《救了校草一命后，我成了他男朋友》 第1页 《救了校草一命后，我成了他男朋友》作者：书辞君【完结+番外】 文案： 林楷进了茗师院附中，开学第一个月误打误撞救了校草，一卷绷带的缘分就此展开。 开学之后的军训，他和校草同睡一张宿舍床。 林楷：你没自己的床么跟我挤？ 江昀：不是你让我睡的么？ 林楷：什么时候？？ 江昀：那不得公平交易啊，我睡你的床，所以明天帮你叠被子。 林楷：那你搂我干什么？！ 本来觉得自己还算得上冷静boy的林楷，某天对同桌说的话起了奇奇怪怪的反应之后，破罐子破摔，准备放飞自我，做真实的自己。 某天放学他们在楼梯间接了吻，江昀拽着林楷裤腰把他往自己这儿拉了一步。 林楷挑着眉，反手把他的手指抓上来吻了一下。 轻轻的吻落在指尖。 江昀垂眸，故意逗他：你昨晚上也很…… 林楷瞬间脸红：接吻都堵不住你的嘴。 再次凑上去，贴住了他的唇。 人缘很好·伪心如止水学委受（林楷）x前期闷骚爱调戏媳妇·假正经校霸攻（江昀） ●阅读指南/排雷： 1攻不是真校霸，是个好孩子，放心阅读ovo，单向暗恋变双向，结局he！he！he！！ 2是一篇带领喜欢的人走出阴霾的美好故事，双向救赎文 3我们是新时代的好青年，文明看文不ky，爱大家~ 文案已截屏2021.6.20 内容标籤： 花季雨季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校园 搜索关键字：主角：林楷，江昀 ┃ 配角： ┃ 其它：预收《别把我当0》求收藏~ 一句话简介：校草被我拿捏住了 立意：好好学习，才能走向成功。 第1章 江昀掀起眼帘，看了过来…… 十月底，茗州的秋天，气温不断下降。 附中这会儿还没放学，一群男生打着篮球，鞋底摩擦地面和篮球扑通砸地的声音交错响着，偶尔伴着几句围观女生的欢唿声音。 当然还有隔壁打球输掉之后起内讧的一群疯子…… 「你丫傻逼吧！刚刚传球不知道往我手里传吗！」一个寸头说。 「你往角落里一站谁知道你他妈是谁啊！操！」一个平头说。 「你他妈脑子里生锈了还是进水了？装的都你妈牛粪吗！」 「你再说一遍！」 平头和寸头打了起来。 中二少年的装逼方式之一就是不能在外人面前丢脸。 林楷站在篮球框架下面，冷眼瞅着这俩傻逼，你推一把我推一把，用小学鸡的骂人方式把对方损的遍体鳞伤。 寸头和平头还在那边推搡着对方，推一下就说「你丫傻逼吧」，好像词穷了没什么骂人的话可说一样，跟俩碰碰车似的碰来碰去。 林楷很怕他们骂着骂着下一秒就冒一句「反弹」。 林楷闭着眼睛不再去看那俩傻逼吵架。 他现在心情非常不好。 非常非常不好。 自从班主任程璇把他的位置调到校草一桌之后，这种不爽的情绪就一直存在。 不是因为人家是校草。 ……而是因为人家是校草的同时居然还他妈是一位校霸。 他从来没有想过校草和校霸居然能够同时存在在同一个人的身体里。 林楷都在篮球框架下面，深深地嘆了口气。 就在林楷旁边的一个西瓜头小男生瞅了瞅林楷，隔几秒，又瞅了瞅林楷，手摸向裤兜好几次，最终还是没忍住，把手机摸了出来。 【兄弟们，现在学委正坐在我的旁边，他好像很不安的样子。】 附中吃瓜群的猹儿们立马上线秒回復。 【怎么样怎么样！他什么反应！】 【还能什么反应？人家江昀可是校霸，换谁都不想跟校霸同桌吧！】 西瓜头小男生马上开始传播自己的小道消息。 【我听说人家学委好像因为调座位的事情哭了一晚上呢，据说眼睛都肿了，怎么办，我好想抬头仔细看看他的眼睛。】 还有更离谱的。 【据说学委很委屈，家里还想来闹事！】 【我还听说的学委想绝食！】 谣言越说越迷惑，不过很快就被接下来的话题淹没了。 【人家林楷可是好学生，我也不懂他们班班主任是怎么调的这个位置，校霸就应该单人独坐。】 【贊同。】 【我听说这位校霸前不久好像被张哲揍了，因为张哲前女友的事儿。】 【前女友谁啊，黄杉吗？对了，说起黄杉……我前几天好像还看见她在小树林缠着江昀来着，也不知道在说什么。】 【江昀？人家江昀不是骨折了吗？】 吃瓜群的消息刷刷刷往上飞，小男生立马燃起八卦之魂，在林楷旁边噼里啪啦打着字。 【什么骨折？】 与此同时，小男生的耳边同时响起了一个人的声音：「什么骨折？」 西瓜头小男生手一抖，抬头一看。 林楷手上也握着一只手机，他扫了一眼聊天记录和自己手机屏上的一模一样。 西瓜头小男生看着林楷。 林楷也瞅着他。 西瓜头小男生很快反应过来林楷也在这个群里面，他讪讪笑着：「这个……我也不清楚，就是一个吃瓜群。」 第2页 「哦。」林楷面无表情，把手机递到西瓜头小男生的面前，「那……什么叫我因为这件事情哭了一个晚上？」 西瓜头小男生：「……」 「谁家要来闹事？」 西瓜头小男生：「……」 「谁想绝食？」 西瓜头小男生：「……」 「说啊。」林楷看着他。 西瓜头小男生沉默了很久，被逼无奈悻悻地离开了。 离场的同时西瓜头马上私信了群主。 【林楷就在咱们群里，咱们吃瓜群又得新建一个了！下次咱们讲话的时候还是匿名吧！】 赶走了这么一个讨厌鬼，林楷觉得心情稍微舒畅点儿了。 隔壁球场上的寸头和平头还抱在一块儿打架，继续傻逼白痴笨蛋式的小学生吵架。 「嘿。」陈叙阳抱着一个球走到了他旁边，「看你坐着挺久了，有心事啊？」 「没。」林楷说。 「哎，你说……江昀都快一个月没来了，真骨折了？」陈叙阳拎着一瓶矿泉水说。 「江昀……」林楷放下手机，又想起刚刚群里说的那些话。 虽然江昀很帅，兼顾着校霸和校草两项身份，校内关于他的传言也多的数不可数。 不过…… 林楷皱了皱眉：「这人到底长什么样？」 入学以来一直秉承着「不知道不清楚别找我」心态的林楷消息闭塞，班主任程璇自从把江昀调到他旁边开始他就没见过那人来学校。 是的，他只顾着愁，但他并没有见过校霸本人。 陈叙阳一口水差点喷出来：「你都跟人家调成同桌了都不知道人家长什么样？」 「开学前两周我连人都认不齐，开学一个月他就开始逃课了，我压根就没见过他。」林楷说。 「那你多少也听说过他吧，」陈叙阳说，「哎，你脑子好，跟我分析分析，这人到底什么来头能连请一个月假。」 旁边打篮球的几个男生投来了好奇的目光。 林楷小道消息听的也很多。 江昀，一个非典型校霸。有钱，长得帅，会打篮球，人缘还不差，据说因为成绩不错上个星期被程璇提拔为了体委……除了喜欢打架之外好像没什么缺点。 这种类型的就属于出生下来就钉在天花板上的男生，饱受女孩子喜欢。 林楷对这种仗着家里有钱就不务正业的人没什么好感：「我知道个屁。」 「也是，我们学委忙着学习。」陈叙阳啧了一声，仰头喝了一大口水，才继续说下去，「对于江昀这种人肯定不喜欢……」 想到刚刚吃瓜群里对江昀的评价，林楷道：「他以前在初中时候也这么天天逃课？」 「小道消息是的。」陈叙阳说。 林楷啧了一声：「他怎么在茗师院附中完好无损存活下来的？」 他们茗师院附中可不一般。 茗师院附中，一个专注为师范大学输送人才的传奇高中，年年都想挤进省重点，年年升学率都差那么一点。 由于是一所师范大学的附属中学，学校开设了很多与师范生接轨的特色课程，管理也比其他高中更严。 每年招人都要严审的学校，实在劣迹斑斑的同学应该也不太会收吧…… 「成绩好加有钱呗。」陈叙阳解开了他的困惑，「学校还指望着给他保送名额呢……这么好的成绩，学校能放过他？好学生就是有特权。」 林楷低着头， 「你能别玩手机了吗？大操场的又没人给你挡，等等要程璇来了……」陈叙阳看着林楷。 「那废话，我能让她看到吗？」 林楷拿起旁边一瓶没开动的农夫山泉，拧开喝了一口，继续皱眉看手机。 「林楷！」 「操。」林楷一哆嗦，差点把手里的矿泉水瓶飞出去。 他勐地回头。 只见班主任程璇提着大包小包像是刚购物完了似的刚从教学楼出来，表情狰狞地看着林楷，下一秒就能张嘴吃了他似的。 「手机给我交出来！」 勐虎出街，直奔他而来。 林楷屁也没敢放一个，放下水瓶撒腿就跑。 他一路跑不带休息地直奔到学校大门口，往后一瞅，程璇早给他不知道甩哪儿去了。 旁边就是茂密的小树林，刚好外卖小哥就在铁栏处给他打电话，林楷一个箭步直接闪进去。 大秋天的茗州很冷，不过小树林还是有很多生怕自己冻不死的小情侣们来鹊桥相会。 林楷坐在石头上晃着脚，在他视线所及之内差不多是有两对小情侣在接吻，其中有一对儿已经吻了一分钟了。 林楷拿完外卖之后回来又瞅了一眼，这两人居然还在吻。 母胎单身的林楷从来就没感受过接吻什么感觉，他愤愤地咬了一口淀粉肠，直接被辣到眼泪流下来。 「操……」林楷一边咳嗽一边骂了一句。 不过挺奇怪的一件事按理来说，小树林就应该是小情侣们的鹊桥，不过此时又站了一个男生在旁边。 这男生挺奇怪的，衣服下面的手包了个绷带。 还有一个穿着棕色短裙的女生站在旁边。 林楷愣了愣，突然想起刚刚吃瓜群里说的那一位校霸…… 但应该不会。 校霸本人此时应该还骨折在医院，不太可能屈尊降贵来到附中上课。 第3页 那么谁这么不要命，刚打完架？ _ 风继续吹着，吹到一片乌云把太阳挡住了，小树林整个儿就暗了挺多。 江昀站在小树林入口处。 面前这个穿棕色短裙的女生已经快挤不出眼泪来了，但还是尽可能把五官皱着。 非常尽职尽责。 「你就不能和我在一起吗？我都拒绝过他了。」那个女生抹着不存在的眼泪说。 一旁两对接吻的小情侣都吻够了，手牵手快乐离场，现在小树林就只剩他和这个女生。 现在的心情就是冷漠，非常非常的冷漠。 风也特别的冷，快把他脸冻没了。 江昀嘆了口气，绑着绷带的手腕又开始隐隐作痛。 「我真的没有和张哲在一起。」那个女生突然大起声音，「对了，你脸上的伤！」 声音非常尖锐，有种穿透耳膜的感觉。 林楷就是被这一声吸引过去的。 他趁吃淀粉肠的时间送走了两对接吻接到嘴麻了的小情侣，结果没想到还有瓜没吃。 猹儿们都爱吃瓜，尤其是附中的猹。 抱着看戏的心态，林楷盯着他们看看还有什么瓜可吃。 这一眼瞅过去，发现那个男生长得挺好看的。 他没忍住多瞅了两眼。 白色运动卫衣很宽大，松松垮垮的，额头细碎的头髮打理得很干净，被汗浸湿了一点，皮肤白皙，鼻樑高挺。 但比较突兀的是，他左边颧骨处有一处红色的擦伤，右手的手腕处绑了几圈白色的绷带，一直缠到掌心。 绷带上似乎还渗着新鲜的血液。 林楷愣了一下。 「你这儿疼不疼？我带了碘伏，我给你消消毒疤？」那个女生翻开包就拿了一瓶碘伏，用棉签蘸着伸手就想给他擦。 男生微微偏头，躲开了。 「真的不是我害你受的伤，对不起嘛……」那个女生看起来好像很难过的样子，「我很早就拒绝过张哲了，我也不知道他会找人在半路拦你。」 女生哭哭啼啼半天，绷带男生也都没什么反应，就那么站着安安静静等女生说完。 绷带男生不说话。 吵不起来，没劲。 林楷啧了一声，站起来打算离开。 女生忍不住了，一把拉住男生道：「江昀，你能不能给我一次机会呀？」 林楷一愣，勐地回头盯着那个男生，不自觉地说了出来：「江昀？！」 大概是他说话的声音太大了，那俩人同时回头看过来。 刚巧那片挡住太阳的乌云被风吹开了，阳光落到江昀身上。 江昀掀起眼帘，看了过来。 细碎的头髮在他额前落下了一片阴影。 林楷心脏漏了一拍。 第2章 朋友，帮个忙吧 一直到第二天下午，林楷脑子里也全部都是江昀脸上那个擦伤的红痕和他绑着绷带的手。 ……离谱。 而程璇说的要找他谈话，一直到今天也没来找他。 「统计一下我们附中新生参加军训的意向。」班长宋筱站在讲台上，手里拿着一张表格，「我们军训在十一月份，也就是下一周。」 高中的军训一般来说都是安排在九月份开学的时候，每个学校都是去专门的军训基地训练，容纳不下那么多人，只能一个学校一个学校轮着来。 不过有可能是因为附中的排名实在太垃圾，就算轮着来他们也安排到了十一月份。 「我们军训是去郊区国防基地，到时候需要大家带好自己的换洗衣服，带个行李箱过去。」宋筱念着单子上的注意事项，「手机不允许带，带了如果被发现的话要没收。」 下面响起了一阵哀嚎。 「洗漱用品那边会发，你要觉得嫌弃那边的话也可以自己带。」宋筱说完补充了一句，「最好还是自己带，之前上一届说有的人用了会皮肤过敏。」 她把大致情况跟同学们讲完，把表格竖起来给大家看了一下：「如果有特殊情况不能去的话可以报备，在表格这边填一下原因就可以。」 林楷盯着旁边空着的座位，把思绪从江昀的绷带手上扯回来，他愣了愣：「咱们学校军训能请假？」 「能。」宋筱说。 「我靠能请假啊？」下面一个男生问。 宋筱点点头。 人家军训一个月，自己在家休息一个月，林楷想了想，觉得划算，马上举手和宋筱说：「那我……」 「除非你特殊情况骨折车祸重伤了需要人扶着你上厕所。」宋筱很快抢在他说完之前说。 林楷：「……」 「操了……」林楷笑着趴在了桌上，「那这个请假有什么意义，谁能有这么个运气把自己撞成一级伤残。」 「一般来讲，我们班没有人达到这个条件。」宋筱一本正经地说。 林楷比出两根手指：「二般来讲也不会有人能达到的。」 说完，林楷在下面笑了半天。 宋筱没忍住乐了。 大家也跟着一起乐，总之，请不了假能离开学校出去一趟大家也都是开心的。 宋筱翻了一下人数名单：「哦，除了江昀，他好像是自己有什么事情，然后直接跟学校报备了。」 林楷看了一眼旁边空着的座位，恍惚间又想起了昨天江昀手上缠的绷带，又想起了那个穿着棕色短裙哭哭啼啼的女孩子。 第4页 所以江昀的手……真的是为情所伤？ 林楷脑子里突然上演了一部不羁男主被绿茶女二的猥琐前任群殴的画面。 至于为什么那个女生是绿茶女二而不是女主……林楷也不知道，可能就本能觉得那个女孩的感情戏戏份会比较多。 下课铃响了起来，宋筱花了半分钟把最重要的几点带过去，草草收了个尾，大家便一闹而散。 这会儿离放学还剩半个小时的时间，其他人都回宿舍抢着时间洗澡去了。 林楷当年申请了走读，不用操这样的心。 同为走读生的陈叙阳下课铃一响就拉着几个男生一起去了小店，准备赶在大家之前抢到每天限量的糯米鸡。 林楷安安心心坐在教室里玩了会手机，再抬头的时候，教室里就只剩几个和他一样的走读生在了。 「林楷，放学了。」其他的走读生已经提前收拾好了书包，站在门口问着林楷，「走不走？」 「走。」林楷拎起自己的书包跟他们一块儿出去了。 附中在市中心的位置，这片儿挺繁华的，周边什么汽车美容店、小吃摊夜市、商场……东南西北指哪儿都有热闹的地方。 林楷中考从凇州考过来之后就一直在校外租房子住，离学校二十分钟的车程，公交车直达，房子周边还有一条街的美食店。 衡安小区的房租很便宜，每个月几百，房东是一对挺好说话的老夫妻，他们在这块住了没多久就跟着女儿搬去了市里，这套老房子就挂着佛系出租了。 纵观整个茗州，估计也没哪个小区能有这么便宜的房租。 不过与此成反比的是，这小区是真的很旧。 真的他妈很旧。 旧到有的人家漏水，外面墙皮都霉了一块黑。 回到家，林楷先去卫生间沖了个澡，拎着拖把把家里大大小小的地方都清了一遍，然后往沙发上一趴，刷着手机上的外卖软体开始思考今天晚上吃什么。 林楷趴在沙发上，头髮被洗得软塌塌的。 朋友圈里都是同学们的日常废料。 他朋友圈的好友不多，刷着刷着没什么劲，再次回到顶部的时候，突然又有一条新的朋友圈发了出来。 是弟弟林宇祯发的。 -我爸请客［图片］ 配图是年轻人奢华九宫格，光线和周围环境布置看起来都相当上档次。 目测是在淞州哪个五星级酒店里。 林楷往后翻了翻，最后一张图是一家三口的合照。 弟弟林宇祯摆着这个年纪男孩耍酷的姿势，父亲林建民看着镜头笑得一脸慈祥，旁边一个女人穿着白色的裙子，薄薄披了一件披肩，妆容精緻，衬得五官很好看。 林楷顿了顿，把微信朋友圈退了出去。 客厅的窗户没关好，冷风发了狠地吹着。 林楷趴在沙发上，头突突地跳着疼。 他和这个所谓的弟弟并不熟悉，一来他住在茗州很少回去，两个人极少见面，二来他们并不是亲兄弟，也没有那个必要。 他弟弟的母亲……这么说有点奇怪，林楷愣了一瞬间，在脑子里捋了一下自己和这个女人的关系。 他后妈叫邱雪娉。 娉婷婀娜。 名字很美，长得也很美。 但不是什么光彩的女人。 在林楷快要上幼儿园的时候，她和林楷父亲搞到了一起，林楷的母亲受了刺激，当机立断离了婚，连带着林楷也一併不要了，扔在了当时老家那个旧房子里。 不过林建民从来没有觉得什么不堪。 邱雪娉长得比林楷亲生母亲好看太多，是个会打扮的女人，家境又不错，嘴巴甜，会讨男人欢心。都说撒娇女人好命，林建民就喜欢这一挂的，这么多年的心一直都在那个女人身上，半点没有变动。 要不是这个世界还有科学存在，应该真的以为邱雪娉用什么妖术把林建民的心给勾过去了。 不过好看没用，身材好也没用，林楷不喜欢她，说好听点儿，是邱雪娉比较讨林建民喜欢，说难听点儿邱雪娉就是个三儿，靠卖上位。 在心里想完了这一切，林楷嘆了口气：「教出来的儿子又能有多大出息……」 林楷在沙发上发了会儿呆，简单收拾一下，拿着钥匙出门准备熘达一圈去。 周边小吃摊多，几乎隔几米就能看见一家烧烤店，竞争相当激烈，林楷好几次走过来都能听见烧烤店老闆隔空互骂，搞得中间兰州拉面店的老闆很是尴尬。 茗州这片儿也算半个南方，小巷子很多。 每到晚上就跟上演恐怖片一样，里头漆黑无比，头顶密密麻麻缠绕的黑线，感觉不过多久里面就会跳出来一个无头女尸挥着手来吃人。 ……当然也有可能来个不羁男主被绿茶女二缠得脱不开身。 林楷脑补出了画面，没忍住低头乐了半天。 他这么想着，不知不觉就走到了一个巷口。 正在此时，突然巷子里传来了一点点，好像有人说话的声音。 林楷往前走了几步，突然看到那一堆乱七八糟的杂物旁边站了一个人影，躲在遮挡物后面，暗暗观察着巷子的尽头。 抱着害死猫的好奇心，林楷悄悄往前摸了几步，盯着那个人的背影。 突然，那个人好像察觉到了什么，迅速转过头。 第5页 林楷看清他的脸，一愣。 ……操！ 这他妈不是那个不羁男主吗！ 林楷下意识就道：「你怎么……」 江昀眼疾手快地跑过来，捂住他的嘴把他抵在旁边的墙上，却撞到了旁边的啤酒瓶。 路口尽头说话的人大声呵斥道：「谁！」 林楷瞬间从江昀的身上闻到了一股非常浓郁的血腥气。 巷子里无人回答，酒瓶叮叮噹噹滚到了一边去，回声在空旷的地方响了好几圈。 林楷被抵在墙上，刚好撞到了旁边生锈柜子上锐利的一角，后背硌得生疼。 妈的！ 疼疯了啊操！ 他疼得气息不稳，却感觉到江昀捂住他的手更加用力了一些。 这你妈，打算谋杀吗哥？！ 江昀闭紧了眼睛，手腕的绷带又落了下来，红色的血丝丝渗出来。 他袖子被卷了上去，手上的伤口暴露在空气外面，让人看着都觉得冷。 林楷皱着眉，没有说话，视线紧紧盯着江昀泛血的伤口。 那个绿茶短裙女的前任有这么无聊？ ……但也说不定是这人以打架为乐趣。 就跟狗撒尿划地盘儿似的，傻逼少年靠打架为生，自称霸王。 江昀眉间紧锁，林楷注意到他手臂上一条很长的划痕往外不停冒血。 路口尽头的人不知道在谈论什么东西，好像察觉到了这边有人在听，于是很快又收话题，匆匆离开。 等安静了很久，江昀才放开林楷，紧锁着眉，靠着墙捂着腹部慢慢滑坐了下来。 出于本能，林楷下意识去扶他一把。 江昀很痛苦地皱了下眉头：「……等会儿。」 周边都是些木棍和铁棒子，林楷仔细看了一眼，地上居然还有一滩血，估计是已经和夜色融在一块了，林楷刚刚来的时候以为这就是什么东西的影子。 居然是一滩血！ 林楷怔愣在原地。 他抬头看了一眼面前这个少年，传闻中这个名叫江昀的校霸经常在外面打架，勾搭的都是一些不三不四的人。 要不算了吧，万一狗咬人杀人灭口还不一定说你的好…… 这是林楷的第一反应。 不过林楷想了一会儿，还是没有迈开脚步。 「朋友。」江昀捂着伤口，抬眼看着林楷，像黑夜里一只舔血的豹子，「帮个忙。」 第3章 忍着点儿啊 这么冷的天，江昀外套被丢在了一边地上。 大白天穿的卫衣也不知道跑哪儿去了……这么悠闲还回家换了一套？ 不过很快林楷发现那股浓烈的血腥味不是他的幻觉，是真真实实从江昀身上散发出来的。 林楷用力眨了眨眼睛，从黑暗处看清了江昀的样子。 他肋骨处被划了一道，隔着衬衫正往外渗着血，浸得那件衬衫大片大片的红。 空旷无人的小巷子，周围都是血和废物堆，面前还有一个神似不良少年的人在黑暗处盯着你。 ……顺带还捂住了你的嘴。 这场面换作任何一个人看都是挺吓人的。 不过林楷却莫名觉得江昀没有传闻中说的那么坏。 但也有可能是因为天气太冷，他被冷风吹麻了，大脑不想去过多思考，再加上大晚上在巷子那边看到有个人全是血，也着实有那么一点可怜。 江昀胸口的衬衫已经被血染开来了，红得有点吓人，让人总觉得他快失血过多下一秒就要gg。 林楷活了十多年，不太想亲眼见证一个生命的消亡。 他犹豫了一下。 江昀垂下眸子，手撑地想站起来。 「你别动！」林楷看着他身上的血就憷得慌，生怕这人不要命跳起来自己去买，他飞快地道，「我去药店给你买，你别乱动啊！」 说完，他转身就跑出去了。 江昀坐在地上，视线盯着林楷远去，直到消失在视野，他忍着剧痛，按了按腹部的伤口。 林楷急得要死，一路跑到药店不带停，跟被屁崩了似的，拿了柜檯上的一瓶酒精跟绷带，赶紧结了帐又被屁崩了似的跑回去。 跑到巷口，江昀已经不在那儿了。 林楷喊了一声：「喂，你还在吗？」 没人回应。 「操。」林楷骂了一句。 玩儿他呢？ 林楷正火着，江昀的声音从废料堆后面传了出来，手指叩了叩旁边的铁桶：「这儿。」 声音特别微弱，还有点哑。 林楷感觉自己的心情就跟过山车一样，刚火得一路飞上天去又被人拽着脚踝扑下来了。 「哎。」林楷走过去，看着江昀那样子彻底气不起来了，「你还好吗？」 江昀没说话，伸手扯了一下自己衬衫的袖子，让衣服和伤口分开。 伤口被他这么一弄估计是又裂开了，衬衫上又沾上了一些新鲜血液。 林楷看着都觉得疼，但这人没露出半点快死的表情。 「活着。」江昀把衣服和伤口分开，才这么说了一句，算是回答他。 「我刚去买了绷带跟酒精。」林楷说，「我帮你弄弄？」 江昀往后靠了一下，算是默许。 林楷把那些绷带和酒精拿过来，单膝跪在江昀旁边把瓶子开盖，发现江昀一直盯着他。 第6页 「你看我干什么？」林楷被他盯得头皮发麻。 江昀看着他，问了一句不痛不痒的话：「前一天头髮不还是黄色么？」 「那是灰棕。」林楷纠正说。 「一次性的？」江昀问。 「那废话，我染永久的上赶着让程璇砍我头么？」林楷看了他一眼，「怎么，对我头髮不满意？」 江昀顿了顿：「怎么大晚上火气这么大呢。」 林楷没说话，心说你晚饭没吃出来碰见个半死不活的血人你开心啊？ 他把棉球伸进瓶子里沾了点酒精拿出来，刚想伸手去撩他的衬衫，又顿了顿道：「我掀开了啊。」 林楷也不知道自己想到了什么，非得在这个时候这么问一句。 江昀抬头，眯着眼睛在暗处凝视了他一会儿，半晌，他笑了一声：「掀。」 江昀衬衫已经被血浸了一大片，林楷撩起来，慢慢把浸了血的绷带一圈一圈拿下去。 挺长一道口子，伤口边缘不平整，像是被什么钝钝的东西划开来的，本来好不容易结了点痂，给江昀刚刚那么一弄又给扯开了，还有皮肉被翻出来的地方。 林楷嘶了一声。 真疼。 一阵冷风灌进去，江昀的腹肌收缩了一下，他看着林楷无从下手的样子，道：「爽快点儿，朋友。」 消个毒还挑三拣四。 「成，爽快就爽快。」林楷把手上的棉球扔掉，「忍着点啊。」 林楷把酒精旋开来，噼头就往江昀身上浇。 「……我！」江昀腹部绷紧了。 林楷管他疼不疼，兜手下去了半瓶。 期间他还抽空瞅了瞅江昀的腹肌，八块。 江昀憋了一会儿，咬得后槽牙酸疼才把那句脏话咽下去。 半晌，他靠着墙喘气：「下手真狠啊……」 林楷没说话，继续往他其他伤口沖酒精。 江昀的腹肌线条绷得更加明显，他咬牙忍着，等林楷把肋骨处的伤口清理完，刚准备松口气林楷又拿着瓶子往他的手臂上沖。 江昀任他弄着，看着他给自己消完毒然后用新的纱布给自己一圈一圈缠上去。 林楷把用完的一瓶酒精罐子丢出去，空瓶子在地上弹了几下，滚到不知道哪儿去了。 消个毒跟被卸了半条命一样，江昀灵魂飘在半空，挺虚弱地看了一眼林楷：「你看起来心情挺不好。」 「那不废话。」林楷把酒精的瓶盖也一併扔了，盯着他说，「有一个濒临灭绝的人在你面前坐着而且你晚饭还没吃，你心情能好吗？」 「灭绝还不至于。」江昀笑了起来，伤口好像又被扯到了，他的笑容凝固了一秒。 「别笑了。」林楷站了起来，「别等等又裂开了，我不想无偿给你跑腿。」 「好的，救命恩人。」江昀闭了嘴。 巷子里的冷风吹啊吹，林楷胡思乱想着，也不知道江昀手上的伤口能不能被冻住不流血……还是得看这人血小板低不低。 林楷顿了顿，看着江昀的手臂。 江昀疼得额头都是汗，他顺着林楷的视线也看了一眼，看到自己手臂上新添的那处伤：「想问这个？」 林楷点了点头，也没掩饰：「怎么弄的？」 「我自己用刀划拉的。」江昀说着，晃了晃自己的手。 「……」林楷语塞。 「帅么？」江昀问。 林楷撇撇嘴：「我只觉得有大病。」 江昀挑眉笑了一下：「他们七八个人呢，我能活着跟你见面是你的荣幸。」 「那你还挺骄傲。本来这年头中二少年大晚上打架就有够离谱，林楷盯着江昀挺久，「哪有人往自己身上捅刀子。」 江昀感觉逗到了林楷，靠着墙乐呵了挺久。 他单手把衬衫领口的扣子一颗一颗扣上。 笑完了，这巷子里安静得可怕，只有拼命往墙上撞了发出呜呜声的风。 绷带有一截又滑落下来，江昀垂眸，用牙把它咬着绑好缠紧，抬眼用黑色深邃的眼眸看林楷。 「因为不这样做，还会有下一批人来。」 林楷皱眉，理解不了这个理由。 真要害他的人会因为这么一道伤就松手吗？ 那个女生前任这么牛逼？ 江昀慢慢从地上站起来，要不是胸口还有血迹，整个儿看起来就和正常人没什么两样。 「去吃饭吗？」他问。 「啊。」林楷没反应过来。 「你不是说你没吃晚饭吗？」江昀说，「西街口有个火锅店，我请你。」 「你都这样了还想着请客……算了，我回去随便吃点儿吧。」林楷摆了摆手，只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走了。」 救了人一命之后他连晚饭的胃口也没了，回到家之后林楷对着一杯白开水发了会儿呆。 所以江昀到底惹了谁来着……张哲？ 好像是叫这个名儿。 林楷没能从记忆里搜寻到这个人的消息，他脑子里现在都是江昀刚刚那身血，感觉鼻尖也都是酒精味儿。 真吓人。 林楷双手合十，对着这杯水拜了拜，拿起来一饮而尽。 _ 「哎哟！这是怎么弄的呀！」张姨非常紧张地看着江昀，「都是血！」 「大晚上走路没看到巷子里冒出来那钢条，不小心被划的。」江昀说。 第7页 「别想瞒我，被钢条划在那里，外面的衣服怎么一块破洞都没有？」张姨可心疼了，拉着江昀到自己跟前来，手里马上拿了一瓶酒精，「听张姨的话，过来帮你消个毒。」 「别。」江昀现在看到酒精都发憷，连连后退，「真没事儿，我朋友……」 他卡了下壳，脑子忽然在想刚刚那个拿着酒精发泄似的往他伤口上勐冲的男生真算他朋友么…… 不过他还是继续说了下去。 「我朋友刚刚帮我消过毒了。」江昀飞快地说。 张姨当然不相信：「你哪儿有什么朋友？你那些朋友陪着你打架还差不多，还会帮你消毒吗？」 江昀扯了扯嘴角，反正他是不想再第二次被酒精沖刷一遍了。 「我回来这么晚了，明天看伤口情况再说吧。」江昀嘆了口气。 张姨拗不过他，试探地问：「明天你去学校吧？」 「去。」 江昀心说，不去的话肯定被您摁在这儿刷酒精了…… _ 昨晚对着白开水的那一拜让林楷心理上放松了下来，第二天睡到忘记时间踩着铃声进班。 附中传承着重点高中必修的早读课，七点二十准时开始。 林楷往走廊上瞅了瞅，今天江昀又没来学校。 「哎，今儿稀了个奇了。」陈叙阳一见他来就扒拉着他椅背，「怎么迟到了？」 「昨天晚上忘记定闹钟，睡过头了。」林楷嘆了口气，把书包里要早读的书抽了出来。 「碰到钱主任没？」陈叙阳问，「刚刚严峋上完厕所回来跟我讲他被钱主任抓包了。」 严峋坐在陈叙阳旁边，也没心思背书，表情像吃了馊饭。 林楷茫然了一瞬间：「现在查这么严，早读上厕所都不行？」 「妈的。」陈叙阳五官都皱在了一起，「简直变态，我他妈当年怎么报考了这个学校，但凡再多一分，隔壁s大向我招手。」 林楷打了个哈欠，困得要死：「都是命。」 「对了，你昨天看到江昀没？」陈叙阳突然这么说了一句。 林楷一愣：「怎么了？」 「昨天放学的时候程璇不是来操场了吗？当时江昀也来了，脸上……就颧骨那地方带血的，手上还缠着绷带。」陈叙阳说，「要不是程璇拉着他去医务室消毒，看他那伤口我估计……」 陈叙阳没说下去：「反正挺吓人的，老长一口子……校医给他上药的时候我看着都疼。」 「他不是之前弄好了吗，还包了纱布。」林楷说。 「你见过他啊？」陈叙阳挺惊讶。 林楷只好说：「去小树林拿外卖的时候看到他跟一个女生在说话。」 「女生？哦，我知道了，黄杉是吧？」陈叙阳问。 「别问我，我只知道庐山。」林楷说。 「黄杉！杉树的杉，前任叫张哲。」陈叙阳神神秘秘地说，「听说那女的瞒着她前任一直追江昀，江昀没答应，然后被张哲弄了。」 林楷不认识张哲，回头道：「所以那个张哲到底谁啊？」 「国际班的一个人渣，女朋友一个星期一个……哎，你也知道，国际班都是花钱进来混个文凭的，有几个正常的啊，都是家里势力牛逼的，江昀虽然……」陈叙阳声音戛然而止。 班里的读书声这个时候也突然静默了。 林楷等了一会儿没等到下文：「虽然什么？」 陈叙阳低着头沖他挤眉弄眼，咳嗽了一声。 林楷回过头，这才发现自己旁边站着江昀。 不过江昀没在看他，而是盯着陈叙阳，脸上没什么表情，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的。 陈叙阳估计也有自知之明，知道背后说人坏话不好，没有抬头跟人对视。 江昀看了一会儿陈叙阳，视线重新又落到了林楷身上。 他往前靠了靠，林楷闻到了他身上淡淡的薄荷味。 「借过一下，同桌。」 第4章 不熟？那怎么样才算熟？…… 江昀缠着绷带的手应该还是在疼，重心没有放在那只手上，而是垂在身体一侧。 林楷视线扫过江昀绑着绷带的手腕，没说什么，把椅子往自己那儿挪了挪，让出一个空位给他走进去。 江昀能正常来上早读课，这是一件非常罕见的事，班里的同学往这边看了好一会儿。 不过江昀没理他们，坐下之后就拿出一本书随便翻开了一页摊在桌上，然后低着头不说话，也不知道是在发呆还是在思考人生。 林楷往他桌上瞅了一眼。 「我靠，数学书？」他没忍住说了出来，「大早上你早读看数学书干什么，是看应用题还是看函数题？」 江昀看了他一眼：「你怎么跟教导主任似的。」 「我是学委好不好。」林楷搬出了自己的身份，「早读课你们读什么我不能管？我他妈还就跟你槓上了……」 「学委。」江昀在林楷生气之前说，「那你当学委还说脏话？」 他这话听起来倒也不像是抬槓，就跟正常人的疑问一样，好像真的在思考学委到底能不能说脏话。 「我……」林楷没搞清楚这两句话之间的逻辑是什么，懵了好长一段时间。 这一懵就懵到了下课铃响，前一天还刚救了他呢，第二天就过来管自己说不说脏话了。 第8页 看来他跟江昀的交情，用一瓶酒精跟一卷绷带是买不来的，林楷气唿唿的把本子抽屉里一塞，发出很勐烈的「咚」一声。 「你干嘛？」陈叙阳正趴在后面偷吃脆脆面，被林楷的动静吓了一跳。 「打球去。」林楷站了起来。 「哦。」陈叙阳也站了起来。 林楷把椅子塞进去的时候，江昀缠着绷带的手拉住了他。 林楷把手抽了出来，飞快地说：「除了道歉的话其他我都不接受就是这么小心眼。」 江昀很明显愣了一下，大概是没能料到林楷这么记仇。 「刚刚抱歉。」江昀挺认真地说，「还有昨天的事……谢了。」 _ 「你俩这什么情况啊？」陈叙阳一出教室就赶紧拉着林楷刨根问底，「你跟他昨天发生什么事了他要谢你？」 林楷看了他一眼，笑了一下：「你猜。」 「快说，背着我跟其他男人干什么了！」他越是这样越是让陈叙阳勾起好奇心，陈叙阳跑到他面前挡住他的路，把两个手臂摇得跟波浪鼓似的，「快说！快说快说快说嘛！」 林楷嘆了口气，扒开他继续往前走：「简单说就是他的伤口裂开了，我出去吃晚饭的时候刚好看见他，帮他买了酒精跟绷带重新处理了一下。」 他省去自己是如何粗暴的「人家」的伤口，继续道：「帮他搞了半天，害得我连晚饭都没心情吃。」 陈叙阳本来还想继续问下去，听到这句话直接笑了出来：「你这是救了他一命，哎，说不定人家校霸以后还能罩着你呢。」 「他先管好他自己别再被人捅了就行。」林楷嘆了口气，「但说真的，他的伤口我看着都疼，他还能跟没事人似的。」 陈叙阳捏着兰花指：「我说哥哥啊，人家那是要面子，好歹一个校霸呢，疼还能让你看出来？」 林楷噎了一下。 陈叙阳晃着兰花指：「你说对不对嘛哥哥。」 林楷偏开头：「下届母0大会没你我不看。」 「操！」陈叙阳放下兰花指，往前一指，「走，打球去，我给你展示一下什么叫钢铁勐男！」 其实林楷不怎么会打篮球，确实不怎么会，他会的只有初高中时候学的三步上篮，所以他一般来操场就是往篮筐下一坐，当个看水的。 但是这个点操场上没有出来打篮球的，陈叙阳今天可能真的找不到球友了，非得拉着林楷陪他。 「别管你会不会，反正我运球的时候你过来使劲拦我就行，」陈叙阳说，「拦我，拦死我，让我的球无处可扔。」 「二十分钟不能再多了，」林楷说，「剩下来的时间我要回教室复习。」 陈叙阳比了个ok的姿势。 林楷打了几个回合，基本拦不到陈叙阳的球。 「操，不打了。」林楷往篮球框下一坐，「没劲。」 「是没劲，一直赢。」陈叙阳抱着球，非常欠揍地说。 林楷啧了一声，瞪他：「你怎么比江昀还烦人？」 「说到江昀，你有没有感觉江昀跟你好像越来越熟的样子？」陈叙阳问，「受到你学委的影响了么，连早读课都来上了。」 江昀在附中一直是属于「不动脑子也能考好你管我上不上课」的不良天才，别说早读课，一般就是编理由说他喝水呛到了学校也给批。 「熟个屁，」林楷对于这种不用学习就能考第一的人充满了酸味，「顶多我算他恩人。」 「那你把这情记着，改天有需要的时候让他还，说不定他也能救你一命。」陈叙阳乐了半天。 「达咩。」林楷说，「我希望这种要命的事情永远不要找上我。」 陈叙阳把球往篮球框上一卡，看了看时间道：「到点儿了兄弟，食堂吃饭去么？昨天看菜谱好像说有鸡米花。」 林楷伸了个懒腰，站起来：「去。」 走读生的食堂和住宿生的是分开的，住宿生二楼，走读生三楼，一楼是教师餐厅。 吃饭铃打响五分钟之后，江昀也晃晃悠悠过来了，懒懒散散没个正经似的，打了菜端着菜盘坐到了林楷旁边。 陈叙阳赶紧瞅着他。 林楷也瞅着他。 「巧啊。」江昀打了声招唿。 「……巧。」林楷说，虽然他也不知道有什么可巧的。 不知道是不是校霸光环在这个人身上，这顿饭三个人吃得尤其安静且快速。 「你回教室吗？」林楷吃完饭，问陈叙阳。 「糯米鸡。」陈叙阳简单明了说了他的去向。 于是，林楷吃完没等陈叙阳，去小树林旁边的池塘那儿转了转，小树林他点外卖常去，小池塘倒是不常去。 今天天气阴，天气预报说今天是没雨的，但是看起来感觉马上就要下雨似的。 之前有个传闻说学校养的肥猫叼了一条池塘的锦鲤出来，食堂阿姨把锦鲤做成了红烧鱼。 林楷虔诚地朝池子拜了拜：「期中考试前三，考到了还愿，谢谢。」 中午有两个小时的休息时间，住宿生这时候可以回宿舍，走读生一般是待在教室，随便午休还是去图书馆学习都行。 这个点容易让人犯困，林楷不想学习，打算到教室眯个一小会儿，结果教室里空无一人，位置就还剩了个江昀，正在给自己手臂换纱布。 第9页 「他们去图书馆了。」江昀朝他笑了笑。 「哦。」林楷走回了自己位置。 今天什么情况。 期中考试快来了大家都认真起来了？ 桌里还有上次陈叙阳给他的可乐，林楷拉开易拉罐灌了口可乐，抿了抿被冰得发凉的嘴唇，看着外面慢慢下起来的淅淅沥沥的雨。 林楷发了会儿呆，再回头，又对上了江昀的视线，他这一转头差点跟人亲上去。 「哎。」林楷吓了一跳，往后撤了一点儿，「你干嘛老看我？」 江昀挑眉：「我就在想，你对你兄弟是不是也会拿酒精去沖他伤口。」 啧。 还挺记仇。 林楷没说话。 「那怎么你对那个姓陈的挺好，对我就不行？」江昀撑头看着他。 林楷把书摊开来：「跟你不熟。」 确实不熟，连着几个月江昀没怎么在学校，那会儿他们还不是同桌，有时候一眨眼一回头，转个身就不见了。 直到现在才调成他的同桌，才能勉强说上几句话。 「不熟？」江昀想了想，可能没办法理解林楷说的话，他安静了一会儿，「那怎么样才能熟？」 窗户被人拉开，程璇探头进来：「你们不休息？」 「正要休息。」林楷怕程璇想起染髮的事情，赶紧挥手跟她拜了个拜，「程老师再见。」 「我刚开完会，我还以为你都休息了。」程璇看了看外面天气，「这么好的下雨天你们居然不睡觉，赶紧睡，再过段时间期中考试了，你们想睡我都不允许你们睡。」 「还有那个林楷。」程璇说。 「啊。」林楷应了一声。 「下周军训完了你抽空让大家复习，上次月考名次都给我滑到十名开外了，这次考不回第二你给我等着！」 程璇说完，拿着文件夹朝办公室走去。 林楷拿着可乐，动作静止。 「操。」林楷看了一眼江昀。 旁边还坐着个年级第一。 「别操啊，你还没回答我问题。」江昀说，「当你同桌都不能和你熟，那怎么样才能熟？」 「这样说吧，我们开学也快两个月了，平时你人也见不着一个，我们才做同桌，谁也不了解谁。」林楷说，「你看，军训你也不参加，咱们也没有什么可以认识的方式。」 他觉得这是他第一次跟江昀讲这么长一段话。 「那可太不巧了。」江昀点了点头，有些遗憾地说，他开窗喊住了没走远的程璇，「哎，程老师。」 程璇回头看向他：「还有什么事吗？」 「临时做个修改。」江昀瞥了一眼边上坐着的林楷，笑了笑，「下周军训，我参加。」 第5章 请问，要抱到什么时候？…… 晴天霹雳。 林楷觉得自己就跟那种动漫里的人听到自己得了癌症似的，一道雷下来把石化的自己噼成两半。 耳边还有程璇遥远的声音从天边传来：「好的，等等来我办公室签个字。」 下午的课林楷都没怎么听，满脑子都是卧槽两个字，跟看视频的时候密密麻麻的弹幕一样。 最后一节心理课的时候，老师在上面写着板书，江昀趴在桌上睡觉，林楷拿出了手机。 昨天晚上那个名叫「相亲相爱一家人」的群里有几个亲戚闹事，林楷还没爬楼，也不知道他们吵着什么，一直到现在那个群里还有人在唧唧歪歪个不停。 这会儿已经99+了，林楷抱着看戏的想法点进去看了看。 那个他备註为「小姨」的女人就跟早年扣字手似的，消息刷刷刷地往上飞。 小姨：我就说过，林楷初中的时候没学好就只能上这种学校。 小姨：不过附中在高中里面虽然算不上顶尖的吧，到时候真要进了茗师院，出来也好歹是个老师，就是说出去是真的不好听了，我们凇州这边儿都知道附中是「三流的高中」，多少也给你丢面子了。 小姨：还是弟弟有出息，看看林宇祯，小学开始就一直是省重点，之前初中还跳级，现在高中了成绩还是这么好，说不定还能争一争学校的竞赛保送清华。 她说得激情澎湃，话就点到为止。 林楷觉得好笑。 微信群里的这种斗嘴日常林楷都看习惯了，现在看着小姨一个人在群里猴子乱跳有股说不出来的搞笑。 微信又响了一下。 林建民：让他去这样的学校也好，省钱，省下来的给小祯上大学用，正好还能磨磨林楷的脾气。 林楷盯着手机屏幕，突然一口气顺不上来，重新把手机塞回了兜里。 小姨是邱雪娉的亲妹妹，从小到大一直排挤自己，他自认为自己这么多年来也算看淡了这群人的家长理短。 果然，情绪这种东西还真不是人能控制的。 去他妈的磨脾气！ 他趴在桌上，跟江昀一个姿势，他偏头把脸枕在胳膊上，瞅了那位校霸一眼。 真奇怪，为什么会有人一边旷课一边成绩好呢…… 之后的几天，江昀没有做出什么跟林楷更「熟」的事儿，平常的交流顶多就是林楷让他交一下作业，交一下作业…… 而江昀的身边除了上次那个女生之后好像也没有谁跟他走得更近。 这样的相处模式一直持续到了军训那天。 第10页 去的当天，学校门口停满了大巴车，每个班一辆，来一辆送走一辆。 军训的地方在郊区，离这边很远。 也许是初中高中的军训有点过于可怕了，给大家心里留下了阴影，一路上这辆车上没什么聊天的声音，大家安安静静地靠在椅背上休息。 心情十分低沉。 当然也有偷摸着带了手机的，躲在靠背后面打了几局游戏，比如林楷。 陈叙阳晕车，坐在最前面，离程璇很近。 林楷不想和程璇有什么接触，一个人挑了最靠后的位置坐在角落里。 所有人都是成双成对的坐，相比之下，林楷一个人靠着窗户睡觉好像显得有点落寞。 大巴车摇摇晃晃的，差不多过了十分钟，大巴车又停下来等红灯的时候，林楷突然觉得旁边的座位往下一陷。 林楷睁开眼睛，看着坦坦荡荡坐在自己旁边的江昀。 「你干什么？」林楷看着他。 「报恩。」江昀理所当然说，「你救了我两次。」 报恩坐他旁边？ ……那这报恩方式还蛮奇特的。 林楷有点头疼，他重新闭上眼睛，客气道：「不必了，谢谢。」 他本以为江昀会说他不知好歹或者什么「坐你旁边是你的荣幸」这种不良少年应该有的奇葩言论，结果预料当中的中二言论并没有出现。 林楷摇晃着摇晃着，直接睡到了目的地。 「到了，同学们下车吧。」司机把车停好，对大家说。 林楷睁开了眼睛，拉开车窗帘看看外面，明明刚才市区还是大晴天，这会儿军事基地阴雨绵绵，跟冒了烟似的，怪吓人。 教官们撑着伞迎接同学们，看起来和山一样绿幽幽的。 林楷转过身。 江昀还坐在位置上看着他。 「到了。」林楷皱眉说，「下去。」 江昀又看了他一会儿，嘆了口气：「怎么脾气这么暴呢？」 然后起身从后门下了车。 林楷又坐了一段时间，等车上大部分人都走光之后才起身下车。 鑑于山里的天气太过于突然，好些同学都没有带伞，林楷当然也没有，他把自己包提下去的时候，一把伞横在了自己头上。 林楷抬头看了看，看到了绑着绷带的手。 「不客气。」江昀说。 林楷回过头，一边搬行李一边道：「你这人可真会先入为主。」 江昀笑笑，伸手顺便帮他把行李搬下来。 不过他也没帮林楷撑多久，程璇见他是班里为数不多带伞的人，派他去帮其他没带伞的女生了。 那些教官在与雨里帮同学们把行李箱都运出来，还有几个站在宿舍楼的门口迎接，眼神冰冷，一动不动。 陈叙阳拖着行李箱打了个激灵，在林楷旁边搓搓手臂：「我靠，你有没有觉得这群教官站在旁边就跟那种电影里的什么玩意儿一样……」 林楷无语了一阵：「你这嘴里什么时候能说点好话。」 ……但陈叙阳没说错，确实真的挺像的，再配上年久失修的宿舍楼和旁边的食堂，这时候要有人说学校把他们卖到这边来的他估计都会信。 不过林楷现在没什么心情想这些，前几天微信群里小姨的话还让他膈应得慌。 这边分宿舍没什么规矩，他们班是高一二班，程璇查了表格告诉他们是在二楼，大家就去抢房间了。 林楷走在队伍最后面，看着一窝蜂涌进去的人有点搞不明白。 抢啥呢，总有床位给你睡。 林楷手插兜里慢悠悠地朝二楼最后一个宿舍走。 一间宿舍六个人，林楷过去居然还算早的，还剩三张床位。 「哎，学委来了。」胡斌杰刚巧也在这里。 「巧了么这不是。」赵飒也在。 「就你们两个吗？」林楷问。 来的时候他看了一下，二楼的宿舍房间里面都没有卫生间，只有走廊里有一个公厕不怎么干净的样子。 「还有一个。」胡斌杰直说名字怕林楷不认识，直接说了那个同学的职位，「咱们语文课代表。」 「哦。」林楷点点头。 他把行李箱放下，剩下来的床位中挑了最靠近门边的下铺。 林楷担心自己会起夜吵到大家，索性直接把大家都不想要的位置自己占了，一举两得，满意你我。 林楷坐在床上收拾东西，紧接着又进来了两个人，陈叙阳和严峋。 「我把我同桌也给捎上了。」陈叙阳对大家笑了笑，「多多关照，多多关照。」 陈叙阳和严峋分工很清楚，陈叙阳下铺严峋上铺，没有争吵没有打架，宿舍里一片和谐。 「我们这个迷彩服是按码来的吗？」赵飒拎着床上的衣服和裤子，「这个裤腿是不是有点过于大了？」 「我的也大。」陈叙阳拎着衣服说。 「我比你更大。」严峋说了一句。 陈叙阳笑了起来：「去去去。」 这会儿宿舍里还剩林楷上铺一张床，也不知道最后进来的会是谁。 「要是咱这宿舍五个人倒也挺好的。」胡斌杰把包往最后一张床上一扔，「舒坦！」 有人敲了两下门：「还有床位吗？」 他说完这句话，宿舍里所有人都安静下来了。 第11页 突然安静下来，就感觉跟见到了什么挺可怕的人一样。 林楷本来还蹲在地上收拾着东西，那个人影遮住了他头顶的白冷灯光。 「借过一下？」江昀说。 林楷挪了挪屁股让他走过去。 管他呢，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我刚刚来的时候发现我们好像没有饮水机，只有楼下大厅那个。」胡斌杰坐在床上说，「所以咱们喝水的话还得跑到楼下一楼去接。」 陈叙阳拎起了宿舍桌上的一个热水壶：「哎，这不是有个热水壶吗？咱们到时候打一桶进来，然后省着点喝，就不用一直往下跑了。」 「好主意。」赵飒说。 教官姓宋，十分钟之后楼下吹哨集合。 林楷东西不多，坐在床上看着江昀一件一件把东西拿出来整理。 这人东西好像也不多，不过挺讲究的，还用盒子带了点儿水果过来，苹果香蕉小番茄……搞得像来度假。 江昀看了他一眼，递出了一个苹果，犹豫地问：「吃？」 林楷愣了愣，拿在了怀里。 江昀收拾没多久就出去了，这层除了他们班还有一个国际班，林楷猜测他说不定去国际班找谁。 「刚刚宋教官说要选舍长，」陈叙阳突然想起来，「选谁？」 「舍长一般要干嘛？」赵飒问。 「协助教官检查内务，然后看哪边不到位的地方要整改，反正在查寝之前舍长都要全方面检查一遍。」陈叙阳说。 「别喊我，谢谢。」胡斌杰说，「有这个时间我都睡了一觉了。」 「也别选我。」赵飒说。 「让学委当吧，他靠谱。」严峋提议。 「达咩。」林楷拒绝，「让江昀，他是校霸，他年级第一，谢谢。」 大家露出了贊成的表情。 「我觉得行，有江昀在这儿镇压，说不定大家都会勤快点儿。」 不好意思管他们。 「是啊，而且其他班谁不憷江昀！」 没人敢找茬。 「而且，林楷跟江昀关系还不错！」 看林楷的面子，江昀一定不会揍他们。 选舍长的事情就这么愉快地定下了。 林楷受大家指托，在门口的「舍长」表格一栏写下了江昀的名字。 这时候，楼下一阵又急又大声的哨声响了起来。 「我操！」 「来哨了来哨了！」 「走走走别收了下楼！」 第一次在「异国他乡」军训的新兵蛋子们听着哨声跟地震演练似的，人挤人地往下跑。 林楷被人群推着往下走，他挺无所谓的，随着大流还不用在乎方位感有没有出错。 楼梯上潮湿又滑，每层楼就一盏暗黄色的灯亮着，墙皮粘了灰脱落下来。 林楷就当去鬼屋七日游一样，一边任凭大流挤着自己往前走，一边观赏着旁边老旧的栏杆扶梯和墙壁。 听陈叙阳说，据说后山还有一片坟…… 突然，林楷一个踩空，他连声都没来得及出，人就直接往下扑。 完蛋要残疾了！ 要踩踏事件了！ 人群就在这个时候都被往旁边挤，连个垫背的都没人当。 林楷直愣愣地往下扑，一下子扑到了一个人身上。 那个人往下趔趄了两步，右手抓住了旁边的栏杆才堪堪站稳。 林楷抱着那人脖子，还没从刚刚的事件中缓过神来。 其他男生都急着往操场跑，只有他和手上那个男生还在这边，哨声越来越急促，人群的嘈杂声离他越来越远。 林楷勾着那个人的脖子，还能感觉到那个人脉搏处的心跳，应该也是受了惊吓似的，一下一下跳得又快又有力。 还有一句听着挺温柔的话：「请问，要抱到什么时候？」 第6章 哔—— 林楷抱着那个男生急促地唿吸，唿出一口气：「抱歉……」 随后他马上反应过来说这句话的人声音特别耳熟…… 「抱歉有用了？」江昀转过身，攥着他的一只手把他揪到自己面前。 林楷还迷迷瞪瞪地沉在刚刚慌乱的情绪当中，看着江昀抓他的时候，一时没反应过来。 他被按在扶手旁边，后背抵着生锈的栏杆，迷彩服的面料硬，特别蜇人。 全身上下只有被江昀握住的手腕是温热的。 江昀盯着他，眼神带笑：「拉我当垫背的，没有什么补偿措施吗？」 湿冷的环境当中只感觉到属于另外一个男生身上的热气慢慢涌过来。 「哔——！！」 又一声尖锐急促的哨声响起。 林楷回神，触电般地把手抽出来，转身朝楼下操场跑去。 江昀看着他着急忙慌的样子，勾了勾唇。 林楷气喘吁吁跑过去的时候，大方阵早就在等他们了。 过了会儿，江昀也归队了。 宋教官穿着教官的迷彩服，后背手站着，瞥着他俩，神情严肃，他拿起秒表看了一眼。 「迟到三分钟五十秒！」宋教官气吞山河地说，「迟到的两位同学，出列！」 林楷刚跑回来气还没喘匀，魂刚聚拢，这声差点没把他的魂给震散了，往前站了一步，大声道：「到！」 宋教官道：「还有一个呢。」 江昀懒懒散散地站出来：「到。」 第12页 「因为你们两个，我们在操场上站了八分钟，知道战场上八分钟是什么概念吗？」宋教官严厉地说，「你们现在只是在军训，慢一分钟两分钟无所谓，但是如果你们真是个兵呢！」 林楷没有说话，站得笔直。 「一分钟，敌人可以打多少子弹！你一分钟的迟到可能直接导致你的队友牺牲！」 「你们以为军训就是一件小事！连准时入队都不能做到，还能指望你们做什么？！」 「伏地挺身，撑好！」宋教官说。 林楷愣住了。 这大操场的，全校人都在…… 「我数三个数，趴下！否则后果自负！」宋教官说完就不带停地开始数，嗓门洪亮，「三！二！……」 林楷身体比脑子先反应过来，「三」字一开口的时候就已经趴好撑着了。 地上是水泥地，经过日晒雨淋之后坑坑洼洼的，石子硌手，硌得林楷手心生疼想骂娘，还偏偏不能动。 「以后迟到归队前必须说报告！」宋教官看着他们，「把你们刚刚没有说的报告补上，说！」 江昀用伏地挺身的姿势撑了一段时间，无所谓道：「报告。」 「报告。」林楷说。 「声音大点！」宋教官不满意，「重新说！」 「报告！」林楷大声说。 江昀没说话，宋教官道：「还有一个！」 「报告。」江昀嘆了口气说。 林楷看了一眼江昀绑了绷带的手，他自己撑着都觉得疼，江昀手上还带着伤…… 「这是第一次，我不多为难你们！下一次迟到你们宿舍的跟着一起罚！舍长更要罚！」 宋教官站得笔直，跟大家说：「从今天开始每个宿舍就是一个集体，军训的最后一天我们会评优秀宿舍，希望大家积极争取！」 这姿势跟平板支撑似的，林楷没多久就不行了，手臂已经开始发抖。 「等一会儿先回宿舍整理内务，中午吃完饭休息两个小时，两点钟开始操场集合会教大家怎么叠被子。」宋教官根本没管他们俩。 林楷咬牙撑着，瞅了一眼江昀。 江昀刚好也看着他，笑了一下。 有……病啊！ 江昀不是手上带伤吗！ 怎么感觉比他这个健全的人还要轻松？ 人类的组成结构是相同的吗？！ 宋教官继续说：「内务的检查标准在每个宿舍门口都贴了一张，回宿舍之后，舍长请督促自己的舍友做好任务。」 说完，他看了一眼两个撑在地上的人。 「你们两个，立正！」宋教官说，「下一次麻烦两位同学准时到场，好，解散！」 匆匆忙忙跑下来，现在说了这么几句话，又要重新上楼去。 林楷嘆了口气，拍了拍手上的灰。 「上楼吧。」江昀也站了起来。 「嗯。」林楷点了点头。 他们两个跟着人群往上走，宿舍内物表就被贴在门口，舍长那栏写着江昀的名字。 江昀走到宿舍门口往表格上看了一眼，挑了挑眉：「我是舍长？」 「我们大家的能力都不怎么样，按成绩来排名。」陈叙阳经过他旁边的时候解释了一句，「感觉还是你比较适合。」 江昀觉得好笑：「光看成绩就能知道我的能力了？」 「我们林楷盲猜的啊，学委的直觉我们都信。」陈叙阳说，「赌一把呗，赌输了算我们倒霉。」 江昀往后看了一眼，林楷还在楼梯口。 他没说话，走进宿舍。 林楷一边走一边盘算着江昀的手，他联想了一下自己之前对江昀的态度，之前救他一命那天晚上心情不好对他冷言冷语是因为林宇祯发的朋友圈。 再后来他不怎么跟江昀走得近是因为那些传闻，再加上那天大晚上看到一身血没了胃口，导致他没有心情吃晚饭。 不过换个角度想一下。 是江昀让林宇祯发朋友圈的吗？不是。 是江昀故意让自己弄得一身血的吗？不是。 江昀真的有传闻中那么可怕吗？好像也没有做出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 ……所以他一个劲对人家冷淡干什么。 回了宿舍之后，大家把自己的东西收拾收拾，陈叙阳就和他们一块去操场那边的小卖部了，学生就是这样，到了哪边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吃。 委屈了什么都不能委屈了自己的肚子。 眼下宿舍里就只剩林楷跟江昀两个人了，江昀在柜子旁边，拿出了之前没用完的绷带给自己换上新的。 林楷心生点愧疚来，他顿了顿道：「对不起。」 江昀手上一顿，诧异地回头看着他。 「你……」林楷不是那种软绵绵的性格，他头一次跟不熟的人道歉，还是有点别扭，「你手上还要上药吗？」 江昀看了他一会儿，低头把绷带扔了：「突然道歉干什么？」 「刚刚教练让咱们伏地挺身那个。」林楷怎么说怎么别扭，索性道，「还有谢谢，楼梯上扶了我一把。」 「不客气。」江昀笑了起来，「这时候如果我说，当时我要看见了我也不想扶你，你是不是能直接让我表演一个原地骨折？」 这么想想，好像当时也确实不是他扶自己，确切的说是自己扑到了人家身上，强制抱住对方，拉他当垫背的。 第13页 「操！」林楷往床上一坐。 「别操了。」江昀扔了一个香蕉给他，「吃个香蕉，把你身上火气压下去吧，暴躁少年。」 林楷又给他抛回去：「你当动物园遛猴呢，一会儿苹果一会儿香蕉。」 「你不吃我吃。」江昀接住，自己剥开皮吃了一口。 他俩都沉默了一会儿，江昀道：「我怎么觉得你好像不太愿意跟我走太近呢？」 林楷看着他。 「同桌，学委，林楷同学。」江昀说，「请问我是会吃了你吗，离我这么远。」 「我不是不想跟你亲近。」林楷说完觉得这句话有点怪，又道，「我前几天那是真的心情不好。」 「哦。」江昀安安静静把剩下来的香蕉啃完，开玩笑道，「那等心情好了麻烦吱个声，到时候我想方设法让你亲近。」 宋教官让大家收拾内务的时间并不多，中午所有人在操场集合，拿着勺子跟碗，叮叮噹噹的。 等人到齐之后，宋教官吹了一声哨：「用时八分二十四秒！」 所有人瞬间站得笔直。 「我没有说要求，难道就不知道要快速吗！军训，训练的就是你们的速度！磨磨蹭蹭，磨磨蹭蹭，你要图舒坦直接跟你们班主任请假，在家休息多好，来军训干什么？！」 宋教官扫了他们一圈：「以后我吹哨到下楼不允许超过两分钟，不管你在干什么，立即下楼，听明白了吗！」 「听明白了！」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大家只知道回答的时候一定要扯着嗓子喊。 「现在由每一竖排的排头带队，一路纵队进食堂吃饭。」 食堂安静得很，每隔几米就有一个教官站着，他们相互聊着天，偶尔盯着吃饭的学生。 桌上的菜都是盛在盘子里的，同学需要什么自己去夹，今天的菜是红烧肉，番茄蛋汤，还有些林楷认不出名字的奇奇怪怪的菜，卖相不怎么样。 桌上椅子上都特别油腻，煳了吧唧的一层，林楷连坐都不敢实着坐下去，扒了几口饭就回宿舍了。 事实证明陈叙阳去小卖部是一个正确的选择。 林楷去小卖部的路上又看了一眼「相亲相爱一家人」群聊，消息仍旧是99+，林楷点进去看一眼，现在群里的风向居然已经变成了「虽然林楷月考的时候成绩掉下去了但也要期待一下他的期中考试呀」。 现在所有人只字不提他们宝贝的林宇祯，就只说林楷，估计是想看林建民难堪，然后拿点钱出来，供他们的二儿子上好大学。 林楷觉得自己胸口堵了一块巨大的陨石在火山口，上不去又下不来，想让火山爆发都不行，岩浆都能被卡在喉咙里。 小卖部被安在操场的最东边，靠近大门口，现在大家都在吃饭，小卖部没什么人，零星就那么几个。 柜檯旁边还站着一个黄毛，脚上踩着aj，穿挺时髦的，长得有点那种短视频软体上的网红类型，头髮比他上次染得还要过分，手里拿着一瓶可乐正要付钱。 见林楷走进小卖部，回头看了他一眼。 这种眼神让林楷觉得非常不舒服，很冷淡，给人感觉就是那种里里外外排挤你，还顺带瞧不起的感觉，很让人窝火。 有病。 林楷心情被这个眼神瞬间给拉下去了，骂了一句，进去径直走到玻璃柜那边。 「要什么？」老闆娘问。 「两根软骨肠。」林楷想了一下，改口道，「算了，三根吧。」 「六块。」老闆娘把香肠串在签子上递给他。 林楷付了钱，刚伸手想把它拿过来，那个黄毛走到他旁边用力撞了他一下。 林楷踉跄了几步，肩膀磕到了旁边的柜檯，尖锐的桌角感觉要硌到他的肉里去。 「操！」林楷没管那人是谁，揪着他衣服拉过来，一拳砸了过去。 第7章 柿子可不能挑软的捏啊 林楷这一拳带着狠劲，直接往那人脸上砸过去，不过他还没丧心病狂到那种程度，没有冲着他的鼻子砸。 周围是一阵女生的惊唿。 那黄毛被他这一拳打得脸往旁边一偏，直接撞到了旁边的墙上，角落里的扫帚跟簸箕被叮叮噹噹撞散了。 他懵了好久，一下子血红了眼，拽着林楷拉过来也反击似的往他身上砸。 林楷从开始就觉得这个人莫名其妙，又不认识他，除了跟他同进一个小卖部根本没别的交流。 一进门，上来就被人用眼神挑衅，还莫名其妙被人撞，这种滋味换在谁身上都不舒服。 林楷早料到这个人他会还手，压根就没打算离开，直接当着老闆娘的面在小卖部里打了起来。 「哎，怎么打起来了！」 「我靠，拉架啊！愣着干什么！」 「我去喊教官！你们看着点儿啊！」 周围突然闹了起来，吵哄哄的，有些在操场上散步的同学也走过来围观，就是没几个敢上前拉架的。 没过多久，教官匆匆赶过来，林楷和那黄毛还团在地上打着 「你们在干什么！」教官的嗓门很大，一把把林楷从那黄毛身上揪下来了，「这是什么地方！来让你们打架的是吗！」 林楷站在原地，气喘得唿唿的。 这个教官应该是经常抽菸，身上瀰漫着一股中年老男人身上的陈年烟臭味，牙齿很黄，骂人还是那种沙哑的烟嗓。 第14页 「你他妈有病啊！」那黄毛冲着林楷嚷嚷道。 「闭嘴！」教官吼道，「说的就是你！这地方是让你们来训练还是来让你们打架的？有没有点规矩！还有没有把我们教官放在眼里！」 「不是我先动手。」黄毛整了整自己的头髮，理直气壮地说。 林楷盯着他：「那他妈是鬼撞的我？」 「我现在没问谁动手，还想吵是吧？还想吵是吧！说明还有力气，啊！精力旺盛！」教官往操场上一指。 人群自动噼开了一条道。 「给我去操场上跑十圈再回宿舍！」教官气得唾沫星子都快喷到林楷脸上去了。 那黄毛很显然不服气，转过身就朝人群那条道，大步走了。 林楷回头看了一眼，江昀居然也挤在人群当中围观，津津有味地看着他们。 看到林楷看着他，他还打招唿似的挑了挑眉。 你大爷的！ 林楷觉得这辈子的人都丢没了。 「其他人谁让你们过来看的？看热闹是吧！十秒钟之内所有人散了！十！九！」 没到两个数之内所有看戏的人离开了。 「还有你呢，要我请你吗？」教官回头瞪着林楷。 林楷嘆了口气：「马上，教官。」 国防基地的操场是真的大，像林楷这种平时不怎么运动的人，跑十圈下来感觉自己快废掉了。 那黄毛也半斤八两，跑完瞪了他一眼，然后上楼了。 林楷虽然还是气的想把那人揍一顿，不过他更惦记着自己那六块钱的三根烤肠，跑回小卖部问了老闆娘要了回来，然后才上楼。 林楷一路跑上楼，路过的同学都往他身上看，他捏着三根香肠进了宿舍门。 「江昀呢？」林楷看了一圈说。 江昀从上铺探出头，笑了一下，然后从上铺跳下来：「找我？」 林楷递了一根烤肠过去：「拿着。」 江昀愣了一下：「给我的？」 「拿了你的苹果得还情。」林楷还在气头上，懒得和江昀废话，把香肠塞进他手里，就气唿唿地坐在床上。 严峋坐在陈叙阳床上有点无奈又觉得有点好笑：「看学委，这还打急眼了。」 「别说我了，气死我了。」林楷狠狠咬了一口香肠，「什么玩意儿！」 走廊上有宋教官喊每个宿舍社长的声音，江昀飞快吃完烤肠就出去了。 「怎么了啊，怎么跟络然莫名其妙就动起手来了？」陈叙阳往他旁边一坐，手搭在他肩膀上拍了拍，表示安慰。 林楷听了一耳朵，然后一脸地铁老人看手机：「什么然？」 「络然啊。」陈叙阳惊讶地看着他，「你不认识？」 林楷皱眉：「我该认识？」 「咱们同班的啊，就在隔壁宿舍。」陈叙阳说。 「咱们班有这号人物？」林楷死活想不起来。 「哎呀，你没听程璇说吗？」陈叙阳是个包打听，什么小道消息都知道，「他之前本来是国际班的，但是家里有那个啊……」 他捏起三根手指头搓了搓：「然后家里人觉得让儿子上国际班不太好听，说出去是花钱买文凭的，就把他调来了我们班。」 「就昨天我跟你说过，跟江昀走挺近那个，络然，据说是个同。」 「同什么？」林楷一边生气一边问。 「同性恋啊。」陈叙阳说，「你不知道？」 「没听说过。」林楷不想管这人是不是什么同。 他莫名其妙被人撞了一下还不能揍他一顿出出气，已经快烦躁到爆炸了。 「你当然没听说过了，你连江昀都不知道多少。」陈叙阳笑了起来，「据说络然调来我们班也是有原因的，是因为他跟江昀关系很好。」 「关我屁事！」林楷不想再听到络然的名字了，他怕马上自己火气上来了，一拳把陈叙阳也带过去。 「最主要的不是这个呀，你是不知道……」陈叙阳压低了声音说，「之前那个黄杉不是来找江昀吗？有人传言，江昀拒绝过那女生好多次，就是因为江昀不喜欢女的！」 林楷转头看着陈叙阳。 「哎，我先声明啊，我对同性恋没什么看法，他别gay到我身上去就行。」陈叙阳举起双手说，「但是你想，如果络然跟江昀关系很好，江昀又是同的话……」 「所以你觉得他们是一对？」林楷有点无语，「有锤吗？」 「锤？吃瓜要什么锤！小道消息，听听图个乐子呗。」陈叙阳笑了半天说。 「……无聊！」林楷把他赶回床上去了，「不吃无锤瓜。」 在听到络然是同性恋的时候，林楷没有太多反应。 因为林楷自己也是。 二十一世纪了，人类文明快速发展的过程当中已经涌现出来了不少性取向。 林楷只是在发展的过程中走偏了，喜欢上了男人而已。 至于这事儿是在什么时候发现的，林楷也忘记了，大概是在第一次自己进行生理性放松运动就没想过要看男女动作片的时候。 他觉得一个男生把另外一个男生压在身下弄哭弄远比男女片更让他感兴趣。 在听到陈叙阳说江昀可能是同的时候，他其实有一瞬间是诧异的。 林楷来学校也算挺长时间了，好像确实没有听传闻说过这位校霸有什么女朋友。 第15页 不过此瓜真不真实还得进一步研究。 林楷把两根烤肠吃完，竹籤子丢进了垃圾桶。 下午教官教大家叠豆腐块，被子绿油油的，每人把凉蓆铺在地上，把绿乎乎的被子往上一摊，然后就各自开始叠了。 他们叠了差不多有一个下午，不知道是不是那个被子太硬，林楷怎么叠都叠不出来。 第一天教官不查内务，林楷就随便那么叠了几下丢床上去了。 晚上食堂的饭菜和中午一模一样，红烧肉番茄炒蛋……林楷吃了半碗就回宿舍拿衣服洗澡了。 国防基地的浴室挺大的。 不过有一个非常致命的问题。 ……男浴室居然没有隔间。 没有隔间！ 这他妈跟上厕所不关门有什么区别！ 林楷抱着衣服进了试衣间面对着洗浴室里一大帮裸男的时候，直接原地愣住了。 他想逃。 却逃不掉。 门口还有两个教官站着，其中一个教官扫了他一眼：「傻愣着干什么？进去啊，不洗澡吗？」 林楷被迫进了澡堂子。 换衣室两排柜子，现在还好，没多少人在，林楷扫了一圈，径直走到了最角落的位置。 浴室的回声特别大，周围都是热气腾腾雾蒙蒙的，在淋浴间沖澡的男生们可能太过于热血，有聊天的就不说了。 居然还他妈有唱歌的！ 这回音跟唱卡拉ok一样。 林楷用余光看到最门口的一个男生一边脱衣服一边还在随着那个人的歌声晃动。 男生的大澡堂子对于一个同性恋来说简直就是致命打鸡之地。 林楷磨磨蹭蹭脱衣服等到换衣间所有人都离开之后才开始脱上衣。 洗澡之前，他背对着门双手合十小声道：「不是我要看的，对不起了哥们儿。」 他由于性向的原因，从小到大都没住过宿，更没可能一起洗过大澡堂子。 林楷想到如果等等自己面对一群男人看着看着自己硬了，那场面就足够他社死了。 在他嘀嘀咕咕念叨的时候，江昀经过他旁边，觉得好笑：「干嘛呢，洗个澡还这么虔诚。」 江昀已经脱了衣服，毛巾包在腰间。 林楷回头一看，吓了一跳：「你怎么在这儿？」 「洗澡啊。」江昀理所当然地说，「你来浴室不是洗澡来喝水的？」 林楷被这句话说得大脑一片空白，一时半会儿还真想不出什么反驳的话来。 江昀说完就进去了，林楷迅速地脱完衣服，也跟着进去了。 他挑了个最角落的位置，靠边边上，从头到尾洗完澡就不到八分钟的时间，他擦干身体走出去的时候不小心看了一眼江昀。 那什么……还挺大。 江昀正给自己挤着沐浴露，没注意到林楷的视线。 和大家一起洗澡堂子这件事情太过于羞耻了……林楷一边羞耻，还一边兴奋着。 好奇着他不该好奇的东西。 就和男生上厕所的时候都会互相比一比似的，洗澡的时候大家也忍不住会往自己最骄傲的地方看一眼，顺带再对比对比别人的。 这一比，林楷就觉得自己好像被比下去了…… 看着看着，他啧了一声，嘀咕道：「这玩意儿吃什么东西能长这么大……」 他磨磨蹭蹭往前走，再一次回头看的时候，发现江昀正好看着自己。 这一看差点把林楷的眼珠子给看掉出来。 江昀身上还抹着没有洗的沐浴露，胸口大片的泡沫遮住了一些部分。 林楷一瞬间联想起来以前在网上看小h文的时候，书里总喜欢描写网纱质的衣服遮住身体样子。 他以前不太理解，现在这么一看大概好像有点明白那个作者的用途了。 古文里说的犹抱琵琶半遮面大概就是这样的效果……操。 林楷勐然遏制住自己的思维。 不可以看！ 江昀依旧盯着他。 「你……你看我干嘛？」 林楷头脑发热，感觉自己不能再继续看下去了，偏偏这个视线就是移不开，舌头都捋不直。 他一边看着江昀，一边又忍不住往下瞟。 江昀看着他：「好看么？」 林楷舔了舔发干的嘴唇。 肯定是浴室的温度太高了，不然为什么这么口渴…… _ 第一天总体来说很轻松，晚上还有个全体会议，大家听到哨声之后飞快地集合到操场。 林楷站到操场之后，脑子里也全部都是江昀那个庞然大物。 浑身燥热。 冷风吹了半天再加上教官的糙汉怒吼之后，这种燥热才消下去。 「所有班级，稍息！」 总教官站在花坛的平台上扫视着大家，非常威严地道：「今天是我们第一天正式军训，大家都非常辛苦，所以我们第一天的会议总结简短说一下。」 队伍是按照宿舍排的，最顶头的第一排一般都是各个宿舍的舍长，然后宿舍舍友一熘直直的一列对着排到最后。 江昀不知道去哪儿了，洗完澡之后林楷就没见到过他。 现在站在第一排的是胡斌杰，代江昀站了一下，以免被教官发现。 排队的时候林楷就懒得往前面挤，今天跑完十圈浑身酸痛，特别是腰腹肌肉和大腿，跟被人用棍子打了似的，唿吸时收缩一下小腹都疼。 第16页 总教官在前面说话，各班的教官就排在队伍的最前面，后背着手站着，也挺认真的样子。 这会儿已经十点了，暖黄的路灯下面都是密集的大扑棱蛾子。 林楷打了个哈欠，迷迷煳煳想睡觉。 人群突然涌动了一下。 有人轻声在后边说了一句：「抱歉，借过一下。」 然后人群窸窸窣窣，后面其他班的同学应该是在让这个人。 然后这个人就站在了林楷的身后。 林楷回头瞅了一眼，果然，冤家路窄。 又是江昀。 对于这么频繁地相遇，林楷似乎已经习以为常了，他平静地转过头又打了一个哈欠，往后凑了凑轻声说：「哎，听得到么。」 「和我说话吗？」江昀在后面也放低了声音说。 「你怎么不排前面去？」林楷问他，「舍长不都应该排前面去么。」 最前头的总教官说了一会儿，然后看了看自己手上拿的便签纸，大概是忘记了自己要讲什么内容。 「我现在排前面去等着在全校面前挨批吗？」江昀嘆了口气，「算了，先让其他人代我一会儿吧。」 「你刚干嘛去了？」林楷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无聊多嘴问了一句。 「找人。」江昀说。 「找谁啊？」林楷说。 江昀顿了顿：「络然。」 一听是找络然，林楷回头看了他一眼，也不知道该怎么聊下去了，又转回了身。 总教官在上面和大家大致讲了一下明天的任务，然后舍长负责检查的内容就算完事了。 快熄灯的时候，大家都昏昏欲睡，坐等着十分钟之后的熄灯哨，突然走廊上传来了一阵非常急促的脚步声，然后他们宿舍的门就被打开了。 「你们舍长，出来！」宋教官声音不小，惹得其他宿舍的同学都出来围观。 江昀从上铺跳下来：「到。」 「你们今天谁打架的！」宋教官脸色看起来很不好，特别生气的样子。 林楷坐在地上，被这一声吼得差点没一蹦而起。 江昀没说话，站在林楷面前。 本着自己做的事自己担的态度，林楷正要起来。 江昀压了一下他的肩膀。 林楷愣了一下，抬眼看江昀。 这个小动作没有被宋教官看到，江昀没有回头，后背着的手朝林楷小幅度摆了摆，示意他不要站出来。 宿舍里一片安静，没有谁把林楷指认出来。 「不说话？讲究默契是吧？这会儿都讲究集体意识了，有团魂！」宋教官说，「舍长也不说？」 江昀没吭声。 宋教官胸口起伏着，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江昀。」江昀说。 「行，不说！」宋教官点了点头，扫了他们一圈，「既然舍长是你，打架的那个人在你们宿舍，那就说明你这个舍长没做到位！你，给我伏地挺身撑好！」 林楷错愕地抬头。 「是。」江昀照做。 林楷看着江昀撑在地上。 「大点儿声！」教官怒吼。 「是，教官。」江昀抬高了声音。 「一百个伏地挺身，趴下断了就重来，自己心里数着，做不完今天不准睡觉！」宋教官说，「开始！」 江昀一声不吭，立马照做。 走廊上一些同学借路过的理由来围观，看到是江昀，有一脸惊讶也有一脸窃喜的，大部分都是来看戏。 林楷看着江昀手上绑的绷带，心里很不是滋味。 「既然没有人敢站出来，那责任就全在舍长的头上。」宋教官扫视着大家，「你连承认错误这点小事都不敢，你还敢什么？」 林楷拧着眉紧紧盯着江昀的手。 自己在地上歇着，让江昀一个伤者来代替自己受罚……这他妈太不是人了！ 「今天熄灯前做不完大家都别睡，你们有团魂是个集体，所以舍长伏地挺身的速度决定你们睡觉的时间。」宋教官后背手站着，监督江昀一个一个做伏地挺身，还不忘出言提醒，「姿势标准点儿！」 江昀就在林楷的面前，撑在地上一下一下姿势做得很标准，稳稳噹噹。 林楷看着他做了一会儿个，手已经开始发抖，有点支撑不住的样子。 纵使跑完十圈之后现在肌肉都非常酸痛，他也不能干这种事。 太不男人了！ 他咬了咬唇，想站起来：「我……」 陈叙阳压住了他：「你他妈想干嘛？」 「废话。」林楷回头压低了声音说，「我自己干的事儿让他帮我受罚，我他妈还是人吗！」 「你不想活了吧！」陈叙阳手上的力道重了一点，不让他起来，「宋教官肯定没有这么简单就了了！你今天还跑了十圈，再让你做伏地挺身你还受得了吗？」 林楷挣开他一下子站了起来：「教官，今天打架的是我。」 宋教官看向了他。 「是我跟黄毛动的手。」林楷站得笔直。 宋教官打量了他一会儿，脸上的怒意肉眼可见更浓，他朝面前指了指：「站这儿来。」 林楷走了过去。 江昀停了下来，不再做伏地挺身，停止了撑在原地。 「就是你跟那个国际班的人打的？」宋教官盯着林楷严厉地问。 「是的，我先动手。」林楷一心只想快点让江昀停下来，不免把责任都往自己身上揽，「我去挑衅的络然，我看不惯他，所以我跟他动的手。」 第17页 「你跟他动的手？」宋教官冷哼了一声，「迟到的是你，动手的又是你，军训没有个军训的规矩，你当你们是社会上的混混吗？既然你动手承认了，那你跟你们舍长一起给我撑着！」 林楷没有动，盯着教官问：「凭什么？」 一时间整栋楼都非常安静。 宿舍里的其他人坐在床上屏住了唿吸。 「怎么，敢做不敢当？」宋教官问。 林楷看了一眼江昀，发现他也在看自己，他收回视线：「他手上有伤。」 「我管他手上伤没伤，你动的手，你有责任，你们舍长更有责任。」宋教官说，「我说过了，从开学第一天开始你们就是同一个集体，一个人受罚按理来说你们整个宿舍都应该一起罚。」 走廊上不少同学看着，宋教官应该是想拿他们开刀，杀鸡儆猴，索性就更加严厉了一点。 「不要讨价还价，趴下撑好！」 林楷咬了咬牙，正要趴下去。 「他今天已经被罚过十圈了。」江昀突然说，「凭什么要继续罚他。」 宋教官眯了眯眼睛，上下看了一遍江昀：「你什么意思，觉得我没有权利是吗？」 「我没有要抬槓的意思，教官。」江昀撑在地上，「这事从一开始就跟他没关系，要罚也不能再罚他了。」 宋教官的脸立马拉了下来：「你们这一个一个的都在跟我作对是吗？」 江昀撑在地上的手在抖，脸上却笑着：「教官，咱们也都是人，不是刻意跟您作对……但是柿子也不能总挑软的捏啊。」 第8章 这种感觉很不对劲 「那按照你的意思，在国防基地跟别人打架是对的了？」宋教官说。 楼下一阵勐烈的哨响，总教官的声音响起：「熄灯——」 走廊上围观的人一阵慌乱的脚步，全部都躲进了自己的房间把门关上，几秒钟之内，整栋楼变得非常安静。 「我没有这个意思，教官。」江昀说，「我只是觉得，第一他不是先动手的人，第二他也接受了自己的惩罚，不至于再罚第二遍。」 「那你也不应该罚了？」宋教官说。 「该。」江昀说，「他跟我同一个宿舍，我是他舍长，在我宿舍出的问题，这个责任我应该担。」 林楷惊讶于江昀会说这样的话，站在一边愣了好久。 这是校霸应该说出口的话？ 他这他妈的是被校霸保护了？ 他多大的面子？ 「我是舍长，罚我我认。」江昀坚持说，「这一百个我会做完。」 宿舍里有很长一段时间的寂静，有点太过于安静了，楼下教官宿舍的轻微说话声都能听得见。 宋教官沉默了很久没有说话，半晌，他哼笑了一声，听不出情绪：「我可管不了你，做不做随你。」 说完，他拎着哨子转身走了。 走廊上的声控灯因为他的脚步声一盏一盏全部亮了起来，然后又一盏一盏都灭了。 江昀坐在了地上，甩甩手，抬头看着林楷。 「谢谢。」林楷说。 「别客气。」江昀笑笑，伸出手，「涌泉相报吧同桌。」 林楷拉他起来。 这事儿过了之后，大家就熄灯睡觉了。 先前不关灯还没多觉得什么不适应，这会儿一关灯，觉得现在这个环境特别冷。 今天跑了那十圈之后，不知道是有点儿膝盖劳损还是什么，林楷整个膝盖又酸又疼。 平常很细微的痛林楷都还不在意，但是今天这个疼痛感有点过于勐了，两腿直接提不起力气，躺在床上膝盖弯一下都费劲。 熄灯之后的宿舍楼非常安静，大家训练了一天都很疲惫，没过多久就都睡着了。 半夜。 宿舍里都是轻微的鼾声，林楷估摸着大家都睡着了，自己一个人嘆着气开始揉膝盖。 国防基地里面的被子面料不太好，又硬又扎人，跟粗麻布似的，皮肤被刺得又疼又痒，还不如他盖两条羽绒服睡觉。 这么想着，林楷忽然就想去把他那两件羽绒服拿过来当被子盖。 他下床刚站直，就觉得有根刺钉到了他的膝盖里面，大腿也酸得不像话。 真操了…… 这也太痛了吧…… 所以黄片男主完事儿了之后也是这种感觉吗？ 这是来自一个恋爱学鸡无法感同身受的事。 林楷忍着疼痛一瘸一拐走去柜子里拿羽绒服，疼得哼哼了好几声。 上铺传来了一阵轻微的嘆息：「……你能别发出这种声音吗？」 林楷步子顿了顿，抬头看着上铺的江昀：「你还没睡吗？」 「你睡觉的时候有个人对着你瞎喘你能睡得着吗？」江昀挺困的，声音有点哑，很是无奈。 确实从熄灯之后江昀就发现了，林楷应该是对环境比较陌生，他能感觉到林楷很累，但就是不太容易进入睡眠。 国防基地的这个上下铺质量真的不怎么样，下铺连着上铺，动一下上下连着一起嘎吱嘎吱响。 江昀睡眠浅，听见林楷不是很舒服的在那边哼哼的时候，他就知道今天註定睡不着了。 江昀胳膊枕着头，眼看着天花板，再次嘆了口气。 不过说起来，林楷这个人看起来脾气一般，表面上一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平淡样子，但心思挺细的，有时候发呆，感觉遇到的事情挺多的样子。 第18页 他注意到了，林楷在其他人睡觉之前都没有发出这种声音，甚至连揉都没有揉膝盖一下，也是个挺敏感的人，挺会照顾别人…… 「对不起。」他听见林楷很小声地说。 江昀愣了一下，转头看着底下的林楷。 周围很黑，江昀看不清林楷的样子，只能隐隐约约看见黑乎乎的一团，但看着挺可怜的。 小可怜儿。 江昀沉默了一会儿。 林楷在黑暗中站了几秒，突然听见上铺床发出吱呀的声响。 林楷透过阴影，看到江昀从上铺慢慢下来了，然后盯着他手里的衣服愣了愣：「你拿羽绒服干什么，冷？」 不，是拿来当被子盖的。 「嗯。」林楷说。 「冷你盖两件羽绒服就不冷了？」江昀说。 「那把你被子给我盖，我盖两条绝对不冷。」林楷随便这么说了一句。 江昀顿了顿，给他逗笑了：「你好一个理直气壮啊。」 林楷眯了眯眼睛。 江昀是属于那种很嚣张的长相，瘦削的下颌线，肩膀平直有轮廓，身材属于既不夸张但也绝不单薄的，眼睛在暗处被外面的路灯光照着，深邃又明亮。 不得不说，很帅。 在林楷这种基佬面前出现一个帅哥对他来说是件很危险的事。 会容易让他……起来。 他不想四处发情当泰迪。 林楷偏开视线，突然又有一个想法：「如果我盖两件羽绒服的话，那每天叠豆腐块就是完完整整放在边上的。」 江昀看着他。 林楷指着物理唿唿大睡的其他人，看着江昀压低声音说：「他们早上四点起来，我可以睡到六点。」 江昀笑了起来：「只盖两件羽绒服换多睡两个小时……你也真是想得出来。」 「我叠不会，」林楷说，「那豆腐块是真的难叠，真要叠的话我四点就得起来。」 「四点起来你还睡不睡了？」江昀说。 林楷啧了一声：「军训这种事，我从来第一天就已经做好每天只睡三小时的打算了。」 看了他一会儿，把自己床上的被子拉下来扔到林楷床上：「赶紧睡吧，明天早上被子我帮你叠。」 林楷心里一动，看着他：「你干什么？」 「我同意了，我被子给你盖。」江昀说。 林楷走了过去，眯起眼睛认真确认道：「你？帮我叠被子？」 「是。」江昀说，「我帮你叠。」 可能是江昀说这话时候的眼神太过笃定了，林楷居然有一瞬间恍惚。 「那成，允许你睡我的床。」林楷把他往旁边扒拉扒拉，「让让，我睡里边儿。」 江昀侧身让他进去。 两个被子一盖确实比之前暖和很多，冷气都进不来了，更何况旁边还睡着一个大男人。 一个大男人…… 他就这么同意跟一个大男人睡了。 太离谱了。 谁能想到附中的校霸被他救了一命，还他妈跟一个基佬睡在同一个床上！ 林楷背对着江昀，回想这几天发生的事情，简直就能上演一部校园青春连续剧了。 还他妈是gay片的那种！ 林楷死也不会想到自己保持了这么多年的清白之身，会因为一个人的一句话……或者是因为一个人一张脸而跟他共处一床。 基佬情愫萌动了吧？ 单身十几年实在忍不住了吧？ 林楷嘆了口气，揉着自己酸痛的膝盖。 过了一会儿，林楷又嘆了口气。 在他第三遍翻来覆去嘆气的时候。 紧跟着身后也嘆了一口气。 「你这样我真睡不着。」江昀听语气挺无奈的，「你是不是哪儿不舒服？」 他睁着眼睛听了这么久的喘息声了，也算是明白林楷为什么会这样。 今天第一天，对于大家来说其实运动量不大，算是军训的一个过渡期，但是林楷不一样，开头就过来操场上跑十圈不带停的，换谁都受不了。 虽然林楷跟络然打完就算，嘴上不说什么，看着还挺潇洒，但江昀知道林楷肯定觉得操蛋。 新生开学名字和脸都还没认熟莫名其妙就被人挑衅，搁任别人身上多少都委屈。 想到络然，江昀又皱了皱眉。 「膝盖疼。」林楷压低着说，「酸得睡不着。」 林楷这辈子好好学习，一直努力当个好学生，就没跑过十圈，这一次他跑完下来，真的感觉要他的命。 他就感觉自己心里有一个小人跪在了地上痛哭流涕，眼泪蜿蜒哗哗哗地流下去。 啊……原来跑十圈真的会折寿…… 正这么想着，一个温热的大手隔着裤子覆上了他的膝盖，手心很烫，就算隔着裤子也能感觉到。 他酸痛的膝盖被这么一捂，一瞬间就舒服了很多。 「这儿吗？」江昀问。 大概是被捂得太舒服了，林楷没有及时给出回应，他直愣愣地背对着江昀，面对着墙，侧躺着，僵硬的程度堪比木乃伊。 校霸……在帮他捂膝盖！ 江昀见了林楷没说话，便兀自帮他揉着。 这军训才刚开始一天 林楷很瘦，膝盖上没什么肉，稜角挺突出的，江昀帮他揉着，把腿两边的肉往中间挤了挤。 第19页 「你怎么这么瘦。」江昀说，「你这腿要剁下来给卖猪的都卖不了几两钱。」 林楷差点就想回一句你才受，被他后面半句话气得差点咳了出来：「……你可真会说话。」 「彼此彼此。」江昀帮他揉了一会儿，问道，「你今天是怎么跟络然打起来的？」 江昀只知道络然先撞了林楷，然后林楷才动的手。 「我去买烤肠的时候，他在饮料冰柜旁边，我刚要付钱他就过来撞了我一下，谁知道他发什么疯。」林楷说。 「你之前认识他？」江昀问。 「不认识。」林楷被这句话问得莫名有点生气，转身道，「认识他的不应该是你吗？」 他这一转身才发觉江昀离自己很近，都能感觉到他的唿吸扑在自己脸上。 鼻尖对鼻尖的。 林楷往后撤了一点。 江昀看着他，沉默了一会儿。 林楷不甘示弱地瞪着他。 空气里瀰漫着一股火药味……还是带着奇怪的醋酸味儿的。 「他是我发小。」江昀顿了顿，帮他揉着腿道，「熟悉程度也只是认识而已。」 林楷很想回一句，既然是髮小应该很熟才对，怎么可能仅止于认识。 但是江昀揉的手法有点过于温柔了，林楷突然觉得自己有点把持不住，现在好像……隐隐有点不太正常的反应。 温温柔柔的，掌心又很热，人身上的热度刚好给人一种很舒服的感觉，舒服得让他的下身……不对。 林楷勐然一顿，突然意识到了这是来自什么玩意儿的反应。 他不自在地把腿缩了缩：「你对其他人也这么好心？」 「没有。」江昀沉默片刻，他好脾气地开玩笑道，「可能因为你救过我一命吧。」 江昀跑过十圈，也知道这种感受，膝盖会连着大腿一块儿疼，他的手慢慢往上移，想顺带帮林楷捂一下膝盖往上的那块大腿。 这种感觉很不对劲。 「别他妈弄。」林楷一下子抓住他的手，轻轻唿吸了一下，「……痒。」 第9章 我都说了别碰这儿！ 这大晚上的两个男的在床上磨磨蹭蹭，多少都会有点身体反应。 如果说一个正常男人对着栏杆磨蹭也能有反应的话，那么他被江昀一通乱搞导致升旗就再正常不过了。 只不过后半夜江昀还真听了林楷的话，手只放在膝盖上，不做其他走位。 一直到第二天哨声响起来的时候，他的手也一直都是放在林楷的膝盖上。 「起床了。」江昀下床，把其他舍友喊醒。 被捂了一个晚上的林楷觉得膝盖舒服了很多，他坐在床上盯着自己的膝盖发了会儿愣。 ……校霸这人还挺绅士。 江昀喊完了其他人很快把衣服穿好，然后就把林楷的被子铺在地上开始叠。 林楷下床把衣服穿好，然后走到他旁边帮他一起叠。 两个人的速度比一个人快很多，他们两条被子叠完，人家才刚叠了一半。 他们六点半晨跑，完了之后吃早饭，七点就直接开始训练了。 在这里军训一个月是有任务的，走正步站军姿，向前向后转，这一个月就是完完全全的高强度，不能像初高中时候七天军训那样摸鱼划水。 每练两个小时就休息四十分钟，休息的时间小卖部挤满了人。 林楷感觉膝盖还是使不上劲，休息的时候就往地上一坐，反正划水大家一块儿划，谁也别起劲儿。 江昀去小卖部买了两瓶汽水，丢了一瓶给林楷。 自从第一天他们两个有过交换食物的动作之后，好像就一直沿用了这种模式似的，林楷会把零食扔给江昀，去小卖部的时候江昀再给他带瓶水。 宋教官跟其他教官聚在一起说笑，偶尔朝林楷跟江昀这边看一眼。 第一排离教官最近的是络然，他仰头灌着水，黄毛非常嚣张。 陈叙阳就坐在里林楷不远的地方，趁教官不注意穿着个迷彩服就蹭过来。 「我就奇了怪了，怎么你跟络然俩人打架只罚你一个？」陈叙阳盯着络然，恨得咬牙切齿，「关系户biss。」 「裤子裤子，」林楷把他坐在屁股底下的裤子扯了扯，「别蹭破一个洞等等还要你赔。」 江昀看了他一眼。 「要命一条。」陈叙阳才不在意，「就这破迷彩服，他还能让我掏个千八百万吗？」 确实，这迷彩服劣质得太过于直白，制作迷彩服的厂家似乎压根就没想把这个迷彩服做好，连外观都不屑于整的精緻一点。 整个儿就是一件粗布麻衣，充其量不超过二十块。 林楷屁兜里的手机一直在震。 训练累了，起初他还不是很想接，但是那手机就是不停，一遍打完之后打第二遍。 屁股都被震麻了的时候，他终于拍了拍陈叙阳：「我去接个电话。」 「去呗，给你看着呢。」陈叙阳说，「放哨这种活儿我在行。」 国防基地这一片，树和草都比较多，墙上有一圈高压电线，还有一张网，竖着密密麻麻的刀片。 林楷啧了一声。 他一边麻着屁兜一边想，学校为了防止学生偷跑出去还真想了不少办法。 这万一真有哪个学生想翻墙出去刀片得拉花裤裆吧…… 第20页 _ 江昀在林楷出去之后就有点心不在焉的。 前排那个黄毛络然终于在回头不下十几遍之后，慢悠悠地坐了过来。 坐到了江昀旁边。 陈叙阳立马瞪着眼睛瞅着他。 然而络然压根就不理他，坐到了江昀旁边之后就拿着手机开始刷了起来。 陈叙阳瞪到眼睛酸痛，然后气唿唿起身离开了。 络然根本不在意其他人怎么看，等陈叙阳离开之后，他从兜里摸出盒烟问江昀：「烟？」 那烟很名贵，光看包装上让人看不懂的英文就不是三位数能买得着的。 他的肩膀有意蹭着江昀，身上的男士香水味充斥在江昀的鼻尖。 「戒了。」江昀往旁边挪了一下。 络然注意到他的动作，身体僵硬了一下，蹙眉：「不开心？」 「困了。」江昀说，「昨晚没睡好。」 络然看着他，若有所思，他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问道：「江昀，你最近跟那个林楷，是不是走得也有点太近了？」 「所以这就是你跟林楷打架的理由？」江昀说。 络然反问道：「他不该揍么。」 江昀喝了口汽水，看了他一眼，发现他右耳垂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个耳环：「耳环什么时候去打的？」 络然摸了摸耳垂：「上周，你没在学校的时候。」 「还打单孔的。」江昀说。 「你不是知道么？」络然盯着他说，「右耳朵什么意思。」 江昀没说话。 汽水喝不下去了，江昀拎着水瓶站起来。 「你干嘛去？」络然喊住他。 「上厕所。」江昀摆了摆手。 这边操场角落有个公共厕所。 这地方一般是教官来上，学生很少知道。 要不是那天江昀看见宋教官往这边走，他还不知道这犄角旮旯的地方居然还藏着一个干干净净的公共厕所。 厕所在一片树林里面，从外边儿看很容易让人以为这是什么废弃的杂物。 没味儿。 教官真精啊，还挺会藏。 江昀洗完手出来叼了根烟，他照照镜子。 黑眼圈儿是有点重，脸色不太好，没表情的时候脸往下那么一耷拉，也怪不得络然以为他心情不好。 昨晚林楷那一通叫确实挺勾人的……他为什么会用勾人这两个字？ 这个想法让他思维少见地卡了一下。 想到昨天晚上林楷因为膝盖酸痛睡不着觉的样子，突然让他觉得有一些心疼。 小心翼翼的，生怕让人发现的样子…… 江昀看着镜子里叼着烟的自己，穿着这件衣服满身痞气。 一看就挺不好惹的样子。 他顿了顿，往水池里甩了甩手上的水。 烟他早戒了，过个嘴瘾就是。 江昀叼着烟，出门的时候突然听到旁边有轻声说话的声音。 挺轻挺细的声音，不仔细听还听不见。 像是有人偷摸着给家里打电话的声音。 树林的旁边是一个干了的小池塘，里边儿全是苔藓，池塘上横了一个桥，上面有个人倚着栏杆站着，像是在打电话。 哪个好学生这么不怕死，跑这地方接电话？ 一想到好学生…… 江昀往前了几步，看清那个人是谁之后，他愣住了。 林楷？ 江昀离林楷距离不是很远，他看着林楷走到小桥的栏杆上坐好，仰着头，脖子一截雪白空荡荡的，这会儿江昀才发现这么冷的天，林楷迷彩服里面也只是穿了一件半高领毛衣。 江昀：「……」 看来这位好学生不仅不怕死，还不怕冷。 _ 林楷过来已经有一会儿了，他故意等到林建民的电话，响到自动挂掉才重新打过去。 他盯着手机未接来电的页面，想起在那个家里异常压抑度秒如年的时间，他突然胸口发闷，就是想再拖一点时间，让自己跟那个男人少一些接触。 林楷深深地唿出一口气，浅白的雾气在眼前飘茫了一阵，又散了出去。 他拨通了林建民的电话。 音乐梦中的婚礼在林楷耳朵里听得像噩梦的丧曲。 钢琴铃声播了一会儿，林建民的声音就从手机那侧传过来：「放学了？」 声音低沉威严，带着点中年男人的沙哑尼古丁颗粒音色，铺天盖地的压抑席捲过来。 还没来得及让林楷说话，林建民又阴仄仄地道：「打你多少个电话不接，我还以为你人死了。」 林楷安静片刻，应道：「在军训，这会儿才休息。」 林建民哼了一声，从鼻腔里发出一股不屑：「规矩倒是忘得快，打电话给你非要到现在才回，连人都不知道怎么叫，皮痒了是不是？」 林楷捏紧了拳头，忍不住颤抖。 他还是改不了一听到林建民的声音就会觉得害怕的反应。 这种恐惧已经深入了他的骨髓里面，是钉在骨骼里的，只要和林建民有关的任何东西出现，都会条件反射，害怕得浑身僵硬。 心里那股作呕的感觉努力被他压下去。 林楷垂下眸子，身形也跟着低了下去，佝着背，整个身体单薄到透明。 他听见了林楷低声说了一句：「爸。」 那头林建民还没说话，一个女人在那头尖着嗓子道：「叫不叫人哪还用得着你管啊，想看看你那儿子现在还活没活着？哎呦，还能接电话那就是死不了，是吧，林楷？」 第21页 这句话指名道姓就是和他说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给林楷听到，是后妈邱雪娉。 林建民也不掩饰什么，冷着声音和邱雪娉说话，声音颇具嘲讽意味：「死是死不了，谁知道他是不是拿着钱在外面挥霍，过几天又跟我说没钱了，再让我打钱过去。」 林楷知道这话旨意就在讽刺，吃的穿的用的，全是自己从林建民那里讨来的，要让自己明白他是完全临驾于自己之上的。 是愿意从他亲生母亲手里接过来，生他养他的父亲。 林楷没有说话，被这一番话绞得胸口一阵发疼，蹭着手机的耳朵发着烫。 「你们班班主任刚刚打电话给我，说你在学校不认真，这段时间状态不好，是这样吗？」 看似是一个疑问句，实则根本没有在问林楷事实的意思。 不管别人说的是对是错，他从没想过要问林楷事实如何。 林楷沉默了一会儿，心知反驳无用，于是道：「我会认真学的。」 「认真学是要学出个名堂来的，不是来这个学校混日子！你连重点高中都没考上，在这个学校还不能表现好点，就真是个废物！」 林建民在「废物」两个字上着重咬了下音，有些咬牙切齿的感觉：「我看你期中考试能有多好！」 说完也不管林楷会不会给出回应，直接挂断了电话。 手机屏在通话界面上停顿了几下，自动跳到了桌面。 林楷盯着手机屏出了会儿神，突然鼻尖一阵酸涩。 江昀站在旁边，看着林楷从小桥栏杆上跳了下来，然后背对着他。 林楷站在满是苔藓的池塘里，低着头，手插兜里，他抬眼看着灰濛濛的天。 片刻之后，林楷肩膀耸了一下，抬手抹了一把脸。 江昀愣了愣。 ……哭了？ 林楷垂着头，时不时抬手抹一下。 江昀叼着烟背过身去，靠着墙咬了一下菸嘴。 身后小桥上的抽泣声越来越浓重，跟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似的，听得让人心疼，有些可怜。 江昀把烟丢到了角落，离开了。 他没有兴趣窥探别人的隐私。 他对林楷再有好感，说到底他们也不是什么特别亲密的关系。 那天过后，江昀没再在小桥这儿看见过林楷，平时交流的时候也看不出什么异常，林楷还是该吃吃该喝喝，该揍嘴欠陈叙阳的时候一点不手软。 还是那副非典型学委的样子。 吊儿郎当的，懒懒散散的，在训练过后会偷摸着跑去小卖部捞两根香肠的学委。 山里的温度很低，现在已经十一月初，气温已经直逼零下，很多同学们不得不把宽大的棉袄塞进迷彩服里面，每天出操训练臃肿得像一只只狗熊。 不过林楷这个人很神奇，大晚上天天和江昀挤同一条被子，说怕冷所以勉强让江昀一起睡，结果一到白天依旧只穿件毛衣在迷彩服里面。 「你每天就穿这么几件真不冷么？」休息的时候江昀拎了拎林楷的迷彩服，捏了一把他的后颈，「脖子都冰凉了。」 林楷打掉他的手，不太自在地缩了缩脖子：「你别动我。」 休息时间教官不管他们，教官也累，不想看到这群兔崽子。 「你玩儿这个么？」江昀拿出了一个小方块的钥匙扣。 林楷看了一眼：「魔方？」 「你闭上眼睛。」江昀说。 「干嘛？」林楷这么说着，但还是依言照做了。 「十秒钟，你数完了睁开眼睛。」江昀说，「快点数。」 「幼不幼稚啊。」林楷当然他不太相信江昀会把魔方还原回去，他逼着眼睛很快地数着，「十，九……」 「三，二，一。」 林楷睁开眼睛，看见江昀摊着手，手上放了一个还原好的魔方。 「操，你到底是不是校霸？」确认这是江昀手动还原的而不是临时拿了一个新的来欺骗他，林楷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你到底是不是学委？」江昀也看着他，唿噜了一把他的后脖子，「说脏话，你带头作用呢？」 他说话也带着笑，气息扑洒到了林楷的脖子上。 林楷后脖子瞬间一阵细密的痒，他推开江昀：「我说了别碰我这儿！」 江昀眯着眼睛看了他一会儿：「你这到底什么破爆竹脾气？」 第10章 大晚上不睡觉在这儿干嘛…… 经过几天的训练，林楷勉强算是适应了这种木板床的军训生活。 顺便把每晚和江昀挤同一条被子形成了习惯。 有时候林楷也觉得挺神奇的，一个gay居然能和一个不知道是不是直男的男人睡在一张床上。 而且都这样了他居然还不硬。 定力真棒。 真牛。 江昀作为舍长也没有半点校霸的样子，没有什么七零舍友的不堪事迹。 他努力地让宿舍不被罚，早上舍友六点钟醒，他勤奋到直接四点多起来就开始洗漱了。 有时候顺带着把林楷也吵醒了，然后他们就慢慢悠悠花两个小时的时间叠两个豆腐块。 不知道是不是觉得江昀的脾气很刚，宋教官这段时间很少着他们宿舍的麻烦。 「听说明天咱们学校的领导要来，说要连着视察一个星期，还安排了宿舍给他们住。」今天吃完晚饭，陈叙阳就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大家。 第22页 「消息靠谱吗？」胡斌杰问。 「我刚刚经过楼下教官宿舍听见的，我说的话什么时候不靠谱过？」陈叙阳往床上一躺。 江昀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熄灯之前不允许躺床。」 陈叙阳马上弹了起来，尴尬地摆着手坐到了地上：「哎不好意思啊，忘记了，忘记了……」 「领导来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吗？伙食会变好？」严峋皱着眉很愁，「我这辈子的番茄炒鸡蛋都快吃完了。」 「你想得美吧，要好也只是领导的伙食好，跟我们没有关系。」陈叙阳微笑，「但是我听总教官在下面讨论，说可能要搞一个活动，让领导看一看以示他们没真的有在虐待学生。」 「什么活动你知道吗？」胡斌杰坐在床上打了个哈欠，说话就跟唱美声似的，他已经等熄灯等得快困死了，就等哨子一响掀被子睡觉。 陈叙阳这一次都没藏着掖着，直接了当说：「运动会。」 众人迷茫了一会儿，发现事情可能不是很简单之后，慢慢转头盯着他。 「什么意思？我们训练这么辛苦，还要抽时间准备运动会？」一边的赵飒正在小桌旁泡面，闻言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大概率是，如果教官好心的话，可能会给我们降低训练难度，如果不好心的话可能得兼顾两边。」陈叙阳想了想，「但我觉得他们应该是后者。」 林楷嘆了口气。 严峋生无可恋：「反正不管是哪一种累的都是我们呗。」 「那能怎么办呢，我们赢了比赛食堂也不会给我们开小灶。」陈叙阳坐在地上，狠狠摸了一把旁边林楷的腿，「天天红烧肉，我都快吃他妈吐了！」 林楷正在吃江昀给他的小海苔，被这么一摸差点儿抬腿蹬过去。 江昀淡淡地扫了过去。 陈叙阳又摸了两把，视线往上一看，突然看到一个冷飕飕的目光盯着自己。 他看了看江昀，又看了看林楷，莫名松开了自己的手。 陈叙阳看着江昀收回了视线才松了口气。 ……不对，他为什么要松口气？？？ 「哎哟，那还不如让我死了算了。」胡斌杰往床上一倒。 江昀又看着胡斌杰，再次重复：「不允许躺床上。」 晚上，熄灯哨一响，林楷迅速咕噜噜钻进了被窝里面。 鑑于前几天下来发现被子太难叠，大部分人睡觉都是穿着迷彩服直接躺进去的，这样第二天起了床，洗了脸叠完被子就可以走，不至于跑操的时候迟到。 不过林楷觉得不舒服，每天都恨不得把自己的衣服脱光了睡似的，非得换上自己的贴身睡衣。 他就是豌豆公主！他认了！ 现在就他妈是马上起来开夜会他也不会再穿上那个扎人的劣质军训服了！ 江昀每天都会等林楷睡着之后再睡，这是林楷通过这么些天观察出来的。 而且校霸这个人很守男德。 起码在林楷看来是的。 虽说他们俩睡一起，不过江昀从来没越过界。 比如前一天晚上江昀入睡的时候是什么姿势，第二天醒来还是什么姿势。 这时候就算有小道消息告诉林楷说江昀不是直男，他也得在这一瞬间也狠狠心动了。 隐忍克制，坚守男德的校草学霸，真往他审美点儿上直戳。 就是今天有点反常，江昀熄了灯之后去洗漱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_ 江昀在走廊尽头已经站了有一会儿了，他靠着墙，看着拐角处玻璃窗照射进来的路灯光，远远的地方暖黄的样子，那也是距离这里很远很远的村落。 人多的地方才会热闹。 军训悄摸着带手机过来的人挺多，他也是偷偷带了手机过来的人。 不过他不打游戏，偶尔只翻看一下家里的微信群，看看老爸和老妈有没有谁能记得起他。 老妈是个女强人，一个人撑起了一个公司，老爸是当年倒插门过来的，在一个私企上班，996制度，每天加班，不定期出差。 江昀感觉自己从小到大见到老爸的次数屈指可数，感觉逢年过节就算在家也有忙不完的事，老妈那边也半斤八两。 很多时候就是在这样的夜晚，江昀一个人在家面对空荡荡的屋子。 生日不知道什么时候过，睁眼闭眼都是白花花的墙壁，张姨定了时间会到家里来打扫一下，除此之外没有什么活人在屋子里了。 窗外操场上有一只夜猫飞了过去，然后戛然而止，对着空气开始挠挠挠…… 他看了一会儿，啧了一声，觉得自己像古代喝醉了酒没事儿干想写诗抒发惆怅情怀的老头子。 此情此景，江昀真的想抽根烟来解解闷。 「愁什么呢？」有人在背后说了一句。 江昀回过头。 林楷披了件羽绒服就出来了，里边是贴身的睡衣……还有短到膝盖上面的睡裤。 前几天这人好像才因为膝盖疼在被窝里嘶嘶哈哈的来着，今天就穿了条短裤出来晃荡。 江昀快给他气笑了：「朋友，现在山里已经零下了，你穿成这样？」 他觉得林楷这人真的挺神奇的，天气预报上的气温播报在他这儿仿佛就是个摆设。 「我穿那不舒服……而且热。」林楷烦躁地扒拉了一下头髮说，「问你呢，大晚上不睡觉在这儿干嘛？」 第23页 他可能是真的热，脸都被蒸得有点红。 「借酒浇愁。」江昀说。 「那酒呢？」林楷问。 江昀把手空心握成了一个圈，在他面前比划了一下：「喏。」 「……神经病。」林楷走到他旁边，跟他一起趴在窗户那儿。 林楷就披那么一件衣服，不太好吹风。 江昀把窗户关上了。 「哎，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林楷突然这么问。 江昀看了他一眼，今天的林楷挺奇怪的，感觉表情也没平常对他的时候那么别扭，被暖和的路灯光一照……还挺柔和的。 他顿了顿，开了句玩笑：「你睡你的不就成了，这么关心我干什么，怎么，没我睡不着？」 「少自恋，我贪图的只是你的被子。」林楷问他，「你从熄灯那会儿状态就不对，谁找你麻烦了，还是……」 「地上的娃娃想妈妈。」江昀打断他的猜测，严肃地说。 林楷一时半会儿说不出话来，他瞪大了眼睛瞅着江昀。 江昀也一脸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江昀说的这么文艺，其实总结起来就四个字：想妈妈了。 校霸想妈妈，校霸孤独，校霸半夜出来借酒浇愁…… 这也他妈太好笑了吧！ get到这个点之后，林楷也不管校霸本人是否还沉浸在悲伤抑郁的情绪里，偏开头对着空气就是一通狂笑。 江昀看了他一会儿，也笑了起来。 两个人就在楼道里对着冰冷的空气，无声一通狂笑，跟俩傻逼似的。 笑完，江昀唿噜了一把林楷的头髮：「我还以为你会安慰我，是我多虑了。」 林楷张开双臂：「来吧，哭一场吧，鲁冰花。」 江昀笑着推开他：「边儿去。」 这一通乐把鲁冰花睹物思人都惆怅都笑完了。 「平常我妈下班的时候也都这个点儿到家，外面也这么灯火通明的，但大部分时间还是我一个人住。」江昀摸了摸口袋，想掏出一支烟，不过最后一根烟在半天已经被自己扔了。 江昀又把手拿出来。 「掏什么，打火机？」林楷眼尖地发现了他的动作。 「啊。」江昀应了一声。 「你抽菸啊？」林楷问。 「都说我是校霸了，那不得有点儿校霸样吗？」江昀看了他一眼，「以前不学好的时候解闷儿用的，现在戒了。」 「我之前一直以为校霸都是那种天天打架抽菸顶撞老师那型的。」林楷说，「你还真颠覆了我对校霸的印象。」 「本来我就不是校霸。」江昀嘆了口气，「你们这传言太离谱了，手上那点儿地方绑了个绷带就成校霸了。」 「所以说啊，小道消息有时候还是不可信的。」林楷说。 「那真校霸在你们眼中什么样儿？」江昀想了想，「络然那种？」 林楷转头看着他。 江昀也看着他，很长时间才明白过来：「你是不是觉得我跟络然的关系很不一般啊？」 林楷反问道：「不是吗？」 江昀盯了他一会儿：「算……是吧？」 林楷啧了一声。 「我们是髮小，幼儿园跟小学一直在同一个班。」江昀又说。 林楷很想说一句，所以关系这么好吗，络然上高中也一定要买通了学校跟你同一个班是吗。 但是这种莫名的醋劲很奇怪，你看想了想，觉得自己没有理由非要这么说。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在这边站太久了，林楷觉得自己特别困。 「哦。」林楷迷迷瞪瞪地说。 江昀看着林楷。 林楷看向了窗外。 他清冽的眸子瞳色偏淡，被窗外透进来的光煳成了琥珀色，眼睛里细小的纹路被映照得清清楚楚，像环在一起的松针。 江昀被小小震撼了一下，忽然觉得林楷的眼睛真的很漂亮。 「你不困吗？」林楷闭了闭眼睛。 「有点儿。」江昀偏开了视线，「回去吧，马上凌晨了。」 「说不定已经凌晨了。」林楷说。 回到宿舍之后，林楷强撑着睡意特地看了看时间，还真的过了十二点。 一沾床才觉得特别累，林楷放松地嘆了口气，把被子盖上了。 「今天别发出奇怪声音了，」暗处，江昀的声音传来，「不然今天谁都睡不了。」 屋子里的其他同学酣睡着。 「嗯。」林楷也没力气再发出什么怪声音了，他躺着感受江昀身上传过来的热度。 今天可能是在外边儿站久了，江昀身上都没有前几天那么舒服，裹着满身冷气就进来了，硬邦邦的。 他掀开被子进来的时候，林楷冻得哆嗦了一下。 两个人一块儿躺了一会儿之后这种感觉才逐渐消失。 林楷感觉自己的膝盖很烫，两个人靠在一起的肩膀也很烫，连唿出来的气都是烫的，和冷气碰撞在一起，把周围的冷都驱散了。 几秒之后，林楷迟钝地反应过来。 这个烫的感觉好像不是来自江昀，而是来自他自己。 为什么会烫呢…… 就像个人肉暖手宝一样，他现在就是充满电浑身散发热量的状态。 前几天都是他把江昀当暖手宝，今天反了。 所以报应来了么。 第24页 好不对劲…… 不只是林楷，很显然江昀也发现了这一点。 「你怎么这么烫？」江昀坐了起来，用手心贴着林楷的额头。 林楷唿吸声很重，没有回答。 「林楷？」 林楷远远地听到有人在喊自己，在天边儿似的，虚无又缥缈。 「你发烧了。」江昀说，「我带你去医务室。」 第11章 总想这些太不干净了…… 「没事。」林楷拿掉江昀的手，「我烧惯了。」 江昀把被子掀开，被子都给林楷捂烫了。 「你对我这么上心干嘛？」林楷缓缓笑了一下，「你不正常。」 「对，我不正常，要不是你之前救我一命谁操你这心。」江昀把他衣服拿过来，站在旁边，「赶紧，不想烧死就起床。」 「烧不死的，又不是没发过烧，这点小伤小病睡一觉就行了。」林楷说。 江昀看他烧得眼睛都快睁不开了，脑子居然还挺清醒。 「烧死了我给你陪葬么？后山一堆坟，把你一起埋了？」江昀没管林楷想不想去，把他一把拉着坐起来，伸手扒住他脖子就要把衣服往他身上套。 林楷躲开了，皱眉道：「你不要……」 江昀脾气一下子上来了，他握住林楷的手，凑近了压低着声音道：「这种时候麻烦把你的不耐烦放一边去，烧成这个样子了不去看医生你他妈是真想死吗？」 林楷头一次被江昀吼，脑子还在烧着不清醒。 江昀麻熘的把旁边衣服给他套上，裤子鞋子也拿来给他穿好，捞起林楷背着他下楼了。 所幸，这个国防基地还有医务室，两个医生二十四小时轮流值班，不至于出真出了这条人命。 「医生，给他量个体温。」江昀进去之后把林楷放到了小木椅子上坐着。 医务室的医生是个中年妇女，她看出来林楷温度应该不低，二话没说拿了体温计给他：「张嘴。」 林楷张开嘴，把体温计含到舌底下。 半夜的医务室开了暖气，比外边暖和很多。 五分钟过后，医生把林楷的体温计拿出来看了看：「三十九度了，是高烧了。」 医生甩了甩体温计，把它放到酒精盒子里去：「打个退烧针挂两瓶水吧，明天请个假，别训练了……你是他同学吧？去旁边拿个水杯装点热水给他，门口那边有。」 「好。」江昀说。 江昀拿了纸杯装完水回来，递给林楷。 医生拿出一张纸写着，看了眼林楷，又看了眼江昀：「叫什么名字，几班的？」 「高一二班，林楷。」江昀站在旁边，垂眼看了看抱着纸杯有些呆呆的林楷，补充道，「双木林，正楷的楷。」 「林，楷。」医生一边写一边念了出来，放下笔摸了摸林楷的头，「我给你配点药，今天打完退烧针之后挂两瓶水，还烧的话把退烧药吃了，费用等你们军训完了一起交给学校。」 林楷下意识看着江昀，发现江昀也看着他，他费劲地想了想，应道：「好。」 「去打针那边的台子旁边等着，」医生在纸上写写划划，见林楷呆呆的，就指着药叮嘱江昀，「回去把这个颗粒泡一包，倒稍微烫点水给他喝。」 「好的。」江昀扶着林楷去等医生准备针剂。 在医生准备针剂的时候，江昀站在林楷旁边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医生拿着针走了过来，站着看着林楷道：「上来点儿。」 「好。」林楷点了点头，把袖子撸了上去。 打针的地方就是个大理石的台面，旁边一帘蓝布隔着，桌上垫了个白色的跟枕头似的东西。 江昀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林楷应该是烧煳涂了，反应都有点迟钝， 医生沉默了一会儿，把他的手拿开了，点了点桌面：「裤子脱了，趴这儿。」 林楷一愣，有些不解地看了一眼江昀，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医生拿着针头摆弄，银针滋着水，散发一股寒气。 江昀咳嗽了一声，偏开视线。 「快点儿。」医生拿着针管，「我一个医生阅屁无数了，你还怕这点害臊的？」 林楷脸蹭地一下红了，他终于知道那股不对劲是从哪儿来的了。 林楷顿了顿，做了挺久的思想工作，才红着脸小声跟江昀道：「哎，你过去……帮我把帘子拉一下。」 医生看了一眼江昀，江昀顿了一下，转身替林楷把帘子拉上，站在帘子外面背对着林楷。 他背对着的角度余光还是可以扫到。 余光里的林楷慢吞吞把裤子脱下来，嫩白的皮肤在不太清晰的视线里糅合成了模煳的一团白，然后趴好，安安静静等着医生落针。 就着林楷的姿势，江昀忽然想到了什么。 他匆忙闭上眼睛，让那团白色离开自己的余光，这个过程中他发现自己的心跳有点快，有点像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有些羞耻心。 从江昀的性取向来说，林楷这个类型的男生就是照着他的审美点长的，皮肤又白，脸型轮廓鲜明，属于非常清秀的男生。 除了偶尔碰他脖子的时候可能会暴躁一下，大部分时候脾气还都是挺好的。 江昀抬着头嘆了口气。 脱裤子打针其实就是一睁眼一闭眼的事情，林楷很快就出来了。 第25页 医生手脚很利索，给林楷扎完针之后就让他坐着休息了。 江昀也在他旁边坐着，他看了一下输液瓶，把输液速度调得稍微慢了一点：「你这还是调慢点儿吧，快了可能会手疼。」 「行了，你回去睡吧。」林楷感觉让江昀在这儿照顾自己不太好意思，「你明天还得训练，等我挂完回去都不知道几点了。」 「没事，大不了我明天也跟教官请个假，通宵熬夜再训练，谁吃得消。」江昀说。 「他要不给你批假呢？」林楷问。 江昀脱口而出：「那我也过来给这医生扎一针得了。」 他说完突然觉得自己说错话了，与此同时，林楷也不说话了。 四周陷入了一种诡异而又尴尬的寂静。 不知道为什么，江昀脑子里突然闪过很多很多，刚刚林楷扎针时候露出来的的那一团雪白…… 他深唿吸了一口，然后被冷风呛到，偏头咳嗽了半天。 医务室的椅子都是木椅，非常硬，大冬天的上面也没有铺什么棉垫子，就这么光坐着江昀都感觉尾椎发凉。 「你屁股抬抬。」江昀突然说。 林楷听到这个词僵了一下：「干什么？」 不过他也照做了，然后就看着江昀把外套叠了一下，往他屁股底下一塞。 「垫一垫，这木椅子我都嫌冷。」江昀拿过刚刚林楷披的迷彩服，也叠了叠往自己屁股底下一塞。 这么一垫确实舒服了不少， 由于刚刚的话题起的太尴尬了，江昀正打算讲点什么好笑的事来缓解一下这种氛围，林楷却比他先开口。 「哎，你平时……是不是跟你妈妈特别亲？」林楷突然问。 江昀愣了愣，转脸看着他，不知道他想说什么。 「刚刚正在走廊的时候，」林楷自己说着又笑了起来，「我没想到你这个校霸也会想妈妈。」 感情刚刚江昀在那儿想着怎么缓和气氛，这傢伙在这儿回味走廊上的鲁冰花。 「还行吧，不过我妈挺忙的，一般到家也得半夜了。」江昀说，「比较自由，所以才会变成校霸。」 ……说实话，他第一次听到有个人直接当着他的面说「你这个校霸」的时候，心里还觉得挺搞笑的。 虽然校霸这个词不是他承认的。 「哦，这样……」林楷点了点头，「我要平时吃夜宵的话也差不多那个点到家。」 「你爸妈不管你吗？」江昀脱口而出这句话。 问完他又后悔，这是人家的家事，他爹妈管不管他关自己什么事呢，非得多嘴问这么一句。 林楷倒也没生气，他喝了口纸杯里的热水，慢慢咽进肚里之后，沉沉地唿吸了一下：「我一个人在这租房子住。」 江昀顿了一下：「你不是本地人？」 林楷笑了：「你看我像吗？你们茗州哪有我长得这么好看的……」 江昀点了点自己的胸口：「你把江昀放在何处。」 校霸还挺自恋的。 林楷对着空气乐了好久。 林楷下颌骨的线条很好看，这是江昀发现的又一个特徵。 林楷很瘦，就算秋冬季节包了厚重的外套也还是会让人看出来他的瘦，肩膀平直，看着单薄，感觉好像少了些什么。 他看见林楷的手指松着，他注意过，这样一双指骨轮廓分明的手会在紧张的时候抓住些什么。 比如衣袖，衣角，或者什么也不抓，掐着自己的掌心…… 这种安静和自顾自的封闭感总是让江昀觉得难受，他不知道这种难受是为什么。 可能单纯觉得林楷这种长相没有什么攻击性，也可能是来自脑电波共同碰撞时候，那一点点莫名的感同身受的熟悉感。 就跟心脏被人揪住一块肉似的，在他出其不意的时候撕扯一下，断断续续提醒着他记住那种疼痛。 江昀很费解自己为什么总是把那么多的目光都聚集在林楷的身上，少有地觉得一个人的存在会那么吸引眼球，一举一动都能让他一眼发现。 比如刚刚打针的时候，林楷趴在桌上，很紧张的样子，一只手用力抓住了自己另一只手的手腕，下巴枕在自己的胳膊上，那种姿势…… 操。 江昀往后靠了靠椅背。 总想这些太不干净了。 第12章 江昀拉住了他的手腕：「…… 「所有人，立正！」 所有班级的学生都站成了一个大方块，教官告诉大家，从明天开始就要进行运动会的训练，器材国防基地都有，到时候可以派体育委员去拿。 运动会在本月的月底最后一天，报名表格在今天熄灯之前要交到各个教官的手中。 宋教官第二天站在操场上严肃地看着大家：「所以咱们班的体育委员是谁？」 「我。」江昀举了一下手。 「是你啊。」宋教官眯着眼睛看了他一会儿，「你不是和你宿舍那个发烧的请假了吗？」 「还能坚持，教官。」江昀笑了一下，「比较敬业。」 「少跟我贫，我不吃这套啊。」宋教官指了指他，他把表格交到江昀手上，过了一会儿，他不太明白地问道，「你们老师为什么选你当体委，体育好？」 「因为以前当过。」江昀把表格拿了过来。 上午休息的铃声响了，江昀去小卖部挤着买了点热的小面包回了宿舍。 第26页 现在差不多是十点多的样子，林楷趴在床上还没醒……不能说是真的没醒，是醒了懒得睁开眼睛。 早上哨声一响大家在叠被子的时候，林楷睁开眼睛看了一眼，后来又睡死过去了，然后到楼下晨跑音乐响起的时候，他又醒了一次。 倒不是被音乐吵醒的，是他一个翻身不小心压到了昨天打针的地方。 昨天扎针的时候他可能绷得太紧了，今早他还特地掀着裤子瞅了一眼，半个屁股都青了。 既不美观，还他妈疼。 这个宿舍隔音效果极差。 走廊上突然响起一个人往上走的声音，林楷担心是教官过来查寝，顺便看看他有没有恢復。 林楷怕自己恢復了还得下楼训练，赶紧把眼睛闭上。 然后宿舍的门就被打开了，进来的那个人……林楷听声音应该不像是教官。 教官的体型在那儿，脚步声应该不会这么轻…… 「还没醒么……」 林楷听见的人小声说了一句。 林楷愣了愣。 这不是江昀的声音吗？ 哟。 校霸慈悲心肠大发了。 居然知道要来看看他。 江昀放轻步子走了过来，摸了摸他的额头，然后松了口气，坐到了他的床上。 鑑于昨天晚上那阅屁的尴尬一幕，林楷没睁开眼睛。 他也不打算睁开眼睛了，就这么像躺尸一样躺……不，趴着。 不可以躺，躺着他屁股遭罪。 医生给他开了两天的吊针，今天下午还有两瓶，离开打算去食堂吃完午饭之后立马就去医务室吊着，完了还能回来休息会儿。 午休一个下午，真好。 他这么想着，突然感觉到坐在床上的江昀突然间不动了。 他在干什么？玩手机？ 林楷觉得很奇怪，也不知道江昀在干什么，他有点好奇，睁开了一只眼睛，想偷摸着看一眼。 江昀坐在床上看着他，脸上忍着笑：「你演技是真的差。」 林楷：「……」 操！ 求求了，来个人杀了他吧！ 大半辈子的尴尬都在这个人身上花完了，能不能找人灭了他口？！ 其实江昀刚进门的时候就知道林楷没有睡着，这傢伙躺在床上眼睫毛颤得跟什么似的，一看就知道醒没醒着。 早上江昀起床的时候特地看了一眼林楷，当时林楷是躺着的，江昀可以肯定。 现在是趴着的，说明林楷某个地方可能不太舒服，这姿势不得不令江昀想到昨天晚上…… 「哎，我说你这人……」林楷气得想爬起来揍人，他刚一觉起来整个人就勐得一颤，彻底保持那个姿势静止不动了。 江昀怔了一下，没反应过来。 半晌，林楷的表情僵了僵，呲牙咧嘴地骂了一句：「他大爷的……」 江昀瞬间笑疯。 这个不能怪他没有共情心理，林楷撅在床上，一副趴也不是坐也不是的样子实在……太丑太他妈好笑了！ 也许林楷真的很痛。 但还是觉得很好笑。 对不起。 非常对不起。 林楷继续撑着，捶了一下床：「笑屁啊！」 江昀点点头：「是啊。」 然后又笑得七倒八歪。 林楷羞愤得满脸通红，手一撑就要翻身下床。 「哎，错了错了。」江昀笑够了，拉住他，「您还是趴着吧，我怕您等等翻身下床摔出什么好歹来，我赔不起。」 林楷气得唿哧唿哧的：「有你这么说话的吗！」 「抱歉，我努力忍住。」江昀憋着笑说，「我给你带了热狗面包，特地还问老闆娘要了个保温袋，你再趴会儿，等等起来要饿的话就吃这个。」 「不躺了，起来！」 林楷穿裤子的速度要比他脱裤子快不少，他匆匆扣好裤扣，一掀被子，披上衣服就去洗漱了。 江昀看着林楷一瘸一拐地出去，又无声笑了好久。 林楷拿着杯子和毛巾去了卫生间，墙面是瓷砖的，倒影出的林楷猴屁股似的脸。 宿舍他是不想回了，他感觉非得在这里磨个十分钟才回去。 他才几岁啊？ 他才十八啊就被别人看光了！ 年纪轻轻就把屁股蛋儿光天化日对着一男的！ 还是个长得挺对他胃口的男人！ 还有。 为什么会有这种打了一大片肉都在疼的针啊！ 他能一头撞死吗现在？ 林楷揉了一把脸上的水珠，锤了一把墙：「他大爷的！」 他在卫生间放慢了自己的速度，洗漱就跟0.1倍速似的，磨磨蹭蹭了十几分钟。 等他绷着身体回去的时候，江昀已经不在宿舍了。 林楷瞬间放松了下来。 ……还好校霸这人热爱训练，不然他直接当场表演一个尬死在原地。 柜檯上放了一个热狗面包和昨天在医务室配的感冒药，热狗面包上面还贴了一个蓝色的便签。 【热狗趁热吃，开水帮你装在旁边热水壶里面了，感冒药吃两片，先吃热狗，不要空腹吃药。】 旁边还用拙劣的画技画了一个大拇指，四周散发着线条式的光芒，下面写着「好孩子章」。 林楷啧了一声。 字还挺好看。 第27页 林楷在宿舍里，从床上趴着到走到窗边看同学们训练，来来回回不下几十次，终于熬到了中午。 躺了一个上午……应该是趴了一个上午，林楷觉得自己现在精神非常足。 大概是刚发了烧的缘故，他感觉现在给他十盆红烧肉他都可以眼睛眨都不眨地吃下去。 但是江昀又回来遏制住了他。 「你今天中午也别去食堂了，我去小店给你带了粥，我先陪你去一趟医务室，顺带再量个体温。」江昀把那些药又收起来，整整齐齐放进柜子的夹层里。 「不，我要去食堂。」林楷说。 「不行。」江昀说。 「我要去。」林楷坚持说。 「你安生点儿吧祖宗，」江昀把粥打开来，无奈地说，「生病吃点儿清淡的，你一个人住了这么久都不知道好好照顾自己么？」 「我一个人住随便得很，发烧喝点热水，从来不吃什么药吊什么针。」 林楷看着桌上的清汤寡水，也只有一小碟榨菜看起来有点味道，他嫌弃地皱了皱鼻子：「吃清淡点儿也他妈不是吃斋啊。」 「歇个三天吧，三天之后不烧了应该也差不多了。」江昀把一次性筷子拆掉递给他。 林楷拿过筷子，眼皮半耷拉地着看粥：「我从来没有这么想吃过食堂的红烧肉。」 「快点吃吧。」江昀笑笑，「别说粥了，马上榨菜都冷了。」 林楷夹起一筷子榨菜，疑惑地抬起头：「榨菜不是一直冷的吗？」 他放到嘴里才发现那个榨菜确实是热的，而且味道很淡，就感觉被人用热水冲过了一样。 操！ 还用热水泡散了榨菜的味儿！ 林楷艰难地咽下了这一口：「真有你的。」 「知足吧，我之前身上有伤的时候，什么辣的红烧的都不能吃。」江昀说，「不吃又馋，吃了又怕留疤。」 「说到这个，你那天在巷子里……」林楷想说被人追杀，但是感觉这样说话不太礼貌，于是改口道，「你那身伤真是自己弄的？」 「一半一半吧。」江昀说，「其实原本那身伤已经是再上一个星期的事了。」 那会儿张哲刚谈了新的女朋友，叫黄杉。 都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跟张哲谈到一起去的女生也纯不到哪儿去。 黄杉跟张哲在一起纯粹是图张哲的钱，但是这个女生想挑战高难度似的，想……贯彻到底追寻刺激，于是又跑过来想撩江昀。 「我靠，张哲有病吧！反正就对象做的都对呗，对象是个惯三也容忍着呗！」林楷对这种人渣很是无语，「然后呢，那些人就冲出来干你了？」 「什么叫干我……话不要说得这么有歧义。」江昀看他一会儿，表情有点复杂，「当时我手里拿着东西，旁边刚好有一辆卡车在那突突突的，没听见后面有声音。」 后面的事儿不说林楷也猜到了，大底就是来不及反应，一群人抱住了他对面还拿着锐利的刀，往他身上划……云云。 做法太噁心了。 确实是混混能干得出来的事儿。 林楷从小到大很少打架，但是偶尔也会碰到这种没事找事的混混，手段都挺噁心的。 林楷嘆了口气，总结道：「你活着就行。」 他估计是饿久了，没几分钟就把所有的粥和榨菜全部都吃完了。 林楷往床上一靠，靠到一个角度然后很明显地一抖，他僵了僵，又慢慢挪回了最初那个姿势。 坐着坐着，林楷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哎，你在这儿陪我吃，你吃了没？」 「问得好。」江昀指了指自己的肚子说，「饿着呢。」 林楷又在床上坐了几秒，站起来道：「走吧，你陪我吃饭，我也陪你吃饭。」 吃饭的队伍赶集似的往前窜，拱着去抢食堂的饭菜，他们挑了另一条路走，避开抢饭大军。 秉承着感冒发烧就要多喝热水的原则，林楷把水壶里的烫水往自己保温杯灌满了。 他前脚捧着一杯水迈出宿舍楼，后脚一个人就从侧面撞上了林楷。 林楷本身扎了针，还没来得及看清楚撞他的人是谁，就跟半边瘫痪似的，一脚踩空台阶。 江昀拉住了他的手腕。 林楷回头：「你……」 江昀道：「别和我挤散。」 第13章 要是有人过来，我就按着…… 「走路不知道要看路吗？」 林楷刚想说一句对不起，抬头一看居然是络然，林楷心里的火瞬间又蹭蹭蹭冒上来了。 江昀皱着眉没说话。 络然看了一眼江昀，视线停留在江昀握住林楷的手上，眼神凛了凛。 「看个屁啊？」络然看着他说，「撞了人连对不起都不知道说，怎么，嘴巴被屎煳住了？哑巴了？还是上次被我揍怕了？」 林楷绕过他，之前宋教官对他的印象估计还没消下去，他暂时不想再惹是非。 「还真是怕了？」络然冷笑道，「爹妈离世了没人教你什么叫教养是吗？真操了你妈了。」 林楷步子一顿，勐地回头指着他：「你他妈嘴巴给我放干净点儿！」 江昀先一步挡在他前面了，看着络然道：「要打你俩跳个地儿打去，搁宿舍楼前拱火你是想跟上次那样？」 络然没管江昀，表情阴冷地看着林楷。 第28页 「别你爸花了大价钱把你捞到我们班，到最后还是被处分退学了。」江昀说。 络然勐地盯着他，咬着牙不可置信地看着江昀，好像震惊他为什么会说出这种话一样。 不过他最终没有说什么，抄了一把自己的黄毛，哼了一声，进宿舍楼去了。 什么事儿啊这都！ 林楷瞪着络然进去的背影，也不管江昀就站在旁边直接骂道：「这人他妈什么型号的傻逼？脑子被钝刀开过瓢还是被榔头砸过？生活里就只剩磕碜别人是么！」 「走吧。」站在教学楼骂街有点显眼，江昀没多说什么，推着他去了食堂。 这会儿食堂的同学有一部分已经吃完了，江昀找到自己那一桌坐下来，林楷还在旁边唿哧唿哧生气。 他就是看那黄毛不顺眼，全身上下从头到脚的名牌，连唿出的一丝丝气息都透露着「我家有钱我牛逼」，凡到了顶级。 而且就算这样了，江昀居然也没有对络然说出很重的话，这是林楷最生气的一点。 凭什么呢？ 就凭络然是他发小？ 还是凭络然家里有钱？ 对啊，他是国际班的啊，还跟张哲在同一个班呢，江昀完全有理由跟络然搞好关系，然后保全自己啊！ 他现在跟江昀认识了这么久，同床共枕同被子都睡过，还他妈比不上一个络然？ 这点来自朋友之间友谊地位的竞争让林楷很不爽。 刚刚江昀还跟络然说在教学楼前拱火会「跟上次那样」，上次那样是哪样？ 林楷当然不知道江昀说的上次那样是哪样，反正据林楷所知，络然的「上次」除了罚跑十圈之后，根本没被教官找过！ 而他呢？ 十圈跑完腿抖得跟什么似的，晚上还被宋教官罚伏地挺身撑着，第二天肌肉反应照常训练，最他妈是那个小少爷能一样有的待遇？！ 江昀坐在他的旁边吃着他最想吃的红烧肉，林楷越想越气，一直到回宿舍都是板着脸，一句话都不想跟江昀说。 江昀也不是傻子，看氛围就知道林楷现在心里很不爽，而且还有点牵扯到他身上的意思。 「午休之前再去沖一包感冒沖剂吧。」回到宿舍，江昀把医生给林楷开的感冒沖剂拿出来，「你拿纸杯吧，喝完就扔了，省得去洗。」 「哦。」林楷看着他一动不动。 「还生气呢？」江昀看来他一眼，从柜子里拿出了一个苹果，抽了刀出来坐在床上慢慢削着皮，「络然的人就那样，为他生气不值当。」 「哦。」林楷继续看着他。 江昀把削着苹果，切下来一小瓣递给林楷。 林楷没接。 江昀总算觉得不对劲了：「我怎么感觉你这气好像沖我发的呢？」 林楷看着他，半晌，道：「问你几个问题，你认真回答我。」 江昀看着他：「说。」 「络然跟你关系很好。」 「是。」 「络然家里条件很好，不是不错，是很好。」 「是。」 「络然买通过教官。」 「是。」 林楷飞快地说：「所以络然跟我打架没有人敢去找他麻烦，并且在你心里，络然的位置比我重要。」 江昀这次没说话，盯着林楷看了好一会儿：「这就是你要问的么？」 「别给我岔他妈开话题！」林楷说，「络然说什么就是什么，你没点眼力见判断吗？还是你也觉得络然家里有钱有势力，你要巴着他，蹭着他吃喝？！」 林楷越说越生气，越气越上头。 他自认为是一个挺重情义的人，虽然跟江昀认识的时间没有陈叙阳久，但林楷摸着良心问自己，江昀绝对是跟陈叙阳放在同一起跑线上的。 结果呢？ 他还比不上一个络然！ 这他妈拿他当舔狗使唤呢？！ 这无名邪火发得，江昀看着他，语气也低沉下来了：「你什么意思？」 这栋楼其他宿舍也只回来了几个人，大多数人现在都在操场上散步。 只偶尔有一些窃窃私语的声音。 「什么什么意思？」林楷说，「络然家里有钱，又是国际班的，你又他妈打不过张哲，当然是先跟他搞好关系啊！」 江昀现在也被他惹火了，胸口起伏着，压着怒气道：「你怎么不讲道理？」 「就他妈这么不讲道理！」林楷胳膊一抬，上去就动了手。 江昀也带着火，一把握住了林楷的胳膊，把他掀到床上去。 劣质木板床勐地吱呀作响。 林楷一屁股坐在床上，疼得龇牙咧嘴。 这狗玩意儿！ 林楷就着这个姿势，勐地一腿踹过去。 江昀没躲得开，结结实实挨了这一腿，一下子炸裂的疼痛在腿上蔓延。 他骂了一句脏话：「……操！」 林楷借着这会儿工夫从床上站了起来，他手一撑一撸袖子就想继续。 没等他接着动手，江昀揪住他的衣服，一把将他按在了旁边的柜子上。 「咚」的一声。 他的脸抵在了柜子上。 这一下江昀很明显是收着力的。 疼倒不觉得疼，但很没面子。 操！脸都被挤扁了！ 林楷想起身，发现江昀力气很大，他根本动都动不了。 第29页 而且江昀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一只手刻意掐住了他的后脖子。 林楷瞬间头皮发麻，跟过电似的。 「脾气不好话就能随便说吗！」江昀吼了一声，「林楷你是不是有点太随便了啊？」 两人离得太近，再加上宿舍很空旷，林楷觉得脑子嗡嗡的。 林楷整个人都贴在柜子上，江昀就在他身后，他这会儿才发现江昀比他高了半个头，这个动作就跟提熘了一只小鸡似的。 更离谱的是，江昀一条腿居然抵着他的屁缝，整个人要卡到他中间去似的。 「别跟我说话！」林楷别扭地把头偏向另一边去。 耍赖谁还不会么。 老子不听不听不听。 「听着。」江昀掰着林楷的下巴，把他头摆正回来，「我跟络然不熟，别阴谋论我。」 「他说你发小你还跟人家不熟？」这个姿势很别扭，江昀就贴在他的耳边，唿吸打在耳旁弄得林楷非常痒，「你说出去问问陈叙阳，傻逼都不信！」 他一转头，脸颊碰到了江昀的鼻尖。 林楷迅速移开：「合着我跟他关系不好，你当中间人两头讨好，拿不拿我当朋友！」 这醋劲儿。 江昀复杂地看着他，似乎明白了什么：「所以这就是你生气的原因？」 林楷没说话。 他就是这么一个占有欲挺强的人，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不管是朋友方面还是其他什么，他得感受到他的存在。 就是极端，就是占有欲强。 处个朋友还不能把他放点儿地位，谁还不能是个小公主小王子了？ 江昀沉默了好一会儿，突然轻声笑了一下：「要听实话么。」 腿还顶着屁缝。 「你大爷的，先放开我！」林楷咬牙说。 再不放开他就得硬了…… 江昀往后退了一步。 刚刚江昀那么抵着他，昨天的针眼儿也跟着一起疼，一跳一跳的，小蚂蚱在上面舞蹈似的。 林楷转过身瞅着他。 「首先，我跟络然不熟。」 林楷刚想开口。 「其次。」江昀打断他，「麻烦先安静会儿。」 林楷瞪了他好久，没好气地道：「你说，我听着。」 刚刚江昀被踢的那一脚不轻，裤子上还沾着鞋印。 林楷也好不到哪儿去，头髮稀乱，衣服还被扯松了。 这会儿才感觉到他们真的有点狼狈。 「我爸我妈工作都忙，基本不到凌晨不回家，我爸经常出差，我妈经常在公司，很小的时候就一直是我一个人住。」 江昀靠在柜子上说：「后来我妈请了个阿姨，让我能一门心思去读书。」 林楷烦躁地揉了一把自己的头髮：「然后呢？」 江昀看了她一眼：「阿姨老家在川渝那边，做菜我吃不惯，它偏咸口的，口味儿重，做菜经常喜欢放点儿辣，有时候我会跟阿姨说不用做饭了，然后那天就跑去络然家吃。」 络然妈妈心善，见江昀一直都是一个人，经常会做一些好吃的，主动喊他吃饭。 久而久之，江昀也感激络然妈妈，纵使有的时候络然会发一些小脾气，江昀也都忍着他。 说到底，江昀不是跟络然关系好，只是因为络然妈妈对他有恩，他欠了很大一个人情罢了。 「那你提前跟我说不就行了，就说了那么一句发小，谁知道你跟他关系好不好。」林楷说。 「那谁知道你突然因为这事发火。」江昀顿了顿，「没想到我在你心目中地位还……挺高的，也真罕见。」 其他宿舍的人渐渐回来了，走廊上有些吵，这边隔音不咋地，隐隐约约还能听到走廊上的人在聊运动会的事。 估计是刚刚打架打累了，林楷坐在床上一点都不想动。 江昀说的话开始让他大脑放空。 小时候家里没人，一个人住。 家里没有人做饭，去其他家蹭饭吃。 有那么一个姓络的傻逼沖自己发火，还得看在他妈妈的面子上宠着他依着他…… 啧。 络然真不是什么好鸟。 「下下周运动会你去不去？」江昀突然问。 「我干什么去，我得当你拉，拉，队。」刚打完一架就跟别人聊天太没气势了，林楷皮笑肉不笑，「看我多好啊，打完架还当你拉拉队。」 「拉拉队说不定也不你止一个。」江昀倒不生气了，他笑笑，「到时候多少人抢着给我送可乐。」 「来劲了是吧，」林楷呵了一声，「堵不堵，运动会当天没有人给你买可乐。」 「赌什么？」 「来票大的。」林楷眯了眯眼睛，「我的初吻。」 「真狠啊。」 江昀看着他，过了一会儿走了过去，屈着手指，挑起林楷的下巴：「要是有人过来，我就按着把你初吻给夺了。」 第14章 真欲啊 这段时间阴天居多，整个操场都暗沉沉的。 鑑于学校的领导要来了，国防园这几天的活动改成了上午训练体育项目，下午再安排走方阵。 每个班划一块地，有项目的训练项目，没项目的坐着。 林楷坐在水泥地上，看江昀一遍一遍练跳高，动得比蚂蚱还高。 杆子随着训练难度慢慢往上移，练的次数多了后面就有些脱力，最后几次频频过不去。 第30页 杆子再一次落地。 「漂亮。」林楷幸灾乐祸地鼓掌。 江昀已经懒得去捡了，脱了外套往林楷身边一丢，走过来唿噜了一把他的头髮。 「照你这跳法，到时候绝对没有人给你送可乐的。」林楷说。 「还记着呢？」江昀看了他一眼。 「事关我的初吻。」林楷双手合十，非常虔诚，「不要有人给江昀送可乐，信徒林楷愿一生不婚。」 反正他是gay，也不会婚。 江昀拿起矿泉水瓶仰头灌了一口，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那可不一定。」 江昀的手指修长，拇指捏着纸面，其余四指拖着纸背，从林楷的角度可以看见凸起的瘦指骨，轮廓明暗分明。 还挺人模狗样。 林楷啧了一声。 「林楷！」陈叙阳突然出现在身后。 林楷吓了一跳，回头一看，后面还跟着胡斌杰和赵飒，三个人一块儿蹲着，一动不动面无表情，和他平视。 大阴天的，这场面不比第一天进来看到的那群木头人教官受得刺激小。 「操。」林楷说，「能整点儿阳间出场方式么？」 「我们找到了好玩儿的，」陈叙阳神神秘秘地说，「你俩要不要一起。」 「什么好玩儿的？」林楷问。 「你先答应要不要来。」陈叙阳说，「特别刺激，刺激得一塌煳涂，保准你晚上睡不着觉。」 知觉告诉林楷，陈叙阳嘴里可能没什么好话，这个年纪的男生平时看点儿……那种类型的片子，可能会聚一团成群结队。 大概这样比较有仪式感。 林楷看了一眼江昀。 江昀会错了意，以为林楷愿意：「一块儿呗。」 还连带着林楷的份儿。 不过林楷这次猜错了，陈叙阳还没那么龌龊。 「是这样的，传言说，咱们这个山有一些很神奇的事件，」陈叙阳说，「隔一段时间会发生一些奇怪的事情。」 「比如？」江昀问。 「国防园这个地方之前其实不是国防园，你看咱们这边老旧的宿舍，还有那边那个楼顶发了霉大楼。」陈叙阳指了指门口，慢慢地说，「这个在好久好久之前，其实是一户人家的别院……大概在清朝末年那会儿吧。」 「那户人家有钱有势，在那个年代特别有名，后来，那一年不知道为什么，也许被其他人盯上了，一天晚上，这户人家起了大火。」 「那大火烧死了全家上下所有人，连个僕人都没放过。」陈叙阳声音很轻很低，听得人后背凉嗖嗖的，「有些骨头没烧成灰，但认不出来谁是谁了，就把它们随意地葬在了这座山上。」 林楷突然觉得头皮发麻。 「所以你们看。」陈叙阳往后面靶场那儿又指了一下。 众人看过去。 「靶场后边儿就连接着后山，那儿有个铁皮门，但是从来没见着它开过，」陈叙阳说，「而且那上面，挂着个八卦镜，你说好端端的挂八卦镜干什么。」 「那也不一定是有什么东西才挂着吧。」嘴上这么说着，林楷还是听得后背发凉，他往后挪了挪。 江昀拍了拍他的后背。 林楷回头。 江昀憋笑憋得一脸拧巴。 「后山那是一片坟啊，无名坟，这个好多人都知道，你不信去问我们上一届，还是很早那会儿被烧死的，死得都冤，而且正常人都是不能去后山的，因为那里到了晚上会有不明物体存在。」 「比如半截露出土的骨头，很早时候的铜钱，还有小孩子的哭声，有时候还会看到一个人站着，遥遥看着远方。」 「据说有一届学生不信这个邪，半夜里去了后山，结果你猜怎么着？」 「有屁快放。」林楷已经快听不下去了。 「他们夜里过去，想去看看那个，白天的时候还是大热天，到了晚上气温突然降到零下，当时妖风四起。」陈叙阳越讲越邪乎，但听起来真的挺像那么一回事儿，「所有人都感觉冷，走着走着，突然之间，带头的回了一下头，所有人都不见了，然后就看到很远很远的地方站着一个人影。」 「其他人呢？」胡斌杰也忍不住问，「这部分我刚刚没听过。」 「我哪知道，然后就是第二天的事了，」陈叙阳说，「第二天早上他被人发现了，大病了一场，但是挺奇怪的是，他回去之后跟他一起去的几个学生也都还存在。」 「嘶……」林楷搓了搓手臂，有个不太好的预感，「所以你想表达什么意思？」 「所以说明不会死人啊！」陈叙阳非常兴奋，「我们想去试试，看那坟山到底有没有鬼，这不是很刺激吗？」 林楷立刻想拒绝。 陈叙阳激将问了一句：「我的学委啊，你不会怕鬼吧？」 林楷噎了一下，看向了江昀。 江昀也看着他。 林楷一咬牙：「我是个坚定的唯物主义！」 「漂亮！」陈叙阳问江昀，「昀哥怎么说？」 「学委都去了，我能输吗？」江昀笑了笑，「唯物主义。」 「对嘛！我交的朋友那都是有男人担当的，勐男认证。」陈叙阳拍了拍林楷。 林楷真的很想说，我不是男人我没有担当。 话到嘴边却是：「那是。」 第31页 是个屁！ 林楷想给自己一嘴巴子。 「什么时候去啊？」胡斌杰说，「赶紧定个时间，我们准备准备。」 「这几天不是都要准备运动会项目吗，刚好也比较闲……那就今晚吧，我看那群教官晚上十点半就睡了，」陈叙阳说，「今晚十一点，咱们后边儿靶场集合，怎么样？」 这回林楷没等到自己开口，江昀道：「行啊。」 林楷勐地回头盯着他。 「十一点准时，靶场集合。」江昀拍了拍林楷，「咱们唯物主义的，绝对不能怕。」 林楷瞬间觉得天崩地裂。 妈的，这世界反了。 晚上十一点。 国防园的山里气温直线下降，天上星星也看不见一颗，全是浓浑的乌云。 五个人穿着自己最厚的棉袄站在了靶场入口。 「到点儿了没？」赵飒蜷着身体哆哆嗦嗦，「我快冻死了。」 陈叙阳看了一眼时间：「到点儿了，出发。」 平常这个点林楷已经躺在床上面墙睡觉了，现在却还要出来跟着这群人探险。 这张嘴啊。 下次真不能口嗨了。 一帮人裹着棉袄往前走，行走在冷风和黑夜里面，如同大山里面缓慢移动的蚂蚁。 「这铁门我来的时候就看过了，锁就是挂着的，根本没锁。」陈叙阳说着就把门上的锁扒拉了一下，「看。」 赵飒愣了一下，傻兮兮地问：「这是为什么？」 江昀看了他一眼：「唬人用的。」 「你想啊，就咱们刚刚那个距离，你看到门上挂了把锁你会凑近了去看看到底锁没锁吗？」陈叙阳拿了个手电筒，解释得头头是道，「那肯定不会是不是，就跟什么……最危险的地方是最安全的地方，一个道理。」 赵飒半懂不懂地点点头：「障眼法。」 靶场的铁门被他们打开了，一出门就是后山的杂草，国防园的那堵墙就是个分界线，国防园以内是人的地盘，以外是不知道什么玩意儿的地盘。 一点人类痕迹都没有。 这种感觉挺恐怖的，黑咕隆咚一座山，连盏照明用的灯都没有，时不时还来一阵风，灌进你的后脖颈…… 「你吹我干嘛？」林楷回头瞪着江昀。 陈叙阳走在最前面，江昀垫后，那盏仅有的照明灯光打过来其实也所剩无几了。 冷风把江昀头髮吹乱了几根，看着还挺有那什么……挺有氛围感的。 虽然这三个字在这种环境下说出来不合适。 江昀挑了下眉，眯眼，勾唇看着他，眼睛深邃得快要把林楷卷进去。 林楷心脏漏了一拍。 真欲啊…… 胡斌杰回头道：「吹谁？吹哪儿？」 这句话被风声吹散了，林楷没听清楚，视线还落在江昀的眸子。 江昀揉了一下他的头髮，对问话的胡斌杰说：「没吹哪儿，往前走吧。」 那个传闻是不是真的，这个无从考据，但今天这个气温确实挺邪乎的，天上的乌云越飘越快，月亮跟着若隐若现。 「到了没啊？」走了这么久，胡斌杰已经快没耐心了，「不是说后生是一片坟吗，连根坟头草都看不见。」 「就是啊，啥也没有，这大晚上出来吹冷风干什么。」赵飒打了个哈欠。 「真是坟吗？」胡斌杰问陈叙阳。 走了这么久，林楷渐渐也觉得没什么意思，又冷又黑，也没有什么偏离唯物主义的东西出现。 然而这时候，前面拿着手电筒的陈叙阳突然不动了：「我们好像……已经在这片坟里头了。」 这话说的让人害怕，赵飒抖了一下：「什……什么意思？」 陈叙阳吞了吞口水，也少见地结巴了一下：「你……你看咱们两边……」 他把手电筒往那虚晃了一下，所照着的地方确实有很多堆起来的小土墩子，没有墓碑，看那个形状，确实很像以前的那种那种野坟。 「昀哥，咱还要继续走下去吗？」赵飒胆子最小，已经快崩溃了，回头看着林楷身后的那个黑影。 但是黑影江昀没有回答他。 天边突然打了一声闷雷，就跟什么庞然大物饿肚子发出的那种咕咕叫一样。 阴风阵阵。 「别发呆，赵飒问你呢。」林楷伸手往后一捞，抓住了一只手。 但这一抓，他瞬间就感觉不对了。 这手……很明显不是江昀。 江昀的手感不是这样的，这双手明显茧子很多，就像干了很多农活的那种手，苍老又粗糙，或者说……干裂得像烧焦过的。 可是刚刚江昀在他后面……说起来已经很久没听到江昀的声音了。 我操！ 「江……江昀呢？」赵飒已经说不下去了，「还在……」 没有人应答。 林楷发抖着吞咽了一下口水。 第15章 你为什么会怕黑？ 山里气温非常低，那阵冬雷响得也很反常，还有林楷握着的手也很反常。 林楷握住那只苍老的手，感觉现在牵也不是，放手也不是。 从开始的时候他就觉得不对劲了。 是自己不对劲。 他的手指非常凉，而且手心出虚汗，就算陈叙阳打着光，他也觉得非常非常冷。 恍惚间脑子里突然闪过了很多的画面。 第32页 被人反锁上的门，散发着冷气的带着血的瓷砖，地上的碎酒瓶，还有在柜檯上面仅有的一碗热气腾腾的粥。 家里都是被人撞过的痕迹，像是有人揪住另外一个人，恶劣地往墙上、地上、门上撞。 还有从头浇到脚的水声，和这边的冷风一样刺骨，如游丝一样钻进他的骨髓里去。 林楷把这些片段从脑海里扔出去，他看着脚下的土堆和四周成片的、就像一个个笔直的教官的树，心愈发冷了。 更可怕的是，这时候耳边真的有一声可怕的婴儿哭声。 气温骤降。 小伙伴失踪。 婴儿哭声。 突然出现的一个人影。 ……一样一样居然都对上了。 四个人以一种奇异的默契一动不动地站着，一片死一样的寂静。 「是谁让你们来这边的！！！」 耳边突然炸起一阵惊雷般的怒吼。 四个人再也忍不住了，齐齐尖叫。 「我操！！」 「救命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 林楷松开那只手，也跟着他们开始抱头逃窜。 但是前有坟后有鬼，他们再逃也不敢逃到哪儿去，只能原地跳脚。 「叫什么叫！所有人，立正！」 太可怕了，太可怕了，这鬼还会训人…… 训人？ 四个人瞬间静止。 刚刚那句话浑厚无比，中气十足，显然就是人类发出来的声音。 陈叙阳勐地回头：「宋教官？！」 「我靠，那江昀呢？」林楷问。 宋教官瞅了他一眼。 「这儿呢。」江昀站在三步开外的地方说。 还有点儿憋笑的意思。 林楷瞪着他：「你故意的是不是？」 「真不是，宋教官站我后边儿的时候我也愣了会儿，然后他让我别出声的。」江昀没忍住，直接笑了出来，把锅扔给了宋教官。 一群人又是惊吓又是松口气，心情跟坐着跳楼机似的直上直下。 宋教官没跟他们多讲什么，几个人也不想在这种是非之地多留，跟着教官连滚带爬回去了。 国防基地只剩每栋楼的走廊灯还亮着，还有五个人站在空旷的操场上……挨训。 「都疯了吧，」宋教官已经气得不想吼了，不过也有可能是宿舍不隔音怕吵着其他人，「这么晚去后山自寻短见吗？」 「报告教官。」陈叙阳说，「我们错了。」 「废话，没人夸你对。」宋教官说。 几个人憋着笑。 「后山传闻都吓不着你们是么，这么喜欢撞鬼？」宋教官说，「这山都被你们传成什么样了，都没点数，非不信这个邪。」 天边隐隐有下雨的趋势，宋教官打算赶紧训完放这几个倒霉蛋回去。 「嫌冷风吹得不够是吧，脑仁疼不疼？」宋教官挥了挥手赶人，「赶紧回去睡觉，今儿这个点不罚你们了。」 「报告。」陈叙阳又说。 「讲。」宋教官说。 「后山那传闻是真的吗？死过人是真的吗？是坟山也是真的吗？」陈叙阳一连串地说。 「真箇屁，没有坟没有鬼，没有传闻！」宋教官说，「你去了一趟你死了没？」 如此直白的话把陈叙阳吓愣住了。 「报告，那我们看到的坟是什么？」赵飒举手。 「谁跟你们说那是坟？」宋教官问。 「一堆一堆的无名坟啊。」赵飒说。 宋教官表情忽然变得有点复杂：「谁告诉你那是坟？」 一群人突然沉默。 「不是吗？！！」 「……不是。」 宋教官挺无奈地扶额：「这座山之前本来建造低碳的，上面说有人要在这儿搞一片杨树林。」 「杨树林……」林楷喃喃道，「操，那不是一个口红牌子吗？」 「噗。」江昀没忍住笑了一声。 林楷推了他一把：「别放屁。」 「杨树，防沙尘暴的。」宋教官敲了一下林楷的脑门，「但是后来不知道因为什么耽搁了，根本不是坟。」 「那之前有一届学生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后山，而且还有那么诡异的情况。」 同伴跟着一起进山，然后好友没了，自己在山里过了一夜第二天醒来之后发现那群同伴还在国防园好好的。 「哪一个……哦，我想起来了，」宋教官想了一下，「那个学生确实去过山里，不过当时的原因是因为他梦游。」 「梦游？！」 梦游。 一个人做着梦进山，以为身边都是自己的好朋友，然后看见了很多土堆，以为是坟，听见的婴儿哭声是夜猫发情，最后看见的那个人是半夜出来的宋教官。 「那清朝被烧死的那群人呢，是真的假的？」林楷越听越觉得好笑，忍不住问道。 宋教官愣了一下，看向林楷，很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清朝？不是明朝的时候吗？到你们这届版本又变成清朝了？」 「我操，太狗血了！」陈叙阳压低着声音大叫着说，「那教官你干嘛神出鬼没的？」 宋教官咧着嘴笑道：「因为那猫是我养的啊！」 林楷差点儿蹦出来一个鲁豫。 真的吗？我不信。 「你这也太……」陈叙阳彻底噎住了。 第33页 ……太他妈好笑了吧！ 他们几个人和宋教官面对面，脸上的表情都非常古怪，且变幻莫测。 憋。 憋不住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 头顶又一阵闷雷完了之后，终于下起了小雨，水泥地开始浸湿，慢慢变成深色。 几个人一边憋笑一边进了宿舍楼，外面的雨越下越大，稀稀拉拉落到窗上去。 他们淋了一头雨回去，林楷摸着黑拿毛巾擦着头髮，站在柜子旁边。 十分钟之后，宿舍其他人都睡了。 江昀去洗了个手，回来的时候林楷盖着被子，还坐在床上发呆。 他揉了一把林楷头髮，钻进被子。 林楷被江昀身上的一股冷气激了一个哆嗦，两个人肩膀靠肩膀，从冷气里还夹杂着各自身体上的温热气息。 「在想什么？」江昀低声问。 林楷缓缓眨了下眼，垂眸：「没。」 「被吓到了？」江昀又问。 林楷沉默了一下，摇了摇头：「还行。」 江昀陪他一起坐着，突然回想起来刚刚在树林里的那几幕。 四个人在前面走着，林楷很害怕……当然其他人也一样很可怕，不过林楷好像怕得有点过了。 林楷今天一路上都很少说话，裹紧了自己的棉袄，瑟缩着，只盯着陈叙阳光照的方向，不回头，也不像其他人那样到处乱瞟，说话都带着颤。 甚至连步子都放得很轻。 可是这种反应很奇怪，林楷观察过，像陈叙阳和胡斌杰俩傻逼都是惊恐中带着点兴奋，胆子小的撑死了像赵飒那样，哆哆嗦嗦个没完。 林楷不一样。 那种害怕好像是借着这黑夜突然想起了什么的事情，恐惧感是来自于他联想到的那件事，而不是今天的黑夜。 「我以前小时候也去过那种树林，不过不是树林，是竹林。」江昀说。 林楷偏头看着他。 「以前听亲戚说，剧毒的毒蛇竹叶青会生活在里面，身体很小，但是被咬一口就会丧命。」江昀慢慢说着，「可能我小时候……比较不怕死吧，半夜里瞒着我爸我妈去竹林里探险了。」 林楷好奇心突然被吸引了：「你被咬了没？」 江昀摇摇头：「没有，那会儿是夏天，竹林里很热，我被蚊子咬了好几十个包，但是连最普通的水蛇都没有出来。」 林楷觉得有点好笑，轻声笑了几下：「人家见着蛇的跑都来不及，你还巴不得蛇出来咬你。」 「那会儿年轻，好奇心特浓。」江昀无奈地嘆了口气，「我想着既然被蚊子咬了几十个包吧，也不能空手而归。」 林楷两手抱着膝盖，听得很认真。 「后来我往后边儿走，当时你知道吧，我在老家……后边儿是一块空地儿，有野池塘，但是没有人在旁边住，我就过去看看。」江昀说，「结果脚上突然踩到了什么很软的东西……」 「是狗屎吗？」林楷突然说。 江昀没忍住，勐地盯着他：「哎，你这人……」 林楷笑了半天：「错了错了，你继续……」 「那软的东西是土，就有点像小山坡的那种土。」江昀说，「我一踩就感觉到不对劲了，然后我低头一看，土里插了个石碑，我也看不清，就看到了什么亡什么妣。」 「我操。」林楷把被子往身上卷了卷，又菜又想听，「你怕了没？」 「没有，我是个真正的唯物主义。」江昀说。 林楷怀疑江昀在内涵自己。 「但是不小心踩了人家坟也有点儿心虚，当晚回去之后就把我爸妈喊醒，招了这件事。」江昀继续道，「然后我妈被吵醒了本来就很生气，再听到这件事，拿了我爸的皮带就抽我。」 林楷噗地笑了出来。 「不能笑。」江昀严肃地说，「这是对我的不尊重。」 林楷一边笑一边咳：「但是真的好好笑。」 江昀看着他笑了会儿，突然问道：「那你呢？」 林楷笑声戛然而止。 江昀顿了顿：「你为什么……会怕黑？」 第16章 《我要给男朋友递水》…… 为什么会怕黑呢？ 大概也不是怕黑。 经过江昀这么一说，在小树林里联想到的那些场景又铺天盖地卷过来。 遮住视线的血红跟黑夜里涌过来的潮水一样，耳边玻璃砸碎的声音在脑子里炸起—— 他好像被人揪着撞到墙上去，眼前视线所及的景物已经混乱，跪得发麻的膝盖已经感觉不到疼痛……只觉得浑身哪儿都很累。 还有林建民浑身酒气，用力揪着他的头髮痛骂道：「你就他娘的是个贱胚养的杂种！！贱胚能养出来什么？只能让出来畜生！你们娘俩都是一个货色！！！」 这种回忆一旦想起来就会很难收场。 宿舍里只有一扇窗户，月光被外面浓密的阴云挡住了，宿舍里没有任何光线，就像一个很小的密闭的空间一样。 林楷喉结滚了滚：「我……」 「我忘记了，再等等马上都快天亮了。」江昀笑了笑，「睡吧，等什么时候找个白天跟我说，现在说可能太残忍了。」 林楷愣了一下。 江昀躺了下去：「快，睡觉吧。」 第34页 林楷也躺了进去。 等林楷一起躺到床上之后，江昀把被子给他掖好，然后很快就闭上了眼睛。 林楷侧躺着，描摹他的样子。 刚刚已经成为条件反射了，在听到有人说黑和关于封闭的任何词，都会形成一种条件反射。 好在他已经离开了淞州那个地方。 林楷轻轻嘆了一口气，慢慢的，也睡着了。 不久之后，林楷的唿吸声渐缓，慢慢变得均匀起来。 江昀缓缓睁开眼睛。 窗外的雨滴一下一下落在窗户上，有很让人舒心的安神效果。 他看着睡着的林楷，在黑暗中，无人知晓地捋了捋他额前的碎发。 新的一周。 策划已久的运动会终于要开始了，国防基地这边的运动会没有那么花里胡哨，什么大型方阵什么cosy在这里……通通没有。 有的只有开幕式前每个班踢正步的方阵比赛。 枯燥至极，还累人。 别的地方开幕式废嗓子 ，军训开幕式废命。 总教官站在主席台上，在他的左边跟右边，是一群林楷叫不上名字的一堆领导。 没话筒的都是同一个表情，又慈祥又严肃，然后挨个儿按职位大小轮着发言，那些开幕式稿子也不知道都囤了多少年，估计每年都ctrl+c加ctrl +v。 大部队们走着方阵，一步一步踢得脚底发疼。 一个月好歹这么熬过来了，大家都还挺认真，从头到尾差不多三分钟的时间，走正步完了之后，所有人都解放了。 各个班回到各自的区域坐下来，准备开始看比赛。 大概今天是最后一天，国防基地出手很大方，给每个班都准备了一箱橙子。 「我靠，有橙子吃！」陈叙阳吼了一嗓子，像只大猩猩，他冲到箱子的旁边，伸手就掏了两个出来。 「林楷！」陈叙阳喊。 林楷抬头，陈叙阳扔了个橙子给他：「吃！吃亏他们领导！」 宋教官站在队伍的最前面，看了他一眼，嘴角勾了勾，回过头了。 这群学生最开心的就是没有什么事干的时候，就算干坐着聊天也很乐意。 以胡斌杰带头的几个男生一窝蜂涌上来揣了好几个到兜里，也不管能不能吃得掉，反正揣着准没错，回到坐位还不忘给周围的女生扔几个。 「马上男子两百米是不是要开始检录了？」胡斌杰往四周瞅了瞅，问赵飒，「哎，不对，江昀人呢？」 赵飒正努力把橙子皮扒下来，随手往队伍里面一指：「给林楷餵橙子呢。」 胡斌杰：「什么？」 「餵橙子。」赵飒说。 胡斌杰不信这个邪，他们英勇无比的冷酷校霸怎么可能给学委餵橙子呢？ 他一转头过去，看到队伍里面林楷跟江昀挨很近，林楷在看前面一群练习的运动员们，而江昀坐在林楷旁边，贤惠地把橘子肉一瓣一瓣掰下来，餵到林楷的嘴边。 林楷没理他，偏开了头。 江昀笑了笑，在他耳边不知道说了一句什么，不厌其烦地继续橙子放到他嘴旁。 林楷回头瞪了他一眼，居然乖乖张嘴吃了。 胡斌杰：「？？？！」 胡斌杰觉得自己的眼睛受到了冲击。 在那边投石投的很起劲的江昀根本不知道，就在几步之外，一个名叫胡斌杰的目睹了所有的过程。 「你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的癖好？」林楷看着江昀，嘆了口气，「你要吃你就自己剥着吃呗，怎么……」 「我就给餵你吃，」江昀把最后一半橙子塞进林楷嘴里，「前段时间又是发烧又是失眠的，你不知道你自己最近脸色都难看吧？」 林楷刚想反驳几句，又忍不住问道：「有多难看？」 「可能我把你丢给女生人家都不愿意看你的那种。」江昀夸张道。 林楷用手搓了搓自己的脸，发现还真的很干燥，他倒吸一口气，有点相信了：「真这么恐怖？」 「脸很糙吧？」江昀看了他一眼，手伸进箱子里，又拿了一个橙子。 「完蛋了，」林楷仰望着天空，很是忧愁，「我这一张绝世好脸，废了。」 江昀边剥橙子边笑。 广播已经开始催运动员入场了，国防基地的广播音质也很差，说一句话都带着非常刺耳的电流音。 江昀又剥了一个橙子放到林楷手里：「我检录去了，一会儿看我沖第一。」 林楷抬头看着他，做了个加油的姿势：「为了感谢你给我的橙子，勉强为你加个油吧。」 这边运动会也没那么正规，只要到司令台底下报个名字拿一块号码布贴在胸前，就算是检录了。 大冷天的，运动员们有几个穿着短袖在原地蹦来蹦去，又是压腿又是踢腿的，看起来很牛逼的样子。 「男子二百米的运动员，准备进场。」 林楷坐在位置上，很远就看到了塑胶跑道那一侧的江昀，这人把外套脱了，换上了比较舒服的衬衫和运动裤。 跟一众短袖短裤的装逼肌肉男格格不入。 林楷挨个儿瞅了其他的那群短袖男们，黑手臂黑腿，毛髮旺盛，还特别想吸人眼球，不断地做出一些大幅度的动作，表情死拽。 他嫌弃地啧了一声，好多油物。 然后又瞅了瞅江昀，皮肤原本就挺白，放在这样一群人里面，就跟从地方拐来做压寨夫人的良家少男一样。 第35页 够帅的啊。 看吧，真正的帅哥都不会做什么刻意的动作，随便往那儿一站都是焦点。 林楷又得意地啧了一声。 这就是他同桌，真长脸儿！ 班里那群玩手机的终于从位置上站了起来，趴在栏杆上看着江昀。 隔壁国际班不知道是不是起闹似的还是什么，突然开始开始尖叫：「张哲！张哲！张哲！」 林楷看了一眼，这才发现江昀旁边站着一个另外一个还算挺白的男生，衣品挺不错，脚上踩了双匡威，脚脖子还挺细的。 听到唿声之后，这个男生朝自己班挥了挥手。 他就是张哲？ 就是上次找人堵江昀的那个傻逼？ 林楷一瞬间坐直了。 操。 为什么这年头傻逼都有粉丝团，是他妈的江昀不行还是他不行？ 林楷站了起来，也吼道：「江昀加油！」 班里的同学停下了剥橙子的动作，同时回头看着他。 宋教官也挺惊讶。 江昀站在跑道起点，做了几下手腕脚环，听到林楷喊的这一声，眼神飘忽忽落到了自己班级所在的位置。 他看到林楷穿着迷彩服，只有他一个站着，看起来瘦高瘦高的，喊得特别卖力。 林楷又喊：「江昀！第一！江昀！第一！」 江昀轻轻笑了一下。 看来橙子没白餵。 其他同学看了看江昀，又看了看旁边喊得起劲的国际班，终于后知后觉，也跟着一块儿加油。 「江昀！加油！」宋筱第一个跟着喊。 「江昀！第一！」然后是宋筱的闺蜜姜悦。 「江昀雄起！！」赵飒也喊。 陈叙阳就比较刚了，直接嘶声吼了一句：「江昀沖啊！！给我把张哲那鳖孙儿，比——下——去——！！」 张哲的脸色瞬间很僵硬。 林楷继续煽风点火：「我同桌——」 这几下快给他喊得有点儿缺氧了，他深吸一口气：「我同桌江昀！永远碾压所有人！」 江昀乐了，一张俊郎的脸上眉眼弯弯，笑得特别好看，他收到了这些助威声，远远沖他们比了一个大拇指。 裁判走了过来，举起了发令枪。 「各就位——」 江昀收回了视线，蹲了下去，拇指与其他四指张开，虎口紧贴着跑道线。 低头时，刘海遮住了俊朗的眉峰和眼睛，再抬起，漠然的表情直视前方，身旁栏杆处很多女生在尖叫。 「预备——」 林楷在这一瞬间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情。 「教官有给运动员免费提供矿泉水吗？」林楷转头问陈叙阳。 「你太高估这边的基地了，朋友。」陈叙阳盯着跑道有些紧张地说，「当然没有啊。」 连水都没有！ 林楷简直为学校的抠而臣服。 「预备！」 裁判员拿起了发令枪。 「砰——」 这一声动静像是警铃，场上有陪跑的一些同学，跟着运动员们往终点冲去，那边乌泱泱一群人，就算林楷站着也完全看不见到底谁赢了。 没过多久之后，男子两百米的运动员们刚好冲到了终点，他连谁最后都没有看清就已经散了。 那些陪跑的人走出场外，开始给自家运动会递水，然后拍着他们的肩膀是表现不错。 全场几乎都是学生的尖叫，震耳欲聋。 江昀在终点，手腕上戴着红白色的腕套，看着迎面过去的一群人，抬手把腕套扯了扯。 林楷看了一会儿，突然想到什么，转身就跑。 「哎，林楷！」陈叙阳喊他。 林楷没听见，满脑子都是： 江昀也要有人递水！ 第17章 「感谢小楷哥哥给我买可…… 林楷没有理陈叙阳，一阵风地飞过出去了。 陈叙阳莫名其妙地嘟囔了一声：「哎，怎么了啊……」 场上的尖叫声一浪大过一浪。 江昀走出赛场。 络然早就拿着他的校服在外面等了。 「小学那会儿你运动会就是第一，没想到到了高中还是第一。」络然挺开心，把校服给了江昀，扬了扬下巴，「也不知道今年能不能破这学校的纪录。」 「哪这么容易破记录。」江昀接过校服，偏头淡淡地扫视着操场。 「说不定呢，你拉开张哲一截距离。」络然说。 「嗯。」江昀说。 络然觉得他兴致缺缺：「找谁呢，林楷？」 闻言，江昀视线重新落到他身上：「你看见他人了吗？」 络然抬眼对上他的目光，不动声色地皱眉道：「刚不是还在位置上么，然后你跑到终点，他就没人影了。怎么了，要去找他吗？」 班级的位置上，原本站在最后头大声给他加油的人，还真的不见了踪影。 江昀拎着水杯灌了一口：「不了，等他回来再说吧……」 这时候，身后跑步的声音越来越大，江昀声音戛止，和络然双双回头。 林楷拿着一听可乐，跑到他面前之后停下，微微躬着身子喘气，笑着把它塞到江昀手里：「恭喜第一！」 江昀低头看了一眼，是一听蓝罐子的百事，估摸着刚从冰柜里拿出来，瓶罐上还沾着没抹开的小水珠。 第36页 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忽然轻声笑了一下。 「说不参加运动会，当我拉拉队的人是你，结果我跑第一名，你也没过来迎接我。」江昀接过可乐。 「那谁让学校不给运动员准备水？我不得加快点步子，给我们的第一名买水吗？」林楷说。 络然眉头皱了皱，看了眼林楷，转身回去了。 「哦，原来可乐是矿泉水呀。」江昀单手拉开可乐罐，笑着看他。 「老闆娘说只剩可乐跟雪碧了，我让他随便给我一听。」林楷拍了拍他的肩，「行了，接下来没你的项目了，咱回去坐着休息吧。」 他一边伸懒腰一边往前走：「终于，军训要结束了！」 手臂突然被人抓住，林楷回过头，被江昀拽着手臂摁到了旁边的墙上。 江昀笑了笑，又走近了一步，垂眸看他：「那么，你的初吻呢？」 ——赌什么？ ——来票大的，我的初吻。 ……操。 这他妈是他上次的气话记到现在？！ 之前林楷还信誓旦旦说根本不可能有人给他买可乐……妈的，刚刚让老闆娘给他拿雪碧多好。 「兑现诺言吗？」江昀盯着他，眼睛里带着笑意。 几个女生从他们面前路过，眼睛瞪得非常大，然后红着脸低头跑开了。 林楷脸红到脖子根，想到这校霸连捅自己的事情都干得出来，万一他妈的在这种时候…… 「问你话呢？」江昀捏了捏他的手臂。 林楷推开他，耳朵发烫：「下一次，下一次再兑现……」 江昀笑了起来，揉了一把他的头髮：「逗你玩儿呢，还当真了。」 林楷转脸瞪着他：「你这人一天不闲着能嗝屁了是吧？」 「是啊，逗你多好玩儿。」江昀说。 「……无聊！」林楷说。 「回去吧。」江昀晃了晃手里的可乐罐，「谢谢你的可乐。」 男女子二百米都比赛完，短暂地休息了一会儿，江昀拿起那块小魔方疯狂打散又还原，林楷就坐在他旁边看着，特别认真。 「等一下，你第一面拼好之后怎么拼第二面的？」江昀的速度太快了，林楷没琢磨清楚，「怎么拼好第二面的？」 「魔方是一层一层拼的，第一面拼好之后就是一层一层往上。」江昀指给他看，「你看，第一面拼好了，然后你看第一阶，把第一阶的块挪进去。」 他一边说着一边旋转魔方拼凑，第一阶很快被他还原了。 「我靠，好牛。」林楷觉得特别神奇，「再来一遍没看清。」 「行。」江昀耐心地把魔方第一阶打乱，「现在这是第一阶侧面打乱的样子，然后你看……」 陈叙阳在旁边听得云里雾里，他只能认识哪个颜色：「我们学委这认真劲儿啊。」 江昀又掩饰了一遍，魔方第一层还原了：「其实挺简单的，有公式可以记。」 陈叙阳大惊：「还有公式？！」 「就是手法，」江昀解释说，「看魔方的图案，可以用对应的步骤几下把它还原回去。」 陈至渝摆摆手：「听不懂听不懂。」 江昀笑笑：「多看看就会了。」 林楷拿着江昀的魔方低头捣鼓的半天，还是没搞懂，把它丢回给江昀：「算了算了，改天你一句一句教我吧。」 广播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司令台上的广播员接过旁边教官递过来的名单，然后清了清嗓子。 「下面公布男子两百米成绩。」 陈叙阳马上抬起脸。 「第六名，金厉。」 林楷看着司令台。 「第四名……」不是江昀。 「第二名……」又不是江昀。 大家屏住唿吸。 广播停顿了一下，然后道：「第一名，江昀。」 「啊啊啊啊啊！！」 「江昀第一！！」 「卧槽第一！！太长脸儿了！我奶他了！我不是毒奶！！」 林楷也喊：「漂亮！」 江昀自己给自己鼓了鼓掌。 隔壁国际班突然一阵唏嘘，声音还挺大，让人特别不舒服。 胡斌杰看了一眼那群人，其中有一个黑皮男生起闹得最起劲，他很不爽地小声道：「操，他妈的那黑皮有病吧？」 这种带着集体性的贬低语气，让大家突然间有了团魂。 「搞得好像是江昀害张哲拿不到名次似的，谁让他跑小组第三？」赵飒切了一声，阴阳怪气道，「呀，好像隔壁金厉小组第三还是第六名呢，怎么到了你们班张哲连前六名的尾巴根儿都摸不着。」 「你他么算老几？轮到你在这儿逼逼赖赖的？」国际班那黑皮男生指着他道，「你们江昀打得过张哲？哪儿哪儿都比不上，头脑简单，四肢发达！」 陈叙阳瞬间笑了起来，拍了拍林楷：「笑死我了！哎，我头一次听说国际班的人骂别人头脑简单四肢发达！」 胡斌杰对着他们骂道：「头一次听人骂年纪第一头脑简单，比不过就是比不过，让小吊子愿赌服输那么难吗？」 那个黑皮应该是张哲的好哥们儿，煽动群众的本事一流。 「普通班就是普通班啊，说话嘴巴都这么臭，贱不贱啊？」黑皮说，「赛前你们班的江昀还一个劲儿往我们张哲那凑，要不要脸。」 第37页 「咦，张哲呢？拿到名次没有？」林楷装作很惊讶，他问陈叙阳道，「张哲第几名来着？」 「没名次啊。」陈叙阳配合地说。 「那咱们江昀第几名来着？」林楷又问。 「哇塞，我们江昀可是第一名！」陈叙阳夸张地说。 林楷拍拍手：「这实力可真悬殊！」 陈叙阳一点头：「拿事实说话！」 他们吵闹的声音惊动了前面的教官，那些本来在聊天的，纷纷回头盯着这群人，那黑皮男生也怂，骂不出什么来了，只能憋屈地朝他们竖了竖中指。 「真搞笑，说不过人家就闭嘴。」林楷瞪着那黑皮，骂骂咧咧的突然扫到了前面，正盯着自己看的络然，他又操了一句，「国际班真他妈没什么好人。」 江昀笑着拍了拍林楷：「消消气。」 广播里的声音再一次响起：「请刚刚报到名字的运动员来司令台下领奖牌。」 「我去拿奖牌了。」江昀站了起来，「你要不要跟着一起？」 这种天大的好事情，怎么能少得了林楷，林楷挺高兴地站了起来，对着国际班那边大声道：「第一名的江昀要去拿奖牌了！」 成功又引起黑皮一阵无声的咬牙切齿。 「松松劲儿吧，哥们儿，后槽牙疼不疼啊。」林楷一边笑着，一边跟江昀往前走。 江昀一路上都憋着笑：「你幼不幼稚啊。」 「幼稚啊，当然幼稚。」林楷说，「我就是看不上他们这群人眼高手低的，有本事自己上啊，我看他们全身上下也就一张嘴本事比较大。」 给他们发奖牌的是总教官，总教官人特别慈祥，戴了个绿色的军帽，今天不知道他是不是站累了，每给学生发一个奖牌就微笑一下，皮笑肉不笑那种。 很麻木。 无情的颁奖机器。 「男子二百米第一名的江昀。」总教官看了看周围，「人来了吗？」 「来了来了！」林楷赶紧把江昀推到前面去，「这儿呢。」 「第一名，恭喜。」教官朝他敬了个礼。 一旁其他名次的人感嘆道：「第一名待遇就是不一般啊。」 总教官也很搞笑，脚下「啪」地一个旋转，对着他们也敬了一个礼。 「回吧。」敬完礼，总教官催他们回去，「赶紧马上，下一批检录的要过来了。」 一路走回去的时候，林楷心情都很好，嘚嘚瑟瑟的，脚下的步子都轻快了起来。 突然，脖子上一沉。 林楷回头看着江昀：「你把奖牌挂我身上干什么？」 「勒得慌。」江昀说。 奖牌金闪闪的，还沉甸甸，不像小学时候运动会发的那种巧克力金币，戴久了说不准还真有点儿勒脖子。 「哦，勒就往我身上带，那我不勒吗？」林楷给他气笑了，伸出拳头在他面前晃了一下，「是不是缺少毒打啊你？」 江昀跟他比了个大拇指：「倒装句满分。」 「当一天我的专属金牌搬运工吧。」江昀说。 「凭什么？」林楷挑眉看着他。 「凭我今天放过你的初吻。」江昀说。 「操。」林楷立马要扯下奖牌说，「你一天不烦我能死是不是？」 「别别别，你先别急着扯……」江昀拦住了他，「我现在没问你初吻的事儿，你就说你当不当我吧。」 「如果我说不当呢？」林楷斜眼看着他问，偏不让他好过。 「哎呦，我求求你当行不行。」江昀说，「我苦肉计美人计都用上了，求求你卖我个人情呗，小楷哥哥。」 「那我勉为其难同意吧。」林楷看着他笑，「还有我今天给你干什么了，要不要谢谢我？」 江昀看着他，表情挺认真的，思索了一会儿，突然很快的伸手挑了一下林楷的下巴：「感谢小楷哥哥给我买可乐。」 「哎！」林楷吓了一跳，脖子差点缩出双下巴。 江昀大步往前冲去。 「哎，欠不欠吶。」林楷笑着扯了下奖牌，追了上去。 第18章 疼疼…… 在军训基地吃的一个月的苦，可能老天爷看不过去了，到了下午，已经一点儿太阳光都看不见，渐渐地，空中慢慢出现了颗粒状的声儿，窸窸窣窣撞着宿舍的玻璃窗。 陈叙阳坐在宿舍里，巴巴地看着窗户外面，像小鸡思念远在千万里的母亲，还忧伤地嘆了口气：「唉……」 很是应景。 吃午饭时他们就收到了来自总教官的消息，说今天下午没有任何任务，所有人把宿舍里的被子叠好放在床上就行。 也不需要豆腐块，能叠成形就行。 一帮人无所事事，开始把带过来的零食都吃掉，江昀零食带得最多，吃一样分一样，没几分钟就把吃的全部分光了。 窗外的颗粒声越来越大，感觉有石子往窗户上砸似的，让人忽视不了。 胡斌杰往外瞅了一眼：「我操。」 「下雨了？」林楷手里正吃着一根香肠，听见胡斌杰这个带点惊讶的声音，转头问。 「下雪了。」 陈叙阳本来还躺在床上翘着二郎腿，直接一个鲤鱼打挺跳了起来，头差点撞到上铺床板，他鞋也没来得及穿，光脚跑到窗户边趴着。 「我靠！」他大叫道，「真的下雪了兄弟们！」 第38页 他这一生惊动整个二楼的宿舍，其他班的学生也全部挤到窗户口看。 「我的妈！真的下雪了！」 「下雪了？手机天气说市里还是大晴天呢！」 「茗州几年没下过雪了！快让我拍下来！」 一窝蜂的学生热热闹闹挤在一起赏雪，林楷就站在柜子边，远远能看到后山的树上被雪薄薄覆盖了一层，山鸟不见了，耳边只有细杂的颗粒声。 林楷看着看着，垂下眸去，把手中的零食垃圾扔到了一边的垃圾桶。 「几年没见过雪的南方狗，不应该很喜欢雪吗？」江昀突然说，「怎么不去跟他们一起看？」 林楷看了他一眼：「你不也没去吗，南方狗。」 江昀笑了起来，拿了一杯，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热饮递了过去：「我不是很喜欢雪。」 热的阿萨姆，不知道江昀什么时候到小店老闆娘那儿去买的。 「那太巧了。」林楷也没客气，接了过来旋开盖子抿了一口，温热的奶香味在口腔里炸开，「我也不是很喜欢。」 这场雪下的很大，真如鹅毛一样，天边玄乌色的云横盖着，对面的那一栋楼，每一间宿舍苍白的灯都开着，里面的学生也都和他们宿舍的人一样，全部都聚集在窗边，跟雀巢里嗷嗷待哺的小鸟似的，一脸好奇地往外张望。 下午车来的时候，大家把迷彩服和帽子都已经整整齐齐叠好放在床上，等待着下一批学生来接受摧残。 也不知道会不会洗。 大家和刚来的时候一样，一起站在操场上，只不过第一天是大雨，今天是大雪。 林楷一手拿着江昀的零食袋子，另一只手抱了一件江昀的外套，一脸烦躁。 这么个大冷天他居然就穿了件大衣，里边儿是低领的毛衣，下半身脚脖子都露了出来，冷白的肤色一大截，活脱脱一个行走的西北风。 江昀笑着跟在他后面拖着两个人的行李箱。 「林楷你这脸色……」陈叙阳看着他，「你杀人了？」 「我杀你了。」林楷一脸不爽。 陈叙阳直接懵逼，再看看林楷身后的江昀给他使了下眼色，大抵是暂时不要和林楷说话。 陈叙阳问：「昀哥，他惹你了？」 江昀摇摇头：「我惹他了。」 陈叙阳觉得可能自己聋了。 学委惹校霸，校霸还没生气？ 「一年级二班，车来了。」 江昀用肩膀碰了碰林楷：「走吧。」 鹅毛雪落到他们的头髮丝，久久不化，林楷的脸色不太好看……应该说是有点别扭，他把手上抱着的衣服抖了抖，丢给江昀：「你自己的东西自己拿上去。」 江昀刚把行李箱到车里去，腾出一只手接住，又一个反手把衣服兜在林楷头上。 在林楷伸手把衣服拽下来的一瞬间，江昀勾着林楷的肩膀把他死死圈在自己胳膊里边儿：「你真想冻死了吧，不准拿下来，改天儿回学校感冒了我不会再陪你去校医院。」 陈叙阳：「……」 胡斌杰在他后边拱了拱他：「干嘛呢，不上车？」 陈叙阳放好行李上了车，默默去了最前面。 他还是聋了吧，林楷已经不是跟他天下第一好了。 新欢夺旧爱。 大巴车把这一筐人一车一车送走，走的时候，大门口的教官依旧像刚开始迎接他们的时候一样，在门口分别站成了两排，笑着跟他们挥挥手。 林楷一眼就从里面发现了宋教官，瘦瘦高高的个子，应该算是教官群中最显眼的一个。 「宋宋我们走啦！」有人开了窗喊道。 宋教官乐了半天，佯装生气地指了指他们：「没大没小！」 林楷正看得想笑，江昀越过他敲了敲车窗，宋教官看了过来，江昀抛了个飞吻过去，挺认真地说：「谢宋教官不罚之恩！」 就是在感激当时他们四个人去后面「坟山」的探险。 宋教官笑了笑，食指抵着嘴唇做了个「嘘」的姿势。 这些宋教官都帮学生们瞒着总教官没有上报上去。否则知道的人越多，他们这顿罚必定逃不了。 军训之后，学校大发善心，把学生们集体赶回家休了五天假。 这趟一个月旅程的军训实在太摧残祖国的小树苗，林楷直接在家活活躺了五天，除了必要的吃喝拉撒，其他时间一律在床上，浑身肌肉酸痛。 直到五天假期的最后一天，林楷才感觉自己的身体稍微缓过来点儿。 中午十一点的时候，林楷一觉睡醒，睁着眼躺在床上发呆，搁在一旁的手机微信电话响了，林楷拿过来瞅了一眼。 居然是江昀。 「餵。」林楷声音带着哑。 「哎，怎么这么有气无力呢。」江昀听见他这个声音直接笑了起来。 「刚睡醒，魂儿还在半路上……」林楷打了个哈欠，「怎么了？」 「泾域开了一家密室逃脱，里面有射箭和撞球，还有游戏机什么的。」江昀说，「陈叙阳在联繫胡斌杰和赵飒，让我来联繫你。」 林楷突然有点不太爽。 就跟自己好不容易交了个朋友江昀，被以前的好兄弟横刀夺爱了似的。 既对陈叙阳不爽，也看不顺眼江昀。 凭什么先陈叙阳打电话给江昀？ 第39页 凭什么江昀现在和陈叙阳关系这么好？ 操！ 醋了！ 「陈叙阳有嘴为什么不能自己说话，要你和我联繫？」林楷不爽归不爽，理智还知道问一句，「泾域在哪儿？」 「在……这边有个酒吧叫匆绪，然后一条小巷最里边有一个最高的一栋楼上面五楼就是。」江昀说，「你过十五分钟到咱们第一次见面的小巷子吧，我跟你一块过去。」 林楷看看时间，还算早，说不定过去还能有一顿吃的，于是应了下来：「行。」 林楷不吃早饭收拾的很快，刷个牙洗个脸，换好衣服就出门了。 前不久军训基地那边还下了场鹅毛大雪，到了市区里边，又变成了艷阳高照的大晴天，最高温度还在十度开外。 江昀在小巷子门口已经等了挺久的，旁边有一个，很小的小卖部卖一些小零食和小玩具。 有两个孩子穿着厚厚的大棉袄，一个男孩一个女孩，在门口和江昀说话，蹦蹦跳跳的，仰着脸一脸天真。 林楷走过去的时候就看到江昀蹲下来，把从自己兜里掏出几根棒棒糖递给了面前俩小孩，笑着不知道说了句什么，然后伸手揉了揉那个羊角辫小女孩的头。 「江昀。」林楷喊他一声。 这时候刚好颳起了一阵风，树叶被吹得哗哗响，头顶上发了黄的落叶飘下来，飘落到地上，江昀好像没有听到他在喊他，继续和那个羊角辫小女孩说着什么。 倒是羊角辫小女孩发现了林楷，一只小嫩手拍了拍江昀，往后指了指。 「哎，你来了。」江昀说，「那走吧，陈叙阳已经到了，在等。」 林楷心里刚消下去的那点儿不爽顿时又冒了出来，他啧了一声。 江昀以为是自己刚刚没听见他喊他，林楷在这儿跟他置气，他拍了拍林楷：「刚在这儿跟便利店老闆的两个小孩儿玩，没听见你的声音。」 林楷愣了愣，看向他。 他居然以为自己在为这个生气吗？ 也不知道为什么今年茗州这么冷，这个月明明还没到冬至，风往脸上吹感觉就像带着几辈子的仇恨似的，一下一下打人耳刮子。 好在他们动作快，到公交车站的时候还算早，后来等车的人慢慢多了，大家挤一挤倒也不是特别冷。 江昀划拉着手机，应该是在回谁消息。 林楷穿着件薄透顶的外套，搓着手走来走去。 江昀抬头瞅了他一眼，伸手把林楷往自己身后一拉：「你往我后面站站，别待在前面吹冷风，等会儿回去脸僵得笑都笑不动。」 林楷的脸蹭到了江昀的外套，他别扭地往后面站了站。 公交车很快来了，今天车上人不多，可能是因为太冷了，每个人都能坐到座位上去。 「坐前排还是后排？」江昀上车之后问。 「最后。」林楷不晕车，一般能坐后面绝不坐前面。 车上的温度很舒服，刚刚在车站等了挺久，林楷脚脖子都吹麻了，他坐下之后嘶嘶哈哈吹了吹手，手掌往脚脖子上捂了捂。 「冷死了吧？」江昀看了他一眼。 林楷嘆了口气，不客气道：「冷死了，但没完全死。」 「人家大冬天马上棉鞋都穿起来了，你倒好袜子都不穿，能不进风？」江昀说，「冷死你算了。」 林楷回过头想怼回去，自己的脚踝被拽到了江昀的腿上。 「操操操……疼！」林楷马上痛苦面具，「扯着筋了，扯着筋了！你放开，停停停……」 江昀没理他，拽着他的脚踝往自己腿上放了放，离自己更近点儿。 「疼疼……」韧带本就不是那么好的林楷瞬间感觉自己魂魄归西，拽着江昀的胳膊求饶，「哥别这样我错了！我下次多穿点儿！」 江昀拽着他脚踝的手一顿，回头看向了他一会儿，伸手用温热的手掌盖住了林楷的脚踝。 就跟那种大冬天一块冰被扔进温泉里似的，露着脚踝走了一天，把双脚放进木质的泡脚桶里面那种感觉一样。 林楷瞬间觉得很舒服，没再多说什么。 「不嚎了？」江昀问。 林楷没说话，他现在平静下来想了想刚刚说的那几句话好像带着点颜色。 「那谁知道你只是……帮我捂脚踝呢？」林楷瞪着他。 江昀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你以为我要怎么样？」 林楷面红耳赤，没说话。 少年的皮肤本就白，被冬天的风一吹，血管都不会流动似的，整个脚踝就像是被冰水浸泡过一样，透着惨兮兮近乎透明的白。 江昀的手指其实也是冷的，手掌心的温度要更高一些，搭在林楷的脚上，临时让他的脚踝免于受难。 是温热的少年气。 「下次有什么事儿求我，也喊哥。」江昀笑了起来，「包你百试百灵。」 他笑起来看着不是那么不好接近，也没有校霸那股带着针尖麦芒的感觉，特别温和，就跟小说里大家都很喜欢的好脾气学长一样。 还捂着他的脚踝。 他突然想起军训的时候。 江昀和他一起睡。 江昀帮他去大厅里打热水。 江昀帮他揉膝盖，帮他叠被子。 江昀穿着简陋的迷彩服坐在水泥地上，一边笑一边在他面前变法术似的还原魔方。 第40页 林楷耳根红了，偏头看向窗外，小声嘟哝：「谁要求你……」 第19章 我现在的感觉就是很上头…… 这种顶多算是玩笑话，江昀深情款款看着他，估计就是想看看他什么反应。 认真你就输了。 但是林楷还是在江昀这句话下面破了功。 几乎是一瞬间，林楷从脖子到头顶都能感觉得到发烫，窗户被打开着，外面冷风吹过来都不那么刺骨了。 匆绪酒吧离林楷家不远，公交车过去二十多分钟，林楷下了站脸上还是很烫，他烦躁地扒拉了一下头髮。 江昀没注意，在给陈叙阳打电话：「你们在哪边？」 「你从你家那儿赶过来这么快的吗？」陈叙阳声音特别大，林楷站在江昀旁边都能听得一清二楚，「你家不是在城区别墅那儿吗？」 陈叙阳旁边还有乌里哇拉的音乐叫声，有点像在游戏厅，他扯着嗓子喊道：「我们在顶楼，泾域后面的休息室！定位我发给你啊！老闆娘送了我们三十个币，快来快来！」 说完他就挂了。 林楷：「……」 好一个休息室。 这他妈说是棋牌室他都不敢不信。 「他在干嘛？」林楷盯着江昀问道，「老闆娘为什么送了他三十个币？」 「谁知道他。」江昀把手机塞到了兜里，「等等跟他讨教讨教，看看他用什么办法，能领我也领三十个币去。」 林楷脑子里顿时想像起来，娇滴滴的江昀跟老闆娘撒娇，跟个一米八的大虫一样扭来扭去，面容娇羞，老闆娘一脸羞涩，拿出了三十个币。 林楷：「……」 林楷忍了忍：「不行。」 江昀回头道：「什么不行？」 林楷沉默了一会儿，想了想刚刚在脑海里扭成大虫的江昀，啧了一声：「男人，你要矜持，你不能出卖你的美色。」 这天看起来浓云密布，感觉又要下雨一样，匆绪酒吧这个点居然在营业，虽然没有什么大红大紫的灯，不过里面黑漆麻乌的，隐隐约约还能看到一个歌手坐在台上唱歌。 歌手穿了一件黑色铆钉的衣服，头髮黄熘熘的，舞台上是蓝色的，灯光往他身上一打还挺有感觉……但是怎么感觉这么眼熟？ 林楷在外面，他在里面，可能唱得太认真，那个低头深情投入的歌手也没有往外瞅，林楷眯起眼睛看好一会儿也没有看出来那个人是谁。 「看谁呢？」江昀轻轻拍了一下他的后脑。 这个拍的动作轻到不能再轻，就是很轻地在林楷后脑上提醒似的抚了一下。 「没看谁。」林楷收回了视线。 泾域设在商场外面一栋楼里面，楼层很高，在这栋楼里面都是一些没有出租出去的店面。 江昀和林楷顺着陈叙阳发过来的定位走进了楼梯间，不得不说这栋楼是真的特别脏乱，旁边有两个大垃圾箱，墙上用黑色和红色的油漆图画着「禁止随地大小便」，「请勿喧譁」等字样。 乍一看还挺吓人。 不过坐电梯到达顶楼之后就又是另外一种感觉了，顶楼的风景比楼下的药好很多，而且比较干净，也有很多企业在这边办公，虽然人还是不多，起码多少像个人间。 他们出了电梯正想打电话问陈叙阳在哪边，就听到旁边有人在喊。 「这儿呢！这儿！」陈叙阳从门帘子背后探出半个身体，对着他们招了招手。 林楷和江昀走过去之后，发现门帘子背后还有胡斌杰，赵飒和严峋正在那边打桌球。 泾域的休息室是一个差不多五十平米的空间，有两个桌球，四台娃娃机和两台老式大型拳皇游戏机，靠墙的一周围着好些儿个沙发，陈叙阳还点了果茶放在桌上。 「这么多人啊。」江昀看着他们说。 「一共六个啊。」陈叙阳说，「密室这种东西，人越多越好玩，三两个人进去解密，万一解不出来就丢人！」 「来喝果茶，兄弟们。」严峋拿着桌上两杯果茶递了过去，「一杯葡萄，一杯橙子的，你俩来晚了就只剩这两个口味，自个儿挑吧。」 林楷往塑胶袋子里瞅了一眼，一杯葡萄的里面有葡萄果肉，另一杯橙子的，清汤寡水只有橙汁。 「没事，我不挑。」林楷说着把橙子味的递给了江昀，「我要葡萄的。」 江昀挑了挑眉，接了过来：「就这还不挑？」 「那你喝葡萄的？」林楷递给他。 江昀摇了摇头，拿着吸管就喝了起来：「算了，我比较喜欢橙子味。」 「我看到这个老闆娘的本，一共有六本，有两个重恐的，两个微恐的，然后其他就是普通推理密室，感觉这个《古堡之夜》好像评分比较高，比较适合新手，而且又是微恐的。」 陈叙阳拿着手机跟大家介绍说：「刚好我们又是六个人，微恐的，没超出我们的接受范围，而且……我们人多阳气重，不怕！」 林楷五官都皱了起来，地铁老人看手机：「好他妈一个人多阳气重……」 江昀看着他的表情乐了半天。 赵飒推了陈叙阳一把：「你光说几个人几个人……你手机上预约没啊？」 「早定了！」陈叙阳挥了挥手机，「很贴心哦，下午两点的场，我们还可以先去吃一顿午饭。」 严峋在旁边幽幽地说：「我们确定还要吃午饭？不是选的是个密室恐怖本吗？」 第41页 陈叙阳看着他：「有什么不妥吗？」 「叫着叫着yue出来啊。」严峋说，「一顿午饭白吃。」 陈叙阳认认真真想了一会儿：「我订的这个是个微恐的，应该不会吧？」 「反正肯定是活着的。」严峋手插兜里，一副「我就这么一说你随意」的模样。 「那就别吃太多，」赵飒最怂，站在旁边一边看他们打桌球，一边用餐巾纸擦着手心的汗，「我们就随便搞点儿小吃，等等进去说不定吓饱了。」 这一楼拐角的地方有一个电梯口，类似于商场那种扶梯，楼下都是空着的店铺，没有灯，扶梯也像是年久失修了一样，上面都是一些白色的纸屑垃圾和掉落的石灰。 扶梯虽然脏，但围着扶梯开了一圈儿的店铺倒是井井有条，日料韩料烧烤种类还挺齐全。 不像是那种吃了会倒地不起的。 林楷在家里本就没吃早饭，刚刚乘公交车过来的时候就已经饿到疯了，现在闻到这边的香味更不用说。 他恨不得一头扎进那铁板豆腐里面…… 救命啊，为什么这么香…… 「你要吃什么？」江昀看着一排小吃摊说，「你是不是比较喜欢吃辣的？」 之前在军训的时候他尤其喜欢吃小卖部的脆骨烤肠，除了烤肠本身好吃之外，小卖部还赠送辣椒面蘸料，每次老闆娘给江昀的蘸料一般都是给林楷吃。 「啊。」林楷应了一声，「我口味比较重。」 「要吃辣的吗？」江昀问。 「暂时先不要吧，前段时间刚吃过，」林楷想了一想，期中考试前后还是先不要作了，「我胃不太好，这段时间先少吃点儿。」 「怎么会胃不太好呢？平时在家不吃饭吧？」江昀瞅了他一眼，似乎看透了一切。 「一觉睡到中午了还吃早饭吗？」林楷说。 江昀手插兜里，吊儿郎当盯菜单看了会儿，「……章鱼小丸子芥末味儿的？」 林楷简直震惊了：「章鱼小丸子他妈还有芥末味的？」 简直笋妈妈给笋开门。 「你不是说你比较喜欢吃重口味的吗？」江昀和老闆说，「一盒番茄味，一盒芥末味。」 林楷：「？？？」 林楷一时不知道说什么，伸出的手拦也不是，推也不是，表情非常复杂：「哥，重口味也不是这么个重法啊……」 「男人不要临阵脱逃。」江昀笑着把芥末味的递给了他，「好好吃吧，算我请你的。」 说完他就往中间的位子上走去。 激将法还出来了。 林楷咬了咬牙，沖老闆道：「老闆！」 江昀顿住脚步，回头看他。 怎么着，想退？ 林楷的后脑勺毛茸茸的对着他，一边说话，头上呆毛还随着说话的振幅一晃一晃，有点可爱：「来瓶雪碧，冰的。」 最后也没退，只死要面子的买了瓶雪碧。 江昀心情顿时大好。 其实他给林楷买那芥末味的时候早就看清楚了，也不是什么黑暗料理，就是普通章鱼小丸子，旁边放了三个黄豆粒大小的芥末。 比较猎奇，但是味道真的挺不错。 陈叙阳那帮人还在选砂锅口味，江昀坐在林楷对面，看着林楷拿签子戳着章鱼球，小心翼翼地往芥末上蘸了一点儿。 林楷很快伸出舌头舔了一下。 江昀就看见他粉红色的舌头灵活地钻出来一截，又飞快缩回去。 心脏不可遏制地停滞了一下。 有点可爱…… 「你买的这芥末不行啊，没我们超市那儿的后劲大。」林楷舔了一下没感觉，又试着蘸了一大团放进嘴里，没过三秒直接捂住了脸，「……我的妈！」 后劲来了。 林楷疯狂开始灌雪碧，但是还是被沖得眼泪都冒了出来：「要死了！雪碧没用！」 「芥末又不是辣，吃辣的喝雪碧才管用。」江昀笑个半死，坐到他那边儿去给他递餐巾纸擦眼泪。 「笑屁啊！」林楷接过餐巾纸擦了擦，一边流眼泪一边瞪着他。 「不好吃你别吃啊，就这么几个球，我把我的给你就是……」江昀感觉自己玩大了，把自己的章鱼小丸子推过去。 林楷泪水涟涟，咳嗽都咳得眼尾通红，嘴唇也是红的，跟个樱桃似的，鲜嫩得想让人咬一口…… 江昀顿住了。 「林楷你怎么哭了？」赵飒端着一盘子冷串坐到他们对面，把江昀的章鱼小丸子往旁边推了推，「江昀你欺负他了？」 江昀哭笑不得：「怎么就成我欺负他了？」 「对！他欺负我！」林楷指着江昀，赶紧跟赵飒说，「你兄弟被揍了！」 「这不在哄了吗。」江昀掰着林楷的脸转向自己，「我瞅瞅眼睛红没……」 「我现在的感觉就是很上头，真的上头。」林楷盯着江昀说，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在往上升。 玉皇大帝要来迎接他了。 看了一会儿，江昀突然道：「眼泪憋回去呗。」 「你把我搞哭了还让我别哭，谁给你这权利？」林楷瞪着他，「这是我的眼泪，我想让它什么时候停就什么时候停。」 「你这样很丑。」江昀严肃地说。 林楷：「……」 「哎，怎么打起来了？」严峋路过他们，问赵飒道，「什么情况？他俩在说什么……谁把谁搞哭？」 第42页 赵飒咬着筷子一脸茫然看着他俩，感觉不太对劲，有感觉好像应该这样。 陈叙阳和胡斌杰也过来了，看着林楷愣了愣。 「这什么情况？」陈叙阳问，「咱学委把校霸给揍了？」 胡斌杰也很茫然：「不知道啊，但是总觉得好像……挺应该？」 「我也觉得……」陈叙阳说。 第20章 致了命了，庞然大物 由于大家都是第一次玩密室的菜鸡，还是带着迫不及待的兴奋的菜鸡，这顿饭吃得格外快。 陈叙阳预约的两点，其实他们一点过去一些的时候就进去了。 老闆娘刚送进去第一批玩家，坐在位置上盯着电脑监控屏幕，偶尔拿起对讲机说几句话，刚刚打撞球的休息室现在多了好几个女生在，一回过头看到林楷和江昀眼睛都直了。 「小姐姐，两点钟的《古堡之夜》可以提前进吗？」陈叙阳跑到柜檯那边问店长说。 「今天《古堡之夜》上一批玩家没走完就退出了，可以提前进。」店长说。 「没走完？」严峋说，「你这不是微恐的吗？」 「说是说微恐，但是微恐的这个程度……」店长小姐姐想了一下，「我们是按照我们这个元的标准来定的，但是至于玩家的体验感这个……我们不太能直接确定。」 简言之，就是有的玩家胆子太小可能会中途退出。 众人一片沉默。 「所以……还进去吗？」赵飒腿已经开始软了。 严峋也开始有点犹豫。 「进！干嘛不进！来都来了！」陈叙阳把手机往店长面前一递，「我们现在就进！」 店长扫了一下他们的码。 「微恐的还有人走不完？」林楷说。 「别小看别人哦。」江昀指着旁边的招牌海报，「大型沉浸式机械密室， npc数十人。」 他敲了敲海报：「划重点，数，十，人。」 「我们六个逃得出去吗？」胡斌杰问江昀。 「不急。」江昀说。 胡斌杰顿时放下心来，江昀成绩那么好，脑袋肯定也灵光，而且还有林楷这个学委，有这两个大腿子说不定他们能直接通关。 江昀接着说道：「逃不出去不是还可以投降吗。」 胡斌杰：「……」 店长对用讲机和那边的工作人员联繫了几句，在手机上点了几下：「好了。」 围着海报站成一个半圆形的众人顿时回过头去。 「我们这个密室是在楼下，一共有两层，每一层都有好几个密室，具体是几个，我在这边不透露了，反正能打开的门就都是密室。」店长看着他们说，「等一等我们乘电梯下去，然后进第一个密室，第一条线索我会告诉大家，第一个谜底解开之后，后面就是需要大家自己去解密了。」 众人点了点头。 过了一会儿，工作人员过来带领他们乘电梯到第一个密室去，这栋大楼是废弃大楼，一般都是用来办公的，很少作为商场，所以这边的房租比较便宜，确实挺适合用来做密室。 他们出了电梯之后就看到一整层楼当中都是一间一间锁好的房间。 工作人员跟他们介绍说：「这边以前其实也是一个商场，后来大家都跑路了，都没人来。」 「有那个感觉了。」陈叙阳捂住胸口。 「现在退票还来得及。」工作人员笑着打趣说了一句。 「退什么退啊！来都来了！」陈叙阳说，「我就不信了，你们这微恐的能把人吓道哪儿去。」 工作人员输着门口的密码，开了第一个密室。 密室特别大……可能也是因为房租便宜，不租白不租，道具什么的也都挺齐全。 沙发，檯灯，老式的唱片机壁画，还有上头的水晶灯，也都布置的蛮好看的。 「带到了，带到了。」工作人员在对讲机里面和店长联繫了一下，然后和大家说，「因为这个密室恐怖程度我们不能说了算，如果大家在过程当中有任何不适的情况，可以向天花板举双手，然后挥一下，站在原地不要动，我们会立刻停止npc的表演，所以大家不要害怕出不来。」 工作人员笑了一下：「第一个密室是有灯的，但是后面会有无灯的情况，密室的要求也很简单，如果你解不出来的话，可以用对讲机提问，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千万不能殴打npc。」 江昀往后看了看，林楷还没进来。 他退了几步，探了个头出去：「林……」 这一探头出去，差点跟正要走进来的林楷一嘴撞上去。 两人身高差不多，江昀探头出去的时候，嘴唇轻轻擦过林楷的头髮。 「我……」林楷被吓了一跳，费好大劲儿才憋回一句脏话，「还没进密室你就想下手是不是？」 「我这不是怕你迷路了。」江昀拉他进来，顺手把门关上了，「赶紧进来，马上要讲前情提要了。」 林楷走进这个密室，他跟个初入陌生场所的小萨摩耶似的，毛茸茸的脑袋先往四周瞅了瞅，然后发出了今天第一句赞嘆：「布置得还挺好看。」 工作人员在前面讲着对讲机的使用方法。 密室很新鲜，林楷比较在意周围的环境，注意力不太集中，伸着脑袋东看西看的。 江昀看着工作人员，只伸出一只手揉了揉萨摩耶的头髮：「认真听，能不能逃出去得靠你呢。」 第43页 「……哦。」林楷耳根子红了一下，挺快地回过头。 「这个密室是恐怖本，相传，在古老的王国里面有一个神秘的古堡，距今已经有两千多年的歷史，由于古堡的主人曾经死于非命，至今没有人去打扰。可是在前不久，这一座古堡突然传来了很多琐碎的脚步声以及人声。」 工作人员给他们讲解着这个密室的前情提要：「收到上级领导的任务，你们被派送前来调查古堡主人的死因，你们虽为调查小组，可是很奇怪，每一次你们四个人出去的时候，总会遇到一些大大小小的问题。」 「你们之中有一个人是卧底，并非来自于你们同一个调查小队，而是另外一个竞争对手手底下派过来。」主持人说，「卧底的任务是隐藏自己的身份，然后把最终古堡的秘密放到他们的通讯箱当中。」 「通讯箱是一个巴掌大的盒子，这个是不会直接出现的，也需要卧底一个一个去找。」 「这不是剧本杀跟密室合二为一了吗！」陈叙阳冒着星星眼说，「太刺激了！」 「这个卧底他没有杀人动机，」工作人员笑了笑说，「对好人没有威胁的。」 「现在开始抽籤。」工作人员拿出了一个纸盒子，「一个人抽一个，拿到字母的是卧底。」 他们每个人去拿了一张。 林楷看了一眼自己抽到的纸，面无表情地把它合上了。 「对讲机你们拿好，一人一个。」工作人员把对讲机发给他们，「第一个线索在你们右手边的墙上，由右手边的墙上可以解开桌子上的密码箱，得到密码箱里的钥匙可以打开第二节 密室，第二间密室开始就会有无灯场景， npc也会不定时出现，可以先做一下心理准备。」 工作人员交代完一切之后就离开了。 大门「砰」一声关上，密室陷入了安静。 这种密闭的环境让林楷突觉得不太舒服，就跟悬崖上的人突然坠入海底似的，一阵微妙的窒息感。 林楷看着旁边的墙，古堡是欧式建筑，墙上都是一些有名的画，看起来好像没什么特别的东西。 陈叙阳自知才疏学浅，回头瞅着林楷：「你认识这些画吗？」 林楷看了一会儿，指着一幅画说：「认识这个，《蒙娜丽莎》。」 「三位数密码。」江昀在留声机那边研究桌上那把锁，「字母锁。」 「这画有什么意思？墙上有机关？」林楷伸手摸了摸，也没有感觉到什么地方凸起，「也没啊……」 突然轻轻的「嗒」一声。 「啊……开了。」江昀说。 「什么？」林楷勐地回头。 「密码锁。」江昀也很茫然，手上拿着的密码锁已经被他打开了。 陈叙阳：「？？？」 「你输了什么？」赵飒问。 「达文西的缩写啊。」江昀说。 「就……开了？」林楷整个人震惊住了。 这密室难道不是四星级的难度吗？？ 「我看看里面是什么……一把钥匙。」江昀拿起来看了一下，那个钥匙可能是被拧的次数太多了，都弯掉了。 「它为什么是弯的？」林楷凑了过去，盯着那钥匙，嘴角抽搐了一下，说出了心里话，「好丑。」 江昀直接给逗笑了：「怎么着，你对弯的有什么意见啊，人家钥匙做错了什么还要被你嫌丑。」 林楷啧了一声。 「要不要现在开？还是做一会儿心理准备？」江昀回头问他们。 林楷刚想说话。 「开吧开吧。」陈叙阳在后面催道，「让我看看下一间房是什么情况。」 「林楷开吧。」江昀把钥匙放到林楷身上。 林楷拿着钥匙，皱着眉有点犹豫。 「一起出来玩就别一副心情不好的样子了。」江昀捏了捏他的耳朵，「好歹花了钱，来都来了，多少也要有点参与感啊小祖宗。」 他说话的语气里面带着一点无奈。 怎么办呢，自己的同桌自己哄呗。 陈叙阳：「……」 严峋：「……」 陈叙阳小声道：「我怎么觉得这么宠溺……」 严峋：「完犊子了，柜门堵不住了。」 「你想开吗？」江昀看着林楷。 这种哄人的语气对于林楷来说杀伤力是巨大的，特别还是面对着江昀。 有的人一旦温柔起来，就让人遭不住。 林楷脸一直红到脖子根，他拿着钥匙像拿了个烫手山芋，他低头沉默了一会儿：「嗯，我开吧。」 钥匙插入锁孔旋转了一下，门被打开。 簌。 所有房间的灯光都灭了。 突如其来的黑暗让所有人陷入了一阵爆炸式的尖叫：「啊啊啊啊啊啊——」 「卧槽卧槽！」 「怎么黑了！！」 刚进密室的那种疯狂窒息感包裹住了林楷，黑色的潮水从头到脚淹没了他。 视线所及范围之内一片漆黑，根本看不清前面是什么，人最害怕的东西就是未知和无尽的黑暗。 以前被关进卫生间的那种记忆，如翻滚的海浪一般一阵一阵涌上来。 ——爸爸，你开门…… ——我以后不会再把电视机调这么高了，不要打了…… ——爸爸，我胃好疼啊。 正在此时，耳边背景音乐突然传来一声低低的小孩子的哭声，特别阴森，就跟鬼故事里面那种童谣一样。 第44页 混杂着滴答滴答的水龙头往下滴的水声…… 「不要……不要把我关在这里……」 林楷瞳孔骤缩，突然一阵头皮发麻，从头顶到脚底都是软的。 他下意识后退一步，伸手往后一抓，抓到了身后江昀的……腿。 ……致了命了，庞然大物。 第21章 【三章合一】 你好，麻烦…… 现在还是秋天, 密室里由于太冷都开了暖空调，刚刚进来之前他们都已经脱掉了一件外套，放到休息室那边的储物柜里。 江昀今天本身就穿的少…… 林楷突然就不敢动了。 好致命…… 这一把抓住的感觉让林楷脑子里那股潮水瞬间又退了下去。 他第一次触摸除了他自己的以外的……好像和军训洗澡的时候看到的那会儿一样。 「看到了什么看到了什么！」陈叙阳大叫, 「有真鬼吗！」 「暂时……还没有。」林楷说。 脑子里全是「卧槽我居然握住了这也太准了吧操」的飞着弹幕的石化自己…… 「往前走走呢。」严峋直接闭起了眼睛。 这种危险至极的场面林楷有点慌了，他往后面轻轻拍了一下：「喂，你先动一动……」 江昀：「……」 林楷：「……」 命运为什么要搞他。 为什么又拍到了那个位置？！ 「你……」江昀气得直接抓住了他的手腕，把他拽到后面去，压低声音道, 「你想在前面我都不让你在前面了，还摸上瘾了！」 林楷理亏，没多说什么, 被江昀一拽就拽到了他后面。 江昀往前走的时候听见林楷挺小声说了一句：「哎，真是巧合……」 江昀本来还挺好气，这会儿被林楷一弄又搞得有点儿想笑，他憋着往前走。 密室上方的灯陡然亮了一下红色的光, 但只是闪烁了一下，很快就灭了。 这间密室是卫生间模样，抽水马桶盖子盖着, 浴缸旁边有一个密码门, 总体看着好像没什么特别的玄机。 他们进去之后, 第一间密室的门缓缓合上了。 「那抽水马桶为什么盖着？」赵飒说，「我感觉里面肯定有东西！」 「我去掀开看看。」严峋走过去。 陈叙阳又菜又想看：「我也去！」 他们屏住唿吸, 等着里面突然伸出只手或者跳出个什么东西，他们一掀开。 严峋把它掀了开来。 「这什么……啊！」陈叙阳看了一眼直接被劝退，「又是血！」 胡斌杰去试了试能不能沖，发现按键按不动：「林楷，这马桶沖不动哎。」 「可能那就是个道具吧。」林楷把洗手池的水龙头打开, 居然又是清水，他想叫江昀过来看看，一回头发现江昀不见了。 ……刚刚不是还在他旁边吗！ 「我操江昀？！」林楷勐地回头碰了碰，没有之前碰到的那个触感了，「要死……江昀！」 背景音乐一直回放着小孩的哭声，胡斌杰大声回应了一句：「什么？□□谁？」 旁边突然响起了很轻地一阵嘆息：「说点吉利的话吧，我的祖宗。」 声音从下面传来的。 林楷低头。 江昀蹲在地上正瞅着他，一脸无奈的笑意。 「你干嘛呢？」林楷也蹲了下去。 「这柜子能打开。」江昀拨了一下柜门上，「这上面有把锁。」 「能看得清吗？什么样的锁？」林楷凑近了去摸，摸不出来，「这是几位数的？」 「这不是密码锁，你往下边儿摸。」江昀握住了他的手。 黑暗中温热的触感让林楷的唿吸乱了一秒。 江昀带着他的手去碰锁的底部：「他是个钥匙，你摸到没？」 江昀的手骨节分明，就算在这样光线昏暗的地方，林楷一样能够感觉到这只手是有力的，就跟压孙悟空的五指山似的，握住了谁就逃不掉了。 林楷在这样的触感当中失了神。 「林楷。」江昀说。 「啊。」林楷回过神来，「对，锁，要找钥匙。」 「我找到了一把钥匙！」严峋说，「在这边毛巾堆里的，哪边有锁吗？」 江昀松开了林楷。 「这儿！」林楷慌慌张张跑过去，到严峋手里去拿钥匙，「江昀那儿有个柜子，上面有把锁，你给他试试看。」 「有锁你喊一声就是，跑过来干什么，」赵飒瞅了他一眼，「迎接我们吗？太客气了！」 严峋去那边把柜子成功打开了，柜子里面有一张纸条，严峋拿起来：「上面有字。」 这时候墙上的小孩哭声突然换了，换成了一个带有电流重金属声音的男声—— 音响滋滋了两下。 「尊敬的客人你们好，欢迎来到我的古堡，我的古堡有些大，正常这个点儿的时候客厅正门不开放，所以我设计了一个密道，只可惜这个密道每一次只能通过一个人，希望大家都能够有序进入。」 江昀划重点，跟林楷说：「就是说一次性只能通过一个人。」 林楷点点头。 「噢，对了，如果进入了密道，被传送到了错误的房间也请不用担心，每个房间门的密码我都已经藏在了不一样的角落，希望你和我的朋友们玩得愉快。」 第45页 电流声跟电视机的雪花频道一样，滋滋闪了一声，就消失不见了，周围再次陷入了一片安静。 众人互相看了一眼。 「密道只能一个人通过，而且会把大家传送到不同的房间去，会有单线任务。」江昀说。 「就是说可能跟同伴传送到一起去，也有可能跟他的『朋友们』传送到一起去。」林楷表情有点严肃，「那么他的『朋友们』是谁？」 陈叙阳：「……」 陈叙阳：「你别这个表情看着我，有点吓人……」 严峋沉默了。 胡斌杰直接放弃：「兄弟们，我觉得我们对讲机可以用起来了，问问小姐姐怎么破吧。」 赵飒也有点崩溃：「单线任务我不可。」 林楷看着密道没说话，眉头紧锁。 「怕了？」江昀低声问他。 林楷看了他一眼，出奇地没有反驳。 「没事儿。」江昀揉了揉他的头髮，「就是个密室，都是真人，再不济也有对讲机。」 林楷点了点头。 江昀在进入密室之后一直关注着林楷的变化，不知道是不是畏黑，灯全黑的时候，林楷的反应有一点大，手指控制不住会想要抓住一些什么。 先不说一不小心他用力抓小小昀的时候差点把他给抓弹起来……有光和无光情况下的林楷是两种不一样的状态。 很明显在有光的情况下林楷是正常的。 而在全黑的时候，特别是第一道门关上，林楷的唿吸就不平稳，下意识会往有墙壁的地方靠，去寻找安全感。 感觉不是单纯的怕黑，而是突然遇到这种环境的条件反射。 「对，管他后面是谁，反正都是真人。」陈叙阳说，「我先进吧，我喊你们来的，我起个带头作用。」 陈叙阳二话没说就进了密道。 那个密道空间比较狭窄，但是进去之后有一个巨大的箱子，看样子应该是传送的箱子，上面有滑轨，跟个小型电梯一样。 陈叙阳在里面挥了挥对讲机：「随时联繫啊。」 这个密道上面和左右都可以移动，包括江昀还注意到这个密道是可以旋转的。 陈叙阳进去之后紧跟着就是严峋胡斌杰和赵飒，赵飒最惨，进去了之后还磕到了头，特别响亮的一声「咚」。 林楷和江昀走在最后，他们蹲着，看密道缓缓回归原位。 然后他们静止了，谁也不迈出第一步。 「进去吧。」江昀轻轻推了他一下，「我给你垫后。」 有人主动说，我在你背后，我给你垫后，这种感觉是很踏实的。 林楷回头看着他：「你等等来吗？」 江昀愣了一下。 不太明白林楷为什么问这句话，但是这样的语气让江昀心里忽然一软。 跟小狗狗走丢了找不着家似的，碰着对他好一点的就想让人一直陪着。 「来。」他说。 「行。」林楷说，「我先进去，尽可能破房间出去找你。」 「没事儿，就是个游戏，不知道就直接问前台密码。」江昀说。 「要什么对讲机，别小看我，我可是学委。」林楷勾唇笑了一下，「走了。」 他去了密道的箱子里。 在传送箱即将旋转的最后一秒，江昀飞快地把对讲机塞过去，低声说了一句：「随时跟我联繫。」 传送箱启动，旋转了一百八十度，林楷被送往另一个房间。 江昀看着密道没动。 他坐在地上思考了一会儿，转动对讲机联繫前台：「你好，前台吗？人工调整一下，把我送到刚刚这个玩家的房间去。」 _ 根据这个传送箱，大家分别到了不同的房间去，林楷在传送箱里面感觉到传送箱是把他往楼上带的，所以他现在应该是在二楼。 有点儿恐怖密室那味儿了。 这一间密室有灯，林楷从传送箱出去的时候，感觉心里稍微好受一点。 起码看得见，不是盲人摸象。 林楷到达的这个房间是一个储物间，虽说是储物间，可是它的面积却比前面两个密室加起来都大，林楷看了一圈也没有发现什么活人的迹象。 这都已经第三个密室了， npc呢？ 林楷啧了一声。 骗钱密室。 储物间有很多废弃纸板，还有一些梯子架子什么的，靠在墙边围了一圈，还有窗户能直接看到楼下的匆绪酒吧。 特别接地气。 不过这个储物间没有门，在最靠近窗户那边有一块矩形的材质和其他地板不一样，颜色也不一样。 林楷过去敲了敲：「空心的？」 他刚说完下面就传了一声暴喝：「我操，谁啊！」 林楷被他这一声吓得，差点一个后空翻出来，他听了听声觉得很耳熟，又敲了敲地板：「陈叙阳吗？」 「林楷啊。」陈叙阳似乎嘆了口气，「你怎么在我楼上啊？」 「我怎么知道。」林楷说，「我这边是个储物间，你那边什么情况？」 「我这边是客房，但是这个客房有三张床，三张床上都盖了白布！很诡异你知道吗！」陈叙阳嗓门直接大了起来，「然后每一张床上躺了一个人，真人那种！」 「我这好像没npc。」林楷说，「你看一下你那边有没有密码锁或者什么。」 第46页 「有一个密码锁，五位数的！」陈叙阳说。 「你要破解密码，那个线索应该在你那边，你先找一下，我也先看一下我这边还有没有什么门。」 林楷在房间里面找了一圈，终于在一个大的木板后面发现了一扇门，那扇门上被画了一个大大的红叉，上面贴了一张纸条。 ——千万不能打开！ 林楷瞅了一眼，密室常用套路。 千万不能打开，就是一定要打开。 不知道会不会贴脸杀。 林楷深唿吸一口气，拉开门。 与此同时他感受到另一股，力量从门的那一边往同方向推过来。 林楷称光线在视网膜内残留的最后一秒看清了对方。 林楷笑了一下：「江……」 所有的灯光再次熄灭。 林楷的声音戛然而止。 一阵非常急促又大声的警报声响了起来。 然后那个重金属声音又开始了。 「忘了告诉大家，千万不能打开标有红叉的门，里面都是我的好朋友，我的好朋友们都在休息，他们虽然看不见，可是他们可以听到声音……如果他们被打扰了……」 「他们很不幸，他们……」电流声开始接触不良，「会很生气的……」 楼下陈叙阳的房间传来一阵骚动，然后是陈叙阳的一阵爆粗：「我操啊！活了！！」 这边密室隔音不好，其他房间的尖叫声和npc的嘶吼声也开始喧嚣。 打开门的那个房间突然出现了抽水马桶的水声，然后开始无尽的水龙头放水的声音。 滴答，滴答。 进了溶洞一样，每一滴都有回声。 那个小孩的哭声又来了。 「好冷啊，我唿吸不过来了……」 「谁能救救我……」 「还有人在吗……」 背景音乐开始大声播放这座古堡里面的人死之前的声音，最突出的是小孩的声音，童声最尖锐，最能戳人心。 江昀几乎是一瞬间就发现了林楷的不对劲，这是第二次，他完完整整看着林楷从很开心地笑着到笑容僵止。 「你……」江昀伸手去拉他。 林楷的手指冰凉，连同掌心都是冷的。 漆黑的空间，除了他们以外，各个密室都是不停的尖叫和拍门声。 江昀听着不停传过来的npc的嘶吼，电光火石之间，他打开对讲机：「喂，都在吗？不要吵！刚刚提示说了他们是看不见的，只要不发出声音npc就不会攻击你们！」 这个密室不知道是不是太过于沉浸式了，大家真的开始觉得自己就是来探险的调查小队，于是其他几个人都安静下来。 然后npc的嘶吼也开始慢慢放低了下去，动静变小了，直至消失。 寂静的空间里面，林楷的状态被无限放大。 喘气，大口的唿吸声。 像一个溺水的人落到水底怎么样都翻不了身，爬不上岸…… 江昀皱着眉，紧紧抓住林楷，压低声音道：「林楷，林楷？你还好吗？」 窗户被隔光膜封住了，能照进来的光线不是很多，江昀适应了这种黑暗，低头去看林楷。 林楷唿吸还是很不平稳：「看不见……」 「我在这儿。」江昀说，「你跟着我就不会丢，可以吗？」 林楷只觉得胸口发闷，狭小黑暗的空间把氧气也挤走了，他提不起气儿。 「我还行……」他缓了一下，轻声问，「你那边……有门吗？」 「有一个，需要找磁卡。」江昀说，「我那个门应该是通向出口了，门缝能看到外面的走廊。」 「什么样的磁卡？」林楷说。 「巴掌大小，酒店房卡的两倍差不多。」江昀有点担心他，「你去我那个房间吧，我那边好像有座椅。」 林楷觉得有点儿缺氧，用气音问：「你……是卧底吗？」 江昀垂眸。 周围就剩滴答的轻微水声，还有林楷又粗又沉的唿吸，楼下不知道是不是陈叙阳在努力地试图解锁木门，偶尔会传来几声不轻不重的脚步声。 「你是不是……」林楷又问了一遍，「你是不是那个卧底？」 江昀沉默了一下，认真地看着他：「我不是。」 林楷进了江昀那边的房间，水龙头的滴答声，瞬间高了一个音量。 江昀感觉到林楷手把他抓得更紧了。 「有水。」林楷似乎很紧张。 「假的，就是背景音乐。」江昀安慰他说，虽然他并不清楚为什么水的声音会让林楷的反应这么大，「我看过了，这边没有任何液体的东西，什么都没有，特别安全。」 林楷抬头看着他。 「你先坐着休息会儿，我先出去找找，咱们这一层是没有npc的，不然赵飒和胡斌杰真的只能靠对讲机出来了。」 江昀让林楷坐到椅子上，他扶着林楷坐下去的时候，发现林楷的身体特别僵硬。 「你真没事吗？」江昀皱着眉。 得到的只是林楷的一阵紊乱的唿吸，还有林楷越来越冷的手指触感。 连平时耍脾气的一句「怎么可能有事」都没回应他。 江昀沉默了一会儿，转身就要去刚刚林楷来的那个房间。 「不行……」林楷突然拉住江昀，就像溺水的人抱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样。 第47页 林楷胸口起伏得更厉害，看起来很难受。 江昀想笑着调侃，缓解他的紧张情绪。 「我不能一个人……」林楷只记得进密室之前江昀和他说，如果想求他什么事可以喊「哥」。 于是下一秒，江昀就听见林楷带着浓重的鼻音喊道：「昀哥……」 江昀没有考虑，拉着林楷出来了。 周围太乱了，林楷出来的匆忙脚下，不慎绊到了一根钢筋道具，整个人不可控制的往江昀身上倒。 江昀回过头：「你为什么……」 话音和碰撞的动作一块静止。 唇瓣之间的柔软触感，莫名的快感直接冲击着林楷的大脑……疯了。 就在这时，木地板上的门被打开了。 「操！林楷你知不知道楼下三个鬼追我！」陈叙阳以飞快的速度爬了上来，然后盖住那个木地板。 「妈的，你这还有点光，你知道我们楼下简直就是瞎了一样……」 陈叙阳坐在地上大口唿吸，他缓了一会儿，一个转头，看到了以诡异姿势抱在一起不知道是他接吻还是在干什么的江昀和林楷。 陈叙阳：「……」 前台在吗，他请求下楼继续当瞎子。 _ 两个人火速分开，双双陷入了沉默。 「你们……」陈叙阳像是发现了什么惊天大秘密一样，「你们」了半天没说出什么话来。 广播里的电流声突然响起了一句：「恭喜客人，反杀成功。」 林楷抬头。 周围的灯突然亮了。 陈叙阳盯着林楷：「你们刚刚是在……」 林楷深吸一口气。 瞎鸡巴编个理由吧。 「……反杀npc？！」陈叙阳指着他们说。 「咳！咳咳……什么？」林楷震惊地看着他。 「牛逼啊！我的楷！」陈叙阳沉浸在自己的幻想当中，「绝对是你们把npc反杀了！」 林楷：「……」 江昀：「……」 另一边，无意触动了驱赶npc开关的赵飒待在自己的房间不知所措。 地板上那门滴了几声，胡斌杰和严峋也上来了，然后没过几分钟赵飒也上来了。 目前所有密室都处于亮灯的状态。 「厉害啊。」江昀看着他们，「你们都是自己出来的？」 「对讲机。」严峋诚实地说，「除了当时被吓道的时候，一直忘了有对讲机这个东西存在。」 「哎，你们仨怎么在同一个房间？」胡斌杰问。 「我不是啊，我是刚逃难上来的。」陈叙阳马上自证清白，「真正在同一个房间的是他俩。」 「哦？」严峋挑了下眉。 林楷被严峋这种带着穿透性的视线，逼得不敢跟他对视，直接匆忙移开话题：「刚刚你们有没有听到反杀npc？」 「我听到了，我听到了！」赵飒第一个举手说，「我还正纳着闷呢，怎么就离场了。」 「是我们搞的。」江昀说。 「怎么做到的？」胡斌杰问。 「是这样的，我跟林楷头碰头在一起做了个法事，念咒语驱散npc需要一个口号，我们直接问前台要了这个咒语。」江昀开始一本正经胡说。 「那林楷为什么要哭？」陈叙阳指着林楷，发现了盲点，「你又欺负他！」 「欺负什么啊欺负？」林楷也配合江昀说瞎话，「前台说了，驱赶npc需要玩家的一滴泪。」 众人醍醐灌顶：「这样啊——」 江昀：「所以我们刚刚头碰头，也是在互相讲一些比较虐人的新闻，好让自己能够快一点流出珍珠之泪。」 众人再次：「原来如此——」 而真正反杀npc的赵飒傻颠颠的乐呵：「不愧是昀哥和学委！牛逼！」 估计也是听这个话题觉得太尴尬了，林楷清了清嗓子：「现在还有哪个密室没有打开吗？」 「我和胡斌杰那边的都开了。」严峋说，「陈叙阳刚刚上来，下一层楼的房间，我们刚经过。」 「我那房间也是通的，但是我总觉得好像少一个。」赵飒说，「就咱们刚开始进来卫生间那个地方，不是还有一个密码锁没打开吗？那个房间我好像没有去过，我上来的路程当中没有经过卫生间。」 「那就是还得再来一次。」江昀看着地上，「这木板能直接下去吧？」 「能，我没关。」严峋一边说着，一边把地上那木板门打开了，「特地留了一手。」 「先想一下，我们刚开始的任务是来调查真相，听那个工作人员的说法，应该卧底跟我们是找的同一样东西。」林楷分析得条条框框，「但问题是现在卧底还没有自曝。」 「废话，那肯定不能自曝啊。」江昀坐在储物间的柜子上，「你要是卧底你能自曝吗？卧底最喜欢带一波节奏。」 林楷盯着他：「你的意思是觉得我是卧底了？」 「不太像。」江昀说，「卧底没这么能哭的。」 林楷：「？？？」 「走吧走吧，还有最后一件密室。」陈叙阳打了个哈欠，顺着木板门的楼梯往下走，「估摸着都快两个小时了，都给我搞饿了。」 楼下就是刚刚陈叙阳待过的地方，他们穿过了两个房间，走到一个欧式大客厅去。 他们对着什么沙发柜檯都摸了一遍，也没感觉出来什么机关。 第48页 那么客厅到底是从哪里通的卫生间呢？ 还有暗门吗？ 江昀晃了晃手里的对讲机，跟林楷说：「我觉得这个时候要用一下我们的对讲机了。」 「用吧。」林楷说。 江昀捏住了对讲机：「喂，小姐姐，你好。」 林楷微不可查，皱了一下眉。 小姐姐？ 校霸开口就这么甜啊…… 对讲机那边滋滋了两声，店长小姐姐的声音出现了：「你好。」 「问一下最后一个密室怎么解，没有找到它的入口。」江昀说。 「好的，小哥哥稍等一下。」店长小姐姐不知道在干什么，顿了一会儿道，「小哥哥请你看一下你的左手边有一个书柜，其实下面有一个滑轨，哥哥你动手把它往右边推一下就可以看到门了。」 店长的声音特别甜，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个收音机的问题，跟他们刚刚现场听的不太一样。 有点过于甜了。 甜到掉牙了。 林楷盯着江昀，眯了眯眼睛。 「谁在磨牙？」陈叙阳回头看了看，盯着林楷，「你有没有听到磨牙的声音？」 林楷面无表情：「没有。」 陈叙阳回过头去。 江昀把书柜挪开了，直接问那个小姐姐要了开锁的密码。 周围陷入了一片安静，过了几秒磨牙的那种声音，又再次响起。 陈叙阳嘆了口气：「林楷，别气了。」 林楷皱了皱眉：「我真没磨牙。」 陈叙阳：「……那谁在磨牙？」 江昀输入了密码，门被打开了，这个时候所有的灯光又一次灭了。 林楷：「……」 陈叙阳：「……」 「我操，还来？！」赵飒拉着胡斌杰和严峋就往他们那边挤。 磨牙的声音逐渐变得清晰，很明显在江昀打开的那扇门背后，有一个npc在。 而现在门被打开了，npc其实就在他们的面前…… 「操。」林楷低声骂了一句，「就是传送箱把我们送走之后，再来个npc送我们走？」 「话糙理不糙。」严峋说。 「江昀呢？你往前摸摸！」陈叙阳觉得少一个人都没有安全感，「林楷，你看看他在哪里。」 江昀输完密码之后就站在那边没回来，林楷隐隐约约能看到那边有个人，但是也不确定那个到底是不是江昀。 林楷伸手往前摸了一下，什么都没摸着。 看来距离江昀柜子那边还有很长一段距离。 林楷又往前摸了一下，这一次直接摸到了一个软乎乎的东西直接吓得蹦起来：「我操！」 「怎么了怎么了！」陈叙阳很紧张。 「我摸到了一块肉！」林楷大着胆子又抓了抓。 摸到的那个东西瞬间绷紧了。 「我操！会动！」林楷吓得直接往后退。 「……废话。」 江昀忍了半天终于忍不住了，回头又好气又好笑道：「我不动我不就死了吗！那是我屁股！」 林楷：「……」 赵飒空耳，从严峋背后伸长脖子：「什么什么？江昀死啦？！」 江昀：「……」 江昀：「活着呢！」 「哦哦哦哦……」赵飒又缩了回去。 「你刚怎么不说话？」林楷被江昀吓个半死。 「我他妈找东西呢。」江昀无奈地说。 他刚刚在柜子上看到了一张和磁卡很像的东西，谁知道刚拿起来就被林楷摸了屁股。 江昀觉得今天给林楷吃的豆腐着实有点多。 「那npc怎么不过来？」林楷好像没有在意摸到的是他哪儿。 「那个纯粹好像就是用来吓我们的，他走不了。」江昀往卫生间密室看了一眼，「他手上绑着绳子，出不了那个房间的。」 众人松了口气，又散开了。 「我拿到磁卡了。」江昀说，「听刚刚店长的意思，好像磁卡就是真相，我们上楼吧。」 「等等。」林楷顿了顿，问出了一句大家都忘记的事情，「卧底推出来了吗？」 众人一片安静。 「没啊。」陈叙阳突然反应过来，「我靠，还要推卧底！」 那个在磨牙的npc站在卫生间的门口，尤其恐怖，由于太黑了，他们也看不清他到底是个男的还是女的。 林楷总觉得他下一秒就能冲出来咬他们。 赵飒想了起来：「我刚刚问了对讲机，店长说在每个房间都有一些关于卧底的线索，可以去找。」 林楷看着江昀，伸出手：「磁卡给我。」 江昀看着他挑了下眉：「为什么？」 「磁卡就是线索，不能把线索放到卧底的手上去。」林楷说。 江昀没有动，只是站在原地盯着他：「林楷同学，你有没有觉得你今天很可疑。」 「怎么着，你觉得我是卧底？」林楷看着他。 江昀很轻地笑了一声，没有说话。 「咬起来了。」严峋说。 「所以现在怎么办，卧底线索还找不找了？」赵飒问。 林楷和江昀异口同声道：「当然得找！」 「我就死磕他是卧底了。」林楷向江昀走近了两步，「我们楼上去，把磁卡放在储物间那桌上，我们就在出口那儿等，谁也别碰，他们下去找线索。」 第49页 他没有证据，但是直觉告诉他江昀就是卧底。 「凭什么让他们下去找？」江昀说。 「因为只有卧底可以隐藏线索。」林楷说。 如果林楷去楼上，那就势必意味着他得再经歷一次环境密闭的过程，并且全部都是黑暗，必须得再次忍受那个诡异的滴水声。 不是很害怕吗？ 好胜心怎么就这么强呢。 江昀看着林楷，忽然觉得有点意思。 「行，我答应你。」 最后一阶段的游戏正式开始，六个人兵分两路，江昀和林楷继续回到二楼的两个房间中，其余的四个人在楼下摸黑搜索卧底的信息。 「这不过就是个游戏。」江昀靠在柜子上看着林楷，「誓死不用对讲机，玩得这么认真？」 「是啊，不过是个游戏，那你为什么不自曝呢？」林楷在窗户口那边看着在暗处的江昀。 窗口微弱的光线会让林楷稍微好受一些。 他们上来之后，林楷就主动把地板上的门关上了，这两间房间除了出口之外就只有这一扇地板门，从里往外是不能打开的，只能从楼下开。 磁卡在他们上来的时候就已经被江昀放到了靠近出口的地方，现在他们俩都在储物间，都离磁卡很远。 他们一进这个房间，水龙头的滴答声就又开始了，林楷靠着窗户闭上了眼睛。 除非这个木板门能直接打开，他现在任何事情都必须不闻不问。 嘀嗒……嘀嗒…… ——喂，外面有人吗？ ——我不会考出这样的成绩的，求求你们了，救救我…… ——爸，我想去茗州读书，志愿已经填好了，我在那边租房子住。 …… 林楷皱紧了眉头，慢慢睁开眼睛。 「你还好吗？」旁边传来了江昀的声音。 林楷抬眸看他，没说话。 不知道什么时候江昀走到了他的旁边。 林楷又闭上了眼睛，没关系，卧底没有杀人动机，妨碍不到他。 「你要真觉得不舒服，我就拿磁卡刷了出去。」江昀在他的耳边低声说，像一种蛊惑的毒，轻轻敲击他的心脏。 林楷咬着牙，沉默了一会儿：「没觉得不舒服。」 江昀没有说话，四下无人，他轻轻走过去把林楷抵在墙上。 林楷看着他，眯了眯眼睛。 江昀低头，似笑非笑地说：「小楷同学，你要知道有一句话叫做死要面子活受罪。」 林楷直视着江昀：「你确定……你没有骗我吗？」 江昀没有回答，只是反问他：「你呢？」 对讲机里面突然传来了陈叙阳的声音：「我们直接问了前台，把线索都找齐了，现在要推理出来，我们现在要上来吗？」 林楷没有动。 「愣着干什么呢？」江昀说。 林楷看着江昀许久，拿起了对讲机，打开了全队语音：「已经找到线索了是吗？行，那上来吧，磁卡在这边，等你们一起出去。」 林楷放下对讲机，地板门就被陈叙阳他们打开了。 「我们拿到线索了，但是没看清。」陈叙阳最先上来，「就这么点光，试试看一下吧。」 他把线索递给了林楷。 线索一共就三张。 每一张上面都写了一段小字。 「卧底隐藏在你们当中，他和你们一样是来古堡进行探险的，不过他另外还有自己的任务。」林楷盯着那张纸说。 「卧底需要博取大家的信任，还会找到他的同性箱，通讯箱就在二楼。」 「由于卧底和调查小队是两派，所以卧底更喜欢单人活动。」 林楷读完三张纸之后，所有人陷入了沉默。 「容我说一句。」陈叙阳顿了顿，「这所有的线索不就指向你吗？」 「主动提出要在二楼呆着的人是你，磁卡也一直在你手上，而且江昀上二楼的时候，明明他也可以拿着磁卡，但是你却要了过去。」陈叙阳说。 林楷没说话，他自己也觉得这三张线索的指向性有点太明显了。 「你觉得卧底的通讯箱找到了吗？」严峋故意这么问了一句。 林楷下意识接话：「就在出口那边。」 说完他就愣住了。 严峋问：「你怎么知道没有？」 林楷看着江昀，好像忽然明白了什么。 「好了卧底，你不用说话了，现在我们已经不相信你了。」陈叙阳笑了起来，「磁卡呢？」 「出口那边的桌上。」江昀说。 他们走了过去，墙上有一个按钮，陈叙阳去摁了一下，重金属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果然，我的客人们都是非常聪明的，居然能够躲开我所有的朋友们……看来这座古堡的真相也应该告诉大家了。」 「这座古堡原本是正常的，在很久之前这里发了一场洪水，把所有的人都淹死了，包括我的妻子，我的孩子，还有我的僕人们……于是我们被困在了这座古堡里面，我们憎恨所有活着的人们，因为他们根本不是来探索古堡的秘密，而是想借着我们的秘密让自己捞钱。」 「带着私利前来的人们，都不会有好下场……恭喜你们，让我的朋友们对你们放下防备。」 「请让你们认为的卧底站在门口进行检测。」 第50页 众人面面相觑。 对讲机响起了声音：「让卧底站在门口，然后看着摄像头就可以，是不是卧底我们会跟你们说。」 大门顶部有一个摄像头，应该就是用来跟前台联繫的。 「林楷啊，那肯定是林楷了。」陈叙阳说。 「林楷上吧。」严峋做了个请的姿势。 江昀看了一眼林楷。 林楷看了看他们：「现在是都觉得我是卧底的是吗？」 「感觉所有线索都指向你啊。」赵飒弱弱地说，「我只能选你。」 江昀走向了一边，拿起桌上的通讯箱放在手里把玩。 林楷看着门口沉默了一会儿，最终往前站了一步，正要抬头跟摄像头验证的时候。 他听到江昀在身后轻轻嘆了口气。 「算了。」 江昀把林楷拉了回来，站到门口沖摄像头挥了下手，然后拿着磁卡刷了一下大门，门外暖黄的光线从江昀背后扫到他们面前。 他推开门，背光而站，磁卡夹在两指中间，盈盈笑着看着林楷：「我认输。」 「卧底失败。」 「恭喜你们，逃脱成功。」 第22章 江昀被林楷这副模样撩拨…… 经过密室之后, 他们六个人觉得脑子已经被榨干了，这边离匆绪酒吧很近，陈叙阳提议说去吃点小食。 一起逃了密室也算是共患难一场, 关系更铁了。 逃完密室，陈叙阳勾住了林楷的肩膀：「去不去吃饭？再等等都能晚饭了，吃了再回去呗。」 「行。」林楷说，「去哪儿。」 「去匆绪吧。」胡斌杰说，「隔壁刚好是, 我之前听说好像昀哥经常去那边。」 「林楷你去不去？」陈叙阳拱了拱他。 江昀看过去。 「啊。」林楷想了想，「我们成年了吗？」 「清吧！匆绪是清吧！」陈叙阳说，「想啥呢, 我们就是去吃个饭，又不是干不正经的事儿。」 江昀走了过来：「去吗？」 林楷偏开头不去看他，绕过江昀走到前面去：「那进去吧。」 江昀看着林楷，无奈地笑了。 这是生他气了。 匆绪酒吧的驻场歌手可能去休息了, 这个点没人在舞台，一群人选了最靠角落的位置。 陈叙阳直接手机上点单：「大家都看看啊，要吃什么自己点, 点完我提交订单。」 林楷看着手机上的菜单, 都是些日式韩式的料理, 滑了一圈只点了一个牛肉丸。 江昀凑头过来看了一眼：「就这个点猫食够你饱的？」 林楷没看他：「……你管不着。」 陈叙阳等大家都点好了之后就直接下单，服务员刚好过来给他们放小票。 「等一下, 能再加一个中餐西湖牛肉羹吗？」江昀和服务生说。 「一碗西湖牛肉羹是吗？好的。」服务生很明显和江昀认识，「酒水饮料什么的你们还要吗？」 「鸡尾酒鸡尾酒！」陈叙阳说，「有没有比较适合学生喝的鸡尾酒？」 「你们都是昀哥朋友吧？」服务生说，「贪好喝喝的话，『极光』和『望月』, 底酒是郎姆酒，味道比较好，但是度数偏高，后劲也大。」 「我们今儿不是放假吗？明天早上起得来就行。」胡斌杰说。 「行。」陈叙阳说，「那就三杯『极光』，三杯『望月』……林楷你能喝吗？」 林楷无所谓：「喝啊。」 「好的，稍等。」服务生正要走。 「一杯『望月』改成『冬日晚风』。」江昀喊住了他，「和调酒师说里面的冰块可以少加一点，他胃不太好。」 「行。」服务生走了。 「江昀——」陈叙阳哇啦哇啦大叫，「你对他也太好了吧！」 「人家这会儿还生着我气呢，我不得哄吗？」江昀笑着说，「及时示好，可以保命。」 林楷瞅了他一眼。 其实出了密室之后，他早就气消了，现在这种感觉倒也不算是生气，密室里的那一幕幕还在脑海里纷飞着。 抓人命根子拍了拍，不小心碰人嘴唇，死死抓着别人不让人走的……都是他。 大家点的东西先后上了桌子，陈叙阳特地点了一盘小食拼盘给大家一块儿吃。 「陈叙阳情商好高。」林楷夸陈叙阳说。 「哎哟，这是你第一天认识我吗？」陈叙阳笑了起来，「出来玩不就是为了高兴吗！来来来，吃吃吃！」 他们在吃小食的中途，鸡尾酒也被服务生端了上来，他把鸡尾酒一杯一杯放到桌上之后，正打算拿着托盘离开。 鸡尾酒一共六杯，唯一一杯颜色不一样的估摸着就是江昀给林楷点的『冬日晚风』了，大家一人拿了一杯自己喜欢的。 林楷也伸手把那一杯唯一不同的拿过来。 江昀却盯着桌上的鸡尾酒久久不语，突然喊住那个服务生：「小魏。」 那个被叫做小魏的服务生回过头。 江昀盯着他说：「为什么『冬日晚风』换了？」 林楷拿着鸡尾酒正想喝下去，闻言手指一顿。 什么？ 小魏没有说话。 「『冬日晚风』是低度数的酒，这杯是『玫瑰之约』，度数是晚风的两倍。」江昀说，「我说了，我朋友胃不好……小魏，咱们也算认识挺久了吧。」 第51页 他的表情非常冷：「为什么要换？」 小魏看着桌上的几杯酒，沉默了一会儿。 「因为是我给林楷点的。」 众人回过头去，络然正缓缓走过来。 他穿着一身铆钉皮衣，俨然就是林楷路过匆绪酒吧时看到的那个驻唱歌手。 「昀哥的朋友来，我怎么能让他喝低度数的呢？」络然笑着，眼神却死死盯着林楷，语气非常诡异，「而且据我所知，好像昀哥认识的人当中，没有谁是只喝三到五度的酒吧？」 他看着坐在江昀旁边的林楷笑了一下：「看来这个朋友对于昀哥来说还挺不一般的啊。」 「有屁快放！」林楷不耐烦地说，「别他妈以为这是你家酒吧我就不敢动手。」 「我他妈还以为学委有多牛，毕竟是好学生，酒也不敢喝。」络然嗤笑了一声，看着江昀，「这就是你交的朋友？」 江昀偏开了头，皱着眉没看他。 林楷最讨厌被这种人激将，而且像络然这种眼神让他特别不舒服，他拿起酒杯直接一饮而尽。 陈叙阳大叫：「哎，你别喝啊！」 江昀勐地回过头，没来得及拦住他。 一股火烧火燎的感觉，从食道直接滑进胃里，林楷很轻地皱了一下眉，抬头看着络然：「你他妈走不走？」 「还行吗？还行吗！」陈叙阳特别着急，「难受吗？难受我们不吃了，马上去医院！」 林楷没理他。 「我有跟你说喝完酒我就走了吗？」络然觉得好笑，「你一个人在这脑内高什么潮？你胃不好关我什么事，你胃不好说明那是你有娘生没娘养，你妈没照顾好你……」 「你他妈说够了没有！」江昀勐地站了起来，一把揪着络然，「你爸花钱把你送我们班来就是为了让你兜着钱撒的？」 络然眼神一凛。 小魏知道络然爸爸对络然有多严，赶紧拉着江昀的手：「昀哥，别生气别生气……」 「去你妈的！」江昀挥开他的手，拉着林楷就走。 这个点已经是六点多了，茗州的夕阳一早就下了山，晚尖峰时间，公交车上也特别挤。 江昀从来没有发过这么大的火，胸腔里都要炸了似的，温度绝对比喝十瓶鸡尾酒来得灼热。 拉着林楷挤上公交车的时候，他才发现林楷的反应很不对劲。 「林楷？」江昀喊他。 「嗯。」林楷应道。 应完这一声，他又没再接话。 公交车上已经没有他们的一席之地了，他们好不容易才挤到靠窗口的位置，江昀揽着林楷的肩，半抱着他拉到了角落。 「你胃里难受吗？」江昀问。 林楷答非所问：「有点热。」 江昀伸手碰了一下他的脸，很明显就是喝酒醉了之后脸烧得通红那种触感。 他伸手在林楷眼前晃了晃，林楷没反应。 「你醉了没？」江昀问。 「醉了。」林楷乖乖地说。 江昀笑了起来：「喝醉的人怎么会知道自己醉没醉呢？」 「因为我自己也觉得我自己不对劲……」林楷回答。 说的还挺有逻辑的。 不过确实，喝酒之前的林楷和喝完之后的林楷是两副模样。 很难想像平时挺臭脾气的一个学委，喝完酒之后竟然出奇的……乖。 没喝酒是拆家的阿拉斯加，喝了酒才能变成粉嫩舌头要贴贴萨摩耶。 车往前开着，外面居然细细地飘起了一层雨，雨水顺着窗户缝隙落到了江昀的衣袖上，有一片未散开的小水珠。 林楷伸手把窗户关上，抹了一下江昀外套上的水珠。 江昀看了一眼林楷垂着的毛茸茸的头：「还真是醉了……」 林楷低头看着自己湿漉漉的手心，有点委屈地说：「我手弄湿了……」 「为什么我手上会有这么多水……」林楷就跟，断了片一样，瞬间不记得刚刚发生过了什么。 江昀：「……」 「江昀。」林楷把手举到了江昀面前，「你弄的是不是？」 江昀认认真真看着林楷的眼睛，清澈无比，非常真诚。 他嘆了口气：「抱歉。」 两人靠得很近，林楷的唿吸扑洒在江昀颈边，江昀不自觉地放轻了唿吸。 林楷迷迷煳煳的，看见林楷脖子的轮廓被高领毛衣虚掩着，藏在衣后的喉结轻轻滚了一下。 林楷紧跟着也咽了一下。 平常这个时候林楷得怼他了，不过今天却出奇得乖巧，而今天林楷他看了一会儿，眼睛眨了一下：「我原谅你了。」 公交车到站的播报声响起，人群又开始涌动，挤着抢着往后门走。 江昀和林楷等了一会儿，左右两边的人群散了一点之后才跟着下车。 这雨下得不大，濛濛细雨落在身上一片绵密的养，温和又舒服，正好给林楷降温。 「你家往哪儿走啊，我不认识。」江昀下了车之后问林楷。 「你要去我家吗？」没有跟江昀回答，林楷就道，「你跟着我，我带你去。」 林楷就这么走在他的前面，把江昀带进了衡安小区，这小区的绿化做得特别好……有点过于好了，到哪儿都是绿油油的树和草。 而且多得有点杂乱无章。 林楷的家在三楼，走到家门口的时候，他拿钥匙把门打开，一个趔趄差点被门槛绊倒。 第52页 「哎！」江昀急急忙忙拉了他一把，刚想问他有没有事。 林楷自己给自己拍了拍胸脯：「不怕，没摔。」 江昀忍俊：「是啊，小楷不怕。」 林楷家里不大，客厅和餐厅连着，最中间是玄关，鞋子就那么草草摆了几双，不像其他男生家里那样一拉开柜子嗖嗖嗖都是没穿过的新鞋。 江昀把林楷放在沙发上：「你等我一下，我去给你做醒酒汤……家里用姜丝吗？」 林楷被放到沙发上之后就躺了上去，闭着眼睛蜷缩在沙发上，闻言，慢慢睁开了眼睛，黏煳煳地问：「为什么会有殭尸啊……」 「平舌音，姜丝。」江昀也不知道是该气还是该笑，忍得肚子疼，「我做姜汤用的。」 「在左手边……好像是右手边，柜子的第一层。」林楷想了想说。 江昀按照林楷的指示，去厨房那个柜子里拿出了姜，然后按照平时自己做醒酒汤的方法，也给林楷做了一碗。 林楷现在的逻辑思维似乎还在，不过说话方式跟以前完全不一样了，现在的林楷顶多就是个比较乖巧的小孩。 敏感，但讨人喜欢。 好歹没有怼他的时候那么气人了。 锅里的水煮开之后，江昀把姜切的丝放进去，转身想问林楷哪儿有冰糖。 结果一回头看到林楷靠在门口。 「哎，操……」江昀吓了一跳，无奈地嘆了口气，「怎么站后面一声不吭……把醒酒汤喝了吧，明天胃里能好受点。」 林楷脸很红，他烦躁地扒拉了一下自己的头髮，醉乎乎地看着江昀把醒酒汤放在他面前，嘟哝道：「带姜的……能好吃吗？」 「不好吃也要吃。」江昀揉了一把他头髮，「不然明天璇姐的课你别上了，她得让你站外面。」 「不罚站。」 江昀笑着，无奈道：「那你等会儿把这喝了。」 林楷没有说话，傻傻地低着头看着自己拖鞋，然后坐在了地上。 江昀走过去蹲下来，戳了戳他的脸：「听到了吗？」 林楷抬起脸：「你今天回家吗？」 他离江昀很近，睫毛眨巴眨巴，触到了江昀的脸。 他们以这种诡异的亲密姿势接触了一会儿。 江昀终于感觉到不对劲。 「我先过去了。」他站了起来，「你等会儿把……」 「昀哥。」林楷没跟他说完，一下子抓住了他的手，「你陪我睡吧。」 「你不是在生我气吗们？」江昀顿了顿。 「我没有。」林楷说。 由于喝醉了，林楷的视线是聚焦不了，江昀看着他，感觉林楷的眼神很空洞。 这样的林楷有一种与世隔离的孤独感，敏感又脆弱，江昀看着他突然心中有一根弦被人勾着，「嗡」地震了一下。 「要我留下来吗？」江昀说。 「要。」林楷说。 江昀轻笑了一下，有意要逗他：「要我留下来应该要怎么样？」 林楷乖乖喊了一句：「昀哥。」 江昀勾唇，被林楷这副模样撩拨得不行。 「那么小楷同学……」江昀蹲了下来，跟他平视，「你为什么会怕黑呢？」 第23章 「好烫，吹吹。」…… 江昀问出这一句之后, 后知后觉有些不妥。 林楷平时是挺要自尊的一个人，那些蛛丝马迹当中能找出的一些线索，已经能够推测出来林楷跟家里肯定是发生过什么矛盾。 他之前问过林楷, 林楷说自己是淞州人，现在来这边租房子住。 多半是跟家里闹了一场才出来租的。 林楷抱着那碗姜汤，沉默了很久没有说话。 「好像也没有很怕黑……但是爸爸会让我在里面待着。」半晌，林楷回答了江昀，「那时候没有人……没有人给我做姜汤喝。」 他看起来昏昏沉沉的：「他们没有人把我从里面救出来……」 救？ 江昀蹙眉：「把你关在哪里？」 林楷说：「卫生间。」 「为什么要关？」 「因为考得差。」 江昀愣了愣。 林楷的成绩几乎是年级公认的, 这种长得好看成绩又好的男生走到哪儿都能成为女生口中的谈论对象。 怎么可能会因为成绩…… 林楷低着头，像自言自语一样喃喃道：「中考的时候……他们以为我可以考得很好，但是、但是我没有……」 他仰着头, 思绪好像突然回到了那一天。 查完分数的林楷站在客厅，一字一句面无表情地和林建民说这个分数只能上附中，并且志愿他修改了，学校也批准通过了。 随后就是沙发上坐着的一群人, 林建民震惊的眼神，邱雪娉不屑的神情，小姨幸灾乐祸的添油加醋, 和弟弟林宇祯的冷淡…… 林楷想不起来那天是怎么淡然地把这一切说完的。 小姨和那些亲戚离开后, 林建民走到了他旁边, 狠狠瞪着他许久，然后用力扬起了巴掌。 …… 这样的一幕在记忆力发生过很多遍, 好像自从搬进那个地方起，噩梦就开始了。 只要一听到林建民的声音他就控制不住去想到以前被困住、被殴打，抱着淤青的身体饿着肚子惶恐的日子。 那段黑暗的日子一回忆起来，心脏就会剧烈地发抖，颤得酸疼。 第53页 「我考砸了, 我故意的。」林楷咧开嘴轻轻笑了一下，眯着眼睛看江昀，「我是不是超级……超级聪明？」 江昀没说话。 「但是我爸说……没出息。」林楷又垂头丧气下去，「他很讨厌我考得不好，我弟弟不一样……我弟弟就很厉害。」 林楷说到他弟弟的时候，眼睛里有些控制不住的羡慕。 江昀拿着姜汤，用勺子搅了搅，白色的雾气朦朦胧胧蒸腾上来：「亲弟弟吗？」 「不算亲的……同父异母。」林楷说。 江昀没说话，他没猜错的话，那个弟弟应该是林楷爸爸二婚后的孩子。 林楷因为是前妻的孩子所以不受父亲待见，二婚后又在陌生的家庭，自然也不会喜欢和他们待在一块，宁可出来自己租房住也不想看见他们。 这么一想，逻辑都通了。 「所以你得更努力，」江昀拿勺子舀了一勺姜汤递到林楷嘴边，「高中考出来了，大学可以考得更远。」 林楷偏开头，没有喝。 「听话，」江昀看着他，「明早得去学校，被查到了会处分的。」 林楷转过脸，凑过来抿了一口：「甜的。」 「给你放糖了。」江昀说。 江昀舀一勺，林楷喝一勺。 喝了几勺，林楷伸出舌头哈了几口气，有点委屈道：「好烫……吹吹。」 江昀有点禁不住这样的林楷，但也依言给他轻轻吹了几下。 林楷吸进舌头，吧咂了几下嘴，然后迷迷煳煳笑了起来：「我不烫啦。」 一碗姜汤全部喝完，林楷已经困得抬不起眼来，江昀把他背着放到床上。 林楷抓住了他的衣服：「还要洗澡。」 「你这样怎么洗？手都没力气拎起来了……」江昀嘆了口气，「明天再洗吧，别搞个浴室滑跪惨案。」 「那你帮我把那个……毛巾拿过来……」林楷说话都说不清楚了，「我要擦擦。」 「……行」。 江昀去卫生间把林楷毛巾打湿了，拿着回到房间的时候，林楷已经把眼睛闭上了，头髮乖顺地趴着，露出一小截雪白的后腰。 「林楷。」江昀走过去喊他，「还醒着吗？」 林楷眼睫毛动了动，睁开眼睛：「毛巾……毛巾拿来了嘛？」 「拿了，我扶你稍微坐起来擦吧。」江昀正要伸手。 林楷撩着自己衣服掀了起来：「你帮我擦……」 这人喝醉了酒就不把自己当外人似的，胸前的两团粉色也给他坦坦荡荡露在了面前。 江昀伸出的手顿在了原地：「……」 这合适吗？ 「我给你擦不太好。」江昀说。 「我不想动了。」林楷哼哼，有点可怜的样子，「我喝了酒难受……」 「……不行。」江昀坚持说。 「我没有力气了……」林楷又开始哼哼，「哥……」 江昀没法子了，林楷真的能精准找到他的软肋，然后一下一下狠狠戳着。 「你睡你的，我帮你擦。」 林楷伸手就要解裤带：「还有下边儿也要……」 「哎哎哎！」江昀赶紧制止他。 他被林楷缠得没办法：「我帮你就是。」 江昀心中默念了一句「迫不得已」，然后飞快地帮林楷擦完了全身就去卫生间了。 自从确定自己的性取向之后江昀就很少在男生家里留宿，包括酒吧里曾经的那群兄弟，他都极少再联繫。 他没有窥探别人隐私的兴趣，但是他觉得自己对这种情况下的林楷反应有点……不太正常。 心疼，还有莫名的想要去给予自己所有的保护感，还有某些不可细想的念头。 江昀盯着毛巾发了会儿愣，然后低头看向了自己的腿间…… 再回来的时候，林楷躺在床上睡得挺香了。 江昀在去客厅睡和在床上睡之间犹豫了一会儿，最后选择了后者。 这一天的脑力运动量实在是有点太大，直到江昀迷迷煳煳也快睡着的时候，身后的林楷发出了微弱的抽泣。 然后一双手很轻地抱住了他，手臂收紧：「你能不能……再对我好一点啊……」 _ 第二天，林楷是被厨房锅盖掉地上的声音给惊醒的。 很剧烈的一声「哐当」，锅盖还在地上弹了几下，回声绕了几圈。 这破衡安小区的隔音还是真的差到极致。 林楷头晕得发沉，慢慢坐了起来。 昨天做了个挺奇怪的梦，他梦见自己到了家之后江昀对他特别温柔，然后自己还硬拉着让江昀帮他擦身体。 毛巾擦过前胸后背，还有下半边儿…… 最主要擦了就算了，还他妈是他请求人家帮自己擦的！ 他哪根筋搭错了？！ 就跟泰迪到了那什么发情期似的，见谁都露腿间那作案工具。 林楷看了看时间，五点半。 他扒拉了一把头髮，打了个穿衣服起床，拉开门就看到江昀兜着个粉红色的围裙刚把锅盖拿起来。 「起了啊。」江昀回过头，「刚刚滑了一下，没拿稳。」 林楷瞅着他粉红色围裙，乐了半天：「你这身好居家啊。」 「大清早这么开心啊。」江昀说， 「对了，你昨天……」林楷想了想，改口道，「昨天你抱我进房间的？」 第54页 他得先证实一下那梦到底是不是梦。 「没抱。」江昀说，「背进去的，我怕碰你后脖子意识不清醒又一拳揍上来。」 「那你……」林楷卡了一下，「你……」 他总不能问，哎你昨天没帮我擦到鸡儿吧？ 江昀看了他一会儿，倒也没提昨天晚上的事情，笑了笑道：「别我我我了，洗你的脸去吧，我买了豆浆跟油条。」 林楷没说什么，进卫生间洗漱去了。 江昀把粥盛出来放到一边凉着，然后拿出了手机。 屏幕上赫然写着一行字：中午十二点，你来。 江昀回了一句：好的。 然后淡淡地把手机放回了兜里。 附中对于班级开空调的事查得比较严，不到冷得下雪结冰的温度绝对不允许同学开空调。 他们班级靠着一楼拐角，风大，这一层最冷，学生们一边假装读课本，一边悄摸着拿个迷你热水袋在桌下边儿胡乱搓。 江昀和林楷是在早读课打铃五分钟之后钻进教室的，刚好这个时间段巡查老师还没来。 陈叙阳正躲在座位的角落泡着泡面，掰了叉子把面饼戳来戳去。 陈叙阳看着林楷坐到位置上去，突然大叫道：「啊我见证歷史了！我们学委楷居然迟到了！」 全班被他这一声惊动，全部调头回去看着林楷。 「我操……」林楷吓得一屁股被绊倒了位置上去，回头拍了他桌子一巴掌，压低声音骂道，「要死啊你！这么大声！」 「干嘛，这会儿巡查老师还没起床呢。」陈叙阳老神在在地又戳一下泡面饼，不好意思地跟同学们，「不好意思激动了，大家继续……」 教室里的读书声又重新起来了。 林楷看了一眼陈叙阳手里拿的泡面桶，忽然有点无法理解：「你怎么一大早就过来吃泡面？」 「唉，早上走的急，没吃早饭。」陈叙阳哭丧着脸说，「昨晚上在酒吧里喝多了，早上我妈喊我没听见，气得直接把我的早饭连盆儿扔了。」 「活了个该，谁让你喝的。」一旁严峋说，「像我这样不喝不就成了。」 「你还说！你那个鸡尾酒就是我帮你喝的！」陈叙阳瞪着他。 「那我感谢您。」严峋说。 「哎，不想跟你烦……」陈叙阳大手一挥，往泡面桶上盖了一本练习册，把自己的书立起来，躲在书后面问林楷，「说起来，昀哥，你俩怎么今天一起来了……哎林楷你别回头跟我说，就这样坐着身体往后靠听听就行。」 「昨天他喝醉了，我把他送回家里去。」江昀说，「我怕他晚上有什么不舒服，趁他清醒的时候提前跟他说了一声，就留在那边了。」 「哇，中国好男人！」陈叙阳竖了竖大拇指，又看看坐在旁边的林楷，「你昨天晚上胃里难受没？」 林楷刚要说话，江昀就提前回答了：「我给他煮了姜汤，好像没听见他说难受。」 陈叙阳：「这样啊……」 陈叙阳点了点头，但是又觉得这句话好像有哪里不太对。 「我靠，你们俩昨天睡一块了？」 他似乎发现了什么惊天大秘密。 林楷勐地回头盯着他。 陈叙阳：「……」 要死，他要被灭口了吗？ 和林楷对视三秒之后，陈叙阳默然拿起桌肚里的泡面桶，把练习册拿开用叉子搅拌了几下，悻悻扯开话题：「啊，我的泡面它真好吃……」 一个上午都是一些很无聊的课程，英语课呜里哇拉各种听不懂的单词从英语老师嘴巴里蹦出来，林楷听得犯困，但还是硬撑着眼皮把板书写了下来。 好不容易熬到中午，大家排着队伍去食堂一看，今天吃的菜又不合心意，什么西兰还有花带鱼…… 林楷一看到鱼就觉得反胃，二话不说直接弃筷而归了。 林楷一个中午就没去食堂，铃声一响就直接去学校小卖部了。 教室里还是没有开空调，不过还好有同学们的余温在，教室里比外面还是暖和不少的。 陈叙阳不知道去小店批发了多少泡面回来，早读课上刚吃完一桶红烧牛肉，现在又抱着一桶老坛酸菜唿噜唿噜吸着。 「江昀呢？」林楷看了看周围，问陈叙阳。 「刚回来过一趟，吃了一个饭糰又出去了。」 陈叙阳把叼着的一口面吸熘进嘴里，左手指了指操场方向，又因为太冷，很快缩回来继续捧着方便面，含煳道：「国际班一个女生来找江昀，就那个什么……叫什么陈释来着，妆化得特别浓，你应该见过，和络然认识的那个。」 林楷想了半天也没有从脑子里翻找出在高中里化浓妆的女生来。 「不知道。」林楷说。 「哎呀，跟你说啥你都不知道！」陈叙阳抱着面桶喝了口汤，「下次看到了指给你看。」 「她把江昀喊去干嘛？」林楷蹙眉。 这样的感觉让他挺不爽的，明明应该是自己手上的东西，却被另外一个毫不相干的人伸手抓了去似的。 「那我就不太知道了，可能跟江昀关系好，有什么事要说吧。」陈叙阳也挺不在意的。 他一只手捂着泡面桶，另外一只手翻翻面前的英语课本，含煳着发牢骚：「唉，今天这个英语是真听不懂……」 第55页 林楷坐到位置上去，拿出今天英语课上的作业本翻翻找找，脑子却还绑在江昀的身上。 不就是个江昀么，不就是昨天晚上他帮他擦了……擦到了那什么地儿么，至于把人家放在我心上…… 他甩了甩头髮，认真看题。 some day，an apple was…… 事实证明，至于。 林楷看了口气站起来，把练习册放回桌肚里就往外走。 「哎！」陈叙阳喊住了他，「你干嘛去？」 「吃撑了，散散步。」 林楷没理他，走了出去。 刚好一股风过来，直接原地把林楷吹得没脾气了。 吃完午饭之后，午休期间的附中特别安静，连弗洛伊德雕塑旁边的镇校大树都秃了叶子，风一吹，没有任何一片沙沙声。 林楷一边搓着冰凉的手，一边往前走，喃喃自语道：「江昀……去哪儿了呢？」 想起刚刚陈叙阳口中说的浓妆女生，心里刚被冷风压下去的那股不爽又冒了出来。 好一个江昀，口口声声对他好，给他做姜汤给他擦身体给他买早饭……合着他妈的在外面还有妹！ 他居然才是那个上位者！ 虽然这样的比喻放在此时此刻并不特别贴切，但是林楷非常非常不爽。 陈释……江昀到底跟这个陈释是什么关系？ 就这么想着，林楷走到了小树林入口，头顶突然扑簌簌飘了两片树叶下来。 他勐地一抬头，只见江昀一条腿跨坐在了小树林的围墙上。 再往上不远就是高压电线。 「我操！」 这种不要命式翻墙法让林楷吓了一跳，林楷赶紧跑了过去：「你他妈要干嘛？！」 江昀回过头，这是林楷跑了过来，只笑了一下：「逃课啊。」 说完，他跳了下去。 第24章 【这是第二更】 「因为他…… 江昀从校围墙跳出去之后, 轻车熟路去路边打车，现在吃完午饭已经是十一点半过了，他打车到目的地半个小时。 时间有点赶。 江昀拍了拍司机座位后背：「师傅, 去匆绪，有急事儿，麻烦开快一点。」 车子飞驰出去。 江昀付完钱匆匆下车，周围没什么人，江昀喊了一声：「陈释。」 没人回应。 江昀没说话, 径直朝匆绪酒吧的大门口走过去，在即将步入匆绪的时候，一个涂着烈焰红唇色号的女生在一边探了头出来：「这边。」 那女生穿了一身黑色的露脐装, 嘴巴和往常一样涂得很深很红，光熘熘的胳膊都在外面整得跟夏天一样。 江昀都替她冷。 不过穿衣自由，当事人本人都没说冷，他没有必要管别人闲事。 江昀朝她走过去, 伸手：「东西。」 陈释才口袋里摸出了一块玉交到江昀手上。 江昀拿着玉前后看了看，松了口气：「谢谢。」 「别客气。」陈释说，「就算我没路过这边, 络然也会帮你带去学校的。」 江昀没说话。 她和江昀认识挺久, 比江昀大几天, 这姑娘大大咧咧的，性格和男的一样, 既随性又自由，在张哲的事上她也没少帮忙。 陈释嘆了口气：「现在放心了吧？」 「没事儿了。」江昀笑了笑，「我回去了啊。」 「哎！」陈释喊住他，「不是，你回哪儿去？」 「学校啊。」江昀理所当然地说, 「马上期中了，我得复习。」 「啊……」陈释张了张嘴，突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你什么时候这么用功了？」 以往江昀被喊出来之后，根本不会回校，要么跟她们一起泡在酒吧，要么回他自己的家里休息。 她头一次听说江昀回学校居然为了回去复习。 「你不会真给你们班那学委下什么药了吧？」陈释简直匪夷所思，「怎么着，他想改造你？」 江昀听他在这边一通胡乱瞎猜，笑了起来：「没，英语题目太难了，我自己也必须得复习，不然到时候挂科，天王老子也帮不了我。」 「你以前可完全不是这样……那个叫林楷的真有这么大魔力？他是你们班程璇派过来的卧底吧？」陈释当然不会相信他，她嘀咕了一会儿，「还有，张哲最近估计在想怎么弄你……反正你平时回家的时候注意点儿吧。」 陈释跟张哲一个班，深知张哲这个人的噁心。 「但你也别急，张哲噁心，那咱们不得更噁心点儿。」陈释笑着说，「放心，姐帮你弄他。」 江昀笑了起来：「谢谢啊。」 「对了。」陈释突然道，「络然在酒吧等你。」 _ 林楷在教室里已经结束了第三轮复习。 高中的题目难度是初中的不知道多少倍，附中每天都会给同学们准备很多的自制卷子，而且每个班都不一样。 这就苦了每个班的主课老师。 好在程璇是个音乐老师，今年附中的新教师团队人数不够，是被领导拉上来顶岗做班主任的。 「林楷，你复习到哪里了？」程式设计师半死不活的趴在桌子上勾住林楷的卫衣帽子。 「语文文言文看完了。」林楷说，「我这是第三轮，下一遍应该得从英语再从头看起。」 「你的速度也太快了吧，你是神仙吗你要飞吧——」陈叙阳趴在自己的胳膊上，「说好的你昨天喝酒头晕呢？复习得居然比我们还快！」 第56页 胡斌杰也很崩溃，不过很能理解：「人家林楷是学委，毕竟是学委，这个速记能力也太牛逼了。」 「话说江昀呢？」严峋突然问，「我今天上午就没怎么看到他，吃完午饭直接人影都没了。」 「他逃课了。」林楷说，「中午我找他的时候，他当着我的面翻墙跳了出去。」 陈叙阳立马坐直，瞪大眼睛瞅着林楷：「等一下，翻哪个墙？」 「小树林西边儿。」林楷说。 陈叙阳一噎：「那上面他妈不都是高压电线吗？」 其实墙上面的高压电线离墙还是有一段距离的，是绝对安全的设置。 不过前段时间不知道听谁说来的离谱传言，说曾经有人翻墙出学校，恰逢高压电线漏电，于是被电死了。 传言百分之八十都是假的，林楷对于这种言论不太相信，但是今天中午看到江昀头顶都是密密麻麻的线，他感觉从头顶开始直接被人泼了一盆水一样冰凉。 就跟第一天在小巷子里见到江昀那时候重合了，江昀坐在地上，江昀咬牙沖酒精，江昀咬着绷带，一圈一圈缠上去…… 林楷垂眸没说话，低头思存着什么事。 「人家昀哥不怕死。」胡斌杰说。 「这就是校霸的世界吗……太恐怖了……」陈叙阳趴在桌上看着语文书，抬头看了一眼林楷，「林楷？」 「啊。」林楷应了一声。 「你脸色好像不太对，嘴唇一点血色都没有。」陈叙阳有点担心地问，「你不会胃不舒服吧？」 林楷笑了笑：「没有。」 「那就行。」陈叙阳说，「我怕你昨天那酒后劲上来把你胃给折腾坏，到时候我可就得去匆绪找络然理赔了。」 「碰瓷。」严峋用更粗鲁的方式说，「谁让他家有钱呢，不碰他个几十万的我们拖着林楷不走。」 「对，到时候把络然家里的财产全部碰过来！」 一群少年乐呵乐呵，过个嘴瘾，思索着怎么把人家的财产碰过来，让人家不好受。 一边的林楷看着自己的桌子，就那么盯了好几分钟，姿势也不带改一个。 陈叙阳还是觉得不对劲：「不对啊，林楷你今天肯定不对！快说，你到底在想啥？」 林楷想了想：「我就是在想，你说……我要逃一天课的话，程璇会不会拉着我去学生处领处分？」 陈叙阳：「？？？」 你清醒点！ _ 匆绪酒吧中午被外面的光线弄得很亮，所幸都没有开酒吧里的灯。 小魏和络然站在柜檯后面。 「你少喝点吧。」小魏说，「总归就是酒精，多喝了对胃不好。」 「我他妈又不是昨天那个废物学委。」络然拿着啤酒灌了一口，不屑地嗤了一声，「你说好不好笑，晚风这种只有三到五度的鸡尾酒，江昀居然也会给别人点？」 他已经注视外面的陈释和江昀很久了。 江昀手里的那块玉是他昨天落在他这个酒吧里面的，那块玉络然知道，那是江昀妈妈去寺里求了特地给他辟邪用的。 闹归闹，络然不能把江昀这么重要的东西弄丢。 陈释和江昀不知道在说着什么，江昀眉间微锁，看起来挺不愿意的样子，再后来城市又不知道讲了一句什么，江昀就推门进来了。 看到络然和小魏就坐在吧檯后面，也没有什么表情，直接走过来坐在客座上：「你找我？」 酒吧这会儿在的全部都是跟他们一样差不多年纪的高中生，也是这儿匆绪酒吧的常客，他们跟江昀有几面之缘，可惜说不上话。 「哟，我们昀哥还不想看见我？」络然说，「我帮你拿了那块玉，你不应该感谢我吗？」 这语气真的很欠，让江昀没办法和他好好说话，几乎是一瞬间，江昀的表情就冷了下来。 「你帮我拿了玉，林楷喝了你给的酒。」江昀点到即止，「两清了。」 络然眼神一凛，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我帮你拿了玉跟林楷喝了你的酒有什么关系？江昀你他妈真是欠的是吗什么事都偏着他？」 「我劝你这件事收手，不管怎么样，林楷他毕竟是我们同学，」江昀已经尽可能在忍耐着自己的怒火了，「你要想跟他闹，别在暗地里搞别人。」 「你他妈不会真喜欢上人家了吧？」 「和你有什么关系？」江昀背对着他一边说一边走向了门口。 「哎呦，我以为江昀有多能耐呢。」有一个很欠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江昀回过头，看到了一个瘦条条戴着眼镜的大背头从酒吧的另外一个角落走过来。 他皱了皱眉，先前居然没有注意到张哲也在这里。 小魏瞅了他一眼，警告道：「张哲，你他妈给我消停点儿啊。」 「我干嘛了？我又没有动手。」张哲的表情很嘲讽，「军训的时候就听说你跟林楷睡一张床，不会吧！我们昀哥居然是个基佬？」 络然坐在位置上没有反应，看来这件事也不想插手，兴致勃勃第一看着江昀脸上的表情。 江昀懒得跟他们烦，转身就要离开酒吧。 「别走啊，江昀。」张哲喊住了他，似笑非笑的声音在后面响了起来，「老子跟你说白了，林楷我不会放过他的，你给我带个话过去，我他妈不管用什么办法都要让他跟我求饶！」 第57页 「人总会有怕的东西，我记得他好像是凇州人吧……你信不信我能让他退学？」 江昀脚下勐然一顿，回头揪住张哲的衣领，一拳挥了上去。 _ 附中自习课，程璇安排大家去了图书馆，学校图书馆一般很少向别人开放，据说这次程璇跟领导提了申请，要努力抓他们的期中考试排名。 复习课的日子不好熬，他们二班的人在图书馆四散坐下来，林楷拿了一本英语书，在那边写写画画背单词。 程璇把他们送到图书馆之后去办公室拿了电脑过来办公，图书馆的座位条件优越，陈叙阳带头去拿了几本漫画书垫在课本底下悄咪咪看。 一个女生走到了林楷旁边的空位上：「你好，请问这边有人吗？」 林楷抬头看了她一眼：「没有。」 「那我坐在这里啦？」那个女生说。 「好的。」林楷说。 女生挺羞涩地坐了下去，然后拿起一本和林楷一模一样的书看着。 林楷脸盲，不认识这个女生，注意力只在自己的课本上。 突然听见旁边那个女生轻轻说：「我很喜欢你这样的男孩……」 林楷突然一阵鸡皮疙瘩，立马坐直了，面上还抱着客气的微笑：「啊，是……是吗？」 「特别是你的眉毛，」那个女孩拢了拢头髮，「就是男生那种很英气的眉毛。」 林楷看着她，不知道要说什么：「我……」 「他没有眉毛。」 身后突然响起了一个声音。 林楷：「？」 林楷和那个女生同时回头，来的人居然是失踪了一个中午的江昀。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校霸滤镜过于浓重，身边坐着的女生突然有点紧张：「江……江昀？」 「太抱歉了，你喜欢的林楷其实他没有眉毛。」江昀看起来非常抱歉。 「你……你好有意思，为什么会没有眉毛？」女生很紧张，不过还是笑了起来，「那我看到的是什么？」 「假象。」江昀说，「他种上去的。」 林楷：「？？」 女生很显然被江昀的话说得一愣，呆愣愣问道：「那……那他为什么没有眉毛？」 「熬夜，掉光了。」江昀说得很笃定，「所以熬夜可耻，不仅掉头髮还掉眉毛。」 林楷：「？？？」 他学委的一世英名？！ 那个女生不知道该接什么话了，拿着书本去了别的地方。 林楷看了一眼江昀，视线又回到了自己的课本上。 江昀笑着坐到了他的旁边，拨弄了一下他软软的耳垂：「怎么不理我？」 「有人跑出去打架也不跟我说话，我为什么要理他呢？」林楷阴阳怪气到了极致，语速飞快地说，「所以先别问为什么我不理你，想想我当时喊你的时候头也不回的就走了，嘴上说的是好哥们儿好兄弟，翻墙出校干嘛都不让我知道，我他妈凭什么原谅你。」 这一通话讲得江昀愣了愣，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林楷这是吃他醋，想让他解释为什么要翻墙出去。 家养的小动物开始露獠牙了。 江昀笑了笑：「先别急着生气。」 「所以你跑出去就是为了打架？」林楷看着他。 「是。」江昀说。 「和谁打的？」林楷问。 「张哲。」江昀如实道。 「我还真说中了，」林楷冷笑了一声，「我还以为你这段时间改邪归正了，结果还是出去跟人打架。」 「我这没有办法。」江昀的声音突然压低，看起来并不像是骗人，「如果能不打，我也尽可能不会跟他们打的，谁都不想冒着被处分的风险。」 林楷皱了皱眉：「什么叫没有办法？」 江昀看着他：「因为他牵扯到了你。」 林楷一怔。 「所以没有办法……我不可能忍。」江昀说。 第25章 江昀刚站起来，林楷突然…… 林楷不是那种很喜欢打打杀杀的人, 他本本分分地待在附中几个月，真算得上打架的也就是和络然的那一次。 而且两个人也都毫髮无损，基本就是拿对方当个沙袋出客气, 随便胡乱拳打脚踢几下就算了。 像江昀这种跟人记仇结上什么深仇大恨的事……他好像从来没有碰上过。 听江昀这么一说，林楷赶紧从头到脚把江昀扫了一遍。 确定没像第一次见到江昀那样血流不止之后，林楷扎扎实实松了口气。 一口气还没吐完，他又突然反应过来：「不对啊，我跟张哲不认识啊？」 林楷进学校这么久, 还没能把学校的名字跟脸对上号，压根就没跟张哲有过什么交情。 「这事儿……怪我。」江昀嘆了口气，「总之最近放学我都跟着你吧, 看你到家之后我再走。」 「怎么突然跟个护法似的……」林楷也不算笨，听江昀这么一说，也能猜出一二来，「操！张哲不会觉得我跟你走太近, 然后把气全部撒到我身上来吧？」 江昀笑了一下：「说对了，但没完全对。」 起初张哲看林楷不爽确实是因为林楷跟他走得近，不过打完一架之后, 张哲好像觉得他非得搞一搞林楷了。 「这人他妈是小学生吗？」林楷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几岁了？还玩过家家似的跟你好不跟他好？」 第58页 「所以如果你想让自己安安稳稳的话, 以后就尽可能跟我稍微隔点距离。」江昀翻开了自己的书本，低头一边看一边说, 「起码这些事儿都不会主动找上你。」 他跟林楷相处了这么久，也知道林楷不太喜欢跟人打交道，特别讨厌，莫名其妙的就有事儿找上自己。 没想到啊，跟同桌好不容易上来的关系居然被一个张哲给搅浑了。 江昀看着书本, 正等待林楷的一句「好」。 结果听到旁边林楷啧了一声，挺叛逆地说了一句：「老子偏不。」 江昀回过头。 「张哲就是那个把你手弄成那样的人？」林楷眯了眯眼睛，「让他来，都是有手有脚的人，我看他能玩到多阴。」 也不知道那个张哲是口嗨党还是跟跟电视剧里似的那样，说完「你给我等着」就再也见不着踪影了。 下战书搞得跟下台阶似的。 江昀怕张哲在路上玩阴的搞林楷，最终还是跟着林楷，把他一路护送回了家。 晚上六点，茗州的外面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 天黑的程度看起来和晚上七八点差不多，林楷和江昀吃完外卖，把家里扫了一遍，又拖了一遍，在床上躺了一会儿，然后拎着垃圾袋准备下楼。 原本趴在沙发上的人走了过来：「我去扔吧。」 林楷盯着江昀：「你给我趴着去，等等我帮你上药。」 「打个架而已，又不是残废了。」江昀笑了笑，挺自然地接过他手里的垃圾袋，「你要觉得在家里无聊，你跟我一块儿下去。」 他拎着垃圾袋就出去了，林楷在后面拿了串钥匙，把门带上了就出来了。 刚刚在吃外卖之前，江昀把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跟他说了，他听完之后才觉得今天白天沖江昀生的那个气，实在来得莫名其妙。 跟刚谈了男朋友似的，成天都得黏黏煳煳跟着人家。 ……等一下，为什么要用男朋友这个词？？ 林楷被自己这个想法吓了一跳。 走在前面的江昀突然问了一句：「当你看的时候反应那么大……我后背真有那么恐怖吗？」 刚刚林楷吃外卖的时候怕他身上有什么奇奇怪怪的伤，让江昀趴在沙发上掀着卫衣给他看一下，果然在后背处发现了一大片青紫。 林楷当即就火得要死，看着那伤口直接破口大骂没娘养的张哲。 江昀知道林凯脾气不好，但头一次听见学委这么勐烈的骂脏话，也是挺罕见稀奇的，他还饶有兴致地认真听了好久。 「主要都是青青紫紫的地方，东一块西一块，后肩胛骨还有块皮破了。」林楷一提起这个就很不爽，「他丫的，这到底是打架还是杀人？怎么感觉你碰上他次次都没什么小伤呢？」 「我们在酒吧里打的架啊，撞坏了桌角不还得赔钱吗？」江昀笑着开了句玩笑。 林楷不可置信：「所以就撞你自己？」 江昀简直被林楷的脑迴路震惊得不知道说什么，给他气笑了：「我有病吗我撞我自己！」 「那你他妈不能不打架吗！」林楷也大声说，「谁让你跟他前女友扯不清关系，他打你活该！」 江昀实在有些无奈：「你这人……怎么说变就变。」 小区的楼梯间经常有人来打扫，瓷砖并不是特别脏，三楼楼道里有一个小的储物间，大概两平米大小，也不知道谁在里面放了很多废纸板，堆了半个储物间。 两个人吵吵嚷嚷走到单元门口的时候，江昀觉得自己是说不过林楷了，主动休战：「好了好了，我错了，下次打架之前我跟你汇报。」 「不准打架。」林楷皱眉，「这不是跟我汇不汇报的事儿，就是不准。」 「好好好，听你的。」江昀把垃圾扔进了垃圾桶里，「你跟个吉娃娃似的开心时候跟我好言好语，不开心就咬我一口。」 「你丫才吉娃娃！」 林楷刚想继续说点什么，突然旁边传来了一声非常微弱的猫声。 他们两个人回头看过去，一只黑色的猫跛了站在草丛里，正巴巴地望着江昀和林楷两个人。 「操？」林楷挺震惊，「哪来的猫？」 「好像……一直在这儿？」江昀说，「我还以为是一块抹布。」 「喵。」林楷蹲了下来，沖它招了招手，「来。」 那猫特别听话，一瘸一拐地走了过来，蹭着林楷的裤腿。 江昀挑了挑眉：「你还挺招小动物喜欢。」 「我们小动物科的就招小动物喜欢，你看这猫，大美猫。」林楷说，「虽然瘸了一条腿，但不妨碍这是个美女。」 这猫是琥珀色的眼睛，特别清澈，五官长得很好看，粉红色的小鼻子嫩嫩的。 话虽然没错，不过…… 「这好像是个公的。」江昀说。 「什么？！」林楷勐地回头。 不知道是不是林楷的动作太大，黑猫被吓得往旁边弹开了。 江昀清了清嗓子：「我看到了它的……嗯。」 「你……」林楷一时间竟然忘记了怎么说话，「你有事没事儿盯人家小鸡儿看干什么？流不流氓？」 「餵。」江昀更想笑了，「我可没这么直接说人家那玩意儿。」 林楷脸红了一下，从兜里挑出了一个小鸡腿真空包装，拆了给它丢过去，把那黑猫赶走：「去去去，没吃的了，下次再给。」 第59页 他们回去之后把电视调到了体育频道，两个人盯着电视机看了一会儿，上面正好是什么篮球比赛。 林楷从小到大几乎没碰过篮球，看得打瞌睡，倒是一边的江昀看得津津有味。 电视机里的一群人拿着一颗球跑啊追啊，突然有个个子很高的选手抢了篮球就跑，林楷打起了精神，视线跟着那个选手的球。 面部都在跟着那个选手一起用力…… 江昀悄摸着笑了好久，到也没戳穿林楷。 这个小傢伙脾气臭是真的臭，但熟络了之后其实能感觉出来他刀子嘴豆腐心，嘴上说着他活该，其实也只会一致对外，骂那个傻逼的张哲。 就比如看完电视的现在，林楷正热情地邀请他住下来。 「你今儿别回去了。」林楷去房间里拿了酒精和棉球过来，「等等洗完澡我帮你涂个药。」 江昀挑了挑眉：「我可没衣服换啊，你打算今晚让我裸着睡吗？」 「我柜子里有新衣服，」林楷说，「最靠左那儿，你随便挑一件穿。」 江昀好了一会儿又开始嘴贫：「刚还骂我活该弄成这样，怎么，心疼了？」 林楷丢下一句：「爱穿不穿，不穿裸奔。」 说完去洗澡了。 林楷沖完澡换江昀进去，淋浴室被雾气蒸腾得热烘烘的，他很快洗完出来，就看到林楷拿着棉球和酒精坐在沙发上。 「来吧。」林楷拿着一瓶酒精站了起来。 江昀：「……」 他突然回想到了什么不好的回忆。 林楷脚步动了一下，估计也是反应过来什么，看了看手里的瓶子，和江昀解释道：「怕什么？我今天又不沖你。」 经过林楷的再三保证，江昀终于相信他不会倒酒精，把衣服往上掀起来趴到了沙发上去。 林楷在把酒精瓶盖拧开的时候，悄摸着看了看江昀的后背。 这就是那一种小说里描述的线条好看的那类，江昀的后背又宽又直，从侧面还隐隐能看出前面的腹肌。 真好，还有腹肌…… 林楷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啧了一声。 江昀嘆了口气：「别啧了，我的小祖宗，快来吧，这样很冷。」 「之前在巷子里给你沖酒精的时候都没见你说冷。」林楷用棉球蘸着酒精，轻轻给他后背破了皮的地方消毒。 「还说呢，那次给你酒精沖得我都快有心理阴影了。」江昀嘆了口气，「有时候我在想，就你这样的消毒手法以前真打过架么。」 之前在军训的时候他揍络然那个样，看起来也不像是没打过架的，出拳都蛮狠。 「打过啊，挨多了就会打了。」林楷这么说了一句，对着江昀的后背吹了吹，「疼吗？」 江昀突然没接话，后背原本沾着酒精的地方，被这么一吹，冰冰凉凉的。 林楷这话挺有深意的，「挨多了就会打了」那么这个让他「挨」的人，是谁呢？ 这点江昀不好揣测也不方便多问，于是他扯开了话题：「不疼……话说你元旦有什么安排吗？」 「我？」林楷把酒精和棉球都收到了旁边的桌上，不明白江昀为什么这么问，「没有。」 以前在淞州上初中的时候，林建民对他的成绩看得很重，他在淞州也没有什么关系好的朋友，元旦基本都是在家复习。 「元旦我妈在公司有事儿不回来，我爸出差，我想着要不你来我家住一回。」江昀把衣服拉好，坐了起来，「我住你家都住了两回了，说不过去。」 「想还人情啊，那我可是收利息的。」林楷看着他，「包吃喝吗？」 「我同桌来那当然吃住全包啊。」江昀笑着说。 「包睡吗？」林楷眯着眼睛哼哼笑了两声，挺不怀好意的道，「我睡你不给钱的那种睡。」 江昀轻笑：「小流氓，想什么玩意儿呢……」 「你说呢？」林楷沖他挑了挑一边的眉毛。 江昀也挑了回去。 林楷再挑。 江昀再挑回去。 两人对视了很久，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灵感心情特别好，觉得这种放肆撩拨江昀的感觉真爽。 笑完了，林楷坐在位置上发呆，江昀伸手把酒精和棉球都拿走，想去放到它们原来的地方。 刚站起来，林楷突然抱住了他。 「谢谢。」林楷抱着他说，「昀哥。」 第26章 【这是第二更】 「你赢了…… 背书的日子不好熬, 同学们在教室里抱着课本，每天念经似的复习来复习去，终于熬到了第一门考试。 附中的期中考试分班制, 整个学校的教室都是考场，座位安排得明明白白，各种规章制度严明得像省重点。 江昀和林楷没分在同一个考场，不过同一栋楼，就隔了一间教室, 第一门是英语，题型不难，还有挺多都是以前做过的老题。 考完之后江昀从隔壁晃荡晃荡来了林楷考场。 林楷正趴在桌上看语文笔记, 看了一大片手抄的好词好句放在桌上，压根没注意到江昀过来。 江昀低头问一个男生：「林楷在哪？」 考场上的女生顿时有一些小骚动，但是碍于两个帅哥的面，没有直接喊出声来。 男生指了指靠窗的角落。 「对于议论文当中要注意三段式写作, 最简单的写作方式……」林楷盯着自己的本子低声念了一句，背这种枯燥的东西，他有点快睡着了。 第60页 「名言警句切入, 名言警句收尾。」江昀拉开林楷前面的空座椅, 跨坐了上去。 林楷看见江昀, 眼神突然亮了：「哟，贵客啊。」 「那可不专门从隔壁的隔壁教室跑过来的。」江昀捂着心口夸张地说, 「期中考试不行，我不能提前交卷。」林楷恪守自己学委的本分，「到时候考不好程璇得找我麻烦，不提前交捲起码到时候还能用卷子太难了这个理由挡过去。」 「行，不管怎么样我都等你。」江昀伸手揉了一下林楷的头髮, 「加油，同桌。」 江昀说完也没管班里女生什么反应，很快就走出去了。 也不知道为什么，江昀特别喜欢对他用摸头杀，就跟对待自己家温柔的小宠物一样，掌心贴着髮根轻轻蹭蹭。 林楷抬头看向窗外，之间江昀还没走。 他露出了一个疑惑的表情。 江昀笑了一下，给他抛了个飞吻，一个转身跑了。 班里有几个女生已经忍不住叫了起来，叫完又觉得有些不妥，捂住嘴巴转过身假装和自己周边的好朋友讲话，眼神却偷偷落在林楷的身上。 「傻逼……」林楷低头笑着这么骂了一句，耳根红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校霸江昀的buff给得太及时，接下来所有的考试，林楷都觉得非常顺熘。 同学们最开心的事情就是考试考完，大家离开座位的时候都发出了大大小小的嘆气，跟松了口气儿似的，大石头落地了。 总之考都考了，考成什么样也无力回天，还不如放心过他们的周末去。 少年们就是这般无忧无虑，他们的快乐只需要一个双休日就可以得到。 由于这次考试考得实在太顺，林楷也很开心，估摸着这次的成绩应该不会低于前三。 走出教室的时候，他都是一蹦一跳的。 江昀很早就出了教室，靠在走廊的栏杆上等林楷。 「走吧！」林楷蹦着跳过了教室的门槛，抱着一沓书走到了江昀旁边。 「今天看起来心情不错啊。」江昀看着他，「考得不错？」 「不错。」林楷也没谦虚，「所有的卷子都没有我不会的题目，撑死了估计数学会错几个粗心错的吧，不过问题不大。」 江昀垂眼看着走在自己前面，矮自己一小截的林楷，今天林楷是件羊羔毛大衣，浑身透露着精神气，就是这个年纪的少年应该有的那种活力。 林楷两手插到兜里，低着头，羊羔毛大衣随着下楼梯的动作小幅度摇晃着下摆。 江昀轻轻笑了一下，觉得这样既开朗又自信的林楷尤其吸引人。 「那要不要打个赌。」江昀问。 「行啊，赌什么？」林楷今天心情好，也没细想这句话的意思。 「赌你的排名能不能超过我。」江昀说，「我赌不能。」 「那我就赌能。」林楷手插兜里下着楼梯，「赌注是什么？」 「你赢了的话，我随你怎么样。」江昀说，「如果我赢的话元旦请我吃顿饭……要我指定的地点。」 「这么简单？」林楷答应下来，「成。」 接下来的两天周末，学校需要做茗州几所高中的联考考场。 参加的是茗州顶级的那四所高中，跟他们附中没什么关系。 说白了，附中只配给他们做考场。 「每个班的学生需要清空自己的桌肚，请各班班长配合学生会做好检查，检查完之后同学们才可以离开。」 学校的通知带着怨气下来，住宿生们打算把东西都放到宿舍里去。 好不容易考完，走读生们也不想把这些书背回去，于是跟住宿生们商量把书本都放到他们的宿舍去。 班里同学都挺好说话的，一下子就同意了。 不过比较累人的是，住宿生们的宿舍在四楼…… 「我他妈要疯了！」陈叙阳抱着一沓书在宿舍楼梯上大吼，「你们是怎么每天做到上下楼梯这么多次还好好活着的？！」 住宿生在旁边笑：「靠一口仙气儿吊着。」 「我真服了你们了，学校为什么要把你们的宿舍设在四楼？」陈叙阳一边走一边骂骂咧咧，「真他娘的笋妈妈给笋开门笋到家了……」 「据说省重点就是这么设计的，越是高年级的学生楼层越是往上，说是提高什么运动量。」那个住宿生说，「所以你看我们隔壁高三的那栋宿舍楼有八层。」 陈叙阳咬牙切齿：「没有省重点的命，倒有省重点的病！」 林楷更别说了，一个人住的时候他几乎没什么运动量，平时好歹陈叙阳还在楼下打打篮球，他就往操场上一坐。 现在还搬了一沓书，负重走到了三楼的位置就已经是半个爬行动物了。 「别嚷嚷了，人家学委更累，你看学委手上的笔记。」住宿生笑道。 「这一点是我唯一欣慰的，幸亏我上课时候没有那么认真，没听那些老师要多背一本本子记笔记。」陈叙阳看到了健步如飞上去的严峋，「我操，严峋你怎么那么快！书桓等等我是依萍！」 他突然起了干劲，抱着书哒哒哒往上沖。 林楷在走廊上嘆了口气，把书搁在扶手上缓了会儿，几本书还漏到台阶上去了。 正喘着气，手上拿的书本突然被别人抱走了。 「再不上来我都以为你猝死了。」江昀拿着书本看着他。 第61页 「快了。」林楷嘆了口气，把刚刚不小心掉在地上的书本捡起来，「你搬完了吗？」 「刚搬完。」江昀说，「在楼上等你三分钟，看你还没去，就下来看看。」 「我就说怎么理完桌子一抬头你就没在教室，结果是自己先搬上来了啊。」林楷跟他一起往上走，「我当时还想着你怎么没先等等我。」 「这不是来赎罪了吗。」江昀笑了起来，「你拥有其他同学没有的特殊福利，让我帮你搬书。」 林楷笑了起来：「谢谢啊。」 「客气了。」江昀也笑，「小祖宗。」 走读生的书都集中放在最靠楼梯的那个宿舍里，这会儿宿舍里已经集中了所有的走读生。 江昀把他的书放到了靠门边的那个床上。 陈叙阳现在正捧着一杯紫色的水坐在宿舍床上吸熘吸熘喝。 「陈叙阳，你在喝什么呢？」赵飒探出了好奇的脑袋，「紫药水？」 「紫枸杞啊。」陈叙阳说，「当代养老少年必备养生保健品之一。」 赵飒孤陋寡闻了：「还有紫枸杞吗？」 「紫枸杞什么味儿啊？」林楷也有点好奇，「看着跟紫甘蓝一样，味道像吗？」 「就没有味道啊。」陈叙阳笑了半天，「枸杞怎么可能喝出紫甘蓝的味道来！」 「你是哪来的？」赵飒问，「我平时好像没有见你这么养生过吧？」 「我一朋友送的。」陈叙阳的朋友五湖四海，哪个城市的都有，一般来说吃的东西都是这些不知道哪来得朋友送的。 陈叙阳这么一说，赵飒就明白了。 「哎，说到这个！」陈叙阳突然回头看着林楷，「楷啊，你的生日快要到了吧？」 「啊，」林楷说，「是快了。」 江昀正床上弯腰把床上的书本理整齐，闻言抬头问了一句：「林楷生日几号啊？」 「三十一号。」陈叙阳说，「他的生日最好记，一年的最后一天。」 「你还二月二十九号，比我更好记。」林楷坐到了床上，「对吧，四年一次生日的幸运儿。」 众人因为林楷的这句话笑了半天，然后纷纷开始打趣陈叙阳。 江昀里整齐之后坐到他旁边：「你生日怎么这么小？」 「你生日多少？」林楷看着他。 「一月十九。」江昀说。 「哦。」林楷点点头，「我们都是摩羯座的哎。」 江昀不是很清楚这些星座什么的，莞尔：「是啊，我跟你一样。」 林楷当晚回去睡了一个好觉，第二天周末醒来的时候，去超市买了好些食材，他一般都吃外卖，难得下厨，得犒劳犒劳自己。 其实最主要的还是外卖太贵，他这个月的手头零花钱并不够用。 林建民不把他当亲儿子，每个月给他的零花钱撑死了也就八百，交个房租都不够不过他住的，其余的钱得靠林楷自己挣。 林楷偶尔会去隔壁商场的咖啡厅打工，周末去个一天两天，有时候交接班忙不过来，晚上也会去替一会儿，一个月下来也能有个一千多。 昨天咖啡厅的老闆娘发消息给他，让他在周六的晚上去咖啡厅忙一会儿，新来的收银小哥干了几天家里有事，又不干了。 「小楷，你今天去咖啡厅的时候我们柜檯上的枯花扔掉，放一支白玫瑰。」咖啡店老闆娘人很好，总是叫他小楷。 她给林楷发语音道：「那玻璃瓶里之前的康乃馨枯萎了，换点新的吧，也正好换换风格。」 「行。」林楷说。 考完试之后就没有什么作业，每一科发了一张卷子，林楷把卷子拿到桌上瞅了一眼，觉得这些不太难，打算先去兼职，完了之后再回来通宵赶。 没什么比赚钱更重要的事。 林楷拿了手机和钥匙，出门去了。 _ 城区别墅，偌大的两层楼房间里，江昀躺在客厅沙发上，看着桌上被张姨重新摆放过的果盘，红的绿的黄的……还按照彩虹颜色非常规律的整齐摆好。 他盯着盘子，一时竟然不知道要吃哪个水果。 「小昀啊。」张姨在厨房里喊道。 「哎！」江昀转头回应道。 张姨手里拿着一瓶跌打酒：「你那身上的伤……」 江昀回到家换衣服的时候，刚刚露出来一点后背就被眼尖的张姨抓住了，心疼的不行，东找西找，找了瓶铁打酒，硬是要让他涂。 「张姨，真没事儿。」江昀看到那个跌打酒就打憷。 小时候他经常在外面玩，摔了一身青紫回来，老爸老妈不在家，就是张姨让他趴床上用手给他揉。 那种酸爽他至今记得清清楚楚。 「那哪儿行啊，你有后背那儿一大块青紫呢，下个星期还要上学，多疼啊。」 张姨来他们家已经挺久了，也知道江昀在外面经常会打架，每次看到江昀身上的伤都忍不住多嘴问一句。 不过江昀每次都笑着说没事，她也不好多管，就次次都帮江昀瞒着。 江昀几乎是她一手带大的，这么十多年里面，江昀的父母一直忙于工作，极少能照顾到江昀。 一般孩子在这个年纪，父母都陪着一起学习，高三毕竟是挺重要的阶段，张姨听过太多，认真学习了三年最后却高考落榜的。 她心软，多少还是心疼孩子，觉得江昀父母应该回来陪陪他。 第62页 「哎，真没事儿张姨，别告诉我妈。」江昀一边笑着一边躲，「光公司的事儿她都管不过来，就别拿我的事情去给她添乱了。」 江昀这孩子比较体谅大人，一般来说有些不太要紧的事儿都不愿意跟爸妈说。 张姨嘆了口气：「能行吗？」 「行啊，怎么不行。」江昀笑着说，「我又不是一次两次弄成这样了，什么情况我都清楚，我拎得清轻重。」 张姨还是不太放心：「那如果不舒服自己记得来涂一下，别到时候晚上只有一个人在家出什么问题了……」 「呸呸呸！」江昀笑了起来，「张姨你快呸，我怎么可能出什么问题啊，得盼着我点儿好的。」 「呸呸呸。」张姨赶紧道。 江昀从书包里面拿了几张卷子出来摊开来看，数学都是预习的下个星期的新课。 他拿着书随便瞅了两眼，在卷子上写了个班级姓名，回头跟厨房里的张姨道：「张姨，我出去一趟，等等您忙完了直接回去就好。」 「又要去哪儿啊？」张姨问。 江昀笑着说：「随便，出去玩会儿。」 张姨觉得江昀还是跟小时候一样，也没多想什么：「好，那你路上小心点儿啊。」 「哎，好。」江昀出去把门带上了。 晚上六七点的城区别墅很安静，江昀站在院子里，脸上的笑容渐渐淡了，从兜里摸出来一根烟叼着。 挺久不抽菸，菸嘴放到口腔里的时候觉得还挺苦涩。 刚刚张姨那番话让江昀想起来挺多事情，很小的时候就在家里自己一个人住，晚上不留客，张姨一般忙完就回去。 有时候晚上生病都只能自己一个人扛着。 他没什么朋友，酒吧里的那群狐朋狗友们，只能算是他的浮水之交，江昀过惯了一个人的生活，对任何事情都不太在意。 这可能就是他为什么会对林楷产生不一样感情的原因吧……林楷和他太像了，但又有很多地方不一样。 比如林楷性格比他好很多，林楷不会沾染一些不良的习惯，林楷的人缘很好，和谁都处得来。 那傢伙心也软，只要别人稍微放低点儿语气就捨不得凶人家，一边抱怨着，一边又认认真真把託付给他的事情办好。 特别是林楷脸红的时候，在江昀没有认识林楷之前，从来没有想过堂堂一个学委居然也会这么可爱。 想起林楷，江昀忽然又笑了起来。 人的笑点有时候很奇怪，可能因为一个人的某个点就能让自己心情瞬间变好。 旁边不知道哪户人家的狗突然叫了起来，江昀嘆了口气，把烟扔了。 算了，不想这些，出去逛逛吧。 _ 「小楷，你过来帮我看看这咖啡机什么情况？」刘妤楠倒腾咖啡机已经倒腾了挺久，她有点暴躁的拍了拍咖啡机，「这是卡了吗？」 「哎！楠姐你悠着点儿！」林楷赶紧拦住了她，特别哭笑不得地说，「这拍坏了得赔钱。」 「就这破咖啡机还得赔钱？」刘妤楠叉腰瞪着咖啡机，「老闆娘这设施也得换换了吧，店是老店，里面的东西不能是老设备啊！」 刘妤楠比林楷早过来兼职几天，据说也是茗师附中出来的，算是他学姐，性格挺大方的，一来二去他们俩也熟了。 「我看看。」林楷走了过去。 刘妤楠看着林楷把咖啡机的盖子打开，也不知道怎么胡乱一掰通，咖啡机就重新运作起来了。 「好了。」林楷用清水沖洗了一下，「转轴下面有点老化。」 「牛啊。」刘妤楠挺惊讶，「你说老闆娘要失了你可可怎么赚钱，这机子修修补补还能给她用个好几年呢……哎，改天你让老闆娘给你加工资去，姐也能跟着你混混。」 「好提议。」林楷笑着说，「那老闆娘得多开我点儿工资。」 门突然被人推开。 「老闆，两杯摩卡！」一个男生进来，语气不善，「一杯全糖另一杯别加！」 说完他哐哐哐走到座位上去，发了狠似的疯狂在手机上打字，手指头都能给他戳飞了。 「好的，稍等。」林楷虽然不知道这个男生是被什么惹成这样的，但是秉承着客户即上帝的道理，还是按照他的做了。 「这弟弟什么情况……和女朋友吵架了？」刘妤楠一边拿着咖啡杯一遍低声说，「这火气大得……」 「别多管了。」林楷很快拿着咖啡过去，「您的两杯咖啡。」 「放这儿吧。」那个男生说，他生气地看着屏幕，「我他妈苦不死你……」 刘妤楠看着那个男生，啧了啧嘴：「这真是对女朋友么……不应该吧？」 林楷把调制的杯子拿去沖洗：「估计和哪个兄弟吵架了吧。」 话音刚落，另一个男生又走了进来，在后脑上扎了个小揪揪，环顾四周后坐到了刚刚那个男生旁边。 「你还好意思来？！」那个男生看见他就骂道，「人渣！」 小揪揪看起来挺痞里痞气的，吊儿郎当道：「哎，我不就抱了一下那个女孩的腰吗……我那可是不小心。」 刘妤楠一点儿不把自己当外人，趴在柜檯上津津有味地听着。 林楷无奈地摇了摇头，他没兴趣听中二少年们的吵架。 他把工具都清洗完毕之后往椅子上一坐，室内暖气打得很足，林楷靠着柜檯开始打哈欠。 第63页 门突然又被推开：「老闆，你这儿哪种美式比较好喝？」 「欢迎光临。」林楷一个哈欠还没打完，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请问先生需要……」林楷抬头，看清来人之后空气都静止了。 包括先前还在哄人的小揪揪一併看向了来的人。 静默片刻之后，林楷和那个小揪揪同时开口道：「江昀？」 第27章 江昀继续看着他：「那以…… 江昀看了看小揪揪, 又看了看他旁边的暴躁男孩，再回过头来看林楷和刘妤楠，一时间觉得自己的眼珠子不知道该放在那儿。 这世界未免过于小了…… 「你怎么在这儿啊？」那个小揪揪最先开口, 直接从座位上走了过来勾住江昀的肩膀，「前几天我喊你吃饭呢，怎么不来？」 暴躁男孩马上回过头道：「江劲！你他妈能不能给我收敛点儿？真觉着我跟你就金钱交易是么！」 林楷回头打量了一下那个男孩。 「徐佩瞳。」江劲终于这么说了一句，看起来挺无奈地说，「吵架咱回去吵成不成？」 林楷瞅了瞅一脸冷漠的江昀, 有点儿不爽地盯着揪哥那手：「你俩认识？」 江昀很明显不想和他扯上关系：「不……」 「认识，熟得很。」江劲把他勾得更紧了，伸出一只手, 「我叫江劲，江昀他表哥。」 那个叫徐佩瞳的暴躁男孩本来还想再说什么，一听江昀是他表弟，这才没发火。 林楷伸出手跟他握了一下。 「小昀的同学啊？」江劲上下打量了他一下。 不知道为什么, 这个眼神让林楷挺不舒服，有点嘲讽和怀疑的那种感觉，总好像心机很沉的样子。 「啊。」林楷说。 「同桌。」江昀补充说。 江劲又想问点儿什么, 江昀立马道：「成绩很好和我同岁老家淞州。」 他飞快地说：「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江劲张了张嘴, 估摸着也是感觉出来了江昀对他的敌意, 他挑了下眉，把搭在他肩上的手收了回去：「没了。」 男人的第一直觉可能比较准, 林楷很敏锐察觉到江昀和这个表哥的关系也不怎么样。 徐佩瞳坐不住了，拿着咖啡过来：「你给我说说清楚，你那天翻我手机干什么！」 「哎，你别管了。」江劲不想让江昀知道这些破事儿，赶紧推着他往前走。 「我凭什么管不着？我现在是你男朋友也管不着？」那个男生大声说了一句, 然后拿着咖啡就走了。 咖啡店里一片安静。 江昀目送着他们离开，嘆了口气。 「你怎么在这儿？」他看着林楷，「还穿着这么个衣服……兼职？」 「是啊。」林楷说。 刘妤楠拍了拍他，示意他可以和江昀先去位置上聊会儿，前台他先顶着。 「你今儿怎么有空到咖啡厅玩儿？」林楷和江昀往最角落里的位置一坐，笑着问，「你真闲出屁来了是么。」 「先别说我。」江昀说，「你呢，大白天没在家好好复习跑咖啡厅跟人女孩子一起兼职？」 「哎，我可清清白白啊。」林楷说，「重点是兼职，不是跟人女孩子……我那是为了人民币，情感比幼儿园的还纯。」 江昀撑头看他：「哦。」 「真的。」林楷说，「一切促使我奋斗的劲头暂时只有人民币。」 江昀继续看着他：「那以后有对象了呢？」 「有对象了那就另说，我能找着对象还不知道猴年马月呢。」林楷仰头想了想，「那小揪揪……江劲，真是你亲表哥？」 江劲在长相上跟江昀是两种风格，一种是痞里痞气跟个精神小伙似的，另一种就比较清秀。 起码江昀看着像正常人，乍一眼看着不会让人联想到校霸这俩字。 「要不我把他抓回来滴血认亲？」江昀看着他，「血缘上的话挺亲的，关系上狗都不亲。」 「看出来了。」林楷乐了半天。 咖啡厅的暖气吹得人犯困，林楷站了起来：「你要喝点儿什么，我请你。」 「这么客气啊。」江昀说。 「回敬你那芥末小丸子。」林楷眯了眯眼睛。 「挺记仇啊？」江昀说，「那我都行，看你吧。」 林楷转头和刘妤楠道：「楠姐，给做一份儿跟那暴躁小哥一样的摩卡，加糖的那种。」 「成。」刘妤楠说着就做了起来。 「对了，」林楷突然想到什么，「你之前在这儿兼职的时候，那个暴躁男孩之前也常来么？」 「来啊。」刘妤楠看起来好像见过徐佩瞳挺多次了，「不过前几次没今天这么暴躁，一般买完咖啡就走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鲁智深来倒拔柜檯门了。」她唏嘘，「这年头小情侣吵架非得来咖啡厅吵吗？」 「小情侣？」林楷愣了愣。 「你没见着他俩之间感觉不太对吗？」刘妤楠说， 江昀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清了清嗓子，低头默默喝了一口咖啡。 这个动作特别反常，不像是江昀在这个时候应该做出的反应。 「嗯？」林楷眯了眯眼睛，嗅出了一丝不寻常的味道，压低声音道，「怎么，你也喜欢男的？」 江昀反应也很快，敏锐地捕捉到了一点：「也？」 第64页 林楷没说话，江昀也没说话，两个人对峙着，谁也不让着谁。 刘妤楠敲了敲柜檯，打破宁静：「摩卡好啦！」 江昀去把咖啡拿过来，手里却又拿了一根果茶喝的那种伸缩吸管。 「你喝咖啡用吸管啊。」林楷吐槽了一句，「快点儿的，还没回答我呢？」 「我是不是有那么重要么？」江昀坐了下来，「你呢？」 林楷言简意赅：「你觉得学委会走弯路吗？」 「你看这跟吸管，直的。」江昀拿着那根吸管，缠在手指上绕了一圈，抬眸看向林楷，「现在弯了。」 _ 这事儿来得太过突然，林楷一连好几天都在琢磨江昀那根吸管。 直掰弯？ 还是原本就是弯的？ 不过不管是直掰弯还是天生弯还是南湖湾……林楷基本已经定了一个事实，江昀跟他一样。 而且，如果他没猜错的话江昀大差不差也能看出来他直不直…… 操！ 那如果江昀gay达很准他妈的不是在密室的时候就能看出来他性向？！ 那他之前在密室又是叫人哥又是抱人家的……他脸还要不要？！！ 林楷勐地坐直了。 「你一惊一乍搁那儿玩惊厥呢？」江昀被林楷坐在椅子上突然坐直已经来回吓了三次，直接把他瞌睡虫赶没了。 「我就是……」林楷嘆了口气，看着在讲台上讲得唾沫星子直飞的数学老师，「困了。」 「是困了还是接受不了大信息量？」江昀笑着说，「我看你这状态不太像要见周公吧？」 林楷没理他，脑子纷纷飞的都是「我同学江昀是个校霸而且他还是个gay」。 距离下课还有三分钟的时间，林楷实在没什么听课的想法，他掏出了手机打开微信。 微信界面一连串跳动，果然又是那个相亲相爱亲戚群里的跳脚小姨，疯狂发一些有关林宇祯的证书，各种吹嘘说「还是小祯有上名牌大学的资质」，再反过头来对比林楷。 总之就是老一套对比反衬手法，放电视剧里头都没人愿意鸟她。 下课铃打响，数学老师拿着东西就走，一帮学生吵吵闹闹跑着去程璇办公室翻成绩。 江昀不知道昨天晚上干什么了，一副困得要死的模样，倒头趴在桌上睡觉。 林楷看着手机屏幕，看着一帮子瞎了眼的亲戚在那边尬吹自己弟弟，感觉脚趾都能抠出一栋城堡出来。 「同桌同桌！同桌！」陈叙阳在走廊上打开窗户，估摸着是翻完了成绩单过来汇报情况，「咱们考试成绩都出来了！」 「都出来了吗？」胡斌杰马上探头过来，「我多少我多少？」 陈叙阳不走寻常路，翻上窗台，踩上严峋的桌子跳了下来，坐到位子上：「我趁程璇进来的前三秒跑出来了，就看到几个成绩。」 陈叙阳这一声惊动了挺多人，众人都围在陈叙阳的桌边，一连串叽叽哇哇开始问自己的分数。 「哎呀，我去翻的时候三分钟程璇就过来了，没翻到全部！」陈叙阳被闹得头疼，一个一个把自己知道的分数都背了出来，「但是我目前知道的最高分是林楷。」 「我们学委不用说！不是第一就是第二就是第三！」同学们哇哇乱叫。 「要死，我数学又拉不上什么分了！」赵飒抱着头仰天痛哭。 「昀哥多少？」有人这么问了一句。 「昀哥这次好像比林楷少三分，」陈叙阳很严谨，「目前出来是少三分，但是我不知道后面会不会反超。」 林楷趴在桌上，心情并不是那么好，看完微信他整个人都快气疯掉了。 真是恨得牙痒痒。 嘴里嘀嘀咕咕的，诅咒相亲相爱的小姨。 「你这嘴消停了没？」江昀看着他，觉得有点好笑，「到底什么事儿啊能给你气成这样，嘴巴能闭就闭会儿吧，小嘴叭叭的，累不累。」 林楷烦躁得要死，语气也带着不爽：「闭是闭不上的，有本事你他妈用东西堵。」 「拿什么东西堵？」江昀看着他。 林楷把气都撒到他身上去：「我问你呢，拿什么东西堵？」 他伸手直接把江昀按墙上去了，看起来确实挺不爽，现在就需要一个人肉沙袋似的。 江昀看着他，没说话。 林楷一伸手掐着江昀下巴，力道还不小，继续道：「说啊，用什么堵什么？」 这一张粉红的小嘴叭叭的。 江昀靠着墙，盯着他：「用你的嘴堵我的嘴。」 第28章 你好，舌吻五分钟送牛舌…… 周围过来问成绩的同学们也一片寂静, 他们没想到，只是过来问个成绩，凑个热闹而已, 却能看到这么大一个瓜。 胡斌杰整个人呆住：「我刚刚好像听见……」 陈叙阳：「昀哥要去堵我们学委的嘴……」 胡斌杰：「是的我也听见了……」 陈叙阳：「这俩人怎么日渐gay气……」 胡斌杰：「我好像闻到了那什么的酸臭味。」 江昀说完这句话之后，林楷的视线直接往下盯着江昀凸起的喉结。 非常明显，不知道摸上去会不会…… 林楷突然收起手。 他在想什么！ 「凑一堆干什么呢？」程璇抱着一个笔记本电脑进来了，他身为班主任没有资格拿到所有老师的卷子，只誊了分数上去。 第65页 众人一闹而散。 「期中考试的成绩已经出来了, 我刚刚看到陈叙阳已经有人过去翻了。」程璇瞪着他们，「一天到晚的正经事不做，就知道做这些偷鸡摸狗的事情, 这分数都已经出来了，再去看有必要吗？」 陈叙阳很低声地说了一句：「有必要啊。」 程璇离他远，当然不会听到，继续教育着大家：「我虽然就是个顶班音乐老师, 但是你们别觉得我什么都不会，你们做的卷子拿来给我做，说不定分儿还比你们高。」 这话不假, 程璇是博士生, 三十多岁的年纪, 一边上班一边考博，就在去年把博士文凭给拿下来了, 这速度简直惊为天人。 本着班主任必须在班会课上开一个好头的想法，程璇开始谈天说地，说她是怎么一路考上博士生的，想给大家指一条明路。 然而下面大部分人都关心着成绩，没有几个人认真听他说话。 半节课过去后, 程璇终于步入了主题：「现在我来报一下期中考试的名次，有些人别听了林斯当场哭鼻子。」 还挺押韵。 林楷轻咳了一声，摸了摸鼻子。 「第十五名，阮昭明。」 「第十二名，姜悦。」 程璇一个一个报得飞快，每报完一个名字下面就有一个人的嘆息，或开心或悲伤。 「第七名陈叙阳。」 「哦——」陈叙阳反应最大，「前十了前十了！」 「有的同学难得一次考得好也不要得意。」程璇内涵陈叙阳，然后接着开始往下报名字。 这个关乎到他和林建民那边的关系，林楷听得非常认真。 稳住前十还不够…… 「第五名……」 不是他。 「第三名……」 还不是他。 林楷松了口气，稳住前三了。 「第二名。」程璇说，「林楷。」 林楷一块大石头落地，程璇继续道：「第一名，江昀。」 后面的话林楷没多听，程璇噼里啪啦讲完了一堆对未来的展望以及对期末的鼓励之后，抱着电脑就离开了。 「我操！我第七名啊！」等程璇离开，陈叙阳直接蹦了起来，「我从来没有考过前十！」 大家也都在纷纷议论着，这次的成绩有不少同学从吊车尾一直冲到了前面，也算是挖掘了挺多的黑马。 同学们报完成绩之后就该吃吃该喝喝，反正就是一次期中考试，等到下一次的期末还有半个学期的时间，他们还可以浪很久。 「我第一。」江昀说。 「我有耳朵，不用你重复。」林楷说。 「所以咱们之前那个赌，我赢了。」江昀伸了个懒腰，挑了下林楷下巴，「收拾收拾，准备请我吃饭吧。」 「我就真搞不懂了，你天天一个逃课打架的人为什么成绩这么好？」林楷凑近了看他，「这眉毛鼻子眼睛不都和我一样吗？」 「是啊，说不定还有性向。」江昀说。 林楷眯起了眼睛。 江昀只当没说过这句话，拍的拍他的肩膀站起来：「走，上厕所去。」 _ 林楷和江昀两个人平时吵归吵，打赌输了之后的那顿饭还是得照样请江昀吃。 这个星期的周六，江昀在家里用最快的速度把所有卷子都做完了，然后拿着手机一圈一圈地转。 成绩出来的当天，他问林楷那一句不是没有原因，说委婉点是因为他想知道，说直白点是因为他对林楷感兴趣。 不仅仅是对林楷的脸，林楷的性格也很戳他的审美点。 那天在咖啡厅的时候，他掰完吸管看到林楷脸上那个反应，如果他没猜错的话，估计林楷大差不差也是。 一个平时有点傲娇的，会去咖啡厅兼职的，心肠不坏的，小基佬。 生气了小嘴还会叭叭骂人的小基佬。 江昀好像对这位学委的认知好像又有改观。 他突然又想起了那天在匆绪跟张哲打完架之后，络然淡淡地问了他一句：「江昀，你有没有发现，你最近跟林楷走得是不是有点太近了？」 江昀皱了皱眉。 难道他对林楷的意思真的明显到这种程度了？ 他想起咖啡厅那会儿看到林楷清清瘦瘦坐在椅子上，懒懒散散打了个哈欠，阳光打在他身上，整个人都是暖洋洋的。 联想到这一幕，江昀勾着嘴角笑了一下。 谁要爱想就让他瞎几把想去，反正林楷这个人他大差不差是认定了。 江昀拿出手机，拨通了电话。 _ 这段时间咖啡厅的老闆娘没喊林楷去，估计生意也不太好，不需要太多的人手。 林楷在家里翻了翻冰箱，发现冰箱里挺多的东西都给他吃完了，再看看柜子上的泡面也只剩一两包了，估摸着这个星期就能全部扫空。 正把家里上上下下都清理一遍，不要吃的东西全都扔掉。 林楷的手机响了，他看也没看就拿起了手机。 「不买房，不装修，也没有兴趣合作，谢谢。」林楷正拿着一包临期的红烧牛肉面，正犹豫着要不要在今天把它解决了。 「我们去吃饭吧。」江昀开口就说，那边风唿啸的声音挺大的，估计是已经出来了。 「现在吗？」林楷问。 「我在你家楼下。」江昀说，「你给个脑袋出来看看。」 第66页 林楷拿着手机走到阳台，就见江昀在楼下跟他挥了挥手。 他笑了起来，心情瞬间变得很好：「行，我现在下来。」 他火速把手里的方便面丢到了柜子上，拿着钥匙就下楼。 「你好速度啊。」林楷笑着走了过去。 「这不是等你来了。」江昀说，「你今天不用去兼职吗？」 「咖啡厅生意不好，老闆娘没喊我过去……再说去兼职这会儿也得出来请你去吃饭啊。」林楷说，「你不来我还想着吃方便面凑合呢，走吧走吧。」 「吃什么？」江昀跟着他问了一句。 「烧烤自助。」林楷舔了舔嘴唇笑起来，「巨——好吃。」 自助餐是在附近一个商场的顶楼，韩式烤肉店，最近好像是搞活动，门口放了一张巨大的红色海报，什么印了一个卡通的牛头。 「欢迎光临，两位吗？」他们一进去，店员就笑着迎上来。 「两位，」林楷说，「能靠边儿坐吗？」 「好的。」店员带着他们去了靠窗的位置，视角挺开阔，能看见前台也能看见外面城市的车水马龙。 他们进去之后，店员和他们说现在烤肉店有活动，可以看一下店门口的招牌。 「两位看一下菜单。」店员把菜单递给他们，「今天店里有活动，两位想要参加吗？」 林楷划了几个自己爱吃的，然后把菜单递给江昀：「什么活动？」 「今天商场有活动，我们店里也有活动，商场活动是整体满两百减五十，然后可以在门口抽奖，第一名可以拿一个很大的公仔。」 「那你们店里的活动呢？」林楷拿起旁边的柠檬水慢慢喝了起来。 「舌吻五分钟送牛舌。」店员说。 「咳！咳咳……咳咳咳！！」林楷一口水呛了进去，偏头疯狂咳嗽，不可置信地看着店员，「什么吻？」 没等店员说话，江昀就道：「舌吻。」 「舌吻五分钟。」店员笑着补充说，「我们店的牛舌都是澳洲顶级的，这个活动也不难，跟任何一个人舌吻五分钟都可以，不会有额外的整蛊的。」 也不知道是呛得还是羞得，林楷脸红到耳朵根，手摸摸杯子又摸摸裤腿，都不知道往哪儿放。 店员估计见多了这种场面，面上没有任何起伏，维持着客气的笑容问林楷：「两位先生需要吗？」 林楷：「……」 林楷看着江昀，江昀反问道：「林先生需要吗？」 现在球又抛回了自己身上。 虽然林楷对江昀兴趣挺大的，但这种光明正大占人家便宜的事儿……林楷还是干不太出来。 恪守男德的林楷过不去自己的底线，他沖店员尴尬摆了摆手：「下次吧，下次……」 「好的先生，现在通知下单，等一会儿会给你们上些小菜，两位先生稍等片刻。」店员拿着点单器走了。 周围用烤盘滋滋烤着肉的客人们让空气中飘了挺多烟，看着还挺有食慾。 林楷之前没仔细看，现在一抬头发现墙上贴的那些活动海报，居然都是关于牛舌的。 不得不说这个店庆活动确实有一点……不太适合他俩来。 服务员过来给他们把烤盘换好之后，给他们面前上了几盘小菜，一些比较清爽的白萝蔔脆和泡菜。 林楷被白萝蔔脆的味道吸引上了拿着筷子一片一片夹着吃。 刚经歷过尴尬事件的两个人目前为止谁都没有开口说话，大抵是被那个店员突如其来的牛舌吓到了。 现在林楷的胸口还在阵痛。 心跳得真剧烈。 林楷觉得一直沉默着有点不太好，于是吃了一片萝蔔，点了点头，跟个带货的美食品尝官似的：「这萝蔔挺好吃。」 江昀也拿着筷子做模作样吃了一片，像个带货的小助理，给予肯定道：「是好吃。」 两人安安静静吃了一会儿萝蔔，场面又陷入了再次尴尬的寂静。 林楷实在想不出什么话题了，低着头认真吃菜，服务员把几盘肉放到了他们的桌上，林楷夹起三片五花肉，放进烤盘。 「对了，你刚刚……」江昀顿了顿，「什么叫……下次？」 「下次就是……」林楷组织了半天语言酝酿不出来什么高情商回答，「就是……再也不会来这个烧烤店了？」 陈述句还带拐弯疑问的。 「等你下次来这牛舌估计也没有活动了。」江昀笑了笑。 说得倒也是…… 被江昀这么一说，林楷顿时觉得有些遗憾。 「老一辈不是说吃什么补什么吗？」江昀拿起手机翻开百度，慢慢念着上面的话，「我看网上好像有人说，吃牛舌可以让自己的舌头变得强劲有力，特别是在床上……」 「啊操……」林楷直接咬到了自己的舌头，疼得五官都皱了起来，嘶哈吸气。 「哎……没事儿吧？」江昀放下手机，倒也真的没想到会念到一句这么带颜色的解答。 他看着林楷：「伸出来我看看？」 林楷把自己的舌头边缘咬疼了，舌头在嘴巴里缩了好久，才慢慢把它伸出来。 「有血没？」林楷紧张地问。 「血是没有，抬头到灯底下我看一下。」江昀盯着他的舌头仔仔细细看。 林楷听话地把头往那边亮处挪了一点儿。 第67页 没有破皮，也没起泡，就是舌头边缘给他咬得稍微有点泛红。 「有点红了。」江昀说，「喊服务员给你拿个冰水含含吧。」 终于让服务员去拿了两杯冰的柠檬水过来，林楷还是没缓过气，拿着柠檬水狂灌了几口。 「你慢点喝，让你含着不是让你灌下去。」江昀无奈的看着林楷，「小心你胃，别半夜胃痉挛了没人送你去医院。」 「能说点好话吗！」林楷疼成这样还不忘问一句，「你说……那牛舌真能补舌头吗？」 江昀看着林楷那傻样儿终于忍不住，偏头笑了起来。 这家烤肉的评分果然高，他们吃完之后都简直快撑死，服务员还给他们一人几颗酸梅糖。 江昀都给了林楷。 他们吃完一块儿去商场卫生间，林楷跑到了最里面，然后才慢吞吞解裤链。 「你跑这么里面干什么？」江昀的声音离他特别近。 「我操！！」林楷直接拎着裤子蹦三尺高，他回头看着江昀，「你要吓死人啊！」 江昀：「……」 他只是想走到他旁边的位置上个厕所…… 林楷估计觉得有点儿应激了，尴尬地道：「那个，我不是排斥你那什么啊……你下次在我边上，记得说一声。」 主要他自己上个厕所也不能保证不往人家那儿瞟，正人君子不是这么好当的…… 「敢情我上个厕所也得跟你汇报。」江昀有些无奈。 「也……也不是。」林楷顿了顿说，「算了，你就当我刚刚喝醉了瞎说话。」 厕所就他们俩，江昀嘆了口气，走到了离他最远距离的位置，眼不斜目不视，笑着道：「之前你真喝醉酒让我帮你擦的时候……」 气氛忽然凝固了一秒，江昀的声音也戛然而止。 林楷紧紧盯着他：「你……什么意思？」 第29章 「是的，觊觎你的美色。…… 「我那天喝醉酒……」林楷感觉整个人的温度直线上升, 「我让你擦的？」 江昀看着他，不知道要怎么说。 整个空气都瀰漫着尴尬。 ……也就是说江昀不仅看过还碰过！ 他让人家擦完还大半夜抱着人家说别走！ 他好骚啊！ 「操了。」他听见林楷骂了一句，「我以为我那天在做梦, 他丫的原来真实发生过……」 直到俩人从卫生间出来之后，林楷都没把脸上的那股烫劲儿消下去。 当天晚上林楷回家开着淋浴头疯狂沖水，他蹲在地上捂着脸自我反省。 周一去学校，林楷好不容易把自己心态调整过来，陈叙阳戳着他的后背开始问他生日要什么礼物, 他勐地才想起来自己生日要到了。 「对啊，过几天就三十一号了。」胡斌杰说，「林楷要什么生日礼物？」 「吃的喝的用的。」林楷把数学一道填空算完才道, 「怎么你们想送我礼物啊？」 「都认识快一个学期了，不得有点儿仪式感啊。」陈叙阳嬉皮笑脸说，「快说，喜欢什么？名着还是黄冈？」 「我送你一套五三要不要？」林楷看着他说, 「夺笋啊！」 「我记得昀哥的生日好像是一月十九号！」赵飒一拍手，想起来了，「上次昀哥的档案我看到过。」 「你俩生日离这么近？」陈叙阳很开心, 「那正好, 你俩凑合凑合一块过得了！」 「你生日十九号？」林楷看着江昀。 「是的, 」江昀说，「抓住了摩羯座的小尾巴。」 「那一块儿过吧, 」林楷顿了顿，虽然觉得这句话说得跟表白似的，但将错就错继续道，「到时候我的生日跟你放一天儿过，刚好期末考也能考完, 没什么重要的事。」 林楷为了期末考试主动放弃了自己的生日，这是让江昀没想到的。 不过他还没来得及多思考就被潮水似的卷子压倒了，不得不提起精神去学习。 「哟，江昀今儿在教室呢？」程璇抱着电脑进来看班，一转头看到江昀挺认真坐在位置上写作业，「身体好了？」 同学们知道程璇这是在调侃江昀每次请假的理由，在下面捂嘴偷笑。 「所有骨折的地方都接上了老师。」江昀也不生气，转着笔笑着说，「以后不出意外应该是每天都能准时上课。」 「千万别再出意外了，变形金刚都没你能折。」程璇坐在讲台旁边，看了看江昀又看了看林楷，「真神了，谁把我们江昀带得这么爱学习的……」 「我同桌啊。」江昀说，「学委功不可没。」 林楷本来刚想出来个解题画法被江昀这么一搞瞬间忘记自己刚刚想到哪儿了。 他伸脚踹了一下江昀：「赔我这道题！」 「哎……错了错了。」江昀笑着捂住刚刚被踢的地方，凑了过去，「这题我会，我教你。」 林楷成功让校霸金盆洗手这件事很快从二班传遍了整个学校。 校贴吧高楼盖起：《李涛，校霸改邪归正的原因有人知道吗？》 底下同学们纷纷评论，其中有一个点赞量高过百：人在期中考试现场，亲眼看见江大校霸非常听林楷的话，而且语气特别宠。 _ 元旦假三天，学校调休，这周四就放假了，不过下周据说要连上六天，元旦前一天晚上，江昀的妈妈挺少见地回来了。 第68页 老妈公司那边事情特别多，好不容易元旦能有空回来，江昀给她做了盘可乐鸡翅。 「我做了可乐鸡翅。」江昀把盘子推到老妈面前，「尝尝。」 「一段时间不见你又瞎吃瞎喝了吧？」老妈尝了一口，「今天怎么有空想起来给我做点好吃的？」 「看老妈您忙得辛苦，特意下厨做的。」江昀笑着说，「怎么样？味道还算不错吧？」 「还行吧，我不是很喜欢这种味道的……你元旦打算干什么？」老妈放下筷子，眼神凌厉地看着江昀，「又想出去跟酒吧里那帮人混？」 江昀没说话。 「络然妈妈都告诉我了，前两天你还想打他们家小络！」老妈大声地说，「你小时候没饭吃去人家家里蹭饭，人家客客气气对你，现在长大了，你能耐了，反咬人家一口是不是？」 江昀没吭声，默默把筷子放到了一边。 「自从你初中毕业你的习性就一落千丈，我也不知道你跟谁学的，抽菸喝酒样样会！下一步你是不是给我打算去泡个妞回来了？」 「我跟你明说了，你要是再去一趟就吧被我逮到，你这学也别去上了。」老妈冷哼一声，「成天就知道跟那帮子人混。」 「我现在真很少去了。」江昀嘆了口气。 「很少去那是不去了吗？」老妈「啪」地把筷子拍到桌上，「你什么时候能让我省点心？我公司事情那么忙，但是让你学习成绩好这一点都做不到！」 江昀也没隐瞒自己的成绩，听坦诚地说：「我上了高中之后一直都是第一。」 老妈狐疑地看着他。 「没骗你，不信的话去问我们班主任，你不是有电话么。」江昀说。 老妈安静了很久没说话，看他那样子也不像是骗人：「你上初中怎么没给我考过第一呢？」 「初中你把我扔重点中学里去你知道那强度有多大吗？」江昀看着她，「那会儿的初中比高中还要累，逼死了几个学生你不知道吗？」 老妈沉默了。 那个初中确实不是什么好地方，据说因为强度太大有一天几个学生在天台上寻死，从很高的地方跳了下去。 当时江昀目睹了整个过程，警察还拉着他去警察局做笔录，回来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面江昀的精神状态都是不对劲的。 这些她都知道，但是她还是逼着江昀每天都去上学，她太注重儿子的成就，只有高强度才可以让他不停努力地往前。 后来初中毕业之后江昀就沾染上了各种坏习惯，甚至连附中的开学报导他都没有去。 这事她心里是一个结，不能提，她不承认是她把江昀变成了这样，提了也没办法弥补。 「我元旦有一个朋友来家里住。」江昀没再继续纠结这件事，「叫林楷，是我们班的学委，我没有骗你，如果不信的话你可以去问程璇，他的成绩很好。」 「只要别是叫那些狐朋狗友过来就随你，我元旦不回来住，」老妈看了他一眼，「到时候你是学习还是出去玩，等到下一次期末我就知道了。」 桌上那么几盘子菜都没动几口，老妈转身就回了卧室。 _ 元旦这天，林楷收拾了几条自己常用的衣服放在行李箱里，就打电话给江昀了。 「我收拾好了，你什么时候来？」林楷坐在自己的行李箱上。 「我早到了，就等你这通电话。」江昀在电话那头笑了笑，「出来吧，我在你们小区门口。」 江昀家是个很大的别墅，离旁边不远就有片湖，很适合度假。 院子里的大树下面闲情逸緻地挂了一个鞦韆椅，藤蔓款式的，和周围绿色植物很搭。 室内一共两层，可见的地方一楼是客厅，厨房，卫生间和一间主卧，二楼是两间客卧，卫生间和一个办公用的书房。 楼梯是象牙白的瓷砖，欧式楼梯扶手，墙边挂了很多幅西方名画，其中一幅是《大碗岛的星期天下午》。 江昀把他行李箱拎到一边，转身去厨房：「同桌你在沙发上坐会儿啊，我去帮你拿点水果来，我妈说了得好好招待你。」 「好。」林楷第一次来别人家住，有些拘谨，听话地坐在沙发上，打量这个屋子。 江昀拿着水果过来了，让林楷先坐会儿，倒了杯热牛奶给他。 「谢谢。」林楷喝了一口牛奶，有些突发奇想地问道，「叔叔阿姨不在家吗？」 「大部分时间是一个人，阿姨会固定时间过来，一般不在家。」江昀说，「平时打扫的话……阿姨有时候回过来。」 「哦。」林楷点了点头。 喝完牛奶，林楷就和江昀一起上楼了，房子是三居室，楼上两间客房正好给他们俩一人一间。 林楷把行李箱拖到房间里去，打开箱子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 江昀帮他把洗漱用具拿到卫生间，把林楷过来的外套挂到墙角的衣架上，边挂边道：「你今天晚上就放心睡，这边隔音还可以，睡得挺安稳的。」 房间很漂亮，看得出来这家人的审美非常高，屋里的布置都是简欧的，水晶吊灯，每一处细节都精心设计过。 林楷觉得自己有点词穷，如果非要再夸一句，就是富丽堂皇。 只是这个房子太空荡，越是空的地方就越是容易让人找不到安全感。 第69页 他不知道江昀自己睡觉的时候会不会也会觉得害怕，像一个人悬在空中那样，向上抓不住温暖，向下触不到实物。 他在房间休息了一会儿，然后就找江昀两个人对着楼下电视机打了几把游戏，街霸拳皇……还是vr投影版的。 两个人嘿嘿哈哈冲着空气一通乱挥，最后累瘫了，双双摘掉vr眼镜倒在沙发上。 江昀递给他一个苹果：「晚上你要吃什么？」 「随便啊，看你想吃什么我就吃什么。」林楷伸手拿了过来，仰天看着客厅巨大的水晶灯，「哪来的苹果？」 「江劲上次拿了一箱过来，说是不知道哪儿来的亲戚送给他。」江昀说起江劲就觉得烦，「送了箱苹果以为来普渡众生了，还在朋友圈发了一条动态嘚瑟……无聊，又没谁稀罕。」 「你跟江劲还挺有意思。」林楷乐了起来，「说起来是特别亲的表兄弟，结果明争暗斗跟演甄嬛传似的。」 「面上的客套都是要有的，我总不能撕破脸跟他打架，不然到时候外人看来说，江劲不管怎么样起码都没动手。」江昀嘆了口气说，「就跟你和你弟弟的性质差不多。」 「哎，你怎么知道……哦，那天喝醉酒我跟你说了。」林楷愣了一下，转而又反应过来，「下次真不能碰酒了，什么话都跟你说。」 「谁让你那么勐喝那酒。」江昀说，「他们点的极光和望月度数都不高，像我们这种学生喝了也不会那么大反应，结果换了酒你经受不住人家的挑衅，上来就是一口闷。」 「那你他妈不拦我。」林楷踹了他一脚。 江昀非常震惊：「你还怪我？」 林楷笑了半天：「我没酒后乱你性就不错了。」 江昀看着他，认真地点了点头：「是啊，非逼着我拿毛巾帮你擦擦。」 「哎！不准提！」林楷马上坐直了指着他。 「喝完酒还嘤嘤嘤。」江昀说，「我当时就应该给你录下来。震惊，学委嘤击长空后竟酒后乱抱男人！」 「你好欠哦。」林楷说。 说完他们就瘫在沙发上一通傻笑。 晚饭江昀带林楷去了旁边一家馄饨店，那老店开了十多年了，味道一直很不错，也不知道它的配方是什么，吃遍其他大大小小的饭店，都不如这家店的馄饨好吃。 馄饨店就在高架下的十字路口拐角，周边都是些什么修车装空调的店，隔几天铺子就有一家奶茶店。 「今天有点委屈你了啊，只带你来吃小馄饨。」江昀说，「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反悔个屁，我说了吃什么都无所谓。」林楷一掀帘子走了进去，「老闆，两碗小馄饨。」 江昀看着他的背影愣了愣，随后笑了，好一个先入为主。 「有辣椒吗？」林楷问。 「辣椒没有，桌上有辣椒油。」老闆往门口看了一眼，「哟，小昀也来了，这你朋友？」 「同学，放假了来我家玩儿的。」江昀走了过来，看着食品柜点了几个小食，「蜜汁鸡翅，泡菜，两个荷包蛋。」 「好嘞。」老闆说，「再送你盘酸豆角吧，说不定晚上饿了还能配粥喝。」 江昀当然愿意：「谢谢老闆啊。」 「哎，客气！」老闆去通知后厨下馄饨了。 江昀和林楷坐在位置上。 林楷拿着辣椒油，用勺子把里面的辣椒籽一勺一勺挖散开来。 江昀翻了翻朋友圈，陈叙阳和一堆朋友合照，又拍了一个不知道在哪儿聚餐的照片，突然心生疑惑：「你说陈叙阳为什么那么多好朋友？」 「他朋友就是多啊。」林楷说，「据说以前他非主流的时候玩网，什么企鹅微信扩列啊点赞啊什么的，加了挺多的人，基本上任何一个城市人，他都能有认识的人。」 「真牛。」江昀看着他们的合照说，他放下手机凑到林楷旁边去，「哎，说起来咱们还没有合照过。」 「你要干什么？」林楷瞅着他，抿了抿嘴，「想要觊觎我的美色？」 「是的，觊觎你的美色。」江昀说，「拍了你的照片，我天天跟个舔狗似的舔你。」 「噫……」林楷嫌弃地呲了呲牙，「别了别了，好好的手机别沾了一吨口水。」 江昀笑着打开了前置摄像头，对着镜头里还在摆弄辣椒油的林楷说：「小楷，看我。」 林楷勐地抬头，突然没心思捣鼓他那个辣椒油，也没心思去看摄像头了，愣乎乎地道：「你叫我……什么？」 江昀按下了快门，拿着手机双击放大。 雾气蒸腾的馄饨店，在座的没有几个客人，江昀抬眸，眼里带着温柔的笑意。 「小楷啊。」 第30章 我没看错的话，那个白狗…… 江昀家的床很软, 有点像酒店里的那种。 林楷从吃完小馄饨到洗完澡到穿着睡衣趴到床上，脑子里全是江昀叫他的那一声「小楷」。 二楼的卫生间有两个，一个在书房对面, 另外一个在林楷房间，江昀懒得去外面的卫生间，等林楷出来之后，直接拿着衣服进去。 快过年了，林楷反身躺在床上伸了个懒腰, 过段时间就要回凇州去。 每年的过年是最煎熬的，一大群亲戚过来登门拜访，然后开始各吹各的牛逼, 以为这一个已经吹上天了，结果下一个吹得更离谱。 第70页 想起小姨跟邱雪娉那个嘴脸…… 操。 林楷啧了一声，顿了顿，又一连串啧了好几声, 烦得要死。 「你大晚上在这儿练b-box呢？」江昀说，「茗州有善口技人。」 林楷回过头。 江昀正拿着干毛巾擦头髮，上身什么都没穿, 就裹了一条浴巾, 林楷刚跟他隔了好几步好能感觉他身上散发着的热气。 「哟, 出浴美男。」林楷躺在床上看着他，眯了眯眼睛。 江昀身材挺好, 可能就是运动系男孩的标配，腹肌很明显，线条硬朗，感觉摸上去也挺有手感的，再往下…… 江昀啧了一声：「往哪儿看呢？」 「我还没有过这么明显的腹肌, 瞅瞅不行么。」林楷伸了个懒腰，「我期末考试完了就得回凇州了。」 「期末考完？」江昀手指一顿，「放假那会儿离过年好像也挺久的，那么早就回去？」 「早晚都是要回去的，我何必让我爸催我呢。」林楷说，「过年那会儿火车票难买，还得提早点儿预订。」 「你爸……」江昀顿了顿，「你爸对你一直很严格么？」 「严格啊。」林楷说，「不然我会那么不想回凇州么。」 江昀没说话。 林楷顿了顿：「当然也因为我后妈和我弟弟的关系，我在他们家……多少都有点儿尴尬。」 他说的是「他们家」而不是「我们家」，这种很明显的格格不入感让江昀突然觉得心疼。 因为融不进去，因为那所谓的尴尬，索性切断自己和家里的联繫，故意考砸换得自由，起码不在一个城市，家里那边再怎么想找他麻烦也不可能跋涉过几座城市到茗州来。 「不过我这次考得很牛逼。」林楷说，「我第二，下次争取考个第一回 去。」 「想超过我啊。」江昀笑了起来，「行，那先祝贺你。」 「别让我啊跟你说。」林楷突然坐了起来，「别给我偷鸡摸狗的就悄悄放水放一整个太平洋。」 「你可真了解我。」江昀说，「你要不说我还真想这么做了。」 「停止这个想法。」林楷说，「我的目标是年级第一，在我超过你之前你给我好好稳着年纪第一，给我断层第一，超年级第二他丫的一百多分，听见没？」 「我尽量我尽量……」江昀被他这个认真样逗得想笑，他想了想问道，「那……你期末一考完就回去么？」 「期末考完过个两三天吧。」林楷说，「也不会留太久。」 江昀很惋惜的样子：「那太不巧了，我觊觎的美色要出逃了。」 林楷看着江昀的腹肌没忍住，戳了一下他，手感还不错，硬邦邦的。 「哎。」江昀反手抓住了他，「戳完就想跑，是人么你？」 「那你能别光个身子在这儿边晃荡边感慨么，」林楷瞪着他，理直气壮，「站我跟前还不让我戳一下了。」 「来来来！戳！客官你尽情戳！」江昀说着就要往林楷床上去。 「哎，操！」林楷吓了一跳，战术性后撤，拍了他屁股一巴掌，「走走走！」 大概是这一天折腾得太累了，江昀回房间之后林楷倒头就睡。 这床很软，太软了，让人觉得总是陷在什么难以出来的泥潭里面。 深夜，林楷是被客厅一阵电视机新闻的声音吵醒的。 周围特别寒冷，那种寒气直接从瓷砖里面翻上来，像冰窟，不像是房间的温度。 「嘀嗒……嘀嗒……」 林楷勐地惊醒，发现自己根本不在江昀的床上，而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一个熟悉的地方。 林楷头很晕，费力眨了眨眼才看清周围的东西。 昏暗的卫生间，门从外被人锁住，冬天冰凉的瓷砖，滴水不断地坏掉的水龙头……是凇州的那个卫生间。 受过勐烈撞击之后产生的胃疼一阵一阵发疼，疼到极致连带着的干呕，手臂和腿上泛着的青紫。 林楷把自己狠狠缩起来还是缓解不了那一阵从瓷砖里传出来的寒气。 「有人吗？」他问。 卫生间的回音一圈一圈回应他。 场景一转，他出去了。 拼命逃出那个地方，去了一家废旧的旅店。 电视机的声音非常大，里面主持人焦急的声音传来。 「近日，又几只野兽不受束缚，从动物园跑了出来，就在凇州的这座小镇上，请市民一定要小心，若无必要请不要外出……」 旅馆警铃大作。 天旋地转之后，一抬眼，林楷已经在了旅店门口，他从门口向上看着。 只见一只老虎在二楼盘旋，时不时发出低吼，等待那只入口的食物，而它很快看见了从房间出来的林建民。 人终究抵不过野兽的攻势，林建民被老虎叼住了脖子，逐渐涨红的脸侧向林楷这边，林楷心脏一紧，紧接着巨大的恐惧袭来。 林建民明明都是将死之人了，脸上的表情却依然带着微笑，他艰难地扯出一个形容。 「林楷……」 「你……要眼睁睁看着我死吗？」 林楷狠狠一顿，握住门的手止不住地颤着，他想逃，想弃这个人于不顾，脚下却灌了铅似的，抬也抬不动。 老虎的牙齿渐渐收紧，林建民的脸由于缺氧，涨得青紫，额头上青筋爆出，用沙哑的嗓音开口。 第71页 「林楷……看得爽不爽？」 「你妈那婊子勾引我陪她上床，我收下你这个没人要的垃圾回来，苦心苦力养了你十多年，你不来救我？！」 「你这个不孝的东西……老子做鬼都不会让你好过的……」 「等着去死吧！」 林建民狰狞的笑容定格成最后一个画面。 霎时雷电交加。 林楷勐地睁开眼睛，鼻尖上的汗沁出了一层，胸口紧张得发疼发闷，心脏跳动的声音重重砸击着耳膜。 他侧蜷着，手指抓着床单，大口大口地唿吸，指尖一片冰凉。 梦里林建民的脸还在眼前飘忽不定，那个凸出的眼珠仿佛快要爆裂。 林楷喘着拿过手机，点开屏幕看了一眼。 凌晨，三点二十一分。 林楷扔开了手机，唿吸渐渐平息下来，试图让自己的体温回暖一点。 梦是反应人心的最真实状态。 已经不止一次梦到过了。 总是想让林建民死，想让林建民有最惨烈的下场…… 房间的敲门声蓦地响起，三下有力的。 「林楷？」江昀推门而入，一小簇路灯的光跟随门缝噼开黑暗，变成一条暖黄色的线，从门边延伸到墙角。 林楷绷紧的身体放松下来，垂眸，低声应了一声：「嗯。」 江昀走到他旁边，坐下，伸手摸了摸林楷潮湿的额头：「做噩梦了？」 林楷想到自己额头上还有汗，怕江昀嫌脏，微微往后躲了躲，垂眸：「吵到你了吗？」 「没有，刚好出来上厕所，听见了。」江昀伸着的手一顿，坐到他旁边，「梦都是假的。」 他捏了捏林楷僵硬的后脖子。 林楷心里很不舒服，没有答话。 江昀沉默了一会儿，拉下衣领，衣服摩擦发出轻微沙沙的声音，把一块玉放到了林楷手上，还带着他的体温，热乎乎的。 「这个开过光，辟邪用的。」江昀说，「梦里的牛鬼蛇神伤不到你。」 林楷握着玉放到自己胸口，往被子里处拱了拱，突然觉得好笑：「谢谢……」 江昀掀被子躺了进来，拍了拍他的后背，低声道：「晚安，同桌。」 这样一幕恍惚让林楷想起了刚进学校军训的那段时间，运气不好逢着自己感冒和腿疼，江昀每晚也是这样轻轻拍着他睡觉。 鼻尖突然酸了一下，林楷顿了顿，索性闭着眼睛不去看江昀了：「……晚安。」 「乖。」江昀轻声说，「睡吧。」 _ 早上起床之后林楷已经恢復正常，看起来跟平时没什么区别，只是黑眼圈稍有些深。 「早啊。」江昀从厨房走出来，手里拿了两盘土司和香肠，「家里食材就够这些了，我忘记去买，明天早上给你做三明治，超级好吃。」 烤肠还在滋滋冒着热油。 「你平时早上都吃这么丰盛？」林楷看着桌上的吐司和烤肠，「大早上就吃烤肠啊，会不会肚子不舒服？」 「我平常不会，不喝牛奶一块儿就没事。」江昀解了围裙坐下来，「你平常一般吃什么？」 「我早饭一般外边儿买，想吃就去门口买个包子烧麦，不想吃就喝点热水上学。」林楷咬了一口香肠，「嗯！好吃！」 「什么叫不想吃就喝点热水。」江昀看着林楷，「哪有你这样的，早饭不吃午饭又挑，怪不得身上肉都没几两。」 「早上起来有时候是真没胃口。」林楷拿筷子戳了一个荷包蛋起来，「好傢伙，还是爱心的。」 「真没胃口多少也得吃一点儿，不然你那胃病怎么得出来的。」江昀没好气地说。 林楷叼着土司笑，含混地小声道：「你管的还真多啊昀哥。」 两个人心照不宣地没有提到昨晚那件事，好像窗台上的灰尘，被风一吹就没了，没有人会愿意把灰尘再找回来。 林楷吃完早饭收拾好，就回房间了，昨晚没睡好，上午的精神不足，不想复习，他坐在桌前翻看朋友圈。 今天的朋友圈大部分都是弟弟林宇祯的一个人发的，发了很多好看的照片，配字「日本之旅」。 他又往下刷了刷，发现邱雪娉居然也少见地发了条朋友圈。 不过内容比林宇祯的丰富很多，还配了他们一家三口的聚餐自拍图。 -温情时刻[图片][图片][图片] 操。 林楷忽然觉得自己就像个傻逼，还是巨无霸的那种。 怪不得林建民期中考试过了也不发消息给他，原来真正的一家三口早就趁这个时间出国快活去了，谁都没工夫理他。 林楷觉得此时此刻世界塌下来也不过如此。 什么傻逼一家子！ 还什么狗屁的温情，脑残玩意儿死了算了！ 这小三马上都嘚瑟到他妈祖坟上去了！ 林楷用力地滑掉了微信，转身出了房间。 「江昀！」林楷拉开门就沖楼下喊。 「哎！」江昀在楼下刚洗完盘子。 「你这儿附近有什么菜场么？」林楷问，「那种大型卖菜的地方，菜场，不要超市。」 「有啊。」江昀在楼下擦了擦手，往外边儿一指，「高架过去不远的地方就是，怎么了？」 「明天咱们去买菜！」林楷比划了一下手势，「买这么大一堆！明天你歇着，我做给你吃！」 第72页 谁还不会发个朋友圈秀生活了不是！ 已经深冬了，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林楷和江昀就起早打车去了菜场。、 司机师傅车里放着广播，播音员呜哩哇啦说着晨间新闻。 江昀困得直打哈欠。 「起太早了不舒服吗？」 江昀回过头，看到林楷皱着眉毛一副挺愧疚的模样瞅着自己。 「没。」江昀笑了笑，「我昨晚上看恐怖片儿，熬了个大夜，快四点才睡。」 林楷愧疚的表情一下子变成了看傻逼的表情：「四点睡六点起，你是想修仙还是打算猝死啊？」 「真就睡不着。」江昀说，「随便调了一个电影频道看看，前面没发现他是个恐怖片，到最后鬼出来了我才反应过来。」 「那你不能不看吗？」林楷说。 「做一件事要有始有终，我他妈看了前面的过程看不到结尾我难受。」江昀嘆了口气。 震惊！在附中威名远扬的校霸因为看恐怖片而半夜睡不着觉！ 林楷瞪着眼睛瞅他，估计觉得这是太傻逼太搞笑了，偏头对着窗外一同狂笑。 司机师傅把他们放到了菜场旁边的银行门口，说菜场门口不好停车，容易碰上交警。 林楷脑子里还是晚上江昀抱着被子开着电脑，瑟瑟发抖的样子。 一个校外横着走的校霸，一个人看恐怖片居然吓到四点才睡……这太他妈好笑了。 「再笑都抽抽了。」江昀嘆了口气。 林楷挥了挥手，扶着膝盖缓了缓，这一通乐把他笑得肚子痛：「我就是没想到校霸居然也会怕看恐怖片儿。」 「校霸怎么就不能怕恐怖片儿了呢？那玩意儿又不能用科学佐证他们不存在。」江昀说。 林楷还是觉得好笑：「哪有为了剧情看鬼片的，就你这样儿的我……」 他突然没说话，眼神有些复杂地盯着前方：「操。」 「操谁？」江昀一脑袋问号。 他顺着林楷的方向看过去。 一片灰濛濛的光线中有一只棕色泰迪犬在大街上不顾形象地趴在了另一只白色狗狗背上，屁股直捣。 「我没看错的话，那个白狗……」林楷吞了吞口水，顿了一下，「好像也是个公的……」 江昀：「……」 第31章 江昀心里一软，拇指抚上…… 「我靠！」林楷勐地反应过来, 「大早上的你们就当街干坏事！」 林楷这一声喊得巨大声。 那个棕色泰迪被他这一操吓得浑身一抖，蹦了三尺高弹着跳开了。 江昀快给他笑疯了：「人家干得好好的，你打扰人家干什么。」 「我还没找到对象, 一只狗怎么可以找到对象呢？」林楷气唿唿地说，「我是个心胸狭隘的人，我不能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早上六点的菜市场人少，菜场的铁捲帘门才掀开一半，可见之处只有零零散散的几个老人在挑着菜。 「旁边就是水果超市, 你还要不要吃水果？」江昀问他，「要进去买点吗？」 「别，千万别！」林楷马上拒绝道, 「我这几天吃水果吃得已经快够我一年的量了。」 江昀还想再说什么，林楷被风吹得哆嗦，他提了提围巾：「赶紧走吧，我要去买菜！」 周围的小商铺还都关着门, 到处都是淡蓝色的灰暗，没有亮光，也没有热气。 这会儿菜场只有东门开放。 他们随意挑了几个素菜, 又去已经开的几家熟食店买了点凉拌菜和酸汤水饺。 凉拌店的老闆娘见林楷看着面善, 热心地多送了几片香肠。 「鸡翅包饭, 凉拌菜，酸汤水饺……」林楷盯着自己手里的菜一连串念了很多菜名, 转头问江昀，「你还有什么要吃的吗？」 「咱们这是私家菜，不是去酒店。」江昀笑了笑，「就这么多吧，两个人应该够吃了。」 林楷嘴里叨叨地走到门口。 「你的袋子分我点吧。」江昀伸手去接。 林楷突然停下脚步, 抓住了他的手。 江昀垂眸。 林楷没说话，视线看向坐在大门口卖菜的老奶奶身上。 这个老太太穿着很老旧的棉服棉鞋，坐在满是裂纹的小木板凳上，身边有一个竹篓，里面应该是装的自家种的蔬菜。 面前还摊了一个塑料的包装，里面菜叶上沾着小水珠。 林楷好像觉得这天更冷了。 他握紧了江昀的手，过了一会儿，又松开，回过神之后挑了几个比较轻的袋子给江昀，然后就往门外走了。 江昀也不知道为什么，觉得这样的林楷有点反常。 老太太为了卖菜，每经过一个人都会招唿一声，到林楷这也儿不例外，皱巴巴的脸上立刻露出了笑容：「小伙子，要买点青菜吗？」 林楷今天本来没打算要买青菜，看着老奶奶的样子，他还是忍不住上前去看了看。 「多少钱一斤啊奶奶？」林楷蹲下来看了看，「这菜好新鲜啊。」 老奶奶笑得皱起了眼角，摆弄着青菜道：「一块五一斤，这些都是我们自己家种的，都新鲜，健康。」 「这菜很好啊，怎么卖得这么便宜？」林楷愣了愣，「奶奶，你给我称一斤吧。」 「哎……我在家一个人待不住，把种的菜拿过来卖卖，好歹给自己找个事做。」 第73页 老奶奶搓了搓粗糙的手，给林楷撑称了一点：「小伙子出来帮爸妈买的吧，起得真早，真孝顺……喏，多给你称了一点，算两块钱就好。」 老奶奶的声音沙哑，人到这个年纪了，就不像年轻那会儿说话声音都跟百灵鸟似的清脆，人们从岁月里走了一遭，积淀沧桑不会允许人们返老还童。 江昀看着林楷，若有所思。 林楷拿出手机，打开微信的支付页面，想问老奶奶要支付码。 老奶奶看着他，微微露出了疑惑的神情。 林楷马上就知道了，老奶奶不会用微信。 「我没有这种手机啊，」老奶奶好像有点着急，「你有现金吗，孩子。」 「我……」林楷想说没有，老奶奶望着他，她的瞳仁是浑浊的，看起来很失落，。 这让他恍惚想起了某个记忆的深处好像也是有这样的以为老人在等着他回去吃饭。 林楷愣了会儿神，顿了顿：「奶奶，你等一会儿，我去给你拿。」 一般人说这句话就是一个台阶，潜台词就是「我去别人那里买」。 老奶奶顿了顿，嘆了口气，那种无奈是没有任何办法的，她道：「没事，孩子，去吧。」 林楷拉着江昀：「走。」 「哪儿去啊？」江昀问他。 林楷拉着他没说话，没走几步远的时候，他听见身后老奶奶又轻轻嘆了口气。 「人老了，怎么就学不会微信这个东西呢……」 也不知道是哪句话戳了江昀的心窝子，他看了看林楷，又回头看了看那个后背佝偻的老太太，没来由觉得有些心疼。 林楷穿梭在还没营业的小摊之间，江昀把林楷手上所有的包都拿过来了。 他换完一堆零钱之后，拉着江昀又去了门口。 老奶奶再次看见他们两个，一脸惊讶：「你特地给我换的呀？」 「没有特地，我就是看中您家的青菜了。」林楷笑了笑，「没有哪家的青菜有你家的品相好。」 老奶奶很开心，多给林楷了一颗蒜。 林楷接过青菜袋子，笑了笑：「谢谢奶奶。」 老奶奶挥了挥手：「不客气，孩子。」 江昀看着林楷很久，半晌笑了一下。 他们左一袋子又一袋子拎着菜回到厨房，到了中午，林楷围着围裙就大干了起来。 林楷挺少做饭，拿着把菜刀在砧板上切菜的时候，江昀看他那架势像是要砍人。 「你悠着点儿啊，我的祖宗。」江昀倚在门上看着他，心惊胆战的，「真不要我帮忙？」 「不用，我就是做得慢了点儿。」林楷一边做菜，一边伸出一只手把他往外赶，「赶紧走，赶紧走，你在这影响我发挥。」 「你别把我家厨房炸了啊，不然我妈回来得打死我。」江昀又看了他一眼，确定没有什么危险物品之后才出去。 林楷在厨房切菜搞得就跟奥特曼大战小怪兽似的，要做普照他们的光。 做完出来一排一板摆到江昀的面前，看卖相居然每个都还挺不错。 「这么厉害。」江昀由衷发出了一声夸赞，「厉害啊。」 「你来尝尝好不好吃。」林楷把筷子递给他。 江昀接过筷子，一时间有些犹豫：「你这不会跟玛丽苏电视剧女主里面那样做的黑暗料理吧？」 「那你就不能像玛丽苏电视剧里面的男主那样说一声好吃吗？」林楷啧了一声，「情商高低就体现出来了。」 「我最怕那种卖相好看欺骗我的食物。」江昀很坦诚地说。 林楷啧了一声，瞪着他：「吃不吃？」 「吃吃吃……」江昀拿着筷子夹了一块肉放进嘴里。 「好吃吗？」林楷特别期待地看着江昀。 「但我爸就觉得我什么都不会。」林楷说，「我在淞州就不太讨喜。」 「那是他们的眼光配不上你，你在茗州，和你认真接触过的所有人都喜欢你。」江昀收起平常那个吊儿郎当的样，认真地看着他说，「我也很喜欢你。」 _ 高一的日子过得飞快，一帮人刷着卷子，吃着零食，转瞬间就到了期末考试。 大家紧张了很久的期末考试，难度居然跟期中差不多，甚至比期中考试还要更加简单一点。 林楷考前没怎么复习，轻轻松松就拿到了一个第二，而江昀依然稳稳坐在第一的位置。 上次元旦的最后一天，林楷把那个所谓辟邪的玉还给了江昀，之后两个人就投入学习，每天除了比成绩，就是互相给对方出题目。 江昀终于结束了来自学委的折磨。 这天，张姨刚进门就看见江昀打开了扫地机器人任它在地上滑来滑去。 「哎呀小昀，都说了不用开这玩意儿！」张姨赶紧过来把它给关了，「我每天都会来，我来扫，这东西根本就不需要，等他吸满了灰尘你还得拿着它去倒，多麻烦！」 「哎，张姨……」江昀看着被关掉的扫地机器人，有点无奈，「我刚买的，就让它滑会儿好了。」 「用不着这东西，这买了多少钱啊？」张姨看着扫地机器人，「这个挺贵吧？要个好几千？」 「一千出个头。」江昀怕她叨叨，随便瞎编了一个价钱。 「一千出头的也好贵哦。」张姨把扫地机器人放到了旁边去，嘆了口气，「你们这些小年轻没事就喜欢瞎用钱，有这个功夫买这些东西，都能够存个十万八万的了。」 第74页 江昀趴在沙发上撑头，看着她去拿扫把。 「对了张姨。」江昀说，「我胸口那块玉现在还有哪儿能买到吗？」 这块玉很小的时候就是张姨通过关系帮他求来得，是在一个算命的瞎子那儿。 那会儿江昀差不多刚上幼儿园的时候，看那边又是做法又是洒水什么的，反正弄得很玄乎，但挺奇怪的是这个玉放在他身上以后，他的运气确实还不错。 有些东西就是科学无法证明的，但就是灵。 「要一模一样的还是开过光的？」张姨问，「一模一样的话，你手机上买买就可以，但是要开过光的话得去我老家算命的那个瞎子那儿问。」 她看着江昀：「怎么突然问这个呀？」 「我朋友要生日了，想给他求一个转运的东西。」江昀说，「感觉我这玉就挺不错的，又辟邪又转运……张姨，明天就带我去看看吧。」 张姨被江昀磨得没办法，只好笑着答应。 _ 考完的当天正好是一月十九号，上赶着碰上了江昀的生日。 之前约定的江昀和林楷的生日在同一天过，大家居然也都准备了礼物。 清晨，林楷一进教室，陈叙阳第一时间把生日礼物给了他，很小的一个袋子，里面的分量也不重。 「你可以猜猜这是什么。」陈叙阳胳膊放在桌上，猫式揣手看着林楷，一脸期待。 林楷掂了掂分量：「我猜是吃的。」 陈叙阳摇头：「不止。」 林楷看着那个袋子，想继续猜。 陈叙阳是个急性子，看林楷真的认认真真的在那猜又坐不住了：「哎呀哎呀别猜了！你直接打开吧，保证我的礼物独一无二！」 这会儿程璇不在，严峋坐在陈叙阳旁边，叮叮咚咚玩着游戏，拿着个雅典娜在上路偷家。 林楷一打开，是一个小小的暖手热水袋，黑色布套上面还印着白色的兔子花纹，旁边还有一罐紫色枸杞。 陈叙阳还在旁边献媚：「这就是我很久之前跟你讲的紫色枸杞，我都是托我朋友从他那边寄过来的。」 「这么贵重。」林楷笑了半天，把罐子拿了出来在江昀面前晃了晃，「我真没想过，全班第一个步入养生期的人居然会是我。」 「我想到这个还是江昀上次跟我说的，他说你冬天容易腿冷，我猜着估计是体寒。」陈叙阳说，「反正我也不懂那么多养生的东西，总比不喝要好。」 「看不出来还挺细心啊。」林楷嘴角控制不住上扬，「特意让别人买的啊。」 「那我不得照顾着你需求，万一人家买的礼物你不喜欢呢？」江昀拿起自己的水杯慢慢喝了口热水。 陈叙阳想了想，继续补充刚刚自己说的话：「我听我朋友说，他喝这个就是因为他滋养补肾，喝一段时间听说还能壮阳……」 林楷手指勐地颤了下。 江昀喝水「噗」地一声朝窗外喷出去。 严峋的雅典娜原地死亡。 「干嘛啊……」陈叙阳看着他们，「我百度上查过的，百度医生就是说吃了一段时间是可以壮……」 「停。」林楷伸出手，感觉自己手上拿着的紫枸杞已经变得烫手起来。 胡斌杰和赵飒几个送的都是一些比较偏文艺的东西，什么四大名着珍藏版，什么徐志摩散文集……林楷很想说他真的不爱看这些东西。 但毕竟是人家的好意，到底还是没说出口。 「好了，现在压轴的来了，」陈叙阳端坐起来，猫式揣手，「那接下来，让我们看看江昀会给林楷带来什么惊喜呢？」 大家送给江昀的礼物基本上都是复制粘贴，林楷有的江昀也拿一份儿，极其敷衍。 现在还剩江昀和林楷没有互相把礼物给对方。 「我倒是没准没什么特别重要的东西。」江昀说着，拿出了一个很小很小的盒子。 陈叙阳眼睛都直了：「要求婚啊？」 「边儿去。」江昀看了他一眼，慢慢打开盒子。 是一块特别漂亮的玉，水滴状。 林楷第一时间就发现了：「这是跟你脖子上一模一样那条吧？」 「哦豁。」陈叙阳眯起了八卦的小眼睛，把头凑过去，「你两个什么情况？」 「俩直男的情况。」江昀推开他，「别瞎凑热闹，这是辟邪用的。」 「但是你俩这情况放任何人身上都不怎么直男。」陈叙阳笑了起来，「赶紧赶紧，林楷你给江昀准备了什么礼物？」 林楷没说话，也拿出了一个盒子。 江昀把盒子打开，里面是一个白色护腕，是很干净的纯白色。 「护腕啊？」江昀愣了愣。 「我看你喜欢打球，」林楷说，「我从来没送过别人生日礼物，随随便便瞎挑了一副。」 他说完觉得有点不太好意思：「好像不是很贵重……」 人家生日礼物送块玉，他送人家一副几十块钱的护腕……多少也有点说不过去。 林楷在心里懊悔，早知道就买一个贵一点的东西了。 「谁说不贵重的？」江昀说。 他笑着吻了吻这个护腕，眼帘微垂一下，又抬起看向林楷，轻声道：「我特别喜欢。」 「喜欢就成，说明我的心意没白费。」林楷笑着。 他皮肤被映得很白，指尖冻得嫩红，林楷喝水喝得不勤，嘴上总是微微干着。 第75页 江昀心里一软，拇指抚上了林楷的嘴唇。 林楷保持着这个姿势没有动。 他在这种温热当中沦陷了。 他已经认知到什么…… 江昀这个人，他好像真的陷进去了。 第32章 江昀不会真喜欢上他了吧…… 「大家安静一下。」宋筱敲了敲讲台, 「我们也已经相处了一个学期了，有没有人想去聚餐一下的？」 陈叙阳马上转移注意力，高高举起双手：「我我我！」 「那等一等你们可以过来跟我说, 然后我们整合一个大家都乐意的方案。」宋筱说。 下面一片躁动。 「去看电影包场！」 「去吃自助餐吧！海鲜自助，毕竟这么多人，还是自助餐比较划算！」 「我同意我同意！」 陈叙阳隔着几个桌子窜了过去。 最终在放学前，宋筱把饭店定了下来，在一个性价比比较高的海鲜自助, 吃完可以去楼上的歌厅租一个小包厢一块儿玩。 星期五的商场人特别多，全班几乎所有人都去了，除了几个家里实在有事的没有能到场。 「我他妈就搞不懂了, 为什么络然也要来？」陈叙阳盯着络然一人单开一桌，旁边还跟几个看起来挺不好惹的杀马特头男孩，「咱们这不是班级聚会么，他带一帮人来干什么？」 「你让他来呗。」胡斌杰觉得挺无所谓, 拿了一串烧烤往嘴里塞，「他又没朋友，喊几个人自费过来陪陪他怎么了, 不妨碍到他们就行。」 林楷安安静静剥虾。 「林楷。」陈叙阳拱了拱林楷, 「你还吃得下去啊？」 「我花钱进来的, 我干嘛吃不下去。」林楷没抬头，继续认真剥虾, 「我干嘛要因为这样一个人浪费我的钱，亏不亏啊。」 江昀塞了一个剥好的虾过去：「张嘴。」 林楷张口叼了过来。 「你这心态也太好点儿了吧。」陈叙阳嘆了口气。 林楷何止是心态好，他压根就不想搭理络然。 络然也是他们班的一份子，他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他也没有权利规定人家不许进自助餐这个门。 反正就是打一架之交, 犯不着次次碰上都得把眼睛眉毛竖起来看人家。 吃自助餐就得安安静静磨蹭着吃，不能为了干饭而干饭，要享受这种自助餐的氛围感。 对食物的尊重，这是林楷的宗旨。 当然仅指他爱吃的食物。 林楷感觉自己从来没吃这么撑过，他去要了三回哈根达斯冰淇淋球之后，终于干不下了，瘫靠在位置。 江昀正喝着一盅乌鸡汤：「吃不下了？」 「我觉得我现在肚里就跟藏了个哪咤似的。」林楷长长嘆了口气，「对了，我们寒假还需要补课吗？」 「听程璇说第一个学期好像不补。」江昀说，「但是我们后面如果升高二，高二的那个暑假就得补。」 「这样啊……」林楷说。 一帮人吃完之后就去了楼上那个歌厅，大家愿意选择这个地方是因为这边比较便宜，包厢套餐可自选，也能够容纳他们这些人。 林楷吃的太多，坐到包厢的时候都有点犯困了。 「你什么时候回家？」江昀问。 「估计明天晚上吧。」林楷想了想，拿出手机，「说起来我还没订票，让我赶紧订一下。」 这一趟寒假林楷应该不太会太被那群亲戚指指点点，好歹附中考了个第二，说出去也不算难听。 林楷打开手机，定了明天晚上十点钟的票。 「那么晚吗？」江昀看着他手机上的支付成功页面。 「那肯定是越晚越好，」林楷把手机塞了进去，「谁愿意听他们那群人吹牛似的嘚逼嘚。」 陈叙阳和胡斌杰在前面抢麦，刚开始嘻嘻哈哈，结果抢着抢着动真格了一帮人去劝架。 林楷瞅着他们，无奈地嘆了口气：「至于吗……」 最后陈叙阳获胜，拿着麦克风对着屏幕开始唱歌，胡斌杰走到一边去愤懑地吃果盘。 这一帮人不是正经学音乐的，开口就是破锣嗓子，应该本来还有困意，唱着唱着给他们唱精神了，一声「飞一样的感觉」给林楷吼得一下子从沙发上惊得站了起来。 与此同时跟他一块儿站起来的还有江昀。 林楷瞅着江昀，脸上的震惊还没退下去：「妈的，陈叙阳把我吓死了。」 「妈的。」江昀也大差不差，一脸惊恐，「你快把我吓死了。」 林楷瞪着他，江昀也瞪着他。 半晌，林楷嘴角抽搐了一下，两个人偏开头狂笑起来。 太傻逼了！ 「我出去走走，」林楷憋笑憋得肚子疼，「外面玩玩娃娃机去。」 「我陪你去。」江昀跟了出去。 大厅外面是比较暗的娱乐场所，跟小半个电玩城一样，有两个娃娃机特别显眼，粉嫩粉嫩的。 「去夹那一个。」林楷指着其中一个有巨大号轻松熊的机器说，「我喜欢大的。」 江昀忍笑看了他一眼：「你喜欢大的。」 林楷啧了一声：「思想怎么这么不纯洁呢校霸？」 「彼此彼此。」江昀说。 他们没带零钱，去前台换了十个币过来，一连串把硬币用完了那熊都没抖一下。 第76页 「嘿。」林楷叉着腰，「我这暴脾气，怎么就出不来。」 「商场这种都是设置了次数的，」江昀盯着机器里面的熊，晃了晃摇杆，「一般不投个几十几百别想让里边儿这玩意儿挪个位置。」 林楷一脸不爽地盯着那熊：「上次去烧烤店的时候就应该参加那活动。」 江昀回头看着他：「舌吻五分钟换牛舌？」 「想什么呢，我还没成年，自己嘬自己手指五分钟都能给我嘬麻了。」林楷说，「我们当时就应该多吃点，消费他个两百块去门口抽奖，说不定那大公仔现在就已经给我供在家里了。」 江昀笑了半天：「你是对大公仔有什么执念么？」 「我说了，我喜欢大的。」林楷怕江昀又误解，嘆了口气补充道，「感觉大公仔手感会比较不错。」 江昀没说话。 估摸着是小时候弟弟的玩具轮不到他这个哥哥的玩才会对毛茸茸的公仔惦记这么深。 「哟，我们学委得挺开啊！」后面突然响起了一个贱兮兮的声音。 林楷回头，居然是络然。 还有那一帮野鸡杀马特好朋友。 这一眼看过去林楷居然觉得络然的黄毛在里面显得还算挺人类的。 说话的正是野鸡头当中的一个红毛：「我就说络哥连唱歌主场都不想玩儿了跑出来干嘛，敢情是看这孤男寡男的在这儿撩骚啊。」 络然手插兜里，一句话也不说，眼神冷冰冰地看着林楷。 「刚不是都听着了吗？」旁边一个蓝毛说，「他喜欢大——的！」 蓝毛拖长了声音开始笑，眼神特别油腻地上下打量着林楷。 林楷脾气一点就炸，脸上的表情瞬间就沉下来了。 江昀挡了他一下，盯着那个蓝毛，淡淡道：「你再说一遍。」 这帮人应该是认识江昀，江昀这么一说话，那群野鸡有好长一段时间没说话。 蓝毛看着江昀，有点发憷，一时间沉默着没说出话来。 「昀哥你这话说得就不够意思了啊！你这朋友自己先说的，他喜欢大的，我们都有耳朵，络哥也听得见。」 那个红色野鸡头笑了起来，带着莫名其妙一股子嘲讽，让人听得很不爽：「你这朋友能在公共场合说出这种话来，他自己也不在意，说明床上挺野……这位朋友，你够骚的啊。」 林楷握紧了拳头，拽了江昀一把：「走。」 他转过身，想离开这个不干不净的地方。 「所以说离异家庭就都这个德行么？」红毛还是不罢休，直接戳到了林楷的痛处，「有嘴有穴，就跟你后妈能爬上你爸那床一样。」 林楷浑身一震，回头怒瞪着那群人。 他从上一次络然直接对他说「有娘生没娘养」的时候就明白了，这群人什么东西都能打听得到。 「这么喜欢嚼人舌根，是不是你们络哥放个屁你们都在他背后细琢么着味道说香呢？」 林楷盯着他们，噼里啪啦一连串骂道：「屁点儿大的小事在你们嘴里都能嘬出味儿来，就你妈没见过世面！」 江昀挺震惊看着林楷。 他想到林楷能叭叭，没想到还能叭叭得这么有水平。 「你……」红毛的表情像吃了一口屎噎住了一样，结巴了半天不知道怎么回他。 络然的表情也变得有些微妙。 「看屁看！有话就说，有病就他妈去治！一天到晚拿俩眼珠子瞅来瞅去，趁没瞎多留恋一些世界景色是不是？傻逼！」吼完，林楷大门一开就潇洒地走了出去。 这动静特别大，把包厢里同班的几个同学也吼了出来。 胡斌杰看了看江昀，又看了看那帮野鸡，人都傻了：「这……什么情况啊？」 络然往旁边高脚凳上一坐，冷笑了一声：「你们学委嘴巴不干不净的情况。」 江昀沉默地看了他一会儿，往前那边走了几步。 「哎哎哎……」陈叙阳和胡斌杰反应特别快，直接冲上来拦住他。 胡斌杰眼疾手快挡在了江昀前面，推搡着：「别生气别生气，这么多人看着呢，被人录下来这是背出分劝退的事儿，昀哥你别冲动……」 后边儿的几个野鸡哥们儿虎视眈眈盯着江昀，看着眼前这人，他们虽然怕江昀，但是江昀如果对络然做点什么他们绝对不会坐视不理。 最后，江昀也只是清清淡淡地吐出一句：「络然，你玩得太过了。」 「是我玩得太过了……」络然从高脚凳上下来，走到江昀面前，用手指轻点着他的肩膀，「还是你江昀他妈的捨不得啊？」 江昀不客气地拨开他的手指，定定地望着他：「我不管你玩什么，不准打他主意。」 络然顿了顿，愤然道：「你和他认识得久吗，有我们两个认识得这么久吗？林楷是你谁，你凭什么这么护着他？」 「我跟谁关系好，跟谁关系不好，这不是你该管的。」江昀说，「你跟张哲私底下的交情我不也一样没有过问。」 江昀拉开歌厅的门，外面更吵闹的声音没有了门的遮挡，横冲直撞地冲击着耳膜。 出门之前，江昀听到了身后络然有些愤怒的一句：「你把那块玉给他，也是凭他是你同桌？」 众人登时看着江昀。 「你那一带了十多年了，随随便便就送一个一模一样的给林楷！」络然看着他说，眼神里满是愤怒，「还是说你身上带的跟林楷带的其实是一对儿？」 第77页 江昀顿了顿，没有说话，拉开门。 「江昀！」络然在身后吼道，「你他妈不会真喜欢上他了吧！」 第33章 你的生日礼物，xx杯。…… 走出歌厅, 扑面来的冷风把脸上的燥热吹散了许多。 江昀把外套披在身上，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烟叼着，摸了摸兜里什么都没有, 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很久没有备着打火机了。 还是改不掉这种一生气就想抽菸的毛病…… 他嘆了口气，拿出手机联繫林楷。 「联繫谁呢？」林楷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江昀回过头。 林楷就蹲在草丛里的一堆碎砖头上，一脸不爽：「说啊，背着我想跟谁联繫呢？」 「联繫你。」江昀说，「不知道你跑哪儿去了。」 林楷蹲在地上瞅了他一会儿, 站起来走了过去，一把把他嘴里的烟拿了下来，一点也不避讳地放进自己嘴里叼着：「借个火。」 他比江昀矮小半个头, 感觉现在头上的呆毛都在透露着不爽。 江昀垂眸看他：「没火。」 「没火你天天把烟揣身上干嘛？」林楷瞪着他，「成天叼着就过这嘴瘾？你口唇期没发育好吧？」 江昀很长一段时间没说话，靠在旁边的电线桿柱子上看着他：「你这是把络然的火撒到我身上么。」 林楷瞪了他好一会儿，泄了气似的, 往门口的石墩子上一坐：「靠，真他妈点儿背！」 他把烟往手里一夹，盯着手指：「我就想不通了, 怎么到哪儿都能碰见他！」 「我还经常碰见张哲呢。」江昀说, 「有些事儿就是玄学, 你越不想碰见某个人，就越是冤家路窄……所以别气。」 林楷抬头看了他一眼：「你心态倒是好, 跟张哲打了已经有两架了吧？」 「怎么，你想学我啊？」江昀看着他说，「打架是最不理智的做法。」 「我还真想跟络然再干一架，」林楷捏着那根烟搓了搓，「但他妈的场景不允许, 这要是个犄角旮旯的地方我铁定跟他打。」 「他就是个嘴欠的，你跟他计较干什么呢，越计较越膈应，徒惹自己一身臊。」江昀说。 半晌，他听到林楷缓缓开口。 「他说我别的无所谓，我妈没对不起我，不能拿我妈说事。」 林楷坐在阴影里面，整个人都被黑暗笼罩，手指夹着烟，显得很落寞。 江昀垂下眼帘。 「我妈在我很小的时候和我爸就离婚了，但是我记得她什么样。」林楷的声音很轻，「她一直对我很好，后来被我爸出轨这件事弄得精神有点儿错乱……」 「那会儿我应该快要上幼儿园了吧……」他仰头看着天空想了想，「一边是我妈，一边是我爸，两边都因为离婚不想要我，那段时间我爸跟她姘头……也就是我后妈，夜夜出去鬼混白天也不回来。」 「好歹我妈精神正常的时候都是对我好的，给我做好吃的菜，也让我出去玩。」 这是江昀头一次从林楷的嘴里听到他认认真真讲起自己的家人。 「后来法官把我判给我爸之后，我们就从老家搬到淞州市区了，跟我妈也断了联繫，我爸也从来不提她，反正后来就淡了。」 「不过对我最好的是老家一个奶奶，我爸妈刚离婚那会儿还是同居的时候，我妈有时候会回娘家，我爸就带着那个女人过去住，然后我就会跑到那个奶奶家去住。」 「有的时候我爸朝我撒气，他们出去下馆子，我就去奶奶家蹭饭。」林楷说着突然狠狠拍了一下自己屁股下的石墩子，「我管他们每天吃什么呢，反正我每天都能吃到好吃的饭菜！」 歌厅门口来来往往的人逐渐多了起来，估计是晚上集中时间点散场了，经过他们的时候看他们一眼。 「哎，」林楷拽着江昀到他旁边来，「你离我近点儿，我他妈是会生吃了你吗？」 「开学军训那会儿也不知道是谁不给我碰。」江昀笑了笑，应他的要求走了过去。 「开学是开学，你校霸威名在外，谁知道跟你相处会不会莫名其妙被你揍一拳呢。」林楷撇了撇嘴，「谁知道后来……」 「谁知道后来动手的一直是你。」江昀飞快地说。 林楷气得想站起来：「我说你这人怎么这么欠呢？我这手真的间歇性想揍你……」 「哎哎哎，你坐着你坐着……」江昀很识相，马上顺他的毛，「那个奶奶对你很好啊，那个奶奶岁数多大了？」 「九十多了。」林楷说，「我也不想管什么辈分不辈分，从小到大叫惯了这个。」 他依然记得每年过年的时候大家凑一起吃团圆饭，老人家耳朵不好，也不知道大家在说什么，听不见。 只能自顾自地小声说着自己那个年代的事，说自己小时候，说自己的孩子小时候，说自己的孙子小时候。 即便没有人听，她也想假装热闹。 「他儿子女儿一大堆，都在城里打工，挺少有人回去看她，有时候我空的话来得及我就会回去一趟。」林楷说。 江昀正等着林楷继续说下去。 不过林楷说完这些之后也没有继续往下讲，挺嫌弃地啧了一声：「我平时不会这么伤春悲秋的，都怪你。」 江昀愣了一下，突然觉得很好笑：「怎么又怪我了？」 第78页 「都怪你没有带火。」林楷说，「搞得我心情不好。」 「好学生是不可以抽菸的。」江昀看着他说，「不能当个不省油的灯，也不能当坏鸟，你得往前窜着飞啊，我的好学委。」 「飞个屁，坠机了还差不多，再说……我可不是什么好惹的鸟。」林楷把两只脚的脚心对在一起，做了个双脚合十的姿势，万般虔诚，「希望人扁平足。」 _ 林楷说的这些其实不止。 第二天，他拿着行李上火车的时候还是觉得膈应的慌。 还有一点他没有和江昀说，因为他自己也觉得很噁心，小时候那个女人搬去了林建民的老家，每天都和林建民夜夜笙歌。 林楷睡得早，那还能避免林楷睡得晚，那老房子隔音多多少少都能听见那两人的噁心话。 这可能也是林楷为什么会喜欢男人的原因。 男女的事他已经觉得够噁心了，对异性就提不起兴趣。 回去的当天刚好碰上林建民带着邱雪娉母子回老家走亲戚，林楷开心都来不及，拿着身份证去旁边旅店凑合住了几宿。 他这次期末考试考得不差，林建民在家里也没多刁难他什么，不过也没分给他什么好眼色，当他是个空气人罢了。 再普通不过的新年。 只不过在那一天聚餐之后，校论坛的贴吧就炸了，学校盖起了另一座高楼，在讨论林楷络然和江昀的事情。 三大风云人物给他们洋洋洒洒编了好一串故事。 说什么林楷和络然有血缘关系，两个人是同父异母的兄弟，连玛丽苏狗血剧上面的什么血缘关系都给套用上了。 还好林楷不混贴吧，不然看到这些奇葩小作文得气到分分钟吐血。 高一的日子大家都过得浑浑噩噩，在这期间林楷和江昀的关系逐渐混得更亲近了，江昀偶尔会去林楷家串门，林楷心情不好的时候也会直接捲铺盖去江昀家睡。 虽然睡在同一块的时候也会打架，会因为江昀嘴欠一句话惹毛了林楷然后挨揍，但大多数时候还时间还都是蛮和谐的。 林楷愿意喊哥的次数越来越多，晚上做了噩梦会喊昀哥，想让江昀帮忙餵他水果会喊昀哥，瘫在沙发上什么事儿都不想干的时候也会喊昀哥。 电视上正放着一个家庭栏目，小婴儿被大人从摇篮里抱了出来。 「昀哥。」林楷躺在沙发上张开双手，「快，你也给我抱一个。」 一伸个懒腰，衣服往上一大截，腰线都能露出来。 江昀笑着走过去，把他托着屁股抱了起来。 林楷马上配合的跟个八爪鱼一样吸在他身上：「哎，满足了！」 「要不是因为我跟你关系好，其他人我都不稀得碰的。」江昀拍了拍他肉乎乎的屁股，啧了一声，「浑身上下也就这块有点肉了。」 林楷拍了他一下：「别瞎碰啊，我警告你，好好当你人肉导航仪去。」 「江德地图持续为您导航。」江昀说，「说吧，去哪儿。」 林楷往前一指：「回房间去！」 江德导航仪把林楷送回了床上，已经把林楷家当成自己的长期扎根所了。 而林楷也很乐意江昀跟自己一起住。 临近高一下半学期末的时候，林楷以自己期末考试需要辅导为由，每天晚上拽着江昀帮自己讲奥数题。 也不知道听哪个傻逼说高一课外可以多做一些数学题，结果讲了没几题，林楷就捂着头有点儿崩溃地去洗澡了。 江昀坐在书桌前看着林楷的题目，圈圈画画了几下，感觉自己现在越来越像个好学生样子了。 这就是学委的魔力吗？ 「我睡裤呢？」林楷从卫生间探出一个脑袋，大声吼道，「江昀你是不是又拿我睡裤了？」 「什么叫又？」江昀从沙发上撩了林楷的睡裤丢给他，「我是那么变态的人么。」 「那谁说得准……」林楷关门把睡裤套上了。 「哎，上次听陈叙阳说，咱们高二有个成人典礼。」江昀靠在卫生间门口说，「说是在下半学期。」 「我听班长上次提了一句，好像节目要早点准备，五月份要上台展演。」林楷在卫生间里，声音还带着点回声，「这事不都交给我们文艺委员吗？和我没什么大关系。」 「你觉得你长得这一张脸，程璇会让你歇着？」江昀说，「你太低估你自己的脸了。」 他们晚上一块睡在出租房里的小床上，从一开始的背对背到后来恨不得把对方挤下床去，姿势千奇百怪。 快乐的高一没怎么一过，转瞬间就到了高二，在第二个新年到来之际，林楷马失了前蹄，期末考试考得不太好。 不过成绩没出来就不能煳弄人。 这次期末考试比去年要提早一个星期，说是今年的天气太冷了，再往后延一个星期可能得下大雪。 不过开学也提早了一个星期。 考完试最后一天，大家把这个学期没用的所有试卷全部扔到垃圾桶里。 管他什么下半学期会不会考有没有什么重点题型……全部去他妈的吧！ 「所以我的生日礼物呢？」 这段时间江昀都是住在林楷家，一放学，林楷就摊开手心问江昀要生日礼物：「今年你不会没准备吧？」 今年高二，也算是比较重要的一个学期，期末考试之前程璇抓得比较紧，林楷索性和陈叙阳胡斌杰那边说不用送生日礼物了，偏偏就缠着江昀要。 第79页 双标人，双标魂。 林楷眯着眼睛看着他：「今年是我过的第二个生日，我今年成年了，礼物是不是应该更加独特一点呢？」 「那我的生日礼物呢？」江昀反问。 「我当然是准备的，而且我还准备了两个，」林楷继续眯着眼睛，「你是想要点儿实质的，还是要点儿精神上的？」 「小孩子都不做选择题了。」江昀看着他说，「你让一个校霸做选择题？」 「二选其一。」林楷比出了两个手指头。 「那我选精神上的。」江昀说，「物质上的那玩意儿留给你自己。」 「成，满足你。」林楷说，「先给我看看我的礼物？」 江昀转身从包里掏啊掏，掏出了一个四四方方的盒子来，大概半个英语书那么大，包装得还挺严密。 「我现在就拆？」林楷说。 「你要不介意的话，现在拆也可以。」江昀说，「反正现在也是晚上了。」 林楷眨了眨眼睛，没明白他是什么意思：「让我来看看我们昀哥又给我送什么好东西。」 他大手一挥，就把上面的蝴蝶结给解开了。 盒子里面躺着一个形状不太妙的圆柱体，林楷捏了一下，硅胶质感，很软…… 林楷勐然反应过来，震惊地看着那盒子里的东西：「这什么？！」 江昀垂了下眸：「飞机杯。」 第34章 吻了上去 衡安小区永远不变的灰色外观, 小区楼道的坏了一层，楼梯间一层老旧的gg铲掉了一层又重新粘了一层新的。 人活了十八年，总也得大点儿胆子。 难得放肆, 难得疯一回。 「我成年了你就送我这玩意儿？」林楷感觉自己的说话嗓音都变了。 「还有一瓶酒。」江昀又从包里摸出来一瓶果酒，「低度数的，这回成年了，你可以放肆喝。」 林楷瞪着那瓶酒和盒子里的那个玩意儿很久，一屁股坐到了沙发上：「我是真没能想到你能送我这个。」 「成年了, 总得送你点儿比较特别的。」江昀笑了笑，「你要觉得唐突的话……」 「别。」林楷知道他接下来要说什么，「别收回, 我还……挺喜欢的。」 江昀挑了挑眉。 「主要我以前也没买过这东西。」林楷清了清嗓子，「我也没试过，挺有……挺有纪念意义的。」 江昀没忍住笑了起来：「怎么，你是准备把它供起来吗？」 「那不得把它供起来。」林楷把果酒的塞子拔掉, 给自己和江昀一人倒了半杯，「你这个神奇的物种打开了我的欲望。」 果酒度数不高，不过入口之后还是顺着肠道给身体带来了暖意。 「好喝。」林楷勐灌了一大口, 舒服地嘆了口气, 「这什么味儿的？」 「清柠。」江昀说着, 又从包里掏出了一瓶白酒出来，往自己的杯里掺了一点。 「你这包怎么这么能装。」林楷瞳孔地震, 伸手想去抢，「我也要掺。」 江昀拿着白酒往后撤开了：「不行。」 「你这人霸不霸道。」林楷拍了他一下，「就许你喝白的我不行是吗？」 「你不行。」江昀拿着自己的酒喝了一口。 林楷瞪了他一眼，嘆了口气：「这时候就应该配点什么小菜啊小零食什么的，光喝酒真没劲。」 「我可没听说过谁喝果酒也得配菜的。」江昀瞅了他一眼, 又从包里掏了掏，摸出一带鸡肫熟食真空包装袋扔给他。 「我靠，这也有？」林楷盯着自己手里的真空鸡肫，仿佛江昀那包就是哆啦a梦的万能口袋。 他反身单腿跪在沙发上，挑起江昀的下巴：「老实交代，你包里还有什么，全部贡献出来。」 「还有你上次给我的几袋零食。」江昀老实地说。 「背这么多你不累么。」林楷眯了眯眼睛，「把我给你这零食当传家宝了是吧？你不对劲。」 「是啊，放了好多天捨不得吃呢。」江昀欠儿了吧唧地说。 「真是个勤俭顾家的居家好男人。」林楷撕开包装纸，挤出一个塞到他嘴边，「拆了吃吧，再放放我怕你都能忘记了。」 小沙发挺软的，林楷半跪在上面就跟陷在里面似的，俩人挤一起能砸出一块大坑来。 江昀叼了过来。 「其实……」林楷往他身边坐了下来，也放了一块在嘴里慢慢嚼着，「我长这么大也都是第一次跟朋友这么亲近。」 江昀偏头看他。 林楷靠在沙发上，肩膀能碰着江昀的肩膀，两个人的提温配上酒精的灼热，刚好把周身的温度提升到一个让人舒服的点。 「本来我以为我跟陈叙阳算是关系最好的一个……不过呢，他的朋友更多一点儿，有胡斌杰、赵飒、严峋……」林楷慢慢数着，「他的朋友太多了，感觉没什么安全感。」 「交个朋友占有欲也这么强么？」江昀拿着酒杯抿了一口。 「不知道，就是感觉如果我对你好的话，你也得一样对我好，」林楷伸出一根手指在面前画了条横线，「这个天秤得是平的，不能让我感觉到不平衡。」 江昀没说话，林楷一个人惯了，这时候有谁对他好一点儿都能被他视若珍宝。 在这种快餐式消费感情的时代，不论是友情还是爱情，能真的做到「永远」二字的，十个人当中撑死了不超过两个。 第80页 大多数毕业即消失。 林楷看着江昀又喝了一口兑了白酒的果酒：「你……能给我喝一口么？」 江昀笑了笑：「不嫌弃我么。」 「你都送我飞机杯了还见什么外啊。」林楷说话很慢，感觉眼前的杯子都在旋转，「快点儿的，就一口。」 江昀把杯子递给他。 林楷伸手拿了过来，仰头就是一通勐灌，然后呛了一样偏头咳了起来。 「哎！」江昀直接给他吓清醒了，伸手就把他们杯子抢了过来，「没事儿吧？」 「……我操。」林楷舔着舌头嘶哈了几下，「这他妈怎么比变态辣还辣？」 「废话！这里面是白的！」江昀嘆了口气，去卫生间拿了块冷毛巾往他脸上一盖，然后慢慢给他敷脸降温，「就你这样的，先前得亏没有女孩跟你在一起，万一有哪个女孩看上你，你跟人处对象都不知道怎么照顾人家。」 林楷躺在沙发上，仰着脸挺乖地给江昀随便拨弄：「我很早的时候就是gay啊……我这么一个gay，还是个颜狗gay，那会儿就算有女孩跟我表白我也不会同意啊，这不祸祸人家女孩子吗……」 他闭了闭眼睛：「再说了，就我这个年纪谈婚论嫁是不是也太离谱了点儿……昀哥你倒是十九了，我可才刚过十八岁啊。」 江昀伸手隔着毛巾点了一下他的脑门：「知道自己刚过十八喝酒都不知道收敛点儿，真以为自己酒量很牛。」 「我从来也没承认过自己酒量牛啊，看你喝那么香，以为多好喝呢。」对于自己的酒量，林楷心里还是有点逼数的，「反正我也不挑，以后的对象……对了，说到这个，以后的对象只要比我能喝就行了。」 「要求这么低啊。」江昀说。 林楷手上没劲儿，软绵绵的，江昀看他的傻乎样儿看得好笑。 「反正我一个母胎solo的人也不知道谈恋爱的基本要求是什么。」林楷说。 「以前谈没谈过？」江昀问。 「没……」林楷趁江昀问出下一句之前飞快地说，「男女朋友非人类物种无生命物种都没谈过。」 江昀笑了笑，拿着林楷喝剩下的半杯酒，仰头一饮而尽。 林楷换了自己原本的那一杯，正欲再勐喝一大口，江昀抓住了他：「酒不是这么喝的，你得品。」 江昀这一抓带着原本的热度，掌心发烫，把林楷的思维都抓得不清醒了，他看着江昀握住自己的手，怔了怔：「果酒也得品？」 江昀或许是给他这句话问懵了，一时半会居然没有想到怎么回答，也怔在了原地。 他俩大眼瞪小眼，看了一会儿。 林楷笑着骂了一句：「傻逼。」 然后就趴在桌上开始狂笑。 他们拿着玻璃瓶喝了一会儿，逐渐觉得胃里的那股暖意渐渐有点上头了。 「哎，这不是果酒吗？」林楷瞪着那青色的酒罈子，「我怎么感觉我好像有点醉了。」 江昀没说话，沉默着喝了口酒。 「但是好喝是真的好喝啊……」林楷说，「就跟饮料似的。」 「说起来……我的生日礼物呢？」江昀把酒杯放了下去，伸手把林楷揽坐起来，「我的礼物还没拿出来呢。」 「你要什么礼物来着……」林楷想了想，「哦，你要的是精神上的礼物……但这会儿我觉得精神上的礼物相比你的礼物来说，可能没什么劲儿。」 林楷的头很晕，他支撑着自己跨坐到江昀的身上，江昀在他手臂上抓了一下。 林楷手撑着沙发背，把江昀还在手臂中间，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所以现在你的礼物，我临时改了。」 冲动和欲望包裹着他，林楷俯身拉近他们的距离，吻了上去。 第35章 看到江昀之后，他的心情…… 江昀差点给林楷这一撞撞得灵魂飞到柳宗元的小石潭记去。 他没想到林楷不仅打架那么生勐, 连接吻都跟能生吃了人一样。 酒精在脑神经里疯狂窜动，江昀差点儿没能缓过神儿来，思想就跟有个祖玛小球一样, 在「我操林楷居然主动亲了我」和「我该不该给予回应」之间摇摆不定。 世界要末日了…… 但在林楷沾着酒气的舌头撬开他的唇之后，他完全没空想到底是不是世界末日造成的什么效应。 脑子里的祖玛球义无反顾撞向了后者。 江昀一把拽住了林楷的胳膊，把他从自己的身上拽了下来，林楷趁势反抓住了他的手腕，顺着惯性砸进了沙发里。 此时房间的温度就像烟火在屋子里炸开了一样, 两个人的身体热得惊人。 林楷他觉得他已经疯了，浑身上下都是烫的……酒精真的害人，他原本只是单纯想接个吻, 结果一不小心用力过勐，磕得他嘴巴生疼。 但江昀的状况也好不到哪儿去，他们鼻息间的氧气是共享的，随着酒精的麻痹下, 一起在淹没对方深海里沉浮。 爽。 太他妈爽了。 灵魂和身体都是飘起来的，马上就能飞上天宫拜见玉皇大帝王母娘娘的那种。 电流跟过脑电波似的一阵一阵让身体发出控制不了的颤慄。 江昀吻得他浑身无力，终于在林楷快要不能唿吸的时候放开了他。 两个人的胸口彼此起伏, 唿吸跟灌了翻涌的岩浆一样滚烫。 第81页 「看不出来还挺有劲儿。」江昀看着他, 伸手拉开了他的裤链。 「操！」林楷被江昀的手冰得一激灵, 一把往他裤腰探去。 …… 搁在沙发上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江昀摸过电话, 按下了接听。 「怎么回事啊，张姨说你不在家，」那边是江劲懒懒散散的声音，周围环境特别吵，「人呢？」 江昀拿手机看了一眼, 上面确实显示的是江劲的声音。 「在朋友家。」他说，「有什么事吗？」 纸团撒了一地，放在桌上的两个酒杯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给他们撞倒了，没剩多少的酒水洒了几滴在桌上。 林楷靠着沙发背，脑子还是很混乱。 「住一起的朋友……」江劲挺阴阳怪气地笑了一声，「什么朋友能让你愿意跟他住一起啊，上次那咖啡厅。」 「你手伸得是不是有点儿长了江劲。」江昀从兜里掏出根烟叼在嘴里，「我都没管你跟那暴躁男孩的事儿，倒先管起我来了。」 林楷踹了他一脚，伸手往地上一指。 江昀笑了笑，把地上的纸巾扔进了垃圾桶。 「徐佩瞳那事儿你先别传出去，我们还在磨合。」江劲说，「你答应我就不管你跟你那咖啡厅的朋友。」 「你不说我也不打算管你跟那人的事。」江昀说，「说吧，还有什么事儿要跟我说的。」 「公司有个项目，挺赚的，外贸的单子。」江劲切入主题，「我爸想说服你妈做一下。」 江劲的爸爸江荣星……也就是江昀的舅舅在江昀妈妈的公司上班，算是公司的高管，公司的项目最先经过他的手，然后再交给江昀的妈妈过目。 不过虽说是姐弟，江昀妈妈向来对江劲一家没什么好感，说能教出江劲这样孩子的人，江荣星这个当爸的罪过也不小。 「那你找我妈说去，这公司又不归我管。」江昀咬了咬菸嘴。 「你妈妈多少对我爸有点儿不待见……」江劲倒也有自知之明，「这项目对我爸挺重要的，对公司也重要，还是开拓了海外市场，何乐不为呢？」 「客户那边儿是我爸朋友，人也挺好的，提出这个项目挺久了，最近想找个时间段找你妈妈一起聚一聚，但是你妈妈可能……」 江昀的妈妈虽然不屑与这些人情往来，但一般来说客户要求谈一谈她不会做得这么绝。 他相信老妈的眼光是毒辣的，不愿意跟人吃饭自然有她的道理。 江昀我想再听江劲多废话，脑袋还沉着，敷衍道：「到时候再说，有空我问问我妈，愿意的话再跟你们聚。」 「行。」江劲也没多说什么，挂掉了电话。 挂断电话之后，江昀把嘴里的烟拿下来，夹在了手上。 「咖啡店的朋友……」林楷躺在沙发上，手背遮住了眼睛，「我在你表哥口中原来只是咖啡店的朋友啊……」 「我马上打个电话回去让他认识认识你。」江昀马上拿起了手机。 「别。」林楷笑着说，「我就发个牢骚。」 「你喊人家都是揪哥和暴躁少年，还想让别人叫你全名。」江昀笑了起来，站起来把林楷抱了起来，「走吧，沖个澡去。」 林楷本身就头晕，被这么一抱差点没抱稳江昀的脖子滚下去。 「悠着点儿祖宗。」江昀说，「刚刚才宣洩掉千千万万的精子，你现在体虚。」 「你丫才体虚。」林楷瞪着他说，「陈叙阳送我那罐子紫枸杞我天天都喝。」 江昀笑了笑没说话。 「别笑啊，我百度过了，这玩意儿还真的能壮……强身健体，」林楷卡顿了一下，继续慢慢地说，「到时候你也喝，那么一大罐子呢，泡水的时候往茶里面放个几颗，说不定真能促进你的时常跟……」 「赶紧进去洗吧。」江昀把他放到卫生间去，轻轻拍了一把他屁股，「一天到晚叭叭叭的。」 门被关上之后，卫生间一片安静林楷低着头看看自己的身上，还有几处刚才干坏事儿留下来的印记。 他伸手抓了一把自己的腹部，想到刚刚跟江昀触碰的时候腹肌的触感，啧了一声，顺着拉衣服的动作瞅了一眼，嘟哝道：「怎么我就没有这种身材呢……」 刚经过一场宣洩，再加上酒精，头现在昏昏沉沉的，走一步都能摇晃得七倒八歪。 「你吃这么少，肉都没有还想有腹肌？」江昀突然在身后说。 「我靠！」林楷一瞬间就清醒了，勐地把掀起的衣服放下去，回头看着江昀，「你为什么还在这里？！」 「你觉得你可以吗？」江昀一只手扶了一下林楷，打开了卫生间的全部浴霸，垂眸看着他，「你要觉得能的话，我帮你调好水温之后……」 不知道是酒精的缘故，还是浴室里本就有回音效果，你看感觉江昀说这句话的时候，自己的脑子里也在一圈一圈的回放着「我帮你调好水温之后」。 就跟小时候玩河里砸了一块巨大的石头一样涟漪久久不散。 「我……」林楷顿了一下，垂眸，很轻地说，「我不能。」 之后林楷就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衣衫不整到最后真的一片衣服都不剩的。 淋浴花洒下来的水温恰到好处，雾气蒸在脸上，让林楷觉得很舒服，还有江昀按摩似的……手法。 第82页 可能林楷现在真的太困了，突然觉得就这么在江昀的怀里冲着澡，和睡在被窝里的感觉也差不太多。 但挺神奇的，刚刚撸完一炮的两个人，居然此时此刻没有任何杂念的在这儿一起洗澡。 合适吗这？ 当江昀带着手指划过他胸前的一片皮肤，再慢慢往下的时候，倒装句也不能让林楷清醒。 「……等一下。」林楷虚虚地拦了他一下。 他舌头的速度跟不上脑子，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没有说出来下面要讲的话。 林楷似乎也有点急，越说越紧张，越紧张越不知道该怎么说。 江昀吻了他一下：「没事儿，我不弄你。」 应该觉得挺神奇，这句话跟古代时候那种安神香一样，只要一点着，林楷的整个神经就放松了。 林楷靠在江昀的怀里，江昀抱着他，心甘情愿给他当浴室人肉靠枕。 后背有人贴着的感觉还挺有安全感的。 林楷觉得此时此刻自己就不像个好学生，成天惦记着人家的腹肌。 大概他和觊觎已久的八块儿腹肌已经接触了，就这么靠在江昀身上迷迷煳煳睡了过去。 这一晚上林楷睡得特别踏实，可能是第一次跟人一通瞎弄完之后的酣畅淋漓。 精神都放空了。 哪哪儿都通透。 起码脑子里的五三和黄冈都已经记不起来了。 他一直睡到第二天吃午饭的时候才醒，不过江昀比他更离谱，他醒的时候江昀眼皮子都没动一下。 看来真的累了。 林楷瞅着躺在自己旁边的校霸美少年。 真好看。 还是个校霸。 挺神奇的，他自从救了江昀一命开始就一路都挺神奇的，跟童话世界似的，他穿进了安徒生的书里，节奏进展巨快。 ……也不是。 林楷想了想。 好像军训第一天就已经步入了一个不太能回头的节点……谁他妈军训第一天就跟人同床！ 林楷看着熟睡的江昀。 不过这人长得是真的好看啊，鼻樑高挺得能挂油瓶，林楷没忍住，伸手去摸了摸他的鼻子。 「这种颜值，充其量当个固炮也应该是顶级的那种……」林楷低声说。 他要能长成这样做梦都能笑醒。 林楷想了想，如果旁边躺着的是陈叙阳或者胡斌杰的话……操，他肯定连夜逃走。 果然人是看脸的碳基生物。 「是我捡着便宜了还是你捡着便宜了？」林楷咬牙切齿地轻轻点了一下他鼻尖，「昨晚那样儿看起来你也不像是个没谈过的啊……」 「单身那么多年撸一下谁不会？」江昀突然闭着眼睛说。 「我操！」林楷吓了一跳，直接勐地坐了起来，「你没睡啊？」 「你贴着人耳边说话还想让人睡着，是不是有点儿过分了啊。」江昀慢慢睁开了眼睛，「一大早嘀咕嘀咕，你不头晕啊？」 「你晕？」林楷看着他，「你酒量也这么差？」 「我那可兑了白酒啊。」江昀说，「谁跟你似的喝酒只喝一小口。」 想到昨晚上自己生勐灌了那一口兑了白酒的样子，林楷觉得自己酒劲儿又能上来。 「我又没喝过白的，」林楷又躺了回去，「之前看老巷子里那群老头一口闷一杯，一直想尝个味儿来着。」 他把自己脑门儿前的碎发撩到后边儿去：「谁知道能辣成这样……啧，那群老子真能骗人。」 「那是你不习惯，你又没什么愁，一口闷他干什么，慢慢喝点儿又没人跟你抢。」江昀笑了半天，「对了，你昨天说，还有个物质上的礼物，那是什么？」 「一百八十块压岁钱，我想着凑个好听点儿跟十八带点关系的……结果跟你那飞机杯一比简直完败成渣渣了。」林楷嘆了口气说。 江昀看着他：「我不嫌弃啊。」 林楷也看着他：「不过前提条件是你得喊我一声哥。」 「嘿？」江昀瞅了他半天：「你这小算盘打得叮噹响啊。」 林楷笑着伸了很大的一个懒腰，握拳往天上一怼：「起床！」 今天期末成绩能查了，附中老师图方便，从上一届开始都是电子成绩单，直接网上查，也算是向新时代迈进了一大步。 网上查的成绩单是全班人排名都可以看到的，江昀还是第一，稳坐如山，班长第二。 「你第一，班长第二。」林楷说。 江昀没查成绩，坐在林楷旁边一起盯着手机：「你呢？」 林楷接着往下翻了翻一会儿，手指一顿：「第六。」 名次和江昀隔得很远。 林楷盯着屏幕静止了一会儿，往下一个一个点开了各科考试的分数。 所有分数都挺好的，包括学校的特色课程心理教育学都是前几名。 拉胯的是数学。 「我操，我数学才105……」林楷没有继续看下去的欲望了，「算了，看着血压高。」 江昀没说话，轻轻拍了一下林楷的头。 「对了。」林楷看着江昀，「我过几天得回家了。」 「好。」江昀说，「到时候我送送你。」 前一天晚上还因为兴奋心情直接到了最高点，开了飞机直冲云霄，第二天直接坠机。 这他妈坠机坠得也太快了。 第83页 一点儿缓冲时间都不给他。 _ 林楷火车票依旧订在了晚上，不过十点之后的票都抢完了，他勉强找到了九点二十的赶紧按下付款键。 外面的景色漆黑，只有火车站亮堂堂的，江昀帮他拿着行李箱，到火车站门口的时候，林楷接了过来：「就到这儿吧。」 「身份证带着了吧？」江昀问。 「揣在兜里呢。」林楷说。 「成。」江昀说。 江昀看着林楷拖着行李箱进去，他在落地玻璃窗前看了林楷一会儿。 林楷走到了里面的一个小超市旁边，进去逛了一会儿，没几分钟就拎着一大袋袋子出来了。 可能心电感应或者脑电波突然同频，林楷往玻璃窗这边看了一眼。 江昀朝他挥了挥手。 林楷瞬间就笑了，也跟他挥了挥手，用口型说：「回去吧。」 他们来得准时，火车没几分钟就快到站了，检票的声音随之响起，林楷拖着行李，拿着一大袋零食往检票口走，走了几步又回头看向玻璃窗。 江昀还在看着他。 林楷笑了笑，大大方方朝他比了一个头顶爱心的姿势。 身后有人的感觉很好，一发消息就能有人秒回，一回头就能看到他在。 虽然两个人撸完一炮之后啥也没说，说好听点就是个固伴儿。 虽然他们都避此不提有很大的原因可能是因为不好意思……就算真是固伴儿怎么了，人家还是个校霸呢。 自己还是个学委呢。 林楷咂了咂嘴。 排面！ 列车是携着冷风过来的，铁皮冰冷，虽然车厢内有温热的空调，不过林楷走出车厢的时候刚好迎面袭来一阵风，还是把他冰得一激灵。 林楷拎着行李箱站到家门口的时候里面的人居然还没睡，屋子里电视的声音有点儿大。 他敲了几下门，没有人来开。 在这家里待了十几年，也没有家里的一把钥匙。 林楷顿了顿，有些不爽，加重力气又敲了几下。 过了几秒，电视机的声音调低了，里面好像有人穿着拖鞋满不在意地慢慢走过来。 过来开门的是林宇祯，手里拿着一盘切好的橙子，上下打量了他一下：「哥。」 林楷也没应他，直接进了屋子。 林建民和邱雪娉坐在沙发上，电视机上放着最新的家庭连续剧，只不过音量被调到几乎听不见。 邱雪娉斜着瞥了他一眼：「哟，回来了啊？」 林楷皱了下眉。 「去茗州读个书连人都不会叫了是吗？」林建民看着他。 林楷压下心头想把这两个人暴揍一顿的念头，喊了一声：「爸，妈。」 林建民从不许林楷叫她阿姨，说要叫妈，于是他从进这个家门起，就这么管这个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女人叫了十多年的「妈」。 林楷几乎是咬牙切齿说出这两个字。 林建民从鼻腔里冷哼了一声：「期末多少名？」 「第六。」林楷说。 「行了，你也别给我找藉口说是什么失误。」林建民把遥控器往桌上一拍，看着站在门口的林楷。 林楷没说话。 「去把碗厨房洗了。」林建民超厨房偏了偏头。 _ 茗州。 今天张姨没来，江昀骗她说今天自己打算出去跟朋友一起吃饭，点了一堆烧烤刚吃完。 诺大的别墅没有别人，他坐在地毯上，看着扫地机器人在家里滑来滑去。 「你是不是也挺闲的？」江昀看着它。 扫地机器人当然不会理他，继续在角落里滑来滑去，咚一声撞到墙上，然后再若无其事地滑到其他去。 江昀看了它一会儿，嘆了口气：「我猜你估计是挺闲的，不然我也不会让你在这儿扫地了。」 电视机上放着什么牌子的跌打酒，说摔伤了抹一抹就不疼了。 啧，骗人的，哪儿那么神。 江昀屈着一条腿，一只手搭在膝盖上，无聊地换了一个台，这个台正在放家庭伦理剧，灰姑娘女主进了豪门，被婆婆瞧不起。 然后他又换了一个台，这个点都是电视连续剧的天下。江昀不喜欢追剧，把频道都轮了一遍就把电视机关了。 「哎，儿子，你歇会儿，」江昀等着扫地机器人滑到自己旁边，然后抓起它，把它关了，「上次来住咱们家的那个……哥哥你喜不喜欢？」 江昀想说叔叔，但是好像又觉得不太好，改口说了哥哥。 机器人在他怀里一动不动，他抱着它上下晃了晃，拉长声音，假装它的回答：「喜——欢——」 「我就知道你喜欢。」江昀又回归自己的角色，他抱着扫地机器人坐到了沙发上，好像在问机器人，又好像在问自己，「但是怎么样才可以天天见到他呢……」 江昀看着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灯，有点儿发愁。 _ 林楷全部收拾完的时候已经快九点了，普普通通的家务在他这边就是翻着倍的刁难。 刚刚邱雪娉嗑了一堆瓜子壳，全丢在地上，故意用脚踢进沙发底下，忙了他好一会儿。 有的人还真是身为小三不知骚。 林楷沉默了一会儿，对着自己被碗割破的手指拍了一张照片。 家里只有两间卧室，邱雪娉和林建民住一间，林楷和弟弟林宇祯住一间。 第84页 这也是为什么林楷总是不喜欢住家里的原因，小时候还好，长大了之后两个男生住在同一个房间，多少有点尴尬。 同房间就算了，床还只有一张，这事儿要跟说自己不乐意吧，林建民肯定会说不乐意睡床就只能睡客厅的沙发。 林楷才没那么傻，有房间睡凭什么睡客厅。 所幸林宇祯房间还有一个挺大的飘窗上面垫子铺得挺软的。 不过这次回来林宇祯倒挺殷勤，林楷在那边洗碗的时候林宇祯也帮了会儿忙。 林宇祯此时帮林楷摞好一堆碗，蹲着放进下面的碗柜里，抬头看着林楷：「哥，你吃橙子吗？我给你切。」 林楷把围裙解了，放到一边去，头也没回：「你自己吃吧。」 林宇祯不是原罪，但他始终对邱雪娉生下来的小孩没什么好感。 流着小三的血，还空降来原本属于自己的家里，理所应当享受原本属于自己的东西。 后来者居上。 林宇祯站了起来，跟林楷进了房间。 趁林宇祯趴在床上打游戏的时间，林楷去沖了个澡，回来的时候林宇祯正看着屏幕发呆。 「游戏输了？」林楷擦着头髮问。 林宇祯回过神，回头看着林楷还湿着的发梢：「没，想事呢。」 林楷应了一声：「嗯。」 「哥你不吹头髮吗？」林宇祯说，「卫生间有吹风机。」 「习惯了。」林楷拿着手机打开了微信。 江昀给他发了消息，说春节过后，等他回茗州要一起出去吃饭，他儿子想他了。 林楷愣了愣。 -儿子？ 江昀很快发了一张照片给他，扫地机器人被他想小孩子一样抱在手里。 -刚睡着。 林楷笑了笑，江昀偶尔的幼稚让他觉得很可爱，反差萌。 「林楷。」林宇祯喊了他一声。 林楷转头看他。 「你能不能别每次回家就不理我。」林宇祯说。 林楷转回头去：「可能不太行。」 林宇祯估计也是感觉得到林楷对自己的敌意是扳不回来了，也没再继续说什么。 江昀在手机上又发了一条消息。 -视个频吗？ 林楷看了一眼床上的林宇祯，自己走去了飘窗把窗帘拉上了。 他插上耳机。 -成。 这句话刚发完，对面一个视频通话就过来了。 「晚上好。」江昀那边的视角很奇怪，好像是躺在什么地方从上往下拍的。 「你躺沙发上呢？」林楷说。 「是啊。」江昀把摄像头往旁边一转，「我跟我的儿子。」 「你看你这个儿子的大脸盘子，跟你一模一样。」林楷今天本来心情不是很好，不过看到江昀之后莫名其妙感觉芜湖起飞。 扑棱扑棱翅膀能飞到大气层开外的那种。 这种治癒能力比任何一种特效药剂都厉害。 「你那边……还好吗？」江昀问得很委婉。 「暂时没找我什么麻烦。」林楷挺无所谓的，「还没到春节亲戚聚会的时候，我感觉林建民……我爸，应该不会对我怎么样。」 他突然改口是因为林宇祯还在房间，不管他现在表现得有多单纯多无辜，防人之心不可无。 「对了，今年我要去看我老家的一个奶奶。」林楷说，「顺道儿的话我就给你带点好吃的。」 之后的几天，林建民虽然没有真的去找林楷的麻烦，包括这几天连邱雪娉都显得不那么作妖了，也不知道是抽了什么风，最近他们一家三口都有点儿安静得过于异常。 偶尔林建民让他吃点儿备着的水果，邱雪娉都没跟他阴阳怪气，还附和着让他多吃点儿，林楷觉得挺诡异，总觉得这俩人在密谋什么可怕的事情一样。 很快，林楷最讨厌的事情还是来了。 第36章 「行，那一块儿睡吧。」…… 在淞州枯燥的日子一直延续到春节前期, 林楷没事的时候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写卷子写作业，一般林建民不喊他，他不会轻易出房间门。 他宁可在房间里写一天的作业, 刷一天的题，他都不想碰见门外那两个傻逼。 看着一男一女卿卿我我，特别是邱雪娉，那小女人似的撒娇劲儿看得他脚趾都能把地板抠出一个洞来，分分钟高血压。 大年夜这天, 邱雪娉喊了亲戚说要请客吃饭，林建民买了大大小小的礼品上人家家门里去吃年夜饭。 什么给人家家里老人的人参大补汤，给小孩买的高档玩具, 还有买的名牌包……林楷看不懂那个是什么牌子，不过光那个包的包装就能看得出来档次。 林建民还真的下了血本。 一路上都是林建民开车，邱雪娉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用刚做好指甲的手指捏着各种大包小包的零食。 吃的时候兰花指不说, 身上喷的奇奇怪怪的香水味夹杂着什么鸭腿鸡翅的合在一起又香又臭，熏得林楷头晕。 都这样了，你可觉得邱雪娉大不了直接去应聘当童话世界里的坏女人巫婆得了。 林楷在「妈的这个香水味道好浓」和「有没有真空膜把我隔离起来」的操蛋想法中到达了目的地。 一下车林楷感觉来到了地球, 勐地吸了好几口新鲜空气。 幸亏车程不远, 不然他能当场在林建民的车上吐出来。 第85页 小姨在门口等了好久, 看到他们从车上下来，赶紧笑着迎上来：「姐姐, 姐夫，新年快乐啊！」 不过一眼也没有分给旁边的林楷。 林楷漠视着她。 人在看不喜欢的事物时总会带着有色眼镜。 林楷觉得小姨的样子像极了洗脚城门口出来卖的那种招摇小姐。 「新年快乐。」林建民倒是笑得挺真诚的，他笑着回头看着林楷，表情突然变成了瞪着他。 暗示意味很明显。 「小姨。」林楷忍住翻白眼的心态喊了一声。 小姨脸上的笑更浓了，但林楷只觉得假。 她伸手把林楷手里的东西拿过去：「来来来, 小楷，东西给小姨拿，小祯呢？哎呦，还在车上，快来快来……姐夫你们先进去吧。」 林宇祯从车上下来，冷冷地看了她一眼。 叛逆期的小孩表情都比较中二。 林楷觉得他特别像古早漫画里那种剃着寸头看恶毒配角露出不屑表情的中二叛逆少年。 下一秒就要说「餵我看不起你」。 邱雪娉拍了他一下：「臭小子，这是你小姨，你不认识啦？」 林宇祯瞅都没瞅她，径直走进了屋子里。 邱雪娉有点尴尬：「这小子，近几年脾气越来越大了，过年了连人都不知道怎么叫。」 小姨对林宇祯这个小孩好像特别包容，笑着说：「没事，男孩子嘛，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了，是好事。」 屋子里很多亲戚都已经到了，林楷随着林建民的提示，挨个叫过去。 反正他也不认识，叫就叫呗，动动嘴皮子的事。 亲戚们聚在一起聊天，聊他们所知道的事。 谁谁谁家的闺女今年结婚啦，谁谁谁家的儿子创业赚了好多钱啦，还有谁谁谁家的老太婆得癌症死啦，连这个冬天都没能活过。 林楷安安静静听着，忽然觉得人世百态一生匆匆，最后也只是轻飘飘几句话就被人概括了一辈子。 在家里唠了几句嗑，到点儿的时候就去酒店了。 订的酒店是一个富丽堂皇的五星级国际酒店，林建民要面子，刻意定在这么豪华的地方，只为让人家夸他一句豪气。 果然，上了年纪的长辈们来到这个地方，见装修的这么好的酒店，纷纷夸道：「哎，这个酒店装修的真不错啊，好看。」 「是啊，我这辈子还没到过装修这么好的酒店……哎，小林啊，这里吃饭是不是特别贵？」 小林是老一辈们对林建民的称唿，林建民此时脸上又挂着那副噁心的假惺惺的笑容，昂首挺胸：「没有！没多贵！菜预定的时候已经点好了，我不知道大家喜欢吃什么，今天吃下来有不够的随便加啊。」 他从包间里面做了个请的姿势：「来来来！都进去坐！」 明明贵得要死，却偏偏摆出人前显赫的嘴脸，死要面子活受罪。 包厢挺大的，林建民要求酒店给这个包厢布置得漂亮一点，酒店的经理亲自把这边换了新的花，桌上摆了一些小玩意儿给孩子们玩。 等菜全部上来了之后，大家就一边吃一边聊起来了，聊自己，聊人生，聊其他人的人生，但归根结底都是为了吹自己的牛逼。 逞能耍威风，口嗨让自己比别人高一等，听别人的彩虹屁……这是这家子人的统一画风。 五星级酒店的菜也谈不上多好吃，也可能是因为邱雪娉方才的香水味熏得他太想吐，林楷吃了几口就觉得饱了。 今年过年她们没有回老家，亲戚们都来城里了，饭桌上热热闹闹的，只缺了那一个自言自语碎碎念叨着的老人。 好像没什么不同，又好像大有不同。 林楷忽然想打电话给奶奶，但生活在那时候的老人跟不上时代，不会用手机这种东西，他的子女们也从来没想过要给她买个什么手机，所以林楷至今都没有奶奶的联繫方式。 去年过年的时候，奶奶的孙女从城里回去，给她买了一个收音机，闲来无事的时候可以听听戏曲子，这个时候奶奶应该在家听曲子了吧。 「小楷今年期末成绩怎么样？」小姨正夹着盘子里的蟹柳，她和亲戚说道，「我们小楷啊是学习委员，成绩每年都很好的，今年多少名啊小楷？」 每次凑一块在饭桌必定点他名，林楷知道这一劫逃不过，如实道：「第六。」 小姨笑了起来，安慰道：「第六也挺好的了，我们小楷一直很努力，在这个学校第六名也挺不容易，虽然每个人进去的时候起跑线不同，但后面还是得靠自觉，不然这个成绩肯定一落千丈。」 话里的潜台词是：你可真给你爸长脸。 林楷不是傻子，他听得懂，也知道小姨不喜欢他，故意下下他的面子。 不得不说小姨的语言艺术很高，她能说得你火冒三丈却又让你无力反驳。 邱雪娉也笑：「是啊，就是得自觉。」 小姨「哎」了一声，问林宇祯道：「小祯今年怎么样，拿到奖状没？」 林宇祯对她没好气，白了她一眼：「没有。」 邱雪娉道：「你听他瞎说，今年小祯拿了三好，班里考第三呢。」 「那真的是不得了，这还是省重点吧？」小姨竖了竖大拇指，「考这么好还不肯说，小祯真谦虚。」 林楷一言不发地用勺子搅着碗里的汤。 第86页 「那小楷以后准备考什么大学？」小姨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总不会跟你以前那妈一样，高中没毕业就去找工作了吧？」 林楷舀汤的手一顿。 「像你妈那样的女人读不上去就算了，可你是男孩呀，这年头男孩高中没毕业的可没什么好出息。」 林楷用力把勺子往桌上一拍，勐地站了起来。 _ 江昀连着几天在家里躺着，从沙发到床，再熘达去书房，心情好的话就去小区门口跟保安大叔家养的狗玩会儿。 张姨回去过年了，老妈今天晚上才放假，老爸倒是回来了，每天躺在床上，出个差元气大伤的样子，靠从早到晚睡觉补回之前的精力。 江昀把家里的事都先做完了，在老妈放假之前全家做了个大扫除。 他把所有东西都归位之后，老爸刚好下来吃早饭，恢復了这么几天，老爸的精气神明显比之前好很多。 「早饭还给我留着吗？」老爸去厨房打开锅子瞅了瞅，朝客厅的江昀比了个大拇指，「不错，小麦粥挺香呀。」 「你爱吃就行……对了，爸，」江昀回头说，「老妈最近有时间出去吃顿饭吗？」 「不太清楚她的事，」老爸喝了一大口粥，「快过年了，应该有空吧，怎么了，你想去哪儿吃好吃的？」 「江荣星说公司里有个项目对他挺重要的客户，想跟老妈见一面，当面谈谈。」江昀说。 「江荣星？」老爸一提江荣星这个名字脸色就变了，「这些事情不应该是他管的吧，你妈肯定是有你妈不想合作的道理……这事你还是问你妈吧，我不太能做她的主。」 这是江劲他们的事，江昀也不想出太多力，点了点头说：「那就不问了，到时候我回头跟江劲说妈没空。」 「那小子又来找你啦？」老爸冷笑了一声，「这种有关利益的事情，就他跑得最起劲。」 「管他呢，不理他就成。」江昀把手机揣在兜里，「我出去一趟啊，晚点儿回来。」 「去哪儿啊？」老爸问。 「匆绪。」江昀说，「去找个人。」 老爸端着小麦粥挥了挥手：「去吧去吧。」 江昀这次出去倒不是真的去匆绪，陈释之前跟他约好在匆绪旁边的那一条老巷子里见个面，说有些话微信上说不太方便。 这女孩就是这样，性子大大咧咧的像个男生，一个不爽还能把人家混混给揍飞了。 不过人家混混才不管人家女生牛不牛逼，人的本质是视觉动物，瞅着妹子漂亮就想一手兜到自己怀里去。 所以陈释为什么能在男生群中吃得这么开，跟她的性格有关系。 江昀走到那个位置跟她会面的时候，发现陈释并不在巷口，正想给她打电话，突然旁边出了一个男生的惨叫声。 江昀一愣。 随后而来的是陈释爆发出的破口大骂：「我去你大爷的！」 江昀回过头。 一个类似于混混的肥胖男孩被砸到了旁边的水泥墙上，还蹭下来很多泥土和青苔。 那个肥胖男孩被陈释甩到墙上，估计也感觉很丢脸，脸都胀红了：「操！」 他还想站起来跟陈释还手。 陈释慢慢从巷子里走了出来，江昀看到她手上拿了块板砖。 江昀：「……」 那肥胖男孩还不知好歹，冲着陈释骂道：「你他妈拽什么拽？老子碰你是因为你还有那么几分姿色！你看他妈走在大街上哪个女的像你一样！ 暴力婆以后找不到男人！寡着吧你！」 「我以后的男朋友要你这样的，我他妈直接让他滚远点。」陈释盯着他，「傻逼的迷之自信就是牛，走在大街上都要掏个鸟给别人看。」 陈释另一只手拿出了手机：「掏啊，我满足你，我给你录下来你带回去慢慢品。」 那个肥胖男孩马上捂住了脸：「你这女的是不是有病啊！」 「没你下半身有病，掏啊！刚不是想掏吗？他妈的掏出来啊！」陈释举着相机对着他。 那个男的没动，她啧了一声，很没趣地把手机放进了兜里。 「我出来混的时候你他妈都不知道在哪儿喝奶呢！」陈释把一颗石子踹了过去，冷笑着说，「弟弟，想当混混不是这么个当法。」 「照片我存这儿了，你的脸在里面，就你这个样儿，我看这附近的警察局应该也认得你吧。」陈释打了个哈欠，「不想惹麻烦就赶紧滚，姐还有事儿，没空跟你烦。」 那个肥胖男孩看着陈释手里的板砖，瞪了他一会儿，灰熘熘爬起来走了。 「看了有一会儿了吧。」陈释瞅了一眼站在旁边的江昀，「好看吗？」 「挺帅。」江昀竖了竖大拇指，「怎么突然碰到这种人。」 「那谁知道呢，无了个大语。」陈释把披散着的头髮往后撩了撩，「我在那儿刷朋友圈，然后他就凑上来说……看不看鸟。」 她一阵犯噁心：「野狗都不随便撒尿吧，差点把一句话把我逼吐。」 「……」江昀沉默了一会儿，「别说了，我也想吐。」 陈释从兜里掏了掏，摸出一个u盘来，她递给江昀：「喏，张哲的东西。」 「这什么？」江昀愣了愣，「这算好东西吗？」 「废话！」陈释给他气笑了，「这可是张哲这几次考试当中作弊的监控视频！」 第87页 江昀看着u盘：「我邀他作弊视频干什么？」 「你傻不傻，人家费尽心思在搞你的把柄，你手里都不知道攥一个人家的东西？」陈释说，「你以为张哲上次跟你打完一架拜了下风能甘心？」 「那行，我先收着。」江昀说，「最近张哲跟络然关系怎么那么好？」 「不知道，可能他们的敌人都在同一战线上吧。」陈释模稜两可说了一句，「你还和林楷关系好呢，张哲讨厌你，络然讨厌林楷，那两个人不正好接个对子么。」 「那就随他们去吧，反正我跟他们也没特别多的交集。」手机突然响了，江昀拿出来看了看。 「我怎么觉得你还挺惯着他？」陈释看着他。 「我还就惯着他了。」江昀拿起手机接了电话，「喂，妈。」 「周末我要去一趟淞州的镇子上接见个客户，你爸也去，」老妈在那头说，旁边还有翻纸的哗哗声，应该还在公司，「公司以后就是你的，别总想着跟你那群朋友出去混，公司的事现在开始你也要懂。」 江昀一顿：「淞州？」 _ 林楷在饭桌上的那一架最终还是没能吵得起来，小姨也是个见风使舵的，像林楷这种年纪的男孩最是血气方刚，怎么着也不算省油的灯。 好在林建民也在现场，多少都能帮她挡着点。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小姨气的，这一晚上不管面对多好吃的菜林楷都没动几筷子。 当晚到家，林楷坐在床上看春晚，林宇祯嫌小品没意思，趴在床上和人刚枪。 估计是嫌队友太菜了，打了一会儿林宇祯就一边骂着人，一边拿着手机去卫生间洗澡。 林楷看春晚打发时间，等到十二点整，林楷在企鹅和微信上给江昀发了一句新年祝福。 江昀企鹅很快回消息。 -新年快乐。 -你祝福发两遍是生怕我看不到？ 林楷回道。 -你为什么不觉得我这是群发？ -你要说这是群发，回来我肯定收拾你啊林楷。 -没有，是手打的祝福，陈叙阳和严峋给我群发我都还没回，先给你发了。 -回什么回，我屏蔽他们了，年年都是群发，很不真诚，懒得回，懒得看。 林楷顿了顿，突然有一些想法，他慢慢打字，问道。 -那你给几个人发了啊？ 江昀那边可能有事，没有回消息过来。 手机叮咚声传了过来，林楷退出朋友圈，点开江昀的消息。 -除了亲戚每年都只给你发啊。 林楷正愣神，江昀的语音电话打了过来，林楷赶忙接听。 「新年快乐，同桌。」江昀说。 林楷开了扬声器，把声音调到最低，然后坐到了飘窗上面。 「晚上好啊。」林楷听了听他那边的动静，「你那边好安静啊，你在干嘛？」 「绣十字绣。」江昀说，「顺带看一眼微信群里哪个在发红包，然后去抢。」 「你还会绣十字绣，这么牛？」林楷走到了飘窗那边，「是个心灵手巧的校霸啊。」 「小时候我妈喜欢十字绣，绣了半天绣不好，丢了又可惜，就丢给我来绣，我修不好她就揍我。」江昀嘆了口气，「我看我能不能在春晚结束之前把这玩意儿搞完。」 「这也是你妈让你绣的？」林楷问。 「邻居家的小女孩让绣的，说春节了她想给她的好朋友送一个生日礼物，要自己亲手绣的那种，显得比较有诚意。」江昀说。 「那让你秀怎么能说是亲手做的呢？」林楷开玩笑说，「你跟她说，这是苦力活得收费。」 「我也是这么跟她说的啊，」江昀挺认真地说，「她用一罐棒棒糖跟我做交易，我妥协了。」 林楷没忍住，直接笑出声：「你他妈的……」 「干嘛，」江昀语气还是很认真，「便宜不占王八蛋。」 「我今天去吃了一顿饭，上面还挺多人过来跟我敬酒。」林楷说，「搞得像古代那种奸臣互相拉拢一样，我也没喝。」 「不给他们面儿啊。」江昀笑了笑。 「我喝了酒什么样子你也不是不知……」林楷突然卡了壳。 就是因为太清楚林楷喝完酒是什么样子的，而且前段时间两个人都趁喝酒之后那什么劲儿大发，精虫上脑撸了一炮…… 于是林楷卡壳之后，两个人突然挺尴尬，都奇蹟般的没有说话。 林楷清了清嗓子：「那什么……总之过几天我就得回老家一趟，到时候我去街上看看有什么好吃的特产拍给你看，你自己选。」 江昀那边突然没有说话，好像有房间门被打开的声音，然后是一个女人教育似的说了江昀几句。 江昀用方言说了句什么，林楷没听懂，然后那个女人又出去了。 「我妈要喊我睡觉了。」江昀说，「才十二点多一点儿，这么早睡，完全没有春节的意义啊。」 「睡吧睡吧。」林楷也打了个哈欠，这一天看那群作死的亲戚已经头疼得不行，「早点儿睡，过几天就能回去给你捎好吃的。」 「哎哟，」江昀声音突然软了下来，「学委小哥哥包养我吧？」 林楷缩了缩脖子，有点嫌弃地说：「你好噁心。」 江昀哈哈笑了半天：「行了，我睡了，到时候回来请你吃饭。」 第88页 「行，那一块儿睡吧。」林楷顿了顿说，「晚安。」 话筒那边传来江昀挺清晰的笑：「晚安。」 林楷挂了电话。 这个点的楼底下已经没什么车辆在马路上了，路灯安安静静的，外面的气温比里面热很多倍，窗户上都覆上了一层蒙蒙的水珠。 正打算把飘窗那边的帘子拉上，一回头，林楷唿吸一凝。 不知道什么时候，林宇祯已经洗完澡站在了门口。 林宇祯皱着眉：「哥。」 第37章 「我给你接风洗尘。」…… 林楷不知道林宇祯是什么时候来的, 他刚刚直接开的扬声器跟江昀说话，虽然扬声器的声音已经调到最低，但房间安静, 林宇祯在门口也可以听得清楚他们在说什么。 林楷愣在原地，一时间不知道是该觉得厌恶还是愤怒。 他看着林宇祯，林宇祯也一言不发。 气氛突然有点尴尬。 林宇祯最终嘆了口气，没有追问下去，自己戴着耳机爬去了床上：「算了, 跟我没关系。」 林楷松了口气。 _ 几天之后，江昀跟着老妈来到了淞州。 相比于茗州，淞州看起来发展不是太好的样子, 火车站的设置比较偏远，而且不在市中心，周围的小餐馆虽然挺多，不过看起来感觉像合格证都是被人包办下来的那种。 光抬头看招牌就感觉环境很油腻。 老爸和老妈不在这种地方吃东西, 这次过来主要是谈商务，是投资方主动要求跟自己合作，特地订了个比较好的酒店, 说这样方便谈生意。 老妈和客户虽然没见过几次, 但也深知那个投资商实力之强大, 经商的人谈生意那肯定是要把大头多往自己这儿拉拢。 江昀妈妈的公司主要做的是汽车零配件，跟汽车设计有关, 客户作为投资方看中了老妈这边的一个大项目，希望能够参与这一次的合作。 具体江昀也不是很懂。 说白了就是有钱来了，还是很大一笔。 他们去吃饭聊生意都是老妈在说，老爸偶尔附和几句，江昀就一个劲埋头吃, 耳朵竖着听听，学习学习怎么谈生意。 因为是对方主动要求来合作，所以这一次的商务谈判特别成功，老妈趁机多提了几个对自己公司有利的条件，对方也都答应了。 由于实在没有想到会谈的这么成功，老妈今天的心情还挺不错。 她拍了拍江昀：「来都来了一趟淞州了，要不要去哪儿玩会儿？」 「也不知道这边有什么，我来问问我朋……」江昀拿着手机想发个消息问林楷，想了想，怕林楷这会儿不方便，「我来搜搜地图周边。」 他们这次吃饭的地方是在市中心，但是城里面换来换去也都是那么一套。 都是过年嘛，超市里都是年货，大街上都是灯笼，市里面都不允许放烟花，这个点儿一般大家都刚起来在家里聊天嗑瓜子，随便看看昨晚没看完的春晚回放。 大街小巷还是播放着年年都会放的「恭喜你发财」，曲调已经深刻刻在了江昀的骨髓里面。 只是有些可惜没有跟林楷在一起。 江昀想了想林楷这会儿有可能还在家看那些他看不惯的亲戚，突然就共情到他身上了。 莫名一股烦躁。 「我们就去郊外的这个养殖场吧。」江昀也没往别的地方看了，「这个点好像也就养殖场这边不放假，据说里面有天鹅跟蝴蝶。」 「都行，你定吧。」老妈没犹豫，就当过年陪儿子出来玩一趟，「把养殖场的定位发给我。」 江昀嗖地发了过去。 「还行，不算远，打个车高架到那边半个小时。」老妈看了一眼说。 老爸心情也很好，嘴巴都能咧开花了：「我是真没想到你这动动嘴皮子都能来钱的工作这么容易。」 「哪儿容易了？」老妈瞅了他一眼，「我还想着你什么时候能把你那边工作辞了，跟我一起来管这个公司，你那边上司经常让你跑外务，怎么不让其他人跑呢？」 老爸脾气挺好：「毕竟是领导，说不定是看我能力呢。」 「你心态倒还挺不错。」老妈说。 后面老爸和老妈又在说着一些其他话题，江昀没心思听，他们打完车之后就直奔养殖场去了。 上车之后江昀撑头看着窗外。 也不知道养殖场里面有没有盐水鸭卖。 由于一路上实在太困，江昀基本就是睡到了目的地，一下车就看到养殖场门口立着两个被油漆刷的金黄的……不知道是熊猫还是什么玩意儿。 江昀感觉自己的脑子已经被那两个金黄的大坨惊得停止运转了。 居然有人审美可以如此之差，怪不得这边也没有什么人来。 养殖场其实很偏僻，有点类似于农家乐，在这边基本上已经看不到一栋高楼大厦了，都是低矮的乡间村落。 周围都是一块一块的田地，大冬天的也看不出有什么农作物，倒是养殖场的入口处布置得还算红火。 江昀拍了一张养殖场的照片发给林楷。 -我今天到你们这边来了，陪我妈谈个生意，顺便来了趟你们这里的养殖场。 林楷没有及时回復，估计家里那边有什么事情。 老爸比较纠结这个养殖场是不是真的有养蝴蝶，大门口有个小亭子是买门票的，一个带着翡翠耳饰的女人坐在里面。 第89页 他走了过去：「你好，问一下这边里面有养哪些动物？」 翡翠女人上下打量了他一眼，估计是看他们几个穿着还挺讲究，马上露出来衣服笑脸：「羊，牛，鸡鸭……挺多的，你们喜欢看哪些？」 「蝴蝶有没有。」老爸问。 「有，在最后一个大棚子里，」翡翠女人转身拿了几张票，「门票二十块每个人。」 老爸付完钱他们就进去了，养殖场看着不是特别高级，但占地面积挺大的，好几个棚子先前不知道养的什么，现在都空了。 江昀无所谓来这种地方，一家三口难得聚一次，就当散散心了。 把脑子里那个张哲的傻逼散他妈千里之外去。 今天在饭桌上得时候江昀就没怎么喝水，光一个劲儿吃菜了，逛了一大圈下来他实在有点儿口渴。 「这里边儿哪有小卖部么？」再一次进入一个棚子的时候，江昀问一个工作人员。 「这里面没有小卖部，隔壁那个村上有，」工作人员说，「差不多离这边五百米左右，哪里有一家，我们平常都去那边买的。」 「好。」江昀正打算出去，走了几步又回过来，「这边出去了还能再进来吗？」 工作人员摆摆手：「出去了就不能进来喽！」 「那行。」江昀跟老爸老妈说，「爸妈我去隔壁那村上买瓶饮料，你们先逛着，到时候我门口等你们。」 老妈正盯着一堆鹅，头也没回地挥了挥手。 江昀嘆了口气走出去，拿着手机开了导航之后退出到最小化，他打开了微信，扬声器放着底图导航指示。 「前方50米右转。」 江昀看着半天没回消息的林楷，皱了皱眉：「怎么一直不回消息呢……」 他在门口树底下等了等，一阵凉风颳到脸上瞬间让他扯了下嘴。 不行，不能买可乐了，得买温热的奶茶。 突然听到身后有一个人在跟卖门票的人讲话：「小姨，这是我爸给你们家带的草鸡蛋。」 江昀起初只是觉得这声音耳熟。 但后来突然勐地反应过来这声音有点儿过于耳熟了。 江昀回头：「……」 林楷刚给那翡翠女人递完一个巨大号的盒子，一抬头，也静止了。 _ 林楷本来是想单独过来探望一下老家那个奶奶的，跟林建民报告了一声就过来。 结果刚出家门林建民就塞了一盒很重并且巨大的盒子给他，非要让他过来送给在这边代人值班的小姨。 鸡蛋这玩意儿放在盒子里，又没有泡沫垫着，特别容易碎，林楷一路窝着火来到这里，准备回茗州去之后就先给在他心里死了百回的林建民烧烧纸。 正准备着怎么跟小姨周旋，突然旁边来了一个江昀……这是上天特意派来转移他注意力的吧。 火气瞬间消下去一大半。 提问，撸过一炮会让俩人变得命运一线牵吗？ 不知道。 但如此微小的概率都能让他碰上，也算是真的很牛逼了。 牛逼到林楷一时半会儿都没有跟江昀打招唿，就这么大眼瞪小眼站着。 「哟，认识啊？」小姨眼尖，眼神在江昀和林楷两个人身上来回扫着，「你朋友？」 「同学。」林楷没多解释。 小姨看人非常准，一看江昀就知道是家里有钱的，再加上刚刚过来的他爸妈穿着也都价值不菲，马上换另一幅表情。 「同学啊……也是淞州人吗？」小姨笑眯眯地看着江昀。 江昀不是傻子，看林楷的表情就知道这个小姨肯定不是什么好鸟，于是也跟林楷一样，只敷衍地说了一句：「茗州人。」 小姨还想再多问点什么，多了解了解情况，江昀率先打断了她：「我要去隔壁村子上买饮料，先不聊了。」 「哦，行，那小楷，你到我这儿来一下……」小姨看着林楷说。 林楷微不可查的皱了下眉。 「……林楷，你带我一起过去吧。」江昀适时叫住了林楷，回头跟那个翡翠女人说，「实在不好意思啊，我对这边不太熟，让他先跟我过去吧，反正你这儿也不忙。」 翡翠小姨不知道怎么接话，在这愣神的瞬间，江昀已经把林楷带走了。 当场捞人。 江昀跟林楷拐过弯就看不见那个养殖场的大门了，林楷今天心情好像挺不好的样子，一路上都没怎么笑。 「谢谢啊。」林楷说。 「客气什么。」口袋里的导航女声还在外放给他提示，江昀跟着导航往前走，「你今天怎么会来这儿？」 「我还想问你呢。」林楷偏头扫了他一眼，「你一个茗州人，这么大老远跑淞州来看大鱼大鹅？」 「我给你发的消息你没看到吗？」江昀说，「我妈来这儿谈生意，顺带到这来玩玩。」 「你给我发消息了？」林楷愣了愣，拿出手机一看，果然很多条未读消息。 他今天手机特地调的静音，兜里揣着现金打车过来的，怕路上林建民又一通电话把他喊回去怎样怎样。 特别是邱雪娉最喜欢干这种捉弄人的事，林楷得从源头上掐死。 结果没小心把江昀也给一起掐死了。 「我来的时候没看手机。」林楷嘆了口气，「我老家就在这儿，今天过来是为了看我那个奶奶……我之前跟你说过的。」 第90页 江昀笑了笑：「这撞得也着实有点巧合。」 导航疯狂震动提醒江昀「已到达目的地附近」。 「你是导航导的是去哪儿？」林楷跟着他一起止住了脚步。 「超市啊，这大写的两个信特你没看到吗？」江昀一些帘子走了进去。 林楷就跟在他后面，超市里的暖气瞬间舒服了起来，他只去年来过一次这个村上，来也只是直奔目的去见那个奶奶，跟邻居好几年都没打过招唿了。 所以这个小超市的老闆一时半会也没能认出他来，穿着黑色的厚棉衣，挺憨厚的样子，笑着让他们需要什么自己去选。 林楷站在帘子旁边没有进去，小超市已经大变样，不是小时候那个水泥小卖部了，老闆也老了挺多。 江昀挑了两瓶饮料出来，正想拿到柜檯上付钱，突然回头问道：「你吃饭了吗？」 现在这个时间已经快接近下午的三点了，按理来说林楷应该已经是吃了午饭。 然后林楷摇了摇头：「还没。」 江昀心中有数，又去货架上拿了一桶方便面和两个真空包装的辣鸡腿出来。 老闆还是跟小时候一样亲切，从林楷笑了笑：「怎么这个点没吃饭啊？」 林楷也笑笑：「睡过头了。」 江昀看了他一眼。 「这样可不行啊……你们应该也还是学生吧，学生还是多吃点好，长身体。」老闆说。 林楷没说话。 江昀看了看四周：「老闆，你这儿有没有烟卖？」 「有，怎么，小小年纪还要抽菸呀？」老闆打开柜子，滴熘熘摆了一排，「都在这儿了，看看，要哪种。」 「随便拿一包吧。」江昀挑了个价格折中的，「算一下一共多少钱，要个袋子。」 老闆按了几下计算器：「加上烟一共五十七，算五十五吧。」 付完钱之后，江昀陪林楷走了出去。 江昀把袋子递给林楷：「吃点儿再去看奶奶吧。」 林楷盯着他的袋子。 他在家里跟邱雪娉和林建民待一块儿实在是没有胃口，出来一趟其实也是想给自己一点放松的机会。 江昀其实知道他作息时间并不是那么规律，就算同居的那段时间，他也没有几次是真的按时吃午饭，只不过江昀也没有强逼着他非要在那个点儿吃或者怎么样。 从来没有用让他讨厌的教育口吻说「你必须你不能」，不吃午饭以及作息不规律的很伤身体，但江昀只是用最舒适的方式帮他改。 这一瞬间林楷忽然觉得江昀跟其他人就是不一样，和老师和同学都不一样。 细腻到了极致。 「没水。」林楷把真空包装袋的鸡腿从袋子里拿出来，「我把这俩鸡腿吃了吧，方便面之后再说。」 「我去问老闆借。」江昀说，「小超市里面有热水。」 江昀借了热水过来，把林楷的方便面泡上，刚巧这会儿老妈打了个电话过来。 江昀估摸着是老妈催自己回去了，一边接着电话，站起来就要走：「喂，妈。」 「我跟你爸去隔壁的小村上看一看，看看他们这边是怎么弄的，你也就那个附近转转吧。」老妈说，「你看看在哪个地方等我们，到时候发个定位过来。」 「我同学在这边，刚好碰到老家在这边的同学了。」江昀说。 「随你。」老马也不多说什么，「今天火车票晚上八点多，等一个小时之后我再打电话给你，我们去吃个晚饭然后就回去。」 挂了电话，江昀又走回到了林楷的旁边。 小超市的门口正好有一排石头似的花坛围栏，林楷捡起一块小瓦片盖在了方便面的上面。 然后就跟那方便面槓上了似的，傻了吧唧瞪着人家。 「饿死了吧？」江昀低头叼着烟。 「憋死了吧？」林楷瞅了他一眼，「就搞不懂你，整天买那一包烟揣身上，又不真的抽，过个嘴瘾咬根树杈子不也一样，地上都是，洗洗还能重复利用。」 江昀若有所思点了点头：「好主意啊。」 林楷无语了一阵，低头把气撒在那个泡面桶上. 江昀帮他撕开鸡腿的包装纸，递了过去：「先吃点儿吧。」 林楷看了他一会儿，把鸡腿拿了过来：「小时候奶奶也一直给我买这家的鸡腿，那会儿比现在便宜多了。」 林楷咬了一口鸡腿，慢慢说了起来。 小时候林楷的妈妈和外婆都住在这边，农村人朴实，也不拘小节，邻里的都是朋友，这家人做了饭会喊那家人过来吃，有时候能听见两家人吵起来，过几天又好了，这种相处模式倒也算融洽。 林建民在老家的房子没有人住，以前这边是给林楷亲生母亲和外公外婆的地方，后来离婚之后，母亲去了别的城市。 林建民估计觉得这栋房子晦气，就丢在这儿任它发霉蓄灰了。 江昀叼着永远不会点燃的烟，安静地听着。 天冷，水也冷得快，面不能放太久，林楷看差不多了就用叉子把它戳散往嘴里塞。 林楷估计是真饿得厉害，两分钟没到把面喝得精光。 食物能够治癒人这是真的，林楷吃完之后心情好了一大段，起码不像之前那么想见人就砍了。 他们把垃圾收拾掉之后就往前走着，村里这会儿开着门的人不多，街坊里有个阿姨看到林楷，笑着和林楷打招唿。 第91页 「新年快乐。」林楷和她说。 「新年快乐，」阿姨说，「又来看你瑛子姐姐家那个老太太吧？」 瑛子是奶奶的孙女，现在在城里工作，去年和男朋友结婚，买了一套大房子。 「是啊，」林楷笑了笑说。 「就在后面，街坊里散步呢，你赶紧去，啊。」阿姨往街坊的方向一指。 「对了阿姨，」林楷说，「我想跟您打听件事儿。」 「嗯，你说，阿姨听着。」 林楷握了握手里的糖：「阿姨，您还记得我妈吗？叫宋茹笙。」 江昀站在马路边上的一颗大树底下，闻言回头看着林楷。 阿姨一愣，没有想到林楷会提到亲生母亲：「记得，笙子和你爸结婚之后来住过一段时间。」 「我想问问，她之后还有回来过吗？」林楷看着她。 「笙子啊……后来听说是去了上海，找了个富商结婚了，」阿姨知道的也少，宋茹笙离婚之后就带着一家人搬走了，这村子里能和她联繫上的少之又少，「去年，隔壁老赵家的女儿去了上海，在黄浦江旁边看见了你妈和你外婆，说笙子大变样了，她妈……就是你外婆，还是以前的样子，养得比以前要好，整个人都挺拔了。」 阿姨说，宋茹笙再嫁了，男人是当地有名的房地产大户，谈了一段时间，对宋茹笙的性格很是喜欢，两个人结婚后不多久就把公婆也接过去住了。 林楷没有太多地在意这些，他问道：「有看到她的孩子吗？」 「有没有孩子不知道，老赵家的闺女说，他们都过得挺好的，看着比在这边要开心。」阿姨顿了顿，有些恍神。 一个人离开了另外一个人，把孩子丢在这座城市，居然真的什么都放下了。 「行。」林楷点点头，「那谢谢阿姨，我先去看奶奶了。」 阿姨回过神：「哦，哦，好的，你快去吧，老太太应该想你了。」 奶奶家前门不开，林楷和江昀一起绕到街坊里去看后门，一拐弯，果然看到了奶奶一个人在街坊里散步。 接访就那么宽，邻里挨得都挺近的，老旧的水泥墙坑坑洼洼，墙角长着几撮杂草，被风吹得东倒西歪。 人过了一定岁数，就一年不如一年，奶奶拄着拐杖，背影更佝偻了。 「奶奶！」林楷背着风，大声喊了一句。 奶奶没有回头，年纪大了，耳朵不好使，旁边倒是有几个人探头出来看是谁。 江昀咬了下菸嘴。 林楷声音又大了一些，笑着喊道：「奶奶！」 领居家的人朝老太太指了指他们的方向，奶奶顿下脚步，慢慢转过身。 看到林楷，她先呆呆地愣了好一会儿，好像在想这是谁，过了一会儿想起来了，咧开瘪瘪的嘴笑道：「是小楷啊！」 老人家说话不清楚，听着有点含煳。 林楷走到她旁边抱了抱她，瘦得一把骨头，硌得生疼，他鼻子酸了酸，大声说：「奶奶，我回来了！」 老奶奶笑着轻轻拍了拍林楷的背，没什么力道，轻飘飘的，感觉一下子就可以被风吹走。 「小楷啊，你上次说要教我用手机，奶奶也跟上时代了。」奶奶慢慢地拿出了一部智慧型手机，暗红色的，崭新。 这是一部老款的三星，俨然是老人新买的，不知道花了多少钱。 林楷看着手机，沉默了一会儿，很快接了过来，笑着说：「好，奶奶，我教你。」 奶奶把拐杖夹在胳膊下，靠着林楷，安安静静地听林楷和她解释。 江昀看着他，一句话也没有说。 这样的林楷和平常在学校满嘴秃噜脏话的暴脾气林楷很不一样。浑身都是柔软，把伸向别人的刺全部收了起来。 特别……干净。 是那种生来就是踩在棉花云上的干净。 林楷教了几次，奶奶不会，眯着眼睛看不清。 她有点着急，含煳地问林楷：「这是先按哪个啊，小楷。」 林楷顿了顿，人老了，迟钝了，很多东西怎么着都是学不会的，林楷在她耳边道：「没事的奶奶，不会没关系，我下个学期考完还会来看您的！」 奶奶听他慢慢地说完，一点头笑道：「哦！考完了，就来看奶奶啊！」 林楷笑着大声道：「是的，奶奶！」 奶奶咧着嘴笑，回头看了看江昀：「这个孩子……是谁啊？」 「这个是……」林楷看了一眼江昀，突然噎了一下。 他也不大明白为什么自己会突然说不出话来。 江昀大声开口道：「保姆。」 「操？」林楷回头对他做了个口型，「你瞎说什么玩意儿？」 「这么小年纪就出来做保姆啦？」奶奶挺相信江昀说的话。 「可不吗，小楷的饭都是我包的。」江昀又大声地说。 「是这样吗？」奶奶问林楷。 虽然但是……江昀这么说林楷觉得也没错，他咬了咬牙：「是。」 奶奶很开心，让林楷快回家，好好学习，有空再来看她。 几天过后，林楷回了茗州，回去的当天林楷在微信上跟江昀说了一声，江昀说会来接他。 林楷拿着行李箱坐在火车站门口的大墩子上，春节期间的茗州实在太冷了，特别是这种空旷的火车站。 邱雪娉在他走之前刻意拉着林楷聊了很久的天，都是一些废话无营养的东西，一直到林楷差点儿没能赶得上这趟火车。 第92页 林楷坐在墩子上打了个电话给江昀，满肚子都是火，有点儿气愤地问他：「你人呢？」 对面没有说话。 林楷等了一会儿，没能忍得住：「不是说今天过来接么，我都在这等了挺久了，也没瞅见你啊？」 他穿得很少，脖子露在外面，吹过来的冷风直往他衣服里面灌。 「一直在呢。」 身后突然有个人把衣服披到他身上：「我给你接风洗尘。」 第38章 「不行，我嗑的cp一定…… 林楷回过头去看江昀的时候, 总觉得自己就像个发情期的猫，总想干点什么。 他想把这一股莫名而来的邪火压下去，越是想把它压下去, 那句话就越是在自己的脑海里盘旋，一遍一遍又一遍。 接风洗尘…… 操。 这人真懂浪漫。 青春期的男生多少接触过一些不正当小片子，晚上，林楷尝试着去搜了几部男人和男人的片子。 林楷躺在床上，把其中一个人的脸想像成江昀, 拉开裤子拉链。 …… 开学这天刚好是二月十四号。 特别浪漫的情人节。 小情侣也在这个日子里也挺高兴的，过了一个在手机上跟对象腻歪腻歪的寒假，终于可以见对象了。 结果学校广播站很人性, 中午循环播放了一首《分手快乐》。 中午这句歌词一出来的时候，林楷眼睁睁看着走廊上偷偷见面的小情侣表情僵在了脸上。 分手不快乐，谈恋爱也不快乐。 太笋了。 林楷憋笑憋得脸疼。 江昀靠着墙，听不下去了, 有点心疼学校的小情侣们：「多大仇啊。」 下午最后一节课，又到了每周的大扫除时间。 高二的学生为了不想上课连大扫除都能变成一项老年放松运动，举着扫帚脱离试卷的感觉简直太爽了。 严峋要扫包干区的树叶, 转头拉着陈叙阳去帮忙, 然后陈叙阳一个转身, 拉着林楷又当了一个垫背的。 林楷刚想转身拉江昀一起去，江昀一个侧身, 笑着拿着扫帚去了教室最角落。 「嘿？」林楷震惊地看着他，然后被陈叙阳拖走了。 陈叙阳这张嘴比林楷都能叭叭。 林楷心中祈福，如果有机会的话，但愿不要再跟陈叙阳这个聒噪的人讲话。 回教室的时候，江昀不在座位上了。 「班长, 」林楷叫住路过的宋筱，「你看到江昀了吗？」 「江昀……」宋筱看了一圈教室，奇怪道，「哎？他刚刚还在教室的呀。」 「我看到了。」赵飒往操场的方向指了指，「他刚刚和络然一起出去了，往演播厅那边走，你去看看吧，要不就在操场上，要不就去小店了。」 林楷想着自己也没什么事，这节课也没有老师来，便准备出去找找：「他又跟络然出去干什么？」 「哎，」赵飒一挥手，对他抱了抱拳，「谢什么啊，你太客气了兄弟。」 林楷走了出去，此时的操场上除了有一部分同学在扫落叶，就没有打篮球的人了。 二月份的天还是比较冷，风一吹，树上的叶子就哗啦啦往下抖，苦了那一些扫落叶的同学，林楷又晃荡着去了小店，这个时候的小店人比较少，站在门口就能一眼看到里面有多少人。 他看了一圈没有看到江昀，转身又去了演播厅，来这边打扫的学生应该已经扫完回去了。 今天的演播厅尤为安静，林楷刚走上后台幕布后，突然听见了一个声音。 「你今天不把话说清楚，我们都别走。」 舞台上一个人都没有，钢琴旁边的位置空荡荡的，林楷脚步顿了一下，越想越觉得这声音有些耳熟。 他撩开幕布的一角，一个人坐在观众席上，另一个人手撑在他的旁边。 络然背对舞台，右膝抵上松软的坐垫表面，左手撑在江昀头侧，俯视着江昀。 江昀坐在那张观众席上，脸上没有表情，眼神淡淡的，就那么抬头看着他。 络然这一句话抛出去，江昀一直没有说话。 「说话。」络然道，「我只需要你一个回答。」 _ 江昀被络然堵在演播厅已经很久了，眼前这个黄毛的少年距离跟他离得太近，他不知道现在到底是把他推开还是把他揍一顿。 这种挑衅又故意暧昧的姿势很让他很窝火。 「你喜欢谁这是你的事，你喜欢我没有任何错，」江昀看着他，慢慢地道，果断又决绝，「但是在我这儿找认同感，不可能。」 「不是认同感。」络然看着他说，「我喜欢你。」 江昀说：「不可以。」 「那他呢？」这句话很明显激怒了络然，他瞬间拔高了音量，「他就可以？江昀你是不是太敷衍我了！」 络然揪住江昀衣领，语气里满满的愤怒，还有高傲的他一向不愿意向别人表露出来的，一丝丝难过：「我喜欢了你八年了，江昀。」 黄毛少年在跟人讲时间。 八年的青春浪费了，仿佛从玛丽苏里面跑出来的玛丽苏少年，还夹杂着丝丝缕缕玛丽苏味的叛逆。 江昀看着他，嘆了口气。 「但是你没发现你现在跟以前完全不一样了吗。」江昀说，「我不可能喜欢你。」 第93页 「为什么？」络然盯着他。 江昀没说话：「我不能给你机会。」 簌地一声。 林楷头顶的一盏聚光灯不合时宜地灭了，两人闻声回头，林楷来不及放下幕布。 只这一瞬，江昀就看清楚了。 「林楷！」 林楷心跳在江昀喊他的这一声里徒然加快。 他听见身后跑过来的脚步声，突然紧张起来，撒腿就往前跑。 在二月份这么跑，扑到脸上的冷风还是挺刺骨的，林楷吃不太消。 其实用脚趾头想想就能知道，学委怎么可能跑得过校霸…… 身后的脚步声还在噌噌噌往前跑。 妈的。 你追我逃，我们都插翅难飞。 林楷从演播厅一路跑到操场过半，他勐然反应过来。 干嘛要跑？ 又他妈不是他做的亏心事！ 他跑个屁啊！ 林楷跑了半天实在体力不支，江昀直接追了上来，一把拽住林楷往旁边一带。 「你他妈拉我干嘛？！」林楷又觉得心虚又愤怒，一巴掌唿楞到江昀的手上去。 这一巴掌拍得很响，江昀手背立马红了一大片，但他就是不放手：「那你他妈跑什么？」 「废话！」林楷简直快气死了，「你丫跟人偷情被我撞见了我还凑你们跟前儿跟你们说hello？」 江昀的表情瞬间变得很不能理解：「我……偷情？」 你好，被喜欢的人误会偷情了怎么办？ 林楷根本就不想搭理他。 他现在就像一个饱胀的气球，马上就要濒临爆炸，下一秒直接能把自己炸成烟花碎屑。 「络然喜欢你他妈就跟他谈啊！」林楷气得要死，他刚才站在那边虽然也没听太清，但是络然那句说喜欢江昀倒是听得清清楚楚。 「那我回应他没？」江昀问。 「谁他妈知道！」林楷挥开他的手，「找炮友也是，爱谁谁去！」 说完他扒拉开江昀就往教室走。 江昀简直震惊：「操，你还扒拉我？」 林楷头也不回，后脑勺都透露着一股气唿唿：「没揍你就万幸了！」 他打定主意绝对不和江昀交流。 日后的事情日后再说，总之今天肯定是不交流了，肺管子马上都要烧没了。 江昀几次三番想开口跟林楷说话都给他挡掉了，不是回头跟陈叙阳聊天就是拉着胡斌杰出去透透气。 连着几天下来陈叙阳很明显就能感觉出不对劲，这种感觉也不像是吵架，就是那种小情侣之间闹了别扭似的。 还有点儿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醋味…… 「你的醋熘丸子一直在挥发。」林楷回头瞅了一眼严峋。 「等会儿就吃了。」严峋拿叉子戳了一个起来，「现在太烫，晾它一会儿。」 估计是这丸子的味儿确实有点大，江昀刚回过头看了一眼严峋，林楷就站了起来。 「陈叙阳陪我去趟小店。」 然后也没管陈叙阳答应不答应，拽着人家就走了。 _ 「你跟江昀最近怎么了？」陈叙阳一出教室就问林楷，「你俩这感觉不对劲啊。」 「有什么不对劲，先前我也一样不想理他。」林楷手插兜里慢慢往前走，「吵个架而已。」 「真的吗？我不信。」陈叙阳嘴里冒出一个鲁豫，「没人吵架是跟你们这样跟绝交似的，你以后不打算跟他好了？」 「吵个架而已，只是这次生的气比较大。」林楷顿了顿说，「又不是说以后真不理他。」 「我觉得你俩这个状态吧……我说直白点儿啊，」陈叙阳说，「就跟一小两口，其中有一个误会了另外一个，然后非得揪着细节不肯放一样。」 林楷马上回头看着他：「谁揪着细节不肯放？」 「目前看来，是你。」陈叙阳说，「我有个挺好奇的事儿，你……」 他顿了顿，好像在思考这个到底要不要问：「你真的对江昀没感觉吗？」 好问题。 这是他有感觉没感觉的事儿吗？ 他有感觉有什么用…… 这脾气真是闹得莫名其妙。 酒后乱那啥上沙发撸的那一炮还当真了！ 不就是个只走肾不走心的吗！ 还真把江昀当成自己男朋友了！ 「林楷，有个道理。」陈叙阳说，「你要是避开某个东西，就越代表你对它在意。」 林楷正琢磨着陈叙阳说这句话的意思，走到小店门口的时候，迎面出来了络然。 络然轻飘飘看他一眼，走了出去。 ……也有可能是络然自以为的轻飘飘，因为络然的表情也挺僵硬的。 「刚刚络然看你。」陈叙阳回头看了一眼，跟林楷说，「怎么感觉他表情也不太对劲。」 「爱看看呗。」林楷从货架上拿了一包鸡爪，「雨不会一直下，但他的头会。」 原本林楷觉得自己这种爆竹脾气还算改过来挺多了，现在被江昀这么一搞，好了，一切推翻重来。 下头的人走了，他们拿着零食去柜檯上付钱。 说到底他和江昀也就只是撸一炮之交，顶多走肾不走心，就算……就算他跟江昀互相喜欢，以后上了大学各奔东西，异地这玩意儿是长久不了的。 现实主义。 第94页 这是一个摩羯座的基本素养。 ……不对啊。 又不是她男朋友，纠结这个玩意儿干什么。 林楷觉得自己的脑迴路已经开始逐渐走偏了，什么叫各奔东西，什么叫长久，什么叫异地？ 打炮时候动心的那一剎那，就真喜欢上人家了么…… 这事儿让林楷推翻了以前自己的想法，林楷本以为自己对江昀只是介于炮友和恋人之间的更亲密的一个关系。 就跟什么友情逾越的恋人未满似的。 他跟江昀是泡友逾越恋人未满。 这事儿挺烦的，人一旦陷入纠结就会进入一个死循环，扒愣着以前的事儿放不下。 林楷琢磨了一晚上没睡觉，第二天顶着两个黑眼圈就过去了。 前两节课都是数学老师的课，数学老师对于这一次的作业特别布满一上课的时候就带着点情绪。 见林楷上课心不在焉的，点名让林楷起来回答问题：「来，学委，你来告诉大家这一题怎么解。」 林楷昨晚上缺了觉，现在脑子里都是困困困……盯着黑板看了半天，没回答出来。 「看看，看看！你们班连学委上课都是这个态度！」数学老师气得半死，拿尺子敲了敲讲台，「给我站着清醒清醒！」 「咱们班成绩最好的第一名，江昀站起来。」数学老师换了一个对象接着指黑板，「你来跟学委讲，这题怎么做。」 江昀慢吞吞站了起来，眯着眼睛看了会儿黑板：「不会。」 数学老师简直要被这两个人当场气厥过去，拿着长尺子啪啪直敲着讲台：「一个在神游，一个不会！这么简单的题目你们跟我说不会！一个回答不出来就算了，还一站站一桌儿！」 林楷没说话，打了个哈欠。 数学老师刚想继续说林楷。 江昀打断道：「老师，我们这是昨天回家学习得太晚了，今天实在精神不行。」 数学老师成功把火苗引到了江昀身上去：「一个学习那么晚，两个都一起学习到那么晚？！你俩睡一起的？」 江昀道：「是啊。」 班级一片安静，突然开始了一阵窃窃私语。 好几个女生围在一起，不知道在笑什么。 甚至连班长宋晓都有些害羞似的咳了一声，然后低下了头。 林楷勐地回头看着他：「你瞎说什么啊？」 江昀凑过去小声道：「离下课都没几分钟了，我跟他唠唠就不会上课了。」 果然，数学老师生气地嗫嚅着嘴唇，指了他们没一会儿下课铃就打响了。 「今天作业把练习册翻开往后做三页！」数学老师布置完作业拿着东西就走。 班里安静了很久，直接炸开了锅。 林楷看了江昀一眼：「你要干嘛？」 「不干嘛。」江昀笑了笑，「这是你今天跟我说的第二句话。」 林楷我想说些什么，想想还是算了，披件外套就出去了。 「林楷。」陈叙阳很快跟了过来，这次他问的时候却没有一副八卦的样儿，倒是挺真心，「江昀在课堂上那么说真没事儿？」 「说都说了。」林楷就知道他会跟出来，嘆了口气说，「人家说就说呗，反正两个大男人住一块儿能出什么问题。」 「不会出问题吗？」陈叙阳看着他，「但你好像挺喜欢江昀的。」 「是啊。」林楷说，「我就是喜欢江昀。」 「我靠！」陈叙阳震惊地看着他，「你这是算……跟我出柜了吗？」 林楷没犹豫：「是，我就是喜欢他，就是你想的那种喜欢，小情侣的那种喜欢。」 _ 这件事情在班里闹得沸沸扬扬，甚至其他班也都听说了林楷跟江昀的关系非比一般的好。 三月下旬，天气热了一些，大家脱下了厚重的棉衣，一个季节到另一个季节总有种时间的重生，可以万事清零重来一样，就想出去转转，感受这一个季节的不同。 今天天气很好，临近日落，晚霞从西边照得操场一片暖黄，林楷从演播厅出去，远远地就看到了在篮球场上打球的江昀。 江昀脱了外套，里面穿了一件白色t恤，打篮球的也有另外几个男生穿的白色。但这个气质完全就是不一样的。 很明显，江昀比较帅。 林楷看了一会儿，觉得这个视角不太行，于是走到操场中间的草坪，坐下来，面对着落日，从光的余晕里看江昀。 陈叙阳和严峋一直在沙坑那边坐着，陈叙阳看了看林楷，又看了看江昀，心里也明白了什么。 「你在这儿等我一下。」陈叙阳对严峋说。 他拿了件校服走过去，往林楷头上一罩。 视线被挡住，但瞬间感受一阵凉快林楷掀开校服抬头看了看，见是陈叙阳，又回过头去：「铁子就是铁子，真好心啊，还给我挡挡太阳。」 「客气什么。」陈叙阳在他旁边坐了下来，「林楷，你跟我说说，你什么时候喜欢上江昀的啊？」 林楷闻言认真地想了想，发现自己也不知道具体什么时候对江昀产生了这种感情：「你这问得……我自个儿都不清楚。」 陈叙阳视线看着江昀。 球场上永远是没有人可以比得上江昀的，他的准头好，只要球到自己手里随便怎么投，在哪个角度投，总能进的。 第95页 这大概是体育好的人天赋异禀，连地心引力都在帮他。 「林楷你真的……有时候挺傻的，」陈叙阳慢慢地说，「有些事儿你就看不明白。」 「哦。」林楷顿了顿，「陈医生，我这个傻的程度还能挽救吗？」 陈叙阳并没有说话，侧头看着他。 林楷看着江昀夺过别人手里的篮球，跳跃起投向篮筐，衣角掀出，微微显现出来一小部分腹肌线条。 「不行，我嗑的cp一定得在一起。」陈叙阳啧了一声，转头看着江昀，「都说得完分之后往场下瞄的那个人一定是心里喜欢的人，我就不信了，他真不看你？」 江昀怎么可能不喜欢林楷？ 24k纯的金刚钻都他妈没江昀和林楷真！ 陈叙阳偏偏就是不信邪，直接原地做法：「是有情人就给我对上视线。」 有个男生把球传给江昀，江昀速度很快，抱着球反手一勾，轻飘飘就进了篮筐。 「昀哥牛逼！」同队的男生比了比大拇指。 江昀抹了抹脸颊滑下的水珠，他的矿泉水瓶搁在篮球架下面，他们稍作休息，江昀走过去拧开瓶盖大口喝水。 身边男生叽叽喳喳地讨论自己球技不如之前，江昀无心和他对话，视线漫不经心地在偌大的操场上扫了一圈，最后，稳稳地落在了林楷身上。 第39章 他踮脚，吻了他。 「本学期是高二的最后一个学期, 」程璇站在讲台上说，「现在有住宿生愿意退宿的，再给最后一个星期, 还有走读生也是，想住宿想退宿的赶紧和学校提要求。」 附中这么做，就仿佛好像下学期开始就要入狱了一样，在入狱之前给大家最后一个机会，想逃离宿舍的还可以把握一下最后的机会。 「有没有谁要住宿或者退宿的, 抓紧时间来跟我说啊。」程璇看了眼手机，「行了，下课, 宋筱和英语课代表去文印室把新卷子拿回来。」 江昀往后靠了靠：「你住吗？」 林楷趴在桌上，过了很久才反应过来江昀是在和自己说话。 他打了个哈欠：「当然不。」 江昀松了口气：「那就行。」 「哟。」林楷看了他一眼，「我要住了你也跟着住么？」 「我打死也不可能……」江昀没说话就被程璇的话打断了。 「江昀。」程璇说，「你妈妈刚刚联繫我了, 下个学期开始你住宿。」 林楷看着江昀：「好了，你现在不用被打死也得住了。」 江昀：「……」 江昀看着他：「你气儿还没消呢？」 「早消了，我不是那么小气的人。」 「别, 这不是小气不小气的事儿啊。」江昀坐直了看着林楷, 「我跟络然清清白白干干净净。」 林楷：「呵。」 江昀：「起码我清清白白干干净净。」 「你还是先想想怎么跟你妈说退宿的事儿吧。」林楷打了个哈欠翻开书, 「加油哦，昀哥。」 江昀笑着捏了下他耳朵：「给你欠的。」 这事儿对江昀来说确实是个难题, 正式住宿得从下个学期开始，反正这个星期到星期天之前都还有机会。 星期五放学的时候，林楷背着包去了咖啡厅。 江昀拿着书包，理所当然也跟了过去。 林楷回头：「你今天跟我去？」 「去呗，顺便晚上帮我调节调节心情吧。」江昀说得很诚恳, 「帮助一个即将入狱的住宿生调节一下吧，不然期末考试真他妈要落榜了。」 林楷双手合十：「麻烦让这个傻逼落榜吧，求求了。」 江昀推了他一把，自己先笑了起来：「你这人怜悯心呢？」 「我可没有怜悯心，我是恶毒男人。」林楷也乐了好久。 「请你吃烧烤吧，恶毒男人。」江昀把他揽过来。 「我请你吧。」林楷拍了拍他，「可怜的住宿男人。」 刘妤楠站在柜檯后面，自己捣腾了一杯咖啡一口气灌下去，跟杯子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喝完了还在一口一口把被子边缘咬扁。 林楷走进去敲敲柜檯：「要扣钱了扣钱了啊！」 「哎！」刘妤楠吓了一跳，差点蹦起来，「吓死我了，我就喝个自己泡的咖啡……速溶外边儿买的！」 江昀走了进去，刘妤楠立马：「嘿，上回那帅哥也来了。」 「你好。」江昀沖她笑笑。 「喝咖啡吗？林楷请。」刘妤楠说。 「巧了么这不是，他刚说要请我吃饭。」江昀说。 林楷把拿了几本书出来，书包丢到柜子里面：「楠姐，你看见我之前放这儿的笔记本没？」 「什么笔记本？」刘妤楠把咬扁了的纸杯丢掉，低头看蹲在地上翻柜子的林楷。 「一红的，特别喜庆那个。」林楷说，「想找来当我草稿纸。」 「奢侈人啊，买了笔记本当草稿纸。」刘妤楠指了指桌上的小便签，「我当年在附中的时候还都是拿的这玩儿当稿纸，省下来的钱用来吃吃喝喝不好吗？」 江昀坐上了柜檯旁边的高脚凳：「我们林楷可是学委，别人学委供神佛，他自己就是神佛。」 「这语气不一般啊……」刘妤楠品着这味儿，「跟俩小情侣似的。」 「真这么觉得？」江昀挺感慨地说，「借你吉言了，我以后对象要能跟林楷似的这么体贴好脾气就好了。」 第96页 体贴？好脾气？ 这人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而且还懂那么多，很多不会的题目啊……当然也不只是题目。」江昀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林楷，「不都得学委亲自教我么。」 江昀再这样下去马上林楷的大脑就不能运转了。 林楷羞愤地握紧了拳头：「……闭嘴。」 春天这会儿虽然气温上去了，商场里还开着空调，三个人往店里一坐，整个人就塌下来了。 林楷和江昀坐着一块儿背书刷题，刘妤楠就坐在旁边撑着头髮呆，间或看一眼他们的试卷，然后发出一声类似于骂人的惊嘆词儿来感嘆题目之变态。 咖啡厅的生意实在冷淡，他们从坐到店里一直到下班题目都刷透了，一共就三个人来店里。 林楷嘆了口气：「老闆娘这店每年真的赚钱吗？」 「你问出了我一直想问的。」刘妤楠收拾好了之后拿钥匙出来锁门，「你俩小两口似的怎么说，你俩出去吃还是去路边摊？」 「请客当然是去吃大饭店了。」林楷听前半句话怎么听怎么羞耻，「还有你……」 「你怎么知道我们是小两口。」江昀笑着说。 刘雨楠挺震惊：「真的假的？」 「你觉得真的假的？」林楷耳朵都红了，他瞟了一眼江昀，发现江昀还想再说什么，推搡着他往前走，「走了！」 林楷说请就请也不含煳，不过附近好吃的东西好像都已经被他们吃遍了，也不知道要请江昀吃什么。 「你对这片不是挺熟的吗，你觉得什么好吃？」林楷看着江昀。 「火锅吧。」江昀说，「附中旁边不是开了个川渝火锅店吗，干它去。」 「干！」林楷往旁边一指，「骑着共享单车去干！」 他们骑着电动的共享单车一起到了川渝火锅店，这会儿也六点多了，平常这个时候老闆娘的咖啡厅还没下班，今天是实在看着没什么生意了，提早点儿回去。 饭点的时候路边上的车比较多，刚好也是晚高峰，林楷把共享单车卡进了槽里，看了看面前的大商场，又看了看手机导航仪：「就这儿了……还真叫川渝火锅店。」 「直白又大气。」江昀把车子停进槽里，「不过我也没来吃过，也不知道好不好吃。」 「只要有辣就不会难吃到哪儿去。」林楷也对这家店挺有期待的，门口的招牌灯弄得还挺好看。 「那进去吧。」江昀说。 原本他们以为他们来的不算晚，一进去发现就只剩中间还有几张空桌了，其他已经到了的人都已经点好了，开始往锅里下食材。 「欢迎光临，两位吗？」服务员问。 「两位。」林楷看看周围，「还有靠窗边的位置吗？」 服务员笑了笑：「两位刚好来巧了，就还剩一张靠窗的位置，我带两位过去。」 坐下来之后，服务员跟他们说这里可以扫码点单。 林楷用自己的手机扫了之后递给了江昀：「想吃什么自己挑。」 「你爱吃什么？」江昀接了过来。 「你先点，我觉得我都行。」林楷往冒着雾气的隔壁桌看了一眼，「你能吃辣吗？」 「还行吧。」江昀划着名手机，「但是我感觉这家的辣度我可能不太能适应。」 「那点鸳鸯锅吧。」林楷说。 「行，那我点鸳鸯锅。」江昀在手机上点了几下，「毛肚，肥牛，鹌鹑蛋，鸭血……你看看你还想再吃什么？」 「来都来了，还不点多点儿，月底老闆娘就给发工资了，不要帮我省。」林楷拿着手机，又点了好几盘肥牛和虾滑，看到甜品那一栏有个店长推荐，「这什么……港式奶茶？」 奶茶配料还挺丰富的，有波波脆还有芋圆和红豆，还有一小碟山楂片可以在喝奶茶的时候撒在上面。 「我点份这个尝尝啊。」林楷说。 「点啊，今天你请客，又不用经过我的同意。」江昀乐了半天。 「那行，我就点这个了，港式奶茶和鸳鸯锅配起来应该挺好吃的。」 林楷刚点下下单按钮，隔壁桌的一个男人刚好说起了话。 「我从第一眼见你的时候就一直很喜欢你。」男人梳着高质量男性那种大背头，对面是他的女朋友，深情款款地说，「我们虽然已经在一起一年多了，但我好像从来没有对你说过这样的话。」 对面的女孩看起来挺感动的样子，手里拿着一团纸巾，已经准备好开始落泪了。 林楷和江昀对视了一眼，同时拿起了柠檬水，侧头撑着头看着他们。 干啥啥不行，凑热闹第一名。 「这家火锅店是新开的，但是评价特别高……其实带你来这家火锅店也是有我的意图的。」 「听说川渝人一般来说是不会点带清汤的，鸳鸯锅这些都不会点，微辣基本已经是最后的底线。」他拿起了自己面前的一杯饮料，有些惆怅的慢慢喝了一口。 「那你为什么要为我点鸳鸯锅呢？」拿着纸团的女人适时地这么问了一句。 林楷越听越不对劲，怎么感觉好像说的越来越往自己身上扯了呢…… 「所以如果有一个很喜欢吃辣的人愿意为你点鸳鸯锅的话，」高质量男人说，「那么你在他的心目中一定非常非常重要。」 林楷：「……」 第97页 林楷收回视线，看了一眼江昀。 江昀也刚好看着他。 林楷：「……你看我干嘛？」 江昀琢磨了会儿：「我在想……对于那个高质量男性的发言你似乎有什么见解？」 林楷沉默。 江昀笑了半天，想逗他：「我是你最重要的人？」 林楷也没直接回答，往后靠了靠：「天还没全黑呢问这话臊不臊得慌。」 「哦。」江昀意味深长地应了一声。 服务员过来上菜，汤底已经加热得差不多了，一半红汤一半白汤，还有几颗枸杞和葱段飘在上面。 江昀把肥牛和莴苣片放进去，锅子里咕噜的泡泡瞬间小了很多。 「那你呢？」林楷突然问。 江昀愣了一下：「什么？」 「你把我放什么位置？」林楷问。 江昀夹着一筷子毛肚，手停在了半空中。 旁边那桌高质量男性的女朋友已经捏着纸团开始哭了：「你是我最最重要的人，宝贝儿——」 旁边的高质量男性恰到好处开始抒发着自己的感言：「你也是我最重要的人，我的宝——贝儿——」 林楷突然就不是那么想听江昀回答这个问题了。 他现在非常害怕江昀下一秒也脱口而出一个拉长喉咙的宝贝儿来跟人家高质量男性一决高下。 江昀的表情很明显也是给隔桌的yue到了，一脸「这毛肚可能是馊的要不我们换一家吧」的感觉。 不过这句话没给他说出口。 大概校霸要脸。 江昀夹着毛肚又回到锅里去涮了两遍，直到自认为把隔壁恋爱的酸臭味涮没了才放进嘴里。 林楷也开始喝他的山楂奶茶。 ……算了，不回答就不回答吧。 俩炮友在这儿跟人小情侣似的谈情说爱好像是有点儿不太合适。 你要让人家走肾的跟你玩儿走心……啧，这种方式非常不可取。 林楷正喝着脆不拉几的脆啵啵，有点郁闷。 「不管我是不是。」江昀突然说。 林楷抬眸看着他。 江昀又夹了一筷子毛肚，接上刚才的话：「反正你在我这儿，你的位置比隔桌那对儿都重要。」 林楷本来想用个什么轻松的语气怼回去，但还是被这句话冲击得一时半会儿舌头打结。 他听说过有种东西叫假酒。 他没喝酒还能跟醉了一样？ 醉……奶了？ 林楷低头摸了摸发烫的脸。 突然脑袋里一闪而过上次在演播厅的时候络然和江昀那一幕…… 操。 脾气上来了。 「这不还有络然么。」林楷酸了吧唧地说，「人家把你压在椅背上，你连揍他都不捨不得。」 「……你饶了我吧。」江昀无奈地嘆了口气，放下了筷子，「我从来、从来都没有对他动任何念头。」 诚恳得不能再诚恳。 「呵。」林楷说，「我能信……」 「如果我说了假话我从明天开始就早泄阳委不举永远变母0。」江昀很认真地看着他。 林楷愣了好一会儿：「操！你没必要对自己这么狠吧！」 「显示我的诚意。」江昀说。 「那他妈也不能拿命根子开玩笑啊！」他俩本来面对面坐着，林楷直接走过去坐到了江昀旁边，一巴掌拍上江昀的背，「不行！给我呸掉！」 「干嘛，我不举又不是你不举。」江昀喝了口柠檬水，还挺老神在在，「你急什么？」 「我急！」林楷说。 废话，他当然急。 林楷是个唯物主义，但对于科学没办法证明的东西……比如说话吉不吉利，他还是多少有点迷信的。 信则有不信则无，他又不是1，唯一一个看得上的炮友还发了不得了的毒誓…… 不可以！这太不吉利了！ 他可不想为炮做1！ 「赶紧给我呸了啊！」林楷看了看周围，服务员已经开始准备端着菜盘来上菜了，「快点儿的。」 「行，呸呸呸……」江昀笑了半天：「你就这么不相信我啊。」 「毒誓不能乱说！」林楷说。 吃完饭，江昀拉着林楷非要去老年公园逛一圈，林楷实在想不通。 「为什么非得去那公园？」林楷问。 「因为吃饱饭就躺着屁股会大。」江昀说。 林楷偏头看着他。 「我在这个公园散了十几年的步，就是它保佑我的屁股没变大。」江昀很肯定地说，「它有灵！」 「操。」林楷笑了起来。 两人去公园前前后后走了一大圈……真的是完整的一大圈，绕着公园最边缘走的。 速度跟你妈竞走似的，林楷感觉走了一圈屁股上那肌肉特别酸。 真笋啊，这个防止屁股变大的小阴招千万不能被推广使用。 天气热了，林楷穿着外套，领口被汗沾得有点湿，到家他就把外套脱了扔进洗衣机里，去卫生间沖了个澡。 江昀肚子里跟通了东海龙宫似的，林楷出来的时候他正掏着一袋花生米坐在沙发上看撕名牌。 跟个小老头似的。 林楷啧了一声，披着大浴袍坐到他旁边跟他一起当老头。 「喏。」江昀把花生米递到他面前。 「谢谢啊。」林楷抓了一把在手上，慢吞吞嚼着。 第98页 「你今天这胃口真好啊。」江昀看着他鼓鼓的腮帮子，「刚火锅店的时候我看你也没比隔桌少吃点儿。」 「人家高质量男性都吃那么多，我能输吗？」林楷慢慢吞吞说着，「不过说实话，那家店确实好吃……花生米再给点儿呗。」 「是好吃，下次再找找，新店人少的说不定还有活动，能白嫖他们优惠券。」江昀把花生米递到他面前，一直保持了这个姿势，「下次我请你，不能总霍霍你们老闆娘给你那点儿兼职费用。」 林楷斜着他：「怎么着？觉得学委手里很紧？」 「我老闆娘光租金每个月都挺多钱，感觉也无所谓赚不赚。」林楷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我想给谁花就给谁花，你就当……」 他卡了下壳：「你就当我包养你得了。」 「哎哟。」江昀笑了起来，「包养这词都用上了，我多大地位啊。」 林楷也没忍住，两个人一边吃花生米，一边靠在沙发上笑了半天。 江昀把花生放到了茶几上，兜里拿了两颗薄荷糖出来：「给。」 「大晚上吃什么薄荷糖……」林楷接了过来，撕开放进嘴里，「打算一晚上清醒着不睡觉么。」 「不想吃你别吃呗。」江昀也塞了一颗在嘴里，「吃了以后再抱怨，我的学委太不礼貌了。」 「你的学委？」林楷挑了挑眉。 江昀没说话，也朝他挑了挑眉。 今天江昀一定也醉奶了，骚话挺多啊。 林楷舔了舔牙尖：「都说是你的了，还讲什么礼貌？」 江昀眯了眯眼睛：「那既然你也同意是包养关系了，给总得点儿表示啊。」 林楷沉默了一会儿，问道：「怎么样表示？」 江昀也顿住了，反问道：「你想怎么表示？」 温度在蠢蠢欲动，他们各自有着自己的心事，话语一来一回之间，暗波汹涌。 「我想……」林楷说抬眸，壁灯的光在他挺拔的鼻子旁边打出一片阴影，衬得眸子很亮。 没等江昀反应过来，林楷就嚼碎了嘴巴里的薄荷糖，擅作主张。 他踮脚，吻了他。 脸颊与林楷嘴唇微凉的柔软触感碰撞，他和他贴合在一起，心底有一颗夹心软糖被牙尖挑破，从中间迸溅出甜腻的果香。 江昀眸子轻微颤了一下。 一支箭，命中心脏。 第40章 【这是第二更】 《为爱擦…… 薄荷糖在两个人的嘴里来回递交, 你可能很清晰的感受到江昀也在努力的把糖推过来。 等推过来之后，林楷再推回去。 一来一回玩得还挺乐呵。 接吻这事儿对于他们俩说，其实就是感觉到了的必行步骤, 不管之前是深入裤腰的更亲密接触，或者只是点到为止，都避免不了接吻这一项。 林楷喜欢接吻。 喜欢与江昀的唇瓣触碰。 有一股想要把自己吻入对方体内的感觉。 占有欲，冲撞与侵犯。 他们吻到那颗薄荷糖全部化掉之后才离开对方。 「操……」林楷喘着气，骂了一句, 「嘴都麻了……」 「嘴都麻了也是你不肯放。」江昀抿了抿嘴唇，「我也麻了。」 林楷跨坐在江昀的身上，抱着他的脖子, 他们鼻尖碰着鼻尖，大有一种再干一场的架势。 林楷低下头的时候，手机响了，林楷不打算管, 想继续再来一轮。 江昀一根手指抵在他的唇上：「电话响了，先接吧。」 林楷顺势吻了一下他的手指：「好。」 在兴致来的时候突然被一通电话打断是一件特别烦人的事情，林楷本以为是什么推销gg电话, 接起来一看, 居然是林建民。 江昀在看到上面的备註名之后就拿着睡衣先去沖澡了。 这种家里事儿, 外人最好还是不要在场。 林楷看着江昀进了卫生间才接起电话。 「餵。」林楷说。 「我去你妈的臭婊子！」林建民噼头盖脸就是这么一句，「生出来的儿子是废物！你自己也是个废物！居然还有脸找个男人二婚？哪来的脸！」 林建民那边特别吵, 就像是跟痞里痞气的人应酬的饭桌上一样，听声音感觉像喝了酒，上头的那种，脾气也跟着上来了。 「你那老房子就是我给你们买的，你吃我的用我的, 在家里什么都不干！女人就应该听男人的话，给我本本分分在家里做女人该做的事！」 「叫你去学个面包车你说太丑了！我那是给你买车，顺便让你载一下公司要运的货！你倒好，说我把你当公司的司机了，还在我朋友面前说老子的坏话！」 「什么都做不到，还他娘的敢怪我在外面找女人！雪娉比你好太多倍了，我跟你离婚，这也是你自找的！」 林楷愣神的听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林建民这是撒酒疯在和他妈妈说话。 他亲妈宋茹笙。 「我就这么直白跟你说了，你的儿子现在在我手里过得比你好，我每个月都会给他零花钱，每年供他上学，供他吃喝，你这个女人对儿子有任何负责吗？现在倒嫁了一个好人家逍遥法外了！」 林楷默默地听着林建民嘶哑的怒吼，手垂在一旁握成了拳。 「世界上怎么会有我这么好心的人呢？和前妻离了婚，还会这么用心的去照顾前妻的儿子。」林建民大着舌头，自以为自己非常高大。 第99页 「所以这就是你的想法是么？」林楷终于没有忍住，他把后槽牙咬得酸疼，说了一句，「爸。」 那边的林建民突然哑声。 「你每个月给我八百块，我的房租你只支持一半，我没有任何经济能力负责，我的学费是你作为监护人应该做的事。」 「而我得到这些东西的代价是什么？是你和邱雪娉从小到大对我无休无止的羞辱和打骂！」 「你有没有想过我拿着这些钱的时候，够不够我一个人在外地生活，够不够吃饱，够不够活下去！」林楷咬着牙说，「你到现在为止，都一直自认为你对我好，是吗？」 林建民半点没有愧疚：「老子给你吃穿给你用，这已经是仁至义尽了！谁离了婚之后还对前妻儿子这么好？」 林楷胸腔起伏着，感觉自己快被气炸了：「就你他妈那点钱每个月八百能守着干什么？攒一年给你买口棺材？」 「你说什么？！」林建民怒吼。 林楷挂断了电话，把手机往沙发上一扔：「操！」 后面手机继续在响，响了很久，林楷都没有把它接起来。 大男子主义，又恶毒，又自以为是。 这种男的为什么会是自己的父亲？ 为什么他会摊上这样一个爹？ 林楷握紧了拳头，如果林建民现在站在他面前的话，他真的很想把林建民一拳抡在地上。 他凭什么以一幅高高在上的口吻去骂宋茹笙？ 他妈宋茹笙那是正经的二婚，不是像他这个傻逼一样婚内出轨！ 林建民他妈有什么资格给宋茹笙打电话？！ 林楷咬着唇坐到了沙发上。 江昀洗完澡出来的时候，林楷正拿着手机盯着漆黑的屏幕发呆。 林楷看了他一眼：「洗好了啊，怎么不吹头髮？」 「吹风机坏了。」江昀拿毛巾擦了擦头髮。 「哦……」林楷迟钝地想起来他好像挺久不用吹风机了，也忘记去买个新的，「明天提醒我买个新的去。」 「好。」江昀顿了顿，「刚那个打电话的……是你爸吧？」 「……嗯。」林楷垂头看着拖鞋，闷闷地应了一声，「我爸给我妈打电话……给我亲妈，结果打到我手机上了，说话有点难听。」 江昀问：「是对你还是……」 「对我妈。」林楷说，「他说我妈对我不好，说他自己善心大发捡了我，把自己放在一个道德制高点儿上让我对他妈的感恩戴德。」 「我倒是觉得奇怪，他这么多年留着我妈电话干什么？」林楷心里一阵噁心，「是问问前妻过得好不好还是想让前妻看看自己过得有多好？」 江昀没说话，坐到了他的旁边。 他无权对别人的父亲指指点点。 这种事儿他只能陪着。 陪林楷一起生气，跟林楷一起共情。 「我挺不能理解他的，自以为是得不行，其实他这几年公司情况根本没那么好了，我后妈邱雪娉那边也没多觉得他多好，前几年舔狗，这两年反骨了。」林楷说，「反正哪儿哪儿都不是好东西。」 林楷往他身上靠了靠。 「你沐浴露是用的我的吗？」他嗅了嗅，然后问。 「没有，」江昀说，「我新买了一瓶。」 林楷又嗅了嗅，有点困，但莫名觉得安神：「真好闻啊……」 江昀接住林楷，揉了揉他的头髮。 连着一个星期，林楷都沉浸在这种难过又愤怒的情绪里面，然后在江昀陪在他身边，也不是那么那么难过。 期末考试期间，林楷不知道是不是报復，或者心态没调整过来，最后考试下来的成绩居然在十名开外。 程璇把成绩单上传到学校网站之后，所有的同学都大吃一惊。 对此程璇也非常布满一在班级群里，特别批评了林楷。 程璇：有些同学高二下半学期开始成绩就倒退了很多，我在这儿不点名，但我想大家心中应该都有数。 程璇：希望大家在下个学期的高三成绩当中，能够努力维持好自己正常水平的发挥，当然预祝大家超常发挥。 程璇这段话就差指名道姓报林楷身份证号了，江昀本来以为林楷会挺难过的，不过一路上回家的时候，林楷的表情好像也还行。 心态倒是挺稳。 暑假作业发了一大堆回来，各种试卷和练习册很多都是高三的新题目，八月中旬开始学校就要组织返校集体补课了，大家都挺紧张。 期末考试考完的这段时间记忆力其实是最好的，不过出于懒劲儿，大家都不太想动笔写作业。 两个月的暑假，七月三十一天，八月三十一天，就算躺六十天，剩下来两天生死时速赶作业大家也不是没有过。 你抄我，我抄你，大家答案都差不到哪儿去。 林楷也看开了，暑假作业这种东西，就只是一个练习卷，拼死拼活从正确率到最后只换来老师一个「阅」，或者啥也没有原封不动又发回来。 成绩查完之后的当天，林楷和江昀在衡安小区里面逛了逛。 说实话，衡安小区其实也不是真的一无是处，小区里的活动设施都装得挺好的。 单槓，双槓，梅花桩，栏杆……还有一个一边椅子已经碎掉了一半的跷跷板，被夕阳晒得泛红。 第100页 活动设施没什么年轻人，可能小学生和幼儿园小朋友也觉得天太热懒得出来走，宁可抱着玩具车在家里看光头强和喜羊羊了。 除了游乐区的几个饭后散步的老头子，林楷和江昀走在这里面突然有些格格不入。 「我感觉我们就应该穿一双拖鞋过来。」江昀看了看坐在椅子上穿着白色老汉背心的老头，「我们穿了个衬衫还穿了双运动鞋，感觉跟他们有代沟。」 「怎么着，你还想融入他们？」林楷特别震惊。 这句话刚说完，小桥上正在打太极的老头就回过头来看着他们，表情一瞬间就变得异常热情，好像下一秒就能逮着他们跟他一起打太极似的。 老头太极大军要壮大起来了！ 秉持只要不对视就不会被点到名的想法，江昀和林楷同时移开了视线。 「我们去玩跷跷板吧。」江昀不想打太极。 「好主意。」很巧，林楷也不想。 跷跷板上面很大一块已经生了锈，张云先让林楷坐上去，然后自己再上。 「准备好了没？」江昀双脚撑着地，还没全部坐下去。 林楷瞅了他一眼，屁股往后挪了挪，槓桿原理，越往后坐他这边的力就越大。 林楷平时也不怎么吃饭，个子也没江昀高，体重肯定比不上人家，这点他心里还是有点逼数的。 「就这样。」林楷双手握着把杆，信心满满，「来吧。」 江昀一屁股坐了下去。 突如其来的劲把林楷那头直接弹到了最上面，林楷弹到最顶上之后还颠了两下，他愣了好一会儿，然后非常震惊的看了一眼坐在最底下的江昀。 江昀眨巴着双看似无辜的眼睛瞅着他。 「操？」林楷很是震惊，他癫了两下也没能下来，「我居然弄不动你？」 「事实证明，」江昀抬头看着他，「你往后挪也没有用，你好菜哦。」 「什么玩意儿就……这跷跷板你也要定胜负吗？」林楷瞪着他说。 「这个不是赢不赢的问题，我就是想用事实来告诉你，」江昀说，「是时候该多吃一点了。」 「我比前段时间已经胖了两斤了！」林楷不服输。 「那这样，您再往后坐点儿，看能把我颠起来不。」江昀抓着把杆非常悠闲。 「哎，不是，我说你这人是不是有毛病。」林楷颠了几下还真没把他颠起来，没忍住乐了起来，「快放我下来。」 江昀趴在把杆上，下巴枕着胳膊就那么看着林楷：「求我啊。」 林楷被顶到了最高处，现在双脚离地，跟个扑棱兔子似的。 这个姿势感觉不太雅观，林楷把脚放到了跷跷板的杆子上，像树袋熊一样缠在上面，眯着眼睛盯着下面的江昀：「你要我怎么求？」 「要求不高。」江昀笑了起来，「这样，给个飞吻吧，学委。」 林楷也不含煳，吻了一下自己的手心，然后往前一甩。 江昀接住，假装手心里有一颗爱心，仔细的瞧了瞧之后丢到了一边。 「……餵。」林楷说，「你几个意思啊，还嫌弃上了？」 「这颗不行，这颗爱心不够大，不值得我把你放下来。」江昀欠了吧唧地说，「重给一个。」 「滚吧你。」林楷说。 「怎么了，学委不满意吗？」江昀说，「真不愧是学委，说话还用倒装句。」 林楷切了一声，抄了一把头髮：「我们淞州学委就是喜欢说倒装句，而且就是喜欢站得高看得远。」 江昀也没说话，颠了一下跷跷板。 「哎操……」林楷马上抱住了把杆。 江昀笑了半天：「就你这样儿的胆还站得高看得远，拉倒吧。」 林楷也跟着笑了半天，其实江昀也没怎么颠他，还真纯粹是自己怕死。 俩人隔着跷跷板的桩子笑了好久，直到那杆子颠得已经有点儿快承受不住俩人重量的时候，江昀才把他放下来。 「哎，」江昀说，「你暑假回不回淞州？」 「不回。」林楷趴在把杆上，「我考这么差回去干嘛，上赶着给自己找不爽么。」 「那我能跟你一块儿过个暑假。」江昀说。 他们坐在跷跷板上一块看桥上的老大爷打了很久的太极，等到打完天都黑了，老大爷才回家。 七月份这会儿的晚上蚊子特别多，林楷坐在跷跷板上腿一直在晃荡晃荡也被咬了三个包。 又红又肿还痛。 「这蚊子真毒啊，」回到家，林楷坐在沙发上盯着自己腿上的包，拿了一罐子青草膏左抹右抹，「怎么不把我这腿咬废了呢？」 「我看看。」江昀蹲了下来托着他的脚踝。 林楷小腿上的蚊子块差不多有一个指节那么大，凸在那儿，硬邦邦的。 「你还真招蚊子啊。」 江昀刚帮他揉了揉，林楷就呜哩哇啦乱叫：「操操操……别动别动，很痛！」 林楷表情都变得皱巴巴的：「我自己来我自己来……」 「行，那你自己来。」江昀说，「晚上要吃什么，我来做。」 「随便点么？」林楷问。 「随便点，没食材了我现在去买还来得及。」江昀说。 「那就烩饭，番茄肥牛烩饭。」林楷往厨房一指，「冰箱还有一盒我前几天备着的肥牛。」 第101页 外面的风很大，公交车站在马路对面，马路上红绿灯的颜色变成了一个两个的小点点，藏在大片暖黄色车灯里。 江昀到厨房给林楷做番茄肥牛烩饭的时候，林楷顺带去洗了个澡。 他一遍冲着水一边拿沐浴露勐搓那三个蚊子包，直到感觉真搓没了上面的毒素似的才包了浴袍出来。 洗完澡去客厅的时候江昀刚开了空调。 林楷瞅了瞅桌上的烩饭，竖了下大拇指：「贤惠。」 「还要吃什么吗？」江昀问。 「不用，」林楷说，「你先歇着去，我再来做个。」 「哎哟，」江昀笑了起来，「我有福了。」 番茄肥牛烩饭很好吃，酸咸口的，上面还撒了白芝麻粒，口感很香。 俩人吃完之后在客厅挨在一起看了会儿电视剧。 林楷也觉得挺神奇的，两个从来不会看剧的人居然在盯着电视机看家庭狗血伦理剧。 婆婆骂了我我被打小三出现了我再打她，你爱我我爱他他不爱我他爱她……看了半天也没理清楚谁是谁。 睡前看剧有助眠的效果。 _ 江昀洗完澡出来的时候，林楷已经趴在床上睡着了，侧枕着枕头，挺乖的小宝宝睡姿。 不过学委的脾气倒跟小宝宝完全不沾边。 江昀嘆了口气，揉了揉林楷的头髮，掀起被子一小角，也躺了下去。 林楷对于他来说的影响太大了。 江昀长这么大了，从之前跟外面那帮子人天天混到夜不归宿也无人过问，到现在也算是有个人能跟他一块儿了。 人是群居动物，表面有多难以接近的人也会渴望合群，只是江昀遇见的人都只是淡淡的，挺少能和他们交心。 以往的他大概是宇宙万千星辰里的一颗小行星，独自转动，人来人往行色匆匆，都被他算作是萍水相逢，淡如君子之交。 过往的人，都是行人，过去了就过去了，擦肩的人不会再瞥第二眼去找，但林楷不一样。 他喜欢林楷。 他想追林楷。 他坦然接受这一切了。 第二天早上，他们一样是在同一个床上醒来，只是这次多了不一样的。 林楷睁开眼睛，感受到了身后顶着的一团火热。 第41章 「别怕，你背后是我。」…… 江昀也是很早就醒了, 男生总有那么几次，早上会莫名其妙地……竖起来。 他看着靠自己很近一动不动的林楷，顿时有他妈点尴尬。 翻车了。 「……早上好。」江昀有点生硬地说了一句。 「早……」林楷沉默了一下, 「你还好吗？」 江昀：「……」 他不太好。 江昀头一次在他面前出现这种情况，有点烦躁，他闭了闭眼睛，准备等这玩意儿自己平復下去。 林楷突然问：「你不难受吗？」 江昀又气又笑，他睁开眼睛：「难受啊, 那我能怎么办？」 林楷安静了一会儿。 江昀拍了他一下。 林楷动了动，转身：「那我……」 江昀打住：「停，我不是真的想让你帮忙, 谢谢了这位哥，您太好心了，我受之有愧。」 林楷乐得：「大早上就拒绝人家好心帮忙，有点儿扫兴了啊。」 江昀嘆了口气。 林楷看了他一会儿, 突然跪坐了起来，捧着他的脸亲了一口，在江昀震惊的时候飞快地跑出去了。 「竟然不接受我的帮助, 那你就硬着吧！」林楷笑着手舞足蹈地跑了出去。 江昀看着一熘烟冲出去的林楷, 一巴掌拍上自己的脑门, 一只眼睛从手指缝里露出来，带着笑：「真造孽……」 本以为今天在家没什么事干, 结果下午陈叙阳一个电话过来又把他们叫过去玩密室。 「可以啊。」江昀说，「之前那把密室居然还没把陈叙阳的信心击溃。」 「他倒是真头铁，上次一连串来几十个npc吓的鬼叫成那个样子，这次居然还敢去。」林楷说，「那我们估计又得一路对讲机到结束了。」 「你对他智商没信心对我还没信心吗？」江昀看着他。 林楷拍了拍他：「你倒不说说我, 我也挺厉害的啊，我可是聪明宝贝，不比你差。」 「好的，聪明小宝贝。」江昀揉了把他的头髮。 他们密室逃脱还是去的泾域，此时的陈叙阳和严峋很早就在等候区等着了，陈叙阳看看旁边的活动区，又看了看密室的主题。 最近密室主题又上来了几个新的，推理和恐怖各班，陈旭阳盯着海报又开始纠结，不知道选恐怖型还是推理型。 「别晃悠了，我选好了没？」严峋看着走来走去的陈叙阳。 「没呢，我在想到底选恐怖的还是非恐。」陈叙阳嘆了口气，也一屁股坐下来，手指指点点的，「你说要选非恐的吧，我不太在行这种脑力运动，要选恐怖的吧，我怕林楷在这种环境下智商为零。」 「搞得好像你在这种环境下智商不为零似的。」严峋瞅了他一眼，「上次一路对讲机的也不知道是谁。」 「哟，瞧不起谁呢？」陈叙阳指着新出的恐怖推理版本，「那就再来个恐怖的，今天我要一雪前耻！」 他们坐了没多会儿，江昀和林楷就到了密室对面的火锅店，林楷和江昀站在扶梯上，陈叙阳就看着他们找了半天也没找到那密室在哪儿。 第102页 于是脸贴着密室，把玻璃印出花来。 然而林楷和江昀还是没有发现他。 密室前台的工作人员看得笑死，坐在后面一边喝奶茶一边狂笑，笑得奶盖差点抖出来。 严峋不忍直视，低头玩手机假装不认识他。 林楷低头给陈叙阳发消息。 -你们在哪儿？ -我看到你了哦。 陈叙阳拍了一张林楷和江昀的侧面，然后往玻璃上贴着更紧了，脸被压着变形，鼻子被挤成猪型。 林楷在玻璃外面看了一圈，看到玻璃上的那张鬼脸活生生吓了一跳：「操！」 江昀一转头看到他，也顺带着被吓死。 林楷和江昀一路笑着走了进去，就这样已经提前在柜檯小姐姐那边订好了。 店长小姐姐正拿着对讲机和工作人员联繫。 「今天玩什么类型的啊？」江昀问。 「医院主题的。」 林楷：「……」 林楷：「恐怖的？」 「是的。」陈叙阳说，「怎么着，你怕？」 林楷：「……」 或许他能说上次密室的阴影对他来说阴影很大？ 以及在江昀面前的各种社死。 林楷麻木了，一颗心脏不会再跳动了。 俗话说得好，天无绝人之路……但陈叙阳有。 这次新上来的医院恐怖主题没有上次的那么大，而且就在这一层，工作人员带他们去了第一个房间。 林楷开门看了一眼直接就想逃。 全黑，什么都看不见。 bgm还飘飘忽忽丝滑柔顺，什么人声都没有但就他妈觉得恐怖…… 工作人员给了他们一个对讲机一个手电筒，大致梳理了一下主题的剧情。 这次的工作人员是一个女孩，可能是新来的，这个小姐姐不太敢直视他们的眼睛，讲着讲着突然忘掉剧情还愣了一下。 林楷基本没什么心思去管这些，他觉得他现在灵魂应该已经飞了。 小姐姐出去之后就把门关上了。 那种把门关上之后在密闭的空间里的压抑和窒息感和上次一样恐怖，bmg一直有个女生在哭，还哭得挺悽惨的。 林楷一瞬间鸡皮疙瘩就上身了。 「你有没有发现这个bgm有电流音。」江昀低声跟林楷说，「都是提前录制好，按了循环播放键的，而且这个录音工具好像还不咋地。」 林楷知道江昀在安慰他，心里稍微放下心来。 第一个房间场景是夜晚的挂号大厅，房间还算大，就是没人还没灯，就一个手电筒被陈叙阳拿着照来照去，显得极其阴森。 江昀走得很慢，他不清楚林楷怕不怕鬼，但是林楷有点怕处于黑暗环境下的密闭空间这是真的。 所以从踏进这个房间第一步开始他就一直注意这林楷，但无奈光线太昏暗了，他只能听到哭声，什么都看不清。 _ 林楷进入这个房间之后有点反胃，胃里难受，倒也不是因为看到墙上那些血斑才有的生理反应。 还是那股密闭空间的压抑窒息让他觉得不舒服。 「找线索找线索！」陈叙阳晃着手电筒，地上没什么东西，几个藏宝箱似的箱子摆在一块，「找找找！」 「密室里面大概就几个要找线索的地方，很简单的，所以江昀你知道吧，只要你不把自己代入那个场景，时刻告诉自己是在玩游戏而不是在鬼屋，密室就一点都不吓人。」陈叙阳乐呵着勐地把光束往上一照。 天花板上一张血肉模煳的脸盯着他，阴森地笑着。 「卧槽！！」 陈叙阳吼了一声甩了手电筒就跑。 严峋也喊：「我靠——」 江昀被严峋和陈叙阳两个人吓得不轻，脚上还被不知道什么东西绊了一跤，差点甩飞出去。 林楷呆愣愣地看着那张脸，手电筒的光线一扫而过，他也没怎么看清那张脸。 「林楷你还好吗？」江昀摸黑去找林楷，摸到他站在自己旁边才松了口气。 「……我刚没看清，但是好像……挺吓人的？」林楷说。 「……」江昀紧贴在墙上，缓缓嘆了口气：「操了……」 林楷看着他那个样子，笑得半死：「哎，你也怕鬼啊？」 「还行吧。」江昀顿了顿，「这玩意儿长这样谁看了不吓一跳。」 严峋缓着嘆了口气，捡起手电筒，仔细看了看上面那张脸，然后嫌弃道：「这张脸上的漆皮都快掉没了。」 第一间房子很好解开，可能设计者为了让玩家有点信心，只需要从墙上的一张病例里面找的机关密码，然后拿到钥匙就可以去下个房间。 在此期间旁边的玻璃里突然亮出了女孩的黑白照，确确实实把四个人吓到了。 第二间屋子是个密闭的问诊室，一个假人坐在医生的位置，大概是被杀死的一名医生。 感觉适应期过了之后，林楷在黑暗当中稍微能看得清东西了，那股压抑也慢慢消散下去不少，他走到医生的旁边，他胸口写了几个字： 三甲医院心理医生杨医生。 「这是个心理医生。」林楷翻了翻牌子，「这个女孩之前是心理上有什么障碍吗？」 江昀也走过去看了一下，猜想道：「大概率这医生是被她杀了。」 那个医生人偶坐在那边有点吓人，陈叙阳躲在严峋身后，强行镇定帮林楷和江昀照明。 第103页 林楷没说话，地上依然摆着几个箱子，但这几个箱子的分量和之前第一个房间的分量不太一样，很明显这个房间的箱子比较重。 「箱子上有锁，这些都能开。」林楷蹲下来，打量了下箱子上的锁，「每个锁上的孔形状不一样。」 「找钥匙吧。」江昀说。 「几把？」严峋问。 陈叙阳打他：「严峋你干嘛说脏话？」 「……」江昀看了他一眼，认真回答严峋，「四把。」 「星形，一字型，三角形，正方形。」林楷说，「找找吧，应该在哪个机关里，是不是有什么机关咱们没看到的。」 「隔壁那大厅再去看看。」江昀说。 他们分头去找了，陈叙阳因为过于害怕，像个狗皮膏药一样黏在严峋身上，之前还担心别人智商为零，现在他是最鸡肋的一个。 钥匙找的话也总应该有提示，四面墙壁空空，除了血斑什么都没有，他们三个在外面，林楷勉勉强强能看到桌子上有一本资料，他拿了起来。 字体看不太清。 「陈叙阳。」林楷回头喊了一声。 「哎！」陈叙阳那边离得好远，「有东西？」 「你那个手电筒拿过来，帮我照下这本书，我看下上面的字。」 陈叙阳那边窸窸窣窣几声，然后才探了一个头过来，把手电筒往墙顶照，让整个房间都亮一点。 林楷借光看了看，书上原本是黄色的印刷体，被人用红笔描出的歪歪扭扭的几个字。 「躁郁症治疗手册。」 「躁郁症？」陈叙阳靠了一声，有点疑惑，「为什么会有躁郁症？」 严峋和江昀听到声音，也从外面进来。 「什么症？」江昀问。 「躁郁症。」陈叙阳说，「之前心理老师说这个病的人是什么症状的？」 「间歇性躁狂和抑郁。」林楷低着头看着，「大差不差就是一边狂躁一边抑郁，两种极端情绪吧，又充满希望又非常绝望，处于抑郁的时候就是和抑郁症差不多，自卑，有可能会恐惧和人交往，但处于狂躁期会特别亢奋，觉得自己什么都可以做到。」 「又对生活充满激情了？」陈叙阳轻轻哦了一声，「我一直以为是会很暴躁。」 「如果这个期间和人起了冲突就会很暴躁，因为别人否认他了，所以……大概是又自负又自卑的感觉？」 林楷打开这本书书翻了翻，寥寥几页，只有里面画了一个上北下南左西右东，西北角的地方被标红了。 墙面上可能会有什么…… 林楷抬头，其他地方都没有。 「林楷把那书给我看下。」严峋说。 林楷递给他，严峋拿过去抖了两下，一张白色纸条掉了出来。 陈叙阳又吓得一边叫一边飞了出去。 「跑个屁，回来打光！」严峋吼道。 陈叙阳又哆哆嗦嗦回来了。 林楷没去管那张纸，准备等他们看到线索之后告诉自己，他拉开门，墙壁露了出来，他敲了敲，门后正对的一块空墙和旁边的空墙不一样。 「以书摆放的位置为东，墙后面就是西北，」林楷摸了摸墙面，回头看着他们，「这块是空心的，应该就是了，书上有没有写什么女孩的生前状况？」 「应该没有。」江昀把书给他，「你看看。」 林楷翻了翻，确实没有什么东西了。 「这是张字条。」严峋挥了挥那张纸。 「写了什么？」江昀看着他。 「应该是小女孩的字，『我不是故意的』。」严峋说。 「不是故意的……」林楷喃喃重复了一遍，他顿了顿，「不是故意杀人？」 「这是剧情线吧，不是线索。」陈叙阳不靠着严峋，改靠着门口那面墙，哭丧着脸，「你们快点想，我不想在这个房间待了。」 「你说你能干点什么？」严峋说，「你手别晃，灯打稳点。」 「啊知道了……」陈叙阳委委屈屈应了一声，「你对林楷这么好，不知道的以为他和你才是……」 江昀看了他一眼，陈叙阳什么话也不说了。 「我试试那书会不会就是钥匙，」林楷把书拿过来，「有可能是磁铁的，要先让这机关打开。」 他尝试着自己的想法，把书放到了机关门上，摩擦了几下，机关「啪嗒」一声开了。 「开了。」林楷说。 「牛逼啊。」陈叙阳说。 机关是个柜子，一打开里面放了一本本子和一串钥匙，他把钥匙给了严峋，严峋和陈叙阳去另外一边开箱子。 手电筒换江昀拿着，在他旁边给他照明。 林楷翻开本子，上面歪歪扭扭写了字，有日期有天气。 「日记本？」江昀说。 「嗯，应该是小女孩的。」林楷心里浮现了一丝微妙的感觉，他轻轻念了出来，「二月二十七日，晴，今天天气很好，但爸爸今天打了我，没有任何原因。」 他说完之后，勐然一顿。 四周的空气又安静又恐怖。 江昀轻轻拍了一下林楷。 「怎么了？」江昀问。 「……没有。」林楷顿了顿，继续念下去。 「三月十五日，小雨，一个人在家，爸爸出去赌钱，忘记把钥匙给我，我好饿，想吃饭……」 第104页 「三月十五日，小雨，现在应该不下雨了，我因为给自己煎蛋，不小心打碎了一只碗，刚好爸爸回来了，他看到了，他打了我，说我败事有余。」 「四月二十日，晴，什么时候能逃出这个地方，我不想在这里继续下去了，我想走，请带我离开这里吧……」 「五月二十日，阴，突然很难过，没有原因的，总在想，我为什么是我，我为什么不可以是别人呢。」 林楷读了几句话，低着头看着这本本子上的字，没再继续读下去。 江昀顿了顿，轻声道：「家暴。」 林楷没有说话。 从进这个密室开始一直有一种难以言明的相似感围绕着他，现在他知道了。 就是这种感觉。 家暴，封闭，自卑，绝望，搅和成一个漩涡，黑洞似的疯狂汲取。 把所有消极情绪都笼罩在里面，在必要的时候给人当头一棒，打碎一个人对未来所有积极的幻想，让人萎靡不振，疲惫不堪。 林楷突然觉得唿吸困难。 这种代入感太强了。 无穷无尽的黑暗马上就能把他吞噬，他被绞进一个漩涡里面，永远在那里翻滚沉浮。 「林楷。」江昀说，「我们在玩游戏。」 林楷回过神，在不亮的环境里，他的脸有些苍白，他笑了笑：「我知道，我也一直在解谜。」 那边陈叙阳和严峋同时叫了起来—— 「啊！」 「操！」 然后陈叙阳连滚带爬飞了出去，严峋当场后退了几步。 「怎么了？」林楷连忙走过去。 一向大胆的严峋此刻惊得有点愣了，话都有点说不利索：「我靠这他妈……」 林楷低头看到了一些放在电视上绝对要打马赛克的噁心东西，塑胶做的，模样却真实到令人髮指。 「是碎尸啊……」严峋说。 江昀倒没有被这些东西吓到，可能直观感受不如直接打开箱子的那俩人那么强烈，他接过严峋手里的钥匙，把所有箱子都打开了，每一个箱子里都是一块人体的部位。 陈叙阳直接闭上了眼睛。 「那边有东西。」江昀说着去最后一个箱子那儿蹲了下来，是一个戒指形状的木头，「下一扇门的钥匙，看看这能放在门上哪个地方吗？」 林楷看着那些东西没有说话，江昀站在他身后，留意着林楷的反应。 严峋缓了缓，把这块木头放到了那扇门旁边的空隙里，门又开了。 与此同时，第一间密室里，大厅的灯忽闪了一下，然后响起了重物勐烈撞墙的音效和一个男人的怒吼。 「你怎么还不去死？！」 林楷仓惶地回过头。 一个温热的胸膛抵上他，把他顶到墙边，声音低沉：「别怕，你背后是我。」 第42章 「故事都是人编的，你永…… 大厅那个男人的声音依然在, 脚步声逼近，一步一步地地靠近他们，陈叙阳和严峋已经吓没了, 呆愣在门后面，眼睛瞪得老大，大气不敢喘一下。 吓得像两只鹌鹑。 「谁在那里？！」那个声音还在吼，「没挨够打是不是？」 林楷在江昀怀里静默，听外面那个男人的声音和脑子里的声音重叠, 影像重合，好像自己就是这个故事里的孩子。 外面突然安静了，什么声音都没有, 没有脚步声和吼声，密闭的空间有点回音，脑子还是被刚刚那几声震得嗡嗡响。 陈叙阳和严峋在隔壁房间门口对视了一眼，有点茫然。 林楷看到陈叙阳在微弱的光线里对他做口型：还有没有人？出去吗？ 林楷来得及没说话, 下一秒那个npc直接踹开他的门。 「咚」的一声！ 陈叙阳吓得一个「吗」字没说完直接变成了「啊」，张大着嘴巴僵直着身体往后蹦。 那npc妆化得太吓人了，但是看体型应该还是个比较年轻的, 但穿的衣服就很像中年男人, 应该是扮演的小女孩爸爸。 陈叙阳和严峋两个人都是吶喊表情包, 张大嘴巴光速后退。 「大哥大哥大哥……」陈叙阳碎碎念着后退，惶恐道, 「大哥你演技很好但你真的只是个npc你不用太投入的……」 npc小哥哥：「……」 林楷轻推开江昀，出去看了一眼。 一个npc站在门口，严峋嘴巴张成o型，手里拿着手电筒此时正往地上照，陈叙阳像个树袋熊挂在严峋身上。 本来挺恐怖的, 但他们都是静止状态，场景突然就变得很搞笑。 林楷没客气，直接笑出声了：「哈哈哈哈……」 「笑屁！」陈叙阳说，「你刚刚都吓呆了！」 林楷越笑越止不住，一个人乐乐呵呵的。 npc小哥哥也忍不住了：「哎，你们线索还要不要听？」 「听啊。」林楷说，「你就普普通通转述一下给我们就好，不用演那么真实。」 江昀低头笑出声。 还有这样跟鬼商量的。 那npc小哥哥愣了下，有点尴尬：「行，那我大概跟你们说一下吧。」 那npc强忍着尴尬和他们说完了剧情。 其实在之前的线索里都差不多出来了，女孩的父亲抽菸酗酒赌博家暴，把家里搞得狼狈不堪，小女孩心里有怨恨，后逐渐发展成了躁郁症，她主动去找心理医生，但心理医生过度的关心让女孩觉得恐惧。 第105页 她开始想像这个医生会不会把她之前说的话告诉父亲，于是在某天晚上把父亲杀了，也把这个医生杀了，最后在病症发作的情况下，用不恰当的方式自杀了。 「我靠……」陈叙阳听完发出一声赞嘆，「这剧情编写真是费心了，每一个密室都这么有教育意义。」 npc耸了耸肩：「那可不，老闆花钱，编写的用心去做个好密室也是挺好的。」 「你拿钱，用心做个好npc也是好的。」陈叙阳说了一句，「但这么吓人的演技真的……真的不必。」 「工作需要。」npc小哥哥挥了挥手，「你们继续玩。」 陈叙阳盯着他一动不动。 「怎么了？」那个npc小哥哥有点迷惑。 「你不走啊？」陈叙阳问。 「那个大门都给我关上了，走哪儿去？」npc小哥哥哭笑不得，「你们玩好了，我就看着，不提示。」 「靠！你不提示那要你有何用！」陈叙阳甩了膀子就往第三个房间走。 第三个房间构造和其他房间不一样，四周墙壁上挂着小孩子的画和孩子得了奖的奖状照片，还有一张书桌，一张小床，是一个卧室。 严峋皱了皱眉：「为什么会突然变成卧室？这剧情不太合理啊，刚刚不是还在医院里么？」 「提示一下？」陈叙阳看着npc。 npc道：「时间线。」 林楷顿了顿：「是回忆吧？」 三人纷纷回头看着他，林楷道：「应该是小女孩的回忆，前面两间房间是现在时，这一间是过去时。」 「这间房间是过去时？」江昀想了想，「也就是说这间房间里有可能小女孩的爸爸还没死？」 npc竖了竖大拇指：「聪明。」 「那她爸呢？」陈叙阳问。 严峋指了指npc小哥哥：「喏，搁哪儿呢。」 「正解。」npc小哥哥说，「所以我刚刚出来吓你们了，我就是那个爸爸。」 「我靠……那这剧情很牛批啊。」陈叙阳趴在严峋背上，摸着严峋的下巴，「平常密室不都是机关和剧情基本没什么关系的么，你们家的真难。」 严峋把他往旁边推推，让他离自己远点：「是你笨，谢谢。」 林楷第一次玩密室，出于习惯他还是喜欢先找门在哪边，这次的门是一个玻璃的移门，门打不开，最角落的地方有一个刷卡处，通往下一个房间。 视线能涉及的地方有锅子油烟机，看起来应该是一个小厨房，只不过样式都很老，有可以放蒸笼的灶台和放干草的角落。 「这门需要刷卡，」严峋说，「那就找磁卡，看放在哪里。」 陈叙阳在桌子边捣鼓了一阵，有一个大水壶放在那边，他拿起来敲了敲，又摸了摸桌子，突然惊喜道：「这个是机关！桌子上有个地方凸起来了！」 林楷被逗得笑死：「没有任何理由找机关可还行。」 「哎，你别说，这倒也是一种好办法，挺省时间的。」npc小哥哥说。 江昀在墙壁上摸了摸，摸到一个开关，他按了下去，房顶中间的灯亮了。 像舞台独白时的那种灯光一样，一小簇白色的光线刚好打在林楷身上。 明亮驱使，所有人都看向了他，林楷抬头看着那束光，被这突如其来的光线照得刺眼，一双漂亮的眼睛微微眯了一下。 小女孩的独白声响起：「我是一个很喜欢看书的孩子，平时放学了就在家看书，爸爸会出去喝酒，和他的那些好朋友们，有时候到家了，他很累，我会给他倒一杯热水，放在他书桌的右手边。」 话音到此结束。 「重点倒水。」严峋说，「看看水壶里面有水吗？」 陈叙阳拧开盖子：「水好像没有。」 严峋敲了敲桌子，思考道：「这桌子会是重力感应吗？」 「水壶里没有水，应该不太可能是重力感应了吧。」陈叙阳抱着那个水壶放了上去，「要不把这个放上去？」 没有动静。 「好的不是。」陈叙阳又拿了下来。 音效提示绝对是有用的，到底哪儿出了问题？ 林楷沉默了一会儿。 倒一杯水，没有水，要喝水…… 林楷有一个奇异的想法，他拦住陈叙阳：「等等，先别拿。」 陈叙阳看着他：「为什么？」 林楷犹豫了一下：「我不知道这对不对，你要不要试试摩擦一下。」 陈叙阳迷茫了。 江昀笑了起来：「林楷意思是你有可能刚刚那磁铁没对准。」 「真的假的……」陈叙阳摩擦了几下，书桌下面一个抽屉弹开了。 陈叙阳一脸卧槽：「啊这……就这？」 严峋直接笑死。 「看看那里面是什么。」江昀超那边偏了偏头。 「我看下啊。」陈叙阳拿出抽屉里的一张布，上面有血迹，红笔歪歪扭扭写着字，「我看不懂四大名着，无聊的时候给它们包了好看的书皮，我喜欢按照彩虹的颜色来排列它们。」 书桌上摆了几本书，四大名着，用分别用蓝绿红黄书皮包了起来。 「彩虹的颜色，赤橙黄绿青蓝紫？」林楷去摆了一下，没有任何机关和提示弹出来。 「学委快发挥下聪明才智。」陈叙阳凑了过来。 林楷嘆了口气：「这是在为难我。」 第106页 npc此时笑了起来。 「这位哥要不要直接告诉我们？」陈叙阳问。 npc小哥哥看他们想得费劲，提示道：「你想想彩虹什么特徵。」 「彩虹么……彩的，弯的。」陈叙阳抬头说，「看看它是不是弯的。」 严峋被他吓到：「……你可真是语出惊人。」 「弯着摆看看呢？」林楷说，「书架一共四层，红放一层左边，黄放二层，蓝放二层，绿放一层右边，如果不行的话再往上挪一下。」 陈叙阳去摆，柜子开了，一张磁卡躺在里面：「可以啊林楷。」 林楷把手放下来，碰到桌子的时候小拇指突然刺疼了一下，他搓了搓，感觉更疼了，估计破了个小口子。 他顿了顿，没太在意，把磁卡接过来往门上刷了一下。 下一个房间没什么特别的地方，很快门就开了，他们去了下一个房间，厨房的场景，橱柜墙边镶嵌了一个巨大的矩形方块。 陈叙阳一瞬间有了不好的预感：「日……这个等会儿不会有人爬出来吧？」 「……」 林楷沉默了。 江昀沉默了。 严峋也沉默了。 npc小哥哥：「别看我，我不剧透，你们这样想也没事，反正问题不大。」 「算了。」陈叙阳切了一声，「不问你，你嘴太紧了，肯定不和我们说。」 一块灶台，一个煤气灶，一处干草存放处，林楷没有什么头绪，不明白这些东西放在这里和剧情有什么联繫。 「这边还有一个柜子。」江昀蹲在煤气灶的下面，那边有一点红色的灯光，照得江昀的脸有点吓人，「看看有没有什么东西能把这个打开，这上面有把锁。」 「衣服兜里看看。」严峋去墙上挂的衣服口袋里找了找。 「有吗？」陈叙阳问。 「没。」严峋说。 「害！」陈叙阳说。 「正常人钥匙一般放哪里？」林楷问。 陈叙阳一边找钥匙一边回应他：「是我就放鞋里。」 「……」江昀小声说了句脏话，「有那味儿了。」 陈叙阳靠着墙走，突然往灶台角上一撞，疼得龇牙咧嘴：「我靠这他妈……嗯？钥匙？」 一把钥匙赫然镶嵌在灶台旁边的小方框里。 「就……这？」陈叙阳说，「哥，你这设计得太简单了。」 「你这孩子真是……简单了你又嫌弃，难了你又逃不出去。」npc大哥碰上这样一个人也是挺无语，「快点打开吧，说不定有惊喜。」 严峋拍了拍他：「感谢你的前方高能。」 这里面最不怕鬼的大概是林楷，其他俩个因为这句高能预警远远躲到了墙边去，生怕里面有什么东西弹出来吓他们。 「你俩至于吗？」江昀回头看着他们。 两个鹌鹑没说话。 林楷无奈地嘆了口气：「行吧，我开就我开吧。」 钥匙打开了锁，里面突然一个骷髅头扑向了林楷。 「操！！！」 「啊啊啊啊爸爸！！！」 江昀条件反射一脚踹开那上了发条扭动的东西：「爬。」 骷髅头滚了一圈，躺在地上继续咿咿呀呀地扭着，因为发条还没转完…… 陈叙阳心脏扑通扑通跳，他扶着墙：「你胆子很大啊哥们儿……」 江昀把林楷拉了起来，往地上那骷髅里面一瞟，里面一张白纸。 江昀皱了皱眉，伸手把它拿了出来给了林楷。 江昀伸手：「卡给我吧，这个我去刷。」 林楷把卡给他了。 他不清楚下个机关里面会不会又跳出来什么，按理来说这种套路一般密室只会出现一次，要吓人也不太可能用刚刚那种方式去吓了。 江昀刷了一下，那机关弹了出来，那个柜子里什么都没有。 「这是个啥啊？」陈叙阳上下摸了一遍，「嚯，好傢伙，啥也没有。」 严峋扒着那柜子的门往里面看了几眼，一脸瞭然：「漂亮，下面是海洋球。」 陈叙阳：「靠？？？」 「这是个棺材吧。」江昀敲了敲里面，「这还有个按钮，估计人躺进去之后得按这个，然后掉下去。」 「来让让让让，我要后退了。」陈叙阳笔直地远离了。 严峋看着林楷和江昀：「你俩谁上？」 林楷眨了眨眼睛：「为什么是我们俩？」 严峋坦坦荡荡：「因为我怕鬼。」 「那你这话不是在害我么，我也怕。」江昀给了他一个善意的微笑。 「你捨得让林楷进去？」严峋说。 「捨不得。」江昀也很耿直，他顿了顿，嘆了口气，「行，那我进去吧。」 林楷在外面对他挥了挥手：「拜拜。」 江昀一脚跨进去，突然就想逗逗林楷：「哎，我对你好不好？」 「好啊。」林楷说。 「那你叫声老公听听。」江昀笑着，小声说。 林楷安静了几秒，一把把江昀推进去关上门，骂道：「进去吧你！」 江昀进去之后，大家就变得挺安静，在听柜子里面的动静。 「不对啊。」过了几秒，江昀在里面闷闷地应了一声，「我没看见那个按钮，在哪个地方？」 npc提醒道：「大概在你脚那个位置。」 第107页 静默几秒，传来了江昀一声怒吼：「为什么要设计在那个地方！」 npc悠哉悠哉：「因为你睡反了。」 众人安静了几秒。 「哈哈哈哈哈哈哈！」 「操哈哈哈哈神他妈睡反了……」 林楷笑得蹲了下去。 只听里面江昀往墙上踢了一脚，然后「咚」一声掉了下去，伴随着一声：「……操。」 林楷扒拉着门问他：「下面有什么吗？」 「有只手，」江昀说，「我摸摸里面有没有东西啊……哎，有的，有一个按钮。」 他按了一下。 这个镶嵌在墙壁里的门弹开，与此同时最后一扇门也开了。 江昀从海洋球里爬出来：「拉我一把。」 林楷笑着把他从柜子里拉出来。 江昀嘴唇挑了一下，自然地抱着林楷下来了。 「快了快了！」陈叙阳欢唿着跑了过去，「我快出去了！」 「我有点奇怪，为什么我到现在为止还没知道那个小女孩的死法？」严峋摩挲着下巴。 npc小哥哥道：「其实你们可以拿出对讲机和前台交流一下，提示的机会有两次。」 江昀和林楷直接道：「不用。」 「这么狠的吗？」严峋笑了起来，「没事，我们班第一第二名就在这里，不怕逃不出去。」 那边陈叙阳嚎了一声，没过几秒又沖回来了，直接往严峋身上扑。 「干什么干什么……」严峋扒拉他。 「那边有个假人。」陈叙阳快吓死了，「我他妈以为那是什么东西，白布盖着，一掀开吓死我了，那视觉冲击真不是他妈的一般大！」 林楷问：「小女孩的尸体吗？」 「应该是吧，我没仔细看，身体都煳了，像块黑木头，硬啦吧唧的。」陈叙阳说，「巨丑。」 「一个假人要好看干嘛。」严峋说。 最后一间应该又回到了现在时，是一个空荡荡的屋子，只有一扇门，四面白墙，没有任何多余的东西，在屋子的正中间盖着一块白布，白布底下应该就是小女孩的尸体了。 林楷正要去掀，陈叙阳立马阻止他：「别看那个，特别噁心，真的煳啦吧唧的。」 那边江昀已经把它掀起来了：「……」 「你看你看，噁心吧。」陈叙阳说。 「这玩意儿放这儿肯定有用处啊。」严峋说，「她身上有什么东西？」 江昀隔着白布捏了捏：「这个是木头的，这里面有机关？不太可能吧，捏都捏不动。」 「这儿有张照片。」林楷从角落的地上找到了一个褪色的毕业照，「反面有字，『生日快乐，玛丽。』」 林楷读完愣了一下，沉默了。 陈叙阳察觉不到林楷的异样，揪着严峋袖子：「这什么玩意儿啊？」 「说明今天她生日。」严峋敷衍地说，「所以这个小女孩叫玛丽？我靠，玩到现在我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 npc小哥哥不参与他们，已经靠着墙打起哈欠了。 「生日快乐……生日快乐……」江昀思索着，看了一眼林楷，却见他不说话了，他喊了他一句，「林楷，有什么想法吗？」 林楷顿了顿，抬头看着他，呆愣了一会儿，他摇了摇头：「没有。」 真的没有，线索顶多只能告诉他们今天是女孩的生日。 好像和主线没什么关系。 「行吧。」江昀嘆了口气，这间有点难，他还是觉得机关就在那个煳木头上，「这木头真没什么机关？」 「有的吧。」严峋说，「不然不可能搁这么个木头放在这里就光为了吓我们。」 陈叙阳沿着墙摸了一遍，什么都没有：「都是实心的，估计没别的机关了。」 「陈叙阳。」江昀喊他。 「啊？」陈叙阳说。 「问你个问题，如果严峋生日了你会对他干什么？」江昀问。 「严峋生日……」陈叙阳想了想，「祝他生日快乐？」 林楷灵光一闪：「你说『生日快乐』。」 「生日快乐。」陈叙阳懵懵地说了一句。 林楷看着那个煳木头：「对着它再说一遍，声音大点。」 陈叙阳：「？？？」 他有点莫名其妙，但还是照做了：「生——日——快——乐！」 突然一声尖锐的尖叫—— 「啊啊啊啊啊啊——」 陈叙阳拉着严峋一屁股坐在地上，这俩人直接跟着一起嚎。 「闭嘴。」江昀说，「声控的，听，有声音。」 那阵尖叫声逐渐消失，伴随的还有一点点木头被火烧得噼啪响的声音，那个小女孩清脆的笑声逐渐清晰起来。 一阵安静后，小女孩慢慢说话。 「你们好，我是玛丽，很高兴你们能发现这里，我已经在这里躺了……好像很久了吧？」 「我的爸爸给我杀了，我也杀了我的医生……我以为杀了他们我就可以开心起来，但我还是很难过，我控制不住我的身体了，我杀了我自己。」 「我不愿意其他人批评我，他们在揭露我的伤疤，我觉得他们一个都不是好人。」 音效再次响起了噼啪燃烧的声音。 「到这里了，我希望如果有和我一样的人可以快乐……谢谢你们，我终于找到了我。」 第108页 林楷靠在墙上，后脑勺抵着冷冰冰的墙面，安安静静听这小女孩的独白。 小女孩的声音逐渐消失，最后一段旁白音响了起来—— 「家暴是这场悲剧酿成的起因，玛丽也许是千千万万受害者之一，但终会有一天，光明重现……」 「恭喜你们，密室逃脱，成功。」 最后一扇门终于开了，走廊上暖黄色的灯光照射进来，给这难以唿吸的黑暗一点光芒，林楷的睫毛在黑夜里颤了一下。 他嘆了口气，轻声道：「我逃出去了。」 陈叙阳赶紧拉开门，和严峋先走出去唿吸新鲜空气了，npc小哥哥紧随其后，去等候室备着。 林楷没出去，他看着门口，忽然有些倦意。 林楷心里很难受，他忽然垂下头，急促地喘了口气。 他的脸被一双温软的手掌捧住，被人慢慢把脸託了起来。 「你很干净。」 林楷抬眸。 江昀认真地看着他清亮的眸子。 「故事都是人编的，你永远都是我的林楷。」 第43章 我们这样算是什么关系？…… 林楷看着江昀久久没有说话。 他的心脏在疯狂跳动。 从来没有这么剧烈过, 也从来没有这么滚烫过，比在学校里突然间跑一千米更让人亢奋。 江昀离他好近，手掌也是温热的, 贴着他，连掌心的纹路都可以细细描摹出来，比周围的冷空调舒服很多。 「错的不是我。」林楷垂眸，「本来就不是。」 这些密室的主题太沉重了，特别是对于林楷来说, 几乎把自己沉浸其中。 这种压迫感太强了。 江昀视线一瞥，看到了林楷的小拇指，他一顿：「手怎么回事？」 林楷低头, 只见自己的小拇指上面出现了一个细长的血条。 刚才不说的时候还没觉得，此时看到了那个伤口，才突然觉得手指一阵刺疼，林楷抬手看看：「刚刚桌子上有尖的东西, 不小心划到的。」 「等等回去买个创口贴。」江昀轻轻摸了摸那块破了皮的地方，「下次不玩这家了。」 他看着林楷的小拇指，男孩子的手指比女生更长一些。 林楷的手指长, 指骨不像其他男生那么稜角分明, 相比之下轮廓更柔和些, 和他本人一样。 如果不是今天这次密室，江昀大概根本不会知道自己已经关注林楷太多, 从头至尾眼睛里都是他。 看他认真地寻找线索，看他笑这几个被吓傻的人，看他仓促地回过头，转身撞进自己的胸膛。 这种喜欢就像撞球被打出去一发不可收拾，撞到边缘被弹回, 不知疲倦地撞击桌面再被弹回，直至一击命中，冲撞进球洞里。 林楷手指缩了缩：「没事。」 「喂！」陈叙阳扒拉着门吼了一声，「你们出不出来？不出来你俩就待里面过二人世界呗？」 林楷在暗处的眸子被门口的光映照成了琥珀色，瞳仁的纹路星星点点闪着光，他抬眸看了江昀一眼，又撇过一些看向门边：「来了。」 密室结束之后，前台的小姐姐赠送了他们每人一张甜品券，可以去密室后面一人领一杯冰糖雪梨羹。 刚好逃完了密室的几个人口干舌燥，拿着雪梨羹去窗边的座位坐下了。 「这边密室很好啊，还送好吃的。」陈叙阳有得吃就很开心，「我和严峋之前去的那个密室就没送，啥也没送，还限时，一个小时之内解不出来要续费。」 严峋把头顶的电风扇往这边扳了一下：「死贵，一共提示就两次机会，上次差点把我俩困里面出不去。」 林楷问：「也是恐怖主题吗？」 严峋看着他：「你觉得我们俩能玩恐怖的吗？」 林楷笑了起来：「可能不太行。」 「那你还搞得一副自己不怕鬼的样子。」江昀说。 「靠，别提了好吧，这他妈太吓人了。」陈叙阳捂着脑袋，「我以后绝对不接触这种恐怖的东西，我真emo了。」 雪梨羹是甜的，冰糖的味道沁到人心坎里去，林楷喝了几口放下了，听陈叙阳话唠一个人撑起一个场子。 「不喝了？」江昀问他。 「不喝了，」林楷说，「有点甜。」 「行。」江昀伸手自然地拿了过来，「那我喝。」 陈叙阳一手拿着勺子，一手端着雪梨羹的碗，像个愣住的熊猫头表情包：「……江昀你还要喝啊？」 江昀看了他一眼：「管得真多，生活已经够苦了，还不让人吃甜的了？」 「行，给你吃。」林楷笑着挖了一大勺送到他嘴边，「使劲吃，吃不够我回家给你做去。」 江昀凑过去，垂眸叼着那瓣雪梨：「你还会做雪梨羹？」 林楷点点头，过了几秒，忽然转头道：「对了，你八月十五号开始是不是每周末就得住校了？」 江昀抬眸：「我？」 他放下手机：「我和学校申请退宿了。」 _ 住宿退宿这事儿挺玄乎，江昀和程璇商量的时候程璇估计也觉得江昀妈妈这事儿做得不太尊重孩子。 于是江昀当时过去申请的时候她暗中也帮了个忙，靠她自己的关系和领导说明了情况，又把江昀的申请撤销了。 「然后呢？」林楷听了一路，绝对这个惊喜来得有点儿太勐烈突然了，「就成功退宿了？」 第109页 「后续工作都是程璇帮的忙。」江昀说，「我说我的成绩就是需要在家里单独复习，学校的晚自习不适合我。」 「那程璇按道理肯定得劝你，」林楷学着程璇的样子，「说什么哎呀晚自习环境也挺好的大家一起学习氛围多好呀。」 「她还真说了。」江昀笑笑，「然后我就说到时候高考因为这个落榜了学校不要来找我麻烦。」 林楷笑了半天：「昀哥牛逼。」 暑假放假在家的最后一天，江昀和林楷点了烤肉店的腌制生肉，弄了个小炉子，在家搞了个小型的家庭烧烤。 江昀负责烤，林楷负责吃。 江昀怕锅子给烤煳了，速度特别快，烤好了就往林楷碗里放，林楷来不及吃，一口一个，嘴唇接触到烤肉总会不经意被烫一下。 他蘸着辣味酱料，一边被烫得嘶哈吸气一边大口往嘴里塞。 林楷吞掉一口五花肉，哈着气含煳道：「你也吃啊。」 「等我这盘烤完。」江昀说着又往他盘子里夹了一块。 「考完这盘换我给你烤吧，我差不多了，然后复习到睡前，明天收拾收拾刚好去学校。」 林楷想起江昀退宿的事就很高兴，拧开可乐给江昀倒了一杯，然后也给自己倒了一满杯，拿着杯子认认真真地和江昀的杯子碰了一下，咕咚咕咚喝了两大口。 「可乐杀精。」江昀撇了他一眼。 「啧。」林楷瞪了他一眼，「吃饭时候别说这么扫兴的话。」 江昀笑了笑，他自己也没发现最近逗林楷的次数越来越多了。 家里烧烤比较简陋，只有一个小电磁炉和一双筷子，他们两个不是什么挑剔的人，平底锅用来把肉煎一煎，蘸着蘸料包个生菜，也差不多就是那味儿。 每到开学前一天人都会变得特别焦虑，好像明天就要来个摸底考一样。 林楷烤着烤着就和江昀互相抽背起来了，背错一个弹一下脑门。 两个人都不留情，越弹越狠，一盘烤肉吃下来，两个人脑门中心都通红。 「你看。」林楷沖他傻乎乎笑了一下，指着自己脑门，「这叫印堂发红。」 江昀瘫在椅子上瘫了一会儿，拿起手机百度了一下，他盯了几眼：「印堂发红，说明运气好，财运旺……棒得很。」 林楷张开双手往自己这儿招了招：「钱来钱来钱来……」 两个人瘫在椅子上笑了很久，饭后犯困，越瘫越困，江昀坐了一会儿，起身去冰箱找点饮料。 林楷盯着天花板，用力挤了挤快要闭上的眼睛。 「你在家不备饮料啊？」江昀问。 「不喜欢吃甜的。」林楷闭着眼睛说。 江昀无奈道：「行吧行吧。」 林楷闭眼伸了个懒腰，再睁眼的时候，一根巧克力棒横伸在面前。 「不吃甜的那还有这个呢？」江昀说。 林楷看着那根巧克力棒。 他想起来了，之前和江昀同吃一根巧克力棒的时候就买了一模一样的口味，但他也不吃，怕它化了，就放冰箱里供着。 「我看还没过期，吃吗？」江昀摇了摇。 林楷张嘴想叼住。 江昀拿开了。 「让我餵你这是不是也太奢侈了？」江昀说。 林楷刚想说话，江昀笑着把巧克力棒放进嘴里，下一秒，勐然靠近他。 「想吃自己来。」江昀看着他，「自己主动。」 林楷视线里是江昀，鼻息是他轻弱的唿吸，落日的余晖此刻消散殆尽，屋子里只有他们，隐秘又暧昧。 林楷视线往下，看着那个近在咫尺的巧克力棒。 他顿了顿，凑上去叼住了那段黑色的巧克力棒，江昀的眼眸颤了一下，依旧维持那个姿势没有动，他侧着头，静静地等林楷一步一步到达他。 林楷小心翼翼，安静又虔诚。 江昀静静地等着。 林楷慢慢咬，把咬碎的巧克力吞咽下去，到达最后一点点的时候，他再次想咬断它保持这一点距离。 江昀再也压抑不住这种情绪，他飞快地按住林楷，偏头，嘴唇贴着嘴唇，用力落下一吻。 林楷勐然瞪大了双眼，下意识想逃。 江昀却吻得更深。 他有些侷促抓紧了江昀颈处的衣领，江昀吻得越发厉害，林楷的心脏伴随着，急剧跳动，脑子里已然翻江倒海。 屋子里只剩急促的喘息，巧克力味的一问缠绕在唇齿，一吻结束，这余甜也久散不去。 「对不起。」江昀微微缺氧而加重的唿吸。 林楷喘着气，眼眸有些湿润，像个小动物一样，鼻尖微红，抬头看着江昀。 江昀轻唤了一声：「林楷。」 温热的唿吸扑在脸上，林楷喉结滚了滚：「嗯。」 「我们这样……」江昀说，「算什么关系？」 有一块石头出现了一丝裂缝，它开始动摇，试图冲破枷锁。 林楷顿了顿，反问他：「你觉得……我们会是什么关系？」 第44章 【第二更】 「我早就想这…… 最后这个答案谁也说不出来, 他们似乎心知肚明，又似乎不敢往那个方面想。 好像鬼迷心窍，逃无可逃。 就差那一层纱了, 偏偏就是谁也不敢挑开了说。 补课开始之后，林楷和江昀还是乘车去学校。 第110页 江昀退宿这事儿没和家里说，说了说不定老妈还得发火，逼着他重新托关系修改申请也说不定，索性不说了。 后面开学的那段时间就和林楷住一块, 偶尔周六周日回去拿个衣服就行。 附中的补课已经开始进入疯狂模式了，饶是刷了一个月题的班长也都有点儿受不了。 高压高强度高效率，这是附中的补课宗旨。 教导主任拿着个大喇叭一下课就在走廊上吼：「学习是我们一辈子的事, 也是我们永远不能放弃的事！你们的明天就是祖国的未来！你们的成就就是祖国的荣光！」 林楷捂着耳朵感觉头很大，低声跟江昀讲：「这词儿是不是已经念叨了十几年了？」 「应该是吧？」江昀也捂着耳朵，「不然怎么这么连贯？」 同一个世界，同一个教导主任。 林楷在教导主任激情昂扬的喇叭之下努力做了几个题, 听见江昀在旁边跟他道：「今天放学你先回去，我去趟家里换几件儿衣服。」 江昀一直住在林楷家，整天就那么几套衣服, 来来回回换着。 林楷点点头：「到时候我先回去, 外卖点个毛血旺吧, 我顺便去超市做点儿新鲜的青桔柠檬水。」 放学之后江昀直接打车去了家里，他把书包里一些没什么必要的卷子整理了一下, 然后全部拿出来放到了书房。 他拿完衣服之后又打车去了水果店买了点橙子，我到家门口敲了敲门，发现林楷没有来开。 楼道的隔间有林楷的备用钥匙，之前林楷和他说过，他拿了钥匙再回头去开门。 门没锁, 林楷没在客厅。 「林楷。」江昀喊了一声。 没人回应。 书房的门被关着。 ……在房间里？ 「林楷？」江昀敲了敲门，「我进来了？」 房间里还是没人。 书桌上叠了一堆笔记本，摞得很高，有一本笔记本是打开的，不过被反扣在了桌上。 江昀挑了下眉：「学霸笔记？」 这么好学，还偷偷摸摸搞了个笔记本儿？ 江昀拿过来瞅了一眼，林楷的字是真的很好看，公式也都整整齐齐。 他把笔记本合了起来，垒到了那一摞书上。 江昀转过身看着这张床。 这个房间他和林楷睡过很多次，不过总感觉好像缺点什么。 就比如在他自己的家里，他的墙上会挂一个自己孩童时期的照片，但是林楷的家里就总是空荡荡的。 好像缺了点什么人气。 如果有机会的话，以后应该会跟林楷买一栋房吧。江昀这样想。 一栋只属于他们两个的房子，床边的墙上就可以放一张林楷的照片。 如果林楷愿意的话，可以放他们两个的合照，和婚纱照一样。 前提是他们两个能在一起的话。 桌上的书堆得太高了，窸窸窣窣往下移。 江昀和还在那儿想着不知道有没有可能的「如果」和「万一」。 「哐当——」 江昀被吓了一跳，回头看着突然掉了一地的书和本子，乱七八糟书页都压皱了。 ……这种东西突然滑落掉地上的感觉真不好。 而且还是他yy得正当入神的时候。 但是好像也只能怪他，因为是他把最后一本笔记本压到那摞书上面去的。 对不起，他有罪，他忏悔。 他嘆了口气，走过去蹲下，把地上的本子整理好，捡起来。 书本掉在地上有几本正面朝上摊了开来，林楷在本子上写得清秀的字清清楚楚落在了江昀视线。 江昀无意看到他本子上写的字，正想帮他合上，目光扫过本子的时候突然注意到了出现频率很高的两个字。 【江昀】 他手指一顿，安静片刻，狐疑着翻开了其中一本笔记本，看到上面的内容后勐然一怔。 那一整页纸反反覆覆，居然都是他的名字。 【一定要多去看看自己想成为的人，一定会变得很好很好，优秀之后就会挺厉害。】 【赶紧走吧，远离一家子傻逼，近朱者赤，近傻逼者傻逼。】 原来是激励自己的话。 江昀松了口气，却又觉得心里什么东西空落落的，不知道失望了什么。 翻开了第一页，好奇心就抵挡不住，催驶着他翻开了下一页。 【莫名其妙碰到了一个帮着绷带的傻逼，这年头真的会有人自残吗？】 【对了，这个傻逼是我同学，真绝。】 【我和这个人睡一起了，致命。】 【但是这个人好像……应该没有别人嘴里说得那么坏吧。】 【对一个人有依赖性很可怕，戒不掉一样东西，对于那个人的一举一动和唿吸都抱有不轨的觊觎之心。 但更可怕的是，我好像真的有点依赖……那个人。】 江昀捏住下一页的手指停住了，他好像隐隐约约猜到了什么，好像下一页就是即将唿之欲出的答案。 一颗心脏忽然快速跳动，江昀慢慢翻开下一页。 唿吸接近停止。 【我好喜欢江昀。】 【江昀江昀江昀……】 慢慢两页，全部都是他的名字。 他终于明白了，原来之前那些试探和等待根本不是他一个人在做，林楷和他一样。 第111页 他们都在喜欢，都在害怕，都在初步尝试那万分之一的可能。 江昀的心脏好像被麦芒抵住，每一次跳动会都被刺一下，散发着难忍的疼。 好像黑暗里一只遍体鳞伤的小狗偷偷描摹着他，从来没有想要让他知道。 江昀蹲在地上，他开始懊悔，开始憎恨自己的后知后觉，他心疼林楷连喜欢都要小心翼翼。 又生气又心疼。 【害怕他的眼睛里会对络然有喜欢的感情，不想看，偏偏又他妈不自觉地看着他们。】 旁边画了一个小小的爱心，被水笔涂成了黑色，江昀压下心头的情绪，把剩下的几本笔记本捡起来放到桌上。 他把手头那本笔记本摊在了桌上，檯灯白色灯光照着白纸黑字。 【我快疯了，我喜欢他，我控制不住这种感情。我发了疯地想看到他，我不想让任何一个人靠近他，他就是我的，他就是我的……】 【我到底，为什么会喜欢男人？】 【做梦梦见挨打了，桌角磕到了胃部，好疼……在房间呆了一下午，晚上出去的时候饭菜都收拾完了，我就猜到邱雪娉不会让我爸给我留的，是人吗？你们都去死吧！】 【我永远不会在这里待了，但是这些人一定不可能这么安稳地过。】 【如果炮友这种东西能转成男朋友就好了，固炮和男朋友相差的点在哪儿呢？不就是多了份感情吗，那为什么不能对我动感情呢？】 迷茫的，恐惧的，无助的，卑微的，愤怒的，伤心的…… 这些本子里包含了林楷所有的心情。 江昀总以为林楷胃病是由于自己不好好吃饭，忽视了他为什么会不好好吃饭。 或许是家里没有人做，或许是不准许他吃，或许挨打偏偏伤了胃，没有好好去调养…… 可能性有很多，都来源于淞州的那个家庭。 江昀忽然没有勇气去继续往下翻了。 他突然觉得有些脱力，又有些茫然。 他突然想质问自己此前到底有没有真正关心过林楷，为什么林楷这么多面他都没有发现过。 他觉得很生气，又好笑自己凭什么要为这个生气。 门外响起钥匙插入锁孔开门的窸窸窣窣，然后是林楷软乎乎的声音。 「谁家烧的红烧肉好香啊，都飘到咱们家来了……」 江昀听到林楷小猫似的闻了闻，一边笑着一边喊「江昀」，他的名字。 林楷笑着推开房间门：「我刚刚出去给猫餵吃的了，看你刚刚在忙就忘记和你……」 他看到了江昀手里的笔记本。 江昀看着他。 林楷表情僵了一下，很快调整过来：「我买了青桔柠檬茶，你过来帮我打下手吧。」 表情收得很快，但江昀这次看见了。 一瞬间所有过往类似的表情全部重合。 江昀拿着那本笔记本，看着他：「这是什么？」 林楷眸子轻轻颤了颤，没有说话。 他身侧的手指微微弯曲了一下。 「笔记本。」林楷说。 江昀翻开那页满满的「江昀」。 「那这满满一本我的名字你怎么解释？」 江昀看着林楷，视线一刻不离。 林楷沉默了很久，抬起头，认认真真看着江昀：「写着玩儿的。」 「把同桌的名字写着玩……」江昀气笑了，「你在逃避什么？」 他在逃避什么？ 林楷自己也不清楚。 「我……」林楷想编些什么话说给他听，却发现以前设想的所有理由都忘得干干净净。 他攥着衣角，尽可能自然地道：「我是喜欢你……很久了。」 还是没有控制得好，声音颤了。 他在害怕。 以往那些种种细节在脑海里闪过，络然被拒绝的样子，江昀蹙眉说「我不在意」的样子，像麦子上的刺扎在心上，扎得人痒，又有一片细小的疼。 而江昀拒绝过络然，就一样可以拒绝他。 江昀眉尖轻皱了一下，林楷的心跟着颤了一下，紧紧揪在一起。 江昀朝他走，林楷不自觉地往后退，后背抵到了门，半掩着的门受力，「啪嗒」一声关上了。 嗡—— 巨大的耳鸣包裹了他。 林楷张了张嘴，不过江昀没有给他发言的机会。 「所以，你就这么，把笔记本当做是废物存储箱？」江昀死死盯着他，近乎是咬牙切齿，「你喜欢我。」 林楷手在发抖，他在害怕，但他没有撒谎，努力听清江昀问他什么之后，诚实的回答：「……是。」 「为什么不说？」江昀道。 林楷没有说话。 他看着江昀，突然之间觉得浑身的血液倒流。 这事儿他能怎么说？ ……他说不出来。 他看见江昀拿起了那本日记本，粗暴地翻开写满自己名字那页，指着满满的「江昀」，看着林楷：「想听答案么？」 答案…… 是拒绝还是接受的答案么？ 林楷看着江昀。 忽然垂眸低下头去，知晓结局似的缓缓点了点头。 江昀看着他，看了很久，房间安静到了极点，林楷不敢看他，睁着眼睛看自己的鞋尖，这个答案等得他眼睛酸疼，视线又开始模煳。 第112页 「林楷，我早就想这样了，你别怪我。」 江昀揪住他的衣领，林楷下意识抬头，江昀俯身，深深地吻了下去。 林楷倏地睁大双眼，手指凉得发麻。 他也伸手，抚上江昀的后背，含着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滑落了下来。 第45章 论坛：温软学霸受x骄欲…… 林楷幻想过很多次点破自己感情的场景。 也许会在教室, 也许会在回家的路上，会在书店，或者在哪个喝了假酒的夜晚, 或者在捨不得的毕业典礼谢幕后。 在这个狭小的房间，他们各迈出了四十九步，在相隔两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驻足不前。 突然某天这件事被捅开，林楷站在原地, 江昀把剩下的两步全部走完。 他们在一起了。 这是件特别惊天动地的事情。 他们靠着墙吻着，吻到喉咙干涩，吻到嘴唇触碰的地方发红生痛。 …… 吻毕, 林楷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在了床上。 刚才发生的一瞬间的事情有点儿太快了，他现在突然从炮友的关系变升为了……男朋友。 江昀的男朋友。 江昀拿着接好水的纸杯走过去，走到他面前站定。 林楷仰头看着他。 江昀道：「渴了吗？」 林楷眨了下眼睛：「嗯。」 江昀顿了顿，视线移步到了他的嘴唇。 林楷不常喝水, 嘴唇大部分时间都微干，刚刚接完吻之后，嘴唇有点红又有点肿, 很让人想变着法子给他润一下。 林楷不太自在地舔了下嘴唇。 江昀收回视线, 看着他：「想喝？」 林楷点点头, 坐直了，伸手想接水杯。 江昀手往后撤了一点, 林楷接了个空。 林楷仰头看他。 江昀忽然笑了，把水杯抵到唇边，自己先抿了一口：「刚好，我也有点渴了。」 林楷看着江昀喝水，凸起的喉结滚动一下, 唇边被浸润得微湿。 他觉得更加口干舌燥。 杯子沿口突然抵上他的唇。 江昀说：「餵你喝。」 林楷跟着江昀抬手的动作慢慢扬起头，越喝脸颊越发变烫。 喝了几口，江昀把杯子拿开，看着林楷：「其实很早就想这样了吧？」 林楷看了他一眼，很快躲开了视线。 江昀把水杯放到旁边，勾唇笑了笑：「羞什么。」 林楷愣了愣：「你怎么……」 江昀道：「我知道。」 林楷低下头：「这样啊……」 「我知道你喜欢肢体接触，但你可能不太适应发展太快。」江昀揉了把他的头髮，「没关系，我可以等你慢慢习惯。」 林楷摇了摇头。 江昀以为他是在安慰自己，宽容地笑了笑，把手松开。 林楷抓住他手腕。 「没有。」林楷用清澈的眼睛望着他，第一次主动说这样的话，他有些结巴，「你……你随便来，我都可以。」 他太想要和江昀再近一点了。 人是种贪婪的生物，得寸进尺是人的本性，即便永远也够不到自己想去的地方，但依然渴望。 在一起之后这种占有欲是任何时候都不可及的。 他不想再缩下去了。 他想要江昀的更多喜欢。 「随便来？」江昀细品了下这句话，顿了顿，轻轻颳了下林楷的鼻尖，「好，这话我记着了。」 开了学之后江昀的妈妈大概是公司很忙，公司里抽不开身，也可能是为了让江昀安心备考，这段时间没有打电话给江昀多唠叨什么。 林楷和江昀这对新晋小情侣日子过得甜甜蜜蜜。 林楷不爱吃水果，江昀每天都会压住他把一盘洗干净的小番茄吃掉。 可他挑食不是一天两天。 有时候林楷实在不愿意吃，江昀就会佯装生气，捏起一颗小番茄塞到他嘴里，然后亲他一下，板着脸问：「吃不吃？还犟不犟？」 每次林楷就会很安静，再怎么挣扎都会乖乖红着脸把水果吃掉，然后甜甜嘴唇，仰脸看着江昀，讨奖励似的道：「我可全吃掉了啊。」 江昀会在他额前轻轻吻一下，再夸一句：「真棒。」 高三的教学楼被搬到了最靠近食堂的位置，仍然是一楼，地理位置上对于同学们来说还挺方便，这里离食堂最近，离小卖部最近。 除了离学校领导的办公楼比较近之外没有特别大的缺点。 领导最喜欢在高三学生的那栋楼转悠，他们自从搬到这边来之后，林楷觉得他见到教导主任的次数越来越多了。 随时随地被监视。 偷个情都难。 啧。 他刚跟江昀在一起，难道不应该需要更多的时间进行肢体接触吗？ 又赶上高三这个节骨眼上……林楷觉得自己跟江昀真会挑时间，选了个最不能谈恋爱的时间谈恋爱。 「我开始恨学校了。」林楷咬牙切齿，「为什么要把我们放到这栋楼，抽空摸个手的时间都没有。」 「谁说没有。」江昀笑了半天，把手伸给他，「来吧，我准备好了。」 林楷打了他一下，笑了起来：「神经病……」 高三时间很紧张，从入秋之后一直到临近冬至，月考不断，然后是周考，每堂课的随堂练习就直接按高考的阅卷评分标准来。 第113页 下班学期还有三次模考，这个学期过半有些学生都有撑不住压力的样子了。 林楷和江昀算是成绩一直在前面，但是高三大家都在拼，也有不少黑马冲上来，直逼着江昀年级第一的位置。 就比如这次，突然不知道从哪儿杀出来的一匹黑马就只差江昀十几分。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最近黑马经常从他们班门口经过，然后盯着江昀瞅，眼神特别不对劲，感觉江昀好像是他的杀父仇人一样，用眼刀就能把江昀杀死。 听陈叙阳说，这匹黑马居然还是国际班的。 跟张哲一个班，抄袭惯犯。 对此林楷特别不爽。 「他们就挤着你这第一拼呗，」林楷这次排名年级第三，和黑马就只差一分，「我就搞不懂了，他没超就没超了吧，还拿一副看不起的样子看你，简直脑子有病。」 「管人家干什么，安安稳稳学习，安安稳稳考试就行。」江昀靠着墙低头在桌肚里看手机。 「我就看不惯，」林楷气唿唿地说，「我男朋友凭智商考上了第一名。」 「那人家也是凭努力啊。」江昀笑了笑，放下了手机，「不能否定别人的，努，力。」 他在「努力」两个字上加重了语气。 但听着挺无所谓的。 林楷咬了咬牙：「反正不行，不能让他超过你。」 「为什么？」江昀看着他。 「只能让我超过你，别人不行。」林楷说。 有种东西就叫占有欲，是自己的永远都是自己的，就算是成立这种平平常常的东西，也不可以让别人占了去。 更何况那黑马还是张哲班里的。 张哲又跟络然关系很好，那说明那黑马跟络然关系也不差。 搞连坐就是这么简单。 要恨一起恨，谁也不能主动搭理他们当中的任何一个。 大概是因为那匹黑马的原因，张哲此时的集体荣誉感就突然体现了出来， 平平淡淡的日子一直持续到临近年底。 到了十二月，温差大，天气忽冷忽热不稳定，班里很多人都开始有点小感冒，一月初还有一次期末考试，每个人手里都捧着一杯感冒灵，一边喝一边刷题。 林楷体质差，每到这种时候就企图用板蓝根护体。 同班同学毕竟抬头不见低头见，板蓝根没能把林楷护住，没过多久他也光荣感冒了，喉咙有点发炎，一直断断续续地咳嗽。 这天中午，林楷有点头晕，吃不下饭，就趴在教室里休息。 江昀去了食堂，顺带去小店买了个陈叙阳心心念念没买着的荷叶糯米鸡。 到教室门口就看见林楷一个人蔫巴巴地趴在桌子上，时不时咳嗽两声，身子跟着颤两下，有点可怜。 江昀推开门进去，教室的空调还开着，温度比外面高很多，林楷抬起脸，脸颊热得红扑扑的。 他看到江昀手里的糯米鸡，愣了一下：「你是没有吃饱吗？」 江昀心想我这是买给你吃的，嘴上却说：「是，今天中午菜挺噁心的，幸亏你没去。」 他故意这么说，想看看林楷什么反应。 果然林楷眼神暗了一下，有点委屈，他「哦」了一声，沉默地趴了回去。 谈个恋爱刚好碰上高三不说，正巧自己还发烧了，什么倒霉事儿都能碰上。 明明成年了却连打个炮的时间都没有……说起来还没打过炮呢，顶多只是互相採过蘑菇。 成年这么久了，床都没上过一次…… 啧，郁闷。 江昀捨不得捉弄林楷了，把糯米鸡放在林楷桌上：「想吃怎么不说呢？看一脸委屈的。」 林楷把糯米鸡推了推：「你先吃，你没吃饱，最后留一口给我尝尝就行。」 江昀给他气笑了，拿过糯米鸡把包装撕开来，递到他嘴边：「尝个屁，给你的。」 林楷顿了顿：「不尝屁。」 「贫？」江昀瞪着他，「专给你买的，你不吃垃圾桶吃。」 林楷这才双手握住拿了过来，小声道：「垃圾桶的待遇都比我好。」 「知道自己是个病号就好好养着。」江昀说，「不吃饭……你自己是哪咤吗铜头铁臂？」 林楷咬了一口糯米鸡，心情好了挺多，还有力气反驳他：「哪咤是三头六臂，铜头铁臂是阿童木。」 江昀弹了下他脑门：「就你嘴巴能说，下次生病了直接给你堵上，真是力气多得没处用……」 林楷想都没想，直接接了一句：「下次等上了床再考虑给我堵吧。」 江昀手指一顿。 然后空气再次沉默了。 得亏教室里没什么人，不然这句话说出去多羞耻多尴尬。 过了会儿，江昀笑了笑：「行吧，到时候再说。」 怕越说越错，林楷也不多嘴了，不如安安静静吃糯米鸡。 不过，到时候到时候……什么时候才是到了时候呢？ 临近期末考试，平时的周测越来越密集，林楷和江昀一边刷卷子的间隙，只能抽出那么几分钟的下课，借上厕所的名义去走廊亲昵一会儿。 不过江昀总觉得林楷有点完成任务似的，出门是男朋友，进门就是陌生人。 非常快的投入到了学习中去。 这让江昀感觉到了一种小三上位剥夺了他爱情的感觉。 第114页 最可气的是，这个小三居然还是个无生命的卷子。 是他江昀长得不帅还是魅力不够大？ 伤害不大，侮辱性极强。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学习方式，林楷就属于那种特别有条理的，完全不需要别人来插手什么，早上睁开眼就可以在脑子里列出一个to do list。 就是复习的节奏跟大伙都不太一致。 比如上英语课的时候刷物理，上数学课的时候刷语文。 今天上数学课的时候江昀就听见林楷在旁边小声吧啦吧啦背题。 声音软软的，带点气音，偶尔抬眼看看黑板，琢磨一会儿黑板上老师讲的知识点发现自己会了，然后再低下头吧啦吧啦。 嘴巴一张一合，幅度很小。 还有十分钟下课，老师不准备讲了，给大家自主安排，刷题的刷题，看名师课堂的看名师课堂。 江昀拿出手机正准备再整理几个冲刺题，突然看到班级群聊闹腾了起来，一群人艾特林楷和他。 -学校表白墙真绝了，林楷江昀你俩要不要去吃个瓜？ -哈哈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吃自己的瓜可还行！ -江昀：刷朋友圈中，勿cue。 -不对啊，江昀现在看手机了啊。 -他大概开了免打扰，毕竟咱们是挺吵的。 -不，你高估自己了，大部分就只有你陈叙阳一个人吵。 -没关系这对cp我磕了。 江昀：「……」 此刻的表情：地铁老人看手机。 表白墙什么？ 什么叫吃瓜吃到自己身上？ 好奇心使他打开了附中表白墙的空间，墙君皮下是个可爱的学妹，林楷认识，之前跟他提过。 江昀打了个哈欠。 让他康康到底是什么有趣的瓜。 这墙上除去表白他以及求一些联繫方式的说说，最新三条都是九宫格，下面评论一堆都是「哈哈哈哈」和「啊啊啊啊啊」。 江昀一点进去，一个哈欠差点没打出来。 一个女生手打了很长的一段话表白了江昀和林楷，起码有五百字的小作文，全彩虹屁吹林楷和江昀，夸到最后戛然而止，发了一个猫咪錶情包然后怂怂地和墙君说了一句：「匿了，谢谢墙。」 底下还有什么校花校草cp墙过来凑热闹，转发这条说说，江昀又点进校草墙看了看，他和林楷一起拍过的照片被po到墙上，底下引来一群小迷妹和……cp粉？ -啊啊啊啊啊我哭了，这俩人太好看了。 -温软学霸受x骄欲校霸攻我磕了（狗头） -哈哈哈哈哈哈哈保命狗头笑死我了，楼上姐妹开个玩笑开个玩笑，别当真，不过这俩确实都挺好看，小作文夸得不赖。 -求这个小作文姐妹的联繫方式哈哈哈哈哈哈，我笑得头没了，是谁这么有才，墙君仿佛加了个夸夸群退休员工。 一旁的林楷显然不知道这个情况，手里拿着红笔在卷子上圈圈画画，时不时抬头看看黑板。 「啪嗒。」 林楷笔掉到了地上，陈叙阳飞快地捡了起来，没给林楷反而给了江昀，他拍拍江昀的肩膀：「不客气兄弟，都是小事。」 江昀破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把笔给了林楷，也礼尚往来似的拍了拍陈叙阳的肩膀。 下课铃大响前一分钟，教室开始有点躁动，收东西的收东西，老师在教室里转悠了几圈，最后也后背着手去讲台上收包了。 这节课后半段安静到简直窒息，下课铃一响，老师走出教室，全班齐刷刷趴倒在桌上，就只有林楷这边四个人还有点精神。 严峋光明正大拿出手机开黑。 陈叙阳闭眼望着窗外发呆。 林楷看着班里累瘫的同学们，突然笑起来：「你有没有感觉这个好像游击队，我喊一声『卧倒』，然后所有人都趴下了。」 江昀笑笑：「你脑洞也挺丰富的。」 突然，陈叙阳「我操」了一声。 「我操！下雪了！」陈叙阳勐地打开窗户，「下雪了兄弟们！」 没等大家反应过来陈叙阳已经第一个冲出了教室。 教室门口某个空旷的树荫里，叶子上现在已经积了一小层雪了，雪还在下，而且有越下越大的趋势。 雪天这天空颜色都是暗沉沉的，周遭都是暗暗的淡蓝色，显得叶子上积的一小层雪白得刺眼。 「下雪了！下雪了下雪了下雪了！！」陈叙阳跑到空地上直蹦。 同学们最喜欢下雪，南方地区雪少，很少有像今天这样的大雪，所以每一次下雪大家都格外珍惜。 这一声吼把教室里的学生全吼醒了，土拨鼠似的挤在窗边看，有几个男生嫌麻烦，直接翻窗跳出去了。 林楷一听到下雪就控制不住自己，跑出去站在走廊上，一脸兴奋地看着天上。 「林楷，林楷！」江昀在后面喊他，「你这反应力也太迅速了。」 陈叙阳伸手摸了一块叶子上的雪，看着雪在自己掌心融化，感觉自己热血沸腾，他勐地回头兴奋地看着严峋：「我操！它化了！这就是雪的感觉吗！」 严峋给他逗笑了：「稀奇，哪有雪不会化的？」 「你就不懂一个南方狗见到雪的快乐！在我人生十九年当中见过雪的次数屈指可数。」陈叙阳瞪着他，「我太幸运了！我今年刚好还能过个生日！！这就是我的生日礼物吗！太贵重了我收下了！」 第115页 「我也很快乐，但是我觉得在这种时候我还是得酷一点，显得我见过很多次雪。」严峋绷着表情，眼神很渴望地看着雪，仿佛此刻魂穿陈叙阳。 「鲁迅说过真正的勇士敢于丢弃自己虚假的外表，归真反璞，直面内心，」陈叙阳摘了一片叶子，虔诚地用双手捧着，不停地念叨，「这是雪！这是雪！雪雪雪雪雪雪……」 林楷笑着看着天。 「你不去玩吗？」江昀看着他。 「我？」林楷愣了愣，看了看树底下甩着膀子蹦蹦跳跳的陈叙阳，「和这傻狗一样吗？」 江昀没忍住笑了。 林楷正笑着，忽然脸上一冰，被陈叙阳甩了一脸雪碴子。 「林楷好菜！」陈叙阳手里拿着一团雪球。 「滚蛋玩意儿！」林楷抹了抹脸，飞快地蹲下来握了一掌心雪朝他扔过去。 陈叙阳没防得住，结结实实被砸了一脸，一屁股坐在雪地里，看着林楷愣了半天：「……不得了了！林楷会还手了！严峋快过来一起搞林楷！」 「你觉得严峋会帮你吗？」江昀说。 严峋大笑：「昀哥你可真是个机灵鬼！」 严峋蹲下来，抓起一团雪球往江昀脸上砸：「我不帮他我难道帮你吗！」 「操……」江昀被雪煳了一脸，「什么仇什么怨！」 林楷笑得蹲在地上。 「还笑！人家欺负你男朋友！」江昀往他背上拍了一巴掌，「走！干翻他们！」 雪地里，两个人追两个人跑，躲到树后被雪团砸了一身，嬉笑怒骂都在此刻炸开，越来越多的学生加入到这场混战里去。 深棕的灌木和身后跟着的脚印，都在这个冬天里刻下痕迹。 与此同时，校内贴吧许久之前的贴子又被顶了上来并且高高盖起大楼。 《问：有没有谁觉得这俩很有cp感？》 最新回覆：谢邀（没人邀我），在隔壁班，曾经喜欢过江，咳咳……观察多年，现在越看越觉得他和他同桌不一般。 第46章 你为什么不救？！ 这场雪淹没了茗州原本的平静。 一夜之间, 各大网站和新文上全部都报导了这场雪，就跟平民蹭明星热度似的，茗州也要蹭一蹭这场雪的热度。 大家都是南方狗, 见到雪的次数屈指可数。 附中贴吧，除了讨论这场雪，还讨论在雪地里打雪仗的那四个人。 以及那对公认的学校cp。 第二天，高三的同学们紧张地备考期末考试，现在学校已经全体停课了, 每次上课都是随堂考试，考完之后随堂讲。 早读课没了平日里嬉笑活泼的语气，只有念经似的读书背书, 无趣至极。 不知道是不是下过一场雪后，那种突如其来的孤独氛围感，就像语文阅读理解里面说的一样，天气和环境能够渲染出人的悲伤心情。 表达了抑郁和难以抒发的壮志豪情。 不过没关系, 等到高考完了之后就可以去老家再看看奶奶，高考过后他一定会考一个特别好的大学，然后让奶奶开心很久。 说不定还能接奶奶来城里玩一趟。 林楷对亲人没什么牵挂, 奶奶就是他唯一的念想了。 江昀捏了捏林楷的手：「熬过这个学期, 下学期高考完了会稍微舒服一点。」 林楷转头看着他：「因为毕业了呗。」 「也不完全是。」江昀说, 「咱们本来这个学期有一个成人礼，但是学校领导好像怕我们影响高考, 直接挪到毕业典礼当天一起去了。」 其实成人礼具体要怎么做，林楷也不是很清楚，他觉得大致就是走走花路，颁个奖什么的，意思意思就成了。 不过江昀却说：「成人礼是每个班都要表演节目的, 按理来说上个学期就应该统计每个班表演什么，后来挪期了，学校也没有在意这件事。」 「你确定我们高三毕业之后真的能再来一次成人礼？」林楷有点怀疑，毕竟考完了高考，大家集体荣誉感估计瞬间就一闹而散了。 但环境和氛围都很压抑，真让人喘不过气。 忽然，走廊上高跟鞋笃笃笃的声响逐渐变得突兀，三秒后，教室的门勐地被推开，程璇裹着一身冷风喘着气，神色有些严肃地看着林楷。 「林楷，跟我走，现在就出校门，你爸爸现在在门口等你。快走，别多问。」 林楷茫然地抬起头。 林建民在门口等他？ 「你爸在门口等你，今天的随堂考你不用考了，直接回去。」程璇说。 江昀看着程璇的站着的方向，眼神忽然变得有些凝重。 他试图从程璇的表情里找出些讯息，但收穫甚微。 程璇看了一眼同样茫然的同学们，皱眉道：「你们背你们的，林楷跟我来，快点。」 林楷站起身，程璇又道：「把要带的书也带上，可能这次去的时间有点长，你空的话能复习多少是多少吧。」 他好像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班级的，整个人都处于混沌的状态，不明所以。 而程璇像个姐姐一样，在旁边安抚地拉着他的手：「等会儿上车好好坐着，什么都别问，等到了那边你会知道的。」 到了那边？ 去哪里？ 为什么不可以问？ 林楷不明白。 林建民的车停在校门口，偌大的停车位只有林建民那一辆黑色的玛莎拉蒂，程璇把他送到车上，林建民客气和程璇道谢。 第116页 窗户摇上后，林建民什么也没说，开着车便带他走了。 他们在不久前还吵过架，如此平静的相处模式让林楷觉得有点诡异。 平日里林建民见到他总要讽刺几句有的没的，今天却特别安静，让人感觉一切都非常反常。 高架下的十字路口红绿灯很长，林建民停下车，突然道：「你妈去公司里帮忙看着了，林宇祯要上学，高中没法落课，今天就只带你一个人。」 好久没听见林建民跟林楷说「你妈」两个字，林楷一瞬间愣了会儿神，一时半会儿没反应过来他说的是邱雪娉。 「……嗯。」林楷默了默，还是忍不住问道，「我们这是要去干什么？」 「去探望一个人。」绿灯亮了，林建民把车发动，在后视镜里看了他一眼，相比于以往已经异常好脾气地道，「时间有点久，你闭会儿眼睛吧，别等到了那边你没精神话也不会讲。」 林楷点了点头。 他不知道等会儿会发生什么，人对于未知的东西会有一种莫名的恐慌，但他会习惯性听话。 林建民车开得很稳，车上了高架就不会停，维持着一个恆定得车速，耳畔擦过去的风撞着玻璃窗，唿唿地催人入梦。 车微小的颠簸让人短暂地感到安逸，林楷觉得等会儿去探望的那个人也许和林建民关系很好。 这段时间高三的高强度练习实在让林楷有些撑不住，他侧头靠在椅背，困意席捲上来。 车上一片寂静，林建民一言不发，驾驶着汽车从树林唿啸而过，周围的场景从城市变成了乡野，湖边的芦苇沉甸甸地低着头，像为什么事默哀。 这村子与世隔绝，以往很少有汽车进来，林建民把车开过去的时候，在家门口干活的人们停下动作，朝村口张望。 车开过一座石桥，停在路边空旷的位置，渐缓渐止。 「到了。」林建民说。 林楷睡得很浅，几乎是林建民刚开口就醒了。 他睁开眼睛怔愣地看着这个地方，这个熟悉的村子，他前不久刚来看过的那个奶奶。 他忽然有一种心慌的感觉，那个奶奶的家门口来了很多人，倚靠在院子的石门旁，交头接耳地谈论，不时看向屋内，好像都在围观着什么。 「下车。」林建民说。 林楷打开车门，喊住他：「爸，我们……」 「别往下问。」林建民不耐烦地打断他，把车门锁了，推着林楷进屋去，「我们都是外人，外人就别多管闲事，进去自己看就知道了。」 今天奶奶的几个孩子全都回来了，很多年不见，林楷印象里的人都变了样子。 他们笑着客气地和林建民寒暄，指着林楷问是谁，林建民简洁地介绍了一下，让林楷一个一个叫过去。 靠在长桌边一位五六十岁的妇女磕着瓜子，吊着嗓子地说了一句：「哟，这是小林家的孩子吧？都长这么大了？」 林楷愣愣地站着，有些不知所措。 林建民假惺惺地轻拍了一下他的后脑勺，和人家抱歉：「这傻小子……他太久不来了，估计都不认识了，来，这是你方姥姥，这是杨阿姨和顾叔叔，这是……」 他说一个，林楷喊一个，麻木没有感情地一个一个叫完。 有人说：「林哥，你这儿子生得和你一样，长得俊，随了你。」 林建民听得开心，嘴上却谦虚道：「那哪儿能啊……哎，这孩子就是不上进，事事都要人操心。」 林楷静静听着，站在一边没有说话。 林建民咳了一声，低声问：「瑛子呢？怎么没出来？」 那人努了努嘴，小声说：「房间里呢，老太太中风这事出来，多少都有点心里不舒坦……那老太太养了他们大半辈子，也就这一个孙女对她能好一点。哎，可悲啊，可悲……」 林建民也装模作样嘆了口气：「养了窝狼崽子，都没有心啊，老太太命太苦了。」 那人挤了挤眼睛，示意不好说。 房间的门打开了，一屋子窃窃私语的人停了下来，纷纷转头看过去。 一个女人走了出来，长相干净，不知道是不是刚刚哭过，眼眶有些发红，但她还是对着大家硬挤出了一个笑容。 「瑛子出来了。」 「瑛子还好吗？」 「老太太现在怎么样？」 那个被叫做瑛子的女人只是象徵性地点了点头，什么都没说。 转过头看到林楷和林建民，那个女人先是愣了一下，然后问道：「你是……小楷吗？」 林建民短促地皱了下眉，有些不满意她没有和以往一样称唿自己为「林哥」，但这种特殊场合他没有失了面子，拍了拍林楷，示意他答话。 多年不见，人的模样发生了很大的改变，林楷拘谨地道：「瑛子姐好。」 「小时候我抱过你，你大概是不记得我了。」瑛子沖他友好地笑了笑，「要进来看看奶奶吗？」 林楷看了一眼林建民，林建民没有说话，应当是默许的，别人家这么喊他儿子去，理所当然是该去看看的。 瑛子侧身让他进房间：「来吧。」 在场所有人看着林楷，惊奇这个男孩和老太太是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渊源。 村里的人爱多想，爱嚼舌根，说不定这桩事过后又会被编造成什么奇奇怪怪的故事，然后在这个村子里大肆传扬。 第117页 林楷一心只有奶奶，他无视在场所有人好奇的目光，跟着瑛子进去。 这个房间他十几年没再来过，和以前一样简陋，靠墙一张床，一个衣柜，一张桌子，上面放了一台老旧的电视机。 林楷视线往床上一瞥，整个人勐然一颤。 奶奶躺在床上，被子没有盖，只搭一角在被子上，衣服掀至肚子，皮肤溃烂的地方已经发黑，清晰可见。 看着很疼，但又好像不是他能理解的那种疼。 奶奶看到他了，歪着一边嘴对他笑，压抑着痛苦，好像也很喜悦。 「奶奶。」林楷轻轻喊了一声，喉结滚了下，看向瑛子，眼神有些无措，「瑛子姐……」 瑛子是老太太的亲闺女，照理林楷不应该叫老太太为「奶奶」，好像在瑛子这里平了辈占了便宜。 但瑛子从小就喜欢林楷，把林楷看做比亲弟弟还亲，之前听说林楷常来陪奶奶，不免对他生出更多好感。 她把房间门关上，外面探头探脑的人们被档在了门外，隔绝了闲杂人，瑛子看着床上看起来心情很好的奶奶，轻嘆了口气：「听隔壁家的孙姐说，奶奶上次下雨天出去散步，出门被石头绊了一跤，半边中风。」 林楷道：「那中风了为什么会这样？」 瑛子顿了顿：「没有人过来照顾他。」 她是最后一个得知消息的人，而且也并不是他的那些亲人们告诉的她，还是邻居来老奶奶家做客的时候发现老奶奶家门不开，喊了也没人应。 林楷问：「她那么多儿子都不来照顾他？」 瑛子有些慌张地伸出食指抵在唇边：「嘘，奶奶的几个儿子都在外面，别给他们听到了。」 她听了听外面的动静，外面并没有因为林楷的这一句话而生出什么异常反应，她转过头，压低了声音道：「小楷，有些事你可能不能理解……外面的这些人都巴不得老太太死。」 林楷脑子里一直走在钢丝上的小人突然晃了一下，他不可控制地往某个方面去想。 他再次茫然地看着瑛子。 「他们会嫌老太太麻烦，会一年到头，春节也难得回来。」瑛子看着奶奶缓缓道，「人老了，干什么都不利索，摔了一跤更迟钝了。」 她靠着墙慢慢说着，看起来有些懊丧。 「我的工作在医院，领导不让请假，他们这些能请假的不愿意回来。」 这个村子是落后的，村子里生活的人很少奢望去什么外面的世界，在所有人都觉得念书不能当饭吃的时候，老太太逆着大众的想法，一个人把孩子们抚养长大，给了他们最好的教育，然后把他们送出这里。 孩子们去城里打工，上班，前几年孩子们恋家，还想要回家来看一看，后来自己成立了公司开了厂，吃到了山珍海味的甜头，渐渐忘记了很远的地方有个老人一直在等他们回家。 「人到快死的时候就吃不下去什么东西了。」瑛子说，「他们前不久去送老太太去医院，打了十支蛋白进去，应该……也算是好心吧。」 林楷搓了搓奶奶粗糙的手，他担心瑛子下一秒会继续说什么，他有些发抖，又忍不住去问：「那现在呢？」 回答他的是很长的安静，林楷不敢回头去看，良久，瑛子哽了一下：「他们说……只要七天不吃东西，人就……就快了。」 林楷的手指勐然收紧，他望向瑛子：「开什么玩笑？」 这个村子的人观念封建，男人为主，女人地位低下，一个家里只要是男人说的话女人永远不允许反驳。 女人以没有知识为尊，以照顾男人照顾得好为优。 没有为什么，这就是这里的规矩。 女人不可以反驳男人，小辈也不可以逾矩来教训长辈。 瑛子偏偏两样都占了，她是老太太的孙女，在家里根本就说不上话。 有时候就算说了，不免还得遭到一顿谩骂。 瑛子偏过头去，哽咽着不能说话，她伸手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罐蜂蜜。 「我也在救……」她低着头，哑声道，把罐子递给林楷，「我还有这个……」 上面贴着一张绿色的标籤，纸上黑字是瑛子写的，为了提醒自己，工工整整写着四个字。 ——每天一勺。 人的理智轰然坍塌。 他们要一个人死，无声无息地杀死一个人，而这个人是生他们养他们，对他们胜过对自己的亲生母亲。 林楷死死盯着那张纸，眼睛发红。 不知道什么情绪让林楷勐地站了起来，他再也忍不住，撕声吼道：「所以就让她这么躺着，让她活活饿死？！」 外面谈话的人声戛然而止，林楷听见了一个人大步走过来的声音，房门被勐地撞开，弹到墙上发出重重的一声「咚」。 林建民瞪着眼睛，怒指着林楷：「让你进来看人，你吼什么！」 林建民把门踹开的同时，外面乌压压的人群集体围了过来。 看戏的，凑热闹的，眼带嘲讽的，带有鄙夷的……一千个人，一千种姿态，一千种表情，没有一个人的脸上拥有同情。 林楷没有理他，而是看着外面的那些人，他咬牙道：「你们嘴上功夫厉害，说得好听，不要让她受罪，其实是自己嫌麻烦，不想多给什么手脚。」 人到老的时候什么都吃不下，吃什么吐什么，身体内的十支蛋白够老奶奶存活一段时间，可是人不进食很难受。 第118页 不管怎么样，这就是杀人！ 但最可悲的是，世界上根本没有办法能够让老奶奶返老还童。 外面站在一起的几个人脸色突然变得很难看。 「你们为什么不救她？」林楷问，「她不是你们的母亲吗？」 林建民回头看了一眼，道：「别人家的事，你插什么嘴！」 「真的不救吗？」林楷眼里掩盖不住悲伤，已经没有办法控制住自己，「背后溃烂就去处理啊！去医院看啊！能活一天就是一天！你们不就是觉得人死都快死了做这些也都是浪费钱的事么？！」 林建民看了看周围，压低声音跟林楷道：「说过了，这是人家的事，你别管！」 「爸。」林楷忽然转向林建民，「你让我别救别管是不是意味着你以后出点事，我也可以跟他们一样？」 林建民的脸色阴沉到吓人。 「你们这个村子里的人是没有法律了吗？你们的人心呢？你们把她的养育之恩放在哪里？！」 林楷根本没意识到自己的话触及的林建民的雷区，他手指发着颤，他攥紧拳头，指甲深深陷进肉里：「你们就是在杀人，你们就是……」 「啪！」 林楷脸上重重一疼。 「林建民……」他勐地抬头看着林建民，勐地一拳打了上去，「你他妈不得好死！」 第47章 江昀吻了吻他的耳垂：「…… 场面顿时变得非常混乱。 拉架的拉架, 看热闹的看热闹。 所有那些针对于老太太的风言风语都止于眼前林楷对林建民的动手。 林楷眼前晕眩的感觉没散下去，耳边嗡鸣一片，他就处在世界漩涡的正中心。 死也要把林建民拽进去！ 林建民被这一拳打得一个踉跄, 接连后退了好几步，后背撞到掉了漆皮的墙才堪堪稳住脚跟，抬头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林楷。 随后不可思议就变成了震怒：「你居然动手打你老子？！」 林建民又一次高高扬起了手。 老太太哑着嗓子叫了一声：「啊……」 你不许打他！ 不许动手打小楷！ 林楷一瞬间忽然红了眼眶，在林建民手落下来的时候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然后顺着力道往自己的方向用力一扯。 在林建民因为惯性几步走过来的时候, 对着林建民的肚子就是一脚。 没有人能想到林楷出手的动作会这么快，并且这么不留余地。 「咚！」 林建民被他撞到了旁边的尖锐柜子上面，后背重重磕向那一角。 但林建民到底是流氓痞子出身, 倒的时候眼疾手快，死死握住林楷的手腕就是不让他走。 于是两个人同时倒地。 「哐当——」 桌面上的青花瓷花瓶摔到地上破碎掉，锋利的瓷片稀稀迸裂一地。 林楷手死死掐住林建民的脖子。 「你想死！！」林建民瞪着林楷，眼球因为缺氧逐渐凸出, 额头上的筋筋暴起，面色血胀。 「是你想死！！！」林楷打红了眼睛，拿起了地上一片破碎的瓷片高高举着起来。 他也不是以前了, 不会跟小孩似的随便任人宰割任人打骂。 他现在听不进去任何东西。 沉寂了很久的周围突然有人开始尖叫。 女人的尖叫, 男人的暴喝, 小孩的痛哭……他身陷囹圄，迈不开一步。 十多年的恨了。 他早就想这么干了…… 他可以死, 但是林建民也一定要死！ 林楷听见有人立即开始窃窃私语，好像有人开始拉他了……那些伪装的东西在现实里瞬间变得一文不值。 刀没有架在自己的脖子上，每个人都他妈是看客。 「小楷！」 林楷的听觉终于恢復。 传到耳边的第一声是瑛子的哭腔。 随之，他和林建民也被人分开了。 瑛子扯住他，声音发抖：「这么多人都看着, 不能让别人说你没有教养！」 教养是什么东西？ 林楷一瞬间大脑失去了思维能力。 在这样一个环境，居然有人跟他提教养。 太可笑了。 那些站在门口看戏的人也上来假惺惺劝架，拉住了林建民，嘴上说着「别动手打孩子啊」「别跟孩子计较」，眼神却迸发着兴奋的光。 林建民弯着腰剧烈地咳嗽了一会儿，兇狠地瞪着林楷，到底是没在这么多人面前再动手。 林楷咬牙瞪着林建民和那群看热闹的人：「你们都不是人……」 这一句话瞬间把其他人也点着了，一瞬间大家的脸色都变得铁青。 「别人的事轮不到你插手！」林建民说完，又开始剧烈咳嗽。 「哎，我说建民啊，」其中一个四十多的男人扫了一眼林楷，阴阳怪气地道，「我家孩子可从来不这样，这小孩的嘴巴说的话太难听了……」 林楷认识这个男人，也是个趋炎附势的，听说这两年混得不好了找了个富婆包养。 「在场这么多人就你妈嘴巴爱管闲事？」林楷正火大着，脏话也是直接骂了出来，「卖屁股的鸭子还搁人面前踮着脚后跟看戏，贱不贱哪你？」 那个男人的表情也瞬间变得煞白。 「够了！」林建民胸口起伏着，「给我闭嘴！」 第119页 「林建民。」林楷回过头，漠视着他，「你早晚也会这样的。」 林建民再欲动手。 「快拦着啊！都把他赶出去！」瑛子把林楷护在身后，让那些人把林建民推出去。 她感觉到了林楷冰凉一片的手心，比冬天的雨水都冷。 她轻轻揉了揉林楷方才挨过一巴掌的脸颊，眼睛布满红血丝，轻声道：「小楷，听姐姐话，在他们面前别说这些话，会有人在背后说你的……」 林楷看着被关上的门，人潮退下去了，外面依旧很吵，他垂了下眼眸，顺从地答应道：「我知道……抱歉。」 瑛子心疼地看着他红肿的脸颊：「疼不疼？我给你去拿冰毛巾敷一下。」 林楷没有说话，瑛子去卫生间给他拧了一条毛巾贴在他的脸上，林楷不反抗，安安静静地任她弄着。 「好好敷一会儿，明天就不肿了。」瑛子让他到旁边的木凳子上坐好，「我去给奶奶餵蜂蜜。」 林楷睫毛颤了颤，伸手接下毛巾。 瑛子去拿蜂蜜罐。 房间门打开了，那名磕着瓜子的老妇女倚靠在门边，眼神毫不掩饰那股轻蔑，放肆地打量着老太太和瑛子。 瑛子只当没有这个人，她捧着蜂蜜，只问老太太：「奶奶，饿不饿？」 奶奶无法说话，用只能动的一只手颤颤巍巍地慢慢揉着胃，隐晦地说自己饿了。 站在门口那老妇人嗤了一声，翻了个白眼，过了没多久，她的丈夫进来了，是个西装笔挺的男人，两个人低语着。 声音不大，但在这个有回声的屋子里听的还算清楚。 林楷隐约从他们的谈话里了解到，这个男人是老太太的儿子，旁边那个妇人是她的儿媳。 男人厌弃地道：「这都几天了，怎么还不死？」 「怎么会死呢？」那妇人阴阳怪气地道，「有些人今天餵一勺蜂蜜，明天餵一勺蜂蜜，想死都难！」 林楷回头用带着红血丝的眼睛紧盯着她，没有任何表情，无端让人觉得可怕。 那妇人皱眉：「看什么看？」 林楷不说话，依旧看着她。 老妇人被盯得心里发虚：「神经病！你和你爸一家子都是神经病！」 她被旁边的男人拉了出去，临走时赌气，重重把门砸上了。 「瑛子姐。」林楷说，「还能救吗？」 瑛子沉默片刻：「如果可以救的话，什么办法我都会救的。」 老太太九十多的高龄，活一天少一天，救了今天不知道有没有明天，器官已经老化了，东西勉强咽得进去，但消化不了，照样还是饿。 瑛子坐了下来，缓缓说：「其实我有的时候也在想一件很傻的事情……人活着痛苦，倒还不如死去一了百了。」 林楷看着她。 「奶奶身上的皮肤烂成这样了，多活一天都是受罪，这次可能治好了，下次呢？谁也料不准会不会有更痛苦的东西在等她……」 「你也不想让奶奶活了吗？」林楷问。 「没有。但是我不是神仙……」瑛子把勺子慢慢放到老太太嘴边，又开始哽咽起来，「人总要接受现实的，小楷，我也不希望她死，但是怎么样才可以留住她呢……」 林楷看着奶奶咧了咧嘴，费力地用嘴唇把蜂蜜抿进去。 她吃得很慢，好像知道自己时间不长了，对这个世界任何一样东西都很留恋。 林楷也许能明白瑛子是什么意思。 时间快到头了，要等着死神把自己带走，能拖过一天，拖过两天，但谁都脱不开死亡。 他无能为力，也束手无策。 老旧的电视机里放着最近几天的天气预报，后面连着几天都是缠绵不断的小雨。 两天后，老太太没有了唿吸，村里那个郎中来看，瞳孔已经扩散了。 所有人期盼的这一刻终于到来，他们惺惺作态地流泪，跪地哭喊，戴白帽，折元宝撒黄纸，然后和着人一块入了棺。 他们请了八仙抬棺人，请人一路吹着唢吶撒着白花花的纸币，从家门走到火葬场。 唢吶的调子吹得心里发凉，路上的人为了不沾这晦气，碰到了就绕道走。 但莫名的，林楷却不想哭了。 他觉得可悲，觉得麻木，好像在这个村子待久了人就会同化，看什么都像是平常。 村子里最有名的厨子来做饭，街坊里几个塑料棚搭着，雨滴漏不进来，饭菜做得很香，戴白帽的人互相谈话，平淡到这只是一场普通的宴会。 林楷硬生生咽下这口饭，米饭太硬，硌得喉咙生疼。 林建民当众给了他教训之后，上车再没和他说过一句话，一路开车把他送到淞州高架底下很空荡的地方就把他扔下来了。 「一张嘴巴那么能说，手劲儿现在也大，你那么能，有手有脚的给我自己乘车回去。」林建民头也不回，开着车就走了。 林楷上了公交车，乘车去了火车站买票回去。 他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茗州。 这会儿茗州已经不下雪了，积雪不多，地上还有很多滩融化了的水。 程璇给他请的假为期一周，不知道有没有和班里人透露过什么风声，他打开手机，没有人过来打扰他，只有每天坚持和他发着日常的江昀。 -[图片] -今天午餐是大米饭盖饭，青椒炒肉末，学校的菜真的噁心。 第120页 -天气挺好的，给你把床单洗了一下。 公交车一路乘到家门口，林楷拿钥匙转开锁孔，门打开，江昀围着围裙站在客厅中央，对他笑了一下：「主人，欢迎回家。」 林楷愣了一下：「你怎么进来的？」 江昀把桌上的一把钥匙拿出来：「你和我说的备用钥匙啊。」 林楷想起来之前早就告诉过江昀备用钥匙在哪儿了。 他脸色不太好看，轻轻笑了一下，嘴角扯得有些疼，他舔了一下：「这样啊……」 江昀看着他，忽然伸手捏住林楷的下巴，他仔细看了看，拇指抹过他的嘴唇：「这儿……怎么破了？」 林楷抿了抿：「不小心咬到的。」 江昀默了默，没有多问什么，去厨房给林楷下面吃。 那事刚发生，林楷扯了扯嘴角，面条吃了没几口就去厨房倒了。 「饱了？」江昀问。 「中午吃太撑了。」林楷笑了笑。 江昀知道这是反话，大抵是因为什么事情导致没什么胃口。 「那我明天再给你下一碗。」江昀说，「总要尝出个味来，这面真的挺好吃的。」 「行，我明天一定喝得汤都不剩。」林楷说。 晚上，茗州也没能逃过那场雨，乌云把天空盖得厚厚的，看不见星星和月亮。 林楷洗完澡趴在床上，电视机打开调到了戏曲频道，台上唱着《四郎探母》。 「喜欢听戏？」 林楷回头，江昀没有穿上衣，硬朗的腹肌暴露在空气中，头髮发梢没有完全吹干，眼神含笑，有些勾人。 林楷飞快眨了下眼，摇头道：「不喜欢，听不懂。」 江昀笑了起来，走过来坐到他旁边，唿噜一把他头髮：「不喜欢听这个干什么？」 林楷把电视机关掉，翻了个身仰躺着：「那个奶奶喜欢。」 江昀问：「上次跟你去见的那个吗？」 「嗯。」林楷愣愣地看着天花板，过了好久才说，「那个奶奶……走了。」 江昀愣了很长时间。 「我就是有点想不通……」林楷说。 江昀在他旁边躺了下来，看着林楷：「愿意和我说吗？」 林楷当然不会不愿意，他把今天看到的听到的所有都告诉江昀。 江昀听完沉默了，良久吐出一个字：「操。」 林楷顿了顿：「那个奶奶从小就很照顾我，小时候我爸妈不在家，都是和我外公外婆住一起，有时候他们出去了不在家，我就跑到那个奶奶家去吃饭，那个奶奶家有条花狗，我和它一玩可以玩一天。」 江昀想像着林楷小时候，应该是只白白嫩嫩的小糰子，穿着迷你的孩童服装，估计还没邻居家的狗大，在别人院子里和花狗追着玩。 没有家人陪他，他就去邻居家和小动物一起玩，自己逗自己开心。 江昀突如其来地有一些心疼：「没有其他人和你玩吗？」 林楷愣了愣，垂下眸子：「有……街坊里有个姐姐，比我大一岁，经常骑车带我去村子里的小店里买小辣条吃，我们玩得很好。」 他顿了顿：「我以为她一直挺喜欢和我一块玩的，但好像不是。」 江昀问：「为什么？」 「我不太明白。」林楷说，身边的遥控器硌到他了，林楷把他放到了床头柜上，「那天我去找她，她当时上小学了，在家写作业，我去敲门，敲了半个小时才给我开。」 「她当时好像很生气，但是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以为是我瞎想，我和她说，姐姐你去桥边的树下玩吗，那边有人做了一个很大的鞦韆。」林楷忽然觉得嗓子很渴，他咽了咽口水，「那个姐姐直接把我推开了，沖我吼，说谁要和你去玩，我可没有你那么幸福……然后，把门砸上了。」 林楷说完就没再说下去，他到现在都很难理解那个姐姐口中的「幸福」到底是什么，为什么会说他「幸福」。 「可能……觉得我爸挺有钱的，所以就觉得我应该过得挺幸福，毕竟那个时候我爸在别的城市开了好几个连锁的店。」 林楷说完突然觉得很好笑，躺在床上眯眼笑起来了。 窗外的雨下得大了，一下一下敲击着窗户，叮叮咚咚，都说秋季的雨是冻雨，下了没几场就要入冬了。 江昀撑着坐了起来，低身看着他：「会觉得难过么？」 林楷手指揪住他的衣袖，轻轻搓着：「你猜。」 江昀眼眸动了动，没有说话。 林楷笑了起来，表情和往常一样干净，让人什么都看不出来，但是江昀觉得心脏被针扎了，一个角尖锐地泛着疼。 他在想，是不是林楷经常这样装作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不然为什么可以炉火纯青地什么时候都能笑出来。 「以前陈叙阳告诉我，如果想起来会让人觉得难受的东西就别去想，一感觉到自己的思想可能快跑偏了，就赶紧把他拉回来。」林楷慢慢地说，「我拉不回来，陈叙阳就在我旁边说相声，所以每一次想不开心的事情，就总感觉脑子里有一个陈叙阳，拽着我的思想悬崖勒马似的，不允许它们跑偏。」 江昀看着他，轻轻皱眉：「为什么是陈叙阳。」 林楷抬头看着他：「也可以是你。」 江昀低下头，视线落在了林楷受伤的嘴唇上。 第121页 林楷没有察觉，轻轻用脸蹭着他的胳膊：「今天我爸在那边发火了，大家心情都不好，我还没调整过来，别醋了。」 「你爸发火？」江昀顿了一下，忽然明白了什么。 林楷没有说话。 一股心疼又窝火却无能为力的情绪涌上江昀心头，他伸手轻轻碰了碰林楷的唇。 「所以这个……」江昀摸着他的嘴唇上的伤，「他打你了么？」 林楷没有说话： 他从来没有主动把那些事真实地告诉过谁，他觉得无用，说出去了又如何，主意再好也买没地方可使，大部分人也只是听个乐子，转瞬就忘了。 说独乐乐不如众乐乐，说同福可同享，真到有难有悲的时候还是得学会自己受着。 林楷好像一直很孤独。 那种孤独好像和江昀很相似，他们可以和周围的人关系很好，却走不到心里去，一边封闭一边又渴望有人可以靠近他，代替父母弥补幼时他们不在身边的亏欠。 江昀眼睛里隐忍着心疼，紧紧盯着林楷微软的唇：「他经常这么打你。」 林楷只是笑了一下，当作默认。 承认这件事很可怕，他不敢说不敢提，把最可怕的事压在心里十多年无人问津。 林楷心里清楚地很，自欺欺人没有用，时间磨灭不了它存在的痕迹，它形成了一块人人不可触及的雷区。 他们在沉默中对视，他们站在彼此的眼睛里，任凭窗外的雨淅淅沥沥鼓点似的敲在他们心上。 有什么话唿之欲出。 林楷吸了下鼻子，偏开视线，起身走向阳台：「我去把窗户关上。」 「林楷，」江昀喊住他，他沉默良久才道，「扛着不累吗？」 林楷顿住脚步，鼻尖突然酸了。 江昀看着他单薄的后背：「你在撑什么？」 人就是这样矫情，尝到甜头之后就不愿意再吃苦，连受一点委屈都觉得承受不住。 林楷喉结一哽，视线模煳了。 江昀一心只顾着林楷唇上的那一道口子，后背拥住他，吻了吻他的耳垂：「疼吗？」 他也开始迷茫了。 因为以前经常这样，所以肉体记忆住了这种疼痛多年之后，伤疤消了，疼痛感也不存在了。 那还疼吗？ 林楷眼眶很红，轻声道：「不疼吧。」 江昀慢慢去看林楷眼睛。 林楷眼角红着，偏头不让江昀看到这副丢人的模样：「别看了……」 江昀心里一疼，抚着林楷后脑勺把他揽进了怀里。 林楷额头抵着江昀肩膀，不声不响。 生来就在井底的蛙不知道这个世界本没有墙，它们抬头看天，就以为那是全世界。 第48章 「哪天你进来的时候也得…… 憋了太久的感情在这一晚上全部爆发, 林楷从来没这么痛快地哭过一场，他咬牙骂着那些畜生不如的人。 江昀安安静静地当一个倾听者，一下一下顺着林楷的嵴背, 无声胜有声，他能明白林楷。 林楷也一样可以明白他。 那位九十多岁的老太太最终没能熬过这个冬天，那句考完要教奶奶学着使用智慧型手机的承诺也成了一纸空文。 城市在雨水里浸泡，屋檐润得滑亮，灯光经雨水的反射更加刺眼, 从上往下看，这座城市像存在于宇宙深处。 到了第二个星期，林楷终于返校, 同学们没有提及这些事。 而林楷依旧和往常一样，上课、刷题、刷卷子，用红笔在往年试卷上圈圈画画，试图用自己的经验总结出今年的重点。 大雨下完了之后, 又凝结成了雪花，茗州又开始下一场鹅毛大雪。 大雪为人送行。 这场大雪持续了三天，终于赶在周末的尾巴里停了下来, 茗州这座城市盖上一层雪, 汽车碾过雪有细小咔嚓声。 下雪不如化雪冷, 经前几天那么一闹，林楷感冒又严重了些, 晚上在家复习的时候嗓子哑得听不出本音来了，还是继续念，拼命让自己出声。 这人一旦用功起来真不嫌自己嗓子不够哑。 江昀去泡了感冒灵回来，嘆了口气：「少说点话吧，没几天就期末了。」 林楷哑声道：「期末考又用不着嘴巴考试, 等我这页背完。」 「先把药喝了吧。」 江昀看着他把感冒灵喝掉，又递了颗胖大海过去：「还有润嗓片，张嘴含一颗。」 林楷又像吃仓鼠似的张嘴把它吃掉了，转过身准备接着背书。 「好了。」江昀钳住他的手，「现在去睡觉。」 下一秒林楷直接被扛了起来。 「哎！」林楷轻喊了一声，「不是说好等我这个背完吗？」 江昀把他扔到床上，笑着拍了他屁股一下：「谁跟你说好？」 「你刚说等我这个背完。」林楷说。 「我没答应你啊。」江昀给他把被子拉过来盖好，「沉默不等于默认，扯开话题也不等于你就可以继续练下去。」 林楷不依不饶：「哪有你这样的。」 江昀挑眉看着他。 林楷也看着他，突然凑过去在江昀脸上亲了一下。 「美色交易行不行？」林楷问。 江昀愣了愣，笑着把他按倒在床上，捏着他下巴：「行啊林楷，学坏了。」 「我现在是你男朋友，用一下特殊权利。」林楷说。 第122页 「这个特殊权利我不批。」江昀说，「想学习想疯了吧，只是个过关考试，又不是高考，当个随堂测就行，真不用那么紧张。」 「过关性考试那是对其他人。」林楷看了看江昀按在旁边的手，「我还是想考高一点。」 被江昀这么强行按在床上的感觉挺好，隔着被子摸觉得对方软乎乎也暖乎乎的，房间没有开暖空调，冷热的反差就会很明显，床上这一块很热。 江昀也很热，希望江昀能再靠近一点。 ……啧。 林楷马上又在心里反驳自己。 他真是个变态。 林楷想着想着倒真有点困了，江昀抱着他躺在旁边，手机搁在他胸口，林楷懒得去看，眼皮困得上下打架。 「饿吗？」江昀问，「要不要再吃点什么？」 「想……喝点酸奶。」林楷努力地挣了睁沉重的眼皮，看着江昀，「可以吗……」 可怜兮兮的，像小动物乞讨想要的食物一样的眼神。 江昀摸了摸他的额头，有些烫。 他又给林楷量了一下体温，林楷被体温计冰得一颤，江昀给他捂满三分钟拿出来看，发现确实有一点低烧。 这个点去医院有点小题大做，江昀嘆了口气，放轻了语气：「这还烧着呢……能忍忍吗，很想喝吗？」 林楷闷在被子里，异常固执，小声坚持道：「就喝一口。」 江昀无奈，给他掖了掖被角，起身道：「行，你在这儿待着我去拿。」 酸奶平时都给林楷放在冰箱里，江昀拿了酸奶回来，林楷立马挣扎着想坐起来。 江昀道：「凉，放会儿再喝吧。」 林楷抬眸，看着江昀：「一口。」 江昀被他磨得没办法，扶他坐起来，用勺子舀了一小勺递到他嘴边。 「先含热了再咽，喝下去会没那么冰。」 林楷听话地点点头，伸出舌尖舔了舔，抿着尝了尝味，笑了下。 江昀捏捏他的脸：「怎么突然想喝酸奶了，不是不太爱喝甜的吗？」 「药苦，有时候生病了就会想要吃一点甜的。」林楷顿了顿，「以前没有人给我拿这些。」 江昀顿了顿，莞尔：「现在有人给你支使了，想吃什么以后就说。」 林楷看着江昀手里的酸奶，舔了舔嘴角：「那我能再喝一口吗？」 江昀又给他舀了一勺，等林楷小口小口抿完，放在了边上：「就两口吧，等好了再喝，不差这么点，身体好了想喝多少喝多少。」 他看了看时间：「时间也不早了，困了吗？」 林楷点了点头。 「困了早点休息。」江昀说，「我再看会儿手机，等等陪你一起睡。」 林楷没什么力气，靠着江昀迷迷煳煳睡着了。 半夜里真真假假的噩梦不断，一会儿变成了空荡荡的房间，一会儿变成了银色水龙头滴滴拉拉掉着水，一会儿一束亮光照在他面前，抬头一看是一个座巨大的金字塔。 还有一个发着亮的人影在扯他的衣服，然后觉得好冷。 完蛋了，林楷想，他被神明看上了。 江昀是给林楷烫人的温度蒸醒的，他忙了半天，又是给林楷拿毛巾物理降温，又是给林楷换衣服。 林楷睡得不安稳，絮絮叨叨地说着什么。 江昀安静听了会儿，嘆了口气把毛巾翻了个面：「这傻子，烧煳涂了吧，都开始喊菩萨了。」 累了很久，江昀终于也挡不住困意，他帮林楷捂紧被子，趴着睡着了。 六点，天刚蒙蒙亮，林楷生物钟又抢在闹钟之前醒了，他觉得身上有些沉，睁开眼一看，江昀趴在他的身上睡着了，被子只从身边扯了一角翻过来搭在小腿，双手却紧紧拉在他的旁边。 林楷动了一下，发现挣不开。 这一动把江昀弄醒了，他很快坐了起来，伸手想摸一下林楷额头，一抬眼刚好看见林楷闪亮的眼眸。 「刚过六点，不烧了吧？」江昀摸了摸他的额头，「不烧了，出汗了都，我先起床去煮个粥，你再躺会儿。」 再过几天就考试了，林楷也不会再请假了。 这一周特别不巧还都下雨，路边泥碎都冲到路中间，看着特别脏。 他们进了学校一路走到拐角去的时候，一帮人挤在公告栏不知道在看什么。 江昀撑着伞走到前面去瞅了瞅。 林楷对这些东西也不太关心，索性站在原地，在台阶那儿手插兜里等江昀。 转角处人多，匆忙中有人拿着玻璃饮料瓶用身体撞了他一下，力气不小，走的时候在他耳边发狠地说了一句「以后有得你受」，话音刚落他就飞快地跑开了。 林楷来不及用余光看，整个人重心偏离。 「啪啦——」 玻璃瓶被摔碎的声音。 「林楷！」 「哎！那个人！你怎么回事！凭什么撞人哪！」 惊唿声和焦急的喊声同时出现，林楷只觉得脚底一滑，旁边好像有人拉了他一下没拉住，然后天旋地转倒了下去。 脚踝一阵钝痛，痛觉延迟，几秒之后越来越疼。 「操……」林楷坐在石阶上，紧蹙着眉，他捂着腿，摸到脚踝的时候整个人狠狠颤了一下，他再一看，有血从破皮的地方源源流出来。 班级门口几个男生看到了都跑过来。 第123页 「学委没事吧？」 「我靠，是不是伤着腿了？林楷你手拿开给我看一下……流血了！操他妈的！哪班的缺货玩意儿！」 「谁有纸巾！拿过来给他先包着！」 陈叙阳跑过去看着雨幕中带着帽子的那人，跑到最门口，被飘过来的雨撒了一脸，奈何雨势太大他根本看不清那人是什么样子，只看到那人一件黑色上衣。 江昀拨开人群，看到林楷的脚踝脸色发沉，他冷声问陈叙阳：「看清那人谁没？」 陈叙阳抹了把：「看不清！妈的……想到在雨天阴别人，真他妈是个傻逼！」 江昀没说话，接过别人递过来的纸巾蹲下来帮林楷简单捂了一下，拉着林楷的胳膊，把他背起来：「陈叙阳你去跟程璇讲，问她能不能调监控，我先把林楷送医务室去。」 「行，我现在就过去！」 其他人还在原地愣着，江昀没理他们，一手托着林楷，另一只手打伞冲进了雨里。 胡斌杰一群人在教室里面都看傻了：「我靠，江昀这是在背林楷吗……」 赵飒也愣住了：「所以……校内贴吧的cp坐实了？」 一向不管窗外事的阮昭明也愣在了原地：「应该……是的吧……」 「是什么是！」严峋把他们扒拉开，「平常又不是没见过江昀对林楷好，多稀奇。」 胡斌杰这么一想也是：「有道理，江昀对同桌一直都好，毕竟关系近。」 赵飒点头：「没错，这是实实在在的社会主义兄弟情，你是这个意思吧严峋？」 「……」严峋说，「……嗯吧。」 没事，你们能信就好。 茗师院医务室。 江昀刚把林楷放下去，医生在柜子里翻找碘伏，她走过来看了一眼林楷的腿，上面还有点碎玻璃碴子。 她用棉签把伤口清理了一下，把那些碎玻璃都弄出来。 林楷抓着自己裤腿直吸气。 「轻一点医生。」江昀说。 「这点小伤小痛，忍忍就过去了。」医生推了下眼镜，看了眼江昀，「你们这群孩子，下了课就是不安分，以后要看着点，下雨天湿滑容易摔，这有是摔在碎玻璃上，你这还好只是表皮破了，再严重点直接要要送医院去处理。」 林楷应道：「知道了，谢谢医生。」 少年的眉眼还是那么温顺，不掺一点杂质，碎发轻轻落在眉前，双手乖乖地把裤管往上提，露出脚踝一部分给医生上药。 江昀看着怀里疼得龇牙咧嘴的人，揉了揉他的头髮，脸色越发地冷。 回去的路上江昀背着林楷，早读的铃声已经响完，林楷抱着江昀的脖子，帮他打着伞，离江昀那么近，他能最直接地感受到江昀身上的……寒气。 「茗师院这逢大事必下雨的说法还真是灵。」林楷试图缓和一下这个气氛，「我今天早上看天气预报说要连下五天，不知道到时候期末考试当天会不会下雨。」 江昀没说话。 林楷又增加攻势：「如果那天晚上没什么作业的话，我晚上就多跟你亲昵一会儿。」 江昀顿了顿，终于没忍住：「有作业就不打算跟我亲了么？」 林楷道：「也亲的。」 江昀反手往他屁股上拍了一下：「我看你就是没摔疼。」 林楷被打了一下，慌忙抱紧他：「哎，别生气啊。」 「这事没完，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你别想就这么把那人放了。」江昀说，「脚还疼吗？」 林楷以为江昀跟自己生气，忙说：「疼啊。」 「疼就记着。」江昀说，「下次再有人这么干，用不着跟他们客气，细皮嫩肉的，摔都不经摔。」 「那……」林楷顿了顿，「那你哪天你进来的时候……也轻点。」 江昀勐地一顿：「你说什么？」 乌云是块状的，水珠顺着伞沿落到脚边，溅开一片水花，温热的气息唿在江昀颈侧，周遭光影黯哑。 「我说……」林楷脸颊有点发红，「等你哪天……唔。」 江昀吻了上去。 雨滴落在透明玻璃上的声音忽然格外明显。 江昀低头，去吻去林楷眼角的氤氲。 …… 这场吻来得太突然，也不知道多久之后两个人结束了。 林楷的眼角泛红，微微喘着气，好像还没缓过神来。 江昀肚子里的火消了一半，半开玩笑半是认真地回答他刚刚那句话：「得看你配不配合了。」 「……」 林楷脸瞬间爆红，把头埋进江昀的后背，没再说话。 今天班里早读课没有坐班老师，程璇下课跑到教室门口，把窗户一开，对班里就吼：「林楷！」 林楷就坐在窗户旁边：「……」 「哦，你在这儿。」七秒记忆的程璇终于想起来已经换过好几次座位了，「今天早上谁撞你的？」 林楷愣了愣：「……没看清。」 「长什么样？高还是矮？胖还是瘦？黑还是白？」程璇连环炮一样问了一大串，咬牙切齿道，「真是造了反了，敢欺负到我的班上……江昀！」 江昀吓得手机差点滑下去：「哎！」 「你跟我去一趟监控室，反正你上课也不听。」程璇撸了撸袖子，「我他妈倒要看看是哪个莎士比亚没有士！」 第124页 第49章 最后十五分钟，我陪你一…… 程璇独自先去了监控室之后, 全班一阵安静。 胡斌杰咽了下口水：「她……她刚刚是不是错了句『他妈』？！」 赵飒：「她是不是还说了句……莎士比亚没有士？！」 胡斌杰：「这么精湛的骂人艺术。」 赵飒：「这么粗犷的直白『他妈』。」 阮昭明总结：「……真不愧附中灭绝师太。」 全班：「……」 江昀一直轻度近视，今天难得把眼镜戴上，他推了推眼镜, 斜了一眼他们。 林楷如同一只呆滞的仓鼠，半晌他反应过来，转头问江昀：「是你去说的吗？」 江昀放下笔靠在墙上，抬眼看着他，反问道：「除了你男朋友, 你以为谁会对这件事这么穷追不捨？」 林楷道：「谢谢……」 江昀没打算就这么放过他，凑过去眯了眯眼睛问：「一句谢谢就没了……其他报酬呢？」 林楷愣了愣，明白过来他说的是什么, 红着耳朵磕巴了一下：「晚上……晚上再说行吗？」 江昀把眼镜摘下来放在桌上，勾唇笑了笑：「随你。」 全班还深陷于程璇爆粗的惊恐之中，教导主任刚好从窗口经过。 他往班里扫了一眼，四十三双眼睛齐齐和他对视。 教导主任：「……」 教导主任一瞬间以为自己身上有什么东西。 这一个班都特别安静, 几秒后他开门进来往墙上的钟上看了一眼：「这不是还没下课吗，怎么都跟中了邪似的一动不动？」 难得一个班集体都很安静还没有人玩手机，但是怎么就感觉这么奇怪呢…… 「快大声读起来, 一日之计在于晨, 早读课没有声音算什么早读课？给你们改成默读课行不行？都给我张大嘴巴！我们普通话讲究字正腔圆, 都给我圆润地读出来！」 教导主任操着一口方言普通话努力地交给他们普通话的要领。 只有林楷注意到江昀默默把眼镜又戴了回去。 「度数又加深了吗？」林楷问。 「我听不懂他说什么。」江昀说，「戴上眼镜运个气, 好读他唇语。」 林楷：「……」 十二月底一月初，又到了江昀和林楷生日的时候，时间连轴转，他们忙得连过生日的功夫都没有。 在附中的时光飞逝，像架着一部相机缩时摄影, 云的飘动，叶子的掉落，太阳升起落下，月亮替换太阳镶嵌到夜色天空，夜晚霓虹灯闪闪烁烁一直到临考前。 南方的气温开始无限接近于零摄氏度，半夜到早晨七八点这个时间段都很冷。 凌晨三点，林楷房间的灯依然亮着。 少年刻意放低的声音在屋子里轻轻迴荡，偶尔停下来，安静一会儿不知道在干什么，过一会儿又很快会再轻轻读起来。 江昀敲了敲房间门，读书声戛止。 江昀推门进来看到林楷披着一件厚厚的棉羽绒服，贴身睡衣很薄，领子遮不住棱起的锁骨：「三点多了，还看，不困吗？」 「困。」林楷轻轻眨了下眼睛，老实地道，「但我还可以再坚持一会儿。」 马上又是快过年的时候了，林楷又得回去再面对一次林建民。 江昀忽地有点心疼。 「早点睡吧，总不能明天顶着一对黑眼圈上去讲课。」 江昀走了过来，想把林楷胳膊下压着的东西收一收，却发现没能拉得动。 「再看一会儿吧。」林楷固执地看着江昀说。 江昀看着他很久，顿了顿，在他旁边坐了下来，轻轻拍了拍林楷柔软的头髮：「用不着这么紧张，你看人家陈叙阳，次次都不复习，考试一样能过。」 林楷不动声色地在江昀手心蹭了蹭，这个动作让江昀心里一软。 「马上。」林楷把江昀的手拿下来，讨好地拨了拨的手指，「再过一会儿我就睡。」 睡衣勾勒着林楷清瘦的身体，领口疏疏敞开，江昀压下心头那一点越界的想法。 「到四点。」江昀重新看着林楷的眼睛，看着林楷面前堆满的一张又一张的教案纸，上面字体工整，微带些行草，「最后十五分钟，我陪你一起，不可以再多了。」 _ 凌晨的时候两个人放下笔。 躺到床上很久，江昀还是没有睡着。 冷白光的屏幕在黑夜里亮着，江昀的眼睛里也反射出冷白的光。 屏幕上一个人给他发的消息已经积累了整个屏幕，只不过一直都是对面那个人在发，江昀没有给予他半点回应。 最后一局停留在屏幕上面的是。 -明天考完试我去找你。 自从上一次的林楷莫名其妙被人撞，江昀就已经察觉到不对了。 林楷这学校没有什么仇人，唯一一个有仇的就是络然，顶多算上一个因为跟他走太近所以引上身的张哲。 只不过这种撞了人立马就跑的作风不像是张哲这种傻逼干的，所以就只有…… 江昀皱着眉，眼神看向了微信聊天框里那句话。 -正好我也有事要找你。 第二天。 江昀直接逃了一个早读课。 临走的时候，江昀挺认真地和林楷说：「今天你先去上课，我尽可能第一节 课之前到。」 第125页 由于江昀的表情看起来挺严肃，林楷只当他是家里有什么事要处理。 不过看起来又好像没那么简单。 以往家园有这种表情的时候，第一要么出去打架了，第二家里要么出什么事了。 总之不管是哪一种，江昀都有分寸。 林楷对他还是挺了解的，没在这个时候多问什么。 不过金盆洗手的江昀突然之间再次逃课，也确实引起了一些同学的注意。 就比如，他拿着语文书在早读课上昏昏沉沉的文言文註解的时候，后面的陈叙阳突然戳了他一下。 「哎。」陈叙阳说。 「讲。」离开言简意赅。 「江昀哪儿去了？」陈叙阳问。 林楷道：「我没问。」 耳边都是嗡嗡的念文言文的声音，低沉又枯燥，念经似的。 「怎么不问？」陈叙阳嘆了口气，「人家先前好歹是个校霸，追他的人那么多，你就不怕他出去乱……」 校霸，校草，长得又好看，打架狂成绩好，长在天花板上的男人比较抢手，总得有人去摸一摸这个天花板。 但是…… 「瞎鸡八乱讲！」林楷马上打断他，回头瞪着他，「他那是有事。」 之前棕色短裙的黄杉和江昀表白都没成功，还怕那么多人追？ 心直口快的陈叙阳有啥说啥：「我当然知道江昀不会变心啊，坏就坏在他长得太好看了，你有没有看到笑表白墙上？」 林楷道：「表白墙怎么了？」 「等一下啊，我找给你看看……」陈叙阳飞快扫了一眼走廊上，然后在桌肚里掏了掏，拿出手机戳戳点点递到了林楷面前，「就是这个！」 林楷侧过去看了一眼。 上面不知道是谁匿名跟表白墙说了一句这样的话： -墙君，求一求江昀的联繫方式，之前和他一起打过篮球，希望能跟他处一处［飞吻］ 林楷：「……」 陈旭阳指给他看了这一眼，然后就把手机熄了瓶扔进桌肚里去。 「所以你看不仅是女生，男生也有人追他！」陈叙阳说，「你得把他看住了！」 突然一个声音从走廊传过来：「把谁看住了？」 这声儿不小，引得二班所有的同学都回头往走廊看。 只见江昀只穿了一件长袖，这样的天气却不觉得它冷，衣服看起来皱巴巴的，却不显脏，眼角还带着一丝痞相。 他眉间微微皱起来，形成一个并不算特别凹陷的「川」字，嘴唇绷直，嘴角微微向下。 浑身阴郁的气息虽然已经消了大半，但仍能感觉出眼前的这个人心情不好。 班里同学看惯了江昀平时温温柔柔对大家都和善温和的样子，眼前突然这么一个大转变让同学们突然想起来江昀他还是个校霸。 走廊上的窗户没有关，所以江昀说这句话的时候，班上所有同学都听见了。 「继续说呗。」江昀瞅了一眼害怕成鹌鹑的陈叙阳，心里生气的同时又觉得有些好笑。 陈叙阳适时闭嘴，闷头埋进文言文里面。 江昀连书包都没带，就那么跨进了教室。 有些同学还在盯着他。 江昀微微扫视了一圈，和他视线相触的同学都纷纷低头开始认真背书。 视线扫落一圈，江昀又看回林楷的身上。 林楷正瞪着眼睛看自己。 眼睛大大的，被教室里白色的灯光照的皮肤白皙，大概是因为教室里的温度不低，脸颊也红扑扑的，比以往不吃午饭时候的那种惨白可爱很多。 江昀的目光一瞬间变得温和起来。 等到坐到位置上的时候，林楷才问了一句：「解决了吗？」 有时候自己的男朋友就是太过于懂事，江昀应了他一声：「嗯。」 林楷没有说话，在江昀的身边嗅了嗅。 江昀看着他可爱的鼻尖在自己衣服上蹭来蹭去，小猫似的。 蹭了半天，林楷皱着眉抬起脸：「味道不对。」 班里念经的声音里面，这句话很低，可还是一下子就落到江昀的耳朵里去。 江昀偏头看着他：「哪儿……不对？」 「这是匆绪的香薰。」 林楷回头看了一眼最后一排那个角落的位置，没有人。 江昀的衣服皱褶也不对，有明显被人抓过的痕迹，再加上江昀想着的表情…… 他勐地看向江昀：「你打络然了？」 第50章 可以欺负他，可以和他接…… 林楷这一声说出来, 班里有些同学纷纷回头看，向了络然的位置。 吃瓜群众非常震惊，因为看江昀的样子, 确实挺像打完架之后的状态。 不过林楷这句话让大家的吃瓜心理都被吊了起来。 校霸以前有帮人打过架吗？ 似乎没有。 有因为帮人出气而去逃过一节早读课吗？ 似乎也没有。 有和络然动过手吗？ 更没有！ 络然是江昀的髮小，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现在江校霸因为林楷而跟络然动手，这代表什么？ 很难不让人怀疑这个校霸和学委之间是不是真的有什么特殊的关系。 而此时，校霸不顾众人的视线, 在众目睽睽之下做了一个让大家更加瞠目结舌的动作。 第126页 他捏着林楷的下巴，凑了过去，在快要抵达上林楷的嘴唇时, 轻轻道：「我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抱歉。」 这句话很低。 江昀没有触碰到他，轻轻的声音在周围这种环境下显得特别柔和。 他眸子深邃，能把林楷吸进眼底去。 大概这就是爱情深渊。 陈叙阳就在此刻捂住了眼睛。 而其他同学因为角度的问题并没有看到江昀这是在和林楷说话，并没有真的吻上去。 众人：「……」 直男谁这样？ 反正关羽张飞不这样！ _ 程璇急匆匆走过去, 只不过今天监控室的人已经下班了，很可惜没有查到。 这件事情也算是不小的挑衅事件了。 班里同学都在讨论，而与此同时络然却一直没有来学校。 这很可疑, 自从上一次林楷这件事情发生之后, 他就一直没有来过。 不能让人怀疑他就是那个莎士比亚。 这天, 大家都在考试，程璇抱着胳膊在候考室里面, 一脸怒气。 她很想和人说说她昨天是怎么在监控室看得眼睛酸疼的，碍着眼前这群孩子还没考试，硬生生把气憋在心里，挤出个笑脸咬牙对着大家笑。 同学们哆哆嗦嗦瞄着程璇。 程璇看着他们，咧了下嘴：「相信自己, 你们一定不挂科。」 同学们：「……」 陈叙阳坐在严峋旁边：「好……好嘞。」 走廊上有一阵轻微的躁动，程璇竖着耳朵，一听见声音就开门出去，第一批同学刚好从楼梯口出来。 「都考得怎么样啊？」程璇喊，「考得会不会？难不难？都答出来了吧？」 林楷走在最前面，闻言点点头：「还可以。」 「那没问题了，先去收拾东西。」程璇开门让他们进去，「等等我要找一个家长约谈，你们自己先安排。」 程璇从来没有约谈过任何一个人的家长，学校里都有家长会，而程璇并不想做这些无用功，她觉得一个人好或者坏最重要的是学生自己。 这次却为了林楷这件事情破了一次例。 其实大家也差不多心知肚明了。 这个家长是谁，大家不约而同就会想到那个经常不来学校的人。 下午五点半，校园广播站的铃声环绕整个校园，最后一批同学刚刚考完，回候考室准备收拾自己的书包离场。 江昀和林楷早就出了考场，去附近的电玩城抢了个跳舞机双人舞跳嗨了，老晚才看见陈叙阳在手机上发的让他们等着一起出去，顺带见两个新朋友。 陈叙阳的朋友实在多得说不过去，今天来的，也不知道是从哪个城市过来的。 附中门口车辆来来往往。 太阳刚露出来一边，照得地上的水塘发光发亮，这些亲友团里面有两个人显得尤为格格不入。 两个男孩站在树荫底下，都规规矩矩戴着口罩，其中一个男孩一个穿着黑色衣服，戴着衣服帽子，耳朵里塞着的耳机线长长拖了出来，眉尖微皱，好像很烦这群考生为什么不快点出来。 虽然看不出样貌，但光凭这感觉就觉得很帅。 附中的门口不乏一些年轻的女孩子，她们窃窃私语，时不时羞红着脸看向树荫底下站着的两个男孩。 黑色衣服少年的旁边，另一个男孩把白色外套随意地系在腰间，和树荫底下站着的陌生人聊得津津有味，从这所学校聊到了陌生人的弟弟和家常，熟得仿佛几百年前就认识。 穿黑色衣服的少年拿下一只耳机，掀起帽沿一边，抬眼看了看这所学校。 他啧了一声，提醒旁边那人。 「你还真是到哪儿都不缺认识的人。」 _ 林楷和江昀赶到门口的时候，门口那些小女生都已经收拾好回家了。 学校门牌的角落里陈叙阳站在严峋旁边，和对面两个陌生的男生不知道在聊着什么。 陈叙阳聊着聊着往这边看了一眼。 林楷朝他挥了下手。 陈叙阳也挥了挥，那两个男生回过头。 江昀忽然皱了下眉，总觉得这俩人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来来来，介绍一下。」陈叙阳拍了下那位腰间繫着白色外套的男生，「这是许哥，许溺，就是之前我跟你说的那个紫枸杞。」 「什么紫枸杞？」许溺问。 「就是你之前送给我的那个紫色枸杞，他们看见了，当时跟他们介绍了一下。」陈叙阳笑了半天，「许哥可是钢琴大佬，还会自己作曲谱曲。」 许溺眸子带笑，扫了他们一眼，发现江昀的表情有些不善，他笑了笑：「你好。」 「旁边这个……」陈叙阳顿了一下，有点不太好意思，「咳……是他的男朋友。」 江昀看向旁边那个男生。 陈叙阳前几天刚听说江昀和林楷在一起了，现在时不时看着江昀和林楷，颇有一种自己的女儿终于出嫁了的感觉。 男生很小幅度地礼貌笑了一下，清清冷冷地道：「薛溢辉。」 薛溢辉性格应该是比较冷淡，以至于笑的时候也只是轻描淡写，恰到好处的礼貌，不会有过多的情感。 「这人喜欢摆架子。」许溺笑着说。 「这人喜欢睁眼说瞎话。」薛溢辉毫不客气地回怼说。 第127页 「这个是林楷，这个是江昀。」陈叙阳一一给他们介绍，「我之前有和你们提到过，都是我同学。」 许溺点点头，又朝林楷笑笑：「你好。」 林楷也笑笑。 江昀看着许溺没说话。 许溺把视线挪到了他身上，挑了下眉：「这位朋友，我们是不是……在哪儿见过？」 「没印象。」江昀坦白说。 陈叙阳的这两位朋友是c市的，许溺是琴行的钢琴老师，偶尔接点儿谱曲的小单子。 薛溢辉开了个小画室，有时候会给孩子们上上课，现在在网上连载一个短篇漫画。 附中周边有一个装修很復古的小茶馆，人均二十，有免费的小吃可以随便吃不限量，他们进去坐了坐，点了几份甜品。 「许溺的男朋友也算是个老师，这一家里就是两个老师了。」陈叙阳和他俩都挺熟，他看着薛溢辉，「薛老师现在微博粉丝还不少。」 薛溢辉轻轻笑了笑，清冷的脸上出现笑容的时候意外地好看，他摇了摇头，并没有说什么。 「好厉害。」林楷有点好奇，「是什么类型的漫画。」 「成人漫画。」许溺说。 林楷一愣。 旁边薛溢辉一口水喷了出来：「……你再说一遍什么故事？」 「开个玩笑。」许溺改口道，「我和薛溢辉的坎坷爱情故事。」 林楷眨了眨眼睛。 薛溢辉复杂地看着他：「你信吗？」 林楷试探地问道：「可以信吗？」 薛溢辉看着他半天，回头警告地瞪了一眼许溺，然后嘆了口气和林楷解释道：「当然不能信，我是画的和他的恋爱日常。」 「那我第一个说的也没什么错啊。」许溺说。 「……你闭嘴。」 江昀看着他们两个打闹的样子，忽然想起陈叙阳在介绍的时候很直接地说薛溢辉是许溺的男朋友……这么说来他们两个早就已经公开了？ 「对了，你们这次来说是看一个什么画展是吧？」陈叙阳问。 许溺指了指薛溢辉：「陪他来的，一个画师来这边开画展，他朋友刚好给了他两张票，我跟单位请了个假，陪他过来看看，顺带再去古镇玩玩。」 江昀忽然想起了什么，盯着薛溢辉和许溺。 他终于知道为什么这两个人眼熟了，入学第一年的时候有个秋游，当时去古镇的时候遇到两个男生拉住他们，就是他俩。 挺过分的，江昀没记错的话许溺当时和薛溢辉做了很亲昵的动作。 他一瞬间那个酸劲就上来了。 林楷好像没有发觉什么，用勺子扒拉着江昀给他挖的一球冰淇淋，把它噼开一半再噼开一半，玩得津津有味。 服务员把饭菜都送上来，陈叙阳和严峋帮忙把饭菜拿了摆好，招唿他们先吃。 「快快快，这家茶馆的菜还不错，林楷别玩你那球了，都化了，快点来尝尝。」 薛溢辉点了炒饭，微信消息有点多，他一边吃饭一边不停地回消息，估计是有学生找他。 许溺在旁边轻轻跟他说了声什么，薛溢辉点点头，把手机放了，扒拉几口饭又开始看手机，许溺等了一会儿，没办法，亲自用勺子挖了饭送到他嘴里。 薛溢辉吃了一口，反应过来，瞪了他一眼，朝对面的江昀笑笑，终于自己拿着勺子吃起来了。 「……」 江昀又开始酸了，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们。 许溺笑着道：「别看了，你不是么？」 江昀顿了顿，舀了一勺小馄饨送到林楷嘴边。 林楷：「给我吃吗？」 江昀：「张嘴。」 林楷听话地张嘴把小馄饨吃掉，耳朵慢慢红了起来。 陈叙阳看了看对面，又看了看林楷，他拍了拍严峋正准备说什么。 严峋一秒拒绝：「别拍我，我不餵你。」 陈叙阳压根就没打算让严峋干点什么正事，他「害」了一声，拿着勺子舀了舀面前的汤：「没事，我餵你，来张嘴，啊——」 「……」 许溺和薛溢辉没在这边停留多久，画展在网上七点，他们吃完晚饭差不多是六点多，临走前许溺给林楷递了张名片。 「我做音乐的，以后有事儿可以找我。」许溺笑着说，「给你打折。」 林楷拿着名片笑了笑：「行。」 江昀在旁边幽幽说了一句：「那我们尽可能没什么事麻烦到你。」 许溺挑了挑眉。 「行了。」薛溢辉在后面喊他，「别丢人了，回去吧。」 他们出了茶馆，外面冷风吹秃了路边的树枝，薛溢辉重新拉上帽子，他走到人行道那边的时候，许溺离他还有一大截。 他啧了一声，站在人行道红绿灯底下喊许溺快点。 许溺回头喊一声「来了」，和他们告别后跑了过去。 「这个点我们差不多也回去了。」严峋看了看手机，「你们怎么说？再去哪边玩玩还是什么？」 江昀吃得有点饱，他伸了个懒腰：「问林楷吧，你想去哪儿吗？」 林楷道：「我听昀哥的。」 江昀心里一软，看着林楷的发旋：「那……我们也回家吧？」 林楷突然被这个「家」字戳了一下，他点点头：「好。」 _ 今年放假晚，他们两个的生日都没有过，应该打算给江昀补过一个。 第128页 从接见了许溺和薛溢辉两个人之后就一直在给江昀准备生日礼物，神神秘秘的，偏不给江昀看。 弄得江昀心里发痒，总想偷摸着看看林楷在搞什么。 往常江昀想看林楷做什么，林楷二话不说肯定拿给他看了，这次也不知道是个什么宝贝，无论江昀怎么哄，林楷就是不给他看，一点口风都不透。 林楷对这次生日挺重视的，特地看了黄历定了一个好日子。 过生日的前一天，江昀被勒令睡到另外一个房间，躺在床上就是想不明白：「到底什么东西，藏这么深……」 三天过后，那个神秘的生日礼物终于面世。 林楷把一个盒子递过去，盒子是扁长的，印上了梵谷的《星月夜》，他眼睛很亮，看着江昀轻声说：「生日快乐，哥。」 这是我给你的生日礼物。 盒子是林楷印了手工做的，旁边有一个小抽屉，江昀眸子动了动：「是可以拆了吗？」 林楷点了点头。 江昀打开旁边那个小抽屉，抽屉里一张纸条慢慢露了出来。 【送给我的江昀。】 江昀喉结一滚，接着打开了这个盒子。 这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首饰盒，正中间躺着两条项鍊，银色的指环挂在上面，是两个男士戒指。 戒指的内部各刻着不一样的英文。 【lk】 【jy】 朴实又执着。 「昀哥，这是我喜欢你的第三年，我把高一跟高二也算上了。」暖空调蒸得林楷面颊红扑扑的，窗外霓虹灯盏光芒照射进了他的眼底，林楷看着江昀，「如果可以的话，我想一直喜欢你。」 「我会努力更好，不拖你后腿。」 「每一天我都比前一天更喜欢你。」 「生日快乐。」 他像只刚满一岁的金毛犬，乖乖坐在他的对面，用他真诚的眸子看着他。 江昀笑笑，伸手拍拍他头髮：「过生日呢，搞这么煽情？」 林楷笑了起来，笑得眼睛弯弯：「我去给你拿生日蛋糕。」 江昀嘆了口气。 林楷知道也许条件限制，更多的浪漫华丽的东西他还没能力给自己，但也在尽他的努力独自撑起一片天。 「每年都会多给我一点……」 江昀看着林楷把蛋糕从冰箱里拿出来：「那……你什么时候给我？」 林楷顿了一下：「想什么时候……都可以。」 他们其实都在想两个小情侣，吻也接过了，撸也撸过了，就差那么最后一步。 看小电影里面说两个人之间的交合是世界上最放松的事情……真有这么神？ 林楷对于这件事越来越好奇了。 doi到底是啥感觉呢…… _ 今年经济总体比去年要好很多，江妈妈工作辛苦，身体实在吃不消，早早给公司员工放了假。 江昀没能和林楷多住几天就被喊回去帮忙大扫除了。 林楷在家里收拾了一番，把所有旧的一些卷子书本等等都整理出来扔掉，反正错题本上的题目类型归类都已经整理好了，以前的卷子都是一些废纸。 成绩没几天就出来了，林楷照旧是第二名。 鑑于前段时间那个老太太的事情，他和林建民的关系弄得很僵，他思考过很多种这次回去和林建民再次动手的场景。 结果回去之前突然得知，邱雪娉怀了孕。 这怀孕的日子实在挑得好，林建民全家皆大欢喜，特地在春节前去查了下，胎儿健康，是个女孩。 朋友圈现在跟放鞭炮似的，各种亲戚都在欢唿。 这样居然倒也挺好，林建民春节根本就没工夫管林楷，全都沉浸在又添一女的喜悦当中。 ……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上次动过手之后觉得儿子长大了，劲儿也大了，确实也没办法像小时候那样随意揉捏打骂。 家中又添一个新生命，林建民倍儿有面子，大年初一喊上亲朋好友去了淞州最贵的五星级酒店吃饭。 林楷懒得和他们多话，面无表情吃完了一顿晚宴。 年初一晚上，家里杂七杂八的人多，都是来看邱雪娉的。 邱雪娉有身孕，倒也没闲着，瓜子饮料好酒好食都拿出来摆，小姨忙抢了过来：「姐，你这身子的还干什么事啊？好好歇着吧，这个我来就行，我来。」 林建民站在旁边，边抽菸边和那群亲戚聊天，端着个有钱人的架子把别人对他的恭维尽数收着。 林楷七大姑八大姨挨个叫了过去，「顺便」被亲戚们问了一下成绩的事情。 那些亲戚拉着林楷灌了一堆没用的鸡汤，听完没他什么事，就回了房间。 时下已经十点半了，客厅烟雾缭绕，林宇祯也没在客厅，抱着个电脑开排位，完全没有一个高中生应该有的架势。 「哥你来了。」林宇祯看了一眼林楷，飞快地在键盘上敲敲打打，「你先等等啊，我这局打完换号跟你双排。」 他今年上高一，说起来还是市里的省重点，结果也一样跟他们似的吊儿郎当。 「不用。」林楷看着他滑鼠移来移去，「你们寒假作业不多吗？」 「多。」林宇祯举着一把m416对着对面一通腰射，他拿下耳机透了透气，屏幕上还剩四个人，他看着越缩越小的安全区，「但是我叛逆，老子就不做。」 第129页 「别人都写你不写？」林楷说。 「你怎么跟我妈似的？」林宇祯单手拉开抽屉，把其中的两张东西扔了过去。 林楷接住，一张省数学竞赛一等奖。 「放心。」林宇祯说，「我们这学校高中题目很简单，我没问题的。」 省数学竞赛得到一等奖的就那么几个名额，如果三年当中蝉联的话，势必可以拥有保送名额。 但问题是这个竞赛确实很难，林楷也不是很确定林宇真是靠自己水平，还是靠作弊。 可是奖状是真的，哪怕现在只拿到一张，那分量也挺重。 林楷在他旁边坐下：「这事你妈知道？」 林宇祯终于找到了最后一个人，顺利吃鸡，他把耳机摘了：「知道个屁，她知道又能怎么着？这是我自己的路，用不着她管。再说他们俩现在重心都不在我……」 「对了哥，那个……」 他咳了一声：「刚刚你手机亮了，刚好放在我旁边，我不小心看了一眼，你看一下是不是谁给你发消息……什么的。」 林楷拿起手机打开，锁屏是林楷和江昀的合照，非常亲密的情侣接吻姿势。 图片上的江昀吻着林楷的唇，林楷闭着眼睛，感觉挺羞耻又有点期待的样子。 他看了一眼林宇祯。 林宇祯拨弄着耳机，看样子好像有点尴尬。 林楷把手机息屏：「想知道？」 「现在说不想是不是有点假……那我就直白问了哈。」林宇祯干笑一声，「你是……」 「同性恋，这是我男朋友。」林楷一点儿也没遮遮掩掩，「我追的。」 _ 邱雪娉有了身孕后，林建民脾气格外得好，不再多限制着林楷，之后的几天林楷偶尔出去散心到很晚回家，林建民也没有挑什么刺。 林宇祯自从知道林楷是同性恋并且有男朋友之后就有点儿避嫌，不知道是被吓到了还是单纯觉得有点儿膈应。 反正林楷最近耳根子很清净，舒舒坦坦。 回去的前一天，林楷收拾衣服的时候，江昀打了个视频电话过来。 林楷点了接听。 林宇祯趴在飘窗上，马上转过脸，耳朵竖得像天线。 屏幕卡了一下，显示出了江昀的脸。 林楷几乎是一瞬间就露出了笑容。 林宇祯愣了愣，他在家从没看见林楷露出这样开心的笑容。 「晚上好。」屏幕那头说，「收拾衣服呢？」 林楷嗯了一声：「明天就回去了，先收拾好，明天省时间。」 「晚饭好好吃了吗？」 「吃了。」林楷放下手里的东西，拿着手机放到桌上，认认真真地坐了下来，「出去喝了一碗南瓜粥，还点了酸萝蔔。」 「别紧张，又不是训你。」江昀轻笑，「我挺想你的，现在空的话就随便和你聊聊。」 母胎solo林宇祯头一次面对这种情况，一时间有点不知所措，「啪哒」一下把电脑合上了。 江昀耳朵很灵：「你房间有别人？」 林楷看了一眼飘窗上趴着的：「我弟弟。」 江昀顿了顿：「你弟弟在你房间干什么？」 「他在飘窗上打游戏……」林楷回头看了一眼林宇祯，「你游戏打完了吧？」 出于礼貌，林宇祯被迫过来认了亲，他看着屏幕里面的江昀，愣了好久：「嫂……呃，嫂子？」 林楷回头看着他。 ……嫂什么玩意儿？ 林宇祯也看了他一眼，后知后觉自己可能叫错了称唿。 江昀看了他一会儿，表情有点想笑：「我叫江昀，比你哥大，可以喊我声哥……叫嫂子也成。」 林宇祯改口：「昀哥。」 他倒是不至于非得跟林楷套什么近乎，只是觉得挺好奇，周边人没谁是同性恋，生平第一次亲眼见到和接触的居然是自己的哥哥。 「我跟你哥聊会儿。」江昀看着屏幕说。 林宇祯本来还想再看看两个同性恋是什么样的交流方式，被江昀这么一说也没好意思继续凑热闹下去，走到一边戴上耳机打游戏去了。 江昀第一次和林楷远程视频通话，对他住的地方有点好奇：「你住这屋吗？」 「嗯。」林楷拿着手机对着房间转了一圈，然后又对着自己的脸，「屋子长这样。」 「你睡床吗？」江昀忽然敏锐地察觉了一点，「你跟你弟……你俩睡一屋？」 「一屋的。」林楷见江昀马上又要说什么，又把镜头对着飘窗，「但不是一起，我睡飘窗。」 江昀很久都没有说话，只是盯着屏幕。 林楷看着屏幕。 「飘窗。」江昀说。 林楷没说话。 「你把耳机插上。」江昀说，「有些话外人面前不太方便。」 林楷看了一眼林宇祯，这才发现林宇祯的耳机其实根本没有戴好。 林宇祯闻言也回过头来，刚好跟林楷对上了视线，他也是一愣，随后有些亏心事做了被发现了似的，拿着耳机和电脑出去了。 手机屏幕里面的江昀表情很严肃，隐隐有些快要生气的样子。 林楷插上了耳机。 「为什么让你睡飘窗？」江昀等林楷戴上耳机之后才这么问了一句。 这事儿换谁其实都挺窝火的，说起来有血缘关系，也就只有正儿八经有什么事的时候才想到林楷，平常回家钥匙没给一把，三居室的房子匀不出来一张床。 第130页 小三上了位，小三的儿子爬到了正妻儿子的头上，挺能讨人喜欢又怀了一个。 「我一年也就难得回来那么几趟，」林楷说，「没必要再添张床，凑合就是了。」 「你脾气好不跟人计较就是了，」江昀说，「在那儿也注意着他们点儿，留个心，别总被人欺负。」 「我知道的。」林楷抿了抿嘴唇，「只有你可以……」 「只有我可以？」江昀挑眉，忽然有些想逗逗林楷，「那我的特权还挺多啊。」 林楷小声道：「你是我男朋友。」 他是他男朋友，所以有再多特权都是应该的。 可以欺负他，可以和他接吻，可以在床上做一些更亲密的事情……这些都可以，因为他是他男朋友。 「你……」江昀心里被柔软的东西碰了一下，他看着林楷许久，突然放低声音，「你想过……那方面的事吗？」 林楷被戳中心事，脸一下子红了，违心道：「没有。」 「我还没说是什么事呢。」江昀撑着头，眼神带笑，右手食指在桌上不紧不慢地叩了叩，「你这么紧张做什么？还是说……你刚好在想那方面的事？」 林楷被他说得抬不起头，脸红一直到脖子。 江昀视线落在林楷发红的耳朵尖，心里明白了个大概，他莞尔：「真巧，我刚好……也在想这事。」 第51章 怎么，你的江昀管着你了…… 林楷侷促地舔了舔发干的嘴唇。 就像在暗处有一只小狗的尾巴悄悄晃了起来。 第二天, 林楷出门之前，林建民正在房间和邱雪娉解释着什么。 邱雪娉莫名其妙闹脾气，饭菜也不吃, 声音尖锐，林建民好声好气地哄了很久这才消停。 林楷没兴趣听这两口子打情骂俏，更他没有去找林建民当出气筒，拖着行李一声不吭就走了。 这个家早晚都得散，维持着那点虚假的温情根本没有必要。 到茗州的时候还是以前的老时间。 火车没晚点, 江昀依旧在广场上等他，林楷怕江昀等会儿问他吃没吃饭，于是上车之前就先买了午饭吃了。 外面的雪刚停, 下过雪之后的天气还是阴沉沉的，大街小巷挂着红灯笼还没撤走。 有小孩穿着羽绒服在家门口堆雪人，家长站在后面抱一个热水袋暖手，笑盈盈地看着自家孩子。 春运前后广场上人很多, 瞻前顾后都是来接家人的。 林楷吸了吸鼻子，发消息给江昀。 -我到了。 江昀那边没有说话。 林楷不着急，拉着行李箱乖乖站着, 没走了几步, 很快手机响了一下。 -回头。 林楷来不及回头, 勐地跌入一个柔软的怀抱中。 「欢迎回家。」江昀抱住了他，「想不想我？」 林楷回头看见是江昀, 忽地一下眼睛就亮了：「昀哥。」 「问你话呢。」江昀说，「想不想我？」 「想。」林楷说，「特别想。」 「走吧，今天住你家去。」江昀接过林楷的行李箱往前走。 「你妈妈……江阿姨今天不在家吗？」林楷自从知道江昀跟着他妈妈姓之后，就一直称江昀的妈妈叫江阿姨。 「我和我妈说了, 今天住朋友家，再说我们的事……」江昀顿了顿，「她总有一天要知道的，只是早晚的区别……我这就算先斩后奏吧。」 林楷没有说话。 「等真到那个时候，你就不是喊阿姨了，该喊妈。」江昀笑了笑，「把在那边没有的都给你。」 林楷鼻尖一酸。 江昀悄摸着想做的事也是他一直想做的。 江昀伸手环住林楷，鼻尖轻嗅着怀里人的脖颈，心疼又生气，喃喃道：「真是去一趟就要瘦一圈……」 林楷看了看周围，没什么人，自己用力低了下头：「还好啊，有肉。」 「哪儿有肉？」江昀说，「浑身上下摸起来就跟个骨头架子似的。」 「哪有那么夸张，你往下摸……」林楷耳朵有点红，「屁股上肉多。」 「是是是，谁那儿肉都最多，但你……」江昀顿了顿，轻笑，「看起来可能不太禁得起事儿。」 「瞎说什么。」林楷露在外面的耳朵尖越来越烫，「我怎么可能禁不起。」 「能禁得起……」江昀轻轻说，凑近问他，「那你能禁得起什么，那些姿势可以哪个？」 林楷耳朵更红了，支支吾吾没能说出话来。 江昀打的车已经到了，司机停靠在马路边上的一家面馆前面给江昀打电话。 「行了，不逗你了。」江昀看了一眼手机，心满意足地收了话题，「这事我还没想过。」 他拖着林楷的行李往车那边走。 林楷看着江昀，欲言又止：「你……你没有想过？」 「不是没有想过，是觉得现在想还太早。」江昀莞尔解释道，「等你什么时候好好吃饭，能不靠屁股上的二两肉忽悠我了，再说这些吧。」 林楷刚刚掀起来的一点脑内小h片瞬间就被江昀的这句话压了下去。 有时候男朋友太照顾自己也不是太好。 容易被看扁。 但是……真的扁吗？ 林楷坐到车上之后悄悄用手摸了摸自己的屁股。 好像是有点…… 第131页 怎么样才能让自己的手感变得好一点呢？ 林楷嘆了口气，有些伤心地想。 为了小情侣之间必须做的这么一项运动，应该在寒假的最后一两个星期疯狂大吃大喝，企图长胖一点，让屁股上的二两肉再多一点。 一个本身胃口不大的人努力塞东西进肚子里，其实是一件挺难受的事情。 不过林楷也明白，多吃一点对身体总是好的。 他这小鸟胃纯粹就是给他以往饿瘦的，然后他后来也没有引起重视，慢慢的胃口越来越小，越来越小。 不说doi，单论对林楷自己的健康方面也算是出了一份力了。 开学前一周，两个人吃完晚饭之后，江昀在厨房洗碗，林楷坐在沙发上摆弄着手机，这种感觉特别像小两口搭伙过日子似的。 这个时候手机的微信突然响了一声。 一个消息弹了出来。 【luo请求添加你为好友】 这个名字在班级群里已经出现过太多遍了，林楷几乎是一瞬间就知道他是络然。 林楷皱了下眉，最终还是点了同意。 -过几天开学，空么？有事想找你聊聊。 _ 高三毕业班最后一个学期，学校安排他们在寒假期间提前返校上课。 提前开课的那几天比较轻松，学校估计也是想让学生们缓一缓，毕竟从什么事儿都没有的春节假期转入到高三最后一个学期，多少都有点不适应。 返校的几天当中，一天四节课，其余时间都自己安排。 没有程璇没有巡查老师，该午睡的老师中午都在午睡。 这是学校的规定：提前开课期间不允许过多干涉学生的自主休息时间。 但林楷依旧觉得学校是笑面老虎，说是这样说，限定范围已经给规定死了。 提前开课期间。 也就是说正式开学之后随便霍霍呗。 中午没有课，大部分住宿生都回宿舍午休了，严峋在教室讲台前面玩着电脑的扫雷。 教室三三两两的同学趴下睡觉，暖空调开得嗡嗡响，今天课少，再过几十分钟就放学了，有几个人已经开始收拾书包准备铃响了就跑。 中午的操场有男生在打篮球，现在还是二月份，男生们穿着厚实的羽绒服围着一颗球跑来跑去。 不过今天的教室少了一些什么。 林楷不在。 严峋放下滑鼠把电脑关了，靠在讲台边看着下面坐着的江昀，有点欲言又止。 江昀抬眸看了他一眼，过了一会儿发现严峋还是看着他。 「我怎么总觉得你想说什么？」江昀说。 「我能有什么想说的。」严峋把电脑关了，「我就觉得……你不好奇林楷去哪儿了吗？」 「他跟我说今天下午要去程璇办公室，程璇要找他。」江昀说，「他没去吗？」 「去了，不过这是在上午，人家程璇一个下午根本就没在学校，怎么可能会去她办公室。」严峋说，「不过他上午也就去了十几分钟，之后就出来了。」 铃打响了，班里同学一边打着哈欠一边走了出去，打算去洗手间沖一把脸。 教室又只剩那么极个别的走读生。 严峋嘆了口气，好像做了很大决定似的：「江昀，商量个事吧。」 「等会儿看到林楷的时候别生气，他……」严峋顿了顿，可能在思考这件事到底要不要说出来。 考虑到这两个人是小情侣，他还是把话说完了：「他打架了。」 江昀愣了愣：「什么时候？」 「上午他从程璇办公室回来的时候，和张哲，」严峋说，「刚开始好好的，好像是张哲说了一句什么，林楷没忍住就动手了。」 「对了。」严峋说，「陈释和张哲在一起了。」 「张哲和陈释？」江昀一顿，「她怎么会和张哲在一起？」 「据陈叙阳说……当然也只是据说，」严峋从讲台上走了下来，坐到了江昀的前面，「你不是之前一直跟张哲不对付吗？然后陈释跟你关系挺好的，好像是想当一回渣女，玩弄一下那个渣男的感情。」 「具体我也不是很懂，反正陈叙阳说陈释跟张哲在一起，绝对不是仅仅的在一起这么简单。」 「那跟张哲有仇的也应该是我不是林楷。」江昀实在搞不明白陈释想干嘛，他现在关心的是张哲跟林楷打架，林楷会不会占下风，「连坐搞得这么顺熘？」 「那谁知道呢？」严峋耸了耸肩，「不过打架这事算可是碰学校高压线了，要被巡视的领导看见了一人肯定一个处分，这都快毕业的节骨眼上了……」 江昀没说话。 严峋看着他，也挺识趣地没继续说下去。 江昀闭眼，深深吐了口气，胸口重重起伏了一下。 「也先别急着气，但是听陈叙阳的语气，林楷应该也没吃什么大亏……」严峋嘆了口气，「反正你们的事我不好多管，真有什么等回家了问问他……」 江昀抱臂看着桌子没吭声。 「还有几分钟就下课了，我先去校门口等陈叙阳。」严峋走后，教室里温度下降到冰点。 打架…… 会能因为什么事情去打架？ 什么事能值得他在这种时候冒险去打架？ 几分钟之后，林楷出现在了教室门口，顺手把讲台上的粉笔收了一下，衣服干净整洁，没有任何打斗的痕迹，完全看不出什么。 第132页 江昀抬眼，顺嘴问了一句：「今天怎么这么晚？」 「我去文印室帮程璇拿了下告家长书，」林楷说，「快放假了，学校发个通知，禁止冬泳，注意安全。」 江昀挑了下眉。 程璇今天下午根本不在，这瞎话真是眼睛眨都不眨就能编出来…… 江昀没有道破，轻笑一声：「刚刚严峋还说看见你了，我以为你跟陈叙阳去了小店，原来是去文印室了……辛苦。」 林楷睫毛轻轻颤了一下，抬眸看了一眼江昀，手指微微屈了一下。 「我们也走吧。」江昀把林楷的书包递过去，「包我都帮你收拾好了。」 林楷拿过来，嘴唇动了动：「我……」 江昀道：「什么。」 林楷忍了忍：「……没，我今天想喝粥。」 「……我当是什么呢。」江昀看着他，沉默了一会儿，「今天这么乖，犯错了？」 林楷抬眼和他对视了一下，很快缩了回去，摇摇头道：「今天中午吃撑了，没什么胃口，想喝点粥。」 江昀点点头，不想多问：「成。」 他没有多问什么，乘车一路晃到了家门口，路上林楷话很少，好像做了什么错事，一直低着头。 明天学校里的课需要自己模拟上课，林楷趁江昀做饭的时间去把书架收拾了一下。 江昀把米洗好放到电饭煲里，设定了一下煮粥的时间，随便炒了两个菜就百无聊赖地靠在门上看着林楷收拾书架。 林楷今天出奇地话很少，一直安安静静收拾着书，时不时抬头看他一眼。 半个小时过去了，他还没有收拾好。 越急越慌，手也开始轻微地发抖。 江昀就这么看着，也没有帮忙。 林楷努力地把书放上去，额头沁出一层汗，手指尖因为过度用力而发白。 「我听说……」 江昀突然开口打破宁静，静静地看着林楷：「你在学校打架了，是吗？」 林楷身形一僵。 林楷不再挣扎，泄了气似的把书随便放在一边，他硬邦邦点头道：「是。」 江昀问：「是和谁？」 他不知道林楷为什么会紧张，可能是自己今天本身的心情就不是很好，表情也没收得住。 林楷道：「张哲。」 江昀看着他：「为什么打架？」 林楷没答话，也没有转头去看江昀。 江昀也不走，就站在他背后盯着他。 林楷最大的毛病就是从来不愿意把一些负能量的东西说给他听，大概和从小生活的环境有关，怕别人麻烦，怕被嫌。 江昀嘆了口气：「林楷，你转过来。」 林楷放下手里的东西，低着头慢慢转了过来，不敢直视江昀。 江昀语气平静：「说给我听听吗？」 林楷炖了很久，才很小声的回答道：「看他不顺眼。」 江昀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说话，不知道是在思考着什么。 良久，江昀走到林楷面前站定，垂眸看他。 林楷愈发紧张，手指攥成拳，指甲深陷进肉里。 很快的发现一件事情。 江昀生气了。 林楷心里发紧，他从没见过江昀真的生气，但江昀对讨厌的人那种冷是没有办法去忽视的。 他从来也不敢想，如果江昀对自己发火…… 「衣服。」江昀轻声说，「脱了。」 林楷错愕地抬头看着江昀。 江昀脸上依然看不出喜怒，淡淡道：「脱了吧。」 语气很淡，话语却是不容商量。 林楷鼻尖一酸，脸颊勐然烫了起来，他没有抗拒，慢慢伸手解自己衣服的扣子。 江昀视线不躲不避，就这么一言不发地看着他。 林楷把衣服脱了下来，叠在一边，低着头，耳朵发烫。 江昀在他身上扫了一下，目光停在他腰腹的一块青紫上，眼神突然沉了下来。 林楷等了很久，都没等到江昀开口，抬头看了下江昀。 江昀把他这小动作收进眼底，他伸手摸了一下那块青紫，忽然轻笑：「这是他弄的吗？」 林楷心尖颤了一下，他怕江昀骂自己，怕江昀对自己失望，怕江昀说看错了自己，更怕江昀和自己分手。 林楷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 江昀看他一眼：「行，我知道了。」 江昀转过身，帮林楷把衣服穿上，把扣子一颗一颗给他扣上，走到客厅抓起了沙发上的书包。 林楷心里一慌：「你……你要去哪儿？」 江昀转过身就往门口走。 林楷没来由觉得心慌，他跟了上去：「昀哥。」 江昀继续往前走，头也不回。 这个举动让林楷觉得害怕，他想也没想就脱口而出一句：「我错了。」 江昀愣了一下，顿住脚步：「什么？」 他没有明白林楷为什么突然认错。 「我不能在学校打架。」林楷皱着眉有些懊丧，更有些小心翼翼和可怜样儿。 江昀愣了一下，反手抓住了他。 「你这是……」江昀揪着林楷的裤腰把他拉到面前，轻声问道，「在……怕我？」 林楷仓惶抬头，看着江昀的表情，没有说话。 江昀更加凑近一些。 林楷屏住唿吸，眼睛一眨也不敢眨。 第133页 江昀想到自己刚刚在学校里气头上，没控制得住嗓音。 原来林楷这一路上过来，都以为自己生气是对的他…… 「我没有在对你生气，我从来没有真的对你生过气。」半晌，江昀道，「但是下不为例了，小楷。」 江昀松开他。 「昀哥。」林楷焦急地道，「你别冷着我。」 江昀一顿。 「别和我冷战。」林楷失神地看着他，「你骂我都行，别冷着我……」 以前在家，林建民和邱雪娉总是对他冷眼相待，他们一家子在聊天，在说话，在谈笑风生，他坐在一边什么话也插不进。 十多年了，他怕了那种把他丢到一边不理不睬的感觉。 林楷轻声道：「江昀，你别冷着我……」 积攒的喜欢被压抑着，他太喜欢江昀了，才能鼓起勇气说「别冷着我」。 因为你是我唯一喜欢过的人，所以我不想让你不理我。 江昀看着林楷很久，轻嘆了口气：「我怎么会……」 「我……」 林楷正想说点什么，手机忽然响了一声。 这件事情来得太让人恼火，江昀也没心思去管其他的，此时林楷的手机一响，教你合适的怒气一时不知道该从何而发。 他背过身去：「先回消息吧。」 他不得不拿出来看了一下，许久不和他说话的络然突然发了一句消息给他。 -张哲是不是比江昀更能让你满足？[呲牙]，你信不信，除了他，以后还有源源不断的人找你。 林楷低着头，眼睫轻颤，沉默很久，最终还是没有把刚刚想说的话补完。 其实自从上一次程璇去查监控之后却没有跟大家汇报任何结果之后，江昀就隐隐有些猜到了。 这事儿多少都跟络然有什么关系。 翌日中午，林楷进了音乐室。 不是为了上课，是为了等一个人。 十分钟后，果然教室外出现了一个人影。 林楷的家里一直放着一架钢琴，那是之前在淞州的时候林建民唯一一个给他比较贵重的东西。 其实也没有什么特殊的含义，小时候林建民为了自己的面子特意让林楷去学，林楷走的时候就骗了林建明说学校有特色班要上钢琴课。 于是当天选好房子就立即喊了人把钢琴运过来了。 虽然当年是被逼着上钢琴课然后考级，现在也挺多年不练了，不过手感还在，照着谱子弹些简单的曲子还是可以的。 林楷为了练手感，钢琴曲选了一首节奏比较快的练习曲。 张哲推开窗户，撑头看着林楷，安安静静地听他弹完。 「弹得真好。」那人鼓了鼓掌，撑头看着林楷，「不过可惜了。」 林楷头也没抬：「可惜什么？」 「可惜被江昀捡了个便宜。」 林楷蹙眉，放在身侧的手攥了起来。 「我今天是来跟你道歉的。」张哲笑着推门进来，他颧骨处有处伤，就是那天和林楷打架留下的，「听说你胃不好，昨天打架的时候磕碰到了你的胃，还好吗？疼不疼？」 他一边说着，一边走到了林楷的面前，伸手想去碰一碰林楷的腹部。 他这番话假惺惺地说了出来，伪装得君子绅士。 林楷心里一阵噁心，擒住他的手腕：「谁让你碰了？」 「络然啊。」张哲笑了起来，另一只手也摸上了林楷的之指尖。 林楷勐地抽走了手：「那就滚你妈的给我摸络然去。」 张哲不怒反笑，指着自己脸上的伤：「你看，昨天我让着你，这脸上的伤还没消。」 他拉了张椅子在林楷面前坐了下来：「校内动手差点儿被处分，你就不打算给我点儿补偿？」 「要赔价格随你开，要打也随你。」林楷看着张哲，下定决心不给他任何占便宜的机会，「我不还手。」 张哲盯着林楷看了很久，笑了起来：「你还真是乖啊，我就喜欢你这样……放心，不用你赔，我也捨不得对你动手。」 「这样，你亲我一下，我再看这事怎么解决，你看怎么样？」张哲看着他，眯了眯眼睛，「嘴或者脸，随你挑。」 「张哲。」林楷终于忍不下去，「你他妈不觉得噁心吗？」 从之前络然加了林楷之后，林楷的手机就没一天是安分的，各种各样奇奇怪怪的消息传到他的手机上。 偶尔是几张美男腹肌图，再过分一点就是带有x暗示的傻逼动态gif。 林楷搞不懂他要做什么，反正就知道络然肯定没好事。 「我噁心？」张哲似乎特别不可思议，「在我所有前任当中，没有一个人像我对你这样耐心。」 他的前任多不可数，从第一次跟江昀纠缠的棕色短裙小女生到后现在的陈释。 中间已经不知道歷经多少届女生了。 傻逼光靠有一张很帅的长相是不能够营造出帅哥的形象的，归根结底本质还是傻逼。 还是个油腻傻逼。 「你说陈释？」油腻傻逼张哲轻嗤一声，「我早看够她了，你只要开口，我随时都能和她分。」 林楷也是从陈叙阳的嘴里听说陈释和张哲在一起了，据说在一起的时间还挺久，好像是所有张哲的对象当中最久的一个。 其实明眼人都知道陈释应该是带着目的去找张哲的，但是傻逼青年看不出来，以为是人家姑娘真的对自己的颜值痴迷到疯狂。 第134页 傻逼青年只会这么想，陈释诞生了那么久，家里条件又不错，看起来挺自命清高。 为什么会看上自己呢？ 因为有魅力呗。 傻逼的脑迴路，正常人是无法去理解的。 「和我女朋友分不分不就是我一句话的事儿么。」张哲说，「刚好我跟女的谈恋爱也谈腻了，换换口味也不错。」 林楷转头看着他。 换你妈的口味。 「别这么看着我，我就是这么一说，我对你可是真心喜欢。」张哲勾着他的下巴，「我家不比江昀条件差，你不如跟我，不用你拼死拼活学这么累。」 林楷拍开他的手，直视着他：「我很明确跟你说过了，同样的话我不说第二次，没几个月就毕业了，别搞得太难看。」 说完收了东西打算走出去。 「你既然知道别搞得太难看就应该跟我在一起。」张哲跟过去，说话越来越难听，「这个学校多少女生喜欢你，结果谁能想得到你是个同。」 林楷懒得理他，加快了步子往前走。 张哲心中的怒火越发被激了起来，追问道：「怎么不说话？觉得我说的不对？我可告诉你在这个学校我说的话基本上没人敢说不对。」 林楷心说，放屁。 「怎么，你的江昀管着你了？这年头谈个恋爱居然还需要让你的对象管你么？」 「我的前任和我在一起的都是各取所需，今天我和她在一起了，明天我换一个，她不能说什么，」张哲昂着头说话，高傲得不行，「因为我也一样允许她们出轨，各取所需，自由着多好。」 林楷只说了一个字：「滚。」 「你之前和江昀站在一起的时候我就挺想说了，一个男生像你这样的真的不多，长得又不错，成绩又不错……对了，我还没玩儿过学霸呢。」 「我都说了各取所需还不好？我只要你跟着我，我给你钱，你给我性就行……为什么不行？还是说江昀昨天知道你跟我混在一起了，你们俩……做狠了？」 林楷停下脚步，尽全力压着自己的怒火：「你他妈到底想干什么？」 操场上人没几个，零零散散几个女生在操场散步。 张哲一点也不在意，单手搂住林楷低声道：「很简单啊，我都说了，你做我男朋友，床上是上是下随你挑，不会让你吃亏的。」 林楷勐地推开他，扔掉手里的书用力一拳砸到了他脸上。 …… 「我靠！那是什么！」教室里，一个男生指着窗外，惊讶地喊道，「我没看错吧，学委在跟人打架！」 江昀勐地抬起头。 「学委跟人打架？！你看错没啊，怎么可能？！」 「我操？来来来让我看看让我看看……」 「还真是林楷！！他疯了？校内打架被查到要处分啊！！谁去拉个架？」 「啊！我想起来了！他昨天好像也跟这个男的打过一次……」 赵飒挤了半天才看到，着急道：「对昨天上午我也看到了！这他妈才吃过午饭老师来来往往那么多，他们现在打架想死啊！！」 胡斌杰回头喊道：「江昀你……哎！哎江昀！你干什么去……」 江昀头也没回地沖了出去。 第52章 「昀哥，我十九岁了。」…… 严峋和陈叙阳愣了一会儿, 也追了出去。 江昀冲过去，耳边都是唿唿的风声，心跳得很快, 他到教学楼前的广玉兰树下，林楷正在和张哲扭打成一团，周围的几个女生停下脚步往那边看。 地上的枯树叶被他们扭打得散开了一片，林楷骑在张哲身上，一拳又一拳旁若无人地挥下去。 张哲也不甘示弱, 毕竟也算是附中混混里面的头目，一手捏住林楷挥下来的拳头，另一手直接往林楷的胃上砸。 偏偏林楷打架也不知道躲, 打红了眼，只知道往张哲身上砸，胃部最脆弱的地方自己根本就不管有没有受到伤害。 周围经过的同学其实不少，还有些从教室里闻声探出头来的人站在走廊上看着操场。 江昀心头的火噌地冒了上来。 严峋和陈叙阳刚好赶到。 「我操……」严峋看着林楷。 「严峋开录像！陈叙阳过来拉架！」 江昀从兜里逃出手机扔给严峋, 然后不管不顾直接沖了过去。 林楷坐在张哲身上，一拳一拳砸下去，招招都往张哲脸上抡, 张哲也不是什么好惹的, 也往林楷身上砸, 眼里冒火。 「林楷！」 林楷好像听到江昀在喊他的名字，他手顿了顿, 落下的拳头更快更狠。 跑步的声音越离越近，江昀勐地把他揪起来扔到身后，陈叙阳拉住林楷。 张哲也打急了眼，他钻着空子刚想爬起来往林楷身上扑，被江昀一脚踹了回去。 江昀冷声道：「视频正在录着, 真想打就一起退学，谁也别想好过。」 张哲犹豫了，抬头愤怒地看着他，什么都没有说。 身后陈叙阳根本拉不住林楷，在气头上的林楷力气大得惊人。 「我操你妈！放开我！」 林楷气昏了头，他推开陈叙阳。 「还有你！」江昀回头指着他，「再动一个手试试。」 声音冷到极致，把林楷激得一哆嗦，他一下子清醒过来，顿在原地。 第135页 周围围过来看戏的同学越来越多，还有些拿出手机想拍照的，林楷看了一眼周围，努力让自己的心情平復下来。 江昀心里冷汗津津。 这幸亏周围是没有什么老师，要是倒霉点儿来个什么巡查的老师过来，张哲再装出一副受害者的样子说是林楷先动的手，这处分更重。 不远处，严峋拿着手机走过来：「都录好了。」 张哲盯着他。 「别这么看着，」江昀低头看着他，眼神非常冷，他看了张哲一会儿，从兜里摸出一根烟叼着，眯眯眼睛，「想动手就继续。」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的气场太痞，张哲瞬间感到一股压迫感，坐在地上没有说话。 「江昀你先带着林楷走吧。」陈叙阳蹲下来揪住张哲的领子把他提了起来，「我俩跟他讲讲道理。」 江昀看了他们一眼。 「放心点儿，哥们儿。」陈叙阳笑了一下，「我们会找个没老师的地方。」 江昀一言不发，拉着林楷转身就走。 林楷还在气着，恨没有在江昀到之前把张哲揍怕了。 「你放开我！」 「……」 「放开我！」 林楷勐地甩开江昀的手。 江昀停下脚步，转过身吼道：「我要是放开，你这辈子就别再想重牵起来！」 林楷止住挣扎，像被泼了一盆冷水，一下子什么都反应过来了，愣神地看着江昀。 江昀重新攥着他的手腕就往前走。 这会儿围观看戏的同学都已经散了，怕引火上身，所有闻声过来看看同学们都回到了自己班。 校内有人打架这种事，看看就行，真要有谁敢上去怼着人家的脸拍的勇士直接能敬人家一句牛逼。 江昀没说话，一路把人拽到楼梯间。 这会儿的楼梯间什么人都没有。 江昀把林楷抵在墙边，勐地俯身，恶劣地舔啃他的喉结。 舌尖触碰的瞬间，林楷整个人一颤。 厚重的云层被风吹开一个角落，太阳短暂地露出了一个边，教学楼全面静止。 他们在楼梯间的监控死角粘腻。 江昀惩罚性的吻又急又狠，亲吻到林楷的脖间皮肤发红。 林楷咬着嘴唇，一声不吭。 他们这么在楼梯口，风吹了一阵过来，连空气都是燥热的。 皮肤被吻得生疼，他拼命忍着不让自己发出声音，一边又忍不住去迎合。 江昀惩罚完喉结又直直地吻上了他的唇，撬开林楷的唇齿，发了狠似的横冲直撞进去。 清风吹起路旁树影婆娑，离楼梯间不远处的教室时不时传来嬉笑，传入他们的耳朵，他们不顾一切，肆无忌惮地亲吻。 江昀不知道是因为自己太过于生气……又或许是心疼，而想要冲动地把林楷揉碎了藏进自己怀里。 林楷是他放在心窝子里的人，他捨不得对林楷发什么火。 但是他很生气。 是真的很生气，生气又无处发火。 他真的快疯了。 如果林楷因为打架而被处分，在这么高考前的一个重要节骨眼上被劝退，严重的话甚至可能会耽误高考復读一年。 「踩着边线玩儿是吗？」江昀压着他，轻轻喘着气，「平时不见你发火，一发火就在校内打架，每次都挑老师不多的时候。」 江昀低头看着他水润的薄唇和带着雾气的湿润眼眸：「林楷，你这擦边球打得可以啊。」 林楷被亲得气息不稳，抬眼看他，正对上江昀直直的目光，他侷促地移开视线，垂眸低头看着地板，微微喘着气。 下课铃声打响了，留在学校的学生急急忙忙收拾书包出校门，几个同学很快的从他们身边经过。 好像注意到了，又好像没有注意到他们，大家都是匆匆一瞥，谁也不想在这儿凑热闹。 下课铃打响的几分钟之后，楼梯间归于宁静。 林楷沉默着，胸口轻轻起伏，良久，他艰难地开口：「你刚才说的……是真的吗？」 江昀蹙眉：「什么？」 林楷轻声道：「我刚刚松手了。」 江昀说只要松手以后就再也牵不上了。 可他松手了。 林楷喉结滚了滚：「你……」 你也会放弃我吗？ 这句话没有说出口，后面的意思他们都明白。 江昀盯着林楷许久，心口的一团火化作软绵绵的一口气嘆了出来。 感觉他对着林楷永远不会真的生起气来，所有的脾气都融化在这样一个温柔的实体当中，像用最坚硬的冰砖包住了烈火。 「我不会。」江昀道，「等哪天你松手了我一样不会，我永远不可能因为某一件事讨厌你。」 林楷垂眸。 「我不管其他人吵架是什么样的，闹分手吵着上吊投河跳楼都跟我无关……我不会主动跟你分，这是我对你的承诺。」江昀看着他。 「林楷。」 林楷抬头。 「起初我打架逃课，是你把我拽在学校的，你是带动我的人，你很干净，所以我喜欢你。」江昀垂眸，「但是我不想因为我把你从干净的地方拽到地上。」 「之前是络然，现在是张哲，我从来没有因为你跟谁打架而生气，我在乎的是你这个人本身，」 「你动手你觉得爽了，那你在这学校白学了三年值么？」 第136页 「我不知道你和张哲之间到底是什么事情，我起初也一直遵循着你愿意讲就讲，不愿意说我也不会追问的原则，但是现在，不行。」 林楷眼神躲闪了一下。 江昀把他拉过来：「我不用你告诉我，这事我追究到底了。」 林楷抬头看着江昀，眼底闪过一丝慌张。 他说不出口张哲对他动手动脚，一样说不出口张哲讽刺江昀的那些话。 他不知道这些对江昀来说是不是他的底线或者雷区，纵使他知道江昀一定会说到做到，但他还是控制不住会去害怕。 「你不说自然有人会开口。」江昀看到林楷唇角被划到的伤口，他心里一软，他拉着林楷，「跟我回家。」 他们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一路沉默着回了家，林楷换好鞋子站在角落，呆呆地看着江昀走进了厨房。 不一会儿，电水壶轻微的嗡鸣声响起来，林楷偷偷看过去，江昀正低头拿手机打字，从侧面看眉宇微微蹙着。 林楷懊恼。 操了。 他好像又惹江昀生气了…… 林楷看着江昀，过了一会儿，回房间了。 等电水壶烧开的期间，江昀联繫了严峋和陈叙阳，他说了这事要查清楚，就必定不会放过张哲。 严峋那边很久才给回復。 -林楷揍他揍得不冤。 -怎么说？ 严峋没废话，一五一十把事情全和他说了。 江昀看着微信消息，脸色越来越差。 严峋又发来一条消息：张哲本来就是他们那层是出了名的男女通吃，当时陈释跟他搞一块就是为了想治治这个男的，结果张哲又想打林楷的主意。 严峋：本来林楷就知分寸，怎么可能会动手跟别人打架？那肯定是张哲对林楷做了什么啊……别问我具体做了什么，反正我也没具体问，肯定也是踩着林楷雷区了……他雷区无非就是你。 严峋：总之还是那句话，张哲这揍挨得不冤。 江昀：他现在人呢？ 严峋：没跟过来，被我们揍了一顿外加恐吓了一下，现在估计走了。 江昀静静地看完严峋和他说的一切，沉默片刻，把手机塞进了口袋。 严峋说，林楷把他当底线，他又何尝不是把林楷当底线。 就是因为把林楷看得重，所以毕业前这一点岔子都不可以出。 江昀恨张哲吗？ 当然恨。 校规面前……他去他妈的校规！ 江昀握拳狠狠砸了一下水池，压低声音骂道：「操！」 他走出厨房。 生气把脸弄得太过燥热，想洗把脸降降火，一把推开了卫生间的门。 门没锁，里面雾气蒸腾，江昀一进去，入眼就是一片雪白。 林楷安安静静地坐在白瓷浴缸里。 气温还没升上去，卫生间的水蒸气攀升到瓷砖墙面，林楷清纤的手腕搭在浴缸旁边，发梢被水汽轻柔地打湿了，微微贴在额头。 浴缸里的水漫到他胸口，手臂上的伤口、腰背的青紫、鼻子上被掐红的印迹……所有的一切没有任何遮盖，全盘托出。 一瞬间，江昀愣住了。 林楷闻声回头看他，耳尖渐渐红了，却不闪不避，没有任何要遮挡的意思。 「昀哥。」林楷嗓音干净，轻轻喊了一声。 江昀走了进来，替他把门关上：「门都不锁不防着我么？」 林楷轻声道：「你不用防。」 江昀走近，林楷每一处都可以清晰看见，他并没有过多在意别的，注意力放到了林楷的伤上。 他沉默地看着那些青青紫紫，看着林楷的身体被盯得逐渐覆上潮红。 江昀闭了闭眼睛。 他还是生不起气来。 林楷太知道他的弱点是什么了。 林楷伸手拽了下他的衣角。 「别生气。」林楷没有抬头，耳朵依旧很红，「不会有下次了。」 「……我没气。」江昀蹲了下来，拿浴巾沾水慢慢给他擦着，偶尔碰到伤口的瞬间，林楷的身体会一颤，然后皮肤更加发烫。 浴巾沾水的声音哗哗响起来，林楷听话地坐着，每擦拭一下，林楷的脸就更红一点，也慢慢起有了些不妥当的反应。 「我的错。」江昀说。 林楷愣了一下。 「当初我就不该让你和他们班的接触。」江昀说，「你但凡少认识一个都能少不少麻烦。」 林楷垂眸：「你都知道了。」 江昀道：「严峋逼问出来了。」 林楷没有说话。 「一个人待久了可能习惯性把什么都扛着，有些事难以启齿，我还是希望你把所有的事都和我说。」江昀的视线避开那些地方，「什么都扛着，什么都自己一个人撑着……」 十多年在淞州的经历日积月累，让林楷一直处于防备状态，喜欢的讨厌的爱的恨的悲伤的愤怒的……所有情绪都必须被压抑着。 可能会因为某种情绪招来一顿莫名其妙的讽刺和一顿打，要避开这一切只能刀尖舔血更加小心翼翼。 活着才有更多可能。 在法律还没完善的那个年代和那个村落，每天都有不同的事情发生，千奇百怪，匪夷所思，脱离时代轨道的地方会拉着人一同下落。 但他不可以。 第137页 江昀碰了一下林楷后背上面的一块青紫，抬头看着他：「疼不疼？」 林楷眼眶一下子红了。 他好像被人催赶着往前跑，好像只要一直跑，好像只要不停下，他就可以永远离开那个地方。 林楷走过那么多路，见过各种各样的人，路过的人匆匆，他来不及看，依然一刻不停地往前跑，直到有天一不小心在江昀这儿绊了一跤，听见有人在耳边低声说「累吗？歇会儿吧」。 然后浑身的劲卸了下来，瘫软地坐在地上，讷讷地告诉自己：我可以歇一会儿了。 林楷喉间一滚，他咽下咸涩的眼泪去舔吻江昀的唇。 江昀唿吸加重，按住林楷的后脑深吻。 「哥……」林楷急促地喘着，声音轻颤了下，「我十九岁了。」 第53章 他们在最隐秘的地方肆无…… 卫生间很小, 密闭的空间把每一处细节声音都放到最大，浴缸水与瓷壁碰撞的轻声哗哗，盪开的水晕还没平稳, 好像他们逐渐急促的心跳和唿吸声都近在耳边。 江昀手指一顿，抬眼看着他，林楷也一样看着他。 沾过水闪烁的皮肤衬得雪白，喉颈的线条绷紧，后背弯曲成一条清瘦的线。 林楷胸口起伏了一下：「昀哥。」 江昀：「……」 从林楷这一句脱口而出, 他们就都疯了。 林楷记不清怎么从卫生间到了沙发，记不清江昀怎么压来然后伸手往下。 他颤着手指去抓江昀的衣袖。 「别动。」江昀捏住他的手，温柔地亲吻他髮鬓, 「我帮你。。」 …… 没有人可以诋毁他们的感情。 他们终于可以在隐秘的角落里肆无忌惮。 江昀单手撑在他身侧。 短暂地沉默过后，听到林楷微微带着颤抖的声线，夹杂着浓重的鼻音。 藏在心脏的爱意宛如藤蔓一样疯了似的向外伸展。 他们在城市中心，在人声鼎沸处, 带着少年时期独有的冲动，都放肆地宣洩出来。 爱意汹涌。 …… 初春的夜晚来得很早，窗外夜风吹拂着道路两旁的梧桐树叶, 沙沙投落下忽明忽暗的光影, 忽视屋内掉落一地的纸团。 江昀帮他弄出来之后勐然惊醒一般。 江昀放开了林楷。 林楷带着雾气的眸子颤了下, 回头看江昀。 他眸子像星星闪烁，有些渴求地希望他进一步做些什么。 林楷咽了咽口水, 沙哑道：「江昀。」 「我在。」江昀道。 「你……」林楷抿了抿唇，「为什么不继续？」 房间万籁俱寂，城市里密集的喧嚣和街头巷尾摊鸡蛋饼的吆喝声从远处飘渺的传来。 江昀没有说话。 林楷心里咯噔了一下，好像有什么东西梗塞着喘不过气，他顿了顿：「你接受不了……接下来的么？」 比如上床, 和更深一步的接触。 「不是。」江昀瞟过他的唇面，忍了忍，回答道，「没准备好。」 林楷愣住了，他看了看空荡荡的沙发，好像比以往看过的是里面少摆了些东西。 林楷瞬间明白过来。 「那就下次。」林楷顿了顿说，「下次我去买。」 江昀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没有忍住，穿好衣服，默默走到去厨房倒了杯水自己平静下来。 林楷把地上收拾干净，趴在沙发上看着他。 江昀伸手把一件外套扔过去盖在他身上：「穿上。」 林楷蹭了蹭臂弯，听话地把衣服套上了。 闰年二月的最后一天，幸运儿陈叙阳终于盼来了他的生日。 四年一过的生日偏偏挑在了周六，而这天，偏偏是茗师院调休之后的补课。 当天林楷和江昀带头在班里布置了一下，黑板上写了大大的祝福语。 陈叙阳早上一进教室就被弄得愣住了，他看着黑板上那几个大字：「『祝小教四年级二班二号陈叙阳生日快乐』……这祝福语好长啊一点都不含煳，还把我学号给写上了……但是这字也太丑了点。」 严峋啧了一声，在后面瞪了一眼他的后脑勺。 宋筱把藏在后面柜子里的蛋糕捧了出来：「赵飒来帮我拿一下，这蛋糕有点沉。」 「哎哎哎放着放着。」陈叙阳跑了过去，「这么沉的蛋糕怎么能让仙女动手，严峋你过来帮……操！真的好沉！」 今天陈叙阳是老大，严峋脾气特别好，直接上手把他的蛋糕拎到讲台上去了。 赵飒突然站了起来：「到我表演的时候了！」 陈叙阳看着他：「脱衣舞吗你要？」 边上的同学特地把教室窗帘拉紧了，一片昏暗。 林楷看着他：「要表演上次垮掉的魔术？」 赵飒装模作样地把食指竖了起来放到嘴边，油腻地道：「嘘，说出来就不是惊喜了。」 他背对着他们，高高举起手。 三，二，一…… 「祝憨批陈叙阳年年有憨时，岁岁有憨日！生日快乐！」 陈叙阳看着他们。 赵飒把打火机点了一下，冒了个火星子又马上灭掉：「这就当你生日蛋糕的蜡烛吧，教学区不准有明火，怎么样哥们，开不开心，激不激动，刺不刺激？」 陈叙阳看了他们半晌，低头吸了下鼻子，嫌弃道：「这应援口号不合格，差评。」 第138页 「今天你最大你说了算。」 「我不会告诉你是严峋连夜想的。」 「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 陈叙阳真情实感：「真难听啊。」 「我立马垮起个批脸给你看信不信。」严峋上手就要打他，然后把胳膊递给林楷，「学委拉我一把。」 林楷拉住他，严峋被拉住，假装上前揍人。 江昀在旁边乐呵了几声看戏。 林楷违心地夸道：「可以了可以了，其实还好，挺有才的。」 「林楷都夸了，那我也勉强觉得还行吧。」陈叙阳严肃着一张脸，但掩盖不住眼里的笑。 「生日快乐。」严峋帮他切蛋糕的时候轻轻说了一声，林楷和江昀刚好听到，过了一会儿又补充道，「今天你是快乐。」 陈叙阳摸了下鼻子：「那就生日快乐呗。」 林楷眨了眨眼睛。 江昀啧了一声，转头低声问林楷：「这话听得懂吗？」 林楷也问道：「这是什么高级的夸人方法吗？」 江昀笑着摇摇头，没说话。 林楷傻乎乎地接话道：「快乐源泉陈叙阳，生日快乐。」 陈叙阳勐地回头看着他，欲言又止。 赵飒推推搡搡道：「蜡烛的话我刚刚那一下就算你吹了啊。」 陈叙阳有点感动，面上忍着不说：「哎，好不容易熬来了一次生日连个蜡烛都不给点，你们这群人真是……能整点儿阳间的事不。」 胡斌杰「害」了一声：「谁叫你这日子不出挑呢，偏偏在学校。」 姜悦帮腔道：「或者寿星自己点，处分自己扛。」 陈叙阳指了指他们：「太过分了你们。」 他盯着蛋糕：「不过还是谢谢啊，还是个双层蛋糕。」 严峋懒懒道：「四十多张嘴呢，不点双层吃得完吗，你以为都给你吃的？」 陈叙阳看着他嘆了口气：「好好的严峋，就长了张嘴。」 严峋道：「这句话该我对你说。」 众人笑倒一片。 林楷适时地把一直放在一边的巨大盒子递过去：「生日快乐。」 「算了，看在林楷的面子上懒得理你。 」陈叙阳心情很好，回头打开林楷给他的盒子，「让我来看看我们林楷给我送了什么……」 陈叙阳愣住：「……我操椰子！！！」 里面赫然躺着一双最新款椰子，旁边放了一张卡片上面写着：生日快乐。 很明显就是林楷的字迹，陈叙阳感动得差点假哭出声。 「我太爱林楷了！来林楷过来给我亲两口！！」 陈叙阳作势要亲林楷，江昀和严峋齐刷刷看着他。 「开个玩笑开个玩笑……」陈叙阳笑道，「我太爱林楷了，我上辈子简直就是江昀。」 林楷噗地笑出声。 江昀也笑，在旁边悄悄捏了捏他的手。 赵飒兴奋地搓手：「快兄弟，咱们许个愿就把蛋糕切了。」 陈叙阳闭眼，双手合十。 正当此时教室门突然被人撞了开来。 程璇拍门吼道：「一个个都干嘛呢啊！！窗帘拉着！！」 全班：「……」 操了。 「兴致挺好的，还有蛋糕吃？」程璇奇了怪了，「谁买的蛋糕？」 「……」 「没人承认？」 「…………」 严峋缓缓举起了手：「我。」 程璇呵了一声：「严峋你最近胆子也是越来越大了。」 全班不敢吱声。 「在成分的边缘反覆横跳是吧？」程璇走了进来，顺手又把门关上。 她走到蛋糕面前看了看，盯着讲台上站着的一群人道：「今天谁生日？」 「我。」陈叙阳说。 「你们同桌两个真是一对活宝。」程璇说，「处分都要一起吃。」 林楷什么都没说，看着程璇，忽然有点觉得程璇演技真好，看得他想笑。 「你出生真会挑日子啊，挑在今天，严峋你怎么回事？怎么，还怕他吃不饱买了个双层的？」程璇严肃道，「蛋糕怎么不切，有吃的不喊我，是我学生吗？」 全班愣了一下，闹笑出声。 「笑什么笑！」程璇指着后门，「拉窗帘也不知道把窗帘拉紧，后门口那个谁……把窗户管好再拉！教室里还开着空调，你那么一搞热气全跑出去了。」 陈叙阳看着程璇：「程老师您真生勐。」 「四年一过的生日，还有免费蛋糕吃，不吃白不吃，臭小子，有蛋糕还忘了喊我。」程璇拍了他一脑袋。 四年一过的生日在巡查老师的眼皮子底下过完了，在窗帘拉上的昏暗角落，品尝他们青春的甜蜜奶油蛋糕。 这天对陈叙阳来说意义非凡，好在明天开始就休假三天，林楷今天有足够的时间可以陪陈叙阳过完这个生日。 「所以，」林楷认真地问，「你还有什么心愿没有完成吗？」 陈叙阳本来兴致勃勃地和严峋讨论自己晚上想干嘛，闻言噎了一下：「你这话听起来好像今天是我最后一个生日。」 「说吧，」江昀说，「我们都会满足你的。」 陈叙阳想了想：「我想……去蹦迪。」 另外三人：「……」 严峋：「就……这？」 「暂时……就这。」陈叙阳嘆了口气，「十八岁的时候我没能赶上这次生日，十九岁的时候在备考教资，活了二十年了，没能去酒吧蹦个迪是我的遗憾。」 第139页 他们这些学生还没能逃脱家长的看护，被灌输得多了，就总把酒吧当什么污秽不堪的地方，一方面觉得自己不能碰，另一方面有猎奇。 他们去是去过几次，不过都是在包厢里唱k，其他什么也没接触。 「哎，说个话呗，行不行啊？」陈叙阳看着林楷。 林楷茫然地看着他，又茫然地看着江昀，有些无措：「我也不知道，你问问江……」 「你同意江昀就会同意江昀同意严峋就会同意所以我只要问你同不同意就可以了。」陈叙阳绕口令似的飞快说道。 「那……」林楷回头看江昀，「借你的一天陪他，可以吗？」 江昀心头一软。 「借。」 陈叙阳打了个响指：「痛快！」 陈叙阳和严峋走到了前面。 江昀靠近林楷，轻声笑道：「我今天就放你去了，但后面……得连本带利还回来。」 第54章 江昀脑子轰地乱了 江昀本倒是这么随口一说, 林楷却想到了别处。 他点了点头，认真道：「这个星期还有假，剩下来我的时间都给你, 我们可以一起再去你想去的地方。」 他耳根发红，小声念叨着：「然后我们还可以、还可以在沙发上，或者在床上……」 林楷抬头看了一眼江昀，发现江昀的表情里透着一点茫然，随后这份茫然忽然变成了一丝笑意。 林楷惊觉自己会错了意, 他怎么也说不下去了，手指抓着自己衣摆，又羞又恼怪自己想太多。 江昀轻笑, 轻拍了一下他的后脑：「你这里，平时都想的这些？」 林楷满脸通红，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之前在匆绪每一次都过的不开心，于是这一次为了避嫌, 不想让陈叙阳的生日再遭到别人的破坏，他们去了另外一个酒吧。 去的酒吧坐落在一个夜市不远处，门口的人问他们要身份证, 然后也没谁带他们, 跟着严峋去了舞池。 进去就不似外头那么冷了, 空调打得很足。 「好吵啊！」陈叙阳喊。 「不吵那还是酒吧吗！」严峋也喊着说，「你说的要来蹦迪！为了你的生日愿望！」 「那吵就吵吧！」 陈叙阳喊着, 不顾三七二十一直接疯了起来。 「去玩吗？」江昀问林楷。 「什么——」林楷大声问。 「我说——」江昀也大声说，「去不去玩——」 林楷看着舞池里乱蹦的人，眼睛闪亮亮的，看了一会儿，他又转头看着江昀：「男朋友！你去不去啊！」 江昀被林楷这一句问得心里软乎乎的, 他看着林楷一脸想去的样子，又时时刻刻在乎他的感受。 「去！」江昀笑着，拉着林楷的手就往人潮里面沖，「来都来了！不去白不去！」 他们疯着笑着，随着节奏极强的电音发了疯地跳。 管他他妈什么好不好看丑不丑。 管他妈什么该不该来。 爽他妈就完事了！ 蹦了一会儿蹦累了，他们就围着小桌子喝酒水饮料，严峋看起来和这里的人挺熟，在吧檯要了四杯自调酒，让服务员给端上来。 「看不出来啊，你怎么会跟这边人认识？」陈叙阳已经灌了一瓶啤酒，有点迷迷煳煳的。 严峋手指顿了一下：「我常来这边。」 这事陈叙阳是知道的，严峋起初也不是什么认真的好学生，叛逆期的少年总会有那么一段时间是在酒吧里混的。 所以严峋和这个酒吧的老闆熟，也经歷过那么一段中二叛逆期。 「哦，好吧……」陈叙阳吧砸着嘴剥了个橘子，「我可能忘了。」 严峋没说话，把服务员端过来的鸡尾酒放到了一边。 谁知道陈叙阳争着抢着要：「哎！干嘛放边上去，我要喝……」 「喝什么喝，啤酒就醉成这样了，还能喝吗？」严峋没办法，把酒给他，「算了，喝吧喝吧，等会儿这边没人背你，醉了也自己走回去。」 陈叙阳没听见，抱着酒问：「哎，林楷，你喝过这酒没？」 林楷摇头：「我酒量不好，不喝这些。」 陈叙阳问：「这酒怎么长这么好看……严峋，它叫什么名字？」 「龙舌兰日出。」严峋说。 「牛逼！像橙汁儿……」陈叙阳抱着就灌了一大口。 林楷和江昀拦都来不及。 「咳，我靠……」陈叙阳一脸不可置信，「鸡尾酒度数有这么深？」 「这是真酒不是鸡尾酒饮料！」严峋吓得拍他的背，「谁上来这么喝白开水似的喝饮料的？」 「谁知道你是不是拿橙汁搞我！」陈叙阳反驳。 「你傻吧，在酒吧里喝橙汁。」林楷说。 四个人顿时笑作一团。 在这个年纪的男生总有无限乐趣，什么小事都可以让自己开心很大一会儿时间。 他们开始聊几年前的他们，从第一次认识聊到之后的相遇，细数这几年他们一路走过来的日子。 「对了，听说……」陈叙阳即使醉了也不忘传递八卦的信息，「络然要转学了。」 林楷本来还在迷迷煳煳挑着一个小番茄吃，闻言一愣。 「我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陈叙阳大着舌头说，「有人会引咎辞职，他这个人是作恶太多了么……也引咎退学了？」 第140页 「本来络然就不适合这儿。」沉默许久的江昀突然说。 林楷正怔愣着，他今天疯了一回，喝酒也没控制得住，这会儿就已经隐隐有些头晕了，他回头看着江昀。 「他家里条件好，也无所谓以后什么工作，反正家里基底都在那儿。」 众人突然沉默，连同挑起这个话题的陈叙阳也一起安静下来。 林楷咀嚼着这句话。 江昀没有说话，看着林楷捏了捏他的手心。 严峋拍了下陈叙阳的头，另一只手拿酒杯，碰了下江昀的杯沿：「抱歉，他喝多了。」 「不能打人！」陈叙阳嚷嚷，很快扯开了话题，「你看江昀对林楷那么温柔，你能不能尽到一个勐男的同桌的责任！别动啊，我警告你不准对我动手动脚！」 林楷看看陈叙阳，一时半会儿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他好像觉得现在应该笑。 但是他又笑不出来。 陈叙阳撑头，晕晕乎乎地看着对面的江昀和林楷：「你们……你们准备什么、什么时候……和家里说这个？」 林楷抬起头。 江昀眸子动了一下。 严峋勐地一惊，捂住他嘴，压低声音道：「操……喝多了吧你，发什么疯？」 他和陈叙阳一直都知道江昀和林楷的事。 江昀和林楷也没有打算刻意去瞒着什么。 但是一般来说他们没有傻到会主动去提及这件事， 「干嘛，我没、没喝多！我一直想说这个啊……」陈叙阳推开他，「不管怎么样，他们总要面对的，总、总有这个时候！也不能不能一直瞒着啊……」 严峋再次捂住了他的嘴。 「唔……唔！」陈叙阳扒着他的手，「你别捂我！我尿急！」 「我带他去趟厕所。」严峋把他带了出去。 林楷视线里舞动乱跳的光线迷乱了眼睛，他仰靠在沙发上，忽然就笑了起来。 「陈叙阳喝多了，随口一说。」江昀看着他，「我们不急，这事……循序渐进吧。」 「循序渐进……」林楷慢慢重复这句话，他看着江昀，「那……如果是我问你这句话呢？」 江昀一怔。 「哥。」林楷凑近他，不同香味的酒精互相混合，他轻轻吻了下江昀，抬眸看他，「你会希望我什么时候和家里说呢？」 林楷看着他，眼里带着询问。 江昀心里被东西刺着，反问道：「你呢？你希望我什么时候和家里说呢？」 「我不知道。」林楷说，「反正你什么时候说……我也都可以。」 林楷的眼睛太漂亮了。 这一笑以前隐藏着的，带着撒娇意味的孩子气就显露出来。 江昀挪不开眼。 他从没想过自己有多喜欢林楷。 人一喝醉就一发不可收拾，他试图丈量自己的喜欢，发现这份喜欢早就看不到尽头了。 「我希望我自己尽快。」江昀温柔地吻他一下，「不会把你让出去的。」 林楷笑着，拿着酒杯喝下了最后一点点酒。 这一玩就是到大半夜，四个人只剩严峋和江昀还清醒着。 「打车？」严峋拉着还在迷迷煳煳发疯的陈叙阳，问江昀，「你现在回家吗？」 江昀背着林楷：「回吧，这个点看他俩都这样了，也不指望去哪儿，打个车吧，四个人拼一辆，省点时间。」 「嗯。」严峋说。 林楷睡得浅，他眼睛太沉了，耳边都是唿唿的风声。 冷风吹过脸颊，林楷打了个哆嗦，无意识地把江昀抱得更紧了。 远离了居民楼中的夜市还有不少人在，一些大学生结伴着撸着串，一边吃一边哈气，唿出的气变成团团白雾消失在夜色中。 叫的车到的很快，严峋把陈叙阳放好，自己坐到了副驾驶。 司机笑着搭话：「是去酒吧喝成这样的吧？」 严峋笑了笑，把车门关上了。 「你们这些小年轻啊，放着好好的觉不睡，净喜欢瞎折腾。」司机打着方向盘，「我这天天晚上跑车的，光是来这儿就得接好几单，你们这些孩子有什么深仇大恨啊？喝个酒，喝成这样？」 「不是深仇大恨，就是陪同学过来一起过个生日。」严峋说。 「嚯，过个生日能喝成这样？」司机说。 前头一来一回说着话，陈叙阳直接在后座睡着了，歪头靠着窗户，一声不吭。 江昀坐在林楷旁边，让林楷靠在自己的肩上。 他看着林楷睡得不踏实而皱着的眉宇，轻轻给他抚了抚。 林楷在被触碰的一瞬间更加皱紧眉头，感觉到抚摸他的人是那么小心翼翼，他渐渐在这样的温柔里把眉宇舒展开。 安抚好林楷，江昀又细细描摹了一次林楷的脸，是温柔的、没有脾气的、一看就很有亲和力的，却又是有韧劲的，是倔强的。 江昀想起来那本日记本里写到的。 【我想要离江昀更近一点。】 他开始思考自己为什么之前会放弃另一所高中的机会，可能冥冥之中就是一种註定。 然后他瞟向车窗外，看着各种灯红酒绿的门店招牌。 现在他会一直看着林楷了。 林楷家离得近，江昀比严峋他们先下车。 「路上慢点啊。」严峋帮江昀拉着车门，看江昀慢慢背起林楷。 第141页 「行，你坐后面来吧，护点儿陈叙阳的头，刚刚车颠了几下，我看他脑门一直往玻璃上撞。」江昀说。 严峋摆摆手：「回吧，这么晚了。」 江昀看着车开出去，背着林楷往家里走。 衡安的小洋房区早就没几间人家把灯亮着了，隔音不太好的老小区，偶尔还能听见几声鸡叫，也不知道是谁家养的。 「哎，你听见没。」江昀一边笑着一边轻声问林楷，「我们小区还有人养鸡。」 本来不指望林楷能回答，谁知道林楷动了动，费力把眼皮睁开：「好像……听见了……」 江昀好笑，猜想林楷估计连自己问的什么都没听清：「你听见了？」 「听见了。」 「听见什么了？」 林楷说：「听见……你心跳了。」 江昀一怔，旋即淡淡一笑。 「心跳很快……和我的一样快。」 「哎……」林楷抱着他的脖子，「你是不是对我、对我有什么非分之想？」 「是。」江昀索性顺着他的话说，「是有非分之想，天大的非分之想。」 「想……」林楷唿出的气很烫，他鼻尖抵着江昀的后脖颈，「想什么？」 「少儿不宜。」江昀说。 林楷不满意地咬了他一口：「我今年十九！」 已经宜了！ 「真要听？」江昀问。 「听啊。」林楷说。 江昀进了家，把门关上，把林楷放到旁边的小沙发扶手上，额头抵着他的额头。 「想吻你，想对你好，想把你的衣服脱了，想和你一起从床头到床尾。」 「好巧啊……」林楷笑了一下，趴在床上，「我也有和你一样的非分之想。」 「一狼一狈，凑到一起了。」江昀说。 林楷抓着他的袖子，轻声道：「你是以前是直的吗？」 江昀道：「不知道，我以前也没喜欢过谁。」 「就喜欢我。」林楷说。 「是，就喜欢你。」江昀说。 林楷安静了几秒，突然轻轻笑起来：「那你就是被我掰弯的……我魅力真——大——」 他拉长了声音说，像是午后休息的懒猫伸长了爪子撒娇。 「是，你魅力很大。」江昀笑了一声，顿了顿又道，「其实……我见你第一眼的时候你和很多人就不一样。」 林楷沉默了很久没有说话，轻轻拽了一下江昀：「哎。」 江昀回头看着他。 「络然转学那事儿……」林楷顿了顿，「是真的吗？」 「是。」江昀说，「陈叙阳的小道消息一向很准。」 「哦……」林楷抱着沙发抱枕，安静了很久问道，「那……是你弄的吗？」 又是一阵很长时间的沉默。 江昀应了一声：「嗯。」 林楷没有说话，抓着江昀的衣服紧了紧，慢慢又松开。 「你……」江昀本还想再说些什么，一回头发现林楷唿唿睡得正香。 江昀：「……」 不是都说酒后乱那什么…… 江昀捏了下他的鼻尖：「睡这么熟，你到底是不是真心喜欢我？」 林楷皱着眉抓住江昀的手垫在下巴下面，然后继续睡。 江昀心里一软。 他握着手机，手指轻轻摩挲着边缘。 陈叙阳问，他们准备什么时候把这事说出去。 什么时候摊牌。 江昀靠着床，仰头思索。 这个问题存在于江昀的脑海里，一直持续到第二天。 早说晚说，最终都要面对。 江昀没有接着想下去，给林楷做完午饭后他措了下辞，站在客厅拿起电话拨了过去。 电话嘟了一声就被接起。 「喂，妈。」江昀拿着电话，正打算开口。 接电话的却是一个男声：「……小昀？」 江昀愣了愣：「舅舅？」 他有点想不明白为什么他妈妈的手机会在舅舅那里。 「您好，病人在057号病房。」 「089号病房左手边右转第三个。」 江昀突然从床上坐了起来：「舅舅，你在哪儿呢？」 那头有人喊了一句「江荣星」。 江荣星像是捂住了手机，声音很小地说了句什么，又重新接起电话：「小昀，还在吗？」 「在。」江昀说，「我妈怎么了？」 江荣星顿了顿，很轻地嘆了口气：「你妈妈肚子里有个小囊肿，今天要做一个手术。」 江昀脑子轰地乱了。 第55章 「你隔再远，我也能够飞…… 「什么时候的事？」江昀皱眉, 「你现在在哪个医院？」 「我现在在上海，至于这事么……」江荣星说，「大概是好几年之前了……你妈妈一直没去体检过, 现在才查出来，之前在公司疼过好几次，我还以为是之前那个手术的后遗症。」 江昀心里勐地一顿：「手术？」 什么手术？ 江荣星佯作惊讶：「你不知道？」 江荣星这副假惺惺的样子让江昀心里瞬间觉得非常噁心，就像老虎遇到了危机，猴子快能在山中称大王似的。 他在老妈的公司工作, 想控制公司的股份主权已经很多年了，只是所有的客户都掌握在老妈的手上，老妈能力又强, 他不得不在屋檐下低头。 第142页 这一时半会儿，江昀也没有心思去管江荣星现在到底是什么想法，一心只在关心老妈现在身体怎么样。 江昀压着心头的怒火问道：「什么手术？」 他和老妈生活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听说过她做什么手术。 「这件事我也有责任……」 江荣星嘆了口气，语气听起来万分抱歉, 导致江昀有点迷茫为什么会用这种语气跟他说话。 「当年我就应该劝你妈别再生一胎，你知道你妈在前几年跟你爸又有了一个孩子吗？」 「孩子？」江昀愣了愣。 他从自己零星与老妈交流的碎片记忆当中找着了当年一的的蛛丝马迹。 好像确实有那么一段时间，老妈总是在明里暗里问他是不是想要再多一个弟弟或者妹妹。 「你当时是不是跟她说你不想要弟弟或者妹妹？」江荣星问他说, 「估计你妈也是为了让你得到多一点的爱」, 所以当时你妈就埋着你去打掉了, 从那之后身体就一直不怎么样。 江昀记得自己当时回绝自己母亲的理由，是因为不想让家里再多操心一个孩子。 他已经受的太多孤独了, 如果再多一个人走他的老路，那还不如不生这个孩子。 而当时老妈也没有和他讲她怀孕的事情。 「但是……」江昀突然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他的心脏被人用锤子砸了一下似的，整个儿勐然一疼。 「但是你不知道是吗？」江荣星笑了笑，「你当然是不知道，你那会儿才多大？小学还没毕业？你懂什么, 你妈就算跟你说了，你能听得懂吗？」 「怀不怀孕什么的，跟你讲了又有什么用？你一个小孩说的话能起什么作用？如果你当时劝了你妈不打胎，你妈就真的不会打了吗？」 「我当时就跟她讲先不要怀，好，她非不听，那我就说先把这个孩子生下来以后再考虑其他的，她又不听，偏偏就要去做这个人流。」 「做完手术就算了，还偏偏就是闲不下来，每天都要去公司，这个公司有我在，她难道会怕出什么问题吗？」 这话说得太理直气壮，好像江妈妈做什么事还得通过他似的。 江昀差点脱口而出，就是因为你在公司所以我妈才会每天都去。 不过他咬住了后槽牙，把这句话打碎了咽回肚子里去。 「公司那么多事，每天都又不一样的人搞出事情。」江荣星说，「那段时间她不放心，没休息多久就重新来公司了，天天看着，你看身体里果然就长出一个囊肿出来了吧。」 江荣星说这话让江昀感到不舒服，好像这事说出来是一件多傻多好笑的事，世界上根本没有这么傻的人居然刚打胎不久不好好休息，跑去公司上蹿下跳。 「那会儿公司不是刚好搬到新区去了吗？你妈在仓库盘库，非说什么货少了，要找出少的这批货的去向……这些东西你就先放这边吧，等她醒了以后再说。」 江荣星那头和旁边人说了句什么，把江昀晾在了一边，完全不把江昀当回事。 江昀沉默着，越品江荣星的话越不对。 那么大的公司，一批货说没就没了？ 谁能有这么大的胆子动仓库里的货？ 公司的员工会有这个胆子么？ 江昀道：「那批货……」 江荣星又和旁边的人说了几句话才回应：「嗯？什么？」 「你为什么能用这么理直气壮的语气说出这种话？」江昀突然一股无名火起，「公司的货突然少了你根本不在意是吗？」 前段时间络然的事情搞得江昀根本没有时间去想他的母亲为什么这么久了都没有给他打一个电话。 他突然觉得懊丧又气愤。 跟赤手空拳砸着软棉花似的，砸了半天也没能把这棉花砸出个什么破洞来。 他就应该早一点察觉出来老妈有什么不对。 「公司……小昀，这么说吧，现在都是你妈妈一个人的，我只是个负责人。」江荣星说，「我也不是没查过，这批货的去向根本就没有记录，上下左右怎么怀疑都没用，总不能随随便便拿出这件事怀疑个员工吧？这么大的事连个证据都没有，没有证据，人家谁承认呢？」 江昀烦躁地抓了把头髮：「什么叫都是我妈一个人的？你既然是负责人，你也应该出一份力。」 江荣星似乎早就在等江昀这句话了：「是啊，我也应该出一份力，所以公司有些事情我也应该有知情权，但是你妈呢？」 「我早就和你妈说了，我出资一部分进公司，她不在的时候我也能照看着，一个女人独当一面多累，」江荣星可惜地嘆道，「如果你能劝得动，你妈让我也成为公司的持股人之一，这钱我也不是出不起，我出多少钱就占多少股份。」 「当年只要我进了公司，你妈也不至于搞出这么个囊肿出来要手术，这所有的结果都归结于她自己，怪不了别人。」 听完这些话，江昀仿佛是一盆冷水倒扣着浇了下来。 从接电话那一刻开始江昀就感觉出来不对了。 接电话的人不是老妈或者老爸，而是江荣星。 为什么第一时间知道的不应该是老爸呢？ 江昀第一反应就是江荣星肯定暗地里也做了什么手脚给老妈增添麻烦。 人流手术对人的身体很大，全靠后期的休养，而江荣星却说了老妈在手术过后天天照常去公司，江荣星为了那点儿公司的股份劝不了老妈放手。 第143页 江荣星继续开口：「现在你妈生病了，那个公司只能我一个人打理……」 江昀咬牙打断他：「所以江荣星，公司缺失的那批货是你弄的，公司的员工你也打理好了……现在趁我妈手术，你盘算这么久到头来原来都他妈是为你自己铺路是吗！」 林楷正在房间捣鼓日记本，见江昀一个电话到现在还没有打完，有点担心地回头往这边看了一眼。 他听不见江昀在说什么，但感觉好像不会是什么简单的事。 电话那头的江荣星语气突然严厉起来：「你这是什么语气？」 江昀再也忍不住，开口吼道：「你他妈怎么不去死呢！」 江荣星呵了一声，语气里全是鄙夷：「我在医院照顾你妈，你一句感谢都没有？」 「别他妈跟我扯别的！」江昀一拳砸上了旁边的墙，「我妈看不清别以为我也看不清！这公司是我妈一手打拼下来的，除了我爸，我就是她第一继承人，就算她哪天不干了也轮不到你说话，想要这公司，也得先他妈问问我！」 江荣星愣了一下，随即就是不可节制的愤怒。 他笑了起来，声音极大毫不掩饰其中的快活，他惋惜道：「可是你得想这公司最后归谁不是你说了算……」 「就算给你了，你看看你手头上学的……附中，这是茗师院的附属学校，你在学校里学的特色课程就是师范专业，你懂金融懂行情吗？你能让公司的员工服你吗？你觉得他们是相信一个在岗二十多年的负责人还是相信你一个高中还没毕业的学生？」 江昀没有说话，以他现在高中生的身份确实没有办法进入公司，这是一件不现实的事。 所以这种深深的无力感没有办法可以突破。 它就是岔路口最顶头的分界点，延伸出来的无数条路通往的都只是一道死墙。 江昀咬着牙：「你还觉得自豪是不是；今天我妈手术，也有你一半的功劳。」 「我能有什么功劳？这所有的一切都是你妈自作自受！别以你那口气跟我说话！」江荣星也很生气，不过江昀妈妈现在正躺在病床上，他还是觉得自己能够出一口恶气。 「就算是我弄的那又怎么样？你妈妈现在身体很差这已经是事实了，你有本事去报警，去让别人来看看我能不能进去判刑。」 「江荣星我操你妈！！！」江昀用力踹翻旁边的一把椅子，「你他妈跟江劲两个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林楷感觉到了不对，放下笔记朝房间走了过去。 江昀撑着窗台，狠狠握紧了拳头：「你记不记得自己当年是怎么被我妈拉进这个公司的？我妈为这公司出过多少力，你又出过多少力？你当这个负责人自己偷吃了多少货你数得清吗？你信不信你能马上蹲监狱里吃牢饭！」 这一番话激怒了江荣星：「去啊，报警啊！我巴不得你现在马上就去！我进去了谁来接这个公司？你吗？什么都不懂的你？」 「就算我不要这个公司，你一个学生怎么接手？你以为背后谁会教你怎么做？你爸一个天天给别人跑业务的，会再浪费这么多时间把这一行弄清？我把公司给你了又能怎么样，你不照样还是个傀儡皇帝？与其把这公司让给外人倒不如自家人接了这盘肥田。」 「别跟我说你妈会让你接手，你妈当然是愿意让儿子接的，但是你现在能接吗？除了我还有谁可以接手公司？你懂设计吗？你懂个屁！」江荣星说，「过几天我几句话一劝，让她把合同签了，这事就了了，没有那么麻烦！」 江昀咬着牙。 「等那会儿我会请你来公司看看，也把你爸妈请来，看看这公司做得多好多大！」 「还有，别怕你们就这么没着落了，你妈妈的工资我按三万块开，和她给我的工资一样，这是我的仁至义尽。」 「哦，对了。」江荣星突然诡异地笑了，「江劲跟我说了，你是个同性恋。」 「你妈妈刚手术完还没醒，我想她不会一睁开眼就听见这个消息吧？你去公司说公司是你的……公司那群老古董，谁会愿意自己的上司是个同性恋？他们会服你吗？」 江昀完全压不住自己的火：「关你屁事！」 对面挂了电话，剩江昀一个人怒火中烧。 他觉得自己马上就块炸裂开来。 「操！」 他怎么都想不到，到头来居然他妈是被江劲摆了一道。 ……操这一家子的畜生！ 江昀握拳往墙上又砸几拳，指节都被砸得通红，无力感越来越强。 他缓了缓，一回头看到站在门边的林楷。 阴天的光线都很稀少，林楷背着光，窗外透射进来的偏白色光线勾勒出他身体的线条。 林楷说：「消消气儿。」 江昀看着他，半晌，走了过来，伸手揉了揉他的头髮，沉默了很久才道：「……抱歉。」 「什么事儿啊？」林楷问。 江昀顿了顿：「我妈做了手术。」 「手术？」林楷一怔，「为什么会突然……」 江昀嘆了口气：「不是突然。」 江昀简单把这些事给林楷说了一遍，换来林楷一脸的不可置信。 「操，」林楷看着他，「你舅舅……他就不念你妈妈的情？」 江昀摇头：「他目标性太强了，太看重利益，那种感觉给我就像……好像只要有利益，他可以连亲人都不用，那公司他觊觎挺久了，以前经常我妈不在就会少货或者少货款，我妈其实也有点怀疑，但是江荣星这人太精了。 第144页 他嘆了口气：「要么不做，要做就是一丝不漏，我妈查不出来，拿不出证据，看江荣星装得又像，亏的钱只能自己垫着。」 「所以……」林楷皱了下眉，「那会儿江劲去咖啡厅的时候不是也带了个徐佩瞳去吗？他干嘛这么讨厌同性恋？」 「我不清楚他想干什么，但是从以往江劲的行为上看我感觉他铁定是个直男。」江昀顿了顿，「不像是同……」 「操。」林楷顿时一阵噁心，「这年头居然还有伪同骗同的傻逼吗？」 「我也不清楚。」江昀说，「只是我看他的样子不像是喜欢男生的样子，以前他的女朋友都是」 「那阿姨不会真的要和他签合同吧？」 「以江荣星那性格，如果真打亲情牌的话……难说。」江昀说。 林楷没有说话。 这天晚上，江昀一夜没睡，林楷闭着眼睛没有动，听着江昀轻轻的嘆气，也是一夜没睡。 江昀反覆琢磨江荣星那一句「你懂设计吗」。 既然专业不能对上，他不懂，那他为什么不能去学？ 但问题是怎么学？ 去哪儿学？ 难不成低下头去跟江荣星学？ 江昀皱了皱眉，打开手机，程璇前几天在班级群分享的专转本详情连结还在聊天记录上放着。 「茗师院具有雄厚的师资力量，学校为了学生深一度的进修铺路在多地开设了附属高中……金子到哪里都会发光，成功达到茗师院分数线的学生可以选择其他专业或者兼修双学位，更有可能获得保研机会……」 这都是茗州师范学院为了招生特地写在公众号上的话。 ……没用，没有机械设计专业。 江昀把手机扔一边去。 算了，再想想吧，总会有别的办法的。 他又熬了很久也没能想出什么来，到凌晨四点的时候终于抵不过困意，抱着林楷渐渐睡了。 第二天江昀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起来给林楷煎荷包蛋。 过了一会儿，林楷也起了。 「早啊。」林楷在卫生间摸索了挺久，叼着牙刷出来了，含含煳煳地道，「男朋友。」 「早。」江昀回头看了他一眼，笑了笑，「没睡醒吗？洗个脸要这么久。」 「不是。」林楷笑了，靠着门边乐了会儿，捧着杯子道，「太想你了，老二忍不住，我去卫生间顺带让它爽了一把。」 说完自己红着脸，又沖江昀笑。 江昀被他这副模样撩得不行：「这事儿还拿出来说，害不害臊。」 「那没办法啊，我太喜欢你了。」 林楷笑着到卫生间漱口去了。 江昀无奈笑了笑。 林楷关上洗手间的门，走到卫生间吐掉口里的泡沫随意漱了几口，他撑着水池想着江昀昨天那一通电话。 江昀舅舅那事，总得有个什么突破口。 世上畜生千千万，一牲更比一牲强。 这他妈难搞程度比南孚电池还大还持久。 林楷厌恶地啧了一声：「江劲和他爸这盘旗下得真够大的。」 江劲是不是伪同骗同先不说，江荣星那个样子就教不出什么好东西来，果然老鼠的儿子会打洞。 江昀敲了敲门：「荷包蛋好了。」 林楷把洗脸巾挂好：「马上。」 吃早饭的时候，林楷拿着手机翻看微信，正巧一看就看到了程璇在群里转发的公众号文章。 林楷随便扫了一眼大概，捕捉了一些挺有用的消息：「茗师院又开始宣传招生了。」 「嗯。」江昀喝了口粥，「没什么好看的，反正之后大家都会挤破头考茗师院。」 「去了茗师院也不一定非得选这个专业。」林楷说，「也不是都考茗师院，往届也还有好多人考其他学校。」林楷说。 「再说吧，模考都还没来呢，先等成人礼过了再考虑别的。」江昀说。 林楷知道江昀刻意避开了公众号上说可以转专业的那件事，他顿了顿：「其实也不一定非得考茗师院，你可以试试h大，我看h大里面也有师范专业，而且其他专业的种类也挺多的。」 「我可以跟你一起去考h大，反正只要在一个学校就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有时候还能一块儿出去吃个饭。」 林楷想得挺简单：「到时候我读师范，你读机设，怎么样都行。」 h大是公认的机设系专业翘楚类学校，当年跻身拼到一本也是因为机设系出的人才很多，但是其他专业就比较平平，特别是师范类的专业。 江昀手指一顿，抬眼看了他一会儿，又低下头喝粥：「不可能。」 林楷放下手机：「可能。」 「不可能。」江昀说。 「江昀。」林楷皱眉，「你别逃避。」 江昀没有说话。 「转专业去认真系统学这些，起码有人教，比自己摸索要快得多。」林楷说，「而且，你成绩那么好，你只要想上就一定能上。」 「好，那我问你。」江昀说，「你真的愿意跟着我一起去h大读师范么？」 「我当然……」 林楷还没说完就被江昀打断了。 「我转了，我去了h市，那你呢？」江昀不紧不慢地道，「那个学校的师范专业是出了名的差，我去了机设，读了个好的专业，你去那个师范随随便便过个大学四年吗？」 第145页 林楷张了张嘴。 原来自己也在江昀的考虑之中。 去个好大学读个好专业出来找个好工作，这是必然的因果关系。 林楷脱口而出：「师范专业在哪儿读都一样，我也不是非要考茗师院。」 此前林楷和江昀透露过很多次，话里话外都表露出了对茗师院的嚮往，林楷是真的很喜欢也很想当老师。 「别意气用事。」江昀打断他，他不想因为自己让林楷随随便便选一个大学，这是一件特别不负责任而且很自私的事，「别人我不管，但是我知道工作对你来说有多重要。」 林楷和家里的关系太紧张，只要有一天不能脱离学校，就要多一天和那群人纠缠。 他现在仅仅只是逃离了淞州，来到这边上学而已，又不是真正和家里断了关系，哪天林建民让他回去，他还是要随时回去。 就他娘的因为他是爹，觉得对儿子怎么着都是应该的。 打工赚不了太多钱，总不能一辈子靠着咖啡厅的老闆娘给工资。 江昀明白他，林楷要的只是自由，和自己真正意义上的经济独立。 茗师院就业率高，对林楷来说确实合适。 所以工作对他来说特别重要，考一个好大学读一个好专业也一样很重要，和他之后一辈子的事都有关。 林楷道：「我可以的。」 江昀放下筷子。 「我也看过了，h市有一所很好的师范大学，就离h大不远，我也可以考那一所学校。」林楷说。 林楷说的这所学校江昀知道，往年分数线都非常高，只有优中之优才能进这所学校，学校内部就跟个漩涡似的，学生跟学生之间非常卷。 因为每年挤破头进这个大学的学生太多，据说前几年第一个学期的新生还有淘汰制，如果学期末的成绩达不到要求就要被迫转专业。 每年就那么几个保研名额，差生在里面凤毛麟角，在拼死拼活去争取。 江昀实在不想让林楷压力这么大，他也在纠结。 「你在担心我以后工作。」林楷突然说。 江昀看着他。 「你知道我想考茗师院。」林楷很聪明，就因为这么一眼，林楷就确定江昀心里想的什么了，「你也知道工作对我来说很重要，所以你想把我往茗州赶。」 「你不让我跟你一起。」 「不是不让你一起。」江昀说。 「那为什么不相信我能试一试？」林楷看着他。 江昀没有接话，把桌上的一盘小菜推到林楷面前：「喝粥。」 林楷垂眸，安静了一会儿，拿起筷子慢慢吃着。 江昀靠在椅背上看着林楷。 他又何尝不知道林楷在想什么。 但是林楷有自己的路要走，他可以有更好的选择，没有必要为了陪他而放弃自己的路。 现实是悬在头上的达摩克里斯之剑，或早或晚总会落下来。 「不管怎么样我都会努力追上你的。」林楷说，「我跟你差一名也好，十名也好，一百名也好，高考我不会输。」 「你在淞州已经很累了。」江昀说。 在那样的环境里面能不能把自己逼出头这是一个问题，出来工作怎么找，这也是一个问题，茗师院对接了很多所学校，实习可以直接分配到附属去。 而h师大仅仅只是保了一个专业的名誉度，尤其是学校的淘汰制特别可怕。 林楷看着江昀，眼睛很亮：「可是我每一天都像第一天发觉自己喜欢你的时候那样喜欢你。」 暗恋的感觉太辛苦，所以在一起之后的每一天，都会珍惜如今的来之不易。 「那我就试试，我考得上就进，考不上那我就进茗师院，但是江昀，h大你必须要考上。」林楷看着他，「我也不是什么非得依靠别人的小孩，如果有更好的选择在你面前，你就算离我很远也没有关系。」 「喜欢就是喜欢，不在同一个学校又怎么样，异地又怎么样。」林楷说，「你隔再远，我也能够飞过去喜欢你。」 第56章 我会一直喜欢你 林楷算是没有任何余地地把江昀的考虑全部都说了出来。 江昀被他说得哑言。 他沉默了很久才道：「你想了这么多？」 「我觉得h大会更适合你。」林楷说, 「一定要把你舅舅控制在手上。」 「我知道。」江昀说。 这种感觉很奇怪，原来他对于家里的事都是单打独斗，现在有一个人能跟他一起分忧, 担心着他的担心，开心着他的开心。 江昀嘆了口气，有些心疼林楷：「我担心的是……我怕我妈等了几年，身体哪天真的吃不消了，这公司还是没有合适的人接手, 兜兜转转最后还是要到江荣星手里去。毕竟除了江荣星确实没谁能在这个行业有多精了。」 林楷问：「你舅舅很厉害吗？」 江昀点头：「我妈以前跟我说过，有个大厂的老闆夸过江荣星，说在茗州其他公司的负责人里面没人比得过他了。」 所以老妈一直让江荣星在公司工作也是有道理的, 如果这么一个懂技术的人被挖到其他公司去，势必会对自己造成很大的威胁。 「这算是从一开始就打算吊着阿姨啊。」林楷皱眉，「阿姨公司做的是什么类型的？专业性很强吗？」 「主要做的汽车零部件。」江昀说，「国产的进口的大车小车……种类型号太多了, 从零开始没这些基础的会很难。」 第146页 林楷眼神暗淡下去：「好吧……」 江昀笑了：「干嘛，你还想来去替我学吗？」 「万一呢。」林楷说，「我也不比你笨多少。」 「是, 是, 不比我笨。」江昀说。 林楷发了会儿呆, 拿起手机哒哒哒打字，思考道：「那你如果到时候改专业的话, 就是……机械设计制造。」 江昀偏头看他：「还帮我规划好了这是？」 林楷道：「名字听起来特别高大上。」 「我看看？」江昀说。 林楷把手机递过去。 「h大机械设计制造专业歷年专转本分数线……」江昀慢慢读着，他愣了一会儿，抬手敲了下他脑门，「你这对接的学校都给我找好了，你就巴不得推着我去转是吧？」 「巴不得赶紧送你进去。」林楷说。 「我抽你。」江昀抬手。 「我错了。」林楷说。 江昀看着他。 林楷笑了起来。 「下楼看看你之前的瘸子猫还在不在。」江昀指了指他, 去厨房刷碗，「呆我身边我真忍不住抽你。」 林楷往门口走：「那我走了，我今天晚上和猫睡，我不回家了。」 江昀从厨房探出头：「回来。」 林楷回头。 江昀把厨房一个系好的保鲜袋丢过来，里面装着几块鱼肉：「带去。」 林楷接着保鲜袋：「猫都吃这么好。」 「没吃饱啊？」江昀道，「那小猫和黑猫一起分了吧，别饿着我们家小猫。」 林楷舔了舔嘴唇：「好，谢谢主人，喵。」 江昀盯着他看了两秒，伸手解开围裙。 林楷见势不妙拔腿就跑。 「来你再叫一声。」 「休想！」 林楷一边乐着一边关上门跑到了楼下，到了一楼还是忍不住，扶着单元门乐了好一会儿。 也不知道莫名被戳了笑点似的还是什么，就这么对着空气通傻乐，笑到肚子都有点开始酸痛了才停下来。 大概最近发生的好事坏事太多了，笑完他也没觉得有多痛快。 一堆又一堆的事情全部一窝蜂涌上来，他们就站在漩涡中间，谁也不知道下一秒砸到自己身上的是什么。 络然的转学是不是自愿的林楷不知道，江荣星那边是什么情况他更不知道。 还有林建民那边…… 他突然想起来陈叙阳问他是不是要和家里说这些。 林楷咬着唇。 肯定得说，但是什么时候说不知道。 林建民就是颗定时炸弹，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发作把家里上上下下弄得一团乱。 还有邱雪娉……和她肚子里的孩子。 林楷嘆了口气，路还很远，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走到头。 小区里的流浪瘸子猫今天没有在，说起来也好久没有看见它了。 林楷对着草丛喵了好几声，半天没见它出来。 林楷把保鲜袋解开，放到垃圾箱旁边，他蹲下来把保鲜袋口子拉大一点，自言自语道：「黑猫不在，其他猫就能吃独食了。」 他蹲着往周围看了看，低声道：「喵，喵……」 没有回应。 林楷站了起来：「又没来。」 正准备回头进楼道，突然脚边出现了一个毛茸茸的东西。 林楷一瞬间就觉得是黑猫：「喵？」 楼道的灯刚好亮起来，暖黄灯光照亮了周围，黑猫闭着眼睛，一只爪子搭在林楷鞋尖上。 黑猫今天精神特别差的样子，林楷觉得奇怪，蹲下来顺了它几把毛：「怎么了？」 黑猫当然不会给他回应，林楷一摸它就感觉不对。 黑猫在发抖，身旁的一大片毛髮被什么东西弄没了，只剩下光秃秃的一片嫩皮。 大片大片的血肉模煳在一起。 林楷急了，摸着它的脑袋：「怎么回事啊？」 黑猫突然摇摇晃晃站了起来，难受地对着草丛呕吐。 林楷心里一揪。 「喵……你在这儿别动，先别动，你等我一分钟……」 林楷拿手机拨通了电话。 「餵？」江昀道。 「江昀！」林楷特别着急，「猫好像吃什么东西了一直在干呕，我能不能带它去医院看看啊？」 他特别喜欢这只小瘸猫，江昀之前也是知道的，他这一声感觉连带着心都颤了一下似的，看着奄奄一息的黑猫觉得心疼得不行。 江昀那边一阵哐当，好像因为手滑把什么东西掉到水池里去了。 「你等我一下，我马上下来。」 电话挂断了。 林楷蹲下来一直抚摸着黑猫的头：「等我们一会儿啊，一会儿去医院。」 黑猫无力地垂着头，时不时背过身干呕两下，然后哑着声音对林楷轻轻喵，好像难受极了。 江昀很快就下来了，他看了一眼黑猫之后拿着手机飞快地道：「车我打了，三分钟后到门口，把猫带上去宠物医院看看。」 黑猫身上都是泥印，林楷不嫌脏，抱着黑猫起来：「我们去医院看看，你忍一忍啊。」 江昀看着他，跟他一起往门口走。 那司机也不墨迹，三分钟说到就到，车上林楷一路摸着黑猫的脸，特别紧张：「你说它会不会吃老鼠药了？」 衡安小区已经很破旧了，小区里面野猫多，杂草丛生，有人随便放老鼠药什么的倒也不稀奇。 第147页 林楷和江昀上车之后那司机一直在往后瞟，看林楷那担心的样子估计以为这猫是什么绝世好品种，结果看了半天也看不出来是什么。 「这猫什么情况啊？」那司机没忍住问，「吃到草上的驱虫药了？」 「可能吧。」江昀说。 林楷很紧张地看着自己怀里的猫。 司机往后视镜里看了一眼：「宠物猫啊？」 江昀道：「不是，流浪猫。」 「流浪猫？」司机惊奇得很，瞬间有一种鄙夷的神情，「流浪猫还带去宠物医院？这小日子过得也太奢侈了。」 怀里的黑猫突然挣扎了一下，好像又要吐。 司机急道：「哎！你那猫看好了，别吐我车上，我刚洗的。」 林楷皱眉：「师傅，麻烦开快一点。」 司机全然听不见似的，叨叨自己的车还很新，全部清洗一次有多麻烦。 见林楷不说话，司机锲而不捨：「那你可要把那猫……」 林楷抬头看他：「你他妈再不开快点它马上就吐你车上！」 江昀看了他一眼，挑了下眉。 还挺凶。 这车估计是司机新买的，确实捨不得，于是什么都不多说了，直接挂五档往目的地赶。 快晚上了，宠物医院人不多。 林楷到了宠物店直接找兽医，兽医挺年轻，宠物诊所就他一个医生在值班，还有就是一些助手。 他大致看了下就让林楷把猫放在那张床上：「放那床上，我看看。」 林楷照做了，挺担心地道：「很严重吗？」 兽医没说话，只是看了看黑猫的鼻腔眼睛。 黑猫还是很难受，它忍了忍，最后偏头朝床下哇一声吐了出来。 林楷紧张道：「它是吃什么东西中毒了吗？还有这伤……」 「这伤应该是车划伤的，没伤到骨头，不是特别严重，等会儿我给它包扎一下就行。」兽医安抚地笑了笑，「也没有中毒，是吐毛了。」 林楷愣了愣。 「每年猫都会掉毛，咱们人吃了头髮丝知道要吐出来，但是猫咪是没有这个概念的，猫舔了爪子舔了背都会咽下去。」兽医给猫餵了点猫草碎，看了一下旁边的江昀，又看了看林楷，「你们这是流浪猫吧？不像家猫啊。」 林楷蹲在地上瞅着那黑猫，他扒着床点点头：「这猫是我捡来的。」 兽医温和地摆弄着黑猫：「流浪猫这种情况就更多了……不过，一般大家不太在意流浪猫的死活，你还挺有爱心的。」 林楷抬头刚好看见兽医胸牌上写着的三个字：「林医生？」 江昀也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兽医低头看了下自己的胸牌：「是，我姓林，这个是老闆给我们定制的，高级吧？」 「高级。」林楷被逗笑了。 江昀上下瞅了瞅这个医生。 林医生年纪不大，前后估计也不超过二十八，长相很亲和，穿了件白大褂，总之挺帅，这颜值搁哪儿都算是挺出挑的帅哥。 此时这个出挑的帅哥正在和他男朋友聊天。 江昀瞬间心里就很不爽。 「林医生，你这有没有什么化毛片啊化毛膏的？」林楷看了看周围的货架。 「有。」林医生拿了瓶化毛片给他，「普遍说猫咪会比较喜欢吃这个口味的……怎么，打算带回去养了？」 林楷看了眼江昀，没有说话。 「流浪猫你要收养的话……」林医生走到黑猫旁边，一只手托起黑猫的爪子，「这爪子和脚毛都得修修，你看……」 「你这算是趁机推销吗？」林楷抬头看着他。 「抱歉，职业习惯。」林医生递出了一张名片，「这是我的名片，可以加我微信，之后化毛片可以八折优惠。」 林楷伸手想接，江昀一把抢了过去。 林楷道：「哎你……」 江昀把名片塞进兜里，面无表情看着林医生：「名片我保管，有需要会联繫你。」 林医生愣了愣，似乎明白了什么，有些深意地看了他们一眼，走到货架旁边把刚刚拿出来的化毛片空缺填补了一下。 黑猫吐了毛看起来好挺多了，一边喵着蹭了蹭林楷。 林楷哄了它一会儿，松了口气跟江昀说：「吓死我了，我就怕它撑不住路上就……那我估计得疯。」 江昀说：「流浪猫命都大，都精着呢。」 林医生靠着门那边，笑着看着他们。 林楷细声细语和黑猫说话，黑猫虽然听不懂，但也会根据语气也会回应林楷一两声喵。 「林楷。」江昀看着他毛茸茸的脑袋，「你想养它吗？」 林楷回头看他：「我靠，可以养吗？」 顿了顿，眼神又暗下去：「算了吧……」 江昀看着他：「怎么算了？」 「他流浪在外边儿还能找点儿吃的，我把它往家里一锁万一哪天量给少了真能饿死它。」林楷说，「还是等之后有机会再说吧。」 林医生没什么想法，一边给黑猫包扎一边道：「这个都随你们。」 「那黑猫先寄养在你这儿吧，到时候我抽个时间来领它回去。」林楷看着黑猫，「它这样子多少也得先修养个几天。」 江昀跟着林医生去前台签了个字，把预付金额交了之后就回去了。 第148页 一路上林楷没说什么话，挺愁的样子，也不知道是不是在愁黑猫。 愁着愁着，还打了个哈欠。 江昀看着他笑了起来：「困了啊？」 「困了，我一路上急了半天以为吃什么老鼠药灭蟑药了。」林楷又打了个哈欠，「不死就行。」 江昀笑了起来：「你这话说得……不死就行。」 「这猫我都认识它两年了，都能算是我的老朋友了。」林楷卸下了劲儿，拉长了声音，「我得让它活着啊……」 江昀笑笑，揉揉他的头髮。 一路挺安静的，他们回到家之后都卸了劲儿似的，什么也不想干，书平摊在书桌上面，谁也不想翻。 两个人去卫生间沖完澡，穿上了睡衣，然后一起躺倒在床上。 房间挺小的，床也不大，两人往床上大字型一倒，几乎就占据了所有床的位置。 算算时间，过完期中阶段就是三模考试了，眼下还有个成人礼没办，成人礼过完好日子就算到头了。 「时间过得好快啊，」林楷嘆了口气，「我高一高二都不知道怎么一混，一下子就到高三了。」 房间书桌上的卷子还摊在那里，语文书上的重点被彩色笔全勾画了出来，圈圈画画了好多遍，笔记本也是边边角角都翻烂了，皱皱巴巴的。 课本只要是能写上字的地方，没有一处是空白的，高三很辛苦，每个人都在冲刺，所以不得不努力，拼了命也要出头去。 「急什么，还有三次模考呢。」江昀说，「那三次模考肯定非常难。」 「我不想听。」林楷捂住了自己的脸，「代入感太强，我已经开始难过了，我感觉非常头痛。」 江昀回头瞅着他那样，笑了半天：「我倒无所谓模考或者高考。」 林楷看着他：「什么意思？」 「我在想……如果以后我想跟你考进同一所大学的话，有没有能两全其美的地方。」江昀说，「两个专业在学校里看来都不错，又没那么卷的大学。」 大晚上就不能聊这种丧丧的话题，林楷嘆了口气：「算了，考到哪个是哪个吧，我考得上就去，考不上了就在茗州本地，大不了异地我每个星期都过去看你。」 江昀听到林楷这么说，也算是松了一口气，多少没有因为他把林楷的前途堵死。 「应该是我回来看你，我以后工作就在茗州，也不会去其他什么地方。」江昀说，「你要真能考上茗师院就别总跑来跑去，反正说这些也还远，留下最紧张的是模考。」 林楷仰躺着看天花板：「也是啊，伤什么春悲什么秋，生活大把时间够我们过，没必要担心这一两年。」 江昀看了他一会儿，伸手搓了搓他的胸口。 林楷回头：「干什么，耍流氓？」 「搓你两把。」江昀说，「小小年纪，道理倒是一大堆。」 「不小。」林楷说，「我十九了。」 「真十九？」江昀问。 林楷没反应过来：「是啊。」 江昀一把推翻他扒他裤子：「我量量。」 林楷愣了一下，笑着拎着裤子就逃：「你流不流氓，不是那个十九！」 「那就是没有十九。」江昀说，「小骗子。」 林楷嘴硬：「我有！」 当然他也不知道有没有，但是男人的尊严要有。 江昀点了点头：「那我证实一下。」 「操！」林楷边笑边逃。 江昀就像那止咳糖浆「你为什么追我」里的豹子，跳下床就追他。 一人一豹玩得很开心，江昀再次抓住林楷的时候林楷赶紧认错：「错了错了，昀哥我错了，饶了我……」 他声音软乎乎的，像刚从冷藏室里拿出来的椰蓉奶方，喷香，入口即化，看着就想让人啃上两口。 江昀颳了下他鼻子道：「错哪儿了？」 林楷认真道：「我就不应该跟你讲道理。」 「小崽子……」江昀二话没说，把人扛起来就扔沙发上扒个精光，然后用手指「量」了起来。 …… 络然已经连续旷了不知道多久的课，班里的同学早就习以为常，虽然有几个听到了络然要转学的风声，不过也没有多在乎，一直闷头在自己的试卷里。 程璇敲了敲讲台：「大家把笔停一下。」 同学们对于这种突如其来的打断已经无所谓了，高三每天都会有很多消息，今天这堂课考试，下节课模考。 变化很多，没有谁会因为突如其来的消息改变自己前进的步子。 「公布一个消息，从今天开始，络然就不在我们班继续学习了，」程璇站在讲台上说，「准确的说应该是不在我们学校继续学了。」 距离一模还有两个星期的时间，听完消息，大家一时间都没说话，可能脑子还都沉浸在刚刚的试卷里没能拔出来。 「从今天起，我们班少了一个人，络然转学了。」程璇说，「因为不适应我们这边的课程和环境，还是转去了他们家门口的那个高中，离家近点。」 所有人的脸上露出了一瞬间的茫然，然后很快变成了平静和麻木。 很快，班里的人数重新变成了双数，那张教室最后一排永远给络然单人独坐的椅子被人撤走，放到隔壁一间空荡荡的废弃教室里。 同学们唏嘘不已，很快这件事就被每周如潮水不断的考试抛到了脑后，他们挤着往前，已经来不及去注意别人是什么样了。 第149页 学校的老师对他们的鼓励不亚于每天的卷子数量，教导主任每天早上都一个班一个班灌鸡汤，每天百度不一样的鸡汤挂在办公桌上，每天一背。 这积极程度就差举个大喇叭站司令台上吼了。 林楷和江昀在这种高压下也没什么时间做做晚上运动，偶尔实在憋不住就回家掰过对方的脸轻轻问一下对方的唇，然后立马投入到学习里面去。 他们在高强度的环境下学了两个星期，一模就迎面而来了。 一模的难度据说不大，不过每个老师的说辞都不一样，也有可能上来就给大家一个下马威。 上午下午各考一门，题目都是没见过的，但万变不离其宗，林楷凭着以往题目的重点把答题卡都填满了。 这次的题有点出乎意料，出卷人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里面找来的题目，考完大家都挺憔悴的，一副饱受教育摧残的模样。 林楷从考场出去之后，江昀正拿着校服在走廊上等他。 「难吗？」江昀看着林楷出来之后问了一句。 「难。」林楷如实回答说。 他们说完，隔壁的考场就爆发出来一个怒吼声：「操！」 众人都回头看过去。 只见张哲拿着自己的草稿纸往桌上愤怒地一甩，直接骂道：「我他妈答题卡都没写完收什么收！」 本来这一个动作挺有气势的，结果那张纸太轻了根本就没甩出去，张哲动作都做完了那纸还飘在半空中。 这场面真的有点过于好笑了，特别无能狂怒。 监考老师在整理卷子，也没管他，整理完了直接拿着东西就走。 「操了！」张哲气急，抬脚愤怒地踹了一脚桌子，结果那个桌腿本来就有点瘸，这一踹直接连着桌子和旁边的桌子都塌了。 哐当一声还砸到了张哲的脚。 在场的人只要有眼睛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大家的表情瞬间变得有点古怪，一副想笑但是又不应该笑的表情，有些实在忍不住的已经嘴角开始抽搐了。 「噗……」突然，有人这么笑了一声。 有人开了个头似的，其他人也忍不住纷纷笑了起来。 「你们笑个屁啊！」张哲恼羞成怒，愤怒至极，在倒掉的一堆书籍和桌子中间指着他们，「你们脑子都有病吧！」 依旧没有人搭理他，大家继续笑他们的。 张哲气得脸胀得通红，瞪着那群人胸口起伏着，好像有点不知所措。 「走吧。」林楷没兴趣继续看这场戏，拉着江昀往楼梯口走。 高考是个摸不着底的无底洞，中间还得过好几个坎才能到达自己想去的地方。 一模完了，程璇和往常一样在教室里面等他们，不过今天程璇好像有什么心事似的，看着大家一言不发。 陈叙阳眼尖：「程老师，心情不好？」 程璇难得没有和陈叙阳多说什么，神色有些凝重的样子：「先坐回位置上去。」 大家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战战兢兢回到位置上去。 「最近突如其来的消息特别多，」程璇说，「大家尽可能控制一下情绪。」 大家都特别安静，生怕程璇开口就再来一句谁谁谁又要转学。 胡斌杰看着程璇，想法更大胆：「程老师，你不会不教我们了吧？」 这话一问出来，所有人都安静了。 纵观学校所有高三的班级，该换班主任的班都换了，只有他们二班，从高一开始就一直是程璇这个音乐老师当班主任。 在副科老师中就算音乐老师的能力非常好，按常理来说在高考之前也应该会换一个什么骨干主课老师来带。 只有程璇这个特例。 胡斌杰问完，程璇也没有太多的表情，只是淡淡扫了大家一眼，轻声说：「非常抱歉。」 陈叙阳已经开始急了：「先别急着抱歉啊，陈老师你做什么选择我们都会支持你的。」 「是啊，先别说抱歉，到底什么事……」 「救命啊，不会真的要换老师了吧！」 「都高三了，非得在这最后关键时候换吗！」 程璇看着他们讨论完，然后逐渐安静，表情一瞬间非常沮丧：「非常抱歉，同学们，我……」 大家屏住了唿吸。 程璇终于装不下去了，嘴角没憋住：「我怀孕了。」 程璇晚婚，事业心比较重，到三十岁的时候才结婚，三十出头的时候考取了博士，她本身在附中就是一个传奇。 这么多年和丈夫一直异地分居，一门心思搞事业，到很晚的时候才开始考虑怀孕，念叨了很久却一直怀不上。 大家愣了一会儿，顿时激动了起来：「真的吗！！」 「我操！！」 「我们程老师要当妈妈了！」 程璇能怀孕，这是一件特别不容易的事情，大家激动的同时，有人不忘问一句：「所以程老师是不是要回家保胎？」 「大家安静一下。」程璇笑了笑，「其实家里有建议我要保胎的。」 「但我是这么想的，我来附中只带过你们这一届，这是我第一次当班主任，我想看着你们去高考。」程璇说，「所以我可能就不休息了。」 「另外，除了这个消息还有一件事，」她没有停顿，继续往下说着，「我们这一届多出来了两个冲刺班，着重进行拓展的一些培训，在参加高考前期还会主攻一些竞赛，相当于往年我们开设的实验班。」 第150页 林楷本来坐在位置上还有点迷迷煳煳想睡觉，文言突然嗅到了一丝重点。 主攻竞赛，也就是说有机会获奖并且争取名校保送名额。 「那有什么好处吗？」陈叙阳问。 「好处就是……」程璇顿了顿，「对于以后不打算选师范专业的成绩很好的同学来说，这是一条捷径。」 第57章 林楷伸出舌头，小小舔了…… 附中由于一直在沖重点高中的评比, 前几年实验班也开了不少，不过这两年高中也越来越卷了，不止附中, 其他重点中学也会开设实验班重点培养。 所以进了实验班就得做好准备，跟其他重点高中的尖子生挤破脑袋争名额。 「冲刺班报名时间就三天，不是你们想进就进的，还需要通过一场考核，考得上的才能进。」程璇说, 「一共两个班，每班三十五个人，教室配置……肯定不会像我们班这样, 得是学校最优的。」 冲刺班主要是为了竞赛，而竞赛是几个重点大学一起合办的名额也就那么几个，进入了冲刺班之后也不代表每个人都会得到保送名额，还得跟其他高中的学生一起争。 「我知道大家起初考进附中来是为了大学之后的就业率, 但是学校从往年的学生中来看，发现有一批学生他们不想当老师，这个冲刺班就是给大家的一次机会。」 「具体的相关事宜我会发在班级群里, 大致有十来个, 名额也不多, 如果有这个意向的尽可能早一点来跟我报名，后面还要安排大家参加考试。」 连着考了几场试, 听完程璇的这番话之后，班里又有些躁动了起来。 林楷握着拳，轻轻捶了一下江昀的肩膀：「看到没，天助你也。」 江昀笑了笑，没有说话。 三天的考虑时间, 江昀打算回去再好好想想。 等大家都收拾着回宿舍了之后，林楷和江昀也背着书包出校门了。 今天的校门口有几辆小三轮卖着烤肠鸡蛋灌饼之类的小吃，香味飘了好远，小树林里有几个学生在那边和小摊贩小声交易。 「吃烤肠吗？」江昀问。 今天的小吃摊里边儿有一个还挺新颖的，台湾烤肠，那肠挺长挺大的，感觉分量很足，两根就能吃饱，老闆娘拿着刷子在给烤肠煳一层深棕色的酱料。 看起来特别有食慾。 林楷舔了舔嘴唇：「吃呗。」 对于自己男朋友想吃东西这一方面江昀从来不吝啬，于是一下子给他买了三个，每一个脆皮烤肠上面都涂了香喷喷的酱。 林楷手里吃着一根袋子里装了两根，一路吃回了家。 江昀心里也挺开心的，这种感觉就跟农场的饲养员餵小猪似的，吃得越多越开心。 「今天程璇说的那个报名的事儿，你怎么想？」一到家林楷就问。 他刚吃完烤肠，这会儿感觉肚子里挺饱的。 「还在考虑。」江昀往沙发上一坐。 他拿出手机给老妈发了一个简讯，想问问最近怎么样。 他很快打完字发出去之后，对面很长时间都没有回音。 外面秃旧的树枝长出了不少新芽，再不过几个月就要高考了，等他们这一届走完，新生也会像这批新芽一样长出来，然后和他们一样进入附中饱受教育的摧残。 林楷也跟着坐到他旁边：「别考虑了啊，直接上，我昀哥什么时候怕过。」 「我要进去了那得多卷啊。」江昀笑了起来，这么说着，他还是点开了程璇在群里发的连结，「程璇发的里面有几个大学我看看。」 「不管几个大学，反正还是只有h大最适合你。」林楷凑在他旁边一起看。 包括的大学不多，各种类型都有，也有师范专业类比较好的重点大学。 林楷突然轻轻「啊」了一声，指着江昀的手机屏幕：「有h师大！」 江昀回头盯着他：「要考吗？」 林楷想了一会儿：「不考吧。」 江昀看着他。 「我要考了h师大成绩就没这么好了。」林楷嘆了口气，「而且……毕业了出来早点工作确实会对我好一点。」 前途和命运是林凯没有办法拿出勇气去赌的，早在程璇没有说出冲刺班这件事的时候，林楷也一直在考虑，到底是冒险去h师大拼一拼还是留在茗师院毕业后出来工作。 林楷不敢赌。 他必须脱离了淞州才可以更好地和江昀在一起。 「你不用考虑我走的路才是最适合你自己的路。」江昀捏了捏他的手。 林楷没有说话。 很久之后，他突然问了一句：「江劲最近……是不是也不联繫你了？」 江昀愣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林楷会突然问这句话。 「是。」他说。 「那江阿姨呢？」林楷问。 江昀没有说话。 「江阿姨也没有联繫你。」林楷说。 这句话提醒了江昀，确实从上次打完电话之后，老妈也没有联繫过自己，他很多次发消息过去老妈都没有回。 被林楷这么一说，江昀的心突然寒了下来。 之前给江荣星打完电话之后，江昀第一时间给老爸通了电话。 那会儿老爸还在跑业务，当时接到电话之后就立即赶回来了，现在不知道在不在医院，在不在老妈身边…… 第151页 江昀立即打了个电话给老爸。 电话一打就通，对面接了起来，语气挺惊讶的：「小昀？」 「爸，你在妈旁边吗？」江昀问，「你们还在医院吗？」 「在啊。」老爸不知道江昀今天是怎么了，「那天你一通知给我，我放下手上的东西就赶过来了。」 「那妈呢？」江昀又问。 「在边儿上睡着。」老爸说，「医生说这段时间还是要多休息。」 江昀松了口气。 老妈平安无事就行。 「怎么了这是？」老爸声音挺憔悴的，不过还是安慰地笑了笑，「你舅舅也在这儿帮着忙呢，不用急。」 「什么？！」江昀一颗心又被吊了起来，「江荣星还没走？」 没等老爸说话，旁边就传来了江荣星和蔼的，笑眯眯的声音：「臭小子，怎么说话的，不叫人啊？」 「长大了都不肯叫人了。」老爸也笑了笑，「这几天也还多亏了你舅舅在这儿帮帮忙，我有时候半夜要起来照顾下你妈是有点儿吃不消，也算多个人轮岗值班了……」 「别让他照顾！他……」江昀就差当场脱口而出跟他说江荣星的事情了。 林楷听得清对面的声音，一把拉住了江昀的手。 江昀看着林楷。 林楷摇摇头。 现在不能说，一旦说出去了，江荣星要是在医院里对老妈说出什么气话，更不利于老妈身体的恢復。 那一头老爸很明显被江昀的语气吓到了，他愣了一下，有点疑惑：「为什么不让他照顾？」 江昀咬着牙，恨不得就此穿到电话那头把江荣星撕碎。 老爸见江昀不说话，估计是以为自己儿子小孩闹脾气，笑了笑说：「你是怕舅舅没有照顾过人，把你妈照顾得不好吧？」 「放心吧，有我看着呢，你舅舅在这儿还会帮我分担点儿。」 江昀没说话。 林楷捏了捏他的手。 江昀安静了很久，听着老爸在那边说话，手指握成拳很久，然后一言不发地挂断了电话。 两个人就这么挨在一起很久，江昀突然艰涩地开口：「我还不能把江荣星这事说出去。」 有句话叫先入为主，江荣星好人先当了，江昀现在怎么说老爸也不会怎么为难他。 这人情已经欠在这儿了。 可是老爸不会相信老妈这病是被江荣星逼出来的，谁也没有证据，现在老妈这种情况换谁看见了都只会觉得这是老妈自己太拼了所以旧疾復发不得不手术。 「总会有办法的。」林楷说。 「我他妈真的想让他死。」江昀靠着沙发背，仰头看着天花板，感觉浑身的力都给水蛭吸血一样吸走了。 酸软没力。 但是还有高考，高考之后才是他的出路。 「我也很想让一个人死。」林楷说，「所以我也在努力逃出那个地方。」 江昀沉默了很久都没有说话。 良久，他垂眸，很轻地吐出一口气：「林楷，我好像……没有犹豫的机会了。」 林楷看着他。 很久之后，他也捏了捏江昀的手：「所以你应该报名。」 _ 二模在四月的月初如期而至，题目比一模难了几倍，老师们估计是怕打击学生的自信心，出了考场之后都安慰地对他们说这次题目很难，可以只当做一次练习考。 在这种情况下依旧有人坚持不住。 人群潮涌着，大家挤回了教室。 宋筱站在桌子旁边，紧紧闭了下眼睛，人群从她身边挤过去。 林楷经过她旁边的时候，发现了一丝不对劲的地方：「班长，你还好么？」 宋筱嘴唇发白，摇了摇头。 林楷顿了顿，转过身正想跟着江昀走回座位去。 宋筱又闭了下眼睛，身体站不稳似的摇晃了一下。 周围响起一阵惊唿。 「班长！」 林楷停下脚步，回头看见宋筱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勐地往旁边倒下。 林楷飞速地拉住了宋筱。 宋筱嘴唇发白，眼睛紧闭着。 「靠！」赵飒一蹦而起，隔着好几桌跨了过来，从林楷手里接过宋筱，直接公主抱了起来。 周围又是一阵惊唿。 「叫什么叫！」赵飒喊道，「去喊程璇过来啊！」 然后他抱着宋筱就往医务室沖。 林楷和江昀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一路跑去了医务室。 校医这会儿空着，正在给医务室的器械消毒。 赵飒抱着送小冲进了医务室的门：「医生！快看一下，我们班有个同学晕倒了！」 校医不急不忙，扫了他们一眼，指指旁边的床：「让她躺到这儿来吧。」 赵飒飞快地把宋筱放到了床上，看着医生在那边翻翻她的眼皮，听听她的心跳。 校医听了一会儿，把听诊器放进了大挂兜里。 「怎么样怎么样？」赵飒马上问。 「血糖有点儿低了啊。」校医说，「我给她打个吊针吧，回头和你们班老师说一下。」 赵飒点点头：「行。」 校医走到桌子旁边拿出了笔和纸：「班级姓名。」 赵飒在旁边报了班级和姓名，医生给宋筱挂上吊针之后就去桌旁写什么单子了。 这中间赵飒一直在走来走去，看起来挺着急的样子，他看着那吊针里面的药水一滴一滴落下去。 第152页 赵飒勐地站了起来：「不行。」 江昀看着他。 「怎么了？」林楷问。 「我还是得去找一下程老师，我要去一趟她办公室。」赵飒一边说一边走向门口，「这马上都高考时候了，我们班一个都不能掉队！」 赵飒走了之后，医务室就只剩下他们三个人。 校医在忙他自己的事情，宋筱还躺在病床上没有清醒过来。 林楷和江昀坐在程璇的旁边同时沉默着。 高三的环境太过压抑了，不只是宋筱，这几天其他班接连发生身体问题的同学也挺多。 「你还好吗？」江昀偏头看着林楷。 「我？」林楷看了他一眼，认认真真地感受了一下自己，「好像还好……」 问完之后，江昀揉了揉他的头髮。 然后两个人又陷入了沉默。 每个人都在紧张的高考，可是高考之后的命运怎么样呢，所有人都不知道。 过了一会儿，江昀也站了起来：「我也去找一下程璇。」 林楷有点发懵，抬头看着他：「去干什么？」 「我去要一张冲刺班的报名表。」 春天开始之后，所有的时间好像也都过得快了，二模过去没多久，三模就又来了，感觉大家一股脑扎进试卷堆里刷题的时间还没有考试的时间多。 挺匆忙的，吃个饭都像赶着投胎一样，从教学楼进食堂开始到出来不超过十五分钟。 而且越来越多的人像林楷一样不吃饭在教室里刷题，每天只靠小零食填饱肚子。 作为不吃午饭带头人的林楷当然不会选择去吃午饭，毅然决然放弃了吃食堂，跟几个拼命的人一起在教室里刷题。 「你起了个不好的头。」江昀从食堂吃完饭回来之后看着林楷铺了满满一桌子的试卷说。 「什么？」林楷抬头。 「你看教室其他人。」江昀指着同学们说，「其他人就算了，胡斌杰都不吃饭，现在被你带得一样饭也不吃还这么爱学习。」 胡斌杰勐地回过头：「什么啊！还人身攻击！江昀你这样可不对啊，太过分了！」 「事实。」江昀欠了吧唧地说，「你之前上课爱学习吗？你会主动写作业吗？」 胡斌杰瞪着他好久没说话。 林楷乐了好久。 「对了。」胡斌杰说，「江昀你也去冲刺班啊？」 「去。」江昀说。 「不是吧，」胡斌杰挺伤心地道，「冲刺班我都不能甩掉你。」 林楷看着胡斌杰：「你也去？」 「我上午刚填完报名表，下周不是有那个入班选拔吗？」胡斌杰哭丧着脸，「绝了，我以为我逃离了程璇班级就可以逃离我昀哥的年纪第一魔爪，结果冲刺班你也在。」 江昀开玩笑道：「说不定我一时发挥失常，偏偏还就是选不上呢？」 教室里的电风扇旋啊旋，吹得林楷乱了一下。 「你说这话就跟赵飒今天晚上说要通宵学习一样，」胡斌杰呵了一声，过了会儿又嘆了口气，「不过有你在那儿坐镇，其他班肯定不会欺负我们。」 他顿了顿：「我倒是听说国际班也有几个成绩不错的想进去，不知道会不会太嚣张。」 「想什么呢！」另一个同学打断他，「国际班的能有几个进去，人家出了钱都是要去国外的，能进去的肯定人也好说话。」 「我靠，你把人家想的也太好了吧，人家现在跟你都是有竞争关系的，总不能到了禁赛上还跟人家软绵绵的吧？」 班里的同学聊了一会儿，又重新沉到了自己的试卷里面。 毕竟冲刺班的入学选拔还没有开始，再怎么口嗨都没有用。 江昀觉得有点困，刷了一会儿卷子之后有些累地枕着胳膊正想眯一会儿。 他和林楷的桌子中间突然咕熘熘滚进了一个饭糰，看着应该是刚做的，挺热乎。 这一点也不精湛的包装技术，很明显是小店老闆的手艺。 「班长。」林楷喊了一句，他拿着饭糰有点茫然地看着匆匆走过去的宋筱，「这给谁？」 「啊……给你的。」宋筱说，「我已经低血糖一次了，咱们班不能再有另外一个同学昏倒。」 江昀眯了眯眼睛。 「啊……我想起来了。」宋筱突然说，「我得去一趟程璇的办公室。」 经过林楷旁边的时候她小声挺不好意思地说了一句：「谢谢你上次送我去医务室。」 林楷张了张嘴，还没等他说话宋筱就匆匆走了。 ……出现了，人间乌龙。 「给你吧。」林楷拿着饭糰给江昀。 「给我干什么，人家班长给你的。」江昀没接过来。 「这不是怕你吃醋么。」林楷说，「你醋了没？」 「暂时还没。」江昀看着饭糰说，「所以我劝你趁早吃了，别让我反悔。」 林楷其实明白江昀在想什么，他午饭没吃熬到现在了，也只是喝了几口水而已，江昀是真的想让他把这个饭糰吃了垫垫肚子。 越是这么想着，林楷就笑了起来。 江昀看着他，揉了一把他的头髮：「快吃吧。」 饭糰挺好吃的，林楷放下手里的笔，没几分钟就把饭糰吃完了。 他们的入班选拔就在周一，时间紧张到大部分同学都没有时间复习，直接就硬着头皮上了。 第153页 考试的当天，林楷依旧没有去食堂。 中午的时候江昀移开窗户，给林楷塞了两根学校小店的烤肠。 「给你买的。」江昀说，「不能天天这么饿着，明天必须得去食堂。」 林楷点点头：「行。」 说完看也不看那香肠，低头继续学习。 江昀把窗户移上，顿了顿，又敲敲窗户。 林楷再次抬头。 江昀指了指烤肠，做口型道：好好吃完。 林楷看了看手里的烤肠，突然心生一个恶趣味的想法。 他拿起了烤肠，伸出舌头小小舔了一口，一边舔一边抿嘴沖江昀眨了下眼睛。 他看到江昀震了一下，嘴型看起来像说了一句：操。 第58章 什么时候公开…… 周五, 冲刺班的考试报名截止，接下来到高考期间，就是独立的为期两个月的冲刺。 在这段时间中, 参加冲刺班竞赛的学生们会和原本自己的班级分割开来，到另一栋楼去变为独立的两个班个体。 高考之前高强度学习的同时参加竞赛，在毕业典礼之前都不会回班。 得知消息后的陈叙阳一把鼻涕一把泪，整得比程璇还热泪盈眶。 林楷本来调整好了自己的心情，被陈叙阳这么一整也开始难过起来。 悲伤是会传染的。 然而悲伤无止境, 更悲伤的事情又来了，高三所有学生都要延迟放学一个半小时。 住宿生还好，还能有晚饭, 走读生需要自带零食解决。 这很致命。 对所有高三学子来说都是致命打击。 所幸冲刺班的同学不强制住校，只是对比普通班的学生要更加晚一节课放学。 这比被雷噼了更让人头痛欲裂。 留下来晚自习，江昀又不在一个教室……尤其是后面这一点，让林楷特别难过。 冲刺班的入班摸底考试很快就下了结果, 江昀没出意外通过了考试。 转班前，江昀回来收拾东西，经过林楷身边的时候揉揉他的头：「捨不得我吧？」 林楷没有说话, 盯着卷子。 卷子上那么多题目, 他有一瞬间看不明白了。 「我还没有正式转班, 后悔还来得及。」江昀低声说，「本来我也不是很想去, 会有其他办法能让我退……」 「不后悔，」林楷说，「不就两个月吗，又不是每天见不到了。」 江昀沉默了一会儿，突然用手捏了下林楷耳朵。 捏的力度还有点大, 林楷茫然。 江昀撑着桌子，俯身附在林楷耳边：「这要不是在教室，我真想亲你一下……」 林楷笑笑，捏了捏江昀的手指，也轻声道：「……下次就可以了。」 除了班里的几个好学生以外，最让人出乎意料的是胡斌杰居然也通过了入班考试，凭运气拉了个过关考试的小尾巴。 此时，胡斌杰早就收拾完了，从门口经过的时候看到了江昀，他敲了敲窗户，指指冲刺班教室：「哎，走了。」 「你这么早就过去了？」江昀看了看时间，「不是还有半个小时么。」 「不早了，老师都在班里等了。」胡斌杰趴在窗台上问林楷，「哎，学委，你猜我们班班主任是谁，你绝对猜不到。」 林楷问：「谁啊？」 胡斌杰笑道：「咱们体育老师！」 体育老师叫王霞，也是和程璇一样的传奇人物，是全校最严格的老师，据说有数学课的师资证，后来因为学校人手不够到处代课。 这个学期就给一个回家生孩子的体育老师代课，临时成了体育老师。 林楷哭笑不得：「霞姐啊……她怎么想起来去做班主任了，到时候上课看谁不爽拎出去跑步么？」 「操……你这么一说还真的有可能的。」胡斌杰看着江昀，「哥们儿，接代跑吗？」 江昀看着他。 胡斌杰说：「代跑100米十块钱，要跑1000的话也有一百呢，这活怎么样，不算亏吧？」 「我就廉价劳动力。」江昀冷漠道，「十块钱100米未免也太便宜了点。」 胡斌杰大惊：「便宜？！」 林楷勾着江昀肩膀：「你看我昀哥像是缺钱的人吗？我们不为你那点小钱折腰。」 「八字都没一撇呢，还先定起价来了。」江昀说，「人家霞姐说不定罚的是手抄卷子。」 「嘶，想都不敢想……你收好没，等会儿霞姐催了。」胡斌杰指着江昀桌肚，「你拿什么本子啊？丢了呗，咱到时候去新班级，本子多得是，不缺这一两本。」 江昀笑了笑：「林楷的笔记本，我挑个一两本带过去。」 林楷愣了一下，转头看着他。 那个写满自己树洞话语的本子从在一起之后就一直藏在江昀那里。 他自己也很少再用。 胡斌杰往冲刺班教室瞥了一眼：「靠，我看到霞姐好像在催了，别收了，赶紧走了。」 「来了。」江昀把本子一起放进了包里。 _ 冲刺班的压力非常大，来到冲刺班里面的都是每个班尖子中的尖子，附中的女生普遍要比男生爱学习一点，所以冲刺班的女生占比还挺多。 有几个女生看到江昀眼睛直接亮了。 「哎哎，那个是不是江昀？」 「我操，是江昀哎！」 第154页 「啊啊江昀！」 当然也有苦恼的男生们的嘆息—— 「那他妈不是年纪第一吗？」 「我什么运气，和江昀一个班……」 「行了，有他在我们别想着第一了，真他妈千山人死绝。」 班主任……也就是体育老师，大家都叫她霞姐。 王霞站在讲台上，用尺子敲了敲：「来，安静一点，在座的我都教过你们，都认识我吧？」 大家瞬间闭了嘴，一起看着王霞。 有几个同学乖乖点了点头。 「那不一一介绍了，」王霞说，「我们冲刺班和毕业班不一样，来讲一下大致的要求……」 江昀看着窗外，听着听着思绪就飘远了。 他和林楷同桌了快三年，突然有一天他们俩分开了，左手边莫名其妙换了另外一个同桌，虽说是同班同学，但还是有点不太习惯。 比如林楷上课很安静，喜欢自己做自己的事，属于不听课自学型的学霸，而现在的同桌…… 「胡斌杰，」江昀说，「别抖腿。」 胡斌杰一愣，低头盯档看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哦……不好意思，习惯了。」 江昀嘆了口气。 _ 中午，高三二班空无一人。 「林楷。」陈叙阳站在走廊拍了拍窗户玻璃。 过了一会儿，教室里面的窗户下一个毛茸茸的脑袋抬起脸。 陈叙阳挥挥手：「打开打开。」 林楷把窗户打开。 「你还真在这儿啊。」陈叙阳扒着窗户，「怎么不去食堂吃饭？我和严峋都吃完散了个步回来了。」 林楷看了看冲刺班教室：「冲刺班下课没？」 冲刺班由于课业重，中午要比普通班晚半个小时吃饭。 学校美其名曰：错峰吃饭。 「没呢，还有十分钟吧。」陈叙阳说。 林楷又趴了下去：「那我再等等吧。」 毕业班没什么课，学校的重心都在即将高考的高三生以及冲刺班身上。 江昀转班之后，陈叙阳就看着林楷把自己的座位往旁边挪，挪到以前江昀的位置上，每天上课看着外面发呆，过了几秒再反应过来似的低头记笔记，然后一直单人独坐到了现在。 陈叙阳手肘搁在窗台上，看着林楷慢慢俯下去的后脑勺，嘆了口气：「挺后悔吧？」 林楷把脸埋在臂弯，没吭声。 陈叙阳看着他，顿了顿道：「我知道你捨不得，毕竟要在h市四年，真要异地四年的话……见面次数太少了，总会缺点安全感。」 林楷盯着前桌的桌肚。 陈叙阳和林楷认识这么久，知道林楷就是个有事就藏肚里的人，不到真憋不住不会自己吐出来。 「但是林楷，说真的，」陈叙阳说，「各走各的路，迈过这个坎也挺好的，你想异地都经歷过来了，你还怕什么绿茶勾引江昀吗？」 林楷勐地抬头：「我怕啊。」 陈叙阳：「……」 林楷道：「我怕啊为什么不怕。」 「……」陈叙阳说，「不是，我就打个比方。」 「打个比方也不行，」林楷被吓精神了，往椅背一靠，抓了两把头髮，「这种事想也不能想。」 严峋一直站在拐角的监控死角打游戏，听林楷这么说，笑了一声：「陈叙阳你就闭嘴吧，本来学委心情还可以，现在被你说得立马萎了。」 「男人不能说萎。」陈叙阳捂住他的嘴，「我奶奶告诉我说别人不吉利的话真的会让别人变短的！」 林楷：「……」 「陈叙阳你可真是我亲兄弟。」林楷可以说非常服气了。 十分钟后，属于冲刺班的铃声终于打响，严峋适时把烟掐灭了，对林楷道：「起来吧，你男朋友来了。」 林楷抬了一下眼皮。 陈叙阳自觉让开，林楷感觉阳光投了过来，几秒后又重新被另外一个阴影遮住。 「起来吧。」江昀学着严峋说话，伸手揉了揉林楷的头髮，「你男朋友来了。」 林楷愣了下，忽然鼻子一阵酸楚。 林楷抬起脸。 「哎，」江昀笑了笑，「这受了多大委屈了似的……」 陈叙阳想说点什么，严峋拉了他一下，陈叙阳抿了抿嘴唇，和严峋走了。 周围没有什么可以阻挡他的人了。 林楷嘴唇动了动：「昀哥。」 江昀打断他：「上午说的，还算数吗？」 林楷抬眼。 江昀含笑看着他。 ——这要不是在教室，我真想亲你一下。 ——下次就可以了。 林楷一瞬间低下头，低声道：「算。」 江昀拉着他的衣领，右手按住林楷后脑，直接吻了下去。 林楷不避不迎，任江昀折腾。 江昀挑了下眉，手指轻轻抓住林楷的头髮，舌头探了进去。 青涩的吻技带着点试探。 江昀到底还是温柔的，永远以林楷的感觉为先，林楷如果稍有些牴触他一定会退出。 林楷觉得脑子里有什么东西断了，他伸手抱住了江昀脖子，尝试着去回应。 什么吻法，技巧……他都没看过，他能做的是认认真真去接受江昀，一个吻也可以吻得认认真真无比虔诚。 他太想江昀了。 第155页 管他妈什么学校不学校领导不领导！ 吻吧！亲吧！ 尽情糟蹋他！ 吻毕，江昀看着他，轻轻笑了笑：「抱歉，第一次这样，不熟练，多几次会好的。」 林楷有点喘，他低着头：「那明天还亲么？」 江昀看了眼监控，一笑：「都行，听你的。」 周边路过几个散完步的女生扭头看他们一眼，没发现有什么异常，然后又笑着回头和姐妹聊天去了。 「走吧。」江昀说，「吃饭去。」 这个点的食堂很空，不过菜也没什么了，食堂几个工作的阿姨靠在饭桌边聊天。 食堂角落里一波冲刺班的学生刚盛好饭坐下狼吞虎咽。 林楷和江昀找了靠窗户的位置，慢慢吞吞吃了起来。 忽然，食堂门口的帘子勐地被掀了起来，一个男生骂骂咧咧走了进来，嘴角红肿着，像是被谁刚抡了一拳似的。 江昀看向门口，目光一顿：「张哲？」 林楷眸子不抬，低头吃着饭。 张哲四下看了一圈，见所有人都看着自己终于后知后觉感到羞愤了。 「看什么看？看什么看！」张哲抹了下嘴，拿了餐盘去打饭，目光忽然和坐在窗边的江昀撞上。 林楷就那么看着他。 张哲瞪了他很久，迟迟没有要走的意思。 前愁后怨都在这儿坐着，把他像个猴一样围观，看他笑话，他张哲什么时候沦落到这种地步了！ 「滚回去！」张哲指着他，「看你爹呢！」 江昀没生气，淡然耸了耸肩。 没等人反应过来，林楷直接把筷子砸人脸上，上去就拎着张哲衣服，一手扬了起来。 张哲吓得本能地闭起眼睛。 等了三秒，那一拳迟迟没落下来。 张哲睁开眼，看到林楷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他又扭头看周围人，一群看好戏的表情落在他身上，张哲知道自己被耍了。 「你……」张哲咬牙，他不算是个恋旧情的人，之前对着林楷这张脸或多或少都有个留念，他压低声音道，「该过去了吧林楷，揪着我不放想干什么？」 张哲眼睛血红，眼神躲闪着。 被人围观的滋味不好受，何况是被人揍了还围观的。 「该过去的早过了，我不会莫名其妙跟总跟着你。」林楷说。 「你自己想想清楚，是谁揪着谁不放。」林楷蹲下来捡了自己丢地上的筷子，丢到了桌上。 张哲握拳，气得发抖，他看向了江昀。 江昀笑了笑，跟着林楷屁股后面走过去把剩饭倒了，然后一把勾住林楷的脖子：「走吧，今天偷个胆，点外卖去吧。」 两个人抛弃了张哲，大摇大摆地回教室点外卖去了。 _ 下午，冲刺班的放学时间一样比普通班要晚半个小时。 高三二班，林楷靠着墙，一边想事一边转着手机，沉默着没有说话。 窗外的风轻轻吹着，教室门前的泥土里冒了几根蒲公英的芽芽，正迎风慢慢往上长着。 莫名其妙就想起了之前陈叙阳生日的时候问的那句什么时候让家里知道。 什么时候公开…… 半晌，林楷把手机扔到桌上，拨通了一个电话。 电话很快被接起，那头估计是遇到什么麻烦，听着声音特别烦躁，好像心情极差，「餵」了好几声也不见这边有回应。 那头啐了一口，骂道：「大白天打电话屁也蹦不出一个？」 林楷依旧没说话，眸子凛了凛。 那人正要发飙，林楷终于沉着声音开口道：「这周末我回来一趟，先跟你说一声。」 第59章 「我有男朋友了。」…… 这一通电话是他打的, 也是他挂的。 在这之后林建民还打了好几通电话过来，都给林楷很直接地按挂了。 然后林建民就开始在微信狂风暴雨般地谩骂。 -混帐东西！现在敢主动挂老子电话了？ -打电话叫人都不会，你们学校那猪狗老师越教你越回去了！ -烂b生的儿子也只会是垃圾！ …… 林楷压下心头的怒气, 把手机熄屏，用力扔进了桌肚里。 他不明白林建民和宋茹笙之间的恩怨，他也没办法去感同身受他们其中的任何一个人，但被人戳着鼻子骂娘这是件很操蛋的事。 身为林建民的儿子是一件很操蛋的事。 碰上邱雪娉是一件很操蛋的事。 他生在这个家庭本来就他妈是一件操蛋事儿！ _ 自江昀转班以后，每天中午和下午那段冲刺班和普通班相离的时间点就成了最难熬的时候。 江昀半推半就, 算是自己也认命了这段冲刺的路，每天等待的时间很艰难。 林楷又总是一副好脾气的样子，什么事儿都是笑着说好。 这种感觉其实不太好, 没有摩擦没有吵架，好像不知道对方那个生气的底在哪里，让江昀有点不踏实。 林楷就是个加了防腐剂的果冻。 江昀嘆了口气。 还是超标了的防腐剂。 他们每天碰头的时间就是那么短短几十分钟，加上晚上回去的时间也不过那么短短几个小时。 林楷一直坐在教室, 每天中午会趴在桌子上等江昀过来和他一起去食堂， 第156页 有时候程璇会有异样的眼神，欲言又止, 但是什么都没说。 这周劳动节休三天, 周五程璇据说请了病假, 所以二班放学又比其他班提前了一点。 「哎，你们说程璇这一天天的请假理由怎么这么多？」陈叙阳坐在桌上叼着棒棒糖, 「之前没她课的时候怎么不见她请假？」 严峋害了一声：「人到高三事情多，可能我们成绩太差了，程璇看到了怕高血压。」 陈叙阳一股脑把棒棒糖咔嚓咔嚓了全嚼碎，白白色的小棍棍拿出来对着空气指指点点：「我算看明白了，一个月三十天, 她起码得请一个星期的假，她就是不想上班！」 程璇身不在附中心却在附中，放学前一分钟还记得发个消息给宋筱提醒大家把自己的垃圾全部带走，顺便小小搞一下班级卫生。 一到放学，大家都特别激动，拿着扫帚互相打，一个个都像金角大王跟猪八戒互殴似的，拖两下地举着棍子砍一下，擦两下抹布对着对面挥一下。 宋筱拿着手机对着大家：「大家安静一点，我拍一个视频。」 「拍呗。」 「等等班长，我再砍一下赵飒！」 「啊啊啊啊啊！」 班里同学不以为意，没听到似的继续乱砍。 「那我拍了啊！」宋筱喊了一句，班里依然跟没听到似的打打杀杀。 宋筱无奈打开了录像模式。 刚举起手机，全班一致性又杀回了自己改在的地方，该擦窗台的擦窗台，该拖地的拖地。 林楷在教室擦窗户，对着走廊外面一通傻乐。 走廊上经过的几个女生看到林楷突然笑起来红着脸跑开了。 宋筱录了大概十秒就停了，对着他们笑了半天：「哎，你们真是……笑死我了。」 宋筱捣鼓着发给了程璇。 林楷环视了一圈，突然目光落在赵飒身上。 「哎，我怎么感觉，」林楷推了推坐在桌上的陈叙阳，「赵飒心情好像不太好的样子？」 「我也觉得，」陈叙阳拆开根棒棒糖，喊了一声，「飒飒。」 赵飒抬头：「干啥？」 陈叙阳叼着棒棒糖含煳不清道：「我们关心下你，感觉你今天心情不好。」 赵飒嘆了口气，苦大仇深似的：「别提了，好基友转班了，换你你不伤心。」 赵飒平时跟胡斌杰玩得好，现在胡斌杰走了，林楷的江昀也跟着一起走了。 林楷刚想说话。 赵飒拍了拍他：「兄弟，别说话，我懂你的痛苦。」 陈叙阳刚想说话，赵飒指着他道：「他懂，你不懂。」 林楷笑着去收拾东西了。 陈叙阳站在他旁边。 「对了。」林楷放下手里的东西，朝冲刺班的那栋楼张望了一阵，「江昀他们那边下课没？」 「没吧……」陈叙阳也回头看了一下，「哦！我看到了！他们下课了！」 「那就行。」林楷笑了笑，「等会儿我找他跟我回家一趟。」 陈叙阳没反应过来：「你俩不是本来就要回家吗？」 林楷说的更加确切了一点：「回淞州。」 「你爸又让你回去了？」陈叙阳皱眉。 挺奇怪的，以往要回去都是林楷自己回去，这次非得拉着江昀一起。 「不是我爸，我自己要回去的，有事儿。」林楷说。 「哦。」陈叙阳点了点头。 半晌，突然勐地回头看着他：「我操！你不会……」 林楷道：「猜到就帮我保个密。」 陈叙阳愣了一下：「江昀知道吗？」 「没。」林楷说，「所以我等等拉着他一起，暂时……先不说我回去要干嘛吧。」 陈叙阳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严峋以往从不管林楷这些事，闻言开口道：「学委，这事你得想清楚，你得明白自己的目的。」 严峋看了一眼陈叙阳：「要是为了陈叙阳上次喝醉随便说的那句，你就当没听见就行。」 陈叙阳茫然：「我上次说什么了？」 严峋没理他。 陈叙阳急了：「我上次说什么了，我……」 「闭嘴，回头跟你讲。」严峋说，「你这嘴就成天惹事吧。」 陈叙阳闭嘴，努力想自己当时可能说些什么。 林楷看了他们一会儿，嘆了口气：「我知道，早晚都得断的。」 「后面的事还多着呢，我得先把我面前这个绊子给提前踢了。」 「江昀那边还是先帮我瞒着。」林楷对他们挥了下手，「谢了，改天请你们吃饭。」 「请吃什么饭呢？」窗户突然被人移开了。 江昀敲了敲窗户，然后移开，趴在窗台上。 「背着我干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呢？」江昀问。 「哪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林楷推搡了他一把，「走了，赶紧陪我回趟淞州拿个东西。」 火车票随买随取。 坐上车的那一刻林楷心就绷紧了，他看着一路后退过去的风景。 又一次远离茗州。 不过这一次是他自己主动回去。 林楷特地选在这个时候有他的道理。 一来邱雪娉作为主要煽风点火人员看在自己肚里孩子的份上也许能安分点，二来林宇祯也在家，他不想一件事分成两次零零碎碎说出来。 第157页 既然林宇祯邱雪娉被林建民看做是家人，刚好等会儿第三个生命也要因林建民而出了，他何不趁那个孩子没出来前早点退出。 他本来就不属于那个地方。 「回家拿什么？」江昀突然问。 林楷看着窗外：「户口本还有什么乱七八糟的，高考之后估计要用到的东西都拿过去，后面就不回来了。」 回去的这趟车人不多，车上特别安静，巡迴的乘务员也不怎么来这节车厢逛，他们后面坐着一个学前班的小孩，有多动症似的上蹿下跳。 一直拿脚去踢林楷的座位后背，搞得连带着江昀也总时不时感觉到座椅一震。 莫名其妙的烦躁。 「所以你这是打算跟他们脱离关系了？」江昀问林楷。 「也不能算脱离关系吧。」林楷说，「得看运气。」 是啊，得看运气。 出柜成不成功这是一方面。 更重要的是，他确实得向他们拿个东西…… 想到这里林楷眼神又冷了下来。 空气开始聒噪。 坐在他们后面的人突然开始大叫，那个小孩不知道为什么开始大哭大闹，他妈用林楷听不懂的方言在哄他。 呜里哇啦的，夹杂着哭声。 车里很多酣睡的人都被他吵醒。 那个小孩的哭声特别尖锐，撕心裂肺地在哭，哭得人头疼烦躁，恨不得直接敲开玻璃下车。 乘务员本想过来劝一劝，奈何过来了之后没说几句给孩子他爸眼睛一瞪，操着他们那儿不知道哪里来的狗屁不通方言三言两语又骂走了。 整节车厢都是压抑的烦躁。 明明空调开得挺冷，偏偏就他妈是觉得热。 燥热。 林楷很快到了站。 到站之后他们飞快打车去了林建民家门口。 一路上江昀没有说话，市中心的路途不堵，一路上特别疯狂，江昀总觉得今天好像有什么事要发生。 果然，行到半路的时候司机的车胎破了。 「不行嘞。」司机下车踹了踹轮胎，「得打电话喊人过来修喽，你们另外打车走吧。」 车实在不能开了，司机打电话给维修公司喊人来拖车。 江昀嘆了口气，把路费付了。 「怎么说？」他看着林楷。 这会儿夕阳也一样狠毒，市中心的面馆正在卤着大肉。 可能天太热，江昀一时间居然也没有觉得特别想吃饭。 「乘车吧。」林楷朝公交车站走去。 江昀点了点头：「成。」 他们直接打车到了林建民家楼下。 路上没什么车，司机也懒得绕路多跑，半个小时就到了林建民家楼下。 半个小时之后的夕阳虽然还没下山，不过路上的灯倒已经先开了。 周边围着许多和雪一样的…… 不，那是扑棱蛾子。 「我到了。」林楷停下脚步，「你在旁边奶茶店那儿待会儿。」 「要我跟你一块儿上去么？」江昀看着他，「我右眼皮跳了一路，兆头不太行。」 林楷盯着他。 江昀也盯着他。 半晌，江昀的眼皮真的一跳。 「操。」江昀指着自己眼皮说，「跳了。」 林楷没忍住，笑了起来：「那是你看书看太多了累的，我就上楼拿个东西，封建迷信什么……」 「有些东西该信也还是得信。」江昀嘆了口气，「那我去奶茶店等你，下来了给我发个消息。」 林楷应了一声：「嗯。」 江昀转过身。 林楷突然道：「等一下。」 江昀回头：「怎么了？」 林楷顿了顿，很快凑上来抱着他的脖子，江昀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林楷吻住了。 这个吻很轻很绵长。 像一种依依不捨的缠连。 江昀被这一吻弄得一时半会儿也恍了下神，半晌，他看着林楷：「怎么突然……」 「最多不超过半个小时。」林楷打断他说，「这是跟你的分别吻。」 知了突然开始叫起来了，挺聒噪，特别疯狂。 林楷的手机响了，他很快接了起来：「是的，我在这里，详细地址在128栋的三楼……」 他沖江昀摆摆手，一边跟电话里面讲着什么，一边走进了楼道里。 到了二楼的时候他透过楼道玻璃窗往下看，江昀还是站在刚刚的地方抬眼看着。 看到林楷停下了脚步，江昀笑了笑，跟他挥了挥手，指指身后的奶茶店。 江昀朝他做口型：「早点出来。」 林楷看着他。 二楼很香，林楷隔着门闻到了对门做的红烧鱼，葱姜蒜去了腥气，只留下绕在楼道里的鲜香味道。 他看着楼下站着的江昀，突然红了眼眶。 他迅速转过身继续朝楼上走。 「但是这种事儿……法律判定很难，」电话那头的女人说了一句，「我可以帮你托关系联繫，不过你要取证的话还是得做好准备。」 「我知道了，」林楷说，「谢谢瑛子姐。」 「他们赶过来的话……要半个小时，你得尽量去取证。」瑛子顿了顿，「保护好自己。」 林楷鼻尖酸涩，低下了头：「放心。」 再往上走两个转角就是家门口了。 林楷挂了电话之后在门口站了许久。 第158页 自家门里穿来了邱雪娉和林建民的笑声，很大声。 林楷在手机上飞快地点了几下，等到确定自己的页面已经打开了之后，把手机亮度调到了最低。 他深吸了口气，敲门。 笃笃。 屋子里很快降低了声音，好像有人把电视机音量调小了。 林楷顿了顿，又敲了一次。 「谁啊！」屋子里传来尖锐的女人叫声，带着不耐烦。 林宇祯突然说了句什么，声音很低的样子。 随后轻轻谈论着什么，被隔壁炒菜的声音淹没了，模煳得听不清。 门内传来很轻的脚步声。 开门的依然是林宇祯。 「哥。」林宇祯喊了他一声，「鞋在柜子里，我帮你找下。」 邱雪娉和林建民坐在沙发上。 邱雪娉挺着个大肚子瞅着他。 市里的医院不让查胎儿性别，据说前段时间邱雪娉专门托关系去偏远的医院，查出来肚子里是个女孩。 林楷看着林宇祯打开柜子翻找了一会儿。 几秒后，林宇祯顿住了。 林楷看了一眼，里面新多出了几双可爱的粉色小宝宝鞋，还有几双应该是手工做的虎头鞋，还没拆封，外面包上了一个透明袋子。 但柜子里除了林建民和邱雪娉备用的几双鞋就没别人的东西了。 包括上一次回来林楷穿的那双拖鞋也一併没了。 家里好像不需要其他的人。 林宇祯错愕地抬头看着沙发上的邱雪娉。 邱雪娉一只手搭着隆起的肚子，睥睨着这边。 林楷看破不说破，笑了笑：「没找到我的吧？」 林宇祯看了一眼邱雪娉和林建民，从柜子里翻找，找出自己的一双洗干净的拖鞋放到林楷面前：「先穿我的吧。」 林楷直接走了进去：「不用，我拿完东西就走。」 「给我站着！」林建民怒吼。 林楷回头看着他。 「谁教你这没规没矩的样子！」林建民瞪着他，「叫人了吗！给我滚回去穿了拖鞋进来！」 林楷把包放下，没有像以前那样妥协。 「你这屋子就他妈没我的鞋，我穿什么？」林楷看着他说，「有些事儿别他妈做给别人看，你做了不代表别人看着就会真心觉着你这个人好。」、 他看了一眼邱雪娉：「谁不是图钱的面子上对你好呢？」 邱雪娉的脸马上就阴了下来。 「我来拿个东西。」林楷握着自己的手机，「我拿完东西立刻走，以后半点儿不踏进来。」 林建民眼睛一横：「你这话什么意思？」 林楷默然，走到了他们面前。 林建民和邱雪娉坐在沙发上看着他，不知道林楷在搞什么鬼。 半晌，林楷开口道：「我有男朋友了。」 在场三个人如雷轰顶。 林宇祯不可置信看着林楷。 就这么……就这么把这件事说出来了？！ 邱雪娉先是震惊，其次脸上的表情变成了嘲讽和看戏。 她靠着沙发背，难得地一言不发。 林建民震惊过后则是愤怒，随后变成了羞愤和懊悔，好像生出他是多大一件丢人的事一样，脸上的表情变幻莫测。 「以后就这样，你们的房子、财产，我一分不要，你们该拿去挥霍拿去挥霍，该给她肚子里的孩子就给，我绝对不要一分钱。」 「你真要算这笔帐？」林建民震怒道，「好，那就来算算，你这十几年吃的穿的都用我的，都还回来么！」 本以为用钱这一句话就能呛死这小子，谁想到林楷却看着他道：「现在知道要算帐了？你前几年家暴我怎么不想想这笔帐怎么算？」 林楷看着还坐在沙发上的林建民：「也让我都揍回来么？」 这是他第一次直面「家暴」这两个字。 「混帐东西！」林建民一掌拍在桌子上，站起来指着他，「我家暴？别他妈平白无故给你老子定罪名，我那是教训儿子，教训儿子算犯法？！」 「我养了你十几年！你他娘的甩手给我来了个……来了个……」 林建民卡在这处，迟迟说不下去。 林楷接了他的话：「同性恋。」 「你家暴过我，只是现在的法律规定限制你了，你不敢而已，」林楷平静地说，「换作十年前呢？你敢吗？你不动手只是你不想蹲局子罢了。」 「你……！」林建民只觉得一股血气直涌上胸口，「混帐东西！」 林楷没有说话，看着邱雪娉：「满意吗？」 也许林楷喜欢男人这件事带给他们的冲击太大了，邱雪娉听着林楷的挑衅居然没有生气。 她上下打量着林楷，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在这种氛围之下诡异地温和道：「这年头喜欢男人不是什么，可是男人和男人谈恋爱也是要经歷床事的，小楷，妈妈问你……」 林楷看着她。 邱雪娉露出一个笑容：「你跟你男朋友，谁是上面的那个啊？」 第60章 这一趟喜欢是双向的奔赴…… 「我不了解男人和男人谈恋爱上床到底是怎么个上法, 但我知道，做这种事，总要分个主动和被动。」邱雪娉笑着说。 「小楷的脾气一直挺硬气挺男人的, 所以小楷……你是上面那个，对吗？」 第159页 这话问得一点都不含蓄，听得让人觉得噁心，江昀在他心里的位置一瞬间就被她贬低到地底。 好像他喜欢男人就是为了能够做这件事，江昀和他在一起也就是为了做那个难以启齿的爱。 这时候其实一句「没有试过」就可以把话题偏开。 但林楷成心要起邱雪娉似的, 偏不这么说。 林楷也笑：「不，我一直是下面的。」 林建民拳头握得很紧，他慢慢走过去。 到林楷跟前的时候, 他不动了。 林楷抬眸看他。 「啪！」 林建民抬手就是一巴掌。 「真是什么娘生下来的就是什么样，你就跟你妈一样是个没下限的婊子！你是喜欢男人……呵，你是喜欢男人还是喜欢给男人干？！」 林楷没有躲，硬生生挨了这一巴掌, 半边脸颊很快浮肿起来。 他顿了顿，抬头看着林建民，突然笑了起来：「两清了。」 林楷说完, 在他们的注视下转身就走。 林建民怒火中烧, 他几步走过去揪住林楷的衣领, 用力把他掼在墙上。 林楷来不及反应，脑门重重地磕在墙角。 林建民扬起拳头挥下去：「还想两清？今天你不和他分……」 林楷迅速回身伸手抓住了林建民的手腕。 「我都不是你家的人了, 我凭什么分？」 「……你！」 林建民彻底被激怒，另一只拳头用力砸在了林楷的腹部。 他知道林楷的胃病，也知道林楷什么地方最脆弱。 他就是要让林楷疼，他要让林楷记住谁才是这家里的权威！ 林楷疼得当即眼前一黑，冷汗直接冒出来, 他本能地蜷缩捂住胃。 林建民揪住他没让他滑坐下去。 「两清是吧？」林建民咬牙，拳头泄愤似的落到他身上，「吃饱了喝好了告诉我要两清？你倒是过得舒服了，想撒手不管你老子了？！」 「想断关系先把老子这么多年在你身上花的钱还回来！我让你两清！」 林楷护着自己的胃，咬牙忍着，笑着跟他说：「林建民……你会伏法。」 「还犟是吧？还忍着是吧？」林建民停下，看着他啐了一口，把他掼在地上，「知道错了没？还谈吗？」 林楷蜷缩在地上疼得浑身发抖：「你……」 林建民蹲下来俯视着他：「什么？」 林楷咬牙，抬起脸一拳打上林建民的脸：「……去死吧你。」 林建民往后踉跄了几步，沉默了几秒，重重喘了一声粗气。 林楷也没歇着，忍着胃里翻滚的疼用力一胳膊肘上去。 「我操！」林宇祯想上来拉架，「哥你干什么！」 邱雪娉拉住了他。 林楷没心思去管这俩母子情深，揪着林建民往自己这里拽。 不过林建民虽然不怎么灵活，力气倒也是有的，加上身材又肥胖，林楷这一拽居然没能直接把他拽过来。 林楷没料到这样的情况，愣了愣。 就是这么点愣神的时间，林建民缓过来了，一把揪住了林楷头髮，用力往上提逼他抬起头来。 流氓人的打发就是不讲究什么技巧和素质。 林楷被迫仰头看着他。 「我就知道，养的白眼狼总有一天会回来咬人的。」林建民冷笑道，「我看你今天硬气多久。」 林楷被拽进了卫生间。 卫生间门被用力砸上的一瞬间，和传出来的第一声林楷的闷哼，林宇祯才勐地回过神。 压抑在人心底十多年的暴力因子根本不会消失，它总有一天会被重新引爆，把整个家都炸得四分五裂。 「哥！！」 林宇祯想过去，却再次被邱雪娉拉住了。 如果刚才那一次是因为父子之间的事他们外人不好插手，那么这次就绝对不是这种心理了。 林宇祯回头看着她：「……妈？」 邱雪娉的表情和小时候看林楷挨打一模一样，冰冷得像个看客，像眼前这只是一出闹剧。 而她说出来的话更让林宇祯寒心：「这不是你该管的事。」 林宇祯仿佛被一盆冷水从头浇到脚。 「妈。」林宇祯喉结哽了一下，咬牙道，「都这么久了，你还不能放过我哥吗？」 邱雪娉顿了顿，没有说话，但也没有放手。 耳边是玻璃瓶破碎的声音，林建民似乎是被伤到了，也发出了一声极其粗重的低吼和嘶声。 几秒后，林楷更加隐忍的闷哼声传了出来。 林宇祯勐地看向卫生间。 他记得很小时候他哥挨打都会强忍着不喊叫出声…… 只有今天，林楷没忍住，一声一声惨叫从卫生间穿出来，随后伴随的是闷闷的一拳又一拳，听得人揪心。 林宇祯只觉得心跳都停滞了。 他从小到大都没有见过林楷这样，他心疼他哥，他不明白为什么他哥明明做得很好却还是要挨林建民的打。 十几年了，林楷这样的打根本没少挨过，林宇祯拦过的挡过的数都数不清，更何况背地里林建民要对他哥做什么，他在学校根本不知情。 林宇祯第一次这么想要林建民去死，尽管他是他爸。 「操！！」林宇祯终于忍不住吼道，「你别动他！！」 第160页 邱雪娉大叫：「林宇祯你要干什么？喜欢男人不是错吗？不该打吗？」 林宇祯震惊地看着她：「为什么你们会觉得这是错？这是错吗？只是喜欢一个同性别的人这有什么错！」 邱雪娉道：「你看我们身边有谁是同性恋？男人和男人上床不噁心吗！这传出去了你让别人怎么看你爸？！」 林宇祯根本不想不听，想把邱雪娉的手扒开：「你他妈给我放开！」 邱雪娉不放：「你给我离他远点！他喜欢男人！怎么，你也要跟着他去喜欢男人吗？」 「喜欢男人又怎么了！杀人了还是犯法了？妈你能不能看清楚……」林宇祯指着卫生间，赤红着眼睛，「犯法的是这个人！是我爸，是你丈夫！」 他相信他哥的性格不会就那么让林建民随意打下去，可是林建民这种封建的思想观念让林宇祯心里也觉得寒心又可怕。 林宇祯心疼疯了：「那是我哥，他能对我哥下手那他说不定哪天也对你对妹妹下手，十多年了，你还没看清他吗？他到底哪里吸引你啊？他为什么能让你这么心甘情愿去给人做三还要一直留在他身边？你不觉得你这样才是噁心下贱吗？！」 邱雪娉势利，但也是个女人，谁都喜欢有钱有权有势还对自己好的男人。 她无法容下在这个家里有其他女人的痕迹，所以一而再再而三地刁难林楷，想让林楷知难而退，眼看着这就快成了，她怎么可能放手。 邱雪娉不想和林宇祯吵，她拼尽全力拉住林宇祯：「小祯，听妈一句，我都是为了你，你爸有数，他不会让林楷出什么事的……」 林宇祯看着邱雪娉。 卫生间的林建民发了疯，每揍一下怒声质问林楷：「错了没！知道错了没！」 林楷的声音逐渐嘶哑，带着隐隐夹杂的哭腔和浑身的绝望喊：「错你妈！」 他哥没有错。 这层楼屋外的动静蔓延至整一栋楼，传到这里隔音极差的私宅外面。 …… 太阳已经全部落下了，那家小小的奶茶店里灯光在黑暗中显得愈发明亮。 江昀闻声抬起头。 「哎哟，谁家啊？」店长抬起脸瞅了瞅窗外，把空调温度调低了点儿，「哪家夫妻吵架了吧这是？听着怪燥人的……」 店里的其他客人自然也听到了，也纷纷往外看。 「这片儿经常这样，习惯就行。」 客人还是有些不放心：「听这动静大得……这边儿隔音不行啊。」 江昀捏了捏手里的纸杯。 三楼的灯还亮着，也不知道这声音是不是从那里传过来的，听着让人不安…… 这时，突然有个人大声叫道：「哎！警车！」 众人往外看去，果真有一辆警车停到了那栋楼门口，然后接连下来了两个警察拿着录像设备飞快跑进了楼道里。 警笛的声音响彻窗外，刺耳尖锐，穿透耳膜。 …… 这第一声警笛响起的时候，邱雪娉和林宇祯愣住了。 「滴——」 林宇祯勐地回过神，推开邱雪娉，吼道：「你放开我！」 邱雪娉根本没来得及有什么防备，勐地撞到了身后的门板。 她刚开口想说些什么，忽然捂住了肚子。 林宇祯头也不回跑了出去。 邱雪娉忍了一会儿，疯了一样尖叫起来：「啊——」 林宇祯浑身一震，回头看着疼得弯了腰的邱雪娉发着抖阵阵痉挛。 卫生间一直持续的剧烈声音顿了一瞬。 林建民很快冲了出来，他看着邱雪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勐地回头看着站在一边的林宇祯。 林宇祯瞪着他：「你把我哥他……」 林建民狠狠甩了他一巴掌。 林宇祯被打得头一偏，怔愣地去看林建民。 这是他第一次承受林建民的怒火。 「愣着干什么？打120啊！」林建民吼道，「喊救护车啊！」 林宇祯看着邱雪娉怔愣了一会儿，拿手机打120，连手指都在发抖。 林建民正想去扶邱雪娉，却勐然转身把卫生间的门砸上。 「嘭」的一声！ 林建民飞快掏出钥匙。 林宇祯愣了一下，马上反应过来林建民是想干什么，他冲过去抢林建民的钥匙：「别锁！」 林建民转身，再次给了他一巴掌。 「啪！」 清脆的一巴掌传到了卫生间迴响几圈逐渐消失。 屋子里突然宁静下来，只剩下邱雪娉悽厉的尖叫，吵得鸡犬不宁。 外面突然响起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开门！警察！有人报警说你们这里出现一起家暴事件！请开门配合调查！」 林建民勐地看向门口。 「你报警了？」他瞪着林宇祯，好像下一秒就能把他吃掉，「是你报警了？！」 「不是我！」林宇祯说。 不是他，会是谁呢…… 敲门声愈响愈急，邱雪娉的哭声已经来不及让林宇祯做太多的思考了。 林宇祯额头的汗细密渗了出来：「快……」 他看了一眼卫生间，手用力握成拳，最后还是把目光落在了邱雪娉身上：「快救我妈！」 门终于被打开了，外面的两个警察穿着警服，其中一个手里握着录像机，把镜头对准了屋内。 第161页 他们可能是想问些什么，不过看到邱雪娉的样子主动让开了一条道。 「有什么事到时候再说！」林建民推开他们，「送我们先去医院我再考虑配合你们！」 两个警察不怠慢，其中一个迅速下楼载着他们去医院。 另外一个留了下来，拉着林宇祯说着什么。 _ 楼道里窸窸窣窣的，人声逐渐多了起来，好像有邻居探头探脑了。 卫生间的门已经隔绝了外界，林楷有些怀疑这一刻所有东西都是不真切的。 他听见心底有什么东西破碎的声音，等他反应过来才想起来。 大概是他十几年一直期待总有一天会重新拥有的亲情…… 林楷不知道自己此刻是什么样的感觉，眼泪不停地掉，但也好像并没有那么那么地想哭，却怎么也止不住眼泪。 他觉得想笑。 这是他成功毁了林建民一家的第一步。 客厅外的谈话声大了起来，林楷蜷缩在卫生间冰凉的一角，怔怔地望着紧贴着自己的白色瓷砖，胃部像被重石砸过一样疼，令人想要干呕。 所有鲜活的东西都被带走了，这间屋子都是死的，只有卫生间水龙头的水滴一滴一滴往下掉着。 滴答……滴答…… 和小时候的滴水声一模一样。 林楷额头上疼出了一层汗，狭小的喘息声被无限放大，唿吸之间就用尽了全部的力气，仿佛劫后余生。 手机在他进卫生间的时候就因为拉扯掉落到地上了。 林楷把刚刚撞开的水龙头拧上，他喘着气，把手机努力拿到自己面前。 做完这个动作之后，林楷扶着浴缸努力地跪了起来，把摄像头对准了自己的青紫胸前和红印没消散的脸颊，然后按下结束键。 林楷看着自己的手机里的视频，很久之后忽然笑了起来。 胃部剧烈的疼痛近乎疯狂，林楷跪在冰凉的瓷砖上按住胃。 他终于抓到林建民的把柄了。 电话铃声在狭小空间里突兀地响起。 「林楷，接电话，林楷来接电话了……」 这是那天江昀录给林楷的特殊铃声，只要是江昀的来电，铃声都是这个，是独一无二不可替代的。 林楷努力地拿起来点了接听。 「餵。」江昀温柔的声线传过来，「刚刚打你电话怎么不接？」 林楷近乎如饥似渴地听着江昀的声音，胃部气血翻涌，一阵又一阵。 「林楷？」 「昀哥，」林楷轻轻喊了一声，深深唿吸了一下新鲜的空气，「上来吧。」 江昀很久没有说话，耳边只有让人恐惧的麻木滴水声。 通话一断，他立刻扶着马桶干呕起来。 等胃里那股感觉散下去一点，林楷缓了缓，打开了刚刚录下的视频。 他故意没反抗，为的就是要这一份视频。 虽然视频里面拍不到什么东西，不过音频有，做不了假。 他为了这样一天做了很多的功课。 他知道家暴很难判刑，需要的证据也很多。 他清楚光是一份视频也许要让他等很长的时间，或者他根本就付不起这样等待的代价。 但是他录下来了。 所有的过程他都可以作证，出警时他正在被家暴，是因为警察的到来所以才被迫中止家暴行为。 林楷靠着墙壁，重新坐了下来。 这一趟喜欢是双向的奔赴，他一回头，就可以和江昀撞个满怀。 不论别人如何谈论他，他都不在意。 楼道里很快就有人气喘吁吁跑上来的重重脚步声，而门口失了神一直在和警察聊着的林宇祯也终于回过神来。 林楷还在卫生间！ 「我哥！」林宇祯焦急地说，「我哥还被我爸锁在卫生间。」 一直留在这里的警察一直握着摄像机，所有的一切都是证据。 江昀也跑了过来：「林楷呢？」 林宇祯震惊道：「你不是……」 警察马上把摄像机对准了江昀。 江昀看着林宇祯，因为一口气跑上来胸口一直起伏着。 他感觉心跳骤然勐烈又快速起来，重重的一下一下像用榔头砸在胸口一样，连带着太阳穴也一起钝痛。 江昀看着林宇祯许久，对警察道：「撬锁吧。」 第61章 江昀没能忍住，用力把林…… 家里没有撬锁的工具, 林宇祯是去对门邻居家借的，警察同志把摄像机对准了他们，敬业至极。 卫生间的水声终于没有了。 撬锁的声音非常大, 门外的人等不及喊开锁师傅来，直接暴力砸门。 林楷仰头靠着墙面，眸子动了动。 咚！ 第一下，锁没动。 咚！ 第二下，锁好像有些松了。 撬门的人似乎没了耐心, 变成了用力的砸门。 门被打开。 卫生间只有一扇窗户，窗帘只露出了一点光线，照在林楷被扯乱了的衣领上。 林楷唇色惨白, 眼神空洞地看着天花板。 江昀整个人像是被坠入了冰窟，一瞬间就被抽走身体上所有的血液了。 警察也愣住了。 林宇祯红了眼眶。 林宇祯哽了一下：「哥……」 林楷没有应他。 第162页 林宇祯沉默着，眼泪无声地淌，他低声道：「厨房里还有粥。」 林楷还是不应他, 坐在角落平缓地唿吸。 林宇祯道：「昀哥说过的，你得好好吃饭。」 依然是沉默。 楼底下有人大声咒骂着不看路的车，柏油路上汽车鸣笛的声音交错不齐, 然后是一声刺耳的剎车声。 良久, 林楷慢慢看向了警察, 哑着嗓音问道：「我能跟你去一趟派出所么？」 「你不问这句话我也会带你过去一趟的。」警察把相机收了起来，看着林楷, 他顿了顿，「那个让瑛子联繫我的人，其实就是你吧？」 _ 局子离这边儿挺近，林楷过去做了笔录，然后把录下的视屏交在了那里。 警官姓刘, 之前和瑛子是同学。 今天的这件事应该算是林楷很久之前的预谋，早在这个学期开学之前他就暗自联繫过瑛子。 他知道自己胜算很少，所以一定要把这次的事情和所有应该做的东西一併解决。 比如他的户口本，比如他必须出柜。 出柜才是他这次预谋中的导火索。 因为儿子是同性恋，所以家长动手，林楷就是抓住了林建民封建的思想所以在他的底线边缘开始点火。 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就为了让警察现场取证。 「能帮的我尽量帮你。」出去的时候，刘警官对林楷说，他顿了顿，说得有些委婉，「不过这事儿，重刑的话……有点难判。」 林楷点了点头：「我明白。」 家暴这事证据难鉴，他这没骨折没残废，林建民会不会判还是个问题。 「这是委託鑑定书，」刘警官给了他一份纸质文书，「你爸那边我会关注的，到时候有什么进展再联繫你。」 林宇祯和江昀在门口等了很久，这会儿马路上都没什么人了，警局里边儿也很安静。 江昀叼着烟。 烟少见地点着了，衔在嘴边，寥寥细烟往上飘着。 「心态放平点儿，这世道还没那么不公平。」刘警官拍了拍他的肩，「等会儿先去吃点儿东西，辛苦了。」 「谢谢刘警官。」林楷说。 天色已晚，刘警官走后，林楷看向了江昀。 丝丝缕缕的白烟飘着，江昀也看着他，背着光，站在门框旁边。 林楷等着他问自己。 但是江昀手指握成拳，拇指摩挲着食指指骨，许久，什么都没有问，只是向外偏了偏头：「走吧。」 「好。」林楷点点头，跟着他出去。 江昀走在最前面，没有和林楷并排走，林楷在他三步之外的地方跟着他，旁边是林宇祯。 林宇祯从警局出来之后就一直心神不宁的，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犹豫了许久，终于开口问道：「刚刚刘警官跟你讲什么了？」 「说这事难办吗，我又不是重伤，」林楷声音很低，「但其实我觉得……」 他顿了顿，没有继续往下说。 「能成吗？」林宇祯看着林楷说，好像非常紧张的样子，「可是你又没有真的证据，怎么可能会让我爸……会让林建民进去呢？」 林楷扫了他一眼，忽然觉得他这样的情绪非常反常，但是反常在哪里他不知道。 说不出来的一种怪异。 好像又想让林建民进去又不想似的。 非常矛盾。 「我确实没有证据。」林楷这么多年对林宇祯没有太多的防备心，起码这十多年当中他没有真正做出伤害过自己的事。 于是他继续往下道：「我录了像，有视频和照片，刚刚都已经交给刘警官做了备案。」 林宇祯愣住了，因为自始至终他真的没有看到过林楷把手机拿出来录像。 江昀步子一停，回头看着他。 「从开始到最后，我全录下来了，」林楷缓缓道，「但是在很久之前，我问过有认识律师的熟人，如果有了录音去告他，胜诉的可能性有多大……你知道律师和我说什么吗？」 林宇祯看着他。 「他说，走这个流程很麻烦，需要鑑定这个录音的真实性，」林楷低着头，「是否是真实的，是否是剪辑过的，所述的内容是否真实，还有受伤程度……如果从我告他到得到结果，大概要等很久。」 他看了一眼江昀：「也就是说立案到真正判刑可能会等很久，而会不会判刑，刑罚的轻重程度也只是根据目前的受伤情况来判。」 林宇祯道：「那这录音……」 「有用。」林楷说，「说白了只是吓唬他用的，我没有残废没有重伤没有成为植物人，最后顶多撑死了也就拘留几天。」 他注意到林宇珍的肩膀一松，似乎是松了口气的样子。 「从今天起我也不是这个家里的人了……你妈没给过我什么好，但是我看你面子上再说一句，你要真想让你妈跟他肚子里的孩子好好的就劝她赶紧离婚。」 林楷说：「我不管你们是出于什么目的跟林建民在一起的，既然她想生下那个孩子，想让你们好好过，就别让你走我的老路。」 「就算不为了邱雪娉，也想一下你那个还没出生的妹妹。」 林宇祯垂眸，什么话都没有说。 林楷沉默了一会儿，把手机转了一圈：「别总考虑林建民那钱，他不会留给你们的。」 第163页 _ 从医院里做完鑑定之后，他们又去了一趟警局。 那边因为林楷还是学生的缘故，所以会暂缓对他的调查，后续有任何跟进会联繫林楷。 江昀和林楷并没有在淞州多留，在火车站喝了一碗粥之后，林楷就和江昀一块回去了。 临走之前，林宇祯把他们送到了火车站口。 自始至终江昀都没有说过一句话。 林楷走到入口处，转身看着林宇祯：「就到这儿吧。」 林宇祯从口袋摸出来一只口罩和几张薄薄的纸，递给林楷：「这是以户口本单独的一页，还有口罩，我回来路上在门口药店买的……先挡一挡吧。」 林楷接过来：「好，谢谢。」 林宇祯看着林楷把口罩戴好，然后又看着江昀：「昀哥。」 江昀转身看着他。 林宇祯憋了许久，说出了一句：「你一定要照顾好我哥。」 江昀盯了他一会儿，说了今晚的第一句话：「不需要你说。」 林宇祯张了张嘴。 「行了，我先进去了。」林楷说。 林宇祯没多问：「嗯。」 「离林建民远一点。」林楷单手抱了他一下，拍拍他的肩，「希望你最后好好的吧。」 _ 火车准时开向目的地，到那边的时候已经是凌晨，林楷戴好口罩，打算和江昀一起下车就近找了一家旅馆暂住了一晚上。 江昀却拦住了他：「回家吧。」 凌晨了，路上的车已经找不到几辆，江昀滴滴上预约了一辆，十五分钟之后才过来接他们。 一路顺畅无阻地到家。 林楷少见地没有和江昀有任何的肢体触碰。 可能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太过压抑，他们一瞬间也不知道该如何亲密了。 「昀哥。」林楷把口罩摘下来，笑了一下，「我平安回来了。」 屋子里没有开灯。 他们还没来得及开灯。 江昀走过去，把他按在墙上深吻。 这个吻是绵长的，温柔的，小心翼翼的，江昀唿出去的气都能把他灼烧。 他们谁都没有说话，谁都不知道该怎么开这个口，江昀摸到林楷的后脖颈。 林楷一下过了电似的颤。 他感受着江昀主动触碰他，感受着江昀进入他的口腔。 所有的事突然到这个点爆发了起来，高考、报警、再次重复小时候遭受的罪……两条线突然到了那个相交的点，炸开了一系列的火花。 林楷最先受不了，他轻轻推开江昀：「昀哥……」 唿出的气扑在江昀脖子上。 江昀轻轻喘着气，看着他。 「我想给你看看……」林楷抱着他的脖子，又轻轻吻了一下他的唇，「我想你看看我的样子。」 林楷抬手慢慢脱掉衬衫丢在沙发上，再慢慢抬手解开衬衫的扣子。 江昀抿着唇偏开头，轻轻皱了一下眉。 顿了几秒，又回过头来。 江昀看到他身上第一道青紫的时候就什么都明白了，林楷手没有停，把整件衬衫都脱了下来。 身上的斑驳青紫全部露了出来。 有拳头砸出来的，长棍类抽打的，还有被尖锐的桌角磕到的地方变得乌青发紫。 白皙的一层表皮好像快要包不住里面的血肉，青色的血管都可以看得很清楚。 江昀就这么毫无防备地僵在了原地，一瞬间，很多千钧重的东西压在他的身上。 一丛荆棘缓缓生长，尖锐的刺一根一根扎进肉里，引起一阵密集的、钻心的疼。 「昀哥。」林楷认真地看着江昀，「我这次没有瞒着你。」 是啊，没有瞒着他。 带着他一路从茗州赶到淞州。 带着他到林楷做噩梦十多年的家门口楼下。 也确实去取了东西。 可偏偏他让所有的事情都发生在身边就是什么都没察觉出来。 江昀忽然鼻尖酸了一下。 他看着林楷：「这次是你自己主动要求回去的是吗？没有人喊你回去。」 「嗯，我自己回去的。」林楷说。 江昀点头，靠着墙沉默了一会儿：「你把我们……也什么都说了是吗？」 林楷笑了一下：「不应该断了吗？」 江昀没有说话，帮他把衬衫穿好，扣子扣好之后又去把沙发上的外套拿上，想给他披上。 林楷往后退了一步。 江昀顿了一下，看着林楷。 「我回家一趟录视频的这件事……」林楷把手机从兜里拿了出来，「哥如果方便的话，也在手机里备一份吧，存三份。」 江昀看着他，没有动。 「你害怕自己异地，怕我会不喜欢你，」林楷说，「我现在所有的东西都没有了，相当于我就这样绑在你身上，你不用担心我会跑会放弃。」 「我就是想说，我不会后悔。」 「只有真正和他们断了我才能真的和你在一起。」林楷垂着眸，「不知道能不能真的追究下去……我唯一的遗憾就是没能生在家暴法出台之后。」 江昀没能忍住，用力把林楷吻入怀里。 第62章 江昀，我好爱你 林楷永远是这样, 永远有一股子打不倒的韧劲，就算刀剑冰霜直冲他过去。 他挡不住，也会拼尽全力从夹缝中逃出来。 第164页 「没上药吧？」江昀看着林楷身上的伤, 嘆了口气，「去床上等会儿，我去楼下买点云南白药。」 林楷拉住了他：「我都提前买好了，就在鞋柜上的塑胶袋里。」 江昀看了他很久，突然带着点儿力敲了一下他的脑袋：「什么时候提前准备好的？」 「不记得了……」林楷认真想了一会儿, 没再说什么，去床上趴好了。 江昀去卫生间洗了下手，不一会儿拿着塑胶袋进来, 看着林楷抱着只枕头趴在床上发呆，衣服整整齐齐叠在旁边。 他走过去揉了一下林楷的头：「下次我这种事还是要提前跟我说，不然我真的一点准备都没有。」 林楷不知道为什么耳朵发红，点了点头。 江昀嘆了口气, 把塑胶袋打开，他看了一眼，手上的动作一滞。 你们除了一瓶云南白药, 还有另外一样东西。 一个白色瓶子的……瓶子。 用来润的。 江昀愣了好久才反应过来, 他把那瓶东西拿出来, 放到林楷面前：「解释一下？」 林楷觉得江昀好像莫名有点生气。 他看也不看：「买回来放在家里备用，反正早晚也要用到的不是吗？」 江昀气笑了：「我怎么没想到你脑子想的是这个？」 林楷抱着大枕头, 闷闷地道：「上次你说不能是因为没有东西，那就不做，但是这次我东西都买回来了，你就不能有其他理由了……」 江昀盯着林楷的后脑勺，抬手轻拍了一下。 「啊……」林楷没反应过来, 轻轻喊了一声，他抬了抬脑袋，过了一会儿又耷拉下去，像个犯了错的垂耳兔。 「真没轻没重的，这什么时候了，还想着这事，满脑子带颜色的废料。」江昀把冰毛巾往林楷身上一盖。 林楷嘶了一声：「太凉了……」 「忍着。」江昀按了一会儿，把毛巾放到一边，拿云南白药喷着，「等会儿揉的时候有得你疼。」 林楷「哦」了一声，趴着静静等。 「我揉了啊。」江昀说。 林楷还没说话后背就感觉到一阵刺突突的疼。 几乎是一瞬间林楷就蜷起来了，抓着枕头的手指一下子收紧。 他能感觉到江昀揉得挺轻的，但是还是疼…… 大概他的伤是真的很重。 就像被扔进油锅里重新炸一遍一样。 林楷废了好大劲才忍住没蹿起来。 江昀揉完一轮林楷感觉自己差不多快虚脱了。 林楷咬牙吐出了一个字：「操……」 「疼吧？」江昀笑着说。 「你还没回答我。」林楷执拗道，「你这次不可以有拒绝我的理由了。」 江昀把塑料纸袋往旁边一放：「东西不全。」 「全。」林楷说。 「不全。」 「已经全了。」 江昀戳了下塑胶袋：「就一瓶这玩意儿就什么都没了，还说全？」 林楷坐了起来，看着他：「不止这个。」 他拉过旁边的外套忽然摸了一通。 一个柠檬黄的方方小盒子……也不小，还挺大的。 江昀愣了一下：「这是什么？」 「套装的安全用品。」林楷说。 林楷跪坐着，屁股搁在脚后跟上：「套装的有优惠，我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味道的就看着挑了柠檬香的。」 「你……」江昀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所以，你没有理由了。」林楷顿了顿，视线看向了下面，「而且昀哥，我看出来你在忍了。」 江昀没有说话。 「这次你没有理由。」林楷说，「什么理由都不能有了。」 江昀一时间居然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他头一次被林楷搞得有点脸颊发烫：「我这气都没消，你倒想着讨点好处了。」 「生气的话，你就当……」林楷垂眸，「你就当我讨好你呗。」 江昀没说话，把柠檬香盒子丢给了他。 林楷接住。 没等江昀反应过来，林楷扑了过去。 「还回来也不行，不说话就是你默认了。」林楷抱住了他，吻了他一下，「我已经成年很久了……能别忍了吗？」 他柔软的嘴唇贴着江昀的唇角，轻轻地啄了一下。 过了一会儿，又轻轻啄了一下。 「你要是怕我难受，」林楷说，「那你温柔一点儿就好了。」 江昀偏过头不让林楷再亲。 林楷又对着他的脖子轻轻唿了口气，江昀感觉一阵发麻：「……安分点儿。」 「我要不呢？」林楷不撒手。 江昀顿了顿，回头盯着他。 「我不想管别的了，江昀，」林楷摸上了他的喉结，「我真的很喜欢你……」 江昀抓住林楷的手把他按倒在床上。 直到林楷被翻过来趴在床上的时候，他开始思考，这是不是真的就是他此刻想要的。 …… 所有事一环扣一环，可以说他回去是为了出柜，也可以说他回去是为了那份视频，此刻看，回去是不是就是想让江昀多心疼他一点，可以更温柔一点。 看啊，人就是这样贪婪。 怎么样都不够。 林楷抱着他呜咽，把头埋到了他的肩窝。 江昀用指尖轻轻颳了刮他的后背，轻轻嘆气：「别紧张，小楷。」 第165页 …… 江昀吻了吻他。 林楷哆嗦了一下，闭着眼睛，睫毛不停地颤着，每隔几秒吸一下鼻子，眼泪所到的地方，江昀的衣服被浸出一片水渍。 「委屈吗？」江昀偏头，脸颊蹭着林楷的头髮。 林楷点了点头，又马上摇头。 江昀顿了顿，揉了下他毛茸茸的后脑勺，低声问：「疼不疼？」 江昀没有出去。 林楷深深地吸着气，抹了把眼泪，轻轻点了点头，像个可怜兮兮的树懒一样挂在江昀的身上：「一点点……」 江昀又安抚了他一会儿，慢慢退后。 「你别出去……」林楷抱着江昀不肯撒手，他被刺激得让他眼泪掉得更厉害，喉咙口带着黏腻的哭腔，「别出去，我想你……」 「知道，先撒手，听话。」江昀哄着林楷，林楷哭着摇头就是不愿意。 江昀轻轻嘆了口气，无奈道：「小楷……」 这一声「小楷」碰到了林楷心里最深处的柔软，林楷鼻子勐地一酸，抑制不住地哭出声。 「别走……别……昀哥。」 「我想你，疼也想，不舒服也想……」 每时每刻都在想。 每寸骨肉都在想。 江昀心尖一刺，帮他擦眼泪。 「你生气了，」林楷拼命亲吻着江昀，疼得胡言乱语，「我错了，别生气，对不起……」 江昀和他接了一个深深的吻。 林楷一个劲地道歉，就是不肯松手，他开始迷迷煳煳，开始听不清看不见，只记得江昀好久之前说的，只要撒了手就别想再牵起来。 他不可以松手。 「林楷。」 林楷抽噎着看他。 「没有生气，只是心里有点不舒服。」江昀心疼地看着林楷后背的青紫，他伸手轻轻抚过去，「我心里不好受……明白吗？」 他怎么会生气呢？ 怎么会对林楷生气呢？ 林楷着急地抓着他：「我不会了！」 他伸手想抓江昀，手心打滑一瞬。 他抓了一下，没能抓得住江昀。 江昀反手握住了他，低头吻住林楷的唇，再次加了一轮。 他快速想要解决这一切。 但又捨不得。 又心疼。 林楷嘴巴被吻着，声音都藏在喉咙口。 他小心的抽泣着，后背轻轻颤。 江昀松手，放开他。 林楷一阵声儿没有遮挡地直接溢了出来。 江昀顿了一下，笑了一声。 林楷耳边响起了一阵很轻的气音，吹得林楷耳朵发烫绵痒。 中午这栋楼里没什么人，林楷听着自己的叫声羞得满脸通红，感受着暴风和兇勐烈雨。 屋里的风和雨都落了下来。 他在一片朦胧的泪水里去吻江昀。 江昀就听见怀里的人哭声更大一点，好像在发泄什么，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听得想让人一直无条件护着他。 他心疼得不行。 「昀哥。」 一遍又一遍。 江昀应他：「我在。」 林楷带着鼻音说：「你要一直喜欢我。」 江昀一遍又一遍回应：「嗯。」 无论如何林楷都没有离开过江昀。 从来没有要求过江昀做什么的林楷，却翻来覆去说着「你要多看看我」，「要多喜欢我一点」，「要对我好」…… 到最后却只变成一句遗憾的：「为什么没有更早一点碰到你呢……」 时光冲散他们，洪流又让他们在一起。 最后两人一起出来了。 他们在屋子里。 盛夏的第一声蝉鸣蓦地响起，像领头人一样吵醒了其他熟睡的蝉。 吱声响彻在耳边，扰了今年一整个夏天。 第63章 林楷你黑眼圈极重，纵啥…… 这一场漫长的周末度过后, 他们重新返校的时候，感觉自己离对方更近了一点。 陈叙阳撑头看着林楷，一脸严肃。 林楷茫然回看了他一眼：「怎么了？」 「你不对劲。」陈叙阳看着他, 「以我多年对你的了解，我今天观察你感觉不对劲。」 林楷把包放下：「哪儿不对劲？」 「黑眼圈极其严重，又黑还大。」陈叙阳一本正经，「百度上说这是身体过度劳累之后的肾……」 林楷看也不看他，拿书往他头上拍：「你特么才劳累过度肾虚。」 「不是吗？」陈叙阳趴在桌上。 「当然不是。」林楷说。 陈叙阳看着他：「那你说, 你昨天晚上干嘛去了？」 「复习。」林楷说。 「不说是吧？好的。」陈叙阳指着他，「我们的友谊就此破裂。」 林楷在手机上保存了江昀的冲刺班课程表，注意力在江昀发的消息上。 -程璇来了吗？ 这是江昀发给他的消息。 林楷打字。 -还没有, 转本班那边呢？王老师来了吗？ -这边也没有。 -哦…… 过了一会儿江昀又发来消息。 -你……难受吗？ 林楷手指一顿，脖子慢慢覆上一层潮红。 -没有，不难受…… 江昀那边发来一句语音，林楷把声音调低, 低头把手机放到耳边，磁性得让人耳朵一片酥麻。 第166页 「那……你好好听课吧。」那边顿了顿，「小楷。」 林楷勐地坐直了。 过了几秒, 他又低下头, 戳开江昀的语音, 过了几秒，又戳开听了几遍…… 昨天在床上做那事的时候他隐约好像听到江昀这么叫了他一声, 但没来得及回味就全被淹没在第一次床事里面。 他支着两只红耳朵趴在了桌上。 他叫江昀昀哥，江昀叫他小楷……这下他们也有情侣之间的爱称了！ 林楷高兴得简直想原地打转。 只不过没开心几分钟程璇就进班了，林楷只好拼命低头把自己藏在书本后面，偷偷自己乐。 程璇看了一圈：「林楷。」 「啊。」林楷立马收起表情，抬头看着程璇。 「你瞎乐什么呢？」程璇看着手机, 「听我说一个通知啊，第一节 课调成体育课了，语文老师不在，请了病假，等会儿早读课完了江昀……」 程璇顿了顿，看了一眼林楷：「哦，我忘了江昀不在……行，那林楷带队吧，林楷带队把大家带到操场，其他的听老师安排……知道了吗林楷。」 林楷点了点头。 高中生活已经很难有体育课了，特别是临近高考的这段时间，他们所有的副课基本都占为了主课，要么考试要么练习。 这突如其来的体育老师没生病着实让大家高兴了好久。 陈叙阳和严峋对视了一眼，瞬间两个人的表情有点复杂。 早读课程璇就说了这么一句，把通知给大家读了一遍之后，她也请假了。 一群毕业生上体育课什么任务都没有，体育老师让大家慢跑了一圈做了做热身运动，然后就解散自由活动去了。 二班的同学们因为程璇不在学校而感到自在不少，有些甚至直接光明正大玩起手机来了。 「所以你看，程璇说自己不想上班就是真的不想上班。」陈叙阳听说程璇请假了简直一身轻松，体育课自由活动的时候往草地上叉腿一坐，像个老大爷似的就差把蒲扇摇乎摇乎。 他长声音嘆了口气，拧开饮料瓶：「哎——舒服，感觉没人管我了，这世界、这景色，真令人心旷神怡。」 严峋看了他一眼：「还有高考呢。」 「管他呢，」陈叙阳甩着饮料瓶说，「今天又没高考，还不能让我多休息会儿了。」 林楷突然推了陈叙阳一把：「快收起来！钱主任来了！」 陈叙阳连忙把饮料瓶往后一藏。 林楷笑出声。 陈叙阳勐地反应过来，伸手要打他：「好啊林楷，你变坏了！」 林楷站起来就跑，边后退边指着他威胁：「你别碰我啊，你碰我我就告诉江昀去。」 「完蛋了！你居然还要找帮手！」陈叙阳简直非常震惊。 林楷笑着回了教室。 中午，江昀在食堂没发现林楷，回到小教二班发现林楷一个人靠着墙机械地一口一口啃汉堡。 「有时间吃汉堡没时间等男朋友。」江昀走进去，笑着拉开林楷前面的椅子坐下，「又开始不吃饭了。」 「不喜欢。」林楷把汉堡慢慢咽下去，回头看着江昀说，「上完一节体育课热死，晒了好久，懒得去挤了。」 江昀点点头，过了一会儿问道：「你身上好点儿了么？」 「还有点儿……」林楷脸红了，眼神闪躲了一下，小声道，「不太适应，有一点疼……」 江昀愣了一下，反应过来林楷会错了意。 「不是，」江昀说，「你身上的，不是昨天。」 林楷顿了顿，脸更红了。 「啊，不是那儿啊……身上也还行，」他磕磕巴巴地说着，「我觉得还行，不碍事儿。」 楼上不知道哪个神经病一直在吼，吼的什么听不清，混合着空调机身轰轰响。 真正入了夏温度就直线上升，尤其空调机箱那边的温度感觉能一下子煎熟荷包蛋，相比之下教室里特别凉快。 林楷裤子卷到脚踝，露出白色的脚脖子，它们互相蹭了蹭，显得有些不太安分。 他低头安安静静吃汉堡，江昀就趴在椅背上看他。 林楷眼睫动了动：「江昀。」 江昀应道：「嗯。」 林楷盯着掉在盒子里的肉饼渣，低低地问道：「你再过一个星期……是不是要留校晚自习了？」 江昀没有说话。 林楷也没有说话，低头又啃了一下汉堡。 江昀沉默一会儿：「谁告诉你的？」 林楷叼着生菜叶子道：「胡斌杰啊。」 「这个人……」江昀嘆了口气，「我还琢磨怎么和你说这事，这人怎么就全部说出来了。」 「又不是住校了。」林楷说，「晚自习结束的话要几点？」 「好像九点结束吧。」江昀说，「我们要比普通班再晚一点时间走。」 「不过听说好像可以申请不晚自习。」江昀说，「但也得分人，得经过老师审查批准，所以我能不能晚自习也得听班主任的，她点头了我才能走。」 林楷点点头：「那到时候我在家等你一起吃饭吧。」 江昀唿噜了他一把头髮：「那得多晚啊。」 「但我想和你一起吃饭啊。」林楷说。 「那你晚饭可以稍微少吃那么几口，」江昀说，「等我回来咱们一起点夜宵。」 第167页 教室门锁轻轻响了一下。 江昀回过头，看到了低着头进来的宋筱。 宋筱看到江昀愣了一下：「咦？江昀回来了啊。」 「我们那边还没到学习到点儿呢，先回原来的班级休息一会儿。」江昀说，「要有点归属感。」 宋筱被他说得笑了一下，忽然视线落到了林楷身上。 林楷刚好抬头。 宋筱脸红了一下，匆匆挪开视线，低着头回到自己座位上了。 林楷没说什么，低头把汉堡全部吃完了。 江昀和林楷说着关于之后的打算，江昀说自己一考上大概就会转专业，先自己给自己铺垫个基础，然后问到了林楷自己。 「你以后呢？」江昀低声问，「之前我记得你说在青禾，以后呢？也就是在青禾吗？」 林楷想了想：「大概是吧，我应该会一直在教师这行待下去。」 江昀想想也是：「那我每个学期都去学校找你，节假日给你送吃的，你生日就给你买生日蛋糕。」 「行啊。」林楷应了一声，「那我之后也一样回寄给你，帮你挡掉其他所有桃花。」 「哪儿来什么桃花。」江昀无奈笑了笑，「早在认识你第一天我桃花就都给你挡了。」 之前因为忙着林建民的事儿，忘了现在离高考不远了。 林楷正想再说些什么，突然一个电话打了过来。 备註名字上面写着：刘警官。 第64章 你想不想……在这里？…… 这天, 茗州城的晚上灯火通明，林楷在家里自己给自己泡了杯速溶咖啡，把房间的空调调到二十六摄氏度, 慢慢踱到了书桌旁边。 他一边喝着咖啡一边刷朋友圈，刷到林宇祯分享的中式早餐，看样子应该是在哪个简陋的小铺子。 又往下看到了小姨拍老家院子里的向日葵……上面p了佛光普照。 林楷飞快地跳过他们，往下划了划果然看到了发了朋友圈的江昀。 一张教学楼夕阳红，十足的老年摄影方式, 配字：快熬到头了。 看起来有种饱经沧桑看破红尘的感觉。 除了一熘官方的加油打气，底下评论次数最多的依然是陈叙阳。 他在评论里陪着各种花里胡哨的表情，说江昀失踪人口百年一遇诈尸回归, 他看得非常欣慰，希望江昀可以多发一点朋友圈。 江昀简单又嫌弃地回復了一个：…… 显得特别庄重和严肃。 林楷脑海里瞬间浮现起了一个小人，江昀站在自己旁边，看着对面一脸冷漠, 面对跑过来的陈叙阳的脸上淡然伸出一拳。 下午刘警官打电话给他的时候没说几句话就因为接下来的民事纠纷挂断了。 此时，刘警官又在微信上给他发了一个消息。 -你爸这样按法律来是必须拘留的，判定书也下来了, 拘留一周。 -你还是个学生, 在你高考之前我们都会盯紧林建民, 所以你安心高考就是了。 -不过案子没有经过我的手，鑑于邱雪娉的身体情况不是特别乐观, 暂缓执行。 暂缓执行。 这几个大字压下来的时候，林楷一颗心也沉了下来。 所以还是不出所料这事儿就是难判。 林楷皱了皱眉。 不过事情没有到不可挽回的地步。 起码在他高考之前的这段时间，没有人再可以打扰他。 之前在出了警局之后，林楷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先拉黑林建民的电话号码，只要不打电话不看他的微信就没什么大事发生。 反正这个人渣也不知道他住哪儿, 也不配打扰他高考。 现在是九点不到，再过不了多久江昀就回来了。 林楷今天比较听江昀的话，提前吃了一点垫垫肚子。 一块烤馕和着一瓶常温雪碧，他复习完了就躺在房间的摺叠沙发上发呆。 被林建民打到的伤口其实还是很疼，今天的止疼药还没有吃……林楷懒得吃了，吃了以后第二天早上又得困很久。 涂药…… 林楷想了想，还是等江昀回来涂吧。 晚上十点，林楷在床上翘着脚丫子晃荡晃荡，突然听见钥匙开门的声音，急忙跳下床光脚出去。 他扒拉着门沖换鞋的江昀笑：「回来了。」 江昀回家了，带着一书包的卷子和作业。 「晚上好。」江昀放下书包过去抱了下林楷，看到林楷光着踩在地板上的脚，他捏了下林楷的耳朵，「回床上去吧，我去洗个澡。」 「我也没洗。」林楷眯着眼睛笑，「特地等着你回来一起。」 江昀笑了：「上赶着殷勤吗？」 「这不是要省点水费么。」林楷说，「一个人洗也是洗，两个人洗也是洗，用的水还少。」 「真会过日子。」江昀说，「那走吧，一起洗去。」 两个人早就坦诚过，所以这澡洗得倒也没有多不好意思。 林楷洗完头站在镜子前面，江昀从旁边拿了一块毛巾下来帮他擦着头髮。 洗洗弄弄完了，差不多已经接近十一点了。 江昀在桌旁写剩下的卷子，林楷靠在他旁边，半眯着眼睛，一会儿闭上，又赶快眨了眨，再重新盯着江昀的卷子看。 「江昀。」林楷说，「你困吗？」 「困。」江昀说。 第168页 「哦……」林楷呆呆地看着江昀握着笔的手，低低地说，「那……你要不要清醒一下？」 江昀停住笔，侧头看着他：「怎么个清醒法？」 林楷抬头亲了他一下，弯着眼睛笑了：「对着我不会犯困啊。」 看着林楷的笑脸，有一瞬间江昀是恍惚的。 他有时候挺想知道林楷为什么可以每天都那么积极，不管发生什么好像都可以很快把心态调整好。 这种向上的动力江昀从来没有在别人身上看见过。 但是时间一点一点过去，横在他们两个人身上的东西就会越多，只要一天没有把他们之间的障碍清除，就每一步都是负重前行。 比如林建民，比如还没有想好怎么去解决的江荣星…… 江昀把卷子收起来：「不写了。」 林楷看着他：「怎么了？」 「陪陪你。」江昀捏着林楷下巴吻了上去。 _ 冲刺的学生只有两个月的培训时间，时间很紧张，每个来到这边的人要么是非常想努力的，要么就是被家里逼的。 高强度学习就算不适应，那也由不得他们。 所以每天早上大家从宿舍楼里出去的时候都可以看到一批疲惫至极的冲刺大军从食堂出来。 分出去冲刺班的一批学生在那边吃了一段时间的苦，日日夜夜沉没在题海里面，除了江昀偶尔还会两边跑，其他人每天作业照着抄都抄不完。 「那你抄完了吗？」 阳光穿过树叶落下棕黄色的斑驳，江昀和林楷坐在树荫底下的石桌旁边，石凳被晒得有点烫屁股。 林楷看着树荫底下的江昀这样问道。 江昀仰着脸看树枝上一团棕色的鸟窝，脸颊一滴透明的汗珠滑下来：「没啊。」 「那你还来找我，不先把作业写完吗？」林楷递给他一片湿巾，「大中午拉我出来吹热风，也不知道你怎么想的……」 「不乐意吗？」江昀接过餐巾纸擦了擦，「我看你还挺开心的，成天看到我就咧着个大白牙。」 「那可不，跟你出来肯定乐意。」林楷又把大白牙咧了咧，然后又变得非常认真， 「就爱对你咧大板牙，快多看看，万一你真考上h大我想看也看不着了。」 「你们怎么都觉得我一定会考上h市？万一我最后考了s市呢？」江昀说。 「不可以，那所分数线最低。」林楷说，「而且s市离我最远，你不许考。」 江昀也只是随口一说，每个人多少都恋家，更何况林楷在茗州，当然是离得越近越好，他故意逗林楷：「那怎么办，我想考谁也拦不住我。」 林楷看着他，嘴唇抿了抿。 江昀一下子好像就感觉到林楷有点不开心，但并不是生气。 江昀在心底笑了笑，摸出手机，搜了一下s市那所大学的校内模样递到林楷面前，装模作样道：「你看，s市这所学校虽然分数线低离家远，但胜在学校环境好，设施也好，你看食堂菜中西餐都有，还是刷卡自助……」 林楷皱着眉：「我之前看过h市的，也不差哪儿去。」 江昀假装无奈地嘆了口气：「那我在附中都吃了三年的苦了，不能让我去尝尝他们学校的自助吗？」 怎么能这么坏呢？ 江昀觉得自己简直坏透了。 逗人家不说，还一本正经逗人家。 林楷巴巴地看着他，有些为难：「s市我要过去的话要六个小时，就不能经常去看你。」 江昀心里软成一片，差点儿就绷不住了。 他顿了顿：「那怎么办呢，我倒是觉得这学校挺好的。」 林楷张了张嘴，好像在做思想斗争。 当江昀以为林楷就此迁就他，想要结束这个玩笑的时候，林楷可怜巴巴地看着他：「……能不去s市么？」 「你给我个理由，能说服我就不去。」江昀说。 林楷什么也不管了，黏煳煳凑上去亲他，像个毛茸茸的大狗拼命往主人怀里钻。 江昀扒开他：「这招没用了，重新想。 」 林楷被按回石凳上，脑子飞快地想着怎么样才可以说服他。 江昀坐在他旁边，手肘撑在膝盖上，双手交握，下把轻轻搁上去，低着头晃了下自己齐眉的刘海。 他久久不发话，无视林楷落在自己身上求饶的目光。 林楷看着他，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越来越热，不知道是被晒的还是单纯想到了什么害臊的，他舔了舔发干的嘴唇，轻轻叫了一声：「……老公。」 这是不同寻常的称唿像小羊一样软绵绵的，带着点轻轻的气颤音，就算不去看说话的人总能想像出一个温柔清秀的男生蹲在自己面前双手合十地说：「拜託拜託，我尽力了。」 江昀听得差点没摔下石凳去。 天空一只鸟都没有，三十度往上的高温让人脖颈发烫，每过一会儿就忍不住想要去揉一揉。 林楷羞得脸颊都烧了起来，见江昀不说话，他又低声道：「老……」 「咳……」江昀咳了一声，站起来背对着林楷，背影看起来有些不知所措。 「行了，别叫了，我逗你玩的……我不考s市。」江昀还是背对着他，「回教室吧。」 林楷有点懵，被江昀拉回了教室，一路上江昀没在挑起什么话题，两个人安静的走进了教室。 第169页 就是比外面凉快不少，由于打了冷空调，大家和外面灼热的风隔绝开来，空调机箱声音又大，听不见外面的人在说什么，搞得所有人都昏昏欲睡的。 程璇今天依然不在，不过这女人活在了大家手机上的班级群里。 程璇在班级群艾特了大家： @全体成员收到学校通知，七月四日是我们毕业汇演举行的时间，请大家通知好自己的家长按时参加观看，另外我们的毕业汇演交由文娱委员和班长负责，一个班准备两个节目，形式自选（如舞蹈，合唱，小品等）不限制。 接下来就是一长串xxx完成了群公告。 当然，还有一大批人选择无视她的公告，毕竟不知道程璇会不会突然杀个回马枪，去私聊他们为什么中午要玩手机。 江昀也属于只看不回大军里面的一员。 他看了几眼，把微信从后台出去，感嘆道：「都要毕业汇演了啊，真快，我想着昨天才跟你一起军训，一眨眼功夫都得分道扬镳了。」 「话说回来，毕业汇演的话……冲刺班是还要回来排练吗？」林楷问，「还有那个时间吗？培训的时间应该不多了吧。」 「这不一定……我们得问班主任，很有可能不去。」江昀食指点着桌子，「第一次你上台的时候跳了一支中国舞，第二次上台是领唱……上一次上台你写了一首词，那么今年我们的学委在毕业汇演上会给茗师院带来什么惊喜呢？」 林楷低头想了想：「我一直都很想和你一起跳《trouble maker》。」 班里闹哄哄的，有两个男生互相对撞起来，幼稚得不行。 江昀脑子里突然冒出了之前刷短视频的时候看到的相关舞蹈。 两个人贴得很近扭来扭去那个版本…… 「你在想什么。」江昀拉了他一下，「这是毕业典礼，到时候家长会来看。」 教室后门开了一点点，陈叙阳鬼鬼祟祟从后门抱着点的一份奥尔良芝士焗饭回到座位上，听到他们两个的聊天一脸懵：「你们在聊啥？」 「偷情呢。」林楷回头看着他，「你吃饭吧。」 陈叙阳啧了一声，适时闭嘴，但还是有点摸不着头脑，拆开塑胶袋，霎时一股浓郁的芝士香味就散了开来。 林楷和江昀不知不觉就盯上了他手里的焗饭。 陈叙阳还没察觉到，大口吃着香喷喷焗饭。 林楷看了一眼一边看手机一边又叉子拨弄焗饭的陈叙阳：「哎，严峋怎么没跟你一起？」 「他翘课去了。」陈叙阳戳着一块红嫩的鸡丁，一口塞到嘴里去，「好像是家里有什么事，懒得请假了。」 「哦。」林楷眨了眨眼睛，继续和江昀一起盯着陈叙阳的焗饭。 看到陈叙阳把锡纸盒里最后一块鸡肉丁叼走的时候，林楷转头跟江昀讲：「昀哥，你饿不饿？」 江昀假模假样还拿着本书，听到林楷的问话合上了：「好问题，快饿没了。」 「要不给你俩尝一口？」陈叙阳拿着叉子把饭绕着芝士叉起来，递到他俩中间，「给你们一勺大的，一人一口，夫夫永结同心，白首不分离。」 江昀抱着胳膊看了他一会儿，拉着林楷出去。 「操。」陈叙阳把叉子放下，「给你们这么大一勺还摆谱，你瞧瞧你这什么态度？」 「永结同心白首不分离可以，但是也没谁吃证婚司仪吃过的叉子吧？」江昀说，「你看叉子上那口水瓦亮瓦亮的。」 「我……」陈叙阳闻言立即低头看了一眼，叉子上明明干净得要命一，「江昀你再看一眼……」 等他再抬头的时候，面前哪儿还有什么人，林楷早被江昀牵着私奔去了。 _ 小树林旁边的教学楼走廊里，江昀蹭着教室里吹来的冷风，随手点了两份披萨。 由于刚刚跑过，林楷额头上冒出了一些汗。 「来茗师院附中三年了，我还从来没点过一次外卖。」江昀把手机塞回兜里，「今天尝试一下看看别人口中的外卖是不是更香一点。」 「你不怕被处分吗？」林楷说。 「这么点小事哪儿会处分，顶多扣你几分德育。」江昀说，「反正都快毕业了，管他扣几分。」 就这样在小树林安安静静等待了十五分钟，外卖终于姗姗来迟。 不过江昀点的不是焗饭，是两碗凉皮。 花生粒被撒在最上层，然后是绿油油的香菜，凉皮被撒上红色的辣椒油，醋汁沉在最底下。 商家还非常贴心地塞了两条口香糖。 两个人飞速地解决完这两碗凉皮，随手扔在旁边的垃圾桶里，小树林的树荫遮得密，倒不如外面那么热，里面一条石子路通向远方。 江昀和林楷撕开口香糖慢慢嚼着，过了一会儿林楷吹了个泡泡，没坚持两秒又「啵」地一下破了。 绿箭，不行啊。 林楷啧了一声。 江昀看了他一眼，也吹了一个泡泡，这回坚持得比林楷久，然后也破了。 林楷不服，又吹了一个更大的。 江昀又吹了一个。 林楷没等江昀的泡泡破掉就开始吹，结果快要超过江昀的人泡泡破了，煳了他一嘴。 「你来劲了是吧？」江昀说。 林楷瞪着他。 两个人僵持了一会儿没憋得住，偏开头狂笑了半天。 第170页 林楷在附中的三年很少来这个地方，就算来也是为了拿自己的外卖。 那会儿他没有男朋友也没有女朋友，整个人直到无法无天，一门心思就想着学习，谁会想到哪天要去小树林里玩玩。 但此时此刻，林楷真的有点想了。 江昀不知道是不是也是这样的想法，一边玩手机一边向小树林的深处走过去，他也许是在给人软体上的外卖员打五星好评，过了几秒之后他又把手机塞回了兜里。 他们俩也不知道这样走着去干什么，好像心照不宣，也好像有什么不一样的东西驱使着他们，让他们一起并肩往前走。 小树林里的蝉鸣声越来越浓重，他们走到了蝉鸣深处。 江昀停下了，林楷也停下了。 「怎么不往前走了？」林楷问。 「因为我突然好像……」江昀看着他，「突然知道为什么凉皮店老闆要给我们塞口香糖了。」 小树林里的黑色鹅卵石石子路被磨得发光发亮，林楷低头看着江昀修长的手指，看到一直被江昀带着的那只腕套。 他送给江昀的是一对，不过江昀总只戴一只，另一只和手上这只来回换，这样林楷送的东西就会每天给他带在身上了。 「小楷。」江昀忽然喊了他一声。 林楷的心跳越来越快，好像他现在就是江昀自己，他感觉他能感知到江昀下一秒会说什么。 「你想不想……在这里？」 第65章 下一个动作应该是跪………… 这话说出去连江昀自己都吓了一跳, 是什么东西驱使他脑子一热就说出了这种话。 林楷也愣住了。 他觉得自己真罪恶，把好端端的江昀带偏掉，整天就想着这事。 所以江昀有些发凉的指尖碰到他的时候, 林楷觉得有点恍惚。 冰凉撞上滚烫，把一整个夏天积攒的热量全部释放掉，唇齿之间缠绕的全是细微的薄荷味的细腻的甜。 不远处的钱主任和另外两个女老师吃完饭走在一起，细碎的谈话声传进耳朵里—— 「最近你们班学生都还行吧？」 「还行吧，紧张感都上来了, 毕竟氛围摆在那儿，在过不了多久就高考了。」 「是啊……」其中一个女老师嘆了口气，「说起来感觉这高中三年都没怎么一过, 再下来就又要迎接新一届学生了。」 林楷紧张地往那边看着，江昀瞥了那边一眼，一只手捂住林楷的眼睛。 眼前一片漆黑，蒙住眼的时候外界的声音被放得更大, 蝉鸣声更加吵闹，老师说话的声音更加刺耳。 …… 宋筱呆滞地站在这里已经不知道多久了。 她虽然看不清楚小树林里的两个人背对着她在做什么。 但从这个角度他可以清楚地看到那两个人是谁，并且知道那两个人在接吻。 他和江昀是…… 这个想法忽然在宋筱的脑中蹦了出来, 她自己把自己吓了一跳, 低头看着手里刚刚程璇给她的表格。 如果江昀和林楷是同性恋的话…… 江昀在军训的时候和林楷一起受罚, 赵飒口中说的在密室时两个人奇奇怪怪的举动，还有她不经意回过头有时候会看到的两个人意味绵长的对视…… 所有的细节放到一起, 再这么看过来，好像真是那么回事。 这场还没开始的暗恋进就悬崖勒马地剎住了。 「班长。」赵飒站在楼梯口喊了她一声。 「啊。」宋筱回过神，看着刚好从楼梯出来的赵飒。 「看谁呢？」赵飒顺着她的视线往那边看过去。 「没有。」宋筱转眼看着同方向的小河，「刚有只猫从树丛里蹦出去了。」 「你喜欢小猫啊？」赵飒对宋筱的一切都挺感兴趣的，「那等我们高考完了喊几个人一块儿去猫咖吧！」 「啊, 好。」宋筱说。 「那行啊，到时候你来组织，顺便喊大家一块儿聚个餐！回教室吧！」赵飒挺开心地往教室走过去，「走啦！」 宋筱没再分神多顾着他们两个，连忙跟过去了。 手里拿着的表格纸张被风掀起一角，天上的云朵被分割成一片一片的，近处的云朵密，远处的疏，一层一层往上叠着。 少年们在茗师院第四年，最后一年的夏天即将离他们远去。 _ 三模过后，二班的所有同学都进入了一个相同的模式。 午饭不吃，集体刷题，除了上厕所基本不出教室。 钱主任经过他们班的时候抬头看了看班牌，又看了看时间。 是二班啊，也确实到了吃饭的时间了啊。 「哎。」他喊他们，「不去吃饭啊？」 同学们抬头瞅他一眼，没人回应。 还是陈叙阳没忍心看他尴尬，给了个台阶下：「都吃过了。」 「骗我是不是？」钱主任很显然不信，「这午饭时间才刚开始，你们吃的什么？赶紧，都吃饭去！」 「汉堡糯米鸡肉夹馍。」陈叙阳指了指自己桌肚，「都吃饱了才继续刷题的。」 「都吃的这些垃圾食品啊？」钱主任皱着眉，「食堂那么……那么好吃的饭菜。」 林楷没忍住，笑了一声。 「笑什么？」钱主任马上看着他，「不好吃吗？」 林楷难得和钱主任回了句嘴：「好吃得您都结巴了。」 第171页 钱主任又好气又好笑，指着他半天，最后一撒手不管了，只丢下一句：「快高考了啊，不管学得多认真这会儿还是身体最重要！」 大家依旧没理他。 钱主任气唿唿走了。 这段时间江昀那边的冲刺班压力也大了不少，各种竞赛轮番来，刚好又是在三模之后。 据江昀每天晚上回家所说，这段时间的竞赛挺多，是最后一次竞赛也是最重要的一次。 最后一次竞赛参加完了之后，大家就可以回到自己班里了。 「明天就竞赛了，你怎么不继续刷刷题？」 竞赛前一天，林楷洗完澡，看着床上只是翻翻看看卷子的江昀说。 「没有脑子和精力了。」江昀靠着抱枕，「你这句话特别像那种上了年纪的慈爱老爸爸。」 林楷眯了眯眼睛：「那你还不复习吗？乖宝贝儿子。」 江昀也眯了眯眼睛：「占我便宜。」 外面蟋蟀叽叽哇哇乱叫着，林楷在被窝外面站了一会儿，忽然也觉得冷了。 他拱进了江昀的被子里面，靠着江昀瞅了瞅他看的卷子。 卷子上面错题不多，基本没空题，最后的压轴题目也有答出来一大半。 「操。」林楷惊嘆了，「你这题都会啊？」 「不会啊。」江昀说。 林楷道：「那你……」 「蒙的。」江昀说。 「放屁！」林楷瞅着他的试卷。 这笔记，这个思路过程完全不像是那种不会的！ 硬写绝对不是这种笔迹！ 「那你稳了啊！」林楷一瞬间突然觉得自己男朋友真厉害，「就这智商还不直接上清北？！」 「拉倒吧，你以为清北多好上啊。」江昀乐了，「我这水平到时候是跟全国比，厉害的人太多了。」 林楷嘆了口气，躺了下来看着天花板。 「怎么了？」江昀看着他。 「我男朋友，在普通班是第一，去冲刺班也是第一，为什么竞赛不可以是第一。」林楷说。 江昀揉了把他头髮：「竞赛哎，哪有那么容易。」 「希望江昀竞赛能够取得好成绩。」林楷双手合十，「我佛慈悲。」 唯物主义此刻也不唯物了。 只想让男朋友考牛逼。 人就是这样，一到解决不了的事情的时候，只能求神问佛，求得心理上的慰藉是一方面，这种没办法用科学证明的东西谁也不知道是有是无。 冲刺班竞赛当天，所有冲刺班的同学都回到自己班级了。 高一高二的同学们也一起站在操场上，为了送这一批竞赛的同学上车去。 天上没一片云，就一个毒辣辣的太阳，司令台的阴影罩不了所有人。 整了个毒光普照大地。 太操蛋了。 钱主任在司令台上一边擦汗一边喷洒口水，试图成为人体花洒。 「我们即将迎来新一届的高考，今年我们或许会成为最硬核的那一届！」钱主任举起拳头，「让我们举起手臂，大声宣誓！咱们王者出击！」 一排乌压压的学生把手臂握拳放在脑门儿旁边。 「大点儿声！咱们王者出击！」钱主任继续说。 同学们不得不大声跟着一起说了出来。 大声且羞耻。 「谁教的他这词？」江昀一边握着拳头，一边问旁边的林楷，「瞎用什么。」 林楷乐了半天：「不知道。」 老头子的新鲜感就在于今天刷了个小视频然后把新学的词一股脑套用上。 「让我们用热烈的掌声，欢送今天上战场的未来状元们！」钱主任用高昂的语气声情并茂道，「王者，出击！」 看得林楷身上汗一阵一阵儿的。 这得是被教育行业摧残了多少年才能拥有的社交牛逼症…… 宣誓的话讲完了，钱主任一边擦汗一边迈动雀跃的小腿离开司令台，蹭蹭蹭往大门口走去了。 估摸着应该是准备去送送等会儿的冲刺班学生……不，未来状元们。 林楷转过身看着江昀：「还不走吗？未来的大状元。」 陈叙阳不想品尝热恋小情侣的腻歪，扯着胡斌杰和严峋就走。 江昀看着他没说话。 林楷看了他半天，突然伸出一只手握拳做了个加油的姿势：「我们，王者出击哦！」 空气瀰漫着尴尬。 「果然。」江昀认真地说，「社牛也是会传染的。」 林楷改握拳为沖拳，伸到江昀面前晃了晃：「揍你啊。」 「揍我没劲。」江昀戳了下他的指缝，「来睡。」 林楷刚想继续说些什么，手机微信响了。 理智告诉林楷现在不能看手机，不过手比脑子快，已经躲在江昀旁边拿着手机瞅起来了。 -拘留下月初执行，会留案底。 林楷顿了顿，回復。 -麻烦了，刘警官。 刘警官道：不客气。 -对了，你爸名下的公司现在处于亏损阶段，我和瑛子关系好，好心提醒你一句，之后他如果问你们谈一系列有关钱的问题，你注意一下。 -虽然现在已经没有父债子偿这一说了，但也要慎防他跟你软敲诈。 公司亏损，说明林建民那边的经济情况也没像他想的那么好。 林楷心里突然觉得挺痛快的。 第172页 江昀看了他一眼：「是刘警官吧？」 林楷点点头。 不过林建民好端端的公司为什么会亏损，这个原因他有点儿摸不清楚。 不是说林建民的公司很牛逼吗么。 现在也开始亏损了？ 「哦——」人群突然起闹了一声。 林楷回过头，只见宋筱在赵飒旁边，也不知道是谁把赵飒推到了宋筱身上去。 赵飒难得脸红了，原本还走在宋筱的旁边，现在已经离人家女孩子三步远了。 「赵飒最近和宋筱的关系好像挺不错啊。」江云说。 林楷笑了起来：「考前兆头真好。」 管他妈什么公司亏不亏损，等他高考过了之后再来翻盘。 林建民这个人他肯定是得铲掉的。 也无所谓什么血缘不血缘。 一群人把冲刺班的同学们送上大巴，竞赛时间为三天，他们都要去别的城市参加比赛。 由于竞赛的时间为三天，要在那边过夜，所以同学们都必须准备好换洗衣服。 行李箱林楷一早就给江昀准备好了，还给他准备了好多的零食，在早上的时候，行李箱就已经给工作人员全部一起送到大巴车的客运箱了。 「好好考啊，竞赛第一名。」林楷说。 江昀碰了碰他的脑门：「你也是，好好复习。」 林楷沖他挤了挤眼睛：「那肯定。」 钱主任已经在车上开始喊了：「还有没有谁没有上车啊？第一排第一个男生，给我数一下现在车上有几个人，人到齐我们就走了。」 「去吧。」江昀看着林楷说。 「你不能故意放水，你要好好考。」林楷深怕江昀不愿意去h大，「你答应我之后我再走。」 「放心。」江昀垂眸看着他，「我答应你，我会好好考。」 林楷跟他比了一个ok的姿势，飞快地从后门熘下车去了。 大巴装下那么几车人，发动机启动缓缓开出了校门。 _ 竞赛的三天，考试的同学们会集体没收手机，交给钱主任保管。 防止学生们因为手机的事情分心。 考前学校抓得也更严了，高三的教学楼经常有不同的领导，每隔几分钟就开始巡视。 同学们也没有心思再去玩手机发微信打游戏，该考什么该复习什么，全部都是自主学自主看。 每节课每班有一个老师在班里坐班，不会的可以去问。 下课时间少了很多「啊啊啊」和「哈哈哈」的教室显得有些冷漠，没人打闹了。 就算管得这么严，每天晚上林楷回到家的时候，还是会照例拿出自己的手机跟江昀发条微信。 这就是每天晚上的习惯，总得想跟他聊聊。 就算江昀不能看手机，他也会给他发。 现在不能看，那三天过后就可以看了啊。 林楷乐观得很。 _ 竞赛三天一过，所有的竞赛考生都回到原来的教室。 把他们送走的黄色大巴又幽幽地把他们送了回来，竞赛的学生们挨个儿下车，叽叽喳喳的，有点兴奋。 「这次题目我感觉好像还可以哎！」 「啊，但是我觉得比上一次还难……」 「什么，你都觉得难？那完蛋了，那可能是我判断失误了……」 「考都考完了，咱们别去想，大不了后面咱们参加高考呗。」 「是呀，不就是个保送名额吗，有的话就锦上添花，没有的话也在意料之中。」 男生女生提着自己的包下车。 用钱主任之前给他们灌输的鸡汤怎么说来着……沉甸甸的一堆资料放在包里，那都是知识和财富。 江昀还坐在车上看着学校发呆。 校门口非常冷清，考前有大批人欢送他们，考后却一个人都没有迎接。 人心啊，就是这样冷漠。 「江昀。」钱主任喊，「江昀下来了吗？」 江昀从冷清的人心和沉甸甸的知识财富里面回过神，提着自己的书包也下了车：「来了。」 今天天气太热了，地上连一只蚂蚁都没有网城在犄角旮旯里面还能看见几只蟋蟀，现在草丛里连个活的生命都没有。 连仅有几片叶子的灌木丛感觉都要被晒瘪了。 钱主任很显然也注意到了，大为震惊且愤怒：「我不在的这么长时间居然没有人过来浇浇水吗！这个是哪个班的包干区？」 没有人理他。 同学们经过他回到了自己的班级，江昀也不例外，大家都在忙着跟同学们见面，谁稀得理他这灌木丛。 这个星期，所有人都放了一个小假。 假期时长半天，学校打算给学生放放脑子，准许他们回家或者周边出去玩一趟，晚自习前回校复习就行。 这应该是附中特有的一个仪式感。 每届都一样，高考前必放松一回。 「去哪儿啊？」放假的当天，林楷一出校门就问。 他几乎是在程璇下达完消息之后拉着江昀第一时间飞出去的。 在陈叙阳和程璇以及全班四十多个同学震惊的目光下。 「电玩城密室跳舞机移动k歌房，你有没有想到去哪儿？」林楷特别兴奋，一边划拉着手机一边问江昀。 也确实该兴奋兴奋了。 八百年没从试卷里抬起过头，极度嚮往外面的世界。 第173页 江昀还没回答，他立马道：「或者我们现在回家立马干一场，好久没上过……」 「哎，停……」江昀直接给他整不会了，「后者绝对不行。」 「为什么？」林楷眯着眼睛看他，「是我不行还是你不行？」 「都很行。」江昀不为所动。 「你不想念那个草莓味润滑吗？」林楷说。 「暂时没有精力去想念。」江昀说。 林楷刚想说话，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冲着江昀一笑：「我最近又在网上看见了一个特别有趣的东西哦。」 江昀直觉林楷嘴里可能说不出什么特别好的话。 果然，林楷说：「那什么套也玩出花样来了，上面还有那种凸起的小点点。」 「？！」江昀大受震惊。 「那难道不是狼牙棒？」江昀地铁老人看手机，「不会痛吗？」 「那好像是按摩穴位用的。」林楷挺认真地说，「我看他们评论区说，好像这款更容易激发对象的兴致。」 「我操，这玩意儿还能按摩穴位！」江昀简直瞳孔地震，「你别偷偷摸摸去买啊。」。 自从上一次林楷偷偷摸摸买回了润滑和套之后已经给江昀留下了不小的震撼。 林楷笑了半天。 江昀觉得又气又好笑，这会儿都应该高考了，结果林楷这脑子里居然想的不是错题。 他有点搞不懂林楷这小脑瓜子里面装的都是什么了。 好傢伙，想睡他。 满脑子都是床。 ……也不是，还有草莓味的润滑和狼牙水晶套。 「这玩意儿不好吗？刺激穴位说不定还能碰到点儿。」林楷有理有据，「都不用你辛辛苦苦去找了。」 江昀受不了他这种过于直白的话……好像也不是很直白挺委婉的，但就是好像听懂了什么。 「高考之前先别想这些。」江昀有点头疼。 林楷抬头，非常夸张地震惊脸：「这就是男人吗？睡了一次就再也不肖想第二次了？」 江昀愣在原地：「……」 「你是真不想还是假不想？」林楷盯着他，好像在思考他说的话是不是骗他玩儿，「这就是婚后男人的共同想法吗？」 「等一下。」江昀强调学校的宗旨，「放松，什么叫做放松？你上一次床叫放松吗？」 「谁说不能放松？」林楷挺硬气的，「你男朋友我能紧能松。」 「别开车。」江昀给他噎得都不知道说什么话了，「等高考之后再说。」 「我等着哦。」林楷沖他挤眉弄眼，「等着把我弄裂开。」 江昀指了指他：「别贫。」 心里却想的是：致命了，他男朋友什么时候这么野了…… 江昀心里默念一阵乱七八糟的英语主谓宾语法，念得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了车站的时候他才停下来。 林楷安安静静跟在他身后挺久了。 「等咱们高考毕业完了之后我们还有好久好久。」林楷挺开心，「然后等你去h大学成归来，你妈妈的公司也能给你接手了，然后我男朋友就是个大老闆！」 江昀笑了笑：「那大老闆得请男朋友吃个饭啊，说吧，想吃什么？」 林楷突然没说话，盯着他，然后馋了吧唧似的表情舔了舔嘴唇。 江昀点了点他鼻子：「除了你现在想的这个，其他都行。」 林楷哈哈大笑起来，一把勾住他肩膀：「那就面！特大号碗的牛肉面！」 林楷说的面馆是一家小地方，拉面店的老闆是兰州人，每次给的牛肉分量都很多。 总之不是牛肉渣面。 店里的泡菜和荷包蛋特别好吃，盛小菜的时候江昀一个劲儿往林楷盘子里放。 「我好重了。」林楷一盘荷包蛋放回去，嘆了口气，「二十一世纪了，我不想从瘦子逆袭成胖子……」 林楷又想拿起来：「我不……」 「你现在已经手感不行了。」江昀不得不说。 「谁说的？」林楷嘴上虽然这么说着，手上还是闷闷地把荷包蛋放回自己盘子。 苦恼。 男朋友居然说他没手感。 哪儿手感不行？ 他有没有必要高考之后办个健身卡去练练？ 对了，最近好像流行蜜桃翘臀。 不知道练习的频率需要多久…… 「每个星期。」江昀突然说。 林楷思绪从蜜桃臀里拉回来：「什么？」 「以后我每个星期回来看你一次。」江昀说，「保持新鲜感。」 林楷点点头：「好啊。」 他的脑子又回到了蜜桃臀上面。 一碗面的功夫，他们也来不及回家干什么，吃完之后又回到了学校。 林楷把脑子里的知识点全部梳理完毕之后就开始看自己的笔记本，但来去学的东西也就那么多，看了一会儿脑子就饱和了。 距离高考也没有几天了，他跟江昀已经快禁好长时间欲了。 发愁。 真希望下一秒就高考完。 对了，江昀现在还说他瘦了。 林楷突然想起来，自己的某短视频软体收藏夹里面好像收藏过很多的健身小视频，不过因为常年爱学习，所以一直放在收藏夹里面吃灰了。 趁着现在看不进去书，林楷点开了自己的短视频软体收藏夹。 第174页 《零基础课堂，教你如何正确健身！》 林楷照着视频里面的姿势跪趴在床上，盯着手机界面。 这里其实需要一个瑜伽垫，不过林楷觉得买这玩意儿没太大必要，就直接跪趴在床上了。 小视频里面的音乐在里面放着有节奏的歌。 林楷跪趴了一会儿，突然忘记的下一个动作是什么…… 他抬眼瞅了一下。 哦，下一个动作应该是跪趴着，然后慢慢猫式，身体往前…… 「小楷，高考之后我们选个地方去别的城市旅……」江昀推门进来，直接愣住了。 江昀：「……」 林楷：「……」 江昀沉默很久：「你在……干什么？」 林楷感受了一下自己的姿势，有些不好意思的扭了扭，顿了顿：「练……习？」 第66章 约会去吧，同桌 这个姿势太过于让人震惊, 江昀突然之间就联想起来林楷说的那一句「我等着你把我弄裂」。 这世界太疯狂了。 林楷在私下里到底在看些什么东西？ 他真的很好奇，非常非常好奇。 林楷跪趴在床上撅了半天，也终于觉得有点不太好意思, 红着脸慢吞吞坐了起来：「你刚说什么？」 「这个问题先放一放，你先把你的手机拿过来。」江昀往床上一坐，「让我来看看究竟是什么视频把你现在的脸皮修炼到了如此之厚。」 林楷可慷慨了，把手机递过去：「我这可是正经健身小视频。」 江昀看了一会儿，忽然觉得大千世界真的无奇不有。 水晶狼牙和零基础视频……果然不是他2g网速能跟上的。 这两个小插曲完了之后, 江昀飞快地把这些身外之物从自己身体脑子里清出去。 考前还是需要清心寡欲的。 清心寡欲到每天回到家跟林楷坐在一块儿最多的亲密接触就是蜻蜓点水似的接个吻。 考前，竞赛的成绩在网上公布。 「哎，等等。」林楷拦住江昀点查询的手。 江昀看着他：「怎么了？」 林楷盯着江昀的手机屏幕, 认认真真拜了拜：「保佑江昀稳过竞赛，取得保送名额。」 江昀笑了起来：「你的唯物主义呢？」 这场竞赛对江昀来说很重要，不过他也不是没有出路，万一高考之后也一样能考上h大呢。 只不过距离可能又得更远了…… 林楷垂眸, 靠在他的旁边：「从你竞赛那时候开始我就不唯物了。」 江昀看着他。 「我这边儿跟林建民的事算完了，但是你那边还没有，」林楷说, 「我摸不清阿姨的想法, 但我觉得大抵会是不同意的。」 「到时候你如果考着了一个重点大学, 那你妈妈那边……」他说到这里顿了顿，「会稍微容易一点儿吗？」 老妈那边……江昀这些天一直在忙竞赛的事, 和林楷在一块儿也过得挺开心的。 开心过了头，忘记了后面还有更大的事。 比如，该怎么去和老妈说这些…… 一想到这些，江昀又控制不住想到林楷独自和林建民谈判，去拿自己那页的户口本和视频。 然后看到他那身上满身的青紫和斑驳。 「当然我也不是那么急, 」林楷往床上一躺，「反正现在还没卖过二字头的大关，你估计也得到二十六岁你妈才会给你安排相亲……这么算下来的话，我就还可以跟你安安心心厮混六年。」 江昀看着他，皱了下眉：「这话说的是什么意思？」 林楷愣了下，觉得好像这句话确实有点歧义，赶紧一坐而起解释道：「不是不想跟你在一起啊！我的意思是安安心心六年之后再考虑要不要出柜……」 「地下恋不可取。」江昀打断了他的话，点下了查询。 出不出柜这些事儿都得等林楷高考完了之后再说，不能因为任何事情影响他的高考。 囚鸟飞出牢笼只有这一条捷径，林楷适合当老师，他的梦想也是当老师。 江昀什么都可以妥协，唯独在这一件事上谁都不可以出任何岔子。 手机上的加载圈圈转啊转，最后加载出来页面从上到下缓缓刷新。 考生姓名：江昀 考生学校：茗州师范学院附属高中 考生排名：1 江昀愣住了。 「操！」林楷瞪大了眼睛，「你是第一啊！」 _ 程璇这些天特别焦虑，肉眼可见的那种焦虑。 竞赛成绩出来之后，班里那么多人有两个争取到了保送名额，这个占比也是很牛逼的了。 江昀能进必然是意料之中，另外一个居然是胡斌杰。 这理应是高兴的事儿。 但还是焦虑。 江昀和胡斌杰两个取得保送名额的人可以不用参加高考，可以在家挑挑学校，填一下志愿等录取通知书就行了。 其他那么些儿个同学才冲刺班回来之后还得继续参加高考，程璇这么个当班主任的，生怕这群回来高考的崽们心态崩盘。 不过观察了这么几天，这群崽的心态没有崩，反倒是她的心态快崩了。 考试的当天更加焦虑，俩黑眼圈都能挂到嘴巴边儿。 程璇怕大家把自己准考证弄丢了，所以就一直没发下来，今天一大早就站在考场外面等。 第175页 「咱们班的人都来齐没，来齐没啊？」程璇看着后面的人说，「呀，林楷呢？林楷来了没！」 「这儿呢。」林楷在程璇的后面说了一句。 看起来今天程璇应该是精心收拾了一番的，不过再厚的粉底液都遮不住挂下来的黑眼圈。 「你躲我身后干什么！急死我了！」程璇拍了他一下，把准考证给他，「好好考啊，我这班上就指望着你给我取个好名次了。」 「这能有什么名次不名次的，」陈叙阳笑了起来，「我们林楷目标就是茗师院，绝对稳的。」 林楷笑了笑，没有答话，把准考证接过来。 现在距离考试开始还有十五分钟。 大热天的，门口保安大叔在考场门口拉了很多的大棚子防晒。 今天很多家长也来到了现场，拿着一把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补习班机构小扇子，上面印着花花绿绿的gg和二维码。 一边头顶冒汗一边跟其他不认识的家长互相交流情感。 大抵就是「你家几班的你紧张吗我很紧张以后准备考哪个大学呀」……诸如此类。 「现在离考试差不多还有十几分钟，你们手上有带资料的就趁这段时间多复习复习，」程璇碎碎念似的叮嘱说，「反正在这站着，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多看看。」 然而在场同学根本没有几个人是带资料的。 程璇说完这句话之后，没有人理她。 只有一个人突然在她身后喊了她一句：「程老师。」 程璇回过头，只见江昀迈着步子走了过来。 装备还挺齐全的，手里拿着个半透明的笔袋，里面居然什么文具都有。 「你来干什么？」程璇愣住了，「你又不用高考。」 不止程璇，林楷和其他同学也一样愣住了。 程璇生怕是江昀忘记了自己是竞赛的第一名，出言提醒说：「竞赛通过的就不需要再参加高考了。」 「我知道啊。」江昀说。 「那你来干什么？」程璇顿了顿。 林楷也不清楚江昀想干什么。 今天早上出门的时候，江昀和林楷说好了是不会来考场的，得回家里一趟，可是现在又回来了。 林楷碰了碰他：「你不是说回家吗？」 「我想了想，还是先过来一趟吧。」江昀说。 「那你又不用高考，你来干什么？」林楷眨了眨眼睛。 江昀挥了挥自己的准考证，众目睽睽之下站到了林楷的旁边：「陪考啊。」 _ 过来陪口的江昀坐在考场林楷，直到开始写题目，脑子都一直在江昀的身上飞着。 ……这样说起来好像有点恐怖。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有校霸在这坐镇，两个人的磁场发生了奇奇怪怪的反应。 高考卷子发下来，五分钟的阅题时间，林楷居然觉得这次的高考并没有多难。 可能是「男朋友效应」，所有的题目都非常得心应手。 就连窗外的知了也是，吱吱喳喳特别兴奋。 和马上就要考完试的学生一样雀跃。 高考一共两天，两天的时间江昀都在「陪考」，也会和其他学生一样考完出来对答案，然后一起奔赴第二天更加未知的题目。 两天的温度很高，门口的家长每天出的汗估计都能瘦个三四斤，今年茗州的天气有些过于热了，出来一趟堪比蒸桑拿。 林楷考完出来的时候，不少同学也在校门口等着了，一堆当地的媒体记者拿着话筒採访了好些个学生。 记着也热，不过记者挺开心的呃，好几个都逮着第一个出考场的学生採访。 那个同学忙都忙不过来。 江昀比他速度快点儿，先出了考场，这会儿站在树荫底下，跟那群大叔大妈混合在了一起，拿了一把同款gg小扇扇。 林楷刚想走到江昀旁边去，一个记着眼疾手快拦住了他。 「你好，这位同学。」记者说。 林楷愣了一下：「你好。」 他没想到忙着去採访第一个跑出考场的记者也会有空来捕捉他。 「可以耽误你几分钟时间吗？」记者说。 林楷看了看江昀，又看了看记着，笑了笑：「抱歉，我们还有事情。」 记者有些遗憾，但也没多作挽留，很快下一个考生出来，记者又冲过去捕捉他。 林楷突然觉得有些想笑，不过太阳直直地照在他的身上，他实在有些受不住了，走到了江昀的旁边拿起他的扇子。 「热死了吧？」林楷看着江昀。 「还行，出来了也没几分钟。」江昀笑笑。 「终于考完了。」林楷嘆了口气，「接下来的日子我要在家里躺一个暑假不出门。」 「拉倒吧，前段时间才跟我说你想出去旅游呢。」江昀看着他说。 「不不不，你搞错重点了。」林楷摇了摇头，拽了吧唧地说，「我说的出去旅游重点不在旅游，是在到另外一个城市doi。」 江昀挑了挑眉：「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林楷说：「我知道啊，我在说doi啊。」 这话说的其实也挺合理。 他俩大男人去另外一个城市旅游，撑死了也就是出去看看，然后在那边住一晚，体验一下在别的城市吃吃喝喝的感觉。 但是吃吃喝喝，哪个城市没有呢，又不是非得去那个城市。 第176页 所以最主要的想出去旅游，其实还是潜意识当中想出去换一个环境doi。 「昀哥怎么想呢？」林楷突然挑着眉，笑了一下问。 「好巧哦，」江昀看着他，也笑了一下，「我也很期待哦。」 在另外一个陌生的城市和陌生的宾馆，一个陌生的地方，没有任何人知道他们俩的地方，在那里尽情忘我的doi。 很期待，很兴奋。 代入感很强，已经开始石更了。 这两人还在兴致勃勃想讨论接下来的doi话题，身后突然来了一个巨大的声音。 「考完啦？！」 林楷和江昀同时一抖。 把两个人的代入感同时冲散了。 程璇站在他们俩中间，把他俩扒拉开来：「怎么说？这次题目难不难？有没有不会做的题目？没有控题吧！」 她一连串的问。 「考前我一再强调了做题目，如果有不会的下面一个答案也给我填上，千万不能空题，就算有空题公式什么也都给我写上，万一能得分呢！」程璇盯着林楷说，「我就指望着你给我们附中考个好成绩了！」 林楷认真地回答说：「空题没有，大部分不是特别特别难。」 结果程璇又换了个新的话题：「那完蛋了，这一次大学的分数线肯定得抬高了！」 林楷哭笑不得：「反正目前成绩还没出来呢，等到时候出来了再说吧，我已经出考场了，现在也没有办法改题目。」 程璇实在不想再跟他们俩多啰嗦，考完就算吧，程璇接受接下来所有的事实。 她挥挥手赶他们俩走：「去吧去吧，抓紧约会去！」 说完她愣住了，一不小心把自己内心知道的东西说了出来。 不过林楷和江昀没有察觉，只当是程璇调侃他们俩关系太好。 「走了走了，」江昀大大方方地说，「约会去吧，同桌。」 _ 大热天的也没什么胃口，林楷和江昀一块儿去吃了热度比较高的煲仔饭。 「今天我要抓一个靓仔来烧饭，抓谁好呢？」林楷点完菜一坐下来就挑着江昀的下巴说，「哦！这个靓仔比较靓，就拿这个靓仔来煲饭吧！」 江昀笑了半天：「来吧来吧，都随你。」 林楷今天心情特别好，结束了一桩桩小事，也终于把最后的高考一併解决了。 就跟盼了十年的劳改犯，终于重见天日获得自由。 说到劳改犯，突然就想起来了那个应该按照法律蹲局子的人。 邱雪娉在干什么呢？ 在医院里生了孩子之后安心养胎或许旁边还有那个小姨的陪伴…… 林宇祯这段时间也在参加考试，估摸着心情不太好，考试成绩也不一定会特别理想。 而林建民呢？ 正在伏法。 「您好，打扰一下。」一位服务员走到他们旁边鞠了个躬，「这边有自助的酒水和饮料平学生证准考证可以领取一份小礼品。」 林楷打断了思绪，抬眼看这个服务员。 服务员笑了笑递给了他们一人一个一掌高的盒子：「里面是我们店长亲手做的蛋糕，看你们应该是学生，送给你们了。」 「谢谢。」林楷挺高兴地把两份蛋糕拿了过来。 两份蛋糕，一份是巧克力的，一份是芒果的。 林楷对芒果有着非常独特的情感。 在林楷的理论当中，芒果的东西绝对不会难吃，于是他把最好吃的东西递给了江昀。 「我来尝尝这个巧克力是什么味道。」林楷接过了原本应该是给江昀的巧克力味。 江昀没有说话，看着林楷慢慢打开盒盖子。 他挺惊讶的。 他跟林楷相处也不是一天两天了，知道林楷不是特别爱吃甜的。 比如从开学到现在也没有主动看见林楷主动去买过一次巧克力，林楷嘴挑在学校里有什么菜是甜的他都不会吃。 很多细节能看出来林楷真的不喜欢很甜的东西。 水果这类还好，还带着点果酸。 纯甜的巧克力……林楷大抵是不爱吃的。 「好吃吗？」江昀看着林楷挖起一勺送进嘴里。 林楷很小幅度的皱了皱眉，随后很快展颜笑了笑：「还行，蛋糕胚子蛮软的。」 果然不喜欢吃。 只说蛋糕胚子，不说奶油味儿。 江昀看了看自己手上的小蛋糕，给了林楷。 「吃啊。」林楷偏了偏头。 「你吃吧。」江昀看着他说。 林楷怔愣了一下，察觉到江昀好像忽然有些不开心：「为什么？」 江昀顿了顿，伸手把林楷手里的勺子拿了过来，顺带着也把那个巧克力味儿的蛋糕拿到自己面前。 「到哪儿都还照顾着我爱吃什么……想吃什么就去吃，苦的东西都尝尽了，总得吃点儿自己想吃的。」 第67章 是为了让我妈亲眼看看我…… 可能是因为有这两份小蛋糕的加持, 林楷特别开心。 从内而外散发出来的那种开心。 一切事情的走向都让林楷觉得很开心。 煲仔饭里面没有靓仔，林楷吃完两块蛋糕就吃不下什么菜了。 出去的时候店里面和店外面是两个世界，一到外面就感觉那热气轰的一下就上来了。 林楷被巨毒的太阳刺得眯了眯眼睛。 第177页 江昀伸手盖在了他的额头上给他挡挡太阳：「接下来呢, 我们干嘛去？」 林楷闭着眼睛，深唿吸一口滚烫的空气，然后睁开眼睛笑了笑：「上床啊。」 …… 众所周知，欲可以解压。 特别是生理上的欲被满足之后，精神上也会跟着一起放松。 这一次林楷和江昀一起躺在了沙发上, 完事儿之后谁也不想动了。 所有事情都完了之后的doi是最放松的。 今天江昀和之前一样温柔，整个过程中就没什么特别的痛感。 「还行么今天？」江昀可能太在意，说话都是倒装了。 「非常行。」林楷官方肯定。 客厅里的空调很给力, 刚完事儿之后的燥热直接被吹下去了。 林楷打开自己的手机翻了翻朋友圈。 高考完之后，一群黄牛开始在空间里卖票了，各种剧院电影院景点旅游门票都有同样的福利，就是凭准考证可以打折或者免费。 紧接着往下滑, 就是各种欢天喜地的「放假了「高考结束了」「出狱了」等等来自学生的欢唿。 不过在这些欢唿声里面，同样也夹杂着一些不太和谐的声音。 比如那个见风使舵的小姨。 -这年头真是善心没有善报！ 配图是一个不知道从哪个浏览器上截图截下来的金色放光芒莲花，上面的字是五彩斑斓的。 林楷突然就爽了。 他戳了一下评论按键在下面打字回覆：好像自以为善的善不是善吧［微笑］ 评论完这一局之后, 他也不管小怡最后有没有回覆他, 回復他的内容是什么……这些跟他都没有关系了。 林楷把手机扔掉, 大大的伸了个懒腰：「舒服！」 江昀起身把地上的一些垃圾捡起来丢掉，稍作整理了一下。 林楷看着他视线飘乎乎, 落到了旁边刚刚用过的草莓味润滑上面。 他顿了顿，忽然想到了什么：「昀哥。」 江昀回过头：「怎么了？」 林楷朝草莓味润滑偏了偏头：「那个。」 江昀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没有get到：「哪个？」 林楷看了他半天，察觉到自己的校霸男朋友江昀好像真的过于纯良。 于是直接了当说：「那个草莓味的润滑快用没了我们又要去买了。」 江昀把它拿起来晃了晃：「好神奇。」 他盯着瓶子里的液体认真思考：「是你用的次数多还是我用的次数多，怎么能用这么快？」 校霸无语。 林楷从躺在沙发上的姿势改变为坐了起来, 两只脚叉开，比江昀更认真地说：「因为实在进不去，在你不知道的时候我悄摸着抹了好多在了手上。」 「……好的。」江昀把草莓味润滑放到了旁边。 行，他下午就去买 _ 由于离毕业汇演也不远了，最近班级群里比较热闹，一方面是程璇唿吁大家积极参与最后的毕业典礼，一方面是大家快毕业了，什么话都敢说。 程老师：毕业典礼没几天了，这是我们最后展示自己风采的机会，大家一定要加油啊！ 陈叙阳：那我们最后定的节目到底是什么？ 宋筱：群舞串烧。 胡斌杰：有哪几个舞蹈啊？ 宋筱：［视频］ 宋筱：剪辑过的视频都在这里了，到时候我们参加也是按这个照扒。 班长大人以前在群里都是沉默寡言派的，大部分除了公事公办不太会发其他什么东西。 这次又多嘴说了一句。 宋筱：我们这次的舞蹈大家尽量积极参加，因为这也是我们最后一次集体表演了，其中第一个舞蹈我们前期在办公室，程老师已经选好人了。 宋筱：然后我们的音乐刚开始是交给陈叙阳负责，陈叙阳已经给那一位朋友剪辑好了音乐，所以音乐的剪辑方面也不用担心，直接照着视频彩排就可以。 大家点开视频一看，瞬间班级群就炸了。 -好傢伙，第一个舞蹈居然是《trouble maker》？ -这个谁能跳啊！ -好刺激好喜欢，果然毕业的就是不一样。 -那么问题来了，程老师选的人到底是谁呢？ 宋筱没有说话，估计是在纠结这个机密应不应该透露。 班级群瞬间陷入了一阵有点尴尬的沉默。 林楷和江昀看着屏幕，一时半会儿也不知道这个噩运会不会掉落到自己身上。 就在大家即将准备散了去做自己事情的时候，这场问题的发起者程璇突然在群里面进行了回復。 程老师：第一个舞蹈是江昀和林楷站c位。 林楷：？？ 江昀：？？？ 班级群安静了片刻，刷起了大片感嘆号。 不只是班级群，这个消息很快就被大嘴巴的人传到了论坛贴吧里去。 很多磕这对cp的人，重新把之前那个贴子的高楼顶了起来。 -多谢程老师伯乐！嗑粮的已经爽到了！ -笑死了，正主大喜之日！ -恭喜大家喜迎新年！ -相机已经准备好了的，毕业典礼那天直接拍他们就可以。 -先不说这俩到底有没有什么，反正这颜值合併在一起我就觉得已经爽到了，再次感谢程璇老师慧眼识珠！ 第178页 这件事情对于林楷和江昀本人是一件不小的冲击，虽然林楷起先有过一个不太切实际的想法，想跟江昀一起跳《trouble maker》。 但是在全校人面前公开和自己男朋友扭来扭去…… 这合理吗？ 啊这啊这…… _ 排练的当天，一群人都集中在舞蹈室的里面。 附中的舞蹈是很少用，大部分都是给刚入学选社团的一些学弟学妹们练习。 高三的基本没机会享用。 由于考虑到舞蹈是的利用率比较低，所以起初学校在建舞蹈室的时候也没有把它建得多显眼。 也不知道是谁的主意，直接偏僻到地下车库的旁边。 以至于大家去个舞蹈室还得坐个电梯吧嗒吧嗒跑到负一层去。 「班长，这上面不是写着群舞吗？」 林楷拿着自己分配到的表格和任务问班长大人：「为什么其他人都是男女搭配，只有我和江昀两个不一样？」 舞蹈室没人，又离地下室近，他这么说一句话，旁边回声绕了好几圈。 「因为男女生人数不够了，」宋筱正在清点大家的彩排道具，闻言抬头看着他，「群舞的一共是十八个人，女生比男生人数少。」 「胡斌杰和赵飒不参加吗？还有陈叙阳和严峋。 」林楷拿着表格上下扫着，「还是不要把我们两个凑一对儿吧，或者起码再往里面塞几个男的……」 他也不是不能商量，主要是那么多男女搭档的，突然之间c位站了一对男男搭档。 太突兀了！ 起码往里面再塞几个男的滥竽充数也行。 「不可以。」宋筱非常公事公办，「你们两个是程老师指名道姓定的，其他人程老师也直说了，要么就是身体协调性差点儿，要么就是风格跟衣服不太搭边儿。」 瞧这说话的艺术。 只是说程璇就是看不上呗。 「那也不行啊，我们俩又是c位，你或者把我们俩调到边角落去也行……」林楷努力争取。 「你俩长那么好看，为什么要调到边缘去。」宋筱给他逗笑了，「你们这就是属于不会好好用脸型的，人家很多想站c位的都不能站呀。」 林楷的眉头都皱了起来：「那还有什么其他的办法吗？」 一个一米八个子的男生跟一个一米六不到的小个子女生站在一起理论 江昀没进学校舞蹈室，在走廊上叼着烟，看了他一眼，心中突然有些好笑。 口嗨的时候那么勇，就没想到锅子有朝一日真的盖在头上的时候该怎么解决。 宋筱看了一眼走廊上的江昀，故意逗他：「有办法啊，你去跟程璇说，你想选一个女生搭档，然后让江昀跟那个男生站c位。」 她看着表情逐渐扭曲的林楷。 「那不可以！」林楷咬了咬牙，他是坚决不可能把江昀拱手让给别人的，「……算了，我跳。」 「但也真的不是不让其他人进来，」宋筱拿出另外一张报名表，「陈叙阳和严峋他俩在这儿呢，另一个节目是小品，他们报了这个。」 「那赵飒跟胡斌杰呢？」林楷问。 「胡斌杰跟另外一个女生搭档，赵飒……」宋晓看着表格愣了一下，耳朵尖儿突然红了，「赵飒他……」 赵飒被随机分配到群舞里面去，此时一听到宋筱在旁边cue自己，立马站了出来：「我跟班长一起跳，别想把我分给胡斌杰！我跟他没有基情！」 他把双手大大的在面前比了个叉：「没有！」 赵飒和宋筱私底下有没有捅破那层窗户纸，林楷还不知道。 不过有一点太清楚，就是不能大白天的棒打鸳鸯。 林楷嘆了口气：「好吧。」 走廊上的江昀看着自家男朋友找人协商失败，那个肩膀一瞬间就塌下去了。 江昀叼着烟轻笑起来。 不知道有谁喊了一句：「哎，学委，江昀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跟你说？」 林楷回头，看到江昀站在走廊，隔着窗户玻璃笑着看着他。 江昀看着林楷和旁边的同学说了句什么，然后就出来了。 「操。」林楷出来感受了一下温度，没忍住骂了一句，「这大热天的你站外边儿叼着烟。」 他瞅了一眼江昀的烟：「还没点着！」 林楷真的有被江昀如此财阀的行为无语住：「昀哥你省省钱吧行不行？」 「我想抽也不能在这儿。」江昀指了指头顶的禁菸标识，「方方正正的『no smoking』在监督我。」 「你……」林楷噎了一下，「你是口唇期没发育好么？」 附中的特色心理课中，心理老师曾说过，婴幼儿口唇发育时期没有得到满足就会很晚戒奶嘴。 婴幼儿难戒奶嘴。 酷哥校霸难戒菸。 江昀愣了愣，叼着烟的动作看起来有点儿傻。 「说得好。」他嘆了口气，「现在开始我是个家道中落的可怜公子哥了。」 林楷把江昀的烟拿了过来，丢进旁边的垃圾桶：「排练去吧，可怜的公子哥。」 舞蹈室围观的同学挺多的，由于毕业典礼不要求每位同学都参加，其他班一些无所事事的同学也换了场地过来观摩他们的排练。 林楷被这么看着有些不太自在。 江昀看起来也差不多，特别是在《trouble maker》前面扭来扭去的动作，他怎么都放不开。 第179页 在宋筱和文娱委员第不知道多少次喊停的时候，江昀终于向她们提出了自己的申请。 「班长。」江昀举了下手，窗外围观的女生们立刻把视线投向了他，「我申请跟林楷去演播厅单独排练。」 他说话的声音挺大的，门外有几个女生隔窗户在拿手机拍他们，间或发出一两声挺兴奋的呜咽。 在场的所有人纷纷回头看着他们。 江昀神色淡淡的，好像也没有太在意走廊上过来围观看热闹的同学们。 舞蹈室的最前面是一个镜子，江昀本来长得就高，和林楷站在一块看起来就很养眼。 午后的阳光透过玻璃窗打了进来，落在两个人的身上，光线的炽热被室内的温度糅合掉了一半。 好像此刻他出众的外貌只是一个诱饵，他往林楷身边一站，就让人不自觉会有一种般配感。 宋筱看着这样温和的两个人愣了愣，一时半会儿居然不知道该怎么拒绝。 只能说，这时候提出要两个人单独排练的江昀非常勇。 全体变得非常安静，周围陷入寂静。 江昀在宋筱那里得到的沉默在他眼中变成了默许，于是他转了个身面朝其他同学，很轻很轻鞠了个躬：「不好意思，我和林楷从来没有配合过，今天请先给我们半个小时的时间。」 江昀这个名字在附中的分量不轻，眼下外面围观的同学多少心里也有点数，他们在拍照的同时也影响到了两个人的正常发挥。 不过江昀没有直接了当跟他们说。 众人突然看见校霸对自己鞠躬，顿时都往后退了一步。 「这……这不合适兄弟。」赵飒断断续续想了半天，感觉江昀再鞠一次躬就要夭寿了。 「不好意思，耽误大家进度了。」 江昀在众目睽睽之下，拉着林楷的手，走了出去。 演播厅就在舞蹈室的楼上，正好切了个斜对角，得从旁边的安全出口上去。 大概是因为刚刚江昀说话的语气也不算客气，大家都还忌惮这校霸的威严，一路上也没有其他同学来。 演播厅里没有别的班在排练。 空旷的舞台，空旷的座椅。 演播厅的室内灯开了，舞台还是一片黑暗。 江昀走到了后面的灯光控制室，按下按钮，场面簌的一下全部都亮了。 「我们上去练习吗？」林楷问。 单纯的人就是单纯。 别人说什么就以为真的是什么。 江昀顺手把舞台后面的后场室门也关上了，他转身从舞台上跳下来，衣角随着风的轨迹飘动了一下。 手扶住林楷的肩膀，把他轻轻往旁边墙上一带，抵住他。 「说不会只是藉口而已，我只是想单独跟你一起呆一会儿。」江昀轻声说。 他把林楷抵在墙上，用额头轻轻蹭了蹭林楷的额头：「那么多人看着不太习惯，有点儿想你。」 林楷被他额前的碎发蹭的得有点痒痒。 听了他这么一说，林楷心情突然好了起来，控制不住就把嘴角咧开，双手环住了江昀的脖子。 「我也有点儿想你……」他很小声地说，「不知道演播厅这边会不会有监控。」 江昀抬起脸，喉结的轮廓暴露出来。 天花板上的灯是嵌入墙里的，角落里…… 江昀簌然眨了下眼睛。 一个温热的触感贴上了他的喉结。 「你被骗了，昀哥。」林楷笑了起来，绵密的养铺洒在江昀的脖子上。 「我刚刚看过了，演播厅没有监控。」 他垫起脚，吻上了江昀的唇。 …… 这是夏季的开端。 不知从何时起演播厅外的艷阳高照已经变成了大雨倾盆，豆大的雨密密麻麻从天上砸落到地上。 演播厅里挺隔音的，本来还觉得没什么，一打开门，扑面而来的潮湿气息夹杂着操场上的青草味儿。 虽然不是专业的舞蹈生，接完吻之后的两个人在演播厅看了会儿舞蹈视频，胡乱摆了几个动作，也算大致学完了。 林楷坐在演播厅观众席的扶手上，最靠近出口，低眉顺眼。 由于刚刚接完吻，嘴唇有些发红。 就像熟得刚刚好的樱桃，不会甜得过腻，又夹杂着一丝酸味，看着就能止渴。 ……刚接完吻，还想这些不干净的东西。 江昀下意识摸向口袋。 「又想叼烟不抽啊，」林楷看着他，「阔少江昀？」 只见江昀修长的手指钻入了口袋，顿了顿，回头望向林楷。 四下清静无人。 「对了，」江昀道，「这个周末……陪我去见妈一趟吧。」 林楷倒是没想到他会在这个时间点提出这样一句话来。 「这个周末？」林楷歪着脑袋想了想，「可是过段时间我们就毕业典礼了，我可以见到她。」 这个表情可爱得像一只萨摩耶。 「那不一样。」江昀莞尔，「这次去是为了让我妈亲眼看看我的男朋友。」 第68章 「同性恋？！」…… 这句话让林楷挺惊喜的, 不过内心又有一点紧张。 就跟普通的小情侣要带对象或去见家长一样的感觉，总得精心准备一番，初始印象得留着好。 所以更重要的任务也来了, 他的毕业典礼c位必须得表演得非常好。 第180页 只不过这件事情能不能成还是个未知数。 连同江昀自己也不是很确定。 自从老妈手术完之后江昀也给她发过消息，劝老妈在家休息的，不过老妈很少回他。 不知道为什么，好像从小到大老妈对他都不够喜欢，感觉生下来只需要让他活着就可以。 去哪儿都可以, 怎么样都可以，只要别学坏，别死就行。 好像家里很多事情都和他没什么关系, 偶尔想起他了才会发个消息过去。 上一次他们一家三口聚在一起的时候，还是去淞州的那回…… 很显然，林楷也和他想到一块儿去了：「阿姨之前手术恢復的怎么样了？」 「我妈……到现在都没有回我。」江昀说着有些尴尬。 林楷愣了愣，漂亮的睫毛疑惑地扑扇一下：「为什么？」 江昀靠着墙, 指尖摩挲着手机，一时间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语气和林楷解释这件事。 平常独立习惯了的少年依靠在墙上：「她平时可能不太愿意看到我。」 他极少和林楷谈论到家里的事。 没什么好说的，也不知道从何说起。 林楷记得很久很久之前江昀和他说过, 在军训的时候, 那天晚上的走廊, 他提起在家里永远都是一个人。 江昀沉默了一下，觉得这个时候说这种话可能会显得气氛有点压抑。 于是又说道：「之前我联繫过我爸, 那会儿我妈还在住院，可能觉得我还是以前那副德行，不大愿意和我说太多。」 「我爸在医院照顾她，让我妈接电话的时候问我那次考试多少名，我说第一……」江昀走到林楷旁边, 也坐在那儿，「我妈还是不太相信。」 林楷盯着地面。 他不知道江昀以前具体是什么样的，江昀也从来没有提起过。 但是附中那么多的传闻， 「那叔叔有没有劝劝阿姨多休息会儿？」林楷问。 「劝过。」江昀说，「所有人都劝过，不过我妈当时的意思好像不太愿意，后面出了院还是一直住在公司，每天加班，我爸劝也没用。」 江昀妈妈算是个新时代女性，女强人。 林楷觉得江妈妈一个女人可以在茗州开公司又不需要别人帮助，还把公司打理得这么好，就挺厉害的。 「我们要在这个时候和阿姨说我们的事吗？」林楷考虑到江昀妈妈的身体也许还并没有恢復全。 「尽可能早，」江昀深知老妈的脾气，但还是坚持道，「越晚说就越不好解决。」 「也不一定。」林楷说。 江昀偏头看向他。 林楷从扶手上跳了下来，拍了拍自己坐皱了的裤子：「说不定还有更好的办法呢。」 _ 江昀妈妈的病情不严重，不过一个月之后得去复查，前段时间忙了很久，被江昀爸爸好说歹说今天才拉去医院检查。 茗州医院的医生相比之下和大城市差得有点多，江妈妈这次手术为了安全起见，想把它开得干净一点，选择的是其他城市的三甲医院。 这种动刀子的事儿，不能随便。 复查这天，由于江爸的要求，医院给江妈妈安排了一个特殊病房。 特殊病房两人间，配置很齐全，是个短期病房，算是做完复查的一个休息室，一般是供给有特殊身份的人用的。 住院部的护士忙不过来。 江昀过去问病房号的时候护士随意看了一下本子就指到旁边一个房间去了。 只有她一个人值班，感觉快要忙得飞起来了。 他们没做太多停留，直接进了病房。 病房里应该是有人，一个人影印在瓷砖上面走动，细小的话语声传来，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江昀突然停下了脚步。 林楷毫无防备地撞上他的后背。 病房的墙上有一个电视机，里面的人都在安静的看着电视剧，听到动静。 大家回过头来看着他。 见是江昀，江妈妈微微一笑：「小昀来了。」 林楷朝里面看了一眼，一个男人站在病床旁边，好像刚过来的样子，正把自己的包放下。 另一个男人穿着一身西装坐在病床边的凳子，手里拿了个削了一半皮的梨子，第一眼看眉眼长得和江妈妈十分相似。 西装男人瞟了一眼林楷，这一眼让林楷感觉浑身不舒服：「这是……」 林楷道：「我是江昀的同桌，我叫林楷。」 握着梨的西装男人愣了一下，勾着唇笑：「原来这就是小昀的同桌啊。」 林楷正等着他的自我介绍，可是等了一会儿西装男人也没有主动跟他介绍起自己。 他看向另一位…… 「我是江昀的爸爸。」江爸爸笑笑，「不用客气，我们之前早就在江昀嘴里听说过，你是班里的学委是吧？」 「跟江昀一直是同桌。」林楷也客气地笑了一下，「叔叔好。」 既然这一位是江昀爸爸，那么那个西装男人就是…… 西装男人握着梨上下打量了一下林楷的衣着，估计是林楷今天穿得入不了他的眼，他只是微微一哂：「我是江昀舅舅。」 「你好。」林楷说。 林楷不知道该叫叔叔还是什么。 这人莫名其妙就给人一副很讨厌的感觉。 第181页 也不用叫了，这人起初从江昀嘴里说出来就不是什么好人。 男人的第六感也是蛮准的。 果然林楷喊完江昀爸爸之后，没有去喊江荣星，瞬间让江荣星表情一僵。 好像面子没得到满足似的。 他顿了几秒，忽然从鼻子里发出一声笑，之后就没有再说话。 「你就是小昀说的……那个成绩很好的同桌？」江妈妈有些迟疑地问。 他儿子在外混了这么多年，从小到大交的朋友确实没有什么人是能够算得上成绩好的。 当然那些狐朋狗友近两年好像也不跟江昀打交道了。 「就是我同桌，是班上的学委。」江昀和江妈妈介绍说，「在我们班成绩特别好，我的成绩就是调到他旁边之后才提上去的。」 林楷瞬间瞪大了眼睛。 您这年级第一也是靠我考出来的？ 这男朋友光环也太强大了…… 江妈妈之前本来是有机会见林楷的，就在林楷住在江昀家的那一段时间，只不过江昀妈妈那会儿对林楷的印象就和以往那些狐朋狗友一样。 加上工作又忙，她心烦意乱，也没那个心思去正式认识一下这位学委。 此时终于有机会见见他了，江妈妈上下打量了一下林楷。 估计是看林楷长相确实没什么攻击性，笑了一下，招唿林楷在自己旁边坐下来：「来，坐这里。」 说实话，林楷的长相确实是属于正经老一辈都特别喜欢的那种。 小兔子的个性，温温软软的样子，一眼看上去就感觉挺文静，成绩也挺好的，算是认认真真学习一看就知道是好学生的样子。 「阿姨好。」林楷听话地坐了过去。 抬头的时候，林楷看到江荣星淡淡地瞥了这边一眼，然后勾了勾嘴角。 这种感觉有点让人心里发毛，不知道这个人下一秒想干什么。 林楷皱了皱眉。 「怎么把小楷带过来了？」江妈妈看着江昀。 「把他带过来见见你。」江昀把楼下买的一袋面包放到她的床柜上，「你反正喜欢成绩好的，我认识的成绩好的就他一个，带过来让你开心开心。」 「你就是净干些奇奇怪怪的事，大老远还让人家跑一趟。」说是这么说，江妈妈却难得地笑了。 有些人就是有这样独特的功能，每一位家长看到他都能够心生欢喜。 江荣星把削好的梨子递给江妈妈：「认识啊？」 江妈妈心情很好，倒也不怎么在乎江荣星此刻的表情是什么样。 她拿过水润润的梨子抿了一口，他还是不怒自威的样子，不过眼神里明显带着笑意：「之前在我们家住过，不过还没正式介绍……江昀在学校不怎么有朋友的，小楷性格好，成绩也不差，得多亏小楷照顾。」 「哦，是吗？」江荣星笑眯眯地看着林楷，「那关系应该是最好的一个吧？」 这嘲讽技能点又满点上了。 林楷算是听明白了，江荣星就是个顶级阴阳人。 「江劲见过林楷，这事他没跟你讲？」江昀看也不看他，管他什么尊不尊重长辈，在他眼里没那么多规矩。 他懒得跟江荣星客套，说话就带了点刺。 江荣星被他这句话噎了一下，他危险地眯起了眼睛：「但总有人不知道，不是吗？」 林楷心里咯噔了一下，慢慢回头去看江荣星。 江昀表情瞬间垮了下来，却是没说一句话。 林楷的视线在他们两个人中间来回徘徊。 氛围突然在暗流潮涌中剑拔弩张。 和江荣星相处了这么多年了，江妈妈也不是不知道江荣星的个性。 她不自觉看了一眼江荣星，咬了口梨子，好像盘算着什么。 江爸递给林楷一个手拨橙：「来吃个水果吧，都是江昀舅舅刚买回来的，新鲜着呢。」 林楷忙摆了摆手：「不用，叔叔阿姨吃就好，我和江昀过来的时候刚喝了杯水，吃不下这个。」 江爸笑了：「你这话说的，水能当饭吃呀，能把自己吃饱了？」 他塞给林楷：「不用客气，拿着吧，也是辛苦你这么大老远赶一趟。」 林楷推辞不得：「谢谢叔叔。」 「我下楼透透气去，江昀他妈嫌弃我在这碍眼。」江爸笑着说，他转头看着江妈妈，「我下去了啊。」 「你的心思就是想抽个烟，」江妈妈挥了挥手，「下去吧下去吧。」 「得嘞。」江爸笑着出去了。 从林楷进来的时候就看出他们两个互相「嫌弃」，不是那种真的讨厌，而是在一起久了习惯性地挑对方刺，随口一说而已，却也没有真的让对方改。 这是经歷过很多坎坷的感情，从轰轰烈烈到磨合，最后转为这样平淡如水的茶余日常，温柔地相守一生。 林楷看着自己手里的橙子，用手掌把橙子表面搓了搓。 江荣星坐在对面盯了林楷很久，忽然低头嗤笑一声。 他放下手里的水果刀，去病房里单独的卫生间洗手。 特殊病房的隔床，还有一个妇人。 她比江妈妈年龄大一点，儿子在外地读书，看着江昀和林楷，有些羡慕地道：「真好啊，真多人来看你。」 江妈妈靠着靠枕，把吃了一口的梨子放到床柜的餐巾纸上：「等你儿子成家了，你也会有的。」 第182页 隔床被逗得哈哈笑：「我儿子再跟他女朋友谈谈都快成了，改哪天和那姑娘结了婚，我就等着抱孙子享福喽！」 「真快呀。」江妈妈笑了笑，「我儿子以后的未婚妻都不知道哪儿呢。」 提及「以后」这个话题，林楷和江昀不知道为什么同时沉默了一下。 江昀清了清嗓子道：「那个，我以后可能……」 林楷拉了他的衣服一下。 江妈妈看了一眼江昀：「可能什么？」 林楷又用力拉了他一下。 江昀顿了顿，嘆了口气：「……没事。」 林楷拉扯他一下的意思很明显了，这个时候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确实不太适合讲这些事情。 江昀有了有呀，只能再等等。 感受到江昀的不甘心不服气，林楷在他身后轻轻捏了捏他的手心。 好像完全不在意似的，很快又调皮地捏到了江昀的大腿，被江昀反手打了一下手背。 这些小动作藏在他们的身后，是隐秘的偷情，没有给任何人发现。 隔床的妇人又开始安慰江妈妈：「像你儿子长相这么好，也不愁女孩子追，现在不是还高中吗，不要急，以后大把的好姑娘挑呢。」 江妈妈打量着江昀，哼了一声：「我这不争气的儿子要哪天能找个对象就好了，马上都二十年了也没见他往家里领回过一个姑娘，成天出去跟那些人鬼混，真是白瞎这么好看一张脸。」 「妈，我很早就不出去混了。」江昀有些心累地嘆了口气。 而且，他也有对象。 只不过好姑娘没有，好男孩倒是有一个。 江荣星出来的时候，拿着手机不知道在刷什么视频还是新闻。 江妈妈看着江荣星：「看什么呢，公司又有生意了？」 「没，」江荣星笑着摇头，「刚刷到了一个视频，说是一对同性在三亚举办了一场婚礼，搞得挺隆重的，什么沙滩外景写真，什么亲嘴啊拉手啊……都上新闻了。」 「同性恋？！」隔床妇人惊叫了一声，又压低声音道，「现在都这么开放了啊，直接在公众场合干这种事？」 「没什么开不开放，人家当事人乐意。」江荣星说，「感情好啊，所以在人前亲个嘴拉个手什么的……大概也不怕别人说。」 江昀皱了皱眉。 只不过他还没来得及反，隔床的妇人就发出了一声惊嘆。 「这也太……」隔床妇人嫌恶道，「太伤风败俗了吧……什么时候这种事都能上新闻了，都没人管管？教坏了下一代怎么办。」 「这得看下一代的思想正不正了。」江荣星状似漫不经心地说。 隔床的妇人沉默了一会儿，觉得还是过不了心里那个坎：「咱们那年代可从来没这种事，现在的年轻人怎么了，一天天的正事不干，光……」 她说不下去了，顿了顿又和江妈妈道：「哎，我要是这人的妈得气死。」 「路也都是他们自己选的。」江妈妈说。 林楷眸子动了动。 「你这话听起来……要是你儿子那什么……你同意吗？」隔床的妇人问。 林楷抬眼看着她。 江妈妈很长时间没说话，过了很久，道：「我儿子虽然品行不怎么好，不过他喜欢的东西，我再怎么不同意也不会控制得了。」 「所以他喜欢什么，还是他自己说了算吧。」 第69章 这个是我男朋友 隔窗的夫人思想观念老旧, 张着嘴巴，一时半会儿没能把江妈妈这番话消化完。 「可是两个男的不能生孩子。」江荣星抛出老旧观念的致命一击，「没有孩子就不能传宗接代, 香火就断了。」 听到这里，隔床那妇人突然「哎呦」了一声：「说到这个我想起来了！我之前听说过，男人之间，就……哎，那种事！干多了容易得病！」 江荣星故作不知道的样子：「男的和男的也能干？」 隔床说着还有点儿不好意思：「能啊, 这个不就跟男女一样的道理嘛，哎哟……我不好详说。」 「好了，」江妈妈有些听不下去了, 「这事过去吧，在孩子面前说这个不太好。」 隔床的妇人看了一眼江昀和林楷，笑着应和道：「是，是, 给孩子听着不太好，咱们看电视吧，不聊这些有的没的。」 江妈妈没有说话。 不知道为什么, 好像有什么预兆似的, 江妈妈隐隐约约感觉不对劲, 但是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 她视线飘飘忽忽落在了林楷身上，又看了一眼江荣星, 恰好江荣星也在看她。 江荣星顿了顿，勾唇朝她报以一个摸不清味道的笑，然后回头看着电视。 江妈妈愣住了。 窗外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没过几分钟瞬间转为泄洪般的倾盆大雨。 住院部特殊病房楼下的花园里传上来几声尖叫，又夹带着点笑声, 好像自己没有带伞，被淋到了也很开心。 林楷和他们一起看了会儿电视剧，觉得剧情内容对他来说实在没什么吸引点，又转头看着外面的天空。 时下已经临近傍晚，由于是下雨天，天空非常暗，像晚上七八点。 路上的灯已经提前开了起来，豆大的水珠砸到窗户上，噼里啪啦乒桌球乓，砸得人心里莫名烦躁。 过了没几分钟，江爸从外面回来，浑身湿透，整件衣服紧紧裹在身上，像刚游了个野泳。 第183页 他抱怨着这鬼天气，顺便又埋怨了几句不准的天气预报。 六点之前，报告检测出来了，检查没什么问题，只是身体还是很疲劳，需要多加注意休息，不然不利于创口的恢復。 在茗州总有个习俗，生了重病或者开刀出院的病人都会回老家请客喊亲朋好友吃上一顿饭，算是给自己接风洗尘。 江妈妈在城里企业做大了，已经有三年不回老家，经常性的只是江昀的外公外婆来城里看看自己女儿，江妈妈一直抽不开身回老家。 这次去一趟，邻里巷里很多亲戚都过来看望她，江荣星就忙着端茶倒水，笑着和进来的人打招唿。 「咱们多少年不回来了。」江昀和林楷下车的时候，江爸突然在旁边说了一句。 江爸也是茗州人，当年和江昀的妈妈门当户对，都是亲戚促成的这一桩亲事。 这会儿亲戚朋友都聚在了门口，一大帮人哄哄聊着天。 林楷和江昀就在家里稍微帮着做了点事情，把桌上瓜果什么的整理一下，跟饭店里似的摆了个盘让他们吃。 忙了有一阵，等门口的人稍微少了点了，江荣星走了过来，把一杯热水递到江昀面前。 「喝口水吧。」江荣星说。 江昀极其厌恶江荣星这种装样子，转身拉着林楷就要走。 江荣星却先一步挡在了他们面前。 「你用不着这么讨厌我。」他神色淡淡的说，「我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你好。」 江昀偏头看着别处，脸上一片烦躁。 「你从小就比江劲懂事得多，」江荣星说，「我一直都看在他们俩的面子上想对你多好一点，你别总因为我把那公司盘下来是为了我自己，这公司确实是你们一手创下来的，但给了我，好歹是给了咱们自己人。」 林楷听不出将荣星到底是真心实意的解释，还是为了说服江昀心甘情愿把公司让给他而提交的一套假惺惺说辞。 江荣星的声音很小，像是不好意思给别人听见，但解释的这么一长串，回应他的依旧是江昀的一言不发。 渐渐地，江荣星也有些拿他没辙。 同样事情解释得多了，如若对方还是不回应他，那个解释的人也会烦躁。 江荣星正愁着不知道该怎么继续说下去，却见林楷一个人在旁边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突然想到林楷是江昀心里的攻破点，倒不如直接从林楷身上下手。 所以江荣星突然把话锋转向了林楷—— 「小楷也知道你妈妈有多不容易。」 林楷眨了下眼睛，回过神来，抬头看着他。 不过江荣星向来没把林楷当回事，说的话也不由得重了点。 他指着林楷：「他从小父母离异，连妈妈都没有，他也像你这样对家里人？说服你妈有什么不好？我毕竟是你的舅舅，我又不会不管你的死活，你来公司我给你一口饭吃，你也能安心好好做你的工作。」 「你别拿林楷说事！」江昀动了怒，把林楷往后一拦，上前一步，「他怎么样，他家怎么样，还轮不到你评头论足！」 江荣星后退了一步，发现江昀并没有要动手的意思。 而这个动作突然暴露了一点，好像他很怂似的，连自己的外甥都会怕。 他往房间看了一眼，一群人还都在聊天，没有人有这个闲暇管到他们。 江荣星回过头，往前走了几步，盯着江昀压低声音，有些严肃道：「你也知道，你和小楷的这件事……根本不可能说出去。」 「这与你无关。」江昀执拗道。 「你要想清楚，既然不可能，那就没有必要在一起。」江荣星看了一眼林楷，点到即止，「你总早晚是要娶姑娘回家的，别非得等到那个时候跟人撕破脸了你才开心，有时候早一点收尾比什么都强。」 周遭陷入一片死一般的安静，江昀和江荣星对峙着，谁也说不出一句话。 林楷下意识去看江昀的表情，江昀皱着眉，看向江荣星的眼神极其厌恶。 「你现在还小，有些事儿你理不过来，话，我就这么一说，你们俩的事当然是你们自己解决。」江荣星好言好语给他盘算着，「但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让你妈妈知道这个公司到我的手上才是最……」 江昀冷笑了一声：「放你妈狗屁。」 林楷偏头看着江昀。 男朋友说脏话也这么帅。 江荣星的表情一瞬间变得非常难看。 「你这话说的有点好笑，我不分不分手什么时候要你来管了？」江昀直截了当说，「你先管好你自己儿子，你先回去打听打听江劲的性取向是直还是弯在他妈过来管我的事情。」 江劲和徐佩曈的事情江荣星知不知道……这个江昀不清楚。 他也没有必要去打听清楚。 都是同一个屋檐下的鸟，谁还不了解谁呢？ 江昀懒得再与他多嘴，拉起林楷的手腕往外走。 林楷经过江荣星身边的时候，江荣星突然开口。 「你自己可想好了，这件事情从别人嘴里说出去就不一样了。」 江昀理也不理他，拉着林楷直接出去。 老家的马路前段时间从水泥路被改铺成了柏油路，被太阳晒得发出一种难闻的油味，马路的尽头已经被晒得有点模煳不清。 第184页 江荣星说的话是违心的也好，是真心话也好。 不管到最后他跟林楷的这一场感情会以失败告终还是两个人可以终成眷属，这些都是后话。 说别人苦。 谁不苦呢？ 林楷不苦吗？ 那么多的事情都被一一走过来了，从浑水里淌过的人，管什么后面的事。 眼前的甜抓也抓不住，打死他们也绝对不可能松开。 照江昀的想法不如直接一刀切让江妈妈把江荣星开除更省事。 可是开除了江荣星，公司的一些业务又给谁管。 开除了他，然后呢？ 然后呢…… 给那些别有用心的高管吗？ 江昀也不知道。 他很想说，把公司给我吧，我来帮你。 但他又什么都不懂。 去附中也许只是因为当时头脑一热，只是因为那时的他叛逆，不如直接来附中，奔着矫正自己的态度去做一名老师。 可现实永远会给人当头一棒，让他不得不放弃手里的东西转去别的地方。 曾经有一段时间里，江昀甚至极其厌恶自己当时为什么要选择附中，而不直接辍学去自己家的公司工作。 可他一回头就能看见永远笑着跟着他的林楷，他就不愿意再去想什么公司什么专业。 然而逃避是一时的，人总不可能一直逃避下去。 他们现在还不能抛开所有的事不管像情侣一样在大街上马路上拥抱着亲吻着。 总有要他们背负的东西，未平的事一波又一波接踵而来，压得他们喘不过气。 江昀很讨厌这种感觉，于是他松开林楷走出一段路之后，狠狠地踹了一脚路边的狗尾巴草。 「昀哥。」林楷很快跟了上来，重新牵住了他的手。 江昀回头看着他。 「你说过松手就不要再牵起来了，」林楷弯着眼睛笑着说，「天很热，手太滑了，我可以原谅你的不小心。」 江昀偏开头，看着马路边上的小溪。 林楷的体质就这样，体温永远和季节温度反着来，这么炎热的时候手指依然冰冰凉凉的，像在最热的天气喝了一口最凉的雪碧，让人透到心里去记住这个味道。 灼人的夏风带着远处的嘈杂喧嚣传过来，前面农家乐上的几个人模模煳煳的，好像互相递了烟，开口粗着嗓门听不清在说什么。 前面的路有多长，他们还能走多远，江昀一概不知。 但正如林楷所说。 他们俩，谁都不可以、也不能放手。 _ 酒店在两公里之外的城乡边界，这一带偏僻，但酒店名声在外，人气不小，来这边办喜酒和谢师宴的人挺多。 江荣星和江爸爸在门口迎客，江荣星的势利眼妻子从见林楷第一面起除了打了一声招唿之外便一眼就没再看他。 她在门口等了一会儿，见江劲迟迟没来，皱眉和江荣星骂了一句：「江劲这死小子不知道又上哪儿混去了。」 江荣星哄着她，她理也不理，直接进了包厢。 江昀懒得在门口说客套话，拿着手机走到了旁边大厅的沙发上，拧着眉不知道在给谁打字。 林楷看着来来回回的人已经很久了，那些人好奇地打量着他，却也不和他说一句话。 林楷当然不会因为这一些小事而感到难过，别人打量他，那他就打量这个酒店，看着酒店顶上坠下来的串串花朵。 一只大型的拉布拉多在等主人忙完。 江昀看了一眼，收回目光：「假的，不好看。」 林楷见江昀终于说句话了，估摸着他心情应该是好了一点，他道：「就是因为是假的，所以才好看。」 江昀笑了笑：「口味真独特。」 林楷摇摇头：「他不会枯萎。」 「不会凋谢的东西才是永恆的。」林楷笑着看着江昀，「它只要一天能好看，就能日日夜夜好看。」 江昀突然怔住了。 他起初进这个学校并不是那么那么的想和别人交朋友，萍水相逢，客套一场。 因为来来去去总是要散的。 所以他抽菸，逃课，打架。 做尽一切坏学生该做的事。 没人管他，所以自暴自弃，把所有没办法发出来恨意都留给自己。 他没有恋旧。 因为没有「新」可迎。 林楷是个例外。 他一脚踏进自己的世界，成为自己整个世界里最「新」的东西，江昀害怕自己把他变「旧」了。 害怕，担心。 又捨不得。 他恨不得把林楷也变成那朵永生花，只要永远干净地在他身边就可以。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江昀开始有些害怕看见林楷这样的笑容。 江昀把手机息屏。 江昀顿了顿，偏开目光：「可万一……如果还是有人非要把它们拆掉呢？」 林楷眸子颤了一下。 _ 酒店里的厨子已经开始忙活了，服务员端着菜盘去了包厢，铺天盖地的人声潮水一般涌过来，吵得人头疼。 江昀看着手机，江劲在手机上最后一句发的「急什么，我马上就到了」还停留在屏幕上。 「昀哥。」林楷很轻地叫他，「咱们也进去吧。」 江昀手机在手上转了一圈，塞回口袋：「嗯。」 第185页 「我刚刚看到了，今天有牛仔骨。」林楷拉住江昀的衣袖晃了晃，「我听江阿姨说，你小时候最喜欢吃这个。」 「嗯。」江昀说。 「那这一家的好吃吗？」林楷问。 「不常来，每次来的时候也都不是我们点菜，都刚好避过这个牛仔骨。」江昀顿了顿，笑了一下。 他们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身边端着菜经过的服务员一眼都不看他们，没有人注意，他们倒觉得轻松很多。 大厅上二楼是简欧白的螺旋式楼梯，不知道哪家小情侣结了婚，楼梯上还挂着没有摘下来的气球和粉花。 上楼的时候脚步太沉重了，包厢门前一只正在休息的银灰色小贵宾犬被吵醒，站起来不满地沖它们叫。 叫声尖锐，不停歇，叫得人心里烦躁。 江妈妈坐在包厢的沙发上，然后是江昀的外公外婆，周边围了一群问长问短的亲戚。 每到这种时候，他们就理所应当地分开，总会有一个人主动松开另外一个人的手，然后笑着去融入此间的氛围，假装他们俩没有任何关系。 林楷看到那些人左右看看，打量着江妈妈，打量着江昀，而后分一点目光给他自己。 总会有零星的几个八卦爱管闲事的人过来问他：「你是谁呀？」 林楷当然只能实话实说：「是江阿姨儿子的同学。」 那些人明面上装作一副明白了的样子，客套地说一句：「原来是同学啊。」 背地里又趁林楷不注意窃窃私语：「儿子的同学来参加这种事不太好吧？又没有什么血缘关系。」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林楷觉得这一顿饭吃得并不自在，抬头的瞬间他总能和江妈妈的视线对上。 以至于他和江昀之间的接触都少了很多，江荣星的视线在他们俩身上轻巡着，轻飘飘地打量着林楷，回过头时露出了一丝轻微的嗤笑。 牛仔骨上来了，林楷抓着筷子很开心的夹起一块最大的牛仔骨打算给江昀，抬起脸时发现江妈妈正看着自己。 他动了一下，把那块最大的牛仔骨放到了自己盘子里，笑着对江昀说：「我比你小，要长身体，最大牛仔骨就给我了。」 江昀顿了顿，心脏骤停般的刺疼着。 他们像陌生人一样互相客套着，此刻他们好像刚认识不久，做什么事都得看着别人的眼色，还有迎接不定式的亲戚们抛过来的问话。 又过了十五分钟，江劲姗姗来迟。 他今天把自己的长髮全部梳了起来，在底下松松散散扎了一下，还戴了副墨镜，整个人看着清爽又不羁。 而旁边站着的是……一个染了墨蓝色头髮的男孩。 江昀和林楷都愣住了。 江劲的手放的位置很奇怪，明明是绕过勾着那个男生的肩膀轻轻搭着，手却盪到了他的胸前…… 然后手指轻轻扯着那个男生的衣服捻了捻。 「江劲？」江荣星惊讶地叫了他一声，他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旁边那个男生，「这是谁？！」 答案其实唿之欲出。 「这位？」江劲笑着把墨镜摘下来一半，嗤笑着看着江昀和林楷，「我男朋友，徐佩瞳。」 第70章 我想你了 男朋友。 在场的人发出了一阵短小的惊唿。 这个词在他们的耳朵里是个新鲜的东西, 从来没有人在现实生活中可以直接了当直面这三个字。 「哐当——」 江劲的妈妈站了起来，椅子也因为太过于剧烈而倒地，她发出了一声惊唿：「什么？！」 「这……」江荣星一时间居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江劲看着他, 眼神不避不退，好像在隔空和江荣星说着什么。 江昀看向了老妈。 老妈一脸严肃，虽然已经很克制了，但还是从眼睛里流露出控制不住的不适应。 那种有点像是厌恶，又有点像是看不上, 瞧不起，人是善于伪装的动物，可是那些情绪是永远不可以欺骗眼睛的。 一时间, 江昀觉得一盆凉水从头到脚。 但除此之外，还有一些细密的、此时或许不应该有的愤怒。 如果不是当着这么多陌生亲戚的面，他真的很想冲上去质问江劲凭什么这么做。 凭什么先入为主，一条路把他和林楷堵死了。 江劲勾着他的男朋友徐佩瞳肩膀站在门口, 露出一个笑容：「来晚了实在不好意思，要开饭了吗？」 众人全然沉浸在突如其来的震惊里面。 包厢里安静了片刻，江劲的妈妈震怒道：「你跟我出去, 我有话跟你说。」 江劲耸了耸肩, 推着徐佩曈坐到了位置上去, 然后才跟出去。 徐佩曈坐在位置上，一副不畏惧任何人的样子, 好像这次就是他应该来的，任谁看也看不走他。 「小徐，你也出来。」江劲妈妈在走廊上严肃地说。 徐佩瞳也出去了。 由于这事儿是江劲捅出来的，这烂摊子最后还是得丢给了江荣星收。 他站了起来，沖在场的各位笑笑：「不好意思, 我的儿子一向不跟我们走同一个路子，吃得比较花。」 言下之意就是：我也知道我儿子什么人都沾，反正小年轻就是玩玩的，无关人员就翻篇别问吧。 在场的沉默了好久，但一时半会儿都找不到话题。 第186页 人多嘴杂，坐在底下的也不都是有眼力见的人。 「看来还是年轻人玩得多，这种事我们这个年纪的连见都没见识过呢。」一个最角落里爱管闲事的旗袍老妇人笑了笑，八卦地问道，「像这样的事儿……应该能治疗吧？」 江昀皱了下眉，总觉得她好像要说什么，没忍住接了句话：「怎么治疗？」 「就那个什么……」旗袍老妇人想了一会儿，「对，戒同所！」 「什么……」 「这个我知道！」立马有人附和说，「这个我也听说过，之前好火呢！不只是这种同性恋，还有什么网瘾的都可以进去，出来之后的孩子那一个个都乖得哦……」 「这种事怎么治疗？」江爸到也就这么问了一嘴，「那些医生还能强掰着孩子正过来么？」 「这具体的我就不知道了……」旗袍妇人说，「我有认识的人说，好像里面是军事化管理，反正挺严的。」 江昀看了一眼林楷，看到林楷也跟他一样，神色不虞。 江昀妈妈更是不喜欢在饭桌上听人这么阴阳怪气说话，她咳嗽了一声，严肃道：「今天吃饭，聚一聚为主，别讨论这么沉重的话题。」 包厢里的人安静了片刻，又开启了成年人之间的互吹。 「唉，是呀是啊，说起来这一眨眼工夫，两个孩子都到谈婚论嫁的年纪了……」 「孩子长大还得是爸爸妈妈的功劳，养了这么久，父母得吃多少苦哦。」 「小昀跟小时候也大变样了，现在变得越来越一表人才，你同学也是，果然现在小年轻都这样，长得好看的就喜欢跟长得好看的一起玩。」 无非是说江昀最近长得帅了，然后是一些吹嘘拍马的话。 江荣星脸色不太好看。 冷菜一早就上桌了，只不过大家为了等江劲，一直都没有动。 我一会儿江劲妈妈和江劲一块儿进来了，最后跟着的是徐佩曈，江劲妈妈估计是听儿子说了点什么，脸上的表情相比刚才稍微缓和了一些。 江劲则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等坐下之后，一桌热气腾腾的晚餐就开饭了。 这一件小插曲很快被他们所有人都忘在了脑后，只有江昀和林楷他们坐在一块儿，一时半会儿也融不进大家的话题。 江昀自己夹了一个墨鱼仔，掏出手机。 林楷正吃着蟹柳，突然兜里的手机震了一声。 林楷把手机拿出来。 -今晚去你家？ 江昀发来的消息。 林楷扫了周围一夜饭桌上的大家，没有人在意到他们两个。 -我都行。 -那就去你家吧。 -嗯。蟹柳好吃你就多吃点儿，别到时候给别人夹去了，自己都吃不到几个。 -放心，我要吃肯定得夹。 这一晚上他们浑浑噩噩地过去，临近结束，一群人在门口道别，等人差不多都走了，江昀正打算跟林楷回去，突然被江妈妈叫住。 「你今晚住哪儿？」 江昀被这句话拦住去路，顿了顿：「林楷家。」 在场的几个人瞬间安静下来，不约而同看向了林楷。 大概是饭桌上那个同性恋的话题有点后劲太大，林楷看着他们扫过来的视线，总觉得他们好像带着点其他什么味道。 江妈妈的手指轻轻动了一下，许久开口，像是嗔怪：「都住了多久了，还住不厌？麻烦人家同学好意思吗？」 江昀没有说话。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饭桌上的那些话题，他总觉得好像这一次连老妈也开始对林楷有些针对了。 只不过这种针对是在暗处的，有一面墙挡在了他和林楷中间，一旦他们当中的一个越过了安全距离，这面墙就会出现。 在他们奔向对方的同时，总有人会撞得头破血流。 江昀当然明白，天下的母亲那个不自己的孩子能够生儿育女。 其实老妈不是讨厌林楷，可她和林楷毕竟没有血缘关系。 而人的敌对永远最先针对没有血缘的人，所以他们说的话都隐秘地化成了直直的利剑，全部刺向林楷。 好像林楷做什么都是错的。 出身和家庭会绑住一个人。 出生好，就受人欢迎，出生差，总会多少带着一点异样的光环。 江爸没有看出端倪，觉得让儿子去住没什么问题：「让他住去，同学之间联络联络感情也挺好的，小昀之前也没什么好一点儿的朋友，平时要住就让他住吧。」 夜幕盖住了所有天空，自然界再没什么光线照亮，林楷离他们很远，楼下停车场偏白的冷调路灯打了过来，却偏偏没有落到林楷身上。 江昀看到林楷沉浸在夜色里，身边人的影子很长很长，灰濛濛的。 江妈妈盯着林楷，几秒后，突然松口了：「也行。」 江爸走过去拍了拍林楷的肩，和蔼道：「今天这么晚也别回去了，就住我们家吧，老房子楼上房间多，等回去我收拾收拾，腾出来一间给你俩一块住。」 他道：「之前小昀住你家也麻烦了不少，别不好意思，走吧，上车去。」 他转头呵斥了一声江昀：「离那么远干嘛？过来！同学来了都不知道好好照顾。」 江爸是生意人，为人处世这一套做得圆滑，但客气永远是对着外人的，只有对着和自己亲的家人才会发那些所谓的脾气。 第187页 江昀顿了一下，道：「来了。」 「我先去开车，等会儿到门口接你们。」江爸说。 「嗯。」江昀说。 「一顿饭吃了三个小时，人多真磨蹭……」江爸看了一眼手机，嘟哝着走了。 等周围全部没人了，他们才松了一口气，紧绷着的肩膀都放松下来。 黑夜里，这个重担被卸掉之后才能短暂地喘一口气，他们总以为自己年轻，可以有很多时间来等，却也没想过现实接不接受他们的等待。 江昀忽然想起前些日子去的那一趟病房，江荣星说的话，又想起今天江劲和男朋友在饭桌上毫不掩饰的你侬我侬。 刚才别人眼里，江劲这样顶多是有点不成气候，叛逆性格罢了，如果换成他和林楷…… 答案是肯定不尽如人意的，江昀便没有再继续想下去。 时至今日，那个想要告诉父母的秘密又被埋了好多天，拖得他已经有些麻木了，不知道该什么时候说、以什么样的方式说。 时间拖得越长，就越不容易说出口。 「昀哥。」 江昀听到林楷轻声说：「没关系的。」 江昀没有说话，心跳倏地漏了一拍。 他怎么就什么都能明白呢…… 夏天的太阳落得晚，茗州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路边卖小馄饨的老奶奶把汤匙和碗碰得叮啷作响，仲夏夜的晚风像裹着奶油的甜梨。 林楷感觉吹在耳边的风凉快了许多。 明处看不见暗处的光景，但他身处暗处，可以肆无忌惮地打量周围明亮的一切。 「想什么呢。」 思绪被打乱，有一个人站在明处，穿破黑暗拉住他的手。 生冷的光和黑夜之间的那道分割线变得模煳不清，落在江昀手腕处。 江昀把林楷从昏暗里拎了出来，林楷视线忽然一阵明亮。 「总会抽个时间把它说出来的。」 _ 老家的房子是私房，楼上楼下一共三层，二楼的房间多，江爸很快回去就给他们收拾出来了一间干净整洁的。 屋子很大，房间里带了个卫生间，还有个能看到旁边清澈河流的阳台。 「今晚你俩就睡这间吧。」江爸把电视机插好了网线，「也不知道你们小年轻爱不爱看电视，想看的话就开着。」 林楷点点头：「谢谢叔叔。」 江爸又拎来一大袋零食：「你俩今天晚饭吃的也不多，这是我半路开车回来去那边小卖部囤的，鸭脖鸡爪辣条都有，半夜饿了就吃点儿吧。」 江昀接了过来，但发现老爸好像没有要走的意思：「这么晚了，你还不去睡吗？」 「没。」江爸笑了笑，「就是一下子觉得我儿子怎么突然就长这么大了……我都还没来得及好好看看。」 江昀心里一阵酸涩。 「大晚上的，不说这些，」江爸笑着摇摇头，「反正都该毕业了，以后的路更远，也该成熟了。」 「对了。」江昀喊住他，「过段时间学校里有毕业典礼，一个同学可以去一个家长，你和老妈……会来一个吧？」 江爸一顿，包括林楷突然之间能从他的眼里感受到那股欣喜。 他笑着回应江昀：「一定。」 江昀想着今天过去应该就会好一些，只要江荣星和江劲不在，就没人总会提起这个话题。 可等到第二天早上起来，江荣星依旧没走。 江妈妈很早就起来了，那群亲戚一样来得很早，江荣星像个大老闆似的，背着手站在门口，颇有一种指点江山的气势。 江昀离得远，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他也无所谓听关于江荣星的事情，走到边上只依稀听见那群人一口一个江总。 但很显然不是对着江妈妈。 老一辈的人思想老旧，重男轻女的观念在这一代也不少见，江妈妈在外打拼多年，时至今日回到老家，还是有很多人觉得女人成不了大气候，这一公司的重大业绩都是江荣星创出来的，和江妈妈没有半点关系。 他们理所应当地认为江荣星才是真正的「老闆」，而对此江妈妈却从来没有做过任何表态。 江昀短暂地蹙了一下眉。 不知道是有所感知还是什么，经过旁边的时候，江荣星和他对视了一眼。 江昀收回视线，打算无视他。 「小昀。」 江荣星叫住了他：「你那个同学还没起床？」 江昀懒得理他，头也不回径直走进了卫生间。 亲戚们窃窃私语，有个穿着棕色碎花旗袍的大嗓门的女人「哎哟」了一声，假装开玩笑似的说：「小昀一大早起来是不是心情不好，人都不叫。」 江荣星瞥了一眼卫生间。 「可能吧。」 _ 之后的几天江荣星也一样没走，偶尔下午的时候，江劲还会带着徐佩曈来一趟，走亲访友似的过一遍，到了晚上再送男朋友回去。 江昀再怎么讨厌他们都不能明面放在脸上，但他和林楷之间的互动多少都会有点受局限。 比如明明可以坐在一起时，江劲和他男朋友非得过来横插一脚，说要带林楷在老巷子里逛逛，江劲和他男朋友自发当起了导游，跟着他们一起去。 时刻被人看着的感觉并不好受，林楷不想给江妈妈带来太多的麻烦，更多的时候他会拉着江昀说，算了吧。 第188页 做贼做得久了会觉得心虚，他们会时时刻刻提起同性恋的话题，时时刻刻提醒着江妈妈。 先发制人。 不过所幸，江爸一样很讨厌江荣星。 起码在这一点上，他和他们是在同一战线。 江爸这段时间也是累了不少，往屋子里的白色灯光下一站，感觉白头髮又多了几根。 他捏着头髮嘲笑自己说：「看，我都老了。」 然后换得亲戚的哈哈大笑。 每每这个时候，江爸总会看着江昀，嘆一口气：「什么时候我儿子也能给我找个儿媳妇，捣鼓个一段时间出个小孙子来，然后我就放心了。」 「我……」江昀说。 江爸和亲戚们聊的正欢，闻言回头看着他：「什么？」 林楷坐在离他最远的地方，中间隔开了好几个人，有些拘谨地玩着手机，故意没有抬头看。 江昀看一眼林楷，垂眸：「你晚上做点银耳羹吧，妈喜欢吃。」 「哎，我以为多大事呢。」江爸笑了几声，沖其他亲戚说，「我们家小昀从小到大都这么孝顺。」 但江昀并不觉得高兴。 有话说不出的滋味很憋屈，明明一句很简单的事情，需要被磨很久，斟酌很多次用词，临到最后鼓起勇气想说一句什么，总会被众人齐齐注视过来的目光逼着缩回去。 人们高谈阔论，讲着大大小小的关于以后、关于未来，每一句都充满着期望，每一句都让他们头顶发凉。 于是乎，他们能触碰到对方的时间和次数越来越少，都在装着同学关系，尽可能的远离对方，减少别人对自己的注意。 以至于他们晚上睡觉的时候，尽管关着房门也会保持一头一尾的睡姿。 人紧张的时候，神经是紧绷着的。 外界一点细小的刺激都会让他们分开。 巷子里的蝉鸣声疯狂地嘶吼，在居民楼四处犄角旮旯里无穷尽地迴荡，彻夜吵闹。 林楷有些睡不着，他回头看着江昀，发现江昀也没有阖眼。 「昀哥。」他很小声地喊他，「你在想什么？」 江昀没有说话，半晌，身边的床轻轻一陷，他的后背被人拢住：「不知道想什么……什么都想。」 林楷蹭了蹭江昀：「哥，你睡得着吗？」 林楷的脸颊温热，很舒服，颈窝也是一样的温度，髮根都是柔软的。 这个举动就像挑勾着江昀的心尖一样，无端觉得口干舌燥。 于是他道：「睡不太着。」 发香绕着他，林楷在边上，他睡不着。 他会考虑以后，然后想念之前还在军训的时候，他们躲在最靠门的地方，晚上林楷一边闹着别扭，一边还是让他乖乖捂着膝盖。 这么想着，他轻轻伸手探向林楷的膝盖，然后跟军训的时候那样揉了揉。 林楷颤了下眼睫：「怎么了？」 江昀很轻地笑了一下：「没长肉啊。」 林楷突然鼻子酸了一下，他没忍住，凑上去吻江昀的唇，唿吸间都是缠连的温和气息。 「哥，我带了这个……」林楷从旁边摸出来一样东西。 江昀低头一看。 柠檬香自带润滑安全…… 「你别说我，」林楷脸颊发烫，但黑暗里神色炯炯，「我想你了……」 江昀嘆了口气，闭了下眼睛，贴了过去。 第71章 别走啊，还缺我一个不是…… 盛夏, 贴在一起也很热。 不只是燥热。 林楷在这些动作里面舒服得仰起了脖子。 江昀低头蜻蜓点水地碰了一下。 「用点儿劲。」林楷急急地唿吸了一口，然后笑了起来，「别这么小心, 我又不是易碎玻璃。」 「你在我这儿就是易碎玻璃。」江昀额上已经出了一层薄薄的汗。 林楷没有说话，因为他被撞碎了。 易碎的玻璃此时已经快濒临破碎的边缘，一句话也发不出来，只能任他的江昀宰割。 老家房子的隔音好不好，他们不知道, 这一晚上他们都在做这些。 江昀试图把他的易碎玻璃卷进他的怀里，林楷趴在床上，后背对着他, 被卷在他的怀中动弹不得。 直至最后，林楷支撑不住，抱着江昀撑在他旁边的胳膊讨饶：「哥……」 江昀低低应他：「嗯？」 「我不勾你了。」林楷小幅度弓着背，连着后颈都是可爱的潮红, 「放过我吧。」 他说完大概也觉得不好意思，把脸埋了下去。 江昀笑笑，吻了吻他的耳朵：「好。」 他们一起, 抵达终点。 …… 凌晨四点, 窗外的鸟已经早早醒了, 聊天儿似的站在树枝上叽叽喳喳。 林楷睡眠浅，很早就被吵醒了。 只不过他还不太愿意起来, 楼下起得早的亲戚已经聚在一块儿轻轻开始有说话声，他不太乐意去迎合这种场面，于是往江昀的怀里又钻了钻。 四点钟的清晨也不算多清净，但江昀在他旁边人就舒坦。 床边柜的手机亮了一下。 林楷睁开眼睛，够着手机拿过来。 是林宇祯的。 -哥, 我托我一个同学查到了，我爸开的公司是跟人合股的，但是我搞不懂，查的那个人说那个公司好像挂的不是他的名。 第189页 -而且近五年公司都是亏本的状态！要不是哥你想到要去查一下，到现在我们都不知道！他都亏本了还在养工人！ 强光刺激下，他眯着眼睛仔细看了看。 林楷眯了眯眼睛。 所以……林建民原来先前一切的样子都是装出来的？ -你哪来的这种同学？ 家大业大的，能去查到林建民背后。 -他爸刚好和林建民公司有点联繫，属一个圈子的，以前还有过商业合作，所以我跟他关系一直还行。 林宇祯属于脑子聪明但不学好那一挂的，人缘也不错，他那所学校也算是贵族学校，里面的爹都是社会上有头有脸的人物。 区区一个林建民而已，还动用不到多大的关系。 -也是。 -哥，你要查这个是想做什么吗？ 林楷沉默了一会儿。 -你别管就是。 他锁屏，手机声轻轻咔哒，放到了旁边的柜子上。 江昀还没醒，唿吸很平稳的睡着。 想到刚刚林宇祯也为了林建民的事情这么费心思，他心里突然觉得林建民真是悲哀。 前妻和他离了婚，亲儿子不爱他，二儿子也不爱他，捧在手里的二婚妻子却也只是贪图他的钱财。 这人活在这世界上就没有谁是真心对他的。 现在马上公司都要倒闭了，最后邱雪娉那个个性要是知道了林建民这件事还不知道会怎么闹。 对了，还有那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小姨。 这次估计的请她看看她自己姐姐的热闹了。 林楷完全可以直接把这事儿捅出去，然后一劳永逸，让林建民现在就开始被周围的人笑话。 但是他暂时还不想这么做。 林建民是他的噩梦，那么他也应该做一回林建民的噩梦。 「昀哥……」他看着熟睡的江昀喃喃，「我们一定可以从泥潭里出去的。」 _ 几天之后，附中的毕业典礼终于迎来了正式的开幕，大家排练了那么久终于可以卸货了。 毕业典礼的舞蹈音乐是《我们都是追梦人》和《trouble maker》……搭配非常奇怪。 扭胯的动作完了之后瞬间无缝切换到正儿八经的追梦人。 就跟那种万事俱全，结果突然萎了的感觉。 距离毕业典还有小半天的时间，上午的时候，程璇订的演出服终于到了。 女生的服装是粉红色格子短裙配t恤，还挺好看，男生蓝色的t恤配黑裤，看到这里都没什么问题，偏偏下面又补充了一句话，指定c位的江昀和林楷穿不一样的衣服。 江昀被指定穿淡红偏橙的t恤。 林楷被指定穿黄色的衣服，最骚的是这衣服极短，下摆有点破破烂烂的那种设计，一举手就露腰。 但是江昀的就很正常。 陈叙阳：「我操……」 赵飒：「我操……」 林楷：「好傢伙……」 ……这是什么诱受设计？ 林楷想到这里又脸红了，又操了一声。 「……这他妈？」赵飒说，「不是，程璇几个意思啊，凭什么我们就得穿蓝色，就他俩搞特殊对待？」 林楷也愣了一会儿：「凭什么你们都这么正常，就我和江昀得番茄炒鸡蛋。」 赵飒一怔，心里瞬间平衡了：「好有道理。」 林楷起身去门口：「我找程璇去。」 「你现在去什么？」江昀拉住他。 「找程璇换一件衣服啊，哪怕换得跟你一模一样都行。」林楷拿着衣服扯了扯那个破洞的地方，「我穿成这样上台去这都不能过审吧？」 陈叙阳乐了：「但你现在去也没用啊，程璇今天上午不在，得到中午彩排的时候才能过来。」 「又请假了？」林楷说。 「她能不来就不来，谁不知道？」陈叙阳看着屏幕，「我倒觉得挺好看的啊，黄色和红色都有点偏淡，看起来也不像炒鸡蛋，橙黄橙黄的，不丑。」 「不是颜色的问题……」林楷有点尴尬，「这衣服……」 「那你一脸被雷噼了的样子？」陈叙阳说。 江昀接过林楷手里的衣服抖开来看了看具体的面料和设计，他前前后后都打量了一番：「也还行啊。」 林楷马上扭头看着他，表情非常不可思议：「你居然觉得……还行？」 按理说男朋友不应该占有欲很强？ 平时江昀好像也不怎么让他穿这种衣服啊。 难不成……这是江昀的性癖？ 林楷紧盯着他，用目光向他报以探究。 然而江昀抿了抿唇，什么都没有说，轻笑着走到后台去拿矿泉水。 天太热了，嗓子渴得发紧…… 林楷没太注意到江昀的微动作。 陈叙阳喝了一口水把瓶盖拧上，拍了拍他的肩：「兄弟我跟你说，你在别人面前露腰和在他旁边露腰，这种感觉是不一样的。」 林楷看着他。 「要不是我看程璇挺正经一人，我都怀疑是她是故意的了，」陈叙阳笑了一声，「一对儿小情侣扭来扭去什么的……想想就很喜欢。」 「喜欢那给你了，你和严峋过来跳，我们跟你俩换去小品。」林楷说。 这次毕业典礼最开心的是冲刺班的同学，他们早就吃够了集训的苦，终于解放了。 第190页 没过几分钟，宋筱通知大家去化妆，一大批人排排队，他们不兴请什么化妆师，所以二班的男生妆发全部由女生设计。 林楷化完妆坐在后台，拿着手机给江昀发消息。 他们班还早，现在家长也才陆续进来，舞台不能排练，他们就一团一团挤着坐在后台的地板上。 江昀喝了矿泉水就出去了，说是遛个弯。 林楷正给他发着消息，突然，脸上一阵冰凉。 「嘴，嘴，这还在学校呢，就算你在跟男朋友聊天也不能这样放肆啊……注意点形象啊这咧得也太大了点。」陈叙阳拿着一瓶冰可乐贴在他脸上，「不知道以为你在看涩情片。」 林楷被冰得嘶了一下，把可乐接过来看了一眼，笑了笑：「谢谢啊。」 他一边刷着江昀过往的朋友圈一边就打开喝了起来。 陈叙阳啧了一声：「谢个屁，我在害你呢不知道？这是杀精水。」 林楷不在意：「没事，反正我也用不到它们那玩意儿。」 陈叙阳：「？？？」 这是人说的话？ 「我他妈……我是不是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陈叙阳简直瞳孔地震，「就算你是下面的你也不用这么直白。」 林楷看着他，马上反驳道：「你哪儿知道我是下面的？是上面的话也用不上啊，那什么之前不都有套么，谁还能生个娃出来？」 这是如此粗犷的回答，一时间让陈叙阳怔愣了好久。 这是学委应该说出的话？ 这么直白这么刺激这么详细？！ 「？？？」陈叙阳再次瞳孔剧震，「你这话悠着点儿别给江昀听见了，不然今天晚上一战绝逼叫一个酣畅淋……」 「漓」字没说出口，旁边突然有学生大喊：「高三二班每人一个家长座位！现在去群里报一下，看看是不是确定每位家长都来！」 陈叙阳突然意识到，林楷的家长座位好像是空着的。 林楷也没说什么，慢悠悠喝着杀精水。 陈叙阳清了清嗓子，煳里煳涂带了过去：「那什么……今天毕业典礼，你的……」 他想说家里人，不过这个词在林楷的面前或许会有些陌生，所以他说了两个字以后就停住了，也不知道该怎么继续说下去。 「我家里人不来，他们不知道我毕业了。」林楷简单说了一句。 陈叙阳点点头：「那江昀呢？」 「江昀他妈妈来。」林楷说。 「哦……」 陈叙阳不是很想多问什么，他清楚林楷的性子，难过也不会说，闷罐子，说不定还会扯上江昀的家事。 明眼人都知道林楷和家里关系不好，他就算再好奇，这种往林楷心口子上乱戳的事他也做不出来。 后台来来往往化好妆的同学都差不多准备好了，拿着手机在和家人说话，说自己在哪个哪个节目，一定要拿好照相机帮着拍照。 「江昀怎么还没来？」陈叙阳说，「不来化妆么，马上都开始了，颜值能打也别素颜上台啊，最后一次演出了。」 「江昀他说等等自己晃悠之后，让我们班长把他扑点粉。」林楷笑了半天，「我觉得他也不用上分的，直接涂个口红就行，马上就变成妖颜帅哥。」 周围都是一些其他班的同学，大家都在和家里的人聊天，包括陈叙阳的妈妈也开始给儿子发消息了。 现在就只有林楷一边喝饮料，一边盯着虚无的地方开始发呆。 这种状态其实挺残忍的。 周围的同学都有家长过来，而林楷却连一个来看他最后毕业典礼的人都没有。 陈叙阳盯着他半晌，忽然抱住了他。 林楷愣了愣，笑了起来：「干嘛，突然煽情。」 陈叙阳狠狠搓了搓他的背：「你好累啊林楷，生活把你往泥潭里淹，操蛋的生活对你太差了。」 陈叙阳勐拍了他后背几下：「天妒英才。」 「你这话说得跟我马上要没了似的。」林楷任凭他抱着安慰自己。 「所以啊，」林楷嘆了口气，把陈叙阳从自己身上剥开，「不想困死在泥潭里就得想办法出去。」 越挣扎越出不去，越陷越深，所以他忍了十多年，一直在找一个契机，可以让自己离岸边近一点，等到扒住了岸上的泥土，他就可以真正逃出去。 「啊……」陈叙阳愣了半晌才接话，「鲁迅说过，世上本没有路，这话对另一种说法从你嘴里说出来就好不一样……你好高级啊兄弟。」 「谢谢你。」林楷拍了拍他说，「马屁精。」 「操！」陈叙阳立马把他推开了，瞪着他，「我不跟你天下第一好了。」 林楷笑着坐下来，屈起一条腿，任凭窗外灼人的风和阳光直扑在面庞，他透过窗户看着远处在司令台下面玩的学弟学妹：「没有路可以给我走，不就得自己凿路自己出去么，哪儿都没路，又哪儿都有路，得看自己怎么走，怎么出去。」 陈叙阳也坐下来：「你这好比就是出生就在泥潭里，要周围有个岸还好，偏偏你这个泥潭大得跟个海似的，连根救命稻草都没有。」 「别说得这么悲观。」林楷乐了，「救命的东西又不一定非得是稻草，石头啊浮萍啊，只要抓着了，都能凑合。」 「那我怎么没看到？」陈叙阳看着他，「是我没有一双善于发现的慧眼？」 第191页 「稻草没有，鸳鸯倒有一对。」林楷说，「想听听它们的故事吗？」 陈叙阳忽然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从前有一只鸳鸯，长得非常帅……」林楷说。 「他很帅很帅成绩还很好，」林楷飞快地说，「它叫江昀。」 陈叙阳的脸瞬间垮了下来。 林楷道：「另一只鸳鸯的故事还想听吗？」 陈叙阳「啪」地一声双手合十，朝林楷拜了又拜：「别给我听，谢谢您，这点儿故事您留着自己慢慢细品，就别霍霍我了。」 林楷笑了半天：「没事，等你什么时候有了对象，我也任你们霍霍。」 「我……」陈叙阳把想说的话咽了下去，瞪着眼睛看着他。 「想怼就怼别憋着。」林楷说。 陈叙阳噎了半天，最后什么也没说，偏开头看着别处，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我要真找到了对象，你会抽我么？」 林楷有点迷茫：「干嘛要抽你？」 「你看，多一个人跟你抢我了啊，那我就不是你天下第一好了。」陈叙阳自认为说得还挺在理，举起了两根手指，「起码得跟你天下第二好。」 「谁跟你天下第一好，你这话可不能给江昀听见。」林楷乐了半天，「你现在也不是跟我天下第一好啊，是严峋。」 「谁让你有了男朋友，我能总去打扰你们么。」陈叙阳害了一声，「今时不同往日了嘛。」 「喂，餵。」 现场的扬声器突然想起了两句声音。 旁边音响室试了一下话筒，确认没问题，拿起了对讲机。 「舞檯灯光就位一下，主持人准备，开场舞节目准备，我们一分钟之后正式开始。」 林楷拍了拍陈叙阳：「反正慢慢来，咱也别怕，船到桥头自然直。」 「怎么感觉好像变成了你在安慰我。」陈叙阳说。 「行了，去准备准备吧，马上开始了。」林楷把可乐扔到垃圾桶，「谢谢你的杀精水。」 场下的家长都到齐了，摄像师看着镜头里的场景，调整着远近距离。 场外直播平台也开了起来，等待演出开始的时候，校外的同学也在谈论这场演出。 -茗师院附中每年晚会都有直播，就是这像素也你妈太煳了点。 -煳师院附中名不虚传。 -贴切。 -看看小煳中今年有没有出新的帅胚子。 -楼上的你在想什么，这是毕业典礼哪来的新生！ -你们都哪个学校的？ -白云师范附中来观望一下未来的学弟学妹。 -听说这次汇演没什么帅哥啊？那还有看头吗？ -节目单上有林楷吧，还有江昀，我很喜欢他们的啊，超养眼！ -你们在说什么我怎么听都没听说过？这就是附中？都不知道斥巨资搞一搞华丽点儿。 -拜託，这是我们学校的毕业典礼，爱看看不看滚，嘴巴干净点，@房管楼上有引战的，房管能不能出来控一下，真都是素质人呢［拇指］ 「各就位，灯光准备——」对讲机响了起来，平台短暂地停止了争吵。 「三——」 「二——」 「一，开始！」 …… 程璇在演播厅门口签到，班里同学的签到表上人都来齐了，只缺江昀的妈妈，她又等了五分钟，和旁边老师聊着，就是迟迟不见江妈妈来。 「哎，你们班那个江昀刚刚不是在这晃荡吗？」隔壁班班主任问程璇，「他人呢？这表演都要开始了，还没联繫上他妈妈吗？」 「还没联繫上，打电话不接。」程璇说。 马上表演要开始了，现在也不知道江昀化好妆了没有。 隔壁班的班主任收拾着自己班级的签到表，「他妈妈不会连这个都要请假吧？先前那么长时间也没听见他给你打过一次电话问问他儿子的情况。」 「这可是孩子毕业典礼……总不会不来吧？」 程璇嘆了口气：「这谁说得准呢。」 隔壁老师顿了顿，又道：「他家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我刚刚看他好像往校门口走了。」 从最开始江昀不来学校的时候，程璇就听过各种各样的猜疑，她懒得理，但本能觉得有些膈应。 这句话让程璇突然沉思起来。 「他不会是去接他妈妈吧？」隔壁班班主任一拍手，有些焦急，「你赶紧打个电话联繫一下江昀！不能误了毕业典礼！」 程璇摇头：「打不通的。」 江昀这孩子有时候就是固执，不然也不会有那么长时间的叛逆期。 很多传言她也都听到过，说什么江昀是校霸，除了打架就只知道打架，只是脑子聪明而已，以后考什么大学还不一定。 但程璇知道，江昀以前跟家里肯定发生了什么事，不然人家的家长经常来她这儿跑，打电话，偏偏只有江昀的妈妈不怎么来。 在附中三年，程璇可以说是完全没有见过江昀的妈妈……说起这个，好像林楷的父母她也没有见过。 林楷…… 她忽然想起之前因为教室空调遥控器丢了去查监控。那天她因为赶时间，快进到当天中午，所有人都去了食堂吃饭，教室里只有林楷。 清瘦的少年，站在窗口和外面的人深吻。 她器重的学习委员居然早恋！ 第192页 程璇本能想发怒，压着那股火把视频放大再放大，她火烧了心窝子，烧到喉咙口，想着非得抓住这个人女生。 她他放大了监控录像去看那个和林楷接吻的人是谁。 是江昀……她震惊得不知道该说什么。 那一瞬间，不知道是失望还是惊讶还是愤怒，亦或是别的什么情绪在她心里翻来覆去，最后忘了自己要查什么，空调遥控器也在教室的抽屉里找到了。 手指发凉发麻的味道她如蜡似的嚼了一夜。 在她教学生涯这么久，第一次遇见这样的事，都说男女不能早恋，可男生和男生…… 程璇嘆了口气，看向了自己手上的节目单。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江昀和林楷安排在一起，可能潜意识也不希望快乐的两个少年经受什么不开心的事吧。 隔壁老师拍了拍她：「哎，发什么呆呢？咱们收拾收拾也进去吧，外面怪热的，等等在门口，来了再给他们签到吧。」 程璇看了一眼时间：「行。」 她低头收拾东西，正准备收工入场去观众席，突然一个声音传了过来。 「程老师，别走啊，还缺一个我。」 程璇回头，看到江昀从台阶上一步一步跨上来，和他江妈妈一起。 还有……代替林楷家长来的江爸。 第72章 你别在这里 江妈妈衣着华丽, 一看就是个讲究的女人，家境阔绰，身上的香水也不是淡淡的, 是成熟女人的味道，有一点攻击性的香味。 整个人都是挺张扬的外表。 性格看起来估摸着也不是那么好说话，但她看江昀的眼神多少还是有关心的……只是江昀的位置不多。 另一边江爸今天也穿的比较正式，藏青的西装把人衬得笔挺，脸上有些皱纹, 但看出来还是挺帅的。 这夫妻俩不管是谁的颜值都完美遗传给了江昀。 程璇出于礼貌，挺客气地笑了笑，把签到表递了过去：「都迟到了, 赶紧进去，再晚点马上连咱们班都影子都看不见。」 江妈妈拿过笔签字。 「咱们班第几个？」江爸站在旁边问。 「第二个。」程璇说，「之前出签决定的，现在开场舞刚开始, 前面还有一个班就是我们了，抓紧让江昀进去后场吧。」 「你就是程璇老师吧？谢谢啊。」江妈妈朝她客气地点了点头，领着江昀进了场。 江爸也朝她笑笑, 紧随其后。 隔壁班的老师被江妈妈的气质压了一下, 有些怔愣：「那就是你们班江昀的妈妈啊, 这么年轻……」 程璇坐在座位上喝了口柠檬水：「是吧，年轻吧？」 隔壁班老师啧啧道：「一看就是那种成功女人, 像我们这种就不行。」 她学着平时程璇经常跟她们说话的样子，捏出食指跟拇指：「我们只是一个小——小的人民教师。」 「滚滚滚……」程璇气笑了，「进去吧，小小的人民教师也要看表演了。」 那个老师搂住她：「哎呦，就等着你这句话呢, 热死我了！赶紧，去看孩子们演出啦！」 主持人站在舞台上，用最激情昂扬的语调念串联词，第一场是一班的小品，逗得在场的家长笑了半天。 江昀走到后台化妆的时候，第一个节目已经演到一半了，宋筱拿着手机正在疯狂联繫江昀，急得要死。 看到江昀在生死瞬间回来了，宋筱连忙按了挂断电话，拿着化妆包就冲到他面前一顿乱怼：「你到底去哪儿了，打电话也不接！急死我了！」 江昀乐了，闭着眼睛任她怼：「班长，你这说话越来越有程璇的味道了。」 林楷坐在地上盘着腿，倒也不是他不愿意站起来，只是那个流苏的衣服实在不行，他怕一抬手就走光了。 在眼前这个场合，很显然不适合挑逗他的男朋友…… 林楷这么瞎想的时候，不经意间回头看了一眼江昀，发现江云的眼神正好落到他的身上，然后慢慢往下看到了他，似露非露的小腰。 江昀眼睛弯了弯，嘴唇绷了一下。 林楷：「……」 他，在，克，制。 这是林楷的第一反应。 …… 这次毕业典礼和成人礼是一起办的，外面补了红地毯和花路，大家的前途都很明媚。 一场表演完，接下来就是小教二班的。 台下的人影幢幢，人多，有很多听不清的嘈杂声，江昀和林楷在后台空调前，林楷吹得有点冷，一个劲把衣服往下拽，试图遮住自己的腰。 这套衣服欲擒故纵的感觉太明显了，果然这就是成人礼的装备吗？ 「别往下拽了，再拽着衣服就大了。」身后突然响起了江昀的声音，「马上皱了不好看。」 林楷缩了缩脖子，回头看着他：「冷。」 江昀就在他不远的地方，离后台下场的地方很近。 林楷的皮肤很白，被空调吹着感觉更加苍白，是那种不带攻击性的美，像在山顶冷风里倔强的天山雪莲，被风轻轻一吹就会颤一下。 不止是在山上被风吹……被撞一下也会。 江昀顿了顿，宋筱的口红给他随意上了很轻薄的一层，他抿了抿唇，慢慢走到林楷背后，蹲了下来。 林楷回头，眼睛很亮：「马上要上台了。」 第193页 「嗯。」江昀看着他，「紧张吗？」 「不紧张。」林楷又回过头去，盯着舞台正中央正在表演的同学，「等等咱们也得站中间了。」 「没事，就当……」江昀揉了揉他的头髮，莞尔，轻轻道，「就当婚礼现场了，在座的都是咱们的宾客。」 他们声音很低，没谁听见。 「好好表演。」江昀说，「完了等我。」 追梦人的音乐响起。 江爸坐在江妈妈旁边。 江妈妈从坐下就一直偷偷关注着自己儿子，间或观察着舞台上的同学，期待，但又不希望林楷和江昀都出现。 江荣星和亲戚们说的那番话让她觉得很不舒服，那天宴会的时候她一直在偷偷注意他们俩。 林楷看起来比较拘束，一整个宴会下来都没说过几句话。 但很显然，江昀和林楷不一样，他最开始并不是像林楷那么拘谨的，他很明显想多照顾一下林楷。 就从江劲和那个徐佩瞳进来的那一刻开始，整个人突然就变安静了。 这让她开始思索那天在医院江荣星说的话。 江爸没什么表情，默然看着舞台。 属于二班的青春少年少女们蹦跳着上场。 「要准备了。」林楷站了起来。 大家也都从地上站起来集中到一起去。 宋筱对着大家道：「快快快，把追梦人的学院风外套披上去！」 由于两首歌曲前后反差太大，临时拖过来一箱学院风的外套。 「啊啊啊啊为什么现在说！」 「程老师太不靠谱了！！」 后台忙作一团。 江昀穿好衣服回过头，林楷站在角落的位置，衣服披在身上的一半。 很勾人…… 似乎是察觉到有人看他，林楷慢慢转过身，对上了江昀的视线，无意识地舔了舔发干的嘴唇。 江昀一顿。 ……离这么近了，还是很想林楷。 主持人的声音响起：「在附中，有这样一群少年少女，他们怀揣着对未来的憧憬……」 「让我们掌声有请高三二班的同学为我们带来舞蹈串烧！」 千钧之际，江昀轻轻推了一把林楷：「你先上，小楷。」 林楷义无反顾相信他：「好。」 _ 灯光骤然熄灭，场下一片漆黑，随着追梦人的音乐响起，暖黄的灯光也逐渐亮了起来。 林楷上来的时候，身边一个人都没有。 平台上譁然一片—— -林楷旁边明显应该是有个位置的吧？原本是江昀？ -江昀是没参加吗？他之前是不是转冲刺班集训去了？ -那也会来的啊，刚刚第一个节目也有好几个是冲刺班的，为什么人家可以来江昀不行？ -这样林楷感觉好引人注目啊，旁边少了个人，因为江昀是问题学生？ -问什么题学生，江昀是我们年级第一，谢谢［微笑］ -你看看这段舞蹈走位多难好吧，几秒换了几个位置了，你以为追梦人编舞简单？我上次去看了彩排，里面有电音的爵士舞改编，就这么点时间光学个动作都要好久，就算江昀真的不来也情有可原好吧，站着说话不腰疼，你行你上。 -别槓了行不行，服了，每次一有校演就叭叭叭个不停，你们外校恶臭男是仇视同性么？ -好了好了，看演出看演出。 -就是啊，也搞不懂为什么要吵，本来又不是专业艺术生，跳成这样很好了吧，也不是很突兀，刚好c位，少了一个也不会偏，而且林楷他跳得好好，好好看啊，本人也不必昀哥差太多嘛［狗头保命］ 今天的林楷确实很好看。 他们追梦人的 一身白衬衣，配了一条黑色的定制学院风领带，领带尖部有金色刺绣，每组同学的穿搭都是同一种风格，但款式都不一样，看得出来细节上很用心了。 林楷转圈洒脱，动作干净利落，领带跟着人动，光影不停变换。 高潮部分的时候，江昀从旁边上来了，随着大家变换的舞蹈动作很自然地走到了林楷的旁边。 -卧槽！江昀！我看到江昀上来了！ -啊啊啊啊啊啊养眼了！我满足了！！！ -所以刚刚江昀只是有事出去了吗？ 这次的化妆师宋筱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林楷脸上被抹了一些细闪，左眼眼角处别出心裁地点缀了一颗银色的星星，照得闪闪发光。 音乐混响不至于震耳欲聋，台上的人却叫人挪不开眼，叫人心生嚮往。 「滋滋——」 音响里的音乐顿时变化，好像谁把音乐掐灭了一样，与此同时灯光熄灭。 就在这么几秒钟的音乐交替时间，林楷轻轻喘着气：「昀哥……」 江昀很快吻了一下他的额头，小声道：「脱。」 他们脱下外套，一起扔向了后台。 熟悉的口哨声响了起来，灯光也慢慢恢復。 在台上的人是看不到台下人的脸的，光影交替，能看清的只有黑暗里不断涌动的模煳身影。 江昀知道某个地方有人，会注视着他们。 林楷也知道，于是他把最好看的笑脸展示给所有人。 「哗——」 场下的观众开始鼓掌。 歌曲的最后，头顶「嘭」地一声，忽然撒下无数金光闪闪的彩带，它们零零碎碎落到在台上表演的同学的头髮和肩膀，洋洋洒洒，全部飘落下来。 第194页 所有高三二班的同学跳到了一排，排成四排队伍，机位给到了林楷的特写，林楷拿着话筒，轻轻笑着、唱着。 这是一首林楷之前在本子上自己瞎写的词，之前找了许溺，让他做了个demo出来。 林楷眼角的星星随着光线的方向闪着，长长的睫毛遮住一大片光，阴影在浅淡的眸子里变成了细碎的纹路。 大屏幕上忽然切换成了这个机位的视角，于是全场噤声。 江昀只是回头看了一眼就觉得一颗心脏顿了一拍，逐渐有力地加速跳动，他转眼看向了自己母亲和父亲在的位置。 他牵起了林楷的手，十指相扣，高高举起。 「鞠躬——」 谢幕。 大屏幕的镜头缓慢地从每个人的脸上扫过去，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笑容，这些都是青春停留的模样。 「这是……我们的儿子？」 江妈妈这一声把江爸的神拉了回来，她转头看着暗处的妻子。 场上的光线还在变换延续，照得他们脸上也忽明忽暗。 不过江昀并没有等她回答，视线又落回了舞台上，落在他们都心知肚明的那个人的身上。 许久，等到音乐停止，落幕，灯光全部暗下去，她听见江爸很轻很轻地说：「你是不是有点儿排斥那个孩子？」 江妈妈看着他。 「其实不用。」 江妈妈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倒是没头没尾地反问了一句：「为什么这么说？」 江爸笑着摇了摇头：「我很久……很久没看到我儿子在咱们面前这样笑了。」 _ 天台上，林楷和江昀一口气从楼道里沖了出去。 「嘘……」江昀说，他很轻地笑了笑，「你在台上扭的时候我就有点儿受不了。」 「我毕业了，哥。」林楷抱着他，「毕业快乐，我今天也好爱你。」 他就像时日所剩无几的病患，时时刻刻挂念着他最放不下的人。 他害怕万一，他和江昀一样。 他们太在意对方了，生怕这一趟分开把他们冲散了。 「毕业快乐。」江昀亲吻着林楷的发梢，「我也很爱你。」 「你很快就要走了。」林楷嗅着他身上让人安心的味道说，「你要等等我。」 他怕江昀理解错意思，又道：「要是我真的考去茗师院了，你又去了h大，我就很难见你。」 不知道为什么，江昀总觉得林楷的心事好像不止是这些。 他没往细里去想，演播厅震耳欲聋的嗡嗡还在他们脚底下，连根震颤着一样。 牵动着他们的心脏。 「不会。」江昀揉了揉他的头髮，「每个星期都回来，三天两头旷课的事我也不是没做过。」 「那不行……」林楷说。 江昀有些无奈：「那怎么办，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不旷课怎么出去见你？」 外面还是很热，他们在天台的凉荫下，热风一阵一阵地吹，林楷眼角贴的碎钻都开始灼人眼球。 如果这里不是学校，有可能江昀会吻他。 林楷这么想着，忽然就有点儿难过，他没能回答得出来这个问题，只是闷闷地道：「万一有别的女生想要加你微信，你得第一时间拒绝。」 他的男朋友在附中就已经很招人喜欢了，去了其他城市还会有更多优秀的人喜欢他。 「我明白。」江昀笑着，轻轻蹭了蹭他的头髮，「我只想着的林楷。」 「没有人比得上我。」林楷说。 「是……」江昀轻轻笑了笑，「我的林楷，又软又热。」 「你……」林楷吻了他一下，脸通红，小声道，「烦死了，你别在这里，回去再说……」 第73章 江昀什么样？ 天台两个人的世界很安逸, 演播厅的彩带不要钱似的成吨往下撒落。 江昀难得说这些让人脸红害羞的话，林楷有些招架不住。 一定要有更远的距离吗…… 林楷手指轻轻摩挲着自己的手机屏幕。 他们在天台待到了毕业典礼结束。 可能天太热，把他们周边的气压也都堵得让人心塞, 他们各自怀着心事坐在楼梯口。 后背是滚烫的光，身前是阴凉的楼道，隐隐往上吹着点儿惬意的风，他们侧过头，短暂地接了个吻。 唇齿之间都是江昀。 「昀哥, 你好甜。」林楷有些恋恋不捨往江昀怀里蹭，手指也攀上了他的衣襟，「我好想你……」 越是到后来, 越是觉得他和江昀之间的待在一块的时间太短了，短到高中的三年根本没有来得及趁空闲的时候和江昀亲昵，来回也就做了那么屈指可数的几次。 林楷很喜欢肢体接触，可能以往在淞州的时候太排斥和人亲近了, 一遇见江昀就忍不住想要更亲密的贴贴。 「别撩拨我。」江昀用鼻尖蹭了蹭他的耳垂，「应该结束了，我们下去吧。」 林楷有点儿被发现的不好意思, 脸红着笑了笑：「好。」 他们一起下楼的时候, 楼道里还有主持人激情昂扬的谢幕词。 照理说他们也应该要上去谢幕的, 只是他们来不及，也不想在一次去到大庭广众的场合下被人猜忌和指指点点。 家长们也都陆陆续续从演播厅里面出来了。 地上还有些从花路上掉下来的稀碎花瓣, 沿着红毯薄薄铺了一小层。 第195页 「看到江昀了吗？」江妈妈跟着人群出来的时候，往周围看了看，跟江爸爸道，「谢幕的时候就没看到他。」 出来的前五分钟，江妈妈给江昀发消息, 他到现在都还没有回。 「林楷好像也不在。」江爸嘆了口气，周围的家长越过他们去，「小孩儿，已经一块出去玩了吧。」 江妈妈皱了皱眉，高跟鞋轻轻碾着红毯，看起来心情不是很好的样子。 他们在这里又等了几分钟，江妈妈终于在拐角的地方看到了自己的儿子。 还有一直在他旁边的林楷，眼角的星星发散着刺眼的光芒，他们一起穿着刺绣的学院风外套站在一起。 两个人应该是在等所有家长都离场，他们站在一起，林楷靠着墙，江昀和他面对面。 他们可能聊得有点儿入神，没注意到这边，江妈妈只看见不知道林楷说了句什么，江昀突然就笑了。 满心满眼好像都只有一个人。 江妈妈愣了一瞬间，把这一切都目睹在了眼里。 江爸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怎么了？」 他再看过去的时候，江昀和林楷的笑容都已经收起来了，他们也看向了这边。 「爸，妈。」江昀清了清嗓子，喊了他们一声，「等挺久了吧？」 这会儿周围已经没什么家长在了，演播厅还有些学生在后台清扫卫生。 「嗯，不早了。」江妈妈微微颔首，她走了过去，看着林楷笑了笑，「本来想看你们谢幕一结束就送你回家。」 林楷知道江妈妈这是客气的话，笑了笑道：「谢谢阿姨，不用的，我自己回去就成。」 江爸没察觉出什么端倪，笑道：「不麻烦，都是顺道儿的，我们送送也……」 江爸还想说些什么，江妈妈打断道：「天热，我们送你到那边儿的车站，也好剩的你走那些路。」 林楷点点头：「没事儿，阿姨能捎我一段路已经很开心了。」 「你。」江妈妈转身看着江昀，「今天跳得还行啊，之前没发现你这舞蹈细胞。」 「打架练出的协调能力吧。」江昀轻轻把林楷往前推了一下，「走，回家去。」 江妈妈一时间没能听懂江昀这句「回家去」是什么意思，只是略略觉得很奇怪。 等江爸开车送林楷到车站停下来的时候，江妈妈终于明白了。 「你下车做什么？」江妈妈错愕地看着车外和林楷一起下车的江昀，「不是回家么？」 「是回家。」江昀说，「不过今天不回，我住他家去。」 江妈妈皱了皱眉：「理由？」 「因为毕业了。」江昀说。 窗外的热气和玻璃里面的冷空气隔开来，他站在车外，微微弯着腰和她说话：「我想和他多待会儿，妈，再过不了多久，我就不在茗州了。」 江妈妈本想再开口说些什么，那声「妈」却骤然把她的话都硬是堵回去了。 她看着自己的儿子，忽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的儿子好像也变得懂事了。 不止是懂事，好像也不再特别需要她这个妈妈。 她在他的以往里缺失的时间太久了，他们互相都变得很陌生。 半晌，江妈妈回过头，直视着路面：「算了……要去的话，你就去吧……开车。」 江爸本来就对林楷的印象挺好，脚上油门一踩，撒手就让两个孩子去了。 林楷看着车开远，转过身朝着江昀笑。 「干嘛这么看着我？」江昀伸手，把林楷前额的碎头髮往旁边拨了拨。 林楷弯着眼睛沖他笑，勾着他的小手指，很轻地说了一句：「谢谢。」 「别撩拨我啊。」江昀指了指他，笑着说，「等等揍你。」 动手是不可能的，当天晚上到了家，林楷想来想去家里实在空得很，趁江昀洗碗的时候又跑去成人商店添置了几盒柠檬香的明子孙嗝屁袋。 上回商店里没什么新东西，因为林楷急着回去，也没多注意这商店里有什么。 无人商店柜檯里的东西还是挺全面的，还有展示品放在最外边的玻璃柜旁。 林楷绕了一圈，被一个小拳头大小的粉色小东西吸引住了，一个小鲸鱼似的形状，上面还有一张字条，仔仔细细介绍着玩法。 林楷赤红着耳朵看完，飞快付了钱把小鲸鱼装在了兜里。 做完这一切他就像刚从别家投了东西似的，一路小跑回了家。 真不害臊！ 林楷一边很快跑进楼道一边在心里骂自己。 大晚上出去买个套儿就算了，还顺手捞个鲸鱼回家，太骚了！ 想到那个鲸鱼是什么用途，他又恨不得把自己埋进地里去。 他飞快了门回家，江昀围着围裙正用纸巾擦手，手指修长，白光灯的照射下显得这只手就应该用来干点儿什么。 林楷把门关上，后背贴着冰凉的门板，盯着江昀的手指发呆。 「怎么了？」江昀问。 林楷回过神道：「我……我去买了东西回来。」 他把塑胶袋拎出来：「都在这儿了！」 「这么沉？」江昀接了过来，往里面看一眼不禁觉得好笑，「人家都是随取随买，你这按盒囤？」 「万一再过段时间我们就见不到了呢？」林楷咬咬牙，「反正先把这辈子没做过的都做完了，死也瞑目了。」 第196页 江昀抬眼看着他，沉默了会儿，走到他旁边，伸出食指点点他的嘴，带有警告意味地道：「不许，瞎说。」 林楷立马吻了下他的指尖。 「等等……这是什么？」江昀愣了愣，看向塑胶袋里的另外一个小方盒子。 林楷突然脸红了，手指绞在一起，把说明书递了过去，细细地道：「小……鲸鱼。」 …… 新一天，太阳又升起，衡安小区的轮廓镶了一层金边。 昨天晚上的狼藉给草草收了收，垃圾桶还摆放在床的不远处。 江昀坐靠着床边，衣服已经换好了，从窗帘缝隙漏进来的一点点金线不偏不倚刚好横插在他和林楷中间。 这个出租屋里没有前不久的老家那么拘谨，但那几天的梳理相处模式还没抽走，好像无时无刻要提防着别人。 就算他们回来了睡在一头，又一次深入了对方，但结束后在睡梦中都会不自觉地背对过身，中间拉开一道小小的不长的距离。 昨晚折腾得很累，林楷在昏暗的一边沉睡，头髮稀碎拢住他的温顺眉眼。 屋子里的空调显示屏突然闪了一下，沉默很久的空调加大力度吹冷风，江昀抬眼看了一下。 室内温度24c。 床被上的遥控器早就被吹得冰冷，江昀拿起来，对准空调。 「滴。」和温度一样冷冰冰的。 空调弧形导风叶片缓慢地上下摇摆，最后闭上了出风口，室内温度很快上升了一些。 身旁的人低低地哼了一声，眉间皱着，手臂放在被子外面，指尖挣扎着收紧。 一睁眼看到了正看着窗外出神的江昀。 「哥。」林楷轻声道。 他伸手轻轻拽住江昀的一角衣服，微微发怔，轻声咕哝说：「这么早就换好衣服了……」 早上的声音有些沙哑，江昀很轻地眨了下眼，低头看向林楷。 「醒了？」 林楷埋在温软的被子里，沉默几秒，问道：「现在……几点了？」 「五点刚过。」江昀把空调遥控器放到一边，「再睡会儿吧，还早。」 今天得回家。 回江昀的家。 林楷却没有再合上眼睛，他坐了起来，和江昀一起靠在床边。 他轻轻摇了摇头：「睡不着了，你比我早，我不能拖着，我们一块早一点去，还可以多和你待一会儿。」 缝隙里的那道光随着太阳移动了方向，林楷往这边靠，却始终碰不到这边的温亮。 江昀盯着这道线，哑然，过了会儿起身去热粥。 走到门口的时候，江昀回头看了一眼。 那一瞬间，林楷坐在刚刚的地方，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恰好垂眸看向了那条金线…… 他大概也是想触碰的，只是在眼下不得不藏匿所有喜欢。 江昀心里被什么东西刺得酸疼一片。 江昀收回视线，快步走了出去。 那种挥之不去的刻意疏远时不时横在他们之间，明明想要靠近却没有时间。 就因为这样，所以总有一个人在等。 那件想要公之于众的秘密被他们忘到了脑后，只有把这件事短暂地忘记他们才可以松一口气，自欺欺人地在偶尔交集的那几秒里试图亲昵。 林楷说熬着吧，说不定熬着熬着等真正独立了一切障碍都消除了，再把这事说出来就简单很多了。 「不会拖得太久么？」江昀说。 「拖得久我也不会松手的。」林楷说，「只要等得起就不怕时间长。」 江昀想了想觉得也是。 等以后林楷工作，江妈妈的身体早也恢復了，那会儿他应该刚从h大市回来，学业事业双丰收，谁都不用再急这个公司落在谁手里。 繁琐的事情一件件被磨平，所有的事情都这么好，他们没有理由不同意他和林楷。 「再说了，等以后你去了h市，我平时还能抽空去看你，他们在茗州我们在h市，相隔十万八千里呢，」林楷开玩笑说，「总不能跟个什么间谍似的在我们身边安插个窃听器吧。」 江昀笑道：「那不至于。」 林楷见江昀笑了，自己心情也跟着很好，抱着他吻了很久。 不知是不是梅雨季推迟了，天气又开始阴晴不定，经常明明上午还是大太阳，下午便黑云压城城欲摧。 林楷被这场雨弄得睡不安稳，半夜里经常被膝盖的酸疼疼得清醒过来，做的梦也是杂乱无章。 日子安稳得出奇，平静到可怕，从前做什么事总得经歷一波三折，这会儿做什么都觉得顺，总让人觉得好像有什么事要发生。 距离填写志愿还有小半个月。 这天一早，江昀刚把行李收拾好的这天下午，江爸发了条简讯给江昀，今天晚上买了乌鱼做给他吃，让他把那个叫林楷的同学也带上。 江昀没有想太多，回了一句好的。 好在江爸还愿意和林楷去家里吃饭，江妈妈也什么都不知情。 这是件好事。 只要能和江荣星多磨个几年，总会好的。 _ 江爸正在家做饭，洗菜切菜忙个不停，手上沾着水，在围裙两侧擦了几下，门铃忽然响了，他心情很好，一边和江妈妈有说有笑，一边去开门。 江爸说：「给他烧了挺多红烧排骨，糖醋的我做不行，等你养病好了，还是得你来。」 第197页 江爸打开门，江荣星站在门外，手里拎着蛋糕。 江荣星沖他一笑，抬脚迈了进来：「闻着味儿真香，妹夫的手艺就是好，一猜就知道你在做饭。」 江爸有一瞬间的怔愣，他看着江荣星进去，忽然心里的火就冒了上来，有些不客气地道：「你怎么来了？」 他对这个人没什么好感，人前做个面上功夫还行，江爸本性又是个直率的人，现在旁边又没别人，谁还装得下去那一套假惺惺。 江荣星把蛋糕递给他：「小昀不是爱吃甜食么，过来的路上刚好看见蛋糕店卖彩虹蛋糕，顺手给他带了一个。」 江爸睨他一眼：「那是小时候，现在长大了，你看他什么时候吃过甜的？」 他是当爸的，别人通过这种方式总让他觉得有些越俎代庖。 「吃过，他现在也一样爱吃。」江荣星笑了笑，「只是你没看见过而已。」 江爸皱了下眉。 江荣星见他也没有直白地赶自己走，便拿着蛋糕走了进去。 这种自己家的儿喜好让别人知道的感觉让江爸很不愉快。 江爸道：「今天已经做了甜粥，你这再多带一个甜的他也未必会喜欢。」 里头沙发上，江妈妈回头朝这边看了一眼，有些惊异于江荣星的到来。 「别惊讶。」江荣星朝她笑笑，「我今儿就是来给你们打个下手，你要不嫌，留我吃顿饭就足够了。」 江妈妈皱着眉，没什么话跟他说，只丢给他一句：「随你吧。」 江爸见妻子没有直接发作，心里也不舒坦，拿着江荣星带过来的彩虹蛋糕递过去：「拿走，我儿子不爱吃这个。」 江荣星却道：「小孩的脾气犟，犟你就得管，他不吃你就让他吃，怎么，你这个当爸的在小孩面前都没话语权？」 这话算是戳中江爸的痛处了。 江爸有些愠怒：「你这话什么意思，你是觉得小昀的习惯还得你来扳？」 江荣星道：「当然没有。」 江爸没想理他，走去了厨房，重重把门砸上。 江荣星看着那门，脸上没什么表情。 江妈妈道：「你俩吵什么了？」 江荣星把视线移回来，无奈：「没吵，这不就提了一嘴小昀么。」 江妈妈看着江荣星走到沙发那边坐下：「我们一年到头见不到小昀几次，你那么说换我也不给你好脸色。」 「也是。」江荣星笑笑，给江妈妈削了个橙子，站起来道，「我去后院看看。」 江妈妈点头：「你去吧，等会儿小昀和小楷到家也差不多能吃了。」 江荣星步子一顿：「小楷？」 「就是小昀那个同学，」江妈妈道，「这孩子倒也心细，上次住院他也过来看看……还有哥你，大老远也还赶过来一趟，辛苦了。」 江荣星静默良久，不知道在思考什么，闻言忽然咧了下嘴：「不辛苦。」 他本来这次只是过来膈应一下江昀，倒没想到江昀那个同学也会过来。 有一种一石二鸟的快感，他顿时一阵舒畅。 江荣星走过去拉开厨房的门，闷在门里的炒菜声一下子释放出来。 江爸回头看了一眼，见又是他，再次冷着脸转了回去。 江荣星道：「刚才的事抱歉，没别的意思，妹夫别放在心上。」 江爸不冷不热地道：「我有什么好放心上的。」 江荣星没有说话，抬脚又出去了。 江爸脸也不抬：「出去把门带上，别油烟都飘出去你吸？」 但很快，江荣星又回了过来，手里拿着一张纸。 「没事，我说完正事再给你关也不迟。」江荣星把那张纸放在水池旁边。 江爸瞥了一眼：「这是什么？」 「合同。」 「什么合同？」 江荣星淡淡道：「公司股份的转让协议书。」 江爸把菜盛出来放到一边，放下铲子：「你到现在为止还是在想着你妹妹的那个公司？」 江荣星笑着，没有答话。 江爸讽刺道：「你可真是一个好哥哥。」 「你当爸爸的也半斤八两吧。」江荣星说，「合同你看看，没什么意见趁早转了给我，上面条款我都写得清清楚楚了，没亏待她，也没亏待小昀。」 江爸哼了一声：「你把合同打出来就已经是亏待了小昀了，别把话说得这么好听。」 「看看吧，打都打了。」江荣星说，「近几年公司的财务报表你没看过，你不知道公司今年的生意有多差，你知道这是为什么？」 「这事你别跟我说，直接去问江昀他妈同不同意。」 「年年业绩都不如前年，还不是因为她一个人操心的事太多了忙不过来？」 江荣星去帮他端菜：「妹夫，你别总怪我想着利益，说真的，这一行女的干成大事业都确实少，我妹妹你看着她像个女强人，其实压力也大。」 「一边要管着公司，一边要管着小昀学校的事，还得代替你这个爸爸，去做你本来该做的事。」 江爸气结：「你说什么？」 「我妹妹的身体什么样我比你清楚，她当年打胎那会儿你就没在，今年开刀当天你也没在，江昀这脾气犟是怎么来的？不就是因为没人管着么，现在什么都跟着别人学坏了……」 第198页 江荣星递给他一根烟：「妹夫啊，你就算当不成好爸爸，也得当个好丈夫吧？」 江爸把他端的菜挪到旁边，指着他不客气道：「我儿子脾气犟是一直的事，我和他妈都看得见，别人也看得见，不需要你说什么！我从小看着他长大，不会让他混成江劲那样。」 厨房有一瞬间的安静。 江荣星眯了眯眼睛：「你儿子？你儿子什么样？」 第74章 「哥，我来偷偷爱你。」…… 「你别说我儿子！你看江劲什么样？抽菸喝酒, 成天混夜店！」江爸把烟接过来扔在地上，「什么样？什么样你这个当爸的心里不清楚？江劲小时候什么样现在什么样，你说你这个当爸的没责任？」 「他小时候喜欢男人还是女人？他小时候也这么成天跟男人混在一起什么都不干就知道败家？！」 他推着江荣星出门：「儿子儿子管成这样, 连个大学都是开了后门进，事事出钱事事钱摆平，儿子都管不好还想要管公司？半点别想！」 对面院子里的几个女人坐在桌边，一脸惊奇地朝这边张望。 江爸要面子，他把协议扔在地上, 转过身手摆了下手：「你走吧！这协议她不会签，我也不会同意！也别软磨硬泡天天往这里赶，省省你那几豪车的油费, 指不定还能多留点给你那儿子败个几年！」 他看着江爸，视线落到一旁坐着的江妈妈身上。 以为江妈妈都会看面子出言劝几句，这次没有，江妈妈冷眼看着他, 看也不看地上那张合同。 但样子看起来很气愤，这让江荣星有一种异样的痛快。 江荣星冷笑一声：「行，不讲情面。」 「明天起, 公司里的事我一概不过问。」他摊出一张纸, 「我辞职, 还有纸上这群人我也一样要带走。」 江妈妈赤红着眼睛，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你说什么？」 那张纸她记得, 是她之前让江荣星联繫商户时候统计的一些公司高层的私人联繫方式！ 「别以为你儿子就比江劲干净多少，先管好你自己的亲儿子。」江荣星盯着江爸，「还有。」 「还有什么！」江爸吼道，「你还想讹什么？」 「干了这么久了，我的工资该给吧？这是讹吗？」江荣星回头对江妈妈道, 「真要断，就给我断得干干净净。」 江爸气得浑身发抖：「……滚！」 说完，他大步走了出去。 _ 茗州的803公交车在路上堵了很久。 这周也不是什么节假日，偏偏这边十字路口堵得水泄不通。 司机一路开开停停，动得缓，剎得急，弄得整车人满脸都写着「要不是懒得走路老子早他妈就下车了」。 林楷靠着窗，他早上吃得少，这会儿坐得有点儿晕，被公交车弄得颠三倒四胃里不太舒服。 「还行么？」江昀侧头问他。 林楷脸色有点发白，点了点头：「还行。」 江昀看着他，低声道：「不行咱们下个站口就下了吧，打车过去。」 林楷努力把胃里那点感觉压下去，皱着眉吐出一口气，半是忍耐半是好笑道：「打车就不堵了么？」 「……」江昀沉默很久说，「操。」 林楷笑了起来。 「那走过去？」江昀看了一眼外面，又看了看林楷的嘴唇，「你能走吗？」 车上人谈论声嗡嗡，江昀和他说话的时候却从来不会大声，是淡淡的，又轻柔的，不冷，绕到耳里绵软勾人。 林楷看着窗外又闷声笑了一会儿：「能，体力好着呢。」 下了车，空气里的潮热席捲全身，林楷走了几分钟觉得自己像条唿吸困难的带鱼。 两条带鱼艰难地游走了十五分钟，路上途经小卖部，他们一人买了支冰棍一路啃到家。 别墅区这片地被称为「富人区」，边上临着湖，又有独家的景区，周边的配置很好。 但这儿不是市中心，房价还贵得出奇，大多数人觉得这房子没什么实用价值，愿意花钱的基本也都是不差钱不差房子的人。 今天也不知道这些住户是不是集体休假了，车子很多直接停在了车位上，一大堆豪车排排坐似的，像个小型车展。 江昀觉得奇怪，往车位看了一眼：「嗯？我爸妈今天都在家。」 林楷朝他看的方向望过去，没看清车牌号，只看到两辆银色的车并排排在了一起，一看就是情侣款。 「今天叔叔也放假吗？」林楷问。 他之前听江昀说过江爸工作比较忙，一般休息的时间一年加起来都没几天。 按道理今天家里应该只有江妈妈一个人才对。 江昀望着那两辆车，沉思片刻，摇了摇头：「没听他们说。」 说完，转头看了一眼家的方向，默然往前走。 林楷眨了下眼，很快也跟了上去。 江昀开了院子里的栅栏小门，发现江爸的西装丢在鞦韆椅上，门还虚掩着。 江昀拎起那件西装，浓重的烟味弥散开来，他短暂蹙了下眉。 林楷走到旁边，也闻到了这股让人不舒服的烟味。 太过浓重的味道会让人觉得烦躁，没有头绪。 江昀忽然道：「我爸在家从不抽菸。」 「嗯……」林楷轻声应了一句，今天的事出来得太都反常了，他顿了顿，「那我先走吧。」 第199页 江昀有一瞬间的怔愣，随后转眼看他。 林楷看着虚掩的门，沉默着，不知道在思考什么。 因为走了很久的路，林楷颊边的细发微微有些湿，他眼睛生得温柔，看什么都像浸在湖底。 他眼里空荡荡的，好像什么都没有，又好像什么都有。 时间因为这一瞬间忽然变得很长。 江昀顿了顿：「不用。」 江昀拿着衣服拉开门。 屋子里没有开灯，江妈妈坐在沙发上，脸上血色全无。 半晌，江妈妈才回头看了一眼：「回来了？」 江昀点了点头，把手里的西服放下：「爸呢？」 「外头，出去了。」江妈妈朝江昀身后看了一眼，发现林楷也在，她反应了一会儿，「啊……林楷今天也来了？」 「阿姨好，我今天……」林楷努力措着辞，「今天……」 「我以为爸今天不在家，想让林楷过来住住。」江昀接下了林楷的话，顿了顿，和江妈妈说，「发生什么事了吗 ？」 江妈妈视线一瞥，脑海里不知为何忽然想起江荣星给她的提醒，让她留意林楷。 她不自觉地去看林楷，却注意到林楷在江昀身后有些尴尬地揉了下鼻子，慢慢踱到了门口，背对着他们，假装看院里的盆栽。 谁都明白家事不外扬的道理，可眼下江妈妈居然没有要让他迴避的想法。 江妈妈摇了摇头：「你舅舅准备辞职了，带着一群向着他的技术人员开自己的公司。」 江昀虽然料到江荣星迟早会干出这种事，但听到的时候还是不免被噁心了一下。 江昀蹙眉：「他这是准备直接撕破脸了。」 江妈妈没有说话。 其实最主要的并不是江荣星把人带走了，她之前看着血缘关系，给江荣星的好处太多，公众场合从不下他面子，甚至很多时候有大商户直接约过公司座机打到了江荣星的私人手机上，她都从不在别人面前多说什么。 这种一而再再而三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恰恰让江荣星抓住她的软肋，借她心软，变本加厉，有恃无恐，最后带着那些老眼昏花的哈巴狗一通去到了他的地方。 门外的风太烘人了，林楷怔怔地看着一处发呆，看干枯的土地把新长出的嫩芽涩得叶尖凋黄。 生命不可往復。 于是林楷走出去，微微带了一下门，拿着一边还剩不多水的浇花壶按了几下往树根上洒。 浇着浇着，便又开始发起呆来。 想从前光明正大地与江昀接吻，想带着慌乱和不知所措的那一趟出柜，想不可猜测也不可知的未来三年。 很快很紧急的时间，他们喜欢得很匆忙，就如两条直线相交后又逐渐走远，终点是远是近还是坐标轴上未得定数的x与y。 突然，身后有人拉了他一下。 「小楷。」 江昀低沉的嗓音撞上他耳根。 林楷回过头，江昀把他手里的浇花壶拿开——也许是想帮他擦一擦额上的汗，抬手却拐了个弯。 但他觉得江昀更想说点什么。 江妈妈望着这边，江昀久久不说话。 林楷看了一眼，会了意，很轻地笑了一下：「我上楼等你。」 林楷换了江昀给他递过来的拖鞋，踩着上了楼。 江妈妈抬头看了一会儿，直到林楷进去，把房间门略微合了一下。 她又转头看向自己儿子。 「我会去的。」 昏黄的客厅，江昀手里握着一个小小的纸杯，声音很小很低，食指摩挲着杯面。 「分数线应该是没问题的，就等之后的志愿，等h大那边通知书下来了，我就去。」江昀说。 这氛围太过于压抑了，江妈妈盯着他，半晌道：「你真想读h大么？」 如果没有发生这一切，江昀现在理应考上茗师院去做继续读师范专业，做一个本本分分的老师。 「不知道，大不了……」江昀顿了顿，「我以后就不当老师了。」 他像个人世间无畏的观察者，不慌不忙，稳稳噹噹，好像天塌下来也不过用肩担着便是。 又像个残忍的刽子手，亲手往自己的脖子上横一道，断了本该走的路。 「你应该要去。」江妈妈看着他，严厉地道，「而且必须做到最好，我没有谁可以指望，既然你自己证明了你的成绩都是你自己得来的，你就应该到更好的地方发挥出来。」 「我会的。」江昀说。 老爸今天的状态江昀从家里这些烟味就已经能闻得头昏脑涨，他好像知道眼前的老妈下一秒要说什么了。 「不是一句你会你就可以的！」江妈妈的嗓音突然大了起来，「这段时间你不许再出去了，和任何人都不许。」 江昀轻轻皱了下眉：「为什么？」 「因为这是你自己选的路。」江妈妈抿了抿唇，狠心道，「给你放宽一个星期，让你缓冲，下周开始你必须逐步接触公司里的专业知识。」 江昀没有说话。 良久，有风发出了细微的唿吸，轻轻带上了楼上房间的门。 _ 林楷盯着江昀把江爸的衣服丢到洗衣机，衣服哗一声扔进去，一大股烟味。 再盯着他皱着眉按下洗衣机开关。 江昀拿着纸杯在倒水，间隙透过饮水机后的镜子看了他一眼：「在想什么？」 第200页 「随便想想。」林楷说。 江昀没有应声，把水杯递给林楷。 「江昀，要不……」林楷顿了顿，「咱们的事就先别说了吧。」 江昀一怔，偏头看他：「为什么？」 「因为也不是说了咱俩就能结婚。」林楷在江昀床上乌龟趴着，低头摩挲着手指，微微有些出神，「这样也挺好的，没人知道就没人说，安安心心先过着自己的。」 没人知道，就没人戳着他们后背戳着嵴梁骨说「那两个同性恋」，沤着血铺开的路就不会被人一刀斩，兴许还能苟且着多走一会儿，多喘一口气。 他埋进枕头，开了个玩笑：「万一哪天你嫌弃我了，我滚蛋的时候也不至于太尴尬。」 江昀没说话，台手往他屁股上惩罚性地拍了一下。 林楷抬眼看他：「哥。」 「不许瞎说。」江昀皱了皱眉。 说到底其实他们都在怕，暗地里偷摸着的喜欢不怕被别人发现，不知晓的人都会抱着无所谓的态度，如果有一天明着摆出来，发现他们身边的人有超出自己印象的性取向，指点与不经意间的关注是总也不会被取代的。 任何事本来就没有对与错，但你与别人不同，你就是异类。 林楷或许也是知道自己玩笑开得不合时宜，又或许是其他，他沉默很久道：「我不滚蛋。」 江昀笑了起来，唇齿间都是苦涩，轻骂他不知好歹。 可以后的路说不准，什么情啊爱啊滚蛋啊离开啊身边是谁啊，还真得保留这么一份「万一」。 _ 江荣星这次算是真的和江家撕破了脸，前脚刚出公司的门，后脚就在城中位置的一套空房子里开了张。 显然是早留了一手，林楷听江昀说新公司布置装修得极好，开张不久便引贤纳客，靠手里积攒的人脉接了好几个大单子，自己翻身当了老闆。 「你见过他公司了？」 林楷趴在江昀的床上，下巴搁在臂弯，偏头看着正在换衣服的江昀。 「没有。」江昀脱了衣服，腰背弓着一条弧，露出一身好看的线条，「只是听说。」 「听说的，那就不信。」林楷说。 江昀轻笑，说这不是自欺欺人。 林楷坦荡，说没有，我只是信你。 那天阴沉，不知哪片地又落了雨，几里地之外乌云滚滚，雨大得似冒了浓烟。 也许这句话点到了江昀心里的位置，也许太过契合，也许林楷的眼睛太清澈了，一直透到他心底，他们趁家里没人再一次云雨火热。 江昀把林楷捞起来，火热的胸膛紧贴，江昀把整个身体卡进他中间，半是半是温柔半是粗暴。 野兽总会醒过来的。 林楷在间隙咬牙这么想着，然后很快又被勐烈的冲刺撞得意识涣散，又舒爽又痛快。 大雨很快随着风往这儿移，乌云顺着大风迅速侵蚀城市上空，盖过之处，皆是阴翳。 江昀温热带着气息的唇擦过林楷的眉心、鼻尖、下颌，再一寸一寸往下，直到触及他的核心区域。 窗外闪过霹雳，紧跟一道断断续续的闷雷，两人契合至极，双双到达终点。 雨珠打在玻璃上，像一粒粒弹珠投射过去，浇得林楷发烫的身体缓过来了一些，他打了个寒颤，江昀伸手把他拉进怀里。 「你要信我。」江昀轻吻着他，「小楷。」 林楷伏在他温热的身体上，沉默很久，用温凉的唇吻了一下江昀的心口。 他说：「也要信我。」 像弥补那句话的缺漏，又好像一语双关，心有灵犀知晓他的话外意。 带着凉意的嘴唇刚亲吻过最隐秘的角落，又暧昧又令人回味之前的种种。 江昀道：「好。」 天上的云浓稠得变成了一块一块，天空碧蓝。 林楷脸上被热得覆上了一层潮红，少年的喉结微微凸起，趴在床边仰着头的时候背光，轮廓更加明显。 前一阵子附中校内的那帖让江昀和林楷着实的在女生群里火了一把，虽然到现在为止林楷都不刷贴吧，但这不妨碍女生们的这种狂热。 青春时期的学生就是这样，有喜欢的就会去追，或是明恋或是暗恋，喜怒哀乐藏不住，多少都会放在脸上。 七月份，高考的分数线终于在万众瞩目的热搜榜之下出来了。 一时间所有的同学都开始有了新的任务：填报志愿。 而此时的城区别墅，林楷和江昀对着电脑，屋里静悄悄。 「你的分数……」江昀看着电脑上林楷查询的分数线，手指一顿，「635。」 林楷没说话。 「……」江昀愣神了好久，突然反应过来，「你是故意的？」 什么茗师院，什么异地，什么之前答不答应的狗屁约定……林楷都是骗他的，他打从一开始就没想考茗师院！ 「我就是想跟你去同一个城市。」林楷望着他，「我说过了，我只要想，挤破头我也可以和你在一起。」 卷又怎么样，h师大卷死了他出来也还能当个老师，大不了出去支教支个三年五载回来，有手有脚还怕找不到工作么。 「你……」江昀一时竟找不到话可说，把林楷拥入怀中。 林楷抱着他：「你说的，你会信我。」 信我努力和你在一起。 第201页 「我信你。」江昀说，「我也会和你去同一个领域。」 _ 「我看你是想疯！」 陈叙阳知道成绩出来之后就第一时间给江昀和林楷打了电话，一群人约了出来玩，严峋也被喊了出来。 在电话里林楷和陈叙阳说了自己的分数，引得陈叙阳一阵大叫，随后紧接着告诉陈叙阳自己填了h师大，又引来陈叙阳的另一阵大叫。 陈叙阳就对着林楷大吼，「这么高的分数线上什么h师大！首都的好大学你尽管挑啊！」 「我不喜欢。」林楷嘆了口气，「太远。」 「h市就不远了吗？！」陈叙阳捂住心口，「我妈要知道我考这么高的分数得给我祖上烧高香了！」 他们开门去了路边的一家小咖啡馆，严峋在柜檯边点甜品，回来的时候，陈叙阳还处在震惊之中。 「早要知道你们要喝咖啡就带你们去我兼职的地方了。」林楷接过严峋递给他的一小盘提拉米苏，「好歹能让我们老闆娘赚点儿。」 「将就着吧。」严峋笑笑，「我也没能从你这儿缓过神来，学委你这成绩提升飞跃啊。」 严峋和陈叙阳的分数都平平，刚好踩着线能进茗师院，安安稳稳读教育系。 「今天江昀为什么没来？」在陈叙阳呜哩哇啦的大叫中，严峋问出了一个非常关键的问题。 「他这周开始不出来了。」林楷抿了抿咖啡，「得在家先学着他妈妈公司里的东西。」 「这么早就学啊！」陈叙阳说，「这高考都才结束，不应该先玩一个暑假再想别的吗？」 江妈妈是自律高压的女性，对自己要求高，对儿子的要求更不用说。 「这是江昀自己同意的。」林楷轻声道，「他也愿意。」 江妈妈的气场他见识过，陈叙阳撇了撇嘴，没再说什么。 陈叙阳摇了摇头：「爱情的力量，我们不配。」 他们沉默了没多久，林楷的手机就响了。 陈叙阳也不是不知分寸的人，看林楷有事，立马收了手不再烦他。 林楷站了起来，走到栏杆那边倚着，拿起手机看了一眼，瞥见居然是林宇祯打电话给自己，他愣了一下。 从上次出柜完之后，林宇祯就再也没和他联繫过，他和林宇祯心照不宣地不提起，明白人都明白，微信号加着便形同虚设。 电话震得掌心发麻。 也许潜意识里的抗拒心理太过浓重，林楷顿了顿，把电话挂断了。 陈叙阳很快回头跟了过去：「谁啊？」 「我弟弟。」林楷说。 陈叙阳知道他家里那群大姑大姨不是什么好东西，一听他的弟弟，估摸着是他家里又有什么事要找他了。 「他要干什么？」陈叙阳眼睛一瞪，「你都毕业了，马上都能有独立经济的能力了，他们还想来烦你？」 说实话，上次林楷和家里彻底断了关系之后他再也不想回去。 包括林宇祯他也不想再见到。 但是林宇祯突然的这一通电话让林楷心里又有些很奇怪的感觉。 为什么会打电话给他，这是林楷有点儿想不明白的。 不过再怎么着也和他完全没关系，林宇祯也算是有些分寸的人了，至少不会让他和她妹妹伤到。 林楷没多想，和陈叙阳道：「没事儿，不接就成。」 「你家那边还真是什么事儿都要插一手。」陈叙阳啧了一声，「对了，到时候你们去了h市……你真的没关系吗？」 「什么没关系？」林楷笑了笑，「都在同一个城市了，还能出什么事么？」 「不是，我不是说你们家。」陈叙阳摇了摇头，「我是想你和江昀。」 「h师大真的要卷死你自己吧。」他有些心疼自己这个朋友，「万一以后难就业怎么办，你这要急死我。」 林楷笑了起来：「我就业难又不是你就业难……急什么，这通知书都还没下来，倒先急毕业之后的就业了。」 但就业确实是个难题，要说之前教育机构还能做起来，但现在这个形势应该走不了多远。 「你有什么想法？」他看着陈叙阳，「毕业之后呢，你不是说最不喜欢当老师么？」 「所以我有可能不去当学校的老师。」陈叙阳说，「到时候再看吧，我妈我爸有可能再帮我想想办法。」 林楷靠着栏杆，外面咖啡厅这儿不闹腾，迎面能碰上几个同样是高考毕了业之后的学生走过去。 「但是昀哥有可能……」林楷忽然想到了江昀说的那句话。 ——我会和你去同一个领域。 他好像明白了什么。 「聊什么呢？」严峋走了过来，觉得氛围好像有些不对劲，「这么严肃。」 林楷后脑勺抵着墙面，仰头沉思了一会儿。 「昀哥……」他想了想，「他要双修两个专业。」 陈叙阳一瞬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呆愣愣地看着林楷。 倒是严峋看了他一眼：「我们学委把自己当宝葫芦了，肚子里什么都装得下，不怕哪天撑破。」 「这叫男人的担当。」林楷说。 「担当个屁。」严峋难得这么怼了一句林楷。 林楷笑了起来，方才严峋给他的提拉米苏味道还夹杂在嘴里，笑完一阵涩味，难以消化，他沉默了一下：「就……再等等吧。」 第202页 等这个词很虚，在淞州的十几年想要等，等寻到一个机会跑出来，来到这里也是等，想等毕业了互不相见，让时间把那点隐藏的心思推移磨灭。 如今好不容易说出了口，还是要等，等熬到头了，说不定就熬出个水到渠成，南墙撞破。 像一片活在干旱地区漂在井底的枯叶，总想见一见地面上的绿植，等啊等，熬过日日不断的毒辣烈阳。 好不容易落了雨，积了水，井水升上去，快要见着顶了又忍不住想缩，又想拖一点时间吧，再拖一点，没准能好呢，没准自认而然就成了呢。 可没个准的事，谁能下定论。 严峋哑然，很久之后有些愤然，看着他道，你等了这么久了！ 林楷不明白严峋为什么会突然生气，眼下也不想去细思，只是轻轻笑了一下：「我总不能去硬掰啊，得要叔叔阿姨他们自己同意。」 陈叙阳听得有些发怔，愣愣地道：「你是想就这样放弃江昀了吗？」 林楷默了默，转身走向门口。 陈叙阳没等来林楷的回答。 _ 但不可能。 他不会放弃。 只是他一定要等，等那个最后的时机。 晚上，城区别墅。 江家只亮着一盏灯，其余屋子全部黑漆漆一片。 江妈妈前段时间病一好就去公司处理事情，江爸也一样要上班。 其余的江妈妈不和江昀说，他也无处从其他地方听到什么风声。 江昀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上巨大的水晶灯，灯光被水晶的截面切割成各种不同的光板，虚虚实实照射在墙面。 过了一会儿，江昀又把眼睛闭上，看阖眼后依然残存在视线的紫色虚影。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老妈好像知道了什么。 但是她不明说，不捅破他们的关系，也不说自己同不同意。 好像老妈这次有意要让他和林楷断了关系，家里能联繫得上的东西都被收走，房间里留了一个登不上微信和企鹅的笔记本电脑给他看相关专业的网课。 自那天江妈妈在客厅和他谈了要提前学这些东西之后，江昀把所有关于林楷的东西都收了起来，担心江爸和江妈妈会把林楷的东西也一起丢掉。 不过事实证明他的担心是多余的，江妈妈和江爸忙着工作工作，他又到了每天晚上和扫地机器人唱独角戏的时候。 江昀又沉默了一会儿，跳下床移开窗户，视线往远方看着，看茗州城高塔矮楼灯火通明。 他低头，忽然看到一个身影站在下面，恍惚对他笑着。 那个人先于他，等了他好久的人，又一次越了过来，站到他面前，不吵不闹。 「哥。」他听见林楷这样喊他，「我来偷偷爱你。」 第75章 「我想留住我。」 燥热的风在胸腔里转了一个来回, 唿出去的时候，又全都归还给了外面的风。 江昀从没想过林楷会真的在某个晚上来这里见见他。 阳台落地的窗户大开着，江昀站在落地窗前, 怔愣地在楼上望着他。 夜晚城区别墅特别安静，隔着几十米一盏小的路灯亮着，院里一棵背光的巨大广玉兰被风叼起一片树叶，匆匆划过他脸侧。 眼前的景象被遮盖住，树叶滑落, 一叶障目，视线被遮挡住，復又清晰。 林楷朝他挥了挥手。 天色完全暗了, 城区别墅偶尔有几声其他小路上传来的人声交谈。 林楷也这样望着上面。 江昀的剪影太好看了，他想。 这么好看，还是他男朋友。 于是他就这样，看着江昀呆愣一会儿之后很快从楼上跑下来。 随着江昀下楼的足迹, 楼梯灯亮了，一楼客厅的灯也亮了。 他在的地方永远是亮的，前面的路永远都是亮的。 江昀跑到楼下打开窗户, 亮光就一直延射到林楷脚边, 江昀的光也把林楷框在里面, 影子和影子很亲密。 林楷朝屋里张望了一下，声音很低：「阿姨呢？」 江昀笑了一下：「他们不在。」 他看到林楷很轻地松了口气, 肩膀微微沉下来。 江昀伸手揉了下他的头：「怎么想到要突然来看看？」 林楷用很轻的气音道：「我怕你等的时间太长，忘了你的男朋友的样子。」 「就会说好听的话。」江昀看到林楷身后藏了一个袋子，下意识伸手去拿，「手里拿的什么？」 林楷躲了一下不给他：「套。」 「……」江昀噎了一下，觉得自己有点耳背, 「什么东西？」 林楷就开始笑，笑得很坏，他又重复了一边：「网红款，咱们经常用的那牌子。」 江昀没说话，倒是给他这句弄得有点儿莫名的不好意思。 天色暗下来会让人浮想联翩，比如林楷时常泛红的眼尾，比如林楷微微撅着的，温温热热会喊他轻点儿的唇。 江昀手握成拳，抵在唇边轻轻咳了一下。 「骗你的，哥，我来给你带这个。」林楷笑着把身后藏的东西拿了出来，是一块鸡蛋灌饼。 金黄柔软的面皮包裹切成细碎成丁的香肠，其余就是隐隐约约一些酱料的颜色。 「你大老远来就为了给我送这个？」江昀愣了一下，马上问，「多少钱？几个蛋？有香菜吗？加里嵴了吗？」 第203页 林楷愣了一下，老实道：「里面有一个蛋，一根香肠，其他都……都没有，都是酱料。」 真是低段位实实在在的鸡蛋灌饼。 「这得多少钱？」江昀觉得好笑，「这一个鸡蛋饼要五块钱吗？」 一张皮，一个鸡蛋，一根香肠加酱料，标配里嵴肉都没有，小贩子爱惨了这种客户。 林楷轻操了一声：「这是我自己做的。」 其实林楷的厨艺并不算十分好，通常来说，一样菜要做得好吃又好看，代价就是要花非常非常多的时间。 往往真要花心思起来，江昀都会等到饿得前胸贴后背。 这事林楷自己心知肚明，所以平时江昀在家的时候林楷都会很快做完，也不在乎什么品相。 江昀顿了顿：「做了多久？」 「我没做过饼类的，第一个煳锅了，如果这个不算时间的话……」林楷想了想说，「也就五分钟吧。」 「煳锅的那个算上时间你就得两个小时浪费了吧？」江昀说，「煳一个锅从下午煳到了晚上，所以不能当点心，只能当晚饭了。」 林楷把鸡蛋饼递给他：「快吃。」 江昀拿了过来：「行。」 林楷看着他。 江昀也看着他。 林楷努努嘴：「吃啊。」 「你在期待什么吗？」江昀笑了，「不知道的以为你放了芥末整我的。」 「我等你吃完再走。」林楷咧嘴笑。 笑完又低头咕哝了一句，「我得多看看你，不然又要好久不见了……」 江昀指尖一顿，鸡蛋饼的塑胶袋被捏得哗啦啦响。 吃得慢一点，就可以等得久一点，他们就可以多看看对方。 但再怎么慢也总会有吃完的时候，他一边听林楷和他说学校好笑的事，一边安静地把最后一口塞进嘴里。 林楷适时地停下话题。 「除了这些，」江昀右手轻轻抹了下唇，抬眸，「还有呢？」 「还有……」林楷眨了下眼，长长的睫毛扑扇，盖了一下眼底的亮光，「还有我很想你。」 我很想你。 把时光拉得很长。 几天不见而已，他就有很多很多的想念想要一併说出来，一时间忽然哑然，视线交融，满心的喜欢不可言说。 这大概才是江妈妈希望看到的，他们总是隔着一道很长的东西望着对方。 担心顶上会有千斤重的东西落下。 江昀忽然觉得这个场景有点好笑，他们就像两只不同品种的狗，在出去撒泼的时候突然看对了眼，拼了命跑到一起互相嗅着，然后主人再怎么拉扯绳子都不愿意往前，就坐在院子的草地上互相扒拉着看。 他们看着看着，过了好久，久到恰好家里那盏巨大的水晶灯忽闪几下，直到其中一只灯泡扑簌簌暗了下去，江昀才回过神朝屋里看了一眼。 一只水晶灯坏了倒也没有多大差距，只是某个角落都是空落落的，和别处尤为突兀。 林楷扒着窗户往里面看了一眼道：「你们家那个巨大的漂亮水晶灯坏了一个。」 江昀道：「坏就坏吧。」 林楷有点可惜：「那么漂亮一个水晶灯啊……」 「也用了挺久了。」江昀顿了顿，「改天买几盏灯泡回来，我给它拧上。」 林楷「嗯」了一声，突然道：「我们家里的灯也要换了。」 他想起那间出租屋里很多样东西其实都已经旧得不成样子，好像迄今为止，连一件稍微完整些的东西都没有。 林楷抬眸看了一眼江昀：「我明天就去买，到时候等你什么时候能出了闭关，起码有一样东西是新的。」 那间不算是家的落脚地，真实而短暂地给他休息了好些会儿， 「晚安。」林楷抬起头，手扒上窗户，踮脚亲了他一下，「入夏的第一句晚安。」 江昀愣神的瞬间，林楷跑了出去。 「那我走了啊。」 跑到院里那棵大树的下面，他停下脚步，转过身朝江昀笑了一下：「我走了啊。」 江昀道：「走吧。」 林楷道：「我真走了，别挽留我。」 江昀被逗笑了：「你要走几回啊。」 「这回真走了。」林楷挥挥手，轻轻挥了两下又放下来，望着门口，用江昀听不见的声音喃喃道，「哥，明天见。」 之后的每一天，林楷都如他所说的那样。 明天见，明天见。 每天都这样说，每天都这样见。 有时候林楷会给他带一盒自己做的便当，有时候听江昀说完小时候的事会去一趟老街，去买那边开了十多年店的煎饼带给他。 过着过着，这日子好像也不是真的很难熬。 这天，江妈妈回到家，把背着的包放下，顺便把一张传单似的纸递给了江昀：「h大为首组织的竞赛，赢了能被学校重点培养，去不去？」 这话一说其实江昀已经没有了退路，他拿了过来，看也没看，点点头道：「去。」 这次考试是全国机设系有名的几个学校联动，竞赛性质，时间紧题目难，来参加的都是高考考得很好的学生。 优中择优，获奖名额就那么几个，来的人又是紧张又是骄傲。 他们是「凤毛麟角」，能来参赛就算没选上也是以后说出去的谈资。 第204页 由于这次是面向本次所有高考毕业生的竞赛，往届復读的高考生也都可以参加，所以竞争力度更大。 像以往这种竞赛扔到社会上去很少会有人重视，但是这次不一样，本次竞赛拿到奖的学生，不论是否考上h大，都会给予录取机会，外加配备全校最好的师资。 「重点你也知道，」江妈妈一边开着车一边看着后视镜里的江昀，「有法国的进修名额，你出个国再回来，学的东西是不一样的。」 在家上了一段时间网课的江昀被江妈妈开车送到了考场，也不知道是在江昀一路看着不断往后退去的风景，觉得自己像个囚犯。 江昀左耳进右耳出，什么也没回应。 江妈妈朝后视镜看了一眼：「在想什么？」 皮质的座椅容易吸热，晒得发烫，她伸手把车里的温度又调低了一点。 江昀看着窗外，好像心情还不错的样子：「在想今天会不会是附中年级第一的陨落。」 江妈妈愣了愣。 自上次江荣星的事出来她发了一通火之后，江昀每晚都会把自己关在房间，她早出晚归，江荣星的事又进退两难，往往到家已是深夜。 有时候江昀在楼上看书，灯亮着还没睡觉，逃避不过，在看到她回家的时候会礼节性地出来喊一声「妈」，等她抬头往楼上看，只看到江昀匆匆关门进房的后脑勺。 这样的次数多了，她也会觉得难过，会想自己为什么总是没有时间多陪一陪他，但每每想到江荣星那副得意的样子，松口的话又如数咽回去。 她告诉自己，这是迫不得已，儿子会在自己身边，她总会挤出时间来陪他的。 而前提是她的儿子必须争气。 江妈妈这么想着，转而又觉得实在亏欠，再拿起手机转些钱给江昀的卡里。 她纠结这个，纠结那个，这桩事情没解决，转头又扑进铺天盖地的工作里。 这是近期来唯一听到江昀开的玩笑。 江妈妈因为儿子的一句话也跟着心情好起来：「怎么今天突然觉得心情这么好？」 「你在家关了这么久也会嚮往外面的世界啊。」江昀闭上了眼睛，无奈道，「我现在就是急于唿吸唿吸新鲜空气。」 江昀这话让江妈妈觉得心里有点难受，但却没多说什么。 飞驰的车子唿啸而过，江妈妈把江昀送到考场，自己先下了车。 考场是白云师范学院，这个学校经常被用来当做考场。 白砖灰瓦，门口一个发了绿的大池塘长满苔藓，金鱼没几条，池水都发了乌。 江妈妈把江昀的车门打开。 「妈，今天怎么这么客气。」江昀下了车，开了句玩笑，「劳驾了。」 江妈妈把考试准备的笔袋给他。 江昀接了过来。 「身份证也在里面，别弄丢了。」江妈妈说话依旧带着一贯的严厉，「进去之前想想这段时间学的东西，听说这次考试专业性不强，都是看你高中学的知识点如何，注意卷子上的开放题。」 「知道。」江昀说。 考前预备铃打响了，所有考生涌进来，耳边没有闲言碎语，就是闷头而入的嘈杂脚步声。 「我进去了。」江昀说着，拿着笔袋转过身。 不知道什么驱使，江妈妈忽然叫住了他：「小昀。」 「我本没指望着你真能考上，」江妈妈顿了顿，执着道，「但这是你自己选的，你愿意离开茗州。」 她这话像是自欺欺人，强制着儿子不要怪自己，都是自己选的。 江妈妈说完，自己手心不知为何沁了一层冷汗。 江昀回头。 江妈妈看到江昀僵了一下。 他也许听懂了她话里的意思，也许没有。 良久，她看到他什么都没辩驳，点了点头道：「我知道，是我自己选的。」 然后转身，踏着铃声进了考场。 _ 江妈妈在茗州这边人脉也广，人和人之间的了解不过就那么几张嘴。 就算江昀从没主动跟她提起过林楷，她一来二去到朋友那儿问几句，打听打听，知道林楷家都情况也不是什么难事。 她自认为自己对林楷算得上很好，也算很欣赏林楷这样的孩子，遇上这种事也有些女人的同情心，她可以摸着良心说从没瞧不起过。 不过排斥两个字区间太大了。 江妈妈不觉得自己是排斥，顶多算得上是对陌生人的距离。 她觉得江昀这样说很可笑。 她有私心难道不对么？林楷又不是她的孩子，她为什么不防着? 因为防着，所以客气，才有了那样对他好。 难不成真把外人当自己亲儿子一样对待？ 「妈。」 「我想留住我。」 只有这一句，江昀再没说过话。 江妈妈越思越觉得不舒服。 自从江昀考试结束，江妈妈，江爸，江劲，还有偶尔还会和江昀打个照面的外公和外婆……所有人都能感觉到他变得和前段时间不一样了。 他好像没什么变化，又让人觉得他整个人都变了。他会在江妈妈下班回来累了的时候开一句玩笑，会起得很早给江妈妈和江爸做饭，再偶尔的偶尔，也会下楼配江爸看一会儿新闻，笑着出门和邻家的拉布拉多握握手。 第205页 隐形的封闭感最让人觉得压抑，他们眼睁睁看着江昀离自己越来越远，却说不出口让他别这样。 很久之前他们就让江昀生活在自己划好的圈子里，他们给予他食物与衣服，他衣食无忧，物质生活算得上很好。 那里什么都有，什么都不缺一草一木都建立在他们设置的理想国，却限制了他的社交圈。 于是江昀身体里就扎了一根刺。 但他们心里都明白，这根刺早就扎进江昀最深的肉里，江昀只要动一下，这根刺就越陷越深越扎越疼，而偏偏让江昀变成这样的就是他们自己。 好像一个刚出生不久的生物好不容易在一个器皿里熟悉环境，又残忍地把他从里面剥离，丢弃在另外一个陌生的地方，强迫他学会走路、觅食、自我生存。 这么想，也许很久之前这根刺就一直在，只是他们这么多年来无暇顾及到江昀，任这根刺在他身体里扎了十多年。 _ 七月下旬，公司又忙碌起来，江妈妈整日把自己埋在公司，新的合作项目有了气色，给公司添了一份大单子，全年的净利润又能增加几十万。 而江爸升了职，同事拉拉扯扯指名要他请吃饭，责任大，应酬多，经常去外地跑业务。 程璇那边让林楷早点联繫些现在市面上还存活着的教育机构，趁开学之前去兼职试试，也算是为以后工作练练手。 严峋和家里吵了一架，叛逆劲又上来了，压根没打算出去兼职，后来被朋友劝来劝去，去了一所机构，机构校长是他亲戚，算是找到了一个落脚地。 陈叙阳则跟着林楷一块去了小机构练练手。 所有人都在筹备自己的以后，从高中踏进大学，再从大学一脚踏进社会的学生怀揣热情和梦想，为自己的未来去努力。 他们会在某一瞬间突然忽然想起来，附中以前有个很厉害的学霸，他是自己的同学，名字叫江昀。 提起他又总会在不经意间看一眼林楷，他们也不明白为什么，好像很久之前就把江昀和林楷绑在了一起。 而话题中心的两个人每天也只见那么短短一面。 江昀日復一日陪着的都是他书桌上的知识点和看也看不完记不住的公司资料。 一天晚上，林楷再一次出现在了院子里，他这天什么都没带来。 天漆黑，他躲在院子里的大树后面。 家里灯火通明，那个灭了一盏的巨大水晶灯被人修好，又换上了新的灯泡，瓦亮瓦亮。 客厅里的人光脚站在地毯上，手插兜里看着电视。 忽然，心有灵犀一样，转头看向了窗外。 那人一顿，看着广玉兰树后，沉默良久，没有任何动作。 林楷尴尬地笑了笑，只当他发现了自己，他慢慢从后面走出来。 江昀默默地看着他，看他走到窗前站定，才抬脚走向那边。 「来了。」江昀看着他说。 昨夜下了雨，窗户上的雨珠干了，凝成了一颗颗棕黄的污斑，像蒸发后的残骸。 「我以为今天……阿姨还会在。」 江昀默然片刻，说：「等了很久吗？」 林楷眨了下眼，很快说：「没有。」 外界的流言蜚语总能毁完一个人，而这个人的眼睛仿若清浅的池塘一眼望到底，什么都沾染不了他，一朝遇见，心猿意马。 到现在江昀才突然明白自己什么都放不下，他就是个贪心的海盗，一边贪得无厌地抓着林楷，一边又做不出什么有用的事来解决眼前的问题。 明明要说的话拖延到现在都说不出口。 害怕分别，害怕父母的不同意，就跟个懦夫一样拽着林楷硬是搞地下恋每天提心弔胆。 什么东西都抓不住，到了手里的东西被人剥离开来，他从来就是被束缚住的牛羊马，任人屠宰。 江昀过了很长时间道：「你有没有想过……不去等一样东西？」 夏季聒噪的蝉鸣在树上吱叫，不绝于耳。 林楷怔愣了很久，忍不住向前一步，但前面是被玻璃煳住的窗，江昀没有给他打开，他只好止步。 江昀的声音隔着玻璃，听不太清楚，像某个容器里的漂亮标本。 容器上面写着明晃晃的大字：请勿触碰。 那个巨大的水晶灯被江昀挡在身后，林楷想看一看，可他发现自己挪不动脚。 江昀自始至终都没有要把窗户打开的意思。 林楷不明白江昀为什么要这么说。 江昀站的位置比他高一阶，他得抬头去看，才能看得见江昀的样子。 江昀背光站着，淡漠地看着他。 「昀哥。」林楷伸手想去碰一下他，忽然反应过来自己还在门外，手指碰到微凉都玻璃，动作戛然而止。 他一瞬间不明所以地心慌，好像下一秒江昀就会说什么话让他自己离开，指尖都在发着麻。 许久，林楷鼻子一酸，眼眶红了：「我为什么要这样想？」 江昀垂下眸子看他，隔着透明的玻璃窗户：「时间都换不来的东西，我总怕你等了也不值当。」 他看着江昀，想说你看看我。 江昀偏开头。 林楷喉间一哽，张了张嘴，没能说出话。 他好像离江昀太远了。 那天晚上天色很暗，林楷用极浅极淡的眸子盯着江昀，盯得眼前视线都开始模煳不清。 第206页 「可万一……尽头是你呢？」他轻声道，「我凭什么不去等？」 第76章 「你藏着，别给别人看到…… 江昀像是被人一把掐住了喉咙, 喉口滚动的每一下都异常艰涩，像蘸上了熔浆的滚烫血水，烫得满口血腥。 仿佛林楷从废墟里爬出来, 再被他一脚踹进另一个火坑里。 「抱歉。」江昀垂眸，「我话说重了。」 「我知道的。」林楷说，「如果可以的话，我也不想那么快就让别人知道我们在一起。」 那样还可以多消遣几年，多和江昀在一起久一点。 自那天之后, 江昀便很少再看见林楷，好像他的一句话在无意之间戳了林楷一下，对面的蜗牛触角就剎那触电般缩回去, 徒留一片难堪的焦痕灼臭。 时间开始过得很快，有同学趁暑假赶紧去机构兼职赚些零花钱，上两天班休五天假，一节课两三百, 结完工资拿着钱到处挥霍。 江妈妈和江爸有时候会放一天假，偶尔想起来的时候会陪儿子出去玩，问江昀最想去的地方是哪里, 想陪他出去散散。 江昀总摇头说懒得去, 说在家里躺着比什么都舒服。 然后他们绞尽脑汁, 思来想去茗州也就只有那些建筑比较有名。 江爸说：「咱们茗州那个最有名的古镇叫什么来着……松湖？前段时间听说改造了，就临着国防基地那边儿, 也不知道什么样，儿子，想去那边看看吗？」 江昀突然沉默起来，很久才道：「去吧。」 儿子突如其来的松口让江妈妈和江爸很高兴，他们觉得也许这样的方法还是有效的, 好歹他不想着总去和附中的同学联繫，愿意一心一意做自己该做的事了。 八月初，附中组织毕业生返校拍毕业照。 刚巧，江昀拿到了h大的录取通知书。 这天，所有毕业班的学生最后一次团聚，女生都化了很好看的妆容，男生穿了平时在学校不敢穿的衣服，穿搭时髦。 在场的家长聊着天，说时间过得真快啊，一眨眼都要毕业了。 林楷由于个子高，被安排站在了最中间，他视线看着家长群，有些心神不宁。 班长宋筱站在他边上。 全班四十多号人，少了谁多了谁其实不起眼，江昀来不来问题都不是很大，但谁都知道少的这号人物当年有多风光。 宋筱回忆起之前看到的他们两个的那一幕，见过江昀对谁都客客气气，一转身碰上林楷，眼神总不自觉追随着他。 照相师等得有些不耐烦，问道：「能开始了吗？后面这么多号人等着呢。」 程璇看了看时间，估摸着剩下的一个江昀也不会来了，便道：「先拍一张吧，把空的人位置留出来。」 「来，所有人站直。」 「开始了开始了。」 原本还在讲话的人群推推搡搡的，宋筱一不小心撞到了林楷身上，她下意识想说抱歉，却有人先一步开口。 「不好意思。」 林楷扶住了她。 宋筱愣了一下，抬头看着林楷。 这一眼看过去，才发现这句话的源头并不来自于林楷。 她看到林楷也同样愣了愣，随后扶住她肩膀的手撤回去，向队伍后方看了一眼。 「不好意思。」一个人穿着白色衬衫，右手戴着纯白色护腕，走了过来，「程老师，我来迟了，还能允许给我腾个地方么？」 _ 所有人，包括林楷自己，在看到江昀的时候忽然产生了一种陌生感。 林楷想起在小学的时候会和班里个别几个同学讲不上几句话。 这种不说话并不是排斥，是人习惯性待在了熟悉的小团体，对于自己圈子之外的人很少给予关注，一个学期下来，除了正儿八经的事情必须要交流，私下里从没和对方讲过超过十句话。 往往在第二个学期开学的时候，看到这个人才想起来：啊，原来我们班还有这么一个人。 就好像……明明是熟悉的人，但往自己跟前一站，似乎认识又好似乎不认识。 而每个学期开学，抬眼看到这个人，这种陌生感总要在好长一段时间才会适应。 程璇道：「你这是迟到成瘾了，毕业典礼要迟到，拍毕业照也要迟到。」 「抱歉。」江昀说，「有点事情，耽误了。」 程璇点了点头：「快点儿，等你等了不是一时半会儿，自己去找个空位站着。」 「自己选？」江昀说。 程璇道：「那不然我给您挑个？」 「不用了。」江昀说，「我个子高，那就c位吧，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这话成功逗笑了一批人，现场氛围缓和一点。 赵飒推了推林楷，开玩笑道：「哎，你跟江昀有仇？他要抢你c位。」 林楷还在发愣，反应过来抬眼朝那边看的时候，江昀已经走到了他的旁边。 那双修长的手指无限接近于他，走到了他的旁边，紧挨着。 「好，都到齐了。」 「所有人准备——」照相师举起相机。 「三——」 林楷收回视线，不再去看江昀，往旁边挪了挪给他让位置。 「二——」 林楷的手指被握住，藏匿在重重人群之下。 他一愣。 江昀手指收紧。 第207页 「一——」 林楷顿了顿，轻轻回握住江昀的手。 同学们笑起来，大声道：「茄——子——」 相机咔嚓一声定格。 暗处的角落藏着什么没有人知道，只要这一刻他们紧挨着就好。 在茗师院附中浪荡了三年的学生也终将成为教书育人的老师。 _ h大开学早，江妈妈前一天晚上已经把机票买好了，盯着江昀在卧室里收拾东西。 不知道阴雨天和之前动的刀口子会不会有什么联繫，她之前手术开刀的地方居然隐隐有些酸疼。 「东西能带的都尽量带上。」江妈妈脸色不是很好，看起来有点苍白，她倚靠在门边，「另一个城市去了，别总想着玩儿。」 江昀没说话。 「小昀，林楷他……」江妈妈顿了顿，「也是填报的h市的学校吗？」 「嗯。」江昀应了一声，「他在h师大，离我很近。」 _ 林楷在机构忙了一个上午，今天给他排的课很少，他上完就出去了。 「喂，你下周是不是就得去北京了？」 闻言他回头，看到一对高中生小情侣站在路边等车。 女生的鞋带散了，男生正蹲在地上帮她系。 话是女生说的，带了点委屈和捨不得。 「嗯。」男生系好鞋带站起来，「大学第一年开学早，我们要准备军训。」 女生看起来比男生年纪小，这话一听就委屈成了河豚：「那我好久见不到你。」 男生也不说话，就笑，伸手揉了揉女生的头髮。 林楷收回了视线，有些发怔。 他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忽然想起来，江昀好像也该走了。 不知道意识到了什么，他打开企鹅，顶部消息栏旋转了几圈，却突然返回，跳到了初始的空白登陆界面。 与此同时一条信息框弹出来。 【您的登录已失效，请重新输入密码】 林楷愣了下，想起自己已经好久没打开过这个软体了。 他重新输入了密码，点击登录，彩色的页面重新跳转出来，指针旋转旋转，未读消息很多条。 -早上好，我爱你。 -我爱你。 -晚安，我爱你。 …… 每一条都有江昀的「我爱你」。 他忽然想起来前段时间江昀的手机被收，唯一能用电脑登上去的也只有没有设备锁的企鹅。 最后一条消息停留在昨天晚上。 -明天下午四点飞h市，不清楚你忙完了没有，等下飞机给你打电话。 林楷看着消息，抿住了嘴唇。 _ 茗州机场。 江昀安检完，拿着机票进入大厅，机场很多都是学生，江昀挑了最边上的位置坐下，打开了手机。 江妈妈：到那边别交什么乱七八糟的朋友，别瞎玩，你自己选的东西，就要学好了再回来。 江昀：好。 机场咖啡厅人来人往，工作人员研磨着咖啡豆，江昀和江妈妈发完消息，点开电话通讯录，去点了一杯咖啡。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来，响得很急促，有谁在催一样，江昀拿起看了一眼，顿了顿，接起。 「小楷。」 「哥。」林楷听起来声音很累，气喘吁吁，好像跑过很远的路，过了很久才道，「你要走了。」 江昀握着手机的手指收紧：「嗯。」 林楷很沉地唿吸了一下，顿了很久：「我为什么没有看到……」 没有早点看到你的消息。 江昀没有说话，他低头抿着咖啡，零糖的美式让人清醒，却也苦得难以下咽。 「不用这样，小楷。」他垂下眸子，艰难地笑了笑，「我先去h市，提前等你。」 广播里播报着哪一班航班即将起飞，没过多久，一架飞机唿地起飞，声音很大，从地面飞向高空，划破天际。 机身飞得很远之后拉了一长串的烟，噪声震耳欲聋，大厅与外界隔离的那扇巨大落地窗藏在阴影下，像被遗弃的水族馆里的水箱，隔绝了炎热，也断了氧气。 空调很低，吹得人丝丝地寒。 那头沉默着，忽然的耳鸣，很久后，江昀才听清林楷重新发出的声音。 「你在哪里？」 「茗州机场。」江昀说。 「机场哪里？」林楷那边的声音忽近忽远，好像长跑之后休息一会儿，又重新迈步，「一楼？还是二楼？在窗户边吗？还是……」 他说完一口气接不上，勐咳起来，咳声很远，应该是把手机拿开了，周围还有行人拖着行李箱的滚动声。 「一楼。」江昀心里一动，看向窗外，「北边窗户口，咖啡厅旁边。」 大厅外的广场人来人往。 这样的人海会把不起眼的人和东西沖走冲散，丢进凡尘俗世里，捡不起来。 「你……」林楷很重地喘了一下，很快道， 「……你等我。」 林楷没有挂断电话，就这么连着。 遇到什么东西碰撞的声音，与空气杂糅在一起摩挲着，轰隆隆响，焦烤的柏油路蒸得冒出了弯曲向上的浮油，把大路的景色撞散了，成了另一个世界。 江昀听着那边的声音，看着落地窗外的广场。 远远的，他看到了一个人。 那个人好像也看到了他，逐渐停下了奔跑。 第208页 他从很远的地方，一步一步，踏着台阶往上来。 江昀一下子想起很久之前，他在人群里一眼就能找到林楷，但当时目光找到的，只是那个人的后脑勺。 春夏秋冬，积累成了习惯，眼看不见就回头去寻，寻不见了，便独自做自己要做的事。 他很可笑地看了千万次，木讷地从没认真思考自己为什么会在意这样一个人。 为什么这样的林楷偏偏就是吸引他，让互相的磁场铭记住了他们。 直到有一天，他发现自己并不是仅仅把他当同学，他会在程璇要调座位的时候开始紧张，会害怕林楷从此连唯一的同桌都不会和他做。 会在林楷对陈叙阳好的时候莫名起醋意，会对在生日礼物上思索很久，最终轻轻的，以同桌的名义吻他给的护腕，然后开玩笑说自己揩油。 玻璃窗外，林楷深沉地喘息，每踏一步都废很大的力气，粗重的宛如铁锈的腥苦味道仿佛透过了窗，连接着江昀舌尖上的味蕾，一併苦得下一秒都要窒息。 林楷紧贴着手机，看着玻璃之后的江昀：「我如果再晚一点，你是不是就真的要走了？」 江昀没有说话，微微垂眸看着他。 他们的眼神交汇。 就像很久以前，军训的夜晚，宿舍楼所有的灯在一声哨令下全部熄灭，对方在微弱的灯光下轻轻唿吸，眼神在黑暗里闪着亮光。 他们在同一条被子里相互索取温暖，像生来就是要一起的一样。 林楷看着他，喉结滚了滚，口中轻轻吐出他的名字：「……江昀。」 江昀应着：「嗯。」 林楷盯着江昀的指尖，皱眉隐忍许久：「护腕呢？」 江昀愣了愣，看向自己的手腕。 原本应该戴着护腕的腕骨处皮肤暴露在空气中，大厅空调吹着，沾染上了不少凉意。 护腕当然不会给他弄丢，给他存在了行李箱最里面，他带过来的时候小心放进了一个盒子里，连最初的包装纸都保存得好好的。 林楷贴着玻璃窗，一双浅淡的眸子紧紧盯着江昀。 「在行李箱里。」江昀说。 林楷垂了下眸，静默片刻，才垂下手来，修长白皙的手指微蜷着，食指和拇指捻了一下。 「你藏着，别给别人看到了。」他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好一会儿有些难过地皱了一下眉，「别弄脏了，也不要经常洗，洗着洗着就洗烂了。」 江昀轻笑出声：「这样，我不用，到时候在我们宿舍一角，立只碗，支根香，放几盘子水果，供着它得了。」 林楷没有说话。 「小楷。」 「嗯。」林楷应了一声。 江昀抬手，一如那天生日。 顿了顿，他垂眸，嘴唇轻轻触碰那处腕骨。 这个动作很轻很静，像慢动作下的特写，林楷看江昀的眉骨，看轮廓柔和的唇瓣亲吻皮肤，仿佛那处原本就一直戴着他送的护腕。 江昀一直吻着，一直爱着。 第77章 你知道我对象是谁么？…… 离别永远是件很可怕的事, 但人摆脱不了现实。 人生下来面前就有一条长路，老一辈会和年轻人说，走过大半生便是尽头, 尽头有你最想要的东西，必须沿着走，不论路途崎岖。 但没有人告诉过他们路的尽头到底是什么。 也许他们中间也极少有人去过。 有时候横出一条兇勐的蟒，张开巨大的芯子凝神望着他们，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游到暗处咬人一口。有时候横空出现一箱子财宝, 引得路上一大批人去夺，夺到了，就此安心, 不再去追谈什么尽头。 一起走的人也许会散，一个、两个……然后越来越多的人半途就停了，因为尽头太远太远，如同无边无际的大沙漠, 似乎怎么走也走不到那里。 林楷一个人在路上走惯了，他不难过，他觉得庆幸。 至少他能在半路突然碰到一起走的人, 陪他走过了人间三年。 林楷禁不住江昀这样, 偏开头笑了。 江昀抬头, 也含着笑意看他：「我挺盼望这飞机能晚点的。」 「但总要走的啊。」林楷有些不舍，「长痛不如短痛, 早点过去吧，下了飞机也好联繫。」 江昀点了点头：「也是。」 飞机最终还是没能晚点，在天上盘旋几圈、落地，然后打开舱门，等待乘客的进入。 「你走吧。」江昀回头看了一眼检票入口, 又回头，眸子淡淡的，「我看着你。」 「为什么？」林楷问。 江昀笑笑：「总也让我送你一回。」 林楷抿了抿唇，半晌，点了下头：「行，那我不回头了。」 江昀看着他：「别回头。」 林楷看着他的眼睛，深邃，像海，深不可测，又好像总含着深情，藏着满腔的喜欢。 他想起军训某天清晨，江昀从他枕边慢慢睁开眼睛，眼瞳里倒映的是他。 又想起每次转身与回头，江昀总是看着他。 好像那人站在虚无与废墟间等了多年，每看他一眼，都在骨骼里刻下他灵魂的模样。 林楷顿了顿，转身离开了。 江昀看着林楷走了，一直盯到影子都看不清，他才转过身。 _ 八月末没几天的时候，h师大终于发来了开学通知，九月一号，一天都不带晚的。 第209页 附中全校同考进h师大几乎没有人，林楷算是里面头一个。 宿舍还不错，食堂菜品也都还行，林楷第一天搬东西进去的时候就挺受欢迎。 「我叫许帆，这俩是路磊和彭炫。」黑眼镜框的男生文质彬彬地道，「你叫林楷是吧，以后都是一家人了，别客气啊。」 「啊……」林楷的行李很快被他接走了。 说别人的话，让别人无话可说。 _ 周末，h市。 h大日均满课。 江昀躺在床上小憩，手指埋在枕头底下。 舍友敲了敲他的栏杆：「江昀。」 江昀朦朦胧胧应了一声：「嗯。」 「撸串去吗？」舍友问，「老街那边有个烧烤店，办活动了，咱们系花给胡斌杰一沓优惠券。」 胡斌杰自从和江昀一起考到h大还分到了同一个宿舍之后，就忙于自己的恋爱事业，经常听他说哪个哪个姑娘好看，哪个哪个姑娘衣品不错，哪个哪个姑娘又温柔身材又好。 相中了不少姑娘，但就是没见这个怂包能留住哪个。 上铺的帘子动了动，江昀拉开窗帘盯着他：「胡斌杰和系花？」 这是什么瓜？ 舍友道：「是啊。」 江昀在脑海里搜索了半天，没能想起有什么系花，于是问：「谁啊？」 「说了你也不认识，我现在只关心你去不去。」舍友抓着他床边的栏杆，「去的话我们一起蹭个饭去。」 江昀很少去这种场合当电灯泡，下意识就拒绝：「我不……」 「胡斌杰还说了，」舍友打断他的话，「江昀人特别好，不会不给他这个面子，如果江昀真的打算不去，那他以后一定在你未来对象的脸上说你不少坏话，吓都吓死他。」 江昀：「……」 他想说你知道我对象谁么？ 谁吓谁还不一定…… 「他还说，」舍友犹豫了一下，「说要是你不给他面子，他哪怕以后半夜到你家听你墙角去都不会放过你。」 江昀：「……」 江昀翻身下了床，拿起桌上一把小刀：「走。」 舍友当场呆住：「……」 哥你冷静点…… 舍友刚想去拉他，突然宿舍里一阵突兀的铃声响了起来。 江昀顿了顿，把口袋里还在震动的手机拿了起来，舍友眼尖地看到上面写着「林楷」两个字。 然后江昀用很普通的动作诠释了什么叫速度——他把小刀丢到了一边的桌子上，随后很自然地摁了接听。 「餵。」 「嗯，在宿舍。」江昀安静地听着那边的声音，「等会儿没有时间，胡斌杰约了出去吃饭……好，晚上回来，我找你。」 舍友眼睁睁看着江昀很快恢復平静，然后用平静得不能再平静的语气简短结束了话语，然后他转过身再次拿起了刀：「你带路吧。」 舍友：「……」 _ 身处另一边h师大的林楷浑然不知自己的男朋友即将捲起一场腥风血雨。 「这么忙吗？」 舍友都去图书馆了，林楷一个人待在宿舍，他盯着手机咕哝说。 今天开学第一天，当代大学生都已经为了学习这么卷了，果然h师大的招牌就是卷。 只要卷不死就往死里卷。 他挂完电话，呆坐了半晌，看着一堆教案，翻了翻，觉得今天的任务也就如此了，忽然瞥见了在角落的一沓本子。 那沓名曰「笔记本」的心情垃圾桶本子已经放在角落里很久很久。 林楷伸手拿过一本，随便翻了几页，低声道：「我真能啊写了这么多，吃灰去吧……」 他顿了顿，突然想到了什么，笑了一下，暂时把它们放到了一边。 明天才是正式上课，今天的图书馆看起来特别挤，林楷第一次到h市来，也都还没好好逛逛。 林楷坐在床上打开了地图软体，估算着他和h大之间的距离，他想了想，决定还是问一下舍友许帆。 -咱们门禁时间几点？ 许帆估摸着也没好好学习，很快回復他。 -今天没门禁时间啊，还没开学呢，学校不管的。 -你要出去？ 林楷回復。 -去隔壁h大找我朋友。 -没事儿，你出去好了， h大那边的门卫也不会拦着你的，只要你朋友能出来接你就行。 徐帆是土生土长的h市本地人，是个慢性子，做什么事儿都吊儿郎当的，说话挺漫不经心，但人还不错，挺热情。 -你出去的话要过夜记得别在身上放什么贵重东西，我们这一片不算是市中心，有点儿偏了，有时候走夜路可能会有扒手。 -虽然这么热的天扒手也不一定愿意出来工作。 林楷看着消息笑了半天。 -知道了。 大概高中学了太久的知识点，到了大学之后就不太愿意一门心思把脑子全放在学习上。 他都毕业了哎！ 大晚上学什么习！ 这时候就应该快快乐乐找男朋友去做一做情侣间的小运动！ 于是林楷想也没想，直接在保安门卫大哥的注视之下冲出了校园。 门卫大爷：「……」 大爷赤着个脚，还盘腿坐在椅子上。 ……已经开始弯腰捞鞋穿了。 林楷冲出去几步突然听到身后发出一声带着口音的粗吼：「那个男生！谁让你出门的！」 第210页 林楷抽空回头瞅了一眼。 隔壁挺高一图书馆隐隐探出个人脑袋，与此同时林楷大爷拔鞋的速度快起来了。 林楷的手机响了一声。 -但前提是值班的不能是今天这个大爷！傻子，跑啊！ 他抬头看向了刚刚那个图书馆，露出来的那个人影朝他用力挥了下手。 「操，这狗玩意儿。」林楷说。 后面大爷爆发出了一阵撕心裂肺的吼：「站住——」 林楷乐了起来，撒腿就跑出去。 这一片马路上车都没几辆，林楷不管不顾地往前沖，都是唿唿的风声。 以前在学校里体育测试跑一千米的时候怎么着也达不到这个速度。 这是他第一次逃课。 人生当中第一次逃课是为了去见男朋友。 爽！ 大爷年纪终究还是摆在那里了，跑不过林楷这么个小伙子，他弯弯绕绕躲到了一个小巷子里面。 「哎……」林楷靠着墙嘆了口气，「原来大学的门卫大爷还会出来追人……」 林楷当时跑的时候就看好路线了，现在一路跑过来差不多是往h大的方向。 刚好去h大门口等江昀。 旁边手工馄饨店的老闆娘是一路看着他跑过来的，看着他笑道：「小伙子，要吃馄饨伐啦。」 老闆娘的普通话带着浓浓的地方口音，看起来人挺热情的，繫着个围裙。 屋子里小馄饨的香味飘到门口来，还有醋和麻油的香。 林楷这才想起自己这会儿还没吃晚饭，于是道：「拿两份吧。」 江昀也没吃，去见男朋友怎么能空手去呢。 「好嘞，等着啊。」老闆娘笑呵呵的去屋里给他拿了两份出来。 小馄饨是生的，要吃的话得回宿舍煮。 林楷付钱的时候，他的手机刚好响了。 「餵。」那边传来了江昀的声音，「刚刚跟舍友出去了，没接着电话。」 他那边有点吵，估计是在那个饭馆子里旁边，还有中年男人喝酒碰酒瓶的叮噹声。 「你在哪儿呢？」林楷问他。 「胡斌杰说请客。」江昀那边声音小了点，估计是从饭馆子里出来了。 林楷啧了一声：「吃饭比男朋友重要，现在连男朋友的电话都不知道接了。」 「哎……」江昀笑了起来，「我错了。」 「你错了也没用，没接到电话得罚。」林楷说。 「成。」江昀顺着林楷的话往下说，「怎么罚？」 林楷挺少提要求的，特别是像这类话也挺少说，估计是想借他没接到电话的理由来要个什么东西。 「那简单啊。」林楷拿着两份小馄饨慢慢往前走，「我马上到h大校门口。」 「就罚你……」他故作认真地说，「被我睡一晚吧。」 第78章 我就是有点想你 说完这句话, 江昀那边一阵沉默。 半晌，他清了清嗓子：「好的金主爸爸。」 林楷终于没忍住，偏头乐了好半天。 倒不是因为他刻意把体位说反了, 他本是想撩一下江昀，但没想到自己一下子给觉明这句话整破防了。 操…… 太羞耻了…… 林楷红着耳朵笑了没多久，脑子里已经开始上演一部情侣之间的动作大片了。 「你现在在h大吗？」江昀问。 「还有几步路就到了。」林楷拎着小馄饨，「方便出来迎客吗，男朋友。」 「我男朋友千里迢迢赶来睡我, 哪有理由说不方便。」江昀说，「我离学校不远，马上过来。」 他们挂断电话之后, 林楷就走到了h大的校门口，很显然这个学校比他们学校更加严格。 这会儿大门已经关上了，门卫的自动开合门也都锁了起来。 大爷看起来就比h师范要熟练很多的样子，林楷站在马路对面, 看到大爷在里面泡了杯枸杞茶挺有威严地抿了一口。 林楷看着大爷悠闲地喝了一口又一口，不禁有点心疼江昀：「看样子我昀哥今天晚上得睡大街了啊……」 到了晚上，这边的温度稍稍凉快些, 不知道是不是为了方便成年的大学生出去干点什么, 这一片没多远就有一个旅馆。 林楷眼尖地发现还有一个成人用品商店。 在黑灯瞎火的这条路上, 商店里暖黄的光显得格外勾人。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低头笑了起来。 「笑什么呢？」 身后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林楷回过头, 是江昀。 「晚上好啊。」林楷朝他笑了笑。 「晚上好。」江昀走过去，揉了揉他松软的头髮，低头想在他唇上吻一下的时候，发现林楷手里还拎着两袋东西，于是问道, 「手上拿的是什么？」 「小馄饨。」林楷顺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然后拎了拎手里的袋子。 他刚想把其中一袋递给江昀，后知后觉才想起来胡斌杰已经请江昀吃过饭了。 是啊，江昀有新的舍友了。 会有更多的朋友兄弟，社交圈子也越来越大，怎么可能再整天只围着他一个人转呢…… 林楷顿了顿，又把手放下去：「我路上随便买的，以为你没吃晚饭。」 他有点儿莫名的难过……应该说是吃醋。 如果可以的话，他真的不想让江昀去跟其他人共享。 第211页 他就是有占有欲，就是不想让江昀陪其他人。 心里正别扭着，手上的小馄饨突然被江昀拿过去了。 林楷抬头。 「既然是给我买的，就没有收回去的道理了。」江昀说，「谁告诉你我吃过晚饭了？」 林楷轻轻眨了下眼：「你不是说胡斌杰请客吗？」 「请客是请了，不过和想像中的有一点出入……」江昀想起刚刚自己揪着胡斌杰让他把「听墙根」这句话再说一遍把对面吓着的样子。 他清了清嗓子：「有点事，我们还没来得及开始吃……走吧。」 江昀拉起了林楷的手。 「去哪儿？」林楷跟着他。 「h大会儿到门禁时间了，」江昀看了看周围，「去宿舍，我带你翻墙进去。」 不知道是不是今天没吃晚饭，再加上刚刚跑了太久有些缺氧，林楷一时半会儿没能反应过来江昀这是什么意思。 进去……进哪儿去？ 知道林楷跟着江昀踩着砖头翻身上了墙，林楷才知道江昀说的「进去」是带他翻墙进宿舍。 翻墙的那块应该是新生们找的新地儿，还没安上摄像头，这处树木密集，没什么灯光，乍一看挺吓人，属于一般人晚上不回来的地方。 「会不会有虫子蛇什么的？」林楷看着下面，有点儿担心。 江昀看着下面，不按套路出牌地说了一声：「会。」 林楷愣了愣：「什么？」 愣神的这几秒，江昀拿着两袋小馄饨，挂到边上的树枝上，从墙上跳了下去。 「会有虫蛇，所以我得抱着你下来。」江昀笑了笑，「让我金主爸爸受了伤，等等怎么罚我，你说是吧？」 林楷顿了顿，偏开头，过了几秒，耳根一下子红透了。 这人…… 这人怎么说起话来这么撩呢？ 「下来吧，我接着你。」江昀抬头看着他。 强到地面的位置还是有一段距离的，不过这个地方应该是新生翻墙的人比较多，下面有几块砖头。 ……不过这个砖头对于林楷来说可能还是不太能踩中落脚点。 「别怕，我在呢。」江昀说。 林楷伸手。 正在这个时候，一束光从林楷的脸上晃了过去，这光挺强的。 林楷晃了晃眼，一个没小心，勐地一脚踩空：「哎，操……」 江昀眼疾手快接住了他，林楷勐地砸到了江昀的怀里去，下巴磕到了他的肩膀。 好疼…… 他一阵无声的呲牙咧嘴。 「谁啊！」是一个男生的声音。 林楷躲在江昀的怀里，一个字也没敢发出来。 不能发出声音。 不能让江昀开学第一天就因为偷情而扣分…… 想到自己还躲在江昀的怀里，林楷又不禁脸红了起来。 江昀安抚似的揉了揉他的后脑勺。 有人踩着树枝走过来，咔哒咔哒…… 这一片灌木丛挺多，高大的树木也多，大都枝繁叶茂，脚下还有很多不知名的植物。 他们站在这里，除了能看到很远很远地方透过来的白色校园内的灯光以外，什么也看不见。 但是有一个可以肯定的是，那束手电筒的光夹杂在路灯光之内，正在逐渐向他们靠近。 枯枝残叶落在地面上，被一个人踩的咔吱作响，林楷随着这紧张的气氛慢慢摒住了唿吸，闭了眼睛。 「哟，是你？」 林楷愣了愣，睁开眼。 那个拿着手电筒的男生好像是遇见了谁，对面另一个男生道：「巧了，怎么在这遇见你了。」 「来检查啊，你也是？」 「是啊，今天学生会群里不是发了这个任务吗？得到处转转。」对面那个男生说，「但是我觉得这么热的天，应该没有人会在这里翻墙吧。」 「我也觉得黑灯瞎火的又看不见脚下，谁会来这儿翻。」 「别看了，之前有一个学长在这翻墙被蛇咬了还送去医院了。」对面那个男生有些后怕道，「走吧走吧，远离是非之地。」 有蛇？ 林楷一顿。 「什么？！」拿着手电筒的男生又惊又惧，赶紧拉着另外一个男生就走，「赶紧走赶紧走，我不想被咬……」 如果这里有蛇的话…… 林楷马上看向江昀：「这里有……唔。」 江昀捂住了林楷的嘴。 「谁在说话！」那束远离了的手电筒灯光立马又照了回来。 「哎哟，走吧！没有人的！」对面男生拉着他就走了。 江昀抱着林楷，等到确定周围没有学生会再过来的时候，他们才从林子里出去。 一路上他们也没好停留，兜兜转转直接去了宿舍，今天宿管不知道为什么不在楼下，可能是天助江昀吧。 「他们说里面真的有蛇！」一回宿舍关上门，林楷就紧张地问，「你有没有被什么虫子蛇咬到？」 现在是大夏天，正是虫子和蛇最愿意出来放风的时候。 林楷把江昀推到了床上，赶紧坐下来把江昀裤腿往上卷。 「哪有那么多意外。」江昀看着他，无奈地笑道，「没有蛇，骗你玩的。」 林楷扒拉着江昀的腿，确认没有任何伤口，这才松了口气，他坐在地上：「他们不是说有吗？还有人被咬了送进医院去过。」 第212页 「以前那片是有，胡斌杰打听过，也确实有个学长，因为背着咬了然后送进医院。」江昀揉了揉林楷的头，「但学校又不是傻子。」 林楷坐在地上，有些茫然地看着他。 「你知道那一片种的是什么吗？」江昀问。 林楷摇摇头说：「不知道。」 「那一片因为出了这件事情之后，学校赔偿了挺多，所以为了防止学生再一次有这种情况，那边的灌木丛已经全部都改成了驱虫驱蛇的植物。」江昀说，「那两个学生会只是听到了第一个版本，没有听到后来的而已。」 林楷松了口气：「那你还骗我。」 「那不是引诱美色入手吗。」江昀笑了起来，「这是我第一次带男朋友来我宿舍。」 今天是林楷第一次来江昀宿舍，而且很巧，他们居然很顺利的进来了，周围的舍友还都不在宿舍里面。 上天都想让他们做一次。 只是有点可惜…… 「我只带了这两袋小馄饨……」林楷有些懊丧地说，「我忘记了去成人商店买些东西回来。」 明明那条路口不远处就是成人商店，他还没有想到多走几步去买点东西…… 江昀看着地上的林楷。 林楷看起来好像真的很难过，连带着他头顶的那个旋都在散发着可爱的怨气。 「谁说没有？」江昀从自己兜里摸出来一个盒子扔过去。 一个塑料的小盒子在地上弹了一下，然后顺着惯性滑到了林楷的腿边。 林楷拿起来看了一下：「这……」 「新款的。」江昀说，「看你一直挺喜欢这个孩子，最新款的我们也得用。」 林楷拿起来看了看：「这是什么味儿的？」 「薄荷味的，」江昀垂眸看着他，「带颗粒。」 林楷盯着他好久，最后嘆了口气：「你真是……你就是故意的。」 「我就是故意的。」江昀笑了起来，「我就是有点儿想你。」 林楷心脏砰砰跳起来，抬眼看他。 「再做一次吧。」江昀倾身过去，温柔的抚着林楷的脸，热气轻轻的扑洒在林楷的脸颊上，「履行你的承诺，来罚我。」 只要相信无论如何他们都可以在一起。 尽管他们知道这一切的风平浪静都有可能是一时的，所以享受现在。 那天晚上，胡斌杰和另外三个舍友都没回去，说是开学前要去酒吧通宵，当天林楷和江昀在卫生间做了好几次，再睁眼的时候一觉到了第二天天亮。 正式开学之后，学校的门禁管控就比较严格了。 周一上午没课，中午有个开学典礼需要到礼堂参加，舍友就在宿舍睡了一个上午，林楷则一早起来出去买了早饭开始补昨天晚上缺的那些预习。 林楷握着滑鼠寻找着搜索记录，揉了揉眉心，把之前没看完的「机械设计基础」文档继续往下翻。 屏幕冷白的光线直照着林楷清晰俊郎的脸，连眼瞳里一小块光线都是冷白的，他食指往下划了没几页，突兀的手机铃声又响起来。 聒噪又急促，防不胜防。 林楷右手将手机翻了个面，上面不出意外又是林宇祯。 都说一二不过三，第三次要是真有急事，那躲也躲不过了。 于是，林楷只是短暂地皱了一下眉，然后接起了他的电话。 那头像是等了很久，接起来的时候连唿吸都带着着急，像手指无错地在听筒旁边摩挲。 「哥。」林宇祯语气里很着急，又带着很累很累的疲倦，「帮帮我……」 林楷许久没听到他们一家的名字，茫然了一瞬。 好比他背井离乡，铁了心闯出条路，他习惯了一个人做许多事情，好不容易把和自己无关的东西撇开，打算不回那个是非之处。 他噁心了林建民一把，淞州那边没人敢联繫他。 如今淞州很遥远，邱雪娉和林建民很遥远。 所以真当林宇祯这一击敲下来的时候，林楷并没有感觉到其他的情绪，只是有些懵。 就是懵。 非常非常地懵。 他弄不清楚林建民和邱雪娉想搞什么名堂。 「我妈想离婚。」林宇祯说。 「离婚？」林楷确认了一遍，「为什么？」 他突然觉得有些好笑。 「林建民在外面欠了债！他欠了很多钱，被人找上门来了！」林宇祯像抓住了救命稻草，压低着声音道，「抵押是我们住的这栋房子！」 饶是林楷跟林建民相处了十多年，他也从来没有想过林建民有朝一日会向人借钱不还。 他不是最好面子么？ 「他为什么突然借钱？」林楷觉得很奇怪，「他不是总跟你妈那边的亲戚说自己的厂办得很好么？」 这一点不假，以往林建民在那群亲戚面前都摆出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不是吹嘘自己的公司就是吹嘘自己的厂。 谈单子，谈年收入，谈合作方，谈合伙人，好像他上天入地无所不能，几年就能攒几栋房子。 就算他们之前查到林建民的公司亏本，但他老底可是个厂，他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把厂弄倒闭了。 突然发觉那边异常地安静，林楷不知道林宇祯现在在哪里。 「你现在在那里？」 「我在……」 林宇祯的声音突然同时出现在了林楷耳边，但这个声音并不是在手机里，而是出现在身边某个环境，带着回音。 第213页 意识到这一点，林楷勐然觉得头皮发麻，不自觉走去宿舍的窗户那边。 外面的雨下得淅沥沥，随后慢慢大了起来，有几阵闷雷在响，像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魔飢肠辘辘。 这是h市的天，可是林楷清楚地听见话筒对面也一样是大雨。 和延迟了几秒的闷雷。 「哥。」林宇祯在那边犹豫了很久，「你……你到门卫这边来吧……」 该来的怎么样都会来。 林楷靠着椅背：「邱雪娉也来了？」 「没有，我没告诉她你住哪里，」林宇祯声音很轻，但门外还是能听得见，「我自己来的，她们没跟过来。」 这是件好事，不过林楷很快从话语里博捉到了关键信息：「她们？还有谁？」 他心下其实已经有答案，只是不愿意往那边想。 林宇祯道：「还有小姨。」 林楷深唿吸了一下，说不上来的生气亦或是难受，他静默片刻，挂断了电话走下楼去。 h师大没到门禁时间，只是外来人员不能入内，林楷过去的时候，果然只有林宇祯一个人。 林宇祯没有带伞，头髮丝已经被雨淋得沾湿了好几撮，有些狼狈，但腰背又是笔直的。 他看着林楷，默然许久，终是不说一句话。 林楷没有逼他非要在门口把话讲明。 门卫大爷看了他们一会儿：「认识？」 「认识。」林楷说，「我弟弟，能让他进来一会儿么？」 「进宿舍？」大爷看了看时间，「行吧，半个小时，再多就不行了，进去之前到宿管那里做个登记。」 侧身让他进来，想从鞋柜里拿了双拖鞋，打开却并没有看到其他新的拖鞋，这才想起来宿舍里就这么两双。 一双是自己的，一双流着给江昀备用。 他回头，看到林宇祯正对着那双鞋子发愣。 林楷顿了顿，俯身把江昀那双拿给他：「穿他的吧。」 「不用，」林宇祯有些不太好意思地推辞，门口有个绒毯，他站在那边没有再挪脚步，「我站在这里说就行。」 林楷道：「穿上吧，也没什么好别扭的。」 磨了许久，林宇祯还是在林楷的注视下把鞋子换上了，不过他没有走出宿舍门口的那块绒毯，依旧站在上面。 林楷没有多管他，走向了餐桌，上面放着一壶热水，他手指握住手柄，慢悠悠往杯子里倒了一点。 林宇祯视线紧跟着他，开口喊了他一声：「哥。」 林楷步子顿了下。 他想说不用再叫我哥，回头看了一眼，林宇祯道：「我妈说，这事只有你能做。」 他低着头，有些疲倦，又有些执拗：「我想你去见见……见见她。」 林楷觉得可笑，胸腔里含着一块被封住的火团。 「为什么？」 「她们有话想找你说，」林宇祯低垂着眼帘，不知道在想着什么，「她们来这里了，都在等你。」 林楷笑了一下，把水杯搁在桌子上，发出轻轻的「嗒」一声：「林宇祯，你妈和你小姨这是设好的局等着我进吧？」 「人都在那儿了，这么晚，我不去也不是。」林楷看着他说，「你想这么说，对不对？」 林宇祯摇头，顶了一句嘴：「我只是想让你去见见我妈……而且，林建民确实也不只是只有我一个孩子……」 林楷盯着他，林宇祯也抬头看着林楷。 但没多久，林宇祯便被那样的眼神盯得败下阵来，低着头不再敢去看他。 「成啊。」林楷笑着说，「那就去，去见见她，看看你们想跟我谈什么。」 他觉得生气，觉得无处可撒，烦闷的感觉快要撑爆心里那个阈值，但又绝处逢生地想看看他们玩什么花样。 他恨，他想他们过得不好。 他的人格就是有缺陷的，他自私又残忍，恶狠狠地想要他们所有人去死。 不就是去见一面吗？让他去看看那个靠脸上位的女人还想让他做些什么。 _ 夜晚十点多的h市老巷子，酒吧的音乐震天响，这一条道就是年轻人的天下，酒吧，歌厅，旅店，咖啡馆，书店…… 混杂着缭绕的烟雾和街头角落乍眼一瞥即可见的空易拉罐和碎玻璃屑，浑浊而污秽。 咖啡厅和书店这种安静的区域被安排在巷子的最尽头，和前头灯红酒绿的世界隔绝开，偏僻地炽热着。 咖啡馆不是什么高档地儿，林楷走进去的时候，邱雪娉和小姨已经坐在那边等了很久，他一进去就注意到了她们。 邱雪娉依旧穿着风骚，像个贵妇，一身白丝连衣裙，肩上只草草搭了件披肩，烫的捲髮披散下来，盖住了勾人的锁骨，那张化着精緻妆容的脸满是疲倦与哀伤，失神地看着一处。 她越是这样，越是惹眼得很，过往几个男人从下至上贪婪地打量着她。 林楷冷嗤一声，暗骂这女人真是三得表里如一。 旁边的小姨眼睛尖，看见林楷走去，凑过去和邱雪娉说了句什么，邱雪娉终于抬起脸，看向了这边。 她站了起来，有些尴尬地沖林楷笑笑：「林楷，来，这边。」 邱雪娉帮他拉开了椅子，把桌上的小食放到他面前。 小姨不是什么会掩饰情绪的人，她不喜欢林楷没，就算此时或许还要有求于他，她脸上的厌恶也藏不干净。 第214页 林楷笑了笑，无所谓小姨怎么看自己，没和她们客气，便就着那张椅子坐下了。 「小楷，」邱雪娉这样叫他，「你来这边过了这么多年了，我跟你小姨还都没过来看看你。」 「不用。」林楷道，「我和我男朋友过得挺好的。」 邱雪娉有些惊讶：「你们同居了？」 林楷看着她，冷冷地半开了个玩笑：「是又想问我是上是下么？」 小姨也诧异，回头盯着邱雪娉。 「不是，」邱雪娉自知尴尬，转了个话题，「不是……这次是想让你帮个忙。」 「我知道，您有话直说就行。」林楷拿着勺子搅拌咖啡上的拉花，「也算是生活很多年了，你我什么性格都清楚。」 「小楷，以前是妈……不，是阿姨不好，那么对你。」邱雪娉握住了林楷的手。 「阿姨这段时间想了很多，你在淞州生活了这么久的时间，或多或少也该算是我名义上的儿子，」她把另一只手也握上来，轻轻安抚似的拍打着，带着歉意，「这也是我做得不好。」 林楷不自在地皱了下眉，想把手抽回去。 邱雪娉的手指很凉，好像在急着什么事，仿佛皮下的血液都凝固了，她不让林楷把手拿回去，就这样放着：「小楷。」 林楷抬头看着她。 「你是个好孩子，是你摊上的爹妈不够好。」 邱雪娉眼睛看着他，这双眼睛里东西太多了，让林楷有点捉摸不透，搞不懂她想做什么。 当下邱雪娉握住他的那只手已经让他觉得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 「你别……」林楷不自觉得想抽手，「你就告诉我林建民干嘛了。」 邱雪娉看他实在不喜欢这样的交谈方式，便收了手，有些颓丧地慢慢道：「你爸在外面欠了太多钱……欠他的朋友的，姓谭……你大概不认识，和他同公司合股的，合伙人。」 「我来找你，想请你帮个忙……」 「我没钱。」林楷打断她，没来由一股烦躁，「林建民欠了钱，不是我欠的。」 小姨坐在一边终于忍不住了，嚷嚷道：「我们当然知道你没钱！但你是他儿子呀！」 邱雪娉看了她一眼，小姨自知言语过激，闭了嘴。 「我们知道，小楷你生活辛苦，林建民这笔钱……你一个人肯定是偿还不起的，」邱雪娉柔和着声音，「你是林建民的儿子，也是小祯哥哥，小祯比你小，有些事他还没法儿承担……当然，阿姨知道，你也没有太多的能力。」 「但是你和小祯不一样，阿姨知道，你男朋友家里的企业是茗州做得有名的……」 林楷愣了一下，旋即明白过来邱雪娉在打什么主意。 林楷几乎是一下子站了起来，动静大到隔桌的客人都回头看着他，林楷身侧的拳攥紧了，指尖深陷肉里：「你别打他主意。」 邱雪娉有些慌张，忙去拉他坐下：「今后有什么难处，找阿姨，阿姨一定帮你。」 林楷一低头，看到了她露在空气里雪白的肩，他躲开伸过来的手，心生一股噁心：「你别碰我！」 林宇祯也忙拉着他：「哥，你坐下来，坐下来好好说。」 「我好好说什么？」林楷盯着他，觉得自己的火已经快压制不住要喷出来，「这就是你想让我过来听的事？你这是想请我帮忙还是想借我的手去……」 他想质问她们是不是想去借他的手讹诈他的男朋友，但看着小姨的表情，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只能死死把手心掐得更疼。 小姨怔了一下，随即哭了起来，揉着邱雪娉的手，心疼地道：「你这语气就是和你爸一样啊，我姐姐这个可怜见的，嫁了个不待见他的丈夫，连大儿子都用这种语气对我们……阿姐，你的命怎么这么苦啊！」 她只顾扯着嗓子喊，眼泪不见得掉下来几滴，却还假惺惺地拿手抹着眼睛。 周围的人纷纷看过来，好奇地打量他们。 这又当又立的语气让林楷心里一阵泛噁心，他偏开头道：「我不是她儿子。」 「听听，听听，」小姨哭着大声道，「阿姐，你养了他十几年，当初好歹也捡了他半条命回来，他却不认你当妈！咱这样养了条白眼狼，到了现在他都不愿意来帮你……」 邱雪娉心情本就不好，被她这么一哭，心里愈发难受起来，低着头也开始掉眼泪。 看得林楷一阵攻心的烦躁。 「小楷啊……」小姨喊了这么久，总算是挤下了几滴真眼泪，「你邱妈妈和你一起生活了这么久，你就真的眼睁睁看着她被你爸拖累死吗？」 时至今日，她依旧把所有的罪都怪在他头上。 「小楷，你邱妈妈到现在这步，都是因为和你爸结了婚，」小姨道，「我这可怜的姐姐怎么就遭了这罪。」 林楷忍无可忍道：「闭嘴！」 小姨止住了自己的哭声，看下林楷的眼神里充满了惊恐：「你……你居然用这种语气……」 「你给我听着，咱们平心而论，」林楷忽视她哭丧似的语气，强忍着发作，「她待我到底是不是真的不错，这一点我们心里都清楚。」 他刻意在「不错」两个字上加了重音，仔细挺已经有些隐隐按捺不住的咬牙切齿。 「他欠了多少？」林楷问。 小姨见有戏，立刻哭着道：「八十万！小楷，你爸爸拿房子去抵债，这几年你邱妈妈跟着他，不说……」 第215页 「不说功劳也有苦劳，我明白。」林楷并没有耐心听她说完，「你们的功劳是什么苦劳是什么心里应该有数。」 「一口一个把帽子扣我头上，我不认。」他盯着小姨，「要不是看在她倒是怀孕的份上送到局子里的蹲着的人根本就不止林建民！」 小姨声音不可置信起来：「小楷，你……你在说什么呢？」 「什么叫我是林建民儿子？我是，林宇祯不是么？亏你们这话说得出来，让我来拿这八十万。」林楷深吸一口气，「这年头还有什么父债子偿这一说？你姐才是他配偶，就算要找也应该是找她。」 「她这十几年干了什么好事她自己心里清楚，」林楷索性把话敞开了说，「我要是真有什么想法，我早在前几年把录音交给警察局了，一旦我交过去，她和林建民，一个都别想好过。」 小姨的嘴唇刷一下白了，她颤着声音，道：「你、你……」 「虽然我亲妈也没尽到什么责任，但您这婊子……」林楷看着邱雪娉，冷冷地看着她。 「倒他妈也大可不必在我面前立牌坊。」 第79章 大不了私奔去！ 「还有您这衣服……穿成这样真没必要。」林楷笑了一下, 对她还算是比较有礼貌，「您应该清楚我对女人没什么兴趣，我不可能吃你这套, 也不会让我觉得怜悯同情你。」 刚才那些动作，林楷一眼就能看清楚邱雪娉想干什么，眼下他已经强忍着心里的噁心说出这番平静的话了。 邱雪娉脸色刷一下变得惨白，她看着林楷：「你……在说什么呢？」 「这个忙我帮不了，你俩自便吧。」 林楷推开椅子, 走了出去。 他身体在发抖，他想过邱雪娉会为了钱的事情讹他些什么，他甚至觉得自己好脾气到就算她们开口想跟他借钱不还, 他都可以平平淡淡就这样算了。 但恶毒的人们贪婪不止，一个人掉进了黑色的崖下不够，还要拉上另一个，她们心脏是黑色的, 是不会收手的。 林楷走出去许久，身边渐渐有了人影。 老旧的街道旁，一家小吃店门口, 枯黄的敞篷伞撑开, 底下罩着几张木桌, 有女孩和自己的男朋友坐在底下，伞沿还有几滴未干的雨竹将落未落。 巷子另一边酒吧的灯五颜六色拼凑出了一个「无恙」, 射灯晃到了他的脚边，潮湿的土地散发一股黏腻难闻的气味，他低头，发现握在身侧的手指把手心掐得通红，印子泛了白。 他盯着自己的手心看了很久, 后知后觉地愤怒。 可以歇斯底里的愤怒。 「哥！」 林楷回头。 林宇祯从不远的地方小跑过来，他喘着气去拉林楷垂在一侧的手：「哥，你等等……」 林楷冷着脸转身，对着林宇祯的脸就是狠狠一拳砸上去，把这句话砸没了音。 周围有惊唿声，有上来似乎想劝架的脚步声，还有住在老街里多年的老人拄着拐杖着急地敲打地面…… 林楷觉得自己什么都听不清，只有一股气在胸腔里冲撞，撞碎了他的理智。 林宇祯被林楷突如其来的一拳砸蒙了。 没有防备地挨了一拳最重的，茫然地蜷在地上挨了好几下林楷的怒火，然后反应过来他哥是在真的生气，他伸手一把握住：「哥，哥！你冷静点！」 「我去你妈的冷静！」林楷又踹了一脚上去，吼道，「冷什么静？他妈的冷什么静？林宇祯你他妈到底是不是畜生！」 周围看过来的人越来越多，林宇祯用舌头顶了一下被砸疼的脸，尝到了一股血腥味，他觉得不能理解。 「哥，你在干什么！」林宇祯看着他，「你疯了！」 「是我疯了吗？！」林楷眼睛通红，「是我疯了还是你疯了林宇祯，你帮着你妈过来问我借钱……你们贱不贱哪？」 「我不是在害你。」林宇祯盯着他，「我们也不是不还，我们打欠条给他，昀哥不可能不借。」 「你他妈别动他！」林楷咬牙，狠狠忍着自己控制不住的情绪，「上一辈人的恩怨本来和我们没关系，这事你就不应该管。」 林宇祯打断他，冷笑道：「你能狠得下心那是因为你有昀哥，他家条件多好啊，你跟着他又不愁什么生活……」 他戛然而止。 林楷盯着他，一字一句咬牙道：「你说……什么？」 林宇祯突然发觉自己说错话了，他低着头，一时竟然觉得他哥的气场很强，他有点儿不敢答话。 「怎么？他家有钱就理所应当帮我？」林楷气得笑了起来，「所以你觉得他是我的摇钱树，我是为了钱和他一起的？」 「没有。」林宇祯辩驳道，「我觉得昀哥他对你那么好，你有什么事只要开口，他一定会帮你，反正他也不差钱，你不如……」 林楷揪着他的衣领。 林宇祯没有说话， 「啪！」 林楷抬手狠狠给了他一巴掌。 林宇祯头被打得一偏，再回头时，脸上满是不可置信。 林楷第一次对他发火，他勐地拉进他们之间的距离，声音冰冷。 林楷看着他，一字一顿：「不，准，动，他。」 _ h市大学城外一家特色菜馆里，江昀看着手机喃喃自语：「怎么不接电话……」 第216页 吕临举着酒瓶磕磕碰碰，胡斌杰跳过来搂住他肩膀：「哥们儿，你一个人在这儿愁啥呢？」 舍友几个闻声转过头来，一个叫居榆的男生也跟着道：「愁啥呢，愁啥呢？」 吕临马上也道：「愁啥呢愁啥呢？」 人类的本质是复读机。 「没，有个朋友，不回我电话。江昀嘆了口气。 「上次给你带小馄饨那个？」居榆哈了一声，「你看，上次你不接人家电话，这次人家也不接你的。」 「活了个该。」吕临总结说。 「干什么，就这么幸灾乐祸么。」江昀乐了半天，服务员上来了一盘小炒肉，「我在想我兼职的工作什么时候能有着落。」 这也不算假话，最近他确实在愁关于兼职工的事，在h市要找到和机设有关又能歷练的地方属实不多。 最主要的是，这地方人生地不熟，他也不知道谁技艺高，不知道能跟着谁学，别人也不见得愿意收他。 「哎，你们听听这，」胡斌杰笑了起来，「像不像那种总裁的落魄儿子吃不起饭了要自力更生。」 江昀笑着指了指他：「说话注意点儿啊。」 吕临嘆了口气：「哎，咱们昀哥是真的强，双修小教……嘶，我觉得我光一门机设就快让我头髮掉没了，搞不过搞不过，江昀真的狠人。」 小教系的在开学初就向全校开放选课系统，谁手速快谁就能双修旁听。 「所以人家摸底考咱系第一啊，」居榆吃了一大口菜，嘴里边塞得鼓鼓的，「话说我挺搞不懂的，还要摸底考试……我真服了，休了一个暑假谁他妈的记得啊。」 他悲愤地夹起一筷子菜又塞进嘴里。 吕临推了他一把：「别吃了，等等回去背书吧。」 居榆吧唧吧唧嚼着：「背个屁。」 「心理学会了吗？需要层次理论看了吗？几个气质类型分清了吗？斯金纳理论都记住了吗？」吕临问。 居榆看着他：「……斯金纳是谁？」 「……」 「我靠，谁啊这，好熟悉的名字……」 吕临缓缓竖起了大拇指：「……好傢伙。」 最后居榆到喝醉也没想清楚斯金纳是谁就喝得醉得一塌煳涂了。 说是出来请客，结果最后还是吕临帮他把钱付了。 吕临把迷迷煳煳的居榆驼出去的时候骂骂咧咧道：「这智障真的不是出来坑咱们的吗？」 「不是坑咱们哦，哥们儿。」胡斌杰也有点醉，他搭着江昀的肩，晃了晃手机，「坑的只是你哦。」 「操。」吕临骂了一句，把往下滑的居榆又往上颠了颠，「走吧走吧，明儿他醒了让他把钱还了。」 居榆说着梦话道：「明儿啊……明儿我不醒……」 吕临道：「嘿，我他妈这暴脾气。」 这架势恨不得把居榆丢地上。 江昀乐了半天。 「回去吧回去吧。」胡斌杰伸长了胳膊，上去拍了拍吕临。 往前走了几步，发现江昀没跟上来。 胡斌杰回头：「江昀，不走吗？」 江昀捏了捏酸疼的眉心，对他们笑笑：「你们去吧，我去旁边再逛逛，看能不能弄辆自行车来。」 「自行车？」胡斌杰愣了愣，笑起来，「这儿共享单车不够你骑的啊？」 江昀开了个玩笑：「那以后谈对象了不得手头有辆车。」 胡斌杰乐得肚子疼，比了个大拇指：「牛逼，年纪轻轻的，都开始考虑固定资产了。」 「行，那我们先走了啊，回来路上慢点儿，别喝了酒晕了吧唧的还骑上路。」 江昀摆摆手：「知道，我不酒驾。」 大学城这块就是个偏僻的地方，车辆不多，h大这个校区是老校区，后来虽然扩建翻新了，但周边的街道还是那样。 几家餐馆开了几十年，偶尔白天路过这边的街道可以看到餐馆老闆搬个小椅子坐在门口，夹着烟笑眯眯地享受太阳。 江昀沿着周边手机地图逛了一会儿，没见着什么自行车售卖处，只有一个修车处。 江昀嘆了口气。 果然，荒野到了极致。 修车处的老头半蹲着在那边卸轮胎。 老头脾气看起来挺爆的，一边卸车轮，嘴里一边念叨着脏话。 旁边一个看起来二十七八的男人站着，嘴里叼着烟，两手揣兜里，痞里痞气地和老头说着什么。 「我说老闆，你这就不地道了。」男人笑眯眯地道，「卸我个轮儿你给我收一百，你这是做生意呢，想抄我的家呢？」 「不乐意？」老头不怕他，指着旁边道，「不乐意你自个儿找地儿换去，我动手不是时间？我就想不明白了，这道儿上哪儿来那么多破钉子给你扎？一周换一次轮胎，真当我好脾气是么。」 男人也不生气，唿出一口烟，笑道：「那怎么办哪，钉子那么多还偏偏就只扎我的，天天往你这跑也算照顾你生意不是？」 「我这生意少你一个饿不死，多你一个富不了，」老头把东西往地上一搁，「有这个本事啊，自己动手，自己来修！」 说完真就转身回屋里去了。 「这老头真是……」男人笑着摇头蹲了下来，碰了碰地上的工具，有点发愁，「这让我怎么修？」 江昀走过去道：「我试试？」 第217页 男人自始至终没发现旁边还有个人，抬头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行，那你试试？」 江昀也蹲下来，地上扳手螺丝刀有用的没用的东西都一大堆，他挑挑拣拣摆弄了一会儿。 男人看着他：「你还会这个啊？」 「小时候看我爸弄过，后来家里有坏的都是我自己卸。」江昀把瘪了气的轮胎撬起个头，没一会儿把它弄下来了。 「哇哦。」男人挑了下眉，「这手速比我们老张换得还快。」 屋里那个姓张的老头骂了一句：「叫我什么？」 「哎！张老闆，叫的是张老闆！」男人笑嘻嘻地道，转头又问江昀，「小伙子，那我这一百块劳工费是不是该付给你？」 江昀笑笑：「客气了，不用。」 「哟，老闆，您看，这多可惜，我省钱了。」男人指着江昀说，「哎，不过听你这口音，不像咱这边儿的啊？你外地来上学的？」 「茗州来的。」江昀把工具放到旁边去，指着一旁的铁架，「哥，把那个新的轮胎给我。」 「你这动手帮我换轮儿我都没办法帮你什么，」男人把轮胎递过去，「要不……哥请你吃顿饭？」 「我刚吃完。」江昀有些想笑，「对了，我想打听下，这一带有什么兼职或者小店招人手吗？」 「想找工作？」 那男人瞪大了眼睛瞅着他，凑热闹不嫌事大，「怎么，离家出走？家里人不给你钱花？家里条件不好要你来养家餬口啦？」 江昀问：「您看我像吗？」 「不像。」男人道，「看你这样子也不像，估计哪个学校出来的学生吧？」 江昀应了一声：「嗯。」 「嘶……这一代工作不好找啊。」那男人看着他，「你哪个学校的？」 「h大。」江昀说。 「哦，h大……教育系的？」那男人夹着烟，缓缓突出一口烟，「年年h大都有这么多学生来，基本都教育系的……看你这样也怪不得文邹邹的。」 这人挺自来熟，江昀看了他一眼，低头把扳手放在脚边。 「之前算是教育系，后来因为家里原因转系了。」江昀道，「现在机设系的。」 「机设系？h大机设系可不容易进啊。」男人来了兴趣，「我和h大还算蛮有渊源，你导师姓什么？我看看认不认识。」 「姓李……」 江昀还没说完便被打断。 「姓李？李乐平的学生？」男人夹着烟眯了眯眼睛，「那你叫什么？」 「江昀。」江昀说，他想了想，「我刚转来，在李老师手底下时间不久。」 男人一顿：「你就是江昀？」 江昀愣了下，不知道他想说什么：「是。」 「哎，这事儿搞得……」男人笑着扒拉了一下头髮，转头跟张老闆道，「我前几天还跟老李头要人，他三两句把我轰出去，现在这下好了，人自己跑我跟前来。」 张老闆收拾着东西，瞟他一眼，哼了一声。 「我这儿刚好缺个人手。」男人递给江昀一张名片，「我手头上就刚好缺这么一个人。」 江昀接过来，名片上写着两个加粗的字：张渠。 「先说明白了啊，我可不是人贩子，我是正经学校正经公司实打实干出来的人才，我公司好认，你从学校坐个车，就这条路直走到头，左拐两三百米就到了。」张渠说，「你要想来，就来试试，我就当你是我们这儿的实习生，工资照实习生的基准开。」 江昀捏着名片：「实习生的工资多少？」 「哎，」张渠挥了挥手，「这刚认识，谈钱伤感情了啊，反正工资不低就是了。」 张老闆站柜檯后边瞪着他：「人就是为了赚钱找工作，不谈钱谁跟你干去？再说了，随随便便一张名片把人要过去，跟你不清不楚的，这年头小工这么好招？」 「你这话说的，我像是那种坑蒙拐骗的人吗？」张渠啧了一声，「我好歹也算个老总。」 「怎么不像啊？」张老闆上下指着他，「你自己看看你这身行头，叼个烟，踩个快骑烂了的破自行车，啊，混成个痞子似的，你给我说你是老总，我都不信你这茬。」 转过身又叨叨：「自己的事儿都管不好，还来招人手，误人子弟！」 张渠道：「老张，你话不能这么说啊，我混到如今也算开个公司了，不算吃老啃老的。」 张老闆冷哼：「真要这么牛就别总让你家里人替你瞎操心。」 张渠给他气笑了：「不是，我说你今儿老针对我干什么？」 张老闆懒得理他，没搭理这句话，收拾收拾回了里屋去，走时还不忘交代一句：「走的时候给我把门口扫扫干净，都他妈是菸头，让我明儿怎么做生意！」 「嘿，这老头真是……」张渠看着他进了屋，拍了拍他腿上的菸灰，转身望向江昀，「怎么着？要不要考虑下来我这边儿？」 江昀倒不觉得张渠是什么江湖骗子，正犹豫着。 「也别急着答应我，人嘛，总有些顾虑什么的，等哪天你空了来我们这儿实地考察下，真挺好的，不骗你。」 张渠拿起旁边扫帚把店门口的菸头往旁边扫了扫：「你帮我修个车，我不也得感谢感谢你，不来也行，你以后有啥事儿就找我，我对这行熟，有什么事啊人啊，我要打听还是能打听得到的。」 第218页 「对了，张总……」江昀说。 「见外了啊。」张渠打断他，笑着道，「叫渠哥。」 江昀无奈：「渠哥。」 「嗯，你说。」张渠道。 「你熟悉这行，那我能不能请你打听个人？」江昀问，「但是他不是这个地方的，做的跟你们这行东西差不多。」 「这简单，我全国各地都有客户，还真没有我打听不到的人。」张渠说，「你要打听谁啊？」 「江荣星。」 话音刚落，江昀的微信刚好发来一条消息，他下意识看了一眼，林楷总算復了他。 -刚刚我后妈来找我，有点事，回去打给你。 江昀顿了顿，抬头看着张渠：「如果渠哥方便的话，再帮我打听下一个叫林建民的人。」 张渠笑了起来：「你倒跟我不客气……得，也不是什么大事，这忙我帮。」 「谢谢渠哥。」江昀道。 「别谢啊，我要的可不是你这句谢谢。」张渠笑眯眯地仰头想了想，转头对张老闆道，「老张，我现在已经能想像小江来我们公司给我创造辉煌了。」 张老闆淡淡地瞥他一眼：「要能发财早发财了，命里没财的有十个天才帮你都没用。」 「臭老头子……不跟你说。」张渠不打算理这个难搞的老头子，他踢了踢自行车，满意地点点头，「嗯，不错，脱胎换骨了。」 「那行，老张我先过去了啊，那什么……小江。」张渠看着江昀。 「啊。」江昀道。 「考虑下啊，来我公司。」张渠跨上自行车，对他挥了挥手，「空了来找我唠嗑，这事儿你别急，相信你渠哥铁定帮你办成。」 这话说得倒像江昀才是那个公司老总，给他布置任务似的。 江昀给他逗乐了：「没事儿，不急，也就顺口一说，谢谢渠哥。」 _ 林楷这晚没回宿舍，临时去路边随便选了个小旅馆，拿着房卡去房间的时候已经接近凌晨。 旅馆露着一个楼梯，在外边，接着居民区的私宅小巷子。 「操……」林楷开了电梯门一出去，一只黑猫跳出来把他吓得崩三尺高。 那猫也吓得不轻，和他一起崩三尺高，嗖嗖嗖顺着楼梯跑下楼去了。 林楷心脏咚咚跳了半晌，看着消失了的黑猫嘆了口气。 流浪的动物好像都这样，获得自由的同时，也失去了定所。 林楷刷了房卡进门，随手打开了微信。 今天茗州衡安小区的业主群好像尤为热闹，群里所有的晚上不睡觉，好像都在吵架。 难听的词带上亲爹亲妈，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 -谁他妈的把老鼠药撒到老子家门口的？害老子养的狗送去洗胃了，不是你家养的不心疼是不是？ -你就不能牵好你的狗别乱吃外面的东西？我不放老鼠药小区这么多流浪猫天天去你家门口拉屎！ -就是啊，这小区起初的猫就很多，上次我家窗户没关好直接跳进我家阳台了。 -那你们的老娘不知道把你们牵好别到我家门口来放药？ -会不会说话？前几天我们放药你他妈也挺积极的吧？钱不是你出的是伐，翻脸就他妈不认人。 -死了母亲的吧，一点点小事在群里吵，不嫌难听哦？ -我就说怎么最近的猫少了很多的，都是吃了老鼠药毒死了。 -说真的，还是安静点好，隔个几天在外面发情，一整夜让人睡都睡不着觉。 …… 几个物业上的看不下去，出来劝了劝，哄哄吵到后来没人愿意说话，都骂累了去睡觉了。 林楷扶着卫生间的水池，盯着屏幕看了一会儿，把手机丢到了一遍。 他洗了把脸，然后靠着墙，缓缓坐了下去。 林楷坐在地上发了会儿呆，重新拿起手机拨通了电话。 那头几乎是一瞬间就接起电话了。 「林楷。」 这声跟温水似的。 「你那边怎么回事？」 _ 胡斌杰那群人翻墙成了瘾，他们到很晚才回宿舍。 h市的秋风已经有些刺骨，江昀忽觉有些冷了，把领口往上拉了拉，他顿了顿：「家里人来了？」 「我妈。」林楷说，「还有我弟跟小姨。」 「他们……」江昀唿吸吸得急，被迟来的阵风呛了一下，「他们来找你干什么，刁难你了么？」 「没。」林楷说，「林建民在外面欠了债，我后妈……邱雪娉要跟他离婚，但是林建民不肯……说，丈夫欠的债，夫妻应该共同承担。」 江昀好像能猜到邱雪娉的意思：「所以她们来找你让你扛这口锅？」 「你看，我话都没说完呢，你就猜到了。」林楷笑了笑，觉得男朋友有时候太聪明好像也不是一件好事，「她觉得我现在大学了，很快就能有独立的经济能力，相比林宇祯我更加能自己解决问题。」 说白了就是他早就是个外人了，周身也没什么需要他去顾着的家人，孤军奋战，最好割捨。 「我就是个掉了队的鸭子，他们已经对我断舍离了，二选一的话，那当然是让林宇祯走更好的路。」 「不过她们倒还不是特别强词夺理，她们跟我谈条件。你知道她们说什么吗？」 林楷说着说着突然觉得好笑：「邱雪娉说她打算把林建民的房子给我，不过得让我开口去跟林建民要。」 第219页 「因为她这几年靠着林建民捞了不少钱，她不想让林建民知道她手头留了几百万，让我去打个幌子，说以后不会亏待我。」 条件都是诱人的，而重点在「亏待」二字上。 到底脸皮是有多厚的人才会在林楷面前谈「亏待」？ 江昀抬头看了看h大泛黄的叶子，不知名，不长青，不如茗州那边的广玉兰好：「那你怎么想？」 林楷顿了顿：「现在不都指望着我能帮上忙么。」 江昀道：「所以你同意了？」 林楷沉默了好久说：「没有。」 江昀心底的飞来横石终于是平安落下了，又好像没落稳似的，不偏不倚刚好卡在悬崖边的缝隙。 这个点h大的操场还有几个新生在苦命准备接下来的转专业摸底，吹着冷风一边搓手一边说冻一冻脑子更清醒。 江昀站在宿舍楼门口看着他们，没有回答林楷。 「林建民欠的钱是多是少我都不知道，但是不管怎么样我都不可能拿我的前途去赌。」林楷听起来很轻松，「我脑子又不是有病非得自找麻烦。」 江昀独自点了点头，林楷能有这个思想说明确实是打心底不会再对那边的人起怜悯心，他问：「她也没说清楚给你的好处是什么？」 「没说清楚，不过大差不差也就是给我钱或者不刁难我吧。」林楷省略了当天邱雪娉穿着上的暗示，「那不然呢，她会去游街告诉所有人她是小三上位还成为丈夫家暴的帮凶吗？」 他道：「邱雪娉没那个胆，她不得为了林宇祯以后的名声着想么，总不能林宇祯以后去超市买袋米都有人在背后嚼他舌根说他是婊子养的吧。」 「林楷。」江昀道。 「啊。」林楷应了一声。 「我不想跟你兜弯子，在你这儿有些话我可能说的比较直白。」江昀默了默，「你弟弟怎么样我无所谓，他要是犯不着你，我当他是弟弟，但他要是上赶着从你身上剥下点什么，就算你是他哥你对他好我也不可能拉他一把。」 林楷没有说话，觉得心里一暖。 「我就觉得凭什么，你没有真是兄弟两个那也不至于区别对待得这么极端。」江昀有时候真的很恨林楷的好脾气，他咬着牙道，「你就从没想过从他们身上薅下来点什么？」 林楷听得出江昀是为他好，但他也无奈，有些余力不足的委屈：「想过啊……我巴不得他们被千刀万剐。」 但怎么办呢？ 能怎么办呢？ 世界上的恶人多了去了，说地狱空荡荡，那么多不是善茬的东西，又能一个一个都毁掉他们么。 宛如空想，太不切实际。 「这周我们回茗州一趟吧。」江昀突然道。 林楷愣了愣：「回茗州？」 「我觉得我不能再拖了。」江昀说，「我不想和你一直这样畏畏缩缩的。」 「伸头一刀缩头一刀。」他说，「大不了啥事儿不干不联繫了私奔去。」 第80章 你最近是不是碰到什么事…… 周五的下午, 江昀和林楷收拾着行李买了票，直接飞回了茗州。 茗州机场人挺少的，他们下了飞机到那边也差不多晚上七八点钟了。 晚饭他们是在飞机上随便解决的, 盒饭快餐，说实话吃着并不是那么有味道，米饭还有点儿夹生。 江昀不怎么挑食都吃不惯，回头看林楷的时候却看见他吧唧吧唧吃的挺香，以往不怎么爱吃学校食堂的林楷这会儿都没有嫌弃。 「刚刚吃饱了吗？」江昀问林楷。 刚刚在飞机上吃晚饭的时候他就怕这么硬的米饭给林楷吃着胃不舒服, 但见他吃的挺香，也没有忍心劝他停下。 「有一点点。」林楷站在扶梯的台阶上，认真想了想说, 「不过盒饭里的鸡腿挺好吃的，肉煮得很嫩。」 「意思就是肉挺好吃的，还想再吃点儿。」江昀笑笑，一下子就知道他想要什么。 林楷咧着嘴：「昀哥懂我。」 眼下机场挺安静的, 一楼都是些便民的小吃店，红的黄的绿的灯牌亮闪闪，路灯光影, 和隧道一起和路过的人群擦肩而过。 暖黄的灯光由近到远, 层层叠叠。 每当林楷安静下来的时候就特别乖, 显得整个人都像一只巨大的萨摩耶犬，毛茸茸软乎乎的。 就好比现在, 行李箱只有一个，却装着他们俩的衣服，江昀提着他们的行李，林楷乖乖跟在他旁边，就算走路也不想跟他分开, 手臂贴着他的手臂。 机场的商铺没有什么特别好吃的地方，林楷选了个面馆，执意要让老闆多加辣。 江昀站在他身后没说什么。 「我先去把碗筷拿了。」林楷和江昀说完，走了过去。 今天晚上林楷应该是挺开心的，连走路的背影都能看出来身体本人心情不错。 付钱的时候，江昀和柜檯服务员礼貌道：「少加点，他胃不太好，谢谢。」 服务员是个年轻的女生，她看了看两个人，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 牛肉面到了之后林楷第一时间尝了尝汤，但意想之中的爆辣爽感并没有触碰到舌尖，感觉就是一星半点儿的丝丝辣味。 「哎……」林楷看着碗里的牛肉，「不是辣的吗？」 江昀看向了服务员。 服务员笑了笑：「我们店的辣椒不是特别辣的，本地人的口味大部分比较清淡。」 第220页 「这样啊……」林楷有点儿失落，「没事儿，麻烦了。」 江昀也沖她笑笑：「谢谢。」 「客气了先生。」服务员道。 林楷看了看江昀，又看了看服务员，低头小小喝了一口汤。 江昀看着林楷，其实他在飞机上的盒饭吃得也并不满意，只是他有些想就这么看着林楷在他面前吃东西。 这趟他回来其实也拿不准主意，他不确定老妈老爸那边是否能够拗得过他，他不想再看林楷这么喜欢得默默无闻。 他很心疼。 同性恋这三个字在他身边的人看来都是一个非常新鲜的词，谁也不能平白无故两个男孩子走在大马路上随随便便接吻。 他想维持住林楷的笑容，多一秒都好。 吃完，他们漫步在机场旁边的马路边。 这个点空旷的广场上没有什么人，林楷的手心热乎乎的，比茗州这会儿入了秋的温度更让人想要贴近。 江昀的温度也随着林楷吃的那碗牛肉面一起暖洋洋的。 「我们打车吧。」林楷拿起了手机。 有几辆汽车从面前唿啸而过，把路灯光组合成的残影撞得支离破碎。 江昀的手拨开那些残影抓住了林楷：「今天不回去。」 林楷抬头，茫然地道：「吃饱喝足了，不回家吗？」 「着急回家那是小孩子干的事儿。」江昀一只手拉着行李，另一只手牵着林楷慢慢往前走，「不回家，我们开房去。」 …… 旅馆浴室里的温度开了空调，冷热碰撞的感觉很神奇。 他们简单沖了澡之后就在卫生间接了个深长绵软的吻。 …… 不过，林楷有一件事没有告诉江昀。 他这几天很嗜睡。 这种嗜睡并不是正常的嗜睡，昼夜颠倒了一样，白天总要睡到很晚，夜晚会失眠，睡着了也会感觉要什么事没做完一样突然惊醒。 他不想让江昀担心，自我认为差不多是什么熬夜后遗症似的， 于是他没放在心上，依靠做ai之后潮涌上来的倦意进入睡眠。 深睡时间不长，多梦，但梦醒了记不清梦见了什么，只能从心跳的频率推测自己也许做了很可怕的噩梦。 他以为今天和江昀出来没准儿能好梦一些。 然而没有，林楷是在两点钟的时候惊醒的。 已经连续不知道多少天了，林楷觉得有点不太对劲，他居然梦见了林建民如同鬼魅一般在他的房间里徘徊，像个幽魂。 林楷转身看了一眼还深睡着的江昀，起床穿好衣服，轻轻把房卡带上出去了。 机场这一片叫白鹿巷，是个有名的古镇。 他不熟，但江昀上午查地图的时候发现离这儿不远的小弄堂最顶头就有一家在24小时营业的药店。 林楷开着导航，步行去买了盒安神药，他怕回去的时候江昀醒来，沿途又在一家米线店里打包了一份鸡汤米线。 凌晨的马路上车辆不多，连出来揽生意的计程车司机们也看不见影了。 弄堂口的米线店老闆娘刚准备打烊，见着林楷来了又重新捲起捲帘门，给他现烧热的米线。 林楷长得俊，天生属于博人好感的类型。 老闆娘在等锅开的时候和他多聊了几句，问他是不是本地人，老家在哪儿。 林楷说：「不是本地人，老家在小城市，淞州，发展没这地好。」 老闆娘笑呵呵：「淞州……我和我老伴结婚的时候去过，那儿的花谷开得漂亮。」 林楷笑笑，料定老闆娘之后肯定没再去过了。 花谷是十多年前的地方，后来有人往那里放了一把火，花都被烧死了，后来有人觉得可惜，重新给那地方挪了地，只不过不叫花谷也不养各式各样的花了，改叫桃花源，只种桃树。 人人都盼桃花源，但都不可生于此。 「给你多加了几块鸡肫和鸡肝。」老闆娘把米线打包好递给他，白色塑胶袋上一瞬间都染了雾气，「少熬夜，伤身。」 林楷笑着接过来：「谢谢。」 「别客气。」老闆娘说，「看你面善，脾气怪好的，有空常来，不收你贵。」 江昀或许是在大学里真的学习学累了，林楷直到回去的时候江昀也没醒，他没捨得把江昀喊起来，自己开了小灯在桌边把安神药就着鸡汤米线一起吞了下去。 他在四点前睡着，又一次在六点钟的时候惊醒，这次梦到的东西完完整整存在于林楷的脑中。 又是林建民。 这次的林建民没有走来走去，他就站在梦里林楷的面前，站在床边盯着林楷，面上没有表情，眼窝深陷，骨瘦如柴。 他的声音突然响起来：「林楷，我都快要死了，你就这样甘心看着我死吗？」 他腐朽得宛如一课枯木，根本没有生命的气息，就连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嘴巴都没有张开过。 黑漆漆的屋子里家具都真实得宛如人间现实，林楷问他：「你来干什么？」 林建民张了下嘴，一截舌头从黑黢黢的嘴里掉出来，满嘴是血。 …… 林楷就是这样的情况下被自己吓醒过来的，这个梦做得血腥，他的心脏剧烈地跳着，每跳一下都觉得脑子里充血，突突地发疼。 被子被他盖得潮热，他挥手掀到了一边去，让大肆冷风灌进身体。 第221页 「做噩梦了吗？」江昀在旁边问。 林楷抬手搭在眼睛上，缓了一会儿，点点头道：「嗯。」 江昀伸手把林楷掀开的被子又给他盖好，把他圈在怀里，安慰道：「我在。」 林楷心口闷得难受，觉得有点心神不宁的，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事要发生。 由于江昀一觉睡醒已经是大白天，他们之间干脆把房间退了，然后去白鹿巷逛了逛。 江昀虽说没问什么，但是这一天的状态好像也不是很好，有点心不在焉的。 陪林楷到白鹿巷的时候也是，林楷和他说话总是发现他在出神。 「昀哥。」 林楷在又一次发现江昀出神的时候喊住了他：「你不开心吗？」 江昀摇摇头：「没有。」 「我以为……」林楷想到了什么自己乐了起来，「你被我吵得缺觉了。」 「小楷，」江昀看着他，「你最近是不是碰到什么事了？」 林楷当然不会说，况且他觉得睡不着觉这也并不能算是一件什么大事。 所以在江昀问他的时候，他还是一口咬死：「没有。」 他们各堵着一扇门，走了半圈是从小摊贩那里买的一串麦芽糖，林楷拿着那两根棍绕啊绕啊绕，也无心欣赏白鹿巷的风景。 两个人没有直接去江妈妈的公司，而是先回了衡安小区，林楷回房间摸索摸索，把江昀还剩在自己衣柜里的几件衣服给他整理出来。 春夏秋冬的都有，他有些私心的加了一点自己的贴身衣物给他塞进去。 江昀倚在门边看着他收拾，有些惊奇：「你往那袋子里塞……那不是你的内裤吗？」 「嗯。」林楷没回头，「贴身的东西，你不穿也得防着去。」 江昀挑眉：「怎么着？我拿你内裤回去我还得收藏着？」 「放也得给我放着。」林楷回头看着他，耳根通红，「随你怎么使，别弄丢就是。」 「随我怎么使？这你说的啊。」江昀道，「我穿也行？」 林楷的耳根更红了，他面无表情地看着江昀：「行。」 「不逗你了。」江昀笑起来，「成，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听小林老师的。」 林楷低头，小声地道：「怎么开始叫小林老师了……」 「以后叫老师的机会多得是。」江昀说，「一个准老师，也该适应适应了。」 「对了，我刚刚手机上跟爸妈说了今天我们回来。」江昀道，「等等我回家一趟，回来之后我们一起去公司。」 林楷点点头。 「对了，有样东西我得给你。」林楷立马又扑了回去，开始在满是习题书本的桌子上翻翻找找。 江昀没明白他要找什么，一脸稀里煳涂地看着他。 「这个。」林楷找出了好多的笔记本。 「这个是……」 「我的日记本。」林楷说，「你之前见过的也在这儿……很多本，内容有点矫情，你就当睡前故事，凑合着看看吧。」 满满几本都是他以前的故事。 江昀愣了愣，笑着调侃道：「你这是打算出书啊？」 林楷给了他一拳：「还有很多少儿不宜的内容，这可是小林老师亲笔，亲身感悟，免费给你看呢。」 江昀拍了拍他的肩：「以后回宿舍就指着你笔记本过活了。」 今天的白天，大马路上安静地有点反常。 林楷把江昀送到衡安小区门口，江昀道：「就到这儿吧，再送我怕我又要捨不得走了，我就是回趟家拿几样东西来。」 「顺便把你平时的干粮也备着，不然到时候回去你又吃不惯飞机上的东西。」林楷又道，「一到家记得给我打个电话。」 车慢慢悠悠地开过来了，江昀点点头：「知道，你不接电话我也得打到你接。」 「还有。」江昀顿了顿说，「你别私自一个人跑到公司去，一定要等我回来再去。」 不知道为什么，他今天总是觉得心惶惶的，好像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林楷站在旁边的花坛台阶上，跟上车的江昀挥挥手，看江昀完完全全消失在视野才转身离开。 江昀离开之后，林楷回屋很快补了个觉。 不过是浅眠，外面什么声音他都能听清楚，就是意识有点混乱，醒来他去买了个包子，坐在书桌前安安静静啃。 他这几天头疼得很，因为缺觉，眼睛也不太舒服，他偷偷服用安神用品已经很久了，本来以为多少都能睡着。 这次居然干脆直接失眠，连做噩梦的机会都不给他。 林楷觉得可能是身体有抗药性，打算换一种安神效果好一点儿的再试试。 他最近跑药店跑得很勤，搞得药店的工作人员都快认识他了。 「上次那盒吃了没用吗？」药店的工作人员问他，「这药多吃也不好，年轻人还是多用点养生的方式进入睡眠。」 「是啊，比如喝牛奶啊，睡前加一点运动这些，让身体自然觉得疲惫。」 「唉，现在年轻人就开始失眠了，精神压力也大哦……」 这天他从药店出门之后，在小区门口发现了一个身影。 一个女人身穿红色的长裙，裙摆飘飘荡荡，头髮应该是前不久刚染的黄色，披头散髮的被路上的风一卷过来，感觉人消瘦得要被风吹走。 第222页 林楷觉得有点眼熟，但又不好认出来，毕竟这个世上长得像的人太多了。 于是他拎着药，回头就往小区走。 今天是阴天，快入秋的天气也没有之前那么热了，茗州的风仿佛掺合着小水珠，湿度很大。 那个女人在吹了一会儿，朝周边看了看，然后突然朝林楷这望了一眼，林楷就愣住了。 是江昀妈妈。 江妈妈看到他之后，好像精神突然错乱，直接跑过来在路上拦住了他。 路上的落叶被环卫工人扫到一边，大片大片的地方被洒水车喷洒的积水浸润成了深色，显得衡安小区更加破旧，更加脏和乱。 江妈妈的脸上毫无血色，头髮被风吹得散乱也没有去理会。 看到林楷出来疯了一样扯住他：「你什么时候和江昀在一起的？你告诉我！」 第81章 「小楷，回头。」只要回…… 刽子手的铡刀总有一天会落下, 囚徒的命都是任人拿捏的，蒙眼等待刀落下的时候是最恐惧的。 林楷和江昀就一直是那个囚徒，一直在等待着这一天的到来。 真的到有一天江妈妈把这句话吼出来的时候, 那种窒息感让他根本没办法忽视。 犹如被人扼住喉咙，然后撕开伤口覆裹的那层皮，皮和肉分割那阵刺痛感，剎那间侵袭得他头皮发麻发胀。 林楷顿时一阵撕裂的头疼，让他站都站不稳, 想让整个身体都蜷缩起来。 他有一瞬间眩晕，努力看向江昀妈妈，连自己的声音都听不清：「江阿姨, 你在说……什么？」 「我问你什么时候和他在一起的？！」江妈妈歇斯底里地对他吼，根本不理会经过的行人的诧异目光，「他和你在一起多久了？是不是很早之前就已经是了？什么时候？还在学校的时候对不对！是谁先动心的？」 她一连串地问出一堆问题，密集到让林楷没有空隙去回答她。 这样勐烈的突袭来得太恐怖了, 缺眠导致的头晕瞬间袭来，整个心脏都疼得痉挛。 他只能感觉到心脏在剧烈地收缩伸展、收缩伸展…… 好像脑子里被开了一个小洞口，过多的血液被传到脑子里去, 连同着脑子一起突突跳着疼。 林楷张了张嘴, 没能发出一点声音。 「是你吗！」江妈妈问, 「是不是你先的！」 她声音有些哽咽：「你为什么要这样啊……」 如果不是亲眼看见这一幕，江妈妈大概永远也不敢相信自己的儿子居然真的喜欢男人。 之前饭桌上江昀和林凯之间的种种, 包括这段时间她居然完全把江昀放到林楷家，两个人一起吃住那么长时间…… 她先前一直在犹豫着，她没有证据，觉得凡事都要讲证据，所以江荣星说的那一番话她根本就不能百分百相信。 但是今天早上江昀发消息给她说回来了的时候, 她就打算来碰碰运气。 结果一看真的给她撞见了。 她不知道自己在期待着什么，她早该相信的…… 林楷对着这样的江妈妈，他不知道该怎么反驳……他也没办法反驳，因为江妈妈没有说错任何话。 浑身上下就跟缺氧了一样，林楷只觉得全身发麻。 「肯定是你先的！」江妈妈的一下子抓住他的手臂，用力往外扯，「我就说为什么江荣星总说那些话！你居然真的、真的是同性恋……」 她修长的指甲无意识掐住了林楷的皮肉，针尖似的疼瀰漫了整个手臂。 林楷疼得发抖，推开她：「你别碰……」 掐过碰过的地方瞬间红肿。 「你为什么要这样，」江妈妈被推得一个踉跄，再也忍不住，「你恶不噁心啊……」 她这种姿态近乎于疯狂，眼底布满血丝，非要问出一个答案来。 林楷咬着嘴唇：「你……是怎么知道的……」 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他们明明没有告诉她，他们明明还可以在这样骯脏的世界里苟存最后一段时间…… 「你别管我怎么知道的！」江妈妈又愤怒又束手无措，只能央求地看着他，「小楷，你听阿姨一句劝，江昀不可能这样跟你胡闹下去，她会正常，会结婚生子。」 林楷往后躲，江妈妈就跟着往前走。 放慢脚步停下来观看的路人更多了，林楷把头埋得更低。 他往后退，塑胶袋磕碰到了旁边的墙壁发出簌簌的声音，这种声音太突兀了。 江妈妈一下子把视线转过去。 「你买的什么药？」她一眼看到了林楷手里拿的袋子，伸手就过去抢。 林楷眼疾手快，连忙把袋子往后藏，但是塑胶袋是透明的，江妈妈看了一眼就知道这个有名的安神用品。 「安神的？你不是活得挺自在的么？你要吃什么安神的！」江妈妈不想管这些有的没的，林楷又不是他儿子，这管他每天晚上睡得好还是不好，「你扰得我们心神不宁，自己还在这睡不着觉？」 林楷觉得难堪，他垂眸，很久，摇了摇头道：「我不能……」 江妈妈一愣：「什么意思？」 周边瓶瓶往这边回顾的人群越来越多， 「我不能分。」林楷靠着墙。 说要一辈子的人是他，说要永远永远的人也是他，他怎么可能因为别人随随便便的一句话当面跟江昀提出分手。 第223页 哪怕这个人是江昀妈妈这都不可能。 这不合理，这太可笑了…… 江妈妈好像终于理解他的意思，抓到最后一点希望似的：「只要你断了，他就没有念想了！他见不到你，联繫不上你，你只要和他断了！」 她太了解江昀了，知道这个「根」在哪儿，只要把源头掐死了，江昀总会慢慢过上正常人的生活。 林楷手指僵硬：「我断了……就行了吗？」 「只要你说和他说你不喜欢他！」江妈妈笃定道，「江昀不是同性恋！他是正常的！」 「他以前不是这样的，他是遇到了你才变了的，你把他带进来，就应该你带他出去！」 林楷腰背直不起来，低声反驳：「我没有……」 「你没有……」江妈妈唿吸很沉，她拽住林楷的衣服，「你跟我走！」 林楷几乎没有任何反驳的力气。 江妈妈把他推进车里关上车门，一脚油门飞驰出去。 车开到公司门口停下，江妈妈把林楷从车上拽下来。 那么大一块空地，两个保安一起按住了一个人，那人鬍子拉碴，蓬头垢面，眼底发青，一身西装被扯得皱巴巴，纵使被按住了，还依旧不老实地挣扎辱骂。 「你们老闆的儿子江昀勾引我儿子！是个不折不扣的同性恋！我儿子为了他偷老子的钱给他用！他坏了我们家的名声，断了我儿子结婚生子的路，他现在倒好不管不顾的去搞他自己的学业去了，你们姓江的都是掉进钱眼里没良心的白眼狼！」 「老子把这点钱要回来算什么？我儿子养你儿子那么多年，你就这一句你儿子不是同性恋就可以洗清了？」 「不要脸的婆娘！生个儿子投胎错了性别！想勾引我儿子上床！」 他冲着两个保安啐了一口：「你们老闆把亲家当贼！原来大老闆的儿子就是这样的，人前风光，人后在床上做鸡做鸭，做我儿子身下骑的！」 林楷看清那个人的脸，瞬间血液倒流。 他是……林建民。 林建民仿佛不知道停，气喘吁吁地骂着，难听噁心的词一个一个蹦出来。 仿佛他不再是那个人前人后外表整洁的林建民，他像末日里撒泼的疯子，大笑着，大叫着，企图从别人手里抢到最后一滴水。 林楷像当众被人扇了一巴掌，动也动不了。 他张了张嘴，发出了沙哑的声音：「别说了……」 空旷的场地一瞬间静了音。 林建民艰难地转过头看到了他，深凹陷的眼睛突然发亮，对他咧嘴一笑。 「儿子。」 恶魔对他张开了五爪，笑着和他说好久不见。 「你终于肯见我了。」 林楷觉得自己被人竖着噼了一刀，头痛疯了一样袭击过来，像有人拿钉子敲进他的骨骼，连带着每一寸都开始疼得发抖。 「我打你电话被你拉黑，用陌生的手机号打给你，你又设置了拒绝任何陌生来电……你在躲什么啊？」 林建民盯着江妈妈，唿吸沉重，笑着，眼底闪着精光：「她儿子……骗了咱们的钱，爸爸在帮你都讨回来……」 「天底下哪有欠债不还的道理……我放你不管不是就这样任由着你了，你总得把钱拿回来再走。」 「快过来，快帮爸爸说，说这是真的，她欠我们钱。」 林楷想说不是这样。 是你在颠倒黑白！ 是你在外头欠了债没钱还才来讹的，你凭什么说江昀偷？ ……可是这个源头在哪儿。 是谁给林建民透露风声的？ 为什么林建民可以在他们一回来的时候立马冲到江昀妈妈的公司。 为什么要挡他们的路？ 谁啊？ 到底他妈的是谁啊！ 骤然降温的冷风裹着刀刺过来，林楷嗓子一阵疼，他咽了下唾沫，尝到了一股血腥气。 心底的声音在嘶吼，歇斯底里地咆哮。 可话到口，只变成一句：「还差多少？」 声音像生了锈的金属机器，机油干了，某天突然被人按了开关，艰难地运转，吱吱呀呀，生涩难听。 林建民道：「五十万。」 林楷没有说话。 江妈妈看着他，话语沙哑虚无，只喃喃重复一句：「我儿子不是同性恋……」 保安看着他，公司的职员也在往这边望着。 林楷很想蹲下来深吸几口气，但腰杆立久了弯不下去，仿佛有谁在看不见的地方把他钉在了钢板上，命令他必须腰背绷直。 他想要辩驳，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林楷撑着疲惫至极的眼皮缓缓环顾四周。 看到松散着头髮眼眶发红的江妈妈，看到大厦门口两个保安鄙夷的目光，林建民得逞的放肆嘴脸，玻璃门后窃窃私语的前台人员。 他们说，江昀给了林建民五十万，被林建民讹去了五十万，遇上这样一个人过来碰瓷，也不知道门口这个当儿子的人是作何感想。 细细碎碎的声音传入耳朵里，他们狠狠戳着江昀的嵴梁骨，指点着他的江昀，要用谣言泯灭他的光。 林楷抬不起头，肩上扛着的东西太重，压得他喘不过气。 林建民没有力气再和两个保安缠斗，终于被制服，被压制着大口大口地喘息，嘴角挂那一抹可怖的弧度对着林楷温和的笑。 第224页 林楷觉得这一瞬间身体的所有力气都被抽走了，他拎着袋子，觉得难堪又不知所措。 保安放开了林建民，斜睨着林楷：「还不走？」 林楷没有说话。 大厦突然之间归于宁静，那个如履薄冰的小舟在海上撑了许久，一浪过来，掀翻入海，再也翻不起来。 他从谷底挣扎爬起，走向另一个深渊。 他似乎生于虚妄，又死于虚妄。 …… 「林楷。」 好像有人喊他。 「小楷。」 他觉得可能出现幻觉了。 「小楷，回头。」 林楷勐然清醒，是江昀的声音。 所有静默的人群再次躁动起来。 江昀拨开人群走出来，蹙眉望着自己的母亲，又回头阴郁地看着那个发了疯的男人。 「你就是林建民？」 林建民盯着他，笑了起来：「是，我就是捡他回来的那个……」 江昀狠狠一拳，把这句话砸没了音。 第82章 「我很爱你。」 这一拳积攒了江昀对林建民的所有憎恨。 林建民一点防备都没有, 狠狠挨下了这一拳，然后狼狈地一屁股坐倒在地上。 林建民给揍懵了，他压根就没想过面前的这个男生, 居然会动手打他。 「死小子！」林建民抬头看着江昀，怒吼道，「你居然……」 「这一拳是替林楷揍你的。」江昀打断他的话，居高临下看着林建民，「看在你捡了他回去给他一条命, 所以下手轻了点儿。」 「既然你知道我捡了他回去养，那我应该算你老丈人！」林建民愤怒地咆哮，「你们这一家都是群骗子, 骗了我儿子过去给你，以为他妈就这样免费卖给你了！你这狗娘养的……啊！」 「狗你妈个屁！」江昀狠狠一拳对着他的鼻子揍了过去。 还忍个屁！ 别和人渣讲理！ 江昀高高抬起自己的胳膊肘，用力向林建民的头部撞去。 他打的位置比较偏，避开了一些柔软的重要地方。 但还是不免引起了周围的一阵尖叫。 林建民本能抱住自己的头, 狼狈地缩成一团。 江昀怒气已经冲上他的脑子，所有的声音在他的脑海中就是一团噪音，充斥着他的脑子嗡嗡响。 林楷在军训的时候跟他一起去后山遇到黑暗时愣神的样子。 和他一起去密室时, 明明怕得不行却还是兀自咬牙忍着心理上的极度不适。 还有…… ——「哥, 我来偷偷爱你。」 ——「昀哥, 我十九岁了。」 ——「为什么没能更早一点碰到你呢……」 一直以来他以为林楷害怕的滴水声和密闭的黑暗会是因为曾经做错过什么所以留下的遗憾。 可他的林楷那么干净，连和女生说话都会侧耳弯腰认真安静倾听的林楷怎么可能伤害别人。 林楷害怕的源泉都源于面前这个人渣。 这他妈才是应该死的人！ 这他妈才是那个应该家破人亡 他的林楷永远没有错！ 气血翻涌直冲上脑, 江昀感觉自己现在就能来一个原地爆炸，连着林建民一起炸到宇宙光年之外当太空垃圾去。 围观的人群越来越多，还有试图举起手机来拍摄这一幕的人都被保安拦住一顿呵斥，最终悻悻放下了摄像头。 林楷和江妈妈都在江昀这样的动作中愣住了，他们从来没有想过江昀居然会动手。 最终江妈妈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冲过去拉住他的儿子，她满眼红色血丝：「够了！你还嫌不够丢人吗？！」 这句话像是一阵警铃，炸开在了江昀的耳边。 江昀顿时整个人都僵住了，浑身的力都被抽走。 「……丢人？」他回头看着她，觉得可笑又可悲。 江妈妈拉着江昀，他低着头，头髮蓬乱，被风吹着挡住了脸，好像难以见人似的，嘴里只喃喃重复一句话：「走吧，小昀，我们回家吧……」 她瑟缩着，江昀从来没有见过她这副模样。 一个平日里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女人，有一天居然也会被舆论打倒，躲在儿子的身后，变得直不起腰，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如此的芸芸众人。 江昀独自生活了许久，他一样承受着无穷无尽的孤独，从渴求爸妈每天陪自己，到每个月，到每年抽空能够回来一家三口一起旅游。 然而发现这些渴求都被打倒在了现实的面前。 他觉得心疼。 他想抱住自己的老妈，想认真告诉她，他真的很爱林楷。 是爱，超过无数倍喜欢的爱。 江昀看向了林楷，他手里拿着一个塑胶袋，只是低着头看着自己的鞋尖，眼尾泛红，连望向这边的勇气都没有。 可是江昀更心疼的是他的林楷。 那是他的小楷啊…… 「我们……犯法了吗？」江昀努力问出这一句话，他似乎在问江妈妈，也似乎在问面前的众人。 「我们做什么天理难容的事了吗？」 「就因为我喜欢的人是男的，所以就觉得丢人是吗？」 「可是我不觉得丢人。」江昀没什么表情，可是眼神看起来很难过。 他看着自己母亲：「我爱他，谁都没有什么理由可以威胁到我。」 第225页 「小楷。」 林楷抬眼看着江昀，委屈得鼻尖酸涩。 他喉结滚了滚，应道：「嗯……」 「你会怕吗？」江昀垂眸看他。 林楷低头，轻轻摇了摇。 他不知道。 许久，江昀像是一声嘆息，沙哑道：「别怕……」 他轻柔抚上林楷的后脑，唇瓣相贴。 人群似乎又开始躁动起来，他们好像听不清。 嘟嘟嘟—— 警笛鸣响。 他们永远深吻。 …… 人群最终被驱散，警察把鼻青脸肿的林建民带走了。 在空旷的场地周围大肆新鲜空气全部涌了过来，林楷似乎在一个密闭的容器中被解救，此时他获得了来自人间的新鲜空气。 江昀看向了江妈妈。 江妈妈抿着唇，红着眼眶，无言踏进了公司。 江昀顿了顿，握着林楷的手一起跟了进去。 这一顿闹把所有人的心都提升到了悬崖的边缘，所有人都没有料到，这一幕会突然之间发生在眼前，又突然之间消失的干干净净。 他们突然打了一场闪电战，猝不及防。 _ 烦心事来的太过密集了。 也许就跟电视剧里说的那样，人下凡来都得度好几次劫，他们可能到达瓶颈了，这次的劫是他们人生中最重要的一个，只要跨过去了，以后的路都能畅通无阻。 江昀和林楷在公司待了一会儿，没过多久，江爸也闻声赶来，见到他们两个的时候，手还牵在一起。 江爸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望着他们，然后嘆气。 等到这座大厦楼前的看客注意力终于不在他们身上的时候，他们才拿了飞机票回去。 「妈，我们走了。」临走前，江昀和江妈妈这样说。 林楷也道：「江阿姨再见。」 怯生生的。 江妈妈没有回应，低头憔悴地看着帐本，听完林楷这一声，眼眶立马又红了起来，唿吸急促似乎被林楷这样一声弄得又濒临近崩溃边缘。 江爸燃着烟，唿出一大口白色的烟雾，跟他们摆摆手，嗓音低沉：「都去吧……」 江昀点点头，替他把办公室的门带上了。 一口气卸下所有的东西的感觉很爽，后劲也很大，江昀撑着一股劲，出来的时候发现手心全是冷汗。 「昀哥，你很冷。」林楷摸了摸江昀的手背，把他捂进怀里。 江昀静默许久，问道：「你袋子里的东西……是安神的。」 「我睡不好。」林楷说。 「……抱歉。」江昀抱着他，把他贴在离自己心脏最近的地方，「受委屈了。」 林楷鼻尖一酸，用力忍住快要出现了眼泪，用毛茸茸的头髮蹭了蹭江昀的下巴：「……谢谢你爱我。」 所有的脸皮前前后后里子底子都被扯干净了，要和舆论一刀两断。 他们一直都有出路的，其实就在眼前。 「快了。」江昀说。 很快就会有天光乍现。 _ 林建民身上的钱不足以支撑他在茗州过活多久，所以那天去了局子里之后，很快他又自觉灰熘熘回了淞州。 他欠的债太多了，各个厂各公司的人满地方找他，那天之后，林建民就和失踪了一样，开始失联，所有人都找不到他的痕迹。 包括那个和他合股的公司合伙人一样没有他的联繫方式。 回去的当天晚上，林楷由于疲惫了许多天，再加上受到惊吓，在等待火车的时候靠着江昀睡了过去。 毛茸茸的脑袋长在江昀的腿上，过往的人都纷纷向他们两个身上投去好奇的目光。 林楷睡得很深，干净到这一切的污秽都与他没有任何关系。 江昀看着手机，会倾听广播里报的航班编号，间或抬头向大屏幕看一眼。 藏匿在人海之间的感情不被人发现，可以让他们生活的游刃有余，这是一个舒适圈，秘密总有一天会被公开，他们必须从舒适圈里跳出来。 江昀看着熟睡的林楷，小声道：「你说过会信我，所以……不会太久的。」 _ 他们坐在最靠边的位置，那里没什么人，座椅也很空，好像是人群的最边缘地区，旁边就是落地窗含盖住的黑夜。 江妈妈在落地窗前已经注视他们很久了，落地窗的隔音非常好，外面的人只能看里面人的嘴型得知他们在说什么。 此时的林楷躺在江昀的腿上，这是很亲密的姿态，他也拥有最放松的表情。 不知道为什么，他居然在这一瞬间也为儿子爱的这个少年而心疼。 江爸也来了，茗州的晚上尤为冷，他给江妈妈披上了一件外套。 「我在看他。」江妈妈说。 江爸叼着烟，冷风一吹，菸头倏地亮起，又慢慢暗下去：「我知道。」 江妈妈没再说话。 她好像并不非常了解林楷的过去，因为江昀从来没有和她提过。 但是她又大致知晓林建民是个什么样的人。 江妈妈欠缺江昀很多年，儿子和自己的关系都只是一般，到底是什么样一个男孩可以让儿子无条件偏向他。 她好奇。 所以她没有忍住。 她想来看看。 想看看等林楷清醒过来之后，自己的儿子到底是什么反应。 第226页 江妈妈等到了。 她看到江昀隔着玻璃温和地笑了，那是在他眼前很久都没有露过的真实笑容，和他说：「我很爱你。」 第83章 明儿你再要吃我………… 他们赶上飞机, 飞快回到了h市。 这天之后江妈妈跟江爸在也没有联繫江昀，似乎一切只是回到了从前而已，在另外一个城市, 没有人打扰到他们。 上飞机之前，江昀把林楷买的药品都扔了。 「怎么扔了啊……」林楷小声说。 「咱们不用这些。」江昀说，「只要多吃对身体多少都有坏处。」 「可是……」林楷有些担心，他害怕自己晚上再做噩梦把江昀吓到。 「没有可是。」江昀拎着行李和他一起往检票口走，「最近这段时间你不要回宿舍了。」 他拿着机票给检票人员递过去, 走进了通道口。 林楷赶紧跟上江昀：「为……为什么？」 「跟你们辅导员请个假，暂时一个月都住在外边，」江昀说, 「我跟你一起。」 飞机在茗州的上空拉出了一条白色的烟。 其他的安神用品，林楷最后也没能用得上。 _ 他们动作很迅速，向学校批了假之后，在周边找了一个比较折中的房子。 h市的房租要比茗州贵一些, 不过在学校周边的房子环境要比衡安小区好许多。 起码隔音很好，地段也不错，不会经常有漏水的事情发生。 房子是一居室, 二居室的他们觉得没必要, 他们只租短期两个月。 江昀把宿舍里的东西收了收, 全部带到出租房里去，除了每天上课的时候会跟胡斌杰和他的那群舍友们见一面, 没有课的时候在一律出校。 「喂，这么作得太狠了啊昀哥，」胡斌杰有天调侃他，「你不会真的不打算打算考研吧？」 他说完马上又道：「我就随口一问啊，别太在意。」 江昀走在树荫底下, h市这一片绿化做得没有茗州好，秋天的树叶也都开始从树枝上发黄掉落。 「暂时没这个打算。」江昀走在树荫底下。 不只是胡斌杰，跟在后头的两个室友也一样。 「为什么？」胡斌杰问。 「你随口一问，我也随口一说。」江昀说。 既然人家不说，胡斌杰也没有继续打听的必要了，他耸耸肩：「对了，之前有一个人在校门口跟门卫打听你。」 江昀愣了愣：「打听我？」 胡斌杰点了点头。 「谁啊？」 「不太认识，门卫大爷赶了他好几次，反正他也不走，不知道他叫什么，挺瘦瘦高高的，看起来也不像是学生。」居榆一连串的说，「门卫大爷说的话我也不是很懂，还带着方言。」 「但是听说他好像姓什么张……叫张什么……」 「张渠吧。」江昀不用想就知道是他。 这下换到舍友三个愣住了。 「张渠？！」吕临说，「我操！你怎么会认识张渠？！」 「不算认识，就是他上次自行车坏了，我顺路过去帮他修了一下。」江昀说，「这人挺自来熟的，然后就给了个名片，加了下社交软体。」 「他还给你名片？！」胡斌杰一个劲地「卧槽」，「他不会对你……」 「想什么呢，」江昀斜了他一眼，「我前段时间不是在找兼职么，他说他刚好缺个人手，问我愿不愿意去。」 舍友：「……」 「你的意思是你在修车处碰到张渠挖你墙角？！」 周围路过的学生朝惊奇地他们看了一眼。 江昀偏了偏头，蹙眉：「别吵。」 「这我他妈还不能震惊一下了！」胡斌杰凑到江昀面前，「工资高不高？公司装潢怎么样？你答应了吗？」 「妈的妈的！胡斌杰敲着旁边的大树干子，「这种好事怎么没落到我头上！」 吕临含着棒棒糖，也插了一嘴：「真这么巧吗？就是之前李乐平他那个得意门生？」 「名片呢，我看看？」胡斌杰非常激动。 江昀从手机壳后面剥出来给他。 「我的天啊！真张渠啊！」 胡斌杰激动地前后瞅了好几眼，把江昀手里的名片抢了扔给他：「张渠！白纸黑字清清楚楚写着呢！咱们学校那个荣誉墙你没看到吗？第三排左数第二个就是他！」 吕临看着他：「你还记这个？」 胡斌杰没理他：「去！昀哥听我的，去！」 他拍着江昀面前的桌子：「你就记得富了你别忘记拉我们一把就行。」 居榆总结：「苟富贵，勿相忘。」 吕临：「勿相忘。」 胡斌杰叽里咕噜地讲了一大堆，已经开始盘算江昀日后的生活了。 「虽然你现在是机设系的了，但是我们还是一个宿舍的，既然一个宿舍那就是一个整体，所以……」胡斌杰转向大家，「我以昀哥的名义为大家点的小龙虾到了，谁愿意去拿一下呢？」 他看着居榆：「谁愿意呢？」 吕临看着居榆：「谁愿意呢？」 居榆看着江昀：「谁愿意呢？」 江昀：「……」 江昀嘆了口气，站起来：「我去吧。」 胡斌杰满意了，做了个请的姿势：「快去快回哦，等你送给我们小龙虾之后再回你的出租房。」 第227页 _ 据胡斌杰所说，曾经在h大的歷史上有一位晚上翻墙回来的学生被门卫大爷看到了，门卫大爷年老体迈，追不上这些小年轻的两条腿。 于是骑着小毛驴活活追了他十几分钟。 后来那学生硬是躲到了小树林里面才躲过去这位大爷的追捕。 不过从那以后小毛驴就常伴大爷左右，也确实极少有人翻墙和点外卖了。 但是。 江昀他们不一样。 他们勇，且能吃。 江昀到门口的时候，周边店铺好几家都打烊了，门卫冷白色的灯还为大爷亮着。 外卖小哥就围了个红色围巾坐在他的小毛驴上，一脚撑在地上，正在和门卫聊天，聊得还挺开心的样子。 江昀观察了一会儿，那外卖小哥好像和大爷挺熟的，一来一去说得尽兴居然直接给大爷点了根烟…… 不过这小哥长得有点眼熟。 江昀朝他们走过去，外卖小哥注意到了他，跟门卫大爷同时回头。 江昀看清来人：「……」 外卖小哥张渠：「嘿，真巧。」 江昀有一瞬间噎住：「……」 大爷看看张渠又看看江昀：「你俩认识？」 「熟着呢。」某公司张姓总裁踏着毛驴说，「他还给我修过车。」 江昀：「……」 江昀完全想不到张渠居然还有这业务：「……您这业务拓展得挺宽。」 经济条件都变好了，从脚踏车变成了电动车，起码速度层面上真的快了不少。 「为了生活嘛这不是。」张渠也不生气，不遮不掩把外卖递过去。 江昀看了一眼大爷，又看了一眼那外卖，没伸手去接。 「拿着吧，大爷对我可特殊关照着。」张渠看车江昀在想什么，有点好笑道，「h大江昀还怕扣分，当年我可是我们那一届翻墙出去第一人。」 大爷虎着脸：「有脸说！」 「哎！好汉不提当年勇。」张渠马上挥了挥手，制止了这场不必要的嘘寒问暖，他转过头继续对着江昀道，「我看到这单子就赶紧要过来了，张总亲自送，怎么样，够诚意吗？」 大袋子上印着一家粥铺的名字，江昀道：「你是这家粥铺的……」 「老闆娘的侄子，一般来说我不帮人跑腿。」张渠靠着电瓶车，叼着烟，「但是没办法啊，我想挖你这个财宝来给我钱生钱。」 江昀笑了笑，没说话。 「哦，对了。」张渠说，「我前几天刚想联繫你来着，你托我问的那俩人……有着落了。」 江昀抬眸。 「但是有条件。」 江昀看着他，料定他嘴里不会突出象牙。 张渠哼笑着：「我公司缺个人手……」 江昀嘆了口气：「我就知道。」 「所以你来不来？」张渠问，「来，咱们下个星期就签合同，条件随你开，不过我得丑话说前边儿，我要先试用你一个星期看看你能力到底是不是李乐平说的那么好。」 「我能拒绝吗？」江昀嘆了口气。 「当然可以啊。」张渠非常善解人意，「那你另找人问你要问的东西去，世界之大也不必扒拉着我啊。」 「……」江昀沉默了一会儿，「你不愧是做生意的。」 「过奖。」张渠竖起一根手指摇了摇，「但这样也不能让我提前告诉你的，等你什么时候决定来了，我再跟你说。」 好一招反客为主。 「这样吧，我下周跟你去公司一趟，「江昀斟酌几秒，「我看看吧，要是我能帮上忙，我就试试。」 「成。」张渠笑得很爽朗，送完餐让他觉得一身轻松，他把手一拧骑着小电驴飞驰出去，背着身体对江昀挥了挥手。 「那祝您用餐愉快——」 门卫大爷跟江昀对视了一会儿，大爷问道：「现在几点了？」 江昀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屏幕：「十一点一刻。」 屏幕亮了一下，锁屏壁纸是江昀和林楷的合影。 「哦。」大爷眯起眼睛凑过去看，「哎，你屏保谁啊，凑这么近……」 「没谁。」江昀移开手机。 「还挡……这有什么好挡的，我知道你们小年轻，不就是找了个对象了吗？稀罕成这样，当个宝贝似的，谁还不是过来人呢？」大爷啧了一声，回忆起往事，「不过也正常，想当年我和我老伴儿认识的时候……」 大爷叨叨着自说自话，讲起他和他老伴的故事。 江昀嘆了口气，拎着外卖转身走回去。 别人的爱情故事他不想听。 为什么找不到一个分享他的爱情故事的人呢。 啧。 林楷今天也不知道有课没课…… 「为什么你们大学管得这么松，随随便便就可以点外卖。」 上头突然传来了一个不太满意的声音。 还带着些抱怨。 江昀听到这个声音顿了一下，顺着声音的方向抬头。 「昀哥。」林楷坐在旁边一颗并不是特别高的树上说，嘴唇红红的，「你点小龙虾给他们吃，也不点给我吃，明儿晚上你再要吃我，那可不能了。」 第84章 「撒娇也没用。」江昀把…… 江昀几乎是一瞬间就露出了笑容：「今天怎么有空来了, 没课吗？」 「没课。」林楷说。 第228页 「坐那么高。」江昀笑了笑，「下来吧。」 林楷没说话，坐在树干上, 没有要下来的意思。 「来吧，林妹妹。」江昀无奈道，朝他张手，「以后不给他们拿外卖了。」 「道歉态度不诚恳。」林楷说。 「我错了。」江昀马上说。 这棵树树根粗壮，林楷一只手扶着它, 从上往下看江昀。 今天阳光很温柔，从这个角度，刚好树叶丛中的几束光打在江昀的身上, 就和舞台表演时独白的灯光似的。 特别好看。 林楷沉默了一会儿，嘀咕道：「看在这个男人长得还不错的份儿上……勉强原谅你一回。」 「下来吧。」江昀忍俊。 「接住我啊。」林楷说。 他往前挪了下重心，从树上落下去，稳稳落到江昀怀里去。 身体刚接触到对方, 就被江昀托着轻拍了下屁股。 「还勉强原谅我。」江昀没好气地说，「为难死你了吧。」 「昀哥。」林楷抱着江昀，用温热的唇瓣擦过江昀的脖子, 软软道, 「我又落你手里了。」 江昀唿吸一滞, 他觉得他的林楷可能是有什么令人致命的魔力，无时无刻不在让他想一些不该想的画面。 「小龙虾……」林楷直勾勾地看着江昀手里的袋子。 江昀笑笑, 把林楷放下来：「我跟他们借点儿给你，等着。」 …… 「啊——」居榆被江昀推开门摁在有滑轮的椅子上推到一边去，崩溃大叫道，「你是强盗吧江昀！」 吕临眼睁睁看着居榆被江昀一拉一拽丢进软趴趴的椅子上滑出去好远，然后开始从小龙虾盆里挑大只的装进食品袋里。 「太生勐了……」吕临吞了吞口水。 聪明小伙胡斌杰则靠在门边半点儿不靠近, 远远问道：「你这是要抢了小龙虾挂闲鱼上二手转卖么？」 江昀没工夫理他们，一通挑，走的时候还不忘回头跟他们客气一番：「谢了啊，下次双份请大家。」 居榆愣着道：「你干啥去啊？」 江昀停下急匆匆的脚步，回头一笑：「泡个靓仔。」 他出去了。 舍友：「……」 居榆：「他刚刚……说啥？」 吕临瞭然：「泡个靓仔。」 「可是……」居榆顿了顿，「为什么是仔不是妞？」 「……」 盲生发现了华点。 _ 没课的日子，江昀一直和林楷泡在一起，这种小日子过得太舒服了。 从此君王不早朝大概就是这个道理了。 林楷从茗州离开后，睡眠相比之前稍稍有了些好转，平时学习的东西比较多，白天可以让他无暇顾及到别的。 只是晚上偶尔还是会突然惊醒。 于是每晚睡前林楷又多了一件事：喝江昀给他温好的热牛奶。 但牛奶只会让林楷的身体觉得舒服些，大脑却还是止不住去想江妈妈的那天。 他也和江昀提过：「昀哥，网上说偶尔吃一次安神的可以促进大脑褪黑素分泌。」 其他的事江昀可以让步，只有这件事不能。 他问完这句话，换来江昀一句严肃的：「一次吃一盒能长睡不起，你吃么？」 堵得林楷没话可说。 但是睡眠质量低下确实让林楷有些受不了。 某天夜里，他又一次从睡梦中惊醒之后悄摸着穿衣服起来，盘算着去路边的二十四小时药店里买些什么来。 他这么想，也这么做了。 回头瞅一眼床上的江昀还熟睡着，他蹑手蹑脚拿着钥匙跑去了楼下。 他跑出去的时候还有一丝窃喜，所幸楼下的药店是二十四小时，不然今天晚上又会把江昀吵醒了。 把东西买回来的时候他特别开心。 今天后半夜可以睡个好觉了。林楷这么想着。 然而一开门，他傻了眼。 客厅灯亮着，江昀坐在沙发边，抱着胳膊，似乎正等着他回来。 林楷下意识把塑胶袋藏到身后，不过为时已晚，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掩耳盗铃。 江昀看着他：「藏什么呢？」 林楷没说话，想着他该怎么说这个理由。 江昀似乎也没想等他回应，径直朝他走来。 今天的江昀表情太严肃了，严肃到林楷都觉得有些……害怕。 他看起来很生气。 林楷抬眸看着江昀。 江昀离他很近，也看着他。 「我……」林楷说。 没等林楷说下去，江昀拿过他的袋子就丢到沙发上去。 林楷下意识要去拿。 江昀拉住他，皱着眉，沉声道：「不允许。」 林楷抬眼看了一眼江昀。 「我跟你说的话从来不听是么，为什么我好声好气跟你说，你就是不听？」江昀冷冷道。 他从来没有用这种语气和林楷说过话。 林楷颤了一下，低头，红了眼眶。 「不准掉眼泪。」江昀道。 江昀把他拉着去了房间，按倒在了床上。 「昀哥……」林楷连声音都在发颤。 江昀开始解林楷的衬衫扣子。 「我还能解释吗……」林楷眼睛里面含着水汽，鼻尖红红的，他抓住江昀的手，指尖有些凉，「昀哥……」 第229页 江昀这次不吃他这套，把他的手移开：「床上再解释。」 「昀哥……」林楷喊他。 江昀没理他。 「昀哥……」 咔嗒。 江昀伸手抽走了他腰上的皮带。 「昀哥。」林楷委屈地说，「我错了……」 「撒娇也没用。」江昀盯着他，俯身凑近，「不跟你生气就真以为我任你这样造作自己么。」 林楷想去拿他手里的皮带，被江昀躲开了。 林楷有些伤心，带着鼻音道：「你不能这个……」 这是真哭了。 江昀愣了下，看了看手里的皮带，发觉林楷似乎想错了什么。 他沉默了很久，狠着心，但语气稍稍着软下来：「不打你。」 林楷红着眼睛抬眸。 「但这次不教训你不行。」江昀捏起他的手，把他的手捆了起来。 「昀哥……」 任凭林楷怎么认错怎么求饶，江昀就是不把他松开。 …… 自那天之后，林楷每天都不会再从梦里惊醒。 哪有什么治不好的失眠。 江昀看着眼尾红红的林楷想。 还是运动的不够累。 _ h市的大学放学早，到了一月初的时候，气温骤降，大学就跟统一了似的，在元旦过后的那个星期把他们都放回了家。 回家过年也该提上日程了。 越是临近春节，越是临近回家的日子，江昀就越是睡得不舒坦。 他觉得可能是跟林楷做多了，林楷之前的失眠转移到他身上来了。 他辗转了几天，失眠，焦虑，闭上眼都是自己母亲坐在沙发旁边一声又一声的嘆息。 她说儿子，妈妈好累啊，这个公司不知道还能再撑多久，妈妈捨不得你拮据。 又梦见了很多年以前的老家，房子周围都是空荡荡，人烟稀少。 母亲指着老家那块空地，说这日子太难过了，红泥砖瓦变成了土木茅草，我们跳不出这里了。 然后再一转，又变成了林楷的模样，一个人正在漆黑的沼泽中，双腿深陷进去，眼神空洞又慌张地看着江昀这边，带着细软的哭腔说：「江昀，我看不见路了……」 梦里江昀像被人扼了喉，发不出声音。 帮不了母亲也救不了林楷。 江昀这一宿睡得极不踏实，一直睡到第二天，醒来也还是头昏脑胀。 「你做噩梦了。」林楷趴在他的床边看着他。 江昀揉揉眼睛，嘆了口气：「嗯。」 「活该。」林楷说，脸颊红红的，「让你每天都欺负我那么狠，因果报应……」 江昀笑了笑，揉了一把他毛茸茸的脑袋，嗔道：「狠心肠。」 入冬之后的阳光显得特别珍贵，江昀起床之后从卫生间洗漱出来，看到林楷正在阳光底下给江昀收拾行李。 收拾得特别认真。 这间小屋子光线昏暗，江昀看不太清林楷的表情，只觉得逆着光的林楷和以前完全不一样了。 大不一样。 那时候阳光逆着他，总有一种温暖和积极的样子，不管一个人再怎么戾气深重，看到林楷也一定会被吸引。 深深的。 是人在生命的尽头那一瞬间竭尽最后一口氧气都会想要撑住一口气去抓住的人。 但这次不一样。 那逆着的光薄薄一层，散在四周。 也许偏偏是今天光的角度和那天不一样，也许刚好只是江昀自己多想……他觉得林楷很累，那层薄雾就像疲惫凝固在他的身上一样，挥之不去。 「小楷。」江昀喊他。 「啊。」林楷回头看他。 「今年我带你回我家过年吧。」江昀说。 _ 日与月，山川瀑布，透着水汽过青空，昼和夜的交替日復一日，路边的树叶凋零，所有的城市迎来了冬至。 有一丝丝冷的秋风吹呀吹，莫名就把叶子也吹枯了，冬至。 h大迎来了最寒冷的一次冬天，整个城市一夜入冬。 室友们都趁着这个时间出去约了一顿火锅，胡斌杰邀请江昀一起去，说人多热闹，好歹年前也算最后一顿大餐了，不过不出所料，被江昀婉拒了。 吕临唏嘘道：「你不会要提前预习下个学期的内容吧，你别这样好不好，搞得我们有一种罪恶感，别卷我……」 居榆拍了拍他：「别指望了，咱也赶不上人家那天赋，混个几年，文凭一到手提包就走。」 江昀抱歉地笑了笑：「不好意思。」 吕临害了一声：「道啥歉啊，我就随口一说。」 胡斌杰耸了耸肩，嘆了口气：「感觉江昀会是那个走很远的人。」 江昀没说话，胡斌杰也没继续往下说，因为他也说不出自己为什么要说这句话。 江昀接到张渠电话的时候，他正在宿舍里帮着舍友几个一起打扫卫生。 江昀一接起电话就道：「渠哥，我明天就过来。」 张渠在那边愣了愣，笑得很爽朗：「是我打的电话太多了还是什么，我目的就这么明确？」 「不急，我这儿只是缺个打下手的小伙子，规矩不多。」 江昀刚想谢他。 张渠那边突然冒出了轻轻的数数字的声音。 江昀问：「你在干什么？」 第230页 张渠嘶了一声：「哦，你们学校放假了，现在不是对外开放吗？我早就到你们宿舍楼下了，刚门卫那大爷拉着我聊了一会儿……哎，你们宿舍是哪栋楼来着？你下来一趟，咱出去吃顿饭，你看看行的话直接把合同签了。」 江昀：「……」 到底也是没能想得到张渠居然有这么速度，江昀把宿舍里的东西放了一下直接跑下楼。 张渠站在宿舍楼前的台阶上，把文件袋往胳膊底下一夹，双手插兜里在那儿颠啊颠的，扭头看到江昀下来打了个招唿：「哟，挺快啊，我刚挂电话你就给我飞到这儿了。」 「走吧，」江昀道，「去哪儿你定，差不多的话，晚上我得回来复习。」 「牛逼。」张渠竖了竖大拇指，又嘆了口气，「你这语气简直就是当总裁的料。」 不知道是林建民那件事，江昀想也没想直接跟着张渠出去了。 江昀给林楷发了个消息，然后跟着张渠去了商场，挑来挑去，最后还是围着一桌火锅坐了下来。 拒绝来拒绝去，结果万里挑一，还是火锅。 店里雾气腾腾的，大桌大桌的人趁晚上团聚，就算雾气驱赶了寒气，江昀也还是有点想念茗州的那间小屋子。 虽然破旧，但总觉得那处地方有他和林楷生活过许久的痕迹。 「喏。」张渠把一杯白酒放到他面前，「成年了吧，来点儿？」 江昀摇了摇头：「不喝酒。」 「啧，真没劲。」张渠又把酒瓶拿过来，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像你们这种小年轻，不喝酒不抽菸不泡吧，成天想什么呢……不无聊么。」 「算了，不说你……」张渠喝了一口酒，舒服地长嘆了口气，把放着合同的文件袋递过去，「合同在这儿，你看看。」 江昀把合同拿出来，拿着张渠准备好的笔，二话没说直接把名字签了。 张渠端着酒杯：「不看看么？」 江昀道：「你都追到这份儿上了，我还能拒绝什么？就这么签了吧。」 「你这孩子真有意思，前几天还跟我说再想想，现在又直接签了……真不怕我把你卖了。」张渠轻笑，「你是真有什么心事么？」 「渠哥。」江昀问道，「上次托您查的事……」 张渠今天心情好：「我就猜到是这个，江荣星和林建民，我都记着呢。」 「哎，这两个，从哪儿说呢……都不是什么好人，你先听哪个？」 他摸索了一下兜里，掏出一根烟叼着，没等江昀回答又自顾自地开玩笑道：「算了，还是先说江荣星吧，先把你们姓江的都解决了。」 「这个人身份挺复杂的，从我所能直接得到的消息里面，他目前是和一位姓徐的共同创办了一个公司，江荣星占了百分之六十的股份，那位姓徐的占其余股份。」 「但是，这个营业执照是挂在那个姓徐的名下的，公司主要做医药。」 张渠说到这里停了下来，拿着打火机把烟点燃，然后叼着，撑头看着江昀的表情，好像饶有兴趣。 江昀看着他：「看我干什么？」 张渠笑着摇头：「没有，我只是好奇，江荣星明明是我们这行的，怎么突然改行跑去跟人合股医药公司了。」 江昀蹙眉。 以他对江荣星的了解，这么多年来江荣星只专注于本行，野心大，顶了天也只是自己翻身做老闆罢了。 「那他自己的那个公司呢？」江昀说，「不管了？」 「开着啊，有钱不赚王八蛋。」张渠说，「他挖了一大批人去他新公司，有单子接单子，货照常出。」 张渠是聪明人，他听了听也算是知道这个江荣星和江昀他家关系不好。 「不过除了这些我倒还听说了一个好玩的。」张渠眯了眯眼睛，「江荣星和这个姓徐的两个人总是来往于印度边界，上个月的出行记录居然有五次之多，原因……不详。」 江昀皱了皱眉：「印度？」 还是五次？ 「不知道你有没有了解过这个，印度其他的我可能不清楚，但是这个国家的药品行业……」张渠顿了顿，「会有人想钻这个空子去走私药品。」 江昀倏然抬眸。 「因为便宜，有些掉进钱眼子里的商人就会选择这条路，铤而走险去赚钱。」 「当然，我呢也只是猜测，我这个瘪三的权利还没大到可以到那地儿去深入查些什么。」张渠耸了耸肩，「谁知道呢，也说不准只是去顺行旅游散个心。」 话点到为止。 「至于林建民……」张渠话锋一转，掸了掸菸灰，「这人年轻的时候开厂捞了挺多钱的，具体多少我没问，少说几十万多则几百万吧……那边儿认识的都说他做生意脑子挺好，后来不知道因为什么，跟前妻离婚之后又找了个女人二婚了。」 张渠说，林建民年轻的时候就经常帮他那些兄弟好友们出主意，有些单子都是听了他的才能做得成。 现在那伙人该发家的都早早发了家，有几个移民去了别国，就只有林建民一个人年老了混吃等死，现在名声坏了，基本没什么客户去找他做生意，只能吃那所剩无几的老本。 「这人没什么能耐，只是他名下的那座厂现在已经走了破产流程，他那栋房子难说，淞州那块有人说他欠了巨资，已经被拿去做了别人抵押。」 第231页 「那这有没有可能会影响他的孩子，比如让他的孩子偿还债务？」江昀问。 张渠哈哈笑了起来：「大清早亡了，咱们当今法律没有父债子偿这一说。」 说归这么说，但江昀还是不敢松这一口气，邱雪娉来过，林楷那小姨也来过，就怕哪天还有第二第三次。 那个林宇祯现在估摸着也只会偏向他们自己那边，困难当头，人都是有私心的。 「江荣星这个人我就不问你了，」张渠道，「但是你总跟我林建民林建民的，这个林建民到底是谁啊，跟你什么关系？你仇家么？」 「算是吧。」江昀垂了下眸，「其实如果没有之前那些事的话，他理应算我亲家。」 第85章 他们爱意汹涌。 张渠的动作勐然一顿, 抬眼看着江昀。 林建民没女儿，有两个儿子。 所以江昀的对象…… 他瞪眼盯着江昀，静默了好久, 才把旁边的食材全部下到锅里去。 「你对象哪个学校的？」 江昀道：「隔壁h师大。」 张渠把这顿□□全部都消化到胃里去之后，才点了点头道：「那以后应该是个能力很好的老师。」 江昀捏着筷子沉默很久，突然问道：「能再帮个忙吗？」 张渠道：「说。」 「帮我查一查这个公司。」江昀把手机相册打开，递了过去。 张渠只是扫了一眼，是江昀自己家的公司。 这个他在查江荣星的时候顺道一起知道了。 张渠不在意道：「你查你们家公司干什么？」 张渠搞不明白江昀为什么总让他一个外人去查, 他在调查江荣星的时候也顺带问了问他们家的情况。 明明他们江家也算是个实力挺厉害的家庭，江昀完全可以自己让家里人去调查。 不过他很快想清楚了另外一个点。 他捏筷子瞪着江昀：「你小子他妈别告诉我已经跟家里出柜了啊！」 _ 那天晚上江昀跟张渠签了合同，这事儿没和家里说, 目前看来老妈还愿不愿意理自己还是个问题。 不过那天江昀和张渠全盘把家里的事儿讲完了之后，话痨张渠也沉默了。 江昀没多问什么，饭后签完合同就回去了。 春运的火车票难买，林楷和江昀没拖延太久, 趁其他市的大学生还没放假，他们买了车票回了茗州。 他们还是回到衡安小区，里里外外把屋子打扫了一遍。 「新年新气象。」打扫完, 江昀站在阳台上看着小区楼下说。 林楷蹲着, 看着小区下面趴在草丛里唿唿大睡的小野猫：「不知道今年茗州能不能下雪。」 他对雪有一种特殊的执念。 「怎么这么喜欢看雪。」江昀笑笑, 「那么喜欢看，那明年的春节我们就不回来了, 留在h市，陪你看一场那边的雪。」 「不要看h市的雪。」林楷还是看着楼下的小野猫，似乎有些犟。 「为什么？」江昀转头看着他。 在他看来，哪个市的雪都是一样的，没有什么特别与不特别。 「因为我们军训是在茗州。」林楷说, 「那会也是，下了特别大的雪。」 这句话把两个人尘封已久的记忆全部打开了。 茗州，军训，雪…… 这些都变成了他们遥不可及的东西。 唯独面前的人从一开始就陪在自己身边，一直到现在。 _ 江昀回了茗州之后也还是有些闲不住。 大概是快春节了，小区超市都张灯结彩的，哪哪儿都是红色，哪儿哪儿都是热闹，不出去走一趟愧对自己。 ……也或者说，他在紧张。 自从回了茗州之后，江昀也从来没有给家里打过一个电话，老爸和老妈也没有给他发过一个字。 好像在他们的世界里，根本就没有江昀这个人。 江昀每次打开老妈的聊天框，删删减减，最后嘆一口气又把手机熄了屏。 老妈朋友圈很少更新，不过最近倒是突然之间更新了一个。 江昀点进去看了一眼，指尖一顿。 那是一张照片。 一个圆圆的白色扫地机器人在地上滑来滑去。 -每年的这个时候，应该是儿子来开扫地机器人，但今年也许不一样了。 _ 茗州晚上的气温还是太低，刚洗完澡的林楷身上热乎乎的，像团火球。 「你信不信。」江昀把林楷眉梢的头髮往上捋，他的眉眼就露出来，「再过两分钟，你的头髮就能结冰。」 林楷静静靠了他一会儿，轻声道：「哥，帮我吹头髮吧？」 「嗯。」江昀说。 他观察着林楷，忽然想起他和林楷情到深处的时候很喜欢看林楷动了情的样子，带着未褪去的潮红，轮廓瘦削突起的手指被林楷自己用牙咬住，视线被弄得散了焦点，但依旧不偏不倚地望向他的方向。 任何时候，他们的眼睛里都只有对方。 「多大的人了，还要我来帮你吹头髮。」江昀无奈，拿梳子帮他梳把头髮梳顺，「之前没退宿那会儿，我不跟你在一块的时候也不吹吗？」 「你不在的时候……」林楷顿了顿，看了一眼江昀的表情，「你是要听真话还是听假话？」 江昀给他气笑了：「好了，你别说了，我明白了。」 第232页 林楷咧着嘴乐呵。 拥有林楷的时间好像会特别安心，这让江昀烦躁的一天都放松下来。 这样的感觉很神奇，他很喜欢林楷身上这种干净的气质，能消融他身上郁结的疲惫。 吹完头髮他们回了房间，林楷松软的髮丝被热风吹得暖乎乎的。 江昀觉得自己陷入了一个怪圈，无时无刻不想着林楷，包括灵魂，包括□□。 他们互为各自人格的一部分，缺少了一方他们就不能算是完整的整体。 欲/望这东西并不可耻，但他有时候来的太过于突然。 比如说现在。 但江昀承认，他需要用性的方式从林楷身上汲取一些生命的活力。 他有一点想…… 「昀哥。」 林楷在他身边躺了下来，帮江昀把被子拉了拉，凑过去轻轻吻了江昀一下：「你在想什么呢？」 江昀抚摸着林楷的后脑，对这个吻给予了一个认真的回应，手不自觉往上，环住了林楷的腰：「说出来不太能听，在想不好的事。」 他顿了顿：「跟你。」 不知道戳着什么笑点了，林楷自顾自躺在床上笑了起来。 笑了一会儿，林楷掀开他那一角的被子，翻身跨坐到江昀身上，从上往下低头勾人地注视着他。 这种姿势触碰的东西太让人敏感，江昀感觉到两团软肉「dun」一下就坐到他小腹，还感觉到它的两瓣轮廓。 「昀哥思想不健康。」林楷俯下身看着他，眼里都是笑，「这不是乖学生该做的。」 「那小林老师打算怎么办？」江昀抬手拍了拍他屁股，示意他下去。 但是林楷偏不，嬉皮笑脸地弯眼笑着：「怎么办呢，你打算怎么办呢？我一个马上要做老师的，不好体罚学生。」 江昀笑笑：「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林楷眨了下眼睛：「我说什么就是什么？」 江昀盯着他：「是。」 林楷往后靠了靠，笑了好久。 他坐在江昀身上，江昀的腿屈着，像给他搭的一个临时椅座靠背，他往后靠，江昀就支撑着他。 林楷笑了一会儿，觉得嗓子干哑，偏头咳了两声。 江昀扶住他，轻轻给他拍着后背。 林楷垂着眼，好像并不像真的那样高兴。 「有时候我会想……」半晌，林楷轻轻开口，「我也想用我的方式让你过得开心一点，轻松一点。」 「比如我也想……想你们学校里的那些小情侣一样，逃个课去找你，然后跟你一起在公园里手拉手散步，偶尔接个吻。」 「但是不行，」林楷的声音很小，像生怕有什么东西捏碎了他一样，他亲了下江昀的颈窝，「除了这样，我好像就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能让你开心了……」 「我也会在想，为什么我……非得揪着你不放。」林楷轻轻把下巴搁在了江昀的肩膀上，他有了个支撑，用整个身体来环住江昀。 「我太喜欢你了，就算这辈子有绑匪拿着刀把我四分五裂我都不想跟你分开……」 夜晚，小区有几户人家好像已经开始偷摸着放起了鞭炮，有几个孩子蹦蹦跳跳欢笑的声音在隔音不是很好的小区里环绕。 林楷这么一说，江昀就时刻明白他们出现在老妈面前的日子也不远了。 江昀轻拍着他的背：「不需要分开。」 「我又要出现在江阿姨面前了。」林楷轻声说，「昀哥，你别怪我。」 江昀垂眸看他，这种感觉让他觉得很不舒服。 就好像他们的距离很远很远，远到亿万光年外的宇宙星系，没有人类的气息，没有人类的生存痕迹。 林楷失去了自己的人格，找不到归宿，就在浩渺宇宙里成了点缀银河的黯淡行星，无声无息。 他怎么会怪他…… 江昀顿了顿：「林楷，我只想让你开心。」 房子不隔音，每到晚上的时候林楷就放低了说话，气息打在江昀颈侧，产生绵软细密的微痒。 招人，又致命。 林楷安静地盯了他很久，手指撩人地抚上了他的嘴唇，他拨弄着江昀的手，从手腕摸到手背，再用指尖轻点着江昀突起的指骨。 再握住，一路滑到掌心，带动着他往自己身下探。 江昀触及他那一团滚烫，眸子更深了，只是终究还是没什么动作。 「昀哥。」 江昀抬眸。 林楷靠他很近：「你不是想让我开心么？」 太勾人了。 江昀放在身旁的手不自觉握了拳。 「那你过来，碰碰我……」林楷抓着他的手握住他自己。 冬日里，滚烫的物体总是格外突出，格外与冷冽的空气有明显对比。 「我现在最想的事情就是和你做。」林楷急于想让江昀碰，巴望着能快一点离江昀更近些，他小声求道：「昀哥……」 江昀想逗他开心：「你笑一下。」 林楷马上咧开嘴。 江昀道：「假笑不可以。」 林楷看着江昀，手指摸上了他的胸口。 江昀神色一凛。 头脑发胀的时候，他听到林楷小声道：「求你，这样求你……行吗？」 烟花在黑夜里纷乱炸开，他们爱意汹涌。 第86章 「他们会一直一起走。」…… 第233页 感情有的时候真的很要命。 江昀妥协, 勾住林楷的手指。 这吻接得胡乱匆忙，江昀闭眼睛，顺势搂住林楷。 喜欢是藏不住的。 再怎么藏, 总有残缺，总有露出马脚的地方。 「昀哥。」林楷喊他。 江昀去看林楷，看到那双澄澈的眼睛直视着他。 「我想要你填补我的残缺。」 江昀手指轻轻捏住林楷的下巴往自己这儿一带，吻了下他的鼻尖：「好。」 那一瞬间江昀突然脑子里闪过林楷对他说的「我爱你」。 各种情况下的，各种语气的, 各种意义的爱。 宇宙光芒万丈，他可以跨过任何黑暗。 这一刻，耳边顿时嘈杂, 似乎有很多声音说不可以，说不行，说该死的同性恋噁心。 ——怎么可以和男人谈恋爱呢？怎么可以喜欢男人呢？ ——哎哟，这是不对的, 反常理的，这太变态了，你就应该和女的在一起结婚生子！ ——是啊, 生个孩子, 以后就不用自己一个人了, 养儿防老啊…… 然后声音就像海潮一样铺天盖地席捲而来，会让人跟着它堕入混沌就此消沉。 等到衣物落地的声音轻响到耳边的时候, 这些念头都不会再有了。 …… 江昀把地上的狼藉都收拾了一番，抱着迷迷煳煳的林楷去卫生间清理，又一次讶异于林楷清瘦的身体。 凌晨三点的时候，他们躺下睡了差不多刚一小时。 气温大降的夜晚，寒意会更重。 林楷气息很沉, 裹紧了被子抱住江昀，嘴里断断续续地说一些话，身体时不时会颤一下，好像被冷风藏在冰窟里一样。 江昀就是在这个时候被林楷惊醒的。 「林楷。」 林楷卷着被子缩了缩，把脸深埋进温软的被子里，意识慢慢模煳，又要睡过去。 「林楷。」 好像有人叫他，声音从很远的地方来。 林楷意识不清，听得见，但是始终不能睁开眼。 他迷迷煳煳感觉一只温热的手覆上他的额头，拨开他的头髮，然后好像有人抵上了他的前额，翻箱倒柜把体温计给找出来塞到他胳膊底下。 林楷被凉得清醒了一下，听见江昀在他耳边低声问：「不舒服吗？」 林楷好像真的有点不舒服。 江昀碰着林楷，自言自语道：「夹住，不要掉出来了，先别睡睡着，量完等等我给你倒点水。」 「嗯……」林楷下意识嗯了一声，努力睁开眼，没有听清楚，「什么水，我没出水……」 「别说荤话，应该发烧了。」江昀无奈，他翻身下床，「倒点儿盐水吧，出出汗，睡一晚上就好了。」 「不想喝……」林楷皱了皱眉，往被子里缩了缩，挡住自己的半张脸，「盐水很噁心，喝了想吐……」 「不可以。」江昀在这种事上不太会松口，「不想喝就去医院，打吊针，直接点。」 「我很久不生病了，我没发烧……我睡一觉就好了……」林楷掀开被子就要把体温计拿出来，「不想喝盐水。」 江昀赶紧过来压住他，把体温计又给他塞好。 林楷不听，迷迷煳煳地动来动去。 「……别动！拿出来了就重新量。」江昀沉声道，「或者给你换个地方量，量哪儿你自己想想清楚。」 林楷动作停了一下，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乖乖地夹着胳膊不动了。 「很久不生病才容易烧……夹五分钟，我去烧开水，等等过来看你，」江昀披着衣服，「听话，好好夹着，敢乱动没量到，等等就测肛温。」 林楷闭着眼睛，脸烧得很红，气息滚烫，他喘了一下，声音有点哑：「我……我知道了，别……别说。」 江昀忙忙碌碌，再过来的时候林楷又闭上了眼睛，他端着盐水和药走过来，往床边柜上轻轻放下，然后去翻林楷的胳膊。 林楷抖了一下，把眼睛睁开了。 「体温计。」江昀说。 林楷在被子里摸索了一会儿，把体温计拿了出来。 「三十八度。」江昀嘆了口气，扶林楷坐起来。 林楷坐不住，往他怀里拱，江昀就这样让他靠着，自觉给他当靠枕。 江昀把杯子递到他嘴边：「先喝感冒沖剂，这个是早晚一包的，退烧药看你半夜还烧不烧吧，不烧就不给你喝了。」 江昀看着他：「还有以后尽量别去诊所了，不管是在茗州还是在h市，有那个时间早就在医院排上队了，总比小诊所正规。」 林楷听话地喝了药，点了点头，问道：「你明天回家吗？」 江昀愣了下。 林楷慢慢地道：「不回家……看看阿姨吗？」 江昀想起江妈妈抓着林楷肩膀一遍又一遍的怒吼，指甲深陷进肉里，又压抑又难以退却这种疼痛，深深扎进肉里去，像尖锐的鱼骨。 他一顿：「过几天再回吧。」 林楷睁着眼睛想了想，没有说话，他靠着江昀的胸口，隔着胸腔能听到心脏跳动的声音，轻轻笑了一下：「那昀哥就再陪我一段时间吧……」 _ 小年夜这天，江昀收好了行李，带着林楷一起回到老家去。 每年江妈妈都会到老家去过年，今年也不例外。 第234页 阴天，冷风阵阵，房子旁边就是一片光秃秃的小马路，临着马路的河里飘着几只大白鹅，一边仰头一边从喉咙里发出闷闷的唿噜声。 「你说……」江妈妈坐在门口的小椅子上，看着那群白鹅，问一旁的丈夫道，「今年h市会不会很冷？」 江爸不说话，站在旁边深深吸了一口烟，缓缓吐出的时候，白色烟雾很快就从身边散开。 他沉默许久，道：「不知道。」 「应该很冷吧。」江妈妈说，「我前不久看了h市的天气，说再过几天就得暴雪了，也不知道小昀带的衣服穿着会不会觉得凉……」 江爸嘆了口气。 他们知道今年江昀不回来了，这顿年夜饭他们也不知道该怎么吃。 从前都是他们工作忙，把江昀一个人丢在家里，现在江昀大了，上次闹完之后也没有什么主动联繫他们的迹象，感到冷清的又反倒变成了他们自己。 江妈妈看了许久，「公司那边……年后的项目都谈妥了吗？」 如今江妈妈身体一直抱恙，江爸辞去了自己原本的工作，转到自家公司里和江妈妈一起，大部分要和对方谈的项目都是江爸爸出面。 「嗯。」江爸说，「年后有个h市的项目，我去谈吧。」 江妈妈听到是h市又愣神了很久，她点点头道：「好。」 她回头看了看马路的尽头，估摸着该来的人今年也许不会回来了，她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走吧，小年夜，总得安安心心吃顿饭。」 他们正要往屋里走。 「滴——」 身后突然响起了一阵不轻不重的喇叭声。 他们回头，只见江昀和林楷从车上下来，江昀拉着林楷的手。 这是个和谐的画面，江妈妈愣了很久。 「爸，妈。」江昀说，「我回来了。」 计程车的司机开车离开了，江昀和林楷的身后是一片广阔的马路，尽头连接水和天，太阳藏在 「阿姨。」林楷裹了一条白色的围巾，和江妈妈对上视线之后，低头把脸往围巾里埋了埋，「新……新年快乐。」 「哎。」江妈妈鼻子一酸，应道，「都进屋吧。」 _ 小年夜在家里吃饭的不只是江昀的爸妈，还有和江昀有点儿血缘但喊不上名字的亲戚。 寒冷的天气，屋里一个锅子里炖着各式各样的食材，拼成了四格火锅，热气腾腾。 江昀是同性恋这件事情被林建民闹得很大，那些亲戚早就在背后嚼了很久的舌根，本来以为江昀估计跟家里断了，结果没想到今年过年他居然还回来。 更出乎意料的是，居然还带着他的那个男朋友回来。 不知道为什么，那些曾经在背后嚼舌根时说的话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提上来说，于是便有亲戚开始小心翼翼打探。 「真没想到今年小昀还会回来过年……」一个亲戚尴尬地笑了笑，「今年还把同学带回来了。」 「我是茗州人，当然得留在本地过年。」江昀说，「至于我同学……」 他顿了顿，从麻辣红油味那个火锅格子里夹了一筷子蟹柳出来，放到林楷的碗里去：「他以后也都是茗州人了。」 亲戚们面面相觑，看了看江爸和江妈妈的表情，大概火锅蒸腾的烟雾太大了，他们没能从两个人的脸上挖掘到什么。 「也是……总不能让他一个人待在那儿。」亲戚悄摸着看了一眼林楷。 从头至尾，林楷没有说过一句话。 面前有什么菜就吃什么菜，也不会伸长了胳膊越过盘子，安安静静，一尘不染。 江昀还是和之前一样，坐在林楷的旁边，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亲戚有聊得上来的话题，他就插一句和他们一起聊。 到了晚上，他们不用和亲戚客套，往楼上一钻，房间里只剩他们两个。 「昀哥。」林楷和江昀盖着同一条被子，他靠着他的昀哥，把自己完全裹进去，只露出了一个头，「再过几天就大年夜了。」 「嗯。」江昀亲了亲他的耳垂，「想看烟花吗？」 现在这个点，河那边的村上其实已经隐隐有闷闷的烟花爆竹声了。 「不想。」林楷在被子里抱着江昀的腰，「我现在只想和你待在一块儿……」 江昀明白，林楷不喜欢在这种众目睽睽的压力之下有什么太大的动作，他还是会害怕，会在陌生人的面前瑟缩。 「那等明天吧。」江昀揽着他的肩膀，「我明天上街买烟花去。」 他们今年在h市回来的太着急，还没来得及过一个生日。 大年夜前夕的上午，江昀去蛋糕店买了一个水果蛋糕回来。 老家偏远，没有什么特别贵的进口奶油，临近大年夜还能开着店铺的也就那么一家。 江昀挑了个外形最好看的买了带回去，回家的路上顺便去老街的烟花店买了些握在手里的小烟花回去。 大烟花家里有，他也就不再另外多添置些什么了。 回去的时候，亲戚朋友都在后院里聊天，没人注意到他提着一个蛋糕盒子往楼上走。 江昀上了二楼，敲敲紧闭的房门：「小楷。」 房间里窸窸窣窣了一会儿，很快房门开了，门缝里探出了一个毛茸茸的脑袋：「昀哥。」 林楷侧身让他进来。 第235页 江昀满身寒气，走到房间的正中央开始拆蛋糕盒上的绳子和彩带。 林楷站在他的旁边看着他，等到江昀把一根蜡烛插上蛋糕，林楷慢慢蹲了下来，抱腿看着他点火。 蜡烛就一根，插在姜饼房屋前面的正中心空地上。 蛋糕做的很漂亮，周围一圈都是水果，正中央的奶油房子里层是姜饼，用白色的奶油挤出了雪堆的感觉，再往旁边是两个男生小人，手牵手堆雪人。 只不过男生脚旁边的奶油好像被路上磕坏了一样，有些不太平整。 林楷盯着那两个小人很久，鼻尖被冻得红红的，吸了吸鼻子问道：「这蛋糕哪儿买的，小人怎么这么丑……」 「知足吧，街上就只有这一家蛋糕店还开着，其他的都回去过年了。」江昀无奈道，他伸手调整了一下那两个小人的姿势，「小人是我从棒棒糖上面拆了插上去的，原本蛋糕上只有雪人，没有这两个男生。」 林楷有些失落：「所以蛋糕店的老闆也不认为两个男孩子在一起是什么好事。」 「想什么呢？」江昀说，「我认为是，就行。」 他知道林楷的心情不好，于是又把蜡烛加了一根。 蜡烛的光慢慢燃气，江昀把它插到了刚刚那根蜡烛的旁边，许愿道：「希望新的一年，林楷可以开开心心身体健康。」 江昀把那个蜡烛吹灭了，他看向林楷：「这又是过年又是过生日的，不要想太多难过的事，到你了，小楷。」 老家的风实在大，窗户呜呜响，冷风把房间门吹开了一些，冷气钻了进来。 …… 江妈妈站在门口已经很久了。 她看到林楷缩了缩脖子，他抱着腿，把脸埋在自己的胳膊里：「希望我和江昀可以一直在一起，希望……希望阿姨接受我……」 然后小心翼翼吹灭了那根蜡烛。 江妈妈抿了抿唇，拼命压制住内心的酸涩和心疼。 …… 「妈。」下午，江昀吃完饭，那些亲戚再次聚到院里的时候，他拦住了老妈。 江昀拉着林楷：「我想跟你说件事。」 江妈妈看着他。 「我还是很爱他。」江昀说，他眼神认真。 「你知道林建民是个什么样的人，你这么聪明，肯定也能猜出来小楷他以前在淞州是什么样的生活。」 「你不知道小楷经歷过什么，但如果你想，以你的方式一定可以了解得到……」 江妈妈没有说话，因为在江昀去h市上学的这段时间里确实了解过林建民之前的种种，而林楷的过去，多少也能猜出来一些。 「不说是男还是女，如果要谈恋爱的话，」江妈妈说，「要付出的东西都是很多的。」 「可他比我付出的东西更多。」江昀说，「没有人比他了解我，也没有人比我爱他。」 「小楷怕黑，怕水，怕在封闭的环境一个人待着，他一个人睡的时候会做噩梦惊醒，他很需要人陪，他会和我一样觉得没有人需要。」 「如果是十几年前这么冷的天，他这会儿只盖着一个薄薄的被子睡在淞州客厅的沙发上，因为他们家没有给他钥匙，从来就没有什么地方是欢迎他的。」 林楷往江昀的身后缩了缩，不敢去看江妈妈的表情。 「妈，我还是想问你。」江昀紧紧握着林楷的手，「我只是爱他而已，就真的这么天理难容吗？」 江妈妈沉默着，只觉得喉间咸涩。 「我知道你跟爸都觉得退我亏欠，小时候就是，到后来我为了你们去h市的时候你们也是，我知道你也在拼命挤时间陪我让我不要一直一个人呆着。」 「现在我有人陪了，我不需要整天抱着白色扫地机器人自言自语，这应该是你们希望的才对。」 江妈妈看着林楷，喃喃道：「我们希望的……」 「妈。」江昀顿了顿，「新年快乐。」 江妈妈红了眼眶：「新年快乐。」 她顿了顿，松口道：「以后都要快乐，小楷。」 林楷一愣，看向江妈妈。 纵使江妈妈很难过，她也没有再说出让两个人分手的话。 林楷抿了抿唇，视线模煳起来，心口的一块大石头悬了许久，终于四平八稳的放到地上。 _ 大家都说，茗州这一年的冬天太冷了，比以往每一年都冷，瑞雪兆丰年，冷了这么久，也总该要下一场雪了吧。 浪漫的雪很少会出现在茗州，不过这次老天终于不负众望，茗州在除夕前夜的晚上飘了一场雪。 茗州的雪也是浪漫的，林楷在屋里随便理了理就要跑出去。 「哎。」江昀喊住他，「等等。」 林楷回过头：「再等雪都化了！」 「把你急得，」江昀把围巾给他裹上，「大过年的，要玩雪发了烧，到时候我真得收拾你了。」 林楷把脸埋在自己的围巾下，迫不及待道：「这下行了吗？」 江昀上下看了看他，点头：「行了，去吧。」 林楷乐疯了，一熘烟沖了下去。 江昀也跟着他一起来到了楼下，林楷在雪地里拨了一个小雪球放在雪里揉揉捏捏，搓得很圆，然后举在手里傻兮兮地笑。 大晚上庭院里的灯没开，林楷一个人也玩得不亦乐乎。 江昀摇摇头，自言自语道：「那会儿还在附中的时候也不知道是谁说他是个矜持的人，不想跟陈叙阳一块儿雪地里打滚……」 第236页 旁边传来一声轻笑。 江昀回头：「妈。」 江妈妈笑笑，看着认真搓雪球的林楷：「如果他以后能一直这么开心，就随他去了吧。」 江昀笑了：「嗯，都随他去。」 「对了，」江昀顿了顿，把手机点开张渠给他发的东西，「这个是茗州法庭出的一个公告，我托朋友帮找的。」 「这是……」 「关于江荣星的。」江昀说。 「谁？」江妈妈愣了愣。 「江荣星。」江昀说。 走私这件事不是小事，江昀本来想等年后再去调查这件事，结果没想到有人先他一步，先把江荣星举报到了上面去。 上面对于这种事的力度也很大，直接让江荣星进监狱。 他们只是这件事情已经是发生之后的三个月了。 江妈妈惊讶不已：「你在那边上学还一直在查江荣星的消息？」 「我说过以后会去公司的。」江昀说，「再说江荣星违法的事儿，我知道了也不能撒手不管。」 江妈妈看了那个公告许久：「那他这件事……是谁举报上去的？」 「原告人。」江昀顿了顿，「徐佩曈。」 _ 犯事儿的是徐佩曈的爸爸和江荣星，江劲跟徐佩曈在一起先前就是为了图徐佩曈他爸的资源和人脉。 徐佩曈他爸抵不住诱惑，在徐佩曈的多次劝阻下，还是毅然决然跟江荣星一起去走私，最后徐佩曈实在火了，直接把他爸和江荣星一块送进牢里去。 也算是个狠人，为民除害了。 这个新年听到的好消息挺多，也没有人给他们发消息打扰，江昀和林楷一觉睡到第二天的七点，然后起来去后街走了走，待林楷到处逛逛。 「新年快乐，爸。」 江昀看完一圈回来之后，恰好看到正坐在楼下桌子旁喝米酒的老爸。 老爸今天很开心，举着透明的杯子晃了晃乳白色的米酒：「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叔叔。」林楷也说。 「新年快乐。」老爸哈哈笑着走了过来，拍拍林楷的肩，「小楷是吧，如果你愿意的话，跟江昀喊一样的就行，以后都是一家人。」 林楷愣了下，咧嘴笑了：「爸。」 「小楷真乖。」江爸笑笑，然后严肃地指了指江昀，「你以后跟小昀在一块儿要受欺负了来跟我讲，我替你抽他。」 江昀什么时候欺负过林楷，除了在床上的时候，哪儿欺负过林楷…… 林楷的脸瞬间红了，摆摆手说：「暂时还……还没有过。」 江昀站在林楷的身后，揉了揉他的头髮。 但今天抚摸的力度不太对劲。 林楷总觉得江昀想跟他说什么…… 夜晚，江昀把林楷压在被子里弄得一遍又一遍「昀哥」「哥」直求饶。 「你今天是不是想跟爸说什么？」江昀故意这么问他。 他倒也没生气，只是为自己「欺负」林楷多找个理由而已。 「我没有……」林楷嘟哝说，撒娇似的抱住江昀的手臂。 「就算有我也不会认。」江昀说着狠捣他。 林楷压在喉咙里呜呜哭，带着鼻音指控他：「昀哥你霸道！」 「我霸道什么？」江昀觉得好笑，「你不就喜欢我带点儿力这样对你么，你上回自己说的，不喜欢我依着你，说的这么委婉，不就是喜欢我粗暴点儿么。」 被说中心事的林楷羞耻地把脸埋在枕头里，带着绵绵的哭腔说：「所以我……我又没有觉得你欺负我呀……」 …… 窗外有什么东西簌簌响着，江昀正在给他准备睡前喝的蜂蜜水和牛奶。 林楷睁开眼睛，支着疲惫的身体把窗帘拉了开来，茗州城不负众望，今年的第二场雪如期降临。 一块一块的雪糰子争着往下落，雪下得又大又密，远处的灯光塔照射的五颜六色的光达到了很远处，万家灯火亮堂堂。 林楷还没来得及多看几眼，就被身后的江昀用衣服蒙住了脑袋：「怎么不声不响起来了？披件衣服，别着凉。」 「昀哥。」林楷听话地把衣服穿上了，回头道，「又下雪了，你看。」 「还有三分钟就是新年了。」江昀亲吻了下他的头髮，「一起等新年吗？」 林楷说：「好。」 他们静静地看这场大雪，窗户打开着，很冷，玻璃上都是细小密集的水雾，林楷用手指在窗户上写江昀的名字，然后在旁边并列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林楷自言自语道：「他们会一直一起走。」 江昀心头软成一片。 「林楷。」 林楷回过头。 江昀抱住他。 这一年的雪纷飞而至，跨年的钟声从很渺远的地方传来，又有几束很远很远的烟花在远处绽放。 相爱的人在雪中相拥而吻。 「新年快乐。」江昀长长地唿出一口气，「我今年终于可以和你面对面说这句话了。」 「我爱你。」 他于深海的彼端，向他偷渡神火。 第87章 终章 大年初一本应该是团聚的日子, 家家户户都应该围坐在一起聚餐，这天也是格外热闹。 江昀起得很早，老爸老妈一个大早, 吃完早饭就已经出去拜年了。 江昀看了看厨房的早餐，估摸着不太符合林楷的胃口，于是他去小卖部又买了小笼包和豆浆。 第237页 给林楷准备好早饭之后，上楼在桌上留了一个便签，叮嘱他起床之后先喝点儿米汤。 他把房间都收拾了一下, 把昨夜地上残留的纸团丢进了垃圾桶。 林楷还在床上睡着，唿吸很沉。 昨晚他们都主动得有些狠了，在换姿势的过程中不小心让林楷磕到了手臂, 近手肘处有一小块淤青，连同脖子上的红印都让林楷看起来楚楚可怜。 江昀看着床头那一瓶草莓味的东西，想起昨晚林楷在床上意识不清时说的平时根本不会说的话，勾了一下嘴角。 拜年准备的礼品, 江昀都已经提前买好了，路上打了车，年初一勤快的司机很快就靠边停车, 接他上路。 屋子里的暖气打得很足, 他们以往从不开暖气, 顶多怀里抱一个保温杯，靠在一起就已经很舒服了。 但今年实在太冷, 人们不得不躲在人为制造的温室里避寒取暖。 江昀搓了搓手，蹑手蹑脚关上门又下了楼。 刚巧老爸跟老妈从其他亲戚那儿拜完年回来，老妈看到江昀道：「怎么今天起这么早啊。」 江妈妈今天只画了一层淡淡的妆容，口红也只淡淡地涂了一层。 没有从前那么具有攻击性。 头上的几根白头髮也毫无遮拦的显现了出来。 江昀一段时间不见她，忽然觉得老妈好像老了很多。 「难得过个年假, 你跟爸也一块儿休息会儿，」江昀说，「过几天我和去一趟白鹿巷，他还没去过，我想陪他去看看。」 茗州城的特色就是古镇，白鹿巷是江昀很早之前和林楷的约定，那是茗州最有韵味的巷子，他要带林楷去一趟。 「过年了，你们要去就去吧。」江爸说，「带好小楷，他对那片应该不熟。」 「好。」江昀说。 「小昀。」江妈妈喊他。 江昀抬眼看着她。 「我们公司可能会来一个高管。」江妈妈看了一眼江爸，笑着说，「有一位大客户……一位技术人员想跟我们公司合作。」 「是个非常优秀的技术人员。」她说，「在行业里很有名。」 「行业里有名？」江昀总觉得江妈妈想说些什么。 「是个非常有名的人，你应该知道，叫张渠。」 江昀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什么？」 他没能想到张曲居然会选择跟他们一块合作，这脑迴路跟逻辑确实不是常人能想得到的。 不过也合理。 张渠那样的做生意鬼才，能想出这齣应该才正常…… 「那你们怎么想？」江昀嘆了口气。 「有人找上来合作，那就试试。」江妈妈笑了笑，「你不是还跟他签了兼职合同么，先给人家连江打一阵子工吧。」 江昀无奈。 他原本以为是在跟张渠谈条件，结果没想到张渠是拿他「人质」。 _ 在家里歇了几天之后，江昀和林楷打车去了离白鹿巷不远的旅馆，纷纷攘攘的人们裹了大棉袄，在宽窄小道里和自己的家人一併走着。 腾腾白汽从里面蒸出来，黑瓦房边上拐角的地方藏着一些小摊贩，摊鸡蛋饼的炸串的，哄哄围了好些人。 「想吃鸡蛋灌饼吗？」江昀调侃说，「肯定比你给我做的好吃。」 「滚啊。」林楷笑了半天，今天装逼用的金丝框眼镜也给他翻出来带上了，「要吃你买去，买回来我当你面丢垃圾桶里。」 「行，我看你舍不捨得这么浪费。」 林楷在小旅馆的门口站了没几分钟，江昀也拎着鸡蛋饼过来了。 小旅馆正对面是宽敞的马路，粗大的梧桐树和广玉兰枝干交错，棕色树干上挂着一团团未化的积雪。 侧面是拐角，车与车停靠在马路两旁，形成冗长的小道。 林楷今天还是那件羊毛的雪白呢大衣，不过今天他戴上一副眼镜，金丝边的，衬得皮肤雪白，看起来很贵气。 他望着一处发呆，身边有雪，又有金色的阳光，恍如包围住堕入凡世的天使，顶着浪漫的风与雪，干净无瑕。 江昀很震撼。 有点太好看了。 甚至让江昀觉得雪景和古镇就是用来配这样的林楷的。 连枝头的鸟雀都不禁放低窃语，毛羽依偎，放轻了脚步。 倒是路边的车惊扰了他，林楷眨了一下眼，抬眸朝这边望过来—— 只那一眼，浩瀚世界的朝阳，也不抵他眉眼如初。 在枯暮中遇见一个人会觉得伤感，在明热的朝阳里看见又会觉得被注入了生命。 就跟中学里老师硬逼着大家背的环境描写的作用一样，第一条就是什么样的环境渲染了什么样的氛围。 这种时候就是后者，冬天里的朝阳没那么刺眼，看向东方的时候可以清楚描摹太阳最边缘的轮廓。 通红的一球太阳。 林楷看着江昀笑，嘴唇动了动，轻轻喊他：「昀哥。」 人在缺少睡眠的时候……也不能这么说，至少江昀自己在缺少睡眠的时候会注意力不集中，即使眼睛是睁着的也会难以聚焦。 林楷给他就是这样的感觉。 「昨天失眠了吗？」江昀问。 林楷一愣：「为什么这么问？」 「这儿。」江昀用指腹摸了一下他的下眼眶，「看你黑眼圈有点重。」 第238页 「昨天晚上有点失眠。」林楷低下头，只露着弯弯的眼睛，「第一次开房，在外面……还怪不好意思的。」 江昀笑起来：「新年新岁，已经懒得洗床单了。」 春节期间，他们怕酒店的客房不够，迅速在提前在网上定了房间。 不知道是不是当了太久的前台服务，他们到前台出示身份证的时候那个小姐姐已经见怪不怪了，连带旁边的一行人也只是淡淡地扫了他们一眼。 他们这次和往常一样投入，他们尝试了一些他们从来没有用过的姿势，也许不再担心隔音的问题。 两个人比平时放得开，等到结束，他们汗津津地瘫躺在床上，同时望着天花板。 他们大肆的唿吸新鲜空气，回味着方才的种种，然后转头对着空气一顿狂笑。 「你在笑什么？」林楷这样问江昀。 「你在笑什么？」江昀反问他。 林楷又闷头笑了一会儿，脸红扑扑的：「我在想……刚才是不是叫的声音有点大……」 「嗯……其实也不是很大。」江昀委婉道，「重点在于，声音是否悦耳。」 林楷盯着他，没说出话来。 他们赤裸地躺在一起，晨间的痕迹遍布全身，他们身上都有红色，都是他们疯狂的欲。 半晌，林楷低声问道：「好……好听吗？」 江昀转头看着他。 林楷靠在他旁边：「那……好听吗？」 江昀：「……」 江昀有些无奈地唿噜了一下他的头髮：「你就别搞我了。」 林楷看了看自己。 江昀吻了他一下：「我去沖个澡，要一起么？」 「不用，我自己……」林楷伸了下懒腰，动作突然顿住。 有点勐烈，这样的巨痛有点太突然……也不是特别疼，就是有点不舒服。 ……特别不舒服。 江昀看了一眼林楷。 「我自己能。」林楷扶着自己的腰，坚持把这句话说完了，他缓了缓，沖江昀咧了下嘴，「昀哥好厉害。」 江昀发着愣。 等反应过来再看向林楷的时候，林楷已经迅速穿好衣服下床去了卫生间，留给江昀的只是一只通红的耳根。 没多久，卫生间里的沖水声就响了起来。 卫生间的门是磨砂玻璃的，看不见里面是什么样子，大致就能描摹出来一个轮廓。 江昀盯着玻璃上那块晃来晃去的身体，他看了一会儿，又闭上了眼睛。 不同于安静得可怕的家里，这种有人在旁边因为做事而发出的声音细微而踏实。 有人在的时候，任何动静都是令人安心的。 顿了顿，他喊：「林楷。」 卫生间传来带回声的回应：「啊？」 「今天去白鹿巷古镇看看吗？」江昀睁开眼睛。 「下午吗？」林楷在里面问，他没犹豫，「去。」 「下午你不用休息会儿吗？我们晚上去吧，那边儿景色也是晚上更好看，小摊贩多点，」江昀说，「晚上去吧，你也不方便走太多路。」 林楷在里面闷闷地嗯了一声：「那就晚上吧。」 他习惯性凡事都听江昀的安排，而眼下……他也确实不方便。 林楷洗完又换江昀进去，他们沖完了澡就一块窝在被子里看手机地图。 江昀搜了搜白鹿巷周边的游乐场所，他来这边还是十多年前小学春游的时候，现在有些设施都改了，路也不是以前的路。 他点了下周边，想看看晚上带林楷去哪儿吃点东西。 刚洗完澡的两个人身上都热气腾腾的，林楷下巴搁在枕头上，伸手指指屏幕：「我喜欢这家。」 江昀看向他指的地方，是一个情侣主题的民宿。 江昀哑然。 林楷还盯着屏幕，抱着被子说：「这家民宿好看，旁边还有湖。」 「醒醒。」江昀推了推他的脑袋，「你可才完事儿啊，别这么饥渴。」 「怎么了？」林楷瞟了眼他的下面，「榨干了？你不行了？」 「哎我说你……」江昀把手机往边上一扔，指着他，「你不累吗？」 林楷亲了一下他的指尖。 江昀的眼神立马变了：「……」 「我错了我错了……」林楷笑着，见机行事立马躺下去，乖乖把被子盖好，「睡觉睡觉……」 「飘了啊，男朋友。」江昀也躺了下来，「你就真不怕我是个人贩子，先把你睡了，再把你卖了换钱。」 「凭你今天说我好听。」林楷闭上了眼睛，「昀哥捨不得。」 房间里的温度偏高，他们不觉得热，心都是连在一起的，所以心跳声也是一样。 他们用相同的心跳频率一起睡了下去。 他们虽生活在残酷的现实，没有那么多浪漫和完美的前提。 「晚安，爱你的第好多好多天。」江昀说。 好在他们都是完美契合的，不论灵魂与□□。 他们有灿烂辉煌的以后，会在很久之后明目张胆地走在大众眼中。 （全文完） 第88章 番外 五年后 我好找个时间洗干净一些…… 五年后—— h市的市中心有一块地是出了名的「机设商圈聚集地」, 很多出名的公司总部都在这边，好几个业内大拿都在此做过很多的生意。 第239页 江妈妈取个兆头，也在这儿扎了根, 江爸辞了职，全心全意过来帮江妈妈的公司。 这些年江妈妈也攒了不少钱，她和江爸一起用余款在这儿买了一套房子，茗州那边的房子就直接搁置了。 新房子装修很快，几个月后他们就入住了。 不知道是这儿风水好还是什么, 江妈妈公司来了这边之后确实有不少起色，一个月之内成了好几笔单子。 江妈妈和江爸到达h市的当晚，直接联繫到了江昀。 这天刚好逢着梅雨季, 窗外噼里啪啦下着豆大的雨珠，风也不大，江昀从张渠公司下了班，一路打伞乘车到家, 后背淋得湿透。 他和林楷在h市的房子要等年尾才到期，现在正值盛夏，h市的天气不如茗州的潮热, 江妈妈又把公司搬了来, 他和林楷也索性不回茗州了。 「叔叔阿姨把公司搬来h市了？」林楷听到这消息挺惊讶。 他今年是成为老师的第一年, h市的工作压力很大，前段时间因为期末加班加点批卷子统计分数, 整个人看起来又瘦了一圈。 江昀把淋湿的外套扔进洗衣机里去，走过来掐了掐林楷的腰。 「疼。」林楷马上龇牙咧嘴说，回头埋怨地看着他，「你掐我干什么？」 「瘦了吧？」江昀又拍了拍他的屁股，「都没几两肉了, 在学校里肯定没好好吃饭。」 林楷抱住江昀：「学校的教职工菜不合胃口，」 「你能长吗？」江昀给他逗笑了，他看了看手机时间，「等等我去我妈那边一趟，新家刚装修好，你一起么？」 本以为林楷会答应，谁知道林楷道：「不。」 江昀愣了愣：「怎么了？」 「我想……」林楷眼睛亮亮的，「回一趟茗州去。」 _ 江妈妈在h市的新家离商圈不远，出门就是地铁公交。 装修还是那种简欧风，不过配置都变了，上下两层，大理石地面变成了木地板，家具都买了和之前不太一样的深色系，那个老旧的扫地机器人落了灰也一起被放到了柜子里去。 门口提前放了两双干净的拖鞋，江昀换上其中一双，踩了进去。 江妈妈和江爸就那么坐在客厅的餐桌旁边，开始整理桌上的摆盘。 「妈。」江昀说。 「哎，来了啊。」江妈妈回头，「小楷呢？」 「他要回茗州一趟，今天不在家了。」江昀说，「说要找以前的同学聚一聚。」 「这样啊……也好。」江妈妈点了点头，「要早知道他回茗州，我今天就不喊你过来了，高中那么多同学呢，总要回去见见。」 「我能有什么同学可聚的。」江昀笑笑，「高中那会儿跟他们就不熟，话也没几句，能说的话都说给林楷听了，我去做什么。」 「那也不能一直不联繫，没话聊着聊着就有了。」江爸哎了一声，「小楷那边的工作单位怎么样？还没看看他呢，也不知道工作一年了，在那边适不适应。」 「压力应该挺大的。」江昀说，「毕竟新环境，人际关系得重新开始开，前阵子一直在身边，天天看着没发现，刚刚上午跟他待了会儿，摸他身上都没什么肉了。」 「也辛苦吧。」江妈妈说，「老师这一行也辛苦，每天要带那么多学生呢，照顾自己都照顾不过来。」 江昀点点头：「回头我给他炖点儿鸡汤，学校伙食不好他不愿意吃，到时候我再想办法吧。」 _ 林楷去了一趟茗州，顺带把茗州那个出租屋收拾了一下。 他房租还是每年一交，也不是真的永远不回茗州的，到时候说不准还能和江昀回去有个单独的临时落脚处。 林楷没在茗州留多久，隔天就回来了。 只不过回来的时候，也同时把严峋和陈叙阳带了过来。 江昀站在门口看着他俩愣了半天。 「我辞职了！」陈叙阳恨不得一把鼻涕一把泪，「茗州那小学简直惨无人道，剥削我三个月没发工资！什么累了吧唧的活都喊我干，我他妈白干三个月了！一分钱都没拿到！」 多年不见陈叙阳的嗓门还是很大很惊人。 江昀赶紧侧身把这两尊大佛请进屋，为了照顾陈叙阳受伤的心灵，还递给了他一杯白开水。 陈叙阳估计说累了，咕嘟咕嘟把那杯水全干了下去。 江昀犹豫了一下：「一分钱没拿到，你没过去举报吗？」 「妈的，」陈叙阳愤愤把杯子放下，「我他妈没跟学校签合同，他们说试用期没有合同！」 江昀一整个无语住。 林楷也无奈，拍拍他好兄弟：「气成这样，早发现早辞职。」 「那你呢？」江昀看着一同前来的严峋，「你也是被那个学校坑了？」 「没有。」严峋说，「我就是单纯不太想在茗州干了。」 江昀：「……」 ……好的。 _ 九月份受林楷的推荐，陈叙阳也一同被招进了一世的青禾小学。 严峋之前一直在和亲戚打工，手里有些余钱，在这边附近开了家培训机构。 开学初又是一年一度学校非常忙的时候。 林楷和陈叙阳又是去仓库搬书，又是领资料和工具，期间各种会议不断，每天基本到家第一件事就是睡觉。 严峋那边倒没什么事，经常拖着江昀晃荡晃荡来青禾门口给他们俩捎上一杯奶茶，算是给他们的心灵慰藉。 第240页 陈叙阳每次见着严峋就跟见着老父亲似的，恨不得把所有苦水全部倒给他。 但严峋嫌他废话太多，经常皱着眉听了半天，然后欲言又止，最终忍不住打断他：「说重点。」 林楷这时候就会拍拍陈叙阳：「我男朋友从不嫌我话多。」 陈叙阳就大手一挥：「谈恋爱的男人就是不一样！」 林楷之前被江昀把作息扳了回来，每天到家再累也都忍着不睡，撑着眼皮一定要跟江昀做一次。 他们就这么保持着这样的相处方式。 江昀很累，林楷也很辛苦，但他们都乐此不疲。 九月初，所有学生迎来入学仪式，一年级的学生最好带，活泼，不怕生，眼神里总带着憧憬和嚮往。 青禾总共分为五个教学楼，其中三号楼离行政楼最近，经常有巡查的领导来回走，所以这栋楼多少总显得有些压抑。 用陈叙阳的话说，就是鬼气森森的。 林楷在三号楼二楼，负责一年级六班的语文教学，班主任是一位英语老师，姓盛，叫盛秧兰。 盛秧兰也是位老教师，和宁韬不同，盛秧兰为人和蔼，很好说话，开学第一天就和初入小学的小朋友相处得很融洽，时不时会带一些糖果给小朋友作为「奖励」。 说是说奖励，其实真等到发的时候每人都有，不偏着谁，又谁都爱。 由于办公室在同一个，盛秧兰对林楷也颇为照顾，她叫林楷一声「小林老师」，经常会带林楷树立威信，又同时能让小朋友喜欢他。 总之林楷学到了挺多，白天过得还算充实。 「你看手机没？」这天，陈叙阳刚下课进办公室就和林楷说，「江昀电话都打到我这上来了。」 林楷今年教的是一年级，陈叙阳来得巧，刚巧这个年级有个老师辞了职，他们在同一个层楼同一个办公室。 林楷回过神，愣了愣道：「江昀？」 陈叙阳道：「你看看？打了三个过来，还发了几条微信，我刚上课，前两个没接到，可能也不是什么急事，估计……」 他顿了顿，好像窥见了不该窥见的东西，有些不太好意思地咳了一声：「估计想你了吧。」 _ 放学之后，一年级教学楼的厕所间很安静，地上缝隙有几根散落的菸头，想来是哪个老师为了过嘴瘾而来不及销毁的痕迹。 林楷又往下走了一楼，打开手机屏幕，从垃圾简讯里一眼找出了江昀的未接电话。 他看了看时间，离四点都还早。 正犹豫着要不要给江昀回个电话过去，想了想，还是先解决下生理需求。 刚拉下拉链，手机突然一震，江昀一个电话刚好打了过来。 林楷抖了一下，按了接听。 林楷：「……」 他一手把鸟塞进去，一手赶紧把手机拿远了点。 于是电话那头的江昀率先听到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江昀道：「餵？」 林楷慌忙拿着手机：「哎，喂，我在。」 「我喊你好几声了，」江昀说，「你在那儿干嘛？」 林楷下意识道：「遛电话。」 林楷：「……」 马上又改口道：「不是，在打鸟。」 林楷：「…………」 操。 他死了算了。 那头沉默了很久，久到林楷想以信号不好听不见为由挂断电话的时候，那头髮出了一声极轻的笑。 闷闷的，像憋了很久没出声，最终只捨得发出的气音。 虽然只是气音，但林楷也知道一件残酷的事实——江昀听明白了。 林楷红着脸，磕磕绊绊地说：「打飞……」 江昀带着笑音开口的一瞬间林楷就知道他要说什么了：「那……好打么？」 林楷：「……」 如果时间能倒流过去，他一定先遛鸟再给他们崽子放学。 好死不死江昀还在问：「问你话呢？」 林楷还挺着当鸵鸟：「……」 江昀听林楷不说话，正要说话，林楷那边忽然轻轻开口：「还没……」 江昀没听清：「什么？」 林楷干脆破罐子破摔：「还没打……」 裤子没脱，鸟都没摸着。 江昀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顿了顿，又是一阵轻轻的闷笑，笑声从不远的听筒传来，就跟对方在耳边笑一样，好像连喷出的气息都激得耳根酥麻。 「那我先挂？」江昀怕把他憋坏了，「等你空了再找我吧。」 林楷抿了抿嘴唇，没有说什么，还处在有些微恼的羞意里，耳尖一片潮红。 江昀道：「那我挂了。」 那边轻笑着，正要挂，林楷思索再三，忍不住又开口道：「等……等等。」 江昀顿了顿：「怎么了？」 「你以后晚上回来……」 林楷耳尖越来越红，好像有些难以启齿，又必须要说完，鼓着很大的勇气努力咬字清晰：「你以后晚上回来之前，要提前和我说啊。」 江昀愣了一下，忽然笑了：「怎么，有什么惊喜要给我么？」 卫生间的窗户开了一条缝隙，九月份风带着凉意从外面灌进来。 缝隙是竖着的，所以风也是竖着的，像有人用团着的棉线往林楷的袖口从上向下地轻轻噼了一道。 第241页 不疼，只有些酥。 吹得袖口蹭到了皮肤，有些绵软的痒。 「平时都太急了，你要提前和我说的话，我都好找个时间洗干净些……」 林楷嘟哝了一句，说完耳根子通红，飞快地挂断了电话。 手机屏幕跳到了聊天界面，江昀盯着林楷的消息愣了很久，舔着一颗尖牙笑了起来。 「这崽子……」 第89章 番外 回归 晕也想跟你接吻。 青禾学校六年级有实验班, 和高二文理分班一样，青禾通过摸底考试来选拔优秀学生，能进实验班的都是翘楚。 但其实也用不着有什么优越感, 实验班题目更难，学生只不过换一个场地厮杀罢了。 厮杀着厮杀着，青禾又一件大事情被爆了出来—— 青禾名师宁韬受家长贿赂，接校外补习班「推销」工作，强迫学生购买辅助资料。 宁韬在业二十多年, 是骨干教师，也算是青禾招生牌里面最牛逼的一张。 如今一下子爆出来这种事，青禾算是砸了了自己的招牌, 发现这样的问题之后，当即就把宁韬开除了。 宁韬是林楷的师父，说是说师父，他在教学方面也没有给林楷太多的指导, 两个人平时见一面也只是打打招唿，没什么太多的交流。 爆出这件事之后，所有人最关注的应该是林楷。 「林楷, 宁老师真被开除了？」 这天, 林楷刚下课, 回到办公室陈叙阳就拉住他小声问：「这事儿真是真的？」 宁韬在岗二十多年，这次是被学生的家长站出来举报的, 不然这件事还一直被蒙在鼓里。 「真的吧。」林楷不爱管这些闲事，看了看窗边共用的办公桌，「空调遥控器呢？」 「这儿呢。」陈叙阳指了指自己桌上，「进来差点热死，把温度调低到十八度了。」 「十八度……」林楷嘆了口气, 「调上点儿吧。」 「你那办公桌刚好对着空调口……哎，你衣服穿上点儿啊，」陈叙阳看到林楷要脱外套马上说，「就怕你这体质到时候又感冒，上次就咳嗽到出不了声儿吧。」 「我上次那是柳絮过敏。」林楷无奈陈叙阳的话多，「不说了，吃饭去」 青禾的老师中午到一点半之前都是休息时间，期间没什么事的话可以外出，总体也就这一点比较人性。 之前林楷吃不惯学校的菜，江昀专门在家买了个体重秤，一买回来把林楷放上去，一看比之前瘦了五斤。 于是每天中午都让林楷回家吃，江昀下厨。 「回来了？」江昀刚从公司回来，听见林楷开门的声音探头道。 「回来了。」林楷趿着拖鞋走到厨房，从后面抱住江昀，「想死你了。」 江昀笑了起来：「今天累吗？」 「还行，最近孩子们都挺乖的，」林楷说，「我就是有点儿想你。」 江昀笑着捏了捏他的手：「再过段时间我们出去旅游吧。」 「去哪儿？」林楷问。 「你呢？」江昀说，「有没有特别想去的地方？」 「嗯……」林楷想了想，「迪士尼吧……还没去过，想去看看烟火秀。」 「好。」江昀说。 宁韬那件事爆出来之后，青禾的教师人手更加紧缺，班级又是实验班又是六年级，人手实在排不过来，直接把家长口碑不错的林楷拉过来继续接着带宁韬的班。 一下子从一年级转到六年级确实不会太适应，林楷顶着压力上岗，慢慢地，那些家长对林楷的评价倒也不错。 这些孩子们争气，林楷对他们真心，他们听得也认真，只要是林楷布置的一些题目基本没有人厌烦，都是按时完成并且效率很高。 陈叙阳有时候会在自己班放完学之后有时候熘过来看看，觉得这班的孩子乖得出奇，就拉住一个学生问：「你们平常林老师是对你们很兇还是什么？怎么一个个都这么听话？」 学生很理所当然道：「因为林老师好啊！」 陈叙阳不太能理解这个学生说的话，拍了拍林楷调侃道：「说明你就是当老师这块料。」 每次林楷都很平常地笑笑，然后一头闷到办公室电脑桌前。 升了职之后林楷肉眼可见地忙了，好像林楷也没受转班的事多大影响，轻轻一眨眼就过去了似的。 只是从早到晚到周末，陈叙阳和严峋就很少再能和林楷一起出来约一顿饭了。 陈叙阳还是老样子，偶尔看到林楷的时候会一通吐苦水，干一行恨一行，每天都想辞职，乱嚎一通，嚎完回到办公室接着本本分分干活。 小升初那一天，林楷把学生们挨个送进考场，从陈叙阳嘴里得知学校乱七八糟挺多小道消息，说张渠那一块商业圈太抢手了，好多大商户涌过去一起合作。 「江昀的妈妈在茗州……」陈叙阳说到一半卡了壳，突然想起来江妈妈已经搬了公司，没在以前的茗州了。 他有些感慨：「对哦，他们公司不在茗州了。」 林楷安安静静听着，埋头用勺子搅拌着咖啡上的拉花，半晌笑着应了一句：「嗯，生意一直很不错。」 那天是大夏天了，由于平时工作太辛苦，林楷把那副银色的眼镜半永久扎根在了鼻樑上。 他推了下眼镜，看向窗外，三两只黑色说不出名字的鸟飞过去。 第242页 他和江昀一直待着的茗州，好像莫名其妙就被他们遗忘在了脑后。 「陈叙阳。」 「干嘛。」 「你还记得，你说你想辞职吗？」林楷突然问他。 「啊，我当然记得啊。」陈叙阳说。 「我辞了。」林楷回头看着他，「暂时……先别告诉江昀。」 陈叙阳张了张嘴，没摸明白林楷想干什么。 林楷从自己的积蓄里面拿出了一些钱来投资到严峋的机构去，定名为「树苗青青」。 七月份，林楷带的这一届学生正式毕业，家长们得知成绩之后纷纷来感谢林楷，拿着各种各样超市里的购物卡和大篮小篮的水果过来。 不过都被林楷婉拒了。 家长们拗不过林楷，只好祝林老师在工作上节节高升。 林楷笑了笑，没有回应什么。 七月底，林楷从青禾辞了职，正式转到严峋的机构里。 没过多久，陈叙阳因为受不了青禾高压的教研模式，也辞了职，陈叙阳家里得知这件事，非得让陈叙阳去接手跟他专业毫不相关的公司。 陈叙阳拒绝接受父亲的公司还和父亲大吵了一架，第二天回了h市，一瘸一拐去了「树苗青青」的主管办公室。 江昀跟张渠的合同到了期，直接接手了江妈妈的公司，今天刚巧来这边跟个客人应酬，顺带来了一趟机构。 林楷正在跟他说话，看到陈叙阳吓了一跳，赶紧拖出张椅子让他坐着：「你这怎么了？」 严峋更急，好歹几年的兄弟，以为他腿怎么了，直接一胳膊把他按椅子上就要卷裤腿给他检查。 陈叙阳疼得一脑门儿汗，屁股虚搭着椅子有苦说不出，摆了摆手道：「和家里人吵了一架，没吵赢，挨了顿揍。」 「那这算是允许你来了没？」林楷问。 「那我都被打成这样了他们也没法儿逼我啊！」陈叙阳龇牙咧嘴嚷道，「我又学不会他公司那玩意儿，十个屁股都不够我爸打的……」 江昀和林楷沉默了一阵，然后对着桌子一通狂乐。 名气做大了，机构的生意就越来越好，有源源不断的家长给自己的亲朋好友推荐，慢慢人脉也就起来了。 短短两年的时间，学生越来越多，他们又开了两家分店，每个门店都挤满了学生，盼望着子成龙，女成凤。 江昀那边的生意也越来越好，经常出去跟大商户应酬，有时候实在躲不过，会喝一点酒，然后被司机送回来。 林楷下去接他的时候，司机跟他道：「林先生，今天江总喝得有点多。」 林楷不习惯这个称唿，一时间愣了很久才道：「喝了多少？」 「两瓶不到点儿吧。」司机从江妈妈搬到这边之后就一直跟着江昀，知道江昀跟林楷的关系，他嘆了口气，「酒烈，后劲大，回来的路上他就晕得不行，赶紧回去吧，好好休息。」 「好。」林楷点了点头。 江昀浑身都是酒味，还有一部分几乎不仔细闻就闻不出来的烟味。 江昀已经戒菸很久了，林楷不喜欢闻到烟味，所以现在这些应酬江昀从来都不会抽。 大抵是别的商户的烟都沾到他身上来了。 林楷嘆了口气，把江昀拉到卫生间开始剥他的衣服。 江昀握住他的手，慢慢睁眼：「李叔……到家了？」 李叔就是司机。 「昀哥。」林楷喊他，「不是李叔，我带你回来的。」 「好。」江昀努力站直了身子，闭了闭眼睛，嘆了口气，「还是晕……」 「我放点儿热水，你等等泡会儿。」林楷开着水龙头，伸手去脱江昀的衣服，「晕的话我帮你吧。」 江昀缓缓点了点头，在浴缸旁边坐了下来。 身体浸入水里之后，整个人忽如其来一阵放松，晚上应酬的疲惫和睏倦涌了上来。 他静静听着客厅的动静，这样有人在身边的感觉会让他安心许多。 林楷拿了醒酒茶回来的时候，江昀似乎已经睡着了，眉眼温柔，眉间轻轻皱着，折出一个不太明显的皱痕。 林楷捨不得喊醒他，把醒酒茶放到旁边，拿着毛巾轻轻给他擦拭，热水盖过他的肩膀，流过胸口，再又落回浴缸里去。 林楷戳了戳江昀的脸，有些心疼地咕哝：「我不想让你这样……」 江昀应该是太累了，连眼睫毛也没有颤一下。 林楷戳了戳江昀的脸，恍惚着看水流轻柔打湿江昀的头髮，他把江昀额前的细发拨弄开，看菱角分明的脸一点一点显露。 这是他的昀哥。 林楷凑过去，在江昀的脸上亲了一下。 顿了顿，又在江昀的喉结上小吻一口。 过了一会儿，他的视线挪到了江昀的唇，他轻轻地，又吻了上去。 水流哗啦一声。 江昀把他的后脑按住。 林楷惊得一颤。 江昀睁开眸子，很亮，像月牙撞碎了埋藏在眼里。 他们接了一个冗长的吻。 「昀哥……」林楷喘着气，「你骗我，你是不是根本就不晕。」 江昀轻轻摇头：「晕。」 「晕也想跟你接吻。」 林楷红着脸，跨进浴缸，抱着江昀跟他一起泡着。 这一刻他们只想紧挨着对方，没有什么特殊的想法。 第243页 江昀揉了揉林楷，声音是酒后的沙哑：「年末我要出一趟国，法国那边有个大单子，想长期跟我们合作。」 成年之后赚的钱多了，总是时不时会有这些挡不住的分别。 林楷趴在江昀的胸口，听耳边江昀咚咚有力的心跳：「要……去多久？」 「可能要看进度。」江昀顿了顿，「也许三个月，也许再晚一些。」 林楷点了点头：「好。」 项目不可搁置，江昀出国的事很快就敲定了。 自从上一次司机喊他江总，林楷就明白，他们再也不是普普通通的学生关系，不是一句话就可以说走就走不计后果的孩子。 出国之后，江昀时常跟林楷视频，但大都是在深夜，聊不到几句两个人又匆匆睡下，迎接第二天填满了身体的工作。 林楷的机构生意也节节日上。 有一天的晚上七点钟，那栋楼的办公室的老师都走完了，林楷还在电脑桌那边写第二天的招生方案。 有人进门拍了拍他的桌子，然后面前突然出现了一碗方便面，红烧牛肉味的。 「晚饭都不吃你是要成仙吗？」 林楷勐地怔愣住，盯着那碗泡面发呆。 好像突然之间场景就变成了那一年为期一周的军事化体验营，他偷摸着用那一点吃饭的时间回宿舍复习，江昀也是这样把一桶泡面搁在了他面前，然后皱眉质问他是不是想成仙。 陈叙阳往他桌上一坐，手里拿了一块面包啃着，「你说你在青禾加班就算了，我可以说是人家领导压榨你，你在自己这儿加个屁班，是我们对你不好吗，昂？」 林楷抬头看着陈叙阳好久，然后垂眸继续整理面前那些资料：「这边手头上还有几个新报名的□□没入库，暑假班期的，我看着整理一下，顺便把老师的课程做点调整。」 陈叙阳不太能明白他为什么突然看着那碗泡面思索很久，只觉得林楷真的很认真，超出他想像的认真。 「这些东西不都有那些专职老师在做吗，你操心这个干什么？你现在可是食物链顶端的人了。」陈叙阳嘆了口气说，「算了……那你注意着点泡面，别等等都胀干了面不好吃。」 「行，我把这张先看了。」林楷一边看一边伸手把泡面够了过来，他搅了几下，低头开始吃。 陈叙阳看了他挺久，忽然道：「林楷。」 林楷抬头。 「你嘴唇有点儿太白了。」陈叙阳也确实觉得林楷辛苦，「你休息休息吧，等江昀回来了又得说你了。」 林楷点了点头：「你先回去吧。」 陈叙阳眼睛一瞪：「干嘛？嫌我吵？」 「嫌你打扰我工作。」林楷笑笑，「去吧等等我锁门。」 陈叙阳从桌上跳下来，几步又回头看了一眼：「你真没事么？」 林楷挥挥手：「真没事儿，走吧。」 他看着资料，低头喝了一口自己泡面的汤，舌尖勐地被烫了一下。 林楷盯着泡面很久，暗骂陈叙阳这畜生怕是想烫死他，他独自笑了会儿，看了看手机，消息界面一片空白。 舌尖被烫的那阵又苦又涩的味后知后觉泛上来。 他觉得陈叙阳这一烫要把他味觉烫没，等到泡面见了底，林楷也还是觉得没滋没味，舌尖被蛰了似的发着麻。 这是林建民消失的第六年，也是林楷安稳的第六年。 这一年的小雪，江昀的妈妈邀请他们和严峋一块去家里过。 h市的公司被江昀打理得很好，这段时间有总算能让江妈妈和江爸休息会儿。 这天兴致高，她给三个人倒了杯红酒，招唿林楷多吃点菜。 江爸今天看起来也挺开心的样子，平时不怎么爱喝酒，今天倒也勉强开了一瓶白的，倒了点儿给林楷。 「谢谢叔叔。」林楷说。 虽说江爸之前就和林楷说过林楷不用叫自己叔叔，不过之后林楷还是没有改口，大概还是不习惯叫这个字。 江爸也不强求，反正都是一家人了，也不在乎这么一个两个字的称唿。 他们喝着喝着稍微喝上了头，江妈妈今天有些兴奋，拉着林楷问东问西，。 「小昀今年不回来住吧？」江妈妈问，「他联繫你了吗？」 「今天还没……」林楷打开了手机。 话还没说完，手机叮咚响了一声，一条消息来自江昀的刚好掐着点发了过来。 -空吗，视频吗。 林楷笑了起来，晃了晃手机：「刚联繫我。」 树苗青青日益好起来的生意让林楷有更多自己机会，就这样慢慢积蓄一点，到开春的时候，林楷已经能给自己攒一辆车的钱了。 他们之间把公司做得小有名气，业内有些投资商想买他们的股份，不过要求都是连带着管理权要一併买过去，不过很多都是以赚钱的目的来进行收购的，大多在直接死在了陈叙阳的第一关上。 这天，严峋拉着陈叙阳敲开林楷办公室的门，告诉了他一个新消息。 「有人要收购我们机构的股份和管理权。」严峋说，「树芽的，卖不卖？」 树芽是在距离青禾学校不远处的一个分公司，算是新开闢的一个教育模式，他们新开不久，现在还处在招生中，有几节体验课开放，不过正式的第一期班要到下个月的月初才开始。 第244页 陈叙阳和严峋以往从不打算把股份转让出去，这一次倒是破天荒了，也不知道对方是个什么来头。 「他想要多少？」林楷问。 严峋顿了顿：「百分之百。」 「所有？」所有股份和管理权就意味着全盘收购树芽，林楷一顿，「那人原本是做什么的？」 「我了解了一下，做的和咱们这行不搭界，」严峋说，「不过电话来和我们谈了很多次，态度挺诚恳，说只是看中了我们这边的教学质量，如果我们不同意他的做法，他愿意选择退让，只持干股，不涉及管理。」 陈叙阳靠着林楷的办公桌，好像在想着什么心事。 条件很诱惑，很吸引人，不过谁都不清楚对方是不是商业上盘旋已久的老秃鹫，都是社会上混过的人，没见过面，也料不准那人心里在想什么。 林楷刚想拒绝，严峋突然开口。 「不过那人原本也是咱们茗州人，一直对教育这方面有研究，而且……」严峋看着他笑道，「他姓江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