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界贵族，身负诅咒又怎样》 第1章 金字塔顶端的贵族 黄金帝国拜占亚毫无疑问是圣光大陆最受幸运女神眷顾的国度，这头吟游诗人笔下“正从青年走向壮年”的鬃毛狮子以一支荣登帝国皇家史册的传奇骑士团“莱茵”的谢幕迎接了它诞生以来最为辉煌的时代。 李河图第一眼看见这个应该被他称作“祖父”的老人角色，大脑实际上是混沌而错愕的，他确信自己应该在那辆法拉利812侧翻坠地后身亡了，但此刻眼前的景象显然证明他还活着。 科学来讲，这是个根本不可能存在的奇葩现象，好比一个被主治医生宣布大脑死亡可以拉去火化的倒霉家伙突然活蹦乱跳地站在你面前，嘴里还哼着一首被众多网民鄙夷的喊麦老歌，所以这事在李河图看来就挺荒诞的。 作为一名接受过唯物主义教育的良好青年，李河图上辈子是个坚定的无神论者，对于宗教意义上的转世轮回始终嗤之以鼻，可当他能完全睁开那双懵懂而稚嫩的眼睛去观察倒映在瞳孔里的浓郁巴洛克风格穹顶时，不得不承认自己的确是非常讲时髦地穿越了，如今是一名只能匍匐在襁褓中的瘦弱婴儿。 他首先要做的不是去思考这个世界的基本轮廓，探究神秘领域这类高深问题，这不符合一个婴儿的正常行为逻辑，面对亲人嚎啕大哭才是他最正确的选择。 兴许是李河图的哭声太过撕心裂肺，那个站立一旁，被拜占亚帝国无数上层人士私底下腹诽成“屠夫”的老头竟也如那些个花哨的吟游诗人一般眼角忧郁起来。 躬身立在梁柱旁的一众女仆看见这般场景也不由得心疼，一双双漂亮的桃花眸子跟着溢出一连串的晶莹鲛珠。 来到这个世界还不足半日的李河图当然不会明白这位帝国东部最有权势的老人为何如此忧心忡忡。 答案在这一刻揭晓。 一个身材佝偻的另类老头缓缓走来，他身穿白色的圣弥赛亚教廷大主教教袍，一张充满褶皱的斑驳脸庞，两鬓略显斑白，那对常年浑浊的眸子在触及李河图身躯的一刻忽然绽放出异样光彩，如同望见一只骇人野兽。 襁褓里的李河图只看见这位年迈的大主教和一身华贵装束的老头，也就是李朝阳在这个世界上的“祖父”轻声说着某种他从未接触过的晦涩语言，接着便把他抱在了自己怀里。 这位在圣弥赛亚教廷地位颇高的老主教在李河图胸前画了个标准的圣三角祈祷手势，左手伸入一支银色圣杯，蘸取圣水后点落在他的额头眉心，然后吟咏出一段晦涩艰深的教廷祷文。 上辈子看过不少欧美大片的李河图自然清楚这是西方宗教特有的洗礼仪式，信仰上帝的父母大多会在孩子出生时就联系好教堂的神父，拥有金钱和权势的显赫家族甚至能够邀请到地位更崇高的主教，大主教，如果能有一名红衣主教主持受洗仪式，那么这个家族的地位高度可想而知。 如今只是个襁褓小孩的李河图自然没办法体会到这场受洗仪式背后的错综复杂，如果他知道凭借奥古斯都家族在拜占亚帝国的声威名望即便要让教宗格里高利亲自做他的“施洗教父”也不是件值得大惊小怪的事，李河图一定会感叹这个世界太疯狂了。 洗礼仪式结束，一身素雅白袍的老主教似乎并没有将李河图交还给他祖父的打算，两个岁数相差无几的老头神色浓重地交谈了一会，最终在持续的哭声中带走了尚且还是个稚嫩婴儿的李河图。 六年，整整六年他都未曾再见过自己的祖父，可李河图清楚，他并不是被这个帝国首屈一指的显赫家族当做弃子抛弃了，相反他被那个主教老头带到圣马丁修道院后度过了极为充实的童年，每次接到祖父寄来的家书时，他都能从字里行间体会到那种祖孙离别带给老头的依依不舍以及希望他能早日回归的殷切期盼。 李河图如今七岁，六年时间里他从未离开过这间哥特风格的修道院，称得上亲昵的人也只有那个顶着院长头衔的主教老头西庇尔，通过这些年跟他地谈话，以及和修女们地“嬉戏”活动，李河图对自身所处的环境和这个世界的基础轮廓有一个大致上的认知。 首先，他出生在一个叫做奥古斯都的古老权贵家族，全名叫做康斯坦丁·罗曼尼康蒂·奥古斯都，罗曼尼康蒂是他死去的母亲姓氏，康斯坦丁则是帝国古菈丁文中“星辰”的意思，能毫不避讳使用这个字眼可想而知奥古斯都这个家族在拜占亚帝国的崇高地位。 根据他的私下了解，这个家族在拜占亚这座金字塔内绝对称得上是最顶尖的那一小撮贵族，历史上曾经出过屠戮巨龙的勇士，领导宫廷会议的首席宫相，剿灭泰坦大陆黑暗物种的将帅，他的祖父，这一代的奥古斯都公爵同样也有不俗的履历，十八岁摘取了象征军人最高荣誉的铁十字勋章，三十三岁率领家族的黎明蔷薇骑士团成功夺回了泰亚狼人占据的群星高原。 既然奥古斯都家族地位如此崇高，那么为什么他的掌舵人还要将自己的孙子送到这个偏僻的修道院？ 李河图，也就是如今拥有古菈丁文“星辰”之名的康斯坦丁少爷曾经追问过主教老头西庇尔这个讳莫如深的问题，但最终没有从他嘴里得到迫切想要知道的答案。 他不是个白痴，也不笨，经历过从天堂坠落地狱，又再度回到天堂的他清楚这个问题背后的复杂性和危险性，所以从书本上得到一些隐约猜测后，拥有两世人生经验的李河图就在偷偷调查这个可能会威胁到自己性命的最大难题。 在这片叫做圣光大陆的土地上有魔法，有宗教信仰，有皇权至上，有野蛮物种，有异端魔鬼，即便奥古斯都这个姓氏再如何强大终究逃不出远古神只构建的世界框架，所以他必须谨慎地，小心地，在不触及那片黑暗禁区前提下去剖析这块神秘大陆的脉络骨干。 大约在前些日子，康斯坦丁终于在老头喝醉后从他嘴巴里听到了一个极有可能跟他沦落到如今这副境地有很大关系的词汇。 诅咒！ 似乎从出生那刻开始，他的身体就被某个骇人的深渊大异端烙印下了诅咒刻痕。 至于这个词汇究竟是老头喝多了无意间吐露的，还是有意为之，如今只有七岁的康斯坦丁少爷自然无法明辨其中的真伪。 这是一个明媚的早晨，艳阳高照，圣马丁修道院内栽培的鲜花都有了很大面积的盛开迹象，那些未经俗事熏陶的年轻修女们纷纷将这看作“主的福音”，稚嫩的脸蛋充满虔诚和圣洁。 许久没有热闹的沃桑郡省也迎来了锣鼓喧天的鼎沸场面，通往城门的拉斐特大街上人头攒动，其中不乏出身上流贵族的名媛和贵妇，身姿婀娜不说，臂膀间的那一抹波澜壮阔也并非随处可见的泛滥景致。 一骑浩荡马队在万众瞩目中驶近圣马丁修道院，清一色的银制铁叶甲胄，胸口左侧印有奥古斯都家族特有的金色鸢尾花徽章纹络，胯下是仅次于劳特莱斯这种特等军用马匹的斯德戈尔墨高原马种，领头的骑士身负一杆清亮银枪，看上去威风凛凛。 “帝国的白马骑士，维斯洛特，天呐！他可真英俊。”一位走路带着婉约风情，胸间一对半露人前的雪白乳鸽彰显风流媚态的年轻夫人失神呐喊。 与这位年轻夫人的丰满体态相比，另一位贵族夫人暴露出的莹润双腿似乎更能挣足男人的眼球，嗓音婉转的她轻笑道：“那可是帝国仅有的十二位圣堂骑士之一，听说他曾经在翡翠龙庭杀死过一头泰瑞斯巨龙。” “杀死巨龙？那可是传说中的生物，他是怎么做到的？用他手上那杆银枪吗？” “想知道？那你自己去试试不就清楚了。”贵族夫人腌面笑道。 体态风流的年轻夫人瞪了她一眼，红着脸，娇俏道：“那可是奥古斯都公爵的扈从骑士，这座城里的哪个女人不想通过他搭上奥古斯都家？” 贵族夫人斜着瞥了她一眼，语气玩味道：“想搭上奥古斯都家为什么不去圣马丁修道院找康斯坦丁少爷，我可是听说连魔女都夸赞这位少爷身体厉害呢。” 站在圣马丁修道院大门口等待黎明蔷薇骑士团到来的康斯坦丁咬咬牙，望向身旁神采奕奕的大主教西庇尔，轻声道：“老头，你喝醉酒的时候都和她们说什么了？” “当然是赞扬我们奥古斯都家族伟大继承人的光荣历史，哦，对了，有件事忘了说，小时候您喝的乳汁可都是这些贵族夫人们提供的。”满脸络腮胡须的糟老头子主教无疑说了句令康斯坦丁陷入无穷回味的话。 自从来到圣马丁修道院，见识过这个老头如何不修边幅，如何利用言传身教的法子拯救失足妇女，康斯坦丁就对这个一只脚已经踏入棺材的老头很难给予正面评价，这不是说康斯坦丁对他没有任何好感，相反，在知道这个老头原来就是奥古斯都最强旁支梅多克家族的幕后领导者，同时也是帝国少数摘取“黄金琥珀”勋章的顶尖魔法师后，他甚至巴不得连睡觉都黏着这个老头。 要知道，众观整个圣光大陆能从眼高于顶的魔法协会手上摘取一枚黄金琥珀勋章的魔法师也仅有五六百人而已，不说拜占亚这种以武力见长的国度，便是那个常年自吹自擂魔法发源地的金雀花帝国能够达到这个位阶的老头也不过五六十号人物。 当然，这并不妨碍听到那些旖旎绯闻的康斯坦丁涌出一股报复老头的狭隘心思，只可惜如今的他压根就没有那个本事。 （ps：往后看，你会发现这是一个有趣而精彩的世界，它会像一把火，从你的心底开始燃烧。） 第2章 撒旦灵魂烙印 坐落于马塞梅斯大区的沃桑郡并非是个时常能够产生趣闻的地方，不同于帝都君士坦丁堡的华丽喧嚣，这里缺少显赫的上流贵族，政治上没有任何屏障依靠，经济上自然也拿不出像样的斐然成绩，因此一直都是个被帝国主流人士忽略的落后角落。 直到好事者打听到一块出自奥古斯都家族的可口奶酪出现在圣马丁修道院，常年寂静的沃桑终于掀起了一阵狂风暴雨，如今即便是那些沉寂许久的小巷都能耳闻到各种关于康斯坦丁少爷的精彩绯闻。 例如拉瓦纳子爵家中那位年仅九岁就拥有一对傲人胸脯的千金小姐总喜欢望着圣马丁修道院的方向怅然若失，拉瓦纳子爵想不出原由，最后归结为英俊聪慧的康斯坦丁少爷已经在某个月神见证的夜晚勇敢地迈过了成年男性的门槛，获得了他宝贝女儿守护多年的贞操，但实际上这位胸脯沉甸甸的贵族小姐只是在安静欣赏一朵含苞待放的菊花而已。 再比如，被誉为拥有整座城市中最纤细修长双腿的马蒂娜小姐，自从去过圣马丁修道院的礼拜堂祈福后，膝盖处便多了一圈明显的红肿，后来经过喜欢打听八卦绯闻的下人们调查，那位寄宿在圣马丁修道院的康斯坦丁少爷曾将马蒂娜小姐单独带往一间房舍，进行了时长一个钟头的言传身教，然而事实上，康斯坦丁只是听了这位马蒂娜小姐将近一个钟头的牢骚。 以黎明蔷薇骑士团为首的煊赫马队停留在圣马丁修道院大门，位于帝国骑士行列顶峰的维斯洛特跃下马背，有着一头淡金色长发的他微微躬身，微笑道：“少爷，公爵老爷命我来接您回亚琛。” 亚琛，那可是拜占亚帝国东部最繁华的地区，唯一能和帝都君士坦丁堡媲美的城池。 康斯坦丁短暂失神，旋即望向眼前这个据说挑战过巨龙的英武骑士，下意识想到出自帝国畅销书排行榜第七《鲜花与白马》中的一段话：拜占亚帝国圣堂骑士，维斯洛特·波拿巴·奥古斯都，持圣枪“句芒”战六百甲不败，杀敌三百二十七人而归。 康斯坦丁上下打量了一番这位家族扈从骑士，不禁好奇道：“你真的一人和六百甲胄骑士对战过？还杀了他们三百二十七人？” 维斯洛特愣了愣，显然没想过和家族继承人的第一次碰面会从这个话题开始，眼眸瞬间清亮起来，摇头笑道：“我的少爷，那些吟游诗人的话您怎么能当真？他们可不会出现在战场，对着满地尸体撰写诗稿。” 康斯坦丁平静地吸了口气，心想即便是那些武侠小说里的老怪物也顶多以一抵百，要和甲胄骑士动手兴许还到不了这个数，就算圣堂骑士是这个职业的顶峰人才要独自对战六百人还要杀掉将近一半的数量也忒不现实了点，《鲜花与白马》果然是无良商人用来欺骗无知小孩的童话故事。 但维斯洛特接下来的一句话着实令康斯坦丁这位拥有三十多年人生履历的贵族继承人大跌眼镜：“少爷，请允许我纠正一下，是一千三百甲胄骑士和五百六十三具尸体。” 大脑嗡嗡作响的康斯坦丁怔在原地，觉得自己沉淀了三十年的世界观正在一块块破碎。 想到自己除了拥有两世的人生经验外似乎也没什么其他天赋，康斯坦丁就忍不住叹气，下意识看向身旁这个跟自己相处了六年的圣马丁修道院大主教，耿耿于怀道：“老头，你说我够资格当奥古斯都家族的继承人吗？” 大主教西庇尔眯着眼，一只手拍在康斯坦丁的肩膀上，低声道：“怎么？我们的康斯坦丁少爷没有向前迈出步伐的勇气吗？如果是这样，您可以选择当个纨绔的败家少爷，我相信以奥古斯都和罗曼尼康蒂这两个昂贵姓氏足够您挥霍一生。” 前世经历过家族权利斗争的恐怖折磨，如今的康斯坦丁当然只想做个安安静静挥霍家底的富二代贵公子，可一想到拜占亚帝国这座金字塔顶端还有十一位与奥古斯都同样有名的显赫家族，他心底就涌出一阵凉意，看多了影视剧本的宫廷恶斗，康斯坦丁很有觉悟的总结出一个谈不上正义或邪恶的道理，人走入一片丛林，即使没有携带猎枪，猛兽依然会将你视作威胁。 出身顶尖权贵的奥古斯都家族，康斯坦丁就是个天生的猎人，有着成熟心智的他当然明白所谓的丛林法则，要想驯服拜占亚这片森林里的野兽除了必要的仁慈还必须紧握那杆猎枪。 一手棒槌一手蜜糖，这是世界上最浅显的道理。 康斯坦丁抬起头，盯着那张老态龙钟的脸庞，勾勒出一个耐人寻味地微笑弧度，幽幽道：“那样的生活是不是无趣了点？就像一个能够轻易得到手的女孩，他们往往爱的不是你，而是你背后的家世，地位，你只需要花上几十枚约克金币就能令她们在铺满红色玫瑰的丝绒大床上摆出各种羞耻姿势迎合你的古怪口味，而这几十枚约克金币对一位贵族来说简直是九牛一毛。” 两鬓斑白的大主教眼眸忽然清亮了少许，脸庞上多了一丝趣味笑容，轻声问道：“少爷，那您打算做些什么来排解这种无趣的生活？” 康斯坦丁很有默契地莞尔一笑道：“做个有资格继承奥古斯都和罗曼尼康蒂这两个顶尖姓氏的少爷应该会是个有趣的提议，对吗？” 西庇尔依旧保持微笑，和颜悦色道：“这是条无比艰辛的路，我亲爱的小少爷。” 康斯坦丁想做个只管挥霍金币的贵族少爷这事不假，可这不代表他前世的野心就被消磨殆尽，再者，他头顶两个比肩皇族的显赫姓氏，这样的家族背景下，刺杀一类的阴暗勾当还能少得了？ 我不犯人，人就真的不会犯我？ 他嘴角微微绽放出一个玩味弧度，淡淡笑道：“嗯，要踩在天秤上对付敌人又不能让自己失足摔下去，难是难了点，不过，似乎很有趣啊。” “居然想要对付帝国十一位金字塔顶尖的贵族，真是个疯子。”顶着大主教头衔的西庇尔老头摇头苦笑，“不过，奥古斯都家族哪一代的继承人又不是疯子呢？我期待您在舞台上表演的那一刻。” 康斯坦丁纳闷道：“老头，你难道不会觉得我太过成熟了吗？这些话可不像一个六七岁的孩子能够说出口的吧？” 穿着老旧长袍的大主教诧异地看着他，眨了眨眼，低头道：“孩子，看来是我们把你保护的太好了，你确实应该回到亚琛，只有那种能够与帝都相媲美的地方才会让你见到恐怖的真实，希望到时候你不会意志消沉，因为你会了解到自己有多么平庸。” 平庸？ 一个拥有三十年社会阅历的七岁孩童居然被老家伙说成平庸？ 康斯坦丁仿佛已经预料到那座号称帝国东部心脏的亚琛会有多少优秀的贵族少爷和名媛千金在等待自己丑态百出。 “我们梅多克家多年前出了个叫做斯嘉蒂的孩子，在你这样的年龄，她已经能够绘制出令正式魔法师都感到头疼的摩尔根方阵。”西庇尔老头的话无疑再一次打击了康斯坦丁构建了多年的自信心。 在这座圣徒马丁督造的修道院中收藏着许多外人难以触及的珍贵魔法书籍，加上获得过魔法协会黄金琥珀徽章的老头填鸭式教育，康斯坦丁如今也算是个一只脚踏入魔法领域的学徒了，所以听说那个叫做斯嘉蒂的女孩居然能够绘制摩尔根方阵这种繁杂又偏僻的魔法后，心底顿时有股凉风吹过。 顶着大主教头衔的老头挠了挠腋下，从袍子里拿出一卷年代斑驳的古老羊皮卷交给康斯坦丁，那张年老的面容饱含某种常人难以察觉的深意，低声道：“您身上烙印有撒旦刻下的灵魂诅咒，原本依靠‘尼伯龙根’这个封印术式是可以压制住的，可如今我手里只有半卷‘尼伯龙根’，所以花了六年时间才稳定住烙印在您身体上的撒旦诅咒，这或许是件好事，因为您不用担心撒旦的力量会侵蚀您的灵魂，这又或许是件坏事，因为‘尼伯龙根’同时会压制您自身的能力，这注定您无法成为一个强大的魔法师或者骑士。” 康斯坦丁默不作声。 事实上，自从知道自己身怀某个大异端的诅咒烙印，他就设想过会有今天这种糟糕局面，只是没有料想到给自己降下诅咒的居然是地狱撒旦那个圣光大陆一大半神话传说里都会出现的老杂毛。 奥古斯都家族得罪祂了吗？居然这么闲来诅咒一个人族的孩子？ 西庇尔见康斯坦丁低头沉默，于是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声道：“我给您的羊皮卷上记载了‘尼伯龙根’的魔法公式，您如果能够理解上面那些晦涩的古希伯莱文字，也不是没有机会解开这个封印，仅管这会让您短时间内提高自己的上限，不过，康斯坦丁少爷，您将要面对的会是更可怕的深渊，也许一辈子都会被关入公法庭的黑暗牢笼里。” 公法庭，康斯坦丁对这个词汇并不陌生，接受六年填鸭教育的他早已经不是那个连帝国通用的菈丁文都无法理解的稚嫩婴儿，对拜占亚帝国政治构架有过相当程度的了解，撇开帝国皇帝定期召开的御前会议以及圣弥赛亚教廷的枢机会议，权利最大莫过于这座公法庭。 这座象征大天使拉贵尔手中那柄惩戒之剑的帝国最大审判机构实际上才是这个国家最深暗的牢笼。 它由皇帝陛下直接认命的上流权贵执掌，表面看似只拥有审判权，背地却掌握着不输帝国圣堂骑士的精锐力量，任何人触犯了帝国法学家编撰的《异端成文法》都会被这只隐藏于黑暗中的巨大触手拽入深不见底的牢笼。 它既是这个强大帝国一切秩序的维护者，也是一切恐怖噩梦的制造者，康斯坦丁记忆最深的一点便是这座牢笼曾经关押过帝国的第十三任宫相俾斯迈·巴巴罗萨，这位以“铁血”闻名圣光大陆的顶尖权贵最终也没能逃过被公法庭裁决的命运。 那一晚，公法庭下辖机构裁决厅出动了半数精英围剿巴巴罗萨家族，鲜血与火焰在帝都底比斯重复上演，直至第一抹晨曦照射在城墙墙角，由圣堂骑士加赫里斯所护卫的巴巴罗萨家族全体覆灭，曾经一度在帝国史书上占有浓墨色彩的顶尖贵族从此被剔除了拜占亚帝国史官的文章册子。 了解过巴巴罗萨家族悲惨命运的康斯坦丁脊背顿时一凉，这支出过“铁血宫相”，号称不输帝国十二位顶尖权贵任意一支的显赫家族竟然一夕覆灭，公法庭的恐怖武力怕是连眼前这支维斯洛特率领的黎明蔷薇骑士团都要忌惮几分。 康斯坦丁将西庇尔递过来的羊皮卷藏入袖口，抬起头，微声道：“我想生活的有些乐趣不假，但不想把自己的将来全部葬送出去，所以你可以放心，即使有一天我能够理解羊皮卷上记载的‘尼伯龙根’，也不会愚蠢到随便去尝试解开身上的封印，如果有那么一天，我不是成为能够抗衡公法庭的最大异端就是要面对死亡。” 年过半百的老主教已经很多年没有这么认真的去看一个人了，常年浑浊的灰色瞳孔忽然有着一道亮光徐徐绽放，如同一株火苗在燃烧，年迈的身躯笔挺起来。 习惯老头不正经模样的康斯坦丁有点儿手足无措，轻声打趣道：“老头，等你什么时候不想做教廷的‘牧羊人’了，来亚琛吧，我们一起到雅尔法森林掏鸟蛋去。” 教名西庇尔的大主教呵呵笑道：“要卸下这身教袍可不容易，只怕到时候没法陪您一起去雅尔法了，不过，我可以考虑替您挑选未来的公爵夫人，您知道，我的眼光一向很好。” 康斯坦丁舔了舔嘴唇，促狭着眯上一只眼，笑道：“那可得是伊丽莎白王妃那样的大美人才行。” 西庇尔摸了摸发白的胡须，伸出三根手指，做了个只有康斯坦丁才能明白的简单手势，康斯坦丁同样做了个鬼脸，跃上马车，在圣堂骑士率领的黎明蔷薇骑士团护卫下渐行渐远。 “西庇尔主教大人，您的眼睛怎么红了？是生病了吗？”迎接康斯坦丁的马队离开后，圣马丁修道院的小修女望着西庇尔红彤彤的眼睛急忙问道。 眼眶有着明显湿润迹象的西庇尔望着天空向东飘浮的白色云朵，揉了揉眼角，感慨道：“不是生病，是人老了。” ...... 第3章 圣堂骑士，猎人和剑士 载有奥古斯都家族继承人的轩昂马车在众多依依不舍的贵族小姐眼神中缓缓驶离了沃桑郡。 这辆由四匹最上等劳特莱斯纯种军马做牵引的车辆，以名贵的桫椤木为材料，经过帝国皇家工匠设计打造，木檐上悬挂有奥古斯都家族的金色鸢尾花徽章，任何企图拦路抢劫的土匪盗贼都会因为这一枚小小的徽章打退堂鼓。 战争频发的圣光大陆从不缺乏颠沛流离的难民和逃兵组成的强盗团伙，甚至一些个在战争中失去头衔和信仰的落魄骑士同样有可能将手中的剑对准过路的商贾旅人，可如果马车上悬挂有一枚显赫的贵族勋章结果就不大一样了，哪怕是曾经宣称“投入一百枚金币你将收获一颗贵族头颅”的顶尖佣兵组织“黄金猎犬”在拦截洛克菲勒家族的“小公主”后也被一支公法庭的嫡系军团屠杀殆尽。 不过，拜占亚帝国似乎总是不缺乏一些为了几枚约克金币，想要尝试贵族锋利长矛的“傻子”或者“疯子”。 马队行经图伦郡和督威郡之间的山道，以维斯洛特为首的黎明蔷薇骑士团忽然全部止步，道路两旁的丛林里一支支黑色羽箭带着疾驰的破空声齐齐射向马车。 背靠车厢座椅的康斯坦丁身体顿时紧绷，第一时间想到是某支训练有素的佣兵部队而非普通的强盗劫匪，因为对方目标很明确，就是车厢里他这位奥古斯都家族继承人。 在圣马丁修道院的六年时间里，康斯坦丁读过不少吟游诗人的故事传记，深切知道一帮劫匪的作案手法通常就如某些侠客传记一个套路，首先是得有个人站出来喊句“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一类的场面口号，再者就是杀个一两匹马长长气势，诸如这般还未见面便猛下杀手者十不存一，似乎做这个古老家族的继承人一点也不比他前世争夺家族财产来的轻松，后者至少不用玩命，前者那是无时无刻都栖身在虎豹环伺的丛林里，也许只要他这只羔羊稍稍打个盹，这条来之不易的小命就得交还给喜好恶作剧的命运女神了。 疾雨般的箭矢迅猛而降，然而没有任意一支射落在车厢上，康斯坦丁松了口气，掀开帘子，只见一人一杆银色长枪屹立在马车前，安稳如泰山。 康斯坦丁凝视着维斯洛特的坚挺背影，长长呼了口气，放松少许，皱眉问道：“这帮刺客摆明了是冲我来的，家族跟他们结过仇吗？” 黎明蔷薇首席骑士维斯洛特拾起地面上的一支漆黑箭矢，瞧了瞧，回道：“少爷，这箭矢仿照了凯尔特破甲弓的特点，上面涂满了能够瞬间麻痹神经的毒素，是十三年前温斯顿家族的扈从骑士制造出来专门刺杀公爵老爷使用的凶器，袭击您的应该是他们的后裔子嗣。” 康斯坦丁眉头紧锁，沉声道：“温斯顿？那个把亚琛下城区的平民女孩当做奴隶贱卖到其他国家的夜枭家族？我记得他们被父亲告发后就被皇帝陛下下令驱逐出了拜占亚。” 这件事记载于一本叫做《奥古斯都家族史》的传记上，康斯坦丁在圣马丁修道院的六年时间里并不只有观看各类深奥的魔法典籍和吟游诗人的文章词藻，包括奥古斯都在内所有权贵家族的历史传记他都有相当程度的涉猎，这并不是说他有多么热衷上层圈子里的政治博弈，也不代表他就喜好研究贵族们的肮脏内幕，出生在奥古斯都这样一个古老而显赫的大家族，他手里必须得掌握一些令人恐惧的筹码，在他还未真正接触到上流社会的核心圈子前，这些记载有家族历史的书本传记无疑是种不错的选择。 所以当他听到温斯顿这个姓氏，立马就联想到那本《奥古斯都家族史》上记录的夜枭家族。 夜枭，无论在这片大陆的哪个角落都是血腥和堕落的象征，它来源于古希伯莱文“黑夜下觅食的猎鹰”，是一种区别于地球猫头鹰的黑暗生物，夜晚是它的猎场，尸体是它的食粮，那些厮杀的战场往往就是它们最钟意的栖息地。 维斯洛特轻轻折断手中那支漆黑箭矢，露出一个轻松惬意的微笑弧度，平静道：“温斯顿不过是一只微不足道的可怜虫，即使他们圈养的走狗骑士一拥而上，少爷，您仍然可以安心地坐在车厢里。” 康斯坦丁紧锁的眉宇舒卷开来，既然帝国仅有十二位的圣堂骑士开了口，他当然没有理由继续保持紧张的情绪，一直处于这种状态下，哪怕正常人最后都有可能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康斯坦丁没有乖乖坐回车厢，能见识一位圣堂骑士出手，哪怕只是一个轻微的挑枪动作，对如今只是个七岁孩子的他来说都大有裨益，可以说这是个不能错过的绝佳机会，那些古典武侠里的主角哪个不是看着一帮变态级老怪物跟人动手切磋就学了个七七八八的？姑且不论他是否能像那些变态主角一样天赋异禀，过目不忘，可他也不笨，不是个白痴饭桶模样的纨绔少爷，前世好歹也是个掌握八门语言的记忆疯子，他不指望能从这场战斗中学到多少本事，能够亲眼目睹这个世界的武夫是如何交锋的便足够他冒险走这一步，当然，如果能窥视一眼维斯洛特力量的冰山一角便最好。 一个能独自单挑整支骑士团的男人武力究竟能高到哪种地步？比摘取过一枚黄金琥珀勋章的西庇尔老头还要强？ 群鸦盘旋在天空，数十道漆黑的鬼魅身影从山道两旁蹿出，身着银色铁叶甲胄的黎明蔷薇骑士团纷纷抽出了马背上的弥忒兰制式长剑，神情浓重。 康斯坦丁瞥了眼突然蹿出的漆黑身影，缓缓收回视线，面对眼前的骑士男人摇头笑道：“维斯洛特，让我瞧瞧家族的扈从骑士是不是真像《鲜花与白马》里描述的那样勇猛威武。” 单手持一杆银色长枪的维斯洛特嘴角微翘，抿出一个淡淡地微笑，轻声道：“少爷，那本书写的都是十几年前的往事，我现在年纪大了，腿脚跟不上从前，不过，帮您打发几只阴影里的小丑倒是不难。” 话落间，句芒挥动，银色光华在长枪上肆虐暴涨，一个眨眼，原本立在康斯坦丁身前的挺拔骑士已然跃上马背，如一道疾驰的星光冲入了温斯顿家族刺客的包围圈。 康斯坦丁愕然地看着这幅画面，感觉那个男人正在从慵懒的家猫进化成凶猛的猎豹，那杆名叫“句芒”的圣枪就是他打磨锋利的爪子，银色的光挥洒而过，任何企图靠近他的狼群都会被撕裂成残缺不全的尸体。 鲜血，这片土壤上最娇艳的花朵再次盛开于黑暗中，仇恨滋养它不断壮大，直至凋零。 一柄充满炽热火光的十字型长剑在黑暗中燃烧，维斯洛特轻轻挑起眉头，拔出插在一具尸体上的银色长枪。 狼群的饲主终于现身。 维斯洛特扛着枪缓缓上前，并没有急于和那柄剑的主人交锋。 突然，剑刃上交缠的火焰如同两条巨蟒腾飞而出，将维斯洛特圈禁起来，一个苗条的猩红身影从黑暗中迈步而出，高举着那柄炽热的十字长剑。 幕后的组织者居然是个女人？漂亮的女人。 她有着一头赤红色长发，全身裹在一件猩红的长袍里，上面以精致的丝线绣着各种晦涩而艰深的魔法符号和法阵。 魔剑士！ 远处观看这一幕的康斯坦丁微微皱眉。 所谓魔剑士，就是专门研究如何将魔法融入武器格斗中的一批异类武夫，不同于整日埋首魔法领域的魔法师们，魔剑士并不在意如何驱动一个古老的魔法阵，也不像那些追求完美招术的剑士，骑士，他们需要的仅仅是思考如何将两者的优点结合起来利用，这种行为不能说不好，只是能够兼容多项技巧的人从古至今也不过几双手的数量，不说成为一名顶尖魔法师就需要高额的天赋，单说一名正规剑士便要进行长年累月的刻苦体力修炼，况且两者基本上可以说是背道而驰，前者需要整日去阅读和专研大量的魔法卷轴，书稿，后者则是投身喧嚣的竞技馆，战场，所以通常情况下，魔剑士都是某些流亡组织培养出来赚取金币的佣兵，毫无荣誉感的杀人兵器。 举着长剑的女性魔剑士看着被火焰巨蟒围困的骑士男人，嘴角露出癫狂的笑意：“帝国圣堂骑士维斯洛特，奥古斯都家族的扈从骑士，听说你曾经在翡翠龙庭屠戮过一头亚种巨龙，并将它的心脏献给了自己的主子？” 维斯洛特紧握圣枪“句芒”，神色依旧平淡：“那是一条成年的泰瑞斯巨龙，杀死它花了我不少功夫，你如果想要瞧瞧那是怎么做到的，我其实不介意花点体力在一位女士身上，尽管这有违骑士风度。” 女人深邃的眼中浮现一抹兴奋，嘴角浅笑道：“我也很好奇，用一位圣堂骑士做成的魔法傀儡会是什么样的品质？黄金级吗？或者，更往上的宝石级？” 她轻轻打开一张卷轴，短暂吟咏后，一头巨大的蛮荒生物出现在山道上，一直盯着两人交锋的康斯坦丁这会瞪大了眼睛，因为这是他第一次看见傀儡术，而且这头被做成傀儡的蛮荒生物还是白银物种里知名度较高的弥诺陶洛斯牛头巨怪，在不少神话传说里他被看作是潘神迷宫的守卫，它或许不如巨龙，狮身人面兽，这类食物链顶尖生物强大，但没人会否认它的力量，帝国一位正统大骑士就曾被弥诺陶洛斯头顶那对牛角撕裂一条手臂。 维斯洛特看着那头被做成傀儡的弥诺陶洛斯牛头巨怪，轻轻挑眉道：“没想到你还是位傀儡师，你这样的女人即使不做佣兵也不缺少金钱和地位，我倒是好奇你背后的人是谁，如今的温斯顿可请不动一名‘敲钟人’替他们卖命。” 巫婆模样的女人眼眸一挑，漆黑一片的瞳孔赫然绽放出一片绚丽瑰红，开口吟诵道：“束缚！” 瞬间，火焰爆裂，两条巨蟒如同绳索一般缠绕在维斯洛特身上，这个位于骑士阶层顶峰的男人脸上没有任何俱意，轻轻摇头叹息，随后挥动起手上那杆清亮圣枪，银辉扫过，如龙出渊，两条火焰凝结成的巨蟒瞬间泯灭在尘埃中。 维斯洛特，这位帝国圣堂骑士此刻一人，一杆枪，屹立于黑暗中，不动如山。 第4章 香醇奶酪与小丑男爵 《帝国骑士名录》开篇讲道：他们奉行自古以来的骑士精神，是帝国太阳巡礼时的忠实卫士，是保护帝国公民的神圣剑矢，是扞卫帝国边界的不屈城墙。 而这本书的结尾却是这样一句耐人寻味的话：这是一群被常识和律法束缚的猎犬，一旦他们解开了套在精神上的枷锁，将会是一群反噬主人的野兽。 康斯坦丁暂时还没有见到那只野兽有从维斯洛特身体里蹦出的迹象，这位奥古斯都家族的首席扈从即使面对一名身兼魔法师和剑士双职业外加一头弥诺陶洛斯牛头巨怪仍然表现出游刃有余的一面，那张棱角分明的英俊脸庞上丝毫看不见任何紧张，畏惧，这类负面情绪，无论进攻或是闪避，这个男人都很符合那些主流童话里骑士的高大形象，坚定勇猛，所向披靡。 眼见施展出的火焰巨蟒瞬间就被对方抵消，一袭诡异长袍的女剑士顿时恼怒，催动印刻在大剑上的古希伯莱文字，一阵冲天般的火焰再度燃起，化作一朵朵鲜血般红艳的玫瑰飘向维斯洛特，一阵绚烂的爆破在阴暗中燃起，手持长剑的女人嘴角轻轻上扬，翘起一个鬼魅笑容，接着迅速接近火焰中那团模糊影子，高举手上那柄长剑划出一道猛烈的气流斩击。 铿锵一声，火星四溅。 银色光芒在黑暗中暴涨。 维斯洛特手持“句芒”划开了气流接着反身回击，那柄刻有古希伯莱文字的长剑和银枪交击的瞬间，便被剧烈的震动弹飞出去，女人原先那张得意洋洋的脸庞瞬间由兴奋化作惊愕，再到愤怒，最后是恐惧，一阵极速地吟咏后，她发动了早已深植地面的印刻符文，趁着重复炸裂的火焰迅速拉开距离，和这样一个男人近距离接触不是被捅穿心脏就是被割下头颅，如果她不是一名行走于黑暗中捞取金币的魔剑士而是正经骑士，刚刚那一枪几乎能够让她放弃自己毕生追求的信仰，去舔舐对方脚上的靴子。 骑士？ 不，那简直就是一头来自地狱的人形魔鬼。 女人抛下那枚弥诺陶洛斯牛头巨怪制成的傀儡，如果不牺牲一只白银物种用来牵制那个已经到达骑士顶峰的男人，她无法想象要怎样才能从那杠银枪下逃走。 作为“丧钟”的一名敲钟人，她被逼到这种地步，还是头一次，那个男人，绝不是一般意义上的圣堂骑士，奥古斯都真是个狡猾而奸诈的可恶家族。 一道迅猛银光疾驰而来，女人再一次震惊了，那个有着圣堂骑士名号的男人，那个叫做维斯洛特的恶魔竟然在眨眼间刺穿了牛头巨怪的心脏？ 要知道，那可是能够将拜占亚帝国正统大骑士扯断一条手臂的白银猛兽啊！ 她那张美貌的脸庞瞬间变得死气沉沉，犹如一朵刚刚盛开便要凋零在鲜血中的黑色曼陀罗一般。 维斯洛特轻巧地走向她，如同一座无法击溃的山峰屹立着，神色铁青而冷漠，作为一名合格的扈从骑士，他必须确保笼子里的猎物不会伤害到自己的主人，即使这头猎物是只漂亮的金丝雀也必须在她露出狰狞面孔前拧断那截还算漂亮的纤细脖子。 句芒落下，银色光辉中溅出少许鲜血，画面中透着一股冬日的哀艳与冷冽。 目不转睛观看这场战斗的康斯坦丁长长呼了口气，见证了这位家族扈从骑士如何勇猛无敌，如何所向披靡，他忽然遥想到那个被众多吟游诗人和竖琴乐师写作充满鲜血和禁忌的词汇......渎神。 圣堂骑士，这支带血的长矛不正是人类用来亵渎神只的兵刃吗？ 大脑逐步冷静的康斯坦丁缓缓走向正用一块白色手帕擦拭枪尖的维斯洛特，瞥了眼已经被割断喉咙的女人，微微皱眉道：“为什么要把她杀了？我相信只要将她交给父亲，凭借家族的能力一定能找到她背后的牧羊人。” “牧羊人？真是个有趣的说法。”维斯洛特仔细瞧着眼前这位身体还算稚嫩的家族继承人，眼眸中闪过一丝炽热的目光，轻笑道，“我的小少爷，‘丧钟’是个远比您想象中还要狡猾和可怕的对手，即使我不杀她，任务失败被擒，印刻在心脏上的咒术也会要了他们的小命，这是一群对鲜血有着执念的疯子，所以这么多年过去，帝国始终没能将这股势力清除干净，您很聪明，但这片土地上的黑暗远比您看过的任何一本书籍，听到过的任何一个故事都要深邃，您是未来的帝国公爵，只需要站在太阳底下就足够了，那些企图玷污金色鸢尾花的异端们会有人替您清理干净。” 康斯坦丁轻轻点头，没有过多暴露自己成年人的处世经验，毕竟从生理角度来讲，他目前不过是个七岁的孩子，还没有打磨好能够抵御危险的利刃，过早踩上那条红线可是要吃苦头的。 他抬起头，瞧着这个为家族摘取过众多荣誉的男人也愈加顺眼了。 等待黎明蔷薇的骑士们处理结束那一批尸体后，天已经渐渐黑了下去，最终他们这支队伍走到了瓦兰提亚郡的苏莱曼男爵领地。 这位中年男爵没有明确的政治立场，和不少帝国上层权贵都有少许浅薄的交流，奥古斯都家族就是其中之一，所以在康斯坦丁刚刚踏足这位男爵的领地后，一门心思想要攀附奥古斯都这棵大树的苏莱曼男爵便率领了一支骑士卫队亲自来迎接。 那阵势，用康斯坦丁上辈子的话来讲：比看见他爹妈都要亲热百倍。 如果只是这样，那位被帝国上层人士称作“小丑男爵”的苏莱曼阁下就实在名不副实了。 奥古斯都家族的少爷，帝国顶尖贵族的唯一继承人，两个古老姓氏的拥有者，这样一块香醇奶酪送到嘴边，还不想着多咬上一口，那么这个人不是对权利失去了欲望便是野心太大，大到一枚金色鸢尾花徽章都塞不满他的食腹。 显然，滑稽的小丑，苏莱曼男爵并不属于其中任何一种，因为在当天晚上，他便显露出了自己的野心，神神秘秘邀请了只有七岁的康斯坦丁少爷观看一场由他亲自排演和督导的风情“歌剧”。 主演只有两人，分别是这位男爵的两个女儿，这场名为《相遇》的歌剧让康斯坦丁见证了拜占亚帝国上层社会如何的下流不堪，如何的无耻堕落，心底认为这出歌剧不应该叫做《相遇》应该改名《香玉》，温香软玉啊。 悄悄抹掉鼻孔流出的一抹鲜红血渍，康斯坦丁优雅辞别了苏莱曼男爵的“好意”，他前世并非清心寡欲的修士，如今也不想做个老老实实的卫道者，之所以拒绝苏莱曼伯爵赠送的“好意”完全出于他的身体尚未发育完整的角度思考，事实上，你也不能指望一个孩子去挥舞成年人的皮鞭，即便这个孩子身体里住着一头三十年的野兽。 康斯坦丁的卧室是一间结合了洛可可和巴洛克风格的宽阔房间，一张名贵的紫檀木大床，上面是一整套华丽的白天鹅绒被褥，床单满是洋洋洒洒的红色玫瑰花瓣，墙上则挂有清一色的风情少女肖像，不得不说这位“小丑男爵”确实很懂男人的心思，只可惜他想方设法要咬上一口的香醇奶酪如今只有七岁，否则康斯坦丁不介意收下这份“礼物”，去采撷一朵含苞待放的粉红雏菊。 透过天窗，他望向顶上那片星空，觉得那片泛着点点光亮的穹顶其实很像一颗深邃眼球，俯瞰着渺小而脆弱的人类。 他半躺在床上，打开西庇尔丢给他的那张残缺不全的羊皮卷，上面是数个深奥晦涩的魔法阵，那些凌乱的线条简直比前世的物理学都要晦涩艰深数十甚至数百倍，他如今就像一个同时拿着潘多拉魔盒和钥匙的孩子，象征魔盒的诅咒烙印就在他身上，如果有一天他找到了匹配这把钥匙的孔洞并打开它，或许真的就像他之前说的那样，未来的自己不是成为毁灭那座牢笼的最大异端，就是要面临死亡，这世界终究没人能逃过权与力的法则，连都被束缚在这个框架里。 他解开上衣，借着水银镜瞧了瞧后背，在西庇尔连续六年的封印下，那道撒旦的灵魂烙印已经变得非常淡薄，可他一触及那道模糊轮廓时就生出一种无法逃离的宿命感，仿佛将来某天会有个影子找上他，啃食他的灵魂，侵蚀他的肉体。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那个叫做“撒旦”的老家伙八成躲在地狱的某个阴暗角落等待他这只肥美羔羊一步步堕入深渊的泥淖里成为他的可口晚餐。 清晨，享用完丰盛早餐的康斯坦丁谢绝了苏莱曼男爵将那两位美貌千金带上马车“消遣”的提议，在黎明蔷薇骑士团护卫下一路东行，期间同样遇到好几波程度不同的刺杀，譬如曾经被奥古斯都上任公爵，也就是康斯坦丁那位已经过世的祖父设计陷害丢掉了爵位和领地的康迪斯家族，再譬如于骑士决斗中被奥古斯都第十三代公爵失手错杀领导人的吉拉德家族。 这些或被帝国驱逐或被打压至权力边缘的家族势力几乎都拥有一批宣誓效忠的骑士，与那些为了金钱而成为雇佣兵或者猎人的底层武士不同，他们拥有极高的荣誉感，一旦名字后面冠上这个家族的姓氏，他们会终身效忠于这个家族，将荣誉与生死都将寄托在那枚不大却足够神圣的勋章上面。 听起来很愚蠢？很蒙昧？ 也对，在前世那颗无比绚烂的星球上，这种思想就是完完全全的“封建糟粕”，是应该被鄙弃和剔除的落后认知，但在这片大陆上，骑士能够获得迥异其他职业的超然地位，这种思想便是最大主因，一位获得帝国官方认证授与过一枚莱茵勋章的剑圣即使功勋卓着，死后也仅仅是在修撰史书的文官册子上多一笔重彩浓墨，而拜占亚的一名圣堂骑士不仅可以获得由皇帝陛下亲自颁发的金羊毛勋章，死后还能埋葬在帝都君士坦丁堡外的皇家丘陵，接受后来者的朝拜。 作为一名接受过现代思想教育的先进人类，康斯坦丁实际上并不排斥骑士的这种殉道精神，一个将肮脏和堕落遮蔽在阴影中的帝国总是需要一些极端信仰才能带给她孩子精神上的救赎，一颗荣耀的果实要想开出绚烂的花朵，不用鲜血去浇灌忠诚，难道只靠虚无的誓言？ 第5章 站在巨人的肩膀 “我的孩子，你要明白，一个真正的强者，不应该只有手上的利剑和一腔孤勇。” 康斯坦丁坐在车厢间的小牛皮沙发上，翻阅一本收藏了很久的《奥古斯都家族史》，这句话出现在第一卷的卷末，来自奥古斯都家族第一任公爵的遗言。 这位将奥古斯都推上贵族宝座的老祖宗据说在年轻时只是个不起眼的骑士侍童，在成为正式骑士之前简直就像个任人摆布的提线木偶，直到他走上战场的那一刻才有人意识到这个叫做“拿破仑”的奥古斯都家小矮子原来是一头藏着獠牙和利爪的凶猛野兽。 当所有人都认为获得公爵爵位的拿破仑·奥古斯都老爷将会对他们这些摆布过自己的人伸出那根刺穿了无数敌人的钢铁长矛时，这位奥古斯都家族先祖却选择了另一种方式，他将自己的财富和封地分给了这些曾经的“战友”，以此在拜占亚帝国创建了一个流传数百年的强大家族。 望了眼车窗外，离奥古斯都家族采邑封地波尔多只有一小段距离的康斯坦丁合上书本，喃喃道：“恐怕这才是奥古斯都真正强大的原因，如果这位先祖拿破仑当初向他的敌人伸出长矛而不是名利地位，只怕奥古斯都这个姓氏过不了多久便会被另一个家族取代，绰号‘拜占亚屠夫’的祖父怕也不单单只会用拳头解决问题，不，应该说立于大陆顶端的大贵族都不会愚蠢到认为暴力可以解决一切，那是才能拥有的权利。” 收起那本《奥古斯都家族史》，康斯坦丁摊开一张绘有亚琛各个角落结构的城市地形图，眼眸滴溜溜转。 事实上，亚琛原本只是坐落在高加索平原上的一个落魄小村镇，拜占亚帝国与马斯顿帝国结束长达百年的“玫瑰战争”后，开始了与东南各国的商业贸易。 皇室宗亲威尔侯爵受命在东部建造一座用于通商的大型城市，在得到各方优渥的经济资源供给后，这位名叫威尔的侯爵仅仅用了二十年时间便将昔日的小村镇亚琛建造成了东部的经济之都。 奥古斯都家族在城内最优雅的济檀区建有一座古典主义风格的大型府邸，但极少时间会住在里面，因为按照帝国的《军事成文法》超过百人的骑士团在没有递交申请许可的前提下不可在城内逗留超过两日，曾经有位功勋卓着的顶尖家族继承人因为贪杯，没有及时带领手下骑士回归领地，负责执行这项律法的公法庭议长又恰恰是这个顶尖家族的死对头，双方一通辩论，最终导致这位刚刚荣归帝国的显赫继承人被剥夺走那枚由皇帝陛下亲自颁发的铁十字勋章。 因此即便是位于金字塔顶端的奥古斯都家族也不敢轻易挑衅公法庭的权威，要知道，这座深渊牢笼的建造者不是别人，正是帝国太阳，至高无上的拜占亚皇帝君士坦丁陛下，挑衅公法庭与挑衅皇权又有何异？ 迥异于城中的古典主义风格府邸，波尔多作为奥古斯都家族最具人气的采邑封地严格来讲是座被十二个小型村庄包围的私人领土，位于高加索平原左岸，中间横贯一条台伯河支流，距离封地六公里处是着名的雅尔法森林，贵族老爷们最爱的狩猎场。 每年春猎，以兰开斯特，博尔吉亚为首的帝都大贵族都会带领一批骑士前来狩猎，其中有一则广为流传的趣事，美蒂奇家族的前任老公爵曾经在雅尔法森林中猎杀了一头戈尔贡女妖，并将她的头颅镶嵌在自己的盾牌上，以彰显他的勇猛威武。 据说为了证实这位老公爵并非依靠手下骑士帮忙而是独自猎杀了那头戈尔贡女妖，他曾当众对女仆们使用了那条堪称伟岸的黄金之鞭，以长达数个钟头的辉煌战绩证明了自己的老当益壮。 当然，也有部分嫉妒时长的老伯爵，侯爵，认为美蒂奇老公爵一定事先服用了某种炼金药物，例如，号称能够将朽木打造成不倒金枪的天使神油就有不少贵族老爷私底下使用。 行驶在高加索平原的浩荡马队穿过一座人口稀少的集市后，作为奥古斯都家族唯一继承人的康斯坦丁少爷掀开了车马帘子，紫色瞳孔中倒映出一座巨大古堡，高耸的巴洛克风格穹顶，灰色石砖构建的高大城墙，大门矗立着大天使拉贵尔的浮雕，宏伟而沧桑，艳丽而梦幻，宛如一则成年人的欧洲童话屹立眼前。 作为这个庞大家族的领导者奥古斯都老公爵站立在城堡大门处，周围是年迈的管家，女仆和侍从，人数加起来约过半百。 康斯坦丁轻轻走下马车，一众仆人同时微躬身体，满脸崇敬欢迎这位将来能够继承奥古斯都家族领地的尊贵少爷，尤其是那几位年幼却身材异常丰腴的美貌女仆，轻笑的脸庞上隐约带着少女独有的婉约风情，如同一株株含苞待放的诱人雏菊。 身着简朴制服的老公爵丝毫没有帝国上层贵族那般讲究花哨的礼仪做派，一把将康斯坦丁搂在怀里，亲昵地捏着那张稚嫩脸蛋，一个长达六年没有见面的孩子即便是这位帝国“屠夫”也下意识流露出喜悦微笑。 这毕竟是他们家族唯一的血脉啊，此刻又怎么能不欢喜？ 一脸慈祥模样的老公爵摸了摸他的脑袋，灿烂笑道：“孩子，欢迎回家。” 康斯坦丁点头微笑，冲这位年迈的祖父做了个嬉皮鬼脸。 老公爵被孩子逗乐了，仰头大笑，那些站在一旁的仆人们满脸不可思议，多少年了，他们都不曾看见这位曾在群星高原割下泰坦狼王头颅的公爵老爷这般放肆地笑，笑的那么灿烂，那么肆无忌惮，这还是那位被帝国鸽派人士腹诽为“拜占亚屠夫”的奥古斯都公爵吗？ 作为奴仆，他们当然无法体会这个老人当下的心情，一个被恶魔撒旦烙印诅咒的孩子能够活到现在已经是最大的惊喜了，他又怎么能不开心，不喜悦？ 何况康斯坦丁这孩子似乎被西庇尔那个老家伙调教的还不错，往来的信件上甚至提到过这孩子的惊人记忆力，也许康斯坦丁自己都不清楚，他现在的魔法知识储备几乎等同于一位正式魔法师，如果不是那个该死的撒旦烙印，他将来还有可能成为帝国历史上最年轻的黄金琥珀勋章获得者，甚至更进一步，踏入那座深邃的魔法殿堂“珈蓝神殿”，可这一切的荣耀都被撒旦那个大异端给毁了。 奥古斯都老公爵掩饰了瞳孔中那一抹狠厉，拍了拍康斯坦丁的腰板，露出满意的神色，轻笑道：“看来西庇尔那个老头没有亏待我们家族的继承人，很好，我不用派人去踏平那间修道院了。” 康斯坦丁后背冷汗直流，听老头西庇尔讲过这位祖父年轻时如何霸道无匹，如何血腥残酷的他内心感慨没有和这种性格暴力的人物成为对手真是幸运女神的眷顾，淡淡笑道：“这事就不用麻烦祖父您了，我和西庇尔约定过，等他脱了那身牧羊人的长袍，就把他拽到亚琛，到时候无论您要踏平圣马丁修道院还是把他捆起来丢到雅尔法森林都行。” 老公爵摸了摸下巴，哈哈大笑道：“好，到时候就由你这位奥古斯都家族的继承人来替我这个老头做那些事，康斯坦丁，你将来一定会成为这个家族的骄傲。” 康斯坦丁轻轻一笑，一派天真无邪的模样，真是只伪善的小狐狸啊。 老公爵笑容缓缓褪去，从衣兜中掏出一枚精致小巧的徽章放在康斯坦丁手心，语重心长道：“我的孩子，这枚金色鸢尾花徽章是我们奥古斯都家族的第一任公爵传下的东西，它用稀有的‘上帝金属’打造，不仅象征着这个庞大家族的继承者地位，同时也代表着一名真正贵族所拥有的荣誉和骄傲，康斯坦丁，你是奥古斯都这个家族唯一的合法继承人，现在，我把这枚徽章交给你。” 康斯坦丁惊讶之余，也看见这位公爵祖父眼睛充斥着对孩子的殷切期盼，简直像座高山压在他的脊背。 也对，作为一名贵族，而且还是拜占亚这座帝国金字塔顶端的显赫贵族，他生来就注定不可能像其他孩子那般生活在童话故事的象牙塔中，不说那些期待奥古斯都这头大象倒下后鲸吞蚕食的其余十一支贵族，他同样不敢保证当公法庭那批鬣狗知道他身上背负着大异端撒旦的灵魂烙印后会有什么可怕的下场。 那时候，奥古斯都这个古老姓氏还能拯救他于那座深渊的帝国牢笼吗？ 一旁站立的老管家表情微微凝滞，他服侍了这个家族四十年，当然清楚这枚徽章的含义，可那个小少爷康斯坦丁从小生活在清苦的修道院，没有接触过一名正统贵族应该享有的顶尖教育，又哪里能懂得这枚徽章的重要性？ 似乎老爷的决定太过仓促，难道这个享誉整个圣光大陆的“拜占亚屠夫”真的老了？ 他微微皱眉，微不可见地叹了口气。 但令人意外的是，那位小少爷，一个从没有接触上层社会权力游戏，常年生活在一间偏僻修道院的七岁孩子不仅没有将那枚象征权力的家族徽章视做玩具肆意玩弄，相反，康斯坦丁这孩子紧紧握住那枚金色鸢尾花徽章时神色极为郑重地朝他的祖父点头，简直就像个天生的猎人，当那群阴影里的可怜虫企图将手伸向奥古斯都这支长矛时会是怎样的糟糕下场呢？ 同样背景不俗的老管家微微一笑，满是玩味的神采。 出生便头戴两顶显赫冠冕的康斯坦丁将那枚象征家族继承人地位的徽章藏进衣兜，灿灿笑道：“祖父，我在圣马丁修道院看过一本帝国十一代宫相罗伯特庇尔写下的传记《站在巨人的肩膀》，上面提到过一句话我觉得很有趣：人在需要仰视的时候尽量走在房檐下，因为只有这样才能不被高处的目光灼伤。” 被拜占亚上层人士亲切称作“屠夫”的帝国公爵诧异地看着康斯坦丁，他惊讶于这个孩子思想成熟的同时也感慨他的睿智，既没有向他这位祖父说出任何言辞上的承诺，也没有做出令人失望的行为举止，仅仅是一句看似无关紧要的话便能让他这位帝国公爵刮目相看，这孩子无疑是一头隐匿在丛林里的小猎豹啊，这才是奥古斯都家族继承人该有的智慧，兴许，不久的将来，康斯坦丁这孩子能将这个古老的家族带上一个崭新的巅峰，一个不再需要仰望那颗帝国太阳的高度。 第6章 崭新的荣耀 优雅，俊俏，富贵，专一，既能手持弯弓射天狼，也能百花丛中单取一瓢，这样完美的男人世间可有？ 在康斯坦丁还没阅读老公爵珍藏的那本《威廉·奥古斯都手记》之前，他只会联想到某些女性爱看的狗血小说男主角，例如他前世曾听一个依偎在他怀抱里轻声喘息的经哲院女孩说起过一本名叫《霸道总裁爱上我》的女性小说，大抵就是这类。 直到他抽空将那本《威廉·奥古斯都手记》看完才知道自己大错特错。 威廉·奥古斯都，也就是康斯坦丁的父亲，这位在六年前殒命于卡布里阴谋之夜的传奇人物曾是帝国最炙手可热的男性，帝国宫廷大诗人梭伦曾以“完美”二字赞誉。 通读《威廉·奥古斯都手记》的康斯坦丁知道这种完美并非贵族间的阿谀奉承，而是一种客观真实，甚至当他向帝国圣堂骑士维斯洛特询问这位威廉·奥古斯都的往事时，他的眼眸中充满一个骑士对主子的赞誉神色，至于文采方面，那是最不需要考证的，因为如今位列帝国畅销书排行榜第十二位的《相思芦苇》作者便是康斯坦丁的这位父亲威廉·奥古斯都。 当然，有地位，有相貌，也不缺才华的男人肯定少不了沾染一些风流韵事。 私下收集过这位便宜老爸信息的康斯坦丁就曾听修女们讲过这样一件趣事，如今位于十二位贵族前三甲的美蒂奇当代家主玛格丽特夫人当年曾向自己这位父亲求爱，拥有“勃艮第玫瑰”狎昵称呼的薇尔丹蒂小姐听到消息不久便率领本家的夜莺骑士团冲向了美蒂奇家位于王都君士坦丁堡外的庄园驻地，双方剑拔弩张，仅管最后由于老一辈人的插手，事情不了了之，但为了康斯坦丁这位父亲，两家几乎陷入了老死不相往来的险恶境地。 而这，仅仅是浩瀚传闻的冰山一角。 如果说康斯坦丁这位早年殒命的父亲是能够在帝国光辉史册上占据浓重一笔的传奇，那他的母亲无疑是圣光大陆上一朵傲人的高山蔷薇，当然，根据小道消息，也有某些嫉妒心较强的贵族夫人私底下将她称作“罗曼尼康蒂家的奇葩”，比如那位在前不久晋升迈泰奥因神学院次席的海瑟薇夫人可是咬牙切齿的很呢。 康斯坦丁的母亲叫做艾薇妮亚，这位出自远比奥古斯都家族还要古老还要有名气的贵族夫人自然也是打小便顶着各种光环成长，不过被讽刺为“奇葩”的理由倒也并非和她的古老家世有关，而是这位美貌与天赋集于一身的夫人在年轻时有着过多令人咋舌的事迹。 比如她在生物解剖课上直接召唤来一头高阶黄金种“奇美拉”的幼崽，惊动了学院各级领导。 再比如她在古代炼金课上动用了着名的薛定谔复数矩阵，将历史悠久的教学实验室毁去了三分之一。 当然，最为人津津乐道的应该是她拒绝了来自“珈蓝神殿”的邀约，那座象征着魔法殿堂的伟岸建筑几乎是所有魔法学者的毕生追求，在此之前，没有任何拒绝的先例记载于神殿的历史上。 对父母有了大致了解的康斯坦丁坐在棕色小牛皮沙发上，仰头望向刻画着精美图案的天花板，有点儿泄气，似乎他这位奥古斯都家族继承人并没有遗传到父母那么强大的天赋基因，至少七岁的他并不能像梅多克家的那位天才少女斯嘉蒂一样画出令人头疼的摩尔根方阵。 他依稀记得回到波尔多城堡的那个夜里，略显疲惫的老公爵曾问过他一个问题：“孩子，告诉祖父，你将来想要成为一个怎样的人？是屠戮巨龙的勇士？保卫家族领地的骑士？探索神秘的魔法师？虔诚的教士？或者......做个普通却令无数女孩着迷的优雅诗人？” 说到最后，这位有着“拜占亚屠夫”称号的老公爵眼眸有了短暂的失望，仅管他掩饰的很好，可在有着丰富成人经验的康斯坦丁眼里，这短暂的失望依旧被他捕捉到了一瞬。 康斯坦丁上辈子过多了勾心斗角的家族争斗生活，如今来到这个世界的他很想安安静静当个享乐主义的贵族接班人，娶个漂亮的妻子，偶尔叫上几个红颜知己外出游玩就挺好的，诸如剿灭恶龙，探索魔法殿堂这类事都太过伟大，也太过遥远，不适合他这种没有野心的人。 可康斯坦丁并不愚钝，前世的他出生在一个相比国家首都都不逊色的大省份，家族顶有名，旗下企业创造出的社会价值排不进省内前十，排进前二十倒也绰绰有余，因此他从小就接触过大家族的阴暗侧面，深知一个贵族的延续背后必定伴随着寻常百姓无法知晓的“艰辛”，如他那位在阴谋中殒命的父亲照样是在战马上赢来士兵的赞誉和女人的倾慕。 身在剑与魔法的奇幻世界，仅有祖辈赐予的血脉和荣耀是远远不够的，康斯坦丁清楚他需要的是权柄，是让人抬头仰视的光辉，而要真正得到这些，往往是需要豁出鲜血和性命的，所谓逆天改命，神挡杀神这类话只能视作小孩间的言语玩笑，当不得真。 低头沉吟许久的康斯坦丁，面对一脸期待的老公爵，咧开嘴，轻轻笑道：“您说过，我继承的奥古斯都和罗曼尼康蒂这两个姓氏是尊贵而伟大的，那什么样的人才够资格掌握这两个尊贵而伟大的姓氏？” 身为祖父的奥古斯都老公爵眼睛顿时明亮起来，亲昵抚摸康斯坦丁的稚嫩脸蛋后，微微笑道：“就像你父亲生前一样，能做到吗？孩子。” 天赋不及母亲，英勇不及父亲的康斯坦丁惭愧地低下头，两鬓已经斑白的奥古斯都老公爵并不失望，用手摸着孩子的脑袋，满脸老人对后辈的慈爱。 其实他大可以说些让祖父和旁人听了能够赞誉有加的话，可那样就显得太过轻浮，拥有奥古斯都这个古老而尊贵姓氏的老人想必也只会一笑置之。 上层圈子里的人可不全是傻子，没理由相信一个七岁稚童的天真玩笑，能够令他们信服的资本从来都是光辉荣耀的事迹，而非某个贵族的古老家徽和头衔，他就曾听修道院的年轻修女们提到过，去年帝都君士坦丁举行的骑士授勋仪式上就有个出生平民阶层的男孩获得了铁十字勋章，当人们知道这位年轻骑士仅仅只有十七岁后，帝都贵族们纷纷向他抛出了橄榄枝。 相比之下，康斯坦丁无论在魔法或者格斗技巧上都没有表现出足够的天赋，但这并不代表康斯坦丁甘愿沦为被人随意蹂躏的笑柄，两世加起来三十多年阅历的他留了个心眼，在祖父耳畔悄咪咪道：“我其实可以尝试一下做个像父亲那样的人。” “尝试一下吗？”奥古斯都老公爵眯起了眼睛，满脸笑意，“康斯坦丁，你的智慧将带给这个家族崭新的荣耀。” ...... 波尔多城堡建造于奥古斯都第三代公爵，早期是典型的古逻犸风格，后来因为帝国上流圈存在不少非议，认为这位公爵存有复辟古逻犸帝国的反叛心思，于是跟随主流大众改成了风靡一时的拜占亚式建筑，直到上一代公爵对城堡进行整修才有了如今的巴洛克风格。 康斯坦丁的祖父，也就是这一辈奥古斯都家族的话事人，坐在典雅的书房里，鸡心木打造的长条书桌上堆叠着一张张政务报告，奥古斯都老公爵望着窗口逐渐阴沉的天空，显然没有将心思放在处理行政事物上。 “老柯德，如果我的记忆没出错，温斯顿这只只会在金币上跳舞的丑陋麻雀早在六年前就因为继承权问题分裂了吧。” 阴影角落里，一身漆黑燕尾服的老者微微躬身，严谨而有礼，毫无疑问是常年接受贵族礼仪熏陶的结果。 他的身体看上去年迈却没有丝毫迟缓，脸庞布满苍老的褶皱，神色却异常坚定，他就是连续服侍奥古斯都家族三代的老管家，堂吉·柯德·奥古斯都。 老人轻轻点头，一脸肃穆道：“老爷，您没记错，温斯顿家族已经名存实亡，的确不可能组织起这样一场严密的刺杀行动，何况‘丧钟’这支被帝国上层人士痛恨又深爱的猎人组织身价并不低，维斯洛特杀死的那名魔剑士恐怕就是七十二名敲钟人里的‘红雀’，要雇佣这种人最少都得二千枚约克金币。” 奥古斯都公爵收回目光，冷冷道：“二千枚？哼，现在的温斯顿只怕连一百枚都拿不出，这只丑陋的夜枭早就成了砧板上任人宰割的鱼肉，真是拙劣的伪装。” 老管家佝偻的身子微微挺起，沉声道：“只怕另外两度刺杀的主使者也并非来自康迪斯和吉拉德家族，老爷，既然从这些人的身上查不到什么，不如从‘丧钟’下手？” 奥古斯都老公爵苍老的脸庞露出一丝狰狞，眉头紧锁道：“自从黄金猎犬被公法庭覆灭后，帝国能用的佣兵已经不多了，没到必要时刻我还不想和那些老家伙们翻脸，和奥古斯都有深仇大恨又有能力组织这样一场大规模刺杀的家族并不多，去把他们一个一个的调查清楚。” 被公爵叫做老柯德的年迈管家微微躬身，问道：“那位苏莱曼男爵需要处理吗？” 公爵瞥了眼老柯德，淡淡道：“那个小丑一样的男人以为塞给康斯坦丁两个女孩就能抵消背叛奥古斯都的罪名？真是太可笑了，说起来，如果不是他把那张画有马其顿方阵的机密图纸泄露给金雀花的温莎家我还没办法查到是谁在背后阻挠我们。” 老柯德皱了皱眉，担忧道：“老爷，马其顿方阵是您用来对抗那些泰坦蛮族的底牌，如果泄露到金雀花帝国，老柯德担心您这次出征会有变故。” 奥古斯都公爵嘴角翘起一个弧度，笑道：“老柯德，我怎么可能将一份这么重要的图纸交给一个小丑？那是一个陷阱，苏莱曼交给温莎的马其顿阵根本就是假的，当然，如果金雀花的查理曼陛下执意认为那是真的，我倒不介意跟他们来一场战争。” 满脸褶子的老柯德玩味笑道：“想必不需要君士坦丁陛下下令，苏莱曼家族就将永远沉眠在那座城堡底下。” 奥古斯都公爵冷漠道：“避免他的女儿们找机会报复康斯坦丁，老柯德，你派人盯着苏莱曼，我不允许任何人的手触碰威廉和艾薇妮娅的孩子，如果有，就让他们去向死神忏罪吧。” 作为这个庞大家族的继任者，他不仅仅能高举长剑跨入血腥的战场，同样也能在杯酒交盏的舞会上姿态高雅的与人尽兴交谈，所以在亚琛底层的传闻中，高贵的奥古斯都公爵始终是个优雅而和善的男人，可很多人大概都遗忘了他同时也是一位孩子的祖父，当这个家庭受到威胁时，优雅的奥古斯都公爵会毫不犹豫脱下那身圣洁的教袍化作一只染血的魔鬼，他要告诉那些阴影里的蟑螂，惹怒奥古斯都的代价只有用鲜血才能涤清罪孽。 老柯德轻轻点头，无声地退出房门。 他是这个家族的管家，必须时刻替主子解决麻烦，如果哪一天他再无法戴上那双拧断过数千颗头颅的黑手套，便是永远沉睡在墓地的时候。 ...... 第7章 亲吻幸运女神的嘴唇 拥有近乎上千年古老历史的拜占亚帝国实际上并不如表面那般光鲜亮丽，政治上有十二支顶尖贵族在深暗的政治漩涡中搅弄风云，边陲上有来自西北洛基山脉的野蛮物种侵略进攻，所以在不少吟游诗人的鹅毛笔下拜占亚一度被写作“建造在天秤上的金字塔”。 当所有人都认为这座金字塔将要在某个节骨眼上被这内外两股势力扼杀于摇篮时，这头舔上幸运女神脚趾的幼年狮子奇迹般的存活了下去，并在过去的千年岁月中一度跻身圣光大陆的顶尖强国，甚至近年来隐隐有将几个老牌帝国压下一头的嚣张气焰。 当然，这得感谢那支整体实力高到足够跻进圣光大陆前十的莱茵骑士团攻占了日不落岛链，若非这支骑士团以三分之二的成员牺牲为代价，使拜占亚得到那些海岛国度的开发权，日益严重的经济问题便要成为压死这头狮子的最后一根稻草。 这是风和日丽的一天，帝国三支长矛其中一支的掌舵者，康斯坦丁的祖父，奥古斯都老公爵接到来自帝都君士坦丁堡的皇令，出发前往帝国西北边陲，因为洛基山脉的狼人部落集结了兽侏儒占领了松恩和雪原两大郡县。 “少爷，担心您的祖父吗？”波尔多城堡的城墙上，服侍了奥古斯都家族三十年的老管家堂吉·柯德·奥古斯都躬身一旁，严谨而有礼。 对康斯坦丁来说，无论是圣马丁修道院那个整天色眯眯给修女传授教义的主教老头还是回到亚琛后对他过度宠溺的老公爵，本该都说不上亲切，这或许与他上辈子经历过的家族争斗有关，所以亲情这个词汇在他眼里算不得是一个珍贵的字眼，但来到这个世界后，似乎这些曾经被他视作弃如敝屣的东西在某个时间里又再度蹿进了他的血脉里，就像一根足够点燃世界的火炬，在他心底熊熊燃烧着。 康斯坦丁抬头看了眼站立在风中的老柯德，那具坚韧而刚毅的古板身躯仿佛一把收入刀鞘中的利刃，隐隐散发着寒芒。 康斯坦丁不笨，一早就发现这个每天伺候自己的老管家是个隐藏的高手，他没见过这个老头出手，所以不清楚具体的武力状况，不过一个有资格担任奥古斯都家族三十年管家地位的人自然也不会是个庸人，俗人，能不能达到维斯洛特那种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境界不好说，起码也是个武力变态的老怪物，他就曾听说某个二流世家的贵族少爷身旁有个十二阶大骑士水准的管家做护卫，老柯德虽说比不得那些个大骑士年轻有力，可耳闻过诸多家族事迹的康斯坦丁明白这个屹立帝国金字塔顶端的奥古斯都家族断然是不会安排一颗无用的棋子在他身边，况且，武侠剧本里，越是不起眼的老头，越是不能小瞧的，天晓得这张牌会不会是个扫地僧模样的牛人角色。 他下意识朝这位两鬓略显斑白的老管家轻轻点头，目光远眺太阳下那支备有重铠和骑枪的黎明蔷薇骑士团。 老柯德立在康斯坦丁身后，语重心长道：“少爷，等您在长大点就会明白，一个古老家族的延续靠得不光是政治上的虚与委蛇，没有一支能够令人惧怕的长矛是无法令高高在上的皇帝陛下投下一瞥眼角的，古斯塔夫家族有一支能够抗衡金雀花帝国狮心武士的黑桃骑士团，博尔吉亚家族占据了帝国国务院，外交部，财政部，三个部门的核心地位，即便一直将重心放在宗教事物上的格里高利也掌握着国民信仰这头精神上的巨龙。” 一个七岁的孩子或许无法理解老柯德这番苦口婆心中所蕴含的沉重意味，但别忘了康斯坦丁是一个拥有两世人生经验的“孩子”，即便没有惊人的魔法天赋和强壮体格，可就思想觉悟这块来说，早就超越同龄人太多，况且他前世又何尝不是个热衷于在钢丝上挑逗命运女神的疯子？ 所以当他知道自己出生在怎样一个恐怖家庭，将要面对怎样一个深恶环境后并没有选择做一个只懂得挥霍家族财富的纨绔少爷，而是在背后默默耕耘，探索着这个世界的轮廓，解析这个世界的骨架。 魔法师的黄金琥珀勋章？ 圣堂骑士的金羊毛勋章？ 这些东西说到底都是可以舍弃的身外物品，他需要抓住的只有奥古斯都这支长矛，只有将它打磨的更加锋利，才有可能让那个喜爱人类舔祂脚趾的幸运女神主动亲吻他的嘴唇，而不是轻轻的一瞥眼眸。 康斯坦丁看着消失在道路尽头的黎明蔷薇骑士团，抬起头，朝管家露出一个天真微笑，轻声道：“老柯德，我其实已经看见你所说的长矛了。” 老柯德浑浊的瞳孔里闪过一丝惊讶神色，服侍了这个顶尖家族三十年的他当然明白小少爷所说的长矛意味着什么，黎明蔷薇骑士团，这支由圣堂骑士维斯洛特作为枪尖的黄金长矛不仅屠戮过远古神话中的巨龙，它还是帝国与皇教骑士团，枢机骑士团并驾齐驱的拜占亚军方势力之一，帝国鹰派的领头羊。 身躯已经逐渐年迈的老柯德腰杆忽然笔挺起来，望向这个出生便注定背负不凡命运的小少爷，眼眸清亮道：“康斯坦丁少爷，老柯德以您为荣。” 康斯坦丁微微一笑，任风吹打他的漆黑长发。 ...... 一位真正的帝国贵族需要具备哪些品质？对拜占亚各个顶尖家族历史有过浅薄研究的康斯坦丁是这样回答的：“聪慧的头脑，冷静的判断，威武的体魄，外加一点狡诈。” 教授康斯坦丁礼仪的凯瑟琳夫人却给了他一个截然不同的答案：“一个上流社会的贵族如果只具备这些，那即使他身居高位，也只会是个粗鄙的卑劣之徒，我相信作为奥古斯都家族继承人的您应该不会喜欢拿着皮鞭去征服一位贵族小姐。” 康斯坦丁莞尔一笑，其实，除了皮鞭，他还有一只硕大的极乐鸟。 号称亚琛最优雅的年轻夫人正在弹奏一架竖琴，曲子是帝国宫廷首席乐师夏多芬编撰的《伊娜瑞莎的月光》，曲调绵延，带着夜晚的苍凉寂寥。 这位年龄仅有二十一岁的凯瑟琳夫人在亚琛的上流圈子很有知名度，这不单单只是因为她拥有一对卓越的雪白蜜桃和一双莹润的修长美腿，更因为身为遗孀的她至今仍保持着少女才该具备的童贞，那位与她有着婚约的夏洛子爵在成婚当晚就响应了君士坦丁大帝的皇令号召，前往洛基山脉的边防线，英勇捐躯了。 康斯坦丁瞥了眼凯瑟琳夫人微微愣神的脸庞，露出一个心思玩味的笑容，故意扭歪领结后，微微躬身，朝这位表情落寞的女性优雅递出一只手臂，满怀期待道：“夫人，我能邀请美貌的您跳上一支巴斯洛交际舞吗？” 凯瑟琳夫人抿嘴轻笑，很有古典女性笑不露齿的优雅做派，那双细致修长的美腿交叉弯曲，两指轻轻提起蕾丝裙摆，点头道：“这是我的荣幸，康斯坦丁少爷。” 一袭克里诺林风格礼服长裙的凯瑟琳接过康斯坦丁的手，眼眸突然望向胸口的紫色领结，桃花美目多了一丝异样，皱眉道：“一位绅士应该时刻保持着装的整洁统一，康斯坦丁少爷，您的领结戴歪了。” 凯瑟琳夫人蹲下身，替这位将来能够继承奥古斯都家族的小少爷整理歪掉的领结，康斯坦丁嘴角上扬，露出计谋得逞的险恶微笑，没有以鲸骨束腰的凯瑟琳夫人着一件淡红色克里诺林长裙，上身较为宽松，里面只有一件透明胸衣，从康斯坦丁的角度向下俯视，刚好能将这幕饱含春色的壮阔景致一览无余。 史无前例。 这是康斯坦丁望见这对雪白乳鸽后唯一能够想到的赞美词汇，类似硕大，圆润，或者坚挺，仅仅只能说明它的冰山一角。 替康斯坦丁少爷整理好礼服上的领结，夏洛子爵的遗孀，闻名整个亚琛的优雅夫人凯瑟琳露出一抹迷人微笑，脸色微红道：“抱歉，康斯坦丁少爷，巴斯洛交际舞似乎并不适合您身上这件短款礼服，看来我得先教您演练‘多瑙爵士舞’了，这是由宫廷竖琴乐师夏多芬创造的交际舞，也是时下帝都上层权贵圈子最为流行的舞曲，一位懂得如何迈出优雅步伐将‘多瑙爵士舞’完美谢幕的男性在贵族小姐眼里是极为耀眼的，您身上的金色鸢尾花徽章也许能够征服她们的肉体，但无法夺取那颗饱含爱意的心灵，作为您的礼仪课导师，我有义务教会康斯坦丁少爷一些额外的交际手段，接下来，请您将手臂放在我的腰上。” 前世素来就对艺术系女孩很有好感的康斯坦丁微笑照做，可令他泄气的是这位有着诱人长腿的年轻夫人同时踩着一双淡粉色小羊皮高跟，长度在二英寸左右，虽然这确实能够将凯瑟琳的曼妙身姿衬托的更为笔挺修长，但仅有七岁的康斯坦丁显然没有达到能够接触这位夫人小蛮腰的水准身高，他考虑过踮起脚尖的做法，但那明显违背了古典的礼仪传统。 他耸耸肩，露出一个无奈微笑，凯瑟琳夫人依旧保持笑不露齿的优雅面容，给了略显无奈的康斯坦丁少爷一个小小惊喜。 这位素来以优雅和美貌着称的子爵夫人褪去了她脚下的那双小羊皮高跟鞋，赤脚踩在光滑地板上，脚踝精致而纤细。 康斯坦丁莞尔一笑，看起来，这将会是个棒极了的早晨！ 第8章 罂粟花，妖精 康斯坦丁的父亲，威廉·奥古斯都撰写的《相思芦苇》中有这么一种形容女人的说法：漂亮纯洁的可以看作一朵白玫瑰，热烈奔放的则是一朵红玫瑰，若有身兼两种神韵的女人多半不是某个失足坠落人间的艳丽天使，而十有八九是条偷食伊甸禁果被罚堕入地狱的撒旦仆从。 所以说，康斯坦丁这位连面都没见过的父亲很早就在书里提醒过他这个儿子，漂亮的女人不全是胸脯和大脑成反比的花瓶瓷器，也可能是条戴着深厚面具的五彩巨蟒，有毒无毒不好说，起码不是个寻常意义上的贵族纨绔能够轻易降服的玩物，尤其是那些看似柔弱的美貌夫人更需要警惕，一旦走眼，公法庭那些个蠢蠢欲动的鬣狗，牧羊犬，就得烧水请你去喝茶了。 康斯坦丁对凯瑟琳这位美貌夫人很有好感一点儿也不假，但远没到沉溺的地步，一个要身材有身材，要脸蛋有脸蛋的子爵遗孀能在虎狼环伺的亚琛上流圈子游刃有余，没点手段早就被某个眼馋的老牌贵族扔到丝绒大床上亵渎去了，哪能给他这位奥古斯都家族的小少爷当私人导师。 所以这些日子，他除了在凯瑟琳面前表现出孩子该有的天真烂漫外，也在时刻旁敲侧击这位夫人面具下的真容，结果却是无疾而终。 说到底，他如今只是个七岁的孩子，即便顶着两个古老姓氏的显赫光环，也不敢明摆着逾越红线，离开圣马丁修道院后已经遭遇过大小数场刺杀，他可不敢保证，这座城堡古宅里会不会藏着某个连那位“屠夫”祖父都走眼的杀手刺客。 无论是那位待在奥古斯都家族三十余年的管家老柯德还是那位初看之下柔弱如一株蔷薇的凯瑟琳夫人事实上他都留了个心眼。 上层圈子讲究的就是尔虞我诈，三真一假，完完全全把后背交给他人，和作死又有何区别？ 波尔多城堡狭隘的阴影里，几道迅猛身姿悄然溜进了大厅，一个没有帝国圣堂骑士，没有黎明蔷薇守护的城堡多半和普通的贵族府邸差别不大，这样的夜里，要悄无声息暗杀一位七岁的小少爷难道不是轻而易举？ 至少，“夜莺”的首领认为这是一笔风险不大的买卖。 黑暗中，一缕火光肆意绽放。 一个修长的丰满身影倚靠在阶梯上，看似轻巧的双手摆弄着一把铭刻有古希伯莱符文的黑金匕首，摇曳的火光中，如一朵盛开于地狱的红莲，那张顾盼生姿的容颜简直像是来自天堂的堕落炽天使，引诱着人坠入地狱。 波尔多城堡居然藏着这样一个奇特的女人？ 不可思议！ 暗中潜入大厅的杀手们怔住了，一个屹立拜占亚帝国金字塔顶端的显赫家族断然是不会愚蠢到安排一个普通女人来阻挡刺客的，他们纷纷猜想这个美貌女人的真实来历。 叱！ 这道声音并不悦耳，在这样寂静的夜晚更显得惊心动魄，让人联想到金戈铁马的战场。 一席红色洛可可礼裙的女人，踩着足有三英寸高的小羊皮高跟鞋，转动手上那柄刻有古希伯莱符文的匕首飞速割断了一名刺客的头颅。 她表情癫狂，如同嗜血的恶魔，将那颗尚未闭眼的头颅丢到人群中，伸出舌头舔舐着刀刃上的鲜血，妖冶的动人脸庞娇媚如山巅罂粟。 以“夜莺”头领为首的刺客顿时心头一凛，原本打算一拥而上拿下这个漂亮女人的想法荡然无存，几乎在同一时间，他们都本能的后退。 在这片大陆上，亡命之徒可以为了一枚响亮的金币流血流汗，可真要到了性命攸关的时候又有几个真的不怕死的？ 女人踩着那具被割断头颅的尸体，眯着眼微笑，用纤细的手指指了指人群中一个高大身影，妖娆笑道：“下一个就你好了。” 刺客们再次惊惧，纷纷拔出刀刃，这种时候唯有死战才有可能博得一丝生存下去的机会，逃走，那无疑死路一条，他们可不觉得一个穿着三英寸高跟鞋挥舞匕首的女人会是一只放任老鼠离开的温驯白猫。 没有等到刺客们联手进攻，锋利的刀光瞬间划破了漆黑的夜空，女人那只纤细灵巧的左手再度提起三颗头颅，向脚下轻轻一抛，随地滚落。 显然，这群蹩脚刺客的实力根本不足以对付这个漂亮女人，哪怕所有人一拥而上，结局也无非多几具尸体，多滚落几颗头颅。 领头的刺客在血泊中倒下，一个年迈的佝偻身躯从阴影里缓缓走来，略显浑浊的眼眸瞥了眼擦拭匕首的女人，不满道：“动静太大了，不要让这种琐事打扰到少爷休息。” 女人白了他一眼，愤恨道：“死老头，你要是嫌慢，下次自己动手。” 老柯德望着满地尸体沉默不语。 女人也懒的和这个一只脚踏进棺材的老头继续争论，收敛不满，轻声道：“这帮刺客蹩脚的很，哪个家族的蠢货会雇佣这样一支队伍来刺杀我们那位小少爷？” “蹩脚？”老柯德冷哼一声，“他们不过是试探波尔多的傀儡，真正的暗杀哪有一开始就将底牌掀开的。” 女人看着脚下滚落的头颅，冷然一笑道：“真是一群悲哀的可怜虫呢。” 这位第一眼看上去完全是人畜无害的优雅女性用食指沾上鲜血，轻轻抹过嘴唇，笑的妖艳而娇媚。 如果康斯坦丁少爷看见这一幕会有怎样的感慨呢？一袭红裙飞舞的凯瑟琳夫人幽幽地想着。 那模样，着实像只诱人堕落地狱的妖精啊！ ...... 与泰坦大陆狼心帝国的战争持续了将近三个月时间，享誉拜占亚帝国乃至整个圣光大陆的黎明蔷薇骑士团最终在松恩郡的丘陵地带以一百六十名骑士的牺牲为代价，成功驱逐了以乌拉诺狼人为首的蛮族部队，唱响了凯旋的奏歌。 三天后，消息传到帝都君士坦丁堡，那些个期待奥古斯都这头老年猛虎倒在在这场战争中的险恶贵族纷纷噤若寒蝉，谁也没有料想到，这个在前些年经历了丧子之痛的老头居然还能像年轻时一样驰骋沙场，猎杀野蛮帝国的阴暗生物。 甚至有人在私底下悄悄感叹，那个曾经强大到令不可一世的金雀花帝国狮心武士都感到战栗的“屠夫”原来还没有老去，这只恶魔仅仅是打个瞌睡而已。 如今，本该老去的屠夫重新拿起了猎刀，那些阴影里的老鼠是否该颤抖呢？ 以奥古斯都公爵为首的黎明蔷薇骑士团踏过波尔多封地数个村庄集市，最终再度回到城堡，提前从管家老柯德那听到消息的康斯坦丁暂停了与礼仪导师凯瑟琳的学习，和众多仆人们一起来到城堡大门，迎接这支帝国鹰派首席骑士团的凯旋。 沧桑，疲惫，这是康斯坦丁看见那位公爵祖父后第一眼刻下的印象，这种场面绝不同于那些小说影视上那般形容的光彩夺目，兴高采烈，老人那双深陷的眼睛显然饱经风霜，相比以前更是愈发的浑浊和空洞，号称比肩收藏于皇室博物馆里头那件“米迦勒圣铠”的龙骸甲胄也已经有了濒临破碎的迹象，这绝不是一场能够轻易取胜的战役。 不说蛮族高出人类几倍的恢复力和行动力，与黎明蔷薇骑士团作战的主力部队更是拥有“天狼”称号的乌拉诺皇族，平均水准高出普通狼人两个阶级不说，持续作战力也并非一般骑士团能够抵御，若非如此，君士坦丁大帝怎么会舍得再度将边境的兵力指挥权交给这个比帝国刽子手家族还要血腥的“屠夫”。 康斯坦丁看着老头略微沉重的身躯，忽然觉得这根支撑了奥古斯都家族四十年的黄金长矛也许正在一点一点弯曲，他前世冰封了很多年的情感不由得萌发了一撇枝丫。 “祖父，等我能够提起您腰上那柄剑的时候，就让我代替您去战场吧。”康斯坦丁迎上前，拉着老人那只充满褶皱的粗糙手臂，似乎能感受到生命的缓慢流逝。 奥古斯都老公爵哈哈大笑，一把抱起康斯坦丁这孩子，露出一个苍老却温暖的肆意笑容，喜悦道：“孩子，要提起这把剑可不容易，你别看祖父老了就以为那些蛮族不好对付了，我这趟去松恩可是砍了不少狼人的脑袋，等你真正了解战争就会明白，那些年轻的骑士，剑士，不一定就比老兵强上多少，跟那些个智力低下的蛮族动手最主要的还是脑子，一个能够策划战役的优秀指挥官未必就比一名将军差上多少，孩子，祖父宁愿你做个给帝国出谋划策的政客也不想看到你提着狼人的脑袋去获取勋章，我们的君士坦丁陛下永远不缺少为他拼命的看门狗，而奥古斯都却需要一名真正的继承人。” 康斯坦丁细细咀嚼这番话的含义，将胸口那枚金色鸢尾花勋章用手擦拭的更加明亮，轻轻点头后，朝那张苍老面孔露出一个肆无忌惮地笑容，很天真，很灿烂，实在让人无法联想到一个七岁的孩子深藏着怎样恐怖的心思。 老公爵满意地拍了拍康斯坦丁的肩膀，一脸欣慰。 而始终沉默在一旁的帝国圣堂骑士维斯洛特则轻轻投去一瞥眼角，玩味的表情里饱含着殷殷期待。 第9章 有趣的日子 奥古斯都家族培训继承人的方式在有过两世人生经验的康斯坦丁看来是段颇有趣的经历，其中参杂了不少类似猜谜性质的小游戏。 类似那位对琐事严谨苛刻的老管家，手心时刻握有一只金色怀表，对时间的要求几乎精确到每分每秒，这样的老头要说没点能耐本事，早被抱怨无数遍的厨子拿刀宰了，再者，那位高挑，优雅，无论走到哪都喜爱穿一双高跟鞋的凯瑟琳夫人身份自然也不会是一位简单的礼仪导师，康斯坦丁每天的乐趣除了瞒着祖父练习上辈子在武当清凉福地学到手的防身技巧就是不断探索身边这些人的底细。 哪些能成为自己的底牌，哪些需要打出去，而哪些又需要丢弃，这些就像有人故意安排好的谜团，需要他一个一个去解答。 别以为出身贵族就是命运女神愿意多看自己几眼了，后半辈子可以肆意享福了，这种怪胎遍地走，变态多如狗的世界，没点本事还真不好当个玩世不恭的少爷，帝国真正的纨绔不说能提着剑砍下一颗颗狼人的脑袋，起码也是个能摘下一枚骑士勋章的人物，想要凭借金钱和家世在帝国太阳眼皮子底下欺男霸女惹是生非？那这个可怜家伙不是三流剧本看太多，人傻了，就是嘴巴口渴，想去公法庭喝喝茶，歇歇脚。 今日大抵又是个有趣的日子，康斯坦丁搂着凯瑟琳夫人纤细的小蛮腰，跳完“多瑙爵士舞”的最后一个舞步后，宽阔的礼仪教室迎来了一道响亮掌声。 略显苍老的奥古斯都公爵微笑地依靠在长廊处，欣慰道：“孩子，我在你身上看见了威廉的影子，你的父亲会为你骄傲的。” 康斯坦丁如今看见这位祖父便觉得亲切，瞬间将贵族礼仪抛到脑后，极为不雅的朝老人吐了吐舌头，扮了个亲昵鬼脸，比起那些一箩筐的贵族主义教条，康斯坦丁很清楚，这种偶尔显露出的孩童天真模样事实上更加讨喜。 康斯坦丁的视线从公爵身上转向凯瑟琳，恶作剧一般浮现出一个玩味笑容，阴险道：“是夫人调教的好。” 凯瑟琳微微一愣，娇俏的脸蛋顿时红润几分，眼眸带着一丝幽怨瞥了瞥康斯坦丁。 老公爵哈哈大笑，摸了摸康斯坦丁的头，轻微道：“孩子，庭院里准备了你喜欢的布朗尼歌剧蛋糕，要不要尝尝看？” 康斯坦丁点点头，没有做任何停留，一路小跑离开长廊，他可不是那些望见一丝旖旎风景就要想方设法爬在女人肚皮上跳舞呻吟的蠢货贵族，这句话的言外之意分明是在告诉他，这位公爵祖父需要和凯瑟琳夫人谈论一些私事。 至于这些私事涉及到的内容，如今只是个七岁孩子的康斯坦丁自然无法知道。 直到这位少爷的影子消失在长廊尽头，凯瑟琳夫人才伸出那根纤细食指轻轻划过嘴唇，短暂露出一抹邪魅微笑，如绽放于高山悬崖间的罂粟，倾倒众生。 ...... 猜想那位始终保持童贞之躯的凯瑟琳夫人与祖父交谈内容的康斯坦丁舀了一小口丝滑如少女温润肌肤的布朗尼歌剧蛋糕放入口中咀嚼，目光瞥了瞥精致华丽的大理石餐桌，上面摆放着一叠厚厚的帝国魔法师身份资料。 康斯坦丁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孩子，脑袋也不笨，自然明白这些东西不会无缘无故出现在这里，很显然，那位公爵祖父打算让他独自挑选私人魔法教授，以奥古斯都家族在帝国的荣耀程度，即使是拥有黄金琥珀徽章的白袍魔法师都甘愿俯首帖耳，躬身接下这条橄榄枝。 果不其然，摆在最上层无一例外都是有着各种头衔，近年来在帝国内外享誉盛名的高阶魔法师，他们年龄均过半百，有着丰厚的优秀教学史，非常符合康斯坦丁心目中强大魔法师的伟岸形象和气质。 只是这些能够在魔法史书上留下一笔浓墨重彩的老人们事实上并没有什么特别能够吸引康斯坦丁的经验履历。 他们的资料非常整洁和统一，无外乎都是毕业于某座知名魔法学院或神学院，获得某枚高含金量的勋章，教授过某位权贵少爷小姐的光荣事迹，毫无瑕疵，一个人类再如何完美总是能找到些许破绽，即使那位充满传奇色彩的帝国太阳君士坦丁陛下也不例外。 所以当康斯坦丁翻阅完桌面那叠资料，对那些老魔法师的高大伟岸形象瞬间就大打折扣，想起那位远在沃桑的圣马丁修道院老头曾说过“学我者生，像我者死”的玄奥语句，康斯坦丁便只好仰头望着天空，想着是不是该让维斯洛特这位第八骑士带上几名剑术上乘的武夫去将那个整天对着修道院年轻修女沉甸甸胸脯露出色欲眼神的老头拽到城堡。 心情有些落寞的康斯坦丁丢了颗阿尔卑斯月亮糖果进嘴里，眼眸忽然触及到桌角，似乎有位魔法师被他遗忘了。 康斯坦丁拾起那张掉落的资料文件，依稀看见上面记录着一个古怪而又看似圣洁的名字“阿道夫·范·威斯曼”。 这位毕业于迈泰奥因神学院的魔法师并没有天花乱坠的惊人履历，相反，因为违反协会禁令，研究被定义为黑魔法的《雷蒙盖顿契约书》而被剥夺过魔法七色堇徽章，教授职称也被一概取消。 康斯坦丁似乎对这位研究黑魔法的魔法教授有了一丝兴趣，嘴角上扬半分，勾勒出些许玩味态度。 生活在圣马丁修道院六年，看过无数珍藏典籍的他绝对不是个魔法白痴，始终坚信力量没有好坏，只有强弱，黑魔法？如果这些被圣光大陆集体魔法师嗤之以鼻的黑暗术式能够将撒旦这个大异端用皮鞭吊在上帝十字上抽打屁股，康斯坦丁会毫不吝啬使用它。 当然，即便是作为奥古斯都这种帝国顶尖权贵家族的继承人，要接触这类被圣弥赛亚教廷和魔法协会列为禁忌的书本知识依然不是件简单事。 在号称马赛梅斯大区藏书最为丰富的圣马丁修道院能够轻易找到一本大贤者拉斐尔撰写的《法之书》，也能翻阅到先知以诺亚的《辩难》，或者是仅有的几本被定义为歪理邪说的马斯顿精神象征伊瑟兰教廷经义，但要在圣弥赛亚教廷管辖范围内寻求到一本记载黑魔法相关的奥秘书典，除了财富，地位，还需要某些特殊手段，在康斯坦丁看来这个过程并不比爬上伊丽莎白王妃的丝绒大床咬上一口那对沉甸甸的偌大果实简单多少。 私下研究黑魔法没有被公法庭这座深渊牢笼的看门狗捕获已经是幸运女神的宠幸了，看来这位有着古怪名字的魔法师并不像他的履历那样底蕴单薄。 不清楚这个“阿道夫·范·威斯曼”是否是那位祖父事先安排好的手笔，康斯坦丁有种做了提线木偶的感觉，仅管他不认为这是件坏事。 ...... 奥古斯都家族作为帝国鹰派的领头羊，金字塔顶端十二位显赫贵族里的其中一支，素来就与亚琛郡内不少上层贵族存有利益冲突，部分极端家族在威廉·奥古斯都这位继承人死后便认定这支帝国长矛已经逐渐失去了往日的锋芒，甚至不惜花费大量约克金币雇佣猎人去挑逗这只日渐迟暮的狮子，企图将他的最后一位继承人扼杀在摇篮里。 当然，这个计划在经历数次失败后，几乎算得上被彻底粉碎，一些个大脑还算灵光的家族早早退出了同盟，举家搬迁到帝都，或者偏僻的乡村，对金钱和权力依旧留有眷恋的白痴则想要赌上一把。 譬如那位曾经在晚宴上多了几口苏维翁红酒，故而大放厥词，要把亚琛最优雅最丰满的年轻寡妇凯瑟琳夫人丢到鹅绒大床上亵渎成女奴的帕尔曼老爷就属于这一类人。 通过仆人闲暇时喃喃八卦而听闻到这个消息的凯瑟琳夫人非常喜欢这位体重达到160公斤，一身油腻肥肉的贵族老爷所开的小玩笑，那张姣好的脸庞上皮笑肉不笑地露出一个堪称诡异的弧度，思索着阉割这头肥猪的时候是否能从那堆肥肉中找出那只丑陋又干瘪的小鸟。 今夜着实是一个明亮而璀璨的夜晚，悬挂于漆黑穹顶的那轮残月披上血红的外衣，如同从地狱升起的一只眼，触目惊心。 坐落于亚琛上游伯莱斯顿区的帕尔曼府邸，一只身穿红色巴斯尔长裙，脚踩三英寸小羊皮高跟鞋的诱人猫咪悄然来到，她的身后，一个佝偻着腰板的老迈身影不急不缓地跟着，双手戴着绣有诡异十字的黑色手套，眼眸浑浊，目光倒不乏年轻人的敏锐和犀利。 “死老头，这里交给你，我要去楼上把那头肥猪阉割了。”一袭红裙的凯瑟琳咬牙切齿，这模样半分不似白日里那位优雅弹奏竖琴的美貌夫人，倒像是只嗜血的魔鬼。 这并非说她的脸蛋变得丑陋恐怖，相反，这张眉宇间带有少许英气的桃花脸此刻更显妩媚，这样的女人就如同一朵能够引发男人兴趣的性感玫瑰，一旦绽放，绝对是一件能够颠覆男人正常价值观的事情，听说过年轻少女攀龙附凤，曲意逢迎，可曾见过英姿勃发的寡妇手握兵刃，脚踩高跟鞋去杀人的？ 佝偻着身躯的老柯德瞥了一眼身旁的魔女，陡然间挺直了腰板，拿出那支金色怀表，瞧了瞧旋转的指针，缓缓道：“老爷不是个喜欢等待的人，下手要快，如果找不到那堆肥肉里的鸟就直接剁成肉泥好了。” 嘴角轻轻上扬少许的凯瑟琳掀开裙子一角，莹润的长腿踩着右侧大理石螺旋阶梯，如一只体态轻盈的波斯猫，刹那间消失在楼道口。 第10章 魔法的根源 康斯坦丁每日的教育都有严格的规划，极少数时间会有变动，而今日那位被冠以亚琛最优雅女性头衔的凯瑟琳夫人并不在城堡，因此上午的礼仪课被魔法课取代了。 事实上，这个世界的“魔法”远不如那些奇幻小说里神奇和精彩，在圣光大陆上这个词汇更是令人又爱又恨，它被象征帝国精神父亲的圣弥赛亚教廷赞誉为最接近神的力量，可许多追随者终其一生也只能站在这扇大门外，仰望里头那座浩瀚如星海般的殿堂。 康斯坦丁曾问过他的私人魔法教授，那个有着阿道夫·范·威斯曼这个混合平民，教名和贵族姓氏的中年魔法师一个看似愚蠢却晦涩如深海的玄奥问题。 魔法的根源是什么？ 如果遇到一个倨傲的老牌魔法师，他会先用一根价值不菲的手杖敲在你的脑门上，然后一本正经的开始跟你传授广为人知的书本知识：“白痴，你难道在学习魔法前没有翻看过圣贤亚伯拉罕撰写的《青铜年代史》吗？好吧，如果你没有，那真是太遗憾了，或许我该考虑将你丢到泰坦大陆的神代遗迹里，到时候你肯定会对魔法的起源有超乎想象的理解。” 而当你面对一位刚刚踏入学院的初级讲师，他会轻轻咳嗽几声，然后优雅的跟你解释道：“亲爱的，我很乐意回答你这个魔法界的入门问题，根据协会史学家的最新考证，魔法最初来源于神代一个名叫‘卡巴拉’的隐秘组织，他们一共有二十位成员，当然，传说还有一位挂名者，他们一起构建了名为‘巴别塔’的神圣建筑，聆听到神明的知识，这些知识就是早期的魔法。” 而阿道夫这位研究过黑魔法的中年男人却对康斯坦丁这个问题报以满含深意的独特微笑，给了他一个截然不同的回答：“康斯坦丁少爷，我教授过很多孩子，但没有谁会提出这种问题，因为在魔法师看来，这仅仅只是一个常识性的知识，如果您想从我这里了解一些别的东西，那我只能说声抱歉，因为连我也不清楚魔法的根源究竟为何。” 根源而非来源。 康斯坦丁面对这位自己亲自选定或者说是那位公爵祖父刻意安排的私人魔法教授总有一种在面对西庇尔那个老头的荒谬错觉，他现在非常确定，这个履历单薄的中年男人绝对是个变态级的魔法师，说比肩珈蓝神殿那群老怪物可能夸张了点，但要摘取一枚象征顶级白袍魔法师的黄金琥珀徽章肯定绰绰有余。 因为研究黑魔法被剥夺职位？ 哼，这种欺骗白痴贵族的话他从头到尾都不会相信一个字，康斯坦丁有种波尔多正在逐渐演变成法外狂徒集中营的恐怖错觉。 拿着一本《基盘构架：以太与四大元素》魔法书的康斯坦丁忽然想起圣弥赛亚教廷的当代教宗格里高利曾经对魔法的赞誉，好奇问道：“教授，魔法真的能够让人接近神只吗？如果可以，教廷信徒们的每日祈祷又有什么意义？” 阿道夫对这位奥古斯都家小少爷的好奇心并没有表现出丝毫不耐，反而眼露喜色，摸了摸嘴角一撇胡须后，淡淡笑道：“我敬爱的康斯坦丁少爷，您必须明白，力量不是万能的，即使是号称最接近神只的珈蓝神殿元老们也注定会在将来某一天化作土壤下的白骨，祈祷，忏罪，诵读经义，是为了让灵魂在人世间能够得到救赎与安宁，我们伟大的君士坦丁大帝能够轻易毁灭一具罪恶的肉体，却无法净化堕落的灵魂，这是主赋予虔诚信徒的智慧。” “一手大棒，一手萝卜，是这个道理吗？”康斯坦丁巧妙的将这位私人魔法教授的长篇大论言简意赅的进行了总结。 这位在康斯坦丁眼里似乎在扮猪吃老虎的中年魔法师阿道夫并没有回答，只是给了他一个沉默地微笑，道理尽在不言中。 一个人的魔法才能取决于他身体内的“炉心”能够承受多少大气中的以太量，一个百级左右的古典魔法即便是高阶白袍魔法师在不依靠魔法道具的前提下施展都有面临炉心停止运转的风险，因此，每一个获得黄金琥珀徽章的强大魔法师必定都拥有一颗浩瀚的“炉心”。 康斯坦丁在“尼伯龙根”的封印术式结束后短暂使用过身体里的魔法“炉心”，一般，非常一般，这就是摆出一副嫌弃姿态的西庇尔主教老头对奥古斯都家族这位继承人的评价，简短而刻薄。 相比于老头的直言不讳，康斯坦丁的私人魔法教授很有老牌贵族作风的安慰了他一句：“当您走入那座象征魔法殿堂的伟岸建筑时，就会明白，天赋其实是个非常暧昧的词汇，越是靠近真理的大门，天赋所带来的差距就显得越加微弱，如果只是为了击倒对手，我认为花费数十秒准备吟唱高阶咒语的魔法师肯定不如一位圣骑士的手段来得轻巧迅猛。” 因为“尼伯龙根”封印导致无法将身体能力发挥到极限的康斯坦丁当然也向维斯洛特请教过如何成为一名圣堂骑士，对方以非常简洁的回答打断了他的臆想：“去翡翠龙庭斩下一头泰瑞斯巨龙的首级或者将西贡森林的精灵女王献给君士坦丁陛下就能够得到一枚属于圣堂骑士的金羊毛勋章。” 康斯坦丁对那座象征魔法顶峰的珈蓝神殿并非没有想法，只是以他目前的身体状况就好比盲人绘画，一点也不切实际，他合上那本名为《基盘构架：以太与四大元素》的基础魔法书籍，轻声问道：“教授，我听说强大的魔法师都能制作魔法道具来代替‘炉心’储藏大气中的以太，是吗？” 阿道夫嘴唇微扬，回答道：“是的，康斯坦丁少爷，这种东西当然存在，这也是每个魔法师迈向成熟的必修课，比如着名的傀儡魔法，矿石魔法，从根源上讲，它们都属于魔法道具，也就是炼金术的分支，作为奥古斯都家族的继承人，您大概也听说过‘圣遗物’这种东西。” 康斯坦丁点点头道：“具备远古神只力量的古代兵器，传说神话级的圣遗物甚至能够弑杀神明本身。” 阿道夫沉吟了一会，感慨道：“神代，一个诸神行走在大地的伟大时代，传说祂们在与泰坦大陆原初物种的对抗中陨落后，部分精神与权柄会遗留在世间上，化作某件具备神秘力量的物品，这是关于圣遗物由来最为普遍的官方说法，还有一种只被少数人接纳的观点，他们认为这些物品属于自然元素的具化现象，也就是以太的自我意识化。” 康斯坦丁仿佛听到某种能够颠覆常识的理论，微微皱眉，咋舌道：“教授，您的意思是......以太具有自我意识？” 如果他们不是身在奥古斯都家族的采邑封地内，康斯坦丁有理由相信，这寥寥几句话足够令那些想要攀附权贵的底层魔法师或者教士们向主子告发，接着大概便是公法庭的裁决厅走狗们一拥而来，将他们两个亵渎神权的异教徒抓入漆黑的牢笼中严刑拷问。 阿道夫小心翼翼道：“康斯坦丁少爷，您的聪明睿智相比同龄人已经高出许多，不过，有时候一颗聪明的大脑也会带来麻烦，您刚刚问了一个足够推翻现有魔法体系的问题，我所拥有的知识太过浅薄，无法回答您，如果有一天您能够去往泰坦大陆的艾比夫山，可以尝试进入山顶的丰收殿堂，到时候可以亲自向女神伊什塔迩询问这个问题的答案，不过，我需要提醒您，那位女神的性格不太友好，传闻中霍夫曼家族的族长萝拉小姐曾在两百年前挑衅过这位女神，结果是光着身子被丢到金伦加海沟去了。” 给了康斯坦丁些许提醒的私人魔法教授阿道夫看了看小少爷愣神的脸庞，终于想起对方还是个七岁的孩子，轻咳几声后，解释道：“女神伊什塔迩作为泰坦大陆苏美迩王朝以及亚述帝国的守护神，是如今唯一还行走于陆地的神只，萝拉小姐则是一位长生种，她担任霍夫曼家的族长已经有三百年，这大概也是为什么霍夫曼家能够在地位日益下滑的今天仍然稳居帝国十二支顶尖贵族行列，这位人称木偶小姐的萝拉·霍夫曼是占据真祖第九席的混血人类，甚至可以说她的态度一定程度上决定着拜占亚帝国的未来。” 对魔法有着很大好奇心理的康斯坦丁曾在藏书丰富的圣马丁修道院里看过名叫《黑暗物种起源解析》的书籍，上面提到过血族这种与精灵同样有着近乎永恒寿命的种族。 他们与拜占亚帝国有着类似金字塔般的地位结构，最上层为十二位真祖，除了完全没有记载的第一真祖，其余都被列在各国宗教的异端裁决名单上，往下依次是三十六位死徒，他们自称真祖的仆人，是真正意义上的觉醒长生种，部分甚至拥有与真祖对决的强大能力，与底层的食尸鬼，吸血鬼不同，他们不惧怕阳光，不需要饮用鲜血，是进化完全的顶尖物种，据说隶属于圣弥赛亚教廷的第七机关就关押着一位死徒进行长生方法的解密，但似乎到目前为止，这些常年待在黑暗地下的牧羊犬们并没有得到多少有效的进展。 对这个世界具体轮廓又多了一丝了解的康斯坦丁内心涌出一股骇然感慨，思考着是不是能够凭着前世花丛老手的广阔经验拐骗个女神回来做护卫，或者试试诱骗一下那位活了三百年八成还没体验过成人女性乐趣的萝拉小姐搞一段跨越种族的禁忌恋情？ 好吧，似乎两样都不太现实。 康斯坦丁苦笑道：“教授，我们拜占亚帝国有血族的据点吗？” 阿道夫似乎没有预料到这位少爷会询问这些堕落生物的讯息，愣了愣道：“在圣弥赛亚教廷还未有如今这般大规模之前，曾经有几支血族的部落聚集在帝国西南部，后来有一位名叫门罗的教宗为了将福音传播到更偏远的地区，发动了名为‘十字军裁决’的大扫荡，如今只剩下台伯河左岸的那座雅尔法森林里还生活着一个名叫‘亚巴顿’的血族后裔。” 康斯坦丁来了兴致，微笑道：“教授，一直待在城堡里进行枯燥的教学，您多少会觉得有些无趣吧？” 阿道夫眼眸一挑，嘴角轻轻撇开，淡淡笑道：“康斯坦丁少爷，您如果想见识雅尔法森林里栖息的蛮族生物，我很乐意陪您走一趟，这是作为一名私人魔法教授应该承担的责任，不过，我不能保证能够替少爷您捕捉到一只满意的生物来做解剖研究。” 康斯坦丁摇摇头道：“我只是想接触更多的东西罢了，只有接触才能了解，了解之后才能掌握。” 阿道夫点头笑道：“很独到的见解，看来我得向公爵借用您一些时间。” “我相信祖父会同意的，一个贵族要成长到不再需要仰视巨人的目光总是得拥有一些与众不同的经历。” 康斯坦丁嘴角轻扬，笑的很天真。 第11章 雅尔法森林 “十字军裁决”，这是由拜占亚帝国最高精神信仰圣弥赛亚教廷所发动，全力针对伪信者和蛮族异端的一次激烈大扫荡，结果便是无数信仰不坚定者被定义为异端，与众多黑暗蛮族共同被钉上圣彼得十字架，最后死在长矛和烈火中。 这是一场单方面的血腥屠戮，作为帝国仅次于皇帝陛下的第二号掌权者，圣弥赛亚教廷拥有维护自身信仰的“上帝之鞭”骑士团，正是这支拜占亚帝国的强大军队出动，才奠定了圣弥赛亚教廷作为拜占亚帝国唯一至高信仰的绝对统治地位，诸如一度沦为奴隶的日耳玛人所信奉的密忒拉教，或者吉卜萨人所信仰的摩尼尔教派都被划归异端而遭受打压。 残酷的宗教“洗礼”最终迫使灰雾年代滞留在拜占亚帝国的蛮族和圣弥赛亚教廷签订了丧失尊严和气节的《犹戈玛协议》，遁入不为人知的阴暗角落里。 携带一条名贵猎熊犬的康斯坦丁和私人魔法教授阿道夫缓缓踏入雅尔法森林。 这片坐落于台伯河左岸的广阔森林以着名的女性剑圣雅尔法为名，背靠连接泰坦大陆的赫拉山脉西北走廊，至今为止没有任何历史文书记录过这座森林的全貌。 西比拉，这位被拜占亚众多魔法学者尊称为“帝国灯塔”，摘取过一枚“珈蓝神殿”金乌圣徽的宫廷魔法师曾经说过这样一句话：“如果谁能跨越雅尔法森林，一窥它的全貌，那么这个人便有资格挑战女神伊什塔迩。” 这句话的言下之意，便是只有接近神只的力量才能够跨越整座雅尔法森林。 接近神只的力量？ 康斯坦丁摸了摸刻有撒旦灵魂烙印的腹部，觉得这个目标离自己似乎要多远有多远，身旁这位貌似是家族特意安排的私人魔法教授阿道夫虽然一直在扮猪吃老虎，但根据他的长久观察，似乎也没有能和神只比肩的强大实力。 雅尔法森林广阔无垠，大多数狩猎者即便携带名贵的猎熊犬整天下来顶多也就只能在外围区域逛逛，捕捉到碧眼金毛猿或者剑齿花豹一类危险度较低的野兽，想要猎取泰坦棕熊，大型哥布林这种带有人类思考模式的上等物种就必须进入雅尔法森林的中枢地区，否则只能祈求幸运女神的眷顾让他们有机会能够在外围遇见一只迷路的蛮族幼崽。 至于森林核心，没人清楚里面究竟藏着多少神秘物种，除了“亚巴顿”血族后裔，戈尔贡这些耳熟能详的堕落生物，据说奥古斯都家族的某代公爵曾经见过妖精，当然，这只是一则不可靠的传闻罢了，它甚至没能写进《奥古斯都家族史》。 几声犬吠从康斯坦丁带来的猎熊犬嗓子眼里发出，行走在雅尔法森林边缘的二人立马警觉。 这条由康斯坦丁亲自训练出的顶级猎熊犬头朝西边的白桦林，一共吠了五声，这是极度危险的信号。 一条魁鳞黑蟒从白桦林间冲出，巨大的体型仿佛遮天蔽日，蛇首猛然张开，露出一对锐利如刀刃的灰色獠牙，一条暗红色信子微吐着发出滋滋的嘶鸣声。 从小生活在众人庇佑中的康斯坦丁显然没有见过如此庞大的蛮族野兽，微微皱眉，抬头看了眼身旁的魔法教授阿道夫。 这位私人魔法教授并没有表现出丝毫的畏惧，一脸沉着，缓缓抬起手后，在悬空中书写出一个康斯坦丁从未见过的字符“torn”。 那条企图向他们发起进攻的魁鳞黑蟒仿佛撞在一堵隐形的墙壁上，轰声叠起之后，那条亮出巨大獠牙的黑色巨蟒竟然踉跄地向后跌倒。 魔法造诣一点儿也不逊色的阿道夫向前跨出一步，轻声笑道：“康斯坦丁少爷，还记得我向您提到的卢恩魔法吗？torn就是其中之一，它象征着强力的防御，接下来我会让您亲眼目睹象征太阳的sigel，嗯......它有点不太友好，可以的话，您尽量不要靠近我。” 康斯坦丁点点头，紧紧盯着阿道夫的身影，紫色瞳孔中，这位私人魔法教授悬浮于地面，如风一般飘向魁鳞黑蟒头部位置，指尖轻轻书写出一个赤红色文字“sigel”。 顿时，火光潋滟，虚空中，一簇一簇的火焰莲花在阿道夫周围显现，继而如天降陨石般砸向匍匐在地面的魁鳞黑蟒，像是地狱深处的巨大红莲绽放。 眼睛片刻没有眨过的康斯坦丁在这一刻愣住了，拥有数十米长度身躯的魁鳞黑蟒竟然在短短几十秒内就被燃烧成一块焦炭？ 这火焰得有多高的温度？ 他突然心血来潮，歪头笑道：“教授，如果您和我们家族的扈从骑士维斯洛特打上一架，谁能赢下胜利？” 阿道夫轻声道：“康斯坦丁少爷，任何一名圣堂骑士都是帝国的宝藏，他们生前都会被记录在帝国史官的书本册子上，死后也能葬入皇家丘陵受到众人敬重和礼拜，而我们魔法师，即便是获得一枚黄金琥珀的高阶魔法师也只不过是留下一幅画像或者浩瀚史书上的寥寥一笔罢了，您要了解，拜占亚帝国的圣堂骑士只有区区十二名，而高阶的白袍魔法师在近年来的晋升数量已经超过了自诩魔法发源地的金雀花帝国，达到恐怖的八十三名，这其中还不包括那些没有记录在册的隐修士。” 康斯坦丁望了眼已经变成焦炭的魁鳞黑蟒躯体，目光多了一点失望，被当代教宗格里高利赞誉为最接近神只力量的魔法居然只有这种程度？ 不过，阿道夫接下来的一句话无疑让失望的康斯坦丁少爷心底再度燃起了熊熊烈火。 “当然，如果是那些有资格进入珈蓝神殿的魔法师即使是圣堂骑士也没有把握能够赢得了。” 康斯坦丁咬着牙，双手握拳，很想把这位私人魔法教授暴打一顿，但联想到这家伙可能真有和维斯洛特掰掰手腕的实力，他还是收敛了这份冲动。 行经到一片栎树群时，二人已经遇到过不少蛮族物种，阿道夫停下脚步，望了康斯坦丁一眼，轻声道：“我的少爷，前方就是雅尔法森林的禁区，里面生活有高阶的白银种族，甚至是更强悍的黄金种族，您还打算继续吗？” 见识过家族那位扈从骑士维斯洛特一枪击穿弥诺陶洛斯心脏的恐怖场景，康斯坦丁很想知道作为更高阶的黄金种族究竟拥有怎样的实力。 按照《帝国骑士名录》上的菈丁文字记载，一名圣堂骑士拥有单独挑战神话生物的强悍实力，那么一名有实力摘取黄金琥珀徽章的白袍魔法师便大致可以等价于一名圣庭骑士的水准，这个作为骑士阶层次席的圣骑士群体同样不可小觑，即使没有杀死巨龙的高超本事，对付一些个黄金物种倒也算不得是件棘手的事。 所以有阿道夫这名私人魔法教授在身旁，康斯坦丁完全不用担心雅尔法森林中会出现某些个强大的蛮族生物。 他的嘴脸露出一丝玩味微笑，幽幽道：“教授，我听说贵族夫人们对牛头怪这种生物情有独钟，雅尔法森林的深处正好有这种生物，那么您是不是可以帮忙捕捉一头，我想送给凯瑟琳夫人，她是我的私人礼仪教师。” 阿道夫脸庞勾勒出一抹淡淡微笑，轻声问道：“是那位战死在洛基山脉的夏洛子爵未婚妻？” 康斯坦丁认真道：“教授，凯瑟琳夫人和夏洛子爵举办过婚礼，他们可是正式的夫妻。” 阿道夫望着康斯坦丁，神情古怪地笑了笑，康斯坦丁也报以同样微笑，一大一小站在一块，那模样简直和书上说的狼狈为奸一个德行。 这时候，安静很久的猎熊犬再度大声咆哮，一群群夜枭掠空而过，阿道夫眉头紧皱，嘴角连续吟诵出一连串晦涩咒文用来抵挡夜枭的攻城拔寨，可令他们感到意外的是这些夜枭没有任何停留的想法，只是迅速从他们身旁掠过。 有着多年战斗经验的阿道夫显然意识到什么，神情严肃道：“康斯坦丁少爷，看来我们遇到麻烦了，这群夜枭看起来像是在逃命，如果我的判断没有错，应该是雅尔法森林里的核心生物出来走动了，也许是双足飞龙，也可能是凯撒地亚巨熊。” 康斯坦丁望了望满脸凝重的私人魔法教授，后者的表情显然在告诉他这并不是个提前安排好的某个试炼，不安问道：“你能打过它们吗？” 阿道夫露出苦涩微笑，顿了顿，轻声道：“如果数量维持在十头以下我当然有把握带康斯坦丁少爷您安全离开，可在雅尔法森林，这些强大生物往往是数以成群在活动。” 康斯坦丁冷汗直流，他知道阿道夫确实没有骗他，如果对方是人类的流氓地痞，他相信即使数百号人一拥而上，这位私人魔法教授也能用某个高阶魔法将他们打趴下，可对方如果是蛮族里的高阶物种，成群结队的扑上来，别说一位魔法师了，就是再多来几个也不一定能占到好处，魔法师不同骑士，他们需要耗费时间用炉心驱动大气中的以太，往往在吟唱的时候就可能被某种迅猛的生物戳穿心脏，所以战场上，几乎都是骑士和士兵冲锋，魔法师在后方施法援助。 地面忽然震动，一头满是曲卷长发的女妖从漆黑的森林里蹿出，她有着赤红色的眸子以及一张看似柔情的脸蛋，修长双腿布满鳞片和血丝。 在圣马丁修道院看过《黑暗物种解析》的康斯坦丁立马联想到书上提到过的一种黑暗生物，猜测道：“教授，这是......戈尔贡女妖？” 阿道夫的目光遥望到密林深处，脸庞微微狰狞，下意识将康斯坦丁挡在身后，提醒道：“少爷，看来您马上就能如愿见到黑暗世界的贵族们了。” 康斯坦丁愣了愣，瞳孔中忽然映照出数十双暗红色的锐利眼眸以及不断扇动的黑色蝠翼。 这是长生种的象征，黑暗丛林里的霸主，骄傲的长生种，在此刻降临。 第12章 黑暗的，落魄的，渺小的 对于神秘，人类自古早的神代就保持着相当浓郁的好奇心理，作为拥有近乎永恒寿命的长生种吸血鬼，在大陆吟游诗人的鹅毛笔下更是被生动添加了各种极端主义的神秘色彩，书籍中歌颂和赞美之类的词汇不知凡几，诸如“优雅”，“强大”，“黑夜女神庇护的血之眷者”，与这些光鲜词汇对立的贬低称呼自然也不少，类似“堕落的杂种”，“嗜血的野蛮种族”，“魔鬼的仆人”就是教廷的圣徒们用来形容这类吸血鬼的。 在先代教宗门罗尚未发动“十字军裁决”的年代里，不少女性竖琴诗人沉迷于吸血鬼的美貌无法自拔，传说一位名叫娜塔莉的美貌贵族夫人就曾因爱慕一位吸血鬼伯爵而不可自拔，写下着名的《月玫瑰》后郁郁而终。 康斯坦丁饶有兴致地看着这群呼啸而来的黑暗世界霸主，拿出一把随身携带的匕首，不同于普通的防身刀具，这柄匕首由昂贵的伽玛金属打造，刀刃上铭刻有制约黑暗生物的希伯莱字母咒文，在圣马丁修道院的圣母雕像下进行过圣化仪式，锋利程度甚至比肩奥古斯都老公爵那把杀死上千头泰坦生物的瓦雷利亚大剑。 “高贵的奥古斯都继承人，我们无意打扰你的狩猎游戏，倒在你脚下的戈尔贡女妖触犯了长生种的禁忌，我们需要带走她。” 开口的是一只年轻吸血鬼头领，他的瞳孔有着如玫瑰般艳丽的红色，脸庞俊美而白皙，如果不是那对尖锐獠牙以及漆黑的蝠翼，这毫无疑问会是个足以比肩人类贵族的俊美少年。 对这只年轻吸血鬼发言抱有很大疑惑的康斯坦丁斜眼瞥了瞥，面无表情道：“骄傲的长生种，如果我没有记错，这是我第一次踏入雅尔法森林，也是第一次和你们见面，仅管氛围不怎么友好。” “拥有奥古斯都姓氏的孩子，如果你在疑惑我们为什么认识你，劳伦斯可以给你一个合理的解释，你的祖父，奥古斯都公爵曾经帮助我们找到过一件遗失的圣物，作为报答，族中长老允诺会在必要时帮他守护波尔多的黑夜，所以，在你第一天回到这片土地的时候，我们就见过身为继承人的你，现在我能带走你身旁那只戈尔贡女妖吗？这对我们亚巴顿一族来说非常重要。” 康斯坦丁看向身旁的私人魔法教授，这位名叫阿道夫的魔法师神情凝重，显然是不清楚奥古斯都家族与长生种间有过怎么样的合作，康斯坦丁微微叹气，瞧了眼奄奄一息的戈尔贡女妖，这头酷似人类女性的蛮族生物浑身浴血，表明她一早就受到过长生种的致命攻击。 康斯坦丁陷入长久的沉默中，有些迟疑。 将一个快死的女妖交出去无疑是最好的选择，仅管他不喜欢长生种那张太过刺眼的脸庞，但也没必要为了一个将死的女妖而得罪一个潜在盟友，可那双求生的眼睛令他迟迟下不了决定，因为那双瞳孔中绽放出强烈的母性光辉，那一瞬间，他坚固的心仿佛被什么触动，柔软了下去。 作为一个两世都出生在名门望族的孩子，他素来就没有养成多愁善感的习惯，之所以内心有些感伤，仅仅是因为这头戈尔贡女妖令他想起了上辈子那个宁愿牺牲自己也要生下他的母亲。 犹豫了很久，康斯坦丁摇了摇阿道夫的手臂，这位私人魔法教授很有默契的朝他点点头，康斯坦丁旋即微笑转过身，冲着空中的年轻长生种喊道：“这只戈尔贡女妖，我要带回城堡。” 那只年轻的长生种一怔，似乎是认为自己听错了，疑问道：“奥古斯都家族的少爷，你在拒绝我的提议吗？你要明白，这里可不是黎明蔷薇骑士团守卫的波尔多领地城堡，你身边也没有圣堂骑士的护佑，仅凭一位魔法师是不可能带你逃离雅尔法森林的。” 康斯坦丁摇摇头，怪笑道：“劝你们最好不要小看我的私人魔法教授。” 年轻的长生种昂首而立，一脸骄傲表情，显然不在意康斯坦丁的“善意提醒”，微微抬手后，数十只吸血鬼围了上去，他们伸展出巨大蝠翼，盘旋在上空，遮天蔽日一般发出噗呲噗呲的响动，阿道夫脸庞微微狰狞，从怀里取出一根细长的褐色魔杖，在虚空绘制出一轮魔法阵。 这时候，一杆清亮银枪从天际斜插而下，荡开了吸血鬼形成的包围圈，躲在阿道夫身后的康斯坦丁松了口气，微微一笑。 圣枪“句芒”，帝国骑士维斯洛特曾经用它横扫群星高原的黑暗物种部落。 一道笔挺身影从树梢轻跃而下，拔出插入地面的银色长枪，转头对着康斯坦丁露出一个轻松写意地微笑，淡淡道：“少爷，公爵老爷让我来接您回去。” 如释重负的康斯坦丁指着身旁奄奄一息的戈尔贡女妖，嬉笑道：“我抓到一件不错的猎物，要把她带回去给祖父瞧瞧。” 维斯洛特轻笑道：“公爵老爷会为您的勇敢感到骄傲的。” 拥有俊美脸庞的年轻长生种眉头紧皱，他看着这个闯入战局的骑士男人，骄傲的神情荡然无存。 他们固然是骄傲而强大的，但还不至于被竖琴诗人的恭维言辞蒙蔽了脑子。 帝国圣堂骑士的份量有多重？ 用部落某位长老的话来说，即使是用整个“亚巴顿”部落来做赌注，对方也有把握取下自己的心脏后，全身而退。 这并非贵族式的恭维，当年教宗门罗发动“十字军裁决”，一支由圣堂骑士带领的“上帝之鞭”骑士团便将顶盛时期的血族打压的喘不过气，而这位奥古斯都家族的扈从骑士更是书写过不少传奇故事的强大人物。 和这种变态的怪物交手那和找死有什么区别？ 踌躇了很久，依旧眉头紧蹙的长生种青年咬咬牙，将身后的巨大蝠翼缓缓收起，不甘道：“撤退。” 松开阿道夫宽厚手掌的康斯坦丁遥望着离去的黑色影子，露出一个得意微笑，低声喃喃道：“看来这群堕落生物还不算太笨，懂得向强者低头。” ...... 这是一座幽静的庄园，也是坚固如铜墙的堡垒，浓郁的哥特式房顶如同尖锐骑枪耸立在漆黑的穹顶之下，四周盛开着娇艳而浓密的玫瑰，刺眼的红色仿佛土壤中浇灌着无数生物的新鲜血液。 一群暗红蝙蝠涌入庄园大堂，掀起片刻的哗哗响声后，最终化作身体结实的人类模样，半跪在地面，如同谢罪。 宽敞的大理石长桌处，年老的血族长老们纷纷转过头，望向这群手中空无一物的后辈们，神情肃穆。 其中一位有着银白色长发的老人微微走上前，看着半跪在地面的年轻长生种，质问道：“孩子，你难道要告诉我事情搞砸了吗？一群优秀的长生种居然连一只戈尔贡女妖都抓不住？如果真是这样，我要怀疑你是否有能力统领这支部队了，劳伦斯。” 被这位血族长老叫做劳伦斯的年轻长生种抬起头，辩解道：“萨尔曼伯爵大人，您亲眼目睹过我的能力，应当知道我不会空手而归，区区一只戈尔贡女妖怎么有机会逃过长生种的追捕？事实上，我们遇到奥古斯都家族的少爷，那个叫做康斯坦丁的孩子，他身边除了一位不知道底细的魔法师还有传闻中的那位圣堂骑士，我们如果不离开，您现在大概只能四处寻找我们的残骸了。” 伯爵级长生种萨尔曼脸庞冷了下去，完全没想过那位只有七岁的小少爷居然会无知到闯入雅尔法森林，还从他们手上夺走了本应该处死的戈尔贡女妖。 真是个愚蠢的孩子。 他轻轻皱眉道：“奥古斯都家只剩下康斯坦丁这一位继承人了，你刚刚如果和他们动手，我想那个‘拜占亚屠夫’会冲入雅尔法森林把我们全部歼灭掉，就像他当初对待撒旦教会的那群疯子一样。” 听见“拜占亚屠夫”这个称号，围在大理石桌旁的长老们身体不禁颤抖了一会，见识过“上帝之鞭”骑士团的凶残，没有谁会认为号称帝国长矛的黎明蔷薇骑士团只是个虚有其表的杂牌军队，往往在他们率领手下骑士出征时，就意味着血流成河，长生种们渴求血液，但他们可不希望看见同胞的血液在自己面前流淌。 一名黑色短发的长生种长老敲了敲手上那根象征身份的昂贵权杖，脸色凝重道：“萨尔曼，你的想法我们当然明白，奥古斯都确实是我们暂时不能得罪的对象，可那头该死的戈尔贡女妖也不能放任不管，否则诅咒一旦降临，我们整个族群都将灭亡。” 那名地位看起来在部落里颇有份量的长生种伯爵萨尔曼叹了口气，深沉道：“那位康斯坦丁少爷只有七岁，还是个没有任何见识的孩子，将戈尔贡女妖带回城堡大概只是一时好奇，这不奇怪，我看最好能和那孩子谈谈，用些小玩意做交换兴许能从他手里要回戈尔贡。” 只有七岁，没有任何见识的孩子？半跪在地面的年轻长生种劳伦斯微微摇了摇头，内心复杂。 他不知道这样的评语该不该用在那位奥古斯都家族的继承人身上，那个孩子表现出来的勇气可不像一个懵懂无知的孩子，倒像是只隐藏着獠牙和利爪的小野兽。 拥有一头黑色短发的长生种点点头，看上去颇为满意赫尔曼伯爵的做法，如释重负道：“奥古斯都家可不缺好东西，萨尔曼，你千万别拿那些破烂玩意去哄骗那孩子，我记得你有件‘圣遗物’吧，就把它送出去好了，算是我们长生种的一份见面礼，将来也许能从这孩子身上得到更大的好处。” 有着伯爵级实力的吸血鬼萨尔曼心痛地摸了摸戴在指头上的那枚暗红色宝石戒指，神情苦闷地叹了口气。 第13章 拉杰尔宝戒 波尔多城堡地下建有一座小型的魔法师工坊，按照康斯坦丁那位私人魔法教授提供的设计稿修建而成，里面摆满晦涩艰深的魔法书本和各类炼金仪器。 被康斯坦丁带回的戈尔贡女妖如今就躺在这间工坊的操作台上，私人魔法教授阿道夫正用丝线快速缝合着那些被长生种撕裂的伤口。 经过长久治疗后，阿道夫最终叹了口气，将手上的银针和丝线放下，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 一旁观看全过程的康斯坦丁似乎有了某种不好的预感，看了眼阿道夫，叹息道：“教授，你的炼金魔法也救不了她吗？” 沉吟了半会的阿道夫直视着康斯坦丁失望的紫色瞳孔，摇摇头道：“少爷，魔法不是万能的，即使是神明也无法拯救一具腐朽的肉体，她的内脏已经损坏殆尽，能够活着来到我们面前都是个奇迹，如果您想从她身上捞取血族的秘密，我可以在她死后尝试降灵。” 康斯坦丁的心像是突然被什么扎了一下。 降灵？ 他可不认为那种落魄的种族有什么秘密值得他这位奥古斯都家族继承人探究的。 长生？ 连教廷那帮豺狼都做不到，他一个七岁的孩子难道能？ 救下这只女妖纯粹是因为当时她看向自己的眼神，那个眼神像极了他前世的母亲。 神情微显落寞的康斯坦丁望向操作台上奄奄一息的母性躯体，突然发现她沾血的手正在书写某种文字，那是古老的泰坦语，研习过些许蛮族文化的康斯坦丁依稀能够辨认出那些文字的意思......孩子。 “孩子？”康斯坦丁哑然道。 阿道夫看着戈尔贡微微隆起的腹部，嘴角轻声诵念出一个简短咒文，瞬间，被鲜血玷污身体的戈尔贡腹部映出了一个胎儿的微小轮廓。 一脸惊讶的阿道夫下意识喊道：“少爷，您猜的没错，这只戈尔贡女妖的确怀有孩子，而且还是那帮长生种的子嗣，不过，看起来，她已经没有力气再生下这个孩子了。” 康斯坦丁眉头紧皱着，凝望那张视死如归的脸庞后，用蹩脚的泰坦语说道：“我会让人养大这个孩子。” 仿佛只是在等待这句承诺的戈尔贡女妖奋力抬起手，摸了摸微微隆起的腹部，最终噙着笑意闭上了那对饱含母性光辉的眸子。 对这种场景有着些许感触的康斯坦丁转过身，郑重道：“教授，你曾说过解剖也是魔法的其中一门学科，因此我相信你一定能够将戈尔贡肚子里的孩子救下来。” 对奥古斯都家族这位小少爷的任性有点儿头疼的魔法教授阿道夫以手扶额，沉吟许久后，他的嘴角露出一撇玩味笑意，躬身道：“阿道夫·范·威兹曼，将为少爷达成这项愿望。” ...... 夜色里，冷风携带着一丝血腥气息吹拂在波尔多领地周围，半弧月光中，成群的暗红色蝙蝠结队而来，笼罩在城堡上空，将这栋百年的古老建筑映衬如嗜血的庞然巨兽。 顷刻间，火光四射，整座波尔多城堡如同披甲戴胄的骑士，手持着熊熊火炬，似乎要将周围所有的黑暗和污秽尽数驱逐。 庞塞·奥古斯都，这位身体逐渐老迈，精神却愈发勇猛的老公爵此刻屹立在城墙上，后方站着手持圣枪“句芒”的圣堂骑士维斯洛特。 阵阵微风掠过，化作人形的长生种伯爵萨尔曼落在奥古斯都老公爵身前，神情卑微。 年龄已逾五百岁的萨尔曼可不是家族里那些年轻的楞头小子，经历过血流漂杵的他早已经学会了人类的思考方式，懂得什么时候该昂首，什么时候该低头。 属于长生种的骄傲？让那种东西见鬼去吧。 盘算着该怎样用交易手段来化解这场干戈的萨尔曼向前微微迈出一步，顿时，一杆古朴银枪贴着他的脸扫过，如雷霆闪动。 身披银色甲胄的维斯洛特一夫挡关，脸上满是狰狞和厌恶，厉声道：“肮脏的蛮族，滚出这片土地，或者让我亲手把你们钉在十字架上，接受烈日的灼烧，你们具有的不死在我面前毫无意义。” 悬空的血族伸展出巨大蝠翼，仿佛在宣战，萨尔曼立即抬手，微微笑道：“崇高的圣堂骑士，我非常清楚你的手段，我们今夜来到波尔多城堡不是为了发动战争，请让我和公爵阁下单独谈谈吧。” 手持银色长枪的帝国骑士维斯洛特望了眼身后的奥古斯都老公爵，征得同意后，微微退开一格身位。 在血族中有着伯爵级实力的长生种萨尔曼眯起眼睛，朝着奥古斯都老公爵低头致意，轻笑道：“帝国的荣耀，拜占亚的神圣长矛，奥古斯都公爵阁下，您还记得我们签订的那份协议吗？我们长生种是讲诚信的，奥古斯都帮我们找回了一族的圣物，我们当然会履行自己的诺言，今夜的来访只是想和康斯坦丁少爷做一个有趣的交易，我相信他会喜欢这份礼物的。” 一件“圣遗物”送给一个七岁孩子做见面礼，他要是还不满意，萨尔曼大概要气的吐血了。 自从教宗门罗发动那场血腥的“十字军裁决”，滞留拜占亚帝国的血族便仅剩下他们一支了，族内的宝贝早被那些该死的十字军教徒洗劫干净了，如果不是惧怕奥古斯都家族的势力，他哪里舍得将这种宝贝交出去。 奥古斯都老公爵面无表情的屹立在城墙上，任由夜风吹打他的脸庞，嚷嚷道：“萨尔曼，你这头老怪物什么时候学会人族的虚假恭维了，如果你以为跟我说些好话就能够从奥古斯都手上捞点好处那就大错特错了，我庞塞可是拜占亚的屠夫，省下那些空洞的虚伪言辞吧。” 有着五百多年阅历的萨尔曼并不恼怒奥古斯都老公爵的言辞，依旧维持满脸微笑，温和道：“看来我的话并不讨公爵阁下欢心，那么，这样如何？您将这件小玩意交给康斯坦丁少爷看一眼，他如果喜欢，那么请他出来和我交谈一会。” 时刻表现出谦和态度的长生种伯爵萨尔曼从怀里掏出一个漆黑的矩形木盒递到了奥古斯都老公爵的手上。 公爵懒散地打开盒子，随意瞥了一眼，凶狠道：“等着吧，老家伙，如果康斯坦丁那孩子不接受这东西，我会将这破烂玩意砸在你的脑门上。” 活了五百岁的萨尔曼脊背一凉，仿佛能感觉到一只强而有力的手臂正掐着他的喉咙。 这位在“亚巴顿”家族里占有重要地位的领主级长生种发现自己似乎犯了一个错误，位于拜占亚帝国这座金字塔顶端的奥古斯都家族曾经出过圣弥赛亚教廷的枢机主教，出过掌握政权的宫相，出过武力顶尖的圣堂骑士，换句话说，这就是一个集合了凶残的狼，狡猾的狐狸，英勇狮子的变态家族，诞生在这样一个险恶权贵家族的康斯坦丁少爷真的只会是个七岁的孩子吗？ 真祖啊，告诉我，一枚“圣遗物”真的能够填满那位少爷的胃口吗？萨尔曼的内心开始慌乱。 城堡地下的炼金工坊，浓重的血腥气息弥漫了整个昏暗空间，沿着阶梯走入其中的奥古斯都老公爵早已经卸下了那张冷漠面具，揣着长生种伯爵萨尔曼递到手上的矩形盒子，一丝得意挂在嘴角。 “康斯坦丁，来瞧瞧那帮老家伙给你送了什么好东西。”奥古斯都老公爵轻喊了一声。 康斯坦丁接过祖父手里的那个黑色木盒，取出了躺在里面的一枚宝石戒指，左瞧又看，良久也没察觉出这玩意有什么与众不同的地方，只不过凭着两世经验，他能断定祖父带来的这枚宝石戒指一定不会是个简单的小玩具。 他抬起头，看向奥古斯都老公爵带着得意微笑的脸庞，猜测道：“祖父，这难道就是书上说的力量大到能够弑神的‘圣遗物’？” 奥古斯都老公爵讶异于孩子的惊人学识，满意地点点头，开怀道：“要说‘弑神’的确夸张了点，不过这枚‘拉杰尔宝戒’比肩一位高阶骑士的水准倒是事实，萨尔曼那个老家伙拘束了三个恶灵在里面，栖息在黑暗峡谷的卡门巨兽，战死在‘十字军裁决’中的圣盾骑士，还有个来自百慕大海沟的恶魔，我没亲眼见过，据说是个能力不错的家伙，你戴着它就好比身边始终待着三个隐形的大骑士，当然，如果你不喜欢，我会把这玩意踩上几脚扔到他的脸上，决定权在你。” 康斯坦丁天真笑道：“祖父，您这样怕是整个帝国贵族都要受到惊吓了，既然那群栖息在黑夜里的长生种送了礼物上门，我们就收下吧，一具毁坏的尸体如果能够换上几件像样的‘玩具’其实对我们来说更有利，您认为呢？” 奥古斯都老公爵摸了摸嘴上两撇胡子，满脸狡诈笑容，“几件玩具吗？康斯坦丁，你的智慧让我想起了你的曾祖父。” 一老一少互相看着彼此，露出狡黠微笑，要多奸诈有多奸诈，一点儿也不顾及正在城墙上焦急等待的长生种伯爵萨尔曼。 第14章 狡诈的奥古斯都恶魔 长生种伯爵萨尔曼当然不清楚那对祖孙在背后如何编排他，内心焦急的他只想早点完成这笔交易，迅速离开这座疯子和狂徒聚集的堡垒。 这个老家伙虽然一直在维持那张平静笑脸，可事实上他对奥古斯都家族的耐心已经渐渐失去，一位血族伯爵居然被人类权贵踩到头顶上，这种事如果放在三百年前连人类自己都不会相信吧？ 三百年前，血族尽管不再强势，但仍然是黑暗世界的霸主，是所有夜间生物的领袖，领主们凭借俊美的容貌诱惑着年轻的人类少女，将灵巧的舌头舔在她们嫩滑的肌肤上，看着鲜艳的血液一滴一滴流向酒杯中，如玫瑰般绽放。 对他们来说那不是一个伟大的时代，却是一个值得怀念和铭记的时代，优雅华丽的殿堂，随手挥霍的约克金币，散发处女香气的曼妙躯体，这些都曾属于他们长生种。 直到圣弥赛亚教廷发动“十字军大裁决”，昔日的暗夜王者最终沦为了人类贵族的奴仆。 城墙上的长生种伯爵萨尔曼低下了高傲的头颅，看着自己那双抚摸过无数人类少女私密处的手臂，就是这样一双手臂如今已干枯如柴，他望向夜空下的亚琛都城，不禁叹了口气，看来，自己也需要一瓶天使神油来重振雄风了。 夜幕下，一高一矮两道身影缓缓来到城墙，萨尔曼抬起头，无神的眼眸忽然明亮起来，因为他看见那位小小的奥古斯都家族继承人手上已经戴上了自己用来做交易的“拉杰尔宝戒”。 毫无疑问，康斯坦丁少爷接受了自己的诚意，萨尔曼嘴角噙着笑意，内心感慨。 他走上前，微微躬身，行了个极为正统的人类贵族礼仪，微笑道：“很高兴见到你，奥古斯都家未来的雄鹰，骄傲的康斯坦丁少爷，我叫萨尔曼，来自‘亚巴顿’一族的艾萨克家。” 康斯坦丁没有理会这名长生种伯爵的寒暄恭维，抬起手，摸了摸戴在食指上的圣遗物“拉杰尔宝戒”，冷漠道：“我听说你们‘亚巴顿’一族曾经是长生种中的上位者，历史上出过几位亲王，甚至和守护真祖的死徒也有不少交集？” 曾经？ 萨尔曼似乎听到了个不太友好的词。 事实上也正如康斯坦丁所说，“亚巴顿”一族在远古的神代确实算的上是长生种中的上位者，他们不仅仅是和守护真祖的三十六死徒有交集，还有个不为其他种族所知的隐秘。 “亚巴顿”一族的开创者，实际上是第十五死徒米海尔的试验体。 依旧在脸上保持微笑的萨尔曼轻轻点头，平静道：“尊敬的奥古斯都家小少爷，你刚刚所说的历史毫无疑问是正确的，不过，我需要纠正一点，亲王级长生种仍然会诞生在我们‘亚巴顿’一族，康斯坦丁少爷如果有兴趣，可以前往我们的城堡，雅尔法森林的东部地区，我们会挑选容颜和身材最讨喜的年轻女孩迎接你的到来，她们不止有灵活的舌头，嫩滑的肌肤，技巧也是顶尖的，你可以和她们在夜晚深入交流。” 康斯坦丁没有理会萨尔曼的言辞诱惑，淡漠道：“我的私人魔法教授告诉我，雅尔法森林连接着赫拉山脉的西北走廊，里面生活着很多罕见的高阶物种，甚至有传闻妖精也在雅尔法森林出现过，萨尔曼伯爵，你有见过妖精长什么样吗？” 该死，这位奥古斯都家族的继承人在和我绕圈子，他想干嘛？难道没人教育这孩子见好就收吗？天呐，那可是一件“圣遗物”啊！ 可恶的奥古斯都家族果然是一群狡诈的狐狸，不，是恶魔！ 萨尔曼挺直的腰板再度弯曲了下去，瞥上一眼康斯坦丁手指头那枚宝戒，无奈道：“当然见过，都是些小家伙，您如果要见识成年的女性妖精可以考虑乘船前往日不落岛链，我相信生活在那里的日耳玛人会为您献上满意的礼物，现在，还是来谈谈我们的交易吧。” 康士坦丁知道这位长生种伯爵已经没有耐心再和自己兜圈子了，向维斯洛特靠近一些，淡淡道：“萨尔曼伯爵，我不太明白你说的交易是什么？能否说的详细一些？我有足够多的时间听你解释。” 看透康斯坦丁想法的萨尔曼伯爵强压怒火，猩红的眼眸添上一丝无奈和狠厉，皱眉道：“康斯坦丁少爷，您之前在雅尔法森林里带走了一头戈尔贡女妖，对吗？” 狡诈的康斯坦丁没有点头承认，也没有摇头否认，夜幕下的他如同隐匿于黑暗中的幼小野兽，小心翼翼观察着属于自己的猎物，萨尔曼这只生于黑夜中的骄傲长生种头一次有种面对浩瀚深渊的错觉。 究竟是谁说奥古斯都家族的继承人只是个七岁的孩子？回去一定要宰了这个侮辱自己智商的蠢货，萨尔曼内心腹诽。 他继续解释道：“康斯坦丁少爷，如果您对戈尔贡女妖有兴趣，我们会帮您再捕捉一头更加出色的送到波尔多城堡，只是您之前带走的那头戈尔贡触犯了我们一族的禁忌，是个危险的存在，我们必须将她带回处决，您是高贵的奥古斯都家族继承人，应当明白我送出去的那份礼物包含的真正用意，我们不希望得罪一个能够掌控帝国精锐骑士团的权贵家族，您难道就想竖立一支黄金物种作为潜在敌人吗？” 维斯洛特向前踏出一步，轻轻转动手上那杆有着“句芒”圣名的长枪，清冷银光扫过萨尔曼瞳孔，带着隐约杀意。 高悬夜空的长生种们似乎也感受到威胁，暗红色的巨大蝠翼瞬间张开。 萨尔曼抬起手制止了暴动的年轻后辈们，从上衣夹层里拿出一双漆黑的皮手套，忍痛割爱道：“好吧，聪慧的小少爷，我会增加一项筹码，如您所见，这双手套同样也是一件‘圣遗物’它的名字叫做‘泰坦之怒’，有了它，您能够轻易粉碎一只巨兽的头颅，相信我，这件礼物的价值绝对超过一头戈尔贡女妖，您会满意的。” 真的会满意吗？ 事实上连萨尔曼自己也忐忑这个问题的答案，圣遗物虽然神秘而强大，但对于奥古斯都这种拜占亚帝国的顶尖家族，要购买到一件同等诱惑力的荣耀级“玩具”并不困难，帝都君士坦丁堡每年都有数十件这个等级的圣遗物出售，往上的史诗级虽然价格昂贵到数十万约克金币的天价但奥古斯都也并非出不起这个价格的落魄贵族，至于那些被教廷圣物司保管的传说级圣遗物也偶尔能出现那么一两件，甚至有传言，君士坦丁堡最华丽的笼子金伯瀚交易场有一件弑神的神话级圣遗物镇场子，所以说，对于两件荣耀级的圣遗物究竟能不能打动这位小少爷的心，萨尔曼还真没底。 只见康斯坦丁嘴角露出一抹狡诈微笑，欣喜接过萨尔曼递来的“泰坦之怒”，得意道：“我看到了你们的诚意，高贵的长生种，不过我得告诉你们一个坏消息，那头戈尔贡女妖已经被我的私人魔法教授解剖了，没有办法完整地交给你们，如果只是为了将她带回去处决，我认为你们的目的已经达成，我的私人魔法教授已经替你们完成了这件事。” 萨尔曼可不会再轻易相信眼前这个恶魔般狡诈的孩子，皱了皱眉道：“康斯坦丁少爷，可以的话，请让我检查看看，那只戈尔贡的生死对您来说可能微不足道，但对我们一族来说却是个大麻烦。” 康斯坦丁背过身，淡淡道：“戈尔贡被解剖的尸体在城堡地下工坊，如果伯爵你有勇气向前迈出脚步的话，我会带你参观我的收藏，都是些有趣的小东西。” 骑虎难下的萨尔曼只能硬着头皮苦涩微笑，轻声道：“我相信奥古斯都家族的高贵品格和惊人智慧一定能给予我想看见的场景。” 这老家伙在嘲讽奥古斯都家吗？ 康斯坦丁不露声色，任由迈出一只左脚的长生种伯爵尾随自己。 维斯洛特收回那杠为了对付蛮族生物专门打造的圣枪，微微抬头看着消失在阶梯的瘦小背影露出欣慰笑容，轻声道：“老爷，少爷虽然因为那道该死的诅咒无法像他父亲那般神勇地踏入战场，可我看的出，他继承了奥古斯都这个伟大姓氏的璀璨智慧，这样一名贵族继承人将来一定是帝国最耀眼的星星，维斯洛特相信，到那个时候谁也无法遮挡少爷的光辉。” 奥古斯都老公爵嘴角轻轻勾勒，灿灿笑道：“康斯坦丁这孩子将来也许不用再抬头去仰望那颗炽热的帝国太阳。” 事实证明，萨尔曼这个老家伙并非表面看上去那般只懂地恭维他人，见到炼金工坊里躺在操作台上的戈尔贡女妖尸体后，并没有露出欣喜和放松神色，而是谨慎检查了这具被解剖过的尸体，没有发现任何造假可能性后才缓缓吐出一口气，挺起了一直弯曲的腰背。 “康斯坦丁少爷，您的私人魔法教授帮了我们长生种一个大忙，请代我感谢他，今后我们亚巴顿一族也将一如既往遵守和奥古斯都公爵签订的契约。”萨尔曼轻笑道。 行了个极为讲究的贵族礼仪，他沿着阶梯快步离开，也许这辈子骄傲的长生种伯爵萨尔曼再也不会想要来到这间位于城堡地下的炼金工坊了，因为墙柜上分别放着神话级生物“海德拉”的九条触手和泰瑞斯巨龙的心脏。 天呐，那可都是传说中拥有大地龙母提亚马特血液的顶端生物啊！奥古斯都家果然是恶魔的巢穴。 良久，漆黑一片的阴影里缓缓走出一具中年男人的魁梧身躯，阿道夫，康斯坦丁的私人魔法教授此时抱着一个躺在红色襁褓里的稚嫩婴儿走来。 “康斯坦丁少爷，我得提醒您，这女婴将来可能会给您带来许多麻烦，一个帝国贵族身边不应该出现黑暗蛮族的后代。”有着一脸古怪神情的私人魔法教授阿道夫提醒道。 康斯坦丁仿佛没有听见阿道夫的善意提醒，伸出一根苍白手指勾了勾女婴的稚嫩脸蛋，惊奇的是这女婴并没有丝毫哭闹，那双赤红色的眸子仿佛不知畏惧，朝着康斯坦丁露出一个浅浅地微笑，可爱极了。 “康斯坦丁少爷，您有在听我说话吗？”阿道夫有些着急，“我可从没有听说一只黑暗蛮族和蛇发女妖有过子嗣，这孩子将来可能会是个堕落的恶魔，也可能是超越他父母的强大异端，您不应该将这种麻烦留在身边，这太危险了。” 康斯坦丁抽回逗弄女婴的手，抬起头，目视阿道夫的眼睛，平静道：“教授，我的姓名里包含着罗曼尼康蒂以及奥古斯都两个古老姓氏，这注定我的一生会有许多麻烦，即使我不主动找它们，它们也会来找我，既然这样，我为什么还要在乎多一个或者少一个麻烦呢？” 阿道夫看着眼前的孩子，一时语塞，似乎这位康斯坦丁少爷远比自己想象的还要疯狂许多。 “教授，你有合适的名字可以送给她吗？”康斯坦丁微笑问道。 阿道夫摇摇头，轻声道：“少爷，我是您的魔法导师，不是文学导师。” 康斯坦丁揉了揉脑袋，望向襁褓中的女婴，嘴角勾勒出一抹神秘微笑，认真道：“那我来给她取名吧，就叫......耶梦加得。” 第15章 癫狂的小母狼 亚琛作为东部城市的领头羊，一度被吟游诗人们赞誉为“拜占亚的依娜丽莎”。 依娜丽莎是古西拉帝国时期的一位王妃，相传她出生时受到爱神丘比忒的祝福，有着凌驾于世间所有女性的倾国美貌和骄傲身躯，她的嗓音比肩春日的布谷鸟，舞蹈时来自阿瓦隆的妖精会唱起祝福的赞歌，即使挑战过十二道神只试炼的大英雄海格勒斯都为她的容颜倾倒而不惜得罪大地母神闯入金苹果岛偷取能够让人类青春永驻的生命神泉。 当然，这类神话传说依托于竖琴乐师和吟游诗人的润色修饰必然不能当真，但以依娜丽莎之名来称赞亚琛这座东部第一的大城邦委实说的上相得益彰。 这座位于高加索平原的拜占亚帝国东部主城以台伯河的一条支流为界限分成上下两个城区，上城区顾名思义，只有获得帝国爵位的贵族阶层和富有商贾才有资格居住，内部共五个辖区，地位最高，人员最少的叫做济檀区，奥古斯都家族在这里建有一座充满古典主义风格的大型府邸，往下依次是底层贵族居住的约旦区，负责货币交易的密鲁区，教育集中的列支敦区，以及商贾家庭居住的椰顿区。 因为亚琛出了件棘手的政务需要处理，奥古斯都公爵不得不回到这座古老庄园待上几天，而康斯坦丁也就自然而然来到这座传说足以媲美帝都君士坦丁堡的东部主城。 今日的天气着实不友好，黑压压的云层席卷了整个亚琛，仿佛一头巨大的深渊魔物占据偌大的天空，虽说积蓄了许久的冰冷雨水还没坠落到这片土地，可康斯坦丁依旧能够感受到刺骨寒风划过脸庞的萧索。 已经是秋天的末尾了，穿着羊绒长衫的康斯坦丁和凯瑟琳夫人行走在台伯河的沿岸，看着两侧的梧桐被风吹落，有着一抹别样风情。 这位被冠以亚琛最优雅女性称号的“童贞夫人”耐不住康斯坦丁少爷的软磨硬泡，最终在欲拒还迎的姿态下被这位奥古斯都家族继承人拉来街头当了个免费导游。 为了配合小少爷的身高，凯瑟琳夫人出门时并没有穿上这个季节贵族小姐都喜爱的高跟鹿皮靴子，而是换上了一双白色的雕花平底皮鞋，修长的玉腿覆上一层隐形丝袜，搭配一条古典风格的真丝长裙和小羊皮外套，着实吸引了台伯河两岸不少男性的眼球，只是没有任何人敢上前搭讪，这倒不是因为凯瑟琳夫人的美貌令他们望而却步，而是这位年轻夫人始终紧贴着一位贵族小少爷，这便使得一些个暗处偷偷打量的年轻人都在私下猜测他们之间的关系。 事实上，不少年轻贵族就喜欢比自己年长点的女性，成熟，有味。 这在上层圈子里早已经不是什么新鲜事，据说约旦区的希莱特男爵在自己父亲死后长期和一位年长女性保持暧昧关系，好事者一打听才知道这位年长女性原来是男爵父亲众多情人中的一个，有着“母牛”称号的德鲍蒙爵士夫人。 康斯坦丁虽然只有七岁，但走路的仪态和脸上表现出的淡然神色无一不在向周围人展示自己拥有一份骄傲的贵族血统，但凡有点儿阅历的人都不会愚蠢到为了一个女人去招惹一位贵族少爷。 在亚琛有这样一句话，它被无脑的白痴当做酒足饭饱的玩笑，却在戴着伪善面具的贵族中间被奉为圭臬。 “当你看见一个来自下城区的乞丐时，你可以任意凌辱和打骂他，当你看见一条拴着精致皮带的比多犬时，你则需要评估一下自己的家世是否能够招惹它，因为你不会立刻就知道这条狗的主人是谁。” 不轻易招惹一位贵族，这是拜占亚帝国的生存法则之一，但今天似乎有一群不要命的白痴想踩一踩这条红线。 一群裹着老旧袍子的白痴混混挡在马路中间，手上清一色拎着统一制式的短刀，神情狰狞，显然不是为了索要财物。 正在大脑中绘制亚琛城区基础构架的康斯坦丁微微皱眉，打量了一会眼前这帮混混，神情古怪地望了眼身旁的凯瑟琳，歪头笑道：“夫人，我其实一直很好奇，您究竟会不会搏斗或者魔法，现在，您能给我答案吗？” 有着姣好面容和曼妙曲线的凯瑟琳抿着纤薄的嘴唇，一点也不讶异这个孩子的惊人言语，精致的脸庞上凹陷出两个迷人梨窝，轻轻笑道：“康斯坦丁少爷，您难道指望一位优雅的贵族夫人用脚尖去踢翻男人的胸膛吗？” 将身子裹进羊绒长衫里的康斯坦丁品味着这句话的含义，垂下头，微不可见地瞥了眼凯瑟琳裹着薄薄丝袜的修长美腿，忽然觉得用这双腿去踢翻男人的胸膛也许会是一副不错的旖旎画面。 他瞥过脑袋，俊俏的脸庞有着一抹玩味笑意，“夫人，你说过，一名贵族应当在任何场合下保持优雅，那打斗的时候呢？” 凯瑟琳凝视着康斯坦丁的后背，这只小野兽似乎比她预想的要成熟许多，坚定的背影简直就像一位正统的圣骑士，她嘴角咧出一条细细的弧线，眯起一只眼，轻笑道：“如果康斯坦丁少爷能够优雅地踢倒他们，我会给予您一个小小的奖励。” 她并不担心这群伪装成混混的刺客会做出什么激烈举动，生活在亚琛的贵族们哪个没有额外的一两双眼睛盯着城里头的局势变化？ 康斯坦丁少爷跟随那位“屠夫”公爵来到城区游玩的消息早就传遍了，明里暗里的人马虽然都各自在桌面底下较着劲，但也没有谁愚蠢到敢真对这位奥古斯都家族继承人下死手。 那位号称“拜占亚屠夫”的老公爵虽然早已经远离政治中心，但手上握着连帝国牢笼公法庭都要忌惮几分的黎明蔷薇骑士团，谁这么不要命敢在他眼皮子底下来一场真正的刺杀？况且，接触康斯坦丁有些日子的凯瑟琳夫人可是清楚的很，这位小少爷的贵族面具下还藏着一只人人惧怕的恶魔。 穿着统一的老旧袍子，手上拿着制式刀刃的混混们一拥而上，康斯坦丁轻声念出一串古希伯莱咒文，一颗“小玛丽礼花”从天而降。 而此刻，距离台伯河不远处，一辆精致马车上探出一老一少两颗脑袋，老人眯起眼睛打量前方战局，颇为惊讶道：“看起来奥古斯都家的小屠夫已经掌握了古希伯莱文字的使用窍门，他在圣马丁修道院的那六年也算没有白白浪费掉，哼，西庇尔那老头恐怕已经将赌注全部压在这孩子头上了。” “雷萨切主教，您说的是梅多克家的那位吗？他难道也想跟您竞争枢机主教的位置？”年轻的神父望着这位已经两鬓斑白的大主教，一直不怎么关注帝国局势变化的他竟也有了一丝兴趣。 “除了那个老头，圣马丁修道院还有谁懂得古希伯莱文？只是没想到奥古斯都家的那个小屠夫竟然在短短六年里就能做到吟唱古希伯莱咒文，没有精准掌握以太的使用方法可办不到这些，难道除了一个旁支的斯嘉蒂，这个正统的继承人也是个天才？” 年轻神父不以为然，嘴角嘟囔着：“主教大人，您的名单上已经列举了好几个天才了，昂格里亚家的艾琳娜，梅多克家的斯嘉蒂，现在又多了个奥古斯都家的少爷，这世界上哪有那么多天才啊？” 一身洁白教袍的大主教雷萨切严厉的眼神中透露出一抹不甘，微微叹气道：“浮士德，当你知道那些该死的上层贵族是如何维系血统的，你就不会对我刚刚的话有任何质疑，天才，那是可以人为制造的产物。” 被称作浮士德的年轻神父推了推鼻梁上那副薄片眼镜，凝视着不远处的战局，脸庞上勾勒出一抹奇异微笑，深沉道：“人为制造吗？真有趣。” 而在另一条小道上，佝偻着身躯的老魔法师拄着一根镶嵌着暗金色宝石的拐杖，恭敬站在一位年幼的女孩身旁，默不作声。 喀吱。 女孩掰断了手上那根名贵的沉香木魔杖，注视战局的眼睛突然变得凶狠，就像一头被激怒的小母狼。 就在前一刻，康斯坦丁戴上了一双黑色的皮质手套，轻而易举将这头小母狼安排的刺客们尽数打趴在地。 老魔法师轻轻瞥了一眼被这位昂格里亚家族小姐掰断的魔杖，有点儿心疼，这可是他花了大半年时间才制作好的魔法道具，其中印刻的符文不计其数，按照市面价格，这样一根魔杖怎么都价值五六百枚约克金币了，这样一笔钱如果放在下城区，那是足够掀起一片腥风血雨的。 “没想到这个奥古斯都家的废物还有这么一手，皮耶罗，让第二队人马上去，把那废物打残了也没关系，打死了......本小姐会豪不吝啬赏给他一个美妙的夜晚，只要他有那个勇气。”昂格里亚家的小姐脸上有着一丝癫狂地笑意，咬牙道。 负责教导这位小姐的老魔法师皮耶罗惊吓出满头冷汗，被外人称作天才的艾琳娜·昂格里亚此刻在他眼里更像个疯子，不，是魔鬼。 妈的，当初为什么会答应这小丫头做她的私人导师呢？ 沉吟了一小会的皮耶罗小声提醒道：“艾琳娜小姐，如果奥古斯都家族的继承人真出了什么意外，那位绰号‘拜占亚屠夫’的老公爵怕是不会轻易罢手的。” 提到“拜占亚屠夫”这几个字眼的时候，皮耶罗加重了嗓音，这头内心阴暗的小母狼怕是不了解这个绰号的份量吧。 艾琳娜转过头，威胁似地看着他，阴恻恻笑道：“我敬爱的皮耶罗导师，你一定想知道昨晚我在工坊做过什么对吗？其实也没什么，只是将我那头心爱的小努比解剖了，知道吗？我掏出它心脏的时候，它居然还看着我呢。” 皮耶罗惊地说不出话，感觉被魔鬼死死掐住了喉咙。 努比是艾琳娜从小豢养的猎龙犬，体型巨大，单次足以咬死一头成年花斑虎，皮耶罗一直认为这条猎龙犬是艾琳娜最珍爱的宠物，没想到这个女孩居然凶狠到把它解剖了。 真是个性格扭曲的疯子。 皮耶罗不寒而栗，打算这件事情完结之后找个理由请辞。 他沉默地拿出一颗水晶球，轻声念诵一段咒文：“神的福音来自天国，将至大海，至陆地，至深渊。” 一道淡淡白光从水晶球表面浮现，接着倒映出一个漆黑如魅的影子，皮耶罗犹豫了半会，最终对着那道影子发出了命令：“孩子们，动手。” 第16章 傀儡，天才和白痴 被康斯坦丁打趴的混混们瞳孔满是讶异与恐惧，这个披着幼童皮囊，伪装成温驯羔羊的奥古斯都魔鬼戴着一双黑色皮手套，轻轻松松就扭断了他们几人的臂膀，那种优雅而轻松的姿态简直就像裁剪花园里的枯枝藤蔓，真不敢相信，一个七岁孩子居然拥有那么强横的力道，这就是身体里流着屠夫血液的奥古斯都家族子嗣吗？ 不，这一定是伪装成人类的恶魔。 轻松解决几名刺客袭击的康斯坦丁转过身，朝凯瑟琳夫人行了个标准的贵族礼仪，眯起右眼，坏笑道：“夫人，我可以向你索要奖励吗？” 凯瑟琳莞尔一笑，勉励道：“当然可以，不过，您和公爵老爷还相差很多呢，需要再努力，您要清楚，敌人不会停留在原地等待报复的刀刃逼近自己，尤其是黑暗中的敌人。” 黑暗中的敌人？ 康斯坦丁仔细品味着这句话，眼眸迅速望向前方的巷口，五名披着兜帽长袍的年轻人缓缓走出。 他们的脸庞隐藏在兜帽中，看不清任何表情，可姿态沉稳如山，显然不是那群伪装成混混的刺客能够比拟的，这是一群真正的杀手。 领头的年轻人瞥了眼瘫倒在地面，疼痛叫唤的混混们，轻蔑道：“废物就是废物，你们的价值就像埋葬在泥土里的枯骨，腐烂，发臭，可我不介意用自己昂贵的靴子去踩上一脚，尤其是像你们这种还有利用价值的可怜虫。” 混混们似乎意识到什么，拖着负伤的沉重躯体想要逃跑，但一根丝线在他们眼前掠过，插入了脑髓。 康斯坦丁睁大眼睛，身体不由地怔住，脑海里蹦出“傀儡师”这个即使在魔法师群体中也很少被提起的异样称号。 这项属于炼金术分支的傀儡术据说源自神代末期的一位年轻魔法师，他的妻子在一次讨伐狼人的行动中死在了对方的獠牙下，年轻魔法师为了复活他的妻子开始尝试将灵魂与肉体分离，借用新的躯体承载灵魂，魔法成功了，他的妻子复活过来，但却成了一个没有思想的傀儡木偶，因为这个魔法的关键缺少了心。 按照最初创建魔法构架的卡巴拉元老们解释，人类是三位一体的伟大存在，所谓三位一体，指的是构建生命的，身，心，灵，这三大要素，傀儡术充其量只是制造了一具新的躯体，然后为这具躯体注入另外某个生物的灵魂，这种魔法无法做到从无到有的质量转变，仅仅是将灵魂嫁接到另外一个躯壳的手段，可这种手段却被后期的魔法师们开发出了其他价值，也就是将活人变成傀儡进行操控，这不仅能够让施术者远离危险，同时还能增加活人的机动性，而要操控一只傀儡，他的炉心必须能够承担两个人的以太消耗量，因此，看一个魔法师操控傀儡的数量和傀儡品级，往往也能窥探出这个魔法师的水准。 康斯坦丁之所以惊讶，其实并非对方傀儡师的身份，而是这个被兜帽隐藏脸庞的魔法师居然同时控制了五个活人傀儡，虽然说这种等级的傀儡仅仅只能算作及格线上的粗糙制品，但同时对付魔法师和五具傀儡显然不是如今的康斯坦丁能够轻松做到的，况且还有四个不清楚身份的魔法师没有动手。 他们要来真的？ 说实话，面对这种情况，康斯坦丁内心还是有点紧张的，他毕竟还是个七岁孩子，身体强度比不上维斯洛特，也不具备斯嘉蒂那种魔法天赋。 他皱了皱眉，五具活人傀儡一拥而上，基于魔法的加持，这五人的动作明显要比之前迅速，他虽然戴着名为“泰坦之怒”的黑色皮手套，但这件圣遗物显然不适合如今的他，如果是维斯洛特，他很有信心这个背地里一直勾搭年轻女孩的花心骑士绝对能够击碎一座城墙，至于另一件圣遗物“拉杰尔宝戒”，他可不想这么快就暴露出来，所谓底牌，往往要到最后关头才能掀开。 康斯坦丁向后倒退，快速抬起一根手指，在虚空中绘出一个卢恩符文torn，傀儡撞击在透明般的墙壁上，发出物体龟裂的咯吱响声。 康斯坦丁将手指举过头顶，再度绘制出象征太阳的卢恩符文sigel，顿时，火红的莲花坠落，在魔法师脚下迅速蔓延成火焰的牢笼，其中一位魔法师微微讶异康斯坦丁的施术手法，拿出一根细小魔杖在地面迅速绘制出一个重合交叠的四边形矩阵，一瞬间，黑色气流爆冲而出，迅速吞噬了康斯坦丁召唤出的火焰。 伺机而动的其他几位魔法师纷纷拿出魔杖，施展出不同元素的魔法，虽然在某个偷偷打量康斯坦丁的大主教眼里这些简直是不值一提的小孩把戏，但毕竟都是实实在在的魔法，被打中即使不死也得残废。 崩裂的声音在康斯坦丁耳畔响起，由卢恩符文torn构建的防御墙壁在傀儡的不断攻击下完全碎裂，摸了摸手上那枚暗红色戒指的康斯坦丁正犹豫要不要掀开这张底牌，那位在后头一直看戏的凯瑟琳夫人肯定是指望不上，在亚琛，她的身份仅仅只是一位教授贵族少爷礼仪的优雅夫人。 台伯河的河水忽然躁动，一阵阵波浪冲向天际，在某个繁琐魔法阵加持下汇聚成一条巨大冰蟒，冰蟒的头顶，一袭白丝绒裙装的少女挥舞着纤细手指，这个瞬间，台伯河冰冷的河面上再度冲出两条巨大冰蟒共同朝着傀儡和魔法师猛烈撞击，这两条冰蟒砸在地面，碎裂成无数的冰晶，犹如冬日的寒樱坠落大地，瞬间割裂了魔法师们的兜帽长袍。 领头的傀儡师望向头顶那道冷艳身影，神情狰狞，见多识广的他立刻阻止了想要反击的其他四人，抬起手，做了个撤退的手势。 而在不远处的阴影角落里，艾琳娜·昂格里亚一拳砸向墙壁，看着那道屹立在冰蟒上的骄傲身影，眸子里满是怒火。 这个梅多克家的小贱种居然想让本小姐仰视她？ 康斯坦丁说不上轻松的脸庞多了一丝苦涩，跟随西庇尔那个老头学习过不少魔法知识的他当然不会认错眼前这个以“晦涩复杂”而闻名圣光大陆的“摩尔根方阵”，虽说按照这个法阵的原理，需要调动至少十个仪式来维持基本盘的运行，但借助台伯河的大量河水混合入冰元素魔法，同样能够在短时间内绘制出一个劣质般的“摩尔根方阵”。 斯嘉蒂·梅多克·奥古斯都。 康斯坦丁想起这个名字就一阵头疼，他幻想过很多种场景，也做出过好几种应对方案，可从没设想过自己会在这种场合下与这位被帝国宫廷大魔法师西比拉称赞为“天才”的女孩见面。 外穿一件精致白羊绒大衣，里面却是真丝裙摆迎风飘荡的小美人斯嘉蒂从冰蟒一跃而下，歪着头瞥了一眼这位本家继承人，露出一脸嫌恶表情，一只手狠狠指着他的鼻子，质问道：“你是白痴吗？居然不带任何扈从就来台伯河闲逛？你难道不清楚这条河流底下掩埋过多少尸体吗？防范意识简直差劲到了极点，为什么我们奥古斯都家的继承人会是你这样的笨蛋呢？如果不是本小姐路过真不敢想象接下去会发生什么。” 这就是天才俯瞰平凡人的态度吗？希望她这份勇气在长辈面前也能保持下去，到时候自己会毫不吝啬的在她屁股上拍上几个响亮的巴掌，康斯坦丁阴暗地想着，并没有对这位旁支姓氏的少女有任何感激表现，只是保持一贯的贵族式微笑，那模样大概就是一个天真的孩子。 有着天才光环加持的斯嘉蒂小姐显然不太喜欢一个“天真”孩子地沉默，尤其这个孩子还是本家的继承人，冷冷哼了一声走到后方，朝凯瑟琳夫人做了个优雅的贵族礼仪，开怀道：“夫人，很荣幸在这见到您，我听说最近帝都流行一种圆顶礼帽，用来搭配荷叶裙摆的晚礼服，您什么时候有空呢？我希望您能帮我挑选几件这种款式的新裙子。” 凯瑟琳微微躬身，回了个相同的礼仪，满含歉意地笑道：“斯嘉蒂小姐，我目前正在波尔多城堡担任康斯坦丁少爷的礼仪导师，很长一段时间不会去往梅多克庄园了，请您谅解。” 斯嘉蒂斜眼瞥着一脸虚假微笑的康斯坦丁，怨恨道：“哼，那种白痴居然会是奥古斯都家的未来公爵，真是让人失望。” 凯瑟琳微微笑道：“斯嘉蒂小姐，您嘴里的白痴仅仅花了半天时间就学会了多瑙爵士舞呢。” 斯嘉蒂满脸惊讶，失声道：“半天？那可是仅比难度最高的莱茵舞曲只低半阶的七十六号交际舞。” 康斯坦丁将手插进衣兜里，不怀好意道：“你可以前往波尔多城堡住上一晚，作为奥古斯都家族继承人，我会让你看到远比多瑙爵士舞更加有趣的东西。” 斯嘉蒂冷冷别过脑袋，听多了族中长辈各种隐性言辞交流的她懒得理会这个下流的小混蛋，无比自信地扬了扬发梢，朝拐角阴影中投去一个颇有挑衅意味的眼神。 第17章 响尾蛇，狐狸和魔鬼 对高高在上的帝国金字塔上层贵族来说，亚琛的确算得上是名副其实的“依娜丽莎”，她精美而优雅，高贵而华丽，帝国东部的女孩都以能交往到一个出生在亚琛的贵族少爷为荣，男孩也期盼着自己未来的夫人是位来自亚琛的贵族小姐，对他们来说，亚琛就是主所允诺的应许之地，只要你有权利和地位，就有足够多的蜂蜜和奶酪。 在康斯坦丁看来，亚琛其实更像是一座地狱撒旦染指的罪恶之城，以台伯河为界点，整座城市被划作两个极端，如果将上城区比作一位美丽女性的年轻酮体，那下城区毫无疑问只是一群趴在这具诱惑酮体上的恶心虱子，作为这群虱子中最为丑陋的岐山里区则被其他人视作神所遗弃的地方。 第一眼看上去会被误认为这只是个人畜无害小男孩的康斯坦丁和两位容貌身姿都足堪顶尖的美丽女性走在岐山里无疑是道能够吸引大部分人眼球的绮丽风景，但现实却刚好相反，这片被称作神只遗弃之地的土壤上寂静如死城，偶尔有零星的几道视线从老旧的房屋内投来，也只是饱含怨恨，似乎他们这样三位衣着光鲜的权贵人士很不讨喜。 骄傲如一只华丽孔雀的斯嘉蒂小姐当然不会明白身旁这位本家继承人来到岐山里的想法，只是偶尔噘起那张看上去极为灵巧的嘴唇，数落着康斯坦丁少爷身上的缺点，有时也会不顾淑女形象地张开嫩滑如羊脂的美腿玉足，小小色诱一下康斯坦丁，然后叉着腰嚷嚷道：“天啊，真是难以置信，我们高贵的奥古斯都家族继承人康斯坦丁少爷，居然是个披着小孩外衣的色情魔鬼。” 事实上康斯坦丁连眼角的余光都没有瞥向过斯嘉蒂的腿部，他对这种傲娇的小屁孩一丁点想法也没有，尤其是他旁边还站着一位优雅，知性的年轻夫人，捧着一颗熟透的蜜桃又怎么会有心思去采撷一朵还没盛开的雏菊？ 不过，经历三番两次地愚弄后，康斯坦丁少爷已经生出了给这只死傲娇灌下爱欲神泉的想法，这种由大炼金术师杜拉斯夫人创造出的女性趣味产品据说能够让一头母狼在巅峰时刻从人间升往天堂，最后堕入地狱，在刀尖火山上连续起舞。 不可能窥探到康斯坦丁少爷内心阴暗想法的斯嘉蒂小美人瞪大漂亮的桃花眸子，冷哼道：“不要误会，如果你不是顶着奥古斯都家族继承人的头衔，我可不会跟着来哦，你应该好好感谢本小姐的仁慈。” 康斯坦丁没有理会她，沉默地向前，骄傲如白天鹅的斯嘉蒂小姐非常不甘心自己被冷落，喋喋不休道：“真不理解你为什么要来这种地方？难道你指望在下城区找到自己未来的扈从骑士吗？哼，真是个天真的小屁孩，蚂蚁咬死大象这种童话故事都是用来欺骗你们这种白痴的。” 兴许是觉得这只死傲娇太过聒噪，康斯坦丁忽然停下前进的脚步，一脸认真道：“天才的斯嘉蒂小姐，你肯定清楚一度被称作圣光大陆最强帝国的古西拉是如何被古逻犸取代的吧？” 斯嘉蒂愣了愣，这个在她眼里就是个白痴的色情小屁孩仿佛突然间撕下了伪装的人类皮囊，化作了阴险狡诈的地狱魔鬼。 诧异良久后，她别过康斯坦丁的视线，轻咳道：“宫廷史学家狄金森编撰的《古西拉文本》有解释，古逻犸帝国的第十二任皇帝坦提乌斯培养了三支顶尖的骑士团，在古西拉帝国陷入动乱时攻入了矛盾最大的西部海岸，半年后，古西拉帝国分裂成七个城邦，其中五个并入了古逻犸帝国。” 一脸伪善笑容的康斯坦丁拍拍手，赞扬道：“嗯，不愧是被帝国大魔法师西比拉称赞为天才的斯嘉蒂小姐，知识面的确很广，那我再换个问题，造成古西拉帝国分裂的矛盾是什么？” 斯嘉蒂怔住了，她所看过的那本《古西拉文本》只记载过古逻犸帝国如何英勇地攻破古西拉帝国的城墙，如何夺取财宝，奴隶，和漂亮女人，至于古西拉帝国如何走向分裂，似乎很少有书本提到过，即使是贵族林立的高等学院，也没有哪个讲师会向学生们传授这些偏僻知识。 康斯坦丁淡淡一笑，丝毫不讶异这位天才的斯嘉蒂小姐一脸茫然神色，她是位出生就拥有顶尖炉心的优秀魔法人才，而魔法，也被圣弥赛亚教廷教宗大人誉为是最接近神的力量，因此斯嘉蒂的人生仿佛一开始就被设定必须朝着那座神圣的珈蓝神殿前进，其他的知识学说只要象征性的摄取一些就足够了，这样的教育模式不能说不好，但遇到康斯坦丁这种爱专研偏僻知识的异类魔鬼就会显得相形见绌。 他环视了一圈周围破旧不堪的房屋和饥肠辘辘的下城区贫民，嘴角露出一个满含深意地微笑，淡淡道：“公平，这才是导致古西拉帝国一步步走向灭亡的最关键因素。” 年龄只有九岁，胸脯两朵蓓蕾却如饱满莲花一层层绽放的斯嘉蒂怔在原地，骄傲的脑袋不自觉垂下，她望着前面比自己还要矮上半截的身影，忽然有种被魔鬼欺骗了的感觉，似乎这位将来要继承公爵头衔的康斯坦丁少爷身后藏着某些她看不清的东西。 优雅的凯瑟琳夫人轻轻靠近她，纤薄的嘴唇有着一丝别样风情，微笑道：“斯嘉蒂小姐，魔法上的天赋给您搭建了一条接近远古神只的捷径，但身在人类的王国，我们是不是更应该离皇冠近一些呢？” 皇冠？ 斯嘉蒂望着远去的背影，那双漂亮的桃花眸子似乎能够看清一些隐藏在康斯坦丁背后的东西了。 ...... 昂格里亚家族在拜占亚帝国名声不显，祖辈仅在这一代的老伯爵手上才通过殖民征伐日不落岛链的日耳玛人获得些许功绩，最终由子爵衔晋升为伯爵衔。 去年帝都君士坦丁堡举办过有史以来最为热闹的骑士授勋宴会，君士坦丁大帝亲自为三名年轻人颁发了象征最高荣耀的铁十字勋章。 第一名几乎毫无争议，因为他有一个古老而昂贵的姓氏“古斯塔夫”。 这位被誉为极有可能在将来接手古斯塔夫老公爵爵位，执掌家族权力的年轻人在征伐泰坦大陆黑暗物种的关键战役“伯罗奔尼撒大决战”中率领三千名士兵突袭半兽人部落的后方根据地，以最少的牺牲换取了最大胜利，使原本僵持不下的大决战得以露出曙光。 第二名则是意料之外的一位平民骑士，他的名字叫做所罗门，拜占亚帝国的平民通常没有显赫的姓氏，这位新晋的年轻骑士在获得皇帝陛下赐予的铁十字勋章后欣然接受了博尔吉亚家的金狮子徽章，成为这个仅次于皇室的第一大权贵家族一员。 而第三枚铁十字勋章的获得者倒是颇有异议，它被赐予昂格里亚老伯爵的直系后代，安东尼·昂格里亚。 被人所诟病的地方在于这位将来能够接掌昂格里亚家族的年轻人实际上根本没有出现在战场，他的功绩仅仅是策划了这场战役，如果不是古斯塔夫少爷和所罗门骑士坚持宣称正是由于安东尼的出谋划策才能够赢得这场战争的胜利，也许皇帝陛下更乐意将那枚铁十字勋章递到美蒂奇家的那位女性骑士手里，一个顶尖的帝都权贵无论如何都要比外地的家族更容易掌控，尤其这个家族如今只剩下一群漂亮的女性。 能够策划出这样一场声势浩大的战争，有资格承接伯爵爵位的安东尼当然不会是个白痴，所以在获得勋章之后非常友善地拜访了美蒂奇家，送上了除勋章以外的一切奖赏，负责接待安东尼的米歇尔夫人没有推辞，替自己的宝贝女儿贞德接下了这些奖赏，向当家的美蒂奇女公爵回报时，她只有一句评语：“这将是一只能够搅动帝国风云的响尾蛇。” 艾琳娜作为昂格里亚家族的第三位继承人，安东尼的妹妹，似乎并没有像这位哥哥一样遗传到一个虚伪政客应该具备的狡猾天赋，更多的是祖父暴虐的性格。 维多利亚轻轻瞥了眼艾琳娜沾满鲜血的双手，面无表情道：“你昨天已经把那头饲养了六年的猎龙犬解剖了，我想象不到你又做了什么令我倒胃口的举动。” 艾琳娜舔了一口指尖滴落的鲜红色血液，脸庞勾勒出痴迷地微笑，有种病态的美。 她走近以美貌和睿智闻名亚琛的维多利亚，疯狂笑道：“我亲爱的姐姐，你难道不想尝尝看吗？这可是你一直看重的那位奥古斯都家族继承人的血液哦，他叫什么来着？哦，康斯坦丁，就是那个你偷偷藏在闺房画像上的家伙，我把他杀了哦。” 昂格里亚家族第二顺位继承人，被众多男性赞誉为“亚琛明日之花”的维多利亚小姐低头翻阅那本被列为帝国畅销书排行榜第十八位的书籍《站在巨人的肩膀》，淡淡道：“首先，我并没有看重康斯坦丁，其次，我房间里收藏了亚琛所有贵族的画像，包括女性，最后，你不用再试图窥探我的底线，奥古斯都家的继承人如果这么容易就死了，那么闻名帝国内外的黎明蔷薇骑士团早就被公法庭拖进那间深不见底的牢笼了，我可爱的妹妹，脑子是个好东西，我希望你有一天也能拥有它。” 这种直白地嘲讽如果换了其他人，大概早就被艾琳娜割断喉咙了，可这些话出自维多利亚，这位近乎癫狂的昂格里亚千金便一点也不恼怒，泛着些许红晕的脸蛋上多了些天真烂漫的笑容，灿灿道：“昂格里亚家有一条响尾蛇，一只狐狸就够了，剩下的就交给魔鬼吧，我亲爱的姐姐，家族里没有一双染血的手未来又怎么将皇后的冠冕戴在你的头上呢。” 维多利亚微微叹气，合上书本后取下身上的紫色披肩，将艾琳娜手指上的鲜血擦拭干净，语重心长道：“昂格里亚家不需要皇后，我同样也不需要冠冕，艾琳娜，将玫瑰献给主人是骑士应该做的事，你只需要好好运用自己的天赋，摘取珈蓝神殿的金乌圣徽就够了。” 艾琳娜微笑地点头，沉吟了一会后，她的脸色忽然僵硬起来，因为她想起自己似乎没办法继续在家学习魔法了。 她冷冷地抬起眼睛，低声道：“维多利亚，我得重新聘请魔法导师了，皮耶罗那个蠢货被我丢进了台伯河的河底。” 维多利亚叹了口气，似乎对这种事情早就习以为常，嗓音低沉道：“我想不会再有魔法师愿意来到昂格里亚家了，去诺丁圣教院吧，我想祖父会同意的。” 艾琳娜愣了愣，忽然仰起头，望向窗口，思绪里微微浮现出一个模糊轮廓，那张精致的嘴唇一点一点扬起，如同魔鬼在人间微笑。 第18章 卒子攻倒皇后 一个帝国上流权贵的书房里通常会有三样东西，祖辈留下的制式甲胄，象征个人荣誉的勋章，以及......一个风情婉约的漂亮女郎。 而奥古斯都老公爵的书房区别于其他贵族的华丽，精致，用东方吟游诗人的口吻来形容，就是简朴如缟素，一张梨花木制成的老式书桌，一叠写满文字的政务报告，以及一支看上去有些年代感的白天鹅羽毛笔，那柄陪伴他征战沙场数十个年头的瓦雷利亚大剑被留在波尔多城堡的地下仓库。 事实上，这位年过六旬的老公爵并不怎么喜欢将自己在沙场上挣取到的荣誉带到这间充满古典主义风格的宅邸，因为他年轻时的理想是成为一名优雅的竖琴诗人。 但人的愿望常常与现实相反，尤其那个男人还是一位出身顶尖贵族的少爷，古老而昂贵的奥古斯都家族继承人。 此刻，这位两鬓略显斑白的老公爵正轻轻抬眼，望向挂在墙壁上的一幅彩色油画，这是一幅年轻女孩的自画像，大概是隔了很多个年头的缘故，以至于给人一种陈腐的年代感。 画像上的背景是一弯小小的河流浅滩，年轻女孩身着一条白色洛丽塔风格的碎花长裙，露出两条光洁手臂，精致的脚腕沁入河水中，右手轻轻挽起耳畔的一缕金色发丝，轻盈一笑便有着动人心魄的效果。 享有“拜占亚屠夫”称号的奥古斯都老公爵身体微微一颤，浑浊的瞳孔中多了一丝柔软，仿佛有什么力量掰开了他那颗钢铁般坚硬的心，也许除了这个画像上的年轻女孩再不曾有人看见奥古斯都老公爵流下眼泪的哀伤模样。 嗯......也许坐在他对面，拿着一本风月画册以女性酮体来打发无聊时间的色情老头也有机会见到过。 “妈的，庞塞，你看够了没有？不要像条发情的老狗一样对着别人妹妹的画像流出无耻的口水。”梅多克家的现任领导者，有着伯爵和区域大主教双重权贵身份的西庇尔老头满脸嫌弃和鄙夷的姿态，将左手放在风月画册某位裸体女郎光滑臀部的同时大声对着奥古斯都老公爵嚷嚷。 “一个在妹妹画像前一丝不苟翻看色情禁书的老家伙可没资格对别人说三道四，也许你那个被女性裸体过度压榨智商的大脑忘了阿莱雅是我光明正大迎娶的妻子，对自己的妻子我只有敬爱和怀恋。”一本正经的奥古斯都老公爵回应道。 合上色情画册的老家伙瞥了眼老公爵的脸，嗓音陡然变得冰冷：“敬爱？怀恋？是惭愧和内疚吧？庞塞，别在我面前装出一副你多爱阿莱雅的样子，你不配得到她的爱，你这个嗜血的疯子，如果不是你，她现在还活的好好的，她会高兴地叫着我哥哥，哥哥，会在新年夜将亲手煮好的鸡蛋递给我，会在仲夏夜的篝火晚会上跳着斯巴达公牛舞，可这一切都被你毁了，你当时为什么不在她身边？” 奥古斯都老公爵低垂眼眸，轻声道：“你不是早就知道答案吗？不然你会跑去圣马丁做你最痛恨的圣弥赛亚教徒？” 西庇尔大声道：“是的，我知道，作为奥古斯都家族的领导者，你必须考虑很多，甚至在威廉诞生后，你那颗狮子心也被自己拴上了锁链，可结果呢？他们放过你，放过奥古斯都了吗？威廉和艾薇妮亚本该站在拜占亚这座帝国金字塔的最顶层，可他们死了，死在冰冷的卡布里阴谋夜里，还有康斯坦丁那个孩子，他身上的烙印迟早会被公法庭那群畜生发现，到时候他有能力抵抗这头帝国豢养的看门狗？” 奥古斯都老公爵沉声道：“我们今天见面的目的不就是为了替康斯坦丁这孩子构建一座森严的壁垒吗？难道你以为我喜欢听你在这发牢骚，或者准备几个前凸后翘的失足女仆让你带回圣马丁‘救赎’？” 发鬓已经有了一丝斑白迹象的白袍大主教收敛了怒火，轻声道：“你的确不是这种人，所以我从小就讨厌你，不过我们现在有同一个目标，成见可以先放下，我需要知道你有多少把握让枢机主教的位置落在梅多克的手上，一个掌握足够攻陷小型城邦力量的拜占亚大公爵已经让其他几位帝国权贵很头疼了吧，如果再掌握住圣弥赛亚教廷这条恶狗，位列金字塔顶端的前三个家族就该变成四个了，这样一来哪怕是皇座上那位都该颤抖了吧，也许他夜里搂着某个漂亮的宫廷女官时都甩不动那条皮鞭了。” 奥古斯都老公爵忽略掉最后那句亵渎言语，轻咳道：“博尔吉亚，美蒂奇，格里高利，这三家分别掌控着帝国的政治，经济，和宗教信仰，博尔吉亚家去年得了个获得铁十字勋章的年轻骑士所罗门，根据维斯洛特的观察，这个叫做所罗门的年轻人很有可能在四十岁之前就迈入圣堂骑士的行列，格里高利家最近没什么动静，可他们家把持着教宗的位置这就足以应对任何情况，美蒂奇家这一代虽然都是女性，但始终掐着帝国经济的咽喉，去年那场‘伯罗奔尼撒大决战’一个叫做贞德的分家孩子也在里面，那是个被帝国唯一的女性剑圣雅尔法视作继承人的孩子，这三家才是皇帝陛下现在最头疼的问题。” 远离政治中心，却对帝国风云了如指掌的大主教西庇尔放浪的脸庞不由得沉重，抬头道：“你认为君士坦丁那个怯懦的皇帝会将奥古斯都捧上更高的台阶用来牵制那三家？要用一枚卒子来攻倒皇后，在斐迩犸象棋里可是一步险招，错漏一枚棋子就是死局，他有必要这样做吗？” 奥古斯都老公爵挑眉道：“你忘了古逻犸是怎么分裂成拜占亚和马斯顿的吗？一个强大的帝国，长久没有新鲜血液注入，就算是神也没办法阻挡它走向衰败，君士坦丁大帝明白这个道理，博尔吉亚，美蒂奇，格里高利也明白这个道理，枢机主教的位置他们眼红但不会愚蠢到想将所有权力掌握在自己手里，棒打出头鸟，那些帝国政客都明白这个道理。” “看来你都规划好了。”西庇尔淡淡道，“那么我该怎么做？雷萨切那老头已经在行动了吧，他昨天不是还带着一手提拔上来的小家伙，那个叫做浮士德的年轻祭司去窥探昂格里亚家那个疯丫头出手对付康斯坦丁吗？” 奥古斯都老公爵冷声道：“雷萨切对我们构成不了威胁，昂格里亚家也不用我们出手，他们会成为康斯坦丁的猎物，至于那群来自‘琐罗亚斯德教派’的异端小丑，你可以当做一个小小的功绩上报给枢机会。” 西庇尔扬起头，看着古典主义风格的天花板，随口道：“那些个老家伙自己也很苦恼吧，明明还能再活上几年却不得不接受《梵迩冈条约》的限制主动退位，百年前的老家伙们大概早就设想到了教廷会演变成权力斗争的修罗场。” 奥古斯都老公爵面无表情道：“他们当然设想过，打着“裁决”的名号围捕长生种不就是为了让自己能够在枢机主教的位置上多待一会吗，如果不是百年前他们在关押的死徒身上得到了延长寿命的方法，也许《梵迩冈条约》并不会通过，毕竟不是每个人都能适应死徒的血液，那些失败的枢机主教们怎么能够容忍对手一直占据教廷的核心地位，《梵迩冈条约》只不过是他们相互妥协下的产物，跨过百岁这个年龄界限就要主动卸任对谁都有好处。” 西庇尔主教冷笑道：“最大的好处应该是便于皇室掌控吧？权力一直不变更他们即使想要安插人手也找不到出路，这么看来《梵迩冈条约》签订的背后少不了克劳狄乌斯家的推波助澜，君士坦丁大帝肯定也烦恼，当初克劳狄乌斯家的先祖为了巩固拜占亚帝国的底层统治，力排众议之下发布了《神圣米兰敕令》，将原本划作异端的圣弥赛亚教庭奉为国教，如今却不得不想方设法在这头豢养的家畜身上再度拴上一条锁链。” 脸庞多了一丝玩味表情的奥古斯都老公爵喃喃道：“一条忠诚的走狗会得到主人的宽厚对待，可当这条走狗想要反咬主人的时候，它的下场只有变成餐桌上的一道食物，我不介意圣弥赛亚教廷朝克劳狄乌斯家露出獠牙，这样我们就能得到更多机会，不过那群老头虽然上了年纪，脑子倒是没有退化，懂得做出让步，再过几天，新的枢机主教就会在阿奎那山谷的圣子大教堂选举出来，这三个名额里，你会是其中之一，剩下这段时间你就待在帝都好了，明面上奥古斯都家不会插手，我已经和美蒂奇家的丫头达成协议，由她们出面就够了。” 西庇尔冷冷笑了笑，嘲讽道：“连美蒂奇你都有办法利用，庞塞，难道你已经从屠夫堕落成魔鬼了吗？” 奥古斯都老公爵瞪了他一眼，随意道：“美蒂奇家那丫头说要还给威廉一个人情，主动派人过来跟我合作，说起来，当年如果没有艾薇妮亚，兴许他们俩会走到一起。” 西庇尔鄙视般地摇摇头道：“勃艮第家那朵玫瑰花才更有可能，威廉只会承认比自己更强的女性，美蒂奇家的丫头是朵漂亮的罂粟，只能远远看着，勃艮第家的薇尔丹蒂才是头猛虎，真不敢相信这疯丫头当年居然会带着夜莺骑士冲进美蒂奇家的驻地，这就是年轻人的爱情吗？真他妈像口老酒啊。” 老家伙咬咬牙，似乎是想起了自己年轻的时候，对着墙壁上的彩色油画露出痴痴地傻笑，如同一个青春年少的大男孩。 奥古斯都老公爵叹了口气，轻声道：“我当初可是连聘礼都准备好了，哪知道有一天威廉突然带着艾薇妮亚回到城堡，跟你说实话吧，老家伙，我当时反对过他们在一起，艾薇妮亚有着太过惊人的魔法天赋，我怕威廉这孩子斗不过她，哪天要吃亏，可罗曼尼康蒂老公爵竟然亲自带着嫁妆来到波尔多，艾薇妮亚那孩子也确实没有另外两个丫头那么多的鬼心眼，所以我当时立马就给他们举办了婚礼，一直到婚礼结束后我才敢把消息放出去，好让那些丫头死了心。” “庞塞，你说将来我们家的康斯坦丁会不会也跟威廉一样，惹上一大堆感情债？斯嘉蒂那丫头说是路过台伯河，我看着可不像。”西庇尔仰头笑道。 奥古斯都老公爵望着书桌上那本《相思芦苇》，轻声笑道：“康斯坦丁继承了奥古斯都家的屠龙血脉和罗曼尼康蒂家的魔法天赋，很难想象有哪个女孩会不对他动心，哼，敢向康斯坦丁出手的昂格里亚家那个疯丫头也未必就没有这种想法，嫉妒，有时候也能毁掉一个人。” ...... 第19章 小玛丽王冠 十二月的开头，亚琛迎来了冬季的第一场雪，雪下的不算大，在康斯坦丁眼里其实更像是从天顶洒落的鹅毛，虽然洁白却始终带着人世间某些事物的影子。 波尔多周围的村庄已经烧起了壁炉，天色稍晚的时候就能够看见灰色的废气从烟囱里飘向云层，取暖的柴薪和碳火来自奥古斯都家，康斯坦丁做了个大胆的决定，以市面上价格的六成卖给周围农民，为自己博得了不错的名声，奥古斯都老公爵乐在一旁，静静地看着这个孩子一步步成长。 维斯洛特也不再训练马匹，因为地面结了冰，蹄子容易打滑，他索性脱下那身英武的银色甲胄，穿着一条大裤衩跳入台伯河冬泳，那一身线条感十足的肌肉使得路过桥梁的女性眼眸里流露出一抹含苞待放的春情。 据说某天夜里，维斯洛特看管的马厩里传出了阵阵的夜莺啼叫声，那声音时而哀嚎，时而急促，时而奔放，时而婉约，令心情烦躁的康斯坦丁只能深夜对着房间里的那幅圣母壁画高声祈祷： 上帝啊！请降下一道雷劈死这个淫荡的魔鬼吧。 同样令他头疼的还有那只来自梅多克家的死傲娇，号称“天才”的斯嘉蒂小姐。 某一天清晨，康斯坦丁还在梦里享受着旖旎的荡漾春色，睁开眼的时候便真的看见一条雪白大腿以及一声响亮地尖叫：“天啊，真不敢相信，我们高贵的康斯坦丁少爷居然会将手伸入一位淑女的裙子里，哼，你果然是个畸形的变态，色情的魔鬼。” 当时的康斯坦丁只有一个念头，将这个变扭不肯承认在色诱自己的死傲娇按在墙上，用伟岸的荆棘之鞭抽打她弹性十足的两瓣洁白莲花。 关于斯嘉蒂来到波尔多城堡的目的，广为人知的说法是为了在年底的新年晚宴上能够有更加出色的表现而跟随凯瑟琳夫人学习交际舞中难度最高步伐最繁琐的莱茵爵士舞，至于这只傲娇的白天鹅私下有什么其他想法，康斯坦丁便不得而知了。 他设想过斯嘉蒂的背后有西庇尔那个梅多克家最大掌权者老头推波助澜，关于这个色情老头的最新消息是，他去了帝都君士坦丁堡。 去那干嘛？ 他那样的人能够做到区域大主教都足够令人感到惊讶了，难道还要去争一争枢机主教的高位？ 康斯坦丁对这个世界的基础构架只有一个模糊的轮廓认知，对拜占亚的政治判断也只是来源于仆人们的日常闲谈罢了，只有七岁的他从没有真正接触过这只庞然巨兽的核心，所以他暂时还想不明白奥古斯都家背后的谋划具体是什么，也不清楚帝都君士坦丁堡已经刮起了阵阵腥风血雨。 “斯嘉蒂，西庇尔老头在你眼里是个什么样的人？”康斯坦丁坐在冻结的台伯河河畔，忽然枕着手臂望向灰蒙蒙的天空，一副沉思模样。 绑着两条金色马尾的斯嘉蒂愣了愣，不太清楚这个戴着人类伪善面具的奥古斯都小恶魔为什么会提出这样的问题，轻声回道：“大概就是一个上了年纪的和蔼长辈模样。” “和蔼的长辈。”康斯坦丁喃喃着这句话。 斯嘉蒂坐在兽皮席子上，踢着两条吸睛长腿，眼神忽然变得明亮，低声道：“不过，我总觉得自己从来没有真正看清过他。” 康斯坦丁眯着眼，淡淡笑了笑，问道：“那你怎么看待我的祖父？” 斯嘉蒂似乎认为自己隐约触及到了眼前这只魔鬼的真实模样，垂下骄傲的头颅望着康斯坦丁，迟疑道：“深沉，强大，让人有些畏惧，不过，我觉得他好像很孤独。” “孤独？” 拜占亚帝国的屠夫会感到孤独？ 康斯坦丁一脸茫然。 斯嘉蒂点点头，解释道：“你听说过泰亚狼族吗？他们曾经是狼心帝国最强大的物种，十二阶的泰亚狼人甚至能够媲美巨龙，可他们的强大其实是建立在诅咒之上的，这个诅咒会在他们成年后夺走父母的性命，所以除了被豢养用于战争外，他们只能独自生活在泰坦大陆的某个角落里，直到死去。” 康斯坦丁偷偷瞥了一眼斯嘉蒂，似乎看见这位傲娇权贵的脸上有些落寞。 “你想说，祖父之所以会变成今天的拜占亚屠夫是因为他失去了亲人？仇恨比信仰更加能让人变得强大？”康斯坦丁瞥过头，和斯嘉蒂的眼睛对视着。 “这种问题你应该亲自去问公爵，哼，一位出身高贵的淑女可不应该跟人讨论这些。”斯嘉蒂昂起头，依旧是平日里那只的高傲的白天鹅。 康斯坦丁促狭地眯起一只眼睛，望着她全无半点优雅做派的身姿，轻声嘲讽道：“哦？淑女？我可没见过哪位贵族名媛会淑女到在冬天里穿一条洛丽塔风格的裙子，还有白丝袜和短皮靴，斯嘉蒂小姐，你在色诱我吗？” 画着淡淡眼妆的斯嘉蒂脸色一红，咬着牙，双手握拳，轻声咆哮道：“康斯坦丁，难道你的私人魔法导师没有告诉过你，冬天在一个时刻都能保持炉心运转的天才眼里和其他季节是没有任何区别的吗？如果没有，那本小姐今天就让你看看天才对以太的操控究竟有多恐怖。” 有着惊人魔法天赋的斯嘉蒂用手指着天空，一股浑厚能量汇聚在她的指尖，如波涛般迅速衍化出数个小六芒星方阵，怒声道：“我要用‘小玛丽王冠’把你轰成一只熟透的羔羊。” 小六芒星构建成一个巨大的圆形魔法仪式，一道半径三米长的赤红色雷电自其中落下，砸向康斯坦丁的左侧杂草地。 康斯坦丁微微皱眉，仍旧坐在兽皮席子上纹丝不动，在他看来，斯嘉蒂这丫头顶多是有些傲娇，不至于跟自己动真格，这一点和昂格里亚家的艾琳娜有着本质不同，她的双手是干净的，身体也是干净的，康斯坦丁从斯嘉蒂的眼神就能辨认出来，这是朵还未被黑暗玷污的高山蔷薇，有着自己的骄傲和坚持。 “小玛丽王冠，56级的雷属性魔法，基阵是五个小六芒星构建的圣三角，有点意思。”康斯坦丁瞥向身侧烧毁的杂草，拂去周围扬起的灰尘，缓缓走向冰冻的台伯河，“我清楚天才的斯嘉蒂小姐不止这点实力，如果你刚刚没有中断以太的供给，我这一身狐裘所做成的袍子会立马变成焦炭，所以作为回报，我也给你看点有趣的东西。” 康斯坦丁在冰面上刻画出数个古希伯莱文，接着运转炉心，将大气中的以太汇聚指尖，在虚空中绘制出三个形体各异的圆形法阵。 倏然，冰冻的台伯河河面上，一道清丽身影自天际缓慢降临，透明的白色纱裙覆盖着祂的修长身躯，及腰的银色长发纤细如丝帛，白皙的脚踝赤裸行走在冰面上，温暖如春的光芒自祂头顶而降，如一幅虚幻的油画。 斯嘉蒂瑰丽的双眸仿佛被什么吸引住了，身体不由自主跪拜在这道虚幻的身影脚下。 她笔挺的双腿开始弯曲，仿佛在施行古老的宫廷礼仪，忽然，她细致的眉宇有了一丝松动，昂起头，向后退了数步，手心凝结出一颗浓缩火球朝冰冻的台伯河砸下，瞬间，由魔法构筑出的虚幻丽影在斯嘉蒂眼前消失的无影无踪。 她颚然看着康斯坦丁，向在打量一头怪物，纳闷道：“刚刚的魔法是女神桂冠？86级的光属性魔法？我听说完整的女神桂冠会让人心甘情愿做出一些不符合常理的事。” 康斯坦丁喘了口气，得意道：“利用冰冻的台伯河作为触媒，将水和地两大基础元素融入进去，使三种元素互相叠加，组合，最后形成具有光属性元素的复合魔法，离女神桂冠还有很大差距，只能模拟出它的大致轮廓，你刚刚不是很容易就挣脱了它的控制吗？” 斯嘉蒂惊讶的脸瞬间多了怒火，大声道：“你是白痴吗？将三种魔法属性进行叠加需要精准的以太控制力，只要一个环节出错，你的炉心就有面临停止的风险，甚至整个人生都将和魔法彻底告别，真不敢想象，身为奥古斯都家族的继承人，你居然会干这种蠢事。” 康斯坦丁苦笑道：“战场上每天都有人经历生和死的考验，正因为这样他们才能不断进步，从数量上的变化到质量上的变化，如果没有向死而生的勇气，我将来怎么掌握奥古斯都这支人人惧怕的长矛？” 斯嘉蒂仔细凝视着康斯坦丁的眼睛，鄙夷道：“知道吗？你现在看起来就像一个渴求权力的魔鬼，我其实很期待哪天可以撕掉你身上这层虚假的人类皮囊呢，那一定很有趣。” 康斯坦丁望着斯嘉蒂胸口坚挺的两只柔软白兔，歪头笑道：“如果你想要的仅仅是有趣，我现在就能让你见到我身体里沉睡的魔鬼，我们骄傲的斯嘉蒂小姐是喜欢站着还是趴着？喜欢前面还是后面？或者在水里？波尔多的村庄刚好有一口药地温泉，我不介意陪你骑马过去，我想那场面一定很棒。” 非常清楚康斯坦丁话中隐性含义的斯嘉蒂狠狠瞪了他一眼，沉默地转过头去。 康斯坦丁避开那道目光，不怀好意地笑了笑，抬头望向南方飘来的阴云，下意识问了个让斯嘉蒂一脸茫然的问题：“帝国像你这样的天才不多，但仔细数数还是能够超过一双手的，可为什么登上顶峰的都是那些没有天赋的人？” “为什么？”斯嘉蒂已经放弃和康斯坦丁做思想上的斗争，从某些层面上来讲，这个魔鬼继承人拥有比她更高的天赋。 康斯坦丁神秘微笑着，一脸玩味表情：“看来我们天才的斯嘉蒂小姐虽然拥有极高的魔法天赋，但似乎缺少一颗智慧的头脑。” 他走向拴在一棵古树旁的劳特莱斯纯种白马，轻声道：“天赋可以是一条通向殿堂的阶梯，也可以是囚禁自己的牢笼，一味依靠天赋便如同像命运女神低头祈祷，也许女神心情不错的时候能够得到一点点施舍，但不要指望祂会一直眷顾你，斯嘉蒂，对待神明，我们需要的是心怀敬畏而不是仰视。” 斯嘉蒂怔了怔，回过头来看着已经骑在马背上的康斯坦丁，嗔怒道：“白痴的康斯坦丁，擅自骑本小姐的马匹你是打算享受一次‘奥丁之犬’的鞭笞吗？” 康斯坦丁盯着斯嘉蒂凹凸有致的身体，伸出一只手臂，邪恶笑道：“我们一起，来，你骑它，我骑她。” ...... 第20章 黑暗中的蛾子 在拜占亚帝国，得罪一名拥有昂贵姓氏的显赫贵族意味着你将在某天夜里被丢进冰冷的墓地里，而惹怒一名圣弥赛亚教廷的大主教你还有可能在死后下地狱接受魔鬼们的鞭笞。 这个被誉为拜占亚帝国精神父亲，如同上帝之手拨弄人民信仰的圣弥赛亚教廷实际上来源于分裂的古逻犸帝国信仰之一“犹泰教会”。 根据宫廷神学家们编写的《拜占亚帝国福音书本》记载，上帝见古逻犸信仰崩塌，于是遣圣子弥赛亚建立新兴宗教传播天国福音，拜占亚帝国皇帝克劳狄乌斯家的先祖成为第一个蒙受圣恩的圣徒，圣子弥赛亚赋予了他神力，于是克劳狄乌斯得以在废墟之上开创新秩序。 这段记载添加了诸多后世的个人意志，并不比正统历史来的可靠，但却得到了拜占亚帝国先祖克劳狄乌斯的承认，甚至后世的皇帝登临帝位都必须由当代教宗亲自戴上王冠，以示皇权天赋，神圣不可侵犯，所以在某种意义上，圣弥赛亚教廷的权力甚至要高于帝国皇室。 这个被拜占亚帝国贵族视作权力修罗场却被大多数底层人民当做精神救赎的圣弥赛亚教廷以十字长矛为圣徽，内部视教宗为权力巅峰，往下有十八位枢机主教组成的枢机会，管理下达枢机会决议以及处理日常宗教事物的圣言理事会，负责编写，注释，修改典籍，册封各区域神职人员和管理世俗信徒的神职司则由大主教和各地执事担任，此外还有两个饱受帝国权贵诟病的机构，一个是负责回收“圣遗物”的圣物司，一个是处罚异教徒的大罪教区，六个机构共同构建了圣弥赛亚教廷的上层权力体系，诸如祭司，牧师，这类底层修士往往只能被安排前往某个偏僻角落传播福音。 要想晋升到教廷核心领域枢机主教的位置如果没有显赫的帝国权贵在背后推波助澜，只能向虚无缥缈的神只祈祷，保佑自己能够写下比肩《弥塞亚福音》或者《艾尔兰信经》此类的后世经典着作，以圣徒之名载入帝国和教廷的两本史学册子。 二十年前便以奥古斯都之名成就马赛梅斯区域精神父亲的大主教西庇尔自然不用再多花心思在枢机主教的位置上，帝都君士坦丁城外的阿奎那山谷在新年前夜就传出了接任三名枢机主教的人选名单。 由美蒂奇和奥古斯都家族撑腰的西庇尔自然没有任何悬念的成为新任枢机主教之一，向深暗旋涡更加迈进一步。 由洛克菲勒和兰开斯特两大帝国顶尖家族合力推荐的莫扎罗德白袍大主教则取代了原来的尼古拉晋升枢机主教地位。 原本这位靠着炼金药品活了百年依旧能够在丝绒大床上雄赳赳气昂昂挥洒汗水的尼古拉老主教属意自己的教子接任枢机主教的位置，但最后连提名都没有通过，原因很简单，这位老主教的教子虽然有着大主教的头衔地位却没有任何显赫的功绩，关键一点在于他的年龄只有五十七岁，这意味着如果依靠炼金药品，这位老枢机主教的教子也许能够干满四十三年，四十三年对某些心思叵测的权力人士来说简直就是一场灾难，他们难道会眼睁睁看着一个能够产生巨大利益链的宝座被人把持四十三年？ 最后一名枢机主教的位置落在了名为但丁的区域主教手里，这是个一眼看上去朴实无华的老年人，没有任何显赫的背景，甚至来到帝都君士坦丁堡的时候身上依旧是那身穿了多年，已经磨洗出发白色调的蓝领袍子，但他却得到了帝国所有圣弥赛亚教徒甚至部分权贵人士的真心拥戴，因为在如今这个物欲横流的帝国中，他是唯一通过苦修而成就圣徒之名的修士，也是第一位将福音传播日不落岛链的蛮荒开辟者，他历时二十三年所编写的经义《不列颠传道书》经过教廷审核后没多久便被信徒们奉为圭臬，教宗格里高利阅读后亲自将这本总数共有十六卷的浩瀚文帙定义为教徒必修经典。 相比于百岁仍然有余力莺歌燕舞的老枢机主教尼古拉，八十岁便重病缠身以至于不得不提前退位的墨高主教非常荣幸接任自己枢机主教地位的是一位圣徒，甚至在权利交接的时候拖着重病的身躯亲自为这位圣但丁披上枢机主教的丝绸袍子。 选举落下帷幕，所有远道而来帝都的权贵们开始陆续退场，教廷内部无论对权力有多么痴迷始终是精神信仰的神圣场所，并非如同俗世中某位贵族的显赫府邸能够举办一场多人竞技的风情晚宴，通常在事情讨论结束后就该回归平静，位于帝都外的阿奎那山谷圣子大教堂也不例外。 西庇尔坐在晦暗的教堂书房里，只点燃了一盏油灯，一只蛾子使劲煽动翅膀想要离那道光更近一点，寒冬腊月本不该出现虫蛾，也许是蛾子知道自己将要油尽灯枯才想着冲出居穴瞻仰这道其实并不算明艳的火光吧？ 依旧喜好在书桌上摆放着一本风月禁书的西庇尔并不像往常那样爱不释手地翻阅着，而是在专研那本从中央大教堂借来的《不列颠传道书》。 这本由圣但丁花了二十三年时间编写的巨着既然被教宗格里高利钦定为必修书，如今身为枢机主教的他当然也得有自己的理解，曾经的圣马丁修道院是他的地盘，他当然可以无所顾忌的和小修女们探讨如何用身体救赎一位失足少女，即使是言传身教的法子也不例外，但他如今身在帝都君士坦丁似乎有些东西该改变了。 “农夫问道于彼丘，真理为何？传道者一指指于天，双脚并行于地，答：不为宏大之建筑，不为严密之权系，不为精明之英才，当世俗的便世俗，当宽解的便宽解，信仰，精神，性命，真知若在其中，便在其中，若非如此，便需依着主的道标而行。” 已经位列枢机主教地位的西庇尔目视着《不列颠传道书》第三卷的开头，长长呼出一口气：“但丁，当年你究竟在老师那听见了什么才会放弃圣马丁修道院的院长位置？如今你成了圣徒，我却只能匍匐在这阴诡地狱里，仔细想想真是讽刺啊。” “西庇尔主教大人，这么晚了您还在钻研圣但丁的那本《不列颠传道书》吗？真是辛劳呢！”负责照看西庇尔日常起居的伊蕾娅修女提着一盏崭新油灯走进屋内。 伊蕾娅出身君士坦丁城北部的贫民区，三岁开始跟随一位修道院的老嬷嬷抄写教廷经义，十二年前的寒冬，帝都君士坦丁流行一种疫病，本就体虚的老嬷嬷最终没有逃过这场劫难，在一个大雪纷飞的夜里走了，也许是预感到自己死期将近，老嬷嬷拖着孱弱的身体找到了圣约翰大教堂的一位神父，临终前将伊蕾娅交托给了他。 一位修女如果没有富裕的家庭那就必须拥有一张漂亮到足以勾起某位大人物眼角的绝美脸蛋，如果这两样都没有那就注定一辈子只能在白品牧师的底层位置上消磨时光，卑微如一粒尘埃。 在圣约翰大教堂生活了十二年的伊蕾娅其实并没有什么太大的野心，偶尔能见一见上位者们的伟岸身影便足够她高兴很多天了，因为那些教廷的大人物们都是上帝神谕的传播者，她也幻想过有一天能亲耳听到大人物们嘴里传播的神之谕旨。 但生活在圣约翰大教堂的十二年时间里，从没有哪个祭司以上的大人物会停下脚步，微笑的和她打声招呼，大多数时候她都会被那些个头高高的，胸脯鼓鼓的修女们挤到谁也不会注意到的阴暗角落里。 曾经有个叫做所罗门的骑士大人来到过圣约翰大教堂，那是她十年来头一次和帝都身份显赫人士说上话，所罗门为了感谢她带路，送了一朵象征希望的紫阳花，为此，她高兴了一整个早晨，可后来这位叫做所罗门的骑士大人再也没有出现在圣约翰大教堂的走廊上了。 她依旧过着抄写教廷经义的生活，甚至还要被安排打扫走廊和过道的尘埃，直到有一天，她突然被管事嬷嬷安排照顾新来的枢机主教大人，天啊，那可是教廷地位仅次于教宗大人的大人物，伊蕾娅兴奋地大喊，头一次在脸上涂抹了润肤的面油，以示对主教大人的尊敬。 新的枢机主教叫做西庇尔·梅多克·奥古斯都，伊蕾娅曾经私底下听一位神父说起过这位圣马丁修道院的前任院长，据说是个替主救赎了万千失足少女的伟大人物。 那是伊蕾娅人生中第一次见到一位大人物对自己言辞诚恳地微笑，即便多年后当她成为圣玛丽修道院的院长也依然会忆起那个阳光灿烂的早晨有那么一位慈祥的老人曾对她报以真诚地微笑。 那是多么令人怀念的场景啊！ 西庇尔望着那张似曾相识的脸庞，微笑道：“圣但丁撰写的这本《不列颠传道书》太过晦涩，只有在夜晚我才能安静思考其中的真义。” 伊蕾娅捂着嘴，羞愧地低下头，满含歉意道：“真是抱歉，主教大人，看来是我打扰您研习了。” 她立马转向外头的走廊，在快要离开门廊时西庇尔出声叫住了她：“伊蕾娅，我的孩子，主的荣光既然已经照在你的头顶，为什么还要担心自己是否出错呢？记住，在信仰的道路上，没有人能够一直理解主的意图，今日的苦痛也许就是他日的正果，所以不要畏惧，若有该做的便去做，主的眼睛照看着你。” 伊蕾娅受到惊吓的眸子里突然多了一丝明媚，鼓起勇气，在胸口画了个标准的圣三角祝福礼，轻声道：“也愿天国的主庇佑您，西庇尔枢机主教大人。” 晦暗的走廊上，火光似乎明艳了许多。 第21章 权利修罗场 新年夜，波尔多庄园人声鼎沸，奥古斯都二十八支旁姓家族首脑以贺岁名义齐聚城堡。 与往年只有象征意义的例行晚宴不同，今年奥古斯都家族的小继承人康斯坦丁少爷回到了亚琛，这是旁姓家族巴结未来掌权者的极好机会，常年在权力场边缘游走的各位旁姓首脑也必定在帝都君士坦丁堡安插了不少人手，梅多克家的西庇尔老爷子拿下了圣弥赛亚教廷权力枢纽核心地位的枢机主教位置必然早早就通过某些渠道传进了他们耳朵里。 如果说拜占亚帝国的俗世权力牢牢把握在以博尔吉亚家为首的十二支显赫大贵族，那么作为这个国家俗世之外精神信仰的圣弥赛亚教廷则是以教宗格里高利为代表的十八位枢机主教。 在某种程度上，这十八位教廷主教和立于拜占亚金字塔顶端的十二支帝国大贵族有着同等地位，所以说梅多克家出了个枢机主教毫无疑问有僭越奥古斯都家族本家的嫌疑，率领黎明蔷薇骑士团大败泰坦大陆狼人部落从而博得屠夫绰号的奥古斯都公爵能允许这种事发生？况且，那位公爵也并非只是空有蛮力的白痴武夫，私下里没有他的默许甚至是帮衬运作仅凭一个分家伯爵能有进入教廷权力核心区域的资本？ 所以说，这场新年晚宴表面上看仅是家族一年一度的亲人聚会，私底下却变成了互相试探的权利修罗场。 在拜占亚帝国，任何一个贵族家系都有着严格的等级制度，每个旁支家系根据自身的爵位，贡献度不同，与得到的资源也有不小差距，奥古斯都家族内部当然也并非铁板一块。 以梅多克这个旁支最强家系为例，每年能够得到的约克金币大致占封地的七成，余下三成才是上交本家的税收，而地位最低下的康拉德家甚至没有一个正统的贵族爵位，家族在百年前才将血脉融入奥古斯都家，继承人也大多是商贾，每年税收的大头几乎都出自他们家。 但这绝不意味着压迫，能够从帝国底层爬上来的都不是傻子，不会平白无故做没有利益的勾当，每一个旁姓家族的背后如果没有大贵族撑腰别说成为商贾资本，即便想要抬头仰望一下金字塔顶层那道炽热光芒怕是都要被活活烧死的。 波尔多城堡巨门洞开，以波拿巴家族为首，四匹斯德戈尔墨高原军马缓缓驶入城堡，这个培育出帝国圣堂骑士的旁支家族地位仅次于梅多克，男性如果不是天生残疾，三岁便要跟随正统骑士参加训练，即使是女性到了六岁也依然要成为某位大骑士的骑士侍童，甚至历史上波拿巴家族也有不少摘取过铁十字勋章的优秀女性。 令人惊叹的是，这样一个家族的女性丝毫不会让男性产生反感心理，相反，不少贵族少爷宁愿投入大笔财富也要采撷一朵波拿巴家的骄傲蔷薇，原因很简单，这个家族的女性对自我要求严格，既能用纤纤玉手提剑杀人也能穿上华美礼服，踩上三英寸的高跟鞋去鹅绒大床上踹翻男人的胸膛。 试探帝国内有几个贵族少爷不想捧着这样一双精致美腿后，轻轻褪去那条细腻丝袜，一亲芳泽？ 康斯坦丁趴在城堡卧房的窗口，视力还算不错的他望着下方如龙的车马足足半个钟头，直到所有前来参加晚宴的贵族全部进入城堡，他也没有看见标志着梅多克家的马车驶入洞开的城堡大门。 “西庇尔那个老头到底在密谋什么？我别的眼力劲没有，可看得出老家伙没那个野心，圣马丁能用二十年困住一名地位显赫的教廷主教但绝对困不住他。”康斯坦丁喃喃自语道。 房门处幽幽走来一道姣好身姿，紫色巴斯尔长裙，月牙色手工高跟鞋，一袭盛装的凯瑟琳此刻如同一朵引人垂涎的娇艳玫瑰，饱满的胸脯中别有淡淡的柔情风味。 这一定是个走入宴会便能吸引众多男性目光的美人坯子，尤其是那对藏匿于礼裙中若隐若现的莹润长腿。 她扭着极为标准的步伐，缓缓走向康斯坦丁，薄唇轻启道：“少爷，您该入场了。” 穿着定制长款礼服的康斯坦丁莞尔一笑地点点头。 凯瑟琳轻抿着嘴唇，笑的颇为玩味，风情饱满的眸子望向康斯坦丁礼服胸口，眉头微皱道：“您的领结又歪了。” 又？ 她似乎对上次记忆犹新啊。 康斯坦丁歪头笑道：“嗯，我知道，能请夫人再帮我把它戴好吗？” 凯瑟琳夫人怔了会，垂下头，忽然触及到这孩子的眼神，坚定，强烈，不容拒绝，简直就像头缓慢成长的小野兽。 “康斯坦丁少爷，这不是一个贵族该有的习惯。”凯瑟琳摇头苦笑，可她还是耐心弯下腰为这头讨喜的小野兽整理歪掉的领结。 终于，那抹风情再一次荡漾在康斯坦丁眼中，如山岳，如波涛，澎湃无比。 城堡大厅与外部的建筑风格迥异，似乎经过某一代家主修缮，带有明显的女性洛可可风格，奥古斯都公爵举着琉璃制作的酒杯站于弯曲的螺旋阶梯附近，优雅交谈，给人一种他并非是今日主角而是宾客的倒错感。 饮下一口百诗坛威士忌，一身黑色燕尾服的管家老柯德疾步走来，耳语几句，豪迈的奥古斯都公爵便将酒杯递给了这位老管家，言下之意便是由这位管家代替自己应酬，对面的贵族并不反感，相反会更加热情，拜占亚帝国的权贵几乎都清楚一位常年跟随顶尖贵族的老管家必定是最接近这个家族核心秘密的成员之一，他的地位往往要比一些不起眼的贵族还要高上一截。 一列马队等待于城堡外，骑士胯下皆是清一色的忒斯卡拉古种马，铠甲为银色的铁叶甲制式，一眼望去威风凛凛。 也许今夜里只有马斯顿帝国的罗曼尼康蒂家族继承人才有让奥古斯都公爵夫妇亲自出门迎接的资格。 悬挂有罗曼尼康蒂家族龙雀徽章的精致马车上幽幽走下一名身穿白色礼服的中年男人，一张骄傲却不失礼节的帅气脸庞，一具优雅而笔挺的身躯，在任何人看来，这都是一个底蕴极其深厚的上流贵族。 “公爵，您的身体还是一如既往的硬朗，看来康斯坦丁那孩子并没有给您招惹太多麻烦。”站在马斯顿帝国荣誉顶峰的男人开口道，他的姿态诚恳而优雅，丝毫不像个披着贵族礼袍去战场镶金的虚伪纨绔。 奥古斯都老公爵哑然失笑道：“贝隆，我没有想到你居然会来到波尔多，你以前可不是爱制造惊喜的家伙，好吧，我们该去瞧瞧康斯坦丁了，那是个优秀的孩子，相信我，贝隆，你一定会喜欢上这个聪明的小家伙。” 贝隆轻轻笑道：“但愿他不会像艾薇妮亚那样在晚宴上弄出一头奇美拉，那可太折磨人了。” 奥古斯都老公爵略微叹了口气：“你得失望了，那孩子并没有遗传到罗曼尼康蒂家超然的魔法天赋。” 贝隆的脸庞显然没有任何失望神色，依旧满含笑意，语气平缓道：“可那孩子拥有两个昂贵的姓氏，这就足够了。” 奥古斯都老公爵似乎非常满意这个回答，仰头大笑，摆出极为绅士的一面将贝隆请进了城堡。 华丽而精致的大厅中，竖琴所弹奏的音乐戛然而止，明艳的烛光自天顶宣泄，照射在洛可可风格的螺旋阶梯上，奥古斯都家族继承人，享有两个古老姓氏的康斯坦丁少爷迈步而下，仅管今夜过后他也只有八岁，但那道骄傲却始终保持一丝沉稳的身姿处处都彰显成熟男人的魅力。 这孩子果然也是一只善于伪装自己的小狐狸。 乔伊斯家的男爵老爷在心底做出评价，脸上始终保持一抹优雅而从容地微笑。 奥古斯都老公爵走上前，立于康斯坦丁身侧，高举孩子的臂膀，面对那些旁支家系的老爷们，骄傲宣布道：“这孩子就是我们奥古斯都的继承人，同时拥有两项顶尖姓氏的男孩，康斯坦丁·罗曼尼康蒂·奥古斯都，我坚信他会在不远的将来带领这个家族走向更辉煌的殿堂。” 这话听起来简直就像一则宣言，或者一种讯息，难道将梅多克家推上教廷权力核心位置的安排就是为了给这位年幼继承人做铺垫吗？老公爵想要将三大家族里的某个拉下台面？或者......更近一步，伸手去触摸那顶长满荆棘的冠冕？ 在奥古斯都老公爵介绍康斯坦丁的同时，几乎台面下的所有贵族老爷都在暗自揣测这段话里的内在含义。 康斯坦丁拿起一支东方国度的琉璃酒杯倒入百诗坛威士忌，举杯饮入喉咙，他发觉自己那张伪装的虚假面孔似乎在这群人眼里不值一提，置身在险恶的狼群中再狡猾的羔羊也该露馅了吧，但台下的贵族老爷们也许并没有发现，在这只羔羊的身体里还住着一只沉睡的魔鬼。 贪图魔鬼的地位，往往要付出高于生命的代价......灵魂。 贝隆在这时候走上前，从袖口掏出一枚青铜色的徽章，精致，华丽，仿佛一只全身绽放着青色流光的凤鸟，羽翼高垂，傲视群芳。 所有人都愣住了，他们一直猜测这个带给宴会异样感的男人究竟是什么身份，现在透过这枚龙雀徽章，答案已经不言而喻。 马斯顿帝国核心权贵，被誉为圣光大陆最古老姓氏之一的罗曼尼康蒂家族首席继承人，贝隆·罗曼尼康蒂。 第22章 哭泣的灰天鹅 龙雀，那是神话时代由不死的大地龙母提亚马特所孕育的十二只黄金幻想种之一，古老传说中，它的身躯遮天蔽日，羽翼青如琉璃，一旦起飞便不再降落，众鸟仰望它的光辉，却不知它的孤独，所以某些偏僻的书本史册上也有将它写作“玄鸟”的做法，在古菈丁文中，“玄”往往含有孤独的意味。 康斯坦丁看着放在手心的青铜色徽章，眼眸里闪过一丝明亮光泽。 了解过母亲些许家世的他当然不会忽略罗曼尼康蒂这个足够和博尔吉亚家掰掰手腕的马斯顿帝国权贵家族。 西庇尔曾给他找来一本叫做《论族徽之象征性含义》的书籍，上面提到过罗曼尼康蒂家族的族徽设计，以白银铸造的龙雀徽章一般给予某些有特殊贡献的骑士，以黄金铸造的徽章会给予每位旁支家系的现任领导者，除此之外还有以稀缺金属龙晶打造出的特制徽章，它只会被赋予罗曼尼康蒂家的内部直系血亲，作为外戚，康斯坦丁原本不具备享有一枚龙晶所铸造的龙雀徽章，但在这个新年的夜晚，贝隆似乎开了个绝无仅有的先例。 任何接受过贵族式教育熏陶的上层人士都不会愚蠢到认为这种行为来自贝隆个人意愿，他只是罗曼尼康蒂家的第一继承人，而非现任大家长，所以在这枚小小的龙雀徽章被放置在康斯坦丁手心时，所有人都明白了，罗曼尼康蒂家的那位老公爵给予这位小少爷的情感绝对不会少于一个孩子的母亲，因为这枚徽章还拥有一个更深层次的意义......继承权。 场下的各位贵族老爷似乎有些站不住了，原来康斯坦丁少爷继承的罗曼尼康蒂姓氏并非只有象征性意义，他确实是这两个庞大家族共同孕育出的丛林之王。 “我会好好珍藏这枚龙雀徽章，贝隆舅舅，就像珍藏祖父交给我的家族戒指一样。”康斯坦丁紧握这枚将来也许能够让自己站在大陆巅峰的龙雀徽章，下意识给了贝隆一个亲切拥抱。 从马斯顿帝国赶来的贝隆怔了一会，随即不顾贵族礼仪将康斯坦丁扛在自己肩膀上，高声喊道：“康斯坦丁，我亲爱的教子，我在你身上看见你母亲的模样，教父相信，将来你一定能走的比我们更远。” 全场哗然，罗曼尼康蒂家族第一继承人竟然同时也是康斯坦丁少爷的教父？ 这个消息传到帝都君士坦丁城大概又会掀起一片不小的争议吧，一个年仅七岁的孩子居然已经拥有了如此众多的显赫光环，如果说拜占亚帝国内还有哪位同龄人能够比肩康斯坦丁少爷，大概只剩下皇室那位华莱士王子殿下吧。 有些老爷已经在低头咬牙握拳了，该死，早知道应该从家族里挑选一些美貌女孩带来的，哪个男人心底没住着一头情欲的野兽？即使康斯坦丁少爷年龄还小，也可以在这样的冬季里当个暖被窝的女仆嘛。 今夜不高兴的还有斯嘉蒂，西庇尔这位老祖宗没有来，家族里也没有能够代替他的人，作为梅多克家的这一代天才少女最终只能期盼今夜的主角能够给她这位骄傲的灰天鹅姑娘一个不那么难堪的落幕，可直到音乐停止，作为主角的康斯坦丁也没有向她伸出手说上一句：“美丽的斯嘉蒂小姐，我能邀请你跳一支莱茵舞吗？” 她只是绝望地看着康斯坦丁和凯瑟琳两个人共同踩着华丽舞步，在男人艳羡的目光中步入漆黑的长廊。 真是糟糕透了，她想，可仅仅一会这只无人注视的灰天鹅便笑了，她对自己说：“那又怎样？斯嘉蒂，你难道没见过比这更糟糕的吗？斯嘉蒂，你难道没见过比这更黑暗的吗？斯嘉蒂，你难道不是一直都在孤独的成长吗？过去是这样，以后也会是这样吧？你是天才，是最特别的那一个，根本不需要‘爱’，懦弱的家伙才会整天把‘爱’挂在嘴边呢，斯嘉蒂，斯嘉蒂，你......” 她笑着笑着，眼眶就湿了，也许，整天在别人面前假装坚强的自己才是最懦弱的那个吧？ 这时候，仿佛主的荣光从天国照射而下，一只手臂出现在她眼前，伴随优雅的邀请动作，清晰的嗓音传入她耳朵里：“美丽的斯嘉蒂小姐，我能邀请你跳一支莱茵舞吗？” 康斯坦丁？ 她愣住了，被泪水打湿的眼眶迷离起来，这个可恶的恶魔难道能听到自己的心声吗？这个可恶的恶魔难道又要捉弄自己吗？这个可恶的恶魔为什么......为什么不早点邀请自己？可恶的白痴，可恶的混蛋，可恶的......康斯坦丁。 “女士，你现在看起来像只被人拔了毛的孔雀，仁慈的康斯坦丁少爷不介意给你一个拥抱。”这位在新年夜晚宴上出尽风头的奥古斯都家继承人低垂着眼睛打量着这只脱去傲娇外衣的灰天鹅，轻轻张开双臂。 “你才被人拔了毛呢，白痴的康斯坦丁，是不是只有这样捉弄我才能满足你的邪恶兴趣？”斯嘉蒂凶狠地望着他，却故意岔开他投来的视线。 “我还是个孩子，不要把我想象成一只地狱的魔鬼。”康斯坦丁从胸口掏出一条丝巾，递给斯嘉蒂，“任何人的心里都埋藏着一些东西，我的祖父，西庇尔老头，贝隆教父，谁都不例外，既然承受不住，那就哭出来吧，这世界上谁还没哭过？” 斯嘉蒂抢过康斯坦丁递来的丝巾，沉默转过身，长久后，柔声道：“白痴的康斯坦丁，把后背借给我。” 康斯坦丁微笑地背过身，什么也没再说，斯嘉蒂将脑袋靠在他的背上，夜空下，一片静谧，如果今日是仲夏的夜晚，如今应该有萤虫在四周闪烁吧。 长久的沉默后，斯嘉蒂裹紧了身体，安静道：“白痴的康斯坦丁，你一定听说过六年前那场梅多克家的内部斗争吧？” 康斯坦丁点点头，依旧沉默，虽然他前世堪称花丛老手，但在安慰女孩这件事情上一直很头疼，所以遇到这种情况他一般只会沉默。 “六年前，我的叔叔，也就是如今叛逃北方伏尔加帝国的费尔南多毒杀了家族六位继承人，我的父亲仅管处在家族分支的末位，但他同样死在那场宴会里，如果不是公爵带着骑士团出现，我大概也会死在那一天，那个女人会连自己的孩子一起送往天国。” 那个女人就是斯嘉蒂的母亲，在那场梅多克家族内斗史中，这个叫做玛丽的女人在苏维翁红葡萄酒里放入了致命的曼德拉蜘蛛草毒汁，联合丈夫的哥哥费尔南多将整个梅多克家差点葬送在历史的尘埃中。 “后来他们称她为‘血腥玛丽’，因为在和费尔南多叛逃伏尔加帝国的途中，她策划了俄里翁阴谋夜，杀死了一百多名前来追杀她们的公法庭士兵。” “拜占亚的魔法师们都说我是天才，甚至连那位高高在上的西比拉大魔法师也这么认为，可他们从来不知道，我在三岁之前并没有什么天赋，连炉心都无法和以太产生共鸣，我害怕自己失去价值会被当做垃圾一样被抛弃，所以我总是不断训练自己，不断刺激自己的炉心，也许是幸运女神瞥了我一眼，在某天夜里，我发现自己能够大量的驱动大气中的以太，甚至能够绘制出复杂的摩尔根方阵，那一天开始，我被人称作天才的斯嘉蒂，也是那一天，我成为了梅多克家的第一继承人。” 康斯坦丁扭过头，眸子里倒映着这只灰天鹅的影子，她的瞳孔那么平静，平静的仿佛没有了光，可康斯坦丁清楚，傲娇的斯嘉蒂是不会这么轻易倒下的，这只灰天鹅的心底也在某个夜晚住进了一只复仇的魔鬼，总有一天，“血腥玛丽”带给她的沉重阴影会被这只魔鬼吞噬殆尽。 这世界上，最了解魔鬼的难道不是魔鬼本身吗？ 康斯坦丁望了眼灯火通明的城堡大堂，缓缓收回视线，轻声道，“别把自己禁锢在奇怪的圈子里，真要较真的话，帝国权贵那么多，谁家没有几个污点？就算我们高高在上的君士坦丁陛下当年不也将刀尖对准了他的父亲和兄弟？我不擅长说安慰人的话，可我知道想要保护好自己的东西就必须把那些将手伸向自己的野蛮人全部打倒才行，你要是哪天撑不下去，就来找我，我帮你扛着好了。” 斯嘉蒂昂起头瞥了他一眼，娇声道：“我居然被白痴的康斯坦丁同情，真是糟糕透了，不过，感觉好像还不错，本小姐勉强接受了。” 康斯坦丁淡淡微笑，再度伸出手臂，认真道：“那么，天才的斯嘉蒂小姐，我能请你跳一支莱茵舞了吗？” 斯嘉蒂将手递过去，傲娇道：“既然笨蛋康斯坦丁主动邀请美丽的斯嘉蒂小姐跳舞，我就给你一个机会好了。” 康斯坦丁无奈耸耸肩，偷偷瞄了一眼斯嘉蒂因着呼吸起伏的胸脯，一派沟壑纵横。 斯嘉蒂捕捉到一丝饱含情欲的目光，噘着嘴，冷哼道：“你果然是一只披着人类皮囊的色情魔鬼，不过，哪个男人没有这样的一面，本小姐今天就不介意你多看两眼，毕竟让愚民瞻仰天才的身姿也在被允许的范畴内。” 她伸手脱去脚下二英寸的小羊皮高跟鞋，光着脚踝走在地面，用手比了比两人身高，笑道：“这样就差不多高了，白痴的康斯坦丁，让本小姐看看你的莱茵舞步合格了没有。” 康斯坦丁看着她瞬间从小女人进化成傲娇萝莉再进化成成熟御姐，平静的心忽然有了一丝躁动，尤其是这具线条优美的身躯仿佛无时无刻不在散发成熟女性的魅力。 康斯坦丁盯着她的脸，打趣道：“其实，你有成为王后的资格。” 斯嘉蒂白了他一眼，冷冷道：“我才不要成为那头蠢猪的王后。” 敢骂华莱士王子是头蠢猪数遍整个拜占亚帝国的女性圈子大概只有这么一位了。 康斯坦丁叹了口气，觉得自己肩膀上的担子似乎又重了不少。 “准备好了吗？我要开始喽。”斯嘉蒂做好莱茵舞曲的起步手势。 “随时可以。”康斯坦丁微笑道。 月色下，两道影子如彩蝶般交缠起舞，完美无瑕。 第23章 离别与抉择 衡量一名魔法师的上限主要看他是否具有一颗强大的“炉心”，一个百级以上的魔法如果不借助炼金道具需要三至五名灰袍魔法师共同转化大气中的以太才有可能实现，而一个一百五十级以上的魔法则需要用到两名到三名白袍魔法师，一名不需要借助外力便能单独使用百级以上高阶魔法的魔法师会被魔法协会轻易抛出媚眼，从而赠与一枚黄金琥珀徽章。 康斯坦丁根据那名私人魔法教授阿道夫的解释和他自己的理解，猜测魔法师所谓的“炉心”其实更像生物体内的骨骼，“炉心”的强大可以比拟成骨骼的结实程度，越是强壮坚韧的骨骼就越能承受更多的外部压力，以太便是这些压力。 既然骨骼可以通过某些外部因素进行强化，“炉心”是否也能利用某种方法进行扩容？ 比如某些炼金药品？ 当康斯坦丁知道斯嘉蒂这位号称“天才”的女孩其实也并非天生便拥有一颗强大“炉心”后，便问过阿道夫这个问题，对方很有耐心听完他抽象的比喻，但没有给出一个令人惊喜的答案。 “康斯坦丁少爷，根据我多年的了解，没有任何一名平庸的魔法师能够将炉心扩展到单独使用一个90级高阶魔法的水准，如果有，那么现存的魔法学说就是个笑话，它将打破现有的魔法体系，不过魔法协会出版的《魔法考究报告》中确实提到过炉心能够通过后天锻炼提升容量，但那仅仅是量的提升，想要达成质的飞跃可能性几乎为零。” 阿道夫想了想，又道：“也许传闻中行走在神代的那位magic有办法能够做到我们常识之外的事情，但那只是假设，康斯坦丁少爷，不要过度追求虚幻的东西，即使是神明已经日趋成为缥缈传闻的今天，我们也能清楚知道泰坦大陆还有一位伊什塔迩女神，但magic的存在我们有的只是传说，魔法协会声称曾掌握过那位magic的行踪，但那已经是三百年前的事情了，换句话说，这个时代没有任何人能够证明magic存在的真实性。” 康斯坦丁垂下头，摸了摸后背，他清楚记得西庇尔老头说过“尼伯龙根”是当初magic用来封印龙女法芙娜的魔法术式，如果说magic真的只是如同神话般的缥缈传说，那他身上的“尼伯龙根”封印术式又是谁创造的？ 神吗？ 康斯坦丁冷冷摇头，推翻了这个结论。 阿道夫尖锐的眼神发现小少爷嘴角流露出的不甘心，委婉道：“不过《魔法考究报告》也提到过，通过持续的训练，一个资质低下的魔法师也能不借助外力单独施展六十级的古典魔法，康斯坦丁少爷，要不要试试看？” 康斯坦丁忽然来了兴趣，抬头道：“好。” ...... 波尔多的一座村庄在某个夜晚谢幕后突然竖立起一栋围屋，说是围屋其实并不准确，在周围村民看来它更像一座小型斗兽场，康斯坦丁在过去六年时间里，每天傍晚都会来到这和一头图坦巨兽互相搏斗。 图坦巨兽是阿道夫通过某个召唤仪式从泰坦大陆的黑暗山脉强行拖拽出的白银物种，破坏力强大到能够比肩正统的大骑士，但它也有突出的缺点，行动迟缓如老龟，因此康斯坦丁有足够的时间绘制阵图和吟唱咒文。 有资格来到这里观看康斯坦丁少爷是如何与图坦巨兽拼搏的只有包括奥古斯都老公爵在内的寥寥数人。 每到黄昏，偏僻的角落里总会有道单薄的影子望向场中央的康斯坦丁，眼眸里露出淡淡地微笑。 这道影子其实是个并不怎么出众的女孩，虽然有着令整个亚琛女性都羡慕的傲人身躯，但模样着实有点不讨喜，尤其是那对灰色的瞳孔仿佛象征着死亡，可很多人都不了解她只是对这个世界比较陌生罢了，这个第一眼看上去已经亭亭玉立的女孩实际上只有七岁，她的名字叫做耶梦加得·奥古斯都，由长生种与诅咒女妖诞生的禁忌子嗣。 命运女神赐予了她近乎永恒的生命，以及远超人类的力量，却给她的大脑束缚上了一条枷锁。 一般来说，泰坦大陆的黑暗生物发育速度是人类的一到两倍，高阶的黄金物种甚至天生便拥有强悍的身躯，而作为两个禁忌种类结合诞生的耶梦加得则罕见能达到食物链顶端生物的发育水平，而代价便是如同半兽人一般大脑发育迟缓。 一颗巨大火球从虚空降下，伴随巨大响动，图坦巨兽的庞大身躯应声砸落地面，掀起阵阵灰色烟尘。 康斯坦丁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喘气，相比六年前只能坚持半个钟头，如今他的炉心已经能够支撑他单独施展出一个近乎完美的60级火系魔法“火神的权杖”。 耶梦加得递给他一条丝绸汗巾，什么也没有说，只是一如既往看着他微笑。 “康斯坦丁少爷，恭喜你，顺利毕业了。”一身漆黑长袍的阿道夫微笑走来。 康斯坦丁神情古怪地看了他一眼，疑问道：“你要走？” 阿道夫点点头，脸上依旧保留一丝微笑，只是这微笑背后似乎隐藏着某些他不得而知的东西。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康斯坦丁明白这位教授了自己七年魔法的私人教授终于在西庇尔之后也要踏上他的旅途了。 康斯坦丁其实说不上是个多愁善感的孩子，但面对离别他总是有那么点落寞，他毕竟不是真正意义上的魔鬼，不可能抛弃作为人类的全部情感。 “去帝都？”康斯坦丁抬头问。 阿道夫轻轻一笑，给了个他意料之外似乎又情理之中的答案：“不，少爷，我将继任魔法协会凡尔威家的会长头衔，我的全名为阿道夫·范·威兹曼·凡尔威，领导魔法协会的凡尔威家后裔。” 康斯坦丁怔了怔，感觉脑袋嗡嗡地响，他的祖父居然把统领魔法协会的一位工会会长弄来波尔多给他做私人魔法教授？ 还能更荒唐吗？ 拜占亚帝国政治界有十二位顶尖贵族，圣弥赛亚教廷有十八位枢机主教，那么作为掌控圣光大陆魔法系统的魔法协会自然也少不了类似的权力体系。 作为贤者“拉斐尔”弟子中最为出色的大魔法师尤纳恩·波利维奇在圣光大陆五条主地脉之一的“奥伯龙”建立了名为魔法协会的强大组织，也是从这个时代开始，魔法成为了一门正式的系统学科，所以说这个协会的会长在魔法界几乎能够等同于拜占亚帝国十二支顶尖贵族中任意一支的领导者。 一位魔法协会会长来给自己当老师，何德何能啊？ “能告诉我奥古斯都家花了什么代价才能把一位魔法协会的会长弄来波尔多给我当私人魔法教授吗？”康斯坦丁好奇道。 有着凡尔威显赫姓氏的阿道夫眼眉轻挑，淡淡笑道：“如少爷所见，会长的头衔就是教导您的回报。” “你这样的人也在乎权力地位？我以为高明的魔法师只会将头埋进魔法的深海，看来是我想错了。”康斯坦丁道。 “让少爷失望了吗？”阿道夫轻声道，“这世间存在一个怪圈，通常人类不需要进入那个领域，但为了达成某个目标又不得不踏入那个领域，权力是所有魔法师都厌恶的词，但缺少它，魔法构建的现代社会体系也许会崩然倒塌，作为凡尔威家的继承人，这也是我必须迈进的道路，就像少爷您将来为了接手奥古斯都这支利剑而要踏入帝都君士坦丁堡是同样的道理。” “我们还有机会见面吗？”康斯坦丁突然问。 “当然，当您戴上那顶冠冕时，我会亲自为您书写祝辞。”阿道夫微笑道。 他从衣兜里拿出一根蓝宝石的吊坠项链系在康斯坦丁脖子上，告诫道：“如果有一天您不得不解开撒旦的封印，这枚吊坠会提供一些微薄的力量。” 康斯坦丁用手摸了摸这枚散发着蓝色光芒的宝石吊坠，打小见过无数玉石的他居然瞧不出这东西的材质，只隐约能感受到一丝温润气息浮现在上面。 第二天，康斯坦丁果真没有等到阿道夫来授课，他的离开仿佛没有惊动任何人，奥古斯都老公爵非常符合时宜的将康斯坦丁叫到书房，古老的鸡心木长桌上摆放着几样精致的小物件。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本封面为山羊皮材质的魔法类书籍《翠玉录》，康斯坦丁没少接触过这类东西，清楚这种类似武功秘籍的东西虽然看似普通，却是真正的宝贝。 往后便是一柄黑金匕首，一枚奥古斯都家族的金色鸢尾花徽章，一部被教廷奉为圭臬的《艾尔兰信经》，一本由帝国大诗人穆勒撰写的《玫瑰依旧》。 奥古斯都老公爵凝望着康斯坦丁的稚嫩脸庞，眉目间饱含慈爱，语重心长道：“孩子，过去几年里你的表现让祖父感到非常的骄傲，作为奥古斯都家族的继承人，你有着同龄人难以企及的智慧，可如今我们不得不让你重新做出选择。” 康斯坦丁昂头看着祖父期待的目光，身体只是十三岁，心智上却如同四十岁老狐狸的他自然明白老人将他叫到书房的真正用意，扫了一眼桌面物件的他没有蠢到对所有东西流露出占有神色，只是将最轻巧的家族徽章放在掌心，望向依旧满脸慈爱的老公爵，轻声道：“祖父，这就是我的选择。” 奥古斯都老公爵欣喜地摸着孩子下巴，语气深沉道：“孩子，握紧这枚徽章需要足够多的力量，在这期间你也许会遇见很多敌人，经历很多磨难，到时候你又要怎样去面对它们？” 康斯坦丁顿了顿，抓着脑袋思考了一会，轻笑道：“祖父，我听说猎人都喜欢猎杀亮出爪子和獠牙的猛兽，而对兔子和狐狸这种狡猾生物不屑一顾，那么我是不是可以像它们一样，在拥有反击猎人的能力之前安安静静做一个贵族少爷就可以？” 他舔了舔嘴，一眼看上去的确像个只有十三岁的孩子。 奥古斯都老公爵被这番话逗乐了，欣慰笑道：“康斯坦丁，你真的长大了。” 头顶两个尊贵姓氏的小少爷会心一笑，将紧握手心的奥古斯都家族金色鸢尾花徽章牢牢别在胸口。 老公爵将桌面东西放置一旁，从抽屉里拿出早已经准备好的入学申请书，放在康斯坦丁眼前，一共三份，分别来自帝都最为着名的三所贵族式学院。 “我的孩子，你既然要隐藏自己的獠牙和利爪就要将温顺的外表展示给世人看见，你如果愿意离开家族庇佑的森林走向更广阔的田野，那就挑一个吧，帝都东部伯顿区的诺丁圣教院，西部米斯条顿区的伊顿皇教学院，以及南部塞特区的圣埃美隆学院。” 康斯坦丁沉吟了一会，微笑问道：“祖父，在这三个选项里，贵族子弟最多的是哪个？” 一身名贵礼服的公爵对提出这个问题的康斯坦丁显露出愈加赞赏和宠溺的眼神，微笑道：“东部伯顿区的诺丁圣教院是目前贵族孩子入学率最高的学院，它的建造者是勃艮第家族的第三代公爵。” 康斯坦丁不假思索道：“那就去诺丁圣教院吧，我相信这所学院一定会是个有趣的地方。” 他不是白痴，在这位身份显赫的祖父身边多少年了，怎么会不清楚这个选择的背后实际寄托着奥古斯都和罗曼尼康蒂两大家族的殷切期盼？ 再者，对一个拥有爵位的帝国贵族来说，危险往往伴随着机遇，诺丁圣教院无疑就是这样一处地方，它可能会是一条充满荆棘的泥泞小路，但你不得不承认它同样也能成为一条通向辉煌的宽阔捷径。 作为奥古斯都家族的领导人，老公爵自然很欣慰康斯坦丁的选择，这个看似没有任何天赋的孩子在同龄人尚在龃龉的时候就懂得如何打磨自己的獠牙，这难道不是一个贵族继承人最该具备的天赋吗？ 第24章 黑暗契约，狼人仆从 以第一代领导人拿破仑为首，替拜占亚帝国开拓出巨大版图的奥古斯都家族在短短数十年时间内便以压倒性优势击败同等地位的其他家族荣登帝国顶尖权贵行列。 这头匍匐于金字塔最上层，俯视帝国东部版图数百年的庞然巨兽在每一代公爵临近死亡时都会将自己一生最显耀的东西陈列在波尔多城堡的地下宝库里。 其中有类似第三代公爵那杠传说刺穿过一万三千六百名异端心脏的圣矛“冈格尼尔”，也有诸如第九代公爵替帝国皇帝开辟蛮荒时斩下巨人王纳克索斯的米雷尼亚大剑，甚至有一面抵挡过雷神之锤敲击的大马士革盾牌，然而，最让这一代奥古斯都老公爵为之侧目的并非这些令战争狂们欢呼雀跃的强大兵器，而仅仅只是一份还未完成的普通手稿。 他的主人叫做威廉·奥古斯都，一个死在冰冷阴谋下的优秀男人。 即将离开亚琛，步入帝都学院的康斯坦丁缓缓拿起那张手稿，轻轻擦拭掉上面的灰尘后，定眼瞧了瞧已经有些陈腐的菈丁文字。 “如果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如果黑暗近了，光明还会迟到吗？” “不要做无知的领袖，要成为真知的主人......写给我和艾薇妮娅尚未出生的孩子，骄傲的金色鸢尾花少爷，康斯坦丁·罗曼尼康蒂·奥古斯都。” 说实话，对于这位只在油画上出现过的父亲，康斯坦丁并没有投入多少实际情感，“父亲”这个词在他印象里更是只有一个模糊的轮廓，说到底，出生便阴阳相隔的两代人怎么可能产生真正的感情？但这一刻，作为继承了奥古斯都这个古老姓氏的小少爷，康斯坦丁似乎隐约能从这张陈旧手稿里体会到一丝迥异的温暖。 那个男人如果还未死去，大抵也是个宠溺孩子的好父亲吧。 奥古斯都老公爵看了一眼那张手稿，微微叹气，从康斯坦丁的背后轻声走向左侧墙壁，取下了塞入褐色皮革中的一把暗金色匕首，低声道：“孩子，这是你父亲曾经携带过的东西，一柄由天国金属打造的卢恩匕首，它保护过你的母亲，现在，我希望它也能保护你。” 康斯坦丁从祖父手上接过这柄匕首，郑重而庄严，因为由着名的天国金属打造，这件匕首刀锋犀利的同时并不会感到一般金属所含有的厚重感，刀身刻有数个不同的古希伯莱文字，想必是出自某位虔诚的圣徒之手，这类兵器通常都带有教廷的神圣气息，加上那些令泰坦大陆高阶异端生物都会感到头疼和棘手的符文，可想而知这件兵器的珍贵程度。 相比六年前已经愈发年迈的奥古斯都老公爵微微抬手，拍了拍康斯坦丁这孩子的肩膀，浑浊双眼仔细凝视着这具日趋长大成熟的身躯，干涩的眼眶中有些轻微凝滞，感慨道：“孩子，巨人的肩膀往往能够承担一个帝国的兴衰，祖父不指望你能做到这个地步，只希望我们奥古斯都的继承人能够将这个古老家族延续下去，你能做到吗？孩子。” 家族荣辱兴衰便如同一肩明月，何等的重担啊！ 康斯坦丁原本只想做个挥霍金币，挑逗小美人的纨绔大少，可此刻的他，那张尚且稚嫩的脸蛋却表现出了不同以往的固执和坚定，点点头道：“祖父，就许您为奥古斯都沙场拼命，不许我这位金色鸢尾花的继承人将台点兵？那也太说不过去了，要一肩挑起家族兴盛难是难了点，可我既然顶着奥古斯都这个姓氏，那就一定要去做。” 常年驰骋疆场的老公爵自提剑起便少有流泪的时候，但今天却为这个孩子的言语湿润了眼角，那张皱巴巴的老脸显得一点也不威严，不肃穆，甚至不会令人联想到这样一个老人会是拜占亚帝国人人畏惧的“屠夫”，倒像个滑稽的小丑，泪水中带来欣慰笑意。 康斯坦丁，他可爱的孙子真的长大了。 老人轻轻拍了拍康斯坦丁后背，神秘微笑道：“孩子，跟祖父来，祖父给你带了一位新仆人。” 新仆人？ 康斯坦丁内心喃喃，没有任何犹豫，跟在奥古斯都老公爵身后行走。 来到波尔多城堡的秘密囚笼时，康斯坦丁那对曾被西庇尔打趣说是撒旦象征的紫色瞳孔瞬间明亮半分，以玻利迦黑矿打造出的坚固牢笼里束缚着一个结实而强壮的类人生物，兴许是牢笼四周布满了各种教廷用来洗礼净化异端和不洁生物的符文，这只和人类有着相同外衣，皮肤表层却长满灰色长毛的怪物并没有向前靠近走来的老公爵和康斯坦丁，只是如同一只被驯服的家养牲畜，双目无神地依靠在墙壁上。 熟读异端生物教典，接受过如今已是魔法协会会长阿道夫教育七年的康斯坦丁睁大了眼睛仔细打量，吐出一个令圣弥赛亚教廷高位者都略显棘手的词汇：“泰亚狼人？那个泰坦大陆传说里血统比白狼皇族还要高贵的稀有种族？” 幽禁于牢笼中的灰色长毛怪物身体微动，轻轻抬起那对没有任何神色的灰色眸子，冷笑道：“尊贵的少爷，如今的泰亚狼族只是您眼里的一头怪物，仅此而已。” 又一个在权力修罗场中败下阵的角色。 康斯坦丁虽说算不得一个真正的恶魔，不至于冷血残酷到看见任何一只异端生物都有拧断那颗丑陋头颅的心思，但还没有仁慈到关心一个黑暗种族的存亡，抬头望着背负双手的奥古斯都老公爵，愣神道：“祖父，您要让这只狼人跟我去帝都？” 奥古斯都老公爵沉默地点点头。 狩猎一只能够媲美巨龙的生物做仆人，康斯坦丁不是没存过这样的心思，连女神和长生种真祖这无耻家伙都能生出拍拍屁股，挥挥皮鞭一类的旖旎想法，区区一只沦落为奴隶的泰亚狼族他自然也不会感到惊讶和错愕。 不过，光明正大携带一头黑暗生物游走在君士坦丁堡的街道上真的不会被公法庭和圣弥赛亚教廷的看门狗追着咬？ 这两条狗可不是一般意义上的家畜啊，不把人咬下几斤肥肉哪有松开嘴的道理？别忘了，这两条狗的背后可是帝国太阳君士坦丁大帝和精神父亲教宗格里高利，康斯坦丁目前只是个十三岁的小屁孩，即便头顶两个古老姓氏也不敢嚣张跋扈到在他们面前逗鸟玩鹰啊，那和找死有什么区别？ 兴许是看出了孩子脸上的迟疑，老公爵轻声解释道：“在帝都，买卖奴隶虽然不合法，但贵族们私下都很有默契不会去声张这件事，也许你在泰勒大街上看见的一名马夫就是伪装的黑暗精灵。” 这就是贵族的特权吗？ 封地上信仰忠诚的强大骑士，口袋里随时可以抛上赌桌的金币，阴影里豢养的众多看门狗，难怪这片大陆上没有听说过任何暴乱，权力带来金币，金币驯服奴隶，真是个牢不可破的黄金三角啊，康斯坦丁嘴角勾勒出一个冷笑弧度，默不作声。 ...... 一个贵族的府邸必然不同一般意义上的平民住宅，它看似富丽堂皇的表面之下多半都暗藏着一些不为人知的黑暗，尤其如波尔多城堡这种巨大而浮夸的古老建筑，显然和它的主人一样戴有一张厚重的虚伪面具。 城堡深邃的地下二层，以康斯坦丁曾经的私人魔法教授阿道夫所提意见修建成的炼金工坊，除了各类魔法仪器，异端标本，还有不少珍贵的魔法手稿和孤本，知道祖父给自己安排了一只泰亚狼人做仆人后，康斯坦丁便在思考如何让这头成熟期能够与巨龙一博的蛮横生物不会在挣脱束缚后背叛自己。 这个答案便在书架上那本《亚伯拉黑暗契约集注》里。 “戈罗温鲜血誓约魔法阵。”康斯坦丁翻至那本《亚伯拉黑暗契约集注》的一百二十三页，眼眸里凝视着那个如同鲜血一般的红色玫瑰花魔法阵，以及旁边的一行古希伯莱咒文，嘴角泛出一个绝艳的冷漠微笑，“我将来会成为一个连神只都恐惧的大异端还是默默无闻死于公法庭深渊牢笼的可怜虫呢？” 一个没有类似救赎的选项？恐怕只有真正的魔鬼才能坦然说出这番言辞吧。 这个似乎准备肩挑明月的孩子正在缓慢展开一张羊皮卷轴，用鹅毛笔照着《亚伯拉黑暗契约集注》绘制出那个足够圣弥赛亚教廷和公法庭的鬣狗们将他反复带入牢笼数十回的戈罗温鲜血誓约魔法阵，最后取出一块纯度接近百分之九十五的海螺罂鸽血石去往关押那头泰亚狼人的囚笼密室。 “你的名字。”手上拿着羊皮卷轴和一颗赤红宝石的康斯坦丁缓缓靠近刻有各种禁锢符文的牢笼，瑰丽的紫色眸子紧紧凝视着里面那个落魄的狼人少年，如同操弄世间无数生命的冥界死神。 神情落寞，体格却意外强壮的狼人微微抬头，双目无光，冷冷道：“亲爱的小少爷，你是来嘲笑我的吗？奴隶，从战败的那一刻就失去了他骄傲的姓名，有的只是这个该死的编号。” 他掀开褴褛的衣袖，露出左臂上那个仿佛深入骨髓的数字。 s-566！ 这个数字表明如他这种血脉强大的泰坦物种还有565个被拍卖了出去。 康斯坦丁忽然想起了祖父说的那句话，帝都的任何角落里都可能有一只奴隶伪装成的贵族鹰犬，他们会时刻替主子狩猎有趣的羔羊。 康斯坦丁瞥了眼那个数字，沉默不语，他实在没有理由去同情一支不间断侵略拜占亚帝国的黑暗种族，战争本就是成王败寇，马上既能争夺荣誉也必然丧失荣誉，这是无论如何挣扎也无法突破的死循环，他的祖父，拜占亚屠夫，又何曾做到过百战百胜？胜利女神兴许会投给你一个媚眼，难道还能让你轻吻祂的樱唇？ 康斯坦丁缓缓打开那张羊皮卷轴，看向那个连头都没有抬起过的狼人少年，认真道：“我心善，给你条路走走，是继续待在笼子里维持你那可笑的狼族尊严，还是成为我博弈其他势力的棋子？” 狼族少年微微抬头，无神的眸子迟疑了半刻，试探道：“我看不出这两个选项有什么不同，奥古斯都家的少爷，看来你还缺少跟人谈判的经验。” 康斯坦丁嘴角泛出一撇冷漠微笑，微微抬手，咬破食指，在虚空缓缓绘制出一个赤红色的诡异眼睛，那个身体里流淌着泰亚狼族血脉的少年顿时怔住，仿佛数道无形的锁链束缚在他的四肢上，一只漆黑的手臂从魔法阵中伸出，紧紧掐住他的咽喉。 “黑魔法？一个正统的拜占亚帝国贵族居然会模仿亡灵法师去修习泰坦的黑魔法。”战败的狼人显然对康斯坦丁的手段很惊讶。 也是，对圣光大陆的诸多贵族来说，黑魔法可是玷污光明神只的堕落法术，有几个贵族愿意或者说敢触碰这道禁区？做一个衣着光鲜的纨绔难道不好过成为一身亡灵气息的黑魔法师？ “废话是留给死人的，我能给你适度的自由和力量，怎么都好过做那些帝都贵族的牧羊犬，好了，告诉我，高贵的泰亚狼族后裔，是成为我的仆人光荣的战死，还是做一只死于默默无闻的黑暗鬣犬？”康斯坦丁站立在牢笼前，仿佛一片无垠的黑暗。 沦为奴隶的狼人少年猛然一震，灰蒙蒙的眼眸忽然清亮起来，凝视着康斯坦丁那张恶魔般深暗的脸孔，长久后，他嗓音沙哑，不甘心道：“尊贵的奥古斯都少爷，我，隆德施泰特，一个曾被剥夺名字的悲哀奴隶，愿成为您的仆人。” 康斯坦丁指了指地下那张羊皮卷轴，冷笑道：“你的那颗狼人脑袋还不算太笨，完成这份契约后，我会将你从牢笼里放出来，不过，我事先提醒你，如果在这期间你想动什么歪心思，我同样有办法杀了你。” 康斯坦丁微微转动食指那枚拉杰尔宝戒，不动声色。 叫做隆德施泰特的狼人拿起那张羊皮卷轴，微微叹气道：“少爷，我们泰亚狼族的誓言无疑是珍贵的，它并不像你们商人的承诺那般廉价。” 他仔细观看那张卷轴上的魔法阵，虽然对黑魔法他仅仅是听闻过一些，但依旧能感受到这些文字和公式带给他的沉重压迫感，那似乎是个不同寻常的契约魔法。 当他咬破手指，将鲜血滴落在上面后，康斯坦丁将那块纯度接近百分之九十五的海螺罂鸽血石丢入法阵中心，指尖鲜血不断滴落，那些鲜红而诡异的魔法公式开始化作丝线缠绕在他们的身体上。 康斯坦丁阴冷地微笑道：“我，康斯坦丁·罗曼尼康蒂·奥古斯都将与泰亚狼族隆德施泰特签订主仆契约，成为他终身唯一的效忠对象。” 狼人隆德施泰特微微叹息，认命道：“我，泰亚狼族拜奥因家的骄傲，隆德施泰特将康斯坦丁少爷视作终身侍奉的对象，这份契约如同我的性命，牢不可破。” 血红色的光华在黑暗中闪耀，如同地狱的红莲盛开于彼岸。 阴影里，佝偻着身躯的老头摘下了那只黑手套，转身，微笑离开，郑重而庄严。 第25章 巴甫洛夫之犬 在拜占亚帝国东部，亚琛就如同一个披着金色薄纱，在黄昏夕阳下笙歌扭腰的漂亮贵妇，围绕她的八卦绯闻总是络绎不绝，层出不穷，男人们在街道上寻求诗歌中美的艺术，女孩们来到花园等待童话里王子般的邂逅，这是一座梦幻之城，华美而优雅，可当那株明珠般耀眼的奥古斯都金色鸢尾花被移植到他处，这个如同古西拉帝国“依娜丽莎皇妃”般艳丽动人的东部城池终究要垂下那张足够勾引起任何一个男人眼角的美貌脸庞，显得落寞而寂寥。 一个大贵族的子嗣要前往帝都求学的消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隐瞒，它有可能是某个喜欢谈论八卦的女仆私下喃喃时偶然泄露，也可能是某个负责操办入学事宜的教务导师在丝绒大床上雄赳赳气昂昂之后的无心之语。 所以，这条从帝国东部亚琛通往南部君士坦丁堡的路途在康斯坦丁看来自然又少不了一些刺客刺杀的老把戏，不过，因为公法庭颁布的《军事成文法》有规定所有帝国的骑士团在申请未获得许可的前提下绝不能进入帝都附近，因此对某些阴影里虎视眈眈的老家伙来说，没有了圣堂骑士维斯洛特率领的黎明蔷薇骑士团守护，这无疑会是个砍下奥古斯都家族继承人的绝佳机会。 那么，有人违抗过这条规定吗？ 当然有，庞培家族的年轻继承人就曾上演过一幕争风吃醋的闹剧，率领一支五十人的精英骑士团大闹花街，最后被公法庭的鬣犬以藐视皇权的罪名剥夺走那枚功勋卓着的铁十字勋章。 一枚铁十字勋章的份量有多重？ 不说那些企图依靠军功搏一个骑士爵位的平民士兵，便是一些个出身不俗的贵族少爷十个里也仅有两三个能获得皇帝陛下的青睐，摘取到这枚象征荣耀顶点的铁质徽章。 清楚这趟行程危险程度的康斯坦丁并没有一般纨绔公子哥的慌乱和紧张，而是满怀期待和跃跃欲试。 这家伙疯了。 如果是那位天才的斯嘉蒂小姐一定会这么认为。 他当然不是疯子，一只隐藏了十二年的小野兽即使还没成长到令人惧怕的地步也偶尔想要朝那些企图猎杀自己的屠夫们伸出獠牙和爪子，试试自己的锋利程度。 他安静待在城堡地下的炼金工坊，坐在一张紫檀木椅子上，照着魔法书上的公式制作一个又一个的羊皮卷轴。 一个魔法“炉心”只有中等水准的魔法师是不可能无限制使用大型咒语的，即使拼着“炉心”枯竭的风险去吟唱一个120级的禁忌魔法也难以成功，但拥有一个提前制作好的魔法卷轴就不一样了。 这类道具依托各种昂贵的炼金材料，使用时不仅耗费的以太能量较少，同时也减免了大量繁琐的咒语吟咏时间和绘制魔法阵的过程，当然，这并非一般魔法师所能承受的，一个80级的魔法卷轴所需要的珍稀矿石可能就要花上数百枚约克金币，这是一个没有家世做支撑的普通魔法师无论如何也做不到的。 在这片大陆的任意一个角落里，力量的基础都取决于你拥有多少磅的黄金，一个出身富商家庭的普通魔法师要比一个平民阶层的高阶魔法师更受魔法协会的青睐。 对黑魔法不熟却也不算陌生的狼人隆德斯泰特看着眼前一丝不苟制作了数个卷轴的新主人，那张曾经绽放骄傲色彩的固执脸庞少有的浮现出几抹惊讶，这个孩子正在制作的“巴甫洛夫之犬魔法阵”是个极为血腥和暴力的黑魔法，曾经在泰坦大陆有个骇人听闻的亡灵魔法师便是利用这个魔法将一堆尸体变作自己的傀儡玩偶屠杀了一个小型部落，虽然刻画在卷轴上的“巴甫洛夫之犬”仅仅只是个裂化版本的魔法阵，可这不应该是一个圣光大陆魔法师的手笔，更不能出自奥古斯都这种拜占亚帝国大贵族少爷手下。 康斯坦丁，这孩子真的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吗？ 他难道不怕公法庭那头猛兽将他拖入牢笼吗？ 不怕圣弥赛亚教廷的第七机关将他解剖研究那颗思想复杂的大脑吗？ 遥想这两头拜占亚帝国恶犬嚣张跋扈的隆德斯泰特立马浑身哆嗦，他可不想被这两头牲口里的任何一头咬上一口。 原本安静观察的他轻轻迈出一步，瞥了眼这位新主人熟练的绘制技巧，下意识提醒道：“主人，‘巴甫洛夫之犬’即便是在我们泰坦大陆也是血腥和残忍的代名词，作为一名身份尊贵的少爷，您没必要弄脏自己的双手，那些栖息在黑暗里的可怜虫会有人替您清理干净的。” 绘制完魔法公式最后一个符文的康斯坦丁并没有转过头看一眼这个血统足以超越白狼皇族的狼人仆从，继续将夜宿花的根茎研磨成粉末，问了个隆德斯泰特一头雾水的问题：“一座金字塔要如何才能在风雨侵蚀下维持数百年不倒？” 泰坦大陆的野蛮种族大多没有人类那般超群的智商，这是神只建造这个世界框架时便安排好的均衡设定，一个武力远超人族的野蛮生物如果还有一颗卓越的头脑，那世界早就崩塌了，能跳出这个框架的始终只有金字塔顶端的那一小部分，所以隆德斯泰特对于主人提出的这个问题并没有令人惊喜地回答，眨了眨眼后，无声地摇头。 康斯坦丁将昂贵的夜宿花根茎粉末小心翼翼装入一个布袋里，幽幽道：“金字塔和城堡，宫殿这类建筑不同，它的内部是砖块垒起来的实心建筑，因此不容易倒塌，想要它保持原本的模样只要在每次经历风雨后，增添新的砖块就好，一块普通的砖头也许能够让这栋金字塔维持两三年不倒，但一块坚硬的摩洛克矿石却能让它维持十年，甚至更久，隆德斯泰特，如果是你，会选择做前者还是后者。” 狼人隆德斯泰特若有所思，他大脑确实比不上人族那般活跃聪慧，但这不代表他就是个傻子，不能回答这类简单问题，“当然是后者，我的主人。” 康斯坦丁满意地点点头，将那袋夜宿花粉末放入地面的一个紫檀木箱子里，转过头道：“你们泰亚狼族进化到十二阶的成熟期后确实能够媲美巨龙？” 长有一头灰色长发的隆德斯泰特低垂着头颅。 媲美巨龙？ 那是多么遥远的传说啊！ 似乎是被康斯坦丁刚刚那句话戳中了心底的痛处，这只沦为人类仆从的狼人表情沮丧，给了他的主人一个不是答案的答案：“我们拜奥因家的先祖在达到十二阶的成熟期后杀死过一头奥歌斯冰龙，但这只是个传说，我的主人，如果您认为巨龙只是个任人屠戮的家养玩偶那将是您最大的不智。” 康斯坦丁自然不是白痴，不会天真到认为巨龙是只任人调戏的小母猫，他想要的无非是更加了解这个由神只一手创建的世界框架，继续道：“告诉我，进化到十二阶成熟期的条件是什么。” 有了初步人类外貌的狼人隆德斯泰特抬起头，嘴角泛出一抹嘲讽般地冷笑：“主人，您想要拥有一只媲美巨龙的宠物吗？这可不现实。” 康斯坦丁皱了皱眉，脸色冷峻，似乎不想从这只狼人嘴里听到太多无关紧要的废话，厉声道：“回答我的问题。” 隆德斯泰特显然被这个顶着两个古老姓氏的主人惊吓住，那双紫色的瞳孔简直就像家族老人们嘴里常说的恶魔撒旦，可他明明还是个孩子。 这只仍然保留了一丝桀骜的狼人此刻收起了他内心的傲慢和嘲讽，那颗昂起的头颅微微低下少许，谦卑道：“主人，只要拥有足够的污秽，任何一只黑暗生物都能够向着进化链的顶端攀爬，上位者的鲜血，高阶骑士的灵魂，大主教们的脑髓，如果能吞噬掉一位珈蓝神殿的元老级魔法师，大致上就能达到十一阶的水准。” 珈蓝神殿的元老？十一阶的泰亚狼人？ 听起来简直就像一场唯美的梦，不说这些站在大陆金字塔顶端的显赫人物，一个地位中等的区域小主教，或者位列圣骑士行列底层的圣盾骑士也不是如今的他能够染指的，即便眼前这位小主人头顶两个名贵姓氏也不能为了他这个黑暗仆人得罪圣弥赛亚教廷和魔法协会去暗杀一名地位不低的上位者吧？ 康斯坦丁没有理会隆德斯泰特眼里的落寞，冷冷道：“我听祖父说，你在成为奴隶之前是个部落首领？那你的水准至少都能够比肩一位十级的大骑士吧？” 隆德斯泰特微微叹气道：“主人，您的消息并不准确，我是个首领不假，但只个被白狼皇族驯养的军队首领，泰亚狼族的诅咒注定我的一生都在战场厮杀，我并不清楚拜占亚帝国十级大骑士的水准，不过我曾经扯下过一名佩戴有古斯塔夫家族狮鹫徽章的圣骑士手臂。” “古斯塔夫家的圣骑士？”康斯坦丁嘴角泛出一丝冷笑，那可是号称与奥古斯都家族并肩帝国鹰派领导阶级地位的家族。 隆德斯泰特轻轻点头，沉默地看着这个狡猾的新主人似乎又在思考某些他不得而知的骇人想法。 康斯坦丁将装有魔法卷轴和各种炼金材料的紫檀木箱锁上，冷冷转过身，隆德斯泰特缓缓跟在身后，卑微而虔诚。 第26章 巨龙心脏，金雀花皇冠 这个世界既然有帝王，教宗，这类处于人族金字塔顶端的显赫群体，那么作为远古时期统治大陆的神话生物自然也不会缺少食物链顶层的王者。 巨龙，这个世界上任何一个角落都耳熟能详的名字毫无疑问就是这类群体。 它们有可能是龙母提亚马特在遥远的创世纪时期单体繁殖出的黄金亚种，也有可能是冥界龙皇尼德霍格借由深渊塔尔塔洛斯制造出的仆役，更有可能是那位暴怒的君王雷龙堪培拉占领天空的双足玩偶。 这些流淌着神只血液的牲畜们自诞生便拥有远超其他生物的蛮横力量，一头位于《龙族血统契》第八位的奥歌斯冰龙足以毁灭一支中等力量的甲胄骑士团。 但，力量带来荣誉的同时也将带来无尽的麻烦和灾难。 不少妄想年少成名的骑士，剑士都以挑战巨龙作为自己登临荣誉顶点的最终目标，当然，这其中真正能成为屠龙英雄的人众观整个人类历史也寥寥无几，一头神话级生物如果是可以轻易击杀的花瓶瓷器，那么试问远古的神代人类何以被其他物种践踏？ 那些商人政客的阴谋诡计也许能够帮助他们取得不俗的地位和荣誉，但在绝对武力这杆长矛面前那些手段不过是一层可笑的窗户纸。 那么，人类对付巨龙真的只是异想天开？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譬如守卫奥古斯都家族的圣堂骑士维斯洛特便在翡翠龙庭击杀了一头位列《龙族血统契》第十位的泰瑞斯巨龙。 狼人隆德斯泰特看见储藏室那颗仍然保持着活力的泰瑞斯巨龙心脏后，脸庞上的骄傲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错愕与惊恐，奥古斯都家族居然拥有屠戮远古神话种的实力？这无疑给了他这位血统高贵的狼人头领一个沉痛打击，他甚至在怀疑自己对这位小少爷的价值究竟有没有原先期望的那么高。 康斯坦丁瞥了眼身体怔愣的狼人仆从隆德斯泰特，指了指那颗封存在玻璃樽中的巨龙心脏，沉声道：“你之前说过，血液和灵魂对你们这种黑暗生物来说是最上等的进化补品，那么一颗神话级生物的心脏呢？” 再如何愚蠢的泰坦蛮族都能听出康斯坦丁这句话的内在含义了，何况这个流淌着泰亚狼族血液的隆德斯泰特并不笨，脸庞上的错愕和惊恐表情瞬间被欣喜和激动占据，嘴角微微上扬，噙着笑意道：“我仁慈的主人，一具枢机主教的尸体就能令我跨越三个阶梯，一颗巨龙的心脏想必不会让您失望。” 康斯坦丁莞尔一笑，看起来他即将拥有一名令帝国大王子华莱士殿下都要艳羡和嫉妒的仆人了。 他拿出一把钥匙，轻轻取下玻璃樽上面的锁匙，转过头，望着狼人隆德斯泰特，轻轻笑道：“它是你的了。” 隆德斯泰特微微躬身，仿照人类古老的宫廷礼仪，低下头颅和身段，谦卑道：“我的主人，您真是一位慷慨而仁慈的贵族，奥古斯都家族有一位您这样的继承人一定会走的更高更远。” 康斯坦丁轻轻一笑，没有附和。 肌肤上长有大量灰色毛发的狼人隆德斯泰特激动地走上前，将手伸入那只玻璃樽里，取出那颗至今还散发着远古神只气息的泰瑞斯巨龙心脏，缓缓将它融入自己的身躯血脉中。 这个场景并非如同康斯坦丁所想象的那般骇人和惊悚，绝没有小说画册上所讲述的那般血腥恐怖，整个过程甚至没有任何多余的浮夸动作，那颗硕大的巨龙心脏便被隆德斯泰特送入了身体的器官里。 这就完了？ 康斯坦丁愕然地站在后方，寻思着这丫的狼人是不是藏着后手。 隆德斯泰特显然看出了这位小主人的疑惑，平静解释道：“主人，那些血腥残酷的画面都是你们人类吟游诗人和教廷神父们编造出的谎言，我们蛮族虽然没有你们人族那般长相精致，但也不会活生生吞食血淋淋的尸体，那是卑贱的半兽人才能做出的粗鲁举动，如您所见，我只是将那只巨龙心脏跟自己融合在一起。” 康斯坦丁仔细打量着眼前这个狼人仆从的模样，丝毫没有看出他有任何实质变化，下意识问道：“你现在能打败一名十二级的大骑士吗？” 隆德斯泰特瞬间错愕，停顿了一会，直截了当道：“还不能，我的主人。” 康斯坦丁皱起了眉头，脸庞刹那间冷了下去。 隆德斯泰特瞳孔微缩，立马解释道：“主人，要消化一颗巨龙心脏需要一个过程，一位长生种公爵要进阶到亲王级需要沉睡三十年，一只精灵要成长到蜕变期需要五百年，而我们泰亚狼族如果只是消化一颗巨龙心脏，大致两年时间就可以完成，您要明白，我们这些泰坦物种的生命通常都要高于你们人类，您看我的模样很年轻对吗？事实上我比您的祖父，奥古斯都公爵还要年长一些。” 造物主的平衡设计能够体现在任何一件事物上，人类既然拥有无与伦比的智慧断然是不可能获得长久寿命的，康斯坦丁似乎能够理解那些教廷老家伙们孜孜不倦追求永生这朵绚烂玫瑰花的心情了，哪个掌握权力的上位者不想将双脚踏入神只的殿堂？不想将目光投入更广阔的大陆？活的久不就意味着距离这些目标更进一步吗？ 释怀的康斯坦丁瞥了眼那名脸上始终挂着微笑的仆人隆德斯泰特，问道：“两年之后，你能达到什么水准？” 隆德斯泰特轻声道：“主人，三个月后我就有把握击杀一名十二级的大骑士，可您问我一颗巨龙心脏能在两年后进阶到哪个阶段，实话说，我并不清楚，能够吞噬巨龙心脏的蛮族生物整个泰坦大陆也不超过十个。” 康斯坦丁眼里没有失望，不止没有，还多了一丝欣喜，击杀一名十二阶的大骑士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他在三个月之后便能拥有一名能够和圣盾骑士掰掰手腕的仆人，意味着两年后，他极有可能训练出一个可以挑战所罗门·博尔吉亚的扈从骑士。 他转身，缓缓步入阶梯，身影没入黑暗，留下一句看似疯狂的言语：“当我们手握弑神的长矛时，便去打破那个该死的诅咒，让那群狂妄自大的异端巨头舔舐我们肮脏的靴子。” 阶梯下，狼人隆德斯泰特嘴角微微抽动，泪流满面。 ...... 这一年，神只铸就的框架世界注定风雨飘摇，一场由金雀花刮起的风暴席卷了整座圣光大陆，象征帝国太阳的查理曼大帝在做完最后一次祷告后，病逝于帝都卡美洛中部的圣索菲娅大教堂，身旁只有一位身披白袍的年轻神父。 其后，屹立圣光大陆南部一千三百年的金雀花帝国终于爆发内乱，温莎皇族第一继承人路易在某天清晨被发现死在他的情人，奥菲雅夫人那张铺满红色玫瑰的鹅绒大床上，浑身赤裸，如同那幅展示于卢图宫的大陆名画《大卫之死》。 拥护菲利普王子的老牌贵族们一番密谋，纷纷将矛头指向了素来以阴险狡诈着称的二王子查尔斯，要求公开审讯这位温莎皇室的最新继承人。 曾经捏造数个罪名将不少老牌贵族吊死在绞刑架上的查尔斯王子自然不会坐以待毙，设法逃回自己的领地坎特伯雷堡后集结了一支六万人的军队，进攻帝都卡美洛，宰相戴羔乐与三王子菲利普紧急征收三万平民，历经三十六天奋力抵抗，最终寡不敌众，以宰相戴羔乐为首的老牌贵族拒绝服从新皇查尔斯，最终死于墨勒广场的绞刑台上，头颅被刽子手斩下，悬挂于帝都卡美洛的城墙上，三王子菲利普被流放边境，于新月之夜被人发现自戕在一颗铁柳树下，手中紧握一份赎罪状。 战火平息的第二个月，当所有人都认为这朵娇艳的金雀花将在风暴侵蚀之后再度绽放出诱人色彩，但鲜血的花瓣再度飘落于那张高高在上的铁王座。 那是一个阳光灿烂的早晨，负责巡逻宫廷的骑士团副团长踏上了会议庭鲜红的玫瑰地毯，恰好看见了他们的新皇帝查尔斯陛下端坐于那把象征皇权的铁王座上，死于自刎。 大臣们互相猜疑的时刻，一个身披白色教袍的年轻神父在一众士兵和教士的簇拥下步入了王宫最耀眼的殿堂，教皇萨缪尔站于铁王座前，打开了那份由查理曼大帝生前撰写的遗嘱：“我将毕生的荣耀，赐予我和伊莎贝拉的孩子，阿尔弗雷德·温莎。” 一片哗然。 那个给人异样感的年轻神父居然是查理曼大帝和翡冷翠女王伊莎贝拉的孩子。 这意味着登上金雀花帝国皇帝宝座的阿尔弗雷德陛下将同时掌控那个象征金币的翡冷翠公国。 这位被后世史学家尊称为“阿尔弗雷德大帝”的年轻神父最终在一片惊诧的目光中，接下了那顶即将带给他无数荣耀的七石冠冕。 坐于铁王座之上的他仅仅说了一句话：“我将带给这个国家荣耀。” 谁也没有想到，圣光大陆摇摇欲坠，几近凋零的金雀花能够再度成为这个西方世界的领袖，将拜占亚，马斯顿以及毗邻的诸多王国轻松踩在了脚底。 兴许正如那位宫廷诗人穆勒笔下的文字：“金雀花，这头骄傲的雄性狮子一定撩起过幸运女神的裙角，偷喝了那对丰满莲蕊的甜蜜乳汁。” 第27章 希望的田野 这个充斥着神只和异端，骑士与魔法的晦涩世界并非如同吟游诗人笔下的童话故事，光明不一定能战胜黑暗，正义也能败给邪恶，这片大陆其实更像一副造物主打造的神圣天秤，即便站在这个框架的金字塔顶层仍然无法轻易打破这种神只制造的平衡设定。 人类拥有远高于蛮族的智慧，代价便是失去坚实的肉体，长生不死的吸血鬼同样充满对太阳的畏惧，一副无形的镣铐，戴在了所有生物的手腕上，这就是这个世界无法违逆的至高准则。 有希望突破神只桎梏，俯视这个世界底层群体的耶梦加得如今也只是个空有强大力量，智商低下的小女孩。 她捧着一部撰有古希伯莱文字《生命炼金术》的晦涩书本，并没有翻开其中任何一页，这个由长生种和蛇发女妖结合诞下的禁忌生命尚且处在牙牙学语的年龄，对拜占亚帝国的菈丁文都无法接受，何况是更加艰深晦涩的古希伯莱文？ 之所以捧着这部《生命炼金术》仅仅是因为有个叫做康斯坦丁的家伙曾经给她讲过这本书里的一些浅薄知识。 她喜欢听这个家伙的声音，就像有人在她耳边喃喃象牙塔般的童话故事，那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温暖，安逸，带着某种模糊的情感。 智力方面大约只有人类三岁左右的耶梦加得当然不清楚这种类似父辈般的关怀慈爱是什么，孤零零待在房间的时候只会想着那个人的轮廓露出淡淡笑容，天真烂漫，如一朵萌芽的矢车菊，往往这个时候，那个男人的影子就会出现在这座房间，给她讲上一些个公主与巨龙，王子与美人鱼的童话故事，然而今天来的却是另外一个身影。 老公爵，庞塞·奥古斯都。 耶梦加得依旧捧着那本康斯坦丁给她讲解过的《生命炼金术》，抬头望了眼老公爵，轻轻露出一个微笑。 奥古斯都老公爵摸了摸耶梦加得的头，看着这个未来不知道会给自己孙子带来好运还是厄运的小家伙，沉重叹息后，语重心长道：“孩子，我的康斯坦丁将来会碰上一件大麻烦，到那个时候，如果奥古斯都这顶帽子没有办法救下他，你能不能替我帮帮他，帮他......穿上那件异端的教袍。” 智商如同一个三岁幼童，身体却早已亭亭玉立的耶梦加得低头凝视着怀里那本《生命炼金术》许久，她忽然抬起头，表情坚毅而固执，轻声道：“能。” 奥古斯都老公爵脸上绽放出满意地微笑，苍老的身躯笔挺起来。 ...... 那座见证了奥古斯都家族数百年光辉岁月的巴洛克风格城堡在翌日的清晨便堆满了前来送行的各色人流，一部分是接受过这座城堡小主人恩惠的庄园村民，另一部分是与奥古斯都家族关系密切的亚琛贵族，这其中又以女孩居多，而且是年轻的女孩。 似乎，康斯坦丁这块可口奶酪散发出的香甜气息已经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诱惑了不少发情期的小母猫。 那么，最后会是哪家的千金名媛戴上那顶公爵夫人的桂冠呢？ 克里米亚家的波斯猫，那位据说有着一双莹润美腿和沉甸甸胸脯的米莉娜小姐无疑是这群名媛中最有机会踏入波尔多城堡，在那张金钱松木大床上夜夜翻滚的竞争者。 而另一位贝尔纳多家的娇艳玫瑰，身体里流淌着东方贵族血液的混血美人伊莱娜小妞也在亚琛郡的上层圈子很有名气。 遥远的东方国度有女子无才便是德的传统说法，西方大陆的贵族也有上不了马背的名媛淑女，并非是一件易碎瓷器，而是一朵紫苑花的讲究，紫苑花是各大教廷宣扬的圣花，象征着智慧和机敏，由此看来，拥有东西方尊贵血统的贝尔纳多家名媛一定会是个不让任何男性失望的美貌女性。 可结果让人大失所望，因为高贵的奥古斯都家族少爷甚至连马车的门帘也没有掀开一角去看一眼这些个亚琛郡内娇艳活泼的波斯猫们。 康斯坦丁是个正常的男人，这点毫无质疑，他对这些个风华正茂的年轻小妞也不是没动过心思，可要用头上这顶帽子去交换一个对奥古斯都家族来说并没有太大利益的未来主母也忒掉价了些，如果只是想要发泄发泄男性的正常生理需求，一个价值一百枚金币的黎花嫩金发白妞断然要比用公爵夫人桂冠做交易的亚琛波斯猫们合理许多。 跨过竖立在高加索平原的界碑，载有奥古斯都家族继承人的煊赫马车便算彻底离开了亚琛，维斯洛特率领的黎明蔷薇骑士团也折返了波尔多城堡，护卫康斯坦丁前往帝都君士坦丁堡的随从不再是衣着光鲜甲胄的骑士们，而是换成一批奥古斯都公爵高价雇来的佣兵，十六名“拂晓之歌”的紫雾花剑士，二十六名“克卜勒”灰袍咒术师，五名“黎明之心”的白品大牧师，另外还有一支康斯坦丁本人都不清楚的神秘队伍，按照老公爵的话说，这是一张任何时候掀开都会令对手感受惊悚的底牌，可既然是底牌，康斯坦丁认为还是不要打出去的好，他想小试牛刀没错，但还不想将自己的小命丢出去。 想到离开波尔多城堡时公爵祖父露出殷切笑容的那张脸庞，康斯坦丁便心生一股感慨，摸了摸乖巧躺在一旁的耶梦加得漆黑长发，幽幽道：“要构建一片希望的田野恐怕比杀死一头巨龙还要来的困难，后者至少可以用人命和金币堆出来，前者可就不是一顶奥古斯都公爵的高帽可以做到的，这个框架世界究竟还藏着多少无法被世人解构的隐秘？” 负责给康斯坦丁驾车的马夫竖起耳朵，这位身体里流淌着泰亚狼人高贵血统的仆人隆德斯泰特，兴许是觉得自己这位主人在为离开亚琛而苦恼，饶有兴致道：“我的主人，当您踏入那座天国之城时就会忘却这份烦恼，你们拜占亚帝国的都城即便在整个圣光大陆都是独一无二的乐园，她的精美就如同一名褪下衣裳的美貌贵妇正要踏入温暖的泉水中沐浴那具骄傲身躯。” 康斯坦丁嘴角轻笑道：“你倒是不缺乏一名吟游诗人的烂漫。” 隆德斯泰特扬起眉宇，轻轻一笑，自从融合了那颗泰瑞斯巨龙的心脏，这只狼人的身体几乎无时无刻不在变化，原本肌肤上厚厚的灰色长发已经脱落了大半，如果不是头上那对竖起的狼耳，康斯坦丁绝对有理由相信，这简直就是一个人类少年，还是个俊美的少年。 他愈发白净的脸庞挂着一抹淡淡微笑，平静道：“主人，在我们泰坦大陆并不缺少如你们人族一般的诗人，那位伊什塔迩女神守护的苏美迩王朝便拥有数位聪慧的大神官，甚至那卷流行整个泰坦大陆的《吉尔伽美什史诗》也是那位高高在上的英雄王本人所写。” 康斯坦丁冷笑道：“哦？我怎么没有听说你们狼心帝国的白狼皇族有什么值得骄傲的事迹？” 隆德斯泰特握着马匹缰绳的手加了些力道，感慨道：“主人，那些白狼只不过是一群阴谋里滋生出的老鼠罢了，论力量，他们连低阶的吸血鬼都打不过。” 康斯坦丁笑道：“论力量，我们人族也不及你们蛮族，可最后赢得灰雾战争的一方却是我们，隆德斯泰特，别小看了生物的智慧，阴谋诡计也许杀不死一头巨龙，但它足够掀起一场颠覆整座大陆的死亡风暴。” ...... 在魔法师的圈子里，一本古老而稀有的魔法典籍远比一颗明珠要珍贵许多，不少埋首魔法殿堂的老牌魔法师一掷千金只为购买到一页记录有神代魔法图的羊皮手稿，而康斯坦丁那位私人魔法教授慷慨的给他这位入门弟子留下了满满一箱子的珍贵典籍，这些书本虽然说不上稀有却足够令一名摘取过七色堇徽章的正统魔法师陷入疯狂，因为其中夹杂着只在泰坦大陆流通的黑魔法。 正在观看一本名为《希博莱特深渊禁忌学说》典籍的康斯坦丁瞥见一个熟悉词汇，“小玛丽王冠”，这个说不上复杂却极易反噬施法者的火元素中阶魔法曾被那位天才的斯嘉蒂小姐用来毁掉一小块草坪，如果不是小妮子中途中断以太的供给，康斯坦丁很有可能变成一只真正意义上的“烤猪”。 康斯坦丁有点儿兴致缺缺，那个白日里总是戴着一副淑女面具的小妮子居然出乎意料没有来给他这位本家继承人送行，要知道这个结果，康斯坦丁一定会选择在前天夜里狠狠拍打这只傲娇天鹅的屁股。 令他感到些许沮丧的当然不止这一件事，那位亚琛最优雅的凯瑟琳夫人也在得到他要前往帝都的消息后，向老公爵辞去了礼仪教师的工作，一只快要煮熟的鸭子飞了，谁都会苦恼，尤其对康斯坦丁这个前世的花丛老手来说，那更是一件悲催的事，听说过辛苦养大的猎犬迷路的，哪有见过亲手饲养的金丝雀飞到别家去的？ 咬牙的康斯坦丁决定将来能够肩扛奥古斯都这副重担后，一定要把这两朵奇葩好好教育一番，当然，地点一定会选在有玫瑰花的丝绒大床上。 康斯坦丁掀开车马帘子，瞧了一眼天边，近乎可以比拟鲜血色调的云彩已经被步入黄昏后的灰色压下半边，看模样，大概是有一场疾来的暴雨了，这对行路的人来说可不件开心的事。 在康斯坦丁的“建议”下，马队全体加速，终于在这场暴雨降落前抵达了帝国东南部一个叫做亚丁拉的小镇。 不是所有区域的长官都拥有威尔侯爵的经营头脑，自然也不是所有小镇都拥有亚琛的机遇，这个叫做亚丁拉的郊区镇子老旧，陈腐，但并非那般残破不堪，至少它还有一间看起来蛮不错的旅馆，一个懂得在适当时候卖弄风姿挑逗男人眼球的丰满老板娘。 “需要来点波维丽红酒吗？我尊贵的少爷。”那个穿着一条克里诺林风格长裙的金发老板娘靠在康斯坦丁左侧，微笑的眸子里荡漾着秋波，这无疑是个能让男人心甘情愿丢出口袋里那些沉甸甸金币的有趣夫人，尤其臂膀间那对呼之欲出的雪白幼兔，即使不用刻意打量，也无法阻挡那抹风情映入男人眼眶。 康斯坦丁微微一笑，说了句令人觉得匪夷所思的话：“帝国西部的南菲斯特郡有座着名的雅楠娜雕像，据说它的高度已经达到了前所未有的九百八十公分，夫人，请问这是真的吗？” 有着金灿灿长发的丰腴老板娘怔了一会，表情凝滞，低声道：“抱歉，小少爷，我没去过西部，更不懂您说的雅楠娜雕像是什么。” 她冷淡地转过身，一只色彩斑斓的暹罗猫从房梁上跃下，爬在她的肩头，表情狰狞。 趴在餐桌上的耶梦加得极少时候会露出冰冷神色，就如同此刻的她，灰色眼眸闪过一丝浓郁的杀意，而另一侧的康斯坦丁则翘起嘴角，泛出一丝迷人的冷漠弧度，如同一个置身黑暗中的恶魔。 至于一旁的狼人仆从隆德斯泰特显然无法体会到康斯坦丁这张冷漠脸孔下的虚假和险恶，喃喃道：“主人，一颗熟透的蜜桃未必就不如一朵还未绽放的蔷薇香甜诱人，精神上的洁癖只会令您缺失众多美妙的欢乐。” 康斯坦丁自然是听出了这句话里的潜台词意味，白了这个智商低下的狼人一眼，自顾自道：“南菲斯特地区独有的温婉口音，旺达迩人的金发血统，比肩奥芬威骑士的高挑长腿，这样一个女人哪怕放在君士坦丁堡都是抢手货吧？” 不清楚这位主人心思的隆德斯泰特喝着麦酒，以一种与他高贵血统极为不匹配地模样大口吃着羊肉。 康斯坦丁独自回到房中，拿出测量毒素的炼金仪器，确定食物中没有添加任何有毒的素材后，才安心吃着盘子里的食物。 他可不是那些武力值强悍的骑士，剑士，或者如隆德斯泰特这个狼人那般有一具坚实的身躯，不会愚蠢到随便吃下这种来路不明的食物，尤其这个盘子还是那个要多可疑就有多可疑的老板娘亲自送来，这不得不令戴着厚重面具的奥古斯都家族继承人，伪善而狡诈的康斯坦丁少爷更加小心翼翼。 这本就是个金钱至上的帝国，一枚哥特银币可以让底层的贫民互相斗殴厮杀，那么一百枚约克金币自然可以让猎人们甘愿将匕首伸向那些价值不菲的帝国权贵。 前有洛克菲勒家的“小公主”这个例子，后有皇室克劳狄乌斯家的路易吉王子做榜样，康斯坦丁当然不想再做第三头待宰的羔羊。 第28章 孤独的灵魂 黑夜压境，暴雨倾盆。 一个幽暗的灵巧身影从房梁一跃而下，是那只面容狰狞的暹罗猫，他那对褐色的眼眸紧紧凝视着床头被褥里的人形，缓缓露出杀意。 瞥了眼熟睡的康斯坦丁，这只凶猛的小喵咪体型开始极速壮大，双足站立，昂首，挺背，化作一个成年的赤裸男性，他将食指放入嘴唇，拿出一把明显看不见刀柄的锋利刀片，轻声靠近床头后，猛然掷出那把能将任何一头生物头颅割裂的锋利刀片。 铿锵！ 刺耳的尖锐声响在房屋中回荡，一个夹杂着诡异电流的魔法阵将那把刀片震裂成数十道碎片，散于地面。 那个男人讶异了，这只奥古斯都家的羔羊居然在四周设置了魔法阵？ 他难道不是个魔法水准极其有限的白痴吗？ 暗金色的匕首在虚空中极速闪过，罡风仿佛能够割裂人的肌肤，男人反应的瞬间立马向后躲闪，但手臂仍然被划破了一道纤细的口子。 康斯坦丁勾勒出一个冷漠地微笑，饶有兴致道：“德鲁伊？真是一只有趣的猎物。” 敢来撩拨奥古斯都家族继承人的刺客没点水准无异于羊入虎口，一个在圣马丁修道院度过六年时间，接受过西庇尔大主教和魔法协会会长阿道夫悉心教导的贵族继承人再如何愚笨总归要比普通平民聪慧不少，哪里是一次刺杀便能功成身退的？如果真是这般简单，这位年龄仅有十三岁的奥古斯都继承人早早便死在某个阴谋诡计下了，还需要今夜这般阵势？ 被康斯坦丁唤做“德鲁伊”的男人咬牙切齿，神情狰狞而愤怒，原本还能瞧出些许人类轮廓的身躯再度膨胀，壮大，如同一只巨大的半兽人。 按理说，这种体格的怪物行动速度并不比一个普通士兵快上多少，然而，出乎康斯坦丁的意料，这只德鲁伊半兽人抬起腿的瞬间便以接近一名六阶大骑士水准的速度冲到他的眼前，如同巨石般的拳头裹起一阵刚猛旋风朝他的胸口击打。 反应并不算迟钝的康斯坦丁立马侧身躲过，手上那柄暗金色匕首在摇曳的火光中绽放出骇人的锋利刀光，一个握旋横挑再度划开德鲁伊的手臂，鲜血溅洒于地面，仿佛一朵妖艳的红莲在黑夜中肆虐生长。 德鲁伊望着地上那滩鲜红血渍，眼露惊讶，原本这种纤细伤口不需要一刻钟便能复原，可如今被那柄匕首割裂开的肌肤不仅没有快速复原似乎还有恶化的征兆，他望着康斯坦丁紧握的那柄仅有三十公分长的匕首，眸子里尽是疑色。 他哪里清楚打造出这件“玩具”的材质会是稀有的天国金属，这种被魔法协会公认对蛮族生物克制效果最佳的金属不仅提取难度高，冶炼过程同样不能有一丝马虎大意，一磅天国金属在黑市远比一颗稀有的阿盖尔水晶更加吸引买家的眼球，而康斯坦丁手上这柄叫做“卢恩”的匕首更是用天国金属中序列第一阶的“加百列”铸造，即便是那十四件由神代大炼金术师以黑龙“尼德尔”骨骸打造的珍惜甲胄也能留下一道不深不浅的印记，何况这柄匕首的刀身还撰刻有针对泰坦蛮族的古希伯莱咒文，被划中两刀没有变成一具尸体已经是被幸运女神狠狠青睐了，难道还想尝试拧断这柄匕首主人的脖子？ 显然，这只来自泰坦大陆的德鲁伊巨怪还想冒险替他自己的主人割下那颗价值三万枚约克金币的头颅。 康斯坦丁自然看出了这只德鲁伊的意图，沿着墙壁倒退，迅速打开墙角的紫檀木箱子，抛出一张曲卷的羊皮卷轴，轻声吟咏道：“领域。” 仿佛一道赤红的月色照入房屋，羊皮制作的卷轴爆溅出一团团炽烈的火焰，这并非寻常意义上的火焰，它漆黑如死寂的冥河，绚烂如高山绽放的罂粟，无数幽暗的影子在这些火焰中降生，整个房间仿佛披上了一层名为恐惧的外衣，死亡正在一步步蔓延。 那个德鲁伊巨怪望着这些幽暗的影子，碧蓝的瞳孔由充斥愤怒变幻成惊愕最后露出恐惧，他极少时候会感受到这种类似死亡的气息，但这一刻，他从这个奥古斯都家的孩子身上深切体会到那种多年不曾有过的骇人感觉，那个奥古斯都家的羔羊褪下了华丽的贵族外衣化身成地狱的魔鬼，那把以天国金属“加百列”铸造的暗金色匕首闪耀着死亡的光泽，仿佛死神的镰刀正在挥落。 他想要躲避，但无数漆黑的魅影牢牢拽着他的身躯，从脚趾到双腿，再到胸膛，最后淹没瞳孔。 康斯坦丁将匕首架在他的脖子上，轻轻划出一条不深不浅的纤细伤口，鲜血从刀身开始蔓延，溢到锁骨，最后滴落到地面，当他想要将这只德鲁伊“玩具”的头颅整个割下来抛还给那个旺达迩金发美妞时，一阵剧烈的破碎声响起，房间的窗户被一个高挑身影瞬间击碎，一柄弯刀沿着垂直的平面划过康斯坦丁的额头，削落了几缕长发。 康斯坦丁倒退到角落，喘着粗气，刚刚那一刀显然有一名六阶大骑士的水准，如果不是他有跟雅尔法森林蛮族生物搏斗过的经历，下意识间后退，估摸着他现在已经在天国和上帝讨论教义了。 康斯坦丁重新摆出迎敌姿态，双眸紧紧凝视那个突然闯入的丰满身影，冷笑道：“你的伪装很拙劣，一个猎人不应该在猎物还没有完全进入圈套的时候就主动扑上去，也不应该长的太过美貌，没有哪个聪明人会对你这样的波斯猫不做出防备，我猜你以前猎杀过的目标都是小鸟和大脑一样畸形的蠢货。” 一头金灿灿长发的老板娘，身上那条克里诺林长裙早已换成了便于刺杀的便捷长裤，面目凶狠道：“你死后我会扯掉你的腰带确认这一点。” 康斯坦丁紧握那柄卢恩匕首，脸上却没有任何紧张的表情，笑道：“我更愿意活着的时候享受这种待遇，最好是在没有人打扰的房间，有一些趣味的‘玩具’以及鸡心木的鹅绒大床。” “只怕你的那杆长枪并不足以令我兴奋。”金发老板娘踏出一条腿，跨步飞跃，紧握两柄弯刀的手沿着康斯坦丁的头颅瞬间切割而下，铿锵一声，天国金属铸造的卢恩匕首上挑几寸架开了几乎能将人劈成两截的弯刀。 康斯坦丁侧身后退，抬起手指，在虚空中划出一个防御性的符文，转头看向门外，喊道：“进来吧，我允许你吞掉这只金发小猫咪的漂亮头颅。” 声音戛然而止。 洞开的房门缓缓踏入一个笔挺和诡异的身姿，他四肢粗壮而敏捷，浑身被精致的毛发覆盖，灰色的瞳孔布满戏谑和杀意，简直就像一头来自地狱的亡灵恶犬。 居然是正处于成长期的泰亚狼族后裔！ 那个该死的奥古斯都继承人竟然携带有高阶的黑暗生物，疯子，异端，恶魔，这种家伙难道不应该早被公法庭的“看门狗”咬成一地碎肉吗？ 狼人隆德斯泰特朝康斯坦丁微微躬身道：“主人，您英勇的身姿已经烙印在隆德斯泰特的瞳孔里，那是一场精彩的搏斗。” 康斯坦丁转身，看向那个模样不俗的旺达迩金发美妞，微笑道：“介绍一下，我的仆人，隆德斯泰特，一名高贵的八阶泰亚狼族后裔。” 八阶？ 旺达迩金发美妞身影微微颤抖，跟一只八阶的泰亚狼族后裔搏斗和挑衅一名圣骑士有何区别？她一个撑到底最多也只有七阶大骑士水准的刺客哪有那个底蕴去和这样一头怪物交手，何况一旁还有个戴着厚重伪善面具的奥古斯都魔鬼。 似乎，她接了一笔能让自己送命的买卖。 “主人，需要留活口吗？”隆德斯泰特问。 康斯坦丁摇摇头道：“这一路上还会遇到更多刺杀，我没有时间一个个去调查他们背后的人，这种事我相信老柯德一定做的比我好，所以下手的时候要利落。” 隆德斯泰特轻轻点头，他已经很久没有品尝年轻女人的灵魂了，恰好眼前这只水蜜桃就很符合他的口味，那只死去的德鲁伊就当成一件赠品好了。 他微笑地舔了舔嘴唇，看着那位头顶两个名贵姓氏的主人离开房门后，朝眼前这个旺达迩金发美妞伸出獠牙和利爪。 离开房间的康斯坦丁遣散了走廊待命的一众佣兵，悄悄来到耶梦加得的住处，推开那扇并不怎么结实的老旧房门，看见一个依靠在窗口的单薄身影。 她转过头，朝康斯坦丁露出一个轻柔地微笑，接着再度望向窗外，看着黑夜中的倾盆大雨敲打在窗台和玻璃上，发出滴答滴答地响声。 康斯坦丁靠在她的身边，将手搭在肩膀上，轻轻拨动着那缕青丝，语气柔和道：“耶梦加得，你会孤独吗？” 这个瞳孔里似乎只有灰色的女孩轻轻依靠在康斯坦丁的肩膀，像是一只依偎在主人怀里的白猫，固执地吐出两个字眼：“不会。” 康斯坦丁捏了捏她的稚嫩脸庞，淡淡一笑，低声道：“傻瓜，你哪里懂什么孤独，你还只是个孩子，真正孤独的......是我。” 耶梦加得当然不懂什么叫孤独，她只是不愿看到康斯坦丁虚伪面具下那张落寞的脸，因为这不是她第一次听见这个词。 她倔强地看着康斯坦丁，左右手各竖起一根手指并拢在一起，脸庞倔强而执拗：“康斯坦丁，耶梦加得，不孤独。” 康斯坦丁，这个总是戴着伪善面具的奥古斯都恶魔，大概只有在这个孩子面前才会这么毫无顾忌地说些无关权力，无关家族荣誉的心底话，他把脑袋抵在耶梦加得的额头上，第一次笑的那么纯真，那么淡然。 “是的，我们不曾孤独。”他们蜷缩在墙角，如同两道孤寂的灵魂互相依偎。 窗外，雨水拍打在屋檐上，肆无忌惮。 第29章 夜莺，哥特炼金师 “我们不是魔鬼，却往往以他们的姿态出现，用沾染鲜血的双手摘取果实。” 这是曾经替马斯顿帝国皇帝腓勒二世狩猎叛国者奥赛罗侯爵的着名赏金猎人“红蝎”最广为人知的一句口头禅。 这位一度被猎人行会拿来与剑圣纪龙德相比较的顶尖猎人留给后辈们的经验并不多，却足够深刻，例如他在取下金雀花帝国希莱亲王的头颅后，便向他的弟子说了这样一句话：“孩子，确认猎物死亡前，永远不要松开手中的刀。” 当然，这位富有传奇色彩的顶尖猎人也留下过这样一句看似酩酊大醉后的胡话：“同情猎物？当然可以，除非对方是个漂亮到连薇薇安公主都要难过的金发白妞，愿意向你献出她宝贵的贞操。” 这一类酒足饭饱后的玩笑话，自然不会有人当真，他们更愿意信奉猎人行会的第一格言：“谁能摘下一颗价值三万枚金币的头颅，谁就拥有荣誉，地位，和漂亮女人。” 于是，不少在政治旋涡中落败，失去信仰的骑士，剑士纷纷隐入黑暗的猎场，只为了那三万枚闪闪发亮的金币。 经历过一次蹩脚刺客的暗杀后，这座充斥着年代感的亚丁拉小镇似乎宁静了许多，那场令劳特莱斯特种军马都感到震撼的大暴雨在那个漂亮的旺达迩金发长腿妞头颅被拧断后逐渐有了停息迹象，深邃的夜空中，仿佛只有那些黑暗女神的宠儿才有资格留下痕迹。 例如，一只夜莺。 它伫立在一个穿着黑色袍子的中年男人肩膀上，幽深的瞳孔眺望着不远处的一座旅店，时而发出尖锐而低沉地鸣音。 这个有着黑色卷曲长发的男人紧闭着一只左眼，双指并拢点落在额头上，右眼瞳孔散发着灰色的冷冽光芒，如同一只地狱的幽灵缓缓睁开了象征死亡的眼睛，他那张并不算俊俏却足够锐利的五官远眺那座旅店的某个房间后绕有戏谑地勾勒出一个阴冷微笑，像极了望着猎物一步步进入自己领地的响尾蛇。 “那个最爱摇晃屁股和胸脯的旺达迩女人就这么送给了那头狼人有点可惜了。”男人轻声微叹，嘴角却带着嘲讽般地笑意，不知道是真的在为那个金发尤物惋惜还是替先前被她拒绝恼羞成怒，或者两样皆有？ “这个世界，强者不会死，弱者也不会死，只有愚蠢的人才会死，那个女人确实死的可惜，可谁叫她那么蠢还喜欢出风头呢，奥古斯都家的孩子如果那么容易就被她勾引到床上，那颗人头哪里能值三万枚约克金币？”阴影里，一个戴着哥特面具的男人把玩着一把弯刀，他的手臂并不结实，布满了老旧的伤疤和褶子，但在这样漆黑的夜里却没有丝毫触碰刀刃的失误手法，他来回转动着那把弯刀，不急不缓，手法老道到让人觉得他可以无声割下一名骑士的脑袋。 眺望着康斯坦丁一举一动的男人收回目光，那只散发出死亡气息的灰色眼眸也渐渐变回普通模样，和一名亚琛下城区的穷苦平民似乎没有任何区别，这种能让人完全察觉不到丝毫杀意气息的猎人会强到何种地步？ 他转过头，看着身边这个摘下过一百六十颗大骑士头颅的同行，声音冷冽道：“老戈登，奥古斯都家豢养的那头狼人不是个简单角色，能够在短短一刻钟时间里吞掉那个蠢女人的灵魂估摸着也是个实力接近十二阶大骑士的可怕异类，那些‘拂晓之歌’的紫雾花剑士和术师也不俗。” 那个叫做老戈登，带着哥特面具的老头冷冷笑道：“不愧是奥古斯都家的孩子，这种阵仗哪怕一支中等骑兵都拿不下吧？” 武力值似乎并不弱的中年男人摸了摸肩膀上那只夜莺的羽毛，低沉道：“三万枚约克金币足够买下一百颗大骑士的头颅，行会里那些老头不是傻子，价钱开这么高风险当然低不到哪去，好了，时间已经差不多，让他们动手吧。” 老戈登轻微点头，一排漆黑的影子从各个角落飞跃而出，几乎是在同一时间蹿入康斯坦丁入住的那座旅店，他们身法娴熟而矫健，脚步轻盈而极速，想来也不是一般的杀手，其中一个手持双刀的猎人率先跃上二楼，略微瞥了眼长廊，便要破开康斯坦丁的房门。 一刹那的剑光交错，“拂晓之歌”的紫雾花剑士提起一把弥特兰制式的长剑挥砍出一个利落弧度，将这名猎人吓退，几乎同一时间，一阵吟咏声响起，漆黑的旅店顿时有数颗火球在虚空燃起，在大堂的猎人身旁依次炸裂，如同绚烂的烟火四散开来。 才眯上眼睛小憩了一会的康斯坦丁被一只宽厚手掌摇晃着醒过来，惺忪的眼眸里倒映出隆德斯泰特的巨大身影：“我的主人，看来您必须终止这段美梦了，一支能够媲美小型骑士团的猎人队伍已经闯入了这里，我甚至能够闻到那股浓郁的鲜血气息。” 康斯坦丁没有任何犹豫，翻滚身体，立马抽出那把压在床下的暗金色卢恩匕首。 一阵剧烈响动，房屋震颤了半分，一个威猛的漆黑魅影在房门被炸开后闯入，他并未看隆德斯泰特一眼，而是迅速挥动手里那柄短剑，朝康斯坦丁的脖子划出一个熟练到极致的弯曲弧度，在这柄短剑即将接近康斯坦丁的瞬间，已经化身巨狼模样的隆德斯泰特抓住了这名猎人的手臂，将他狠狠摔在地面后，立马丢向了外头的长廊。 同一时间，玻璃的碎裂声响起，一个戴有古老哥特面具的身影从窗口蹿了进来，可他的目标并非康斯坦丁，而是隆德斯泰特。 “高阶的泰亚狼族后裔在奴隶市场可值不少约克金币，去我为你准备好的华丽囚笼怒吼吧。” 老戈登揭下了那张古老的哥特面具，露出了隐藏在阴影里的面孔，那是一张足够令看见他的人都感到错愕和惊恐的脸，一半深红如鲜血一半漆黑如泥淖，左右瞳孔皆是不同的黑白两色，额头隐约能看见两支微微隆起的角。 这是康斯坦丁第一次见识到不属于人类也不像泰坦蛮族的怪物，可他不笨，在阿道夫六年的悉心教导下也听过不少关于这个世界的诸多奇闻异事，所以大致能猜到眼前这个摘下面具的老人做过什么。 他微微皱眉，斜瞥着眼睛道：：“一个用炼金术将兽人器官移植到自己身体里的疯子？看来我这颗脑袋吸引来了不少眼馋的猫。” 摘下面具后便如同一只半人半鬼的老怪物戈登轻蔑一笑道：“奥古斯都家的小鬼，你的脑袋价值三万枚金币呢，这样的大买卖，就算那些刚入行的小子都想分一杯羹。” “三万枚？这价可不低。”康斯坦丁幽幽道，“确实，一个奥古斯都家族的继承人值得上这个价钱，不如这样好了，我给你多一倍的金币，你去帮我杀了外面那些猎人同伴？” 一倍？ 那可是六万枚约克金币，够一个平民舒舒服服过一辈子了。 如果是个刚刚踏入这行的年轻毛头小子，老戈登一定认为那些光有武力而没有经验的小崽子们会被眼前这个戴着虚伪面具的奥古斯都家小狐狸戏耍，可他毕竟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任务，脑袋也不笨，断然不会答应这种一听就知道是玩笑的蠢话，撇撇嘴道：“等我先拧断你的脖子再来谈这笔交易。” 谈判破裂，康斯坦丁立即给隆德斯泰特使了个眼色，这只融合一颗巨龙心脏的泰亚狼族后裔仆人当即怒吼，全力朝身前仿若怪物模样的老头打出至为凶猛的一拳，按理说，这种力道的拳头哪怕一块烙铁也该弯曲折断，可这个模样可怖的老头仅仅是抛出一块碎石，隆德斯泰特这一记刚猛的拳头便如同打在一块透明的钢板上，老头仍旧站在原地，纹丝不动。 隆德斯泰特有点儿恼怒，他在那个怪物老头眼睛里瞧出了对他狼族血统的满满嘲讽，他猛然蹿向空中，用膝盖去撞击那道无形屏障，随后，在咯吱的响声中，老头的脸色忽然讶异起来，他后退数步，丢出一颗刻有古希伯莱咒文的红色宝石，瞬间，炸裂声中，两条鲜红如血的藤蔓乍现，在一刹那缠住了隆德斯泰特的手脚，这种带有以太能量的物质并非一般意义上的锁链，对不洁的泰坦生物有特殊的克制效果，不过，他们显然预估错了隆德斯泰特的具体武力值，他不是接近圣骑士，而是已经拥有跟一名最低阶的圣盾骑士互相搏杀的资本。 巨大的怒吼声中，高贵的泰亚狼族后裔隆德斯泰特双眼绽放出银色光华，身体表面的灰色毛发也镀上了一层华丽的银色外衣，这是达到九阶泰亚狼人的标志。 在老戈登的惊恐中，隆德斯泰特轻松挣脱了那两条具有束缚属性的鲜红藤蔓，如同迅捷的雷电一般闪到老戈登身前，将脚踹在这个老炼金术师的胸口，这种凶猛的一击如果换成一个普通魔法师早已经猛吐鲜血了，但别忘了，那个叫做戈登的老猎人身体里移植有兽人的器官，虽然样子看上去老迈而丑陋，可他早已经不是那种一击便能击杀的可怜虫。 抵抗住隆德斯泰特这一脚的老戈登迅速丢出一连串刻有古希伯莱符文的矿石，数个针对泰坦蛮族的魔法阵立刻启动，可就在这些魔法阵即将笼罩隆德斯泰特巨大身躯时，此起彼伏的龟裂声突然响起，拥有泰亚狼人血统的蛮族后裔竟然轻易将这些魔法阵击碎了。 连番诧异中，带着些许银色光辉的巨大拳头砸在这名老炼金术师胸口，将墙壁砸出一个缺口的同时也将他震飞了出去。 这种充满浑浊和肮脏气息的猎物是上等的食粮，隆德斯泰特断然不会如此轻易放过，得到身为主人的康斯坦丁一个眼神准许后，立马追了出去。 对于猎物，不能在最开始就一棒子打死，这和煮虾子是一个道理，活着放入锅里的往往味道最佳，显然，拥有一个狡诈主人的隆德斯泰特也懂得这个道理。 康斯坦丁望着破损的墙壁，瞥了眼窗口那只伫立许久的夜莺，下意识拔出卢恩匕首，冷冷道：“我身边已经没人了，出来吧。” 第30章 贵族，猎人，异端 什么样的敌人最可怕？ 一个掌握帝国大半财富，可以随时丢出数万枚金币的古老贵族？还是一个单枪匹马割下数百名骑士头颅的顶尖武夫？或者挥挥手便能命令军队攻占一个国家的帝国太阳，教廷的精神父亲？ 康斯坦丁的回答是，一个始终在暗处隐忍不发的敌人最可怕，就像眼前这个一点一点降临的中年男人，他肩膀上站在一只散发着尸体气息的古怪宠物，应该是死后被制成傀儡的沼泽夜莺，头发漆黑而弯曲，一身哥特风格的暗黑色礼服，胸口别有一枚暗金色猎犬勋章，最令人感到恐惧的则是他的右眼，那是一颗灰白，蕴含着浓郁森然死气的眼眸。 “先是利用一个旺达迩女人做诱饵，然后派一个炼金师老头引走我身边的狼人仆从，你这样的人不适合做猎人，倒像个老牌贵族。”康斯坦丁凝视那个男人的脸庞，轻声道。 如果不是那只灰白色的右眼，这个男人倒是比那些个亚琛的中年贵族更让康斯坦丁赏心悦目。 “康斯坦丁少爷，我在沦为猎人之前，确实是名贵族。”那个浑身漆黑如一片魅影的中年男人缓缓道，“不过，这并不影响我对奥古斯都家族的憎恶，您希望被我拧断头颅还是刺破心脏？这对我来说并不难。” 康斯坦丁仍旧镇定道：“奥古斯都跟你有仇？” 男人摇摇头道：“我憎恶拜占亚帝国每一个贵族，我摘取的头颅里，有三分之二属于你们拜占亚的贵族，其中也包括您这样的孩子。” 康斯坦丁握着匕首的力道加重了少许，耸耸肩道：“看来没其他办法了，动手吧。” 男人微微抬起一根手指，泛出一个冷漠微笑道：“孩子，我已经动手了，你难道没有发现吗？” 康斯坦丁一怔，下意识抬头，望着天花板睁大眼睛，原本停留在那个男人肩头的沼泽夜莺不知何时已经蹿到他的头顶上方，廋小的身躯此刻已然变得硕大，它挥动羽翼，一支支利箭般的羽毛便朝他飞射过来，迅猛而精准。 挡下几根羽翼的康斯坦丁立马纵身躲到房梁处，抛出一颗刻有符文的白色水晶，短暂吟咏后，水晶爆裂开，一条巨大的冰蟒沿着梁柱爬行，撕咬着天花板那只夜莺傀儡。 抓住这片刻地喘息机会，康斯坦丁再度绘制出一个卢恩符文“sigel”，这个象征着太阳和圣洁的符号在以太能量的注入下逐步化作一朵朵燃烧的火焰红莲，随着一道声音喝出，这些由“sigel”具现出的火莲几乎在同一时间砸向那只夜莺傀儡的主人。 然而他并未像康斯坦丁想象的那般闪避躲开，这个男人仍旧表现出一如既往的镇定，缓缓打出个响指，虚空立马竖立起一道厚厚的冰墙，火莲砸在这座冰墙上如同堕落在无尽的海沟，销声匿迹。 康斯坦丁再度抛出一块赤红色的阿盖尔宝石，一个华丽的魔法阵在半空成形，这个在火属性魔法中赫赫有名的“小玛丽王冠”原本需要斯嘉蒂那种拥有强大“炉心”的天才魔法师才能完美发挥出它的性能，康斯坦丁不过是提前将这个法阵印刻入以太储存能力不错的阿盖尔宝石中，这种在黑市一颗就要五六百枚约克金币的宝石年产量极少，却是魔法师用来制作道具最完美的几种宝石之一，如果不是奥古斯都这种顶尖家族，康斯坦丁也不敢如此奢侈。 “小玛丽王冠”砸下一颗剧烈的炽热火球，几乎将整座冰墙尽数蒸发，在弥漫的水汽中，康斯坦丁紧紧盯着那道漆黑的身影，握住匕首的双手猛然挥动，划破灰蒙水汽的同时割裂了那道漆黑魅影。 可康斯坦丁并没有触碰到任何实质性物体的感觉，仿佛刚刚被割裂的只是一道虚幻而缥缈的影子。 他忽然想起那个男人有一只独特的眼睛，那只散发着灰白色调的眼瞳有着和他身体那道诅咒类似的幽暗气息，令他惴惴不安。 一支支黑色羽毛疾射过来，康斯坦丁快速翻滚躲过，他瞧了眼远处，那只夜莺傀儡已经摆脱了冰蟒，正在朝他猛扑过来，另一个方向，爆溅的光芒中，那个拥有一只灰白眼眸的中年男人拔出一柄短剑，在康斯坦丁喘息未定的瞬间向他的脸庞划出一个精准弧度。 快步后退的康斯坦丁几乎已经被逼到角落里，他抬起那柄用天国金属铸造的卢恩匕首向上横挡，一边侧身躲闪一边喘气，他本就是个炉心并不突出的魔法师，连续几个魔法消耗以太的同时也进一步削落了他的体能。 他现在唯一有可能逆转情况的手段只有箱子里那两件“圣遗物”，以及那支还隐藏在某个阴暗角落里神秘部队，后者迟迟没有出现，所以他并不指望，这也许只是那位公爵祖父为了令他安心前往帝国首都，开出的一个小玩笑。 躲过迅猛而来的一记直刺，康斯坦丁跃到床头的墙角处，打开了那里的紫檀木箱子，取出了一枚镶有暗红色宝石的戒指，轻吟道：“降临！” 一道幽暗光芒闪过，两个浑身沾满死亡气息的恶灵挡在康斯坦丁身前，他们生前分别是具有圣盾骑士位阶的武者和栖息在黑暗峡谷地带的白银种生物卡门巨兽。 望见两个突兀出现的恶灵，曾经是一位贵族的中年男人错愕了一会，冷笑道：“奥古斯都家族已经沦落到要靠死灵来守卫吗？这种肮脏家族还是彻底毁灭好了。” 男人那只灰白色眼眸忽然光芒炽盛，一股森然死气弥漫了整座房间，康斯坦丁诧异的向后退，他能感觉到这种气息的冷冽程度，因为这些气息和他身体里的撒旦烙印极为相似，难道说这个男人的那只眼和某个地狱的大异端有关？ 康斯坦丁没有时间胡思乱想，他紧紧凝视着那个男人和两只恶灵的战局，准备在对方露出破绽的时候同时出手，他才不管什么骑士精神，那都是维斯洛特这种武力值高到变态的家伙才有资格信奉的准则，他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活着砍下眼前这个男人的头颅，踢爆他的屁股。 叱！ 这是一道刺耳的声音，漆黑的十字长剑与短剑相互交击，那只生前作为一名圣盾骑士的恶灵竟然被击退了数步，虽说成为恶灵的生物相较活着的时候能力会大打折扣，但两只恶灵一起行动却无法给对方造成一点压力，这是康斯坦丁始料未及的。 铿锵！ 那个生前具有圣盾骑士位阶的高大恶灵在一道凛冽的灰白寒芒扫过后，硬生生被砸入墙壁里，接着掏出一柄铭刻有伊瑟兰教廷《古兰圣经》经文的匕首，插入了卡门巨怪的心脏部位，接着开始吟咏起伊瑟兰教廷的洗礼祷文：“一切荣耀、尊敬、智慧、感谢、赞美和力量归于我们永恒的真主，永永远远！” 一个满手血腥的刽子手居然是马斯顿帝国教廷“伊瑟兰”的教徒？ 真是讽刺。 康斯坦丁感到荒唐和错愕的同时从箱子里掏出一颗紫色的昂贵宝石，短暂吟咏“奥丁”这个词汇后，丢向了虚空。 随着宝石的碎裂声响起，一阵电闪雷鸣，正在咏唱伊瑟兰教廷洗礼经文的男人狠狠皱眉，不得不中断对恶灵的洗礼仪式，纵身后退。 这个奥古斯都家的小屠夫究竟还藏着多少手段？ 并不清楚那个男人此刻已经急躁起来的康斯坦丁在那道雷属性魔法阵“奥丁之鞭”彻底消失前，猛然高举拉杰尔宝戒收回几乎就要被洗礼咏唱净化的两只恶灵，喘息道：“你不仅仅是贵族，猎人，还是个来自伊瑟兰教廷的异端审判者。” 男人抽出三柄短剑，夹在指缝间，凛然向前踏出一步，冷笑道：“小家伙，知道的越多就意味着你离死亡越近，现在，即使没有那三万枚金币，我也要摘下你那颗可爱的头颅。” 被制成傀儡的沼泽夜莺连续投掷出利箭般锐利的羽翼，康斯坦丁纵身躲避的同时，三道锋利光芒从他头顶划下，如同三个平滑的切面，这种水准的剑术怕是连泰坦巨人的头颅都能斩下，可这三柄短剑在接触康斯坦丁发梢的一瞬间，一股强大到蛮横的力道直接将男人重重甩到了墙壁上，三柄短剑脱手的刹那也被一只手臂硬生生折断成数截碎片。 这个拥有伊瑟兰教廷异端审判者身份的男人嘴角猛然喷出一口浓郁鲜血，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一个身高和年龄都与奥古斯都家小屠夫相仿的女孩冷冷立在那，看似纤细柔软的手臂居然同时提着两名猎人的尸体。 男人捂着胸口，定眼瞧了瞧，认出了其中一具尸体的模样，是个实力比肩蓝百合高阶剑士的猎人，这个段位的剑士仅管比紫雾花低了两个阶级，但也不是什么可以轻易揉捏的软柿子，何况他身旁还有武力值看起来并不俗的家伙，这样两个人居然死在这个看似比奥古斯都小屠夫还要柔弱的丫头手上？ 难道除了一只比肩正统圣骑士的泰亚狼族后裔，那个该死的虚伪纨绔身边还有一张尚未打出的底牌？ 神啊，还是让这个可恶的家族毁灭吧！ 第31章 两朵黑色荼靡 炼金术作为魔法界主流学科一直是门高深而艰辛的学问，一名伟大的炼金术师也许可以提炼出最精纯的光明元素“贤者之石”，也有可能制作出一件媲美远古圣遗物的强力魔法道具，譬如这位拥有贵族，猎人，和伊瑟兰教廷审判者三重身份的男人右边眼眶里那颗灰白色眸子。 这颗叫做“苍白凝视”的眼球是马斯顿帝国大炼金术师古德里安仿照圣遗物“阿努比斯之瞳”制作出的魔法道具，不仅可以远眺数百米外的景致，最主要一点便是能短暂窥视物体身上的弱点，这就是为什么康斯坦丁连续释放两只恶灵都无法压制他的主因。 但耶梦加得的出现显然让这位完全有能力摘下康斯坦丁脑袋的审判者大为吃惊，这个四肢纤细的小丫头不仅一个人拧断了两名猎人的头颅，他右眼眶植入的那颗叫做“苍白凝视”的炼金道具居然没法子看穿这个丫头身上任何一个弱点，难道这只奥古斯都家豢养的小怪物已经超越这件道具能够解读的领域？ 男人再度抽出三柄短剑，但并非投掷在耶梦加得的身体上，而是刺入地面，形成一个三角带，随着这个男人的短暂咏唱，数道苍紫色的电流冲向了耶梦加得。 嗑叱！ 刺耳的声响回荡在虚空，插入地面的三柄短剑在同一时间应声折断，继而碎裂。 多么蛮横的力量才能做到这一点？ 这个有着多重身份的男人第一次感觉到死亡的颤栗，他曾经亲手掏出过大异端安苏烈的心脏，也曾拧断过海妖格赖宁姆漂亮的头颅，但没有哪一次有过这种接近死亡的恐惧。 他可以肯定，这只披着人类女孩温顺皮囊的怪物将来一定是个连教廷大主教都要感到战栗的大异端。 那双暗紫色的眸子，蝰蛇一般的发丝，以及那象征“不死”的两支蝠翼，戈尔贡女妖和长生种结合的禁忌，史书上从未有记录的魔物，该死的奥古斯都家族究竟给这个世界带来怎样一头怪物？ 男人狰狞的眼神中，他所饲养的那只傀儡夜莺俯冲而下，漆黑的羽翼仿佛能将燃烧的烙铁割裂，但在那一瞬间，无数紫色的发丝如同卷曲的蟒蛇缠绕住这头夜莺，下一刻，一只纤细手臂穿透了这支傀儡的身体，将它的“核心”掏出，捏碎，原本想要借助这个空挡绘制出大型魔法阵的审判者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宠物”死亡。 紧握一柄暗金色匕首的康斯坦丁缓缓走到他身旁，那张伪善假面勾勒出一个戏谑的玩味弧度，紫色瞳孔倒映出一只“可怜虫”的颤抖身影，幽幽道：“贵族，猎人，审判者，这样一颗脑袋又值多少钱呢？” “你这个该死的疯子，最该下地狱的魔鬼，你知道自己饲养了一头怎样的怪物吗？”男人怒吼着，声音尖锐而刻薄。 康斯坦丁不理睬言辞里的讥讽，冷笑道：“你之前说过‘知道的越多就意味着离死亡越近’对吗？” 男人抬起头，脸色狰狞却没了之前那股畏惧，仿佛视死如归的鬣狗，他瞥了眼耶梦加得，冲康斯坦丁露出一个意味深长地狰狞冷笑：“来呀，杀了我吧，哈哈，我会在地狱期待你们奥古斯都家族被亡灵们拽下来的日子，你们这群肮脏的杂种，可怜而卑贱的怪物。” 一个带着暗金色光芒的利落弧度划过，鲜红的血液在地面爆裂开，如同绽放着凄惨色调的地狱莲花，康斯坦丁拿出一块丝帕擦拭掉匕首上的鲜血，将这柄由上帝金属铸就的“玩具”重新收回刀鞘，接着轻轻抚摸耶梦加得的脑袋，柔声道：“这样的我，会让你感到恐惧吗？” 这个智商尚且还处在三岁左右的禁忌孩子摇摇头，冲眼前这个和自己一般高的男孩露出一个温和微笑，无论是长生种的蝠翼还是戈尔贡的蛇发在这一刻都消失的无影无踪，仿佛这个叫做耶梦加得的孩子只是个普通的人类小孩，一朵安静盛开的紫阳花。 耶梦加得抬起头，望着康斯坦丁瑰丽的紫色瞳孔，忽然问了个令他感到措手不及的问题：“康斯坦丁，我是怪物吗？” 这个能不眨眼，面对面划开一名猎人喉咙的奥古斯都小屠夫眼眸里竟然闪过一丝悲凉，他将耶梦加得那颗有些倔强的小脑袋抱入怀里，轻轻抚过她的脸颊，轻声道：“我们都是怪物，如果这个世界不接受怪物，我们就杀死这个世界。” 一股冷风透过墙缝吹打进来，两道背影孤零零伫立着，如同悬崖上盛开的两朵黑色荼靡。 ...... 亚丁拉小镇有一株三百年岁龄的白蜡树，这株曾被圣弥赛亚教廷圣徒彼得潘祝福的古树曾经是这座小镇的象征，它枝繁叶茂之时，为这座偏僻小镇带来过源源不断的旅人，他们喝着居民精心酿造的麦酒，吃着肥瘦适宜的谷饲牛肉，随手一洒便是闪闪发亮的约克金币，可不知何种原因，这颗被圣徒祝福的古树在十二年前持续凋零，如今已然是棵腐朽的枯木。 它的下方，两道身影伫立许久，目光远眺着那座注定无法太平的旅馆，森然中带着一丝欣慰，大概连那些猎人自己都没有想过，那三万枚金币背后的操盘手会是最后的黄雀。 “没想到那个丫头居然连伊瑟兰教廷的高阶审判者都能轻易击倒，我开始好奇那些亚巴顿长生种隐藏的秘密了，不惜冒着和奥古斯都开战的风险也要杀死那头戈尔贡，这张牌被掀开的时候一定很有趣，你说呢？老头。” 如果康斯坦丁看见这一幕多少会有点崩溃吧？这个说话时扭着纤细腰肢，轻轻一笑便能让无数男人心甘情愿舔舐她脚趾的女人自然不是别人，亚琛最优雅的夫人，能够十指拨琴弦，完美弹奏宫廷乐师夏多芬的《命运协奏曲》，也能脚踩三英寸高跟，屠戮整个贵族宅邸的凯瑟琳，她的另一个名字叫做美狄亚，曾经被科尔基斯公国追杀的“魔女”。 被她叫做老头的自然也就只有老柯德一人，这位在康斯坦丁面前总是戴着管家面具的佝偻老头瞥了眼凯瑟琳，并没有浪费时间回答这个无聊问题，轻声喃喃道：“一个融合了兽人半身的炼金士，一个伊瑟兰教廷的审判者，这样的底子才能让少爷感受到一丝恐惧，哼，如果不是老爷交代了那些紫雾花剑士，光凭这样的猎人团队哪怕进入大堂都困难。” 凯瑟琳玩味笑道：“这些可怜的家伙大概到死都不会知道这三万枚金币背后的主人是谁吧？我们可爱的康斯坦丁少爷自然也不会知道。” 凯瑟琳微微舔了舔嘴唇，忽然想起了康斯坦丁少爷故意将领结戴歪的那抹情景，这只小怪物也许比她想象的还要有趣许多。 老柯德背负着双手，应声道：“即便知道，我相信以少爷的智慧一定不会向老爷询问这么做的理由，奥古斯都家族不需要一个优秀的继承人，可老爷需要一个孙子，那些在卡布里阴谋夜没有得逞的老鼠总有一天会再度亮出它们的獠牙。” 凯瑟琳这次破天荒没有去摇晃她那纤细的腰肢和沉甸甸的胸脯，只是眺望着那座旅馆，露出极少时间才会有的狰狞眼神，低声喃喃道：“别怕，康斯坦丁，那些老鼠敢用他们肮脏的爪子触碰你，我就把他们从阴暗的下水道里一个个揪出来烧死在太阳底下。” ...... 黎明的第一缕光线照射进这座偏僻而古老的小镇时，护卫康斯坦丁的佣兵已经将整个旅馆的尸体处理干净，除了那个半人半兽的老炼金术师戈登和拥有一只“苍白凝视”眼球的伊瑟兰教廷审判者被狼人隆德斯泰特吞噬后，其余都被那五名白品牧师彻底净化。 购买了必要的粮食后，整支队伍便离开了亚丁拉小镇，继续前进。 康斯坦丁坐在马车上，半依靠着坐垫，双手抱着一本《亡灵炼金术的多维架构》却没有打开，战斗结束后的他一直在思考一件事。 没有伤亡？ 十六名紫雾花剑士，二十六名灰袍咒术师，另外还有五名来自“黎明之心”的白品大牧师，不说伤亡，康斯坦丁在战斗结束后也仔细打量过这些佣兵的外在模样，居然没有任何一人的衣物有破损，这令康斯坦丁有种奇怪的感觉，究竟是昨晚那支赏金猎人太弱还是这支佣兵太强？可依照战斗时长推断，两边又似乎旗鼓相当，思来想去，康斯坦丁得出了一个令他自己都感到意外的答案。 他掀开车马帘子，望着那些配有不俗装备的佣兵，沉重地叹了口气，拿出那颗名叫“苍白凝视”的战利品，仔细打量。 他不是没见过魔法道具，按他那位已然坐上魔法协会会长宝座的私人魔法教授阿道夫介绍，他所制造的魔法矿石，羊皮卷轴，广义上讲都属于魔法道具，但更深层次的炼金道具他并没有接触多少，因为太过繁杂，一个魔法师总是有自己拿手和不拿手的科目，魔法对人类来说就是一座星空般深邃的殿堂，以短短百年时间根本无法将每一门学科精通，因此魔法协会通常会颁发会在某个领域取得重大成就的魔法师特殊的徽章作为奖励，康斯坦丁有野心，但不会愚蠢到认为自己足够独特可以将所有魔法精通，这不切实际，他从不是个喜欢将希望寄托在幻想上的人，没有坚固基础的空中楼阁对他没有任何意义，所以他对炼金术的好奇心也仅仅是点到即止。 但这颗“苍白凝视”显然激起了他的兴趣。 “将炼金术作为诺丁圣教院选修的第二门课兴许会是个不错的选择。”他望着手上那本《亡灵炼金术的多维架构》，轻轻翻开第一页，嘴脸悄悄泛起一个醉人的美妙弧度。 如果此刻正在宴会上杯酒交盏的凯瑟琳夫人瞧见这只小野兽的笑容该会有多么的心猿意马？ 第32章 比西格勒的交际花 巴尔蒙克大区作为拜占亚帝国土地最辽阔的区域之一，并没有像其他城市那般获得符合这一身份的相应知名度，与君士坦丁堡，亚琛，这类地方更是相差数个阶梯层次，然而作为大区核心城市的比西格勒郡省却在帝国内外享有极高声誉，因为建造在这里的西斯廷圣母大教堂传说就是诞下圣子弥赛亚的那位圣母升往天国的地方。 具有神秘主义色彩的土壤素来就是个吸引旅行者的好去处，加上拜占亚帝国将近百分之八十的人口都是圣弥赛亚教廷的精神信徒，对圣母的崇拜和敬意便使得这座本不怎么出色的城市日渐繁华。 据说每天清晨，不少对圣母玛利亚拥有极度虔诚信仰的贵族小姐们会不辞辛劳徒步来到教堂的小礼拜堂诵经祈祷，而某些想要一窥这些千金小姐虔诚圣颜的贵族少爷也会上演一段不期而遇的旖旎戏码。 事实上，这种癖好并不止年轻贵族喜好，那些身体臃肿肥胖的油腻老爷们也饶有兴致的期盼哪天晚上能够在精致的丝绒大床上看见一位修女打扮的情人用柔软的舌头向自己诵经忏罪。 悬挂有奥古斯都家族金色鸢尾花纹章的马队在抵达比西格勒郡不久，一支印有圣弥赛亚教廷十字长矛的骑士队伍便驰骋到来，为首的是一名身披主祭司教袍的年轻男人法比奥，比西格勒郡省赫赫有名的白衣祭司。 他的另一个身份也让不少城内的上层贵族颇为青睐，那名堪称巴尔蒙克大区精神教父的弗朗西斯大主教是他的老师兼教父。 神学道路上的启蒙者和引路人，头戴这样两顶帽子的年轻主祭司在不少贵族人士看来俨然就是一块香甜可口的奶酪，况且这位年轻祭司并非那些清心寡欲的黑品神父，而是灰品牧师，侍奉上帝的同时也能饲养一只口味刁钻的小母猫，这就意味着，如果某个家族的千金名媛成功拿下了这位年轻的法比奥主祭司，她的家族便拥有了帝国政治和教廷信仰两只神圣长矛的使用权。 比西格勒郡因为拥有远超其他帝国郡省的广阔土壤，内部城区跨度相对较大，要前往西斯廷圣母大教堂所在的魁北克城即便舍弃车辆，快马而行，也需要三个钟头，因此，那位将来极有可能继承老师那顶精神父亲冠冕的法比奥主祭司并没有选择赶在夜晚降临前加速前往魁北克城，而是一路慢悠悠行进，最后在黄昏中进入苏萨克子爵的私人宅邸休憩。 令康斯坦丁感到意外的一点是，这座宅邸的主人苏萨克男爵目前正在魁北克城向郡省的最高长官汇报政务，近期将不会回归罗塞尔城的这座私人宅邸，因此接待事务都由他的美貌夫人海莲娜一手操办。 这位不仅在罗塞尔城的上流圈子颇有名气，甚至连魁北克这种郡省核心地区都享有一些知名度的男爵夫人据说拥有纯正的欧罗芬人血统，宴会上，她那瀑布般浓密的长发甚至能散发着黄金特有的灿烂色调，迷人而耀眼，一双绯色的眸子时而温情脉脉时而知性深邃，一件裙裾止于膝盖处的洛可可淡黄色礼服更将那具高挑的身躯衬托成一朵傲人蔷薇。 住入这座男爵宅邸的康斯坦丁瞥了眼海莲娜夫人那具即便只是微微荡漾都能散发出芬芳气息的娇躯，露出一个微不可见的深邃弧度。 一场蓄谋已久的安排能让这座城市里的大人物得到梦寐以求的奶酪吗？ 晚宴上，那位有着一头漂亮金发的海莲娜夫人问了康斯坦丁一个颇为耐人寻味的问题：“尊敬的少爷，听闻奥古斯都家族向来崇尚战争和武力，我们男爵大人也一样，他曾经收集过一件圣骑士罗兰使用过的长矛，您是否有兴趣瞧一瞧？我保证没人能打扰您欣赏的时间。” 真是只优雅的狐狸，康斯坦丁心想，哪怕是亚琛也找不出这样一个说话滴水不漏，言辞里却饱含赤裸裸挑逗的贵族女性。 圣骑士罗兰终生只使用过一柄武器，圣剑“杜兰德尔”，这几乎是拜占亚帝国众所皆知的事，那位夫人究竟是要让他瞧一瞧圣罗兰用过的长矛还是鞭子或者其他更有趣的东西呢？ 康斯坦丁轻轻一笑，那张厚重假面立马浮现出一个能让大多数金丝雀心猿意马的迷人弧度，微不可见地点点头。 对面那位眸子里仿佛能瞥见一缕秋波荡漾的男爵夫人暗自微笑，这块香甜的奶酪似乎已经到嘴边了。 这世界上没有任何东西是无法交易的，即便是奥古斯都家族的继承人少爷也会为了某件东西而低下那颗骄傲的头颅，这是海莲娜夫人瞥见康斯坦丁点头后的第一想法。 没有狼人隆德斯泰特跟随也没有耶梦加得在身边的康斯坦丁在晚宴结束后悄悄和海莲娜夫人去了这座宅邸的地下，他不是白痴，也设想过这可能是个圈套，毕竟想要他这颗脑袋的人远比想要亲吻他胸前那枚金色鸢尾花徽章的人多上不止一倍，可他也仔细想过，在拥有众多佣兵和一支教廷骑士的护卫宅邸，一个女人杀掉他的概率几乎微乎其微，况且，海莲娜这支花瓶可不单单只是摆在桌面上供人欣赏把玩的漂亮瓷器，她的锋利程度只怕某些比西格勒的老牌贵族都要避其锋芒，这样的女人即便在帝都的上层都能成为一朵令人惊叹的交际花吧？ 那么，一位如此聪慧的夫人有必要选择刺杀这种下作把戏吗？用那张灵巧的嘴唇去品尝这块奶酪带来的甜美丝滑难道不是更有趣也更符合利益的选择？ 走过花岗岩的石制阶梯，康斯坦丁跟随男爵夫人步入了地下的储藏室，可这的景致却和他想象中完全不同，香艳的场景？铺满玫瑰的丝绒大床？又或者两三只不输海莲娜的金色波斯猫？这些当然不存在，但这间储存室却陈列着一件令任何梦想成为圣骑士的孩子都无法抗拒的东西。 一支周身散发着刺眼红芒的长矛？ 康斯坦丁来到这个世界上看过的和把玩过的好东西没有上千也有八百，最令他惊叹的莫过于维斯洛特那杠能够媲美圣剑“杜兰德尔”的骑士长枪“句芒”，可眼前这支长矛似乎比他以往看见过的任何东西都要凌厉，仿佛靠近它都会被那股无形般的气焰灼伤。 男爵夫人海莲娜瞥了眼康斯坦丁少爷那股惊叹神色，嘴角轻轻浮现出一抹迷人弧度，这件“玩具”别说这位崇尚武力和军事的奥古斯都家族继承人，便是她这么个连拿把菜刀都感觉费力的女人都深深被吸引过。 她胸脯紧贴着康斯坦丁的后背，嗓音柔软而袅袅：“康斯坦丁少爷，这是‘圣矛’朗基努斯。” “朗基努斯？”康斯坦丁讶异道。 海莲娜夫人微微一笑，轻声解释道：“圣骑士罗兰的另一件兵器，它并不为人所知，因为相比圣剑杜兰德尔的救赎，这件‘玩具’更偏向于裁决，圣骑士罗兰在‘莱比锡战役’后便将它埋入了地底，您听说过‘莱比锡战役’吗？它的死亡人数在帝国史册上的记录已经超过十万。” 十万？ 这个世界的战争通常不会投入过多的兵力，一般情况下，三万名士兵的部队就是一支大型军队，足够毁灭圣光大陆上一座不大不小的公国。 所以当海莲娜夫人说出十万这个数字时，连康斯坦丁这个出生军事家族的少爷都感到惊讶。 他向后倒退一步，抬起头，望着海莲娜那双精明的眼眸，直白道：“夫人，它的价值并不比您头上那顶男爵夫人的桂冠差多少，我，或者说奥古斯都家族能帮上您什么？” 男爵夫人莞尔一笑，那张本就吸引男性的脸庞显得愈加妖艳婀娜，仿佛轻轻一瞥便能动人心弦，沉默良久后，那副莹润的嗓子缓缓脱口一句令康斯坦丁将信将疑的话：“这是男爵送给奥古斯都家族的见面礼。” 这句话的内在含义并不难理解，言下之意便是苏萨克男爵打算投身奥古斯都家，这支圣矛朗基努斯实际上是一块通往帝都君士坦丁堡的敲门砖。 这个世界没有利益的赤诚大多都不牢靠，所以比起那些虚无缥缈的骑士精神，康斯坦丁更习惯于对方直接开出价码，财富和权力，这是任何一个企图步入帝国上层的人士都渴望得到的东西，而握有黎明蔷薇骑士团和枢机主教的奥古斯都家族已然拥有随意施舍这两枚金币的资格，因此他对海莲娜夫人背后势力的选择并没有表现出十分惊讶的神色，而是绕有兴致地瞧着海莲娜那张毫无瑕疵的艳丽脸庞，玩味笑道：“夫人，您这双纤纤玉手能够提起一支长矛吗？” 思索着这位康斯坦丁少爷是否会为了这支圣矛而接纳她身后整个家族的海莲娜夫人微微错愕，这位来自奥古斯都家的小少爷难道在调戏自己吗？ 作为比西格勒郡省一朵有名的交际花，杯酒交盏的宴会上她自然没少听过这类藏有香艳潜台词的语句，所以能明白康斯坦丁少爷话里饱含的特殊意味，可她并不那些胸脯和脑袋都发育畸形的名媛千金，不会因为一句意义不明的话而赌上全部资本，所以缓过神后，只是轻轻摇头，淡淡笑道：“不能，不过要捧起您腰间那柄匕首倒是不难。” 一句内敛的潜台词，真是个有趣的女人！ 康斯坦丁将长袍遮住腰间的那柄卢恩匕首，轻微一笑，他当然不可能不做任何一点防备就跟随一个陌生女人去往一个陌生的地方，他可不傻，这个世界能让他放弃所有理由，百分百信任的人一只手也数的过来，他还没有蠢到不给这位男爵夫人一点小小警示就撩拨人心的地步，事实证明，这位夫人很出色的完成了他的考验。 “夫人，在拜占亚，拥有权力便意味着拥有财富，对吗？”康斯坦丁轻声问道。 海莲娜顿了顿，这样的问题可真不像个十三岁的孩子能提出来的啊，这只小野兽可比她想象中要有趣的多。 她凝视着康斯坦丁那对深邃的紫色眼眸，谨慎道：“拥有权力不等于拥有一切，即使身处高位，我们仍需心怀敬畏，哪怕它们的价值仅仅只值一枚诺曼铜钱。” 康斯坦丁微笑道：“希望将来您和男爵阁下去往君士坦丁堡的时候也能记住刚刚这句话。” 他现在可以确定，这朵比西格勒郡省的交际花确实不是一般意义的花瓶瓷器，她如果能成为奥古斯都家族的“马前卒”将会是只令帝都上层圈子都感到麻烦和棘手的金丝雀。 海莲娜收起了原本的春波荡漾心思，因为他听出了康斯坦丁少爷潜台词里的意思，去往君士坦丁堡？没有奥古斯都这种庞大家族的背后帮衬怎么能去的了？ 她微微低下那张令无数男人疯狂的脸庞，神情庄严而肃穆，恭敬道：“我记得自己说出的每句话，康斯坦丁少爷。” 很满意这位男爵夫人温顺表现的康斯坦丁悄悄瞥了眼胸脯那对肥沃雪燕，露出一抹坏笑，忽然道：“夫人，男爵真的去了魁北克吗？” 海莲娜微微一愣，似乎有点儿跟不上这位少爷的思想节奏，等她心领神会的反应过来，那张一脸坏笑的俊俏脸庞已经消失在房间，她微微叹了口气，神色幽怨如深闺的寂寞少妇，垂下了那对漂亮的樱花眸子。 她其实想告诉康斯坦丁少爷，男爵离开宅邸也是她安排好的。 第33章 圣母骸骨 第二天清晨，在主祭司法比奥的建议下，康斯坦丁一行没有做太多逗留，在海莲娜夫人地轻微叹息中驶向了魁北克城。 这位美貌夫人望着手心那枚刻有金色鸢尾花花纹的金属徽章，樱花般的眸子里尽是心满意得的笑意，兀自喃喃道：“多少年的荣辱沉淀才能换来这样一枚小小的金色鸢尾花呢？五年？十年？甚至更久？” 她目光远眺着那列正在缓慢脱离视线的煊赫马队，嘴角轻轻绽放出一抹邪魅微笑，低声自语道：“而我，布里奇曼家的海莲娜......只用了半年时间。” 她将这枚金色鸢尾花徽章戴在礼服的胸口处，抚摸着金色花纹精湛的雕琢技艺，微微闭起了双眼，这朵比西格勒的交际花正在思考将这枚金属徽章换成奥古斯都家族的宝石戒指需要多久。 海莲娜·布里奇曼，这只让罗塞尔城老牌贵族都无法咬上一口荤腥的波斯猫究竟会成长为一柄连奥古斯都也要畏惧的双刃剑还是一支令康斯坦丁连战连捷的长矛？ 答案就在这位男爵夫人脸颊那一抹轻柔笑意里。 ...... 魁北克作为郡省的核心城市，即便不如君士坦丁堡这种一国之都风貌华丽，也要比罗塞尔这种偏僻角落富丽堂皇数倍，它的城墙稍显陈旧却绝对算是一座坚固的军事壁垒，接近六十英尺高度的墙壁全都由制作工艺复杂的纳希尔石砖堆叠而成，如果不是巨龙一类的食物链顶尖生物，很难想象怎样一支军队才能攻破这道厚重墙壁，城内算不得繁华，却不像亚琛那般平民和贵族阶级分明，这一切都源于西斯廷圣母大教堂的存在。 这座屹立数百年的传奇教堂每到礼拜日都将对信徒施舍“上帝的仁慈”，靠着这些微不足道的食物，魁北克并没有出现大面积的饿殍，而那位郡省长官恰好也是位虔诚的圣弥赛亚教廷信徒，对这座靠着西斯廷圣母大教堂而闻名的城市颇为费心，所以几乎很难在比西格勒看见其他郡省的乞讨现象。 离开罗塞尔城的康斯坦丁一行马队最终在跨越尼泊尔大桥后抵达了传说圣母玛利亚前往天国的神迹之地，西斯廷圣母大教堂。 那是一座白色石灰岩建造的哥特式教堂，石阶古朴典雅，尖顶层层矗立，凌厉如骑枪，大门从左至右分别雕琢有智慧天使米迦勒，审判天使拉贵尔，惩戒天使加百列的高挺石像，伟大的建筑大师朗基罗以严谨的手工技巧和缜密的数据测量赋予这些石雕黄金般的比例和流畅细腻的线条。 而康斯坦丁的眼里却倒映着那些被天使踩在脚下的魔鬼雕像，它们的脊背上有古菈丁文撰刻的圣弥赛亚教廷经典词句：弃我者，永堕炼狱。 康斯坦丁走下马车，那位被誉为巴尔蒙克大区精神教父的白袍大主教弗朗西斯亲自接待了他这位来自奥古斯都家族的小少爷，不少等待道路两旁一睹这位继承人风采的魁北克城贵族都瞪大了眼睛，他们可是知道的，这位常年待在教堂清修的大主教已经有好几年没有跨出台阶亲自接待客人了，那位来自亚琛的康斯坦丁少爷究竟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一顶奥古斯都家族继承人的高帽就能让老主教亲自迎接？如果是这样，这座城市的信徒们对教堂的信仰忠诚度都要大打折扣了。 一位站立在前排的男爵老爷恰好能看见那位帝国大贵族出身的继承人少爷，轻轻叹了口气道：“不知道这位奥古斯都家的少爷要待在魁北克多久，我听说他六岁就玷污了拉瓦纳子爵家的那位千金，圣母庇佑，让这个该死的淫荡魔鬼离我女儿远一点。” 站在这位男爵老爷身旁的年轻爵士瞥了他一眼，冷笑道：“比起您那位刚刚迈入交际圈的女儿，我认为您应该小心自己的夫人，我可是知道这位奥古斯都家的小少爷昨晚在海莲娜那只波斯猫的宅邸住了一宿，也许比起娇嫩的花朵，这位少爷更喜欢熟透的蜜桃多一些。” 男爵的脸色刹那间变得苍白，有气无力道：“海莲娜？苏萨克男爵的那位新夫人？罗塞尔城的有名交际花？” 年轻爵士点点头，望着正和老主教弗朗西斯愉快交谈的康斯坦丁，嘴角露出一个奇异微笑，他在想，既然奥古斯都家的这位少爷口味如此独特，那么会不会介意他这只取向更加刁钻的牲口呢？ 不清楚旁人如何编排他的康斯坦丁事实上也同样不理解弗朗西斯老主教为何会委身迎接自己，巴尔蒙克大区的精神主宰，这顶冠冕的重量可不比奥古斯都家族继承人的位置低多少。 大抵是看出了小少爷的疑虑，这位两鬓斑白的老主教微微向迈出几步，浑浊的眸子展露出一丝淡淡笑意，低声道：“我和你的教父西庇尔都曾是圣马丁的弟子，那老头最喜欢带着一本风月画册给年轻修女传授教义了。” 知道西庇尔这个小动作的人并不多，可见这位掌控着巴尔蒙克大区的大主教与那个色老头的关系并不一般，康斯坦丁怔愣的脸庞顿时舒展开，轻轻一笑道：“他现在可不敢做这些事了，除非他想要挨上教宗大人的一记板栗。” 弗朗西斯哈哈大笑，领着这位奥古斯都家的小少爷跨入了西斯廷圣母大教堂的大理石台阶，白衣祭司法比奥始终跟随在这两道影子一尺距离处，神情恭敬而谦卑。 享用完午餐后，老主教弗朗西斯便去了小礼拜堂做午课，也就是圣弥赛亚教廷规定的省身，忏罪，圣化，这三个过程并不繁杂的仪式，对宗教信仰仅有在圣马丁修道院积累过一点基础的康斯坦丁并没有这方面的兴趣，白衣祭司法比奥大致上看出了这一点，便提议带领康斯坦丁少爷参观西斯廷圣母大教堂的各项建筑。 康斯坦丁对宗教没有虔诚信仰但并不代表他对这座充满传奇色彩的哥特教堂不感兴趣，于是欣然接受了这位至今为止都尚未在他眼前暴露出丝毫野心想法的年轻主祭司提议。 这座闻名拜占亚帝国内外的圣母大教堂拥有一座主教坐堂、一座大教堂、三座小教堂、以及供人朝拜的六间礼拜堂和忏罪厅，北边是收藏教廷经典的楼阁，东西方向则各有一座圣坛，分别用于礼祭时的弥撒仪式，南边矗立着一座高塔，塔顶是一口古老撞钟，根据吟游诗人的笔墨描绘，只要撞响这口刻有教廷经典《彼得福音集》的古钟，圣母玛利亚的光辉便会从至高的天国洒下，仁慈地庇佑整座教堂。 康斯坦丁感兴趣的并非这些堪称艺术品的建筑，对吟游诗人的即兴创作也没有丝毫兴趣，他在意的只是那个兴许拥有更大价值的传说。 “既然圣母是以灵魂姿态升入天国的，那她的肉体最后去了哪？”康斯坦丁停下脚步，抬头望着这个比自己还要高出一大截的年轻主祭。 他们站立在东部圣坛的第一块阶梯上，原本还想继续迈入第二层台阶的法比奥祭司停住脚步，看向康斯坦丁这个问出别样问题的孩子，似乎在这位小少爷身上发现一些趣味点的白衣祭司莞尔一笑，抬起一根手指，指向地面，嗓音清晰而真挚：“就在您的脚底下。” 康斯坦丁一愣，低头看向大理石的白色阶梯，脱口道：“在我的脚底下？” 法比奥并不疑惑这个小少爷的纳闷眼神，他当年听老主教弗朗西斯这么回答的时候也是这般错愕神色，示意康斯坦丁跟随他走向圣坛顶层后，不紧不慢地解释道：“圣玛利亚是位虔诚的教徒，同时也是位令人敬佩的魔法师，她在死前完成了防御魔法‘圣母领域’的构想，嘱咐她的弟子们将她死后的骨骸按照‘圣母领域’的方位埋入阵眼，我们脚下的圣坛就是其中一个阵眼。” 康斯坦丁深吸了口气，内心感慨，这世上有多少人愿意自己死后的躯体被别人拿去肆意利用呢？这位圣玛利亚只怕是这个浊世中难得的清醒人物，他原本打算时机成熟后将这具圣徒骨骸喂养给狼人隆德斯泰特的想法也荡然无存。 法比奥微不可见地瞥了眼康斯坦丁的脸，语气柔和道：“‘圣母领域’并非什么高难度的魔法，只是要复刻这样一个完整的魔法阵需要太多的人力和物力，以及大把的约克金币，您如果有兴趣，可以前往藏书小楼，关于这个魔法的手稿就放在第三排的书架上。” 康斯坦丁有点难以置信，要知道，那可是圣母的遗物，在圣光大陆，哪件圣徒留下的东西不是藏在刻满咒文的黄金宝箱里？ 兴许是在尔虞我诈的上层圈子里待久了，康斯坦丁对这种送到嘴边的奶酪总是习惯用一种利益交换的眼光去打量其中的深层意义，他沉默地低下头，不发一语。 站在圣坛中央的白衣祭司法比奥望着眼前这个过早踏入帝国漩涡的孩子，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平静道：“那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任何一名普通修士都能去观看那张手稿。” 康斯坦丁对这位白衣祭司的观察力不得不用“钦佩”这个词来形容，他望着这个满脸虔敬而诚恳的年轻男人，似乎能体会到一丝别样的气息，这与亚琛那名叫做浮士德的年轻教士带给他的异样感不同，温煦而柔和。 这不得不让他联想起西庇尔这个老头对他说起过的那句话：“孩子，真正的强大是看清所有阴谋诡计后，还能泰然处之。” 第34章 玫瑰磨坊，夜莺花廊 作为比西格勒郡省的核心城市，魁北克除了那座享誉整个帝国的西斯廷圣母大教堂也不乏其他有趣的景点，虽说它们的知名度远没有被信徒们看做圣地的圣母教堂高大伟岸，但对一些口味独特的贵族老爷来说却是个值得挥霍约克金币的好地方。 例如充满血腥和暴力的柏格丽斗兽场，这种奴隶和巨兽相互厮杀的戏码能够很好的吸引一些战场喋血的狂热份子。 又或者一些年轻少爷爱去的维纳斯歌剧院，他们的目的当然不是去看那种三流歌剧，而是期望能够邀请到身材和脸蛋同样诱人的女主角们在二楼的闺阁里发生些充满春意的旖旎故事。 不过，要说最吸引人的角落还要属玫瑰磨坊，这里不仅仅是那些贵族老爷寻花问柳的场子，一些个口味独特的年轻少爷也能在这找到自己的乐子，而最靠近比西西河的角落甚至能找到提供给一些深闺中的寂寞贵妇打发幽怨时光的“小猎犬”。 这是停留在魁北克城的第二天，康斯坦丁收到一份来自霍普男爵的请柬，邀请他前往玫瑰磨坊最着名的妓场“夜莺花廊”参加宴会，这座魁北克城内最大的吞金兽有一句上层圈子心照不宣的格言：“想要体验从地狱到天堂的快乐吗？那就抛出你怀里的金币吧，作为交换，夜莺花廊将提供给您华丽的金丝雀，高傲的波斯猫，圣洁的小百合，以及风情别致的牧羊犬。” 望着那张印有霍普男爵家族蓝色夜莺纹章的请帖，换上一件正式礼服的康斯坦丁眼眸微微闪过一丝清亮光泽，嘴角上扬道：“我听说夜莺花廊一晚的价格就需要十枚金币，级别最高的‘夜莺’叫做‘缪斯’，这种女孩大多是花魁一类的少女，除了身材和脸蛋，技巧也是极好的，不过因为数量稀少，所以需要通过价格竞争的方式才能拥有一位，而且价格是以每个钟头的方式计算，这位霍普男爵爵位不高，不过家底似乎不如他的名声那样稀薄。” 仍旧一袭白衣的主祭司法比奥给了康斯坦丁一个意料之外却又情理之中的解释：“‘夜莺花廊’是这位男爵的私人财产。” 心领神会的康斯坦丁微微一笑，赞赏这名男爵智慧的同时更好奇这位随他而来的白衣祭司。 在圣马丁修道院待了六年的他可是知道圣弥赛亚教廷的“十戒”中有一条便是不可淫乱，何况今天还是被信徒们奉为“圣日”的安息日，西庇尔这种老家伙虽然总是喜欢拿着一本风月册子跟小修女们谈论教义，可说到底私下也没做过触犯戒律的事，眼前这位貌似在整个比西格勒郡都颇有不错名声的祭司难道也是个耐不住寂寞，想要发泄身体欲望的“伪君子”？ 康斯坦丁望着那一身圣洁的白袍，心想这位大祭司要去寻花问柳好歹也要换身衣服吧？这么光明正大顶着教徒的名号去花街是打算找只高傲的波斯猫谈论教义还是想对牧羊犬来场精神和肉体上的双倍救赎？ 大约是看出了康斯坦丁少爷眼眸里的鄙夷，这位白衣祭司并不恼怒，仍旧云淡风轻地解释道：“圣徒耶摩翰说过’即便是身处肮脏泥淖的花朵也需要太阳的光辉去净化那些污秽’，康斯坦丁少爷，在魁北克即使是一名为了生存而不得不从事卑贱工作的女性也需要聆听上帝的教诲，玫瑰磨坊有三百六十七名妓女，其中有二百八十三人都是圣母的信徒，我来是为了与她们讲解教义。” 讲解教义需要将人数了解这么清楚？ 康斯坦丁无言以对，这个法比奥祭司就像一堵铜墙铁壁，密不透风，无论他如何试探都瞧不出这家伙一点歪门心思，他可不信这个靠权力说话的拜占亚帝国能有什么真正的圣徒，那些披着主教教袍的教廷牧羊犬多半都是帝国的看门狗，私下里和那些贵族老头肯定一个德行。 他靠着车厢内的沙发座椅，轻声调侃道：“霍普男爵难道也想让我替他教化那些漂亮的金丝雀？” 法比奥淡淡道：“霍普男爵是个大方的贵族也是位出色的商人，他邀请您自然是为了得到奥古斯都家的商业承诺。” 康斯坦丁眼眸一挑，喃喃道：“他想将‘夜莺花廊’开到亚琛去？” 这种藏在夜幕下的暗场子可是个不错的情报传输机构，康斯坦丁犹豫了一会，思考这位男爵背后是否隐藏有一个如奥古斯都这般强大的影子棋手。 帝国上层圈子里的权力交锋往往取决于谁得到的情报更多，谁得到的消息更快，那些由家族花费大价钱收养的幕僚在得到情报的第一时间就在为自己的主子谋划一个缜密而严谨的计划，康斯坦丁偶然听祖父说起过在帝都君士坦丁堡也有一个类似的情报网在替奥古斯都家打探那些老牌贵族的隐私。 基于这个理由，康斯坦丁并不想和这位霍普男爵有过多接触，不过，瞧瞧令比西格勒郡大人物都惊叹的“缪斯”究竟如何倾国倾城，倒也不是不行。 手上翻阅有一本圣弥赛亚教廷经典《玛莎福音》的法比奥并未抬头，翻过一页书篇后，缓缓吐出一句话：“霍普男爵同时经营着粮食和矿石业务。” 一直在打量这位法比奥祭司的康斯坦丁莞尔一笑，惊叹这个男人不俗思维的同时也对那位邀请自己参加宴会的霍普男爵多了一丝赞许。 这位白衣祭司话里的含义不正是霍普男爵希望康斯坦丁听到的潜台词吗？也只有这种睿智而精明的老牌贵族才是康斯坦丁想要笼络的势力，奥古斯都这个庞大家族经历了数百年，已经太过陈腐麻木，没有新鲜血液注入的野兽总有一天会坍塌在蚂蚁的鲸吞蚕食之下，想要奥古斯都蜕变成一头令人畏惧的巨龙当然得给它喂养一些血淋淋的食物。 康斯坦丁可不想做一只被吸干血的幼狮。 到达玫瑰磨坊，这个角落并没有康斯坦丁想象的那般喧嚣，因为是白天，整条大街几乎没有任何人走动，除了一些个需要靠买卖鲜花维持生计的贫穷孩子，这里显得清冷和萧索。 掀开马车帘子的康斯坦丁恰好看见一个捧着竹篮买卖鸢尾花的小女孩，追着路面上仅有的那位富商老爷兜售手里的鲜花，结局当然是惨淡的，一个底层的孩子怎么敢用那双脏兮兮的手触碰富人老爷那身昂贵的丝绸袍子？老爷狰狞着脸孔，愤怒地抢过女孩手里的竹篮，将那些清晨采摘回来的娇艳花朵扔在地上，用昂贵的小牛皮靴子将它们一朵一朵踩烂。 “该死的贱民，你让我的心情糟糕透了。”这位大概在某个娼妓身上发挥失常而被埋怨的富商老爷一巴掌甩在这个孩子身上，吐了口唾沫，接着上了一辆嵌有贝克特家族三眼金雕纹章的精致马车，看来这位富商老爷正赶着去参加一场更为风情别致的贵族宴会。 康斯坦丁瞥了眼倒在地上的小女孩，拉下半边帘子，无动于衷。 拜占亚帝国的阶级差异巨大在圣光大陆几乎人所共知，亚琛是个最明显的例子，在岐山里，这个被众人视作神只遗忘的地方，康斯坦丁见过太多类似的情况，他不是圣人，也不是那颗高高在上的帝国太阳，仅仅是只挣扎在地狱边缘的可怜虫，他甚至不清楚自己什么时候就会被撒旦那条老狗拽入深渊，所以他不会轻易去拯救另一只对自己没有丝毫利益的“可怜虫”。 他的身旁，那个白衣祭司法比奥轻轻地叹了口气，不知是怜悯小女孩的遭遇还是感慨奥古斯都家族的继承人也是个冷血的屠夫。 康斯坦丁没有理会这一声轻轻地叹息，瞥了眼马车窗外的酒馆，蔷薇磨坊的房屋建筑无一例外都是洛可可风格的华丽装束，即便没有夜晚的灯火和舞女们轻薄的纱裙去吸引人的眼球，这条以娼妓闻名郡省的大街仍然不缺乏美轮美奂一类的形容词汇，甚至魁北克着名的吟游诗人卡纳克也曾用笔墨来称赞玫瑰磨坊的独特风情，譬如这位吟游诗人撰写的那本诗集《风蔷薇》就有这样一句话：它如同一位披着金色纱衣的漂亮贵妇沉睡在青藤缠绕的泉水旁，夕阳洒在她柔软纤细的酮体上，隐约飘着沁人的蔷薇芬芳。 康斯坦丁不得不再次赞叹这位霍普男爵的睿智确实比那些满脑子只有女人和金币的老牌贵族要高明，既没有利用奥古斯都家族继承人的名声吸引一批想要巴结上层圈子的商贾贵族狠狠消费一把，也没有特意将时间安排在夜晚，让他这位贵族少爷做锦衣夜行的勾当。 马车停靠在玫瑰磨坊最核心区域，也就是那间最令比西格勒郡省上层圈子里的大人物们津津乐道的“夜莺花廊”，一身名贵礼服的康斯坦丁缓慢走下马车，后面跟着一脸虔诚模样的白衣祭司法比奥。 雕花的乌木大门依次洞开，穿着严谨优雅礼服的霍普男爵微微躬身，他身后数个身姿窈窕的美貌女孩分作左右两排，几乎在同一时间朝康斯坦丁行起古老的贵族礼仪，毫无疑问，这些女孩一定经过长期的训练才能拥有这种不输贵族名媛的仪态，难怪那些富商贵族愿意将口袋里的金币毫无节制地抛出，那一具具充满线条感的诱惑酮体即便是一位常年品尝蜜桃和红莓的帝都大贵族都会垂下那双高傲的眼眸去试探胸间那两朵饱满莲花吧？ “听说曾经有一位‘缪斯’被竞争到六百枚约克金币的高价？”康斯坦丁缓缓走上前，瞥了眼霍普男爵身后的女孩，虽是不俗却算不得举世罕有，跟倾国倾城这一类词汇更是沾不上半点关系。 前世身为花丛老手的康斯坦丁对女人有一种近乎苛刻的要求，不同于那些一线纨绔子弟看人先看脸的大众做派，他欣赏一个女人往往先从衣品开始，一个懂得在合适时候穿合适衣服的女人往往会有一颗与胸脯成正比的聪慧大脑，缺少这一点的女人在他看来多半是靠脂粉装扮出来的野蔷薇，算不得真正的美人，在康斯坦丁前世三十年的生涯中，这种女人自然不在少数，几乎都是各取所需的春宵一夜便不会再有任何交集。 衣品之后便是腿，一双笔挺莹润的美腿无疑是令一个女人加分的极佳选项，如果这个女人能穿一双两英寸的高跟鞋完成艰难繁琐的《柏芝丽变奏曲》舞步，任何一个男人都会给予她极高的正面评价，即便是康斯坦丁这个要求苛刻的男人也不例外。 再者便是脸蛋，没有哪个男人愿意花费大把时间透过一张丑陋的脸蛋去观察一颗纯洁的内心，哪个能够嫁入豪门贵族的女人没有一张沉鱼落雁的漂亮脸蛋？ 能够具备这几点神韵的女人当然是可遇不可求的高峰雪燕，康斯坦丁两世的人生阅历中这种女人也绝不超过一双手，那位他悄悄在心底给过九十五分的凯瑟琳夫人算一位，斯嘉蒂这位小美人几年下来发育的蛮不错，能有九十分，今后也可能发育到九十五分，所以算一位，前些日子里碰到的那朵交际花，苏萨克家的海莲娜夫人自然也算的上一位，康斯坦丁给她的分数是九十三分，不过照目前的发展趋势，这位身体里流淌着欧罗芬血统的金发妞很有可能超越凯瑟琳，成为康斯坦丁最想品尝的琼瑶蜜浆，但这些女人距离他思想上的倾国倾城仍有一个阶梯，在他两段人世经历中只有一个女人登上过那座高不可攀的绝顶，他同父异母的姐姐，那朵设计让他死在法拉利812驾驶座上的黑色莲花，一个站在金字塔顶端令天下成千上万男人仰视和神往的女魔头。 一脸恭敬表情的霍普男爵眼眸中绽放明媚亮光，似乎就是在等待这位小少爷开口询问“缪斯”女孩的相关事宜，微微点头后，轻笑道：“那是个脸蛋和身材都不俗的女孩，父母曾经是翡冷翠公国的贵族，后来犯了异端罪被驱逐，不过，她的运气不错，帕特雷爵士决定续弦，已经花高价把她买了回去，正在萨摩小礼堂筹备婚礼。” 他缓缓抬头，希望能通过康斯坦丁少爷脸部的表情变化得到一些更加具体的暗示，可那个孩子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波动，静谧如深秋的湖泊，他当即笑脸盈盈地补充道：“康斯坦丁少爷，即便是‘缪斯’也有不同阶级，最底层的是紫百合，她们的价格通常在一百枚金币到三百枚，中等的是波斯菊，她们的价格会高上不少，通常在四百枚到九百枚，而最高的郁金香‘缪斯’则在一千枚金币左右，这种女孩一到两年才能培养出一位，可遇不可求，不过，您是幸运的，今日的‘夜莺花廊’恰好有一位郁金香‘缪斯’。” 康斯坦丁的嘴角轻轻咧开一个弧度，并没有作声，可这样一个表情足够那位狡黠的霍普男爵挪动双脚，替这位奥古斯都家的小少爷安排一场值得回味的美妙盛宴。 第35章 郁金香缪斯 那位霍普男爵显然很熟悉康斯坦丁少爷的喜好，原本预留给比西格勒郡省最高长官的阁楼房间统一换成了巴洛克风格的装饰，天花板精美的浮雕和波尔多城堡如出一辙，墙壁和地板都采用色彩强烈的波洛米尼花岗石板翻修过，精美的东方珐琅彩瓷瓶里装有名贵的玫瑰品种“妖姬”，热烈而奔放。 可以想象为了攀爬奥古斯都这棵巨树，狡黠的霍普男爵花了多少亮澄澄的约克金币。 不过，康斯坦丁那抹微微皱起的眉宇显然对霍普男爵地安排有了一丝质疑，一个没有去过波尔多城堡的小地方贵族是怎么如此清楚他喜好的？ 当然，这种迟疑在康斯坦丁见到那位缓缓步入房间的郁金香“缪斯”后，稍稍淡化了一些。 一只尚未被人咬上一口的金丝雀。 这是康斯坦丁看见那位郁金香“缪斯”后的第一直觉，她十七八岁的模样，一袭隐约透着摇曳风情的金色纱裙，墨玉般的长发戴着镶有红宝石的华丽头饰，发尾散落在腰肢处，纤细如丝绸。 这确实是个极美的女人，这种美不仅仅是身体营造出的感观印象还有那种仿若刻入骨子里的优雅高贵。 康斯坦丁安静看着这朵郁金香走向自己，他喜欢看这个女人走路摇曳时的模样，那种步步莲花的身姿令他想起了那个很想咬上一口的芬芳蜜橘，尤其是那张婉约中透着稚嫩青涩的脸蛋，远看有六分相似，近看却有八分神似。 康斯坦丁不禁摇头苦笑，那个心思叵测的霍普男爵还真是花了足够多的本钱，要培养出这样一个身兼多种神韵的女人恐怕需要的不止是约克金币那么简单。 “您是我的第一位客人，高贵的少爷。”这朵郁金香轻轻靠在康斯坦丁身旁，拿出两个透明的高脚杯，倒入金灿灿的香槟酒液，将其中一杯递了过去，那张饱满风情的娇艳脸蛋像极了久经岁月熏陶的成熟贵妇，可这样一张如同玫瑰般的脸蛋却不会让人觉得腻味，因为那对泛着桃红色的眼眸始终保有少女的一丝矜持柔软，这种女人就像一颗埋入深海的夜明珠，再如何的奢华庸俗总能在黑夜里绽放出诱人光彩。 康斯坦丁缓缓举起酒杯，微微摇晃了几圈，放在距离鼻尖三寸左右处，闻着杯中酒液散发的醉人香气，慢慢饮下一口，淡淡笑道：“霍普等这一天等了很久吧？要培养你这样一个美人可不容易，要找到一个长相跟她有八分神似的女人更是大海捞针，我很好奇，霍普为什么能够肯定我会进入魁北克？难道仅仅因为那座圣母教堂？” 这个有着一双精致玉足的女人樱唇微翘，腌面微笑，并没有给予这位身份极为尊贵的少爷一份满意答案，倒是问了他一个看似无比荒唐的问题：“那您喜欢那位多上一些，还是我这朵郁金香多上一些？” 一个娼妓也敢争风吃醋？ 若她眼前不是位年轻的少爷，而是帝都某位口味偏重的老牌贵族怕不是两朵白莲上早就被狠狠抽上几个响亮巴掌了。 康斯坦丁没有这么做并不代表他骨子里就是个怜香惜玉的男人，他当然也想对这个身材和脸蛋都不错的漂亮女人发泄他隐藏了十二年的兽性，可他不是那些白痴公子哥，一个能够调查出他喜好，调教出这样一个美人胚子的男爵真就如他表面那般简单？ 只怕这张面具下的真实脸孔多半会让人有一丝惊讶吧。 康斯坦丁摇晃着手里的透明酒杯，看着那一层层的黄金液体旋转着，声音冷冷道：“一个聪明的女人不应该问这种问题，因为现在的你缺少一顶像样的冠冕，如果有一天你能把脚踩在我的胸口上，我会亲自告诉你这个答案，不过，你能吗？” 郁金香“缪斯”摇摇头，凝视着康斯坦丁那张俊美脸庞，轻声微笑道：“您真是个早熟的少爷，我见过不少您这个年纪的孩子，他们可没人会向我说这些，他们更乐意多看两眼我的身子。” 康斯坦丁微微一笑道：“如果你不是和她长的太像，我也乐意多看两眼，甚至更近一步，给你一个更加华丽的笼子，可这世界上赝品就是赝品，再如何修饰润色始终比不上正品，你说对吗？” 女人也不恼怒，那张娇艳欲滴的脸庞上始终带有一抹温和微笑，康斯坦丁微微瞥了她一眼，心下感慨，这份从容和定力没有常年的岁月沉淀怎能拥有？ 他愈发好奇这朵郁金香的真实身份了。 突然，这个女人以一种近乎蛮横的方式紧紧搂住他的身体，那双百合花般柔软的手臂怎能拥有这种力道？ 一只伪装成金丝雀的刺客？ 康斯坦丁第一时间做出判断，他的脸色顿时狰狞起来，右手掀开礼服的袍子，快速抽出那柄“天国金属”铸造的卢恩匕首，可这柄匕首在离刀鞘仅有半寸左右处再度被一股蛮横力量压了回去。 康斯坦丁扭过头，却没有看见杀机四伏的惊悚场面，那朵郁金香对他促狭地眯起一只眼睛，温润的笑脸上竟然有着一丝少女的顽皮和娇俏，她朝康斯坦丁竖起一根食指，像是孩子在撒娇，嗓音柔软道：：“就一会。” 康斯坦丁一时错愕，即便大脑再如何运转也想不通眼前女人究竟要做些什么。 事实上，她自己也不清楚这种无法抑制的反常举动究竟是怎么回事，她接触过太多男人，贫民，富商，贵族，骑士，教徒，任何一个男人都没有眼前这只小野兽带给她的感觉愉悦。 她似乎有那么点理解为何撒旦会选择这孩子了。 长久的沉默中，两具僵持的身体仍然以那个女人占据主动权，她将脸贴在康斯坦丁的后背上，也不说话，试图挣脱这股蛮力的康斯坦丁最终屈服，因为他清楚这个女人对他没有任何敌意，否则刚刚他已经被拧断喉咙了。 这个神秘婆娘难道真的看上了自己？ 康斯坦丁阴恻恻地想，他实在找不到更合适的理由，最后只能归结于这个应该是犯了花痴的女人要用这“一会”的时间，把他珍藏了十二年的纯洁给玷污走。 真是个可耻的想法，这还是女人吗？简直就是头母老虎嘛，还是饥渴难耐的那种。 康斯坦丁感到那股束缚自己的蛮力逐渐消失，他深呼吸一口气，转过身，那张无暇的白瓷脸庞毫无预兆贴了过来，轻薄的温润嘴唇吻在他的侧脸，柔软中带着神秘的幽莲芬芳。 康斯坦丁头一次被一个女人强吻，他身体一瞬间僵硬，等他反应过来，想要回应这张嘴唇带来的甜蜜幽润，那张透着熟悉香气的郁金香脸庞却狡黠地脱离出去，留下一个令任何男人都将深深回味地惊艳回眸，继而消失在楼阁。 一脸错愕的康斯坦丁只好再给自己倒了杯酒，心里暗暗想着下次见到这个戴着该死优雅面具的婆娘一定要把她扔到玫瑰大床上使劲在她屁股上甩鞭子。 而在康斯坦丁独自喝着香槟的时候，夜莺花廊的后院却是别样的风景，白衣祭司法比奥正在给几名信仰圣母的信徒讲解那本晦涩的《玛莎福音》。 康斯坦丁并不清楚，魁北克城所有花街廊坊的运营其实都受到过教会的私下庇护，那些娼妓们晚上做着皮肉生意，白天却在教堂向圣母祷告和忏罪，她们相信这种做法可以令她们死后免于接受地狱的刑法，甚至有些妓女还会将挣取到的金币捐献一部份给教会作为赎罪。 而作为这个郡省人气颇高的白衣祭司，法比奥则成为了这些妓女的诵经神父，一个英俊又有声望的男人给自己传经布道，这些妓女们当然也乐意多听上一些，没准哪天还能咬上这块香甜可口的蛋糕呢。 可这位白衣祭司已经不间断来往夜莺花廊数年了，还没有一人能够令这个将来最有可能成为巴尔蒙克大区精神父亲的男人垂下一瞥眼角的，连那几位身价极高的“缪斯”也不曾。 对于她们这种女人来说，一份虚无缥缈的爱情肯定及不上一个英俊而优雅的男人将自己压在身下的那种快感，不说她们这几个身价仅值几枚金币的“夜莺”，便是那位传闻拥有翡冷翠贵族血统的“缪斯”也曾向这位阳光般的祭祀大人暗送秋波，希望将自己的贞操交给他这样一位高雅人士，可法比奥仅仅是微微一笑，给了她们一个模棱两可的理由：“老师说，我的星命不在比西格勒。” 他的老师，那个和西庇尔，圣但丁同属于圣徒马丁弟子的老主教弗朗西斯其实还拥有一个不为人所知的身份......占星师。 做着皮肉生意的女孩们当然不会明白所谓的“星命”是什么，直到刚刚，她们似乎懂得这位太阳般温柔的祭司大人那句话里的含义了，因为法比奥与她们解释了《玛莎福音》最后一节经文的意义后，说了句令很多女孩都略感失望的话：“我将离开这。” 一个眼眸逐渐暗淡的女孩微微抬头，试问道：“您要去哪？帝都吗？” 将那本《玛莎福音》重新收拾起来的年轻祭祀仅仅只是说了两个字：“传道。” 女孩的眼眸更加苦涩了，她清楚这个词语饱含的意味，所谓“传道”便是指被教廷上层人士派往一些缺乏信仰的蛮荒地带传播圣弥赛亚的福音，中途也许会遭遇到劫匪，强盗，或者异端的打压和仇杀，这并非是个好差事，许多前往蛮荒之地传播信仰的教徒都死在了不为人知的阴影角落里，类似圣但丁这种教徒不仅能够成功将福音传播至日不落群岛，还能写下《不列颠传道书》这等惊世骇俗着作而封圣的教徒百年也未必能有一个，拥有弗朗西斯大主教这样一个背景强大的教父，法比奥完全能够拒绝这项差事。 但他没有。 女孩眼眶几乎要挤出眼泪，这个傻丫头其实早早就喜欢上这位温柔的祭司大人，她曾问过他，会嫌弃一个做皮肉生意的女孩吗？他说不会，她相信他，因为他说话时眼里总是带着柔和的光，他也从未欺骗过任何人，于是从那一天起她开始悄悄存钱，希望有一天离开夜莺花廊时能够像他诉说自己的爱意，她昨晚数了数，只要今日再挣到十枚金币，她就可以离开这了。 但那个可恶的命运女神跟她开了个天大的玩笑，她没有挣到剩下的十枚金币，他也要离开拜占亚前往未知的蛮荒。 真是个庸俗的故事，大概只有女主角一个人才会感到悲伤吧，尊贵的祭司大人怎么会喜欢她这样一个底层的妓女呢？真是肮脏。 她这样想的时候，一只手落在她的头顶，很温暖，像是一抹和煦的朝阳照在她的脸上。 白衣祭司法比奥擦掉了女孩眼角的泪珠，轻声说出了那个令她终身难忘的词汇：“等我。” 那一刻，积压在这个女孩身上十八年的不公烟消云散。 第36章 两个选择，一种信仰 康斯坦丁摇晃着透明酒杯中的金黄色液体，很有一种想把它砸在对面那个猪头脸上的冲动。 如果不是康斯坦丁能够猜想到这个一脸谄媚的霍普男爵并不清楚刚刚房间里发生过什么，他会毫不留情吟咏出一个六十级的“皇家礼炮”将他烧成一只漆黑的乳猪。 “康斯坦丁少爷，您还满意吗？”这个脸上挂满庸俗笑容的乳猪男爵暗暗搓手，想象着自己的商业版图将要增阔到帝国东部。 他实在没有理由不这么去想，一个由奥古斯都家族做靠山的贵族商人怎么可能会面临经营上的失败？ 康斯坦丁瞥了霍普一眼，似乎在怀疑之前的一系列安排根本就不是这头肥猪的想法，他也许很擅长取悦一名贵族，也可能在商业上有所成就，但要让他花上一两年时间培养出一位郁金香“缪斯”绝无可能。 他忽然想起那个女人，那个和凯瑟琳有八分神似的女人会是这头肥猪背后的牧羊人吗？ “你想要将自己的商业扩展到帝国东部？”康斯坦丁斜着眼睛，一副对他很失望的模样。 这位被康斯坦丁腹诽为肥猪的霍普男爵不清楚是故意忽略这抹并不友好的视线或是根本没有读懂康斯坦丁脸上的失望表情，仍旧谄媚道：“尊贵的少爷，我可以向您保证，奥古斯都家族将获得总利润的三成，这可是极高的报酬，没有哪个贵族愿意向我这样慷慨。” 康斯坦丁板着脸道：“夜莺花廊的皮肉生意你也打算发展到东部去？” 霍普男爵点点头道：“您如果喜欢，我能为您训练更多的郁金香‘缪斯’。” 康斯坦丁面无表情地嘲讽道：“你训练？你有这个能力？” 霍普男爵不是白痴，当然听出了这话中地深层嘲讽，可他终究不清楚房间里发生过什么，也无权干涉，只有一点，他无比坚信，那个女人是绝对不会伤害这位奥古斯都家族继承人的，否则他现在只能跟一具尸体谈论买卖了。 霍普低声道：“是我高价聘请的一位夫人训练的。” 瞎扯吧！哪个有身份有地位的贵族夫人愿意来这种地方给你调教这些金丝雀？ 康斯坦丁内心鄙夷，却没有揭穿这些谎言，只是冷冷道：“我想祖父应该愿意听你讲述如何扩张商业版图，不过，前提是你得自己去见他。” 康斯坦丁毫不留情地转身离开，没有给这位霍普男爵任何挽留的机会，只是令他没有想到的是对方压根就没有挽留的意愿，这让康斯坦丁更加疑惑。 欲擒故纵？ 这个猪头可不像个深谙三十六计的主。 直到康斯坦丁跨出夜莺花廊的乌木雕花大门，那位霍普男爵也未再度出现过，康斯坦丁倒也不恼，他相信那个背后的牧羊人用不了多久就会找上他，他现在就是一块可口奶酪，这世界有几个女人能够抵御甜食的诱惑？ “您需要花吗？好心的少爷，这是我刚刚采回来的，您看，还新鲜着呢。”想要进入马车内的康斯坦丁被一只手死死拽住。 那是个和他一般年龄的女孩，脏兮兮的长发，被太阳熏黑的脸蛋，褐色的眸子躲躲闪闪，显然对眼前这位衣着光鲜的少爷充满畏惧，可那只干枯的手臂却异常有力地紧紧拽住那抹衣角，仿佛眼前这位小少爷是她最后的一株救命稻草。 康斯坦丁微微一愣，他转过身，仔细打量着这个女孩的脸，他认识这张脸，那个捧着竹篮卖鸢尾花的女孩，她的脸颊左侧还残留着那个富商老头打过的巴掌印，看起来，那个老头似乎下了狠手。 康斯坦丁瞥了眼竹篮里的鸢尾花，它们应该被那个老头用脚上那双昂贵的牛皮靴子踩烂了才对，她难道又去城外的山脚重新采摘过？ 康斯坦丁有着一瞬间的惊讶，他知道即使是坐马车要从玫瑰磨坊到城外的山脚下最快也需要半个钟头，而这孩子多半是跑着去的，关键她还光着脚，这样一个底层的孩子连双像样的鞋子也无法拥有。 怜悯她吗？ 康斯坦丁冷笑，一只游走在地狱边缘的魔鬼有什么资格怜悯别人？ 他将手置于腰后，摸着那柄可以在一瞬间割断任何生物头颅的卢恩匕首，轻声询问道：“这些花，你打算卖多少钱？” 女孩沉思了一会后，抬起那双并不明亮的眸子，惶恐地看着他，低声道：“一枚哥特银币，好心的少爷。” 康斯坦丁望着那一篮鸢尾花，淡淡道：“你的模样告诉我，它们并不值这个价，可你还是开出了一枚哥特银币，为什么？” 女孩低垂着眼眸，沉吟了半会，忽然抬起头，那张脏兮兮的脸庞竟然有着一丝难以想象的固执：“好心的少爷，这些花也许并不值一枚哥特银币，可它们却比您佩戴的那朵更鲜艳”。 康斯坦丁望向自己的胸口，那是一朵由金矿和宝石铸造的金色鸢尾花徽章。 面对一个上位者能从容说出这番话需要多大的勇气？ 康斯坦丁眼眸里透出一丝赞赏神色，有勇气，也不笨，这个女孩如果能拥有一个不错的姓氏大抵会有段不错的人生，可悲哀的是这世界从没“如果”。 他微微感慨，从口袋里掏出一枚金灿灿的硬币放入女孩手心，认真道：“你给了我一个很棒的答案，所以我决定将这些花全部买下。” 这是女孩第一次握着一枚约克金币，眼眸里有胆怯，有畏惧，也有欣喜，她将花篮郑重地递到康斯坦丁的左手上，朝他深深鞠了一躬，露出一抹并不好看却足够明媚的笑容，雀跃道：“谢谢您，好心的少爷，上帝会保佑您的。” 上帝吗？ 如果祂真的存在，你获得的兴许就不止一枚约克金币了。 康斯坦丁微微一笑，没有出声，等到女孩走出视线之外，他才松开握着卢恩匕首的右手，坐上马车，那个一袭白衣的法比奥祭司靠在沙发上，做了圣弥赛亚教廷的圣三角手势，朝他露出一个从未有过地微笑。 ...... 贪婪是世间最大的原罪，它会腐蚀任何一个触碰过它的生灵，越是不起眼的阴暗角落越是如此。 女孩握着那枚黄灿灿的约克金币步入一间破败不堪的小屋，这是典型的贫民窟一角，里面没有任何值钱的玩物，墙壁到处都是破漏的孔洞，仿佛随时会坍塌一般，角落里有一张断了一角的木床，上面躺着个面容极为消瘦的中年女人，眼眸浑浊，肌肤透着病态般的苍白。 女孩微笑地走向床角，朝躺在上面的女人扬了扬手里那枚黄澄澄的响亮金币，雀跃道：“母亲，一位好心的少爷买下了我所有的花，我有钱给你治病了。” 女人睁开那双黯淡眸子，无力地抬起手，想要触摸孩子的脸蛋，可她已经失明了，根本不清楚自己的孩子在哪，她只能听着声音辨认出大概的方位，摇晃着手臂四散摸索。 一道沉重的脚步声打破了屋子里的宁静，那是三个衣裳褴褛的混混，他们没有正经的营生，也没有维持生计的本事，只能常年游荡在街头寻觅可以下手的猎物。 女孩的运气很不好，因为在她得到那枚约克金币的时候这三个混混已经盯上了她，那可是一枚货真价实的约克金币啊，有了它，他们不仅可以去酒馆里喝上一杯滋味不错的麦酒，还能去漆黑的巷道里找个廉价的女人美美睡上一觉。 女孩死死掐着那枚金币，本能地向后退，她的脸上堆满了惶恐，只是在惶恐之下，仍然保有一丝强硬的固执，仿佛一朵经受狂风暴雨依旧蓬勃生长的高山曼陀罗。 一个混混散发着邪恶地笑声，他走到女孩身前，黑压压的高大躯体猛然扑了上去，在他那只沾有泥土的手臂落在女孩的肩膀前，一股沉重的威压瞬间布满了整座屋子。 他们转过头，只看见一道沉重身影踏进了这个残破不堪的贫民房屋里，那是一个女人，一个兴许他们一辈子都无法抬眼瞧上一瞧的美貌女人。 三个混混不敢逗留哪怕一刻，他们没有在街道上杀过人，却在深暗的角落里跟人拼过命，这样的人往往对危险有着极为敏锐的洞察力，因此自然就清楚那个女人身上散发出的气息有多么恐怖，那简直就像地狱的魔鬼已经在他们的脖子上架起了一柄无比锋利的铡刀，只要她愿意，随时都能够取下他们的头颅当球踢。 女人缓缓挪动步子，小羊皮高跟鞋在地面发出咯噔咯噔地响声，仿佛每前进一步，都有什么在碎裂。 女孩仍旧握着那枚金币，就像紧拽着生命的芦苇，生怕手一松，她守护了很多年的东西就会从这个世界永远消失，无影无踪。 一袭华贵洛可可长裙的女人轻轻勾起一抹弧度，嘴角露出一个罂粟般迷人地癫狂微笑，用手抬起女孩的下颌，盯着那张顽强而固执的脸庞打量许久，她指着床上那个早已病入膏肓的中年女人，冷冷道：“你是个聪明的孩子，所以我会给你两个选择，第一个，和你的母亲一起在贫民窟等待死亡，第二个，付出自己剩余的生命，你的母亲将会得救。” 女孩没有任何犹豫地喊道：“第二个，我选第二个，好心的夫人，请您救救我的母亲。” 那个高贵的女人面对眼前这个女孩没有任何迟疑地回答，眸子里透露出愈加欣赏的神色，轻声道：“记住，我的名字叫做美狄亚，而你的主人是康斯坦丁·罗曼尼康蒂·奥古斯都，从这一刻开始，你的身体，性命，灵魂，只属于这位少爷，如果有任何人否定这个信仰，那就让他滚去地狱向撒旦忏罪吧。” 第37章 最美味的奶酪 夜莺花廊的后院有个除霍普男爵外禁止任何人进入的阁楼，里面除了一些价值不菲的油画和东方瓷器，便是一摞厚厚的灰色账本，这种地方原本应该连主子最信任的管家都无权踏入，可此刻，里面那张价值极高的山楂木椅子上俨然坐着个妖娆妩媚的女人。 她漆黑的长发垂下，纤细的手指把玩着一支镶有红色宝石的珠钗，眼眸望向窗外那片浓郁的黑夜，模样像是在沉思，又像沉浸在某个难以忘怀的旖旎场景。 “第一次见这只小野兽惊慌失措的模样，真是有趣。”她那灵巧的舌尖游走在樱色的薄唇上，露出一抹颠倒众生的魅惑弧度，如同一只舔舐过世间最美味奶酪的名贵波斯猫。 她当然很兴奋康斯坦丁那一刻被自己强吻时的愣神表情，但更让她雀跃的却是这位小少爷的选择，一个即将到手的赝品，和一个远在天边的真品，他毫不犹豫选择了后者，这足够令她这个有着“魔女”绰号的恶趣味女人替这只小野兽心甘情愿披上泯灭太阳光辉的异端教袍。 她缓缓收回视线，那张倾倒众生的美貌脸庞忽然多了一丝寂寞贵妇的幽怨神色，沉重地叹了口气，事实上，在她将嘴唇贴上康斯坦丁脸颊的那一刻，这只波斯猫也很想见识一下这位小少爷身体里潜藏了十二年的野兽，为此，她还准备了一张巴洛克风格的丝绒大床和一小瓶从炼金术师杜拉斯夫人手上购买来的女性趣味产品“圣母神泉”。 这可真是个肮脏的想法。 凯瑟琳一瞬间恍惚，心想那位小少爷是喜欢她装作优雅的白玫瑰多一些，还是奔放的红玫瑰多一些？ 一道敲门声打断了她的思绪，那张迷人的脸庞瞬间变得冷漠起来，眼眸里甚至浮现一丝微不可见的杀意。 没有哪个女人在思考这种事的时候愿意被打扰。 她是个魔女，杀人对她来说仅仅只是抬起手指那么简单，可她并非那些只靠大腿和胸脯勾引男人的蠢货名媛，清楚外面那个男人对奥古斯都家族还有可以利用的价值，对待这种眼里只有金钱的无趣男人，她的做法向来都是榨干最后一枚诺曼铜钱后再割下那颗丑陋的头颅，她既是魔女，也是个仆人，仆人的工作就是替主人清理阴暗角落里的肮脏老鼠，所以说只要那位霍普男爵将来有任何一点反叛的举动，哪怕没有主子的命令，她也会很高兴看那具肥胖的身躯被“皇家礼炮”烧成乳猪的模样。 她将手上那支珠钗重新戴上，调整身姿后，朝门外的霍普男爵轻声喊道：“进来吧。” 被康斯坦丁和凯瑟琳腹诽为肥猪的男人舔着笑脸推开了房门，眯着眼小跑进来，那模样，简直就像个偷偷摸摸嫖了女人又不想给钱的无良嫖客，要多下贱有多下贱。 凯瑟琳都懒得瞧上这头肥猪一眼，瞥了瞥他手里拿来的那叠文件，冷漠道：“粮食，矿石，甚至是娼妓，帝国东部都有人经营，并且做的都很好，你如果想要分一杯羹，首先得有点新鲜玩意，公爵说过，你正在试图将东方的‘柜坊’引入拜占亚？” 霍普眯着眼，一副早有预谋的卑鄙模样，从那一叠文件中抽出一张印有帝国菈丁文的纸张递到凯瑟琳面前，笑容灿烂道：“尊贵的夫人，您可以用‘银行’来称呼这个圣光大陆的新行业，我敢打赌，这绝对是一个能让奥古斯都家族掌控帝国东部经济命脉的大行业，即便是美蒂奇这样的家族将来都无法在经济上压制奥古斯都家族。” “银行？”凯瑟琳喃喃着这个词语，嘴角流露出一抹惊喜，她隐隐约约记得那只小野兽也曾和她提到过这个词。 他的原话是：“东方大陆的‘柜坊’将成为拜占亚帝国银行业的开端。” 她从霍普手上接过那张印有银行业务的文件，扫了一眼上面的菈丁文字，很无趣，她可以是个杀人不眨一瞥眼眸的魔女，也可以是个优雅博学的贵族夫人，可唯独不是个在金币上摸打滚爬的商人，在圣光大陆任何一个角落，商人都是贵族的附属品，只要大人物们愿意，仅仅抬起一根指头就能将商人挣取到的无数金币冠上他们的家族姓氏。 这是一个权力大于财富的世界，一个昂贵的头衔可以轻易压垮一大片的富有人群，所以拥有奥古斯都这个姓氏的凯瑟琳根本不需要用她那双纤细灵巧的手去接触那些在她眼里看起来很无趣的职业。 金钱，那是她这个层次的人天生就拥有的东西。 “一个连掌控帝国经济命脉的美蒂奇家族都无法压制的行业，你为什么愿意交给奥古斯都家族去经营？”凯瑟琳低下头，俯视这个满身只有金钱气息的肥猪男爵，森冷的寒意透过她锐利的瞳孔如同一把闪烁着寒芒的匕首架在霍普男爵的脖子上，“我需要提醒你，奥古斯都家族讨厌被人愚弄，哪怕只有一次，你这颗肥硕的脑袋就将挂在圣母教堂的加百列雕像上进行忏罪。” 霍普男爵身子微微颤抖了半分，一抹冷汗从他的脊背滚落，那双正在打量这个女人修长双腿的眸子立马收回视线，惨笑道：“奥古斯都，那可是帝国东部的大贵族，我怎么敢愚弄那位公爵？银行业除了需要极大的资本投入还需要一个有实力的家族做支撑，东方大陆的‘柜坊’之所以能够维持，也是因为他们背后都有一个类似奥古斯都这样的巨大势力在支撑。” 凯瑟琳收敛了身上那股冰冷，拿出一枚奥古斯都家族独有的金色鸢尾花印章，露出一个红玫瑰般的笑容，轻声道：“三年，三年时间里，公爵需要一份足够丰厚的回报，如果你做不到，将不会有第二次机会，怎么样？要不要赌这一把？” 霍普男爵看着那枚闪耀着金色光泽的印章，一咬牙，从凯瑟琳手上接过了它，将那个鲜红的鸢尾花徽记印在了文件上。 凯瑟琳纤薄的嘴唇微微翘起一个弧度，伸手接过那叠文件，转身，留下一个无比冷艳地漂亮回眸，警告道：“下次再敢把你的眼睛望向我的胸部，你就该去地狱，向撒旦问安了，记好了，我的身体只属于一个人，而那个人，你永远只能仰望他。” ...... 第三天的清晨，康斯坦丁便坐上了马车，在一众佣兵护卫下，缓缓驶离西斯廷圣母大教堂。 老主教弗朗西斯和白衣祭司将他们送至城门处才策马返回，阵势之大，便是那些忙碌于郡省政务的大人物都纷纷站在城墙上，观看那位奥古斯都家族继承人如何跋扈，可惜直到马队驶离他们视线，这些大人物也未能得偿所愿见上一眼“拜占亚屠夫”最宠溺的孙子，于是一些个携带着家族女性前来的老牌贵族只能失望看着那辆镶有金色鸢尾花纹章的马车渐渐远去。 到达沃莱尔郡省已经是三天之后的事，康斯坦丁并没有选择地图上标注的捷径，而是通过一座狭隘的山谷前往紧靠洛罕山脉的莱登城。 这座被视为帝国南部防线的城市是圣弥赛亚教廷武装机构“异端审判厅”的几个主据点之一，驻扎在城内的部队叫做“十字守卫军”，是经过帝国皇帝君士坦丁陛下批准成立的一个以抵御洛罕山脉异端生物为主的特殊兵种，在这支军队成立之前，莱登城几乎常年都遭受着洛罕山脉的各种异端骚扰，这里虽然不像洛基和赫拉两条山脉会有严重的侵略现象，但作为拜占亚帝国南部的“后门”仍然时不时会有几场规模不大的小型战役发生。 距离最近一次是半年前，由“断剑”费加罗率领一支一百六十人的小分队在岩石峡谷处伏击了一个野蛮人部落，这场战役原本形式一片大好，但在关键时刻却突然杀出一批凶狠的绿侏儒，不同于普通矮人，这帮绿侏儒体格强健，又拥有抵御圣经洗礼和炼金道具的抗魔甲胄，手上的巨斧更是远胜骑兵的长矛和剑士的大剑，最终这场伏击以十二名士兵死亡五十六名士兵重伤为代价宣告失败，曾经砍下暗夜大精灵脑袋的“断剑”费加罗也因此摘下了他胸前那枚象征荣耀的黄金长矛勋章，从副军长降级为小分队的一名普通队长。 经过一条崎岖的岩石窄道，康斯坦丁一行终于来到了泛着古朴色调的莱登城，守卫城墙的士兵们显然不是没有任何见识的普通平民，看见那辆由四匹劳特莱斯特等军马牵引的马车竟然悬挂有奥古斯都家族名贵的金色鸢尾花徽章，立马打开了城门。 虽说这些个常年游走在生死边缘的士兵对权力的贪婪欲望相比那些安逸的帝国贵族子嗣要迟顿许多，但也没有哪个真的蠢到会拒绝一份来自奥古斯都家族的“友谊”。 别以为那些个骑士啊，剑士啊穿着一身不俗甲胄衣裳去了战场就真是为了安家护国，那是屁话，没有军衔的升降，没有金灿灿的钱币，哪个有点家世背景的贵族少爷愿意跑来这随时都能给你脖子抹上一刀的疙瘩地？ 找死还嫌慢呢。 所以当那辆悬挂有奥古斯都家族金色鸢尾花徽章的显赫马车进入莱登城内后，作为城主的梅札斯男爵不仅着重欢迎，甚至将他金贵的曼陀罗城堡用于安排这支马队休憩，要知道，即便是驻扎在这座城市的“十字守卫军”军长也只有汇报政务时才被允许踏入里面，因此莱登城里有不少小道消息说这位梅札斯男爵在曼陀罗城堡里饲养了不少名贵的“雌孔雀”。 第38章 黑色曼陀罗 梅札斯家的曼陀罗城堡迥异于其他贵族府邸的精致奢华，并非是时下流行的浮夸巴洛克式建筑，白色大理石墙体切面，哥特风格的尖顶，正门上面有被称作“玫瑰天井”的大圆窗，天花板以及梁柱上雕刻有精巧而华丽的浮雕，与城堡表面的美轮美奂不同，它修建在古朴而深邃的基督小道上，周围几乎没有其他建筑，孤零零的模样让人感觉它更像个被人遗弃的小公主，而并非身着华丽纱衣的名媛贵妇。 康斯坦丁其实也很好奇那位梅札斯家的先祖为何会在这种偏僻的地方修建这样一座奇特的城堡，按照他所熟读的《剑桥古建筑史》介绍，这种哥特风格的建筑其实更适合那些地处偏僻乡村或者悬崖栈道的古老修道院，例如如今由海瑟薇夫人担任副院长的迈泰奥因神学院就属于这一类建筑，在吟游诗人的鹅毛笔下，它们也往往与“孤独”“黑暗”类的词汇联系在一起，和“贵族”这个词汇甚至完全相左。 一个存在上百年的男爵家系再如何落魄也掌控着整座城市的经济命脉，康斯坦丁很难想象那个表面看过去很市侩很无耻的梅札斯男爵是个愿意待在这种孤寂城堡的阴暗角色。 难道说这家伙真的在城堡藏着不少名贵的“雌孔雀”？ 那这家伙也忒不地道了，因为康斯坦丁在晚宴上压根没有看见任何一只漂亮的“雌孔雀”给他们上演一段风情婉约的视觉盛宴。 康斯坦丁莫名想起了六年前那个被帝国上层人士腹诽为“小丑”的苏莱曼男爵，事实上，他塞给康斯坦丁的两只“小金丝雀”确实别有味道，如果不是苏莱曼男爵心思叵测，他倒是不介意收养那两只无家可归的“雏燕”来帮自己拥香暖被。 “主人，我在这座城堡嗅到了熟悉的气息，那是我们狼族最厌恶的味道......吸血鬼的气息。” 夜晚，康斯坦丁正在阅读一本《元素魔法的二象性解析》，那个已经有能力击败圣盾骑士的狼人仆从隆德斯泰特忽然靠近他。 康斯坦丁悄悄瞥了眼趴在书桌吃布朗尼歌剧蛋糕的耶梦加得，眉头微皱道：“你能确定？” 隆德斯泰特神情严谨而专注，肯定地点头道：“主人，我们泰亚狼人拥有世上最敏锐的感官，我能感觉到，这座城堡的地下存在不少有趣的东西，我想您会喜欢的。” 康斯坦丁瞥了他一眼，冷漠道：“我是个怕死的胆小鬼贵族，从不喜欢将自己放入危险的花丛里，尤其是那些栖息着毒蛇和长满荆棘的花丛。” 隆德斯泰特低下头沉默，既然主人对这座城堡没有任何兴趣，他也乐的清闲，只是，这位比魔鬼还要难以捉摸的主人真会这么想吗？ 他跟随康斯坦丁已经有一段时间了，清楚那张厚重面具下隐藏着怎样一张面孔，他甚至想象过这世上能真正看清主人面具下那张面孔的人根本就不存在，因为人永远也无法看清一只魔鬼的轮廓。 果不其然，仅仅片刻后，他这位心思无法捉摸的主人便侧过脸，问了他一个颇有深意的问题：“如果这些东西已经出现在我面前，身为我的仆人，你该怎么做？” 这只连续吞噬了巨龙心脏和一个高阶炼金术师灵魂的狼人仆从会心一笑，低头道：“我将帮您开辟出一条崭新的捷径，主人。” 康斯坦丁很喜欢如今这只狼人的忠诚，咧开嘴，勾勒出一抹微笑弧度，挥了挥手道：“不要惊动梅札斯，可以的话，我想安静看完这出有趣的戏剧。” “黑夜里绽放的果实总是最香甜的，它将吸引饥饿的羔羊们献出自己宝贵的性命，而我的主人，您会是最后那个摘下果实的猎人。”隆德斯泰特轻声点头，缓缓消失在黑暗中。 康斯坦丁昂起头，透过雕有荆棘玫瑰的玻璃窗望向那片高高在上的漆黑穹顶，兀自喃喃道：“黑暗中的生灵总是无比熟悉黑夜，这朵黑色曼陀罗究竟能给我带来什么意想不到的收获？” 曼陀罗，尤其是黑色曼陀罗，它在圣光大陆吟游诗人的笔下总是以夜晚贵族的形象而出现在各种诗集上，金雀花帝国的宫廷诗人罗宾甚至毫不吝啬自己的笔墨，以纯正的古昂撒文字撰写了数篇华丽而优雅的诗稿，称赞黑色曼陀罗是与北极蔷薇和风玫瑰同等地位的“黑皇后”。 而这座以曼陀罗为名的哥特式城堡，似乎与高贵一词相差甚远，它也许更恰合“堕落”这个词，因为它的地下禁锢着令人恐惧的肮脏......吸血鬼。 摇曳的火光中，举着一只高脚玻璃酒杯的梅札斯男爵倚靠在一张乌木座椅上，神情雀跃。 与晚宴上的谄媚市侩模样不同，此刻的他如同一只嗜血的鬼，癫狂笑容下露出了他本该隐藏的血色眸子和尖锐獠牙，这是一只领主级的吸血鬼。 而他对面的刑架上被铁链和符文束缚的竟然是被他解剖的同族，这可真是个性格扭曲的家伙。 这种不洁的肮脏生物果然应该钉在圣徒十字上，让太阳的光辉炙烤灵魂。 “吸食吸血鬼血液的混血种，何其悲哀的血统。”冷冷地嘲讽在暗淡的地下空间回荡。 梅札斯觑了一眼缓步走下阶梯的身影，缓缓收回视线，压根就没有理睬这句嘲讽的意思，仍旧自顾自喝着他手里那支高脚酒杯中的鲜红液体。 良久后，他用舌头舔了舔嘴唇，露出一抹心满意足的快感，冷笑道：“悲哀？如果我的记忆没有出错，你这位尊贵的十字守卫军军长也同样服食过吸血鬼血液制作的炼金药品，甚至你们教廷的高层也都有这个习惯，长寿，那是每个人类最贪婪的渴望，我这样的低等混血也不过比你们多活上一两百年罢了。” 披着漆黑长袍的十字守卫军军长艾尔伯特摘下头上那顶兜帽，露出一张军人的雄浑脸庞，瞥了眼刑架上那具胸膛洞开的吸血鬼，问道：“你难道还想咬上一口奥古斯都家的小狐狸？我得提醒你，那些紫雾花剑士随时都能取下你的脑袋。” 梅札斯不以为意，轻笑道：“在曼陀罗城堡，任何一名紫雾花剑士都无法探查到领主级混血种的黑暗气息，除非他们中间藏有一名早该灭绝的泰亚狼族后裔，你难道认为高傲的奥古斯都家族会和一头肮脏的泰坦生物做交易？那简直比一头半兽人玷污了枢机主教身上那件红衣教袍更让人感觉可笑。” 这名十字守卫军军长似乎不想继续纠缠这个问题，从宽大的黑袍里掏出一份文件，丢到梅札斯男爵手上，嗓音清冷道：“费罗列那个蠢货想要重新组织对洛罕山脉的进攻，我答应了，上面是他汇报的详细计划，你去告诉那些矮人，我不希望再见到一个喜欢炫耀自己军功的部下，如果这次他还能活着回到莱登，我会亲自出手扫荡他们的矮人部落。” 他瞥了梅札斯一眼，露出腰间那柄镌刻有古希伯莱经文的凯尔特制式长剑，神色冷冽道：“如果有必要，我甚至可以将吸血鬼的部落一起净化，你应该没忘记我的绰号吧？” “秃鹫！” 梅札斯望着艾尔伯特腰间那把斩下过数百颗异端头颅的十字长剑，狠狠咬牙。 拜占亚帝国的古菈丁文中，“秃鹫”同时带有死亡的意思，在生物学者的笔下，“秃鹫”更是一种以尸体腐肉为食的不详生物，它的出现，往往意味着战争和鲜血，所以军队里的不少士兵也将这种生物看做死亡的风向标和军事行动的开端。 而艾尔伯特之所以拥有这样一个象征“死亡”的古怪绰号，是因为他在坐上十字军军长的高位之前在与西部奥尔良王国的“马祖里战役”中独自击杀了十二名大骑士，将他们的尸体丢给了马祖里山谷的秃鹫啃食。 梅札斯收回目光，看着艾尔伯特丢过来的文件，诧异道：“三百六十名十字守卫军？你要把他们全部葬送掉？这样一来，皇帝陛下该震怒了吧？” 艾尔伯特嘴角翘起一个冷漠弧度，邪魅笑道：“不，皇帝陛下，甚至整个帝国贵族都将感谢我，因为我给他们解决了一块烫手的奶酪。” 梅札斯盯着手中盛有同族血液的透明高脚酒杯，露出一个同样值得玩味的笑容，啧啧道：“可怜的奥古斯都家小羔羊，他大概还不清楚自己掉入了怎样一个巢穴吧？‘雌孔雀’？我这里可没这种东西。” ...... 仍旧在阅读那本《元素魔法的二象性解析》的康斯坦丁抿了口尚有温润气息的高地红茶，一道幽暗的影子从窗口一跃而入，身姿轻盈如一支黑天鹅羽翼。 狼人仆从隆德斯泰特走近康斯坦丁，微笑道：“主人，我在这座城堡的地下发现了不少有趣的事，一个是这座城堡的主人，梅札斯男爵其实是个混血的领主级吸血鬼，他的血统太低，所以在地牢里抓了几只同类的小家伙，靠吸食他们的鲜血维持青春，另一个您可能更感兴趣，导致十字守卫军在上一场战役失利的黑色牧羊人也来到了这座城堡的地下。” 相比于梅札斯的领主级吸血鬼身份，康斯坦丁对后者确实更有兴趣，一个能让“断剑”费罗列从副军长位置掉下来的牧羊人，当然不会是一般的小角色，他怔神半会，猜测道：“十字守卫军的大人物，那个叫做艾尔伯特的男人？” 这位实力上已经接近圣骑士第三位阶的狼人仆从听到主子抛出这个问题的时候显得很惊讶，作为成熟阶能够与巨龙相媲美的泰亚狼族后裔，他的武力值确实很出色，但智力显然还达不到他实力所在的高度，望向康斯坦丁的眼眸转了转，错愕了一瞬。 了解过十字守卫军大致情况的康斯坦丁合上那本《元素魔法的二象性解析》，缓缓转过头，望着满脸吃惊表情的狼人仆从，轻声解释道：“这个答案不难猜，‘断剑’费罗列出自奥尔德拉家，和‘秃鹫’艾尔伯特代表的科尔特斯家族虽然没有直接的利益冲突，但这两个家族的背后一个是负责传达枢机决议的大主教道格拉斯，一个是掌管神职部门的大主教伯尔曼，费罗列又是个以军功闻名帝国的大骑士，作为他顶头上司的艾尔伯特当然得敲打敲打一个随时有可能威胁自己地位的下属。” 隆德斯泰特微微叹息道：“难怪我们蛮族无法在战场上取得优势，人类的计谋确实比一名圣堂骑士的长枪更让我们感到恐惧，不过，我的主人，您有一点猜错了，那位十字守卫军的大人物并不是要敲打敲打他那位不怎么听话的部下，他策划了一场新的战役，打算完全解决这位拥有‘断剑’称号的大骑士，而您，我聪慧的主人，他们也计划将您杀死在这座曼陀罗城堡里。” 康斯坦丁并没有惊讶于隆德斯泰特地回应，淡淡道：“也对，我的死亡可以算在那些异端蛮族的头上，等到费罗列和兽人两败俱伤，那个阴险的艾尔伯特便能打着为我报仇的名义剿灭这些异端部落，那时候，他不仅可以获得皇帝陛下的嘉奖，同时还能获得奥古斯都家的友谊，真是个卑鄙的好办法。” 隆德斯泰特微笑道：“主人，您需要我怎么处理这些可笑的老鼠？” 康斯坦丁玩味笑道：“隆德斯泰特，你知道猎物的滋味在什么时候最可口吗？” 若有所思的狼人仆从微微一笑，回答道：“主人，我想当猎物认为自己即将捕获到食物的那一刻才是最美味的。” 脸上浮现欣慰笑容的康斯坦丁对这名狼人仆从露出一个从未有过的赞许神色，似乎很满意这个答案。 一直趴在书桌角落里的耶梦加得抬头望着这对主仆，笑容灿烂，只是这张笑脸之下藏着什么，便不得而知了。 第39章 狩猎吸血鬼 曼陀罗城堡的夜似乎格外幽静，准备熄灭烛火的康斯坦丁却听到一阵轻微的敲门声，那个满脸谄媚市侩的梅札斯男爵站在门廊处，露出一个充满商人气息的狡猾微笑。 前世没少在商业场上和那些个卑鄙老头面对面应酬交流的康斯坦丁对这种虚假式的笑容早就司空见惯，并不意外一个身体里流淌着堕落血脉的偏僻贵族对自己地阿谀奉承，能在阶级森严的拜占亚帝国里维系住一个男爵的爵位，哪个又没有一张笑容精致的假面？何况这张假面之下还有半个低阶吸血鬼的阴暗嘴脸。 康斯坦丁并没有露出那种猎物咬钩的玩味嗔笑，而是戴着一张显得很震惊很意外的错愕面具，眨了眨眼道：“男爵，你有什么事找我？” 梅札斯微微躬身，谄媚笑道：“奥古斯都少爷，我想您来到莱登之前一定听说过曼陀罗城堡有一些关于‘雌孔雀’的谣言，我必须在这里向您澄清，这并非谣言，在曼陀罗城堡的地下确实有这种能让人心情愉悦的美妙生物。” 康斯坦丁微笑道：“当然听说过，不过，我好奇的是，你说的‘雌孔雀’与我理解的‘雌孔雀’是否是同一种生物，你应该清楚，即便是同一种生物，她们在技巧上的熟练和青涩都会带给人不同程度的体验。” 这位身体里流淌着一半吸血鬼血统的男爵梅札斯轻轻咧开嘴唇，勾勒出一个狡黠的贵族式微笑，点头道：“奥古斯都少爷，我们曼陀罗城堡调教出的‘雌孔雀’一定符合您的高贵口味，她们无一例外，都拥有一双纤细的柔荑，灵巧的嘴巴和丝滑的舌头。” 康斯坦丁不假声色，淡淡道：“听起来确实很有趣。” 梅札斯眯着眼道：“为了表达我本人对奥古斯都家族的敬意，我为少爷您准备了最美味的‘雌孔雀’，请跟我来。” 康斯坦丁自然没有拒绝这个看似充满诱惑地邀请，他也很好奇，这只戴着人类贵族面具的肮脏混血种究竟会带给他一幅什么样的有趣画面。 一只骄傲的雌孔雀？或者，堕落的吸血鬼？ 如果是前者，康斯坦丁没理由不接受这份好意，在圣光大陆，十三岁便是真正意义上的社交年龄，许多出身贵族的名媛千金都会踏入觥筹交错的舞会去挑选一名英俊而优雅的少爷作为自己未来的成婚对象，而康斯坦丁并非那些未经人世雨露熏陶的雏鸭，一个憋了十二年的小黑山羊面对一只曲线玲珑的雌孔雀要发展些友谊之外的风月故事似乎对奥古斯都这样一个帝国大贵族家系来说并非不允许，如果是后者，一个戴着人类贵族面具的小恶魔还能让一只肮脏的吸血鬼在自己眼前炫耀？ 推开那扇厚重的实木大门，康斯坦丁终于踏入这座城堡最幽深的地下空间，一个埋葬着诸多灵魂的血腥牢笼。 刻满禁忌咒文的方形祭台，上面陈列着一具干涸的吸血鬼尸体，他的胸膛被利器剖开，露出鲜活的内脏，四肢被沉重的暗金铁链束缚，这样的生物本该失去了性命，可那颗暗红的心脏依然在蓬勃有力地跳动。 这并非最为恐怖的场景，在祭台两旁分别伫立两个十字刑架，上头以各种炼金仪器试验在两具更为年长的领主级吸血鬼身上，这两只吸血鬼显然不是一般角色，因为他们的背后拥有六支蝠翼，这是伯爵级吸血鬼的象征。 兴许是他们的力量太过强大，除了具有暗金元素的锁链束缚在这些夜间生物的四肢上，心脏处居然还插有一支“恶魔金属”萨麦尔级别铸就的封印刺钉，不仅如此，这两只伯爵级吸血鬼的脚下各有一个鲜血绘制的禁锢法阵，能够享受这种待遇的蛮族生物，他的实力可想而知。 混血的领主级吸血鬼梅札斯转过身，打了个轻微响指，那扇厚重的乌木大门便被一股沉重力量关闭，他朝康斯坦丁卸下那张伪装许久的市侩面具，从一个谄媚的贵族彻彻底底堕落成一只嗜血的野兽。 他张开那双象征吸血鬼的蝠翼，露出赤红色的瞳孔和雪白的尖锐獠牙跟利爪，呲呲笑道：“奥古斯都家的孩子，欢迎来到地狱。” 康斯坦丁神色不变，瞥了瞥祭台和刑架上半死不活的诡异躯体，镇定道：“两名伯爵级吸血鬼，一名刚踏入子爵阶段的吸血鬼，解剖他们似乎给了你不少自信。” 梅札斯癫狂大笑，后背象征侯爵级吸血鬼的八支蝠翼噗呲噗呲煽动，疯狂道：“对于一名侯爵级长生种来说，解剖同类确实是一件很有趣的事，但更令我振奋的是，解剖一名奥古斯都家的继承人，那滋味就像第一次初拥的对象是一名脸蛋和身体都散发着诱人香气的名媛处女，美妙极了。” 康斯坦丁显然没兴趣和一名人兽相交出的杂种交流女人，冷冷吐出一个词汇，咒骂道：“变态。” 确实，又有谁愿意和一个变态的混血杂种讨论女人的身体呢？ 已经踏入侯爵级门槛的吸血鬼梅札斯不理会康斯坦丁的冷淡讽刺，摊开手，望向漆黑的穹顶，喃喃自语道：“康斯坦丁，你那颗漂亮的头颅我会留下来放入我的私人收藏室，因为每当我看到它都能想起奥古斯都家的小屠夫惨死时的模样，那会令我心情无比愉悦。” 康斯坦丁看着距离自己仅有一个身位的侯爵级吸血鬼，并没有一般人面临死亡威胁时该有的恐惧，仍然平静道：“人类狩猎羔羊，吸血鬼狩猎人类，按照这个逻辑，世界上是否存在某种能够狩猎吸血鬼的生物？” “狩猎吸血鬼？”梅札斯男爵愣了一会。 他癫狂的表情忽然凝滞住，取而代之的是愤怒和畏惧，他煽动背后象征力量的巨大蝠翼，向着康斯坦丁猛扑过去，在这个瞬间，一股令夜间生物感到厌恶的气息扑面而来，那是一柄由天国金属打造出的暗金匕首，它经过圣弥赛亚教廷主教们的严格洗礼，镌刻有针对堕落生物的古希伯莱符文，即便是公爵级吸血鬼面对这样一件兵器都将感到棘手。 一个三十级的火焰魔法在漆黑的地下空间绽放出绚丽光芒，康斯坦丁猛然向前一跃，在梅札斯短暂的讶异里，紧握那柄卢恩匕首，在虚空划出一道锋利的弯曲弧度。 反应过来的梅札斯立马挪动身体后退，如果是普通匕首即便是被贯穿心脏，吸血鬼体质所拥有的“不死”都让他无需惧怕，但他清楚这个奥古斯都家族的小屠夫手里拿着的并非是那种能够轻易折断的劣质玩具，哪怕被那柄匕首划出一丝轻微伤痕都会令他痛苦不堪。 他狰狞地飞向半空，尖锐的利爪划出数道赤红色半月形弧光，康斯坦丁沉着念出一个卢恩符文“torn”，一堵以太汇聚而成的透明屏障挡下了这些锐利弧光，就在这道屏障频临破碎的一刻，一双如同刀刃般锐利的爪子朝着康斯坦丁的头颅迅速划下，只差一寸，那张细腻的脸孔就将烙印下吸血鬼的堕落痕迹。 康斯坦丁一步步后退，而那只混血的侯爵级吸血鬼则步步紧逼，这显然是一场实力极为悬殊的战斗。 嗤。 这是一道刺耳的尖锐摩擦声，梅札斯双手的白色利爪延伸开来，化作修长的骨骼利剑，与康斯坦丁手里那把卢恩匕首交织出一片灿烂火花，那些骨骼每被削短一寸，立马又会再度延长，康斯坦丁也因此不得不继续躲闪后退。 力量的差距，这是任何兵刃都无法弥补的鸿沟。 看着猎物被自己逼到角落里的梅札斯停止进攻，他昂起头，疯狂大笑，仿佛在打量一只无处躲藏的羔羊，他很享受这一刻的时光，除了吸食处女鲜血，没有什么比打量一只即将死在自己手上的敌人更让他感到愉悦，那是一种精神上的享乐而非身体上的欢愉。 然而，一个对他来说无比沉重的身影忽然至穹顶坠下，那个身影有着灰白色的毛发，一对令人感到恐惧的深邃眼眸，身躯壮硕而伟岸，他双脚踏上地面的一刹那，周围的空间仿佛一同震动，地面甚至碎裂出一道道深邃凹槽。 该死的泰亚狼族后裔？ 作为侯爵级混血吸血鬼的梅札斯怔愣了一瞬间，拜占亚帝国的顶尖贵族，高傲的奥古斯都家族继承人，这个叫做康斯坦丁的小屠夫竟然饲养了一头黄金狼族的后裔？ 梅札斯震动蝠翼，停留在半空之上，仔细打量了这头突然闯入的泰亚狼族后裔，良久后，嘴角缓缓浮现出一抹冷笑。 一只被人类的圈养的黄金物种不过是一只丧失尊严和气节的可怜虫，远古高贵的血统早已堕落，这样的敌人哪怕再多上几只也不过是一群卑微的牲口，他已经进化到侯爵，即使面对一位十二阶的大骑士也能够占到一些优势，一只沦落成人类看门狗的泰亚狼族后裔又怎样？他能有一名圣骑士给他带来的恐惧多吗？ 面对一脸蔑视的公爵级吸血鬼，康斯坦丁没有再度退缩，他的仆人，优秀的黄金狼族后裔，隆德斯泰特缓步上前，将康斯坦丁挡在身后，抬起头，凝视了一会那个拥有八支蝠翼的吸血鬼，转过身，谦卑道：“我的主人，何必弄脏您宝贵的双手呢？清扫蟑螂这样的小事交给您的仆人好了，一只混血的吸血鬼即便是侯爵也仍然掩盖不了身上的卑贱气息，不死？这种特质在我们高贵的泰亚狼族眼里不值一提。” 卑贱？不值一提？ 一只人类圈养的看门狗而已，居然敢嘲笑一只高贵的长生种侯爵？ 梅札斯的脸孔愈发狰狞，这只能够毫不留情吸食同族血液的吸血鬼显然已经怒不可遏。 第40章 残酷的死斗 狼人和长生种曾是一度征服圣光大陆暗夜世界的两名顶尖王者，他们一个拥有强健而敏捷的身躯，一个拥有永恒而不死的特殊体质，在远古的灰雾年代，那个以圣弥赛亚教廷为首的宗教信仰还未诞生的时期，人类才是这群暗夜生物的主要狩猎对象，直到那名大贤者拉斐尔率领人族反扑，两个主宰圣光大陆一百多年暗夜历史的王者彻底走向合作的末路，在不为人知的地下世界角逐着那顶象征黄金物种皇冠的最强宝座。 那么，两个自诞生便注定是死敌的角色恰好出现在同一个黑暗地带会发生什么？ 斗争，残酷的死斗。 被隆德斯泰特腹诽为杂种的混血侯爵狰狞着脸孔，象征力量的八支蝠翼在虚空剧烈摆动，生长出数根如刀刃般锋利的骨骼，带着鲜血的颜色，如同一个从鲜红胞衣中蜕变出的血骷髅。 流淌着黄金级狼族血液的隆德斯泰特并没有惊讶于这个杂种仇敌踏入侯爵门槛后的惊人蜕变，眼眸里露出一个蔑视和不屑的冰冷目光，雪白的利爪猛然向穹顶挥出数道锋利划痕。 混血吸血鬼梅札斯睁大眼睛，表情愈发嗔怒，他并没有设想过这只泰亚狼族的后裔居然拥有如此敏捷的速度，在震惊的同时，他象征力量的八支蝠翼被那只雪白的利爪硬生生折断数根骨骼，淋漓的鲜血从经络中四散飞溅。 作为拥有一半吸血鬼血统的领主，梅札斯并非小瞧一名站在黄金物种顶点的泰亚狼族后裔所具备的力量，问题在于拜占亚帝国已经有数十年未曾听说有哪个贵族会豢养一只泰亚狼人做仆从，即便真有，这样一个天生便受诅咒的物种早已经堕落到沦为白狼皇族的战争奴隶境地，难道还存有挑战一名侯爵级吸血鬼的本事？那个曾经与巨龙交战的泰亚狼族先祖大概只是一则象征意义多过实际意义的传说吧，他已经活了一百多年还未听说真有哪个不要命的白痴狼人会去挑战神话级生物，他们大多在侵略圣光大陆的战争中默默无闻的死于某个低阶大骑士的长矛之下。 一个连低阶大骑士都无法抵御的狼人难道能强过他这名吸血鬼侯爵？ 很显然，这只吸血鬼所具有的骄傲已经彻底蒙蔽了那颗原本还算聪慧的大脑。 扯断梅札斯一支蝠翼的隆德斯泰特落回地面，缓缓让出一个身位给自己的主子，一脸镇定表情的康斯坦丁向前踏出一步，冷笑道：“让我猜猜，你现在是失望？震惊？还是愤怒？我想应该是悲哀多一些，毕竟，在你眼里原先是猎物的我成了掌控你命运的死神。” “掌控我命运的死神？”吸血鬼侯爵仰头大笑，“真是狂妄的孩子，不过是多了一头堕落的狼人仆从罢了，难道你的魔法导师没告诉过你在一只侯爵级吸血鬼的面前，需要小心收起你的傲慢吗？好吧，如果没有，我作为曼陀罗城堡的主人，会亲自来教导你这么个不听话的孩子。” 梅札斯一个快速俯冲，延长的利爪融合成一把不逊色于骑士长剑的骨刃在距离康斯坦丁一个身位处猛烈劈下。 咯吱。 清脆的断裂声在昏暗的空间响起，吸血鬼侯爵臆想的血腥画面并没有出现，他的骨刃在即将刺向康斯坦丁头颅的刹那，一股磅礴的巨力压来，将他凝固出的骨骼尽数折断。 康斯坦丁站在原地，一步不退，眯着眼笑道：“不要小瞧一名奥古斯都家的仆人，否则你会后悔，如今站在你面前的隆德斯泰特是一名吞噬过一颗巨龙心脏的八阶泰亚狼族后裔，就算你是侯爵级的吸血鬼，他照样有能力把你钉在圣徒十字架上接受太阳的炙烤。” 吞噬过巨龙心脏的八阶泰亚狼族后裔？这种怪物已经能媲美圣盾骑士了吧，兴许还能挑战更高阶的圣庭骑士，这个可恶的奥古斯都恶魔竟然豢养了这样一头看门犬？ 梅札斯脸上的愤怒已经逐渐转换成恐惧，和一只八阶的泰亚狼族后裔动手和挑战帝国圣骑士有何差别？最后不过是死法不同罢了，他还没蠢到跟这样一只怪物动手，那纯粹是找死。 他下意识飞向空中全力击碎那扇大门，企图从这个深邃的地下空间逃出去，但他的心思显然早就被康斯坦丁洞察，一个短暂的吟咏，一颗火球从空中坠落，梅札斯不得不后退闪避。 这个瞬间，一个极度鬼魅的灰白身影忽然来到他的身前，那只锋利的爪子从上而下划出一个锐利弧度，将右侧的两支蝠翼连同经络和骨骼一并折断，迅速下坠的梅札斯发出呜咽般的凄惨叫喊，在挣扎中反向用力将自己的手刺入隆德斯泰特的胸口，可他发现这头狼人的身躯竟然如此的坚硬，如同巨龙的鳞甲，他修长的骨骼在刺向这具身躯的一刹那便断裂成数截。 “想要刺透我的身体？那你需要一支圣骑士的长枪。”隆德斯泰特微微笑道，似乎并不介意用这只混血的侯爵级吸血鬼试验自己的新身体。 他的眼眸里流露出对猎物的渴望表情，望了眼主人康斯坦丁，得到同意后，将那副尖锐的利牙咬在这只杂种的脖子上。 片刻后，一只侯爵级吸血鬼被狼人隆德斯泰特完整吞噬，而那三只已经被梅札斯折磨成距离死亡只剩一线的伯爵和子爵长生种自然也没逃过这种命运，作为拜占亚帝国贵族，奥古斯都家族的继承人，康斯坦丁当然没有理由去怜悯这些不知吸食了多少人类血液的黑暗牲口。 “一名侯爵，两名伯爵，一名子爵，吞噬这些黄金种族后你能够进化到令圣骑士都感到恐惧的九阶狼人吧。”康斯坦丁瞥了眼进食结束的隆德斯泰特，嘴角扬起一个玩味弧度。 将这些长生种力量逐步融入自身血脉里的隆德斯泰特缓缓睁眼，朝康斯坦丁躬身行礼，谦卑道：“主人，这是您的功劳，我只是在替您清扫前进道路上不洁的尘埃罢了。” 康斯坦丁微微一笑道：“隆德斯泰特，你什么时候也学会这种虚伪的贵族腔调了？” 隆德斯泰特低下头，嘿嘿笑道：“我只是在追赶那位老管家罢了，一个合格的仆人需要的不仅仅是强大的武力，还要与这个庞大家族相匹配的智谋。” 康斯坦丁淡淡瞥了他一眼，轻笑道：“你倒是越来越像一名人类的贵族了，也许你可以考虑成为我的私人管家。” 隆德斯泰特俯首道：“这是我的荣幸，主人。” 狩猎结束的康斯坦丁并没有着急离开这座城堡的地下，而是和隆德斯泰特一起向更深邃的地下二层走去，与上一层不同，这里似乎更加的幽静，阶梯走廊中刻有不同的古希伯莱咒文和圣弥赛亚教廷特有的十字长矛符文。 康斯坦丁有些疑惑，一个吸血鬼会在自己的城堡地下设置阻碍黑暗生物的仪式法阵吗？这种等同于自杀的方式即便是个白痴也不会轻易去做吧？ 显然，这座曼陀罗城堡还藏有其他秘密。 康斯坦丁紧握匕首，轻声念诵起一个卢恩文字，一朵红莲般的火焰汇聚在他的手上，他纤细的手指轻轻波动，这朵红莲便四散飞溅，将整个昏暗的空间照的无比亮澄。 而这个时候，一团团灰白色的蜉蝣物体飘荡过来，康斯坦丁怔了半会，立马拿出一张羊皮卷轴，吟咏道：“不洁的，堕落的，罪恶的，都将在我等的祷告中升向主的天国。” 随着摘录有《圣母颂歌》的羊皮卷轴在虚空燃烧，一道洁净的白色光芒至虚空降临，那些白色蜉蝣物体在接触到这片白光的一刻立马化作一股烟尘飘散。 狼人隆德斯泰特走在甬道前方，愕然道：“主人，您刚刚驱散的恐怕是被禁锢在这座城堡地下里的诸多亡灵，我能嗅到前面浓郁的血腥味道，它们就像漫山遍野盛开的罂粟花。” 康斯坦丁停下脚步，沉思了一会，推测道：“难道除了那只脑袋不太好使的吸血鬼，这里还有其他人在做试验？看这些符文和令咒，多半和教廷有关系。” 隆德斯泰特赞同地点点头，附和道：“主人，在我们泰坦大陆，圣弥赛亚教廷可是个远比马斯顿的伊瑟兰教廷，金雀花的圣公会还要令众多生物恐惧的信仰，在那场震动整个圣光大陆的‘十字军裁决’里，被捕捉到的黑暗物种远比死在骑士马蹄下的可怜虫还要多。” “一桩打着‘圣战’旗号光明正大抓捕异端进行炼金实验的阴谋行动？”康斯坦丁感慨道，“我的私人魔法教授也跟我提到过类似的事，圣弥赛亚教廷表面是个信奉上帝的组织，但他的内部并不缺少渴望得到长生的阴谋政客，不过，这么多年过去，倒也没听说哪个教廷的大人物活过两百岁。” 康斯坦丁思索了会，继续道：“根据帝国史学家的统计，人类目前寿命最长的是奥尔良王国的大炼金术师摩根亲王，那个老头可是个杀神一般的狠角色，一百八十二岁还能打退两名剑圣和一名圣堂骑士的同时围攻。” 想到这些的康斯坦丁不禁深呼吸了口气，打退两名剑圣和一名圣堂骑士？只怕将来能够掌握黎明蔷薇骑士团的他也未必能站到和这个老头同等的高度。 杀神？ 那更是个遥不可及的距离。 结束这段极简对话，康斯坦丁和他的仆人隆德斯泰特加速去到城堡的最底层，然而，他们仅仅是刚踏足这里就被震慑住了，很难想象究竟是什么样的场景才能令这样两个同时经历过血腥杀戮的主仆都感到战栗。 如果说，这个由神只构建的框架世界有哪个词可以形容这一刻倒映在瞳孔里的景色画面，康斯坦丁会毫不犹豫地脱口而出......地狱。 这是一座残酷的地下实验室，它的四周摆满了各种耳熟能详的炼金道具，其中有一些甚至连康斯坦丁这个魔法协会会长的弟子都未曾听说过的工具，但它的作用却很好理解.....解剖。 锈迹斑斑的荆棘形锯齿，能够刺透肩胛的尖锐铁钩，切割皮肉的锋利刀片，用作抽血的针管，五座祭台，十二个铁十字束架，溅满鲜血的墙壁和牢笼，而他们的脚下是累累的白骨，仅管这里看似已经荒废了许久，但空气中弥漫的鲜血味道依旧浓郁而刺鼻。 单从这些骨骼的数量来看，这里起码禁锢有不下数百只的异端生物，而其中甚至夹杂着不少人类的骸骨，可想而知，这里不仅仅是异端的屠宰场同时也是人类的墓地。 “主人，这里的模样让我想到泰坦的死灵法师们，这个特殊群体即便是我们这些诞生在黑暗世界的生物都会感到憎恶，他们毫无道德和怜悯，不会奉行任何一条生灵的戒律，唯有掌管死灵和坟茔的‘半神’森之黑山羊能够令他们屈服。” 隆德斯泰特感叹这个血腥牢笼的残酷同时，也在为这些“同伴”哀悼惋惜，一个出自泰坦大陆的蛮族后裔即便是死亡也应该倒在某个大骑士的枪下或者被一名剑圣割下头颅，而非成为某个卑劣阴谋家的实验老鼠。 “森之黑山羊？”康斯坦丁抬头看了眼隆德斯泰特，呢喃着这个古怪的绰号。 半神？ 似乎又是个需要他半生仰视的强者。 吞噬过四名领主级吸血鬼的泰亚狼族后裔隆德斯泰特几乎已经具备和圣庭骑士一战的资格，默哀之后，耐心解释道：“主人，森之黑山羊是我们泰坦大陆几名顶尖强者里的一个，同时也是抹大拉议会的元老，亡灵术的巅峰，他手里有一只亡灵大军，那是令苏美迩王朝的皇帝吉尔伽美什和亚述的亚马逊女王都感到头疼的东西。” 康斯坦丁看着地面成群的白骨，脸色有着些许苍白，皱眉道：“这里难道是教廷用来研制亡灵或者骨骸骑士的地方？看着也不像，估摸着和某个禁忌魔法有关系。” 隆德斯泰特疑惑道：“主人，圣弥赛亚教廷已经拥有一支强大的‘上帝之鞭’骑士团，制造亡灵军队或者骨骸骑士对他们都没有任何好处，甚至会引来那位帝国皇帝的注视，他们会如此的愚蠢吗？” 康斯坦丁微微一笑，看来这位奥古斯都家族未来的新管家对人类社会的阴谋还需要更为长久而深远的理解。 他转过身，看着隆德斯泰特高挺的身躯，轻声道：“这个世界上，即便是天空那颗璀璨的太阳也终究有它照不到的阴暗角落，能在帝国上层圈子里游刃有余地行走而不沾了一点尘埃，这样的老人怎么会愚蠢到给人留下把柄？再者，要成立一个能够制造不死军团的庞大实验机构，又岂是件简单事，不说数量大到令人咋舌的经费支出，要集结一批精通死灵术和炼金术的魔法精英也是个头疼问题，圣光大陆不同于你们泰坦，在魔法协会明确将死灵术定为异端的土壤上别说一名死灵法师就是一本异端典籍不用点特殊的手段法子都极难得到。” 智商显然还达不到一个贵族管家地步的隆德斯泰特挠挠头，好一会才得出一个看似荒谬的结论，试问道：“主人，您难道在说这个实验的背后有那位皇帝陛下的默许？” 康斯坦丁脸色挂起一个冷漠弧度，没有回答隆德斯泰特的问题，只是很庆幸自己未来的私人管家似乎在吞噬几名领主级吸血鬼后大脑有了一些微妙的进步。 他手心浮现出一抹温度不高的火焰，火光缓缓照亮他头顶那面墙壁，清晰的凹痕显示这里原先存有一副精致的壁画，可如今它被摧毁了，康斯坦丁只能隐约从那些残缺的古希伯莱文中得出一个古怪词汇......炽天使。 那个记载于《红海文书》里的陆地天使“撒拉迦”？ 康斯坦丁深吸了口气，第一次感觉有什么东西贴在他的肌肤上，寒冷的刺骨。 这本藏在圣马丁修道院图书馆禁区的晦涩羊皮古卷根据西庇尔那个老头讲，是圣弥赛亚教廷的先驱犹泰教会中某个红衣主教在圣光大陆西北部一个叫做基碌伯的山洞里发现的神代遗产，因为上面提到过世界的最北端存有一条红色的海沟，因此这张羊皮古卷被取名《红海文书》，而红往往与“鲜血”“死亡”这类词汇过于亲密，所以也有一部分教廷修士将它称作《红海死卷》或者《死海古书》。 而这张古老羊皮卷里提到的炽天使“撒拉迦”的本名叫做“吉耶尔”，是名信奉“天父”的虔诚陆地使徒，因为信仰坚定而获得神谕，在某个夕阳照射下的傍晚褪去了人类的肉体踏上前往天国的阶梯。 对这类蕴含神话传说性质的宗教典籍康斯坦丁素来嗤之以鼻，但有一点他从不否认，那便是这个故事隐藏着一定的真实性，在这个魔法和神只都确实存在的框架世界，这类故事多半是值得仔细推敲的东西，只是在那层宗教信仰的外衣之下隐藏着怎样一个荒谬事实那就不是他这样一个十三岁的孩子能够探究出谜底的了。 只怕连他那位高居魔法协会会长宝座的私人魔法教授阿道夫也仅仅只是窥探到这个神只世界的一角罢了。 他轻轻叹息一声，转过身，一个轻微吟咏，朵朵淡蓝色的火焰莲花在四周缓慢扩散，最终坠落在这片累累白骨上，瞬间，光芒璀璨，火焰如同净化一切堕落污秽的圣光，肆无忌惮地挥洒在两道黑暗身影背后。 十字守卫军与洛罕山脉黑暗部落的战争最终以一个耐人寻味的结果传入帝都君士坦丁堡，“断剑”费罗列率领五百名十字守卫军突袭兽人部落，却再次遭遇了绿侏儒的埋伏，但在损失数十名士兵的前提下仍然剿灭了整个兽人部落，十字守卫军最大掌权者艾尔伯特不明白一支装备简陋的小分队为何能够战胜拥有抗魔装备的兽人部落，旁观教廷内斗的康斯坦丁也不明白，只是从胜利返回莱登城的几名士兵嘴里隐约流出有一支神秘队伍出现在战场的传闻，正是这支强大到可以剿灭兽人部落的神秘队伍帮助几乎要落败的他们打赢了这场战争，没有人清楚这支神秘队伍究竟来自哪个家族，只是根据传闻，领导这支队伍的是一位极美貌的年轻夫人，而她的胸口佩戴有一朵镶嵌着金色鸢尾花花纹的精致徽章。 第41章 希望之城，绝望之都 “神国庭院”，人们这么称呼那座城，它既是拜占亚帝国的首都，名叫君士坦丁堡的巨大政治堡垒，也是象征国民精神领袖“圣弥赛亚教廷”的总部所在。 她精美而华丽，优雅而迷人，每个在商界挣取到足够资本和底蕴的有钱人都会想方设法将自己的子女送入这座充满机遇的“神国庭院”，只有这种堆满名媛千金和贵族绅士的顶尖城市他们才有可能将自己微薄的血脉融入那个高不可攀的上层圈子，把那顶金灿灿的冠冕戴在自己头顶，去俯视和践踏另一个有钱人。 可恶趣味的命运女神常常喜欢跟他们开玩笑，那些花了无数约克金币，希望进入某个贵族宅邸，躺在那张铺有红玫瑰花瓣的鹅绒大床亲吻主人身体的波斯猫们往往只能沦为这个贵族的情妇，在帝都一处远离喧嚣的小屋里度过余生，而那些企图依靠花言巧语和伟岸金枪征服一名贵族名媛的男孩会有更悲惨的命运，在他们的嘴唇吻在那位名媛脸蛋之前就会被这个家族的扈从骑士丢入城外的塞纳河河底，成为坠入漆黑淤泥里的一具累累尸骸。 这是一座希望之城，只要你拥有足够多的金币，荣誉，冠冕，你便能获得想要的地位，权势，和丰腴女人。 这同时是一座绝望之城，只要你缺少令人仰视的头衔，姓氏，徽章，你便只能待在金字塔的最低端，遭受白眼，凌辱和践踏。 因此她还有另一个名字......撒旦王城。 那是古老神话中地狱君王降临的魔鬼城池，位于深渊塔尔塔洛斯的古老心脏。 悬挂有奥古斯都家族金色鸢尾花纹章的华丽马车驶入城门南部，悄无声息转入柏翠区的长街，道路两侧矗立着波洛克风格的房屋建筑，色调淡雅却不会令人感到清冷乏味，就像一朵盛开在夜晚中的香水百合，天空飘扬着绣有太阳十字的红色旗帜，这是拜占亚帝国的国徽，象征永不坠落的帝国太阳克劳狄乌斯和精神教父圣弥赛亚教廷，红色是庆祝的颜色，帝都的人们在欢庆十字守卫军在洛罕山脉剿灭了凶悍的兽人部落。 从王宫流出的消息是，基于十字守卫军军长艾尔伯特的巧妙安排，费罗列以及各分队队长联合进攻洛罕山脉，对异端物种实施了大规模进攻，最终将盘踞在岩谷地区的两个兽人部落剿灭殆尽。 康斯坦丁并未对这个结果发表多少自己的意见，在他看来，这仅仅是双方背后势力政治博弈下的必然结果，以大主教道格拉斯为首的奥尔德拉家最终败给了掌管神职部门的大主教伯尔曼，所以无论这场战役由谁领导，胜利的果实只能属于赢得政治资本的那一方，个人荣誉在更大的权利面前犹如一株不起眼的杂草，想要开出灿烂的果实必须将他的根茎移植到更为肥沃的土壤上，经历了剥夺勋章和抢夺军功事件，康斯坦丁如今很期待这位在战场上一丝不苟，却在政治上缺乏技巧手段的奥尔德拉家骑士是否会替自己寻找一片适合栖息的新土壤。 马车停靠在柏翠区一座古典主义风格的巨大宅邸前，负责护送康斯坦丁来到帝都君士坦丁堡的十六名“拂晓之歌”紫雾花剑士，二十六名“克卜勒”的灰袍咒术师以及五名“黎明之心”的白品大牧师便算完成这笔交易，策马离开，洞开的宅邸大门也适时走出一名中年管家和几位年轻女仆来迎接康斯坦丁这位新主人。 管家名叫里昂，来自奥古斯都家族一个叫做伯纳德的旁支家系，年轻时参加过黎明蔷薇骑士团对抗金雀花帝国的“瓦兰登战役”，受伤后便脱下了那身满载荣誉的骑士甲胄成为一名潜伏在帝都的情报探子，直到一年前，一封来自奥古斯都公爵的亲笔信送到了这位沉寂多时的“马下骑士”手中，那一刻，金盏街经营了十二年的古董店迎来了谢幕，男人穿上了一身笔挺的黑色燕尾服，开始学习怎么做一位侍奉主人的私人管家。 这是一份多么大的荣耀啊？要知道，一位顶尖家族的管家几乎掌管着这个这只庞然大物的方方面面，经济，军事，政治，哪个不用沾上一点？没两把刷子哪能轻易坐上这个位置，尤其拜占亚这种阶级尤为显着的帝国，一位公爵的私人管家甚至要比一个偏僻角落的伯爵更令人尊敬。 至于那些女仆，奥古斯都家族的女人难道只会是一支放在大厅展览的漂亮瓷器吗？别忘了，那个诞生过圣堂骑士维斯洛特的波拿巴家族可是有一群能够脚踩三英寸金莲去踹翻男人胸膛的蔷薇猛虎。 “你知道去圣约翰大教堂的捷径吗？” 没有一句开场白，没有任何多余地寒暄，面对这位服侍自己的新管家，康斯坦丁这位奥古斯都家族的未来公爵只是平淡地询问了一个看似很随意的问题。 捷径而非路径。 胸前戴有一支金色鸢尾花怀表的管家里昂会心一笑，右手放在胸口处，躬身道：“康斯坦丁少爷，我清楚从宅邸去往帝都每座教堂的捷径。” 康斯坦丁脸庞勾勒出一个满意地微笑弧度，将手搭在里昂的肩膀上，轻声道：“晚餐后，准备好马车，我要去圣约翰大教堂。” 里昂点点头，随后补充了一句：“康斯坦丁少爷，如果您准备去圣约翰大教堂找西庇尔枢机主教，也许需要耽误一点时间，那位主教大人目前正在阿奎那山谷的圣子大教堂参加枢机会议，相信在傍晚之前不会回到圣约翰。” 康斯坦丁那张尚且稚嫩的脸庞上并未出现任何失望神色，平静道：“那我正好可以抽时间逛逛那座出过两任教宗和三名圣徒的约翰大教堂。” 管家里昂恭敬地站在康斯坦丁身后，微微瞥了眼这位新主子，低头无声地微笑。 在阶级森严的拜占亚帝国，又有哪个做管家的不希望自己侍奉的主子是个优雅中带着些政客狡黠的花斑虎呢？这意味着自己的地位也会在不远的将来水涨船高，甚至有可能在家族史册上留下一笔恢宏的浓墨重彩。 事实证明，这位曾经跟随过黎明蔷薇骑士团上过战场的管家确实远比一般贵族家的仆从更为严谨和专注，不仅准时准点前往厨房检查晚餐的食物是否符合主人的口味，连马车牵引的马匹也需要亲自挑选最健壮的劳特莱斯公马，蹄铁必须是出自尤金工坊的大师级作品，上面必须印有金色鸢尾花的花色，甚至连护卫饲养的猎龙犬他都必须亲自看一眼这些畜生的毛发是否纯正。 私底下感慨这位中年管家面面俱到，一丝不苟到令人咋舌地步的狼人仆从隆德斯泰特偶尔也会冒出一句类似“培养一位大骑士也比培养这样一位管家简单好几个台阶吧”的兀自叹息，庆幸自己仍然只需要负责主人的安全而非家事。 而素来不怎么亲近其他人的耶梦加得也难得没有拒绝这位管家给自己安排的食物，大约是因为那份洒满了焦糖和榛子的玛奇朵蛋糕。 晚餐结束，康斯坦丁独自上了里昂安排的马车，由这位中年管家亲自驾驭，没有携带那位狼人仆从和耶梦加得。 圣约翰大教堂是公认的圣所，里面不乏一些个对蛮荒生物具有较强克制能力的宗教圣物，不是可以轻易靠近的地方，再者，君士坦丁堡象征着拜占亚帝国的心脏，即便是敌视奥古斯都家族的帝国政客，教廷主教，也不会选择在皇帝陛下的眼皮子底下对一位贵族继承人出手，那无异于挑衅皇权，即便公法庭这头帝国最凶恶的鬣犬愿意旁观这些老牌势力间的互相撕咬斗殴，负责防卫帝都安危的巡夜者部队也不会允许自己的尊严被践踏。 这支远不如公法庭在帝国名声显赫的防卫部队近年来已经逐渐被某些老牌贵族视作一条戴着温顺假面的凶猛猎龙犬，作为掌管这只猛兽锁链的巡夜者第一巨头“剑圣”纪龙德曾经说过这样一句看似平淡却令人细想之下毛骨悚然的话：“谁敢在圣乔治广场挥舞皮鞭，我就请谁来巡夜者总部喝茶。” 圣约翰大教堂位于君士坦丁堡东部的圣堂区，是一座拜占亚风格的宗教建筑，内部林立着数座礼拜和祷告的小教堂，着名的智慧天使米契尔雕像耸立在主殿大堂外，祂左手托着一本教廷圣典《智慧》，右手高指天空，如同一个昂首天国阶梯的伟岸巨人。 康斯坦丁站在这座雕像下，神情恍惚，他想起来了圣马丁修道院也曾有过一座智慧天使米契尔的神圣雕像，而他在那个尚且不清楚这个世界些许轮廓的年代，瞒着照顾他的嬷嬷在这尊雕像的脚背上画了个他记忆里的撒旦画像，当时看见这幅画的西庇尔老头只是沉重地皱了皱眉头，转身离开，彼时的康斯坦丁还未向现在这样成熟，尚不知道自己身体里禁锢着一个神话传说里的地狱大异端，只觉得那个老人大概是因为他的小小恶作剧而头疼。 每每想到这些，康斯坦丁的嘴角都会无端流露出一抹淡淡微笑，像个人畜无害的天真孩子，那张厚重的贵族面具也会短暂出现一丝裂缝。 管家里昂安静站在一旁，像个微不足道的马夫，只是这名马夫的身上有着寻常人难以模仿的专注和严谨。 “您是来拜访西庇尔枢机主教大人的吗？”一个清脆的嗓音在后方响起。 穿着黑色修女服的清瘦女性出现在主殿大堂外，康斯坦丁缓慢转身，那双瑰丽的紫色瞳孔望见这个女孩脸庞的一刹那忽然睁大了少许。 一阵沉默后，康斯坦丁在胸前做了个圣弥赛亚教廷信徒的传统圣三角手势，轻声道：“我在幼年时曾接受过这位枢机主教的无私教导，希望今晚能够见上他一面。” 满脸虔诚的小修女同样在胸前做了圣三角手势，歉意道：“尊贵的少爷，西庇尔大人正在圣子大教堂参加枢机会议，可以的话，能麻烦您等上一段时间吗？” 康斯坦丁轻轻点头，眸子依旧落在那位小修女的脸庞上，他曾看过一张相似的脸，在波尔多城堡的书房油画上。 那位夫人如果还活着，康斯坦丁应该亲切地喊上一声......祖母。 第42章 灰色郁金香 “帝国若没了律法，街道便充满了罪恶的劫匪，妓女和屠夫，人间若没了信仰，大地便充斥着森林里的野兽，怪物和魔鬼。” 一袭漆黑礼服的康斯坦丁正坐在圣约翰大教堂的藏书大厅，默默观看着一本圣徒乔治所撰写的《信仰的价值》，古朴桌面上留有一杯小修女伊蕾娅泡制的高地红茶，管家里昂守在大厅外的长廊。 他清楚这位小主人的每一个生活习惯，知道康斯坦丁少爷阅读书籍的时刻不喜欢被打扰，因为他有很可能正在观看一本并不那么受帝国上层人士欢迎的异端书籍，这座圣约翰大教堂虽说是教廷圣地，但它有一个极少数人才知道的隐秘内幕，便是这里封存有不少被圣弥赛亚教廷斥责为异端的禁忌书典，而藏身帝都十二年的里昂恰好是这些极少数人之一。 “怎么？我们的康斯坦丁少爷终于对宗教感兴趣了吗？如果是这样，我可以向神职部门申请给你弄个大祭司的位置来玩玩。”康斯坦丁身后传来一道浓厚的玩味嗓音。 里昂朝这个身份无比贵重的老人轻轻躬身，看着他从怀里拿出一本风月画册走向自己的小主人，脸上泛出些许无奈地苦笑弧度。 谁能想到，圣弥赛亚教廷仅次于教宗格里高利的第二巨头，一个身披红衣教袍的枢机主教，竟然会公然在神圣的教堂中随身携带一本颜色画册？ 康斯坦丁没有回头，继续翻看着手上那本《信仰的价值》，因为他恰好看到一个有趣的论点。 “我对大祭司的头衔可没多大兴趣，你把身上那件红衣教袍给我，兴许我会多看两眼。”康斯坦丁轻声打趣道。 他缓缓抬头，紫色的瞳孔里倒映出西庇尔依旧无耻的笑容，简直和当初那个圣马丁修道院的色情老头没有任何差别，只是那瞥眼角多了些沧桑的痕迹。 “那少爷您可得再等等，要脱下这身红袍可比穿上它要难得多。”西庇尔坐到康斯坦丁对面，也不顾他枢机主教的高大形象，端起桌上那杯本不属于自己的红茶，猛的喝下一大口，轻声埋怨，“那些老家伙每次开会都搞得像是迎接上帝似的，说那么一大堆废话最后连杯茶都不给喝，我都怀疑他们把卖赎罪券的钱全丢到女人肚皮上去了。” 瞧，这就是那位利用言传身教法子拯救上千失足妇女的西庇尔枢机主教，一个胆敢在安息日和妓女大谈圣徒教义的无耻老头，得亏那些每日前来祈祷的信徒们碰到的都是修女祭司一类的小白兔，若是碰见这个为老不尊的家伙，圣约翰大教堂多半是要人丁凋零了。 长廊处的管家里昂长长叹了口气，下意识关上了那扇厚重大门。 面对这个老头的疯狂言语，揭掉脸上那张贵族假面的康斯坦丁仅仅是轻轻一笑，淡淡道：“只怕这些勾当你也没少做，需不需要我给你找两个女仆进行救赎？” 这老头倒是一点也不矜持，满是褶皱的老脸红润起来，美滋滋道：“少爷，这座城里最名贵的雌孔雀就在哈瓦那大街的百花廊。” 康斯坦丁合上那本《信仰的价值》，低声问道：“都什么价位？” 老头一点也不含蓄地伸出三根手指，笑道：“底层的起步价是三百枚约克金币，中间的高点六百枚，最顶尖的数量极少，一千枚金币也未必能购得一个。” 康斯坦丁摇摇头，嚷嚷道：“这也忒贵了，还要竞价？哪个王八蛋牲口想出来的手段？” 康斯坦丁气急败坏，想起了那个比西格勒郡的死胖子，霍普男爵，他经营的那间夜莺花廊不正是用的这个损招？ 西庇尔老头露出一抹玩味坏笑，轻声道：“这个王八蛋叫做屋大维·奥古斯都，您的曾曾祖父，他曾是帝国国务院的税收长官，主持并改革了新的税收制度，这个提议为帝国增加了一笔多达三百万的税收金额。” 康斯坦丁无言以对，奥古斯都家族的老祖宗果然都是实打实的王八蛋恶棍。 这时候，大门被推开，一身漆黑修女长袍的伊蕾娅走了进来，手上端着一壶新泡好的高地红茶，眼神真挚。 这是她六年来第一次看见西庇尔主教在会客厅之外接见一名客人，这位年轻的小少爷似乎并不是帝都那些上流的权贵，他身上并没有那种刀锋般凌厉的骄傲气息，大概是某个外地的商人子嗣吧，所以西庇尔大人的脸上才没有那种一如既往的沉重感。 她时常想过，也许这位尊贵的枢机主教大人并不喜欢身上那件红衣教袍，也不喜欢待在帝都，因为她极少看见这位老人如现在这般轻松惬意。 看见伊蕾娅走来，一老一少很默契的结束了那段尚且能称之为“有趣”的对话，西庇尔迅速用宽大的衣袖遮住桌面那本风月画册，康斯坦丁礼貌性朝她点了点头，然后起身将这位一无所知的修女送了出去，伊蕾娅很是惊讶也很不解，心想大概是有什么重要的谈话吧，所以为了不打扰他们谈论更加“有趣”的话题，伊蕾娅规规矩矩回到了自己的卧房。 真是个心思单纯的小修女啊！ 康斯坦丁给西庇尔倒了杯茶，递过去，轻声道：“她们很像。” 老头没有说什么，沉默地点了点头，脸上早没了那股玩世不恭的气焰，像个虔诚的圣徒。 康斯坦丁也没有追问，只是沉吟道：“我明天要去诺丁圣教院递交选修课表，会有很长一段时间不来你这了。” 老头也不抬头看他，走向藏书馆最深邃的禁区，好一会后，掏了本厚厚的古书丢给康斯坦丁，微微笑道：“少爷，这是我送您的入学礼物。” 康斯坦丁瞥了眼书上的古希伯莱名《所罗门王的智慧》，嘴角悄悄勾勒出一抹弧度，玩味笑道：“很棒的礼物。” 老头默契笑道：“少爷，仅管您有一颗智慧的头脑，我还是得提醒您，这里是王都，是距离太阳最近的地方，即便您顶着两个尊贵姓氏也不能让那些鬣犬嗅到一丝气味，有时候最可怕的不是某个老牌贵族的鞭子，而是那群畜生的鼻子。” 康斯坦丁微笑道：“我肯定不是个仁慈的贵族，但一定是个最怕死的少爷，这么说，你可以放心？” 一袭红色教袍的枢机主教仰头大笑，笑的如此肆无忌惮。 ...... 位于圣光大陆东南部的拜占亚帝国有个全称叫做“由受主蒙恩的圣克劳狄乌斯之子所领导的神圣拜占亚帝国”的浮夸称谓，内部等级森严，秩序驳杂，平民如果要跨越这条天堑，成为帝国的宠儿，只能是去参加边境军队抵御泰坦大陆黑暗物种的侵略进攻，以命搏运，用功勋换取骑士勋章，或者成为圣弥赛亚教廷的白品修士，终其一生侍奉天国的主，除此之外便只能通过大笔的约克金币进入教授魔法的贵族学院，如果有幸获得一枚魔法协会颁发的黄金琥珀徽章，那么祝贺你，名利和地位已经唾手可得。 西尔维娅是个魔法天赋并不怎么出众的姑娘，容貌在这座优雅和富贵的城市中也只能算是一朵卑微的野山菊，与那些贵族小姐始终存在一条隐形的鸿沟，唯一的幸运是她出生于一个没有高贵姓氏，却还算富裕的商人家庭。 她的父亲曾是一位落魄诗人，穷困潦倒后给一位年轻的富家小姐做私人教师，两人经过长时间的耳畔交缠后最终发展出了一段师生间的禁忌恋情。 有了富美妻子家世做支撑，这位落魄诗人父亲转眼走进了商界，可不善于觥筹交错的他并没有在帝都的商界取得多大成就，为了离上层社会更近一步，他花了人生以来最大的一笔投资，买通了诺丁圣教院的一位考核导师，将十二岁的西尔维娅送了进去。 不过，令人沮丧的是，在诺丁圣教院学习了将近半年的她不仅没有被某个家世显赫的小姐或者少爷看中，选作跟班，甚至还被其他孩子们讽刺为“灰色郁金香”，郁金香原是高雅和聪慧的象征，花名冠上“灰色”便有了木讷和卑贱的意味，而魔法天赋并不出众的她，同样也得不到老师的认可。 昨日下课后，负责学生起居的老嬷嬷找到她，让她今日一早来到学院门口迎接一位贵族少爷。 诺丁圣教院作为帝都内与伊顿皇教学院，圣埃美隆学院齐名的高等学府，出生贵族的子弟屡见不鲜，诸如男爵，子爵的继承人就不下三十位，其中还有被众多追求者赞誉为“明日之花”的昂格里亚伯爵孙女维多利亚。 这位仅有十四岁的千金名媛一进入学院就展现出了与众不同的惊人智慧和优雅礼仪，远在苏玳区的那位勃艮第家族夫人薇尔丹蒂甚至把她赞誉为将来能够与美蒂奇夫人并驾齐驱的优秀名媛，只是这其中是否包含着某种浓浓的恶意，大概没人敢去揣测了，只是有小道消息说，美蒂奇夫人听完这句评价后摔碎了一个价值二十枚约克金币的东方珐琅彩酒杯。 西尔维娅对上流间的觥筹交错没有太大兴趣，来到门口迎接那位贵族少爷仅仅是因为照顾自己的老嬷嬷这么交代了。 一袭羊绒大衣的她站在学院大门附近，料峭的寒风凌乱拍打着那头白金色长发，这是她唯一能让人觉得还算不错的地方。 拜占亚帝国是个混合大多数人种的国家，其中以萨斌人和菈丁人为最多，因此发色介乎麦芽和棕褐，而西尔维娅的白金发色遗传自莱雅人，这是一支活跃在神代时期的古老种族，他们曾因信奉光明女神“莱格丽雅”而获得短暂的美好。 一位贵族少爷将要到来的消息在昨晚就传遍了整个诺丁圣教院，大部分非贵族的女孩听说后，纷纷拿出了只在节日庆典上才会短暂穿上一晚的昂贵丝绸礼裙，如果能凭借外貌优势博得对方些许好感，将来也能多一丝机会踏入上层的贵族圈子。 令他们诧异的是没有一个人能够打听到这位贵族少爷的姓氏，在拜占亚帝国，一个权贵家族与其他人见面往往会先报出自己的姓氏，而非名字，一个尊贵而古老的姓氏能够令人望而生畏，进而免去许多麻烦，只有一种贵族会和人交谈时刻意隐藏姓氏......乡村贵族。 女孩们再度将昂贵的丝绸礼裙藏进了衣柜，对这位即将到来的贵族少爷失去了兴趣，一个来自底层的乡村少爷可不值得她们如此对待，女人的美貌往往在一位资本丰厚的男性面前才最动人。 西尔维娅揉搓着被寒风吹冻的脸颊，单薄的嘴唇中不时呼出白气，按照嬷嬷的要求，她在这里等待了将近半个钟头，这令她本就不甚出众的脸蛋显得愈加不讨喜。 和她一起等待的女孩们可不像她这样穿着厚厚的绒毛大衣，尽管没有身着昂贵的丝绸礼裙，可依旧涂了脂粉，抹了香料，配上露出脚踝的荷叶裙子和高跟鞋，绝对是早春里的一抹独特风景。 在贵族眼里没有任何亮点的西尔维娅紧了紧大衣领子，被打扮漂亮的女孩们挤到了后方的一处阴暗角落。 时间愈发漫长，传闻中的贵族少爷依旧没有到来，一位打扮精致的女孩气的一跺脚，十分不优雅地嚷了句大部分女孩都深有同感的话：“无非是一个乡村来的落魄小子，也敢跟小姐我摆谱？” 嚷完后，这位来自伯顿区的富商小姐拎着裙子，扭头走向了校舍，随后大批女孩在叹息和嘲讽中也相继离开，唯独西尔维娅依旧望着校门外的马路，静静等待着。 终于，马车的铁蹄声渐渐近了，由四匹劳特莱斯纯种马做牵引的华丽马车停在了诺丁圣教院校门口，西尔维娅望见马车上的华美徽章微微愣了一会，眨了眨眼睛，似乎是觉得自己看错了什么。 作为拜占亚帝国的核心城市，君士坦丁堡曾一度流传过一句来自东部的趣味话：“亲爱的，当你捡到一枚约克金币时，那么恭喜，它是你的了，当你碰见一群来自外省的强盗时，那么默哀吧，你该和主说再见了，而当你看见一枚金色鸢尾花徽章时，那么孩子，你要做的就是低下自己高傲的头颅。” 出生富人家庭的西尔维娅虽然对帝国上层的政治体系没有太多关注，但关于马车上那枚徽章的主人，古老的奥古斯都家族并不陌生，许多吟游诗人的笔下都出过赞美这个家族的诗歌，她在六岁那年的生日宴会上就曾收到父亲赠送的一本散文诗集《蔷薇与云雀》，里面记录了不少赞扬奥古斯都家族的伟大篇幅。 马夫将车停稳后，精致的车厢中缓缓露出两道身影，后面是位仆人模样的女孩，总是淡淡微笑着，前头则是一名面色俊郎的小少爷，他有着墨一般漆黑的柔顺长发，淡紫色的瞳孔，身体看上去有些孱弱，却没人能够忽视那张刀锋般锐利的五官，那绝不是常年生活在乡村的小少爷能够具备的形象轮廓。 他就是那位康斯坦丁少爷吗？拥有罗曼尼康蒂和奥古斯都两个尊贵姓氏的“亚琛之光”？ 西尔维娅迟疑了半会，最终还是没有勇气走上前迎接这位身份上与她悬殊巨大的奥古斯都少爷。 “我叫康斯坦丁，诺丁圣教院的新生，能告诉我教务处在哪个方向吗？我不太认识路。”年轻的小少爷望着西尔维娅，露出一抹温洵笑容，仿佛黎明中的日光，明亮却不刺眼。 凝视这张笑脸良久的西尔维娅晃过神，指着侧方一条羊肠小道，嗓音微弱道：“这条路的尽头就是您要找的教务处。” “看起来不是很远。”康斯坦丁望了望西尔维娅指向的小道，转过头道，“谢谢。” 这是西尔维娅进入诺丁圣教院以来第一次听见有人跟她诚恳道谢，仿佛幽闭的山谷里猛然吹来一阵春风，无休无止地蹿入心间。 “请问......您是奥古斯都少爷吗？”西尔维娅微低着头，颤颤巍巍地问。 一袭名贵着装的男孩伸出戴有家徽的宝石戒指，微笑道：“康斯坦丁·罗曼尼康蒂·奥古斯都，你可以叫我康斯坦丁，现在开始，我们是校友了。” ...... 诺丁圣教院以一条栽满梧桐树的优雅小道分成南北两个区域，南边精致华丽，北边拥挤老旧，等级森严，身份悬殊，如同一个缩小版的拜占亚帝国。 据说学院的建造者，诺丁的精神之父第三代勃艮第公爵最初并不打算将平民的孩子纳入学院，后来在圣弥赛亚教廷的强势压迫下才不得已向所有阶层开放，当然，开放并不意味着能够顺利进入，诺丁圣教院的低录取率离谱到至今为止仍然没有任何一名来自下层阶区的孩子能够进入其中，而学院内缺少荣耀姓氏的孩子同样需要依靠仰视贵族少爷小姐们的光芒而存活。 站立于南北区域分岔口的康斯坦丁停顿了一会，望向差别巨大的两座建筑，神色冰冷。 “祖父说，一位真正的贵族需要的不是令人垂涎的金色冠冕，而是对这个家族的真心敬畏，来到这里后，我感觉自己距离这个目标很遥远。”康斯坦丁叹了口气。 拽着康斯坦丁衣角的耶梦加得微微露出一弯雪白皓齿，疑惑地看着他，轻声问道：“康斯坦丁不喜欢这里吗？” 康斯坦丁摸了摸已经和自己差不多高的女孩额头，摇头道：“不，我很喜欢这里，真的很喜欢，只有这种地方才能让我看清什么是真实，看清哪些人在将来可以利用，哪些人在将来需要报复，哪些人需要送上绞刑架。” 身体已经愈发趋向成熟，思想却凝滞在孩童时代的耶梦加得不解地摇头，问道：“那我呢？我也和他们一样吗？我不明白，康斯坦丁。” 有着一对瑰丽紫瞳的奥古斯都小少爷将耶梦加得的脑袋抱在怀里，柔声道：“你和他们不一样，你将来会成为我的眼睛，成为我的左手右臂，现在不明白这些没有关系，耶梦加得，你现在只需要安静地看着就足够了，总有一天，你会理解我今天的话，不过那时候我应该已经埋在墓地里了。” 有着墨一般漆黑长发的耶梦加得愣了愣，似乎是对“墓地”这个词非常抵触，从康斯坦丁怀抱里挣脱出来，嘟嘴道：“不准。” 早已经习惯这个身负禁忌血脉女孩强硬逻辑的康斯坦丁微微一笑，轻声道：“好，这次我听你的。” 脸上再度充斥笑意的耶梦加得紧紧拽着康斯坦丁的左手，并排有着，两道高矮不一的影子在小道中被朝阳拉得斜长。 第43章 黑夜下永恒的星光 诺丁圣教院作为帝都与伊顿皇教学院和圣埃美隆学院齐名的顶尖院校有个不允许贵族子弟携带任何仆人的苛刻校规，基于这项条款的限制，一些别有心思的贵族们生出了“饲养”平民学生的旖旎想法。 这项恶趣味最早来自于素有“帝都雄鹰”称呼的贝尔隆图老伯爵，早先的玩法是由贵族朝某位平民学生投掷一枚圣光大陆各国通用的古逻犸金币，如果这位平民学生拾起那枚金币，贵族少爷或者小姐便会按照个人喜好送来一套定制的新礼服，到了夜晚，女孩或者男孩穿上这套颇有恶趣味的定制礼服便能够名正言顺踏入象征主人地位的高等校舍，位于学院南边的伊甸庭院。 平民学生虽说不如贵族那般倨傲，但能够进入诺丁圣教院自然也都接受过良好的家庭启蒙教育，不像下层的贫民可以为了一枚诺曼铜钱逞凶斗殴，因此起初并没有什么学生参与。 可某一天，当依靠年轻的贝尔隆图伯爵走上上流圈子的平民女孩苏佩拿出一枚高纯度鸡心宝石后，整个学院都动荡了，这些平日里见过不少硬通货的学生们心里都有一杆秤，深知一枚高纯度的鸡心石在黑市里已经炒到了六百枚约克金币的高价，这样一笔钱相当于他们一整年的学费了，于是，不少学生开始了私下买通巡视校舍嬷嬷的行径，主动将自己的意愿写成自荐信递到了某位贵族的房门口。 奥古斯都家族继承人来到诺丁圣教院就读的消息就像一阵风吹进了女孩们的耳朵里，错失了早晨机遇的唐娜再度拿出了衣橱里那件月牙色的波西米亚丝绸礼裙和红色高跟鞋，戴上嵌有帕提拉紫水晶的白金吊坠，站在水银镜前不断涂抹脂粉。 同样在盛装打扮自己的梅莉白了她一眼，讽刺道：“早晨是谁站在学院门口大骂康斯坦丁少爷摆谱来着？这会怎么又要舔着脸往上倒贴呢？难道这就是瓦卢特家族女性的操守？还真是令人大开眼界呢。” 唐娜瞥了一眼梅莉突然坚挺无比的胸部，冷笑道：“原来卡西米尔家的女性要靠往胸部加上几块海绵垫才有信心走出房门，真有意思，不过，我认为康斯坦丁少爷对这种假货色不会产生任何兴趣，毕竟吃惯了蜜桃的人怎么会去咀嚼一颗干瘪的葡萄呢？” 这位来自坦桑亚区的瓦卢尔家族小姐似乎不单单要在嘴上痛击对方，还要在身体上给予致命一击，她解开了裙子的束带，一派足够令女性黯然失色，令男性回味无穷的波澜景色陡然降临。 一脸震惊的梅莉愣住了，回过神来的她恨不得伸手抓爆这对成色看起来似乎很足的雪白蜜桃。 西尔维娅捧着父亲送她的那本诗集《蔷薇与云雀》，满脑子都是早晨的画面，作为天赋平庸的女孩她当然也想找到一束能够让自己仰望的光。 勾人眼球的脸庞？波澜壮阔的胸脯？细腻丝滑的长腿？这世间有几个女人不希望自己拥有这些？可西尔维娅太平凡了，平凡到作为舍友的唐娜和梅莉都没有兴趣看上她一眼，于是她只能假装不在意，靠在床角默默地看着赞誉奥古斯都家族的诗歌。 “他从黎明中走来，如同要将黑暗点燃的火炬，此后如若没有白昼，他便是黑夜下永恒的星光。” 星光吗？ 它如果也能照一照自己就好了，西尔维娅想着，目视两位妖娆打扮的舍友走出了房门。 作为帝国心脏的君士坦丁堡并不缺少平民商贾，他们虽然生活在显赫的富饶城区，但在贵族们的眼里，其实和贫困城区的贱民没有本质区别，只要勾一勾指头，那点微薄家产就会消失殆尽。 所谓贵族，便是这个帝国赋予平民的锁链，越是挣扎越是伤痕累累。 西尔维娅其实并不介意自己出现在觥筹交错的宴会上，父亲很小就告诫过她这个世界的生存法则，但可惜的是，没有一副好皮囊的她即便能够站在舞台上，也不会有人为她的精心演出而喝彩，况且，一场盛大的表演还需要一笔高昂的经费，他的父亲已经在她身上投资的太多，没有余力再帮助她。 她今年十四岁，在拜占亚帝国这是个介乎成熟和幼稚的年龄，通常情况下，她应该和某位身份相差无几的男孩订婚，接着在十六岁那年步入礼堂，然后看着孩子一年年长大，自己一年年老去。 可父亲花了那么一大笔钱才把她送入诺丁圣教院，当然不会允许她嫁给一个平民男孩，她也曾拿出衣橱里那件价值三十枚约克金币的丝绸礼服，也曾穿上色彩鲜艳的高跟鞋，也曾抹上润肤的脂粉，可她就是不擅长跟人交往，也不像那些姿色卓越的女孩讨人喜欢。 听嬷嬷说有位贵族少爷将要入学诺丁圣教院，那时候的她心里其实是有些期盼的，她并没有那些女孩的花哨心思，仅仅只是希望有人能够注意到灰色的角落里还蹲着一个渴望光芒的小女孩。 也许连她自己也没有想过，那位闻名拜占亚帝国的奥古斯都家族小少爷居然会对她报以真挚微笑。 也许只是怜悯吧，她想，幸运女神是不会对同一个人伸出两次手指的，今后不会再有机会看见那张笑脸了吧。 她合上书本，在镜子前盘头发，其实她已经接到父亲寄来的家书，说是某个骑士家族的老爷看了她的画像后颇有好感，在律师的见证下，父亲已经在契约书上写下了他们的名字，学期结束后，她就要离开诺丁圣教院前往礼堂举办订婚仪式，然后过两年嫁做人妇。 骑士阶层作为贵族的底层门槛，虽然不像爵士阶层那么风光，却是平民最有望走近的一扇门。 西尔维娅向嬷嬷请了半天假期，要去魅影歌剧院和那位骑士家族的老爷观看时下最流行的《卡萨布兰卡玫瑰》。 这是一出爱情歌剧，讲述一个贵族少爷和一个平民女孩冲破禁忌的梦幻故事，很多出身富贵的男孩都会邀请女孩来看这样一出歌剧，因为大多数女孩都会沉迷其中然后幻想自己能够从一只麻雀变成白天鹅，于是男孩们便有了更多机会能够将这些懵懂无知的女孩骗入自己的怀抱里，吻一吻那朵绽放着幽香的粉红蓓蕾。 西尔维娅裹上白色的羊绒大衣，穿上棕色的高跟皮靴，手上拿着一支信封，照顾她的嬷嬷提醒过她早上入学诺丁圣教院的少爷来自高贵的奥古斯都家族，让她准备一份自荐信，作为嬷嬷的老修女会想办法替她转交给那位少爷。 西尔维娅并没有想过自己会成为康斯坦丁少爷饲养的“金丝雀”，因为她实在没有什么能够吸引对方的条件，只是嬷嬷既然交代了她，那她实在找不到什么像样的理由来拒绝这份好意。 ...... 康斯坦丁因为身份特殊，因此可以选择不必住宿学校校舍，但作为校长的施坦夫爵士仍然替这位小少爷留了一处高规格的别院用作午休，地点就在校院南面的伊甸庭院，一个独立的校舍区，内部曲径通幽，住宅分为上下两层结构，书房，浴室，卧居，客厅，都弥漫着经久不衰的古典主义风格，康斯坦丁很喜欢阁楼上的书房，打开窗户就能看见耶梦加得趴在横梁处，阳光宣泄在她光滑的肌肤上，仿佛透明的海浪在拍打着她的身躯。 原本打算在上午选定学课的他有了点麻烦，一个负责学生起居的老嬷嬷送来了一大叠信封优美的自荐涵，意思是康斯坦丁如果需要一些心思活泼的“金丝雀”，可以从这些人里面挑选，都是些资质不错的......女孩。 其实康斯坦丁根本没考虑过这种事情，否则凭借奥古斯都家族的地位，他大可以像安排耶梦加得一样，以学生的身份多安排几个姿色不错的女仆来学院伺候自己。 诺丁圣教院是他走入权力漩涡的开端，而不是游乐场，清楚自身目标的康斯坦丁给了嬷嬷一个贵族式的应酬微笑，表示自己会考虑这件事之后便将这位年过四十却依旧保养如少女的嬷嬷打发离开了。 “耶梦加得，我选了炼金术和神代历史，剩下的由你自己挑，挑哪个都行。”康斯坦丁望了望书房窗口，一个白色影子对着金色的阳光伸出五指，仿佛要将它攥在手心。 长发如丝绸般飘荡的耶梦加得缓缓走到书桌前，面无表情扫过表格上的漆黑文字，沉默良久后指着排列在倒数第二的框格道：“这个，这个可以吗？” 看了眼耶梦加得手指指尖前的文字，康斯坦丁微微皱眉，随即又展露微笑，轻声道：“生物学，这是一门艰难而有趣的学科，至今也没有人弄清楚那些强大物种的来源，如今最普遍的说法依旧是邪神的造物，想弄清神话背后的真相需要时间和毅力的沉淀，前者你已经拥有了，所以我不会对你说不可以这种话，耶梦加得，也许你会是解开这个迷雾的关键钥匙。” “钥匙？”牙牙学语的耶梦加得喃喃着这个词。 始终对这个孩子保持温和微笑的康斯坦丁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没有解释什么，眼角瞥向了嬷嬷放在桌面的一大叠推荐信。 “不允许贵族携带侍从却对平民的投怀送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真不愧是崇尚贵族血统的勃艮第家，这种做法之下，别说要让平民反抗了，年轻一代能挺直腰板的只怕都没有了吧？”康斯坦丁嘴角浮现一丝玩味笑意。 “难怪拜占亚这座金字塔能屹立数百年而不倒，克劳狄乌斯家的历代皇帝确实说得上目光深远，这一代的君士坦丁大帝也不像个白痴皇帝，要平衡十二支贵族间的势力单凭一顶皇冠可做不到。” 他迅速翻阅了那堆信件，牢牢记住上面的姓名后，走向窗口，抬起一根手指，瞬间，一团明亮火焰熊熊燃起，将信件全部烧成灰烬。 第44章 命运的馈赠 诺丁圣教院的教务处是座紧挨着教学楼的拜占亚式建筑，白色墙面，既不华丽也不够独特，显得有些单调，却非常符合讲师这一职业给人的古板印象。 教务总长的办公室在二楼最左侧，是个相对较独立的区域，坐在里面办公的人叫做罗森，是个三十岁便获得终身教授职衔的男人，来到诺丁的第三年便以优异的口碑被校长委任为学院的教务总长。 一个年轻，俊美，又颇有才华的教授自然少不了女孩的倾慕和男孩的猜忌，因此，学院里总是少不了关于他的传闻。 流传最为广泛的应该是他耸人听闻的资历，这位年仅三十岁就从一位底层平民擢升到上流社会的罗森教授十三岁从教廷建造的一间公共学校辍学，一年后考取了讲师资格勋章，在帝国西部首屈一指的私人学院讲课三年，没有任何负面传闻，之后相继在北部，南部的知名学院任教，获得过不少荣誉头衔和奖章，最后被诺丁圣教院现任校长施坦夫爵士破格礼聘而来，也是在那一年，由他执教的学生夺下了学院有史以来最多的荣耀勋章。 来到教务处递交选课表的康斯坦丁如今就面对这位知名度颇高的罗森教授。 他有着裁剪得体的金色短发，碧蓝的眸子，一袭白色礼服衬托出了他修长的男性躯体，脸上时刻挂着微笑，优雅而从容。 “罗森教授，我来递交选课表。”康斯坦丁淡淡道。 一头金发的罗森伸手做了个邀请动作，示意康斯坦丁少爷坐到自己对面，倒了杯冒着热气的温润红茶递过去。 “我瞧瞧，您选了炼金术和历史学，还有多数人都不怎么喜欢的魔法生物课，作为一名贵族，您打算用拿着银制刀叉的双手去解剖一只黑暗物种吗？”罗森接过课表，仔细瞧了瞧。 “不，这是耶梦加得的选择，我对魔法生物课很感兴趣，但解剖一只亵渎神灵的堕落生物并不在我的兴趣范围内。”康斯坦丁解释道。 “哦？据我所知，您的祖父和父亲都曾经在战场上取出过敌人的心脏，作为家族扈从骑士的维斯洛特甚至屠杀过一头泰瑞斯巨龙，您作为奥古斯都家族的继承人难道不想继承他们的传统前往战场吗？”罗森挑了挑眉毛，依旧微笑。 康斯坦丁微微皱眉，谨慎回道：“罗森教授，天上的猎鹰也不会总想着飞上天空，它们有时也乐意栖息在陆地的森林里，我的祖父和父亲留下了足够我挥霍一生的财富，那我为什么还要重复去做那些困难的事？事实上，比起荣耀的头衔，我更乐意待在亚琛做个挥霍金币的少爷，如果去了战场，我这样瘦弱的身体可能就没命回来了。” “比起奥古斯都家族的荣誉，您似乎更注重自身的享乐，恕我直言，您的想法也许会导致这个古老而尊贵的姓氏蒙上灰尘。” 康斯坦丁耸耸肩，显然并不在意对方言辞里隐藏地讥讽，淡淡道：“我的父亲也曾是位出色的骑士，可他并没有为奥古斯都家族带来更多的荣耀，甚至为了保护这朵金色鸢尾花死在了刺客手里。” 罗森瞥了眼康斯坦丁手上那枚镶嵌阿盖尔宝石的家族戒指，摇头叹息道：“康斯坦丁少爷，您如此害怕死亡吗？” 康斯坦丁低眉笑道：“我还是个孩子，一个正常的孩子当然会害怕死亡，对吗？” “我不否认，但学院的贵族少爷大多会选择前往战场来证明自己有资格继承家族的荣耀姓氏。”罗森将两张课表放入抽屉，神情古怪地问道，“学院里有个不成文的规矩，贵族有权在平民学生中挑选自己的跟班带回住所，康斯坦丁少爷，我想校舍的嬷嬷一定跟你打过招呼了，怎么样？有合适的吗？” 康斯坦丁挑了挑眉，思考着这位教授话里的用意，按照他手上掌握的情报，学院里的讲师们似乎并不赞同贵族学生们的这项游戏，起码不会有人主动开口提起这件事，这简直就像在诺丁圣教院优雅的外衣上涂抹了一笔黑墨水，是难以启齿的污点。 暂时无法琢磨出罗森心思的康斯坦丁只好委婉解释道：“嬷嬷确实递来了不少学生的推荐信，都是些家世不错的女孩，回去后我会考虑从她们中选一个出来。” 有着一头漂亮金发的罗森微笑道：“一个就能满足您吗？据我所知，那些贵族学生的身边最少都有三到五名跟班，马塞洛伯爵的长子贝杰斯少爷更是创立了数百人的黄金之翼骑士团供自己驱使，您难道不想试试这种凌驾所有人之上的快乐？” 康斯坦丁摇摇头道：“这种快乐不适合所有人，站的高摔下来的几率也越高，我只想当个能够挥霍金钱的贵族少爷。” 面对滴水不漏的康斯坦丁，罗森无奈地叹了口气，讥笑道：“好吧，看来康斯坦丁少爷并不像我想象中那么优秀，您可以离开了，选课表我会递交上去，明天开始，您就是诺丁圣教院的正式学生，基础课程尽量不要缺席，否则学分被扣的太多会影响期末考核的成绩。” 康斯坦丁点了点头，转身后，沉默地离开，行走到长廊尽头的拐角处，他忽然停了下来，望了望令他感到一丝窒息的教务室，仿佛有种走出牢笼的错觉。 “西庇尔老头说过，来到帝都能看见更多的真实，在亚琛有斯嘉蒂，艾琳娜两个魔法天才，如今这位教务总长多半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还有那位马塞洛伯爵的长子，能够在贵族林立的诺丁圣教院组建一个自己的团队得有多大本事？今后的麻烦怕是比想象中还要多吧。”康斯坦丁摸了摸手上那枚象征家族地位的宝石戒指，沉重叹息道。 “这就是顶着罗曼尼康蒂和奥古斯都两大姓氏的孩子吗？和他说话简直就像面对无尽的深渊啊，不知道将来他会长成什么样的怪物。”康斯坦丁离开后，罗森望着窗外露出一抹诡异地微笑。 ...... 西尔维娅回到学院已经是午后的事情了，走入校舍后，她立马把自己裹在被子里，无声痛哭，看起来那位骑士老爷多半令她情绪低落。 她父亲寄来的信件中并没有提及对方的年龄和品性，只是不断重复对方的骑士身份和地位。 前往魅影歌剧院等待的西尔维娅只看见一位年过五旬的老年骑士向自己走来，虽然腿脚看起来和年轻人一样利索，但依旧遮掩不了他粗糙肌肤上的厚厚褶痕和伤疤。 其实在圣光大陆，一位老迈的贵族迎娶年轻貌美的女孩是常有的事，这并不新鲜，帝都君士坦丁堡的年老贵族们每年都要辞退一批年老色衰的女仆然后招聘新的年轻女孩，有炼金术师们调制的情趣药品，即便到了六十岁以后他们依然能够像年轻人一样正常享乐，许多平民的女孩为了能够继承贵族老爷丰厚的家产都会穿着薄薄的纱裙在府邸外来上一场意外相逢。 西尔维娅能够理解父亲的做法，他的商业份额已经逐步被其他有贵族背景的商人蚕食了，如果在西尔维娅身上的投资依旧得不到任何有效的回报，那么他们整个家庭都有可能被驱逐到贫困街区，一辈子生活在阴暗的角落里。 所以，当这位骑士老爷望着她微微鼓起的胸脯，眼中流露出对她身体的渴望时，西尔维娅什么也没有说，如果嫁给这位骑士老爷能够拯救他们家族的话，这其实并没有什么不合适的地方，一个没有什么亮点的平民女孩能够被骑士老爷相中已经是女神的垂怜了，她又能再奢望什么呢？ 难道命运会再次将她送到康斯坦丁少爷身旁？ 回忆起那个微笑，西尔维娅至今仍感觉像是一场童话般的梦。 突如其来，房舍门口处，脸上挂满褶皱的老嬷嬷走了进来，形如枯槁般的手臂上捧着一个矩形紫色礼盒。 “西尔维娅，有个丫头让我把这东西交给你。”老嬷嬷嘶哑道。 西尔维娅愣了愣，跑过去接过礼盒，她仅仅是看了一眼就惊呆了，因为这个礼盒上有着兰黛家族的紫蔷薇印章。 兰黛家族并非什么显赫贵族，但他经营着拜占亚帝国最高端的奢侈品作坊，与马斯顿帝国的雅诗家族并称圣光大陆的“潮流双壁”，传闻帝国皇后戴安娜头上那顶宝石冠冕便是出自兰黛家族的可可·夏奈儿夫人。 西尔维娅心里突然七上八下，认为这也许只是一出恶作剧，紫色在拜占亚帝国是高贵的代表，即便是一些底层贵族也不轻易使用这种颜色，那象征着地位上的僭越，一个平民女孩是没有资格仰望这种高贵颜色的。 里面会是什么呢？ 嬷嬷走后，西尔维娅静静凝望着礼盒上的印章，小心翼翼地打开了它。 那是一条巴斯尔风格的紫色礼裙，材质是东方进口的顶级蝉翼纱，细长的束腰，轻盈的裙摆，无论哪一寸都能完美贴合她的身躯。 往下是一双小山羊皮质的樱色高跟鞋，扣带上嵌着一枚月光色钻石，晶莹剔透，穿上这样一双鞋子无论走到哪都会令人瞩目吧？ 西尔维娅捂着嘴，仿佛自己沉浸在月亮女神编织的梦境里，不敢出声。 她的眼角瞥见压在裙摆下的一支白色信封，上面没有署名，里面安安静静躺着一封措辞优雅的信：“西尔维娅小姐，我希望今晚能邀请你在圣公馆跳上一支交际舞，想必接受过良好教育的你一定不会拒绝一位绅士的热情邀约。” 依旧没有署名。 西尔维娅看着这条价值不菲的裙子和小山羊高跟鞋，脑海里下意识浮现出一张笑脸。 会是那位康斯坦丁少爷吗？ ...... 第45章 我们的时代 圣公馆，这是由诺丁圣教院耗费巨资邀请伟大建筑师朗琪罗修建的大型会馆，通常情况下这里只有贵族学生或者某些高资历的教授会来用餐，因为它的价格实在太过昂贵，一盘巴罗莎红酒冻鹅肝需要花费三枚约克金币十二枚哥特银币，另外还要支付消费总价的零头用作小费。 曾经有好事的平民学生掌握过一则消费清单，上面呈现出的最低消费价格为二十五枚约克金币，这里面仅仅只包含了一份蔬菜浓汤，一盘罗德迩烟熏三文鱼，一份水果拼盘以及一杯陈年的波尔干白葡萄酒，但这样一桌食物在贵族区和平民区交界的餐馆内只需要六枚约克金币，并且不用支付小费。 原本这种高端会馆显有平民学生会来用餐，但今晚显然有些与众不同，甚至用人满为患来形容也丝毫不过份。 一向冷清的圣公馆在奥古斯都家族继承人到来的消息传开后几乎挤满了女性学生，尊贵的康斯坦丁少爷一定会来到这座会馆享用晚餐，这是她们一致认定的答案。 西尔维娅的室友唐娜和梅莉两只小妖精提前就预定好了位置，一身风姿绰约的诱人打扮，曲线凹凸，刚踏入会馆就吸引了不少男孩的目光。 除了这些企图利用自身魅力挤入上流圈子的女孩，今晚的圣公馆还有不少怀有其他目的的贵族少爷，譬如那位正在优雅品尝一杯郁金香起泡酒的罗曼家族继承人雪莱少爷。 诺丁圣教院有三个贵族把持的大团体，和大团体控制的十一个小团体，雪莱少爷作为这三大团体中的莱茵剑士会会长也是第一个打听到新入学的贵族少爷来自奥古斯都家族。 为了向霍恩伯爵的长子席恩报复半年前抢走新来的漂亮女孩，他在第一时间给康斯坦丁少爷送去了一张措辞优雅的邀请函，希望对方能够加入莱茵剑士会，可那封邀请函中途就被红心狮子会的领导者席恩少爷派人拦截了，咬牙切齿的雪莱少爷恨不得带领手下的剑士们冲入席恩少爷的驻地把他丢进台伯河里泡个冰冷的凉水澡，可他最终还是忍下了这口气，穿上订制的礼服来到圣公馆亲自邀请康斯坦丁少爷。 但令他头疼的事情显然不止这一件。 “该死的，席恩，你给我滚开，那是我给康斯坦丁少爷预留的座位。”宴会尚未揭幕，一身名贵装束的雪莱少爷便红起了脸怒视眼前的死对头席恩·唐纳德。 “嚷什么？嚷什么？比谁嗓门大吗？我父亲年轻的时候就在奥古斯都老公爵手下当骑士侍童呢，我坐在康斯坦丁少爷身旁是为了叙旧，叙旧懂吗？你个白痴。”席恩少爷非常不雅地骂了回去。 “妈的，这陈芝麻烂谷子的破事你都搬出来讲多少遍了？要叙旧让你老子找奥古斯都老公爵去啊，有交情的是他们，你来叙哪门子的旧？”显然，雪莱少爷也不甘再度沉默，撕开优雅的伪装后同样暴躁地骂了回去。 有着金色长发的席恩少爷一时语塞，顿了顿后，脸红道：“我们两个家族有旧交，怎么就不能叙了？你个白痴懂什么？” 雪莱无言以对，他算是明白了，这家伙今晚就是来找茬的。 两个人你看我我看你，大眼瞪小眼，就是不说话，事实上，他们都没有什么更好的理由能和奥古斯都家族攀上关系，席恩总是喜欢和别人说他父亲曾经当过奥古斯都老公爵的骑士侍童，但他更清楚自己的老子其实是个怕死的混球，大概当年能在战场上拿到一枚金色鸢尾花徽章都是出于老公爵的某种怜悯吧。 当然，这并不意味着这所名闻东部各地的贵族学院只有这般浅薄的底蕴，真正的大人物永远不会注视小人物的圈子，就像端坐在阴影处的贝杰斯少爷。 这位侯爵的继承人眼高于顶，不但同时拒绝了席恩和雪莱两位少爷的入会邀请，还创建了学院声势最为浩大的黄金之翼骑士团，邀请了号称拥有黄金比例绝佳身材的美貌女孩莫妮卡担任副会长。 “听说这个叫做康斯坦丁的家伙是个出生就被那位‘拜占亚屠夫’放养到圣马丁修道院的可怜虫？”身为黄金之翼副会长的莫妮卡站在足以观测到馆内任何一个角落的位置，轻声呢喃道。 她一席红色高腰礼裙，金色长发盘成螺旋髻，标准的鹅蛋脸上涂抹了淡淡的脂粉，加上一条火红的丝带束腰，完美衬托出她骄傲的身材，也许只有她这样的美人才能够搭配上脚下那双足有三点五英寸的高跟鞋而不露出丑态。 立在她身旁的伯爵子嗣贝杰斯轻蔑道：“拜占亚屠夫？真是个老掉牙的绰号，那个老头大概连剑都提不动了吧。” 莫妮卡微微瞥了他一眼，轻声提醒道：“贝杰斯，你别忘了他身边还有个帝国的圣堂骑士和闻名圣光大陆的黎明蔷薇骑士团，他们能够抵御泰坦大陆的黑暗生物不会全靠运气，起码，我们这些人谁都没有办法在翡翠龙庭猎杀一头泰瑞斯巨龙，并把它的心脏取出来。” 狠狠饮下一杯起泡酒的贝杰斯冷冷道：“在我眼里，他们都是过时的老东西，莫妮卡，如今是我们的时代了。” 莫妮卡嘴角露出一丝玩味态度，笑道：“听说博尔吉亚家几年前收下的那个叫做所罗门的骑士已经有了圣庭骑士的水准，他才二十五，还有古斯塔夫家的少爷，美蒂奇家的小姐贞德，怎么？你难道还要把目光对准他们吗？” 贝杰斯从桌面拿来两支莫托儿香槟，递了一支过去，轻蔑道：“哼，那十二支家系霸占顶端的位置已经太久了，腐朽的东西就应该被处理掉才对，我想已经有太多家族跃跃欲试了，莫妮卡，你是个聪明的女人，难道不想将皇后的冠冕戴在自己头上？” 莫妮卡微笑地接过那杯飘浮着黄金气泡的香槟酒，看着贝杰斯饮入酒水的喉咙，默不作声，那对忽然清冷起来的眸子望了望漆黑的走廊，似乎在期盼什么。 毫无疑问，今夜的圣公馆将热闹非凡，因为相比从前，今夜实在是太特殊了些，尤其是那些暗淡的角落里，猎人与猎物互相观望，恶魔与天使齐聚一堂，即便雪莱和席恩这对死对头也逐渐沉默了下去，似乎每个来到圣公馆的人都带着某个别样的目的。 类似梅莉和唐娜这种女孩的目的很明确，就是将自己风骚的身姿摆在台面上，即使入不了康斯坦丁少爷的眼睛，被某个拥有显赫姓氏的贵族少爷看中也是件极不错的事，雪莱和席恩的目的就更直白了，他们都希望将奥古斯都家族的继承人拉入自己的社团，可如今这座会馆似乎越来越诡异。 夜黑的深沉，晚餐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将近一半，按理说主角应该登场了，但没有人看见盛装的康斯坦丁少爷前来就餐，反而多了一群平常不怎么出现的家伙。 “雪莱，你没有邀请昂格里亚家的小疯子吧？”席恩望向左侧的阴影角落，忽然觉得脊背飕飕发凉。 “你说的是艾琳娜？没有，当然没有，我怎么敢去招惹那种动不动就将人冻成冰块的魔鬼？”雪莱皱了皱眉，说起那个名字，他忽然就觉得有条冰冷的蛇爬上了他的脖子。 “我也没有寄给她邀请函，可她居然会出现在这座会馆，这还是头一次，真是见鬼，天呐，她，她居然在看我，这个魔鬼。”席恩颤巍巍道。 “在哪？我怎么没看见？”雪莱下意识问。 “就在你左边的餐台附近。”席恩低声道，他看见雪莱转头望向艾琳娜，立马低声喝道，“白痴，别去看她，你难道又想被她脱光了吊在树上吗？” “不想，坚决不想。”雪莱立马将头调转。 五年前，他们听说昂格里亚家的艾琳娜要来诺丁圣教院就读，于是纷纷向她递出了橄榄枝，这位素有天才之名的昂格里亚小姐穿着一身半露胸脯和小腿的情趣礼服，将他们同时诱拐到梧桐林的阴影角落里，然后拿出魔杖发动早就设置好的魔法陷阱，当他们再度醒来，已经被扒光了吊在树干上供人研究。 他们当然也想过报复，但当他们看见艾琳娜豪不迟疑将一只亚种人猿解刨后，非常默契的同时选择原谅这位漂亮的昂格里亚家千金对自己的“热情关照”。 “难道这只魔鬼对奥古斯都家也有兴趣？”雪莱喃喃道。 席恩摇了摇头道：“我可猜不透魔鬼的想法。” “除了魔鬼，还有个自大的白痴跟狐狸。”雪莱望向右边阴影里的贝杰斯和莫妮卡，最后转向梁柱附近，“连佛朗哥那家伙也出现了，他不是去斗兽场看比赛了吗？该死，今晚是在开怪物集会吗？这群疯子怎么都来了？” “也许接下来的这位会让你感受好上一些。”席恩拍了拍雪莱的肩膀，向着场馆的大门方向努努嘴。 那是个女孩，一个足够吸引众多男性目光的漂亮女孩提起了紫色裙摆，缓缓迈入了圣公馆。 第46章 灰鸭子，白天鹅 一袭紫色悄然降临，踩着樱色小山羊高跟鞋的西尔维娅在众多错愕的目光中迈入会馆，仿佛一片盛开的紫罗兰花海涌入了人群。 为了搭配这条兰黛家族手工缝制的高端礼裙，她花了整整半个钟头去盘发，然后找出母亲留给她的流苏簪子和宝石项链，那张原本不甚讨喜的脸庞经过粉饰已经有了一丝成熟女人的韵味，加上那双名贵的樱色小山羊高跟鞋，完美衬托出了她纤细的小腿和玲珑的曲线，令在场众人有种灰鸭子蜕变成白天鹅的错觉。 “喂，我们学院什么时候多了这样一个漂亮女孩？以前怎么没发现。”雪莱的眼睛直勾勾盯着那道笔挺而诱人的身躯，就像在欣赏一幅瑰丽的油画。 “好像在哪见过，但我想不起来。”席恩眨了眨眼，努力回想。 这时候一丝异样的声音叠起，带着些愤怒的腔调。 “哟，母鸡变天鹅了，西尔维娅，你从哪弄来这条裙子的？紫色可是象征贵族的颜色，你这样的平民哪有资格穿这种裙子。”唐娜瞅着远比自己更引人瞩目的西尔维娅，眸子里满是嫉妒的火焰。 这时候才有人注意到这只突然降临的白天鹅原来就是那朵“灰色郁金香”，几名享用晚餐的贵族少爷眸子里闪烁着精明的亮光，或许这名叫做西尔维娅的女孩躺在床上扭动腰肢的时候也蛮有味道的。 “喂，这条裙子该不会是你租来的吧？我听说最近贫民区的贱民很流行租裙子去参加社交，真是不敢相信，居然有人为了参加宴会去租裙子，真是恶心。”站在唐娜旁边的梅莉也跟着冷嘲热讽。 作为舍友，她们当然不习惯一朵蔫掉的花儿突然盛放，这会抢掉原本属于她们的风头。 西尔维娅沉默地低下头，使劲攥着裙角。 果然不该来，她想，自己不属于这里，从来都不属于，这座花园盛开着无数鲜艳的玫瑰，而她只是一朵灰色郁金香罢了。 褪色的花朵怎么能奢望画家为自己驻足临摹呢？ 叮！ 这是一道清脆而尖锐的响声，仿佛平静的湖面泛起一阵涟漪。 在众多目光中，西尔维娅用来盘发的那支流苏簪子坠落在了地面。 始作俑者的唐娜满脸不在乎，冷笑道：“哦，抱歉，碰掉你的发簪了。” 西尔维娅蹲下身，拾起这支一直珍藏了很久的发簪，委屈的想要哭出来，但她最终还是忍住了，哭又有什么用呢？女孩的泪水只能骗骗那些没有经验的平民区男孩罢了，贵族们可不相信这些。 她直起身，准备离开，但再一次的，她被绊倒了，只不过这个举动的始作俑者换成了梅莉。 这一次甚至连道歉都没有，有的只是冷冷地讥笑以及众多玩味的戏谑目光。 “需要帮忙吗？” 这时候，仿佛一束光刺破黑暗，一条纤细的手臂伸了过来，她怔了怔，迟疑地抬起头，望向那张光芒万丈的笑脸，有那么一瞬间西尔维娅想要扑上去，扑进那个人的怀抱里。 “嗯，头发有点乱，这样可不适合接下来的宴会，看来我得重新替你盘发了。” 这个突然出现的男孩将她扶起，从衣兜里拿出一柄昂贵的沉香木梳子，在会馆众人惊奇，错愕，羡慕，嫉妒的目光下缓缓给她梳理发梢，最后盘上了精致的发髻，动作娴熟，仿佛是为了这个女孩精心演练过。 妒火中烧的唐娜和梅莉显然没有往男孩的指头上瞧一瞧那枚稀有的阿盖尔宝石戒指，再次将手伸向西尔维娅的身体，这一次，她们要将那条紫色的巴斯尔礼裙从她身上扯下来，将白皙的皮肤，胸脯，大腿，全部暴露人前，这样才能狠狠宣泄她们心中的怒气。 可忽然间，一个白色影子挡在了她们和西尔维娅的身前，冷冷的，仿若冰霜。 那是个陌生的女孩，苍白的脸庞仿佛没有任何血色，一双看不出感情的灰色眸子。 她微微抬手，在众人还未反应过来的那一刻，唐娜和梅莉便被丢向了公馆大门处的走廊。 错愕与寂静中，男孩牵起西尔维娅的手走向了会馆中央，朝一脸惊愕的男性侍者微笑道：“我预定的贵宾席位在哪？” 男性侍者从惊讶中回过神，迟疑问道：“抱歉，尊贵的客人，我需要确认您的姓氏。” 男孩微微抬手，亮起那枚刻有金色鸢尾花纹章的家族宝石戒指，淡淡笑道：“康斯坦丁·罗曼尼康蒂·奥古斯都，这位西尔维娅小姐是我今夜邀请的舞伴。” 一阵哗然，万众期待的主角以一个并不优雅却足够吸引所有人目光的方式登场了。 恶魔，毒蛇，狐狸，狮子，潜藏在阴影中的观望者们一一显形。 思绪快速转动的男性侍者立马做了个邀请姿势，将眼前这位无比尊贵的奥古斯都小少爷和他身旁的两位女伴带往了贵宾席位。 “两份奶油浓汤，两份皮卡蒂小牛排，两份芝士焗土豆，一份布朗尼森林蛋糕。”康斯坦丁点完后看向对面的女孩，“西尔维娅，你需要来点什么？” 低头沉默了许久的西尔维娅终于鼓起勇气，抬头望着康斯坦丁的笑脸，迟疑道：“康斯坦丁少爷，您为什么会邀请我？” 这个问题一直压在西尔维娅的心头，就像一块巨石，令她有些喘不上气。 高贵的奥古斯都少爷为什么会将目光投向她这样一个平民女孩？她并不觉得自己的容貌能够吸引一位贵族少爷的眼球，这所学院里有太多年轻貌美的女孩，无论从哪个角度看，她都不具备能够挑战其他女孩的资格。 晶莹的烛光从天顶洒落，如同一片温暖的湖泊，康斯坦丁将食谱上的两人份增加到三人份，遣退了侍从，慢慢解释道：“我在六岁之前一直生活在沃桑的圣马丁修道院，在那里，除了一个性格古怪的老头我并没有什么能够交谈的对象，这一点即使是回到亚琛也没用任何改变，所以我并不需要侍从或者跟班，早上嬷嬷递来一叠推荐信，我后来把它们都烧了。” 西尔维娅愣了愣，有些不知所措，她觉得自己似乎隐约窥见了这位康斯坦丁少爷与众不同的地方，那双淡紫色的瞳孔中仿佛透露出属于一名孩子的孤独感。 奥古斯都家族的继承人也会孤独吗？ 康斯坦丁拿出一张揉皱的信纸递了过去，西尔维娅认识上面的笔记，那是早晨自己写好后交给嬷嬷的，上面只有一句简短的措辞：“谢谢您能对我微笑，康斯坦丁少爷。” “这封信被人丢进了纸篓里，看起来，你在学院并不怎么受欢迎。”康斯坦丁淡淡道。 西尔维娅心一下沉进了海底，战战兢兢地问：“您是因为怜悯我吗？” 康斯坦丁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只是满脸认真道：“这座学院有地位和背景的人太多，对不对？但那又如何？谁说一个平民不能成为优秀的政客？祖父曾经告诉过我一个道理，战场上决定胜负的往往不是指挥官，而是数以百计的士兵，我的身边不需要侍从，西尔维娅，你如果愿意，我们可以成为朋友。” 朋友？ 和康斯坦丁少爷成为朋友？ 西尔维娅的心砰砰直跳，她从没听说哪个贵族愿意和平民做朋友，这个词是多么的珍贵，即使是那些高高在上的贵族也没有人随便提出这个词。 菜肴陆续上桌，康斯坦丁将布朗尼森林蛋糕放在耶梦加得左手旁，安静道：“用完正餐后才能吃蛋糕。” 耶梦加得看着点缀有黑可可奶酪的布朗尼森林蛋糕，眸子转了转，最终还是向康斯坦丁点头妥协，默默地喝着侍者端来的奶油浓汤。 西尔维娅好奇地打量了一眼跟随在康斯坦丁少爷身旁的年轻女孩，有种说不出的异样感。 一道清朗的脚步声在此时传来，仪态优雅的雪莱少爷举着两杯金黄的莫托儿香槟，神采奕奕。 当他即将面对康斯坦丁少爷递出那杯价值三枚约克金币的莫托儿香槟时，漆黑的身影将他挡了下来，捷足先登。 “康斯坦丁少爷，我是席恩，席恩·唐纳德，我的父亲霍恩伯爵曾经在您祖父手下当过骑士，很荣幸能够在这所学院见到您。” “这个混蛋。”雪莱低低骂了一句，立马绕过席恩，迎上去，“康斯坦丁少爷，很荣幸今晚能在这碰见您，如果有什么需要，莱茵剑士会随时都能为您效劳。” “康斯坦丁少爷，莱茵剑士会能够做到的，红心狮子会也能做到。”席恩非常直白表达了自己的想法，他就是要将这块新墙角挖到自己地盘。 面对雪莱和席恩的挤眉弄眼，康斯坦丁只是举起酒杯，轻笑道：“如果有需求我会告诉你们。” 一个非常标准的贵族式应承，雪莱和席恩相视一笑，清楚他们两人都没戏了，康斯坦丁少爷大概会进入黄金之翼吧，那个有莫妮卡助阵的贝杰斯一开始就碾压他们，今后如果还有奥古斯都家族的加入他们怕是只能被狠狠踩在脚下了。 但是，非常意外，无论是贝杰斯或者莫妮卡都没有上前邀请康斯坦丁少爷的意思，他们只是安静地待在角落里看着，仿佛今晚还将上演什么更令人热血沸腾的戏剧。 第47章 疯子的欢愉，魔鬼的快乐 晚餐谢幕，之后的时间通常会被贵族们拿来消遣，首先是舞蹈，出身权贵家世的男孩们会眯着眼睛，如同一只森林老狐般搜寻单身名媛。 他们的目标往往会是衣着华丽的上流女孩，因为能够穿上一件昂贵丝绸礼裙的女孩绝大部份都是拥有良好家风的显赫贵族，情感上相对保守，相比那些衣着暴露的女孩，她们显然更能让贵族少爷们有浓厚的征服感，当然，最重要的一点还是因为她们大多都是未经人世雨露的少女，肌肤有着紧致而丝滑的触感。 由大竖琴乐师夏多芬创造的《天鹅圆舞曲》开始响彻整座圣公馆，男孩们一如既往牵上漂亮女孩的手步入早已准备多时的精致舞台。 放下手中银制刀叉的康斯坦丁缓缓起身，轻声道：“这个世界上即便没有良好的家世，只要自身足够优秀，就等于有了步入舞台的资本，西尔维娅，如果你不想一直被欺压，最好的方法就是向他们证明自己足够优秀。” 脸上呈现温洵笑容的康斯坦丁优雅递出一条手臂，这是标准的邀舞动作。 脸颊泛起斑斑红潮的西尔维娅微微一怔，这是她在正式场合第一次遇见有人邀请自己，对象还是高贵的奥古斯都家族继承人，简直就像一场华美的梦境。 她鼓起勇气轻轻点头，白皙的脸蛋上潮红泛滥，简直就是一支醉人的丹妮红酒。 起身后，她双手捻着裙子边角，优雅地行了个贵族间常用的礼仪，微笑伸手道：“您说的对，康斯坦丁少爷。” 在众多炯炯的目光中，两道华丽身影慢步走上舞台，康斯坦丁将手环在西尔维娅的纤细腰肢上，仿佛受到鼓舞的女孩缓缓抬起手臂，向前伸出一条晶莹细长的小腿。 这是标准的《天鹅圆舞曲》开头，此刻的西尔维娅如同骄傲的白天鹅在湖面展翼，简直美的要要让人遗忘了这个女孩的平民出身。 康斯坦丁起舞，踏步，动作娴熟而雅致，西尔维娅紧紧配合着他的步伐，曲调一致，身姿华丽而优美。 曲终将临，康斯坦丁放开环抱西尔维娅腰肢的手臂，左手高举着她的指尖，任她围绕自己旋转，裙摆飞扬间，纤细而莹润的小腿在众人面前完美呈现，犹如一朵饱满的紫色莲花，层层绽放，优雅而华丽。 台下一众人群全部瞪大眼睛，在此之前，没有人会想象一朵灰色郁金香也能绽放出如此娇艳的美，那极为标准的舞步绝不是一朝一夕便能成就的，需要日以继夜的长时间演练。 这是一颗隐藏在石栎中的宝玉，男孩们开始感叹，懊悔，但无可奈何，因为他们清楚，今夜之后，这朵含苞待放的郁金香将迎来自己人生中第一个主人，谁敢跟奥古斯都家族继承人争夺一个女孩的初夜权？ 就在此起彼伏地哀叹中，一个异样的声音交叠起落。 叮呤！ 仿佛寒冬中绽放出一朵火辣的花，虚空突然坠下一颗颗冰冷的白色晶体，晶体接触地面立马盛开出奇异的花朵。 席恩和雪莱皱起了眉头，身为贵族的他们非常反感这种花，因为它出现的地方往往都是尸山血海的战场。 曼珠沙华，东方人将它称作彼岸花，其意为......死亡。 居然有人敢在自己面前玩弄这种把戏，是在小瞧莱茵剑士会吗？ 雪莱咬咬牙，想要揪出阴影里玩弄魔法的卑劣家伙，而席恩的动作更迅捷，他早已经拿出了随身携带的魔杖，想要教训那个在自己地盘捣乱的老鼠。 咯噔，咯噔...... 一连串的高跟鞋踩踏声蹿入了众人耳朵，雪莱闭着嘴向后退，席恩收起了魔杖，两人仿佛压根没看见一个红色的影子从眼前飘过。 艾琳娜·昂格里亚，这个魔鬼，总有一天要在她性感的小屁股上甩上几鞭，这大概就是他们俩唯一的共识。 天才，疯子，恶魔，这位有着众多绰号的贵族小姐在某些方面甚至比她的姐姐维多利亚更有知名度。 她缓缓走上舞台，冰冻的曼珠沙华在她裙角绽放，满是碎裂的哗啦声。 “康斯坦丁，这是我最喜欢的花哦，我把它送给你，你能和我跳上一支舞吗？” 艾琳娜轻轻舔了舔嘴角，接着一只手执起裙角，摆出了一个古老而标准的宫廷礼仪，她解开了束肩的长袍，随手丢在角落里，露出纤细的胳膊和骨肉匀停的双腿。 没人会质疑此刻小恶魔的美，她的肉体便是她轻看众生的资本，这豪不夸张，男孩们大脑里幻想的对象瞬间从西尔维娅换成了这位昂格里亚家的小恶魔，那温润如玉的肌肤，那凹凸分明的曲线，哪一寸不在诱惑人类走向堕落的炼狱？ 大约只有那群阴影里的狡猾野兽们才能看清这足以令众生跌落泥淖的旖旎景色中藏着多么窒息的利刃，那是一只能够将人精血吸食殆尽的亡灵啊。 “昂格里亚家的疯子都登台了，莫妮卡，你不去添把火？”贝杰斯瞥了眼身旁的女孩。 “我可不想当别人的猎物，佛朗哥还在看着呢。”莫妮卡安静品尝着一杯托斯卡纳起泡酒，偶尔抬起眼睛看看舞台，似乎对今晚的闹剧并没有太大兴趣。 贝杰斯也只好沉默，虽然在外人看来莫妮卡在黄金之翼的地位要比贝杰斯这位创立者低上一阶，但鲜少有人知道为了邀请莫妮卡加入自己团队，贝杰斯花了不少心思，甚至是现在，他都没有完全摸透这个女孩的背景。 被冰晶簇拥的舞台上瞬间寂静，见识过小恶魔艾琳娜阴狠一面的男孩们早已放开女孩的手四散逃离。 面对缓缓走向自己的身影，康斯坦丁皱了皱眉，他完全没有预想到昂格里亚家的艾琳娜居然会在学院这么肆无忌惮的玩弄魔法奥义。 看来这位出身名门的千金小姐需要有人好好调教了。 “康斯坦丁少爷，抱歉，是我给您添麻烦了。”西尔维娅低头道。 “抬起头，西尔维娅。”康斯坦丁道，“我虽然讨厌麻烦，但奥古斯都向来都不惧怕麻烦。” 他很想做一只被人看轻的小野兽，因为这样才能给他足够的发育空间，但这并不代表他会在面临困境时做个逆来顺受的羔羊。 康斯坦丁看向台下，耶梦加得挺起身子，轻盈的来到舞台上，双眼稚嫩地看着康斯坦丁。 “耶梦加得，接下来，我要和昂格里亚家的小姐亲切交流一会，你可以和西尔维娅继续吃那块蛋糕。”康斯坦丁给了耶梦加得一个微笑眼神，将一袭紫色巴斯尔礼裙的女孩推给她带离舞台。 身材相比七年前愈发成熟的艾琳娜用余光瞥了眼两道身影，露出了一个癫狂地微笑：“康斯坦丁，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其实我不介意四个人一起玩哦，你还记得吗？七年前在台伯河附近的那群傀儡师，我同样也给过他们机会，嗯，人多了可能更有意思吧，可他们太让我失望了，所以在夜里我把他们都丢进了台伯河底。” 康斯坦丁微笑如常，依旧优雅道：“我也告诉你一个秘密，我可以同时和四个，五个，甚至更多人一起玩，但不会和一个疯子一起，艾琳娜小姐，你是疯子吗？” 一袭红衣的艾琳娜痴笑道：“康斯坦丁，你难道不想体验一下疯子带来的欢愉吗？那或许很有趣呢。” 康斯坦丁微笑反问：“艾琳娜，你想体验一下恶魔带来的快乐吗？” 两人的尖峰相对在台下众人眼里却是贵族少爷和名媛千金的趣味交流，只有站在距离他们不远的雪莱和席恩两人听出了这简短的几句交流中蕴含了多少怨恨，简直就是两把无形的兵刃在互相切割对方的身体。 康斯坦丁优雅地伸出邀请的手臂，艾琳娜同时将指尖放入掌心，接着露出夺人眼球的精致脚腕，将细细的鞋跟踩在地面，另一条腿有力的旋转挥舞。 这一幕看似成了爵士舞的起步，但艾琳娜早已经暗中吟唱，依靠身体旋转出的空气震动产生气流威压，康斯坦丁的炉心比不上眼前的疯丫头，但经过几年间不断和图坦巨兽拼搏，无声间抵御一道魔法吟唱倒也不难。 见识过七年前台伯河场景的艾琳娜并不指望一个小小的试探就能够令奥古斯都家族的继承人倒在自己的红裙子底下，轻轻一蹬腿，红色的高跟鞋鞋尖便在地面绘制出一个晦涩的古老符文。 eh，卢恩符文的“速度”。 康斯坦丁皱了皱眉，这疯丫头打算借助eh将自己甩下台去？ 一个在台下众多人眼里看似优雅的转身舞步，却饱含着沉重力道，将康斯坦丁甩在了半空，但无人紧张，只有满堂地惊叹以及喝彩，因为康斯坦丁在坠落的瞬间用上了卢恩符文 torn，用隐形的屏障作为阶梯，来了个优雅而华丽的降落。 艾琳娜眼露狰狞，但嘴角依旧癫狂微笑：“康斯坦丁，将你做成人偶一定会很有趣吧，到时候我是不是能天天拿着皮鞭抽打你的身体？” “我也期待用绳索绑住艾琳娜小姐手脚的时刻，到时候我会豪不吝啬赠送给你几个响亮巴掌。”康斯坦丁微笑道。 电光火石间，两人各自后退，纷纷抽出早已准备好的魔杖。 艾琳娜迅速绘制出一个复合形矩阵，周围的冰晶再度汇聚，拢出一条巨大冰蟒，康斯坦丁眯起眼打量这个似曾相识的魔法。 七年前的台伯河沿岸斯嘉蒂用它阻挡了那群傀儡师，今天，艾琳娜用它针对自己。 妈的，这个昂格里亚家的疯女人。 席恩心里痛骂一句，一只手拿出魔杖，一只手拉着雪莱离开舞台，被那种级别的魔法波及肯定要在病床上躺上好几天。 台下人群倒不像他们两人这般紧张，他们一部份人本就是来看戏的，有什么比眼前这一幕更令人赏心悦目呢？ “喜欢这个礼物吗？康斯坦丁。”艾琳娜歪头笑道。 康斯坦丁摇摇头道：“说实话，不太喜欢。” “可我喜欢你现在的样子，就像......绝望的老鼠。”艾琳娜挥舞着魔杖，依旧微笑着，如同一只居高临下的魔鬼。 “我也喜欢你现在的样子，因为我可以不用顾及绅士礼仪，在一只恶魔的屁股上使劲拍打，听她求饶时地叫唤。”康斯坦丁高举魔杖，开始吟诵咒文，“雷神的奴仆，三岔路口的猎食者，它名为奥丁之犬，意为撕裂天空者。” 苍紫色的雷电在康斯坦丁身旁成型，如同两条散发赤红瞳光的庞大猎犬。 脸庞挂着邪魅笑容的艾琳娜轻挥魔杖，瞬间，冰蟒裂变出三颗头颅，一颗嘴含火焰，一颗缠绕着漆黑的雷电，一颗张开冰刃般尖锐的獠牙吞吐寒气。 “将三种魔法元素完美融合在变量的摩尔根方阵中，同时还能提供源源不断的以太，昂格里亚家的疯丫头已经触摸到魔法殿堂的大门了。”莫妮卡摇晃着手上的郁金香酒杯，细心点评。 “你觉得他们谁能赢？”贝杰斯问道。 “当然是那个疯丫头，在亚琛，她可是唯一能和梅多克家的斯嘉蒂一起被称作天才的魔法师，从以太的供给程度来看，康斯坦丁的炉心只有中等水准。” 一阵闷雷般的响动，巨蟒与两头猎犬开始互相撕咬，康斯坦丁退后，将魔杖对准艾琳娜，一道赤红光束如同飞跃的巨龙般呼啸而出。 “居然偷袭女孩，康斯坦丁，我对你很失望，我决定把你绑在昂格里亚家的地下牢笼里。” 艾琳娜绘制出一道屏障，接着在摩尔根方阵中再次叠加一个六芒星圆阵，巨蟒瞬间进化成凶猛的三头飞龙，轻易将两头缠绕雷电的猎犬冰冻住。 “dragon curse。” 艾琳娜高傲的挥动手臂，吟唱出了神代的古希伯莱咒文，似乎真的要将康斯坦丁踩在自己的裙子底下。 康斯坦丁摸了摸戴在另一只手上的“拉杰尔宝戒”，很想将禁锢在其中的卡门巨兽或者圣盾骑士的恶灵召唤出来，但那样整座圣公馆大概要重建了。 第一次见面交流，大多数人只是来试探对方深浅的，并没有谁想要真正做出震惊学院高层的举动，但他明显低估了昂格里亚家这个小恶魔的疯狂程度，一个敢雇佣傀儡师在亚琛刺杀奥古斯都家族继承人的女孩，有什么是她需要顾虑的？ 咯噔咯噔...... 人群中忽然闯入一个陌生的瑰丽身影，在康斯坦丁准备使用“拉杰尔宝戒”的那一刻，她轻盈地走上舞台，以指尖迅速绘制出多个魔法阵，一道道漆黑雷电应声坠落，将巨大的冰龙劈碎成一颗颗裂开的冰块。 女孩挑起一缕发丝，两条金色马尾在细致的腰间摆动，如同金色的鸢尾花在风中摇摆绽放。 她华丽转身，双手叉腰，嫌弃地看着一脸窘迫的康斯坦丁，轻哼道：“白痴的康斯坦丁，赶紧趴在斯嘉蒂姐姐的裙子下面磕头谢恩吧，这可是第二次喽。” 被宫廷大魔法师西比拉称作天才的傲娇小姐斯嘉蒂俯视着整个圣公馆。 第48章 地狱红莲 这是康斯坦丁第二次在面临暴露底牌的危险时刻看见斯嘉蒂，他们一个顶着傲娇的脸孔，一个戴着很少摘下的贵族面具，在舞台上面对面，只不过康斯坦丁审视这只白天鹅的角度很有趣，不止有趣，甚至台下的某位贵族少爷看见这一幕卓越风情都能遥想出一副冲突的旖旎画面。 首先，康斯坦丁因为复合魔法的冲击摇晃倒地，其次，斯嘉蒂是穿着高跟鞋和短裙，再者，她叉开了双腿，最后，康斯坦丁其实是以仰视的角度在打量这只突然闯入的小猫咪，瞳孔的视线恰好定格在遮挡私密的裙摆处。 斯嘉蒂似乎察觉到这一缕不怀好意的目光，立马闭拢双腿，冷哼道：“白痴的康斯坦丁，你要怎么感谢本小姐的援手？” 有些窘迫的康斯坦丁缓缓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尘土，坏笑道：“我的床够大，可以借给你一半用用，这样慷慨的感谢斯嘉蒂小姐喜欢吗？” “喜欢，当然喜欢，我会让白痴的康斯坦丁见识什么是真正的奥丁之犬，到时候就好好享受斯嘉蒂姐姐充满爱意的鞭笞吧。” 没给康斯坦丁好脸色的斯嘉蒂迅速转过身，尚未经受人事欢愉的她显然不想继续面对对方的言辞调戏。 “你放走了我的猎物，斯嘉蒂。”艾琳娜原先狰狞的脸孔忽然平静下来，嘴角上扬，微笑中蕴含常人难以察觉的癫狂仇怨。 斯嘉蒂满不在乎，淡淡道：“猎物？你要搞清楚，康斯坦丁那个白痴可是我先发现的，自始至终他都不是你的，想要从斯嘉蒂姐姐手里抢东西，需要付出的代价很昂贵呢。” “哦？我很想试试看呢，抢走别人手上的东西一定很有趣吧。” 艾琳娜忽然挥动魔杖，没有任何的咒文吟诵，一道巨大的赤红色三角阵便以她为中心开始扩散，接着是一条条漆黑的触手从地面迅速冲出，直扑斯嘉蒂，犹如无数条荆棘丛生的藤蔓肆无忌惮地刺破土壤，蓬勃向上。 斯嘉蒂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始终不曾移动，只是缓缓伸出一根苍白纤细的手指在虚空随意挥舞，接着用脚尖蹬了蹬地面，一道白光自地面射向空中，如同刺骨的寒风凛冽吹过舞台，所有从艾琳娜编织的法阵中冲出的漆黑触手都在那一瞬间变成了冰雕，随后又是一阵轻微的以太波动，整个舞台上立马洒满了碎裂的冰块，仿佛在极北之地绽放的蔷薇被某种蛮横无理的规则尽数破坏凋零。 艾琳娜那张表情疯狂的脸庞瞥了一眼被毁掉的魔法阵，瞳孔里多了一丝难以窥见的凶残，仿佛一只常年生活在地底深渊的恶魔将要冲出牢笼。 她轻踏着脚步，不是向前，而是借着以太形成的阶梯迈向半空，接着连续在虚空点落符文和各种难以理解的古希伯莱文字，这些文字相互连接，延伸，形成一棵疯狂生长的生命之树。 “那个疯子艾琳娜难道在绘制毕达哥拉斯树状图？该死，她想把我们一起埋葬在这座会馆里吗？”贝杰斯紧紧盯着悬浮在虚空中的艾琳娜，在他的瞳孔里，那已经不再是个疯子而是真正的杀手，屠夫，魔鬼。 相比于不安揣动的贝杰斯，他身旁的女性莫妮卡显然要安静很多，抿了一口金黄的起泡酒，淡淡道：“诺丁圣教院有九位大魔法师联手设置的禁锢，以太被压缩到一个固定量值，毕达哥拉斯树状图需要消耗庞大的以太量，艾琳娜即使真的能够单独施展出那种级别的魔法也无法维持哪怕一刻，况且那根本不是毕达哥拉斯树状图，只是利用其中一部分做出的变阵。” 原本还在考虑在法阵绘制完成之前离开会馆的贝杰斯安静下来，眼睛瞥了瞥莫妮卡，他在学院以剑术闻名，魔法只是选修，自然比不上埋头专研魔法领域的莫妮卡，但这份面对危机的从容不迫还是让贝杰斯有着不小的惊讶。 “知道吗？天才与天才之间也是有差距的。”斯嘉蒂对着半空中的艾琳娜喊道，她两臂同时拨动，仿佛在弹奏一尊隐形的竖琴。 她的指头每点落一个方位，空间便震动一次，随着三十二个音符全部点落，整个会馆响起了清晰尖锐的声响，连绵不绝，仿佛来自天国的咏叹调。 “上帝音阶，96级的古典魔法，我只在圣马丁修道院的残本上看过一些不完整的记录，没想到这丫头已经能在舍弃咒文的前提下施展出这个等级的魔法，这几年里她究竟进步到哪种程度？”康斯坦丁凝望那道超然身姿，轻轻叹息。 犹如阵阵音律在空间中波动，艾琳娜绘制出的毕达哥拉斯树状图变阵还未成型便轰然崩溃，如同碎裂的镜子般尽数破碎，无法维持以太供给的艾琳娜瞬间从空中坠落，在距离地面一尺左右的位置一阵风托住了她。 “玩够了吗？” 一个清晰的声音传入舞台，身着古典长裙，穿一双橙色鹿皮短靴的女性步入舞台，缓缓帮小疯子整理凌乱的发梢和落在脸上的灰尘。 “维多利亚，你看，有人要抢走我的猎物了，就是那个卑贱的梅多克臭女人。” 面对维多利亚，艾琳娜脸上狰狞的表情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如同一个乖巧的小女孩扑在长辈怀抱里哭诉，满脸天真，丝毫看不出这是个一冲动便会残忍杀死对方的小恶魔。 维多利亚轻轻抬眼看了看台下的康斯坦丁，轻声道：“他不会成为任何人的猎物，天已经黑了，回去吧。” 艾琳娜倔强地摇头，使劲瞪了瞪俯看她的斯嘉蒂，眸子里依旧隐藏着微不可见的仇怨，像是憎恨，又像......嫉妒。 维多利亚轻声叹息，摸了摸艾琳娜的脑袋，转身掠过斯嘉蒂身侧，什么也没说，只是沉默地走向台下的康斯坦丁，躬身行礼道：“很抱歉，艾琳娜打扰您享用晚餐了，作为昂格里亚家的女性，我有义务替她向您道歉，继承奥古斯都家族尊贵姓氏的康斯坦丁少爷应该不会介意一个小女孩的胡闹吧？” 康斯坦丁同样回了个贵族礼仪，装傻道：“我听闻维多利亚小姐被人称作‘明日之花’，你难道喜欢插花吗？哦不，应该是种花，我就曾在圣马丁修道院种过花，像是山茶，丁香啊，当然，种的最多的还是雏菊，我喜欢把成熟后的雏菊一瓣一瓣地掰开，将中间那颗花蕊放进嘴里慢慢品尝，美丽又聪慧的维多利亚小姐，冒昧问一下，您种的是哪种花？” 维多利亚愣了愣，这位奥古斯都家的少爷在调戏自己吗？ 她轻抿着嘴唇，莞尔一笑道：“康斯坦丁少爷，我不种花，不过，我们昂格里亚家在城外有一座庄园，里面栽种了很多名贵的植物，您如果有兴趣，有空可以去瞧一瞧。” 康斯坦丁露出一个迷人微笑，点点头道：“好。” 始终保持贵族优雅身姿的维多利亚同样回了个很符合自身形象的淑女笑容，转身离开。 康斯坦丁望了望那道步出圣公馆的傲然身影，嘴角浮现一丝淡淡的玩味笑容，这个昂格里亚家族的维多利亚只怕是他目前为止见过的女人中最需要警惕的。 那可不是一朵好看的玫瑰，而是盛开在地狱的红莲啊，一个不小心可是会玩火自焚的。 黑夜愈发深沉，登临舞台的主角和一众配角们尽数谢幕，圣公馆摇曳的烛光也逐渐暗淡，所有观看这出趣味戏剧的人们都在相继离开，目睹康斯坦丁少爷携带三位风情各异的美貌女孩步入漆黑小道的雪莱和席恩不禁心生感慨......不愧是传承奥古斯都老公爵血脉的康斯坦丁少爷，换作他们，和艾琳娜那个小恶魔纠缠那么久以后可再没这体力了。 步入幽静小道的康斯坦丁瞥了眼斯嘉蒂，纳闷道：“你不是在亚琛吗？我可没听说天才的斯嘉蒂小姐有来到君士坦丁堡的传闻。” 斯嘉蒂抬起高傲的头颅，掏出一支印有黄金三叉戟火漆漆蜡的白色信封，在康斯坦丁面前甩了甩，傲然道：“我已经得到圣三一学院的邀请函了。” 康斯坦丁一怔，圣三一学院？ 那可是拜占亚帝国最高等级的魔法殿堂，不说康斯坦丁这种顶着两个名贵姓氏的顶尖贵族，即便是克劳狄乌斯这种皇族子嗣都必须参加七色堇徽章的考核才有资格跨入那座殿堂的大门。 圣三一学院的历史上只有寥寥数人打破过这个规则被破例邀请，距离圣三一上一次颁发这项荣誉已有一百二十三年，那个在无数羡慕与嫉妒中踏入这座殿堂的人叫做西比拉，如今的帝国灯塔，同时也是圣三一学院的第五任院长。 康斯坦丁更加愕然了，因为那位宫廷大魔法师即便是被破格录取进入圣三一，也已经是二十一岁的年纪，可斯嘉蒂这小妮子居然比这位宫廷大魔法师还要年轻，只有十五岁，难道她真的打算前往珈蓝神殿去摘取那枚令无数魔法师垂涎的金乌圣徽？ 看着康斯坦丁那张错愕的脸庞，小美人斯嘉蒂小姐心情很愉快，故意冲他吐吐舌头，露出那双笔直的长腿蹦蹦跳跳走向长廊。 康斯坦丁有些恍惚，看来今后得离这丫头远点了，他可不想为了一时的欢愉毁掉一个极有可能成为拜占亚帝国历史上头一位获得金乌圣徽的女性。 不过，康斯坦丁也许并不清楚，这位他心里极有可能获得金乌圣徽的女性已经有那么点堕落迹象了。 第49章 玫瑰依旧 诺丁圣教院作为拜占亚帝国顶级学府，师资底蕴绝不逊色圣埃美隆和伊顿皇教两座学院，有资格担任讲师职位者无一例外都获得过执教课程的专业勋章，其中不乏经常穿着丝袜和褶裙漫步在学院走廊中的动人女性。 她们大多年轻貌美，仅管没有贵族家世做支撑却仍然能够凭借优雅地谈吐和卓越的智谋在上流社会中游刃有余。 诺丁圣教院有座以海洋女神“狄忒丝”命名的泉水池，每年仲夏，学院男孩们都会扎堆聚集到这，因为女性讲师们总喜欢穿着细细的高跟和轻盈的纱裙闲坐在布满绿藤和紫罗兰的角落里，晚风轻轻吹过，总是带着神秘的幽香。 加入诺丁圣教院时间极短的芙蕾雅无疑是如今最受学生青睐的女性讲师，她有着一头碧萝般青翠的柔顺长发，吸睛的精美五官以及白瓷般晶莹的肌肤，主讲的文学和神学也是每一名贵族都需具备的基础学识，某些学生看来无聊透顶的诗歌经由她的嗓子念出就像栖息在枝头的知更鸟唱了首婉转悠扬的曲子，似乎她的嗓音总是带着某种动人心魄的韵味。 “我是一只夜莺，栖息于玫瑰的花丛，艳丽的红色将成我的祷辞，带给信仰忠诚的骑士......” 这是帝国大诗人穆勒写在《玫瑰依旧》中的诗句，原本应该由男性讲师来诵读才能体现出它的磅礴韵味，但芙蕾雅清脆的嗓音仿佛带有某种魔力，来到教室听课的学生几乎都沉迷其中。 唯独一个人，他除了偶尔低头做点文词摘录，其余时间都放在打量那张无比熟悉的娇嫩脸蛋上，如果这里不是课堂，那个女人不是讲师，他会立马拔出腰间那柄卢恩匕首架在这个女人的脖子上，兴许还会更野蛮一点，割下那颗漂亮的头颅。 让他产生这种思想的原因很简单，这个此刻站在讲台滔滔不绝念诵诗歌的芙蕾雅女讲师他曾经见过，不止见过，两人还发生过一段小小的“有趣”摩擦，只不过，那时候她还不是一名讲师，也不叫芙蕾雅，她的绰号是......郁金香缪斯。 夜莺花廊里最能让男人一掷千金的金丝雀。 “她怎么会在这？”康斯坦丁一阵恍惚，觉得事态实在过于荒谬。 一个再如何胆大的刺客也不敢这般光明正大出现在猎物面前吧？况且这里还是帝都，公法庭和剑圣纪龙德领导的巡夜者总部就在距离诺丁圣教院不远的两条街道上。 康斯坦丁右手撑脸，斜瞥了眼正拿着书本诵读诗歌的芙蕾雅，哪知这古怪娘们竟然捕捉到他这一缕视线，嘴巴顿时紧闭，轻轻眨眼，朝康斯坦丁投去一个颇为诱人的挑逗眼神，抿出一个让人心神荡漾的魅惑微笑，康斯坦丁一愣，顿时感觉后背充斥着无数恶意的目光。 这个可恶婆娘想要借刀杀人吗？ 康斯坦丁懒得理会身后那群下身和大脑同样畸形发育的白痴少爷，忽略这些仇怨目光的同时打算拿出西庇尔老头交给他的那本《所罗门王的智慧》打发剩余时间，哪能料到，这个有着一对勾人胸脯的阴险婆娘并没有罢手的意思，扭着两条能把男人夹死在丝绒帐缦中的纤细长腿走到康斯坦丁桌前，满脸妩媚道：“康斯坦丁少爷，我的嗓音不够动听还是身体不够迷人，以至于您竟然要用一本魔法类书籍打发时间？” 这句话无疑将本就满腔怒火的贵族少爷们撺掇的更为妒火中烧，如果不是身在课堂，康斯坦丁有理由相信，这帮家伙可能随时会搓出一颗不大不小的火球砸在他的头顶，偏偏制造出这个场面的女人丝毫没有作为罪魁祸首的觉悟，摇曳出饱满风情的脸蛋笑的愈加灿烂，这让原本打算躲开这阴险婆娘的康斯坦丁生出一股想要抽打她性感屁股的旖旎冲动。 他突然歪着脑袋，坏笑道：“我对芙蕾雅讲师的课程非常感兴趣，如果您愿意单独跟我讲解，我愿意从宝贵的夜晚抽出一些时间，和您讨论如何构思一篇趣味十足的诗歌。” 咯吱！ 这个声音听起来并不强烈，但足够清晰，像是某根魔杖被拦腰掰断。 仅仅是片刻的时间，男孩们的锐利目光都如利剑般射向康斯坦丁。 这个可耻的奥古斯都小狼崽。 作为罪魁祸首的芙蕾雅抿着嘴，微笑道：“作为一名合格的讲师，我是不会拒绝学生向自己索求知识的，相信高贵的奥古斯都家少爷也同样不会吝啬一顿丰厚的晚餐。” 一个令康斯坦丁始料未及的回答。 他望着这个女人熟悉的脸庞，忽然有种身处深渊的错觉。 ...... “康斯坦丁，你真是越来越有趣了，知道吗？我现在非常急迫的想要看见你被那群白痴用奥丁之犬鞭笞的模样，那一定是大快人心的场面吧，如果你坚持不住，我可以好心把你做成手里的玩偶哦。” 长满紫藤的幽静小道上，小恶魔艾琳娜捧着一本《魔法三重奏》坐在长椅上，嘴角无情嘲讽康斯坦丁早前课堂上的疯狂举动。 丝毫没有料想到会在这种僻静地方遇见小恶魔艾琳娜的康斯坦丁略显苦恼，微微皱眉道：“我可不想做一个疯子手里的玩具。” 他感觉此刻的自己在这个女人眼里就像一块新鲜出炉的可口奶酪，一旦她的兴趣被勾引出来，用屁股想也知道是件危险的事，听说过纨绔公子引诱千金名媛的，哪里见过母狼吃掉贵族少爷的？ 艾琳娜将视线从书籍转移到康斯坦丁身上，看着他警惕的神情，冷笑道：“你现在的模样真滑稽，告诉你吧，我对一条被人四处追赶的可怜虫没有任何兴趣，不过，你如果承认我比梅多克家的臭女人优秀，我可以怜悯一次，帮你收拾那些令我倒胃口的蠢猪们。” 康斯坦丁眼眸一挑，坏笑道：“真的？” 艾琳娜怔了怔，看那张脸的模样似乎只要她点头，这个笑容很无耻很卑鄙的奥古斯都家族继承人真的很有可能出卖斯嘉蒂去赞美她这个“敌人”。 但很快她就从那张深厚面具中看出了笑容里的一丝狡黠，这个有资格成为她猎物的奥古斯都小野兽怎么会那么轻易低头呢？ 想到这些的她不仅没有恼怒，相反，那张玩偶般精致的脸蛋上绽放出一丝罂粟般的微笑，似乎是觉得眼前这个看似很卑鄙很无耻的可怜虫越来越符合她的古怪口味了，吃掉这样的猎物一定是件非常愉悦的事情。 艾琳娜低头笑道：“康斯坦丁，收起你那张虚伪的假面吧，把它留给那些胸部畸形的笨蛋名媛更适合。” 瞬间没了兴致的康斯坦丁耸耸肩，准备结束这场无聊的对话，仰头笑道：“疯子和魔鬼果然是这世界最了解彼此的生物啊。” 艾琳娜缓缓起身，勾勒出一个诱人的癫狂弧度，笑道：“别死哦，我还期待哪天把你制成玩偶呢。” 康斯坦丁冷笑道：“在我能够使劲朝你身上甩皮鞭之前一定会尽力活着。” 瞧瞧，这就是疯子和魔鬼的相处方式。 ...... 没有任何意外，在位列诺丁圣教院女性讲师排行榜第一的芙蕾雅即将遭遇奥古斯都家族继承人毒手的消息传开后，康斯坦丁前往课堂期间总能感受到浓浓的恶意，甚至在休课期间一两颗火球从天而降砸在他的附近也被人看成理所应当，如果缺少一直跟随在身旁的耶梦加得，以及暗处的绯红身影，康斯坦丁认为自己肯定没办法平安回到课堂，而造成这一切的始作俑者，美貌的女性讲师芙蕾雅只是冲康斯坦丁眨起一只左眼，在胸前画了个圣弥赛亚教廷公认的圣三角祝福手势，轻轻笑道：“康斯坦丁少爷，要摘取一朵长满荆棘的玫瑰就要有勇气承担被荆棘刺伤手心的风险，愿天国仁慈的主能够庇佑您呢。” 被迫害的康斯坦丁舔了舔嘴唇，同样回了个满含深意地微笑，邪魅道：“我会撑到夜晚和美貌的芙蕾雅讲师共进晚餐的时刻，希望到时候你会好好和我分享嗓音如此诱人的秘诀，排除魔法，那一定是某种特殊的技巧吧？” 芙蕾雅笑而不语，扭着纤细的腰肢和玉腿步入长廊，香风阵阵，如同白蔷薇的芬芳在肆虐。 康斯坦丁远眺着那道渐行渐远的背影，感慨道：“看山不是山，瞧水不是水，这支漂亮的花瓶也不只是摆设，一只诱饵能引来偷腥的猫，躲藏在猫身后的又是什么？狡猾的狐狸还是麻雀？” 他冷冷笑了笑，步入漆黑的长廊中。 第50章 朋友有好酒，敌人有长枪 奥古斯都家族位于帝都的豪华宅邸在今夜呈现出一派柔和色调，没有过多的富丽堂皇，餐桌仅铺有一张朴素的娟花台布，上面摆有一盏光芒并不明媚的烛台。 在拜占亚帝国，贵族宴请宾客有严格的规定，一般来说，宴会的色调装饰往往代表主人家的重视程度，白色最不起眼，紫色最为隆重，而今晚奥古斯都宅邸用了仅比白色高一档的橙色，邀请的宾客重量可想而知。 也对，毕竟那个婆娘可是让康斯坦丁吃了整整一天的苦头，他没理由用最高规格的宴会去款待一名想要刺杀自己的敌人，即便这名敌人是条风姿绰约的美女蛇。 如今，这条美女蛇眼神幽怨地坐在长桌对面，脸上带有些许愠怒，显然是对康斯坦丁今晚的安排不甚满意，原本精致的脸蛋显得毫无生气。 也难怪，这位戏耍了康斯坦丁一整天的美貌讲师原先打算跟她的小少爷摊牌的，为此，她特意在兰黛家族开设的衣物铺子购买了一条价格高昂的紫色礼裙，戴上了珍惜的摩洛哥红宝石项链和四叶草耳坠，加上脚底那双月牙色的三英寸小羊皮高跟鞋，哪个男人看了都该在心底赞叹一声“真是个漂亮的妞”，哪知她心心念念的小少爷居然真把她当做想要刺杀自己的敌人，她不清楚眼前这只小野兽究竟是太过谨慎还是聪明的有些糊涂了，她明明留下了那么多破绽，这只小野兽居然没有瞧出她这只戏耍了他整整一天的美女蛇就是陪伴了自己六年的礼仪教师。 她很气愤，但更多的是沮丧。 与她相反，康斯坦丁此刻心情愉悦，笑容灿烂，拿着银制刀叉津津有味地切割一块小牛排。 “康斯坦丁少爷，在宴会上冷落一名女性并不是一位贵族该有的品德，您出自古老的奥古斯都家族，您的父亲是一位高贵的绅士，您的母亲是一位优雅的名媛，您难道要让天国的他们失望吗？”这只漂亮的美女蛇显然不甘心被冷落，言辞愈发尖锐，倒是像只被缺少主人施舍喂食被遗弃一旁的家猫，冷不丁被触怒毛发。 康斯坦丁依旧镇定，脸上却多了一丝玩味的调侃味道，如同一个精于算计的市侩商人，诡异笑道：“我的祖父也说过，对待朋友有好酒，对待敌人有长枪，我的记忆如果没有出错，加上夜莺花廊，您一共耍了我两次，我应该热情款待一名‘敌人’吗？” 美女蛇耸耸肩不说话，嘴角微微上翘，大约是真的生气了。 康斯坦丁笑容愈发灿烂，将胸前的紫色领结往下轻拽出一个斜角弧度，起身到她面前，露出一个戏谑地微笑，轻声道：“夫人，我的领结歪了。” 原本已经心生沮丧的美女蛇怔了一会，抬起漂亮的桃花眸子，打量那张看似孩童般天真无邪的笑脸，错愕道：“您什么时候发现的？” 康斯坦丁不答，用眼睛示意自己的领结，拥有多个伪装身份的魔女美狄亚无奈苦笑，伸出纤细的十指替这位狡猾的小少爷戴好歪掉的领结，康斯坦丁低下头，却发现企图一窥的饱满春色竟被遮蔽的严严实实，灿烂的脸庞顿时多了些失意，而美狄亚的嘴角则悄悄露出一抹微笑。 回到座位的康斯坦丁舀了一勺奶油汤，缓缓解释道：“我有一位很称职的新管家，在我要求他去调查芙蕾雅的时候，他说出了一个令我很惊讶的事实，仅管我有猜测过这种可能性，但亲耳听到还是有些震惊，夫人，能告诉我你的本名吗？” “看来我有必要让您的新管家尝尝巨蛙毒液的滋味。”那条漂亮的美女蛇缓缓起身，牵起长裙的裙角，朝康斯坦丁行了个古老的宫廷礼仪，“康斯坦丁少爷，重新认识一下，我，美狄亚·丹特利安，科尔基斯公国的‘魔女’。” 康斯坦丁微微惊讶道：“丹特利安？那个被科尔基斯公国彻底删除的西部大贵族？” 美狄亚轻轻点头道：“我的家族犯了个错误，最后被科尔基斯大公推上了绞刑架，我杀了一百三十名士兵，最后逃亡到拜占亚，是您的祖父收留了我。” 康斯坦丁没有询问他们家族犯了什么错误，感慨道：“命运女神一定是嫉妒夫人您的美貌才会放任这样一个优秀的家族走向毁灭。” 美狄亚兴许是被这句话逗乐了，嘴角噗嗤一笑，精致的脸庞顿时美如蔷薇盛开，极为妩媚地瞥了眼康斯坦丁，酸溜溜道：“少爷的嘴真甜，只怕学院那些女孩要遭殃了。” 康斯坦丁不以为意，轻声道：“夫人，我还是个孩子。” 美狄亚歪过脑袋，睁大那双漂亮的桃花眸子，很放肆地瞪了他一眼，幽幽道：“帝国的未成年法案只保护十三岁以下的公民，少爷已经到了正式的社交年龄，可不再是以前那个小屁孩了，您别以为我不清楚，踏入诺丁圣教院的第一天晚上，您就制造了一场轰动整个君士坦丁堡的特大绯闻，帝都那些贵族老爷正在谈论让自家的小姐转去诺丁圣教院呢。” 康斯坦丁一阵头大，扶额道：“那是个完美的误会，夫人，我对西尔维娅没有任何想法，仅仅是一些微弱的怜悯，您说过，一个贵族只依靠皮鞭是征服不了一位贵族名媛的。” 戴着一枚摩洛哥红宝石吊坠的美狄亚直接否认，像个小女孩撒娇一般，噘嘴道：“我的少爷，您记错了，我从未说过这些。” 康斯坦丁只好摇头苦笑，女人，尤其是吃了酸葡萄的女人是没有道理可讲的。 他倒了两杯产自奥尔良公国的苏维翁红葡萄酒，将其中一杯递过去，转移话题：“夫人，我能问您一个问题吗？” 正式名字应该叫做美狄亚的丰满波斯猫眨了眨漂亮的眼眸，嘴角微微泛出一个俏皮弧度，打趣道：“亲爱的少爷，我已经不再是您的私人礼仪导师，我有权拒绝您的提问，不过，如果您能一口气喝完杯子里的葡萄酒，我就回答您的问题。” 康斯坦丁瞧了眼此刻肆无忌惮的美狄亚，轻声感叹自己花了六年时间居然没发现这支亚琛最优雅的花瓶居然是朵高山罂粟，哭笑不得，只好无奈地举起桌上那杯苏维翁红葡萄酒，一口闷进了嗓子眼，如果那些品鉴师听说高贵的奥古斯都家族少爷居然一口喝下了一杯十八年份的奥尔良苏维翁葡萄酒大概要气的喷出一口老血，要知道，这个年份可是被圣光大陆所有品鉴师们一致认为葡萄最佳年份，康斯坦丁手里那瓶叫做公牛血的苏维翁葡萄酒更是在黑市炒到六百枚约克金币的稀有酒水。 坠着四叶草耳坠的美狄亚心满意足，收敛了肆意打趣的心思，摆出一名贵族夫人该有的端庄姿态，优雅道：“康斯坦丁少爷想问什么？” 脸庞有些微红色调的康斯坦丁好奇道：“一个人再如何伪装，模样总是变不了的，可夫人您现在的样子我即便查过很多古书也没有得到一个合理的答案，世界上不存在可以改变生物形状的魔法。” 美狄亚微微一笑，笑的惊心动魄，嗓音柔软道：“那是少爷您对魔法这座殿堂知道的太少，人类如今能够探究的领域也不过是片浩瀚星空的冰山一角。” 美狄亚将手伸向脸庞，陡然间拿下一张白瓷般的精致面具，这种白色不同于莲花那种给人的圣洁感，其中仿佛掺杂有某种空洞的骇人气息，像是一件来自深渊的遗物。 凝视那张面具良久的康斯坦丁哑然失笑道：“我没想到您居然拥有一件圣遗物。” 美狄亚轻声微笑道：“逃出科尔基斯公国时，从一名炼金士手上得到的战利品，我把它叫做‘魅惑’。” 康斯坦丁打量着美狄亚原本的俏丽脸庞，坏笑道：“确实很魅惑。” 美狄亚哄然一笑。 康斯坦丁望着这张旖旎笑脸，打趣的补充了一句：“我相信夫人这张脸，任何一个男人看了都会倒在您的石榴裙下。” 因为被追杀，而被科尔基斯大公赋予“魔女”绰号的美狄亚笑的愈加美艳，如同一株风情饱满的早春樱树，娇俏道：“任何一个男人？也包括少爷您？” 康斯坦丁蓄上一杯苏维翁红酒，高举酒杯，反问道：“难道在夫人眼里我不算一个真正的男人？” 美狄亚饮了半口杯中红酒，微醺道：“您是不是，得试了才知道。” 康斯坦丁哑然，这句话透露出的香艳潜台词何止一点，他摇摇头，轻轻瞥了美狄亚一眼，微省道：“夫人，明天还有早课。” 美狄亚忽略那抹视线，摇晃着酒杯道：“我记得很清楚，康斯坦丁少爷，第一堂是我的文学礼仪课。” 康斯坦丁怔了怔，似乎这句话的意思在说，他们可以乘坐一辆马车前往诺丁圣教院？ 就在康斯坦丁思考这项选择的可行性后，美狄亚再度戴上了那张苍白面具，抛了个极为诱人的魅惑眼神，轻笑道：“我得走了，事实上，今晚我还得去其他地方。” “其他地方？”康斯坦丁微微皱眉。 缓缓起身的美狄亚微笑解释道：“去找一个女人要一份情报。” 康斯坦丁眉头立刻舒卷开，眼角无比灿烂。 第51章 忍冬女皇，誓约武神 圣光大陆的极北之地，这里常年被冰雪覆盖，农作物稀少，粮食匮乏，即便是以身体适应性极强而闻名泰坦大陆的半兽人种族也无心踏足这块土地，近千年来，只有一个国度栖息在这样的土壤上，经久不衰。 它的名字叫做伏尔加，一个将“忍冬”视作精神母亲的极北帝国。 它在过去的千百年时间里被视作圣光大陆金字塔顶端唯一能和金雀花，马斯顿以及拜占亚三大帝国并肩鼎立的北方国度，也是这座西方大陆第一个明确接纳东方僧侣的国家。 曾经依靠狮心骑士团站立于圣光大陆顶点的金雀花帝国妄图吞并这个数百年来一直令他头疼的北方邻居，发起了着名的“波尔坎绞肉机战役”，双方死亡人数多达十二万，在金雀花的雄性狮子们快要攻破伏尔加最后一道城门时，帝国第一骑士洛丹伦率领部队增援，以一杠流星长枪击杀了狮心骑士团两名副团长，将战线再一次拉回伏尔加帝国边境。 这位被大诗人穆勒以笔墨称赞“平生不持枪，持枪不可敌”的伏尔加帝国第一骑士最终在金雀花两名圣堂骑士的包围下力竭而亡，死在波尔坎最高的丘陵上，死时头望北方，以圣枪“流星”刺入脚掌，以示不屈。 他的死亡最终换来了伏尔加帝国反败为胜的契机，金雀花查理曼大帝感慨这名骑士的牺牲，最终选择退兵，双方于奥尔良公国签订了《波尔坎停战协议》，此后三十年两国再未发生任何一场战役。 直到查理曼大帝病逝于圣索菲娅大教堂，内战无声爆发又无声结束，金雀花新皇最终踏入卡美洛富丽堂皇的宫殿中，曾经坐在铁王座之上，向整个世界发出“我将带给这个国家荣耀”宣言的阿尔弗雷德大帝重新开启了对这位北方邻居的征战，他所颁布的罪名为“异端裁决”。 密歇根山脉的主峰，这是伏尔加帝国历代皇帝的陵寝和祭祀殿堂所在，它被初代伏尔加帝国皇帝伊凡一世命名为“喜马拉雅祭坛”，圣光大陆唯二能与珈蓝神殿主峰“艾因葛朗特”居于同一高度的圣所。 由于近年来新任女皇在此处修建了一座新式宫殿，导致“喜马拉雅祭坛”逐渐有凌驾其余两地的趋势，因此被众多大陆魔法师贬斥为离经叛道，狂妄自大，不少拥有黄金琥珀徽章的老牌魔法师都曾亲身来到这个冰雪女神庇佑的极北国度，大肆斥责那位皇帝陛下的无礼举动，而结局无一例外都被骑士们以长枪驱逐出这个国家。 喜马拉雅祭坛的中央，一座由大理石堆砌成的圆形广场，四周栽种有大面积的伏尔加帝国国花“忍冬”，台阶前屹立八根雕花梁柱，苍白而圣洁，与珈蓝神殿墨尔农广场不同，这里并没有令人炫目的魔法阵和各类神代铭文，仅在阶梯上撰刻有类似“净化”的洗礼祷词，意味“由伟大的地，向伟大的天”，代表踏入祭坛的人将受到神只庇佑，洗净身上尘埃。 披着红衣教袍的曼施泰因老主教踏过这座台阶，抵达喜马拉雅祭坛的圣宫，这个年近八十的虔诚者已经是第十二次来到这座圣宫的大门前，可里面那道人影仍旧没有挪动的迹象。 她并非是如他一般的虔诚者，礼拜日也从未去过教堂，更未听她念起过哪篇宗教经典语录，他所见她最多的场合便是在枢机院的执政大厅里，她有着令帝国所有男性都必须仰望的金色冠冕，可她从未骄傲地俯视任何一名臣子，即便是听取枢机大臣的报告时，也极少坐上那张高高在上的椅子。 她的名字叫做叶卡琳娜·罗曼诺夫，伏尔加帝国后世史书上称作叶卡琳娜大帝的忍冬女皇。 曼施泰因老主教抖落了袍子上的风雪，微微抬头，沉重地叹息。 这并非他在表达不满，对于这位女皇陛下，曼施泰因由衷敬仰，他所熟知的任何一个国家的首脑都不曾像她这般亲力亲为，这是一个国家的幸运，也是一个国家的悲哀，他不清楚一个要靠女人维持的国度能坚持多久，但他坚信一点，只要叶卡琳娜·罗曼诺夫还未倒下，这个极北之国就仍然是一头能够抵挡任何侵略的巨龙。 原本他不该在这样的日子来打扰女皇陛下，喜马拉雅是祭坛，也是供奉亡灵的圣所，伏尔加帝国上一任皇帝，那位唯一看见叶卡琳娜流泪的温洵男人就葬在这座祭坛的最高处，叶卡琳娜在这里建造的宫殿就在祭坛旁，别人并不理解，那其实是她给自己建造的陵墓。 等待圣宫外的曼施泰因悄悄瞥了眼殿堂，顷刻间，他浑浊的眸子忽然闪过一丝清亮光泽，祭坛圣宫中，他所期待的那道影子终于挪动了些许。 “何事？” 那道素白如莲花的影子走出圣宫，单薄的身躯上仅披着一件并不厚实的白色袍子，她的嗓音一如既往的清冷，没有多余的言辞和寒暄，似乎在她眼里，时间比任何一件珍宝都要贵重。 曼施泰因深呼一口气，从袖口拿出一份奏报，神色颇为紧张道：“陛下，金雀花帝国的狮心骑士团正在攻打我们帝都的边境马提亚郡省，夏朗德边疆伯爵率领驻军抵御，三天内已经死亡六千多人。” 伏尔加帝国历史上最年轻的女皇叶卡琳娜翻开奏报，短暂沉默后，仅仅呢喃了两个字：“回宫。” 这一天，已经许久不曾拔剑的北极蔷薇骑士团团长，伏尔加帝国继“流星”洛丹伦后的第一武神龙格尔重新走出营地，他身披一件令圣光大陆所有骑士都梦寐以求的甲胄，被视作炼金术的极致，七美德之一的“加百列”天使圣铠，而他腰间那柄骑士大剑也同样有名，根据传说，应该是末日黄昏中，战神之子遗留在圣光大陆的圣物“誓约”。 他的身后，曾经屠戮过泰坦大陆三万名半兽人的北极蔷薇骑士团浩荡而发，所有人眼神中只有坚毅和不屈，这是一支远比泰坦兽人更令圣光大陆各国畏惧的猛兽军团。 ...... 马提亚郡省，这是位于伏尔加帝国东南部的边境地区，它曾以羚角花和紫百合而闻名伏尔加帝国，每年春季召开的花卉鉴赏大会都在这座城市举行，连续三年拔得花魁头筹的鹦鹉凤仙花便来自这座城市一位男爵的府邸，然而，如今的她早已褪去了那身华美的丝绸外衣，金雀花狮心骑士团的进攻令她丑陋不堪，往日站在城墙便能看见的火烧云也在震天的杀伐声中逐渐远去，阴沉的云占据整片天空。 丘陵早已被浓郁的鲜血染红，四处都能看见倒落飘零的旗帜，尸体，和残缺的兵刃，那些被金雀花海铎高原马逼入最后一处角落的战士们哼着老一辈人传唱下来的军歌，在烈火和长枪中奋力厮杀，最后泰然迈入死亡。 那是一副值得吟游诗人高声歌颂的画面，也是一幅可令深谙兵事之人铭记的画卷，卫国的将士们从未死去，只是凋零。 “死亡是什么样的感觉呢？” 这是马提亚郡省最后一座可用来御敌的城池，年轻的士兵抬头望向天际那片密布乌云的天空，身旁中年男人拍着他的肩膀，慢慢垂下头颅。 “有人说就像一朵鲜花枯萎，很漫长，很痛苦，也有人说就像一片叶子从树上轻轻坠落，你甚至都感觉不到。”男人拿着一壶麦酒，使劲往嗓子里灌了几口，棱角分明的脸庞上沾满了鲜血，也不知是敌人的还是他自己的。 “害怕了？”他问向身旁的年轻士兵。 “有一点。”年轻士兵说，“但我更害怕当个懦夫，我的父亲死在一场抵御泰坦的战争中，他托战友带给了我一柄断剑和一句话，我的父亲说，死不可怕，那只是一场孤单的长眠，真正可怕的是活着却不敢向敌人举起反抗的旗帜。” 中年男人望着这个年轻士兵手里紧握的那柄断剑，笑道：“所以你拿着它来到了军营？” 年轻士兵点点头，脸上有着不曾想象的固执和骄傲，这是一个不再畏惧死亡的男人才能拥有的神色。 身上甲胄早已经破败不堪的中年男人将手里那壶麦酒递了过去，嗓音粗犷道：“把它喝了吧，这可能是我们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痛饮，别把这些好酒留给那些金雀花的混蛋。” 年轻士兵哈哈大笑，接过男人递过来的酒壶哗啦啦喝进嗓子里。 “我还没问，你叫什么名字？”男人将手搭在他的肩上。 年轻士兵瞥了眼城墙下愈发清晰的金雀花骑兵，轻声道：“芬恩。” 男人听着城下越来越近的马蹄声，看着他大笑道：“很高兴和你一起喝酒，我叫做夏朗德。” 大地轰隆震动，金雀花狮子骑士团主力部队终于抵达城墙，最后的战争爆发。 边疆伯爵夏朗德率领最后的残余士兵冲下了城楼，这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狮心骑士团的海铎高原马肆意踩踏在守城士兵身上，锋利的长枪枪尖刺穿了他们的甲胄，将一具具肉体钉死在墙面，就像一场猎人的屠杀游戏。 那个叫做芬恩的年轻士兵早已没了气力，他手里的长枪被敌人的骑士长剑轻松劈成了两截，但对方似乎并没有发现他怀里还藏着一柄断剑，这个年轻士兵将敌人引诱到墙角，在对方大意的一刹那将这柄断剑刺入他的腹部，年轻士兵沾满鲜血的脸庞露出肆意的笑容，笑的视死如归。 一把猎刀迎面而来，从他的肩膀斜着划落，紧接着一把长剑将猎刀架开，那个陪他一起喝酒的伯爵夏朗德救下了他。 “给我撑住。”男人大喊，“你还得陪我一起喝酒。” 芬恩笑了笑，从地上抓起一杠长枪，勉强支撑住残破的身躯。 “我们还有希望吗？”他问。 男人沉默了，那道厚重的背影就像一堵快要崩溃的大山。 其实他早已经知道结果，只是想问问罢了，任何一个走在绝路上的人都会祈祷希望降临。 金雀花骑士的马队奔驰而来将两人撞向地面，随后便是狩猎环节，狮心骑士们看着猎物狂笑不止，手上长枪高举，用力一挥，激荡而出，在这杠长枪的枪尖即将刺透芬恩的胸膛时，炽烈的光辉照进了这座风雨飘摇的城池。 一个女人踏入战场，仿若极北的忍冬在一刹那盛开，银色光芒将所有马匹震慑出惊惧的嘶鸣声。 她高举长剑，指向金雀花狮心骑士团，仿佛站在高山之巅向着脚下所有人宣示：“我不曾给过的，你们便不应觊觎，马踏别国领地就要做好赴死的觉悟，我叶卡琳娜，伏尔加帝国女皇，予以你们死亡裁决。” 这位后世以大帝之名登临大陆史诗的传奇女皇挥落了手中长剑，北极蔷薇骑士团团长武神龙格尔步入战场，圣剑“誓约”在这个注定鲜血四溅的城池里绽放出时隔三年的第一缕锋芒，如神国的光辉洒落这浮屠人世。 第52章 炼金术原理 这是一个充满潮湿的阴郁天气，诺丁圣教院的道路周遭充斥着浑浊的积水，女孩们牵着礼裙的衣角，露出纤白细致的脚腕，利用鞋子的高度轻轻趟过泥泞的小道，赶往实验教室。 这是一堂魔法炼金课，执教的是老魔法师卢西奥，苍白的鬓角，褶皱叠起的脸庞，外加一副佝偻的身板，完全颠覆了人们对魔法师这一伟岸形象地臆想。 事实上即便在诺丁圣教院也极少有人知道，这位名叫卢西奥的老迈教授实际上曾经获得过一枚魔法协会颁发的黄金四叶草勋章，仅管黄金四叶草不像金乌圣徽或者金羊毛这类徽章家喻户晓，但在炼金术领域却是极为荣耀的证明，仅比杜拉斯夫人这位大炼金士头上那顶月神桂冠差上一个台阶而已。 “极度的严寒可以冻结一条湖泊，降水经过长时间的重复坠落，也能穿透一块坚冰。”老魔法师正在讲授炼金术的原理，嘴角念念有词，“这其中涉及到的元素转化理论在马斯顿帝国魔法协会分部出版的《黄金三角螺旋理论》一书中又被称作‘因果互逆’，这和炼金术的本质‘物质守恒’定理非常接近，在古老的太阳王朝甚至还有精神说，他们认为天地万物都是一种本源的精神能量，不同的精神可以相互转换，即便在遥远的东方大陆也有过五行相生的理论，火元素可以在某种作用下转化成土元素，而土元素也能转变成金元素。” 在圣马丁修道院看过不少藏书的康斯坦丁也曾听如今晋升为枢机主教的西庇尔老头提到过这种炼金术的本质理论，最初提出这个说法的人是古太阳王朝的一位大神官罗塞塔，他既是优秀的政客同时也是一位强大的炼金术师，他在死前将自己的最后感悟书写在一块石碑上，因为所用的文字是遗失在神代的古希伯莱文，因此大部分内容仍然处在破译中，而这块后来被称作“罗塞塔石碑”的神代文献如今一直被秘密封锁在太阳王朝首都底庇斯城中的某个角落里，部分企图偷盗这块石碑的猎人最后都成了一堆白皑皑的尸骨。 “从本源而生，至天之上，至地之下，至海之渊，循环往复，最后回归本源。”康斯坦丁念着《黄金三角螺旋理论》中的句子，“教授，这段话如果理解为万物都从本源而生，是不是可以说明所有生物在最初阶段都是同一形态，甚至拥有同样的意识？” 如果说出这句话的并非康斯坦丁这位身具显赫头衔的顶尖贵族继承人，周围一定会有不少白眼和嘲讽。 所有生物拥有统一的形态和意识不就彻底否定了人类数千年的文明积累吗？甚至把泰坦大陆的黑暗物种一并提高到人类这种智慧生命同样的高度，在等级森严的拜占亚帝国，这种说法也许还会被有心人扣上藐视上流贵族的肮脏帽子。 在魔法领域拥有不俗地位但名声不显的老牌炼金术师卢西奥打量了康斯坦丁好一会，终于开始认真起来，解释道：“你提出了一个相当不错的问题，康斯坦丁少爷，在浩瀚而晦涩的魔法体系里，炼金术和降灵术曾经一度被称作最接近万物本质的科目，越是理解炼金术的规律，这种想法越是深刻，你刚刚提到的假说在学术界叫做万物一体说，这门学说最早出现在青铜时代一个叫做尼可梅勒的老魔法师着作中，他把世界看做一颗浓缩的粒子，在某个阶段这颗粒子达到力量极限，最后分裂成一个个特殊的个体，祂们来自本源，又并非本源，是独立的生命体，在魔法尚未形成一门独立的正统学科前，人类敬畏这些生命体，并一度称祂们为‘神’。” 很显然，这是个饱受争议的知识点，即使讲台下的贵族学生们已经接受过不少魔法课程训练也同样露出震惊模样，其中不乏蔑视和鄙弃。 也许是注意到自己不经意间讲了个触犯禁忌的知识，老魔法师转过头，轻咳道：“万物一体说到了白银时代，因为无法找到任何的理论依据，最后被神创说全盘否定。” 思考着万物一体说和前世宇宙大爆炸理论相同点的康斯坦丁再度抬头，一本正经道：“神创说是指圣弥赛亚教廷初代教宗宣扬的造物主创世理论吧？” 随着声音叠起，所有的目光再度聚集在康斯坦丁身上，女孩们自然是赞赏这位贵族继承人有着其他少爷难以企及的丰富知识面，男孩们却在厌恶他的表现，头顶上的光环被人狠狠夺走总归不是件令人欢喜的事情，一些站在奥古斯都家族对立阵营的贵族少爷早在暗地里摩拳擦掌，就差当着老魔法师卢西奥的面向康斯坦丁挥舞魔杖。 “造物主从长久的沉睡中苏醒，将混沌世界分出了天地，大海和星空。”卢西奥轻声念着古老的神创论，“祂是至高的神父，也是生命的起始，诸因由祂而生，由祂而灭。这是圣弥赛亚教廷的官方说法，但这套理论的最初创立者其实是来自古逻玛帝国时期犹泰教会的一位先贤欧基米德，圣弥赛亚教廷的初代教宗在这套理论的基础上加入了自己更为深刻的理解，使它成为一门有迹可循的正统理论，有迹可循指的是近百年来各种神代遗迹的发掘，圣遗物的使用，古希伯莱文的破译，早期的泥板石碑出土。” 提到圣遗物，康斯坦丁下意识遮掩住手上那枚“拉杰尔宝戒”，这枚圣遗物虽然按效果强度来讲只能排在最低端的荣耀级别，远非史诗，传说这类的高阶圣遗物强悍，离号称能够弑杀神明一类的神话级圣遗物更是遥不可及，但他可不敢保证这位看似年老体衰，魔法水平却颇高的炼金术教授是否能看出某些端倪。 他挺直身板，转移话题，“教授，《黄金切割与几何理论》里提到过一个倒生矩阵，我需要怎么去操作？之前我试过很多方法，但都失败了。” 《黄金切割与几何理论》是一本入门级的炼金书籍，开篇提到的倒生矩阵更是这本书的基础性魔法，主要在炼金过程中使能量不外漏，大多数受过魔法启蒙课程的贵族学生都能够轻易施展出一个类似的低阶魔法，因此，当康斯坦丁抛出这个问题的时候，立刻引来了大片的嘲讽和白眼，只不过这些空有贵族头衔的少爷们都不清楚，这是康斯坦丁有意操作的结果，太过出众对他来说并不是个值得欢喜的事情，棒打出头鸟的深刻理论即使放在他这位奥古斯都家族继承人身上也一样适用。 老魔法师卢西奥静静打量了一眼提出这个基础知识的贵族孩子，微微挑眉，抬手在虚空中绘制出一道简易魔法阵，日月环绕内圈，循环往复。 “这就是倒生矩阵。”卢西奥说，“它的难点在于元素的平衡，除此之外就是炼制材料的萃取，不同物品放置比例并不相等，掌握这两点就能掌握倒生矩阵。” 他将讲台上的两种不同类型的矿石丢入坩埚，印刻进倒生矩阵，徐徐火光中，一颗白色晶石逐渐成型。 “需要注意的是，这种低阶魔法只能炼造出单一的粗糙物品，就像这颗晶石，里面蕴含着大量难以剔除的杂质，即使拥有更加高阶的材料，同样会出现这种情况，因为单一的低阶魔法不足以炼制高阶物品。” 康斯坦丁微微一笑，对这位专业的炼金术师热情执教表示出应有的尊重，他很清楚，卢西奥根本没必要将一个基础的魔法讲解这么透彻，甚至亲自操作演示，换做其他魔法教授顶多用几句空洞的言辞敷衍一下，这位炼金课的老教授颇有些政治智商，大概年轻时也卷入过权力的斗争海洋里。 午后，关于奥古斯都家族继承人对炼金术一窍不通，是个魔法白痴的消息迅速传遍了整座诺丁圣教院。 仅管康斯坦丁认为这种故意营造出的假象确实能够迷惑部分脑袋和下体一样畸形发育的贵族白痴，但这些只能用作下层平民茶余饭后笑料的琐事传播速度已经远远大于他的最初设想，这并不合理。 “老头究竟在诺丁圣教院安插了多少棋子？这背后要是没有人推波助澜，只能证明我的出现确实吸引了大部分贵族的仇恨，原本有意邀请我加入学院社团的雪莱和席恩最近也很少出现了。”康斯坦丁坐在伊甸庭院客厅的沙发上，望着天花板沉吟。 耶梦加得探过脑袋，挡在他面前，两人四目相对，康斯坦丁莞尔一笑，摸了摸她的脑袋，这具冲破禁忌的身躯已经不能用孩子来形容了吧？ “康斯坦丁少爷，我给您泡了新茶。”西尔维娅托着木盘，从餐厅方向走来，“您在烦恼雪莱和席恩两位少爷吗？我听说他们前段时间被家族的长辈们叫了回去，也许对您态度的转变并非出自他们本身的意愿。” 这位没有任何背景的平民女孩自从被安排住进伊甸庭院，几乎等同于康斯坦丁的半个侍女。 拿起西尔维娅递来的浓郁红茶，康斯坦丁轻抿道：“席恩的父亲年少时曾经在奥古斯都家做骑士侍童，家族没有过多参与政治，和帝国各个贵族都保持着相对不错的关系，而雪莱的母亲出自鹰派阵营的格斯顿家，不管从哪个角度思考，他们都没有理由疏离奥古斯都家，我能想到的只有金雀花和伏尔加的那场战争，已经连续攻占周围数个公国的金雀花本应站在这片大陆的顶点，但它的长矛却被那位忍冬女皇折断了，如果拜占亚成为下一个目标，那么走上战场的大概会是我的祖父和他的黎明蔷薇骑士团，所以我能理解，不是每个人都希望前往战场证明自己。” “您是说我们国家将迎来一场新的战争？”西尔维娅惊讶道。 康斯坦丁不置可否，这一切仅仅是他个人的推敲和猜测，金雀花帝国的那位阿尔弗雷德大帝无声无息就杀掉了三名正统的皇位继承人，坐上铁王座后又以“异端”名义连续消灭了数个小型公国，这种人的野心是不可能轻易满足的，若非伏尔加帝国，只怕这位皇帝陛下的目光早早便望向了拜占亚和马斯顿了吧？ “根据《圣光编年史》的记录，历史上第一次战争是发生在神代初期的忒洛伊屠城，泰坦大陆的半兽人为了夺取忒洛伊城邦中的人类女性海伦娜发布了屠城命令，逃离的人类在诸神庇佑下将半兽人的军队再度驱逐出去，重新夺回了忒洛伊城，据说魔法协会的史学家们在这座城的旧址下面发现了数十万具骸骨，但也有人认为死亡人数应该远远超过这个数值，毕竟神的权能是凌驾于魔法之上的神秘，要彻底消灭一支军队对祂们而言轻而易举。”拥有天才名号的傲娇少女斯嘉蒂坐下沙发，右腿搭在左腿膝盖上，蓝色的裙摆在脚踝处无风自动。 这位被帝国顶级魔法机构圣三一学院破格录取的天才名媛已经在魔法协会的考核下获得了一枚令人敬仰的七色堇勋章，按照颜色分级，斯嘉蒂得到了最高的“赤”，而这枚徽章也让她得到了提前进入圣三一学院中枢机构“摇篮”的深造资格，这是极少数人才能拥有的荣耀。 这位名气甚至已经传入皇宫的天才小姐在佩戴上那枚七色堇徽章时，第一个回到地方不是圣三一学院，而是来见她嘴里的某个白痴少爷。 “好在这个时代大陆上已经没有神只在行走，很难想象不需要咏唱，无限以太的神只究竟会强大到什么样的地步，我们人类的战争在祂们眼里大概只是孩子间的玩闹吧。”康斯坦丁略微感慨道。 “说不准呢，听说霍夫曼家族的那位长生种族长萝拉小姐在艾比夫山的丰收殿堂和女神伊什塔迩只打了几个回合就被丢到了金伦加海沟去了，我想女神伊什塔迩大概还没有动真格的，因为根据神代的传说，这位女神豢养了一只天之神兽‘古伽兰那’，那是一击就能毁灭整座城邦的传说级幻想种呢，即便萝拉小姐拥有真祖的实力也很难让女神动用这只天之神兽。”斯嘉蒂缓缓道。 “一击就能毁灭整座城邦吗？如果奥古斯都家也能豢养一头幻想种应该很多事情就能够迎刃而解了。”康斯坦丁眼眸滴溜溜转动，似乎真的在思考如何从女神手上将这头能够轻易毁灭城邦的神话生物拐骗过来。 斯嘉蒂斜着眼睛瞥视康斯坦丁，没好气道：“我很清楚你在想什么，白痴的康斯坦丁，就算你是一头真正的魔鬼，在女神面前也只能被脱光了丢到古伽兰那这只神兽的肚子里成为一堆腐烂的肉糜，想和女神耍心眼，那简直和送死没有任何区别，听好了，所谓神明，那是区别于人类的高等生命，祂们不具备人类那种复杂的感情，换句话说，神明不存在人性，别以为骄傲的女神会站在你这边。” 康斯坦丁转过身，认真道：“如果神明不存在人性，那祂们为什么选择帮助人类抵御泰坦大陆的黑暗生物？卢西奥讲炼金术原理时中间提到过万物一体假说，你有没有想过一种可能，神明和人类之间也许存在某种特殊的联系？” 斯嘉蒂看着康斯坦丁满脸认真的模样，明白这位心思复杂的继承人很有可能的确思考过这个能够令公法庭将他无数次拖入地底牢狱的异端问题，无法或者说不想回答这个问题的斯嘉蒂只好转过头冲一旁同样愕然的西尔维娅眨眨眼，茫然道：“这家伙疯了。” 第53章 一只黑色蝴蝶 仲夏，陆续有金雀花帝国攻破伊丹王国北境的消息传入君士坦丁堡，这头圣光大陆的黑暗巨龙在遭遇伏尔加帝国的溃败后不仅没有停止它开拓新版图的野心，相反，它不断将目标转向伏尔加帝国的周边国家，企图孤立这朵绽放在冰雪中的极北蔷薇。 拜占亚帝国的上层也展现了对这则消息的极度重视，被视作帝国太阳的君士坦丁陛下在第一时间召开了以古斯塔夫公爵为首的御前会议，这项连续三个钟头的会议得出了金雀花帝国在近几年仍然无法触动拜占亚帝国在圣光大陆乃至日不落岛链根本利益的结论，这并非是上层贵族对战争产生恐惧而选择妥协，金雀花这头翱翔的巨龙无论如何庞大，吞噬伊丹王国以及数个周边公国后仍然需要一个极为漫长的消化期，金雀花那位阿尔弗雷德大帝能够不费一兵一卒登上铁王座自然不是头脑畸形的白痴，不会不明白这样一个浅显的军事道理，自然，能平衡拜占亚十二支顶尖家族势力的君士坦丁大帝也不笨，不会坐等金雀花帝国的壮大，会议结束后已经安排帝国鹰派的将领们前往边境，连一项枯燥的外交机构也同时活络起来，分别派出数位大臣出访周围王国加强经济乃至军事上的合作。 对于这则消息，位于君士坦丁堡列支敦区的诺丁圣教院似乎并没有引起太大的波澜，如果不是那些贵族少爷后知后觉，那便只能说明他们缺乏先天的政治嗅觉。 这是一堂礼仪课，号称拥有诺丁圣教院最迷人身材的贝拉小姐在课堂上穿了条半露酥胸的克里诺林风格礼裙，本就莹润的双腿上裹了一双薄薄的白丝绸长袜，脚下是色彩鲜艳的波洛米妮高跟鞋。 当这位贝拉小姐无比自信迈向康斯坦丁少爷打算做出邀舞动作时却被另一道更为魅惑的身影捷足先登，礼仪课导师芙蕾雅一袭洛可可丝绸长裙，华丽地抢过了她所有风头，尤其胸口那对呼之欲出的雪白幼兔令她的骄傲自信在一刻间荡然无存。 一旁的康斯坦丁笑而不语，内心感慨，女人的美，果然只有在她争风吃醋时才体现的淋漓尽致。 “为什么要针对贝拉？她只是科特斯家族摆在台面上的花瓶罢了。” 行走在拥挤街道上的康斯坦丁抬头，望向比自己还要高上不少的美貌女人，也就是被科尔基斯大公贬斥为“魔女”的美狄亚，脸上露出一个疑问神色。 这毫无疑问是个极其美妙的夜晚，仲夏的月光肆意洒落街角，道路四周的女孩穿着薄薄的丝绸裙子，露出白皙的小腿，脚下踩着细细的高跟凉鞋，晚风阵阵，带着馥郁的玫瑰芬芳。 原本打算晚餐后研读那本《黄金三角螺旋理论》的康斯坦丁被美狄亚神秘兮兮地拉上了街头，他不是个不解风情的笨蛋，自然不会拒绝一位美人在夜晚的邀约，再者，他并不觉得美狄亚是个会将心思放在逛街游玩上的漂亮花瓶，若非如此，他那位绰号“屠夫”的祖父也不会放心将这样一张底牌交给自己的孙子，那和一支随时能划伤主人的瓷器有何区别？ 美狄亚离开学院便拿下了那张优雅夫人的面具，像个极为俏皮的小女孩，娇俏道：“我亲爱的少爷，您必须清楚，即便是一支花瓶，它在制作过程中也可能掺入不少杂质，贝拉显然不符合您的胃口，她这支花瓶只怕砸碎了里面都是漆黑一片的。” 康斯坦丁摇头苦笑，轻声道：“夫人，你带我来难道就是想让我看看这支花瓶的成色好坏？” “如果您的目光足够锐利，还能发现一些有趣的惊喜。”美狄亚促狭地眯起一只眼，浅浅地笑着，仿佛一朵开在崖间的神秘莲花。 康斯坦丁环顾四周，淡淡道：“我听里昂说起过，在米斯条顿区成为帝都有名的商业中心之前，这条街道还是臭名昭着的盗贼销金窟。” 凯瑟琳轻声回道：“在‘蓝胡子’胡安被枪杀之前，这里的确是着名的销金窟。” “‘蓝胡子’胡安？”康斯坦丁好奇道。 “出身索玛里海湾的维京海盗，精通亡灵魔法的大异端，传闻他曾到过北海的地之角，见过栖息在那里的海洋神只波萨冬，在离开那片海域之前他曾将一批巨大的宝藏藏在其中一座海岛上，只是这么多年过去始终没有人找到过。”凯瑟琳缓缓解释道。 康斯坦丁摇头，嘲讽道：“即便是死亡，也要拉着更多人一起下地狱吗？我想这百年时间里应该有不少白痴去往北海给海妖们当点心。” 美狄亚噗呲一声，笑道：“康斯坦丁少爷，您刚刚说的白痴当中还包括罗曼尼康蒂家族，马斯顿发来消息，您的教父贝隆老爷和艾尔梅洛家共同出资邀请着名的大航海家麦哲伦前往北大洋，打算寻找传说中的失落之洲。” 康斯坦丁不解道：“那个众多神代传闻中，各国流放罪犯的极北大陆？他们为什么要去找这个地方？” 美狄亚摇摇头，轻笑道：“将来您可以自己去问问，那位可是您的第二位教父。” 康斯坦丁笑了笑，没有接续这个话题，他可不认为拥有一枚龙雀徽章就真的是罗曼尼康蒂家族的一员了，那个远比奥古斯都还要古老的家族有太多他看不清的东西。 踏过一条石桥向右，可以眺望耸立塞纳河附近的巨型钟塔，康斯坦丁在美狄亚的带领下步入了拉斐特街的最深处，名叫“夜百合“的小巷道。 巷道最黑暗的角落里有间开设多年的酒馆，老板娘据说是个风姿卓越的年轻夫人，年龄不过二十五六，但本人似乎拥有颇为高明的手段，几年时间下来，她经营的这间场子就像牢牢地扎在地下，那些敢来挑衅的人后来都没了踪影。 大约是死了，塞纳河的河面经常飘着鲜血和浮尸。 酒馆内灯火敞亮，侍女纷纷换上了丝袜加短裙的工作服，将一杯杯新鲜啤酒放在木质的托盘上，端给熟悉的老顾客，浓厚的香水味混杂着啤酒的麦芽气息，在周围循环飘荡。 “两杯波兰切诺玫瑰。”美狄亚冲柜台的女孩盈盈一笑，递上两枚大陆各国通用的古逻犸金币。 康斯坦丁坐在距离她半尺左右的木质长椅上，从这个角度打量美狄亚饱满的胸脯着实别有一番风味。 “夫人，您带我来这间酒馆难道就是为了品尝波兰切诺的玫瑰蒸馏酒？尽管它的口感不错，但比起一杯百诗坛威士忌还是要逊色不少，再者，波兰切诺太过精纯，容易上头，您难道不怕我酒后犯错？”摇晃着酒杯的康斯坦丁眸子望向凯瑟琳雪白的锁骨，嘴角泛出一抹玩味笑意。 品尝着波兰切诺玫瑰酒的凯瑟琳眼角露出一丝诱人目光，浅浅笑道：“如果一杯波兰切诺就能够让奥古斯都家族的继承人犯上一点错误，那我不得不重新审视您的资质了。” 她放下酒杯，继续道：“这间酒馆表面上维持着酒水买卖，其实在它的地下运营着一间规模宏大的赌场，一杯波兰切诺玫瑰加上一枚古逻犸金币就是入场券。” 康斯坦丁环视一圈，无奈地耸耸肩：“入场券有了，那么去往赌场的大门在哪？我只看见一群眯着眼睛打量夫人您身体的醉汉。” 凯瑟琳一如既往地微笑，耐心道：“这是一场违规举办的赛事，进入大门之前会先审核入场者的身份，这需要点时间。” 康斯坦丁放下酒杯，神情略微肃穆道：“能够收集到帝都各方人员的信息可不简单，夫人，您对这座酒馆有多少了解？” “康斯坦丁少爷，您要了解我很容易，只需要一杯丹妮红酒就足够。”嘈杂的酒杯碰撞声中，一道清晰的女性嗓音传入康斯坦丁耳畔。 他微微转过头，一张艳丽的脸庞缓缓展现。 一个五官精致的美人，柔软的黑色长发束成高髻，用一支小巧的流苏金簪固定，身上裹着一件云锦绸缎裁剪的紧身旗袍，上面以极为精密的手法绣着绝艳的粉色牡丹。 这居然是个东方面孔的女人？康斯坦丁眸子里露出了满满的惊讶。 这就是美狄亚说的惊喜？ “成年礼的晚宴上我会为您单独准备一支丹妮红酒，但愿那时候您还在帝都，美丽的夫人。”康斯坦丁优雅微笑，呼吸间隐约能闻到女性肌肤上渗透出的淡雅清香，仿佛与生俱来。 “您的小嘴可真甜，明明还是个孩子，我开始期待您成年礼晚宴地邀请了，到时候要好好享受姐姐的嘴唇按摩哦。”长着东方脸孔的魅力女性毫不顾忌身后的火热视线，捏了捏康斯坦丁的稚嫩小脸，“您可以叫我夜蝶，通常情况下我是不会告诉别人这个名字的，庆幸您出生在奥古斯都家吧，好了，赌局要开始了，请跟我来。” “夜蝶？我的私人魔法教授说过，那是一种能够在黑暗里自由活动的生物。”康斯坦丁尾随夜蝶步入漆黑的甬道，美狄亚跟在后面，迈着轻盈的步子。 夜蝶夫人微笑赞扬道：“您真博学。” 康斯坦丁嘴角勾勒出一个阴暗弧度，继续试探道：“能跟我讲讲您取这个名字的用意吗？我相信您这样的美貌夫人是不会拒绝客人好奇心的。” “初次见面便要探查女性的私人秘密并不是一名贵族应有的行为，康斯坦丁少爷，如果您对我的身份感兴趣，下次记得带上的皮鞭和红酒，然后找个安静的地方，那样我也许会跟您多聊一会。”自称夜蝶的成熟女性给了康斯坦丁一个不怀好意地微笑，显然不是个可以轻易说服的角色。 康斯坦丁没辙，想要在这样一个女人嘴里套出点话难度太高，尽管这女人确实是个脸蛋和身材俱佳的美人胚子，但他可不认为对方只是朵漂亮的玫瑰花，即便是，那也是带刺的，一点准备都没有就要去采撷这种女人，不说被刺个鲜血淋漓，起码也要疼上好几天。 或许，哪天摆张山楂木大床和丝绒棉被，带上皮鞭跟红酒，可以试试看？ 三道人影穿过一条幽深的长廊，紧接着，一扇被紫色帷幕遮蔽的青铜大门赫然显现。 康斯坦丁抬头张望，两条巨大的青铜巨龙映入他的瞳孔，这是东方风格的巨龙，和维斯洛特屠杀的泰瑞斯巨龙外形上有着本质区别，浇筑在青铜大门上的它们是一副互相搏斗和撕咬的姿态，依稀可见那对锐利的龙爪互相刺穿了对方胸口的鳞甲，粗壮的利齿咬住了对方颈脖，简直就像人间的帝王在争夺至高无上的神位，凶猛非凡。 夜蝶晃动旁边的绳索，清脆的铜铃声在黑暗中细细回响，仿佛鬼怪的尖叫在甬道中凝聚不散。 一道光照来，漆黑的长廊瞬间变得敞亮，野兽般地狂呼从里面传来。 终于，康斯坦丁看见了它的全貌，这里不再是单一的酒馆，也不是一间地下赌场，它的真正面目是一间死亡竞技场，擂台上的“玩偶”们以命博命，擂台下的贵族老爷和夫人用金币赌他们输赢用以消遣。 这是一场以人命为赌注的竞技。 第54章 威尔逊的小野猫 “敬爱的老爷夫人们，擂台上的新一轮比试即将开始，弗洛克的下一位对手是约瑟芬，她来自那个被战火波及的边境国家威尔逊，是只身手矫健的‘小野猫’，赔率一比五，有没有哪位老爷愿为她赌一把呢？是个身材和脸蛋都不错的女孩。” 擂台上，主持人眉飞色舞，竭力高喊着下局竞技的趣味点，作为一个拥有多年工作经验的老牌主持人，他能够轻而易举挑动现场观众的神经。 贵族老爷们同样热情高涨，挥舞着手中大把的约克金币，兴奋地招呼丝袜短裙的长腿侍女，将印有君士坦丁大帝头像的金币投进了钱箱里，眸子瞥向女孩肥厚胸部的同时这些贵族老爷也会伸手在凹凸的臀部拍上几个响亮的巴掌，侍女们虽然皱眉不喜，但也不敢大声抗议，毕竟箱子里每多一枚约克金币，她们就能获得利润的十分之一作为奖励，整晚下来少说也有十枚约克金币的额外收入，对于一名来自贫民区的女孩来说，这可是极高的薪酬。 擂台中，名叫约瑟芬的女孩笔挺站立着，一身陈旧的白衣和长裤，褐色长发沾满尘土，俨然一名逃难者，但女孩的身体倒是颇有韵味，那些貌若绅士的贵族老爷们擦亮了眼睛直勾勾盯着她高山般隆起的胸部和大腿，仿佛看见了上等的野味，瞳孔里闪烁着精明的亮光。 “帮我在那女孩身上下十枚金币。”年轻的老爷挥挥手，招呼了穿着短裙和白色丝袜的侍女，随手将一把金币扔进了她手里的木箱。 “我押二十枚金币，赌弗洛克能赢。”另一位老爷同样喊了喊。 场上，金发的报时女郎围着擂台走了一圈，主持人敲响了铜铃，弗洛克和约瑟芬已经在向擂台中央靠拢。 “用别国的难民来满足帝国上层贵族的恶趣味，夜蝶夫人，你找了门不错的生意。”康斯坦丁瞥了她一眼，冷冷道。 顶着一张标准东方美人脸孔的夜蝶显然不喜欢康斯坦丁的冷言冷语，皱眉道：“我高贵的少爷，别用这种口吻来嘲讽我，知道吗？如果不是我把他们捡回来，现在您看见的，只有他们的尸体，另外，我可是给了他们高昂的报酬哦，您大概从没想过这里的员工们曾经连吃上一块黑麦面包都是奢望吧，但现在，他们不仅仅能吃上一块面包，还能加点奶酪和火腿，遇见我这样的老板娘，您难道不认为是一种幸运吗？” “是幸运还是您卑微的怜悯呢？夫人”康斯坦丁昂起头直视夜蝶的眼睛。 “当然是幸运。”夜蝶嘟囔着，伸手掐了掐康斯坦丁的脸蛋。 一旁沉默很久的美狄亚微微皱眉，很有一脚踹翻对面这个妖娆女人的冲动，要知道，连她这位在波尔多城堡待了六年的礼仪导师都极少触碰过小少爷的那张脸。 康斯坦丁也对这位老板娘的“调戏”手段感到非常无奈，这种热烈和奔放的性格完全颠覆了他对那块神秘大陆的认知。 在他的想象中，东方的女孩应该温婉的，内敛的，小家碧玉一般，她们也许是一朵风情饱满的牡丹，会在最适当的年龄绽放出艳压群芳的美，也可能是一朵小巧玲珑的丁香，不那么高雅，带着淡淡的哀愁，但你总能被她含蓄的芳香所吸引，而夜蝶更像是一朵绽放在夜间的幽兰，神秘，充满诱惑，同时具备红玫瑰的热烈，这种女人有时是一支漂亮的瓷瓶，有时是一条剧毒的花蛇，前者可以仔细触摸她的玲珑凹凸而不用担心被划伤任何一寸肌肤，后者便需要谨慎调教，切记不可麻痹大意，兴许一个不小心，这条貌似忠良的美女蛇便会用她那颗隐藏的毒牙咬断你纤细的脖子。 “要不要来两把？作为高贵的奥古斯都家族继承人，我想您不会吝啬几枚金币吧？”夜蝶领着他们坐到包厢中，一个足够看尽全场的最佳角落。 “规则是什么？”康斯坦丁轻声问。 “很简单，弗洛克的赔率为一，作为女性的约瑟芬赔率自然要高一点，算作五，无论输赢我们都收取百分之三十的服务费用，另外，您入住的这间包房价格为十二金币一晚。”夜蝶微笑道。 “一晚？”康斯坦丁斜眼瞥了瞥她的骄傲身躯。 “午夜之前，准确的说是到最后一场竞技落幕。”夜蝶眯着漂亮的眸子微笑，很有狡诈商人的做派。 “我现在能明白你为什么叫做夜蝶，真是吃人不吐骨头。”康斯坦丁咬咬牙，这个风骚却八成还是朵雏菊的漂亮女人再度让他想起了前世的死对头，那位在商场叱咤风云的绝色姊妹。 夜蝶捂嘴轻笑，目光炯炯：“奥古斯都家可不缺这几枚金币，我给了您最好的服务，当然需要高价的回报，您的注码打算下在谁身上呢？我猜猜看，弗洛克吧，他前面已经赢了两把，这一局的呼声也很高。” 康斯坦丁远眺着擂台上的两人，沉吟许久后，缓缓道：“二十枚约克金币，下注约瑟芬。” 夜蝶转过头，捂着嘴笑道：“您难道因为约瑟芬是个女孩所以也心生怜悯？” “我下注在她身上只是因为她能赢而已，就这么简单。”康斯坦丁朝台下侍女使了眼神，聪慧的丝袜女孩很懂这位贵族小少爷的意思，踩着细细的高跟，踏着熟稔的小碎步直面向康斯坦丁的英俊身躯走来，脸上带着亲切的笑意。 凯瑟琳从钱袋中掏出了二十枚约克金币放入女孩手捧的木箱里，同时要了两杯托斯卡纳起泡酒。 铜铃声敲响，擂台上，两道体型悬殊的身影开始交手，观众席的贵族老爷和夫人纷纷呐喊助威，场子瞬间热血沸腾。 弗洛克身体猛然前冲，右臂裹挟起一道钢铁般锐利的拳风，轰鸣阵阵，约瑟芬站立的地面被砸出一道细小裂缝。 电光石火间，两人的目光短暂交接，旋即便是一连串的肉体互搏，约瑟芬纤细的身体在刹那间爆发出惊人力道，在弗洛克裹挟刚猛劲风的拳头即将触碰到自己身躯后快速挪动，一个漂亮的侧身旋踢击中在他的后背，随即又是一记有力的膝撞。 叮铃。 一枚金币落在了擂台上。 这是一位顶着贵族头衔的老爷为了奖励约瑟芬给自己带来了这精彩绝伦的一幕而给予的私人打赏，随后哗啦声四起，更多的金币落在了地面，火光映射在蜡黄的约克金币上，璀璨夺目。 接着，尖叫声叠起，台下的老爷们都在称赞这个女孩的勇猛和漂亮，对那具熟成的身体有了不一样的遐想。 征服，像丛林里的狮子一样去征服吧，有个声音在他们心底激烈回荡。 弗洛克被约瑟芬惹怒了，台下老爷们对这个女孩的赞赏让他感觉自己被羞辱了，那对浑浊的眼睛里突然蹦出炽盛般的怒火。 他短暂呼吸，接着再度挥出拳头，恐怖的力道将整个擂台都震喝住，靠近擂台裁判甚至能够听到周围因拳风而不断叠起的呼啸声。 剧烈的交锋持续上演，两人的影子不断重复交接，约瑟芬后退了两步，她的左臂经过刚刚地摩擦，有了一股疼痛感，脸上呈现出痛苦的表情。 弗洛克大喜，露出邪恶般地狂笑，两只手朝着约瑟芬的纤纤细腰砸过去，看着一个漂亮的小妞在自己眼前痛苦叫喊，那是多棒的场面，台下的老爷一定会喜欢这一幕吧？ 然而，情况并没有像他想象的那样发展。 约瑟芬漂亮地抬腿，猎豹一般跃向了空中，从上而下给了弗洛克一记漂亮地飞踢，吉尔捂着泛青的脸，痛苦哀嚎，布兰妮把握空隙，再次猛攻他的膝盖。 “有趣，这女孩以前应该接受过某位骑士的严格训练，至少是一位高阶的大骑士，普通的三流骑士可训练不出这样一名技巧和头脑都优秀的女孩。”康斯坦丁目不转睛盯着擂台，偶尔喝上一口托斯卡纳起泡酒。 “眼光不错嘛。”酒馆老板娘夜蝶称赞道，“在威尔逊王国灭亡之前，约瑟芬还是一名骑士家的千金小姐，实力上大概有五阶骑士的水准，而她的对手弗洛克只是个失去公民身份的盗贼首领。” “亡国的骑士，丑陋的强盗，我开始好奇下一个走上擂台竞技场的会是什么人。”康斯坦丁勾勒出一个耐人寻味地微笑。 擂台上，弗洛克被打趴在地，由于受到约瑟芬的奋力一踢，他已经无法起身，裁判很合时宜地走上擂台，开始倒计时，“十......九......八......七......六......” 台下的观众们也开始跟着倒数，仿佛这样更能激发战场的乐趣。 “......三......二......” 只差一个数字主持人就能伸手敲响铜铃，宣布获胜者的名号，但在下个瞬间，弗洛克一个猛然翻身卯足全力向约瑟芬的胸口捶打过去。 约瑟芬一惊，立马用双手结成十字，硬挡弗洛克的重拳，但她毕竟还是个女孩，娇小的身体根本经受不住这样的偷袭，跌跌撞撞的向后倒退。 这时候，台下再度响起了欢呼和尖叫声，那群观众都是高高在上的贵族，当然不会说出“卑鄙”这种词汇，他们来这里就是欣赏这种场面的，比起年轻小姐们去的歌剧院这里可有意思多了，拳与拳，血与血才能迸发出身体里潜藏的狂乐。 竞技继续上演，弗洛克大口地呼气，开始抡拳进攻，约瑟芬立马调整姿势，微微向前踏出左脚，低下身子，一个箭步，极快地闪到弗洛克的右侧，朝大腿发动了猛烈攻势。 弗洛克向后倒退，但矫健的身姿再度翻起，约瑟芬绕到了弗洛克的背部，纵身一跃，用肘部狠狠撞击这具笨重身躯的后脑部位，趁他摇摇晃晃的时候，又用力在膝盖上补了一脚。 倒计时再度响起，但这次不会再有意外发生，那具高大躯体已经无力支撑起他的双腿。 终于，主持人敲响了铜铃，观众席上贵族震声如雷，比起看一人长久地赢下去，半路出现一只终结胜利的拦路虎更加能刺激他们麻痹的大脑，何况这只拦路虎还是只雌的。 第55章 他曾经历过地狱 上层圈子的疯狂并不像底层平民那般来的直爽，逞凶斗殴类的下乘事件几乎不会出现，他们的兴趣往往都在不为人知的阴暗角落里上演，熟知上流贵族如何下流的康斯坦丁也不在意见证这个金字塔顶端国家的腐败不堪，目光远眺着台下的一道疯狂身影，眼角微微跳动道：“贝拉？她身旁的男人是谁？” 美狄亚望了一眼包房外的观众席，轻笑道：“奥尔德拉子爵的长子，那位贝拉小姐众多目标中的一位，您现在还对她感兴趣吗？” 康斯坦丁转过头，直视着美狄亚的诱人脸庞，平静道：“夫人，这是您的误解，我从未对贝拉小姐有过任何兴趣，即使在诺丁圣教院，她也算不上出色。” 曾经化名凯瑟琳的魔女抿嘴轻笑，目光转向擂台，一道崭新身影跨越了栏杆，靠近约瑟芬。 主持人也围着擂台转圈，高声挑动着现场的气氛：“女士先生们，这一局的挑战者巴伦，他来自遥远的海港城市阿姆苏特丹，是只凶猛的小猎狗，他的赔率并不高，只有三倍，但我们知道奇迹往往发生在出人意料的场合，不知道哪位夫人愿意在他身上下注呢？这一场也许出人意料的精彩。” 穿着蓝色短裙和红色高跟鞋的金发女郎围着场子走了一圈，手上高举着一块木牌，上面写着挑战者巴伦，赔率一比三。 “康斯坦丁少爷，这局您打算下注在谁身上？我慷慨提醒您一点，巴伦这家伙曾经历过地狱。”场子的女主人夜蝶向康斯坦丁投来一个诡异而迷人地微笑，就像一支带有荆棘的血色玫瑰。 康斯坦丁面无表情地望向擂台，那个叫做巴伦的男人身材并不高大，漆黑的长发和皮肤，身体散发着经年累月的腥臭和浑浊气息，乍看之下仿佛窜行在街头巷尾的野犬，低垂的眼角，看起来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两颗眼球却意外的凌厉，目光投射出的视线简直就像一把冰冷的刀子划过人体表皮，深入骨骼。 他隐隐有种不安，夜蝶说那个男孩经历过地狱，经历过地狱的人心里都住着一个刽子手。 “这家伙你从哪找来的？”康斯坦丁望着夜蝶的深邃瞳孔，冷声道。 “打听消息的价格很昂贵，您打算支付多少约克金币来获取这个情报？”夜蝶伸出手，居高临下地笑着，十足的市侩商人模样。 康斯坦丁冷冷瞥了她一眼，拿出一个丝绸缝制的钱袋丢到夜蝶手上，“六十枚约克金币，够不够？” “足够。”夜蝶数着钱袋中的金币，灿灿一笑，“您要的答案，就在巴伦身上，待会他会亲自向您展示。” 看着这个和自己前世姊妹一样市侩和狡诈的女人，康斯坦丁忍住在她身上挥舞皮鞭的冲动，小声骂了句“你丫的等着”。 金发女郎举着牌子，缓慢从擂台走下，主持人同时敲响铜铃。 清晰的金属声回响在场内外，所有人都目不转睛盯着擂台，新一场比斗已经拉开了帷幕，巴伦采取了防御姿态，像块砖石雕刻的塑像，屹立在中央。 很少有人会在擂台赛上使用这种手段，况且对方还是个女孩，这未免太过懦弱。 比斗才开始，场下就响起了叫骂声，一攻一守的擂台赛显然不能满足这些贵族老爷的欲望，有人甚至在高喊要让巴伦滚下去。 这些来自贵族城区的人们可不在意手中的钱币，输赢永远不是目的，他们愿意来这消费，只是因为这种比赛足够激情，足够热血，金币在这群疯狂人的眼里只是道具，让比赛变的更加有趣味的道具，那些贵族的老爷夫人们可以为了某件藏品一掷千金，但绝不会在小丑身上多花一分。 他们开始烦躁，纷纷嘲笑巴伦的无能，这里已经没有了绅士和贵妇，血肉的碰撞已经将他们变为了渴望得到他人灵魂的行尸。 “嘿！没胆的臭老鼠，滚下擂台吧。” “进攻啊，进攻，你是石头吗？为什么不敢冲上去。” “我宁愿搂着胖女人肥厚的脂肪也不想看一个孬种在台上摇尾巴。” “比我想的还要疯狂些。”康斯坦丁看了一眼周围，那些人仿佛着了魔，眼里有一把火熊熊燃烧，那是无节制的欲望在流淌。 “这里的观众有些是身价接近贵族的富商，有些是市政厅的高官，长期的苦闷生活，让他们渴望看见新鲜东西，一种能释放心底欲望的东西。” “那你呢？你想要的又是什么？”康斯坦丁突然问。 夜蝶一愣，沉默了半会，拿起桌面上的酒一口闷了下去，然后抬头看着夜幕般漆黑的穹顶，发出轻轻地沉吟：“听过朔方吗？东方大陆的一段平原，我想找个男人去那里放羊牧马，夏天在山头看看夕阳，冬天围着炭火暖暖脚。” “听过，朔方挨着高丽国边境，北方是暹罗，东南和楼兰国接壤。”康斯坦丁若有所思，“那是个战争多发的地段，没有山头只有茫茫的荒野，羊和马生存不了，血甚至能把夕阳都染红，你的想法很不现实。” “所以咯，不要轻易打听女孩的想法，她们多半不会和你说真心话，尤其是漂亮的女孩。”夜蝶笑了笑，笑的诡秘而深邃。 康斯坦丁无奈地耸耸肩膀，要想驯服这种女人，一根皮鞭怕是远远不够的。 观众的谩骂声终于蔓延到擂台，但巴伦依旧不为所动，约瑟芬有些诧异，握紧拳头的双手，连续击打过去，宛如冶金的铸匠抡起铁锤敲打在赤红铁胚上。 但对方的防御简直无懈可击，每一波进攻都被完美的化解，那闪电般的出拳速度更是被一股莫名的压力阻碍，慢慢地凝滞下去。 擂台上忽然响起一道碎裂声，所有人的目光在刹那间被吸引过去，他们看见巴伦脚下的石板......碎了！ 碎成了一地粉末。 原本一直处在防御状态的巴伦低头沉沉笑着，脸在暴突的青色脉络中显得格外诡异，那原本瘦弱的身躯仿佛突然在增长，他撕裂了自己的上衣，暴露出结实的胸膛，脚在石板上踏出数道清晰可见的裂缝。 神说，我要照着自己的形象造人，并赐福给他们，要让他们管理这地，管理海里的鱼，天上的鸟，和地上行动的活物，神让他们居住在伊甸，并嘱咐不可使用智慧树的果实，蛇诱惑他们吃下果实，于是，神降罪，恶鬼从地底滋生，人间充满暴力。 巴伦就是一只恶鬼，他获得了暴力，释放了罪恶，他要将阻碍自己的事物全部推翻。 “他曾经历过地狱。”康斯坦丁想起了夜蝶对巴伦的评价。 她确实没说谎，这个黝黑的男孩参与过残酷的战争，并且存活了下来，可他并非来自阿姆苏特丹这个和平的贸易海港。 巴伦来自高希亚，残酷的西海岸国家。 那里奴隶制盛行，很大一部分男孩从小就被培养成战争兵器，炼金秘药让他们得到钢铁般的身躯却迷失了自我，即使在血流成河的战场存活下来，这些人的寿命也长不了因为秘药，只是在用人的性命换取野兽的力量。 蜕变的巴伦已然打算进攻，他像只蛰伏的猎豹，观察期已经结束，接下来是享受食物的过程。 他要将身体里聚居的野兽放出牢笼，去撕裂眼前的敌人，即使那是个颇有些姿色的女孩。 约瑟芬有些喘不过气，她被这股突然降临的气势狠狠压下一头，大脑感觉到危机，身体连忙向后倒退，她想拉开距离。 巴伦身上的气势完全不同了，他轻蔑一笑，右手伸出食指朝着布兰妮勾了一勾，挑衅的意味已经非常明显。 这个动作意外的让观众热血沸腾，那些贵族老爷和太太们伸长了脖子期待约瑟芬能发起进攻。 但他们失望了，那个一直采取主动攻势的女孩竟然变的消极，一直在拉开距离，她和巴伦简直就像互相交换了灵魂的两人。 巴伦的眼眸流露出火光，他笑着迈出双腿，眨眼间出现在约瑟芬身侧，结实的手臂握出一记重拳，奋力打在布兰妮的肩膀上。 真是骇人的一幕，那个身体轻巧的女孩本应在速度上占有绝对的优势，可她竟然没有躲开，甚至连抬起手臂防御的动作都没能跟上，对方实在太快，根本不给她反应的时机。 风中传来骨骼的皴裂声，约瑟芬的脸因为疼痛而变的扭曲，这朵带刺的玫瑰遇到了一只粗鲁的野兽，她要被踩在脚底，埋入肮脏的土壤。 场外有人吹起了口哨，观众们热情高涨，纷纷朝空地上投掷金币，用来打赏巴伦的勇猛。 他们喜欢这种场面，拳头与拳头的碰撞能给大脑带来额外的兴奋感，这可比修道院里那些冰冷的雕塑真实多了。 “巴伦！巴伦！”呐喊声中，约瑟芬节节败退，她尽量和对方保持距离，以便有足够的时间找寻突破口。 但她失望了，巴伦的速度实在太快，每每向后倒退，结实的人形又会立刻跟上，仿佛灯光下自己的影子朝主人挥出了拳头。 巴伦一跃而起，如鹰隼般扑向自己的猎物，约瑟芬感觉到上空一股无形的气压随着那道影子的降下，让自己心中产生久违的压力，呼吸陡然变地急促。 真是不可思议，那种极高的速度仿佛违逆了人类的运动法则，连眼睛都无法捕捉到任何一丝痕迹，只能看着一道道残影无限接近自己，带着某种极端地威吓。 结实的拳头在砸向胸腔的最后一刹那，观众席再一次寂静，宛如奇迹降临，约瑟芬竟然用双臂挡下了这一击。 多么漂亮地防御，没有人能想象这样一名身体纤细的少女居然拥有这般强硬的实力。 狂呼声四起，观众再一次投掷了金币，他们希望巴伦还能拿出更厉害的技巧来打赢这位少女。 巴伦看向场外，那是一团燃烧的欲望之火，他站在擂台的目的就是要让这团火烧的更旺，他可说不上是什么老好人，来这里就是要挣钱的，除了到手的雇佣费，地面地打赏都属于胜利者。 作为常年混迹在生死边缘的他来说，这个场子里的门道早已摸得一清二楚，那些富有的老爷夫人们一旦看到精彩的场面，一定会毫不吝啬投掷手里的金币，为此，他早已想到了更加惊艳的办法。 狂笑声乍响，巴伦如利箭般飞射而出，带着蔑视一切的气息，冲向自己的对手。 这次的动作更快了，刚刚的一记重拳已经让约瑟芬花上了最后的力气，面对这个狰狞的人形，她早已没了抵抗的能力，手臂和肩膀的骨骼都在吱吱作响，完全做不出任何反击的动作，她只能勉强站立，使自己不至于向对方屈膝。 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走下擂台，投降认输，这样一来休息几天还能再度上场，但她小瞧了巴伦的手段，刚转身就被一只黝黑的手臂掐住了脖子。 巴伦当然不会就这样放过一只漂亮的雌孔雀，同时他还想给现场的老爷们增添一点乐趣，一点能够将现场氛围推上高峰的乐趣。 他单手举起了约瑟芬，目光投在这具丰满的身体上，露出一阵轻薄放浪地笑声。 贵族的老爷和太太们都意识到巴伦的下一步动作，一边朝着场上的空地扔去金钱一边用同样地笑声附和着，拳与拳地碰撞早已无法满足这群饥饿的灵魂，他们想看见那一幕，他们在高喊：“撕了它，撕了它。” 巴伦将目光聚集在约瑟芬的胸口，紧身的白色上衣早已经沾满了灰尘，它不再干净，也不再整洁，带着黄斑的利牙将它撕咬成一块只能遮挡关键部位的破布。 真是吸引人的惩罚，擂台上的气氛已经到了高峰，巴伦看着这具香艳的肉体，使劲咽下了口水，他还想继续做些什么，以便维持这种高涨的氛围。 可是，他的眼前不知什么时候走上来一道影子，架开了他的手臂，那个影子带着沉重的脚步声和威压，将他的胜者光环一步步夺走。 真是可怕的气息，他内心居然在颤抖，周围明明激情四射，他却觉得自己被极寒的冰山包围着，骨骼，血液都在慢慢僵化。 那对暗紫色的眸子像极了老人们口耳相传的魔鬼君王，只有那名率领天使反叛到地狱的王者才有资格被冠以“撒旦”之名。 “那一天逝去，我必将以黑暗和鲜血降临大地。”古老的歌谣中曾这样传唱。 作为奥古斯都家族继承人的康斯坦丁并没有爱管闲事的喜好，也没成长到足够颠覆一切规则束缚的权力顶峰，仅仅是对约瑟芬骑士血脉的一点兴趣。 这个女孩仅从容貌判断不过十五六岁左右的年龄，这样的岁数能够拥有比肩正统六阶大骑士的手段技巧并不常见，即使出过帝国第八骑士的波拿巴家族也不敢保证所有后代子嗣都能在这样的年龄达到这个层次。 “她值多少钱？”康斯坦丁打量着地上衣衫褴褛的约瑟芬。 夜蝶给了擂台上的巴伦一个锐利眼神，这个有过惨淡经历的高希亚人立马收敛怒意后退，见识过大小贵族的他明白眼前小孩必定有个不俗姓氏，这种人别说他，就是身为老板娘的夜蝶也不敢轻易招惹，可惜了那个躺在地上的娘们，就差一口就能将那块遮挡胸部的破布给她撕了。 精彩一幕被打断，观众席上的老爷贵妇们自然也有不小怨气，但在帝都的老爷们谁还没个两三双眼睛，不认识这位奥古斯都家族的年幼继承人，还能不识得那枚嵌有金色鸢尾花的家传阿盖尔宝戒？一通轻微发泄之后，整个场子立马噤若寒蝉。 酒馆的老板娘夜蝶倒也识趣，不敢漫天要价，媚眼盈盈地竖起三根手指，浅笑道：“三千枚约克金币，这是一个合理的价格，我相信一名正统女骑士能带给您的欢乐一定远大于这个价值。” “成交。”康斯坦丁冷冷道，“把人送去奥古斯都宅邸，你会得到三千枚约克金币的报酬。” “爽快。”夜蝶朝他抛了个媚眼。 康斯坦丁没有在意，和美狄亚走入漆黑一片的甬道，背影像是一把隐隐绽放寒芒的宝刀。 第56章 一根皮鞭 奥古斯都家族继承人出现在夜蝶酒馆的消息很快就在帝都的贵族圈子里传开，都是一些添油加醋后的旖旎绯闻，例如这位叫做康斯坦丁的小少爷买下那个叫做约瑟芬的奴隶是为了满足他在床上的独特口味，这种事情并不稀罕，帝都的上流圈子里就有不少将女奴调教成玩偶的老爷们，甚至一些个口味更加刁钻的寂寞贵妇也钟情这项运动，私下里买来的奴隶绝不比任何一个贵族老爷少，不过，她们的猎物往往不是那些在战场上溃败的落魄骑士，而是某些身体更为强健的泰坦蛮族。 约瑟芬被送到奥古斯都宅邸的时候已经是深夜，柏翠区的街道静谧如湖泊，她走下马车，踏入了那个对她来说意义不明的地方，按照酒馆老板娘夜蝶的话说，自己已经被卖给了能够实现她价值的新主人。 新主人？ 那个奥古斯都家的年幼继承人？ 她在接受牧师治疗时，大脑里想象的都是那个男孩走近擂台的模样，出身正统骑士家族的她经历过血腥的战争与死亡的地狱，所以能够明显感觉到那一刻从这位少爷身上散发出的恐怖气息有多么浓郁，那简直就像一个被诅咒的魔鬼亡灵借着人类的躯壳要让火焰洗礼整个人世，也许那孩子自己也没有发现，当时的他眼神有多么的狰狞，那双紫色的瞳孔真是像极了古老画像中的恶魔撒旦。 恍惚间，约瑟芬似乎又看见了那个陌生而又熟悉的瘦弱影子，那个已经成为自己新任效忠对象的奥古斯都少爷。 与那时候不同，这一刻出现在她瞳孔中的奥古斯都少爷只是个帅气的小男孩，眼中或许有点狡黠，但那股犹如地狱恶魔般的狠厉淡然无存。 大概是因为烛光吧，让这个孩子的脸上多了那么一丝明媚，不像之前那么寒冷，也不会太过炽热，像是午后的一弯秋水。 康斯坦丁缓缓抬头，打量着这位将来也许有机会能够成为圣骑士的女性，幽幽道：“骑士的血脉，即使已经成为奴隶，仍然要高傲地抬头吗？真是一只固执的金丝雀。” 约瑟芬穿着夜蝶给她准备的丝绸长裙，上面绣着紫色的郁金香，裙角飘荡在小腿处，隐约能看见细致的脚腕，她并非那些依靠胸脯获取男性宠溺的千金名媛，一点也不笨，清楚夜蝶为她精心打扮后的意图，在这样浓郁的夜色里将一个女人送到一个男人的面前还能做什么，答案即便是脚趾头也能想到。 她凝视着那双瑰丽的紫色瞳孔，冷漠道：“康斯坦丁少爷，我清楚上层贵族那些肮脏的把戏，您如果也像他们一样想要蹂躏我的身躯，那么即便是死亡我也会维护一名正统骑士的尊严。” 康斯坦丁嘴角微微一撇，冷哼道：“哦？明明已经为了生存加入了奴隶贩子取悦贵族们的肮脏游戏中，如今在我面前又要以死扞卫尊严了？真不愧是出生骑士家族的‘千金小姐’，在思想上很会变通。” 刺骨的嘲讽，显而易见。 约瑟芬眉峰一凛，冷冷地挺起腰板，面无表情道：“康斯坦丁少爷，羞辱我并不会改变我对骑士道的信仰，如果您需要的只是肉体上的愉悦，那么我的剑将会对准奥古斯都家族的继承人。” 康斯坦丁冷笑道：“我可没看见你手上握着剑。” 约瑟芬皱眉道：“您手上同样没有能令我屈服的鞭子。” 康斯坦丁脸庞浮现出一丝冷冷的笑意，神色逐渐狰狞，微微转动戴在左手上的拉杰尔宝戒，一团漆黑的高大影子在此刻显现，赤红的瞳孔犹如血腥的阴霾笼罩在了约瑟芬的头顶。 毫无疑问，这团漆黑的影子强大到足够在一瞬间掐断她的脖子，约瑟芬身体战栗颤动，紧紧握住的拳头缓慢松开。 前世征服过不少女性的康斯坦丁很享受这一刻约瑟芬的表情，成熟之间带着少女的无力感，宛如一颗将熟未熟的蜜桃。 沉吟许久后，康斯坦丁收回了拉杰尔宝戒中的恶灵圣骑士，冷然道：“骑士小姐，我这条鞭子能不能让你屈服？” 约瑟芬沉默不语。 康斯坦丁冷然道：“不妨和你说句实话，以你现在的本事想杀我，怕是得再磨炼个三四年，你也别太高估自己的身子，这座府邸，姿色上乘的女仆不多，但也绝不在少数，我如果需要，心甘情愿趴在床上的绝对不少于一只手，我感兴趣的是你身体里的骑士血脉，只有你这种经历过火焰和死亡洗礼的人才能令人畏惧，而不是那些依靠炼金药品才敢走上战场的废物。” 约瑟芬微微一怔，感觉这位站在烛光中的奥古斯都家族继承人再度变回了那个阴森恐怖的恶魔，“您需要的恐怕不是骑士，而是魔鬼，是一把染血的长矛。” 康斯坦丁冷冷道：“用魔鬼来抵挡魔鬼不是最正确的手段，却是最有效的办法，在这片大陆上，我们不可能找到更多无垢的天使来抵御魔鬼那种东西，不是吗？” 流淌着骑士血脉的约瑟芬迟疑了一会，纳闷道：“我无法理解，身为奥古斯都家族的继承人，您有足够光明的前途，即使不用走上战场也能获得帝国诸多的荣誉，奥古斯都家还有闻名圣光大陆的黎明蔷薇骑士团，任何企图威胁您的势力都会被他们剿灭。” 康斯坦丁嗓音低沉道：“黎明蔷薇骑士团效忠的是奥古斯都这个庞大家族而不是我这位康斯坦丁少爷，我需要一名属于自己的扈从骑士，一名走过烈火和死亡，能够斩杀魔鬼的人才，我知道你们瓦尔基丽家族，古老的灰雾时代，你们家族被称作‘姬武神’，跟随贤者拉斐尔抵御过洛基山脉的巨人一族，当时的族长贝纳尔多斩下过六臂巨人首领的头颅，是名震一时的圣堂骑士。” 约瑟芬冷漠道：“都是些老掉牙的故事，康斯坦丁少爷相信这些传说？” 康斯坦丁直视着约瑟芬的脸，语重心长道：“传说不一定都虚假，就像圣徒的言行不一定都正确，约瑟芬，你身体里流传的骑士血脉已经让你站在半山腰上，只要在付出一些努力就能登上峰顶，那么为什么要停止自己的步伐，你难道不渴望像自己的祖辈一样站在山顶去俯瞰山下的风景？” 约瑟芬看着眼前男孩刀锋般锐利的脸庞怔了半会，犹豫不决道：“您......需要我怎么做？” 康斯坦丁嘴角上翘，勾勒出一抹弧度，邪魅一笑道：“首先，我们需要一根皮鞭。” ...... 仲夏后的一个中午，听卢西奥讲完《杜罗伊德炼金奥义》的康斯坦丁正在翻阅他用帝国菈丁文书写的私人笔记，午后的阳光从云端折射在空旷的房间，地板，以及墙壁，仿佛流淌着一片金曦的海洋，窗口处偶尔飞来两只云雀，优雅地啼叫。 西尔维娅拿出一柄雕花木梳，替他梳理被风吹乱的长发，这是她颇为乐意的事，只有这种时候，她这位平民出身的女孩才能安静看着这位对她来说像是天上星辰般耀眼的贵族少爷而不用担心被人打扰。 “西尔维娅，如果有一天，奥古斯都家族被送上绞刑架，你会畏惧吗？”正在阅读笔记的康斯坦丁忽然问了个诧异问题。 女孩望着手上漆黑如墨的长发，思绪顿了顿，认真道：“会的，因为我不是一枚合格的棋子，也许没有办法走上您期待的道路。” “如果我告诉你，事实上我并没有期待你能走多远，你会不会感到失望？”康斯坦丁合上笔记簿子，平静道，“这个世界上有一条残酷的真理，他们称为血统论，优秀的家族往往会诞生出优秀的强者，因为他们掌握着世界上的大部分资源，使它无法流入平庸者的下层圈子，所以像斯嘉蒂，艾琳娜，这种天才只会出现在体系庞大的贵族家庭，可那又怎样？金子能够发光，生铁也能铸造成锋利的长矛不是吗？西尔维娅，我希望将来即使没有奥古斯都的存在，你也能做一只自由的云雀。” 这话自然是康斯坦丁的心里话，置身诡谲的帝国政治圈中，他已经看过太多迷失道路的羔羊，如果可以，他希望尽可能保护一朵纯洁的白莲在淤泥中盛开，纤尘不染。 西尔维娅沉默许久，忽然停下手上的动作，郑重道：“谢谢您，康斯坦丁少爷，我会记住您今天的鼓励，努力去做一只飞翔的云雀。” 康斯坦丁笑着转过头，看着眼前这个如粉色郁金香一般盛开的女孩，拿出一卷被撕裂成两份的协议书，微笑道：“今天开始，你自由了，西尔维娅。” 一袭波西米亚碎花长裙的高挑女孩微微一愣，下意识接过这卷被人撕裂开的协议书，上面有着她和一位骑士老爷的身份证明，卷末是她父亲的签名，以两千三百枚约克金币的彩礼价格将女儿西尔维娅嫁给名为罗杰的骑士，这是一份协议书，也是一份婚约证明，可如今这卷协议书已经被撕裂，它的效用停止了。 “如果我没有让人去调查，也许今后不会再有人给我梳头了，为什么不告诉我？”康斯坦丁看着女孩的眼睛。 “您在学院的麻烦已经够多了，我不想给您再添麻烦。”西尔维娅低声说。 “如果我连身边人的小麻烦都不能解决，又怎么去处理更大的麻烦？再者，对奥古斯都来说，那些人顶多只能算作小丑，真正的战场永远不会出现在一间学院，甚至不会出现在我这样一个孩子的身上，所以，不要害怕，西尔维娅。”康斯坦丁凝视着窗外，目光眺望着北方。 西尔维娅的脸庞不由凝重了一会，她看向康斯坦丁并不强壮的身躯，仿佛能感受到一只浑身燃烧着火焰的庞然巨兽正在逐渐苏醒，他重新踏入这片大地的时候又会是怎样的燎原光景？ 第57章 鲜血与白骨的王座 魔法，尤其是占星魔法，它被公认为这个世界最神秘，也最深奥的学问，大多数占星师终其一生，也只能站在这座殿堂的大门处仰望头顶那片浩瀚而晦涩的深邃星空，驻足不前。 康斯坦丁原本对占星术并没有太大兴趣，因为他始终记得那位教授过他六年魔法的私人教授阿道夫说过的话：“占星师只是一群站在命运女神脚底，企图窥视一眼裙中风光的忐忑流氓，极少数人能获得女神青眼，让祂甘愿掀起自己昂贵的裙子。” 但今日诺丁圣教院的院长施坦夫爵士很荣幸地邀请到曾替帝国皇帝君士坦丁陛下占卜星命的宫廷占星师奥德修斯来进行一堂特别授课。 这位年龄差不多已经接近一百岁的白发老人出乎意料的很健谈，并不像一些获得过高阶勋章的魔法师那般趾高气昂，脸庞充满细微的褶子，但不会给人一种很年迈很苍老的感觉，微微低垂的眸子也并不浑浊，相反，这位曾替帝国太阳进行占卜的宫廷老人很有精神，脸庞总是挂着和蔼地淡淡微笑，不像个地位尊崇的占星师，到像个宠溺后辈的普通老人。 他此刻正在向学生们演示占星学中的高阶魔法“黄道十二宫星曜图”，底下人头攒动，翘首以盼。 这位老占星师在桌面摆放出十二颗透明的小型水晶球，用魔杖轻点摆放在中心的那颗作为主体的水晶，片刻时间后，一道淡蓝色的光晕在水晶上缓慢绽放。 “青铜时代的古西拉帝国是占星术全盛的时代，伟大的魔法圣徒赫克托耳创造出了黄道十二宫星耀图，通过象征各个星座的十二颗水晶球模拟行星的运转，从而达到预测个人祸福吉凶的目的。” 老人的声音并不洪亮却很清晰，不像普通老人那般嗓音沙哑，即便是原本对占星术没有任何兴趣的康斯坦丁此刻也听的津津有味。 如果有人转过头去瞧一瞧他如今脸庞上呈现出的模样，一定会认为这是个彻彻底底的神棍。 老占星师奥德修斯拿起一根魔杖，缓缓道：“我相信在座的少爷小姐们在学习黄道十二宫之前一定听说过它的大名，甚至泰坦萨满的卜术，东方的谛听魔法，你们都有涉及，无论上这堂课之前你们学习过何种占星术，作为一名合格的占星师，我都必须告诫你们，在命运面前永远不要表现出傲慢，也许在你们认为能够堪破未来的时候，命运女神会以另一种方式警告你们的狂妄，少爷小姐们，请时刻记住，在命运面前，所有人都必须谦卑和敬畏，好了，接下来，请我一起观看黄道十二宫星曜图预测的结果。” 老人挥舞起魔杖，这一刻，桌面上象征十二星宫的十二颗透明水晶球绽放出猛烈的耀眼光华，仿佛一个宇宙在其中诞生，无数星辰在其中迅速飞舞，连接成星座模样，紧接着，一幅生动画面若隐若现。 康斯坦丁怔住了，他睁大眼睛凝望十二颗水晶球上产生的画面，一花一木都是那么的熟悉，那是帝都君士坦丁堡的剖面图。 画面由远及近，渐渐转换到帝都的列支敦区，接着，倾盆大雨从天而降，马车和行人在街道四处奔走躲藏。 这是在占卜君士坦丁堡的气候？ 在魔法界拥有颇高地位的老人奥德修斯微笑道：“我想已经有人注意到了星宫所演算出的画面结果，没错，我刚刚利用黄道十二宫对君士坦丁堡明日的气候做了个小小的预测，结果是令人不悦的阴雨天。” 他放下魔杖，补充道：“当然，各位少爷小姐们不要认为这项魔法只能做到预测气候这种琐碎小事，那位伟大的魔法圣徒赫克托耳曾经利用这项魔法精准预测了古西拉帝国的灭亡日期。” 一阵哗然，场下所有学生纷纷咋舌。 这可不是某些不靠谱的书籍上记录的传说，而是这位连帝国皇帝都要礼遇的宫廷占星师奥德修斯所讲述的话，顶着这个头衔的大人物哪怕说的真是谎言他们都会当成真理，何况这位地位颇高的老人所说的还是那个传奇帝国古西拉的灭亡，这更能引起不少军事爱好者的兴趣，可惜，这位老人并不打算将这个话题延伸下去。 沉默很久的康斯坦丁显然有些不甘心，追问道：“如果有魔法师能预测到一个国家的兴亡，那么他的名字应该会被记录在魔法协会的名人册子上，但这位圣徒赫克托耳，我并没有听哪位导师说过关于他的伟大事迹，这是为什么？” 康斯坦丁的确没有斯嘉蒂或者艾琳娜那种堪称变态的魔法天赋，可他却有一颗记忆力超群的头脑，阅读过古西拉帝国通史的他清楚记得这个千年前的庞大帝国每个具有传说色彩的显赫人物，制造出具有半神只实力傀儡的大炼金士多摩拉，斩下堕落天使羽翼的剑圣弗格鲁德，讨伐大异端萨德修斯的帝国皇帝尼亚瑟兰二世，唯独这位大占星师赫克托耳从未在书上看过只言片语。 奥德修斯望了望这位奥古斯都家族的年轻继承人，微笑道：“康斯坦丁少爷，您问了个非常不错的问题，这也是我接下来需要告诫你们的事项。” 康斯坦丁聚精会神，一派认真模样。 奥德修斯环视整座教室，缓缓开口，声音洪亮而威严：“占星的本意是帮助人们趋吉避凶而非窥探命运，即便是过去的诸神也不敢对模糊不定的未来发起挑战，所谓命运，它具有诸多的不确定性，赫克托耳对古西拉帝国灭亡的预测是一种对命运的亵渎，对神明的不敬畏，他的傲慢迫使他在完成这项占卜后堕入了地狱的泥淖中，作为一名魔法界的老人，我需要告诫你们，永远不要认为自己能够掌控命运，那是无知而愚蠢的想法，但作为一名占星师我同样希望你们能够在这条崎岖的道路上走的更远，可以学习赫克托耳，但我们不能成为赫克托耳。” 有些缥缈，最重要的言辞被含糊地掩盖过去，康斯坦丁略微失望。 他清楚一个能够撬动古西拉帝国根基的占星师不会拥有一个寻常的死法，堕入地狱的泥淖？自杀还是人为，显而易见。 他没有向奥德修斯追问这个话题的最终答案，那是白痴才会做的事，他可不想像那位金雀花的大王子一样，某天夜里死在女人的围帐里。 奥德修斯继续讲道：“好了，接下来，我需要各位少爷小姐们利用黄道十二宫星耀图去做一个小小的预测，即使不成功也没关系，我需要你们去亲自体验占星的过程，它是神秘而紧张的，就像一对初次幽会的年轻恋人。” 不少第一次接触占星的学生已经蠢蠢欲动，脸上露出欢喜表情，更多的则是期待，要知道，即使是被称作最接近万物本质的炼金魔法也只能用“复杂”二字来形容，但占星术却被冠以“魔法明珠”的桂冠，再者，这世上又有几人不想窥视命运女神裙底那片盎然春光的？ 将准备好的十二颗透明水晶球按照黄道十二宫的顺序排列好，康斯坦丁吟诵出一节咒文，接着将魔杖挨个点落在水晶球上，一阵光晕闪耀过后，他所模拟出的宇宙天体开始迅速运转。 他感觉自身正处在一团白茫茫的迷雾中，云开雾散后便是一阵尖锐的兵戈声，他的瞳孔中，泛着暗紫色的火焰从青色山丘延绵而来，古老的砖瓦在荒原上拔地而起，在刹那间构筑成一座坚不可摧的城堡，城墙下，震天地嘶喊和金属交击声在阴绵的天空中激流回荡。 此刻的康斯坦丁隐约看见一道黑色影子行走在残缺的地面上，火光照在他的头顶，如万丈阳光，扑面而来。 他身后是无比精美的大厅和殿堂，天花板雕刻着栩栩如生的天使，梁柱镶嵌着晶莹的宝石和芙蕖，地面铺就着鲜艳的鹅绒地毯，然而，鲜血从四面八方溢出，熊熊大火冲天而起，整个堡垒仿佛成了人间最深暗的炼狱。 光芒越来越盛，那个漆黑的魅影正在缓慢走来，火焰在他身躯上燃烧，将他遮掩成一个仿若炼狱走出的魔鬼， 一柄赤红长枪从天际射来，在夕阳遗落的十字余晖中，那道形同魔鬼的影子被狠狠刺穿在地面，灼热的地砖上满是尘埃和骨血。 他的胸膛被剖开，心脏被搅碎，鲜红的液体浸湿了蝉翼织就的银色旗帜，将地板渲染成夕阳的余晖。 天在这时候下起了雨，城墙在雨中倾倒，坍塌，掩埋了鲜血与白骨的王座。 如同一个局外人始终观看这一幕的康斯坦丁心脏忽然剧烈跳动，他仿佛看见火光中倒映着自己，那是一个漆黑的，可怖的，魔鬼影子。 啪嗒，恍如一个世界碎裂。 清晰耀目的光芒重新撕开一道口子，所有的景色都被驱散，坍塌的城堡，燃烧的荒原，还有那个如魔鬼般深沉的漆黑影子都在这一刻消失殆尽。 康斯坦丁睁开眼睛，刺目的金色透过布帘照进房间的墙角，一具明晃晃的傲人身躯立在床头，脸上满是怒气。 梅多克的傲娇继承人，天才少女斯嘉蒂狠狠瞪着他。 第58章 一个糟糕的意象 一个拥有金钱和地位的男人永远不会缺少女人，但女人其实也可以分很多种，美狄亚是一只骄傲的雌孔雀，从不轻易向人展现她漂亮的羽翼，这种女人需要的不是一顶贵族夫人的冠冕而是一支皮鞭，海莲娜是一只善于伪装的翡冷翠金丝雀，拥有不俗的脸蛋和皮囊，喂养这种女人就跟栽种雪莲一个道理，除了小心细致还需要广阔的人脉和大笔的金钱做后盾，而此刻站在康斯坦丁面前的斯嘉蒂无疑是朵傲然的北极蔷薇，她优雅却傲娇，迷人却刺骨，偏偏她还有可能成为拜占亚帝国历史上第一位女性金乌圣徽获得者，想要采撷这种女人，最后可不是遍体鳞伤或者伤筋动骨，而是需要置之死地而后生。 就如此刻，梳着两条金色马尾的斯嘉蒂小美人双手叉腰，脸上怒气凛然：“笨蛋，白痴，弱智的康斯坦丁，为什么要去学占星术？” 康斯坦丁回过神，嘴角上扬，戏谑道：“因为我想知道什么时候能和天才的斯嘉蒂小姐面对面在丝绒大床上讨论‘奥丁之鞭’的细节。” 斯嘉蒂撇撇嘴道：“如果有那么一天，我会让白痴的康斯坦丁少爷见识栖息在死亡海沟的‘母皇’，但愿那时候你还能这么有精神地挑衅我。” 康斯坦丁莞尔一笑，玩味道：“我一定不让斯嘉蒂小姐失望，‘母皇’，那一定是比你更加能令我愉悦的生物吧。” 斯嘉蒂气地瞪大眼睛，骂道：“无耻。” 康斯坦丁懒得继续打趣这只傲娇白天鹅，正经道：“‘摇篮’能让你随便进出？” 斯嘉蒂昂起高傲的头颅，甩了甩手里那枚火焰形的徽章，笑道：“这是西比拉院长交给我的，有了这枚徽章，我可以随时进出圣三一和摇篮，白痴的康斯坦丁，你什么时候能进入圣三一学院？” 康斯坦丁悄悄瞥了眼斯嘉蒂，沉默了下去，圣三一，那可不是依靠奥古斯都这顶高帽就能跨入的地方，他具备的理论知识确实能够比肩一名优秀的白袍魔法师，但要将理论化作现实就是另外一回事了，想要摘取七色堇徽章恐怕还得在诺丁圣教院熬上几年才有希望，即便真能摘下这枚徽章，大概也只是最末位的“紫”而非斯嘉蒂的“赤”，这其中相差的数个位阶所代表的含义并单单只是福利和地位间的差距，还有某些大人物的目光。 康斯坦丁转过头，看向一旁始终保持沉默的礼仪讲师芙蕾雅，这位由“魔女”美狄亚伪装的大美人此刻很有上层女性的古典做派，恬静淡雅，如同一弯安静的湖泊，只是那双桃花眸子始终带有一丝微弱的熟女味道，仿佛一段醉人的熏香，无意间便能勾动男人的眼球。 康斯坦丁暗自赞叹，微笑道：“夫人，占星课上发生了什么？” 芙蕾雅轻轻挑动眼眸，解释道：“康斯坦丁少爷，您在占星时耗费了过多以太，晕倒在课桌上，现在整个学院都在流传您的负面消息呢。” 康斯坦丁微微一笑，丝毫不介意这些负面消息流传出去，他如今需要的恰恰是被人忽视，而非像颗明珠一般被人捧在手心上观摩打量。 芙蕾雅忽然问道：“您在占星时看见了什么？” 斯嘉蒂以及趴在床头看着康斯坦丁脸庞的耶梦加得全都好奇转过头。 康斯坦丁揉了揉大脑太阳穴的位置，神情古怪道：“一座被燃烧的城堡，一个漆黑的影子，一把立在废墟上的王座。” 芙蕾雅低下头，仔细思索这些画面代表的含义。 号称天才的斯嘉蒂小姐则是冲她嘴里的白痴少爷康斯坦丁摇摇头，意思是，她没有接触过占星术。 事实上，康斯坦丁大致也能猜想到这些画面所能代表的些许模糊意义，可以肯定那是一场战争，问题在于这场战争的主体是谁，拜占亚和金雀花？马斯顿和伏尔加？这四个位于圣光大陆金字塔顶端的强国一旦动真格只怕世界的格局都要彻底改写了，他可不希望在这个羽翼未丰的阶段经历这样一场灾难，只不过仔细想想如果真有这样一场规模宏大的战争将要发生，他似乎也没办法更好的阻止，那支黎明蔷薇骑士团是奥古斯都家族最强大的底牌，不能随意出动，况且，他也不敢保证，那位帝国太阳君士坦丁陛下会不会趁机削弱这支队伍，来壮大另外两条更为听话的鬣犬。 沉吟许久的芙蕾雅叹了口气，低声道：“很抱歉，康斯坦丁少爷，我对占星术的理解并不深刻，帮不了您，不过，这并非是个好兆头，您也许需要去一趟圣约翰大教堂，我想您的教父，那位圣弥赛亚教廷的枢机主教一定会为您解答，我的记忆如果没有出错，这位主教大人的导师圣马丁也是一位占星师。” 康斯坦丁愕然，他忽然想起西斯廷圣母大教堂的那位弗朗西斯大主教，这位和西庇尔，圣但丁受教于同一位导师的老人也是一位赫赫有名的占星师。 有其师必有其徒？ 可惜他的教父西庇尔似乎一点也不像另外两位那么虔诚。 康斯坦丁向教务长罗森请了个假，由狼人隆德斯泰特驾车，直奔圣约翰大教堂，已经拥有神品的修女伊蕾娅接待了他，并为他端上了一杯口感醇厚的高地红茶。 听完康斯坦丁讲述占星过程的西庇尔枢机主教脸色凝重，拿起鹅毛笔画了一幅类似的草图后，沉吟道：“一个糟糕的意象。” 康斯坦丁轻声道：“有多糟糕？” 西庇尔瞥了瞥那张草图，幽幽道：“比您去帝都最豪华的妓馆被偷了一百枚金币还要糟糕。” 康斯坦丁怔住了，忍着用拳头暴打这老家伙的冲动，轻轻咳嗽道：“我需要一个合理的答案，西庇尔老头。” 已经差不多一只脚踏进棺材板的老人委屈地叹了口气，轻声道：“我的少爷，您别以为我在糊弄您，我的老师圣马丁对占星术的了解并不比奥德修斯那个老家伙差多少，一个黄道十二宫并不足以支撑您这种‘炉心’平凡的初学者去窥视命运，无论您看见何种意象，都是虚假的真相，嗯，这话大概不好听，意思就是您的占星实际上失败了，而且是从头到尾的失败。” “从头到尾的失败？”康斯坦丁愕然，“老头，你可别耍我。” 西庇尔笑道：“您难道不相信一位枢机主教的智慧吗？说起来，我还是您名义上的教父。” 显然不怎么相信这些解释的康斯坦丁瞥了老头一眼，愤愤道：“你的智慧难道不是已经全部丢到女人胸脯上去了？” 并没有因为这句话而产生任何怒气的西庇尔枢机主教一脸正经道：“把这些都抛到脑后吧，我的少爷，您来到君士坦丁堡可不是为了成为一名神神叨叨的占星师，如果是那样，您那位公爵祖父大概会提着他那柄瓦雷利亚大剑面对面质询我。” 康斯坦丁翻了个白眼，似乎认为听从美狄亚来找这老头绝对是今日最错误的事，他打量了这老家伙好一会，始终瞧不出他全身上下有哪一点适合枢机主教这个位置的德行，即便奥古斯都站在这个国家的金字塔顶端，想要在帝国精神父亲的眼皮子底下塞进一个只会在床上和失足女仆讲解教义的老头也不容易吧？ 大陆崩坏了？帝国腐朽了？精神支柱倒塌了？ 显然还没有，只是一个被排斥在棋盘之外的十三岁少年并未真正进入这个棋局的核心，一窥全貌罢了。 “上次你送我那本《所罗门王的智慧》看完了，给我换本其他的。”康斯坦丁喊道。 一袭红衣教袍的西庇尔俨然是这个帝国权力最大的一小撮人，如今竟然被一个十三岁的孩子这般颐指气使，如果被这座帝都的人们知道，一定会大跌眼镜，要知道圣弥赛亚教廷的枢机主教可是仅比教宗格里高利低一个台阶的显赫人物，哪怕是那些小国的国王来到拜占亚都得给他那身红衣教袍执衣角。 所以，西庇尔对位奥古斯都家族的继承人有多么宠溺，可想而知。 他拿出早已经准备好的厚厚书籍递过去，微笑道：“《不列颠传道书》，但丁那老家伙能够戴上圣徒冠冕的作品，里面有不少深奥的论点，相信不会让康斯坦丁少爷感到无趣。” 康斯坦丁瞥了瞥书籍上精致的菈丁文封面，抬头看向西庇尔，喃喃道：“老头，你什么时候也写部书来瞧瞧？” 头发已经显得愈发苍白的老人只是无声地笑笑，语气平和道：“少爷想看什么书？” 康斯坦丁眼眸一挑，仔细凝望些老头的脸，犹豫道：“让你做但丁那种圣徒，的确是难了点，那就写部传记吧，以前在圣马丁我问你为什么要做教徒，你总是回避这个问题，我现在问你，你肯定还是不会回答，所以把答案写在书里吧，你放心，我一定好好给你藏着，谁也没办法偷窥到哪怕一个字。” 老人亮起眼眸，呵呵笑道：“好，就写一部传记，您想知道的，我都写在书里。” 他佝偻的腰板微微挺直，仿佛一个身背千斤巨石仍不愿倒下的巨人，拿起桌上那张画有占星意象的草图，看了眼康斯坦丁远去的背影，沉重叹了口气，最终将这张草图焚烧成了满地灰烬。 第59章 游泳的母鸡，郁金香姑娘 仲夏的脚步接近尾声，拜占亚帝国即将迈入秋天，西尔维娅捧着图书馆借来的《真理颂歌》，独自坐在诺丁圣教院的“狄忒丝泉水”旁，这处以海洋女神命名的角落很适合一个女孩在初秋的午后安静坐着，阳光会恰到好处照射在泉水处的长椅上，驱逐掉水中带来的早秋寒意，不需要披上丝绸的披肩就能在这安详的度过一整个秋日的中午。 藤蔓逐渐褪下那身绿衣，描上干枯的黄褐色新妆，颓然倒地，泉水中央那尊着名的“狄忒丝女神雕像”也仿佛多了一丝倦怠，显得精神萎靡，那张工匠们精雕细琢的温润脸庞低垂着，就像刚刚从梦中苏醒的人类贵妇，而非一位披着蓝色纱衣光脚走在海面的处女神。 这种最能体现竖琴诗人诗意的地方素来不缺乏人类的环顾，尤其是美人。 西尔维娅在这座名媛千金多如砂砾的贵族学院确实算不得出众，但她也很美，她的美是安静的，美在悄悄地绽放，美在那如冬雪一般纯净的白金长发，美在歌颂时喉咙里黄鹂似的清脆嗓音，她脚上穿着雕花的鹿皮靴子，并不名贵，却能恰到好处衬托着纤细的小腿，蕾丝的洛可可裙摆停留在膝盖处，阳光从云端坠下，宣泄在她娇柔的身躯上，风轻抚着鬓角和额发，她安静坐在长椅上仿佛一副浑然天成的油画。 这朵人们眼中的灰色郁金香已经在悄然无声地怒放，向高处，向光明。 一个异样的声响打破这幅宁静画面。 小道上，一身名贵穿着的贵族千金疾步走来，她双手环抱着沉甸甸的胸脯，目光倨傲，语气尖酸而刻薄地喊道：“靠着身体勾引奥古斯都家那个白痴的母鸡也有资格阅读圣徒佛尔维奇撰写的《真理颂歌》吗？真是一点羞耻心都没有，你这种人怎么能进入诺丁圣教院？考官们难道都被你用身体收买了吗？真是可悲的母鸡。” 西尔维娅低垂着脑袋，缓缓起身离开，她无意和这位贵族名媛解释什么，拜占亚帝国的正义没有权力做后盾，永远也不会降临在她这样一个卑微的平民女孩身上，这是帝国的法则，也是禁锢世界的锁链。 但西尔维娅的沉默显然没有换回任何卑微的怜悯，相反，约莫是看一只在水里挣扎的灰鸭子激起了那位贵族小姐的玩弄心思，那位头顶贵族冠冕的千金名媛愈发放肆，瞥了眼身后似乎是私人扈从的高挑女性，吩咐道：“希拉，把她手里的《真理颂歌》拿过来，然后将这只母鸡丢进水里，我要看她拼命挣扎的样子，那一定很有趣。” 她身后名叫希拉的女性扈从冷冷走上前，高举一只手臂，这并非是普通家族扈从，而是一名有过苛刻训练的剑士，她的后背隐匿着一把微不可见的短刃，身材高挑而有力，这种人一旦出手，一个柔弱的平民女孩又哪里能挣脱？ 一道白皙的身影忽然挡在西尔维娅身前，那同样是个身体柔弱的女孩，黑色的长发，森然的灰色眼眸，仿佛一阵风便能刮走，但就是这样一个女孩伸出了纤白的五指将那个迎面走来的女性剑士手臂紧紧拽住，用力甩动，接着响起一道轻微的咔嚓声，这是骨骼被拧断的声音。 西尔维娅茫然地抬起头，看着这个熟悉的白色影子，她记得这个女孩的名字，耶梦加得，一个比自己还要瘦弱却比她所认识的任何一个女性都要强大的女孩。 “哦？这位来自巴蒂斯家族的小姐喜欢看母鸡游泳吗？真巧，我也有同样的兴趣，不过，我比较喜欢品种高贵的母鸡，就像您这样的，如果能够单独看见您在浴池里游泳，一定会更加有趣。” 能毫无顾忌，对一位戴有巴蒂斯家族白玉兰徽章的千金名媛说出这般话，不需要用大脑去正经思考，也能猜到这个无耻混蛋的身份了。 奥古斯都家族唯一的继承人，枢机主教西庇尔的第一教子，高贵的康斯坦丁少爷微笑走来，他给了耶梦加得一个冷漠眼神，那位巴蒂斯家族的女性扈从便被一股巨大的力气抛向了矗立着海洋女神“狄忒丝”雕像的泉水中。 “这个品种的母鸡看起来还不够有趣，尊贵的巴蒂斯家族小姐，您是否愿意为我们在泉水中展示您柔软的身躯？”康斯坦丁走到她面前，脸色戏谑，眸子里却是狰狞的愤怒。 真是一只披着羔羊外衣的魔鬼啊！ 巴蒂斯家的千金小姐惊吓地后退了几步，看着眼前卑鄙和无耻的奥古斯都家族继承人，愤恨地转过身，也不理睬在泉水中挣扎的那名女性扈从，牵着裙子的边角快步逃离。 尽管这个混蛋确实长的很英俊，可她并不想成为泉水里供人欣赏的母鸡。 “谢谢您，康斯坦丁少爷。”西尔维娅抱着那本圣徒撰写的《真理颂歌》，微微躬身。 “我只是在替一位沉浸在圣徒文字中的美貌小姐拂去尘埃罢了。”康斯坦丁轻轻笑道，优雅而严谨。 西尔维娅脸颊泛出一丝微微的潮红，伸出手中那本《真理颂歌》，抿嘴轻笑道：“您也要借阅这本书吗？” 康斯坦丁摇摇头，轻声道：“这本由圣徒佛尔维奇撰写的《真理颂歌》我在圣马丁修道院看过，是一本深奥却有趣的着作。” 他顿了顿道：“我来这里是为了找你。” 西尔维娅惊讶道：“找我？” 康斯坦丁微微点头，从怀里拿出一封印有金狮子徽章火漆封纹的紫色邀请函，语重心长道：“博尔吉亚家族发出的晚宴邀请，我需要一名舞伴，你是最合适的人选。” “我？”西尔维娅犹犹豫豫。 她极少接触上层贵族的圈子，对那些耳熟能详的大人物也并不熟稔，但这并不代表她对这些支撑帝国的显赫家族就没有丝毫兴趣，金狮子徽章？博尔吉亚家族？这两块放在任何一个角落都会引来大批猎物觊觎的香甜奶酪在拜占亚帝国即便是不通晓政事的底层平民也略微听说过，因为他们是除去克劳狄乌斯这个皇族姓氏外，帝国真正的第一贵族。 如今的国务院，外交部，财政部，军政部，圣弥赛亚教廷，甚至日不落岛链的殖民地区都拥有博尔吉亚这只庞然大物的影子。 康斯坦丁瞧了眼面露难色的西尔维娅，纳闷道：“有困难？” 低着头的西尔维娅微声提醒道：“康斯坦丁少爷，我的身份并不适合参加这种宴会，斯嘉蒂小姐比我更合适。” 康斯坦丁微微一笑道：“西尔维娅，你错了，我邀请你，便是因为你没有那些千金名媛的贵族头衔，一个全都戴着伪善面具的纨绔晚宴如果缺少你这样诚恳的郁金香姑娘，我该有多无趣？” 总是挂着淡然神采的西尔维娅噗嗤一笑，郁金香姑娘？她还是第一次听见有人这么叫她呢，真是个有趣的称呼。 她微微抬头，发现那位少爷正在炽热地打量她的脸庞，于是迅速抿起嘴巴，优雅道：“康斯坦丁少爷，我愿意做您的舞伴，参加这场宴会。” ...... 夜晚，位于柏翠区核心地段的黑皮诺庄园灯火通明，数十支以梅德萨斯高原马种做牵引的车辆停靠在庄园大门附近，车檐处无一例外都悬挂有昂贵的家族徽章，其中不乏劳特莱斯这类特等马种，根据家族地位不同，有些是两匹马做牵引，有些则是三匹，而此刻漆黑的道路上却迎面驶来一辆四匹劳特莱斯牵引的车辆，它的马蹄采用了纯金的蹄铁，上面纹有特殊的精致纹路，车厢是稀有的小叶紫檀木，车檐上悬挂有一枚独特的狮鹫徽章。 褐色的雕花车门鳞次打开，一身洁白修身礼服的年轻男性缓慢走下，他那双需要数名工匠花费七个日夜不停打磨的白色高邦皮鞋接触地面的时候并未向大堂方向走去，而是转身伸出他皙白的手臂，迎接车厢中另一位名媛千金。 她有着月牙般澄亮的银色长发，耳畔缀着细细的发绳和流苏头饰，额角别着一朵白色山茶花，面容精致而小巧，澄澈的瞳孔仿佛点缀着星辰，这样一个女人本该是朵温室精心培育出的白蔷薇，但她的脸庞却没有任何一点小家碧玉的柔软，反倒是多了少许英气，那是一个常年步入战场的女人才能拥有的气质。 她走下车厢，向一身洁白礼服的优雅男性微微行礼，轻声道：“古斯塔夫少爷，我答应成为您的舞伴是因为您开出了令我心动的筹码，希望今晚过后您会履行自己的承诺。” 曾经率领士兵取得“伯罗奔尼撒战役”胜利的古斯塔夫家族继承人优雅微笑，平静道：“当然，贞德小姐，我保证您在回到美蒂奇庄园后能够如愿以偿，这是来自古斯塔夫家族继承人的承诺。” 拜占亚帝国唯一女性剑圣的弟子贞德·贡比涅·美蒂奇轻轻展颜，环住古斯塔夫少爷的手臂，同步迈入黑皮诺庄园的宴会大堂。 就在这两道高贵身影没入璀璨的灯光后，一辆更为奢华的马车缓缓驶来，与劳特莱斯马种不同，这辆马车用作牵引的马匹叫做克莱斯忒，在拜占亚帝国只有一个家族有资格使用这种马匹......克劳狄乌斯。 华莱士王子走下马车，他的臂膀挽着一个金发女孩，她的装扮显然不及美蒂奇家的小姐，也没有一顶比肩十二贵族继承人的桂冠，但无论气质或者美貌，她都足以冠上“明珠”的美誉，艳压群芳。 一个令人意想不到却足够惊艳的组合，帝国的王子殿下华莱士·克劳狄乌斯与昂格里亚伯爵的千金，“明日之花”维多利亚在一众艳羡的目光中步入大堂。 第60章 明珠，红莲 黑皮诺庄园绝非拜占亚帝国最豪华的私宅，它仅有美蒂奇家族城堡的三分之一大小，装饰也称不上华丽富贵，但它却是帝国最炙手可热的贵族交际圈。 名流云集的柏翠区夜晚素来不乏灯火通明的馆场，但黑皮诺庄园绝对是其中最特殊的佼佼者，因为它是唯一一座由顶流贵族经营并对整个拜占亚帝国开放的私人庄园，建造它的博尔吉亚家族每年会发出一批由纯金打造的定制邀请函，上面印有博尔吉亚金狮子纹路的家徽以及受邀人的名字，拥有这张邀请函的人不仅能获得随时在黑皮诺庄园举办宴席的资格同时还有一个更深层次的意义，邀请函的主人会得到博尔吉亚家族的认可，获得一定的政治资源。 最令人惊叹的莫过于收到这张邀请函的人群中不止有身份显赫的贵族，同样也有平民商贾，譬如那位在伯罗奔尼撒战役中获得功勋的年轻骑士所罗门便是其中之一，所以说，在贵族林立的帝都能够迈入更为显赫的黑皮诺庄园几乎就等同于这个人将会在拜占亚帝国迅速崛起，成为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 除此之外，这座显赫的贵族庄园还有另一个颇有争议但却不乏趣味的规定，那便是博尔吉亚家族的邀请从不发给任何一名女性，哪怕她的姓氏中冠有博尔吉亚这个头衔。 但有趣的是，任何一名有资格踏入黑皮诺庄园的男性都能够邀请一名女性作为舞伴共同踏入博尔吉亚家族的宴会大厅，而这位女性也会被看做是这位男性的政治资源，换句话说，这是博尔吉亚家族的老人们为了考究那些有资格踏入这座庄园男性的眼力而设置的一道门槛，要知道，在帝都，并非每个女性都有兴趣做一只被人饲养的笼中金丝雀。 譬如在美蒂奇家族中，被视作“珠玉”的贞德小姐，她在得知黑皮诺庄园将在今晚举行宴会后，拒绝了包括兰开斯特，庞培，等十数个顶尖家族的男性邀请，最终得到古斯塔夫少爷的一项承诺后，才踏上了那辆悬挂着烈焰玫瑰的精致马车。 这就是被称作“神国庭院”的拜占亚帝国都城，一个头顶桂冠的女性可以无视一个佩戴名贵徽章的男性，甚至站在至高的云端令脚下如山如海般密集的男人们仰望她遥不可及的背影。 金字塔顶端的贵人们相继步入了大厅，他们杯酒交盏的同时也会互相畅聊近期的遭遇，男人们会说自己把玩过哪颗明珠的峰峦，偶尔还会瞥上一眼宴会厅里某位名媛千金的胸脯和裸露的美足，女人们会说自己拒绝了某位爵士的热情邀约，会说又有哪位贵族少爷拜倒在自己漂亮的红裙子底下，唯独没有人谈论晚宴的目的，这就是帝都的贵族，每一位拥有昂贵姓氏的千金或者少爷都戴着一张足够厚重的伪善面具，你永远只能看见精致而优雅的笑脸，无从知道面具下的真实轮廓，那也许会是一头张牙舞爪的蔷薇猛虎，也可能是一只拿着皮鞭和镣铐的魔鬼。 竖琴乐师夏多芬的《秋夜协奏曲》在大厅里回荡，绵延而悠扬，不少携带舞伴的贵族少爷已经开始登台展现他们傲人的身姿，最为瞩目的当属华莱士王子和他邀请的昂格里亚家族名媛维多利亚，以及古斯塔夫少爷和他的舞伴贞德，他们就像夜里最闪耀的两颗沧海明珠散发着诱人光泽，至于广受期待的奥古斯都家族继承人，却显的黯淡无光，因为此刻的康斯坦丁正和西尔维娅吃着侍者递来的点心，旁若无人一般。 两人沉默许久，西尔维娅悄悄望了一眼舞台上华丽的影子，决定偶尔勇敢一把，抬头看着对她来说无比遥远的高贵少爷，委婉道：“康斯坦丁少爷，能陪我跳支舞吗？” 康斯坦丁没有拒绝，牵着她的手步入舞台，但在曲终之刻，这位原本应该成为帝都新星的少爷却遭到了不少老牌贵族投来的白眼。 “这就是那个传闻六岁就夺走了沃桑名媛贞操的孩子？奥古斯都真是没落了。” “那个“屠夫”的孙子？这孩子叫做康斯坦丁吧，哈哈，真是个“优秀”的贵族少爷呢。” “将一个血统贫贱的女人带到这种地方，奥古斯都看来要从天国坠落地狱了。” 贵族老爷们都在私底下窃窃私语，言辞里满是露骨的嘲讽，看起来，这些资历颇为深厚的老人们并不待见这位来自亚琛的奥古斯都家族继承人。 意料之中，康斯坦丁和西尔维娅的舞蹈没有引起任何人的关注，那是很平淡的一段班格拉尔交际舞，一些贵族名媛也低下头，暗自叹气，这就是自己心心念念的奥古斯都家族继承人？ 众人的目光再次投向了华莱士王子，相比那名低贱的平民女人，他们更乐意欣赏这位王子的舞伴，那名叫做维多利亚的昂格里亚家千金绝对是今晚唯一能与贞德小姐媲美的明珠软玉。 只是，似乎没有人发现这位明日之花小姐曾意味深长地瞧了眼走下舞台的康斯坦丁，神色古怪地微笑。 这位被康斯坦丁认定极有可能是一朵彼岸红莲的昂格里亚家名媛即便是她的祖父，那位曾经殖民过日不落岛链的老伯爵也不清楚这位孙女的真实想法。 走到一个安静角落的西尔维娅很不解地望向康斯坦丁，她原本想跳一段《天鹅》，这是她最熟悉也最得意的舞蹈，圣公馆那晚，她就是凭借这支舞令所有轻看她的学院贵族重新抬眼审视自己这朵郁金香，她希望自己也能帮助康斯坦丁少爷成为舞台上耀眼的星星，可当她踏出《天鹅》的起始舞步，康斯坦丁少爷却做出了班格拉尔交际舞的姿势，因此她不得不改变自己的想法。 “很失落对不对？”角落里，康斯坦丁凝视着西尔维娅无精打采的脸。 这位曾因“郁金香姑娘”这个称号而噗嗤一笑的平民女孩轻轻摇头，低声道：“我相信康斯坦丁少爷一定有这么做的理由。” 康斯坦丁脸庞有过一瞬间的诧异，这个没有任何亮点的女孩似乎正在一步步朝他未知的方向绽放，他瞧着这朵愈发出落的郁金香，微笑道：“今晚的宴会实际上就是那些帝国里的老人们用来观察年轻后辈的一场仪式，哪些有资格踏入他们的圈子，哪些人应该打发出帝都，全部都在这场宴会中暗自进行，包括那位华莱士王子，他在登上帝位之前同样需要某些老人们的扶持，所以他们花了很大的价钱让自己看起来像块值得推敲打磨的璞玉。” 他喝了口起泡酒，继续道：“我的情况却和他们相反，起码在这个阶段我并不希望被任何人注视，尤其是那些坐在楼层上的老人。” “楼层上的老人？”西尔维娅惊讶道。 她轻轻抬头，瞥了眼螺旋阶梯的尽头，那里悬挂着数张彩色的丝绸帘子，帘子背后隐约能窥见淡淡的黑色轮廓。 居然真的有人在观察他们！ 西尔维娅身体微微哆嗦，有些不寒而栗。 康斯坦丁递给她一杯起泡酒，温和道：“喝点酒，它会让你好受些。” 西尔维娅轻轻点头，拿起酒杯一口气喝了大半口，喉咙里发出微呛的咳嗽声，那张清丽的脸庞也不由得泛出少许红丝。 康斯坦丁替他拍了拍后背，柔声道：“你喝的太多了，对于你这样的女孩，酒是得一口一口慢慢品味的东西。” 西尔维娅接过康斯坦丁递来的纸巾，轻轻点头。 “母鸡就应该待在屠宰场的笼子里，而不是把自己装扮成白天鹅来勾引男人。”熟悉的刻薄腔调，康斯坦丁转过头，那个佩戴巴蒂斯家族玉兰徽章的名媛双手环在胸部，高傲而冷漠。 康斯坦丁轻轻瞥了眼眼前的金丝雀，按照他给女人的评分标准，这位尖酸刻薄的巴蒂斯家族千金是个足可以达到九十以上高分的小美人，她拥有一头细腻的淡金色长发，轻蹙的眉宇，眸子呈现碧波般的翠绿色，一袭克里诺林风格的丝绸长裙，月牙色的高跟鞋衬着纤细的脚腕，整个人如同一株压满早春阳雪的樱树，那条在康斯坦丁看来丝毫不觉窄小的白色沟壑更是绝美的一道景致，若非这位小美人的大脑跟她的硕大胸脯并非正比，他倒是愿意表现出温洵的绅士面孔。 “西尔维娅确实是我邀请来的舞伴，这一点毫无质疑，但巴蒂斯小姐，你难道是用腿勾引了某位身份显赫的老人？若非如此，你这样卑微的母鸡又怎么能够来到这里参加这种顶尖宴会？”康斯坦丁挡在西尔维娅身前，冷冷嘲讽道。 “你敢羞辱我？”巴蒂斯小姐双手叉腰，昂起头，穿着三英寸高跟鞋的她此刻看上去几乎和康斯坦丁一般高。 “哦？为什么不敢？”康斯坦丁转动手上那枚印有金色鸢尾花家纹的阿盖尔宝戒，冷冷笑道。 那位巴蒂斯小姐有些气急败坏，羞愤道：“康斯坦丁，你打算替这只母鸡出头？她只是个来自平民区的贱女人而已。” 吵闹声逐渐扩散，周围的目光瞬间聚拢过来，有鄙夷，有不屑，也有愤慨，更有玩味和戏谑。 这出由博尔吉亚家族的老人们刻意安排的华丽歌剧，正在悄然拉开序幕。 第61章 小白鼠，玩偶 以白玉兰为家徽的巴蒂斯家族在拜占亚帝国名声并不显赫，距离帝都的核心圈子更是遥不可及，很难想象这样一支家族的名媛千金竟然敢在博尔吉亚家族举办的晚宴上嘲笑奥古斯都家族的唯一继承人。 不少门第显赫的老爷都在等待这场意料之外的好戏开幕，他们都期望那位“屠夫”的子孙能够带给自己与众不同的欢乐，吃多了美味佳肴偶尔也许来点粗茶淡饭才能满足这些老人们的古怪胃口。 巴蒂斯小姐静静等待着康斯坦丁的回应，她的脸色并不好看，愠怒中带着空洞般的苍白，也是，她曾经想要得到的男人如今却为了另一个女人嘲笑自己，而这个女人还是个下层的平民，身为贵族千金的她又怎能没有一丝怒意？ 不止她，今夜，这座曾接待过无数贵族的显赫庄园同样有很多心怀怨恨的贵族小姐。 康斯坦丁牢牢牵住西尔维娅的手，朝巴蒂斯小姐勾勒出一个极度魅惑的笑容，认真道：“西尔维娅小姐是我邀请的舞伴，将舞伴安全送回去是一名真正贵族应做的。” 真正贵族？ 多么浅显易懂的潜台词啊，他分明在嘲笑巴蒂斯小姐仅仅只是个拥有贵族姓氏的灰鸭子而非血统纯正的白天鹅。 一旁窃窃私语的老人们开始冷笑。 巴蒂斯小姐不是白痴，自然也不笨，当然清楚在博尔吉亚家族的地盘上发泄自己的怨恨会有什么后果。 曾经有位在战场上获得功勋的年轻骑士，他在回到君士坦丁堡的当晚便收到博尔吉亚家族的黄金请帖，受邀来到黑皮诺庄园享用晚宴。 这位初出茅庐的年轻骑士大约是多喝了两口烈酒，竟然站到舞台中央直言他曾拍打过博尔吉亚家族一位名媛千金的屁股，最糟糕的是这该死的家伙为了证明自己并非酒后戏言还当众说出了那位千金的名字，以及他所拍打过的莲花尺寸和丰腴程度。 结果第二天便有人在塞纳河发现两具尸体，一具是那名酒后失言的年轻骑士，另一具是博尔吉亚家族的千金名媛。 对于这些通过小道散布出的绯闻，在帝都长大的巴蒂斯小姐当然也耳闻过，她并不想破坏博尔吉亚家族举办的晚宴，可她已经骑虎难下。 她走向螺旋阶梯，朝幕帘后的几道影子微微躬身，轻声喊道：“请允许我和西尔维娅展开一场公平的决斗。” 全场哗然。 一位贵族出身的千金小姐与一名底层的平民女孩竟然要举行决斗？ 真是荒唐。 “决斗需要注码，孩子，你能支付出何种代价令博尔吉亚为你做评判呢？”一道幽幽的空洞嗓音从幕帘后传来。 犹豫半分的巴蒂斯小姐摘下了她胸口佩戴的白玉兰徽章，抬头喊道：“我的头衔，如果输给那个贱民，我将自愿脱离巴蒂斯家族。” 又是一阵哗然，与之前的啼笑皆非不同，这一刻，几乎所有人都开始认真审视这个倔强的年轻女孩，那种刻入骨子里的固执秉性确实很符合拜占亚帝国某些贵族群体的做派。 对这出闹剧表现出愕然神情的除了作为这出戏剧女主人的西尔维娅，还有邀请她来到黑皮诺庄园的康斯坦丁。 他不仅仅是愕然还有一丝后悔，在巴蒂斯家族的那名千金提出决斗后他便预感到自己早就步入了猎人设下的陷阱中，在这个陷阱里，他和西尔维娅都是猎物，不止是他们，巴蒂斯家的千金小姐同样是只可怜的小白鼠，此刻的他们就像供人欣赏的玩偶，一只无形的大手正在操控他们走向最终的战场。 他忽然明白过来，自己那位优秀的父亲为何会死在“卡布里之夜”，这个帝国的黑暗远比他想象的更加深邃，那简直就是一片漆黑的海，而他仅仅只是个站在港湾凝望沙滩的孩子。 “你的头衔？”螺旋楼梯上再度传来一道嗓音，那是一道沧桑却带着刺骨冷漠的嗓音，像是一把冰冷的刀子，“你想通过这场决斗得到什么？” 巴蒂斯小姐冷冷道：“我用我的贵族头衔来赌那个贱女人的双腿，我要她终生都无法行走。” 周围的老爷们倒吸一口凉气，不是简简单单索要对方的性命，而是一双腿，这位巴蒂斯小姐想让自己的敌人终生活在她的恐惧中。 这可真是只有巴蒂斯家族的子嗣才能想出的法子啊！ 一些贵族老爷都在低头冷笑，他们转过头瞥了一眼那个叫做西尔维娅的平民女孩，忽然就被她那双腿给吸引住了，也许，这场决斗过后，某位老爷会非常乐意将这双漂亮的腿买下，放在他私人的储物室里当作收藏品。 作为这出戏剧女主角的西尔维娅身子颤抖了几分，却没有丝毫退缩迹象，不仅没有，这朵郁金香还表现出了从未有过的固执，她走上前，想要接下这场决斗，但一只手拽住了她。 康斯坦丁冲她微微笑道：“怎么？你打算让我做一名失信的贵族少爷？我既然说过要带你回去那便要做到。” 西尔维娅低垂着头，歉意道：“抱歉，康斯坦丁少爷，是我给您招惹麻烦了。” 康斯坦丁伸手捏了捏西尔维娅的脸颊，抬起她的头，镇定笑道：“你说错了，他们要针对的不是你，而是我这位奥古斯都家族的继承人。” “他们？”西尔维娅喃喃着这个词。 康斯坦丁不理会被他称作郁金香姑娘的西尔维娅脸上那股纳闷和疑惑，缓步上前，走向螺旋楼梯处，微微躬身道：“我听说过只要用性命做赌注，便可以替人接下一桩看起来似乎并不那么公平的决斗，对吗？博尔吉亚老公爵。” 中央的幕帘缓缓被拉开，露出一具消瘦的嶙峋身影，那是博尔吉亚这只庞大猎犬的主人，他的年龄早已超过百岁，但肌肤上的褶皱并不明显，头发花白，眸子却绽放着异常尖锐的光芒，犹如一柄尚未腐朽的宝刀。 老人走到阶梯前，俯视着下面那道年轻身影，幽幽道：“奥古斯都家的孩子，如果我没有理解错，你打算为一个平民出身的女人赌上自己的性命吗？说实话，这个想法很愚蠢。” “确实很愚蠢。”康斯坦丁苦笑道，“可西尔维娅是我带来的，我如果没有能力将她带回去，那我头上的两顶冠冕又有何意义？” 他拿出一枚琉璃般的青色徽章戴在胸口，骄傲的抬起头，有那么一瞬间，他似乎不是在仰望阶梯上那道庞大的漆黑身影，而仅仅是在与他对视，平等地对视。 这一刻，大堂里忽然响起了无数的议论声，因为他们看见了一样稀罕东西，那是几乎不可能出现在拜占亚帝国的东西，一枚属于马斯顿帝国罗曼尼康蒂家族独有的龙雀徽章，这并非一枚普通的龙雀徽章，而是一枚由龙晶打造的继承人徽章。 这位年龄只有十三岁的小少爷居然同时身兼两个顶尖家族的继承权？ 博尔吉亚老公爵的眉头微微皱起，这显然已经不是一出有趣的戏剧。 那个与“大贤者”拉斐尔有着一层晦暗关系的罗曼尼康蒂家族并不是一条温顺的羔羊啊，这孩子居然同时也拥有这个家族的继承权吗？ 一直保持沉默的维多利亚此时也不由得泛出一丝苦笑，似乎在为这出闹剧的主人默哀。 巴蒂斯家的千金更是怔在原地，眸子里几乎要涌出泪水，真是只可怜的小羔羊。 这时候，一个意外的人影走上台阶，他穿着白色的礼服，梳着利落的金色短发，像是从白蔷薇花丛里升起的太阳。 “奥古斯都家的少爷跟一个女孩决斗似乎并不公平，我来代替巴蒂斯小姐跟你决斗好了。”男人高举他手上那枚象征继承人地位的家族宝戒，骄傲宣布道。 那是一枚镶嵌泰拉肯宝钻，刻有十二瓣紫昙花的戒指，他的主人是瓦伦丁老公爵最为宠溺的孙子，一个从出生便获得伯爵爵位的继承人，拜仁·瓦伦丁。 局面再度失衡，大堂内的老人们如今只想赶紧逃离这座庄园，天晓得这两个纨绔公子哥会在帝都闹出怎样的绯闻，他们可不想一把年纪了还要为这两个孩子闯出的祸事善后。 “瓦伦丁阁下，您刚刚的言辞似乎在贬低一位贵族出身的女性？” 又一道声音在大堂中叠起，好吧，今晚看起来似乎更像一场每个人都在争夺主角地位的无厘头戏剧。 古斯塔夫少爷苦笑摇头，略感无奈，他的舞伴贞德小姐看情形似乎要甩掉他这位男伴去帮助另一位男性了。 真是个令人头疼的小姐啊！ 瓦伦丁伯爵优雅躬身道：“我保证，我对贞德小姐只有敬仰，您传承的蔷薇剑术令我感到惊叹，但您如果希望终止这场决斗，我自然也要用自己的性命向您发起挑战，这是属于拜仁·瓦伦丁的荣誉。” 显然，这已经是一场牵涉各个顶尖家族荣誉的战争。 康斯坦丁苦恼该怎么解决这场该死的闹剧，他可不想因为这件事多竖立两个和奥古斯都同样强大的家族做对手，但比他更为苦恼的应该是巴蒂斯家族的那只小白鼠，原本作为这出闹剧女主角的她如今看起来更像个夹在各个家族之间的可怜婢女，无论谁胜出，她都无法继续戴上那枚白玉兰徽章了。 这就是贵族间的博弈，在这只芸芸众生的棋盘上，她只是个卑微的卒子，卒子的命运是注定要被扫地出局的。 “瓦伦丁阁下，我尊重每一个愿意用生命扞卫荣耀的人，所以我会全力以赴，这是对一名武士的尊重。” 这名叫做贞德的女孩在众多惊诧的目光中掀起了她那条昂贵的丝绸裙子，露出一条光滑细腻的长腿，但这绝不是一道令男性遐想的旖旎风光，这条软玉般的美腿上绑着一柄塞入小牛皮革中的精致短剑，剑柄上刻有美轮美奂的古朴压花，微黄的烛光映射在上面仿若金鳞的鳞甲熠熠生辉。 这是一柄由“米迦勒”级天国金属打造的短剑，它的名字叫做“破晓”，在古菈丁文中这个词代表着太阳的第一缕光线，意为泯灭一切的黑暗。 第62章 最该落子的棋盘 拜占亚帝国并非伏尔加那种常年砥砺在冰霜中的国度，大部分的骑士，剑士仅仅是佩戴着一枚象征性徽章的绣花枕头，真正能走上战场挥剑厮杀的大骑士，大剑士甚至不如魔法师这一职业的群体数量，被誉为骑士顶峰的圣堂骑士仅有十二位，其中一部分已经常年未上过战场，甚至未和人进行过决斗，与埋首枯燥典籍的魔法师不同，一个多年没有握枪的骑士多半已经堕落，但剑士这个群体却有所不同，他们视剑为自己的性命，除非晋见帝国皇帝，他们终生都会携带一柄剑，它可以是一柄镌刻有教廷经文的圣剑，也可以是一柄沾染众多蛮族鲜血的魔剑。 在拜占亚帝国，每一名剑圣的佩剑都会有专门的记录，其中有一柄圣剑，名叫“蔷薇咏叹调”，它有令人咋舌的五尺十三寸长，剑身窄小剑刃稀薄，如同一支骑士的长矛，这样一柄剑原本不适合用作斗争，但它的主人却将它带上了至高的山巅，拜占亚帝国第一位也是唯一一位女性剑圣雅尔法，她仅有的一位弟子目前就站在这座炫目的舞台上，向世人展示她华丽的羽翼。 贞德·贡比涅·美蒂奇，她在这场老人们精心设计的闹剧中，以不可阻挡的锐利锋芒，硬生生划开了一片属于她的战场，一个只能令人抬头仰望她华丽背影的至高战场。 她掀开红裙，沿着大腿丝滑的曲线，抚着皮革制作的鞘，在众人惊惧的目光中拔出了那柄寒芒嶙峋的短剑，像是手执红缨的战争女神俯视她的敌人，也就是那位名叫做拜仁·瓦伦丁的年轻伯爵。 “胡闹。” 一声锐利的恫吓从幕帘后传来，谁也不清楚这道幽暗漆黑轮廓的真面目，但所有人无一例外都低垂下了头颅，因为他们在关注这道轮廓之前首先看见了博尔吉亚老公爵躬下了身子，一个能让这位老人都俯首的影子，他们即便猜不透他的身份，也不会像个白痴一样挑衅上位者的尊严。 “美蒂奇家的孩子，收起你的兵器，这里是举行宴会的地方不是竞技场，老人会纵容孩子们的胡闹，但这不代表你们可以越过底线，要清楚，任何的包容都是有限度的。” 嗓音空洞而锐利，简直像把寒光凛冽的长矛对准人的眉心。 这简短的话语中饱含着赤裸裸地诘责，这是老人们对一只闯入自己棋盘的卒子表达出的愤怒吗？ 在这样居高临下的压迫感中，即便是女性剑圣雅尔法认可的唯一弟子，出生顶尖豪门的贞德小姐也不由得感到一丝沉闷，事实上，她并不喜欢这些躲在阴影帷幕中操弄棋盘的老人们，但她不得不谨慎地收起那柄“破晓”，因为她很清楚，现在的她即便拥有再锋利的剑，也无法踏上那块阶梯，去斩断那些令人厌烦的丝绸帘子，那后面潜藏着一柄连她都感到不寒而栗的剑。 一个老人，一名载入帝国宏大史册的剑圣。 贞德重新收起了短剑，向后退，只是她后退的位置尤为特殊，那是距离康斯坦丁仅有三尺间隔的位置，从上方看过去俨然就像一名守卫在康斯坦丁身前的女骑士。 对此，一身白色礼服的古斯塔夫少爷仍然只是苦笑，只是这层笑意背后藏着些什么，便不得而知了。 “那么，让事情回到原点吧，奥古斯都和瓦伦丁家的两个孩子，我允许你们为了自己的信仰而拼搏，但这并不表示你们能够打断宴会的进行，你们的决斗场地将在另一个地方上演。” 哗啦，仿佛绳索拽动的声音响起，整座黑皮诺庄园都在震动，华丽的大堂开始向后涌动，一团漆黑的影子从地底蹿上地面，仿佛暴怒的鳞蟒挣脱了深渊的泥沼，重返人世。 那是一座巨大的竞技台，这座黑皮诺庄园竟然是一栋炼金工坊？ 全场死寂，原先认为这场闹剧已经落下帷幕的众人再度咋舌，原来博尔吉亚家的老人们并没有打算结束这出闹剧的想法，他们只不过要将原来的剧本呈现出来，那些错误的因素已经被他排除了出去，如今这个地方才是博尔吉亚家族最该落子的棋盘。 康斯坦丁脸色再度凝重，他知道自己已经接触到这个帝国真正轮廓的一角，但作为代价，兴许要支付出自己的性命，在这个世界，即便是生物链顶端的黄金生物，来到一个陌生的领域也需要耐心摸索这个原本不属于自己的新战场，而今夜，这出由博尔吉亚家族老人们精心设计的闹剧只允许一个胜利者走下擂台。 美蒂奇家族的骄傲小姐贞德忽然走到他身旁，伸出了自己手中那柄昂贵的天国金属短剑，嗓音清丽道：“我将我的剑借给你，待会要还我。” 这句话的言外之意是......我希望你能活着回到我面前。 愕然片刻后康斯坦丁欣然接受，他实在没有理由不去接受这样一位美人的好意，帝国女剑圣的唯一弟子，美蒂奇家族的掌上明珠，这样一个地位尊崇的美人送到嘴边，傻子才会拒绝，但康斯坦丁看重的显然不是这具娇嫩如玉的身躯，而是美蒂奇家族的背景，仅管这有可能开罪古斯塔夫家的那位少爷。 康斯坦丁走向竞技场，早已经蓄势待发的瓦伦丁伯爵望向这个第一次见面便让自己拔剑的“敌人”，脸庞上并无怒气，十一阶大骑士的他仅仅是要让一位闯入帝都的羔羊更加温顺一些罢了，不懂得谦让和低头的羔羊，大人物们可不喜欢。 “让我瞧瞧你在维斯洛特手上学到了哪些能让人惊艳的技巧。”瓦伦丁伯爵喊道。 康斯坦丁摆好姿势，尽管他不愿意被人观察窥视，但一味退让只会让更多的老鼠想要蚕食掉他这头大象，在这群帝都的老人眼里，多么厚重的假面似乎都会显得稀薄。 他面向瓦伦丁伯爵，淡淡道：“事实上，我并没有学习多少格斗技巧，但这不妨碍我打倒一名真正的骑士。” 挑衅，严重的挑衅。 所有人都面面相觑，猜测这位帝国“屠夫”的子孙会使出什么样惊人的技巧来打倒一位正统的大骑士。 某些从惊恐阴影中走出来的老人已经在互相低语，讨论谁能获得这场决斗的胜利，甚至背地里开设了赌局。 他们的赌注并非是简单的金钱，而是一些有趣的，鲜活的，会在丝绒大床上摆出各种趣味姿势的波斯猫。 古朴的铜铃声回荡在竞技台上，两道身影开始交错，弥忒兰制式的十字大剑与天国金属制造的短剑“破晓”在电光石火间剧烈交锋，划出一道道惊人惊诧的弧度。 这显然不是两个天真的孩子在挥舞玩具，他们在生死相搏，为了各自的信仰。 拜仁·瓦伦丁的身体快速移动，在距离对手一尺左右处，他忽然一跃而起，双手握剑从虚空重重砸下，这是格尔芬斩剑术中的“狮咬”，牺牲防御，从而换取最大限度的进攻力量，在弥忒兰大剑落地的刹那，剑流爆起，竞技台的石砖竟然被硬生生劈出一道裂缝。 多么狂暴的力道，简直就像要将敌人彻底撕裂的狮爪。 康斯坦丁旋转着后退，但拜仁的长剑并不打算给他任何喘息的机会，自下而上划出一道锋利的弧光，像是要将人从中间拦腰劈断。 但他显然错估了康斯坦丁的速度，在他那柄弥忒兰大剑即将接触目标时，康斯坦丁再一次完美躲开，紧接着迅速刺出一抹弧光，终点是拜仁的眉心。 但身为十一阶大骑士的拜仁伯爵并没有选择后退，反手挑剑，锐利的锋芒就像要将刺向自己的手臂拦腰截断。 台下众人深沉呼吸着，似乎都能感受到台上争锋的冰凉寒意。 从康斯坦丁踏上竞技台的那一刻心脏就在加速跳动的西尔维娅手心上早已凝聚了诸多冷汗，与她不同，双眼紧盯竞技台的贞德脸上并没有表现出任何情绪，一些个希望从她脸上窥视美蒂奇家族态度的老人也都无比失望的收回目光，重新注视竞技台上的战况。 剑器的交击声再次响彻周围，原本将要接触康斯坦丁手臂的弥忒兰大剑被荡开，一短一长的两道锋芒在虚空中交织出斑斓星火，两把剑刃同时划出剧烈弧光。 一声金戈交迸的峥嵘鸣音后，两人同时后退，康斯坦丁趁着间隙努力深呼吸，但拜仁显然不想给自己的敌人哪怕一丝喘息的机会，后退几步立马回身攻击，康斯坦丁提剑横挡，身体被震退。 这一次，拜仁并未继续进攻，他昂起头微笑，满脸骄傲，目光俯视而下就像在嘲笑一只无能为力的鬣犬。 他信心满满地举起剑刃，猛攻过去，康斯坦丁再次后退，这个场景更加坚定了拜仁的信心，在此之前，他其实有过一丝犹豫，因为他今天的对手是奥古斯都家族的继承人，他在来到帝都君士坦丁堡之前几乎所有的训练都被那位“屠夫”公爵隐藏了起来，没有人知道他在十三岁之前学习过什么，拜仁曾经一度担忧过维斯洛特的枪术，但目前看来，他的对手康斯坦丁也许并没有学习那套足以屠戮巨龙的传奇枪法，甚至流传在波拿巴家族的各种隐秘剑术，他也不曾见过康斯坦丁使出过，唯一令他觉得意外的便是康斯坦丁的奇特身法，那既不是正统骑士的步伐也不是一名合格剑士的步调，倒是有些东方剑客的影子。 这个念头仅仅在拜仁脑海里停留了一刻便被他剔除了，帝国上下可从没流传过奥古斯都家族有和那座神秘大陆接洽的传闻。 第63章 黑暗神只 “奥古斯都家的继承人只有这点实力吗？康斯坦丁，你真让我失望。”拜仁缓步上前，冲着他的敌人大喊，嗓音里充满冷冰冰的嘲讽，在台下众人耳朵里更显刺耳。 但螺旋阶梯的幕帘中并没有任何评价传出，这些经历过沉浮的老人们可不像台下那群后辈，他们从不轻易摘下脸上那张厚重面具，但他们也同样期待着更为剧烈的碰撞，这些老人精心准备了这样一出昂贵的戏剧可不是单单只为了看两个孩子互相厮杀，他们想要看见更为深邃的东西，那是能把大地点燃，能将某块土壤送入深渊的魔鬼。 “我可没有你那样的体质。”康斯坦丁站起身子，摇摇欲坠。 他的体力确实已经接近极限，与拜仁这种正统骑士相比他简直就像个刚刚学会直立行走的孩子，但不巧的是，这个孩子是个从地狱爬回来的幽灵，他身体里住着一只不屈的魔鬼。 “听说过皇家礼炮吗？”康斯坦丁勾勒出一抹魅惑弧度，像个狡黠的市侩商人。 “皇家礼炮？”拜仁愣住了，不明白这个奥古斯都家族的继承人想干嘛。 但台下熟知火焰魔法的人绝对不会陌生这个词，那是个六十级的古典魔法，他们看着康斯坦丁戏谑的脸孔，似乎猜到这个来自亚琛的小混蛋下一步想做些什么。 一阵轻微地吟咏回荡，数颗剧烈的火球陡然在擂台上燃起，它们如同微小的太阳环绕在康斯坦丁身旁，他轻轻一挥手，其中一颗火球迅猛地射向拜仁。 这个该死的家伙居然在骑士决斗中使用魔法？ 他的荣誉呢？ 他的信仰呢？ 拜仁显然怒了，双手紧握那柄弥忒兰十字大剑，愤恨的将那颗火球劈开，他怒视康斯坦丁，似乎打算将这个丧失信仰，丧失骑士精神的混蛋从台上驱逐出去。 他是正统的大骑士，获得过帝国骑士工会颁发的大骑士公羊勋章，和这种毫无骑士精神的混蛋决斗简直是玷污了他的信仰，即便是杀掉康斯坦丁，他也不会觉得荣耀，因为在他眼里，那仅仅是杀掉一只卑劣的黑山羊罢了。 “我可没答应只跟你比剑。”康斯坦丁看着拜仁紧皱的眉头，耸耸肩笑了笑，接着轻声吟咏出一小节晦涩的古希伯莱咒文，顿时，环绕在他周身的数颗火球全部飞射出去，它们的目标只有一个，拜仁·瓦伦丁......伯爵。 一个尚未获得任何爵位的年幼继承人将要打倒一名十一阶骑士水准的正统伯爵了，台下的人们虽然不喜欢这种不光彩的决斗，但偶尔也能为这种特殊的景致高兴几次，尤其是那些赢得了金丝雀的老人们，兴许今晚在丝绒大床上，他们还会更加兴致昂然一点，来点别致的新鲜花样。 但结果往往出人意料。 一道锐利的锋芒在擂台上乍现，弥忒兰十字长剑一瞬间将所有火球尽数泯灭，那是格尔芬斩剑术中的“龙卷”，拜仁在一众惊诧的目光中走出了火海，他高举长剑，陡然间奔跑，像只勇猛的小猎豹正朝猎物冲过去。 康斯坦丁怔住了，他完全没有料想到对方居然还藏有如此饱满的体力，诧异间迅速后退，但拜仁的速度太快，他只能举剑横挡，银色的弧光闪过，康斯坦丁手里那柄由“米迦勒”级天国金属打造的短剑应声飞了出去，落在擂台的边缘，可他并未去捡起这柄短剑，而是在众人意想不到的瞬间从身后拔出了另一柄由天国金属打造的卢恩匕首，暗金色的流光在他手中流转，就像一条黄金般的细蛇缠绕在他手心。 拜仁被这道迅疾的剑芒震慑了半分，恍惚间急忙纵剑防御，短兵相接的刹那，一道尖锐的摩擦声响彻周围，如同夜莺啼鸣。 战局再度逆转，两道剑弧在竞技台上交错纵横，康斯坦丁凭借诡异的身法数次躲开拜仁的进攻，而拜仁的挥剑的速度却在不断加快，他要做的就是压榨康斯坦丁的时间，一个魔法师再如何强大只要不给他吟咏咒文的时间，他便和一只失去爪牙的狮子没两样。 拜仁的想法无疑是正确的，因为他的敌人康斯坦丁已经连连败退，只要他在挥舞几次手中的剑刃，胜利便是他的了。 康斯坦丁已经被逼到角落里，他确实已经透支了体力，如果不用上魔法他将毫无胜算，如果只是他个人的荣辱那么即使现在投降认输他也会考虑，但问题在于这场决斗的胜负将决定西尔维娅的命运，他既然选择在那个夜晚救下这个郁金香女孩那又有什么理由对命运女神低头呢？人在年轻的时候注定是要疯狂一次的，尤其是他这样顶着两个名贵姓氏的少爷。 他架开那柄朝自己斩落的弥忒兰制式大剑，退到最后的角落里，他打算掀开自己的第一张底牌。 这时候，厅堂的大门被推开，数道深邃的影子缓步踏入大厅，他们身上带着一股沉重的威压，如同古书上记载的黑暗神只从高耸入云的神坛步入了浮屠人世。 所有人都自觉的让开了一条道，他们低头，沉默，谁也不说话，偌大的宴会厅中只有轻微的脚步声在回荡。 “真是一场有趣的宴会啊，博尔吉亚家总是能给人一些惊喜。” 其中一道影子走出，他披着暗红色的长衫，发白的长发在昏暗的烛光下无风摇摆，脸上有些褶子，但并不会显得苍老，他的腰间别着一把古朴的长剑，没有剑镗，剑柄尾端用红丝系着两个黄褐色的青铜铃铛。 有幸到过巡夜者总部喝茶的贵族老爷们立马向后挪了几步，他们可不想在这种场合见到这个比公法庭鬣狗还让人头疼的老家伙。 剑圣纪龙德，巡夜者第一巨头不请自来？ 那他身旁的那些人又是谁？ 答案在这一刻揭晓。 “美蒂奇夫人，西庇尔以及圣但丁两位枢机主教，另外还有您，尊贵的雅尔法大人，如果我没有记错，您已经有三十六年没有驾临过我们博尔吉亚家族的领地了，您果然还如从前一样美丽。”谁能想到博尔吉亚老公爵面对这几人居然如此的卑微。 拜占亚帝国唯一的女性剑圣雅尔法并未理睬这句恭维，只是反复摩挲着她手中那柄纤细的长剑，用手指弹出一寸接着再度收回剑鞘，这个动作她在一瞬间重复了三百次，但在多数人眼里这个动作仅仅发生了一次。 一剑三百斩，这是剑圣雅尔法的成名剑术。 “博尔吉亚公爵，如果您和您家族的老人们喜欢下棋，我们美蒂奇家族有不少精通斐迩犸象棋的孩子，我相信他们很乐意跟您以及您家族的老人们打发一些无聊的时间。”美蒂奇夫人平静道。 这话听起来简直就像宣战，也对，帝国上层圈子里又有哪天没发生过战争呢？在那些阴暗的角落里，在那些泥泞的沼泽里，在那些急流涌动的水槽里，每一天，都有普通平民未曾见过的风景持续上演着，因为不想被人踩在脚底所以他们便要不断的向上爬，而代价便是失去身体，灵魂，以及......信仰。 “说起来我们巡夜者最近加入了个不错的孩子，他在斐迩犸象棋上的造诣不俗，博尔吉亚公爵有没有兴趣去我们巡夜者总部喝喝茶？”这老家伙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这不是公然挑衅博尔吉亚家族吗？ 博尔吉亚老公爵仍旧一脸笑意，望了望螺旋阶梯上的幕帘，那里早已看不见任何身影的轮廓。 他微不可见地皱眉，转头看向美蒂奇夫人，轻笑道：“看来家族的老人们并不愿意前往您的领地和一群孩子下棋。” 美蒂奇夫人居高临下，傲然道：“那么我也该带孩子们回去了，下次如果有宴会，希望您别忘了邀请我们。” 我们？ 博尔吉亚公爵扫了一眼立在自己身前的人影，美蒂奇和奥古斯都私底下早就联合，这已经不是什么新鲜事，但巡夜者作为皇帝陛下的直属卫队，什么时候也开始参与贵族的内斗了？ 博尔吉亚公爵心头满是疑问，今晚的宴会无疑是他戴上这顶高帽后最糟糕的一次经历，他哪里晓得奥古斯都家的那个孩子竟然会是一块如此香甜的奶酪，不说纪龙德那个性格狂野的老头，连颇受皇帝陛下敬仰的圣徒但丁也在这支队伍里，他可清楚，这位老人是不轻易参与政事的。 人群逐渐散离，康斯坦丁和瓦伦丁伯爵各自向着不同方向走下竞技台，后者迅速没入阴影里。 康斯坦丁拔出刺入地面的短剑“破晓”走向美蒂奇家族的贞德小姐，轻声笑道：“看来我不用失约了，还给你。” 这位已经在战场上取得过功勋的贞德小姐微微一笑，没有伸手接过这柄短剑，只是凝视着康斯坦丁瑰丽的紫色瞳孔，轻声细语道：“你有没有东西要给我？” 康斯坦丁一怔，看了眼手上那柄短剑，忽然意识到一个他可能忽略掉的问题，不确定道：“确实有一件东西，但我不清楚你会不会收下。” 贞德一脸天真，灿烂笑道：“你给的，我就收。” 康斯坦丁从后背抽出那柄比“米迦勒”低上一阶的“加百列”卢恩匕首，递到贞德的手心，笑道：“这柄匕首是我父亲留给我的东西，我现在把它送给你。” 脸庞上呈现一抹绯红色调的贞德没有拒绝，将匕首放入大腿外侧的皮革剑鞘中，柔声道：“那我将我的剑送给你，你收吗？” 康斯坦丁错愕半会，莞尔一笑道：“你给的，我就收。” 第64章 神代遗民 黑皮诺庄园的地底，这里并非漆黑一片的深渊牢笼，精美的天花板上有高高悬挂的琉璃吊灯，灯光透过玻璃洒下，宣泄在整个殿堂，殿堂两排则是大理石的梁柱，上面嵌有砗磲，软玉和玛瑙，四方的墙壁上束起金戈铁马般的油画，那是一幅连绵不断的博尔吉亚史诗。 画家以自身精湛的工艺和水准将这个如星空般古老而晦涩的家族印刻在笔墨画卷中，每一幅彩绘都使用珍稀的炼金涂料，它们上千年才会老化腐朽，但在腐朽之前，每一代博尔吉亚的掌权者都会命一位工艺极高的画师重新绘图，图上的内容是博尔吉亚家族的起源，成长，以及落幕，最后再次从黎明的黑暗中重生。 除了博尔吉亚家族的直系血脉，极少有人知道享誉帝都的黑皮诺庄园实际上是一座巨大的炼金工坊，它如同一颗黑白分明的天球，表面上只是一座用于邀请宾客的宴会厅，背地里却深藏着博尔吉亚家族的行宫。 这是一座连皇族克劳狄乌斯家出生的孩子都会感到惊叹的宫邸，它的存在不仅仅是为了提供给这个古老家族的老人们合适的休憩场地，更是为了收藏博尔吉亚家族的恢宏史诗，一段堪比帝国皇族的传奇篇章。 这里可以寻觅到一件高阶的圣遗物，也能瞥见远古神话中的幻想生物，更能找到与不死相关的遗迹手稿。 这是博尔吉亚家族的底蕴，它深厚如海洋，晦涩如星空，它......来自古老的神代遗民。 “他们这么在乎那孩子吗？这次连雅尔法也来了。” 博尔吉亚家的老人们站在长廊处，俯视着脚下的湖泊，眼眸空洞而深邃。 很难想象，这座建造于帝都核心区域的庄园居然能在深邃的地下安置一条湖泊，那条湖的中央涌动着漆黑的魅影，像是来自地狱的幽魂在人世间游曳。 “雅尔法，上次见这个女人的时候我还不需要依靠拐杖。”博尔吉亚家的某个老人用他手里那根镶嵌有黄金玛瑙的桫椤木拐杖轻轻敲了敲地面，轻声哀叹，“说起来，那个美蒂奇家的孩子跟她倒是有些相像，是因为这个理由才收她做弟子的？看起来，美蒂奇家过些年又要多上一名剑圣了。” “我们过去对美蒂奇太容忍了，在玛格丽特那丫头戴上那顶公爵的桂冠之前就应该解决她，就像解决其他人一样，我们那时候的决策无疑是错误的。”一袭白色丝绒长袍的老人轻轻发出感叹。 这座地下宫殿原本只有温煦的风流动，但此刻老人花白的长发就像被一股肆虐的风暴卷起，胡乱的飘动。 他同样拄着一根拐杖，但这根拐杖第一眼看上去并不昂贵，它粗糙而且古朴，像是一根快要腐朽的古木，似乎只要轻轻一用力便能将它折断，但在博尔吉亚家的这位老人手里它却锋利的像把剑，仿佛向着湖泊轻松一挥，水面便会荡漾开。 “在我们原本的构思中，美蒂奇最终会交给贝尔罗德那个废物，这是最有利于我们博尔吉亚的选项，所以在当时，我们仅仅是派人暗杀了作为第一继承人的贝尔康吉，但夏尔德那个老家伙居然直接狠心到把自己的儿子也杀了，将整个家族交到孙女手上，他那么坚信玛格丽特这丫头能够维持美蒂奇家在拜占亚的地位吗？”俯视着湖面暗潮涌动的博尔吉亚老人轻声道。 “傲慢蒙蔽了我们的眼睛。”另一个老人缓缓走向湖畔，“我们都忘了，夏尔德那老头年轻时就是个比肩奥古斯都的屠夫，牺牲一个孩子对他这种人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事实上，我们早应该知道他会将权利的桂冠戴在玛格丽特的头上，这丫头在掌管美蒂奇的家业之前就是颗闪耀的明珠啊，她所取得的荣耀甚至超过他死去的父亲，但我们当时却没有对这丫头有任何动作，古老的血脉让我们在傲慢中持续堕落，这是最糟糕的。” “我们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既然已经敲打了那个叫作康斯坦丁的孩子，接下来不妨再敲打敲打美蒂奇家的丫头，那孩子叫贞德对吧？”拄着名贵桫椤木拐杖的老人昂首道。 “贞德，我的记忆如果没出错，这个名字在古精灵语中代表月亮，雅尔法难道要把这孩子当作自己的继承人吗？”那位握有一根腐朽古木的白发老人轻轻沉吟道。 背负着双手的老人远眺着湖面，嘴角露出一丝细微的弧度，轻声道：“这样一来，要敲打这孩子就必须跟雅尔法产生正面冲突，现阶段，我们没有必要去招惹一位剑圣，还是先将精力用在奥古斯都身上，克劳狄乌斯家打算推他们上位来对付我们这些老家伙吧，看他们最近的动作就清楚了，真是一群傲慢的‘孩子’啊。” 白发老人补充道：“还处在叛逆期，叛逆的‘孩子’总是令老人们头疼。” 披着昂贵白丝绒长袍的老人轻轻挪动身子，转头提醒道：“我们现在并不清楚这是克劳狄乌斯的安排还是君士坦丁自己的想法，我的建议是再等等看，一个十三岁的孩子对我们构不成威胁，即便他诞生在丛林里，也不过是只迟顿的狮子，等他走上战场便会认识到博尔吉亚的可怕，奥古斯都家的孩子不会永远留在这座城市里。” 老人们似乎不排斥这个提议，不约而同地点头，也是，在更加深暗的黑渊中，哪怕一头地狱爬出来的恶鬼都会窒息，他们又有什么必要去害怕一只没什么天赋的幼犬？想在博尔吉亚家族面前炫耀自己的爪子？那就敲碎它，让这只幼犬吞进肚子里就好了。 “那么，巴蒂斯家那个孩子怎么办？把她驱逐出帝都？”一道略微苍老的声音响起。 “驱逐？不，我们应该更加仁慈一点，一颗失去璀璨光芒的宝石只会受到世人的唾弃，那对贵族出身的孩子来说是件比死还难受的事。”站在湖泊旁欣赏湖底那些摇曳身姿的老人平静道，“砸碎她吧，没有价值的宝石不过是一块可有可无的石头，博尔吉亚可从不缺为它拼命的孩子。” 老人伸出手，拿起地面一磅血淋淋的肉块，轻轻扔向湖面，就在这个瞬间，仿佛有一群来自地狱的幽魂蹿入了人世，掀起了一阵又一阵汹涌的波涛，在那片嶙峋的烛光照耀下，黑色的魅影探出了她们矢矫的身躯，那是栖息在死亡海沟里的堕落人鱼，她们的另一个名字叫做海妖，大异端塞壬的奴仆，传闻中以歌声诱惑人类男性将他们吞入食腹的深渊蛮族。 ...... 塞纳河作为帝都君士坦丁堡纵横在各个区域的优美景致，常年都能吸引到竖琴诗人璀璨的目光，仲夏的烛火点缀在桥头和船首，华丽的诗词融入悠扬的曲调中在迷离的黄昏下传遍整座都城，它就像个立在舞台跳着踢踏舞的美腿女郎，总在夜幕时分高高举起小腿上的红色薄纱，向人们展示自己最柔美的身段，也许正是因为她华丽的外表，才让人们忽略了这位女郎身上的纱裙原来是那么的鲜血淋漓，往往等到黑夜落幕，旭日初升，等到那一具具鲜活的肉体飘浮出河面时，人们才会想起这条河的河底原来还堆积着累累的白骨。 月光垂落，繁星点点，巴蒂斯家族的马车在桥上驶过，像是漆黑的魅影在地面上游动，忽然，一瞬的刀光在虚空闪过，一颗头颅滚落地面，那是替巴蒂斯小姐驾驶马车的车夫。 一声嘶吼，马车骤然停步，巴蒂斯小姐从车厢里快速跃出，她掀开华丽的丝绸裙子，拔出了两柄藏在小腿上的匕首，森然的寒光照在剑刃上，仿佛两条隐隐爆动的青蛇。 她看着挡在自己身前的影子，错愕地后退，那个影子其实并不高大，身材显得瘦弱，但他站在那就像一柄染过无数鲜血的短矛，周身散发着死亡般的寒气。 让巴蒂斯小姐感到震惊的并非是这股森严的气息，而是这个挡在她身前的男人手里拿着一柄漆黑的短刀，刀身刻有博尔吉亚家族独有的金狮子族徽。 “我的失败让博尔吉亚家族蒙上污点了吗？”巴蒂斯哽咽道。 今晚最糟糕的不是瓦伦丁家的那位伯爵，也不是博尔吉亚家族的老人们，巴蒂斯小姐背叛了她的亲人却没有换来应有的回报，在康斯坦丁少爷高举那枚罗曼尼康蒂家族的龙雀徽章时她就清楚自己已经失败了，败给了自己的无知，败给了自己的傲慢，当然，也败给了那个叫做西尔维娅的平民女孩。 她在帝都生活了十六年，骄傲了十六年，也为身上那枚白玉兰徽章自豪了十六年，可在这个夜晚，她所有的荣耀，所有的光环都被人狠狠砸碎了。 巴蒂斯家原本不涉及政治上的博弈，是个游离在权力边缘的小贵族，但骄傲的巴蒂斯小姐听闻奥古斯都家族的继承人来到了诺丁圣教院，她恰巧又是这座学院女性的代表，学生会主席，拥有所有女孩都艳羡的身体和脸蛋，她有信心即便是身为黄金之翼副会长的莫妮卡也会在她面前败下阵来。 圣公馆那晚她穿着东方匠人精心制作的月光纱舞裙，踏着小山羊皮的细高跟鞋子，走入会馆，她本该是那晚最耀眼的星辰，但所有的光芒都被一个平民女孩抢走了，她对西尔维娅的怨恨不是来源于身份上的偏见而是嫉妒，她也并非想要惹怒一个奥古斯都家族的继承人，而是只有这种方法，那个可恶的康斯坦丁才会愿意将目光往她身上多停留那么一会，所以她选择帮助博尔吉亚家族的老人们上演这出丑陋的闹剧，结果便是她输了，输的彻彻底底，她打算明天一早就离开帝都，但她似乎忘了博尔吉亚家族的老人是一群魔鬼，他们曾经将直系的家族千金投入过塞纳河的河底。 而她，也即将步入同样的命运。 身材并不高大的猎人紧握着手中那柄寒芒凛冽的短刀，冷冷道：“博尔吉亚要让一个人前往地狱从来不需要理由，没有价值的小丑谁都不愿她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跳舞。” “我现在就离开不行吗？”巴蒂斯小姐几乎在流泪哽咽。 男人的眸子里却没有任何怜悯，他冷笑道：“博尔吉亚家不喜欢和人讨价还价，尤其是一只被抛弃的金丝雀，你在失败的时候就应该清楚自己失去的不会只有一枚家族徽章而已，好了，我已经给了你太多时间。” 男人向前踏出一步，横举短刀，仿佛一只迅捷的猎豹猛然出现在巴蒂斯家千金的身前，他高举手臂，用力斩下一道至上而下的冰冷弧度，巴蒂斯惊诧的瞬间，迅速架起手上两把匕首抵挡，可对方实在太快，她抬手的片刻立马又有一道黑色虚影撞在她的小腹，将她硬生生甩出了数丈远，鲜血从她嘴角溢出，巴蒂斯捂着受伤的腹部向后退，但在她挪动身体时，锋利的刀光再次从头顶闪过，她望着与自己仅有三寸距离的刀刃，忽然笑了，笑的视死如归，她想，大概明天那个混蛋少爷听见自己的死讯多少也会有些叹息吧，那样的话，她的死亡兴许还有些价值。 这时候，一阵沉重的脚步声在她耳畔响起，那是高跟鞋的踩踏声，每走一步，就像镜子在碎裂，她睁开眼，原本应该落在头顶的弧光被一把长剑尽数消弭，那把剑极为特殊，她从未见过哪个剑士携带过这种剑，剑身纤细而修长，剑格小巧而玲珑，剑柄上镌刻有古朴云纹，如果这种兵器能够被称作剑的话，那便只有一种，那是她在年幼时偶尔听家族长辈们提到过的，在遥远而神秘的东方大陆，剑客们将这种剑称作“龙泉”，意思是具有龙之刚猛，泉之柔韧的宝剑。 出现在她瞳孔中的女人来自东方？ “这丫头我要了。” 女人傲然伫立于风中，口吻中带着不容拒绝的蔑视，她持剑，像是古老传说中的神女，剑出，如若星穹坠地，银河直泄三万丈。 第65章 让金币在皇冠上跳舞 权力的斗争之所以会吸引无数人前赴后继，并非因为它仅仅能给人带来无尽的财富，奴仆和女人，也在于这个过程惊险刺激的同时不会令人感到乏味和沉闷。 康斯坦丁曾用金钱和女人做过相似的比喻，一个能够用金币得到手的女人通常缺乏独特的兴致，即便她拥有极为罕见的皮囊，终究会随着时间慢慢凋零，这种女人不能说不好，但往往显得俗媚而刻板，和倾国倾城一类词汇更是相差甚远，而需要用大脑征服的女王却不同，她带给男人的不仅仅是身体上的欢愉，还有趣味，你永远也猜不透一位女王的裙底藏着什么，也许是一根带刺的皮鞭也可能是贴身的亵衣，或者其他更有趣的东西。 权力的争斗也便是如此，极少有人能够百分百猜透对手的布局，因而整个过程总是充满热血和激情，那些古早的胜利者将这种感觉称为“征服感”，男人通过征服上位者，从而得到地位，财富，和女人，女人通过征服高位者，从而得到冠冕，宫殿和男人。 拥有两世经历的康斯坦丁上辈子征服过形形色色的上位者，这其中有掌握全省市经济脉络的老者，也有头顶显赫桂冠的御姐型美人，或者一只在艺术领域地位超群的金丝猫，直到他碰到那朵需要天下男人共同抬头仰视和神往的黑色莲花，终于折戟沉沙，死在一条默默无闻的泥泞小道上。 因此保有上辈子人生经历的康斯坦丁已经被消磨去了前世那股子征服欲，可偏偏那个性格扭曲的命运女神总爱调戏他，给他不俗身份的同时还附赠了一段悲恸的人生，也就是他身体里的诅咒，那个八成已经老到掉毛的王八蛋撒旦指不定哪天就要来侵占他的肉体。 康斯坦丁不是个真正意义上的纨绔公子，不白痴也不弱智，不可能白白浪费时间等着那些阴影里的鬣狗将他鲸吞蚕食掉，所以，经历了夜晚博尔吉亚家族那场惊心动魄的宴会后，他已经将这个帝国皇族以下的第一贵族画进了死亡名单，这是一头危险程度甚至大过帝国太阳的深渊恶龙，傲慢正令它失去理智地撕咬任何敌人，哪怕这个敌人头顶两个显赫的冠冕。 康斯坦丁很好奇今晚这出闹剧为何会引来那几名连他都要抬头狠狠仰视的大人物，于是直接将这个问题甩给了对面的老头：“别跟我说你们是在路上碰巧遇见的，我不是白痴，不信这些鬼话，那位圣徒但丁跟你同样是圣马丁的教子，可以忽略掉，那么另外几个呢？他们跟你，或者说跟奥古斯都家可没什么往来，他们总不至于跑博尔吉亚家蹭饭去的吧？” 一袭红衣教袍的西庇尔枢机主教翻阅着那本随身携带的风月画册，短暂抬头，微微眯着眼道：“纪龙德确实是在路上碰见的，但丁则是恰好来到圣约翰教堂向我借阅古本，我开出的条件是让他陪我走一趟博尔吉亚家的庄园，至于美蒂奇家那位夫人，事实上，您参加黑皮诺庄园的晚宴都是她告诉我的，否则我现在还是图书大厅跟但丁那家伙讨论教义。” “你会跟人讨论教义？”康斯坦丁一脸怀疑的模样，纳闷道：“为什么美蒂奇家会出现在宴会上？就算她们跟博尔吉亚家族私底下有矛盾，也不会在这种场合把问题摆到台面上，再者，按老头你的说法，那位玛格丽特夫人是因为我在那里才赶到黑皮诺庄园，这听来也不合理，今晚之前，我甚至没有见过任何一个美蒂奇家的人。” 哪怕这个人是女佣。 头顶枢机主教冠冕的西庇尔老头轻声微笑，语气平静道：“如果我告诉您，我这身枢机主教的教袍也是美蒂奇家帮忙才能到手的，您还会有疑问吗？” 康斯坦丁一脸愕然。 西庇尔不理会康斯坦丁的错愕，神秘一笑，继续解释道：“奥古斯都和美蒂奇如今坐在一条船上，因为我们有个共同的敌人。” 康斯坦丁不置可否，轻声试问道：“共同的敌人？博尔吉亚？” 西庇尔点点头，低声道：“美蒂奇家族曾经做过一份调查，玛格丽特夫人的父亲极有可能是被博尔吉亚家派人谋杀的，那位在美蒂奇家担任了二十年的老管家其实有个特殊的姓氏，我想少爷您应该能猜到。” 康斯坦丁脱口而出道：“博尔吉亚。” 面目苍老的枢机主教点点头，轻声道：“您大概也听说过，现在担任美蒂奇家主的玛格丽特夫人曾经追求过您的父亲，甚至不惜跟勃艮第家的那位薇尔丹蒂夫人拔刀相向，尽管最后并没有发生大规模的摩擦，不过，这颗痴情的种子最终选择不再出嫁，您今晚碰见的贞德小姐，就是这位夫人培养的美蒂奇下任继承人。” 原本就足够错愕的康斯坦丁这会显得愈加迷惘，他想起在黑皮诺庄园，这个叫做贞德的雌孔雀从裙下拔出那柄短剑的模样，这样一朵刺人的红玫瑰本不该由他来采撷，问题在于这妮子似乎对他颇有那么点意思，否则也不会在晚宴上挺身维护他，更不会在夜宴谢幕后跟他交换信物，要知道，这种事情在其他人眼里可是定情交往的开端，一个出身美蒂奇的顶尖名媛，会不了解其中的含义？ 大脑有些混沌的康斯坦丁神情古怪地看了眼西庇尔老头子，低声问道：“你说今晚这出闹剧谁才是最后的赢家？就算美蒂奇跟我们坐在同一条船上，也不至于白白送给我一颗连古斯塔夫家都垂涎的蜜桃吧？况且这颗蜜桃还是美蒂奇家重点培养的继承人，别跟我说什么‘少爷您英俊，贞德小姐对您一见钟情’的话来搪塞我，我可不信这套。” 这话显然还不够锐利，以至于老家伙变本加厉，很无耻很卑鄙地笑道：“我尊敬的少爷，您的答案很完美，那位蜜桃般的贞德小姐一定是对您一见钟情，就像玛格丽特夫人当年看见您的父亲，这一定是缘分，缘分呐，我的少爷。” 康斯坦丁撇撇嘴，鄙视道：“去他的缘分。” 他可不是那些刚刚步入青春期的爱情白痴，缘分？一见钟情？这些字眼的背后没有家世做支撑，没有权力做凭仗，不说出生美蒂奇的这位小美人，就是夜莺花廊里的那些金丝雀都不会多看他一眼，这话虽然露骨且直白，却是康斯坦丁两世积累出的经验，所以说，要他相信贞德这种权势和冠冕唾手可得的女人会对他一见钟情，他倒宁愿相信古迦玛帝国的薇薇安公主会在他面前自愿脱下那件漂亮的金色纱裙。 “跟我讲讲博尔吉亚家族的事吧，那些老家伙是怎么回事？”康斯坦丁突然道，看起来他已经厌烦了“一见钟情”这个话题。 西庇尔合上那本风月画册，抬起头，神情微微凝重道：“博尔吉亚吗？那是个神秘的家族，传说他们的祖先源于神代的玛雅祭祀，是当时最早和神只沟通的人族群体，您所看见的那些幕帘后的黑色轮廓就是博尔吉亚家族的历代老人们，他们中有威名赫赫的剑圣，也有比肩珈蓝神殿的炼金士，博尔吉亚公爵只不过是这群老人精心挑选后的家族代理人，权力有限，不过，那些老不死的家伙基本不会在外面走动，所以，大部分的决策仍然由博尔吉亚公爵这位明面上的代理人来执行。” “老不死？难不成他们真的掌握了让人长生的法子？”康斯坦丁惊诧道。 老人西庇尔摇摇头，轻声道：“谁知道呢，除了他们认可的直系血亲，谁都没有真正踏入过那栋庄园的地下，即便是我们高贵的太阳，君士坦丁陛下也不曾。” 这何止是神秘，简直就是傲慢，一头连皇族都无法掌控的恶龙为什么还要放任它自由？即便杀不死它，也要在它脖子上戴上镣铐，斩下它的双足，但这些束缚，康斯坦丁通通没有看见，这头恶龙仍然以睥睨一切的姿态藐视着所有人，甚至一些个底层贵族还心甘情愿去舔舐这头恶龙相貌畸形的脚趾，称赞它的芳香甜美。 “用一头怪物来防止其他野兽壮大，不得不说克劳狄乌斯家的老人确实很有胆量，这可不是什么寻常的鬣狗，用不好可是会毁了整个帝国的。”康斯坦丁低声喃喃。 一旁的西庇尔老主教仿佛没有听见这句诛心之语，昂头看着窗外。 ...... 作为拜占亚帝国核心区域的君士坦丁堡素来不缺乏类似艺术品的顶流建筑，号称“须弥之上仍有须弥”的柏翠区庞勒大道便矗立着一座建筑史泰斗朗琪罗设计的枫丹白露庄园，它的主人有一个帝国人士耳熟能详的姓氏......古斯塔夫。 这个与奥古斯都，庞培，同属于帝国鹰派的显赫贵族近年来出过不少炙手可热的人物，在伯罗奔尼撒战役中，与昂格里亚的第一继承人安东尼，骑士所罗门共同摘下一枚铁十字勋章的凯撒·古斯塔夫少爷毫无疑问是其中最为耀眼的一颗新星。 关于这位贵族少爷的传闻颇多，其中最令人津津乐道的一条是，最有可能继承古斯塔夫家族全部政治资源的并非第一顺位继承人的博尔赫斯少爷，而是他这位以过人战绩获得铁十字勋章的第二顺位继承人。 与宴会上的老人们意见不同，作为参加黑皮诺庄园夜宴的贵族之一，其他老爷对奥古斯都家族继承人的看法是无能，愚蠢，天真，甚至以废物相称，但这位凯撒少爷显然看出了康斯坦丁深沉伪装背后的少许轮廓。 “那孩子你见过，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别告诉我你和那些蠢猪贵族的看法相同，庞塞·奥古斯都是个连魔鬼都不愿接触的男人，还有前些年升为枢机主教的西庇尔，我不相信这样两个人培养出的继承人会是那帮蠢货嘴里的弱智白痴。” 这是枫丹白露庄园的庭院一角，地面由坚硬的高岗岩做铺垫，四周栽种着无数名贵的曼陀罗花，花朵呈现艳丽的红色，风轻轻吹动它的枝叶，像是一群身着红色纱裙的舞女摇曳着风姿绰约的身躯。 庭院中央有座白色大理石砌成的圆桌，此刻，上面摆着一副风靡帝国贵族圈的斐迩犸象棋，古斯塔夫家族的现任公爵正在移动白棋的“将”吞吃凯撒所执黑棋的“战车”。 这个老态龙钟的上位者俨然对斐迩犸象棋很有心得，每走一步都要沉思片刻，就像一位发号施令的将军屹立在战场，不动则已，一动便要力撼千军。 “我敬爱的祖父，康斯坦丁当然不会是个白痴，可我认为您的担忧也是多余的，因为那孩子确实不像他的父亲天生就具有‘王’的潜质，也不像他的母亲艾薇妮亚夫人具有常人难以企及的魔法天赋，仅管用无能的废物来形容这位奥古斯都小少爷并不合适，但他确实没什么惊艳的地方，昨晚擂台上的表现更是平庸不堪。”凯撒·古斯塔夫少爷语气平和道。 他此刻正在移动黑棋“国王”，向上走动两格后吞并了白棋的“圣杯”，这是一步险棋，若是不能险中求胜，便要满盘皆输。 古斯塔夫老公爵盯着棋盘沉思了一会，冷冷道：“我不想听你说那孩子的缺点，告诉我，你在他身上发现什么有价值的地方没有，敌人，尤其是跟你站在同一个阶梯的敌人，需要知道的不是他有多少缺点，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的价值，一个没有价值的敌人也就意味着没有任何可以利用的地方，这种敌人往往才是最棘手的，他会变得像条湖，你丢进去的东西都会沉没，他也会变得像条鬣狗，咬着你不放，这种人越早解决越好。” 凯撒顿了顿道：“要说价值，他那双眼睛倒是引起了我的兴趣。” 古斯塔夫老公爵凝视着黑白分明的斐迩犸象棋棋盘，略显苍老的脸庞陡然间严肃，十指交叉，低沉道：“眼睛？什么样的眼睛能够吸引我们古斯塔夫家的雄狮？” “一双......紫色的眼睛。”凯撒瞥了眼棋盘上的白棋“国王”，幽幽道，“祖父，在真假难辨的魔法史册上曾经有过这样一则传说，象征地狱的傲慢之王撒旦曾经以某个人类的身体行走在陆地上，这名人类传闻就是撒旦教会的创始人，而他的眼睛同样也是紫色。” “孩子，你难道在告诉我庞塞那老家伙瞒着我们的君士坦丁陛下豢养了一头恶魔？”古斯塔夫老公爵冷笑道，“这可真是只有屠夫才能做出的事。” 凯撒嘴角微微上扬，轻蔑地笑了笑，郑重其事道：“祖父，如果这件事让公法庭的那些看门狗知道了，事情会不会变得很有趣？比如，某天早上，我们刚要享用早餐的时候能够听闻到公法庭覆灭了奥古斯都家族黎明蔷薇骑士团的消息？” 古斯塔夫老公爵的眸子忽然低垂，冷冷道：“哼，公法庭早就今非昔比了，他们要是有那种本事还会等到现在？这些年帝国贵族背着我们的君士坦丁陛下做了多少肮脏事，你以为公法庭不清楚？教廷那些老不死的家伙豢养吸血鬼几乎都是公开的秘密，公法庭什么时候对他们发出过调查令？” 凯撒淡淡笑道：“我只是说如果，说到底，我们也没什么证据能证明奥古斯都家的继承人是个被撒旦占据躯壳的可怜家伙。” 古斯塔夫老公爵拿起白棋的“将军”向前走了一格，挑眉道：“其他几个家族的老家伙也派人参加了昨晚的宴会，他们对奥古斯都如今的意见呢？你该不会告诉我没有和他们交换情报吧？” 凯撒轻声道：“怎么会呢，我敬爱的祖父，我完全按照您的嘱咐参加了昨晚的狩猎游戏，尽管我们和其他家族的政治理念不融洽，但大家都不希望打破现有的帝国贵族框架，让奥古斯都家的屠夫踩在我们头顶，只不过，他们似乎对这位叫做康斯坦丁的继承人没表现出什么太大的兴趣，一个没有天赋的平庸者，在天才林立的贵族中确实无法吸引他们的眼球，但他们也不笨，不会愚蠢到放任奥古斯都这只狮子继续壮大，后手一定有，可他们不会和我这个古斯塔夫家的继承人交代，就像我一样对他们隐瞒了撒旦这件事。” 他轻笑地扬起手上那枚黑棋“国王”，将白棋的一枚“将军”吞并了，只剩最后一枚“皇后”孤零零停留在后方。 古斯塔夫老公爵凝视着必败的棋局，微微皱眉道：“凯撒，你是个很好的棋手，不过，用‘国王’去获取胜利难免要被人诟病，你该学学怎么利用一枚卒子去吃掉对方的皇后，古斯塔夫的头衔能让你赚取到一枚铁十字勋章却无法摘到那顶至高无上的冠冕，家族不希望未来的继承人始终只会向着公爵这个位子攀爬，如果是那样，我们没有必要花这么大价钱给博尔赫斯培养一个竞争对手。” 凯撒嘴角轻轻扬起，咧出一个鬼魅般的微笑弧度，将那枚黑“国王”拦腰掰断，躬身道：“我敬爱的祖父，我当然明白您的意思，一个好的猎手总是会寻找最优秀的猎物。” 古斯塔夫老公爵满意地点点头，提醒道：“你还欠美蒂奇家那丫头一件东西，是时候去还了。” 凯撒苦笑道：“精灵圣剑拉缇娜的碎片，贞德小姐如果不是看重这件礼物，我还真没办法和美蒂奇家搭上脉络，这个传说可以买下半个圣光大陆的古老家族没想到在这一代培养出了个这么令人头疼的继承人。” 古斯塔夫老公爵冷哼道：“权力带来财富这话不假，但偏偏他们都忘了权力和财富是一对双胞胎，美蒂奇，这可是个能让金币在皇冠上跳舞的家族。” ps：第一卷差不多快要结束了，大概下周。 第66章 不知足的坏女孩 君士坦丁堡作为拜占亚帝国最核心的贵族圈子，几乎每日都有添油加醋后的旖旎绯闻通过某些好事的老牌贵族府邸传遍整座都城。 例如瓦伦丁家最受待见的那位年轻伯爵实际上是老公爵和他儿媳的私生子。 再比如洛克菲勒家的小公主其实在被黄金猎犬掳获后就失去了她珍藏了多年的贞操。 当然也有类似美蒂奇家的玛格丽特夫人实际上和勃艮第家的薇尔丹蒂夫人是一对姐妹花，并蒂莲的狎旎消息。 而如今最令人津津乐道的一条八卦绯闻无疑是奥古斯都家族那位年仅十三岁的继承人和来自平民家庭的西尔维娅发展出一段意外恋情。 这件通过某些贵族下人传递到竖琴诗人耳朵里的旖旎消息被填词谱曲后俨然成为畅销帝都内外的爆款产品，甚至一度摘下畅销书排行榜第六名的桂冠头衔，据一则不可靠的传闻，某些个看完书籍的平民姑娘纷纷要求父母转学诺丁圣教院，期盼着高贵的康斯坦丁少爷会有一天改换口味，若非院长施坦夫爵士临时将入学考核的难度拔高到一个前所未有的难度，这间由勃艮第第家族三代公爵建立的古老学府大概就要被踏破门槛了。 事实上，无论是帝国上层的贵族圈子还是底层的平民群体都不会因为一则无从辨别真假的八卦绯闻大动脑筋，能在帝国核心区域隐忍生活这么久没点能耐可不行。 所以说，能让那些家底还算殷实的平民小姐起了转学诺丁圣教院的念头这背后断然少不了父辈们的推波助澜，这些老家伙可是通过手上的人脉关系早早就打听清楚了，那个叫做西尔维娅的丫头不仅确确实实在圣公馆和康斯坦丁少爷跳过舞，她的父亲，那个原本快要被挤出君士坦丁堡的落魄商人竟然在短短几个月时间接连受到不少贵族的赏识，摇身一变，成了帝都商人行会的一名副会长，手上的产业更是直接让他赚到盆满钵满，这背后要说没有奥古斯都家的帮衬谁信？ 这是十二月的一天，大地素裹，白雪皑皑，从老炼金术师卢西奥课堂上回到伊甸庭院休息室的康斯坦丁正打算思考晦涩的“伽利略暗金矩阵”，一身隆冬打扮的西尔维娅缓缓走到他身旁，拿出一柄刻有郁金香的木梳，平淡道：“康斯坦丁少爷，让我给您梳梳头发吧。” 康斯坦丁有些讶异西尔维娅的这个举动，但没有拒绝，这丫头是藏不住心事的，一切的情绪都写在脸上。 他坐在水银的梳妆镜前，任由那柄雕花的木梳划过自己的头发，静静等待那个答案浮出水面。 西尔维娅默默地看着那卷长发在自己手中流淌，像是一块沾染墨汁的宝玉，偶然间能看见阳光折射在上面，泛着点点的金色光芒。 许久，她终于开口，漫不经心的模样，像只唯唯诺诺的小云雀：“康斯坦丁少爷，这个月结束之后，我便要离开诺丁圣教院了。” 康斯坦丁沉默着，他早早便设想过这样的局面，作为奥古斯都家族唯一的继承人，他无法给予这个女孩一顶像样的冠冕，他的关怀更多是出自心底那点卑微的怜悯，这世界上但凡活着的都不会百分百舍弃人性，康斯坦丁即便是个从地狱爬回人世的恶魔，也终究有些东西是他宁愿违反法则也需要守护的，所以他才会让美狄亚去帮助西尔维娅的父亲建立一个属于他们自己的圈子，若非这位管家式的人物出面干涉，一个即将被挤出帝都圈的落魄角色又怎么可能在短短半年时间成为君士坦丁堡炙手可热的商人？ 现在，似乎一切都在按照他设定的剧本前进着，这朵郁金香也到了独自盛开的时候，可问题在于，他似乎有点高看自己的心里承受能力，当他听见“离开”这个字眼的时候，居然产生了一丝无奈和不舍，他是个注定需要披上异端教袍的魔鬼，和魔鬼接触的只有屠夫和刽子手，一朵洁白的鲜花待在他身边只会凋零和枯萎，他当然不希望这朵郁金香为了他踏上绞刑架。 “你是个很好的女孩，我相信施坦夫爵士会给予你一张优秀的毕业文凭。”康斯坦丁只能挑拣些不重要的话来讲。 西尔维娅有些小小的失望，她看着水银镜中那张熟悉的脸庞，心里多么希望这位少爷能对自己说上一些令她难忘的贴心话，可她耳朵里听到的只是一句平淡的辞别，可她还是很高兴的，因为在这个人的心里，她至少是个好女孩，而不是那些需要依靠身体博取贵族眼球的金丝雀。 他替康斯坦丁少爷梳好了帝都时下最流行的贵族发式，将那柄刻有郁金香花纹的木梳藏回衣兜里，深深地垂下头，去凝望那张带给过她阳光般温暖的脸庞，做了个她有生以来最大胆的决定。 她素来就是个知足的女孩，但今天，但此刻，她想做个不知足的“坏女孩”。 她转过身，双手紧紧环在康斯坦丁的背上，那张樱花般的粉色嘴唇毫无顾忌地贴了上去，深情地扭动着，康斯坦丁怔住了，他下意识想要推开西尔维娅，但他仿佛感受到一股从未有过的蛮力紧紧环在他的身上，那种蛮力的名字叫做“固执”，那个吻仿佛带着饱满的郁金香芬芳，那么炽热，那么执拗，令人无法抗拒。 “谢谢您能对我微笑。”西尔维娅轻轻地在他耳畔诉说。 这是西尔维娅曾在那封被扔入垃圾桶中的感谢信上写下的唯一一句话。 康斯坦丁记得，他从未忘记。 气氛愈加的沉默，西尔维娅缓缓起身，走出了这栋庭院，什么也没再说，康斯坦丁也没有给她送别，只是愣神的看着镜子，像是听见心底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 “如果是其他家族的少爷，我敢肯定，刚刚那个吻足够让他们将这丫头狠狠压在床上，失去理智般的疯狂占有她。” 一道清脆的嗓音从角落里传来，那是个身材无比饱满的魅力影子，走路时曲线的腰肢总是能扭出万丈风情，像是朵摇曳在风中的红玫瑰。 “我可不是那些白痴少爷，当然，如果是夫人您，我也许会犯上同样的错误。”康斯坦丁转过头，看着眼前这个被科尔基斯大公称作“魔女”的高挑女人，露出一丝尴尬微笑。 美狄亚仔细凝视着康斯坦丁的脸，眸子闪过一丝若有若无的悲情意味，嘴角同时发出罕见地叹息，轻柔道：“少爷，面具戴的太久便会长在脸上，再想揭下来，就难了。” 康斯坦丁无声地苦笑，耸肩道：“我是个魔鬼嘛，魔鬼的人生注定是要淋满鲜血的，西尔维娅和我，和你都不同，她是朵白色的莲花，我不能因为自己的欲望就把她带入地狱，那样的我，夫人也会失望吧？” 美狄亚没有点头或摇头，只是脸庞固执道：“少爷，我可不是一朵白莲花，无论您身处什么地方，我都愿意陪着您，我啊，早就染满鲜血了。” 康斯坦丁握着美狄亚的双手，歪着头，轻笑道：“当我踏入地狱时，夫人依旧会站在我的身后吗？” 美狄亚凝望着这张笑脸，像是看见一只将要吞噬世界的魔鬼正在挥舞他的爪牙，嘴角轻扬，甜蜜道：“会的，我将为您披上世间最华美的战袍。” 康斯坦丁微笑走向窗口，阳光折射在他身上，恍如神明。 ...... 这一年的冬季，大雪漫盖了整座都城，为康斯坦丁梳理头发整整一个学年的西尔维娅在椿树枝头的最后一片枯叶落尽后坐上了驶离诺丁圣教院的马车，回到了那个原本属于她的世界。 大地苍茫，三尺冰封，皑皑白雪之下，又掩埋了多少枯骨？ 这一天，荣登大陆军事顶点的金雀花帝国在新年之夜得到了狮心骑士团攻破斯巴达克斯王国的消息，阿尔弗雷德大帝站立于帝都卡美洛城墙墙头，亲自燃起三百三十八门皇家礼炮，焰火冲天，如同一只燃火腾飞的巨龙唤醒了整片黑色天穹，仿佛在向整个世界宣告金雀花的胜利。 它无可匹敌，它不可战胜，它将凌驾于诸国之上，成为那唯一的帝王。 来年春，二月，草长莺飞，沉寂多时的圣乔治广场再次迎来了热闹喧嚣的场景，帝国鹰派三大巨头，奥古斯都，古斯塔夫，庞培齐聚广场核心区域“圣乔治之门”，身后是成千上万的甲胄骑士。 帝国太阳，需要所有人仰视的君士坦丁大帝沿着这扇大门的阶梯步入了至高的祭坛，他披着华丽的长袍，持着锋利的长剑，唱着英勇的赞歌，向着世人宣告了自己的野心。 次日，圣光大陆黄金三角，拜占亚，马其顿，金雀花，三大帝国共同迈入了象征北方的禁区，他们要将傲立于寒冬中的北极蔷薇扼杀在马蹄下，彻底终结那神话般的传奇。 无人知晓这场惊天战役的背后究竟会是旧有体系的崩塌，还是史诗新篇的开端，帝国君王们不清楚，伟大的占星师们也不清楚。 第67章 躺着还是站着 伏尔加帝国的西南部，被称作“黄昏要塞”的梅利略郡省，这里即便已经到了春季，也鲜有鸟雀临门，商贾和旅客也只有三三两两的稀疏背影，与马提亚郡省不同，这里地势颇高，山体环绕，是天然的帝国屏障，即使是优秀的高原军马也难以在这种地形上肆意奔驰。 但，事情往往总有例外。 全身包裹在一件鲜红甲胄中的伟岸骑士手执一杠清亮长枪，屹立在梅利略郡省三公里外的一片陡峭山坡上，他的身侧是一匹名贵的忒斯卡拉古种马，出自马斯顿帝国的乌拉尔高原，这种马匹不适合速攻战，因为他的体型太过巨大，奔跑吃力，但这种马匹无疑适合攻城战，它硕大的马蹄甚至能够轻易踏碎一块城墙石砖，而它的爆发力同样也在所有马匹之上，任何盾阵都无法抵挡它的全力冲锋，因此这种马也有“马中力士”的称号。 要装备这样一匹名贵马种的骑士团需要深厚的背景底蕴，况且这位屹立在高山上的伟岸骑士不仅仅是拥有这样一匹血统高贵的马匹，他身上那件鲜红铠甲和长枪同样不俗，如果守卫梅利略郡省的将领看见这两样东西一定会大惊失色，因为这件出自马斯顿大炼金士伽庇略手笔的“阎魔”重铠和“刹那”圣枪的主人是一位名声显赫的圣光骑士，他的名字叫做居鲁士，马斯顿帝国红莲骑士团副团长。 他们的任务就是要在日落之前攻占前方这座城池，这座叫做瓦莱特城的军事堡垒在此之前已经迎接了大小五场攻城战役，凭借坚固的城池和地理优势，他们仍然坚守了下来，马斯顿帝国的士兵原本想放弃这块土地，直接从艾锡比城攻入核心地区以夺取整个梅利略郡省，但问题在于这座城池同时连接着其他郡省，是补充兵源和粮食的主干道，经历五场战役的失败后，原本坐镇指挥台的居鲁士不得不亲自上阵。 数百名同样乘骑忒斯卡拉马匹的甲胄骑士们尾随到来，远眺瓦莱特城许久的居鲁士戴上头盔，重新坐上马背，随着一声低鸣嘶吼，整支骑士团竟然沿着陡峭的山崖策马奔驰，这简直就像用人命去削弱这座城池的墙壁厚度，若非骑术精湛又拥有适合攻城战的忒斯卡拉马种只怕即使牺牲这数百名骑士也无法抵达这座城池营垒的墙头。 可也许伏尔加帝国的士兵们尚未知晓，马斯顿帝国为了这次的战役能取得一个不错的战果，早已让这支骑兵团的马匹装备上了炼金蹄铁，即便是这样的陡坡也能让马匹减轻下坠的阻力，何况这支红莲骑士团的骑士拥有马斯顿帝国最精良的骑术。 站立于瓦莱特城墙头的巡逻士兵也并非一群无用的草包，自然是发现这些骑着忒斯卡拉马匹的骑士，吹响号角后，立即组织弓箭手试图射杀这群怪异的侵略者，在如暴雨般密集的箭矢坠地前，一身鲜红“阎魔”甲胄的骑士团副团长居鲁士竟然脚踏马背，一跃而起，如同矢娇的巨龙一般挥舞起手上那杠清亮长枪，顿时，天空仿佛刮起一股巨大的风暴将射落的箭矢猛然击落，他悬浮于半空的身躯开始下坠，但这似乎并不影响他继续向城墙冲锋，在即将接触地面的一刻，他将手上那杠长枪径直插入地面，借助坡度猛烈下滑，枪尖与地面的岩石交织出斑斓星火。 他稳定身形，吹了声口哨，那只四肢健硕的巨大骏马再度向他奔来，他轻身一跃，重新坐回了马背，继续朝着城墙冲锋。 红色的光芒接连坠落，仿佛大地在颤抖，仿佛群山在震动，守城士兵惊愕的刹那，一杠长枪疾驰在人群中，飞速削落了人头，后方的士兵尚未反应，接着又是一连串的弧光掠过，巨马奔腾，哀嚎声如隆隆的鼓鸣在城墙上肆虐，撕心裂肺。 这简直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红莲骑士团作为马斯顿顶尖战力之一，拥有和金雀花帝国的狮心骑士团不相伯仲的实力，这些守卫瓦莱特城的士兵仅仅是一些受过普通训练的人又怎么可能抵挡这样一支顶尖骑士团的攻击？ 居鲁士开始带领手下骑士冲入城池，他的目的可不单单只是为了屠戮这些守城士兵，他需要彻底毁灭这座城池。 他举枪横扫，数颗头颅在弧光中无声落地，这个瞬间，似乎他才是这座城池的主人，他的到来只不过是为了驱逐那些懦弱无能的可怜虫，城门被打开，成群的士兵们蜂拥而入，他们在呐喊，在高歌，在颂念着自己的口号，那是献给王的赞歌，献给英魂的祷辞。 在这如山如海般叠起的歌声中，一股不同寻常的异样声调打破了战场的格局。 那是赫赫的马蹄声，它传入战场，像是一把尖锐无比的刀子在所有人的脸颊上划出一道无法磨灭的血痕。 “北极蔷薇，伏尔加帝国最精锐的骑士团，传言它能胜过金雀花的狮心骑士。”一个身着银色甲胄，腰间紧悬一柄大马士革长剑的骑士惊叹道。 居鲁士眺望了一眼奔驰而来的北极蔷薇骑士团，冷冷道：“胜的了金雀花的狮子未必能胜过马斯顿的红莲，都上马，跟我去剿灭他们。” 剿灭北极蔷薇？ 那个骑士有点儿犹豫，他之所以参加这次的行动无非是因为他一早便知道瓦莱特城经历五次进攻后所剩下的兵力已经极其有限，加上带头者是这位威名赫赫的红莲骑士团副团长“阎魔”居鲁士，否则他这样顶着贵族头衔的少爷又怎么愿意参加这种危险的行动。 如果说其他骑士依靠的是武力才能进入这支威名赫赫的骑士团，那他无疑是靠着家族的关系才被安排进入这支骑士团历练，他不过是想趁机搏取一点军功，摘一枚象征性的勋章以便回到帝国可以名正言顺的当他的继承人，他可不想陪着这群野蛮人送命，于是骑上马匹后并没有任何动作，居鲁士瞪了这家伙一眼，冷冷哼了一声，显然是清楚他心底的想法，若不是这家伙头上顶着一顶贵族高帽，他早已经拧断那个头颅了。 一匹白色骏马停在红莲骑士团三丈外，马上的取下了她的头盔，露出了一头亮丽的银白色长发，和一张精致的漂亮脸蛋，这位带头冲锋的骑士竟然是个年轻的女人？ 骑在马上的红莲骑士们嘴角露出一丝带有旖旎气息地冷笑，居鲁士也不例外，他是个粗鲁的军人，对漂亮女人只会践踏和冲撞。 怜香惜玉？ 不，这个词可不会出现在他这样的人身上，他的绰号叫做“阎魔”，意思是从炼狱爬出的魔鬼，一只魔鬼会对女人报以同情和怜悯吗？况且这只魔鬼已经有数个月没有碰女人了，他胯下的那支黄金长矛怕是早已经饥渴难耐了。 居鲁士高声嘲笑道：“女人，告诉我，你喜欢躺着还是站着？” 有着一双冰蓝色眸子的女人嘴角轻轻上挑，笑的惊心动魄：“躺着还是站着，取决于你的本事，我个人比较喜欢看男人躺着，因为那样我可以更简单的割下他的头颅。” 哄笑声四起。 居鲁士舔了舔嘴道：“那就是喜欢站着？不错，我待会会好好满足你，像你这样拥有两条长腿的女人站着一定会更有趣吧？” “你会知道自己犯了一个不该犯的错误。”女人冷冷道，她重新戴上头盔，拔出了腰间那柄剑。 那一刻，仿佛有道冰冷的光从天堂直泄入人世，一切都变的寒冷起来，就像死亡的大门在地面洞开，冰洌的气息从门扉后倾泻而出，所有的生命都在凋零，死去，唯有那个持剑的女人像是屹立在冰海王座上的神只，头戴冠冕，要令大地所有生命仰视她的眉梢，长发和脚踝，直到堕入深渊的泥淖。 那把剑的名字叫做凛冬之樱，那个女人是克里斯蒂娜·彼得罗夫，北极蔷薇骑士团副团长，伏尔加帝国的蔷薇女武神。 第68章 龙的子民 六月的仲夏，由圣光大陆黄金三角引发的战役已经持续了整整四个月，伏尔加与周边邻国组成的军事防线出乎意料的抵御住了三大顶尖帝国的同时进攻。 这个如同得到冰霜女神庇佑的北方国度向世人展现了她无与伦比的顽强生命力，在战争初期，那支威名赫赫的北极蔷薇骑士团迅速瓦解了马斯顿帝国对于西南城市的入侵，号称与金雀花帝国狮心骑士团拥有同等战力的红莲骑士团不仅没能按照预定计划攻占“黄昏要塞”梅利略郡省，相反，曾经身着阎魔重铠以一杠“刹那枪”横扫博洛尼雅公国的副团长居鲁士在夺取瓦莱特城的任务中败给了一个女人，沦为了伏尔加帝国的阶下囚。 当所有前线将领都知道那个女人就是二十六岁便晋升女武神的克里斯蒂娜后，几乎每个人都开始在私底下愤愤不平，抱怨这个北方蛮国肯定狠狠舔过幸运女神的脚趾才能不断冒出一个又一个的武神，要知道，即便是被称作骑士顶点的圣堂骑士也不一定能够赢下一名武神级别的武士，那已经是接近半神只领域的传说人物，这个被所有将领视作野蛮民族的北方国度不仅拥有武神，而且还是两个，也难怪一些心生嫉妒的老牌将领会在私底下咒骂一声：这群掀开过幸运女神裙踞的伏尔加混蛋们。 拜占亚帝国，一个昏暗的雨夜，黄金之翼社团公共休息室的大厅灯火依稀，棕色的小牛皮沙发上倚靠着两道零星身影。 贝杰斯一身裁剪得体的短款制服，胸口挂着显眼的金色勋章，脚下是标准的制式短靴，整个人看上去就像随时能够步入战场的军官。 “一头处在壮年的狮子，再凶猛也抵挡不了三条饥饿的猎龙犬，这是生死相搏的游戏，伏尔加帝国既然出动了武神，其他国度未必就不会派出他们引以为傲的圣堂骑士和剑圣，伏尔加帝国被圣光大陆除名是迟早的事，我现在很好奇那个叫做叶卡琳娜的女皇帝能够坚持多久，哼，捧一个女人做皇帝，这才是导致他们灭亡的真正原因吧，真是一群可悲的疯子。” 他斜眼瞥了瞥手上拿着一份纸质报告书的女性，似乎想从她的脸部表情窥探出某些隐藏在深层次的私秘。 莫妮卡起身走向梁柱的油灯，一双小羊皮高跟鞋咯噔作响。 她将手上的报告书放入灯火中引燃，看着它慢慢化作灰烬，最后转头望向贝杰斯，轻声道：“被围猎的狮子也能拼命咬死一头猛虎，别小看伏尔加帝国的叶卡琳娜，她即使是个女人，也是拥有罗曼诺夫家皇室血统的继承人，她或许不能像克里斯蒂娜那样提剑，但只要她还在那个位置，就不会缺少忠心于忍冬花的骑士替他猎杀阴影里的敌人，就像奥古斯都家族的康斯坦丁，一个整天只会在女人肚皮上跳舞的继承人却有着不少忠诚的骑士和部将帮他清理道路上的石头。” 贝杰斯嘴角微微上扬，冷笑道：“我对奥古斯都家族没什么兴趣，那个叫做康斯坦丁的家伙不过是一头沉溺在情欲泉水中的野兽，就算拥有獠牙和利爪，终究也会变得迟钝，我好奇的是伏尔加帝国什么时候灭亡，我们帝国的军队已经在向边境靠拢，金雀花也增派了六万兵力驻扎在西南部的帕拉斯山谷，就连萨珊，奥兰多，这些贫瘠的小国也准备结盟，咬上一口。” 莫妮卡脸庞勾勒出一抹弧度，邪魅笑道：“伏尔加这头狮子的死亡又会壮大哪些蚕食者呢？” “有金雀花，拜占亚和马斯顿这三头猛兽，其他的野犬再如何饥渴也不过捡上几根骨头，他们所谓的结盟在利益面前不堪一击，我倒是很在意东方的动静。”贝杰斯冷冷眺望着窗外的黑夜，摇曳的灯火将他身下那抹影子照的迷离而深邃，像是栖息在沼泽地的魔物。 莫妮卡眨了眨眼，惊愕问道：“东方？那块有着众多神秘和传说的鸿蒙大陆？” “准确地说法是，东方的瀛帝国。”贝杰斯眼眸里闪过一瞬精明的亮光，“这座古老帝国至今仍然保留着清晰的神代见闻，他们的皇帝自称祖龙，国民称自己为龙的子民，可经过圣光大陆的史家们考究，他们与龙母提亚马特之间没有任何的血缘关系，几千年来多次被黑暗物种侵略，还能从神代延续至今，这是一只比想象中还要可怕的怪物，如果它也卷入这场战争，萨珊和奥兰多这些国家的联盟就是个真正的笑话，最后的局面将会变成圣光大陆和鸿蒙大陆双方互相角力。” 莫妮卡瞥了他一眼，郑重问道：“鸿蒙大陆和圣光大陆已经有数百年没有爆发过战争，你确定瀛帝国会加入这场狩猎游戏？” 眼神凛然的贝杰斯嘴角泛出一个戏谑弧度，笑道：“伏尔加帝国是一头巨龙，它的死亡会令所有饥渴的生物全部走入阳光下猎食，瀛帝国已经积蓄的太久，我不相信这样一个强大国度的帝王没有任何野心，除非他的预谋远比一个庞大帝国的毁灭更让人震撼。” 比一个庞大帝国的灭亡更让人震撼？这种事允许存在？ 莫妮卡深呼吸一口气，冷静道：“在圣光大陆很少有人会提起东方，你们哈布斯家族对瀛帝国也有想法？” 贝杰斯沉默不语。 瀛帝国？那可是一条史无前例的巨龙啊！任何野兽的爪子触碰到那层鳞甲都是要被狠狠蹂躏的。 龙，那是凌驾于所有黄金蛮族之上的造物，神只的宠儿。 莫妮卡直视着他的眼睛，冷冷道：“贝杰斯，你们家族的野心这么大，不怕哪天遭受噬咬吗？” 贝杰斯昂起头，不屑道：“没有野心的家族迟早会被另一只猛兽肢解掉，有时候，进攻才是最好的防守，哪怕只是一根骨头也比什么都得不到要强。” 莫妮卡冷冷笑了笑，嘲讽道：“这是你们哈布斯家族的历代操守吗？简直就像一只维津人豢养的鬣狗，到处狩猎宝贵的财富成了你们的本能吧？” 似乎早已经习惯眼前女人冷嘲热讽的贝杰斯欣然笑道：“鬣狗不会噬咬主人，你这个比喻并不恰当。” 莫妮卡忽然冷笑，嘴角轻轻抿出一条缝，侃侃道：“的确，我差点忘了，你们哈布斯家能获得侯爵的头衔和领地可是将自己本家的继承人送入了公法庭的牢笼，真是一群优秀的帝国贵族。” 贝杰斯显然也不介意莫妮卡话中的贬斥意味，抬头道：“我会把你的话当成是对哈布斯家族的一种赞美，好了，告诉我你刚刚得到的情报吧，伏尔加帝国还能撑多久？” 莫妮卡倚靠在沙发上，右腿微抬，斜撇在左腿膝盖上，郑重其事道：“时间不会太长，最新的消息，萨珊和奥兰多已经说服尼德迩公国组成军事同盟国，成立了一支十万人左右的骑士军团，他们正在迈进北方的边界，距离伏尔加帝国只有三天的路程，马斯顿经历了上次失败，退出了梅利略郡省，金雀花依旧停留在西南部的帕拉斯山谷附近，至于帝国的军队，他们驻扎在距离马斯顿军团二十英里处的河谷地带。” 贝杰斯眺望着墙壁上的大陆版图，发出一声沉吟般地冷笑：“似乎那支北极蔷薇骑士团让这些侵略者们产生了不小的畏惧，都想等待这头巨龙坠地后再去撕咬，这根本不是战争而是一场政治上的博弈，屠夫？魔鬼？他们果然都老了。” 贝杰斯凝视着悬挂在墙上的巨型地图，陷入了某种沉思。 ...... 奥古斯都府邸每日清晨都能看见一只小母猫在庭院中坚持不懈地挥舞一支与她身材比例严重不协调的红色长矛。 约瑟芬，这只从威尔逊公国流亡到拜占亚的小母猫自从成了康斯坦丁的扈从骑士待遇好的简直令人眼馋，不仅能够佩戴一枚奥古斯都家族的金色鸢尾花徽章，成为这个庞大家族的一员，同时还得到了主子康斯坦丁给予的那支圣矛，这支比肩维斯洛特手上那杠圣枪“句芒”的神兵利器出自拜占亚帝国历史上最有名的骑士圣罗兰，仅管不如他的另一柄圣剑“杜兰德尔”有名，但这支叫做“朗基努斯”的圣矛却是一件极具杀伤力的死亡兵器，用在战场上毫无疑问是地狱之镰般的恐怖存在，康斯坦丁作为奥古斯都家族继承人当然不会轻易步入战场，所以这支从海莲娜手上得到的死亡兵器自然而然就被给予了他认定的私人扈从，这个叫做约瑟芬的女人可不是寻常意义上的小母猫，她的身体里流淌着瓦尔基丽家族古老的姬武神血脉，是个极有可能凌驾于圣堂骑士之上的传说。 对于这种女人，康斯坦丁向来都只有一种手段......调教。 瞧，这只威尔逊的小母猫如今不是很乖巧地在磨炼自己的爪子吗？ “从今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你的后半生都将依附奥古斯都这个姓氏，你的生命，灵魂，信仰，甚至是身体，都只能属于你的主子。” 挥舞“朗基努斯”圣矛的约瑟芬没来由想起这句话，这是她宣誓效忠康斯坦丁后，得到的回答。 她停下手上的动作，抬头望着高高的天穹，有了一瞬间的恍惚，嘴角喃喃道：“身体？你会对一副满是疮疤的身体感兴趣吗？真是个伪善的家伙。” “为什么不会？起码你这双腿就不错，我对一名拥有熟女脸庞和纤细长腿的女人一向很宽容，甚至可以为她们准备最上等的红茶在围满玫瑰花瓣的泉水中面对面交谈。” 能在奥古斯都府邸口无遮拦说出这番调戏言辞的人还能有谁？ 戴着伪善面具的康斯坦丁少爷依靠在一棵树下，笑的很无耻，让对他还有一丝美好幻想的约瑟芬恨不得立刻用脚去践踏那张脸庞。 “我的少爷，您肯定忘了如今站在您面前的是一位没有任何束缚的正统骑士，您不是说过吗？我这双腿可以夹死任何一个男人，怎么？您难道也想试试？”约瑟芬促狭地眯起一只眼睛，微笑道。 “我是不是可以认为我饲养的小母猫已经拥有比肩圣盾骑士的水准了？” 康斯坦丁环抱着双手，语气轻佻，那双紫色眸子偶尔会将目光投射在小母猫漂亮的美腿上。 撇开这位女骑士的骄傲个性，那确实是一件能让男人爱不释手的完美装饰品。 约瑟芬也不打算隐瞒，轻声吐露道：“比肩圣盾骑士不敢说，不过至少可以赢过一名十二阶的大骑士。” 康斯坦丁鼓舞道：“不错，有进步，这样的人才有资格成为奥古斯都家族的扈从骑士，接下来试着去摘取一枚圣骑士勋章吧，距离我们骄傲的小猫咪重新步入战场不会太久。” 战场，那片血腥的沼泽？ 约瑟芬望着手上这支鲜红的长矛，眸子里闪过一丝若有似无的狠厉。 第69章 奇怪的姓氏 “天上的雄鹰不会为了陆地的蚂蚁而垂首，就像人间伟大的君王不会为了一枚铜钱而弯腰。” 这是一门骑士理论课，授课的是一名曾经摘取过麋鹿勋章的退役骑士，他的名字叫做贝洛斯，年轻时曾用奥菲迪亚流派狮心剑术斩下过黑暗精灵头颅的圣盾骑士。 原本由一位圣骑士授课，课堂应该人满为患，但实际却恰恰相反，出身贵族的少爷从小便有家中的扈从骑士训练，剑术上的造诣早就远超诺丁圣教院的平民学生，因此一位圣盾骑士执教的课程并不会吸引他们到场，况且这还是一堂象征意义大过实际意义的理论课，而女孩们对骑士也是兴趣寥寥，她们的目光在爵士头上那顶贵族冠冕，在金光灿灿的交际宴会上，她们最该做的不是举着长枪长剑冲入血淋淋的战场跟敌人厮杀拼命，而是穿着华丽的丝绸裙子，踩着细细的高跟鞋，穿梭在不同的上层圈子，眉飞色舞。 这堂课耗费了康斯坦丁整整一个钟头，结果只听到一堆无聊的政治臆想，所以在钟声响起后，他立马回到了伊甸庭院，继续研读那本《大陆军事解构》，在他看来，这本由金雀花帝国军相着作的军事书籍远比一位巧言令色的退役骑士讲课更有趣味和意义。 这种安静思考文字背后意义的时光被某个漂亮女郎的高跟鞋踩踏声所打破。 曾经化名凯瑟琳的婀娜女性摇曳着苗条曲线步入书房，她穿着风情婉约的巴斯尔丝绸长裙，踩着细细的小羊皮高跟鞋，细腻的肌肤上飘来阵阵的紫罗兰香气。 她扬了扬手上一支白色信封，低声道：“康斯坦丁少爷，我认为有个新消息您需要了解。” 康斯坦丁抬头道：“关于伏尔加帝国的？” 美狄亚点点头，轻声道：“金雀花跟马斯顿联手，已经攻破了西南部的核心郡省。” 康斯坦丁微微皱眉道：“我们的君士坦丁大帝究竟是太过谨慎还是胆怯？他为什么不选择跟进？” “我猜是谨慎。”美狄亚撇撇嘴，一副小鸟依人的模样。 “谨慎？”康斯坦丁面容冷峻，“西南部是伏尔加帝国的粮仓，这里被攻占说明北极蔷薇骑士团已经到了极限，不得不后退，这样一来，金雀花和马斯顿便能获得广阔的征地和奴隶，那谨慎的意义在哪？” 美狄亚神秘一笑，继续道：“我的少爷，您忽略了伏尔加帝国的一位盟友。” 康斯坦丁怔了怔，什么样的盟友能够抵御圣光大陆黄金三角的攻城拔寨？不说这些金字塔顶端的强国，以萨珊为首的小国同盟也在伏尔加帝国的边境集结了一支十万人的军队，什么势力能够不畏惧这样一支兵团？ 沉思半会的康斯坦丁瞥了眼墙上的地理图卷，忽然咧开嘴，恍然大悟道：“伏尔加帝国和瀛帝国结盟了？” 美狄亚将印有奥古斯都家族金色鸢尾花纹章的信件拆开，递给康斯坦丁，轻声道：“马斯顿和金雀花在进攻中部地区的叶尼萨郡省时遭遇了北极蔷薇骑士团跟瀛帝国天驱武士的围攻，死亡近六万名士兵后，阿尔弗雷德和亚历山大两位大帝同时宣布撤离伏尔加帝国。” 康斯坦丁神色复杂，幽幽道：“大多数人应该都认为延续了千年的伏尔加帝国最终会被其他帝国撕裂，然后蚕食掉，谁又能想到那位叶卡琳娜女皇竟然会跟圣光大陆以外的国家结盟呢，比起金雀花那位军相，也许这位女皇帝才是真正称得上天才的军事家，她的目光已经不再局限于圣光大陆这块土壤，这种话虽然说起来简单，但要真正做到并不容易，需要强大的政治魄力和手腕，还有那支天驱武士团，第一次出现在圣光大陆就能重创狮心骑士和红莲骑士的结盟，实力不能小觑，夫人，这支武士兵团的首领是谁？” 美狄亚缓缓道：“据说是位东方很有名气的将军，叫做龙图，有个很奇怪的姓氏......轩辕。” “轩辕龙图，在瀛帝国他被称做‘柱国’，他还有个绰号‘虓虎’，意思是咆哮的猛虎。”康斯坦丁神色古怪道。 美狄亚痴痴地看着他，不解道：“您认识他？” 康斯坦丁摇摇头道：“有一本叫做《东方概要》的军事书提到过这个人，是个类似军侯的角色，地位上大致跟奥古斯都相当。” 美狄亚倒是不讶异这位天驱武士首领在瀛帝国的身份地位，凝视着康斯坦丁的眼睛，微笑赞叹道：“少爷，您真博学。” 康斯坦丁也不想继续纠结伏尔加帝国和瀛帝国的关系，他离这些显然还太过遥远，看着美狄亚那张娇艳的脸庞，莞尔一笑道：“夫人，您真迷人。” ...... 七月的末尾，拜占亚帝国都城君士坦丁堡彩旗飞扬，帝国为了庆祝奥古斯都，古斯塔夫，庞培三支帝国鹰派军队凯旋而归在圣乔治广场举行了盛大的典礼。 根据帝国宫廷的说法，这场轰动整个圣光大陆的史诗级战役最终由金雀花，马斯顿和拜占亚三大帝国领导的同盟军获得胜利，伏尔加帝国以支付高昂赎金为代价迫使这场战争画上句号，拜占亚帝国的军队仍然是圣光大陆顶尖的武力兵团。 尽管帝国的上层圈子都对这个消息的真伪存有疑惑，可所有人都非常有默契的心照不宣，成为一群伪善而忠诚的牧羊犬。 “孩子，这就是我们的帝国，失望吗？”奥古斯都府邸的书房，老公爵用手轻轻拍了拍已经愈发高大的康斯坦丁，脸色显得一丝苍白和无力。 康斯坦丁欲言又止。 这个问题显然不是他这种年龄的孩子能够回答的，所以他顿了顿，最后选择了沉默。 奥古斯都老公爵轻轻笑了笑，摸着他的额头，语重心长道：“孩子，在这个世界上，无论多强的军队都会有它衰败的一天，他们不可能永远护卫帝国的城墙，除非这是一支来自神国的军队，我们的君士坦丁陛下不想让帝国成为第二个伏尔加所以只能加入这场战争，如今，他的目的已经达到，帝国的威信将再度竖立在这片大陆上。” 老公爵停顿了一会，凝神注视着孩子的眼睛，知道他确实在认真地听，于是继续说道：“这听起来很虚假对不对？可却是最稳妥的办法，帝国有很多骑士不假，但他们效忠的对象首先是胸口那枚徽章的主人，其次才是我们的皇帝陛下，想让拜占亚这头狮子变成金雀花那样的巨龙在天空起舞，就不能只想着依靠这些貌似忠良的骑士，再者，历史上所有的战争到最后都会变成一桩金钱的交易，孩子，祖父希望你能记住，不要轻易向人展示自己的底蕴，即便是我们尊贵如太阳的君士坦丁大帝。” “不要轻易向人展示自己的底蕴。”康斯坦丁重复喃喃着这句话，冲着老公爵点点头。 老公爵满意地拍了拍孙子的肩膀，笑的很灿烂，很无私。 夜晚，一轮月光透过厚厚的玻璃窗照射在书房墙角，一袭鲜红长裙的美狄亚微微抬头，仰视这个被人称作“屠夫”的老人。 他两鬓的长发相比去年又更加苍白了不少，像棵逐渐失去生命力的铁柳树。 “六年前，帝国的某个家族曾雇佣过‘丧钟’的敲钟人来刺杀我们奥古斯都唯一的继承人，我可爱的孙子康斯坦丁，老柯德启动了潜藏在地下的所有关系网，最后调查出瓦伦丁家的罗格纳家族，我等了六年，六年，现在，复仇的机会已经成熟，你们可以开始动手铲除这只丑陋的麻雀了。” “只有罗格纳吗？我以为你会连同瓦伦丁的那位伯爵一起丢进塞纳河的河底，看来你真的老了，庞塞。” 圣弥赛亚教廷枢机主教西庇尔躺在小牛皮沙发上，一只手翻阅着那本名叫《亲热天国》的风情画册，语露嘲讽：“博尔吉亚家那晚的宴会那小子可是真的动了杀心的，如果不是我们碰巧赶到，你现在看见的只有一具尸体。” 一旁的美狄亚轻轻握拳，杀机不觉侵入眉宇。 她的手已经沾了足够多的鲜血，如今也不介意为了她的少爷再多拧断几颗头颅，哪怕这个人是和奥古斯都同样有名的瓦伦丁伯爵。 奥古斯都老公爵皱了皱眉，沉声道：“如果能做，我又怎么会空等六年？君士坦丁陛下的容忍是有限度的，奥古斯都不能做赔本的生意。” “生意？”西庇尔枢机主教冷笑了一声，“和美蒂奇待久了，你已经成了一名市侩的商贾了吗？” 言辞里满是嘲讽。 奥古斯都老公爵也懒得搭理这个突然闯来的老家伙，看了眼美狄亚，吩咐道：“别留下痕迹，我不想让公法庭这条老狗嗅到一丝气味，那样会给我的康斯坦丁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美狄亚轻轻点头，无声般地退出了书房。 第70章 知识的杠杆 随着帝国三支顶尖骑士团相继离开君士坦丁堡，这座被吟游诗人冠以“神国庭院”的骄傲城池再度陷入沉寂，诺丁圣教院关于奥古斯都家族继承人的八卦绯闻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压了下去，一切都变得寂静，偶尔能听闻到类似康斯坦丁与昂格里亚家族的姐妹花之间产生出一些恶趣味事件也在极短时间里烟消云散。 秋天，帝都的商界开始陆续引进东方的柜坊制度，由奥古斯都和美蒂奇两大家族牵头，联合商会做主导，布里奇曼，苏萨克，霍普三支家系负责监督和管理，三个月后，这项将对圣光大陆经济格局产生重大变革的新兴行业悄然落地，一股巨大的资本风暴将席卷这片土地上的所有国度。 冬天，君士坦丁堡的上层圈子迎来了一只史无前例的金丝猫，她戴着奥古斯都给予的精致冠冕，披着比西格勒第一交际花的华丽羽翼，手执名为布里奇曼的皮鞭，踏着苏萨克家的高跟鞋，一步一步将帝都的贵族名媛踩在脚底。 春天，金伯瀚广场举行了三年一度的宗教辩论大会，圣约翰大教堂的大修女伊蕾娅，迈泰奥因神学院的骄子莎伦比亚，亚琛圣约旦修道院的主祭司浮士德共同站在弥赛亚圣阶的最顶端，向世人展示他们与众不同的宗教天赋。 夏天，某位出自西斯廷圣母大教堂的年轻传道者已经踏足了圣光大陆边境，即将出发前往那片未知的鸿蒙大陆，孤独地传播着主的信仰。 而沉寂近一年的拜占亚帝国军部，绰号“断剑”的圣骑士正在冉冉升起。 与这些轰动一时的帝国闲闻不同，这一年的康斯坦丁显得茕茕孑立，除了埋首图书馆便是前往圣马丁修道院请教西庇尔一些深邃的魔法问题，即便是被他驯服的仆人隆德斯泰特和扈从骑士约瑟芬能见到他的日子也屈指可数，而那位已经一只脚踏入珈蓝神殿的傲娇天才斯嘉蒂小姐同样也没有出现在世人的眼眶中。 在拜占亚，权力的政治角斗毫无疑问是上层人士最钟情的游戏，一个古老家族的陨落几乎可以滋生出数十个新兴贵族，所以总有人乐此不疲投身在觥筹交错的宴会上。 与这种主流思想相反，魔法的道路总是显得形单影只，被历来贤者圣徒说成如同星空般深奥的这座殿堂有着足够排斥千万人的极高门槛，即便是如今这个魔法泛滥的黄金时代能一窥其中秘幸者也不过寥寥数十人。 康斯坦丁有个私人的笔记簿子，上面记录了也许是这个世界最接近魔法神只的几位优秀使徒。 排在首位的是个年龄已经接近两百岁的老头，也就是那个奥尔良王国的大炼金术师摩根亲王，一个能够同时击退两名剑圣和一名圣堂骑士的杀神角色。 第二位没有第一位那么变态，但也是个不容小觑的狠角，他就是这一代圣三一学院的院长，被誉为“帝国灯塔”的大魔法师西比拉。 第三位是拜占亚的精神教父，教皇格里高利，一个一手将圣弥赛亚教廷推向前无古人高度的“铁十字教宗”，这位拜占亚帝国前任大贵族当家领悟出魔法学界着名的“勾股理论”，制造出轰轰烈烈的“弗罗伦萨灭巫运动”，再度将宗教信仰推入一个全新高度。 第四则是那位“木偶小姐”，萝拉·霍夫曼，这个被康斯坦丁私心认为几百岁还没尝试过男女欢愉美妙滋味的混血长生种虽然败给了女神伊什塔迩被丢入过“百慕大死亡海沟”，但魔法上的造诣据说连珈蓝神殿的几位话事长老都啧啧称奇。 这本簿子上其实也记载了不少其他人的名字，例如被康斯坦丁一直叫做“老头”的西庇尔，已经踏入魔法协会这个权力漩涡中心的阿道夫，甚至一直需要他仰视，将来极有可能成为最年轻金乌圣徽获得者的傲娇名媛斯嘉蒂。 但在康斯坦丁眼里，他们顶多只能算是一只脚踏入殿堂门槛的“小偷”，还算不上真正意义上的“伟大”。 如果说有一个人配得上这个词，那只有可能是那个创造出“尼伯龙根”，将比肩女神伊什塔迩的龙族女皇法芙娜封印在黄金龙国的传说人物magic。 这是个唯一有可能解决他身体里撒旦诅咒的人物，但问题在于这个连名字都没有真实记录的家伙真的有可能活到这个时代吗？ 他也有尝试问过西庇尔和其他魔法师，但他们的答案都出奇的一致......不可能。 出于好奇，康斯坦丁也偶尔会向西庇尔提出一些其他较为苛刻的难题，例如“神明和人类的关系”“以太是否会枯竭”这种不涉及世界基础架构的深邃学问，老头也没让康斯坦丁失望，这些苛刻问题几乎都能从他嘴里得到不错的答案，甚至一些被圣弥赛亚教廷贬斥为禁忌而封存在圣约翰教堂地底的古老典籍老头也能让他一览无余。 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已经拥有超越斯嘉蒂或者艾琳娜的魔法“炉心”，虽然可以在舍弃咏唱的前提下发动一个60级左右的古典魔法，但作用范围显然不那么可观。 用西庇尔的话说，康斯坦丁现在就是一栋藏有圣光大陆魔法师梦寐以求魔法书典的思想宝库，他缺少一根能撬动这些知识的杠杆。 “杠杆可以打造吗？” 康斯坦丁问了老头这个也许能够触及到魔法本质的问题。 后者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很玩味地瞥了他一眼，露出极少时间才会在圣约翰大教堂挂在脸上的险恶笑容，轻声道：“我的少爷，您已经拥有两个很高贵的姓氏，如果换作其他贵族，我想他们的目光一定会向王冠或者教宗权杖靠拢，怎么？仰视我们家的小丫头让您很难受？如果是这样，我认为您需要的不是杠杆，而是皮鞭。” 那个小丫头叫做斯嘉蒂，一个注定需要他仰视半生的魔法天才。 康斯坦丁怔了一会，低头叹息道：“我只是想活的久一点，你清楚我身体里有什么，就算能够戴上王冠，握住教宗权杖，难免会有一天堕落成精神上的疯子，我想弄清这世界存在的本质不假，不想一辈子仰视斯嘉蒂也是事实，因为只有这样，我才能安心的活着，在帝国里，一个有资格继承家族的贵族孩子往往比一个平民活的更加揪心，那些手足相残，宫廷争斗的戏码都要比书本册子上写的更加深刻。” 作为前世在家族权利继承战争上败下阵来的康斯坦丁很幸运的没有出生在一个兄弟姐妹互相争夺财产地位的贵族家庭，可奈何老天爷给他打开了一扇阳光灿烂的大门却再度把他推进了更深沉的黑暗地窖里，想要逃脱这个牢笼，他就必须拥有力量，活下去的力量。 西庇尔看着这个思想上无比成熟的孩子，轻轻张开嘴道：“不想变成精神上的疯子，需要的并不止一根杠杆，我的少爷，您或许可以尝试把这个问题当做一个谜语，如果能解开这个谜底，我想，您将来不是这个帝国最出色的贵族也会是这片大陆最令人忌讳的异端。” 康斯坦丁愕然地看着他，仿佛面对头顶的星空，深邃而无垠。 ...... 仲夏的一天，许久没有在诺丁圣教院公共场合露脸的教务总长罗森派人将康斯坦丁叫去了办公室。 这个男人没有令人垂涎的姓氏，并非某个帝国贵族的后裔，但依靠那张足够引起不少男性嫉妒的脸庞以及丰厚的教学资历，仍然吸引了不少帝都的名媛千金，尤其他尚未婚配，家里正缺一个合适的女主人。 康斯坦丁踏进罗森的办公室房门，周围依旧是一贯的简约摆设，一张栎木的方桌，竖着诗集文本的书柜，一幅还算品味高雅的田园画作，很有学院教师的风格做派，如果不是康斯坦丁早已领教过这位教务长的咄咄言辞，他也许同样会忽略了这张以“温婉”一词来形容都不算过分的脸庞下藏着的深沉算计。 他走近罗森，恭敬道：“您找我？” 一句很冷淡的开场白，甚至连问候都没有。 罗森脸带微笑，嗓音清晰道：“我们又见面了，康斯坦丁少爷，您的语气告诉我，您并想来到这，甚至不想看到我这位教务长，怎么？身为奥古斯都姓氏继承人的您难道还会害怕我这位平民出身的教务长？如果是这样，您只需要向波尔多城堡寄去一封抱怨的书信，那位公爵大人就会有一百种方法让我消失在这座学院。” 康斯坦丁一脸冷漠，事实上他确实不想见到这位教务长，一个能在任何场合保持一张伪善笑脸的男人会是出身底层的平民？用屁股想也知道不可能。 在康斯坦丁眼里，罗森其实更像一条响尾蛇，一个大意就会被咬上一口的那种，和这种人打交道怎么都算不上是件愉快的事，尤其他还是位男性。 康斯坦丁耸耸肩，颇有贵族少爷的纨绔模样，玩笑道：“我想没有哪位学员愿意来到一位掌管校规的教务长身边，这意味着他可能犯了某些错误，当然，如果您是位漂亮的女性，即使违背校规，我也乐意来到您的教务室。” 罗森并不介意康斯坦丁少爷言辞中饱含的些许恶趣味，一笑置之，缓缓道：“您对卡姆兰竞技有多少了解？” 康斯坦丁隐约猜到了罗森这次的目的，眉头微皱道：“发源于日不落岛链的竞技项目？听说每隔四年举办一次，举办对象是帝都最有名的贵族学院，也就是圣埃美隆，伊顿皇教三家学院共同举办，竞技项目是剑术和魔法这两样帝国公认的贵族技艺，上一届的主办方是伊顿皇教院，夺得冠军的是圣埃美隆学院，诺丁因为某些因素，原本最有资格获得冠军的学员弃权了。” 罗森微微感慨道：“那位学员叫做康德，是个天赋不错的孩子，如果他有个响亮的姓氏，大概能够捧下那年的奖杯，令人惋惜的是，拜占亚帝国的荣誉极少会戴在平民的头顶。” 一个封建皇权制度下的牺牲品？ 康斯坦丁能明白罗森言辞中的意味，置身拜占亚这种贵族至上的帝国内，优秀的血统便是一条康庄大道，平民终究难以逾越这条鸿沟，即便是所罗门这位极有可能在三十岁便踏入圣堂骑士门槛的铁十字勋章获得者背后都要依靠着博尔吉亚这样的显赫权贵。 康斯坦丁没有心思揣测那位平民学员最后的下场，如果不是头顶奥古斯都和罗曼尼康蒂这两个姓氏，他的下场并不会比他好到哪里，尤其他的身上还烙印着大异端撒旦的诅咒。 他直视着罗森的眼睛，挑明道：“学院想让我作为代表出席这次的卡姆兰竞技？” 罗森点点头，微笑道：“作为奥古斯都这个姓氏的继承人，在诺丁圣教院内，没有任何一位学员拥有比您更贵重的头衔，这是学院给您安排好的荣耀，只需要抬抬手，那支奖杯就会落在您的怀里，这是双赢的局面，奥古斯都和勃艮第都需要一个荣誉来证明自己在帝国的地位。” 清楚勃艮第和奥古斯都之间存在政治偏见的康斯坦丁并不认为这个竞技会像罗森所挑明的那么轻松，贵族间的博弈往往都在不为人知的角落悄悄上演。 索性康斯坦丁对卡姆兰竞技本就没有多少兴趣，他一脸冷淡，显得趣味寥寥，言明道：“奥古斯都不需要更多的荣誉，一个奖杯也无法带给家族实质的好处，相反，我也许会成为更多人眼里的钉子，到时候我就是想安安静静的做我的贵族少爷也很艰难。” 罗森眼里并没有任何失望的情绪，似乎很理解一位没有天赋只想享乐的纨绔贵族心思，淡淡笑道：“对于奥古斯都这样庞大的贵族，一个小小的奖杯确定算不上荣耀，那您有想过其他人吗？缺少了奥古斯都，学院也能安排那位耶梦加得小姐，那是个心智不成熟的孩子吧，另外，您放养的那只羔羊，勃艮第家族也同样有能力将她扼杀在摇篮里。” 康斯坦丁扬起一抹阴冷笑意，昂首道：“罗森教务长，我是否可以认为您刚刚的话代表了勃艮第家族的想法？如果您的答案是肯定的，我会重新考虑是否参加卡姆兰竞技。” 很有老牌贵族作风的罗森并没有在言语上挑明，仅是轻微地点点头，答案已经不言而喻。 第71章 魔鬼的逆鳞 卡姆兰竞技发源自日不落岛链的不列颠诸国，是凯尔特的大导师笛卡尔为了纪念战死在卡姆兰平原的国王罗伯特三世而创办的竞技赛事，起初娱乐性较强，后期由于学院的贵族子嗣参与，获胜者逐渐走了被优待的传统，所以到后期有了浓厚的政治意味。 在圣光大陆诸国入侵日不落岛链后，这种项目也被不少好战派的贵族引入，除了有为家族继承人增添荣誉头衔的考量外，背后也参杂进各个显赫贵族的权力博弈。 根据各学院的荣誉簿记录，有幸获得冠军头衔，捧上金色奖杯步入殿堂的学员没有任何例外都是贵族出身的少爷千金，这些获胜者在今后的政坛上也都是举足轻重的显赫人物，如拜占亚帝国现任的国务院副席，有着“铁血男爵”称号的塞西尔，着名的外交大臣杜鲁门。 进入诺丁圣教院之前便对卡姆兰竞技有过一些调查的康斯坦丁对这种博弈没有任何兴趣，一个虚伪的头衔对他这样一只需要隐藏獠牙的野兽来讲并不是什么好事，可显然有人不希望奥古斯都家的这位大少爷继续隐藏在诺丁圣教院的图书馆。 教务长罗森的“建议”明显打乱了康斯坦丁的安排，他不得不做一回权力游戏中的提线木偶，当然，这并不意味着身体里住着一只恶魔的康斯坦丁少爷不会把这位罗森教务长的名字记录在需要报复的人员名单上。 伊甸庭院的公共休息厅中，曾经伪装成“郁金香缪斯”的魔女美狄亚沏了一壶红茶，摆上四个白瓷杯子，蓄上一杯，递给坐靠沙发的康斯坦丁少爷，嗓音幽幽道：“您真的打算参加这次由诺丁圣教院举办的卡姆兰竞技？” 接过美狄亚递来茶水的康斯坦丁缓缓喝上一口，眉头微皱道：“我最初并没有这个想法，但罗森敢用耶梦加得和西尔维娅来威胁我，不给这位教务长嘴里塞入一颗有毒的苹果我会觉得自己其实很没用。” 康斯坦丁眸子里闪过一丝野兽般的狠厉，阴冷道：“夫人，一个连自己想守护的东西都没办法守护的人，你也会觉得很失望对不对？所以我为什么要让你们失望？我必须告诉他们，想从奥古斯都手里抢东西，就要做好丧命的觉悟，仁慈？我可不会把这种东西留给想要将我拖入地狱的敌人。” 美狄亚低垂着头，瞳孔中倒映着一只凶猛的小野兽，似乎，那些惹怒他的可怜虫们都不清楚，自己已经触碰到魔鬼的逆鳞了，威胁一只魔鬼？那与挑衅死神何异？ 康斯坦丁低声喃喃道：“这次的竞技地点选在城外的勃艮第庄园，竞技开始后，不排除有人会利用这个空挡在背后捅我一刀，一只坠落陷阱的猎物会引来一大批饥饿的野兽，一块香甜可口的奶酪又会引来什么？” “阴谋家。”美狄亚缓缓吐露一个词。 康斯坦丁微微一笑，对这所学校摸索的已有七八分模样的他绝不是信口胡诌，远的不说，那个一直与自己不对付的马塞洛侯爵长子贝杰斯便在暗中使过不少绊子，至于那位黄金之翼的副会长莫妮卡，两人接触极少，不排除也是某个家族潜伏在诺丁圣教院的“黄雀”。 某个偷偷溜出圣三一学院的傲娇双马尾轻轻挑眉，双手插腰道：“就算是勃艮第家族也不敢在君士坦丁堡明目张胆做这种事吧？康斯坦丁，在本小姐眼里，你虽然是个十足的白痴啦，但好歹也是我们奥古斯都家族的正统继承人，要是你出了意外，我想公爵一定会不惜一切冲进勃艮第家的领地吧，你认为他们会冒这个险吗？” 康斯坦丁微微叹息，摇头道：“在拜占亚帝国，想要将奥古斯都从金字塔顶端剔除掉的永远不止一股势力，斯嘉蒂，权力是一种很让人着迷的东西，即便是君士坦丁大帝也想把自己的手伸的更长更远，奥古斯都这只巨象如果倒下了一定会吸引来成群的偷腥蚂蚁，退一步说，勃艮第如果真的想要在卡姆兰竞技中玩些手段刺杀我，也不需要自己动手，以他们家族的势力无声无息聘请一批高阶杀手并不吃力。” 来到帝都多时，已经耳闻目睹那些老牌贵族如何堕落不堪的斯嘉蒂听了刚刚的解释只觉得这个圈子远比自己所看见的更加复杂和血腥，下意识抱住了双臂，耶梦加得则抬起眼睛，呆呆望着康斯坦丁，似乎在尝试观察那张面具背后的真实面貌。 一席翠绿色洛可可长裙装扮的美狄亚樱唇微张，轻声笑道：“少爷，我认为这项竞技，您或许需要一些‘朋友’来处理道路上的些许碎石，诺丁圣教院不缺少对金色鸢尾花抱有好感的贵族少爷。” “雪莱和席恩？”康斯坦丁下意识说道，“他们两个确实是好用的棋子，一个已经摘取过中阶魔法师佩戴的紫曜花徽章，一个拥有接近六级大骑士水准。” 美狄亚幽幽道：“如果您愿意，同样可以尝试说服昂格里亚家的艾琳娜，她在上个月的魔法考核中摘取了七色堇徽章中的最高颜色‘赤’，下一步就该进入圣三一学院。” 与小恶魔素来不对付的斯嘉蒂微微皱眉，看来她又要看见那张厌恶的面孔了。 康斯坦丁沉思了一会，面容严峻道：“听说艾琳娜在召唤课上已经和一头初级的黄金亚种签订契约了，虽然不是奇美拉那种会让大多数骑士都感到惊恐的高阶黄金种，但按照魔法协会的评级来看，这头叫做‘迦尔班’的黄金亚种应该有十阶大骑士的水准，进化速度也不慢，最快达到成熟期的‘迦尔班’只用了十三年。” 康斯坦丁对昂格里亚家族那两朵并蒂莲的警惕程度丝毫不亚于贝杰斯这位黄金之翼的会长，埋首图书馆期间也不忘对她们的日常观察，听闻小恶魔艾琳娜召唤出“迦尔班”后甚至向西庇尔请教这头黄金亚种，结果让他得到了一个书本上没有记载过的有趣知识。 作为初级黄金亚种的“迦尔班”竟然是冥界龙皇尼德霍格的造物，如果能成长为完全体，实力上甚至堪比幻想种这类生物链顶端的神只造物。 得到这个结论的康斯坦丁被狠狠惊吓了一番，回到诺丁圣教院后从图书馆找来一本《仪式魔法3：召唤》尝试过召唤类似的黄金亚种，但结果无一不是以失败告终，用西庇尔的话来解释，除非他能和神话生物签订召唤契约，否则别说黄金亚种，生物链最低端的撒克逊爬虫都不会回应召唤。 摸了摸腹部烙印的康斯坦丁似乎明白问题的关键，一个被大异端撒旦盯上的猎物，没有丁点儿实力谁敢响应召唤？黑暗生物虽然缺少一颗智慧的头颅，但对实力强弱一直有着敏锐地判断，谁的拳头硬谁就有资格站着说话这种原始本能可不只是人类独有。 沉思许久的康斯坦丁最终摇头，严肃道：“雪莱和席恩，加上耶梦加得，四个人就够了，艾琳娜？我对那头小母狼可没什么好感，也不指望她能帮我清理脚下的石头。” 别着一支发簪的美狄亚轻轻抬起嘴巴，欲言又止。 ...... 诺丁圣教院三大团体，以马塞洛侯爵长子贝杰斯为首的黄金之翼独树一帜，常年骑在莱茵剑士会和红心狮子会头顶，最初有意笼络康斯坦丁来对抗黄金之翼的雪莱和席恩，在计划失败后陷入这场博弈游戏的低谷里，一蹶不振，但这些天，他们那张说不上灿烂的脸上竟然再度有了一丝明媚，原因无二，那位出生奥古斯都家族的康斯坦丁少爷邀请了他们一同参加某个学院游戏，即是由诺丁，圣埃美隆，伊顿这三所贵族式学院联合举办的“卡姆兰竞技”。 获得这份殊荣的雪莱和席恩不时会向身边的走狗跟班们赞美康斯坦丁少爷的勇猛睿智，丝毫没有察觉这份“慷慨”的背后藏有怎样惊心动魄的算计。 收到报告书的罗森也讶异过康斯坦丁少爷的手段，嘴角露出极少出现的险恶微笑，只不过这份报告书上同时出现了几个令他着实有些意想不到的名字。 艾琳娜·昂格里亚，亚琛唯一能和斯嘉蒂并称的魔法天才，很适合“疯子”，“小恶魔”，这类字眼的昂格里亚家族千金。 另一个更加匪夷所思。 佛朗哥·艾欧费斯特，那个被众多学院贵胄戏称为“毒蛇”的理查特纳尔剑术流派继承人。 如果说昂格里亚家的疯丫头是为了报复圣公馆那晚输给了死对头斯嘉蒂才选择加入这场竞技游戏，那佛朗哥又是为了什么？ 向帝国展示自己的能力？ 罗森眯着眼打量报告上的名单，下意识摇头，在他的眼里，佛朗哥并不是个喜欢引人瞩目的学生。 “这场竞技究竟会变得多么有趣呢？真是令人期待啊。”罗森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嘴角微微浮动，现出一个鬼魅般地微笑。 ...... 第72章 潘神迷宫 诺丁圣教院主办卡姆兰竞技的消息在一个极短时间里传遍了帝都各个角落，同时传开的还有一份参赛人员的名单，根据这份名单贵族老爷私下开设了赌局盘口猜测冠军的奖杯最后将落在哪个家族手里。 呼声最高的康斯坦丁赔率最低，尽管帝国上下都在传扬这位奥古斯都家族继承人的各种桃色绯闻和流言蜚语，但头顶亚琛第一贵族的显赫光环，似乎任何比赛的奖杯都只是在为他这个命运女神的宠儿增添荣誉和英雄头衔。 赌局开设以来稳居第二宝座的冠军候选人来自伊顿皇教院，一个背景势力不输‘维津鬣狗’哈布斯家的侯爵长子，这位叫做艾诺斯庇尔·塞丁格的贵族少爷据说魔法和格斗技巧都是学院最顶尖的，除此之外，他还有个鲜为人知的身份，亚琛的精神信仰，帝国东部的红衣主教雷萨切是他的施洗教父，当年如果不是远赴日不落岛链传教的但丁回国封圣，雷萨切将会在万众瞩目下披上那件期待多年的枢机主教教袍，入主帝都圣马可大教堂。 第三位同样来自诺丁圣教院，是个看似能够和康斯坦丁纠缠到竞技结束的有趣人选，“小恶魔”艾琳娜·昂格里亚，身份地位不及前两名的她却有一颗无法令人忽视的璀璨冠冕，拜占亚帝国魔法造诣上唯一能被拿来与天才斯嘉蒂谈论的学院女性。 除了这些炙手可热的热门人选，被看做极有可能成为这次卡姆兰竞技“黑马”的佛朗哥事实上也拥有不俗人气。 不同于夜蝶酒馆底层深藏的格斗竞技赌局冷酷血腥，作为一个由贵族成员为主体的赛事卡姆兰竞技早已有了内定的冠军，掀不起什么大风大浪，极少会迸发出激烈的死亡格斗，因此也吸引不了帝都上层贵族的目光，但这一届的卡姆兰竞技多了个有趣的看点，那便是来自克劳狄乌斯家的威尔士王子将会前来观看这届比赛，仅管这位王子殿下出身不如他的兄长华莱士，在拜占亚的名气甚至比不上一位公爵的继承人，但一位王子的莅临仍然是个极度吸引人的消息，尤其是那些心思雀跃的金丝雀们，早早就向兰黛家族订制了高昂的礼裙。 勃艮第家族的采邑封地，一座名叫“潘神迷宫”的森林，这块堪比帝都最大骑士格斗场地的广阔土壤被勃艮第家族第六任公爵马恩斯斥资整修后成了家族直系成员才有资格进入的魔法练习场地，拿下卡姆兰竞技的主办权后，现任校长施坦夫爵士被允许使用这座森林来打造适应这次竞技主题的新场地，一个充满趣味性的全新“潘神迷宫”。 神话史册中牧神潘恩是一只面相丑陋的半兽人，头顶生有两只硕大的羚羊角，尾部长有带刺的奇异狮尾，因亵渎湖中女神蒂瑟斯被诸神惩罚，作为守护“神笛”的迷宫守卫。 受到施坦夫爵士邀请的炼金术师们依据这项神话故事作为蓝本框架，构建了类似的竞技舞台，入口设置在森林的不同区域，每个区域拥有十二条通道，每条通道相对独立但彼此交错，每条通道都存放着骑士们捕捉来的低种族野兽，类似碧眼金毛猿，蝎尾狮子，关卡的最终点有一只降灵术师召唤出的大型白银物种恒河白蟒，作为这次卡姆兰竞技的冠军奖品“约翰大圣杯”就藏在恒河白蟒守护的箱子里。 勃艮第庄园的小道上，人潮如海，少爷们穿着昂贵的礼服，名媛们穿着优雅的纱裙，整齐地立在两旁，以校长施坦夫爵士为首的教师以及学员都在等待威尔士王子的到来。 昨夜的一场暴风雨浸漫了整个帝都，导致今日的地面沉积的污水，女孩们担心裙子沾上污渍，纷纷用手拎着下身的裙摆，露出笔直的小腿和纤细的脚腕，小羊皮制作的高跟鞋踩在水面，荡漾出一片涟漪。 “年轻女孩们无论在什么场合总能迷着男人的眼。”一只手臂有力地拍在康斯坦丁肩膀上，同时露出一个优雅的迷人弧度。 罗森，这位诺丁圣教院的教务长本该同院长施坦夫爵士站在最显眼的地方，但看起来他似乎并没有这个打算。 康斯坦丁抬起头，轻声提醒道：“罗森教务长，你应该站在前面的位置，和院长一同迎接王子殿下。” “康斯坦丁少爷，平民没有资格站在一位王子身前，那会玷污了他们的眼睛。”罗森平静道。 “你是个识趣的平民，通常情况下，平民并不具有你这样的眼光和智慧，来到诺丁之前，你本有机会授封准男爵的爵位，但你放弃了，为什么？”康斯坦丁盯着他的脸，这个男人简直像个摆在人们面前的线团，只要找到合理的线头就能厘清他，但狡猾的康斯坦丁少爷收集了不少关于罗森的情报，却始终没有抽出那根隐藏其中的线头。 “看来我们高贵的康斯坦丁少爷很喜欢探究别人的过往。”罗森推了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神秘一笑，“对男士来说那是个难以启齿的事，想要得到准男爵的爵位，条件是入赘一位伯爵家，迎娶他的千金，如果那位安敦妮小姐是个美人坯子也许我会考虑这个提议，但可惜，无论模样还是身材，她都足够让我感到恐惧。” 康斯坦丁轻轻一笑，汗颜道：“那确实不是一件值得回忆的事。” 男人，尤其是一个优秀的男人，最恐惧的不是死亡和默默无闻，而是每天都要面对一张丑陋的脸孔和一具肥硕的身躯，以及一颗与胸脯并不匹配的大脑。 康斯坦丁没有沿着这个话题继续追问，想要在一头黄金猎犬嘴里撬出点真正有价值的东西可不比一位贵族夫人婉转呻吟之下还要连连称赞对方身体勇猛精进来的简单。 数辆豪华马车缓缓驶入庄园，前后各有一队身穿银色锁子甲，腰缠大马士革长剑的威猛骑士卫队跟随。 在圣光大陆几大军事强国都陆续装备铁叶甲的当下，传统的老式锁子甲似乎已经相继被淘汰，只不过从小接受严酷训练，对各类炼金产品也有不少研究的康斯坦丁很敏锐地察觉出这种看似陈腐老旧的锁子甲实际上是用上等的夜金属打造，上面铭刻有足够抵御一个六十级左右高阶魔法的防御术，至于腰间携带的大马士革长剑也都是统一的梅尔烙十字制式，剑柄和剑鞘都雕有蛮族异端最为厌恶和恐惧的圣典经文，剑身只怕也在教堂接受过洗礼祝福，在康斯坦丁看来，这支小型护卫队的底蕴绝不逊色帝国的上层骑士团。 领头的骑士下马，走向悬挂有十二翼猫头鹰徽章的精致马车，轻轻扭动了铁十字造型的车门把手，微微躬身，一个高大而优雅的贵族身影缓缓出现。 他穿着白色的华贵制服，胸口挂有数枚黄金质地的荣誉勋章，脚下一双棕色小牛皮手工皮鞋，左手始终握有一根嵌有雅尔凡蓝宝石的白金权杖，整个人看去优雅而富贵。 这位名叫威尔士的拜占亚王子令康斯坦丁想起那个往年年会都会来看望他的教父，同样的骄傲，同样的不凡，唯一不同点大概是这位威尔士王子脸上充斥着冷漠。 这种冷漠并非如西尔维娅那样的清冷平淡，更多的是蔑视和冷酷，就像一名来自地狱的死亡骑士。 负责主办这场竞技的诺丁圣教院院长施坦夫爵士缓缓上前，不失贵族风度的优雅行礼，躬身道：“威尔士殿下，我是诺丁学院的代表，施坦夫·勃艮第·奥利凡多，诚挚欢迎您的到来。” 威尔士王子瞥了一眼人群，冷冷道：“听说这次竞赛的冠军争夺者，奥古斯都家的康斯坦丁也在？我想见见他。” 施坦夫轻轻点头，转过身，朝康斯坦丁示意了一个眼神，这位前世今生都出身不凡世家的公子哥不是真正意义上的白痴弱智，戴上欺骗世人的虚伪面具，他就是一个能够和帝国老牌贵族唱智斗的险恶阴谋家，所以当他看见院长施坦夫爵士朝自己投来眼神时立马就明白其中的用意，轻轻挑了挑眉头后朝威尔士王子走了过去。 这位瞳孔漆黑的王子殿下目光深沉，打量了一眼康斯坦丁，冷漠道：“老实说，你和我想象中差别很大，你的祖父被人叫做‘屠夫’，我想他的后代应该会是个强大的继承人，但你看起来并不像个能走上战场的骑士。” 康斯坦丁挺直身躯，姿态不高不低：“您知道我们家族的徽章吗？它是一朵生长在悬崖附近的金色鸢尾花，这种花有一个特点，越是经历狂风和暴雨，长的越是茁壮，所以它又被叫做‘永不凋零的鸢尾花’。” 顶着王子头衔的威尔士微微一笑，低声喃喃道：“你说了段话很有趣的话，希望你不只是嘴上说说。” 康斯坦丁耸耸肩，沉默不语。 第73章 代达罗斯魔犬 观众席上，伊顿皇教，圣埃美隆，以及诺丁圣教院的贵族子弟已经悉数到场，他们当然不只是来观看这场竞技比赛的，别忘了，不少贵族私下都偷偷下过赌注的，位于冠军候选人第一位的康斯坦丁已经有合计超过三十万约克金币的注本，所有人都在期待是否有人会超越奥古斯都家族继承人夺得冠军的头衔。 如今，观众席的前沿，几位大人物陆续到来，诺丁圣教院的院长施坦夫爵士，伊顿皇教院的理事长沃伦男爵，圣埃美隆的撒切尔伯爵夫人，而最耀眼的当属王子威尔士，这位在战场上已经获得数个军功的皇位继承人不仅长着一副令男性嫉妒的俊俏脸庞，同时拥有一具让在场女性疯狂尖叫的伟岸身躯，即便在政治上的影响力不及他的哥哥华莱士，却丝毫不影响为了一顶皇室冠冕而卖力摇晃胸脯和大腿的千金名媛们对这块奶酪的垂涎。 选手终于全部登场，作为主办方的诺丁圣教院共有六名参赛人员，除去被认定最有可能夺得冠军的康斯坦丁，以及他身边的耶梦加得，另外还有受到邀请的莱茵剑士会首领雪莱和红心狮子会的会长席恩，康斯坦丁的死对头，有着“小恶魔”称号的艾琳娜，理查特纳尔剑术流派传承人佛朗哥。 伊顿皇教院则有三名学生，分别是被誉为不输‘维津鬣狗’的艾诺斯庇尔少爷，和来自帕特里斯家族的弗利奥，剩下的一人是个平民，叫做泰勒斯，据说是个枪术达到七阶大骑士水准的优秀学员。 圣埃美隆人才持续凋零，因此象征性地派出一位魔法天赋还不错的女孩梅琳娜。 观众席最前沿，诺丁圣教院院长施坦夫爵士缓缓起身走向讲台，诵念一段致辞：“亚琛的绅士淑女们，欢迎来到勃艮第家族的封地，在这里，我们将共同等待一项极具意义的竞技赛事冠军产生，他有可能来自诺丁，也许是伊顿的勇士，圣埃美隆的千金小姐，任何一人都有可能，他们的挑战场地就在我身后的‘潘神迷宫’，谁能从那些交错的甬道中找到正确的道路前往终点，打败那头凶猛的蛮族怪物，谁就将获得最后的胜利，来吧，孩子们，让我们拭目以待冠军的诞生。” 一道绚丽的“小约翰礼花”在天空绽放，由帝都魔法协会分部众多炼金术师合力造就的“潘神迷宫”打开了数道大门，以康斯坦丁为首的诺丁圣教院参赛者陆续进入其中。 “莫妮卡，听说你在康斯坦丁身上下了六千枚约克金币的赌注？你肯定夺得约翰大圣杯的会是他这样一个白痴？”贝杰斯，这位“鬣狗家族”精心培育出的接班人斜眼瞥了瞥身边的丰满女人，表情略微得意。 他坐在观众席的第二排，前面除了各个学院的领头羊只有那位表情颇为有趣的王子威尔士，除此之外，能与他这位侯爵长子并肩的只有黄金之翼的美女副会长莫妮卡。 这个在贝杰斯面前始终保持淡漠态度的漂亮女人双臂互抱，圆亮而精明的眼睛并没有刻意去看这位侯爵家的继承人，随口道：“我知道你在伊顿那个平民身上下了一万枚约克金币，老实说，这不是你的作风，有勃艮第和奥古斯都两个家族做后盾的康斯坦丁不可能会输给其他人，这场竞赛实际上就是给他定制的一场游戏，你将这么一大笔钱花在一个平民身上我能猜想到的理由只有一个。” 嘴角露出得意微笑的贝杰斯以指封唇，做出噤声的动作，低声道：“漂亮的女人总是管不住自己的嘴巴，所以下场往往都很悲惨，莫妮卡，如果是你，会选择做一朵开在庭院的玫瑰还是墓园的蔷薇？” 对贝杰斯的言语挑衅没有表现出过份谨慎的莫妮卡仍旧神情淡漠，目光落在“潘神迷宫”的大门处，冷冷道：“比起供人亵玩的花朵，我更愿意做一只蚕食大象的蚂蚁。” “潘神迷宫”的大门连接着数十条密林般深邃的漆黑甬道，其中混有草药学中着名的拉莱耶猪笼草和阿撒托斯霸王花，前者拥有数条藤蔓般粗壮的植物触须，能轻易将人捆绑拖入自身的食袋中慢慢溶解，后者长有九朵巨大花瓣，中间的花蕊能释放出淡紫色气体让人陷入无穷梦境，这类魔法作物多属于神代植物的变种，对普通人类危害极大，说有生命危险一点也不夸张，但进入“潘神迷宫”的参赛者都是媲美正统大骑士和紫曜花魔法师的学院人才，这类低级物种显然不能对他们构成任何威胁。 已经提前从西庇尔嘴里知道“潘神迷宫”具体构造的康斯坦丁并没有因为奥古斯都家族血脉获得的优待而窃喜，这个古老家族的头衔像是一把打磨锋利的双刃剑，带给一个人无数荣耀的同时也可以让一个人陷入无尽的麻烦深渊。 就像此刻，根据西庇尔提供的说法行走在迷宫森林中的康斯坦丁正面对一头代达罗斯魔犬，这种比肩五阶大骑士水准的白银物种在某些神代古卷里有记载整个族群其实是来自冥界地狱犬刻耳柏洛斯的后裔，巅峰期甚至能挑衅身为黄金亚种的泰亚狼人。 “老头，这就是你说的捷径吗？”康斯坦丁看着露出狰狞獠牙的代达罗斯魔犬摇头苦笑。 显然，这座“潘神迷宫”已经再度被人为改造了。 他转过身，看向后头已经拔出铁十字长剑和魔杖的雪莱跟席恩，沉声道：“这头代达罗斯魔犬交给你们俩，我需要时间。” 雪莱走上前，眼睛里没有一般平民的恐惧，脸上挂满了一位正统贵族该有的骄傲和荣耀。 “康斯坦丁少爷，这次就让图尔索斯家为您效劳吧。”席恩伸出魔杖，抢在雪莱前头，跃跃欲试。 厌恶席恩关键时刻出来抢风头的雪莱少爷瞪着眼睛狠狠咬牙，盘算着卡姆兰竞技结束后把席恩塞入某只正在发情的母狮子巢穴里。 一个明亮的阿波罗火焰魔法冲天而起，巨大的火球落在代达罗斯魔犬的头顶，但随后的一声撕吠让这颗冠以太阳阿波罗之名的火焰魔法球瞬间熄灭，犹如巨型长矛的锋利爪牙在席恩一瞬间的惊愕中到来，这种猛烈攻击哪怕被击中一次，结果不是残废就是死亡。 但一把十字型大剑抵在席恩身前，架开了代达罗斯魔犬的利爪。 这是雪莱的欧菲利亚切剑术，它的开创者是传闻中的狮心圣骑士理查，一个号称斩杀过龙母提亚马特子嗣的传奇剑士。 “康斯坦丁，你在故意抛开他们吗？”距离代达罗斯魔犬一段路途后，耶梦加得忽然问道。 这个大脑总是显得一丝迟钝的禁忌女孩在某些直觉方面有着远超常人的预感。 康斯坦丁停下脚步喘气，看了看思想意识正在逐步提升的耶梦加得，缓缓解释道：“我们需要时间这话不假，但主要还是信任问题，这座迷宫的构架已经被人进行了部分改造，表示西庇尔给我讲解迷宫地形的事已经暴露，不排除有人进行过伪装潜伏在迷宫伺机暗杀我，有美狄亚这个前车之鉴，我不能在同样的地方跌倒两次。” 耶梦加得轻轻点头，似懂非懂。 康斯坦丁远眺着前面笔直的道路，沉思半会，兀自喃喃道：“如果地图是错误的，这条捷径很有可能到处都布满陷阱，说不定前面会有高阶的白银生物甚至更加强大的黄金亚种等着我们送上门当点心，白银级泰坦生物我可以用薛定谔复数矩阵把它们轰成碎片，但碰到黄金级的物种就难说了，低阶的迦尔班，摩斯巨怪都有很强的魔法抗性，再往上，碰见泰拉瑞亚巨蟒，奇美拉这类高阶黄金种只怕逃跑都难。” 有着一对灰色眼眸的耶梦加得出乎意料地拉起了康斯坦丁的手，认真道：“康斯坦丁，你有我。” 怔了半刻的康斯坦丁露出一个灿烂微笑，摸了摸耶梦加得的脑袋，轻声道：“你是我最后的底牌，不能随便打出去，放心好了，我手上还有两件圣遗物可以用。” 耶梦加得看了看康斯坦丁的眼睛，低下头，沉默不语。 打算更换道路的康斯坦丁远眺前方，陡然间，一道绚丽夺目的赤红雷电划过云层，紧接着，刺耳的巨大雷鸣在周围重复响起，如同神明的御驾驰骋在这片天空，震耳欲聋。 康斯坦丁抬头，半空中，一只巨大的马格努斯猎鹰正在极速坠落，它的头顶，一个持有紫色魔杖的猩红身影傲然屹立。 这疯丫头居然踩在巨鹰的头顶？ 康斯坦丁深沉地呼吸一口，开始替斯嘉蒂小美人的未来担忧了。 艾琳娜·昂格里亚，在漫天尘埃中，飘然落地。 她看见康斯坦丁的第一句话是：“我要把你做成玩偶，来舔舐我的脚趾，可怜的康斯坦丁。” 第74章 拒接做任何人的玩偶 “奥丁的惩戒”，这是远比作为雷属性基础魔法“奥丁之犬”仍要强大和蛮横数倍的高阶术式，属于群体攻击性质类的大范围魔法，据说完整版“奥丁的惩戒”足够撕裂一座宏伟城池的外墙，击碎高耸入云的山峰，相比那些古老的羊皮卷传说，眼下艾琳娜施展的“奥丁的惩戒”显然只有这份神秘的冰山一角。 亲眼看见艾琳娜用它打倒一只白银亚种马格努斯巨鹰的康斯坦丁眼里只有愕然，作为一名饱览魔法典籍的贵族他同样可以使出这个接近百级的高阶魔法，但那不是挥一挥魔杖，念几句咒语就能简单办到的，需要焚毁大量的羊皮卷轴，同时还需要高阶的炼金道具作为代替“炉心”运转以太的杠杆才有可能办到，这个“疯子”艾琳娜显然已经不需要这些繁琐的步骤了。 天赋决定魔法的上限，机遇决定魔法的下限，这个框架里，艾琳娜绝对属于那种能够触及世界轮廓最底层的可怕女人，尽管她现在还是个思想带有恶趣味属性的小屁孩，需要一名手执长鞭的调教者。 “可怜虫康斯坦丁，快点抛弃那个梅多克贱女人投入艾琳娜小姐的怀抱吧，知道吗？我一直在期待把你这样的虚伪贵族做成玩偶呢。”小疯子艾琳娜将脚踩在马格努斯猎鹰奄奄一息的巨大身躯，一手插在腰上，一手摇晃魔杖，露出魔鬼般戏谑地微笑弧度。 “我拒绝做任何人的玩偶。”康斯坦丁冷漠道，“但我不介意在房间摆上一位贵族小姐的石像。” “你要反抗我吗？一只可怜虫也能这么有趣，真是太棒了。”艾琳娜亮出手里那枚七色堇赤红徽章，居高临下，俯视康斯坦丁，“你难道认为自己有机会打败一名七色堇魔法师？真是个白痴又愚蠢的想法。” 康斯坦丁冷冷道：“这世上大多伟大的故事都有一个看似很荒谬的开端，我如果不去试试怎么知道结局究竟是我成为你的玩偶还是你成为我的玩物？” 疯子艾琳娜上扬嘴唇，邪魅微笑道：“有趣，太有趣了，我决定把你这样甜美的奶酪放在最后品尝。” “最后？”原本已经做好进攻准备的康斯坦丁忽然怔住了，“我是否可以理解，拿到约翰大圣杯之前，我和善良的艾琳娜小姐之间可以避免一些有趣的小摩擦？” “善良？你居然在赞美自己的敌人，康斯坦丁你真是一只无耻，卑鄙，又可怜的虫子，你为什么不轰轰烈烈地去死？”艾琳娜很同情地看着他，只是这道同情的目光里充满冷冷地嘲讽和戏谑。 康斯坦丁昂首，眸子里带着玩味腔调，笑道：“我还没有打够艾琳娜小姐的屁股，所以还不想死，这个答案喜欢吗？” 艾琳娜神情逐渐狰狞，咧开嘴，笑道：“喜欢，很喜欢，到时候要让我好好见识你的鞭子，因为我会毫不留情的折断它。” 康斯坦丁耸耸肩，已经不想跟她浪费时间讨论怎么将人变成玩偶或者女奴，天晓得那群贵族少爷和千金小姐是不是已经在争夺约翰大圣杯了，要知道，这可是圣徒约翰留下的教廷圣物，若非他这位出自奥古斯都的顶尖贵族参加卡姆兰竞技，西庇尔也找不到借口将这件圣物拿出做奖励。 “我们做个交易怎么样？我带你走捷径前往迷宫的核心层，你帮我解决路上的蚂蚁？”康斯坦丁神情古怪道。 那模样，像极了夜廊里的嫖客，很卑鄙，很龌龊，可这厮偏偏顶着一张英俊又灿烂的笑脸，让原本想把他做成玩偶的艾琳娜狠狠怔了一会。 “你真的很无耻，康斯坦丁，不过，我很乐意在品尝奶酪前清扫桌面上令人恶心的虫子。”艾琳娜露出一个贵族式的险恶微笑道，“我必须提醒你，这片森林被下了禁制，从我们进来的那一刻，所有的大门都被强制封锁，这座迷宫早已经成了一个被隔绝的阴暗牢笼，任何跟外部接触的手段都不可能在这里奏效，想逃？没问题，不过那时候你就要做好迎接死亡的准备，那可不是变成一具傀儡玩偶那么简单。” 神情苦恼的康斯坦丁远眺了一眼漆黑的周遭密林，头疼道：“要制造出属性强，覆盖面积又广的区域性魔法基本上都需要一件炼金道具作为支撑的杠杆，这座迷宫里，只有一样符合这个条件的东西，把它拿到手之后，你才有时间可以慢慢品尝奶酪。” “你在说那支约翰大圣杯吗？它当然会属于我。”艾琳娜高傲地挺起胸脯，这个和斯嘉蒂呈现两个极端的疯子名媛事实上也有一具很吸引男人的曼妙躯体。 康斯坦丁瞥了眼那两朵白色巨莲，这个艾琳娜如果不是有着严重的恶趣味，确实能和她的姐姐维多利亚一样让男人心甘情愿拜倒在自己的裙子底下。 天赋，果然也是一柄双刃剑啊。 艾琳娜望了望康斯坦丁身旁的耶梦加得，很意外的没有表现出敌视或者玩味神色，收回目光，安静道：“想好该怎么穿过这片森林吗？” 康斯坦丁微微抬头，扫视前方略微暗淡的道路，轻声道：“这座‘潘神迷宫’是施坦夫爵士以勃艮第家族的名义邀请帝都魔法协会分部的炼金术师们共同建造的，按照原本的设计这条道路应该是直接通往核心层的捷径，但一些个希望我死在迷宫的老家伙偷偷修改了原有的设计，不过，在帝都要瞒过那么多双眼睛在里面动手脚不是件简单的事，我猜测，原本的捷径应该只是被扭曲了，迷宫的基础架构并没有改变，按照原来的地图标准应该可以到达最后的关卡，不过，路上的蛮族生物应该少不了。” 艾琳娜抬头眺望远方的岔道，密林般的甬道犹如两个巨大的深暗旋涡，“所以我们该直走？” 这个前世今生都不能用温顺羔羊来形容的男人总会给出常人难以理解的奇怪想法，用手指了指左边的小道，挤出一个癫狂的轻笑道：“不，我刚刚说过，原本的捷径已经被扭曲了，既然是扭曲，当然要走左边。” 艾琳娜神情古怪地悄悄瞥了他一眼，觉得这个思维逻辑总是异于常人，但给出的答案往往都非常合理的“白痴”也许在将来的某一天会成为她众多收藏品中最有趣的一件。 为此，她可以稍稍清扫一下那些企图争夺这块奶酪的阴暗虫子，做一个沉默而有趣的“清道夫”。 在这一路上，她清理了很多有趣的小玩意，例如能够释放毒气的阿撒托斯霸王花，塔尔塔洛斯魔藤被她印刻的大伽玛火焰术焚烧成一片漆黑的焦土，野蛮生物当然也时有出现，在某条阴暗的小道上就蹿出过一头位列白银物种底层的摩多巨怪。 这种蛮族生物并不难应付，身体巨大，但行动迟缓如老牛，唯一让人倍感麻烦的是这种生物具有令人惊讶的恢复力，如果不在第一时间击溃“核心”，它能在极短时间里将断掉的四肢甚至是头颅完美再生，在遥远的神代战场，这类生物通常都被上位者饲养成战争中的消耗品，因为它们的“核心”并不在同样的位置，可以是心脏，也可以是大脑。 精通数十种以上高阶魔法的小疯子艾琳娜压根就没有去寻找这类生物的“核心”在什么位置，一个八十九级的古典魔法“冰霜女神的初拥”亲切的把它冻成了观赏性十足的冰雕。 “可怜虫康斯坦丁，我们还要走多久？”处理完一批曼德拉食人草后艾琳娜倚靠在一棵树下，露出一张极少数时间才出现的苍白脸庞。 康斯坦丁饶有趣味地打量了一眼这个女疯子，知道他是因为“炉心”长时间剧烈运转，导致身体开始乏力，玩笑道：“你现在使出一个六十级的‘小玛丽王冠’都很吃力吧？如果我现在把你做成石雕会不会很有趣？” 艾琳娜咧开嘴，肆无忌惮地笑道：“康斯坦丁，你不会这么做，至少目前不会，你还需要我帮你对付那些讨人厌的虫子。” 康斯坦丁玩味笑道：“这是疯子对魔鬼的信任吗？真令我感动。” “是来自主人的宠爱，我可怜的康斯坦丁小玩偶。”艾琳娜依旧笑道。 习惯了这种对话方式的康斯坦丁也不恼，从衣兜里掏出一个巴掌大小的青色花纹瓷瓶，丢了过去，轻声道：“黄金甘泉，你一定知道它的用处。” “别把我当做那些大脑畸形的名媛。”艾琳娜打开青色花纹瓷瓶的瓶盖，将里面的黄金液体倒入嘴中。 这种应该算作魔法界最基础知识的物品只要翻阅过那本入门的《魔药学理论基础》第一页就大致能了解它的作用。 这种被誉为魔法师“生命食粮”的液体能在“炉心”逐渐枯竭的情况下短时间恢复到一个较为充盈的状态，通常是某些帝国大术士才会随身携带一瓶，因为它的制造材料几乎都被上层贵族垄断，即便是最为基础的芙罗拉太阳花都价值三十枚约克金币，完整的“黄金甘泉”更是在黑市被炒上了数千枚约克金币的高昂价格。 要知道，即使是那些获得魔法协会认可，给予过一枚黄金琥珀徽章的高阶魔法师去担任某个贵族子嗣的私人导师每月也不过一千枚约克金币的回报，何况康斯坦丁手上的“黄金甘泉”还是纯度更为稀有的“永昼”级液体，除了类似杜拉斯夫人这种帝国大炼金士能够每月制造少许几升外，路面上几乎已经到了有价无市的地步，仅仅一小口便能让“炉心”几近枯竭的魔法师瞬间回到巅峰状态，连续施展几个一百级以上的禁忌魔法，甚至事后与一头长时间禁欲的“母狮子”来上一场旷日持久的战斗也足够他雄赳赳气昂昂地占领高地。 “不出意外，下一个路口就是我们要找的迷宫核心区域。”康斯坦丁神色凝重道，脸庞上的轻松姿态荡然无存。 艾琳娜回味着黄金甘泉的甜美滋味，恶趣味地问道：“你说里面会有什么？恒河白蟒还是爪哇响尾蛇？如果有一头黄金亚种就太好了，可以给我的迦尔班当点心。” 康斯坦丁斜眼瞥了瞥艾琳娜，这个疯子真的清楚黄金蛮族的危险程度吗？ 按照魔法协会本部的标准，一只底层的初级黄金种大致拥有八阶的大骑士水准，中级黄金种可以对标十阶左右的大骑士，再往上的高级黄金种则需要圣骑士出手，这类生物通常都具有魔法抗性，因此连一枚初级的白蔷薇徽章都没有摘取过的康斯坦丁并不指望在碰见这类生物后艾琳娜能够发挥多大作用，她的天赋确实极高，但缺乏实战经验，真要在战场，一个高阶的魔法师甚至不如一个普通骑士来的可靠稳重，这片土地上，任何一个国家的军队都不会派遣魔法师进行冲锋，他们或在后方进行远程支援，或在医疗部队提供治愈手段，但绝不会有哪个白痴魔法师甘愿充当炮灰一般的前锋。 而像康斯坦丁这种同时学习过魔法和格斗两种技巧的疯子，纵观整个圣光大陆都是极其稀少的。 “进去以后由我来进行牵制，你在后面用魔法进行掩护和支援。”康斯坦丁认真道。 这一回，艾琳娜很少见的没有驳斥他的想法，应声后轻轻点头，她是个天才不假，魔法上的天赋也很高，但这并不代表她就是个胸大无脑的白痴名媛，无论是恒河白蟒这种身躯巨大的白银生物还是更加凶猛的黄金亚种都不是可以简单对付的东西，否则一直戴着厚重面具的康斯坦丁会愿意和她这种疯子般的敌人合作？又怎么舍得将有价无市的“永昼”级黄金甘泉丢给她？ 她把康斯坦丁叫做可怜虫，但这不代表她会忽视面具下那张恶鬼般的真实面孔。 戴上一双漆黑皮质手套的康斯坦丁深呼吸一口，看了眼手上的拉杰尔宝戒，喃喃自语道：“圣遗物，你们的价值是不是真有传闻中那么昂贵呢？” 他缓缓步入漆黑的甬道里，那道修长的年轻身影此刻看起来竟有了一丝伟岸光泽。 第75章 黄金亚种的顶点 一只狡猾的野兽不管如何怯懦，面对生死存亡的关头总是会不惜一切手段活下去，厌倦了上辈子家族争斗的康斯坦丁，这辈子最大心愿就是娶个贤惠妻子，继承奥古斯都家族的封地和金币，死后去地狱朝那个王八蛋大异端撒旦竖一根中指骂上一句“老杂毛，去你丫的”，但骨感的现实令他不得不摘下那张戴了多年的虚伪贵族面具，挺身而出。 趟过那条漆黑的甬道，剧烈的火光点燃了四面的围墙，潘神迷宫的最终关卡以所有人从未想象过的姿态降临了。 作为优胜者奖励的“约翰大圣杯”高悬在半空，犹如一颗闪耀在夜空中的赤红色星辰，由内向外溢出血液般的浓稠液体。 康斯坦丁和艾琳娜同时瞪大了眼睛，他们惊讶的并非是这只“约翰大圣杯”已经被某种东西“污染”，而是一幅更加血腥浓郁的画面。 迷宫的中央，有着狮头，羊身，蛇尾杂交成的诡异生物撕扯着一具人类男性的身体，它的嘴巴正在咀嚼一条早已血肉模糊的手臂，其中一只脚踩在年轻男人鲜血淋漓的头颅上，轻轻一用力就裂成了一地肉片。 康斯坦丁前世曾被一批同样纨绔的二代顽主们拉去南美的亚马逊丛林“观光”，亲手杀死过数百英尺长短的黑色巨蟒，喝过浓稠的蛇血，吃过碳火烤熟的蛇肉，这辈子又在私人魔法教授的严酷锻炼下和雅尔法森林的野兽以及深渊的图坦巨兽玩过命，可他看到这幅场景后仍然感到一丝恐惧和恶心，这不再是学院中那种小打小闹，而是真正需要豁出性命的战场。 他斜眼瞥了瞥身旁的艾琳娜，这个疯子居然还能表现出一丝镇定？ 他微微扬起嘴角，戏谑道：“你的运气不错，确实是一头黄金亚种，还是高阶的奇美拉。” 艾琳娜冷冷瞪了他一眼，漠然道：“你在嘲笑我？” 康斯坦丁瞥过头，没有理会这个问题，昂首打量着那具被奇美拉逐步吞食的尸体，眉头紧锁道：“那个被杀死的可怜虫我记得是伊顿皇教院的弗利奥·帕特里斯，剑术上有六阶大骑士水准，他大概是把奇美拉认作了恒河白蟒那种低阶生物才会想着去单挑吧，真是蠢到了极点，这头奇美拉只怕把那只污染过的‘约翰大圣杯’当成了一个魔力源，实力肯定要比之前更强，如果到了成熟期，几乎可以媲美一头海妖母皇的水准。” 艾琳娜极少好奇，纳闷问道：“这只可怜虫为什么会比我们更快到达这里？” 康斯坦丁瞥了眼洒落一地的尸体，碎裂的肉块里依稀可见半张被鲜血染红的图纸，他不禁冷笑道：“帕特里斯伯爵年轻的时候曾经做过凡尔威家的骑士侍童，伊顿皇教院又是帕特里斯家族重点的资助对象，我想他们一定从某个参与打造迷宫的炼金术师手上拿到过地图，不过，第一个达到终点的未必就是最后的优胜者，帕特里斯家那个老头要是看见这里的景象一定会痛哭流涕吧，他的私生子不算少，但帝国法律承认的爵位继承人只有弗利奥一个。” “奥古斯都家族同样只有一个继承人了，我会为你默哀的，可怜的康斯坦丁。”艾琳娜装模作样般在胸口画了个圣弥赛亚教廷的圣三角手势。 一个疯子，替一只魔鬼向上帝祈祷？ 真荒唐。 康斯坦丁懒得再搭理她，向前踏出一步，高举左手，食指上的“拉杰尔宝戒”在刹那间绽放出浓郁的紫色光华，两道漆黑的影子缓慢飘出，其中一个手持凯尔特制式的十字型大剑，身披环形的铁叶甲和头盔，另一个是则是体型巨大的蛮族生物“卡门巨怪”，这头与人类外形相似，体格却足有十五英尺的巨怪传说是泰坦大陆的巨人和半兽人杂交之下生下的后代，智力低下但论蛮力绝对是大陆顶尖的那一批。 可惜无论是前者“圣盾骑士”还是后者“卡门巨怪”都只是被禁锢在“拉杰尔宝戒”里的恶灵，实力肯定比不上生前的巅峰期，要对付一只正在向成熟期攀登的黄金亚种显然不够资格，至于“拉杰尔宝戒”中禁锢的那只恶魔大概率要比前面两只恶灵强上不少，但在这个年龄段，要和一只黄金种搏斗的同时再度控制三只恶灵，即使换作斯嘉蒂这种天才都要拼着“炉心”枯竭的风险才有可能办到，还打算事后报复阴谋背后那些肮脏虫子的康斯坦丁显然不打算把自己耗死在这里。 他给了耶梦加得一个眼神，示意她不要动手，这是他最后也是最强的底牌，如果没有艾琳娜，他会毫不犹豫掀开。 生前有个叫做“腓特烈”古怪名字的圣盾骑士恶灵挥动着手上那把凯尔特长剑，身法诡异地冲向仍然享受着撕裂人类肉体快感的庞然巨物奇美拉，剑术高超而犀利，错开粗壮的前肢后将利刃划向这只野蛮生物的腹部。 哐当一声，腓特烈的凯尔特长剑发出了与金属交击的铿锵响动，奇美拉腹部的灰色毛发竟然坚硬到连“梅涅尔铁矿”这种特殊金属制作的剑刃都无法砍断的地步？ 康斯坦丁一阵愕然，立马指挥那头卡门巨怪撕扯奇美拉的四肢。 先是一个剧烈的野蛮冲撞迫使奇美拉向后退了数十英尺，再来用手掐住了它的喉咙，恶灵骑士腓特烈同时飞跃到这只巨兽的头顶，准备将长剑刺入它的眼球。 这时候一道剧烈嘶吼回荡周围，恶灵腓特烈和卡门巨怪甚至后方的康斯坦丁跟艾琳娜都被震颤后退，原本堪称完美的合作攻击此刻竟如同孩子间的追逐玩闹，已经红眼的奇美拉一把抓住卡门巨怪的脖子，将它狠狠按在地上，一只脚重重踩上的腹部，如果这只卡门巨怪不是恶灵状态，康斯坦丁相信，这一击下来，他会立马损失一颗心目中还算优秀的棋子。 一段深沉咏唱陡然回荡，数十头缠绕着暗紫色雷电的漆黑魔犬在虚空成型，猛然朝体型巨大的奇美拉狂奔，带着空气摩擦的滋啦声响，几乎要围成一张密集的电网，迅速笼罩在奇美拉的头顶，雷光四射。 奥丁之犬！ 康斯坦丁回头瞥了眼艾琳娜，她挥舞着魔杖，嘴角不断吟咏咒文。 确定艾琳娜不会悄悄对自己动手的康斯坦丁全力指挥，恶灵骑士腓特烈再度冲刺，将“梅涅尔”这种特殊金属冶炼出的凯尔特十字长剑高举头顶，在虚空划出一个锐利弧度，似乎只有一道的斩击在接触奇美拉身体的瞬间立马分裂出数十道剑劲，与之前截然不同，此刻的剑招硬生生撕裂出一个鲜红的口子，仅管这个伤口并不那么显眼，但足够证明这头变异的亚种怪物并非毫无瑕疵。 狡猾的康斯坦丁没有打算放过这个机会，短暂地吟唱咒文后，数支燃烧着火焰的利箭飞速射向奇美拉身体上那道被恶灵骑士腓特烈划开的细小伤口。 泉眼一但被打开，再如何坚固的堤坝都将坍塌，康斯坦丁的动作恰好证明了这句话的真实性，因为被火焰灼烧到伤口的奇美拉此刻正在痛苦地咆哮。 原本被狠狠踩在脚下的卡门巨怪也伸出两条粗壮手臂，巨大的劲道竟然将体型巨大的奇美拉也摔倒在地。 眼睛片刻都没有离开战场的康斯坦丁绝对不会错失这样的绝佳机会，仁慈？这样的字眼从不会出现在一个杀红眼的屠夫脑海里，那双如夜幕般漆黑，足够推倒一座城墙的圣遗物“泰坦之怒”手套已经拧成一个力量十足的拳头，它的落脚点就是恶灵骑士划开继而又被火焰魔法炙烤的纤细伤口。 一阵愤怒地嚎叫响彻周围，被康斯坦丁不断重创的奇美拉肢体上开始冒出滚烫的赤红血浆，原先那条细丝般的伤口在这股巨力之下逐渐拉扯出一条肉眼清晰可见的血色口子。 康斯坦丁深呼吸，朝着恶灵腓特烈喊道：“斩下它的脑袋后，去把头顶的圣杯摘下来。” 浑身笼罩在漆黑甲胄里的恶灵骑士点点头，跃上奇美拉倒塌的身体，高举那柄凯尔特长剑，对准它的喉咙，奋力挥出。 然而，一阵剧烈的颤动，那头早已倒地的野蛮生物奇美拉再度举起巨大的手臂横扫，将腓特烈拍向了墙壁。 错愕的康斯坦丁立刻向后倒退，他褐色的瞳孔里，奇美拉摘下了那只悬空的“约翰大圣杯”，融进了身体。 这种怪异举动完全出乎康斯坦丁的意料，他扫了一眼奇美拉那具愈发壮大的丑陋躯体，下意识指挥两只恶灵进行全力抵挡，而他这位谨慎又胆怯的奥古斯都继承人则向着耶梦加得所在的方向后退，掏出一瓶“永昼”级黄金甘泉喝下一口，冲艾琳娜喊道：“我需要时间。” “你打算怎么做？我提醒你，这头奇美拉已经趋于黄金亚种的顶点，你如果想找死，不如做我的玩偶。”艾琳娜看着他，眨了眨眼睛。 “我没有你这种变态的趣味。”康斯坦丁冷冷道，“我的私人魔法导师曾教过我一个叫做‘圣乔治领域’的大范围攻击魔法，待会我去刻画魔法阵，你来拖延时间。” “作为交换，那支约翰大圣杯属于我。”艾琳娜微微翘起嘴唇。 这个娘们居然趁火打劫？ 康斯坦丁无奈，他可不想和帕特里斯家的继承人一样成为那头杂交畜生的点心，咬咬牙，勉强点头。 他转过身，轻轻摸着耶梦加得的脑袋，将腰间那柄贞德送给他的短剑“破晓”递到她的手上，悄声道：“待会去帮她，但不要亮出你的蝠翼。” 接过短剑的耶梦加得委屈地点点头，向前迈进。 第76章 圣乔治领域 喝下一口“永昼”级黄金甘泉的康斯坦丁拿出一个装有时钟藤魔法粉末的手工袋子，这种别名“跳舞女郎”的高阶植物具有较好的以太共鸣能力，是绘制大范围攻击性魔法阵的首选材料，尤其本身蕴含的高浓度火元素与“圣乔治领域”的属性完美契合，甚至可以说由时钟藤粉末加持的“圣乔治领域”可以稳定发挥出超越原本魔法阵的强大破坏力。 轰隆声四溢。 一条巨大冰蟒在艾琳娜吟咏中缠绕在那头进化到顶级黄金种的奇美拉身上，狰狞的头部疯狂撕咬着奇美拉的颈脖，卡门巨怪同时握拳锤击头部位置，轰然作响后，两只粗壮手臂腾空而起捏断了卡门巨怪的手腕，接着又将艾琳娜制造的冰蟒用力击碎，对于已经融合了“约翰大圣杯”的奇美拉，这样的组合攻击显然起不了多大作用，但此刻，一道身影从半空降下，劈落一道巨大弧光。 那是耶梦加得，她双手紧握“破晓”，像是天国降临人世的女武神，纵跃而下后在奇美拉的脸部留下一道巨大凹槽，淋漓的鲜血迸溅一地。 被围攻的奇美拉俨然恼怒了，仰头发出剧烈的咆哮，顿时，那个撕咬它颈部的魔法冰蟒在顷刻间化作一地碎裂的冰渣，同时发起进攻的两只恶灵也被震慑后退数丈。 低头在周围耐心绘制“圣乔治领域”魔法阵的康斯坦丁仅仅是瞥了眼这头怪物的骇人力道便不再理会那两枚恶灵棋子的损伤程度有多高，只要保证自己能够在这场阴谋中活下去，他并不介意多牺牲掉几张底牌，但前提在于这个“圣乔治领域”足够把那头力量变态的奇美拉轰成一滩肉泥。 一个六十级的魔法被粉碎，这让一向高傲的艾琳娜小姐很愤怒，揭开青色瓷瓶的瓶盖，喝下一口“永昼”级的“黄金甘泉”后将魔杖高举头顶，短暂地吟唱之后，半空中，数道巨大的落雷如长矛般纷纷降下，刺入奇美拉的背部，紧接着，恶灵骑士腓特烈跟着挥出一道磅礴剑劲，粘稠的血液随之爆溅而出，奇美拉的身体再度被打出一道缺口。 对时机的把握异常敏锐的艾琳娜自然也没有放过这个绝佳机会，立刻制造出数颗阿波罗火球猛砸在那道伤口处。 不过，令这位天才小姐愈加气愤的是，她所施展的阿波罗火球还未在奇美拉的身体上爆裂，就被剧烈的音波轰灭，原本奇美拉身上那道血浆迸裂的伤口也再度愈合，而冲在最前沿的腓特烈竟也被狠狠踹在地下，那柄凯尔特制式的十字型长剑更是被奇美拉尖锐的獠牙硬生生咬断成两截，犹如丢弃在废墟里废铁一般。 康斯坦丁瞥了眼战场的局势，脸色狰狞，咬咬牙后再度加快了魔法阵的绘制，实际上他对“圣乔治领域”的了解并不多，这样一个临时制造出的魔法究竟能发挥出原典的几成威力根本没有时间给他计算，能把那头野蛮怪物炸成碎片当然最好，即使不能，康斯坦丁也要祈求幸运女神抛给他一丝媚眼，将那个被奇美拉融合的“约翰大圣杯”吐出来。 但问题在于，这头已经接近食物链金字塔顶端的黄金蛮族似乎洞察到“点心”们的意图，尽管不如“神明的宠儿”人类那般睿智，但这并不代表野蛮生物的大脑里只有粪便，智力再低下的物种在面临死亡危机时都拥有极高的敏感度，何况是这头在泰坦大陆生活了数百年的高阶捕食者。 如山丘般结实庞大的臂膀呼啸而来，目标不再是已经失去行动能力的两只恶灵或者手持破晓短剑的耶梦加得，也不会是远在后方吟唱魔法咒文的“昂格里亚罂粟花”，这头融合了“约翰大圣杯”魔力的黄金物种俨然将攻击对象锁定在了不断绘制“圣乔治领域”魔法阵的康斯坦丁。 一声雷鸣响动，半空中，躁动的雷电汇聚成古老的巨龙姿态扑向了奇美拉，炸裂般的声音此起彼伏般响起，这是“奥丁的惩戒”最完美的姿态，它的最终模样传说就是眼前的巨龙，“炉心”被黄金甘泉再度填满的艾琳娜走上了前方，她高举魔杖的影子犹如神话传说中主神奥丁审判一切罪恶者的神圣长矛。 恐惧，这种生物与生俱来的原始堕性仿佛在奇美拉的眼眸里滋生。 望着这一幕的康斯坦丁停顿了一会手上绘制“圣乔治领域”魔法阵的动作，微微惊讶，原本想要夺得约翰大圣杯后，去拍打这朵“昂格里亚罂粟”屁股的想法一瞬间消失殆尽。 雷声逐渐减少，随着奇美拉剧烈的撕扯，“奥丁的惩戒”最终溃败，苍蓝色的巨龙一瞬间消散，但这个时候，将最后一把时钟藤粉末洒下的康斯坦丁终于露出一个久违地微笑，冲耶梦加得喊了一声离开后，立马喝下一口黄金甘泉，吟游道：“《圣约大典》十六章十二节：信仰我的，跟从我的，必得神的荣耀。” 绚烂的火光刹那间燃烧，在康斯坦丁全神贯注地吟咏中，以时钟藤粉末绘制的“圣乔治领域”魔法阵绽放出华丽光芒，这些光芒汇聚在奇美拉头顶，逐渐变化作一颗火元素饱满的烈焰光球，接着快速收缩，如同一个随时都将爆破的火药桶。 轰！ 这个剧烈的响声只有一次，但无人会质疑它爆炸所产生的威力，那澎湃的力量如黄昏，如末日，仿佛要将世间一切的不洁净化掉。 烟尘飘散后，三道模糊的影子从角落里缓慢支起身体，一张沾染尘土的女性脸庞翘起嘴巴，险恶笑道：“康斯坦丁，如果外面那些虫子知道你会使用这种变态级的魔法一定会后悔没有召唤出一头神话生物来拧断你的脖子。” 死里逃生的康斯坦丁一副惨淡模样，但仍然挂着那张贵族式的伪善笑脸，啧啧道：“他们要是有能力弄来一头神话级的怪物还需要恐惧奥古斯都？只怕那位高高在上的君士坦丁大帝都该颤抖了。” 才度过危机的艾琳娜立马又换上小恶魔般的恐怖嘴脸，朝他做了个“一定要把你制成玩偶”的险恶手势，双手叉腰，露出一对纤细的脚腕，可惜这朵漂亮的罂粟花太过棘手，否则康斯坦丁很乐意继续跟她开个男女之间的善意玩笑。 不想理会她的康斯坦丁收回了耶梦加得手里的短剑，替她擦了擦脸上的尘土，艾琳娜扫了一眼这个瞳孔灰白的女孩，不明白康斯坦丁这只可怜虫为什么到哪都带着这个弱智，索性转过头去思考该用“安妮女王的拥吻”去勾引出康斯坦丁这只羔羊的欲望，然后把他浇筑成赤裸的真人雕像，还是应该给他来一个“小皇后礼花”榨干后做成傀儡标本？ 好吧，大概这两个方案都会被维多利亚否决掉。 “真是精彩的表演。” 一道热烈的掌声回荡周遭，一个穿着伊顿皇教院制服的男性缓缓走来，脸庞上挂着癫狂地微笑，那是看着羔羊一步步被送上祭坛的满足表情。 泰勒斯，这个躲藏在阴影中的猎人步入了阳光下，向着自己的猎物伸出了长枪。 “看来有人打算抢走你的战利品了。”康斯坦丁瞥了眼仍然在肉堆中寻觅约翰大圣杯的艾琳娜。 “不，他更像是来猎杀你这只羔羊的，可怜的康斯坦丁，真是够不幸的。”艾琳娜撇撇嘴，露出了一个阴冷微笑，“别担心，在你快死的时候，我会把你做成我的第六十八件收藏品。” “我们再做个交易怎么样？”康斯坦丁严肃道。 艾琳娜疯狂笑道：“可怜虫，你有听说过猎人会跟猎物谈交易的吗？” “我们之前不是达成过交易？”康斯坦丁委婉道。 艾琳娜显然不想继续这个游戏，淡漠道：“之前是之前，现在是现在，我已经玩够了，可以开始品尝奶酪了。” 康斯坦丁盯着小恶魔的险恶嘴脸，很有朝那张脸孔使劲扇巴掌的冲动。 艾琳娜忽然昂起头微笑，补充道：“如果你把梅多克家的小贱人给我当点心，我就替你驱赶那只讨人厌的蟑螂。” 康斯坦丁不再奢望这个疯子的援手，直截了当道：“我拒绝。” “向一个女人求助，奥古斯都真是一个‘优秀’的家族。”泰勒斯仰头大笑，言辞里满是赤裸裸地嘲讽。 康斯坦丁没有和一个猎人交谈的兴趣，抬起一根手指，在虚空中缓缓绘制出一道赤红色法阵，短暂吟咏后，半空中浮现出了六颗形态诡异的火球朝泰勒斯疾速飞射。 这个隐藏实力混入潘神迷宫的家伙并非如同资料上记述的只是个七阶骑士水准的平民，他扬起枪，一道磅礴气劲横扫，六颗火球顿时湮灭，康斯坦丁拔出“破晓”，长枪与短剑交织出绚烂火花。 一阵剧烈交锋后，泰勒斯猛然刺出一道流光，康斯坦丁奋力架开枪尖，被逼退数步，脸庞浮现出诡异弧度的泰勒斯没有放过这个机会，再度持枪冲刺。 这时候，一道弧光划破了躁动的虚空，准备冲刺的泰勒斯停下脚步，转身，架起骑枪，吃力地挡下这道剑劲，他抬起头，恶狠狠地瞪着那道缓缓走来的冷漠影子。 佛朗哥·艾欧费斯特，这位继承理查特纳尔流派剑术的学院骑士傲然走来，满身血渍，可以想象来到最终迷宫之前，他屠杀过多少野蛮生物。 而这道高大身影的背后，同时矗立着其他人的身躯，莱茵剑士会的雪莱，红心狮子会的席恩，伊顿皇教院的‘维津鬣狗’艾诺斯庇尔，以及圣埃美隆学院的花瓶名媛梅琳娜。 似乎，随着融合大圣杯的奇美拉死亡，“潘神迷宫”在某个时间点发生了一些不为人知的有趣事。 “打扰别人享用奶酪的虫子是要受到惩罚的。”艾琳娜舔了舔嘴唇，啧啧道，“康斯坦丁，你们奥古斯都家安排了多少走狗骑士在诺丁？我要把他们全部变成我的私人收藏品。” 康斯坦丁根本不想理会这个问题，事实上，他也不清楚这个突然闯进的佛朗哥究竟是哪个家族安放在诺丁圣教院的的棋子，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帮自己，他曾经派管家里昂调查过佛朗哥的背景，报告里说明他只是个有点剑术天赋的贵族少爷。 有点天赋？ 刚刚那一剑怕是多少有点紫雾花剑士的韵味了，康斯坦丁内心慷慨。 “佛朗哥，你阻止我进行狩猎？”神色阴狠的泰勒斯死死盯着闯入自己狩猎领地的年轻剑士，并没有急于冲他挥动手上那杆长枪。 持一柄凯尔特长剑的佛朗哥瞥了一眼泰勒斯，擦拭掉手上的血渍，走上前，冷冷道：“狩猎？如果你有这个兴趣，不妨试试看谁比较适合做猎物，我需要提醒你，来到这里之前，我已经杀死了三头黄金亚种这个等级的泰坦生物。” 泰勒斯微微一怔，杀死了三头黄金亚种？这已经不是普通剑士能够做到的，他下意识收敛杀意，向出口方向挪动。 “是约翰大圣杯！”人群里，有人高喊了一声。 是圣埃美隆学院那位贵族千金梅琳娜的声音，这种清甜的嗓音着实容易辨认。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那堆已经坍塌的肉块中，一个带着污渍的金黄杯盏绽放出一丝并不那么明亮的淡淡光泽。 佛朗哥向前跨出一步，只有一步，作为约翰大圣杯发现者的梅琳娜刚刚迈出的一只脚立马缩了回来。 贵族的名媛千金可不都是身材和大脑成反比的可怜花瓶，被评为圣埃美隆玫瑰的她怎么能领略不出佛朗哥这个动作背后的意义？他们这批人如果不是依靠佛朗哥的强大剑术，别说到达潘神迷宫的最后一层，只怕碰见那头能够比肩“迦尔班”的野蛮生物都要沦为对方的点心了，何况这个叫做佛朗哥的贵族男人一路厮杀到最后竟然连气都没有喘，这家伙一定是奥古斯都公爵替他的宝贝孙子安排的高阶剑士。 如此年轻就能迈入高阶剑士行列的人试问这世间能有几个？ 胸部规模和脑袋的睿智程度侧面来讲属于正常比例的梅琳娜很自觉没有因为自己是约翰大圣杯的发现者就不知死活的向前迈进，这场原本应该属于象征性意义大于实质性意义的竞技比赛早就因为黄金物种的出现变质了，她可不想成为这场权利斗争下的牺牲品。 “我弃权。”她很干脆地举起双手向后退。 其余人也很识趣，没有一个敢做出向前迈步的动作，一只低阶黄金物种都对付不了的他们显然也不想面对眼前这个“刽子手”一般的男人。 “圣杯上被人印刻了能量堕转的黑魔法，难怪那只奇美拉会变异，看来有只迷失道路的虫子偷偷溜进了诺丁。”仔细观摩肉片堆中约翰大圣杯的艾琳娜邪魅笑道，“可怜的康斯坦丁，你究竟有多少仇家？你这样生活有意义吗？我真替你感到悲哀，还是赶紧成为艾琳娜姐姐的玩偶吧。” 康斯坦丁也不恼，戴上厚重的伪善面具，很无耻很龌龊地微笑道：“是不是解开这个黑魔法‘潘神迷宫’的入口就能打开？” “答案正确，不过你能解开这个连我都不熟悉的黑魔法吗？”艾琳娜深沉地笑道。 “你可以？”康斯坦丁试问道。 “不熟悉不代表办不到，我是天才，天才就是需要你这种可怜虫仰望的高贵存在。”艾琳娜愉悦笑道，“康斯坦丁，快来舔舐我的靴子吧，这样我就答应帮你解开这个黑魔法。” 康斯坦丁一脸阴沉，虽说这个可恶娘们的身体确实不输那些帝都名媛们，但要去舔这个“小恶魔”的靴子，他似乎还欠缺那么一点点的厚颜无耻。 理所当然拒绝这个提议后，康斯坦丁义正言辞道：“我可以等，只要负责主持这场竞技比赛的施坦夫爵士察觉到‘潘神迷宫’出现问题，我想大门照样能够打开。” “你认为我会给你这个时间吗？我只是在让你选择，成为我的下一件收藏品或者舔我的靴子。”艾琳娜举起魔杖。 康斯坦丁轻轻骂道：“变态。” 艾琳娜嘴角上翘，笑的愈加癫狂，她开始吟咏咒文，手中魔杖也在挥动，这个时候，一道剑光闪过，约翰大圣杯被这道锋利弧度拦腰劈成了两截，一股风暴开始席卷整座迷宫。 艾琳娜扭过头，狠狠瞪着佛朗哥，这只该死的虫子再次破坏了她的好事。 第77章 白马庄园 圣约翰大教堂，身披红衣教袍的老人揉了揉脑袋，望着桌面断成两截的圣杯，有些头疼。 这件圣徒约翰留下的圣物按照他原本的计划应该落在康斯坦丁手上，但他哪里想到那些该死的蚂蚁竟然会在圣杯上烙印黑魔法，这可不是一般的黄金琥珀魔法师能够做到的，天晓得这座城里还藏着多少怪物。 “有办法把它修好吗？”康斯坦丁低沉道。 那场吸引了众多目光的卡姆兰竞技最终以康斯坦丁的夺冠而告终，阴谋和血腥随着众人的缄口而埋葬在潘神迷宫的森林中，这是所有家族政治上的默契，可怜的帕特里斯少爷成为了这场权力角斗中的唯一牺牲品，灵魂与众多泰坦生物一样，被拉进了深暗的塔尔塔洛斯地狱。 在康斯坦丁身上下注的赌徒们，在那一夜盘下了米斯条顿区最大的酒馆，畅饮到天亮，葡萄酒的香气盈满了整条琥珀长街，黄金之翼的副会长莫妮卡穿着风情婉约的金色纱裙，踩着细细的高跟，在台阶上纵情舞蹈，将她赢下的六千枚约克金币从舞台上抛下，男人们称赞她的美丽和大方，女人们颂扬她的高贵和睿智，而躲在幕后的老人们仍旧一如既往地沉默，至于那位在平民泰勒斯身上下注一万枚约克金币的贝杰斯少爷，帝都并没有太多关于他的传闻，只是诺丁圣教院的学籍簿中再也没有这位哈布斯家族继承人的档案，所有人都不清楚他去了哪，也不清楚他将要做些什么，那些未知的黑暗仿佛都被卷入了夜晚的潮汐中，平静而沉默。 枢机主教西庇尔凝神苦思，苦恼道：“要将圣杯修复可不简单，这种教廷的圣物需要极高的炼金工艺，杜拉斯擅长的领域是药物，她能给少爷您制造出一瓶金枪不倒的天使神油，但要她弄出一件稀罕的器物，那是浪费时间，马尔代夫那个老头倒是能行，不过他已经一年多没有露面了，恐怕早就死在哪个年轻女人的床上，如今能够完美修复圣杯的人选，算来算去也就只有她了。” “她？”康斯坦丁一脸纳闷。 西庇尔卖了个关子，瞥了眼走廊，确定伊蕾娅不在附近，偷偷灌了几口麦酒，埋怨道：“伊蕾娅这小丫头真是越来越不可爱了，一点也不像阿莱雅，什么都要管，看看，如今喝口酒我都得偷着，等她再大点就把她轰去圣玛丽那边。” 圣玛丽，那可是圣母玛利亚之后的第二位女性圣徒，老头的心思真是简单明了。 康斯坦丁笑而不语。 西庇尔老头不去看康斯坦丁意味深长的笑脸，解释道：“去找雅尔法，现在能修复这支圣杯的也只有她了。” 康斯坦丁愈加纳闷了，眨了眨眼道：“我只知道她是名剑圣，听老头你的意思，她还是个能够比肩马尔代夫的炼金师？” 双职业宗师，这可比一位帝国公主还稀罕的存在，伏尔加帝国那位蔷薇女武神兴许能在剑术上和雅尔法掰掰手腕，可她终究也只能在剑术这个领域走到巅峰，类似雅尔法这种能在多个领域戴上桂冠的人物整个圣光大陆又能有几个？再者，这位剑圣还是个冷艳的绝色女性，这就更难得了。 西庇尔再度灌下一口麦酒，揭开谜底：“帝国崇拜武力，剑圣的头衔往往会遮掩住这个人的其他光芒，事实上，炼金术才是雅尔法的看家本事，她和霍夫曼家的萝拉一样，是混血，不同的是她身体里流着精灵的血。” 一个令人惊愕的事实。 康斯坦丁愣在原地，哑口无言。 一个混有吸血鬼血液的长生种真祖，一个半精灵的双职业宗师，拜占亚帝国哪是被命运女神抛了媚眼，这分明就是汲取了幸运女神的乳汁嘛。 这样一头狮子将来要怎样才能征服？ 康斯坦丁哑然失笑道：“泰坦大陆一直流传‘矮人是世间技艺最精湛的工匠，精灵便是这颗桂冠上最耀眼明珠’的说法，我当初还好奇为什么贞德送给我的那把短剑上会刻有古精灵文，现在想想，这件暗金武器多半也是这位女剑圣的手笔，精灵，确实要比那些古堡里的吸血鬼美丽而有趣。” 康斯坦丁拔出腰间那柄名叫“破晓”的短剑，细细品味着上面的古精灵文，指尖仿佛能感受到那些文字传来的光明气息，温润而厚重。 那是一段由八个古精灵文组成的句子，意为：黑暗坠落，光明永存。 真是一柄与他极不相称的兵器。 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笑容的西庇尔瞥了一眼那柄短剑，幽幽道：“雅尔法和少爷您手里这柄剑的主人恰好都在同一个地方，白马庄园，美蒂奇家族位于城外的一块采邑封地。” 康斯坦丁轻声道：“自从上次在博尔吉亚家族的黑皮诺庄园离开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这位美蒂奇家族的名媛千金，是时候去一趟了，不过，这样去肯定不行，我们还得请那位剑圣帮忙修复约翰大圣杯，不准备点礼物就显得我这位奥古斯都家的继承人忒不地道了。” 西庇尔连连点头，微笑道：“少爷打算送点什么？我这里除了一些个书本羊皮卷就只有偷偷藏在地窖里的麦酒还过得去。” 康斯坦丁白了他一眼，漠然道：“瞧你这小气模样，其他枢机主教可都一个个捞的盆满钵满，怎么到你这就这么落魄？” 西庇尔不乐意了，反驳道：“但丁那老家伙比我还抠门，我去他那连杯像样的茶水都喝不到。” 康斯坦丁厉声道：“但丁是圣徒，你要是也能有这样一顶帽子，我给你把酒窖都填满了。” 西庇尔无奈笑笑：“我的少爷，圣徒，那可不是金子能买到的东西，我怕是戴不上这样一顶帽子了。” 康斯坦丁一脸无奈，这老家伙怎么就一点也不像奥古斯都家的人呢？真就一点野心都没有？ ...... 白马庄园，它坐落在拜占亚帝国南部的乌拉圭平原上，距离帝都君士坦丁堡只有六公里，是个拥有十六座小型村庄的优质封地，原先的主人是拜占亚帝国的一位伯爵，在争夺政治权力的游戏中被美蒂奇家族的第六代公爵扣上了个叛国的罪名，被公法庭的鬣狗们推上了绞刑架，最终，这块驯养有名贵马种和猎龙犬的优质封地被皇帝赏赐给了美蒂奇公爵。 悬挂有一枚金色鸢尾花徽章的精致马车慢悠悠趟过一座石桥，最后停靠在一栋巨大的白色城堡处。 这是一座并不常见的罗曼式建筑，结实而厚重的白色大理石墙壁，圆拱形的穹顶和大门，横殿交构成十字，不像住宅，倒与城内的一些教堂有异曲同工的意味，耸立在高楼上的石钟、巨大的天使雕塑、印刻蔷薇花瓣的拱形玻璃窗，它的走廊屹立着一根根简单而朴素的白色石柱，高耸而坚挺，仿佛神国的宫殿倒映在人世间，梦幻和神秘。 长相思城堡，这座由数代继承人不断修复完善的巨大建筑原名“相思城堡”，“相思”来源于周围数个村庄种植的一种酿酒葡萄，这种葡萄在枝丫绽放期间会留有一道缝隙，葡萄在生长期间就像一对年轻的情人在遥遥相望，之所以后来改名长相思，是因为竖琴诗人雅丹娜写的一本名为《长相思》的诗集，这位名叫雅丹娜的夫人凭借这本诗集最终成为这座城堡的第六任主母。 管家里昂将车门打开，一身名贵礼服的康斯坦丁缓缓走下，后面跟着仍旧披着一件红衣教袍的枢机主教西庇尔。 出门迎接这样两位顶尖人物的只有几位城堡仆人，以及那朵漂亮而高挑的美蒂奇蔷薇。 “你来的有点迟，跟我想象中不一样。” 被美蒂奇夫人指定为继承人的贞德小姐身穿一条素白长裙，头上别着一朵蔷薇花做装饰，皙白而小巧的脸蛋上流转着淡淡的光泽，肌肤透着若有似无的淡淡芳香，整个人看上去就像一朵生长在山间的浓郁鲜花，让人不得不抬头去仰视她的高雅和圣洁。 理解话中意味的康斯坦丁歉意地笑笑，轻声道：“以后我会经常来。” 贞德乐了，精巧的小脸上绽放出无比甜美的灿烂弧度。 “我想请你帮个忙。”康斯坦丁开门见山。 这种女人不同于维多利亚或者海莲娜的深沉，没有太多心机，说话不需要拐弯抹角，所以康斯坦丁也懒得和她兜圈子，唱智斗，好不容易让这位美蒂奇家的继承人小姐对自己产生一丁点兴趣，他可不想因为脸上那张伪善面具而被这朵白蔷薇打上不良者的烙印。 “你要找雅尔法大人替你们修复那支破损的圣杯？”贞德直接点明。 康斯坦丁点点头，也不奇怪这位美蒂奇家的千金是怎么知道的，事实上，这根本不是一个需要仔细思考的问题，卡姆兰竞技仅管没有其他顶尖家族的加入，但这并不代表那些大人物的眼睛不会瞥上一瞥，约翰大圣杯损坏的事在竞技结束的第一时间就传入了各大家族的耳朵里，美蒂奇家的剑圣雅尔法又是目前最有可能修复这支圣杯的炼金师，所以说贞德能猜到康斯坦丁的来意一点也不稀奇，甚至可以说，这其中还有美蒂奇家的推波助澜。 贞德背负着双手，挑起一颗眼眸，促狭笑道：“可以，不过需要等等。” 康斯坦丁疑惑道：“那位剑圣在忙？” 一席素白长裙的贞德点点头，神秘道：“那晚我答应凯撒做他的舞伴有两个原因，一个是因为他手上有圣剑拉缇娜的碎片，我需要它们来打造新的圣剑，再等会你就能和我一起见证这柄新圣剑的诞生了，第二个原因嘛......” 贞德停顿了一会，踮起脚尖，轻轻靠近康斯坦丁耳畔，笑声轻柔道：“因为我知道你也会参加那天的晚宴。” ...... 第78章 美蒂奇家的底蕴 剑圣，这是拜占亚帝国唯一能和圣堂骑士放在同一张桌面比较的顶尖武夫，一名剑士通常在三十岁左右能够晋升到紫雾花级别的大剑士，天赋高些或许能达到龙牙葵这种离剑圣只差一个台阶的圣灵剑士，而在浩瀚的帝国史诗中曾有这么一个人，她在六岁时第一次握剑便打败了一名蓝百合剑士，学剑三年再次打败紫雾花剑士，成年礼当天又以一柄看似普通的长剑大败她的剑术老师，帝国剑冠上最耀眼的明珠，宫廷剑圣拉法迩。 她用来打败老师的剑叫做“蔷薇咏叹调”，使用的剑术叫做“一剑三百斩”，她，拜占亚帝国历史上第一位女性剑圣雅尔法·贡比涅·美蒂奇，一个年龄与玩偶小姐萝拉·霍夫曼相等的剑中女皇。 康斯坦丁喝了口红茶后被贞德带往城堡后头的一间小院，面积不大，应该是类似魔法师炼金工坊的角落，踏进里面，康斯坦丁第一眼看见的场景是一个高挑的女人正在为一柄纤薄而修长的剑器铭刻炼金法阵，并没有想象中一个漂亮女人抡着铁锤敲打铁胚的迥异场景。 雅尔法瞥了眼跟随贞德走进工坊的康斯坦丁，大概是发现他眼眸里的错愕和惊讶，淡淡解释道：“炼金术不一定需要极致的火焰，那是大多数人的错误认知，似乎你在学院还没学到这一点。” 戴有一枚蓝宝石头饰的雅尔法没有过多注视这个将来也许能够驯服美蒂奇蔷薇的孩子，她的声音纤细而冷漠，皙白的五指点落在剑刃上，每敲打一次，剑身便会亮起一道金曦般的澄黄色泽，如同一抹黎明的光束烙印在这柄剑的剑刃中。 对炼金术有过浅薄研究的康斯坦丁眯着眼打量雅尔法烙印的炼金术，那看似简单实则晦涩的几道咒文绝对不是一般意义上的炼金魔法，观看过数百本炼金书籍的康斯坦丁绝没有看见过其中任何一个相似的法阵，他现在完全相信，眼前这个剑术顶尖的半精灵女人是个拥有足够能力将约翰大圣杯修复完整的大炼金士。 聚精会神观看雅尔法烙印炼金法阵的康斯坦丁耸耸肩，略显无奈道：“学院里可不会教我超出学生领域的知识，您刚刚的炼金术只怕魔法协会的老人也未必都清楚。” “想学？”有着剑圣和大炼金士双重身份的雅尔法此刻像个能够窥视他内心想法的精灵神只，轻微瞥了他一眼，面无表情地用手指了指墙壁附近的一排书柜，淡淡道：“这里的书你随时都能拿去看。” 康斯坦丁微微一怔，扫了眼墙壁的书柜，竟然都是清一色的古籍？这些东西的价值可不比那些号称能够弑神屠魔的圣遗物差多少啊，他忽然觉得美蒂奇家是真的大气，同时也懊恼自己准备的礼物太过寒碜，能够位居帝国贵族第三把交椅的美蒂奇家族确实非常有底蕴，仅是这一点就比奥古斯都，古斯塔夫，这种战争血脉要来的贵重和厚实，她们也许拿不出一支比肩黎明蔷薇骑士团的军队，但在帝国的每个领域都能窥见一丝她们的影子。 “只有你才有这种待遇，其他少爷可享受不到。”贞德紧挨着康斯坦丁，精致而白皙的小脸上满是盈盈的笑意，灿烂如一朵芬芳四溢的粉色蔷薇。 康斯坦丁轻轻一笑，瞧这位美蒂奇家的小姐也愈发亲昵，这朵在他心里起码能有九十五分的蔷薇花绝对不是帝都那些只看脸蛋的花痴名媛，有一双高挑而修长的美腿，一对珠圆玉润的坚挺胸脯，脑袋也不笨，不会因为康斯坦丁的俊俏脸蛋和奥古斯都继承人的身份就对他显露好感，所以面对贞德的热情洋溢，康斯坦丁总是刻意保持一段距离，不冷淡也不会过度亲密，因为他实在琢磨不透这位美蒂奇家未来的掌权人究竟怀着怎样一种心思接近他，可今天来到白马庄园，他似乎得到了这个问题的一些浅薄答案。 康斯坦丁露出一个友善地微笑，拿出一本名叫《白马相思》的诗集递到贞德手上，轻声道：“替我谢谢玛格丽特夫人，这是我将父亲留下的一些书稿整理后编写成的诗集，相信她会喜欢。” 贞德收下那本书籍，抬头凝视着康斯坦丁的脸，嘴角微微翘起一个不悦的弧度，嘟囔道：“那我的礼物呢？” 康斯坦丁扬起一个歉意地微笑，轻声道：“我在为贞德小姐写诗，还差上一些，不过，我想下次来到白马庄园的时候就能把它带来，我保证，贞德小姐一定会喜欢。” 美蒂奇家的蔷薇名媛收敛了不悦，立马露出一个得意地微笑，康斯坦丁舒了口气，心底暗自苦笑，都说女人翻脸比翻书还快，他倒是见识过不少，但这位贞德小姐绝对是独一档的女人，那根本不能算作翻脸，应该叫做变脸，快到一丝缝隙都你无法窥见。 “结束了。” 一个清冷声调打破了两人的默契，雅尔法将那柄由精灵圣剑拉缇娜碎片打造出的新武器递给了贞德，那是一柄锋刃散发白金色光芒的纤细长剑，剑格呈现紫色的半弧形，周围烙印有古朴的星辰纹路，剑柄则绘有紫色的蔷薇花。 这毫无疑问是一柄足够比肩“蔷薇咏叹调”的圣剑。 “极致的手法和工艺，没有深厚的底蕴怕是铸造不出这样的兵器。”康斯坦丁咋舌道，他的目光全部落在这柄剑的锋刃上，那简直就像一缕饱含杀意的晨曦银芒，兴许只要轻微触碰便能斩杀一头巨怪的头颅。 玛格丽特夫人指定的唯一继承人贞德微笑解释道：“就算有这种技巧的人也不一定能铸造出这样的武器，打造圣剑的材料很稀缺，像巨龙的骨骸就能难倒无数人，况且，这柄剑需要加入拉缇娜的碎片，如果不是凯撒愿意把它拿出来做交换，我们就要去泰坦大陆寻找不死鸟了。” 康斯坦丁哑然失笑。 巨龙？不死鸟？这可都是神话物种，没点本事的谁敢去挑衅这种生物？ 找死吗？ 他轻声试问道：“你们难道屠过巨龙？” 贞德摇了摇头。 喝着一口烧酒的雅尔法适时插入一句：“我只是在安帕提欧斯身上取了一根尾骨。” 康斯坦丁愕然，觉得一头比巨龙还要可怕的生物正在凝视自己。 安帕提欧斯，《龙族血统契》上排名第五的神圣龙种，比维斯洛特摘下心脏的那条泰瑞斯巨龙还要强上四个台阶，这可是接近远古神只的存在，能从这种生物身上取下一根尾骨多半已经能踏入半神领域了。 康斯坦丁有种血液正在加速流动的错觉，美蒂奇家竟然拥有一位半神？ 那么将这个家族踩在脚下的博尔吉亚和格里高利又会有怎样的底蕴？ 这一刻，被撒旦诅咒的康斯坦丁似乎回忆起了那个他遗忘了很多年的词，那个词叫做“权柄”。 握着那柄圣剑的贞德转过头，微笑地看着康斯坦丁，眸子里满含少女的春情，喜悦道：“你帮我给这柄剑取名，算作这次送我的礼物，怎么样？” 康斯坦丁无奈苦笑，点点头，凝视贞德手里的那柄圣剑苦思良久，认真道：“就叫它......黎明叙事诗。” “黎明叙事诗！”贞德喃喃着这个名字，脸颊上的两道梨涡深深陷出一个巧妙的微笑印记，如蔷薇，如天使。 剑圣雅尔法颇为满意地点头，意味深长地打量了一眼身前的奥古斯都家少爷，片刻，她从贞德手上拿过这柄圣剑，抬起一根纤细手指，在剑身正反两面烙印下一行不同的古精灵文字。 正面印刻的是剑的名字“黎明叙事诗”，反面则是一行小诗，诗曰：“身禀天地正气，此心如鉴光明。” ...... 长相思城堡的一处高台角落，两道身影迎风而立。 他们中，一个年迈，发梢稍显苍白，脸庞少许褶皱，一双看似浑浊的眼眸，瞳孔里却有明亮光泽绽放，一个高贵，墨一般乌黑亮丽的长发别有一枚精致的流苏金钗，杏花般的脸庞抹有淡淡的玫瑰粉底，身上是一件价值不菲的洛可可礼裙，脚下是名贵的鹿皮高跟靴子。 教廷权力处于第二个台阶的枢机主教西庇尔和帝国第三贵族的领导者玛格丽特女公爵站立在同一处，目光远眺炼金工坊里的三道人影，平静而深邃。 “艾欧费斯特家的小鬼是你安排到诺丁的吧？”西庇尔瞥了一眼美蒂奇夫人，目光锐利，“能一剑将约翰大圣杯劈开，这可不是寻常小鬼能做到的，你收藏了一枚不错的棋子，玛格丽特。” 美蒂奇女公爵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狡黠笑意，轻声道：“莫妮卡同样是张不错的底牌，她来自哪个家系？” 西庇尔淡淡道：“波拿巴。” 美蒂奇女公爵讶异地抬起眼角，揉了揉脑袋道：“培育出圣堂骑士的波拿巴家？我听说她擅长的是魔法，而非格斗。” 西庇尔浑浊的眼眸中显露出一丝明亮，抬头道：“莫妮卡·波拿巴·奥古斯都，这是庞塞那老家伙替康斯坦丁准备的死侍，除了教授她剑术的维斯洛特谁也不知道她的真实水准，不过，老家伙倒是提过一句，她是波拿巴家最有可能晋升剑圣的天才。” 第79章 黎明协奏曲谢幕 将断成两截的约翰大圣杯交给剑圣雅尔法后，康斯坦丁和西庇尔便乘坐马车离开，两人在人满为患的圣乔治广场分别，回到奥古斯都家族位于柏翠区宅邸的康斯坦丁意外地看见已经在“摇篮”闭关深造许久的傲娇白天鹅，已经初具成年女人韵味的斯嘉蒂小姐，更让他意想不到的是这妮子的胸口竟然已经佩戴上一枚象征高阶魔法师的黄金琥珀徽章，这意味着她已经一只脚踏进了珈蓝神殿的大门了。 这座被誉为最接近魔法星空的伟大建筑历史上最年轻的女性金乌圣徽获得者是蕾娜菈夫人，她三十二岁跨入那道殿堂大门，五十七岁才被授予徽章，如今，十七岁的斯嘉蒂俨然要打破这项史诗记录，成为圣光大陆一段新传奇的缔造者。 只不过，这只傲娇的白天鹅并不只是来向他炫耀那枚金灿灿琥珀徽章的，她带来了一个令康斯坦丁更为头疼的消息。 小恶魔艾琳娜以远超第二名六十分的成绩成功进入圣三一学院，并且由六名副院长共同提名直接将她纳入“摇篮”深造，也就是说，这个整天想着将康斯坦丁变成玩偶抽打身体的女变态女疯子很有可能会和斯嘉蒂一同进入珈蓝神殿，接触那些晦涩而强大的神代魔法。 对这则消息感到头疼的康斯坦丁很懊恼，很无奈，这样一个疯子他到时候又该怎样才能甩掉？ 金乌圣徽魔法师，那是能和圣堂骑士，剑圣一类的顶峰人物掰手腕的传奇存在，他一个背负撒旦诅咒的可怜虫拼死也就是个七色堇魔法师，说不定还是最末尾的“紫”而非“赤”。 按照魔法协会的评级，他现在的实力只能够摘取一枚初级的白蔷薇勋章，想要再往上走一步，摘取中阶的紫曜花徽章，就必须不依靠任何炼金道具连续施展数个六十级的古典魔法，这显然不是如今的他能够做到的，那个恶趣味的命运女神难道愿意掀开裙摆让他这只可怜虫一窥那片神秘？ 这种可能性几乎无限接近于零。 但好在他有着极强的记忆能力，配合炼金道具也未必就会变成小恶魔的玩偶，再者，他同时有进行体能的训练，枪术不好说，剑术起码能有个松蒿菊中阶剑士的实力，要再进一步，夺取一枚紫雾花也并非不可能，按照维斯洛特的说法，他将来即使到不了圣堂骑士这个境界，做个紫雾花的高阶剑士倒也不是不可能，甚至撑死还能达到龙牙葵剑士的初级境界，而小恶魔艾琳娜就未必是个双职业宗师了。 所以当圣三一学院在年底考核的测验分数公布后，康斯坦丁便愈加勤奋起来，原本每半个月会前往白马庄园一次，后面直接变成一月一次，他还记得艾琳娜离开诺丁圣教院时说过的话：“梅多克的贱女人会成为我脚下踩死的蚂蚁，而康斯坦丁，你会成为我嘴里咀嚼的点心。” 偏偏这个变态的女疯子说这句话的时候还咯吱咯吱地咬了两下牙，露出一个无比阴冷地微笑，这让康斯坦丁感觉像是有条细微的花蛇在背后缠绕着他的脖子。 冬去春来，康斯坦丁入学诺丁圣教院的第三个年头，由联合商会做主导的帝都银行业开始走上正轨，原本不起眼的霍普男爵一跃成为帝都新贵，奥古斯都，美蒂奇家族完全隐于幕后，成为帝都银行业最深暗的巨头。 仲夏，已然成为帝都经济学者领头羊的西尔维娅接受联合商会的派遣前往东西部的斯特林大区出任分区会长，推广银行业。 第四年，布里奇曼家的金丝猫，帝都的金色交际花海莲娜成为拜占亚帝国历史上首位女性外交大臣，次月，她与丈夫苏萨克男爵共同出访伏尔加帝国，一时名声大噪。 月末，君士坦丁大帝与叶卡琳娜女皇于奥尔良王国的凡尔登宫殿签署《拿撒勒公约书》，由摩根亲王和安德烈国王共同见证，两国将开展一段长达十二年的经济合作计划。 第五年，已经担任亚琛主祭司数个年头的浮士德毫无阻碍地进入帝都君士坦丁堡，成为维罗纳区的新执事，为他将来迈入主教大门铺平道路。 与此同时，圣约翰大教堂，服侍了枢机主教西庇尔数个年头的大修女伊蕾娅被枢机会派遣前往圣玛丽修道院，开启了她人生中最华丽的新篇章，一段属于圣巴塞丽莎的传说拉开了第一章的序幕。 金秋，在孔雀帝国传道三月的白衣祭司法比奥被婆罗教教众排挤，以左手两指为代价成功说服帝国明王阿陀毗迦同意他在国内传教，此后一千八百年，圣弥赛亚教廷于孔雀帝国生生不息。 第六年，于帝都圣三一学院核心机构“摇篮”闭门深造的斯嘉蒂在帝国皇教骑士团的护卫下，一步步踏上通往圣乔治之门的神圣阶梯。 这一日，万众瞩目，圣乔治广场车水马龙，帝国皇帝君士坦丁大帝携手皇妃戴安娜同时莅临圣乔治广场，只为了替拜占亚帝国历史上第一位能够踏入珈蓝神殿的女性送别。 广场中央，大炼金士杜拉斯夫人，剑圣纪龙德，帝国灯塔西比拉共同为斯嘉蒂执冠。 天空上方，代表珈蓝神殿魔法结晶的天之方舟“迦勒底圆盘”从天而降，数名佩戴有金乌圣徽的老者带领斯嘉蒂登上方舟，这位天才小姐在踏入阶梯前只朝一个人瞥过一记眼眸，同样只留下过一句话，那句话是：“白痴的康斯坦丁，不要让我做一辈子需要你仰视的女人，这座山太高也太孤独。” 躲在角落里的康斯坦丁望着那道渐渐远去的背影，沉重地叹气。 仰视一辈子？他又何曾这样想过。 “可怜虫，你如今不止要仰望那个梅多克贱女人，还要仰望昂格里亚家的艾琳娜，等着吧，本小姐一定会去珈蓝神殿把她做成听话的玩偶。” 艾琳娜出现在他身后，阴恻恻地笑，那笑容满含嫉妒和怨恨。 康斯坦丁转过头，脸上没有艾琳娜想象中的失望和落寞，只有促狭和玩味：“希望你能如愿进入，否则我就要思考该用什么样的皮鞭来鞭笞艾琳娜小姐性感的小屁股才合适，期盼到时候能够听见你求饶的高亢声，我想那一定很动听。” 艾琳娜抛了个邪魅的媚眼，笑道：“在我踏上圣乔治之门前，一定会让你体验真正的‘奥丁之犬’，事实上，我也想听见你求饶的尖叫声，那一定会很有趣吧？” 康斯坦丁懒得跟她磨嘴皮，翻了个白眼，沉默地离开。 恶魔和疯子，玩偶和女奴，目前的形势似乎是前者占优啊！ 这一年年底，康斯坦丁参加魔法协会测验，最终在半个钟头内打倒一只青铜级的炼金傀儡，获得了一枚初级的白蔷薇勋章，当他将这枚白银质地的徽章握在手心时，一枚金灿灿的黄金琥珀徽章亮澄澄的在他眼前摇晃。 这枚黄金琥珀徽章的主人自然不会是别人，由于性格恶劣而被人绰号“小疯子”的艾琳娜·昂格里亚一脸嘲讽似地望着他。 一个距离魔法殿堂只差临门一脚的高阶魔法师，一个只能在阶梯底层游荡的初级学徒，这其中的巨大差距真是显而易见。 开春，这一年的康斯坦丁十九岁，愈发健壮的他却显得奥古斯都公爵的苍老，那个在战场为家族，为荣誉，为子嗣，拼搏出累累伤痕的老人再一次接受皇令来到帝都君士坦丁堡，那具经历过风雨，金戈，磨炼捶打出的伟岸身躯已经佝偻了下去，显得垂暮而疲倦。 黎明蔷薇骑士团从东部城门浩荡而入，最终停留在沉寂许久的圣乔治广场。 这样一支传奇骑士团来到君士坦丁堡当然不会只为了驱赶一些弱小的虫子，这一次，它的对手是圣光大陆的黄金狮子，曾经一度将拜占亚踩在脚底的金雀花帝国。 这只胃口巨大的庞然巨兽在数月前与拜占亚帝国的船队共同发现了一座日不落岛链附近尚未被人开采的岛屿，这是一座蕴含大量稀有金属和名贵矿石的大型岛屿，根据地质学家的估算，它的价值甚至比肩一个小型公国，这样一个矿藏丰富的宝藏，立足圣光大陆顶点的金雀花帝国自然不想与人分享，于是选择将岛上的拜占亚船员全部抹杀，用来掩盖这座岛屿的存在，但意外出现了，经验丰富的老船长洞察到金雀花的意图，在大屠杀发起之前便率人离开，金雀花帝国皇帝阿尔弗雷德不愿放弃这座岛屿，因为上面不仅深埋着数座广阔的金矿，更有制造上乘武器的梅涅尔铁矿，一旦这座铁矿被拜占亚帝国占领开采，毫无疑问会让金雀花帝国在圣光大陆的顶峰地位严重动摇，于是经过御前会议地商议，阿尔弗雷德大帝决定与拜占亚帝国开战。 这场战争持续了整整六个月，双方不断增加兵力，从开始的一万名士兵增加到五万名，贝尔蒙平原随处可见断裂的尸体和鲜红的血渍，直到守卫圣光大陆边境的武士快马送回一封书信，这场战争才得以无声落幕。 事实上，那封书信只有简短的几句话，但却足够引起圣光大陆任何一个国家的帝王重视，因为上面记述了泰坦大陆的蛮族已经结盟攻向了圣光大陆边境的极端消息，靠近泰坦大陆的数座郡省都在早前被洗劫一空，沦为一座座充满鲜血的死亡之城。 人类，只有在更大的危机面前才会选择互相妥协，那不是单纯为资源发起的战争，而是为了人族的存续，古话讲：“非我族类，其心必诛。”是有一定道理的，何况蛮族与人族自远古的神代便在重复发起战争，以前如此，现在如此，将来也如此，直到一方灭绝，不死不休，这是神只设立的世界框架，何人能修改？何人又能逃脱？ 答案自然是无人。 所以金雀花和拜占亚两位帝国皇帝签订停战协议，决定与伏尔加和马斯顿结成四国联盟，共同抵御入侵圣光大陆的黑暗蛮族。 这场由泰坦大陆掀起的风暴究竟会被人族的刀刃长枪阻挡在长城脚下还是人族于圣光大陆上千年时间建立的文明秩序再度被摧毁？ 人类从此被奴役或者仍高居王座？ 一切的谜底都将在这场席卷世界的战役中一一揭晓。 （第一卷完） 前奏 血与火的开端 玛瑙河，这是拜占亚帝国梅利奥郡省最广为人知的一条河流，它静谧而优雅，如同沉睡于古老宫殿中的贵国公主，美的又像一幅流传了近千年的精美壁画，似乎它的每一寸，每一个角落，都能让人横生出一股格外怜惜的意味。 这样一条仿若明珠般的河流，断然是少不了吟游诗人为它增添传说的，披上这样一件神秘而诱人的华丽纱衣才能将它的美渲染到极致，好比皇后冠冕上的那颗明珠，总能吸引无数少女的眉角。 玛瑙河，关于它的传说凌乱而纷杂，其中不乏一些古老的浪漫童话，而最吸引年轻人的毫无疑问是一则名为“白蔷薇皇后”的古怪传闻。 它出自梅利奥郡省一位竖琴诗人的珍贵笔墨，墨中文字记录了千年前，古西拉帝国曾有一位绰号“白蔷薇”的皇后，她曾与自己情人在玛瑙河中殉情。 据说这位白蔷薇皇后是一位深情的女子，家族中的老人们为了彼此间的利益强迫她嫁给了古西拉帝国最大的统治者，皇帝塔穆勒三世，但在婚后，这位白蔷薇皇后仍然忘不了自己的初恋情人，一个年轻而俊郎的竖琴乐师。 皇后终日郁郁寡欢，在某个和情人交欢的夜晚，她说服了这位年轻的竖琴诗人跳入河中殉情，帝国皇帝塔穆勒三世知道这个消息后立马派人进行打捞，奇怪的事情发生了，数百名士兵在河面打捞了整整三天三夜，最终只打捞到那位皇后的遗体，而她的情人不知飘去了哪，最终深爱这位白蔷薇皇后的塔穆勒三世决定将她的遗体葬入皇家陵园，但后来常常有人在深夜的玛瑙河河畔看见身穿白蔷薇宫廷礼裙的女子在高声颂歌，歌词是她的情人写的，诗人们说这是皇后在等待自己的情郎，但谁也没有真正见过这位白蔷薇皇后，因为见过的人都死了，死在了玛瑙河的河底。 夜晚，梅利奥郡省的年轻士兵乘上了一叶小舟，他的任务是乘船在玛瑙河的河面上巡逻。 这座边境郡省距离蛮族占领的赫拉山脉太近，自从收到泰坦大陆进攻人族领地的消息，那位军团的指挥官便开始安排士兵日夜巡逻，这条与山脉接洽的玛瑙河自然也不例外，因为指挥官听说泰坦蛮族中有被称作“娜迦”的河妖，她们会通过河流潜入城池，悄无声息地杀害城民和士兵，他身为军队的最高长官断然不能让这种事发生在自己眼皮子底下。 清冷的月光从穹顶射入河面，水声在船桨的拨动中重复回响，信仰上帝的年轻士兵在船头低声歌唱，他唱的是圣弥赛亚教廷神父们教授的“圣歌”，他在祈祷异端和伪信者早日被驱逐，祈祷明日仍能看见圣阳从地平线上升起，黑暗和不洁从此远去。 “害怕吗？孩子。” 一道厚重的嗓音打断了年轻士兵的祈祷声，那是巡逻队的一名老人，他负责在船尾摇动船桨。 士兵打量了一眼这个头发花白的撑船老人，轻轻地点点头，避开了那道灼热的视线。 老人垂暮的脸庞沉吟了半会，看向河面其他的船只，嗓音带着轻柔和淡淡的悲哀道：“这世上能真正战胜恐惧的人可不多，都是那些我们见不上一面的大人物，所以，害怕，对我们这种底层人来说一种正常的情绪。” 士兵没有说话，低头看向河面，月光下，一张因为恐惧而紧皱的脸庞倒映在他瞳孔中，他清楚，那是自己的脸庞。 一个被恐惧萦绕的可怜虫居然成为守护郡省的士兵，真是荒唐，他看着河面的倒影，无声地在心底嘶鸣。 作为一名底层的小人物，他并没有什么太远大的理想和抱负，若非为了挣取那十枚约克金币，他断然不会选择加入巡逻队，在战争打响的初期，那位如同帝国太阳般的君士坦丁陛下仁慈地给予了每位士兵十倍的薪酬，而他，需要这笔钱。 他喜欢上一个女孩，一个漂亮的女孩，她身边围绕着很多很多的追求者，但她却将绝无仅有的媚眼抛给了他这样的小人物，只不过，这并非无条件的爱，女孩说过要娶她就必须准备一个华丽而烂漫的婚礼，为了满足女孩的要求，他选择进入巡逻队，成为一名预备队的士兵，只要战争结束，他就能拿到十枚约克金币，这些钱足够他为心爱的女孩举办一个盛大而烂漫的婚礼。 可他太害怕了，害怕自己等不到战争结束的那一天，因为他在军营里听到了不好的传闻，泰坦大陆的兽人部落已经攻占了边境的好几个地区，兴许用不了多久，梅利奥郡省就会迎来火光和鲜血的冲击。 撑船的老人似乎从这个年轻士兵皱巴巴的脸上看出了无法言语的担忧，低声叹了口气，摘下腰间的铜质酒罐递给士兵，宽慰道：“孩子，喝上两口就好了，虽说不是什么名贵的好酒，不过能让人忘记很多烦恼。” 士兵缓缓抬头，望着眼前这个并不比自己强壮的佝偻老人，露出一个淡淡的温煦笑容，接过那条年迈手臂递来的酒壶，打开铜盖，猛的往嘴里倒入一口，酒意并不醇厚，滋味倒是不俗。 “自家酿的麦酒，碰到巡夜的日子我都得喝上两口，不妨跟你说句实在话，我这个老头也不比你这年轻人好上多少，都是为了那十枚金币，十枚，够我喝上好几年的酒了。”老人低声喃喃道，一手划着船桨，一手拎着酒壶饮下几口。 许久，原本寂静的湖面上飘来了阵阵冷风，老人摇了摇头，拿起悬挂在船舵上的油灯四处扫射，浑浊的眸子微微眯起。 他不太明白，仲夏的日子里怎么会有如此凛冽的冷风？ “我们得把船往回摇，天色太暗了，河面不如白日里来的安全，容易出事。”老人突然说，那张苍老的面容多了些警惕意味。 他摇动着船桨，改换方向，力道很足也很急促，这个老人显然是意识到什么。 突然，湖面上像是起了一层薄薄的迷雾，这雾中有着淡淡的歌声在回荡，仿佛古老森林中蔓延出的瘴气，在一个极短时间内便将他们包围。 “快看，是火光，那里有火光。”年轻的士兵尖叫起来。 他向船尾退后了几步，紧紧挨着老人，用手裹好身上的军服，拔出了腰上的那柄铁质佩剑，可他的身体仍然在不断哆嗦颤抖，就像一只在雷雨夜受到惊吓的野猫。 “镇定。”老人出声喝道。 他把船舵上的油灯快速熄灭，双手用力划动船桨，想要快速突破这层白皑皑的迷雾，可无论他朝哪个方向划动船桨，小舟都无法突破那片迷雾，这片拥有众多神秘色彩的玛瑙河仿佛在某个瞬间成了一座潘神的迷宫，他们在其中来回游荡，却发现自己离最初的那片火光越来越近。 周围吹来的不再是寒冷的夜风，迷雾在这片火光中渐渐散开，士兵睁大眼睛，他不敢相信自己看见的画面，因为他瞳孔中倒映着一座华丽的宫殿，那片火光原来是一盏巨大的琉璃吊灯，轻盈的歌声从宫殿里传来，如天籁，如神乐，他目光远眺，想要寻找这神谕般美妙的歌声源头。 他找着了。 那是一位正在弹奏竖琴的少女，她有着白银般的柔顺长发，发梢别着一支镶嵌有红宝石的黄金簪子，面容精致而小巧，像朵优雅的白色蔷薇花，她微低着头颅，眼眸迷离，仿佛带着思念情人般的淡淡忧伤，肌肤白暇如雪，别致的宫廷礼裙衬着她纤细的腰肢，古典而优雅。 士兵的双脚步入了宫殿中，一股蕴含幽香的微风陡然飘来，无数的白蔷薇花瓣在四周飞散起落，像是冬日里的飞雪。 少女缓缓抬头，露出一抹柔情似水的笑意，士兵与她目光相接，这一刻，他的身体忽然愣住了，时间仿佛在这一瞬间凝滞。 他在这座城市里生活了十八年，十八年间从未见过如此美丽的女人，仿佛生长在天国神坛中的白色蔷薇，那么芳香，那么诱惑，让人横生一股想要将她采撷的情欲冲动。 叮铃。 一支金黄的发簪掉落到地面，少女讶异一声，冲士兵微微一笑，掩面道：“能帮我把它重新戴上吗？” 士兵的心开始慌乱地跳动，下意识地点点头，好像在那踏上宫殿的那一刻，他心底的恐惧就被某种奇怪的情感压制了下去，他走上前，去拾起地面那支镶有红宝石的黄金发簪，这真是一支极漂亮的簪子，那颗比鲜血还要艳丽的红宝石应该价值不菲吧？ 他忽然想起了那个“白蔷薇皇后”的传说，难道这位少女就是千年前的古西拉皇后吗？难怪她长的如此的美艳，如此的优雅，只有这样的女人才配嫁给高高在上的皇帝陛下吧？ 他继续向前走着，走到少女的身旁，为她重新束发戴上那支金色的红宝石簪子，一阵细微的声音在士兵耳畔响起，可他听不清，声音很小也很杂，他似乎忘了什么重要的事，但他想不起来，只是努力将那支发簪替这位白蔷薇皇后戴上。 银铃般的笑声响起，少女起身，转过头，用纤细的巧手捻起裙子的边角，优雅的向他道谢，他们四目相对，士兵从那对红色的眼眸里看见了炽热，看见了饱满的春情，看见了连绵不绝的欲望在流淌，他做了人生中最大胆的决定，他把少女搂在了怀里，将舌头放进了对方灵巧的嘴巴里，他丢掉了腰间的长剑，用手指掀开那件白色的宫廷长裙滑入大腿，他闭着双眼，沉醉在其中。 这是老人第一次见到这种场景，年轻的士兵搂着一只无比丑陋的怪物在船头上起舞，他扯着嗓子想把年轻士兵唤醒，但徒劳无功，他看着红色的信子从怪物的喉咙里伸出，勒在士兵的脖子上，鲜血一点点从上面渗出，那是血管崩裂所导致的现象，那个年轻的士兵正在迈入死亡，鲜血掩盖了他高大而结实的身躯。 可士兵根本感知不到，怪物的声音迷惑了他的心智，让他沉沦在欲望的泉眼里，他结实的身躯正在迅速衰竭，萎靡，成为一具干瘪而腐朽的枯骨。 怪物重新跳入湖中，剧烈的波纹在小舟周围震荡，老人揉了揉眼睛，重新点燃那盏油灯，他望向河面，赤红的光束在黑夜中亮起，那是无数双眼睛散发出的光芒，像是流淌着鲜血的宝石璀璨夺目，又令人生畏。 梅利奥，这座屹立千年的古老郡省将在今夜，迎接从未有过的血与火。 ...... 康斯坦丁将最后一本魔法书放入紫檀木箱中，交给管家里昂搬上马车。 这是他在诺丁圣教院的最后一天，将伊甸庭院的东西搬回奥古斯都府邸后，他将彻底告别这间贵族学院，步入真正的战场。 早些时候，以博尔吉亚家为首，拜占亚帝国最顶尖的十二支贵族相继派遣家族继承人前往边境地区抵御泰坦大陆蛮族的入侵，而作为奥古斯都家族继承人的康斯坦丁更是获得君士坦丁大帝亲自授予的艾尔登伯爵头衔，即将带领由军部和教廷异端审判庭组成的联合军团前往帝国西北部的赫拉山脉。 与他第一次踏入诺丁圣教院时有些许类似，马车周围清冷而寂寥，看不见任何人的影子，远没有离开亚琛时那种千金名媛争相欢送的热闹场面，这辆悬挂有金色鸢尾花徽章的轩昂马车孤单地停靠在伊甸庭院的台阶外，显得格外冷寂。 耶梦加得坐在车辕上，阳光恰合时宜照入她皙白的肌肤，像是天国的神只替她缀上了一层黄金色的流云。 此刻的她就像一朵素白的莲花，如今正是她悄然绽放的年纪，在周围人的眼里，她一天天的成长，一天天的变化，头发就像沾染了墨汁的玉石一般，闪耀着晶莹的色泽，她肌肤如同打磨过的羊脂软玉，细腻而光滑，原本削瘦的肉身也一点点丰腴起来，纤弱的腰肢托着含苞待放的胸脯，如同沾着雨露的莲蕊般一层层怒放。 康斯坦丁轻轻抚摸着她娇小的脑袋，从衣兜里掏出一小块彩色糖果，轻轻递到她的手心，每每这个时候，她便会露出嗤嗤地笑容，笑的天真而烂漫，而康斯坦丁则会捏着她的脸蛋，让她把头枕在自己的膝盖上，偶尔康斯坦丁会给她讲上一些个童话故事，当作消遣，但今天他只是摸着她脑袋轻轻叹气。 因为他不确定这次走上战场是否能够活着回来。 一声轻微的猫叫声令他回过神，他下意识警觉，一只手迅速放在腰后的“破晓”剑柄上，眼睛向着正前方扫视。 清冷的小道上，一个他意想不到的身影正在缓慢走来。 那是个穿着白色洛可可长裙的漂亮女人，有着一头柔软的金色长发，耳畔坠着一对四叶草钻石耳环，曲线苗条而丰腴，脚下一双橙黄色的鹿皮高跟鞋，纤细而精致的脚腕暴露人前。 维多利亚？ 康斯坦丁怔了半刻，不知该庆幸还是该忧虑，他睁大眼睛向着四围寻觅了一会，确定那个变态的小疯子没有尾随才放下心，长长舒了口气。 维多利亚凝视了半会他微皱的眉宇，咯吱笑了一声，嗓音轻柔道：“你在担心艾琳娜？” 康斯坦丁放开握剑的手，轻声道：“维多利亚小姐，你那位亲爱的妹妹不止一次想把我做成她手里的玩偶，对待这样一名敌人，我不能不警惕，再者，这种反应是我和她之间的默契。” 维多利亚捂着脸，苦笑道：“她不在诺丁。” 康斯坦丁收回视线，凝视着这支名贵花瓶的漂亮眸子，玩味道：“哦？那维多利亚小姐来这里难道是为了邀请我去昂格里亚庄园插花吗？如果答案是肯定的，那我得说声抱歉，我想你大概也听说过，作为奥古斯都家族唯一的继承人，我被君士坦丁陛下授予了艾尔登伯爵的爵位，马上就要前往战场了。” 有着一对明亮眸子的维多利亚并不惊讶，仍旧平静地微笑，将手上捧着的那只黑猫放到康斯坦丁怀里，脸颊泛起一丝淡淡绯红，幽幽问道：“传说月神艾尔忒弥斯有三只宠物，一只麋鹿，一匹独角兽，那么，剩下的一只呢？” 康斯坦丁愣了愣，没有立即回答这个学院人人都知道的浅显问题，只是怔怔地看着维多利亚的脸。 这张脸，如今的康斯坦丁仍未看清。 一袭华丽洛可可长裙的维多利亚冲他轻轻眨了眨眼，摸了摸黑猫的爪子，笑道：“它是我从小养大的宠物，叫做蒙娜丽莎，我现在把它送给你。” 康斯坦丁，这位即将走上战场的艾尔登伯爵低头瞥了眼怀里这只黑猫的眼睛，那漆黑的瞳孔中竟然有着不应该出现的半月型印记。 月神艾尔忒弥斯的第三只宠物？ 康斯坦丁一脸错愕，内心感慨这位昂格里亚家的千金名媛果然不只是一支漂亮的花瓶瓷器。 谁能想到这样一个看似人畜无害的女人身边竟然会跟着一头圣兽？这可是神话传说中月神艾尔忒弥斯用来对抗巨龙的幻想种，尽管眼前这只圣兽貌似还处于发育期，离传说中的物种更是相差甚远。 双手交缠在身后的维多利亚轻轻瞥了眼康斯坦丁的眉角，不再说话，转过身，缓缓走向铺满地砖的狭长小道，步伐轻快而坚定。 康斯坦丁坐上马车，将维多利亚送给他的那只传说级生物，也就是那只灵巧的黑猫丢给了依靠在座椅上的耶梦加得，轻声呢喃道：“以后要是我不在了，就让它陪你。” 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小女孩的耶梦加得接过维多利亚的黑猫，抬头看着康斯坦丁的脸，神色复杂。 回到奥古斯都府邸，康斯坦丁仍然没有片刻的松懈，他将摘录下的各种禁忌魔法书摊开在书房，找来管家里昂事先准备好的羊皮卷轴，开始绘制保命用的魔法阵。 狼人隆德斯泰特走到书房时，康斯坦丁正在制作一个叫做“拉普拉多源质”的魔法阵，这是一个成功施展便能够轻易摧毁整栋房屋的大型禁忌类魔法，需要消耗的材料已经不能昂贵这个词形容，首先，它需要一颗极为稀有的大玛伽红宝石作为引线，再者必须将周围的能量加热到一个高度活跃的状态，这需要用到数十种不同的珍惜魔法粉末，最后它还需要施术者本身提供大量的以太和鲜血。 康斯坦丁原本对这个叫做“拉普拉多源质”的魔法阵没有太多兴趣，这样一个复杂而消耗巨大的魔法阵根本不适合一个低阶的白蔷薇魔法师使用，况且，这还是个被魔法协会列为禁忌的魔法。 但这样一个大范围魔法在以人命堆叠的战场上无疑具有极大作用，所以即便这个魔法消耗成本巨大，甚至需要自身的血液作为触发媒介，他仍然会选择尝试使用。 “我的主人，您制作了一个相当危险的魔法卷轴，恕我直言，这也许会给您的身体带来严重的负担。”泰亚狼族后裔隆德斯泰特出现于康斯坦丁身后，他的目光落在桌面上那张已经将要制作完成的魔法羊皮卷轴，眉头微微皱起。 康斯坦丁在羊皮卷轴上勾勒出最后一个符号，停下那支黑天鹅羽毛笔，沉重呼吸后缓慢抬头，望了望桌角左侧一本名为《艾尔兰大魔典》的禁忌魔法书，沉吟道：“想要赢得这场战争的胜利就必须付出点代价，你见过哪个站在沙场的将军没有流过血的？” 狼人仆从隆德斯泰特眉头舒展，摇了摇头道：“的确没有。” 康斯坦丁边翻阅那本《艾尔兰大魔典》边询问道：“你现在有把握击杀一名圣庭骑士了？” 将泰瑞斯巨龙心脏完全融合的隆德斯泰特神秘一笑，眼眸绽放出炽热光华，骄傲道：“我尊敬的主人，您太小看我们泰亚狼族了，消化那颗巨龙心脏后，我的能力已经接近圣光骑士，别说一名圣庭骑士，即便是两名，三名，我都有把握将他们击杀。” 康斯坦丁微微惊讶，露出一抹欣喜表情，微笑道：“有你这张底牌在手，我便有六成左右的把握能够赢下这场战争。” 隆德斯泰特眼眸里露出无比骄傲的神色，他开始期待踏入战场的那一刻，兴许这一次，他借助那些倒下的尸骸能够晋升到传说中的十二阶，那可是真正媲美巨龙的存在。 康斯坦丁翻阅到一个名为“大地龙鸣”的魔法阵，仔细观摩了半会，继续道：“根据王宫那边的情报，赫拉山脉的蛮族目前没有出现类似巨龙的生物，最棘手的一批是巨人族，这个族群数量稀少，但每个至少都拥有五级大骑士左右的水准，巨人王没有出现在战场，不过根据过往的历史记录，大致可以推测这一代的巨人王应该拥有顶尖黄金亚种的水准，剩下的基本都维持在低阶白银种这个阶段，不过，不能排除他们会像我一样握有几张没有打出的底牌。” 隆德斯泰特脸庞上满是兴奋，跃跃欲试道：“伟大的主人，请您将巨人王留给我，作为已经进化到十阶的泰亚狼族后裔，我有把握给您献上一颗巨人王的心脏。” 康斯坦丁冷冷瞥了他一眼，意味深重道：“你是想将巨人王的心脏留给自己吧，一颗顶尖黄金种的心脏对你有多大增益？” 隆德斯泰特也不掩饰自己内心的想法，他的主子是奥古斯都家族的唯一继承人，同时也是一个无法用常理推测的疯子，和这种人打交道最忌讳耍心眼，再者以他的智商只怕真的到了媲美巨龙的地步也及不上自己主子十分之一，他清楚记得这位奥古斯都少爷说过一句“阴谋诡计也许杀不死一头巨龙，但它足够掀起一场颠覆整座大陆的死亡风暴”。 他即便真的晋升到恐怖的十二阶，恐怕也逃不出这位少爷博弈天下棋子的命运。 他缓缓低头，收敛脸上的得意神色，恭谦道：“如果能够消化掉巨人王的心脏，我想主人，您将拥有一名超越圣光骑士的仆人。” 轻轻展开一张羊皮卷轴的康斯坦丁将黑色的鹅毛笔沾上少许墨汁，开始尝试绘制“大地龙鸣”魔法阵，勾勒出第一个希伯莱咒文后，他方才抬头，眉头肃穆道：“事实上，宫廷那边的情报还有另一个消息。” 康斯坦丁停顿了半会，在羊皮卷轴上绘制出一个六芒星图案，接着道：“白狼皇族也参与了这次对圣光大陆的进攻，隆德斯泰特，你想复仇吗？” 这个曾经被众多狼族踩在脚底的白狼皇族因为拥有超强的繁殖能力，在百年前成立了狼心帝国，剿灭了当时最强大的泰亚狼族，将他们的后裔驯养成堕落的战争兵器。 如今接近圣光骑士水准的隆德斯泰特听到这个族群的名字眸子里刹那间闪耀起炽盛的怒火，凶狠道：“主人，我希望这次能拧下所有白狼的脑袋，将他们的尸体放在烈日下曝晒。” 康斯坦丁微微一笑，表情戏谑道：“愚蠢的虫子团结在一起就妄想践踏人类的领地？好吧，我会告诉你们，这是需要代价的......鲜血的代价。” ...... 清晨，长相思城堡。 拜占亚帝国第一位女性剑圣雅尔法正在给一柄由天国金属“米迦勒”级的短剑烙印上帝经文，这是一种能给予异端蛮族沉痛打击的洗礼祷辞，任何低阶物种都将在烙印这种文字的兵刃下加速死亡，但要将这种文字烙印在剑刃上并非易事，如果不是这位身兼大炼金士头衔的女性剑圣，康斯坦丁也很难在帝都找到一柄能够代替“卢恩”的暗金匕首。 “拿去。” 仍旧是毫无感情的语调，雅尔法将烙印上帝经文的暗金短剑抛还给康斯坦丁，这位已经得到君士坦丁大帝赐予艾尔登伯爵头衔的年轻少爷并拢两根手指，轻轻划过这柄对异端蛮族来说具有死亡威胁的短剑剑刃。 冰冷。 这是康斯坦丁唯一能够感受到的气息，就像死神的镰刀。 它的出现不是为了阻止杀戮，而是收割性命。 康斯坦丁将“破晓”收回剑鞘，朝剑圣雅尔法鞠躬致意，他对有胸有屁股脸蛋又魅惑的女性一向都表现的很“谦逊”。 剑圣雅尔法淡淡瞥了他一眼，脸上没有太多情绪，轻声道：“跟我来。” 康斯坦丁乖乖照做，面对一名实力远超自己的剑圣，他没有任何可以拒绝的手段，自然也没有这样一个理由。 试想一下，一个帮助过你的女人，还是个身材无可挑剔的漂亮姐姐，让你跟她走，是好事还是坏事？ 答案不是显而易见吗？ 成年当天便打倒过前代宫廷剑圣的漂亮女精灵取下挂在墙壁上的佩剑，那柄纤细却足够斩下巨龙头颅的圣剑“蔷薇咏叹调”，走向炼金工坊外的一处开阔草坪。 她轻轻摩挲着剑柄，将剑刃推出剑鞘三寸，接着迈出右脚，一道轻微的摩擦声随之响起，周围空间仿佛一瞬间停滞，接着便是一道弧光闪过，那光芒如同银河倾泻，丝丝缕缕，又仿佛仅仅只是某个漂亮女人的魅惑眨眼，但在这短暂瞬间，康斯坦丁的瞳孔却好似倒映出上百道剑芒，每一道弧度都是登峰造极的水准，他瞠目结舌，心中讶异，愕然，惊悚，这前方若是真有一头神话中的巨龙只怕也要从天空坠落。 一剑三百斩，雅尔法曾用它打败了前代宫廷剑圣拉法迩，成为真正的女中剑皇。 在康斯坦丁愕然惊诧的目光中，不知何时已经收回剑刃的雅尔法缓缓转动目光，面向康斯坦丁那张怔愣脸庞，轻描淡写道：“学会它，你就能从战场活着回来。” 从怔愣中回神的康斯坦丁内心却在苦笑，一剑三百斩，这哪里是此刻的他能够轻易学会的东西？不说他身体里那道尼伯龙根封印影响了他原本的体能，即便是正常状态下的他也不敢保证能在短时间学会这个足够让人获得剑圣头衔的顶尖招式，号称剑术天才，最有可能成为拜占亚帝国第二个女性剑圣的贞德已经摘取了龙牙葵徽章，但依然不敢说自己能够完全掌握这套剑术的核心精髓，要他这么一个连紫雾花徽章都没有摘取过的业余剑士学会一剑三百斩真的不是在嘲讽他？只怕要让他赢得这场战争的胜利也比学会这个顶尖剑术的概率大的多。 雅尔法忽略康斯坦丁一脸的惊诧神色，嗓音清冷道：“你能不能活着跟我关系不大，但你如果死了，那孩子会很伤心。” 那孩子叫贞德，也是雅尔法仅有的一名弟子，在君士坦丁大帝皇令下达的当天她便和博尔吉亚家的骑士所罗门，古斯塔夫家的少爷凯撒率领一支十二万人的军队前往战事最紧迫的长城要塞进行支援。 那天，身穿银色“圣女”甲胄的贞德献出了她人生中第一个吻，那个吻炽烈而柔软，像是嘴角轻轻含着一片幽莲，她离开时只留下了一句话，那是一句令康斯坦丁久久难忘的话：“我等你回来娶我。” 简短，却满含深情。 离开白马庄园，他并没有回到奥古斯都府邸，那辆悬挂有金色鸢尾花徽章的显赫马车从圣乔治广场笔直驶向了东部的圣堂区，管家里昂将马车停靠在圣约翰大教堂的马厩，康斯坦丁沿着竖立天使米契尔雕像的走廊，去往了藏书大厅，西庇尔正在着手书写个人传记，看见康斯坦丁，老头停下那支正在撰写帝国菈丁文的黑天鹅羽毛笔，抬头微笑。 那微笑一如既往的卑鄙，无耻。 康斯坦丁想了无数个日子也想不透圣马丁当年为何会收他当做弟子，也无法明白帝国精神父亲教宗格里高利为何对这老头坐上枢机主教位置没有发表任何异议。 他看似已经触及帝国框架的核心，却又被一道厚重铁门阻挡在殿堂之外，以至于他总是看不清这座天国庭院背后的深邃。 康斯坦丁端起一杯早已凉透的高地红茶，咕噜噜灌了几口，在西庇尔面前，他从来不需要伪装自己。 “君士坦丁大帝指派给我的军队里有一部分来自你们教廷的异端审判庭，我听里昂说过，这个机构里有不少大人物跟奥古斯都发生过摩擦。” 康斯坦丁放下手中的白瓷茶杯，神色苦恼地看着西庇尔那张愈发苍白的脸，嗓音显得有些急促和沉重。 合上那本还未写完的自传，一袭红衣教袍的西庇尔却是神色淡然，替康斯坦丁再倒上一杯茶水后，缓缓解释道：“异端审判庭有三个分部，由三个跟我一样的老家伙把持，亚托拉姆领导的审判者，格拉尼恩负责的裁决者，和弗林格斯掌握的守夜者，这三个机构在武力方面据说能够比较公法庭的葬仪司，很多人喜欢把这个机构称成披着教袍的异端。” 康斯坦丁微微皱眉，诧异道：“披着教袍的异端？教廷允许这种机构存在？” 西庇尔浑浊的眼眸轻轻抬起，平静道：“圣徒格尔曼说过，光明和黑暗是一对自诞生开始就无法分割的双胞胎，没有黑暗怎能显示光明的伟大，只有光明又如何彰显黑暗的深邃，我的少爷，即便是帝国信仰的精神父亲，教廷内部依然需要一批沾满鲜血的刽子手去处理黑暗中的污秽，异端审判庭毫无疑问就是这样一个机构。” 康斯坦丁的脸庞勾勒出一个值得玩味的深邃弧度，嘴角上扬道：“用长满獠牙的鬣狗去撕咬魔鬼，用血腥的屠夫去狩猎异端，不愧是圣弥赛亚教廷的异端牢笼，除了那座公法庭，只怕帝国内再也没有哪个组织拥有这样的能力和底蕴去组建这样一支令异端恐惧的机构。” 西庇尔从抽屉里拿出早已经准备好的两页资料，放在桌面，轻声道：“这是异端审判庭的三个老家伙给我们奥古斯都家族继承人，也就是您安排的两名审判官，都是距离审判长这个位置只差一步的高阶人才，一个是来自西北教区的裁决者领袖安度因，另一个是审判者的高阶领导人霍金斯，另外庞塞这个老家伙还给你安排了个叫做希斯克利夫的高阶骑士，我相信这样一支底蕴浓厚的军队一定能帮助少爷您摘下一枚铁十字勋章。” 康斯坦丁莞尔一笑道：“如果能给我一名获得过黄金琥珀徽章的高阶魔法师兴许我会更有底气些。” 西庇尔打了个马虎眼，笑道：“那您应该去珈蓝神殿找斯嘉蒂那个小丫头，我相信她会很乐意跟您前往战场。” 康斯坦丁白了老头一眼，望向窗外，低声道：“一枚金乌圣徽肯定比一枚铁十字勋章意义重大，我不想为了自己的荣誉把她毁了，就让她安心待在珈蓝神殿吧。” 康斯坦丁顿了顿，继续道：“别以为我在装豪横，其实我手上还有几张不错的底牌，即便真的输掉这场战争，要留着命回到帝都倒也不难。” 西庇尔笑笑，不再说话，起身走向后排，不一会捧出一只哥特风格的紫檀木箱子，上面刻画着圣弥赛亚教廷的圣徒经文。 他将箱子推到康斯坦丁面前，神秘兮兮道：“少爷，您把它带上，危险的时候能用上。” 康斯坦丁也不跟他客气，打了个响指，守候在大厅外头的管家里昂无声无息地出现，康斯坦丁瞥了眼那支木箱，思想敏捷的管家里昂立马心领神会，轻松抱起那支刻满圣徒经文的紫檀木箱走向马厩。 起身离开时，康斯坦丁短暂停顿了一会，望向已经两鬓斑白的西庇尔，露出一个会心地微笑道：“老头，我现在可不是那个空有继承人头衔的小屁孩了，君士坦丁大帝给了我伯爵的头衔和领地，等我从赫拉山脉回来，你就脱下那身袍子，替我管理艾尔登庄园去吧？” 西庇尔咧开嘴哈哈大笑起来：“听说美蒂奇家的贞德小姐要您回来后娶她，我更乐意替您去送迎接这位伯爵夫人。” 康斯坦丁昂起头，笑的无比灿烂，无比天真。 第二天清晨，圣乔治广场万众云集，康斯坦丁全身裹入一件着名的摩诺法迦圣徒铠甲中，腰间别有一柄大马士革制式长剑，胯下是精选的名贵劳特莱斯特种军马，体型庞大，阳光照射在康斯坦丁那件银色甲胄上，使得马背上的他充满一种威武而神圣的意味，仿佛驻守神国的骑士降临于这座古老城池。 他的身后分别站立三名威严赫赫的笔挺骑士，一名来自西北裁决者的安度因，一名出自审判者的霍金斯，以及奥古斯都老公爵安排的圣骑士希斯克利夫。 “孩子，不需要害怕，实际上那些蛮族未必能有我们帝国的武士强大，祖父相信拥有两个古老姓氏的你会是一名令帝国和家族都骄傲的继承人，那些企图玷污你双手的丑陋怪物都将死在你率领的帝国铁蹄下。” 双眼渐渐浑浊的老公爵抬头仰望马背上的伟岸身影，眼角有些迷离，这已经不是当初那个需要他用双手去搂抱的孩子了。 康斯坦丁应声点头，目光坚定而自信，身姿挺拔道：“祖父，我不会让奥古斯都的家族名誉蒙受损失，我现在长大了，已经不是您眼中的那个孩子，可以走上战场扞卫奥古斯都家族的荣耀了，我将为这个古老而尊贵的姓氏再添加一枚铁十字勋章。” 奥古斯都老公爵轻声微笑，片刻后，那张密布苍老褶痕的脸庞露出一抹不同以往的严谨和固执，嗓音浑厚道：“康斯坦丁，我们家族的骄傲，我的好孙子，等你回到帝国，祖父就能将公爵的头衔交到你的手上了。” 康斯坦丁愕然，旋即看见那对愈发浑浊的眼眸透出的一丝毅然神采，他将手上那枚象征奥古斯都领导人地位的宝石戒指放在胸前，无言地鞠躬。 阳光中，那朵金色鸢尾花愈发的茁长。 第1章 将熟未熟的最好 距离赫拉山脉仅有一天路程的边境地区，由拜占亚帝国皇帝奥凡尔三世亲自取名的卢瓦尔郡省如同一个坚挺而伟岸的圣骑士屹立于一望无际的萨麦尔平原上，这座拜占亚历史上曾经诞生过两任帝国宫相的宏伟郡省被一片茂密森林环绕，仅有一条并不宽阔的泥泞小道连接其他郡省，显得茕茕孑立，无法想象这就是帝国西部最着名的军事要塞之一，有着“帝国堡垒”耀眼称号的圣殿骑士团驻地。 一支浩荡马队行驶在并不宽阔的马路上，人员众多，皆是身穿铁叶甲，腰缠弥忒兰制式长剑的士兵，马队中央是一辆由四匹昂贵的劳特莱斯特种军马牵引的桫椤木马车，车檐处悬挂有一枚显眼的金色鸢尾花徽章。 车厢内，铺有一条价值颇高的丝绒地毯上头坐着一对年轻人，男的身穿笔挺的白色军服，胸口挂着金灿灿的显赫家徽，女的一袭白色宫廷裙，黑发着地，露出两只纤细而精致的脚腕，若非他们一个正在聚精会神阅读一本名为《剑桥战争史诗》的军事书籍，一个正在挑逗一只浑身漆黑的小母猫，大概会有人认为这铺有一条上等红毯的精致马车里会上演一段风情婉约的旖旎画面。 行驶到一座古老城池，这支浩浩荡荡的军队在喧嚣的尘埃中踏入了城门，按理说，这样一支精神饱满的显赫军队多少会迎来城民们驻足观看，城池的长官也该雇佣些个漂亮女人来迎接马车里头那位显赫的金色鸢尾花继承人，然而一切在富饶郡省看似稀松平常的待遇在这座边境城池都没有上演，街道几乎看不见行人的影子，仅有一些个为了维持生计而不得不走动的年迈老人和妇女。 军队停靠在城主贝诺斯子爵的官邸处，一身特制歌梵妮制式甲胄的希斯克利夫打开马车车门，轻轻瞥了一眼已经成年的金色鸢尾花主人，嗓音柔和道：“康斯坦丁少爷，有个坏消息您必须马上知道。” 已经拥有伯爵头衔的康斯坦丁眉头轻轻皱起，合拢手上摊开的那本《剑桥战争史诗》后，抬起头，注视着眼前这位由祖父亲自给他安排的圣骑士，挑了挑眼眸道：“坏消息？” 看不出真实水准的圣骑士希斯克利夫没有佩戴头盔，一袭柔软的金色长发甩在后背，瞳孔呈现冰蓝色，眸子是标准的桃花眼，加上那张俊美中带着三分阴柔的杏仁脸，若说他是个女人，只怕也会有不少人愿意相信。 他身体前倾几分，嗓音轻柔道：“据府邸的仆人说，贝诺斯子爵在前几天便逃往了伊迈迩城，这里只剩下一些底层的平民和几名守城的士兵。” 似乎早猜到会有这样一个结果的康斯坦丁脸上并没有表现出丝毫愤怒，对于小丑，他从来都不介意施舍一些卑微的怜悯，拿出一幅详细的边境地图，指了指上面绘制的两座城池，抬头道：“我们现在在卢瓦尔郡省的伊瑟利城，距离目标的慕尼迩郡省还有大约半天的路程，现在差不多快要到黄昏，如果碰到泰坦的蛮族夜晚作战会对我们很不利，我不想冒险，你告诉士兵在这里休息一晚，明天在赶路。” 脸庞如同女人般妩媚的圣骑士希斯克利夫轻轻点头，没有多余的言辞，转身离开，他刚踏出一步，康斯坦丁便出声叫住了他：“有个问题我想知道。” 左手握在剑柄处的希斯克利夫微微转身，望见一张正在打量他的玩味眼眸，疑惑道：“伯爵想知道什么？” 康斯坦丁盯着那张女人般阴柔的面孔，戏谑笑道：“我想知道希斯克利夫骑士会按摩吗？说实话，你有一双非常灵巧的手，这样一双手用来揉肩一定会非常有趣。” 脸庞并没有一丝不悦的斯斯克利夫轻轻勾勒出一个妩媚微笑，轻声道：“您难道就打算让一名帝国圣骑士在马车上替您揉肩？” 康斯坦丁神秘笑道：“好吧，为了表达我对一名帝国圣骑士该有的敬意，今晚我会叫人准备好红木的丝绒大床，希望骄傲的骑士大人不会令我失望。” 希斯克利夫露出一丝狡黠笑意，瞥了眼已经迈入成年男性行列的康斯坦丁，轻声在他耳畔道：“看来我必须再一次替您整理戴歪的领结了，康斯坦丁少爷。” 他笑容肆意，灿烂如玫瑰。 夜晚，住入贝诺斯城堡的康斯坦丁吃过仆人准备的晚餐后便独自在安放有一张铺满天鹅绒被毯的红木大床上翻阅那本拥有八百页厚度的《剑桥战争史诗》。 这本由金雀花帝国史学家保罗·克林伍德花费三十二年时间写成的着作几乎涵盖了圣光大陆近千年来所有大小战役，其中有奥尔良王国发动，被后世史学家称作“瓦尔登绞刑场”的梅罗塞战争，也有古迦玛王国与罗姆王国因为领土争端而发生的“燎原战争”，每场战役都添加有保罗自身的独特见解。 康斯坦丁拥有两世经验不假，但要说到带兵打仗，那他就是个军事白痴，所以这些年他在主习魔法的同时，也有选修一些军事理论的课程，奥古斯都家族是帝国的鹰派，他的祖父，父亲都曾在马上夺取过荣耀，他即便不想做个满手血腥的刽子手，屠夫，也必须为了肩挑奥古斯都这个古老而庞大的家族踏足战场。 这不是一个依靠姓氏和冠冕就能生存的世界，尔虞我诈，勾心斗角，这一类的龌龊事件每天都在帝国的阴暗角落上演，若非他出生奥古斯都这样一个显赫家庭，只怕早已经被大人物们碾压的血肉模糊，权力归根究底还是来源于实力，康斯坦丁要让奥古斯都这株巨树持续在阳光下生长，又怎么能做到双手不沾染污垢？ 温柔乡从来都是留给死人的，要在花丛里起舞，他就不得不磨炼出一根足够杀死巨龙的长矛。 当然，如今的康斯坦丁所拥有的那根长矛还稍显稚嫩了一点，不过要说“伟岸”倒也不算夸张。 一道咯吱声悄然响起。 厚重的房门被一双纤细而灵巧的手缓慢推开一角，一对修长的玉腿无声般迈入，随着淡淡的幽莲香气飘荡，一张魅惑而妖冶的熟悉脸庞出现在康斯坦丁那对紫色眸子里。 他勾勒出一个能令无数少女疯狂的邪魅微笑，脸庞上没有一丝一毫的错愕和惊讶，像个洞悉世事的圣者，盯着那张毫无瑕疵的桃花脸庞，沉吟道：“我一直在猜测圣骑士希斯克利夫的真实身份，刚开始我认为他是维斯洛特秘密训练的骑士扈从，不过后来我否定了这个想法，因为他的脸长得太像夫人您。” “不是长的像，我亲爱的少爷。” 美狄亚，那个被科尔基斯大公驱逐，曾经伪装成亚琛优雅名媛和郁金香缪斯的“魔女”？ 她身穿一条克里诺林风格的丝绸短裙，挺起波澜壮阔的胸脯，淡淡一笑，那对介于青涩和成熟之间的魅惑眼眸愈加明亮起来，晶莹而璀璨，仿佛深海中的一颗明珠。 康斯坦丁放下手上那本厚厚的《剑桥战争史诗》，轻轻挪动身体，空出一个座位，微笑道：“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 恢复魔女本性的美狄亚嘴角轻轻上翘，俏皮道：“女人嘛，都喜欢男人在她身上多花点心思，我亲爱的少爷，难道我不值得你这么做？” 她双手互抱，环在腰间，原本坚挺的胸脯显得愈加饱满，深邃眼眸中充满一种神秘的诱惑，像是一朵黑暗中盛开的莲花，吸引着男人去采撷。 一个空荡荡的房间，一张柔软的丝绒大床，一具明显具有挑逗意味的曲线身躯，这样的场景总是格外诱惑人心，尤其是一个隐忍了将近二十年的男人，这无疑会成为一个深刻而烂漫的夜晚。 嘴角微微展露出一个戏谑弧度的康斯坦丁用手拍了拍肩膀，意思很明显。 被康斯坦丁私心评价为九十五分的大美人美狄亚轻轻晃悠着身子，褪下脚下那双精致的小羊皮高跟鞋，缓缓踏上康斯坦丁为她准备的丝绒大床，一双白皙而灵巧的双手垂在这位少爷的双肩，力道柔和均匀，不轻也不重。 康斯坦丁闭着眼睛，享受这双巧手带来的舒适感，嘴角微微笑道：“我这些年一直有一个疑问，想请教夫人。” 美狄亚轻轻揉捏康斯坦丁的肩膀，嗓音甜美道：“少爷，您想问什么？” 康斯坦丁邪魅一笑道：“夫人，你说蜜桃是熟透的好还是青涩的好？” 美狄亚噗呲一笑，暗暗用手戳了一下康斯坦丁后背，幽幽道：“两样都好，将熟未熟的最好。” 答案已经显而易见。 此刻，纵使康斯坦丁是个圣徒，听见这番回答，也不由得会在心底燃烧起一场欲望的火焰，况且他还是憋了十九年的正常男人，一个正常的男人在这样一个旖旎的夜晚，碰见朝思暮想的雌孔雀又哪有任她飞去的道理。 第2章 第一个征服者 这世上总有一些女人是可遇不可求的，她们就像屹立于祭坛上的神只，是需要无数男人仰望和幻想的，幸运的是康斯坦丁身旁此刻就有这样一个令无数男人朝思暮想的女人在肆意挑逗他的情欲。 康斯坦丁肯定不是个圣徒，但他毫无疑问是个勇猛的男人，现在这个男人握着一条伟岸的黄金长矛，面对一个朝思暮想十多年的漂亮女人，他会想什么？做什么？ 答案恐怕用脚趾也能想到。 康斯坦丁转过身，猛然抱住美狄亚柔软的身躯，那股淡淡的幽香令他血脉喷张，像是一头禁锢在牢笼里的野兽要从胸膛中蹿出。 美狄亚微微讶异，尽管她早早便懂得这些男女间的情欲之事，但仍然是朵没有接触过任何男性雨露的娇艳蔷薇，身子冷不丁哆嗦半分，羞涩道：“少爷，您之前只说今晚是来揉肩膀的。” 康斯坦丁奸笑道：“肩膀要按摩，蜜桃也要啃，夫人，我不妨和你说，我等今天等了太久，若是不尝尝你的味道，我即便是死在战场也会后悔。” 美狄亚低头浅笑道：“原来少爷您惦记我不是一天两天了，您在我心目中的伟岸形象已经坍塌了呢。” 康斯坦丁挑逗道：“我会让夫人见识到我真正伟岸的地方，就像前往天国朝圣。” 美狄亚低下头不再说话，紧紧闭着眼睛，躺在康斯坦丁为她准备的丝绒大床上，她精心挑选的克里诺林短裙被一双手轻轻褪去，扔在床下，绯色的脸颊满是潮红，像是一口咬下便会流露出香甜蜜汁的苹果，一只丝滑的舌头舔舐着她的樱色薄唇。 康斯坦丁坐直身子，慢慢欣赏这具堪称艺术品的酮体，骨肉匀停，曲线凹凸，一寸不多，一寸也不少，恰好将这这具身躯的线条勾勒到极致，前世饱览众多女性身体的康斯坦丁眼里只有惊叹和赞美，他不得不承认这是他第一次面对如此惊艳的酮体，简直像是雕塑家精心打造出的完美雕塑。 他轻轻抚摸着丝滑的后背，从上至下，由浅入深，接着重重将这具身躯压在身下，烛火照在这两具交缠的酮体上，一声声绵柔的喘气肆无忌惮地回荡，终于，一道高亢的尖锐声响刺破苍穹，那朵精致的白蔷薇最终绽放于夜色中。 两个钟头过后，康斯坦丁翻过身，促狭地打量那张大汗淋漓的娇俏脸蛋，用食指划过她的嘴唇，然后安静等待起伏的喘息声由高亢化作轻微地呻吟，良久，他才发出一丝戏谑的笑声，喘了几口粗气，这种需要一刻不停调动女人情欲的体力活毫无疑问最考验一个男人是否真的威猛英勇，而康斯坦丁显然出色完成了这项考验，成为这只小猫咪人生中第一个征服者，无论身体还是灵魂。 他用手划过那道史无前例的沟壑，轻轻卷起美狄亚的一束秀发，玩味笑道：“夫人，感觉如何？” 被康斯坦丁玩弄两个钟头的美狄亚有气无力地躺在床头，低低地喘息，声音柔和道：“就像一颗埋入土壤的种子突然发芽，悄无声息地刺破了泥土，沐浴阳光。” 康斯坦丁抚摸着她的额头，轻笑道：“很贴切的形容，您不愧是亚琛最优雅的夫人。” 美狄亚双手环抱着康斯坦丁的脖子，轻轻咬了一口他的耳垂，娇羞道：“我很满意。” 康斯坦丁哈哈大笑，眼眸望向那对雪白幼兔，玩笑道：“事实上，我还能让夫人更满意。” 在一声声饱含痛苦和快感的高亢声中，美狄亚再度从人间升往天国。 一个钟头后，瞥见丝绒床单上那一抹刺眼鲜红的康斯坦丁心满意足的替美狄亚披上一件丝绸长袍，拿起角落里那本厚实的《剑桥战争史诗》继续阅读。 宣泄了整整三个钟头身体情欲的他并没有想过因此而停滞学习，过了今晚，他便要踏入边境，走上真正的战场，要面对凶猛的狼族，丑陋的半兽人，甚至还有思想成熟度不亚于人类的泰坦精灵，这些阻碍对他来说就像一座座宏伟的高山需要他来攀爬，所以他需要额外压榨出一点时间，去思考如何不被这些大山压垮。 享受过姓氏的照拂便要做好随时被冠冕压垮的觉悟，康斯坦丁肯定不想做个倒在山脚的可怜虫。 他此刻正在阅读第三百八十八页的“格林尼治战争”，读到最后的一行的菈丁文字，心底忽然涌起一阵忧虑，因为这场载入圣光大陆百大战争史的战役是为数不多因为叛乱而输掉的战争，联想到异端审判庭的两名军团长，康斯坦丁莫名的烦躁，因为这两名分别出自裁决者和审判者的军团长官都和奥古斯都家族有过不少矛盾，他可不想每天对抗泰坦蛮族的同时还要提防阴暗角落里的老鼠。 他抽出西庇尔交给他的资料，瞥了眼上面的文字，喃喃道：“安度因，裁决者机构的大裁决官，进入异端审判庭二十三年，曾经在西北教区逮捕了三百二十八名异端，未经审判定罪便将他们全部处决，事后被降级，六年后成为西北教区副裁决长，绰号‘猩红刽子手’。” “霍金斯，审判者最高领导人指定的下一任审判长，目前是东部教区的首席执行官，没有类似屠杀异端的不良记录，也没有任何奇怪癖好，不过背景复杂，曾经执行过一个机密任务消失了整整五年，五年后回到审判者机构在枢机主教冈比西斯推荐下连升三级。” 康斯坦丁轻轻长叹：“这个冈比西斯和西庇尔矛盾不小，和奥古斯都，美蒂奇也有一些小摩擦，跟博尔吉亚走的倒是挺近。” 披着一件素白丝绸的美狄亚将头依靠在康斯坦丁肩膀上，用手指卷着一缕青丝，轻声道：“安排在帝都的情报机构给出的消息，这个霍金斯和圣弥赛亚教廷的枢机主教本尼狄克，冈比西斯，有过一桩交易，这桩交易和他消失的五年有一定关系，不过我们怎么都查不到这桩交易的内容。” 康斯坦丁瞥了眼美狄亚樱红的嘴唇，冷不丁咬上一口，笑道：“味道不错。” 美狄亚低垂着头，拧了一下康斯坦丁的大腿，脸颊潮红，如同工匠精心栽培出的红色曼陀罗。 单手搂着美狄亚肩膀的康斯坦丁沉思半刻，分析道：“本尼狄克和冈比西斯跟教廷的研究机构第七机关的机关总长伏尔甘都来自迈泰奥拉神学院，这可是个出过六位圣徒，两名金乌圣徽的圣所，夫人，你说霍金斯的交易会不会和这个第七机关有关系？” 美狄亚摇摇头道：“少爷，我可不擅长这些，您说有便是有了，回到帝都后，我会让人朝这个方向调查，兴许能查出什么。” 康斯坦丁好奇道：“祖父在帝都安排了多少人？里昂算一个，你算一个，还有哪些我没见，或者说不认识的？” 美狄亚浅笑道：“我知道的只有六个，您那位管家是奥古斯都老公爵亲自安排的，我也是后来才知道，事实上，大部分的情报机构都是那位老管家在管理。” 康斯坦丁讶异道：“老柯德？” 美狄亚点点头，微笑道：“您大概还不清楚，这位老管家曾经是马其顿帝国伊瑟兰教廷的‘掘墓人’吧？” 一脸惊愕神色的康斯坦丁怔了怔，“掘墓人”，那可是与圣弥赛亚教廷异端审判庭三大机构平起平坐的存在，甚至历史上“掘墓人”组织曾经多次压倒异端审判庭，成为异端最恐惧的教廷机构。 尽管康斯坦丁知晓这位老管家并非一般人物，但出自伊瑟兰教廷的异端裁决机构“掘墓人”仍是让他吃惊不少。 他茫然地看向美狄亚，问道：“老柯德怎么会从马斯顿帝国来到拜占亚？” 美狄亚摇摇头，认真道：“我来到奥古斯都的时候，他就已经待了很多年，从资料上看，老头年轻的时候还是掘墓人的副执行官，执行任务时他都会戴上一双黑手套，据说是不想沾染异端的血。” 康斯坦丁缓过神，轻叹道：“奥古斯都究竟还藏有秘密？只怕这些不单单是为我这个继承人准备的吧？” 美狄亚躺在康斯坦丁的大腿上，没有任何回答。 康斯坦丁也不再追问，他们之间，即便不用对方开口，也会毫无保留地告诉对方，不说，便是无需说。 他将那本《剑桥战争史诗》合上，望向窗外漆黑的穹顶，兀自叹息：“知道的越多，越危险，可要肩挑明月如何能不涉险？我不怕那些躲在阴影里的蚂蚁，就怕有一天失去佩戴那枚金色鸢尾花徽章的意义。” 美狄亚挑起那对桃花眸子，望着眼前这个占有她灵魂和肉体的男人，那张矢娇的面容上有着不曾出现过的坚决和固执。 第3章 梵尔兰颂歌 深夜，血腥的气息无休无止地飘散在这片苍茫土壤间，安静屹立于伊瑟利城核心区域的贝诺斯城堡穿上了一件与这座古老城池韵味极不相符的黑暗纱裙，仿佛神话时代君临大地的深渊神只踏步而来，惊醒了沉睡的黑暗使徒们。 这是一群自鲜血中诞生的野兽，堕落是它们的天性，杀戮成为了它们的本能。 数百号手持血淋淋骨棒的半兽人撞开了伊瑟利城的两扇城门，宁静的夜晚在厮杀和屠戮声中渐渐淡去，鬼魅的影子迅速冲进街道窄巷，顷刻间占领了这座历史悠久的古城，鲜血和火焰在夜幕下绽放，罪恶的果实怦然坠地，吸引了无数渴血的亡灵前来撕裂人类的尸骨。 这些沐浴黑暗的魅影以跋扈姿态汇聚在贝诺斯城堡周围，一声高亢的响动在夜幕下乍现，华丽城堡的大门瞬间被一股巨力冲撞开，浴血的半兽人踩在士兵倒下的躯体上，快速冲入大堂。 似乎，它们拥有一个很明确的目标。 被厮杀声惊醒的异端审判庭部队陆续装备甲胄和武器进行支援，三名率先来到大堂的半兽人被一柄刀刃拦截住，那是刻有教廷神圣经文的兵器，对泰坦的兽族有着极为显着的克制作用，缠斗几个回合后，三名半兽人便被割下了头颅，结实的身躯应声倒在大堂。 就在这名教廷裁决者放松的一刹那，数十名更为强壮的半兽人迅速闯入大厅，它们不仅仅拥有能够与教廷使徒对抗的锋利兵器，甚至还穿有一件高魔抗的黑色甲胄，这名裁决者诧异地后退一步，但一条巨蟒忽然从天花板蹿下，在他抬头的瞬间便亮出了白森森的獠牙，一口咬断了这名裁决者持刀的手臂。 在半兽人猖狂地大笑中，闻讯赶来的其他士兵纷纷拔出了腰间的巨剑，刺向那条正在吞食裁决者的巨蟒，他们并非第一次走入战场的新兵，早已见过太多同行人的尸体，因此没有太多感触，拔剑的瞬间便刺向巨蟒的喉咙，常年与异端交战的他们在这场战争打响的时刻就仔细研究过对手，清楚这些野蛮生物的弱点。 但他们似乎忘了自己的对手并不只有这条凶猛的巨蟒，还有伺机发动猛攻的半兽人。 手上紧握一柄巨斧的高大半兽人猛然朝一名士兵劈砍过去，昏暗中，弯曲的弧度与甲胄发生剧烈摩擦，乍现出斑斓的星火，士兵被这猛烈的斧劈震退数步，嘴角溢出一丝鲜血，但他们终究不是那些依靠姓氏和头衔来到战场混军功的白痴纨绔，见识到这些半兽人并非寻常角色，发声寻求支援后，开始团结在一起尝试寻常突破口。 而此刻处于睡眠中的康斯坦丁也被美狄亚的声音唤醒：“少爷，我们受到了围攻。” 迅速睁开眼睛的康斯坦丁已经看见美狄亚换上了甲胄，恢复成圣骑士希斯克利夫的模样，穿好衣服后，拔出那柄剑圣雅尔法精炼过的短剑“破晓”，走向窗口，冲天的火光中，城堡已然被半兽人和各种诡异生物占据了一大半，而赶来支援的士兵们几乎都被阻拦在城堡外。 一个巨型黑影撞开了房门，瞥了眼窗口处的康士坦丁后，立马挥动手上的巨斧，只不过还未等他向前迈出一步，一颗火种便在脚下熊熊燃起，瞬间将这头半兽人化作一具焦炭。 露出得意微笑的美狄亚熄灭了手上那团火苗，用脚踩在这具半兽人身上，微微一用力，已经焚烧成漆黑焦炭的尸体便轰然碎裂。 “肮脏的虫子就应该乖乖待在黑暗中，妄图玷污少爷的眼睛可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高傲如北极蔷薇的美狄亚勾动着邪魅眼角，昂首轻笑，面向窗口，华丽地走向康斯坦丁。 “灰烬？我没记错，这是一百二级的复合魔法，夫人，您难道是一名高阶的黄金琥珀魔法师？”康斯坦丁瞥了眼地面碎裂的半兽人躯体，眼神惊讶道。 美狄亚没有给予一个明确地回答，如同一个依偎在男人怀里的小女人，俏皮道：“少爷说是那便是了。” 康斯坦丁耸耸肩，望向窗外，眉头紧锁道：“这些半兽人能够冲入这座城堡，说明它们已经攻占了伊瑟利城，我们需要想办法夺回这座城，否则奥古斯都就该成为帝国的笑柄了。” 美狄亚眨了眨眼睛，抬头道：“您有办法？” 康斯坦丁摇摇头道：“战争不能纸上谈兵，说的再好也只是空中楼阁，我们先跟城堡外支援来的士兵汇合，了解清楚这支半兽人部队的具体数量和实力后兴许能有办法。” 美狄亚赞同道：“我先将那些闯入走廊的虫子替少爷清除掉。” 康斯坦丁露出一个微笑，轻声道：“我不介意多掀开一张底牌，夫人，现在我能陪您一起。” 美狄亚轻盈一笑，羞涩地点点头，戴上那顶银色头盔，率先来到长廊，跟在身后的康斯坦丁紧握住短剑，目不转睛地望着楼梯口，那里堆积着数十具半兽人的尸体，它们无一例外都被拧断了脖子。 一个高挑的白色影子孤零零伫立，她长发垂地，背后伸展开一对暗红色蝠翼，原本精致的宫廷裙子此刻缀满鲜血，灰色的眼眸也如同染上一层赤红，显得诡异而妖冶。 “不是说过不要展开那对翅膀吗？”康斯坦丁快步走向耶梦加得，拿出一条丝巾替她擦拭脸上的血渍，温柔地摸着她的脑袋。 耶梦加得将背后那对硕大蝠翼收拢，缓缓垂下头，紧紧拉着康斯坦丁的手。 “你是我最后的底牌，不到最后我不想让人发现。”康斯坦丁轻声道。 耶梦加得凝视着康斯坦丁的眼睛，轻轻地点头，不该问的她从不问。 “主人，看来这次泰坦大陆的进攻已经谋划了很久，您看看这些。”泰亚狼族的仆人隆德斯泰特抓来一具甲胄，扔在康斯坦丁面前，“这是矮人打造的高魔抗铠甲，上面烙印有地狱撒旦的暗文字，普通的弥忒兰大剑在这种铠甲上连一道痕迹也不会留下。” 康斯坦丁仔细观摩了半会那具隆德斯泰国特抓来的漆黑铠甲，眉头紧皱道：“宫廷给的情报上并没有矮人参加这次战争的消息，所以我忽略了这个族群给战争带来的变数，由此看来他们不是没有参加，而是没有进入前线。” 康斯坦丁沉吟了一会，继续问道“你一次能对付多少穿戴这种甲胄的半兽人？” 隆德斯泰特思考片刻，回答道：“主人，这种盔甲只对你们人族有用，在我们泰亚狼人面前，它们就像孩子手里的玩具，只要您愿意，我能摘下数百颗半兽人的头颅。” 康斯坦丁紧锁的眉头微微舒展，神色郑重道：“我需要跟城堡外的士兵汇合。” 晋升到九阶的泰亚狼族后裔恭谦道：“隆德斯泰特将为主人清扫道路上的尘埃，我向您保证，不会有任何一只老鼠阻碍您前进的步伐。” 康斯坦丁微微勾勒出一个弧度，走下长廊的阶梯。 宴客厅通向城堡大门的道路，一连串火焰从地面燃烧，如同深渊的礼花绽放在黑夜，绚丽的火光中，一道巨大的挺拔身影提着数十颗半兽人的脑袋一路高歌猛进，那是狼族中最凶猛最强悍的一支种族后裔，传说身负诅咒的他们晋升到成熟期的十二阶将会是媲美巨龙的恐怖存在，这样一只骄傲的狼人却仅仅只是在为自己的主人清扫尘埃。 康斯坦丁站在城堡的巨型城墙上，脚下铺开两张绘有古希伯莱文字的羊皮卷轴，左手抱着一本教廷经典《梵尔兰颂歌》，右手持一根纤细法杖，他轻轻咬破手指，滴落在两张魔法羊皮卷轴上，接着摊开左手那本《梵尔兰颂歌》，将那根镶嵌有小约翰红宝石的纤细法杖插入地面，以两张羊皮卷轴为中心，两道魔法阵开始向外极速扩张，构成两个大小相等的圆弧。 预感到不妙的半兽人集体望向城墙墙头，开始改变攻势，向康斯坦丁所在的位置奔驰，一些手持巨斧和长枪的蛮族纷纷用力朝城墙投掷出手上的武器。 然而，两道影子阻止了半兽人的进攻，一个接近圣光骑士水准的泰亚狼族后裔，一个能够随意甩出一百二十级魔法火焰的科尔基斯魔女，他们如同坚不可摧的巨人，屹立在康斯坦丁周围，任何一个蛮族都无法横越雷池。 康斯坦丁摊开手，那本教廷圣典《梵尔兰颂歌》飘浮在虚空之中，一页页地兀自翻动，最终，以法杖为原点，一束巨大的白色光柱冲入云霄，直破黑夜。 “第一卷第一节：真实的，公义的，主必应允。虚假的，罪恶的，主必讨他的债。” ...... 庄严的梵唱声此起彼伏，携带圣洁气息的光柱在城墙周围极速扩散，黑夜顿如白昼。 “第六卷第八节：主说，崇尚公理要胜过膜拜谎言，追求灵魂的宁静需要胜过追寻肉体的欢愉。” 随着最后一节地吟诵结束，康斯坦丁紧握法杖，重重敲击地面，嘴角清晰吐露出一个古希伯莱词汇：“圣临！” 瞬间，一股澎湃能量宣泄而出，至城楼，至大地，至天穹。 在这浩瀚的光芒中无数半兽人颓然倒地，如同遭遇烈火焚烧一般，一点一点被净化。 圣临洗礼，它的作用是净化不洁的灵魂，而非肉体。 第4章 渎神者，短生种 那个站在城墙的影子如同远古的神只播撒光辉，驱散了夜幕下滋生的阴霾，军队的士兵们仿佛受到前所未有的鼓舞，一个个挺起胸膛，挥舞手上的弥忒兰制式长剑，半兽人节节败退，没有谁愿意和这样一个如同神只的人类交手，那不是为了泰坦的崇高行动英勇献身，而是一种愚蠢的自杀行为，半兽人确实丑陋而笨拙，但不至于丧失理智，再者，它们今晚的行动仅仅是一种试探，而非真正的进攻。 随着“圣临”的一点点消散，康斯坦丁的身影轮廓也渐渐明朗清晰，他拄着那根从西庇尔送他的宝箱里找出的法杖，沉重地喘气，一次用掉两张一百五十级的魔法卷轴对他身体的负担不可谓不重，若非依靠这根镶嵌着小约翰红宝石的法杖他断然无法支撑到现在，“圣临”，这不是一个白蔷薇魔法师能够施展的魔法。 “主人，您的英姿将永远烙印在隆德斯泰特的眼中。”在康斯坦丁摇摇欲坠的瞬间，晋升九阶的狼人仆从隆德斯泰特撑住了他的后背，脸上始终不乏谦卑和敬畏。 康斯坦丁白了他一眼，促狭道：“说这些漂亮话，是想去追击那些半兽人吧？逃走的那一批里有你中意的猎物？” 隆德斯泰特嘿嘿一笑，承认道：“这群卑微者的领头羊引起了我的食欲，主人，那应该是个快要晋升成熟种的兽人首领。” 康斯坦丁沉思半刻，幽幽道：“先把它抓回来进行拷问，让猎物带着价值死去从来都不是奥古斯都的作风。” 隆德斯泰特躬身点头，沿着城墙一跃而下，看着这道远去身影的康斯坦丁一阵愕然，这堵墙少说也有十米以上的高度吧？ “夫人，帮我调查安度因和霍金斯今晚的动向，另外，我需要一份士兵的死亡数据。”缓过神来的康斯坦丁望向一直守在他身前的美狄亚，轻声道。 美狄亚轻轻点头。 康斯坦丁站在暗淡的城墙上，扫视整个城堡，喃喃自语道：“老头，如果荣耀的冠冕注定需要鲜血浇灌，我其实不介意为了你们去玷污这双手。” 美狄亚站在一旁，神色冷峻。 回到卧室的康斯坦丁直接瘫倒在鹅绒大床上，那个对黑暗生物来说具有致命威胁的魔法“圣临”早已经耗尽了他全部体力，再者，他和美狄亚在上半夜大战了整整三个钟头，换了普通人早已四肢发软，腿脚无力，若非有耶梦加得搀扶，他断然是没法子回到这间卧室的床上了。 他微微闭上双眼，打算放松休憩，陡然，黑暗降临，一股深沉气息笼罩而来。 康斯坦丁迅速睁开眼睛，拔出腰间那柄短剑“破晓”，从床头一跃而起，一道暗红色魅影在刹那映入他那双紫色瞳孔。 “吸血鬼？”康斯坦丁望着展露一对暗红蝠翼的鬼魅身影，下意识握紧剑柄。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一只吸血鬼也敢做黄雀？ 这胆量不可谓不肥。 “你应该称呼我长生种，而不是吸血鬼这种卑贱的绰号，可悲的短生种。”那只展露两支蝠翼的年轻吸血鬼昂起头颅，似乎想显示他的骄傲，“我叫图卢斯，一名高贵的长生种子爵。” “子爵？”康斯坦丁不屑地瞥了这位长生种一眼，“我见过最高贵的吸血鬼是一名侯爵，不过，他已经死了。” 名叫图卢斯的子爵级长生种勾勒出一抹阴冷弧度，轻蔑道：“奥古斯都家的孩子，我观察了你很久，现在的你还能提起剑已经是极限了，我只需要动一动手指就能拧下你那颗漂亮的头颅，这样一颗头颅拿来献给女王，一定会是件不错的礼物。” “女王？” 康斯坦丁咀嚼着这个词。 难道说这只吸血鬼身后还有一名上位者？ 侯爵还是公爵？ 长生种子爵图卢斯摊开手，癫狂笑道：“我们伟大的长生种女王桃乐丝，将成为你们人族最深沉的梦魇，奥古斯都家的孩子，你应该庆幸自己死后能够挂在桃乐丝殿下的宫殿中，那是你们人族至高的荣誉。” 康斯坦丁嘴角上扬，笑道：“我更乐意拍打你们女王的屁股，而不是死后挂在她的宫殿。” 展露一对暗红蝠翼的长生种子爵冷冷道：“孩子，你这么着急前往地狱吗？” 康斯坦丁笑笑：“我是怕你们女王着急，知道吗？我最擅长的就是在床上拍打女王的屁股，听她们尖叫求饶。” “有趣的孩子，你死后，我会尝试吸干你的脑髓。”长生种图卢斯舔了舔嘴角，露出两颗白森森的尖牙。 康斯坦丁掏出一个青花瓷瓶，打开瓶盖，饮了一小口里面的黄金液体，这是“黄金甘泉”，仅管并非是顶级的“永昼”液体，不过足够如今的康斯坦丁连续施展几个八十级的魔法，原本这瓶“黄金甘泉”是他预备施展“圣临”后在服用的物品，但半兽人撤退的速度出乎意料的迅速，所以他也没有理由浪费一瓶珍惜的恢复液体。 一颗火球在吟咏声中乍现，这是中级的火焰魔法“小约翰礼花”，火焰在长生种子爵图卢斯身前炸裂开，形成一颗颗四溅的火花，每一颗火花都精准无误砸在图卢斯身上，但长生种具有的“不死”性质显然不是一个中级的火焰魔法能够打破的。 一道暗红色光芒在图卢斯身上闪动，落在这名长生种身上的“小约翰礼花”尽数被扑灭，康斯坦丁踏出右脚，前冲，“破晓”在距离图卢斯身前一尺距离处划出一道锋利弧度，这名长生种子爵似乎察觉到这柄短剑的危险程度迅速向后退，接着五指并拢，尖锐的指甲伸出一尺左右的长度，如同一柄骨骸制成的短剑，带着森然和黑暗的气息。 铿锵！ 烙印有上帝经文的暗金短剑“破晓”与长生种的骨骸发生剧烈摩擦，一丝星火在交锋中隐现。 被逼退数步的康斯坦丁侧过身体，短暂吟咏出一小节咒文，一条携带苍紫色雷电的暗黑猎犬扑向图卢斯，这个叫做“奥丁之犬”的雷属性魔法并非某种深奥的术式，但能够替康斯坦丁争取到一丝时间，一个空隙，只要他将“破晓”刺入图卢斯的心脏即便这只长生种子爵拥有其他种族无可比拟的“不死”属性，依靠上帝经文和天国金属“米迦勒”同样能够让他受到短时间内无法治愈的重创。 但康斯坦丁显然有些高估了“奥丁之犬”的作用，仅凭一小节咒文加持的“奥丁之犬”并不足以封锁一只长生种子爵的行动，同样也无法替他制造出一个能够挥剑的空隙，图卢斯仅仅是后退一步，伸出骨刃挥砍，那条看起来并不硕大的“奥丁之犬”瞬间被拦腰斩断，在虚空中泯灭殆尽。 人类与长生种力量之间的差距简直天壤之别。 康斯坦丁看着逼近自己的白森森骨刃，不得不选择再次后退，而那名长生种子爵也停下进攻的步伐，绕有兴致地看着眼前的短生种逃窜。 然而，当他的眼神触及这个奥古斯都家族孩子身后的阴影时，他脸上的笑容瞬间消散，因为他看见了一对同样的蝠翼，这对蝠翼属于一个女人，一个穿着华丽宫廷裙的年轻女人。 另一只长生种？ 拜占亚帝国的大贵族，奥古斯都家族的继承人，康斯坦丁伯爵居然豢养长生种？ 这个戴着虚伪面具的渎神者，该死的短生种。 图卢斯咬咬牙，如果仅仅和康斯坦丁单打独斗他当然可以稳稳占据上风，但他并不清楚那只长生种的实力，没有轻易出手。 康斯坦丁看着图卢斯那张由玩味变化作深沉的脸孔，不由得一笑，戏谑道：“骄傲的长生种，为什么选择停手？我记得你说过要把我的头颅送给你们尊贵的桃乐丝女王，难道因为我身后多站了个人，你丧失了挑战我的勇气？看来你们长生种的骄傲不值一提。” 子爵图卢斯冷冷哼道：“我们长生种不是半兽人那种白痴的低等种族，人类的阴谋在我们眼里只是跳梁小丑的把戏，骄傲？他有性命重要吗？” 他缓缓收起指尖的骨刃，扇动蝠翼，从窗口飞向了漆黑的天穹。 康斯坦丁远眺那抹诡异身影，露出一个冷笑的邪魅弧度，幽幽道：“这只长生种确实不笨，不过我也没有把握能够杀掉他，所以这场博弈是我赢了。” 赫拉山脉深处，一座鲜红的殿堂，长生种子爵图卢斯掠过那片玫瑰花丛，落在血色般鲜艳的地毯上，缓缓显露出人形。 他鞠躬垂首，如同渺小的蝼蚁仰望星空般仰视王座上的鲜红身影。 那是一个绝艳的女人，她披着华丽丝绸长袍，头上戴有一顶白金色冠冕，冠冕的中央镶嵌一颗无比鲜红的宝石，仿佛神只缀上的一低鲜血，纤滑的肌肤上裹着一件淡金色的纱衣，皙白的肩膀上露出浅浅的精致锁骨，柔软的长发如同染上一层白银色粉末，轻轻散落在腰间，眼睛则是鲜明的红色，她右手拖着腮帮，脸庞没有任何情绪，似乎一名长生种子爵的晋见根本不足以引起她的兴趣。 “圣丹妮骨骸，我需要它的消息，如果没有，图卢斯，我不介意把你那颗脑袋挂在我的房间，仅管那会让我倒胃口。”血族女王桃乐丝挑了挑眼眸，无精打采地瞥了眼王座下的子爵图卢斯。 “那将会是我的荣幸，桃乐丝殿下。”图卢斯微微抬起眼眸，瞥了瞥那双对长生种男性来说同样魅力十足的纤细长腿，“不过，我愿意用另一个消息来换取您的宽容。” “另一个消息？”桃乐丝似乎有了一丝兴趣，正眼看着他。 图卢斯微笑道：“拜占亚帝国的奥古斯都家族继承人，那个拥有两个名贵姓氏的孩子来到了伊瑟利城，他身上的鲜血散发着无比醇厚的黑暗气息，桃乐丝殿下，您一定会喜欢这个小家伙的，他的头颅一定适合挂在您的房间。” 桃乐丝眨了眨眼道：“奥古斯都家的康斯坦丁？那个泰坦传闻里被撒旦教会掳走的孩子？” “没错，正是这个孩子。”图卢斯点头道。 桃乐丝微微皱眉道：“你有吸过他的血？” “只差一点，那个该死的短生种竟然豢养了一只杂种吸血鬼。”图卢斯恶狠狠地咬牙，脸色狰狞。 “一个人类的贵族竟然会饲养长生种，有趣，真有趣，我决定把他做成标本放在我的房间。”桃乐丝舔了舔嘴唇，走下台阶。 她伸出纤细的五指掐在图卢斯的脖子上，露出一个孩童般地无辜微笑：“我喜欢你带来的这个消息，不过，你打扰了我的睡眠时间，需要惩罚一下。” 咔嚓！ 鲜血四溢。 桃乐丝的手上多出一颗头颅。 她打量着这张狰狞面孔，幽幽道：“丑陋的图卢斯，知道吗？其实我很早就想砸烂你这张脸了。” 她将这颗头颅扔在脚底下，重重踩上一脚，远眺着殿堂外的穹顶，露出一抹邪魅微笑，喃喃道：“有趣的孩子，在桃乐丝女王摘取你那颗漂亮头颅之前别死哦。” 第5章 精彩的演出 一场突如其来的战争以人族的胜利画下最终句点，这场以半兽人为主体的奇袭共有一百二十名士兵死亡，其中包括十二名裁决者，十六名审判者，这批常年站在生死线，沾满无数异端鲜血的教廷精英显然拥有远超普通士兵的战斗水准，若非昨晚那批半兽人装备有矮人制造的抗魔甲胄和兵器，死亡人数大致能减少一半，纵观人族与蛮族的战争历史，繁殖能力强悍的半兽人几乎从未在人类军队的铁蹄下取的过胜利，它们更多被用作消耗品，与作为核心战力的长生种，暗精灵，狼人，力量上有着本质区别。 按照预定计划，原本应该于黎明时分前往慕尼迩郡省增援的康斯坦丁此时被迫停留伊瑟利城，这座由拜占亚帝国皇帝狄奥多二世命人修建的古老城池经历了一夜的混乱厮杀，显得愈加破败，犹如一根屹立风中的残烛，摇摇欲坠。 经历两天的休整后，一支由卢瓦尔郡省最高执政官派遣的圣殿骑士团抵达伊瑟利城，尽管这支绰号“黎明之剑”的骑士团只有一千人，但他们无一例外都是接受过高强度训练的大骑士，身着高防御的瓦兰登重式铠甲，配备有一杆龙德尔骑枪，胯下的马匹也是军马中仅次于劳特莱斯的斯德戈尔墨高原马，这样一支装备精良的骑士团即便是与体型高大的狼人进行厮杀也能占据上风，所以在与霍金斯和安度因这两名来自异端审判庭的高阶执行官商量后，康斯坦丁决定留下一支三千人的士兵队伍与圣殿骑士团共同守卫伊瑟利城，一切安排结束后，他便和其他士兵继续赶往仍有半天路程的慕尼迩郡省。 这座距离泰坦大陆仅隔着一座赫拉山脉的古老郡省位于西部边陲，是个常年遭受异端蛮族侵袭的落魄角落，居住此地的人口不足十万，多是一些底层的平民角色，拥有贵族头衔的大人物们大多不会来到这种地方过贫穷日子，战争开始的初期，作为慕尼迩郡省的最高执政官莱斯顿男爵便收拾了所有值钱家当通过大笔的金钱贿赂，逃往了帝国南部。 负责抵御泰坦蛮族侵略的角色则是一名摘取过军人最高荣誉铁十字勋章的大龙庭上将列奥纳多，出身于底层贵族的他从小见识过太多的虚伪与狡诈，对声色犬马的上层圈子和腐朽堕落的教廷有着本能的厌恶，因此在康斯坦丁一行人抵达慕尼迩郡省时并没有亲自出城迎接，尤其当他听闻这支由奥古斯都家族继承人率领的支援部队竟然是以教廷的异端审判机构为主导，内心更是愈加失望。 据说他在得知这个消息后仅仅是神色冰冷地嘲笑了一句：帝国的贵族少爷们又要来混取军功了，希望我们骄傲的康斯坦丁伯爵不要被兽人的斧头吓到逃回帝都。 而从八卦渠道听闻到这类消息的奥古斯都家少爷则是平静地微笑，旁若无人地回应了一句：逃回帝都之前，我会让高傲的大龙庭上将亲眼见识我如何用胯下的黄金之剑征服泰坦的女王。 从帝都赶来支援慕尼迩郡省的士兵已经悉数进入岗位，所幸有那位大龙庭上将的顽强抵抗，经历了大小数次战役后，泰坦的蛮族部队暂时停止了向这座边境郡省发动袭击，这也让康斯坦丁有充足时间了解目前慕尼迩郡省的环境形势。 作为军事指挥处的铁十字城堡，此刻聚集了不少军功显赫的上层高官，除了出身圣弥赛亚教廷异端审判机构的两位大人物霍金斯和安度因之外，在“安德烈丛林战役”指挥过一队骑士团攻下敌方军事基地，获得过一枚“猎鹰勋章”的军团长凯特，战役初期砍下一百颗异端头颅，被士兵们亲切称作“异端收割者”的紫雾花高阶剑士，帝国鹰派欧勒家族的继承人李斯特，另外还有大龙庭上将列奥纳多的副将，一名有过诸多光辉战绩的圣盾骑士德里安。 这些在边境以显赫军功闻名的大人物聚集一处，自然不会是为了讨好奥古斯都家族继承人，他们如果是一批喜好权力的政客也不会甘愿来到这座落魄的边境郡省，以他们肩膀上承载的荣耀，即便无法踏入帝都最核心的圈子，也足够获得一顶让底层平民望而生畏，让名媛贵妇在玫瑰大床尖叫的贵重冠冕。 此刻，以康斯坦丁这位由皇帝陛下亲赐爵位的艾尔登伯爵为首，众人汇聚在一张放置边境地图的矩形长桌处商定军事。 没有任何开场言辞，帝国鹰派的好战分子，绰号“异端收割者”的李斯特率先打破沉寂：“我们目前拥有十五万的兵力，包括帝国官方谱册记录的大骑士五千人，蓝百合剑士八千人，还有一支数百人的法师队伍，我个人建议主动进攻。” 胸口佩戴有一枚军部颁发的“猎鹰勋章”军团长凯特似乎也赞同李斯特提出的进攻策略，附和道：“金雀花军相罗德尔说过，防御的最好方法就是进攻，我们应当在兽人发起下一次侵略前，率先攻入它们的领土。” 大龙庭上将列奥纳多的副将，圣盾骑士德里安摇摇头道：“我们目前对这批泰坦蛮族了解的太少，以往侵略边境的不过是一群丑陋的半兽人和狼族，这一次的战争显然不同，根据情报，梅利奥郡省已经出现了海妖和兽侏儒，不排除赫拉山脉还有我们未知的部落潜伏。” 军团长凯特高声反驳道：“那又如何？别忘了我们的军队如今拥有十五万人马，这是一支在任何战场都能给敌人造成巨大压力的军队，巨人？堕落的吸血鬼？或者黑暗精灵？我们什么时候畏惧过这些该死的小丑？” 圣盾骑士德里安眉头微皱道：“无谋的挥舞长矛并不意味着勇敢，而是愚蠢，帝国没有任何人跨越过赫拉山脉，这是一种冒险行为，我们不能拿十五万士兵的性命做赌注。” 一场军事会议最终演变成个人意见的交锋，其中充满不屑，嘲讽和轻蔑，整个过程康斯坦丁与教廷异端审判庭的霍金斯和安度因未发表过任何意见，只是冷眼旁观慕尼迩郡省高官们的“内斗”。 “大龙庭上将似乎不怎么欢迎我的到来，特意安排了一场精彩的演出，我该感谢他吗？” 军事会议结束后，康斯坦丁来到铁十字堡的私人书房，这里原本属于是大龙庭上将列奥纳多的办公室，但康斯坦丁如今的地位显然足够令这位边境将军让出这间书房。 这处位于城堡第六层的空间并不宽大，仅有半间卧室的面积，乳白色的墙面上挂有历代死亡在边境守卫战中的军队统领画像，除此之外，便是各类的军事典籍。 “据说这位大龙庭将军最初应该进入异端审判庭，成为一名审判者，但不知为何他选择来到帝国贵族都厌恶的边境地区，十年时间里从一名士兵队长晋升到大龙庭将军。” 摘下银色头盔的希斯克利夫长发披肩，阴柔的五官和纤细的眉宇，竟是一张魅惑的成熟女人脸孔。 康斯坦丁抬头望着这张熟悉的容颜，嘴角微微一笑道：“夫人，这世界上可有无缘无故的爱憎？如果答案是否定的，那么这位大龙庭将军又为何要唾弃异端审判庭？以他的手段要爬上这座牢笼的高位根本不需要用到十年。” 伪装成圣骑士希斯克利夫的魔女美狄亚沉思道：“少爷，你认为列奥纳多掌握了异端审判庭的某些秘密？” 康斯坦丁在书桌上转动一支羽毛笔，神情玩味道：“说他掌握了教廷的秘密倒是夸张了点，这个列奥纳多是个厌弃权力游戏的人，我猜想他大概是了解到一些异端审判庭的权力内幕所以才会来到边境，他这种人，可以死在战场，却不会死在绞刑架上，所以我原谅他今日的轻视，毕竟我在帝国公民的眼里的确是个没什么优点的纨绔贵族。” 美狄亚轻声道：“当您从这片战场返回时，他们将认识到自己的愚昧，一个伟岸的奥古斯都伯爵将会出现在帝国的舞台。” “伟岸？真是个不错的形容词。”康斯坦丁微微瞥了眼美狄亚那双桃花眸子，露出一丝玩味神情。 领悟到康斯坦丁言语中调戏意味的美狄亚羞涩地低下头，沉默不语。 康斯坦丁在书桌上摊开一幅慕尼迩郡省的地图，仔细观摩了许久，幽幽道：“想要在这里阻挡泰坦的侵略脚步，我必须尽快了解这座郡省，不能排除他们会利用长生种跟我们进行空战，那个叫做德里安的副将提到过海妖娜迦，这座郡省的下水道连接着赫拉山脉的河道，这同样是个不能忽视的点。” 美狄亚轻声道：“您可以亲自走一趟，身为郡省的最高长官您同样有巡视的权力。” 康斯坦丁点点头道：“这确实是个办法，不过，我暂时不想让其他人清楚我的想法，夫人，就由你跟我走一趟。” 美狄亚轻轻微笑道：“您打算先从哪座城开始？” 康斯坦丁望着地图，指了指上面一片深邃的地区，沉声道：“德尔塔城。” 第6章 桃金娘，圣树果实 慕尼迩郡省军事要塞铁十字城堡第五层，长廊尽头处，一道厚重的黑桃木大门被推开，三道人影有序地步入其中，他们分别是绰号“异端收割者”的李斯特，指挥过“安德烈丛林战役”的军团长凯特，以及拥有圣盾骑士实力的副将德里安，此刻的他们再无那副轻佻模样，神情凛然而严肃，这毫无疑问是面对上位者的严谨姿态。 在慕尼迩郡省何人能让这三位桀骜不驯的军部大人物露出如此严谨的面容？ 只有一人，大龙庭上将列奥纳多·达·文森特。 他坐在一张方形木桌前，背后是巨大的落地窗，正午的阳光透过玻璃映照出一轮挺拔而魁梧的漆黑剪影，仿佛立足于黑暗与光明夹缝中的伟岸骑士。 听见脚步声的列奥纳多并未抬头，只是手握一支因常年使用而略显弯曲的鹅毛笔，批阅一张由德尔塔城送来的政务报告，这原本非是他这样一位将军需要处理的政务，但负责慕尼迩郡省日常事务的莱斯顿男爵在战争开始的初期便逃去了帝国东部，以至于列奥纳多在处理慕尼迩郡省的军事问题期间还需要同时解决政务。 “你们参加了艾尔登伯爵举行的会议，感觉如何？”大龙庭上将轻声询问前面的三位品级不低的年轻人。 拥有“异端收割者”绰号的李斯特撇撇嘴道：“报告列奥纳多将军，我们和那位‘小’艾尔登伯爵开了个玩笑。” “玩笑？”列奥纳多微微皱眉，他和这些部下守卫慕尼迩郡省已经有很多个年头了，当然明白他们嘴里的“玩笑”指什么。 例如埃塞尔城的菲尔德爵士曾经邀请列奥纳多参加一场贵族云集的晚宴派对，素来不喜交际的大龙庭上将既没有拒绝，也没有答应，派遣了同样是贵族出身的李斯特前去应酬，结果这位紫雾花剑士当晚借着酒劲直接拔出了腰间长剑上演了一段惊心动魄的灿烂剑舞，划破了菲尔德爵士的长裤，露出了那只干瘪的小鸟。 这之后，正值壮年的菲尔德爵士被慕尼迩郡省的名媛夫人们集体拉入了黑名单。 而这件事背后的始作俑者李斯特军长仅仅是给了个酒后失手的玩笑答复。 作为列奥纳多副将的德里安踏步上前，轻声解释道：“我们在会议上探讨了如何对付泰坦大陆的野蛮族群，希望艾尔登伯爵能够身先士卒。” 大龙庭上将列奥纳多神情严肃道：“他的反应呢？” 副将德里安揉了揉脑袋，略为困苦道：“这位出自奥古斯都家族的伯爵没有任何反应，安静看我们演完这出闹剧直接去了书房，不过，他离开之前留下了一份战略方案。” 大龙庭上将列奥纳多停下手中的鹅毛笔，抬头道：“到达慕尼迩之前他就拟定了方案吗？我没记错，帝国上下可是一直传闻这位奥古斯都少爷是个只会舔女人脚趾的白痴，你们确定那份战略方案的可行度吗？” 获得过一枚“猎鹰勋章”的军团长凯特耸耸肩，将一张书写有帝国纯正菈丁文字的纸张递到列奥纳多手上，低声道：“我想将军您看了一定会崩溃的。” 慕尼迩郡省名义上的最高执政官列奥纳多摊开那张写有战略方案的手稿，耐心阅读，直到他将最后一个菈丁文字看完，那张常年冷峻的脸庞上已经布满怒气，骂道：“这个该死的奥古斯都白痴，他想让士兵去送死吗？他懂什么是战争吗？” 此刻，纵使这位大龙庭将军磨炼出了不错的忍耐力，也不由得挺起身，在三人愕然的目光中奔向了铁十字城堡的第六层，也是最高层，但当他想要将那张写满白痴战略方案的手稿丢到康斯坦丁的脸上破口大骂时，这位拥有艾尔登伯爵头衔的年轻少爷已经乘坐马车前往德尔塔城了。 这座即使在边境地区也属于落魄角色的古老城镇聚集着整个郡省三分之一的庞大人口，因为距离赫拉山脉的北边山脚仅有五公里的路程，在泰坦蛮族尚未发动战争的年代，这里无疑是最适合猎人狩猎野兽的角落，商人会定期前来德尔塔城收购猎户手上的兽皮，这里同时也盛产慕尼迩郡省最着名的麦酒，酒味醇厚，价格也公道，一枚哥特银币能够买下好几桶新鲜的麦酒，守城的士兵们每到傍晚都会来到巷道中的酒馆，点上一杯麦酒的同时还能看见来自波萨公国的舞女跳着露出小蛮腰和肚脐的卡当司舞蹈。 浑身笼罩在一件白色长袍中的隆德斯泰特驾驶着一辆普通马车行驶在德尔塔城，没有精致的外观也没有悬挂任何一枚令平民感到敬畏的贵族徽章，自然也没有劳特莱斯这种名贵马匹做牵引。 观摩这座古老城池大半钟头的康斯坦丁最终选择在一家酒馆前停靠，原因是他闻到了一股剧烈的酒香。 作为奥古斯都家族继承人的康斯坦丁喝过不少名贵的麦酒，价值十二枚约克金币一杯的波波酒，需要经过海路运输的东方龙涎酒，或者是来自太阳王国的茴香酒，这些名气不输奥尔良王国葡萄酒的顶级麦酒味道甘甜，醇厚，但价格却着实不菲，这间酒馆仅看外表装饰也极为普通，绝不是那帮贵族老爷愿意踏足片刻的有趣角落，里头售卖的麦酒竟能有这般醇香气味？ 下了马车的康斯坦丁和美狄亚径直走入酒馆，里头面积不大，兴许是因为战争的缘故，宾客稀少，仅有一些腰缠兽皮的猎户倚靠在墙壁附近大口痛饮。 身上穿有一件廉价纱裙的金发老板娘瞥了眼走进酒馆的两道身影，一道年轻俊俏，一道精致魅惑，阅人无数的老板娘即便瞧不出他们的身份也依稀能够猜到他们不是普通的平民角色，她在德尔塔城开了这么多年酒馆来来往往的平民里哪个能有这般气质？这种深入骨髓的东西哪里是能轻易伪装出来的？ 发现那位年轻少爷的目光正在转向自己的老板娘立马笑脸盈盈地迎了上去，年轻少爷丢出一枚金灿灿的约克金币，坐到隐蔽的角落里，沉声道：“将你们酒馆最好的麦酒拿上来。” 握着那枚金币的老板娘笑容灿烂，立马拿出两支崭新的玻璃杯，盛上刚开封的麦酒，端到这对年轻男女桌前。 一枚约克金币，那可是她一个月的收入，在德尔塔这种边境古城极少有机会看见金币，贵族和商贾可不会来到她这种落破的酒馆喝廉价的麦酒，他们更乐意在华丽的城堡庄园中搂着腰细腿长的漂亮女人喝昂贵的红酒。 喝了小半口也没有喝出不同爽冽滋味的美狄亚怔怔地望着康斯坦丁，好奇道：“少爷，您真要坐这喝酒？这麦酒味道是不错，但跟您往常喝过的那些相比可就差远了。” 康斯坦丁摇摇酒杯，轻微一笑道：“味道差远了，价格上也差远了，夫人难道不好奇这种廉价的麦酒为何能有这般醇厚滋味？” 美狄亚摇摇头道：“少爷，我不好酒，更不懂酒。” 康斯坦丁轻声笑道：“我想了解世界的框架构造，要做到这一点，就必须掌握诸多不曾清楚的事物，别看这一杯麦酒，兴许它就藏着某些构建这个世界框架的要素。” 美狄亚愕然地看着眼前这位占有她处女地的年轻少爷，眼眸里有着一瞬间的恍惚。 了解世界的框架意味着什么？ 她是个魔女，对浩瀚的魔法世界也仅仅只是窥见一角，这位少爷难道要站在巨龙的头顶去挑衅神只？ 康斯坦丁招来老板娘，将一袋金币扔到她的手心，轻声问道：“这些金子足够买下好几间这样的酒馆，回答我的问题，这些就是你的了。” 束着一条金色马尾的老板娘握着那支装有沉甸甸金币的丝绸钱袋，眼里满是渴望，她猜中这位少爷是位身份昂贵的大人物，但没有猜中他会如此的大方，这样一袋金币，凭手感她都能掂出好些斤两，五十枚，这支钱袋至少有五十枚金币的重量。 一声轻微咳嗽将她从恍惚中拉回现实，那位拥有一对紫色瞳孔的年轻少爷轻轻摇晃着酒杯，问道：“寻常的麦酒无非是麦子这类谷物发酵后蒸馏而成，小麦，大麦，燕麦等滋味各有不同，即便是用上等的谷物和手法酿制出的麦酒也是需要极高的价格，但你这酒却不同，价格低廉不说，滋味也不俗，你若跟我讲解这酒里的玄妙，这袋金币就是你的了。” 老板娘起初还有犹豫，但眼眸触及那袋沉甸甸金币，内心又算计着这位出手阔绰的年轻少爷也不像个需要靠卖酒做生计的底层平民，脸上顿时灿烂如花，笑容洋溢道：“这酒只是寻常麦酒，不过原料中加入了一味叫做‘桃金娘’的果实。” “桃金娘？”康斯坦丁咀嚼着这个特殊词汇，嘴角微微勾起一个绚烂弧度。 一身廉价行当，但身韵倒是不缺乏风情意味的老板娘也不打算藏着掖着，紧紧握着那支不下五十枚金币重量的钱袋，笑眼盈盈道：“这果实原本叫做逃军粮，据老人们说是以前军人们逃到山林中用来果腹的食物，后来传着传着便成了桃金娘，不过，这果实生长在山脉附近，并不容易摘取，所幸来我这的猎户们居多，他们去山脚狩猎便能给我带回一些，酿这麦酒，果实不需太多，一颗桃金娘能够酿造出六桶麦酒。” 康斯坦丁喝下最后一口麦酒，会心一笑道：“很好，这袋金币归你了。” 一脸纳闷的美狄亚强忍内心疑惑，等到两人步入马车内，她才望向康斯坦丁，问道：“少爷，您知道桃金娘？” 康斯坦丁神秘微笑道：“《魔药与几何炼金》中有记录，桃金娘是美神阿芙洛蒂种植的圣树果实。” 第7章 该死的泰坦杂种 兴许连康斯坦丁也会感到错愕和意外，他与美狄亚在德尔塔城游荡了半天时间，直到临近黄昏才坐在隆德斯泰特驾驶的马车上回到铁十字城堡，但站在书房门口等候的既非某个侍候他的漂亮女仆，也非是郡省慕名而来的名媛贵妇，而是一道冰冷的高大身影。 慕尼迩郡省名义上的最高执政官，通过累累军功获得大龙庭上将头衔的列奥纳多，此刻手上拿着一份揉皱的纸团，横眉冷对康斯坦丁。 列奥纳多出生自贵族家庭，拥有良好禀性，极少会在战场以外的地方露出狰狞神色，即便是面对那位只会在床头玩弄女人屁股的莱斯顿男爵也仅仅是冷脸而已，不过，他今日属实被康斯坦丁的那个自杀式战略模糊了头脑，以至于瞥见这位年轻少爷的第一眼便露出了凶狠眼神，这还不止，这位大龙庭上将直接用力抓起康斯坦丁上衣的领结，将那团写满菈丁文的纸团丢到他的脸上。 一旁伪装成圣骑士希斯克利夫的魔女暴怒之下，一拳捶打在列奥纳多的胸口，将这位身材高大的大龙庭将军击退数英尺距离，这么多年，她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敢抓康斯坦丁少爷的衣领，若非这里是郡省的军事要塞，她会毫不留情施展一个浓烈的“灰烬”，将这个莽夫烧成一具漆黑焦炭，就像之前那具半兽人的尸体。 兴许是被那一拳的力道震撼，原本一脸狰狞神色的列奥纳多渐渐收敛了怒意，捡起地上那团揉皱的军事战略图，冷声道：“你的祖父和父亲都是优秀的军事家，在战场上取下过不少异端的头颅，身为他们的后代，你居然会做出将十五万士兵全部推入边境的决定，这是让他们白白去送死。” 康斯坦丁走入书房，轻描淡写道：“你的部下给我上演了一场印象深刻的闹剧，这仅仅只是个回报。” 列奥纳多怔了怔，他不是白痴，理解康斯坦丁话里“回报”这个词的意义，这张手稿上的计划和他那三名部下的“争论”显然都属于一个试探性质的小玩笑。 他打量了康斯坦丁一眼，低头道：“回去之后，我会亲自训斥他们。” 康斯坦丁露出一个冰冷笑意，沉声道：“希望今后的战略会议上能看见大龙庭上将的身影以及你那三名部下，他们不适合出席宴会，不过在战场上倒是有不少出色的表现，所以我会原谅他们这次的戏剧行为，但不会有第二次，我不是个宽容大度的人。” 大龙庭上将列奥纳多紧握着拳头，决定回去之后敲一敲那三个笨蛋的脑袋，因为他抬头打量这位奥古斯都家族继承人的时候，短暂瞥见那张冷峻脸庞上透露出的一丝狠厉，他是个双手染满鲜血的军人，常年的军旅生涯让他对那种表情刻骨铭心，那毫无疑问是杀人的眼神，似乎这位被君士坦丁大帝看中的年轻人隐藏着许多他暂时无法看清的东西。 “我想你还不清楚半兽人已经在几天前的夜里侵略了伊瑟利城吧？当然，他们最后失败了，不过，我也因此获得了不少情报。”康斯坦丁坐在书桌后的椅子上，昂首道。 列奥纳多微微皱眉，他曾经收到消息，有一支装备精良的半兽人部队从赫拉山脉迂回越过慕尼迩郡省，但他并不清楚那群半兽人具体的目标是哪座城池，只是依稀知道它们远比侵略慕尼迩郡省的半兽人拥有更为蛮横的力量，因为它们能够驱使低等的维尔德巨蟒，这意味着能够越过慕尼迩郡省的这支半兽人部队里拥有不少将要晋升成熟期的杂种。 康斯坦丁示意了美狄亚一个眼神，这位伪装成圣骑士的魔女立马从角落的箱子里掏出一件漆黑的甲胄，上面沾染有干涸的暗红血渍。 在边境同蛮族战斗数十回的大龙庭上将列奥纳多眯着眼打量那具工艺精良的漆黑甲胄，他隐隐能够感受到上面残留的浓郁半兽人气息。 “这是第一个情报。”康斯坦丁轻声道，“有一支矮人部落正在替这些泰坦兽族打造精良的甲胄，这种甲胄拥有极高的抗魔属性，普通的兵器，甚至低阶魔法都无法对它产生用作。” 康斯坦丁停顿了一刻，嗓音略微深沉道：“另一个情报，有一支长生种部队隐藏在赫拉山脉，他们首领根据我个人推测大致可以确定拥有不落于公爵的实力水准。” 列奥纳多面容顿时严肃几分，他之所以能够坚守慕尼迩郡省，阻挡住数次兽族的进攻并非他的守城军队如何强大，仅仅只是因为他们占据了地理优势，一旦半兽人穿戴上这些高魔抗甲胄与长生种同时进攻慕尼迩郡省，即便他拥有三名强大的部下也无法继续守住这座郡省。 他拔出腰间的长剑，朝那具甲胄奋力劈出一道弧度，铿锵一声，列奥纳多后退一步，睁大了眼睛，他手上这柄“巨卢”算不上名贵的剑器，但刚刚那一剑，他用上六成力道，按理说也该在甲胄上留下一丝凹槽，可当他定眼检查发现上面竟然只有一道浅浅的剑痕，这无疑证明了康斯坦丁话中的真实性。 他的眉宇几乎皱成一条直线，恼恨道：“这些该死的泰坦杂种。” 康斯坦丁双手交叉，抵在下巴上，不急不缓道：“慕尼迩郡省有多少精通炼金术的工匠？” 大龙庭上将列奥纳多沉思了一会，垂首道：“三十人左右，战争开始后，他们就在替士兵制造能够抵抗泰坦兽人的兵器。” 康斯坦丁沉吟道：“慕尼迩郡省的教士有多少？拥有品级的主教又有多少？” 列奥纳多思绪转了转，回答道：“不多，大概两百人，两名主教和一名大主教早就跑了，那帮披着教袍的‘牧羊犬’只会对贵族摇尾巴。” 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的康斯坦丁吩咐道：“明天把他们都召集起来，另外给我一支熟悉赫拉山脉的队伍，人数不用太多，三十人就够了，明天我需要去一趟赫拉山脉的山脚。” 列奥纳多低头，不解地看向这位拥有艾尔登伯爵封号的年轻人。 康斯坦丁瞥了他一眼，英俊的脸庞上勾勒出一抹神秘微笑，淡淡道：“你大概没有想到过赫拉山脉的脚底下有神只留的遗产吧。” 大龙庭上将列奥纳多一头雾水，一旁伪装成圣骑士的“魔女”美狄亚则是一副了若指掌的深邃表情，嘴角微微翘起一个邪魅弧度。 ...... 赫拉山脉的一角，这里常年被高大茂密的森林所覆盖，显得阴郁而幽深，一座巨大古堡高高耸立其中，它周围盛开着成片的鲜红玫瑰，如同鲜血在土壤上肆意绽放，红的触目惊心。 古堡的上层有一间宽大卧室，里面挂满了各式各样的头颅，玩偶，和裸体标本，以及一张铺满鲜红玫瑰的宫廷风鸡心木大床，古朴而精致。 床尾处，某个身穿洛丽塔风格短裙的长生种女王正在用丝巾擦拭一颗头颅的脸孔，这是张女人的脸孔，白皙，精致，拥有一头漂亮的金色长发，如同一支精心打磨过的陶瓷娃娃。 “我喜欢英俊的，讨厌漂亮的，可怜虫，让好心的桃乐丝女王帮你把脑袋挂起来。” 将银色长发绑成两条马尾的长生种女王嘴角哼着轻快的歌谣，光脚踩在地板上，用一根红色的丝线穿过手上那颗头颅的脑髓，在尾端绑出一个绳结，轻轻踮起脚尖将这颗女性的头颅挂到了墙壁上。 “真是独特的品味。” 宽阔的卧室中陡然响起一道另类的人类男性嗓音，尖锐深邃，令人联想到丛林中蛰伏的毒蛇。 他披着漆黑的长袍，脸上戴有一张白银浇铸的面具，身材修长而宽大。 恶趣味的长生种女王桃乐丝转过身，微微皱眉，鲜红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恼怒，愤恨道：“人族的气息？可怜虫，你摘下你的面具，让美丽的桃乐丝女王瞧瞧该把你的脑袋踩烂还是挂在房间作装饰。” 全身裹入一袭漆黑长袍中的人族男性似乎并未对这位长生种女王感到畏惧，因为他并未没有伸手摘下脸上那张白银面具，而是向前踏出一步，轻笑道：“女王殿下喜欢英俊的面孔，我这张丑陋的脸怕玷污了您的眼睛。” 桃乐丝凝视着这个闯入自己城堡的年轻人类，眼神中露出一丝短暂的憎恶，她不清楚这个戴着银色面具的人族可怜虫是如何躲过层层守卫来到她面前的，所以没有在第一时间去拧断那颗头颅，作为活了数百年的长生种女王她见过不少强大的人族魔法师，剑士和骑士，但从未嗅到过如此令她厌恶的气息，那不是黑暗物种的死敌，教廷修士散发出的光明味道，而是一种比黑暗更为深邃的邪恶。 “阴谋的气息，人族的可怜虫，说出你来到城堡的目的。”桃乐丝女王眼神空洞地凝视着那张白银面具，像是在打量即将迈入地狱的漆黑幽魂。 无法揣测真实身份的男人邪魅一笑道：“我清楚伟大的桃乐丝女王喜欢收藏英俊男性的头颅，因此为您送来一件礼物，相信桃乐丝殿下会喜欢这件收藏品。” 如同玩偶般精致的长生种女王微微抬眼道：“礼物？” 似乎实力非常强大的人族男性轻轻笑道：“拜占亚帝国的顶尖贵族，奥古斯都家的唯一继承人，康斯坦丁少爷将会在明日上午前往赫拉山脉的山脚，那是一颗昂贵的头颅，尊敬的女王殿下。” 桃乐丝轻轻摘下墙壁一颗男性头颅，放在手心把玩着，微笑道：“有趣，看来可怜的康斯坦丁招惹了不少阴谋家，好吧，让美丽的桃乐丝女王亲自去摘下你那颗英俊的头颅。” 她望向窗外那轮清冷的月弧，露出狡黠的玩味神色。 第8章 阴影里的老鼠 赫拉山脉作为隔绝泰坦大陆和圣光大陆的天然屏障，自古便以深邃和壮阔而闻名，传言山脉核心曾是天后赫拉丢失于人间的冠冕所化，因此山中灵气浓郁，以太充足，是蛮族生物极佳的栖息地。 一些贫穷的赏金猎人为了获取金币，常常会结伴同行深入赫拉山脉的核心区域猎杀高等级的泰坦生物，如果有幸能够捕捉到一只女性精灵，帝都君士坦丁堡的地下拍卖场一定会给予他一笔丰厚的报酬，那些帝都贵族少爷不乏口味独特者，为了玩弄一只女性精灵，他们会不惜开出两万枚约克金币的高昂价格来满足自身的性取向和恶趣味。 从铁十字城堡到赫拉山脉山脚，康斯坦丁与列奥纳多挑选出的三十名精英骑了整整两个钟头的马，期间没有任何停顿时间，从离开铁十字城堡的大门那刻这支装备精良的马队便径直奔向赫拉山脉山脚，最终在一条溪流旁跃下了马背。 赫拉山脉除了山峦陡峭，山脚同样迂回曲折，没有适合马匹行进的标准道路，康斯坦丁一行人不得不下马徒步前往山脚的深邃地区。 从一条泥泞小道进入，约莫步行了半个钟头的康斯坦丁终于喜出望外，立在一棵巨大的古树前怔怔出神。 同行的士兵除去美狄亚伪装成的圣骑士希斯克利夫以外全都意外这位年轻伯爵的怔愣模样，他们只听说这里藏有能够对付泰坦大陆蛮族生物的宝贝，哪里清楚这宝贝竟然会是一株古树上的果实？ 桃金娘，传说这种由美神阿芙洛狄遗留在人间的神秘植物早已消失在圣光大陆。 康斯坦丁自然也没有和这些士兵解释这种果实的作用，不是不想，而是时间上并不允许，天晓得那帮矮人已经制造了多少高魔抗甲胄来进攻这座边境郡省，相比铁十字城堡里头的三十名炼金工匠，矮人显然在人数上占领优势，要知道，那可是整整一个部落，少说也有上千人，何况矮人本就和精灵一般对炼金术有着极强的天赋水准。 康斯坦丁望着这棵高耸的古树，似乎能感受到它千年万年的沧桑历史，它并不如其他古树那般粗壮和坚挺，也不似铁柳树的弯曲纵横，枝叶繁密而交错，在这些枝丫的尽头缀着一颗颗金黄色的纤细果实，像是一粒粒饱满的麦子。 康斯坦丁眼眸瞬间清亮，轻声喊道：“把那些果实全部摘下，带回城堡。” 不明就里的士兵也没有向这位艾尔登伯爵开口询问理由，他们并非刚刚入伍的新兵，明白大人物的“机密”是不能随意去打听的，搞不好哪天就会莫名其妙被摘下脑袋，死在阴暗的河道底下。 在这帮士兵即将接近这棵古树时，地面迎来一阵剧烈颤动，数条巨大蜥蜴从地底蹿出，直扑他们而来。 康斯坦丁几乎是在感受到震动的第一时间便拔出了腰间那柄天国金属“米迦勒”级的短剑，所以当巨大蜥蜴朝他猛扑过来的瞬间，他立马变摆出了迎击姿态，不过还未等他用那柄“破晓”短剑斩下那头蜥蜴的前肢，数道弧光便在虚空中乍现，那些士兵的拔剑速度竟然超越了康斯坦丁？ 不仅如此，这些士兵挥舞出的剑弧没有任何错漏，无一例外击中那群蜥蜴的巨大身躯。 标准的波伦亚流派骑士剑？ 康斯坦丁短暂惊叹，后退一步，内心轻声感慨这支队伍确实能够冠上“精英”这个词汇，那个大龙庭上将列奥纳多并没有因为他的小小“玩笑”而怀恨在心给他准备一支蹩脚的三流骑士队，眼前这些士兵至少都是八阶以上的大骑士，甚至有接近九阶的水准。 “这里怎么会有泰坦的摩羯蜥蜴？”康斯坦丁微微纳闷，他还未从思考中得到答案，地面再度蹿出一群古怪生物，它们中不仅仅有摩羯蜥蜴这种低阶生物，还夹杂着恒河白蟒，奎利略白蚁这类中阶的白银物种。 一团黑色火焰在周围燃烧，顷刻间将接近康斯坦丁的一条巨大白蟒化作漆黑的焦炭，这是“灰烬”，百级以上的高阶火焰魔法，他来自康斯坦丁身旁的圣骑士希斯克利夫，也就是“魔女”美狄亚。 不等康斯坦丁放松片刻，一头长有金色长毛的三眼巨猿从古树一跃而下，它弯曲着形同巨人般的高大身躯，双手合抱，结成一只巨大的拳头重重砸在康斯坦丁头顶，一把长剑在虚空划出一道锋利剑痕，血液爆溅，黄金三眼人猿的两条巨大手臂被一柄瓦雷利亚十字长剑瞬间斩落。 美狄亚的熟悉背影挡在康斯坦丁身躯前，她再度挥剑，流畅而锋利，那头巨大的黄金三眼人猿几乎是一瞬间被分成数十截肉块，立于美狄亚身后的康斯坦丁微微感慨，这位漂亮夫人看来不仅仅单纯是位魔法师，她的剑术似乎更为惊人，那一剑与剑圣雅尔法的“一剑三百斩”甚至有异曲同工的意味。 “赫拉山脉的山脚不可能无故出现这些泰坦生物。”康斯坦丁幽幽道。 斩下一头摩羯蜥蜴半具身躯的美狄亚回应道：“它们的目的似乎是少爷你。” 康斯坦丁点点头道：“我也这么认为，看来有只躲在阴影里的老鼠想要吞掉我这块奶酪。” 他从身后缓缓掏出一张羊皮卷轴，摊开，放在地面，用魔法粉末绘制出一个“罗德尔方阵”，一阵轻微吟咏后，周围的地面陡然出现一道耀目的红色光束，光束中仿佛有无数只地狱塔尔塔洛斯的血傀儡来到人世，将四面八方蹿出的泰坦物种拖入了血色的沼泽中。 随着那张羊皮卷轴烧毁，康斯坦丁陷入沉重地喘息中，这个被魔法协会定义为“黑魔法”的“巴普洛夫傀儡术”是个一百二十八级的高阶魔法，如果不是提前将这个高阶魔法封存在卷轴中，即便有珍稀的魔法粉末，他也很难支撑到这个魔法施展出来。 然而，不等他体力恢复，一道绚烂的光弧从天际垂直降落，笼罩于康斯坦丁周身，察觉这道光芒异常的他想要快步跃出这个范围，但迎接他的却是大脑短暂的眩晕，等他从迷离恍惚中回过神，眼前的景象再度让他大跌眼镜。 周围被层层叠叠的参天古树包围，地面是数十头戈利耶巨怪，原本应该守在他周围的三十名大骑士和美狄亚伪装成的希斯克利夫通通消失不见。 阅读过诸多魔法典籍的康斯坦丁眉头紧皱，嘴角略显沉重道：“地脉转换理论，那棵桃金娘古树之所以会生长在山脚，是因为这里拥有一条地脉？圣光大陆三条地脉，最大的‘奥伯龙’在魔法协会总部，跨度最长的‘密歇根’在金雀花帝都卡美洛，最后一条‘龙布泊’则是在珈蓝神殿的艾因葛朗特山脉，没想到在慕尼迩郡省竟然会出现第四条？” 他脸上浮现出一丝悲哀神色。 显然，他不是第一个发现这条地脉的人，却有可能成为第一个死在这条地脉的奥古斯都继承人。 咆哮声震荡，数十头戈利耶巨怪猛然朝他扑来，锐利的爪子和森然的獠牙，无一不在彰显这些巨怪的强大，这种即便在白银物种中都属于高阶的泰坦生物破坏力着实惊人，仅仅一个前扑便将需要三人合抱的粗壮古树拦腰折断，若是不小心被那支爪子触碰，即便死不了也要重伤倒地。 悄然躲过这一击的康斯坦丁迅速转动食指上的“拉杰尔宝戒”，两道漆黑魅影陡然降临，恶灵骑士“腓特烈”，巨兽“卡门”，分别屹立左右两侧，一个威武，一个震撼。 趁着两只恶灵抵御戈利耶巨兽的空档，康斯坦丁抿下一口“黄金甘泉”，拿出魔法粉末，迅速在地面绘制出一个复合魔法阵，接着拔出短剑划开手心，让鲜血滴落在这个魔法阵的核心，嘴角轻轻吟咏出一阵祷词，最后喊出一个令圣光大陆正统魔法师惊惧的异端词汇：“塔耳塔洛斯之犬。” 这个瞬间，以康斯坦丁为原点的魔法阵蹿出一条巨大的猎犬，它浑身漆黑，如同沐浴着炼狱的暗黑火焰，一声短暂嘶鸣之后，它奔驰在数十头戈利耶巨怪的中间，将火焰点燃在它们的巨大身躯上，那火焰仿佛来自深渊的尽头，在一片凄厉地喊叫中，这成群的戈利耶巨怪被燃烧成一地灰烬。 因为这个黑魔法阵而失去体力的康斯坦丁跪倒地面，勉力从衣兜掏出剩余半瓶“黄金甘泉”全部倒入嘴里。 这时候一个清灵嗓音在周围回荡。 “拜占亚帝国的大贵族，骄傲的奥古斯都继承人竟然使用了泰坦的黑魔法，有趣，太有趣了，如果你们帝国的异端审判庭和公法庭听到这个消息会露出怎样的表情？” 一个女性，一个绑着两条双马尾的可爱女性。 她身穿一件洛丽塔风格的丝绸纱裙，赤裸着脚踝，身后长有一对暗红色蝠翼，整个人飘浮在一棵古树之上，脸色戏谑而玩味，像是在打量一块香甜可口的新鲜奶酪。 长生种女王桃乐丝立于树梢枝头，居高临下。 第9章 异端神经病 这绝不是康斯坦丁与长生种的第一次碰面，六岁便在吸血鬼伯爵萨尔曼手上骗取到两枚“圣遗物”的他绝对不陌生这种被神只赋予“不死”特质的黑夜种族，但当他仰视头顶那道突兀身影时仍然怀有不少惊讶，因为这是他第一次遇见能够在阳光下自由行走的纯血长生种。 康斯坦丁紧握“破晓”，他能够深切感受到高阶长生种的磅礴气息在笼罩自己，就如同一片无垠的海洋在周围扩散，令他无比窒息。 “公法庭和异端审判庭对我的兴趣一定不会大过您，尊敬的桃乐丝殿下。”康斯坦丁抬头仰视那道身影，语气玩味道。 束着两条银色马尾的桃乐丝女王瞳孔中浮现出片刻的惊讶神采，眨了眨眼道：“人族的蝼蚁居然认识伟大的桃乐丝女王？康斯坦丁，你太让我感到意外了，作为渺小的可怜虫你比那些让我摘下脑袋的家伙有趣多了。” 康斯坦丁一手紧握短剑，一手打开装有魔法粉末的铜罐，狰狞冷笑道：“在伊瑟利城，有个伯爵级的长生种想要摘下我的头颅，他‘碰巧’提到过你，美丽的桃乐丝殿下。” 桃乐丝邪魅一笑道：“你说的是图卢斯？那个丑陋的家伙已经被我送往地狱了，告诉你好了，其实每次我看见那家伙的脸都想用脚把它踩烂。” 康斯坦丁眉头紧皱，能轻松杀死一名伯爵级吸血鬼得拥有何等强大的实力？ 他紧紧盯着上空那道悠哉身影，问道：“冒昧问一句，您难道已经晋升到亲王级？” 长生种女王桃乐丝嘴角轻轻荡漾出笑意，并没有回答这个看起来显而易见的问题。 揣摩着这只长生种实力究竟在哪个梯度的康斯坦丁似乎从那张高傲笑脸上得出了答案，向后倒退一步，轻笑道：“尊敬的桃乐丝殿下，杀死我并不会给你带来多少好处，相反，我活着才能给予你更大的利益，你愿意跟我做个交易吗？” 桃乐丝居高临下，眼神戏谑道：“你是本女王漫长岁月中碰见的第一个向长生种寻求合作的人类，你确实是个有趣的家伙，好吧，可怜虫，告诉你眼前伟大的桃乐丝女王，你能拿出什么令我心动的筹码？” 紧握一柄米迦勒金属短剑的康斯坦丁微微笑道：“如果你在一刻钟内杀不死我，就必须放我离开，作为交换，你能向我索求一件物品。” 桃乐丝嘴角浮现出一抹阴冷弧度，冷笑道：“可怜虫，你在向伟大的桃乐丝女王挑衅吗？我只需要一根手指，你那颗英俊的脑袋就会掉落在地上。” 康斯坦丁狰狞笑道：“我赌一刻钟后，我的头颅仍然会在肩膀上和您愉快地对话。” “胆小鬼的自信？”桃乐丝微笑望向地面，那个人类似乎比她想象中有趣很多，敢如此挑衅长生种女王的人族能有几个？ 她轻轻勾起一根手指，一股无匹的沉重压力侵袭而来，仿佛一颗巨石压在康斯坦丁肩头，他半只脚深深陷入地面，腰背弯曲几分，脸色苍白而狰狞。 桃乐丝微微转动眸子，像是打量一只即将死去的蝼蚁，神色淡漠而戏谑，她轻轻踏出一只脚，身影瞬间出现在康斯坦丁眼前，那只纤细而白皙的手臂伸出一根指头在虚空划出一道锋利的血色轮廓，康斯坦丁诧异的瞬间下意识抬起手臂，将短剑“破晓”竖立在身前，阻挡那道血色轮廓的进攻，两者互相交击，天国金属与血色的半圆弧度碰撞出激烈火花，巨大的冲击将康斯坦丁瘦弱的身体震退了数十步距离，激烈的振荡在他体内翻涌，短暂平息后，他的嘴角开始溢出一丝鲜血，随着时间的加剧不断扩大。 不等他支起身体，桃乐丝的身影已经再度蓝近，那只纤细的手臂张开五指，即将掐在他的咽喉，这时候，一声低鸣的“降临”二字在周围响起，一只全身沐浴在漆黑火焰中的诡异身影在刹那闯入战场。 “拉杰尔宝戒”契约的最后一只恶灵，这是康斯坦丁从未使用过一张底牌，来自百慕大海沟的深渊恶魔巴巴托斯。 它如同披着燃烧的黑色战甲跨入战场的炼狱亡灵，身后扇动着巨大的黑色双翼，眼眸里绽放出火焰般的绯色。 它的实力显然要比卡门巨兽和恶灵骑士“腓特烈”强上一个台阶，在长生种女王桃乐丝五指距离康斯坦丁的脖子仅有一寸左右处燃烧出一面火焰墙壁，阻挡下这位女王的第二次进攻。 意识到有条新虫子正在打扰自己狩猎的桃乐丝眉头微皱，双手叉腰，打量那个浑身燃烧漆黑火焰的恶灵，红色的眼眸泛出一丝惊喜神采，幽幽笑道：“一条沦为卑贱奴隶的深渊爬虫？康斯坦丁，你如果来到我们泰坦一定会成为疯狂的异端神经病。” 康斯坦丁喘息道：“我研究黑魔法不是为了成为异端，而是要杀死异端，现在已经过了一刻钟，你能信守承诺让我离开吗？伟大的桃乐丝殿下。” “可是我更想将你那颗英俊的头颅挂在我的宫殿啊。”桃乐丝将手指放在嘴唇唇角，沉思着该不该放弃这只快要到手的羔羊。 康斯坦丁阴恻恻笑道：“您将来一定能够碰见更心仪的男性，不妨将他的头颅摆在您的宫殿。” 桃乐丝邪魅微笑道：“果然，你更适合来我们泰坦，戴着伪善面具的人族可怜虫。” 康斯坦丁凝视着眼前这具玩偶般精致的躯体，眼眸露出一丝玩味，眯着眼道：“您如果来到我们拜占亚帝国同样会成为上层圈子炙手可热的千金名媛，因为您拥有一具令帝国上下贵族都垂涎的美妙躯体。” 这位长相精致的长生种女王噗嗤一笑，似乎是被这种异样赞美逗乐了，眨了眨漂亮的月牙眸子，看着康斯坦丁哈哈笑道：“我喜欢听你们人族讲漂亮话，仅管那很虚伪。” 康斯坦丁躬身笑道：“我今后能为您讲更多更好听的漂亮话，前提是您需要保证我现在能安全离开这里。” 桃乐丝没有回答，再度陷入沉思。 康斯坦丁有点烦躁和不耐，事实上，他很想掏出一张一百五十级的魔法卷轴把这个看似只有十六岁，实际上已经活了上百个年头的娘们炸飞出去，可他考虑到桃乐丝兴许真的有亲王级实力还是决定忍气吞声，他可不想一不小心惹怒这个八成还是个处的吸血鬼娘们后被做成观赏的标本挂在那个大概摆满许多人头的宫殿。 一条拥有两颗头颅的巨大黑蟒从地面闯入，屹立在桃乐丝和康斯坦丁中央，它的两只硕大脑袋张开血盆大口，尖锐的森然獠牙如同能将万物洞穿的巨型大剑，长尾一扫，整个漆黑的硕大身躯猛然扑向了康斯坦丁。 不过，并没有等到来自百慕大海沟的深渊恶魔巴巴托斯做出任何反击，这条正向康斯坦丁张开獠牙的双头黑蟒身形顿挫，仿佛空间被突然扭曲，它的每一片鳞甲都在剥落，鲜血从身躯各处溢出，随着一声爆破般的轻响，这头巨大的黑蟒在一瞬间碎裂成了一堆糜烂的肉块。 出乎康斯坦丁意料，救下他的竟然是桃乐丝？ 这只活了上百年仍然保持少女身躯的长生种女王收起了那对象征力量的蝠翼，抬起高傲的头颅，望着他，笑道：“可怜虫，我决定让你离开。” 听到这道声音的康斯坦丁一脸愕然。 按照他原本的想法，这个提议被接受的概率仅有百分之五左右，毕竟他眼前站立的这位是货真价实的长生种亲王，血族中最接近真祖领域的绝对上位者，纵观整个世界历史，能够在短短几百年时间中晋升亲王的也是屈指可数，那些堪称变态的老怪物哪个不是从远古的神代经历漫长厮杀后，才得以晋升到如今的亲王行列？ 所以说康斯坦丁着实对这位人类少女模样的桃乐丝女王抱有很大困惑，他不是帝国那些靠一张脸就能引诱千金名媛的小白脸贵族，没有蠢到会认为这位高傲的长生种女王会对他一见钟情，这种桥段只会发生在象牙塔般的童话故事中，真实的答案多半是自己的身份对这位桃乐丝女王殿下还有利用价值，看她的模样，这价值似乎还不小。 桃乐丝转身离开，消失在天空，没有留给康斯坦丁询问答案的机会，坚决而迅速。 康斯坦丁轻轻转动“拉杰尔宝戒”，将那只百慕大海沟的深渊恶魔收了回去，望了望地面那条已经被桃乐丝拧成一堆糜烂肉块的双头巨蟒，可以确定，这条泰坦生物的主人并非桃乐丝，这场阴谋的策划者小心而谨慎，至今也尚未在康斯坦丁眼前露出一道模糊轮廓，那个地脉转换法阵多半是来自这只阴影里的狐狸，这也并非是一场真正的刺杀，而是为了刺探康斯坦丁底牌的小小“玩笑”，只可惜这位狡猾的贵族少爷仅仅是露出了他真实脸孔的冰山一角。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在周围响起，康斯坦丁回眸眺望，伪装成圣骑士希斯克利夫的美貌夫人美狄亚和一群士兵正在快速朝他所在的方向奔驰过来。 康斯坦丁将“破晓”收回剑鞘，倚靠在一颗粗壮古树旁，仰望天空，喃喃自语道：“狮子能吞象未必就可以吃下老鼠，躲在螳螂身后的黄雀也不一定会是最后的胜利者，想要掀开幸运女神的裙摆一根皮鞭可办不到，还需要一支坚挺的黄金长矛，这场游戏中，究竟谁会是第一个亲吻女神嘴唇的幸运儿？” 第10章 碍眼的牧羊犬 侥幸从长生种女王桃乐丝手上赢下一颗脑袋的康斯坦丁最终率领三十名七阶大骑士和美狄亚平安返回铁十字城堡，中途再没有任何阻碍。 进入城堡后方的炼金工坊，康斯坦丁打量了一阵大龙庭上将列奥纳多提到过的三十名炼金工匠，都是清一色的低阶炼金士，为首一名年龄稍大，正在替一柄大马士革长剑打磨剑刃，根据康斯坦丁的观察，这老头多半达到了中阶炼金士的水准，他在剑刃上烙印下的“忒丽休斯祝福花环”是个需要耐心和技巧才能完整进行印刻的七十八级炼金矩阵，难度不大，却极为消耗制造者的精神和耐力，稍微打个马虎眼就有可能失败，而其他岁数上较为年轻的炼金士们则大多还处于用铁锤敲打铁胚以及烙印初级矩阵的阶段，凭借这一点，康斯坦丁猜测那个老炼金师多半是这群人的领头羊，他也许没有帝都那些高阶炼金士们的天赋和技巧，但这份专注却是大多数人都极度缺乏的理想要素，再者，一位老人所了解的东西必定不会输给他旁边那群年轻人，康斯坦丁需要这样一个拥有丰富经验的人来替他制造能够攻破矮人甲胄的武器。 大龙庭上将列奥纳多望了一眼康斯坦丁以及他身后的士兵，沾满尘土的脸孔，残留于甲胄上的异端鲜血，显然是遭遇过一场恶战。 难道这个来自奥古斯都家的小屠夫捅了那帮矮人的老巢？ 一脸冷漠的康斯坦丁没有向这位满脸疑问神色的大龙庭上将解释自己的去处，只是挥挥手，示意美狄亚给他搬来一张椅子，吩咐列奥纳多将那些正在敲打铁胚的炼金士们全部叫来，当然，还有那批正在城堡大厅悠闲喝着红茶的圣弥赛亚教廷“羔羊”。 康斯坦丁会给予他们一个艰辛却荣耀的任务。 列奥纳多冷眼旁观，他只看见那些士兵们手上都提着一个布袋，但他显然不清楚里面装着什么。 他最疯狂的想法是......矮人的脑袋。 不过，他那张生硬的脸庞立马就覆盖上一层失望的阴影，因为在康斯坦丁的一声命令下，三十名士兵将手上的布袋解开，将里面的东西摆在众人眼前。 竟然是一堆麦子大小的果实？ 这个奥古斯都家的小混蛋拉着三十名精英骑士就是为了去给他摘这些东西？ 大龙庭上将列奥纳多强忍骂人的冲动，神色冰冷。 对这位边境军部的上位者有过一定了解的康斯坦丁轻蔑地瞥了他一眼，像是在打量一个弱智的莽夫，嘲讽道：“你以为我去城外是为了消磨无聊的时间？让士兵去和那些泰坦生物战斗是为了观看他们的即兴演出？收起你那可笑的眼神，我不想见到第二次。” 列奥纳多努努嘴角，似乎想解释什么，但年轻的艾尔登伯爵并没有给他这样一个机会，拿起一粒被这位大龙庭上将视作无用的果实，冷冷道：“这东西叫做桃金娘，来自赫拉山脚的一颗古树，我想你们并不清楚它的作用，因为极少有魔法师提起过它，在圣光大陆，这种果实一直被视作早已消亡，幸运的是，我在一间酒馆的老板娘嘴里知道它生长在城外的赫拉山脚，它由美神阿芙洛蒂种植的古树诞生，它和矿石溶铸成的兵器具有一定的破魔作用，好了，说到这，我相信即使是你们这些初级的炼金士也该知道下一步该做什么。” 以老炼金士为首的年轻人先是一阵茫然，接着是惊叹，最后是兴奋，对炼金士们来说，什么才是理想？打造出一柄载入史册的兵器就是理想，如果他们的炼金作品能够为这场战争带来胜利，他们毫无疑问离这个目标会更进一步，甚至能够帮他们摘取一枚更为荣耀的徽章，而这一切都来源艾尔登伯爵带回的这一粒小小的果实。 炼金士的领头羊，那个一只脚已经迈入花甲之年的老头仔细打量了一会叫做桃金娘的果实，犹豫道：“这的确是能让那帮泰坦杂种吃上苦头的东西，可我们只有三十几人，根本来不及制造十五万人需要的兵器。” 一旁的大龙庭上将列奥纳多显然也在苦恼这个问题。 早早便考虑到这个问题的康斯坦丁转头望向列奥纳多，语气清冷道：“你不能指望我再给你变出一支优秀的炼金士队伍，我的想法只有一个，挑选出一批精英士兵，率先给他们配备新式的兵刃。” 列奥纳多眉头微皱。 他清楚这个决定意味着什么，大批的士兵可能会因为没有这批兵刃而过早死在战场。 康斯坦丁瞥了瞥他，指着那群白衣教士道：“我把他们叫来这里不是为了给士兵们祈祷的，即便是普通的弥忒兰制式长剑经过教廷修士们的圣水洗礼和净化也能附带最低程度的破魔效果，虽然比较烙印圣文字的长矛剑刃要差上好几个档次，但这已经是我们能拿出的最大诚意，你不能指望每个步入战场的人都能活着回来，这不现实。” 列奥纳多的确讨厌眼前这个小混蛋的刻薄无情，但也拿不出更好的办法，或者说，在血腥的战场上，这个来自帝国东部最大城市亚琛的年轻伯爵在某些程度上拥有比他这位大将军更冷静更干脆的决策头脑，甚至他此刻的脑海中多了一种无比荒谬的假设，如果站在将军这个位置上的人不是他而是康斯坦丁这位看起来二十岁都不到的年轻伯爵会不会更加出色？ 摇了摇头，抛弃这个想法的列奥纳多平静地望向那些炼金士们，问道：“十天以内，你们能打造多少这种兵器？” 为首的老炼金师沉默了一会，走上前，轻声回答道：“如果在原有兵器上进行加工，应该能达到八千人的需求量。” 列奥纳多对这个回答很意外，他设想中最大限度应该在一千左右，八千？这意味着将多出七千名士兵在战场存活的几率。 他微皱的眉头短暂舒展，沉着道：“我会替你们召集八千人的队伍。” 康斯坦丁指着身后三十名士兵，冷冷道：“他们都是经过我检验，符合标准的骑士，把他们算入这八千人里，另外，异端审判庭的人马都具备猎杀异端的手段，他们可以剔除掉。” 这一次，列奥纳多没有反驳，轻轻地点了点头，他素来就对这帮异端审判庭的走狗没有任何好感，与其多死亡一个正统士兵，不如牺牲这些黑暗中长大的走狗。 回到城堡第六层的书房，康斯坦丁拿起一支鹅毛笔，在纸张上写了数个人名，排在最上层的自然是列奥纳多，接着是他手下三名部将，最后是安度因和霍金斯这两名异端审判庭的大人物。 排在最靠前的列奥纳多被他用鹅毛笔轻轻划掉，“如果列奥纳多是那只躲在阴影里的老鼠必然不会为了我派出这样一支高阶骑士队伍。” 抱着银色头盔的美狄亚轻笑道：“他的性格一点也不像个阴谋家，除非他真的戴有一张深厚面具。” 康斯坦丁淡淡道：“再如何深厚的面具都有瑕疵，列奥纳多是个武夫不是个政客也不可能是阴谋家，这一点基本可以确定，不过他的三名部下嫌疑就要大的多，这些人里，我最不放心列奥纳多的副将德里安，他是这些人里最冷静的一个，听说很多次战役都是这个德里安策划才赢下的胜利，另外，霍金斯和安度因这两条异端审判庭安插在我身边的走狗即便不是今天策划袭击我的那只老鼠，心思也并不单纯。” 美狄亚挑起一只眼眸，下意识问道：“少爷，要不，我替您把这两条碍眼的牧羊犬处理掉？” 康斯坦丁摇了摇头，微笑道：“这两条狗可不是一般的狗，饲养他们的人身份地位都不低，不到最后，我还不想跟那些老家伙们产生正面冲突。” 脸庞有一丝沮丧的美狄亚干脆低下头，替康斯坦丁捏起了肩膀。 康斯坦丁自然也没有理会这位美貌夫人的偶尔任性，拍了拍她的臀部，说了句“弹性适中，有待加强”的调戏言辞，惹来这位“魔女”的一瞥媚眼，羞红的脸庞显露出一丝曼妙风情，嘴角轻轻牵扯出一道淡淡地喘息。 康斯坦丁强压去啃咬那颗黑樱桃的冲动，再度拿起鹅毛笔写下一个足够震惊整个异端审判庭的名字......桃乐丝。 不明就里的美狄亚手上揉捏力度不由得增加了几分，紧抿着嘴唇，她不清楚，占有了灵魂和躯体的康斯坦丁少爷何时认识了这个叫做桃乐丝的女人。 “看来有位夫人吃了酸苹果。”康斯坦丁望着一脸闷闷不乐的美狄亚，调笑道。 美狄亚没有否认，昂起脑袋不说话。 康斯坦丁轻轻叹息道：“在赫拉山脚，我差点死在这位长生种女王手上，她是我第一个亲眼见到的亲王级长生种。” 美狄亚一阵愕然，亲王级长生种？那可是能够与神话物种媲美的顶尖存在。 康斯坦丁幽幽道：“我和她打了个赌，最后我赢了，否则，你们现在看见的只会是我的尸体。” 美狄亚羞愧道：“是我没有守护好您。” 康斯坦丁摇头轻笑道：“若没有夫人你，我兴许都无法活着来到边境，再者，我身边不可能随时随地都有人跟着，夫人认为我来战场只是为了搏一个骑士的虚位头衔？一枚铁十字勋章？如果你真这么想，那就大错特错，我上到战场，是为了将那些阴影里的老鼠送入地狱的。” 第11章 一场厮杀游戏 往后的数天，泰坦一方发动了三次攻城战，规模大小往后递增，最后一场战役泰坦军队中甚至加入了乌拉诺狼族，巨人，兽侏儒三支高阶种族，最终由大龙庭上将列奥纳多和他的三名部下为康斯坦丁争取时间，发动了印刻在城墙上方的“圣临”魔法而宣告结束，犹如一支风中残烛的慕尼迩郡省再度坚挺在边境的土壤上，神圣不可侵犯。 没有过度将时间花在考究那位桃乐丝女王为何尚未加入这场侵略游戏的康斯坦丁几乎日夜都在想方设法了解赫拉山脉的基础轮廓，以便于他早早就规划好的那个军事方略可以有效实施。 通过铁十字城堡中的诸多古籍，以及这段时间的诸多试探和调查，康斯坦丁已经掌握一条通向赫拉山脉的隐秘小道，这是他在来到慕尼迩郡省之前便在策划的行动，为此，他预留下了一支精锐部队在伊瑟利城。 如果认为狡诈的康斯坦丁少爷会如此仁慈的为伊瑟利城留下一支守城军队，那就大错特错，阴暗里的老鼠永远也不会清楚在奥古斯都和罗曼尼康蒂两个姓氏光环下长大的康斯坦丁少爷准备了多少张底牌，就如同那个最容易被人忽略的女性骑士，事实上握有一杠屠戮过上万具生灵的鲜血长矛“朗基努斯”，那是连神话生物都畏惧的圣物。 铁十字城堡底层，中央议事大厅。 大龙庭上将列奥纳多与他的三名部下，教廷审判机构的两名高阶角色，霍金斯和安度因，以及康斯坦丁和坚定守卫他的美狄亚，所有军部高层齐聚于此处，显然不是为了再开一次无聊的小“玩笑”。 因为上一场战役中，十五万人的军队最终只剩下十二万，死亡的三万名士兵不是被掏出心脏，便是被摘下了头颅，或者被直接撕裂成不完整的肉块，经历过这副惨痛画面，谁都清楚此刻的慕尼迩郡省形式的艰难，能留下的断然不是什么顶着贵族姓氏来到军队混取军功的小丑。 康斯坦丁打破沉默，将一张由他考究多日，亲自绘制的图纸摊开在矩形长桌上，上面绘有慕尼迩郡省以及赫拉山脉的基础地形图。 大龙庭上将列奥纳多眉峰一凛，他在慕尼迩郡省已有好多个年头，还从未如此清晰地看过赫拉山脉的基础地形图，不是他不想，而是他根本办不到，康斯坦丁之所以能绘制出这份地形图，除了离开帝都时西庇尔老头送给他的箱子里有一本介绍过赫拉山脉的地理图志还有他日以继夜翻查铁十字城堡的古籍和去山脉脚底考究地形的功劳，否则他断然得不出这样一个震惊众人的结果。 此刻，所有人都围在长桌四角，打量起那幅地形图，眼眸深邃而空洞。 康斯坦丁指着地图上那条通往赫拉山脉的河流，肃穆道：“这条河道通向赫拉山脉的后方，我需要一支精英队伍跟我从这里进攻，剩下的人马进行正面作战，牵引他们的注意力。” 他停顿了半刻钟，沉思道：“这不是一个简单任务，参加这次军事行动的人随时都可能牺牲，所以我需要给他们配备最精良的武器和甲胄，需要他们不畏惧死亡。” 脸色凝重的列奥纳多疑惑道：“你想通过河道进入赫拉山脉的后方？可我们并不清楚那些兽人杂种的老巢具体位置，再来，河道有可能栖息海妖，仅管它们还未出现在正面战场，但我们不能剔除掉这个最坏的可能性。” 康斯坦丁解释道：“我调查这条河道，用炼金术，河水没有残留海妖的气息，另外，我的人已经通过这条河道探查出它们的据点。” 一阵哗然，除去康斯坦丁身旁那个由美狄亚伪装的圣骑士希斯克利夫外，其他人都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打量这个第一次踏入战场的年轻人。 “我虽然是第一次走上战场，但我了解过不少军事方略，别忘了我来自哪个家族。”康斯坦丁轻轻勾起一抹弧度，指着地图上红色标记，继续道，“这三处，分别是矮人，半兽人，和狼人的巢穴，巨人和长生种的部落应该在山脉的核心地带，我们只需要主动攻击这三个巢穴就够了。” 来自教廷异端审判机构的高阶人员霍金斯抬起头，庄重道：“我个人建议您带领的这支队伍需要加入几名高阶的魔法师，我们审判者部队中恰好有几名摘取过七色堇徽章的魔法师，尽管他们在作战方面不如一名大骑士勇猛，但对付蛮族，他们掌握的手段，技巧绝对能帮上您的忙。” 帝国西北教区裁决者领袖安度因也适时插入自己的建议，神色肃穆道：“裁决者可以提供一批优秀的猎手，他们都是狩猎异端的中坚力量，一定能出色完成这次的任务。” 有趣，这是异端审判庭的两位大人物第一次如此激进，康斯坦丁嘴角轻轻勾勒出一个微不可见的弧度，并没有拒绝这份来自异端审判庭的“好意”。 列奥纳多沉吟道：“那么，正面战场由我的人负责进攻，凯特去占领矮人的部落，尽量摧毁他们制造的兵器，李斯特你负责那些狼人，德里安跟我去对付半兽人。” 这三名列奥纳多的部将没有任何异议，挨个点头，似乎他们早已培养出某种默契。 第二天的中午，太阳最为浓烈的时刻，一支由异端审判庭裁决者，审判者，组成的近千人小队在康斯坦丁的命令下进入了河道，对高阶的魔法师，大骑士来说，这种并不湍急的河流完全无法阻挡他们前行的脚步，一个低阶的水系咒术，可以支撑他们行进三个钟头，而从山脚到山脉后方仅仅需要两个钟头，如果加上一些高阶魔法，他们甚至能够在半个钟头内就抵达战场。 近乎同一个时间，由大龙庭上将列奥纳多率领的十二万军队正面进攻赫拉山脉的三支泰坦部落，踏入山脉边缘的那一刻，一小队巡逻的半兽人发现了他们，但悲催的是，还未向部落发出信号，这支半兽人巡逻队就被圣盾骑士德里安的骑枪洞穿了心脏，接着便是数千匹粗壮的骏马踏进了半兽人部落，火光和鲜血在遮天蔽日的古老森林中傲然绽放。 与半兽人领地仅有半里左右距离的狼人部落被这漫天的厮杀声惊醒，纷纷加入对抗人族的战斗中，紫雾花剑士李斯特率先以一柄铭刻教廷经文的大马士革长剑削下了一只六阶乌拉诺狼人的狰狞脑袋，高挂在一棵古树的树梢。 当然，这并不意味着他们的胜利来的如此轻易和简单，仅仅是几刻钟的时间，缓过神的泰坦蛮族便发起了激烈的对抗，穿戴有矮人制造高抗魔甲胄的半兽人和狼人在反扑中瞬间撕裂了数十名人族的士兵，这让原本就对这场军事行动感到质疑的士兵愈加胆寒起来。 一道伟岸身影在森中穿梭，犹如手持屠刀的刽子手冲锋在所有士兵的前方，大龙庭上将列奥纳多以威武姿态在兽人的阵营中厮杀，他的剑每挥落一次，地面便多增加一具尸体，一颗血淋淋的头颅。 这道伟岸而英勇的身姿让人族的士气迅猛增长，士兵们仿佛看到胜利的曙光，变得无所畏惧，他们向前踏出的步伐沉稳而坚定，挥出的利刃果敢而坚决，这边以人族发起的战争已经达到一个至高点，所有卷入这场旋涡中的生命都在厮杀和抗争，没有人愿意倒在泥泞不堪的腐土上成为秃鹫和夜枭的食粮。 战场的这头是血腥和残酷，另一头则是阴谋和黑暗。 离开河道的康斯坦丁一行队伍打算从后方直取兽人的老巢，与列奥纳多形成合围的夹击攻势，但他们行经中途，一支由八尺身高的巨人组成的蛮族队伍发起了冲击，这并非普通的巨人，而是一支徘徊在成熟期门槛的优秀巨人。 他们驾驭着名为“波罗斯”的双头狮鹫冲入人群，双手握刀斩下一道威猛弧度，一名年龄稍大的裁决者不慎被劈中，瞬间被砍下一只手臂，淋漓的鲜血在黑暗中绽开。 精通圣光魔法的魔法师们立即后退到一棵树下，集体吟诵法咒，简易挥舞法杖后，天际一道巨大的六芒星法阵陡然降临，刺目的圣光从中洒落，宣泄在巨人们的头顶，耀眼而圣洁。 剩余的裁决者，审判者在这片刻的空隙间也拔出了随身携带的兵器，这些兵器并非普通士兵的低阶武器，而是由异端审判庭内部的炼金士们用高阶的矿石溶铸，烙印有圣文，经圣水洗礼过的强大武器，对泰坦的蛮族有极强的克制作用。 在这道圣光的加持下，这些出自泰坦的巨人仿佛被火焰灼烧一般，疼痛倒地，接着便是审判庭的猎狗们撕咬的时刻，一柄锋利的匕首划出一道血痕，一个巨人的头颅应声坠地，滚落在那名魔法师的断臂处，不甘心的巨人们试图反击，但那道可恶的圣光令他们浑身剧痛，犹如被烈火炙烤。 空中再度闪过一道血色弧度，一具磅礴的巨大身躯被一柄凯尔特大剑拦腰斩成两截，鲜血从剑刃上滴落，流入土壤。 这原本应是戏剧的落幕时刻，但一只拥有双头的波罗斯狮鹫闯入了魔法师们的阵营，“圣光”地吟咏被打断，在这短暂的见隙，失去魔法制约的巨人们冲入古树下，两名出身审判者的高阶魔法师瞬间被巨剑劈开，另一批魔法师则改用不需要长久吟咏的低阶魔法，一颗颗火球冲天而起，砸在这名巨人胸膛，但这种低阶的火系魔法显然对高大结实的巨人无法展现出任何效果，在巨大的剑刃与狮鹫的双重进攻下，地面又增加了数具出自审判者机构魔法师的尸体。 而在这场惨烈的厮杀游戏中，狡黠的康斯坦丁少爷在干嘛？ 他仅仅躲在一棵古树的阴影下窥视一切。 第12章 倾斜的天秤 异端审判庭的“高阶”魔法师近乎全军覆没的时刻，始终躲藏在古树阴影下的康斯坦丁才缓缓打起一个响指，一团浓郁的火焰从地面开始燃烧，接触这种火焰的巨人，狮鹫无一例外都在刹那焚烧成一块漆黑的焦炭，重重倒地。 “灰烬”，一个一百二十级的复合型火焰魔法，“魔女”美狄亚在成堆的审判者尸体中踏出了步伐，骄傲而震撼。 这团火焰中，一个黄金色的巨大身影从古树树梢一跃而下，泰亚狼族后裔，实力接近圣光骑士的隆德斯泰特亮出了他的雪白爪牙，瞬间撕裂了两具巨人的高大身躯。 一片哀嚎和屠戮中，一张羊皮卷在天际燃烧，清晰地吟咏回荡在战场，接着便是隆隆的闷雷声在云霄响彻，剧烈翻滚的云层中，仿若雷神的长矛在搅动，在康斯坦丁最后一个古希伯莱文词汇“奥丁”脱口而出之后，整个天空开始急剧变化，大面积的雷电如同骑士手上的长矛簌簌坠落，在地面形成一片无法逾越的雷池。 这是一场残酷的屠戮，一场血腥的搏杀，巨人被雷电击中的瞬间，异端审判庭的裁决者们迅速亮出獠牙，一柄柄烙印圣字符文的刀刃插入了巨人胸膛，颈脖和头颅。 一场由泰坦和阴谋家发起的伏击最终以巨人的集体阵亡宣告失败，康斯坦丁立于成堆的尸体之上，狰狞如恶魔。 这一刻，存活下来的所有人都无比清楚，帝国传闻六岁便踏过成年男性门槛的奥古斯都少爷是一头即将腾飞的巨龙，冷酷，果决，却不得不让人仰视和畏惧。 尽管这头巨龙牺牲了不少他们的同伴。 康斯坦丁收起那柄“米迦勒”级短剑，踩在一颗巨人头颅上，昂首宣布道：“给你们十分钟时间休整，十分钟后，你们将面临比这更艰难更残酷的死斗。” 所有人在这句话结束后都喝下了一口恢复药剂，尽管都是些低阶货色，与“黄金甘泉”这种顶级炼金液体效用相差百倍，但结合剩下十分钟的休整时间，足够这些裁决者，审判者在下一个更为残酷的战场发起猛攻。 “主人，如果能够吞下巨人王的灵魂，我将在未来半年时间里打倒一名圣光骑士。”正在迈向成熟期的狼人隆德斯泰特恢复成人类模样，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康斯坦丁身后。 “待会看你的本事了，我的设想如果不出错，正面战场不止巨人王，其他部落的首领也应该加入了这场战争。”康斯坦丁喘息道。 隆德斯泰特轻轻微笑道：“它们都是上等的食物，我将为主人您献上他们的头颅。” 康斯坦丁白了他一眼，语气稍重道：“别跟我说这些漂亮话，它们加在一起就算一名剑圣也不敢说能够百分百赢下，起码桃乐丝这位长生种亲王，你就够呛。” 隆德斯泰特听到这个名字，不由得低下头，显然，即便是已经迈向十阶成熟期的泰亚狼族后裔，隆德斯泰特仍然不敢对一名媲美神话生物的血族亲王露出自己的轻蔑和骄傲，那不是如今的他能够比拟的存在。 康斯坦丁也不指望隆德斯泰特能帮他拿下这场战争的胜利，对他的沉默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情绪，淡淡道：“如果真到了必须撤退的时候，你只管保护我离开。” 龙德斯泰特轻轻点头，没有发表任何意见。 在这头狼人的看来，这个决定才是一名真正的奥古斯都继承人该有的心思，能看到这位少爷面具下的真实脸孔可不容易。 短暂的休息时间过后，整支队伍开始奔向正面战场。 以大龙庭上将列奥纳多率领的士兵为主力，正面战场的厮杀渐渐从胶着形式迈入一个人族走向劣势的阶段，能够施展“圣光”类魔法的法师大多已经精疲力竭，没有携带“黄金甘泉”这种昂贵药剂的他们不可能连续施展这种高阶魔法，再者，这类魔法地吟咏时间偏长，在正面战场上，他们没有余力在对抗泰坦蛮族的见隙时刻去吟咏一个高阶魔咒，同样，士兵也不可能与兽人厮杀的同时去替魔法师们争取吟咏的时间，那并不现实。 已经斩杀数百名兽人的紫雾花剑士李斯特在身体凝滞的一刹那被一头狼人击中腹部，足足向后退了数十步，从马上滚落的列奥纳多同样也被一头半兽人的巨斧砍伤手臂，武力不低，装备精良的他们都不足以抵御蛮族的攻势，可想而知其他士兵的惨状，地面的尸体显然是人族更多，也更惨烈。 一条燃火的巨蟒闯入战场，将数头兽人焚烧成一地灰烬，接着便是一头长有黄金毛发的巨型狼人冲入了巨人阵营，在这帮蛮族愕然间，云端，一道耀眼而刺目的白光笼罩天地。 圣临！ 一个净化灵魂的神圣魔法在战场绽放。 计划中携带一支部队从后方突入的康斯坦丁终于来到正面战场，仿佛得到进攻信号的人族士兵再次发起冲锋，两支部队合围，胜利的天秤再度向人族倾斜。 面对头顶那个无法理解的神圣魔法，蛮族开始四处逃窜，这是个被光芒笼罩灵魂就将消散的术法，远非它们能够抗拒，但这道光并非能够无限释放，在“圣临”即将结束的刹那，一头成熟期的半兽人酋长骑着波罗斯狮鹫朝康斯坦丁挥下巨斧。 铿锵一声！ 一柄十字大剑挡住了半兽人酋长地袭击，伪装成圣骑士的美狄亚猛然抬手，架开了那柄打磨锋利的斧头。 接着，便是一条细小火蛇缠绕住这名半兽人酋长的身躯，不过，这条火蛇并没有如美狄亚事先设想的那般爆裂开，那具漆黑的甲胄绽放出淡淡的黑暗波纹，缠绕在上面的火焰陡然间熄灭，这毫无疑问是一件顶级的抗魔铠甲。 美狄亚微微皱眉，桃花眸子里瞬间布满森然的怒意。 她提起手上那柄以圣水洗礼过的凯尔特长剑，上面烙印有高等符文，即便对方拥有一件高魔抗甲胄，她仍然可以放弃使用魔法，采用最纯粹的武力去碾压这些丑陋的泰坦生物。 或许人们并不清楚，美狄亚之所以被科尔基斯大公称作“魔女”，并非她拥有极高的魔法天赋，而是因为她拥有极其丰富的杀人手段，剑术，便是她引以为豪的一项。 叱！ 这是凯尔特长剑与兽人巨斧交锋下产生的交错声，像是骨骼一块块龟裂。 半兽人酋长身形后退，它眼里完全可以轻易踩死的人族蚂蚁竟然拥有如此高超的剑术？无法想象一个骑士不仅能够使用高等的魔法还具备优秀的剑技，人族的骑士精神呢？荣耀呢？ 最后一张魔法卷轴燃烧殆尽后，抿下一口“黄金甘泉”的康斯坦丁拔出了腰间的短剑“破晓”，用最直接的武力手段进行厮杀。 “一头迈入成熟期的狼人，一个精通魔法和剑技的骑士，康斯坦丁，你还能拿出什么让我惊讶的东西？”列奥纳多泛出一阵苦笑，他觉得自己对这位帝国传闻的恶劣少爷一点也没有看透。 康斯坦丁斩下一颗兽人的头颅，回身道：“如果你能坚持到这场战争的最后，我会让你看见，跟你说句实话，比起异端审判庭那些牧羊犬，我更喜欢跟你这种人一起喝酒，起码不用担心哪天死的不明不白。” 列奥纳多哈哈大笑，这是他第一次听见有人说喜欢跟他一起喝酒，连手下那三个爱开玩笑的笨蛋也不曾对他说过这种话。 似乎这个来自帝国东部的贵族少爷有那么点趣味了，起码那颗心不是魔鬼般冰冷的。 一头巨大的波罗斯狮鹫从天际扑下，将康斯坦丁和列奥纳多同时掀翻，它嘴巴猛然喷出一股火焰，康斯坦丁从地面迅速爬起，丢出一颗冰蓝色宝石，一股寒冷气息笼罩周围。 矿石魔法，炼金术的分支，它极少被魔法师高看，也从未成为过主流，因为要将魔法储存在矿石中不仅耗费精力和时间，同时需要金币做依托，越高等级的魔法需要更昂贵的宝石，普通的魔法师根本无法像康斯坦丁这般挥霍。 拥有两颗巨大头颅的波罗斯狮鹫吐出一团火焰向后退，一道身影从它的背部跃下，那身影巨大而强壮，挥舞一根修长的锋利长矛，康斯坦丁仅仅是略为怔愣，便被这根似乎能够媲美他手上那柄短剑“破晓”的长矛击退了数英尺远距离，这其中的力道已经远非其他巨人能够比拟。 巨人王？ 康斯坦丁喘息的刹那长矛再度刺向他，果决而刚猛，从地里重新站立的列奥纳多用剑抵挡，将这支长矛架开，使它向上偏移了几寸，康斯坦丁奋力躲开，向上一跃，手中紧握的短剑至上而下划出一道深邃弧度，巨人王似乎清楚这柄短剑的凶险程度，快速收回长矛后，向左挪动，一个侧面猛踢，康斯坦丁身形顿挫，闪避不及时，硬生生吃下这一击，滚落在一堆尸体中。 列奥纳多咬牙，奋力握起手上长剑，猛冲至巨人王身前，劈出一道剑痕，在铠甲上摩擦出一道星火，巨人王仅仅后退一步，继续挥动手上那根长矛，不理会列奥纳多的垂直进攻，径直冲向尸堆中的康斯坦丁。 这是他的猎物，所有人都不能阻挡他向自己的羔羊伸出屠刀。 “躲开，快躲开。”列奥纳多大喊道。 康斯坦丁无力地支撑起身体，面对即将朝他刺出那根长矛的巨人王露出一个诡异弧度，如同恶魔在微笑。 他轻咏道：“降临！” 一道光芒洒落天穹，浑身覆盖漆黑火焰的诡异魅影陡然乍现。 这道魅影之上，一支猩红长矛笔直垂落，如流星如雷电。 康斯坦丁首席扈从骑士，“姬武神”后裔，约瑟芬·瓦尔基里持圣矛“朗基努斯”跨入战场。 第13章 圣丹妮与小女王 一支猩红长矛的出现阻挡住巨人王刺杀康斯坦丁的行动，手持它的女性骑士胯下一匹雄壮的劳特莱斯特等军马，一件工艺复杂的提瓦特制式甲胄，横冲而来，一击精准的刺枪硬生生将体格大出她一倍的巨人王逼退。 在这个瞬间，栖息于圣遗物“拉杰尔宝戒”中的深渊恶魔巴巴托斯手心竖立起一团漆黑焰火，猛然丢出，巨人王顿时被灼伤，若非身上那件高魔抗甲胄，巴巴托斯丢出的那团火焰会沿着他的手臂逐步吞噬掉那具雄壮的身躯，将他烧成一堆漆黑焦炭。 巨人王惊愕于女性骑士和恶魔的出现，庞大的躯体晃晃悠悠的向后倾倒，抬头喘息的刹那，再度看见一支装备精良的骑兵从女性骑士的身后奔入战场，这远非普通的骑士，他们的出枪速度，身姿，手法，都是高阶大骑士才能拥有的风采。 这支骑士兵团的加入瞬间改变了战场的局势，原本被践踏，被屠戮的人族士兵开始围绕这支骑兵进行反击，装备有炼金大剑的精英士兵连续发起冲锋，凯特，李斯特，德里安这三名大龙庭上将的得力干部各自杀死一批兽人后开始组织魔法师们再度施展令异端蛮族厌恶的“圣光”魔法，一时间，整个赫拉山脉的战场被一片圣洁的白色光芒笼罩，在约瑟芬率领的高阶骑士军团的追击下死伤殆尽。 那个原先想要杀死康斯坦丁的巨人王不得不乘坐狮鹫逃离，而另一位半兽人酋长就没有这种好运，甚至可以用悲催来形容都不过份，因为这位出现在巨人王之前想要杀死康斯坦丁的半兽人酋长被美狄亚割下头颅后，躯体被劈成数十截肉块，满脸怒意的魔女小姐甚至将这位企图伤害她少爷的杂种胯下那只鸟也给剁碎了，可见当时的美狄亚有多么愤怒，要知道，一头半兽人酋长几乎可以等价于一名高阶的紫雾花剑士，况且这个半兽人还穿着魔抗极高的精良甲胄，手上的巨斧也是稀罕的兵器，面对美狄亚竟然落得被分尸的下场，那么这位魔女的实力究竟到了哪个阶段？ 无人知晓。 康斯坦丁缓慢支起身体，抿下一口“黄金甘泉”，嘴角露出一抹冷笑。 最终，这场蓄谋已久的人族反击战在康斯坦丁深沉的谋划中画下句点，自战争发动以来，慕尼迩郡省首次以攻击者的姿态站在兽族的头顶，荣耀而骄傲。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策划这场行动的？” 铁十字城堡高耸的第六层，书房内，已经脱下甲胄的大龙庭上将列奥纳多正在和康斯坦丁悠闲喝着茶，美狄亚冷冷立在一旁，似乎不怎么喜欢这个打扰她和小少爷欢乐时光的武夫。 康斯坦丁坐靠沙发一角，轻轻抿下一口锡莱红茶，轻声回道：“离开君士坦丁堡之后我就在设想这场战争，我故意将约瑟芬这支骑兵队伍留在伊瑟利城也不全是为了替人手不足的圣殿骑士团守城，更多是为了隐藏他们。” “隐藏？”列奥纳多显得很疑惑，一支队伍有什么需要隐藏的？ 康斯坦丁瞥了瞥他，叹了口气，开门见山道：“我第一次前往赫拉山脚便遭遇了泰坦的伏击，今天我率领一支部队从后方闯入兽人的老巢，结果中途再被巨人拦截，你认为这些是偶然？” 列奥纳多睁大眼睛，作为边境守将他不可能不明白这句话里的潜台词，讶然道：“军队出了叛徒？” 康斯坦丁饮下一口尚且温润的锡莱红茶，轻轻一笑，没有开口，但答案已经显而易见，如果列奥纳多这位边境将军还不能从他脸上的表情得出答案，那康斯坦丁都要怀疑这个大龙庭上将的职位在军部的含金量了。 列奥纳多肃穆道：“我可以肯定这个叛徒绝不会是我的部下，他们跟了我十年，如果要反叛根本不用等到现在。” 康斯坦丁淡然微笑，平静道：“事实上，经历赫拉山脚那次围杀，我就挑选出几个最有可能的人选，其中，你身旁的副将德里安是我个人认为最有嫌疑的一个。” 列奥纳多眉毛几乎皱成一条直线，抗议道：“不可能是他，德里安从我来到边境就待在我身边，甚至为了救我，差点牺牲在兽人的刀下。” 康斯坦丁望着那张锐利脸庞，轻轻摇头道：“对你忠诚不代表对我忠诚，我听说过不少家族为了刺杀自己的政敌，安排刺客扮成仆人模样，直到十年，二十年后才会动手。” 康斯坦丁放下盛有红茶的骨瓷杯子，补充道：“不过，今天我改变了想法，这个人多半是异端审判庭的某个人物，身份不低，至于是安度因的裁决者还是霍金斯的审判者，我还需要观察，也不排除他们串通，毕竟帝国想要我死在这场战争中的人并不少，掌控异端审判庭的大人物们应该也有这种想法。” 列奥纳多愤恨道：“这些异端审判庭驯养的走狗除了玩弄些可耻的阴谋诡计，什么时候替帝国做过真正有利的事？” 康斯坦丁嘴角缓缓露出一个淡淡的弧度，抬眼道：“你当初为什么不加入异端审判庭？” 列奥纳多不屑道：“加入异端审判庭需要遵守他们的规则，这些规则大多都是阴谋家设立的可耻教条，我憎恶那些东西。” 康斯坦丁轻轻地点头，没有发表任何意见。 事实上，比起战场，他对这所黑暗监狱更有兴趣。 “刚刚地谈话不会有其他人知道。”列奥纳多起身，“这不代表我接受你，任何阴谋家在我眼里都是应该下地狱的杂种。” 美狄亚眉头微皱，如果没有康斯坦丁地阻止，她会毫不留情将这位慕尼迩郡省的大人物剁碎丢给山谷里的秃鹫当点心。 康斯坦丁倚靠沙发，抬头望着列奥纳多高挺的身躯，淡淡笑道：“我替你的部下感到荣幸，他们拥有一位不错的长官。” 列奥纳多前进的步伐短暂停顿，转过头，冲他嘴里的阴谋家哈哈大笑，接着毅然走出房间。 康斯坦丁迈向窗口，望着绚烂的夕阳，喃喃道：“黑暗和光明是一对双胞胎，他们都拥有同样的父母，但世人往往只能瞥见黑夜中的腐败，却看不见阳光下的堕落。” 美狄亚轻轻望着康斯坦丁的背影，低垂着眸子，神情落寞。 夜晚，比任何一位贵族都要刻苦勤奋的康斯坦丁少爷正在阅读从铁十字城堡档案室借来的战争资料，希望了解过往的战争狂们是如何取得一场又一场惊人战役胜利的。 一份以工整的帝国菈丁文书写的资料上记载了慕尼迩郡省曾有位叫做辛达多的将军，他领导的“绯色战役”歼灭了六万兽侏儒，这样的战绩放在任何一个战场都是极为耀眼的，资料上的许多军事理论都让康斯坦丁大受裨益，可惜没等到他将这篇军事手稿阅览到最后一个菈丁文，一道悦耳的森然嗓音打破寂静。 “你们人族最好看的文字应该是金雀花的昂撒文，拜占亚的菈丁文太缺乏艺术性了，美感上也不如古迦玛帝国的西西里文。” 康斯坦丁诧异地转过头，一个消瘦的清丽身影坐在窗台上，荡漾着两只光洁的脚丫，歪着脑袋打量着康斯坦丁手上那张菈丁文写成的手稿。 若非康斯坦丁看见那两条熟悉的银色双马尾和洛丽塔风格的裙子，以及那张陶瓷般莹润的娃娃脸，他一定会第一时间拔出腰间那柄“破晓”，但此刻他没有任何袭击这位可爱小姐的想法，因为康斯坦丁清楚自己不可能赢过一位长生种亲王，自然也就不想去触怒她。 但阴影里的狼人仆从显然没有领悟到主人的想法，一个猛扑便朝这位长生种女王露出了爪牙，结果当然是很悲催的被甩向了墙壁。 无限接近于圣光骑士的十阶泰亚狼人面对一位长生种亲王竟然连还击都做不到？这其中的力量差距多少让康斯坦丁感到一丝愕然和战栗。 他微微挥手，制止了暴怒的龙德斯泰特，沉声道：“桃乐丝殿下是我的朋友。” 隆德斯泰特不解，但不敢在贸然动手，眼前这位长生种只怕即便他晋升到恐怖的十二阶也无法战胜。 桃乐丝望了望隆德斯泰特，转过头，冲康斯坦丁眨了眨眼，脸庞戏谑道：“一个披着贵族外衣的魔鬼豢养着一只忠心而敬畏的异端爬虫，康斯坦丁，你真是一只疯狂的可怜虫，你的脑袋挂在我的房间一定是很好的装饰品。” “您讲了个幽默的冷笑话，桃乐丝殿下。”康斯坦丁冷静道，“您是来领取交易报酬的？” 脸上挂满少女天真笑容的长生种女王从窗口一跃而下，坐在康斯坦丁的书桌上，淡淡道：“我是来看你还活着没有，你现在可是我的猎物。” 康斯坦丁微微一笑道：“我很好，如果您下次来之前能打声招呼，我兴许还能请您喝上一杯刚泡好的锡莱红茶。” 这位身材娇小的女王殿下很不屑地瞥了他一眼，仍旧晃着两只脚丫，望着他神情古怪道：“你居然能让那个自以为是的巨人白痴落荒而逃，难道你已经变成魔鬼了吗？啧啧，告诉你哦，那群丑陋的半兽人已经回它们的老巢搬救兵了，马上就要来拧下你的头颅。” 康斯坦丁躬身微笑道：“感谢桃乐丝殿下透露的消息，看来我们的友谊还有进一步发展的空间。” 可爱而强大的桃乐丝女王冷冷哼了一声不说话，眸子转了转，望向角落里的紫檀木箱子，她轻轻一跃，丝毫没有身为客人的觉悟，开始在箱子里翻找，最后拿出一颗手心般大小的红色宝石，兴奋道：“这是我的了。” 真是赤裸裸的占有，这位长生种女王究竟是如何渡过漫长蜕变期的？ 康斯坦丁无奈，这颗名为“昂歌里拉”的红宝石是一颗蕴含丰富以太的稀有宝石，珍贵程度几乎能够等同天国金属，是他准备施展禁忌魔法“拉普拉多源质”时使用的媒介。 没有等到康斯坦丁的回答，蛮横的桃乐丝女王殿下便将那颗昂歌里拉红宝石放入了口袋，兴奋地蹦蹦跳跳。 康斯坦丁随口问道：“你喜欢宝石？” 桃乐丝透过那枚昂歌里拉红宝石望向康斯坦丁，微笑道：“笨蛋康斯坦丁，让伟大的桃乐丝女王来告诉你好了，这世界上没有哪个女人会拒绝这种可爱的小石头，因为它很昂贵而且很漂亮，能将一个平凡的姑娘装扮成小公主。” 康斯坦丁笑笑，微微失神，他想起自己似乎从没有送过任何一件礼物给美狄亚，这位夫人从他的童年开始便一直在背后替他浴血。 桃乐丝跳回桌子上，说了句令康斯坦丁感到意外的话：“你知道那位伊什塔迩女神吗？她对宝石就很痴迷，苏美迩的吉尔伽美什王和亚述的亚马逊女王都需要上交宝石作为贡品。” 康斯坦丁好奇问道：“伊什塔迩为什么会成为苏美迩和亚述的守护神？” 桃乐丝摇摇头道：“我怎么会知道这种事呀？你不会疯狂到想拍女神的屁股吧？可恶，康斯坦丁真是太邪恶，太色情了。” 康斯坦丁白了她一眼，平静道：“我是个求知欲旺盛的贵族，想了解很多常人没有接触过的区域。” 他可不敢跟这位小萝莉女王说自己想要了解这个世界的框架，想去地狱塔尔塔洛斯鞭打撒旦，如果桃乐丝听到这些，康斯坦丁认为她一定会疯狂到摘下他这颗有趣的脑袋。 “看来我找对人了。”小女王微笑道，“康斯坦丁，你有听说过圣丹妮吗？” 康斯坦丁皱了皱眉道：“圣弥赛亚教廷传说中那位十二岁蒙恩，写下《天使圣歌》的圣女？” 桃乐丝凑到康斯坦丁耳畔，嘿嘿笑道：“告诉你一个秘密，我就是她。” 康斯坦丁一脸愕然。 桃乐丝悄咪咪道：“我们的灵魂融合在一起了，原本是有希望晋升真祖的，但那帮可恶的教士将她的骨骸藏了起来，我只有得到圣丹妮的骨骸才能继续晋升。” 真祖？ 那可是凌驾于所有长生种之上的传说级物种。 康斯坦丁有些苦恼，似乎隐约猜中这位长生种女王心思的他，哑然道：“她的骨骸就藏在慕尼迩郡省的某个角落？你想让我把它找出来？” 桃乐丝睁大眼睛，笑道：“康斯坦丁，你真是太聪明，太有趣了，那么你会遵守承诺吗？” 康斯坦丁沉思了许久，抬头道：“你能保证找到圣丹妮的骨骸之后不会再摘下我的脑袋吗？” 桃乐丝犹豫了一阵，她实在太喜欢这颗头颅了。 长久的沉默后，桃乐丝选择了妥协，轻声道：“那你可以送我一幅你的画像吗？我可以按照你的样子制造很多很多的傀儡，然后把它们的脑袋摘下来放在房间做装饰。” 这是什么逻辑？ 康斯坦丁骇然一阵，如果不是恐惧对方的亲王级实力，他会毫不犹豫拧断这位可爱萝莉的脖子，但目前他只能妥协，无奈道：“好吧，我答应替你找圣丹妮的骨骸，不过，我有个前提，这期间，长生种不能侵略这座城。” 桃乐丝点点头道：“告诉你，我之所以加入这场泰坦发起的小游戏，就是为了找到圣丹妮的骨骸，我对你们人族的领地才没有兴趣。” 康斯坦丁轻轻地吐出一口气，这怕是他来到慕尼迩郡省之后听到最为放松的一句话。 第14章 要塞长城，死战与新生 圣光大陆与泰坦大陆的交界地是一条笔直而平坦的大道，千年前的青铜时代，泰坦的异族们就是通过这条道路发起了近乎灭绝人族的“灰雾战争”，以大贤者拉斐尔，剑圣莱茵哈特，女武神叶奈法为首的抵抗者最终以数百万人的牺牲为代价才得以将泰坦的异族驱逐，在交界地建造了名为“长城要塞”的军事堡垒作用抵御泰坦大陆的下一次入侵。 此刻，这座横贯交界地的要塞迎接了它建造以来最剧烈的一次冲击，多达三十万的泰坦生物正在持续不断发起进攻，攻势猛烈如虎狼狂奔，它们都希望能用这场战争的胜利，打开这扇人族大陆最坚硬的铁门，去践踏那些高傲的统治者，以及他们的美丽夫人和千金。 守护这座长城的士兵和将领来自圣光大陆最顶尖的几个强国，拜占亚，马斯顿和金雀花，以及类似奥尔良王国，古迦玛帝国这种有希望晋升军事强国领域的重要角色。 以金雀花狮心武士为主力的五十万人族兵马在城下厮杀，他们都统一配备了高抗魔强度的甲胄和破魔制式的长枪剑器，战力远非一般军队所能比拟，在人数上他们同样也占有优势，五十万的兵力无论放在大陆哪个角落都是足够毁灭一个强大国家的恐怖角色，但这样一支队伍在蛮族的剧烈进攻下仍然捉襟见肘，他们虽然装备精良，但别忘了，泰坦大陆也有以炼金术闻名的精灵和矮人两支种族，它们同样也配备不输任何一名人族士兵的高魔抗甲胄和兵器，再者，泰坦的蛮族军队远非人类那般单一，不仅拥有体格高大健壮的兽人，巨人，这类高强度物种，同时还有巨蟒，恶灵，这种令人类恐惧的诡异生物，因此即便此刻长城要塞下已经聚集了五十万士兵，人族仍然没有任何优势，甚至有败退的迹象。 金雀花帝国号称圣光大陆最强军队的狮心武士在遭遇狼人轮番的进攻后也逐渐显露颓势和疲态，一度成为野兽们果腹的点心。 来自奥尔良王国的一支中型骑士团，大约有五千人，所有骑士穿戴有一整套的高抗魔银色甲胄，甲片在烈日下熠熠生辉，骑士领袖骑一匹高原法利纳骏马，带头冲向一头三米高的迦罗纳巨怪，骏马飞驰间，一杠赫赫银枪威猛扫过，光芒犹如风雷，巨怪并未反应，那颗怪异而丑陋的头颅便应声倒地，被另一匹高原马种践踏成肉泥。 在短暂厮杀中，这支由摩根亲王亲自赐名“高卢”的骑士团斩杀了一千六百名兽人和巨怪，死亡二百八十人，这样的牺牲不可谓不重，但他们毫无畏惧，人族的领土从来不允许外族践踏，尤其是这些丑陋而野蛮的黑暗物种。 一只立于黄金种顶点的血精灵部落冲向了高卢骑士团，为首一名身着猩红铠甲，手持黑暗长剑的中年精灵胯下骑有一匹骨骸独角兽，这是亡灵炼金术制造出的傀儡，它不具备灵魂和意识，因此不需要消耗体力这种东西，比人族的马匹更适合在战场上冲刺，这名血精灵在接近高卢骑士团团长萨依伏的刹那，手上那柄黑暗长剑以惊人的斜砍角度劈下，在骑士团长萨依伏喘息的细微间隙硬生生在甲胄上留在一道深邃凹槽，这还不够，精灵胯下那匹骨骸独角兽猛然冲击，直接将头顶那支堪比金属长枪般的独角刺入马匹腹部，将萨依伏撞入地面。 一名骑士企图营救，朝血精灵刺出迅猛的一记“怒涛”，但一股无垠的黑暗气息笼罩而下，这名骑士在短暂失神的片刻立马被斩落马下，成为一条恒河白蟒的食物。 骑士团长萨依伏满脸愤怒，长枪激荡而出，刺在血精灵的高精度铠甲上，摩擦的瞬间，点点星火乍现，这威猛的一记刺枪仅仅只留下一道不深不浅的凹痕，萨依伏皱眉之际，漆黑长剑把握时机顺势劈下，将他震退数步，此刻，骸骨独角兽再度前冲，萨依伏躲闪的空档，血精灵手上长剑已经悄然接近他的脖子，只需要再向前挥动一寸，这位伟大骑士的头颅便会成为血精灵的战利品，但一柄绽放银光晨曦的纤细长剑掠过他的眼睛，耀目刺眼，硬生生将距离萨依伏颈项一寸处的长剑逼退。 那是一柄奇特的剑，纤细而修长，剑身烙印有一连串古精灵文，周身有银光环绕像是黎明时分的朝阳。 精灵打造的圣剑？ 血精灵疑问的瞬间，剑名“黎明叙事诗”的纤细长锋划出一道剑痕，这看似简单的一记剑招，在血精灵抵挡之后立马分划出数百道残影，每一道残影都是毫无疑问的真实剑弧，血精灵一退再退，退无可退，最终，一道银光坠落，他覆盖甲胄的整具躯体连同胯下那匹骸骨独角兽一起分裂成数百截。 这个轻松斩杀一名高阶血精灵的女性叫贞德，拜占亚帝国顶尖贵族美蒂奇的下一任女公爵，初代女性剑圣雅尔法的弟子，她同时还有个不为人知的身份......奥古斯都家族未来主母，康斯坦丁少爷的未婚妻。 这位被帝国众人私底下称赞能够轻易摘取皇后冠冕的女性剑士并未停止她地进攻，策马奔驰，率领一支武装轻铠和长剑的军队冲入血精灵与人族厮杀的战场，一往无前。 但人族的优势仅仅持续了片刻，庞大的兽人部落再度打开了一个缺口，剿杀了六千名装备精良的人族士兵，仿佛它们才是手持长矛的王者，人族不过是随意屠戮的奴隶和贱民，它们手中的巨斧每次落下都伴随一名人族士兵的牺牲，长枪，盾牌在这群野蛮人的冲击下显得比纸还要薄弱，五十万人的军队在泰坦蛮族持续数次的猛烈进攻下折损将近十万名士兵，远比大陆其他战场残酷和血腥。 聚集在长城上方的魔法师们同样无法吟诵高阶咒语来驱散城下的兽族，原因很简单，他们正遭受贝伯克巨鹰和哈沃斯角雕的伦番进攻，这些能够飞跃到数十丈长城城墙顶楼的畜生最小的个头都有三米左右的长度，爪子和喙都是比肩刀刃的利器，成熟期的巨鹰和角雕甚至能够从嘴角喷出温度极高的火焰，瞬间将某个筋疲力竭的魔法师融化成一地骨灰。 这是至“灰雾年代”以来最艰难的战争，蛮族的作战能力相比人族显然更有优势，奥尔良王国的高卢骑士团已经死伤超过一千人，这种全员由大骑士组成的精良兵种也无法抵御兽人的巨斧，可以想象普通士兵的惨烈模样，原先冲入血精灵阵营的贞德，此刻也不由得后退，她和骑士团士兵砍下了五百颗血精灵的漂亮脑袋，但仍然无法阻止它们继续向长城方向进攻，这显然不是依靠某个骑士或者某位剑士就能够赢下胜利的战争。 以巨人为首的主战场，发起了第三波冲击，号称军事实力最强的狮心武士被彻底击溃，支援的普通士兵仅有少部份运气和实力都不错的家伙退到了长城城脚，不知所措地举着长枪和盾牌凝望这个注定要埋葬自己身躯的猩红战场，怯懦而恐惧。 以所罗门为首的博尔吉亚骑士也在节节败退，这个已经迈入圣光骑士的男人浑身浴血，一杠长枪刺穿了数十具狼人的巨大身躯，然而此刻的他却被比自己更为强壮和高大的巨人甩下了马匹，即便他离骑士阶层的顶峰只差一步，但持续的消耗令他体能衰退到一个从未有过的低谷，面对如此强悍的巨人他开始显得力不从心。 他将那杠沉重的龙牙骑士长矛拄在地面，无力地撑起身躯，褐色的眼眸远眺这片血肉模糊的交界地，眼神空洞而冰冷。 战场吹起了响彻云霄的号角声，这是泰坦蛮族胜利的狂欢，它们在集结，它们要将人族的士兵践踏在脚底，它们将冲破那道阻碍了蛮族伟业上千年的壁垒，它们即将打破长久以来的禁锢，将鲜血和灾厄洒向人族的王座上。 震天的马蹄嘶鸣忽然回荡在天地之间，要塞巨大的城门在此刻洞开，银光洒落，仿佛神国的天使降临人间。 一批批身着北极蔷薇银铠的伟岸骑士策马奔腾，迅捷而勇猛，无畏而强大，每一名冲入战场的骑士都标配有工艺极佳的东方式卧龙银枪，枪头缀有白缨，枪尖为秘银溶铸，上头刻有纤细符文，骑士们轻轻高举这柄长枪，一道井然有序的银色弧度在战场划过，数百颗兽人的脑袋跌落地面，鲜血四溅。 士兵们勉力支起身体，抬头仰望这支战神般的部队，眼中的绝望瞬间被欣喜占据，兽人也在抬头打量这支军队，但它们眼里更多是凝视这批银甲骑士后方的几道巍峨身影，它们出身泰坦大陆，常年与鲜血和死亡为伍，所以对危险的感知比任何人族都要灵敏，那种笼罩于战场之间的冰冷气息无疑是杀神般的强大存在。 居于中央的女性头戴一顶银色冠冕，身着一件“天使”序列的顶级甲胄拉斐尔圣铠，策马走入战场，高举那柄象征伏尔加帝国皇帝的圣剑“权柄”，伟岸如神只。 “想要践踏人族的领土？那你们可要做好被灭族的觉悟。” 伏尔加帝国女皇，叶卡琳娜·罗曼诺夫轻轻挥落长剑，北极蔷薇骑士团团长武神龙格尔，副团长蔷薇女武神克里斯蒂娜以骁勇跋扈之姿跨入战场。 第15章 圣徒与女王，可怜虫与怪物 自从答应帮助桃乐丝寻找圣丹妮骨骸后，康斯坦丁便陷入了无止境的忙碌当中，除了用餐期间，这位领导军队战胜蛮族部落的艾尔登伯爵几乎不会出现在铁十字城堡的公共场合，即便是军事会议，他也极少参与，用来搪塞的理由很简单......需要阅读更多的书籍。 所幸自从上一场战役过后，泰坦的蛮族部落再也没有发起过任何攻势，这让康斯坦丁有了充足时间去调查关于圣丹妮骨骸的相关事迹。 关于这位十二岁便写下震惊圣弥赛亚教廷高层着作《天使圣歌》的年轻女性，康斯坦丁了解的情况非常有限，根据桃乐丝的说法，她的骨骸最后被圣里斯本修道院的教士们收走，圣里斯本修道院坐落在慕尼迩郡省施洛尔城的北区，是一座巴洛克风格的浮夸建筑，这一任的院长是洛斯基大主教，在战争发起的初期就和另外两位区域主教逃跑了。 这是一天的清晨，康斯坦丁乘坐一辆没有任何显赫标识的普通马车来到施洛尔城，作为慕尼迩郡省最受贵族喜爱的城市，这里无论建筑的奢华程度亦或商业的繁荣度都要高上德尔塔这种落魄地区好几个档次，甚至在郡省长官和教区主教都因为战争逃离的当下仍然有不少居民正常生活，这属实匪夷所思。 马车由踏入圣盾骑士领域的姬武神后裔约瑟芬亲自驾驶，原定计划应该由狼人隆德斯泰特这位兼任过无数次马夫的仆人出动，但他似乎对修道院这类充满圣洁气息的地方仍然有一丝惧意，因此不得不让约瑟芬这位女性圣骑士充当一段时间的马夫。 不得不说，自从离开夜蝶酒馆，这名出身正统骑士家族的贵族女性经过长期的修养和训练后，身姿相较以往着实有了不少变化，饱满如成熟蜜桃的胸部，能在丝绒大床将男人踢翻的修长美腿，无一不展露成熟女人的韵味，如果不是这位圣骑士姐姐总是摆出一副冰冷脸孔，相信不少贵族老爷都愿意请她去喝一杯高品质的红酒。 马车驶入施洛尔北区，最终停在一处拐角，康斯坦丁走下马车，身后跟着一袭白裙的耶梦加得和一只瞳孔呈现月牙色的小黑猫，作为康斯坦丁的首席扈从，约瑟芬一直不太了解这个极少与人交流的年轻女孩拥有什么样的特殊身份，她是个经历过战争，目睹过贵族黑暗面的女性，不会像个白痴名媛一样单纯到认为冷酷的康斯坦丁少爷会仁慈地收养一名思想残疾的女孩，她的眼中，这位年轻主人有时甚至比魔鬼都要令她感到战栗，这种家伙的身边会有一个正常的普通人？ 打死她都不相信这个奥古斯都魔鬼会如此仁慈。 康斯坦丁牵着耶梦加得的手迈入圣里斯本修道院的大门，负责迎接他的是一位中年的男性祭司，一袭传统的教廷白袍，一双黑色靴子，没有太过令人印象深刻的点，那张稍显疲惫的脸也极为普通，只不过在铁十字城堡的炼金工坊康斯坦丁曾见这位白袍祭司，因此走入修道院后，两人并没有显得生疏。 从这位祭司口中，康斯坦丁得到了一些关于圣丹妮骨骸的消息，第一个是埋葬这位圣女遗体的教士便是这间修道院的建造者圣徒里斯本，第二个是圣丹妮曾经饲养过一只宠物，这只宠物在圣丹妮死后便消失不见，没有任何人清楚这只宠物的模样，古籍和传记中都没有记录。 除此之外，仅有一些神话色彩的传闻，例如圣丹妮之所以能够在十二岁写下那本《天使圣歌》，是因为大天使米迦勒与她探讨过神学，或者是这位圣女其实是上帝在人间的眼睛一类的模糊消息。 这座修道院是典型的巴洛克风格，装饰略微浮夸，远不如圣马丁的宁静，康斯坦丁在那名白袍祭司的带领下参观了整座修道院，最终停留在藏书大厅，找来几本与圣丹妮相关的书籍以及圣里斯本修道院的建筑图纸后便没有做任何停留，与耶梦加得返回了铁十字城堡，仅管中途碰到一座有趣的戏剧院，耶梦加得难得跟康斯坦丁开口想要留下观看，也被这位冷酷的艾尔登伯爵一口否决了，它可不想将时间浪费在这种毫无意义的事情上，如果他找不到圣丹妮的骨骸，那个恶趣味的萝莉女王指不定哪天就把他的头颅摆放到自己房间去了。 两次目睹长生种亲王实力的康斯坦丁不认为现在的他可以无惧桃乐丝的威胁，再者，他其实也有想要与一位长生种女王发展友谊的想法，而且这还是只有可能晋升真祖序列的强大长生种，只是要将桃乐丝从敌人转变成盟友，甚至是底牌，难度都是无法想象的巨大，按照美狄亚的说法，去屠戮一条泰瑞斯巨龙都比征服一位一只脚已经迈入真祖序列的长生种女王要简单。 回到铁十字城堡，康斯坦丁直接回到第六层的书房，将所有从圣里斯本修道院带回的书籍摆放到桌面，随手拿起一本《圣丹妮手札》就开始阅读，耶梦加得趴在沙发上抱着月神艾尔忒弥斯的宠物，也就是那只叫做“蒙娜丽莎”的小黑猫打滚逗玩。 “你去了圣里斯本？” 正在聚精会神阅读《圣丹妮手札》的康斯坦丁恰好看到书中一个有趣的地方，没来由被一句悦耳的嗓音打断。 若是其他人，康斯坦丁完全可以无视，但此刻绑着两条银色马尾，光着双脚在窗口晃悠的萝莉他压根惹不起，无奈转过头，摆出无比真诚地微笑，轻声道：“去过，从小教堂拿了一些关于圣丹妮的手札，然后立马回到书房替伟大的桃乐丝女王殿下研究怎么去偷那副骨骸。” 听见来自康斯坦丁的赞美，一袭洛丽塔长裙的桃乐丝嘿嘿一笑，瞳孔中绽放出艳丽色彩，露出两颗尖锐的小虎牙，但她很快发现这句话不合理的地方，从窗台跃下，叉着腰，抗议道：“可恶的康斯坦丁，你在嘲讽我？那副骨骸明明就是我的，是那些卑劣的老鼠趁我沉睡时偷走的，桃乐丝是圣丹妮，圣丹妮就是桃乐丝，可怜虫是康斯坦丁，康斯坦丁同样是可怜虫。” 康斯坦丁无奈，面对这位长生种女王他连反驳都做不到，只好继续点头微笑，虚伪道：“您真睿智。” 桃乐丝嘻嘻地笑出声，睁大漂亮的眼睛道：“笨蛋康斯坦丁，如果能从书上找到骨骸的去处，我就不会一直待在这了，告诉你，从圣里斯本逃跑的那三名主教早就被我做成了玩偶，他们的记忆告诉我，圣丹妮的骨骸根本不在圣里斯本。” 康斯坦丁一阵愕然，他惊诧的不是骨骸不在圣里斯本，而是那三名主教竟然都被桃乐丝做成了玩偶，这一点不得不让他想起那个昂格里亚家的小疯子艾琳娜。 康斯坦丁委婉笑道：“事实上，我从书上找到一些头绪。” 桃乐丝微微一愣，继而朝康斯坦丁眨眼睛，不敢置信道：“真的吗？” 康斯坦丁轻轻点头道：“我个人认为圣丹妮的骨骸不是一件死物。” 小女王一脸疑惑道：“难道那群可恶的老鼠把骨骸做成了什么有趣的东西吗？” 康斯坦丁轻声问道：“你记不记得圣丹妮养过的宠物？” 双马尾小萝莉泄气道：“我们灵魂的确融合在一起，但你难道指望一个沉睡了数百年的老人家记起她年轻时候养过的猎狐犬叫什么名字吗？” 康斯坦丁玩笑道：“你很老吗？” 萝莉女王指着自己的脑袋道：“伟大的桃乐丝女王当然很年轻啦，我才六百岁，可是六百岁的圣丹妮很老啊。” 康斯坦丁模仿她的模样，轻笑道：“桃乐丝是圣丹妮，圣丹妮就是桃乐丝。” 双马尾小女王亮出小虎牙，气势汹汹道：“你敢取笑我？我咬死你。” 说完这句话的桃乐丝猛然扑了上去，一个身影挡在康斯坦丁身前，眼神凶狠。 桃乐丝打量那个白色身影，眼眸一亮，惊叹道：“康斯坦丁，你居然养了一头怪物在身边？” 耶梦加得眼眸愈加凶狠起来，暗红色的蝠翼从身后徐徐展开。 “原来图卢斯那个丑陋家伙说的长生种就是你？”桃乐丝笑了。 康斯坦丁走上前，轻轻抚摸耶梦加得的脑袋，安抚道：“我们都一样，别害怕。” 她将蝠翼缓缓收起，坐回沙发逗弄那只黑猫。 桃乐丝喃喃道：“可怜虫，豢养这样一头怪物，你不怕遭受神罚吗？” 康斯坦丁平静道：“她叫耶梦加得，不是怪物，尊敬的桃乐丝殿下。” 桃乐丝撇撇嘴，没有反驳和追问，坐到书桌上，歪着头道：“圣丹妮的宠物和骨骸有什么关系？” 康斯坦丁嘴角扯出一个弧度，沉声道：“骨骸可能在它身上。” 桃乐丝讶然，皱眉道：“你确定？” 康斯坦丁摇摇头道：“不确定。” 萝莉小女王鼓起腮帮子，抬起手，气愤道：“你耍我？我要把你变成玩偶。” 沙发上，一个白色人影瞥来一道狠厉目光。 康斯坦丁扮作无辜模样，轻声道：“我说的仅仅是一种可能性，我还需要时间来验证这个可能性。” 桃乐丝放下手臂，笑道：“你打算怎么验证？” 康斯坦丁拍了拍桌面高高堆叠的书籍，嘴角上扬道：“方法就在这些书里。” 第16章 悲哀的可怜虫，有趣的怪物 一个最高只摘取过白蔷薇徽章的低阶魔法师想要和一位长生种女王发展超越种族之外的友谊，本身就是一件荒谬的事，但一贯狡诈的康斯坦丁少爷显然愿意秉承“多一个朋友，少一个敌人”的原则，将桃乐丝小女王转变成自己的盟友，所以即便那些古籍手札再如何晦涩，他也愿意花时间去替这位小萝莉女王寻找圣丹妮骨骸的线索。 这是距离康斯坦丁推测出骨骸可能不是一件死物的第十六天清晨，几乎整个日夜都埋首书籍中的年轻少爷被首席扈从约瑟芬打断思路。 这个冰冷如一朵忍冬花的骑士女人丝毫不客气地闯入书房，连最基本的敲门动作都被她舍弃，一脸凝重道：“你要求士兵复刻到城墙周围的‘圣临’魔法阵，昨晚因为一批半兽人的袭击，受到了大面积的损坏。” 康斯坦丁眉头微皱，放下手上的书籍，抬头道：“大面积？具体多少？” 身着一整套银色重铠的约瑟芬沉思半会，回答道：“初步计算，应该在三分之二左右，阵眼，咒文，星图都有不同程度的损坏，辅助魔法阵有两个被彻底破坏，剩下一个只是被削去了咒文。” 约瑟芬顿了顿，微笑补充道：“列奥纳多的部下抓住了那批企图逃跑的半兽人，现在关押在城堡的地牢里，我想诡智的康斯坦丁少爷一定有兴趣审问它们。” 康斯坦丁嘴角翘起一个邪魅弧度，用手托住约瑟芬的下巴，笑道：“我同样有兴趣在铺满玫瑰花瓣的大床上审问一名女性骑士。” 约瑟芬白了他一眼，冷笑道：“看来我有必要将您刚刚那句话转告给贞德小姐，也许她会乐意将少爷您踢倒在铺满玫瑰的大床上，至于我，对您这具孱弱的身体没有任何兴趣。” 康斯坦丁微微一笑，如果这位高傲的骑士小姐清楚她嘴里孱弱的身体和美狄亚发生了一场将近三个钟头的高强度战争，会不会改变这种幼稚的想法？ 两人步入通往城堡地下监牢的阶梯，这里从来都是阴森晦暗的场所，没有任何阳光，潮湿的空气和碧绿的苔藓是这里的唯二常客，除此之外，大部分被关入这里的罪人都无法活着出去。 这里最初的构造并非用来关押囚犯，而是充满恶趣味的城堡主人用来调教女奴的地方，这些女奴有可能是一头肮脏的乌拉诺狼人，也有可能是以精美着称的长生种，当然也不乏漂亮的森林精灵。 康斯坦丁轻轻踏入这个四周刻画着教廷符文的地下区域，牢笼外站着那位功勋卓着的大龙庭上将列奥纳多以及他的三名部下，里头则是手脚被拴上铁链和镣铐的半兽人，凶狠而丑陋。 “审问过？”康斯坦丁斜瞥了一眼身旁的列奥纳多，开门见山。 满脸肃穆的列奥纳多望着这个戴有深厚面具的年轻贵族，内心凛然，沉声道：“审问它们？看来你还缺少跟异端打交道的经验，年轻的伯爵大人，它们可不会在战场上向人族低头，应该说它们根本没有这种智慧。” 似乎早已经预见这种场面的康斯坦丁瞥了眼身后的扈从骑士约瑟芬，后者很有默契地拔出腰间长剑，摘下了一颗半兽人的头颅，康斯坦丁没有理会列奥纳多和他身旁三名部下的诧异和不解，在地面刻画出一个鲜红法阵，将那颗半兽人头颅放在中央，嘴角轻轻吟咏出一段晦涩咒文，继而一道泛着幽绿色的灵体从法阵中轻轻飘出。 康斯坦丁呢喃出一阵晦涩音符，良久，幽绿色的灵体突然消散在法阵中央，康斯坦丁眉头紧锁，冷冷道：“有人在它们意识中设下过黑魔法，一旦接触到秘密核心，这个黑魔法会将灵魂和肉体一并送入地狱。” 有人？ 列奥纳多听出这段话中的深层意义，联想到之前关于叛徒的争论，他的脸色愈加的愤恨。 黑魔法？ 只怕这座郡省没人能和异端审判庭的虚伪牧羊犬们媲美了。 ...... 赫拉山脉核心，一座鲜红的哥特式宫殿，长生种女王桃乐丝此刻正坐在王座上，把玩着那枚从康斯坦丁手上要来的昂歌里拉红宝石，满脸兴奋。 但显然有人不懂得恶趣味的小女王偶尔显露出的仁慈有多么宝贵，竟然大摇大摆走入她的宫殿，不等开口说话，为首一名神情倨傲的兽侏儒瞳孔和嘴角立马涌出了无尽鲜血，接着手脚仿佛被一柄利刃割裂，从身体分离了出去，最后，那颗丑陋的脑袋无声掉落地面，滚向了通往王座的阶梯前。 萝莉小女王桃乐丝饶有兴趣地看着这幅血腥画面，嘴角露出一个戏谑弧度，冷漠而蛮横。 见识到同伴凄惨下场的另一名兽侏儒身体微微颤抖，理智地跪在阶梯前，神情虔卑而恭敬，没有一丝不悦和愤怒，以泰坦大陆的通用语言轻声道：“尊敬的长生种女王，我们兽侏儒一族对您没有任何恶意，请收起您的愤怒和惩戒。” 第一眼看上去绝对会误以为这是个漂亮小女孩的萝莉长生种淡淡瞥了眼脚下的丑陋生物，冷冷道：“打扰桃乐丝女王的游戏时间是需要付出一点点代价的。” 那名跪在阶梯处的兽侏儒浑身一颤，如果说一点点代价意味着一条性命，那么真正愤怒的桃乐丝女王会是什么模样？ 它简直无法想象。 在那名侏儒眼里地位很崇高的桃乐丝女王收起那枚昂歌里拉红宝石，慢慢转过头，漫不经心道：“说吧，丑陋的侏儒们来找漂亮的桃乐丝女王有什么企图？我猜猜，一定是那只堕精灵到了，你们想要再度侵占那座城。” 被边境某位将军称作泰坦杂种的兽侏儒略微失神，这位女王竟然能猜到它的来意？ 这是何等的恐怖！ 它不敢抬头去仰视那张自己无法理解的娃娃脸，那颗同伴的头颅就倒在它身边，鲜血淋漓。 低垂着脑袋的它谦卑而谨慎道：“伟大的女王殿下，您的猜测无比精准，精灵王伯隆纳大人希望您能参加接下来的部落会议，所有部族的首脑都将出席，相信您一定会是最有发言权的那位。” 桃乐丝轻轻抬起那对漂亮的红色眼眸，微笑道：“你戴了一张很狗屎的人族面具，有趣的小家伙，好吧，我可以原谅你打扰本女王的游戏时间，暂时留下你的脑袋。” 侏儒松了口气，躬身感谢后准备离开，可它刚走出一步，一道血色的弧度划过，精准斩下了它的左臂。 坐于王座上的长生种女王桃乐丝歪着头笑道：“可我没说过不惩罚你呀。” ...... 赫拉山脉，精灵部落。 几道诡异的影子围绕一张矩形长桌分散坐开，气氛神秘而诡谲，仿佛笼罩上一层阴霾的迷雾，长久地等待中，一个光着脚丫，梳着两条银色双马尾的小萝莉蹦蹦跳跳地到来，面对一众苦闷和凝重神色的部落首领，她的心情似乎还很不错。 某个失去一名优秀部下的兽侏儒首领紧紧握拳，恨不得将眼前这个活了六百年的疯女人丢进地狱。 “伯隆纳，一百年不见，你居然一点也没有变化？我还打算等你长的更英俊些把你的头颅摆在我的房间呢，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居然想要把精灵王伯隆纳的脑袋摘下来？疯子，魔鬼，这根本不是一个正常的萝莉能说出的话。 围着长桌的各位部落首领瞠目结舌，感觉有只冰冷的手死死勒住了自己的脖子，为什么当初会选择和这样一个异端神经病合作？一定是这个该死的银发萝莉蛊惑了自己。 黑暗精灵，戴有一顶漆黑冠冕的王者伯隆纳并没有表现出任何愤怒神色，和颜悦色道：“我一直期待能将头颅摆在桃乐丝你的房间，但目前看来，我似乎还达不到你的要求。” 桃乐丝坐到椅子上，兴奋道：“我有更合适的猎物，所以你只能往后排了。” 合适的猎物？ 长桌两排的蛮族首领一愣，互相望了望对方，觉得自己的头颅并没有英俊到能够成为萝莉女王的狩猎目标，缓缓舒了口气，如释重负。 精灵王伯隆纳微微抬眼，眯出一条好看的弧线，轻笑道：“能够被桃乐丝你视作猎物，整个泰坦大陆也屈指可数，难道是苏美迩的吉尔伽美什王？” 桃乐丝收敛笑意，认真道：“你在试探我？” 实力几乎能与小萝莉女王不相上下的精灵王伯隆纳双手撑着下巴，沉默着。 桃乐丝踢踢腿，用手托着腮帮，面无表情道：“告诉你好了，我的猎物叫做康斯坦丁，他会是我最棒的收藏品，他比你英俊，也比你有趣，关键他比你更聪明。” 在泰坦大陆以狠厉闻名的黑暗精灵王伯隆纳嘴角勾勒出一个冰冷弧度，忽略掉这句话的后半段，轻声道：“你说的康斯坦丁是那个一出生就被撒旦教会掠夺走的拜占亚帝国贵族？” 桃乐丝点点头，笑道：“他是我见过最悲哀的可怜虫，也是一头很有趣的怪物。” 伯隆纳嘴角微微上翘，冷笑道：“他确实是个有趣的怪物。” 第17章 最后的底牌 将“圣临”魔法图纸交由美狄亚的康斯坦丁打算让这位实力应该能够媲美一位黄金琥珀魔法师的漂亮夫人进行城墙上魔法印刻的创造和监督，人手则从列奥纳多精心筛选过的士兵中挑选，整个过程并不复杂，难度在于只要有一个符文出现扭曲或损坏，这个对泰坦物种具有极强克制作用的神圣魔法就将失去效用，因此，接手这项工程的美狄亚不得不格外费心。 在《圣丹妮手札》中找到一些蛛丝马迹的康斯坦丁则是每天都在铁十字城堡与圣里斯本修道院两者之间来回奔跑，此刻，从一辆普通马车上走下的康斯坦丁正在考究圣里斯本修道院的一间天使圣堂，他的手上握有一张圣徒里斯本建造这所修道院时的最初稿图。 良久，站在天使加百列雕像下的他露出了一抹轻松笑意，望向头顶璀璨的琉璃吊灯，一共七盏，分别对应下方七座天使雕像，以及地面七根特殊的八芳星石柱，这其中似乎有某种特殊的另类意义。 作为一名饱览过众多神秘书籍的白蔷薇魔法师，康斯坦丁当然明白这个在建筑学中极为不合理的构思藏着某位圣徒一些不为人知的小心思，但问题实际上并没有他所想象的那般简单，原因在于这个利用“天使禁猎区”古老理论构架出的神秘魔法阵连他都不曾见过听过，他可以肯定一切问题的答案都埋葬在这个“天使禁猎区”之下，他只欠缺一把能打开这个禁区的潘多拉魔钥。 他让守候在大堂外的扈从骑士约瑟芬找修道院的教士拿来一叠稿纸和鹅毛笔，没有丝毫贵族风范地坐到地面，去描绘那个深不可测的古老魔法阵，时不时在纸面上勾勒出一些极度复杂的线条矩阵，偶尔也会从嘴角蹦出类似“赫密斯学说”“麦奎恩黄金理论”的晦涩文字，作为专修骑士道的约瑟芬看的一阵恍惚，一点也猜不透这个奥古斯都家族的疯子少爷又在构思什么歪门理论。 整整一个上午，康斯坦丁都在思考这个隐藏在“天使禁猎区”之下的古老魔法面貌，但每次看似寻找到根源之后，线头总是再度消失，这让他那颗几乎要接近临界点的大脑无数次面临崩溃边缘。 最终，他选择妥协，将那堆画满“马瑟斯十字理论”“凛冬钟声”这类在高阶魔法师看来都无比晦涩的魔法阵稿图全部捧起，丢给哭笑不得的约瑟芬，喃喃自语道：“能不能找到打开宝库的钥匙，就看那位小女王自己了。” 晚餐结束，康斯坦丁从厨房要了一份奶酪蛋糕摆在桌面，旁边是一杯暗红色泽的葡萄酒，某位光着脚丫的小萝莉从窗口一跃而入，丝毫没有身为客人的觉悟，一点也不含蓄地咬上那块香甜奶酪，然后咕噜噜喝下那杯鲜血般红润的葡萄酒，咂咂嘴道：“味道比之前差点，本女王勉强接受了。” 康斯坦丁莞尔一笑，抬起系着白色绷带的左手，将书桌上整理好的一大叠资料推到小萝莉女王身前，笑道：“我来履行对你的承诺。” 啃下一小块奶酪的桃乐丝抬起头，瞪大眼睛，惊讶笑道：“你找到圣丹妮的骨骸了？” 心情不错的艾尔登伯爵点点头，指着那堆手稿，轻笑道：“骨骸就在圣里斯本修道院的天使圣堂中央，问题在于我们需要解开一个难度堪比‘潘神迷宫’的古老魔法阵。” 有着一头精致银发地萝莉小女王挑挑眉，拿起桌面上的第一张手稿，惊叹道：“居然有人能构建这么完美的魔法阵？你们圣光大陆除了珈蓝神殿的那些老头还有谁能想出这种设计？” 康斯坦丁摇摇头道：“我也是第一次看见这个魔法阵，它的外层还隐藏了一个天使序列的魔法阵‘禁猎区’，解开它已经是我的最大极限，剩下的交给你。” 桃乐丝踢着腿，抗议道：“你答应要替我找圣丹妮骨骸的，现在完成了一半，还有最后一步，你要和我一起想办法。” 康斯坦丁奸笑道：“我的承诺是帮你找到圣丹妮骨骸，而非将它交到你的手上，某种意义上，我已经完成了这项要求。” 桃乐丝显然不买账，露出两颗小尖牙，愤恨道：“你敢欺骗本女王，我咬死你。” 康斯坦丁轻轻将桃乐丝推开，笑道：“不如我们再做个交易？我帮你解开这个魔法阵，你告诉我是谁将城墙上刻画‘圣临’魔法阵的消息泄露给你们的？” 桃乐丝眯着眼，凝视了被她称作可怜虫的年轻人良久，不情愿地撇了撇嘴，尖声道：“可恶的康斯坦丁，你是不是已经解开了这个魔法阵？” 康斯坦丁沉默不语。 萝莉小女王鼓起腮帮子，气愤道：“我差点忘了你还是奥古斯都家的少爷，手上掌握这么丰厚的筹码怎么会一次性摆在赌桌上。” 满脸狡诈微笑的康斯坦丁轻声询问道：“那么，伟大的桃乐丝女王，能告诉我这位你眼里的可怜虫答案吗？” 甩了甩两条修长马尾的桃乐丝女王泄气道：“你先帮我解开魔法阵，我再告诉你。” 康斯坦丁一脸冷漠，直接无视这个提议。 不想看着嘴边奶酪被抢走的桃乐丝最终在一阵沉思后点头同意，但给出的答案令康斯坦丁有点头疼：“一只企图攀爬天国阶梯的堕落雏鸟。” 已经绞尽脑汁去构思如何解开天使圣堂中那个古老魔法阵的康斯坦丁显然不想继续思考这句话背后的含义，挑明道：“我不想继续跟你玩猜谜游戏，尊敬的桃乐丝小姐。” 托着腮帮的萝莉女王很无辜地看着他，嘀咕道：“那家伙戴着银质面具，本女王也不清楚他的长相，不过，我可以不吝啬给身为可怜虫的你一个警告，那是个很危险的家伙，他正在试图将自己制造成行走在陆地上的天使，也就是你们《上帝圣经》里记录的炽天使。” “炽天使？”康斯坦丁哑然。 他忽然想起曼陀罗城堡地下的那间实验室，这个机构难道来自异端审判庭？是裁决者还是审判者？ 桃乐丝继续吃着奶酪，冷不丁瞥了眼康斯坦丁怔愣的模样，好心道：“可怜虫，要不你还是赶紧逃走吧，这次连伯隆纳这只精灵王冠上的堕落爬虫也来了，你们肯定守不住这里。” “守不守得住要试过才知道。”康斯坦丁摸了摸腹部，轻声叹息道，“我还有一张暂时不能掀开的底牌，也许到时候能够帮我守住这里。” 桃乐丝低垂着眼眸，很淑女的没有主动追问这个戴着贵族面具的疯狂家伙那张底牌是什么，他们目前的关系很微妙，既不是盟友也不算敌人，因此即便她问了，康斯坦丁也不可能将这个封锁在最底层的秘密告诉她，小萝莉女王自然也不想自讨没趣。 但康斯坦丁却给了她一个意外惊喜。 “听说过‘尼伯龙根’吗？”他扔给桃乐丝一张羊皮卷轴，轻声道，“这是个超越魔法常识的封印术，你们泰坦曾经有位龙女皇法芙娜，她就被‘尼伯龙根’封印在黄金山谷。” 桃乐丝打开那张记录有半卷“尼伯龙根”的羊皮纸，轻轻点头道：“我一直以为那只是个传说。” 康斯坦丁幽幽道：“我身体上印刻有半卷‘尼伯龙根’，用来封印撒旦烙印在我灵魂上的诅咒。” 桃乐丝有着片刻的失神，不敢置信地睁大眼睛，神情古怪道：“你说的底牌难道就是指烙印？你打算解开它？” 康斯坦丁轻轻点头。 小萝莉站直身子，双手叉腰，仔细打量了一会眼前这只可怜虫，喃喃道：“康斯坦丁，你疯了？” “我很正常，桃乐丝。”康斯坦丁轻笑道，“我说过，这是最后的底牌，只有等我退无可退的时候才会把它打出去。” 桃乐丝短暂失神，觉得自己似乎离这个有点英俊的家伙很遥远，她心底居然萌生出想要靠近这只可怜虫的想法，眼眸低垂道：“你以前也这样？” “我的父亲和母亲都因为奥古斯都这个姓氏死了，我如果不做点什么，怎么能活到现在？贵族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简单。”康斯坦丁拿起羽毛笔，在纸上写下一连串的菈丁文递给桃乐丝，淡淡道，“这是魔法阵的解构方法，我们的交易结束。” 桃乐丝有点悲伤，她极少有这种情绪，上次流泪还是三百年前，她豢养的一头小白蛇在晋升阶段被某个来自圣光大陆的猎人放上了烤架，可悲是她根本打不过那个猎人。 任性的萝莉小女王很难过，沉默许久后，她最终选择从康斯坦丁手上夺过那支羽毛笔，在他手臂上画个了魔法矩阵，一声不吭地消失在书房。 康斯坦丁摇了摇头，看了眼手臂上那个以海洋女神忒缇丝为名的魔法三角矩阵，露出一个邪魅弧度，喃喃自语道：“用一张底牌去搏一个长生种女王的好感，风险的确很大，但收益也是肉眼可见的增长，起码我得到了泰坦部落下一次地进攻讯息。” 第18章 矛盾的源点 桃乐丝所提到的“炽天使”无疑让康斯坦丁多了块“心病”，这个圣弥赛亚教廷诸多传说中从天堂堕落到人间的陆地天使不说能媲美伊什塔迩这类神只，起码也够比肩摩根亲王，西比拉这些位于人类金字塔顶端的老怪物。 但这位年轻的贵族继承人显然没有将时间过多用于探究这个试图攀爬天国阶梯的可怜虫藏在哪张人类皮囊里，而是在解构小萝莉女王留下的“忒缇丝三角矩阵”，这个被创造者冠以海洋女神之名的水元素魔法阵实际上藏有桃乐丝给康斯坦丁留下的某些讯息。 这份讯息里包含了泰坦部落进攻慕尼迩郡省的军事方案。 狡诈的康斯坦丁少爷以一个“友善”的谎言从小女王手上“骗取”了这份情报。 铁十字城堡的六层书房内，日后注定要被某位小萝莉腹诽一辈子的年轻少爷正在试图解构“忒缇丝三角矩阵”，眉毛紧皱，眼神疲惫，可见要解开这个魔法阵并不轻松。 “忒缇丝象征水瓶星座，这个魔法阵又恰好是水元素，所以地点是河道或者下水道？也可能两者都有？”康斯坦丁拿起一支因为过度使用而稍显弯曲和陈旧的天鹅羽毛笔，在纸张上书写下一排排优美的拜占亚帝国菈丁文，疑问地挑起一只眼睛，喃喃道，“那时间呢？” 恰好来向康斯坦丁汇报“圣临”刻画进展的美狄亚轻轻看了一眼图纸，提示道：“水瓶星座在魔法上有‘第三颗星辰’的意义。” 投给美狄亚一个赞赏眼神的康斯坦丁微笑道：“夫人，您的意思是三天后会有一批泰坦生物从河道攻入城中？” 美狄亚伸手替精神有些萎靡的康斯坦丁揉了揉肩膀，轻笑道：“这个忒缇丝三角最初是画在您右手上的，‘右’这个空间方位也可以说成是‘后’，也就是‘下’的意思，我想那位女王殿下应该想告诉您，第三天的午后将有一批泰坦生物从下水道的沟渠潜入城内。” 康斯坦丁微微皱眉，沉思道：“这座郡省的排污系统错落复杂，能够从数十条管道中找到通往军事要塞的路径并不简单，那个叛徒多半已经将下水道的建筑构造告诉了那些泰坦蛮族。” 美狄亚脸色瞬间冰冷起来，果断道：“少爷，还是让我解决那两头异端审判庭的走狗好了。” 康斯坦丁摇摇头，否决道：“战场最忌讳的就是动摇人心，异端审判庭的兵马名义上是接受陛下和教宗的号令参加这场战争，可实际上他们只听命自己的顶头上司，也就是安度因和霍金斯，现在动他们会造成不必要的麻烦，缺了异端审判庭，光靠那些普通士兵，我们很难抵挡泰坦大陆的入侵，何况它们的人数一定比上次我们进攻的时候增加了不少，起码那个精灵王伯隆纳就不是个能够轻易对付的角色。” 美狄亚低头沉默，论武力，她或许高出这位贵族少爷很多，但智慧，显然有所不及，所以她很干脆的保持缄默。 康斯坦丁没有沿着这个话题深究，要拔除异端审判庭这根芒刺，现在并不时候，当然，这并不代表狡诈伪善的康斯坦丁少爷不会在日后将这些讨人厌的虱子放在太阳底下曝晒。 想起城墙上的印刻，康斯坦丁停下手中正在构思军事方略的鹅毛笔，随口道：“夫人，城墙上的神圣魔法修复到哪种程度？” 脸庞稍显一丝冰冷色调的美狄亚嘴角短暂绽放出一抹弧度，认真回道：“修复程度已经接近百分之九十，加大力度，再过几天就能投入使用。” 康斯坦丁转过头，轻声微笑道：“我清楚夫人您能够在两天内做到。” 美狄亚怔了怔，回过神来，笑而不语，漂亮的桃花眸子闪耀出清亮光泽。 两天后，萨拉姆小镇，一队装备有重铠和符文大剑的骑士兵团包围这里，康斯坦丁没有解释情报的来源，大龙庭上将列奥纳多也没用开口询问，这种交流方式几乎成为他们之间心照不宣的默契，列奥纳多可以确信这个戴着深厚面具的小狐狸至少有能力守住这座边境郡省，而康斯坦丁也相信，这个固执的有点儿白痴的中年将领是个可靠的合作对象，所以这次包围萨拉姆小镇的军队骑士没有任何一个来自异端审判庭的牧羊犬，无论是康斯坦丁还是列奥纳多，他们谁都不想看见这座郡省插上泰坦的旗帜。 迅速将萨拉姆小镇的人口转移后，以康斯坦丁为首的骑士团埋伏在下水道的沟渠附近，不同于此刻守卫城墙的士兵，这些由列奥纳多亲自挑选的大骑士身着清一色的重铠，腰间配备具有破魔属性的符文大剑，不说比肩“黎明蔷薇”，“上帝之鞭”，这类帝国顶尖的骑士团，起码能够与一名巨人交战而不落下风。 除此之外，这支军团中还有接近一百名的魔法师，虽说都是一些只摘取过白蔷薇，紫阳花徽章的低阶法师，但比起可能随时都会在队友背后捅上一刀的裁决者，审判者，康斯坦丁对这类魔法师还是很有信心的。 一名手持低阶法杖的中年魔法师在沟渠附近刻画出一个“圣光”类的魔法后，长长地换了口气，这次的军事行动显然让他的精神达到一个高度紧张的状态，不仅仅是他，此刻站立在周围的魔法师，骑士，几乎都保持着高度警惕的精神状态，他们都参加了那场赫拉山脉的反击战役，亲眼目睹过泰坦的异端如何血腥，如何暴虐，谁也不想因为短暂的失神而被摘下脑袋。 窒息，沉重的窒息，犹如磅礴的潮水扑面而来。 感受到这股庞大压力的魔法师们紧握法杖，轻轻施展出一个“圣光”魔法，一头通体漆黑的巨蟒忽然从甬道中蹿出，速度极为迅猛，以至于那位施展“圣光”的年轻魔法师还未来得及发出警戒讯号，他那具原本就算不得结实的身体瞬间就被森然的白色獠牙啃去了一半，反应过来的骑士拔出烙印符文的十字大剑，劈在这条漆黑巨蟒的脖子上，但仅仅是铮鏦一声，这位骑士便被振荡后退，这巨蟒的鳞甲竟然能够抵御骑士的长剑？ 匪夷所思。 人群中响起了尖锐的叫喊声：“这是爪哇巨蟒，巨龙的亚种，接近白银生物的顶点，一般的符文长剑对付不了这样畜生，它的弱点在眼睛上，要朝眼睛进攻。” 这是个年龄稍大的老魔法师，确定这是亚龙类的爪哇巨蟒后，他立即从怀里掏出一张羊皮卷轴，短暂吟咏一段简朴咒语后，一团刺眼的光芒在甬道中明亮绽放，听闻到老魔法师声音提示的骑士抓住空隙，拔剑跃到巨蟒头顶，用力刺透那对绽放异彩的深邃瞳孔。 在这条爪哇巨蟒倒地的巨响声中，一群半兽人从下水道深处涌出，十头，二十头，五十头，数量越来越多，它们毫无疑问穿有高强度的抗魔甲胄，魔法师的低阶法术只能短暂阻碍它们，却无法在它们身上留下任何伤痕。 “撤退，把它们引到甬道外面。”为首的骑士喊道。 对拜占亚帝国菈丁文并不熟悉的半兽人大脑同样也缺乏智商，随着人族的魔法师，骑士，大面积撤退，根本没有任何思考就追了出去，就像狼群在追赶羔羊，它们唯一的本能似乎只剩下屠戮。 当这群混杂半兽人，狼人，黑暗精灵等各类泰坦生物的队伍从下水道涌入萨拉姆小镇后，成百上千的骑士从四面八方包围过来，长枪和大剑在战场划出一道道深邃而狠厉的光弧，同时，一道道咒语吟咏也在周围回荡，火焰，圣光，寒冰，各类魔法在虚空交错，爆破声，厮杀声，兵器和甲胄的碰击声此起彼伏。 在这片鲜血与尸体交织的惨烈土壤上，一支更为威猛的骑士团从黑暗中冲入，为首的是一名女性骑士，她身披一整套工艺极高的秘银重铠，手持鲜血般浓郁的长矛，胯下一匹白色劳特莱斯高大军马，如同神兵天将，每刺出一道枪击，便有一名半兽人倒下。 而另一方，同样也是人族占据优势，一团绯色火焰围绕着一名金色长发的圣骑士向外扩展，如同炼狱的红莲在兽人群中绽放，每绽放一朵，地面便多上一具漆黑的焦尸。 长达一个钟头的交战后，终于有兽人意识到它们掉入了人族的阴谋里，在一声声的号角吹奏中，大面积的泰坦生物开始后撤。 但为时已晚，萨拉姆小镇所有下水道的入口在剧烈的爆炸声中尽数坍塌，如今攻入这座小镇的泰坦异族们从侵略者成为了一群待宰的羔羊，在一片厮杀声中倒入血泊，即便它们装备有高抗魔的精良甲胄同样也无法抵御那群高阶骑士连绵不断地进攻，这是一场属于人族的屠戮游戏。 策划这场游戏的孱弱少年站于这座小镇最高的楼台上，向下了望，那对与大异端撒旦拥有相同色泽的瑰丽眼眸并没有因为这场战争的胜利绽放出任何喜悦神色，他的脸庞冰冷，眉头微皱，凝视战场良久之后，缓缓抬起头眺望远方。 他不清楚，这场博弈的对手此刻同样也在打量他。 这是康斯坦丁与伯隆纳的第一次正面交锋，也是艾尔登伯爵与黑暗精灵王矛盾的开端，后世史书铭记的奥古斯都大帝将以这场战役为源点，将恐惧烙印在泰坦大陆所有黑暗生物的灵魂上。 第19章 不死鸟 铁十字城堡的庆功宴会上，作为这场战争的谋划者和指挥者，康斯坦丁并没有露出喜悦笑容，因为他意识到一个很浅显的问题，浅显到列奥纳多的三名部下都能看透。 这次对萨拉姆小镇的突袭，不过是泰坦蛮族的一次试探，双方的兵力相差悬殊，康斯坦丁埋伏了三万人马，可泰坦怕是一万都不到，并且，从下水道攻入萨拉姆小镇的蛮族部队极少出现精英生物，几乎都是繁殖能力强，在战场充当炮灰的半兽人做为主角。 但所有看清真相的人都选择缄默，即便这是一场虚假的胜利，也能给士兵和郡省的居民带来精神上的鼓舞和慰藉，如果一场胜利可以被看做幸运的眷顾，那两场呢？ 说完一段祝辞的康斯坦丁悄悄离开了大厅回到了书房，他看着桌面那个“忒缇丝三角矩阵”微微皱眉，他并不认为萝莉小女王会留下一段虚假的信息，也不觉得是自己解构这个魔法阵的过程出错，他更多相信这场战争的结果原本就在伯隆纳的计划里，至于这位黑暗精灵王为什么要策划这样一场战争，他暂时没有得出一个较为合理的结论。 “康斯坦丁，你这个骗子。” 一个极度愤恨的嗓音打乱了年轻伯爵的思绪。 长生种女王桃乐丝鼓着一张小脸，心情似乎很不好，她手里捧着一颗火红色的蛋，露出两颗尖锐的白牙，估计很想冲眼前这个年轻的人类咬下去，不过，可爱的萝莉小女王还是保持了自己在一位英俊贵族面前的最低限度修养，没有立即咬断这个骗子的脖子，这兴许已经是她对这位人族伯爵最大的友善了。 康斯坦丁微微一愣，望着小萝莉那张气鼓鼓的脸蛋似乎能够猜想到女王生气的原因，轻声问道：“没有找到圣丹妮的骨骸？” 女王桃乐丝将怀里抱着的那只蛋丢给康斯坦丁，没好气道：“我解开了天使圣堂的魔法阵，可里面根本没有圣丹妮的骨骸，只有这颗蛋。” 康斯坦丁一脸纳闷，摸着那只巨大的蛋仔细打量，好一会才抬起头，幽幽笑道：“还记得我说过圣丹妮有一头消失的宠物吗？如果我没有猜错，这颗蛋就是那头宠物，圣丹妮的骨骸多半是被圣里斯本拿去喂养它了。” “我不管，你就是个骗子，我咬你啊。”小萝莉女王做出飞扑的姿势，显然很气愤。 康斯坦丁微微笑道：“你难道不好奇圣丹妮豢养的宠物是什么？需要用圣徒骨骸作为进阶物品的生物这世界上屈指可数。” 小萝莉女王一个眨眼，兴奋道：“巨龙？如果是真的，那我要坐在巨龙头顶去摘下伯隆纳这只暗精灵的脑袋，然后丢到迷雾沼泽里。” 康斯坦丁抹了一把汗，这位小萝莉女王除了摘别人脑袋就没有别的乐趣了？ 他缓缓摇头，打断了桃乐丝的臆想，轻声道：“根据《龙族图谱》记录，龙类进阶并不需要进入沉眠，即便是亚龙也不过短短几年，这颗蛋里的生物沉睡了数百年不止，所以不可能是龙这种强大生物。” 空欢喜一场的桃乐丝脸色再度阴沉，嘟囔道：“她难道养了一只吸血虫？如果是真的她就没必要来找我了。” 康斯坦丁怔了怔，似乎从这句话捕捉到一些有趣的问题，笑着问道：“圣丹妮主动找你？” 桃乐丝点点头，蹦蹦跳跳来到他身旁，抓起一条马尾辫轻轻摇晃，慢慢解释道：“对啊，她主动提出让我吞掉她，我当时认为她一定是经书看多了，把脑子看坏了，所以想都没想就答应了，不过我现在才明白，其实我中了她的圈套，我们的灵魂融合后，吸血的冲动就变少了，也很少去找人族的麻烦，你别以为我想摘下你的脑袋摆在房间就很野蛮了，我只有碰上英俊的脑袋才会这么做，以前我在泰坦大陆，她们听见桃乐丝女王的名字都会吓得躲起来，我现在已经好很多了，我猜想一定圣丹妮的灵魂在影响我。” 康斯坦丁无法想象眼前小萝莉亲手拧下无数颗头颅的残暴景象，脸部抽搐了一下，谨慎道：“那你再仔细想想，圣丹妮豢养的宠物是什么？” 小萝莉女王泄气道：“我已经想了很久了，根本想不起来嘛，这个坏女人一定对自己做过什么，所以我才没办法想起这种重要问题。” 康斯坦丁无声抽动了嘴角，对这位长生种女王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挫败感，如果这只小萝莉不是实力强大的亲王级吸血鬼，他会毫不留情把她丢出去，仅管以人类的欣赏角度来讲，这确实是一支非常精致的瓷娃娃。 他准备重新阅读桌面那些从圣里斯本修道院借来的典籍，希望从上面能找到些许蛛丝马迹，他可不想这样一个强大的萝莉从盟友再度转变回敌人。 这个时候，一道碎裂声响起，康斯坦丁诧异地低头望着怀里的那颗表面赤红的蛋，小萝莉女王睁大眼睛凑了过来，两道视线中，某种生物竟然有破壳而出的迹象。 外壳一层层碎裂，一层层剥落，一个绯红的影子从中飞出。 它体型不大，类似巨鹰或者角雕，羽翼丰满，呈现火焰般瑰丽的绯红色调，它的尾羽与龙雀极度相似，却更为精致而修长，瞳孔呈现淡淡的橘红，喙与爪子尖锐如刀，锋芒毕露。 这是一只......不死鸟。 康斯坦丁哑然震惊，萝莉小女王则是兴奋地手舞足蹈，不死鸟，神话史诗中诞生于创世纪时期的古老物种，它登临生物金字塔顶端的时候，巨龙还是一群陆地的爬虫，传说不死鸟的王后是与龙母提亚马特同时代的高位神只，它们无数次出现在远古的战场上，为奥林波斯诸神带来光明和胜利，是冥界看门犬刻耳柏洛斯最忌惮的神圣生物。 圣丹妮的宠物竟然是一只远古的神话物种？ 康斯坦丁没有不知死活的去触摸这样一只凌驾于巨龙之上的高阶生物，这可不是贵族饲养的猎狐犬，鹰雕，一个不小心多半是要吃上苦头的。 他冲萝莉小女王微微一笑，诚实道：“虽然你没有一头巨龙，但你将来能够坐在不死鸟的背上让整个泰坦大陆都仰视你。” 桃乐丝很喜欢听他讲赞美一类的话，心情很好，嘿嘿一笑道：“我要飞去你们拜占亚帝国，让可怜虫康斯坦丁也仰视本女王。” 康斯坦丁轻声开了个玩笑：“为什么不是邀请我一起参观你们泰坦大陆呢？” 桃乐丝撇撇嘴，低下头，抚摸这只不死鸟的羽翼，忽然发现一个很重要的问题，苦恼道：“它的进阶好像被打断了？是因为我们破解了天使圣堂的魔法阵？” 康斯坦丁怔了半会，恍然道：“我现在明白为什么你会遗忘圣丹妮豢养的宠物，还有手札上被刻意隐藏的信息，我猜想不死鸟在融合那具骨骸后需要漫长的沉睡期，我们破解了天使圣堂的魔法阵，让它从沉睡中提前苏醒。” 桃乐丝噘着嘴，嘟囔道：“我没办法邀请你去泰坦大陆参观了，神话生物的进阶被打断是一个很严重的错误，这只小家伙也许还要等上几百年才能进入到成熟期，可那个时候，你已经不在了，你们人类的生命真是太短暂了。” 康斯坦丁轻轻笑道：“我可以邀请你来拜占亚帝国。” 桃乐丝白了他一眼，冲他吐吐舌头，戳穿康斯坦丁的友善的小阴谋：“你们拜占亚帝国的两头恶犬公法庭和异端审判庭都有能力杀死一只亲王级长生种，我才没有那么笨跟你去拜占亚。” 康斯坦丁其实根本没有这种想法，只是出于一位贵族绅士的礼貌，同时也想多拉拢一位强大的盟友做后盾，要知道，亲王级长生种可是和剑圣，圣堂骑士一样稀有的生物，一个部落里能有三名亲王就足够它们在黑暗世界仰首挺胸。 他委婉赞许道：“您真睿智。” 小女王得意洋洋地拍拍一马平川的胸脯，模样很陶醉，实在让人感觉不到这就是那位喜欢或者生气就要摘下生物头颅的血腥女王。 桃乐丝忽然垂下眼眸，望了望康斯坦丁，有点儿羞怯，轻声道：“你知道吗？一位长生种亲王如果想要一名人类眷属，可以很轻易的让这个人达到公爵阶段。” 康斯坦丁细细品味这段话中的意义，最后得出了一个惊人事实，他莞尔一笑，拒绝了这位长生种女王的“友善”，平静道：“我不打算让自己成为黑夜的眷属，这条路不适合我，奥古斯都和罗曼尼康蒂这两个家族的历史上没有一位继承人为了获得永恒的生命，像吸血鬼低头。” 桃乐丝微微叹气，其实他早知道会有这样一个结果，这个叫做康斯坦丁的可怜虫一直都是那么有趣，她敢保证，如果是其他人类，一定会心甘情愿倒在桃乐丝女王漂亮的裙子底下去祈求赐予那份昂贵的血统。 她心血来潮地望向康斯坦丁，神秘笑道：“你帮这只小家伙取个名字吧？” 康斯坦丁愕然地看着她怀里那只被强行打断进阶过程的神话生物，沉思了许久，缓缓道：“阿曼尼西斯。” 小萝莉女王用手抬起这只刚刚有了新名字的小家伙脑袋，凝视康斯坦丁的脸，笑道：“我可爱的孩子，以后他就是你父亲。” 第20章 永不凋零的玫瑰花 赫拉山脉的核心区域极少有人族踏入过，因为它同雅尔法森林一般，常年都盘踞着无数的泰坦生物，它们可能是一条巨大的爪哇巨蟒这类亚龙生物，也可能是凶猛残暴的狼族后裔，但绝不会有一只温顺的羔羊误入其中，哪怕它拥有一对锋利的羚角。 夜幕，以黑暗精灵王伯隆纳为首的泰坦部落会议再度召开，每支部落的首领都分坐长桌两端，唯独缺少桃乐丝这位血腥的长生种女王。 显然，精灵王伯隆纳在这一次的部族会议上并没有邀请这位小萝莉女王出席，或许正是因为这一点，长桌两端的各位部族首领们都很轻松，毕竟它们会议的首脑伯隆纳可不像那个活了几百年的疯女人生气或者高兴都喜欢摘下别人的头颅，蛮族的确很血腥很残酷，但它们谁也不想看见自己的脑袋被挂在一间房梁上做任人观赏的死物，事实上，它们根本不会有机会挂在房间墙壁上，可爱的萝莉女王素来不喜欢丑陋的生物，所以即便它们被桃乐丝摘下了脑袋，也只会被小女王扔到沼泽里。 “针对这次袭击，我想你们都有疑问，为什么我们只派了极少数的人马去袭击拉萨姆小镇，事实上，我们完全有能力从正面进攻，摧毁那座城。”精灵王伯隆纳打破了沉默。 这样一场有预谋地袭击，原本是个占有这座人类城池的极好机会，但这位精灵王最终只派遣五千不到的兵力进入下水道，并且还落败，甚至是惨败，那接近五千的兽人部队全部被人族的士兵剿杀，没有任何一个活着回来，这对蛮族来说不仅仅是耻辱，更是一种愚蠢的作战方案，如果这场战役的指挥者不是眼前这位和血腥女王同样强大的精灵王，这些部落首领一定立刻挖出他的心脏。 “我清楚你们心底的愤怒，但我建议你们把这股仇恨丢到那位年轻的人类身上，他才是我们的猎物。”伯隆纳昂起头，眼角露出一丝阴狠。 这些部落首领立马噤若寒蝉，它们对这位精灵王有怨恨不假，但谁敢真正去挑衅这个泰坦大陆名声同样糟糕的黑暗精灵？ 别看他总是一副漫不经心的和善微笑，那不过是模仿人族戴上的虚伪假面罢了，这个曾经一手制造出“尸骨森林”战役的堕落精灵同样是个不输血腥女王的疯子。 和刽子手不能讲逻辑道理，和疯子就能吗？ 当然，某方面来说，这个疯子还是存在一丝理性的，起码他还能正常沟通。 就比如现在，精灵王伯隆纳只是轻微抬头，没有表现出怒气，语气平淡道：“谜底很简单，这次的袭击是为了确认我们之间，谁倒向了人族，你们一定清楚，在我们的士兵冲出下水道之后，人族就已经埋伏好了，这可能吗？答案当然是否定的。” 伯隆纳捅破了最后一层窗户纸，语气逐渐变得严厉和森寒：“我们中间出了叛徒。” “叛徒？” 一众首领们都在低声呢喃，有些甚至露出悲哀神色，它们不确定，自己会不会被当成“叛徒”处理掉，毕竟它们实在琢磨不透这位精灵王的心思。 伯隆纳开门见山道：“桃乐丝就是我们中的叛徒。” 坐立于长桌两端的部落首领冒出一身冷汗，眼眸里浮现出那个血腥女王的冰冷微笑，没有发表任何看法。 伯隆纳勾勒出一抹冷笑弧度，轻轻拍掌，大堂外一个披着斗篷戴着银质面具的男人缓缓走了进来。 伯隆纳轻声道：“我们的盟友，他来自人族的异端审判庭。” 听见“异端审判庭”这几个字眼的部落首领们纷纷露出憎恶的表情，这头来自圣弥赛亚教廷的走狗可是狠狠咬过它们不少子嗣的，建立在阿奎那山谷的第七机关至今都仍然关押着这个组织狩猎来的不少异端。 但当这些部落首领们看见这个来自异端审判庭的走狗缓缓伸展出一对硕大蝠翼时，眼眸瞬间露出了畏惧，那不是一对普通的蝠翼，上面燃烧着赤红色的火焰，像是染上一层鲜红的血渍。 一个混有长生种血液的杂种，并且这个杂种周身散发出无比骇人的黑暗气息，如同地狱走出的恶灵。 那个虚伪的教廷竟然人为制造出了怪物？ 原本怒气冲冲的部落首领们瞬间安静了下来，很安静的那种，就像周围裹上了一层冬日的寒气，一片死寂。 “别对我露出敌意，我可以证实那位桃乐丝女王将你们的进攻行动告诉了人族的指挥官，那个来自奥古斯都家族的年轻少爷。”这个来自异端审判庭的杂种收拢了蝠翼，昂起头，居高临下，“我甚至可以帮你们对付这位血腥女王。” 如果是之前，这些蛮族部落的首领一定会嘲笑这个杂种的无知，但此刻它们对这句话深信不疑，因为它们闻到了浓烈的鲜血气味，从这个人族的杂种身上绽放，那是浓浓的死亡气息，仿佛一只深渊的恶鬼映入它们眼中。 一个堕落的黑暗精灵王，再加上这么个异端审判庭的杂种，无疑是个杀掉血腥女王的完美组合，而它们也愿意帮这个忙，能够吞噬一位长生种亲王，哪怕只是那根灵巧的舌头对它们的进阶也有不小助益，况且，它们也不用再担心自己的头颅什么时候会被挂在那个可恶萝莉的宫殿里。 而此刻，被泰坦大陆昵称“血腥女王”的桃乐丝却在人族的大本营铁十字城堡和她曾经信誓旦旦要摘下对方头颅的贵族少爷亲昵地逗着那只远古神话生物，不死鸟阿曼尼西斯。 “缺了圣丹妮的骨骸，你接下来要怎么晋升？别告诉我，你已经放弃了。”康斯坦丁望着那张娇小玲珑的萝莉脸蛋，很郑重地提出这个疑问。 他的底牌多数已经掀开，如今需要一张真正能够震慑帝国阴影角落里那些丑陋爬虫的新底牌，有什么比一位长生种真祖更让那群老家伙震惊的？况且，这位长生种真祖还是个对他有那么一丢丢好感的可爱萝莉。 问题是，他理想中的长生种女王似乎没法子再向他设想中进阶到真祖阶段，而替代品，这只传说中能够压下巨龙一头的不死鸟要进入成熟期似乎也要个几十甚至几百年。 小萝莉女王哀伤地叹了口气，低垂着脑袋，漫不经心道：“只有再找新的猎物了，圣徒的骨骸不是那么容易到手的，一百年也不一定能有一位圣徒。” 康斯坦丁沉思了半会，抚摸着阿曼尼西斯的火红羽翼，轻声道：“我手上有一支约翰大圣杯，不一定能够帮你晋升到真祖阶段，但能够缩短晋升时间。” 银发萝莉一下睁大眼，望着康斯坦丁一脸灿烂，惊诧笑道：“约翰大教堂的那支圣杯？你真打算把它送给我。” 康斯坦丁点点头道：“我留着用处也不大，不过，它被我留在帝都，没办法现在给你。” 小萝莉女王兴奋道：“那你什么时候回一趟君士坦丁堡？” 康斯坦丁叹了口气道：“至少也要等到这场战争结束。” 桃乐丝郁闷道：“那你快点把那群丑陋的家伙都收拾了，除了伯隆纳这只小狐狸，那些的部落根本就玩不过你。” 康斯坦丁轻轻勾起眼眸，瞥了瞥小女王，试问道：“那你呢？要跟一支长生种部落交战可不容易，尤其它们拥有一位可爱又强大的小女王。” 桃乐丝站起身，叉着腰道：“我晋升真祖的计划都泡汤了，还打个屁，赶紧结束吧，我要拥抱那支大圣杯。” 康斯坦丁轻轻咳嗽道：“桃乐丝，你是一位女士，要保持淑女的做派。” 桃乐丝撇撇嘴道：“可爱的桃乐丝女王任何时候都是优雅的小淑女。” 康斯坦丁无奈地笑笑，对于强者，任何的不可理喻似乎都可以扭曲成理所当然的正确，他抬头望着窗外漆黑的穹顶，想着他什么时候才能够不可理喻的做些疯狂的事，例如，去触摸那片无垠的星空。 桃乐丝忽然问了奇怪问题：“康斯坦丁，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你会想我吗？” 确实是个很奇怪的问题。 康斯坦丁皱了皱眉，轻声道：“你是伟大的长生种女王，而我是一只可怜虫，你问这个问题没有意义，我的寿命会在你消失之前终结掉。” 桃乐丝难得问了感性的问题，结果被可恶的康斯坦丁忽悠过去，心里很委屈，一股脑便这个不懂体贴的家伙大腿上使劲拍打，嚷嚷道：“你怎么就没有吟游诗人的情趣和烂漫呢？这种时候，你难道不应该点头，然后拥抱一下你对面的小淑女吗？” 康斯坦丁轻轻一笑，打趣道：“烂漫和情趣我都有，只是桃乐丝小姐不符合我的生理要求，你如果脸蛋能够再成熟些，胸脯能够再沉甸些，双腿能够再修长些，我一定会向邀请你去我的房间喝茶。” 桃乐丝一生气，手上的力道不由得大了些。 康斯坦丁撕下一页纸，折了朵玫瑰花，递到桃乐丝眼前，笑道：“但我能送你一朵不会凋零的玫瑰花。” 咧开嘴微笑的桃乐丝轻轻收起那朵纸折的玫瑰花，抬头冷不丁咬了咬康斯坦丁的嘴唇，脸羞红地转过身去，展露出两支硕大蝠翼，走向窗口。 “下一次见面，你要送我一朵真正的玫瑰花，你是有人钱，对淑女不能太小气。” 她没有转身，从窗台一跃而下，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康斯坦丁微微叹气道：“你如果留下，我愿意送你一整座玫瑰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