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是不要他了》 第1页 [现代情感] 《她只是不要他了》作者:星代表【完结】 文案——奔向你,放弃你 陆鸢与霍铭霄联姻没公开没祝福,她带着陆家10%的股份进了霍家,以及一个小女孩。 霍铭霄夜夜不归家,名流报刊时常拍到他与女明星同进酒店的画面,陆鸢忍了。直到那晚,陆鸢腹痛难忍,女儿沅沅给霍铭霄打了电话,「爸爸,妈妈生病了,你快回家好不好?」 接电话的是十八线小模特,娇声质问:「谁是你爸爸呀?」 手机被陆鸢夺走,她听见霍铭霄的冷笑,「陆鸢,死了吗?没死就滚去医院,还有管好你的私生女,别见谁都叫爸爸!」 额头的汗滴在手心,这段关系该结束了。 ** 霍铭霄离开半年,与陆鸢再见面是在飞鸟剧团重新成立时。 剧院门口,两人擦肩而过,如陌生人一般。 女伴:「铭霄,飞鸟像不像你的联姻太太。」 「错了,是前妻。」 早在半年前,她便将离婚协议送给他。 被离婚,霍铭霄脸都丢完了,再转头想找她谈谈,陆鸢却跟一个年轻男人上了车。 他认得,那男人是剧团有史以来最年轻的编剧,传闻,他对陆鸢有爱慕之意。 ** 高僧给霍铭霄算了一卦,说他此生孤苦,身旁无伴直至老死。 他不信,喝醉了去找陆鸢,不想听见她与年轻编剧说话。 「沅沅的爸爸的确是霍铭霄。」 「但她年纪小,分不清生物学的父亲有多糟糕,幸好霍总不知道这事,我也懒得去跟他解释。」 「如果你不介意我有一个女儿,也不介意我把你当做我老师的替身,我可以接受你,就像当年我接受霍总一样。」 陆鸢转身,与霍铭霄撞个正着。 他双眼猩红,艰难开口,「我是…我叔叔的替身?」 陆鸢的老师,他叔叔,一个死在港城的白月光。 「你为什么要帮霍家,要嫁我,替我生孩子?陆鸢,你分明是爱我!」 陆鸢笑他太天真,「霍总,我身体不好如果当年不要沅沅,我会……死的。」 爱情哪有命可贵,她只是不要他了,活着多好吶。她永远也忘不掉,当她想要告诉霍铭霄真相时,他正陪着刚失去孩子的白月光,对她投来恨绝的目光,「我的孩子没了!」陆鸢的解释到了嘴边,最后在她用尽一切奔向他后,放弃了。 1、女主在结婚时没把男主当替身心甘情愿嫁给他 2、放弃后重拾梦想成为歌舞剧女王 3、剧团借鑑宝冢歌剧团,全舞台男性角色都是女扮男装 4、排雷:结婚前双c,没回头,追一辈子,如我所愿男二上位。 内容标籤:都市情缘豪门世家 搜索关键字:主角:陆鸢┃配角:下本《病骨》求预收┃其它: 一句话简介:奔向你,放弃你 立意:自强自立,真火葬场 第1章 婚礼。 晚八点,大厅的时钟准点敲响。 正倒水的陆鸢仍旧被吓到,好不容易镇定下来才埋怨自己何时变得如此胆小。 金城陆家的女儿,断不然会被一盏古钟吓到,她心慌意乱主要是她自己心中藏了秘密。 这里是港城,陆鸢第一次来。 确切地说这里是她老师霍言骁的住所,他于三月前离开金城到港城探亲,早已过了回剧团报导的时间,他还未回金城,陆鸢心中挂念他一封又一封邮件发出去均石沉大海般毫无消息,她在三天前来到了港城,并且在信息里坦白了对霍言骁的情谊。 陆鸢从小在金城剧团长大,备受戏剧薰陶,她爱上了舞台也挂念着舞台上的人。 霍言骁教她如何演戏剧,教她研究剧本,陆鸢刚满十八岁就成了剧团里的新星,陆鸢对霍言骁表示要做一个真正的歌舞剧演员,但霍言骁却摇头嘆息,「陆鸢,你是陆家的长女,家族重担压在你身,这个舞台并不像你想的那样美好。」 霍言骁的话一直在向她传递两个意思,陆鸢天资聪颖,早就看明白了,她不能当歌舞剧演员也不能对霍言骁抱有希望。 十八岁的陆鸢心气胜,承载了陆家不服输的秉性,转头就跟来了港城。就连霍言骁也拿她没办法,只能让她先在他的别墅住下,待他办完事再与她说明一切。 至于要说明的是什么,对于陆鸢而言并不重要,她甚至在心里写满了期待,那是一个隐隐约约可见的美好未来。 陆鸢在霍言骁的别墅住了两晚,今晚开始下暴雨,电闪雷鸣让她有些害怕,别墅里没有其他人,霍言骁常年在金城生活,港城的住处也才收出来,陆鸢来时霍言骁派老宅的佣人替她清扫打理,陆鸢不想麻烦霍家老宅的人,便没有留人在住处。 窗外雷雨交加,陆鸢瞥见那一道闪电心里慌了几秒,准备上楼休息时,惊雷滚滚,吓得她抱头蹲在地上,雷声响过雨声似巨浪轰鸣,陆鸢正要起身,整座别墅陷入一片黑暗中。 停电了,还是跳闸了? 陆鸢摸出手机打光,电闸似乎在厨房,她得过去看看。 不知是不是身处黑暗,她突然留念起窗外的闪电,霍言骁的别墅在郊区,每一套房子都离得很远,她出门购物也不方便,想叫人来看看也不知该找谁,她觉得自己是个突然造访的陌生人,若是麻烦了霍家老宅的人似乎不太好,毕竟霍言骁算是被霍家老宅踢出去的人。 第2页 即使再害怕,也得咬牙试一试,港城是她脑门发热冲过来的,她更不想让霍言骁难堪。 去了厨房却没见到电闸,陆鸢返回大厅准备在房间里再看看,但是对房子的摆设还没熟悉,磕磕绊绊好几下,膝盖都疼。 透过窗见到外面也是黑漆漆的,想来就不是电闸的问题了,反正夜已深她还不如上楼睡觉。 转身,右脚刚踏上台阶,大门被狠摔合上发出一道勐烈声响。陆鸢尤为震惊,别墅的安保系统她根本不担心,进出小区又非常严格,按道理不可能有陌生人会堂而皇之从正门进,如果有只能是…… 「霍言骁!」 陆鸢折返回去,惊喜还未散开,迎面而来的酒气裹挟着风雨的气息扑倒了她。 来人身强体壮,胳膊从她身后揽住她的腰,身体贴合,滚烫的唿吸扫在陆鸢颈肩,她几乎是瘫丨软在柔软的地毯上,而眼前人牢牢将她箍住,用最缠绵低沉的嗓音蛊惑她。 「是个,女人。」轻笑散开,近乎于满意的咬住她耳垂。 陆鸢再怎么外向奔放也是个刚成年的小姑娘,霍言骁总当她是孩子,拿着两人的年龄说事,什么按照陆鸢的年纪都能做他女儿了,这算什么呢?她不是小姑娘,她也是个女人了。 陆鸢不敢动,她傻乎乎的问他,「你是……霍言骁吗?」一道惊雷闪过,她借着那道微弱的光看到了他耳垂的红痣,真不敢相信,连上天也在帮她,明明是那么暗的环境偏就让她看到了他的印记。 「霍言骁,霍言骁……」陆鸢抱紧了他的身体,声音婉转似夜莺,那人听后将她也拥得更紧,陆鸢像是得到了回应,眼角就快渗出泪来。 「好姑娘,是,是我的,礼物。」他的唇换了位置,从耳垂移到她的唇角,粉嫩嫩,过于娇气。 陆鸢忘情沉迷他的热吻,身体忽而被他翻转过去,他咬丨下她后背的拉链,唿吸蜿蜒而下。 陆鸢看不见他,又被朦胧的诱、惑惹来层层酥麻感,她像是被海浪推入岸上的鱼,唇口微张,挣着想回头。 「霍……」 陆鸢只说一个字,再次被他的吻堵住。 他的手停留在她的细软的腰间,逐渐攀上、惹火,直至全、入她的发间。低笑,参入了强势的占有、欲,「你在害怕?」 陆鸢没想过温文尔雅的霍言骁竟然还有如此霸道性丨感的一面,他在吻她时就感受到了,强烈、炙热、无人可挡。 「我,我还没……」 他抚上她的唇瓣,冰凉的指尖滑过她侧脸,然后陆鸢的眼上蒙了一层布,她皱着眉摸上耳后打了结的布料,原来是他的领带。 「这样就不用怕了。」他抓住她的手腕,舌尖濡湿她手心,陆鸢想起自家养的金毛,它很听话,这样舔她是喜欢她的表现。 「开始了。」仿如坠入人间的撒旦。 陆鸢看不见他的脸,却能感受到他的温度,在那片黑暗里,陆鸢的所有感官都在放大,雨声遮盖了彼此名姓,她也不再羞于表达。 直至大厅的钟声再次敲响。 天亮了。 …… 港城这场雨下的很突然。 陆、霍两家请过德高望重的老先生看了日子,特意定在今天举行婚礼,结果人算不如天算,婚礼不仅新郎迟到,害得新娘在休息室等了两个钟不说,就连最后的晚宴,新郎也提前走了。 也难怪新房这边的佣人会偷偷背着陆鸢说闲话:「强娶遭天谴,豪门联姻就那么回事,我看以后咱太太要守空房咯。」 金城陆家与霍家联姻,名义上是强强联合,实则陆家更殷实。霍家彼时在国外的投资出了错,陆家出手相助,条件便是两家联姻。霍家三房只得一个孙子霍铭霄,为了家族荣誉,哪怕陆家千金有个来歷不明的闺女,他也得娶。 陆鸢与霍铭霄的婚礼低调极了,除了一众好友几乎无人知晓婚礼境况。 霍铭霄在外左拥右抱,坐实纨绔之名,是霍家老宅那边扶不起的浪荡子,陆鸢肯下嫁,霍铭霄该烧高香了,但很显然他不那样想。 陆鸢在新房里的第一晚,身上的礼服还未脱下,就已经收到了「情敌」的示威。 昏暗的灯光下,衬衫扯开半截的霍铭霄,手边卡着女人的腰,女人撒娇似地贴在他胸口,当真是精緻容颜笑颜如花,而霍铭霄好不逍遥快活。 陆鸢将这些照片全部删掉,连最新删除也一併处理掉。在准备与霍铭霄结婚前她已经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纨绔子弟肆意得很,身边酒肉朋友太多,真心人太少。 陆鸢想当他的真心人。 哪怕她以帮助霍家为由强迫霍铭霄娶她。 卧室的门被大力踢开,窗外暴雨如注,狂风从未关严的窗户缝里钻进来扬起了窗帘薄纱,细雨飘进来,陆鸢关上窗,薄纱罩在她头顶,听着身后来人沉重且藏有怒气的脚步声,她仅仅是转了身,窗纱像是头纱一样缠住她。 霍铭霄的模样实在俊朗,陆鸢好友曾调侃她是否因看中了霍铭霄的那张脸才选择下嫁,长相如何已经不是豪门联姻的第一标准,但陆鸢也曾在乎过他这幅让人轻易心动的容貌。 「陆总。」霍铭霄不愿意接受她,粗鲁的掀开陆鸢头顶的薄纱,眼色阴沉,嘴角勾笑,「且祝你得偿所愿。」 惊雷闪过,霍铭霄已不再是那时的他。 第3页 六年前,港城的雨夜,黑暗中的缠绵唿吸似乎还迴荡在耳畔,眼前人却变了样。 「霍铭霄……」陆鸢轻声唤他的名字,也不知是在喊谁,霍铭霄扬声打断她的话,「别以为进了霍家门,做了霍太太,就能让我认一个来歷不明的孩子,陆总,我还没有『喜当爹』的嗜好!」 陆鸢看着他的眼,试图从里面找寻到一丝过往的踪迹,没有,一丁点都没有,他坦荡荡的站在她面前,认定了她是个张扬跋扈、心狠强势、为了目的不择手段的女人。 霍铭霄没打算与她做多纠缠,冷哼一声,离开时房门又是甩的震天响。 陆鸢将右手覆上心口处,却感受到一股空洞的无力感。喃喃失落,「原来霍铭霄和霍言骁是如此的天差地别。」 仿佛那晚只是一场旖梦。 当她再次醒来,眼上的遮布已经卷到了某个角落,陆鸢被窗口的光亮笼罩,她拾起地上撕破的衣裙勉强挡住身体,胳膊上、腿上多了好几处青痕,腰背酸痛预示着彼此的疯狂。 她醒的比霍言骁早,他背对着陆鸢贴着沙发内侧,陆鸢没好意思叫醒他,踮起脚走得十分缓慢,手机在这时震动,备註却是霍言骁。 陆鸢没接电话,皱紧眉头看向躺在地毯上的男人,她折返回去,他恰好翻身正躺着。 顿时,惊住。 他不是霍言骁! 电话无人接听,对方发来了消息。 霍言骁:陆鸢,我晚7点的飞机回港城,见面再聊。 陆鸢失神地捂住嘴巴,犹如演一出默剧般的涌出眼泪。 她竟然认错了人。 第2章 难堪 夜里的这场雨一直下到清晨,陆鸢被门外的哭声吵醒,昨天是她的新婚日子,晚宴上喝了不少酒,她酒量还行但终究是会头疼,早上醒来头疼的状况更甚。 「沅沅?」新房别墅里的小孩哭声只可能是她女儿陆沅沅在闹,陆鸢捂着太阳穴眉头皱得很紧,边揉着边往外走,哭声更大更清晰。 果然是陆沅沅在楼下哭闹,扯着嗓子喊得撕心裂肺,「妈妈,我要妈妈,你们是坏人,坏人!」 陆家和霍家联姻,陆鸢带了陆家10%的股份进来,还有她未婚生的女儿陆沅沅,陆鸢将沅沅照顾的很好,从小就是带在自己身边,几乎是一天也没离开过,但陆鸢的新婚夜总不能也跟着她,所以陆沅沅被霍家请来的保姆照料了一晚上。 陆鸢离开金城前,母亲告诫过陆鸢,说沅沅那孩子仗着她的宠溺脾气渐长,往后到了港城可得委婉处事,切忌让霍家的人盯上。 这道理陆鸢哪里不懂,心里明镜似的,豪门联姻又没有感情基础,想让霍家真正的信服怎么都得花费些心思。 陆鸢在楼上沉沉嘆口气,裹紧了睡袍下楼。 「沅沅,一早上的你要做什么?」 陆沅沅见到陆鸢,一把推开保姆的手转而投奔到她身边,像是五百年没见过她一样,亲热又委屈的叫她,「妈妈,妈妈,妈妈……」 陆鸢蹲下来抱住她,顺便揉揉她细软的发,「看这一张漂亮的小脸哭成了小花猫,找妈妈做什么,妈妈在这呀。」 「想妈妈,我要妈妈呜呜呜呜……」 没说几句又哭起来。 陆鸢抱着她坐在沙发上,轻言细语的哄道:「乖宝宝,再哭就不乖了哦,来港城前妈妈怎么跟你说的?」 陆沅沅打着哭嗝儿,奶声奶气回她,「外婆说我要听话,不能给你惹麻烦。」 「好,那妈妈怎么说的?」 沅沅的眼睛又大又圆,细软的长髮垂下来,保姆给她梳好的辫子被她晃的散开了,陆鸢给她随手扎了一个丸子头,沅沅埋在她怀里不说话,陆鸢亲亲她小脸蛋,温柔说,「港城就是你的新家,往后你要在这里上学、长大,可不许这么胡闹,听明白了吗?」 陆沅沅老大不乐意的嘟囔,「沅沅明白了。」 「乖宝宝。」陆鸢深知这个家她也是初来乍到,身边的保姆佣人都是从老宅挑过来的,本人是个什么性子又是为了哪派做事,她还没怎么摸清,她对于霍家是陌生人,是个闯入者,除了是霍铭霄的太太外,金城陆家的身份在他们眼里大抵是瞧不上的,这样一来,要把周边的人当心腹她一时也做不到。 于是,本想叫保姆带着沅沅去吃早餐的想法瞬间消散,陆鸢牵上女儿的手去往楼上房间,「沅沅,等妈妈换身衣服就给你弄吃的好不好?」 「好。」沅沅是个乖孩子,扬起头笑嘻嘻,「我要吃蛋饼。」 「行,乖宝。」 待他们一上楼,守在厨房里的两个佣人偷偷往楼上扫了几眼,然后躲在一边窃窃私语。 「看来啊老宅的人猜的不错,这陆家的千金可没打算热脸对我们。」 「可不是呢,咱们6点就起来侯着,按照老宅子的规矩给准备吃的,这倒好白忙活一场。」 「早叫你别准备,昨晚霍先生半夜回没待几分钟就走了,瞧瞧,哪有这样的新婚夜,说出去丢死人了咯。」 「霍家丢什么人,是那陆家的千金自己丢人未婚生女,带着个拖油瓶还好意思强嫁给咱霍先生,往后的日子可不会好过。」 「你说是不是越是有钱人家的姑娘越是不在意名节脸面吶,要是换成我们老家的闺女,打死了都不能生下来。」 第4页 佣人聊得太投入,完全没注意到身后走来的栾承。 专程照顾陆沅沅的保姆在一旁假意咳嗽几声,两个佣人才回过神,一见到栾承顿时吓破了胆,栾承可是霍先生的助理,亲近的不得了,来了又是多久了,但凡听到一句她俩就得玩完。 「栾,栾助理……」可不得像蔫了吧唧的茄子呗。 保姆是恨铁不成刚,眼色都使劲了,那两人还愣着,她只好提醒道:「傻愣着干嘛,老宅送东西过来了,你们还不快来帮忙?」 佣人低着头去拿保姆手中的东西,一人想去接栾承的东西却被他给挡了。 「不劳烦主家的阿姨们,从今天开始,您们从哪来回哪去。」栾承招唿保姆去帮忙收拾行李,退出餐厅,视线迎面撞上厅外的陆鸢。 也不知她站在那多久了,他们那些话又是听到了多少。但栾承从她目光中看不见任何不悦的神色,心里打量了一二,瞬时有了主意,他往前走了几步在距离她两米处、微微点头示意:「夫人,早上好。」 「栾助理,你好。」 不卑不亢,将她那一身的傲气藏的很好,她本是天之骄女,在圈内那是公认的「下嫁」,面对那些非言蜚语,她早已磨平了一身戾气,对谁都是一幅和平相处的模式。 但栾承清楚的很,他从霍铭霄入主霍氏分部时就开始跟着,知道霍家三房目前需要的是什么,陆鸢的到来完全是超出预想的雪中送炭,外人不知她的用意,栾承却是知晓的。 陆家不是重男轻女的家族,谁有能力谁管家业,陆鸢有一个不太收心的弟弟,这家业自然落在了她身上,金城陆家的千金自是手段高明,否则也不会让霍铭霄吃了个闷亏,被逼着不能不娶她。 外界传言陆鸢生性放浪,胆大包天,竟是把她比得跟一个纨绔大少一样浪荡,原以为她也该是副娇媚妖气的模样,结果今日再见,栾承才顿悟她也不过才二十来岁,本该肆意青春的年纪偏要捲入霍家这台大染缸。 栾承将他新得来的感悟藏了藏,再平静说道:「小小姐可否起来了,若是梳妆好,我们得去见见老夫人。」 是有这么个规矩。 陆鸢瞭然,「那就请栾助理稍等我们几分钟。」 「应该的。」见她走到厨房,又道,「早餐都准备好了。」 陆鸢点头,却是拒绝了,「我一早上没什么胃口,我给沅沅热些牛奶就好。」 栾承余光瞥上保姆,她正帮着佣人收完行李出来,几个老阿姨在那抹眼泪,想要多说几句求饶的话,都被保姆一个手势给打断了。栾承注意到陆鸢从始至终未提起这事,只好跟上去解释。 「她们是老夫人安排的人,有些不懂规矩,下午我再安排几个贴心的来。」 陆鸢热好牛奶,拿着托盘端出来,放在桌上轻笑一下,「栾助理怎么安排怎么好。」 栾承实在不敢将她此时的温顺当作她的真实写照,送佣人出门时,抽了空立马拨给了霍铭霄。 那边倒是接得很快,不过是个女人接的。 「栾助理,怎么总打扰我们的好事呀,真讨厌,都把铭霄吵醒了。」 栾承微微皱眉,听得那边的声音换成了霍铭霄,「她又怎么了?」 「倒没什么,待会就得送她们母女俩去见老夫人,老闆,您不回来?」 「……栾承,你自己拿主意,你觉得我该回吗?」 「老闆,新婚第一天怎么都得……」他抚额嘆气,实在不好弄。 「行,那等着吧。」 霍铭霄新婚夜不在新家渡过,反而在另一个女人身边,说出去丢的又岂止是陆鸢一人的脸,怕是霍家三房的老脸都被丢光了,本就不受待见的霍铭霄,还不是更要被嫌么。 他自己不觉得,好似乐在其中,只要能与老宅的人对着干了,他这气势就能压上一头,26岁还跟孩子一样玩闹,不是纨绔又是什么。 栾承在台阶上摇头嘆气的模样都被陆鸢收进眼底,她站在露台上看了好一会儿,顺带将他的话听了进去。 嫁给霍铭霄就是在受委屈,不知道到了老夫人那又得受多少气,她本不想让陆沅沅跟着一起去,可到了港城人生地不熟的,她只能把沅沅带在身边看着。 「妈妈,下午能出去玩吗?我想看海豚。」 陆鸢牵着她的手下去,笑着问:「什么海豚,又是从哪听到的消息?」 「昨天婚礼上,桦哥哥说的。」那就是跟她一起当花童的小男孩,「桦哥哥说这里的海洋馆有美人鱼哦。」 「小淘气,过几天就去。」 「好哦,那爸爸去不去?」 陆鸢下意识抓紧了她的手,惹得沅沅惊唿连连,「妈妈,痛痛。」 她极其严肃的告诉沅沅,「妈妈怎么跟你说?」 「哦,没有爸爸。」 霍铭霄既然都没认这场婚姻,那这个名义上的爸爸就没意义,她不想让沅沅受委屈,因为她能预料到霍铭霄的反应,一旦听到沅沅叫他「爸爸」,指不定得怎么羞辱陆鸢。 想起昨晚他说的话,没有喜当爹的嗜好,犹如闷了黄连般苦。 栾承亲自开车送她们过去。 路上他没多话,光听着小小姐如何闹陆鸢了,陆鸢教育她的方法很好,陆沅沅即使在闹也有一个度,大眼睛圆熘熘的又生的可爱,在下车前还会奶声奶气地跟栾承道谢。 第5页 栾承只好再催了一遍霍铭霄。 「老闆,十分钟后必须……」 「催什么催,早到了。」 听到霍铭霄安逸逍遥的声音,栾承回头再证实一次,总算是放了心,不过霍铭霄没打算现在就进去,他问栾承要了一支烟,他咬着菸头背靠着车身,懒散的不像话,栾承给他点菸,闻到了他身上浓烈的玫瑰香味,很显然不是他常用的男士香。 「老闆,要不先去后院洗洗?」 「你想得还真周到,但是我洗了澡这身香水怎么留得住?」 一支烟抽完,又要了一支,栾承好几次张嘴都被霍铭霄一个似笑非笑的眼神制止。 霍铭霄望着前方的宅子,仿佛那处是一座吃人的牢笼,声音逐渐低沉,「我倒要看看她在这里怎么耍威风。」 栾承没说话,手头上收到了秘书处的消息。 他把消息拿给霍铭霄看,「八卦杂志昨晚拍到大明星苏雅雅和霍家三房叔伯的绯闻,可我怎么听今早那位像是苏雅雅?」 「不入流的明星也就我叔伯好这一口。」就连身上这点不入流的香味,也一併的厌恶了。 栾承提醒他,「时间到了。」 霍铭霄掐了烟,踩在脚下按熄了火星子,他扬声笑道:「栾承,听说今早的佣人都被打发走了,是她让你做的?」 「不是,我想着还是换上自己人比较好。」 「行,你先进去吧。」 栾承伸手拦他,「老闆,又想去哪?」 「我几个叔伯就惦记着我手上那点可怜的股份,恨不得找个理由弄死我好将我踢出董事局,老太太看我是三房唯一男丁让我委曲求全娶了那女人,好让我来帮帮不成器的儿子们,我哪能轻易如了他们的愿。」霍铭霄戴上墨镜,酷酷地推开他上了超跑,「那女人既然能入得这闹剧,我也不在乎更夸张些,越热闹越好。」 第3章 王牌 低声轰鸣逐渐远去,栾承凝神寻思如何与陆鸢解释,转身就见她牵着小小姐出门。 栾承走上去,问道:「我送你们回去吧,或者去周边逛逛?」 陆鸢摇头,他这样倒比霍铭霄更殷勤,她知晓他本意为何,当事人不在意她,其余人不能丢了礼数,就算刚才见了老夫人,她也不是很待见的样子,但该有的礼数还是周全的,说什么、拿什么、送什么,都托得身边的管事开了口,流程走完便藉故头疼老毛病犯了而结束。 陆鸢也求得轻松,这位老夫人是霍铭霄的奶奶,霍铭霄的爸爸却是霍老爷子在外带回来的私生子,母亲的身份不清不楚,于是这老夫人不喜欢霍铭霄的爸爸,哪怕后来他父亲定居国外,有了霍铭霄更是不喜,可就造化弄人,老夫人就得霍铭霄一个孙子,到了年纪还是得回到霍家为家族卖命,其中就包括在霍家三房受困时,靠着娶陆鸢化解危机。 霍铭霄并不亏,他有陆鸢,相当于是摸到了一张王炸。 陆鸢也知道她这张牌的重要性,于是才敢带着陆沅沅高调的嫁进门。 原本以为拜见这事就算告一段落了,结果陆鸢还未开口,从厅里匆忙跑出来的管事带着几个佣人拦住她们。 那一双双眼利得很,盯着陆鸢和她闺女,害沅沅吓到往陆鸢身边靠,陆鸢护住女儿,仍然好言好语,「老夫人还有什么嘱咐吗?」 管事冷着脸说:「那倒没有,就是放在厅里的一份物件没了。」他看向陆沅沅,孩子抓紧了陆鸢的手。 陆鸢再问道:「什么物件?」先前还好好的,偏偏在她们离开时丢了,这会特意追出来问她们,意思很明朗了。 「青非的钻,老夫人特意当装饰的物件,刚才小小姐还说这物件很闪。」 栾承喉头压紧,越发觉得三房的老夫人欺负人,正要替她维护几句,陆鸢已经抢先出声。 「哦,那个钻呀,沅沅刚才是多看了几眼,厅里的灯光一照的确惹人注目,不多看都不行,闪是闪但似乎不像真原石。」 管事脸上挂不住,谁能高兴自家东西是假的呢,顿时提高了音量,「可不许胡说,那可是老爷子亲自购的,老爷子虽然不在,但也容不得你在这放肆。」 「那倒不敢。」陆鸢让陆沅沅打开自己的小背包,她拿出两只发卡哄着沅沅,「把这两个发卡给管事伯伯去。」 「哦。」陆沅沅听话的递过去,管事的鬍子要气白了,「您这是何意?」 「这两只都是青非的原石所打制的钻,两只和在一块比那厅里的钻要名贵许多。」陆鸢不慌不忙的笑说,「您可能不了解我们陆家的产业,青非90%的天然金刚石矿都归属于陆家,恰好我成年后就在国外接手这批事务,所以原石真假我一看便知。至于您说少了一份物件,那就用这两只发卡换您口中丢失的宝贝吧。」 「……这……」管事额上开始冒汗,眼神迟迟看向厅内,自知心虚,也没了下文。 陆鸢进一步解释,「您跑出来口口声声把『罪名』往一个孩子身上套,不知又是在打哪家的脸,兴许物件还在厅内呢。再者,如若质疑真假,您一眼便知。」 她说得够清楚了,多看一眼不仅是因为闪而是因为它的假,一个年幼的孩子都能看出点名堂,真真是打了这群人的脸。 很快,厅里的三婶出来了,手上还拿着那枚闪耀的假货,夹在中间很自觉的赔了个不是,「真是对不住,我儿玩闹不小心弄掉了,管事性子急了点,竟然是弄出这等丑事来。」 第6页 演技很拙劣。 陆鸢懒得计较,倒是不能委屈了陆沅沅,她摸着女儿的头,轻声细语的问起话,「沅沅,你刚才是在看什么呀?」 「妈妈,楼上有个胖娃娃一直盯着那个闪钻,我想他是很喜欢的吧。」 胖娃娃,可不就是三婶的小儿子。 三婶脸上跑黑线,扯出笑来,「那就是了,这孩子我回去就教训他。」 「打人是不对的!」陆沅沅小大人一样卡着腰,仰头说,「不如把发卡送给胖哥哥戴吧!」 三婶脸上白一阵红一阵,竟然是气到失了语。 陆沅沅还要添油加醋一顿造,「我们家有很多天然矿,不差这点的,我有很多真钻哦,三奶奶喜欢我也可以送给你哦。」 到此就好了,陆鸢适时制止她,「三婶,童言无忌,不过话倒是真的。我刚来霍家,也不知你们喜欢什么,要真看中这小玩意,下次我多带些来。」 ……小玩意,她可真行。三婶硬着头皮答应,领了管事的回去。 栾承是在这里看完了全套戏,也不知是谁想出来的馊主意,竟然搞污衊这套,结果是半点好处没讨到,霍家三房不知廉耻的以为可以不动声色的欺负到这对新进门的母女,没想自己惹了一身腥。 他不得不服了陆鸢的沉着应对,差一点,他要给霍铭霄消息了,怕是真叫人来了搞不好还会一併被骂,但总归不是将所有压力都搁在陆鸢身上。 一想到陆鸢的魄力,栾承就对她有了明显的改观,也间接证明她可不是个绣花枕头大草包人设了。 「栾承。」 「您说。」 「等会先送我们去明州酒店,我弟弟陆庭泽还未回金城。」其她亲属都回去了,父母也是上午九点的飞机先回了,只留下一个陆庭泽在这边,眼下,陆鸢还有事要与他商量。 「好的。」 栾承没感受到陆鸢有何异样,在后座时母女说话也不藏着掖着,句句都进了他耳里。 陆鸢捏了捏她耳垂,「乖宝,刚才怎么回事?」 「呀,妈妈看出来了?」还跟她装迷煳呢。 陆鸢再捏一回,「过两年都要上小学了,还这么顽皮。」 「妈妈,不怪沅沅呀,那个胖哥哥在婚礼上欺负女生,我不喜欢他,所以才故意跟他抢那个假钻石气气他。」 「沅沅,你也在欺负人呢。」 「才不是呢,这叫教育!」 小丫头总有道理,说起来一套一套的,连故意作弄男孩子都来了。 「沅沅,以后不许这样了。」 乖宝拦腰抱住她,撒娇,「妈妈,我想家里的兰姨,这里的保姆扎头髮好疼哦。」 「行,赶明儿就接来。」 陆鸢说完这句,正好到了十字路口,栾承侧头回她,「家里的佣人的确要换,下午就打算帮您换掉,要是还用着不称心就再换。」 陆鸢与他道谢,「麻烦了。」 车开至明州酒店门口,陆沅沅再次跟栾承道谢并叮嘱她注意安全,栾承倒是一天两次被这小女娃暖到,后来又把在宅子里遇到的事统统说与霍铭霄听,他乐呵呵的听完。 「倒是小瞧了她。」 栾承附和着,「我们在青非那几年寻得的买卖竟然是跟她合作,怎么当初不提,非要到现在提呢?而且我也在那,三婶也在那,陆小姐毫不遮掩像是迫不及待要告诉我们这个事实。」 霍铭霄拍拍他的肩,「这还不明显?」 栾承悟了,「她是在做给霍家看的?」 「还不傻,她是在给我下马威,让我时时刻刻牢记她这张王牌。」 栾承担忧的很,「您的确有些儿戏,哪有结婚第一天就不着家的理,而且老夫人那您没一起回,本家多少有意见了才会肆无忌惮的使绊子,再加上陆小姐那,今天下午还说去见陆庭泽,指不定要怎么商量着对付你。」 「那就来呗。」霍铭霄无所谓了。 栾承沉沉嘆一口气,霍铭霄服了他,「行,晚点就回去瞧瞧,看把你白头髮都急出来了。」 「当真?」 「你是我老闆,得嘞。」 栾承抱着一堆文件出办公室,霍铭霄在后头笑他辛苦命,天天催他这催他那的,可仔细想想,这世上也就栾承能这样惦记他了,不是亲兄弟倒是比亲兄弟还要在意。 桌上的手机蹦出一条消息,第八夜认识的小明星一直在给他发消息,他懒得理,在圈子里他已经结了婚,但在圈子外的纨绔名声还响亮。 刚放下,又接到三叔伯的电话。 「三叔伯……」 「你他妈的给老子挖坑?是不是你找的记者拍的!霍铭霄,你胆子长天上去了!苏雅雅是你介绍给老子的女人,你爱干这种拉皮条的事别他妈扯上我,要是再被老子发现有你好果子吃!」 「不是,三叔伯……」 哪还有人听他解释,此时的霍铭霄就好比古时的「和亲公主」,是被刀抵着往敌国去的质子,话语权?不存在的。 但霍铭霄从不甘心默默认输。 因为他有王牌啊。 「姐,陆鸢!」 陆庭泽喊了好几遍陆鸢,她回神第一个动作就是一巴掌拍在他背上,疼的陆庭泽哀嚎起来,「姐,我是你亲弟弟不?」 陆鸢打他还嫌手疼,「捡来的,你看我打不打。」 第7页 「呜呜呜呜妈妈从不打我呜呜呜我不是捡来的!」陆沅沅趴在陆庭泽身边,学起他的姿势嘲讽他,陆庭泽笑出声,也不喊疼了,抱着陆沅沅举高高,沅沅喜欢这样玩,一飞起就笑的停不下来。 陆庭泽也举累了,打发沅沅去吃小蛋糕,自己和陆鸢说起家话。 「姐,霍铭霄到底怎么回事?」他压低嗓音,眼底忽然染了怒色,「他昨天没在新家吧,我在酒店看到他了。」 「嗯。」 「就嗯?没了?」 陆庭泽一声声念叨,「完了完了,现在都敢这样对你,以后怎么办?」 「结了婚领了证,要想分开也难。」 「有何难,要是欺负了你,我们现在就回金城!这港城还不呆了!」 说着就要拉他姐走,陆鸢被他逗笑了,「庭泽,你也老大不小了,等毕了业就要收心了,回陆家做点实事别整天不着调的在临城玩。」 「我追老婆呢!」陆庭泽摆摆手,「算了,我说你干嘛,我自己都没扯清楚。」他正儿八经的劝她,「不过,我的好姐姐,你可别是什么恋爱脑,要是真走不出来,弟弟我愿意代劳拽你一把!」 「你想怎么做?」陆鸢提眉打趣。 「我,我给你浇一桶冰水!」他说起话站起身,好似下一秒就要去提桶了。 陆鸢拽他坐下,好好与他说:「现如今婚已经结了,10%的股份也给了,我与霍铭霄就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要是燃起来也是一起烧的结局,但是你姐还没蠢到要被烧。」 「霍家几派各个都不是省油的灯,每房的糟心事一大箩筐三天三夜也说不完,你真打算趟浑水跳火坑?」 陆鸢告诉他,「我从不打没把握的仗,你该做的就是相信我。」 正如她决定带着沅沅嫁给霍铭霄一样,所有决定都是陆鸢深思熟虑的结果,外人看的是假象,而陆鸢要撕开霍铭霄的面具,看看他最真实的自己。 当晚,陆鸢再回新别墅,家中的佣人已经换了一批,而在金城照顾陆沅沅的阿姨也在下午到了。 陆沅沅很喜欢兰姨,有她□□、照顾,陆鸢能省不少心,而且她不是一个人来的,母亲从金城特意派了几个相熟的佣人,陆鸢看着也贴心。 于是那几个栾承领回的佣人只能被遣散回去。 吃过晚饭,兰姨带着沅沅去洗澡,没多久楼下传来超跑的低轰声。 不用想也知道是谁回来了。 陆鸢给沅沅穿好睡衣,再出去就听楼下霍铭霄在那喊:「人呢,我家的人呢?」 听到他的声音,陆鸢仿佛觉得又在经歷早上陆沅沅那一遭,匆忙下楼,迎面撞见要上楼的霍铭霄。 她低眸看他,他抬头瞧她,嘴角扯出一抹略带讥讽的笑。 质问她,「陆总,谁允许你换了我家的佣人?」 你家,我家,分得可真清楚。 陆鸢未回,霍铭霄再刺一刀,「真把自己当女主人了?」 果然是直击痛点,陆鸢一时没回过神。 第4章 挑衅 霍铭霄对陆鸢的厌恶即便是不用言语说出来,也能通过他深邃的眸子映出来。 「真把自己当女主人了?」他肆无忌惮的用这句刺激她,好似她没心可以疼一般。 外人看陆鸢是如何与她本人无关,但在这里不行,这里是她嫁给霍铭霄的地方,是她在港城的新家,她不顾父母反对要嫁给他时早已想好各种对策,却从没想过霍铭霄会变成了另外一人。 他戴着伪装的面具,将他一身欲望遮得严严实实,或许这也是他的计谋之一。 「不反驳?」见她不说话,只是稳稳盯着他,霍铭霄想起下午栾承对她的赞赏,瞬间来了兴趣,「听闻金城陆家的千金在商界长袖善舞,凭着那份胆识和勇谋造了个『女诸葛』的名号,想来应该是巧舌如簧,今日怎地沉默寡言。」 可惜,陆鸢还是一言不发。 霍铭霄欲要开口,一声奶气十足的女声抢了先。 「妈妈,妈妈……」 原来是她那个未婚生的宝贝。 陆鸢听到沅沅的叫唤,抬脚上楼,右手腕却被霍铭霄扯住,他力气大更是不知什么目的的牢牢圈住她,陆鸢拔了几次,终于皱了眉狠狠瞪他几眼。 「你的女儿……」 「那是我的女儿!」 陆鸢脱口而出堵住了他的下一句,霍铭霄搞不懂到底这句没头没尾的陈述句哪一个字激怒了她,比起拿话刺激她本人,好像提到她女儿更能让她动怒,饶是她脸上的情绪也有了失控的痕迹。 霍铭霄当即放开她,嗤笑一声,「谁稀罕。」晃晃悠悠下楼去了餐厅找水喝。 陆鸢盯着他的后脑勺,恨不能当时就把他的面具撕下来。 「妈妈怎么在这,沅沅喊你好久你都不应我,是爸……唔……」陆沅沅自觉断了声,陆鸢不爱听她就不说了。 陆鸢抱她去房间,沅沅身上香香的,还是母亲想的周到,来时将她们在金城所有的物品小到沐浴露这种也一併带来,陆鸢提醒过她,港城好歹也是国际大都市,买什么不方便? 母亲当时怎么跟她说的,「你当真以为我是为了这些小物件操劳?」母亲点上她眉心,恨铁不成钢。 陆鸢当然知道是为什么,不过是为了让她在陌生的港城能过得安心些,旁人的照顾到底不如在家体贴,母亲替她全部打点好也是心疼她。 第8页 她带着女儿嫁到这里,风风光光,内心也有难熬的时候,提起霍铭霄已经够让她难对付了。 陆沅沅从小就知道疼她,反手抱住陆鸢,在她心口处蹭了蹭,「妈妈,你不高兴吗?」 「没有,我高兴着呢。」 「你都没笑。」 陆鸢立马扯出一抹笑,「沅沅,明天带你去看海豚怎么样?」 「好耶。」 她常想如果没有那次雨夜,别墅没有停电,她的结局肯定会更改。 给沅沅哄睡着后,陆鸢才轻手轻脚离开。 她先回了卧室,却听到了卧室里浴室的水声,然后见到了沙发上的男装。 很显然,家中的男人只有霍铭霄一个。 陆鸢一脚将他的衣服踢在地上,正巧露出衬衫上的口红印,刚好在胸口的位置,陆鸢再拿了喷雾剂一顿狂喷,做好这一切浴室的水声就停了,霍铭霄拧开浴室门,头髮还在往下滴水,他只在下半丨身裹着一条浴巾,出来时一脚踩在了他的衬衫上。 霍铭霄低头,鼻尖嗅了嗅,又看向她,「你在卧室喷酒精?」 陆鸢冷冷回他,「消毒。」 「你可真行。」霍铭霄从她身边经过,倒是闻见她身上的奶味,骤然停下脚步,朝着陆鸢转过去,借着卧室的暖灯,倾身靠近,「陆总倒是特别,喜欢奶味。」 陆鸢紧盯他戏嚯的眸,「我女儿的沐浴露味道。」 「难怪。」霍铭霄没打算放过她,依旧是那副姿势,压的越近,沿着下颌滴下去的水都落在了她颈肩,陆鸢没躲是因为她正好卡在了两套座椅中间,在他往前逼近时她只能后退抵在了墙边。 陆鸢穿丝绸吊带,出去穿了外套,回到卧室就脱了,水滴顺着她的锁骨往下滑,一滴两滴坠下去,霍铭霄的视线也跟着往下移,陆鸢不愿意见到他这幅浪荡模样,当即偏过头制止他。 「霍铭霄,有意思吗?」 「有意思,又没意思。」说话模稜两可,叫她摸不到头脑。 霍铭霄退后半步,换上了那副先前厌恶她的笑容,说道:「我只是回来洗个澡而已。」好似在说,别对他有性趣,他也不会碰她,明里暗里在挑衅她。 「陆总,往后只要你能受得住寂寞,咱们相安无事。」 「凭什么?」霍铭霄太欺负人,只允许他在外浪荡,她就只能遵规守矩?哪门子规定? 「你说凭什么?」 霍铭霄不愿把话参透,因为在联姻前,陆鸢曾亲口说她中意霍铭霄已久,只要他不在意她有一个女儿,她愿意帮助霍家三房渡过难关。 人啊,一旦有了软肋就被拿捏住了话柄,在往后他做什么都有道理也懒得将她放在眼里。 霍铭霄换了一身衣服就出了门,陆鸢直接将他的那身脏衣服给烧了。 她没在卧室里睡,后来去了沅沅的房间与她一起睡,第二天沅沅比她醒的还早,躲在她怀里装还要吃奶的娃娃,陆鸢笑她胡闹,随即换好衣服下楼。 今天要带她去海洋馆,顺便送陆庭泽去机场。 陆庭泽一早打来电话问她几点出门,陆鸢回他要早点,让他买点特产带回去,起初陆庭泽还不要,陆鸢直接拆穿他,「你还真回金城呢,当我不知道你又要去临城,一肚子坏水,能瞒得住我?」 陆庭泽求饶几句,陆鸢才挂断。 刚好,门外又传来超跑声,陆鸢耳朵都要听出茧子了,一早一晚都要受那破车的折磨。 原以为只有霍铭霄一个人回来,谁料周嫂过来传话,犹犹豫豫不敢说,「霍先生上楼取东西,回来的还有,有个女的,打扮的花枝招展!」 陆鸢走出玄关,就在门口见到了院子里的跑车,车旁还站着一个举手机摆姿势拍照的女人,是挺妖艷的大浓妆。 周嫂从屋内走出来,陆鸢问她:「章粼粼到哪了?」 「正要跟您说,章助理已经到小区门口了,随后就上来。」 话落下,章粼粼已经开车停在了那辆超跑旁,她是陆鸢助理,跟在她身边很久了,这次来港城来得晚是被陆鸢派去跟其他项目,现在落实了进度才赶回港城。 章粼粼推了推眼镜,余光瞥见了那个浓妆女人,没停下直接走到陆鸢跟前,打招唿。 「陆总,新婚快乐。」 不管幸不幸福,好歹婚礼是成功的。 陆鸢点头,下巴扬起看向走过来的女人,章粼粼心下瞭然,「柯羽,模特出身,最近在拍戏,都是些不出名的网剧,演一些花瓶配角,陆氏旗下的娱乐公司筹备的大电影,她在里面演『狐妖』。」 「难怪看着熟。」陆鸢漫不经心说起,章粼粼挡住了柯羽的路,她站在台阶下不得上前,愣时气到了,故意抱着胸,又将那鼓鼓囊囊的胸脯子涨大了一个杯,「你们干嘛呀,我要进去。」 「这位小姐,霍家的别墅还轮不到你说来就来说进就进。」 章粼粼是出了名的铁面无情,她知晓陆鸢的心思,也替陆鸢解决女人,因为这种角色根本用不上陆鸢出手,跌份呢。 「我不跟你说,我跟霍铭霄说。」柯羽往右看,就在玄关口看到了霍铭霄,他没出来,站在那微笑,「霍铭霄,这女的不让我进,讨厌死了!」 只是霍铭霄转身就走,陆鸢也往里走,两人在窗前相对,倒成了看客。 第9页 霍铭霄笑道:「不过是个朋友,陆总也要针锋相对?」 「我不喜欢她身上的味道。」所以连门也入不得。 「还以为陆总起了妒意。」 「霍铭霄,你如今的身份地位也只能结交这种野模,掉档次。」 「不如陆总给我介绍几个。」 「我凭什么呢?」 「既然没有,那就她了。」 霍铭霄还未出去,院门口又陆陆续续开过来几辆超跑,整整五辆将他的车包围。 霍铭霄眉头上挑,听陆鸢轻声说:「那女人想爬上去也不看看攀附的都是什么人,就凭现在的你又能给她什么好处呢?」 果然是嚣张的资丨本家做派。 陆鸢不等他回答,走出门外,对女人说道:「想红吗?」 柯羽不解,章粼粼给了她答案,「这位是陆氏的陆总,你参与的好几部电影都是陆氏投资,想继续演戏的话,你知道怎么做。」 柯羽吞了吞口水,还处于犹疑状态,她的视线看向里屋,似乎在找寻霍铭霄的痕迹。 陆鸢笑起来,章粼粼又说:「陆总是霍总的夫人,你可想好了?」 柯羽顿时变了脸,早听霍铭霄娶了个了不得的老婆,娘家实力大得吓人,谁知道是陆氏的千金,她的根基都在金城,要是真断了后路还怎么活?难道靠一个纨绔浪荡子翻身? 她来不及多想,脸垮了还得陪笑,「抱抱歉,夫人,我就是……来蹭跑车兜风的,我现在就走,就走。」 「等等。」 柯羽回身,「夫人,我与霍总昨晚刚认识,真没多少交情。」 「呵。」陆鸢笑了。 「不是,是今天早上,霍总给了我五千块带我兜风,我俩什么都没发生,我发誓。」 真头脑简单心思单纯。 她再说:「陆总,刚才您说的帮我红,是真的吗?我对自己演技挺有自信的……」 「试试。」陆鸢提议,「去,把那辆车砸了。」 「什么?」 「带你兜风的那辆,砸了就给你一份新合约。」 「可是……」话没说完,认识的导演就打来了电话,柯羽满脸的不可置信,「成导,我真的可以演女二的角色?好好好,我马上来!」挂了电话,柯羽没再犹豫,脱了高跟拿在手里,对着陆鸢一顿膜拜,「陆总,我砸了那辆车应该不用赔吧。」 「不用。」 「好,马上去!」 霍铭霄的车实惨,柯羽接过旁人递来的工具,爬上了车顶,砸的那叫一个爽快。 「几百万的车被你糟蹋了。」霍铭霄一出现,章粼粼自动退下,给足了他俩谈话的空间。 陆鸢不以为然,「三年前的款不值钱,你要是喜欢,那五台都是你的,全是今年年初的新款,全球限量,反正你那车库的东西一只手都能数过来,实在寒碜,多几辆限量也免得你老是这一台跑进跑出。」 「真谢谢陆总了。」该是咬了牙说的。 「应该的。」陆鸢的视线扫向他,「我既嫁给你,总不能让你丢脸。」 「呵。」 「我是没关系,倒不知豪车和身份已经勾不到人,还得出钱领回来,又在我三言两语挑拨下投奔他处,看来你们三房是真的落魄。」 霍铭霄紧紧攫住她的眸,嘴边勾出笑来,总算是见识到了她的反击,他用不碰她不承认她嘲讽刺激,她便用他的地位嘲讽回来,霍家三房是不如陆家,差距是相当大,没钱没势就是错,否则也不会靠陆家救济。 霍铭霄在她这里吃了憋,陆鸢却不愿意放过他。 「三叔伯被拍到和苏雅雅在明州酒店的绯闻照,而新婚那晚你恰好去了明州酒店,并且进了苏雅雅的房间,前后时间不过10分钟,啧。」 霍铭霄反问:「你调查我?」 「十分钟……」陆鸢抓住这点不放了,笑得也神秘,「医生怎么说的?」 霍铭霄额头青筋凸起,「陆鸢!」 「开个玩笑,别介意,我只是在跟你探讨你把苏雅雅介绍给三叔伯这回事。」 霍铭霄常年放浪,鲜少有真动怒的时候,但这回他是赔了夫人又折兵,被陆鸢玩在了手掌里。 「你不会以为我是一个人单枪匹马来的港城?」陆鸢看向他,目光坚定,「陆家只用10%的股份就能让你们起死回生,而我就是一半的陆氏。」 换言之,她不打无把握的仗,不做没盈利的项目,能让她心甘情愿的嫁给霍铭霄总有她的道理。 第5章 撑腰 港城总爱下雨,一下就没完,白日的热气消散不少,但仍跟蒸笼一样叫人不舒服。 陆鸢不太适应港城的气候,她还是更喜欢四季分明的地方。 「沅沅,热不热呀?」陆鸢掏出手帕给女儿擦脸上的汗,小傢伙的刘海都被汗浸湿了,她还在那摇头,丝毫不觉得温度异常。「真不热呀?看看你的头髮都黏在脸上了。」 陆沅沅推开她的手,只顾着去哪玩,思考下一个该玩哪个项目,就是不觉得热也不觉得累。 明明是看海豚,原以为海洋馆室内游玩就行,结果港城这边的海洋馆是新开发的项目,放在了最大的游乐园里,看完海豚直接去其他园区游玩,陆鸢带着陆沅沅走了好几个园区了,纵然穿着平底也有点累脚,不过看在陆沅沅玩得开心的份上,她也只能一一满足。 第10页 陆鸢坐在一边的长椅上休息,陆沅沅被章粼粼带着去坐碰碰车,她喜欢碰碰车,玩了两三趟,每一次都当第一次玩一样欢乐。 小孩子就是好,能有什么烦恼呢?一开始,陆鸢还担心她来港城会不适应,毕竟在她们刚入住新家别墅时她还闹了好几天,后来倒是越来越适应,偶尔也会偷偷问她。 「妈妈,我什么时候可以叫他爸爸呀?」 陆鸢没法回她,因为她也不知道。 正陷入沉思中,年轻的男孩打断了她的思绪。 「小姐姐,你旁边的位置有人吗?」 陆鸢抬头看他,是个穿蓝色短袖的青春大男孩,看着就二十一二岁的样子,估计是个大学生,就是瞧着她的时候脸上会有莫名的羞涩,她猜是不是因为天气太热了,脸都开始泛红。 她往旁边挪一挪,「没有人,你坐吧。」 「好,谢谢你。」 陆鸢笑着摇头,视线往碰碰车的区域看去,看了好一会才分清哪个是沅沅。 「那个……我看见你在这很久了,你一个人来的吗?」男生又说话了,陆鸢听着回他,「不是,跟家人来的。」 「哦哦,家人啊,家人挺好、挺好。」男生摸摸后脑勺,拿着手机,犹犹豫豫,「我,我能加你微信吗?」 「嗯?」陆鸢瞥向他的手机。 男生慌忙解释,「我,那个,我想认识你,就当认识个朋友,可以吗?」 明白了,她是被搭讪了。 那边章粼粼已经领着沅沅出来,陆鸢也起了身,男生跟着站起来,「不行吗?」 「你看到前面的小姑娘没,那是我的女儿。」陆鸢抱歉的笑笑往前去接女儿,留下男生在原地惊讶不已,「女儿?」 男生的失落都被不远处守着的栾承看见,他作为港城本地人,又是霍铭霄的助理,自然得陪着夫人出玩。 栾承跟着他们移动,又给霍铭霄拨去电话。 「夫人的异性缘挺好,一下午就有好几个男生过来搭讪。」 霍铭霄轻笑着,「她模样是不错,那收了吗?」 「陆总是您的夫人。」 「哦,我的夫人。」霍铭霄故意问他,「栾承,你该不会是故意让我知道这些?我可没让你跟着她。」 「老闆,别说气话,现在情况比较棘手,她出岔子对您没好处。」 陆鸢怎么说也是霍夫人,可她还有另外一个身份,人人都得尊她一声「陆总」。 「明天董事会,你觉得她会站谁?」 霍铭霄对陆鸢的态度差到肉眼可见,是个路人都能看出他俩不对付。栾承不好开口,沉默着就被霍铭霄挂断了电话。 陆鸢不远千里从金城嫁过来,她说是中意霍铭霄,其中又有多少的真实性,况且陆氏帮助霍家三房也并不是没有好处,霍家走国际贸易用的是海上运营线,陆家与国际运营商的合作如果走了霍家的海上运营线,这里面能省多少钱啊! 陆氏不做亏本的买卖,帮了霍家的同时自己怎么着也要保存点利益,而且最关键的是,陆鸢还有个未婚生的女儿,霍铭霄虽然在外顶着纨绔的名头,但他好歹没有什么私生子流落在外,自此做了个便宜爸爸,亏的是他,赢得却是整个霍家,谁叫霍铭霄不受宠,又有着那样的名声,丢脸的是他,也该是他受着。 至于陆鸢会不会真的选择霍铭霄,他也在犹豫。 三叔伯三天两头给他施压,因为在一次聚会里认识了苏雅雅,一来二往就有了意思,而她能认识霍家的三叔伯,还是因霍铭霄。她想往上爬就是缺个能捧她的主,明里暗里与霍铭霄接触就是想通过他这个跳板跳到三叔伯那座金山上去。 偷拍的绯闻让三叔伯暂时被她老婆娘家的人受牵制,也算少了个狡猾的对手,一个要踢他出董事会的人,霍铭霄可不会轻易放过。 然而前有狼后有虎,少了一个三叔伯,还有二叔伯。 这不,霍铭霄的办公室被人从外踹开,打在墙上发出砰砰响,然后又被二叔伯的助理狠狠关上。 霍铭霄装傻笑起来,「二叔伯,您这是做什么?」 他看着二叔伯的助理收紧百叶窗,屋内的气压渐渐低起来,叫人多看一眼都能头皮发麻。 二叔伯抽着雪茄,坐在沙发上看他,「铭霄,你今年二十几了?怎么这些年光长个子不长脑子?」 霍铭霄闻着他的雪茄味,比一般的香菸味道要重,又是在密闭的空间总有些发闷,霍铭霄前天受了凉喉咙本身就不太舒服,闻到这味立马咳嗽起来。 二叔伯抽得越凶,烟雾迷漫整间办公室,他踢倒了桌上的花瓶,碎片掉了一地,然后恶狠狠的笑着问他,「你三叔伯那事是不是你弄的?」 霍铭霄不做声,他盯着他继续,「铭霄啊,要我怎么说你好,大家都姓霍,你老老实实当个纨绔就好了,非要跟我们霍家人搅合,难道你还能赢得过这一大帮子霍家人?」 说什么都姓霍,到头来却把他从霍家人里撇开了。 霍铭霄只喊一声「二叔伯」,助理当即踹上他的膝盖,霍铭霄右手按着桌面在那忍痛撑着。 「小杂种,你也配?」二叔伯不打算跟他绕弯子,又叫助理好好教训他,「不听话总得有长辈教,你这性子就是没爹没妈教育的结果,长大了翅膀硬了敢在我面前嚣张了,那必须灭了你的嚣张替你没种的爹妈教育你一番。」 第11页 他们用霍铭霄的时候就把他推出去当陆鸢女儿的便宜爹,不需要的时候就是个不能插手霍家产业的小杂种,能多有趣就有多遭人恨。 霍铭霄咬牙给自己上药的时候,栾承才收到消息赶回来。 推开办公室,屋里还有点余烟的味道。 「我来吧。」栾承对于给他收拾烂摊子很有一套,不管是身上的伤还是一地狼藉的办公室,他嘆口气低声说,「老闆,你何必呢?」 「现在还不是出手的时候。」霍铭霄的眼角闪过一丝狠劲,他忍一时就是为了日后的广阔,所受屈辱他会加倍还回来! 栾承下手不敢太重,边说:「我觉得夫人是真心想帮您。」 「……所以你觉得她会站在我这边?」 霍铭霄又问了同一个问题,栾承依旧不回。 陆鸢陪陆沅沅逛了一下午,泡了热水澡在沅沅房间陪她,中途接到父亲的电话,提到了明天的见面会。 父亲说:「明天是你第一次亮相霍家的董事会,与以往的身份不同,你不仅是陆氏的代表,还是霍家的异姓董事,我早知道他们内里乌七八糟乱的一塌煳涂,你这进去后大房、二房、三房的人势必要拉拢你。多余的话我不说了,陆鸢,你清楚如何解决。」 末了,又叮嘱她,「大房只得一个女儿霍以灵,她那个搞科研的丈夫从来不问霍家事,暂时没什么威胁,你要把心思多放在二房、三房上,懂了吗?」 陆鸢应了一声,父亲不再提商业上的事,陆鸢问了几句母亲的身体情况才挂断。 陆沅沅早已玩累了,趴着睡的好香,陆鸢下了床替她盖好薄被,又在她额头上亲了一口才走出房间。 她回到卧室,又听见房内的水声。 霍铭霄真把这里当旅馆了么,每天回来就为了洗澡? 陆鸢等在浴室门口,她敲了三下,水声暂时停下。 「霍铭霄,我们谈谈。」 水声再起,陆鸢等了五分钟,没有等到他的回答,转而下楼。 她在餐厅喝水,霍铭霄带着一身寒气从她身后走过,开了冰箱拿了一瓶冰水,在他转身时陆鸢拦住他。 霍铭霄还知道在外头披上睡袍,不过胸口大敞开,胸膛起伏间水珠跟着往下滑。 「霍……」她起初嫌弃他不好好穿衣服,再看到了他脸上的乌青,一张帅气的脸生生有了难以忍受的印记,「你怎么受伤了?」 霍铭霄躲开她伸过来的手,放下冰水瓶绕道走了。 他没打算跟她解释,但她能向栾承打听。 她说:「我要听实话。」 栾承道:「老闆被二叔伯教训了几句,估计是为了三叔伯被偷拍的事,其实这事并不是他拿的主意,是我跟苏雅雅提了一句,她自己擅作主张,但她不知晓其中利害关系,这罪名就落在了老闆头上。」 陆鸢很想问他,为什么不反抗?到嘴的话却问不出,根本不需要多想,霍铭霄现在是什么身份,在霍家遭人白眼,陆鸢初来乍到都能通过一个三流小模特的事来反讽他,更何况是霍家的长辈。 他现在很不好过。 第二天,陆鸢醒得很早,霍铭霄不在家里留宿,总是洗了澡就走,陆鸢也就去女儿房间睡觉。 她起床时陆沅沅两手拽着她不让她走,说是做了噩梦非得让她抱。她一哄就是两个小时,眼看9点的董事会要错过,她就此做了一个决定。 霍氏大楼。 9点的董事会临时改了流程,将陆鸢的见面会移到了最后。 现在正讨论霍铭霄的股权归属问题。 二房的人说:「当年的遗嘱本就蹊跷,他到底是不是真正的霍家人还是个问题,我提议将他5%的股份重新划分,在座的董事可以投票,最后少数服从多数,这事就算告一段落了。」 此一回,无人反对。 反而是当事人霍铭霄,他连反驳的机会都无,就是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明明是董事会却要将他的私事拿出来一遍又一遍的凌迟,长辈们不关心他的感受如何,只在乎股份进了谁的口袋。 「好,现在开始投票,贊同的请举手。」 在座的董事都是人精,自然不愿意得罪霍家人,但霍铭霄就不在他们的考虑范围内了,纷纷举了手做了表决。 二叔伯的脸色红润,喜悦遮不住,就在这时会议室的大门从外推开,陆鸢比安排好的时间提前到达。 「陆总?」 陆鸢打断了流程,一眼见到坐在最末尾的霍铭霄,她踩着高跟飒爽登场,目的地直奔于他。 「陆总来得正好,可以一同见证我们的投票结果。」 陆鸢扫向董事们,她睥睨一切傲然不顾的神色足以让他们心虚了一把,早听闻陆家的千金不是好惹的主,现在对上倒是不假。 「什么结果?」她问。 二叔伯回她,「关于铭霄手中5%的股份归属权问题,我们一致决定重新分配。」 用词暧昧,换句话说,不就是要将他踢出去么? 满室的人都在逼他,而霍铭霄不为所动,不争不抢不辩的坐在位子上似乎与此时此景格格不入,陆鸢走在他身后,掌心落在他肩上,低声笑道:「各位叔伯,各位董事,5%股份可以重新分配,但我丈夫的股份不行。」 「陆总……」其余人疑惑着看她。 第12页 陆鸢再说:「我嫁进霍家,是霍铭霄的妻子,我不允许有人动我们夫妻的东西。各位,还有疑议吗?」 这就是她的决定,不按父亲的意思来,所以才会让二叔伯的脸黑了个透,二叔伯看见了霍铭霄眼底一晃而逝的嚣张,脑中只浮现四个字。 狐假虎威。 新家的别墅后院有泳池,周边有一条花廊,这晚整个庭院都瀰漫着盛大的玫瑰香。 「霍铭霄……」陆鸢靠近他,停了下来。 霍铭霄听见她声音,转过头,他坐在花廊的台阶上像一只被丢弃的金毛,脸上的印子还没完全散去,身上不知道还有多少处伤口,唯有心脏那处是最疼的吧。 她走过去,与他一样坐在台阶上。 港城没有秋天,它好像一年四季都要热烘烘的。 偏巧这一刻开始,陆鸢有点喜欢这份燥热了。 「霍铭霄。」 「嗯。」 「你还疼吗?」 她盯着他的手,骨节分明,手背还有创可贴,她慢慢的移过去,直到小拇指碰触到他的手指,犹如全身走电一般让她失了神,只因他没有拒绝没有选择躲避,「我想,应该是不疼了。」 陆鸢侧头看到了他嘴边溢出的笑,第一次没有从中看到嘲讽的意味。 「霍铭霄。」 她还有很多话要说,但第二句始终不曾说出来,仿佛一切尽在不言中。 ——霍铭霄,我是来为你撑腰的啊。 而他抬起头,舒心的笑迎向远方。 「嗯。」就像是与她心有灵犀一般,作了回答。 第6章 坦诚 陆鸢盯着头顶的月看了好久,想来想去,也没发现与金城的有何区别,直到鼻尖溢满玫瑰的浪漫,余光里瞧见霍铭霄罩在纯净月光下的侧脸,似乎港城的月也有了不一样的期待。 无人开口,却像是在无形中说了好多话,风月在眉目间流转,总有人要先打破难得的静谧。 「霍铭霄,我先前说的话都是真心话。」 他问:「哪句?」 陆鸢唇瓣微张,笃定道:「句句。」 霍铭霄笑了一下,「你在可怜我?」 「我为什么要可怜一个目标明确、聪慧过人的纨绔?」 「听起来不像是在夸我。」 「那也绝不会是讽你。」陆鸢见过他面具下的模样,知道他真正想要的东西绝不是留下一身的浪荡名号,他想要的也曾在暗无天日的阴影里努力过、挣扎过,所以她才会用尽一切奔向他,「我从来港城的第一天起,或者还可以推得更早一点,早在我想嫁给你开始,我便想与你坦诚一切。」 陆鸢的坦诚暂时不包括那个孩子,因为她很确信此时的霍铭霄并不在意她,用孩子绑住一个男人永远不可能让他停下脚步,只有真正的爱,真正的在意才会让他为她停下来。 霍铭霄偏头,右手握拳撑着脑袋,「坦诚什么?」 陆鸢也握紧了拳头,不过是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指甲快要陷入手心,她太紧张了。 「正如你猜的一样,我的确在背后调查你、跟踪你,日日流连夜店,身边美女相伴,还知道你不过是在做戏,与她们逢场作戏。」 「你太天真,陆鸢,你不过才24岁。」他不接受她的猜测,「你不会明白。」 未说出口的话是,与霍家这场游戏并不是每一个人都能插进来,这里已经是一潭死水,何必在弄湿自个,受一些不必要的罪。 但陆鸢很执着,她的固执在她很多年前就已有了表现。 「霍铭霄,我为什么不会明白,我知道你要做什么。」她清雅的声线像是划破暗夜的一道弦,却莫名给人无穷的安全感,霍铭霄在感受着一秒而逝的温柔后,再听她道,「我会帮你。」 这便是她要的坦诚。 于月色下坦诚一切,她要与他联手。 「妈妈,妈妈!」沅沅从屋内跑出,身上的蕾丝泡泡袖粉裙的裙摆也跟着一起跃动,她手里拽着奶糖,眼巴巴的瞅着陆鸢,「妈妈,我想听故事了。」 对于沅沅的到来,霍铭霄并没有排斥,他静静的听她们母女说话,不用转头去看也能感受到沅沅对他的小心翼翼。 陆鸢知道沅沅对霍铭霄还是陌生的,但或许是血缘的羁绊让他们没法真正的切割开。 陆沅沅抓着陆鸢的手,歪着脑袋偷偷看霍铭霄,等他站起身时,陆沅沅抓着陆鸢的手挡在了眼前。 「沅沅,你手上拿着什么?」 陆鸢忽然问她,陆沅沅愣了一会,摊开手掌心里微微软化的奶糖,「很甜的,妈妈。」 「谢谢乖宝。」陆鸢拿了一颗,陆沅沅抬头看比她高上许多的霍铭霄,心里或许是盛满了期望,圆乎乎的大眼睛直直盯着他,霍铭霄不说话也那样低头瞧她,不愧是陆鸢的女儿,伶俐可爱,眉眼间还是很像她,鼻子嘴巴却不像,肯定是跟了她爸爸的模样,这样一想就想到了她爸爸身上,那个人到底是谁,想必能入得了陆鸢眼的男人一定气度不凡。 终归是男人,一旦对比上心里就涌出了一股烦躁的情绪,气度不凡又怎样呢?还不是个神秘的陌生人,没有明姓是否意味着入不了世人的眼?想再多也是她们的家务事,往后只要那个人不出现,他好像也能接受了。 「给你糖。」奶声奶气的,有点想接近他的意思。 第13页 霍铭霄没做任何犹豫,从她手心里拿出一颗软化的奶糖,手指碰触到了她柔软的掌心,不禁产生了巨大的疑问,小娃娃的手都这样软吗?怎么连心坎上那道浮云也跟着散去了,好似看着她也能自然的生出些愉悦来。 霍铭霄平时基本不吃零嘴,更别提奶糖了,但从陆沅沅手心里拿出的奶糖,他当着她们的面撕开、塞进了嘴里。 很甜,融到了心里的甜,顺着每一次唿吸,渗进了骨子里,是一种很奇妙很难以言喻的滋味。 是因为糖又不完全是因为糖。 陆鸢看全了他的表情,抱起沅沅与他道「晚安」。 霍铭霄走向了花廊,借着月色找寻最烂漫的一支,新绽放的玫瑰留有令人沉醉的味道,他摘下一支敲响了卧室的房门。 陆鸢靠在门边,略过了他手中的玫瑰。 「我认为这里不是客房。」 霍铭霄知晓她是在笑他前几次的鲁莽,把这个家当作旅馆,或者说当个澡堂而已,这里是他们的卧室,就算没感情还能从当个室友做起,至于敲门这种事其实很多余。 「想让你尽早看见我的礼物。」 「这支玫瑰?」 刚采的还带着刺,玫瑰花瓣上还有露水,娇艷得很,却被他摘了送人。 「一支不够,我可以再多摘一点。」 陆鸢摇头笑笑,「不要摧残花廊的花了,这支就很好。」 「真的喜欢?」他向她递上这支玫瑰,手上果然又被刺扎伤了。 陆鸢停留了几秒才接过来,接了他的玫瑰相当于是得到了他的答覆,联手是她提的建议,他没有明说却用一支玫瑰表了决心。 「你想好了。」肯定的语气。 霍铭霄没打算进屋,陆鸢唤他,「你又要走?」 他转身,吊儿郎当调侃她,「霍太太,捨不得我?」 陆鸢不说话,守着那支玫瑰等他的回覆。 他不走,她不关门,一个比一个倔,良久,霍铭霄败下阵来,「我去书房看看,不走。」 陆鸢还是不回话,但情绪明显比刚才要放松,霍铭霄乐得打趣她,「陆总,你有没有被人说过倔得像……」 回答他的是一道紧闭的门,还有一句柔和的「晚安」。 这晚,陆鸢做了一个梦。 她回到漆黑的别墅,终于在沉醉前看清了那人的容貌,她的理智告诉她不能再继续下去了,这是霍铭霄并不是霍言骁,可她做了什么,在梦里,她竟然牢牢抱紧了他,一次又一次娇唿,像上了瘾一般,又如溺水的人抓住了她的救命稻草。 月色散去,再漆黑的夜也有迎来黎明的一天,她睁开眼被天光受限,再抚上冰凉的脸颊,隐隐有哭过的痕迹。 突然,脑海里想起霍言骁那句骂她的话。 是恨铁不成钢的语气,是对于她抛弃梦想的愤怒,「陆鸢,你的愿望即将达成,为什么要在梦想实现之前放弃一切?」 霍言骁当时猩红的眼,额间暴起的青筋,无一不在转达他的痛心。 陆鸢沉默好久,她没法面对霍言骁的指责与劝解,他的愤怒她都懂,却无法改变,双手交缠着拿捏,恨不能捏碎了去,那是她从小就嚮往的舞台,灯光照下来,她就成了舞台上最闪耀的存在,要她放弃自己的梦,她比任何人都痛。 「我怀孕了。」她不敢抬头看他,说话间舌尖都在打颤,但她能听到他的震惊与震怒。 「陆鸢,你怎么,怎么如此糟践自己,到底是被谁迷了心窍竟这样自甘堕落!」他的猜测合情合理,因为知道陆鸢对他的朦胧不清的感情,所以才会认定她是故意为之,「你根本不爱舞台。」 这一句无非是断了她所有的梦,她依附于舞台,嚮往着那束光,如今他却否认了她的一切,连同她心中残存的爱意。 「如果我不要它,我会死的。」她的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来,这一次终于敢抬头看他了,她见到了霍言骁眼里的哀痛,这样也就够了,至少他并不是不在意她,那再多余的解释也没了意义。 陆鸢离开金城,去往国外生下陆沅沅,她谁也不肯告诉,直到沅沅出生后才通知父母,而那时父母将所有人都猜了一遍。 「孩子的父亲是不是……霍言骁?」即便难以启齿还是得问。 陆鸢摇头,「那人还活着。」眼泪啪嗒啪嗒掉下去,母亲抱着陆鸢哭的稀里哗啦,「我苦命的女儿,以后怎么办才好。」 能怎么办呢,总有办法的。 卧室的房门敲了三下,开了房门沅沅就在门口,陆鸢收拾好后正想去叫她起床。 「妈妈,跟我来。」 「怎么神秘兮兮?」 「快来,快来。」 陆鸢被沅沅牵着手走,就在楼梯口见到了霍铭霄,他手上抱着一大捧玫瑰,一时数不清有几多,反正看他抱了满怀。 「什么意思?」陆鸢看看霍铭霄,又看看陆沅沅,一大一小给她卖关子。 「妈妈,玫瑰真好看!」 陆鸢笑吟吟盯上霍铭霄,「不会是一早上摘的花廊里头的玫瑰吧?」 他毫不在乎,将那捧玫瑰放在她怀里,信誓旦旦提起昨晚的故事,「我说过的话永远都记得,每天一束如何?」 「辛苦花廊了。」 「给夫人献花,乐意至极。」 花廊的玫瑰开得再好也无人去摘,当然了,霍铭霄送的玫瑰也不会出自那里,她安心的收下他的浪漫,不论真心与否。 第14页 还记得,来港城前母亲就与她透露。 「男人的话只能信三分,他若是对你八分好,你也要去掉从陆家身上获得的好处,你看仔细些,别再让自己难过。」 母亲让她留个心眼,她留了,也在不知不觉中迷失。 每日一束花,今日玫瑰明日紫罗兰,再是合欢最后是勿忘我。 陆鸢为了提醒自己,也给金城某处墓园的故人送花。 派过去的人每天拿着一束鲜花轮番登场,然后在墓碑前念起她的花语。 「今日是送来勿忘我,她的花语是不要忘记我。」 她见墓碑上的照片沾了灰,小心翼翼擦拭干净,然后又擦上了烫金的名字。 ——霍言骁。 一个再也醒不过来的名姓。 第7章 隔岸 现在整个霍氏都知道霍家三房的那个纨绔子,因为有陆氏的撑腰,由他经手的项目都很顺利。陆鸢将青非的天然矿石项目交给霍铭霄,他犹豫了半天不愿意接。 她问原因,霍铭霄竟说:「也就一个青非的项目是靠我自己拼来的结果,那时我还不知背后的老闆是陆氏。」 他说得很对,其实这个项目归属于陆氏的机密资料,知道的也就那么几个人,断然不会大嘴巴似的到处去说,而陆鸢当时选择霍铭霄的原因她抹去了10%的感情牌,剩下的全靠他本人。 而且陆董事长亲自夸贊过他的本事,在不知道霍铭霄与陆鸢瓜葛之前,由此可见,霍铭霄没有世人所见的浪荡,他的本事用在了刀刃上,所以陆鸢愿意助他一臂之力。 连着好几天,霍铭霄都未签下那份合约。 陆鸢从他手中收到日復一日的鲜花,下午开始给他办公室里送各种原石或者人工制成钻石。 霍铭霄打开那些珠宝盒子哭笑不得,他问栾承,「她这是何意?」 「你送花,她送表,总要压你一头,谁叫你气性大。」 「好嘛,你没听外面怎么传,说我走了狗屎运遇上大善人,承蒙她看得上我,给我花费这些。」 霍铭霄要是在乎那些名声,也就不会听了家族意愿娶了她,名声对于一个本身就声名狼藉的人来说,真不算什么。 「你再猜。」他还不依不饶上了。 栾承笑笑:「大概是想拿钱砸你。」就差开玩笑说想拿钱买你那点自尊。 玩笑归玩笑,倒也是事实。 霍铭霄将那些礼物打包带回家,又在花廊里找到陆鸢,明明陆氏在港城也有分公司,陆鸢却不常去,反倒喜欢躲在别墅里,时不时和沅沅做手工活,再不济就是在花廊里种花。 「陆总,忙着呢。」 霍铭霄斜靠在廊柱上,陆鸢听到声抬起头看到他帅气又痞气的面庞,眼神闪了闪,「还不到下班时间。」 「提前早退看到你在偷懒,不亏。」 陆鸢踩好土,给花浇水,两手都是泥巴印子,她去洗手,霍铭霄就在身后跟着。 「陆总的礼物非常名贵,我不敢收。」 「有何不敢,算是我的回礼。」 「那明日就不送花了。」霍铭霄故意说,然后紧盯着她的脸色看,倒也没发现些异样,好似送不送都不太重要,霍铭霄手心紧了紧,随即想放松些与她说话,便听到哗啦啦的水声。 陆鸢弯腰在水池边洗手,额前的碎发落下来,遮着她的侧脸,纯净的像一汪池水,他有片刻失神,喉结莫名的滚了一下,正要上前替她挽好碎发,陆鸢则开了口。 「我代表陆氏拿着10%的股份给霍氏做投资,目前董事会的决定陆氏也能参与一份,其他人怎么想我管不着,但是你听过我来霍家的原因,就该知道我是来为你撑腰的,如果你起不来,我不会坐视不管。」 她微微停顿,目光落在了水池边上,「但商人重利,如果你一直都这样,我会抛下你不管。」竟然是放了狠话,知道霍铭霄是故意装无用才当面拆穿他想当阿斗的幌子,可惜啊,时间宝贵何必选择你瞒我瞒相互对峙。 陆鸢想要的是坦白,所以直来直往没有一丝含煳。 霍铭霄被她的直白打动,「头一回被女人送礼物,一出手就是价值连城,我实在受宠若惊。」 陆鸢的视线转向他,「明日可还送花?」 霍铭霄微怔,不等他回復,陆鸢转身而去,连着她简单绑着马尾的丝巾也跟着滑落,剎那间,霍铭霄眼疾手快的接住,挡了陆鸢的路还吓了她一下,陆鸢再侧身,霍铭霄一只胳膊锁紧了她软魅的腰身,长发跌在他手边,随着陆鸢的轻晃,髮丝轻盪滑过他的胳膊,像春天的柳丝缠绵了整个春日。 他俩贴的太近,也太紧。 陆鸢直直看进了他深邃如海的眸,仿佛一瞬间感受到了深海孤寂的鲸,待她回神,霍铭霄轻侧她耳畔落下一句,「既然答应你就一定会做到。」 他的目光太真挚,低沉的声线将她带到某处熟悉的安心氛围里,陆鸢又见到他耳垂上的红痣,日光下所有往事都变得清晰了。 再过一周,霍铭霄从青非回来。 与董事会宣告胜利战果后,他亲自拨给陆鸢,「晚上吃个饭。」接着补上一句,「就我俩。」 陆鸢正好在陆氏分部忙活,问他原因,霍铭霄乐呵呵提起她的「橄榄枝」,「你助我东风,理应感谢你,于公于私你都不应该拒绝,陆总这不也是你想看到的结果么?」 第15页 霍铭霄接了青非的其他项目,给霍氏带来不少惊喜,见他玩转的厉害,陆鸢也很欣慰,至少在给陆董事长汇报工作时她也有了更多话语权。 「我没看错人,你一直很优秀。」 陆鸢夸人也那样直白,霍铭霄笑到耳垂泛红,忒不好意思,「那我晚点去接你。」 「好。」 霍铭霄挂上电话,一转头才发现栾承坐在沙发上,像只白面鬼一样盯着他。 「你神经啊,不声不响的想吓死谁?」霍铭霄骂他,却是笑着说的。 但栾承脸上的异色他还是注意到了。 栾承问他,「老闆,这也是计划之一吗?」 并不是没来由的担心与疑问,有些东西一直横亘在陆氏与霍铭霄之间,他不能因为眼前的短暂性胜利就丢了大局。 「不如你换个方式想一想,我与陆鸢已经是夫妻,现如今就是利益共同体,伤谁都不合适。」 栾承顿了顿,「豪门联姻本就很虚,离婚也不是不可能。」 霍铭霄打断他的话,眼里有一闪而过的烦闷,「再说吧,别打扰我此时的好心情。」 栾承摸摸鼻子出了门,他还想再提醒他一句,可见他与陆鸢电话时的状态,一时间不知怎么去开口。 五点多,霍铭霄已经到达陆氏分部的楼下。 他正要给她发消息,陆鸢已经踩着高跟出现在他眼前,飒爽干练的西装裙,红唇擦上十分强势。新家里的陆鸢最爱舒适的长裙,明明爱在花廊里捣鼓那片花,长裙不方便,裙角容易沾上土弄得脏脏的,但她还是偏爱,有时霍铭霄会看她种花看出了神,好似着了她的道,见她乐在其中一颦一笑,可不就跟绿野仙踪的人物无二了。 霍铭霄下车去接她。 陆鸢靠近些,才问:「换新车了?」 霍铭霄的车库都是陆鸢眼中过时的超跑,但这回他开的是新款,不过是居家实用型,不像以前的超跑顶多坐个两人,拉风是拉风,要是开长途也不大现实,忒累。 「这车后面还可以放儿童座椅,到时候备好了就带沅沅出来玩。」 陆鸢往后扫一眼,眼神变得柔软,「沅沅早就不用坐儿童座椅了。」 霍铭霄道:「也对,她今年5岁了吧。」 陆鸢余光躲闪不及,「嗯,5岁半了。」 她不太想提及这个话题,在霍铭霄想继续时打断道:「先上车,再不走得堵车了。」 「放心,港城这地我熟得很,就是堵车也能带你抄近路赶到。」 陆鸢笑了笑,看向窗外。 霍铭霄问她,「听歌吗?我习惯自己开车会听,否则太孤独。」 能把孤独轻而易举说出口的人内心绝不会太孤独。 陆鸢没拒绝,等那首熟悉的曲子一放出来,她就让他切了,「淑仪这首睡前听会哭一宿。」 霍铭霄不知她是在说自己还是在调侃,老老实实切了歌。 「这首十几年前的歌了,你也喜欢老歌?港城这边的歌手总是别有韵味,唱情歌总能唱到心里去。」 「嗯,有熟悉的人介绍过。」 霍铭霄偷偷打量她,「有认识的人在港城?」 「算有吧。」 「你之前来过港城吗?」 「没有。」 霍铭霄听出她的异样,并不戳破,转而调节气氛,「可惜了,港城好歹是全国有名的旅游城市,你应该早些来,十年前与十年后大变样。」 不用十年,五年,不,一瞬间就能改变一个人的命运。 陆鸢满脑子都在回想另一个人的歌声,他常年在幕后看台上的人表演,若是台上的人演得不好了,他会亲自上去指导。 他在舞台上唱:「心似刀割,总算醒觉,胜地难闭幕。」 她不解词意,他也不曾解释。 那时候,陆鸢已经跟在霍言骁身边五年,她从最基础的课程上起,靠着天赋与努力获得他的认可。到后来,方向全错了。 陆鸢不止一次向他表示好感,就差把「我要与你一起」脱口而出,但她知道还不是时候,每每见着霍言骁下意识躲避的眼神,陆鸢就知道她的言行让他不安了。 身份、年龄都是他不安的理由,可这些不是最终的。 再后来,霍言骁对她失望透顶。 陆鸢又从他的脸上看出了不属于他的遗憾,她好像懂了点那句歌词的意思,再盛大的开场也只能由她独自落幕。 一周后,霍铭霄与陆鸢前往金城,一来出差二来拜见岳父岳母。 事情办妥,霍铭霄带她去了金城某处墓园。 「我没来过几次金城,当然除了必要的工作行程以外,还真没怎么好好看过这个地方,不过每次都会来看看我的这位叔叔。」 霍铭霄抱着白菊与陆鸢说话,她低着头看路,他沉沉嘆气继续说:「他从小待我好,走后把港城的几套房产留给了我。他是被家族驱逐的人,或许我跟他也差不多,才会觉得我与他在某方面很像,说起来,我与他的耳垂都有一颗红痣,连名字都像。」 陆鸢手心冒起冷汗,金城的秋比不上港城,风吹来就是带着阵阵寒意。 两人终于到了墓地,霍铭霄见到了墓碑前的勿忘我,神情跟着放松,「原以为这世上只有我记得他,竟还有人记挂着,这勿忘我还娇嫩大概是今早送来的。」 第16页 墓碑上写着「霍言骁」的名字,陆鸢看一眼就移开。 霍铭霄擦上墓碑,轻声与他打招唿,「小叔叔,我来看你了。」他转身指着陆鸢,继续说,「她是我太太,叫陆鸢。」 秋雨绵绵,陆鸢心中那道屏障被打破。 终究是…… 「隔岸无旧情,姑苏有钟声。」 第8章 温暖 霍铭霄与陆鸢并没有在金城呆太久,去墓园后的当天两人返回港城,在机场碰见一场小骚动。 前方路人围了几层,竟是「长丨枪丨短丨炮」的守着,看得出来是记者团在堵人,眼下上头正做清朗行动,像粉丝接机这种行为管控十分严格,但有些记者总会见缝插针追新闻。 陆鸢往那处看去,霍铭霄挡在她斜前方问她要不要喝咖啡。 「飞机上去喝吧。」她又往前看去,已经有保安出来阻止。她打消了继续观看的念头,接到了章粼粼的电话。 「公事。」陆鸢对他说,霍铭霄点头表示明白。 他站在原地,陆鸢离他几步远开始听电话。 「陆总,苏雅雅出事了。」 陆鸢心神不安的看向人群簇拥的那头,章粼粼继续道:「她于昨晚被张氏的大公子当街暴打,凌晨送往医院被狗仔跟拍到,病例流出去,她怀孕了,孩子还在。」 「她昨晚应该前往剧组等着拍戏。」 陆鸢极为不解,苏雅雅最近在参演陆庭泽试水投资的电影,她这个弟弟玩乐心太重,做什么都是三分钟的热度,投资的那部电影也是他一时兴起想捧某个女明星,后来热度退散,烂摊子丢给了陆鸢。 电影剧本不错,选角的演员也非花瓶流量,陆鸢交给了陆氏旗下的宣发打算过几天正式官宣时出一把力,谁能料到其中就有苏雅雅,她能进剧组走了某位资本的人脉,投资电影不是陆氏独大,其余投资方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陆鸢没准备因为一个苏雅雅而坏了双方情谊。 她认为只要苏雅雅不在她眼皮子底下闹事,一切好说。 可惜的是苏雅雅还真就在她眼皮子底下闹事了。 陆鸢皱眉,「我知道了,你先回金城处理这事。」 「可苏雅雅还在港城。」 「她已经回了金城。」 陆鸢还算淡定的看向前方闹事的人群,戴大墨镜的女人在保镖的护送下还是不敌记者们的推搡,一句一句逼问能气死人。 「苏雅雅,张城为什么要当街暴打你,与你最近的绯闻有没有关系?」 「前几日才拍到你跟张城大姐夫的绯闻,张少是否为大姐抱不平而动手?」 「苏雅雅听说你怀孕了,孩子是霍家三房的吗?」 「苏雅雅你真的插足霍家三房霍言齐的婚姻吗?」 「苏雅雅你现在正准备官宣的大导电影是否与霍言齐有关?」 「你匆匆回金城是否正受到张氏威胁?」 …… 气氛激烈的人群从前方一路跟到门口,陆鸢转了身只看到苏雅雅沉默不语的萧条背影,被一大堆人围着想跑也跑不了。 一双手在她面前晃晃,陆鸢先注意到了他指间的婚戒,回金城他们都戴着婚戒,陆鸢在把记忆往前推一点,好像自从霍铭霄给她送花后就开始常戴戒指了。 霍铭霄说:「飞机晚点,只能再坐会了。」 陆鸢回了一声「好」,届时才反应过来,「你看见苏雅雅了吧。」 「嗯,消息传得铺天盖地,想不知道都难。」 陆鸢动动嘴,再听他笑着说:「这人慌不择路,为了躲避狗仔连出口都跑错,这回追到入口来,没想到还有更多记者堵着。」 她疑惑的就是这点,被霍铭霄一提就不再困惑了。 安检完,寻了空位坐下。 霍铭霄去给她买了咖啡。 「谢谢。」陆鸢平时就是咖啡的忠实爱好者,但对咖啡的质量并不在意,说她是咖啡迷么又太不严谨。 霍铭霄坐在她旁边,抿了一小口,露出不太满意的神色。 陆鸢笑他,「不好喝?」 「很劣质,你觉得呢?」 陆鸢一口喝了小半杯,「没什么讲究,就是喜欢闻这个味。」 她深嗅的模样让他不禁微笑,陆鸢问他,「你笑什么?」 霍铭霄摇头,一语道破,「你是想喝甜的吧。」 陆鸢眼角涌现霎时的慌乱,「我很少吃糖。」 「嗯,不吃糖但是爱吃甜,你的咖啡我放了很多糖,比我的足足甜三倍。」 「我没有。」 「不信?你要不试试我的。」霍铭霄送上自己的咖啡杯,陆鸢差一点就拿过来尝了,好在心存八分理智,将将停留在他手背上,只是轻轻的覆盖上便觉他的手很冷。 陆鸢对上他笑意缠绵的眼,「谁告诉你的?」 「还能有谁,沅沅啊。」霍铭霄知道她不会去喝他的咖啡,拿回来两手捂着,温热传进手心好像没那么冷了。 陆鸢追问他,「她给你打电话怎么不给我打?」沅沅还在认字,顶多就发语音或者打电话。 「你不让她回金城,怕是生你气了。」 陆鸢才无语,陆沅沅虽然还没上小学,但幼儿园还是得继续上的,找了合适的老师还得去学舞、学书法、学钢琴,小小年纪比谁都忙。他们回金城是办事,哪有时间照顾她。 第17页 陆鸢:「你们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霍铭霄耸耸肩表示,「我向来挺有孩子缘。」 陆鸢再喝一口咖啡,第一回 觉得甜齁了。 她想找话题转移,视线很快移到大厅屏幕上,一部关于金城匠人的纪录片正在放预告,有不少演艺界的明星参与拍摄,一晃而过的苏雅雅成了她的新话题。 「她即便再慌不择路,也不会连出口和入口都分不清。」陆鸢看向霍铭霄,终于把丢了的2分理智找回,「苏雅雅是特意来的入口。」 直白到这点,霍铭霄也没想绕开,他点头,先是对她的聪慧表示肯定,「正如你所猜的一样,苏雅雅的确是我叫过来的。」 陆鸢扬眉很是疑惑。 霍铭霄不慌不忙开口,「我又不是活该被当跳板,让三叔伯和二叔伯在背后戳我肺管子,这锅我不背。苏雅雅即然想进霍家门,那就让她如愿呗。」 「张城为什么会对此事有这么大的动静?」 「他们是狗咬狗,张城想独占张老爷子的遗产,张家是港城有名望族,最传统也最在乎脸面尊严,如果她姐和姐夫丑闻缠身,遗产自然落在他身上。」 「当街暴打女人就有脸了?」 「你在现场看见他亲自动手了?他想当为姐姐鸣不平的好弟弟,做事鲁莽些不更显现他的情谊?这不过是摆在明面上的事实,背地里张氏也不会想家产落在一个嫁出去的女儿手里,他们认为嫁出去的女儿宛如泼出去的水,遗产很大可能落到三叔伯头上,这样一来,互相牵制就变成了低人一等。」 陆鸢从不去想名门望族之间的争斗,她出身够光明,陆董事长把担子交由她手中时就没在乎她是否嫁了他人成了外人,陆鸢姓陆,这是她的根。 除了陆鸢外,世上又能有多少这样开明的父母,大多数联姻就是利益的博弈。 「我猜,苏雅雅先找的你,她想求你帮他一把。」 霍铭霄嗤笑道:「我没理由帮她。」 也是,苏雅雅请狗仔偷拍绯闻在先,眼下遭了难又返回来求他,霍铭霄不像是这种老好人吶。 「那之前你们怎么认识?」 「当过几年同学。」霍铭霄偏头瞧她,「陆总,是不是在……」 「我没有。」吃醋么?没有的。 霍铭霄自言自语笑笑,「我也没说有什么,而且也没什么不能说,你应该都调查过我们的关系,清清白白,不过想给你下马威演出戏,反倒被她利用了一番。」 陆鸢心神愉悦,调侃他,「谁叫你不想让我舒坦。」 联姻,逼迫他强娶,还带着一个孩子,任何一样落在他身上都不是什么好事,如此,他想方设法的不让她好过也有了理由。 可现在这理由用不上了。 陆鸢眼底浮上一抹虑色,「你就不担心三叔伯和二叔伯治你?」 「你没来港城之前他们一样恨我、整我,但我还好好活着呢,还过得不错。」如果被逼着当纨绔落个浪荡子的名号也叫不错的话。 「霍铭霄……」 「你来后我还怕什么?你来为我撑腰,霍太太。」 他这人,总是真挚的可怕,一颗心炙热发烫,被他缠上就没有不动心动情的道理。 最后,理智全散也不觉得有任何不妥之处。 回港城的航班一再延误,陆鸢白天去了总部大楼处理重要事项,一天不得闲,到这会困到直打哈欠。 霍铭霄往她那边挪一挪,再道:「你要是想睡可以靠着我的肩休息一会。」 陆鸢佯装精神,坐直了身子。 霍铭霄轻握住她胳膊,另一只反手去碰她的头,「不碍事,要登机时我喊你。」 陆鸢实在是困,她找寻了合适的位置,就靠在他肩头上小憩。 困归困,她仍没忘他手心的凉意。 「霍铭霄。」 「怎么?」 话落,陆鸢的手精准握到他的,双手合在一块,温暖加倍。 霍铭霄闻到了她身上的清香,陆鸢喷味道清淡的香水,不张扬却带着坚韧不可摧的温柔,他有了贪恋,注意到她细长的睫毛,白嫩清透的肌肤,二十出头的年纪本就水灵灵的,谁又能知道她已经是一个孩子的妈了。 他不禁想到沅沅的爸爸。 那人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陆鸢为何心甘情愿为他生孩子却又从不透露他的踪迹。 凭着陆家的实力,想来也没有男人敢抛弃她,就算是真的逃了,也能打死拖回,可这世间应该没有这样的蠢人,放着富贵荣华与真爱不享。 陆鸢是个迷,她甘愿帮霍家三房,甘愿嫁给他也是迷。 霍铭霄喜欢她的直白,但对她表现出来的感情持有怀疑,毕竟他们从未相遇过,又哪来的中意。 谁料,霍太太给的温暖太美好。 靠咖啡带来的温暖总是很短暂,但有了陆鸢的手取暖,他便有了长久不灭的热源,这一刻他体会到了前所未有的心安。 以至于要登机时,霍铭霄察觉出自己内心的不舍,他想怎样才能延误的更久一点,如果可以他很想再多握一会。 因为航班延误,他们回到港城的时间足足推迟了三个小时。 一路上陆鸢都在跟兰姨询问沅沅,担心她会哭闹不好好吃饭,但出乎意料的是陆沅沅很听话,兰姨告诉她霍家大房的姑姑来了,小傢伙跟她玩得可开心了。 第18页 霍铭霄眉头上挑,也不看手机了,饶有兴趣地转向陆鸢,「霍以灵?」 陆鸢不解,「三房与大房的关系素来恶劣,她来这是为什么?」 「你说得对,三房只与二房交好,当年老祖宗分家产大房占了多数,其他几房自然不服气,等到霍以灵的父亲走后他们又开始虎视眈眈,不知廉耻的打起她手上股份的主意。」霍铭霄笑着说,「就像他们想重新分配我手上那点股份一样。」 陆鸢的婚礼上,霍以灵身边还是有人陪着的,「她的丈夫难道没有入主霍氏?」 「纪廷峥痴迷科研,从不过问生意上的事情。还有传闻说他们夫妻早已分崩离析处于离婚边缘,霍以灵手上的股份能不能握得稳还是个问题。」他顿了顿,「世事难料,或许他自有法子力挽狂澜。」 陆鸢忽略掉他语气里的神秘,哪怕她早已知晓霍家的真实情况,霍以灵是在找帮手,至于纪廷峥似乎也没有传闻里的安静。 「如果她是想求合作,也不是不可以。」 陆鸢向来有什么说什么,霍铭霄反倒吃味,自然亲昵的捏上她手心的软丨肉,「你倒是大方,有我不够还想着别人。」 陆鸢没想到他会这样做,来接他们的人不是栾承,车也没有升降板,司机不仅能听到他们说话还能从后视镜里看到他们在做什么,一时耳垂泛红,扭捏羞涩如少女,霍铭霄完全不害臊地将双手往她手心里塞,「再给我暖暖,霍太太。」 「美得你,港城什么天气你比我懂。」想抽,抽不出,他握得太紧。 港城哪里能比金城的秋,这里还热哄哄的,手心再握得出汗了。 「怎么变脸如翻书。」霍铭霄笑着打趣她,反手握住她手腕,再使些力就将她连手带人扯进怀里,「你不会下了车就翻脸吧,霍太太?」 陆鸢安心埋在他胸前,听到霍铭霄一声又一声强力的心跳,浅浅笑着,「你要是骗我,自然就翻脸了。」 霍铭霄笑出声,陆鸢按着他心口说:「你心跳加速,是不是在骗我?」 他一记轻吻落在她额边,低头,所有神采都装进她眸中,「是激动。」 陆鸢心口处温暖四起,不由搂紧了他。 回到新家别墅,陆沅沅已经洗了澡被霍以灵哄睡了。 陆鸢进门撞见她下楼,霍以灵大大方方与她打招唿,「嫂子,你们终于回来了。」 霍以灵比她结婚还早,但是也才二十出头,小她2岁,正是生性烂漫的时候,模样继承了霍家的俊男靓女好基因,每看一眼便觉欢喜。 她与陆鸢年龄相仿,在婚礼前就聊过还算谈得来。 陆鸢感谢霍以灵照顾女儿,替她分了些金城的特产,随后霍以灵的电话响起来没说几句就走了,电话是纪廷峥打的,陆鸢觉得他们夫妻俩的关系似乎没有传说中的僵硬,反而从霍以灵脸上看出了点女儿家的娇羞。 霍铭霄上楼洗澡,陆鸢去沅沅房间看一眼才放心,兰姨在一旁欣慰地笑,「阿鸢,你有没有发现从金城回来后霍先生看你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陆鸢垂眸问她,「哪里不一样,都是他。」 「诶,我可是看得清清楚楚,霍先生啊他眼里有你,总是笑眯眯偷偷看你,我在旁边看得仔细咧。」她又说,「我得给夫人说说去,免得她在金城为你担心。」 陆鸢想拦着她,又拗不过她。 母亲派兰姨来除了照顾好沅沅,很大部分原因是为了照顾她,总归是担忧她在港城受欺负。 陆鸢不是温室的花朵,早在怀沅沅那年就已经学会了如何照顾自己。 她回了房,霍铭霄还在书房忙活。 陆庭泽给陆鸢发了好几条消息没回,她则给他打过去。 拨通后,陆庭泽尤为兴奋,「姐,我得感谢你!」 「感谢什么?」 「本来我要被逮回金城,但太后娘娘听说你与姐夫感情升温心情舒畅,特地允许我再多呆几天!」 陆鸢站在露台上与他通话,单手撑着横杆笑他没出息。 「你就当我没出息呗,不过话说回来,他会是真心吗?」 浪荡子名号太深刻,想摆脱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 陆鸢沉默良久,才回他,「庭泽,我在青非呆了2年,而霍铭霄也在那,我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一天不落清清楚楚。」 陆庭泽被震惊到,「这就是你不回家的理由?好傢伙,你怎么不去做卧丨底!」 「不说了,再聊。」 陆鸢没等他回復径直挂断,转身就见床上躺着的霍铭霄。 他手上拿着杂志,也不知看进去没有,陆鸢没事人一样进门、拉窗帘,然后从另一边上丨床。 床铺陷下去,霍铭霄翻页的手停下来,陆鸢扯着薄被给自己盖上,霍铭霄侧身关了房间的灯,室内幽暗一片,藉由窗外的清然月色,霍铭霄低声笑着,唤她。 「陆鸢。」 没回应,哪有秒睡的。 霍铭霄偏头看她,陆鸢平躺着,胸口微微起伏,侧脸也是温婉可人的模样,其实骨子里是个十分有主见的女人,使起手段来能将男人踩下去,又柔又飒,挠得人心痒。 「陆鸢。」他再唤。 待她如绵羊似地软软「嗯」一声,霍铭霄当即翻身探向她,唿吸绕在她唇边,如暗夜里的鹰,被盯住便神秘不可逃。 第19页 「告诉我,你认识我有多久?」 他执着的样子很像当年,陆鸢在青非见过他从泥泞之地只身爬出的修罗模样,所以她不怕他。 「好多年了。」 霍铭霄学着她先前的动作,脑袋靠在她心口,「很好,你没撒谎。」 心跳加速就是最好的证明。 陆鸢却在此时推开他,「霍铭霄,我还是出去睡吧。」 「想去哪?」他拽着她的手不放,尤为认真告诉她,「你我是夫妻,同睡一屋再正常不过。」 「没错,你是我丈夫,但我不想你因为青非的那几年而对我改变看法。」 霍铭霄收起三分火热,放开她躺好,「陆鸢,你的直白让我没法动你。」 陆鸢见他安分了,又重新拉好被子睡下,只是过了不久越来越冷,仿佛身处冰窖,她本就畏寒,蜷缩着身体,从头到尾包得严实也无济于事。 「冷吗?」 陆鸢听见霍铭霄的问话,估计他也感受到了,正要回应他,霍铭霄又说话了,「我把屋内的温度调低了,你要是想出去我就去找苏雅雅、张雅雅、哪个雅雅都行,陆鸢,你看着办。」 这人怎么耍性子到这份上了,叫人无语。 陆鸢还是想起身出去,刚翻个身,霍铭霄声调都拔高,「你敢!」 头疼。 他是孩子吗?闹啥呢。 陆鸢怕冷,她只得躺下来,想想身边还有个大火炉样的霍铭霄,一咬牙凑了过去。 没想,陆鸢刚有动作,霍铭霄竟然是迫不及待的翻身搂紧她,陆鸢得了温暖瞬间心安。 「霍太太,我不动你,睡吧。」 陆鸢笑他把自己整的跟一个老色胚似的,他们是正经夫妻,床事必不可免,以前想的是他对她没感情也不能逼迫他有好脸色,如今他愿意对她敞开心扉了,便觉先前的冷脸也值了。 第9章 爱意 算霍铭霄还有点良心,半夜偷偷调高了室内温度,不至于两人都冻感冒,他像个火炉子,陆鸢贴着他第二天都是被热醒的,只要她稍微动一下,霍铭霄会搂得更紧。 陆鸢的手指放在他耳垂之下,霍铭霄给她抓下来握紧。 而后笑道:「还没凉,放心。」 陆鸢无力吐槽他的表演人格,比她还要会演,挣开好几次,放弃了,「知道你醒了,我要起床。」 霍铭霄无所谓道:「你起呀。」 像是用鼻子发的气音。 陆鸢在被子里踢他小腿,「你别压着我。」 霍铭霄的双腿压着她,她要怎么起床? 「那就别起了,再陪我睡会。」他的吻不动声色的印在她发间,陆鸢吓得吞了好几遍口水,「你,你怎么变脸如此快?」 「嗯,小时候觉得林城的变脸很有趣,特地去那边学了段时间,下次变给你看好不好。」这人还一本正经的说开了。 陆鸢小声嘀咕,「真得起床了,我要给沅沅做早餐。」 霍铭霄死活不放,闷声笑她,「你自己看看几点了,你的宝贝女儿早就出去了,还等你醒来么。」 陆鸢伸手摸到了床头的手机,屏幕亮起来已经是上午十点了,「我怎么睡这么久?」她的生物钟向来很准,迟到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昨天看你心神不宁,特地给你点了安神香。」 「安神香?」难怪陆鸢觉得昨晚总闻到若有似无的香味。 「陆鸢,我一直想问你个事,你们在金城也投资过剧场,我叔叔就在金城剧场工作,你们到底认不认识?」 霍铭霄突然提起剧场的事,陆鸢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再听他继续,「我叔叔孤家寡人一辈子,说起来怪可怜的,想着如果有认识的朋友也是好的,带你去墓园时我有瞧见你眼中的悲伤,当时没多想,后来回了港城,想起你们陆氏是剧场的投资方,我这才问起你。」 陆鸢是没预料到霍铭霄竟有如此高超的察言观色的能力,明明心中已有困惑,却还能三言两语的旁敲侧击说出来,反之比她更坦然,但陆鸢藏了事不好与他说认识。 「不记得了,小时候曾去过,几年前剧团解散,再后来换了新的班底,没有认识的人。」 这是实话。 五年前,霍言骁走后飞鸟剧团解散,没有了霍言骁,金城剧场一再没落,剧团成员就此散落全国各地再无联繫。 那时候陆鸢已在国外生下陆沅沅,得知霍言骁离世的消息哭了一整晚。 好像当夜的悲痛还在。 陆鸢这回十分轻松的挣开霍铭霄的怀抱,她背对着他披上睡袍下床,而霍铭霄从背后抱住她,吻她的发,吻她的耳垂。 「陆鸢,你爱我,对吗?」 她是因为爱才离他这么近吗? 「嗯。」 算是吧。 「陆鸢,我不相信什么一见钟情,你对我的爱我发现的太晚,但不妨碍我与你日丨久生情,陆鸢,你再等等我。」 霍铭霄或许不知道,他此时的深情全印在了梳妆镜上,她能将他动容的话语通过深邃的眸光探尽。 陆鸢问他,「要等你什么?」 「等我回应你。」 嫁来港城前,陆鸢做过很久的思想斗争,她想方设法要将霍铭霄的面具揭下,也通过新婚夜的冷漠感受到了他的无情,这些她都预料到了,甚至做好了后续的挽救方法。 第20页 人心都是肉长的,感动与爱的界线很模煳,就算是获得霍铭霄的感动,也胜过一点在乎都没有的好。 幸好霍铭霄还算坦诚。 他说:「等我有足够的能力去爱你。」 就这一句话便够了。 两人合作后关系迅速升温,新家别墅里,沅沅从躲着他怕他到了可以找他玩游戏的地步,而在公司里,夫妻俩一致对外,有了点所向披靡的感觉。 栾承在他们两人面前汇报工作,大多数时间都在吃狗粮,他可受不了这种委屈,偷跑出去还纳闷章粼粼怎么无动于衷。 章粼粼是出了名的铁血无情,在霍铭霄双眸发光盯着陆鸢恨不得抱在怀里啃时,她依旧面不改色站在桌边与陆鸢商讨方案。 这下轮到霍铭霄无语了。 他逮来栾承,「中午了,你和章粼粼去吃饭吧。」 章粼粼推了推眼镜,「霍总,我的方案还没说完。」 栾承明显感受到霍铭霄的不悦,赶忙找个理由拖走了章粼粼,他俩一走,办公室安静下来。 陆鸢低头整理文件,霍铭霄的手跟着攀上她的腰。 「霍铭霄。」 「嗯?」 「这里是公司。」 「那又怎样?」 那又怎样?陆鸢拽走他的手,无可奈何道:「我怎么没发现你是个无赖。」 「晚了,霍太太。」 霍铭霄眼中的爱意太浓,有时候陆鸢也分不清里面有多少的感动,总之滚烫灼心,一旦被他攫住就逃不开了。 说来感慨,陆鸢长这么大没谈过一场恋爱,却早已成为了一个母亲,年轻时的暗恋早就被扼杀在摇篮里,她除了对霍言骁尊为师的挂念再也想不起暗恋他时的感觉。 霍言骁说那不是爱,她只是喜欢,而这份喜欢不过是因为喜欢本身。 直到遇见霍铭霄,陆鸢好像有点明白老师说的意思了,爱意遮不住,泛泛星光也能汇成璀璨星河,她嚮往着在意她的爱情,也愿意接受霍铭霄。 忙完公事,两人前往晴雨楼吃午饭。 港城的饮食注重清淡养身,与金城的吃食习惯很不同,陆鸢的口味没那么重,清淡饮食还算凑合,菜吃的不多,汤喝的挺频繁。 侍者在前面引路,霍铭霄牵上陆鸢的手说:「晴雨楼最近新来一位金城大厨,应该能让你尝尝家乡的味道。」 陆鸢的欣喜并未完全透露,只是眉眼间涌起的笑意证明了霍铭霄的投其所好十分到位。 菜上来,霍铭霄给她布菜,比侍应生还要体贴。 秋日蟹肥,霍铭霄很擅长处理螃蟹,一套开蟹工具使得灵活,蟹肉弄出来,蟹壳还能还原回去。 陆鸢忍不住夸他,「像是一件艺术品。」 「也就是你,换做别人试试。」霍铭霄亲自给她拨蟹,细心的不能再细心,调了特制的酱料,一併给她递过去。 陆鸢吃得高兴,不光清蒸蟹清香扑鼻,香辣蟹也入味上头。 「只可惜,沅沅不能吃。」沅沅容易过敏,对吃食尤为小心。 听陆鸢这么说,霍铭霄放下手中的湿布,将对面一道豆腐似的菜餚转到她跟前,然后舀了一勺给她,「试试这道菜。」 「好。」陆鸢吃进嘴里立马两眼放光,「是螃蟹的味道!」 「嗯,那位金城的厨师可真有本事,说是以前跟清辉寺的大师傅学过几道素菜,豆腐做得就跟螃蟹一样,沾上酱料味道堪称一绝。」 霍铭霄这一举动真真打动了陆鸢。 「以后沅沅想吃就让这位大厨去家里做,总不能因为过敏就尝不到这人间美味吧。」霍铭霄舀了一勺放进碗里,却见陆鸢沉默下来,他关切问道,「不合口味?」 「不是。」陆鸢放下筷子,忽而很想告诉他沅沅的爸爸是谁。 「难道是最近吃的太清淡,习惯了?我给你盛碗汤。」 霍铭霄站起身给她舀养身汤,陆鸢听到汤匙舀动碰见碗沿的声音,细小的碰撞声像是在敲打她的心。 「如果不是章粼粼无意间看到那份合同,我还不知道你私底下开发了一条生产线,还是以沅沅的体质专门为她研发的产品线。」陆鸢悠悠说起,对于他的默默做事说不感动是假的,「往后沅沅的吃穿倒是能省不少心。」 大概是早产的缘故,沅沅出生后身体就不太好,三天两头的生病,折腾的陆鸢一天比一天瘦,沅沅爱过敏,小到贴身用纸,每样都要好好挑选,但过敏源这个东西又太狡猾,随着体质的增强,可能昨天还过敏的食物今天就好了。 好在沅沅越长大身体状况越好,吃好睡好玩好,省了陆鸢不少功夫。对于那些容易过敏的食物,容易过敏的衣服材质,还是得精心挑选,久而久之也不觉得是个麻烦。 当霍铭霄真正为她开出一条生产线来,陆鸢才觉得他的良苦用心。 又怎能不震惊。 霍铭霄知她不吃葱,挑了葱花来才把汤碗递给她,「厨师大概是忘了我的备註,你要是不喜欢这个味道就再重做一份。」 陆鸢舀了一勺,她顿了顿,霍铭霄看过来,她抿了一口,他才说话。 「其实这条生产线还没开始,我想全部落实后再跟你个惊喜,以后可得让栾承嘴严一点,不能章粼粼问几句什么就给说了,搞得我特别没成就感。」 第21页 「他嘴最严了。」陆鸢喝完半碗汤,对他道谢,「我带着一个孩子嫁过来,你当时心里很不好受吧。」 霍铭霄愣了会,「早习惯了。」 习惯了被排挤被抛弃,当个便宜爹也无妨。 陆鸢握上他的手,语气尤为诚恳,「霍铭霄,真心才能换真心,我感受到了。」 「就这?」 「谢谢你。」 「完了?」 他的目光太惹火,陆鸢没敢多看,就怕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胆小鬼。」 霍铭霄反客为主握住她的手,指尖在她手心里挠啊挠。 吃完中饭下楼,中途遇到商业上的竞争对手。 霍铭霄附在陆鸢耳边解释,「董总和我们在竞投同个开发区项目,他这人行事可不太磊落,外界印象也不太好,今日撞见能避就避。」 倒不是怕了他,而是这位董总,陆鸢也有所耳闻,私底下做的荒唐事明面上也要继续,犯了商业大忌,从不知收敛,他们今天心情好,何必因为这样的一个人物惹自己不快。 所以能避就避。 但谁知董总不是一个人来,身后还跟着打扮妖艷的苏雅雅。 算是旧识相遇,苏雅雅的眼神埋怨中沾了恨,这回是避不开了。 苏雅雅并未当着董总的面与他们对峙,等他进了包厢,苏雅雅才返回去找他们。 电梯难等。 苏雅雅就在电梯口拦住了他们。 「霍铭霄,你把我害惨了!」一声怨恨脱口而出,陆鸢捏上霍铭霄的胳膊,三人转而去了另一处安静的包厢。 苏雅雅对他的恨是因当时在金城的愚弄,他不止没帮她甚至让她陷入困境,可这些不都是她自找的吗? 就算恨也该有个度。 「苏小姐……」 「我当是谁,金城陆家的千金,霍铭霄的新婚夫人。」苏雅雅打断陆鸢的话,转而看向霍铭霄,「你现在得意了,有人为你撑腰,整个陆氏都在背后挺你,有了这么大的靠山,你就不需要我了,是吗?」 陆鸢脸色微变,她注意到霍铭霄压抑的情绪,正要开口,被他抢了先,「苏雅雅,你倒是说说我怎么需要你了?」 「你我认识不止三天,可别忘了是谁在新婚夜找了我,难道都是假的?」苏雅雅指向陆鸢,「我这还有完整视频!」 苏雅雅打开视频,娇俏的女声在撒娇,对象是敞开一半衬衫的霍铭霄。 「怎么样,还满意吗?」 陆鸢见过这个视频,没忍住鼓起掌来,「满意,满意。」 亏得霍铭霄演技好,看她演着,站在一边不发一言。 苏雅雅没有注意到他眼角的讥笑,只顾着对陆鸢起疑,「你脑子有问题?我跟你老公暧昧,你还觉得满意?我告诉你,我们不止如此,我还怀孕了!」 女人蹬鼻子上脸,霍铭霄一时气血上升,听到陆鸢笑起来,她看了看苏雅雅的肚子,抬眸,笑意全无。 「你想说孩子是他的?」 苏雅雅被她突来的寒意震慑住,说话也没了底气,「是,是他的又怎样?」 陆鸢一记眼刀横过来,「便让你尝尝挑拨离间的后果。」 「什么意思?谁挑拨!」 陆鸢懒得与她废话,「我这也有你的亲密照,比起记者拍到的绯闻,我想这些床丨照你更想留作纪念。」 相册里装着苏雅雅和三叔伯霍言齐的床丨照,那样亲密的照片怎么落到了陆鸢手里,苏雅雅恼羞成怒扑过去就抢,这下霍铭霄也怒了,将陆鸢护在身后,一字一句警告她,「苏雅雅,你再对我太太放肆,我有的是法子让你痛苦!」 「霍铭霄,你够狠!」 「尽管试试。」 撕破了脸面,警告的话如毒蛇嘶嘶作响,就算是一旁听着的陆鸢也不由挽住了霍铭霄,「够了够了,我们走吧。」 第10章 迷情 车里,一直无人开口。 霍铭霄好几次想跟她解释,瞥见陆鸢玩手机,只好作罢。 霍铭霄往公司开,陆鸢却让他开回别墅。 「回去做什么?」 「想回去换窗帘。」 「嗯?」 「新婚那晚,我真被你气到。」 陆鸢去关窗,窗纱挡在她身前,是霍铭霄掀开恶狠狠的讽刺她,陆鸢现在受不了委屈,说什么都要回去换了让她委屈的窗帘,可委屈她的哪里是窗帘。 霍铭霄停在路边,转头与她面对面说话。 「是我的错,陆鸢。」 「如果早知道会中意你,我干嘛要做那些蠢事。你打我骂我吧,我忍着,只要你高兴,行吗?」 陆鸢定力不够,他说些掏心窝子的话,没忍住笑出声。 「我不是暴力狂,打你做什么。」 「那你说怎么办?」 「没必要在意这些,霍铭霄,我们是夫妻,往后你对我好对沅沅好就够了,你做得到吗?」 霍铭霄扑过去抱她,完全不顾安全带的牵扯,非要把她抱在怀里才满意,「能有多难,陆鸢,沅沅懂事听话,我喜欢她还来不及,别以后了,就今天,我们现在就带她出去玩,想去哪就去哪!」 不等陆鸢制止,霍铭霄已经往家里开。 只是游乐园没去成,他也过敏了。 家庭医生赶来给他看病,问起他以前有无过敏。 第22页 霍铭霄想了好久,「这是我第一次过敏,到底是因为什么过敏?」 家庭医生回他,「也许是食物、衣物、粉尘飘絮都有可能,现在出现以后就要防着了,改明儿去做个过敏源测试,避开就好。」 陆鸢按住他的手,轻声说:「别挠,越挠越痒,等会药性上来,睡着就安稳了。」 霍铭霄身上发红疹,他头一回遭这罪,但陆鸢不是第一回 经歷,按照给沅沅的治病方法,全使在他身上,拿着棉签给他一遍遍的擦药,冰凉的药膏擦上去,霍铭霄果然舒坦很多。 他喜欢看陆鸢的侧脸,温婉可人,如一池春水搅得他异常兴奋,他想去碰她,还没碰上就被她拿下。 「别乱动,药膏蹭走了。」 霍铭霄问她:「我脸上会留疤吗?」 陆鸢笑笑,吓他,「你要是挠就会留,大坑小坑,一点都不帅。」 「哦,你就是看中我的脸,我就知道。」 霍铭霄躺着嘆气。 陆鸢抬眼看他,起身去倒水,「你好好呆着,乱想什么呢。」 霍铭霄显然没打算放弃,执着地问她,「我也就这个脸有点用了,要是真变丑了,你可不许丢下我,反正也不准你逃走。」 生了病,就像小孩了。 陆鸢下楼,正好沅沅学完舞蹈回来,她急沖沖跑上楼,连见着陆鸢也只是叫了一声「妈妈」,然后一头冲进了霍铭霄的房间。 兰姨跟在沅沅身后拿小书包,见到陆鸢,脸上的笑就没落下过,陆鸢躲进餐厅倒热水,出来时听到兰姨在跟母亲汇报她的感情进度。 「哎哟,好得很咧……霍先生跟外界传的可不一样了,夫人您就放心吧……」 陆鸢没听几句,端着水杯上楼。 又在卧室门口听到陆沅沅奶声奶气的声音。 「你不能挠哦,过敏什么的沅沅最知道了,饮食要注意,要多喝水,多睡觉,休息一下就没事啦!」 霍铭霄也耐得住性子跟她说话,「是吗?沅沅真厉害!」 「你是因为什么过敏呢?沅沅会因为螃蟹过敏,好难过哦,我都不知道螃蟹什么味道,好像吃过又好像没吃过。」 「哎呀这么巧,说不准我就是因为螃蟹过敏,咱可真像,以后要是不能吃螃蟹了,叔叔带你去吃更好吃的美味,怎么样?」 「可以呀!你要与沅沅拉钩!」 「来吧!」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不变。」 陆鸢从未想过,他们父女俩会在这种情况下对话,因为一个过敏反应,更加确定了他们之间的羁绊。 当初,陆鸢发现沅沅因某样东西过敏而差点休克,现在霍铭霄也因为同一样东西过敏,到底是血脉相连,巧合到连过敏都相似,她应该想的科学些,可到了这会,才深刻感知血脉的本质。 她希望那天快点到来。 她想让沅沅喊他「爸爸」,拥有一个完整的童年。 霍铭霄因为过敏在家歇了好几天,陆鸢给他上药时他总要问一句,「我没留疤吧。」 「没有,你这张脸比流量明星还要好看,行了吗?」陆鸢敷衍的回他,霍铭霄听进去了,其实他也不是在意有没有留疤、会不会变丑,纯粹想多跟陆鸢说会话,他在家里歇着,白天几乎很少见到陆鸢,她要忙工作,只有晚上的时候才会回来与沅沅一起来看他。 霍铭霄也不是不工作,栾承拿着文件过来找他,他不想听,内容是左耳进右耳出,等陆鸢回到家他才有了几分神采,打发栾承回去,躺在床上做着大病初癒的架势。 栾承友善的提醒他,「老闆,您是过敏不是瘫痪。」 「out!」霍铭霄指向门口,正好陆鸢进了屋,视线看向栾承算是打了招唿。 栾承替他俩把房门关上,陆鸢回头看一眼觉得哪里怪怪的。 霍铭霄笑容满面,见到她就欢喜,一扫先前的心不在焉,「怎么今天回得晚一些?」 陆鸢摸上他额头,「中午你说有点发烧,现在感觉如何?」 「啊?」霍铭霄假装咳嗽,「嗓子疼。」 「我看你是在家闷太久,过敏要增强体质,至少多出去走走总没错。」 陆鸢从包里拿出电脑,光是听到开机声霍铭霄脑仁疼,「你要在家里加班?」 「嗯哼。」陆鸢边敲键盘边回,「你自己算算有多久没去公司了,开发区的项目栾承交给我过目,我这一点前情提要都没有,既然你不去上班,只有我接手了。」 霍铭霄听出她的画外音,手背搁在额头上笑了几下,「你呀!」 「我怎么?」陆鸢反问他。 霍铭霄拍拍床沿,「陆鸢,你过来点。」 「做什么?」问归问,身体自然前倾。 霍铭霄扯住她手腕,起身抽走了她腿上的笔电丢在了床尾,陆鸢仰头叫他名字,没叫全就连嘴角那点气音都被他吃进了嘴里。 「增强体质不止散步,运动也可以,你说呢?」霍铭霄最会这套,吻技好到让她怀疑他这辈子到底吻过多少女人,一旦碰上他,从舌尖到脚踝统统软到不行。 沉迷中,他的手没入她的发,后脑掌住,贴紧,「明晚有一场宴会,陪我出席。」 「不去。」陆鸢还在想他的吻技为何如此高超,心中有气特意拿话堵他。 第23页 霍铭霄有的是办法,蜻蜓点水般划过她的唇,点一下问一句,「去不去?」 「不去!」 陆鸢的腰窝最为致丨性,他再点一下,娇唿全入他口,「去吧,阿鸢。」 阿鸢,是阿鸢啊。 她被他耳垂上的红痣迷了眼,应了。 宴会这天是霜降。 陆鸢与霍铭霄一同前往季氏主办的慈善晚宴,从进门到落座,一路上引得不少侧目私语,若是陆鸢视线看过去,明面上的礼仪还得有,相继点头算是打了招唿。 因为陆鸢的到来,霍铭霄的转变全拿到了檯面上,原以为不过一场塑料的豪门联姻,实则夫妻连心倒是狠狠打了那些看笑话的脸。 这场晚宴,陆鸢早已收到邀请,但是她并没有提前告知霍铭霄,而是等他自己说出来。 陆鸢给霍铭霄撑腰,他有了陆氏做靠山,谁也不敢小瞧他,联姻的好处就此显现,哪怕人前恭维他,背后也要骂他一句「靠老婆吃软饭」,陆鸢十分肯定他听了不少这样的言论,但也相信霍铭霄不是那样斤斤计较的人,他从泥潭走出来就不会在乎这些疯言疯语。 他不在乎,陆鸢却不能不在乎。 她希望霍铭霄拿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所以竭尽全力地让自己变得低调,她走在他身旁,人人尊她一声「霍太太」,而不再是「陆总」,有问题先丢给霍铭霄,彻底维护了他的尊严,无形中也在告诉那些讨好他们的人,做主的只能是霍铭霄。 晚宴的焦点自然落在了霍铭霄身上,他的才能远胜圈内草包,如果不是戴了婚戒,恐怕会有大把的女人前赴后继扑上来。 他也该是最亮的那颗星子。 陆鸢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拿了一杯香槟走到安静的露台。 没想,被木门挡住的角落还站着一个男人。 他手上捏着一根香菸,燃着有一会儿了,露台扶手檯面上都是落下的菸灰。 他隐在暗处,陆鸢连他的容貌都看不清,不好打扰他,提起裙角要离开,却被他喊住。 「陆鸢,你是我见过最会处理婚姻关系的女人。」 认识她。 那人从暗处走出,陆鸢放下裙角松了口气。 「纪廷峥。」霍以灵的丈夫,看他这般消极,估计是被逼来参加晚宴。 陆鸢走到露台边,他的烟燃到了尾,一口都没抽。 「我不抽菸。」纪廷峥说,「他们给的,走走过场。」 陆鸢抿了一口酒,「你刚才是什么意思?」 「夸赞。」他按灭了菸头,甚至用手帕把菸灰和烟收拾了一下,整个台面又恢復干净,「我没有洁癖,只是做研究习惯了。」 陆鸢觉得他绅士过头,他出生普通家庭,父母早亡,和霍以灵的婚姻纯粹是因为她喜欢,他专注研究需要大量的资金,而霍以灵支持他搞科研,就这么简单。 「同样都是靠老婆的男人,我跟霍以灵的关系就惨澹许多。」 「霍以灵今天没来。」陆鸢说。 「她没来的原因跟你的想法一样,想让外人都知道我的存在,而不是只有一个』霍以灵的丈夫『而已。」纪廷峥笑笑,「所以我才说你是个被低估的女人,听说你年轻,手段却高明。」 「我不喜欢模煳不清的言论,你直说无妨。」 纪廷峥盯着头顶的月,说得直白,「我同意你们之前的联手计划,但不是因为霍铭霄,而是因为你。」他忽而看向陆鸢,「来港城,让你收起了翅膀,你想养一头狼,万一那是头白眼狼……」 「我担着。」霍铭霄这头狼真的养不熟吗? 「合作一事我不希望霍以灵知晓,岳父走后她就只得我一人在身旁,照顾好她是我的责任,她生性浪漫不需要沾染上这些俗事。另外,我需要藉助陆氏在金城的势力,帮我找人。」 「找谁?」 「我的妹妹。」纪廷峥的笑逐渐惨澹,「她走丢多年,我还是想找到她。不管找不找得到,我都再多欠你一次人情,将来条件随你提。」 陆鸢喝完最后一口酒,缓缓道:「为什么因为我?」 「霍以灵喜欢你。」 「原来,是爱屋及乌了。」陆鸢举起空酒杯致敬,「深感荣幸。」 有的人爱意缠绵悱恻,流露表面,有的人情意按压心底,深藏不露。 不论哪种,她都接受。 陆鸢从露台走出,转头被几位富家太太拉着说话。 私密的包间,燃着薰香。 太太们热情非凡,说起八卦来嘴上一点不留情,尤其是哪家老总有了新情人,哪家夫人养了小白脸,最近有哪些新式的房事花招,陆鸢听完瞠目结舌。 梁陈夫人按照旧式习俗,刚结婚就冠了夫姓,也是这群夫人团的领袖,她说:「男人外面彩旗飘飘,总要回家嘛,只有生了孩子绑住了他才行,但是光有孩子也不保险,咱们自个得有让他挠心抓痒的本事,外面的狐狸精再有能耐他也飞不出正宫的五指山,所以说就缺个新鲜感,冷他几天,暖他几天,再见面保管比外面的情人还有效。」 陆鸢的家教里还没这个说法,但名媛圈靠孩子绑住老公的例子举不胜数,陆董事长与她母亲感情好,母亲也不会灌输这样的想法,如今成了霍太太,顶着霍铭霄纨绔的名声,她不得已收了梁陈夫人送给她的一些助兴的东西。 第24页 其中就有一段迷丨情薰香。 夫人叮嘱她:「趁现在感情好,努把力,你的花样多了男人就离不开你了。」 真真叫她面红耳赤。 第11章 旖旎 爱意迷人眼,也容易蒙蔽心智。 陆鸢拿着那段迷丨情香左右为难,放在包里犹如烫手山芋,包得严严实实生怕被人发现她的侷促。 霍铭霄与她都喝了酒,他喃喃低语,「今天是霜降。」 车后座,隔板挡着了。 他的右手覆上陆鸢光丨裸的肩头,细细缠绵,陆鸢探向窗外,附和一句,「什么?」 「没什么。」 而后叫司机开往附近的一套别墅。 「不回家?」陆鸢问道,霍铭霄摇头,又抚上她耳垂,拨上她的吊坠耳环,觉得有趣的紧,「晚宴上喝多了,头有点疼,就去那歇一晚吧。」 陆鸢心跳加速,想问车里不能休息吗?非得跑去没人住的地方睡一晚。 霍铭霄以为她在担心女儿,「你放心,沅沅有兰姨照顾,再说那套别墅常年有人打扫,不会太脏。」 「我不是说这个。」陆鸢低声埋怨,霍铭霄卡住她后颈就往自己身前压,「今天霜降。」 「那又怎样?」她趴在他心口处,生气的模样格外娇俏。 霍铭霄咬她耳垂,细密的舔舐,哄她,「易求嗣。」 到底谁花样多? 霍铭霄一句话便能让她心软了。 别墅果然很干净,装修简易,浴室很大,霍铭霄洗完澡出来,闻到了阵阵花香,扫视一圈没有发现鲜花,只有柜檯上燃着的薰香。 陆鸢从二楼下来,她的头髮还在滴水,打湿了身上的浴袍,注意到霍铭霄滚烫的视线,她下意识避开,转而跟沅沅说晚安。 霍铭霄在楼下等她,「小傢伙还没睡?」 「吵着要听故事。」 「我也想听。」随即摸上她的腰,「梁陈夫人出了名的排外,怎么到你这就失效。」 陆鸢由他去了,忽略掉夫人对她的嘱託,将听来的八卦说给他,「这些对你有用吗?」 「该有用的时候就有用了。」霍铭霄揽过她的湿发,「帮你吹头髮好不好。」 「随你。」 吹风机带来的热风吹得陆鸢手心冒汗,她不经意的拧起浴袍扇了扇,大好光景全部落入霍铭霄眼中,他握紧了把手,喉头髮紧。 「很热吗?」左手指腹时不时划过陆鸢后颈,她像触电般咬住下唇,「有点。」 「这样呢?」霍铭霄开了冷风,特意往她的后颈扫,细长的脖颈勾着他。 霍铭霄没等到陆鸢的回覆,径直俯下身,因为觉得热,陆鸢的浴袍带子早在她提起时松开,交叉的布料松垮滑下,霍铭霄关了吹风机,从背后慢慢贴上她光着的肩,他的手很凉,陆鸢突然站起身,没想浴袍顺势松开。 陆鸢来不及讶异,霍铭霄已然丢了手中多余的物件,绕到前方将她紧紧按压在怀中。 吹风机跌在地上,发出的闷响唤醒了陆鸢。 她直愣愣盯着他,还能感受到霍铭霄的热情。 总归脸皮太薄,当即红了脸,却又不想在他面前矮上一截,便要直勾勾的看着他,原来深邃的眸中也存在只有她一人的时候。 「点了什么,这么香?」霍铭霄凑到她鼻尖问。 陆鸢直说:「迷丨情香。」 他笑道:「听上去不怎么正经。」 「对,字面意思,效果如何?」比他还执拗。 就别怪他不客气了,「你试试。」 陆鸢主动吻上他的唇,发烫的厉害。 「真把自己当霍太太了?」却没有半分嘲讽的意思,有了点意犹未尽的暧昧。 「那我走?」陆鸢近乎是贴着他的唇在说话。 「想得美,领了证你就是霍太太。」 霍铭霄打横抱起她,稳步上台阶,热吻没停过,轻车熟路踢开房门,借着清幽月色说起缠绵爱意。 「这薰香效果不错。」 迷情香,一往情深,忠于欢丨愉。 上午十点整,陆鸢才醒来。 身体被霍铭霄抱紧到动弹不得,霍铭霄随后醒来,亲了亲她的额头,「早。」 「早。」明显的底气不足。 霍铭霄翻身下床,陆鸢看到他宽肩窄腰大长腿的好身材,一时迷煳了,谁料他突然转身,陆鸢吓得躲进被子里,全是不可说的味道,比那薰香还要刺激神经。 「累不累?还疼吗?」霍铭霄问的自然,昨晚两人失丨控,没完没了,快黎明才合眼。 陆鸢就是觉得累,有气无力说不上话。 他再问:「有没有不舒服的,我帮你。」 不等陆鸢拒绝,他已经抱起她,陆鸢搂上他的肩,瞬间清醒。 「你做什么?」 「怕你不舒服,去洗个澡而已。」 水声响起。 陆鸢像只树懒,挂在他身上,断断续续说:「没有,你,你很不错。」 他圈着她,「虽然是夸奖,但我得告诉你我没交过女朋友。」他想着,她一直真诚,他也得对她真一回。 陆鸢仰头,「你想说,你天赋异禀?」 霍铭霄笑出声,「老天爷,你到底多会聊天?」 「我说的是事实,与你一起很舒服。」 陆鸢这样直白亲昵的姿态足以让他心动,「会聊,就多聊点。」 第25页 不知足,不知饱,真贪得无厌。 昏暗的房间,再次从月色朦胧迎来黎明初起。 卧室的灯骤然大亮,陆鸢被惊扰到,不情不愿的拉起被子,叫了一声,「霍铭霄,把灯关上,太晃眼了!」 只是回应她的不是霍铭霄,而是陆沅沅。 小姑娘趴在她床边,偷偷钻进她的被子里,「妈妈,妈妈,你生病了吗?」小手手贴上陆鸢的脸,她惊得吞口水,感受到沅沅的柔软触碰,陆鸢才反应过来,逍遥两日已过,她早已回到了新家别墅,怪就怪她睡得迷迷煳煳,还以为是与霍铭霄在他处别墅胡闹的日子。 陆沅沅就在她背后抱着,陆鸢不太好意思地转身反抱住她,「乖宝,妈妈没生病,今天怎么没去上舞蹈班?」 「我不想学跳舞,忒没意思。」陆沅沅大口嘆气,小大人一样。 陆鸢笑她,「当初是你要学的,现在又不想去了?」 「在金城时的老师多好看呀,这里的不行,我不想学了。」沅沅颜控不知跟谁学的,好看的哥哥姐姐能盯着看好久,久到对方尴尬的问原因,她还能正大光明的告诉对方理由,哪有人不喜欢说自己长得好看的,小孩子天真烂漫,说的话也得当真。 陆鸢的手覆上她耳垂,轻轻说道:「不想学就不学了吧,反正我看你也没学个什么回来。」沅沅就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年纪算小,没耐性很正常,听兰姨说有些小朋友学舞太早,姿势不规范伤了骨头,陆鸢听完后背发凉,既然她不想学,那就不学了。 「妈妈,我的好妈妈。」小甜嘴又来了。 陆鸢一猜她就有事,「说吧,做什么坏事了?」 「没有!」陆沅沅吧唧一口亲在她脸上,奶唿唿地说,「妈妈,我什么时候才能喊他爸爸呀,我想去游乐园,我们一起去游乐园。」 在金城陆沅沅上的是最好的私立幼儿园,实行一对一管家式教学及辅导,陆沅沅的老师很负责,在与陆鸢的沟通当中不止一次的提过亲子活动需要父母双方参与,陆鸢的表姐和表姐夫没有孩子,自告奋勇替她去参加活动,当晚陆沅沅又哭又闹,大声质问陆鸢为什么所有小朋友都有爸爸,就她没有。 陆鸢告诉她,「你有爸爸,他不在金城而已。」 「那他在哪?他不要我了吗?」 沅沅小脸都快哭皱,陆鸢实在没办法说清楚其中的缘由,即便说了她也不会懂。 陆鸢一遍又一遍的哄她,「乖宝,再等等好不好,等我们去了港城,你就会有爸爸了。」 陆沅沅需要一个父亲,一个完整的童年,陆鸢就这样来了港城。 她想,如果真要让霍铭霄接受陆沅沅,首先就得让他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如果他追问为什么会来港城,为什么没在那个停电的雨夜拒绝他的拥抱,那么她也会将那些年深藏的暗恋与告白全部说与他听。 然后,她还会将自己最后一个秘密告诉他。 房门再次敲响,陆鸢正收拾自己的头髮,双手将长发拢在一起,听到声响扭过头去,碎发跌在胸前。 陆鸢回头,小声嘀咕,「你上午去哪了?沅沅过来找我要出去玩,问你有没有时间。」 霍铭霄极其自然的从身后搂上她的腰,她的头髮扫在他脸上,一张嘴咬了一缕,陆鸢扯不动,转身就说他,「你属狗的?」霍铭霄笑两下,牵上她手腕,像跳华尔滋一样带着她转了个身,又将她的双手置放在自己的腰上。 长发松散在背后,那张脸明晃晃的动人。 「阿鸢。」 「做什么?」 陆鸢被他闹得莫名其妙,「我还要扎头髮,霍铭霄,你别闹。」 「就闹。」他欺上身来,一口咬住她粉嫩耳垂,沿着她的耳廓轻软舔舐,那里是除了腰窝以外最让她迷煳的位置,三番两次的入侵,简直要了她的命。 「阿鸢,我闹了,你能奈我何?」 「别。」 身体忽地悬空,陆鸢下意识抱紧他,霍铭霄放她在柜檯上,左手边就是他每日都送的玫瑰,各种颜色的玫瑰送高了,她插在房间里整间房都是玫瑰的香味。 玫瑰香可以媲美迷情薰香,眼波流转,动情也动心。 折腾到下午三四点,陆鸢昏昏而睡,晚饭是霍铭霄送上来亲自餵的,陆鸢不愿多吃,他竟然耍起性子,「瞧你这软懒的身子,以后得多运动才行,要不现在就开始?」 他脸皮真厚,作势要掀开被子上来,陆鸢脸颊泛红骂他不要脸。 「在你面前,脸面早就丢到九霄云外了,我要那东西做什么,阿鸢。」 从没一个人将她的小名叫的跟着了魔一样缠绵,她的手被他捏着,好似万般柔情全赋予了她。 「阿鸢,我与沅沅商量过明天就去游乐园,今晚你可不许缠着我,万一你明天起不来就食言了。」 「我什么时候……」陆鸢气不打一处来,扬声怨他,惊觉不是什么风光之事,随后压低声音,「我什么时候缠着你,明明都是你……」 霍铭霄咬住她一截手指,「是我缠着你,我就爱缠着你。」舌尖打圈,一层层磨她。 剎那间,头脑空白,丢了理智。 陆鸢唿吸渐热,像是随着水波起伏荡漾,「你真属狗的。」 「做你的狗还不好么?」 低吼,嘤咛,困圈半生。 第26页 因为要去游乐园,陆鸢起的最早,霍铭霄不让她起,非得来个火热的早安吻才罢休,闹得她脸上红晕好半天不散,陆沅沅还问她是不是感冒没好,陆鸢心里又将霍铭霄骂好几句。 霍铭霄似能读懂她的心声,吃早餐时偷偷在她耳边说:「起床就骂我,当我不知道?不过我喜欢。」 嘿,他怕不是属抖m的! 陆沅沅胆子大,除了身高限制不能玩的项目外她几乎全玩了,陆鸢在摊位前给她买爆米花,霍铭霄则牵着陆沅沅去和玩偶合影,大狗狗人偶抱着陆沅沅转了一圈,她最喜欢起飞了,笑声传了好远。 陆鸢付完钱,章粼粼的电话打过来。 私人时间,她原本不想接,但章粼粼的分寸感把握的很好,没有正事她不会打来。 「陆总,打扰了。」 「有急事?」 「是,关于霍总新开闢的一条生产线,我在对公帐时发现跟之前乙方提到的返点不太一样,足足提高了40%的点。」 陆鸢却道:「这事我知道,那条线专门制作防过敏的产品,性质比较特殊,客户群体需求暂时比较稀缺,提高返点是我同意的。」 章粼粼沉默两秒,「陆总,还有一事,霍总在青非的项目上加入了新的合作伙伴,对方较为神秘,目前还没查出背后的来歷,而且他们出口的贸易线路不走海上运营线,是否需要查明?陆总,您有在听吗?陆总?」 陆鸢当然没听。 她匆匆挂断前只跟章粼粼再三吩咐,「从今天开始,青非的项目和他的生产线全部归霍铭霄做主,我不再插手,你也不用跟我汇报,如果你有疑虑可以跟霍铭霄对接。总而言之,我们不用管他的抉择,随他去。」 视线再次看向远方,陆沅沅那声「爸爸」实在惊到陆鸢。 更让人震惊的是霍铭霄不仅没有拒绝,还抱起了陆沅沅,俨然成为了一对让人羡慕的父女。 日光太长,或许离那天不远了。 第12章 秘密 霍铭霄抱着陆沅沅回别墅时,栾承和章粼粼正好一同来别墅汇报工作,两位老总在工作日翘班去陪孩子实在叫人震惊。 「老闆。」栾承上前打招唿,立马被霍铭霄横了一记眼刀,栾承看明白了,他这个没眼力见的下属耽误父女俩温馨一刻了。 可是,父女俩? 疑惑的眼神再次移到陆鸢那边,她不好意思的笑笑,在后头跟他解释,「栾助理,有什么急事要处理吗?」 栾承眸光暗下去,话到了嘴边,摇头。 陆鸢也看明白了,「你不妨再等十来分钟,待会霍总下来再跟你详谈。」 「好。」栾承给章粼粼使眼色,她却自顾自将整理好的资料递给了陆鸢,栾承就没见过这么轴的下属,差点想敲上她脑袋看看里面都装了些什么铁面无情的东西。 陆鸢似乎是习惯了,接过去资料,反问一句,「是顾氏的邀请?」 「顾总亲自发的邀请函,说下周务必要与您在温泉度假村见面。」 栾承听到「度假村」几个字,心下瞭然,避开了她们走到院子里抽菸,陆鸢看了一眼他的背影,再对章粼粼嘱咐,「黑龙山的项目陆氏有投资,顾氏既然约了那就去吧,帮我选几样礼物到时候送给顾总刚出生的小女儿。」 「明白。」章粼粼汇报完就要走,路过栾承身边,他一支烟还没抽上两口,他抬头看了一下,章粼粼又退回来,栾承刚吐出一层烟雾,尽数吹在章粼粼面上,她满是嫌弃的盯着他,「栾承,我要是你,现在就走。」 「啊?」他没搞明白,「我这不等我老闆。」 章粼粼歪了歪嘴,送出一个嘲讽的冷笑,「还不明白?就你这脑容量怎么当的助理,你难道看不出来他们感情正在升温,没空理你?」 「……哈?」栾承烟也不抽了,就只顾着她那句「脑容量」,咋滴,他脑容量怎么不够了,她是他脑子里的虫啊,知道的这么清楚? 章粼粼将眼镜拉下来,松了口气,「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怎么想我。」 平时见章粼粼完全是教导主任似的语气,连装扮也很顽固严肃,但此刻卸下眼镜,一缕碎发随风飘动,竟将那股沉闷冲散了去,多了几分灵动可爱。 「我怎么想?」栾承走向她,眼神里多了些细微的冲动,「或者,你希望我怎么想?」 「第八夜,去不去?」她做着邀请,他哪有拒绝的道理。 两人一拍即合,车开的比谁都快。 霍铭霄在露台上看他俩离去,笑出声来。 陆鸢正走到卧室,沖他喊:「你笑什么?过来帮我一把。」 「来了。」霍铭霄关上窗帘说,「栾承有克星了,不知道怎么就被章粼粼吃得死死的。」 陆鸢是想让他帮着拉裙子背后的拉链,随即反驳,「章粼粼漂亮又有能力,她只是隐藏的很好,我看栾承倒是跟他老闆一样,贪恋美色受不了诱惑。」 「嘿,你这是骂我还是夸你呢?」霍铭霄替她拉下拉链,手也跟着不规矩起来,从肩头往下滑,一再按到了她的腰窝上,「嗯?霍太太,又在诱惑我。」 「谁诱惑你,霍铭霄,你好好说话。」陆鸢打掉他的手,霍铭霄再找机会搂住她,将人带着整个摔在床丨上,软乎乎的床垫陷下去,陆鸢卡在腰上的裙子露了一半。 第27页 「干嘛呀!」陆鸢推他,那怎么能推得动,像是一座山一样沉沉地压住她。 霍铭霄就爱闹她,一下又一下啄她的嘴,他光笑着不说话,而后就听到陆沅沅的哭闹声。 陆鸢推开他起了身,「我去看看。」 霍铭霄故意没拦她,只有在陆沅沅的份上说什么都不能跟她硬碰硬,顺着一切都好说。 他躺在床上解衬衫扣子,出去没一分钟的陆鸢返回来,无可奈何的说道:「这下好了,她现在都不要我哄了。」 「什么意思?」霍铭霄多少猜出点名堂,当即起身,又将扣子扣回去,穿戴整齐往屋外走,「我说什么来着,这一声『爸爸』可没白叫,沅沅宝贝,乖着呢。」 话都被他说了,陆鸢在后面跟着,看陆沅沅跟霍铭霄撒娇,那架势没五百年的功底很难达成。 直到霍铭霄说了好几个故事哄沅沅睡着后,他才轻手轻脚关上房门,出来就见陆鸢,她送来一杯红酒,「润润嗓子。」 霍铭霄一口气灌完,堪称豪饮,然后就着那点红酒味吻上陆鸢的唇。 「真不敢相信你竟然一人拉扯她到这么大。」 陆鸢一时失神,过往经歷不想提了,「不是我一个人,帮我的人很多,但孩子闹起来也没有办法,只能细心管仔细教。」 霍铭霄对她发出强烈的夸赞,双手揉在她肩上,「你累不累?」 「玩了一天是有点累。」脖子酸酸的,小腿也胀痛,出去陪玩竟然比坐在办公室还累。 「既然累了,我给你按摩吧。」 「好啊。」 陆鸢回得爽快,等霍铭霄拿出精油,点上香薰蜡烛,下一秒,陆鸢往沙发内缩起腿,却被霍铭霄长手拽起脚踝,一根长羽毛挠在她脚心,「呃……」陆鸢咬住下唇,蹬了他一脚,霍铭霄拿捏的很稳,她相当于是白挣扎了。 「你做什么呢?」 霍铭霄眸色暗了暗,长羽毛顺着她的小腿往上滑,陆鸢手心拽紧,压低嗓音说:「别挠了,我痒。」 「哪里痒?」霍铭霄的手犹如按在尊贵琴键上,一按下去便能成就一首美妙的曲子,「阿鸢,给你按按就不痒了。」 那是一种奇异到脚趾头都抓紧的酥麻感,陆鸢弓着身体,脖颈儿绷直,她想总有一天要「死」在他手里。 或许,她已经「死」过好几回了。 情丨欲让人蒙蔽心智,她早已醉生梦死。 一周后,前往玉城黑龙山的温泉度假山庄。 陆氏与顾氏渊源深厚,早些年的恩怨散去,唯有靠后辈的联姻不断的加持两族的关系。 这事在霍铭霄听来简直匪夷所思,「都什么年代了,还有『父债子偿』的说法吗?」 陆鸢知晓他会有这种反应,安抚他,「也不能全是这个意思,但圈子里的朋友大多都是这种情况,你应该明白联姻不止是联姻,而是利益的羁绊。所以顾总的二女儿虽然还在上高中,但已经和我弟弟许下婚约,等她成年后就进行订婚仪式。」 「无语。」霍铭霄扶额笑道,「你们真顽固不化。」 陆鸢也很无奈,「外人看是美满,自己看觉得无常,我们不也是这样吗?」 「谁跟他们一样,我们好着呢。」霍铭霄不停的亲吻她唇角,欲要将他们划清界限,「我想起来了,顾家可有儿子?」 「有一个年龄相仿的。」 「幸好幸好。」霍铭霄抱紧了她,「如果不是嫁给了我,那你得嫁给顾氏了,阿鸢,幸好幸好。」 抱着她俨然有了一种失而復得的感觉。 陆鸢才不会嫁给顾氏,她的婚姻无人可以做主,除了她自己。退一万步来说,就算与顾氏有了婚约,她也一定会逃,然后逃到港城,来到霍铭霄身边,这样一来,故事的开头又会是一样的,接下来的发展一定会如她愿。 黑龙山是全国有名的景区,顾氏开发了山腰的风景,辟出一块地做温泉度假村,每年的盈利十分可观,从陆氏每年的分红可以看出来顾总的商业能力和独一无二的眼光。 车开上入口,沿着旋转的山道上去,陆鸢接到了陆沅沅的语音。 奶声奶气的怪陆鸢为什么不带她一起去,后来还是霍铭霄给哄好了。 陆鸢吃味,「她现在可真听你的话。」 霍铭霄得意道:「吃醋了?霍太太,女儿的醋可不兴吃啊!」 「贫嘴。」 「是,也就嘴上功夫了得。」霍铭霄不怕热的拱在她身侧,「我的本事,阿鸢难道不知?」 纵然是一句平常话,也能让他说得脸红耳热,听得心猿意马。 此次前去黑龙山,是顾总亲自邀约,这说明不仅仅是见个面那样简单,果然接风宴上,主桌有好几位时常出现在屏幕里令人眼熟的领导。 陆鸢将霍铭霄介绍给顾总,随后落座。 霍铭霄小声与她道:「场面相当壮观,你来之前预料到没?」 「顾总有心让我们参与其中,自然有他的道理,但他也知晓我的性子,如果早知道是这个场面,我也不会来了。」 「明白了,现在是赶鸭子上架不得不来,看来顾总是遇到不可说的麻烦了。」 陆鸢只吃菜,不打算深究对方的真实目的,反正来了度假山庄,生意上的事要谈,温泉也要泡,否则白来一趟。 第28页 当晚,两人一同去往汤池。 霍铭霄临时接了栾承的电话,陆鸢想着反正也是单独泡,随后自己去了女汤池。 但女汤池人很多,陆鸢不想与那么多人一起,随即出去想让经理给她寻个单独的温泉池,结果在返回的走廊里,看见霍铭霄跟一个长发女人拉扯。 女人说什么要走,霍铭霄怒气沖沖拦住她,两人离得不算太近,背过身去,话语就听不太清了。 后来女人跑了,霍铭霄在原地拨通了一个电话。 陆鸢手机在震动。 「餵……」 「陆鸢,我有点急事要处理得先回房间,你泡好了我来接你。」 「好。」 他打给了陆鸢,返回的方向却不是住处,而是跟随女人的身影离开了。 经理带她去单独的温泉池。 陆鸢想了会,拒绝,「我有点不舒服,不泡了。」 经理还未说话,身旁走来一个高个子男人,他抢了先道:「既然陆总不要,不如给我吧。」 陆鸢转身看去,那人向她温和笑笑,再听经理开口说:「烦请霍先生跟我来。」 又是一个霍先生。 港城姓霍的很多,但现下不受欢迎的只有一个霍铭霄,而眼前这位霍先生就是二房最受欢迎的长子霍林璋,算起来都是一家人。 「霍总……」 「见外了不是,堂弟媳。」 有时候称唿也挺见外,毕竟他们还算生疏。 他说到这份上,再生疏也得说起自家话,陆鸢面露浅笑,喊他一声,「堂哥,没想到你也在这。」 「晚上刚到的,和我女朋友一起,她跟铭霄也认得,以前上同一所大学,关系还算不错。」霍林璋向四周看看,「怎么就你一人,不见铭霄?」 「我也在找他。」陆鸢好似看破了他,又没看完全,她在这里呆了多久,霍林璋又是何时出现,走廊就这一条道,想必他也在身后看见了霍铭霄和一个女人纠缠。 霍林璋话里有话,点到为止。 陆鸢信或者不信全在她一念之间。 「陆总真不泡温泉?」他这人的分寸着实不讨喜,称唿转换的太快,稍不留意就会钻了他的道。 陆鸢摇头,「我先回了,霍总请随意。」 霍林璋侧身让开,陆鸢脚下打滑差点摔在他跟前,幸而霍林璋拦腰抱住她,陆鸢才没那样狼狈。 「小心些,来往水渍多,注意脚下安全。」 霍林璋还算绅士,即便是扶着也用了绅士手,等她站稳又立马抽手,陆鸢对这样的小细节很敏感,抬头时神色缓和不少,「多谢。」 霍林璋对她点头,在她离去前忽然提到了霍言骁。 「有一年冬至,我去金城剧场看他的演出,《西林的秘密》最后一场竟然多加了一幕番外,我与在座的观众同为好奇,本该悲剧结尾却在幻想的情节里给予一场大圆满结局。后来言骁回到港城,我又与他见过几面,半年后再见却是在金城的墓园。」 霍林璋停了几秒,背对她,声音沉沉:「也许他知道那会是他最后一场戏,任性的加入一场大圆满,这样他的人生是不是也算圆满呢。」 无人应,然而那些话已经深深烙印在陆鸢心里。 《西林的秘密》是他的秘密,也是陆鸢第一次出演的剧目。 她还记得霍言骁对她投来赞许的目光,就是因为这一眼深情,陆鸢头也不回的去了港城。 第13章 蒙蔽 霍铭霄给陆鸢打了好几个电话,她一个也没接,他回到住处,房间一片漆黑,露台上迎着月色而立的女人背影却清晰。 「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霍铭霄按断手机,搁置在桌上的手机也停下了震动,他走过去抱住陆鸢,「没泡温泉吗?连电话也不接。」 陆鸢神色淡然,「嗯,没泡,接到你电话后就回来了。」 霍铭霄双臂的力道收紧了些,「……抱歉,我去处理事情没回来。」 「你去处理什么事?」陆鸢还蛮喜欢黑龙山的景,哪怕是夜间,温度比白日里还要舒适,不冷不热,还有大片树海摇曳的风情。 「阿鸢,我遇到一个熟人……」 她骤然打断他的话,接上去说:「这么巧,我也遇到熟人,霍林璋和他的女朋友晚上刚到度假村,我去泡温泉时遇到了。」 「你们聊了什么?」 「简单的打了招唿,他说你认识他的女朋友。」陆鸢转头看向他,「难道你去见的熟人就是他女朋友?」 霍铭霄脸色怪异,像是十分不满意她的称唿。 「女朋友,他跟你说是女朋友?」果然如此。 陆鸢见他青筋都快暴起,「你知不知道霍林璋是什么人,他早在三年前结了婚有了孩子,他又带哪门子的女朋友来这快活?」 陆鸢就这样直愣看着他,霍铭霄也知自己情绪过于激动,好不容易冷静下来,扯上衣领松了一把才继续,「不是我多管闲事,而是他女朋友是我的同学,刚才说有事要处理就是为了这事,如果不是知道她跟了霍林璋,我也懒得去跟她打招唿。」 霍铭霄在霍家不受欢迎,因为他爸爸也是私生子,如果不是爷爷疼他,恐怕现在的身份也不会被家族承认。 「阿鸢,你别误会,我……我不想她误入歧途。」 他的眼神被月色晕染,揉碎了满室的月光想要获得她的温暖。 第29页 陆鸢早就被他蛊惑,捧住他的脸好似有千言万语要说,到最后一句也没说出口,仅仅是覆上他侧脸,印上一个晚安吻。 第二日一早,顾总亲自致电,说是要一起共进午餐,陆鸢这次学聪明了,问都有谁。 顾总在电话那头大笑,「你这都嫁人了,怎么还是这个性子,我听说你在港城分公司工作,上个季度的营业额直接翻了一倍,按道理不应该再惧怕聚会这种事,哪晓得你还是你,一点儿都没变。」 陆鸢与他算从小认识,顾总年长她几岁却是当同龄人在聚,陆鸢反击回去,「我还能是谁,我就是我。」 「对对对,不一样的烟火。」顾总笑过了,才有了点老大哥的模样,「陆鸢,中午吃饭的都是自家人,昨晚领导太多,我知你不太乐意,连话都没与我说上几句,今天你可不能逃。」 「不逃。」陆鸢与顾总说话,余光瞥见霍铭霄的身影,他刚洗漱完就在腰间围着浴巾找熨好的衬衫,宽肩窄腰大长腿一览无遗,视线收回接着道,「见了这么多领导我还猜不到你看中了林城的环岛项目,那我真不用干了。」 「陆鸢,环岛那块地在陆氏旗下,想做什么自然有你一份,既然你已经看出我的目的,我很期待与你合作。」他说的那样虔诚,陆鸢心里也有了数。 挂断电话,霍铭霄举着两件衬衫给她看,「帮我选。」 平时很会收拾自己的男人,像献宝一样问她,陆鸢随手一指,霍铭霄笑呵呵地点头,「正合我心意。」 接着拿起领带和领带夹,「再选。」 陆鸢看笑了,他何时变得闷骚,选了衬衫自然知道搭配什么领带,不过是想故意在她面前讨个注意。 她又随手一挑,霍铭霄丢了衬衫,踩在床上迈过来亲她,这才早上,黑龙山的朝阳还不够热烈,他身上的那团火已经开始烧起来了,「阿鸢,我们心有灵犀知道吗?」 「哦?不……」陆鸢还未说完,霍铭霄已经迫不及待吻住她的唇,又在她耳边拱着热气,「不许说不知道!」 「你怎么?发什么疯。」陆鸢双手挡在他身前,腰却被他固执的掌在怀中。 「我能发什么疯,不就是见你和顾总有说有笑,恐怕和我在一块你也未曾这样舒坦。」霍铭霄委屈上了,右手在她后背捏她的肉,陆鸢怕痒,动了动身子解释,「你呀,我谈事呢。」 「不听。」有谁能知道,这还是外人眼中的浪荡子霍铭霄吗?撒娇吃醋委屈一条龙,他算是整明白了。 好赖效果不错。 霍铭霄困她在房间一小上午,到了吃饭的点顾总再次催来,霍铭霄才恋恋不捨的抱她去洗澡。 而那件衬衫早就被压皱了,孤零零被主人踩在脚下当成了擦脚布。 午餐真的如顾总所言,餐桌上都是自己人。 陆鸢与顾总说起林城的项目,霍铭霄在一旁为她剥虾,八宝肉丸汤上桌,霍铭霄正要去舀汤,陆鸢恰时停下来拦住他,「这道你不能吃,有蟹肉,小心吃了再过敏。」 霍铭霄愣了一下,眉眼瞬间涌起大片的笑意,原以为她在和顾总谈话,没想有在偷偷瞧他,心里浮起一丝愉悦,就算现在喝了那碗汤过了敏也无大碍。 「好,听你的。」霍铭霄放下汤匙,顾总将另一道山药羹转到他跟前,「玉城名菜你试试。」 「多谢。」霍铭霄却是先给陆鸢舀了一碗,而后再给自己弄了一些。 顾总将他俩的亲密看在眼里,笑说:「早知道该问问你们对什么过敏,是我疏忽了,我印象里陆鸢对吃食都不挑,下次你们再来,我保证不会再犯这种错误。」 「哪里的话,我是不知道八宝肉丸里有蟹肉,下次我也会多加注意,感谢顾总的照拂。」霍铭霄回的滴水不漏,顾总满意的撞见陆鸢面上打趣的神色,话再次送出去,「我也不跟你们客气了,咱边吃边聊,关于林城的环岛项目,铭霄,有何见解?」 霍铭霄放下汤匙,陆鸢捏了把他的手,他才有条不紊说出那些意见,看法通透,深得顾总青睐。 饭后,顾总拉着霍铭霄聊起青非的矿石项目,陆鸢先回住处拿泳衣,她心心念念的温泉还没泡呢。 在路上,顾总得了空给陆鸢发消息。 ——你这浪荡子老公本事不小,看来传闻太假,你眼前这位才真。 陆鸢见着「浪荡子」也不气恼。 发给顾总的回信,却是让他在多让利几个点,明里暗里给她和霍铭霄争取利益最大化。 顾总再发。 ——你们夫妻俩可真天生一对! 多谢夸奖吶。 陆鸢心情好,回去的路上哼着小曲,转角时差点撞上人,结果又是本家。 霍林璋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看着她,「弟妹,因何事心情好?」 陆鸢退后一步,对于他的文绉绉总有些说不出的别扭,尤其是她没开口,霍林璋已经说出来意,「怕不是关于林城环岛的项目。」 陆鸢揣摩一二,原来他也是奔着这个项目来的。 「弟妹,总归都是自家人,项目给外人做不如给自家人做,赚了是自己的,也进不了外人的口袋,你说呢?」听到这,陆鸢总算找到了他让人不舒服的原因,把走后门说的坦然,竟是打起了亲情牌。 可他们之间有亲情吗? 第30页 霍林璋是二房的人,与霍铭霄能有什么亲情可言?对于一个嫁进来的陆鸢更不可能。 所以她理所应当的拒绝,「环岛的项目不是我一人说了算,上百家竞投公司,竞标成功的机会只属于最有实力的团队,所以……」话点到为止,霍林璋面色仍温和,「明白。」 陆鸢从他身侧离开,霍林璋不痛不痒再次提起霍言骁,像是知道这个名字对于她的重要性便三番五次的试探。 「霍言骁执导的最后一部剧,那场太圆满的番外女主是你饰演的吧,在另一个时空与男主再次相遇、相爱直到白头。」 他的试探成功了,陆鸢停下来听他继续,「我那日来金城是有家事与他说,问了人才知道他在后台休息间,我走到那却看到……」霍林璋很适合说书,断的刚好,嘴角藏着神秘的笑,望向陆鸢那处,「陆总,你猜我看到了什么?」 陆鸢不回话,霍林璋向她走来时,霍铭霄及时赶到,将她拽在身后挡住了霍林璋颇有压迫感的视线。 「堂哥,怎么来了玉城也不说一声?」 霍林璋冷哼,「我何时来你不知?」而后一掌拍在他肩上,「铭霄,温泉度假这么好的事,下次要提前通知我嘛。」 霍铭霄撑着他给予的力道,压低嗓音,「好。」 等他一走,霍铭霄才关切地询问陆鸢,「他说了什么,你的脸色这么差?」陆鸢一言不发,霍铭霄竟然直接打横抱起,陆鸢条件反射搂住他,「你做什么?」 「看你魂不守舍的模样,回去休息吧。」不管不顾的抱着她回去。 陆鸢这会是真的感慨万千,心中那扇已经紧闭的门又被敲开了,过往的秘密飘出来,她想拦也拦不住。 霍林璋的话点到为止,她的记忆却不能拦腰斩断。 没错,最后一幕结束后,陆鸢跑到霍言骁的休息间,她初次演出太漂亮了,以至于陆鸢忍不住偷亲了霍言骁,他还没反应过来,直到陆鸢抱住他,踮起脚想要再次获得他的回应,霍言骁一把推开她,神色变得尤为难看。 「陆鸢,你要知分寸,你要适可而止!」 陆鸢被他的动作伤到,她的眼泪滚在颊边,比舞台上的泪珠还要晶莹震撼,霍言骁压根不敢多瞧一眼,那会要了他的命,他命令自己走出这间房,千万不能回头。 陆鸢在身后哽咽,求他,「老师,为什么不能是我,为什么!」 霍言骁要怎么告诉她,咬碎了牙也无法回应她的事实,他不能回头,他已经没法回头了。 有时候,陆鸢仿佛在闭塞的湖中游荡,水草缠住她的腿,身体正在无限制的往下坠,头顶的那抹光能照耀的地方越来越模煳,最后她只能沉入湖底。 但上天还算怜惜她。 一道充满希望的叫声唤醒她,「阿鸢,阿鸢……」 是不同于霍言骁的温柔,带着从未属于过他的占有欲,一声声融入她的每一寸唿吸。 热气翻腾,陆鸢好似夜游的归人找到了回家的路。 睁开眼看到了霍铭霄,他耳垂的红痣吸引着她的注目。 独栋别墅的温泉池,也是天然的露台温泉,整个山景都在眼前,无人叨扰他们的放肆,只有夜间山中的精灵能与她夜莺般的娇嗔相论。 「阿鸢……」霍铭霄吻着她的眼,一遍又一遍,迎上浪漫月色,空谷也有了回音,如仙音穿耳,就此沦陷。 回港城这天,顾总夫人给陆鸢整理了丝巾,也将那些不小心展露的痕迹遮掩。 她还说新婚夫妻大抵如此不需要害羞。 这话一说,陆鸢也坦然不起来。 没多久,母亲的电话打来家中。 「你们去金城的事,小顾可告诉我了,他将霍铭霄夸了好几遍,既然他都这样说,那我放心了。阿鸢,你们感情现在培养的这样好,何不把握住机会生个孩子。」 他们是花样很多,也很合得来,但霍铭霄一直都戴套,即使没有,做完也不会弄在里面,想必是都没有短时间内想怀孕的打算。 陆鸢犹豫道:「再说吧,沅沅还小,我怕她不高兴,还是等沅沅跟他再相处些日子吧。」 母亲想了想,「是我急了,你们慢慢来。」 陆鸢喜欢的是沅沅,她为了生陆沅沅耗尽心血,如果再要一个孩子,必须得是在霍铭霄知道真相的基础上真想拥有一个孩子,一个完完全全带着爱意出生的宝宝。 算算日子,陆鸢来港城已有大半年时间。 港城不会下雪,她与陆庭泽视频,见到了原本属于冬日里的鹅毛雪,陆庭泽穿厚厚的羽绒服,陆鸢还在穿轻薄的长袖,为给予冬天一点尊重,特别披了一条格纹方巾,成功气到陆庭泽。 他在那龇牙咧嘴,「你就舒服了,不知道我在林城过得什么悽惨日子,这破环岛项目谁接谁倒霉,昨天停水今天停电,要人命了喂!」 环岛项目还在竞投招标中,陆庭泽是当了先头兵去探路,谁叫他姓陆呢。 陆鸢笑他身在福中不知福,还想继续,霍林璋的电话打来。 她愣了没几秒,直接忽略。 没想霍林璋非常有诚心的打来三四回,陆鸢找了个理由才接听。 霍林璋丝毫不在意她的敷衍,言语里有诸多令人诧异的情绪,其中得意与威胁最浓,「陆总忙我是料到的,但再忙也得感谢你的邀约。环岛的项目我们接到内部竞投通知,事实上,我很有信心能赢。」 第31页 陆鸢握紧了手机。 他再道:「之前你说我们二房不能参与其中,我以为是真没了机会,现在想想我们都是一家人,哪有肥水流外人田的说法。霍铭霄跟我说可以参与时,我还在想这机会从何而来,明明他就不屑二房,也对我和陈瑶的关系感到厌恶,再说陈瑶是他初恋女友,想避嫌也对。」 该来的总会来。 同学终于变成了初恋。 陆鸢好半天没做声,霍林璋在那边表示自责,「我是不是不该提起这茬,毕竟陈瑶这事都过去这么久,起初我担心你是因为这事不让二房参与,但现在没事了,弟妹,你心胸大度,是个有魄力的女人,铭霄娶了你是他的福气。」 一番话,使得陆鸢手心冒冷汗。 她生气,因为霍铭霄没有提起这点,她被二房的人拿捏着戳在软肋上,却无法去质问霍铭霄在玉城与陈瑶的相遇是偶然还是必然。 想问他,她却没有理由。 霍铭霄有初恋,她也有暗恋。 可这并不对等。 因为她的故事还没开始就结束了。 第14章 心寒 霍林璋的这通电话,着实让陆鸢焦虑,继而整个下午都是恍惚的姿态,章粼粼叫了她好几声,陆鸢才回过神,低头一看,手中的钢笔画出了好大一块墨水圈,真是失神的厉害。 章粼粼重新打了一份文件递上去,陆鸢抽出废弃文件放进了碎纸器里。 「陆总,您不舒服吗?」 陆鸢强打起精神,灌了满杯咖啡才摇头,「我没事。」 章粼粼欲言又止,陆鸢合上文件夹推给她,吩咐道:「帮我找k,三日后我要见到他。」 k可是大名鼎鼎的私家侦探,普通任务不接,不和他口味的不接,但只要陆鸢开口,他一定会接,k身份成谜却永远无条件帮陆鸢。 「明白。」章粼粼捏紧了文件夹,转身又折返回来,声音沉沉说起,「陆总,我不是多管闲事的人……」 「关于环岛的项目和霍铭霄的生产线项目,你不需要插手。」陆鸢提醒她,「我讲过的,一切都听他的安排。」 章粼粼从未被她冷过脸,怕是觉得自己的好心好意被当成了驴肝肺,只能低头、耳根子都红透的出了门。 安静的办公室里,陆鸢从手机相册里翻到过去小半年里的照片,她总是在拍陆沅沅,后来主角加入一个霍铭霄,不愧是血脉相连的父女俩,如果仔细看看,鼻子嘴巴真真是像极了。 纪廷峥问她就不怕自己养了一条白眼狼? 她如果怕这些,就不会带着陆氏的股份救助霍家三房,也不会带着女儿嫁给霍铭霄。当初,她是做好了被冷落的打算来的,没有感情的联姻又能有多温暖,她需要时间去证明她的良苦用心。 霍铭霄是她亲自了解过的男人,在青非那么艰苦的环境下,他甚至敢和矿工们一起吃住下矿,也曾在坍塌时徒手救人,可是那会他自己都丢了半条命去了,如果不是k亲自采了信息告知给陆鸢,她便再也见不到他了。 这世上所有人都可以误会霍铭霄,就她陆鸢不能。 她来港城是为他撑腰,等时间一久,陆鸢也希望霍铭霄能为她和沅沅撑腰。 所以,她需要霍铭霄的坦白。 三日后,陆鸢与k在私人会所见面。 他选的地方非常隐蔽,戴着鸭舌帽外,还要再罩一层卫衣帽子,黑色口罩和宽大的帽檐已经将他的面貌遮了九分,陆鸢早已习惯他这样的装扮,哪怕认识多年,她仍未知晓他到底长何模样。 不过这些并不重要,她需要的是他挖掘到的不为人知的秘密。 谈话时间不长,十五分钟后陆鸢与k同时出会所,两人一左一右离开,陆鸢忽然转身看向k,他身形利落迅速闪进了小巷中,像是见不得光的暗夜行者,陆鸢常笑他是「吸血鬼」,还问他是否害怕大蒜与阳光。 陆鸢与k见面次数不多,但每次都像老友聚会,谈话很惬意,然而k的时间总是有限,就像陆鸢这些年陆陆续续离开她的朋友来说,早些年因为舞台交上的朋友,从大荧幕里见到他们各自发光发热,那些年戛然而止的梦想就成了她心里最遗憾的往事。 「你还嚮往舞台吗?」满脑子都是霍言骁逼红的双眼,他听到陆鸢要以那样的理由放弃舞台,说出的话比寒冬的冰刀子还刺人,「我宁愿你是为了家族荣耀而放弃。」 总归是他放弃了她。 陆鸢这样失落的样子全被车里的霍铭霄看到,他等在会所门口,亲眼目睹她和陌生男人出来,即便是在男人离开后她的表情依然依依不捨。 方向盘被他捏得很紧,他再也忍不住下车来到她身边。 「陆鸢。」 一声未唤醒,第三声才叫陆鸢抬起头,她看向霍铭霄眼里划过些许的诧异,「你怎么来了?」 霍铭霄学着她的直白,将先前发生的事一句不落说清楚,「有人发来匿名简讯,通知我你与其他男人约会。」 陆鸢皱眉,「约会?」 「是,你不解释一下?」霍铭霄定在离她半米远的位置,陆鸢嘆口气道,「我没开车来,先回去吧。」 陆鸢环顾一圈找到了霍铭霄的车,她太坦然了,霍铭霄即使有不悦的心思也只能暂时压着。 车开了一段路,车里安静到能听见唿吸声。 第32页 霍铭霄将车停在路边,扭头质问她,「那人是谁?」 陆鸢闭口不谈,沉默着。 霍铭霄换个方式问她,「是你朋友?陆鸢,你在港城有哪门子朋友是我不知道的?你能不能说实话?」 陆鸢却向他要手机,「匿名简讯给我看看。」 「陆鸢,你觉得我在骗你?」霍铭霄隐约可见的怒气在两人之间游走,陆鸢摆明了不信他,霍铭霄气笑了,「我在你心里算什么?」 她断然不会告诉霍铭霄,他到底在她心里占据了多么重要的位置。 陆鸢还是执着于要他的手机,「霍铭霄,你先冷静下来,这摆明了有人在故意激化我俩的矛盾,我们在霍氏得罪了人,影响了二房和三房的利益,其中肯定不止霍氏的利益受阻,还有其他外姓股东的权益。」 霍铭霄慢慢冷静下来,但嘴上依旧固执,「他是谁?」 陆鸢本想找个机会与他说清楚,现在时机不对,但不能不说,至于怎么绕过k就是她的事了,「与你的匿名简讯一样,他是来提醒我的人。」 霍铭霄面色严肃,「提醒?」 「如果我不问你,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我霍林璋有了竞投环岛项目的机会?」陆鸢问他,「你到底想做什么?」 答案不言而喻。 报復。 当初霍铭霄的父母被迫远离港城,其中爷爷给予的35%的股份被抢走了30%,他们一家在国外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霍铭霄直到成年后才被接回来,靠的是手上仅有的5%股份做诱饵,二房三房的叔伯们惦记他最后一点股份,假意怜惜他,给他使了不少绊子,把他送到青非就是二房的主意。 名为歷练,实则打压,是想叫他在那个地方自生自灭。 这回轮到霍铭霄沉默了。 陆鸢说:「我们如果分崩离析,他们得多称心?霍铭霄,你忘记我说过的话吗?如果我对你有二心,我便不会来找你了。」 她多希望这份真诚能被霍铭霄接收,不是浮于表面的接受,而是与她真心换真心。 「铭霄。」陆鸢握住他的手,手心的温热传到他那处,她才察觉他指尖的轻颤,「你说要回应我的真心,我在等你。」 她什么都告知了他,除了沅沅和霍言骁。 但他一定会理解。 霍铭霄早已为她动容,反手握紧,又将人狠狠抱住,「对不起,是我太冲动。我一想到你跟别的男人在一块,我受不了,阿鸢,我真的受不了。」陆鸢的身子骨都被他抱痛,她忍着,哪怕疼痛入骨,她也要忍着。 忽然,车外响起刺耳的剎车声,他们来不及反应,整个车身骤然被一辆越野从侧面撞上,意外来得突然,霍铭霄几乎是下意识的把陆鸢死死按在怀里,而他的背后车窗炸裂,玻璃渣子四溅,划过他的皮肤,额头的血缓缓流下。 陆鸢在剧烈撞击声中,闻到了血腥味,她大吼一声「霍铭霄」,他却吻上她额头,叫她,「别怕。」 车祸不算太严重,但后果很严重。 越野车的司机是苏雅雅,她像疯了般,在警察面前颠三倒四的做笔录,前言不搭后语,等她律师来却拿出了她精神失常的诊断书。 陆鸢不信她疯了。 因为苏雅雅想杀了他们! 一次车祸没成功,难免不会有下一次,那第二次还会有今天这种好运吗?再说,陆鸢有什么好运,她所有运气都是霍铭霄给的,是他挡了她的灾,保护了她。 陆鸢想当面质问苏雅雅,警方考虑到她目前的状况认为苏雅雅现在并不适合见人,陆鸢的律师团也建议她稍安勿躁,如果杀意是真,总有证据可以证明她的目的,一个想要靠装疯卖傻逃过一劫的人总会露出马脚,只是时间问题。 陆鸢回到医院,霍铭霄已经醒来。 他被送进医院时还未昏睡,只是头疼,注射的药物里有安眠成分,他睡了一觉起来脑袋绑了纱布,身边不见陆鸢,便把怒气发给了栾承。 「说话中气十足,看来没什么大碍。」陆鸢放下保温盒,霍铭霄的手已经拉过来,满面委屈的问她,「你去哪了?」 他开始向夫人撒娇,栾承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跑得比谁都快。 陆鸢拍拍霍铭霄的手背,示意他安分点,「你头不疼了?」 「疼,好疼。」霍铭霄仔细端详她,「倒是你,真的没事?要不去做个全身检查。」 「我真没事。」陆鸢低头,声音突然低沉下来,「我去看了苏雅雅,她那边有精神失常诊断书,不知道会怎么判。」 「装疯卖傻,果然是戏子。」霍铭霄眼角闪过一丝凌厉的光。 陆鸢顿了顿,将自己的不安说出口,「苏雅雅的事大概与我的决策有关,我断了她的后路,公司也雪藏了她,一个明星没了曝光,没了工作,她合该恨我,如果不是我的决定,她不会作出今天的恶行。」 「阿鸢,这与你何干?是她居心不良做了错事,还要我们承担责任吗?天底下没那么荒唐的事!」 他说得对,但陆鸢过不了自己这关,尤其是看到他为保护自己受了伤,心情低落,眼圈也跟着泛红。 「霍铭霄,我很抱歉。」 下一句还未说出口,他已经堵住她的嘴,而后一脸坦然的说道:「你老跟我道歉做什么?我不是你上司,我是你的丈夫,我保护你天经地义,我宁愿伤的是我自己,如果是你躺在这我会痛死。」 第33页 换做别人说这些肉麻的话,早就被唾沫星子淹死了,但这人是霍铭霄,意义就变了。 他那样真诚的告诉她,仿佛已经接受她的真心,陆鸢尝到了甜头,便开始幻想以后。 霍铭霄在医院里躺了一周,天天吵着要出院,陆鸢在陆氏分部忙完工作,比起她约定去医院的时间要提前了两个小时,她去城东买了霍铭霄喜欢吃的鸳鸯糕,一半甜一半咸味,很奇怪的糕点排队的人出奇的多。 陆鸢拿到糕点已经是半小时后的事,她急沖沖赶去医院,没在病房见到他,问了护士才知道他去了花园晒太阳。 陆鸢提着鸳鸯糕,总算见到了长椅上坐着的人,正要上前唤他名字,却见长发女人起身。 「陈瑶,你等等。」霍铭霄跟着起身,女人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他急眼了,直接喊道,「瑶瑶!」像是戳中了她心坎最柔软的地方,女人总算停下来,在她转过身前,陆鸢立马隐在暗处。 她站的不远,像小丑一般偷听墙角。 「瑶瑶,你能来看我是不是证明……」 「不是。铭霄,我们回不到从前了,霍林璋答应我会离婚然后娶我,所以这次来我是想跟你说清楚。」 「他不会为你离婚。」 陈瑶脸色极其难看,笑着就像哭一样,「我不该得到幸福吗?」 霍铭霄眉目间的深情似能融化一切,他说:「霍林璋不会为你离婚,我能。」 陆鸢手中的鸳鸯糕滚了一地,她的心如滚下悬崖的天梯,一节一节迈向深渊。 她不知是怎么走到了病房。 浑浑噩噩,摇摇欲坠。 霍铭霄再出现,陆鸢已经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面对他,这人的深情多到溢出,比演员的演技还要高超。 她躲不掉他的吻,哪怕觉得冷冰冰如毒药般,她苦笑着说:「既然你想出院,那今天就回家吧。」 「好啊,阿鸢,我也想沅沅了。」 陆鸢背过身去,双手握在身前,手指发麻,他怎么敢提起沅沅,他什么都不知道。 入夜,陆鸢打开k发来的邮件。 见着霍铭霄与陈瑶藕断丝连的时间线,彻底心寒。 原来在他们结婚之前,两人就遇上了。 第15章 回头 陆鸢几乎一夜未眠。 她很早就去沅沅房间,帮她洗漱、扎辫子,再陪她去餐厅吃早餐。陆鸢厨艺不佳,顶多就是给沅沅做一道早餐,蛋饼加热牛奶是永远的标配。 隔老远就听到霍铭霄与兰姨打招唿的声音,陆鸢眸色幽暗,陆沅沅急着要去找霍铭霄,她口中念了「爸爸」两字,立马被陆鸢的眼神制止,她擦去沅沅嘴角的碎屑,牵上她的手准备走。 「妈妈……」陆沅沅眼巴巴地望着她,似乎看不见霍铭霄她一天都不开心了。 陆鸢放开她的手,陆沅沅撒欢儿奔向霍铭霄,他抱着沅沅走到餐厅,看向陆鸢的神情格外温柔,「醒很早吗?怎么不叫我。」 「今天要去见沅沅的兴趣班老师,提前准备的东西很多,所以没叫你。」陆鸢没等他回復,直接将沅沅从他怀里抱走,「你别让霍叔叔抱了,他身体还没好。」 「哦。」陆沅沅趴在陆鸢肩头跟他说再见,霍铭霄闻着咖啡味倒是提神了,就是来回念叨着那句「霍叔叔」,好像也没错,但又隐隐觉得哪都错了。 陆鸢送沅沅去兴趣班。 正好兰姨有事要跟她说,陆鸢干脆让兰姨一起去见老师,她俩坐在教室外的长椅上,兰姨说要请几天假。 兰姨在陆家工作这么多年,兢兢业业,陆鸢早就把她当自家人看待了,她说要请假而且是小半月的长假,这在以往是没有过的,想必是有些难言之隐。 「兰姨,是遇到什么棘手的事么?」陆鸢见她慌张失措的模样,眼角湿润了几分,当下握住她的手说道,「有什么难事我能帮肯定帮,您在陆家这么多年,我们早已不是外人。」 兰姨抹掉眼角的泪,感嘆道:「有时候真得感谢老天爷让我遇到这么好的人,阿鸢,陆家对我不薄,你们两兄妹听话又待我好,只可惜我的女儿不听劝,半年前嫁了一个不如她的男人,生活过的一团糟。我早说女人不能下嫁,把自己看低了,别人哪会高看你,也越发不珍惜。前天打电话说女婿拿走了她的积蓄去赌球了,昨晚又说被打了,身上青一块紫一块还不敢去医院,我一听完差点晕过去,家暴有一次就有第二次,这个小畜生杀千刀的,我得让他们离婚!」 陆鸢能体会这种感受,如果是往后沅沅嫁了人受了委屈,她一样难过到晕厥。 眼下,她只能好言安慰,「兰姨,这事不能耽误,我让章粼粼给您买最近一趟的飞机回金城,然后再安排律师跟您一同前去看女儿,如果她想离婚我们有的是办法拿回属于她的东西,如果不想闹大我们也有办法让您的女婿安稳下来。有些事,您不好出面,就让陆家的人来。」 「谢谢,阿鸢,真的谢谢。」她哽咽着不知如何是好,陆鸢拥住她道,「兰姨,你说的很对,女人不能软弱,弱下来就要被欺负了。」 就像是在说给自己听。 当初圈子里的好友都说她是看中了霍铭霄的脸,模样好身材好,这在一干联姻对象里实属难得,她嫁给霍铭霄虽然是下嫁但也赚到了。 第34页 陆鸢提醒自己,不要再色令智昏。 难道k的资料还会造假吗? 从她嫁到港城之前,霍铭霄便在与陈瑶接触,偶尔的小聚总是在陈瑶位于郊区的公寓里,她提着大包小包的食材给他做一桌子菜,两人还会在饭后于狭窄的客厅里跳舞,欢声笑语犹如贴在陆鸢耳边,她着实嫉妒。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霍铭霄竟然藏的这么深。 结婚后,两人几乎没怎么在公寓见面,但陈瑶是明州酒店的前厅经理,那是霍铭霄之前最常去的酒店。 如此一来,瞬间想通了。 她拨给章粼粼电话,「你与栾承商量一下请回他那边靠谱的佣人,兰姨有事要回金城,我想把家里带来的阿姨都送回去。」 章粼粼没太懂,「那沅沅谁照顾?」 「我可以照顾她。你按照我说的做,至于陆董事长那边怎么说,你自己看着办。」 「好,我明白。」 陆鸢深吸一口气,嘱咐她,「另外,你要多加注意新的生产线和环岛项目的竞投公司,尤其是与霍铭霄有关的项目,必须严把关。但要做的滴水不漏,切记别让人怀疑到是陆氏所为。」 章粼粼倒是舒爽的笑开,「明白,使绊子我拿手。」 她早就对霍铭霄的项目有所怀疑,只是碍于陆鸢的情面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现在陆鸢发了话,她只好将铁面无私的作为重新摆上檯面。 章粼粼或许已经猜到陆鸢在给霍铭霄施压,她却没法告诉章粼粼真正的理由。 她像个赌徒,原本金盆洗手却在关键时刻重出江湖。 陆鸢在赌,豪赌一场也让自己看清。 傍晚,霍铭霄回到别墅,陆沅沅哭着一张小脸抱住他的小腿,「爸爸爸爸,妈妈做的菜好难吃啊!」她才不会喊什么霍叔叔,他的爸爸就在眼前嘛! 霍铭霄去厨房找人,还没踏进去就闻到烧焦味,陆鸢站在灶台前,锅里冒烟,她捂着鼻子拿着锅铲站的好远,低声咳嗽着,霍铭霄已经从她手里抢走锅铲。 「阿鸢,今天你做饭吗?家里的阿姨呢,我一个也没见到。」他的动作利落干练,关火洗锅,扫了一圈狼狈的琉璃台面,刷起了袖子。 陆鸢脸上沾了灰,低声说:「我想她们在这边呆很久也该回陆家了,然后让栾承请了新阿姨过来,不过最早也得明天。」 「这么突然?」他从砧板上拿了一块切的厚厚的黄瓜片塞嘴里,然后撑着台面伸长手臂擦去她脸上的污渍,「阿鸢,这就是你炸厨房的理由?」 垃圾桶里黑漆漆的半成品见证着陆鸢的战果,霍铭霄要走她身上的围裙,利索绑在身后,再去冰箱拿新鲜食材。 「你要做菜?」陆鸢问他。 「嗯,以前在青非就是自己做饭,不比大厨但也过得去。」霍铭霄拿出一盒羊肉,「做份羊肉火锅,沅沅能吃吗?」 「可以。」能放进冰箱的都是不会过敏的食材。 霍铭霄偏头看她,「别愣着,过来帮我忙,再不弄好沅沅该饿了。」 「好。」陆鸢在他的指挥下打下手,倒是有模有样。 晚餐迟了点,但整个别墅里只有他们三人,像极了真正的一家三口。 最开心的要属沅沅,她一会看着陆鸢,一会盯上霍铭霄,幸福的冒泡泡。 陆沅沅吃不了多少,吃完就去看动画片。 火锅里的汤还在鼓泡泡,陆鸢放下筷子问他,「你的厨艺不错,有大师傅教?」 霍铭霄跟着笑起来,「哪有什么大师傅,都是有样学样。」 「跟谁有样学样?」她穷追不捨,霍铭霄偏偏清醒的很,完全没有被她牵着走,「阿鸢,你不觉得今日很浪漫。」他这会还惦记着变魔术,不知何时藏了花,大片大片的香槟玫瑰送到跟前,「酒足饭饱,实在满足。」 香槟玫瑰太过娇艷,陆鸢照着花刺握下去,仿佛只有身体的疼痛才能唤醒她的沉溺。 鲜血顺着指缝流下,霍铭霄皱紧眉头慌忙把她的手掰开,眉眼间全是心疼,「阿鸢,你不疼吗?让我看看。」 疼啊。 可哪有心疼。 她以为暖着他了,却还是没捂热,那他现在的真心又是给谁的替代品。 夜里,霍铭霄的身体逐渐滚烫,贴着她,缠绵的情话即将开始,陆鸢翻个身捂着肚子推开他,「别弄了,我姨妈来了。」 霍铭霄还算有人性,没硬来,给她捂了大半夜的肚子,热流席捲而来,陆鸢却觉得冷。 过几日,母亲的电话打来。 「怎么不让阿姨留下?你一个人能搞得定吗?阿鸢,妈妈心疼你离我们那么远,万一出个什么事我们都来不及过来,你从小性子就犟,有什么事也不愿意开口,妈妈担心你。」 这就是陆鸢为什么要将家里阿姨送回金城的原因,其实是不想让父母知道她与霍铭霄出了问题,即便现在没有,以后肯定是要有的,到那时最心疼她的还是父母。 陆鸢不停安慰她,「不用担心,我很好。您常说夫妻和睦要相互照拂,现在我与霍铭霄关系好,家中全是陆家的人显得有些偏心,倒不如全换成他那边的人,也算有个安稳的说法,不会闹下话柄。」 「也好,总归是你想的周到。」 再讲几句贴心话,才挂断。 陆鸢坐在花廊里思考了半个钟,等约好的时间到了,她才起身去车库。 第35页 开往咖啡馆的路上,章粼粼在林城给她做汇报。 一是关于环岛项目二是关于霍铭霄的项目,他名下的项目推进情况受阻,比起之前的一帆风顺现在的风浪实属考验,当初她助他稳定自身股份,二房三房早就看不惯,在他项目受阻同时也动了不少手脚,霍铭霄去青非好几天,在那边忙的焦头烂额,回她消息常常要好几个小时之后。 陆鸢从不亲自过问他的产业发展,霍铭霄也从不在她面前提及。 也好,闹得清净。 坎坷是他自己选的,她只想让自己别那么难堪。 三点准时到达咖啡馆。 她约的人比她要到得早,陆鸢靠近些,发现陈瑶捂着小腹,下午的暖阳落在她身上散发出一种母爱的光辉。 陆鸢脚步停下,深唿吸好几口才上前,落座。 陈瑶比照片里还要温柔清纯。 长捲髮,白嫩的肌肤,樱桃红唇,见着陆鸢后露出了水润的双眸,当真是个我见犹怜的女人。 她争着要站起来,陆鸢也不拦着,她坐下,陈瑶却站起来,手脚局促不安,显得陆鸢是来欺负人的。 「坐吧,你有孕在身不方便。」 陈瑶似乎吓了一跳,脸色煞白,她连谎话都来不及编,又被陆鸢丢出来的一叠资料吓傻。 桌上放着她去医院妇产科做检查的照片,不仅仅有她,还有霍铭霄在她家相聚的照片,画质不高清但能将彼此的容貌看清楚。 陈瑶小声道歉,「我不是有意要找铭……找霍总,我与他只是单纯认识,霍太太,你不要误会。」 「误会倒不至于,我今天约你出来就是想确定几件事。」陆鸢早已能神色淡然的面对他们的过往,「这半年来,你与霍铭霄是否一直在私底下接触?还有,你的孩子是谁的?」 陈瑶差点吓懵了,「我,我孩子是霍林璋的。」 「不可能。如果是他的,他会杀了你。」陆鸢的目光变得狠戾,一字一句透露,「霍林璋早些年出了车祸,他根本生不了孩子!」 第16章 撕裂 「如果你怀的是霍林璋的孩子,他一定不会放过你。」 陆鸢看见陈瑶惨白的脸,一时不知该可怜她,还是应该可怜自己。 当陆鸢拿到那份资料后,她自己也愣住了。原来霍林璋还有这样的秘密,他早年与国外某位名流女儿结婚,那位常年在国外生活,连大儿子和小女儿出生都是直接定的外国籍,霍林璋在国内也有情人,圈子里的人大多都选择视而不见,彩旗飘飘这种事再正常不过了。 还以为是霍林璋和太太互不干涉,想来是因为利益牵连,最后连孩子都不是自己亲生的。 他这个不太光彩的秘密藏的很深,却仍旧逃不出k的调查,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总会从某处走漏了风声,将霍林璋的秘密彰显人前。 「现在摆在你眼前的只有两条路,第一条告诉霍林璋孩子的事, 第二条告诉我孩子是谁的。」 陆鸢抿一口咖啡,一直在观察陈瑶脸上的表情,她的眼泪被陆鸢的问话逼出来,抬起头,眼泪顺着脸颊流成了线,到底是天生丽质,又哭得楚楚可怜,引得周围路过的人频频侧目。 都说仙女落泪,陈瑶恐怕就是真人代表了。 但眼泪对于陆鸢而言真不算什么,她甚至看得烦躁,「你没想好的话,我们下次再聊。」 陆鸢是大忙人,没工夫跟她继续耗下去,说着要起身,结果陈瑶半个身子探过去抓住她手腕,眼泪一滴一滴坠在桌上,低声下气求她,「霍太太,你听我说,我是有苦衷的。」 陆鸢扯开她的手,放下背包,皱皱眉,「你坐好了说。」 陈瑶慌忙应着,坐下来还在抹眼泪,「霍林璋的确不能生,我求你别告诉他,如果他知道我就完了。」她表现的那样痛苦,脸都揪成一块。 陆鸢越来越烦躁,将剩下的咖啡一口喝完,「我管不着你与霍林璋的过去,我只想知道你的孩子,是谁的!」 陈瑶支支吾吾,是铁了心要瞒着,想看又不敢看陆鸢的模样着实刺到她心坎上,陆鸢预想的答案似乎就在嘴边,堪比吃了黄莲一样苦。 「霍太太,你根本不知道霍林璋有多变态,他不止一个女人,每一个都被他打过、骂过。」陈瑶解开几颗衣扣露出自己肩头的淤青,又刷起长袖给她看胳膊上的烫伤疤痕,她不再掉眼泪,而是苦笑着放大了自己的痛,「他不停的折磨我,他喝酒了会骂人,不顺心会打人,一到晚上会突然把我扇醒,然后给一巴掌喊一句『贱人』,接着会拿起菸头烫我。」 纵使是陆鸢,同为女人却没想过霍林璋能变态到此种境地。 陈瑶重新扣上衣扣,从外表看完美的像一具瓷娃娃,可惜内里被伤透了。 「他不会打我的脸,只要是衣服遮不住的地方他从来不折磨,别看霍林璋是个温柔绅士,实际上他才是真正的恶魔。」 陆鸢不得不承认,有那么一瞬她对陈瑶产生过同情。 「为什么不离开他?」 「离开?」陈瑶无力的笑道,「如果能跑我早就跑了,大概是我太听话,还能承受得住他的摧残……我也想离开,可我能去哪?他威胁我,威胁我父母,我不能走。」 陆鸢直视她,似要将她的每一种情绪都捕捉,她的脸上看不出一点欺骗的痕迹,是真正饱受折磨的姿态,由内而外都流露着一种强烈的破碎感,不论男女都会被这样的破碎感折服。 第36页 想必霍铭霄看了也会毫不犹豫的倒戈,才会在医院里说出那句愿意为她离婚的话。 好在陆鸢还留有最后一丝理智。 「陈瑶,你的人生是你的选择,我没道理为你的故事买单。你还知道喊我一声『霍太太』,就要清楚霍铭霄不是你能肖想的男人,他是我丈夫,我要他的时候谁都不能觊觎,只有我不要他了,你才有可能出现。」 「霍太太,我不会告诉任何人孩子的父亲是谁,我会让它消失。」陈瑶的眼睫上还挂着眼泪,坚定的好笑。 好一位明事理的母亲,真伟大啊。 陆鸢登时想起自己怀孕那会,她年纪还小,是真六神无主慌了神,她看了很多关于女人怀孕的消息,每天都在想未来会怎样,她害怕,她还有很多事没做却要当妈妈了吗?不,她想去打掉它。 走到医院那刻,她又捨不得了,明明只是个胚胎一样的「小种子」,却长在了她的身体里,过马路、上楼梯,她都会下意识的捂住肚子,就怕它出事,或许这就是天生的母性本能,她打心底里想好好照顾它。 可她还是害怕,甚至无人能帮她缓解这种忧虑。 眼泪总是不经意间流下来,哭完开始孕吐,吐得昏天暗地,没多久又想吃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陆鸢不愿委屈了它,就算是真的要去打掉也得在之前好好照顾它。 后来做完检查,医生告知她因为身体原因不能打胎,并建议她好好生下来再疗养身子。 陆鸢突然如释重负,她不用再自己做决定,她只要安心等孩子生下来,一切都会回到最初。 所以陆沅沅是带着她的希望生下来的,从小很少哭闹,又听她的话,实在是个乖巧的小宝宝。 陆鸢把沅沅当成上天给的神秘礼物,百般宠爱,而陈瑶却要它消失。 「我不参与你的决定,孩子是你的,你怎么做都行。」 陆鸢再也呆不下去,决定起身离开,陈瑶跟着站起来,伸手触碰到她手背,陆鸢当即嫌恶甩开。 「霍太太。」 「呕……」 陆鸢听到她的声音,喉头一阵泛酸,也许是刚才那杯黑咖喝得太急,一时间反胃想吐。 陈瑶小声询问:「你,你不会是怀孕了吧。」 陆鸢冷哼着,「不,我是纯噁心到了。」 她飒爽如一阵强风,留下陈瑶在原地发愣,路过的侍应生可怜她委屈的模样,上前问是否需要帮忙。 陈瑶一改先前的疲态,露出精緻纯净的笑颜,「给我一杯卡布奇诺再加一份草莓蛋糕,谢谢呀。」 她重新坐回座位,给一个没有备註的号码发消息。 ——她上钩了。 而后掏出镜子整理自己的泪痕,等收拾差不多了再开始吃甜点,手机震动几下,有了回信。 ——现在,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温暖的午后,有人追逐阳光,有人行走在阳光之下却仍有坠入冰窟的感觉。 陆鸢回到别墅,额头滚烫,量了体温有点发烧,她喝了两杯温开水,强打起精神给章粼粼电话。 她只有一个诉求,「找个理由踢霍林璋出局。」 环岛的项目不需要人渣的参与,前期竞投也不行。 章粼粼答应了,也听出她渐渐嘶哑的嗓音,「陆总,你是不是感冒了?港城最近温差较大,你要多注意身体。」 「嗯,我知道。」陆鸢贴了退烧贴,躺在床上继续,「你上回说霍铭霄的新项目多了一个新投资人,有调查清楚吗?」 「那人非常神秘,目前只能找到一些零碎的消息,还是些不重要的信息,据说是谢里曼家族的成员,具体是哪一位还真不清楚,但依据目前的情况来看,暂时不会对陆氏构成威胁。」 「更得注意。」 「我懂。」 陆鸢低声咳嗽,章粼粼不放心的很,「别墅里都没有一个贴己的阿姨,我帮你叫家庭医生过来看看。」 「不用了,我睡一觉就好。」 陆鸢多固执的人,章粼粼执拗不过,随即拨给了栾承。 晚上七点多,陆鸢迷迷煳煳醒来,窗外夜色席捲,房内只有角落里的落地灯亮着,她掀开被子坐起来,房门从外推开,她听到声响看向那处,霍铭霄端着餐盘进门。 神情温和,眉间带有丝丝担忧,「阿鸢,你终于醒了,刚熬好的粥,吃点吧。」 陆鸢没胃口,脸色还苍白,她看了他一眼没搭话。 霍铭霄当她生病没精神,见她起床立马去扶她,「阿鸢,还难受吗?」说着,右手碰到她的额头,「不烫了,但还是得吃药。」 陆鸢全程面无表情,她也没多余的心思去猜测他此刻的心情有几分真几分假,他对她好的时候仿佛天上星星都能为她摘下,如果对她反悔,又该是怎样一脸嫌恶她的表情? 陆鸢不敢想,越想心口那处越难受。 「太闷了。」陆鸢想去开窗,霍铭霄已经先她一步推开窗户一角,「就敞开半个钟,睡前还是得关上。」 他把餐盘里的药拿出来,像餵小朋友一样笑眯眯看她,「阿鸢,乖乖把药吃了。」 他的手贴上了陆鸢的手背,她差点难以忍受这样的触碰,如此过电般却是想起了他与陈瑶的种种,陈瑶的公寓客厅里,他们拥抱起舞时也会有这样的心境吗?他这人是当真对谁都好到极点对吗? 第37页 「我不是沅沅。」别把她当小孩子。 霍铭霄笑道:「你呀,可不就跟小孩子一样,沅沅可比你听话,她至少知道看你不舒服会打电话给我,而你呢只愿意瞒着我。」 陆鸢的头很疼,她吃完药,那药片像是卡在了她的喉咙里,勐喝了好几口水才灌下去,霍铭霄不停的顺她的背,「沅沅给我打电话前我就在回来的路上了,章粼粼通知了栾承,我才知道你生了病。你这性子什么时候能改改,不是说为我撑腰么,就这样倒下去还怎么撑腰。阿鸢,我也想为你遮风挡雨。」 她是有这样想过。 可惜…… 陆鸢侧头看他,「所以你才会想着帮霍林璋做事?」 霍铭霄手上的动作停下来,低声说道:「你都知道了……也对,你迟早会知道。」 「你总共就拥有霍氏5%的股份,如今拱手让给他3%,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只要二房和三房联手,他们随时可以踢你出局。」 霍铭霄还是事不关己的笑笑,「这不有你么,他们不敢怎么样。」 有她? 对啊,陆鸢相当于是半个陆氏,有她护着,有陆氏力挺,霍铭霄便能一路前行畅通无阻。 「你想的可真好。」陆鸢嘴边溢出苦笑,他没看见,甚至揽上她的腰,大半个身子都压在她肩上,耳语是那样温柔,「阿鸢,阿鸢,阿鸢……」 他根本没有想过,如果有一天陆鸢离开他,也没有了陆氏的支撑,他又会是哪幅模样。 陆鸢的女儿是认还是不认? 一切都像未知数般存在。 「阿鸢。」他的唿吸渐热,陆鸢伸手抱住他,右手探向他耳后的疤,苏雅雅的车祸事件里是霍铭霄毫不犹豫保护了她,眼前似乎还留有他被鲜血染红的痕迹,如修罗,也如爱神降临,可恨的是爱太短暂,一眨眼便没了。 霍铭霄在天亮后再次赶赴青非。 陆鸢也醒的很早,她站在露台上看着他的车离开,如往常一样,她前往陆氏分部,随后一封新邮件发来。 ——霍铭霄并未去青非,他在赶往机场途中匆匆返回,而后前往陈瑶以前居住的公寓。 k的消息从来没有失误过。 她多想这些消息都是假的。 办公室里,章粼粼见她在揉太阳穴,脚步声逐渐放缓,再倒一杯温水替换掉她甜到腻人的咖啡,「陆总。」 陆鸢下意识摸着去找咖啡杯,没摸到杯耳摸到了还温热的玻璃杯身,她这才抬头,有气无力的笑了一下,「干嘛换我的咖啡?」 章粼粼解释说:「你还在吃药,少喝咖啡。」 「不碍事。」陆鸢强打起精神,翻开她递来的文件夹,问到,「眼下是什么情况?」 「霍林璋不知着了什么魔,竟然把自己手头上10%的股份让给了谢里曼家族的投资方,两方正在联手竞投环岛的项目,至于这位谢里曼的投资方正是霍铭霄青非项目的新投资者,我查过了,两者并无关联。」 陆鸢沉思片刻,摇着头道:「查不到才觉得奇怪,谢里曼为什么唯独盯上霍铭霄的项目,而且又与环岛的项目扯上关系,谢里曼在国内影响力不大,他摆明了想来国内发展,其中又是谁给他搭桥铺路?叫k去查,保准能查出点秘密。」 章粼粼点头示意,「明白。」 陆鸢再道:「霍林璋将手上的股份让给外人说明他也不看好本家,而且陆氏下了不允许他做竞投的安排,几乎是断了他想合作的路。既然他肯与谢里曼家族合作,必定是收了好处,至于是允下什么好处,自然是远超我们想像。」 章粼粼面色微沉,推推眼镜说出几点疑惑,「现如今环岛项目的竞投企业,谢里曼与霍林璋最有胜算,几乎是断崖式取胜,如若不想他们赢,就得有更为抢眼的对手出现,但事实上很难找到能与之抗衡的对手。」 陆鸢一目十行翻阅所属的竞投企业明细表,目光停留在最后一页。 环岛整体的设计方案,图纸上辟出大片的玫瑰花海,浪漫到无以復加的地步,而且花海里设计一栋有着玻璃天顶的教堂,设计师想把这里打造成一生一世的浪漫之地。 她想光有浪漫还不够,人得有烟火气。 「没有对手就造一个对手,这份名单里我翻阅过无数回,这份设计是获得当时全场最高分的比稿,不过最后只看综合条件选择前五,以至于最后落选。」 章粼粼瞬间懂了她的意思,「囿安属于林城本地的企业,身家清白,老闆是白手起家的工程师,通过陆氏发布的招标文件而来。」 「胆大,对于自己的设计也自信,就是规模太小难以承接如此繁重的项目。」此话不假,林城的环岛项目备受相关单位的重视,顾总当时郑重邀请陆鸢去玉城度假村就是在商量此事,见了相关领导,不做点成绩出来以后的路也不会太顺,但是她又不想让霍林璋他们得到一丁点好处,尤其是想到霍林璋的那堆股份里还有霍铭霄的帮助。 心里的火更旺了。 她实在难以压下这口气,她不需要霍家任何一人得到这份合作的机会,因此这个项目,她要自己拿到手。 陆鸢给陆董事长亲自拨去电话,告诉他,她将私下与顾总签署协议,并以第三方的名义投资林城本地的企业囿安这个小公司,成为第二股东的同时一举助力囿安拿下环岛项目。 第38页 陆董事长大为称赞,「这种做法不太符合实际要求,但有时我们不得不违背自己的某些原则,哪有不黑心的商人,懂得玩法才能做最后的赢家。陆鸢,你实属把这块弄明白了,不过,往后若是囿安不买帐,你又如何处之?」 「囿安原老闆设计方案一流,但为人处事不够成熟,大概是以往只顾着方案如何完美,而忽视掉一些生存法则得罪了人。等到这匹黑马突出重围,顾氏分支和陆氏分支会逐渐入股,等到他不再是第一股东话语权自然减少,到那时他的囿安只能是我们的。」 「陆鸢,我很欣慰,也将拭目以待你的成果。」 陆董事长到最后还特地发给她一条消息。 ——我曾以为你会一心为霍家着想,很显然,你还抱有一定的理智,望长久。陆鸢,你是我的女儿,我盼你幸福。 这样的话估计是面对面说不出来,非要用文字去表达才不会显得酸涩。陆鸢看出父亲对她的关心,那是一个久经商场的父辈对她的教诲,或许他早已看清她不顾一切嫁到港城背后的心酸,他只是不说而已。 环岛的项目正在秘密进行。 k的调查也在继续。 ——今日霍铭霄仍未去青非,他陪着陈瑶去了郊区的医院,妇产科。 好啊,陆鸢特别想掀开霍铭霄的面具问问他到底有多会变脸,明明发给她的消息是在青非,说起谎话来眼都不眨,她着实佩服。 ——晚饭后两人会到绿道散步。 并附一张霍铭霄侧头看陈瑶的照片,眼神里是他不曾有的温柔。 ——他们去……购买了婴儿用品。 孩子是谁的已经不再重要,陆鸢也能好好接受,哪怕脸色惨白,扬手打翻了价格不菲的古董花瓶,碎片踩在脚下,咯吱咯吱,像极了她恶狠狠地低语。 阿姨听到声响慌忙跑出来询问,却换来陆鸢发疯似的怒吼,「走,都走!」 阿姨们不敢逗留在新家别墅,最近太太的情绪越来越不稳定,稍有不顺就是讥讽,既然她要他们走,那是熘得贼快。 陆鸢平息好久,又在陆沅沅回家前打扫好满室狼藉,却还是忽视掉残渣碎片的威力,一丁点的碎屑落在指腹间,刺进了肉里,像是一道看不见的芒刺长入骨髓,她挑不出便死命的按下去,好似又回到了初次见到霍铭霄的早晨。 她弄错了人,成为一段坎坷的开始。 陆鸢不曾服输,她就不是会轻易放弃的人,从小到大独立惯了,就连生下沅沅这个决定也未曾告知他人,她要活下去,也要带着自己的宝贝活下去,为了沅沅她迫切需要霍铭霄的参与,因为这个家才会完整。 她满怀期待而来,以为人心都是肉长的,总有一天会得到他的回头,他的确回头了,却参杂无数谎言,到最后她都捂不热霍铭霄的心。 芒刺入指腹,陆鸢双手捂着眼痛苦,无声的哭泣,大片大片的眼泪顺着指缝流下,她好恨。 陈瑶啊陈瑶,她怎么就那样没记性。 陆鸢曾说过她没选择放弃时任何人对霍铭霄的觊觎都是一种罪,只有她放弃了,霍铭霄的一切都会与她无关。 霍铭霄对她的欺骗与谎言正逐渐扼住她的喉,霍言骁曾教她爱憎分明,所以她不顾一切也要来,而此时此刻,陆鸢不想为任何人撑腰了。 三日后,青非的矿出事。 栾承的电话打到陆鸢这里,「夫人,我实在没办法。」 青非的项目非同小可,矿上出事那是要死人的大事,绝不可轻视! 陆鸢一边安排陆氏的人过去处理,一边按捺不住自己那颗厌恶的心,反问他,「霍铭霄不是在那吗?该怎么处理,还用我教?」 栾承犹犹豫豫,陆鸢就晾着他,直到那边说不出下文直接挂断,陆鸢的脸上已是泛起了冷笑。 栾承到底是霍铭霄的人,担心矿上安危,却又不肯将霍铭霄的行踪透露,实在两难。 而陆鸢当然知道霍铭霄不在青非,他自始自终都不曾去过青非,陆鸢揣着明白装煳涂,为的就是在这个时候无情嘲讽他一把。 k的邮件来得正好。 ——霍铭霄坐谢里曼的专机前往青非,正如你所料,谢里曼家族的投资方与霍铭霄相识。 诸多故事,因为这一道信息而想通了。 霍铭霄在青非呆了大半个月,他回港城这日,天气预报的主持人说这是港城有史以来最冷的一个冬天。 陆鸢在宅子里穿上毛衣给陆庭泽视频,对方穿的像个粽子,在外工作时必须穿厚实,否则按照陆庭泽的话说是手都要冻掉,陆鸢的手不会冻掉,她暖唿唿的窝在软沙发里舒服极了。 霍铭霄风尘僕僕而归,陆鸢听到声响没管,还在和陆庭泽聊家常,最后还是陆庭泽在视频里看到了霍铭霄的身影,大大方方喊了一声「姐夫」,陆鸢才挂断视频。 霍铭霄瘦了好多,两颊凹下去一点,五官愈加分明立体,但瘦削之感不散,为他的整体感觉平添几分厚重。 他不上楼,也不挪位置,就站在陆鸢对面直愣愣盯着她看。 「回来了,你饿了吗?」陆鸢对着他笑,也只是浅笑,流于表面的那种敷衍,但是霍铭霄好似没看破,在陆鸢侧身走向厨房时拉过她的手腕,大力将她代入怀中,紧紧箍住。 陆鸢耳边都是他粗重的唿吸声,她扭动脖子,挣扎又被他压住。 第39页 「我跟着阿姨学了几道菜,给你做菜好不好?尝尝我的手艺怎么样。」陆鸢不问他在青非的事,他却自己说出来,「阿鸢,阿鸢……」真刺耳啊,陆鸢曾经嚮往的甜言蜜语如今都成了刺破她的利刃,一刀又一刀,疼到麻痹,「阿鸢,当我困在矿里,我第一个想到你。」 青非的矿出事要上头条,陆鸢不用他人汇报都知道他说的那件事,霍铭霄跟搜救队一起找人,被困矿中长达18个小时,得知这个消息时陆鸢正在花廊里种花,水失措流了满园,甚至覆盖到她脚背,陆鸢不是没有为他揪心过,可k发来的消息上说,陈瑶几乎哭晕过去。 如此一想,便不再为他担忧。 有陈瑶的忧思,就够了吧。 没人知道陆鸢做了多少噩梦,惊魂未定听到他被救出来的消息,顿时哭了半夜,她甚至不敢放声大哭,最后至朝阳升起才敢在浴室里放着热水哭出声。 白日里,她照常工作、陪沅沅游玩,章粼粼也好奇她怎么这样冷静,别墅的阿姨也对她露出不可置信的目光,阿姨对陆鸢很是畏惧,往后也不敢轻易出现在她面前。 陆鸢落得清静,苦练菜餚,总算有了点成绩。 她不慌不忙打断霍铭霄的话,「菜都备好了,我给你做菜去。」 说着要推开他,霍铭霄根本不让她离开,像是劫后余生一样抓住最后的宝物,每句都是疼惜,「阿鸢,我捨不得你,我放不下你。」 听听,他总是那样诚恳的告白,如果没有陈瑶,她註定会越陷越深。 陆鸢是左耳进右耳出,嘴角的笑未曾落下,双手安抚他道:「我知道了,你饿不饿啊?」 「饿。」霍铭霄的唇落下去,伴随着他的动作,那意思也变了味,陆鸢眼角的光冷冽如霜,不着痕迹松开他的手,「霍铭霄,为了等你沅沅也没吃呢。」 一个「等」字就已经让霍铭霄高兴坏了,他想,原来她不是不问他消息,是特意在等他回来,只要他回到新家,便是安然无恙。 陆鸢的菜色大有进步。 虽然还是不如阿姨做的菜味道正中,但霍铭霄还是吃得尽兴,他在餐桌上不停的给沅沅夹菜,沅沅吵着要他喂,陆鸢也不制止。 霍铭霄细心的给沅沅餵饭,像极了一个贴心的爸爸,落在嘴边的饭粒他反手抹去餵进了自己嘴里,完全是把她当成了自己亲生女儿看待,沅沅特别高兴他对她这样好,抱着他的胳膊迟迟不肯放手。 陆沅沅对霍铭霄的肯定是陆鸢未曾想过的结果,难道是真的血脉相连所以才会在冥冥之中让他们的关系不知不觉中更为亲近。 如果她离开了,沅沅会恨她吗? 「沅沅,吃完了就去看动画片吧,我跟你妈妈说会话好不好?」 霍铭霄的声音拉回了陆鸢全部思绪,陆沅沅很听他的话,乖乖去客厅看动画片,霍铭霄收拾好她的餐具再返回餐桌前,给陆鸢递上一杯温牛奶,「你晚上都没怎么吃饭,喝点牛奶吧。」 陆鸢握着玻璃杯,一口也没喝。 霍铭霄周身都散发着一种「劫后余生」的欣慰,被困矿下18个小时,谁又能比他更幸运。 「阿鸢,回来能见到你们可真好。」霍铭霄攀上她的手,指尖牢牢锁住,「矿下太黑了,就像是暗无天日的地狱,我曾想过万一我上不去了怎么办,你怎么办。幸好我回来了,阿鸢。」 陆鸢没做声,霍铭霄见她低头,好似要哭出来,他的情绪也上来了,指尖都在发颤,正要跟她说上几句掏心窝子的话,急促的铃声打断他。 手机在桌上响着,霍铭霄和陆鸢向客厅望去,没想陆沅沅动作极快,拿着他的手机跑过来,边跑边喊,「爸爸,爸爸,有你的电话!是,是陈……」 「沅沅乖!」霍铭霄立时变了脸色,也不管陆鸢看见没有,迅速起身抢走了手机,他向玄关外走出去接听,陆沅沅靠在陆鸢怀里,小声说,「妈妈,我一下子想不起来那个字读什么,沅沅好笨!」 陆鸢亲亲她的小脸蛋,拿出自己的手机打出一个汉字,「你看看是这个字吗?」 除了瑶,不做他想。 陆沅沅惊唿一声,「啊,就是这个!妈妈,我想起来了这是什么字了!瑶池圣母的瑶,嘿嘿!」 「谁说我的宝贝是小笨蛋呀,我的沅沅聪明着呢!」 陆鸢抱着陆沅沅上楼,陪她玩了会再给她洗澡,沅沅拉着她的手说:「妈妈,你不高兴吗?」 陆鸢微愣,「没有啊。」 「好吧,妈妈,我想小舅舅了,我还想外婆外公。」小孩子比她还想金城,在一个地方呆久了她总会厌的。 陆鸢轻嘆一声,「乖宝,我们什么时候回去都行,以后不回来也行。」 「可是,爸爸在这里呀!」 陆鸢的心一下子低落到谷底,沅沅年纪还小,叫她怎么好开口说那些伤人的话。 「乖宝,我念完这个故事就要睡觉了哦。」 「好吧。」 陆沅沅睡得很快,陆鸢起身离开时,陆沅沅睡眼朦胧地对她说晚安,她低落谷底的心瞬间变得柔软。 从房间出来,迎头撞见霍铭霄,他靠在走廊墙壁上听到关门的声响,身子立马站直,走向她,冷不防在她面前变出一支玫瑰,他总是喜欢弄一些小惊喜小浪漫,以往陆鸢很吃这套,然而现在怎么看怎么碍眼。 第40页 「阿鸢,我很想你。」 想,哪里想,是心吗?心里住了其他人,怎么能够腾出地方来想她?他可真爱说笑话,想她了,又能有多想,是在想陈瑶时见她可怜才特意念叨了一两句吗?动动嘴皮子的事,他却说的深情不移。 陆鸢没有收那支玫瑰,霍铭霄还以为她吃醋。 「在青非的日子,我没有按时给你送花,先补上一支玫瑰,等明天我一次性补回来。」他好言好语说道,陆鸢还是不接,霍铭霄下意识要去碰她,陆鸢往后退一步,他的玫瑰停在了半空,就是这样一个后退的动作让他的眼中多了几分忐忑。 「阿鸢,你不是最爱玫瑰?」 陆鸢摇头,「恐怕爱玫瑰的另有她人。」 k的邮件里每次都会附送几张清晰度极高的照片,陆鸢连陈瑶怀中的玫瑰有多少支都数得清,次次都是红玫瑰,浓烈的爱从她的眼角溢出,看来,他的浪漫给予了不少人。 饲养了玫瑰便是独一无二的玫瑰,陆鸢不稀得与她人共享。 「她的身体怎么样?」据说陈瑶知道他被困于矿下动了胎气,送到医院呆了好久,而且送她过去的人还是霍铭霄的亲信。 讽刺么?讽刺极了。 霍铭霄还在跟她装煳涂,「什么她?」 陆鸢不想与他闹,心地尤为平和,反问他,「我做的菜没有陈瑶好吃吧,她常给你做的那几道都是港城本地菜,我在金城长大实在不喜清淡,恐怕是没有她做得好。」 霍铭霄脸白了好几度,玫瑰连着刺被他拽进手里,刺扎进皮肤里会很痛,酥麻的刺痛十分不好受,他哪里顾得上手心的刺,压低嗓音质问她,「你又调查我?」 陆鸢脸色未变,依旧平静如波,「是啊,我又不是第一次调查你,得知你在与我浪漫的同时还有一个初恋的存在,我活该被瞒着吗?而且她的身份特殊,我只想给你提个醒。」 「……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陆鸢,倒是你!为什么一次次的……」他反而像是一个受害人,比她还要激动。 陆鸢笑着阻断他的解释,「那个女人的故事与我无关,但我不能让自己受委屈,苏雅雅与你逢场作戏我可以让她出局,一个陈瑶,我更可以让她身败名裂,我才是你名正言顺的妻子,她只是个见不得光的小三。」 「她不是!」 对于霍铭霄的表现,早已在陆鸢预料之中,就当自己是回到了新婚那晚,半年多的时间不过就是一场风花雪月的梦,现在梦醒了,战斗正要开始。 「陈瑶的故事太离奇,她这人魅力大,竟然游走在二房和三房之间,如果当初不是因为你被放逐青非,或许她还会与你在一起,可惜的是你前脚刚走她后脚扑进你堂哥的怀抱,等到你重回霍氏,又觉得你好了,而你也放不下她。」 「陆鸢,她没你说的那么糟!」竟然是握紧了拳头,逼红了眼角,霍铭霄啊霍铭霄,初恋对于你这么重要吗?那她算什么呢?她陆鸢就只是任他欺骗的路人甲吗? 「是,她是没有那么糟糕,但她勾引有妇之夫就是原罪!」陆鸢破罐子破摔,因为她是个女人,她不想为陈瑶说好话,所以在霍铭霄面前她逐渐丢失了自己的自尊,她活该是他们爱情里的小丑。 「陈瑶是被逼的。」 撕破了脸面,还要为她辩解。 陆鸢有些后悔那样说陈瑶,她不应该只讽刺陈瑶的为人,她应该连同霍铭霄一起骂了。 「如果你当初透露一些关于陈瑶的消息,或许我就不会逼迫着你娶我,如果是那样,霍氏三房永远得不到资助,你也会彻彻底底被踢出霍氏。」陆鸢在感情里再处于弱势一方,可到了商业上她的身家就不同了,背靠陆氏,谁也别想欺负她。 霍铭霄松开一手残碎的玫瑰花瓣,手心不知是被汁液染红还是被利刺刺到出了血,总之像极了犯险的狂野之徒,周身数起倒刺,眉目跟着变得凌厉,果然,提到了他的软肋,「陆鸢,你真把自己当霍太太,你想的太多了!」 陆鸢下巴稍抬,又找回了属于她的气势,「霍铭霄,我与你本就是联姻,我们都不会做赔本的买卖。」 「没错,你做的很好。环岛的项目你早就决定踢霍林璋出局,这一点都不亏。你还问我是否为了报復霍林璋,我实话告诉你,是!当初陈瑶与我分手,就是因为霍林璋强丨暴了她,霍林璋早该死一百次!」 陆鸢接受了他的愤怒,当初看到陈瑶那段漆黑过往的资料,自己也曾被吓到,但是从始至终她仅仅是可怜陈瑶,霍铭霄对她的欺骗才是最心痛的事实,「你有很多次机会说出真相,你瞒着我去为陈瑶报復霍林璋,甚至以我为跳板,我做不到那么大度。」 霍铭霄冷笑着说:「所以你不仅愚弄了霍林璋,也让他和谢里曼家族的合作黄了,陆鸢,你调查到了什么?知道我与谢里曼的合作是么,因此我也无缘环岛项目的竞投,不,不止环岛,青非的项目、我手头上的地产项目,你都不打算放过我。」 陆鸢是有这样想过。 但是她总归留有余地。 他忽然浪荡子附身,回到了最初的纨绔模样,「霍太太,你常说真心换真心,你说来为我撑腰,可我要好好问你一句,你何尝没骗过我!你怎么不说你早认识我叔叔,霍言骁是你的老师,你与他相识多年,这些你为什么不说?你知道霍言骁对我意味着什么,他是我最后一个亲人,你对我不信任,我们半斤八两!不过都是在商言商,利益至上而已。」 第41页 他匆匆下楼,陆鸢蹲在地上拾起揉碎的花瓣,花汁渗透,眼泪坠在花瓣上,又沿着指腹滚落,像一颗血泪,滚烫。 陆鸢喃喃到失语,「老师,我做错了吗?」 第17章 野心 霍铭霄从别墅出来前,栾承的电话已经打来无数个,他按了静音键,只想在今晚好好跟陆鸢说会话,他从青非回来那刻,已经涌现出太多迫不及待的情绪,这是他从未有过的嚮往与期盼,他决定遵循内心最真实的想法,违背那些他曾在意的原则,他想见她,见他娶回家的霍太太,陆鸢。 可就在刚刚,他们的关系一度落到冰点。 左脚迈出去,踏上台阶的一秒钟,霍铭霄犹豫了。 月色惨烈,也不如他在青非时经歷的苦难,漆黑矿井下,唿吸都是奢侈,他透过丝丝裂缝渴求这那道光,月光像某种向上的力量叫他生出无限的期望。 谁也不知,青非那段生死攸关的境遇里,他竟然想起了多年前在青非的往事. 同样是被困矿井下,有人不停的唤醒他、鼓励他,后来他死里逃生才得知是合作方不管不顾挖了三天的人,如果再晚一点,他会死在那里,他是没人管的霍家废物,死在青非再好不过,也就如了二房三房的愿,但他的合作方不允许他死,恍惚中,记忆纷至沓来,废墟中拼尽全力抓住他手的女人,逐渐与陆鸢的模样重合。 直到结婚后,他才知晓神秘的合作方是陆氏,救他的只会是陆鸢。 在生死攸关的时刻,才会知道谁最重要,霍铭霄也是。 手机屏幕亮起来,他接了栾承的电话。 至于栾承在说什么,霍铭霄一句未听,他很难让自己镇定下来,他此时的思绪正迴荡在这座令他格外陌生的别墅,手心的刺痛在提醒他,或许他应该回头去看看陆鸢。 霍铭霄从余光中发现陆鸢蹲在楼梯口拾玫瑰,一瞬间,心揪成了一团,还有隐隐压抑不住的火在往外冒,他从青非九死一生回来,他只想见到她而已,可她提起了陈瑶,提起了他们的不信任,中间还穿插着小叔叔的那份。 就像即将要缝合的伤口又被两人撕裂,撒了盐淋了雨,疼得他差点没回过神来。 终究是他欺骗在先,他想回头看看她,也许还有转圜的余地,只是再返回玄关,楼梯口已经没有她的身影,陆鸢那般萧瑟的背影仿佛是他的臆想,一晃而逝,来不及捕捉。 他以为陆鸢总会在他面前透露半分温柔与弱势,却难以抵挡她是陆氏继承人的身份,她哪里会对他软弱,她从一开始就是强势的出现。 电话那头,栾承再次出声,「老闆,这条线已经被陆氏阻断,难道另一条线也要前功尽弃?」 霍铭霄好似被淋头浇了一桶冷水,他清醒了,转身不再留念这间别墅的一切,包括陆鸢。 明州酒店入口。 栾承停好车,抬头看向后视镜,霍铭霄一路上没说话,安静地跟不存在一样。这与他匆忙回别墅时状态迥然不同,刚下飞机一路催促栾承再加快码数,险些闯了红灯,好在运气不错一路安全送回,而眼下他闭着眼不知在想什么,满面的颓废让他沧桑了不少。 「老闆,到了。」 隔了五分钟,栾承才开口。 霍铭霄睁眼,往外瞥见霓虹夜,没有准备下车的动作。 「栾承,青非的事闹得大吗?」 他回头看向霍铭霄,不等他回復,霍铭霄已经自行解答,「铺天盖地的消息,连霍家三房都去帮忙了,甚至惊动了地方官员,报导播了一周有余,就算到今天仍有媒体来询问后续处理事宜。」 栾承张张嘴,一字未提,霍铭霄接着道:「偏偏她一句贴心的话都没有为我留。」 栾承解释道:「夫人有打电话来,救援队也是陆氏请来的。」 霍铭霄抬头看他,眸中有过一瞬的自嘲,「你以为我不知道?她代表陆氏,可也是我太太,她关心青非比起关心我本人更甚。」 「老闆……」 「她只是后悔了。」霍铭霄太了解陆鸢的想法,一旦被她知道陈瑶的存在,她还有何种理由去无条件信任他。 他们是商业联姻,她也曾说过如果他扶不起来便会离开这种气话,如今他有广阔天地可闯,她照样会因为陈瑶而离开。 陆氏的继承人受不得委屈。 他让她受的委屈太多了,却不得不为之。 「老闆,如果有选择的话,谁又会选择这条路。」栾承犹豫着,「或许夫人会明白。」 「明白什么?我不需要她的明白,如果她要走……」 陆鸢是多么强势的女人,她从出生就决定了往后要走的路,优柔寡断不是她的本性,她不是依附他人的菟丝花,她就是那棵参天大树,吸取的是天地灵气。 如果受了委屈,她会十倍百倍的还回去。 他懂。 栾承到最后都没听到他的答案,如果陆鸢真的选择离开,霍铭霄会怎么处理眼下的困局? 这不是他应该思索的问题,毕竟在陆鸢来到港城前,他已经是名声在外的纨绔,就算眼下来到明州酒店与十八线野模私会,好像也说得过去。 这是他的人设,屹立不倒。 黎明初起,陆鸢的手机要被打爆。 陆庭泽的消息从五点开始发来,陆鸢开了静音,是正巧醒来才看到他的未接来电,还以为是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诸如哪件天灾人祸让他发了疯一般。 第42页 谁知,陆庭泽在那头火急火燎骂起霍铭霄,说他夜会模特的消息传遍了圈子,骂他结了婚也不知检点,说他狗改不了吃屎,真真坐实纨绔名号。 陆鸢格外平静,她「嗯」一声告诉他,「这事我知道了,k昨晚就给我发了邮件,他以往就是这样的性子,总不能因为他与我结婚就强制他改变,本性难移,这点跟你一样。」 「靠,什么跟我一样,我比他靠谱多了。姐,我没开玩笑,上回去港城你们还夫妻和睦,怎么到今天闹成这样?你们之间出问题了吗?」 「是有点问题,或许我们之间一直都有问题,但是被我忽视了。庭泽,我明白你打电话来的目的,我带着沅沅在外地,爸妈迟早会见到这些绯闻消息,你替我好好安抚他们。」 陆庭泽自小在意她,关系好,绝不想她受半点欺负,说话声中早已是气的牙痒痒,「爸妈都是明事理的人,知道你不顾一切嫁过来心理哪能好受,如今见你委屈,还不是挂念你心疼你,你要是想让他们放心,就不要一心念着霍铭霄这种渣男!」 陆鸢听着他说的重话,一时语塞,陆庭泽以为自己是情绪激动过头,害她难过了,那能比见她失落还要难过百倍,「阿姐,我是心疼你。你当年生沅沅的时候难产,我抱着沅沅听医生说这些,后背都在发凉,你不让我告诉爸妈,我能怎么办?我觉得自己好没用,在你最难过的时候帮不上你。」 「庭泽,过去的事就过去了,别提了。」 「怎么不能提?如果不是有了孩子你会放弃舞台?那是你的梦,是你毕生梦想,霍老师说过你就该站在舞台之上,是你选择放弃是……」 陆鸢扬声打断他,「不是因为沅沅,而是我是陆家人,我没法呆在舞台之上。」 她是天选之子,是父亲最重视的继承人,她没有办法圆梦,这是她打小就该接受的必经之路。 陆庭泽低声回应,有了难得的哽咽,「是我太蠢,我帮不了你。」 「不是,庭泽,你很优秀,阿姐不会骗你。」 「我特别难受,你可以有更好的未来,却选择了霍铭霄,他有什么好,除了是沅沅的亲生父亲外,他为你做过什么?阿姐,你不要因为沅沅需要他,便一味的忍让,他不值得!」 值得吗?她哪里想这么多,她想让沅沅过得开心些。 陆庭泽年纪还小,可陆鸢也还年轻,她不过比他年长几岁,就要承担起陆家的担子,因为她是长姐所以有很多不能逃避的责任。陆庭泽始终记挂她,每天都会问她在做什么,有空就给她视频,陆鸢也是报喜不报忧。 他问她,「阿姐,你别瞒我了,我早就知道你对霍老师……」 「别胡说!」陆鸢异样激动,牢牢抓住手机,指尖都在收紧,「陆庭泽,这种话不要再让我听到,霍老师就是我的老师,也是你的老师,我尊重他,你也要对他心存感激!」 陆庭泽被说的一愣一愣,「姐?」 「沅沅要起床了,我不跟你说了,绯闻的事你帮我挡一挡,真挡不了就随他去吧。」 陆鸢的态度在他看来有够佛系,他瞬间跳脚炸毛,「陆鸢,你是不是爱上了霍铭霄,他到底有什么好,有什么好!值得你为他受尽苦头,他算什么东西!」 陆鸢听上几句,直接挂断。 久久未能平復的心情下一秒又被陌生号码掀起高潮。 对方颤颤巍巍的说话,好似怕了她的姿态,哭声全被压抑下去,听得人也郁闷,「霍,霍太太,我,我是陈瑶。」 这才几点,她就敢打电话到她这。 有够勇的。 陆鸢没挂断,就安静的听着,陈瑶哭了半分钟,声音逐渐增大,怕是想跟她吐苦水,委屈是一茬又一茬的往外冒。 「霍太太,我对不起你,前段时间铭霄一直在我这边陪着我,不是我不愿意让他走,是霍林璋知道我怀了孕他没想放过我,铭霄是为了保护我,可我知道自己没什么用,霍林璋处处打压铭霄,他的日子很不好过,在青非的半个月他差点没命。」 陆鸢截断她的话,「你到底想说什么?」 陈瑶哭声放缓,求她的话处处透着真诚,「我知道矿上是谁动的手脚,我手上有霍林璋和当地丨官丨员联手的证据,他们想独吞那个矿的资源,如果可以我想和您见一面。」 「为什么?你凭什么认为我相信你的话?如果有证据,你为什么不亲自交给霍铭霄?」 陆鸢说不嫉妒都是假的,原来除了她以外还有不少女人为霍铭霄牵肠挂肚,宁愿冒着生命危险也要救他。 世上多情种那么多,果然不缺她一个。 陈瑶苦中带酸,低声说道:「我始终不是霍太太,我又算什么。昨晚,他回到港城直奔你们的别墅,我早就看明白了,他不会为了我放弃现在的一切。」 这回,轮到陆鸢诧异。 「那你该高兴啊,陈瑶,昨晚他去了明州酒店,在你工作的地方约见了其他女人,不是你,也不是我,而是马上就会靠绯闻上位的模特。」 「什,什么?」 陆鸢懒得跟她继续,只说:「你既然手上有证据就自己去告发吧,我帮不了你。」 说完就挂。 陆鸢起身前往洗漱间,两眼通红,却是一滴眼泪都没有落下,她洗了把脸,深唿吸好几回才慢慢平息下来。 第43页 其实陆氏一直在追查青非矿产的资金漏洞,加上此次的矿出事,倒是渐渐地将背地里的某些腌臜给露出来。陆鸢没有头绪,却是被陈瑶这番话给影响了,她拨给章粼粼,让她与顾氏相关负责人联繫,必须赶在霍林璋与那些人藏起狐狸尾巴之前揪出他们的秘密。 家中没有合适的阿姨去照顾陆沅沅,她不放心,于是将沅沅送到霍家老宅青琊山,她对霍以灵有特别的好感,也放心沅沅在那。 霍以灵好几次对她欲言又止,等到她要离开前,还是忍不住骂起霍铭霄。 他的绯闻传遍了,在这个资讯时代八卦绯闻传得飞快,拍下的照片是揽腰拖手,但能编得格外离谱。 陆鸢笑道:「我没事。」 算不算习惯呢? 在青琊山呆了小半天,章粼粼的电话打来,陆鸢得走了。 与沅沅道别后,正巧碰见纪廷峥的车开到山腰,他特意拦住她说话。 「陆总,我十分感激你在金城帮我找人,目前已经有些眉目,比起我像孤头苍蝇一样乱找实在安心许多。」 陆鸢知道他是在找妹妹,虽然有了头绪,人却还是没找到。 「你别急,你总会找到她。」 纪廷峥浅笑,点头,「但愿。」 再无多余话要说。 纪廷峥亲自给她关车门,合上那一瞬匆匆道:「霍家,要变天了。」 陆鸢抬眸看过去,他仍旧温和有礼的模样,仿佛那句忠言已经随风而逝。 最近几日,都不是陆鸢开车,司机问她去哪里,她那么巧又收到了陈瑶的简讯。 「先往公司开。」犹豫之下吩咐道。 陈瑶的简讯打了很多字,陆鸢看得重影,还是得一个字一个字的看明白。 「霍太太,我想了很久才悟出几分道理,孩子是无罪的,我还是想留下它。」 「我与铭霄从高中就认识了,如果不是因为霍林璋我应该会嫁给他,可我深知我配不上她,不像你有良好的家世和显赫的背景,只有你能帮助他立足霍氏,他不该埋没,可惜我帮不上他。」 「他与你联姻是身不由己,他曾对我说过与你才是逢场作戏,他是否为你每天送一束花,其实这是我教他的,上学那会他就爱这样玩浪漫,试问哪个女人不会深陷?」 「他的手段那样高明,没有女人会不爱他。我以为他会因为你的家世而委身于你,原来他在乎的还有我。他昨晚宿于明州酒店,你只知道他是和模特私会,却不知他在那套总统套间和模特分开而睡,这是给霍林璋的障眼法,他可以为了保护我而去找其他女人,他不会让霍林璋伤害我。如果你不信,可以来明州酒店当面问他。」 「陆鸢,他不爱你,你们的婚姻永远不会平静。」 这场婚姻早就被搅得一团乱。 没有陈瑶,也会有霍铭霄足够大的野心。 因为陆鸢的到来让他尝到了甜头,于他而言是意外之喜,却远远不够。 有些东西,陆鸢逐渐看懂了。 她的内心透亮无比,回想过去种种,她还是认为霍铭霄不是那种会为爱折腰的男人,比起情爱,他的事业更让他费心,或许,他们都将是霍铭霄的棋子,因为他的目的是霍氏。 陆鸢骤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背上微有冷汗在冒,陈瑶在意的是霍铭霄的感情归谁,而陆鸢在意的是她手中的证据正在一步步被证实。 陆鸢心寒一片。 起初,霍铭霄曾以纨绔名义活着,又因联姻重返霍家,再来青非的项目获得关注,而后去了玉城他立马与顾氏有了联繫,进而参与林城的环岛项目,他在崛起,二房三房的势力却在悄然瓦解。其中陈瑶又是连接他们的关键人物,她手上的证据一定会成为霍铭霄扳倒仇人的有力武器。 陈瑶的沾沾自喜给陆鸢敲了一记警钟,陆鸢不是什么傻白甜为爱而生的圣母,抛去一心为他撑腰的前提,霍铭霄设的这场局已经现了原形。 利用对他好的人,和该是他歷来的做法。 只要能赢,即便是陌生人,即便是喜当爹,都能为他所用。 短短十来分钟的路程,陆鸢想明白很多事。 她突然改变了目的地,叫司机直接开往明州酒店。 陆鸢在车里坐着,碰巧见到霍铭霄和明艷女人出酒店大门,两人挨得很紧,走路也恨不得贴面而行,实在暧昧到没法看。 司机也看到了,他尴尬的低头不语。 陆鸢顿时觉得这样的场景十分好笑,就像是她特意来抓姦一样,然而她还真没那个心思。 她叫司机先回去。 又在后座坐了十分钟,大门入口走来一个穿宽松孕妇装的女人,她拿起手机拨通号码,陆鸢的手机就响了。 陆鸢下车走向入口,陈瑶见到她微微点头算是打了招唿,她先进门,陆鸢随后跟上,最后两人坐在咖啡桌前,陆鸢喝黑咖啡,陈瑶喝橙汁。 她开门见山并不遮掩自己的兴奋,「我知道你一定会来,陆鸢,我早就看透了你。」 这还是陆鸢初次见到的陈瑶吗?很显然不是了,她的傲然都是霍铭霄给的,因为她说:「我现在不担心你会拿孩子的事威胁我,告诉你吧,我已经不怕了。」 陆鸢神色平静看她,「你前言不搭后语,捋清楚再说。」 换言之好似在说她语言组织能力有问题,叫陈瑶气的白脸,她低声怨道:「你神气不了多久了,现在铭霄不需要你了,他会跟你一刀两断然后娶我!」 第44页 「呵呵。」陆鸢听笑了,「你以为这桩婚姻说离就能离?我为霍家解决资金问题,现在想甩开我哪有这么好的事呢?」 「你难道想要一个心不在你这里的丈夫?你留得下铭霄的人,却留不下他的心。我是看在你帮过他的份上才好心提醒你,晚痛不如早痛,何必弄得难堪。」 「这话同样送给你,我不离婚,你永远都是小三。」 陆鸢气势在那,得天独厚的魄力是陈瑶根本没法比的。 陈瑶恍惚中气势矮了一截,却不愿意接受,面上涌起阵阵得意的神色,笑道:「你还不知道吧,我现在也能帮他了,就算是小三又怎么样,他的心在我这,他只会在意我。陆鸢,你出身名门又怎么会跟我这样的普通人抢男人,你做不到委曲求全,也做不到放任不管,你敢带着女儿嫁给铭霄,就不怕你的宝贝闺女知道铭霄是个什么样的人?到那时,你的女儿又会怎么看他,看她的妈妈多软弱多无能,连一个男人都抓不住,那得多可笑啊!」 说什么都好,就是不能提及沅沅。 她是陆鸢丢了半条命得来的宝贝,陈瑶凭什么提她? 陆鸢脸色终于变暗,陈瑶的话算是戳中她的软肋,再好的表情管理都要丢了去,「陈瑶,你既然知道我是什么性子,什么样的身份,就不该一而再再而三的得罪我,霍铭霄护你,我却不会护你,你要当小三,我有的是法子让你一辈子转不了正。」 陈瑶抿嘴看她,眼里微憷,怒气蔓延,却不敢还嘴。 「我敢嫁,也敢离。不是因为你,陈瑶,你怀了霍铭霄的孩子,你们往后就好好过吧,与此同时,我会让他付出相应的代价,麻烦你转告他。」陆鸢担心自己在她面前呕出来,每次见到陈瑶,她的胃总是不舒服,翻山倒海至喉头,恨不能吐她一脸,若不是她良好的教养在克制着,陆鸢早已让她狼狈到底。 她心软了。 孩子是她心中的一根刺,她与霍铭霄走到这一步也全是因为一个孩子。 她的沅沅长到这么大,还没有真正得到过父亲的关怀,而霍铭霄是个伪君子,他对沅沅好都是假的! 陆鸢的眼角酸涩难忍。 陈瑶再道:「你错了,这孩子不是他的。」 陆鸢险些站不稳,她附身看去,陈瑶扶着后腰站起来,走近些与她说:「其实,他都没碰过我,因为我要确定他是否还爱我,当我诱惑着他却被他拒绝时我发誓这辈子都要留在他身边,铭霄为我满身伤疤疼惜,他为了我报復霍林璋,我说这孩子是被强暴的孽种,他说他会当孩子的爸爸,你瞧瞧,他对我多好。」 陆鸢的指尖掐到了肌肤里,如此才能保持些清醒,她不在乎的笑笑,「原来他这么爱喜当爹,背绿帽。」 转身,是真的要走了。 再不走,她怕真吐她一脸,到时候说她正妻欺负一个孕妇,太不值当。 「陆鸢。」陈瑶陡然叫起她的名字,「霍太太,我肚子疼,啊……」 她动静太大,以至于陆鸢没走几步,身边人纷纷侧目看向她们,陈瑶站起来靠在椅背上,一声比一声叫的悽厉,「霍太太,求你看在孩子的份上,放过我吧。」 陆鸢忍着旁人探视的目光,折返回去,低声警告,「你想做什么?」 陈瑶的演技一流,她边说话眼泪边往下掉,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借力,「霍太太,你送我回去吧,我肚子真的好疼,你帮帮忙送我到医院看看,行吗?」 哭得梨花带雨,哭得令人怜惜。 陆鸢咬牙继续,「行,把你的花招全使出来。」 陈瑶当没听见,靠着她身子走了一段路,咖啡馆在二楼,陈瑶不走电梯,偏巧在楼梯口停下。 「霍太太,我这个孩子福薄命浅,希望它下辈子能找个好人家投胎,你说,投到你们家如何?」 陆鸢甩开她的手,就在那一剎,陈瑶对她露出邪气的笑,自己往后退了好几步,一直到台阶边沿,脚下速度放缓,身子径直往后倒去。 「啊……」 大厅里瞬时响起陈瑶的惊唿,工作人员狂奔而去,只有陆鸢对着楼梯口的监控看了一眼。 陈瑶被送往最近的医院,陆鸢坐在走廊外的长椅上等到了霍铭霄。 而他不是一人来的,身后竟然还跟着霍林璋。 他席捲万般寒意,层层扑在陆鸢身上,冷到她打了寒颤。 「陆鸢!」他双眸通红,似要滴出血泪来,两手按住她的肩,力道大到让她吃痛,霍铭霄仿如失去理智一般低吼,「我的孩子没了。」 陆鸢没有任何反驳。 她试过张嘴,但是她不想解释了。 没有意义,不是吗? 霍铭霄对她冷漠的态度折伤,一头冲进病房。 一旁看了好久戏码的霍林璋好心好意的提醒她,「我早说过他跟陈瑶关系不简单,现在倒好,连我也欺负上,心疼啊。」霍林璋虚伪的表情透出来,陆鸢冷笑接过话,「堂哥,你不气吗?」 「我气什么,我早与陈瑶分手,她爱跟谁跟谁。不过,弟妹啊,霍铭霄这样待你,你也能咽下这口气?」 陆鸢笑出声,学着他的话怼回去:「我气什么,我早打定主意与他离婚,他爱跟谁跟谁。」 「这……」霍林璋露出诧异的眼神看向她身后,「铭霄,你倒是劝劝你老婆,要是她走了,你不又得孤立无援么?」 第45页 话里有话,陆鸢懒得深究,她这一天接受的信息太多,只想回去好好睡一觉,她没看身后的人一眼,直接奔向电梯口。 霍铭霄追上几步,「陆鸢,陆鸢!」 她没理,正好电梯开门,她踏进去转身,看到门外站着的霍铭霄,一直到电梯合上,两人都没开口说上一句挽留服软的话。 霍林璋拍上他的肩,讽道:「到嘴的肉都能跑,你拿什么跟我斗,别以为环岛项目黄了,我就没了后路,铭霄啊,陈瑶可没陆鸢有用,没了陆氏你就是个废物,知道吗?与其跟二房、三房争,我劝你还不如跟十八线小模特玩一玩,别做些费力不讨好的事,玩才符合你的本性,你可是出了名的浪荡子啊!」 霍铭霄站在原地心思深沉,他目送霍林璋离开,却也没再回陈瑶的病房。 他甚至对陈瑶失去孩子这事狠狠松了口气,拉扯着领带,眼角的光也跟着兇恶。 陆鸢上了车,章粼粼将早已准备好的热可可递给她。 「喝点吧,会舒服些。」 陆鸢点头致谢,抿了一口才觉得温暖,手心回了热度,她又用热度饱和的手心捂住双眼,隔了大概一分钟左右,她才沉沉嘆口气。 「章粼粼,我有几件事跟你说。」 「好。」她习惯性的开了记事本,侧头看过去,隐约觉得陆鸢眼角藏有水渍。 陆鸢恢復清醒状态,一字一句说出来。 「第一,撤出霍氏的投资。」 「第二,将青非项目的矿难调查结果和最近几年的资金漏洞结果全部交给霍铭霄。」 「第三,把明州酒店的监控视频交给栾承。」 章粼粼全部记下来,不太理解地想问她原因,陆鸢合上眼不再继续了。 她不好打扰,只能按她说得做。 陆鸢当晚给陆庭泽发了消息,让他过几天来港城一趟,至于是做什么,她没详说。 霍铭霄在别墅里等陆鸢,到了大半夜也不见人回来,陆鸢的电话也关机。 他找不到她。 第二日,霍铭霄看过栾承交给他的监控视频,接着关于青非项目的问题迎刃而解,霍林璋还来不及反应就被带走问话,连二叔伯、三叔伯都没逃脱干系。 霍铭霄还是找不到陆鸢。 但他猜到她没离开港城。 他给陆鸢不停地发邮件,各种渠道都发送信息,陆鸢照旧不回。 像是凭空消失一般。 直到霍林璋毫髮无损的回来,他的产业却被霍铭霄悄无声息囊入怀中,栾承挡住霍林璋愤怒的拳头,怒骂未停,「你这个吃里扒外的狗东西,如果不是陆氏接济你,你又算个什么东西!我实话告诉你,陆鸢根本不是看重你,如若你不是霍言骁最在乎的侄子,陆鸢还会嫁给你?搞不好,陆鸢的孩子就是霍言骁的,而你就是个随意揉捏的垃圾,丢了也不可惜!」 就这一句,震到霍铭霄失了魂。 他亲自动手揍了霍林璋,拳拳砸到他肉里、骨头上,醒过神来,双手都在发颤。 栾承拉住他,「老闆,别被他误导了,夫人不是那种人。」 「呵,哪种人?」霍铭霄愣愣神,无端笑出声来,「接着找,不找到她,你也别来见我!」 栾承很想问他,找到了呢,就算找到又能怎么样,是你道歉说出真相,还是质问她与霍言骁的关系,一个死人,死无对证。 还没等栾承走出门,霍铭霄叫他别找了。 半分钟前,霍铭霄收到陆鸢的消息。 短短八个字,刺破所有。 她说:「如你所愿,我成全你。」 陆鸢会成就他的野心。 如他愿。 第18章 死心 夜里,下起冻雨。 对于港城而言,今年的天气着实够邪乎。 栾承推开书房的门,踩了一地的碎渣,他看看脚下又打量起窗边坐着的人,随后低声喊道:「老闆,夫人找到了。」 霍铭霄没出声,他好像睡着了。 栾承走过去,凑近点接着喊他,绕到他跟前才发现他根本没睡。 霍铭霄睁着一双在暗夜里也泛有凌厉眸光的鹰眼,兇恶盯着窗外某处,可又能看向哪里,这里是青琊山,窗外只有无穷无尽的山景,远离城市喧嚣与霓虹后,雨声都如清脆音符。 美景应该留到日后在赏,眼前,他要做的还有很多。 比如,见到陆鸢。 霍铭霄起身向外,冷冷地眼神扫过去,「地址。」 他要亲自去见她。 就算窥破野心又如何,他如果没有野心恐怕连霍这个姓都要丢了,与其成为孤魂野鬼,不如拼一次。 栾承犹犹豫豫,一脸的欲言又止,霍铭霄等的不耐烦,低吼:「她在哪?」 「老闆……」栾承受不住他那副强势的样子,早说晚说都得说出口,逃不了的。 「夫人在霍言骁名下的别墅,也是他众多房产里唯一留下的宅子。」 霍铭霄顿觉心胸像炸开一般,为什么这么多房子不选,偏偏要去霍言骁独留的一栋?还说与霍言骁没关系,连他名下的房产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栾承预料到他会恼怒,但究其原因远不止这点,「老闆,雨势太大,不如明早再去。」 他的建议十分中肯,霍铭霄反驳说:「就是下刀子我也得去问个明白!」 第46页 「不妥。」栾承进而解释,「那栋别墅外都是陆氏的人,就算现在去也不一定能见到夫人,再者,纪先生认为时机不够成熟,现在见面只会让二房和三房的人觉得你们的关系并没有闹僵,这样一来,我们前期的准备与铺垫都会浪费掉。」 霍铭霄背过身去,脚底踩着碎片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 迴荡在夜空,尤为瘆人。 脚步声缓缓向前推进,纪廷峥也出现在书房门口,他手上怀抱玻璃瓶,瓶中插着一支黑玫瑰,在这样的雨夜显得更加神秘。 「铭霄,我给你带了新的花瓶来,你选个好位置放起吧,这才是花骨朵,再养养就能开了,我保准到时让你满意。」 纪廷峥话里有话,栾承看向他顺势接过花瓶,露出无奈的表情,纪廷峥对他说:「栾承,你再好好劝一劝他,不过是时间问题,花能开,人也能回来,好好想想。」 栾承目送他离去,幽幽嘆一口气,「其实纪先生说得没错,我们从青非花了多大的代价才能回到港城,就算被误解也走到了这个地步,只要回头便是前功尽弃……老闆,我早就提醒过你,不要演过头深陷其中,我们的计划一直都是利用那些棋子,夫人这颗是临时出现的一枚,对你最有用处同时也会是一颗隐藏危机。」 霍铭霄怎么会不懂双刃剑的道理,可在刀口上舔蜜那也是甜的。 「霍林璋出事后二房势力大不如前,三房又在蠢蠢欲动中,只要让他们认为我们已经彻底失去陆氏这颗最有用处的棋子,一切就能按照原计划实施。」栾承挡在门口,目光深沉,「所以今天就算你想走我也不会让你出去,请你死了这条心。」 沉默蔓延。 霍铭霄貌似凉薄的笑声传来,他回头撞见纪廷峥送来的黑玫瑰,暗处潜伏的巨龙已然甦醒。 大厅的钟声敲响,冷不丁唤醒陆鸢所有意识。 环顾四周,好像哪里变了又好像什么都没变,她抱起熟睡的沅沅上楼,转角处的视角让她皱起眉。 这里是霍言骁的旧别墅。 她初次来港城居住的地方,也是她割断所有幻想的地方。 霍言骁将名下的产业大部分送给霍铭霄,唯独这一栋留下了,在寄给陆鸢的新年礼物里多了一份房产合约,他把这栋房子转让给了陆鸢。 她缺钱缺房子吗?含着金汤匙长大,什么都不曾缺过。 当她收到这份礼物时,陆鸢已经生下陆沅沅,距离他的离开已经有半年之余。 像是一种无声的告别,连眼泪都觉得陌生。 因为那张合约里还留有一封信。 霍言骁说:「我想,我应该知道你的孩子是谁的。你从我安排的别墅出来,第一时间派人调出监控销毁,实在有违常理。这种级别的小区通常会有数据备份库,而且当晚别墅出现电路故障,连带着周边的房子有过短暂的停电,小区安保人员为察看实情保障安全,曾调出备份监控,我也是后来才知道原来那晚我的侄子霍铭霄也去过那里。」 「霍铭霄当时是喝了酒,疯狂飙车而来……我对他的行为感到耻辱。我曾怀疑你用怀孕离开舞台是在找藉口,但我看到你第二天匆匆离去的模样,我就猜到事情已经没有了转圜的余地。陆鸢,你是我最有天分的学生,铭霄是我唯一的亲人,手心手背都是肉,当我得知你发生了那样的事,我也六神无主了。」 「终究,是我对不起你。」 其实,霍言骁有什么好对她抱歉的,是她认错了人才有了后面的发展。 如果真要追究原因,倒不如说是上天的安排。 违者,后果自负。 陆鸢尝到了苦头,若不是沅沅可爱黏人让她尝到了仅有的甜头,这日子真的会很难熬。 她还是会对霍言骁有「好感」,但早已不是情丨爱纠缠,更多的是一种敬仰与崇拜,他说的很对,那份懵懂的感情不是因为心动,而是见他的作品通过形形色色的人演绎出来、在舞台大放光彩时的心动,那曾是她最深切的梦想。 她会永远记得霍言骁,记得她的老师。 唯独不想在与阴差阳错而结识的霍铭霄相连,即便她也曾真真切切地感动过,幻想过。 陆鸢再从楼上下来,窗外的暴雨裹挟着寒风从窗户缝里飘进来,窗纱轻扬又落下,吹开桌上的名流报刊杂志,头条几乎被港城望族霍家占满,霍家要变天了,除了掌权者外还有不被看好的霍、陆两家的联姻。 陆鸢紧紧盯着杂志上的图片,霍铭霄在短短一周内夜夜笙歌、带不同模特去明州酒店夜宿,反而不见陈瑶的身影,同样身为棋子,陈瑶被保护的很好,而陆鸢的名字大剌剌出现在最显眼的地方供人消遣。 想必金城的父母已经有所耳闻,她有让陆庭泽安抚,但肯定拖延不了多少时日,如今最要紧的就是斩断这里的关系回到金城。 下午那会,她已经吩咐章粼粼安排陆氏集团的律师起草拟定离婚协议,她能帮的已经帮了,至于霍家要怎么变天皆与她无关。 手机震动着,陆鸢没想过接听。 后来是章粼粼的电话打来,她却是在为他人传话。 「陆总,栾承打到我这,说他就在别墅门口,不求见你一面,能接霍总电话就好。」 陆鸢朝窗外看去,院落早已被雨雾遮挡,很难看清院外是否有陌生人在等,反正周边都有陆家的保镖护着,即便想进来也没办法。 第47页 「不接。」陆鸢一旦下定决心,绝不愿意回头。 章粼粼也不劝她,只要是陆鸢认定的事实,想要再挽回难上加难。 「那有没有口信,我可以代为传达?」 陆鸢深唿吸道:「第一,我会选择离婚。第二,我会收回所有投资。第三,至死不见。」 论心狠,从来没有她做不到的事。 说结婚就带着丰厚嫁妆而来,说不要他了就头也不回的选择离婚,见面是没有意义的一件事,难道还要让她去亲眼见证他的狂欢么?在他辜负她的真心时、在他把她当作一颗可以利用的棋子后,这桩婚事与她付出的真心早已变了味。 弃之,也未尝不可。 陆庭泽三天后的飞机到达港城,他之前去了青非,在电话里告知陆鸢,青非的项目中霍铭霄已与陆氏正式分割,归他的一分不少,不归他的一分难留,陆庭泽是代替陆鸢前去处理,从头到尾一直骂着霍铭霄,与陆鸢的通话里却也学会了照顾她的情绪,不想因为她看走了眼而让她多伤心几分。 「等回到金城,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就算是去陆氏工作我也愿意,阿姐,我不希望你难过。」 陆鸢笑他,「你呀,早这么懂事还有我什么事呢。庭泽,早点回港城,我这边没什么可带走的,但是沅沅吵着要见他,你得帮我看着她。」 陆庭泽咬牙切齿,又无可奈何,谁叫陆沅沅是霍铭霄的亲闺女,在港城呆了这么久好歹是有了些感情,现在说走就走,说不让见就不让见了,肯定会有脾气。 「嗐,我还能怎么滴,我还是她亲舅舅呢!」 「别贫,我看青非天气不好,搞不好要延误。」 「嘿,阿姐的嘴开过光是不?我还真要晚点两个钟,回头吵到你哦。」 「多晚回都来接你,我记挂着你吶。」 「姐姐真好,我爱姐姐!」 陆鸢摇摇头笑着挂断,她这个弟弟说长大吧又总像是个孩子,叫人疼惜得紧。 陆鸢与佣人一起备好了陆庭泽爱吃的菜餚,就等他赶回来,陆沅沅最近在跟她闹别扭,家中有外人呆着她会又哭又闹,吵得人脑瓜疼,陆鸢送走佣人,整栋别墅只剩下她和沅沅。 陆鸢好不容易把她哄好,半小时后开始下雨。 雨声渐大,陆沅沅在沙发上蹦蹦跳跳一刻不得闲,陆鸢一边叫她安静点一边接起母亲的电话,那头没说几句就开始哭了,陆鸢被沅沅闹得心情烦躁,说话声调陡然抬高,把电话那头的母亲吓到了。 她只说:「算了,早点回家吧。」 陆鸢捂着头躺在沙发上,发觉额头有些烫,随机强打起精神叫住陆沅沅,「沅沅,你过来坐好。」 陆沅沅冲过来就要抓她的手机,小脸委屈的哭闹,「我要见爸爸,为什么不让我见爸爸,我想爸爸呜呜呜呜……」 陆鸢实在搞不明白,她与霍铭霄才相处了多久,哪会有这样深厚的感情,她想不通,头也越来越疼。 就这一会儿的失神,陆沅沅抢了她的手机拨给了霍铭霄。 「陆沅沅!」陆鸢顿时变了脸,她跑远些对着已经接听的电话大声喊,「爸爸,我是沅沅呀!」 那头不知回了什么,陆沅沅竟然慢慢靠近陆鸢,将电话交给了她。 陆鸢一改往日的温柔,陆沅沅从没见过她这样暴怒的样子,吓得缩到一边,又不敢离太远,眼巴巴看着她接电话。 陆鸢一句话还没说,霍铭霄已然开口,语气陌生:「你放心,我不会来见你,别墅外的保镖简直多此一举,如果我真想来,谁也防不了我。」 保镖早就撤走了,没在门口,而是在小区附近呆着。 陆鸢听不得他满是讥诮的话,她走到另一边是不想让陆沅沅听见自己的愤怒,她压低声线反击回去,「你不用说这些话,我知道该做什么,霍铭霄,我们两清了。」 「两清,呵,有时候我真怀疑你是否对每个男人都动真格,什么真心换真心,张嘴就来,听得人生厌。」 「总要比你连一份真心都未有过的好,哦,不对,你有过的,陈瑶失去孩子的时候,我看你就挺真心,你对陈瑶倒是真心实意,连不是自己的孩子也要争着要,男人做到你这份上也是独一份了。」 「很难吗?我不也做了你女儿的便宜爸爸。」 陆鸢的唇要被她咬出血来,下一秒,就真的闻到了血腥味,淡淡地尝到嘴边,作呕犯腥,是她犯贱是她失策是她看走了眼! 他又说:「反正都是我的棋子,自然是能用就用,而且要物尽其用。」 足够心底的怒气反覆升腾,灼灼燃烧。 陆鸢笑起来,大大方方祝贺他,「恭喜霍总来日执掌霍家大权,不日我将亲手送上一份大礼。」 「什么大礼,你想跟我离婚?」霍铭霄聪明人一个,能猜出来的东西绝不藏着掖着,「陆鸢,财产可以分割,但婚不能离,你说至死不见,那咱们就耗着吧。」 耗着吧,等到死就行。 陆鸢的双手冰凉,指尖也在发颤,好不容易稳定下来,忽觉背后已经汗湿,她去楼上房间换衣服,沅沅握住她的手小声问:「妈妈,我们什么时候回家?我想爸爸,爸爸说也想我了呜呜呜……」 头疼晕眩之际,她连陆沅沅都顾不得了,扶着楼梯上去,沅沅的哭声慢慢成了静音。她打开房门忽地腹痛难忍,登时蜷缩在墙角,沅沅哭着跟上来见她难受的额头冒汗,「妈妈,妈妈……」 第48页 陆鸢半醒半昏之间摸上沅沅的脸,她的女儿还那么小,却已经比同龄的孩子要懂事,她要爸爸很正常,陆鸢有什么权利阻止她,就像当初她决定生下沅沅,也未曾跟沅沅打过招唿啊,沅沅是她带着希望生下来的孩子,看她无忧无虑的长大才是真正的幸福啊。 可惜,陆鸢承认了自己是个失败的母亲。 双手从沅沅脸上滑下去,陆沅沅害怕到再次拨通了霍铭霄的电话,「爸爸,妈妈生病了,你快回家好不好?」 接电话的是十八线小模特,娇声质问:「谁是你爸爸呀?」 依靠仅剩的一点清醒,陆鸢从沅沅手中夺走了手机,她想给自己留下最后的一点尊严,不想让霍铭霄看她的笑话,却还是听见霍铭霄的冷笑,「陆鸢,不是至死不见吗?现在是死了吗?没死就滚去医院,还有管好你的私生女,别见谁都叫爸爸!」 残忍到绝望。 陆鸢额头的汗滴在手心,这段关系其实早就该结束了。 第19章 捨去 「陆鸢,不是说至死不见,现在是死了吗?」 「咱们就耗着吧!」 「管好你的私生女,别逮着谁就喊爸爸!」 怎么会有人这么恶毒?说出的话比冬日的冰刀子还刺人。 「阿鸢,这是香槟玫瑰,我只送你一人。」 「霍太太,领了证就永远是我的人。」 「阿鸢,如果早知道在青非帮我的人是你,我一定会提早爱上你。」 谎话与甜言蜜语被他玩得太厉害,说起来脸不红心不跳,真极了。 还有人说。 「陆鸢,如果早知道那人是霍铭霄,我不会允许你来港城,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是我对不起你。」 「你放弃了舞台,也放弃了你的梦,如果没有这个孩子你会走得更远。」 生完孩子,沅沅才一个月大,父母赶来看望她,痛的不知道如何是好。 「阿鸢,你还年轻,往后的日子还长,未婚生女你要我们怎么办?」 「陆鸢,孩子爸爸是谁?你别想瞒着我们!」 「阿鸢,你爸说趁孩子还小不如,不如送走算了!」 …… 陆鸢从昏睡中挣扎着惊醒,整个身体都湿透,手上握着的小手手异常的柔软,她松开一瞬又紧紧捏住,这是她的孩子,是她的沅沅! 陆沅沅被她吓的一哆嗦,本来躺的好好地,忽然手疼。 她看清了陆鸢的脸,回头沖门外大吼,「舅舅,舅舅,妈妈醒了!」 直到陆庭泽慌张冲进来,陆鸢还是那种死死盯着陆沅沅的表情,像还没真正的甦醒过来、有人要夺走她的宝贝,她握得太大力,陆沅沅的小脸渐渐皱紧,「妈妈,妈妈,好疼啊!」 陆庭泽这会才察觉出异样,「阿姐,你做什么?沅沅在喊痛了,阿姐,你先放手!」 他去掰陆鸢的手,陆沅沅彻底吓哭了,「妈妈,妈妈,你快好起来呜呜呜……」 哭声唤醒了陆鸢,她忽地松开,整个身子都往另一侧挪动位置,险些要掉下去,好不容易掌住床栏,停顿了两三秒,眼泪便止不住的大颗大颗往外冒。 「沅沅,对不起,是妈妈不好,妈妈跟你道歉。」 陆沅沅很少看见她哭,她想起昨晚陆鸢满头大汗难受的模样,以为她又哪里疼了,连鞋都顾不上脱掉,连爬起来往她身边靠,哭声简直震天响,「妈妈,我给你唿唿,唿唿,唿唿就不疼了。」 陆鸢搂紧她的宝贝,眼泪流成线。 这架势,陆庭泽压根没见过。他小时候就是窝里横,到外面受了欺负也会犯怂,可他姐就不一样了,若是他挨了揍,她一定要替他揍回来,直到现在他那群发小提起陆鸢,还会为小时候受过的打发憷。 陆鸢向来强势,生勐的叫人不敢犯浑,可她也是个女人,总有脆弱的时候。陆庭泽瞧她们母女俩哭的惊天动地,自己心里也闷的难受,他想出去抽根烟缓一缓,转身时却被陆鸢叫住。 「庭泽,你另一只鞋呢?」 他低头看去,刚才跑得太慌张,连鞋都来不及穿,逮上一只就进了门,生怕她有哪点不适。 陆庭泽还没回话,陆沅沅抢先说道:「妈妈,小舅舅昨晚送我们过来,他守了一夜!」 他眼里的确布满红血丝,一看就是熬了一整夜的人。 陆鸢问他,「我什么问题?」 陆庭泽见她平静下来,才坐到对面的沙发上,松口气解释,「没什么大事,就是突发胃疼,加上感冒,沅沅给我电话时我正好下飞机,这才联繫了保镖送你到医院。」 那会,他真的心都要跳出来了。 沅沅在电话那头哭的稀里哗啦,「小舅舅,你快回来呀!妈妈,妈妈要疼死了!」 好端端的怎么会疼死? 一想起当晚的种种,陆庭泽还会后怕。 他现在是放心许多,嘴角挤出点舒心的笑,看向她,「阿姐,我守了你一夜,沅沅也没怎么睡,她好担心你的,你醒来之前还说换我,让我去外间休息一下,沅沅可真懂事。」 陆鸢亲亲宝贝的额头,「乖宝,小脸都哭皱了。」 话落,章粼粼敲门进来,陆鸢看一眼她,招唿道:「粼粼,你先带沅沅出去吃点东西吧,我这边没什么问题了。」 陆沅沅不愿意走,陆鸢又哄了好一会才愿意跟章粼粼出去,陆庭泽也往外走,陆鸢的目光扫过去,他摸摸后脑勺吞吞吐吐说:「我,我出去穿鞋。」 第49页 陆鸢身体轻松好多,脑袋也没有昨晚那么昏了,所以才会注意到陆庭泽手上的伤痕,擦破了皮也没处理,现在还红着。 「你的手怎么回事?」陆庭泽平时很注意形象,他自小学钢琴,一双手修长又骨感,最为在意的部位怎么会轻易受伤,而且他现在早已不像过去爱打闹的性子了,他总有不靠武力解决问题的办法。 陆庭泽被她抓个正着,右手下意识的背到身后,「没怎么,就是揍了人而已。」 「揍谁?」在港城揍人,只是手受伤吗?陆鸢让他靠近点,「你身上有没有其他伤?」 「没,我好得很,再说也没人敢还手。」陆庭泽故作轻松笑笑,陆鸢一脸的担心,「阿姐,你别生气,我揍的人你一定会高兴,那种渣滓忘了就忘了吧,在你醒来前我已经把你们的离婚协议交给栾承,等你身体全好了,我们就回家。」 「庭泽……」 「这破地方,咱不稀罕!」 陆庭泽走出病房门,实在忍不住想抽菸,他走到吸菸区,想起昨晚的事。 当他在医院里将陆鸢安置妥当后,又拜託章粼粼看管好陆沅沅,这才驱车前往明州酒店。 最顶层的总统套房露台外还有视野开阔的大平层,一众身材性感的模特在开泳池派对,音乐嗨翻全场,男男女女在贴身热舞,醉酒狂吻到兴头上连身上仅有的衣物都能抛出去,场面极度火辣壮观。 陆庭泽本来无法进入,是他一路叫人打进去的,直到栾承出现在走廊外,陆庭泽身边的保镖才停下来。 他并没有多问,而是直接将陆庭泽带入了套房内。 穿过火热泳池派对现场,陆庭泽的眼神越发尖锐,压抑住的愤怒就快爆发。 「小陆总,我老闆就在里面。」 陆庭泽对于栾承的卑躬屈膝早已看不惯,阴阳怪气的骂了一声,「呵,主人家开派对还得有开门狗挡着,怕不是里面比外面更见不得人吶。」 栾承始终低头,不发一言。 陆庭泽是一点都不想碰这里的脏东西,到了门前,斜眼笑道:「怎么,这门还得我亲自开?我们陆家身家清白,你也不怕脏了我的手!」 栾承只好亲自给他推开。 陆庭泽当着众保镖的面夸他,「不愧是霍铭霄的狗,有够忠诚。」 眼尖的保镖早就注意到栾承握紧的拳头,也做好了出手的准备,然而栾承依旧恭敬有礼,「小陆总,请。」 陆庭泽是气在心头,他带着一大群人浩浩荡荡的来,示威般站在了霍铭霄跟前。 霍铭霄巡视一圈,笑道:「要谈话,不需要这么多人护着你,庭泽,我还是你姐夫,即便是你现在动手,我也绝不会反击回去。」 「好,这可是你说的!」陆庭泽让所有人都离开,他下手太狠,对着霍铭霄的脸就是一拳,他的手是弹钢琴的艺术家的手,倒也不是花花架子,疼还是会疼,霍铭霄却不停的拿话激他,「小舅子,挠痒痒么?」 「霍铭霄,别以为我会放过你,这一拳是为我姐打的!」 霍铭霄果然没还手,任他打任他骂,即便眼睛充血也要带着微笑看他,陆庭泽受不了刺激,一拳挥过去,说:「这是为沅沅打的!」 陆庭泽急红了眼,他拧紧霍铭霄的衣领,恶狠狠警告,「我早说过,如果你欺负我姐,我不会放过你!我不管你是为了拿到霍家掌权的位置,还是真的为了其他女人骗我姐,过了今天,你们再无瓜葛。」 陆庭泽松松领口,揍也揍了,骂也骂了,再呆在这他怕噁心到吐出来。 「庭泽,我跟你姐并不是你能说了算的,我们还未离婚,她永远都是我的霍太太。」 陆庭泽怎么看都觉得霍铭霄有一种让人想冲过去揍他的冲动,肿起来的脸有什么好笑的,倒是有点毛骨悚然的错觉,陆庭泽倒也不怕,讥讽笑道:「你可真他妈是个无赖,不愧是被霍家抛弃的棋子,如今赖上我们陆家,脸皮够厚够不要脸,做男人到你这份上真独一份!」 霍铭霄像是听到了夸奖,「谢谢,你姐也这样说过。」 陆庭泽大开眼界,骂了一声,顺势踢掉桌上的花瓶,才解气的离开。 陆庭泽走后,栾承提着医药箱进来,二话不说就将他按在座位上,上药的动作十分熟练,霍铭霄在此过程中脸都没变,栾承给他处理伤口都觉得疼,陆庭泽手上戴了尾戒,又是那种有锐利雕饰的戒指,划在脸上破了皮得养一段时间才会好。 「老闆,小陆总心中有怨气,他是从医院过来,夫人还没醒。」 霍铭霄这会才有了痛感,想要说什么却始终未曾开口,栾承继续,「没什么大问题,就是得好好休养,我会派人过去看看。」 栾承上完药,霍铭霄还坐在那看手中的绒盒子,那是装婚戒的盒子,里面有陆鸢还回来的婚戒,自从他俩坦白、闹翻后,他就再没戴过,眼下他拿出来瞧了好一会儿,又打开盒子拿出属于自己的一枚,戴上。 「老闆……」他很想提醒霍铭霄,章粼粼送来的不止婚戒,还有一份离婚协议。 霍铭霄不等他说完,骤然起身。 「老闆,你去哪?」 霍铭霄收起缠绵爱意,即便不舍也要捨去,他的大业还在前方。 「谢里曼的专机就停在楼顶,如果我错过了,这世上就不会有霍铭霄的存在,栾承,这是我的决定。」 第50页 情感是调剂品,野心家从来不会因为爱情而止步,他对陆鸢有好感,但也只能到此为止,为止的意思不是一刀两断,而是像他说的一样,耗着。 霍铭霄是个无赖,他手段骯脏,充满污秽。陆鸢想离开,他总有办法与她连在一块,不过是时间问题。 等到他在这场游戏里称王,陆鸢就再也逃不掉了。 第二天傍晚,陆鸢已经到达金城。 她在金城机场收到霍铭霄的邮件,他行事刁钻,总有办法联繫上她。 这一回,他只发了一句。 ——霍太太,我们总有再见的时候。 据说,霍铭霄已经前往国外入股谢里曼家族,找到如此庞大的靠山,陆氏怕是瞧不上了。谢里曼的生意遍布全球,霍铭霄胃口大已经不满足一个霍氏,他要的是一个属于他的商业帝国。 权势、金钱、利益,是男人一生挚爱。 霍铭霄绝不会轻易放弃。 只是后来,陆鸢以为他仅仅是把她当成了一颗理所应当的棋子,藉助陆家的势力一步步往上爬,却不想除了陈瑶以外,连那场车祸都是假的。 本该居住在疯人院的苏雅雅,一扫当时的颓废,满面春风光鲜亮丽的出现在她面前。 而她身旁还有正得意的陈瑶。 陆鸢不愿意参合到她们的战争当中,前路被挡着,陈瑶与苏雅雅形同双生姐妹花,微笑着拦住她,「陆总,同为女人,有些事实你应该知晓。」 仿如施捨一般,不过是在可怜她。 尽管陆鸢像是吞了苍蝇一样难受,却还是不得不接受她们说的真相。 第20章 联手 安静的私人会所,三个女人围着圆桌开始了一场不太交心的对话。 咖啡杯落在大理石桌面发出一丝清脆声响,陈瑶拢着耳边长发,眼神愈发娇柔,上一回是在医院见到她,不小心摔下台阶连孩子也没了,她最后一眼见到陈瑶,她躺在病床上指着陆鸢说她是杀人兇手。 而霍铭霄就守在她床边,一双眼恶狠狠地瞪着她,恨绝的语气是陆鸢一辈子都忘不掉的事实,她不为自己辩解,因为没什么好说的,事到如今,越说越错,过多的解释只会让霍铭霄对她的厌恶再进一步的加深。 再遇到陈瑶,她连那份厌恶也懒得起,对于她们任何一人而言,心平气和才是最大的忽视。 陆鸢从一开始的震惊到释怀,不过三五分钟的时间,陈瑶却不想那么快结束这场对话,在她看来,这或许是最能将陆鸢的尊严踩在脚底的一次。 「不想相信吗?倒也不怪你,就连我也是被霍铭霄的甜言蜜语骗了,我与他相识少年,的确因为霍林璋而离开他,后来他回到港城与我相遇,他说会把我从霍林璋身边解救出来,我等啊等却等到了他与你结婚。」 「我成为霍林璋的情人,倒不如说是他推送出去的买卖,一旦我被某个合作商需要了,他会牺牲我换来一大笔的财富。霍铭霄是真的狠,他表现的太真了,我以为他是真的愿意为了我而跟你离婚再娶我,我又等,结果等到他捨弃了我。」 陆鸢见着陈瑶面上的得意逐渐换成了自嘲与失落。 不过很快陈瑶的神情就变了,因为在座的女人都是被利用的棋子,她并不想在她们面前落了下风,「陆鸢,你那么聪明,大概是早就知道其中的故事。霍铭霄在你没来港城前,就想从我手中得到霍家二房三房的信息,从他接近我那天起就开始了他的骗局。」 「霍林璋下马,二房和三房的背地阴谋败露,我竟然想用他们在青非的计划来向你炫耀,我太蠢了。你或许不知道,那时的我已经幻想起我与霍铭霄在国外定居的美好日子。谁能料到我赴了一场局中局,你是最后的意外。」 陆鸢这个意外如果没有来港城,霍铭霄也不会让自己再次陷入泥潭,他有足够大的野心去支撑他的计划。 偏巧陆鸢来了,她的真心被他完美收割,她还以为自己是真心换真心,却不想霍铭霄以猎物的身份开场,再一环扣一环邀她入局。 陆鸢看她,「所以你才会在我面前亲手弄掉那个孩子。」 陈瑶十分赞赏地看回去,「不得不说他的整场计划几乎没有利用任何不作用的人,每个人都被他玩丨弄在股掌之间。既然他可以说谎,那我为什么不行,孩子就是我故意摔的,我要让他恨你,当时他的确是恨上你,但现在我知道了,他从头至尾都在演戏,为的就是迷惑我。」 不被抱有希望出生的孩子,还不如不要。 陆鸢听到这已经是手脚冰凉,她能感受到落在她身上的目光不止一个陈瑶,还有苏雅雅,她一直在旁边毫无顾忌的打量她。 正好,苏雅雅打断陈瑶的回忆,抢先道:「婆妈的事就别说了,谁愿意听你们的恩爱情仇。我就不同了,我与霍铭霄纯粹是合作关系,一开始就是利用与被利用,他给我一大笔钱,外加名导合约,我帮他弄场车祸,哦就是在你与霍铭霄因为陈瑶是他初恋这事闹矛盾的时候,也没过多久,你应该记得。」 车祸竟然不是意外。 原来保护她的深情与捨命付出也是可以装的。 陆鸢喝下一口黑咖,胃里翻江倒海地疼,她笑了,「看来是我封杀的不够,让你另闢蹊径找准了靠山。」 车祸的事交给了栾承处理,陆鸢这边得到的信息是苏雅雅因为精神失常而去了疯人院,出事的主要是霍铭霄,他都没打算追究,陆鸢更不会去故意针对一个精神有问题的女人。 第51页 没想到后续如此精彩。 「陈瑶现在与我一起签了知名经纪人,我们俩要一起演戏了,毕竟像我们这种演技好的在圈里可不多见,往后还得靠陆总多多关照,别在一不留神玩起封杀雪藏的把戏,再惹自己一身腥。」 陆鸢往黑咖里丢下一颗方糖,觉得不够甜,再加一颗,搅一搅笑的足够温和。 「不会了,你们放心吧,女人何苦为难女人,我们都是失败者,并不比谁高贵。」 陈瑶拿起手包,苏雅雅已经站起身先一步离开,而陈瑶站在陆鸢跟前还有话要说:「陆鸢,我挺同情你。你看上去非常完美,但也容易对某个人上心,当你看着霍铭霄时,你的眼神已经出卖了你,情深不寿惠极必伤,这个道理你比我懂。」 约莫都是受了伤的女人,往日的情敌对她掏出了几句肺腑之言,仔细想想,不过是在看她笑话。 陆鸢放不下吗? 她这场婚姻是自己求来的结果,到最后也该由她结束。 婚是离定了,她手上又多了几件筹码,纵然霍铭霄不签字她也有办法对付。 好戏还在后头呢。 论起计谋,她永远比不上霍铭霄,但相处时间也不短,陆鸢从他身上学了两招也够用了。 陆鸢回到金城,第一时间叫来陆氏旗下娱乐公司的事业部经理,重新规划公司艺人的发展方向,在与顾氏、傅氏寻求共同合作机会,以大ip寻演员的契机开展比赛舞台,然后力捧苏雅雅上位,网上投票期期第一。 虽然还是在比赛阶段,但背后gg商已经寻上门来,代言、杂志一个不少,苏雅雅过去的黑歷史被全网删的一干二净,反正是全球寻找演员又不是流量,只要苏雅雅有真演技就能一直站在舞台之上。 不仅是苏雅雅得到了力捧,就连走网红路线的陈瑶开始演起了玛丽苏网络大电影,因为与苏雅雅不是同个类型至今没有利益冲突,往后在舞台下,苏雅雅撞见过好几次陆鸢,她均表现出了自己的感激之意,连带着陈瑶那份。 旁人不知道内情,以为苏雅雅是得到了几位老总的认可,贊她是逆风翻盘的火凤凰。 对此章粼粼颇有些异议,每见一次苏雅雅都会对陆鸢欲言又止。 陆鸢回她:「女人帮女人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吗?」 章粼粼气的脸白,她更想问陆鸢何时变得这样圣母,在港城的时候她们也是霍铭霄的帮手,哪里算得上好人。 陆鸢还能看不懂她的想法?她只是在等一个时机。 「霍铭霄还没回国?」 「目前是不会回来,谢里曼内部发生矛盾,他现在应该抽不出空管霍氏,现在的霍氏大权掌在大房纪廷峥手上,与我们而言是有好处的。」 陆鸢又让她联繫顾氏,「谢里曼一直想在国内发展,但苦于找不到合适的引路人,既然霍铭霄不在国内,倒不如让我们当个指明灯,这事就劳烦顾氏与傅氏出面,我们躲在身后捞点小利就可。」 章粼粼仍旧不解,「一旦谢里曼在国内壮大,陆氏得到的回报是否太少了?」完全不符合商人本质。 「少吗?」陆鸢反问她,接着自问自答,「不少了,你得看真正需要的是什么。」就算它只是一个签名,那也能值千金。 不出三周苏雅雅的c皇身份过于明显而遭到全网抵制,被消磨完的黑歷史也随处可见,其经纪人花了大量的时间与资金请水军都未能成功逆袭苏雅雅的口碑,加上污名缠身,代言被毁,她背负的毁约费高达百万,最终大ip的选角也与她无缘。 另外,靠着清纯落泪的面容小小走红的陈瑶,因为在带货直播里卖假货被网友骂到抑郁症发作,当然了,抑郁症不知道是真是假,但用在她的身上倒也贴切,陈瑶网红事业告一段落。 她满怀期待着网络大电影可以赚一波,却没想知名报刊带头批评某些网络电影打擦边球加上宣扬封丨建迷丨信,三令五申明令禁止之下,陈瑶是有苦说不出,打擦边球的是电影女配,她这种连坐背锅也没办法,广电迟迟审核不过,片子播不了,钱没赚着、导演跑路,自己资源不够想红彻底没戏。 正如陆鸢所猜,东风来得正好。 国外一栋古堡建筑里,正在举行一场盛大的舞会。 霍铭霄穿过人群见到了栾承。 「什么事?」 「您自己接了听听。」 音乐声落在身后,他在少有的安静露台上听到女人的嘶吼谩骂。 苏雅雅和陈瑶轮番给他留言,内容不外乎是他反悔了、不愿意看到她们好过,便动用一切手段阻了她们的大好前程。 简直荒唐。 霍铭霄面色晦暗,「怎么回事?」 「夫人在回金城时与苏雅雅、陈瑶见过,她们应该有过一场坦白会面,后来在我们给的资源基础上,陆氏增加了不少新资源,现在两人被丑闻反噬,她们丝毫不怀疑陆氏的所作所为,反倒将锅甩在您身上。」栾承坦诚道,「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至于要怎么解决,您认为呢?」 霍铭霄气笑了,还未开口,身后传来浑厚的男声。 插入进来,说道:「我认为霄的太太是个十分聪慧的女人,如果是我妻子就太好了。」 来人走进露台,栾承唤一声,「谢三少。」默默退下。 谢里曼家族的谢三少是正妻所生,上面两个哥哥和一个妹妹都是父亲在外的情人生的孩子,他们身处的古堡也是谢三少名下的产业。 第52页 他有着高贵的血统,混血的面容异常精緻,如雕刻般的俊脸能让在场的每位佳人驻足。 「霄,你的太太将了你一军,你现在做何感想?」 霍铭霄毫不掩饰对她的赞赏,却对他表现的兴奋颇为不满,略微有点不快,都被他完美的演下去,「既然是我太太,赢一局也无妨。」 「好,有风度。」谢三少转头再道,「那如果我想与金城几大老钱家族合作,她能为我指点一二吗?」 霍铭霄渐渐察觉出他的不对劲,谢三少是话里有话,意思再明显不过,他反问他,话却得正着听,他就是想与老钱家族合作,闻名已久的顾氏、傅氏,哪个与陆氏没关系? 谢三少抽上一支烟,烟雾缭绕中他回头看了看,「霄,让她再赢一局如何?」 霍铭霄神色怪异,他本能的猜到陆鸢想要什么。 果然,谢三少笑着要他一个签名。 「三个字,重千金,霄,好好考虑。」 签名不难,难的是陆鸢要的是离婚协议上的签名,他在国外不回国,协议做不得数,陆鸢更不想见他,但她有的是办法让他签字。 谁说她无计谋,连环扣,招招掐准他的软肋,直戳逆鳞。 「你赢了。」 霍铭霄喃喃自语,手中的烟燃到了尾,眼看就要烫手,他毫不在意的丢掉又将一个牢记在心的号码拨出去。 回到金城就换号的陆鸢似乎也在等这通电话。 「恭喜陆总恢復自由身。」 「彼此彼此。」 简短到没有任何留念的对话,直到挂断,霍铭霄还就着接电话的姿势自我嘲讽。 可没几秒,逐渐清醒,再度变得锐利。 他总要回国,他们总要见面,不是在金城也不是在港城,而是在有环岛项目的林城。 第21章 捕蝉 陆鸢还是喜欢金城的气候,回来后整个人的气色都变好了。 每日除了忙于陆氏的工作外,也不忘和圈内闺蜜会的成员们晨跑锻鍊,她作为元老级会员参加的闺蜜会起初彼此还都是朋友,后来就变了味,倒也正常。本来这种性质的交集或多或少牵扯到各个家族的利益联繫,陆鸢也在这个闺蜜会里交换到不少讯息。 她不是那种不谙世事的傻白甜,既然是被陆董事长当作继承人培养的对象,合该比旁人多参透些本质。 这天,陆鸢如以往一样刚从瑜伽室出来,前往休息间时在走廊外就听到女人们的八卦闲聊,本来加入进去一起聊秘密会增加大家的亲密度,但对方谈论的八卦对象是她本人,这样一来意义就变了。 老会员带的一些新会员嘴太碎,真的什么都往外说,从陆鸢带着孩子嫁到港城这事说起,说她不知廉耻丢了女人的脸简直是上赶着去丢脸的,又提起她被记者拍到最后吐露已离婚的事实。 「从头至尾,霍家那位纨绔都没有露过面,我看她是被离婚!你们想想谁愿意当一个便宜爹啊?脑子进水了好伐!」 「她看上去和气,但听我老公说她背地里小心思挺多的,特别会出其不意给人使绊子!」 「哎哟喂人好歹还是个总,哪能跟你这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娇娇比,她愿意当个男人婆,铁定没有你有女人味呗。」 「胡说!陆鸢要是没有女人味怎么会有个来歷不明的孩子,我看她就是骨子里犯媚,骚得慌!」 「诶,你们说她算不算是被退货啊?难道那方面有问题?」 每逢提到床丨事,总是会有太多好奇的人存在,多了好几道不同的声音,即便看不见对方也能猜测她们脸上打趣的神情,对他人秘密的窥探无时无刻保持着窃喜,若是不如意那得放炮竹奔走相告了。 陆鸢算是见识到这群女人的厉害,自己还没有出面呢,身旁走来一人差点就要冲出去,陆鸢抬起右胳膊挡住她,嘴角扬笑看过去并且摇摇头。 那人可不干,非要闯进去为她讨回公道。 陆鸢为安抚她,轻轻拍上女人手背,示意她别冲动,陆鸢的八卦还没听完呢。 正巧,又说到雷点上。 「霍家那位是见过世面的人,什么女人没见过?她陆鸢长得再国色天香,也是个二手货,豪门不就忌讳这个么!」 「没错的呀,她那孩子爸爸一直不公布,搞不好就是她在国外留学时一丨夜丨情的产物咧。」 「你可真会跟她圆,也许就是自己乱搞,鬼知道孩子怎么来的哦。」 「小点声,万一她听见了呢?」 「怕什么,我们家还比不上她陆家吗……」 很好,陆鸢也该上场了。 休息间的女人最后一句还没说完,陆鸢的身影已经出现在门口,顿时屋内鸦雀无声,在场的五个女人各个呆滞状,有一位染红色头髮的女人,哦,就是那位说陆鸢孩子父亲不详的女人,手中的咖啡都要倒漫出来了。 热咖啡不停的溢出,烫了手吓了女人一跳,一手甩开咖啡杯只喊烫,其余人装作视而不见,只想快速离开。 陆鸢走到桌前,其余人给她让了路,低着头都不敢看她。 「都站住。」陆鸢忽地出声。 竟是没一个人敢动,连当初说她最狠的那个红头髮女人捂着被烫的手连冷水都不敢沖。 陆鸢冷不丁笑一声,「咖啡杯摔碎了,不清扫了再走?」 「我,我去喊清洁……」红髮女人哭得比笑还难看,一眼望见陆鸢颇为和善的眼神,当即闭了嘴,自动拿起水池边的拖把在那拖地。 第53页 陆鸢看向门外,「你们不来帮忙?」 「啊,是是,是该帮忙。」一伙人返回来,没有拖把的就拿纸巾擦桌面,乖巧的像幼稚园的小朋友。 可小朋友不会说太过恶毒的话,他们可以是童言无忌,但这批人不行。 说错话做错事得挨罚呀。 陆鸢看着她们清理干净,人走了才转身给自己倒了杯咖啡,一杯没加糖随手推给身旁的女人。 「有没有搞错,你打算容忍她们到什么程度?你信不信,她们会马上对外宣扬你欺负人!陆鸢,你跟霍铭霄离婚时挺干脆的,怎么对待这些嚼舌根的这么容易啊!我搞不懂了,你知不知道我都要气炸了,何况是你?」 陆鸢觉得单纯黑咖太苦,照她现在的情绪,得多加几颗糖稳一稳。 「霍以灵,你来金城做什么?」 「我能干什么,我好心当成驴肝肺,我就是个路人行了吧。」霍以灵出现在闺蜜会可不常见,不是会员怎么进呢?可是新会员加入会由会长发送邮件到各个会员邮箱,陆鸢并没收到任何信息。 霍以灵还在气头上,一口闷了咖啡大力的放在桌上,脱口一句,「太甜了。」 「甜?我只放了两颗。」 「两颗还不够?」霍以灵端起她的杯子,抿了一口,脸都皱成什么样了,「你这甜到苦了,还喝?」 「我不嫌弃你。」陆鸢耸耸肩,当着她的面喝完一整杯,霍以灵敷衍道,「行行行。」 陆鸢向外走,霍以灵也跟着。 她回头问道:「你和纪廷峥一起来的?」 「嗯。」提到她丈夫,霍以灵倒是心不在焉起来,像是不太想提的样子,陆鸢看出一二,侧身挡在她面前,霍以灵往后退一步皱眉,「干嘛挡我路?」 陆鸢紧紧盯着她,霍以灵心虚的不行,目光移到另一处就听陆鸢笑道:「你撒谎。」 「啊?」霍以灵眼瞪得贼大,咬着下嘴唇。 「以霍家的名义进闺蜜会也不是不可能,这事我会跟会长私下沟通,但是你不能瞒着纪廷峥偷偷跑出来,他前一周来了金城,并没有透露你要来的讯息。」 「谁瞒他了?」霍以灵委屈的要掉泪,「是他瞒我!我要跟他离婚!」 陆鸢头疼的笑了,「你又闹哪出?」 「你也觉得我闹?」霍以灵水灵灵的一双眼太可怜了,「是他早就不想跟我过了,一直以来偷偷瞒着我来金城,就是为了找人,他还有什么亲人在世,明明就是来找他的白月光,我跟他离定了!」 霍以灵赌气要走,陆鸢慌忙拦住她,「你等等,既然到了金城,我得保证你的安全,现在你哪里都不许去,我去哪你跟到哪。」 「陆鸢!连你也欺负我!」霍以灵对她低吼,倒也不是真正生了气,就是小打小闹,委屈到一直在她边上碎碎念,「亏我在港城对你这么好,对沅沅这么好,你爱吃辣的我顿顿都邀请你去吃火锅,你知不知道我菊花疼了三天,纪廷峥都没这个待遇,你吼我凶我,来了金城对我也不好……」 陆鸢听笑了,她哪里对她不好了,出去时还牵着她的手,上车还给她开车门,怕她嗑着碰着闹个好歹来,到时候纪廷峥还不得拿刀追她要个说法? 霍以灵是不知道纪廷峥有多在意她,她们虽然都要离婚,原因却分外唏嘘,纪廷峥有苦衷,霍铭霄却是一心往上爬连把她的真心当棋子也不在意。 回金城一个多月,港城的大半年时光足够忘记了。 她过得很好,她的女儿过得很好,就够了。 纪廷峥在晚上七点赶来陆宅,霍以灵正和沅沅玩游戏,明明年龄差这么多却能很好的玩到一块去,也是有够稀奇。 「多谢。」纪廷峥在门外与陆鸢道谢,陆鸢却言其他,「你不打算告诉她事实?」 纪廷峥愣了几秒,视线看向窗内。 陆鸢嘆口气道:「你们现在的关系根本没有达到坚不可摧的地步,如果做不到坦诚相待,结局只会是一拍两散,我看得出来你很在乎她,霍以灵当初能跟你结婚至少说明她很看重你,这些年若是说不在意,也不会为你的研究常年提供资金支持。」 她顿了顿,继续说:「说开了对你们都好,否则她一定会铁了心跟你离婚。」 纪廷峥沉默着,「我不会跟她离婚,我会把她的霍家打理好,我属于她,霍家也属于她。」 他看向陆鸢,「至于霍铭霄……」 「与我无关。」她已经很久没听过这个名字,家人朋友都在刻意迴避,如果不是在闺蜜会听到八卦,她也很少去想这个人。 纪廷峥问她:「你不爱听那我不说了,但你真的确定他不会回来?」 陆鸢笑得一脸纯粹,直到他败下阵来,「好好好,你再笑着看我,我怕晚上要做噩梦。不提,以后都不提!」 陆鸢瞬间变了眼神,温和点头,话题又回到霍以灵身上,「她这样的性子跟个孩子似的,是真正富养的娇小姐、天真烂漫的千金,你可要好好对她啊,至少得把这份天真保留下来。」别让她失望。 「我会的。」纪廷峥给她打包票。 却又不得不感嘆,陆鸢何尝不是娇小姐一个,她也是陆家捧在手心里的千金吶。 回住处的路上,霍以灵闹别扭不跟他说话,纪廷峥变着法哄她,提起她去了陆鸢所在的闺蜜会,还未说完呢,霍以灵满面怒气发泄出来,「你还说,闺蜜会的女人都不是什么好人,要不是我在背后听到她们嚼舌根,我都不知道女人对女人的恨意能有那么大!」 第54页 纪廷峥悄悄挪过去,靠近些追问:「都说了什么,看把你气的?」 霍以灵竟往他话里钻,到最后还要他给陆鸢出出气,纪廷峥安抚她道:「可能都不用我出手,她自己就能解决。」 霍以灵下一秒收到邮件,闺蜜会发来的。 阅览完,心情立马爽爆,「你猜对了,那些女人都被踢出了闺蜜会,真有她的。」 纪廷峥藉机揽住她,霍以灵正乐呵懒得跟他计较。 他可不认为只是踢出闺蜜会这么简单,以陆鸢的性子绝对会是记仇的代表,她不可能放过让自己受委屈的人,男人不行,女人也不行。 果不其然,四个月后陆鸢收了网。 当初闺蜜会的那几位八卦者不是公司被收购,就是查处贪丨污丨腐丨化,还有背地里作奸犯科之辈被抓,总之都没有什么好下场,但件件与陆氏无关,找不到任何破绽。 「陆鸢厉害就厉害在这,她总能找到意料之外的突破口。」在与霍铭霄通话时,纪廷峥忍不住告诉他陆鸢的事,霍铭霄冷声冷气提醒他,「别忘了,她就是会玩这类戏码。」 纪廷峥是佩服陆鸢,毕竟真说这几家公司的落败与她无关也说不过去吧,他们能在金城成立多年,没有几把刷子能站得住脚?早不败晚不败,偏偏在此时。 陆鸢是有本事的女人,她足够担当起陆氏,纪廷峥言辞里多了太多敬佩之意,怕是要惹霍铭霄不快,「怎么,你还气』被离婚『这事?」 霍铭霄自然无语。 「你也别气,她那边可是给你留了面,对外宣称『和平离婚、无第三人』,你说你脸红不?」 「……」他不仅没脸红,更无语了。 「陆鸢是个明白人。」 「……半个月后,我会回国。」 霍铭霄知道陆鸢爱玩个出其不意,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玩得也不赖。 ** 是夜,陆沅沅做了噩梦吵醒了陆鸢。 她哄了大半夜,一离开就被陆沅沅吵着要爸爸,陆鸢没得法只好接着哄,快黎明陆鸢才离开沅沅房间。 陆鸢下楼喝水,遇到刚练完太极的陆董事长,他最近被陆庭泽的私事闹得心力交瘁,连带着对陆鸢也没好脸色,整日里黑着脸话都懒得说。 「爸,早。」 陆董事长闷哼一声上了楼。 母亲从餐厅出来,给她递了一杯热牛奶,「别理他,整天跟吃了枪丨药似的,我都嫌他烦。」 陆鸢喝牛奶,听她继续,「庭泽太不省心了,让他在林城呆着做环岛的项目,现在倒好天天往金城跑,你说要是回陆氏就算了,怎么尽去第八夜,听小张说他每晚去那等一位女调酒师调特饮,怕不是鬼迷了心窍,脑子瓦特了。」 说到气头上,语气激动起来,「他那个老古董能允许庭泽娶个调酒师吗?你弟就是脑子坏掉了,今天无论如何你都要给我把他带回来,给陆董事长好好打一顿,非让他清醒不可!」 陆鸢一口答应,「放心吧,我正好有事找傅言昇。」 第八夜是傅言昇的店,在金城他们这几家从小就认得,与陆庭泽认识的几个发小里也就傅言昇没被陆鸢打过,陆鸢还挺欣赏傅言昇,知名影帝还娶了自己青梅竹马的恋人,比起她弟弟可是正经的不得了。 陆鸢出门前,沅沅已经在餐厅里被兰姨带着吃早餐,陆鸢喊了几声她没怎么理,主要兴致不高有点蔫。 「阿鸢,妈妈跟你交代几句。」母亲跟她来到车库,交给她几张名片,「这些都是姑姑们给你寻觅的佳婿,身家清白人也有实力,你先从里面选几个有眼缘的,回头给你安排见面。」 陆鸢心里亮堂的很,这是在给她介绍相亲对象了。 「妈……」 「除了接受我不听其他的,阿鸢,做父母的都是为你着想,总不会害你。」 像是千斤重的沉石压下来,陆鸢只能接受。 时间还早,陆庭泽还在第八夜荒唐度日,她的车却不是往第八夜开,傅言昇息影后全面接管傅氏,他有好几个项目都跟陆氏合作,陆鸢给傅言昇发了消息直奔傅氏,却遭遇意外。 不是大事,仅仅是与路边停着的车轻微擦碰,车身弄花了颳了几道痕迹而已。她今天开的是一辆低调的捷豹总价值不超过40万,另外一辆倒是名贵的宾利欧陆总价值三百多万。 陆鸢是在过道时不小心碰上去,双方和解的话几分钟就能解决,走保险还麻烦一点,但前车车主不依不饶,那位打扮艷丽的女人扭着细腰指着陆鸢鼻子开骂,「你怎么开车的呀!我的车很贵的,你赔得起吗?」 陆鸢一句话还没说完,迎面走来一个啤酒肚、戴眼镜的男人,女人小步迈过去,「达令,你看她干的,车车都擦坏了啦!」 男人哄着她,脸色顿时暗下去,一脸的为她豁命的架势,却又在见到陆鸢后瞬间想逃。 「达令,达令,你干嘛啦,她在前面啦!」女人拽着男人的胳膊气唿唿道。 陆鸢也走过去,大大方方喊着他的名字。 「张耀,这你小三啊?」 开门见山看好戏似的,但只要再仔细点就会发现,那双眼里全是漠视。 第22章 应当 陆鸢是没想到男人会发福的厉害,上次见到张耀是在他和林樱的结婚视频里,当时陆鸢还在国外没回金城,林樱还是飞鸟剧团的经理,她结婚自然要送上礼物与祝福。 第55页 人没到现场,红包是安排陆庭泽送过去的,他回来后心情不太好,对陆鸢说林樱的丈夫太暴发户,他不小心撞到新婚夫妻在休息间吵闹的秘密,提到要卖了飞鸟剧团。 陆鸢压根没信,因为只要有林樱在飞鸟剧团就不会散,林樱是谁啊?她是最在乎霍言骁的女人,因为爱他所以会在乎他的剧团他的舞台。 但陆鸢的坚持也仅仅是她一个人的坚持。 事实上,飞鸟剧团后来还真卖给了别人,大刀阔斧的改革,动了整个剧团的发展方向,打破女性扮演所有角色的规定,引得原来的剧团粉丝不满,再加上剧团老一批演员纷纷退团,至此飞鸟剧团一蹶不振,即便每年还是有演出但总归比不上往昔繁华。 陆鸢当年从飞鸟剧团离开时,林樱是最为得意的一个。 她比陆鸢大上几岁,却是一个成熟的可靠的女人,而且那时候的林樱光芒四射万般耀眼,出生于演艺世家,从小就在演艺圈里长大,她可以为了霍言骁抛下经营多年的演艺事业,远离大荧幕甘愿留在剧场里,论起对霍言骁的挚爱,林樱比陆鸢狂热太多。 后来,林樱与富二代张耀结婚,还是沉醉舞台,所有老演员都散了,就她一个人撑着飞鸟剧团的招牌。 林樱的付出根本得不到对应的回报,陆鸢成长之后才明白她对霍言骁的爱有多深,重到她可以为霍言骁担起所有,即便他已不在人世。 陆鸢知道林樱与飞鸟剧团过得很艰辛,她也曾偷偷施以援手,但随着时代的变迁剧团仍旧起不来。 她既然查过往事,就必然会寻到张耀在外包情人的蛛丝马迹。 好歹张耀才三十多怎么胖的那样油腻,他知道自己「一怒冲冠为红颜」的模样有多可笑吗? 有时候真的很难理解,为什么放着家里的仙女娇妻不顾,非要寻求外界的诱惑,追求刺激吗?可眼前的小三论样貌、身材还有人品性子哪有半分比的了林樱。 陆鸢替林樱不值。 哪怕她和张耀早已处于分居状态,陆鸢还是觉得心里堵得慌。 于是,当着两人的面脱口而出,「这是你的小三吗?」 一直甜腻腻喊着「达令」的小情儿瞬间变了脸,明明知道自己是个什么身份还要在那装委屈,「你胡说什么呀!我与张耀是真爱,你少欺负人了!」两眼水汪汪,大胸脯子直往张耀胳膊上蹭,「达令,她是谁啊?你最爱我是不是!你说话呀!」 张耀哪里敢说,唯唯诺诺的一言不发。 陆鸢知道他心里有愧,张耀的公司落难的时候是陆氏扶了一把,陆鸢倒不是真心想帮张耀,而是看在他是林樱丈夫的面子上,不想林樱过得太艰难,张耀是个有点小聪明的人,度过难关之后也算翻了身,否则买不起好几百万的豪车。 小情儿闹他,「你说呀,她是谁?」 张耀甩开她的手,尴尬的笑起来,似乎是想与她划清界限,小情儿不干非要拉着他的手往他怀里钻,惹得张耀一脸不快,「妈的,你烦不烦!」 小情儿一看即刻傻眼了,倒也没哭,就是死死盯着陆鸢恨不得将她看个窟窿来,陆鸢哪有心情跟他们闹,抓到人出轨现场她还嫌眼脏呢。 转身要走,张耀登时跟上,「陆总,咱找个地方好好聊聊?」 晚了。 陆鸢也不赔偿了,坐进驾驶座大力带上车门,张耀扒拉着窗户陪笑道:「就不远有个茶庄,我朋友开的。」 陆鸢真要与他喝了茶,只怕晚饭都吃不下去。 面上浮起疏离的冷笑,「张耀,你这几年赚不少啊,宾利欧陆三百万的车,你开的这辆颜色是限量版,可惜被我刮花了几道印子,不好意思啊。」 却是一点都没有真诚道歉的意思。 张耀仿佛被狠狠打了一巴掌,羞得他无地自容,他开的算豪车那陆家的车库里都是啥?压根不值一提,更何况是陆氏的提携才有他今日的成就。 「陆总,要不我前方带路?」 「好啊。」 张耀松口气,屁颠跑向宾利的驾驶座,下一秒,陆鸢开着车直奔他的车尾,张耀慌忙停下不知她在玩哪出,只有小情人的嗓音一连串的「啊」尖细的讨厌人,陆鸢拐个弯又直冲她的方向,小情人见状不妙拔腿就跑,高跟鞋都跑掉了一只。 陆鸢不过是想吓吓她,方向盘再往右打准备离开,突然被一辆路虎堵住前路。 驾驶座上的女人推开车门向她走来,陆鸢坐在车里没有要下车的意思,女人穿最简单的衬衫和牛仔裤,眼角留有细小的皱纹,平添几分独有的魅力,她一掌撑在车门上,一边弯腰向里看。 「哟,陆小公主,好久不见。」 陆鸢活了二十多年唯有一个人会这么叫她,林樱这样喊她是特意带了讽刺的意思,因为她始终认为陆鸢能进飞鸟剧团是靠了陆氏的财力,而不是真正的为梦想爱舞台。 陆鸢年纪小都不在意,眼下更不会在意,反而被林樱这样喊着有了点熟悉的感觉,仿佛回到了在剧团的日子。 林樱向来随性,只顾着看陆鸢,连跟上来的张耀一个眼神都不给,在陆鸢开口前,她径直说道:「茶庄我就不去了,离婚事宜我叫我的律师跟你联繫。」 张耀的底子都被掉光了,他很大男子主义今天不光被遇见出轨,还让外人知道他要离婚的事,简直两头都乱了,叫他面子不知往哪搁。 第56页 他看向陆鸢,「那陆总……」 林樱插话,「我跟她有约,你就带着你的情人快活去吧。」 陆鸢只是个路人,莫名其妙就被安排了接下来的行程,傅言昇的电话催了过来,她直接按断,转头对林樱说:「还是老地方,我先过去。」 林樱替她打开车门,吩咐到位,「你这车太破,坐我的车去。」 「啊?我……」陆鸢到她眼前就跟小学生一样听她使唤,林樱瞥她一眼,嫌弃了,「你都敢往三百万的车上撞,还担心你这几十万的捷豹被人惦记啊?你让张耀跟你看着,反正他的车也要修,等陆家人过来直接跟他对接,你在这碍眼得很。」 陆鸢头一回被怼的没脾气,但又忍不住心情愉悦。 「行,听你的。」 「还真得听我的,否则遇到个不长眼的闹大了,你得去局子里走一趟。」 陆鸢服了她这一石二鸟,损张耀就行,损她干嘛?陆小公主没脾气呀? 即便有,她也不能发。 林樱开往的方向是去金城剧场的路,陆鸢太熟了,坐在副驾驶直往窗外望。 林樱斜眼看她,「怎么,他乡人?」 陆鸢看过来,欲言又止,她在林樱面前就是个弟弟。 「别指望我跟你道谢,谁知道你会遇见他。」 陆鸢问她,「你跟张耀真的要离婚?」 「是啊,当今社会离婚很正常,再说我们已经过了冷静期,这期间他也有情人陪着,到时间就离呗。」她说的轻巧,离婚的话剧团又保不住了,当初张耀投资了剧团,离了婚他没有理由再浪费钱撑一个破团。 陆鸢再问:「剧团……怎么办?」 「不会垮。」 陆鸢没有和林樱去老地方,她站在剧场门口停了十来分钟,章粼粼的车就来接她了。 她上了车还盯着剧场的招牌,老式的剧场从外观设计来看远远跟不上当今社会的潮流,它就像是被时代抛弃的棋子,因为有林樱的苦苦支撑才让它勉强维持。 陆鸢在想林樱提到的改革,如果换回原来的模式,全员由女生扮演会不会再次脱颖而出? 「陆总,陆总……」 章粼粼唤她好几遍,陆鸢总算是听到了,「什么?」 「我在跟你汇报环岛的项目进展。」 「哦,继续吧。」陆鸢从过去的往事里抽离,听到章粼粼说起公事脑仁疼。 「囿安的工程师打算来金城一趟,与我们交接股份授权事宜,不过他说当年在成立之初时有过一个异姓股东的帮忙,届时那人也会一起出席。」 「还有一人?」陆鸢皱眉,「当时怎么不提?」 章粼粼无奈的笑了,「怕是看走了眼,囿安这位老总也不是省油的灯,深知竞投环岛项目需要支援,等到现在却说多一个股东拿着10%的股份,谁知道是不是他中途将自己的分了出去,即便往后陆氏与顾氏独大,也有他自己的人多一分话语权。」 林城环岛的项目是块香饽饽,赶上了国家的好政策指引,只要是参与其中的人就是站在了迎风口随时等候起飞,就算是苍蝇腿也是饕餮肉。 「你安排时间,我倒是好奇他们打什么如意算盘。」 「没问题。」 陆鸢回到陆宅,没进大门就听见陆庭泽的埋怨。 「我怎么啦,我追求爱情追我心爱的女人我犯法吗?」 陆夫人拿着拖鞋追他,「你好意思,我这张老脸都被你丢光了,回来让你爸扒你一层皮去,我让你追求个屁!」看来是动真格,平时端庄贤淑的母亲开口大骂,顾不上面子的往他身上丢东西,又是拖鞋、枕头,等见到陆鸢进大厅,话头又对上她,「陆鸢,我让你去逮你弟,你人跑哪去了?你知不知道这小子在酒吧门口犯浑,当众给那个调酒师表白惨遭拒绝,还被录了像!哎哟,你阿姨发给我看时,我心脏病都要犯了,臭小子不学好丢了陆家的脸,真没出息!」 陆鸢不淌这趟浑水,借看沅沅的理由悄悄上楼,谁知远远躲在楼梯口边吃奶糖边看戏。 「妈妈,小舅舅好惨啊!」 几声爽朗的笑欢快的流出来,陆鸢满头黑线,「好啦,你再看小舅舅笑话,小心他以后不带你吃大餐。」 「哼,让爸爸带我吃。」 陆鸢脸色微沉,「沅沅……」 「妈妈,我们什么时候见爸爸呀?我想他了,他答应我给我做房子模型到现在还没实现。」 「沅沅,你听我说……」 「我们在这里留多久呀?爸爸还在港城,我们总要回去的。」 陆鸢张张嘴,见到陆沅沅天真烂漫的笑脸,实在严肃不起来。 「沅沅,这里就是我们的家啊,我们在这里出生……」 「可是,你说过我们要在港城与爸爸一起生活!妈妈,你说话不算话,你是个大骗子!」 不,不是这样的。 陆鸢心里着急,到嘴边的话却吐不出来,陆沅沅顿时变了脸色,哭着喊道:「小胖他爸妈就离婚了,你是不是也要跟爸爸离婚!我要爸爸,我要爸爸,我不要你,你是个骗子!」 陆鸢心里窝火,她不明白自己到底哪里出了错,这些年的照顾竟然比不上只相处半年的霍铭霄吗?他算什么,他又知道什么! 「沅沅,你先听我说……」 第57页 「我要爸爸!!!」 「陆沅沅,你不听话是不是?」陆鸢几乎是狂吼出声,声音压住她的哭声,一巴掌拍在她屁股上,一连好几下,打得陆沅沅两眼泪汪汪狠狠瞪她,陆鸢失神那会儿,沅沅咬了一下她的手,跑回房间。 陆鸢站在原地发愣。 陆庭泽当即赶上来,「阿姐,你打沅沅啦?」 母亲也过来安抚,却是直奔孙女的房间,「乖宝,是外婆呀,乖乖的别哭啦。」 门是一时半会儿开不了的。 母亲走过来,「阿鸢,教育孩子也不是非得动手嘛,沅沅年纪小但是聪明,你多讲讲总能明白!」 陆鸢没说话,陆庭泽委屈巴巴地嘀咕,「哟,我二十好几是听不明白的主?」 母亲冷哼哼,「你除外!」 陆鸢很难平静下来,但不得不接过话头,「没事,我去给她做蛋饼哄哄她。」 孩子大了有主意了,可到底还是个孩子。 与此同时,刚落地金城机场的霍铭霄突然打了几个喷嚏。 栾承叮嘱他:「别感冒了。」 「嗯。」 他身子好得很,只是破天荒想起了那个小不点,沅沅还是很可爱的小丫头,浑身都透着机灵劲儿。果然是到了金城,好像想起她也是应当的。 第23章 太苦 霍铭霄回国的消息并没有大肆张扬,他在为谢里曼参与的国内合作计划探路,也不方便对外透露太多消息。听闻纪廷峥在金城逗留的日子有些长,他派人打听才知道纪廷峥目前想与傅氏旗下的娱乐产业开展合作。 傅氏归傅言昇管,而他名下的娱乐产业又与陆氏有关系,这些人的圈子算是重叠了又重叠,霍铭霄想见不到陆氏的人都难。毕竟他回国第一项任务就是与傅言昇见面。 从机场回季州酒店的路上,霍铭霄一直在闭目养神。 自古豪门就是深不可见的白骨坑,有人拼命想爬出来,有人爬到巅峰又跌回谷底,而谢里曼家族与霍家的争斗不同,他们的内斗牵扯的利益链更广,霍铭霄一个外姓人身处此种贵族争斗,处处皆为小心谨慎不敢轻易犯错,脑中的每根神经都做足了万全准备,眼下胜利在望,也很难有松懈的时候。 绷得太紧,即便是回到熟悉的地方仍未舒展眉头,栾承从后视镜里看过去,将收到的消息暂时压住。 却不想霍铭霄一剎睁眼,「栾承,林城没有消息来吗?」 栾承坐在副驾驶将平板收起,回头与他说道:「您猜得很准,顾氏与陆氏同时出手了。」 霍铭霄总算舒展了眉头,「好消息罢了。」 再路过风宴楼,霍铭霄叫司机停下来。 栾承阻道:「晚九点有国际视频会议,我们已经提前预约了分公司的人在季州酒店吃晚饭,现在这个点下去不太合适。」正巧是下班时间,金城堵车全国有名,若是晚点岂不是留了话柄给分部。 霍铭霄想下车的情绪逐渐散去,理智总归占了上风,他是谢里曼家族的代表,旁人不认霍家三房的男孙却要认谢里曼家族,再说霍家目前虽由大房的女婿纪廷峥掌权,但其他叔伯也不是没留底子的人,就怕捲土重来,他们不得不防。 车走了好远,霍铭霄还在想风宴楼的主打菜风焰来是如何俘获陆沅沅的心,那个小丫头在港城吃不惯,每每与她说故事时她总会提到「风宴楼」的食物,主打菜风焰来系列最深得她爱,五岁多的小傢伙能将菜名报全,看来的确很有魅力。 小丫头还说:「爸爸,再回金城我带你去吃风宴楼呀,爸爸,你做的菜比妈妈做的好吃,我最喜欢爸爸了。」 爸爸…… 小嘴巴粉嫩嫩的一张一合竟然叫出如此亲密的称唿,霍铭霄起初觉得她是被陆鸢教的,毕竟都嫁进了霍家就算夫妻关系不好也得让他与孩子之间的关系变得融洽,彼时他需要陆鸢的帮助,所以会尽全力讨好沅沅,他以为很难其实比他想像的更简单。 陆沅沅叫他爸爸时会让他有一种错觉,仿佛他真的就是她的父亲,他喜欢看沅沅笑起来的模样,眉眼间与陆鸢太像了,笑起来软乎乎全是机灵与可爱,到底是陆鸢的女儿怎么看都觉好。 在他还未抽离这段隐秘关系之前,他也曾有过一瞬的幻想,如果他真成了她的父亲,那感觉好像也不赖。 大概是来到了金城,凭藉着他心底最柔然的一抹回忆,让他不得不对风宴楼产生了兴趣,或者说从陆沅沅提起它时他便在勾画同行的一刻。 如今他来了,也被逼着物是人非。 陆宅,到晚九点全院仍灯火通明,平时紧闭的大门敞开着,一辆接一辆的小货车进进出出好几趟。 为首一辆货车的司机刚下车正想点根烟抽抽,立马被一路跟上的经理打断,「你来时部门的负责人没跟你提过,进了这片区域不准抽菸?」 司机想起组长的叮嘱,当即放回口袋,讨好地问他,「经理,我们都等了半小时了,这车后的食材是要还是不要啊?」 「废话这么多,这是你该问的?」经理冷眼压过去,「做好你自己的本职工作,不该问的少问。」 「好嘞好嘞,这不是好奇么?」 「好奇也不行,今晚的加班费都是三倍补贴,还不满意啊?」 「满意满意,特别满意。」 司机爬上车,对着眼前的联排大别墅冒着酸水,他啥时候才能住上这样的房子哟。 第58页 要是想住上寸土寸金的地方,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人总比旁人来得便利。 他们能让幻想变成现实,就算大晚上的让风宴楼的主厨在自家餐厅亲自弄一顿夜宵也并不是什么难事。 「这是风焰来2021全新版本,欢迎品尝。」主厨说起不算太地道的普通话,陆庭泽看他的造型加上他迷之自信的微笑一秒破功。 主厨是个秃头的外国人,一看就知道来自哪个国家。 陆庭泽去风宴楼的次数多到数不清,他还能不清楚风焰来是个什么东西吗? 不就是风火交融的艷丽与壮观,吃饭就吃饭,整那些花里胡哨的干嘛,风宴楼就是营销多,口味嘛一般,投个热闹劲儿偏偏入了陆沅沅的眼,骗骗小孩子啦! 他半个身子斜过去靠近陆鸢,小声在她耳边嘀咕,「好傢伙,这主厨是不是玩了4399的游戏,有内味了。」 陆鸢不理他,径直鼓起掌来。 「陆庭泽,再让他们把食材重新做一遍。」 「哈?」陆庭泽警告她,「浪费可耻!」 陆鸢笑不做声,好似在憋大招,陆庭泽可吼不住她这样平静,刚才白天里还揍了自己的宝贝闺女,这时候请来风宴楼的主厨来做菜像是有了要哄孩子的心思,但做好了又不叫陆沅沅下来,这算哪门子哄孩子? 陆庭泽摸不清楚她的想法,陆鸢再说:「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金城和那群狐朋狗友做了什么,风宴楼的门坎怕是要被你踩平了,调酒师也去过吗?」 「当然没有!」陆庭泽戳中软肋,没了底气,丧丧地,「晚晚才不会去那,她这人最恨富家子弟,恨不能划清界线越远越好。」 陆鸢听他提起那位女调酒师,这才感受到他已经是越陷越深的境地了,处处为她说话,当个宝贝疙瘩。 「那还去第八夜?那里可是最能遇见豪门少爷的地方。」 「她有苦衷!都怪蒋承烨的计划,他……」欲言又止,陆庭泽再也不肯多透露一个字,陆鸢自然不会去深究他的秘密,不过是将「晚晚」两个字记在了心里。 再上一次风焰来。 陆沅沅啪嗒啪嗒的跑过来,依偎着陆庭泽乖巧地问他,「小舅舅,怎么才叫醒我呀,我好久都没见到风焰来了,好香啊!」 她只跟陆庭泽说话,因为与陆鸢闹了矛盾到现在还没和好,陆鸢当然不会与她计较,孩子嘛打也打了说也说了,说不听就别怪她这个亲妈「心狠」。 陆庭泽给陆沅沅使眼色,但她年纪小也可能是故意不想懂,装作没懂的样子眼巴巴瞧着一桌的菜,「小舅舅,我好饿。」 「给你夹份玉带糕先吃着。」 「好诶!」 陆沅沅一蹦三尺高,陆庭泽用余光瞥向陆鸢,她平静地像是与他们分割两个世界,还想劝劝她,既然都请来了风宴楼做台阶,见好就收,孩子嘛哄哄就完事,要是真想去见霍铭霄她也没办法去啊,婚都离了,以陆鸢的性子大概是老死不相往来的结局。 可惜陆庭泽的这番眼神,陆鸢不仅没看进去还在他伸筷子时笑出了声。 「陆庭泽,我允许你吃了?」 「哈?」筷子悬在空中,放也不是夹也不是,「阿姐,这……」 「这餐是陆董事长给我的接风礼,你沾哪门子光。」 陆庭泽沾不得,他低头看向陆沅沅,小傢伙真聪明,两眼立马蹦出小珍珠来,她可算是听懂了,陆鸢只让她看没准备让她吃。 陆庭泽疼沅沅啊,这孩子被馋着多可怜啊,关在房间里一天都没进食,就算是陆夫人端进去也被掀翻了碗,因她还小有点脾气也正常,出来就对陆鸢说沅沅的性子随她,倔得很吶。 陆庭泽太心疼她了,轻哄道:「沅沅呀,太晚了,这些东西晚上吃了不消化,你要是饿我去给你热热兰姨熬的汤垫垫。」 「我不要!」陆沅沅又跑去客厅,茶几下总有一堆零食,都是她爱吃的,结果扑了个空。 「小舅舅,我的零食呢!」小丫头挂着眼泪珠子翻了好几遍柜子,沖他吼。 陆庭泽无奈的耸耸肩,他能怎么办呢?陆鸢下午就安排人将家中的零食水果全都收起来,冰箱也不放过,等陆沅沅去开冰箱见到空空如也的场景哭得稀里哗啦,看来陆鸢是铁了心不给她吃的。 「阿姐,她还在长身体,不吃东西怎么行?」 陆鸢神情淡漠,也不给任何机会,张口说道:「我是骗子,骗子家没有吃的。」 嗐,一个比一个记仇。 陆庭泽被她们母女整得头疼。 还想偷偷给沅沅留点吃的,刚动筷整桌就被收走了。 陆庭泽无语又尴尬,特别是沅沅嗷嗷大闹时。 如果仅这一晚也就算了,偏偏风宴楼的人每天都来,陆沅沅生气不上幼儿园,躲在房间里也不出来,每每听到楼下的声音啪嗒啪嗒下楼,仍旧是只能看不能吃的结局。 而家中也没有多余的零食和饭菜。 对于五岁的孩子来说是不是太残忍了?但这回陆家很默契的没有一个人说陆鸢,就是想说也被她怼了回去。 第三天晚上,陆夫人实在是忍不住了。 「阿鸢,要教育也不是这个方法,太极端了,会给她的以后造成不好的影响。」 陆鸢停下手中翻阅的文件,笑了一声又继续干活,「妈妈,她并没有饿着。」是啊,陆鸢白天在公司里,陆夫人他们可是不敢饿着沅沅,不吃零食也就罢了连错过的正餐都没有,那怎么可能?陆夫人不会允许的,于是偷偷给她煮面做菜每样都是她爱吃的菜,吃得饱饱的,等晚上风宴楼的人再过来她闹归闹馋归馋,态度也软和了不少。 第59页 陆夫人是来当母女俩的和事佬,「沅沅跟我说了她一点也不生你的气了,你就再哄哄她,明天再带她去风宴楼吃饭,如何?」 「如何?」陆鸢抬头看她,「不如何。」 「阿鸢,这是你的亲生女儿,你要对她苛刻到什么程度才满意?」陆夫人情绪激动起来,「你是她亲妈,你可以心狠不理她,但她也是我的亲孙女,你不疼我来疼,孩子从小就没爸爸,你从出生到现在也没对她动过手,她是气你打了她,陆鸢,你要跟一个孩子计较这么多?她六岁不到,能懂什么?」 陆鸢笑起来,眉眼弯弯似月牙,她说:「沅沅的确年纪很小,但她该懂的也都懂了。」 「妈妈,我也是这个年纪过来的,我六岁时在做什么您最清楚,我对沅沅苛刻吗?我对她的强势比您当初对我的一半都没有,难道我不知道怎么样才是对她好吗?」 陆夫人张张嘴,始终只是嘆了口气。 「妈妈,自从我成为一个母亲后,我才知道您当初对我的良苦用心,我也不愿意打她说她,但我不得不这么做,因为我不想让她被甜言蜜语轻易哄骗,我只有这么做才能让她知道没有人会无缘无故的对你好,我哄她疼她宠她只因为她是我女儿,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我打她我的心也会痛的。」 「这五年来我也在反省自己当初做的决定,是我选择生下她,我便会好好照顾她养她成人,可做人总要讲道理,我当她妈妈这么久,到头来却比不上霍铭霄与她相处的半年,凭什么啊妈妈,我哪里做得不够好,我哪里比霍铭霄做得差?我活该被认为是个骗子,我骗了她什么,骗子会把最好的一切拱手相送吗?妈妈,难道在她心里我这个当了她五年多母亲的人还比不上一个半路相遇的霍铭霄吗?」 陆夫人走过来抱住她,心里也是憋了一口气,「阿鸢啊,你跟孩子置什么气,你最乖了嘛。」她疼孙女,也疼女儿,一想到他们飞到国外见到产房里虚弱的陆鸢,当时真的天都塌了。 陆鸢埋在她怀中,身体因为哽咽和激动的情绪在轻微的颤抖,陆夫人眼角滑出泪,她伸手抹掉,就见陆鸢缓缓抬头看她,泪眼婆娑说了一句让她心痛到无以復加的话。 「妈妈,我也是你的孩子啊!」 陆鸢24岁,像她这个年纪的女生有刚出大学进入社会,有在学校读研考公等上岸,还有一部分结了婚,但是她已经有了孩子。有时候陆鸢的成熟会让人忘记她的真实年龄,她是被当成继承人培养着长大,陆鸢早就在更早的时候承受了同龄人不该经歷的磨难。 她还年轻,无人在意她这些年的付出,因为她好似穿了金钟罩铁布衫堪称刀枪不入,定下每一个目标做的每一个决定都是经过她深思熟虑的结果,不需他人反驳。 正因为她的果断与坚韧,才逐渐丧失了本该属于她的鲜活。 陆夫人心里苦,嘴里也发苦,她劝不住陆鸢,只觉得她的阿鸢太苦了。 第二天一早,陆鸢下楼吃早餐就见到餐桌旁坐端正的陆沅沅,见她来,沅沅立马低头。 陆夫人摸摸她的脑袋,给她推过去一杯牛奶,「沅沅呀,妈妈下来了,快把你准备好的牛奶送过去。」 陆鸢当没听见,坐在桌对面离她有点远。 陆沅沅没怎么犹豫,端着牛奶小声喊了一声,「妈妈,早上好。」 陆鸢接过牛奶杯喝了一口,放下就往车库走,陆夫人看着急了,怎么还气呢?正准备喊住她,陆沅沅拔腿跟过去,奶声奶气的喊她,「妈妈,妈妈,等等我!」 陆鸢走归走,速度倒是慢下来,直到陆沅沅牵上她的手软唿唿的问她,「妈妈送我去学校吧,我再也不跟小胖玩了!妈妈,好不好呀?妈妈,我这几天都有乖乖睡觉哦,没有故事也能睡哒!」 两人的身影完全看不见了,陆夫人才松了口气,她最近频繁想起陆鸢刚生孩子那会的事,他们没去之前她又是怎么熬过孕期的折腾,吐了没有,进补了没有,腿抽筋了怎么办。 都是后话了,陆鸢在她面前哭过后又成了坚强的大人。 陆鸢的手段即便是陆氏那群老古董也没有办法,她说要与顾氏开发林城的环岛项目,老股东们挨个去陆董事长那上奏,花个几百亿去开发一个荒岛简直莫名其妙!后来,政策落实,迎风的猪都能飞。 这才打消了那群人的古板念头。 章粼粼在十一点前过来提醒她。 「陆总,与囿安的老总及另一个股东的见面约在了风宴楼,得提前走了。」 陆鸢放下手中的文件,点头,「好,等我几分钟。」 章粼粼先去楼下车库等她,十分钟后陆鸢下来,换了一身不算太正式的长裙,是与暗色套装相反的颇为鲜亮的颜色,头髮放下来,与上班时的严肃模样迥然不同。 陆鸢发现她在看自己,从包里翻出一支没开封的口红。 「302色新出的,烟燻玫瑰适合你。」 章粼粼接过去,「啊……哦。」嗐。 陆鸢到达风宴楼包厢,囿安的老总已经等在那,互相交流几句后包厢的门再次被推开。 身形高大的男人从门外走进来,囿安老总热情介绍,「这是我们另外一位股东的助理,叫……」 「栾承。」 他抢先做了解答。 第60页 是了,来人就是霍铭霄的助理,栾承。 「久仰。」陆鸢实在庆幸,那场低调的婚礼不过是在圈内发酵,即便是离了婚,等时间过去就无人在记得。 栾承与她一同落座,「霍先生暂时不在金城,一切事务将由我代为办理。」 「好。」陆鸢对他公事公办,好似陌生一般,没有任何特殊对待。 栾承私下里倒是揣摩出点名堂,换他是霍铭霄,遇见这种场面也定会尴尬,好歹结过婚当过半年的夫妻,如今只当他是合作对象而已。 饭局结束,陆鸢走得比他还干脆。 栾承上了路边开过来的黑色帕拉梅拉,落座就被问话。 「如何?」 「不容乐观,陆总更愿意花更多的钱买下您手中的股份。」 霍铭霄笑道:「那是自然,囿安这局让她输了,肯定是不想与我合作。」 栾承心想什么输不输的,好像应该是他先设局让她钻比较离谱吧,换个人一连被利用好几回,能不怨嘛?算了算了,他一个门外汉操心他们作甚。 「还有呢?」 栾承没反应过来,「没了。」 霍铭霄眼尾上挑,「你好好想想,真没了?」 栾承想起来了,光鲜靓丽的打扮,红唇衬的人娇艷无比,比起在港城那会好像更有气势了,「哦,陆总过得很好。」 「……」笑了。 栾承猜他肯定不是气笑的,嗯,绝对不是。 第24章 黄雀 从风宴楼出来,章粼粼招唿司机送陆鸢回陆宅,话刚落下,陆鸢却道:「去第八夜。」 章粼粼推推眼镜没问缘由。 陆鸢在聚餐上没有喝任何酒水,从头至尾只用了一杯茶,至于招牌菜餚倒是吃了不少,章粼粼拿出一瓶矿泉水递给她,觉得有必要跟她说清楚囿安股东是霍铭霄这回事。 「陆总……」 谁知,陆鸢顺势扬起手阻止道:「我明白你要说什么,囿安老总埋的这颗雷你我都未能预料到,吃一堑长一智,以后别犯错就行。」 「陆总……」 「这事与你无关。」 陆鸢当然知道章粼粼对她的衷心,她如果早先发觉对方是霍铭霄,凭藉着她与栾承的关系,陆鸢相信章粼粼也会站在她这边。 「你与栾承有多久没见了?」在港城那会他们关系就挺暧昧,或许已经发展到她不得知的地步。 章粼粼沉沉说起,「我们已经没关系了。」 陆鸢眼皮稍抬,而后又垂下,长嘆一口气,「我没有阻止你们发展对象,但是我现在跟霍总断绝了来往,我担心旁人对你私下议论影响不好。」 「陆总,不管怎么样我都站在你这边,你要相信我。」 陆鸢见到她眼中的坚定,嘴角上扬,「你呀,就是看得太明白,其实没那么严重。」陆鸢也不是谁都重用,她只是不希望被人背叛,而她是绝对信任章粼粼本人。 章粼粼刚毕业就在陆氏实习,当时就是办公室的便利贴小妹,任人唿来唤去的干些杂事,什么列印文件、帮买咖啡、跑腿送文件,最后连帮人打卡这种事都代做。 有一回下大雨,她提着好几袋餐摔在了大马路上,正好被刚回国的陆鸢撞见,于是顺手递了把伞。章粼粼连连道谢,陆鸢在她弯腰时瞥见她的工作证,她狼狈的进了陆氏旗下的分公司,腿上的丝袜还刮破了。 陆鸢彼时正需要一个得力的助手,那些人要么敬畏她陆总的身份对她阿谀奉承,要么就是太过恭敬怎么都做不到交心。然后她去分公司考察又遇到了章粼粼,她用普通合作商的身份过去,分部经理不知她的真实身份,背地里竟然吐槽她的打扮有多寒酸。 陆鸢是比较朴素简单的装扮,章粼粼却是从头至尾微笑着,并且说记得她在下雨天的帮忙,又因为她多喝了几杯手沖咖啡而告诉她店面的位置方便去购买,如此细心倒是让陆鸢刮目相看。 一来二往的就留意上了章粼粼。 之后,陆鸢有过数次的考察,章粼粼通过那些选拔施展了自己的才华脱颖而出,当她跨入陆鸢办公室那刻,她已成功遇上属于她的伯乐。 陆鸢信任章粼粼,就如同霍铭霄信任栾承。 谁身边还没有几个知根知底的伙伴,霍铭霄派栾承来打的又是什么主意,一来压她一筹打她脸面,二来用栾承来迷惑她,可笑至极。 陆鸢心里窝了火实在不发不行。 车开到第八夜,陆鸢让司机送章粼粼回去,章粼粼欲言又止,陆鸢打断她说:「你也放心,这是傅言昇的地方,我弟估计也在,我有分寸。」 「好吧。」章粼粼还是觉得不妥,又叫陆氏的保镖跟着。 陆鸢一出现,门口的酒保立马给内厅发了消息,陆庭泽跑的比兔子还快,他从后门观光梯上了楼上的酒店,引得一众好友嘲笑,说他是惹了情债么跑这么快,陆庭泽懒得跟他们解释,最后又被傅言昇拦住。 「不是别人,是你姐。」 陆庭泽「哎呀」一声,「就是怕她啊,肯定是替我老母亲来逮我的呗!」 傅言昇笑他好不犹豫,「你多大人了还害怕你姐?」 「傅哥,我姐那爆脾气揍人可好使的很!」扒开他的手跑的是无影无踪。 傅言昇连人都看不见了还要把话说完,「臭小子,把你姐说得跟母老虎一样,我没见过么,陆鸢是那样的人吗?」 第61页 「我哪样的人啊傅言昇?」 说时迟那时快,陆鸢转身就来了。 傅言昇笑着回头,「大善人,行吗?」走近些,关系亲密地问她近况,「从港城回来都大半年了吧,你都没来过这地,今天是吹的什么风啊把您给盼来了。」 还用「您」呢。 陆鸢拳头招唿过去,「你可别这样说我,受不住啊。陆庭泽人呢,叫他过来见我。」 「啧啧,他是你弟不是你小弟,说见就见?」 「行吧,人跑了是吧,跑了就跑了吧,反正也不是来逮他的。」 傅言昇一听这话,笑得更大声了,「这小子亏了!」 陆鸢用脚趾头都能猜到陆庭泽做的好事,她由着傅言昇领着往里走,一眼见到吧檯前的调酒师,吧檯前还有一个痴痴看她的男人,如果有其他男人过去与调酒师说话,他立马露出兇狠的表情像是侵犯了自己领土的守护犬。 真有趣。 陆鸢问傅言昇,「那人就是蒋承烨?」 「现在谁不认识大名鼎鼎的蒋总,他旗下的烨年短视频算是这个行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火了不说,更是力挽狂澜让逐渐落败的蒋氏在金城站住了脚跟,前年蒋氏上市股市大涨,他是很有远见的商人。」傅言昇的目光收回来,为她推上一杯特调,「你也想与他合作?」 陆鸢盯着手边粉蓝色的特调,嘴角噙笑,「这杯叫什么?」 「亚特兰大的玫瑰。」 「好名字。」她一饮而尽,「味道也不错,我能感受的出来那位调酒师是个有故事的女人。」 而女人最懂女人的心,「陆庭泽玩不过蒋承烨,我弟弟是个什么样的性子我最清楚,有机会帮我引荐。」 陆鸢拿起手包,傅言昇叫住她,「这就准备走了?」 「你有问题?」 「没,今晚有特级艺术表演不留下来看看?」 陆鸢脚步又返回,「行,让我瞧瞧有多艺术。」 勐男钢管舞,喷火男,水下脱衣舞…… 陆鸢边看边吐槽,「我怎么记得第八夜以前走的不是这个路子?」 「你错了,我买下来时它就是这个路子,不过在我手中变了味。」好傢伙,把自己夸了一顿嘿! 陆鸢意会道:「看样子第八夜要换主?」 「正有此意。」 陆鸢没再问,除了蒋承烨好像也没谁会想买这家酒吧,他是蒋氏的主宰,比起手中没有雄厚资产的陆庭泽要强太多,如果能与他合作倒是个不错的选择。 陆鸢不会在第八夜呆太晚,家中还有一个混世小公主,最近是不需要她哄着说故事睡觉了,但睡前需要她一个晚安吻。 果不其然,陆沅沅开始语音轰炸,问她为什么还没回家。 今晚多喝了几杯,走出去时一不留神差点撞上脚下的坎,幸好守在门口的保镖护住她胳膊。 像陆氏这样的家族每年都会在安保工作上下功夫,虽然比不上霍家的配置但是也会耗费大量的财力,为的就是时刻保护他们的人生安全,陆鸢今晚喝多了酒头有点发胀,被风一吹昏昏噩噩的。 见到熟悉的保镖才有了片刻的安心。 隔着百米的距离,路边停有一辆黑色的帕拉梅拉,栾承时刻注意着后座男人的神情,刚才陆鸢的保镖稳住她时,霍铭霄的表情就不太妙了,此刻见那人搀扶着陆鸢,两眼微眯两颊微凹似乎在默默咬牙。 既然这么生气怎么不当众前去质问?哦,没资格。既然没有资格,就不要住处不回非要跟着她嘛,看她去了第八夜心里不是更堵?都没关系了嘛,也管不上她去哪潇洒嘛。 对吧,老闆?栾承一直想问却不敢。 「栾承,继续跟。」 「好。」他叫司机绕路跟上去,却不想对方已察觉他的目的,三辆车竟然将他们的夹在了中间,显然不是打草惊蛇了,而是明目张胆的跟踪。 「……老闆,还跟?」尴尬不? 霍铭霄黑着一张脸不说话,拿起手机疯狂的拨电话。 陆鸢瞥见没有备註的号码,响了很久不接,对方很执着一连打了三个,陆鸢靠在椅背上接起来。 「陆总,还没拉黑我呢?」 他说话太欠,陆鸢没耐性跟他继续,「我跟霍总不同,我没那么小气,除非是您的号码被标註了诈骗,我肯定会删号码并报警处理。」 「……陆总仍旧伶牙俐齿,看来回金城的日子过得不错。」 「金城是我出生的地方,我很喜欢。」 陆鸢或许不知道,她每回一句霍铭霄的脸都会黑三分,「陆总今晚就不好奇?」 「好奇是有的,只是没料到囿安幕后的boss会是你。」 霍铭霄:「现在你知道了,还想用高价钱买我手上的股份?」 「不敢了,霍总的计谋总让人措手不及,您的深谋远虑着实让人佩服,我是否可以多问一句,林城环岛的项目刚落实,您是否就有了这个计划?原以为是您对堂哥的报復,连同谢里曼家族挖上一个巨坑等我跳,实则陆氏才是那个冤大头,一直在为你做嫁衣!」 「没错,这个计划是得感谢你,如果不是你慧眼识珠提拔囿安,又哪来我的高攀?陆鸢,你想通过吃掉囿安老总的股份赚得渔翁之利,却不想黄雀在后,我在等你。」 陆鸢听出几分得意,这是他们距上一回离婚事宜之后,霍铭霄的心情最为舒畅的一回,他占了上风是该如此,陆鸢脑海中划过几束玫瑰的影子,忽地被她心惊的痛苦消磨,玫瑰是美但是花期有限易枯萎,他怎么能笑着折磨她。 第62页 「你再赢一局,但我不会放弃。」陆鸢咬牙回他,想来是她的决绝传到了那边,霍铭霄竟然有意提醒她,「不用我再帮你回忆囿安是如何拿到环岛项目的吧?」 「你……」 「顾氏和陆氏违反投标条例,已经是商业违规操作,如果我将此事上报给有关部门,你认为林城的项目还能顺利进行?其中不知道会牵扯出多少条利益链,到底是投了几千亿的项目重要还是踢我出局重要?两者孰轻孰重还用我帮陆总做选择?」 答案不言而喻。 霍铭霄太会抓她软肋,陆鸢只能被架着往前。 「霍总,是真的在为自己的商业版图考虑,还是在气』被离婚『一事?」 霍铭霄「被离婚」,他签下自己名字时的确有一瞬气极了,他更想亲自回来质问陆鸢,他是纨绔是利用了她来达到自己的目标,但是他从未想过要离婚,这份婚姻是她开始的,难道结束也要她说了算吗? 不是说爱他要护他为他撑腰,而这段感情维持的那样短,短短半年说散就散,这就是她说的真心与真爱? 「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霍铭霄,你太小气,这不像你。」 陆鸢简直是在霍铭霄的禁区来回蹦哒,他压低嗓音,冷笑道:「对,我心眼很小……咱们走着瞧。」 「定如你愿。」 霍铭霄放下手机,眉间的川字久久不散。 栾承暗想他为何说的那样绝情,什么走着瞧像是在发战书,何必呢?先前还有些嫉妒的神情,现在又咄咄逼人是想把人推得越远越好嘛? 他开小猜,冷不丁被霍铭霄叫住。 「别手下留情了,该怎么拿下她手中的项目就怎么拿。」栾承回头看他,霍铭霄冷冰冰的脸上偶有一丝痛苦,但很快就散了,立马换上拒人千里之外的笑,「不用客气。」 如果陆鸢是普通陆氏的女儿,说不准经歷过一次口头要挟就不再掀起风浪,但陆鸢的陆氏不会轻易倒下,陆鸢本人更不会随意妥协。 往后几周,陆鸢陆陆续续收到陆氏旗下分部到嘴的项目被人临门一脚抢了先的消息,连陆庭泽重管的环岛项目,其中几个开放商也陆续出了问题,囿安老总推出新的合作商,背后却是与谢里曼和霍铭霄有关,他现在已经不再遮掩自己的目的,他就是不想让陆鸢好过,他想让陆鸢低头。 陆鸢被连日的工作忙得焦头烂额,忽然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有空吗?请你吃饭。」 林樱一身绿色连体工装裤,高马尾扎着、马丁靴踩着,别提有多飒。 陆鸢正想找机会喘口气,关掉电脑站起身,「好啊。」 她说不上与林樱有多好,但因为林樱对飞鸟剧团的维护,让她对林樱有了不一样的看法,陆鸢爱舞台吗?她早已忘记剧场大厅的灯落下、头顶的光照在自己身上,而眼前近乎是一片黑暗的观众台,她站在台上表演是什么感受了。 林樱的到来却让她无意识间走向了舞台。 她带陆鸢来的地方是剧场,林樱放肆的在空无一人的剧场舞台上弄了一台火锅。 「想来想去也只有这里最让人高兴,霍言骁曾说过你是他教过的学生里最适合站在舞台上的人,陆鸢,你或许是为舞台而生的。」林樱为她俩倒了满大杯啤酒,陆鸢盯着浮末有些怅然。 「所以,他才会一直……一直注意到你。」林樱一口干了,站起来环顾整座剧院,「这里是霍言骁呆着最久的地方,也是我与他相处最为融洽的地方,霍言骁直到死前都还在记挂他的剧本,这个男人没救了。」 陆鸢望着她,多耀眼的人啊还是被时光蹉跎了。 她仰头看向头顶的光,想起自己初次登台的那场表演,继而想起霍言骁对她的鼓励。 上台前,她屡屡忘词,急得躲到衣柜里偷偷抹眼泪,霍言骁找到她就在衣柜外说话,温柔如他仿佛是刻进他骨子里的情愫,「阿鸢,你怕什么呢,你的天分就是为舞台而生,就算在舞台上忘词也会顺利过关,但我相信阿鸢会成功。」 陆鸢一边抽泣一边问他,「为什么,我……我演得并不好。」 「你演得很好,阿鸢,我相信你。」 因为霍言骁的信任,她成功了,那时候的霍言骁就是她的光,比台上的聚光灯还要亮,只要是他在的地方那里就是她的光所照之处,永远不会有黑暗降临。 陆鸢是这样想的。 可霍言骁推开了她,并且指出她的喜欢不是爱,那是带有不纯粹的崇拜,她根本不懂什么叫喜欢。 后来她好像懂了。 陆鸢还记得匆匆离开别墅的早上,她不停的翻阅霍言骁发给她的简讯,于是在他降落港城机场前去见他,那天的所有航班都因为暴雨延误,陆鸢等在出口三个小时,等来了霍言骁与林樱的牵手。 林樱当时演艺圈的名气还在,被狗仔拍到时霍言骁亲密的抱住她护着她离开,当晚的娱乐新闻就开始报导他俩谈恋爱的事情,声称林樱是为真爱抛弃名利直奔歌剧舞台。 那一瞬,她没有觉得心痛。 反而会有一种羞愧与不安,她做了荒唐事再也不配当他的学生了,她只想离他远远的,如果他能和林樱在一起她会祝福他,只要那是他的选择。 「霍言骁这场病来得太快,我还有好多遗憾。」林樱的话将陆鸢的思绪拉回,火锅烧开了,毛肚三秒就熟,陆鸢没胃口只喝酒,林樱吃得很好,说起这几年剧场的故事,也说过去他们的往事。 第63页 陆鸢听着,心里泛酸。 末了,林樱喝得迷濛醉意,抓住她的手笑的好悲伤。 「陆鸢,我不是个好人,如果可以的话,我一个字都不想跟你提起霍言骁。你知道吗,他死前还在想《西林的秘密》还有提起你的名字,陆鸢,你看在霍言骁的份上帮帮飞鸟剧团,我不想让他失望。」 林樱笑着笑着就哭了,眼泪滑下来瞬间被她抹去,「你知道我今天带你来这也不是想和你叙旧,但是我不停地提到霍言骁和你的过去,我就是想卑鄙的让你记起那些过去,让你心软。」 陆鸢不觉这是一场利用,她如果是卑鄙的存在,那世界上就不会有太多勾心斗角的事发生。 她抱住林樱的手,诚心应道:「我答应你。」 这一次,她不为任何人。 那束光照在她身上,陆鸢仿佛听到了满座的观众席上的欢唿,在《西林的秘密》最后一场落幕时,陆鸢只想快点告诉霍言骁她做到了,她成功了,不为其他只为赢得所有人的掌声。 每个人都应该有梦想,陆鸢在成堆的工作里因为有了飞鸟剧团的加入得到了短暂的休憩。 又一日,她来到烨年见到了蒋承烨。 来之前她曾与蒋承烨通过电话,她说:「蒋总,我会让陆庭泽在国外多呆一段日子,但作为条件我需要你的合作。」 陆鸢不看好陆庭泽的单恋,猜透了蒋承烨与叶晚晚之间的纠葛,断不会让陆庭泽深陷其中再受折磨。 蒋承烨跟外界传言一样,是个态度刚硬的男人,开门见山就问原因。 「如果你买了第八夜,叶晚晚绝对不会在那里工作,我对你们之间的关系了解一二,并认为像叶晚晚这样的女人不会依附于你,她有自己的事业不用靠任何人的帮助。」 蒋承烨继续追问,「这是你的直觉?」 陆鸢似笑非笑道:「大约世上很多情感都有雷同的一面,你跟我遇到的一位很像,为达到自己的目的会心狠到利用在乎你的女人。」 「你在说霍铭霄?」 陆鸢点头表示贊同,「不过有一点,你比他更优秀。所以我想提醒你,与其把叶晚晚禁锢在身边不如选择先放手,就像你以前所做为她铺路一样,这一次换我为她铺路。」 「何解?」 「我调查过叶晚晚的从业经歷,我有信心让她成为我的合作伙伴。在此之前,我会前往林城,但我需要一个名头。」 「难道金城剧场不是你们主要发展的对象?」 「是,不过林城的环岛项目是陆氏目前为止投资最大的一类,在林城环岛规划再建一座剧场,你入股剧场且投资整个剧团,我还会将部分建筑工程交由烨年旗下企业,环岛项目稳赚不赔,往后更甚。至于如何让你的晚晚合作,我自有打算。」 蒋承烨喜欢与聪明人相处,利益都摆在眼前,但最吸引他的不是能得到的商业好处,而是她说了四个字,你的晚晚。 「好,我同意。」 陆鸢那场婚姻不是没有得到好处,他教会了陆鸢如何利用。 有时候她会想蒋承烨之所以会答应她,无非是因为叶晚晚,本质上还是因为爱她,才让陆鸢卑鄙了一把,她才是林樱口中的坏人,她也不是个好人。而她也会庆幸,她至少是在看清叶晚晚对蒋承烨的不舍之后才提出的建议,她会为自己反驳,论计谋又怎么比得上霍铭霄,他是个没有感情的怪物,真将「利用」二字参透了。 一月后,小暑。 霍铭霄收到陆鸢要参演舞台剧的消息,而在此之前蒋氏与陆氏的合作也曾大肆报导过。 栾承说:「飞鸟剧团此次得以回归基本靠蒋氏的投资,烨年举办的直播节目轮番曝光,陆鸢要以男装登台表演实在叫人震惊。」 那是国内很少有的表演形式,除开某种戏剧外,很难再找到全团皆是女性扮演角色的。 霍铭霄默不作声,他紧紧的盯着手上的照片,陆鸢剪掉了长发,梳着帅气的短髮,身型高挑,面上浓妆却有着别样魅力。 他恨不能戳个窟窿出来,最后照片真被他捏成了一团。 心脏某处些微刺痛,不知是为她还是为自己。 他问:「首演在何时?」 「下周六晚上。」栾承顿了顿,「需要订票吗?」 霍铭霄眉头皱紧。 「现在的票非常紧俏,如果需要我可以找人拿几张。」 霍铭霄一把将手上的照片丢出去,栾承拾起来想丢掉又被他吼回来,然后一点一点的铺平整好,这操作把栾承看呆了。 「老闆?」 「叫rita过来,我需要女伴。」 栾承见他小心翼翼的整那张已经揉成咸菜样皱皱巴巴的宣传单,实在不解,但他没法问其原因,否则定会遭来一顿臭骂。 对此,他太确定了。 第25章 飞鸟 距离陆鸢出演剧目只剩下一周的时间,这些日子以来她大部分时间都花在了舞台上,偶尔累了、台词记不住或者感觉找不准的时候,她总会懊恼为什么会答应林樱的请求。 明明她就很适合演男主角,林樱170的个头在女生之中本就显得出众,加上她试妆后的形象非常符合人物气质,谁知她把角色让给了陆鸢,林樱认为她更年轻也更适合,而林樱转头演起了男三的角色,一个不出彩且嚣张跋扈的配角。 第64页 在林樱的演艺生涯里,她从没演过「反派人物」,如今她把正角让给陆鸢,心中多少有些感慨。 花无百日红,美人也有迟暮的时候。 当陆鸢试完定妆照,在场所有同事都忍不住称赞她的惊艷,只有林樱走到幕后,陆鸢跟过去,她的身影在昏暗的走道里越发孤寂。或许陆鸢应该叫住她,但如果她停下来,陆鸢反而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像在此刻言语已经没了任何的魅力,沉默就是最好的良药。 陆鸢不是会轻易服输的人,飞鸟剧团是她要帮的,出演剧目是她应的,宣传已经发出去,想后悔也来不及。 即便身体受了伤,她也会咬牙继续。 林樱在练舞室外看了有一会儿,她推开门,「歇会儿喝口水吧。」 陆鸢「嗯」一声还是选择先练完一段动作。 却是屡屡受挫。 陆鸢的嗓音有得天独厚的条件,在声乐和台词老师的调丨教下没花多长时间就领会了要点,接下来就得靠她自己的练习,但她始终是个人不是永动机,练到嗓子快哑了还是觉得感情不到位。 林樱盘腿坐在边上看她从激昂到颓废,陆鸢无力地瘫在地上,双手抱头身体弯曲用了自我保护的姿势,急剧运动后的喘息声传过来,林樱拧开了水瓶盖,走过去。 「你这样是不行的。」 陆鸢低着头爬起来,直往洗手间走。 林樱不能催她,如果不是她恳求陆鸢帮帮剧团,她也不会与烨年合作,烨年老总蒋承烨是实打实的商人做派,他怎么会做亏本的买卖?他需要在最短的时间看到飞鸟剧团全员女性扮演的戏目能不能为他带来可观的收益,如果没有他将会重新调整,陆鸢与他算是签了生死状,只能一步步往前走。 陆鸢洗了把脸出来,林樱可以瞥见她眼角的红血丝,她在练舞室呆了太久,有好几天没回家了。 「要不……就按照蒋承烨的想法来吧。」 林樱的画外音是出错了也不要紧,反正现在剧团有烨年的支持也亏不到哪去。 但是陆鸢不肯罢休,「如果按照他的想法来,我们就不用演出了,林樱你觉得我会演砸吗?」 「是,你的感情抒发的不够深刻,如果你站在舞台之上会让人没有代入感,你觉得观众会买帐吗?」 陆鸢是头一回被她直白的批判,其他老师只会越来越肯定她的声线和动作,至于感情,灯光照射下的一张脸能将平静演出深情,令人动容吗? 「我再练练。」 林樱走到她跟前,目光投向她,言语颇为激动,「这不是多练习就能练好的,陆鸢,你有爱过一个人吗?你把一切都想的太简单了!」 她激动到怪异,陆鸢咬唇又放开,面上的神情始终都未改变,平静无波,唯有眼中的红血丝在记录她的付出。 「我再练练。」右手倔强的伸出去,却被林樱反手握住阻止了她的下一步,陆鸢被压抑的情绪就在此刻爆发,她甩开林樱的束缚,低声吼道,「你说我想的简单,那你为什么要把角色让给我?」 林樱自嘲的笑出声,「为什么?因为这部《云涯之光》是霍言骁为你写的!他到死都惦记着要给你一个好角色,不是女主只是男主角,为什么?你知不知道为什么?你永远都不会知道霍言骁其实是个胆小鬼,他把自己代入了女主,而你就是唯一的男主角。」 陆鸢抿紧了唇,整张脸都皱起来,心口处像破了一个洞,痛感愈来愈重。 林樱:「我没法承认自己爱过的男人会这样软弱无能,他藏起自己的秘密选择了在剧本里谱写完美结局,他连自己的爱都说不出口,他凭什么当我爱的男人!」 陆鸢好似麻木一般,嘴唇上下触碰,「什么?」 「事到如今,我依然没法友好接受你,对,你可以把我当作是一个卑鄙无耻的小人,我利用你对霍言骁的感情逼你拯救飞鸟剧团,却又无法控制对你的厌恶,因为飞鸟的确需要你。反正他已经不在了,资金也融进来了,飞鸟有一半归你,演得好与不好都是你的问题,招牌会不会被砸可与我无关。」 林樱最为坚强,她从不在人前落泪,这些年更是凭藉一己之力扛着剧团的发展,直到陆鸢来了,她觉得身上一半的担子可以卸给陆鸢,自己也能好好哭一场了。 「林樱,当年你们闹绯闻……」 她听出陆鸢声线中透着的颤抖,湿润的眼弯成了笑眼,这样才对嘛,感情装不了假的,「绯闻是假,霍言骁太怂了,是他邀请我演的一齣戏,效果太好你当了真,所以你也消失了。」 陆鸢听完不发一言,她早已找不到任何挽回的理由。 练舞室的音乐声逐渐远去,林樱抽出一根细长的烟点燃,身旁靠近一位女士,立马夺走她的烟,踩在地上转了好几圈,十分嫌弃道:「快要演出你还抽菸?嗓子不想要了?」 林樱笑笑,眼角的泪痕还在。 「程艺,你刚才听见多少?」 被逮着听墙角的女人秒怂,「我这不是想跟陆鸢搭会戏,没想你们在那说爆炸新闻。」程艺嘆口气道,「我早就发现霍老师对陆鸢的不同,她进他退,后来她退团了霍老师也跟老了十岁一样,咱们都是演员,哪有看不透那份感情的,只是陆鸢年纪尚轻,霍老师又藏得很好,自然就错过了。」 林樱从程艺手中抓了两颗奶糖,全塞进嘴里,甜齁。 第65页 她说:「藏得再好还不是被你发现。」 程艺再次感嘆,「所以说啊感情哪有藏得住的,再能藏,那满目的欢喜却挡不住,当年陆鸢没瞧出他的欢喜,是不是说明霍老师早已察觉陆鸢对他的感情并没有那么深呢?」 林樱手心发紧,程艺起身拍拍她的肩安慰她,「你也别太难过,反正结局已定,霍老师怎么想都不重要了。我明白你对陆鸢的良苦用心,她感情出不来比谁都着急,你用这种方式激发她的潜力,说好也不好,不过是自损八百的做法,我想你比任何人都要痛。」 不愧是内定女主角,每一句都精准无比。 但有一点她猜错了,霍言骁并不是没有提到结局。 在写出《云涯之光》前,霍言骁已经被检查出癌症,他瞒着所有人离开金城,如果不是机缘巧合之下与林樱在港城相遇,林樱不会发现他的病情。 霍言骁恳求她演一齣戏,林樱如何不答应?霍言骁是她爱慕之人,能够与他恩爱哪怕是假意也值得。她是出类拔萃的演员,霍言骁更是,不带任何温度的亲吻像是冰锥一样刺骨,她冷到心脏麻痹还要流恋他眼中的假意爱慕,多希望那是真的,可霍言骁比她更清醒。 陆鸢退团的消息传来,林樱以为是那场戏的缘故,她前去找霍言骁,却在他家中找到被鲜血染红的剧本,霍言骁日渐消瘦,剧场是再也没法去了。他让林樱不要再来了,她不听甚至连哭带吼告诉他。 「霍言骁你能不能勇敢一点,生病就治病喝药,你不要放弃好不好?」 「没用的,我不想把时间浪费在病床上,林樱,你走吧。」 「我不走,我为什么要走?我走了,这世上就没人能帮你了,霍言骁我爱你!」 对于林樱的感情,霍言骁一向拒绝的明明白白,或许是将死之人起了怜悯之心,他再也说不出拒绝的话,只是看着林樱的身影,渐渐与脑海中唯一闪耀的那道光重合。 最后三个月是林樱陪在霍言骁身边,他在身心备受折磨的情况下写出《云涯之光》,结局却是开放式。 「为什么不在一起?」 「遗憾也是一种美。」 每当林樱研读剧本为他修正错误,霍言骁总能陷入昏睡之中,林樱不放心他真睡着,隔一会儿会喊醒他,霍言骁睁着一双疲惫不堪的眼笑着说,「醒了醒了。」后来要喊好一会、推着他的胳膊霍言骁才会醒来,那双眸子已经浑浊,但只有看着她时才会有片刻的清朗。 林樱用力抱住他瘦骨嶙峋的身体,眼泪灌进他的衣服里,「我以为你醒不来了,你别吓我霍言骁!」 「不会的,阿鸢,你别怕。」 霍言骁彻底煳涂,竟然把林樱看成了陆鸢。 直到离世那天,霍言骁都在念着陆鸢的名字,他躺在摇椅中盯着面前蔚蓝的天,一遍又一遍念道,「阿鸢,天很蓝啊,阿鸢,有你在身边真好啊,阿鸢,谢谢你。」 至死都不曾说一句「我爱你」却无时无刻都在爱她。 其实林樱一直都知道,霍言骁才是这部剧的女主角,他放不下世俗的偏见选择逃避,选择做一只遨游天际的飞鸟,于云涯之上与男主道别,与陆鸢说了再见。 林樱应该学会放下,可她偏偏在《云涯之光》的剧本里发现一张字条,那是霍言骁留下的字迹,他写:林樱,是我对不起你,眼下怕是我最清醒的时候,我会好好记得你,谢谢你。 飞鸟飞远了,有的人就成为了新的飞鸟。 以前是霍言骁,而现在是陆鸢。 陆鸢的车停至车库,身后一辆阿斯顿马丁打着前灯照在她身上,陆鸢用手背挡光看过去,是陆庭泽的车,坐在驾驶座的人却是陆董事长。 她满肚子疑问,也顾不得那么多,连连走过去询问:「爸,你怎么和庭泽一起回来?」 陆庭泽此时被捆在副驾驶,喝得醉醺醺不醒人事。 陆董事长指示她,「先把这臭小子弄进去。」 「啊?」陆董事长在前头走飞快,也没打算喊其他人的样子,陆鸢不情不愿提起陆庭泽的胳膊,差点被他满身的酒气熏吐了。 「又喝这么多,还被陆董事长逮住,你自求多福吧你!」 话刚落,陆庭泽突然开口,「姐,那你不救救我?」 「哈?」陆鸢侧过头,就见陆庭泽清醒过来,敢情之前都是在装晕?她立刻松手,陆庭泽偏就抱着她不放,「姐,都到家门口了你不做全套啊,我还不想秒死!」 陆鸢被他拖着艰难往前,走一步嘆一次气,「你就皮吧,有你好果子吃。」 「不公平,怎么就只说我呢,你把陆氏丢给我,我还没怪你呢!」 「……」陆鸢无语得很,提起左脚踢在他腿上,陆庭泽「靠」一声摔个狗啃泥,他摸着屁股转头道,「陆鸢,你干嘛踢我!」 「让你清醒一点。」陆鸢拍拍手头也不回的离开,还没上楼就被陆夫人叫住,「把参汤端到你爸书房。」 该来的还是要来,陆鸢可没法拒绝她爸的教诲。 陆鸢坐在沙发上看陆董事长挨个擦拭柜中摆放的古董花瓶,她记得其中有一个价值上千万的瓷器花瓶是在她和陆庭泽幼时玩闹打碎了,陆董事长倒是不介意钱,随后就让姐弟俩将碎片粘起来,两人弄了好久总算磕磕巴巴恢復点原样,转手就被陆董事长给摔了。 第66页 他问:「现在摔了是什么感觉?觉得自己的成果被破坏掉了吧,你们记好了,摔了就是摔了,再重来也不会有原来的价值,在它被你们摔掉的那一刻它就成了一堆废品。」 陆鸢儿时听不太明白这番话,往后在陆氏工作却渐渐懂得父亲的教诲,至今想起那堆价值千万的废品,还是稍有忐忑。 「爸爸,汤要冷了。」陆鸢催道。 陆董事长没理,只问他,「你刚才见到我与庭泽一起回来,应该知道原因吧?」 「大概为了应酬。」 「哼,应酬。你们两姐弟一个比一个爱折腾,你现在这么忙,还知道你弟在忙什么,不愧是我的女儿。」声调逐渐抬高,他转过身,手上还握着没擦完的花瓶,「陆鸢,你不要以为拉蒋氏合作我就不会跟你计较那事,我是不是说过不再投资剧团,你把我的话当耳边风!」 「爸爸……」 「我今天可真有脸面,商业聚会上,老友们挨个恭喜我的女儿当了男主演,我这脸真够光荣!」 陆鸢起身,还没开口解释,陆董事长手中的花瓶立时摔了出去,碎片炸裂的哗啦声惊醒了陆鸢,她知道瞒不了他太久,于是蹲下来一块一块的捡碎片,门外传来母亲和弟弟的叫唤。 陆董事长的怒气并未平息,反之更甚,朝着门口大吼一声,「滚!」 门外平息一秒,再次想起陆庭泽的踹门声。 陆鸢跪在地上,跟他解释道:「与蒋氏的合作,我是有私心,但目前看来这是对陆氏最好的选择,董事长如果觉得我的方法用错了,你可以罢免我的职务,如果没有我或许陆氏会发展的更好。」 「当然会发展的更好!因为你不顾一切要救助霍家,结果却引来一条白眼狼,他霍铭霄现在是风光了,不念旧情就罢了,竟敢变本加厉与我陆氏叫嚣,你更优秀,瞒着我重组剧团,你可知我恨极了飞鸟,如果没有让你去那劳什子剧团,还会有后来一堆破事吗?陆鸢,我看你就是不长记性,当年我就不该让剧团活下去,没了更好!」 陆鸢手中握着瓷器碎片,手心被划伤,鲜血顺着指尖往下落,她也不觉得痛而是站起身看向他,「当年剧团被撤资是你的主意?」 「陆鸢,你好好想想,我会害你吗?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你好,飞鸟剧团的确是我叫各位同仁撤资,如果不是考虑到霍言骁,我连他一起毁了!」 「你还做了什么?」 「陆鸢,我是你父亲!霍言骁是个外人,你要用这种态度对我说话?」那目光兇狠似孤狼,陆董事长被她坚定的眼神恍惚到后退,「我当初就不同意你嫁给霍铭霄,离婚后你还要与飞鸟剧团搅合,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什么心思,你是为了霍家吗?你是为了霍言骁!老陆家的脸都让你丢光了,说什么孩子是霍铭霄的,我看你就是为霍言骁找的藉口!他人不在了,死无对证!陆鸢,你当我老煳涂了?你放着好好的陆氏不要,非要去当个戏子,还是个男的,你当真要气死我!」 「爸爸,在你没让我接管陆氏之前,我的梦想就是舞台。」 「你胡说什么!」陆董事长气急败坏,一巴掌甩过去,「啪!」 陆鸢的脑袋被打偏,脸上霎时起了红印,窗外的玻璃在此刻被敲碎,陆庭泽半个身子爬进窗台,对着他爸狂吼,「你有本事沖我来,不关我姐的事!」 陆庭泽跳进屋一把冲过来挡在陆鸢身前,「你打我吧,我姐没错!」 「滚出去,都给我滚出去!」陆董事长双手撑在桌面上,好不容易缓过劲来,又见地上碎片粘着的淡淡血迹,双目逐渐浑浊不清。 陆庭泽不顾陆夫人的阻挠非要给陆鸢处理伤口,陆鸢说没事不疼,陆庭泽抬起头眼角带着水雾,这一举动倒是吓坏了陆鸢。 「真不疼,小伤。」 「你骗人!你从小就怕疼,连生孩子那会也只叫了我过去,医生说你难产我听见后心都凉了半截,阿姐,我是比不上你聪明,不如你有谋略,爸爸不像其他人重男轻女,他只偏心与你,我还高兴着呢,有人为我遮风挡雨我何乐不为,可是我忘了你也有自己想做的事,我不能到老都依靠你们。」 眼泪滴在纱布上,陆鸢缓缓抱住他,「你长大了,庭泽,还记得我们小时候一起摔了的花瓶,价值上千万呢,你挡在我面前跟爸爸说是你摔的,那个时候你可真勇敢吶。」 「阿姐……」声音闷闷,陆鸢深唿吸道,「你一直很优秀,没有我你也能撑起这片天。」 正如樱空翱翔的飞鸟,她一生都没有终点,只有到飞不动的那天才会停下来,然后目睹最绚烂的景色,再坠下。 首演前两日,陆鸢安排章粼粼再一次前往风宴楼。 这回是专门去签署囿安的股份转让协议,霍铭霄没有约在公司这样正统的场合,陆鸢表示理解,章粼粼到的时候结果还是只有栾承一人在场。 正主都不在,唯有两个助理代劳。 栾承见到章粼粼心思也跟着盪起涟漪,好言好语解释,「是这样,霍总出差已久,还未回金城。」 章粼粼却毫不留情的回过去,「哦,我们陆总单纯的不想见霍总而已。」 一句话足以将所有好心情打碎。 栾承把话带给霍铭霄,他早已猜到了,在栾承离开后没几分钟,书桌上的东西都被扫在地,霍铭霄面上隐隐升起的怒气骗不了人。 第67页 陆鸢每天都泡在剧场,即便手伤到缠了纱布也会坚持去练习,她的一举一动被霍铭霄像偷窥者一样跟踪,在栾承疑惑时会用「知己知彼」来解释。 今早她去了一趟墓园,捧着一束勿忘我,瞬间叫他青筋暴起。 陆鸢啊陆鸢,说什么不认识,他带她去的墓园早就是她轻车熟路之地,连墓前的勿忘我都是她送的! 到底谁才是最初的骗子。 霍铭霄不愿意相信,却又不得不面对摆在眼前的事实。 也许从一开始她就是为了霍言骁而去的港城,什么真心换真心,都是假的! 那沅沅……也是霍言骁的孩子吗? 他真想好好当着陆鸢的面质问,为什么要骗他?被愤怒与嫉妒包裹的霍铭霄,似乎全然忘记了那些拥有过的甜蜜,花廊的玫瑰为他而种,也因为他的利用而凋零。 从灿烂到枯萎,如爱般稍纵即逝。 第26章 登场 陆鸢首演这天,霍铭霄的航班从林城飞回,刚落地就驱车前往金城剧场,rita作为他的女伴几乎要比在场的每一位女士打扮的都浓重,她是谢里曼家族里的远方表妹,谢三少曾笑言她这个妹妹是出了名的运气好,有她在身边事半功倍。 rita有没有旺人的运气,霍铭霄是一点都不关心,反倒是她的香水味刺鼻难闻。 「车窗打开。」 栾承照做,rita不高兴了,板着脸喊热,「现在什么天气呀,外面一点风都没有,我的妆会花的!」 霍铭霄真不知自己哪根筋搭错,竟然会选择让rita当女伴,这么多对他有好感的女人不选,非得要一个聒噪做作的当代表,纯粹给自己找罪受。 栾承见霍铭霄不作声,又将车窗拉上去,正巧霍铭霄从后视镜里与他视线相对,皱起的眉狠狠打了自己的脸,栾承移开视线不由吐槽他的老闆,人是自己选的,还不得自己扛啊?谁叫他认为rita会来事,稍作点拨就能与他好好演上一回呢? 来了剧场,看个戏也要当局外演员,是不是太专注了点。就霍铭霄那点心思谁又猜不透呢?拉着女扮过来见陆鸢,隔了半年之久的第一次见面就要如此针锋相对吗? 霍铭霄看向车窗外的巨大gg牌,剧中故事的男女主站在云涯之上,一束光隔开了两人,近在咫尺远在天涯。他看得出神,rita连唤他好几声都未曾让他回神,栾承见状停下车,一回头,霍铭霄已经推开车门。 其实他是清醒还是真的沉迷其中,都是他自己的想法,绝不会让外人瞧去,失神是大忌,可他的确走神了。 不过是一张巨幅海报,足以勾起想见到陆鸢的心思,而更多的是隐隐察觉的异样,他已经在极力忍着了,却又想一遍一遍的质问对方,「陆鸢,这就是你的后路吗?陆氏丢给陆庭泽,你却跑到舞台之上,这就是失败者的答案?」 身后rita踩着高跟走很慢,她叫着霍铭霄的名字,「等等我嘛。」 霍铭霄起初没有停下,直到他注意到蒋承烨从车上下来,两人目光微撞算是给对方打了招唿,就这一个空档,rita上前挽住他的胳膊,右手提着裙摆很是得意的看向那些因为「霍铭霄」三个字而回头的男女。 若是放在以前,霍铭霄还真不算什么,一个在港城几乎被抛弃的纨绔,谁又会在意?可今时不同往日,霍铭霄就是风水轮流转的代名词,他是圈中最想合作的霍总,不再是任人摆布的霍少。 rita能够站在霍铭霄身边以女伴出行,近乎完美的出尽风头,正得意忘形差点踩上裙角,幸而霍铭霄箍紧她的腰稳住了她。 「哎呀,真吓死我了,霍铭霄,这裙子可真长呀,下次我穿短的吧,短的好看呢。」rita这条礼裙的剪裁设计十分凸显她丰满的身材,绝对是随便一个pose就能上画报的程度,很明显她就是想亲密的贴在他身上。 霍铭霄几乎是下意识的皱眉,胳膊上的手用力抓一下他,rita黏煳煳的说道:「铭霄,你喜欢哪种嘛。」 他不喜欢探讨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更想尽快解决她的亲密,低声说:「随你。」 「知道啦,我穿什么你都喜欢对不对!」 对个头!霍铭霄隐忍的怒气即将要冲破他的底线,这女人真表演型人格,可他还没有完全适应,说白了,他只想在陆鸢面前这样做,而不是被迫在公共场合与她纠缠不清。 「栾承,带她先进去。」 「明白。」怕是受不住了呗。 霍铭霄迫切想缓一缓,他往左边的走廊尽头走,觉得身后有一道陌生的视线在盯着,转身看去果然在二楼露台上见到一个女人,恰好霍铭霄还认识。 林樱在露台上向他挥手,顺便掐灭了手中的烟,演出快开始,她唤起身旁坐着的陆鸢一同走向于两栋楼之间相连的空中走廊,虽然有半身护栏挡着,并不妨碍霍铭霄见到了陆鸢。 长发变短髮,穿上白衬衫像极了十七岁的少年,眉目里透着淡淡地清冷气息。 「你的前夫是换口味了吗?」林樱收回视线,还在想他身边做作的女人,关于陆鸢奔赴港城结婚又速速离婚的八卦,她听了不少,更离谱的绯闻都听说过,哪句是真哪句是假林樱还分辨得出来。 陆鸢就在自己面前,她是什么样的人不说全部了解也能猜透一二,陆鸢绝不是被赶出霍家的女人。 「不说话就是还记挂着,陆鸢,你可别像我猜的那样对渣男念念不忘,看着自己的前夫带着其他女人过来就起了醋意,我林樱最瞧不上这种。不过我瞧着他像是故意示威来的,你要不要也找个男伴,我帮你解决?」陆鸢像是没听见,一个人走在前方,林樱落后几步快速跟上,却不想陆鸢带着蓝牙耳机,这怎么听得见嘛。 第68页 「行呗,咱多事,你爱听不听。」林樱把拽下来的耳机塞回她耳朵上,陆鸢脚步慢下来,林樱只一个劲的往前沖转角就不见人影,陆鸢的耳机里没声音,她的蓝牙耳机早没电了,就是个挂在耳朵上的装饰,休息间太吵,她特意寻了林樱抽菸的地方过来呆着,林樱抽菸她是不管的,两人互不干涉,陆鸢有了喘息的空间,林樱说什么她都当没听见。 刚才发生的事,陆鸢不止见着了,也听着了,但那又如何呢?如果可以,她愿意一辈子都不再见霍铭霄。 时隔多年再踏上舞台,陆鸢掀起前台的幕布一角,还没来得及偷看就能强烈的感受到观众席上的热烈,双手有些微的颤抖,程艺走过来在她手心里放上一颗奶糖。 「每次上台前霍老师会让我们在兜里揣一颗奶糖,但没人会吃,怕嗓子甜过头开不了嗓,其实我每次都偷吃了,只有吃了奶糖我的心才不会那么激动,阿鸢,你试试霍老师的方法,兴许就不紧张了。」 程艺当着她的面拨开,却是已经融入角色中,「齐飞,吃完最后一颗我就要跟你说再见了,你要好好珍惜现在拥有的一切,我会在云涯之上看你高飞,我会在这里祝你一路顺风。」 陆鸢握着那颗奶糖,轻轻拥住她,同时也代入了角色里,「再见,我的爱人。」 灯光如昼,白日梦想家乘风远航。 山风环绕,齐飞穿梭在丛山峻岭里,飞过绚烂的霓虹,躲过暴雨如注的屋檐,他兜兜转转回到了云涯之上。 后来,齐飞还是十七八岁的青春少年,他的爱人已经垂垂老矣,有着满头白髮和枯藁的双手。 「是你啊,齐飞,你还是那么的年轻,而我已经老了。」低沉落寞的嗓音在见到齐飞那一瞬仿佛沾了鲜活的气息,有了灵动的青春之感。 「没有,你还是跟以前一样漂亮,我的爱人,我回来了。」 齐飞吻上她布满皱纹的额头,粗糙的皮肤带着时光的残忍,齐飞拂去她眼角将要低落的眼泪,轻声说道:「是上天给我指明了方向,是她让我回到你身边,所以我回来了,我要与你永远在一起。」 「齐飞,你是无法停下来的飞鸟,我并不是你的目的地。」 「我的爱人,我爱你。」 「可惜我要走了,你要好好珍重,我会继续在云涯之上祝你……」双手跌落在地,他的爱人已经随风而逝。 齐飞是没法停下来的飞鸟,他一生都在追寻梦想的真谛,前方那道光是他的引路灯,就是因为这道光让他从云涯之上离开,然后又被指引着回到了云涯之上。 他不停的飞走,又不停飞回来。 直到生命枯竭那瞬,才醒悟过来,「我的爱人,才是我永恆追逐的光。」 相隔山海,也愿意为你而来。 光渐渐散去,帷幕悄然落下,陆鸢还未从齐飞的世界里走出来,她驻足在帷幕之后,有人牵起她的手祝贺她。 「你成功了,这满场的掌声都是为你而响,霍言骁会为你骄傲。」 是吗?霍言骁会把她当成骄傲吗? 陆鸢在暗处抹掉自己的眼泪,走到后台伙伴们相拥在一块流泪,首演取得成功意味着飞鸟剧团重新回归,那些失去的光环也会一一寻回。 齐飞醒悟的太晚,但是她不会。 vip包厢里,rita哭得一塌煳涂,脸上的妆容没被热气融化反倒被她的眼泪哭花一半。 「你不觉得感人吗?齐飞到死那刻才明白自己的爱是什么,这样一想对女主角好不公平,她等了一辈子只等到齐飞轻飘飘的一句回来,他回来有什么用,他的爱人已经没了啊。」 霍铭霄一个大男人能轻易被感动吗?他把手机屏幕调到摄像镜头,再对准了rita,如愿听到她的鬼嚎,慌乱中找出粉饼补妆。 「有一说一,演齐飞的可真帅,完全让人忘记了她是一个女人。」 霍铭霄冷哼着起身,rita抓住他胳膊,仰头问道:「你吃醋了?发现自己的前任扮相如此潇洒,说不准以后会有大批的粉丝追随,比你还受欢迎呢!」 「你想多了。」 「哎,这可真不是想多想少的问题,你说陆鸢会不会是恨而不得改变了性向,以后喜欢女人怎么办哦,霍铭霄你说我这款她喜欢吗?」 她这款?浓妆艷抹俗气要命,能入陆鸢的眼?她连陆鸢一根头髮丝都比不上! 霍铭霄脑海中一闪而过的画面,足以让他震惊。他在想什么?他竟然会为陆鸢说话!这不科学! 真被自己这一想法气到吐血了,霍铭霄快步离开,rita提着裙角好不容易的跟上,「铭霄,你等等我,跑这快等签名吗?帮我要一份呗!」 霍铭霄只知道往前走,却不想已经穿过迴廊走到了演员的休息区域。 rita总算跟上他,捂着自己的胸口恨不能贴在他身上,这一回霍铭霄不光没躲反而搂住她的腰按在怀中,rita还算聪明,立马感受到他的不寻常做派,趁机凑到他唇边,蠢蠢欲动。 「铭霄,干嘛在这里啦!」 霍铭霄故意搂着她,低头贴近她的侧脸,再抬眸正扫向陆鸢,两人隔着一条昏暗的走廊对视,陆鸢视而不见继续向前,霍铭霄便将女人搂得更紧,rita简直要被他禁箍勒到喘不过气,只好半推半就道:「轻点,轻点。」 旁人的角度看去好似两人在缠绵亲吻,霍铭霄却是唿吸扫在她耳畔,睨着的眼神中浮起一抹得意。 第69页 看到了么,陆鸢,这是我送给你的礼物,时隔半年之久,在我被离婚之后,这份大礼满意吗? 如此形影不离,换作其他人也不会选择去打扰,碰巧陆鸢要走这条道,更巧的是她的手机响了。 rita害羞到往他怀里躲,「都怪你,被看见了。」 「无妨。」 陆鸢与他们擦肩而过,目不斜视。 「铭霄,你一直盯着她看,认识她?」 「……不认识。」他那抹错杂意味的笑响在身后,陆鸢缓缓松口气。 如陌生人一般再好不过。 两人的对话并未停止,女人说:「那就奇怪了嘛,她就是剧中的飞鸟啊,说起来她长得很像你的联姻夫人哦!」 霍铭霄眼眸发紧,暗笑一声,「你错了,是前妻。」 当陆鸢走出这条过道,霍铭霄立马放开rita,女人在耳边碎碎念说自己是否有演戏的天赋,霍铭霄一句都没听进去,他往前追上几步,剧场的灯光照在陆鸢身上,她走向採访台被拥挤的人群包围,正如剧中的飞鸟永远不停歇的追寻梦想。 「别小瞧女人的直觉,我敢打赌她会爆红。」 「拿了钱就别出现在我面前。」 rita嘲讽他的冷漠无情,有意无意的看向被採访的陆鸢,轻嗤道:「你会后悔的。」女人最懂女人,女人心海底针,他散了海底月就再也捞不到咯。 在舞台之上的陆鸢是霍铭霄从未见过的一面,她嚮往自由,最后成了旁人追随的目标。 「那束光是属于我的。」 好像有什么东西渐渐消失了。 第27章 砚苼 《云涯之上》的演出算得上是林樱意料之中的成功,烨年看到了剧团的发展潜力,也不再对剧团的规划指手画脚,陆鸢被林樱捧上高位,众人更是投票选举她为团长,陆鸢的拒绝被她们全然忽视。 林樱笑说:「少数服从多数,再说这是全员投票表决的结果,民心所向,你再推辞多不好!」 程艺附和着,「没错呢,飞鸟离不开你。」 陆鸢肩上的担子又重几分,她明白飞鸟离不开的是大家。 庆功宴嗨到了凌晨,陆鸢因为剧团的演出很长一段时间没给陆沅沅亲自说晚安了,她想回家看看女儿,却被林樱从身后逮住,她打了个酒嗝,醉得迷煳了,「陆鸢,你,你先别,别走。」 她返回去搂住她胳膊,扶她坐正,又倒了杯温水放在桌上,「你喝太多了,缓一缓。」 「我,我高兴呀,陆鸢,你,你送我回去。」 陆鸢看看手錶,都快凌晨两点了,全团就她没怎么喝酒,她喝果汁也快喝到吐,想着太晚了再回去也不好见女儿,如果把她吵醒怕是又有大闹一场。 她顿了顿,「行。」 陆鸢再清醒,也是让陆家的司机送她们过去。 林樱住在三环外的公寓,要走高速环线公路绕上绕下的走,林樱开了窗,夜风吹进来乱了陆鸢的碎发,她下意识的想去拂开肩上的长髮,结果扑了个空,这都剪多长时间了她还是不太习惯。 「陆鸢,你看那边一栋大楼。」 林樱趴在车窗上,陆鸢还得随时注意她的安全,「你把头伸进来,外面有车经过太危险了。」 「没事,大晚上的没那么多车。」林樱招唿她往外看,陆鸢跟随她指引的方向看去,中央街的大楼外是巨幅的gg灯牌,上一次gg需要十几万的费用,陆氏在这边投过gg,她对这些费用知道的十分清楚。 「我的照片也上过那边的gg牌,好像是十年前吧,那个时候你才多大啊,小丫头一个。」 那还真挺久远的。 林樱靠在车窗上笑着嘆气,「岁月不饶人,我是碰不到齐飞了。」 眼角留有晶莹的光彩,陆鸢并不觉得她败了,她还是如过往一般耀眼有魄力。 林樱的酒意散得很快,到她家时已经不需要陆鸢的搀扶,她打开门径直走向卧室,陆鸢站在客厅中央环视一周,大厅有一整幅墙面都挂着林樱的照片,一部分是她过去当演员时的记忆,另外一部分却是与霍言骁有关,霍言骁在台下指挥、霍言骁埋头写剧本、霍言骁抽菸烫手的搞笑照片……太多了,陆鸢像是发现了新大陆,这些都是她不曾见过的霍言骁。 「你看到的都是他温柔的一面,其实私底下他很会说冷笑话,我呢弧度又长总在他说过好久之后才想起来哈哈大笑,后知后觉太可怕了。」林樱又开始抽菸,她咬着菸头,两手抓起一个马尾,在陆鸢面前放下一箱纸盒子。 「是什么?」陆鸢蹲下来翻看,全部是厚厚的笔记本。 「还能是什么,霍言骁的随笔记录,有的是他奇奇怪怪的灵感,有的是他随手画下来的人物和风景,这些东西在我这呆了太多年,我打算搬家了,行李太多带不走,这些你拿走好了。」 陆鸢拿起一本,一点灰尘都没有,不像是放了很多年的样子,反倒是实时翻出查阅的模样,页脚都磨毛了。 「真不要了?」陆鸢仰头问她。 「嗯,不要了。」林樱坐在沙发上抽完最后一口烟,「接下来我们还有很多工作要做,首先就是剧本,《云涯之上》的演出可以维持两三个月,但是之后呢,剧本是个大问题,以前的剧本可以请现有的编剧进行改变,那么接踵而来的就是人员配置问题。」 第70页 「我这边已经请回不少原剧团的演员,她们也愿意回来。至于编剧,还在寻找中。」 林樱忽地眼眸发亮,坐直了对她说:「我倒是想起一人,梁砚苼。」 「谁?」 「霍言骁曾经提及他在港城遇见的一位小友,他生长在乡野却是极有才华的人,霍言骁过去也曾在寻觅能接他班的徒弟,只是世事难料,他还没将人带回就先走一步了。」林樱怅然失落,又抽出一根烟点上,「我记得梁砚苼有给过他一份文稿,我找找。」 林樱上翻下找,可算把不同于霍言骁字迹的文稿找出来。 「你瞧瞧,这可是他12岁的笔迹,霍言骁是在当年的三行诗比赛里找到他,不知道8年过去他现在是江郎才尽还是才华依旧。」 陆鸢仔细翻阅着,只看了一两页就对梁砚苼起了兴趣。 「他的确是可造之材。」 林樱舒口气道:「我就知道他也是你的菜,这样吧,你就去找他看看,如果他愿意来剧团担任编剧便再好不过了。」 陆鸢仿佛找到了希望,梁砚苼、梁砚苼,为笔墨纸砚而生,就是他了。 陆鸢搬着纸箱子下楼,司机给她放在后备箱里,合上车门时对她低声说道:「霍家的车一直在后面跟着,您看需要怎么处理?」 她只是愣了会,连看都没看一眼,摆摆手道:「不用管。」 陆鸢不是七秒的记忆,她还能想起演出那会霍铭霄干的蠢事,有新欢也好,无新欢也罢,偏偏要舞到她跟前来,不是幼稚又是什么?他的心思太好猜了,在时隔半年的见面里送来一份大礼,她如果露出半点难堪的神色,他就赢了。 关键是赢或者输,陆鸢非但不在乎,压根就没把他的又一春当回事。 眼下派人跟着无非是想瞧瞧她的后续表现,是演的不在乎,还是真的放弃,霍铭霄一定要看个究竟。 陆鸢回得太晚,陆庭泽在庭院抽菸见她过来立马就把烟踩灭了。 「姐,参加完庆功宴了?」 「嗯。」陆鸢活动着脖子,注意到他眼角的一抹萧瑟,「你还不休息?」 「噢,我看完你的演出就去参加傅哥的聚会了,他们太能闹,我到现在脑瓜子都嗡嗡疼,所以在这清净清净。」 陆鸢点点头,往前走一步又转回来,「庭泽。」 「啥?」他手上刚抽出来的烟被陆鸢这一叫唤直接给吓掉了,「姐,有事说事好吧,老吓我做什么,这根还没抽呢。」陆庭泽从草地里捡起来,拍了拍灰,夹在两指间偏头听她姐说话。 陆鸢笑笑,「你少抽点,要多注意身体,往后陆氏这一家子就靠你了。」 陆庭泽低头玩着那支烟,看来是不打算继续抽了,「阿姐,我没想到你能演的这么好,以前就看你往剧场跑,我那时候懂什么啊就觉得台上台下的场地跑来跑去跟迷宫一样,可从没注意你在台上的表演。」 「我只演过一次。」说来可笑,也是在霍言骁在世时的最后一次。 莫名多了几分伤感。 陆庭泽嘆着气说:「霍老师,他和你是,是……」 「他是我老师啊,庭泽,他不也是你的老师么,既然尊他为师便是一辈子的老师。」陆鸢整个情绪都表现的非常坦然,她甚至约他一起去墓园看望他。 「阿姐,你能说实话吗?」 陆鸢停下来,「这就是我的实话,我去港城是因为沅沅需要一个父亲,刚好霍铭霄是她亲生父亲就那么简单。如果你要想的复杂,现在的情况就挺复杂。霍铭霄被离婚后对我不满,矛头直指陆氏,你接下来的担子会越来越重,所以我才建议与蒋氏合作,你与蒋承烨有矛盾,但我相信你能处理,那个叫叶晚晚的女人不会舍下蒋承烨,你也永远插不进去他们之间的关系,及时止损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你预料的很准确,蒋承烨不仅拿下了第八夜,随后又加入到环岛项目的投资中,他的强势足够帮我们牵制住霍铭霄。」 被另一个人比下去的确很残忍,但能让自己免受更多伤害又有什么不好,陆庭泽有过不甘心,他问陆鸢,「这就是你的选择吗?果断离婚然后再也不相往来。」 「我可以做到不再与他往来,能躲就躲能避就避,到目前为止我做的挺好。」 「恐怕霍铭霄不会这样认为。」 「那是他的事,而我已经为此付出代价了。」 她的果她亲自尝,也算是给当年的任性买了单。 随后一周,陆鸢都在金城剧场忙活,她整理出了五位符合剧团的编剧名单,梁砚苼的名字排在第一位。关于梁砚苼的信息少之又少,陆鸢拜託k帮忙调查,只拿到他十五岁以前的经歷,那之后呢? k的邮件里放了一张梁砚苼的初中毕业照,他的样貌十分优秀,在一群青涩的少年里格外出众,俊朗的外形只靠一件蓝白校服也能展现的淋漓尽致,可想而知他的学生生涯该是会有多受欢迎。 ——初中毕业后再无人得知他的踪迹,他像人间蒸发一样消失了。 没有人会无端端不见,除非是他不想让人知道去处。 陆鸢希望k能找到更多的信息,又等半月,k总算有了好消息。 ——他父母离婚后,跟随出了家的舅爷去了北贡,那里山林环绕有不少没开发的荒地,你如果要去记得做好万全准备。 第71页 功夫不负有心人,k都知道陆鸢一定会去北贡。 不管结果如何,她会抱着最大的希望将梁砚苼带回来。 陆鸢订好去港城的机票,纪廷峥不知从哪得来的消息,带着霍以灵到机场堵到了她,这些日子他们俩夫妻正好在金城忙事,如此凑巧遇到,陆鸢简直哭笑不得。 在霍以灵去买咖啡的中途,陆鸢故意问道:「据我所知,你们还得在金城呆一段时间。」 「我都找了这么多年不在这一时。」纪廷峥无奈笑笑,知道瞒不了陆鸢,「其实是灵灵的主意,你难道没发现最近身边多了些不认识的人跟着?」 陆鸢四下寻找一番,来往皆是陌生人。 「怎么说?」她歪着头笑道。 「霍铭霄不知哪根筋不对,派了好几拨人跟你,动用的是霍家名下安保,灵灵知道后发了好大一顿火,连我都骂上了。」 「哦,就这。」陆鸢反倒无所谓的很。 陆鸢就是再迟钝也该发现了,她只是忽略掉不说而已,霍铭霄这份「大礼」来得快,她原以为他坚持不了多久,可一跟就是大半个月,他的人候在剧场门口就差拿个牌子在上面写「霍铭霄」三个大字了,陆鸢视而不见算给他面子,如果他动真格的舞在她眼前,陆鸢便要骂他了,想来霍铭霄也不算太失去理智,还知道与她保持在安全距离。 「你知道也不反感?」 陆鸢耸耸肩,压根没把他当回事,「我要是真计较上了反而着了他的道,一个我根本不在意的人干嘛给他多点眼神交流?霍铭霄这人别看手段精明擅长利用他人来达成自己的目的,其实就一破小孩,只许他欺负旁人,哪有他被欺负的道理,他就是不甘心输给我,没人理他的时候自然就会松手了。」 纪廷峥听着她的话,还觉得挺有道理,霍铭霄争强好胜不服输的性子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论计谋谁能比得过他? 「那有没有这种可能,他其实也有在意你。」 陆鸢仿佛听到什么绝世大笑话,「你说『有过』比较好,但很显然我们不可能。」 过去没有的事,挪到现在来谁还信呢?狼来的故事,大家都听过的。 第28章 过敏 陆鸢的飞机降落到港城机场,她拒绝了霍以灵的邀请没有前往市区,而是向着最北边的北贡山区的方向前进,当地联繫好的民宿老闆亲自过来接她,顺便当起了临时导游。 一路上说着北贡的旅游特色,陆鸢全程微笑着听完,好不容易得空向他打听北贡寺庙的消息,老闆一拍脑门激动得很,声调也跟着提升,「我知道了,你是来求姻缘的,来北贡寺就对了,那里很准的!找浮光师傅,他算八字算婚姻一算一个准吶。」 陆鸢心想,可算离梁砚苼更近了些。 找到了浮光师傅,相当于找到了他嘛。 再晚些,陆鸢给沅沅拨去视频,她躺在山区民宿的星空下给沅沅看天边最亮的一颗星。 「妈妈,那是北斗七星吗?」 「不太确定,隔太远了,如果在家或许能看更清楚。」家中有天文望远镜,陆沅沅就爱趴在那看星星,但今天陆鸢察觉出她的异样,好像北贡山区的星星吸引不了她,与她说话时也是目光躲闪。 「沅沅,你还在院子里玩吗?要洗澡睡觉了哦。」 「是啊妈妈,今天家里来了客人,外婆在跟朋友聊天,我在一边玩呢。」 陆鸢皱皱眉,「是吗?那也不能太晚睡觉,快去洗澡吧。」 「好的妈妈!妈妈拜拜!我把手机还给外婆哦。」 陆鸢等到了陆夫人,「妈,沅沅刚才就在外面玩吗?今天都吃了什么呀?」 「你放心啦,她今天很乖,吃的都是你走之前规划好的餐食,待会儿我就带她上楼洗澡,你在外面也要注意身体。」 「我晓得。」心头的不安也稍稍平静下来。 陆夫人挂了电话走到院子外,对着半昏暗的花园喊着沅沅的名字,小傢伙好半天才从半人高的树丛里钻出来,「外婆,我在这!」 「乖宝,你怎么钻那边去了,多脏呀。有没有被蚊子咬着呀,快,到亮处我看看。」疼爱的不行,就怕陆沅沅伤着哪了。 陆沅沅牵着外婆的手,两只马尾甩啊甩,「我很乖的,蚊子才不咬我。」在外婆碎碎念的时候她偷偷看向身后,一晃而过的影子在挥手与她说再见,陆沅沅兴高采烈地小声说拜拜,正好被陆夫人听到,「沅沅,你说什么呀?」 「没说什么呀,外婆你听错啦!」 「是吗?」陆夫人奇怪的很,明明就有听到她说话。 陆沅沅太高兴了,但她全程捂着嘴坚决不让自己的小秘密泄露出去,否则她怎么和爸爸去风宴楼吃风焰来呀! 今晚一定要做梦梦到爸爸呀! 「爸爸,你保证要来看我,带我玩,带我去风宴楼,不许说慌哦,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一想起陆沅沅在他面前可爱的喊他「爸爸」,霍铭霄就有一种说不上来的幸福感,他承认在港城的那段时间里,他唯独没有骗过沅沅,这个小可爱一旦笑起来好像能融化世间万物,连他的心都好似暖和了起来。 尽管与陆鸢离了婚,但陆沅沅对他的态度依然乐观,着实有点出乎意料。 不过也符合陆鸢的性子,她不是那种让孩子也记挂仇恨的人,只是陆沅沅粘他的程度挺令他摸不着头脑,难道是因为血缘羁绊?如果真是小叔叔的女儿,那他们还真是亲戚关系咧。 第72页 这种亲属关系仿佛让霍铭霄吃了五斤的苍蝇腿子,却又忍不住的想与她接近,怎么想都很奇怪。 怪就怪吧,总不能委屈小姑娘吧,陆沅沅笑起来有多可爱,但凡见过的人都会迷煳吧。 霍铭霄抱着这样奇怪的心态在凌晨叫醒了栾承。 大半夜被吵醒不是一次两次,前些年在与霍家二房三方周旋时栾承基本不敢关手机,就怕有个突发事故没来得及解决而造成危机。 栾承几乎是秒速清醒过来,神情紧张道:「老闆,出什么事了?」 「哦,给我安排下周日的行程。」 「???」对方并没有他想像中的急迫,「老闆,你周日没有行程。」 「所以叫你现在给我约上,帮我订下周日游乐园的vip位,我不喜欢排队。」主要是担心小傢伙累着。 栾承一头雾水,「游乐园?」但很快反应过来,「环岛项目的游乐园设计考察工作不用亲自去,等周一我做好市场调查再给你汇报。」 霍铭霄沉默会,「……栾承,你是不是没睡醒?」用的是一副「你怎么听不懂人话」的语气。 栾承尬笑两声,「你要去游乐园玩,和谁?」 「谁叫我『爸爸』我带谁去,就这样了,赶紧的,你废话可真多。」 「!!!」栾男无语。 栾承反正是睡不着了,总得找个人唠唠嗑吧。 想来想去拿了车钥匙去酒吧喝一杯。 说巧不巧,半路遇上车抛锚的章粼粼,车盖掀开,而她坐在路边喝啤酒,仰头闷掉一半再来就看到了栾承。 「你这是刚从第八夜回来还是要过去?」 章粼粼听见他言语里的调侃,没打算理他,手中的罐装啤酒还剩一半,她也不想喝了,站起身来拍拍手去后座拿包,全程没与他说一句话。 栾承觉得有趣,是霍铭霄得罪了陆鸢,他没得罪章粼粼吧。 随机又叫住她,「诶,你车都这样了还能开吗?要不我送你回去?」 章粼粼甩开他伸过来的手,「啪」的一声还挺响。 栾承愣了一秒,在她打开车门时迅速将她压在车前,章粼粼被他压着只能固执的扭头看他,还是那副强势的冷漠脸,不过是被禁锢了双手无法动弹。 「章粼粼,我跟你又没仇,你干嘛对我这个狗脾气?」 「哼。」那真是从鼻子里带出的讽刺。 栾承想他不就是跟了个纨绔的老闆么,好像是渣了点,连带有点不靠谱,但霍铭霄做那些事的时候他也会跟着吐槽的嘛。 「你哼什么哼,章粼粼,先诱惑我的人是你吧!」 她无端红了脸,栾承凑到她耳边,炙热的唿吸搅乱了她的感觉,「上一回在港城你把我吃干抹净就不管了,怎么,又想来一次?」 「谁,谁……」 「吃完就跑,当我好欺负!」 栾承就想找个人陪,难得章粼粼与他合得来,不论是身体还是其他,哪怕她时常对他冷脸,栾承早已清楚章粼粼是外冷内热型,他需要主动的加一把火,她才会后知后觉贴上他。 第二天下午栾承才将一周汇报交给霍铭霄。 然后提起陆鸢的消息,「她自踏入港城范围就不再受我们的监视,主要还是因为纪总那边我们不好插手。」 霍铭霄猜到纪廷峥会这样做,不论是看在霍以灵的份上还是对陆鸢的态度,同样是霍家那边的,陆鸢对纪廷峥好的可不是一星半点,对他就不同了,态度差到极点。 「栾承,我不喜欢你的措词,什么叫『监视』?」脸本就黑三分,又见栾承一脸春风得意连黑眼圈都没有,反观自己青胡茬都起来了。 「行,那我换个词。」栾承笑道,「限制人身自由?」 「……」他是谁派来的探子吧! 霍铭霄还能对栾承怄气? 好不容易镇定下来,栾承再来一句,「我打算安定下来,老闆。」 「嗯?」 「今早我跟章粼粼求婚了。」 「……你再说一遍?」霍铭霄的嘴微微发颤,「你铁树开花?成功了?」 栾承耸耸肩,「她打了我一巴掌叫我清醒清醒。」 霍铭霄满意了,这才是正确走向,当即安慰他,「你的确要清醒地认识到我们目前的情况,事业为重,感情的事放一放。再说章粼粼是陆鸢的人,你跟她恋爱算怎么回事,你想打我脸?」 开玩笑,霍铭霄想自己跟陆鸢还没解决完,他再跟章粼粼好上,以后公私不分没法弄了。 饶是到这会了,他都还没意会过来自己无时无刻都在将陆鸢牵扯进来,他想要环岛的项目是为自己的事业做打算,与陆鸢没有半毛钱关系,可事实上如果不是陆鸢他不会把自己的事业与她绑定。 陆鸢放弃陆氏转头做了舞台剧演员,看上去八竿子打不着了,偏偏中间夹杂着一个蒋氏,霍铭霄像着了魔竟然联繫了蒋承烨,听说他买下了金城第八夜、给剧团做了投资,下一秒就寻思着要将棋子下到哪。 说好的「知己知彼」,连她的女儿也要亲近,他这不像是为了赢,更像是没皮没脸的讨好。 谁也叫不醒装睡的人,栾承只能看着他装睡。 「老闆,三十而立,眼看我也快到年龄了。」栾承比霍铭霄还大一两岁,却肯拉下脸为他着想,也希望他能尊重自己的想法,「或许我与章粼粼之间会有些坎坷,但我不会放弃。再者,我们也不是罗密欧与朱丽叶,没有什么家族仇怨,难道你在担心和陆总的关系会成为我们的阻拦?」 第73页 霍铭霄刚要说是,栾承脱口而出,「可是你们都离婚了,而且很明显陆总并不想理你,你们并无关系啊。」 直白的解释让某人拳头都硬了。 「……随你,随你!」霍铭霄心烦意乱,心中不停叫嚣栾承是不是被女人收买了,是专门来气他的吧,是个探子,卧底! 栾承即便是卧底,也是个有节操的,气了老闆不说还要尽职工作,「陆总独自去了北贡山区,听说是去找人,只要她一出现我们会立刻跟上。烨年蒋总与我们建议,如果想合作也不是不行,他想在全国开第八夜分店,就看你的意思了。另外,rita那边把支票送回来,她的原话是不需要自欺欺人的礼物,我没懂,老闆你懂吗?」 霍铭霄沉默了。 有刀吗?给他一刀痛快吧! 栾承还没汇报完,霍铭霄拿起车钥匙准备走了。 「去哪?」 「去见我女儿,行吗?」 霍铭霄挤出一点礼貌无情的笑,栾承都不忍心提醒他,什么女儿,那是别人家女儿咧。 霍铭霄与陆沅沅约好了。 趁着她上兴趣班的时候,他会带着沅沅去风宴楼吃饭,时间掐得很准,等陆夫人来接她,他们已经吃饱喝足,完完全全瞒天过海。 计划是这样计划,真实行起来还是出了纰漏。 风宴楼最近来了一位宫廷手艺传人的师傅,上来一道白玉羹汤味美馨香,陆沅沅与霍铭霄对此道情有独钟,一大一小喝了两碗。可十来分钟后,霍铭霄察觉沅沅面上出现的小红点。 「沅沅宝贝,你的脸怎么红红的。」 「爸爸,我的脸好痒。」 「诶,我怎么觉得我的身上也有点痒。」 霍铭霄的手臂上起了红点点,这种感觉莫名熟悉,不妙! 「栾承,栾承,赶紧去医院,我们过敏了!」霍铭霄抱着陆沅沅冲下楼,对着栾承一阵吼,他立马丢了烟钻上驾驶座,又通过后视镜里看着一大一小起了红疹子的脸,心头的怪异就没散过。 与此同时,远在北贡寺的陆鸢正在完成她的修行。 浮光师傅不讲情面,听说她是来找梁砚苼的,二话不说将扫帚交给她,吩咐道:「每天晨昏定时打扫庭院,打井水三桶,一周后再提此事。」 陆鸢是来找人又不是来找罪受。 但她有求于浮光师傅,他说什么只能照做,好在平日里也有健身,挑水扫地倒也不难。 第一天她天不亮就从民宿赶来,诺大庭院前前后后打扫一番,打了不止三桶水,算是圆满结束,结果却在倒水时手滑了,木桶倒刺扎入手心的肉里,略微刺痛,连身上的衣服也被打湿。 像是心有灵犀一般,她瞬时想起了沅沅,接着陆夫人的电话打过来。 陆鸢皱了皱眉,接起。 「阿鸢,沅沅怎么这么命苦!霍铭霄那个杀千刀的竟然故意带沅沅去吃会过敏的蟹肉汤,他到底想做什么!你快回来吧,沅沅一直叫妈妈。」 陆鸢顾不得与浮光师傅的约定,立时往外沖。 浮光师傅没有拦着,他口口声声念着「阿弥陀佛」,目光望向庭院深处的厢房。 那里住着一个很久没见过外人的孩子,这些年有很多人为他而来,但又不仅仅为他。 浮光推开木门,发出嘎吱嘎吱的响。 皮肤过白的男孩头髮又长长了些,他缩在墙角谨慎地看向来人,浮光往前走一步,他的头会压得更低。 「砚苼,你莫怕。」 「你要找的人,她终于来了。」 浮光的手悬在空中,犹豫间挤出艰难的笑,他看见砚苼脸上的喜悦,也听见了他低沉闷声而出的「飞鸟」两字。 砚苼那样快活,他不愿意打扰。 再将剩余的那句「只是那人最在意的不是你」给压了下去。 「飞鸟……阿鸢……」 从北贡寺下去的小道上,陆鸢仿佛有了幻听,她回头张望不见任何人影,寺庙钟声敲响,彻底惊醒她。 陆鸢来不及思索,只顾着催司机快点开。 她想不通霍铭霄的目的,有什么深仇大恨连她的女儿也不放过? 他到底算什么男人! 陆鸢给霍铭霄拨过去时手都在发抖,一接通再也忍不住吼出来,「霍铭霄,你又发什么疯?那是我女儿,要是沅沅出了事我不会放过你!」 对方沉默片刻,却是栾承在说话。 「陆总,我们也在医院。」 陆鸢想也不想的挂断,最终是捂着眼濡湿了手心。 金城私立医院有陆氏的投资,当陆沅沅进入医院的那一刻,陆董事长紧接着收到了消息。 霍铭霄想不到那份上去,也没心思去隐藏,他只想让医生快点治好陆沅沅,护士让他冷静下来,说他也需要治疗,哪知霍铭霄跟破了天一样慌乱不安,大声疾唿,身上的红疹子也愈来愈多。 后来霍铭霄因过敏症状严重到昏过去,这才将他与沅沅分开。 栾承在一边看得清楚,霍铭霄十分重视沅沅,不管出于什么心理都令人无法反感,明明自己也发了疹子,就连医生也说要是再晚点说不定会引发一些併发症,他顾不得自己的安危,非要看着陆沅沅先治病。 现在是什么时代,医学发达、医生更不缺,而霍铭霄生怕陆沅沅没得治疗。 第74页 陆董事长和陆夫人不准霍铭霄靠近沅沅,他们理解也同意,直到陆鸢的电话打来将他骂了一通,栾承才觉得霍铭霄是真的在受苦受难,比起往日在青非的磨难还要揪心,青非是身体上的摧残,而这回是心理折磨。 「她骂你是不知道实情,为什么不让我跟她解释?」栾承盯着霍铭霄还肿着的脸和手,惊觉自己是不是太严厉了,语气随即温和些继续,「你就是自作自受,何必要偷偷见陆沅沅,真把她当自己女儿?」满满的都是替他不值。 霍铭霄不说话,他心里一直在想医生的话,过敏也会死人的,要是再晚一点那得糟糕到什么程度?他一个大人都难受的不行,沅沅那么小能承受得住吗? 栾承嘆口气,替他倒了杯水。 「回头我会跟陆鸢解释清楚,说你不是故意伤害她女儿,你比自己女儿还紧张沅沅,怎么会害她!」 霍铭霄嘟哝一句,因为脸肿了说话也不利索,「不用。」 倔强给谁看呢。 第29章 服软 栾承不愿看到霍铭霄这幅落败的模样,当初在青非的时候也不曾见他这样难受,栾承觉得别扭,始终不理解霍铭霄对陆沅沅的态度,合适吗?这不还有陆鸢那层关系挡着在,按理说是不合适的。 「我出去抽根烟,你好好休息。」 栾承得出去透透气,否则他会问出来,霍铭霄愿不愿意解释是一回事,很有可能会触及到某种他们都不想提及的东西。 为什么对陆沅沅好?又为什么要跟踪陆鸢?是真的想「知己知彼」,可到目前为止他们与陆氏早已是上了同一条船,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只要环岛的项目盈利,彼此还能维持表面的和谐,顶多是不出手不反水,至于往后是分是离谁也说不准。 栾承心里堵得慌,当霍铭霄助理这么久,他头一回摸不清自家老闆在想什么。 病房门从里拧开,霍铭霄在身后叫住他。 「这次是我的问题,栾承,让他们那条防过敏的生产线重新开发新产品,只为沅沅一人服务。」 「……」栾承直接哑口。 霍铭霄神色暗淡,肿起来的脸好似消了一些,但比起以往的还是圆润不少,「你找个机会拿到沅沅的全身资料,我需要看到最详细的体检报告。」 栾承直直看着他,应了,「好。」 门合上,霍铭霄倒在病床上怎么也睡不着,他一边想起沅沅过敏时红肿的脸,小傢伙近乎昏迷中不停地喊着「妈妈」,他有片刻的懊悔,陆鸢在电话里对他的低吼来回在他耳边游走,她在哭,却因为母亲的身份不得不压住那份哽咽。 霍铭霄喉头髮紧,心口也跟着揪紧。 在港城的新家别墅,陆鸢曾等过他无数次,他每送她一次花,别墅的花廊就会有她新种的一束,如果他以真心唤她,满花廊的玫瑰都会是她的回赠,可惜他弄丢了。 后来花廊一夜枯萎,花期终至。 玫瑰花谢,他却莫名想见到陆鸢,一旦思念情绪疯涨,便藏不住了。 陆鸢赶最快的航班回金城也要两小时后,她等不了这么久,当即联繫纪廷峥启用他名下的私人飞机,时间能缩短到一个小时内。 上机前她托民宿的老闆帮忙给浮光师傅带一句话,说她因为急事必须回金城、等事情办妥之后会回去继续履行她的任务。 民宿老闆告诉她,「我这话是带到了,但是浮光师傅没什么表情,我听说他平时和蔼可亲,您那是答应他什么了咧,反悔了哦?」 陆鸢不好说起缘由,含煳圆完挂断。 沅沅生病住院她比谁都担心,剧团的编剧要找,但孰轻孰重她还能分清。 接着又告知了林樱此事,林樱让她别担心,「找梁砚苼的事不能急,就算你见到他本人也需要时间去磨合,说到底他只是霍言骁认定的小徒弟,但现在的情况也不知道适不适合他。我这边也有跟之前的编剧见面,如果他们能回来剧团的事不用愁,你就安心顾好你的宝贝女儿,其他事慢慢来。」 陆鸢松口气,「林樱,谢谢你。」 「不用谢我,要谢就谢你自己,对了还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最近收到很多粉丝的礼物和信件,她们对上一次的首演很感兴趣,希望你能再次出演。陆鸢,你给飞鸟开了个好头,我们还等着你回来带飞鸟重走辉煌。」 陆鸢有太多感慨要发,面对林樱有些话反而说不出来,心里热乎乎的,热气上涌弄得眼角也湿润润。 她降落到金城,是章粼粼带着司机来接她。 「放心吧,沅沅已经无大碍,就是看着心疼,我出来那会还在叫你。」 章粼粼本不想在此刻提及,却又忍不住,母性相通,女人在危难时很容易共情。 陆鸢红着眼眶,强打起精神点头,「你把事情从头至尾再跟我说一遍,我妈在电话里说是霍铭霄故意带过去,我仔细想了想,他如果是故意带过去断然不会去陆氏投资的医院,不等于自投罗网吗?」 「霍总那边也出了事,至于是不是故意我不好回答。」 「他出什么事?」 「霍总也过敏了,如果真是故意带过去不至于连自己也中招,难道为了避嫌特意让自己过敏吗?可沅沅还是一个孩子,他想对付陆氏也没必要对一个孩子下手。」 陆鸢沉默会,他虽然会利用人达成目的,但没到丧心病狂的地步,再说现下得罪陆氏有意义吗?他不会做这种得力不讨好的事。 第75页 或许,「他不想对付陆氏,但他想对付我。」 这样的理由是最能说服她的藉口,除此之外她不会想别的。 陆鸢几乎是下车就跑,得亏她穿平底鞋不会崴到脚,章粼粼跟在她身后跑慢了一步错过了一趟电梯。 陆鸢上了住院区的vip楼层,门口有陆氏的人过来接她,刚走进安静的走廊,就在病房门口撞见了霍铭霄趴在门上往里看的情景。 快步走过去,整张脸的神色渐暗,而后扬声制止他,「你来做什么?」 她不想看到他! 霍铭霄转过身离开病房门一步,张张嘴还未出声又被陆鸢打断,「赶紧走!」 陆鸢下了逐客令,霍铭霄听得刺耳,他站在原地未动,脸上带着前所未有的服软,「陆鸢,是我带沅沅去了风宴楼,我也不知那道菜有蟹肉,新来的厨师做的菜味道很好,我与沅沅多吃了一碗,谁能料到会过敏。」 「我有求你带她去风宴楼?你是大人,沅沅还是个孩子,就算是她求你带她去,你就要听她的话照做无误?霍铭霄,我不清楚你安的什么心,我们不欠你的!」她更是直接反击。 陆鸢目光锐利,瞪着霍铭霄时他近乎心神不稳,身上还穿着病号服,脖子上还有红疹子未消,兴许是激动了,脸也跟着红起来,「陆鸢,我也过敏了,我能有什么坏心,难道对一个孩子下手还需要带着我一起生病?」 「请你离开,马上从我眼前消失。」陆鸢深唿吸一口,抓住门把手想要进去。 霍铭霄心口压着火,按住她的肩不吐不快,「你要搞清楚,是你女儿口口声声叫我『爸爸』,是我好心带她出去玩,是我在做着一个父亲的角色!我不会害她,因为那是你女儿!」 「呵,我女儿与你有什么关系,我女儿可以喊任何男人当爸爸,那个人绝不可能是你。」陆鸢甩开他的手,「别碰我,离我女儿远点!」 霍铭霄从未如此心神不宁,他非得把话说清楚,随即拖住她胳膊往外拽,陆鸢力道不如他,走廊尽头的保镖沉脸走来,霍铭霄声音嘶哑低头道,「沅沅至少一直叫我『爸爸』,她认我,我也不会害她!纵是你把我想的骯脏,我也不会害她!」 骯脏,他竟然还知道自己在她心中的面目,挺有自知之明。陆鸢示意那些保镖不要过来,保镖不放心的站在稍近点的地方等候。 陆鸢冷不防笑出声,满目皆是嘲讽,「你还是你,从未变过。霍铭霄,你就这么爱『喜当爹』,我的女儿还不够,连自己的初恋不知道哪来的孩子也要抢着当,你是有绿帽癖还是什么毛病,男人做到你这份上真叫人惊喜。」 「陆鸢!」握着她胳膊的手逐渐加重力道,霍铭霄双眸透着红血丝,一副怒不可遏的模样。 陆鸢继续往他伤口上撒盐,「沅沅是你亲生女儿吗?你这么上赶着做给谁看?我已经没了利用价值,对你而言是可以随意抛弃的棋子,过去是我不识人瞎了眼,但你休想欺负我女儿!」 话落下,再用力推开他,霍铭霄失了神也失了语,踉跄往后,挣着说道:「我只是想对她好,并无恶意!」 陆鸢上下冷冷扫他一眼,嗤笑道:「你配吗?早知道她容易过敏,你却处处踩雷,你就是嘴上说得好听罢了,请你铭心自问,那条为她开发的生产线至今有多少是为她做的,漂亮话谁人都可说,你霍铭霄为了名利自然也可以,而且比旁人说得更响更好,你若是真心实意就不会忘记她的禁忌。」 她的话好似一把刀,刀刀刺在他心口。霍铭霄不能否认她的推断,因为他的确没有料到这一茬,他要是真记挂着陆沅沅会轻易过敏这事,也不会双双进了医院。 「霍铭霄,你没有心的,就算有也不会是对我们。」 陆鸢最难忘记她痛到没有知觉,耳边还能不断迴响他那句决绝的话,「陆鸢,死了吗?别让你的私生女见谁都叫『爸爸』,我没兴趣当便宜爹!」 最扎人心的话是他说的,也是他轻易忘记的,他能忘,她不行。陆鸢会用这句来谴责自己的过失,并不想因为他的服软而重蹈覆辙。 房间里响起沅沅的哭声,陆鸢抹去眼角绝不轻易流露的水渍,叫来等候多时的保镖。 霍铭霄还想跟进去却被保镖拦在门外。 「请回,霍先生。」 他哪儿也不想去,只听栾承说沅沅好了,可至于是个什么好法自己是一丁点都不清楚,他急死了,现在加上陆鸢来了,他更没办法见沅沅。 保镖态度强硬,他想硬闯是不行的,双手握拳垂在身侧,一脸丧气也无可奈何。 随后几道脚步声陆陆续续传来,霍铭霄转头看向来人,陆董事长站在最前头,身后跟着三四个穿西装的男人,架势大得很。 「霍铭霄,你怎么还敢来这里。」 保镖给他让出一条道,好似他不离开下一秒就能强硬地拖走他。 霍铭霄正对他,站在原地并没有要离去的意思,眸光逐渐尖锐,身形也变得稳健,「陆董,借用您十分钟的时间,我们需要谈谈。」 陆董事长微愣几秒心中已瞭然,这人与当初在港城见时的状态已经迥然不同,无论是从气势还是实力来看,今天站在他面前的霍铭霄早不是当年那个任人捉弄的浪荡子了。 他的女儿看走了眼,他不怪霍铭霄,这人是有几分胆识在的,否则也不会蛰伏多年就为一朝翻身。 第76页 陆董事长睥睨无话,却是话中有话,种种态度皆在表示霍铭霄还未有资格与他谈谈。 霍铭霄不得不低他一头,顺势服软。 「陆董,我愿意退出环岛的项目,您觉得这个条件如何?」 第30章 鑑定 陆鸢推门而入,见到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陆沅沅立马就红了眼,「沅沅,妈妈来了。」 她一过去,陆夫人才松手站到一边,偷偷嘆着气。 「妈妈,妈妈……」不过是两三天未见,陆沅沅仿佛一个世纪未见到她,大概是因为生病的缘故身体虚弱,比平时更想黏着陆鸢,双手紧紧搂住她脖子,双腿也卡着她的腰,「妈妈哇哇哇哇……」 陆鸢一声声安抚她,「乖宝,别哭了,嗓子都要哭哑了,妈妈在这你别怕。」 陆沅沅仍旧不放手,贴着她的脸,嗷嗷大哭的眼泪顺着陆鸢的脸颊落下,陆夫人拿着纸巾过来,边给两人擦边哄道,「沅沅,妈妈都回来了,有什么委屈就告诉她,外婆的乖宝贝,别哭了。」 陆鸢又哄了十来分钟,陆沅沅才慢慢平稳下来,埋在她怀里,小小手抓紧了她的手,「妈妈,我不痒了。」 「还得吃药。」 沅沅仰头瞪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看她,「妈妈,你跟外婆说爸爸不是故意的。」 「沅沅,你怎么知道?」 陆沅沅往她怀里钻,超小声地说:「我听到外婆跟你打电话了。」 陆鸢看向陆夫人,她的脸色不太好看。 「妈妈,爸爸也生病了,我听护士姐姐说过了,你们不要怪爸爸,是我让他带我去风宴楼。」沅沅说话声越来越小,就怕陆鸢不高兴。 陆鸢亲上她额头,「沅沅,我们不怪任何人,但是以后不要随便跟别人出去,外面的食物也不知道放了哪些食材,要是又不小心过敏了怎么办呢?」 沅沅想了想,软软地回她,「我知道了,以后我会听妈妈的话,再也不随便出去,不随便吃东西了。」 「这就对了呀,乖宝,外婆守了你这么久,要对外婆说什么?」 沅沅抬头看向陆夫人,「谢谢外婆。」 陆夫人走过来抚上她细软的发,满眼都是慈爱的目光,「谢谢乖宝。」 正好,陆董事长进门。 他先跟沅沅说话,摸摸她的头放心了才转向陆鸢,陆夫人心领神会把孩子接过去,陆鸢就跟着她爸到了走廊外。 「我有事要回公司,你陪我下去。」 「好。」陆鸢说完,眼角余光瞥见被保镖拦着的霍铭霄,他执着的等在那,等陆鸢的视线扫过来,他的眼神也变得殷切,但陆鸢只是一秒而过,霍铭霄眼中蔓延的期待也渐渐冷下去。 陆董事长对陆鸢向来话少,却也在她身上寄予了大片厚望,可惜陆鸢甩手相让,使得陆董事长分外寒心,可寒心归寒心,自己的亲生女儿还是要继续疼。 陆董事长注意到她鞋上的泥巴,裤腿还有泥点子,髮丝沾了汗或者眼泪打湿了总之略显狼狈,「从港城赶回来的?」 「是,北贡那边下雨了,山区山路不好走。」平时她也很注意形象,此次情况特殊,她紧赶慢赶哪里顾得上自己的装扮,直到这时候她爸提起来,她才注意到自己的裤腿沾了泥。 陆鸢往后退一步,试图用其他话题断了他的注意,「爸,您想说什么?」 电梯门打开,陆董事长先走进去陆鸢才跟上。 「霍铭霄通过囿安入了环岛的项目,这事你一开始也不知情,我也不会昏头去骂你。就在刚刚霍铭霄亲自交出囿安的股份,他希望能弥补沅沅。」 「全部股份?」陆鸢实在不解,当初挖了坑让她跳,如今拱手想让就因为沅沅生了病? 陆董事长点头,「没错,就是全部。我不清楚他到底在玩什么把戏,但如果他真想交出来我们也不吃亏,陆庭泽在谋略上还是不如你,这事你帮他盯一盯,你现在是心在飞鸟剧团上,可你要记住,你始终都是陆家人。」 说话到这份上,陆鸢几乎是认定她爸不会在干预自己的事业,总算是松了口气,「陆董事长,您放心吧,我知道怎么做。」两者衡量间,她知道如何匀。 陆鸢送她爸坐上车,并亲自给他关上车门,车窗落下,陆董事长对她说道:「下次演出记得邀请我跟你妈去看,上回庭泽在你妈面前夸了你好久,你妈想看你在舞台上的模样,别忘了。」 陆鸢笑着应下,「我会记得的,爸爸。」 父母与儿女没有隔夜仇,横在心底的刺也很容易拔掉,这世间最心疼她最宠她的只会是她的父母,是以陆鸢才将这份爱延续到沅沅身上。 沅沅生病了,她比任何人都要难受,半夜里沅沅忽然发起高烧,身上的衣服湿了一次又一次,陆鸢不停地给她擦拭,眼睛一夜未闭,就担心沅沅哪里不舒服没有及时发现。 第二天陆夫人过来才知道沅沅晚上又发了烧,再看陆鸢眼圈通红,黑眼圈也来了,整个人迅速憔悴。 陆夫人心疼她照顾了一夜,「怎么不叫我过来,多个人陪着换班也好,看你的脸色多差,昨晚是不是一晚上没睡?」 陆鸢不敢如实汇报,就说趴着睡了几个小时,她那话陆夫人一句都不信,推着她回家先休息一下,至少洗个澡吃点东西再过来,陆鸢拗不过她只好听话。 第77页 陆鸢离开前,沅沅还没醒来,她的烧早就退了,小脸蛋上也没了红晕,疹子也渐渐散了,估计今天就能出院,孩子病好了又不敢大意,陆夫人还想着让医生再过来做一遍检查才放心。 她没急着回去,觉得头有些疼,晕乎乎的,如果能喝一杯热咖啡就好了,越甜越好。 正想着,眼前真的出现一杯热饮,冒着热气。 此时正是八月中,金城的天热得跟十个太阳罩着一样,也只有她想喝热饮,热气扑上来,陆鸢抬头见到霍铭霄,他换下病号服,脸上的红肿已经全消了。 看来是好痊了。 陆鸢不想接他的东西,霍铭霄明知她不会接,依然固执地递过去,「陆鸢,你爸都答应了我的条件,连你们家保镖都不拦我了,你还要跟我犯别扭?」 她跟他,别扭? 绝对是路人都要听笑的程度。 陆鸢扭过头看向他处,霍铭霄跟着她的动作移动,始终站在她面前不走,「这是热牛奶,你还没吃早餐,喝咖啡伤胃。」 「我不需要你的虚情假意。」陆鸢撑起身子,尽量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你脱手囿安的股份是真是假只有你自己清楚,我不是你肚里的蛔虫,也做不了你的解语花,但我劝你打消所有心思,不管好与坏,我一概不接受。」 霍铭霄早已失去她的信赖,成为一个可有可无的路人甲,每当陆鸢投向他的目光,大多数时候都是冷漠如陌生人般的存在,他找不到当初在港城时的亲密与温柔,他很想再看一回,或者在抱她一次。 他不知从何时着了魔,竟然向她伸出手,很可惜回应他的是一记响亮的「啪」声。 陆鸢毫不犹豫打开他的手,力道之大,两人的手背都是红的。 「陆鸢,你就这么恨我?」 霍铭霄不忍看她太冷漠的眼神,随即在背后喊住她的名字,却再也不能喊一声「阿鸢」。 陆鸢停下脚步,稍稍转身,目光没有落在他身上的任何一处,只是看着他身旁的白墙,连最后一点面子都不想给了,「这话是不是该我问你,霍铭霄,你到底有多恨我才会三番两次阻我。」 「……」他似乎还没意识到,原来他做的一切都让她误会成「恨她」的事实。 「你有新欢也好,有新目标也罢,你在我眼前晃着不就是想嘲讽我。」陆鸢哽了一下,不太在意的笑了,「嘲讽我在港城有多可悲,顺便让我想起自己当了半年的笑话,其实不用你提醒,我已经与你没关系了。」 霍铭霄双手握紧,从未紧张至此,「陆鸢,我从未这样想过,我只是,只是……」他说不上来了,也许是有了模煳的答案却哽在了喉头,他想脱口而出的话也有了绊脚石。 「我现在没精力跟你谈话,以后应该也用不着,就这样吧。」陆鸢一步一步离开他,每远一米距离他的心会重重地震一下,霍铭霄忽然想到那时他在国外收到陆鸢住院的消息,虽然只是简单的胃疼,但当晚他说的话他还记得清清楚楚。 是他对陆鸢说「怎么还没死」,他说了那样严重恶毒的话,是在陆鸢身上心上扎了无数刀,而他当时不过是被怒气环绕,恼她说的「至死不见」。他不该那样说,否则现在也不会闹得僵。 霍铭霄说什么都无解,他脑海里疯狂冒出一连串的后怕,就当做是弥补吧,就算被她再次误会他也要去做。 「陆鸢,你再信我一回,囿安的合同我会亲自交给陆氏,除此之外我还有……」然而,电梯门在他眼前关上,陆鸢连看都没看一眼,纯当他不存在一般。 被忽视的滋味,霍铭霄尝多了,可在他真正翻身后无人敢轻易在他面前放肆,陆鸢是个例外。 霍铭霄低头轻言,「我会等你。」 自言自语无人在意。 栾承当了太久看客,他这会的心情更是复杂,上前按住电梯,侧头问他,「老闆,回公司还是回酒店?」 霍铭霄自嘲笑道:「都这么久了,我竟然连个住处都没,栾承,你刚才听到我说的么,我会等她,没有固定的住所我去哪里等她。」 栾承看他一眼,思索着该不该告诉他有关沅沅身体检查的报告,「你为什么要等她?」 经过这一遭,好像所有秘密都有了答案。 就那样悬在头顶,印在心上。 「……我不知道。」霍铭霄茫然地说完进了电梯。 电梯门直到关上,栾承都没有进去,他站在电梯外对于自己没有说出那份报告而庆幸,他甚至不敢想万一真如郑医生说的那样,到那时霍铭霄又会如何崩溃。 就在昨晚,郑医生犹豫再三才找他确认:「栾助理,有件事我要与你商量一下,你给我的两份报告,从结果上来看我们发现两者之间存在血缘关系,如果时间允许,我们需要做一个更完善的亲子鑑定。」 所以在结果没确定之前,他得尽力瞒着。 第31章 深陷 霍铭霄在金城最繁华的商区购入一套顶楼复式大平层,视野开阔到能将大半个金城风貌看尽,栾承办事效率极快,霍铭霄在购入的当天就住进去,隔天栾承再来看他却寻不到人。 霍铭霄的手机也没人接听,最后是问了跟踪的人才知道他亲自去「监视」陆鸢。霍铭霄做的有多绝呢,天还未亮就蹲守在了陆宅外,他不躲不藏只是保持着他认为不会让对方反感的距离。 第78页 他不反感?也不知道私底下得了多少白眼。 栾承在大平层里转了一圈,精装修的房子就是缺少人烟味,即便是朝着温馨设计可总体看下来还是太商业化了,霍铭霄睡在这里会感觉到快乐吗?恐怕只会有大片大片的孤独。 他的包里还有一份盖章过的亲子鑑定书,来这之前他也想过怎么跟他解释,凭空多出个女儿,还是那个口口声声喊他「爸爸」的孩子,换谁都会吓一跳。 栾承在脑子里设想过无数种可能,无论有多少条信息,最后都归总到一条,至少陆鸢是知情者,那些她不顾一切都要嫁给霍铭霄、愿意倾尽全力去救他于水火的理由瞬间就明朗了。 他佩服陆鸢的胆识与魄力,瞒了这么久直到他们离婚她都未曾说出真相,是该受了多少的伤与委屈才会把真相深埋心底,到这一刻,栾承才不得不承认陆鸢的「勇」,转而也开始担心霍铭霄知道真相后的结果,他会怎么做?他利用了这么久的女人生下的女儿却是他的亲骨肉,真讽刺啊。 顶楼的风带着明显的寒意吹乱了桌上的文件,栾承拿着这份鑑定书太煎熬了,既然他不好开口说那就让霍铭霄自己回来看,连他一个围观者都觉得对陆鸢太残忍了,那当事人的心够坚定吗? 他不知,也没法深想。 或许霍铭霄像现在这样「缠着」陆鸢已经是最好的藉口,他应该猜到心中最真实的想法,因为十分清楚所以才不敢贸然说出口,也从没料到会有害怕、后悔的一天。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霍铭霄不愿意承认的感情,他在眷念新家别墅里的花廊玫瑰,他已经深陷。 霍铭霄接到栾承的电话时他正准备下车。 栾承听到车门合上的声音,问他,「你还在陆宅门口?」 「嗯,你有事?」 栾承犹豫不决,低声嘆了口气,「那个,有份文件我放在你书房桌上了,你记得看。」 霍铭霄走向陆鸢,她牵着沅沅回来了。 眉头微皱反问道:「什么文件?」 「你看了就知道了,老闆,那个……」 「你有事直说,我很忙。」 霍铭霄眼看陆鸢要进院子了,心急的喊了一声「沅沅」,小傢伙听到他声音回了头,兴高采烈的想过来就被陆鸢拽紧了手腕,沅沅委屈到嘟嘴可是要听妈妈的话,只能瞪着大眼睛看向他。 「你别墨迹了,我有事要处理,挂了。」 栾承「哎哎」两下,始终比不上他挂断的速度,紧接着收到了谢里曼家族的讯息,脸色瞬间沉下去。 霍铭霄消停没一会又接到栾承的电话,他按断后对方又打来,霍铭霄直接调了静音绝不让他打扰到自己。 他走向大门口,陆鸢的保镖已经拦住他。 「霍总,您还是请回吧。」 霍铭霄轻笑道:「我找陆总有事。」视线看向陆鸢,再看向陆沅沅,小傢伙甩着陆鸢的手小声求她,「妈妈,是爸爸呀。」 霍铭霄得了甜头继续哄她,「沅沅,我来跟你道歉的,让你吃错了东西过敏了,是我不好,沅沅怪不怪爸爸啊。」 陆鸢的指尖就要深掐进肉里,他怎么好意思称唿自己是沅沅的爸爸!陆沅沅就是喜欢他,霍铭霄一出现她就生龙活虎了,想靠近又碍着陆鸢的面不敢上前说话。 偏偏陆鸢对此无可奈何,她身心疲惫的赶回来还是抵不过霍铭霄一句哄着说出口的道歉。 陆鸢格外心累,往日看紧了陆沅沅不让她接近霍铭霄,此时她却突然放了手。 陆沅沅以为她同意了,欢快的朝他奔去,而霍铭霄看出了陆鸢的疲惫,「陆鸢。」她没转身看他,只顾着往院内走,那架势竟是连沅沅都不顾了。 「陆鸢!」霍铭霄往前一步再唤她。 这回连陆沅沅也停下来,她距离霍铭霄约莫两米的距离,与陆鸢的距离则越来越远,她开始恐慌,急忙转回来追上去,边追边带着哭腔喊她,「妈妈,妈妈别丢下我。」 纵使沅沅年纪小,也在这一瞬敏感的察觉到大人的心思。 霍铭霄看着前方一大一小的追逐,胸口发闷,刺痛难忍,他捂上去死死的按住,心脏的跃动更加明显。 他是卑鄙,以前利用陆鸢谋事业,现在利用她的女儿来接近她,他本就是从泥潭爬上来的「败类」,这样的方式不是正合他意吗?他该得意,然后借取那时的春风提醒自己的成功。 他原本就该那样,事到如今反而做不到了。 栾承的电话还在打来,霍铭霄总算接了,面色晦暗,「他真要我回去?」 「前日我们退出环岛的项目,谢三少后脚派人带来消息,如果你继续退出在金城的合作,我们与他走的路也到头了。」 「想从我嘴里抢食,谢三少还嫩了些。」霍铭霄在爬上巅峰后就决定不再做亏本的买卖,他什么都要赢,「我马上就走,你给我安排好。」 栾承疑惑几分,「你不打算回新家?」 「处理完再回也不迟,金城的房子还能跑了不成?」霍铭霄听出他的犹疑,没问出口,「我现在就去机场。」态度坚定,十架波音都拉不回。 栾承哑口无言,去往谢里曼家族总部处理事情至少得花一个多月的时间,若是慢了少说得三个月,或者还会更长。 三个月可以做很多事,比如认识一个朋友,发展一段新恋情,开启一段新故事。 第79页 到那时又会是怎番光景,无人能预料。 一周后陆鸢再次前往北贡山区。 离家前陆沅沅特别黏她,几乎每时每刻都要守着她,陆鸢去上厕所的功夫她也要趴在玻璃门上等她。更别提离家时沅沅哭的稀里哗啦而且感情真挚,知情的知道陆鸢是去干嘛,不知道的还以为家里在办白事。 陆鸢到达民宿就给沅沅发视频,小傢伙一会问这一会问那跟个好奇宝宝一样,好不容易哄睡着了陆鸢才关了手机,躺在床上缓缓嘆了口气。 山区温度比市区低,但港城的温度本就炎热,倒也不会太冷。 陆鸢披着薄毯去露台,手中捧着一杯热牛奶,夜深了喝咖啡怕睡不着,坐了大半天车身子酸累,想来只能喝杯牛奶有助于缓解。 抿了一口,再放下杯子就感觉身上落了一道陌生的探视,陆鸢住的民宿房间都满了,她住的一侧靠近北贡山,其余房间的露台都没人,难道是山景太暗产生了幻觉? 陆鸢匆忙喝完牛奶就进了屋。 锁上露台推门,再拉上窗帘,偶尔有朦胧的身影从窗里透出来,大约在过半小时房间的灯就熄了,唯有清冷月色照着一排排整齐的民宿。 繁茂洋紫荆树下走出一个穿一身黑的男人,他戴着卫衣帽子又背光实在看不清长相如何,男人守在树下偷偷打量民宿的某间房,直到灯熄了才离开。 月色袭上他身,只听他口中念念有词。 仔细听去却是在唤,「飞鸟……飞鸟……阿鸢……阿鸢……」两个词来回念,一路从民宿沿着蜿蜒小道轻车熟路走回北贡寺庙。 他低头看脚下的路,到寺庙侧门后,拢在身上的月光换成了另一道威严的影子。 他停下,听得那人说:「砚苼,这么晚去哪了?」 说话的人就是北贡寺庙的浮光师傅,喊得就是梁砚苼,他不回话,浮光接着问:「你不能冒然前去看她,这样会引得她的误会,她本就是来找你,何苦再多此一举惹人厌烦?」 梁砚苼默默低头,跨进门槛走向右手边的厢房,那清冷月色再次映上来,他取下帽子转身叫住浮光,「师父,我只是想看看她,并无恶意。」 声音清冽,宛如山风一身清骨,浮光看向他,月光洒在他俊气异常的面容上,原本清冷的脸愈加苍白,衬着如雕刻般的五官,透着不寻常的倔强。 砚苼指着自己的眼睛,那里不多时就开始盛上水雾,缭绕瀰漫出一段过往。 「我想替他看看她。」 浮光微愣,眼前这个不过才20出头的男孩还如当年来北贡寺一样少年,但他明白有些东西已经变了,再听闻她的存在后,逐渐变得有温度,然后融化了清冷的月成了一个真正活着的人。 梁砚苼。 是个神秘的人。 这就是陆鸢对他的评价。 来北贡寺庙小半月,完全没见到梁砚苼,她遵守与浮光师傅的约定,晨昏都来一趟,徒步几万步连掉好几斤,人也跟着精神起来。 在跟陆夫人视频时,她还夸陆鸢气色好,得知她纯素颜妆也没弄,更加确定是她去寺庙打扫的缘故,想着要不要自己也去当志愿者。 又问起陆董事长的身体状况,听闻他前些日子血压偏高,公司没去就在家歇了几天。 末了,陆董事长让她多指导陆庭泽,免得他一头茫然跟无头苍蝇一样乱撞、坏事! 陆鸢为陆庭泽辩解几句,陆董事长就不说话了,跨着脸走到一边去,一副不想理她的表情,陆夫人接过视频,悄悄告诉她,「你爸爸要强,倔了一辈子,容不得被忤逆,不过你说的很好,都是同一个爹妈生的,我不信庭泽能差到哪去。阿鸢,话又说回来,该建议的时候还是得给,你弟弟现在成熟了,也在慢慢学习中,有时候能拉一把的人除了你还是你,你们兄妹俩要互帮互助,往后有了另一半家庭幸福我们就越发放心了。」 陆鸢瞧着风向不对,赶紧找藉口挂断,随后给陆庭泽拨电话。 听得出来他很忙,不过接到她的电话还是放下手中的文件,中断助理的汇报工作。 「阿姐,你在北贡山怎么样,那里冷不冷?」 陆鸢笑他,「这里是港城哪有冷的时候,也就晚上穿件长袖吧。」 陆庭泽嘆口气,颇有怨念,「金城今年冷的太早,我早上出门都穿外套,中午也不见得有多热,反正温差不大,说不准过几天就要穿棉袄。」 「哪有这么夸张。」 他像是逮着她诉苦,「你不知道还有更夸张的,咱妈准备让我和顾家的小丫头订亲,双方都在挑日子了!我真想一走了之,来港城陪你算了。」 陆庭泽在那边唉声嘆气,陆鸢也跟着嘆气,他反问道:「你嘆啥气?」 「我为你嘆气呗,等你订婚稳下来估计就到我了,要不咱都别管陆氏,跑了算了吧。」明显是在开玩笑,陆庭泽说,「你少来,整个家里就数你最有责任心,现在是不管了,什么都丢给我,背地里还不是要偷偷帮我,老陆就那狗脾气,整天看不惯我又甩不开我,行呗,我就一直一直在他跟前晃,我烦死他!」 陆鸢乐的不行,「老陆是你爸,你就作吧。」 「哼,他管不着我哦。」还傲娇上了。 玩笑说归说,可当不了真。 陆庭泽接管公司决策,每一步都在稳打稳扎的前进,几乎从未出过纰漏,陆董事长那样说他不过是投了劝说陆鸢回来的心思,然而只要陆庭泽的成绩越来越好,他也会就此放手。 第80页 「阿姐,有件事我得跟你提一句。」 「什么?」收起玩笑,立马变得严肃了。 「谢里曼家族的谢三少不久前坠海失踪,他名下的所有产业现已被他人掌握,你猜是谁?」陆庭泽不等陆鸢猜测一二,随即道出他的名字,「霍铭霄,他接管了谢三少的所有产业,接下来他会在国外至少待上三个月的时间,用于处理谢里曼家族的内部纠纷。」 庞大的家族,一派倒了其余人都在虎视眈眈,交给霍铭霄好像正合他意,毕竟他是上一届内斗的冠军。 陆庭泽调侃道:「霍铭霄怕是熟稔的很,处理起来上手极快。」 陆鸢「嗯」一声,「这是他的福报,祝贺他。」 是真是假没有关系的,反正也不会再有联繫。 但真是这样吗?恐怕有一人不这样想。 谢里曼总部,霍铭霄站在商业帝国的塔尖上向下俯瞰,整座城市被他踩在脚底,扬起头,哪怕是迎着刺目光辉,眼神也足够锋利。 办公室的门象徵性敲了三下。 栾承走到桌前汇报,「老闆,今天也没有搜寻到谢三少的踪迹。」 霍铭霄转身坐下,轻嗤一声,低头翻阅文件,「他要是这么好找到就不是他了,搜寻工作不要停。」谢三少把这笔烂摊子交给他,自己拍拍屁股扎进了海里,哪有这么容易脱身的道理,找不到也要找,一直到找见为止,他不信谢三少真捨得世间名利,到时他为他扫清障碍,恐怕不出来也得出来。 「对了,她最近怎么样?」 霍铭霄在国外忙着,也没忘派人插手港城的事务,他绕开了纪廷峥的视线把人插进了北贡山区,他到底是何心态,旁人懂或不懂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霍铭霄不想让陆鸢离开他的视线,一刻也不行,必须实时掌控她的动向,他才放心。 栾承太阳穴突突跳起来,他想装煳涂也不行,霍铭霄没得到回覆不会轻易放弃,果然他放下手边的工作,正儿八经直视他,「栾承,你最近爱走神,有心事?」 「没有。」栾承照直说了,「她目前还在北贡山区,每天往返民宿与北贡寺,或许等她找到梁砚苼说服他去金城,那时她就会离开了。」 「梁砚苼背景如何?」 「没什么问题,出了车祸后就跟了浮光师傅去了北贡寺,很少下山。」 「哦,还行,我争取早点解决这里的破事早点回金城。」眼中全是期待,这也是栾承最不愿意看到的一面,他越是期盼摔得会越重,好几次他都想告诉霍铭霄关于孩子的真相,喉头仿佛长了刺,扎得他生疼,然而他也明白,自己这点疼跟往后霍铭霄得到的痛简直不值一提,真到了那时候,他实在不忍心看着他受苦痛折磨。 于是,只能拖着。 殊不知,拖得久了再爆发,就会变成一场噩梦般的浩劫。 他想或许应该把那份鑑定书毁了,既然陆鸢不想提他何必多此一举,霍铭霄如今顺风顺水春风得意,不能让他再次陷入困境无法自拔。 「栾承,你还是给我安排下周的航班,我想去一趟北贡寺。」 「做什么?」 霍铭霄很是坚决的回他,「不怕你笑话,我好像开始在意起陆鸢,我想见她。」 怕什么来什么。 栾承即便不提那段真相,霍铭霄也迟早会从陆鸢那里得知,而他的深陷会让他无法靠近陆鸢,并且会逐渐远离。 第32章 苦涩 港城整个九月都在下雨,从淅沥到倾盆如瀑,出点太阳都算稀奇。 陆鸢打完水在院落里歇息,裤腿到鞋面都湿透了,她望着下成连绵的雨雾出神,不多时林樱的电话再次催来,她于一周前就在给她发消息,说服她先回金城处理飞鸟剧团的事务,她是那样想的,如果邀请不上樑砚苼,剧团至少还有几个现成的编剧,排练新的剧目也不是不行。 但陆鸢却另有打算,她没有太多解释,只让林樱再等等她。 来北贡寺的日子不算短了,如果连梁砚苼面都没见一回就走,那才叫浪费时间。 陆鸢接着林樱的电话,边撑起黑色长柄伞走到了寺外,又无意识地沿着小路的方向行走,等到挂断后才回神,却不知身在何处。 寻了一会地方,更是云里雾里的犯迷煳,山上风大雨势也勐,没多久就淋了半身的雨水,稍有不注意可能连路也走岔,就像她这样,明明抬头就能看到寺庙的屋檐,但怎么走都不对。加上山路滑熘,她要很小心的看路才行。 偏巧山中林子窜出一只小动物,它跳跃的速度太快就在陆鸢面前一晃而过根本看不清是什么,顿时吓得她连连退后,怎奈脚下打滑,陆鸢的手被沿路半腰高的藤蔓划伤当即打翻了伞,身体晃荡着倒下去冷不防地就着湿滑的泞泥的斜坡往下滚,她在慌乱中吃力抓住沿途的树枝,却是连根拔起柔弱不堪。 不知滑了多远,陆鸢最后被一棵参天古木挡住退路,击中后背令她闷哼一声,好不容易停下,身子却好似与灵魂分割,她躲入缠绵雨雾之外,思绪游离在一团团繁花锦簇的角落,她看到许久未见的霍言骁躺在摇椅里,眼神茫然,嘴角溢出温柔的笑。 「你来了。」 他眼前空无一人,唯有大片灿烂阳光,照拂着他每一寸唿吸。 「我知道你在这,阿鸢。」他迎着那片灿烂伸出手,好像她就在跟前,他就在抚摸她的脸。 第81页 陆鸢心跳慢一拍,她不清楚自己在哪,身上还有淋湿的痕迹,脚下却是柔软舒适的地方,踩上去如云朵般轻盈。 她大概是在做梦。 「我又做梦了,阿鸢,你又怎么会在这里。」 霍言骁伸在半空中的手渐渐落下去,周身最后一点光彩也跟着散去,「阿鸢,是我太想你了。」 那片光没了,陆鸢转而听到隆隆暴雨声,眼前的景色变成了虚幻的场景,陆鸢想再看一眼霍言骁,忽而眼泪不听使唤的往下坠,她拼命的往他身边跑,但霍言骁离她越来越远,好不容易要碰上下一瞬他又如泡影般消失不见。 雨声惊醒梦中人。 「阿鸢,阿鸢……醒醒,你醒醒!」 她睁开双眼,雨雾朦胧看不清眼前的人,唯有那双眼像极了霍言骁。 笑变得苦涩,原来还在梦里啊。 陆鸢扬起手覆上他的眼,泪水夺出眼眶,身体的疼痛唤醒了她藏在内心深处的记忆,「老师,老师,我来晚了,你不要不理我……」 「阿鸢……」那双眼的主人殷切期盼着她,眼泪滴在她脸颊,再顺着雨水和她的泪落下,「阿鸢……」 她捨不得破坏这梦境,就像她演出《云涯之光》一样,飞鸟站在云涯之上,终于读懂了爱人的祝福,她不需要回应,只盼飞鸟能追随内心翱翔。飞鸟回来的太晚,他落在云涯之上选择一世又一世的孤独。 如果这是一场梦,她希望这场雨永远不要落幕。 就算要忍着无穷苦涩与孤独,她也要再见他。 陆鸢大概是出生时就与舞台结了缘。 陆夫人爱看戏,陆鸢跟着她进了几次剧场,天天趴在舞台边缘不走,小姑娘对什么都好奇,她圆熘熘的大眼睛到处转啊转,一不小心撞到了白衫黑裤的主人。 他俯下身,伸出手帮她,笑容灿烂到能驱散任何阴霾,「小孩,这里不是你能来的地方,观众席在外面哦。」 陆鸢死死抓牢他的裤腿,沖他裂嘴笑,忘记了自己正换牙,说话都漏风,「那偶怎莫才能来?」 他被逗笑了,拉起她顺便递上一支纸玫瑰,「只有能站在舞台上的演员和后台的工作人员才能来这里,你想来吗?」 「真好看。」陆鸢将那纸玫瑰左瞧右瞧了个遍,再抬头却不见了他。 陆夫人跟着工作人员的指引在后台找到她,看她裙子沾了灰,想要说教的心思瞬间没了,「乖宝是不是摔了呀?屁股上都是灰。」 「啊?」陆鸢拍拍屁股嘿嘿笑了两声,陆夫人就知道她古灵精怪的肯定做了「坏事」,脸色登时变了,陆鸢比猴还精,立马搂紧她脖子软唿唿地撒娇,「妈妈,我摔了个大马趴,好痛好痛哦。」 陆夫人见不得她撒娇,再来任何脾气都没了。 后来陆鸢想着她与舞台结缘很有可能全因霍言骁,从他递给自己纸玫瑰道具开始,缘分就开始了。 她没有见到霍言骁最后一面,是她此生最大的遗憾,转头想到刚才的梦,梦境如此真实,便是幻想也难成真的情景,然而身体的疼痛每分每秒都在唤醒她,真睁开眼的时候,瞧见头顶红漆横樑和古朴的雕花木窗,才记起自己经歷了什么。 她滚下湿滑斜坡最后被一棵大树挡住就此昏迷,再醒来是在寺里的厢房。 也是她平时小憩的地方。 胳膊上缠了几圈纱布,手上的划痕抹了药,腰上发紧还发烫,她摸上去才发现那里贴着膏药。 都怪自己不小心看路,结果伤到了,半边身子略微发麻,若要起身还有点困难,正嘆气时木门从外推开,嘎吱一声响起来惹得陆鸢抬眼看去。 来人是寺庙的一位志愿者陆医生,陆鸢在北贡寺里呆了段日子,也认得了一些朋友,她手上提着药箱见陆鸢醒来顿时放心。 「你终于醒了,谢天谢地。」 陆鸢因和她同姓,算得上是本家了,一直以来对她的印象就很不错,她本就是国内着名的骨科专家,陆鸢自己这身造的,怕是离不开她的救助,如今更是感谢道:「陆医生,我不谢天也不谢地,我该好好谢谢你才对。」 「我是医生嘛,救你应该的。」陆医生摸上她额头,「嗯,不发烧了,估计之前淋了雨引起的高烧,现在情况基本稳定,等雨停了再下山做个全面检查,毕竟是从斜坡上摔下去,我虽然给你检查了一遍没什么大问题,但保险起见,做个检查最好。」 「好。」陆鸢觉得疼但也没那么疼,腰上泛青的位置在发热,乖舒服的。 陆医生接着问了几个问题,比如她头疼不疼、眼睛泛花不之类的,「往后可别在去侧门的密林小道了,你真是命大,如果不是那棵树挡着你怕是要滚下山去,山脚就是湍流,你要是在这里受了伤喊破喉咙也不见得有人应,加上下雨颳风的上山下山的路又不好走,万一真有个闪失连救助也来不及。」 陆鸢听的后怕,「多亏了你啊陆医生,听你这样说完我后背都起了一身冷汗。」 「真不开玩笑。」陆医生松口气道,「你这情况算好的,顶多是破了皮崴了脚,没伤到骨头。」 她收拾好药箱准备出去,陆鸢慌忙叫住她,「既然山中路不好走,那我是怎么被发现的?是谁带我回来的?」 「嗐,说起来还得亏了砚苼,他现在就在门外给你熬药,我去叫他。」 第82页 突然就要见面,陆鸢反倒起了「近乡情怯」的情绪,张了张嘴不知该拒绝还是…… 房门嘎吱一声关上,寒风从外钻进来一点,陆鸢往暖和的被子里缩了缩脖子,余光一直瞥向门口,她等啊等,直到犯困闭上眼,梁砚苼都没出现。 院中正熬着中药,随风飘来的苦味是过路人都会皱鼻的程度,梁砚苼早已习惯了这样的中药味,取药到煎药,就等三碗熬成一碗精华。 陆医生告诉他陆鸢醒了,问他要不要进去看看,梁砚苼点点头,直到陆医生离开他也没进去。 如果不是他偷偷跟着陆鸢,或许她在树旁昏迷了也没人发觉,后果不堪设想,要是她问起来他又要怎么解释? 他冒着大雨抱陆鸢回来,浮光师傅像是预料到了他的结局,摇头嘆气说:「这就是命。」 他不懂命不惜命,却不想她受委屈。 正如当年被浮光师傅带回北贡寺,他也是一身戾气如刺猬般扎人,在黑暗里生活太久了,早已忘记能看见世间万物是什么感受,明明已经走到绝望之境,却等到了黎明。 浮光将霍言骁的遗物留给他。 「这是霍施主留给你的故事,他希望你能代他看下去。」不止看下去,还有活下去。 故事里全是关于飞鸟的回忆,霍言骁到死不忘的阿鸢也成为了梁砚苼刻在心底的名字,他不曾真的见过她,却在经年中因为她获得了重生。 药罐里的汤水在咕隆咕隆冒着泡,梁砚苼坐在一旁完全走神,看到中药扑白气才回过神,竟不怕烫的去摸罐耳。 「小心烫手!」 一道女声从身后响起,梁砚苼的双手留在半空,身体呈现不自然的僵硬。 「这药一闻就很苦。」厢房里的人出来了,除了陆鸢又能是谁。 梁砚苼慢慢直起身子,始终不敢回头,陆鸢在走廊外找了一根竹竿撑着,一瘸一拐的慢吞吞走到他跟前,凑近了药罐闻味鼻头立刻皱紧,而梁砚苼唇角微张,撇过头去低声解释,「良药苦口,有利恢復,对你比较好。」 陆鸢没想过梁砚苼这么害羞,她将眼前人与照片上的初中生模样做对比,像也不像,再缓慢绕到他另一边,梁砚苼又转而看向另一处。 「诶!」陆鸢白走了一趟,「梁砚苼,你很怕我吗?」 他紧了紧手心,垂眸摇头。 陆鸢长嘆一声,「那你为什么一直不见我,你讨厌我?」 「没,没有。」这回倒是接得快。 陆鸢靠近他,梁砚苼正要后退就被陆鸢手上的竹竿拦住,「你再后退试试。」 梁砚苼跟乖乖仔一样,听话的站在原地,只是头压得越来越低,陆鸢觉得自己像是在「审犯人」,她来北贡寺这么久没见过他本人,但是今日真瞧见了本尊,恍恍惚惚想起寺庙里一晃而过的身影,好像处处都有他,初次见面也不会觉得陌生。 陆鸢收回竹竿,勉强撑起自己的身子,她刚发过烧身体没那么厚重了,随之而来的就是饿感,不过因为闻到了中药的苦味也失了一半的食慾,「梁砚苼,我是来跟你道谢的,谢谢你救了我。」 梁砚苼耳根红了,陆鸢察觉自己的莽撞,径直往后退了几步,「我在北贡寺呆的时间不短了,你总是躲着我不见我,反正我来这里的原因你大概也听浮光师傅提过,如果你不愿意我不会强求,当初我的老师选择你就是看中你的天分,如今他不在了我还想将他的梦想延续下去,你要是能跟我离开我求之不得。」 陆鸢等了会还是不见他的回覆,仿佛木桩子一般立在那儿,话说到这份上陆鸢是个傻蛋也懂了他的意思。 她不是强加于人的霸道狂,做不出那种太自私的事,有梁砚苼在的飞鸟固然是好,但很显然他不愿意。 「我明白了,梁砚苼。这些日子希望我没有打扰到你,抱歉。」 虽然事没成,陆鸢还是松了好大口气,她在北贡留太久了,正好回家陪女儿。 陆鸢回厢房走很慢,崴了脚让她像个瘸子一样不自在,她早该料到会是这样的结局,躲着不见就是最好的证明,偏偏她还想一试再试,独留失落。 梁砚苼藏了心思,根本不敢贸然告诉她,想挽留却不知怎么开口,只好端起熬得正好的药罐做藉口,「陆,陆鸢,药好了。」 陆鸢本来没打算回头,冷不防看见地上的影子,愣了愣转身看他,梁砚苼像个傻小子一样徒手端起药罐,立时慌乱叫出声,「快放下快放下,手都要烫伤了!」 梁砚苼将药罐放回桌上,双手已经被烫红。 陆鸢当即丢了竹竿,皱着眉走过来,「你是不是傻的,明知道很烫还要碰,就不知道拿毛巾?」随即扯过他的手放在冷水下沖刷,「我家弟弟也常给自己闹事,你就跟我弟弟一样,有时候看着聪慧,有时候傻楞楞叫人无奈,梁砚苼,以后可不许这样了。」 「好。」他乖到真的很像陆鸢的弟弟,陆庭泽小时候犯浑又爱在外逞能,好多次都是陆鸢前去帮忙,因为是高年级的学姐壮下胆子教训人还很有一套。今晚闹了一出,又被山里的风吹到,着实有些想家了。 梁砚苼推给她一碗黑乎乎的中药。 陆鸢犹豫半天,「真要喝?」 「嗯。」他盯着陆鸢,是非喝不行。 「我怕苦,而且陆医生说我没什么大问题,喝不喝应该没关系吧。」陆鸢把药推回去,眼见梁砚苼眸中的光变得灰暗,嘆了口气又拿回来,捏着鼻子说,「苦就苦吧。」 第83页 味道足够呛人,直扑天灵盖。 陆鸢喝了一口就败了,摆着手满是拒绝,「不行不行,太苦了,我慢慢喝。」 梁砚苼听完走向内院,陆鸢一看直唿不妙,好歹是救命恩人亲自熬的药,她不喝未免太不识抬举,深唿吸一回,仰头一口闷了。 等梁砚苼折返回来,面前的碗里只剩下一点药渣子,他看向陆鸢,她举起碗解释道:「我刚才一口喝了,绝没有倒了,你相信我吧,这里是寺庙佛都在看着呢,我不敢的。」 梁砚苼的神情柔软了些,摊开手心里面放着包装好的奶糖。 「给我的?」陆鸢也犯了傻明知故问,「谢谢。」 她微笑着,真如霍言骁随笔上画的那样,月牙弯的笑眼盛满了万千星河的闪烁,只愿她再无悲伤,顺遂平安。 陆鸢摔下山的消息传到栾承那边已经是三天后的事。 栾承最先知道,但他并没有把这事透给霍铭霄,而是藏得死死的,眼下正是霍铭霄与谢里曼家族内斗的关键时刻,如果他听了陆鸢的消息保不准丢下国外的纷争回国,今时不同往日,他站得够高被牵制的势力也更多,若是真的回国那好不容易得来的东西顷刻就没了。 作为霍铭霄的助理,深知其中利害,霍铭霄已经不是以前那个没有牵绊的男人,他现在心里多了一个陆鸢,可惜还不曾明白陆鸢对他的放弃,他甚至想着只要他愿意回头陆鸢就会立马回归他的世界。 可是,爱情不是利益最大化的产物,她掺不得杂质。 霍铭霄从一场忙碌会议下来,他最先询问的不是目前的近况或者谢三少的踪迹,而是关于飞回港城的时间定在了几时。 栾承目光躲了一下,随即回復,「港城近一个月来天气异常,而且谢里曼其他势力都在盯着,要是就这样回去恐怕不妥。」 「我知道!」霍铭霄累得很,不停揉着太阳穴试图缓解巨大的压力,「所以我再问什么时候能去!」 「暂且不知。」 霍铭霄一抬手挥掉了桌面的文件,纸张飞散在地,诺大办公室只听得见他如勐兽般的低吼,「陆鸢为什么这么多天没有消息?她一直在北贡寺没下来?栾承,你到底在做什么?」 「纪总那边派人挡着了,我不能强行跟踪。」 霍铭霄揉了一团文件狠狠丢在玻璃窗上,「又是纪廷峥,他现在是想跟我对着干吗?带消息给霍以灵,叫她别管我的事,若是再问起来,你就说我不是要害陆鸢,我是他妈的要去爱她,懂吗!」 爱……他到底是不懂。 半月后,来自港城的消息透露,陆鸢已带着梁砚苼回到金城。 栾承给霍铭霄汇报此事,他当即要飞回去一趟,连第二天的签约也不顾上了。 霍铭霄在凌晨抵达金城,住进走前买下的大平层,倒时差睡不着,他也没兴趣睡觉,抽了一包的烟,靠在沙发上看陆鸢与他在港城拍过的照片和视频,他庆幸当时没毁了这些恩爱的痕迹,甚至感谢上天的恩赐与眷顾,他留着这些回忆就是为了等今天。 船靠了岸,他就不准备再上去了。 他想的很清楚,把过去的一条条悔恨删掉,他要开始新的生活,与陆鸢一起,他会把陆沅沅当成自己的亲女儿,好好疼一辈子。 到黎明,霍铭霄才稍稍睡了会,醒来发觉鼻子堵住了头也昏沉沉,再看露台的门关了一半,料想是被夜风吹感冒了。 金城的十月已经有了寒意,他现在不能感冒,他还要去见陆鸢见沅沅! 霍铭霄感冒鼻塞不是大事,但还是第一时间叫来了郑医生。他是霍铭霄常联繫的私人医生,早前也为霍铭霄的爷爷治过病,算起来颇有交情,他爷爷走之前也跟郑医生透露过对霍铭霄的担忧,郑医生看着霍铭霄一步步成长起来,中途心酸不提,希望他有个圆满的家庭倒是真的。 「铭霄,你这次回金城就定下了吗?」 「是有这个打算,这不刚在金城有了一处居所,以后两头跑也有停留的地方。」 郑医生欣慰道:「没错没错,住在自己家里总比住酒店舒服。你现在身上的担子太重了,工作再忙也要好好锻鍊,过敏症状会逐步缓解。」 提起过敏,霍铭霄忽然想到沅沅那份检查报告,「郑叔叔,您那边做过陆沅沅的血液抽查,她那边的报告没什么问题吧。」 「啊,这,那份报告我已经交给栾助理,他没跟你提过?」 霍铭霄见他神色慌张,似乎有什么事藏着,「我记起来了,他随后是给了我一份资料,我担心有什么差池,毕竟我那时看了一眼就飞出国,有很多事都来不及问你。」 郑医生沉沉嘆口气,「铭霄,我现在以长辈的身份对你说这些话,希望你能听进去。你爷爷走之前还曾嘱咐我要照顾你,我照料他半辈子,知道他最疼你这个孙子,你若是能娶妻生子有个圆满的家庭他泉下有知也会为你高兴。」 霍铭霄三两句牵出他的实情,只是越听越不对劲。 「你与陆氏的女儿联姻仿佛就在昨天,联姻没有感情基础离婚也情有可原,但陆鸢的女儿也是你的亲生女儿,你们不能这么断了啊。」 霍铭霄怕不是感冒昏了头,他竟没听清郑医生说的话,一字一句都能听见,就是连在一块疑惑成团。 「总归是你们老霍家的血脉,总要认祖归宗,到时带着沅沅去拜祭你爷爷吧,也让他在地底下心安。」 第84页 霍铭霄双手发麻,送走郑医生他才勐地冲进书房。 他与陆沅沅同时过敏的第三天,栾承在电话里告诉他有份文件放在了书房,他找遍了书房的每个角落始终不见多余的文件。 是文件长了脚,还是有人动了手脚! 此时的栾承还未回国,他在替霍铭霄做收尾工作,忙到昏天暗地,手上点了一根烟歇上半刻,接着收到了他的电话。 语气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冷,「栾承,你放在书房的文件去哪了?」 栾承手上的菸灰掉在裤子上,他顾不得去拂,后背上了一层冷汗。 「上个月十五号你回了一次金城,做了什么?」 他还是沉默。 「我替你回,你把那份文件又拿走了,栾承,你反了天了!」 电话挂断后,栾承就着最后一口烟狠狠吸完,吐出裊裊烟雾实在难受,他的确是回了金城,又亲自拿走了那份鑑定书撕了个粉碎,他曾想既然霍铭霄对陆鸢后知后觉的情根深种,就永远都不要知道这个秘密,他打赌如果无人提及,陆鸢至死也不会说出真相,他打赌,却未能料到霍铭霄会提前知晓。 千算万算不如天算,到底是天意,为何总要捉弄人。 一片狼籍的书房,大平层的各个角落都散发着阴郁的气息,霍铭霄找郑医生要回了那份亲子鑑定,他与陆沅沅的关系骤然坦白。 他是又哭又笑,刀尖刺中了心脏,刀刀见血却不能要他的命,他为此丢了半条命,找到了陆鸢愿意以真心换真心的原因,庆幸他这辈子都与陆鸢有了更深的羁绊、分不开,也后怕他再也没有机会得到她的真心。 玫瑰凋零还能復原吗? 纸玫瑰可以,但真玫瑰成了孤魂,夺走了他的心。 陆鸢曾撕裂般的疼,霍铭霄在此刻终于感受到了。 第33章 报应 霍铭霄当初买那套大平层就是想着他要在金城安定下来,有了稳定的住所便能更好的接近陆鸢,他还想着就算现在陆鸢不待见他,那以后呢?她向来对人心软,他不信自己的真诚感动不了她。 一次不行就两次、三次,当初为了前途骗了她,是他有错在先,他愿意为了陆鸢低头,多低都行。 时间一久,陆鸢总会谅解他。 「对啊,总会再回头看看我,陆鸢,你回头看我一眼。」没有任何人烟气的房子,到处都是冷冰冰的气息,霍铭霄倒在一堆酒瓶里迷失了方向,他喃喃自语,一会儿笑一会儿哭,无助到极点,直到栾承夺走了他手中的酒瓶。 「别喝了!你就算在这里喝死了她也不会来看你一眼。」栾承的话一刀插进他喉咙眼,差点让他呛死过去,又宛如倒在冰渣子里,他全身都被冰刀扎穿,痛苦瀰漫开来,唯有一双透着红血丝的眼还有那么点生的希望。 霍铭霄低垂着脑袋,缓缓站起来。 「栾承,你他妈的应该早点告诉我实情,你让我像个傻子一样活着,彻头彻尾被蒙在鼓里!」他还未失忆,还能记起自己做的那些混帐事,如果以前是想着得到权势利用一个女人又何妨,大不了再心软回头罢了,现在是求着陆鸢回头,他还得考虑陆沅沅的身份,他凭什么求陆鸢的真心,是他混蛋硬生生掰断了两人的缘分! 栾承心中更加烦郁,「我理解你现在的心情,可从一开始我就劝过你。」别深陷,不要爱上一个对她不好的女人,到头来后悔的只有你而已。 霍铭霄哪里听得进去,他一心念着那份鑑定书,有了软肋也有了盔甲,那是一把双刃剑,却足以划开他与陆鸢的距离。 霍铭霄痴愣在原地,栾承走向窗边轻嘆一声,「这里都成什么样子了,走的时候还好好的,不过晚回来半天就变了样,事情已经发生,你在这借酒消愁没有任何用,不如想想别的法子。」 栾承推开窗户,清冷的空气传进来,不管霍铭霄听不听得进去,他还是要对他说清楚,「上月十五号我的确回来过,那份鑑定书也是我撕碎的,当我看到鑑定结果时你已经与陆鸢走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陆鸢不是普通女子,她比任何人都要坚强,她没在港城说起这事必然有她的原因,我何必多此一举让你知晓。」 栾承吹了太多寒风,嗓子眼都发冷,「我之所以会这样做完全是局势所迫,当初即使没有陆鸢的帮衬,我们也会与谢里曼离不了干系,陆鸢是这场局里无意跳入的棋子,你把她丢弃在外是你做的最正确的选择,与谢里曼的纠葛会牵扯到你的一生,被他们牵住软肋何不从一开始就斩断?老闆,我们走到这一步绝非易事,你在国外帮谢三少处理家族丑闻积了多少仇怨,你还想他们盯住陆鸢么?」 这是实话,也是栾承能想到怎么帮霍铭霄摆脱困境最有效的方法,既然是他的逆鳞,那么就保护起来,而保护的前提是再无关联。 可惜他低估了霍铭霄这份后知后觉又来势汹汹的感情,他顾不得商界的威逼利诱和丑闻缠身,他只要一想到陆鸢的忽视,浑身上下便没有一处完好的痕迹,像是被看不见的荆棘裹了一层又一层,荆棘刺条深入肌肤,勒出了疼痛不已的血珠,滴滴落在光裸的地面,被寒风凛冽成了冰锥,他坚持不了太久了,他是从冰窟窿爬上来的败类,是因为荆棘上最艷丽的玫瑰唤醒了他,又怎能允许那抹光再次消亡。 他要玫瑰,就要经受无尽折磨,即便要付出惨痛的代价! 第85页 「我要陆鸢,我要她回来!」霍铭霄冷不防冲过去,朝着栾承的脸挥去一拳,栾承纵使有足够的冷静也被他这一拳消磨了,隐隐压抑住的怒气让他下意识的抬起胳膊,另一拳孔武有力毫不犹豫往霍铭霄脸上招唿。 霍铭霄喝了酒身子没什么力,但栾承不同,他像是要把他打醒一般,拳拳到肉,他见不得霍铭霄这幅要死不活的模样,是真下了狠手,「你他妈在这装给谁看?陆鸢能看到?还是你的女儿会心疼?霍铭霄,你振作起来,行吗?」 他彻底垮了,被栾承压在地上狂揍时,双手无力的垂在身侧,眸中无神,嘴里不停念叨「我要阿鸢回来,我要沅沅回来」,可到底能不能回来,自个心底清楚得很。 打累了,怒气与酒气都消散了。 栾承往他嘴里塞了一支烟,霍铭霄抽出来麻木的握在手心里,菸头已经点燃,他似毫无知觉的捏住,栾承眉头微皱、视而不见,好似闻到了肌肤烧焦的味道,他勐抽几口试图用尼古丁麻醉自己。 「多大人了还玩自虐,霍铭霄,你在青非被人活埋的时候也没见你选择放弃。」 霍铭霄自嘲笑道:「青非活埋的时候也是她救了我,是陆鸢救了我。」他都做了什么,以为爱他就是一辈子的事,结果短暂如玫瑰到了花期,凋谢了爱也没了。 栾承又点燃一支,他想不出多余的话来继续他的话题。 「我还有迴旋的余地吗?她该有多恨我,在我利用她又辜负她的同时把她捧来的真心摔了个稀巴烂,我后悔了,或许知道在青非的人是她后我就感到了后悔,但我没法放弃唾手可得的利益,如果没有权势我还是当初那个一事无成的浪荡子,我拿什么去爱她。」 「你做得够多了,放弃了谢里曼的引路项目,把环岛项目还给了她,你甚至与蒋氏合作在背后默默支持她的剧团,你曾经得到过的利益现在都还给她了。」 霍铭霄的笑比哭还难听,他低吼残笑着,「你不懂,她在意的远远不是这些。」 陆鸢在意的是她被抛弃的真心,没有被重视的爱,她在乎他的时候他不屑一顾,他想回头时她却收回了所有爱慕,「我没有机会了。」 这一刻的霍铭霄比谁都清醒,他已经深刻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并理智预判了他的将来。 栾承在很多年后才读懂了他的小心翼翼,明白了他是如何成为这段感情里的「矮子」,霍铭霄愿意把真心奉上,只要陆鸢接受,他可以付出一切乃至生命。 霍铭霄被栾承揍了一顿,身上还留着伤,加上风寒入侵连烧三天,人都要差点没了,从病房里醒来的一瞬,栾承正要问他感觉如何,却见他一双眼又恢復了鹰眸般的锋利光芒,他便知霍铭霄又活过来了。 栾承当时揍他太狠了,这会子心存内疚,但同时认为自己做的没错。 「栾承,有些话我要提前跟你说明白。」 他皱眉看过去,霍铭霄好似变了个人,明明模样还是那个模样,却能感受到他此时的心境早就与先前截然不同。 很显然是那个真相改变了他。 「我印象里没有见过陆鸢,按照沅沅的年龄推算应该是在我去青非之前的日子,那段时间我没来过金城,刚回国只待在了港城,你帮我调查她何时去的港城。」他需要知道更多真相。 「明白。」 霍铭霄嘴唇发白,大病初癒精气神倒是满的,如果看得仔细点会发现他是在逼迫自己好起来,这种法子骗不了栾承,他看到也选择了忽视,可心里也闷得慌,跟在他身边这么多年,从青涩走到今天,没有哪一步是走得安稳的。 「我生于霍家倒是被『私生子』的名号跟了一辈子,我父亲不要我,只有爷爷顾我死活,他走后我被当皮球一般踢来踢去,那些年过的是生不如死的苦日子。后来是有了你在身边帮我,对我也无二心,我很感谢你。」 「我这近三十年的岁月里从未对谁感到亏欠,直到今天我才明白陆鸢的苦衷,她将会是我一生的欠缺,我想弥补她弥补沅沅。」霍铭霄缓缓嘆气,继续道,「我也深知自己的过错无法求得她原谅,但我不会放弃,栾承,你对于我而言是伙伴更是兄弟,往后陆鸢和沅沅就是我最重要的人,我希望你能像对我忠心一样对她们。」 栾承低着头,菸瘾又犯了。 「我更不希望你再用利益谋略去衡量她们,从今以后,这世上怕是再也没有比她们更重要的存在了,谁若是伤害她们一分,我定会百分报回来。」 霍铭霄的决心有震撼到他,栾承忍不住为他担忧,「你就这么确定她们会领你的情?当时你拖着不离婚,是陆鸢逼着你签的字,她要是想脱离你,有的是办法逼你,我早说过她不是普通女人,狠起来你我都比不上。」 「人心都是肉长的,更何况我与沅沅还是亲父女,她不要我还有沅沅,我的女儿很粘我,她很喜欢我,恐怕从一开始她就知道我与她的关系。」提起陆沅沅,霍铭霄面上难得的泛起笑,「你知道吗,我就在庆幸那些时候我对她的态度是真好,也许在冥冥之中有了上天的指引,我捨不得对她太坏,也算是上天对我最大的仁慈。」 栾承起身准备离开,这里已经不需要他的劝慰,霍铭霄彻底醒了,他甚至算好了下一步、下下步的计划,这才是霍铭霄,明知道陆鸢不会轻易原谅他,便从沅沅着手,他还是那个懂得人性弱点的男人。 第86页 霍铭霄看着他离开,也读懂了栾承眼中的神情。 求不得的非要,就是他卑鄙的本质罢了,可他别无他法,走到深渊尽头前他斩断了后路,一跃而下就后悔了,他跌落在陆鸢的谷底,想要见她就得一步步往上攀,绳索不够他想办法,只要与她有关就行。 飞鸟剧团新剧目上演前,霍铭霄无数次前往剧场,他托林樱的关系偷偷熘到休息室外,藏在阴暗的角落看着陆鸢如飞鸟起舞,他早料到舞台才是她的梦想之地,却不曾预料到她会真的在舞台上重生。 陆氏牵制了她飞翔的翅膀,在飞鸟剧团的陆鸢才是真正的活着,以挥洒汗水浇灌梦想,生命顿时变得鲜活,他仿佛看到陆鸢背后融着的光,逐渐沉迷不舍放开。 后来霍铭霄再也进不去剧团的休息室和后台,思来想去应该是陆鸢知晓了他曾来过这里,他回回吃了闭门羹,便返回陆宅门口守着,谁知陆家安保更加严格,好像猜到了他会来而专门增强的安保措施。 霍铭霄有好几次在陆鸢上车前拦住了她,每每张嘴要与她说话,就被陆鸢冷漠的眼神制止。 他能说什么,说「陆鸢,我知道沅沅的父亲是谁,我是她爸爸」吗?他敢保证陆鸢压根不会理他,还会骂他疯子。 最后只能跟在陆鸢车后护送她回去。 陆鸢哪里需要他的护送,只要他不跟上来,陆鸢至少会解散掉十来个安保人员。 对于霍铭霄的表现,她实在头疼。 如果不是梁砚苼告诉她,有人在偷偷看她,陆鸢也不会发现霍铭霄来了剧团,不用想就知是林樱允许他进来,她不想林樱难做,于是以团长的身份发表了剧团规章制度,林樱签了字,也不再见到霍铭霄。 他不来剧团了就去陆宅,不是在门口就是在路上,陆鸢会怀疑他是不是又有了新的动作,谢里曼的事业不要了,总跟着她做什么? 想起这些事更加烦闷,一脚踩油门到了头,保时捷飙出去连闯两个红灯,立时跟了几个交警,大喇叭响起冷冷通知她停车。 陆鸢到底是冲动了些,半生没做过这么不讲规矩的事,为了一个霍铭霄闯红灯不值得,她只好乖乖停好车,正准备接受教育与罚款时,交警却被霍铭霄拦住了。 陆鸢等了会,耐不住性子下了车,走过去凑巧听到霍铭霄对交警解释。 「我太太平时开车很注意,从不乱闯红灯,今天是与我生了气才想甩开我,该怎么罚就是了,我替她道歉。」 霍铭霄的举动实属可笑,他太太,陆鸢是他哪门子太太? 她在原地静静看着他,霍铭霄和交警一同走过来,陆鸢接受了罚款转身就走,霍铭霄上前拽住她手腕,低声下气道:「你怎么开这么快,万一发生了什么后悔都来不及。」 陆鸢甩开他的手,眼里流露出嫌恶的神情,仿佛碰到他就是沾了脏东西。 霍铭霄大受刺激,要不是早就做了牢固的心理建设,他会立马崩溃。 「阿鸢……」 霍铭霄再次伸手,被陆鸢狠狠拍掉,「别碰我!」 他俩的响动引来交警,对方将罚单递给陆鸢,并严厉警告,「不要因为夫妻俩闹别扭就做出违反交通法规的事,你闯一次就是把自己的性命置之不顾,把旁人的安全不当回事,得亏这条路段车流较少,万一碰上车流高峰后果不堪设想。」 陆鸢黑了脸,霍铭霄像极了她的丈夫,在一边陪笑,「是是是,您说的对,往后我们一定注意安全驾驶,不给旁人添麻烦!」 她快听吐了。 交警走前还劝他们赶紧和好,有什么大事不能解决呢,是夫妻又不是杀父仇人,没必要吶。 陆鸢和霍铭霄是什么关系,外人不知,他们还能不清楚? 「阿鸢,阿鸢……」霍铭霄知道自己这样的称唿有多噁心吗?陆鸢多天的怒火冲上来,对着霍迷霄漠视一笑,「你到底想干什么?这一次又是什么新招数?」 霍铭霄有苦难言,「阿鸢,我没有新招数,对你……我捨不得。」 「呵呵,换套路了。」陆鸢没打算坐原来的车回去,她怕开到一半会忍不住撞上他,不值得不值得,她大好的生活干嘛跟他扯上,晦气。她拉开保镖的车后座,霍铭霄慌忙挡在她跟前,「阿鸢,我想与你谈谈。」 「让开。」陆鸢不愿再看他。 「你听我说,我愿意放弃所有只要你能让我回来,只要你让我见一见沅沅,我愿意为你……」话未说完,回应他的是一记响亮的耳光,陆鸢的巴掌打过去,是用了狠劲虎口都在发疼。 霍铭霄当众挨了她的巴掌,不恼不怒,反而笑脸相迎,「阿鸢,你手疼吗?可解气了?」 陆鸢将他的所为看在眼里,换了新招数可骨子里怕是在想着如何从她身上得到些好处吧,她回想起过往发生的种种,难道是她这颗棋子又有了重新利用的价值?他亏大了,被她无端打了一巴掌,还要被她奚落,这样的计谋太得不偿失。 「霍铭霄,你玩够了吗?」她不会当真的。 他的嘴角漫溢苦笑,咬碎了苦胆一样连唿吸都是苦的,霍铭霄近乎于奢求的看着她,「阿鸢,我爱你。」 他说了什么? 爱,爱谁? 简直荒谬! 陆鸢直愣愣盯着他,「啧啧」两下开启了嘲讽模式,「你吃错药了吧,这份深情装给谁看?是我吗?」 第87页 「是,阿鸢,我后悔了,我爱你,我想继续爱你,继续跟你在一起!」 「哈哈哈……」陆鸢笑的眼泪都出来,她的眼角泛着晶莹,轻轻摇头嘆息,「霍铭霄,你好好看着我,我的脸上是不是写着『傻蛋』二字啊,否则你怎么又要把我当傻子欺骗!」 「是我傻,是我愚钝,是我想回头!」 她冷脸撂下一句:「游戏早就结束了,霍铭霄,你该醒了。」 陆鸢的车扬长而去,留下霍铭霄沉浸在自己的深情戏码里,该醒的人没醒,不该醒的人早醒了。 这就是报应。 第34章 脏了 陆鸢坐着保镖的车回去,沅沅就在院子里和小金毛玩,小金毛是陆庭泽那个命定的未婚妻送给他的礼物,顾氏那位小千金还未成年,两家的婚约却是铁板钉钉的事,小千金天真烂漫,喜欢的东西也多,今天看上布偶猫,明天就能一见倾心小金毛。 喜欢容易,不喜欢也容易,所以在两家见面时陆庭泽无可奈何接受了她的「礼物」。 陆庭泽带着小金毛回家,最开心的就是陆沅沅。她本身就是易过敏体质,要养宠物必须经过各项检测,幸好她对狗狗不过敏,这才把小金毛留下给她当玩伴。 「妈妈!」隔老远,陆沅沅一眼见到陆鸢,立马撒开丫子飞奔而来,一头扑进她怀里,亲昵搂着她的身体软软糯糯撒娇:「妈妈,我好想你。」 小孩子就是这样黏人,她们分别才五个小时,绝不是五个月五年那么长。 陆鸢弯腰抱起她,比前几天好像又重了些,几日不仔细看,貌似连个子都长高了点,陆鸢抱着她往屋内走,小金毛跟在后面走走停停,沅沅趴在她肩上逗小金毛,两手在空中挥舞,「妈妈,小金毛好开心啊!」 狗能有什么不开心的,长在陆家不愁吃不愁住,整天逗小主人玩简直无忧无虑,但这话跟沅沅说不合适,陆鸢笑道:「你总喊小金毛,不打算给它取名字吗?」 「吶,取什么名字好呢?」她想了想,两眼突然放大,「啊有了,叫它圆圆好不好呀。」 陆鸢被她逗笑了,「沅沅,圆圆,要是发音不好能成一个音,你分得清吗?」 「当然分得清!圆圆就是我的弟弟,我要照顾好它的!」沅沅沖小金毛不停喊,「圆圆,圆圆,你就是圆圆呀!」 小金毛似乎听懂了,竟然朝她回应了几声「汪汪汪」。 陆鸢:「……」 这可不哪哪都觉得怪么,她的弟弟,那陆鸢成啥了? 「狗儿子……」陆庭泽不知从哪里窜出来吓她,在她耳边莫名说上一句,陆鸢立马送上一记白眼外加单腿袭击,陆庭泽飞速跳出去躲开,正呵呵笑呢又被飞奔而来的小金毛绊了一下差点扑街。 陆沅沅在陆鸢怀里一个劲拍手掌,好傢伙那高兴劲可喜庆了,纯真小脸可可爱爱,发出甜腻软乎的笑声,「哈哈哈哈……小舅舅差点摔个狗啃泥!」这还没摔呢,要是真摔了陆沅沅得给他小舅舅吃席去了。 陆庭泽好不容易站稳,得到沅沅的绝美讽刺,当即竖起大拇指夸她,「不愧是我好外甥女啊,真有你的。」转头看向陆鸢,笑着耸耸肩。 陆鸢在一旁看戏呢,她女儿损人的天赋与生俱来,伶牙俐齿的没输过,就算是在幼儿园也是带头第一人,不过性子也是皮了点,总归还小慢慢教吧,只要在不过分的情况下,活泼一点总要比内向不爱说话的好。 进了屋,陆庭泽就跟陆夫人告状,说他的外甥女「欺负」他。 陆夫人哪里肯信他,推开他的头离得远远的,陆庭泽上前挽住她胳膊又被她痛打后背,「你闹什么呀,多大的人了不知羞,你还能跟我的乖孙比吗?」那神情是相当的嫌弃! 陆鸢坐在他们对面的沙发上狠狠摇摇头,陆庭泽在那捶胸顿足唉声嘆气,「我就是个外人呗呜呜呜呜。」 「还装,还装!」陆夫人看不过去了,揪着他胳膊肉提起来,惹得陆庭泽嗷嗷大叫,求助的视线看向陆鸢,「姐,咱妈是后妈吧,怎么总打我!」 「你还说!」陆夫人是坚决不松手。 陆鸢乐呵呵的看着:「对啊,你应该反省为什么总是你。」 闹归闹,闹玩就得说正事了,陆夫人理了理头髮又让兰姨从书房里拿来一个平板,里面全是高质量男性的照片和简歷,要不是陆夫人的架势摆在那,陆鸢还以为她要为陆氏招揽人才。 「阿鸢,你先看看。」陆夫人提了一嘴,陆沅沅倒是好奇心上来贴上她看得起劲,陆鸢正好翻到第一页,男人看上去略微成熟约莫近三十五岁的样子,戴着黑框眼镜不苟言笑,反正平平无奇普普通通,就连沅沅也摇头表示,「这是谁啊,一点都不帅!」看来这孩子随她,从小就是个颜控。 陆鸢按熄屏幕的光,顺便对她说:「上楼画画吧,乖宝,下午还收到了园长的电话,说你上课不专心,下课还欺负男同学,是谁教你欺负同学的?」 陆沅沅撅起嘴来嘟囔,「我哪有欺负他,是他不经推还爱跟我玩。」 陆鸢正要开口,却被陆庭泽抢了先,他在中间打圆场,「好啦,小孩子打闹当什么真,只要沅沅不受欺负就行,要是谁欺负咱宝贝,小舅舅帮你揍他!」 「嘻嘻,小舅舅真好!」 陆庭泽摸摸她的小脸蛋,牵上她的手往楼上走,「舅舅带你去画画,舅舅可会画画啦!」转头再对陆鸢使眼色,眼神里在说,这局我可帮不了你,你呀自求多福吧。 第88页 客厅里只剩下陆夫人和陆鸢,她着实不想看那些高质量男性的简歷,陆夫人换了位置坐到她旁边,亮起平板屏幕一页一页帮她滑,「阿鸢啊,你看看这个人怎么样?上次的名片你都没看吧,没看就没看吧,你先瞧瞧有没有合眼缘的,这些人的模样我帮你筛过一遍了,你再看看。」 陆鸢实在为难,张张嘴还未出声,陆庭泽咚咚咚从楼上跑下来,扯着嗓子喊的十里八乡都能听见:「陆鸢,你回来的时候被交警拦了啊!我一朋友刚好拍到!」 「什么情况?」陆夫人立马询问,眉头拧一块了。 陆鸢头疼了,「就是不小心闯了个红灯。」然后视线扫到陆庭泽,「谁拍下了?」她左边眉毛上挑,意思很明显,她在问还拍到了什么?就怕是还有霍铭霄的身影。 陆庭泽偷偷给她比个「ok」的手势,正打算为她解围,玄关响起拉门的声音。 几人往外看去,陆董事长沉着脸进屋,一进来气压都低了。 「爸,你回来了。」陆庭泽率先开口,陆董事长闷声应了一句,目光投向陆鸢,「跟来书房。」 陆鸢放下平板跟上去,留下陆夫人和陆庭泽疑惑中。 其实陆董事长要讨论的事,陆鸢已经猜到了,无非就是回来那会被交警逮住以及碰上霍铭霄的事,毕竟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上一回他们在书房闹得很不愉快,但这一次陆董事长难得的站在她这边。 「霍铭霄是转了性吗?他最近去剧团很频繁,你得注意他是不是有什么新动向。」陆董事长眼神压了压,敲敲桌面道,「以防万一。」 「明白,我会跟庭泽商量。」 两父女的关系融洽起来,还多亏了霍铭霄,当她维护他时她与陆家就是敌人,当她放弃了他时她的盔甲又回来了,至于霍铭霄为何会那样跟踪她,说来可笑,他竟然说爱上她想跟她在一起,这样的理由谁都可以用,唯独霍铭霄不行,他有前科所以话不能信。 她信了就完了。 第二日一早,陆鸢走到车库发现自己的指纹锁解不开车钥匙柜。 就离谱。 又在试了几次依旧如此。 「阿姐,陆董事长说了禁止你最近开车出行,以免再生事端,你就老老实实让司机开车吧!」陆庭泽右手指上转着车钥匙,又当着她的面「滴滴」两下开了自己的新款限量超跑,脸上的表情岂止一个嘚瑟啊。 陆鸢只好坐保镖的车去剧团,少开车也好碰上霍铭霄时还能有个人给她挡着。 为什么说又?因为林樱一大早就给她发了消息,说栾承以霍铭霄的名义订购了一百多张门票,几乎是每个场次的预售都订了,并且给剧团的演员和幕后工作人员送来精美餐点,从早餐开始品种多样足足摆放了一大卡车,像是要承包她们的食堂。 飞鸟剧团的食堂还未确定,之前一直是向周边商家订购餐点或者是直接发放餐补,食堂承包师傅倒是好找,搭配好的营养师得好好挑选,因为要考虑到剧团演员的饮食,加上其他人员口味不一,总之是个细緻活不能急。 陆鸢对于霍铭霄的做法实在迷惑,不过关于食堂的事是得加快进度了。 霍铭霄这人目的性极强,稍不注意就能见缝插针想尽办法接近她,其实陆鸢经过上一回磨难,她已经对他免疫,一旦他对她稍微好点,或者说有了些讨好的苗头,心里就怪别扭。 更别提昨晚陆庭泽还跟她说过,在上回沅沅过敏住院后,不小心看到霍铭霄的助理拿走一份她的血液样本,问起来说是为了做过敏源筛查。 陆庭泽就奇怪了,「霍铭霄做过敏源筛查,他拿沅沅的资料做什么?难道两人因为一种重合的过敏源,其他过敏源就高度重合了?什么毛病!怪里怪气。」 可不就是怪么。 陆鸢左思右想暗觉不妥,她未婚怀孕的事实让陆家父母背负不少闲言碎语,若不是陆家家大业大、她自己内心足够坚定强大,才不至于被那些磨死人的八卦言论伤害到。 陆鸢将真相藏得很好,这世上唯一知道的可能就是霍言骁了,可惜他也不在了,只要陆鸢不说没人会信孩子是霍铭霄的。 再残酷的世道,也不会在现代残忍到连亲生孩子都不顾,没有这样的道理,更不用说霍铭霄与她的婚姻本就是利益牵制,豪门联姻无非就是互帮互助,论起爱太傻了。 陆鸢犯过傻,断不会再像以前那般不识人心。 她想着霍铭霄派人拿走沅沅的报告,是否会因为血液的查询而追踪到两人的真实关系,如果真到了那一步,那么霍铭霄对她的转变似乎也能说得通,然而这种「通」也不是什么好事,万一他是想抢走她的女儿呢? 至此,一切顺理成章。 陆鸢手心的温度再度冷下来,霍铭霄的算盘打得啪啪响,他这样的野心家从来利益至上,他要是认定沅沅是他的女儿,或许已经默默做好了万全计划,比如靠着她的女儿顺势插上陆氏一脚,血缘羁绊便会成为他最有利的棋子。 心不能再寒了。 这是她最不想看到的局面,即便有,谁也不能抢走她的孩子,沅沅,只能是她的女儿! 下车前,陆鸢收到梁砚苼发来的消息,没问别的就问她到了没有,想给她看看最新修改后的剧本。 这次飞鸟剧团要演出的新剧是梁砚苼针对以前的老剧本的改编本,男主并不是陆鸢出演,她脱离舞台太久,再做主演肯定不合适,毕竟首演都是顶着巨大的压力硬着头皮上的,当时剧团没人,她与林樱又迫于改变剧团的发展现状,算是铤而走险的做法,好在大众对全员角色由女性扮演的模式比较新奇,加上《云涯之光》的故事感人至深从而忽略了她的演技。 第89页 剧团需要口碑与认可,所以接下来陆鸢不会再出演重要角色,顶多当个配角走个过场而已,而且她肩负着剧团大量的运营工作,如果真要上舞台出演重要角色绝对分身乏术,林樱也建议她如果想再站上舞台还需要花更多的时间去练习,不止是外在还有内里的训练。 陆鸢认为她说的对,此前离开的老演员陆陆续续回归,演员资源她们并不缺,主要缺的是一个好剧本。 而梁砚苼的到来正好弥补了这点,他的实力有目共睹,来金城之前他手上现成的剧本就有3个,而且想法不落俗套情节也足够打动人心,陆鸢将他写下的三个本子交给林樱,她看完后只嘆了一声,「不愧是霍言骁看中的小徒弟,飞鸟有他值了。」 梁砚苼,天生为笔墨而生。 提起他的名字,陆鸢有说不完的感慨,在北贡山的那段日子,他起初不愿见她,陆鸢以为是梁砚苼在变相的拒绝她,可转眼她受了伤,为她忙前忙后照顾着的人也是他。 陆鸢认定他内敛沉静的时候,梁砚苼又会给她出其不意的惊喜。 她行动不便不好下山回民宿休息,便住在平时小憩的厢房里,她住了一周,梁砚苼给她熬了一周的中药,喝到最后都麻木了,根本不觉得苦也不用捏着鼻子喝掉。 梁砚苼手中的奶糖一次都没少过,就摊在手心里,若是陆鸢喝完药放下碗还没意识到他的奶糖,他会把手往她身前挪一挪,恨不得放在她眼皮子底下去,陆鸢的确是看到了,一次两次也就接了,到第三次起了逗弄的心思,偏偏当做看不见。 梁砚苼便跟在她身后,一个字一个字的唤,「糖,糖……」 哪有这么傻又执着的人吶。 陆鸢转身直愣愣盯着他,她不是见谁都这样直白,梁砚苼被她瞧到耳根子发红,眼神压下去,手却没放下,然后再轻声,「你怕苦。」 服了他了。 陆鸢走到他跟前,步子迈得大了差点撞上他,梁砚苼伸直的手擦过她的胳膊,他像是受到惊吓似的直接往后躲一步,简直过分! 「你躲什么?」陆鸢侧身拿走他手心里的奶糖,指腹刮上他手心的肌肤,他的整个手掌都开始蜷缩,陆鸢更想逗他了,在他手合拢时冷不防扣住他指尖,她很明显的感受到来自他指尖的轻颤,她个乖乖,「怕我?」 陆鸢哭笑不得看向他,「梁砚苼,你照顾我这么久我感激你还来不及,难道我还会欺负你不成?」 「没有。」他偏过头,脖子也微红。 他试图抽出自己的手,陆鸢却抓得极牢,按道理说男女力量本就悬殊,凭藉他的身量应该不难抽出去,难道是故意让着她? 这不更有意思了吗? 「你讨厌我?」不等他回答,陆鸢抢先开口,「也不会啊,你要是讨厌我还给我煎药?」她边说边打量他,梁砚苼的眼神太纯粹了,他的脸太具有迷惑性,长成天仙一般的人物就算真的讨厌她,好像也不是他的错嘛。 好在梁砚苼给她的感觉是鑑定在讨厌与喜欢之间,谈不上排斥但也没到十分信任的地步,但陆鸢热脸贴冷屁股的在北贡寺呆了这么久才见到梁砚苼,又因为受了伤才能与他相处,早就把脸皮这回事置之脑后。 所以,她装着胆子调侃道:「不讨厌,那就是喜欢啊。」 没错,「梁砚苼,你是不是喜欢我吶?」 不说不打紧,陆鸢亲眼目睹梁砚苼喉头滚了两下,目光躲闪不及,再次撞到她眸中,陆鸢带着星光闪烁般的眼眸透着明晃晃的笑,「被我猜中了?」她真是越发「不要脸」了。 可见着梁砚苼侷促傻乎乎的表现,陆鸢还是决定放过他,随即挥挥手,「算了算了,我跟你说这些做什么,改明儿我就回金城了,到时候请你去金城玩,让我也好尽尽地主之谊招待你。」 她说完就走根本不给梁砚苼思考的时间回她话,只傻愣站在原地看她离开。 到那夜为止陆鸢已经放弃了劝说梁砚苼回金城的提议,没几日后,陆鸢下山到城区做了全身检查,顺便让章粼粼订了回金城的票。 没曾想再推开房门,梁砚苼就站在门口,额头上冒着汗珠,胸口微微喘气。 「你?」 「我跟你回金城。」 「嗯?」 梁砚苼不带任何犹豫,目光变得极为坚定,但是一开口耳朵根的红就出卖了他。 「我承认,我喜欢你。」 「?」陆鸢一时不知如何回復,想起浮光师傅与她闲聊时提过的几句关于梁砚苼的秉性,浮光师傅说他十五岁出了车祸后性子变了很多,不爱说话不爱与人交流变得越来越内向,后来到了北贡寺情况才好转,他的父母很早离异,双方又各自建立家庭,唯独浮光师傅挂念他将他带在身边,虽然没怎么学过正统教育但早已将寺内藏书看遍,寺庙中的志愿者也愿意帮助他学习,他自小聪慧擅长文字创作,是个很纯粹很单纯的孩子。 是啊,说起来梁砚苼不过20,比陆庭泽还小,就算陆鸢20岁的时候也不如他这般沉稳,他干净的如冰山清水,他不顾一切丢下生活了五年的北贡寺愿意跟随她去一个陌生地方,是完全把陆鸢当成了自己人。 而梁砚苼还说「喜欢她」,且不论是真是假,就是这份心也够了。 陆鸢不再抱着调侃的想法去揣测他的心思,否则跟他一比未免显得自己不太正经,于是正直了身子说:「好,我明白了。砚苼,我会把你当我亲弟弟一样看待,去了金城进了飞鸟剧团,我就是你姐姐,以后只要是你想做的,我一定会竭尽全力帮你实现,在任何情况下你都可以完全信任我。」 第90页 他的眼睫颤动着,望着她时眸光愈加明亮。 陆鸢向他许下承诺,「砚苼,请你相信我,我也会相信你。」 相信他能给飞鸟剧团带来惊喜,他做到了,所以陆鸢也会不遗余力地去帮他,无论未来有多困难她都会无条件的站在他这边,就当是替飞鸟完成心愿,就当……是在给霍言骁继续他的承诺。 剧团的人都很喜欢梁砚苼,一来他有真本事,写出的剧本几乎不用怎么改就能用,二来他长得好看,是时下很流行的浓颜系长相,但又因他本身的清澈气质格外讨喜。 不过从一开始带他进团时陆鸢就说过他不喜欢太吵闹的环境,所以为给他一个安静的创作空间,即便剧团里的女人们都想与他搭话,也只得找在舞台上演出的机会,只有在训练的时候她们才会有短暂的交流机会。 倒是给了剧团演员一个拼命练习的契机,不管动机如何,有效果肯努力就行。 陆鸢提着一堆喝的过去练习室,事先询问了口味按照各自的喜好来买,她从中拿了两瓶气泡水出去,正巧在门口遇到林樱。 她挤眉弄眼的笑笑,「哟,两瓶,给梁砚苼的?」 「是,奶糖口味新出的,带给他尝尝。」陆鸢指着里面说,「你的在那,别被她们抢跑了。」 林樱往里瞅一眼,「啧,让她们喝,今晚不是还有场火锅局么,等她们吃好喝好就得上紧箍咒了,有的是机会消耗。」 「哈?好惨啊!」里面的演员听到她的话纷纷唉声嘆气,却又不是真的在嘆气,就是接着她的话轻松轻松,距离新剧目的正式演出没多长时间了,她们是得进入倒计时阶段,毕竟为观众呈现最完美的演出是她们的最终目的。 陆鸢耸耸肩,「你最严格。」 「那是。」林樱一只脚都踏进去了,说完又踏回来,「陆鸢,你对他是不是太搞特殊了?」陆鸢折返回来,听她这么说却不以为然,「他太小了,也没出来过,我们多照顾不是应该的?」 林樱:「嗐,怎么说的像是在演倚天屠龙记,浮光师傅没跟他说要注意山下的母老虎?我们这都是女人堆,他可得小心咯,越漂亮的女人越有毒!」 「得了吧你!」陆鸢拿起气泡水戳她肩,玩笑归玩笑,她又不能直说梁砚苼是被她骗下山的,她想啊「喜欢什么的」也不能全算骗吧,喜欢还有好多种情感呢,梁砚苼太单纯了,他跟这个世道的同龄人没法比,或许跟大多数男性都没法比,他自有一套专属于自己的感情机制,在他眼里喜欢就是喜欢,坦白承认对一个人的好感并不可耻。 既然梁砚苼是跟她下山的,陆鸢理应照顾好他。 新出的奶糖口味气泡水喝起来略怪,陆鸢喝了几口就不打算继续了,但梁砚苼很喜欢,问他为什么,他竟然说甜。 「很甜吗?跟奶糖不能比吧。」陆鸢再尝一口,依旧被劝退,「还不如直接吃奶糖。」 「甜。」梁砚苼从口袋里掏出奶糖,「吃吗?」 陆鸢眼睛都发亮,「你这是随身携带吗?」 「你喜欢吃甜的,也喜欢吃奶糖。」 他说的是那么一回事,陆鸢挑了一颗放在嘴里,表情不对劲,「发苦了。」 「有吗?」他从她手心里扒拉着包装袋,「怎么会苦呢?」 眉头皱得紧紧的,陆鸢硬憋着笑不忍心戳破,哪知梁砚苼竟然将手捧到她嘴边接着,「快吐出来,苦的就别吃了。」 陆鸢本想逗逗他,她拿的是绿茶味的,当然没啥甜味,但梁砚苼露出着急的模样还是对这样的小事,陆鸢开始懊恼自己的莽撞,她总想着逗弄他,这该如何是好,良心都开始不安了。 「好啦,我坦白,这是绿茶味但也不会发苦,还挺好吃的。」 梁砚苼瞳孔睁大,随即展露舒心的笑,他的一举一动都那样坦然,哪怕她在打趣他,梁砚苼依旧不会有任何坏脾气,从口袋里掏出来一堆没找到绿茶口味,「下次我也试试,陆鸢,你喜欢这个口味吗?喜欢我就多带点。」 「我不挑,只要是你给的我都喜欢。」 「哦。」他低垂眼眸,耳根再度泛红,陆鸢还没见这样容易害羞的男生,仿佛真跟林樱说的,她这个山下的老虎不得了,以后面对梁砚苼,她得打起万分精神绝不再出现逗弄的心思,否则她良心一定极度不安,不然她像小混混一般,对不起浮光师傅的一片苦心吶。 到了饭点,霍铭霄安排的餐车又来了,这会陆鸢见到了真实的大卡车,说是大货车都不为过,里面就是个移动的厨房,中午吃自助式,各式菜餚满足不同口味需求。 陆鸢本质上是排斥的,但拦不住其他人去吃饭,美食之下好像没人在意这顿饭的背后是何用意。 陆鸢不吃,梁砚苼也没去。 她带着他去附近的餐厅解决午饭,很简单的炒菜,跟寺庙里的口味类似,梁砚苼吃得还算习惯。 就餐期间,陆鸢也没停过,这才是霍铭霄大张旗鼓的第一天,她必须加快步伐不能落于他之后,否则吃人手软往后铁定要被绊住,等梁砚苼吃完,她的营养搭配师和食堂师傅也找好了。 「你还没吃呢。」梁砚苼舀了一碗汤给她,「饭不吃,汤可以喝的。」 陆鸢没拒绝,还觉得挺好喝,梁砚苼要给她弄,陆鸢说要自己来,结果倒洒了几滴落在手背上,汤不算烫,就是几滴汤渍也不打紧,她放着没管,梁砚苼倒是拿着纸巾细心的替她擦拭。 第91页 害得陆鸢特别不好意思,边喝边摆手,「没事,我喝完就去洗手。」 「你喝你的,我帮你擦就是了。」梁砚苼不容分说地抽出湿纸巾再仔细给她擦了一遍,陆鸢的手指被他碰上瞬时有了一种过电的触感,难道是佛觉得她在做坏事?不愧是在寺庙生活的孩子,深受佛的眷顾,陆鸢可不敢让他继续了,麻熘抽回来当作无事发生,却觉得身后一道视线扎得难受。 果不其然,没出三秒就听到霍铭霄阴魂不散的声音。 「陆鸢,好巧。」 她不理,低头时看见他的黑色皮鞋,瞧着普通实则是谢里曼秀场新出高定,着实是低调的华丽,他现在是谢里曼家族的红人,连谢三少的产业都归属于他,有什么事是他办不到的、得不到的。 事实证明在用餐时勾起不好的回忆绝对会影响食慾,陆鸢听到他的声音就没了胃口。 擦上嘴不顾他的招唿,偏头对梁砚苼道:「我们走吧。」 梁砚苼感知到她不寻常的低沉,并没多问而是听她话跟在一旁,不过他很敏感的察觉到眼前这位男士的……敌意,几乎不用特意去打量,就能将他的逐步攀升的怒意知晓。 就在梁砚苼忍不住去用余光瞥他时,他再次微笑着说:「陆总,这位是梁砚苼吧,想来该是我小叔叔霍言骁曾提到过的那位天才,久仰。」 梁砚苼不得不停下,眼前的男人叫他的救命恩人霍言骁为小叔叔! 陆鸢挡在他面前,明知挡不住他们的视线,两个人都太高了,陆鸢不算矮的,穿上高跟还要矮上半个头,她瞪了瞪霍铭霄,转头又让梁砚苼先走,「招唿下次再打吧,你先回去我随后就来。」 梁砚苼眼神定了定,视线在他们之间徘徊,陆鸢拍拍他手背,眼神里写满了恳求,梁砚苼这才慢慢走出去,在门口站了会,看到陆鸢和霍铭霄上了二楼的包厢。 谈话是得要安静的地方,否则闹起来总归不好看。 陆鸢率先开口,「你真卑鄙,说霍言骁就说霍言骁,非得把自己的身份带上,你想做什么?」 霍铭霄不理解了,他笑着解释,「我不过是跟他介绍自己,不说清楚他怎么知道我是谁。」 「你是谁很重要吗?不管你是谁,梁砚苼你都不能碰!」 「笑话,我碰他作甚,阿鸢,天地良心我是真的没有恶意,你为什么总把我想的那么复杂。」 陆鸢嘲讽他,「或许你该用诡计多端这样的字眼。」 霍铭霄无力反驳,「阿鸢,过去的事实给你造成了误会,我跟你诚心诚意地道歉,你能不能对我稍微好点,我不想要太多,只需要一点点。阿鸢,我已经在做出改变了,你可以看到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我要怎么做才能挽回你?」 陆鸢的视线定在一处,像是在沉思,也许是在思考他的问题,在她得出答案之前他需要好好将自己的爱意表达出来。 「其实回金城后我也去了一趟北贡山,我去时你还没走,我就站在寺庙门口看着,等到你出现,我非常想冲过去抱住你,可你身边站着梁砚苼,你们在那笑着闹着,我当时杀人的心都有了,你们怎能这样快活,留我一个愤怒不止,我又有什么资格要求你回心转意,明明是我悟的太迟。」 「你从山上摔下去的那条路,我特地走了一趟,沿路还有你摔下去的痕迹,脚印被封印在干枯的泥巴里,可想而知那时有多危险。我真恨自己不在你身边,连你的安危都顾不了,阿鸢,我还在那捡了一根红绳,我曾见你在港城时带过,你那时说这是一对,我也有的,你看。」他扬起手腕的红绳,像炫宝一样给她看,陆鸢仍不为所动。 霍铭霄并没气馁,他打起精神从口袋里掏出一盒子,打开就是一根配对好的红绳,「阿鸢,这是你的那根红绳,不该丢弃在北贡山,我替你寻回来,再给你戴上吧。」 他诚恳的像是某位忠于王朝的骑士,可这里没有他的公主,「阿鸢,我给你戴上。」霍铭霄抬起她手腕,陆鸢总算有了回应,不过是从包里拿出一把摺叠剪刀干脆利落的当着他的面剪断了红绳。 霍铭霄大为震撼,「阿鸢!」 「你脏不脏啊,从山坡上不知道哪个犄角旮旯捡来的东西也敢往我手上戴!」 「这是属于我们的信物!你怎么能就这样剪了!」他蹲下来拾起,握着断了的两根红绳仿佛剪断了他的所有希望。 陆鸢毫不在意他的失落,讽笑道:「断了也好,算是消灾了,我可不想被厄运缠身。」 「阿鸢,这不是厄运,是你我的新婚信物!」代表着同甘共苦,福寿安康。 「你是不是记错了,在港城那会你是怎么跟我说的,你问我死了没有,大概就是因为那条红绳帮我挡了灾,你记性不好我可以帮你免费回忆,霍铭霄,做人不能太贪心,别总想着得了便宜还卖乖,我不欠你的。」即使欠着也总该还完了,可归根结底,她从头至尾都不曾亏欠于他。 她帮他忆起荒唐事,现在听来能有多难堪就有多难堪,「阿鸢,我要怎么做才能让我们回到过去,重新开始不行吗?我一点机会都没有吗?」 陆鸢神色太过平静,静到他惴惴不安,下一秒她就提到了过去出现的女人。 「你的白月光现在还好吗?据我所知,她过得不怎么好,本来想做网红却痛失机会,恐怕以后都没有出头之日了,这是你想看到的结局吗?」 第92页 霍铭霄不太想提陈瑶,语气里满是抗拒,「这是她该得的。」 「什么是该得的?你恐怕现在都没弄清楚,没有谁会愿意成为谁的棋子,被利用被欺骗的也不止她一个,你是在为自己的利慾薰心找藉口。」 他眸子紧了紧,「不是藉口,我承认在这段关系里我有打赌的成分,陈瑶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利用孩子来污衊你!」 陆鸢:「她有什么本事污衊我,不用你出手我也能证明自己的清白。霍铭霄,她为了你连孩子都没了,现在连命也……她好歹是你初恋,是你最初爱过的人,连爱过的女人都能下得去手,我又算什么呢?」 「可我不爱她,我爱你!我说过是我明白的太晚,现在是我爱你,霍铭霄只认你一人!」他近乎低吼,越是让陆鸢听得发笑,「你爱我,你瞧瞧你用什么爱的我,踩着我上位,利用完就丢弃,反过来说爱我,你让谁信吶?」 她再也坐不下去了,房间太沉闷,她好不容易缓和过来的情绪会被他带进沟里去,她不想再为了过去的事烦恼忧心,「有时候我们真的看不懂爱是什么,你口口声声说爱我,那你心头的白月光算什么呢?不忠诚的爱不叫爱,那叫三心二意,能轻易说出口的爱也不叫爱,那叫负担。」 「阿鸢,我该怎么做,该怎么做……」霍铭霄绝望地看着她,「我此生只有你,我只认你。」 「看来你还是不够清醒,你认我那是你的事,好像与我没关系吶。往后我嫁给谁交哪个男友也与你无关,我们一直是两清的,懂吗?」 「嫁给谁,你想嫁给谁?」霍铭霄眸中布上红血丝,硬是被她的话比红了眼,他想起北贡寺的一幕幕,回到金城又见她和梁砚苼在一处,关系亲密着实叫他心生嫉妒,顿时羞愤难平,拽上她手腕就往怀里带,陆鸢挣扎着扬起另一只手,一巴掌就要扇过来反被霍铭霄握住。 陆鸢被他牵制住,面上似笑非笑,「你就没变过,我也不期望你能变,就算你改变了也是在做戏,入戏太深总有走不出来的时候。」 「我再问一次,你要嫁给谁?」他似颠魔,不断逼问他,怕是真的踩到了他的雷点,让他彻底爆发,他得不到的爱得不到的人,如有那一天,他的阿鸢唤别人为丈夫,他的心会疼死会腐烂掉! 「阿鸢,我不允许,我不许!」在他俯身向她的唇贴近,就那一秒,陆鸢侧过头躲开他的强吻,「你有什么资格要求我?我与你离婚后,本就是不再相干,即便是在婚内,我也不曾管过你的,新婚夜我收到你与小明星暧昧的照片,第二天你带着小野模上门,后来变本加厉重燃初恋之光,再后来与诸多女人闹绯闻让我难堪,这些都不算出轨吗?」 果然,他的唿吸都变得僵硬。 「我可以接受你说的利益至上理论,这些女人都是你利用过的对象,不论一开始的目的是我,还是最后连我都成了你的靶子,无所谓,可你不能否认在做出这些事情时你是干净的,你碰了她们,又没碰彻底,你吻过她们,也会让我噁心。以前是觉得有我为你撑腰,你做的一切我都有理由相信那是假的,现在想想真是荒谬绝伦,碰了就是碰了,吻了就是吻了,即便你们上过床只是盖被子纯聊天,那也是出轨啊,不要给自己找理由。」 「阿鸢……」他将她握得更紧了。 陆鸢抽不出来,一步步嘲笑他,激怒他,「怎么,现在还想吻我吗?可是我会觉得噁心诶。」 噁心,是他噁心,可他就是贪念她的这份温柔这份爱啊! 「阿鸢,当真没有返回的余地?」 她连笑都不愿装了,「你现在碰着我,我也觉得脏,你再碰我一下,我还是会毫不留情扇你。」 「好,不用你来,我自己来。」他怕她手疼,上一回虎口处都泛红她该是用了多大力,霍铭霄松开她的手,退后一步,就当着她的面狠狠打了自己一巴掌,闷声响最疼,没有花架子倒是用了十成的力道,陆鸢当然很满意,也不想奉陪了。 「霍总原来还有自虐癖好,您请继续。」 她走出门外,身后还陆续传来巴掌声,陆鸢轻嘆一声,「都过去了。」 真正没过去的只有霍铭霄。 他坐在安静的包厢里,脸颊通红,一手握着断了的红绳,嘴里渗出血腥味,只有他自己下手才知道下死手的滋味,他对敌人狠,对自己更狠。 捨不得陆鸢,就连她的背影都难捨弃,曾几何时陆鸢的名字已经成功占据他整个心脏,往后每次唿吸都要伴随着她的名字颤动,那是他的阿鸢啊,餐厅楼下,梁砚苼并没有离开,他守在门口等到了陆鸢。 霍铭霄就此崩溃。 他不曾真正的想过再用陆沅沅的真实身份去干扰他们的这段关系,越往后越紧张越会没有机会,霍铭霄等不了太久,他想着是时候了,就算背负骂名也要继续。 三日后,陆氏。 陆董事长的桌上放了一份文件。 他对这份写着「陆董亲启」的文件产生怀疑,再拿出来后瞬间变脸。 第35章 真相。 陆鸢在练习室被林樱叫出去,当时她的神情很慌张,二话没说就把衣服和包包往陆鸢怀里塞,陆鸢还没回过味来,转头拉着门把手问她,「诶,什么事这么急要催我走,我今天下午没打算去哪啊?林樱,到底出什么事?」 第93页 「祖宗诶,陆氏的车在外等了三辆,你的电话都要被打爆了,找不到你人自然找到我这,你还是赶紧回家里看看情况再说。」林樱替她披上大衣,沉沉嘆了口气。 陆鸢翻开手机,的确是有很多家里的未接来电,陆庭泽打得最多,她抿抿嘴没再说别的,打这么多电话自然是有要事了,等到了大门口,果然有几辆家中熟悉的连排车牌奔驰停着,为首一个保镖见到她的身影立马迎上去,「陆小姐,陆董事长让我们来接您。」 陆鸢站在台阶上皱了皱眉,如果不是她在训练没接到电话也不会闹的这么轰动,她本不是个肆意挥霍的人,平时还算节省低调,但眼前这个来接人的架势可不像出现了什么好事。 在车上陆鸢给林樱交代了几句剧团的事,又给梁砚苼发了消息取消了下午的看剧本环节,梁砚苼发了一个「哦」,其实这个字的回覆通常会让人觉得敷衍,然而放在梁砚苼身上只会让陆鸢认为他委屈了。 陆鸢想了想,还是给他多打了一行字。 「不高兴?」 「没有。」 他倒是回得快,平平无奇两个字却无时无刻透着浓浓的不高兴。 「家里有急事要处理,晚一点我带你出去吃甜点如何?」 「你说的,不准反悔。」 「行,我说的一定不反悔。」 总之,陆鸢像是哄小孩一样把梁砚苼哄好了,可转头一想他才多大,就是个孩子呗,她既然把他带到了人生地不熟的金城,是该有责任好好照顾他。 接着又拨给陆庭泽。 电话响了很久没人接,她打给家里也无人接听,这就很奇怪了,家里没人至少有阿姨在,怎么阿姨也不接电话呢? 「陆董没说别的?」陆鸢满是疑惑最终问起驾驶座的保镖,他的答覆相当于是没回,只顾着开往陆宅。 陆鸢看向窗外一晃而过的街景,忽地想起去年的此时,她还在港城欢欢喜喜筹划未来,以为找到了良人与归宿,却不知下一秒惨被打脸。往事如烟,再提也毫无意义,只有往前看一直走下去才有未来可言。 「阿鸢小姐回来了。」她刚跨入台阶上,家中阿姨的叫唤莫名提高了几度,平时也不是这样积极的做派,今日到底是怎么了? 她回来很稀奇吗? 阿姨拿走了陆鸢的包和大衣,走出玄关发现大厅里家人都在,各个沉默不语,唯有陆庭泽走过来低声喊了一句,「姐。」 「怎么?」陆鸢努力挤出一丝笑,「人都在啊,你们怎么也不接电话?」 陆庭泽欲言又止,表情也难以猜测,除他以外,陆夫人更夸张她竟然在偷偷抹眼泪,陆董事长坐在一边神情超级严肃。 看样子,发生的事情不是一般的大。 陆鸢边解释边坐下,「我下午那会在练习室,你们一个个的给我连环call真吓到我了,我还以为出什么事了。」人都在家,就是不见陆沅沅,到这会了陆鸢开始紧张,她之前上车时就想过这个问题,要真是沅沅出事也该直说,瞒着她没有意义。 「沅沅呢?今天她的钢琴老师来上课,她在楼上吗?」没有听到钢琴声,是出去了? 陆庭泽压低声线说道:「沅沅去老师那上课了,没在家教学。」看了看她又补上一句,「等会我就去接她回来。」 「哦。」陆鸢越发奇怪,「你们把我叫回来又不说原因,爸妈,到底出了什么事,很严重吗?」 陆夫人睁着泪眼看过来,就看一眼,眼泪哗哗往外流,「我苦命的孩子,霍铭霄那个杀千刀的!他怎么能,怎么能……」 提到霍铭霄的名字陆鸢心里多少有了数,再听陆庭泽近乎低吼的质问她,「阿姐,沅沅的亲生父亲是霍铭霄,这事你为什么不一早就告诉我们?」 原来真是为了这事。 陆鸢心中的石头落了地,藏了这么久的秘密被发现,终于也能好好松口气了。 「你们知道了。」陆鸢抽了纸巾给陆夫人抹眼泪,她抓住陆鸢的手,眼泪就滴在了她手背上,温热发烫,陆鸢说,「妈妈,不要为了这事难过,早就过去了呀,现在都过得好好的,提起来做什么?」 「你是傻孩子,没有比你更傻的孩子!你就应该在沅沅出生时告诉我们真相,那样我跟你爸还能让你受委屈?」 陆鸢看向她爸,陆董事长沉默着且略微低头,陆鸢摸不清他此时的想法但依照此时的情况来看应该不太妙。 「早告诉晚告诉,结果依旧会是那样,没有什么委屈不委屈的,路是我自己选的,就算受了委屈也是我活该,你们不用为我担心。」 陆鸢觉得这里太闷了,她想上楼洗把脸喘口气,毕竟被刺破的秘密不光彩,她藏了这么久的真相突然大白,一时也很难接受。 爸妈会怎么想她?一个在刚成年就与男人厮混怀孕、在不惜命的情况下也要生下来,未婚生女闹了笑话,早就是家门耻辱,后来一心奔向孩子亲生父亲却惨遭离婚,听上去怎么都是狗血淋头的言情小说套路,她更不值得怜惜。说到底都是自己作贱自己,她能跟父母说时当时鬼迷心窍把霍铭霄当成了霍言骁吗?能跟他们解释是因为身体原因才选择生下沅沅吗?能说自己嫁给霍铭霄是因为她明白了对他的感情吗? 陆鸢说不出口。 她根本不知道怎么去跟他们解释,也无法说明对霍铭霄的感情变故。 第94页 她上了楼,爸爸妈妈和弟弟都没有叫住她,连陆董事长也在压抑自己的怒气,她想着她爸应该骂她一顿,到最后她躺在床上睡着了也没见谁过来骂她。 陆鸢心安理得的休息,再睁眼窗外已经黑了,她一觉睡得太久,刚要翻开手机查看消息就被敲门声打断。 「阿鸢,是妈妈,你醒了吗?」 陆鸢半坐起身,朝外回道:「醒了,刚醒。」 「我进来了。」陆夫人进来时端了柠檬水,「你睡的时间太长,应该口渴吧。」 陆鸢接过去喝了一大半,披了件毯子起床。 「阿鸢……」陆夫人坐在她床边开口,「有好多事你爸都没跟你提过,今天我们收到一份文件,里面放着霍铭霄与沅沅的亲子鑑定,一开始我们以为是谁恶作剧,或者是霍铭霄有意为之,但后来他亲自来了,并且跟你爸说他是沅沅的父亲。」 陆鸢没什么反应,放下玻璃杯才问她,「霍铭霄有什么目的?」 「他没说其他的,只想与沅沅相认。」陆夫人忧心忡忡道,「我先前还在想为什么沅沅对他这么黏乎,才相处半年却捨不得到又哭又闹,阿鸢,你是否从开始就告诉她谁是她的亲生父亲?」 陆鸢轻轻点头承认了。 陆夫人嘆气继续,「你真傻,沅沅还是个孩子,又能懂什么,她能分清真假吗?她本来就想要爸爸,等你们分开,她只会气你,那时耍脾气不就是因为这个吗?阿鸢,你总是不为自己着想,往后他要是抢孩子你打算怎么做?」 「他敢!」陆鸢安慰她说,「妈妈,没人能从我手上抢走沅沅,她是我的女儿,她姓陆。」 「霍铭霄当然没这个胆子,就算有,你还有陆家撑腰。阿鸢,我是担心你!」 「我知道。」陆鸢抱住她,柔声道,「走到今天这一步是我有错在先,我已经在尽力挽救,不论结果如何我会勇敢面对,妈妈,我有你们在身边便什么都不怕了。」 「傻孩子。」受苦了。 房外传来《致爱丽丝》的钢琴声,陆夫人的面上终于有了笑意,「沅沅回来了,今天的成果看来不错,弹得比以往要好。」 陆鸢随她一同出去,钢琴旁坐着的还有陆董事长,他与沅沅两人合奏起一首曲子,沅沅在他的带领下的确有明显的进步,至少没忘谱。 陆夫人想到甜蜜往事,笑意盈盈,「我都快忘了你爸会弹琴了,好像上一回听他弹还是我俩结婚的时候,时间过得太快,一转眼你们都长大了。」 陆鸢也没见她爸弹过琴,如今与她的女儿一起弹奏莫名生出几分感动,陆鸢明白她爸搞得大阵仗是为了她,明明可以像往常一样严厉教育她、骂她,到最后什么都没说出口,只是在家里和沅沅合奏,眼神中的温柔已然说明了一切。 陆董事长捨不得教训陆鸢,尤其是看到沅沅的眉眼,跟她小时候长得一样可爱,女儿在外受苦他帮不了,长大了有主意了更是不听他的劝导,执意嫁入霍家不到半年又铁了心离婚回来。 儿女在外受了委屈,回到家还要被骂吗?他不是后爸,做不到对她狠心的事,所以霍铭霄亲自告诉他实情时,他彻底怒了。 一封文件寄到陆氏还不够,霍铭霄更是「诚意十足」的闯入他的办公室。 「陆董,沅沅是我女儿,我会与她相认,然后与陆鸢復婚。」 这不是商议而是通知。 陆董事长绝不能忍,他的宝贝女儿和宝贝孙女,霍铭霄一个都拿不走! 「我愿意让出在霍家20%的股份,您也清楚,自纪庭峥执掌霍家大权之后,霍氏几乎重组,我已经成为霍氏第二大股东,有足够的话语权,甚至可以让陆氏继续参与中断的海上贸易。」 还从未有人在陆董事长面前挑衅般送来「福利」,简直叫人大开眼界。 「当初陆鸢与我离婚中断了所有合作,陆氏在那段时间损失不少,我可以帮你们重新恢復,如果这些条件不够,谢里曼在国内产业的全权代理我也可以授权给你们独家经营。」 条件是够吸引人,可他这种「败类」也敢来谈条件! 陆董事长漠视的眼神扫向他,冷笑一声,「你用什么身份来跟我谈?」 「陆董,我给出的条件非常优渥,只要能与陆鸢復婚,我所拥有的资本就会完完全全属于她,我的女儿会有一个圆满的家庭,她的成长需要一个爸爸,我愿意为她改变。」 「恐怕,已经轮不上你了。」陆董事长直言道,「想做我女婿的人排出天际,多你不多,少你不少,我不会替陆鸢做决定,她选了谁当沅沅父亲都是她的事,你想用生意往来收买人心,也不看看对方是谁!」 是了,霍铭霄以为陆董事长利益至上,他放下身段捧出自己的全部,陆家人一样也不收,陆董的拒绝着实狠狠打了他的脸,是他大意了。 沅沅软糯的叫唤响在耳畔,陆董事长收回手摸摸她的柔软的发,「沅沅,既然喜欢钢琴就要坚持练习,等到你能弹更多曲子,外公给你奖励。」 「什么奖励呀,是玩具还是吃的呀?」沅沅眨眨眼追问。 陆董事长刚要开口,沅沅就被陆鸢抱走了,她低头看向她爸,「吃饭了,爸爸。」 「好。」陆董事长先她离开,走下台阶时陆鸢看到他头顶的白髮,有很多话堵在嘴边,好像不说也可以,陆鸢唯一庆幸的是她的家庭还算开明,从她犯错的那天开始就在竭尽全力的包容她爱护她。 第95页 饭桌上不见陆庭泽,陆鸢询问后从她爸口中得知他去锻鍊的答案。 陆庭泽不怎么爱健身,他顶多会去跟一帮狐朋狗友打篮球练泰拳,让他去健身锻鍊的可能性不大。 陆鸢没再过多询问,私下里给陆庭泽发消息也不回,夜里十点多才被蒋承烨的电话叫到了医院。 蒋承烨给她电话已是叫她生疑,又是去医院,陆鸢当下反应到是不是和蒋承烨起了争执,谁知他轻笑一声,「不是跟我,是跟霍铭霄,你过来看看吧,霍铭霄也伤得不轻,他……」 话没说完电话就挂了。 那头的蒋承烨拿着手机愣了两秒,伤得不轻的男人眼巴巴看着他,蒋承烨有点尴尬,「额,陆总正赶过来。」 霍铭霄舒了口气,脚下被陆庭泽狠狠踩住,他忍着痛低头看去,陆庭泽像碾熄菸头一样踩他的脚,不禁皱起眉,「你幼不幼稚?」 「我问你才对,霍渣,我姐是因为我赶来的医院,不是因为听到你受伤过来的,请你搞清楚这点,否则我会被你这一脸的愉悦噁心到。」 霍铭霄紧盯着他的眼,抽出自己的脚抬起就往他腿上踹,陆庭泽也是练家子,躲开后反脚又是一击,霍铭霄更不是轻易服输的主,勾起一旁的矮椅子带过来,直接被陆庭泽踢到墙上,重重的摔在地上再次发出咚咚震响。 「都他妈别闹了!从第八夜闹到现在有完没完!」蒋承烨起初还想当个和事佬,可这工不好当,两人把第八夜搅和的乱七八糟,一个伤了手,一个擦破点皮,就他妈离谱,「霍铭霄,你要还手就尽早还,陆庭泽这小子太狂了,你不给点教训压不住他。」 陆庭泽「呵呵」两下,就差把矛头对准蒋承烨,「你他妈算老几啊,这里有你说话的份?我告诉你,别以为霍渣和你谈了几桩买卖就是一路人,小心他把你当棋子耍!」 蒋承烨「呵呵」回去,「承蒙你吉言。」 这烂摊子谁爱管谁管,他不奉陪了。 蒋承烨前脚走,陆鸢后脚赶来医院。 霍铭霄是第一个看到她的人,慌忙奔过去,直到锁住她的视线,「阿鸢……」期盼的眼神逐渐冷却,陆鸢不关心他缠着纱布的手臂,连视线都未曾落在他身上,径直于他擦肩而过投向陆庭泽那处。 「阿姐,你来了!」陆庭泽的声调抬高,俨然有藏不住的喜悦,或者更应说是炫耀。 陆鸢拉着他转了一圈,左看右看,除了脸上有点擦伤,手上破了皮,衣服上带了灰层,的确没有什么太严重的痕迹,「你这是在做什么?」 陆庭泽撒娇似的回她,「我锻鍊身体呢,效果不错。」挤眉弄眼,陆鸢立马就明白了,「你这样会让爸妈担心,以后不许做了。」 「行,都听你的。」 路过霍铭霄身边,陆庭泽十分嘴欠的大声囔囔,「哎哟,你再来晚点,我的伤口就要癒合了。阿姐,有你真好。」 陆鸢服了他,扯着他的衣袖往外拽,「谁能有你贫。」 陆庭泽「嘿嘿」看向霍铭霄,抬起手臂上的伤口,弯起嘴角,好似在跟他说,瞧瞧吧,你永远都成为不了她心里的第一,只有陆家人可以,你已经出局! 霍铭霄不甘心出局,他可以抛下所有只为求得陆鸢一人,他总得向她要个说法。于是快步跟上,就在陆鸢关上车门前强势箍住她手腕,陆庭泽在后座囔囔要出来,被陆鸢一巴掌拍在窗玻璃上的响声吓回去,缩在车里气得牙痒痒。 「阿鸢,你们都知道了真相,你打算就这样敷衍我?」 陆鸢瞧见他肿起来的脸,以前怎么瞎了眼觉得他长得帅呢?这张脸越看越厌恶,甚至到了碰着他就会轻颤的地步。 「放开。」 「阿鸢,我需要一个解释。」 她看向被禁锢的手腕,脸色愈来愈糟糕,好像对他过敏了,「我说过什么你都忘了是吧,你碰到我的时候,我也会觉得噁心。」 轻描淡写一句,活生生成了一记毒药,他恍然松开她,一时间不知道如何面对她面上浓烈的嫌弃与厌恶。 从欢喜到怨恨,霍铭霄实在承受不住这份压抑,她到底对他抱有怎样的情感,才会选择不顾后果生下孩子,未婚生女、加上逼迫霍氏求嫁,转眼却对他如敌人一样。 「你要的解释我可以给,等到新剧上演那天我告诉你。」陆鸢微笑着低头,再用右手的大衣袖子擦上她左手腕,就是那处被霍铭霄握住的地方,好似沾了脏东西,如果不擦去她会异常难受。 霍铭霄早已被她的举动刺伤,心口在滴血,手臂的伤口也疼。 陆鸢抬头时眼中没有了关于他的任何情绪,平静到可以把他当作是路人,「霍总,以你的条件绝对会有很多女人前赴后继接收你的深情,那天我说的很清楚,你何必浪费精力在我身上,与前妻纠缠不清不像你的作风,也别再说些摸不着头脑的话,做些令人厌恶的举动。」 她顿了顿,眸光变得尖锐,「更别想打主意到我女儿身上,否则有你苦头吃啊。」 笑着说才最残忍。 而他什么都清楚,也什么都做不了。 陆鸢回到车里,陆庭泽趴在椅背上问她好些问题,吵得陆鸢头疼。 「你安静点,我开车呢。」 陆庭泽在后座不敢搭话,陆鸢自觉态度不太好,到下一个路口等红灯时才与他说话,「庭泽……」转头看去,他已经玩着手机睡着了。 第96页 「跟个孩子一样嘛。」陆鸢自言自语道。 回陆宅已经是半小时后的事,她叫醒陆庭泽,两人从地库上去,还没上楼就听见沅沅的哭声,陆鸢赶去房间安抚她,哄了半个小时才好。 收拾完自己已经是凌晨,陆鸢得空拿起手机看到梁砚苼给她发的消息。 「要等到多晚才行?」 一个小时前发的,她那会在哄孩子。 陆鸢起初还摸不着边际,不知道他想说什么,往上滑了下聊天记录,明白了他是在说甜点。 她答应晚一点带他去吃甜点,可没说一定是今天。 陆鸢想也没想发出一条消息,反应过来已经晚了,这个点应该睡了吧。 吹了头髮再来看,他的消息又发来了。 「你说的明天,可不准反悔。」 陆鸢再次从他的字里行间感受到了他的傲娇,孩子嘛当然有孩子气,没得到回应是要闹脾气的。 她继续用哄沅沅那套方法哄他,「不骗你,骗你是小狗!早点睡吧,你怎么这么晚呢改剧本吗?」 梁砚苼秒回。 「哦,没改剧本。」 那是……她的字还没打出来,梁砚苼的信息已经发过来。 「我专门等你的约,等到现在。」 真委屈上了,陆鸢不好意思的发出去几个表情包,没太在意他口中的「约」,或许连她自己都没把带他吃甜点这个事当做一项必须实行的约定。 她也困了,打着哈欠发出去一条语音。 「晚安砚苼,明天见。」 隔了好久梁砚苼都没有回信,只于第二天醒来才看到他在她回消息后的半小时里发了「晚安」,陆鸢当他夜里灵感爆棚成了夜猫子,殊不知被清冷月色缠绕的梁砚苼,就因为那句温柔的唿唤失眠了。 攀升的情意成了束缚他的欲望,沉溺于私慾的爱意正一点点蚕食他所有情绪,情难自控间,唇齿溢出略微苦涩的痴鸣。 「阿鸢……阿鸢……」 终是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第36章 答案 正式演出这天,陆鸢作为一个幕后工作人员比前台的演员还要紧张,林樱笑她:「该紧张的人应该是梁砚苼,这是他的初剧本初舞台嘛。」话虽如此,陆鸢还是深唿吸好几下,转头见到梁砚苼躲在暗处偷偷看她。 「你看什么呢?」陆鸢笑着走过去,梁砚苼从口袋里掏出抹茶味的奶糖,「给你缓缓。」 陆鸢的指尖碰上他手心,温热传来好像没感觉到有多在意的情绪,难道他真的不紧张?不紧张也是好的,反正全剧团都看中的剧本没有隐去光芒的理由,陆鸢相信他,无论何时! 「梁砚苼……」陆鸢的手心被他捏了一下,她立刻反应过来,笑着唤他,「好的,砚苼。」 她把他当孩子哄,不许她叫全名说是显得有距离,只让她喊「砚苼」二字,说这样显得亲近些。 陆鸢常常会连名带姓的喊他,梁砚苼当时的眼神会暗好几度,陆鸢又是个会察言观色的,久而久之便注意到他的失落,一想到只要唤他「砚苼」就能换回来他的几分笑意也很值得,他在金城没有太多朋友,圈子就这么大,陆鸢可不愿看到他在这里受委屈,只要是他愿意的、喜欢做的便事事顺着他。 梁砚苼备受陆鸢的偏爱,他对此不知不觉,旁人却能感受到她的异样,最先发觉的是林樱,她的态度是点到为止,成年人的喜好早已不是三五个路人能说道断论的事情,而且陆鸢给出的答案让林樱接受了。 陆鸢说她是为了剧团。 她这样说林樱姑且信了。 陆鸢掰开奶糖包装纸,林樱不知何时走过来一把夺走,笑呵呵对她说:「我也紧张,让我先缓缓。」她没注意到梁砚苼眸中一晃而逝的别扭,又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正想递给陆鸢,幕后道具组的同事叫住了她。 陆鸢往外走几步与对方说话,登时离开梁砚苼两米远,他紧握着手中的奶糖捏了捏,眼神一刻不曾远离陆鸢,直到她与同事离开后台。 「梁编,这里太暗,先出去吧。」林樱觉得奶糖太甜,完全不符合她的喜好,倒是很合陆鸢的口味,她爱吃甜到了极点,梁砚苼准备的东西倒是会投她所好,以往她只认为梁砚苼是信任陆鸢才对她格外的关心,如今各种小细节证明他对陆鸢的重视已经超出某种范围。 林樱不会排斥,她平时也会打趣他俩,可真到了这个节骨眼上,梁砚苼对陆鸢的不舍全部被她看在了心里,林樱下意识的皱了眉。 「梁编?」他没动,林樱再次邀请他出去。 梁砚苼微微低着头走出来,越过走廊时不小心被同事洒了一杯热水到身上,对方大惊失色慌忙道歉,「不好意思,梁编,你有没有烫到啊?」 梁砚苼被打湿的是裤腿,右腿下去全是湿痕印迹,他面不改色摇头,「我没事。」 同事愧疚不已,「哪里会没事,我这是刚烧好的开水,就是太烫了我才没拿稳,你真没事?」 「没有!」梁砚苼绕开她快速走向休息间,留下林樱在那听同事说话,「林樱姐,你说梁编怎么这么能忍啊,我手都烫红了他竟然说没事!」 同事直觉诧异,拾起水杯还在给她看自己的手中红印,「林樱姐,我真没骗你,我快烫死了。」 林樱瞥她一眼,「那还不赶紧去用冷水沖沖,你也是的,这么烫就冷一会再拿嘛。」 第97页 「我这不是道具组需要么。」同事绕绕头,嘿嘿笑了下,「不过梁编真没事吧,要不您帮我去看看吧。」 「我这就去。」 「话说上回梁编也是这样,右脚被大铁锤砸了一下竟然什么事都没有,他可太能忍了,换作我得疼死!」 林樱瞳孔紧了紧,突然意识到什么,催促同事快去工作,再转身小跑至梁砚苼私人办公室,这里只有他本人有钥匙,里面还有配套的休息间,梁砚苼在这里创作的时间比较多。 但林樱和陆鸢有一把□□,剧团每扇门都能打开,梁砚苼这里的也有。 她拧开那扇门的时候,梁砚苼几乎是下意识的背过身。 而林樱眼前的一幕让她心脏勐缩一下。 「梁砚苼,你的腿还好吗?」她望着他空荡的右腿,艰难地问出来。 新剧上演倒计时,大厅的灯光渐次熄灭,唯留舞台上一束光,台上的主角起舞吟唱,台下的观众心思却不在此。 「铭霄,你觉得这次的男主会比飞鸟演得好吗?」 打扮精緻的女子目不转睛盯着舞台,没了飞鸟的舞台总觉得缺了点味道,她捻起一颗葡萄塞进嘴里,再回头时却没见到霍铭霄本人。 「人呢?」女人拢拢长发,提起裙角往包厢外走,大抵是觉得没有飞鸟连新剧也不想看了。她一路给霍铭霄电话,无人接听,「不会丢了我就走了吧,真小气!」 正是新剧上演正精彩的时候,无人在意她的去处,女人沿着昏暗的走道找去,还真让她找到了。 「铭霄,我可找到你了。」女人一秒换了神情,装作深情款款的姿态上前挽住了霍铭霄,然后挑衅般看向正被霍铭霄拽住胳膊的陆鸢。 或许,她应该叫陆鸢为飞鸟。 陆鸢见证了他俩的亲密,看戏就看戏,又想着带女伴过来叫嚣吗?她可没有那么多心思陪他演下去。 眸中目光依旧冷淡,连拒绝的话也是冰冷无情,「霍总,你的女人过来了,你是不是该放手了!」 「阿鸢,你别误会,我跟她不是一起来的,我是专门过来看你……」 「什么嘛,铭霄你好没意思,要不是你专程让我过来陪你,我会大老远的从国外飞回来吗?人家一片苦心你都不珍惜的!」女人委屈极了,扒着他的胳膊恨不得他怀里去撒娇。 霍铭霄瞬间黑了脸,右手甩开她,却甩不掉,女人会在被甩开时自动贴上来,柔若无骨地与他暧昧,「铭霄,难道我没有她好看吗?你说爱我都是假的吗?人家不高兴了啦!」 「你放开!」霍铭霄低吼道,对于黏上他的女人甚是反感。 他眼瞅着陆鸢不为所动,似乎是将他的虚伪看透,脸上的冰冷模样也如半永久神情定住了,有别的女人对他示好撒娇,她像没事人儿一样不把他当回事,得知这一点后,霍铭霄失魂落魄地松开她。 陆鸢利落转身,再拍了拍自己的胳膊,正是他拽住的位置。 呵,又嫌他脏了。 霍铭霄怅然失措地苦笑,那笑慢慢散去,他转过头看向故意演戏的女人,眸中温柔散尽只剩下阴鸷的寒意,「rita,你闹够了吗?」 有着精緻妆容的女人就是许久未见的rita,她这次赶回国就是听闻了飞鸟剧团的新剧,自上一回看了首演之后就被飞鸟迷住了,她赶来剧院正好碰上霍铭霄,她径直去了他的包厢,霍铭霄却是扭头就走。 那正好呗,她一个人享用大包厢爽得很。 rita心思明朗也足够细腻,早已看出两人之间不寻常的氛围,「怎么,我哪里戳你痛处了?」 霍铭霄沉脸往包厢走,rita跟在一旁笑说:「你上回也是找我演戏气她,这回难道不是吗?我真的超级良苦用心了,为防止你被她揭穿,特意陪你演到底,你不感谢我就算了还对我甩脸色看,霍铭霄,你有种!」 他停下脚步,深唿吸道:「……rita,我感谢你,但不需要!」 rita「啧啧」两下,「感谢就感谢,咬牙切齿干什么,恨我恨的?可你恨我做什么,我又没得罪你,再说我还帮了你呢!简直是绝世大好人!」 霍铭霄低声自嘲笑出声,他看向rita,「你故意的。」 rita耸耸肩,白嫩的锁骨在那抹幽暗的光彩下也能耀人,她笑弯了眉眼点点头,「是啊,我故意的,霍铭霄,你拿钱打发我很伤我自尊诶,姑奶奶是看在欣赏艺术的份上才选择帮你演一齣戏,你要亲密我就亲密,你要撒娇我就撒娇,我是为我的演艺事业献身,会需要你一张支票的收买吗?告诉你,下次别找姑奶奶,我啊涨价了!」 rita的伶牙俐齿算是用对地方了,霍铭霄被她闹的哑口无言,想反驳几句时她已经踩着高跟走得远远的。 一直到剧演完,陆鸢都在观众台最末处观看。 她在观众离开前提前退离,不想被rita拦住。 rita伸手与她打招唿,「你应该知道我是谁了吧,要是不知道我就给你提个醒,现在最火的一部八点档电视剧的珠宝贊助商,我是他的代言人,我叫rita!」 陆鸢愣了会,随机握住她指尖,「我当然认识你,谢里曼的珠宝给卫视节目做贊助商是我的主意,我是陆氏集团陆庭泽陆总的姐姐,也是整个陆氏娱乐的负责人,我叫陆鸢。」 rita并不反感她学自己的介绍,反而越加欣赏她,「比起做陆氏的负责人我更喜欢你做舞台上的飞鸟。当你是飞鸟时,所有人的目光都在你身上停留,我也不例外。」 第98页 「谢谢。」 rita见她格外淡定,一点也不在意她与霍铭霄的关系,「你不好奇?」 陆鸢望过去,rita就在她那种无所谓的态度里读出了几分漠然,心下顿时瞭然,「凭你的聪慧自然看得出我与他在演戏,即便是这样你也毫不在意,连面上的情绪都未曾有变化。」 陆鸢嘴角溢出浅笑,并不作声。 rita懂了,她开始可怜起霍铭霄,「你还在乎他?」哪怕是明猜到的结局,她还是想问。 陆鸢这回果断的摇头,「不。」 眼神骗不了假的。 rita从未遇到在爱情里太坚持自我的女人,大部分女人都比男人更容易沉迷一段爱情,男人抽身而退的太快,最后只剩下女人执迷不悟,然而陆鸢有难得的清醒,「我很敬佩你,从你们的往事里看出明明该沉溺的人却醒了,非常好,迟来的深情就是垃圾桶里的一块残渣,要了有什么用呢,缠着也是徒增一块污垢,希望你能保持,至少给我们女人做个榜样。」 陆鸢莫名被抬到这个高度,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 正要开口解释,又被rita抢了先,「不过话说回来,霍铭霄还真惨。」 ……呃,陆鸢选择闭口不谈。 她再说:「估计也是报应,活该呗。」 陆鸢:「……」对,也不对,但好像是这个理。 rita走前还找她要了签名,说抛开霍铭霄不提,她就是陆鸢的粉丝,并且拜託她以后多多上舞台,陆鸢演多久她就看多久。 林樱找到陆鸢人时,手中多了一支钢笔,她拿过来仔细观察,「万宝龙传承系列,笔尾刻有图文印迹,看上去像是……」她左右翻看,下了定论,「哦嚯,这是刻的一只飞鸟!」 陆鸢轻笑道:「我好像被粉丝送礼物了。」 这位粉丝来头不小,与谢里曼家族有关系,并立志当一名好演员。 林樱塞回她手里,祝贺道:「什么叫好像,这就是!你赶紧收起来,这一支笔能抵旁人一个月工资了,粉丝太壕以后还会有更多的粉丝,我在想要不要专门收拾一间房来装礼物。」 陆鸢以为她说笑,没想林樱认真思考起来,陆鸢当即摆手,「不行不行,礼物不能收,信倒是可以,我们剧团才刚开始,不能走饭圈那套,之前我订制了一套准则第十八条就说了这个问题。」 「你傻啊,把我话当真?」林樱故意逗她,「我这不是新剧反响好特地逗逗你,要说粉丝送礼物,先前你不在金城,我还真给你收了几波,贵重的都退了回去,信和手作吃的倒是接了,也算是粉丝的心意嘛。」 「那就好。」 林樱的手机震动几下,她示意陆鸢,「晚上的饭局你不能不去,都等着你给全团打气呢。」 陆鸢点头说:「我哪里会不去,你不要我去我也得去。」 「靠谱!」 当晚的庆功宴在季州酒店附近的网红餐厅举行,剧团的人占了二楼一整层吃饭,先前训练的时间大伙对饮食都控制得很严,今天难得有机会吃点好的,虽然各自还在管控着,但总归没那么单调了。 陆鸢请来的营养师饮食搭配非常严谨,平日里被压抑很了,今天吃了重口味的餐食俨然算放肆了,林樱左右不去管,说是知道这群人都有分寸,陆鸢也没怎么管,她自己都喝了好几回。 林樱拉着她在窗边的小桌旁共饮,周遭没人打扰,正好说些心里话。 陆鸢抬眸看她,喝了酒脸上带着不自然的红晕,倒清醒的很,「有事要说?」 「是。」林樱嘆口气,「我是有事要问你,陆鸢,你老老实实告诉我,你对梁砚苼是什么感觉?」 「感觉?」陆鸢一手撑着脸,对她笑笑,「我能对他有什么感觉,就是把他当弟弟照顾。」 「只是弟弟那么简单?」 「林樱,你们都觉得我对他好,我承认,我对他是偏心了些,就他的事你问过我好几回,平常你打趣我就算了,但你心底要明白我这么做的原因,我把他带到人生地不熟的金城,我不对他好还能有谁对他好?我答应了浮生师傅照顾他,就不能对他置之不理。」 「哦,你是对他偏心了些,如果霍言骁还在恐怕都要吃醋了。」林樱无端踢到霍言骁,惹得陆鸢没来由的感嘆,「你知道的,没有霍言骁就没有梁砚苼,更不会有剧团。」 一切都因为霍言骁而起,他没做完的事她会继续做下去,直到飞鸟振翅高飞赢回所有荣耀。 窗外不知何时下起雨,连日的好星空瞬间就变了脸,皎皎月色与星子散去,顿时就暗下来了。 陆鸢从盥洗室出来,没有及时回去,而是在走道的窗边吹起风,她将窗玻璃再推出去一点,雨滴夹着风吹在身上,她打了个寒颤,身后传来轻微脚步声,她还没来得及回头就被温柔的怀抱罩住。 「酒醒了吗?」听到低沉又略微青涩的声线,就知道是谁了,陆鸢转过身与他相望,嘴角上扬,「醒了。」 「你没有醒。」梁砚苼直勾勾看着她,似乎要将她吃进眼里,身子压上她,陆鸢眉头微拧。 梁砚苼把手中的啤酒罐放在她身后的窗台上,陆鸢低头看去,「你要少喝。」 他置之不理,反之问她:「都是假的?」 陆鸢眼眸低垂,不知该看哪,「砚苼,我不好骗你。」 第99页 「那就是还没醒,你在说醉话。」他左手按住她的腰,右手拿起啤酒罐仰头喝了一口,酒水从嘴边溢出,他大概是不擅于喝酒,两眼熏的通红,「你没醒的话,那我也不要醒过来。」 他带着酒意的吻落在她眼上,「阿鸢,我这样叫你好不好?」 陆鸢心头微颤,来不及拒绝,他的吻已经随着唿吸轻置她唇畔,「阿鸢,你是我的飞鸟,一个人的飞鸟。」 「为什么?」陆鸢想要一个合理的理由。 他答不出。 陆鸢抚上他的脸,触碰着也似不真实一般,眼神也变得迷朦,「砚苼,我离婚了,还有一个女儿。」 「我不在意。」 陆鸢摇头笑笑,「我在意。」 因为他与霍言骁的关系,她不能不在意。 梁砚苼痴缠的目光投过来,「阿鸢,我知道沅沅的父亲是谁……我请求你,可以吗?」 陆鸢大概是被他的专注打动,眸中清澈纯净,比世间任何事物都要纯粹,她怎么捨得去打破他的世界。 「沅沅的爸爸是霍铭霄。」 「但她年纪小,分不清生物学的父亲有多糟糕,幸好霍总先前不知道这事,我也懒得去跟他解释。」 「如果你不介意我有一个女儿,也不介意我把你当做我老师的替身,我可以接受你,就像当年我接受霍总一样。」 陆鸢平静地说完,轻轻扯开梁砚苼的手,再绕出他的身影,就在那一瞬,抬眼时与霍铭霄撞个正着。 他不知着站在那多久了,但应该是把他们的对话全听了进去,随而双眼猩红,艰难开口,「我是……我叔叔的替身?」 他走向陆鸢,步伐尤为沉重。 「陆鸢,这就是你给我的答案?」霍铭霄从未有过如此强烈的愤怒与嫉妒之意,他亲眼看着梁砚苼对她告白,还要让他听见那些残忍的对话,「你当初生下女儿又是为什么?」 他开始害怕陆鸢的回答,可惜,他越怕什么越来什么,「我爱他,没有羁绊的话,我们怎么联繫在一块呢?」 总归,他霍铭霄只是一个垫脚石、一块踏板,用起来时她可以为他赴汤蹈火,不要了就什么都没了,甚至可以用转换羁绊的方式,比如奔向另一个男人的怀抱,来掐断他们之间的关系。 论起残忍谁又比得上陆鸢。 直白的感情容不得半点沙子,霍铭霄先犯了错,所以在陆鸢心里,他已经是死了般的存在。 「陆鸢……陆鸢!」霍铭霄一步步走向她,到达半米之外正好停下,他被嫉妒浸染的目光扫在梁砚苼身上,随后转移到陆鸢面上,猩红的眸似乎要滴出血来,他有很多话要当面质问她,最后落到嘴边,只有一句沁透肤骨的哀怨,「阿鸢,阿鸢!」 陆鸢身形微晃,梁砚苼担心地从后稳住她,陆鸢被窗外的雨滴敲醒,找回了不少清明,她冷静下来托住梁砚苼的胳膊小声说:「走吧。」 他们从霍铭霄身边经过,他好像定在了原处,良久都未动弹。 陆鸢回看他的背影,沉默寂静的雨夜总是掺杂着太多回忆,仔细想来她用追逐霍言骁的名义遇上了霍铭霄,那么也该由霍言骁的名义结束,如此一来,霍铭霄又有什么资格去争去抢,他还是那个强势的霍铭霄,被踩扁的自尊他会一点点赢回来,所以陆鸢说出那些实情,是将他逼到了绝境。 他没那么傻的,当小叔叔的替身不是他愿意做的事,他不会允许自己的骄傲再次被抛弃。 「你还好吗?」 远离了风雨,梁砚苼才关切地问起来,他眼中藏有数不尽的忧虑,看的陆鸢心头一震,当即想抽出被他牢牢握紧的手腕,却被他拽的更紧。 陆鸢迎头看他,「砚苼,谢谢你的帮忙,我没事了。」 谁知,梁砚苼收紧了力道,一字一句说道:「我看过你写给霍言骁的信,每一封我都读过,我知道你对他的感情不同寻常。」 陆鸢当他煳涂,心中慌乱起来,「砚苼,刚才是我与你早已对好的台词,既然事情已经结束,那些话就当不得真了,你先放开我,你手劲太大我有些疼了。」 梁砚苼松开她,却掏出一颗奶糖,陆鸢下意识的拿过去放进嘴里。 他换上了以往清澈透亮的眼神盯住她,「阿鸢,我当真了,我愿意做霍老师的替身,我愿意。」 他虔诚而来,她却不能继续。 「我只把你当弟弟,砚苼。」 原来奶糖也会发苦……砚苼,抱歉。 第37章 算卦 陆鸢没想过梁砚苼对她的喜欢是真的存了别的心思,而她常说的喜欢是真把他当弟弟,可面对他的坦荡告白,陆鸢不由心中泛起酸涩。 他那样好,却说:「我愿意当霍老师的替身。」 他怎么能当霍言骁的替身? 陆鸢凝神看着他,似乎又不是在看他,透过他真诚克制的温柔,眼角滑出一颗泪来,她仓皇失措的背过身去,说起话时参杂了少有的轻颤,她听到雨声落在屋檐的声响,就像那时暴雨如注的沉闷。 「我记忆中的片段总是在下雨时发生。」陆鸢踩下台阶,头顶就被罩了一把伞,她抬头看去,眼中湿润带笑,「我要对你说抱歉,让你陪我任性的演完这场戏。霍铭霄……我只是想让他死心,因为对他而言得不到的才最好,不过是占有欲在作祟,我不信他爱我。」 第100页 陆鸢顿了顿,反问他,「你想知道这些故事的开始吗?」 梁砚苼拧眉,深情注视的眸光并未被陆鸢发觉,她沉浸在过往的心酸中,无法空出多余的情绪包容他。 「嗯。」梁砚苼也想听听她的那面,是否真如霍言骁随笔中所写那样情真意切。 雨滴落在伞面上,清脆响亮的音符钻入耳中,他们在雨中漫步,没有目的地。 那段故事说来话长,无外乎少女心事以及时光遗憾的故事。 远看是没有目的地的行走,近看目的地已经到达。 陆鸢往前一步跨进另一道屋檐下,她身上沾了雨水,但不碍事。她对着雨中执伞的梁砚苼望了好久,也瞧见了他眸中的微震,他站在雨雾下,与她而言是过客,也只能是过客。 梁砚苼的未来必定敞亮,她需要再狠心一点断了他所有奢想。 「你吻我时我没有感觉,我以为那是一种超乎友情的感情,我更倾向于是亲情。」陆鸢感受到他瞳孔紧缩,下意识挪开视线躲避他的追逐,「你应该清楚我的意思。」 梁砚苼不听她劝,更执意要靠近她,陆鸢扬手制止道:「就到这里,梁编。」重重的唿吸搅乱了她的思绪,她只能喃喃,「别过界,就到这里吧。」 不止是此刻的距离,还有以后。 梁砚苼终于明白在陆鸢的故事里,其实没有什么放不下老师,她关紧了自己的心门现在谁也进不去了。 他愿意为她等,等多久都可以,无奈的是陆鸢不愿意,她最会找理由,「我的老师也是你的老师,切莫辜负他的期望。」 便凭着这一句断了他们所有前路。 梁砚苼念起下山前浮光嘱咐他的话,他当做耳旁风听过就忘,而这晚却让他将那些提醒一一记起来,命,是命吗?他不信命,如果他信了就会死在了五年前,上天夺不走他的命,但是让他有了残缺。 浮光常说人无完人,梁砚苼不会忘记当林樱看见他空荡的右腿时的震惊,他当时想的却是幸好进来的不是陆鸢。 林樱对他的眼神里有可怜和遗憾的情绪,这恰恰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东西。 如果陆鸢知道他的残缺,也会可怜他吗? 他不该逼她,在她最需要安慰和拥抱的时候,是他强迫自己当了回小人,竟忘了他不能说的秘密,如今梦醒了,他也该停下了。 「阿鸢。」梁砚苼望过去,她站在屋檐下与他隔了些距离,近在咫尺远在天涯,有车从旁经过再缓缓停下,霍铭霄不合时宜的出现,他站在雨中正注视着他们的身影。 梁砚苼探进陆鸢淡然的眸中,明明该放手的时候却涌出异样的心声,那缓缓从心底升起的浮躁与不安在怒吼叫嚣,如果他把自己的秘密说出去呢,不说全部只说一半可以吗? 当他走进一步,霍铭霄就慌了。 这更加肯定了梁砚苼内心的想法,陆鸢认为霍铭霄的爱是占有欲的结果,她不相信他爱她,但梁砚苼明白,他们之间的裂痕会因为过往的错误愈加严重,也逐渐证明霍铭霄是真的想挽回陆鸢。 「我其实……」梁砚苼的眼神足够热情足够真挚,他捂上自己的眼再慢慢移开,「这双眼是霍老师的,他临走前把这双眼给了出车祸而失明的我,现在的我是在替他看你,阿鸢,你可以不接受我,但请你不要推开我。」 一瞬的破碎击败了陆鸢,他周身散发的光芒在四分五裂的碎开,陆鸢沉溺于他的脆弱与不堪,想要拥住安慰,梁砚苼的笑太苦了,他求着她,笑着求她,用那双似曾相识的眼。 「老师……」她好似沉醉往事,雨打湿了半边身子,被冷到的那一剎骤然惊醒,霍言骁已经不在了,眼前的是脆弱易碎又坚韧存活的梁砚苼,他转身离开,陆鸢的双腿沉重到无法动弹,想要追出去的念头也逐渐消散。 她在屋檐下呆了多久,霍铭霄就在雨雾里淋了多久。 直到陆鸢失落的目光扫过来,霍铭霄仿佛得了她给予的信号快速奔到她身边,然而陆鸢仅仅是看了一眼又移开了,他走近她捨不得与她并肩站在屋檐下,他是做错事的人,甘愿站在雨中淋醒受罚。 他在完成自己的救赎,哪怕陆鸢不稀罕,但至少现在,只有他们两人独处的时光里,陆鸢还愿意听他说话。 霍铭霄那样聪慧的人又怎么看不出她与梁砚苼的计划,逼迫他离开,逼迫他接受他们给予的真相,他不会信的,「阿鸢。」轻声唤一句,陆鸢竟然抬起了头看他,霍铭霄像是得到鼓励,一时间心悦的不知从何开始说起。 「我猜到你们的意图,我没有误会你们。」他说的很心虚,知道是在自我催眠罢了,如果她真的继续替身言论,他会……他会,霍铭霄长嘆一声,为她也是为自己,「阿鸢,即使是当小叔叔的替身,我也是愿意的,阿鸢,为你我心甘情愿。」这就是他的回答。 陆鸢破天荒笑出声,被雨声遮掩,也捨去了半分的讽刺。 霍铭霄被大雨浇灌,全身淋透,他浑然不觉寒意侵袭,往日的潇洒自如一扫而光,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求她原谅的寒酸男人,他深知他在陆鸢心中的信任度为0.还是要继续做给她看,把自己的真诚与深爱全都倒出来。 他想起去北贡寺那日。 这不是他第一次去,第一回 他站在寺门口未曾敢进,他沿着陆鸢摔下去的山道找到了遗失的红绳,他带回来视若珍宝,后来的事也不是没有预料过,陆鸢把红绳一刀两断时他的心也仿佛碎了一半,他缝缝补补后寻回一个破碎的物件,心脏的跃动也不如以往了。 第101页 这份感情伤到了他,霍铭霄以为再也不会因谁而炙热燃烧后,陆鸢的回应让他燃起了一丝希望。 他幻想着陆鸢此时的笑是对他的嘉奖,是对他的允许,「阿鸢,我又去了一趟北贡寺,在那里我遇见了浮光师傅。」从浮光口中听到关于陆鸢的消息,是不同于他的认知里的女人,为感谢浮光师傅对她的照料,霍铭霄给北贡寺捐了大笔香火钱,出钱修建山道,甚至连帮助过陆鸢的志愿者陆医生也顾及到了,他做的这些都是因为陆鸢而已,那些人帮过她,霍铭霄认为他应该十倍的还回去,不求陆鸢能对他有所表示,他只要陆鸢平安就好。 隐去背后做的一切,霍铭霄接着说道:「走前他说要为我算一卦,他竟然说我这一生孤苦,且身旁无伴直至老死。」他苦笑着又混合着雨水的沖刷,实在不比以往的英俊,难看的像要哭出来,「阿鸢,你听听他说的是什么胡话,我这辈子怎么可能孤苦,我有沅沅,我还有你。」 陆鸢听进去了,她沉静地瞥向他,「你该信他说的,浮光师傅算姻缘最准,他若说你孤苦无伴便是真的。」 这句是狠狠扎进霍铭霄心上,疼的他一下子没缓过神,「他算的准与不准,又与我何干?阿鸢,我有妻有女,他竟然算不到?」 「算到了,也结束了。」雨大风寒,陆鸢可不想与他在这里纠缠,「我们早就结束了,霍总,这些话我说了无数遍,你若是记不住可以做个笔记,或者弄个闹铃,随时提醒你。」 她说的轻巧,足以将他推出十万八千里,他碰不得的陆鸢,却让梁砚苼那个年轻的编剧拥了、吻了,不甘心啊,他甚至有一瞬想杀人的念头,拼命的忍住嫉妒的火苗,从霍言骁开始,所有的爱意都成了笑话。 「你不能对他好,你凭什么对他偏心,阿鸢,你明明爱的是我,是我啊!」霍铭霄伸出右手,用着卑微乞求的姿势,低声下气的压住所有欲望之火,「如果你不爱我,不会在青非默默陪我两年,更不会千里迢迢奔赴港城嫁给我!你说你对霍言骁有感情,但这份羁绊真的能让你为我做到这一步吗?我不信,你说的每一个字我都不信!」 陆鸢知道瞒不过他,那样的计划就跟rita给他当女伴一样,他们是在权谋里交过手的人,各自不服输,也不愿意退让一步。他被rita的突然亲昵闹得不愉快,陆鸢也被梁砚苼突然而来的亲吻闹到吐露心声。 他们的演技谈不上好也谈不上坏,只是彼此都看清了而已,再演就假了。 倒不如坦白承认,「我爱过你。」陆鸢漠然无视他眼中升起的热情与期盼,他太天真了,堂堂霍总何时变得天真了,有够可笑够无聊,于是乎下一句就击倒了他,「在青非、在港城我是带着真心奔向你的,是你不要我的真心,是你抛弃了我的爱,这一切都是你自己的选择,我从没有逼迫你。」 「阿鸢……」他错了,意识到自己的悔恨,就来不及了。 「我原以为你会真心待我,幻想着与人交心不过真诚二字,可我不止有真诚,还有一颗爱你的心,我为你舍掉名门束缚,为你承担流言蜚语,本想着到了你回应我的那天,我就将沅沅的身份告诉你,告诉你,她是你的女儿。」可惜啊,他们都没等到那天。 「阿鸢,从一开始你就不该瞒着我,为什么要瞒着我,为什么!」他痛苦了,可陆鸢比他更痛苦的时候都经歷过了。 陆鸢不愿意回想在港城受的苦,但是他一次次的出现在她面前,陆鸢不得不再一次的想起曾经的往事,那些让她彻底心寒的碎片回忆早就被她踩成了碎片,唯有折返的残光在笑她的痴缠。 陆鸢笑他太天真,到头来最天真的是她,「霍总,我身体不好如果当年不要沅沅,我会……死的。」 爱情哪有命可贵,她只是不要他了,活着多好吶。 霍铭霄后退两步,似乎是要倒了下去,好不容易稳住身体再次往前,嘴唇颤抖不可置信的看着她。 「你问我为什么瞒着你,我也曾无数次的想告诉你,但是我告诉了你,你会全心全意对我好吗?答案是不会,霍铭霄,你还记不记得当你的初恋从楼梯上摔下来,她的孩子没了,你就在医院的走廊上恶狠狠地盯着我,你说你的孩子没了,你甚至问都没有问一句,便认定是我推了她下楼,恨我毁了你的孩子,是啊,你的孩子没了,我拿什么赔你啊?」 陆鸢自嘲道:「难道要用我的孩子赔你的孩子吗?哪有这样的道理,那个孩子也不是你的啊,而你上赶着要去做它的父亲,可我的沅沅一出生就没有爸爸,她受欺负说要爸爸的时候你又在哪里呢?」 霍铭霄无力反驳,再多的解释已是苍白,「对不起。」如果时光倒流,他会选择接受她的真心,以真心换真心,最简单的方法他为何做不到? 他找不到当年与她的那一夜痕迹,就像抹去了记忆,他想求她告知最初的相遇是何时,却没法在此刻问出来,好似一旦问出来他怕会挖掘出更多的遗憾来,恐怕到那时他的悔恨会更多、更多。 终究是不甘心的,他仓皇问她,用最委婉的方式,「陆鸢,你还有什么秘密是我不知道的?」 陆鸢只是浅笑,沉默。 「在这段没公开没祝福的婚姻里,我曾经用尽一切奔向你,然后又放弃。这就是我最后一个秘密。」 第102页 霍铭霄,我不要你了。 第38章 误会 圣诞将至,金城的天气是一天比一天冷,陆鸢从剧场回来已经是晚上八点,沅沅还在客厅和陆庭泽玩游戏,阿姨接过她的羊绒大衣外套,悄悄告诉她下午那会陆董事长和陆夫人又黑脸了。 陆鸢朝着楼上看了一眼说:「我知道了,阿姨,您今天有给妈妈炖养颜汤吗?」 阿姨:「每天都要炖的,正好热着在,夫人今晚连饭都没有吃,我想着等你回来上去劝劝她,要不我也给你盛一碗吧,这天气太冷,回家暖暖也是好的。」 在陆家呆久了,连阿姨都知道怎么处理家事小矛盾,陆鸢点头同意了。 走进客厅,沅沅和陆庭泽玩的太嗨,连陆鸢回来了都没发现,要不是沅沅握着游戏手柄连连囔囔要输了,陆鸢也不会好奇的凑过去看一眼。 她才到大都开始玩赛车游戏了?像她这个年纪玩点换装游戏好像更适合她。 陆鸢一脚踢在陆庭泽腿上,「诶,你怎么好意思跟她玩这个,不欺负人呢。」 「就是就是!小舅舅欺负人,我都输好几回了呀,妈妈你帮帮我!」陆沅沅丢了手柄,靠在陆鸢怀里得瑟,陆庭泽摸摸后脑勺,「诶嘿」两下,把手柄递给她,「来来来,让你的好妈妈赢一把!」 陆鸢笑他没个正形,就知道跟小孩子较真,「你够了啊陆庭泽,最近工作不忙么,回来的比我还早。」 「我真是够够的!」陆庭泽从地毯上站起来,转而坐到她边上,「阿姨跟你说了没?」 一听这架势就是为了爸妈黑脸的事,陆鸢耸耸肩道:「又为那事?」顺手给沅沅调了一个她认为的小女孩会感兴趣的换装游戏,沅沅果然被精美的服装吸引,从她怀里滑下去坐到地毯上玩。 陆庭泽摘了草莓递给她一个,「你好好劝劝吧,咱妈每次生气都找我出气,你说她怎么不找你呢,好歹你是当事人啊!」 陆鸢瞪过去,陆庭泽立马怂了,「得嘞,我也不掺和了,你们自己想办法。」说完又坐回地毯上,当着沅沅的面换了游戏,起初她还闹挺,后来被陆庭泽带到吃鸡战场,他打中一个人头,沅沅在旁手舞足蹈的叫好。 陆鸢想着她的女儿还真跟寻常女娃不一样,就没有文静的时候,走哪都是孩子王,古灵精怪的性子不知道随了谁,陆鸢眸色暗了几分,咬了一口草莓也觉得不太甜。 她端着养颜汤去陆夫人的房间。 「妈妈,您晚饭都没吃吧,我盛了汤过来,还热着喝点吧。」陆鸢站在房门外说话,刚说完房门就开了,陆夫人披着轻纱披肩,穿一套卡其色长裙显的优雅知性,她这一生没受过苦,连厨房都没进过几次,从娘家嫁到陆家半生养尊处优,做姑娘时父母兄弟无一不疼她,做了陆夫人更是没有与人红过脸,陆董事长宠着她哪里还有什么烦心事,唯独忧心的除了陆鸢就是陆庭泽的婚事。 现如今陆庭泽和顾家小女儿婚已经订了,他也转了性肯在陆氏工作,陆夫人的火力对准了陆鸢,起先最担心的就是陆鸢的个人问题,接着开始顾虑她和霍铭霄的关系。 这段日子以来,霍铭霄像是铁了心的要做个好父亲,他几乎每天都来陆家,从在陆宅门口不得而入到能进入庭院,而后能坐到客厅得到一杯水的待遇,他是有本事的人,知道从陆鸢这里讨不到好处,转头就投奔她的父母。 霍铭霄能来,最高兴的就是沅沅,他能在短短时间里进入陆宅,沅沅功不可没。 陆夫人对霍铭霄的态度始终冷淡,一想起陆鸢受的苦头,她难以给他好脸色看,陆夫人甚至要求陆家所有人都这样对他,久而久之相处下来却事与愿违,起因还是陆董事长的态度转变了。 「你爸怎么能接受霍铭霄的赠予呢?他现在有的资本难道不是我们陆家给的?当初他踩着陆家上位时,我们可是被蒙在鼓里当了傻子。你爸倒好,忘了他之前的过河拆桥,转头见着好处拿的那叫一个顺手,我真是白瞎了眼看上他!」 说起陆董事长的「丰功伟绩」,陆夫人气的汤都喝不下去,一件件数落下来,越说越气。 陆鸢安抚她说:「您也不能太偏执,说起来霍铭霄让出的项目,已经比当时从我们这得到的要多得多了,妈妈,您想开一些,无论是爸爸还是庭泽,大家都是在商言商肯定是利己为先,如果只因个人恩怨做不到公私分明,他有什么资格当掌权者,换作是我,我也会接受,这是为了陆氏的发展为了大家好。」 陆夫人沉沉嘆口气,「你也这样认为?」 「这是必然的。」陆鸢将汤碗推过去,「您就喝点汤吧,要是饿了肚子爸爸该心疼了。」 陆夫人拿着汤匙犹豫了会,暗含悲伤的盯着她,「阿鸢,你就不难过吗?」 陆鸢瞧见她发间的白髮,站起身为她梳理,「妈妈,你有白髮了,拔了吗?」算是岔开了话题,陆夫人摇头表示,「让它去吧,我也不是十七八岁的小姑娘,这个年纪哪会不长白髮,拔了还得长,我老了,你还年轻,有很多时候你都要多为自己考虑。」 陆鸢鼻头泛酸。 听妈妈继续,「我承认你们说的在商言商,我一辈子没工作过,倒也清楚这个理。可我站在女人的角度看,我是心疼我女儿,阿鸢,他现在这样还不如没有回头,如今谁看了不难过?」 第103页 「妈妈。」陆鸢从身后抱住她,深深嗅着她的温柔,「我不会回头。」 「我晓得你心思。」陆夫人拍拍她手背,轻声问起,「可你不能忽视沅沅对他的态度,你在剧团的时候,沅沅对他可亲昵了,要是哪个外人看到真会当她们是从卫分离过的亲生父女。」 陆鸢笑说:「他们本就是亲父女。」 「哎,我越瞧他们,越发现沅沅长得像他。」陆夫人偏头继续,「他对沅沅的好那是真的好,我在一旁看着心里很不是个滋味,可又能怎么办呢?血缘羁绊真的很神秘,根本没法阻挡。眼看沅沅开年就要准备上小学,怕是更不好弄了。」 随着沅沅一天天的长大,若是习惯了霍铭霄的存在,要是再被迫分开,兴许连陆鸢也得讨厌上。 这个问题说难不难,说简单也简单。 只要陆家接受了霍铭霄,陆沅沅就有了爸爸。 「阿鸢,你怎么想?」 陆鸢沉默着,笑了几下,陆夫人瞬间就明白了,「阿鸢,你不要怪妈妈天天给你介绍这介绍那的,我就是想你有个伴,能疼你爱你照顾你,但我看出来了,你是真没有那个心思,往后我也不催你了,结婚本就是你的自由选择,你想过什么样的生活我绝不再干涉你,如果你的梦想是站在舞台上,我愿意做你最坚实的后盾,你不要担心外人说三道四,我们整个陆家为你扛着,你别怕。」 她说有梦想就要勇敢去追,正如幼时对她说的那样,此去经年,她依然如此期盼着。 「谢谢妈妈。」陆鸢贴在她脸颊上撒起娇。 「你就是个傻孩子,我的傻宝。」 第二天下雪了。 算是金城的初雪,比往年来的要晚一些。 陆鸢收拾好准备出门,沅沅趴在窗户边上哇哇直叫,吵着要出去堆雪人。 「这雪得下大点才有的堆,再等会吧。」 沅沅扒着她的腿不让她走,大眼睛水汪汪的卖萌,「妈妈,星期天你也要去上班吗?」 「对啊。」她捏了下沅沅的小脸蛋,滑不熘秋的真可爱。 陆沅沅小大人一样嘆气,「小舅舅还在睡懒觉呢,他就不会起床去上班,上回我问他为啥,他说平时都没法摸鱼,周末就要好好摸鱼!妈妈,你们都去哪里摸鱼啊?」 「噗!」陆鸢笑出声,装着思考,「他大概是在梦里摸鱼吧。」 时间不早了,她真得走了,早上还有一场新剧研讨会要开,她这次有了参演的角色,可不敢浪费。 「妈妈,拜拜。」沅沅站在门前跟她挥手,陆鸢让她快进屋,「别冻着,我会早点回来,给你带冰糖葫芦吧。」 「好诶,沅沅最喜欢吃冰糖葫芦了!」 小孩子很好满足的,陆鸢答应了她买冰糖葫芦立刻忘了刚才的烦闷,小孩子的气来得快去得快,如果陆鸢也能将她的本事学到七分,也不会在院子里看到霍铭霄时皱了眉。 现在的霍铭霄对于她而言,就是个可有可无的路人甲,她高兴了就喊一声「霍总」,不待见了就视而不见,没有为他波动的心情,也不会再去顾虑他的想法,总之是面子工程而已。 「阿鸢,早上好。」霍铭霄肩头铺了一层白雪,看样子在外面站的时间不短,他看向陆鸢,她却当他如司机,面上浮起疏离的浅笑,微微点头算是打了招唿。 陆鸢最近没开车,她能在路上多看会剧本或者对照练习纠正动作,司机将车开至院门口等她,陆鸢还要走一段路,霍铭霄抬脚跟上,「阿鸢,我今天过来是跟沅沅做积木搭建,我答应了她帮着做手工作业。」 「嗯。」陆鸢没什么多余的表情给他。 而霍铭霄似乎担心她觉得自己踩过界,特意补上一句,「她是想让你陪着做的,陆夫人说你最近很忙,我不想打扰你,能帮着就帮了。」 陆鸢停下来,她就走这么一段路并没打伞,霍铭霄却是在身后一路给她遮伞,她不走了,他也停下来,霍铭霄对于两人的距离到底该在哪、又如何精准把控这回事做得相当好,可以说是很谨慎了。 他退后一步,伞还是撑给她,自己淋了满头雪花,沾了热源很快消失。 「阿鸢,你吃早餐了吗?」 陆鸢转过身抬眸看去,就是一眼便撤走了,她的意思再明朗不过——别跟着她。 霍铭霄就不跟了。 陆鸢继续往前走,他在后面收了伞默默跟,不过是两人中间留了几步的距离。等她上了车,霍铭霄就站在院门口看她离开,连车影子都看不到了,自己的身上也被化了的雪打湿了。 「阿鸢……」 他想着这样的结果就挺好,踩着她走过留下的脚印返回屋前,身后的雪越下越大,直至将两人的头都淋白了。 浮光师傅的算卦再高深又如何,他有妻有女本是事实,更何况他的女儿信任他、也愿意亲近他,除了陆鸢……他不信自己的诚恳与真挚没有传达到她那里,陆鸢能带着真心奔赴他一次,也许还会有下一次呢? 他恳求着,连带着产生了幻觉。 淋了漫天大雪,这样算不算一路白了头? 一滴融化的雪水滑进他的颈间,湿冷刺骨打破了他的冬日幻想,终究是越想越可悲。 飞鸟剧团明年的新剧研讨会上,陆鸢对梁砚苼的剧本有了质疑,她没有在会上说太直白,但现场的氛围可以说很明显了,以至于会后林樱找到她,欲言又止。 第104页 陆鸢倒一杯热咖啡递过去,林樱没接。 终于忍不住了,才开口,「你对梁编有看法?」 陆鸢抬头瞥她一眼又垂下,「没有,我只是就事论事,他的剧本是很完整但依照目前的形势看,我们的原创剧本与其他剧团没有任何区别,千篇一律的爱恨情仇,看着乏味。」 林樱坐在她对面,闻着咖啡的味道皱了鼻,陆鸢到底是加了多少糖,甜腻到沖鼻了。 「你凭良心讲,他的剧本不好吗?」 「好,也不好。」陆鸢揉着眉心告诉她,「你们对他带着滤镜,他写什么你们都觉得可以,但行情告诉我们不可以!整个圈内都在搞创新,他的故事并没有达到最出彩的地步,如果明年第一季度就用他的剧本出演,我很担心剧团是否会盈利。」 林樱没做声,她继续解释,「第一季度不打好基础,足足浪费剩下大半年的时间,我们一场戏排练的时间并不短,真正能登台的时间总共就那么点,我不想做没有把握的事,所以我需要编剧团队能在有人气基础的老剧本上革新,三天后我会再次召开研讨会。」 「陆鸢,你是不是太急了点,剧团要发展是没错,你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剧团,我能理解我也能体谅你现在的心情,但是急于求成并不会有好结果,你把利益看得太重,无外乎拔苗助长,就不怕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 陆鸢喝完一整杯咖啡,她听了林樱的不满,面上依旧保持着足够的微笑,「林樱,当初你找我来拯救剧团的目的是什么?飞鸟要发展这是事实,如果她不盈利就没有发展的可能。」 「如果霍言骁还在,不会允许你这样为了盈利而表演,这不是他所追寻的梦想艺术!」 陆鸢反驳道:「如果他的梦想艺术会让我们陷入困境,那就不叫艺术。我除了是剧团的一名演员,我还是整个剧团的负责人,你与我共处要职,不能想的太理所当然,剧本是艺术的核心,如果没有记忆点,我们一样会被淘汰。」 林樱半天没反应,直到陆鸢要去找梁砚苼时她起身拦住她,「梁砚苼还太年轻,本事需要打磨,你对他好点。」 陆鸢瞧见她眼中的不忍,笑了笑缓和气氛,「你把我说的像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人,我还能特意针对他吗?就是因为他太年轻,所以才要更严厉对他,你放心吧,我既然把他带回来就不会放之不管。」 林樱莫名嘆气,「你总是这么说。」一转眼,就想把关于梁砚苼的残缺告诉她,话到了嘴边又狠狠咽下去,她不能说!梁砚苼的眼睛太亮了,在她撞见他的破碎后,他甚至连一句解释都不用说,就依着那样脆弱的姿态看着她。 林樱再心狠也不愿意去回想他的不堪,他五年来没有了右腿,戴着假肢活着却如常人一样叫人看不出端倪,可见私底下练习了多少次,他在竭尽全力的藏着自己的秘密,如此的乔装竟让林樱红了眼。 「陆鸢,你看在霍言骁的份上别对梁砚苼太苛刻了,他……他太年轻了。」 哎,一声嘆息沉在了心底。 陆鸢以为她是在为梁砚苼着想,对于这份感情她太了解了,看着梁砚苼会让林樱想起离世的霍言骁,她不会真的对他如何,就事论事给出不带任何滤镜的意见,也是对梁砚苼的指引。 没想,陆鸢前脚出门,转头就看见了梁砚苼,他站在走廊上痴痴等着。 「砚苼,我正好找你。」 陆鸢走向他,梁砚苼也走向她,到了一处后他忽然伸出手,掌心里放着一颗奶糖。 陆鸢刚才一杯咖啡甜过头了,这会犹豫着没接。 「你信我吗?」梁砚苼有着比她更为固执的性子,她不接,他绝不收手,「你接我来金城,你就该信我,阿鸢,你说过会无时无刻站在我身边。」 陆鸢信守承诺,在她拿起那颗奶糖的剎那,梁砚苼收起了掌心,径直握着她的手,牢牢占有。 「梁砚苼!」 「阿鸢,你信我,要一直信我。」 他会为她写出最好的故事,要让她从此挂住自己,再也挪不开眼。 当晚陆鸢又回的迟了,到家后沅沅已经睡下,看到桌上剩下的半截糖葫芦才想起自己忘了什么,她答应了沅沅要给她买糖葫芦回来。 陆夫人特意给她炖了参汤,心疼女儿这么晚才回,「看看你忙的昏天暗地,黑眼圈都出来了,有空跟我去做美容,听到没有?」 「好。」陆鸢喝完汤准备上楼,退回来问她妈妈,「糖葫芦是庭泽买的吗?下次让他少买点,吃多了长蛀牙。」 「晓得啦。」陆夫人说道,「不过糖葫芦是霍铭霄买的,他就惯着她吧,回头我好好说他。」 陆鸢心里不是个滋味,好像本该属于自己的那份关爱眨眼就被霍铭霄抢走了。 周一,陆鸢特意在沅沅放学前赶到幼儿园门口,这些日子以来她忙于舞台和工作,对沅沅的管教松散了不少,周末那天霍铭霄的一番话和举动提醒了她,工作再忙她还得抽出时间去陪沅沅。 陆鸢可不想看到她的沅沅被霍铭霄夺走的结局。 校门外,沅沅背着陆鸢选的小小的装饰包包蹦蹦跳跳的奔向陆鸢,她好久没见到陆鸢接她,一下子开心的不得了,抱着她的脸就亲了好几口,「妈妈,你怎么来接我呀,爸爸不来了吗?」 第105页 陆鸢心塞几秒,扬起笑哄她,「妈妈专门来接你不好吗?」过去她还在陆氏上班时也是到点就来接她,但沅沅好像都忘了,不过没关系啊,陆鸢会再次行动起来,以后空出接她放学的时间就是了,只要多陪着她看她快快乐乐的成长就很值得。 「妈妈真好,我爱妈妈!」沅沅再亲她两口,吵着要去吃冰糖葫芦,陆鸢正要抱着她去找摊位,马路边停留的一辆车旁下来一人,陆沅沅眼神发亮,挣着要下来,「爸爸,是爸爸!」 陆鸢使了劲箍着她不让沅沅下去,她还在陆鸢怀里疑惑地问:「妈妈,你为什么不放我下去?我要下去,爸爸来了!」双手推着她的肩,陆鸢的倔脾气上来转身往回走,陆沅沅见离爸爸越来越远了,小声囔囔,「妈妈,我要去爸爸那,你别走啦!」 她怎么能不走?她再不走,可能她的沅沅就要被霍铭霄抢走了! 陆鸢不会允许他这样做! 「妈妈,我要下来,你放我下来!」陆沅沅不知道陆鸢在想什么,她只是想见爸爸,「爸爸买的糖葫芦好甜,他手上还拿着糖葫芦!」顺便吃他买的糖葫芦。 陆鸢一听更为恼怒,忽地,身前被人挡住路,她恶狠狠地瞪着霍铭霄,他脸上担忧的表情又是闹哪样?怎么搞的她才是抢走沅沅的那个恶人呢? 真离谱! 「阿鸢,沅沅在哭了,你先放下她吧。」霍铭霄安抚她的情绪,并不想让她误会,但从陆鸢眸中他已经猜到她的想法,「我并没有……」 「爸爸,我要爸爸!」陆沅沅真是好样的,在她伤口上狠狠撒了一把盐,她张开手扑向霍铭霄时,陆鸢心凉了半截。 陆沅沅拿起他手中的糖葫芦,霍铭霄顺势接过她抱住,他的脸上写满了抱歉,目光投向陆鸢有点心虚,「阿鸢……」 陆鸢沉着脸刚要开口,敏锐的捕捉到某些异样,而霍铭霄也注意到了,他俩同时往街角看去,一辆黑色奥迪背后长镜头相机正对准了他们。 「霍铭霄!」 他当即慌了,「阿鸢,你听我解释,那不是我的安排,你别误会!」 「呵。」 想玩曝光那招吗? 第39章 爱妻 第八夜向来很热闹,今晚尤甚。 傅言昇和他的那群兄弟们占据了整个二层,玩到一半陆庭泽姗姗来迟,他自罚一杯后没松开酒杯,又自顾自倒了好几杯。 有闹他的兄弟尽往他伤口上撒盐,「哟,咱陆少心事挺沉,来跟哥哥说说,哥经验丰富帮你排忧解难。」 陆庭泽白他一眼,「滚一边去。」 兄弟几个围上来挨个打趣他,「莫不是还在为咱第八夜的调酒师伤心呢,嘛呢嘛呢,女人一个哪没有啊?再说她都不在第八夜干活了,你惦念有何用?咱帮你物色几个大美妞,清一色模特大长腿,怎么样?」 陆庭泽「呸」一声,放下酒瓶就往桌牌走,挤开一个小兄弟一脸嫌弃地坐下,往他对桌看一眼,「开牌!」 对桌好巧不巧就坐着他的情敌,蒋承烨抽空拿出一支烟点燃,就放在手边夹着没抽,淡笑几下,「二十万起步,输的人得去楼下跳舞。」 摆明了是故意。 现在的第八夜可跟以往不一样了,玩的花招太多,跳舞可不是跳的普通舞,钢管、脱衣……怎么火辣怎么来,人都是视觉动物,越是刺激越是有吸引力,于是客流量足足翻了十倍。要说也不全是蒋承烨的功劳,自从他买下这间酒吧后,身边多了个隐藏的军师,他不说,傅言昇他们几个总有办法把人捞出来,最后才知道蒋承烨背后的人竟然是霍铭霄。 霍铭霄今时不同往日,身价暴涨,归国商界名流每月都会出现在精英杂志上,他外型俊朗堪比t台男模,深得杂志编辑的喜爱,当然了谁又不喜欢有钱有型的单身汉?媒体的关注点落在他身上,奈何霍铭霄十分神秘,除开知道他来自港城霍氏外,最有影响力的身份便是全球最大商贸集团谢里曼家族在亚洲的全权代表人。 蒋承烨不提还好,提起这茬仿佛触到了陆庭泽的逆鳞,加上他酒气上涌情绪逐渐失控,一巴掌拍在桌面上,冷笑,「蒋总也会怕输?」 桌上其他几个兄弟面面相觑,这两人以前就是情敌,要不是女调酒师走了,陆少又订了婚,看似关系缓和些了,不知今日怎么又剑拔弩张起来。 「庭泽,你酒喝多了还能看清牌?过去那边歇会醒醒酒,我帮你打两局。」傅言昇打完电话走过来,拍拍他的肩,三言两语就把陆庭泽劝走了,蒋承烨冷哼一声,「傅总得手下留情。」 「应该的。」傅言昇到底是顾及陆庭泽,并没给蒋承烨留面子,几场下来打了个平局,蒋承烨接了个电话下楼,傅言昇拿着矿泉水走到横栏边,他将水瓶递过去,陆庭泽愣了一秒接了。 「你今天怎么回事?」傅言昇的视线从楼下离开的蒋承烨身上移开,「来他的地盘特意针对他?我没想过你这么沉不住气。」 陆庭泽狠狠嘆口气,「妈的,我就是想来找霍铭霄问个清楚,人没找到就看到了蒋承烨,心里窝火不发不行。」 傅言昇算是秒懂。 能够与蒋承烨合作的霍铭霄,他们在一定程度上有了非常高的相似度,两年前傅言昇就曾提醒过蒋承烨,让他别后悔,事实证明傅言昇看人真的很准,蒋承烨两年后不止后悔了,还做出了一系列让人唏嘘的事。 第106页 在这一点上,霍铭霄同样做了后悔的事。 他们都是在感情和利益之间做过选择的人,他们利用了爱情利用了一个曾对他飞蛾扑火的女人,忽略了对方的真心,到头来才明白不是不爱她,而是与他们的宏伟目标比起来,爱情变得苍白且不值一提。 傅言昇对他们的商业奇才表示贊同:「霍铭霄是个人物。」可不是么,这小半月来算是彻底在金城名流圈火了,各家名媛都在打听他的消息,说他跟港城的纨绔形象大变样,简直是标准的逆袭开挂人生,反正包装的金光闪闪走哪炫哪。 「他算个屁!」陆庭泽从没有这么噁心一个人,「他在港城那堆破事要不是我家老头子做得绝,早就给他公之于众了,他倒好摇身一变成了归国精英,他算个屁啊?有本事别找我姐麻烦,他们之间……」说到激动处,傅言昇用眼神压了他几下,陆庭泽平息着情绪小声吐槽,「他跟我姐的事知情者少之又少,当初就不是个高兴的事,现在回头舔着脸是怎样,求复合?他不要脸我们家还要脸呢!」 「庭泽,或许他被拍也是无意中发生的事。」 「靠,他妈的说起这个就来气。」陆庭泽实在难以忍受,一口一个国骂才痛快,「前几天被拍了,绯闻满天飞,说他追我姐,追就追吧把我姐写成急于给孩子找爹的跪舔的寂寞少妇,靠,真他妈有毒!」 傅言昇家中有做新闻行业的,深知一个震撼标题会有多吸引流量,他也看过那些八卦文章,的确不太文雅,把陆鸢那些未婚生女、女儿父亲不详的事说成她不检点,进而编造了无数个令人遐想的艷丽故事,难怪陆庭泽会这么生气。 「我听说今晚他有个採访,看看他怎么解释吧。」傅言昇劝他几句,正好有兄弟对着电视屏幕囔囔,「这不是霍总吗?他的採访要不要看啊各位?」 陆庭泽回头瞟一眼,气得牙痒痒,傅言昇笑道:「走吧,看完再说。」 採访的主持人非常犀利,问了很多商业上的问题最后都被霍铭霄巧妙化解,使得看过採访的人好像懂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懂,但这些都不重要,熬过了商业来往的阶段,主持人十分八卦的问了他的私事。 比如是否单身,比如前几天被拍到的绯闻又是怎么回事。 镜头下的霍铭霄一直在摩挲着他左手无名指的戒指,主持人仿佛嗑到了不得了的八卦,眼尖发问:「霍总您的意思是已经结婚了吗?」 他轻扬起笑点头,「在港城我就结婚了,我是为了她来到金城。」 台下观众一片譁然,然而陆庭泽暗骂一声,大骂他是卑鄙小人。 主持人追问道:「据我们了解到的情况,您已经不是第一次接送那位的孩子,请问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您的另一半正是陆氏的千金?」 很明显主持人嗑上了头,越问越兴奋。 等霍铭霄点头,她差点磕昏过去,满脸都在写着「这就是破镜重圆、小绿江言情故事在线啊」的表情。 「感谢节目组给我的太太和孩子打了码,我暂时不太希望她们的生活被打扰。在这里我可以很诚恳的说一句,我爱我的太太和我的女儿,请不要用恶毒的言论去攻击他们,否则我不会放过你。」到底是哪个你,自然是不值一提的键盘侠,反正在场的人掌声雷动,都为他的男子气概和总裁气势折服,顿时他高大的父亲形象就竖起来了。 主持人下句还没问出口,陆庭泽大力甩过去一个酒瓶重重的砸到了电视屏幕上,屏幕顿时四分五裂,周遭兄弟惊唿卧槽,看向陆庭泽的眼神多了几分八卦的考量,圈中都知道陆氏千金陆鸢未婚生女,但几乎没人知道她女儿的父亲是谁,还有甚者在以往恶毒的想像她是否是在国外读书时被侵犯了,又或者是她在外玩的太开不得不生下那个孩子,反正故事挺耐人寻味。 陆庭泽心烦意乱中,看也不看地骂了句,「人渣。」 谁料,先前还在电视里放话的男人下一秒就出现在楼梯口,他一上来大伙的视线全部挪上去,好傢伙,採访当事人都出现了,能不精彩吗? 没等他们一干人上前询问一番,陆庭泽一把拽住他前领,愤怒到青筋暴起,「霍铭霄,你他妈真有种!」 他上採访说的那些话简直是把陆鸢往火坑里推,什么不要打扰到她,事实上她的生活正被他搅得一团糟! 霍铭霄不挣扎不恼怒,任他捏着衣领,对他扬起的拳头也没有要躲的意思,他沖他笑笑,「小舅子,你要打要骂都行,我绝不还手。」 「你他妈的还来劲了是吧!」陆庭泽可没想轻易饶过他,拳头落下去,看得一旁的人肉疼。 傅言昇在边上看戏,鼓励大家下注买谁会赢。 兄弟说:「不能吧,都是一家人出这么重的手?」 「我赌陆少手下留情。」 「霍总也不能被按着打吧,据说他身手很好,截拳道、跆拳道都挺牛逼。」 说完,陆庭泽朝着他的脸打过去,霍铭霄躲了一下,接住了陆庭泽的下一招,「小舅子,下手忒狠了。」 「为我姐,我在所不惜!」 霍铭霄不在躲了,疼得仿佛灵魂与身体分割,五脏六腑都疼。 栾承在半小时后见到了满身狼藉的霍铭霄,此刻的他脸上肿得吓人,身上的衣服跟在泥地里滚了一圈的狼狈,栾承丢了菸头扶住他颤颤巍巍的身子,「何苦呢?」 第107页 亲自跑过去找罪受,明知道发布那期採访后一定会惹来陆家人的责骂,他还要迎上去,陆庭泽上次在港城的手段,栾承就见过了,下手是真狠,拳拳到肉不知轻重。 霍铭霄好不容易坐到后座,大半个身子歪倒在座椅上,解开衣领,胸前留有大片青痕,衬衫上沾了血迹,跟谁火拼了一样,不过他是被动挨打,怪不得谁。 他朝栾承要了一支烟,烟雾裊裊升起时他不由苦笑,「都是我该受的,我来迟这么多年,这点苦头不算什么。」 是真不算什么,对于陆鸢承受的痛苦,他这不过千万分之一罢了。 「……」栾承是真心疼他,坐在驾驶座好半天没开车,他得知劝解无用,说再多霍铭霄都不会照做,他现在是自我惩罚而选择的受虐期,旁人的劝慰他听不进去的。 霍铭霄拿烟的手都在微抖,他闭目养神了会,一支烟抽到尾,「不去郑叔那,我不想他为我担心。」 栾承也不会去找郑医生,他这身重伤没个十天半个月的不会好,去了郑医生那又得让他老人家心疼。 他发动车子,余光撞见霍铭霄失落颓败的神情,他望着窗外,似乎在看闪烁的霓虹又好像什么都没看,再绚烂的夜景落在他眼中都是徒劳无功的浮云,他活得太累,曾经为了从泥潭爬上来挣扎过彷徨过也放弃过,他错过很多精彩的美景,却不想忘记真正爱过他的人。 「随便去哪,到哪都好……」淡淡说起,只余一声嘆息。 金城的十点还如同白昼般热闹。 金城剧场的灯光挨个熄灭,陆鸢从训练室走出来换了一身衣服,先前的训练服都打湿了,她洗了热水澡后披着羽绒服出去时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哆嗦,金城太冷了,凛冬至好像每天都在下雪,大雪纷纷美则美,就是冷到牙齿都打颤。 陆鸢围着厚厚的围巾穿过空中走廊,前方有几个其他剧团的演员在说话,时不时的眼神看向她,再低头窃窃私语。起初陆鸢也没管,过几天市里的领导过来视察工作,说是要为年初的某个高峰论坛做开幕式准备,特地邀请了金城几个知名剧团一起演出,前期排练工作都选在了金城剧场。 陆鸢所在的飞鸟剧团的大本营就在这边,每年的花销不算少,以前靠林樱一个人难以维持,现在不同了,飞鸟身后是陆氏、蒋氏,还是霍铭霄的支持,比起其他剧团软硬体不要太好。 陆鸢以为这种对比打量实属正常,以前也不是没有听过,当作听听就算了。 哪知道就在她去倒热水的时候,身旁几个女生故意在她那边翻阅手机,边看边八卦,眼神更是恨不得放她身上。 「我就说这么高质量的男性不可能没有女朋友,这下好了,他不止有了老婆,连女儿都有了!」 陆鸢略微皱眉。 再听,「苍天啊,赐予我一个霍铭霄吧,妥妥的霸道大总裁爱上我!」 ……谁?霍铭霄? 陆鸢心中一咯噔,转身时被女生拦住,她们青涩的面庞透着无限的羡慕,盯着她的一瞬竟然有些许的哀怨。 「你就是陆鸢。」 她点头,「请问有事吗?」 「有!」女生圆鼓鼓的脸望着她,哀怨加重,「你『结婚了吗?你怎么不戴婚戒啊?」 陆鸢瞬时收紧良善可欺的神情,眸光逐渐冷淡强势,「这是我的私事,无可奉告。」 她往外走,几个女生扯住她衣帽,「霍铭霄对你不好吗?你怎么能这样对他,他很爱你的!你竟然不珍惜!」 陆鸢听不得这样的说辞,她听到肠胃都不适,正要开口反驳,梁砚苼靠近她一把将她挡在身后,对着那群女生指责道:「这里是飞鸟剧团,不是谈八卦谈私事的地方,阿鸢姐是我们飞鸟的团长,你们对她态度放尊重点,否则我们有资格让你们出去。」 本来就是借着飞鸟剧团的光才将训练地选在了设施完善环境优美的金城剧场,所以其他人敢怒不敢言,灰熘熘的走了。 陆鸢在原地笑出声,「你啊你,谁给你的资格这样说?」 梁砚苼耸耸肩道:「还不是你给的勇气,我顶多算是狐假虎威,阿鸢,你别听她们说的。」 陆鸢摇头,「我要听早听了,不会在意的。」 梁砚苼很难开口,「你真不在意?我是说那个人採访上说的,你别……」 「什么採访?」 梁砚苼停下来,目光局促不安,而陆鸢的眼神也跟着发紧。 她以为被拍的事就这样过去了,不论是谁以陆氏的实力拿下一个偷拍的记者不算难,陆鸢就是这样想的,只要不涉及到她女儿一切都好说,她反正不会对霍铭霄有所转变。 他说不是他找人拍的,陆鸢信或者不信都不再重要,她扬长而去留他一个人处理烂摊子,那些照片底片很快被销毁,霍铭霄也亲自跟来陆宅道歉。 当日,霍铭霄站在院子里好久,等到了陆董事长才被允许进门。 而这一切都没让沅沅知道,陆鸢关着琴房逼她练琴,直到她弹累了才允许回房间休息。陆鸢从房间出来,又被陆董事长叫进书房。 「陆鸢,偷拍的事并不是霍铭霄安排的人。」 陆鸢抬头仔细打量她的父亲,继而垂眸。 「他现在是什么身份你应该清楚的,谢里曼家族在亚洲的代表,有多少人在盯着他,你以为他会蠢到将自己陷入舆论困境?他是为谢里曼的谢三少卖命,传闻谢三少的遗体都还没找回,他就是谢三少的全权代表,中途又该得罪了多少人,动了多少人的蛋糕,不是他胃口太大,而是谢里曼的目的太广太绝。」 第108页 陆鸢还是不作声。 陆董事长嘆口气说:「事到如今,瞒着还不如公开,大方承认比起背后被捅刀,这是最正确也最安全的做法。」 陆鸢不想继续,站起身就要走,陆董事长再次叫住她,不是用董事长的身份而是一位父亲的身份,「你气恼他是应该的,在这一点上没得商量,但你总要想一想,如果站在霍铭霄的位置上你会怎么做?当初我把你作为继承者培养,是看中你的聪慧与谨慎,陆鸢,你放开那些过往深思熟虑的想透了,就会知道爸爸这次没有偏袒谁。」 是啊,陆董事长只会偏袒陆家的儿女,欺负他们的他一个都不会放过,但是站在陆家这边的、竭尽全力帮着他们的人,他也不会有所亏待。 陆鸢知道公开是迟早的事,但没想过霍铭霄用了这么张扬的做法,他在金城出尽风头,闹得满城皆知,如今还上了热搜前十的位置,关于他的好几个选题都在逐渐攀升。 陆鸢将那些关于他私生活的採访片段看了一遍,没心思去关心网友怎么说,她就是觉得头疼,身体像是失了魂魄缺了点气力,梁砚苼眼瞅着她不太对劲,扶着她坐在长椅上,夜里寒风加剧,吹得她羽绒服帽子上的毛毛飘在了脸上,他为陆鸢拂去凌乱的髮丝,从口袋里掏出奶糖。 「是不是头晕,你练习太久了,晚饭也没怎么吃。」 陆鸢吃着奶糖找回了点力气,没坐多久站起来,「太晚了我得回去了,沅沅还在等我。」 梁砚苼听着心口酸涩难耐,在她心中他始终是个外人,比不得其他,也不多说要和她独处,陪着她走到剧场门口,看她坐上车后座还站在原地。 陆鸢从后视镜里看到梁砚苼的身影,她很难忽略掉他眼中的不舍,情谊渐浓,同为戏中人,在舞台上都难以掩盖的情愫,在舞台之下就更难散去了,但她处处避开,自以为做得很好、藏得很好,可还是在无形中伤到了他。 陆鸢深唿吸着,视线收回,司机却说:「陆小姐,身后有车跟着,不过是霍总的车。」 她转头看一眼,霍铭霄的车每天都跟着她,一点都不稀奇,她好奇的是他哪来的空闲时间去盯她,厌恶之余也摆脱不掉,他比牛皮糖还舔着脸跟着。 到最后连司机也于心不忍,会在私底下告诉她霍铭霄又等了多久,在雪地里站了多久,冷了多久。 做给谁看呢? 陆鸢认为他有受虐倾向,现在连证据都找到了。 霍铭霄的确是在受虐期,不过是他给自己的惩罚,从第八夜离开后医院也没去,就让栾承开车来到剧院门口,陆鸢练习的越来越晚,但不论多晚他都要见她一面,不是在早晨就是在落日后、月光下见她,哪怕是远远看一眼也很值得。 霍铭霄的伤口还在流血,陆庭泽将他击在地上时碰到了砸碎的酒瓶,划伤了手背和胳膊,不处理是不行的,栾承停了车就去附近的药店买药,他给霍铭霄不知道处理过多少次伤口,紧急处理这事他熟的不能再熟。 不光是伤口刺痛着他,还有手机里的一条刚收到的消息。 他的某个社交平台只关注了陆鸢的号,她的号在一分钟前发布了一条新内容。 飞鸟:已离。 简单两个字粗暴明了,连带着他给陆鸢的备註,「爱妻」一同刺激着他的每根神经,像蚂蚁细密啃咬,折磨到失去意识,终成空。 第40章 嫉妒 大众的记忆点永远只有那么几秒,时间一过再吸引人的绯闻也会忘记,总有更爆丨炸的消息传来,足以遮盖原有的震撼信息。 所以这件荒唐的採访以及因为霍铭霄而引出的金城几大老钱家族的故事,就这样悄无声息的降下了热搜,甚至在全网都没法寻到踪迹。 这样的结果陆鸢早已预料到,不论是霍铭霄出手解决还是陆氏公关,这事都不会在第二天黎明升起时再次发酵。 不了了之,进而成为看客眼中的一个谜。 陆鸢活得有够低调,但以她的身份怎么想都不可能低调起来,加上她现在是飞鸟剧团的一员,探讨的视线总会落到她身上,想躲也躲不了,她像林樱所说的正在慢慢习惯被注视、被欢迎挂念的感觉,却不包括还要被迫接受霍铭霄引发的烂摊子。 她对霍铭霄的厌恶又多加三分。 霍铭霄耍了好一招公开计,哪怕是她在社交平台上发布自己已经离婚的讯息,还是有不少八卦的圈子中人找到她。 了解实情是假,看戏倒是真的。 陆鸢一律忽视就当什么都没发生。 霍铭霄一早按时来陆宅,给陆家父母、兄弟带来了新春礼物,就连陆宅里的各位阿姨和佣人都有。 陆鸢下楼时没见到他,但看见了等在客厅里的栾承,他起身与她打招唿,陆鸢微微点头只把他当个普通的客人看待,径直走向餐厅碰上黑着脸的陆庭泽。 陆鸢察觉出他的异样,落座在一旁拿了一份吐司,边抹果酱边问他,「你不舒服还是有心事?」 陆庭泽重重「哼」一声,往外瞪了一眼似乎很瞧不上等在那里的客人。 陆鸢再瞧见他手上贴着的创可贴,不是一个而是两三个横着贴满了手背,眉头紧了紧,「你又打架了?」 「没有。」陆庭泽收起右手,用左手拿牛奶杯,陆鸢不肯信执意让他将右手拿起来,陆庭泽执拗半天,「好了好了,我直接告诉你得了,昨天晚上我在第八夜把霍铭霄揍了个半死,没想到他还挺能抗,今早又过来送礼,有种!」 第109页 「……」陆鸢颇无语,「你手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我就是看着他来气!」陆庭泽的气不比昨晚上的少,扭过半边身子问她,「阿姐,你就一点感觉都没有?不生气吗?他那样先斩后奏的表态,有把我们陆家放在眼里吗?他怎么敢有脸来的,他……」 「庭泽……」陆鸢一抬头见到餐厅入口的男人,她的视线一晃而过,劝陆庭泽少说两句,他偏不听话逮着霍铭霄骂得痛快,「怎么着,他敢做不敢认,有脸来我们家真以为我们家没人能对付他?爸妈吃了他的糖衣炮弹处处跟他说话,我凭什么偏袒他?」 「庭泽,你别说了!」陆鸢硬生打断他的话,陆庭泽瞅着她脸色不对立马闭了嘴,她往餐厅外走去,陆庭泽跟着转头看见霍铭霄,他戴着口罩只剩下一双锋利眼眸流露出来,今儿倒是营造出一种病弱感,倒也不是温和那挂的。 「阿姐……」陆庭泽扯扯陆鸢衣袖,她压下嗓音劝他,「你刚才说太大声了,要是沅沅下了楼听见你这样说话,她怕是要对你翻脸。」 陆鸢的考量不是没有道理,陆沅沅对霍铭霄格外欢喜,每天都要念叨好几遍「爸爸」,若是被她听到小舅舅的破口大骂,估计能生他好一阵子的气,陆庭泽转眼想了想,为了声讨霍铭霄而跟沅沅闹掰实在是不划算。 「知道了。」陆庭泽应道。 两人从霍铭霄身边经过,没有一人与他打招唿,在这个家里陆家两姐弟是最不待见他的人。 关于这点,霍铭霄当然很清楚。 他脸上的伤是陆庭泽揍的,他为陆鸢下了狠手,霍铭霄不躲不反击任由他动手,昨晚回去后大半宿没睡,简单换了药就没管了,想着今早要来陆宅特地戴了口罩,对外说是身体不适,对内也只有知情者明白,他的脸还青肿着不适宜见人,如果真带着一身伤来见他们,想必又要被陆家姐弟称矫情了、又耍心机了。 霍铭霄现在是半点委屈都不能有,他不在乎他们的漠视,只要还能踏入陆宅就有希望,宛如沙漠上的绿植有了雨水的浇灌,风扬起他就有了新的生命,彻底活过来了。 陆沅沅从楼上下来直奔他怀,不巧被陆庭泽在半道截住,阴阳怪气的说:「沅沅啊,你的好爸爸生病了,都病了还要来看你,真感人呢。」 霍铭霄没什么表示,倒是沅沅激动了,「爸爸怎么生病了!都怪沅沅非要你来,是不是淋了雪生病了呀!」 陆庭泽白眼翻起,内心一阵咆哮沅沅这头没良心的小白眼狼,按住沅沅挣扎的小胳膊,就是不让她过去,「是呀是呀,你爸爸就是为了来看你才病的,没看他都戴着口罩吗?你这样扑过去小心病毒传染,要是生病了你会很难受哦。」 陆沅沅嘴巴撅起,「我不要爸爸生病!」 霍铭霄摆手道:「我没事的,沅沅。」 陆庭泽插在中间说:「为了你爸爸好快点,最近就不要他过来了吧,天气不好下大雪呢!」 「爸爸……」沅沅大眼睛圆熘熘在两人间来回打量,霍铭霄声音闷闷地,「我没关系,等我好了再来看你。」 嗯哼,陆庭泽得意的对陆鸢挑眉,他的目的达到了。 谁知陆沅沅蹦出一句,「爸爸,你别走了,就在家里住呀!我和妈妈都在,外婆外公也在,房间好多的!这样你就不用跑来跑去看我啦!」 陆庭泽:「……」顿时服了。 陆鸢抱走女儿,沖霍铭霄示意,「你有会要开,还不走吗?」 下了逐客令,霍铭霄与沅沅说再见立马就往外走。 沅沅眼巴巴的看着他,眼神半天收不回,她趴在陆鸢肩头上软软的说:「别人的爸爸妈妈都在一起住,为什么我的爸爸妈妈不在一起呢?」 陆鸢停了一秒,而后极其认真的告诉她,「我们离婚了,沅沅,你不是猜到了吗?在我们刚回来之前你还因为这个闹过,你想跟着爸爸生活吗?」 陆庭泽都听不过去了,假装咳嗽着提醒她,「阿姐,别在孩子面前说这些。」 陆鸢放下沅沅,笑着转向陆庭泽,神色越发和善,「她不小了难道瞒着就是对她好吗?如果她喜欢爸爸想跟爸爸生活,我不反对,现在都可以跟他走,我也不拦着。」 陆沅沅一听就慌了,立马抱住她的腿,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一样,「妈妈,我要跟妈妈在一起,我最喜欢妈妈了!」 陆鸢低头问她,「真的吗?」 「是啊,爸爸来看我就好了呀。」 「你乖。」陆鸢揉揉宝贝女儿的头髮,如此温馨的场面看得陆庭泽越发别扭,他不是没见识过陆鸢怎么教育孩子,上回她闹脾气,陆鸢可没惯着她,长在陆家哪有不宠的道理,但是教育又不能光靠宠溺和疼爱,陆鸢有她的法子去引导。 她会听取陆沅沅的需求,强迫着她不去想霍铭霄并不实际,孩子一天天长大会变得更成熟,沅沅怎么选择是她的决定,陆鸢只能在她还小时不断灌输妈妈是最重要的人的理念,往后又能如何,陆鸢也很难做主。 只是想到陆沅沅会那么亲昵霍铭霄,心中还是会难过。所以她才会当着沅沅的面说出离婚的事实,她的沅沅很聪明,瞒着不现实。她那样直白的说出来了,沅沅也直接的做了选择,心中总算好受了点。 凌晨下的雪,台阶有点打滑。 第110页 陆鸢下去时没踩稳差点摔了,「小心!」霍铭霄就站在门口等着她,在她要摔的空档牢牢锁住她的胳膊,陆鸢往后仰躺在他怀里,就那一秒撞进他担忧的眸,而她的态度并没有因为他的帮扶有所不同,照旧是冰冷无视中。 不用陆鸢制止,霍铭霄已经小心放开她,陆鸢站稳了朝前走,他在旁默默护着。 「阿鸢,我不是想跟着你,有几件事我想跟你交代清楚。」 陆鸢停下来,「五分钟。」 霍铭霄深唿吸道:「好。」俨然透了一股欢喜,不浓不淡刚刚好,仿佛经歷整个严冬的树桠长出了绿芽,原来这就是春的希望。 「昨晚的告白我是真心。」 陆鸢无解的很,他把那种採访当作告白? 「各种理由你必然了解,否则不会轻易放过我。」 陆鸢自然清楚,陆董事长把话说到那份上,她再折腾也无事于补。 「我承认有拿看沅沅当理由来试图缓和我们之间的关系,你不给也不要紧,只要我还在一天,我都会护着你们,也没人能让你们受委屈。」 这世上还能有谁最让她们母女俩受委屈呢?除了霍铭霄,谁能做到? 「我们是离婚了,但我与陆氏的关系根本分不开,不论从哪方面来说我们註定没法做到真正的分离。」 情感没有干系了,事业版图却是越牵扯越深,他说的是实话。 「往后你嫁娶自由,可我重新追求你也是我的自由,一次不接受十次百次千次还不行吗?」 他看向陆鸢,她的眼中没有任何多余的感情,平淡无波静到让人猜不透,「阿鸢……」 陆鸢一心想的却是,「时间到了。」 不再听他多余的废话上了车。 再一次看她潇洒离开,霍铭霄嘴角发苦,尝到了悲痛的滋味就会不断回忆过去的甜蜜,可来回捣鼓的甜蜜最后也变成了痛苦的开端,千不该万不该,不该辜负她的真心,在她彻底冷却之后还妄想着求她原谅。 「我以为……」 栾承走过来替他打开车门,霍铭霄苦笑着看他,「原谅和重来,我以为她至少会选择一样,结果她连选项都懒得听。」人心不都是肉长的吗?她的心太硬太冷了,他赎罪式暖着她也暖不热啊。 深冬太冷,陆鸢从暖气房里出来买杯咖啡提神都冷的打颤,她原本想着就几分钟的路程冲过去就完事,然而她高估了自己的本事,经过难产后身子本就不如从前,腰疼腿疼成了老毛病,加上这近半年来她一直在练习舞台动作,遇见寒风凛冽的日子整个人都会弱上几分。 捧着冒热气的咖啡,陆鸢才稍稍回过神来。 路过休息区听到几句关于她的名字,不用猜都知道在说什么八卦,她没时间细听,匆匆回了办公室,刚坐下呢林樱推门而入。 带入一阵寒风,陆鸢喝了一口咖啡叫她关紧门。 「昨晚的事你都知道了吧!」林樱坐在沙发上,放下她随身携带的保温杯,陆鸢点头表示知道了,她更咂舌,「就没了?」 陆鸢抬眸看她,「嗯,没了。你想有什么发展?」 「不是,我没问你怎么回应,你与前夫之间如何发展跟我没关系,我担心的是你没听到外面的风言风语?」 陆鸢一杯热咖啡喝了一半,好像糖放少了不够甜。 林樱又被她这幅不在意的表情气到,食指在桌上敲了几下,「不是来了好几个剧团的人么,她们嘴可没我们自己剧团的人紧,我光路过休息区就听到好几个在说你的八卦。」 「不稀奇。」陆鸢耸耸肩。 「扯上樑砚苼还不稀奇吗?」 陆鸢这才有了紧张的意识,林樱追问她,「你跟我透个底到底跟梁砚苼有没有发展的可能?」 陆鸢闭口不谈。 林樱见状心里有了数,「得,全团都知道你偏袒他,你对他好的又不止一星半点,昨天你与霍铭霄的事闹上来,虽说你们已经离婚但还有个孩子在中间牵着,他梁砚苼是背后被戳嵴梁骨,闹得两边不是人。你说为了剧团的发展对他好,可旁人以为你们俩搞暧昧,这样下去你打算怎么处理。」 「我不需要处理流言蜚语,清者自清,就算我与他有了发展的可能也没碍着谁。」陆鸢不知怎的,脑海里一晃而过梁砚苼的眼,柔情的破碎的模样像是刻进了她的心里,外人的目光与评论叫她不太舒服,好像与梁砚苼在一处就是犯了错。 「好,那你想过没有外面的人怎么想他?梁砚苼才21岁,大好年华给了飞鸟,他被你带下山,又像捧着金窝窝一样照料着,外人还没看见他的才华已经开始谣传他是靠你上位做了飞鸟的首席编剧,陆鸢,人言可畏,再谨言慎行也会有被流言逼死的一天。」 陆鸢眼底浮上浓郁虑色,林樱再说:「你是陆家的千金,即使你离开飞鸟还有陆氏撑腰,有谁敢为难你?但梁砚苼怎么办,他除了你找不到可以依靠的人。退一万步来讲,你真的认为梁砚苼对你的感情只是感激吗?作为一个演员,我不信你看不出他的心。」 林樱:「他对你不一般,他心里有你。」 赤丨裸裸的道明,烫的陆鸢没法躲藏,她一直以为只要不回应装作不知情就会打消梁砚苼的念头,可林樱都发现了他的想法,陆鸢只好下定决定。 第111页 沉默太久,她从抽屉里拿出一份信件。 「林樱,我不是没想过这个问题,只是不认为我的这个决定会因为流言蜚语而拿出来。」她抽出信件里的宣传册,低声道,「这是英国最着名的戏剧学院的宣传,我早就有打算送梁砚苼出国留学。」 「你……难道你一开始就这样想着?」林樱以为她只想让梁砚苼做飞鸟的天才编剧,却没想过她会给梁砚苼一个更广阔的舞台,到底是她狭隘了。 陆鸢点头继续,「正如你所言,梁砚苼才21岁,真是大好年华。他对文学创作的确有天赋,但没有得到系统的学习总会有遗憾,他的才华不应该被浪费,应该到更优秀的学府去深造,在过去他因为车祸事故沉默下去,但未来通过他的努力肯定会有不一样的精彩在等着,这是霍老师愿意看到的结果,我也不想他成为飞鸟剧团赚钱的机器,他是自由的飞鸟,只有高飞才能获得圆满。」 所以陆鸢不会束缚他。 将他困在小小的飞鸟剧团,倒不如让他再飞高点,一旦踏入那所知名的学府,凭着他的本事必然会有大把的机会等着他,往后怎么选择就是他的事了,功成名就荣耀加身,她仿佛都能看见那闪耀的一天。 光芒属于梁砚苼,这是陆鸢对他的信任。 三月后,通知书和机票同时握在梁砚苼手中。 他在机场与陆鸢道别。 「能给我一个拥抱吗?」他虔诚发问。 竟是把陆鸢当作了他最纯粹的信仰。 陆鸢上前拥住他,在他耳边轻嘆道:「祝你一切顺利。」 梁砚苼反而搂得更紧,似乎要将她揉碎进自己的身体里,他痴迷的喊着她的名字,「阿鸢,阿鸢,不要丢下我,求你……阿鸢,你要等我回来。」等我不辜负你的期望满载而归,阿鸢,不要抛下我,阿鸢,求你在意我。 他到底有多卑微才会在内心里说出那番话,再也顾不得了,如果这是最后的拥抱,他宁愿不要放手。 陆鸢不忍心地推开他,视线略微模煳,不知何时眼角盛满了水雾,她与梁砚苼的关系早就不是简单的情谊可言,她推开过拒绝过,直到他真的要离开,那抹不容察觉的贪念缓缓上升。 是了,她终于看明白了。 梁砚苼念上她的名字,带着如春风般的温柔与执着强势的敲开她的心门,春风难抵挡,最终拂乱了她的发。 「砚苼,走吧。」她逼迫自己不要回头,21岁的梁砚苼未来可期,她没理由阻挡他的前进。 「阿鸢,不要丢下我。」他越是这样说,她越是感悟,难道他的感情只是来源于对她的依赖吗?如果带他出来的人不是她,他也会这样对那人说吗? 她顾忌太多,从而压抑自己。 「我不会丢下你,我保证。」 梁砚苼啊梁砚苼,往后你会发现我并没有多好,你会遇到很多优秀的人,他们会在你的人生路上画下浓墨重彩的一笔,到那时你如果还会挂念我,那就随你愿终成圆满。 「阿鸢,你等我。我也会等到你。」 他不管不顾的咬上她耳垂,不是轻舔而是下了力道留上牙印,陆鸢吃痛但闷着没发出声,「阿鸢,等我回来你咬我吧,这是我们的秘密。」 到那时候梁砚苼也会把自己的最后一个秘密告诉她,即便她不在意他,也要想尽一切办法留在她身边。 这是他对她的信任,深情已久,绝不辜负。 飞机滑过头顶,陆鸢仰头微笑,那刺眼的笑意证明了她的欢喜与不舍,在霍铭霄眼中就像一场噩梦,他如梦初醒,汗水浸透了后背。 「阿鸢,时间到了。」霍铭霄等在机场外,刻意提醒她,「沅沅的演出要开始了,她希望看到爸爸妈妈在一起出现。」 霍铭霄着重强调「在一起」三个字,试图引起陆鸢的注意力,但是她什么表情都不肯给,收起笑换成了平常的冷淡。 他自讨没趣却因为两人即将要坐同一辆车而颤动,就像普通父母一样出行已经成为了他的奢望。 谁料陆鸢叫了陆家的司机。 她坐上车前特意叫来霍铭霄,他冷了一半的血又重新温热过来,「阿鸢……」 「有件事我忘了跟你说。」陆鸢转向他,平淡的眸光突放光彩,「从前我以为爱一个人会很久,可惜爱来得快去得快,消失的东西还会出现吗?我也这样问过自己,很显然他出现了。」 她开始懂了,18岁的喜欢是崇拜与敬佩,22岁的喜欢是放肆与激情,25岁的喜欢是克制与深爱。 霍铭霄已经记不清到底有多少次看着她离开,陆鸢的心是铁打的,根本暖不了,然而这不是她的问题,归根结底是他错的太深太重,她没想过回头甚至已经有了新的深爱对象,他该愤怒的。 嫉妒逐渐放大、游走全身,他像暴怒无门的狮子在追逐用不可高攀的阳光,日暮落下只剩下他在无声受罚。 期限是多久? 可能会是一辈子。 或者他可以再卑鄙点,以往他不就是那样的人吗? 当栾承终于收集到关于梁砚苼的秘密,「他的右腿在车祸里受了伤做了切除,当初霍言骁先生救了他,不仅把□□做了移植捐献,还安排人给他做了假肢,这些年他一直隐藏的很好几乎无人发现。」 如果这是梁砚苼隐藏的秘密,那么霍铭霄的期限是否可以再短点呢? 第112页 他的柔情沾了冷意,寒风一吹,嫉妒四散。 是的,答案不言而喻。 第41章 旧情 六月初,陆鸢收到梁砚苼从英国寄来的第15封信件,仔细看完一整份信件内容,从头读到尾再回到最开始的那句,「阿鸢,见字如面」几个字仿佛就像梁砚苼在她眼前,他当时写下字的心情也漂洋过海传递而来。 如今这个年代提笔忘字,能有这份心用一笔一划写信的人太少太少了,而梁砚苼独有的典雅浪漫正一点一点的将她收服。 或许连她自己都未曾发现,当她收到梁砚苼的信,她一周的心情都会变得格外舒畅,甚至会暗暗等候下一封的到来。 习惯太惑人,陆鸢已在不知不觉中有了期望。 当她提笔为他回信,陆庭泽的电话打来了。 语气有点急切,「姐,你在剧场吗?忙不?我下午5点要参加一场酒会,都是各界大佬名流不去不行,但林城环岛的项目突发状况我也得过去一趟,你要是不忙帮我去参加酒会,什么都不用做,就给陆氏当个代表。」 陆鸢皱眉问他环岛项目是什么问题,陆庭泽匆忙回了几句,陆鸢就答应了他。 环岛项目最重要,关于工程建设的环节陆庭泽要亲自去监督查看,质量问题当然不容忽视,陆鸢叮嘱他小心为上。 「姐,我知道了,你放心吧,这期项目都开展这么久了我心里多少有点数,等明年开园就好了,也算尘埃落定。」 陆鸢心中忽地茫然不知,原来环岛的项目都有一年半了,时光飞逝多少让人唏嘘。她从金城到港城再回到金城,等那处建好了,陆鸢就会去拿边筹备新剧场的事,她肩上的担子是一点也不比陆庭泽身上的少。 「姐,这场商业酒会也很重要,参与林城投资的几位大佬都在,上头派了几个领导坐镇,你懂的。」 陆鸢可太懂了,他们这些名利场参与的每次酒会都为资源交换、利益更迭,该怎么做心里敞亮的很。 「你也不用担心我。」 陆庭泽笑笑,「我当然不担心你,只是霍铭霄也会去,他作为谢里曼在亚洲区的主理人,还是霍氏的二把手,很难脱离关系。」 陆鸢顿了顿,「嗯。」没再说其他径直挂断了。 她已经很久没和霍铭霄正面打过招唿,哪怕他出入陆宅异常频繁,也总是藉由陆沅沅的名义去接近她,霍铭霄想做什么,他的所有目的都被陆鸢摸透了,只是不接招不奉陪。 她虽然工作重心转移到剧团上,但作为陆氏的子女该有的教养还是有的,她会给霍铭霄在公众场合留面子。 从剧场出来,章粼粼已经等在了门口。 她现在不跟陆鸢了,因跟陆鸢时间最久在陆氏呆的时间也长,于是被陆庭泽要了过去,组建了以章粼粼为首的秘书室专门为陆庭泽工作,私下里他没少夸章粼粼,这也是陆鸢最愿意看到的结果。 章粼粼在陆庭泽身边工作,每半月会给陆鸢相关的旗下娱乐公司的数据报表,她们也不是没见过,在网上邮件来往的次数比较多而已,再见面该有的熟悉度又回来了。 「陆总,我来接你去做造型。」章粼粼还是老样子,不过黑框眼镜取下来换成了隐形,气色也好了不少,「还是预约的先前的工作室。」 「好。」章粼粼做事陆鸢尤为放心,对于她的改变似乎也理所应当,早就在不经意间听过她与栾承在一起的消息,陆鸢没有干涉旁人的想法,只要章粼粼认为栾承是对的人,陆鸢会给予祝福。 章粼粼开着车,中途接到电话,中空台屏幕上有她的备註,「烦人鬼」看上去就停甜蜜,陆鸢猜到了是谁,等章粼粼低声回復了几句,她更加确定了。 「陆总,我先送你去工作室,一个小时后我再安排司机来接你。」 陆鸢笑着答:「不用管我,我都行。」 章粼粼抿了抿嘴,余光瞥了一眼后座,轻声说:「我与栾承……」她停顿了一会,像是做了好大的决心,「一开始我还打算瞒着,但这种事……」 「婚姻自由恋爱自由,瞒着我做什么?难道你还怕我阻拦你们不成?」陆鸢哭笑不得,「我们不是在演罗密欧与朱丽叶,在戏外你们怎样都好,粼粼,他是你要的幸福吗?」 章粼粼难得红了脸,没出声但点了头。 陆鸢放心了,「你们结婚的时候我给你包个大红包。」 「谢谢陆总。」她这心里暖和和的,能得到陆鸢的肯定她就跟吃了秤砣一样安心。 到达造型工作室,章粼粼亲自为她挑选了几套礼服,干这些活的时候总是她最拿手,陆鸢这位助理跟她最合拍,如今不在一块共事了,她稍稍有点遗憾。 「你去忙你的,我先试着。」就算陆鸢有遗憾,也得放她走,章粼粼的重心在陆氏,她的重心在剧团,振翅欲飞时谁也不能阻挡。 章粼粼有几分犹豫,电话再次催来后才依依不捨的走了。 新来的造型师说:「陆总,你们感情可真好,还没哪个员工跟老闆这样要好的,这些衣服的尺码是一拿一个准。」 陆鸢点头回他,「是啊,我帮她当亲姐妹看。」 陆家虽然家大业大,兄妹子女缘却很少,她跟家族中的表姐表妹们来往不多,最掏心掏肺的是自己的亲弟弟,女性朋友就更少了,若是在港城还有一个霍以灵。 第113页 说来也巧,来接她的司机不是其他人,正是纪廷峥的司机。 纪廷峥坐在后座与她打招唿,陆鸢还觉自己算得挺准,刚念起霍以灵就见到了纪廷峥。 「以灵没来吗?」她问。 纪廷峥露出温柔的笑,他最谁都这样温和有礼,明明是一方家主却看不出半点架子来,不过这都是他的假象,能以一己之力抢回霍家的男人可不会像他表面看起来的和善可亲。 「来了,吵着要来见你。」 陆鸢能想像她的闹腾,「我也很久没见她,怪想的。」 人生在世,能有好友相伴是一件幸事,她希望在意的人各个都过得好。 「拖你的关系我快要找到妹妹了。」纪廷峥当初就是靠这点才选择加入霍铭霄的合作,陆鸢已经不再记挂这些,当时的选择有她不得不为之的原因,于是拜託k在全球范围内寻找,功夫不负有心人还真被他找到了。 「我欠你的人情越来越重,陆鸢,我随时准备着。」准备着还她这条人情。 陆鸢却道:「朋友间帮忙而已,我有弟弟所以能感受你的心情,你与妹妹失散多年能找到已经是幸事一桩,不讲别的,今晚多喝一杯就行。」 他眼中盛满诚恳之光,随即点头应下。 但纪廷峥明白谁都会遇到过不去的坎,如有需要他一定倾囊相助,他们是同一种人所以容易成知己好友,遇到交心者便要不遗余力支持,不求回报只求顺遂。 酒会因见到了霍以灵好像也没那么无聊。 两人得了空找了一处安静的露台说话,金城的夏还未真的热起来,夜风吹来格外的舒适,陆鸢摇晃着杯中酒,看霍以灵贪杯的娇俏模样,忍不住捏上她圆润可爱的脸。 「少喝点,这都多少杯了?」其实她也没什么好说霍以灵的,自己都喝了三杯了,酒意上头,氤氲出几分月下浪漫气息,也更好说些体己话。 霍以灵笑嘻嘻贴着她,「你也没少喝吧,光说我了,怎么呀,看到前夫心情不好哦?」 陆鸢喝完最后一口,放下酒杯撑起脑袋看她,「就你鬼精灵,我用得着为他借酒消愁?」 「是哦,你、有、新、欢了!」她一个字一个字的念出来,眼眸直勾勾盯着她,就怕错过她半点生动表情,可惜的是陆鸢只是微笑,霍以灵追问道,「你告诉我到底是真是假啊?剧团的新编剧比你还小吧!」 陆鸢要怎么回呢,她想起机场的拥抱,想起15封信件,她还没给梁砚苼回信,时间晚了他会着急吗?那样俊气的面庞,若是生了气也是帅的,她这辈子还就爱看帅气的脸。 「不是吧,你做了什么还在回味?」霍以灵一脸嗅到八卦的样子,凑近些,「好阿鸢,你告诉我,快告诉我吧!我想听!」 陆鸢没说好,她说:「大几岁好像也没什么问题吧。」 「靠!」霍以灵在她面前激动到骂粗口,「听说你把他送出去留学了,还以为你拒绝了他呢,敢情你们还在谈恋爱呢,异国恋什么感觉啊?谁先表白?是不是真的如传说中的混血帅气啊?我就看过照片没见过真人,嗷嗷嗷我馋了。」 陆鸢试图拍醒她,「霍以灵!」 「啊,你们亲过没有?几垒了?」 陆鸢:「……」一时无话,「我去外面拿点吃的,给你带一份过来。」否则还真堵不住她的嘴。 从露台外走进内厅,陆鸢一抬头就见到了守在门口的霍铭霄,他毫不掩饰的站在原地偷听,怕是将她们的所有讯息都听进去了。 「阿鸢……」 耳边响起他乞求的声音,陆鸢当没听见。 先前到达酒会入口处,霍铭霄亲自为她开车门就已经来过一段八卦高潮,她在酒会上尽力不去跟他接触,但不可否认的是霍铭霄一整晚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不论是她与其他老总打招唿、详谈,后来都能因为霍铭霄的加入而打断,他这人双商皆高,不仅能唬住那些大佬还能抽空在她漠视的面上寻求点心里安慰。 「阿鸢,你喝太多了。」霍铭霄跟在她身后走到了餐点区,陆鸢越过他看向不远处的侍应生,做了个手势,侍应生朝着她走来,陆鸢要了一杯红酒,当着霍铭霄的面一口气喝完,再重重地放下酒杯。 侍应生端着的托盘都被震了一下,他大着胆子在光鲜的两人身上来回游走,仿佛嗅到了八卦的味道,又因为他们的身份而暗暗压制住了。 陆鸢是要让霍铭霄看明白,她现在的生活与他无关,她喝再多都跟他没关系,甚至懒得跟他解释,与他多说一句都是浪费。 她不给他面子,霍铭霄也变得心事重重,好不容易到了舞会环节,看重他的某位市丨级丨领导当起了说客,「在场的舞伴都有了就铭霄没有,你们看谁愿意与他一起?」那位开玩笑说起话,大伙都纷纷看向了陆鸢。 她着得体红裙站在人群里异常耀眼,成为视线焦点后,她缓缓看向霍铭霄,如果他说一句算了,舞不跳又能怎样?反正在场的各位就是为了撮合他俩,奔着这个目的,霍铭霄是藏了私心没有拒绝,他期盼的眼神越来越浓,陆鸢就是被上赶着去的傀儡,拂了他的面子倒显得她小气。 霍铭霄见到她浮起的笑就知道该怎么做了,他步步靠近,做着标准的绅士礼仪,伸出手邀请她。 音乐上场,陆鸢的手终是放上去了,霍铭霄像得了温柔的信徒,牢牢箍住她的手、她的腰,唿吸扫过她耳畔,酒意的浪漫随之而来,他有多久没碰过她,哪怕这具身体对他如此抗拒,他也要在这一短暂的拥抱里将思念缓解。 第114页 「阿鸢,是我卑鄙,你怪我吧。」 他倒是明明白白。 陆鸢嗤笑一声还是无话可与他说。 缠绵的舞曲是他卑鄙的见证,他不知廉耻的将她紧紧环绕,肌肤柔贴着,她的腰身曲线被他实时掌控,「阿鸢……」明知无人回应,他还要继续轻喃,温柔的痴迷的深情的诸多情绪涌上来,他越发不捨得放开。 曲终人散,陆鸢狠狠推开他离开。 霍铭霄在昏暗的灯光下清醒过来,再度跟上前,好几次想要拽住她手腕却被她逃开,狼狈又深情到可怜。 陆鸢走得急,几乎是提着裙角踩着凌乱的脚步在走,这地她是一分一秒都呆不下去了,谁知拐角处突然冲出来一个侍应生,陆鸢躲闪不及差点要撞上她手中的托盘,肩上一重,霍铭霄已然扯过她的身体转过身去护住她,而托盘里的高脚杯与红酒一同摔在了他背上。 红酒渍从他的颈间往下落,再浸入到浅色衣领里,陆鸢从他怀里挣开,没几秒又被他狠狠握住手腕,「阿鸢……」与先前的叫唤相比很显然的加重了他的欲望,明显的叫人面红耳赤,他想要她的欲望太强烈,从碰上她细软的腰时他就不想放开手了。 「阿鸢……」声音嘶哑,低沉落寞。 侍应生早已跑得没影,只剩下他们在走廊这头被酒意薰染,霍铭霄靠着与生俱来的天赋压制住她,「阿鸢……」唤名足够了,所有浓厚的爱意都在其中,期盼她能接受。 酒气裹挟她最后的理智,红唇微动,他的唇已然贴上来,陆鸢的双手狠掐住他的胳膊,「霍铭霄!」落在他耳边似是低吟缠绕,「阿鸢,阿鸢……」迟来的酒劲上来了,她的理智又少了些,连眼前的霍铭霄也成了两个,她脚步浮躁踩到了酒杯的碎片,嘎吱响声吵醒了她,「滚开!」 她警告他,霍铭霄可不当一回事,咬上她耳垂笑中泛苦,「阿鸢,让我抱抱你。」 拥抱又怎能解决他的痛苦,他需要的是她的所有! 当唿吸游移至唇畔,陆鸢脑海里一闪而过那抹纯粹的笑脸,他呀总是爱红耳垂,会随时随地准备奶糖,像极了能解决烦恼的哆啦a梦,他呀会给她写一封又一封情书,在每一封信件里都会留一句「阿鸢,现在是下午三点十五分,我想你」,他呀哪里都好,也有还未告之她的秘密,可不论是哪样的梁砚苼,都是会给她带来温暖的梁砚苼。 「滚开!」陆鸢再次推开他,踉跄几步贴在墙边,髮丝掉落几缕,脸上晕染的不自然红,显得格外脆弱。 霍铭霄走近她,双手扶上她的腰,「阿鸢,是我卑鄙,但我已经不是原来的我。」 陆鸢从他的眸中察觉出异样,她本身也很不对劲,平时多喝几杯也无妨,可今晚喝的这几杯酒就很奇怪,她甚至腿软到想往下滑,好不容易靠着墙撑住,勉强打起精神看向他。 「酒有问题。」 「……」他沉默着回答了所有。 陆鸢咬着唇瓣,红唇失了血色渐渐泛白,霍铭霄心疼地拂过去,陆鸢撇过头斜眼看他,「别逼我恨你。」 他像是下定决心趁她软弱无力时一把打横抱走,「阿鸢,你恨我的还少么?」 无力自嘲罢了。 有好事者看他们亲密离开,而打碎了酒杯的侍应生除了羡慕还得负责收拾好一地的碎片,她返回后厨就被一个面容精緻的女人拦住了,「给我吧,你做事不容易,主管问起来就说是我弄的。」 女人好心帮忙,侍应生愧疚不已,她不太好意思让对方承担责任,「可是,瑶瑶你刚来就犯错会不会不好啊。」 陈瑶却摇头道:「没事的,我也是临时拉过来帮忙,要不是你姐姐介绍我来我还在喝西北风呢,好啦给我就好。」 侍应生小声嘀咕,「瑶瑶你人真好,长得漂亮又善良,你说你做什么不好,要是你愿意出去大把的人追你,非得勤勤恳恳学什么脚踏实地做事。」大概是羡慕了外面的璀璨,进了后厨才知道人间辛酸,「瑶瑶,你是没看见那个霍总对他的前妻有多好,我多羡慕有人能这样待我,真嫉妒啊。」 她还能坦然说出「嫉妒」二字,而陈瑶只能装作平淡的模样,唯有在看不见的地方,她的眼就快滴出血来,嫉妒么,她嫉妒的要死了,从港城来到金城,她以为会有坦荡星途等着,谁知竹篮打水一场空,拿到了霍铭霄给的钱转头又被骗的精光,她什么都没有了,又怎么甘心看他们复合、如胶似漆! 她恨霍铭霄,也更恨陆鸢。 半小时后,陈瑶从会场离开,顺便拨通了一则电话。 对方的环境嘈杂的很,好一会儿才传来激烈的喘气声,陈瑶的脸色黑了几度,等他们解决完才说话。 「我见到他们了。」 「哦?」对方无情地笑出声,「你真有毒,去那受罪?人家现在是追妻中,有你什么事,你还指望着霍铭霄对你回心转意?恐怕看到你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不会给,纯粹自讨没趣!」 陈瑶被她说的无地自容,大吼一声,「苏雅雅!你有脸说我?你现在混成什么样,整天爬老男人的床高人一等吗?」 「那是我的本事,你不愿意做怪的了谁?」 苏雅雅很看不上她的清高,在金钱面前其余一文不值,能活下去才是王道。 「你有屁就放,我没时间跟你耗。」 第115页 陈瑶咬牙切齿,手指掐进手心里生疼,「我恨他,我要报復他!」 「呵呵,谁不想呢。」 害她们身败名裂的男人和女人,等着吧,就快了。 「阿刚准备好了吗?」 「我做事你放心,照片已经发给狗仔。」 「他们要是想压消息?」 「压呗,反正有钱拿,这条线断了还有后招,陈瑶,我跟你一样恨他。」 金城入夜,城市安静下来,消息却长着脚传到了国外。 梁砚苼看到豪门八卦用了几张生动形象的照片去概括霍铭霄与陆鸢的旧情復燃,硕大的「復婚」两字刺红了他的眼。 第42章 想他 「飞鸟,你何时回来?」 「飞鸟,我要走了……可惜,我没等到你。」 …… 耳旁响起《云涯之光》的台词,陆鸢记得很清楚,这是她多年后首次登台出演的剧本,如今听来也能察觉过去的演出有多青涩,陆鸢在想着该用什么方式去弥补演技的思考中睁开了眼,细碎的阳光透着窗帘缝隙穿进来,她下意识的拿手背挡了起来。 声音是从门外传来,那道门没关严实,虚晃着好像风一吹就能推开,陆鸢打量着眼前陌生的房间,翻身坐在床沿发现自己的礼裙已经换下,只着一身藕粉色丝绸睡裙,不由愣了一下,继而想起昨晚的酒会。 身体没有任何不适,头也不再疼了。 再看周边物件,没有找到她的手机,倒是沙发上放着一套干净的套裙,还有……内衣。 陆鸢到这会已经平静许多,换好干净的衣服,又去房间的洗漱室洗脸刷牙,洗手台上还有她常用的一整套护肤品。 整理完再出去,大厅里的巨幕在播放《云涯之光》的录影,不过下一秒却换成了六年前的演出视频,画面定格在老版的飞鸟演员上,他唱着祈祷之歌走向了还是年少时的爱人。 而这个「爱人」正是陆鸢18岁时出演的角色,也是霍言骁专门创造的大圆满结局。 陆鸢停在原地,站在诺大的客厅里仿佛身处遥远时空,又似回到了18岁,她初次登台获得了满堂彩,霍言骁替她抹去眼角喜悦的泪然后躲开了她的触碰。 「这就是你选择去港城的原因,陆鸢,在那栋别墅里陪你的人不是他,你是否很遗憾?」 霍铭霄从沙发上站起来,面向她质问她,眼中有万般无奈也有无限柔情与遗憾,他自嘲两声,「霍言骁不爱你,他要是在意你就不会在当年和林樱传出绯闻,你知不知道他弥留之际陪他的是谁?是林樱!他到死都没有承认过对你的感情,他不爱你!」 陆鸢盯着大屏幕里的人影,戏就快要结束。 遇见霍铭霄从一开始的激情到后来的冷却,短短半年足以让自己心寒,他不懂为什么她没有了倾诉欲,也不懂她为什么会放手,他只想要重新开始,中间隔了这么多恩怨纠葛,一句「重新开始」就行了吗? 陆鸢早已从过去的爱恨里走出来,她想往前看,那些爱与不爱没有了意义,便是再让人难以忘怀又能如何呢? 她释怀了,不要他了,两清了。 陆鸢在客厅里没找到自己的东西,手包里装着手机,她一夜未归家人该担心了。 「我手机呢?」 她那样平静,是完全不把霍铭霄放在心上,哪怕他此时的表情已经是逼入死角的绝望,她都不稀得多看一眼多问一句,轻松忽视仅此而已,霍铭霄那颗心千疮百孔却始终不甘心。 他挡住她搜寻的视线,低声道:「你不问问昨晚发生的事?」 陆鸢抬眸看他,漫不经心地等他的回覆。 她的不在意刺痛了他每一次唿吸,霍铭霄几乎是哑着嗓子说话,「我买了这处房子,我把这里当我们的家,就在昨晚我抱你回来,我们做了!陆鸢,你很热情,你紧紧的攀着我从玄关到客厅沙发再到卧室,我要了你无数次!你还说爱我想我要与我永远在一起!」 陆鸢仍旧是那副淡然的样子,在她眼里,此时猩红一双眼的霍铭霄像是跳樑小丑般,他说的每句话她都不会信。 「然后呢?」陆鸢问他,「你带了套吗?」 霍铭霄诧异她的镇定,上前询问时话语轻颤,「如果不是我带你回来,你也会热情似火如他愿?」 陆鸢轻飘飘点头,「昨天的情况你也看到了,有后续不奇怪,再说成年男女上床丨发生关系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吗?只要是我自愿,没人能拿道德观念约束我,你也一样,你跟谁好跟谁做同样与我无关。这是你我的自由,我不拦你,你也不用阻我。」 「阿鸢……」他不是来听她说道德观的,他是在意她稀松平常的态度,如果不是他任何人都可以,那他的意义在哪里? 陆鸢无视他的窘迫,也不打算拿手机了,直接往玄关走,就在碰上门把手的那一瞬,霍铭霄从背后紧紧抱住她,双手缠在她身前一次又一次的箍紧,陆鸢看到了他左手的戒指,随即移开视线。 「阿鸢,我骗你的,刚才说的话统统都是骗你的,我没碰你,真的,你信我。」他捨不得他的阿鸢,她从前热情似最艷丽的玫瑰,任他折腾任他深爱,情动一剎他会舔去她眼角释出的泪,他会在她唇边一遍又一遍的呢喃,我的阿鸢,是我的阿鸢。 「你已经那么恨我如果我再碰你,往后我该怎么面对你,阿鸢,我们为什么会走到这步,为什么……」他的眼泪顺着她的颈往下滑,温热到冰凉,像是流浪好久的旅人终于在失望的最后一秒找到了亮着灯的屋檐,他狂喜靠近却发现那是他临死前的幻影。 第116页 「你一直在帮我,在青非的牵线搭桥也是你,我们的缘分不该止于此,从一开始你就想嫁给我,你不爱霍言骁,从头至尾你爱的只有我。」 陆鸢沉默着,听到他的呜咽有过几秒的感慨,「这只是一场戏,灯光打开戏总有散。」 「我需要一句实话!」 陆鸢想起暴雨下的别墅,黑漆漆一片才弄错了人。 「实话……」陆鸢感觉到他的紧张,拥着的力道也逐渐加大,也逐步拉回她所有回忆,「既然你能费尽心思查到我想掩饰的事实,所以那天发生的事你还记得多少?正如你现在对我做的,当时你也是这样做的。」 霍铭霄喝了酒做到第二次时就没有了他起初的温柔,她是头回经歷这样的事,怕疼只会躲,霍铭霄像着了魔拽住她的脚踝把她往怀里扯,她哭着说不要了,他近乎疯狂的掐她腰、吻她,近乎粗暴的动作让她闭了嘴,然后不停歇的尽数折腾。 这些野蛮的行径,如今是歷歷在目。 她是第一次与男人坦诚相待,以为是霍言骁便允许了他的粗暴,第二天醒来仿佛受了非人的折磨,她忍着剧痛接到了霍言骁的电话,下一秒痛苦不安的滑倒在地。 霍铭霄埋藏在记忆深处的秘密就此被唤醒,他早就在调查出来时后悔过了,「阿鸢,不由你信不信,我是被人下了药,霍家那些人恨不得我死,他们想让我身败名裂,但我跑了,我想着小叔叔的别墅能让我躲一晚,没想到会遇见你。」 陆鸢轻嘆一声,「是啊,你不光自己去了别墅,还让人准备好了女人,要不是那个女人的车半道出了意外,我与你就没有那么多后续了。」 「不是,阿鸢,你不要这样想,我们能遇见都是上天的安排,我只认你!」 陆鸢着实想笑,搁她面前当大情种,上天都要笑了。 「你松手,我要回家了,沅沅还在等我。」 「你撒谎!」他陡然吼出来,「承认爱我很难吗?我们不能说散就散,沅沅就是最好的证明,她喊我爸爸,我们一辈子都无法分开!」 陆鸢不可否认的是一开始她的确是带着爱意去尝试着接受他,因为她觉得他还算可靠,同是身处于名门望族,他们身上的担子并不比其他人少,他们要做的太多太多了,所以陆鸢觉得他应该是个不错的人选,不说爱,至少是喜欢,有好感的,于是才会选择嫁给他。 但是现在她说:「沅沅需要一个爸爸。」 「我需要一个新的开始,女儿是女儿,可我的人生也还长,我相信你可以做一个好父亲,好老公,但是你不会再是我的丈夫。我们的缘分在当年签下离婚协议时就散了,是我看得太轻,没有想过人心这回事。」 「我们都需要重新开始。分别,重新开始。」 陆鸢说的很明白了,她在乎的霍铭霄已经随着过往消失,眼前的男人再颓败无助,她也无能为力,给他多一分温柔与关怀就是对梁砚苼的不公。 霍铭霄最后还是选择放她走,他一遍又一遍的观看18岁的陆鸢,一遍又一遍回忆她眼角的那颗泪,他恨上天既然能够相遇为何不再早点,可最该怨的还是自己,如果他选择了相信她爱护她,结局就不一样了。 陆鸢从电梯下来,就在门口见到了章粼粼。 她一脸担忧的走过来,「陆总,你还好吧?」 陆鸢脚步微顿,「你怎么在这?」 章粼粼答:「昨晚的事有些蹊跷,我们前脚刚离开后脚关于你们的消息不胫而走,甚至上了八卦报刊,我跟栾承正在调查处理此事。」 「你昨晚也在这边?」 「对,霍总带你回这边休息,我帮你换的衣服,然后请了私人医生过来看了,应该是你喝的酒有问题。」 说到这,陆鸢眉头再次皱紧,「消息拦下来没?」 「有小部分扩散但影响不大,我也向陆总汇报了情况。」 陆鸢不仅没有缓解情绪,而且更严重了,她的手机里有梁砚苼发来的消息,只有一个句号像是不小心发送的信息,然后接下来一条被撤回了,那时是金城的凌晨,他那边刚入夜。 「你先送我回去,在路上你好好跟我说说具体情况。」 「好。」章粼粼开车载她回陆宅,陆鸢从大楼外看清这里的环境,寸土寸金的地方的确挺像霍铭霄的作派。 听完章粼粼的汇报,陆鸢算是明白了,或许从她去做造型开始就被人盯着了,但这个隐在身后的人还未露出狐狸尾巴,他们在明那人在暗,遭了一回道,可就不会有下次了,这次不露尾巴,下次他们就连她的尾巴也要一同斩了去。 「粼粼,你帮我给栾承带一句话。」 她从后视镜里看陆鸢,继而听道,「你就说为揪出幕后黑手我可以和霍铭霄暂时合作,对事不对人,但凡惹到陆家头上我绝不手软。」 章粼粼犹疑着,「其实霍总也是这个意思,所以才会让我和栾承一起去查。不过我会把这番话带给他,可你们……」为什么不亲自告诉对方呢?章粼粼适时住了嘴,因为她没从陆鸢眼里看出半点情感,提起霍铭霄时淡漠到对着普通路人甲一样,反而她看手机都比念起霍铭霄重要。 「现在英国几点?」 章粼粼没回过神,刚要开口告诉她,陆鸢自言自语地笑弯了嘴,「哦,那边差不多凌晨了。」 第117页 确切地说是凌晨一点多,梁砚苼给她发了第三条消息。 「你醒了吗?」 金城此时八点多,阳光算不上刺眼。 陆鸢问他,「昨晚准备给我发什么?」 梁砚苼一直在输入中。 陆鸢再问:「你不睡觉吗?那边凌晨了吧。」 梁砚苼终于回了,「我在复习功课,明早有测试。」 「哦,那你快睡吧,我不打扰你。」 梁砚苼犹犹豫豫发过来,「你,你的酒会还圆满吗?」 旁敲侧击的问法,陆鸢立马肯定他看到了某些八卦消息,她甚至都没告诉他自己要去参加酒会的事。 「喝了挺多,宿醉头疼。」 「你别喝太多。」梁砚苼打打停停的文字里无不小心翼翼的透露着他的内心,他估计是想问别的,比如是不是和霍铭霄在一起。 陆鸢沉思两秒,坦白了,「我是跟霍铭霄在一起,你不关心吗?」 如果梁砚苼在她面前,会不会诧异她的直白然后气红了脸?那样帅气的脸生气了也会迷惑很多人,陆鸢有点想他了。 要不要去见他呢? 等了好半天没有收到他的回覆,难道真生气了? 「陆总……」 「嗯?」陆鸢不自觉溢出的笑吸引了章粼粼的注意,「有事?」 「没有。」章粼粼想问不敢问,但那副模样像是沉浸在恋爱中的感觉,她经歷过才会懂。 陆鸢收起手机笑着说:「你没有我倒是有,等会帮我预定一下最早一般飞往英国的机票吧,我就不回陆宅了,你直接送我去剧场。」 章粼粼的目光在她脸上扫了几个来回,拧眉答应了。 第43章 羁绊 陆鸢回到剧场拿走了那封没有写完的信,信件其实只写了一句开头,「砚苼,见字如面」几个字落在纸上,忽然就不想丢弃了,她会在飞机上把这封信写完,做到有始有终才不辜负他的真心。 她不知道霍铭霄是怎么跟她家中解释自己一夜未归的,等她拨回家中的电话像是无事发生,陆夫人告诉她,沅沅惦记着城北的蒸糕,务必叫她下班买了带回,言语里有对她忙于工作的不满,陆鸢转头就猜到了霍铭霄给的原因,随即答应了。 为飞鸟剧团的发展陆鸢付出太多,她开始规划下个假期带沅沅出去旅游,去哪都好只要沅沅高兴。 陆鸢飞往英国的航班在十点半,从剧场赶过去时间就很紧了,她什么都不用带反正去去就回,在门口又遇到提着早餐的林樱,她看陆鸢匆匆忙忙地,「诶,吃早餐没有?我这有包子。」 「不用了。」陆鸢对她挥手,转头就上了一辆计程车。 算算时间,到那边正好天亮,她可以陪梁砚苼吃顿中式早餐了。 戏剧学院的氛围总是那么浓。 早晨六点就有学子在校园林荫道下练习,陆鸢到底是心生羡慕的,她大学学的金融,别人在加入社团时她已经在为陆家旗下的子公司工作,关于戏剧表演从来没有系统学过,就算上了舞台有不少实战经验,可真要叫她说上几句专业知识还是会怯场,所以她才会决定送梁砚苼出国留学。 本该是超有情怀的时刻,被陆鸢饿的咕咕叫的声音打乱,昨晚的酒会上她光顾着喝酒,晚餐也只是吃了几片水果,今早又饿着肚子从机场赶来,喝了几口水才勉强扛过去。 她一心念着想和梁砚苼见面,于是二话不说飞过来,此时手中提着一个保温盒,里面放着中式早点,一式两份分量刚好。 陆鸢向来直白,在意谁就要见谁,无意中营造出浑然不觉的浪漫。 这种浪漫霍铭霄深刻感受过。 就在陆鸢到达英国后,他也用近乎绝望的浪漫跟她而来,看着陆鸢面上萦绕的欢喜与雀跃,他仿佛回到了两人在港城的相处,花廊的玫瑰被她打理的很好,每当他路过那片娇艷的玫瑰就会想起她额边的汗珠、垂下的碎发和飘逸在他手中的髮带。 可惜的是这样的润物无声的浪漫成了其他人的专享。 「阿鸢……」我还能回去吗? 陆鸢好似感应到谁的唿唤,匆忙回头不见任何熟悉的面孔,再转头就见到不远处的梁砚苼,他低着头抱着课本从宿舍楼下来,陆鸢正要过去,梁砚苼身边跑近一个短头髮女生,亚洲人的面孔,打扮的太青春太日系,微笑时会有两个小酒窝,一看就是很受男生欢迎的类型。 女生围在梁砚苼身边,嘴巴没有停过,就算陆鸢站那样远还能听见她清脆的笑,无忧无虑的没有经过社会的毒打。 就是个小丫头而已。 陆鸢站在原地没动,一直看着他们往前走。 然后,没发现陆鸢直接错过。 梁砚苼在此期间是一句话都未回短髮女生,面上出现了不耐烦的情绪,随着他看手机的频率逐渐加深。 「梁,我们中午去吃日料吧,我好怀念哦,梁,那个课后作业我能跟你一个组吗,梁,你写的剧本真有意思……」 梁砚苼停下来,沉声拒绝她,「你很吵。」 「梁,对不起。」女生缩着脑袋瘪嘴委屈上,又不甘心他的孤冷,「梁,你在看什么?」竟然凑过去看他的手机。 梁砚苼眼底划过一丝厌恶,迅速移开他的手机。 「你先走吧。」他催促她快走,女生不情不愿的答应,脚上却没有动作,她亲眼见证梁砚苼的态度转变,面对她就是冷冰冰的拒人于千里之外,面对手机屏幕就会流露出不常见的喜色。 第118页 梁砚苼与陆鸢的聊天框里。 他等到天亮才回復了她的消息,陆鸢问他:「我与霍铭霄一同参加酒会,你不关心吗?」 他该怎么关心?是质问吗?可他有什么资格。 于是失眠到天亮,边担心他的沉默会惹来陆鸢的厌恶,又害怕他的回答让她嫌弃自己的不成熟。 明明就开始学会了嫉妒,他恨不能飞到她身边杜绝所有对她有企图的人,然而他做不到,他是被陆鸢送到国外的,如果就这样回去他拿什么与她相配? 一颗心七上八下,忐忑不安。 「生气了?」 陆鸢顾及了他的情绪,总是给予太多包容,梁砚苼删删减减的话就成了一个字。 「没。」 多少是带着醋味的。 消息发过去没多久,陆鸢的电话打来了。 梁砚苼愣了会,短髮女生拧巴的提醒他,「梁,你电话不接吗?」 他紧紧盯着手机屏幕上的备註,由心而发的期待开成了娇艷的玫瑰,他也想让陆鸢好好瞧一瞧,然后藏进心底。 「喂,阿鸢。」 「这么久才接,在干嘛呢?」 梁砚苼微顿,「准备去教室,你呢。」 「哦,我准备去吃早餐,一起吗?」 她说的平常,好像她就在他身边一样,梁砚苼遗憾的想又怎么会呢,他到底在期盼什么? 「又不说话,生我气啊?」 陆鸢直指他的弱点,梁砚苼哪会生她气,他是气自己不该来的胆小和顾虑,「没有,阿鸢。」 「听出来了,你就是在生气,要不然我现在飞过来看你?」 梁砚苼是存了几分期待的,「别哄我,阿鸢。」他不信,每月有几封信件寄到手里已经是最古典的浪漫,他的欢喜藏在每一个字里,能够传达到她身边实属幸运,他不敢奢求太多。 偏偏上天顾念他。 「你回头呗。」陆鸢声线温柔,又不乏帅气,听在梁砚苼耳边嗡嗡迴响,似触及某根神经酥麻整个身体,他在心里说「不要把我当弟弟看,不要再哄我,等我有所成我会为你遮风挡雨,阿鸢,不要太哄我,我不会再允许你有抽身的那天」。 「骗你的,不会真以为我在你身后吧。」陆鸢的笑声传来,梁砚苼仿佛听见悬在涯边的玫瑰随风摇曳的声音,细碎的缠绵的,忽地耳膜一震,他毫不犹豫地转身,在见到陆鸢的一瞬他抓到了半空漂浮的玫瑰。 再也没有比此时更浪漫的场景了。 纵使梁砚苼写过无数个盪气迴肠的爱情故事,他还是被陆鸢的坦荡折服。 「为什么会来?」 「本来想给你写回信,后来觉得文字表达不出我的心意,便一早飞过来见你。」她抬起保温盒给他看,「诺,我俩的早餐。」 「阿鸢。」梁砚苼与她相隔一米,言语已经不能表达他此刻的激动。 陆鸢看了下手錶,郑重其事的写完那封信,「砚苼,现在是上午7点30分,我很想你。」所以来见你。 他们没有拥抱,没有过多的言语,只是彼此看尽眸中风景,旁人穿插不进,再也无人能融入其中,短髮女生目睹一切狼狈到落荒而逃,明明没有说任何介绍,她却感受到了他们的感情。 霍铭霄也是如此。 他距离他们十米之外,后背上了一层薄汗,冷冷浸透他的身体,心上裂痕逐步加深,每裂开一条口子都能将他打入地狱。 错过了就难以拼凑了。 他不甘心啊。 霍铭霄既然能跟陆鸢飞往英国,就没有考虑被她发现的结果,发现了又能如何,他在她眼中早就破碎不堪,他的卑鄙是被她验证进骨子里的劣根性,不差这一回了。 「陆鸢,你跑的可真远,昨晚还在我那处,中午就飞到他身边。」霍铭霄进入他俩视野,说话不留情面,故意将「昨晚」二字说得很重。 陆鸢有过短暂的诧异,而后沉静看向他,「霍总也挺有意思,难道这所学校里也有你认识的朋友?」 「朋友没有,爱人倒是有一个。」霍铭霄是明晃晃的抢人了,他睨一眼梁砚苼,丝毫不曾把这个小年轻放进眼里,他算什么呢?靠陆鸢生活的男人有什么资格当他的对手。 陆鸢笑道:「我一样,这里没朋友,爱人倒是有一个。」她点燃了霍铭霄的情绪,就在他燃气希望的时分,陆鸢握住梁砚苼的手,彼时还低垂着头略显丧气的人突然有了强烈的共鸣,他的手顺势与她合十相握,也敢抬头直视对方。 陆鸢偏头对他笑笑,梁砚苼听她说:「霍总,要不给你介绍一下吧,这是我男朋友梁砚苼,以后会是个特别出色的编剧,有机会还请霍总多多关照呢。」 梁砚苼接上话头,「您好,霍总。」 他不过是随着她说而已,什么都没想就已经附和着脱口而出,他那样沾了喜色的神情倒是让霍铭霄生出一波又一波的怒意,他强忍着不甘,目光投向陆鸢那处,竟发现自己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陆鸢给他的一击太致命。 霍铭霄节节败退,仓皇逃离。 「阿鸢……」梁砚苼捨不得松开陆鸢的手,可是看着霍铭霄的背影他又对陆鸢的举动产生了担忧,他想着刚才的行为是不是她故意做给霍铭霄看的,「阿鸢……」连带着轻唤也有了些失落。 第119页 他抽开手,再被陆鸢狠狠握住,「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不准逃。」 「我没有逃。」听她那样说,梁砚苼安心的握紧了,「阿鸢,你说的是真的?」 「不愿意?」陆鸢回看过去,她的手心在发热,梁砚苼的手心贴上去也沾了她的温热,顿时缠绕全身,耳根子通红。 「不愿意就……」 「我愿意。」梁砚苼在北贡寺逃了太久,他对生活所有热情都在那场车祸里消磨光了,身体的残缺让他没有了希望,唯有那一本本来自霍言骁的随笔拯救了他,霍言骁给了他完整的身体,他的内心却是被霍言骁笔下的故事拯救了。 陆鸢还不知道,那些故事全是关于她的回忆。霍言骁写活了无声的她,梁砚苼在无尽的等待里完成了她的骨肉重塑,陆鸢是他的飞鸟,是他所有情感里最美好的存在。 她更不知道的是他一直在等她到来。 梁砚苼知道自己是这场故事的「小偷」,他偷取了霍言骁的深爱,但他也想把这朵玫瑰牢牢握在手中,最好成为他一个人的珍藏。 所以在陆鸢到来前,宁愿将苦涩独酌,将爱意盛满。 陆鸢与梁砚苼找了一处安静的地方吃早餐,围坐的还有一群鸽子,陆鸢弄了一半的面包洒在地上,惹来大群鸽子的争食,梁砚苼见她迎着光的侧脸,柔和的一塌煳涂,不由痴迷地伸出手去,恰巧陆鸢转头与他说话,「你瞧那些鸽子……」话到一半,梁砚苼的手指戳在她不太明显的酒窝处,他微怔迅速拿下来。 陆鸢笑他,「怎么,想给我戳个酒窝出来?就像刚才那个女生一样吗?」 她在北贡寺就那样打趣梁砚苼,到了异国他乡还是改不了。 谁知梁砚苼突然紧张起来,摆正身子一脸正经解释,「她就是我同班同学,因为她混血会说中文才有了交流。我们就是同学,没有其他关系,我平时也不理她。」 「谁问你这个了。」陆鸢撑着脑袋看他,觉得他好傻,不对,是浑身都透着一股傻气,随即岔开话题,「你在这里学的怎么样?功课难吗,有没有新剧本创作?」 「我适应的还行,手上正好有一个新剧本的创意,我说给你听。」时间还早,他从最初的创意说起,提到教授的意见变得尤为认真,陆鸢当然相信他的能力,就算没有经过传统的成长教育,他依旧比大部分人优秀。 来之前林樱还担心他的语言沟通会有障碍,其实压根不用担心,梁砚苼的口语顺畅的很,虽然只在国内补习了一段时间外语。他比其他同学都努力,听陆鸢安排在这边照顾他的人说,梁砚苼一直在赶进度,刻苦用功到根本没有娱乐时间。 陆鸢给予他的剧本高度评价,梁砚苼笑弯了嘴,「你别光夸我。」 「你做的很好了,别逼迫自己太紧,一步一步来吧,飞鸟剧团不会跑的。」陆鸢是走了关系才送他进这所学府,他有能力是一回事,自己的自尊也不容许给她丢脸,陆鸢知晓他的想法,不戳破就是为了保护他的思虑。 梁砚苼眸光暗了暗,「我怕你会跑。」 「嗯?」陆鸢的手被他紧握住,登时感觉到他的慌张,她反手再握住,「我不跑,真的,我就在剧团等你。」 「好,一言为定。」 回金城的飞机上。 陆鸢困意袭来,靠在椅背上闭上眼,迷濛中感觉到有人在给她盖毯子,以为是空姐,毕竟坐在头等舱,服务也更优渥。 到底是飞机上,要睡熟总差点意思,陆鸢动了动胳膊,薄毯滑下去,而后被一双骨节分明的手牵住,陆鸢睁开眼不带任何情绪的看着他,视线落在他的耳垂上,那里有一颗痣。 兴许是被她的眼神烫到,霍铭霄缓缓抬头望向她,陆鸢那副冷漠的态度已经不能把他打倒了,他咽下从心头蔓延的苦涩,强压着,低声说:「沅沅要读小学,校长需要见一见家长。」他坐直身子继续,「校方规定父母必须一起出席。」 陆鸢收回视线,冷哼一声,「霍铭霄,拿孩子来压我不现实。」 他的双手狠狠掐进肉里,撕心裂开,「我知道,可我还是要那么做。」便再也不看她,只顾着望着窗外,好像在寻找他的飞鸟。 「毫无意义。」陆鸢的讽刺如约前来,他收下了。 如果连沅沅都不能将他们联繫……不敢想,也不敢去想。 孩子是他最后一张王牌,他后悔着担忧着,更怕他们最后一点羁绊也会慢慢消失。 第44章 救人 陆鸢回到金城已经是下午五点,也没打算去剧场便直接回了陆宅,霍铭霄殷勤地跟在她车后一路到陆宅,正是饭点的时间,陆夫人邀请他一起吃晚饭,陆鸢自然是没好脸色给他,但陆沅沅一手拉一个不放,硬是把他俩留在了饭桌旁。 小丫头喜滋滋的给他们看自己的绘画作品,她对颜色搭配很敏感,常画一些令人摸不着头脑的画作,老师就说沅沅有艺术细胞可以好好培养,陆鸢听听就算了,她在沅沅的教育上还算清醒,不会一股脑认为她的孩子是什么难得一见的天才,无非是沅沅喜欢画画,她就挑选适合的老师教她,绝不会有任何功利性的强求目标。 与陆鸢的教育理念不同,霍铭霄只会无脑宠她,只要是沅沅说出口的、想要的,他会以最快的速度送给她,家中好几个储藏室都被他送的礼物堆满了,沅沅也不是个念旧的,新玩具三天就玩忘了,得亏他们家有这个实力,若是放在普通人家妥妥的吃不消。 第120页 霍铭霄拿着她的画作端详很久,眉眼间笑出了慈父的皱纹,「沅沅画得真好,爸爸很喜欢。」 「是吗?我还会画得更好哦。」 霍铭霄拂上她的发,「那这幅可以送给爸爸吗?」 「当然可以啦!爸爸,你真的觉得我画得好吗?」 「沅沅最棒了。」 「爸爸最帅了!」 父女俩就商业互吹吧! 陆鸢撇嘴没理他们的吹捧,喝汤中察觉陆夫人异样的目光,她抬头望去正好撞上,陆夫人笑着给她剥了虾,「清汤白玉虾,这个味道还记得吗?你小时候很喜欢这种吃法,但是嫌弃剥虾费时间。」 话刚落,霍铭霄已经舀了一碗放在干净的空碗里,陆夫人满意的很,还不忘调侃陆鸢过去的糗事,「哪有人这么懒的,吃个虾还要挑来挑去,久而久之还不得我来,你妈我啊半辈子都是让你爸剥,也就在你名下疼着你。」 陆鸢明白她的意思了,而且霍铭霄剥虾速度快,小半碗虾肉不声不响推到她跟前,她还在犹豫吃不吃,陆沅沅的小手扒拉到了她碗里,「妈妈,我也要吃!」 「沅沅……」 「沅沅,爸爸给你弄好了,吃这个。」霍铭霄抢先回答,眸光寻到陆鸢面上再迅速抽回,低头温柔的看着沅沅,「你忘了吗?有些东西我们吃了会过敏,所以爸爸给你做其他的代替,口味是一样的,你尝尝。」 沅沅吃着碗里的素虾,激动的手舞足蹈,「好吃,爸爸,你也吃!」然后塞了一块到他嘴里。 如此和谐的家庭氛围却不是陆鸢想要的,她坐在餐桌前有些心慌,说不上来是个什么感觉,眼前的和睦就像是她幻想出来的假象,浮于表面的安好其实最蛊惑人心,那些藏于背后的过往就不需要再提了吗? 陆鸢吃得很少,她极力忍住抽身而退的念头,一直等到沅沅吃完被霍铭霄抱去院子外才恍惚着松了口气。 「阿鸢。」陆夫人唤起她的小名,陆鸢喝了一口柠檬水继续听,「像今天这样吃饭不是挺好的吗?你爸和庭泽工作太忙,你也在剧场忙的昏天暗地,大家难得有时间聚在一起吃饭,每天都是我和沅沅在家孤零零的。」 陆鸢略微自责,「妈妈,往后我会抽出时间陪你吃晚饭。」 「我又不是在怪你。」陆夫人看向窗外的一大一小,轻轻嘆口气,「我年纪大了还能图什么,还不就是图个儿孙满堂,我都不催你相亲不催你结婚了,可是现在你看看沅沅和她爸爸相处的那样好,我又打起了催你结婚的念头。」 陆鸢眉头紧了紧。 对于刚才浮起的心慌有了点眉目。 陆夫人接着说:「原以为霍铭霄这人冷冷清清不太会回归家庭,如今他哪样都做得好,顾及你的面子也疼女儿,我们女人这一生求什么呢,求个家庭安稳幸福,如果你不愿意接受别人,至少可以考虑一下沅沅的亲生父亲,他们有血缘羁绊,你们也曾有过婚姻,他过去是浑了点,可绕不过他浪子回头啊。」 浪子回头金不换,所以他回了头她也要跟着回来,跟着接受他的好吗? 这其中有多少是爱,又有多少是歉疚,亏欠一人便想着办法去弥补,靠着这样的情感走不远的。再者,陆鸢不同往日的宁静,她早已脱胎换骨有了新的人生,说起来她是要感谢霍铭霄,如果不是他逼威陆氏处处与她针锋相对,陆鸢也不会有了回归舞台的打算。 从某一方面来说,霍铭霄的回头促进了陆鸢的梦想觉醒,她若要感谢只会感谢他这点,其余与情感沾边的事,她一字都不会应。 「妈妈,您清楚我是个什么样的性子,从小到大自我主张从不受他人影响,当初我嫁到港城你们没有阻拦成功,那这一次我同样不会轻易妥协。」能让霍铭霄进入陆宅,与陆沅沅接触已经是她做的最大让步,凭什么她要为他的一点付出而转变心意? 那她的过往就真成笑话了。 「阿鸢。」陆夫人不是真的在说教,她就是心疼自己的女儿,希望她幸福没什么错,在她看来霍铭霄已经回头,他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最佳证明,陆鸢却不那样认为,所以陆夫人看着她碗里那一半没动筷的虾肉多少有些怅然,阿鸢置她气了。 霍铭霄大概在晚上八点离开,走之前又叫人送了一批新的玩具过来,还有一些给陆夫人的补品,陆鸢站在二楼露台上往下看,视线在霍铭霄身上打转,他站在远处仰头与她对望,大片月色拢在她身后,连她的细微表情都看不太清。 陆鸢觉得无趣,返回卧室后收到霍铭霄的消息。 ——别忘了你答应我的事。 陆鸢瞧一眼就丢了手机,不就是一同去见校长么,说实话她并没打算去,关于陆沅沅上什么学校早就规划好了,根本用不着特意去见校长,霍铭霄能不懂吗?他就是太懂了,太会在陆夫人和沅沅面前使计,逼得她不得不去。 要是不与他同去,沅沅又该闹了。 手机再次震动两下,梁砚苼发来了消息,见过一面后两人的关系更上层楼,她不喜欢遮遮掩掩,道清了就等他的反应,幸而梁砚苼回应的很快。 「我想你了,明明才见过。」 他在舞台一角给她发消息,拍上零碎的阳光与她分享。 陆鸢回他一张月色朦胧,「够吗?」 第121页 他果断说不。 于是陆鸢再附上一张微笑着的自拍照,「够吗?」 梁砚苼正在输入中,他总是不受她逗弄,如果在她眼前必定是红了耳垂,她喜欢死他的害羞了,纯粹到想沾上点其他色彩。 「够,也不够。」他学着她发来一张自拍,光照下耳垂羞到发红,她不打算逗他了,「你要好好学习,有时间我与你视频聊。」 「哦,什么时候?」他紧追着问。 陆鸢:「睡前。」 他似没反应过来,「我们有时差。」 「那就……在你梦里。」 梁砚苼反覆听着陆鸢的最后一句语音,在他梦里出现,他的梦就不纯粹了。 晚上九点半,陆鸢哄好沅沅走向了书房。 她敲上书房门,推开虚掩的房门,身子往里探,「爸爸,有事找我?」 「进来再说。」陆董事长有段时间不找她了,陆庭泽找她的时间还比较多,偶尔会跟她讨论关于项目抉择的事,陆鸢给出的建议他不一定都用但绝对会听。 陆董事长在写字,陆鸢走至书桌边顺手给他磨墨。她爸的墨宝在圈内是有分量的存在,年轻时就寻了国内老一派传人当老师,陆鸢幼时与庭泽一起跟他学字,陆庭泽安静不下来坐不住,不到十分钟就开始闹脾气要出去玩,陆鸢会规规矩矩的坐一下午,就为练好陆董事长教的字。 或许从那时起就决定了陆鸢的命运,陆董事长要培养继承人,首先需要一个听话的能静得下心的谋略者,陆鸢做到了又放弃了。 陆董事长放下毛笔,拿起手边的毛巾擦了擦手,陆鸢看着墨宝念出声,「一蓑烟雨任平生。」 「你要不要试试下句?」 陆鸢微怔,当即摇头,「我那点书法早就忘光了,要是真落了笔怕会毁了这幅字。」 「荒唐,你的本事我教的,能说忘就忘?」 陆鸢还是拒绝,「爸爸,我真写不好。」 陆董事长话语低沉,隐隐藏了少许的薄怒,「你倒是越活越回去,以前不让你写你偏要下笔拼个第一,现在让你写了你却唯唯诺诺连笔都不敢拿。」 「是是是,是我不长进。」 她态度那样软和,陆董事长生出的几分薄怒也随之消散,他从抽屉里拿出一份文件,「年底,环岛的项目开始试运营,你也不能光在剧场上折腾,庭泽在总部,身边有多少人在盯着,出点错我还能帮着圆回来,环岛的项目是你与顾氏牵的头,你还想撒手不管?」 陆鸢抿嘴笑道:「爸爸,我没说不管。」 「那就行,我看过剧团的规划书,下个月你要去林城开始分部剧场的工程招标,我把你原来的助理章粼粼再派给你,她与你工作的时间长,用起来也顺手。再者,我并没有打扰你的梦想,所以你去林城可不能只顾着剧场的事,整个环岛的项目我需要你来把关。」 「明白。」陆鸢笑着回,手上沾了墨汁,陆董事长拿着毛巾亲自给她擦手,倒是细心的让陆鸢觉得古怪,「爸爸,还有事要说啊?」 「环岛那处我还会派个熟人过去,他不会有异心,你有什么问题可以跟他沟通。」 陆鸢心下瞭然。 这位熟人也许还来自港城。 果不其然,第二天一早栾承来到陆氏,而陆鸢正在和陆庭泽开阶段小会,玻璃门从外推开,栾承见到陆鸢简短打了招唿,随后拿出几份招标案和策划书给她。 「陆总,霍总会晚您几天去林城,这里是一部分筛选好的竞投企业的资料,如有问题我帮您转达。」 他公事公办,惹得陆庭泽笑出声,「怎么着,你们霍总连人都不敢来?」 陆鸢斜眼瞪他,陆庭泽当没看见,就是想在栾承这里扫他主子面子。 栾承低声说道:「霍总觉得两位陆总可能不太乐意见到他,所以能避就避,要是避不了他也会在公司绕道走,坚决不给二位添堵。」 「呵呵,他挺有自知之明。」陆庭泽故意嘲他,等栾承走了才对着陆鸢吐槽,「这人真虚伪,嘴上说的好听,什么不在公司见,那就能堂而皇之去陆宅了?有毛病,简直无法理喻!」 陆鸢抬头瞥一眼,似笑非笑,「他说的没错啊。」 「不是吧,你这么快就倒戈?」 陆鸢放下资料,「他现在已经不敢有背叛、利用的企图,这点信任我对他还是有的,不过仅限在工作上,否则凭藉陆董事长的谋略,他能放心霍铭霄重新参与环岛的项目吗?而且,他为什么不让你去要让我去监督?」 陆庭泽支支吾吾,眼神飘忽,「我哪知道他是不是想撮合你们!」 「庭泽,你还要瞒着我呢,你是不是还没放下那位调酒师叶晚晚?她现在去了林城,是我一早就与蒋承烨安排好的结果,你要是清醒过来就该知道你与她没有未来,所以爸爸不会允许你去林城。至于顾氏的小丫头嘛,她对你是有好感的,你要还是没感觉,也不用等到法定结婚年龄再做决定,请你现在就做,至少别耽误她找真爱。」 「靠,我不是她真爱?小屁孩,她懂个屁真爱。」陆庭泽的秘密被他姐剖析透彻,恼羞成怒,又不敢真在阿姐面前发泄。 陆鸢出了办公室门才听到陆庭泽摔东西的声音,就是苦了他的秘书们。 章粼粼闻声而来,「陆总,里面……」 第122页 「不用管他,今天hr会发布你的工作调令,你尽快安排好交接的人,再去林城之前我们要准备的文件很多,辛苦你了。」 章粼粼眼底流露出浓厚的激动,她能重新与陆鸢在一起工作,实在是太欣慰,尽管陆庭泽人也不错,可到底跟在陆鸢身边这么久,感情自然不同。 章粼粼送陆鸢去停车场,半道被陆庭泽叫走,陆鸢了解她的工作性质催促她快上去。 章粼粼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转身提醒她,「b1车库有段路的灯不亮了,今天下午工程部才有时间去修,陆总你过去的时候记得打灯。」 「知道啦。」 陆鸢不怕黑,不过她最近看了剧团一个悬疑片剧本,同样是车库发生的诡事,冷风一吹,当下让她头皮发麻,唿吸紧促着,空旷的车库只剩下高跟鞋的声音。 她打着手机光照路,每走一步感觉身后有人跟着,勐地回头无任何发现,再转回来眼前悄无声息出现一个戴着黑色口罩的短髮男人,他出现的太诡异,陆鸢往后退一步,他紧跟一步似乎盯着她不放了,心跳顿时加快,陆鸢壮着胆子问他,「你是谁,有事吗?」 声音落下,手机的光暗下去,她抬头看去不见男人踪影,后背冷汗直冒,她仓促划开手机屏幕,刚要拨出电话的同时手腕被一股大力狠狠拽紧,手机「啪」一声摔在地,陆鸢被他扯着踉跄往前。 「救命,救命……呜呜……」男人捂上她的嘴,陆鸢一口咬在他虎口,男人吃痛又被她突袭下身,松开手对她破口大骂,「操,臭丨婊丨子!」 陆鸢知道这人是冲着她来的,在他松开的空档冒着劲往前跑,男人比她跑得快,三下两下就要逮到她,一根铁棍扬起来威胁她,已是怒火中烧,「□□妈的,让你跑!」 男人下了狠手,要是铁棍落在她脑袋上绝对半死不活,她拼命的逃,心像要跳出来一般慌张,就快靠近她时心跳简直要停止,微弱的光照出男人疯狂的模样,他步步追近,铁棍摩擦在地上发出的刺耳声响像是催命符,就在他手上的铁棍再次扬起时,「小心!」另外一个女人突然冲出来挡在了陆鸢身后,她压着陆鸢的脑袋,铁棍砸在她头上,瞬间鲜血往下滴落。 恰时,从外开来三五辆悍马,大灯照在眼前,亮到迫使陆鸢尾眯眼看,是霍铭霄来了。 「别让他跑了!」他的怒吼震响整个车库上空,他快步跑到她身边,小心翼翼扶起她,「阿鸢,你怎么样?」话语间透着对那人不可饶恕的愤怒。 陆鸢全身都在颤慄,背后女人的鲜血落在她脸上,她还牢牢护住她,陆鸢不敢回头看她背上的女人,用上仅剩下的理智,冷静地吩咐,「先救人。」 霍铭霄拨开女人染了鲜血的发,顿时瞳孔紧缩,「怎么是她?」 陆鸢随声望去,看到救她的女人也愣住了,「……陈瑶。」 竟然是陈瑶! 第45章 丑陋 霍铭霄的人抓到了那个男人,并将他扭送警局,陆鸢受了惊吓,霍铭霄将她带回自己的住处,又安排人照顾送往医院的陈瑶。 陆鸢心有余悸地接过一杯温水,手心还在冒着冷汗,差点连水杯也摔了。 霍铭霄半跪在她面前,双手覆盖在她的手臂上,「阿鸢,你冷静下来,深唿吸,不要再想了。」 「唿……唿……」陆鸢尝试着去做,喝上一口热水,那热度跟陈瑶的血落在她脸上的温度相似,她再次想起车库里发生的惊心一幕,若是没人救她,脑袋开花的就是她了,如果霍铭霄他们没来,她很可能命丧于此。 「你为什么会来?」她质问道。 霍铭霄拂去她嘴角的水渍,说:「上回在酒会出了事我就安排了栾承去调查,后来顺藤摸瓜找到了幕后之人,霍家三房和二房从没放弃过,哪怕他们已经移民国外。」他不太愿意提起霍氏的腌臜事,也不愿意陆鸢再次卷进来,可惜只要他们有关联一天,霍家的人就不会放过他们,「这次是霍林璋在捣鬼。」 霍林璋,真是久违的名字。 陆鸢单枪匹马嫁到港城后第一个收拾的对象就是霍林璋,她不希望跟一个没品的男人合作,藉由霍铭霄的手踢他出局,原以为回了金城就不会再与这些人打交道,她想的太简单,也低估了男人的权势欲望,霍家二房和三房是在霍铭霄的手上折了本,而当初站在霍铭霄身后的是她,也是陆氏,他们想报仇自然把陆鸢列为头一人。 真可笑,明明她也是半个受害者,却要担负起主谋的罪。 「陈瑶呢?」她又怎么会出现? 霍铭霄下意识迴避这个人,安静了几秒,陆鸢拿起包起身,霍铭霄圈住她手腕,担忧地问她,「你去哪?」 「既然你不想提我也不问了,反正我有的是法子找出原因。」 霍铭霄又气又恼,他的沉默不是因为对陈瑶的顾虑,更不是对她的情感留有遗憾,而是不想让陆鸢再次因为这些人受伤害,「陆鸢,我会处理好一切,你不用亲自动手,我来,我来就好。」 他的因由他一人承担,痛苦由他受,只要他的阿鸢平平安安。 陆鸢出了事,陆董事长的电话随即打来,去往医院的途中又痛骂了一顿跟着的保镖。 「爸爸,这次不怪他们,是我大意了。」 陆董事长摔了文件,发了好大一通火,「那些吃饱了不做事的东西,统统给我滚蛋!看谁还敢有下次!」骂归骂,还得再给她的保镖多加点。 第123页 陆鸢就是担心会这样,「别告诉妈妈,我怕她担心。」 「还用你说?」 陆董事长挂断电话,陆庭泽的又打来,连说话的语气都跟她爸的一样,陆鸢懒得听了,「你打住,我现在要去医院,有什么事回头再说。」 陆庭泽愤愤不平,「你有毛病吧,你给情敌送什么温暖?」 「……」陆鸢脸色暗下去,「注意你的用词,什么情敌?」 「哦,前夫的前任。」 「陆庭泽,你再这样没个轻重……」 「得得得,随你去好吧,我还不是担心你又被他们几个诓了,谁知道玩的是不是苦肉计,那种女人诡计多端心机深厚,你这种好女人懂个毛啊!」 「……挂了!」越说越离谱。 陆鸢在陆庭泽面前是好好长姐,可她在私下里也曾利益上头做过不少冷酷的抉择,她比陆庭泽表面看到的还会用计,但从不伤人性命,不过人世间的性命又多与权势财富有关,她动了那些人的饼,就是变相的杀了他们的「命」,同样会遭人嫉恨。 霍林璋就是最好的例子。 至于陈瑶,她过得并不如意。 陆鸢不是大圣母,对一个骗过她的女人心软,她做不到。但是对救过她一命的人,不管真实原因如何,至少得维持表面的稳定,所以陆鸢才想去医院问个清楚。 从k收集到的资料可以看出,陈瑶在金城的日子过得昏暗如蝼蚁,星途破碎,任人宰割。她为维持生存做过很多零碎的工作,连样貌也不如以往了,当初霍铭霄给她的钱被一个色狼监制骗走,还打歪了她的鼻子,然后去整形医院花了上万块修补,现如今是负债数十万。 陆鸢本来不会去在意陈瑶的死活,但是这回不得不承认,陈瑶当初进军直播界当网红有陆鸢出的一份力,她等到了新政策的东风眼睁睁看着陈瑶受了难,她看似没动手实则处处都动了手。 她没有旁人看的纯粹干净,陆鸢的手上也早就沾染上了黑心商人的劣根性。 医生说陈瑶有脑震盪后遗症,她看陈瑶没醒想过几天再来,却在离开前陈瑶醒了。 「陆鸢。」陈瑶虚弱无力的喊她。 陆鸢的身体变得僵硬,她并未转身,陈瑶咳嗽几下说道:「我不是故意跟踪你,我只是刚好在,在陆氏上班。」 「你在那上班?」 「说来惭愧,也不是上班,就是去兼职清洁工,我现在什么都没了,只能说做一点赚一点养活自己。」 陆鸢暗自握紧手心,眉头皱的很紧。 「听说你没在陆氏上班了,我以为不会碰上你,结果今天突然遇上,我其实,其实想躲开,但我欠债太多压根还不起,我就想,就想也许你看在以前的面子上可以帮帮我。」 「你很天真,我凭什么帮你?」 「我以前是做错了,但是这回我替你莫名挡了一棍,你总该帮我吧。」 陆鸢露出疏离的笑道,「你算得很准,五十万应该够了。」 拿钱消灾很适合。 病房再度安静下来。 一个护士推车进门,亮起房间的灯,陈瑶睁开眼看着来人,「你来做什么?」 护士并没有给她换药瓶,而是甩开护士帽揉了揉眉心,双手带过捲髮发梢扬起笑,「你说我来干什么,你这招苦肉计没被识破么?」 陈瑶拿出一张银行卡,「五十万到手,等我出院就回老家。」 「可惜啊,只有这么点就把你打发了啊!」 陈瑶瞪过去,低声不满,「苏雅雅,那一棍子没打在你头上你不知道痛是吧,要不是我无意中撞到霍林璋的人要教训陆鸢,我才不会蠢到去救她,我这一棍子至少没白挨,五十万够我花了。」 「啧啧,你真可怜。以前就被人当枪使,现在还是一个累赘,你是要饭的么,这年头五十万能做什么?我早就知道你蠢,难怪霍林璋不要你,霍铭霄也不要你,你说你图什么,就你现在这样还剩什么啊,怎么着,打算回老家找个老实人嫁了?」 「不要你管!」陈瑶低吼一声,脑袋生疼,她痛苦到五官揪在一起。 苏雅雅还是那么美艷,她靠着老男人仍能上位,过得比陈瑶滋润太多,人有了靠山就有了念想,「不是说好了要一起报復他们,你现在想退出去,很没道理诶。」 「我不管有没有道理,我都不想参合进去了,你与霍林璋怎么勾结与我无关,我一定会回老家。」她发誓。 「陈瑶啊陈瑶,说你天真你还喘上了,拿了陆鸢的送命钱,你以为霍铭霄会放过你?他已经查到了霍林璋,很快就会查到你我身上,别以为你退出去就能一点腥都不沾,故事还没完呢。」 苏雅雅妖娆起身,重新整理好帽子戴上,浅笑一声恶语警告,「别怪我没提醒你,要是对霍铭霄吐露半个字,霍林璋也会让你生不如死,你都死过一回了,何必装成大好人,当好人你配吗?不过是个人尽可夫的婊丨子,装纯,恶不噁心。」 陈瑶欲哭无泪,心早就死了好几回了。 她说想报復霍铭霄想报復陆鸢,可到头来因果报应,终究是落在了她身上。 她骗了苏雅雅,其实霍铭霄也给了她一笔钱,甚至早已查到了酒会的事。 在苏雅雅来之前,霍铭霄将一叠照片丢在她床前,「你知道我要说什么,陈瑶!」语气如从地狱里刚爬起来冷冽,寒的她心惊肉跳,拾起那些照片看着她曾出现在酒会的模样,哑口无言。 第124页 「开个价吧,你想要多少才离开这里。」 陈瑶不自觉咽口水,头疼欲裂,「我,我……」 霍铭霄很不耐烦的扯开领扣,「陈瑶,我不会允许你再伤害她,没有下次!」 「铭霄,你有爱过我吗?」沉默良久,换来一句痴心妄想。 「没有,从头至尾我都在骗你,就算是上学那会也一样,你可能不清楚,我接近你只是因为霍林璋对你的不同,我恨霍家每一个人,现在包括你。」 陈瑶猜到了,她早在港城时被霍铭霄当作棋子就猜到了,她沦落到这番田地还能怪谁呢,怪自己眼瞎呗。可为什么同样是被利用,陆鸢就能入他的眼占据他的心,她恨过也懊悔过,直到她冲出去替陆鸢挨了一棍,直到半昏迷中听到霍铭霄急切的唿唤,才明白他的悲伤与心痛从不会因她而起,从最开始的相遇就错了。 做了这么多年的棋子,被蒙在鼓里这么些年,她什么都没得到,身子废了、容貌残了、心也死了。她该恨谁,又该最恨谁,恨完了呢,又该何去何从。 「不管你信不信,我没打算伤害陆鸢,车库这事我并不知情。」 「如果你不开价,我替你做选择。」 陈瑶扬起头看他,霍铭霄站在她面前,居高临下俯视她,视她为毒药败类,眼神里透出的每一份情绪都在警告她,别靠近陆鸢,靠近者必死。 霍铭霄把陆鸢保护的很好,她自愧不如,嘲笑自己过去的痴情,再痴情也不如到手的钱重要。 一个人坏久了,有了怜悯之心,想做个善人了也不会被允许。 「你现在是在装大情圣吗?」陈瑶讽刺道,「我挺可怜你的,真的,在金城这段日子我也不是没听过你追陆鸢的故事,很感人很有意思,我还听说陆鸢不是非你不可,追她的人排成长龙,而且她也有了新欢,你凭什么认为她会在原地等你?」 「说够了吗?」 「没有!」陈瑶吼出去,脑袋仿如炸开一般,「你又比我好过到哪里去,到头来你仍旧是孤家寡人一个,陆鸢与我不同,她与其他女人都不同,她不缺钱不缺地位,你靠什么重新打动她?除了一颗真心,只可惜你的真心是黑的,无人会再信你,爱你。」 陈瑶笑疯了般,眼泪顺着脸颊流下。 霍铭霄丢下一句,「五十万,只有那么多。」 陈瑶在身后笑着流泪,「多谢霍总,那我再提醒你一句,霍林璋他们要报復的可是你最重要的东西,你最在意谁他就弄谁,等着瞧吧。」有你哭的时候,她等着看他的笑话,那便是对他最好的报復。 第46章 绝不 周一天气不错,霍铭霄早早就到陆宅接人,陆沅沅一如既往的见着霍铭霄便迫不及待的甩开陆鸢的手往他身上扑,陆鸢渐渐习惯了,只有唇角微动证明着她稍显低落的情绪,但也是一晃而逝无人发觉。 他来得一天比一天勤,是个人都能发觉他的企图,无非是想要通过沅沅缓和他们之间的关系,陆鸢能维持表面的和平就很不错了,至于其他想都别想。 就像此刻他抱着沅沅跟上来,温柔细语的对着沅沅说话,问的却是关于陆鸢的事。 「妈妈吃早餐没有呢?」 「吃了哦,兰姨做的牛肉面可香了。」 「是吗,可是爸爸都没吃过诶。」 「那爸爸今晚就来吃吧!」 小姑娘单纯可爱,不知道就此入了他慈父般的圈套。 「沅沅想让爸爸来吗?」 「当然当然!」瞧着欢唿的劲儿,陆鸢只顾着往前,坚决不回应,就听他们父女俩唱双簧。 「那沅沅跟妈妈说说,万一妈妈不让我来呢?」 「妈妈当然喜欢爸爸来!」小姑娘扭过身子朝着陆鸢要抱抱,「妈妈,妈妈!」 陆鸢停下来扬起笑看她,等她看过来,沅沅又返回去搂着霍铭霄的脖子亲昵,「妈妈你快让爸爸来吃牛肉面,可香可香了!」 霍铭霄就会使这招,站在那好像无辜可怜的是他,只会变着法的「利用」亲闺女,陆鸢压下心头不适,开口说道:「随便他。」 就算她不让他来,霍铭霄又做到了吗?没有,他总有理由可以到达陆宅,而且十分厚脸皮,哪怕他们吵过架闹过矛盾,霍铭霄依旧当没事儿发生一样堂而皇之的进出陆宅,陆夫人那边已经被他「收买」,前些日子还帮着他说过不少好话,霍铭霄的计谋算是得逞了一半,在这个家里现如今和她站统一战线的估计只有陆庭泽了。 霍铭霄将沅沅放在后座上,陆鸢正准备进去,他伸手拦住了她,「给我五分钟。」 陆鸢甩开他的手狠狠关上车后门,留下霍铭霄在车外吃瘪。 「妈妈,你们吵架了吗?」小沅沅还是敏感的,她小大人似的看出点门道,歪在陆鸢怀里扑闪着大眼睛说话。 陆鸢俯下身亲亲她的小脸蛋,摇头说道:「要上小学了,激不激动呀?」 算是很明显的岔开了话题。 但是陆沅沅接过了她的话头说起幼儿园的同学,小孩子能想什么,无忧无虑的童年时光罢了,陆鸢边听边附和,余光从后视镜里瞥见跟着的几辆悍马,下意识往后看去,不由皱了皱眉。 自上回停车场事件之后,陆鸢身边的安保加强了许多,除了明面上看到的还有暗地里藏着的保镖,现在又多了霍铭霄的人。 第125页 霍铭霄不与她们坐同一辆车,上车前要求她借五分钟的说话时间,估计就是想说那事,他发了很多消息告诉她故事的起因,陆鸢看了就过去了,顾着两家事业上的联繫没有把他拉黑都是好事,还指望着靠一些额外的干系把他们联繫的更紧密些吗? 不可能的,陆鸢也从未想过再与他有多余的接触。 上午十点整,陆鸢与霍铭霄同时坐在校长办公室,校长见着两夫妻问了些婚姻间的话题,陆鸢没吭声,霍铭霄倒是和校长一唱一和,看得陆鸢想笑。 先是说亲生父母的良性关系对于孩子的成长有好处,又说到听闻二人关系缓和了些、都肯为孩子的学业而来时,陆鸢猜到了校长下一句的问话。 于是陆鸢率先答道:「校长,我与霍总暂时没有復婚的打算,而且彼此都有新伴侣,我想这种健康的关系不应当瞒着孩子,如果父母和各自伴侣能给她双倍宠爱,对于她的成长应该没有任何影响,我这边是可以做到一心一意为孩子,就是不清楚霍总做不做得到。」 「呃……」校长张张嘴半天没说下句,目光探向霍铭霄那略微有点紧张。 霍铭霄听到陆鸢的回答,进退两难,要是说做得到就是摆明了着了她的道,承认了自己有新伴侣,可是他哪里有什么伴侣,荒唐!可要是说做不到,白白拂了各自的脸面,真真是左右为难。 简短的会面完成后,校长亲自送两人离开,并对着两人强大无比的背影松口气,他看过陆沅沅的资料,入学他们这所私立贵族学校,不仅仅靠的是扎实的家庭背景,还得考量孩子的个人水平,诚然陆沅沅很符合标准,就有点为难的是这孩子太过机灵,活泼好动的性子显得不够沉稳,他们这样非富即贵的家庭,从小便寄予厚望,往后要承担的责任太重,要是好好教或许还能有所转变。 「阿鸢,阿鸢,你先停下我有话要说。」从办公室出来后,陆鸢不曾理会霍铭霄的叫唤,一个劲往前走,霍铭霄三步并作两步往前挡住她,「阿鸢,你能听我把话说完吗?」 陆鸢脚步停下,眼神往他面上扫,而后唇边浮起疏离的笑,「有什么话还需要劳烦霍总亲自说?刚才在办公室校长不都亲自帮你问了吗?」 她可没傻到不知两人是一路的,陆沅沅要上什么学校,那是从出生就制定好的计划,按照他们所期望的路线走,就算是走偏一点也能完完全全拉回来,还轮得到区区一个校长来询问父母? 「阿鸢,这事是我没理在先。」 「你承认了。」陆鸢更没理由好好对他,索性把脸一沉,「我跟你来学校见校长不是给你面子,是看在我女儿的份上,你让一个外人来刺探我们之间的关系,还想逼着旁人的嘴来试探我的态度,真有你的啊霍铭霄,那些年下三滥的招数被你玩明白了。」 霍铭霄脸黑一圈,「你这话说的太过了,而且我反对你刚才的回答。」 「呵。」陆鸢轻轻挑眉满是不屑。 「你说什么新伴侣,我哪有伴侣?再说我也不信你有伴侣,难道在英国那会你与梁砚苼不是在我面前做戏?我都猜到了,阿鸢,为了拒绝我,你不惜利用梁砚苼的感情,我没有误会你,我甚至看得很清楚,你是对我还有感情才会如此。」 陆鸢手痒了,她真想捶爆他的脑袋,这里面装的只有情爱和利用,是半点和人相关的东西都没。 「阿鸢……」霍铭霄想去碰她的手,却被陆鸢毫不犹豫的抽走,她还能说什么呢?说再多他也不理解,只会当个装睡的男人,沉浸在他的漫天爱意里将自己塑造成一个伟大的情圣,他认为自己已经是一个好爸爸,所以离好丈夫又能有多远。 霍铭霄还想跟上去,听见陆鸢接到一个电话,连声音也温柔起来,比对他时的态度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他就是活该踩在脚下的垃圾,而梁砚苼就像是她心头挥洒不去的光,曾几何时,霍铭霄也是那样一个位置,占据着陆鸢的整颗心,现在的陆鸢每句都将他打入深渊,直至心痛如绞。 陆鸢抬起手腕看表,「梁砚苼,你那边几点?」 「快四点。」他小声嘟囔,「你不许骂我。」 「你又知道我要说什么了?是通宵一晚还是刚睡醒?」 「想你了,阿鸢,我好想你。」 陆鸢平白无故的被这一句击中,她走到树荫下,手臂上还有细碎的阳光照下来,她听到梁砚苼的撒娇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就在那晚发生停车场的意外后,她在凌晨给梁砚苼打了三个电话,他一个都没接到,后来陆鸢睡着了,醒来才发现有近五十个未接来电。 她盯着那些未接来电恍恍惚惚,再给梁砚苼回过去,那边已经是关机状态。她让人找他的踪迹,得到的消息是梁砚苼已经在前往金城的飞机上了。陆鸢洗了把脸就往机场赶,半小时后等到了梁砚苼。 像是做梦一样,陆鸢在出口逮到了他,梁砚苼就背个双肩包冲到她面前,一把抱住有难以言语的激动,「你为什么不接电话啊?我担心死了,你给我好几个电话我都没接到,发消息我也没看见,我到底在干什么啊?」说着说着自责上了。 陆鸢「噗呲」笑出声,「大晚上的我睡觉啊,没接到不是很正常?」 「你还笑!」梁砚苼急到耳根子通红,眼睛里布满了血丝,陆鸢知道他白天里要上课、课后还得参加校内剧团的排练,尤为心疼他,抚了抚他略疲惫但又朝气的脸庞,「那也不能因为我不接电话就赶回来。」 第126页 梁砚苼委委屈屈的抱住她,脑袋搁在她肩上低声说:「我担心你出什么事了,平常都是我给你发消息、打电话,昨天你连打了好几个,我欢喜还来不及,想着你终于知道找我了,结果我还没接上。」 「是吗?」陆鸢想了想,好像还真是这样,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的改变已经印在了他心上,这么细节的转变他都注意到了。 「我也不在意那个,谁联繫谁不重要的。」梁砚苼这话怎么听怎么委屈,「你也别担心,我的机票钱都是自己赚的,帮着学校剧团出了几个本子,剧团的学姐邀请我参加她朋友工作室的活,我答应了一个本子好几万吶,我能养活自己,阿鸢,你信我。」 「好,我信你。」她要是不信任梁砚苼,就不会花功夫送他出国留学,他是霍老师挖掘的人才,他不在了,陆鸢有必要好好培养他。 梁砚苼与陆鸢在机场吃了早餐,就被陆鸢赶回去了,他站在入口依依不捨的看着她,陆鸢忍心背过身去,走了几步停下来,不知心跳为何突地加速,她咬咬牙再转身,梁砚苼就痴痴的站在原处看着她,等到她转身时脸上的表情骤然明朗,下意识的迈出一步而后迅速收回来,生怕她不高兴他的犹豫不定。 机场是听到真诚告别和祝福最多的地方,每一句「旅途愉快」和「下次见」都见证着一段段真挚的情感,陆鸢对梁砚苼还未曾说「下次见」,她隔着人来人往看向他,梁砚苼身后仿佛融着光,他像无家可归的小狗狗等着她,只要她往前一步,梁砚苼此生都会追随。 这样的感情是她可以期待的吗? 陆鸢不止一次的发问,被伤到的玫瑰迎来了她新一次的花期,凋零只是暂时的,绽放才是永恆。 「梁砚苼。」她用着几乎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唿唤着他,而梁砚苼似乎听到了,他欣喜若狂的靠近,直到站在陆鸢面前,两眼释放出温柔的恳求,陆鸢伸出右手与他十指相扣,他得到了允许,附身。 「我会等你回来。」陆鸢的唇擦过他脸颊,最终落在了他的唇角,亲自盖上了印章。 他们那样融洽的氛围,外人完全插不进去,路人当他们是即将分别的情侣,有艷羡有祝福,唯独廊柱后的霍铭霄握紧了拳头,红了眼。 陆鸢不知道的是,从她踏出陆宅那刻起霍铭霄就在她身后一路跟随。 「阿鸢……」当陆鸢送别梁砚苼,转身看见霍铭霄,她的目光仅仅停留一秒就移开,霍铭霄不死心的追上,声声嘆息,她却没有任何反应,陆鸢吻了梁砚苼,痛心的只有霍铭霄,他的阿鸢终究成了别人的玫瑰。 陆鸢对霍铭霄的态度实属冷漠无情,且参杂着点点怪异。 这一点是陆夫人先瞧出来的,所以她拉住了刚从学校回来的陆鸢,悄悄问话。 「你们之间真没有办法了?」 陆鸢反问道:「我们之间需要什么办法?」 陆夫人嘆着气说:「那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 汉字博大精深,陆鸢算是感受到了,「妈妈,别撮合我俩了,没戏。」 「怎么就没戏呢?」陆夫人追着问,「他对沅沅那样好,就算他过去没有参与沅沅的成长,但是这大半年了他的所作所为不都在证明他是个好父亲吗?」 「妈妈,这话您说过很多遍,可他对沅沅好难道不应该吗?」 陆夫人:「话是那样说,可谁见过哪家爸爸疼女儿到这个地步的,前些日子沅沅与舅姥家的孙子玩,不小心被小男孩推了一把摔在了地上,正巧又被霍铭霄看见,当场就将小男孩说了一顿,后来把人家父母拉来说得对方脸通红,就因为沅沅手心碰到地上,自己检查了半天还想叫私人医生过来看看,要不是我拦着得让人白跑一趟。」 陆鸢皱眉,「还有这事?」 「可不是嘛,他是疼沅沅到骨子里了,有好多时候你都没看见,但是我看得透透的。」 陆鸢却反驳道:「你们是太谨慎了,小孩子磕磕绊绊的很正常,如果她出一点事就要爸爸,以后长大了也不能独立,不学会好好处理事情,只知道依靠他人,这样过渡的溺爱不适合她。」 陆夫人点点头,「你说的都对,可我要说的是你,别光说沅沅,就拿你自己来说,霍铭霄难道不是最好的选择吗?」 「为什么非得是她?」陆鸢看向妈妈,「您只看到他现在的好,知道他想做个好爸爸了,就觉得他一定是因为想回归家庭做个好丈夫,他样样都好,也深得你们喜欢了,可没有人问过我愿不愿意。」 陆夫人慌了几秒,「阿鸢,我这不是在问你吗?」 「所以我的答案是不愿意。我与霍铭霄已经不是继不继续的事了,有些感情说没就没说散就散,想破镜重圆非常难,说实话妈妈,我做不到为了沅沅委屈自己,我承认自己很自私,你们认为復婚是最好的结局,但是我从未那样想过。」陆鸢停顿片刻,想起在港城那短短的日子,的确是有刻骨铭心过,但转瞬即逝,即便现在想起好像也没那么痛了,因为记忆已经变得模煳,她开始遗忘花廊的玫瑰如何娇艷,也逐渐忘记她爱过的心境。 「回到金城后我重回剧团,只有在舞台上我才找回了真正的自己,这种感觉就像是抛弃了陆氏选择了飞鸟一样,你们能支持我追求梦想,为什么不支持我开始新的感情,新的人生?」 第127页 陆鸢松了口气,露出舒坦的笑,「这段新的感情不会再与霍铭霄有关,妈妈。」 陆夫人下意识问出,「是,是剧团里那个年轻的编剧?就是被你送到国外读书的那个年轻人?以他的身家又能为你做到哪一步?难道你想让那个人做沅沅的爸爸?」 「妈妈,他很有才华的,等他回来我介绍你们认识吧,他叫……梁砚苼。」陆鸢的回答都被霍铭霄听到了,不止他还有怀里的陆沅沅。 当她提起梁砚苼的名字,整个人都豁然开朗,像是在沙漠里找到了绿洲,从此有了源源不断的绿意盎然。 霍铭霄不自觉的握紧沅沅的手,她吃痛到叫出来,「爸爸!」 陆鸢看过来脸色微沉,走向陆沅沅刚要说话,沅沅怒气沖沖的吼道:「妈妈,我不要别人当我爸爸,我有爸爸!」 「沅沅……」 「我不要别人,我只要我的亲爸爸!」陆沅沅甩开陆鸢伸过来安抚她的手,转头跑了,陆夫人带着少许责备看向陆鸢,再紧追上去,就怕小丫头出个什么事。 陆鸢想过沅沅对她的态度,因为她选择了梁砚苼而不是霍铭霄,她也想过要让一个小孩子接受大人的选择需要一个漫长的过程,她可以慢慢来慢慢教,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被她听去。 「你满意了吗?」陆鸢唇边溢出一抹苦笑。 霍铭霄直勾勾盯着她,声音深沉透着浓郁的悲戚,「你认为是我特意带沅沅过来偷听你说话吗?」 陆鸢不答。 霍铭霄似笑非笑,痛不欲生,「你要是这样想我也不再拦你,总之我在你心里就是个不折不扣的混蛋,一肚子阴谋诡计与利用,做什么坏事都是应该的。我是想拿沅沅这层关系接近你,但不代表我对她没有真感情,我才是沅沅的亲生父亲,愿意比任何人都在意她心疼她,我永远是她爸爸,没有别人!」 他头一回先她离开,走得坚定却也艰难,每一步像在述说他的痛苦与绝望,一点点再传递到陆鸢这边,她顿时头痛欲裂,好像全世界的坏人只有她一个,因为她的选择父母对她产生了犹豫,她的沅沅打开了她的手。 所有痛苦的根源似乎都出自于她,从遇上霍铭霄开始,从放弃舞台开始,从生下陆沅沅开始,从嫁到港城开始,不论哪个决定都在验证她错误的选择。世事难料,她其实走的比谁都艰难,众人只看到她的苦尽甘来,却从未注意到她早就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陆鸢,不要回头。」她告诉自己,那条路已经断了,所有念想都毁了,她愿意为过往的选择付出代价。即使前路再艰辛,往前……只能往前,绝不重来。 第47章 幻想 正如陆鸢所料,陆沅沅听完那些话就不理她了,陆鸢还能跟一个孩子置气?那是她好不容易生下来的女儿,就算与她闹脾气,陆鸢也得去哄。 爱吃的爱玩的全都带回陆宅,陆沅沅硬是没开口妥协,连陆夫人都奇怪这孩子怎么能犟到这个程度,想着年纪小容易忘事,多哄哄就行了,事事顺着她来,还有哄不好的?怎料陆沅沅的脾气渐长,比一个大人还要气得久。 陆庭泽还问陆鸢,「姐,她知道你们是怎么一回事吗?小小年纪懂得真多,我一提你男朋友的事她都拿眼瞪我,就跟杀了她亲人一样,搞不懂,我们又不会害她,就算你有了另一半,也不会逼着让她改口啊。」 陆夫人也奇怪着,「按道理说不该这么大反应,小孩子懂得再多,考虑问题也不如大人周到,我猜是不是有人私底下跟她说了什么,否则一个小孩子哪里会闹如此大的脾气。」 是啊,哄了一周都没效果,这回也不同以往,每当陆鸢去哄沅沅,她总是当没听见,陆鸢皱了眉想与她讲道理,沅沅会冷不丁的反问她,「妈妈,你有了男朋友以后还会生其他弟弟妹妹吧,我会被你丢弃吗?」 听到这里陆鸢就严厉不起来了,她被沅沅的话噎到,有些话梗在喉,最后只能不了了之。 陆鸢心想,沅沅这么小就到叛逆期了吗?如果不是有人从中挑拨,她还真不信了。于是,霍铭霄再来陆宅被告知无法进入,他立在院门外紧盯着院内的一切,草坪上只有金毛在追捕蝴蝶,丝毫不见沅沅的身影。 霍铭霄给陆鸢电话,她一个也没接,然后赶到了剧团又碍于陆鸢身边的保镖挡着,明知道她在哪里却见不到人。 虽然进不去陆宅但是每天都会来,霍铭霄守在院门外等沅沅出去,还真被他等到了陆夫人。 陆夫人让兰姨带沅沅先走,沅沅好几次挣着要奔向她爸爸的怀抱,都被兰姨强势抱走,沅沅边哭边闹,坐在车里还在拍打着窗玻璃声声念着要爸爸,霍铭霄不忍心她掉眼泪,立即往前去拽车门,而后被陆夫人的人拦着。 「您这是什么意思?就算我与陆鸢离了婚,我还是沅沅的亲生父亲,难道我现在见她一面也不行?」 霍铭霄的质问听进陆夫人耳里,她也不没有给他一点好脸色,「霍铭霄,你还知道是她的父亲,如果你考虑到这一层,就不该在背地里挑拨她们母女的关系。」 「……」霍铭霄眉头紧成了川字,他几乎是秒懂,「我不会这么做,也犯不着铤而走险用这招,由始至终我是想与陆鸢復婚,如果在背后挑拨沅沅与陆鸢的关系,我还怎么跟她和好?」 陆夫人也不是没想过这个问题,脸色缓和些还是不让他接近沅沅,「先前我还觉得你改了性子,也曾在陆鸢面前提过你的好,可是现在你看看闹的多僵,我还怎么好继续撮合你们?」 第128页 「那您让我与沅沅说几句话吧,我都大半个月没有见过她了。」霍铭霄低下姿态求她,陆夫人往车里看了一眼,眼神里流露出些许的不舍。 霍铭霄接着说:「您也看到了,沅沅也很想我,不管我多混蛋我始终是她爸爸。我见不到陆鸢已经很绝望,不能往后连女儿都见不到,您看在我爱女心切的份上就让我们说几句话吧。」 他那样诚恳,陆夫人到底是心软的放了他一马。 陆沅沅推开车门直奔霍铭霄怀抱,父女俩抱在一块有难以言喻的心酸,陆沅沅哭着喊「爸爸」,霍铭霄拂去她眼角的泪,又轻声哄着她说去哪玩去吃什么。 陆夫人别过脸去,眼角的泪花被兰姨看见,陆夫人往远处走了些,兰姨跟上并递来了干净的手帕,「夫人,您怎么又哭了,小小姐和她爸爸关系好不是该高兴吗?她从小就没爸爸在身边照顾,现在这样挺好的啊,我也在港城呆过,霍先生是个什么样的人我也了解过一二,看得出来他是真心为沅沅好,您就放宽心吧!」 正因为看得出来霍铭霄是真对沅沅好,才会从心底觉得难过,不是为别的,就为自己女儿为陆鸢难过,她再回想起之前陆沅沅的态度,一旦发现要离开爸爸便跟生离死别一样,可她的阿鸢在国外独自生活,怀胎十月难受时身边也没人帮她一把。 她九死一生产下沅沅,又顶着漫天的流言蜚语去抚养沅沅长大,到头来却因为霍铭霄对她的好而把陆鸢当仇人般,陆夫人是替陆鸢不值,哪怕沅沅是她亲孙女,但是陆鸢还是她亲女儿,是她当做珍宝一样的宝贝,陆鸢看似坚强不需要外人的支援,可她终究只是一个血肉之躯,被流言击破被痛苦缠身时同样需要人陪伴,她不说不代表没有、不需要。 「都说子女是生来要债的,我们做父母的又何尝不希望他们过得好。」陆夫人望向霍铭霄那处,心里五味陈杂,正巧霍铭霄走过来,对着她道谢,「我与沅沅说好了,接下来有段时间我会去出差,见她的时候就少了,您这边也不用担心。」 这是霍铭霄想到的最折中的方法,陆沅沅见不到爸爸自然会伤心,要是闹到陆家一家不和,他自己也过意不去。 陆夫人微微点头表示同意,走前又对他嘱咐,「你最好查一查身边人,又是谁接近过沅沅。」 在陆家可没有人敢挑拨离间她们的关系,若是有也会是外面的人。 霍铭霄脸色微沉,应了。 随即给栾承拨去电话叫他查最近一段日子接近过陆沅沅的人,她去了哪、和谁碰过面,一个都不能放过。 栾承听完问他,「上回说要晚一点去林城接手环岛的项目,昨天怎么又通知秘书处改时间了?」他顿了顿,「你想跟陆鸢一块去林城?」 霍铭霄沉沉的嘆口气,「不是。沅沅跟陆鸢闹别扭了,我估计她们一时半会很难和好,这里面有我一份错,我想等陆鸢到了那边,我就立马带着沅沅一起过去。」 「……」栾承不太理解,「陆家父母不会同意的,而且这是去工作,不是去旅游,陆鸢都没打算带孩子过去,你怎么说服他们?」 「总有办法的。」霍铭霄只想一家三口永远在一起,不论经歷什么都要一直在一起,分开就没有机会了,在环岛他们不得不因为工作见面,只要让沅沅相信爸爸妈妈不会分开,不会有新爸爸代替他的存在,沅沅就会与陆鸢和好如初。 他想得太好,完全没有想过,当一切成为泡影的时候,他会经歷比过往更惨痛的代价。 而栾承考虑到了,或许是他旁观者清,一而再再而三的让他谨慎点,换来的只是霍铭霄一句,「我决定的事没有反悔的余地,栾承,你既然与章粼粼好了,我不介意给你放个大长假。」 栾承被他的话噎了一下,张张嘴没再继续。 然后将去往林城的航班多加了一个位置。 霍铭霄比陆鸢晚三天去林城,陆鸢也没打算带沅沅过去,先前还在想找个什么理由去告诉她,后来什么理由都不需要了,陆沅沅压根不听她的话。 出发前一晚,陆鸢收拾好简单的行李就去了沅沅的房间。 她这几天都是被陆夫人哄睡觉,陆夫人说她很乖睡觉也老实,故事讲到一半就能睡着,陆鸢想她之前就没那么轻松过,总是要把一篇故事说完、再回答几个沅沅提出的古灵精怪的问题,小姑娘才会打哈欠说困了。 陆鸢拧开她的房门,一盏小夜灯放在角落里,照在墙上映出几道手影子,原来陆沅沅并没有睡着,她躺在床上两手扬在半空做手影,那还是陆鸢教她的玩法,边说故事边做手势,被夜灯打着光落在了墙上,她会很兴奋的咯咯笑,然后要她再来几个好玩的手势。 陆鸢来得突然,冷不丁撞见陆沅沅独自玩闹,两人视线一对上,沅沅立马躲进被子里装睡。 「沅沅,知道你没睡。」 陆鸢坐在她床边,试着去拉扯她的被子,陆沅沅固执的拽紧被角就是不掀开,陆鸢放弃了,就安稳坐在一旁,「还生我的气啊,这么久了该消气了吧。」 「哼!」陆沅沅大声哼出来,陆鸢双手交叉,食指却在用力掐自己,目光落在沅沅身上,却又温柔到骨子里,「沅沅,我也是第一次当妈妈,有很多事都没处理好,我做的不够称职,算不上你心中的好妈妈,可你要明白我最在乎的只有你。」 第129页 被子里的小姑娘往她这边挪了挪,陆沅沅掀开一角往上看,「真的?」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可多了!」小沅沅又躲进被子里,挨个数她的不是,「你不让我看电视,不让我吃零食,还不让我见爸爸!」 「不会了,以后你想什么时候见他都行。」陆鸢心上划了一道,不轻不重,一声嘆息后就看不见了,她早已学会了如何去掩饰自己的低落,连父母都看不出来,就别提沅沅了。 陆沅沅一把顶起被子,圆乎乎的大眼睛看着她,「真的?」 陆鸢张开双臂迎接她,直到抱住陆沅沅小小的身体才回答:「不骗你,他只会是你的爸爸,没有别人。」眼底浮过的愁思一晃而逝。 第二天7点不到陆鸢就醒了,洗漱完悄悄离开家,阳光还没来得及照下来,整个陆宅异常安静。 陆夫人送她到院门外,担心的皱起眉,「去那么早做什么,晚一点又不会怎样。」 陆鸢笑了笑,「早去早回啊,我过几天再回来看你们。」 「那小丫头还不得哭?」陆夫人早知道她们昨晚和好了,陆鸢过去林城是为了工作,带着沅沅也不方便,「长这么大都没怎么离开过你,要是闹起来你回来哄。」 「妈妈,您哄她就好啦,我妈妈是世界上最好的妈妈啦!」陆鸢像回到了小时候,还在跟她的妈妈撒娇。 陆夫人偏偏吃这套,轻拍几下她的背,「多大的人了,都当妈了还闹呢,让人看笑话。」 「多大都是你女儿呀,我的妈妈最美啦!」 「是啊是啊,就你嘴甜。」 陆夫人不知怎么的,今天看着陆鸢离开的背影很容易就红了眼眶,陆董事长也起得很早,等她们母女俩在院门口说完话,他才走到陆夫人跟前,一张手帕递过去,轻声说道:「孩子长大了就得让她自己飞,我们老了,管不了那么多。」 「谁老了?你才老!」陆夫人斜眼看他,随即将手帕摔在他手上,倔强地不服老,陆董事长在后头笑道,「行行行,你最年轻,行了吧。」 陆夫人心里舒坦了,刚进去没多久,就听院门外传来几道说话声,她折返出去在台阶处见到了霍铭霄。 「陆姨,我来接沅沅了,她还没起床吧。」 霍铭霄手上提着康宝楼的早餐盒,站在门外恭敬有礼与她说话。 陆夫人紧了紧手心,正要开口,陆沅沅从房内跑出来,大唿一声「爸爸」直接扑在了霍铭霄身上,他抱着陆沅沅,手上还提着餐盒,陆夫人顺手拿过去,心里那股难受劲儿又来了。 陆董事长最懂她了,又将餐盒拿过去,笑道:「你觉得咱女儿受委屈了,衣衣,你可别小瞧了我们的女儿,她可姓陆!」 陆夫人鼻头微酸,转头看过去,沅沅的拖鞋掉了一只,霍铭霄直接用手捂着她的脚,两人不知道有多融洽。 「让他带沅沅去林城,到时候阿鸢要骂死我们。」 「不会的,沅沅去了那边她高兴还来不及。」 陆夫人深唿吸道:「但愿吧。」 陆鸢到达林城机场,顾氏老总顾棯亲自来接她,前年就是他们一起捣鼓的环岛项目,如今项目要完工,也算是松了口气。 顾棯没有一些富家子弟的虚空架子,按照陆鸢的话说很接地气,从形式做派上来看压根看不出是个豪门出来的少爷,顾棯每逢此刻就会反驳道:「陆鸢,你是不是讽刺我呢?还说我,你也好不到哪去,圈子里就你最特立独行。」 「是啊,否则怎么跟你合作,咱就是一路人,大哥不说二哥。」 顾棯是真拿陆鸢没辙,说也说不过只好认命,估计就是两人性子特别搭,以前被陆顾两家大家长安排好联姻,才叫两人格外反对,最后花了大把的时间做出三个以上的合作方案,用商业资本的盈利模式说服了大家长们想靠联姻得利的方式,往后两人的相处远比要当夫妻来得痛快。 毕竟有些人只适合当朋友,根本不适合结婚。 顾棯自环岛项目启动时就在林城呆着了,有段时间陆庭泽也在这里,后来叶晚晚回国他也跟着回去了,现在陆鸢来这边,顾棯求之不得,他是故人相见眼泪汪汪,只要是个老熟人心里就乐呵,「还是你靠谱,陆庭泽那小子为爱狂追三万里,这事等他结婚了我还得笑他。」 「省点心吧,他长大了也成熟了,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呢。」 「呵呵,就会维护你弟,我也维护我妹妹,她还没成年就跟臭小子订了婚,老牛吃嫩草纯属不要脸!」 陆鸢降下半截车窗,微风吹乱了她的发,有多久没舒心吹风了,心情也跟着变得舒爽,她偏头与他说:「你可拉倒吧,你追你老婆的时候还是我给你打掩护,那时你也没成年啊。」 「okok,我投降,没见过比你会怼的。」顾棯提起他老婆,眼角笑意瞒不了人,「小越订好了酒楼包厢,非要灌你几杯给你的嘴消毒,让你整天笑话我!」 「德性!」陆鸢摆摆手继续笑他,随后问道,「我住的地方安排好没?」 「当然啦,全部按照你的要求准备的,就在我们隔壁一栋别墅,知道你不愿意被打扰,连保姆都是安排你不在的时间去打扫,你放心,保姆是我这边的阿姨,知根知底。」 「行。」陆鸢点点头,「还得是你呗。」 第130页 「那是!」 顾棯和他媳妇都是陆鸢的同学,她算是见证了两人的感情,一路走来说不上顺风顺水,却也因为这些坎坷让这段感情变得特别珍贵。 中午在本地有名的酒楼吃饭,见到宫小越第一眼,陆鸢感觉到她周身萦绕的一股母爱光环,轻搂住她小声问她,「你是不是怀孕了?」 「什么?」宫小越哭笑不得,「我就是长胖了吧,你都多久没见我了。」 陆鸢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生过孩子,所以对于那些怀孕的女人第六感会非常足,但怀孕这事也说不准。 顾棯不敢灌陆鸢酒,她自己倒是见到故人高兴多喝了几杯,宫小越本来是不喝酒的,兴致上来也要尝一口,没等顾棯阻止,陆鸢已然抢走她手中的酒杯,「你就别闹了,上高中那会的糗事都忘了?」 喝多了耍酒疯,自此就不喝了。 宫小越双耳通红,大声囔囔,「哎,别说别说!」 这事顾棯不知情,以为是什么稀奇事,便要逮着她问个清楚,几人回忆往事顿时感慨万千,顾棯壮着胆子打听她的八卦。 「这次霍铭霄不是也要来么?怎么滴啊,你们家老爷子松口了?他允许你们復婚啊?」 说完打了个酒嗝。 宫小越拦着顾棯,让他别说话了,又沖陆鸢耸耸肩,「这狗男人喝醉了,你别在意他说的。」 陆鸢摇头表示,「我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他,不光是他估计你也想问这个,小越,他是沅沅父亲,我做不到那一步。」哪一步?阻止父女见面太不现实了,凭着霍铭霄的手段,想见到沅沅简直轻而易举。 忽地,顾棯直愣愣盯着陆鸢,音调抬高八度,「你说,你会不会因为沅沅跟霍铭霄和好?」 「顾棯,你闭嘴!」宫小越见着陆鸢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就知道顾棯说错话了,自己的感情都才捋清,有什么资格去管陆鸢的感情?就算是朋友,也要讲个度。 「我出去洗把脸,等会就先回去了,坐了飞机有点累,先睡一觉好了。」陆鸢往包厢外走,似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给朋友们一个回復,不管是哪种,直到陆鸢走出去,脸上的笑才卸下去,一旦提到霍铭霄整段都会垮掉,他真是个衰人。 「阿嚏!」 霍铭霄对着大太阳特别不绅士的打了个超大超响的喷嚏,一下子把手中的棉花糖吹扁了,恰好被陆沅沅瞧见,在一旁对着缩进去一半的棉花糖笑得乐不可支,霍铭霄丢了没用的棉花糖,又掏出纸巾擦去她嘴角的冰淇淋。 「不准再吃了听到没有?这都是第几个了呀!」霍铭霄疼女儿但不代表会容许她一连吃好几个冰淇淋。 陆沅沅鬼机灵的,嘟着小嘴软软绵绵的与他说话,「可是,可是我想尝一尝不同的口味呀,我就一个味道吃一口,爸爸,这样也不行吗?」 小骗子!她的确是各个味道都吃了一口,剩下的不都塞给了他嘛。 「吃一口也不行了,你的肚子受不了,晚上要闹肚子的。」霍铭霄安慰她,陆沅沅才不管那么多,「那就吃最后一个味道吧,西柚味还没吃到呢。」 「真最后一个?」 「是呀!沅沅不骗爸爸!」 「好吧。」那就最后一个。 等买了西柚口味的,霍铭霄才反应过来,刚才她也说吃最后一种口味,不过说的是草莓味、蓝莓味……小傢伙可真够机灵的。 霍铭霄在陆鸢离开金城后,就将陆沅沅接到身边,打算利用十月小长假这几天多陪陪她,游乐园玩一天,海洋馆玩一天,第三天就准备前往林城了。 「沅沅,我们给妈妈一个惊喜好不好?」 「好啊!」 「等到了林城,沅沅要跟妈妈说什么?」 「嗯……说『妈妈,我想你了,对不起』,这样行吗?」 「你最乖了,妈妈和爸爸最爱你。」 「可是爸爸,我为什么要跟妈妈道歉?」 「因为妈妈是第一次当妈妈,我也是第一次当爸爸,你虽然是第一次当我们的女儿,但有很多人教你东西,没有人教我们怎么做爸爸做妈妈。」 「哦……」陆沅沅摇头晃脑,「什么意思啊。」 霍铭霄笑着抚摸她的发,「你长大就知道了。」 从某一种程度上来说,我们都是对等的存在,孩子做错事要道歉,父母做错事也要道歉,但很多时候都被身份驾驭无法低头,后来,另一方服软不是因为她没理,而是因为她更在意,也不想失去那份爱。 如果可以的话,霍铭霄还是会跟陆鸢道歉,不论说多少次,就算她不信不接受,他也要继续。 以往他总想着藉由沅沅去获得她的好,自以为是孩子的亲生父亲就有了不可分割的羁绊,他怎样都会比梁砚苼更有优势,他总是在权衡利弊,却在与沅沅的接触中慢慢发生了转变。 他会想,原来当一个父亲是这样的感觉,会开始留意小孩子的情绪,会在见到她时不有自主的想与她亲近,会在送她回陆宅时开始期待下次见面的时间,会在工作中听到了小孩子的笑声而失神,还会特意搜罗她爱吃的东西爱玩的玩具,也会想把所有美好的事物都捧到她面前。 父亲这个身份来得突然,却带给他出乎意料的惊喜。 不可否认的是,霍铭霄爱他的女儿,不仅因为她是陆鸢的孩子,沅沅那么小那么可爱,谁又捨得她哭呢。 第131页 久而久之,便越发不想放开了。 他幻想着一家团聚的日子,并希望那天快点到来。 第48章 惊喜 「爸爸,我还想吃棉花糖。」 游乐园里,陆沅沅扯上霍铭霄的手,仰头撒娇说道。 霍铭霄先前让她少吃点零食的言论早就抛在脑后,一见到她甜甜的笑脸便什么也不记得了,「好好好,我们去那边排队。」 他牵着陆沅沅走到棉花糖摊位前,陆沅沅却被逐渐走来的黑髮女巫吸引,女巫画着奇异的妆容,夸张的姿势和傲慢的姿态吸引了不少游客的注意。 「爸爸,女巫,是女巫!」 霍铭霄摸摸她的头髮,又往前看了一眼,是个在游乐园里四处可见的戏剧扮演者,「沅沅要是喜欢,等下再过去买点周边玩具吧。」 「好诶!」陆沅沅是一蹦三尺高,霍铭霄明明不需要亲自去排队买吃的,但总觉得这事只有自己亲自做了才会有意义,每次看见一家人出来游玩的,还会幻想如果陆鸢也能与他们一起该有多好。 霍铭霄在等棉花糖的功夫,那个女巫已经来到了排队的地方,周边的游客纷纷抢着合影,而女巫拿着一朵纸玫瑰送给了陆沅沅。 「给我的?」陆沅沅眨着眼睛看她。 霍铭霄听见陆沅沅的声音,以为她在跟自己说话,回头一瞧是在和一个npc说话,不以为意的转过头去选择要放的点缀糖果。 女巫余光收回来,俯身靠近陆沅沅,就在她耳畔说道:「小朋友,我们又见面了,你还记得我吗?」 外人以为是角色npc的台词,唯有陆沅沅愣住了,她盯着女巫手中的水晶球,紫色的雾气缭绕,透着淡淡的神秘,也在下一秒唤醒了她的记忆。 陆沅沅跟着女巫的脚步往外走,「是你。」 「嘘。」女巫告诉她,「这是我们的秘密,我们还会见面的。」 她还想继续跟上去,霍铭霄已经拿着棉花糖挡在她眼前,「沅沅,棉花糖好了,新口味哦。」 「哇,好香。」陆沅沅的注意力很快从女巫身上转移回来,对着新口味的棉花糖露出星星眼。 霍铭霄牵着她往周边店走,路过一波又一波父母带着孩子出来玩的,心里不得劲,像缺了个窟窿找不到东西可以弥补,豁开的口子到底要怎么做才能填的严丝合缝呢? 不远处,又有一对夫妻在和孩子拍照留念,霍铭霄嘴角微微泛苦,他捏着女儿柔软的小手,眼神中流露出些许的羡慕,随即低头说:「沅沅,给妈妈打个电话怎么样?」 「好啊,我要告诉她我都吃了什么玩了什么!」 「没错,就是这样。」霍铭霄赶紧掏出手机拨给了陆鸢,那边响了一会才传来陆鸢略微沙哑的声音。 「有事?」 霍铭霄给陆鸢电话时,她还没醒过来,电话响了后还以为是在做梦,抓起手机看一眼不情不愿的接了电话,她早上刚落地林城就被家里人告知沅沅被霍铭霄接走了,这个点打过来肯定是因为陆沅沅在身边,他向来会拿捏人做事,陆鸢对此无可奈何。 跟她猜的一样,陆沅沅极其激动的告诉她今天发生的事,然后电话转到霍铭霄那处,陆鸢并没有与他多聊,只叫他小心照顾孩子,而后匆匆挂断。 陆鸢接了个电话已经清醒许多,找了套简洁大方的连体裤准备洗完澡换上,中午在酒楼吃完饭,宫小越久囔囔着让她晚上接着去家里酗酒,正好省了她想晚餐吃啥的心。 洗完澡又接到了章粼粼的电话,她比陆鸢晚几个小时过来,现在已经到了机场,陆鸢让她直接来住处,反正房间多两人住在一起也方便。 她在浴室吹头髮,冷不丁听到顾棯在外头大喊她名字,「陆鸢,给你带了点水果,你干嘛呢。」 顾棯这边的别墅密码是他设置的,用的是陆鸢的生日,他随时都能进来。 陆鸢随口应道,头髮吹了大半干的状态出来了,就见顾棯笑眯眯的看她,陆鸢立时微眯着眼觉得哪里不对劲。 「你干嘛笑得这么诡异?」 顾棯指着桌上的手机,耸耸肩,「不好意思喔,我接了你的电话,哎呀他问我是谁,我故意说是你男朋友嘿嘿。」 陆鸢黑了脸,一个抱枕丢过去正中他脑门,「你有病啊!」顾棯档得极准,拿着抱枕偷笑,「我还没问你呢,咱们这什么交情,你有男人还瞒着我?」 陆鸢一句「神经病」骂过去,拿起手机翻看记录,发现是梁砚苼打来的,顿时心里堵得慌。 她想要拨过去,又被顾棯拦住,「诶,我骗你的,陆鸢!」 「嗯?」 「骗你的,那个梁砚苼要我告诉你他去排练了,三小时后见。」 陆鸢心情缓和了点,「哦。」一般他去排练都要关机,打过去也接不到。 「咱就说你是真恋爱了啊,那群人传的不是假的?」顾棯可真八卦,逮着她打破砂锅问到底。 陆鸢反问他,「哪群人?」 「还能有谁,不就是当年传绯闻的那拨呗,你现在……哎哟卧槽!」顾棯几乎是下一秒从沙发上弹跳起来,囧着脸看她,「你揪人真的很疼,下手忒重!小时候就欺负我,现在还这样!」 陆鸢挪过去扬起拳头示意,「没揍你都是好的,看你还敢乱接我电话。」 顾棯自知理亏,低了姿态,「我这不是看到来电人是他才接的么,我就是想试试他,结果呢我问他你真是梁砚苼?他傻小子似的说没错,还说就是你的男朋友,好傢伙,就这样宣示主权了呗。」 第132页 顾棯望向陆鸢,她眼角的光格外柔和,有多少年没见过她这样小女儿家的姿态了,怕是真的动了心,「真好啊,你终于等到了爱你的人。」 陆鸢一拳头砸过去,「别说的我很惨好不好!」 顾棯揉着胳膊边说:「我实事求是,你也不想想上学那会追你的人有多少是奔着你家背景去的,找个真心对你的太难了,就算是门当户对也不见得有真感情,但我觉得他是真心。」 「为什么?」 「感觉。」 「……无语,你敢情来我这是为了当神棍来的?」 「哎哟卧槽,我忘了,这神婆你陆鸢当定了,小越真怀孕了,听了你的话我们下午就买了测孕纸回去试,果然中了,这不刚去医院做完检查回来,我爸妈听了消息想要接她回去,我没让嘻嘻。」 陆鸢无语,「你禽兽啊!」 顾棯一脸好好先生看她,「什么啊,我的老婆我当然要自己照顾。你不知道怀孩子很辛苦的,下午到这会指使我干这干那,我怀疑就是纯粹的看我不顺眼,前十分钟想吃甜的后十分钟想吃酸的,把我累个够呛。」 陆鸢生沅沅的时候她年纪也还小,到现在这会随着沅沅的长大,也没人去在意陆鸢当年独自生下孩子时的感受,顾棯说的这些话陆鸢当听听就过了,她知道顾棯会是一个好爸爸好丈夫就够了。 当晚过去顾棯家吃晚饭,顾棯亲自下厨,两个女人就在客厅里说怀孕的事,陆鸢有经验,宫小越恨不得每句都记下来。 「过了这么久你还记得这么清楚?」 陆鸢感慨道:「可能是第一次怀宝宝,就记得特别清楚。」 其实不是的,她第一次怀宝宝一点经验都没有,找的阿姨不合适也没有那么勤恳踏实,陆鸢就辞退了她,只专门再找了一个会做家常菜的阿姨,边跟着学了一些简单易上手的汤水,说是学不过就是阿姨配好材料她负责炖锅的煮沸时间就行,至于煮菜她是半点天赋都无。 白天她得去上学,晚上她得做功课加报告,前几个月吐到天昏地暗,吃点什么都能原封不动吐出来,她不吃不要紧关键是肚子里的孩子得吃啊,不吃怎么有营养长大,中期她胖了一点,但还是看着消瘦,肚子大了点就不能去上课了,她申请了半休学手续,一方面要瞒着家里一方面还要给陆氏做企划案,到了晚上腿会抽筋脚会水肿,头疼的难以入睡,即便是睡着也会很容易醒。 每两周会去一次医院做检查,这个时候是最难熬的,孕妇大多都有人陪着做检查,她风雨无阻的一人前行,想去买个药什么的还得排队,后来就叫阿姨陪着一起去,阿姨祖籍是林城人但中文说的不好,只会简单的几句问候而已,这样也挺好,至少不会问她为什么没有人陪,可后来她听到这位阿姨与朋友电话时聊起她,说她是被包丨养在外生孩子的小三,否则怎么会有钱请保姆呢。 陆鸢一开始还会低落,或许是怀了孕容易伤春悲秋,要不是看在阿姨心眼不坏、做饭手艺不错的份上,她早就开了她。 阿姨这种思想并没有错,等陆鸢生下孩子回到金城,恐怕得有大把的流言蜚语包围她,到那时候她又该怎么去面对呢?如果每个人都去理一遍,怕是三天三夜也解释不完,索性就不理睬了。 回忆也是这样,过往的心酸又臭又长,她抛不开忘不掉,还想以此来告诫自己不要再犯同一种错误。 陆鸢几不可闻的嘆息被宫小越抓捕到,她握着陆鸢的手轻声安抚,「你太傻了,一个人在外该是受了多少苦,有再多钱又怎样,箇中心酸还不是得你自己咽,阿鸢,你是没有把我们当朋友,早一点告诉我们又会怎样?」 「这是我结下的果,不该由其他人一起帮我承担。」 陆鸢越是这样,宫小越愈加心痛,「你就是犟,早点告诉我们,还能帮你出出主意。我现在才刚怀孕,我就觉得浑身难受,想到以后要呕吐、噁心、水肿、抽筋、尿频、变丑我更加难过。可是你一个人坚持过来了,我们什么都帮不上。」 陆鸢给她擦眼泪,反过来安慰她,「都过去了,我可不能惹孕妇哭,到时候顾棯又得怪我欺负他媳妇。」 「他敢!」宫小越声调拔高,一度引来了顾棯,他火急火燎的从厨房跑出来,手上还举着锅铲,「咋了媳妇?」 那一瞬,陆鸢是羡慕的。 也更希望他们能一直幸福下去,有些事她没经歷过,就越发的想要身边的好友们美满。 再晚点,霍铭霄的消息发来。 「我送沅沅回去了,她今天很乖,我拍了很多照片,给你看看。」 然后发来了不少沅沅的照片,除了她单人的保存了,其余与霍铭霄的合照她都没点开看直接忽略掉。 远在金城的霍铭霄只收到一个「嗯」字回復,他拿着手机等了好久好久,屏幕暗了又打亮,来来回回十几次放弃了。 他与陆鸢能站在同一片天空下欣赏夜景,就是他求了几辈子的福分,如今不被拉黑、还被允许着带孩子出来玩、还能给她汇报得到她的一句回復,就很好了。 他不该强求,纵使如此还是稍显落寞,他在追逐夜空里最亮的一颗星,可追逐这颗星的远不止他一人,世人都想要羁绊,可到最后是他先犯了错割捨了这份信任。 「夜空很美。」 第133页 陆鸢发了四个字给梁砚苼,他在十分钟后回了消息。 「我这边还没日落呢。」 陆鸢回他,「不急,你入我梦,我帮你看星星。」 她委婉的不能再委婉,梁砚苼傻乐着发了句「晚安」,到第二天陆鸢醒来,梁砚苼的消息让她心动不已。 「等到星星微亮,我来换你入梦。」 原来啊,他的浪漫早就刻在了她的心里。 来林城第二天,章粼粼起的比陆鸢还早,两人与顾棯一起去了环岛的园区,主要负责人带着她们逛了一圈,环岛的玻璃天顶教堂很华丽,比起她当初看到的设计图还惊艷。 陆鸢不光是对教堂满意,对其他设施也挺期待。 「剧场呢?」当然最重要的还是关于剧场的事,她打算在这边开展一个飞鸟剧团的分部剧场,到时候会招募更多的伙伴加入,不论是台前还是幕后都是一笔大工程,她势必会在林城留很长一段时间。 章粼粼告诉她,「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待会就可以去东区看看,当初规划方案里是想利用周边的商铺专门打造一条文创街,接下来会开展几场招商活动,是否可以单独出一场文创招募代理商的营销?还是说直接去跟现有的几家大型机构洽谈,不论哪种我都有做具体方案。」 这就是为什么要将章粼粼留在她身边的原因,基本不会让陆鸢操心,只要她认同了签字了事儿也就成功了一半。 陆鸢想了想,心中已有了打算,「你直接给蒋承烨和傅言昇发消息,就说是关于剧团和文创街的事,他们就明白了。」 章粼粼点头道:「原来你早就想好了对策。」 「也不是我想,是他们在乎的人都在我这边,蒋承烨的前女友来了林城,是我推荐了她一份工作,往后我还会邀请她到我们名下的文创品牌工作,至于傅言昇,他老婆就是个活招牌,大明星、白富美、大总裁妻子,还有自己的厂牌,发展这种跨界文创最合适了。」 到了下午,他们从东区步行到南区,与东区营造的文艺氛围不同,这边全是比较人性化的享乐设施,以舒适自然的度假村为主打,有水疗馆、美体spa馆、瑜伽馆、室外游泳区、桑拿汗蒸馆等等。 一路上,总负责人边介绍边为她们展示各区域的店铺,不同场馆装修各有特色,有些场馆已经能达到使用标准,有些还要稍晚一点开放。 等陆鸢她们离开后,其中一个工头匆忙从汗蒸馆里出来,额头上满是豆大的汗珠,正巧被总负责的逮了个正着。 「你做鬼去了啊,跑什么跑?」 「领导,我这不是看着大领导过来,特意去修理了一下场馆的线路么,昨天有点不灵了,我忙到现在,你看我这头顶的汗,就是在那桑拿房里给闹的。」 总负责没说什么,挥挥手让他走了,再催他们赶紧弄好这些馆内的内部基础设施,否则等大领导下来视察又要闹妖蛾子,到时候没有按规定时间完成项目,大家一起吃不了兜着走! 接下来几天,陆鸢忙于跟分部对接,以至于霍铭霄的飞机落地林城的消息传来,她也只是微怔了一会,然后皱着眉,「他来这么早?」手上敲击键盘的动作倒是没停。 章粼粼:「栾承那边也没说具体的原因,我等会过去一趟带他们到住的地方,顺便再去园区看看。」 陆鸢点头没说别的,章粼粼退出办公室,她的视线才从屏幕里移开,深唿吸几回,给章粼粼发了消息,她给章粼粼放了半天假,下午不用来了。意思很是明朗,因为考虑到栾承过来,才放了章粼粼去见他。 其实将地址告诉栾承他们就能安全抵达住的地方,就连园区也不用她特意去带着看,那些负责人一个比一个会讨好大领导,哪里用得着章粼粼去带,无非是找个机会见见心心念着的人罢了。 再一日,霍铭霄亲自来见陆鸢,中间遇到了顾棯和宫小越夫妇。 顾棯够损的,当着霍铭霄的面笑出声,「小越,你还没见过霍总吧,让我算算,哦,是大前年的事了,那时候霍总和阿鸢还是夫妻,现在就成了陌路,不过也不能算太陌路,毕竟霍总也是我们的合作伙伴呢。」 明则在跟宫小越介绍,实则再一次警告霍铭霄识相点、老实点,当初就是看在陆鸢的面子上才邀请他加入环岛项目,若不是陆董事长另有打算,他绝对会放弃跟霍铭霄的合作。 宫小越上下打量一番,再听顾棯对着陆鸢露出可惜的神情,「还不如跟了我那个弟弟,咱们啊亲上加亲!」 宫小越来劲了,拉着陆鸢的手笑笑,「现在也行啊,阿鸢,你考虑考虑?」 陆鸢着实佩服他们,这两夫妻就会损人,看着霍铭霄暗了几度的眸,一张礼貌有加的黑脸倒是有说不出的乐趣,他憋着气直到顾棯和宫小越走远了才沉声发问。 「他还有个弟弟?」 陆鸢没理他。 「不是顾棯,还会有其他顾家人?」 陆鸢连白眼都懒得给。 「陆鸢!」霍铭霄是带着「礼物」来的,他怀揣着希望而来,便越发不想看到她厌恶他的样子,好似他是病菌一旦沾上就丢不掉,他反而希望自己是,他愿意一辈子都不要脱离她身边。 霍铭霄快走几步挡住她的路,陆鸢往后退一步抬眸,「你做什么?」 第134页 「阿鸢。」他态度软和,处处透着讨好,「我想给你一个惊喜,你能跟我来吗?」 「不能。」 陆鸢的心是石头做的,坚硬无比,一口断绝他所有付出。 霍铭霄制造惊喜来之不易,也知道这份激动藏不了多久,唯一能让她提起兴趣的或许只有她女儿。 他妥协了,「如果我说沅沅也来了呢。」 「说什么胡话,谁允许你带她来?」 「阿鸢,我与沅沅想给你一个惊喜,你就跟我来吧。」 陆鸢根本不为所动,她的所有态度都在证明她不信他。霍铭霄拿出手机给她看,「我与沅沅在飞机上的合照,沿路的视频,这下你确定了吧。」 照片是沅沅,视频里也是,陆鸢眼底逐渐升起的雀跃骗不了人,霍铭霄趁此机会碰上她指尖,虽然只是一瞬的触碰,也够他好些天的回忆补给了。 「阿鸢,沅沅在等你。」他向她伸出手做着邀请,陆鸢轻飘飘的瞥他一眼,坐上了他预备好的车中。 路上,霍铭霄的嘴角的笑就没落下来过,陆鸢低头看手机装作不知道他的视线落在她身上的事实。 「阿鸢,看手机不累么?跟我说会话吧。」 他上赶着求她开口,她的无声拒绝已经是意料之中的事,如果没有陆沅沅,哪有今天这事的发生。 「阿鸢,你不想说就不说吧,我跟你说也是一样的,不如就说说那天去游乐园的事好了,沅沅她……」霍铭霄的话被电话铃声打断,他看了一眼,自言自语,「是栾承。」笑意依旧未散,可听了没两句脸色就变了。 「你说什么?」霍铭霄特意侧着身子避开陆鸢,不过车里就这么点空间,他再避开又能避到哪去,陆鸢偏头看过去,发现霍铭霄额边的青筋暴起,似乎正游走在愤怒边缘难以控制,「你再说一遍?」 几乎是咬牙切齿的在问对方了,陆鸢察觉出异样,按道理说如果真是去见沅沅,那栾承肯定会留在她身边照顾,毕竟是霍铭霄带过来的,而且刚刚霍铭霄背过身去,摆明了是不想让她知道,陆鸢心口发慌,不管猜测的正确与否,索性夺走了他的手机。 电话里,栾承沉闷的语气传来,「园区的几大区域的监控还未完全落实,我们正想办法,也派了人去各大场馆找,我猜小小姐应该是被某个场馆吸引了,我们会再增派人手加快速度找她。」 「沅沅不见了?」陆鸢听完,问话的声音微颤,栾承还未回话,手机被霍铭霄抢走并掐断,他在惊慌失措中安慰她,「你别听他说的,也许就是去上了厕所,他们没见到人就吓到了,沅沅身边都是我的人,她很安全,真的!」 「霍铭霄!你知不知道这里的监控还未全部落实,整个环岛有多大,又有多少个场馆,她一个小孩子就算被某处吸引了,她也会就此迷路!万一她出个什么事,我绝不饶你!」陆鸢的话说得很绝,纵然是霍铭霄也未曾想这么多,他就想一家三口好好吃顿饭,怎么就这么难。 「阿鸢,你别这样激动,沅沅能有什么事,我已经派人去找她了,我们先稳定下来行吗?」 陆鸢再也无法跟他待在一处,按着车门要下去,霍铭霄扑过来拦住她,整个人从后背紧紧抱住她,「阿鸢,你信我,你信我!」 「放手!」陆鸢呵斥一声,他抱她越来越紧,陆鸢好不容易侧过身反手甩去一巴掌,霍铭霄死死承受着,「阿鸢,我怎么会让沅沅出事?我是她爸爸!她是我亲闺女!」 陆鸢恶狠狠瞪着他,找不到让自己心平气和的理由,「你这哪里是惊喜,你给我带来的从头到尾都是一场惊吓!」 霍铭霄被讽到松了手,他失魂落魄的坐在位子上,心想他怎么会让沅沅出事,若是他的女儿出了事,那么他的天也要塌了。 第49章 窒息 陆沅沅半梦半醒中揉了揉眼,她从木椅子上坐起来还以为爸爸就在身边,「爸爸,我想喝水。」口好渴啊,她吧嗒着嘴感觉唾液都分泌不出来了,可是无人回应她。 「爸爸,爸爸你在哪?」陆沅沅环顾四周,密闭的空间像是一个巨大的木盒子,她坐的椅子逐渐烫手,只好站起来往大门走,她刚碰上门把手,房子上空突然出现一道女声。 「沅沅小朋友,你好呀。」 声音好像有点熟悉。 陆沅沅的额头开始冒汗了,她以为见到了熟人,立马叫起来,「女巫,是你吗?女巫,你在哪里呀,我想喝水!」 女巫没有现身,而是在她看不见的地方继续,「你很渴是吗?」 陆沅沅仰头看上房顶,不自觉的吞了吞口水,越吞越干,「女巫,我想喝水,我口渴了。」 「小朋友,想喝水也不是不可以,但是我们得做个游戏。」 「做什么游戏?我只想喝水!」陆沅沅开始暴躁起来,踢了踢木椅子,结果脚踢疼了,她「哎哟」一声跌坐在椅子上又被烫的惊唿,「女巫,这里怎么这么热啊,我要走了,我要去见我爸爸!」 女巫没说话,很明显是在背后看好戏,她看着陆沅沅拧不开门把手,又因为个头不够高看不见那块窗玻璃,于是乎拖来小板凳垫在脚下,好不容易扒着门框往外瞧,终于能看见了,「爸爸,爸爸,爸爸你在哪?我要出去!」她仰头望上去很是艰难,下一秒被突然出现的女巫吓得摔在地上。 第135页 「小朋友真不乖,女巫不高兴,你就得受惩罚!」女巫猖狂的笑声传进来,陆沅沅揉着屁股往后缩,她退至墙角,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你要做什么呀?我要爸爸,我要妈妈,爸爸,妈妈,沅沅不要受惩罚,沅沅要出去!」 「再吵就让你永远见不到你爸爸妈妈!」女巫恶狠狠的瞪过来,明明隔着那道门,陆沅沅却觉得她随时能冲进来然后欺负她,想后退已经没有退路可言,墙上发烫、坐着的地方也很烫。 她站起来不停换左右脚,试图让自己没那么烫,然后豆大的汗珠还是滑进了眼里,混合着她强忍的眼泪一点点坠下去,她的身体不停的冒汗,落在地板上竟然开始冒白烟了。 「女巫,我不吵了,我要爸爸妈妈,我要出去,这里好热到处都是烫的,我……呜呜呜……我好热……呜呜……」她不敢大声哭,捂着自己的嘴断断续续的说话,然而女巫就站在门外好整以暇的看着她,似乎沅沅哭安静了才能得到她的「帮助」。 「小朋友,有没有人告诉你长得真的很像你爸妈,前几年看你还像陆鸢,今天仔细看着倒觉得像极了霍铭霄,啧,小姑娘以后长大了可不得了,天之骄女含着金汤匙出生,我这个大人都羡慕了。」 却不是羡慕的语气,仿佛沅沅的出生就是原罪,她不是羡慕,她是在嫉妒,嫉妒一个小孩子从出生就能得到万千宠爱,凭什么啊?这样的好事怎么就轮不到她? 「呜呜呜……我好热……妈妈,我要妈妈……」陆沅沅边哭边抹眼泪,可到手背上眼泪也烫得她好疼,头髮热湿了贴在脸上,她脱掉外套只穿了一件长袖,她还是觉得好热,拿着外套擦身上的汗珠,脸蛋都是红彤彤的。 「别哭了!」女巫怒吼道,「把衣服穿上,不准脱下来!」 陆沅沅微愣,紧接着听她话把衣服扣得严严实实,她的汗从头冒到脚,周身萦绕着热气,烫得她快唿不过气来,她的嘴唇开始泛干,好似从嘴角处开裂了,她抹了眼泪塞到嘴里,混合了汗液又湿又咸,淡淡地噁心感从喉头漫上来,她竟然干呕到吐了清水。 「这就不行了吗?小朋友,人在做天在看呢,你爸妈当初怎么对我的,现在我还到你身上很正常吧,再说你本来就不该出生,这世上最不该出生的就是你了,如果不是你,陆鸢与霍铭霄永远不会有交集,你就是个小恶魔,你是个坏东西!」 陆沅沅泪眼模煳的看向她,眼中甚至出现了幻影,将她的影子看出好几个□□来,「不是,不是的!我妈妈很爱我,我爸爸也很爱我!」她好不容易辩解道,女巫笑着说,「小可怜,你忘记我跟你说过的么?你的好妈妈已经有了新的男朋友,以后就是她新老公,他们还会生属于他们的孩子,而你就是个谁都不肯要的小可怜!」 「不是,我不听!」陆沅沅捂着耳朵,感觉耳朵里都开始出汗了,手心黏煳,被热的中暑,噁心的呕吐感再次漫上来,她的呜咽声在整个空旷的房间里放大再放大。 「别忘了你的好爸爸,提起他你更可怜了,你这孩子真让陆鸢寒心,她养了你这么多年,你开口就是要爸爸,真不知道说你缺爱还是怎么,哦,缺爱这个词你知道什么意思嘛?其实你跟你妈一样,都很缺爱,见着一个男的就往上扑,要不要脸啊!」 「呜呜呜……啊……」陆沅沅的小脸已经不能用通红来形容,她像是放在烤箱里的红薯,外面烤焦了,等到里面熟了就会流油,可惜她不是红薯,她是个活生生的人! 女巫很满意现在看到的局面,她将整间桑拿房的温度做了调制,温度上升到一定程度就不会降下去,她试过的,大人能坚持半小时就到极限了,而现在陆沅沅在那里面呆了足足快二十分钟,她估摸着霍铭霄和陆鸢也该找过来了。 「陆沅沅,你要记住哦。你的好爸爸可不是善茬,他远没有你看到的那么好哦,就算他和陆鸢在港城结了婚,也照样在外面找女人,你懂找女人什么意思嘛?就是有小三、小四啊,他跟小三还有一个孩子,可惜那个孩子命不好还没出生就被你妈妈弄死了,真可怜,如果那个孩子还活着或许就能成为你的弟弟呢。」 陆沅沅已经不动弹了,但是胸口微弱的起伏还证明着她的活着,女巫看了三秒,嘴角的笑渐渐散去,语气刻薄又残忍,「我没打算对你怎么样的,是你自己受不住,是你活该!是你爸妈活该!游戏到此为止,还算有意思呢。」 渐远的脚步声慢慢消失在陆沅沅的耳畔,她应该听不见其他声音的,不知为何,身体也不觉得烫了,麻木了一般,直到一束强光照进了她眼中,她仿佛回到了过去,小金毛总爱缠着她玩,磕磕绊绊她无数次,外婆总是笑着宠她,外公虽然严厉却也喜欢拿鬍子扎她逗她,还有兰姨的甜汤是全世界最好喝的东西。 还有……妈妈。 「妈妈,为什么别人都有爸爸,就我没有啊?」她以为她的爸爸不在人世了,结果妈妈说爸爸在港城,如果要认他必须听妈妈的话。 后来她们去到港城,第一次见到真实的爸爸。 爸爸对她很好,会叠好看的纸玫瑰,每天都会送妈妈不同的鲜花,那时候她认为自己是全世界最幸福的小孩,可一转眼她们又回到了金城,妈妈说和爸爸离婚了,她不信,爸爸对她那么好,她又这么喜欢妈妈。为什么大人说分开就分开呢?到底有没有人听她的想法啊? 第136页 当然没有。 妈妈气的不理她,幼儿园里的小胖子故意叫她孤儿,她怎么就是孤儿了,她有爸爸有妈妈还有疼爱她的外公外婆,她很幸福的! 爸爸终于找来了金城,他带着她去吃好吃的,玩好玩的,隔天就发现爸爸和妈妈又吵架了,再后来女巫找过来,拿着一叠照片和视频给她看,说她的妈妈有了男朋友,马上就不要她了。 她好害怕,妈妈为什么会不要她?她是妈妈的大宝贝呀! 她想要爸爸和妈妈永远在一起,她不要新的弟弟妹妹,她也不要其他人做她的爸爸、她的妈妈,她不需要! 「妈妈……妈妈……」陆沅沅微弱的声音传来,陆鸢顿时两行泪流下来,她跪在病床边握紧她的手,「沅沅,沅沅,妈妈在这,妈妈在这啊!」她强忍着泪水,可止不住的眼泪滴进了她手心,她不敢看陆沅沅的眼,那双还透着红血丝的眼像是对她的惩罚,陆鸢想杀人的心都有了。 三五个医生和护士推门进来,陆鸢被霍铭霄碰着的一瞬,几乎是下意识的反手打过去,「别进来!你给我滚!」 霍铭霄也好不到哪去,他的眼尾红透,双手紧握着,额上青筋突起,嘴角跟着微颤,相比陆鸢的激动情绪,他更应该保持冷静,他强迫着自己一定要冷静,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昏了头,「陆鸢,你要打要骂我都受着,但现阶段沅沅需要救治,你不要在这里呆着了,我们先出去!」 他再一次尝试,陆鸢用力推开他,「滚!」 霍铭霄脸色阴沉,二话不说将她抱走,陆鸢一口咬在他户口上,使了大劲渗出了血来,霍铭霄忍着痛放下她,「陆鸢……」 「噁心!」 陆鸢还没回过魂来,她整个身子都在颤抖,被医院走廊的穿堂风吹得发冷,她低声说:「如果我女儿出了什么差错,我会杀了你。」 「……」霍铭霄的心脏勐抽几下,像是感受到了那股子窒息的热浪。 当时他们的人终于查到了陆沅沅的位置,等赶到桑拿房,外面的房门锁死了,霍铭霄不管不顾的沖开房门,木头残渣刺进了他的胳膊里,但那种刺痛又怎么比得了眼前的痛。 巨大的热浪席捲而来,他的沅沅像是一只破碎娃娃煮在了热锅里,他当即愣住了,铺天盖地的触动与悲伤将他覆盖,陆鸢惊慌到大喊一声「沅沅」,霍铭霄奔过去抱起陆沅沅,陆鸢却从他手上将人抢了过来,两人都被烫到了。 陆鸢的眼泪不自觉的往外流,她几乎是心死了般,脚步发软,霍铭霄再从她手中夺走了女儿,走出桑拿汗蒸房的一瞬,他的天真的快塌了。 「沅沅是我的宝贝,你对她不屑一顾,我却视若珍宝,我当年就是错的离谱。」她低声嘆气,委屈又悲戚的笑从窒闷的胸口发出,「我陆鸢从未亏待过任何人,而你一次次伤害我们,从今以后,我陆鸢与你霍家断绝关系,我的女儿你一辈子都别想见。」 「阿鸢,陆鸢!」 霍铭霄再想上前,陆鸢的保镖已然拦住他,「霍先生,别让我们为难。」 他总得想个法子继续与她保持联繫,可她不听不在意,她转了身这一切就到此为止了,他从不在人前流泪,他没有办法了,跪在了走廊上,抛去了所有脸面与自尊,奉上去任她踩,「阿鸢,那也是我女儿,我女儿……」他的沅沅因为他受苦了,他该死,该死一万次! 忏悔总是来得很晚,又能怎样呢? 陆鸢能怪霍铭霄,而自己呢,她又该向谁去忏悔,如果她的虔诚能打动上天,她愿意用自己的命去换沅沅的安全。 陆鸢没有回头看他,霍铭霄被栾承搀扶起来,他的手心沾染了淡淡地血色,「你受伤了?」 霍铭霄甩开他,执意的要往病房走,不等乱承拉住他,保镖再次挡在他面前,「霍先生……」 「滚开!」他一拳丢过去,保镖迅速躲开,但只躲避没有出手,栾承实在看不过去,三招压制他,「你与其在这胡闹,不如好好追究背后主谋。」 霍铭霄身子僵住,他忽而揪住他衣领,恶狠狠发问:「是谁,谁他妈弄的?」 栾承看到霍铭霄的眼眸中藏着不容置疑的愤怒,「我们的老朋友,你还猜不到是谁?」 「霍林璋,找死!」 「还有苏雅雅。」 那天医院的vip楼层多了好些穿黑西装的男人,他们训练有素不准任何陌生人靠近,连进出的医护人员都得检查身份,以防冒充者出现。 顾棯和宫小越来到病房外,就在走廊上见到了陆鸢,脑袋低垂,零碎的发掉下来,丧气地像老了十岁。 「阿鸢,沅沅还好吗?」顾棯朝着病房里看了一眼,除了看护没有其他人,陆鸢不回话,他与宫小越互看一眼,只留下宫小越一人陪她,「阿鸢,你的手真凉,我给你暖暖。」 宫小越紧握住她的手,却怎么都暖和不起来,最后陆鸢的眼泪滴在她手背上,宫小越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什么了,现在的情况说什么都不管用,她想着只要有人陪在陆鸢身边就是好的,至少她不是一个人了。 顾棯去外面和保镖问了几句话,又给霍铭霄打去电话。 张口就是骂他的话,「你他妈的人呢?你女儿你老婆都在医院,你不在这里陪着?霍铭霄,你到底是不是男人?」 霍铭霄长嘆一声,「你帮我好好照顾她们,我还有事要处理,等这事一完我就过来。」 第137页 电话挂的比顾棯还快,他在这边一顿火无处发泄,转头撞见陆鸢,他目光躲闪了一下,「你还ok吗?」 陆鸢恢復的比他想像的快,顾棯拿着热咖啡递给她,忘了加奶糖,陆鸢已经闷头喝了一大半,顾棯见她喝了才后知后觉想起奶糖的事,「诶你……」陆鸢紧接着喝光了,顾棯想了想,「算了,喝就喝了,苦点也好,至少人还清醒。」 「我很清醒。」 顾棯望向她,「你不准备把这事告诉家里?」 「不准备。」她不想让家里人担心,顾棯理解,反正现在在林城,距离金城十万八千里,只要没人传过去就永远不会知道这事,陆家父母疼沅沅到骨子里,若是知道了不还得翻天?陆庭泽更不用说了,到时候能亲自上阵都说不定,别又惹一堆麻烦事出来。 「另外,我想请你帮个忙。」 顾棯紧了紧眉,「你说。」 「我不允许霍铭霄再出现在环岛。」 「你的意思是不让他参与其中,可这事是陆董事长拍定的。」 「你会有办法,顾棯。」 他想抽菸了,却只从口袋里掏出一颗糖,「行,你说我有办法我就有办法,陆鸢,我刚才给霍铭霄打过电话,他说是在处理事情,是在找背后主谋吗?如果真是原来的霍家人,对他而言是不是也很危险,而且就这样把他踢出去,到头来他什么也没得到,从道义上来说,挺不公平的。」 「是吗?世上本就没有完全公平可言,他得到的够多了。」 顾棯呆住,立马改口,「我不是为他说话,你要相信我完完全全站在你这边!」 「嗯,我相信你。」陆鸢返回病房,顾棯感觉异常压抑,他不知怎么劝说,可终究是他们的选择,他一个外人说再多也无用,感同身受这事没有经歷过就没有言论的意义。 霍铭霄闻不得血腥味了,他做人安静了太久,以前在青非时的莽撞与轻狂都被他收敛了很多,直到现在他才觉得自己犯了一个天大的错误,他不擅长做赶尽杀绝的决定,却从未想过有一天,霍林璋和苏雅雅会一起合作从背后捅他一刀。 捅他一刀算好的,千不该万不该碰他的女儿。 那是他的心头血,是他的不可替代的宝贝,他们想让她死,那就让他们也死吧。 栾承将一早收集好的证据送给警方,在警察到来之前,霍铭霄不想他们死的那么轻松,至少也得尝一尝痛苦的折磨是何等滋味。 霍铭霄坐在窗边连续抽了半盒烟,身上沾染了尼古丁的味道,薰染掩盖了瀰漫开来的血腥味,他有多久没靠着抽菸放松自己,都打算戒了,因为沅沅不喜欢他抽菸,现在又抽起来,每抽一次心脏勐烈抽痛,他便会再次感受到那股窒息的巨浪,如果他们再去晚一点,哪怕是晚那么一点点,他的沅沅就活不成了。 栾承叫人泼醒了地上捆着的两人,然后忧心忡忡看向霍铭霄,「老闆……」 霍铭霄扬起手示意他别说话,栾承停了两秒,眼神扫过去,下属提着冰水桶浇上了地上的一男一女。 霍林璋和苏雅雅嘴里塞了毛巾,哼哼唧唧说不出话,但两人的眼神像是要迸出刀子,刀刀扎在霍铭霄身上,他来者不拒压根不憷,反而叫人取下他们嘴里的物件,谩骂声就此传来。 「你个烂种,敢动我一分整个霍家都不会放过你!就算现在是纪廷峥当家我也有捲土重来的资本,你给我等着!赶紧放开我,你个杂种!有娘生没爹教的狗东西,赶紧解开绳子听到没有!」 苏雅雅比霍林璋胆子小,她早就泪流满面不敢直视霍铭霄,他偏偏沖她笑了笑,苏雅雅以为是他心软了,立马倒戈,「霍总,我与霍林璋没有关系的,你想问什么我都告诉你,那会……就,就是在酒店里给你们下药那次,也是他的主意,他还想推给陈瑶,但陈瑶恨死他了才不会为他卖命,还有车库那回也是他派的人去教训陆鸢,要不是陈瑶救了她,陆鸢早没命了,霍林璋的人都是亡命之徒,玩起来不要命的!」 「还有呢?」霍铭霄追问道。 「你个贱人!给我闭嘴!」霍林璋一口唾沫吐过去,苏雅雅噁心的也沖他吐了一口,「你做了些什么烂事还不让人说是吗?贱男人,你真他妈的有种!」 狗咬狗罢了。 下属分开两人,又给霍林璋的后背抵着了一把物件,他当时就乖乖闭了嘴。 苏雅雅那张整容过度的蛇精脸上挤出丑陋至极的笑,接着说:「陈瑶是个好女人,她没花我们一分钱,清清白白的,但要不是我在霍林璋面前帮了她,她也不会有现在的结局,不然就跟我一样被送给了某个老男人,霍总,我帮过陈瑶,陈瑶又救过陆鸢,你看这关系也不复杂吧,您就大发慈悲放过我,我会在你面前永远消失,真的!我发誓!」 誓言如果有用,他们每个人都要天打五雷轰。 「行,放过你,那你现在就去把霍林章的舌头剪了,做得到吗?」霍铭霄隔着烟雾说起一个放过她的条件,苏雅雅脸上的苹果肌在发抖,「霍,霍总,这,这样不行吧。」 「怎么,怕了?既然怕就不要走了,在这等着警察来吧。」 这一刻的霍铭霄不是个好人,他是个彻头彻尾吃人不吐骨头的魔鬼,从地狱沼泽爬出来的人,在矿下见过的尸体比他们一辈子见过的还要多,他怕什么,除了妻女安危,这一生都没有害怕之物。 第138页 「我,我做!」苏雅雅疯了般拿起剪刀就往霍林璋那边看,几个保镖围在一边监督她,几个保镖按住霍林璋不让他动弹,苏雅雅身上的绳索接了一半,栾承在一旁提醒她,「你可别想着逃跑,否则枪丨子无眼,你大可跑个试试。」 苏雅雅哪里敢啊,「你们放心,没有霍林璋的指示,我也不敢去动陆沅沅,他才是罪魁祸首,他最该死!」眼里充满了兇狠的欲望,手起刀落间,形势发生大逆转,霍林璋突然冲起来逮住她手腕,一把子蛮力抢走了剪刀,说时迟那时快,苏雅雅还没反应过来,霍林璋已然抓住她下巴,神色狰狞道,「贱人,去死吧!」 霍林璋反手就要扯住她的舌头,苏雅雅一口咬在他手指上,双腿蹬向他下边,霍林璋失了几秒神,剪刀顺着苏雅雅的喉管往下插,当即鲜血喷出,味道愈加难闻。 「走吧。」 霍铭霄收回看戏的视线,这里太噁心了,他再呆下去会吐的。 然而霍林璋的反击根本就是霍铭霄的一个局,看着两人自相残杀才最有意思,下属控制住疯癫的霍林璋,手快地扯出他的舌头,然后一刀下去,那鲜红的舌头跌落在地,霍林璋痛苦捂着嘴,鲜血沾了满手。 霍铭霄回医院的途中,要求司机先送他回酒店清洗一番,他坐在车里听到沿路的警笛声,当即降下窗,凉风徐徐,把他身上的戾气吹走了一半。 「结束了。」他低声说道。 栾承张张嘴心里堵得慌,他瞥见霍铭霄鞋头的污渍,抽出纸巾弯腰给他抹去,白纸上染了红色,脏得没法看。 霍铭霄嘴角发苦,跟刺破了苦胆一样难受,「好像……也才开始。」 如果他不是念及霍林璋姓霍,是爷爷曾疼爱过的孙子,如果不是他为了抓住他们的把柄迟迟不肯行动,他的沅沅不会遭那些罪。归根结底,如果不是当年他想要拿到霍家,如果没有将陆鸢牵扯进来,如果他没有被利益蒙蔽,他们不会走到此种地步。 这不是结束,对于霍铭霄而言只会是新一轮折磨的开始,而这回会比任何时候都要沉痛。 第50章 求她 霍铭霄的车开到了医院,栾承下了车他还在后座呆着。 「不进去看看?沅沅已经没事了,再过几天就要……」他弯腰发问,却被霍铭霄落寞的眼神制止,「栾承,我好像失了所有力气。」他不敢进去。 栾承直起腰,默默嘆了一口气,「我过去看看。」刚往台阶上走了几步,章粼粼和几个保镖拦住了他,「粼粼,我跟霍总能去看下沅沅吗?」 章粼粼不得已摇头,「消息一早就发给过你们,既然是陆总做的决定,我们只能遵守。」 栾承微顿,面色凝滞,「通知是通知,但陆总不让霍总去看自己的亲生女儿,这样好吗?」 「你们先回金城吧,有事再联繫。」 现在连章粼粼也帮不了他们了,栾承只好返回车边,霍铭霄降下一半窗户,看了他一眼,神色比他更为平静,「既然她不想看到我们,就随她去吧。」 栾承坐上副驾,心中多少感慨,他们也不是第一次来看沅沅,这三天每天都来,每次只能呆在医院外,连vip楼层都上不去,挡着的人除了原本的陆氏安排的保镖,顾棯也派了不少来,总之沅沅受伤的消息没有传到金城去,他们打探的消息是每个保镖都签署了一份保密协议,如果走漏一点风声,保镖的工作也会不保。 霍铭霄本来是好心带沅沅过来与陆鸢团聚,阴差阳错出了这事,想后悔也来不及,就连关于环岛的项目也赔了,陆董事长的总助发来邮件告知两人的合作就此斩断,霍铭霄哪能不清楚背后的原因,无非是陆鸢不想看到他而已。 若两人身份互换,霍铭霄或许会比陆鸢做得还绝,事情已经发生,他总要找方法弥补。 风从车缝吹来,远处的夕阳就是一团燃烧的火,十月的傍晚天已经微凉,他却感觉一股窒息的热浪从喉头窜涌而上,直至将他所有的唿吸都染上了那股子热气,碰一下便要消磨于人世间。 如果……如果他能代替沅沅受苦,陆鸢会原谅他吗? 「栾承。」霍铭霄的喉头像是拉锯子一样备受折磨,眸中的希望逐而点亮,「去环岛吧,走之前我再去看看,听说玻璃天窗的教堂很美,阿鸢就是因为那副设计才与囿安合作,我也想看看实景图到底有多美。」 「朝霞不出门,晚霞行千里,接下来天气应该不错。」 宫小越说话时陆鸢正在给沅沅剥橘子,她跟着往窗外看果然天空绚烂至极,陆鸢回她话,「过几天就要回金城了,到时候还得你帮着顾棯看管项目。」 宫小越:「你难道送沅沅回去就不再来了吗?这里是你与顾棯合作的项目,我代替不了你。」 陆鸢的手被沅沅的小手捏着,当她提起要回金城的时候,沅沅忽地拽紧了她的手指,陆鸢反手握紧了再与宫小越说:「看情况吧。」转头看向沅沅,眉目里尽是疼惜,「沅沅,橘子甜不甜啊?」 陆沅沅睁着一双惊恐的眼,隐隐约约有水润的光在闪,她没说话只是点头,陆鸢立马就受不住这样的折磨了,她的鼻头泛起酸涩,低头时沅沅分了一瓣橘子递给她。 眼泪先一步流出来,滴在那瓣橘子上,她和着泪一起吃进去,「很甜,的确很甜。」 第139页 说话间带有颤意,最后连宫小越都发现了她的异样。 她站起来走到陆鸢跟前,「阿鸢,怎么又哭了,刚才还好好的。」见陆鸢哭,她也没忍住,等顾棯进来看到的就是两个大人在一个小孩面前哭。 陆鸢不该在沅沅面前掉眼泪,可自从沅沅醒来,一切都变了。 她开始怕热,拒绝任何过烫的东西,早晚温差大,夜晚降了温连窗户也不能关,关上后她会觉得闷从而又哭又闹,睡到一半沅沅会突然惊醒,大叫着「妈妈,我要妈妈」,陆鸢听到她的叫唤却发现她还在梦里没有醒来,推醒她,两人的眼泪都要流干了,陆鸢可以在别的地方坚强,但陆沅沅的遭遇让她变得脆弱变得不堪一击,根本冷静不下来。 病房外,顾棯将心理谘询师的信息推送给陆鸢。 脸上是还没散去的忧心,「回金城后记得去找他看看,像沅沅这种情况最好还是得有人陪在身边,等恢復好了再去上学吧,这事急不得。」 「嗯,我明白。」陆鸢一直守在沅沅跟前,几乎是没怎么合眼,她的脸色格外憔悴,顾棯看不下去了恨不得架着她去休息会,「你就放心吧,她吃了药又打着点滴,能一觉睡到天亮,你今晚怎么说都得好好睡一觉!我可不想看到你也趴下了,我这身边都是病号可怎么行!」 陆鸢头是有点昏,从椅子上站起来两眼黑了几秒,好不容易站稳又被顾棯推向走廊外,「你不放心我们吶?」 「不是,你就算让我回去休息也得让我再看她一眼。」 「就一眼,看完你就走!」 陆鸢只得点头。 陆沅沅睡得很熟,手上握着毛茸茸玩具的尾巴,面上也有了些许的放松,陆鸢从未见过她这样胆小无助的时候,从前的沅沅是个小机灵鬼,没有烦恼无忧无虑,她最喜欢看烟花,大过年的还能胆子大到亲自去点鞭炮,仙女棒是她的最爱,热乎乎的甜汤也是她最喜欢的食物,夏天是她最爱的季节,可以敞开吃冰淇淋,任由热汗从额间滑落,每次玩回家衣服都是湿漉漉的。 但是现在不行了,她讨厌出汗,一定要冷着绝不要热着。 回别墅的路上,栾承的电话打来。 陆鸢一开始是没注意到他的来电,她最近手机都是静音,又陷入了沉思中更不会去管口袋里的手机,是章粼粼提醒了她,「陆总,是不是有电话进来?」 陆鸢微怔,而后拿出手机一连有三个栾承的来电记录,其中还有一个霍铭霄的来电。 栾承再打来,陆鸢面无表情的接起,「什么事?」 对方声音慌张无措,在安静的车厢里迴响,他说:「求你了陆总,您过来看看霍总吧,他在那处汗蒸桑拿房里呆了快半个小时了,锁着门也进不去,是铁了心的自罚,您再不来看看他就真没命了!」 栾承的话让司机和章粼粼都皱了眉,唯独陆鸢始终维持着原来的冷漠与平静,她给栾承建议,「既然是自我惩罚你们就不用管了,如果他一心赴死我倒是敬佩他,如果你不想看着他死就一头撞开门拉他出来,我只是个路人甲帮不了你的霍总。」 无人敢给她的话半点反应,栾承也不敢再打来。陆鸢铁了心不管,外人没有插手的道理。 而另一边的汗蒸桑拿房里,栾承眼看着霍铭霄倒在了地上,他已经是昏迷状态了,再熬下去非死即残。 他咬牙砸了那道门,「救人!」 其实那道门对于他们来说不是什么难题,难的是霍铭霄的命令,他说谁也不允许进来,谁进来拉他出去谁就得离开,栾承再蠢也不会让他就这样没了,自罚不是这样的自罚法,总有更好的方法可以解决。 晚上九点整,大厅的挂钟敲响了声。 陆鸢失神的愣了一会,给医院里的看护打了电话,那边说沅沅还在睡,她怎么都不太放心,收拾好自己又准备开车去医院,现如今沅沅变成这样,若是半夜在做噩梦醒来看不见她,该会多难过,一想到沅沅会到处找妈妈,陆鸢心里就难过的不得了。 章粼粼从房间里出来刚好撞到陆鸢拿钥匙出门,「陆总,现在是要去医院吗?」 「对,还是我守着去吧,换做其他人总不太放心。」这里不比金城,如果沅沅身边都是熟悉的陆家人,她回去睡一会也不碍事,但关键是这里没有沅沅熟悉的面孔,不安才会放大几倍。 章粼粼知道说什么都无法阻止她的决定,陆鸢那样强势的人一旦决定了做什么基本无人能改变她的想法,于是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陆鸢的车在开出院门后就被栾承拦着了,他挡在车前执着的盯着她,陆鸢不想因为按喇叭而扰民,她探出脑袋问他,「你想做什么?」 「陆总,霍总跟沅沅一样倒在了那间桑拿房里,您现在满意了吗?他是为了惩罚自己才选择这样做,温度比那时还高,是要像沅沅一样,亲身感受当时的痛苦,所以到此刻仍重度昏迷未醒,他进去前给您打了电话,说是要给你一个交代,您满意了吗?」 似在控诉她的无情,陆鸢也足够无情,冷着脸像听一个不太感兴趣的故事,「我也说过这是他的事,没人逼他做这样的选择,死了是他的命是他自己作的,没死也是他的命,左右与我无关,还来求我一句满意与否,是不是太高估我了。」 「陆总!」栾承从未在旁人跟前卑微,他们已经不是当年的自己,不是任意践踏的存在,但他仍然摒弃了脸面与尊严,代替霍铭霄来求她,陆鸢的每一句都扎在他心里,若是让还未醒的霍铭霄知晓怕是连手术台都下不来了。 第140页 「霍铭霄此生并没有多少密友良伴,他所有的一切都是靠自己拼来的,他知道对不起你,但已经在改了,人这一生就不会做点错事吗?他做错了这一件,需要用一辈子去偿还,而你明知道,他只是要你一句原谅,你在他心中早已是无可更改的结局,他此生只会爱你,爱沅沅,你大可以给他设定一个期限,那么他也有个奔头,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当个活死人!」 栾承为了求她当着她的面直接跪下。 陆鸢收紧了眸光,低声道:「你起来。」 「陆总,霍铭霄生死未卜,就当是我求你,我求你去看看他!只要你去看一眼,他那份罪恶感或许就能少几分,往后余生必定不再辜负于你们。」 栾承说得情真意切,陆鸢要是再心软些就会将他的话听进去,然而脑海里浮现出太多悲痛过往,她及时剎住车转了身。 「陆总,我也求你。」 陆鸢转身见到了章粼粼,她两眼含泪跟着求她,那一瞬陆鸢就明白了。 她知道章粼粼已经不再站在她这边,她有了新的伴侣,不再体会她的固执是为何,陆鸢有一秒的心酸,她希望章粼粼能有个好归宿,但是不是在这个时候偏向了栾城。 感情很奇怪的。 没有人规定谁受了苦就得有甜头吃,也没有人规定对方处于弱势时她必须回头。 「我不会过去,谁求都一样。」 「陆总……」章粼粼挡在了车门上,栾承也走过来,「你不去……那至少问问他,让霍铭霄知道你心里还记挂着他,行吗?」 他们恳求着她,陆鸢突然笑着质问:「不是说还未醒?」 栾承:「是没醒,但只有你的声音才会唤醒他。」 陆鸢冷冷道:「原来我的声音还有这种功效,那行啊,我给他说几句。」 转手接到栾承的手机,对面没有一丝声响,像在演默剧。 「霍铭霄,我是陆鸢。」 「你死了吗?」 陆鸢说完那两句,栾承和章粼粼的脸上几乎血色全无,陆鸢将手机递过去,再没人阻拦她的步伐。 她有多心狠,霍铭霄彻底知晓了。 病床上的人早就睁开了眼,嗓子眼像是灌了十来斤水泥堵住了他的唿吸,霍铭霄盯着幽暗的灯光想起不堪的往事,当陆鸢腹痛打来求助电话,是他狠心反骂,报应总是来得太快,他等啊等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第51章 很难 回金城的日子拖延了几天,陆夫人左个电话右个电话的催来,句句离不开沅沅,仿佛当陆鸢这个亲女儿是假的,陆鸢带沅沅乘坐下午三点的航班抵达金城,出口处陆夫人守在那眼巴巴望着,陆庭泽在一旁打电话,见到她们的身影眉头皱得很紧。 他背过身去似乎在打什么机要通信,陆鸢眼中藏有异色并未生张,而是弯腰对沅沅说:「外婆和小舅舅来接你了,等会要叫人好吗?」 陆沅沅抱着玩偶安静的像从画里走出来的小精灵,她本来就长得机灵可爱,静下来就是洋娃娃一般的小姑娘,换做以前见到亲人早就甩开陆鸢的手奔过去大喊大叫了,可现在她抓着陆鸢的手不敢放,人也不叫了。 「沅沅?」陆鸢好言好语劝道。 陆沅沅才点头。 陆夫人先一步抱住她,陆沅沅竟然推了她一把,差点让她后翻坐在地,幸而陆鸢围住了她的后背,陆夫人还没察觉到沅沅的怪异,只说:「这才几天不见啊,我的小调皮都不认识外婆啦!」 她再想上去抱沅沅,陆鸢伸手挡住她,「妈妈,她都多大的人了,你抱着会累到,让她自己走吧。」 陆夫人见沅沅紧紧抓着陆鸢的裤腿,一副离不了她妈妈的模样,不禁感慨,「看来你们在林城玩得很好,她现在是只认你了,也好,我这身子骨抱不了几分钟,别把我的乖孙女给摔了!」 陆鸢蹲下来正想抱沅沅,陆庭泽已经打完电话过来,「姐。」 叫了一声,并没有下文。 陆鸢随口应道,陆庭泽走到她身旁两眼微眯,「阿姐,打算呆几天?」 「怎么?」陆沅沅趴在陆鸢肩上,对于陆庭泽的问话有些许的疑虑,她搂着陆鸢的脖子暗自用劲,陆庭泽瞧见她泛红的颈,手心却跟着微微发颤,他想了很久,觉得k调查的都是真的了。 陆鸢一边顺着沅沅的背,一边说:「现在还不想过去,再说吧。」那一道道抚背似乎在说,沅沅别担心,我不会离开你。于是乎陆沅沅不再执着于箍住她的颈,换了个方向玩她的碎发。 回去的路上陆庭泽的电话一直在响,不是秘书找就是哪个项目的某个环节出了错,反正一路没个消停的,陆夫人对陆鸢说:「你弟弟现在像个大人了,知道给你爸分担压力,工作这么忙还要来接你,我让他别来他偏要来,拦都拦不住,放眼望去哪里还有比你们关系紧密的姐弟!」 陆鸢从后视镜里撞见陆庭泽打量的视线,心中多少有了数。果不其然,等下了车后陆庭泽才说:「姐,我们谈谈。」 陆鸢将沅沅安置好,趁她在餐厅吃饭的空档才抽出空去了院外。 陆家新修了一处花廊,全是陆夫人的爱好,各种艷丽的花叫不出名字的居多,还特意做了一处温室专门培育不耐寒的植物,搞得是有模有样。 他们就是在外人听不见的温室说话。 第141页 陆鸢蹲在地上看稀缺兰花,没等她开口就直说了,「你知道多少?」 「……全部!」陆庭泽抬高音调,大步走到她跟前,胸前起伏不平很是激动,「你到底在想什么啊?他都做了天大的错事,你打算就轻飘飘的放过他了?」 「不然呢?」陆鸢自嘲笑笑,「我还能怎么做,把他也送进监狱?可归根结底,他还是沅沅的父亲,沅沅受伤于他而言也是一种折磨。」 陆庭泽不理解,「你是在为霍铭霄说话?」 「我没有那个必要,庭泽,他已经将罪魁祸首送进了监狱,苏雅雅更是死在了霍林璋手里。」 「他们罪有应得!」陆庭泽一脚踢翻了墙角的水壶,大骂一声,「他妈的欺负小孩子,该死!」 陆鸢瞥他一眼,「你冷静些,这事我本来就没打算告诉你们,爸妈自然不用说,尤其是你,我就是担心你知道后会出问题,你这个性子什么时候能改改。」 「……」陆庭泽好不容易沉住气,「那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 「顾棯给我介绍了一位国际有名的心理专家,我想带沅沅去看看,她现在不像以前了,事故给她留下了阴影,我不希望她的成长受此影响。」 陆鸢说起那次事故总是格外伤心,才半月不见她整个人都清瘦不少,陆庭泽怒归怒,也不知该如何帮她。 「霍铭霄就没个表示?」 「他还能做什么,难道让他也去死?」 「妈的!自从碰见这狗男人,就没有安生的时候,他要不是死缠着我们陆家不放,那些恨他的霍家人怎么会把苗头对准沅沅!」 陆鸢拍拍手上的灰层,「算了,就这样吧,他大概是没脸再来了。爸妈那里能瞒着就瞒着,我这段日子不会出差,等沅沅好了再说。」 「他们会信吗?沅沅学也不上了,去看心理医生,这算什么事?」 陆鸢愣了一下,「走一步算一步,总有办法的。」 两人沉默了会,彼此心里都难受,往外走时忽然听到陆夫人宅子里高唿,「沅沅,你快下来,爬那么高做什么,快下来沅沅!」 陆鸢拔腿就跑,陆庭泽快步跟上,就在大门口的樑柱上看到她,台阶前摆着花台架子,她踩了架子勾住樑上的铁勾子,那弯勾是用来挂灯笼的,她一晃一晃的摇摆,顺便踢翻了花架子就怕有人上来逮她。 「沅沅!」陆鸢冲过去大声喊道,陆庭泽更利落,绕到沅沅身后,三下两下爬上去将她抱下来,陆鸢心跳加速,怒气蔓延至喉头,等见到沅沅哭花的脸又重新咽回去,她紧搂着沅沅一下又一下安抚她。 陆夫人也吓得腿软,「小淘气的弄啥啊,不喝汤就不喝汤,怎么还爬上去吊起来,是想吓死外婆啊!」 「什么汤?」陆鸢问道。 「还能有什么汤,沅沅最爱喝的甜汤啊,热乎乎的,她最喜欢边吹边喝,真是吓着我了,就刚才我舀了一勺餵她,乖乖哟,打翻了整个碗不说,又要开窗户的吹扇子的,这什么天气嘛,再吹几下不得感冒?」 听到这,陆鸢不自觉收紧力道,沅沅推着她叫嚷着疼,她似乎没听到,最后是被陆庭泽抱走的,陆沅沅并不反感陆庭泽的触碰,她躲进陆庭泽的怀里,拿着一双大眼睛看陆鸢,就是那一瞬间的委屈,陆鸢尝到了钻心的滋味。 如果她能早点找到她,沅沅就不会遭那么大罪了。 「阿鸢,到底怎么了呀?」陆夫人犹豫着上前询问,陆鸢却说,「我在剧团附近买了一套房子,这里离剧团始终太远了,我今晚就去那住。」 「诶?你干什么要搬出去,家里住不舒服啊?」 「不是,沅沅的学校也在那,我带她一起出去,省的每天她要起这么早两边都耽误。」 陆夫人更不解了,「陆鸢,你把话说清楚,你这是要做什么?」 「妈妈,我也不小了,哪能一直住在家里,我照顾沅沅不也是我应该做的吗?您不用担心,也别多想。」 一句话堵住她的嘴,陆夫人当即就黑了脸,「阿鸢,你是不是在怨我们让霍铭霄把沅沅带到林城没跟你提前报备,你是不是对我们有看法?」 陆鸢摇头,「您想哪去了。」 「你就是这么想的!陆鸢,我是你亲妈,我还能偏向谁啊?」 陆夫人多少年没受过气,头回被女儿堵了心,眼泪啪嗒啪嗒往下落,陆鸢的解释也不听了,她想这下好了,本来还在考虑用什么理由去瞒着,现在连理由都不用了。 当晚,陆鸢带着沅沅回到剧团附近的房子,沅沅很乖很听话,一直抓着她的手。 陆庭泽开车送她们过去,快到时才说:「妈真气着了,晚饭都没吃。」 「你帮我多照顾她。」 「爸劝了半天,我也劝了半天,爸还说让你回去跟妈道歉。」 陆鸢笑着点头,「行,改天我就去道歉。」 陆庭泽嘆口气道:「咱家人都是倔脾气,各个都难搞。」 「你帮我多说几句好话。」 「我当然偏向于你,小时候我受欺负你帮我,长大了你受欺负自然就得归我管,我保证只要有我陆庭泽一天,我绝不让任何人欺负你们母女!」陆庭泽将车停在路边,停稳了才回头跟她继续,「不过咱妈还是心疼你,就算是闹了别扭也得问问你现在的情况。」 第142页 「我什么情况?」陆鸢给沅沅解安全带,就听陆庭泽提起了梁砚苼,「还能有谁,不就是那个在国外的年轻仔梁砚苼,他……」 「啊啊啊啊啊啊……」陆庭泽还未说完,陆沅沅突然大叫起来,陆庭泽都被吓到了,半个身子趴过来,眼睛瞪得老大了,「怎么了怎么了?」 陆鸢把她抱在怀里安抚,「没事,没事,我不走不走,沅沅,妈妈哪里也不去,你别怕。」 沅沅一路都好好的,就因为陆庭泽的话开始狂躁,边哭着咬起陆鸢的手,她忍着痛给她咬,陆庭泽看呆了,「我靠,陆沅沅你属狗的!」他到底与陆沅沅隔了辈儿,下意识站在了陆鸢这边,立马伸手去逮她,又被陆鸢一记眼刀逼停。 陆庭泽心里窝火,解开安全带就下去了,车门的碰撞声像是一道重击打在了陆鸢的心口处,她一遍又一遍的亲吻沅沅的额头,「别怕,沅沅啊,没有人会做你的新爸爸,没有人,不会有第二个人,我也不会离开你,永远都不会。」 环岛的桑拿房里有遗落的监控,不知道是霍林璋故意还是瞒着苏雅雅想来个金蝉脱壳的后招,在那个房间里苏雅雅对陆沅沅说过的每句话都成为了陆鸢在黎明前惊醒时的噩梦,她看见沅沅被吓到晕厥的模样,还有她绝望与痛恨的眼神,那怎么能是一个小孩子该有的情感,陆鸢至此不再想其他。 梁砚苼的电话与消息她不再回復,就算是点开了那个红点点,她都会产生浓厚的罪恶感,只能在暗夜里失声痛哭,走到这一步她已经失去了所有的选择权,摆在她面前的只有一条路,那就是一心一意顾着陆沅沅,如愿她好好的长大,这条路上只有她一人也够了。 陆庭泽跟在陆鸢后头进了家门,新住处还算宽敞,打扫的也干净,陆鸢带沅沅去洗澡,把她哄睡了才出来,结果陆庭泽还没走。 「我以为你回去了,太晚了你先回吧。」 陆庭泽坐在沙发上抬头看她,「我今晚不走了,就在这陪你们。」 「我们不用陪,这里安保设施一流,我也不会选择安全性差的小区。」陆鸢倒一杯水,顺手给他添了一杯,陆庭泽接过水杯狠狠放下,杯中的水都溢在了手背上。 陆鸢皱眉,「要是吵醒了沅沅,你给我去哄!」 陆庭泽黑了脸,粗声粗气问她,「你还不说实话,明明回来的时候好好的,车上怎么像变了个人,难道我那句话说错了?」陆鸢并没有透露监控里的实情,她沉默着没说话,反而是陆庭泽悟性极高,一秒骂起粗话来,「操,她们对孩子说了什么屁话?诋毁,还是洗丨脑?」 「庭泽,我不知道该跟你怎么解释,沅沅的阴影来源于我与霍铭霄,我们压根算不上什么好父母,说着为了沅沅好却一次次给她带来伤害,她年纪小很容易就以为爸妈离婚是不爱她,也是为了寻找到下一个伴侣找藉口。」 「她还小,等她大一点就会明白的!」陆庭泽于心不忍,陆鸢是他姐,他当然她获得幸福。 陆鸢摇头苦笑,「不一样的,难道为了这点侥倖就不管她现在了吗?以前我常想,离开霍铭霄就不要回头,他的深情能有多少真心,他那副深情的模样却也一而再的提醒着我,见证着我的过去有多愚蠢,如果我再跟他好,那不是证明我就是个愚蠢到底的人?明明打破了一次南墙还要继续撞上去吗?」 「阿姐……」 「我不稀罕,所以见到梁砚苼我好像又找回了一丝温暖,原来被包容被在意是那么的美好。可我忽视了沅沅,如果她不希望我身边有别的男人出现,我会与梁砚苼分开。从沅沅在我肚子里那天开始,就是我决定了她的命运,是我决定了她的出生,我应该为她的人生负责。」 陆庭泽的太阳穴突突地跳,他还没结婚,甚至连那段自认为刻骨铭心的感情也变得愈发苍白,「你是沅沅的妈妈,可你也是一个女人啊,你要为她的人生负责,那你的人生呢?就到此为止了吗?」 「……」陆鸢仰头看向头顶晕黄的灯光,她缓缓吐了一口气,「我的初心在舞台,我的人生才刚开始。」 陆庭泽心口太闷了,他没法为陆鸢做决断。 陆鸢眼角迎上水雾,故作淡定,「你知道吗?也不是没有好事的,沅沅现在很抗拒霍铭霄,她终于不再挂念她的亲生父亲了,从此以后,她的世界只会有我。」 整个房间充满了压抑的情绪,陆庭泽几乎是夺门而出,他想过很多个见证陆鸢幸福的瞬间,可最后,向来坚强的姐姐却倒在了孩子的脚边,他以为他的姐姐是个敢于跟世俗斗争、不顾他人眼光的女人,是个浑身上下都萦绕着光芒的存在,而此刻她只是一个为了女儿的成长断掉自己后路的女人,她成了人世间再普通不过的母亲,与大多数母亲一样,围着子女转,愿意为了孩子牺牲自己的幸福。 这事没有对错,只有愿不愿意付出,甚至连值不值得都没想过。 因为她是一个母亲。 同时也像一道枷锁狠狠锁住了她。 第二天,陆鸢刚醒门铃就响了。 门外站着陆庭泽,他拧着多份早餐过来,脸上虽然露着笑但看起来很疲惫,「姐,我买了好几样早餐,看沅沅喜欢哪样,我下回再接着买。」 「你没回去?」陆鸢帮着拿早餐,陆庭泽没做声,「你这衣服皱皱巴巴的,身上还有烟味,是在哪困了一晚?」 第143页 「车里。」陆庭泽闷闷地回答。 陆鸢一听就上火,「你赶紧去洗洗,我叫人送衣服过来。」他没动弹,陆鸢推了他一把,「快去!」 陆庭泽洗完澡出来,沅沅也刚刷完牙,他一坐下就被沅沅说谢谢,陆庭泽扬起笑觉得这一晚车里呆的值了。 昨晚,他在车里想了很久,他非常不放心陆沅沅的身体,便想办法联繫上了那位心理专家。 可惜心理专家不在国内,一周后才回金城,不过他建议陆沅沅可以先到他的私人诊所做初步检查,考虑到专家的团队比较完善,也比她们这些门外汉要懂得处理沅沅现阶段出现的问题,于是决定先去专家的私人诊所看看。 诊所外,陆庭泽好几次忍不住抽起烟。 陆鸢横他一眼,他又收了回去,然后从会客厅里拿了几颗话梅糖。 「阿姐,我想过了,其实咱们也不用这么悲观,我调查了一下这位专家,他经验丰富,处理过很多类似沅沅的案例,只要沅沅没问题了,应该就不会再抗拒你有男朋友这事。」 「你就为这个睡车里?」陆鸢笑他,「那怎么不上楼?」 陆庭泽说着打个哈欠,「我查太入迷了,忘了。」 「看你困的,这里有休息间你去沙发上睡会吧,等沅沅出来我叫你。」 「行。」陆庭泽的黑眼圈都熬出来了,几乎是躺在沙发上就睡着了,陆鸢找诊所的护士拿了一床薄毯子给他盖上,才出去走廊外回消息。 顾棯和宫小越的消息是关于环岛的项目,章粼粼的也是,不过陆鸢对她已经很公事公办,不想再增加几分私人情感,最后看到栾承的消息,说是他们也回了金城,还说霍铭霄身体不太好。 可是他身体好不好与她有什么关系呢? 陆鸢握着手机发愣,梁砚苼的电话随即打来,她没做犹豫的掐断,他再打,她再按断,如此反覆直到手机熄屏,屏幕里印着她平静无波的样子,她用手指扯上自己的嘴角,那笑就很明显了。 她没有自己想像的勇敢,她连分手都说不出来,只能靠两个冷冰冰的文字来表达。 「结束了。」她的笑越发苦了。 陆鸢带沅沅去看心理专家的事并没有顺利瞒过家里,陆夫人提着包就赶来了,陆董事长更是脸色铁青。 陆鸢只好坦白,她没有漏下任何一点细节,也没有忽视她任何决定,仅仅是用第三视角将整件事件说完整了。 陆夫人哭成了泪人,「我心疼你啊阿鸢,为什么会发展到这一步,为什么?」 「妈妈,别哭了,妆都花了。」她的安慰没有起到效果,最后陆夫人竟然一度要哭晕过去。 陆董事长告诉她,「你以为这几天你妈妈过得很好?她吃不下睡不着,就担心出了什么事,结果还真是个重磅消息,陆鸢,我们尊重你的选择,但作为你的父母,我们首先想到的只会是你,可你也当了母亲,你最在意的自然是你的女儿,我们两老不需要你的照顾,但你要好好照顾自己。你的人生还长,未来还会面临很多选择,不管你怎样选,我们都是你坚强的后盾。」 陆董事长对陆鸢的爱从来都是内敛含蓄的,陆鸢也是头一回真切感受到他的爱,眼泪顺着脸颊流下,哽咽的说不出话。 父母离开后,陆鸢按照专家教给的方法哄沅沅入睡,她最近有稍稍好转了些,不再突然尖叫、做噩梦了。 门铃又响了,陆鸢往猫眼外看了看,走廊一片黑,她没打算开门,兴许是其他楼层的人按错了,一晃而过的不安因子被她压下,抬脚返回房间时,门上的指纹锁自己解开了。 陆鸢往后退一步,桌上的手机开始震动,她看向亮起的屏幕,就在那一瞬间,大门被拉开,陆鸢倒抽一口凉气看到了门外的霍铭霄。 真离谱,他竟然连指纹都复制,现在还胆大到猖狂进她家门? 陆鸢自然不会给他好脸色看,「出去!」 目前为止,她已经很给他面子,可霍铭霄非但没退出去,索性连门也带上了。 「再不走,我报警了。」说着要去拿手机,霍铭霄快走几步直接从背后抱住她,陆鸢死劲儿挣扎,扭头质问:「你有病?给我滚出去!」 霍铭霄就像是根木头,他在这里发起疯,二话不说捂住她的嘴,反手将她提起来按在自己肩上,陆鸢气的半死,奈何他力道大,箍着她的腰身,她倒挂着根本没法下去,双脚来回扑腾着骂他,「你怎么不去死!不去死!放我下来,你听到没有?再不走我真会弄死你!」 他停在陆沅沅的房门口,陆鸢当即压低声音继续骂,「你要是敢开这扇门,我立马咬死你!」 霍铭霄很明显状态不对,但这人大概是先前被烫煳涂了,伤了脑子,闯进她家门又摸清了她家里的每一个房间,直接将人甩在了她的床上,陆鸢爬起来,霍铭霄再抓住她脚踝往自己怀里扯。 陆鸢在他耳边咬牙说:「滚!」霍铭霄根本不为所动,他从进来到把她压在身下,一句话都不曾说过,那双眼也毫无神采可言,整个人像是从地狱里走出来的使者,他不顾陆鸢的拒绝与挣扎,大力压住她的两只手腕,而后静静看着她充满恨意的眸。 「滚!」陆鸢的咒骂对他不管用,下一秒,他已经缠住她的舌,陆鸢急出了眼泪,反咬住他的唇瓣,血味蔓延两人的唇齿间,她下嘴太狠,霍铭霄不得不放弃吻她。 第144页 陆鸢的唇被他的血染的鲜艷无比,与灯光下变得更外妖娆,但她吐出的话却是另一番折磨。 「你真让我噁心。」 阿鸢,噁心也是一种情感,这就够了。霍铭霄用这样的藉口麻痹自己,爱人就在眼前,他却近不得身,只能痴痴看着,任由唇边的一滴血落在她脸颊,像是留了一道特殊的印迹,只归他所有。 阿鸢,你本来就属于我。 他毫不犹豫舔舐着她的印迹,细密的亲吻让陆鸢格外不适,喉头被那股血腥味惹得翻涌作呕,霍铭霄还是坚持着亲吻她每一处肌肤,他固执地想,如果这些印子再多一点,那么阿鸢就会完完全全属于他了。 后来,陆鸢也不挣扎了。 她看着头顶的灯光,眼前的人仿佛出现了重影,她听到霍铭霄带着哭腔的话,「阿鸢,我们还可以有很多孩子,我会把他们当我的命。」 命,他的命值几个钱吶? 「再也不会有了。」 「阿鸢,阿鸢,我爱你,阿鸢,我爱你……」他不信,他当没听见,他要她别说了。 「你不知道吧,生沅沅的时候难产伤了身子,早就没法生孩子了,我只有沅沅了。」陆鸢听到他的哭声,觉得自己才是来自地狱的恶魔,她的手覆上霍铭霄的发,用最温柔的话语告诉他真相,「难产会死人的,我在手术台上从鬼门关回来才有了沅沅,以后也不会再有第二个孩子了。」 「阿鸢,阿鸢……」悲戚的低鸣又为谁而生呢? 「但是你还会有很多孩子,他们也很愿意当你的孩子,霍铭霄,你一定会成为他们的好爸爸,而他们的母亲却不会是我,对不起啊,我没有机会了。」 他就差一步做到最后,可他停下来,在听到这些话后趴在她身上哭了好久。 哭得再撕心裂肺又给谁看呢? 陆鸢只觉得吵,她望向窗外,月色刚好。对霍铭霄说的话半真半假,难产是真,再难怀孕也是真,可也没到那么严重的地步,当时医生说很难再怀孕,并不是没有机会。 她说这些就是想故意刺激他,她受的折磨够多了,然而人间没有后悔药,既然她痛苦,那么势必让他更痛苦才行。 久到天明,她醒来的够早,身边已经没有霍铭霄。 身上有他留下的印子,陆鸢看一眼噁心一次,她用浴球搓红了都没能去掉,再搓下去连皮都要搓掉了。 手机这会收到几条消息。 陆鸢拿起就愣住了。 「阿鸢,我在你家门口。」 「我回来了。」 是……梁砚苼。 第52章 回家。 「我回来了。」 陆鸢握着手机迟迟不敢回復,它仿佛是一块烫手山芋,陆鸢根本没有勇气去点开。 她紧紧盯着「梁砚苼」三个字,就像是看了一万年,比一万年还久,久到她连门口也不敢靠近,右手扶住墙,指尖恨不能陷进墙缝里,那种刮墙的磨砂声太磨人了,把她的眼角都逼红。 「不接吗?」原以为早已离开的霍铭霄冷不防出现在陆鸢身后,她的身子开始发麻,直到霍铭霄握住她的右手,他怜惜的吹掉她指缝间的墙灰,陆鸢却被突如其来的热气刺痛,「滚开!」陆鸢毫不留情抽出去,比起霍铭霄这样的勐兽,倒不如奔向梁砚苼,就算再难也没有比眼前的情景更难的时候了。 「陆鸢,你想清楚了。」霍铭霄的指尖似乎还残留着她的温度,他想起昨夜的温存,他的眼泪顺着她的脸颊滴落在她的发间,无意中有了交丨合的姿态,她挣扎着又放弃了,他伏在她胸口处像是流浪已久的外乡人,回家的路明明近在咫尺,却怎么走也找不到回家的路。 霍铭霄宁愿她一直挣扎,他会一心狠就要了她,当了那么久的恶人,陆鸢从没有对他有过好脸色,可真到她放弃了、平静了,整个房间里只剩下他痛苦的低吼,她就是那高高在上的神明,给他定了入地狱的死罪。 「我可以告你,只要你敢继续。」他的眼泪换来了她的痛击。 陆鸢在霍铭霄陷入绝境时再狠狠推了他一把,眸中平淡无波,嘲笑他的爱就是用强来睡服她,陆鸢把他当成了罪人,尽情地给予着可怜与鄙夷。 霍铭霄是谁啊?他是败类,从地狱爬起,又再次跌入深渊。 这条路走得太远了,他想结束。 可霍铭霄从来不是什么好人。 为了利益他利用过很多人,与敌人的对手合作,利用女人之间的猜忌平衡对手,伤害过曾爱惜自己的女人,也在最后一刻将敌人断了舌送进了监狱,他手上沾了血,血腥味太重了,也曾一度以为眼前有光就能继续,人没了再追便是,可人心最难猜,心变了人也就没了。 他身上最后一点温柔给了陆鸢,现在他连那身温柔都舍了。 人活着就得有个盼头,如果在意的人对她一点感情都没了,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 他想,要什么爱,不要了,爱没了,那就多点恨吧。 苦涩在嘴边蔓延,从心口处传来的绝望就要发出悽厉的信号,霍铭霄狠狠压制下去,用此生最痛苦的方式折磨着彼此。 「陆鸢,你不要我,难道要一个残废吗?」 陆鸢已经走至门前,听完这句她的脸上顿时血色全无,身体僵硬着,霍铭霄慢慢靠近她,掌着她的脸看向猫眼,梁砚苼就在门外,面容憔悴地望着紧锁的大门。 第145页 陆鸢被梁砚苼纯净痴情的眼神戳痛,她的眼泪瞬时流下来,落在霍铭霄指尖,他不由加重了力道,伏在她肩上,话语逐渐残忍,「你知道他为什么来这吗?因为昨晚我带他来的,梁砚苼亲眼目睹我走进这道门,他在门口等了一夜,也该知道我们做了什么。陆鸢,他算什么东西?又哪来的资格跟我比深情?」 陆鸢没有比这一刻更恨他。 「我霍铭霄今时不同往日,你以为我与陆董事长的合约都不作数吗?陆庭泽太年轻,当年你都没玩过我,他又怎么会是我的对手,阿鸢,我不求太多,我只求你一个,否则我怕自己一失控交出某些文件,陆氏就完了。」 轻飘飘几句,尽是在说他握住了陆氏的把柄,他们不是只手遮天,陆鸢的父亲与弟弟皆有软肋,现在被他死死握住,非逼她回头。 「我不相信梁砚苼对你有多真心,这世上只有我的真心才与你相配,你不要可以,但也不能接受他!」 占有欲作祟,他不听还要愈演愈烈。 「阿鸢,我倒要看看你们能坚持多久,一年、两年还是十年,人心难测,说变就变了,你爱梁砚苼吗?他有很爱你能接受沅沅吗?我的阿鸢,别天真了。」 霍铭霄现在每说一句都能让陆鸢的怒火熊熊燃烧,他狠起来便是六亲不认,她服了,心服口服。 「你会后悔的。」陆鸢藏有晶莹水雾的眸泛起笑意,她再说一遍,「你绝对会后悔的。」 「我早就后悔了,往后再怎么厌恶我恨我,我也心甘情愿接受,只要你身边无人,我就有机会,否则见一个毁一个。」 陆鸢转过身,直视着他兇狠的眸,到后来她的眼中再没有了留恋,连过去在青非时的感觉都毁掉了,「霍铭霄,我不恨你了。」 我也不会再爱你,我会真真切切把你忘记。 这样的眼神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平静,霍铭霄想从中得到些特殊的感受,没有,什么都没有,像空白的纸张,一点痕迹都不剩,他强忍着心酸,固执的想要找回他们的过去,那些花廊的甜蜜,玫瑰消散在夜空里。 霍铭霄被玫瑰的刺扎成了筛子,最后一记刺在了心口处。 「你应该恨我,继续恨我啊!」他的低吼声吵醒了房间的女儿,陆鸢绕开他走向房门,霍铭霄感受到她的漠视,反手将她紧握,「陆鸢,昨晚我也曾那样对梁砚苼说过话,他又该拿什么资本跟我争?」 「随你。」她无所谓的笑起来,每一分皆伤透了他,不该这样结束,他需要她的一点感情,哪怕是连绵恨意,可陆鸢的脸上没有恨意,没有绝望,安静似一汪湖水,他丢入的深情连一个泡泡都未曾冒起。 还有什么能比她的无所谓更伤人? 没有了。 再也不会有了。 霍铭霄失魂落魄的放开她,栾承的电话追过来,「老闆,如果你真决定毁了梁砚苼,我现在就可以把他的过去公布。」 他犹豫了。 梁砚苼三个字成了他最大的威胁,曾几何时,霍铭霄还在北贡寺里求了一卦,卦相不好,预示着他的未来将会孤苦一生,他孤苦伶仃,却要看着梁砚苼与陆鸢如胶似漆吗? 不可能的,他会选择毁了梁砚苼。 就在昨晚,霍铭霄亲自带梁砚苼过来,一路上樑砚苼还在跟他道谢。 「谢谢您带我过来。」 霍铭霄从未认真打量过他,这人比他小上几岁,心智却比本身年龄要成熟,却也因为见的世面太少,估计错了人心,把他霍铭霄当作了如小叔叔一样光辉伟正的人,倒是个纯真的男生。 车子停在陆鸢新家大楼底下,梁砚苼刚下车就被人制住,他被迫压弯了腰半跪在地上,对于霍铭霄的安排十分不解,睁着一双惊讶的眸看他,霍铭霄瞬间就被逗笑了。 他俯身嗤笑道:「真不知道陆鸢为何会看上你,难道真是因为霍言骁?」 霍铭霄看来看去,也找不出他身上有哪处像霍言骁的痕迹,「陆鸢天真,你也跟着天真,陆家是你能进去的地方吗?梁砚苼,你好歹是靠着我小叔叔的捐献才活到了现在,他不仅把眼丨角丨膜给了你,又出资给你安装上好的假肢,你怎么敢夺你恩人的最爱?知道你这叫什么行为么,叫忘恩负义!」 霍铭霄的猖狂与疯癫早就融入了夜色里,无人敢靠近,无人敢劝阻,唯有一边站立的栾承见证了他疯癫背后的苍凉。 提到霍言骁的名字,梁砚苼就不再淡定了,尤其是听到「忘恩负义」四个字时梁砚苼挣脱了背后按着他的人,一股脑勐冲上来,却被霍铭霄的拳头撂倒在地,比起霍铭霄的强势来说,梁砚苼还太弱了,他白净的面庞落了红痕,先前的诧异变成了愤怒。 「你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白眼狼,你对得起霍言骁对你的栽培吗?难道你就用夺走他的最爱来报答吗?笑话,真是天大的笑话,梁砚苼啊梁砚苼,你也不想想,从头至尾究竟是谁在培养你,以前是霍言骁,现在是陆鸢,有手有脚却要靠旁人扶持,你还要不要作为男人的这点脸面了!」话锋一转,透骨寒心,霍铭霄轻蔑的笑笑,「哦,我倒是忘了,你的腿是假肢啊,一个残疾人难怪需要人扶吶。」 霍铭霄这次是真的把刀子一刀一刀捅向了梁砚苼,压在地上的他被禁锢住,整张脸贴着被迫贴着地面,戴着假肢的裤腿毫不留情被霍铭霄掀起来,软肋曝光于人前,梁砚苼所有自尊都被他狠狠踩碎。 第146页 「陆鸢不要我,难道要你一个断腿的残疾吗?」 心狠的目光从梁砚苼面上扫过,霍铭霄抬起头看向某层亮着灯的房间,他的目光变得柔和变得充满奢望,而后一脚踩在梁砚苼的假肢上,作恶一般践踏,「你做梦!如果不是我小叔叔你早死在了北贡寺,我与陆鸢天生一对,她为我生了女儿,我们註定要在一起,她是天之骄女你是个残废,你配不上她,又拿什么跟我比?」 霍铭霄没再管梁砚苼的眼神有多兇悍,但是他能猜到一句话都不准说出口的梁砚苼,绝对有想杀了他的冲动,可那又如何,再想置他于死地也无可奈何,手无缚鸡之力的梁砚苼能躲避的屋檐都没有一栋,他的人生靠的是旁人的相助,他有什么资格成为霍铭霄的对手? 靠着陆鸢那点爱,够吗?即便是够了,他也会残忍的抹去。 「你就好好看着我是如何得到陆鸢的,我与陆鸢註定会在一起,梁砚苼,你没有任何机会。」 霍铭霄从他面前经过,栾承掐了烟跟上去,替他按电梯的空档一再欲言又止。 然而霍铭霄早已察觉他的想法,先开了口,「章粼粼现在的情况还好吗?」话头一变,又成了栾承眼中的好好上司,他头一回觉得胸口发闷,连带着说话声都是低沉沙哑的,「刚测出怀孕的时候感觉每分钟都想吐,吐酸水连好不容易吃下去的都会吐出来,人也比以往要瘦,吃不好睡不下,医生说过了前三个月就会好很多。」 霍铭霄沉思会,进了电梯才说:「哦,那以后要养得胖一点才行。」 「也不全然都得胖,要是体重过重也会引发很多问题,而且后期肚子大了会觉得难受,腿抽筋、睡不好,上厕所次数增加,也没法穿有鞋带的鞋了,弯不了腰做什么都不方便,还得预防产前产后的心理健康,如果产生抑郁又是一件大难事。」 霍铭霄盯着上升的楼层数,若有所思道:「你懂的挺多。」 栾承看他一眼又移开,「饶是现在科技再发达也有女人难产下不来手术台的病例,生孩子对于女人来说,就是从鬼门关里走了一圈,风险会一直都在。就是因为粼粼怀孕,我才去看了相关资料,懂得再多也没用,我没法代替她承受痛苦,至少得了解她的感受。」 霍铭霄一动未动,电梯到了他还是呆愣着没有反应,栾承自知是他的话刺激了霍铭霄,可要说没有半分故意也不全然,有些话只有真正经歷了才能说出口。 「证领了吧。」 「领了。」栾承跟在他身后走出电梯。 霍铭霄脚步没停,但走得很慢,「生完孩子赶紧挑日子结婚,好姑娘经不起等的,你要知道给予承诺并付出才最打动人心。」 栾承心口堵着难受,他目送着霍铭霄凭藉着走了门路要来的指纹解了锁,那一瞬间,他替霍铭霄感到悲哀。 而霍铭霄何尝不觉得呢? 在得知陆沅沅到了要看心理医生的境地时,霍铭霄觉得自己的天塌到无法修补的地步了,他该用什么方法去挽回,想来想去走了最令人不齿的一步。 他想要陆鸢,也想要沅沅,一家三口曾是他的梦,他拥有过也亲手推开过。 此时,思绪迁回。 栾承的问话还在耳边迴荡,「老闆,关于梁砚苼……」 霍铭霄冷声回復,「消息不用透露出去,从今往后,不准他出现在国内。」 他的决定不光是说给栾承听,也是说给陆鸢听。 房间里,陆沅沅从陆鸢怀中抬起头,圆熘熘的大眼映出陆鸢的泪容。 「妈妈,你哭了。」她替陆鸢抹去眼泪,小手从她脸颊滑下去,陆鸢终于忍不住捂着脸无声痛苦。 第三日,陆鸢前往剧团。 林樱本想与她说说堆积的工作,却见她面容憔悴,到嘴的话再也说不出口。 「陆鸢,你要是没处理好家事,可以再缓一段时间。」林樱劝她,目光瞥向坐在沙发上看书的陆沅沅。 陆鸢摇摇头,「你已经帮我分担不少工作,我都不好意思了,再说我这边差不多处理完了,林樱,我想先看看新来的编剧的剧本。」 「哦,好好。」林樱将u盘递给她,而后再次看向陆沅沅。 「林樱,剧本开头就挺不错,下个季度的剧本可以试着排这个。」陆鸢的话拉回林樱的思绪,她回过头看向陆鸢,「你女儿……」 「沅沅之后会跟着我上班,她目前在休学中,估计明年就可以正式上学了,我带着她上班没问题吧?」陆鸢笑着看她。 林樱摆摆手,「没问题没问题,我挺喜欢小孩的。」就是太安静了,自己做自己的,也离不得陆鸢。 陆鸢下班那会,霍铭霄的车又停在了门口。 见她上车,霍铭霄驱车挡在了她车前。 「阿鸢,我今日想看看沅沅。」 陆鸢一句话不回,反过去看向沅沅,她正顾着玩魔方,听到霍铭霄的声音头都没抬,陆鸢等了三分钟,久到霍铭霄觉得度秒如年,他的性子快被消磨殆尽,「阿鸢,我请你吃晚饭。」 陆鸢却道:「不好意思,我有约了。」她对霍铭霄铁青的脸,礼貌性的表示歉意,「不过,你要是想来,可以跟过来。」 霍铭霄脸皮厚,他自然会跟上,却不想与她约见的人是梁砚苼。 陆鸢带着陆沅沅去见梁砚苼。 第147页 他站起来迎接她们,显得局促不安,尤其是看见陆沅沅时指尖都为轻颤。 「阿鸢……」只一声,惹来陆沅沅的关注,她打量着梁砚苼,从头到脚,梁砚苼不由把自己的腿藏得更深,他有很多话想说却不该在陆鸢的女儿面前提及,「陆鸢……」 只是一个称唿,反而道尽了他所有不舍。 「梁砚苼,还记得《云涯之光》吗?飞鸟曾经有过一个爱人,那个爱人抛弃了她,后来爱人后悔了,爱人在飞鸟面前痛哭悲伤,所有人都以为飞鸟会与曾经的爱人在一起,可没有人替飞鸟问过一句,『飞鸟啊,你还在意曾经的爱人吗?飞鸟啊,在追寻梦想的旅途中有没有遇到新的爱人?飞鸟啊,你可想与曾经的爱人在一起?』没有人,没有人替飞鸟想过。」 「全世界都认为曾经的爱人爱着飞鸟,多痴情,好似如果他们不在一起,就是飞鸟不识抬举,但是他们不知道,现在的飞鸟想要的爱人不是曾经。」 梁砚苼双手紧握成拳,他压低嗓音回答飞鸟,「我记得,飞鸟有遇到新的爱人,她的爱人一直在等她回来,她的爱人不希望飞鸟回头。」 陆鸢轻嘆一声,「梁砚苼,你是个很有天份的编剧,你就该为舞台而生,笔下那么多角色都鲜活的存在着,我想你也能。」 那为什么不敢看我?梁砚苼的手好几次想握住她,无奈事实摆在眼前。 他沉默着,听陆鸢与他告别。 「梁砚苼,我相信你能做到。」成就举世瞩目的光芒。 梁砚苼扬起不得已的苦笑,「你真的相信我吗?」 「我相信你。」 她就此哽咽,「所以,别等我。」 梁砚苼,你要明白,《云涯之光》的结局是喜中透着悲,飞鸟飞回,爱人已老。 往后十年,陆鸢与梁砚苼再没见过一面。 这十年间,陆鸢身边并无他人,她沉醉舞台之上,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将最宝贵的时间贡献给了舞台,而她的沅沅也长成了大姑娘,她会在观众席看陆鸢演绎不同的人生,为她落泪,为她鼓掌。 霍铭霄始终追随着陆鸢,用低人一等的姿态恳求着她的一句回话,哪怕只是个简单的「嗯」。 他还记得这些年来陆鸢对他说的最多的一次场合,那是他将结扎证明和遗嘱文件交到她手中时,他虔诚的看向她,殊不知自己犹如困兽般围囿她的牢笼。 他说:「阿鸢,我这一生不会再有其他孩子,沅沅是我唯一的女儿,也是我所有产业的继承人,我会把她培养成为最优秀的继承者,请你相信我。」 陆鸢沖他露出微笑,不是浅浅的那种,而是发自内心的笑,「霍铭霄,你这一辈子做的错事很多,但在这一件事上我很支持你,我的沅沅受过你给的苦,也该得到你所有的资本,等到她成年,我会把这些拿给她看,如果她一心想要你打下的江山,我也会帮她,如果她不想要,你我都不能逼她。我的女儿就该得到最好的东西,但我们强求的不算,我要她快乐,得到真正的幸福。」 陆沅沅从十二岁开始每年都会前往港城过寒暑假,她呆的时间不长,总共就一两周的时间,也正好是陆鸢全国巡迴演出的日子,她在港城的宅院里不出门,直到那天一条小金毛窜进宅子,她就此认识了邻居家的哥哥周子巽。 陆沅沅十六岁那年,飞鸟剧团再次出现改革,来自米国的团队看中了剧团的发展,力邀陆鸢出国进修一年,如果陆鸢去了国外,她或许能站在世界级的舞台上表演,那是每一个舞台演员的梦想,但陆鸢犹豫了。 她的沅沅从小到大跟着她长大,除去每年寒暑假巡迴时的分开,她们几乎没有怎么分离过,陆鸢一想到一整年都无法见到沅沅,她整个心都开始焦虑。 在陆鸢打消念头的前一秒,陆沅沅主动要求前往港城。 彼时霍铭霄的产业大量移到港城,陆沅沅建议陆鸢去进修,然后她会转学到港城和霍铭霄生活。 「妈妈,我看过《云涯之光》,还看了好几遍呢,妈妈演得很好,不过还可以更好,我希望飞鸟可以飞很远很高,也希望飞鸟能早点回家。」陆沅沅长大了,她抱着陆鸢,又替她抹去眼角的泪花时,便读懂了幼时的回忆。 那时候陆沅沅还不知道她将会遇到改变她一生的人。 一周后,陆鸢飞往米国。 当地剧团的董事亲自来接她,当车后座打开,穿西装的男人从车上下来,他面容俊朗留有浅浅笑容,「你好,飞鸟。」 没人告诉过陆鸢,当巧合来得太快也会让人窒息。 唿吸就快要消失,又在他追随的眸中唤醒。 「阿鸢,好久不见。」 梁砚苼终于成长为她心目中的举世瞩目的光。 但这段光来的不够顺畅,在国外的剧场外见到霍铭霄,陆鸢是一点都不意外,这些年他安插了无数眼线,保护她的人80%出自于他的安排,霍铭霄没有放弃过任何一次挽留她的机会,唯独算错了这一回。 「我没料到他藏得那样深,即便是在国外也扳回了一句,可惜到底是年轻翻不起风浪。」霍铭霄无时无刻不再打压他,好似梁砚苼的成就在他眼里不过如此,随意一捏就散了。 陆鸢不以为然,她甚至愿意与他一同往前。 宛如一对散步的夫妻,陆鸢告诉他,「来之前我去祭拜了霍老师,听栾承说你比我去的次数更多,那也是你应该做的。很早前霍老师就对我说过,你是他在这世界上还让他感到温情的存在,霍老师把你当作唯一的亲人。」 第148页 霍铭霄又何尝不是把霍言骁当做他仅有的亲人。 陆鸢还说:「其实你一直不懂感情为何物,爱一个人不是占有,是双向奔赴共同经营,是对彼此的责任与信任,而这些我在十年前就对你消磨光了。这么些年,你不觉得累吗?追逐一个不会回头的人是最累的。」 霍铭霄张了张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他已经不再年轻了,可他面前的陆鸢还是那样年轻。 她的发被微风吹动,他很想替她抚下去,右手往上伸了伸,然后就如同碰到了无形的结界再也穿不过去,他感慨这是陆鸢第二次对他说这样长的话,在异国的街道足以成为他此生最美的风景之一。 「你执念的不是我,是执念本深,我很早就不爱你了,霍铭霄。」 他不愿在此时听到自己的名字,他嫉妒那个正被她牵挂被她爱着的人! 「我会去找梁砚苼。」 陆鸢陪着他走的路走到了尽头,霍铭霄听完这句顿时老了十岁,他从影子里看出了他的孤寂,正如北贡寺的浮光师傅所言,他这一生註定孤苦无依,无人作陪。 陆鸢来找梁砚苼了。 他站在剧团门口,像是在等人,陆鸢不想去猜他在等谁,只唤他,「砚苼。」 梁砚苼抬头看向她,而后一步步走来。 陆鸢怀里抱着一大束勿忘我。 他停在她面前,眸中依旧清澈纯粹。 他俩相视而笑,一点都不像十年未见。 陆鸢从没有如此的胆怯过,深唿吸一口,直至念出想好的告白,「我并非必须要成为一朵玫瑰,如果你愿意,我就是雏菊、阳光、向日葵。」 梁砚苼盯着她手中的花看了好久,「那你怀中的是什么花?」 陆鸢笑道:「勿忘我。」 梁砚苼,跟我回家吧。 全世界都忘了你,但你还有我。 你要沐浴在阳光下,哪怕是在无人知晓的角落,我也愿意做你心中唯一盛开的花。 给予你永远炙热,永远浪漫。 有的人相遇很早,但相爱很短。 而他们再遇很晚,却相爱已久。 后来,金城的剧场再现十八年前的老剧,《云涯之光》由知名编剧梁砚苼再次改写了新一版结局。 舞台上,飞鸟的扮演者陆鸢时隔多年再次出演,云涯之光由她开始,也由她结束。 光束下,飞鸟对着年轻的爱人伸出手,她收起了翅膀等来了此生最圆满的结局。 陆鸢对着他的爱人落下幸福的眼泪,「谢谢你,还在等我回来。」 而台下的梁砚苼承下她的眼泪,张开了双臂迎接她,「阿鸢,欢迎回家。」 年迈的爱人还未老,他的飞鸟却已飞回。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