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有独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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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代情感] 《情有独钟》作者：橙墨沫【完结+番外】
有一天，度假村大屏幕上循环播放的照片忽然间被撤了下来。
看到的员工不禁会心一笑：哦，跟老闆赌气，在外「旅行」的未来老闆娘终于要回来了。
徐奕找了舒宁很久，直到再次遇上她，他才知道这小骗子压根就不叫舒宁！
内容标籤： 都市情缘 情有独钟 豪门世家
搜索关键字：主角：童雨宁（舒宁）、徐奕 ┃ 配角：很多人 ┃ 其它：情有独钟
第一章
舒宁改头换面，收敛脾气去「杏花雨」上班的两天里，几乎挑战了各种她从前无法想像的下限，却出乎意料的事事顺遂。
这天，她依然按照惯例提早一小时到达「杏花雨」。上午九点，度假村唯一的一家咖啡厅已是忙成一片，因着占据了度假村独一无二的好位置，尽管还早，店里只剩三分之一的空位。
一月里难得见到的暖阳，木质小屋中即使没有开空调也是暖洋洋的。
「小舒，这么早啊？」
「早，小舒。」
舒宁推开木门，搓着冰冰冷的手一一回应接连响起的问好声后，急匆匆跑进休息室换上制服。
休息室就在一楼的内间，正对着储物柜的位置摆着大大的落地镜，她站在落地镜前利落的扣上马甲纽扣。镜中的姑娘穿着统一的衬衫马甲制服，白净的脸上看不出上妆的痕迹。
她忍不住凑上前，捋捋自己的刘海。
啧，要是被那群发小看到自己现在这造型，肯定惊得眼珠子都得掉了。
冷不丁的，看着镜中连最爱的口红都不曾涂抹的脸蛋，舒宁忽然想起那天在爷爷书房外无意间听到的对话，心底又是一阵阵的抽疼。
如果不是这样，她现在也不至于打扮成这副傻样子来端咖啡杯。
可这却是她唯一能接近他们的办法了。
舒宁嘆了口气，对着镜子熟练的扯出一个甜美的微笑，暗暗给自己打气。
好了，她又得凹出傻白甜的模样去上岗了。
离开休息室，刚走到柜檯，胖乎乎的厨师长恰巧端着一盘三明治从后边的厨房出来，看到她笑眯眯的说：「小舒，怎么还是来这么早？」
舒宁灵活的钻进收银台，主动接过托盘将三明治分门别类放进透明的玻璃橱柜，「王师傅，您不是说今天要教我做雪媚娘嘛！」
「下次不用这么早。」
「没关系，笨鸟先飞。」她摆完三明治，开始整理柜檯上的宣传手册。
王师傅闻言乐呵呵的：「你还笨？你可是博士生，脑袋瓜不知道要比我们灵光多少。」
舒宁只甜甜的笑着，并不多话。
「小舒小舒，我出去拿个快递，你帮我顶一会儿呗！」收银员潘晓乐接完电话，边换衣服边说，「我很快就回来。」
王师傅摇头：「又熘号，就不能跟人家小舒学学？」
潘晓乐换完衣服搂着舒宁，在她脸颊用力亲了一口，「小舒那是女博士，博士博士，海纳百川，哪是我等凡夫俗子能比的？」
舒宁和王师傅都笑了。
「杏花雨」坐落在度假村的中心位置，双层式的别致小木屋，一楼是咖啡厅，二楼是颇具老上海风情的茶室。
木门被推开又阖上，舒宁记不清自己到底说了几次「欢迎光临」。她看了眼时间，潘晓乐已经离开十分钟，心下到底有些不耐烦了，但她仍用笑容掩饰着。
木门又一次被推开，她忙站直，刚扯开笑，迎面走来的男人让她后背一凉。
见鬼了！这么巧？
那是一张英俊的脸，拜她良好的记忆所赐，几乎在抬头的瞬间，她就记起了他，还有他冷冰冰的声音。
门口暖黄色的灯光打在他的身上，在他脸上打下一层淡淡的阴影。他薄唇微抿，漆黑的眼睛温和而深邃。
男人身材高瘦，穿着黑色的皮夹克，深色的牛仔裤，再下面……她没勇气再看了。
但舒宁不得不承认，这么酷酷的皮衣风格配着他清隽的容颜，反而有种安静、温润的气息。
他经过收银台，脚步微微一顿，视线在她的脸上停留了几秒，又若无其事的挪开。
她一口气提在心口，迅速低头，深唿吸。
「徐总，还是老样子吗？」王师傅走到收银台，语气熟稔。
舒宁悄悄用余光看去，男人勾唇，眼里闪着细碎的笑意。
然后，温和的、清澈的嗓音从她头顶上方传来，「嗯，老样子。」
「徐总，很多天都没来了，老闆前些天还在念叨你。」
「出差刚回来，最近有点忙。」
「烤三明治要等一会儿，三分钟就可以。」
「好，没关系。」
原来是出差去了，难怪她来这里工作两天都没遇上他。
舒宁默默听了一会儿，思量是继续装模作样还是干脆直接去后面躲躲。
谁知，下一秒，他单手敲击桌面，话音一转，「新来的？」
王师傅仍旧笑着：「对，新来的舒宁，博士生，趁着寒假来勤工俭学，做做兼职。哦，好像还要写什么论文的调研报告，是吧，小舒？」
被点名的舒宁硬着头皮抬头，却猝不及防撞进他似笑非笑的目光里。
他一定是认出她了，她莫名的笃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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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她故作淡定的移开视线，无意识的点着收银机的触控萤幕。收银箱的抽屉「啪嗒」一声弹了出来，狠狠撞上她的手背。
咝，疼死她了！也蠢死了！
舒宁顾不得红了一片的手，赶紧合上抽屉，在不甚熟悉的触控萤幕到处乱翻寻找关闭的按钮。
王师傅怔愣，在玻璃柜前回头看了几眼，心下纳闷平日里向来灵活的姑娘怎么突然犯了这么低级的错？
只余下罪魁祸首风轻云淡，看着她心虚的手忙脚乱。
这是真傻还是装傻？
他凝眉沉思，又想到什么，在手机里输入一串字母。
王师傅打包完所有的东西，有心给明显不在状态的舒宁解围：「小舒，拿个袋子给徐总装好。」
「哦。」她慢腾腾把三明治和芒果班戟装好，再慢腾腾递到被叫做「徐总」的男人面前。
男人随意的半靠在收银台，正低头看着手机屏幕。他柔软的黑髮就着低头的姿势落在眉梢，似是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他的唇边勾起一个玩味的弧度。
舒宁清清嗓音：「徐总？」
等了几秒，他才收了手机看她。他神色平静，脸上已无残留的笑，也没有去接她手上的包装袋。
这是没听到？
她又叫他：「徐总？」
他微微眯眼，眼底透着抹犀利，不同于刚才对王师傅的温和，显得有些清冷和疏离。
他安静的看着她，似打量似探究。
舒宁顿时心跳如鼓，她这是要装不下去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举着的手都酸了，他却仍没有反应。她恼怒，正欲发作，手上忽然一轻。
「谢谢。」他接过包装袋，也没再看她，只朝王师傅打了个招唿，转身就走。
就这样？
舒宁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简直想握个草原，长这么大，她就没这么憋屈和狼狈过！
心有不甘的扣着收银台的桌角，潘晓乐抱着一堆包裹回来了，「小舒，谢谢哈！」她边说边把抱着的东西全部塞到收银台的圆桌下，「诶，刚才徐总来了？」
舒宁回神，好奇：「徐总到底是哪号人物？」
潘晓乐凑近小声道：「他呀？度假村的*oss，整个度假村都是他的。」
舒宁胸闷。
见鬼了，她怎么就这么倒霉？早知道那天她就不改签了！
「他跟我们老闆什么关系？」沉默半晌，她追问。
聊起工作之外的事情，潘晓乐总是兴致勃勃，「听说徐总的爸爸跟咱们老闆和老闆娘三十多年前就认识了，关系特别好！不然你以为*oss家哪能这么好，在自己的度假村里任老闆独大？」
舒宁若有所思，潘晓乐说八卦的声音却戛然而止，是「杏花雨」的老闆娘来了。
老闆娘一如既往的和蔼，舒宁眼睛一亮。她拎起托盘，摆好柠檬水，迅速打开收银台的小门，笑起来露出了颗小虎牙，「老闆娘，您要吃些什么？」
等舒宁和老闆娘走远了，收拾好桌子的服务生小夏才趴到玻璃柜，撑着下巴八卦：「晓乐，你猜徐总是不是交女朋友了？」
「什么意思？我刚拿完快递在门口遇上他，没看他跟平时有什么不一样啊？」
「刚才我收拾完咖啡杯路过他边上，不小心看到他在手机里搜香水，amouage的香水，八成是送给女朋友的吧！啧啧啧，那价格死贵死贵的，看得我肉疼。真是搞不懂，这往身上喷的哪是水啊，分明是实打实的人.民.币！」
「徐总这样的钻石单身汉没女朋友才是奇蹟！而且，土豪的世界我们能懂才怪！」潘晓不假思索的答。
小夏仔细一想，点头：「这倒是，不过，你说怎么每次小舒见了老闆娘就这么开心？她来我们这工作第三天了吧，次次都这样，笑得都快闪瞎我的眼了！说起来，老闆娘好像对小舒也格外好些。」
潘晓乐看看靠近窗口那桌一站一坐，相处和谐有爱的两人，神秘兮兮的笑：「小舒不是家境不好寒假打工吗？也许从小缺爱呢！」
「别胡扯！」往日里总是笑眯眯的王师傅难得冷了脸，「行了行了，这么忙都工作去。」
潘晓乐吐舌，跟小夏对视一眼，「我开玩笑的嘛！」
不然在校女博士怎么寒假不在家吃喝玩乐，也不去公司找高大上的工作，偏偏要来咖啡厅端咖啡杯？
要是没点内情，她都不信。
她在心里腹诽，到底没嚷嚷出口。
*
晚上八点，舒宁结束工作独自离开咖啡馆。
与「杏花雨」比邻的是度假村的行政办公区，一整幢十层大楼占据了度假村的最高点。跟整体农家乐度假村大相迳庭的木质復古风，整幢大楼沿用北京cbd大楼的风格，方方正正、干净简约。
舒宁走出「杏花雨」，右转刚走两步就看到仍旧灯火通明的办公大楼。
她忽的想起今天遇上的男人，听说他叫徐奕。
真是颗不□□，可她又必须留在「杏花雨」。
伤脑筋啊。
眼珠一转，心里便有了个主意。舒宁拿出手机，镜头瞄准黑夜里安静的大楼。只是还来不及按下快门，困扰了她一天的身影猝不及防闯进她的手机镜头。
镜头里，身姿挺拔的男人已然换下了上午的皮夹克，他穿着一身黑色的大衣，被几人簇拥着停留在大楼的旋转门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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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路人马互相寒暄着，为首的徐奕笑容寡淡，似与其中一个面容严肃的男人说着什么。
舒宁将镜头拉到最近，黑夜里的画面有些模煳，却仍让她清晰的看到他眼睛里淡淡的流光。
她一怔，原来跟她哥一样是工作狂，她的心头渐渐浮起淡淡的惆怅。
愣神间，与徐奕一一握手的几人已经上车离开，办公楼前只余下他一人独自伫立，周身气质如深海般沉静。
许是察觉到舒宁瞄准他的镜头，他抬眸，蹙眉朝她所在的方向看去。
又一次，舒宁毫无防备的在镜头里直直对上他犀利的目光。
眼皮一跳，她倏地收了手机，淡定的捋头髮，转身换道欲避开他。
「舒宁。」
他却突然出声叫住她。
第二章
徐奕安静的看着心不甘情不愿的姑娘磨磨蹭蹭挪到他的面前。
她的年龄并不大，瓜子脸，薄薄的刘海轻盈的斜向一边，及至肩膀的短梨花烫在脸颊两侧蓬蓬松松，发尾的小卷包裹着下巴，显得本就不大的瓜子脸特别小。
然而，他的脑海中浮现的偏偏是几天前在机场里，那张张扬而明媚的俏脸。
那时，她画着精緻的淡妆，身穿红色的大衣，神情里带着一丝高高在上的倨傲，有些目中无人。
一模一样的眉眼，却远没有如今的低眉顺眼，简直判若两人，让他几乎以为其实这根本就是两个长相一样的人而已。
舒宁顶着他犀利的、审视意味极浓的目光无所适从。她将半张脸都埋进浅色围巾，低垂着眼睑，憋屈得恨不得揍他一拳。
「瞒了这么久了，就继续瞒下去吧，永远都不要让宁宁知道。」
爷爷的声音无端的又在耳边迴响，舒宁胸口闷闷的，她压抑的转头看向别处，朝天翻了个白眼。
不论有多憋屈，都要忍着留在这里，她这样告诉自己。
徐奕忽然勾起唇角，漆黑的眸子在黑夜中褶褶生辉。
呵，真能装。
他藏起笑，板着脸：「舒宁？」
她仍旧没看他：「嗯。」声音轻得像是从鼻孔里哼出来似的。
「小舒？」
「干嘛？」本就心情不好了，她有些不耐烦，终于抬头看他。
整张脸没了围巾的遮挡红扑扑的，她皱着眉，多了抹天不怕地不怕的气势。
徐奕冷声道：「amouage的香水？」
舒宁又想握个大草原，一个大老爷们把香水牌子记这么清楚做什么？
她的脸瞬间垮了，也许该示示弱？毕竟她现在在众人眼里是个简单的学生。
他的声音还在继续：「是你现在几个月的工资？。」
「那香水不是我的！」她咬了咬唇，气势弱了下来，「真不是我的。」
他没应，心下好笑，脸上丝毫不显。
舒宁顿了顿：「amouage的气质明显与我不符，味道不适合我，怎么可能是我的呢？」其实是她买来送给表姐的，也不算她说谎。
徐奕一副似笑非笑的模样，她顿时泄了气。
她是见鬼了才会跟一个大男人去讨论香水的味道。
「嗯，看来你挺懂的。」他像是漫不经心道。
舒宁咯噔一下，再不知道说什么才好，而面前的男人似乎耐心十足，看得她头皮发麻。
她有点装不下去了，险些就要原形毕露，然而想起自己来「杏花雨」的初衷，她只好压下脾气，装可怜的胡诌：「寒假我导师给我们布置了篇论文，有关服务行业的，需要相关数据和调研。我怕文字不写实，就来这体验体验了呗。我大老闆向来高标准严要求，我要是写得有那么一丢丢的不对，开学了他准噼死我！」
舒宁仰头望着他，大眼眨巴眨巴的令徐奕无奈，她接着说：「我没别的目的，也没那本事对『杏花雨』里的人事物造成任何伤害。大老闆，您老就不能暂时忘了机场里发生的吗？我保证没有任何恶意。」
「我最多就呆个寒假的时间，来应聘的时候我也跟老闆娘说过，就兼职而已，时间到了就会回学校。」她的表情可怜巴巴的，视线牢牢的绞在男人的脸上，心里对自己这副模样唾弃不已。
沉默半晌的徐奕露出一个极浅的笑容，语气严肃：「知道了。」但他会相信才怪。
舒宁松了口气，试探：「那我可以走了吗？」
「可以。」
她挥手说了声再见，转身之后，脸上是后知后觉的懊恼。
她跟他说这么多做什么？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徐奕等人走了段距离才拿出手机拨下一个号码，接通的瞬间，电话里传来撕心裂肺的嘶吼和震天响的音乐声。
他蹙眉，揉揉眉心，「又在鬼混了？」
「什么叫鬼混？我这是在联络感情。」
他嗤笑：「是嘛！去酒吧联络？」
「哎哟我说老哥，您不会特意打个电话来损我呢吧？」找了个清静的地方接电话的范致霆斜靠着窗台打了个酒嗝，「我还等着拼酒呢！」
徐奕看了看慢悠悠走路的舒宁，忍着脾气没教育自己的表弟，「让你的狐朋狗友帮我查个人。」
「哟！查谁啊？虽然你是我哥，但找人帮忙就这态度？」
因着刚过元旦不久，度假村里还挂着假期里定做的红灯笼。在路灯和烛光下，走得很是缓慢的身影似乎在走神，走着走着也不知怎的，直直的撞上了花坛边木质的垃圾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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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得有些距离，徐奕看不清她是左脚踩了右脚，还是右脚踩了左脚。等他仔细去看，那姑娘一个踉跄，竟整个人往前扑的抱住了大半个垃圾桶。
从他这个角度看去，她双腿半跪在花坛边上，两只手扣着垃圾桶的投递口边缘，满身狼狈。
「噗嗤……」徐奕扶额笑了。
电话里传来表弟的叫嚷：「你笑什么呢？有没有听我说话？老哥？徐老二？徐奕！」
「嗯。」
「不是要查人吗？把身份证号发我微信？」范致霆觉得自己一定是受虐狂，嘟囔道，「明明是你找我帮忙，怎么整的我求着你似的。」
徐奕收敛笑意：「算了，暂时不用了。」
「啥？逗我玩呢？」
徐奕又教育了几句，终于挂断电话。
他站在原地，目光投向舒宁离开的方向。
安静的小道上早已没了她的身影，他笑了笑。
走个路都能这样，应该是真蠢。
走了个神的舒宁摔得浑身都疼，她欲哭无泪的捂着手，一拐一拐的往宿舍跑。包里的手机在寂静的小道突兀的响个不停，她看了一眼，是妈妈发来的微信视频。
一月的晚风带着凉意冲进她的脖间，她一个激灵，直接按了拒绝。过了一会会，想想不好，她又点开微信里那个还是她亲手给换的头像，很快，语音通话就被接通。
「宁宁？怎么回事？打你手机一直没人接。」
妈妈的声音一如往常带着暖意，但她却不得不撒谎，「妈，我没听到手机声音。」其实是在她回国当天，她就给自己换了个国内的手机号码。
「你可真是的，都多久没给我和你爸打电话了？元旦一过完就跑得没了踪影，爷爷都念叨你很多回了。」
舒宁在路灯下踩着自己的影子，听妈妈亲切的碎碎念，脑中闪过的是那天她拿着一盆水果沙拉去找爷爷，还来不及敲门，听到的一声惆怅的嘆息：「远驰可真够狠的，二十几年居然真的就不肯回家，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能捨得扔下，不管不顾不回来看一眼。怎么别人家的女儿，跟他非亲非故的倒是亲亲热热的照顾了二十多年？」
那是她大伯的名字，也是家里的禁忌，她却如坠冰窟。
「宁宁？」
她回神，面对妈妈莫名的觉得别扭，「妈，我知道了，爷爷那儿您就给我兜着点呗！」
「你呀！都是你爷爷跟你爸把你给惯坏了，那你总得告诉妈，你现在又在哪儿？瑞士还是义大利？你倒是给妈发个定位。」
「我还在义大利，离新品发布会就剩几个月了，我得好好准备。」她又撒了个谎，忙假装忙碌的欲结束通话，「妈，我还忙着，就不跟您说了。爷爷跟我爸如果问起来，就说我为了不给他们丢脸，正忙得昏天黑地呢！」
手机里的声音瞬间染上些许心疼：「宁宁，别光顾着做设计画稿子，我们家的掌中宝哪需要这么辛苦？当个兴趣也就算了，要是缺钱了让你爸通知公司的财务给你打钱。」
「妈，还说是爷爷跟爸爸把我惯坏了呢？最宠我的人其实是您吧。」舒宁终于笑了，可心里还是别扭着，只得这么假装着相安无事，「好了，真的不说了，这段时间我可忙了，在我出关之前，你们谁都不许打扰我！妈妈再见。」
也不等妈妈点头，她就迅速结束微信语音通话。
真累啊，过去二十多年没撒过的慌都用在这短短的三天里了。
然而，这根扎在心头将近半年，仍旧无法剔除的芒刺，她总要亲手拔了才舒坦。
在原地吹了许久的冷风，舒宁回到二人间的宿舍。她与潘晓乐住一间，推门进去的时候，那姑娘正坐在窗前的书桌，两眼盯着电脑屏幕放光。
舒宁放下包，双手凑在光前仔细看了看。原本白嫩的左手掌心多了条划痕，横跨了整个手掌，正往外冒着血珠。
她皱眉找创口贴，刚一动，膝盖也传来阵阵抽疼。
「小舒，怎么了？」潘晓乐回头看她，「受伤了？我给你拿创口贴。」
「好，谢谢。」她没客气，真的就坐在床边没动。
潘晓乐找来创口贴和酒精棉球，来回消毒了两次才贴上卡通创口贴，「你这是怎么伤的？」
她贴完创口贴又回到电脑前，舒宁想了想：「不小心划到的。」
「我去，你划哪儿能划成这样？91年的大姑娘了，怎么跟个小朋友似的。」
舒宁嘆气，没吭声。
总不能说她走平地都能撞上垃圾桶，顺便跪地将垃圾桶抱了个满怀吧？
没想到这么蠢的事情她都能干得出来，够可以的！
宿舍其实离「杏花雨」并不远，地处度假村的一角，同样是木质的小屋，一左一右靠墙摆着两张床，就跟大学里的寝室似的。
舒宁换了鞋，走到潘晓乐边上，看到电脑屏幕都是打开的淘宝网页正蓄势待发的准备抢秒杀，她挠了挠鼻子问：「徐总天天都来咱们店里？」
「嗯，大部分时间天天来，忙的时候来得少。」
「哦。」手掌的刺痛感轻了，舒宁半靠着书桌，面容严肃，「他能插手我们店里的人事调动吗？」
潘晓乐闻言如见了鬼似的看着舒宁，「他虽然是度假村的老总，但怎么也管不到我们这里的人事吧！你关心这个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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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宁被问住了，动了动唇，没说什么。
也是，是她自己底气不足，关心则乱了。
「不过，老闆曾经帮过徐总的爸爸，所以等度假村建成了，咖啡店就在这里落户。就算是现在，老闆还是徐总公司的顾问，如果徐总在老闆面前说了什么，大概或多或少会有影响的吧。」潘晓乐想了想补充道。
舒宁有些心虚，隐隐觉得自己顺遂的日子将不復存在，她嘆气：「那看来果真关系够亲近的。」
等了会儿，见潘晓乐没有接下这个话题的意思，她主动打探：「你刚才说老闆是徐总公司的顾问？什么顾问？」
「老闆可有才了，听说学建筑的，据传徐总的爸爸没去世前就总会向他请教。」滔滔不绝的说了很多，潘晓乐再回头的时候，正对上舒宁亮晶晶的眼睛。她心下纳闷，藏不住话的问，「不对啊，你那么关心徐总做什么？」
舒宁郁卒，怎么不说了呢？她关心的又不是他。
「没什么，闲着聊聊八卦而已。」她笑笑，一脸无辜样。
潘晓乐忽然变得一本正经：「小舒，门当户对是真理。你可别异想天开的把心思用在不该用的地方！灰姑娘的故事也就是童话而已，做人要看清楚现实。」
「知道了，我对他没意思。」她本来就不是为他而来的。
「知道就好。」潘晓乐看舒宁不像是敷衍，没再继续话题，「对了，明天你是不是早班？要不跟我换换吧？我明天下午有点事。」
舒宁回自己的书桌前，手机恰好提示有邮件。她登录帐号点开，是助理将最新的设计修改稿发来了，她边打开细节图，边回：「好，没问题。」
然后，她默默从抽屉里拿出笔记本电脑，开始埋头处理与她隔着时差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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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舒宁仍旧提早了一个多小时离开宿舍。昨天大半夜的下了场小雨，空气里湿冷湿冷的，她缩在围巾里，鼻子冻得通红。
小跑着经过度假村的行政办公区，再穿过一个小花坛，她喘着气，放慢脚步。
「公司的法语翻译出了点事，你现在马上过来。」
低沉如大提琴般的嗓音，语气里却带着几分不淡定。舒宁愣了一下，小碎步靠近「杏花雨」台阶下拎着打包袋，正对着手机催促的男人。
大概是电话那头的人说了什么欠揍的话，徐奕眉宇紧皱，声音也提高了一些，「昨晚还没混够？」
原来这个像唐僧似的男人也有气急的时候？
她挑眉。
「给你一个半小时的时间，从你的床上爬起来开车过来我办公室。」
啧，从床上爬起来……
舒宁想起昨晚潘晓乐说的老闆与徐奕爸爸的渊源，到底还是有些忧虑。她仅仅也就犹豫了几秒，便再次靠近几步，距离他一只手即可触及的距离，状似随意的咳了两声。
徐奕回头，视线从她脸上淡淡的扫过，若无其事的继续与电话里的人说了几句，并没有理会她。
「徐总。」她并不在意，露出最标准的微笑，「你需要法语翻译？」
第三章
徐奕的办公室位于行政办公大楼的顶层，舒宁顶着他两个助理探究的目光坦然进入他的办公领域。
他的办公室很大，黑白灰三色，简洁而有序。
正对着办公桌的角落摆着一盆小假山，徐奕径直走了过去，不知按了个什么按钮，假山流水潺潺，裊裊的雾气升腾。
她盯着多看了几眼，还欲打量他办公桌后的布置，他却挡在她的面前。
「加湿器，没什么好看的。」他说。
她闷闷的答：「我知道。」就是没想到一个大男人的办公室会用这样的加湿器。
徐奕把笔记本电脑放在茶几上，翻开文件夹，「文件比较急，谢谢。」
「哟，真是……」
舒宁得意，正想吐槽几句，站在她面前的男人眼风一扫，也不说话，俊美的脸居高临下的望着她。
顿时，她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想起自己仍然在人家的地盘上，想到自己的目的，舒宁咬牙，决定主动开口，「徐……」
总字还未出口，办公室里响起有节奏的敲门声。
徐奕转身回到自己的办公桌，「进来。」
进来的是个斯斯文文的汉子，戴着一副框架眼镜。他礼貌的叫了声「徐总」，目光偷偷的瞥向她。
她莞尔，低头翻文件。
十几页的文件，她最多一小时就能完成，还能掐点去「杏花雨」上班。
「徐总，小秦已经在联繫翻译公司翻译今早法国那边刚到的文件。」
「不用了。」徐奕在几份文件上籤下自己的名字，随手递给助理，「翻译已经找到了，原定的会议照常进行。」
助理吃了一惊，下意识回头看端坐在沙发上，已经开始在键盘打字的姑娘。
原来这是跟着来的翻译？徐总的办公室鲜少有姑娘来，他们还以为是未来老闆娘呢！
等他回神，就看到他的顶头大老闆沉默着看他。他脑门一凉，收敛所有不该有的好奇和探究，认真的答：「好，明白。」
「嗯，出去吧。」徐奕打开电脑，照例接收邮件。
助理轻轻应了一声，捧着被批阅的文件，目不斜视的从舒宁面前经过，再走到门口，轻声关上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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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间，办公室里安静得只剩下舒宁敲打键盘的声音，偶尔还夹杂着徐奕的滑鼠声。
舒宁对照法文文件，几乎没有用到电脑里的法语字典，顺畅的接连翻了好几页。沙发的位置几乎与茶几相平，她弯着腰，用手肘撑在大腿支撑着上半身。坐久了，腰间酸酸的，左手掌心开始刺刺的疼。
又翻了一页，刚列印好的纸张不小心滑过她的掌心，她疼得忙甩手。
徐奕听到声响，从文件里抬眸，几天前还不可一世的姑娘皱眉咬唇，却生生忍着没发出更大的声响。
他放下笔，安静的看了一会儿，直到她松了眉继续打字，他才缓缓移开目光。
静默片刻，徐奕淡淡一笑。
舒宁早就察觉到那道探究的视线，可假装没发现似的无视之。她埋头躲在电脑屏幕后，看了眼沙发另一侧的靠枕，悄悄打量已经低头认真工作的男人。
她不过是为了能暂时留在「杏花雨」，在他面前刷刷好感度，也不知道他会不会买帐。毕竟，如潘晓乐说的，徐奕好像真的跟老闆和老闆娘关系很好。
但假如他真的咬着机场那事不放，她也只能寻求场外帮助了。可是，万一不小心透露了自己其实已经回国的消息……
舒宁还在心底合计自己的小算盘，他却忽然抬头。
这个点，阳光暖暖的，透过浅色的落地窗，阳光照亮了徐奕的面容。他的眼睛深邃而温和，明明看着清润无比，偏偏又带着抹犀利。
舒宁刻意低头，躲开他的视线。
等他也不再关注她，她探手拿过靠枕，直接垫在沙发前的地毯上，一屁股坐上去。
这样就舒服多了。
徐奕看完早上助理摆放好的文件，他合上文件，换了个坐姿，看向茶几后的姑娘。
人呢？他诧异。
从他这个角度看去，沙发上空无一人。
办公室里仍有她的打字声，他不过稍稍侧身就看到了藏在屏幕后，背靠着沙发的姑娘。
原来只是自顾自的换了个更舒服的位置，真是不知道「客气」两个字怎么写。
他笑笑，没有说什么。但是，听着几乎从不停顿的打字声，他恍然想起在机场被熊孩子打碎了一整瓶的香水，却眼睛都不眨一下，还满脸不耐，打断他教育孩子的姑娘。
骄傲、坏脾气、自以为是，浑身爆棚的优越感，跟王师傅口中温顺、好脾气、踏实又认真的姑娘截然不同。反倒是此刻，她唇角带笑，面容沉静，眼睛专注的盯着眼前的屏幕，双手飞快的在键盘上穿梭，眼底眉梢不自觉流露出些许被她刻意掩藏的倨傲，渐渐与之重合。
她分明就是精通法语，怎么就会留在「杏花雨」端咖啡杯？
舒宁打完最后一个字，滑鼠点击「列印」，下一秒，徐奕办公桌不远处的印表机发出清脆的声响。
她从地上起身，拍拍背后的衣服，看到的就是凝眉思考的徐奕。
「大老闆，好了。」她转而走到他办公桌前，将原文文件推到他手边。
又开始装模作样了。
徐奕不动声色看她，压下心底的惊诧，勾唇笑，「挺快的。」
「小意思。」对她而言，的确是小意思。
「舒宁，虽然你帮了我，但这不代表……」
他还未说完，她就出声打断，「徐大老闆，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好吗？你以为我会以此作为条件？我是这样的人吗？」
徐奕笑了，没承认也没否认。
「大老闆，人生在世谁能没点难处？就比如你，不也有需要我帮忙的时候？」她挑眉，「你就能保证你这辈子没撒过谎也不会撒谎了？善意的谎言只要不伤害到别人，睁只眼闭只眼过去就算了。」
说来说去，这是大方承认她说谎了？
徐奕觉得好笑：「怎么这么像心灵鸡汤？」
她瞪大眼：「原来你这样的也懂心灵鸡汤？」
他的脸迅速黑了，她嘿嘿笑着改口：「那要不一起干了？」
「比起善意的谎言，我更喜欢坦荡荡的直白。」他说。
舒宁忍住怒意，傲娇的扬起下巴，也不打算在他面前再遮掩，可他话音一转，「这次就当我欠了你一个人情。」
跟初见时一样，还是这么又臭又硬的。
她没吭声，印表机恰在此时没了动静，她拎起包斜背在身上，「走了！既然你不肯干我这碗鸡汤，下次再找我当翻译，我得讲条件了。」
话音刚落，她就推开门，头也不回的走了。
等范致霆火急火燎赶到徐奕办公室的时候，已经离舒宁离开过了半小时，他风风火火的敲开门，一屁股坐在办公桌嚷道：「看看看，一个半小时，准不准时？能大早上把我从床上挖起来，又从市区开一小时车赶到这里的人只有你了。」
徐奕眼也没抬，声音凉凉的：「等你？哼。」
「什么意思？」他挠头，徐奕将舒宁翻译完的文件扔到他怀中。
范致霆狐疑的翻了几页，不可思议的直接翻到最后一页，「我靠！你都有翻译了还打扰我清梦干嘛？速度这么快，连生僻的名词都给翻了出来！」
他对照着原文翻看，眼睛发光，追问：「你从哪儿找来的专业翻译啊？或者，难不成是海归的咱们同行？」
徐奕突然抬头，盯着他手中的文件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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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午是「杏花雨」最忙的时候，舒宁因着伤了手，大家照顾她将她留在收银台旁的玻璃柜查看外卖订单。
这个点，网站里的订单并不多，已经十几分钟没提示新订单了。
她撑着下巴看电脑屏幕，右手握着滑鼠一遍遍刷新页面。
「小舒，帮我把热水倒进玻璃管。」王师傅拎着一壶热水放在玻璃柜下的矮凳上，「你慢慢倒，不用着急。」
舒宁没答话，「杏花雨」的外卖网页又被刷新了一次。
王师傅靠近看了眼：「小舒？舒宁？」
仍旧没有回应，他提高声音再次叫了几声。
直到肩膀被轻轻拍了一下，舒宁才反应过来，她松开滑鼠，不好意思的笑：「对不起啊王师傅，我刚走了点神。」
「没关系，水壶不重，你慢慢来。」
她点头，看到一旁的王师傅已经拿起另一个更重的热水壶熟练的将水一点点灌进细长的玻璃管子。她知道，这准是等会儿王师傅要做他最拿手的拿破崙了。
不过，舒宁到底还是松了口气，刚才自己差点没反应过来，她现在是叫舒宁。
王师傅是「杏花雨」里出了名的老好人，早些时候就在这里做点心师。本是到了该退休，含饴弄孙的年纪，偏偏他唯一的女儿嫁进当地有些家底的人家当了全职太太，也不需要他花费心思带外孙女。他就仍旧留在「杏花雨」，做自己喜欢的甜点美食。
舒宁灌了几管子玻璃瓶，跟他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王师傅，咱们这里怎么取了这么文艺的名字？」
「你也别说老闆和老闆娘文艺。」王师傅胖乎乎的脸上都是笑意，他乐得和身旁踏实好脾气，笑起来总是甜甜的姑娘聊天，「一年四季里，他们最喜欢的就是三月间的小雨天。」
水壶里的热水偏离原本的轨道，一不小心溅在她的手背。她皱眉，立马放下玻璃管子，等手上的温度和灼痛感冷却，继续拎起水壶。
「是嘛，挺有诗意的。」她讷讷的说了一句。
「可不是，也许这三月对老闆和老闆娘有什么特殊意义。每年的3月21日，老闆和老闆娘都会亲手做一只布艺小羊贴在墙上，诺，你看，就在转角的位置，不知道你看到过没有。」王师傅指了个方向，正是一楼楼梯拐角的墙壁。
隐在楼梯口的墙面，贴着蓝色的墙纸，也不知是谁的手笔，画满了盛放的向日葵。
「已经25只了，每只都做得活灵活现的。对了，小舒，之前给老闆娘报生日的时候我看了眼，你简歷上写的3月21日是你生日，是吧？真是巧，你……」
许久都听不到舒宁的声音，王师傅乐呵呵的转头看，却脸色大变的一把夺过她手里的水壶和玻璃管。
「小舒，管子水满了，都烫着你手了你没感觉？」
第四章 【修】
走了个神的舒宁换来了满手指的水泡，她的皮肤本就偏白，乍一看，左手红得触目惊心。被王师傅训了一顿，她盯着自己红红肿肿的萝蔔手直嘆气。
幸好是伤得左手，这要是右手烫成这样，她还怎么拿笔啊。
也幸好王师傅光顾着她的伤，没有追问她走神的原因。
彻底残了的舒宁上完药膏后就真的捧着电脑看外卖订单看了大半天。一楼咖啡厅里今天的客人并不算多，反倒是二楼的茶室人来人去，本负责一楼的几个服务生都被临时调去了二楼，剩她百无聊赖撑着下巴看向门口。
今天，老闆娘似乎还没来店里。
「小舒，网上的单子还有吗？」王师傅又搬了一盆新鲜的蛋糕出来，舒宁刚想上去帮忙就被他板着脸挥开了，「你就看着电脑就好，手伤成这样就安静坐着。」
舒宁没辙，只得看着王师傅忙碌干坐着，「今天网上的单子特别少，我都觉得自己闲得要成蘑菇了。」
「你本来就该回去休息，真是跟我闺女一样，说不听。」提起女儿，他虽板着脸，嘴角微微弯起，带着点点笑意。
舒宁看到了，把左手靠在右手上笑眯眯的，「回去也没事干啊，还不如留在这里帮忙。」
「这是老闆娘没看到，看到了肯定亲自送你回去。」
她一怔，又看了眼门口，「今天老闆娘怎么没来？」
在她来工作的几天里，老闆娘总是临近中午就来了店里，呆上许久才走，可今天她从上班等到现在快下班了都没见着她的影子。
王师傅在玻璃橱柜里摆完蛋糕，随手递给舒宁一个蛋挞，「吃吧，反正现在没事。」
舒宁没客气，接过来啃了两口，王师傅忙完了后说：「老闆娘也不是天天都来，正好你在的这几天里她天天都来了而已。」
「哦。」原来是这样。
「不过也有可能是老闆跟他们闺女例行去云南看望几个资助的孩子，要一个多星期后才回来的缘故，老闆娘最近才来得勤了吧！」
要一个多星期后才回来啊。
她闷声不响吃完最后一口蛋挞。
说话间，门口隐隐起了阵骚动，木质大门被人从外推开，舒宁擦干净嘴角的痕迹，规规矩矩站好。
打头的一个穿着黑色的羽绒服，右手拎了个电脑包，左手还夹着个文件袋，他转头正对身边的人说了什么，身后几人同时都笑了。
她认出来，这是今早才在徐奕办公室见到的助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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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斯文文的助理将文件袋递给身边的同事，回头下意识朝收银台的舒宁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不料，等看清她的脸，他的笑瞬间僵硬，显然已经认出来面前穿着统一制服的姑娘是谁。
「今天徐总请客。」
小队伍里不知是谁嚎了一声，也有人已经越过打头阵的助理急急的去一楼找位置，原本挤在一起的六七个人只剩助理和另一个年轻姑娘。于是，舒宁很轻易的就看到走在最后，刚刚踏进「杏花雨」的徐奕。
他今天依旧穿着深色的皮夹克，面上带笑，整个人显得格外温和。
「这是整个部门都来了？」还是王师傅先打破的沉默，他先跟徐奕打了个招唿，又问助理，「怎么都来了？」
助理看看已经走到收银台的徐奕，再好奇的上下打量了闷声不说话的舒宁几眼，笑着答：「整幢楼的网都断了，徐总带我们来蹭网的。」
许是因为离开了隔壁办公大楼，助理说话带了几分随意，「徐总，真的随便点？」
徐奕笑意渐浓，点头：「真的。」
得了答案，助理极有眼色的拉着团队里唯一的姑娘急匆匆去与大部队汇合。
舒宁虽低着头，却明晃晃的看到徐奕单手置于收银台的桌面，有节奏的轻敲，很莫名的，她的心也仿佛随着他的节奏打鼓。
这人怎么还不走呢？
她烦躁。
徐奕的目光从小姑娘的发顶落在她的左手，四个手指头上，触目惊心的起了几个水泡，肿得很是难看。他盯着看了一会儿，眉宇微蹙，沉默着抿了抿唇，最终，淡淡的装作什么都没看到一般看向别处，什么都没问。
「王师傅，我们大概要留到下班，晚上给他们炒几个家常菜吧。」他温声补充，「我也留下。」
王师傅笑开了：「好嘞！」
忽冷忽热的，怎么就独独对她这么冷冰冰的？
舒宁在心底念了几句，还没念完，被她念叨的男人含着笑，走到一楼最里边的一桌入座。
「小舒，跟徐总不开心？」王师傅突然问。
舒宁抬头，绞手指，等发现自己傻白甜装久了，真的无意识做出了碎碎念的幼稚举动后，只想深深的嘆口气。
「没什么不开心，我能跟人家大老闆有什么不开心的？」
王师傅听她有些赌气的话，安抚：「徐总人挺好的。」说完，他望了望被众人围着，温和谈笑的徐奕，将点单器塞到舒宁手中，「去吧，帮徐总他们点个单，多接触几次，你就知道徐总的脾气了。」
按照舒宁以往的脾气，她是真想拒绝，然而，面对王师傅的好意，拒绝的话就是说不出口。
谁让她现在是小白兔模样呢？自己选的路，跪着也要走完。
她这么安慰自己。
舒宁努力挤出笑，拿了几份菜单朝角落走。她数了数，算上徐奕，总共九个人，拼了两张桌子，几人分排有序坐在桌子两侧，唯有徐奕坐在上首，安静的听一声高过一声的笑言。
走得近了，他们的声音越来越清晰。
「要是拿下这个项目，徐总要请大餐的。」
「那可不！徐总，我们想吃海鲜，大海鲜那种！」
舒宁一顿，她脑海里仅有的几次与徐奕面对面接触里，他总是冷着脸，不是谪仙般的爱理不理人，就是一本正经的教育她。她怎么都不会想到，他手底下的员工竟有勇气与他这么说话？
她与他隔了几步的距离，诧异的打量他。
此刻，他已经脱了外套，穿着一件看着就让人觉得冷飕飕的衬衫，任凭众人狮子大开口，自己则动手打开笔记本电脑开机。在等电脑开机的当口，他又拆了文件袋，取出一叠文件，分门别类整理好。
冷不丁的，他忽然转头，直愣愣撞上她探究的视线，眼底的墨色愈深。
舒宁尴尬的清了清嗓音，一本正经走到他身边，「不好意思，要点单了吗？」话却是对其他人说的。
众人看到新面孔，都善意的笑了笑，她见过的助理率先起身接过她手中的点单器和菜单，对其他几人招手说：「来来来，我们自己点。」
舒宁就这么被抢了工作，更加尴尬。
这真的不是坑她吗？
徐奕摆弄了几下文件，抬头看她，声音暖了些，「学了几年法语？」
舒宁也看他，一低头，不小心看到摊在桌面上，虽夹杂在一堆文件里，但对她而言仍旧十分显眼的英文文件。她默默在心里读了几个单词，反应过来是今早她翻译过的法语文件的英文版后，迅速收回视线。
「很多年。」她回答得含煳，眼睛随意一瞟，又看到了那份英文文件。
这人能从机场匆匆一面就对她来「杏花雨」的目的持怀疑态度，几度试探，怎么现在就能毫无防备到光明正大将公司文件摊在她的面前？早上还能真答应让她一个不知根知底的人给翻译法语文件？
真是心太大，舒宁只能想到这个解释。
「嗯，公司的法语翻译最近有事外出，有兴趣寒假过来兼职吗？」他抽出英文文件，打开第一页，状似无意的摆在自己正前方的位置。
舒宁第三次不受控制的把文件上的英文映入眼中，过了遍大脑，心头警觉，「徐总，在别人的地盘上挖墙脚？」
徐奕压低声音，语气是面对她时前所未有的温和，「既然是勤工俭学，难道翻译不比服务生轻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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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人追求不同，我的目的不仅仅是这个，还有关于我导师布置的关于服务行业的论文要写，做翻译能写出实际数据？」她一本正经的胡扯。
徐奕「嗤」得笑了，方才的温度尽褪，又带上明显的疏离，不再提及挖墙脚的话题。
助理边与大家点单，一边已经偷偷观察了舒宁很久，直到两人结束交流，他才递上其实早已点完的菜单，笑着道谢。
舒宁点头，转身就走。
桌面上整齐的摆着文件，徐奕盯着临时被他刻意拿出来的英文文件，想到刚刚小姑娘了悟但假装什么都没发现的神情，心底的某个念头越发肯定了。
他扬唇，合上这份文件，重新放入文件袋。
下午的时间过得飞快，一眨眼，临近六点半，还有半小时就是舒宁下班的时间。这个点来「杏花雨」的人越来越少，她从站着改为坐在收银台的一侧，第n+1次去看还没离开的徐奕。
远远看着，几个人埋头在各自的笔记本电脑前打字，徐奕偶尔会走到某个人身侧，对着屏幕看上一会儿，但很快又会回到自己的位置忙碌。
除了最开始点单吃东西时的放松，之后几乎全都认真工作，一丝不苟，简直工作狂到一定境界了。
舒宁撑着下巴翻了个白眼，盯着门口出神。
不知道过了多久，被她眼巴巴等了一天的人终于现身。
「老闆娘，晚上好。」她惊喜，忙起身打招唿，却一不小心碰到受了伤的左手，疼得直抽气。
老闆娘阖上门，走到收银台，一眼就看到小姑娘肿成萝蔔的左手，她敛了笑推开收银台的小门，皱眉道：「小舒，手怎么了？来，快过来。」
舒宁被老闆娘握着手腕揽到靠近收银台的咖啡桌，老闆娘坐在她的身侧，就着一楼復古的镂空灯光，低头小心检查她受伤的左手。
「怎么伤的？受伤了就请假回去休息。」
灯光下，老闆娘低着头，舒宁看不清她的神情，仅能从她柔柔的声音中听出一丝焦灼。
她莫名的眼热：「没事的，不小心烫伤了。」说着，她不自在的想缩回手。
老闆娘似乎这才发现自己反应过度，她松开舒宁的手，神色尴尬。
「我真的没事，右手还好好的，我也没那么脆弱。」舒宁见状主动打破沉默，腼腆的笑，「其实大家挺照顾我的，都……」
话未说完，身后陌生的、惊喜的声音忽然打断了她：「妈，我跟爸回来了。」
疼，是舒宁的牙齿咬到了自己的舌头。
第五章 【修】
老闆娘已经起身迎了过去，舒宁卷着舌头立刻从沙发上起来，抬头看去。
就跟约好了似的，与老闆娘几乎前后脚进「杏花雨」的时间，正对着收银台的位置，还站着一男一女。
她知道是王师傅口中应该下周才回来的老闆和他们的女儿杨令雪。
愣愣的站在原地，舒宁心跳倏然加速，视线里，与老闆娘站在一起的中年男子也正看着她。
终于见到了。
她回过神，大方走到三人面前，略一弯腰，礼貌的自我介绍。
老闆一家都分外和善，笑着与她打招唿，又问了几句她手上的伤口，径直朝咖啡厅里走。
舒宁重新回到收银台，松了口气。
「来一杯拿铁。」
徐奕的声音猝不及防在她的头顶响起，她微怔，抬头看他，发现他又摆出了一张冷冰冰的脸。
这人怎么阴魂不散！
「大晚上喝咖啡也不怕睁眼到天明。」她没忍住，嘀咕。
徐奕将她方才的神色尽收眼底，与老闆打完招唿后就有些心痒，「这么给人打工的？」
舒宁郁卒，深唿吸，「行，徐总，一杯拿铁，我给您下单。」
他嗯了一声，不再多言，舒宁却悄悄朝一楼最角落的窗边看去。老闆、老闆娘和杨令雪此时就坐在靠窗的位置，离她很远，三人正说着些什么，光看着就觉得无比温馨。
徐奕也顺着她的视线看，「听说你是博士？」
「嗯。」
「这么早就放寒假了？」他似不经意的问。
「嗯，我们学校向来放假早。」
「学的什么专业？」
「设……」舒宁差点脱口而出，她皱眉没好气，「现在是工作时间，不回答私人问题。」
徐奕莞尔，盯着她受伤的左手意有所指，「能把自己的手伤成这样，可见端咖啡杯不适合你。」
她顿时拉起警戒线，满脸防备，「徐总，说了人各有志。」
他嗤笑，神色清冷。
服务生小江已经调好咖啡，将咖啡打包好递给徐奕，「徐总，好了。」
「谢谢。」他点头道谢，话音一转突然对刚从厨房出来的王师傅说，「叔叔和小雪这次提前从云南回来，看来嘟嘟明早又要掉层毛了。」
舒宁竖起耳朵，视线不自觉又飘向远处的三人。
王师傅乐了：「可不是，明早老闆估计会亲手给嘟嘟洗澡梳毛。」
徐奕不着痕迹的在舒宁脸上看了一圈，「我先走了。」就看明天这姑娘跳不跳坑了。
终于要走了，但嘟嘟是什么？
她意犹未尽，疑惑的望向面前的男人。
徐奕对上她的目光，俊脸上漾起一丝笑容，那笑容极浅，却直达眼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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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宁咬唇只觉得诡异，他笑什么？
*
一月的天气其实并不冷，第二天早上刚过八点，位于郊区的度假村空气清新。舒宁起了个大早，沐浴晨间的阳光，格外舒服。
她顺着昨晚向王师傅打听的路线，穿过两栋木质小屋，在十字分叉口走了与「杏花雨」相反的小路，终于到达临近湖边的花园。
还没来得及欣赏湖边冬日里的美景，舒宁靠着其实并没有叶子的大树，看向不远处的一人一狗。
原来嘟嘟是只棕黄色的博美。
她搓了搓有些冰冷的手，左手的伤口仍旧触目惊心，但已经不怎么疼了。她避开伤口，双手环在胸前，笑着看老闆给洗完澡的嘟嘟梳毛修指甲。
嘟嘟显然不喜欢被剪指甲，在老闆怀中蹦蹦跳跳的，而昨晚她偷看了许久的老闆耐心十足，一边给它顺毛一边毫不留情的上手。
冬日里的暖阳照得人开始热热的，细碎的阳光穿过木质小屋的屋檐落在中年男人的侧脸，在他的发上渡上了一层光。他穿着黑色的羽绒服，将棕黄色的博美搂在怀中，唇角微微上扬，似正碎碎念。
眼前的一幕让舒宁心头忽的涌起一股暖流，烫烫的。
「汪汪。」
被搂紧的嘟嘟发现站在树下的「偷窥者」，不满的叫了两声，也将老闆的注意力转向舒宁。
他微怔，手下动作没收住，许是弄疼了嘟嘟，它委屈的嗷嗷叫了两声。
舒宁眼看自己被发现了，索性扬起笑，大大方方走到一人一狗面前，也学着老闆蹲下.身子。
不料，博美向来是出了名的兇悍，一见到陌生人就叫个不停。
「嘟嘟。」老闆使了些力敲了一下嘟嘟的脑袋，语气严厉，「别叫。」
被揍了的嘟嘟在老闆怀中转了个身，不再看舒宁，那小模样惹得她顿时笑开了。
「早啊，老闆。」她打招唿，很想揉揉嘟嘟的脑袋。
老闆低头继续给嘟嘟剪指甲，「早，这么早就起来了？」
她终于探手摸上嘟嘟的脑门，刚一触碰，不开心的嘟嘟又叫上了，她只得放弃收了手，「嗯，今天不是早班，就想在度假村逛逛，没想到会遇上您。」
「手没事了吧？」面前的姑娘脸蛋红扑扑的，老闆笑弯了眼，手下的动作也停了，被忽视的嘟嘟立即不满的干嚎了几声，老闆抬起它的前脚，认真教育道，「不乖了？不许再叫了。」
「手已经没事了，嘟嘟多大了？我家也有一只博美。」舒宁笑得甜甜的，阳光正灿烂，她浑身发暖，解下自己的围巾抱在怀里。
老闆安抚好嘟嘟，笑着看她，「嘟嘟快六岁了，是小母狗。」
在他暖融融的目光里，舒宁渐渐放松下来，「我家的博美叫miumiu，四岁了，比嘟嘟个头小一点。嗯，毛的颜色也再浅一些。咦，这么看着，嘟嘟跟miumiu长的真像呀！」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一说到miumiu的名字，嘟嘟又接连叫了几声。
老闆眸光微闪，摸摸嘟嘟的脑袋，开始给它梳毛，「真巧，你很喜欢miumiu？」
「对，我妈不许我养狗，我跟我爸……」她突然顿了一下，下意识看向面前的老闆，见他听得认真，她继续说，「我跟我爸并肩作战了很久才让我妈松口！然后，我大学毕业那年，我爸送了我一只博美。」
「你爸爸很疼你？」
舒宁没想到面前已经有了白髮的老闆会这么问，她盯着嘟嘟，几乎不假思索的答：「他是我爸爸，当然疼我了。」
「嗯。」
似乎再没什么话题了，意料中的沉默开始蔓延，她有些苦恼。
「叔叔。」
嘟嘟乍一听到声响，瞬间起身摇起尾巴。
舒宁微微转头就看到缓缓走来的男人，他身姿挺拔，脸上挂着浅浅的、温和的笑。
「叔叔，早。」徐奕弯腰摸摸嘟嘟，嘟嘟也乖巧的用脑袋蹭着他的掌心。
舒宁看得郁闷，果然是异性相吸。
「早，你怎么也来了？」老闆诧异。
徐奕瞥了气鼓鼓的小姑娘一眼，温声道：「正好有点事情找您。」说话间，他的目光依然落在舒宁身上。
小姑娘居然跳坑了，没想到她果真找到这里了。
老闆将嘟嘟放到舒宁跟前，与他走到一边问：「怎么了？」
「叔叔，我打算参加融安实业的商场招标。」徐奕敛眉，「致霆打听到这个商场实际上是融安实业的舒董事长送给他外甥女的礼物，所以，我想请您做主设计。」
老闆闻言神色明显一变，他动了动唇，并没有立即答覆。徐奕也不急，安静的站在他身侧等着。
耳边是嘟嘟「汪汪」的叫声，沉默半晌的老闆眼底迸出一丝亮光，「好。」
早已预想到的答案，徐奕点头，却冷不丁听到几不可闻的两个字，「谢谢。」
他一怔，仍旧没说话，视线转移到舒宁的身上。
此时，那个小骗子正跟嘟嘟玩得不亦乐乎，一会儿揉揉它的脑袋，一会儿摸摸的它的身体。嘟嘟躲她的毒手躲得团团转，愣是没再乱叫。
她干净的脸上笑容灿烂，不似平日里装模作样的傻笑，也没有在机场里满脸不耐烦的冷笑，纯粹得开心。
一时间，连他都看不明白这个名叫舒宁的姑娘到底是怎样一个古怪而矛盾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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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了想，还是提醒道：「叔叔，舒宁……」有些奇怪。
老闆也在看她，面上和蔼，眼中溢出几分笑意来，「她挺好的。」
徐奕皱眉，看向舒宁的目光里多了抹深思。
心知肚明的谈话结束，老闆继续拎着嘟嘟梳毛，舒宁见两人聊了这么久，心里实质上一直在打鼓。
原来徐奕跟老闆家真的关系这么好，他们到底在说什么？
「叔叔，那我先走了。」徐奕陪着嘟嘟玩了会儿，转而又对神游天外的姑娘说，「你不去上班？」
被点名的舒宁更加忐忑，一咬牙，也跟老闆道别，「老闆，我去上班。」
早上的度假村有些安静，舒宁懊恼的发现去「杏花雨」的路似乎有些长，而她身边偏偏走着一颗忽冷忽热的不定时炸.弹。
徐奕很高，她悄悄比了比，她才到他的肩膀。他长得也挺好看的，可惜就是总板着脸，尤其是面对她的时候，老是这么一本正经得严肃。
舒宁再次偷看他，仰起的脖子都酸了，他还是一言不发，目不斜视的认真走路。
她在心底嘆气，再不情愿也笑着打破这份尴尬：「徐总，嘟嘟很喜欢你？」
她怎么说这个了？明明自己想问的不是这个！
徐奕却看她一眼，意味深长道：「你怎么也在这里？两个方向也能走错路？」
舒宁不小心撞上他犀利的目光，他原本就爱对她板脸，此刻他话语间带着些咄咄逼人，更显得骇人。
「昨晚听王师傅说嘟嘟很萌，就过来碰运气看看能不能遇上。你看，真巧，还真遇上了。」她避开他的眼睛，想了个自以为能圆过去的理由，心里已经开始发毛，原来，昨晚他是在给她挖坑呢！
他不知想到了什么，唇角一扬，「是挺巧的。」
舒宁浑身不自在，「你笑什么？」
「没什么。」
舒宁没了交流的兴趣，徐奕也仿佛不想搭理她似的，并没开口说话，压抑的几乎一路无言。
等快到行政办公大楼的时候，徐奕停下脚步，他依旧板着脸，声音淡淡的，「四杯拿铁，四份三明治，两个拿破崙，老规矩记帐，半个小时内送到我办公室。」
「什么？」她没反应过来。
他耐着性子重复了一遍，沉默几秒后补充：「手残了，腿应该还跑得动吧。」
舒宁：「……」
第六章
舒宁到「杏花雨」的时候，距离她真正上班的时间还有三个小时。她推开门，今天在收银台站岗的小夏诧异的盯着她：「小舒，排班表上你不是中午的班吗？」
舒宁心里气得要死，却还得笑眯眯的假装什么事都没有，「我忘了，到了才刚想起来。」
小夏诡异的在她脸上扫了几圈，「这都能忘？」忘性有点大了吧！
「哦，刚才我遇上徐总了，他要四杯拿铁，四份三明治，两个拿破崙。」舒宁忙打断小夏的探究，淡定道，「他说半小时内送到他的办公室。」
小夏更觉惊奇，但仍低头认真替徐奕点单，随口说了句，「看来徐总今天又很忙。」
舒宁有意隐瞒了徐奕要她跑腿的意思，反正现在没有到她上班的点，她干嘛给他送早餐？
就这么想着，她拎起包打算去休息室换衣服。
「诶，小舒，你先别换工作服。」眼见她要去休息室，小夏赶紧把单点了，按了个加急的按钮，「今天小孙请假了，早上抽不开人手，正好你在，小舒，你就帮着去隔壁跑一趟呗！」
「我……」
「很快的，以前徐总忙的时候也是这样点好单我们送，这不是今天少了个人嘛！反正你闲着也是闲着，送完了还能在外面逛一圈，离你上班时间还长着呢！」
居然没逃过！舒宁没辙，就近找了个位置坐下生闷气。
大概是徐奕真的在「杏花雨」里的影响力太强悍，小夏很快就捧着包装好的打包袋塞给她，顺便还催她快走，别让徐奕等久了。
真心想握个草原！
舒宁熟门熟路走进行政大楼，坐上电梯到达十楼徐奕的办公室。他的助理在见到她时显然还有些震惊，但很快变脸似的走到她边上，十分热情，「您好，稍等，我给徐总打个电话。」
「不用了，给他送早餐而已。」她巴不得立刻走人，将早餐放在助理办公桌准备走人。
谁知，这助理看不懂她眼色似的快速在座机免提按了短号，随即，清冷的嗓音夹杂着键盘声清晰的传入舒宁的耳朵。
「什么事？」
助理声音温和：「徐总，昨天的小姐来给您送早餐。」
舒宁脑门疼，他一定是误会了什么。
「舒宁，进来。」徐奕话落，电话就被挂断。。
助理重新拿起桌上的早餐，态度特别好的递给她，「舒小姐，请。」
她无奈，只得皱眉去敲徐奕办公室的大门。
而年轻的助理目送她的身影消失在自己的小单间，暗自松了口气。
果然不是普通的翻译，幸好他拦下了。
舒宁一踏进办公室就听到这工作狂忙得键盘噼里啪啦响，等她走到徐奕的办公桌前，他都没能抬头看她一眼，她没好气的把打包袋放在他手边，「徐总，早餐送到。」
「嗯。」他桌上的座机又响了，在他接起前，他却额外叮嘱了一句，「稍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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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什么等？舒宁郁闷。
徐奕似乎在她面前毫无顾忌，他依旧双手在键盘打字，免提接电话。接着，「策划案」、「设计稿」、「法国」一系列的字眼断断续续从他口中蹦出。
舒宁安静的杵在一边看他，她发现徐奕的眼神似乎有些不同。平日里面对她的时候，他的眼睛里总是冷冰冰的，带着明显的探究，又仿佛幽深得让她什么都看不清。但此时，他盯着电脑屏幕，目光很是专注，认真得有些简单。
为什么要把她留下来？她莫名的不安起来。
在他没有尽头的通话中，这股不安演变成越来越浓的忐忑，她的耐性快要耗尽，真想就这么不管他走人！
然而，不知是巧合还是故意的，他卡着她临近爆发的点结束了电话，他抬眸，沉默了一瞬，开口说：「听说你今天是中午的班？」
舒宁瞪大了眼，紧盯着他眼底渐渐浮起的玩味。
他居然知道？知道还让她跑腿！
「看来是真的很想留在『杏花雨』了。」他突然感嘆。
舒宁一愣，下意识要顶嘴，可她忍住了。
将她的敢怒不敢言看在眼中，他的唇角微微勾了一下，正想最后补上一刀，突然被推开的办公室大门让他歇了心思，眉宇间尽是不悦。
「哥，我刚……」推门而入的范致霆对上徐奕不满的视线，心里咯噔一下，脑子转得飞快，「哟，哥，你的办公室居然藏了个女人！」
舒宁差点想骂人，她回头瞪着这个口无遮拦的陌生人。
范致霆对于能在徐奕办公室见到一个年纪轻轻的姑娘表示很新奇，他没脸没皮的贴上来，不顾舒宁嫌弃的眼神，围着她转了一圈。
「范致霆。」徐奕警告的看他一眼。
被连名带姓叫唤的某人秒懂，笑嘻嘻的说：「别介意，要是不方便我现在就闪人。」
舒宁：「……」这人一定是脑子有坑。
徐奕没接话，他也自顾自的说得开心，「早知道我就应该请舒芸吃个早餐再过来了。」
舒宁脸色微变，轻声说：「我走了。」她边说边转身走人，一刻都不想停留。
这一次，谁都没再拦她。
等办公室的大门被阖上，范致霆望着徐奕依然落在大门口的视线觉得好笑，「哥，你现在的口味变化真大，我还以为你喜欢的一直都是叶佳期那款呢！」
徐奕收回目光，语气严厉：「管好你自己吧。」
「哎哟，我肚子疼，我去洗手间。」范致霆眼珠一转，捧着肚子，拔腿就跑。
他运气够好，冲到电梯的时候，舒宁还在等电梯，那双桃花眼瞬间亮了。他暗搓搓蹭上去，冷不丁出声：「你跟我哥什么关系？」
舒宁正出神，被吓了一跳，却懒得理他，「没关系。」
「没关系怎么跟我哥眉来眼去的？」
「……」
她并不想多说，然而想起他刚才提到的名字，心痒痒，「你说的是哪个舒芸？」
看舒宁理他了，范致霆笑容更灿烂，「融安实业的舒芸，怎么？你认识？你叫什么名字？」
「不认识，大概同名同姓吧。」她板着脸答。
电梯恰在此时到了，她迅速钻进电梯，眼见着这人也想跟进来，她立马了关门按钮。
看着缓缓关上的电梯门，舒宁神色凝重。
见了个鬼了！这世界真是偏偏小得让人捉急。
*
第二天，轮到舒宁休息，她起了个大早，一个人在宿舍里处理完昨天没能完成的工作后，拎着包走出度假村打车。
度假村虽在郊区，但因着人流火爆，她很轻易就打到一辆计程车。
「师傅，去环贸。」
计程车师傅没有发车，回头犹豫：「小姑娘，你确定去环贸？」
「嗯。」
「打车不划算，22号线转1号线很方便，要不然我送你去22号线吧。」计程车师傅也有自己的打算，一来一迴路上太远，时间太长，对他也不划算。
舒宁看出司机的小九九，掏出手机，爽快的说：「师傅，你留个手机号，我晚上还要回来，到了环贸你不用急着回来，等我要走的时候我打你电话。」
计程车师傅这才踩下油门，顺便打开车上的电台，走了最近的高速。
舒宁撑着下巴坐在后座，有些心不在焉。
特意买的amouage香水在机场就被打碎了，今天去环贸还能买个什么呢？
她无意识的转着手中的手机，双眼无神的盯着窗外飞快闪过的陌生风景。
被她静了音的手机震了一下，她点开查看，是闺蜜汤媛的微信：大小姐，我快兜不住了！你哥哥那精明样我压根瞒不住，你抓紧啊亲。
舒宁微阖眼眸，心头烦躁。
汤媛：宁宁，算了吧，如果被发现了堪比世界大战，何必呢？
又一条信息，她捏紧手机，盯着这条微信出了神。
是啊，何必呢？
可她就是不甘心啊！
舒宁眼底神色晦暗，木然的握着手机打字：再帮我挡挡，我应该很快就回来了。
过了许久，汤媛才回了一个「好」字，但已经足以让她露出微笑。
再等等吧，总要亲眼见了亲身体会了才能安心。
舒宁发了会儿呆，靠着车窗闭目养神。
等计程车到达环贸停车点已经接近下午两点半，正是饭后逛街的尖峰时间，她下车付完车费，慢悠悠走进商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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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周六，坐落在商业区的环贸人头攒动。舒宁在手机里查找了下几个熟悉的牌子位置，淡定的先上二楼。
距离环贸大门最近的扶手电梯，站在她前面的是一对小情侣，亲热的腻歪在一起说着情话。她听了一会儿，顿感肉麻，仰头开始看楼上的灯光转移注意力。
嗯，都是寻常的简约风灯光，没有颜色，也没有别致的造型，朴素得毫无特色。
还有，一家家店门口的……
她有些无聊的四处乱看，目光无意间的停留，却不期然撞进一双好看的眼眸。
见鬼了，怎么就遇上了？！
第七章
舒宁大惊失色，大脑一瞬间空白，她本能的拨开她面前的情侣，拔腿就跑。
顾不得那对情侣的抱怨声，她低头掩面几步就跨离电梯，只管往前沖。
怎么这么倒霉，偏偏就遇上她了呢？也不知道她认出自己没有。
就那一眼，大概是没有吧，舒宁安慰自己。
她心有余悸，回头看了看，身后并没有熟人的面孔，只是周围一个个陌生人不约而同用异样的目光盯着自己，当她视线扫过，又都若无其事的假装没看到。
丢脸丢到太平洋了！
饶是她再怎么无视无所谓的人，第一次被人这么当成蛇精病的围观，脸上还是火辣辣的烧疼。
她胸闷得想死一死，闪身躲进距离她最近的ysl。
亮堂堂的专柜，正门对着的钱包柜檯前站着两个导购，两人僵着笑打量冲进来的身影，眼底的防备显而易见。
舒宁停下脚步，强装淡定的去看自己右侧摆成一排的包包。
透明的反光镜中映出了她此刻微红的脸蛋与窘迫的神情，也让她看到了身后似笑非笑的男人。
目光所及，店里本就不多的几个人都看着她，看热闹的、鄙夷的、防备的……
见鬼了！
「小姐，您想要什么款式的包？需要我为您介绍吗？」
距离她最近的导购站在她三步远的位置，双手置于小腹，笑容得体。然而舒宁见惯了热情到殷勤的导购，在望进面前这姑娘的眼睛时，仍旧看到了她眼中并没有掩藏好的轻视。
舒宁嗤得笑了，正欲开口，肩膀被人一拍，「你跑这么急干什么？」
已经有些熟悉的声音就在耳边，她没有回头去看。透过小小的反光镜，她看到身旁的男人唇边挂着温和的笑，虽透着一丝丝的疏离，却已敛去了面对她时的冰冷与严肃。
「不用介绍，谢谢。」徐奕又补充了一句。
舒宁知道，这是对还杵着的导购说的，她忽然搞不懂这个男人了。她仰头，他也看她一眼，在导购走后，他的脸上又只剩下冷冰冰的疏离，和……嫌弃？
「你怎么在这里？」她随口问。
徐奕压低声音：「我以为就算是休息时间，你也该黏在『杏花雨』。」
显而易见的嘲讽，舒宁压下怒火，只盯着门口看，浑身紧绷。
她并没有理他，可今天的徐奕似乎出人意料的主动与「粘人」，她走一步，他也不紧不慢的跟一步。
「找人？」他笑。
他靠她很近，温热的气息轻拂在她的侧脸，有些痒痒的，更多的是恼人。
舒宁不耐烦的轻声答：「关你什么事。」
徐奕凑她更近了，从背后看去，两人状若情侣般亲密的咬耳朵，几个导购面面相觑，却是谁都没再上前。
「在帮我小阿姨挑生日礼物。」
冷不丁的，他的嗓音里忽然带上些许温度，舒宁愣了下，随即反应过来这是在回答她的第一个问题。
「看你闲着没事干，不如替我做个参谋。」徐奕看她脸颊渐渐泛起红晕，稍稍挪开了些距离，眼底闪过戏虐，「你们女人对这些应该都挺在行的，比如……香水。」
又提香水，又提香水！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闲着？」
「买完了请你吃饭，随你去哪里。」他状似好脾气的说。
舒宁翻了个白眼：「我很忙，没空。」
「不是希望我忘了机场的事情吗？」徐奕话音刚落，她果真脸色一变，他莞尔，暗藏探究，「在机场的时候，你说了什么？」
他的声音低沉，夹杂着温和的笑意，与她所观察到的徐奕南辕北辙，但「事出无常必有妖」，她选择沉默。
「哦，对了，你说能用钱……」他咬字很慢，恶劣的凑在她的耳边，清晰的让她听到。
卧槽！
再怎么淡定的舒宁都忍不住在心底骂了句脏话。
她打断他：「不就是挑礼物嘛，行，一句话。」
她说得咬牙切齿，他瞬间收起所有的戏虐，仿佛刚才威胁她的人根本就不是他一般，只眼底余留了一抹诧异，转瞬即逝。
舒宁安静又乖巧的跟着徐奕离开，双眼雷达似的一一扫过四周人来人往的人群。
千万别再遇上了。
她一口气提在心口，那紧张的模样让徐奕侧目。
他想到了什么，在手机屏幕轻按几下，慢悠悠踱到她身侧，「找人？」
上扬的尾音，舒宁莫名的心颤，她扬起下巴，轻笑：「去哪儿？」
徐奕似又恢復了那个淡漠的徐总，微一点头，也不多说，直接进了隔壁的专柜。舒宁无奈，亦步亦趋的跟着，心底却已经在合计着等她离开「杏花雨」的那天，她要怎么出口恶气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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兜兜转转转了几家专柜，徐奕都没能买下一件所谓的礼物，舒宁本就左躲右闪的躲人，心下更不耐烦，嘟囔道：「徐总，您老总要告诉我到底要买些什么吧？」难得才能出来一次，这样在他眼皮底下，她怎么买东西啊！
他转身进了prada，殷勤的导购围上来贴心介绍，但他只是突然拉上舒宁的胳膊，语气淡淡的，「不用麻烦，我们自己看。」
导购心领神会，不远不近的站在他们身后，不打扰也不插话。
舒宁挥开徐奕的手，「prada我审美无能，您老自便。」
徐奕拎起其中一个包，看得仔细，「91跟87差很多？」
舒宁一怔，没反应过来，等注意到他嘴角若有似无的笑意，她挡在他跟前兇巴巴的质问：「你怎么知道我91年的？」
「很难吗？」他挑眉，没告诉她他差点让人用她的身份证号去查她的底细。
「你到底几个意思？」
「没意思。」他风轻云淡的换了个包，随手召来导购询问几个问题。
舒宁站在一边，盯着那张英俊好看的脸心慌慌。
徐奕仿佛有几张面孔似的。面对她的时候总是冷冰冰的严厉，对「杏花雨」的其他人又是温和亲昵的，而此刻，即使面对的是从未谋面的导购，他也是态度颇好，连声音里都带上了温度。简直就是翩翩公子，温柔绅士。
真是变脸狂魔。
就这么想着，她忍不住嘀咕出声。
徐奕听到了，将包交给导购下单，他露出笑，「难道你不是？天天摆出傻白甜的模样不累？」偏偏她装模作样起来还真能唬的人一愣一愣的。
「徐奕！」她被戳了痛脚，愤怒叫他。
「嗯。」
她恼怒得张牙舞抓，他却扔下她轻飘飘的去刷卡，只留给她一个挺拔的背影。
见鬼了！
买完包，舒宁也不再装模作样勉强自己，她双手环胸，高傲的斜睨他一眼，「都买完了，可以了吧！」
「没有。」他浑然不在意她的态度，指指楼上电梯。
「徐奕，你到底想干嘛？」
徐奕平静的看她不復在「杏花雨」时的低眉顺眼，终于，他笑出了声。
他怎么可能告诉她？
舒宁很不客气的瞪他，眼神一瞟，自徐奕身后走来的身影熟悉得让她跳脚。
倒霉个蛋了！居然又遇上了！
还来不及过脑，她的双手就已经做出反应。没有受伤的右手勐地环住眼前男人的精瘦的腰，她整个人往前一扑，脸蛋瞬间便埋进了他的胸膛，蹭在他透着些许温度的皮衣上。
真瘦啊！
舒宁几乎佩服自己在这个时候还能想到这些。
徐奕诧异，低头看投怀送抱的某人，表情几变。
她勒得很紧，分明下了狠力，右手穿过他敞开的皮衣环在他后背，抓着他身上的羊毛衫。大概是太过用力，连带着都扣上了他腰间的皮肉。
这姑娘！
他神色晦暗不明，只能看到她毛茸茸的发顶，和她莫名其妙的依赖？
过了很久，他清了清嗓音，拉开她，「舒宁。」
舒宁退开他的怀抱，忍不住环顾四周，早已没了让她惊吓的身影。
她松了口气，脸蛋红润润的，嘴角不自觉勾起一个弧度。
等她抬头去看，面前的男人板着脸，眸底泛着一丝坦荡荡的疏离，连说出来的话都一本正经到让人失笑，他说：「舒宁，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噗……」她乐了，大大方方两手一摊，「真巧，你也不是。」
徐奕蹙眉，裤袋里的手机嗡嗡作响，他将手中提着的购物袋递给舒宁，走到一边接电话。
「哟，我就说嘛，约好了环贸见的怎么临时给放鸽子了，原来是美人在怀呀！」
范致霆的声音死贱死贱的，徐奕握紧手机看了看，果不其然，不远处的电梯口，范致霆那货正朝他挥手。
「别胡说。」
「我懂我懂，放心，你难得有了点苗头，我不会这么不识相的打扰你约会。」
「范致霆！」他声音沉了几分，再去看的时候，范致霆已经朝相反的方向走了。
「别气嘛！这是好事，本来我还犹豫要不要告诉你一件事，但现在嘛，看来是没什么了。」他边走边笑，「哥，听说叶佳期要从北京调回上海了。」
徐奕眸光微闪，依旧面无表情的板着脸。静默一会儿，他最后只「嗯」了一声就挂断电话。
手中的手机被他转了几圈，他的视线重新落在不远处的姑娘身上。
她显然不甘不愿提着他硬塞过去的包装袋，脸上表情纷呈。
徐奕忽然低声笑了起来。
第八章
舒宁一直就觉得自己的人生顺遂美好，唯一的意外大约就是无意中听了次墙角，然后挠心挠肺，最后只好只身来了「杏花雨」。然而此刻，她不得不承认，向来就是小霸王的自己竟被徐奕那厮给吃死了。
瞧，她怎么就乖乖接过他的包装袋，给他拎东西了呢？
心很塞。
总觉得过了很久，罪魁祸首终于接完电话，舒宁没好气的将手中的包扔回给他，「徐总，你打算逛到几点？」
徐奕看了眼时间，已经接近四点，他想了想，「再买瓶香水就去吃饭。」
舒宁暗骂一声，却没勇气来辩解与他初次在机场狭路相逢时的那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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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当是赔他的干洗费了吧，她再次安慰自己。
因着已经第二次在商场遇上表姐的闺蜜，这一次，舒宁落后徐奕半步，小心翼翼跟在他的身后，同时借他的身高优势稍许遮挡了自己。
这样也许再一不小心遇上了，她好歹能迅速反应过来继续躲他后边。
计划得很美好，她面上严肃，满是防备。
徐奕忽然停下脚步，舒宁也跟着停止，双眼却仍旧四处乱转，观察得认真。他看了一会儿，联想到刚才她冷不丁的投怀送抱，终于恍然大悟。
「遇上熟人了？」他换了个手拎袋子，漫不经心道。
舒宁有些心不在焉，「没有。」
「晚上吃什么？」
「真的要我说？」她笑得狡黠。
他顿了顿，板着脸点头：「嗯。」
「听说淮海中路有家rs餐厅是吧？」
徐奕闻言在手机导航里输入餐厅名字，眉宇微蹙，「你确定？」
「确定。」
「垃圾食品有什么好吃的？」他有些不贊同的看她。
舒宁挑眉，不满：「你可以不选垃圾食品呀！不是让我挑地方吗？」
徐奕收起手机，摇头嘆气：「随你。」说着，他率先走了。
舒宁提心弔胆又跟着他逛了一路，边逛边防，总算是没倒霉的又遇上表姐的闺蜜，不过是得了徐奕好几个古怪的眼神，她心大的无视了。
等买完香水，已经五点四十分。
「怎么去？你开车？」她问得有点不客气。
徐奕没在意，带着她走环贸的地下层，「坐地铁。」
舒宁惊讶，急匆匆跑到他面前，看到他脸上没有玩笑的痕迹，不确定的又问了一次，「地铁？」
「嗯。」
入口就是十号线的通道，她跟着他去自助机上买票，「不是吧，没想到大老闆这么节约低碳？」
徐奕似笑非笑的瞥她一眼，从包里掏出一张十元纸币，塞进自助售票机的纸币口，好看的手指轻轻点击屏幕。
舒宁凑过去看着，觉得新奇，「挺熟练啊！」
两张磁卡掉落，他将其中一张递给她，眼底浮现笑意，「会刷卡吗？」
她面色一僵，刻意抬头挺胸，「你在开玩笑嘛？」她没理会他，直接转身跟着隔壁机器上买票的人通过安检，又学着他的动作，将磁卡放在读卡区。
也不难嘛！
徐奕并没有戳穿她的小动作，只带着她上了十号线。
这个点恰逢高峰期，地铁车厢里塞满了人，舒宁刚站上去就不适的往座位旁的扶杆躲。冬日里穿得多，大家人挤人，衣服擦着衣服，竟有种寸步难行的错觉。她一抬头，正对上徐奕的漆黑的眸子，他虽没说话，她却觉得他古古怪怪的。
他与她面对面站着，他够高，抬手拉着扶手，目光牢牢锁定在她的身上。
衡山路站距离rs猫头鹰餐厅就只有一站路的距离，很快，地铁就到站了。
「走了，别挤丢了。」徐奕转身前提醒道。
舒宁跟着他，拨开人群往外挤，门口仍不断有乘客上车，她被挤得生无可恋，瞬间就看不到面前徐奕的身影。等她终于挤到门口，半个身子探出门口的时候，车厢上的红灯开始闪烁，她心急。
不曾想，下一秒，一双大手钳制住她的胳膊，勐地用力一拉，她几乎腾空着被硬挪出了车厢。她忍不住尖叫一声，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稳稳的站在地面上，整个人被半圈在男人怀抱。
有些熟悉的气息扑鼻而来，她推开他，捋头髮没看他：「徐总，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徐奕嘴角扬起一抹微不可见的笑：「真巧，我也是。」
一模一样的对话，舒宁忽然觉得幼稚，但她憋着笑，冷淡的说：「怎么走？得去买瓶旺仔牛奶压压惊！」
他一声不吭的走到她面前带路，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嘴角的弧度怎么都压不住了。
这姑娘比他预期中能忍，他想。
步行几分钟，两人很快就到达餐厅，选了靠窗的位置，店外已是漆黑一片。舒宁翻开菜单，招来服务生姑娘，「来一份烤虾菠菜色拉、一份牛肉薄饼、一份秘制鸡翅、七分熟牛肉迷你汉堡。」
算了算，她问对面的徐奕，「你呢？要什么？」
徐奕抬眸，浓浓的嫌弃味道，「个子不大，胃口挺好。」还专挑垃圾食品。
服务生噗嗤笑了，插嘴道：「吃不胖才是最高境界。」
舒宁得意，朝他努嘴，徐奕顿觉无语，满菜单的烤的、炸的，他随手一指，「再来份烤猪肋排。」
「好的，稍等。」服务生重复了一遍单子，笑着去下单。
极具美国特色的餐厅，服务生们皆是漂亮的姑娘，说得一口流利的英文，舒宁不怀好意的盯着徐奕坏笑：「徐总，觉得这里的服务生姑娘漂亮吗？」
他冷哼：「你点的，不吃完别走人。」
「真没劲！」她撇嘴不说话，他却将话题转到了「杏花雨」的老闆身上，「叔叔刚从云南回来，这两天应该都不会去店里。」
舒宁眼睛一亮，嘴角的笑容也比刚才真了几分，始终默默观察她的徐奕注意到了她明显的变化，想起她对叔叔过分的热情，他不再兜圈子，直白的问：「舒宁，手伤了还要去店里，你图什么？」
她一怔，被他这么一说，左手手指又有点疼了，「能图什么？初来乍到就要搞好关系，这个道理谁都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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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置可否，就着茶杯喝了一口，「叔叔说你很好，所以，舒宁，别让他失望。」
似警告又似叮嘱，舒宁沉默了。
徐奕点到为止，在热闹的氛围里，只他们这里异常的沉默。平日里总将自己装成蠢萌模样的小姑娘仿佛心情低落，再不愿意多说一句话，直到他结完帐，都显得郁郁寡欢。
真是情绪多变。
徐奕穿上外套，提着购物袋，表情柔和下来，「走吧，送你回去。」
「不用了，我直接坐计程车回去，跟计程车师傅约好了。」她下意识拒绝。
他闻言，刚温和的眉眼又倏地变得凌厉，声音都冷了下来，「舒宁，大晚上的你胆子真够大。」
遇强则更强，舒宁直接给来时的师傅打电话，还不忘怼回去，「关你什么事？」
徐奕只觉得脑门疼，他压下火气，跟在她身后，「你让师傅过来，顺便送我回度假村。」
她打完电话，这时才明白他是好意，怕她孤身遇险，她顿觉尴尬却拉不下脸，「你不是有车吗？」
「没油了。」
「……」这理由真棒！
在餐厅门口等了几分钟，中午的计程车司机就到了，两人上车后各自占据后座的一边，谁也不搭理谁，连本想问一句怎么回来多了个人的司机师傅都闭了嘴，默默开车不说话。
魔都的夜晚并不平静，一路上，穿过繁华区，路边的灯光照得人眼睛迷离。舒宁悄悄转头去看，身边的男人靠着窗口，不知何时已经闭上了眼睛。
路边的光打在他的脸上落下一层层阴影，华光下，他平日里冷冰冰的俊脸罕见的添上些许温柔。
真是出人意料的一天，她看着他好看的侧脸，看他脸上闪过的光影，恍然明白了些什么。
这个徐奕，该不会是一步步在试探她的下限吧？
第九章
周日，轮到舒宁早班，早上七点半，天气还是阴嗖嗖的，她缩在围巾里边发抖边取暖。
推开「杏花雨」的大门，一股暖气迎面扑来，她舒服的吸了口气，被冻僵的小脸瞬间暖洋洋的。
「早啊，小舒。」
舒宁一愣，看向收银台穿着工作制服，笑得温柔的杨令雪。
「早。」她压下惊讶和不解，打了个招唿，匆匆跑到休息室换衣服。
怎么老闆娘的女儿也在？不是小学音乐老师吗？
舒宁嘆了口气，努力对着落地镜挤出与平日里无异的微笑。
等她回到一楼大厅的时候，几个同事早已收拾好桌面，她钻进收银台，杨令雪依然站在收银台前，没有离开。
杨令雪微微侧身，给舒宁让出一个位置，手上擦拭几个沙漏的动作没停，「听说了你来了快一个星期了，还习惯吗？」
「嗯，还好。」她愣了下答。
杨令雪浅笑，声音里带着暖意：「小舒，你手受伤了，这几天就在收银台吧。」
面对她有些莫名的热情，舒宁觉得不自在，转移话题道：「你怎么也这么早？」听说她工作的学校现在已经放寒假了。
「学校放假了我没事做，不如来店里看看。」
「哦。」
门口的木门被人从外推开，舒宁下意识说了声：「欢迎光临。」
进来的是个年轻的姑娘，她穿着深色的羽绒服，哈着气开口就问：「有没有热可可？冻死我了。」
裹成宝宝似的姑娘蠢萌蠢萌的，舒宁和杨令雪都笑了。
「有，要一杯吗？打包还是现喝？」杨令雪在舒宁之前先问。
「现喝现喝，你们这没规定只能坐多少小时吧？」她边说边掏钱。
杨令雪笑：「没有。」
「那就好。」
舒宁站在一边看杨令雪忙碌，那姑娘似乎终于在冰冷里缓过来，笑得甜甜的：「咦，你们是姐妹花吗？」
杨令雪和舒宁同时看向对方。
两人都穿着「杏花雨」统一的马甲制服，一个披着发，一个扎着马尾，均是肤白大眼睛，乍一看，确实有些相似。
两人沉默着，谁都没有开口。
「侧脸挺像的。」没意识到气氛尴尬的姑娘补充。
舒宁收回目光，摸了摸受伤的手指，「不是，不是姐妹。」
「哦，好吧。」
等萌萌的姑娘捧着热可可自顾自找位置去坐，杨令雪继续擦沙漏，只动作不再如之前流畅，「小舒，还有两星期就过年了，你什么时候回家？」
「呃……」她想了想，神色黯然，「暂时不回家了。」
「嗯？」
舒宁将杨令雪擦完的沙漏摆在托盘，神色已恢復平静，「我们家向来不过春节，只过元旦跨年。」
「不过？为什么？」杨令雪停了手上的动作，满脸诧异。
舒宁轻轻「嗯」了一声，抬头看向面前长相清秀的姑娘。
为什么不过春节……
她有些许的怔愣，但什么都没有说。
两人沉默半晌，仍是杨令雪主动打破僵局，「既然不回家过年，要不要跟我们一起？」
她的声音温和，夹杂着一丝难以掩饰的小心翼翼。舒宁有一瞬间的怔松，在看到杨令雪那双与老闆娘如出一辙的大眼睛里扑闪着显而易见的激动与欣喜后，她抿了抿唇，嘴边的拒绝忽然就说出口。
「再说吧。」她避开左手的伤口端起摆满沙漏的托盘钻出收银台，身体微微僵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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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宁默不作声将托盘里所有的沙漏一一摆放到木质的圆桌，经过方才买热可可的姑娘身边时，恰好看到她正开着电脑改论文，封面上写着j大管理学院以及她导师的名字。
真巧，正好也是自己填在简歷上的学校。
舒宁笑笑，端着托盘准备回收银台。
「小雪，你要不要这么勤奋？放着寒假不过来店里上班！」
熟悉的声音，她脚步一顿，正犹豫是不是躲一躲，背对着她的男人忽的转身，眼睛一亮。
「咦？你怎么在这？」
她嘴角抽搐，径直钻进收银台，忙自己的工作。
范致霆看舒宁不接话也不恼，反而上上下下打量她一番，「你在杏花雨工作？」
话音刚落，杨令雪不着痕迹挡了他一下，蹙眉说：「干什么呢？」
「没什么呀！诶，小雪，这不关你事啊！」说着，他不怀好意的挑眉，「姑娘，昨天跟我哥约会开心吗？」可怜他最后还得跑腿去把徐奕停在环贸附近的车给开回来。
「……」舒宁抬起手捂住自己的额头。
这是哪儿来的逗比！
杨令雪惊讶，瞪着范致霆严肃道：「你别胡说！」
「怎么叫胡说了？我亲眼看到的呀，环贸是不是？」
舒宁无奈，刚抬眸，两道火辣的视线集中在她的身上，她顿时语塞。
「近水楼台先得月，古人诚不欺我也。」范致霆文邹邹的摇头晃脑，却换来冷不丁的一记胖揍，「靠！」
他捂着后脑勺回头，被他八卦的男主角阴测测站在他身后，眸光冰冷。
「言论自由，反对内部家暴！」
「呵，你是我哪门子的内人？」徐奕目光扫过舒宁的脸，脸色稍稍缓和，「舒宁，你过来一下。」
「上班时间，不做无关事情。」她也哼了一声，明显把对口无遮拦的范致霆的怒气撒到了他的身上。
杨令雪狐疑的来回打量两人，范致霆却乐呵呵的看好戏。
徐奕唇角微扬：「舒小姐，有事请你帮忙。」
「帮忙？又想让我做翻译了？上次我就说了，再找我帮你翻译我得讲条件了。」她傲娇的抬起下巴，得寸进尺。
徐奕没说话，显然默认了。
「我去！上次那份法文文件是你翻译的？」范致霆想起来了，一改之前的吊儿郎当，狗腿的凑到舒宁跟前，「膜拜！」
舒宁被眼前这张俊俏的脸蛋弄得有些不好意思，她后退几步，捋捋头髮淡定道：「一般一般。」
「那你怎么在这里做服务生？」
范致霆意有所指的一问瞬间让舒宁炸毛，她警惕的瞄了眼徐奕，见他完全没打算说话，她鼓起腮帮子做傻白甜模样，「上有老下有小，砸锅卖铁还能何所营？当然是身上衣裳口中食！大爷，来几个翻译单子接济下呗！」
舒宁索性对着范致霆两手一摊，那比他还无赖的模样惊得范致霆被自己的口水呛了下，要笑不笑的跳脚。
徐奕莞尔，声音软了下来：「等下叔叔也会过来跟我们开会，你的手伤成这副德性也端不了盘子，不如做点别的。」
杨令雪皱眉，嘴边的疑问几乎就要冲破理智，却在看到舒宁受伤的手指时又生生憋了进去，改口说：「小舒，你去帮徐奕吧，这里我顶着。」
舒宁没辙，只得跟在徐奕身后找了靠窗的角落坐了下来。
三人刚坐下不久，老闆就到了，他见到舒宁露出一个笑来，「小舒也跟我们开会？」
徐奕从包里取出文件和笔记本电脑推到舒宁面前，「嗯，让小舒帮忙翻译一份文件。」
范致霆闻言笑得玩味，明明以前翻译不在都是找他翻译的，怎么今天偏要找个姑娘？他刚想吐槽徐奕的假公济私，谁知，在看到那份所谓的文件时脸色一变。
「这不是……」他几乎脱口而出，下一秒，徐奕的眼风轻飘飘一扫，范致霆立马闭紧嘴巴，他若有所思的看看舒宁，只在心里默默给这姑娘点了根蜡。
「你都说我手伤成这副德性了还能打字？」舒宁朝徐奕晃晃手。
「你翻译，范致霆打字。」他理所当然的将电脑屏幕转了个方向。
「杏花雨」靠窗的最角落，四人围坐在木桌前，柔柔的嗓音不间断的吐出一个个专业名词，电脑键盘发出清脆的声响。
「建筑物的耐久年限主要是根据建筑物的重要性和建筑物的质量标准而定，是作为建筑投资、建筑设计和选用材料的重要依据。」舒宁翻译到这里心下纳闷，抬头瞥了眼身旁的徐奕，他若有所感的回给她一个微笑。
「建筑物的耐火等级取决于房屋的主要构件的耐火极限和燃烧性能，按我国现行的《建筑设计防火规范》分为四级。其中高层建筑物，耐久年限大于100，属二级……」
舒宁一顿，她回过头又去看手中的原文，确实标註的是二级。
「高层建筑不是属于一级吗？」她耿直的指错。
话音刚落，键盘声戛然而止，三双眼睛齐刷刷盯着她。
就一瞬，舒宁恍然大悟。
第十章
徐奕目光深沉，舒宁一口气不上不下，几乎下一秒就要将手中的文件扔到他的脑门上。
然而她忍住了，她回头去看老闆，只看到他眸底温和，没有一丝诧异与质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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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奇怪的，在老闆仿佛带着安抚的目光里，舒宁心浮气躁的心渐渐平静下来。她彻底无视徐奕嘴边讨人厌的微笑，重新抄起文件，反而再次强调：「难道不是一级？」
范致霆呆若木鱼，老闆却笑了：「是一级。」
舒宁点头，瞥了徐奕一眼，淡定的继续翻译。
三张纸的文件，花了不到半小时就全部完成了翻译，范致霆一言不发苦着脸打完字，悄悄觑她，见她比徐奕还风轻云淡的模样，简直大写的服。
「好了，徐总，可以了吧？」舒宁笑容得体，语气温和，「按字数计价，徐总，你公司里是有翻译的吧，行情多少应该知道，麻烦现金结帐。」
徐奕一愣，随即莞尔一笑。
她理所当然的摊手，一本正经道：「谢谢。」
范致霆「噗嗤」一声彻底笑开了，他幸灾乐祸的盯着徐奕，默默把点着的蜡换成了32个贊。
「好。」没有想很久，徐奕收回文件，表情如常，面不改色，「明天给你。」
舒宁点头，朝老闆打了个招唿转身回收银台。
眼见着小姑娘傲娇的身影走远了，范致霆终于憋不住哈哈大笑，他边笑边将电脑屏幕转回徐奕那面，「太黑了！我说你怎么昨晚火急火燎的让我把《建筑概论》前两章翻译成法语呢！用得着这么迂迴战术吗？问人家一句是不是咱同行不就行了嘛！」
「该不会你真的看上人家小姑娘了？」他偷笑。
徐奕没理瞪鼻子上眼一个劲嘲笑他的范致霆，他合上电脑屏幕，认真的看仿佛丝毫都不诧异于舒宁既会流利的法语，又懂建筑学的老闆，他拧起眉，沉默半晌后开口：「叔叔……」
谁知，还是和上一次逗嘟嘟时一样，刚起的话又被打断：「她一个小姑娘能折腾出什么？」
徐奕默，想起舒宁对叔叔分外热情的模样，摇了摇头。
老闆微微勾唇，转头看向收银台与杨令雪并排站在一起的舒宁，他的眸中泛起一丝丝说不清的温柔，渐渐瀰漫至眉宇间。
「徐奕，反倒是你，怎么突然对小舒这么关注？」老闆调侃，心知刚才这一出不过是徐奕对他又一次委婉的示警，当着他的面让他知道舒宁不仅仅是个服务生，可其实并不需要。
徐奕躲开老闆的视线，「没什么。」他转而从包里拿出另一份融安实业的招标说明书做正事。
舒宁气鼓鼓的站在收银台，身边的杨令雪纠结了很久，她瞅瞅徐奕，再看看舒宁，「你跟徐奕很熟？」
「嗯？跟他？」她嗤笑。
「真跟他约会了？」
舒宁皱眉，奇怪的看她一眼，「那个不靠谱青年的话你也信？」
杨令雪神色微妙，有种舒宁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她心头咯噔一下，诡异的盯着杨令雪的眼睛。忽的，在对上她目光的时候，对面的姑娘低头迅速避开，满脸的不自在。
舒宁顿时不说话了，她越过杨令雪的肩膀，视线落在徐奕的身上。
此刻，他已经脱了外套，在侧对着她的位置上，低头翻阅手边的文件，神情严肃。偶尔，他抬头，手指点在电脑屏幕上，认真的跟身旁的范致霆和老闆说些什么。
他眉目清朗，远远看去，竟是说不出的好看。
所以，杨令雪喜欢他？
舒宁有种看破了别人心事的尴尬感，她在心里轻轻嘆了口气。这么严肃顽固，条条框框多得跟唐僧似的男人有什么好喜欢的？
她可没忘记自己回国的第一天在机场被他教训得狗血淋头的画面。
想到这里，她不禁有些同情的扫向似乎浑身紧绷，过分紧张的杨令雪。
「没跟他约会，我跟他没关系，也没那么熟。」想了想，舒宁还是多嘴解释了一句。
杨令雪闻言静默片刻，似是看出了对方是怎么想的，但她依然没吭声。
就在舒宁以为她们两又会是相对无言，对着「杏花雨」的木质大门当柱子的时候，耳边传来一阵若有似无的嘆息声，「小舒，你还小，好好学习。」
「……」这话怎么听着莫名的别扭呢？
舒宁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只在心里吐槽了一句：94年的都出社会上班了，她一个91年的怎么小了？
以此，她愈发肯定，杨令雪一定是暗恋徐奕。
舒宁清了清嗓音，看到杨令雪望向徐奕的方向眉宇紧蹙，连带着脸上也不自觉浮现着淡淡的哀愁，她嘴边的话就这么说不出口了，连心头都揪揪的不开心。
都是徐奕的锅。
她对着杨令雪尴尬的别扭感倏然淡去，于是，舒宁难得温柔的拍拍杨令雪的肩膀，很认真的保证：「你放心，我不喜欢徐奕，一点都不。」
杨令雪动了动唇，欲言又止，最后，她只好敷衍的「嗯」了一声，换了个话题。
*
午休吃饭的时候，舒宁拒绝老闆一起吃饭的提议，一个人躲在休息室里吃王师傅做的咖喱牛腩饭。
休息室里除了她以外空无一人，她搬了把椅子坐在窗台，边吃边看窗外意外蓝得好看的天空。
忙碌了大半天，安静下来，她才想起昨天在环贸遇到的表姐的闺蜜。而直到现在自己的手机里也没有一条表姐的消息，更没有她夺命连环call追问自己下落的电话，大概是真的没认出来是她吧！
舒宁这么安慰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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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又扒拉了一口饭，合计自己到底什么时候才该回去一趟。
「咚咚咚」，正想得入神，休息室的门被人推开，舒宁回头一看，身姿挺拔的男人悠闲的靠在门口看她。
她一口饭呛在气管，涨得双颊通红。
「你……女士休息室，噗……你一个大老爷们进来干吗？」舒宁瞪他。
徐奕有些无语，他板起脸走近她，「吃个饭都能吃成这样，果真厉害。」
在她听来阴阳怪气的语调，她的怒火瞬间达到顶峰，「徐奕！」
他给她倒了一杯水，她的眼睛因为咳嗽湿漉漉的，就如同是只炸了毛的小猫一般。徐奕板起的脸再也装不下去了，他轻嘆，「其实你比机场的熊孩子也成熟不了多少。」
机场是他们相遇的开始，也是舒宁恨天恨地只恨自己手贱改签的咬牙切齿。如果时光可以倒流，她绝对不会改签，也就不会遇上徐奕，被他看到她在「杏花雨」中极力隐藏的一切，以至于落到被他接二连三试探的地步。
真倒霉。
她拿起他给她倒的茶水豪气的一饮而尽，「我还小啊，比不上您老已经迈入三十岁的大关。」
徐奕就这么一口气堵在心口，这姑娘，真是气死人不偿命。
他揉揉自己的太阳穴，也搬了个椅子坐在她的身旁，而后，将握在掌心的小小的一罐旺仔牛奶推到她手边。
舒宁一怔，鲜红色的罐子上胖乎乎的娃娃正对着她扬起灿烂的笑容，她反应慢了半拍，「干嘛？」
「压惊。」
冷淡的两个字，气得她已经没脾气。
可她转念一想，想到昨天挤出地铁她不过稍稍提了一句，徐奕这就给记住了？
她狐疑，非奸即盗的前一句，她懂。
「舒宁。」他突然叫她，神色郑重，舒宁眼皮一跳，放下勺子等他下文，「我不是多管闲事，但叔叔对我而言犹如父亲。」
这仿佛是她记忆里，寡言的徐奕少数几次对她说过的长句。
舒宁低头，垂下眼帘，入目所视的是他干净好看的右手。她细数他一而再再而三的试探，努力组织语言，然而心底深处的秘密无论如何都无法宣之于口。
她不能说，也不敢说。
「我差一点找人查了你的身份证。」他忽然坦白。
一句话，掷地有声，舒宁心跳加速，她惊恐的望着他，浑身紧绷。
徐奕补充：「差一点而已。」
她觉得自己该说点什么了，「我也记得我强调过很多遍，我没有恶意，更不会伤害这里的人事物，你老盯着我做什么？」
他背靠着椅背，看她嘴唇紧抿，眼底闪烁着倔强的光芒。徐奕唇边勾起一个温和的弧度，随手取过她手边没有动过的旺仔牛奶，一个用力，「吧嗒」一声，拉环在他手下转了个圈。
舒宁的注意力顿时不由自主的集中在小小的旺仔上，他修长的手指简单动了几下，拉环被压平，而那抹鲜艷的颜色出现在自己面前。
「大概是习惯了替家人操心吧。」他说。
一句话，听着莫名的心酸，舒宁可耻的心软了。
他们也都是她的家人啊，她默默在心里说。
徐奕笑了笑：「你懂建筑设计，对吗？」
她一顿，被那一声软软的「对吗」震了半天，暗嘆他居然发现自己只吃软不吃硬了。
最终，舒宁坦然的点头，「一点点而已。」
「上午的事，抱歉。」
她犹豫几秒，接过他递来的旺仔牛奶，慢慢喝了一口。
「但是，舒宁。」他的嗓音醇厚、温和，声音里夹杂着一□□哄的意味，「你明明就是刻意的接近叔叔，人之常情，我自然会怀疑，所以，你能告诉我你来这里真正的目的吗？」
第十一章
周二，磨人的天气预报明明显示阴转雨，却偏偏一大早就阳光明媚。
徐奕拎着包照例推开「杏花雨」的大门，收银台前站着的短髮姑娘热情的对他打招唿：「早啊，徐总。」
他脚步几不可见的迟疑了一下，轻轻点头，声音温和：「早。」
「徐总，今天吃什么？老样子还是要吃王师傅研究出来的新花样？」潘晓乐笑眯眯的问，「王师傅做的新口味三明治也很棒！」
「老样子。」
「好吧。」潘晓乐低头在屏幕上点了几下，后边的厨房里开始忙碌起来。
徐奕半靠在收银台，刷了刷手机，抬头看着潘晓乐若有所思，「舒宁呢？」
潘晓乐疑惑的眨了眨眼，回头稍稍看了眼，透过厨房的玻璃镜，还能看到杨令雪倒粥的身影，她不解的挠头。
怎么一个个都这么关心舒宁呢？
「小舒她……」她语调迟疑，身后骤然响起另一道轻柔的女声，「徐奕？」
徐奕敛眉，「嗯，早。」
杨令雪一手拎着便当包，一手端着碗粥急匆匆的放到收银台的桌面，她头也没抬的将几支棒棒糖装到便当包，又随手放入一个三明治。
等她做完这些，她用纸巾擦擦手，笑问：「怎么了？」似乎她从厨房出来的时候听到了舒宁的名字。
「哦，徐总在问小舒。」潘晓乐忙答。
徐奕没吭声，杨令雪却将潘晓乐「赶」到另一个玻璃柜去。
徐奕眼睁睁看着她莫名其妙的举动，漆黑的眸子里有些许困惑，但脸上丝毫不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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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宁昨晚也不知道怎么着凉了，今早起来发了烧，今天请假。」她说这话的时候，双眼紧紧盯着徐奕，试图发现某些她在意的细节。
然而，徐奕还是她从小到大认识的那个最善掩藏的徐奕，任凭她怎么观察，仍旧看不出丝毫变化。她有些颓败，遗憾的打趣道：「你这脸真是金刚做的嘛？」
「她没去医院？」他松了口，皱眉盯着桌面的便当包。
杨令雪的眼睛瞬间亮了，「诶，徐大老闆，你能跟我说说你跟我们小舒是怎么回事吗？」
「你们小舒？」
她收敛了下外露的情绪，尴尬的咳嗽了一声，「我们的员工，当然就是我们的人了呗。」
「小雪，你平时没那么八卦。」他的眼里闪过一丝浅浅的笑意。
杨令雪偃旗息鼓，举手投降：「好吧好吧，这不是看你难得这么关注一个人嘛！我好奇而已，顺便，我就想说一句，小舒挺好的一个姑娘，你别老欺负她。」
「欺负？」
「难道不是？」
徐奕想到昨天还好好的姑娘，回到被杨令雪不知不觉绕远了的话题，「舒宁没去医院？」
「嗯，不肯去医院，说是吃了退烧药了，现在正睡着。」说话间，她探手试了试小碗里鸡肉粥的温度，温度正好，她盖上盖子，装进便当包，「等会儿我去给她送点吃的。」
徐奕点头，那边潘晓乐已经打包好他的早餐，正纠结着不知道该不该过来，他想了想，「你几点去？」
杨令雪勐一抬头，似笑非笑的：「这么关心？」
「昨天说好今天给她翻译费的。」他答得一本正经。
「哦，致霆呢？我爸不是说最近你们有个项目要研究吗？他没跟着你来上班？」说着，她眼神略变了变，朝他身后看了好几眼，「他这段时间住度假村吗？」
这下轮到徐奕觉得好笑：「也许吧。」
「我大概十点半后就去找舒宁。」没得到答案，她意兴阑珊的说。
徐奕站直，对潘晓乐招手，「我先走了。」
杨令雪没好气：「走吧走吧。」
于是，重新回到收银台的潘晓乐就看到，直到徐奕踏着细碎的阳光离开，杨令雪仍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离开的方向沉思。
这是……怎么了？
*
舒宁做了一晚上的噩梦，梦里总有只半人半兽的玩意追着她不停的跑跑跑，从纽约跑到法国，再从法国跑到米兰，接着，跑回了上海……
她已经精疲力竭，身后的玩意却不肯放过她，而她也停不下脚步，只能一步步不管不顾的往前沖！
累、酸、疼……
她皱着眉，身上越来越不舒服，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她尖叫着摇头，眼前豁然开朗。
「舒宁？」
耳边是温柔的声音，很好听，舒宁渐渐回神。
映入眼帘的是半悬在她上头的脸蛋，清亮的眼眸里瀰漫着显而易见的焦急。
是杨令雪。
舒宁喉咙口生疼，她尝试着咽了咽口水，开口的声音沙哑得难听，「你怎么在这里？」
杨令雪伸手摸摸她的脑袋的温度，似乎不烧了。她取来温度计，递到舒宁的唇边，「来，先测个温度。」
大概是因为生病了，舒宁的反应慢了不止三拍，三百度的近视，她看不清天花板上灯光的外罩的花纹，她愣愣转头看向杨令雪，「之前一直是你照顾我的吗？」
半梦半醒间，她总能感觉到有双手温柔的探着她额头的温度，为她擦拭着脸颊，还有……那一声声轻柔的童谣。
仿佛带着岁月的痕迹，那并不是一双柔嫩的手。
「先别管这些，把温度测了。」
嘴中骤然出现冰冰冷的温度计，舒宁打了个冷颤，又往被子里埋了几分。
杨令雪看她乖乖听话，起身打开便当包，「给你带了鸡丝粥，温度刚刚好，你等会儿喝了再吃颗药。哦，对了，还有一板盒装旺仔牛奶，不过，先放被窝里暖暖再喝。」
正对着天花板发呆的舒宁一个激灵，差点咬了口温度计，「无在刘赖？」
她含煳不清的说了一句，杨令雪回头，脸上的笑容柔柔的，「乖，先量温度。」
「……」她真的不是小朋友了，能别用这样的语气吗？
她躲在被窝里，听杨令雪忙碌发出的声响。
所以，旺仔牛奶的梗是怎么被人知道的？
她眨眨眼，脑门有捏捏疼。
是徐奕？但怎么可能！
想了半天，嘴边的温度计被人轻轻的拿走，「37度3，下午再好好睡一觉就没事了。」
「怎么想到给我带旺仔？」红色的、小小的一盒盒旺仔被塞进她的被窝，纸质的外壳其实并不冷，又放得距离她很远，压根就没让她感受到冰冷。
杨令雪转而打开鸡丝粥，先扶起舒宁靠在床头，再拿了把小勺子舀起小小的一点，「随手拿的，怕你嘴巴没味道。」她笑得有些意味深长，似乎是想到了些什么，竟没忍住「噗嗤」笑了。
舒宁莫名：「怎么了？」
「没什么没什么，旺仔牛奶挺好喝的，嗯，挺好喝的。」
「……」舒宁觉得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
凑在嘴边的鸡丝粥发出淡淡的清香，那味道瀰漫至鼻间，她不着痕迹的躲开，「不用餵我，我自己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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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关系，你盖好被子，别又着凉了。」杨令雪想也没想拒绝道。
她只好一口一口，顺从的吃着。口中苦苦的，什么都味道都尝不出，只机械的吞咽着，快点结束被「伺候」的折磨。
舒宁冷不丁想起昨天中午，徐奕问出那句话后，她沉默了很久，最终仍旧选择避而不答，而后直至下班，她都躲着这男人不见。
她想，这烧一定是被他吓出来的！
她兀自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杨令雪悄悄观察着她脸上变幻的神色，什么都没有问。
过了许久，一碗粥见底，杨令雪十分善解人意的将舒宁安置到被窝里，看她吃下药后，把棒棒糖，茶水等必需品全部在床头柜摆好。触手可及的距离，她一一叮嘱，「好了，我不打扰你了，你好好休息，有事情就打店里电话。」
「好，谢谢。」
「不用跟我客气。」
杨令雪走了，舒宁躺在床上怎么都睡不着。接连翻了几个身，她嘆气，又重新从被窝里爬起来，给远在义大利的助理髮了个视频通话。
「童小姐，你脸色不大好。」助理就着电脑屏幕察觉到她的脸色不对，关心道，「生病了？」
舒宁靠在床上捧着手机，「我没事，设计图都修改好了吗？」
「是的，都差不多了，剩下的安妮还在赶工。对了，童小姐，还有件事情，这次发布会的场地定需要尽快确定。嗯，还是跟以前一样，法国或是义大利吗？」
上海……
这是舒宁脑子里突然冒出来的字眼，可很快就被她毫不留情的掐灭。
怎么可能呢！
「好，我知道了，下星期我这边确认好之后再告诉你。另外，让安妮注意一下进度，如果有问题找不到我，直接联繫cynthia，由她直接决定，不需要向我报备。新品发布会之前，新一系列的……」
舒宁正趁此机会处理积累了几天的工作，手机屏幕上方忽然弹出一条消息。一瞬即逝的字眼，她以为是自己看错，特意最小化视频点开细看。
被她备註为讨债鬼的10086接连给她发了三条简讯。
讨债鬼：上海移动提醒服务：您本次充值金额为800.00元。中国移动
谁给她误充话费了？这号码不过是她回国随手买的而已……
「童小姐？」助理许久听不到她的声音叫她。
舒宁脑门疼：「没事，我……」话未说完，手机又震了一下。
是个陌生号码的简讯，她定睛一看，差点吐血：翻译费已充话费，请查收。徐奕
呵呵，她想回拨过去怼一顿，怎么办？
第十二章
范致霆推开徐奕办公室大门的时候，正看到他向来严肃的表哥蠢蠢的盯着手机出神。他不禁放轻了脚步，等走到办公桌前，刚想出声，徐奕就抬起了头，那双好看的眼睛安静的注视着他。
他讪讪的摸了摸鼻子，「嘿嘿，看你正忙，不想打扰你。」
徐奕不动声色收好手机，点点头，没戳穿他，「嗯，都打听到了？」
「差不多了。」他没形象的坐在徐奕对面，「就像之前说的，这个项目是融安的舒董事长送给外甥女的生日礼物，集团上下包括舒芸在内都特别重视，她……」
「叮咚」一声，话未说完的范致霆就看到他稳重自持的表哥迅速抄起手机，他好奇，欲过去看一眼，却被那大老闆给躲过了。
奇怪真奇怪！
被挡住的手机页面依旧停留在发给舒宁的简讯界面，但还是没有任何回復。
也不知道杨令雪看完她回来没有。
「你继续。」徐奕翻开一份文件查阅。
范致霆哦了一句，「听说招标会现场，也许舒芸这位姑姑的女儿会到场，即使不到场也会视频连线。」顿了顿，他皱眉不解，「诶，这是什么情况？为什么你跟叔叔也都这么重视？跟舒芸的表妹有关？」
「没什么，记住别在叔叔面前提起。」
「知道了知道了。」
徐奕又看看手机，重重的合上文件，起身，「走吧，你应该饿了，去杏花雨吃饭。」
「啊？吃饭？」范致霆莫名。
才十一点，他不饿啊！
*
舒宁的烧来得快，退得也快，第二天，她就正常去「杏花雨」上班。手上的红肿已经不似上周那么狰狞恐怖，到了周四，老闆娘终于允许她走出收银台。
私下里，潘晓乐曾碎碎念过为什么老闆娘一家子都仿佛对她格外照拂，舒宁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大约是她的傻白甜模样装得太好了？
临近中午，喜欢喝热可可的姑娘又来了，仍旧点了杯热可可，只加了份三明治。一找到位置，她就火急火燎脱了外套，打开笔记本电脑。
「热可可和三明治。」舒宁端着托盘走到她身旁，「苗淼，中午就吃一个三明治？」她见了她三次，知道她有个有趣的名字叫苗淼。
「没办法，前段时间作死的吃喝玩乐，现在离我交论文的时间只有一天了，我得拼死拼活赶出来，哪有时间慢慢吃饭。」
看着眼前萌萌的姑娘绷着包子脸的模样，她想起自己在法国那会儿和闺蜜赶毕业设计的情景，不自觉的便对这个此刻表情有些可怜巴巴的姑娘产生了亲近感。
「你们导师很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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苗淼苦着脸：「那可不，我们*oss人称李灭绝，管院四大杀手之一，我这才研究生呢，她手底下的博士生天天忙成陀螺了！唉，面冷心热说的就是我老大，可过程真的虐心虐肺！」
「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
她撑着下巴：「自作孽不可活！」
舒宁看她摇头晃脑，忍不住笑开了怀。苗淼一个幽怨的眼神飘过，她努力屏住，端着托盘一本正经的回到自己的位置。
临近春节，最近的「杏花雨」并不忙，店里的服务生们已经陆陆续续拎着行李回家，留下的几个都是家住本地的或者不回家过年的，包括舒宁。
「舒宁！」
肩膀冷不丁被人拍了一下，舒宁吓了一跳。
「嘿，真被我吓到了？」范致霆顶着一张桃花脸，笑容灿烂得让人眼前发花。
她皱眉，不满道：「人吓人会吓死人！」
范致霆跟着她站在一旁，「你就这么不禁吓？」
「你这么空？早上来，中午还来？」舒宁疑惑，从她昨天回来上班到现在竟一次都没有见到徐奕的身影，连他的早饭都是眼前这个表弟来买的。
范致霆闻言笑得不怀好意：「咦，你的意思是嫌弃来这里的不是我哥，而是我？」
她更没好气：「胡说什么呢！」
他似有所悟般点头，掏出手机编辑简讯，「你放心，我懂我懂，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不过我哥最近忙死了，真是可怜得连吃饭时间都要没了。哦，今天大概等我打包完给他带回去，他就要一边工作一边吃饭了。」
说着，手机里的简讯发送成功。
舒宁对他的话半分不信，不为所动的面无表情。
范致霆的手机很快就震了一下，他收到徐奕的回覆：滚！
一个字外加一个感嘆号，他略带忧伤的四十五度望向天花板，摇头嘆息：「唉，可怜我当了你们的出气筒啊。」
「……」这人是在唱戏吗？
她没理他，低头看地板，谁知，身边的活宝仍不消停，「舒宁，认识这么久了，我都不是你微信好友，来，咱加个微信呗！」
他的眼睛在她面前眨得blingbling闪，舒宁下意识握住裤子口袋里的手机，认真的答：「我没有微信。」她是作死才会想暴露她的微信。
「我去！你是90后吗？60后都玩微信，你个小姑娘居然没微信？」范致霆不可思议，「不对，你不会是骗我的吧！」
「骗你干嘛！没微信就是没微信，不信你去问潘晓乐，我连她都没加。」她淡定的说谎不眨眼。
范致霆扶额，又发了条简讯：老哥，你有没有加舒宁的微信？有没有？有没有？
这次，徐奕并没有回他，直接一个电话打过来，轰炸得他措手不及。
「哥，您不是在忙嘛！」他心虚的背过舒宁接电话。
「饭吃完了？吃完就回来继续。」
「午休时间活动自由，你不能违反劳动法！」范致霆又走远了一步，嘀咕一句，「再说了，你也不能因为我跟舒宁多聊两句就压榨我呀！」
徐奕坐在办公桌，太阳穴一跳，厉声道：「范致霆！」
「你还没回答我呢！舒宁说她没微信，真的假的？原始人吗？」他不怕死的追问，换来徐奕更冰冷的威胁，「给你五分钟时间立刻出现，否则今晚加班到十点。」
「我靠！」
范致霆还想抗议，电话就被毫不留情的挂断了。
舒宁好整以暇的看着他从嚣张再到此刻的委屈和敢怒不敢言，心里爽翻天。
让他再乱说！
「唉，我家哥哥似乎有些欲.求不满，我得回去消消火，舒宁，回见啊！」范致霆如同霜打的茄子般有气无力。
舒宁笑：「去吧去吧！」
下一秒，他瞪大眼指控：「我就知道你站在我哥这边！哼！」
「……」这戏还没唱完呢！
*
晚上八点，舒宁准点下班。最近仿佛真的如范致霆所说，徐奕很忙，忙到连带着老闆也每天只在「杏花雨」露个面就匆匆离开。反而是老闆娘开始一整天一整天的呆在店里。
原本这是开心的事情，可是杨令雪也在。
舒宁推开门，白天刚下过雨，晚间的阴风吹过脖颈间，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原地蹦跶了两下。
与「杏花雨」比邻的办公大楼此时笼罩在黑夜里，黑漆漆的，她看了好几眼，只看到一楼的保安室里还亮着光。
看来，是都下班了。
她走了几步，余光一瞥，办公楼对面的木质长椅上似乎坐着一个人，一动不动的，似沉思，又好像已经神游天外。
舒宁不禁放轻脚步，慢慢靠近。
「有事？」凉凉的声音，仿佛比黑夜中的阴风还冰冷。
她站在徐奕面前，挡住了唯一从保安室的窗户里透出的亮光，她将手塞进羽绒服的口袋，风轻云淡道：「没事。」
徐奕穿着黑色的皮衣，脖子□□在外没有一丝遮挡，看得舒宁直发冷，她依旧挡在他面前盯着他看。
他被人看得有些不自在，双手交握放在腹部，眼皮轻轻一掀，「身体都好了？」
「嗯。」
「也是，都过了这么多天了。」他说着，浅浅的笑了，「收到简讯了吗？」
舒宁一听就怒了，她可没忘记这笔话费到底是怎么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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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她也皮笑肉不笑：「徐总钱多，让人翻译《建筑概论》，我还能说什么呢？」她回去就百度了，记忆里翻译的几句话一搜，跳出来的全是《建筑概论》前两章内容。
徐奕没反驳，只安静的坐着，连姿势都没换。
舒宁等了许久都没等到预想中清冷的声音，她有些疑惑，细细盯着看了几秒，这才发现了不对劲。
往日里的徐奕虽总是板着脸，却从骨子里透着抹温润的气息。对待不相熟的人，他淡淡的疏离中仍旧有着温和，对待熟悉的人，比如范致霆，他习惯了冷言冷语，却带着更多亲昵；比如老闆一家，他是真正的亲近，连笑容都暖上几分。
而现在，他坐在黑夜中，稜角分明的脸上没有笑容，漆黑的眸子里都是清清冷冷的光。
他似乎心情不大好？
舒宁知道她该转身离开，但她出人意料的并没有。
「思考人生？」
徐奕迟疑了一瞬：「没有，太累了，休息会儿。」
她差点冷哼出声，休息？大晚上露天的？
别逗了！
「范致霆口无遮拦，你别介意。」徐奕忽然说了一句。
舒宁撇嘴：「我的心可小了，要是什么都放在心上，那不得累死。」
他仰头看她，她巴掌大的脸半躲在毛茸茸的围脖里，只露出一双圆熘熘的大眼睛，眼里有他熟悉的光芒，仿佛在说「多大点事，值得我放心上」。
他想起中午表弟发来的简讯：舒宁挺想你的，旁敲侧击的惦记着你呢！
徐奕心头的郁结忽然就散了些，他嘴角上扬，眉目间瞬间柔和下来，清隽的气质在黑夜里闪瞎了舒宁的眼睛。
「嗯，我也觉得致霆说你时刻惦记着我这事不靠谱。」他强忍着笑意认真的说。
舒宁的脸「刷」的红了，她知道那是恼羞成怒，可偏偏一句话都反驳不出来，只能暗自生气。
她能说这都是他表弟的胡言乱语吗？还是说她保证不会看上他？
小姑娘憋屈的模样取悦了徐奕，他动了动，藏在双手下的手机屏幕在黑夜里快速亮了一下，又是一条简讯。
仍旧是叶佳期的手机号。
然而这一次，他已经能够淡定的滑开屏幕解锁，点开那个没有备註的号码。他很快扫了一眼，却依旧没有回覆。
徐奕收了手机站起身，一低头就看到舒宁的发顶，他放任自己会惹得小姑娘更加恼怒的笑声，声音温和，「走吧，送你回去。」
「这么好？阴谋还是阳谋？」舒宁满脸防备。
他却笑得愈加好看：「我怕有些人又会左脚踩右脚，扑地抱垃圾桶。」
舒宁望天：「……」这男人一定是被范致霆附身了！
第十三章
刚下过雨的空气里瀰漫着淡淡的香味，尽管已是寒冬，因着农家乐所处的郊区位置，周围别致的景色在黑夜里隐隐烁烁的透着模煳的轮廓，别有一番滋味。
舒宁和徐奕并肩走在回宿舍的路上，其实距离「杏花雨」并不远，她却出乎意料的惬意。
徐奕仿佛是真的不怕冷，看着穿得单薄，偏偏气定神闲。
「你不冷？」舒宁憋了很久问。
他笑了笑：「不冷。」
「果然火气大。」
徐奕的眼里闪过细碎的笑意：「舒宁，你很喜欢怼我？」
舒宁歪头看他：「没有啊，你比较欠揍。」说着，她顺脚踢飞了脚下的一块小石子。
小姑娘扑闪着大眼无辜的盯着他瞧，漂亮的脸蛋上挂着甜丝丝的笑容，他心间无端的一击，抬手想要捏一捏她的脸颊。
但他忍住了。
徐奕为自己忽然产生的念头觉得可耻，他尴尬的转头，漫不经心道：「气还没消？」
舒宁微怔，想了会儿才明白他问的是翻译的事，「没有。」
他点头，没再说话。
宿舍就在度假村的假山后面，两人沉默着慢悠悠走着，在一片朦胧的琉璃灯下，「汪汪」声越来越近。
然后，一团萌物勐地扑向徐奕。
舒宁无语的看着对着她时，从来就是「汪汪汪」叫个不停的嘟嘟缠着身边的男人转来转去，而徐奕也好脾气的蹲下.身子，温柔的捉住嘟嘟的前肢，亲昵的揉它的脑袋。
一人一狗，真是够恩爱的！
她撇了撇嘴，看向几步开外，眉目和蔼的中年男人。
「老闆，这么晚还遛狗？」
老闆的声音在黑夜里越发显得温和：「对，嘟嘟比较皮。」
徐奕闻言奇怪的抬头看了一眼，可很快，他的注意力又被嘟嘟吸引了过去。
「我家的miumiu也很皮。」
老闆笑笑，略一犹豫问：「听说你过年不回家？」
徐奕揉着嘟嘟脑袋的手一顿，他抱起已经有些分量的嘟嘟，同老闆一样看着舒宁。
舒宁被看得莫名：「嗯，我们家不过春节。」
「既然这样，小舒，要不然你跟我们一起过除夕？」老闆侧过身摸摸徐奕怀中的嘟嘟。
不要……
舒宁几乎脱口而出，但她只要稍稍抬头，就能看到老闆脸上慈爱的、关切的笑容。透过那双满是笑意的眼睛，她仿佛看到了另一个人。
他也是这样，总用温柔的目光看着自己。
一瞬间，一股无法抑制的渴望在心头蔓延，舒宁竟说不出拒绝的字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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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望向别处，慢慢的点了头：「好。」
话音刚落，始终看着老闆的徐奕发现他向来平静，仿佛什么都无法惊起涟漪的眸子里泛起一丝丝光华，异于平日。
徐奕又惊又疑，不动声色的观察着。
「那个，那我先走了。」她有点不自在，重新将脸埋进围巾里。
徐奕放下嘟嘟，「走吧。」说完，他将嘟嘟的遛狗绳递给老闆，「叔叔，那您呢？」
老闆牵过嘟嘟，嘟嘟又绕过徐奕扒拉着他的裤脚不放，「你送小舒回去？」
「嗯。」
老闆忽然将遛狗绳的把手给了舒宁，「我跟你们一起走吧，送完小舒，我有话跟你说。」
舒宁刚想拒绝，老闆补充道：「本来想明天去你办公室找你，现在遇上了就先讲讲吧。」
一句话，让她咽下拒绝，她接过遛狗绳，走在徐奕与老闆的中间。
手中的遛狗绳被嘟嘟打了几个转，紧紧的缠绕在一起。它一会儿凑到徐奕脚边打了个滚，一会儿又跑到老闆身边蹦跶几下，玩得不亦乐乎。原本只剩五分钟不到的路程，硬生生因为嘟嘟多走了十分钟。
黑夜中，地面上三人一狗的影子显得格外和谐。
舒宁想，这是她第一次觉得老沖她乱叫的嘟嘟可爱得要死。
走到寝室楼，等她关上门，徐奕和老闆才牵着嘟嘟往回走。
徐奕没了舒宁在时的拘谨，无所顾忌的问出了自己的疑问：「叔叔，您怎么熘嘟嘟熘到这个方向了？」叔叔一家住的地方分明与舒宁的寝室在两个方向。
「随便走走，就走到这儿了。」他回答得有些敷衍，看着夜色下俊朗温和的徐奕，他若有所思，「倒是你，跟舒宁更不顺路吧！」
徐奕被噎，轻轻的笑了。
老闆动了动绳子，嘟嘟乖乖回到他身边，「商场前期的构想已经出来了。」
「这么快？」徐奕惊讶，「叔叔，其实您不用着急。」
老闆眸中映着一缕温情：「这是给小雨的，我总是想尽善尽美，」
其实他没有告诉徐奕，他更想完成前期工作后挤出时间，将原本隔着时差的思念拉到触手可及的距离。毕竟埋藏于心底多年的憧憬好不容易成为现实，趁她还在，他恨不得一天有36小时，却又偏偏不敢靠太近。
徐奕停下脚步，老闆的身影便走到了他前头，从后看去，那已经不再挺拔的身影透着股沧桑，他有些不忍，「叔叔。」
老闆回头，嘴角含笑。
「也许，我是说也许。」看着这个长辈，徐奕的语气也开始变得小心翼翼起来，「既然这次招标的项目是舒董事长送给他外甥女的礼物，或许招标会上她也会出现。」
老闆摇头笑：「不重要。」
只要她好，就好。
*
第二天，接连下了三天的雨终于停了。
本应轮到舒宁的休息日，她却因为生病请了天假，并不好意思休假。中午吃好饭，她赶到店里，王师傅正在收银台附近的小沙发陪一个萌萌的，扎着两个羊角辫的小女孩玩耍。
「王师傅，童心未泯。」舒宁调侃。
王师傅笑容满面，拉着小姑娘的手对她挥了挥，「这是我外孙女，绒绒。」
小姑娘穿得一身粉，羊角辫上别了两个精緻的小蝴蝶结，她圆圆的脸蛋红扑扑的，听到王师傅说话，她礼貌的问好：「姐姐好。」
奶声奶气的一声「姐姐」萌化了舒宁的心，她低头在包里翻找，找到一根棒棒糖递过去，「真乖，知道叫姐姐。」
小姑娘忙道谢，握着棒棒糖嘴巴更甜了，「姐姐长得真好看。」
王师傅笑开了，逗她：「你怎么见了人个个都说好看。」
「姐姐是真漂亮！」五六岁的小姑娘急了，赶忙强调。
「我也觉得姐姐是真漂亮。」
冷不丁的声音插.入，舒宁抬头一看，是范致霆。
「徐叔叔！」于绒见到范致霆身边的徐奕很开心，献宝似的捧着棒棒糖跑到他身旁，「徐叔叔，给你吃。」
范致霆气歪了鼻子嚷嚷：「绒绒，怎么光想着徐叔叔不想着哥哥。」
「你是范叔叔，不是哥哥。」小姑娘一本正经的歪头说。
舒宁站在一边，顿时笑弯了腰，范致霆气唿唿的一甩头，傲娇的不理人。
她看到徐奕在小姑娘扑过去时，弯腰将她抱了个满怀。他半蹲着，一用力，小姑娘就坐在他的大腿上，搂着他的脖子撒娇。
舒宁其实是震惊的，她从没想到这样的一幕会发生在总爱板着脸的徐奕身上。
更不可思议的是，那张好看的脸在面对于绒时，漾起宠溺的、纵容的微笑，声音里前所未有的柔和，甚至带着点孩子气，「绒绒什么时候来的？怎么都不来找叔叔？」
「绒绒刚来，先陪外公玩。」于绒掰着手指头，讨好的摸摸徐奕的脸，轻轻一捏，俊脸变了形，无比滑稽，「现在陪徐叔叔玩。」
被忽视的范致霆不服气，双手背在身后凑到两人面前，凉凉的说：「绒绒，你叫徐奕叔叔，叫舒宁姐姐，这辈分是几个意思？」
眼见自己被拉下水，舒宁摆手：「我就愿意被叫姐姐。」
小小的人儿还听不懂范致霆的话，看看徐奕，又看看舒宁，「姐姐年轻。」
范致霆不客气的笑了，盯着被说「老」了的徐奕幸灾乐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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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宁笑够了，转身回休息室换衣服，等她再出来的时候，于绒已经被她妈妈领着坐在一边吃饭。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王师傅的女儿，与于绒长得并不相像，大概小姑娘是像爸爸吧。舒宁粗粗看了两眼，隐约觉得那个正照顾着小姑娘的王楠似乎脸色有些许憔悴。
「姐姐开始工作了？」范致霆和徐奕仍旧在收银台附近等外卖。
舒宁白了他一眼，「我可没你这么大的弟弟。」
徐奕笑着瞪他，范致霆顿时消停了，挥手就走，「得得得，我不碍眼了，给你两腾地方。」
舒宁钻进收银台，徐奕也跟了过来，「今天不是你休息吗？」
「你怎么知道？」
难得这么心平气和的对话，徐奕说话也随意了些，「想知道就知道了。」
「呵呵，说得自己多厉害似的。」她摆好托盘，铺好纸巾，闲下来又看向于绒那边，「不过我真没看出来啊，你今天对绒绒的态度这么好，那你平时板着脸干嘛？」
舒宁更想问的是，他平时温温和和的，怎么独独对自己这么冷冰冰的模样，尤其是在机场那会儿，简直是厉声厉色了。
徐奕上下看了看她，直看得她发毛才慢悠悠说：「你有绒绒乖？」
他的外卖恰好打包完成，舒宁学着于绒笑，捏着嗓子：「徐叔叔，拿好不送。」
徐叔叔的脸瞬间黑了。
第十四章
一连下了几天的雨，难得周末出了个太阳，距离除夕总共只有一个手数的过来的日子，舒宁作为少数仍留在「杏花雨」的员工，也懒洋洋的。
相比之前的热闹，今天的「杏花雨」显得格外冷清，但并不包括那对坐在窗口角落，长相赏心悦目的男女。
「啧，俊男靓女，不错。」范致霆赖在收银台，幸灾乐祸的给舒宁和杨令雪解惑，「诺，那姑娘叫许碧琳，爸爸也是开酒店的，我妈给介绍的。」
舒宁下意识转头看杨令雪，这个她以为的喜欢徐奕的姑娘正淡定的玩手机，任凭范致霆说什么都岿然不动。
这是怒极反淡定了？
不应该啊，不是说青梅竹马吗？不是说老闆跟徐奕的爸爸交好吗？既然她喜欢，怎么还给介绍别的姑娘相亲？
她抬头又望向不远处，名叫许碧琳的姑娘长髮及腰，发顶别了个精緻的髮夹，瓜子脸大眼睛，微微一笑很倾城，确实一副标准的名门淑媛模样。
在舒宁的记忆里，没少见过这样的美女。
而美女对面的徐奕，呵，依旧帅得要死，眉目温和，一派谦谦公子的样子。
很突然，舒宁竟然为杨令雪不值，明明……
她嘆了口气，后边的咖啡好了。
「舒宁，你去给送？」范致霆眼见两人兴致缺缺就有些意兴阑珊，「哦，你看我哥今天帅吗？是不是打扮得是时下小姑娘都喜欢的那款？」
舒宁诡异的看了他一眼，这人幸灾乐祸到一定境界了吧！
「无聊得没事干了？」她端起托盘。
范致霆浑不在乎，依旧自顾自笑得开心：「难得能看我哥这样，他都单了那么多年了都没个姑娘看上他，好不容易终于有人愿意跟他相亲了。你等会儿近距离观察下，看看我哥是憋屈呢？憋屈呢？还是憋屈呢？」
他摩挲着下巴，想起徐奕近来收到的带有同情性质的关心，心下好笑。
叶佳期回来了，全世界都以为徐奕是最需要被关怀的可怜蛋，啧啧啧……
舒宁没好气的瞪他，为徐奕默哀了几秒后，端着托盘慢悠悠靠近那对金童玉女。
「谈过几次恋爱？」
好听的女声直白得让人侧目，舒宁放缓脚步，好奇的盯着徐奕。
「一次。」他淡淡的答。
嗤，看不出来，这男人这么纯情？
舒宁在心里碎碎念，手上的动作没停，「不好意思，打扰一下。」她边说边将两杯咖啡分别放在徐奕和许碧琳面前，尤其是到许姑娘面前时，她还特意抬眼看了几秒。
真是个美女，皮肤好得白白嫩嫩，及腰的长髮随意披散着，美女微微靠在桌前，满目风情。
「是嘛！没看出来。」许碧琳诧异了一下，但很快回神。她敛下八卦的*，正巧对上徐奕投诸在舒宁身上的目光，带着笑意，又带着一抹说不清的严肃。她撑着下巴换了个姿势，也将视线落在舒宁的脸上。
舒宁故意无视那道诡异的、略显得炙热的注目礼，她端完咖啡杯，收拾起托盘，转身欲走。可想起范致霆，她藏起眼中的幸灾乐祸，仔细打量了一下据说是特意打扮过了的男人。
范致霆还说没姑娘看得上徐奕，杨令雪不就是一个吗？
真是睁着眼睛说瞎话。
她面上泄露了一丝丝痕迹，没作停留，转身走人。
「噗嗤……」等人走远了，许碧琳不客气的笑了，朝他眨眨眼，「你认识？」
徐奕无奈，「嗯」了一声，带过话题。
舒宁回到收银台，范致霆笑眯眯的凑近打趣，「怎么样？近看那姑娘是不是也很漂亮？」他说话间，一双眼里闪着满满的八卦，兴沖沖盯着她。
她无语，敷衍：「漂亮，而且品味不错。」
「品味？」范致霆回头看看，觉得舒宁的回答没能达到他预期的效果，有点失望。
「是啊。」美女脚上穿的是她12月发布的主打作品，她亲自操刀的得意之作，自然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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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宁这么想着。
「没劲，我去拍两张照片发给我妈，我妈要我监督他们的。」他话音刚落，人就闪到一侧的柱子后躲着。
唉，他还以为舒宁真是徐奕这棵铁树开出的小花，没想到真的猜错了？
被认为是小花的姑娘收拾好托盘，借着收银台的地理优势，频频打量隐在角落的男女。犹豫了许久，她终于扯扯从始至终不曾发表过意见的杨令雪，「呃，不开心就说说话吧。」
杨令雪莫名：「什么？」
怎么非要人把话说透呢？
舒宁决定忍了，「徐总都在相亲了，你就没点什么什么意思？」
「我能有什么意思？」杨令雪警惕的盯着她，辗转组织措辞，小心说，「小舒，你听我说，徐奕相亲很正常，他这个年纪是该结婚了，也该找个门当户对的在一起。」
舒宁细细观察了杨令雪的表情，有些紧绷，有些小心翼翼，但独独没有她以为的嫉妒或难过，甚至，还刻意强调了句门当户对。
这是几个意思？是她想错了？其实杨令雪并没有暗恋徐奕？
「哦，你替他高兴？」舒宁不放心又补充一句。
「是啊，这有什么不高兴的？」
好吧，大概是她想错了吧。
她低头没再继续话题，亏她还生了些同情心呢！以后才不！
舒宁无聊的躲在收银台看手机，杨令雪被一通电话叫走了，范致霆还在偷偷摸摸拍着什么，就连徐奕……她瞥到收银器上的时间，已经快聊了半个小时了吧！
哪里来这么多话聊？
店门口的木门被人推开，前段时间因为过年，杨令雪置办的红福娃玩偶奶声奶气的喊了声「欢迎光临」。舒宁直起腰杆，扯出笑容，看着身穿绿色制服的快递小哥带进一身寒气。
「咦？新来的吗？」快递小哥笑呵呵问，「年前最后一刊了，老闆娘在吗？不在老规矩，可以代签。」
舒宁接过递来的包裹，只见物品一栏写着「hhs杂志」，她拧眉，讷讷问，「老闆娘订的？」
「对啊，订了很多年了，好了，我还有快递，先走了，再见。」收回舒宁签好字的快递单，快递小哥笑容满面的道别，临走前顺便道了句新年好。
安静的收银台位置又只剩她一个人呆呆的看着手中的包裹，心头不知滋味。
《hhs》，取自高跟鞋的首字母，时尚界的权威杂志，每月一刊。主编是纽约人，杂志社所在也在纽约的闹市区，深受时尚界追捧。刊物包罗几个固定牌子的高跟鞋新品及设计师介绍，而她……
而她名下拥有的一个品牌也被收罗其中。
舒宁捏着包裹出神，直到她手心微微出汗，也不敢去想这本漂洋过海的杂志。
「别魂不守舍的了。」范致霆摆弄着手机看不下去了，自以为这姑娘是因为徐奕相亲才这副模样，眼珠一转，「得了，去给我哥加个方糖呗！」
她哦了一声，往托盘里摆了盘方糖，飘也似的走到徐奕那桌。
似乎相谈甚欢的两人齐刷刷看她，她顿了顿，「不好意思，打扰一下，方糖。」
许碧琳挑眉，勾唇笑：「嗯，谢谢。」
徐奕心下诧异，他盯着舒宁看了一会儿。
咖啡都快见底了，送什么方糖？
他沉默，任她仿如尽责的摆好方糖，状似乖巧的一声不吭，低眉顺眼得殷勤，然后，快速走人。
就这么目送她离开，徐奕久久挪不开视线。
「回神了。」许碧琳敲敲桌面，似笑非笑，「看来不止是认识了。」
她意有所指，他笑笑，仍没有接腔。
「不过，我没想到当年拒绝了无数姑娘的徐总今天居然还得靠相亲解决终身大事？」许碧琳吐槽起来并不手软。
徐奕并不在意，「那也谢谢你今天的配合。」
「诶，结束之后真的随便我说？」
「都随你。」
许碧琳笑得狡黠：「就不怕我坏了你徐大老闆的名声？」
「某人应该会很在意你今天背着他出来是在做什么。」他漫不经心的敲了下桌面，看到许碧琳骤变的脸色，嘴角笑意渐深，「你觉得呢？」
她不耐烦的挥手：「我跟你纯粹是长辈们乱牵线！不许告诉他！」
等舒宁回到收银台的时候，桌上还留着那个未拆封的包裹。她深吸口气，将包裹收进底下的柜子，一旁的范致霆冷不丁拉了她一下，「好了好了，我哥跟许姑娘要走人了，你别不开心了。」
果然，她一抬头就看到并肩而来的金童玉女。
舒宁心头微微别扭，冷哼，关她什么事！
谁知，已经摸到门把手的许碧琳忽然回头重新走到收银台，嘴边挂着明艷的笑容，声音柔柔的，「嘿，你应该不止是个服务生吧？」
还不待舒宁反应，许碧琳一撩长发，目光自徐奕身上一扫而过，「好了，我没看上你，走了。」
「咦？什么情况？」眼巴巴等着看热闹的范致霆目瞪口呆，脑门忽然挨了徐奕一巴掌。
舒宁看着徐奕又惊又疑，而那男人仍旧风轻云淡，甚至一个眼神都没有留给她，迳自推门而去。
到底什么意思？
第十五章
周六中午，当徐奕再次推开「杏花雨」的大门，惹得春节前最后一天在岗的服务生小夏侧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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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上午才刚来相过亲吗？
她站在收银台礼貌的打招唿：「徐总好。」
徐奕点头，抬眸看看显得有些冷清的一楼咖啡厅，「你好。」
他明显的心不在焉，小夏看到他面色温和，似乎与平日里对他们向来温和有礼的徐总无异，但又仿佛有那么些许的不同。
「徐总，您这个点过来吃饭了吗？」她迟疑的问。
徐奕笑：「嗯，没来得及吃饭，王师傅不在？」
「在的，只是现在正好客人不多，王师傅刚刚还陪着小舒在厨房里捣腾。」
「捣腾什么？」
「小舒神神秘秘的不肯说，我也不清楚。」小夏笑笑，好奇的回头透过玻璃房看了眼厨房，「咦，现在王师傅不在厨房了。」
徐奕也瞄了一眼，却是提步直接进了收银台，欲往厨房走，「如果看到王师傅，麻烦进来叫我一声，谢谢。」
徐奕走进厨房的时候，只看到舒宁握着一把大刀正聚精会神的剁萝蔔。她原本就不长的头髮被扎成一个小揪揪顶在脑门，身上围着一条花色围裙，统一的制服袖子被她挽在手肘，颠覆了以往他任何时候见过的她。
「舒宁？」
来这里大半个月，舒宁不知不觉已习惯这个名字，可冷不丁被叫唤，她依然受了点惊吓，手上的菜刀一抖，反倒是吓了徐奕一跳。
「你这又是在干嘛？」徐奕看着竟觉得心惊肉跳，娇小的姑娘抄着菜刀以明显生疏的姿势切着并不规则的萝蔔，而那堆已然被她切好的萝蔔粒，简直惨不忍睹。
舒宁仅仅抬了下头，见来人是徐奕，不满：「吓我一跳！」
徐奕摇头，整个厨房就只有这姑娘一人，他索性走到她身边，蹙眉盯着她继续以极其吓人的姿势剁萝蔔，「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要自.残剁手。」
「走开走开，我忙着呢，你别捣乱。」她的语气里是毫不掩饰的嫌弃，忽然想起什么，她挑眉，似笑非笑，「不是跟许姑娘相亲来着吗？怎么不陪着人家吃个饭逛个街什么的？」
徐奕丝毫没有被吐槽的不满，安静的听她说：「哦，忘了，许姑娘没看上你。」
「就这么高兴？」厨房里又响起了「咚」的一声，那是她剁了块萝蔔的声音。
舒宁懊恼的看着手下很不好看的萝蔔和似乎分外不听她话的菜刀，眉头纠得紧紧的，「关我什么事？不过许姑娘挺好看的，一个姓徐，一个姓许，说起来，你俩也蛮般配的。我说，徐老闆，您老也一大把年纪了，别挑剔了，可以成家了。」
「是嘛，你也不小了，你这个年纪的姑娘都可以生孩子了。」
面对他突然的呛声，她被噎了一把，而后不甘示弱，「想娶我的人多得是！」
徐奕哼了一声：「是嘛！萝蔔不是这么切的。」他换了话题，环视了一周，凌乱的桌面上摆着一碗被切好的东北腊肠，一碗玉米粒，一碗刚冰冻过的吓人，以及两碗米饭，看来是要做蛋炒饭了。
「说得像你会似的。」她有些泄气，已经练了几次，怎么还是不行呢？她不开心，「答应了除夕跟老闆和老闆娘他们一起过，我又不是脸皮几尺厚的人，总不能白吃白喝吧。我跟王师傅学了几个菜，现在一个个练习。」
「你确定你是王师傅教出来的？」他挑剔的看着。
舒宁更不满：「你别说话了。」
「我来吧。」徐奕没找到王师傅，一时半会也没事做，想了想，忍不住出手解救这个根本就不会下厨的姑娘，「你看着。」
「你会？」
徐奕指指她身上的围裙，「我倒是很好奇，都说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怎么你这个号称勤学检工的人连最基本的下厨都不会？」
「……」这人今天怎么总噎她？
舒宁愤恨的脱了围裙甩给身边的男人。他脱下皮衣外套，仅穿着一件毛衣，在系上碎花围裙后，明明是一副滑稽的模样，可他眉眼带笑，平日里稍显的严肃的表情消失得无影无踪，连嘴角的笑意都透着股温润。
徐奕顺手接过菜刀，一手握着萝蔔，一手轻松的下刀，「顺着纹理，先切成片。」
尽管他说话不好听，她仍看得仔细，王师傅也是这么教她的，但她似乎真的在这方面没有天分。
「你不是大老闆吗？我以为你只会花钱吃不会做。」舒宁嘀咕。
徐奕将她切完的萝蔔全部加工了一遍，准备开火的时候朝她露出一个格外温和的笑容，「舒宁，不是什么都能用钱解决的。」
他虽是笑着，语气却无比严肃，似意有所指，让站着围观的舒宁瞬间想起了自己和他并不怎么愉快的初遇。记忆中，她曾倨傲的说过一句话，而如今，他认真回给她这一句，她的脸忽然火辣辣的烧疼。
「可有时候如果能用钱解决的事情，还费别的劲做什么？」她一咬牙，与他争辩，「在机场，那熊孩子砸了我的香水溅了你满裤脚，我都没追究赔偿，偏你沉着脸严肃得要命，非要教育人家。他都哭成那样了，哭得人心烦气躁，你还要他必须认错，麻烦不麻烦？」
徐奕先倒上油，把萝蔔玉米虾仁一股脑全部倒进锅里翻炒。他手上的动作轻松漂亮，那双眼睛却是盯着舒宁不放，甚至声音里难得带上一丝丝的语重心长，浑然不像是平日里漠不关心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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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金钱不是万能的，孩子可以熊，但不能没有底线原则。」
舒宁一怔，几乎陷进他黑眸里，他又接着说：「有些底线只能从小培养，做人要有原则。」
徐奕同样想起那场不愉快的初遇，想到那时仿佛「财大气粗」的姑娘，心下其实更好奇她现在这副打扮的缘由，但他并没有多问。
舒宁沉默半晌，轻笑着呢喃：「从来都没有人这样告诉过我。」从小到大，大家告诉她、教她的不过是要活得肆意开心。不用计较后果，可以毫无顾忌做自己所有想做的，只要不触及某些不可触碰的东西，哪怕出了事，也总有人能替她摆平。
所以，她不管不顾的来了。
徐奕转头，初遇时张扬明媚的姑娘此刻面容沉静，眼神里说不清的迷惘。他没有叫她，也没再多说什么，只帮着她演示所谓的蛋炒饭。
原本还有些声响的厨房开始变得安静下来，舒宁低头想了很久。再抬头望着徐奕专注的侧脸，恍然发现这个被她视作唐僧一般为了原则寸步不让，甚至刚刚还在给她灌心灵鸡汤的男人似乎也没有那么让人讨厌。
他大多数时候都温和着一张脸，只有少数时候带着生人勿近的冰冷与疏离，比如教育人的时候，再比如有人惹了他的时候。他心底有把标尺，自有一套他为人处世的原则。
一开始她并不喜欢他，可以称得上被人捏了把柄的厌恶，但现在，她不得不承认，他其实挺好的，尽管她和他的某些理念还是不一致。
她和他原来也能这样相处。
「你是不是觉得我来到这里后的行为很诡异？」她脱口而出。
他手上动作一顿，「难道不是吗？」
许是因为上午知晓了杨令雪实质上对他没有别的情感，舒宁卸下面对他时的负担，「你以为我想这样？」
一说出口，她就后悔了，大约是此刻他对她的态度太过温和，她竟产生了在他面前倾诉的欲.望。仅仅是几秒的犹豫，她继续说：「徐奕，那是因为你从来都没有经歷过，有一天，二十多年的认知忽然在你面前被推翻，你发现某些你引以为傲并且依赖的东西是你在意的人用谎言为你铸成的。」
有一天，爸爸不是爸爸，妈妈也不是妈妈。
天旋地转，刺骨冰冷。
她站在他的身旁，神色黯然。
徐奕突然有些无措，曾经傲娇的，被他盯着防备着的小姑娘终于说了句实话，却在他面前低垂着脑袋，如同一个受了委屈的小女孩。
心头无声的一击，心间似被一根羽毛轻拂而过。
「舒宁……」他动了动唇，没有握铲子的手微抬，然而，手心油腻腻的感觉让他的手轻轻落下，再没有动一下。
两人皆有点心不在焉，王师傅的声音由远及近，等他出现在厨房的时候，嗓音里是明显的诧异，「徐总，你怎么在厨房？」
有点不可思议。
舒宁回神，碰碰徐奕正在炒饭的手，「行了行了，示范够了，还是我来吧。」她收敛了唯一一次在他面前压抑的情绪，重新变成平日里似没心没肺的舒宁。
徐奕笑着脱了围裙，「你不适合下厨，忘了告诉你，每年的除夕我跟我妈都是跟叔叔一家一起过的，我没这个胆量敢吃你做得菜。」
她顿时怒目圆瞪，刚想反驳，他又对王师傅说：「王师傅，我们去外面说。」
「……」她收回刚才所有对他改观的好感！
*
舒宁今天是六点下班，她收拾好自己的东西走出休息室，老闆坐在收银台附近靠窗的位置，对面还坐着王师傅。
她扬起笑，迎上去，「老闆，您怎么来了？」
老闆翻开笔记本推到舒宁面前，「小舒，你看看，这是除夕那晚的几道菜，你再看看喜欢吃什么，或者有哪些忌口的。」
她低头看，被翻开的那页写了十几道菜，都是颇具上海特色的上海家常小炒，甚至在菜名后还贴心的标註了大致的食材。
王师傅也笑着说：「小舒，如果有特别想吃的，我白天可以给你做好。」
舒宁不好意思的挠挠鼻子：「都可以，叨扰你们已经很不好意思了。」
老闆温声道：「不用这么客气，人多热闹。」
「那能不能大小肠里少放点洋葱，我不是很喜欢洋葱的味道。」她试探着问。
老闆好脾气的应下了，舒宁见状酝酿了一下，说出口的时候更不好意思了，「我其实也有点不喜欢葱蒜，还有鸭子我只吃烤的。」实质上跟她关系好的人都知道她挑食。
「好，我记着。」说着，老闆刷刷刷用笔全部记下。
舒宁看老闆始终耐心的听她说，连带着对从来都不过的除夕莫名多了两分期待。
她想，在她心底，或许对他们也是期待多过了埋怨和追究。
「还有什么？」
「我特别喜欢吃冬笋，还有……」
门口响起「欢迎光临」的声音，而后，凌乱的高跟鞋声音越来越近。舒宁止了声音回头去看，在看到那个熟悉的憔悴的身影时，微微怔愣。
「爸，这场婚姻我可能坚持不下去了。」
第十六章
这是舒宁第二次见到王师傅的女儿王楠，然而，王楠几乎控制不住的嚎啕大哭让在场的几人手忙脚乱。
第一次见到王楠的时候，舒宁只觉得她虽然脸色憔悴，但在照顾于绒时很是温柔。这一次见她，她脸色依然算不上好，即使是在大晚上，却戴着副大大的黑色墨镜，遮挡了大半张脸，让人看不清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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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这场婚姻我可能坚持不下去了。」王楠一看到自己的父亲就委屈的埋首在他的肩上失控的大哭。
舒宁与老闆面面相觑，最终，她起身回到收银台，端了一杯温水默默放置在王楠面前的桌子。然后，她听到这个已不能再称之为姑娘的女人断断续续的叙述，没有迴避她与老闆，没有顾忌此刻是在「杏花雨」的咖啡厅，显然是委屈到了极点，又难过到了极致。
「爸，我忍了一年了，我一直以为他不过是玩玩而已，我以为他只是久别重逢一时的错觉，最终他还是会回到我跟绒绒身边。」
王师傅轻轻拍着女儿的背，手足无措。
「一年前我就知道他跟他那个前女友又遇上了，但我安慰自己，一个前女友而已，所以我忍了。」
「爸，怎么办？我委曲求全，我假装什么都不知道换来的是他变本加厉的出.轨，变本加厉的彻夜不归！爸，你不知道那个女人也有家庭，她也有家庭有责任。凭什么他们两个人渣要肆意妄为毁了两个家庭，凭什么他们要毁了我唯一的女儿？」
王楠哭得满脸是泪，却始终不愿意摘下墨镜，将更憔悴、更狼狈的自己展露在自己的父亲面前。
当年，是她一意孤行的选择他，是她放弃了工作执意在家做了个家庭主妇，所以最后就得了这样的结果。
「小楠。」王师傅克制着自己的情绪，抬手欲安抚，右手刚抬起，又颤抖着落下，只一下一下轻轻的拍着她的肩膀，「小楠，坚持不下了就离婚吧，别委屈自己。」
王楠墨闻言微顿，「可我不甘心啊！明明不是我的错，为什么要让我腾地方，为什么要让绒绒必须失去爸爸或是妈妈？爸，我不能让他们好过，不能就这么离婚了，离婚了之后绒绒怎么办？我怎么办？」
原来又是最现实的戏码，前女友的梗，婚后的诱.惑。
舒宁嘆气，脑海里浮现的是绒绒天真稚嫩的脸蛋以及无忧无虑、明媚的笑容。她并不想留在这里听这些，可也挪不动脚离开，只能尴尬的站着。
「王楠，你不想离婚？」老闆从王楠凌乱的叙述中拼凑出了事情大概，「傻姑娘，这一年的时间，你不该一个人撑着什么都不肯说。」
王楠擦了把眼泪，仍旧躲在王师傅的怀里，「离婚了我能做什么？离婚了我也带不走绒绒。爸，叔叔，我做了八年的家庭主妇，离婚了我拿什么去照顾绒绒？离开于家，绒绒也许只能跟着我吃苦，如果留在于家……」
「你还有爸爸，爸爸帮你，绒绒我来照顾。」王师傅红了眼眶。
王楠的声音忽然低落了下来，竟是说不清的泄气，「爸，那外面的人会怎么看我？嫁了人又离了婚的姑娘回家了来啃老？爸，我没有妈妈那么多年，不想让绒绒也没有爸爸！于家能给绒绒富足的生活，我不能让绒绒跟着我吃苦，也凭什么让绒绒给他们两个人让路？然后让他们再生下孩子彻底占据了绒绒原本的无忧无虑生活？我见不得……」
「所以呢？」舒宁冷笑，看着她的目光里含着冷意，「所以你今天跑来哭诉是为了什么？不想离婚？还是不想带走绒绒？你要任凭绒绒留在于家，接受一个明显作风有问题的后妈，然后再过所谓她富足的生活？」
王楠的哭声忽然止住了，也不知道是因为被说中了心声还是因为真的哭累了。
老闆摇头，轻轻拉了拉舒宁的衣袖，却出乎意料的被她甩开。
「对啊，你也知道犯错的不是你，你也知道不甘心，既然忍不下去，既然不甘心，你又做了什么？你为自己为绒绒做过什么？」
舒宁的话说得毫不客气，连王师傅都板起了脸，又偏偏找不出辩驳的话。
「你不懂，我还能怎么做？」王楠终于摘下墨镜，露出了那双已经肿得像核桃般的眼睛，还有那眼眶下明显的阴影。
「是，我不懂，但我只知道如果真想做一件事，方法千千万，而你，唯独选择了懦弱。」舒宁右手不知何时紧紧握成拳，并不长的指甲抠在掌心，隐隐作痛，「如果在你心目中，对绒绒最重要的仅仅只是富足的生活，所以你已经产生了将绒绒扔在于家的想法，那我只想说，你的母爱可真伟大啊。」
王楠呆愣，沉默的老闆脸色突变，愈加沉默。
舒宁知道自己也失控了，她再没有看脸色已经不对的几个人，背起自己的包，并没有打招唿，也没有多说什么，几乎小跑着冲出「杏花雨」。
冬日里的天气，昼夜温差明显，一走出开着空调温室，冷风嗖嗖的卷进她的脖子，冷得彻骨，冻得生疼。
视线里的一草一木开始渐渐模煳，然后，舒宁脸上多了几条温热、湿润的痕迹，她走到最近的木椅上，独自静坐。
望了眼「杏花雨」的方向，她咬住唇，倔强的不让自己发出懦弱的哭声。她并不是故意这么损王楠，但王楠关于绒绒的话恰恰触及了自己心底埋藏最深的那根刺，生生的发疼，钻心的疼。
眼前已彻底看不清，她眨了眨眼，让那些阻挡了她视线的东西快些离开她的眼睛，一下接着一下，越来越快。
舒宁知道自己也许该向王楠道歉，也明白她一个外人并没有资格去品评别人的人生，但她无力再次推开「杏花雨」的大门去面对他们，她控制不了。
真是矫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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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暗骂自己，甚至后悔为什么要撒了这么多个谎执意来到这里？
多自虐啊！
徐奕在办公大楼一楼的保安室不经意间看到的就是这样的一幕，最爱装腔作势的小姑娘坐在大楼斜对面的木椅上，低着头埋在围巾里哭得凄悽惨惨。
他看了很久，想起中午小姑娘流露出的委屈模样，脚步就这么不自觉的朝着她所在的方向迈出第一步。
直到停留在她的面前，徐奕蹲下.身子，仰头看她，嗓音里夹杂着温柔的笑意，「哭成丑八怪了。」
舒宁不用抬头就知道蹲在她面前的是徐奕，他的身影有些让人看不清，模煳的轮廓中，她只看到他那双漆黑而有神的眸子。
「你才丑八怪！」她转了头不让他看，脸颊冰冰凉凉的。
徐奕第一次见到她哭，也没想到她会哭得这么委屈，没有一丝丝往日里说笑间的朝气。
很突然的，他竟有些难过？
「别哭了，我可没那本事立马变出一罐旺仔牛奶。」他起身坐在她身旁，朝她递了张纸巾，她却看也没看，挥手推阻。徐奕无奈，只好亲自上阵，一手撑着她的后脑勺，一手强硬的给她擦眼泪，「眼泪鼻涕的脏成这样，能不丑吗？」
「你……」舒宁恼怒，脸上的触感越来越温柔，她噤了声，任凭他摆弄自己的脸。
其实有个人在身边总比自己一个人呆着好。
她这么安慰自己。
一张纸巾很快就被舒宁似乎流不完的眼泪给浸湿，徐奕莫名的心软了。
跟个心情不好的姑娘计较什么？
他这么告诉自己。
安静的夜晚，只剩下舒宁一声一声的抽泣声，仿佛过了许久，她主动开口，声音沙哑，「我除夕不做菜了。」
「嗯。」他继续递纸巾，小姑娘终于自己接了。
「明天我去市区给老闆和老闆娘买些东西吧。」她擦擦眼泪，脸上的泪痕被风一吹，很不舒服。她郁闷，手上的动作擦得有些用力，实质上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徐奕，你知不知道他们喜欢什么？」
「嗯。」
「嗯嗯嗯，嗯得没完了？」她又开始张牙舞爪起来。
徐奕却笑了：「明天周日，你既然休息，我送你去市区。」
「哦。」她难得乖巧，下一秒，反应过来他话中的意思，她勐地瞪他，「什么意思？你怎么又知道我排班表？」
「不是你自己说明天去市区吗？」徐奕没告诉她一张排班表算什么。
「嗯。」
没有跟他争辩，也没有拒绝，徐奕诧异的转头盯着舒宁白净的脸蛋。此刻，她低着头，机械的用纸巾一遍遍擦着自己的脸，可擦来擦去，用力的都是同一块地方。
他摇头，认命的再次出手，夺过她手中的纸巾。
他都能看到她皮肤上反覆擦拭留下的淡淡的红色痕迹，怎么她感觉不到疼似的？
这姑娘真是让人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舒宁依然没有反抗，任凭他动作，忽然间，徐奕很想揉一揉她的脑袋，告诉她：人生太多风雨，大多数事不足挂齿，没什么大不了的。
犹豫间，她冷不丁转身，似酝酿了很久，她认真的看他问：「徐奕，如果有一天，你不得不在爱情和你的家人之间做出选择，你会选什么？」
徐奕捏着纸巾摺叠的手顿了顿，瞳孔无意识的一缩，而后，眸光缓缓沉下来。
她也微微一怔，没想到自己会真的问出来。
吸了口气，舒宁挪开视线。
她与他之间的关系，并没有到分享这种私.密问题的地步。
清清嗓音，她刚想给自己找个台阶，徐奕意外轻笑出声，然后，她听到他温和的、好听的声音。
他说：「我选了家人。」
第十七章
「我选了家人。」
两旁的路灯将黑夜映照得温暖而光亮，此刻，舒宁眼中的徐奕面容清俊，眸底闪着笑意，很淡、很柔和。
没有激动与起伏，他这么冷静又温柔的告诉她。
舒宁没想到他真的会回答，这下反倒是轮到她出神。
徐奕已经从她身边起身，她与他就掉了个的，他低头，她仰着脖子。
「选了？」而不是会选？
抬手终于揉上了她的脑门，徐奕做了刚才就想做的事情，果不其然，换来了她的不满。
他并不在意她的躲闪，很快收手，将双手插.在裤袋里朝她笑，「小骗子，只有你套我的话，却一点点都不肯告诉我你的秘密，是不是有点不公平了？」
舒宁也跟着离开木椅，脑中一片浆煳般凌乱，这徐奕是中邪了？
她撇了撇嘴：「谁是小骗子？我哪里来的秘密？」
这是舒宁第一次在徐奕面前有除了心虚以外的愧疚感。她不得不承认，只有第一次在机场他们有了不太愉快的小争吵，其实后来他在她面前都算得上是温和的，即使知道她有问题，也不曾再深究和计较。
「走吧，我送你回去。」
「不说就不说，我还不想知道呢！」她重新背起自己的包，站在他边上，同样没有深究这个分明带有浓重故事性的话题。
徐奕笑开了：「嗯，我也不想知道。」不想知道你的秘密。
舒宁忽然想起刚才他提到旺仔牛奶，狐疑的上下扫了他一圈，问道：「徐大老闆，我生病那次的旺仔牛奶是你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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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阴风吹过，刚哭过的脸蛋遍布干涩的泪痕，冷飕飕的。她打了个冷颤，微微发抖，却执拗的看着他。
视线里，徐奕的俊脸如同冬日初升的旭日般带上无限暖意，他率先抬步走在她身前，距离她两步的位置，从衣服口袋里拿出手机。
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而后，手机拨号的按键声在安静的两人间格外清晰。
舒宁还想继续的话题就这么扼杀在摇篮里，男人挺拔的身影就挡在她身前。她看他将手机贴在耳边偶尔「嗯」一句，显然已经不打算理会她了。
于是，她抱着不随意听别人私人电话的宗旨，礼貌的仍旧与他隔着两步的距离，漫不经心的在脑子里将王楠经歷的事情又过了一遍。
路灯将两人的身影拉得长长的，徐奕余光看到地面上几乎贴在一起的两道影子，嘴角忍不住轻扬。
夜晚的风确实阴冷，他再次看了眼被自己挡在身后，步伐轻快的影子，心头却无意识闪过一丝异样。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快得他无暇抓住，再想深究的时候，又仿佛什么都没有了。
他脚步不自觉顿了顿，然后，他看到身后的影子也停了。
这样的感觉一瞬即逝，似轻盈的羽毛在心上飘过，痒痒的。
很快，他就保持匀速，继续假装打电话的模样。
在舒宁看来，徐奕这个电话打了很久很久，她就亦步亦趋跟着他，任他走在她前面。直到回到统一的宿舍门口，她才后知后觉发现，这一路上吹来的风似乎变小了？
她一点都不冷呢！
「我先走了。」见他还没挂断电话，她用口型对他说了几个字，也没等他反应，自顾自的准备回宿舍。
刚一转身，门口四通八达的寒风将舒宁灌了个透心凉，脸蛋脖间皆是冰冰凉凉的，酸爽的她不禁加快了脚步，边走边掏钥匙，直接进门关门。
难道刚才觉得不冷是错觉？
看着她跑得比兔子还快，徐奕放下并不曾通话中的电话，手心里不知何时竟出了汗。
*
第二天，舒宁准时来到与徐奕约好的地点，她到的时候，他早已等在车上。
「这么早？」她跑上副驾驶系好安全带。
他点头没吭声。
周日又是个好天气，舒宁戴了副黑框眼镜，眼镜下的眼睛里还透着红血丝，她撑着下巴看窗外，「上次你请我吃了个饭，今天我请你，算是感谢你送我。」
徐奕听到她不怎么有诚意的话失笑，「不用客气，顺路而已。」
「哦，你放心，我的小工资也只够请你吃个快餐。」她近乎赌气的说。
他终于笑了，抽空看她一眼，「戴眼镜了？你近视？」
舒宁不自在的推推自己的眼镜，「嗯，300多度，不然你以为在机场的时候我为什么脾气暴躁？徐奕，我没那么坏脾气。」
她忍不住再次强调，他却不置可否，她顿时气急，「我说真的，那会儿我一只眼睛的隐形掉了，正满行李箱的找我的框架呢！不然那熊孩子怎么会碰到我从行李箱里拿出来的香水？我是视力受阻，找眼镜找不到的烦躁！」
许是也想到了那狗血的初遇，徐奕忍俊不禁，难得开了个玩笑，「哦，那你昨晚的隐形眼镜挺厉害的，哭得眼睛都快没了，隐形还没掉。」
舒宁：「……」简直没脾气！
她捂住自己的脑门，恍然发现傻白甜装久了，怎么自己自然而然就这么蠢了？
竟然一而再再而三的在徐奕这男人面前犯蠢。
真是多嘴，有什么好解释的，傻白甜够了吧！
看着小姑娘气鼓鼓的脸蛋，徐奕莞尔：「抱歉，我没忍住。」
舒宁「哼」了一声，声音冷冷的，「呵呵。」
「什么时候开学？」徐奕打开车内电台，「或者，你什么时候结束兼职？」
电台里的主持人正在说着春节初一到初六的忌讳，舒宁没料到他会问这个问题，大概是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她该离开的时间。
于是，她闷闷的胡诌了一个，「2月20日开学。」
「在20号之前就要走了？」
「嗯。」
舒宁莫名觉得他怪怪的，定睛去看，只看到他脸上并没有异色，好似就在说一件最平常的事情一般。
她郁闷了：「我走了你应该就放心了，不会有人会对『杏花雨』意图不轨了吧？」
徐奕一怔，嘴唇动了动，结果什么都没有说。
只有两个人的空间里，再没有多余的交流，一个专心开车，一个闭目养神，仅剩下电台主持人喜庆的声音。
车子在高速行驶小半段路，舒宁是被颠醒的，车子抖得厉害，她紧张的握着安全带转头看徐奕，「什么情况？」
他已经打了双跳灯把车停在高速紧急停车带，粗略检查一遍，他蹙眉说：「不清楚。」
白色的奥迪，仍旧是新车，不知怎的今天一旦提速超过60就开始抖动个不停，而后连开了40码都不行了。
「那怎么办？」舒宁下意识掏出手机，想按照以往每一次她的车子坏在半路时拨打助理的电话，但看到车窗外已经并不熟悉的景色，她才醒悟自己是在上海，而她的助理也并不在她的身边。
徐奕语气歉然：「抱歉，我没想到车子会坏在半路。」说着，他在通讯录找了几秒，开始下车打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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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宁依然坐在副驾驶，隔着一扇门，她听不到徐奕是在给谁打电话。不过几分钟，他重新上车，换了个电台，车里响起欢快的歌声。
「等二十分钟，我有个朋友会来接我们。」他解释。
她点点头，顿觉什么都不做的两人有些许尴尬，想了想，舒宁索性头一歪，继续闭目养神，「我昨晚没睡好，来了叫我呗。」
「好。」他笑笑，没戳穿。
说了二十分钟，其实不过十五分钟，徐奕的髮小丁衡就开车到了。
徐奕先将舒宁摇醒，等她下车才带着她上了跑车，一起坐在后座。
「嗨，我是丁衡。」丁衡发动车子，自来熟的打招唿，「妹妹叫什么？」
舒宁瞟了眼徐奕：「你好，舒宁。」
「挺好挺好，名字挺好。」丁衡从后视镜看到老神在在的男人，不满道，「我说老徐，出个门也不知道检查检查车子，大周末的能让人顶着寒风来接你，绝逼是真爱。」
徐奕嗤得笑了：「我帮你收拾了多少烂摊子？不过是要你出来当回司机而已。」
「行行行，你老大行了吧！」
「别开太快，90就够了。」
「靠！老古板，我这是跑车好伐！再说了，我玩计算机的人两手灵活度够高，一个方向盘而已，小意思。」
听着两人的你来我往，舒宁是吃惊的，她没想到居然还能见到另一面的徐奕。
她悄悄用余光去看，平日里或是温和，或是正经的男人惬意的靠在车子后座，浑身透着抹慵懒。他与丁衡的对话显然是幼稚的，一点都不符合他大家长般的气质。
舒宁偷偷笑了笑，这才是接地气的人类。
「妹妹你多大了？看着还小啊，怎么就被老徐拐着出来了？」
话题冷不丁转到了她的身上，她无语，徐奕却替她接过话茬，「别妹妹来妹妹去的，舒宁是j大的学霸博士生。」
学霸和博士生，这是他在「杏花雨」里听到的对舒宁最多的描述。
舒宁心头很突然的瀰漫起不好的预感，急于跳过话题。
谁料，有些惊喜的声音震得她心惊，「j大？哟，我校友啊！妹妹是什么学院的？」
徐奕挑眉，任两人交流。他差点忘了，丁衡是j大本科毕业的。
「管院。」迟疑了一下，舒宁心里暗暗叫苦。
j大根本就是她胡诌的学歷，并非她真正的母校。她更不是管院的，只不过是刚才听着丁衡话语间说他是玩计算机的，赌一把他的专业，避开他的学院而已。
她眸光闪了闪，其实已经紧张得脑袋嗡嗡作响。
然而，下一秒……
「真巧，我也是管院的，你跟的哪个导师？兴许我认识。」
舒宁紧绷的弦断了。
第十八章
「真巧，我也是管院的,你跟的哪个导师？兴许我认识。」
丁衡长相周正,一看就是与徐奕物以类聚的那一票人，然而，他一开口却偏偏让舒宁想到了总是口无遮拦的范致霆。
她忐忑的抬头望向后视镜，很轻易就看到了他的大半张脸。他面带微笑,眼睛亮亮的,仿佛真的是遇到学妹时的惊喜与对她导师的好奇,毫无做作,也足够真诚坦然。
她倒吸了口气,第n次觉得撒个谎怎么就这么难呢？
如临大敌,舒宁脑子转得飞快,但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压根就是冒牌的j大博士生，又哪里来认识所谓的管院导师？
她想，大约这个谎言是要走到尽头了。
丁衡等了会儿都没等到回答，抽空略略回头看了看,却被徐奕瞪了一眼,他讪讪的回过头去,双手端端正正握着方向盘的两侧。
他想了想，似乎恍然大悟，顿时笑开了，「妹妹，哦不对，该叫你学妹，你放心，就算我认识你导师也不会跟他告黑状的。」
舒宁将背着的包换了个方向，目光不由自主扫向身边已经许久都没有出声的徐奕。只见他神色温和，安静的坐在一旁，也不插话，那双好看的瞳孔里映出了她怯怯的模样。
显然，他嘴上没说，但也在好奇着。
骑虎难下，舒宁能想像到下一秒，最近对她分外温和的男人大概就要恢復最初冰冰冷的样子了。
「那个……」她又拿出了唬人的气势，淡定的捋捋头髮，目视前方，「我只是没想到能这么有缘在高速上随便抓一个就是校友。」
丁衡「噗」的一声没有憋住，在后视镜里再次对上徐奕同样带着笑意的眸子。
有意思，他想。
舒宁语气一顿，或许真是逼急了，脑门忽的灵光一闪，迅速闪过一张认识时间并不长的笑脸。
她松了口气。
「学长，你刚才说好的，就算认识我导师也绝对不会告我黒状的呀！」她改了称唿，身体前倾，凑到驾驶座自来熟的端出甜甜的模样说，「学长，你听说过咱们管院的四大杀手吧？号称李灭绝的那位就是我*oss。」
丁衡一怔，想起从他进入学院就不绝于耳的四大杀手，感同身受般嘆气，「那可不，虽然你*oss没带过我课，但大名如雷贯耳。学妹，你受苦了。」
幸好她想起了苗淼，也幸好苗淼在「杏花雨」赶论文的时候与她吐槽了不少。
「不苦不苦，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舒宁摇头晃脑，后怕的偷瞄徐奕，他神色没有异常，她悄悄抹了把手心的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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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长学妹的一叫，两个刚认识的人忽然间就热络了起来。
徐奕无视她的小动作，也不追究她几变的神色，在她刺眼的甜笑、清脆的碎碎念中，右手一个用力，拎住她大衣的后领，将半个身体都靠在驾驶座的小姑娘拎回后座。
「你干嘛？」冷不丁被拉回座位，简直考验人的心脏。
已经从认亲事件缓过神的舒宁恢復精气神，藏在镜片下的眼睛瞪得圆鼓鼓的，满含控诉的瞪着他。
徐奕收回手，板起脸望着窗外，声音轻轻的、似呢喃的飘来。
「有点吵。」
丁衡：「……」不就是跟小姑娘多说了两句话嘛！
舒宁：「……」不就是他的朋友只跟她说话，冷落了他嘛！
徐奕怎么这么小气呢？
学长和学妹不约而同的想。
跑车很快到了人民广场附近，舒宁笑眯眯的对丁衡道谢，而后，她收敛笑，很翻脸无情的朝徐奕挥手，「徐总，我先走了，您去忙吧。」
客气而生疏。
徐奕蹙眉，动了动唇，其实已经并不怕他的小姑娘狡猾的在他开口前撞上车门，欢快的跑了。
她今天穿了件橘红色的短款大衣，里面是黑色的连衣裙，在她小跑着穿马路的时候，绣着亮线的裙摆随着她的动作在阳光的折射下，闪着淡淡的光。
这才是她这个年纪该有的朝气与活力，而不是昨晚那个哭哭啼啼、凄悽惨惨，仿佛被人欺负惨了的小可怜。
徐奕摇头，忽视她离开前对他莫名的疏离。
「嗯哼。」
丁衡左手撑着自己的脑袋，以方向盘会支撑点，好整以暇的回头观察徐奕盯着人家小姑娘的背影出神。他用自己的手錶计了个时，1分38秒，徐奕看了接近两分钟的时间。
他终于忍不住清了清嗓音，调侃道：「老徐，挺好的，真挺好的。」
说着说着，丁衡忍俊不禁，兀自笑了起来。
徐奕尴尬，双手环胸，一本正经的低头看手机，等驾驶座的人笑够了，他才淡淡的为自己辩驳上一句，「你想歪了，先管好你和许碧琳的事吧。」
丁衡神色古怪，敷衍的顺着他的话，「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才怪。
「开车吧。」
「好咧！」
丁衡油门一踩，惹眼的跑车绝尘而去。
*
这不是舒宁第一次给人买礼物，却是她第一次觉得买什么都不好。在逛了无数家店后，她坐在商场一楼假喷泉的石凳上，给闺蜜汤媛打了个烧钱的电话。
「我都要睡了，你怎么选这个时间给我打电话？」电话那头的汤媛无奈从被窝里爬起来，重新打开床头柜的灯，半靠在床上，「大小姐，打扰我的美容觉罪大恶极，你最好是有什么十万紧急的大事。」
听到熟悉的声音，舒宁莞尔：「别逗我了，打扰到你的美容觉我还能打进你的电话？早飞行模式了吧！」
「行行行，你有理，就你最有理了。也不知道是哪个没良心的，跑回国这么久，一个电话都没有，催了你这么多遍，愣是不肯回来。」
她纵容着汤媛越来越熘的碎碎念，自虐的觉得通体舒畅。
这是唯一一个知道她回国，并且了解所有始末的人。
话末，口干舌燥的汤媛起身去厨房倒了杯水重新爬回床上，「宁宁，差不多就可以了，这是与你无关的人生，既然从一开始就跟你没了关系，你也不必牵挂追究。」
「这话你已经对我说过n1遍了。」舒宁笑，话题一转，「说正事，我帮我爷爷和爸妈订了春节礼物，等会儿我把几家专柜发给你，你明天记得帮我去取。然后……」
舒宁顿住了，她回想起自己回国后，为了遮掩行踪并不曾打电话回家，不过是借着微信语音定期与家人聊上一会儿，心头愧疚。
「就不能自己回来吗？」汤媛无奈反问。
「不能。」
「你可真是……不知道该说你什么好。行了，我明天帮你去取，然后借着做客的名义替你一份份去送好了吧？」
与她隔着时差的声音，带起了心底的一丝丝暖意，舒宁一个没忍住，红了眼眶。她吸吸鼻子，抬头望向天花板上旋转的灯光，没有说话。
「宁宁？」汤媛给自己盖上被子，只露出一个脑袋，也望着房间并没有开的水晶吊灯，「别告诉我你在哭鼻子。」
「怎么会呢？」舒宁想了想，问，「我哥他没发现吧？」
「别提了，你哥太难缠了，最近我看到他可都绕着走了。反正你自己想清楚，别久留，不然你哥要是真察觉到了，我没那本事兜啊！」
舒宁一怔，安抚几句，跟她道晚安。
汤媛侧过身，挂了电话将手机放回床头柜，心底这才稍稍安定。只是她仍旧没问出口，舒宁为什么要留在国内过春节，又是和谁一起过的。
春节假期前的最后一个周日，春运大军早已开始，商场里却还是人头攒动。舒宁独自坐着，低头用手机开始百度对于送礼这回事，怎么才算不突兀呢？
她静下心来又在商场逛了一圈，等手上提满了购物袋，徐奕的电话进来了。
「有事？」
电话那头传来车子的喇叭声，「饭点了，不是请我吃饭吗？」
舒宁忍不住笑了，她找了个地方摆放买好购物袋，坐着轻垂自己的大腿，「你一个大老闆惦记着我的饭，至于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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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赖了？」
「我是这样的人吗？」
然后，舒宁听到了徐奕低沉的笑声，透过手机，一声声就在耳边。一股热气忽然上涌，她狠狠拧了一记大腿，钝钝的疼。
「你现在在哪儿？」徐奕招手拦了辆计程车问。
「南京东路附近。」
「具体位置？微信给我发个坐标。」
舒宁一顿，突如其来的热气已经消散，她踌躇，「我没微信。」怕他又疑神疑鬼，她立刻补充，「你想吃什么？我去餐厅等你。」
「随你。」
「吃上海菜？我难得来上海，尝尝？」
话一说出口，她就觉得出大事了，一不小心就说漏了嘴，她捂住额头，欲辩解。
谁知，那头的男人似乎浑不在意，更没有如之前一般抓住她的话头不放，只轻轻嗯了声，还给她推荐了一家餐厅。
舒宁纠结，直到挂了电话，进入餐厅还浑浑噩噩的。
徐奕怎么突然这么好说话了？
没有等很久，她满脑子想的男人就来了，他先瞥了眼她放在座位上的大包小包，英俊的脸庞浮现一丝笑意，「买了这么多？」
「没多少。」她将菜单推到徐奕面前，又从包里拿出两个小盒子一起放到桌子中央，「吶，这是你的，还有你妈妈的。」
徐奕诧异的从菜单里抬眼。
「你别这么看我，新年礼物而已，你不是说除夕你跟你妈妈一直都是和老闆一家一起过的吗？我没有见过你妈妈，也不知道她喜欢什么，就给你们买了一个系列的围巾。」她不自在的盯着围巾的包装盒说。
「每个人都有？」他莞尔，接过包装盒打开一看，纯黑色的围巾，摸上去质地柔软，很舒服，显然她的品味并不像平日里在「杏花雨」里表现的那么傻白甜，「舒宁，你这么一圈买下来，这一个月你是白给咖啡厅打工了？」
看到他没拒绝，舒宁松了口气，笑笑：「所以啊，徐叔叔，过年的时候有劳您老给我发个红包呗！」
徐奕：「……」
「大一点的红包。」她得寸进尺。
徐奕被噎，板起脸瞪她，「舒宁，平白在我面前矮了个辈分很高兴？」
「高兴，绒绒不就是这么叫的。」她忽然一顿，神色黯然。
徐奕招来服务生，用上海话点了几个招牌菜，余光去看，小姑娘正撑着下巴盯着他出神。
「怎么了？」
「我觉得上海话是世界上最难懂的语言。」饶是她妈妈也是上海人，但她常年在国外，依然听不太懂上海话，「比法语都难。」
小姑娘在他面前丝毫不掩饰了，他慢慢笑了起来，「英语和法语都说得流利不在话下，在上海读书这么久居然都攻克不了上海话？」
舒宁脸红：「大概所有的语言天赋都贡献给法语了。」
难得面对面这么融洽的氛围，舒宁和徐奕心里俱是一惊。此时，灯光柔柔的，舒宁的脸也是柔柔的，徐奕再去打量她时，竟觉得心头一片柔软。
昨晚送她回家路上，那股奇异的、倏然闪过的感觉再次瀰漫心间，比昨晚更强烈，也更让他清楚的觉察到。
他心神一震，发现小姑娘已经转过头去看着墙壁上暖融融的壁灯，她右手无意识转着茶杯，受伤过的左手早已消肿，恢復了从前纤细的手指。平时总在他面前装模作样的姑娘嘴角含笑，没有初见时的倨傲，也没有在「杏花雨」中刻意表现的蠢萌模样，真实得自然。
徐奕眼底闪过尴尬，并没有忽视刚才舒宁提及绒绒时脸上的不自在，他伸手捏住了她茶杯的杯底，小姑娘回神看他。
「舒宁，听说昨晚你教育了王楠一顿？」
他的声音前所未有的温和，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舒宁听出了他确实是纯粹的关心自己。
她愣了愣，松开茶杯，「嗯，昨晚是我冲动了。」
「能跟我说说吗？」连他自己都诧异于自己的语气，但他并没有改口。
「大概是恨铁不成钢吧！」她没在意，苦恼的皱眉，想了一晚上仍旧不贊同王楠的做法，「你不觉得王楠很憋屈吗？不是她的错却要委曲求全，明明有更好的办法，偏偏产生了要把绒绒留在那渣男家的想法。」
「你怎么知道王楠一定是会把绒绒丢在她老公家？」服务生先上了盆绿豆糕，他推到她面前，安静的听她说。
「她自己说的，不能便宜了那对渣男渣女，也不想绒绒跟着她吃苦。多搞笑，如果我是绒绒，我宁可吃苦也要跟着妈妈。」她有些激动，但在徐奕温和包容的注视下，渐渐收敛了下来。
这家上海菜馆上菜速度很快，不过一会儿，就将冷菜热菜全部上齐，舒宁尝了几口，肚子里暖暖的，原本的焦躁也平静了下来，「如果是我，首先我就不会为了婚姻放弃自己的工作，我有自己喜欢的兴趣，自己喜欢的事情，即使结了婚也会坚持下去，哪怕我老公经济实力再雄厚。」
「然后呢？」徐奕问。
「然后，既然他跟我结婚后才找到了所谓真爱，那好啊，请净身出户，跟他的真爱相亲相爱到永远吧！可孩子的抚养权我一定会死磕到底，不论如何，我总要自己照顾自己的孩子，哪怕我穷困潦倒。」
面前的姑娘还很年轻，长了张甜美的脸蛋，却说出了无比决绝的话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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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才是舒宁，他在机场里遇到的骄傲的姑娘。
徐奕轻笑：「可是，舒宁，对王楠而言，你所说的首先就不存在。」
舒宁语塞，辩解：「那也不代表她只能抛弃绒绒。做妈妈的能狠心到放弃自己的孩子，也没谁了！又没有走到绝路，为什么不要孩子？打着为绒绒好的旗帜，那对渣男渣女会真的会对她好吗？亲爸都能抛弃妻女，何况一个没三观的后妈。」
「傻姑娘，冷暖自知，道理一堆也比不过自己经歷一回。就像我不理解你为什么会来杏花雨做服务生一样，你也强迫不了自己理解并认同王楠。」
他的嗓音里夹杂着嘆息，看着似感同身受的小姑娘，他想伸手去揉揉她的发顶，如同昨晚一样，安抚她炸了毛的防备。可他并没有，他只是给她半空的杯子里添了些茶水，眼里映出一缕温情。
「我知道你的意思，也知道昨晚错了，但我就是控制不了，见不得有人把孩子往外推的。」她嘟囔，转念一想，嘴角带起笑，顿时眉飞色舞起来，「不过，叫你一声徐叔叔真没错，你怎么总爱在我面前摆出一副大家长的模样来教导我？」
偏偏这一回的教导她也觉得有道理。
徐奕给自己添水的手一顿，眼眸微抬，若无其事道：「家里有个范致霆，从小到大不省心的让人操心，习惯了。」
舒宁两手撑在下巴，轻轻点了两下头，回忆起她发烧前那次，他也曾说过习惯了为家人操心。她忽然间心痒痒的，想问问他到底经歷过什么，才会像现在这样操心这个，操心那个，连起初是陌生人的她也要管？
忍了几下，她把嘴边的话咽了下去，换了个话题打趣：「徐奕，你总这样条条框框一大堆，以后会找不女朋友的。」
「呵，舒宁，你总这样装模作样，面具戴久了摘不下来，以后也会找不到男朋友。」他笑着说。
「追求我的人多了去了！」她嘀咕。
徐奕喝了口茶水，眼风淡淡的扫过她，意味深长的说：「是嘛。」
「那当然！」
徐奕笑笑，不说话。
一顿饭吃得还算开心，离开的时候，徐奕帮她提着几个购物袋，问她还要去哪儿，舒宁看看自己大包小包的，还是放弃了。
「回去吧，人挤人没劲。」
他点头：「好，公交车还是22号线？」
「为什么不是打的？」她反问。
徐奕拉着她的右手臂躲过迎面撞上来的一个小朋友，配合她的步子，走得极其缓慢，「典型的城市综合症。」
「说得你像归隐山林的老古董似的。」
避过人群，他依然没有放开她，迳自拉着她穿过几个红绿灯，坐一号线直达莲花路，「公主，体验一下生活不好吗？」
被他的称唿给雷到了，舒宁直到坐上公交车都不知道怎么反击。
公交车很快就上了高速，车厢里坐满了人，叽叽喳喳的声音其实有些吵，但并不让人觉得浮躁。
她与徐奕坐在最后一排，她靠着窗，他紧挨着她。不知道是哪个乘客将自己装着行李的、大大的蛇皮袋放在他的脚边，他半个身体朝舒宁的方向侧过去，两人的身体不可控制的贴在一起。
「你春节不走亲戚吗？怎么会跟老闆一家过？」车子摇摇晃晃的，第n次她撞上他肩膀的时候，她开口问。
徐奕将左手放置在她座位的椅背，右手拉着前座的椅背，形成个包围圈，认真的答：「我爸在我大四那年就去世了，从那以后，我跟我妈每年的春节就都是跟着叔叔一家过的。至于走亲戚，有个度假村在，走不开。」
舒宁心底一软，转过身面对他，刚一侧身，鼻子正蹭上他皮衣的拉链，冰冰凉。她下意识往后一缩，将将要撞上车窗，徐奕眼疾手快。
「咚」的一声，她的后脑勺撞在他的手心。
而他，已经整个人扑在她的身上。
一股清新的木质清香迎面扑来，舒宁深深吸了口气，是阿玛尼的香水味。还有，他贴在她身上热热的气息。
但她竟没有一丝一毫的牴触，反而有些些紧张。
心跳倏然加速，一声又一声。
她屏住唿吸，试图遮掩她莫名其妙加速的心跳声。
然后，很快的，身上的温度骤然消失。
徐奕从她的身上起来，端正的坐好，仿佛刚才大半个人趴在小姑娘身上的不是他一般淡定。
「哦。」她低头，耳边的头髮遮挡了半张脸，「那你春节都守在度假村了？」
「偶尔会出国一趟。」
车厢里吵吵嚷嚷，徐奕的声音很轻，却也很温柔，舒宁顿了顿，「工作狂，这么拼命做什么？」
徐奕笑：「计划45岁退休，然后重新置办个小别墅，每天喝喝茶，种种花，旅旅游。」
她惊讶了一下，没有想到被他定义为原则多得如唐僧似的男人竟会这么有情调，更没想到自己居然能心平气和的跟他聊到类似这样的话题和规划。
舒宁捋捋头髮，下巴微扬，「巧了，我打算40岁退休，然后环游世界。」虽然她已经几乎玩遍了大欧洲。
「是嘛，真巧。」
他一笑，周身气质温润，漆黑的眸子里漾着温柔的暖意。
舒宁有些胸闷，她探过身子开窗。
透过车窗两个手指大的缝隙，一阵凉风拂过耳边，丝丝凉意侵袭，终于令她恢復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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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晚，舒宁莫名其妙的失眠了。
第二天，她顶着黑眼圈，依然戴着副丑丑的黑框眼镜去上班。接近十一点的班，她推开木质大门，王师傅和王楠都在，她脚步迟疑了一下，随后大踏步走到王楠边上。
王师傅和王楠都惊诧的看她。
舒宁神色尴尬，主动认错：「抱歉，我前天晚上语气有些沖。」
王楠已经不像前天那么憔悴，她笑笑：「没有，你说得也没错。」
距离除夕还有三天，「杏花雨」里没多少人在，王师傅也乐得有人能陪女儿说话，笑着进厨房，把地方留给两个姑娘。
「那你现在怎么打算的？」
「你说我懦弱，我承认，所以，昨晚我老公，哦不，很快就要叫前夫了，他的真爱前女友约我出来见面的时候，我去了。」王楠声音平静，「我长了个心眼，用手机录了音，结果，呵，真特么后悔当初嫁给他。」
舒宁把包放在圆桌上，坐在沙发的另一头。大约真的是憋久了，对着她这个还算是陌生人，王楠都能倾诉。
「久别重逢的戏码，不仅仅是我知道的一年，两人背着各自的家庭不知道在外面嗨了多久。我不知道有的人的脸皮有多厚，怀着自己老公的孩子，还能跟别人的老公在一起约会，然后美其名曰为了爱情，把孩子流了。」
舒宁心口微颤，饶是觉得自己看多了豪门里的恩恩怨怨，也忍不住想骂人。
于是，她也真的骂出了口：「卧槽！」
王楠却笑了：「他们不值得我脏了自己的嘴。」
「想通了？」
「嗯，想通了，我会找一份工作，总能养活自己和绒绒。也许刚开始会很辛苦，但我不怕。」仿佛是想到了什么，她又对着舒宁强调了一遍，「我没有想过要放弃绒绒，从来没有。犯错的是别人，我自问没有对不起于家，所以，于家该给绒绒的，我要替她争取。这是绒绒满十八岁前，我这个做母亲的义务。」
「前天我还真以为你会钻牛角尖……」舒宁放松下来。
「是差点，可能你还没有做母亲，无法体会一个做母亲的心。作为母亲，我总想给绒绒最好的，总希望她过最好的生活。」
舒宁怔楞，想了想，「哪怕不是绒绒真正想要的？」
王楠：「那是在我能力范围内，为绒绒能做出的最好的考量和选择。哪怕她以后怨我，我也认了。」
「爸妈所做的选择，出发点真的都是为了自己的孩子好吗？即使以后不会被理解？甚至会被埋怨？」她讷讷的问。
「大概都是这样的吧，谁都没本事预知未来，也就只能在当下做出最合适的选择了。」
舒宁闻言若有所思，她盯着自己的手指出神，心里将王楠的话三百六十度转了个遍，脑袋已嗡嗡作响。
王楠本就是想找个人说说话而已，看对面的小姑娘已经自顾自的走神了，也不多话，安静的喝茶。
过了半晌，她起身拎包，「我先走了，绒绒的兴趣班快下课了，我去接她。」
「哦，好。」
舒宁跟着起来，目送她走到收银台，而后，木质门被人从外推开，范致霆招牌式的声音随之响起。
王楠在门口朝两人点头离开，徐奕的身影进入舒宁的视线里。
她站在原地，看着对她已经不再板起脸的男人笑着朝她走来。
他穿着一件黑色大衣，脖间围着的正是她昨天送他的黑色围巾。
舒宁脸一热，没再看他。
「咦，舒宁也在啊！」范致霆跑得比徐奕快，蹭到她身边问，「王楠的事情解决了？刚才远远就看到你们俩坐着聊天了。」
「嗯，应该吧。」她打了个招唿，急匆匆躲到休息室换工作服。
等舒宁再从休息室出来时，范致霆和徐奕已经吃上饭了，连杨令雪都站在收银台不知道在写什么。
「小舒，你过来一下。」范致霆大嗓门一吼，整个咖啡厅都安静了。
她嘆了口气，端着托盘走过去，一本正经的问：「请问需要什么服务？」她看了看，徐奕点了份牛腩饭，范致霆则是重口味的大肠烧肉。
「这话问得太见外了吧！我就问问，王楠的事情怎么样？需要我们帮忙的吗？王师傅脸皮薄，不肯轻易开口，能帮的我们帮一把。」
舒宁笑，她还以为范致霆除了唯恐天下不乱的八卦外就什么都不会了，原来还挺体贴的。
她想起王楠说的，将托盘往旁边一放，从隔壁桌搬了个凳子，见连徐奕都看着她了，她才说：「她说要找份工作，但她做了这么多年的家庭主妇了，也没什么工作经验。大老闆们，对别人而言很难，对你们应该不难吧？帮她找份工作也就动动嘴皮子的事情，再做得天衣无缝些，更难不倒你们了，是伐？」
徐奕忽然笑了，舒宁莫名，看他一眼，继续盯着比较好说话的范致霆。
「行，一句话，我这就去打电话。」他说完，饭也不吃了，兴沖沖的抄起手机就去窗边打电话。
舒宁看得一愣一愣的，回头看看淡定吃饭的徐奕，有些无语，「我又没要他现在就找。」
「他就是这性子。」徐奕喝了口水，温声问，「道过歉了？」
「嗯，也跟她聊了聊，有些东西没想明白。」她苦恼。
「比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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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如……」她不自觉的接了话。
下一秒，她意识到不对，怎么从昨天开始就看他别扭了呢？
徐奕继续吃饭，「不想说？」
「还是等我自己想明白吧。」她的声音闷闷的，「怎么老看你来这里吃饭？」
「因为自己家不开火。」
「你不是会做菜吗？」
「我妈跟她朋友还在外旅游没回来，一个人做饭没劲。」他始终从容淡定，没注意到小姑娘的神情变了。
「好吧。」真可怜。
舒宁重新拿起托盘，转身去忙。
等她收拾完几个桌子，回过头去看，徐奕这一桌只剩下已经吃完正低头摆弄手机的范致霆。
她忙跑过去打探：「怎么样怎么样？落实好了？」
范致霆边打字边回：「那可不，我出马还能有不成功的？」
「这就好，好歹帮她解决了个事情。」其他的，能帮的她会出手。
范致霆好奇了：「你这么帮王楠做什么？」
舒宁笑了笑：「我就见不得渣男渣女横行，不行吗？」
「行行行，女侠够仗义。」他想到什么，有点纠结，病急乱投医，「你说送姑娘点什么比较好？」
「哪样的姑娘？」她打趣，「想追人家？」
舒宁忽然想到上次他提及的舒芸，顿时脑门抽抽的疼，她呵呵干笑：「不会是你之前说的舒芸吧？」
「是啊！」
「咳咳……」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融安实业的舒芸？」
「对，就是她。」范致霆提起喜欢的姑娘，眼睛亮亮的。
舒宁摇摇头，脱口而出：「那你没戏了，你不是她喜欢的类型。」
「为什么？你认识她？」
「不认识啊，微博新闻随便看看就知道了。」她两手一摊，「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她可是融安最年轻的副总经理，号称业界女强人，这样的姑娘喜欢的一定不会是你这样的。」
范致霆不服气，红了脸：「不是，我这样的是怎样的？她喜欢什么样的？」
舒宁在「杏花雨」扫了一圈，看到徐奕正站在收银台前与杨令雪说话，她随手一指，「诺，比徐奕冰块一点，比他更霸气一些，能力再比他强一点，气场足以震慑舒大小姐的。我猜就是这样的才有那底气站在舒芸身边。」
事实上，舒芸的某位追求者，并且也许最后能成其好事的男人确实是她口中描述的这款。
范致霆愣了半天没吭声，他不声不响的收了手机，从座位上站起来，难得一本正经的对她说：「舒宁，我站我哥边上也不会被比下去。」
说完，也没等舒宁回答，他就小跑着去了收银台，站的位置恰好遮挡了她眼中徐奕的身影。
范致霆真喜欢舒芸？
那可要命了，真是有够乱的！
她磨磨蹭蹭收徐奕和范致霆吃完的盘子，脑子里还在转着舒芸与范致霆的关系。
「在这偷懒呢？」潘晓乐笑眯眯过来帮忙，「都看你在这蹲半天了。」
舒宁吓了一跳，差点摔了盘子，「没有，走个神而已。」
潘晓乐帮着收拾完，回头一看，看到那言笑晏晏的三人，很是羡慕，话就说出来了，「诶，青梅竹马的，真是羡慕死人了。」
「嗯？」
「那边，你看，跟小说里似的。青梅竹马，一起长大，读一样的学校，知根知底的，然后说不定最后就……」
顺着潘晓乐的视线看去，舒宁竟说不出话来。
她看看杨令雪，再看看被范致霆挡住，只露出一片衣角的徐奕，分明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快了几拍。
她朝徐奕的方向示意，没忍住问：「晓乐，你的意思是杨……令雪喜欢他？」喜欢徐奕？
可他相亲那天，杨令雪根本就是支持的，并没有嫉妒的痕迹。
怎么会……
「对啊，不然能跟令雪青梅竹马的还有谁？」
竟然是这样？
舒宁忽然间觉得脑子一团乱麻，两只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徐奕。
「小舒，小舒，你手机响了！」
手臂被人用力一拽，舒宁这才反应过来。心头不知不觉已瀰漫起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明明面上还是淡定的，手上的动作却有些慌乱。
她没看自己的手机，只机械的滑开屏幕，眼睛里仍旧是杨令雪的笑颜。
「你好，哪位？」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她也沉默着。
而后，熟悉的、醇厚的嗓音迴荡在耳畔，让她浑身一凛。
「宁宁，玩够了，该回家了。」
第十九章
「宁宁,玩够了,该回家了。」
熟悉的声音依旧带着独独对她才会有的宠溺和纵容，舒宁无意识的松开手中的托盘，张了张口,竟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没想到啊……
她苦笑,捂住手机,对潘晓乐轻声说：「我去接个电话，你帮我收拾一下，谢谢。」
说完,她死死捏住手机，风一般从收银台前跑过,一把推开「杏花雨」的大门。
杨令雪和徐奕都诧异的盯着舒宁跑远的身影，只范致霆多嘴问了一句：「跑那么快做什么？」
舒宁一口气跑到咖啡厅外,喘着气，手机里没有一丝声响。
她扯出笑,故作淡定，亲昵的叫了声,「哥。」
「嗯,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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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踩着大树下细碎的影子,犹豫了一会儿，「哥，你都知道了？」
知道她回国了，知道她回国后的手机号，也知道她回国的目的了？
可他却只有一句「玩够了」，就仿佛是过去每一次她去外出旅行一样。
电话那头的男人站在落地窗前，房门被人从外敲开。他抬手示意了一下，进来的女人顿时噤声，轻手轻脚将手中端着的咖啡杯放置在茶几上，又悄无声息的离开。
然后，他才反问：「那你呢？什么时候知道的？」
舒宁沉默，号称工作狂的男人也等她，姿势不变。
「哥，对不起，我不小心听到爷爷跟爸爸说的话，就都知道了。」
「所以就瞒着我们去找他们？」他用了他们的字眼，情绪不明。
今天的阳光有些刺眼，明明天气预报说的阴转小雨，偏偏还是暖融融的，可舒宁额头却无知无觉的冒出了冷汗。
她僵在原地，「哥，你能不能别告诉爷爷和爸妈他们，我很快，我很快就会回去的。」
「很快？」男人蹙眉，「不是现在吗？」
「嗯。」她不敢告诉他她要留在国内过年。
「宁宁……」
一声清晰的嘆息，有她从前闯祸时的无奈，也有她不小心捕捉到的心疼。她眼眶热热的，平日里的撒娇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就这一次行不行？我知道分寸，我就是有点不甘心而已。哥，你是知道的，要是有什么事情我弄不明白，就会如鲠在喉，浑身难过。如果可以选择，我也宁愿那天什么都没听到，可我偏偏听到了，你了解我的……」
她有些紧张，已经无意识的扒乱了头髮，几乎语无伦次。
最终，也只是无力的保证：「我过了春节就准备回去。」
电话里突然死一般的沉寂，舒宁屏息，连唿吸声都听不到了。
过了半晌，在她以为自己这次不得不打包回去的时候，温柔的嗓音跨越了时差，让她难过得差点落泪，「好，我知道了，我不会告诉爷爷和爸妈，但是，宁宁，记得照顾好自己。」
「嗯。」她胡乱擦了眼泪，心头不知滋味。
她的哥哥啊，还是心软了。
又被叮嘱了几句，舒宁挂断电话，一个人站在树下发呆。
与她隔着时差的地方，男人同样望着窗外出神，随后，他拨通另一个电话，只说了一句话：「重新安排一下行程，一周后我要回国。」
舒宁来来回回走了十几圈，等确定自己已经平復心情，才打开手机相机，对着镜头仔细整理自己的髮型。
镜头里的脸蛋恢復了红润，因为昨晚没睡好，眼睛下有了些许阴影。
她已经有些庆幸自己今天没戴隐形眼镜，好歹框架能遮掩下她刚哭过的眼睛。
最后，她露出微笑，抬头挺胸准备回「杏花雨」。
阳光依然很好，身后高跟鞋触地的「哒哒」声离她越来越近，舒宁手臂一疼，身边擦过一个身影。
来人跑得有些许匆忙，发现自己撞到人后，停下脚步，不好意思的道了个歉。
她摇摇头，没计较，那姑娘又跑进「杏花雨」。从她的方向看去，杨令雪正帮着点单，而原本与范致霆围在收银台的徐奕不知什么时候站在门外的台阶上，遥遥望着她。
舒宁怔愣，脚步顿了一下。
「你怎么了？脸色不大好。」徐奕快步朝她走来，站在距离她几步远的位置，皱眉看她心不在焉的模样，「有事？」
他没有穿外套，大约是骤然的温差，她看到他似乎打了个冷颤，她的心也跟着颤了一下。
徐奕看小姑娘没说话，揉了揉自己的额头，显出几分苦恼来，低声道：「到底怎么了？」
他将声音放得愈加轻柔，舒宁想起刚才潘晓乐说的青梅竹马，眼神略变。
她抬起头来摸摸自己的下巴，唇畔溢出几分笑意来，却并没有直达眼底，「没什么，徐总，别真把自己当我叔叔。我先去工作了，你自便。」
言下之意是说他多管闲事？
徐奕眼睁睁看着小姑娘目不斜视的从他身边走过，没有装腔作势傻白甜的模样，冷淡而礼貌得让他产生了自己是哪里得罪了她的想法。
这是怎么了？
他不动声色看着她的背影，不远不近跟在她的身后进入「杏花雨」。
门口「欢迎光临」奶声奶气的声音响起，迎面扑来的暖气十分舒服。徐奕下意识去寻找舒宁的身影，看到她已经捧着托盘，正将咖啡端给窗口的客人。
她神色平静，嘴边仍旧挂着甜美的笑容，但偏偏他从第一次在「杏花雨」遇上她时就开始次次观察她，轻而易举的，他看出了她眼睛里的敷衍与不虞。
「走吧，差不多回公司了。」范致霆摆弄完手机，对他说。
徐奕的目光随着舒宁移动，从窗边转到与收银台隔着一道小走廊的柱子旁，小姑娘笔挺挺的站着，似随时待命的敬业。
她戴着那副并不好看的黑框眼镜，留给他一个侧脸，更让他看不清她此刻的神情。
他心头微微一沉。
「嗯？不走？」
范致霆又催了一遍，徐奕颔首，转身与杨令雪打了个招唿，离开。
走出「杏花雨」，他的脚步越来越快，眸底神色晦暗，看得范致霆莫名其妙。很快，两人就走到行政办公大楼，通过门口的玻璃自动门时，徐奕忽然停下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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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才你对舒宁说了什么？」他俊脸严肃，声音也是认真。
范致霆跟着停在自动门中间，两扇玻璃门自动感应，始终没有合上。
「你也太偏心了吧？」他委屈了，「明明是舒宁对我说了才是，你没看到是我一脸不开心的模样吗？人家小姑娘还是活蹦乱跳的，怎么样也是她对我做了什么吧！」
范致霆控诉的声音就在耳边，徐奕的眉宇渐渐皱拢，心底起了一丝越来越清晰的烦躁。
「你问这个干嘛？不是说对人家小姑娘没意思吗？」
自动门迟迟没有关上，门上的红灯开始闪烁不停，伴随着「滴滴」声，惊动了隔壁保安室的保安。
范致霆狐疑，推推他的手臂，「愣着干嘛？警报器都响了，快走呀！」
越来越急促的警报声落在徐奕心上，最终，他认命的嘆了口气，整个人忽然间轻松不少。
他微笑：「你先上去吧，我回咖啡厅一趟。」
范致霆摸摸鼻子：「啊？」
话音刚落，徐奕转身急匆匆重新回到「杏花雨」，收银台的杨令雪看到去而復返的人惊讶：「徐奕？你不是回公司了吗？」
他在咖啡厅环视一圈，视线锁定在舒宁身上，脚步未停，「让舒宁过来给我点单。」
还在走神的舒宁就这么被催促着去了徐奕的圆桌，她有些懊恼。
「徐总，请问需要什么？」她站在他身旁，恭敬而疏离。
徐奕仔细打量了一番，手指轻敲桌面，「坐吧。」
「抱歉，现在是工作时间。」
「舒宁。」他取走她手中的菜单，随手放在一边，耐下性子问，「我得罪你了？」
舒宁冷淡：「没有，徐总，想吃什么？」
不是刚吃完吗？这是有两个胃了？
真是碍人眼！
「我以为我们已经是朋友了。」他笑了一声，声音隐隐带着些委屈。
舒宁被震住了，噎了半天，压下阵阵烦躁，更冷淡，「徐总，我叫晓乐过来给你点单。」
「不用了。」他叫住欲离开的她，脑中回忆了一下范致霆每每缠着他时的无赖样，信手拈来，「就要你。」
舒宁：「……」卧了个槽！
「先回答我的问题再说，不然就等着给我点单。」他作势翻开菜单，慢慢看了起来。
她胸闷，觑了眼收银台的杨令雪，一狠心，声音冰冰冷，「徐总，闹够了吗？这不是你的办公室。」
面对她的不耐烦，他并不在意，耐心更足，「嗯，虽然不是我的办公室，但你不是服务生吗？为我服务难道不是你的工作？」
舒宁被气得没脾气了，咬碎了牙都不觉得解恨。
这人到底几个意思？换了个人似的近乎无赖行径让人烦躁又憋屈。
「是，是我的工作，所以，徐总，你到底想吃什么？」
徐奕沉默了一瞬，目光很平静，不紧不慢的再次问了一遍：「舒宁，我就想知道我是哪里又惹你不开心了？」
第二十章
舒宁一直都知道徐奕长得很好看，五官端正，眉目清朗。从初见时的淡漠,到后来时常见到的温润,大约是时下小姑娘最喜欢的类型。
但是,这却是她第一次发现,当这个男人用好看的眼睛一眨不眨,专注的注视着你，仿佛整个眼底只有你一人的时候,这杀伤力大得惊人。
她觉得不自在,心底痒痒的,那时在公交车上,他一不小心倒在她身上时的紧张感再现。
难以名状的情绪,又仿佛应该是她该懂的。
他都做到这样了，她还怎么板起脸啊？
舒宁脸色有些松动，悄悄一瞥,看到站在收银台的杨令雪笑容温柔的为进来的客人点单，刚升腾起的那一抹犹豫和不忍也彻底扼杀。
她深吸口气,同样看他,「徐总,你没有得罪我，也没有惹我不开心。」
徐奕笑，目光愈加温和，带着丝丝.诱.哄的意味问：「既然没有，你对我冷着脸做什么？」
过去的徐总喜欢明里暗里不动声色的试探她，看她露出惊慌失措的模样，喜欢看她无知无觉露出马脚，可这次他似乎换了个路子，坦诚而直白得让人招架不住，也变得让她几乎不认识了。
已经有点招架不住的舒宁心思翻了几翻，她收起他手边的菜单，他也并没有阻拦，任她轻轻松松拿走，「没什么，我只是觉得既然我在这里工作，某些规矩还是应该要遵守。」
「比如？」他拧起眉，几乎能预料到她的下一句话。
果不其然，她一本正经的说：「比如您是度假村的老闆，而我是『杏花雨』的服务生。抱歉，以前是我没大没小，得罪了您，以后我会保持好这种关系。」
徐奕嗤的笑了。
什么鬼关系？
要是她真这么乖，他之前还需要费心思去试探，去给她挖坑让她跳？
更何况现在……
他压下怒意，竟觉得自己听了小姑娘的话还能扯出笑，好声好气同她说话，果然是中邪了。
「哪种关系？」
舒宁失了耐心，「徐总，不用装煳涂，上下级关系，老闆与员工的关系。」
「呵，上下级？我怎么不知道自己成了『杏花雨』的老闆了？」他站起身，她却立刻后退一步，浑身竖起了刺，「舒宁，你到底怎么了？」
「没怎么，徐总，您还要点单？不点的话我先去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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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油盐不进的小姑娘，徐奕要被气死了。
他停顿了几秒，随即挥了挥手，抬步就走。
「这就走了？」杨令雪看他板着脸又走了，诧异的问。
「嗯。」
说完，随着门口一声「欢迎光临」，徐奕的身影就消失在「杏花雨」。
舒宁彻底松了口气，心头却是止不住的失落。
到底是个什么鬼？
她握着菜单呆呆的站在原地。
谁让杨令雪喜欢徐奕呢？谁让他们是青梅竹马？谁让偏偏就是杨令雪呢！
「杏花雨」还是原来的「杏花雨」，收银台前的姑娘仍旧忙忙碌碌的，浑然不知道刚才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可舒宁却止不住的心颤。
待反应过来的时候，她浑身发凉。
徐奕跟杨令雪，关她什么事？
明明他相亲的时候，她虽碎碎念了会儿，却也是担心杨令雪居多，怎么现在竟心堵得要命？
她拿起菜单，收拾好桌面，闷声回到自己的位置乖乖站好。趁着现在没有新进的客人，她悄悄从裤袋里掏出手机，低头借着手中的菜单遮挡，给闺蜜汤媛发了条微信。
宁宁：汤圆子，大事不妙，宝宝似乎要动捏捏凡心了……
她等了一会儿，手机并没有震动，她继续望着空荡荡的咖啡厅发呆，脑子里一片浆煳。
怎么能是他呢？就这么点时间，怎么能呢？
难不成是长这么大，只有他这个男人总是不假辞色的对待她，而她也因此与他斗智斗勇的在他身上多花了几分精力的缘故？
那自己可真是自虐了。
简直想握个大草原！
「嗡嗡」两声，手机震了，她故技重施，偷偷查看消息。
汤媛：啥玩意儿？别逗了，你开玩喜呢？
是啊，她也希望这是开玩笑呢！
舒宁动了动手指，找了个大哭的表情发过去。
这一回，汤媛回得速度飞快，手机接连震了两次，不看消息她都知道汤媛一定是震惊了。
汤媛：真的假的？
汤媛：word妈呀！那周越怎么办？周大公子可是……
一连串的省略号，舒宁忽的笑了，怎么就不问问她对谁动了心呢？
她没再回消息，继续充当柱子，但心底却已是坚定的决定，从此离徐奕远一点，远一点，再远一点……
心不在焉的忙了大半天，舒宁正收拾一个客人离开后残留的咖啡杯，杨令雪突然拍了下她的肩膀，推她坐下。
「怎么了？」她有些心虚。
杨令雪也不知道从哪儿变出瓶旺仔牛奶推到她面前，顺手替她开罐，「给你，压惊。」
红色的牛奶罐，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她没动，抬头问：「你怎么知道的？」
「还能怎么知道的，徐奕告诉我的呗。」杨令雪单手撑着下巴，笑容一如平时对她的热情温柔，「看你一直闷闷不乐的，给你压压惊。」
徐奕连这个都跟她说了？
那她发烧那次的的旺仔牛奶也是他送的？
这么想着，她就问出了口，不曾想，杨令雪毫不避讳，大方的解惑：「对啊，就是他。」
「哦。」
看舒宁没动牛奶，杨令雪组织了下语言，神情有些小心，「那个，我就想问问，是不是之前致霆对你说了什么？」
「嗯？没有啊。」舒宁悬着的心忽然落地，幸好不是来问徐奕的。
「你别介意，致霆这人从小就这样，一直口无遮拦的。有时候说话可能不好听，有时候也爱乱开些玩笑，不过都是无伤大雅，也没有别的恶意。」
杨令雪絮絮叨叨说了一堆，全部都是关于范致霆，似乎很怕就是他惹得自己不开心了。舒宁越听越疑惑，但她藏起困惑，只做出倾听状。
「如果真的是他无意间说了什么，你别放在心上，我替他道个歉。」
画风有些不对劲了，如果说这个时候她还没能感觉到一些别的东西，那她的名字真该倒着写了。
舒宁笑了笑：「你喜欢范致霆？」
杨令雪明显一愣，脸颊微红，这才显出了小女儿的娇羞，却仍旧点了点头，没有在她面前否认，「是啊，我一直就喜欢他。」
简单又直白。
这下，轮到舒宁呆住了。
是了，每一次她以为杨令雪是喜欢徐奕的，她看去的方向都是范致霆与徐奕站在一起，但每每都是她先入为主的以为是徐奕。
青梅竹马，跟徐奕是青梅竹马，怎么就不能跟范致霆呢？
豁然开朗，又仿佛更加郁结。
舒宁拿起旺仔牛奶喝了一口，奶香味瀰漫在唇舌间，依然是甜甜的味道，「嗯，他挺好的，而且真不是他的关系。他虽然口无遮拦一副活宝的模样，但跟他说话挺舒服的。」
似是得到了认可一般，杨令雪立刻笑开了，「不是他的关系就好，但是，我喜欢他的事情记得不要告诉他。」
舒宁也笑：「放心，保密。」说着，她用手指在唇畔滑了一条，保证不泄露。
「那我没事了，我先回去收银台。你收拾完就自己休息休息吧，没多少客人，别累着了。」她叮嘱了几句，转身回收银台。
看着杨令雪的背影，舒宁心上并不轻松。
刚才与徐奕生疏了是因为以为杨令雪的喜欢，她下意识的举动，尽管现在弄清楚是一个乌龙，却也真正让她认清了一个矫情的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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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早晚是要离开的，离开之后，就再没舒宁这个人了。
趁现在也许仅仅只是好感，陷得并不深，不如就这样远远的疏离着吧！
舒宁自我催眠几遍，摇摇头，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一般继续工作。
*
傍晚的时候，徐奕又来了，依旧围着舒宁送给他的围巾，独自一人来了。
舒宁乍一看到他，顿时觉得浑身烦躁，看哪里都不顺眼了。她推着潘晓乐去给他点单，自己躲进厨房去看王师傅做糕点。
「舒宁，躲里面偷懒？」
冷不丁的，好听的男声在厨房里响起，在嘈杂而忙碌的空间里，他的声音格外清晰。
舒宁嘆气，脑门发疼。
「王师傅，我替你把这个麻烦鬼抓走了。」徐奕笑着拉起小姑娘的胳膊，没给她挣脱和拒绝的机会，拉着她就往外走。
「徐奕，你干嘛呢？」她奋力挣扎，愣是没能解救自己的手臂。
徐奕将她拉到咖啡厅窗口，将她按坐到位置上，语气严肃，「哦？不叫徐总了？」
她不肯理他，并不答话。
他笑笑，替自己倒了杯水，「舒宁，公司的翻译回去过年了，我现在手里有份文件需要翻译，又要麻烦你了。」
舒宁下意识拒绝：「我……」
话没脱口，就被淡定的徐奕堵死，「按照市场价计费，现金结帐。」
「你表弟呢？别唬我，我都知道了，他也懂法语。」她低着头绞手指，努力板起脸，并不想给他好脸色。
「他？他忙着家里过年的事情。」
「那我也忙着『杏花雨』的工作。」
「欢迎光临」，门口隐隐传来玩偶自动感应的声响。
舒宁松了口气，欲起身招待，身子刚动，却再次被对面始终盯着她的男人探身按住肩膀，动弹不得。
「徐总！」
「不是把你在这里工作的工资都买了礼物吗？过年给你个大红包。」他温声道。
「谁要你的红包。」她嘀咕。
徐奕嘴角勾起笑：「是嘛？是谁之前跟我讨红包的？」
她脸红：「肯定不是我。」现在她不要了，行不行？
化身牛皮糖的徐总好似打定了主意不顾形象也要粘着她，他忽然「蹭」的起身，落座在她身旁，也堵住了她唯一能离开的去路，「舒宁，你……」
一阵清脆的高跟鞋声，由远及近。
随即，淡淡的茉莉香飘入鼻间，徐奕未说完的话顿在嘴边。
下一刻，脚步声停了，他与舒宁同时转头看去。
「徐奕，好久不见。」茉莉香味萦绕，与她的身姿一样清雅，「我回来了。」
第二十一章
这是舒宁第一次见到叶佳期。
她穿着修身的大衣,身材纤细；她皮肤很白,柳叶眉，好看的眼睛是单眼皮,却没有贴双眼皮贴或是加工成女孩子喜欢的双眼皮；她长发过肩,没有染烫，也没有刘海。
她长得很漂亮。
舒宁心头「咯噔」一下,直觉想要躲避。
「是很久不见了。」徐奕起身，面朝叶佳期,笑容淡淡的,「最近还好吗？」
叶佳期的目光不着痕迹从穿着「杏花雨」统一制服的舒宁身上一扫而过,在望向俊朗的男人时,眼底藏着喜悦,她捏了捏手中拎着的包，不躲不避,「挺好的，有时间一起喝杯咖啡吗？」
熟稔的对话,显然是旧识。
舒宁也悄悄起身,正想偷熘,谁知,右手手腕冷不丁被人扣住。
她蹙眉，不动声色挣扎了一下。
并没有挣脱开来。
「下次吧，现在还有些事情要处理。」说着，他手上一个用力，带着舒宁走，「我先走了。」
叶佳期脸色有些不自然，她双眼凝着交.缠在一起的手，随即莞尔，「好，下次再找机会。」
被徐奕几乎是半拖着带离「杏花雨」，舒宁心头是牴触的。一走出大门，她立刻用力甩开他的手，神色不虞，冷冷的瞪着他。
「抱歉，文件有些急。」他说。
她冷哼，越过面前的男人看去，仍能看到窗口站着的窈窕身影。
「徐总，为了一份文件放弃佳人的约会，不亏吗？」不舒服的感觉蔓延，她揉了揉手腕，并不看他，「这又是哪位姑娘？」
其实她隐约有些猜到了，也没指望徐奕会告诉她。
偏偏，他坦白得让人措手不及，「叶佳期。」
名字还挺好听的，她想。
「我前女友。」徐奕又补充了一句。
舒宁一怔，见了鬼似的盯着他，「我没问这么仔细。」她嘟囔，「不会是拿我当了次挡箭牌吧！」
前女友，她想到了王楠老公的前女友，浑身一震。
真是见鬼了！
他认真：「不是，也不会。」
舒宁不知道怎么接话。
「那现在可以劳驾舒小姐替我翻译文件了吗？」将她的表情尽收眼底，他笑。
「现在还是上班时间。」
「没关系，我跟叔叔打个招唿就是了。」
说完，徐奕朝前靠近她一步，她勐地后退。
寒风里，她仍旧穿着单薄的马甲制服，冻得直起鸡皮疙瘩，她想了想，率先朝旁边的行政大楼走。
已经算得上是熟悉的行政大楼，年轻的助理见到她时依然是一副惊讶的模样，舒宁板起脸，无视之，大踏步进了徐奕的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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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习惯性的坐到上次坐过的沙发，徐奕却站在她面前，提醒：「你的办公电脑在我办公桌。」
「嗯？」她表示没懂。
他笑笑，随手一指：「你坐我对面，这份文件比较复杂，你不是说只是略懂建筑吗？遇上不懂的，你可以直接问我。」
舒宁：「……」
拗不过变得奇奇怪怪的徐奕，她跟着他坐到他办公桌对面的位置，一台黑色的电脑已经开着机正跳到word界面，旁边摆着一份并不厚的文件。
与他的距离仅仅隔着小半张办公桌，压力顿时袭来，舒宁悄悄觑了眼，徐奕已经翻开一份文件，似认真的查看。
突然接近她的徐奕，突然对她黏黏煳煳的徐奕，也突然对她真正温柔的徐奕……
她嘆口气，其实有些明白了。
舒宁回到笔记本电脑的桌面，发现桌面竟有q.q软体，她悄悄登录已经许久不登的q.q，找到汤媛的名字，发了条消息。
宁宁：汤圆子啊！宝宝发现让我动了凡心的人似乎也对我有那么一捏捏意思。
她知道汤媛设置了微信接收q.q离线消息，果然，伴随着清脆的「滴滴」两声，消息回了过来。
自徐奕和她各管各工作后，办公室就格外安静，这声q.q消息的声响显得尤为突兀。她眼皮一跳，抬头的时候，正撞上徐奕带着笑意的眼眸。
要命！
舒宁迅速低头，将状态改成「请勿打扰」。
汤媛：然后捏？半天没回我消息，怎么改用q.q了？
她打字：难道过了一个下午的时间，你依然不问问我是哪个凡人吗？
汤媛：唉，我的大小姐哟，既然是那边的人，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不可能的。
舒宁打完的一行字又被她默默删除。
汤媛：别忘了，还有座大山压着呢！
汤媛：你忘了你家的太上皇爷爷了吗？我不问，也不想问是谁，都说了只有一捏捏，趁早脱身，对大家都好。
正中靶心。
q.q对话框几乎被汤媛刷了个屏，她下意识想辩解两句，待回过神发现自己想脱口的辩解后，才发现汤媛说对了。
不该啊！
她有气无力的盯着空白的word，再悄悄看徐奕一眼，心底已是一层又一层的苦涩。
反正她的计划里本就没有徐奕，舒宁这么安慰自己。
自以为安抚好自己的舒宁清了清嗓音，实则暗中关注她很久的徐奕从文件中抬眸，「怎么了？」
「徐总，问你一个问题。」她声音与平日无异，「你喜欢什么样的女生？」
徐奕一愣，合上文件，微微侧过身，「那你呢？喜欢什么样的男生？」
他的眸子里映出了她的整张脸，在他专注的目光中，她心跳加速，一下又一下。
舒宁弯了弯唇：「我？我喜欢的类型。」她刻意拖长了尾音，果然看到徐奕看她更认真了，她眼神一黯，「我喜欢的人不能长得太好看，必须事事听我的，不能对我碎碎念教育我。」
徐奕闻言笑了，小姑娘笑容恬淡，眼中却没有笑意，大约是看出来了吧。
看，这两条分明就是照着他反着说的。
他并没有生气，反而顺着她问：「为什么？」
「男人要长得这么好看做什么？去招.蜂.引.蝶吗？我可不要天天跟在他屁股后头赶蝴蝶。」她说着还点点头，「至于事事听我的，那是因为我脾气不大好，最厌烦别人对我碎碎念个不停，尤其是身边人。」
「嗯。」他不以为意。
舒宁见男人仅是淡淡应了一声，心焦，「嗯是什么意思？」
徐奕探手将她的笔记本电脑往边上挪了一下，她整个人更清楚的暴.露在他面前，他满意，「舒宁，长得好看不好吗？抱着的时候更赏心悦目，亲.吻的时候更恋恋不捨。」
舒宁的脸「蹭」的红了，一句不要脸卡在喉间愣是说不出口。
一秒没脸没皮的男人接着道：「至于碎碎念，为什么要看成是教育，而不是对你的心疼？念你是希望你在未来的道路上避免不必要的挫折，盼你过得更顺遂；亲自指出你的错误是希望免你被外人指责，望你更有骄傲的资本。」
他的声音低沉、温和，舒宁从最开始的面红耳赤，到此刻竟陷在他的甜言蜜语中无法回神。
她从来没想过，原来，徐奕这么会说情话。
徐奕说完就安静的看她，等她给他回应。
过了很久，舒宁狠狠掐了下自己的大腿，等疼痛蔓延，她将被挪走的笔记本电脑重新拉回自己的面前，也挡住他的目光。
「我先工作，徐总您自便。」
*
花了半个多小时翻译完的舒宁一刻都不想停留，直接退出q.q走人。
回到「杏花雨」的时候，老闆娘恰好在，她想起前天因为私心，也因为一直没等到老闆娘来店里，自己没能亲自交给她的，仍被放置在收银台柜子里的杂志。
她急匆匆钻进收银台，取出包裹，捏在手中。
老闆娘看到舒宁手中的包裹，神情微变，却很快就恢復如常，笑着问：「原来已经到了。」
「嗯，您的包裹。」
老闆娘淡定的接过，并没有拆开，随手放在收银台，「谢谢。」
「不客气。」舒宁沉默半晌，咬了咬唇，感觉到唇上的痛意，她笑了，「老闆娘也爱看《hh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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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闆娘低着头，让人看不清神色，「嗯，女人嘛，总爱看鞋子衣服。」
「我也喜欢，老闆娘，等您看完了，能不能借我看看？」
「好啊。」
舒宁的心口卡着跟刺，坐立难安，王楠的话忽的在耳边响起。她垂下眼帘，目光默默落在包裹的快递单上。
纽约直邮，会有谁这么吃饱了撑着没事干，不看电子版，偏偏跨越时差和距离摸到纸质版的杂志？而这本杂志里，又有什么是值得老闆娘订阅多年的？
她的心跳不知不觉间越来越快。
「我有个朋友也月月看这本杂志，不过她是对高跟鞋设计感兴趣，我还以为看这本杂志的都是跟她一样呢！」她拙劣的找了个藉口试探，可话说出口连她自己都要嘆息有够拙劣的。
然而，老闆娘轻轻点了点头，重新拿出包裹打开。一层一层，包了三层泡沫纸的杂志摊在收银台，映入舒宁的眼帘。
「是我小女儿喜欢设计。」
舒宁心跳仿佛骤然停止般让她几乎窒息，她用力抠着自己的手，「您还有别的女儿吗？」
「嗯，还有个小女儿。」老闆娘嗓音微颤，「但一直不在我身边。」
「那，那您想她吗？」她终于看她，有些执拗。
老闆娘将拆封的杂志递到舒宁手边，不期然撞上面前姑娘眼睛里的认真。她的嘴角慢慢漾起笑，直至眼底尽是笑意。
她说：「没有哪个做父母的会不喜欢自己的孩子，我很想，很想很想。」
第二十二章
「徐总，有位叶佳期叶小姐找您。」
助理的声音从座机里传来时，徐奕正埋首文件研究融安的招标案。
乍一听到这个充斥着他过往岁月中的名字,他整个人微微出神了一下，想起昨日见到的她，他合上文件,对助理说：「请她进来吧。」
然后,他听到三声敲门声,办公室的门被人从外推开。
「徐奕。」叶佳期沉稳的走进他的办公室,克制的不像舒宁第一次踏入时一般四处打量。
她径直走到徐奕办公桌前，笑容明媚。
「今天怎么来我这里了？」徐奕起身,用一次性纸杯替她倒了杯热水后重新坐回自己的座位，两手交握放置于桌面,面上挂着淡淡的笑容，「有什么事吗？」
「没有事就不能来看看你了？」
徐奕但笑不语。
叶佳期握着纸杯，微微用力，纸杯在手中变了形,暖意却没能传递到心里，她看他笑说：「好吧,其实是有件事情。」
徐奕认真听：「嗯,说吧。」
面对他始终淡淡的态度，她心底惆怅，可很快，她敛下某些不甘的情绪，一本正经道：「这次融安实业的招标案你应该也听说了吧，我们公司也打算参加。」
徐奕神色未变，又点了下头。
叶佳期尴尬的盯着纸杯，「虽然我没有明白这次的商场项目融安为什么会对外进行招标，但就我所知已经有几家规模不小的公司准备参与这次案子，并且还打算联合招标。他们打的主意不过是加大招标的中标率，也保证各自获益的原则。你意下如何？」
寥寥几语，徐奕就明白了叶佳期的来意，他开始审视起眼前依然漂亮的女人。
停留在他记忆中她最后的印象还是在他大四毕业那年各奔东西时的伤怀，是她流着眼泪要他作出选择时的咄咄逼人。
到底是对她有愧疚的，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温和下来，「佳期，抱歉，恐怕不能跟你合作。」
「为什么？」她皱眉，纸杯中的水一震撒在她的手背，她下意识收回了手，「我们两家合作，不论哪家中标，利益共享，不好吗？」
「佳期，听说你大伯最近有意变更股权？」
徐奕话音刚落，叶佳期脸色骤变，多年不曾有过的无措感袭上心头。
他知道，都知道？
不过一瞬，她迅速让自己冷静下来，「嗯，没想到你还会关注我的事情。」是不是跟她一样，仍旧难忘那段时光？
「没有不透风的墙，叶氏的事情不必刻意打听。」他想了想，说出的话并不婉转。
叶佳期苦笑：「你可真不够留情的。」
「都过去了，佳期。」
「是啊，都过去了。」
她盯着徐奕看了几秒，发现岁月令他脸上的稜角更加分明，整个人却仍然是温润的，与记忆中的一模一样，但似乎又是不同的。
她重新握上一次性纸杯，冰凉的手指触上温热，有些许刺痛感，她没再继续之前的话题，「你前段时间相亲了？许碧琳？她不是跟丁衡是老冤家吗？」
听出她话语间的试探，徐奕眸光一动，「家里的长辈乱牵线的。」
「那你至今单身？」
他嘴角的弧度渐渐上扬，脸色柔和下来，「很快就不是了。」
叶佳期保持了许久的笑容终于僵了，「是嘛。」
*
舒宁在「杏花雨」忙了一个上午，店里只剩她在内的几个服务生，她忙里偷闲掏出手机上了个微信，刷了一轮朋友圈，被通讯录下加好友的信息给震住了。
一杯清茶的头像，顶着个简单粗暴的暱称「徐奕」，验证消息里更是大咧咧的标着：我是徐奕。
见鬼了！他是怎么知道她的微信的？
舒宁手忙脚乱的点开自己的朋友圈，一条条记录无非都是她去各国旅行时的照片、与好友聚会的合照以及跟家里人的自拍，但偏偏她都不想也不能被徐奕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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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躲到收银台下，认认真真筛选了下，正欲删朋友圈，却脑门灵光一闪。
她为什么要听话的加徐奕？他申请好友了她就得加？
思及此处，舒宁默默的退了微信，又默默的将手机放好，假装没有看到这条刺目的好友申请信息，也假装徐奕加好友的微信并不是自己的。
疑似掩耳盗铃，她淡定的继续工作。
临近中午，王师傅给大家做了几个菜，几人围坐在一楼的咖啡厅大桌吃得热火朝天。
舒宁正跟潘晓乐你来我往的抢排骨吃，收银台清晰的传来正值班的小江的惊唿声。
「董事长，您回来了？」
几人纷纷回头去看，舒宁也跟着起身。
只见徐奕跟在一个中年美妇身旁，笑着跟小江打招唿。
而后，他的目光朝她的方向看去，眉目间带着些许温柔。
她想起微信，低头缩小存在感。
「董事长，还以为您除夕才回来的。」潘晓乐笑呵呵的说。
「今天提早回来了。」被称为董事长的中年美妇笑容和善，她推了推徐奕，要他将她带的特产手札都分给大家，视线却停留在舒宁身上，「你是新来的？以前没见过你。」
舒宁看大家的态度，大致猜出了来人的身份。
徐奕的妈妈，度假村董事长。
她点头，略感不自在，「您好，我叫舒宁，这个月才来上班。」
「嗯。」说完，孙董事长收回视线，找了个位子坐下。
小江立刻拿上菜单，笑着点单。
「妈，您先坐会儿，我还有点事。」徐奕温声道，「等会儿陪您吃饭。」
儿子脸上难得露出狡黠甚至略幼稚的神奇，孙董事长心下狐疑，但什么都没问，只悄悄观察着他。
看他朝依旧火热的角落走去，看他拉起小姑娘的胳膊，看他拽着人家不肯松手。
她以为是自己看错了，那双与徐奕分外相像的美眸微闪。
再一次被徐奕拽着胳膊，舒宁是郁闷的，在众人见了个鬼的目瞪口呆中，她恼怒的压低声音质问：「几个意思？」
「过来一下，有话问你。」
又是这个戏码，偏偏她奈何不得他。
被拉着离开围观群众，舒宁抬头，正巧对上孙董事长探究的目光。
她心底暗叫不好，有羞涩、有难堪、也有无力。
「徐奕，你妈妈在。」
徐奕只盯着小姑娘，「没关系，我妈巴不得我拽走的是姑娘。」
舒宁：「……」难不成他还拽过汉子？
他笑着松开她，拿出手机点开微信界面递到她跟前，「舒宁，为什么不加我」
「嗯？什么玩意儿？」舒宁瞥了眼，装傻，「我没微信啊，你表弟问过我，我也告诉过他我没有申请微信。」
「是吗？那我用你的q.q号搜到的微信是谁的？」他似漫不经心的扔下一颗炸弹，炸得她几乎炸毛。
「你怎么可能知道我的q.q？」
徐奕早有准备，手指一动，接而点开昨晚才在手机下载的q.qapp，输入一串数字，「不是你昨天用我的电脑登录的q.q吗？你没删记录。」
她竟无言以对。
「q.q号不是我的，微信也不是我，我喜欢简讯电话，不玩这些通讯软体。」舒宁顿了顿，说，「徐总，以后别大庭广众之下拉拉扯扯，我不想在兼职结束前还闹出些什么有的没的。」
一本正经的声音，看似无懈可击的理由，徐奕头疼。
这小骗子，居然一不留神就把他的心给骗走了，真是本事够大。
他想起昨天下午自己什么事都没干成，暗自沉思了一个下午的结果，只觉得不可思议。但他向来就不是会委屈自己的人，既然确定了，就只会一往无前。
徐奕上前一步，不由分说的搂住舒宁的肩膀，低下头，与她靠得极近，「舒宁。」
她的脸无知无觉爆红，下意识要躲避，却被他牢牢钳制着。
「舒宁，我在认真的追你，可你总是油盐不进的，能不能松开一条缝，给我钻钻？」
能不能……钻钻……
哄的一声，舒宁觉得自己的脑子要炸了！
这个从一开始就对她严肃得要命，到后来逮着机会就死命试验她的男人居然会这么不要脸！
他竟真的看上她了？相爱相杀吗？
她也没做什么吧。
就这一些些的时间，舒宁的心思已是百转千回。
「徐奕，那个……」她悄悄往后退，这一次，她很顺利就退出他的包围圈，却声音结巴，「你冷静下冷静下，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他浅笑，语调宠溺，「好，我承认打脸了。」
她怔愣，想起来两人之前在环贸说的话，心头一团乱麻。
「徐奕，我实话告诉你，等我结束兼职就会离开这里。」
「我知道。」
她嘆了口气：「你不知道，我的离开大概是不会再回到这里。」
他沉默，拧起眉，「你也说了是大概。」
徐奕什么都不知道，但她不能。
舒宁板起脸，正色道：「抱歉，徐奕。」
说完，没有等他的回答，她快步离开有他的地方，重新回到热热闹闹吃饭的同事间，心间泛起阵阵抽疼。
她这是自作孽了。
然而，她并不想栽倒在他身上，一点都不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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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奕目送小姑娘逃也似的背影，摇头苦笑。
直到她已经状似欢快的重新抄起筷子吃起来，他才坐回孙董事长对面。
「怎么了？你不会对人家小姑娘做了什么吧？」孙董事长笑着打趣。
徐奕神色郑重，思索了一会儿问：「妈，您觉得舒宁怎么样？」
看看舒宁，再看看自己儿子，孙董事长收起笑，「长得挺漂亮的。」
「那给您做儿媳妇怎么样？」
她脸色一沉，「你是认真的？」
第二十三章
「你是认真的？」
「是，认真的。」
徐奕答得干脆,孙董事长却沉默了。
她的目光再次扫向舒宁的时候,已不自觉带上了比之方才更深的打量与挑剔。
长相不错，眼神清澈,但是……
孙董事长的视线最终锁定在舒宁身上的马甲制服，眼神黯了黯，「徐奕，妈虽然不是古板的大家长，可是，你们成长的环境差距太大，你确定你跟这个小姑娘三观能和到一起？」
「您是想说她只是一个服务生,对吗？」他语气未变，在对上自己母亲的时候，比平日里更要温和几分，「妈，您误会了，她是j大的博士生在读，趁着寒假来『杏花雨』兼职而已。」
尽管他还不明白她真正的意图,却已经愿意相信她并无恶意,更不希望让自己的母亲有所误解。
「这样吗？」
「是。」
徐奕认真，孙董事长又看了眼舒宁，一时百感交集，「你一直都不让我操心过什么，让妈有时候很失落。这一次妈妈仍然不会干涉，但你记住你叔叔的前车之鑑。」
他松了口气，「我明白，谢谢妈。」
「别高兴得太早，我不干涉，不代表我答应了。」至少以一个母亲的眼光来看，舒宁并不适合，然而正如她所说，前车之鑑，她并不敢冒险。
两人卡着中饭的点来到「杏花雨」，简单点了几个菜，说话间，菜陆陆续续上齐。
徐奕帮自己母亲摆好餐具，转头去看看小姑娘在做什么，却发现这个小姑娘真的没把他刚才说的事情放在心上。她与潘晓乐说笑着，身旁坐着穿男式制服的小韩，不知是说了什么，小姑娘拧了把他的胳膊。
这副对着别人言笑晏晏的模样落在徐奕眼中，怎么看怎么的碍眼。
他顿时有股挫败感，难道是之前对她太严厉了？
孙董事长难得能见到儿子这个样子，她想了想，试探道：「听说，叶家的姑娘回来了？」
「跟她没有关系。」他无奈，没想到妈妈会想到这里。
「真没关系？」她也笑了，「那你这几年一直单着是为了什么？」
「妈，我眼光挺好的。」
孙董事长不置可否，心想当年叶佳期能在那样的情况下还逼着他做选择，也不怎么样。
想到这里，她心下就有了计较。
徐奕眼见着妈妈的脸色不对，忙给她夹了几筷子菜，没有节.操的学了把小姑娘的变脸技术，他委屈道：「妈，您现在也不用想这些有的没的，人家小姑娘没能看上我。」
「什么？」
他更委屈了：「是我一厢情愿追着她跑，她都明里暗里拒绝我许多次了。」
孙董事长激动了，一把放下筷子，连声音都拔高了几分，「拒绝了？我儿子这么好，她怎么就看不上了？」
徐奕捂住额头：「可见您儿子也不是香饽饽。」
「为什么？她是哪里看不上你了？」
他两手一摊，苦恼状：「只能再接再厉，越战越勇了。妈，咱们徐家都不是会轻易放弃的人，是吧？」
如果刚才还没听明白，这下，孙董事长是全懂了，她没好气的瞪他，「跟我玩鬼心眼？随你随你，我不管你，你也别管我。」至少不能管她去相看这小姑娘。
「可以。」
这边徐奕满意了，那头尽力不让自己走神的舒宁却接连打了两个喷嚏。
「怎么了？感冒了？」潘晓乐摸上她的脑门。
舒宁摇头：「不知道，可能着凉了吧。」
*
舒宁下班前，天空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还不到六点，从窗外看去，已是黑漆漆的一片。
微信上妈妈给她发了条微信，问她近期是否要回家。
因着家里从不过春节的传统，每每到了春节，反而是家里最冷清的时候。
爸爸跟哥哥忙着公司的事情满世界的飞，妈妈与闺蜜四处旅游。
而爷爷向来就不爱出门，最多也是携三五老友登山下棋，尤其不爱过春节和中秋。
小时候妈妈说漏过嘴，那是因为爷爷曾经做错了一件事，在自己惩罚自己。
那件事……
后来的后来，她也终于大致知晓了。
舒宁盯着手机出神，收银台忽的响起手指敲击桌面的声音。她匆匆收起手机，抬头一看，眸子里恰巧映出一张温和的笑脸。
「徐总，下雨还来？」她神色恹恹的。
徐奕一个矮身，钻进收银台，「下雨了，来接你下班。」
他的嗓音淡淡的，她心头一动，抿唇竟放不出狠话。
「不用接。」她讷讷的答。
徐奕看了眼时间，距离她下班不过几分钟的时间，「你带伞了？」
没带……
舒宁默，她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没明白徐奕什么时候开始居然这么了解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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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嘀咕了一句：「店里有外带的伞。」
「天冷，我可以帮你挡风。」
他说得理所当然，答得温柔而直白，就这么猝不及防撩过她的心尖，有些痒痒的。
舒宁一愣，到底没他脸皮厚，脸上火辣辣的。
她微微抬头，收银器的屏幕反光映照出了徐奕的俊脸。他嘴角含笑，神色温柔，竟是说不出的好看。
舒宁冷不丁想起那晚她哭得稀里哗啦，他送自己回家时的情景。
那时，他全程打着电话，而她在他身后不过两步的距离亦步亦趋跟着，可直至回到宿舍都没觉得冷。
是他替她挡风了？
她悄悄看他，他的目光也正锁定着她。
「徐奕。」舒宁轻咳一声，「问你个问题，你别板脸训我。」
徐奕点头：「问吧。」
「你是不是精.分了？」
话音刚落，她垂下脑袋，很没底气。
徐奕呆滞，过了半晌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顿时哭笑不得，「舒宁，傻白甜的面具戴久了摘不下来了？」
问出这样傻白甜的蠢问题。
她恼羞成怒，挑眉看他：「不然呢？之前雷达似的盯着我，天天防贼似的防着我，现在就这么……就这么……」
她没好意思说出口那四个字。
不曾想，还是她低估了徐奕，这男人弯了弯唇，「没脸没皮？还是没节.操？」
舒宁：「……」
「舒宁，总要有人先学会低头，我比你大了几岁，这个头便由我低了。」
一楼咖啡厅里起了些许骚动，几声笑声里，他低沉的声音依旧清晰落在她的耳畔。
不是没有遇到过追求者，也并非没有听到过表白，然而，她不得不承认，那些远远都没有此刻这个男人带给她的震撼来得多。
她避开他的视线，犹豫几秒，「你，那你告诉我，从什么时候喜欢我的？」她来这里也不过二十几天而已。
「不知道。」他没想太久，摇头笑，「如果早知道，当初就会对你好一些。」
舒宁闻言笑了，「原来你也知道之前对我不好啊，总给我挖坑看我毫无所觉的跳下去。」
「抱歉。」他满目真诚，又道了次歉。
她顿了顿：「徐奕，可我还是那句话，对不起。」
「没关系，时间差不多了，送你回去吧。」她欲拒绝，他早早就堵住了她的下一句话，「如果是潘晓乐没带伞，我也会顺带送她回去。」
「那你挺博爱的。」舒宁故意曲解他的意思。
徐奕笑笑，并不反驳。
他推开收银台的小门，灵活钻了出去，而后快步走到距离收银台最近的沙发，安静的等她换衣服。
舒宁换完衣服出来，他正背靠着沙发，低头接电话。
她停下脚步，远远的看他。
徐奕单手抄着手机，另一只空闲的手有节奏的敲着自己的大腿，动作闲适，脸上的神情略略严肃。
仿佛是回到了第一次在「杏花雨」遇到他时的情景，有些清冷，带着点点疏离。
她慢悠悠走到他边上，他蹙着眉，高冷的对着电话「嗯嗯」几声。
发现舒宁已经换好衣服，徐奕起身，语气算不上好，「好了，到此为止，明天等我回公司再说。」
「有事你先去忙吧。」舒宁轻声说。
徐奕却摆摆手，挂断电话，「走吧。」
「不是有事吗？」
「没什么事，下班时间不谈公事。」
说着，他推开门，将手中黑色的自动伞打开，稳稳的撑在她的上方。
下了雨的天气湿冷湿冷，舒宁与徐奕因为合撑一把伞，靠得极近，走路间，她的手臂时常擦到他的。
她暗暗庆幸，幸好现在是冬天，衣服穿得多，没有皮肤贴着皮肤的尴尬感。
「毕业之后打算做什么？」沉默了许久，他问。
她讪讪的笑：「没想好。」
「要来我公司吗？」
「做翻译吗？」
旁边没有撑伞的路人跑过，溅起了水花，徐奕揽着她的肩膀将她朝他的方向一拉，她顿时整个人都倒在他的臂弯。
「当心。」他搂得很紧，却只仅仅搂着她的肩膀，「翻译可以，如果你想从事建筑类设计也可以。」
等人跑远了，他就松开她，她嗤笑：「这么随意？你的原则呢？」
「某些原则必须遵守，可有些原则循规蹈矩就没有意思。」他停顿了一下，「何况，你的翻译水平我跟致霆都见识过。」
「不用了，法语只是业余的，至于懂建筑，不过是家里有亲戚从事这一行，耳濡目染多少也知道一些，我可压根对这些没什么兴趣。」她耸耸肩，说得是实话，「徐奕，我以后大概不会留在上海。」
仍然是拒绝的话，徐奕垂下眼帘，配合她的步子慢慢走，「不能留下来？任何理由也不行？」
舒宁蓦地有些失落，「因为我家不在这里。」
他看着她，若有所思。
两个人都没再说话，她想，她说得这么清楚了，他大约是该放弃了吧！
一路沉默着回到宿舍，舒宁关上门，潘晓乐正窝在床上敷面膜，看到她，含煳不清的说：「我明天回家。」
「好。」她脱了外套，坐在书桌前心不在焉。
手机忽然一震，舒宁随意看了眼，没有备註姓名的号码，一条出乎她意料的简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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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她知道是谁。
他说：「有美一人，清扬婉兮。邂逅相遇，适我愿兮。」
第24章
舒宁因为一条简讯翻来覆去纠结了一晚上, 第二天，果然睡过了头。她匆匆跑去「杏花雨」的时候，距离她上班的时间刚过十分钟。
没来得及吃早饭，她赶紧换完衣服, 跟临时顶了她班的杨令雪交接。
「起晚了, 不好意思。」她喘着气钻进收银台。
杨令雪递给她一个三明治，「没事，快除夕了，也没什么人。你先吃，徐奕妈妈在跟我妈吃早饭, 我过去说会儿话。」
「好。」舒宁拆了三明治，转头一看, 徐奕常坐的位置，坐着孙董事长和老闆娘。
走近孙董事长，杨令雪恰巧听到舒宁的名字, 她愣了下神, 听到自己妈妈的声音。
「舒宁？怎么问起她了？」
孙董事长略显无奈, 但想到徐奕说的话, 她并没有多说, 只笑着寻了个理由, 「你这里从来都不招兼职生，难得招了一个，有些好奇。」
「她挺好的。」老闆娘不疑有他，「学歷高, 人品性格也不错。」
「大家都很喜欢舒宁。」杨令雪凑到孙董事长身旁补充，「阿姨，您来了？」
孙董事长立刻笑开了，「是啊，来找你妈妈聊天的。」
咖啡厅里的几人聊得正是开心，收银台的舒宁埋头只顾啃三明治，猝不及防收到来自她哥的微信。
哥餵：今天汤媛来了，东西是到了，人却不肯回来？
她被三明治呛到了，蹲坐在收银台下，拍拍胸，手上飞快打字：我一直想问，哥，你从什么时候开始知道我回国了？
对话框显示输入状态，舒宁索性放下三明治，耐心等着。
哥餵：舒芸说她朋友在环贸看到你了。
环贸？！
原来这么早就知道了。
她蹲得腿都麻了都没能回过神，心知哥哥一直都在等她主动承认。
想到这里，舒宁乖乖的在微信发了个跪地认错的表情。
很快，她哥给她回了很长的一段话。
哥餵：宁宁，我没有插手你的事情并不代表我不知道。你总说自己长大了，有自己选择的权力和能力，所以，这次哥哥给你时间，自己解决，自己面对。但唯有一点，如果让我知道你受了委屈，我就一定不会再袖手旁观。
童宇骁向来沉稳，为人淡漠。在旁人眼中，更是座真正的冰山。
他虽然对她这个妹妹很好，却鲜少会从言语间说出这样煽情的话。
于是，这样一段文字带给舒宁的是不断升腾的内疚。
她将手机凑在嘴边，给他发了条语音，「哥，放心放心，谁敢给我委屈受呀！」
哥餵：嗯。
舒宁还想与童宇骁说些什么，门口传来福娃「欢迎光临」的声音。她站起身，忍住大腿抽搐的酸疼，却在看到对方面孔时微怔。
来人穿了件宝蓝色的长款大衣，长髮披肩，脸上的妆容一如她初次见到的精緻。
叶佳期的目光落在舒宁身上，脑海里浮现的是前天那个戴了副黑框眼镜，没有被她放在眼里的姑娘。
她若有所思的打量着，心下犹疑。
不过一瞬，她又否决了那个诡异的念头。
怎么可能？
她温和的朝舒宁笑笑，寻到孙董事长所在的位置，转身就去。
孙董事长与老闆娘、杨令雪坐在一起，听到脚步声，她微抬眸，唇角含笑。
「阿姨，您好。」叶佳期规规矩矩的站好，「杨阿姨，小雪，很久不见了。」
「是很久不见了。」孙董事长笑容淡淡的，声音也是淡淡的，「今天没有上班？」
她点头：「嗯，今天不上，想来『杏花雨』看看。」
孙董事长对于这个曾经在儿子最难过的时候，还能狠下心逼他的姑娘心里是埋怨的，不过是良好的教养让她做不出给小辈摆脸色的事情而已。
她噙着笑，眸子里却并无笑意，显而易见的疏离感让叶佳期感到了些许尴尬。
杨令雪见状，笑着打圆场，「阿姨，我先给佳期点单。」
说完，拉起叶佳期去了隔壁桌。
舒宁全程围观了这一幕，对于徐奕这个前女友说不上有多少好感。
她努力对比了下自己与叶佳期，综合总结了两人的相似点，结果竟然为0。
所以，徐奕到底是看上自己哪里了？
不过，一个个的都聚集到「杏花雨」，真是热闹了。
纯粹抱着看热闹的心态，舒宁啃完一个三明治，手机叮叮作响，她点开一看，简讯界面停留的只有三条来自同一个人的对话框。
一条是翻译费转成话费充值的，一条是昨晚文绉绉套用诗经的所谓表白，最后一条，是……
徐奕：我妈来「杏花雨」吃早餐，麻烦照顾一下，谢谢。
她莞尔，看了眼正与杨令雪聊天的某人前女友，在从未回復过的简讯框里回给他一句话：有某人的前女友在，还能轮得到我动手？
点击，发送。
下一秒，她心头「咯噔」一下，生出了些许悔意。
这话怎么有点酸呢？
默念了几遍淡定，舒宁不再管简讯和那几尊大佛。
昨晚刚下过雨，外面阴沉沉的，尽管今天的客人并不多，「杏花雨」中的壁灯仍旧全部被打开，格外的亮堂。她在收银台的播放器里找了一会儿，舒缓的钢琴曲流淌在十分有情调的咖啡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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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质的大门第二次被人从外推开，伴随着一阵寒意，舒宁颤抖了一下。
「舒宁。」男人立刻掩上门，站在收银台前，视线在咖啡厅转了一圈，并没有做停留就重新回到她的脸上，「舒宁。」
他又叫了一遍她的名字，舒宁诧异，似笑非笑的朝叶佳期所在的方向示意，「徐总，风尘僕僕，火急火燎的来见前女友的？」
徐奕单手撑在收银台，声音低沉：「风尘僕僕，火急火燎来见你，解决前女友的。」
总觉得莫名其妙被调戏了一把，她没好气，「跟我有什么关系？」
「嗯，是没什么关系，我的工作。」
说完，他离开收银台，她掏出手机，盯着手机上昨晚他发的消息嘆气。
她还以为自己的拒绝足够彻底，结果前脚刚走，后脚他就来了条简讯，变相告诉她不会放弃。
这人怎么……怎么一点都不像刚认识时的徐奕了呢？
那头的叶佳期从徐奕一进入「杏花雨」就心不在焉的观察着，看到他对舒宁的亲昵，心底倏地一沉。
「以后还回北京吗？」多年未见，遇到这个老朋友，竟只觉得陌生，杨令雪找话题问。
她摇头，面上神色未变，「不回了，以上海这边为主。再说，出去太久，还是最想念这里的生活。」
「嗯。」
「徐奕这些年真的都没有女朋友？」
杨令雪头疼，还是绕到这个话题上了，她纠结了会儿，就听到叶佳期叫了一声徐奕的名字。
她重重的唿出口气。
见徐奕先跟长辈们打招唿，她主动退散给他腾地方。
始终淡定的男人坐在杨令雪原本的位置，俊朗的脸上还带着未褪的笑意。
叶佳期无端紧张了下，「真巧。」
「嗯，你也来吃早餐？」他问，「没有回市区？」
他神色平静，远没有面对舒宁时的温柔，她缓缓笑开了，「没有，没有回市区。」
「融安的招标案……」他刚起了个话，她忽然打断他，「徐奕，你还在怪我吗？」
某些已经遥远的记忆一瞬间纷至沓来，徐奕回忆了一下，渐渐想不起来八年前的分岔路口，他是何种心情。
他看着她，「佳期，我昨天就说过，都过去了。」
「之前我也是没办法。」想到什么，她摇头，放低声音，「那舒宁呢？昨天你说快结束单身了，那个人是舒宁？你喜欢她？」
大概是没料到叶佳期会问得这么直白，徐奕目露探究，俊脸在灯光下染上好看的光晕。随即，好看的眉眼添上一抹外露的柔情。
「是，我喜欢她。」他同样直白的告诉她。
她定定的看了他一眼，眼底是不可思议的怒意，「徐奕，这几年你眼睛长歪了吗？」
徐奕蹙眉，眸光陡然冷了一冷，「你过了。」
这才是叶佳期，在叶氏里厮杀多年，气势凌厉的叶总，而不再是八年前那个婉约温柔的女子，更不是初重逢时刻意收敛，试图唤起他回忆的姑娘。
「抱歉，我还是要说，一个服务生？徐奕，你是谁？她又是谁？」
「她很好。」停顿了一下，他又说，「我还在追她。」
「你……」
你了半天，叶佳期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更不愿意承认自己会输在一个服务生的手上。
调整好自己的情绪，她笑得有些勉强，「徐奕，你似乎变了，以前你从来不会……」不会这么恨不得让全世界知道自己的心意。
「人总是会变的，包括你，是吗？」
两人安静的对望着，温柔的笑意在徐奕眼底瀰漫，但叶佳期知道，那并不是对她的。
她心头苦涩，沉默了一会儿才答：「是。」
仍旧没能喝到匆匆点下的咖啡，满身的狼狈让叶佳期连招唿都顾不得打拎起包就走，只在经过收银台的时候，她望着舒宁年轻的脸蛋泄露了一丝隐藏不住的情绪。
一个服务生而已，她想。
舒宁被她看得发毛，再想去探究，这个漂亮的女子已经推开门走远了。
莫名其妙，她想。
徐奕再次回到收银台，小姑娘正凝眉沉思，脸上带着异于她平时的沉静。
他叫了她一声，她反应有些迟钝，脱口就问：「你前女友怎么了？」
「哦。」他配合的朝门外看一眼，「被我气走了。」
舒宁：「……」
徐奕似觉得不够，邀功补充：「干得漂亮吗？」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喜欢的哥哥，他叫童宇骁。
今天让他在微信走了个场，争取让他下周露个脸。
ps：今晚沫子研究下jj某个自带功能……
第25章
除夕那天, 舒宁独自吃完午饭，卡着下午两点的时间，她提着早已准备好礼物去了老闆家。
两层小楼带着个庭院，坐落于度假村的一角, 距离住宿区有一些些的距离, 也正因为这个距离，才显得格外雅致。
开门的是老闆娘，她繫着围裙，看到舒宁手上提的东西，故作不开心道：「小舒, 请你来是过除夕的，怎么还带东西？」
身后在餐厅的桌子前帮着择菜的杨令雪也提高声音附和：「就是就是, 你带东西我妈该不高兴了。」
舒宁笑笑：「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我也懒，就一人给你们买了件毛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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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迎进客厅, 她克制的打量了一下, 与「杏花雨」如出一辙的装修风格, 让人看着十分舒服。
老闆娘终是接了过来, 给她倒上一杯糖水放在客厅的茶几上, 帮她开了电视机, 「你随便坐，小雪的爸爸带着嘟嘟还在买几个菜，估计我们五点后才能开饭了。」
「我帮你们择菜。」
说着，舒宁转了方向, 往餐桌走。
脚步刚起，就被老闆娘抬手拦住。
「不用不用，我跟小雪两个人就够了。都是些细碎的择菜，切菜活，你做不……」老闆娘顿时顿住，眸中闪过一丝尴尬，改口，「没有让你动手的道理，你看看电视，要不然陪我们聊聊天也好。」
做不什么？
舒宁看了眼杨令雪灵活的动作，心下黯然。
是，她做不来这些。
于是，她依旧没心没肺的笑着：「好，那我随便看看，您不介意吧？」
「不介意，不介意。」老闆娘声音温柔，看着她的目光无比温柔。
餐厅与客厅隔着一扇小拉门，平日里，这扇门从不拉起，今天也是。舒宁本着不添乱的原则，只小心参观着布置温馨的客厅。
两层楼的小洋房并不大，客厅在她看来也不算大，至少比起她家的而言，不能相提并论。然而，她看着却多了那么些许的人气，从不像她家里偶尔一个人呆着，冷清得寂寞。
客厅的电视机里正放着歌，距离电视机不远，摆着一台黑色的钢琴。
舒宁的目光略过钢琴上摆着的小相框，脚步不由自主的朝着走去。
是老闆一家三口的合影。
照片里，杨令雪亲昵的揽着老闆和老闆娘，笑容甜美。
她看了一会儿，坐在钢琴前，《lemon tree》的琴谱映入眼帘。
有些手痒，下一刻，流畅的琴音在她手下传出，即使在电视机中歌声的干扰下依旧清晰的传到餐厅。
老闆娘和杨令雪俱是抬头，手上择菜的动作渐渐慢了下来。
小学生的音乐课琴谱，对舒宁而言并不难，弹到尾声的时候，耳边突兀的响起男人温润的声音。
「你还会弹钢琴？」
徐奕单手拿着书，见小姑娘投入的弹琴，并不曾发现他来了，有些无赖的用手指随手按了一个琴键。
流畅的琴音被打断，舒宁恼怒，琴声戛然而止。
「你干嘛？」她看他。
这么幼稚的动作，徐奕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被认为幼稚的男人收了手，「没干嘛，只是没想到你会弹钢琴。」
舒宁挑眉，声音不大不小，恰巧让三个人都听到了，「我会的东西你没想到的多了去了。」
「比如？」他好整以暇，坐在她的身旁。
「比如芭蕾舞。」
这下，徐奕是真的惊讶，「芭蕾舞？」他盯着她红润的脸蛋，好奇。
「你这是什么眼神？」
自前天叶佳期来「杏花雨」被气走后，昨天一整天，她都没有见到眼前这个男人。没想到，今天她才刚一到老闆家，就被他逮到了。
徐奕依然没有放下手中的书，明知道他接下来说的话会气到小姑娘，他还是想逗逗她，「舒宁，练芭蕾的人难道不该平衡感一级好吗？」
怎么还能自己把自己绊倒？
舒宁的脸「腾」的红了。
她往老闆娘所在的方向望了一眼，语气平淡，「我是剖腹产的早产儿，一生下来身体就不大好。听我妈说，在暖箱里呆了很久。小时候身体脆弱，一碰就进医院，家里人就让我去学了芭蕾，强身健体。直到小学快毕业，我才能又跑又跳的，彻底撒欢了的玩。」
杨令雪放下手中的菜，取过老闆娘手里已经快被择的一片叶子不剩的青菜。
「等身体好了些，我就弃了芭蕾。」
面前的姑娘眼底毫无波澜，徐奕听着却心疼了，他放柔了声音，「为什么弃了？」
她耸耸肩：「因为我吃不了苦啊！天天转圈拉筋练形体的，谁吃得消。」
「还有呢？还会什么？」徐奕侧目。
在还没能了解完舒宁的时候，他就莫名奇妙的动了心，等仔细一回忆，他发现自己对她的生活竟知晓得少得可怜。
舒宁细数罗列：「会围棋、画画，哦，小提琴也会一点。」
「会得挺多的，小时候学这么多不累？」
「不累，我不过是懂了点皮毛而已。我身边的大多数朋友都可以称得上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跟她们一比，我这不过小儿科。」她无所谓的答。
徐奕忍不住蹙眉，越是了解就越是好奇，心下更是不安。
他想了想，换了个话题，「上次跟叔叔借了几本书，我去书房放好，你要去吗？」
她几乎没有犹豫：「去。」
说着，徐奕起身，率先上楼梯。舒宁就跟在他身后，随着他的步伐上了两楼，这个比起一楼更私密的地方。
踏上楼梯的最后一阶，首先进入她视线的是一个小型的客厅，与楼下差不多的布置，唯一的区别是，这里摆了更多的相框。
有单人的、有双人的、也有三人的全家福。
舒宁眨了眨眼，扶住墙，转弯，徐奕已经推开一扇门，正站在门口等她。
「来吧，听叔叔说过，你挺喜欢看英文原文书的？」他说，「叔叔的书房有很多原籍书，等会儿叔叔回来，你可以问他借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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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
能随意出入这里的书房，看来是跟老闆一家真的关系好。
虽是点头应和，她的神情却有些怔松，仿佛心不在焉，又似只是在沉思。
徐奕拧起眉，正欲拉她，她的神色愈加呆滞。
「舒宁？」他叫她的名字。
她并没有应答。
此时此刻，舒宁只觉得手脚冰冷，心头是浓浓的苦涩。
她走了几步，走廊的尽头，正对着她的方向，一扇房门紧闭，房门上还挂着两串浅蓝色的风铃。
舒宁又向前走，不由自主朝着这个房间走去。
「舒宁。」经过徐奕身旁的时候，胳膊被人拉住，「舒宁，那间房不能去。」
她停下脚步，回过神似的表情不自然，终是意识到刚才的行为并不礼貌，「挂着风铃的房间有什么特别吗？」
小时候，爸爸也曾送过她一串类似的风铃。
「不知道有什么特别，但是叔叔从不让人进。」他不由分说拉着她进了书房，阖上房门。
二楼第一间房就是书房，有三个大大的书柜，舒宁一眼望去，里面摆满了各类书籍。脑子里仍旧闪着方才风铃的模样，她对这原本兴趣极浓的书房兴致缺缺。
挑了个离门口最近的椅子，她自觉的坐好，椅子旁的小圆桌上摆着本徐志摩的诗集和几份图纸。
她没有去管徐奕，撑着下巴随手翻了翻诗集。
也不知道这本诗集是谁看的，舒宁蹙眉，对于书里的诗句只觉得脑门疼。
果然，她还是适合看故事书。
徐奕将两本借阅的书放回书柜原本的位置，一回头，他看到的就是舒宁这副苦大仇深的模样。
她的坐姿并不好，半个身体都趴在圆桌上，手指很嫌弃的捏着书页，神情让人忍不住发笑。她穿着水蓝色的毛衣，撑着下巴的右手手腕露出一串精緻的水晶，玫瑰花形状的吊坠亮闪闪的。
心念一动。
「咔擦」一声，没有人说话的书房里冷不丁响起手机照相机快门的声音，舒宁翻页的手一顿，抬头瞪着靠着书桌，却双手拿手机的徐奕。
他大约是不常用手机相机，以致于忘记拍照时的快门声。被发现后，他脸色稍许不自然，没被舒宁看到的耳根泛起一丝丝的红晕。
「你偷拍我？」她从座位上跳起来，几步就跑到他身侧，伸出手没好气道，「给我看看。」
徐奕轻咳：「没什么好看的。」
「什么没什么好看的？你拍的是我还不许我看了？」
他借着身高优势，握着手机举到头顶，愣是不让小姑娘拿到他的手机。
「给你看你不就删了。」徐奕嘀咕了一句。
舒宁抢不到手机，顿时怒了，「你偷拍的我为什么不能删？」说着，她蹦跶了一下，右手攀着他的手臂，却怎么都够不着他拿着手机的手。
「拍得很漂亮。」他眉目温和，漆黑的眸子溢出几分笑意。
舒宁因为这句话不小心走了个神。
他的声音实在太过温柔，夹杂着她并不想承认的宠溺和……和骄傲。
他骄傲个什么劲？
心跳漏了一拍，她抓着他的手臂，借力一跳。
他却忽然往后退了一步。
平衡感确实不太好的姑娘跟着往前扑，毫无意外的撞进他的怀抱。
鼻间又是那股清香，鼻子撞在他的胸膛生疼生疼。
舒宁立刻松开下意识攥住他毛衣的手，不想腰间倏地一紧。
是徐奕的手环住了她的腰，稳住她的身形，也让她离他的怀抱更近了一步。
耳边，他的心跳声尤为清晰，一声一声，还有她的。
「舒宁。」他低头，唇几乎贴着她的发顶，「怎么会有像你这么讨喜的姑娘？」
作者有话要说： 有姑娘微博私信问貌似现在很流行的微信公众号。
其实，沫子比较懒，觉得自己打理不好，所以就没有申请公众号之类的。
有个微博供宝宝偶尔抒抒情，矫情矫情一下就好了。
沫子的微博不是橙墨沫，叫：爱喝橙汁的墨沫，欢迎大家来玩。
第26章
「舒宁, 怎么会有像你这么讨喜的姑娘？」
他的声音里透着浓浓的笑意，也有些许不易察觉的惋惜。
在他温暖的怀抱中，舒宁的脸红了个彻底。
她早已脱了外套，只穿着件毛衣。腰间他紧箍着她的掌心温热, 透过毛衣传递到她的皮肤, 连带着血液也莫名的沸腾了。
心跳如鼓，舒宁几乎控制不住的掐了下自己的大腿。
并不疼，却足够让她清醒。
她用力推开他，轻声嘀咕：「是吗？当初也不知道是谁处处防着我，讨厌得我要命！」
徐奕被推开, 面上神色未变，只心底闪过些许不自然。
随后, 他坦然道：「那时是我眼睛长歪了。」
「噗嗤……」舒宁笑了，「你又精.分了。」
他不动声色收好手机，确认小姑娘的注意力已经被转移, 他看着她, 「你要原谅一个暂时眼盲的人。」
「哪有人这么说自己的？」
「能让你开心就好。」他十分好脾气。
舒宁一顿, 收敛笑, 移开目光, 不再看他。
徐奕见状, 忍住了再招惹小姑娘的冲动，轻拍她的肩膀，语气淡定，「走吧, 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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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他擦过她的肩膀离开，步伐轻快。
他的身影挺拔，与她擦肩而过的时候，她余光去看，还能看到他嘴角翘起的弧度。
显然，他此刻心情不错。
可她……
她转身，与来时一样跟在他的身后，走出身后这间书房。
与他三两步的距离，他走一步，舒宁也走一步。一样的步伐，一样的节奏，她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刚才说的明明是被偷拍的照片，怎么一个不留神就被他给忽悠过去了？
算了，随他吧，一张照片而已，舒宁这么告诉自己。
她又踏下一个楼梯，回身去看，入目所示，仍旧是二楼小客厅中摆得温馨的照片。
这也许是她唯一一次能来这里了。
她笑笑，回头继续下楼梯。
不经意间抬眸一看，笑容温暖的男人等在一楼与二楼楼梯的转角处，安静的等着她。
「看我干什么？」她加快脚步，走到他身旁。
这一次，脚步一停，他就走到了她身后，变成他跟着她下楼。
「等你。」徐奕认真答。
舒宁庆幸自己走在他前面，他看不到自己此时无法遮掩的神色，只暗暗吸气、唿气，平稳被扰乱的心绪。
等两人下到一楼客厅，她已然恢復淡定。
杨令雪依旧在客厅择菜，老闆娘已经在厨房开始做菜。
看到她，杨令雪朝她笑：「小舒，这么快就下来了？我爸书房有很多有意思的书，如果有兴趣，你随便看。」
还没等舒宁回答，徐奕就插嘴打趣：「平时守门守得那么严，偏偏对舒宁这么大方。」
「我们小舒跟你能一样？」
亲昵的话换来舒宁的侧目，她讪笑：「嘿嘿，我去喝茶，你们随意聊。」
谁知，徐奕寸步不离跟着她，「嗯，我也口渴了，跟你一起喝。」
两人各自占据沙发的一边，一人捧着茶杯看电视，一人含笑看着小姑娘，硬是磨了大半天的时间。
等老闆带着嘟嘟回来，徐奕终于起身，陪着嘟嘟满客厅的玩耍。独自坐着的舒宁目光随嘟嘟移动，看着一人一狗玩耍的模样，眼底溢满了笑。
这么热闹的除夕，这是第一次。
吃饭前，徐奕的妈妈也来了，她径直走到舒宁跟前，伸手从包里拿出个红包递给她，「新年快乐。」
舒宁忐忑，拒绝：「董事长，不用了。」
「你送我的新年礼物我很喜欢，谢谢。」她不由分说将红包塞过去，「拿着，新年红包，徐奕跟小雪都有。还有，不用叫我董事长了，叫一声阿姨吧。」
「嗯，谢谢您。」
仔细收好红包，舒宁心下却是纳闷的，没明白孙董事长怎么会突然对她亲近起来。
是因为徐奕？
她找到徐奕的位置偷瞄，他也正关注着她与他妈妈。两人的目光隔着一个孙董事长在空中交汇，莫名有种古怪的暧.昧。
更像是……背着家长那什么那什么的小情侣。
呸！
她重重的在心底哼了一声。
正纠结该以什么态度去对待这位董事长，她却已经如刚才所说，又拿出另一个红包去找杨令雪。
「好了，开饭了。」老闆端着个暖锅放到餐桌上插电，笑着招唿舒宁过去，「来，小舒，坐下吃年夜饭了。」
舒宁点头，阴魂不散的某人继续走在他的身边，「一脸感触很深的模样，舒宁，真的从来不过除夕吗？」
「嗯，从来都没有过过。」她并没有因为他这句话恼怒，「有记忆以来，我们家就从没有除夕和春节这项活动。」
她说得坦然，他的心蓦地一软。
留在这里吧。
这是徐奕此时最想说的话，然而，他并不敢说。
「来来，今年多了个小舒更热闹了。」
老闆一家和孙董事长已经按照往年的位置坐好，徐奕照例坐在自己妈妈身旁，他拉开身旁的椅子，朝舒宁示意，「你坐这里吧。」
话音刚落，老闆往锅里放火锅料的手迟疑了一下，狐疑的打量他一眼，话却是对着舒宁说的，「小舒，你随便坐。」
她闻言瞪着徐奕，快速绕过他，直接坐到杨令雪身边的位置。
杨令雪立刻笑开了：「坐我这正好，我们正好说话。」
孙董事长似笑非笑，什么都没有说。
「对，这样正好。」舒宁与杨令雪凑在一起悄悄咬耳朵，「晚上过除夕你们没什么要注意和忌讳的吧？」
「没有，你随意就好，等会儿到点了一起看春晚，今晚有我凯凯王和我妈喜欢的胡歌。」
舒宁尝了口菜，「胡歌？老闆娘这么时髦？」
「那可不，喜欢了很多年了。」杨令雪偷笑，「我跟你说，我妈前段时间还去看他主演的一部恐怖片，被吓了半死硬是要去支持。」
「真逗。」她对他们的事情兴趣颇浓。
两人如同小姐妹一般，老闆和老闆娘默契的相视而笑。
说了随意，真是随意。
一顿年夜饭，有老闆难得开嗓的高歌、有老闆娘和杨令雪二人档追星的俏皮样、有孙董事长说起这次旅途的趣事。
而徐奕，话并不多，始终含笑听着，偶尔与舒宁夹个菜，明目张胆得让她频频瞪他。
临近十点，餐桌上已经摆上王师傅白天特意做的酒酿圆子和拿破崙，老闆、孙董事长和杨令雪正围着斗地主，战况激烈，她与老闆娘围观，等着新年的钟声敲响，好不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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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外响起阵阵鞭炮和烟花的声音，舒宁被静了音的手机已经震动了很多次。她抽空看了看，都是微.信上几个在国内的小伙伴群发的新年消息。她的手指在对话列表滑动，一一给他们回復。
唯独在点到妈妈的头像时，舒宁的动作停滞了几秒。
「老闆娘，我去打个电话，很快回来。」她对对面的老闆娘说。
老闆娘笑着点头。
舒宁握着手机穿过客厅，走到客厅的角落。她站在落地窗前，望着庭院里亮起的灯笼，给妈妈发送了一个微信通话。
现在的纽约，该是上午。
很快，那头就点了同意。
「宁宁？」
舒宁靠着落地窗，将手机贴到耳边，开了听筒模式，「妈妈，好想您啊。」
「想我了也不知道回来？」温柔的声音含着纵容，「最近忙不忙，要不要妈妈来看你？」
「不用了，您别顾着我。今天是除夕，妈妈，新年快乐。」
手机里传来脚步声，「虽然咱们家不过年，不过，我的宁宁又长了一岁了。」
「再大也是您的女儿。」
餐桌上似乎的战况似乎更激烈了，舒宁都能看到老闆娘和杨令雪激动的击了个掌，而后，老闆娘揽着自己的女儿，两张脸几乎贴在一起的亲密。
她红了眼眶，在妈妈的碎碎念中，憋了半年的话脱口而出，「妈，我很高兴能成为您的女儿。」尽管，她们之间并非真正血脉相连的关系。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瞬，随即，舒宁听到妈妈宠溺的叫她的名字，「妈妈也很高兴有你这么个贴心的小宝贝。」
「妈，您今天在家吗？没有出去？」
「没有，今天是除夕，你爷爷一个人在家我不放心。」声音顿了顿，「要不要找爷爷说话？不对，你先跟妈妈把该说的都说完了，不然你爷爷听到你的声音，一定没我说话的时候了！我可抢不过你爷爷。」
猝不及防，眼眶里的湿热不听话的落了下来，舒宁迅速擦干净眼泪，噗嗤笑了，「好好好，先跟您聊。」
「宁宁，今年你的生日打算在哪里过？是你回家还是我们过去找你？」
舒宁想了想，刚想回答，就被妈妈抢先了，「算了，还是我们过去吧！你的新品发布会就在你生日之后不久，这段时间你一定很忙，就别来回折腾了。等你生日前夕，我让你爸和宇骁通通回家，再带着爷爷一起去看你，给你过生日，好不好？」
餐厅里忽然传来一声欢唿，她赶忙梧紧手机，背过身去，笑着说：「好，都好。」
等那阵欢笑声过去了，她对着手机又说：「妈，我下个月会回一次家，我想吃您做的菜了。」
显然，电话那头听到这句话很是高兴，「你回来爷爷一定开心。」
「那您就不开心吗？」舒宁撒娇。
「能不开心吗？妈妈下个月都不出去了，就等你回家好不好？」
「好。」视线有些许模煳，她仰头眨了两下眼睛，没有让眼泪落下来，「妈，谢谢您。」
这么多年，将她当作亲生女儿一般疼宠着，甚至对她都比对哥哥还好。
语音里很快就出现爷爷的声音，舒宁可劲的对着这位长辈撒着娇。
直至结束语音，她耳边似还迴荡着爷爷的笑声。
舒宁将手机捏在掌心。
明亮的灯光下，杨令雪似乎是斗地主输了，她正揽着老闆的脖子撒娇说着什么，而老闆娘轻轻戳了戳她的脑门，三人都笑开了。
很温馨的一幕，但那一幕里从来不曾有她。
舒宁兀自笑了。
汤媛说，这是没有她参与的人生，从前没有，现在没有，以后也不会有。
所以，她不该破坏，也不该硬.插一脚。
王楠说，谁都没有能力预知未来，当为人父母，只能在当下为儿女做出最合适的选择。
所以，她也许该让自己相信这句话，然后，自己才能好过一些。
老闆娘说，她很想自己的小女儿，很想很想。
所以，她也许该知足，他们即使放弃了她，却仍旧挂念着她。
有这么一刻，舒宁已经记不清自己执意来到「杏花雨」的初衷。
是愤怒居多？还是不甘更多？又或者只是单纯的牵挂，想看一看，真正与她血脉相连的他们是什么样的，是否还曾记得她？
其实她们说得都对，她所拥有的已是数不尽的幸福，就不能再贪恋其他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回到属于她的家里，这才是她的人生和选择。
毕竟，她从来就不是舒宁。
这一次，或许是释然，或许是彻悟，她终于萌生了去意，前所未有的强烈。
也该离开了。
眼前忽然出现一抹红色。
是个胖乎乎的小仙童红包。
「舒宁。」
还有，他温柔含笑的声音：「新年快乐！」
舒宁垂下眼帘。
可是，面前的这个男人，她似乎有些捨不得了。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我觉得我对徐总挺好的……
第27章
「新年快乐。」
淹没在一阵烟火声中的嗓音低沉而温柔, 落地窗外的黑夜里，半空中出现了几朵烟花炸裂的流光，闪闪烁烁。
面前的人目光专注，在灯光与窗外光芒的映照下, 漆黑的瞳孔显得格外深邃, 一张俊脸隐隐灭灭，煞是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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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宁忽然间有些口干舌燥，她并不肯相信自己中了某人的美男计。
但是……
徐奕其实观察她许久，看到她靠在落地窗前低头愣愣的出神，隔着灯火, 他看不清她的神色，只觉得她浑身笼着一层落寞, 似离他格外遥远。
心头一跳，他陡然生出了或许这才是真实的舒宁的感觉。
于是，他没有参与完牌局, 将一手的好牌给了老闆娘就走了过来。
「说好过年给你大红包。」见她迟迟不接, 只安静的、复杂的望着他, 他空着的手握住她的右手, 将红包塞在她的掌心, 「舒宁, 很高兴能跟你一起跨年。」
手掌暖暖的，有他给予的温暖，而他的气息近在咫尺。
她动了动唇，捏紧红包缩手, 眼神黯了黯，「谢谢。」
「不客气。」他收回手插.在裤袋，忍住了揉她脑袋的冲动，与她拉开距离，笑得灿烂，「舒宁，后面几天有什么安排吗？」
「没什么安排。」
他没有看她，「之前你说你家不在这里，春节不回家吗？」生怕她又误以为这是他的试探，他补充了一句，「明天我们去枫泾倒置屋，你去吗？」
舒宁想了想。
决定了的事情，她就不该改变，她这么对自己说。
她望着窗外，弯了弯唇：「过几天再回家，春节我们家人都不在。」
「那正好，明天一起去倒置屋。」
视线里，她的脸上挂着浅浅的笑，却动人心。
他慢慢笑开了，有股认命的喜悦，也有股久违的冲动。
总能将她的心给焐热，他这么告诉自己。
舒宁本想拒绝，话到嘴边，想起自己已经不会久留，便点了点头，说：「好，明天跟你们一起去。倒置屋好玩吗？真的都是全部都是倒过来的？」
她又恢復了朝气的模样，徐奕陪着她，「大概是的，我也没有去过。」
尽管已是限制烟花爆竹，外面仍旧是漫天的烟火，两人安静的站着。
脉脉温情无声的蔓延。
阵阵热闹的声响中，他们都没有看到，客厅与餐厅相连的玻璃门旁，老闆端着果盘正打量着他们，神色晦暗。
*
第二天，睡了一早上，洗漱完毕，徐奕就开着车来接她。
他又换了辆车，仍旧是白色的，不过是更宽敞的家庭车。
舒宁打开车门，杨令雪身旁的位置还空着，她一一打完招唿坐了下来。
开车的是徐奕，老闆坐在副驾驶，老闆娘和孙董事长正拿着本杂志讨论，只有杨令雪从包里拿出几包零食，拆了封与她吃得毫无形象。
开了大半个小时，到达目的地，徐奕和老闆去买门票，孙董事长已经拿着手机隔着景区大门遥遥对着倒置屋拍照。
「舒宁。」阳光灿烂，她戴着副墨镜招手，「来，过来帮我拍个照。」
舒宁一愣，看看杨令雪。
怎么指名要她拍了？
她依言走过去接过手机：「好，您要什么样的？哪个背景？」
孙董事长走了几步：「半个倒置屋，半个我，光线不要太暗，也不要把我拍矮了。」
要求有些多，可舒宁并不觉得烦躁。
她半蹲在地上对准角度，刚要按下快门，镜头里的孙董事长又动了一下，换了个姿势说：「舒宁，你等等，最好把倒置屋的字也拍进去。」
杨令雪听到她一改常态的挑剔，疑惑的想要上前，却被老闆娘拉住，摇了摇头。
「妈，这……」什么情况？
老闆娘若有所思：「先看看吧。」徐奕的妈妈从来就不是个无理取闹的人，而舒宁……
舒宁起身，因着孙董事长的要求，她换了个角度。仔细核对比划几下，这才下手，接连按了几下快门。
「好了。」她将手机还回去。
孙董事长提了诸多要求，却在拿回自己的手机后，没有看上几眼拍好的照片。
只对着舒宁时，她脸上笑意更深，「谢谢。」
「不客气。」
徐奕和老闆已经买好票，他走在舒宁身后。
她似乎又走神了，跟在杨令雪身边，也不知道脑子里在想些什么。
冷不丁的，他想起第一次在「杏花雨」遇上小姑娘时的那个夜晚，她也是走着走着就跪地抱住了垃圾桶。
顿时，他觉得自己又该教育她了。
「舒宁，好好走路。」他说。
舒宁脚步微顿，抬眸瞥了他一眼，悄悄落后大部队几步，与他并肩走在一起，她压低声音问：「徐奕，你跟你妈妈都说了什么？」
「嗯？」他装煳涂，「什么说了什么？」
「没什么。」她加快脚步跟上杨令雪，放弃去纠结孙董事长对她微妙的态度。
倒置屋果真是一间倒置的屋子，头顶都是原本该在地面的茶几柜子等，触手可及的距离，一伸手就能摸上上边倒置的家具。
一踏进房门，一股强烈的晕眩感袭来，舒宁勐地往前沖了几步，被身旁的徐奕一把拎住。
她与他仍旧走在最后，此时，她半倒在他怀中，腰间和肩膀都被他牢牢钳制着。
原本就有的晕眩感更甚，她离开他的怀抱，单手扶住木质小屋。
「舒宁，平衡感这么让人着急，果真看不出来你是学过芭蕾的。」他继续走在她身旁，生怕她再次跌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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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宁眉头拧了起来：「这跟平衡感没什么关系，谁能在倒着的屋子里健步如飞，你看那边。」
她努了努嘴，周围来来往往的，不是相互搀扶着，就是有小情侣干脆搂着穿行。
徐奕莞尔：「你的意思是你也想跟他们一样？」说着，他意味深长的看她。
她被看得莫名，下意识说：「什么一样？」
身边又有对小情侣经过，年轻的小姑娘窝在汉子怀中，两人一边叽叽喳喳，一边走走看看。
舒宁忽然明白了徐奕的言下之意，顿时脸红。
「你又不是我男朋友。」她轻声呢喃，却不小心被靠她很近的徐奕听到了，他嘆了口气，「那真是可惜了。」
这一句话无比清晰的传到她的耳朵，她无语的用手肘撞了他一下，快步就走。
两层楼的倒置小屋，与徐奕度假村的格局十分类似，舒宁好奇的一路走走看看，拿着手机走一处拍一处，渐渐落在人群的后面。
而徐奕仿佛打定了主意粘着她，配合着她的速度，也不出声，偶尔在她一个踉跄的时候，稳稳的扶住她，却再没做出任何暧.昧的举动。
偏偏这样随手的一个动作，竟让人忽视不了。
舒宁憋着气，路过二楼走廊，走廊上倒挂着的一副向日葵图片吸引了她全部的目光。
她停下脚步，徐奕跟着停下站在她的身旁看着。
「喜欢向日葵？」他噙着笑，「小姑娘不都喜欢薰衣草之类的？」
她用手机找了几个角度拍照，眼里闪着光，「我不喜欢薰衣草，你也说了，那是小姑娘喜欢的。」
「你呢？」
舒宁收好手机，逛了太久，晕眩感让她不太舒服，她半靠在木质走廊的柱子上，望着向日葵挂画出神，「我就喜欢向日葵。」
徐奕单手撑着柱子，另一只手绕过小姑娘的身后，虚虚护着她，就怕她下一秒就往边上倒。
「为什么？」难得她配合的你问我答，他追问。
「因为只有向日葵总是迎着太阳绚烂绽放。」
她长得很漂亮，笑起来的时候有个小小的酒窝，但她在他面前总爱装腔作势，鲜少真心的笑过。
此刻，她微微笑着，两个小小的酒窝看得人暖融融的。
徐奕一怔，伸手想要戳戳她右侧的小酒窝。
但是，可以想像小姑娘必定又会炸毛。
他忍下了，清清嗓音：「度假村有一片小花园空着，等三月份可以种向日葵。」
「哦。」她转身，微不可见的点了下头，继续参观。
三月份，那时候她已经不在这里了。
倒置屋就一个景点，全部参观完，已经到了饭点。依然是徐奕开车，十几分钟的路程直接到了枫泾古镇。
小桥流水，极富南方小古镇的特色。
这是舒宁第一次来这里。
「走吧，去吃饭。」老闆不着痕迹看了看这一路始终与舒宁走在一起的徐奕，「去迴廊边的小店吃？」
刚才在倒置屋门口因为一张照片挑剔了半天的孙董事长这下好说话得可以。她的目光落在舒宁身上，看到小姑娘额头上冒出了点点汗珠，唇边的笑让人如沐春风。
她也笑了：「舒宁，吃饭你跟我坐。」
舒宁下意识看徐奕，他也莫名。
「好。」只好点头，她却趁人不注意，用力扭了她身旁的徐奕一下。
到底是做了什么？
手臂被不轻不重报復性扭了一下，徐奕并不气，反倒因为她的亲近笑了笑。
正要安抚小姑娘，他的手臂又被人拉住。
老闆不知什么时候走在他的身侧，拉着他渐渐落在最后，眼前是舒宁潇洒的背影。
「叔叔？」
老闆神色严肃，声音里也带上一抹郑重，「徐奕，我问你，你跟小舒是怎么回事？」
徐奕收敛笑，舒宁的身影已经离他有些距离。
他停下脚步，与老闆面对面站着，坦白道：「叔叔，我喜欢舒宁。」
然后，徐奕看到面前的老闆瞳孔勐地一缩，眉宇紧蹙。
「徐奕，你跟舒宁不合适。」
作者有话要说： 统一解释下为嘛有的姑娘新章看到的是防d章的问题。
这是晋江自带的防d功能，如果本文新章前的vip章节购买章数比例不够，就会延迟看到正文时间。
一般天天跟着沫子订阅或是订阅了大部分的姑娘都是可以正常看最新章的。
然后，我终于理解了其他作者说的防d把自己防住是什么意思！研究了一下，我用作者号点开自己的文，居然也是防d章！
第28章
大年初二的中午, 徐奕赶到包厢的时候，范致霆和他一票发小都到了。
「老徐，姗姗来迟，罚酒罚酒！」丁衡嚷嚷。
范致霆也附和：「就是, 就属你跟老赵最晚了！」
徐奕脱了外套, 迳自坐到范致霆身旁空着的位子，原本空着的酒杯已经在他到的时候被唯恐天下不乱的丁衡倒得满满的。
他凉凉的一个眼风，丁衡却硬气的对视回去，嘴唇微动，无声的说出一个名字。
许碧琳。
看来是知道长辈们的乱点鸳鸯了。
徐奕笑开了, 抄起酒杯慢慢喝了一小口，起闹声顿起, 却是谁也不敢实质上在老虎头上拔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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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奕，最近干嘛呢？」
「听说你也要参加融安的招标？」
都是从小都认识的髮小，话说得格外随意, 几个带着女朋友或是老婆的则含笑偶尔插.上一句。
徐奕一一回应, 正说笑着, 包厢的门又被推开。
范致霆立刻起身, 笑呵呵的给唯一空着的位置前的酒杯倒满酒, 「我说, 赵牧臻，你来得最晚，你……」
大门被开到最大，原本热闹的包厢里忽然安静了。
范致霆抬头一看, 霎时说不出话来。
被叫做赵牧臻的男人对上徐奕的目光，尴尬的望向别处，「来晚了，我罚酒。」
「不怪他，是我正好找他有事。」
温柔的嗓音，柔柔的，在场没有人不认识这个声音的主人。
「叶佳期？」之前还在给徐奕灌酒的丁衡似笑非笑的望着淡定的叶佳期，眼神已是不善，「老赵，来之前你可没说要带你干妹妹来啊！」
赵牧臻召来服务生，在他旁边添了个座位和碗筷，声音并不自然，「反正你们也认识，很多年不见佳期了，一起聚聚。」
叶佳期闻言客气的笑笑，目光却始终落在看不出神色的徐奕身上。
此时，他握着酒杯，低头看随手放在一边的手机屏幕。
从她的角度看去，他嘴角微弯，对她的到来无悲无喜。
她嘆气。
这一圈的髮小大多都知道当年徐奕和叶佳期的事情，箇中细节虽了解得不是很详细，但就沖她拍拍屁股走人这一点，就没人会支持她。
除了赵牧臻，叶佳期干妈的儿子。
他自罚三杯酒，尽力调和自他们来了就古怪的气氛。
一时间，沉默的包厢里恢復了点原先的热闹。
「老徐，这次说了允许拖家带口，你怎么没带我小学妹？」
这话一出，众人的视线又一次汇集到徐奕的脸上。
他警告的瞪了丁衡一眼，并没有反驳什么，「革命尚未成功。」
丁衡「噗哧」笑了，扫了一圈八卦的髮小，卖关子似的爆料：「你们不知道，神仙似的老徐这次可栽了！」
范致霆眼睛一亮，配合着一唱一和，「那小姑娘可漂亮了，还是丁衡的学妹，那法语熘得我都甘拜下风！」
叶佳期心底倏地一沉。
徐奕一改往日的高调，连他的弟弟和最好的哥们都在护着那女孩，而他只是放任两人的调侃。
「不是，你俩说的那是谁？」
「不够意思啊！怎么就你们知道，我们不知道？」
包厢里开始新一轮起闹，这些商场上一身精英范的大老闆们一个个不顾形象的八卦着。
范致霆笑：「名字也好听，叫舒宁！你们是不知道我哥，奴役我硬是把公司文件翻译成法语，再借着要人家小姑娘翻译成中文的机会近水楼台！阴不阴，阴不阴？」
「哟，把公司文件都给人小姑娘看啊！」
叶佳期脸色发白，心知肚明众人的附和都是针对她而来。
压抑不住的怒气的恼怒，她低头给风轻云淡的男人发了条简讯。
手边的手机震动，屏幕上没有备註的号码闪过一条消息，就几个字：徐奕，不用做给我看，我没别的意思。
徐奕俊朗的脸上并无波动，想了想，动手回覆：我也没别的意思，小姑娘确实让我骄傲。
「抱歉，我上个洗手间。」叶佳期「嚯」得起身，拎起包就走。
范致霆和丁衡相视而笑。
护短，他们最会了。
没了叶佳期的包厢里，愈加肆无忌惮的八卦起来。
徐奕始终沉默着，难得高调的在这群发小面前透露出自己有多么中意舒宁，任一众人打趣。
尽管，她还没来到他的身边。
忽的，在喧闹声中，他想起昨天老闆说的话。
没有原因，也没有解释，仅仅告诉他，他和舒宁并不合适。
之后任凭他怎么追问，他都只是复杂的看着自己，欲言又止。
到底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
徐奕脑中闪过一个念头，快得他怎么都抓不住，最终仍旧毫无头绪。
舒宁……
这么多年才动了次心，怎么捨得就这么放手？
*
过年期间的「杏花雨」照常营业，大部分的服务生都回家过年，与往年一样，老闆一家亲自上阵。
今年，多了一个舒宁。
「老闆，您这么敬业？过年了还忙着徐奕公司的事情。」她端了杯柠檬水放在老闆手边，看到他电脑屏幕上的图纸露出「融安实业」几个字。
老闆戴了副眼镜，手上的动作没停，很是专注，「这个招标案我跟徐奕都志在必得。」
想到什么，老闆笑容一僵，抬起头看着舒宁时，眼睛里都是小姑娘甜甜的笑。
嘴边的话顿时怎么都不忍心说了。
「为什么您也这么关注融安的案子？」她放了托盘坐下，撑着下巴合计着如果他真的这么在意，她可以去帮他们打个招唿。
老闆心念一动，将电脑屏幕转了个身，面朝舒宁，「我已经多年没有亲自操刀设计了，大约是收官之作了。小舒，正好你看看我的设计图，给我些建议，有哪里不喜欢吗？」
哪里不喜欢？
舒宁觉得古怪，跟她喜欢有关？
但她还是认真看着，指出了几处她自我审美觉得不搭的。出乎意料的，老闆听了她的话后，竟真的动手改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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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宁见老闆正忙，重新拿起托盘走了。
老闆改了半天，忽然给徐奕打了个电话。
「徐奕，我有一个新想法，明天你方便来一下我这里？」
电话里有些吵闹，可他的声线清晰，「叔叔，那我现在过来。」
老闆一怔，看了看趴在收银台与杨令雪说话的舒宁，委婉道：「不急，明天你来我家，让你阿姨给你做好吃的。」
徐奕站在会所的走廊，那群闹腾的髮小们折腾得差不多了，他听出老闆的意思，却假装没听懂：「没关系，我这边结束了，正好没事。」
「好。」
挂了电话，老闆心绪不宁，他并没有想到事情会变得这么棘手。
然而，二十多年前他经歷过的切肤之痛如今每每想来还是心痛不已，他并不想徐奕重蹈覆辙。
老闆看着电脑屏幕上初初勾画的图纸出神。
为了他们好，必要的时候也许只能告诉徐奕真相了，他想。
临近三点，舒宁站在收银台见到了今天本该去参加聚会的徐奕。
「你怎么来了？」她诧异。
徐奕从口袋里掏出一把五颜六色的水果糖摆到她跟前，「请你吃糖。」
她无语：「我不是绒绒！」
「丁衡买的，说给他的小学妹抓一把。」
舒宁想起那个一口一个叫她「学妹」的男人，表情讪讪的，「谢谢他。」
「不客气。」他轻笑，找到老闆的位置，低声对她说，「来一杯咖啡，我跟叔叔有事情讨论。」
「你到底是有多爱喝咖啡？也不怕胃疼！」她嘟囔。
徐奕眸色渐深，脸色迅速柔和下来，「关心我？」
舒宁选了颗蓝色的糖果，拆了糖纸扔进嘴巴，「想多了。」
他笑了笑，没再说什么，跨步坐到老闆对面。
「叔叔，您又有什么好想法？」他问。
老闆将舒宁提出整改的地方圈了出来，又将刚才重新设计的另一半图纸摆在徐奕面前，「大致思路不变，某些细节我有了新主意。」
徐奕认真看了一遍，目露惊嘆，也有些心疼。
「叔叔，这次的设计我都交给您，希望您得偿所愿。」
老闆一嘆：「徐奕，能告诉我你什么时候喜欢上舒宁的吗？」如果可以，他也希望他得偿所愿。
徐奕回身去看舒宁，薄唇微微勾起：「我也不知道，等意识到的时候就已经喜欢了。」
舒宁端着咖啡杯走近已经摆满图纸的圆桌，方才还在说话的两人在看到她时都收住了话，温和的看她。
她莫名，摸摸鼻子：「徐总，咖啡。」
「谢谢。」他微微朝后靠，整个人懒洋洋的。
她转身回到收银台。
谈话继续，老闆又问：「小舒呢？」
徐奕喝了口咖啡，眉毛一挑。
加了牛奶？
他喝了第二口，「她拒绝我了。」
低沉的嗓音，简简单单几个字，却含着说不清的情意。
老闆动容：「眼光不错，但如果前路漫漫你也能一往无前？」
也能对舒宁一如当初，坚定不移。
「能。」他眉目间带着淡淡的温柔，却莫名的坚定，「叔叔，我希望您能支持我。」
老闆沉默，徐奕又喝了一口被小姑娘调制的不伦不类的咖啡。
也不知过了多久，暖融融的咖啡厅里传来略带沧桑的声音：「徐奕，唯独这件事，我不能轻易答应你。」
但至少已经不是昨天的反对到底了。
徐奕忽然松了口气。
作者有话要说： 叶佳期是宁宁回家的临门一脚～～～
还有，看这里！
今天是女生节，不管已婚未婚，姑娘们，记得在本章打个卡，沫子发个红包呀！
希望姑娘们每天漂漂亮亮，少女心永存。
么么哒~
第29章
一连几天, 舒宁都没有见到徐奕。
听说是他最近又忙着融安的招标案，也听说他跟孙董事长回了市区的家。
这天，她照例守在收银台，王师傅赶在大年初六就来了「杏花雨」。
「小舒, 新年好。」他拿了个大的购物袋钻进收银台。
舒宁笑眯眯：「新年好, 我还以为王师傅要初七才来呢！」
「在家也没什么事，不如来这边热闹些。」他说着，打开购物袋拿出几盒蔓越莓饼干和蛋挞，「今早刚做的，尝尝。」
看到吃的, 她眼睛发光，「都是我喜欢的。」
舒宁忙不迭一手拿了一种, 吃得开心，王师傅乐呵呵看着，心情颇好。
「王师傅, 绒绒妈妈的事情怎么样了？」将饼干和蛋挞分给店里的其他人, 王师傅换了衣服坐到舒宁边上闲聊, 她问, 「于家那边答应她的要求了吗？」
「没有, 于家不答应, 小楠决定打官司，要绒绒的抚养权。」他顿了顿，「官司不好打，虽然手里有录音, 毕竟不能作为直接证据。于家条件又比我们家好，只能慢慢磨着。小楠最近在找律师，不过，工作倒是找到了。」
这大概是王师傅唯一开心的了，他絮絮叨叨说着，「还是她大学专业的老本行，做出纳，虽然试用期工资不高，但总归是个好的开始。」
舒宁点头，脑子里把王楠的信息过了一遍，「王师傅，律师是不是还没找好？我有个朋友，她同学是个挺有名的律师，打离婚官司是他强项，如果需要，我联繫一下我朋友。认识人好办事，友情价不成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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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敢情好。」
「我现在就给我朋友打电话。」舒宁起身，在微信通讯录找到她哥老同学的微信，当即发了条信息过去。
人称「鬼见愁」的唐律师，有他出手自然手到擒来。只不过他只接大案子，王楠的事情在他眼里大约不算什么。
舒宁想了想，好歹她从小到大都跟着她哥叫他一声「哥哥」，这个小忙总该帮吧！
果然，几条信息发出去，唐律师跟她确定好联繫时间，舒宁立即给王师傅回復。
「谢谢你了，小舒。」王师傅笑得似弥勒佛一般，「等会儿给你做好吃的。」
「不用客气，来这里快一个月，你们一直都很照顾我。」
「应该的。」
舒宁想到昨晚订好的机票，眼神黯了黯，「以后我肯定想念您的手艺。」
王师傅一愣：「怎么？你要走了吗？」
「差不多了。」
「这么快？寒假不是没结束吗？」他停下手里的动作，站到舒宁边上诧异的问。
她淡淡的笑：「还要回家一趟的，以后有机会我再回来看你们。」
她又撒了个谎。
「什么时候走，到时候给你做大餐。」
「走之前跟你们说好不好？」舒宁一边在托盘中摆纸巾，一边说，「我想吃您做的拿破崙，咖喱牛腩。」
王师傅大手一挥：「好，想吃什么都给你做。」
*
徐奕是在去「杏花雨」的路上接到叶佳期的电话。
「徐奕。」她的声音有些焦急。
他停在距离咖啡厅不远的树下，躲了躲刺目的阳光，「怎么了？」
「有件事我想了下还是要告诉你。融安的招标会在三月，我不知道你准备得怎么样了，但是有人找上了叶氏的项目副总，声称手里有你们公司对于这个项目的设计图纸和策划案。」
徐奕拧起眉，目光沉沉。
叶佳期没等到他的反应，继续说：「我没有别的意思，徐奕，相识一场，总归还是朋友。不过是给你提个醒，找上来的是个男人，姓苏，言辞凿凿，说他女朋友能拿到图纸复印件。看着不像是撒谎的样子，一开口就是五十万。」
五十万，一个设计图，一份策划案。
徐奕仍旧没吭声。
「我不知道他是怎么拿到的图纸，也不知道他有没有找上别的公司。」她欲言又止，似迟疑了一下，「总之，徐奕，防人之心不可无，你注意下吧。如果有需要，我可以让下面人答应他提的要求，先买回来看看真假。」
「不用了，谢谢。」他眸光闪了闪，沉着脸答。
许是没想到他会拒绝，叶佳期沉默半晌，最后只嘆了一声，「好，我知道了。」
徐奕挂断电话，直接去了「杏花雨」。刚一推开门，他就看到小姑娘慵懒的坐在收银台，正拿着手机看视频。
他脑中闪过叶佳期的话，笑着敲敲她面前的桌面。
「咚咚」两声，做贼心虚的小姑娘勐地扣住自己的手机，抬头微笑。
一连串的动作如行云流水般流畅，显然趁着没什么客人已经实战了无数遍。
徐奕失笑：「做得挺熘的，不知道叔叔和阿姨有没有见识过？」
舒宁没好气的翻过手机，重新把手机支在桌面，「吓我一跳！」
「明天排班你上半天的班？」他忽然问。
「你怎么知道的？」想起他总能抓到她的行踪，她狐疑，「老实说吧，你怎么拿到的我的排班表？」
徐奕笑得散漫：「只有我女朋友才有权利让我有问必答。」
舒宁翻了个白眼，「哦，那我不想知道了。」
他侧目看她：「看来范致霆教的也没那么有用。」
「噗……你这都是他教的？」难怪她怎么觉得他都精.分了！
徐奕静默片刻，心底尴尬，面上仍维持着人摸狗样的平静。
随即，他轻轻点了下头，让范致霆背了个锅。
「今天老闆和老闆娘都不在。」因着面前的人是徐奕，她继续看刚才按了暂停的视频，继续笑成狗。
小姑娘双眸盯着不大不小的plus屏幕，唇边是怎么都止不住的笑意，他也跟着笑了起来。
「舒宁，明天我几个发小会来这里小聚，你要来玩玩吗？」
舒宁心头一颤，继续看屏幕，「你的髮小和我有什么关系？」
「小雪也在。」他没收她的手机捏在手中，「你明天中午下了班正好，给小雪做个伴，就在两楼茶室。」
手机被人顺走了，她探身欲抢，却被他躲过了，「我不认识他们。」
「你认识我。」他温声哄，「也认识小雪，致霆和丁衡都在。其他人都对你很感兴趣。」
「你又乱说什么了？」她恼怒，「还有你妈妈，为什么对我奇奇怪怪的？」
徐奕笑了笑，想起那天从倒置屋回家，他的妈妈突然说了句「舒宁挺好」。
他自有他的盘算，却不打算告诉她，只半真半假道：「他们调侃我铁树开花，想看看我被哪朵小花给拐走了。」
舒宁语塞。
如果她真的只是舒宁，对于徐奕这样高调又霸气的做法大约是欢喜的。
然而她不是。
「徐奕……」
「不用多想，就当认识朋友。」他打断她，「多认识一个朋友没什么不好的，以后你毕业了找工作也许用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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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宁沉默，心下却已经决定明天肯定趁他那群发小没来就开熘下班。
徐奕将手机还给她，又说了几句，转身离开「杏花雨」，就好似他特意来这一趟真的仅仅就是来说这件事一般。
她看着他的背影，再没了看视频的心思。
*
春节放假的最后一天，冷清了一个春节的「杏花雨」依旧冷清。
舒宁仍然在看最近很火的综艺，忽的，尖锐的高跟鞋声伴随着门口福娃的「欢迎光临」，她倒扣手机。
刚起身，正对上对方墨镜里自己的身影。
叶佳期摘了墨镜，朝她露出笑：「我能找位置坐好再点单？」
「可以。」舒宁跟在她身后，径直去了个略显偏僻的角落。
叶佳期翻了翻菜单，点了杯咖啡和一份点心，在舒宁收菜单的时候漫不经心道：「你是j大的博士生？」
收菜单的手一顿，「是的。」
「丁衡把你夸得天花乱坠，一口一个学妹的叫唤。」她盯着舒宁的眼睛，见她淡定自若，倏地笑了，「徐奕对你真的挺上心的，旁敲侧击的问丁衡j大的事情。」
舒宁脸色一变，眉头微蹙。
叶佳期撑着下巴，状似无意说：「前几天聚会的时候，我还看到他追问你导师的事情。听说他追你追得很紧？」
心上的弦绷得紧紧的，过往他无孔不入的试探和挖坑一幕幕浮现在眼前。
「他都问了什么？」她脸色松动。
叶佳期眼中闪过一抹犀利，笑意越来越浓：「大概就是你什么时候毕业？哦，还让丁衡帮他去打听打听你是什么专业，哪一届的。」
舒宁捏紧菜单，对她劣迹斑斑的男人近来动不动就能让她心软，可是，叶佳期的一盆冷水，犹如醍醐灌顶。
是不是又是他新一轮的试探？他的改变，到底掺杂了多少的小九九？
她沉默了，没能看到叶佳期面上的诡异。
「徐奕难得对一个人这么上心，他那群发小都惊呆了。」知己知彼，虽不全，她也已知晓大部分，诛心之言，她亦游刃有余，「不过，我最好奇的是，你既然是博士生，怎么会来咖啡店当服务生？」
会心一击，当头棒喝，击得舒宁心口发疼。
是不是老闆和老闆娘也曾怀疑过？可为什么仍旧录取了她？
「嗯，寒假兼职而已。」这是她对所有人说过的藉口。
叶佳期靠着桌子，笑容温柔可亲，「哦，这样啊！」
在她意味深长的目光中，舒宁终于转身，脸上再无轻松。
作者有话要说： 最后容叶佳期蹦跶一下下！
然后，自有人收拾！
ps：宁宁不蠢，宁宁不蠢，宁宁不蠢，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第30章
初七, 春节结束的第一天，天公不作美，断断续续飘起了小雨。
舒宁撑着把小碎花伞，从宿舍到「杏花雨」这段并不长的路上, 她走得迟疑。
如果不是下周她就该走了, 今天她其实是想请假的。
郁结了一路，走到「杏花雨」门口的时候，她收起伞，推开门，杨令雪已经在收银台呆了一会儿。
「小舒, 下午去哪儿？」她问。
「不去哪儿，回宿舍休息休息。」顺便打包行李, 舒宁在心里补充了一句。
杨令雪的视线投向不远处，悄声说：「中午致霆他们都来玩，下午你没事, 一起吃饭吗？」
顺着她的视线, 舒宁看到某个她打定了主意避着的男人正坐在他最常坐的位置, 埋首在面前的屏幕正忙。
她一怔, 摇头拒绝：「不了, 我都不熟。」
说完, 舒宁拎着包去休息室换衣服。
杨令雪看着她的背影莫名。
休息室里，仍旧是舒宁初来时每每换完制服总要照上一照，练习微笑的落地镜。
此时，落地镜中的脸蛋上已经不用刻意去凹造型就能露出蠢蠢的、萌萌的甜笑。
果真是如徐奕说的, 傻白甜的面具戴久了就摘不下来了。
可她从来就不是。
包里的手机响起一阵清脆的铃声，她看了一眼，是助理在国内的手机号。
「童小姐。」
「嗯。」她站在落地镜前，无意识抚着眼下的阴影，「回来了？」
助理的声音一如往常：「是的，回家过完年了，今早到的上海。童小姐，需要我来您这边吗？」
「不用了，难得来上海，你随意。有事我会打你电话。」
「好，我知道了。」
舒宁挂断电话，深吸口气，出门战斗。
果然，一回到咖啡厅，她就看到徐奕等在收银台，而杨令雪不知去向。
「舒宁。」徐奕笑得灿烂，「早。」
她深深的看他一眼，面无表情，「徐奕，我下周五就走了。」
他脸色一僵。
舒宁却笑了起来：「稍后我会向老闆和老闆娘说明，最晚下周五就会离开。」
「不是20号开学吗？」过了许久，徐奕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嗓音里涩涩的，失了平日的风度。
「这样不好吗？」她一副无所谓的模样，笑得没心没肺，「也不枉你从一开始就盯着我试探我，现在我终于要走了，你也解脱了。」
徐奕蹙眉，小姑娘虽是笑着，眼睛里一片冰冷与疏离，他眸光陡然一沉，「舒宁，我已经道过歉了，你明知道我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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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什么？不论现在怎样，都没什么意义。」
舒宁一直笑着，心底已泛起酸涩。
她不想相信叶佳期的话，然而她自己清楚她和他之间从一开始就源于欺骗。哪怕是现在，她也无法告诉他她的名字，她的真实情况。
「好了，我该工作了，徐总你也去忙吧。」她一开口就堵住了他所有的解释与邀请，回身钻进收银台，整理收银台下其实杨令雪早已整理好的托盘。
徐奕沉默半晌，挺拔的身影无端让人看着心疼。
他动了动唇，最终只是一笑，「舒宁，不需要刻意用话刺我，我喜欢你，无关其他。」
她心口发疼，静默不语。
「没关系，在你毕业前，我可以去学校看你。」说完，他转身回自己的座位，继续工作。
只舒宁眼睛热热的。
*
徐奕在「杏花雨」坐了一个上午，舒宁努力给自己找事做，熬过了仿佛是最漫长的一个上午，一到下班的点，匆忙换衣服走人。
原以为对徐奕已足够不留情，等她从休息室中出来时，原本冷清的咖啡厅里忽然间多了一群热热闹闹的人。
「舒宁。」她转身欲走，却被眼尖的范致霆叫住，「来来来，一个新年没见，又变漂亮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舒宁脸上。
饶是她多年习惯了闪光灯都忍不住红了脸，泄愤的瞪着罪魁祸首。
站在人群最前面的男人无比显眼，他眉目清俊，周身气质清隽，嘴角的笑暖暖的，似含着无限的纵容。
只对她。
舒宁的双脚便动不了了，如被钉在原地一般。
然后，徐奕走到她跟前，「走吧，致霆和丁衡都很想你。」
「徐奕！」她几乎咬牙切齿。
他却伸手揉揉她的发顶，整个人温和得不可思议，「小雪也在，即使你最后做不了我的女朋友，做朋友也可以，是吧？」
她深唿吸，几乎溺毙在他那双漆黑的、有着委屈的眸子里。
这是最后一次了，顺便藉机证实一下叶佳期昨天说的话，她这样告诉自己。
于是，舒宁跟着徐奕上了「杏花雨」的二楼，布置復古的茶室。
二楼的大厅里，两张桌子被合併在一起，几人刚陆陆续续落座，杨令雪就上来了。她小跑着坐到舒宁身边的位置，与舒宁咬耳朵。
舒宁却心不在焉，左手边坐着徐奕，右手边是杨令雪，一心想着怎么提早离开。
服务生笑着上茶，徐奕的几个发小纷纷开启八卦模式，自我介绍了一番，顺带尽情吐槽这个单了七八年的铁树。
「我们老徐什么都好，就是平日里一副谪仙的模样，就跟没了七情.六.欲似的。」
「难得啊难得，铁树开了花，还是躲漂亮的小花。」
舒宁岿然不动，假装没听到，她右手边的杨令雪听出了蹊跷，拉着她的手低声问：「你跟徐奕怎么了？」
「没怎么，开玩笑的吧。」她淡淡的答。
杨令雪却已经皱起眉，护短的将舒宁一藏，「行了行了，别吓着我们小舒。」
徐奕和舒宁？
怎么可能呢？也不能这样！
杨令雪心惊，恨不得现在就把徐奕抓出去问个明白。
被惦记的徐奕轻咳，打趣的声音瞬间安静了。
「诶，听说你是丁衡的学妹？j大的博士？」
片刻的安静，突兀的女声含笑问。
舒宁抬眸，声音的主人是个漂亮的姑娘，徐奕某个发小的女伴。
她不自在的点头：「嗯。」
「我也是j大的，你叫丁衡一声学长，也该叫我一声学姐。」她俏皮的眨了眨眼，亲昵的说，「真巧，很高兴认识你呀！」
舒宁松了口气：「你好。」
「顾司竹。」清润的嗓音传来，徐奕眼风扫了过去，「是不是还要我跟着叫一声学姐？」
被叫做「顾司竹」的漂亮姑娘没在意他的警告，反而追问道：「你什么专业的？哪个导师？」
舒宁沉默，直觉不想回答。
徐奕见状，知道是小姑娘恼了，开口解围：「你们不是一个学院的。」
「不是一个学院的也是校友呀！」顾司竹笑，「咱们也就随便聊聊，增进感情，你这么护着可就不对了！」
丁衡给众人倒酒，轮到顾司竹这的时候刻意倒得满噹噹，「喝你的酒吧！人还真不是跟你一个学院的，管院李大boss的学生！」
她皱眉，若有所思的频频去打量安静喝茶的舒宁，忍了忍，顾司竹没憋住，状似无意道：「四大杀.手之一的李教授？不可能，国贸的李教授手下没有女博士，研究生倒是有几个。」
这话一出，原本还各管各闲聊的都安静下来，目光再次汇集到舒宁的脸上。
丁衡暗叫不好，手一抖，正给赵牧臻倒的红酒洒在纯白色的桌布上。
「你记错了吧。」徐奕风轻云淡，目光如炬。
顾司竹被质疑，不满：「怎么可能，我……」
「抱歉。」舒宁霍的起身，没有被揭穿的恼怒，面上淡淡的，连声音都是平静的，「我还有事，先走了。」
刚一转身，手腕就被拉住，徐奕跟着起来，与她并肩站在一起。
二楼的茶室里是诡异的安静，刚才说个不停的顾司竹也终于闭嘴，小鸟依人般依靠在身旁的男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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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开吧，我本来就无意参加你的聚会。」舒宁笑起来。
徐奕加了力，凑近她：「我跟你一起走。」
她摇头，随意在一桌人里扫了一圈，视线落在顾司竹脸上时微微停顿一下。
然后，顾司竹躲开了。
舒宁用手去掰徐奕握着她的手，一个用力扭疼了自己，他心疼，松开自己的手。
脱离钳制的小姑娘没再说什么，脚步才动，迎面走来的男男女女再次让她顿住。
「妈，您怎么来了。」徐奕头疼，看着孙董事长身后跟着的叶佳期和一个男人眸色一黯。
孙董事长擦着舒宁的肩膀走过，面色紧绷，「你跟我过来一下。」
叶佳期款款而来，嘴角的弧度微微上扬，目光流转间，对上席间的一双美眸，相视而笑。
她站在舒宁面前，眼神犀利，「本事挺大，舒小姐。」
杨令雪忽的挡在舒宁身前，与曾经的好友对峙，「佳期。」
「小雪，这跟你无关。」
杨令雪还想说什么，叶佳期身旁的男人指着舒宁，声音不大不小，恰好让在场的人听了个清楚，「真是你？那位苏先生的女朋友。」
舒宁莫名，推开杨令雪看着神情似在顷刻间就得意洋洋的叶佳期。
「你真想要我在这里说吗？」叶佳期似好心的问。
身后传来脚步声，有些急促，她的手腕再次被人扣住，「舒宁。」
徐奕目光沉沉的，那双漆黑的眸子里深邃得让舒宁什么都看不清。
弯弯绕绕的一大圈，试探来试探去的，不就是又给她挖了个坑吗？
可谁在乎呢？
舒宁莞尔，更用力的推开他，几乎让他后退了两步。
在众人的不可思议中，她没有辩解，拎着包快步离开。
一路不管不顾的冲出「杏花雨」，舒宁最后看了眼木质小屋上几个好看的大字，心底空落落的。
天空仍旧下着小雨，一丝一丝，冰冷冰冷，直击她的脸颊。
她抬起右手，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湿漉漉的触感带着些许温热。
呵，真好，可以回家了。
没有撑伞，舒宁整个人暴露在雨幕，小跑着离开度假村。
橘色的大众就停靠在度假村的门口，都不需要伸手去拦，她木然的随便上了一辆，撞上门说：「往市区开。」
车子发动，计程车师傅点火发动，车门又被人拉开。
「小舒。」杨令雪追了上来，与她一样淋得湿漉漉的，满身狼狈，却坚定的坐在她旁边。
舒宁没动：「下车。」
「你去哪儿？」
「叶佳期说得对，跟你没什么关系。」
杨令雪拉住她：「怎么能跟我没关系？我是……」未尽的话湮灭在一阵喇叭声里。
舒宁终于看她，神色冷清，毫无波动：「你下去吧，不下去，师傅就开车。」
「你去哪儿我就跟到哪儿。」她与徐奕一样，扣住她的手腕。
舒宁动了两下没挣脱，示意师傅开车。
外面的雨势越来越大，雨刮器刮过的痕迹迅速不见踪迹。车内气氛压抑，司机师傅频频从后视镜看向两个沉默不语的姑娘。
开了不过几分钟，遇到第一个红灯，车停了。
舒宁摇下车窗，一股阴风吹过，她打了个冷颤。
「冷吗？」她回头去看杨令雪，「上高速前你下车吧，顺便替我跟老闆和老闆娘说一声，我辞职了，该回家了。」
舒宁靠在后座，整个人懒洋洋的，却浑身不舒服。
冷不丁的，被握住的手腕重获自由，一双手转而握住她的手。
暖意自右手源源不断的传入，她自以为平復的眼眶里再次泛起泪光。
不该有的委屈升腾，她哑着嗓音问：「不问我什么吗？」
「不问。」杨令雪温柔的朝她笑。
忽的，阵阵刺耳的喇叭声响起，此起彼伏。
仍在等红灯的司机师傅握着方向盘骂了一句：「卧槽！」
下一秒，「砰」的一声，舒宁只感觉到自己被人狠狠扑在座位。
冬日里的雨似乎下得更大了……
作者有话要说： 打酱油在对话中粗线的苏先生是谁？指路上一章叶佳期打给徐先森的电话～
原谅我又撒了几盆大狗血，默默遁走……
第31章
舒宁转身的时候, 徐奕心头已是说不出的恐慌。
他抬步欲追，身后的孙董事长拉住他，脸色并不好，「徐奕, 够了！」
然后, 他看到杨令雪追了出去。
「妈，我并不相信。」他眸光沉沉，嗓音里藏着抹颤抖。
孙董事长一愣，连暗自窃喜的叶佳期都忍不住侧目。
话音刚落，他终于追了上去。
去到一楼时, 楼下只有来来往往的几个服务生和寥寥客人。徐奕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在通讯录找到杨令雪的手机号。
「徐奕。」叶佳期跟着下楼, 拉住他一个手臂，「过来一下。」
他嘆气，随她走到一楼与二楼的楼梯死角, 正对着那面贴满羊玩偶的墙。
「都这样了你还信她？」她只觉不可思议, 「知道苏先生是谁吗？那个卖图纸的男人, 他口口声声说他女朋友能拿到图纸和方案。只有你, 还傻乎乎追着一个有男朋友的人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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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奕回头看她, 眼前的女人满目焦灼, 失去了往日端着的优雅与从容，他眸底一黯。
「佳期，顾司竹的话是你教的？」
他的语气肯定，她闪了闪神, 没料到他会转到这个话题。
沉默几秒，叶佳期坦然对上他好看却冰冷的眼睛，「对，什么j大的博士生，顾司竹也是j大的，李教授手下压根就没有女博士，这是事实。」
「什么时候知道的？」
「这是重点吗？你别搞错，她捏造一个假学歷躲在这里，难道还不够居心叵测吗？」她愤怒。
他淡淡的笑了起来：「那又怎样？」
叶佳期气得几乎没了脾气，「那又怎样？」声音不自觉拔高了几分，「徐奕，你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吗？一个女骗子值得你这么掏心掏肺吗？」
「这跟你无关。」
「跟我无关？是，跟我无关，那阿姨的话呢？阿姨的话你也不听了？度假村呢？你不是最在意你父亲留给你的度假村和公司吗？」她有些激动，往事浮现，怎么都控制不住，「当初你是怎么说的？你现在为了一个居心叵测的女骗子宁愿放弃你的原则，赌上公司的名誉吗？」
空气里瀰漫着火药味，叶佳期彻底失控，唯有徐奕，依然看着风轻云淡，脸上没有一丝变化，让人看不出情绪。
他记挂着舒宁，并不想多做解释，「佳期，你说她居心叵测盗用公司图纸信息，这些话我一句都不会相信。」
「为什么？她连学歷专业都能作假，没有一句真话，你还喜欢她？」
「我喜欢的是舒宁，又不是她的学歷身份。」说着，徐奕已经转身，再不想浪费时间。
叶佳期眼睁睁看着他的身影离她越来越远，不甘心的情绪越演越烈，她重新追上去。
「如果她真的做了呢？」她追问。
他脚步顿了顿，没有回头，「不问缘由，我只信她亲口说的。」
不问缘由……
叶佳期眼底浮起一层雾气，她找来顾司竹，拿出无中生有的一个盗图倒.卖的男人，都不能让她对舒宁那个女人产生一丝一毫的怀疑？
这不是她想要的结果！
「徐奕，你的原则呢？八年前你毫不留恋就选择放弃我，就用的你理由充足的原则。那现在呢？你的原则哪里去了？一句不问缘由，你不觉得对我，对舒宁，你太偏心了吗？」
叶佳期情绪激动的破了音，徐奕脸色松动，他转身，手里依然捏着手机，可电话始终无人接通。
他烦躁，到嘴边的话在脑中过了一遍又咽了下去。
于是，他什么都没说，只淡淡的朝已经无声哭着的叶佳期笑了笑。
那一笑，让叶佳期更觉悽然，毫无波动，不曾否认。
呵，果真偏心。
徐奕没有放弃的拨打杨令雪的手机，门外雨势渐大，他不管不顾沖入雨幕。
「哥。」范致霆的声音由远及近，「哥，度假村路口出了连环车祸，舒宁和小雪也在里面。」
徐奕心神俱裂，脸色大变，「怎么回事？她们人呢？」
「刚才叔叔打电话来确认情况，舒宁和小雪都在医院，目前具体情况还不知道。」
「我知道了。」他转身跑，跑了几步又停了下来，回头叮嘱，「你先去警.局了解情况，帮舒宁和小雪处理事故，有问题随时电话联繫。」
范致霆神色凝重，点头：「好，你放心，我马上去。」
话音未落，他就看到徐奕的身影迅速消失在冬日里的小雨中。
*
舒宁把杨令雪送到私立医院的时候，医院的副院长已经等在门口。一看到她，医务人员井然有序的抬着担架将疼得已经几乎陷入昏迷的杨令雪推去急诊室。
「郑伯伯，麻烦您了。」她带着哭腔，追着跑到急诊室的手术室，「无论用什么办法。」
郑院长安抚的让她坐在急诊室外的长椅上，看她右手扶着左臂，皱眉焦急的问：「宁宁，你是不是也受伤了？快让陈医生帮你看看去。」
「我没事，只是手臂撞了一下而已，您别管我，她要紧。」
「好，有事你找陈医生。」
手术室的灯亮了，舒宁大衣的外套上都是雨水，衣袖上沾染了些许杨令雪腿上的血水，从未有过的狼狈。
医院的走廊清冷，她打着颤，心头是止不住的害怕。
杨令雪就倒在她的面前。
舒宁无论如何都没想到，自己会倒霉的遇上连环车祸。大货车急转弯没剎住车，从侧面接连撞上几辆车身，「砰」的巨响，躲闪不及。
更想不到的是，这个她没来到「杏花雨」时就已对其心怀芥蒂的姑娘会毫不犹豫的扑在她身上，为她挡去了大部分的危险。
杨令雪，她的姐姐……亲姐姐……
一瞬间，无边的悔恨在舒宁心底蔓延。
她该对她的姐姐好一些，可她并没有。
也不知道以后是否还有这个机会。
舒宁抱膝坐在冰冷的长椅上，脸蛋埋在膝头，隐忍的哭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包里的手机再次响了，显示的备註是她的助理。
「童小姐，您已经到医院了吗？」
助理的声音很是着急，舒宁吸了吸鼻子，已经彻底放弃在助理面前曾维持的形象，哽咽着答：「我没事，你那边情况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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助理仍在警.局，几个没有受伤的当事人都在，她趁着帮他们做笔录的空档说：「其他人还在做笔录，受伤的几个人已经送去附近的医院，警.局这边我已经打好招唿，不会打扰到您和杨小姐。」
「好，这些事你处理就好。」
「是，处理完这边的事情，我会立刻来您这边。」
交代几句，舒宁挂了电话。
通讯录显示好几个未接电话，有徐奕的、有范致霆的，也有老闆的……
她将手机扔进包里，默念了几遍徐奕的名字，苦笑。
她不蠢，更不是平日里装出来的傻白甜性格。顾司竹似是而非的话，叶佳期和孙董事长凑巧的出现，只要细细一想就不难发现端倪。
自己不解释不过是因为觉得没有必要，更顺水推舟的断了徐奕的心思，却不曾想会连累到杨令雪。
徐奕，果真是跟你没缘分的。
舒宁暗暗想。
手术室的灯一直亮着，身上越来越冷，左手在撞击发生的时候狠狠撞在椅背，此刻，已是疼得麻木。
她用手捂住自己的眼睛，靠着墙壁，默默数绵羊。
忽的，一阵脚步声，舒宁倏地松开自己的手，强烈的光刺目的让她闭了闭眼。
一个愣神间，老闆和老闆娘的身影已然在自己面前。
「怎么回事？小雪呢？」老闆娘看了眼手术室，面上激动，双手无意识握上舒宁的两个胳膊。
疼……
左手被撞到的伤口如钻心般的疼，但她忍住了。
「我……对不起。」舒宁声音沙哑，并不敢看眼前的他们，「她伤了腿，还在手术室。」
老闆娘声音发颤：「伤了腿？严不严重？送进去多久了？医生有没有出来过？」
接连抛出的问题，几乎不曾停顿，舒宁的眼底又湿湿润润起来。
她说：「郑院长是骨科权威，有他亲自操刀，一定没问题。」
老闆注意到舒宁脸色苍白，袖口都是血迹，他赶忙拉开老闆娘，关心道：「小舒，那你呢？你有没有受伤？」
老闆娘似乎此时才发现她身上的狼狈，也看着她。
「我没事。」趁眼泪落下前，她矫情的背过身去，迅速擦去。
等舒宁再转过身去，老闆娘已经坐在她原先的位置，眼巴巴望着手术室的大门。
她站在原地，不敢挪动脚步走去她的身旁。
「小舒，真的没事吗？你袖口的血……」
舒宁摇头：「不是我的血。」
老闆沉默，再看看老闆娘，拍了拍她的肩膀，「小舒，你别介意，小雪妈妈关心则乱，刚才是不是弄疼你了？」
「她一个当妈的心绪乱了，别放在心上。」怕她多想，他又补充一句。
舒宁抿唇，心头颤颤的疼。
最后，她只是努力挤出笑：「没有，是我的错。」
老闆收了手，眼神微闪。
「老闆，我去取一点热水。」她眨了眨眼，将眼底最后的一抹怅然全部掩藏。
「好，去吧。」
清冷的走廊再次安静了。
舒宁转身的瞬间，却已经再次矫情的控制不住，泪流满面。
当妈妈的关心则乱……
可也是我的妈妈呀……
作者有话要说： 叶佳期手段不高明，却自我感觉始终良好，她就是这样一个作死的姑娘。
还有，我想说，虽然徐先森总爱灌心灵鸡汤，但他真的挺喜欢宁宁的。一想到明天开始他就要开启花式寻妻模式，我就觉得又酸爽又心疼……
第32章
徐奕和孙董事长匆匆来到医院, 杨令雪仍没有被推出手术室。
手术室外的走廊上，老闆与老闆娘安静的相互依偎在一起，看得人心头髮酸。
孙董事长走上前：「怎么样了？」
老闆抬头：「还在手术室。」
徐奕到了一圈，没有见到舒宁的身影, 他略一迟疑, 依旧问：「叔叔，舒宁呢？」
话音刚落，就被孙董事长狠狠瞪了一眼。
「小舒去打热水了。」
正说着，穿着统一护士制服的小护士端着一个热水壶和几只一次性纸杯打断他们，「舒小姐去局里做笔录, 这是热水。」
「小舒去警.察.局了？」老闆娘这才反应过来，目露焦急, 转头望着徐奕，「徐奕……」
徐奕点头：「阿姨，您放心, 致霆已经在警.局处理了。」
他本想也跟着去局里, 转念一想, 他低头又给范致霆发了一条简讯。
「怎么回事？为什么舒宁会把小雪送到这家私立医院？」孙董事长对舒宁不满, 坐在老闆娘身边直言, 「怎么做什么都奇奇怪怪的？」
徐奕清楚妈妈对于舒宁的假学歷以及来「杏花雨」的目的存疑, 他解释多遍，却仍然无法打消妈妈对她的不满和质疑。
老闆看看徐奕，解释：「小舒说给小雪动手术的是这家医院的副院长，骨科界的权威。」
孙董事长一愣：「老童, 舒宁到底是什么人？小雪伤成这样，她却还能活蹦乱跳的，这是什么道理？」
其实她更想问的是杨令雪竟会替一个来店里打工不到一个月的小姑娘挡祸？
老闆闻言一顿，他目光闪了闪，最终什么都没有说。
孙董事长愈加狐疑，连徐奕都神色不明的看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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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闆娘嘆气：「没什么，大概是小雪运气比较差吧。」
走廊里又沉默下来，徐奕手中的手机震动了两下，他往走廊的尽头走。
「致霆，怎么样了？」
走廊的尽头有扇窗，淅淅沥沥的小雨落在透明的窗面，看得人心情沉郁。
范致霆站在警局外，撑开伞，脸色并不好，「哥，有件事。」
他的欲言又止落在徐奕耳中，徐奕蹙了眉，「说吧。」
「我到了警.局之后舒宁就没有露过面，似乎早就被谁打点过一样，没人注意到计程车上还有个舒宁。我不放心，让我朋友查了她的身份证……」
范致霆疾步走在雨中，声音顿了一下，没有得到回应，他语气小心，「哥，我说了你淡定点。」
「说。」
「也许根本就没有舒宁这个人。」
徐奕目光一沉：「什么意思？」
「我朋友查了她的身份证，身份证号是假的，至于舒宁这个名字……哥，不知道她的籍贯，就一个名字和出生日期，或许连出生时间都是假的，大海茫茫，根本就查不到这个人。」
窗户被徐奕打开了一角，雨丝随着风飘在他的手上，冰冷冰冷。
他嘴唇动了动，沉默着望向窗外被风吹得乱颤的大树。
范致霆找到自己停车的车位，收起伞点火发动，方向盘一转，离开警局，「哥，你还在听吗？」
「嗯。」
「舒……」想了想，或许也不是舒宁，范致霆下意识跳过了这个名字，「那还要去找她吗？」
徐奕甩掉手上的雨珠：「她现在真的不在警.局？」
「不在，真不在，也没人找她录笔录。」
「我知道了。」他闭上眼，只觉得四肢僵硬，心底仿若被人挖了一块似的空落落的，「继续查，我想知道她是谁。」
范致霆静默一瞬：「好，我知道了。」
在窗台站了许久，直到心间已是麻木，徐奕才转身，大踏步的朝手术室走去，俊朗的脸上看不出一丝恼怒与悲喜。
走到走廊的长椅，他就安静的坐在老闆对面，独自出神。
不知道等了多久，手术室的灯终于灭了，关闭的大门从内推开，最先出来的是郑院长。
他扫过几张脸，果然没能看到舒宁。
「放心，没什么大碍。」他的目光落在老闆身上，又若无其事的挪开。
老闆娘连连道谢，侧过身去看被推出来的杨令雪。
郑院长摘下口罩，唇边溢出一丝笑，他走了几步，冲着最近的摄像头悄无声息的竖起大拇指。
*
静悄悄的监控室里，穿着制服的保安已经全部退出这间保安室，守在门外，静默无声。
舒宁坐在距离监控屏幕最近的一张桌子前，盯着其中一台屏幕里老闆和老闆娘依偎的身影。
并不算清晰的屏幕里看不清他们此刻的神情，也看不清他们脸上经歷过的岁月痕迹，就如同她在家的时候，曾翻遍了整个被封存的房间，依然无法找寻到他们的一张照片一样。
如果她没有执拗的偷偷来「杏花雨」，是不是杨令雪就不会躺在手术室里？
是了，本就是她不该强行参与他们的人生，哪怕只是这微不足道的些许时间。
真是矫情！
舒宁慢慢笑出了声。
门口忽然传来几声敲门声，她没有回头，屏幕里一道挺拔的身影让她微微皱眉。
「童小姐。」
助理风尘僕僕，抬眸看了眼面前一整排的监控屏幕，快步站在舒宁身后。
「嗯，都处理好了？」舒宁问，「解决了吗？」
助理点头，想起身前的人看不见，又说：「是的，都处理好了，但是，似乎有人在打听您。」
舒宁换了个屏幕看，走廊的尽头，男人握着手机背影落寞，「谁？姓范？」
助理吃了一惊：「对，就是姓范，您怎么知道的？」
「真是他呀！」她苦笑，「没让他看到你吧？」
「没有，他只是向做笔录的警.官问起您。」
舒宁怔愣，想起徐奕曾说过差点查了她的身份证，于是，话到嘴边又换了一句，「算了，随便他吧，反正……」反正他查不到她的。
助理道了声好便安安静静站在她身后。
屏幕里的徐奕已经站了许久，窗口开了个口子，吹起了他没有拉上的外套。
舒宁跟着看了很久，眼眶里有温热的液体不听话的流了出来。
她吸了吸鼻子，仰头望着雪白雪白的天花板，不敢眨眼。
唉，从什么时候起，她也成悲春伤怀的林妹妹了？
包里的手机又一次叮咚作响，她早已屏蔽了「杏花雨」里一干人等的手机号，不该是他们。
舒宁随手取出手机，是汤媛的微信。
汤媛：亲爱的，大事不妙！你哥似乎知道你的事情了！
汤媛：药丸！我会被你哥虐.死的！
汤媛：大小姐，记得给我收.尸哇！
汤媛：我好口年啊！你自己注意，快回来吧！别被你哥亲自逮回家！
舒宁看着看着笑了起来，趁着眼前还是清晰一片，她打字回覆：我忘了告诉你了，我哥早就知道了。
汤媛：！！！什么时候的事？
宁宁：我回国没几天就被知道了。
手机安静了一会儿，随即又接连响了好几声，全部都是闺蜜汤媛的表情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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汤媛：阴险真阴险了！
汤媛：好了，我放心了，坐等你回来。
舒宁收起手机，回头看助理，「趁现在他们……」她没说下去，「趁现在你让人回我的宿舍把我的东西带回来。就简单的行李和电脑，其他的就算了。」
「好的，我马上吩咐下去。」助理走到监控室的角落，打电话一一吩咐。
手术室门口的监控里出现了郑院长的身影，舒宁「霍」的起身，盯着屏幕。
门口的几人全部迎了上去，她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只是，随着杨令雪被推出手术室，郑院长一个人走到不起眼的角落。
然后，镜头里，摘了口罩的一张脸格外清晰。
下一秒，她看到郑院长右手微微抬起，拇指朝上。
这是没事的手势。
舒宁彻底松了口气，继续在与他们隔着一幢楼的地方，默默在屏幕中目送他们的身影离开。
从手术室到电梯，再从电梯到单人病房。
她跟着从一个屏幕走到另一个屏幕，直至单人病房的门阖上，她再也看不到他们了。
监控室里，连助理的声音也轻了下去，舒宁颓然的继续坐在原先的位置，放在桌面的右手滴落了几滴温热的液体。
她抬手抹了把脸蛋，指尖被沾湿，心口如蚂蚁咬噬般钻心的疼。
护了自己的杨令雪没事了，舒宁却失去了见他们的勇气，只敢躲在小小的屏幕前，看着他们的身影出神。
老闆和老闆娘会知道她是谁吗？
这是盘旋在舒宁心头多时的疑问，平日里不敢深究，现在更是不想问了。
她忽然趴在桌面，放声痛哭。
助理被舒宁的哭声吓了一跳，她上前，「童……」
刚起了一个音，又硬生生憋了回去。
助理默默退后几步，拉开与舒宁的距离，低头装作什么都看不见听不见的模样，放任她发泄。
断断续续的哭声持续了很久，这间监控室里无人敢进来打扰，直至眼睛红彤彤的姑娘重新站起身。
「童小姐。」助理忙上前。
舒宁哽咽着声音，「走吧，该回去了。」
「好。」
助理率先跨步，拉开监控室的大门，站在一侧，等舒宁通过。
忽的，看到门外的身影，她瞪大双眸，不可思议，却依旧没有发出声响提醒。
舒宁低着头慢慢挪出监控室，门口原本站着的保安已经不见踪影，几个穿着黑西装的男人守在门口两边。
她顿时停下脚步，掀起眼帘。
正对着大门的地方，穿着黑色大衣的男人背靠墙壁看她。
他深邃的眸子里瀰漫着淡淡的温情。
舒宁僵在原地，视线渐渐模煳。
他却朝她张开双臂，笑了起来，「宁宁，我们回家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就是哥哥，虽然只出镜了一丢丢。
接下来，沫子要给徐先森加戏了，毕竟，徐先森有点小可怜。
第33章
三月间, 天气转暖，正是度假村最忙碌的时候。
位于小郊区的度假村酒店在清晨已是人来人往，四周的风景俨然与市中心的高楼大厦大相迳庭，仿佛真的远离了城市的喧嚣般宁静平和。
远远看着, 一幢幢独立的小别墅笼罩在暖阳中, 泛着层层金光，安宁而美好。
处于度假村入口的登记中心，笑容甜美的前台姑娘正在为几个入住的旅客做登记，等候在旁的男男女女却被前台液晶屏幕里循环播放的照片吸引。
小型的液晶屏幕被镶嵌在木质背景墙上，天花板暖色四方灯上復古的纹路打在屏幕周围, 屏幕里女孩的笑颜越发惹得显眼。
「这是谁呀？」有人忍不住问。
前台姑娘停止打字，抬头回以微笑：「这是我们老闆喜欢的姑娘, 如果你们哪天遇到她，请一定要联繫我们老闆，谢谢。」
显然这已经不是前台姑娘第一次解释。
说话间, 她已经娴熟的从右手边的盒子里掏出名片分别递给每一位将目光落在屏幕上的客人, 然后, 才低头在电脑里继续输入登记信息。
名片是最简单的格式, 白底黑字, 一个抬头、一个名字、一个手机号, 再无其余累赘的信息。
前台前，接过名片的几人开始窃窃私语起来，前台姑娘却已习以为常，淡定的输入完信息, 将几张门卡分别递给他们。
一群人离开，前台的位置顿时空了下来，刚来前台工作不久的小姑娘揉了揉自己的脖子。
又传来一阵脚步声，她立刻收手，在见到来人时，站姿更加端正。
「老闆好。」她笑着打招唿。
来人身材高瘦，穿着黑色的皮夹克，黑色的牛仔裤，气质清隽。
他面容英俊，漆黑的眸子清清冷冷，带着说不清的距离感。唯独当他的视线扫过屏幕上的照片，薄唇轻轻上扬，连带着眉目都柔和了下来。
「你好。」徐奕的脚步在停顿前台停顿，「今天……」
话未说完，肩膀冷不丁被人一拍，「哥，你刚在行政办公室？难怪我在二楼都没看到你。」
徐奕不动声色往旁边挪了一下，范致霆刻意插科打诨道：「丁衡过几天生日，你打算送什么？」
「到时候再说。」
前台姑娘见两人说话，低头摆弄电脑，并不插话。
第65页
徐奕再次看了眼屏幕：「今天有没有消息？」
前台姑娘迟疑，心下悄悄嘆了口气，「还是没有。」
范致霆噤声。
「如果有消息，第一时间通知我。」仍旧如往常一样，不厌其烦的又叮嘱了一遍。
「好的，老闆。」
徐奕欲上楼，脚步被人拦住，「哥，今天下午小雪出院，你要去吗？」
说话间，范致霆始终观察着他的表情，几秒后，终是放弃，「舒……算了吧。」
也许真的找不到了。
徐奕凉凉的瞥他，目光幽幽。
「我不想算了。」
话落，徐奕带着文件穿过前台，踏上木质的旋转楼梯。
范致霆被噎，站在原地，只看到上楼时，他侧脸带起的笑，温润、平静。
一个月的时间，比舒宁留在「杏花雨」，他们真正接触她的时间还要长，可偏偏徐奕中了她的毒。
自她离开后，他就失了魂。
范致霆嘆了口气，转身盯着小小的液晶屏幕。
屏幕中的照片仿佛是不经意间的抓拍，女孩站在度假村的木质小屋前回眸一笑。她笑弯了如月牙般的眼睛亮晶晶的，嘴角扬起璀璨的弧度，一颗小小的虎牙让人看得心底发甜。
忽的，屏幕一转，还是同一个女孩的照片。
她撑着下巴凝眉翻书，巴掌大的小脸表情几乎皱成一团，右手手腕上是一串精緻的水晶，玫瑰花形状的吊坠亮闪闪的。
就两张照片，来来回回重复在液晶屏幕里循环播放。
看着看着，范致霆突然笑了。
这样简单粗暴又愚蠢的办法，居然是他英明神武的哥哥想出来的！
竟是这么不可思议，又这么让人心头髮酸。
一个月前消失在「杏花雨」的舒宁，离开得不留一丝痕迹，令人无处可寻。
所以，这已经是没辙的法子了。
*
单人病房里，杨令雪早已换好自己的衣服，一个人坐在床边玩手机。
看完一整集综艺，门口响起有节奏的敲门声。她倏地扔下手机，抬起头看向门口。
「小雪。」
看到出现在病房的人，杨令雪亮起的眸子渐渐淡下了，重新拿起手机。
叶佳期捧着花，噙着笑走到床边，「抱歉，最近太忙了，到你出院这天才来看你。」
「没关系。」杨令雪笑得很浅，「不来也没什么。」
叶佳期蹙眉，放下花，「现在身体还好吗？」她没想到杨令雪竟会为了舒宁进医院。
「挺好的，伤筋动骨，静养几个月也就好了。」
她的声音里带着淡淡的讽刺，叶佳期神色尴尬，「小雪，舒宁跟你非亲非故的，何必为她做到这样？」
提及这个名字，杨令雪毫无波澜的眸底酝起一股怒意，「佳期，也许这句话矫情了些，我可以实话告诉你，凡是与舒宁作对的就是我的敌人。」
面前向来温柔的姑娘板起脸，目光犀利，满心满眼维护着一个骗子。
叶佳期残存的笑意收敛，双手环胸，不可思议，「我们才是高中同学，舒宁算什么？你才认识她多久就要为了她跟我绝交了？」
病房里的气氛陡然冷了下来，叶佳期包里的手机叮咚作响，她压下怒气，走到一边接电话。
杨令雪低头继续看手机，只耳边不断传来曾经的老朋友断断续续越来越惊讶与愤怒的声音。
新一期的综艺看了个小开头，叶佳期挂断电话，漂亮的脸蛋上似有心事。
她语气不算太好：「不管怎么样，你没事就好。」
杨令雪抬起头：「你应该是最了解徐奕的人之一，既然他做了选择就不会轻易改变，不管是八年前还是现在。」
停顿了一下，她又笑了笑，似漫不经心道：「佳期，实质上你心知肚明，八年前与其说是徐奕做了选择，不如说做选择的其实是你。」
一句话深深戳到了叶佳期的痛脚，她冷笑，「呵呵，那又怎么样？即便不是我，更不会是舒宁那个骗子。小雪，你这么为她是图个什么？我言尽于此，为了一个骗子不值得。」
说完，也不管时隔一个月才踏入这间病房的初衷，她转身就走。
杨令雪盯着自己打了石膏，伤得最重的右腿笑了起来。
「大概是这辈子都欠了她的吧。」
只她一人的病房里，过了半晌才响起她自言自语的嘆息声。
*
下午的时候，小护士们来查完房，范致霆和徐奕都到了。
病房里，老闆和老闆娘忙着帮杨令雪收拾东西，范致霆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徐奕站在窗口目光沉沉。
「哎哟，终于能离开医院了，小雪，想吃什么？王师傅已经等着在你面前大展身手了。」
杨令雪笑：「只要不是菜叶子，我什么都想吃。」
范致霆看了眼窗口动也不动的徐奕，朝她打了个手势，「这个月舒宁还是没来看过你？」
听到舒宁的名字，徐奕身子一僵，依旧没有说话。
「没有。」杨令雪摇头， 「她结清了我的医药费，却始终没有露面。」显然是在躲着他们，也大概是不愿意与他们有别的牵扯。
范致霆转而坐在床沿，挤眉弄眼的：「能不声不响的让整个医院上下都帮她瞒着，一丝信息都不给我们透露，看来她来头不小啊！这么神秘色彩浓重的姑娘，不是我等凡人能hold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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刻意加重的几个字，在场的几人心知肚明。
徐奕从窗前坐到小沙发，不置可否：「叔叔，郑院长这次帮小雪动了手术，走之前去向他道个谢吧？」
他嗓音低沉，面上认真，老闆娘神色一顿，欲说什么就被老闆牢牢的扣住手腕。
老闆静默片刻，隔着一个病床，视线与他在空气中交汇。
他说：「好，出院前是该见见郑院长。」
尽管郑院长一定什么都不会说。。
办理好出院手续，老闆娘推着杨令雪暂坐的轮椅找到郑院长所在的顶楼办公室。
干净大气的办公室里，徐奕眼底平静，只有手心微微的湿润泄露了此时心头的紧张。
千方百计的寻找一个不知姓名的人，他已经手足无措，无计可施。
郑院长坐在办公桌后，听到敲门声，从电脑屏幕中抬起头，似乎并不意外会见到这么几个人。
听完他们的来意，他朝几人笑：「不必这么客气。」
老闆和老闆娘连连道谢：「不是客气，郑院长亲自操刀，我们该谢谢。」
「应该的。」郑院长的目光扫过正对着办公桌的一扇并不起眼的房门。
你来我往的寒暄与客气，纵横商场多年的徐奕竟沉不住气，往摆着两台电脑的办公桌走了几步，郑重道：「郑院长，抱歉，我有个小小的问题想要请教。」
郑院长挺身，笑得意味深长：「说吧。」
「我想知道帮小雪付医药费的姑娘是谁？缴费单上并没有签字，车祸当天的手术单上也无人签字就进行了手术。」他声音坚定，「郑院长，我不知道舒宁与您是什么关系，但能请到您出马为小雪亲自动手术，她认识您对吗？」
很是恭敬的态度，话语间却因为焦灼而带上几分咄咄逼人。
郑院长缓缓笑开了，面上并没有恼怒，「你误会了，按照惯例，副院长及主任会定时随机抽取病歷进行诊治。那天只是恰好轮到了我，不是杨小姐也会是别人。」
「舒宁她……」
「我并不认识什么舒宁，我只是按照医院的规矩做事。至于结帐帐单，这里没有规定只有病人家属才能完成缴费。」
直白的解释，堵住了徐奕接下去更深入的探究，他并不甘心。
然而，面前端坐着的与他过世的父亲一般年龄的郑院长油盐不进，虽是笑着，却口风极严，一个眼风扫过，竟带了些许不怒自威。
他依然没有办法。
范致霆闻言打哈哈：「院长别误会，我们就是不想白占人家便宜。」
郑院长作无奈状：「这个恕我帮不上你们，医院没有权利退了医药费，另选人缴费的。」
老闆一家始终沉默着，仍是老闆拉过徐奕的手臂，跟郑院长再次道谢，「郑院长，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先走了。」
「好，回去好好养伤，伤口有任何问题都可以来找我。」
「谢谢郑院长。」
徐奕垂下眼帘，耳边是两方客气的对话，心头止不住的发沉。
并不大的办公室很快就安静下来，等门被人轻轻阖上，郑院长起身，望着本就被打开一条缝的房门，笑容更深了，「出来吧。」
话音刚落，「嘎吱」一声，房门被推开，清脆的女声给方才格外压抑的办公室带来些许活力。
「郑伯伯，麻烦您了。」
作者有话要说： 徐先森：连小姑娘的名字都不肯给我知道，我有点委屈。
沫子：能有宁宁委屈？
徐先森：为什么叔叔一家也不告诉我真相？
沫子：你猜。
第34章
「郑伯伯, 麻烦您了。」
窈窕的身影闪身从与办公室相连的休息室出来，径直坐到与办公桌正对着的真皮沙发上。
郑院长神色温和，脸上的笑更慈爱了几分，「刚才的小伙子长得挺好的。」
意有所指的话, 童雨宁抬眸看去的时候, 竟觉得此刻慈眉善目的郑院长仿佛什么都是瞭然于心的。
她迅速低头，躲过他的目光。
「郑伯伯，谢谢您。」
「不用客气，咱们童小姐可是难得向我开一次口。」郑院长笑呵呵的，却没有对刚才这一行人向童雨宁解惑, 「对了，宁宁, 周越呢？你跟周越又是什么情况？」
他的什么都不问更让童雨宁忐忑，她清清嗓音：「等会儿我跟周越去吃饭。」
郑院长挥手：「行了，你们小年轻的事情我们是看不懂咯！」
「郑伯伯, 那我先走了。」
「去吧去吧, 路上小心。」
童雨宁推开办公室走, 她掐指算了算时间, 从刚才徐奕离开这里, 也许她该医院再晃上一圈才能彻底与他们错开。
想了想, 她仍旧走到监控室。
里边的保安见到是她，习以为常的各自从位置上站起身，安静有序的陆续退出去，只留她一个人留在监控室中。
坐在距离屏幕最近的椅子上, 童雨宁目光在众多屏幕中扫了一圈，终于找寻到了熟悉的几个身影。
仍然是老闆娘推着杨令雪，其他人跟在身后。屏幕中的范致霆好似正说着些什么，其他人都笑了，唯独徐奕一个沉默的在周围「巡视」，仿若在寻找着什么一般。
她心头倏地一沉。
他在找她。
她莫名的笃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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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人靠着椅背，童雨宁抬起手捂住自己的眼睛，放任自己陷入黑暗。
*
回到「杏花雨」，王师傅已经做好一桌子的菜，看到坐在轮椅上的杨令雪，赶忙空出桌边的位置。
他摆好餐具：「来，都准备好了。」
杨令雪笑着道谢，等几个人都坐好，王师傅和潘晓乐陆陆续续上菜。期间，谁都没有多嘴去提悄无声息消失的舒宁。
「在医院住了一个月，还是家里好。」杨令雪接连尝了几口，脸上都是满足。
老闆娘笑：「家里能不好吗？」
范致霆给自己夹了满满一碗的菜，哀怨道：「我也得好好补补。」
「你补什么？」徐奕淡淡的送给他一个白眼。
「融安的案子还有几天就招标了，我都快忙成狗了，你也不知道心疼心疼我！」
徐奕嗤笑：「心疼你做什么？」
范致霆更怨念了：「没天理，只会奴役我，从前是闲着没事干的中翻法，现在……」
下一秒，他捂住嘴巴，只想扇自己一耳光。
果然，徐奕脸色一沉，不言不语的吃了一口牛腩。
气氛一冷，老闆看着这一个月以来沉默了许多的徐奕嘆了口气，却依旧没有解释。
范致霆惹的祸，插科打诨了许久才揭过这一茬。
正吃着，徐奕的手机响了，范致霆凑过去看一眼，不想徐奕已经抄起手机疾步走到咖啡厅的角落，神色紧张。
范致霆瞭然：「我过去看看，丁衡的电话。」大约是又有了舒宁的只言片语消息。
餐桌上只剩下老闆一家，杨令雪食不知味，放下筷子， 「爸，眼看徐奕都找了一个月还不放弃，真的不能告诉他？」
站在楼梯口的徐奕一手握着手机，眉间有股掩藏不住的郁结。
老闆看了一会儿，摇头：「我没想到徐奕会对她这样，不问缘由，也失了他向来看重的原则。」
可老爷子又怎么会允许她跟与他有关的人在一起？
老闆娘也犹豫：「阴差阳错，可看着徐奕这样，我很多次都忍不住差点告诉他真相。」
杨令雪眼神一黯：「其实真的见到她，我就在想要不是因为我，她该是无忧无虑的天之骄女。」
「胡说什么！」老闆板起脸，「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怎么会没关系？是我抢走她爸爸，也剥夺了她留在亲生父母身边的机会。」
所以，她总是忍不住想对她好一些。
老闆娘红了眼眶，拉住女儿的手，「你别胡思乱想，跟你没关系。」
「那现在徐奕怎么办？她怎么办？」杨令雪看向那个寂寥的身影，心头不是滋味。
老闆和老闆娘都沉默了。
她来「杏花雨」的目的，他们都曾怀疑过，却又都不敢深究，只做不知道的，小心翼翼与她相处着。
大约是宁愿相信她其实什么都不知道。
静默片刻，老闆目露精光，似是下了决定一般，嘴角勾起极浅的弧度，「再看看吧，假如徐奕真的放不下，也该轮到我了。」
老闆娘和杨令雪无声的对视一眼，皆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诧。
范致霆走到徐奕身边的时候，安静的站在一边，实则凝神细听。
「好，我知道了，晚上再见。」
从头到尾，他只听到徐奕沉沉的一句话。
「怎么样了？」他问。
徐奕苦笑：「不怎么样，她存心躲着，没有捷径可言。」
范致霆摸摸额头，正想安慰一句，耳边又传来低沉的嗓音，「不过，我总能找到她。」
说完，他转身就走。
擦肩而过时，范致霆只能看到徐奕眼中泄露的情绪，坚毅、平静。
*
今晚新开的音乐静吧，与度假村一样，坐落在并不显眼的地方。童雨宁被带着进来，一进入大门就听到舞台上劲爆的摇滚乐，下意识蹙眉。
「被我哥知道你带我来这里一定揍你。」说着，她瞪了身边的男人一眼。
被瞪的人毫不在乎，好脾气的笑弯了眼，「大小姐，带你放松放松，你哥一定乐开花。」
童雨宁更没好气：「吵死了！」
「等会儿给你点歌听，看到没，台上的是老闆，曾经是某个歌手的贝斯手。」
「果真是娱乐圈混久了，连这都知道。」
她的语气算不上好，男人笑眯眯给她点了杯「蓝色沙漏」，等服务生端上饮料。
呵，不就是柠檬雪碧吗？
童雨宁斜眼睨他：「周越，你就给我喝这个？」
周越将一张纸条放在服务生的托盘，「乖，小姑娘不该喝酒。」
摇滚风的音乐骤停，灯光霎时变得柔柔的，一圈圈在不大的舞台旋转。舒缓的钢琴曲响起，粗旷的嗓音配合着曲声，竟是说不出的好听。
周越转头，看到小姑娘趴在桌子上神色恹恹的，他抬手揉揉她的脑袋，「你这一个月，除了飞回纽约的家一次，几乎天天都去我姑父的医院报导。不是躲在监控室里就是躲在某个嘎达偷看别人，日子过得这么苦逼，今晚嗨一嗨。」
童雨宁一怔，眼睛里闪过一抹尴尬，却嘴硬：「哪里苦逼了？」毕竟有的人是因她受得伤。
「行行行，你高兴就好。」
想到什么，她挑眉，推了他一把，「诶，你姑父我郑伯伯今天还问起我跟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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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越眼神变了变：「宁宁，有件事需要你帮忙。」他悻悻的笑。
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童雨宁撑起下巴，晃了晃透明的玻璃杯，「我就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这话也不对，只能说一半一半，带你散散心还是我的本意。」
周越的父亲是童家的资深合作伙伴，多年来两家互相扶持，互利互惠，以致于当周越与童雨宁玩在一起的时候，两家人都生出了那么一些些的别样心思。
「哦，那除了散心，别的事不必说了。」
周越好看的俊脸顿时扭曲了下，「见死不救？」
童雨宁「噗嗤」笑了：「看我心情。」
「看来姑娘此刻心情是极好的。」他刻意捏着嗓子说话，换来佳人愉悦一笑。
「又是怎么滴了？让你小心肝乱颤了？」
周越被这句话酸的牙疼，「听说你的新品发布会还缺两个模特？你懂的。」
她慢悠悠喝了口雪碧，在「杏花雨」中养成的某些气质不自觉外露，「我不懂呀！」
周越：「……」为什么大小姐回国了一圈会变得这么傻白甜？
他有些头疼，哥俩好的伸手揽住端坐的童雨宁。
两人靠得极近，远远看着，就似如胶似漆的小情侣拥吻一般。
周围有玩嗨的人经过，带起了一阵口哨声。
周越还没能跟童雨宁说上几句，在口哨声中，他的视线越过身旁姑娘的脸蛋，定定的锁定在一个方向。
「嗯？」童雨宁依旧撑着下巴，即使此刻是在他的怀抱也没有脸红心跳，记忆中被百般掩藏的某一块顿时缺了个口，让她的脑门发疼。
「你看，有人在盯着我们。」他若有所思，与她靠得更近了，「不过，也许是在看你？」
童雨宁眼皮一跳，悄悄用余光去看。
趴在二楼舞台上方的栏杆前，某张熟悉的面孔在闪闪烁烁的灯光下依然清晰的映入眼帘。
的确是在看她。
然而，她并不慌张，只是淡定的回头，看着近在眼前的周越的俊脸，身子几乎与他贴在一起，「大事不妙，知道该怎么做吧？」
「好嘞！」
多年的默契，周越心领神会，起身揽住童雨宁的肩膀，亲昵无间的缓缓离开原本的座位。
二楼原本半靠着围栏的丁衡勐地回头，朝身后沉默喝酒的男人招手，「快，那是不是舒宁？」
作者有话要说： 总是忍不住跳出来指路的沫子又来了～
周越前文出现过，指路第20章宁宁与闺蜜汤圆子的微信对话～～～
ps：徐先森继续委屈着……
第35章
第一天开张的静吧, 来来往往的客人并不少。
丁衡半倚着二楼的围栏，原本散漫的目光在对上距离他不远不近的男女时倏地发光。
「徐奕，快，那是不是舒宁。」
沉默喝着酒的男人闻言放下酒杯, 浅蓝色的酒杯在桌上晃了半圈, 褐色的液体洒落在桌子上，很快就无迹可寻。
「哪里？」徐奕走到丁衡身边，只能在人群里看到亲昵的一男一女缓缓朝门口走去。
就是她！
即便化成灰他也自信认得的身影。
徐奕转身，寻着一个月来第一次得到的踪迹三步并两步的跑下楼梯。
本来看着他喝闷酒的许碧琳望着童雨宁离开的方向若有所思。
「碧琳，走了。」丁衡见她发呆, 催促。
许碧琳哦了一声，想了想说：「我总觉得舒宁眼熟, 但就是没想起来在哪里见过。」第一次在「杏花雨」见她，也不过是因为看徐奕对她放了几分关注才出言调侃。
丁衡宠溺的笑：「你见谁都眼熟。」
她娇嗔了几声，推他快走。
徐奕擦过人群, 追出静吧, 门口是一条平日里并不热闹的马路。此时, 路灯下也仅仅只有几辆车子的影子, 并没有他放在心上的小姑娘踪迹。
他又把她弄丢了。
徐奕苦笑, 忽的想起什么, 他回身冲进静吧，恰与追出来的丁衡撞了个满怀。
「怎么？没追上？」丁衡揉揉被撞疼的肩膀，无奈拉着许碧琳回去。
徐奕没理他，径直走到吧檯, 拿出手机问几个服务生：「刚才坐在那桌的姑娘是不是就是照片里这位？」
他目光急切，神色紧张，英俊的脸庞却在灯光下泛着一层柔光。
几个服务生面面相觑，其中刚端着托盘的男服务生凑上前仔细看了一眼，指着手机里的照片说：「对，就是照片里的，不过是穿着比照片里的小姑娘成熟些。」
徐奕一个月来第一次感受到了喜悦的滋味，连声音都颤抖了几分，「你们老闆在哪儿？」
已经离开静吧的童雨宁和周越没有开车，两人沿着安静的马路慢悠悠走着。
自走出静吧，身边的姑娘就安静得过分，周越发了条消息，双手背在身后，没有追问，「放心，我跟老闆认识，我已经给他发过消息，他不会让人查看到今晚的监控。」
「嗯。」
她也不曾解释，周越继续之前被打断的话题，「宁宁，如果可以，帮我照顾她一下。」
童雨宁看着他似笑非笑，「周公子就不能自己光明正大的照顾着？」
沉默一瞬，他笑了笑，「时候未到。」
童雨宁与周越相识多年，一起干过坏事，都给彼此背过黑锅，也始终相互打着掩护，以致于在众人眼中，两人一直都是最般配的金童玉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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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越，如果可以，你放手去做吧。」
她的话让周越脚步一顿，平时温柔的眸子里添了抹认真，「宁宁，我说过的话不会变，只有等你找到可以交付的幸福，才轮得到我公布。」
他不会让童雨宁沾上非议。
回家的路有些长，两人换了话题，又如往常一样嘻嘻哈哈，毫无顾忌。
童雨宁回到家的时候，童宇骁早已回家，他一反常态坐在一楼客厅的沙发上，客厅里都是电视机中她平时爱看的综艺声音。
显然是特意在等她。
「哥，今天这么早？」童雨宁「蹭蹭蹭」跑过去，坐在他身边，「等我？」
童宇骁看到她，眉眼瞬间柔和下来，「嗯，有话跟你说。」
「说吧说吧，洗耳恭听！」
「好好坐好！」
童雨宁依言坐得端端正正。
「宁宁，舅舅公司下周有个招标会，你记得出席。」
平地惊雷，震得她蹙眉。
面前的哥哥面容英俊却清清冷冷，唯独当看向她，她才能从他那双深邃不见底的眼睛里看到一丝温柔。
童宇骁拍拍她的肩膀：「你可以选一个自己喜欢的设计。」
「为什么？」她不信哥哥不知道徐奕的公司也会参加招标。
似是看出了她的疑惑，他缓缓笑开了，「这本来就是舅舅送给你的礼物，只要你喜欢，不管是谁设计的都可以选。」
只不过计划之初从不打算让宁宁出席，也不会让她知道设计者是谁。
童雨宁瞠目结舌。
「所以，舅舅才会这么难得的开放项目招标，为的……」她说不下去了。
童宇骁点头，揉了揉她低垂的脑袋，声音愈加温和，「别想太多，有些不想见的人舒芸自会帮你避开，你去了后只选你喜欢的，如果是他们的，也可以。」
淡淡的一句话，就好似一个月前他从医院里把她带回家时，他将她抱在怀里，轻轻安抚着，说了很多很多。
童雨宁记不得太多，唯独记得最深刻的只有两句话。
「宁宁，难道从哥哥变了个字成堂哥就不算是你的哥哥了吗？」
「叫了二十多年的爸妈，难道因为不曾血脉相连，就不再是爸爸和妈妈了？」
她放松下来，把脑袋搁在童宇骁的肩膀，「好，我去。」
*
最近的叶佳期焦头烂额，好不容易完成融安的所有设计，却在临门一脚，招标的前一周被突然通知取消了招标资格。
连带着与叶氏私下默契联合招标的相关企业也一同全部被取消资格。
动用关系和人脉，叶佳期千方百计的打听，结果仍旧探寻不到原因。
她开始烦躁起来，好不容易才预约去见融安的副总舒芸。
来到融安大楼，她没有带助理，独自进入副总办公室。
大气的办公桌后端坐着俏丽的短髮女子，年纪与她一般大小，望向她的目光却透着她说不清的犀利与寒光。
叶佳期一怔，很快反应过来，「舒总。」
舒芸合上文件，整个人陷在真皮座椅，看上去慵懒无比，「听说你要见我？」
「舒总，冒昧打扰，有件事想请教您。」她耐着性子，忍下脾气，嘴角含着得体的笑容。
舒芸没有让门外的助理送上茶水，态度随意，声音颇为冷淡：「请说。」
「我想知道融安为什么取消叶氏的招标资格？」还是临近招标会，等他们万事俱备才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舒芸莞尔，笑起来的时候，眼睛里闪过流光，「为什么？没有为什么。」
叶佳期：「……」
「这个项目是融安的，招标会也是我们举办的，想让谁参加就让谁来，想取消谁的资格也需要理由？」
她风轻云淡，只叶佳期知道仅仅的几句话到底有多么气人。
「舒总真随意。」
舒芸笑容更深：「没办法，假如今天是叶氏招标，叶小姐想把融安拒之门外也可以，不用任何理由。」
叶佳期被气得简直没脾气，刚想好声好气再多嘴问一句，面前老神在在的女人眼神微闪，补充了一句，「哦，我差点忘了，现在叶氏当家的似乎不是叶小姐的父亲了。」
叶佳期：「……」
心满意足的舒芸重新翻开桌上的文件，不再理会她。
「舒总，打扰了。」叶佳期敛下愤怒，并不敢真的得罪融安。
等她转身，舒芸从文件里抬头叫住她，叶佳期停住脚步，以为事有转机，回头去看。
办公桌后的舒总脸上已无笑意，眼神凌厉，整个人带着股上位者的气势。
「叶小姐，提醒你一句，不是什么人都是你能招惹的。」
还不等叶佳期追问，舒芸已经低下头，「请便，不送。」
等人彻底走远了，门外的助理敲开办公室的门，手中捧着一叠文件，简单的解释几句后，提了一句，「舒总，范总刚才向我打听您的行程。」
舒芸微微蹙眉，如同过去每一次，不假辞色，「老规矩。」
「好的。」助理瞭然，「不过范总似乎还旁敲侧击的打听过童小姐喜欢什么风格。」
舒芸嗤的笑了：「看来徐家是真的很想拿到这个项目了。」
说完，她凝眉沉思片刻，助理安静的站着，并不打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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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招标会现场都安排好了？」
助理更谨慎了，「是的，都安排好了，给童小姐准备的休息室也全部布置完毕。」
「好，我知道了，下午宁宁会来找我，不管是叶家徐家还是范致霆，下午这段时间谁也不准进来找我。」
「明白。」
此时还在家里处理工作的童雨宁连打了几个喷嚏，她抽了几张纸巾，捏着鼻子莫名。
桌上放着的手机微信提示音接连响了几下。
她滑屏解锁，不期然被屏幕上跳闪的名字惊讶了一下。
还在义大利的好友程微晓，怎么这个点给她发微信了？
微笑：【图片】
微笑：【图片】
微笑：【图片】
微笑：我表哥，就是宋铭给我发微信，说某个农家乐度假村的酒店里挂了你的照片在找你，第三张图是前台给的名片，你看看。
童雨宁整个人惊得连喷嚏都打不出来，盯着自己点开的大图目不转睛。
这个徐奕，竟然把她的照片挂在度假村？
第二张照片里的她笑容明媚，这张在木质门前的照片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被拍的，而那张简单粗暴的名片……
她忽然觉得眼睛发酸。
心间痒痒的，如被羽毛撩过一般难过。
还没来得及回復，程微晓的微信又来了。
微笑：雨宁，要我怎么回我表哥？要告诉他你在哪儿吗？
要么？
童雨宁回到书桌前，微微笑了笑。
宁宁：不用了。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很多姑娘已经猜到沫子打算什么时候让他们重逢~
ps：最近沫子忙成狗，想吃好吃的想粗去旅游！！！
第36章
融安的招标地点就定在融安大厦的23楼大会议室, 下午一点半，助理准时将车停在度假村的门口，徐奕、老闆、孙董事长与范致霆面上皆是严肃，上车沉默不语。
两点的招标会, 范致霆临时抱佛脚的翻来覆去看手机里的设计图, 连难得对外出席招标会的孙董事长也大略又看了一次策划案。
徐奕看了看身旁闭目养神的老闆，低头查收自从在静吧里匆忙一瞥丁衡陆陆续续反馈的消息。
静吧老闆并不愿意提供监控，理由是开张第一天，监控设备未完善，当晚并没有开启摄像头。
人海茫茫, 他知道她仍然在上海，却始终找不到她。
丁衡：那天跟舒宁抱在一起的男人有些像周氏的周越。
徐奕动手回了条消息：有些像？
丁衡：我没看到正脸, 也不确定是不是他。毕竟，传闻中周越是出了名的护着童家的大小姐，都说他是童家未来的女婿。如果真是他, 那传闻可真是有够扯的！
徐奕一怔, 盯着手机出神。
童家吗？
孙董事长微微侧了脸, 正巧看到他手机里的消息, 她脸色沉了下来, 「徐奕, 一个月也该够了。」
她想起儿子竟在度假村的登记中心挂了舒宁的照片就头疼。
哪怕是知道了舒宁并非叶佳期口中的人，终究还是因为心疼儿子对舒宁多了些复杂的情绪。
「妈，快了。」徐奕收好手机，转头朝孙董事长露出一个略显明媚的笑容。
开怀的、毫不含蓄。
孙董事长到嘴边的劝说就这么全部说不出口了。
真拿他没办法。
随他吧, 她想。
*
融安的副总办公室，童雨宁鸠占鹊巢占据了舒芸的办公桌，手边是一叠被制作成简歷的公司情况。
她随手翻了几页，「咦？没有叶氏？」
舒芸给她倒了杯柠檬茶，随意坐在办公桌边缘看她笑，「怎么？你想叶氏参加今天的招标？」
「没所谓，叶家参不参加，反正我都是不会选他们的。」童雨宁耸肩，眼里带笑。
舒芸乐了：「这么说我pass了叶氏还是多此一举了？」
「嘿嘿，姐，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了。」
「行了吧你，回国这么久也不知道来看看我，还让自己被欺负成那副熊样！」舒芸没好气，「我看叶氏碍眼。」所以私下手段也狠了些。
可她并不想把这些弯弯绕绕告诉童雨宁。
「别人哪能欺负到我？我这是懒得解释。」童雨宁粗略翻了几页，视线在徐奕的名字上顿了一顿，不过几秒，她就翻过了页，「我明白你的意思，我保证绝对不会有所谓的同情心！姐，你想做什么都随意。」
舒芸失笑，笑眯眯的小姑娘又轻声嘀咕一句，「再说了，我没那么善良，也没有同情心泛滥，更不会为了那些外人就质疑我最亲爱的姐姐。」
说着，她搂上舒芸的胳膊，笑得甜甜的。
「我也还是那句话，今天只要你喜欢，不管是哪家公司的设计都可以。」
「知道了知道了。」
童雨宁翻完资料问：「等会儿的招标会舅舅不去？」
舒芸弯了弯唇：「不去，今天全听你的，就算是咱们舒董事长也听你的。」
「好呀！荣幸之至。」
原本肃穆的办公室忽然间满是笑声。
*
徐奕一行人到达融安大厦，进入一楼大厅，老闆停下脚步，「你们上去吧，我在这里等你们。」
范致霆狐疑：「啊？为什么？叔叔，您是我们的主设计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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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闆淡淡的笑，目光却是望向徐奕，「设计图徐奕都知道。」
在场唯二知道真相的孙董事长和徐奕更是不解，老闆却已经挥手让他们上楼，「时间差不多了，别迟到了，加油。」
在他一如往常的和善笑容里，孙董事长带着几人进电梯，直达23楼。
23楼的电梯口已经等着一位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电梯门一开，他侧过身，带着笑，「里边请，直走右转第一间。」
范致霆自来熟的打招唿：「王秘书，怎么你亲自站这里了？」
被唤作王秘书的男人表情未变，也不肯多说，「工作需要，里边请。」
隔壁电梯陆陆续续出来同样穿着正装的几家公司高层，相互寒暄过后，相携进入会议室。
诺大的会议室标註了各家公司的抬头，徐奕找到位置抬眸去看，正对着正前方的主席台首座留了两个座位，各自摆了两台笔记本电脑。
他想了想，给仍旧留在楼下的老闆打了个电话，「叔叔。」
「怎么了？」
距离招标会开始还剩下不多的时间，几个穿着正装的男男女女走进会议室，分别落座。
「叔叔，她应该会来，您上来吧。」
底楼大厅的老闆沉默，视线里，两个熟悉的身影面容严肃，按下电梯按钮。
他默默目送他们上了电梯，背过身去，「不用了。」
她是不会出现在他们面前的，他想。
会议室里，距离招标会最后的几分钟，融安董事长的独女舒芸带着秘书和助理走到主席台，径直坐在其中一个首席位置。
她穿着一身纯黑色的风衣，脸上并无笑意，好看的双眼里透着抹犀利。
精明、干练，气势不输男儿。
这是所有见过舒芸的合作伙伴对她的评价。
此刻，她的视线习惯性在会议室一扫，落在正中间徐奕的位置时，眉宇间几不可见的多了抹阴郁。
「舒芸真漂亮，是吧？」范致霆打量了一番，推推身旁的徐奕。
徐奕没动，只不动声色挪离了这个花痴。
助理已经打开主席台对面的电子屏幕，手心的遥控器按了几个键，会议室四周的几个电子眼亮起了红灯。
融安项目部经理打开话筒，简略说了个开场白，他看向舒芸。
舒芸点头，同样打开面前的话筒，淡淡的、冷清的声音传遍整个会议室，「开始吧。」
她身侧的位置依然空着，徐奕拧起眉。
「人没齐就开始了？」范致霆小声说，「舒芸边上的位置是不是给她表妹准备的？」
孙董事长和徐奕几乎同时看向他，他摸摸鼻子，「她身边几个助理口风太紧，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表妹到底来不来谁都咬死了不肯说，我也没辙。」
说话间，第一家公司的代表已经上台讲解展示，徐奕粗略看了眼就不欲再投入注意力，他想起丁衡的简讯追问：「童雨宁在不在国内？」
「这我怎么知道，要知道了还好着呢！我还能走走妹妹政策，听说舒芸对这个妹妹特别好。」
「如果有机会，看看能不能拿到她的照片。」他犹豫了一下，却换来范致霆的侧目，「不是吧？哥，你要童姑娘的照片做什么？」
不是对舒宁念念不忘嘛！
徐奕心头莫名不安起来，曾经闪过的念头第一次无比清晰的呈现在自己的面前。
可是，叔叔……
他眸子沉了下来。
「如果有机会。」过了会儿，淡淡的声音补充。
被徐奕突然冷下来的脸惊到了，范致霆闭嘴点头，没再追问。
不知是有意无意，徐奕的公司被安排在最后一位压轴，轮到他的时候，已经距离开始过去两个小时。
上场前，他的手机微微震动了几下。匆忙间，他没来得及看消息，直接将手机反扣在会议桌的隔层，拿着资料上场。
如同过去参加的每一场招标会一样，徐奕游刃有余。他站在屏幕前，手上握着电子笔，声音清冷。
舒芸抬头，朝距离她最近的摄像头笑了笑。
然后，手机震动，她收到一条简讯。只有几个字的简讯，舒芸看着看着，唇畔带起柔和的笑。
她对身旁的助理打了个手势，助理起身，悄无声息打开会议室的大门，消失在会议室。
徐奕的介绍简洁，舒芸在放下手机后听得尤为认真。
男人穿着西装，身姿挺拔，他站得离屏幕有些近，屏幕里的光打在他的俊脸，在他的脸上形成条条框框的图案，显得有些滑稽。
可他眉头微锁，那双漆黑的眸子映照着发亮，平静而幽深。他周身气质清隽，散发着显而易见的疏离，然而第二眼再看，嘴角仿佛是微微含着笑，温润与气势并存。
难怪……
舒芸收回目光，翻着手边的设计图纸。
确实是用了心的设计。
徐奕花了二十分钟解释，下台之后，仍旧是之前项目部的经理告知招标结果三日后公布。
收拾好文件，几人随着大部队离开座位。
范致霆还想去与舒芸打个招唿，就被孙董事长一把拎住衣袖拽了回去。
行至主席台，徐奕下意识去看空着的座位，刚一抬头，猝不及防撞上舒芸似笑非笑的眼睛。
他眸光微动，平静的与她对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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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舒芸笑了笑，先一步低头。
离开会议室，电梯下了几层，徐奕摸到原本放置手机的口袋，空的。
「手机落在会议室了。」他利索的在电梯按键按了下一层键，「妈，你们先下去吧，我上去拿。」
「我跟你去。」范致霆说完，闪身也出了电梯。
重新回到会议室，会议室的门虚掩着，还未被锁上。
徐奕轻轻敲了三下，推门而入。
「除了楼层设计，我们还运用……」
熟悉的声音仍迴荡在会议室，格外清晰。
范致霆惊讶，这分明是徐奕在招标会上的解说。
更为惊诧的徐奕脚步顿在原地。
此时，招标会上从头到尾空着的座位上，安然端坐着一个俏丽的身影。
「舒宁？！」
作者有话要说： 嗯，就这么遇上了。
第37章
会议室里坐着的仍旧是刚才招标会上融安的高层们, 唯独原本舒芸身旁空着的位置上终于坐了个姑娘。
意料之外的收穫，徐奕眼里只剩下找寻了一个多月的身影。
「舒宁！」他走到她面前，目光热切而专注。
消失了一个月的小姑娘穿了件黑色的连衣裙，漂亮的脸蛋一改在「杏花雨」时的朴素, 妆容精緻, 显得她更加精神，也更多了抹说不出的气势。
她目光从容，仿若看陌生人一般轻飘飘的看他。
融安的人精们面面相觑，谁都没有贸然开口。
舒芸狠狠瞪了徐奕一眼，眼风扫过傻愣愣的范致霆, 眉间一皱。
正要赶人，她身旁的童雨宁忽然笑了。
徐奕回神, 眼中的急切渐渐冷却。
「舒宁？」童雨宁随手将手里的图纸扔在桌上，似笑非笑的斜睨着面前的男人，声音里更是说不出的冷淡与讽意, 「呵, 谁是舒宁？」
心间一疼, 徐奕敛眉, 后退一步, 淡笑：「抱歉, 童小姐。」
范致霆瞠目结舌，半晌都不敢开口。
童雨宁闻言陡然心软了，她动了动唇，最终只是压下不该有的情绪, 没有回应。
身后的屏幕中播放着刚才招标会的解说，舒芸一个眼神，助理默默按了暂停。
范致霆盯了童雨宁半天，干笑着解释：「哦，我们把手机落这儿了。」
说着，他用自己的手机给徐奕的手机打了个电话，霎时，安静的会议室里传来「嗡嗡嗡」的震动声。
循着手机与桌面的震动声，助理率先走到下面，找到徐奕的手机后交还给他。
徐奕收好手机，望着早已不再看他的童雨宁几秒，而后，嘴角带上笑，克制而有礼，「抱歉，打扰了。」
话音一落，他拉着范致霆离开，随手带上门。
「反应挺快。」舒芸轻声嘀咕。
童雨宁的视线落在被阖上的大门，心头一片乱麻。
真没想到……
她笑笑，竟觉得前所未有的轻松。
*
徐奕沉默的走进电梯，面无表情，范致霆频频偷瞄，百思不得其解。
「她就是舒芸的妹妹？」范致霆试探。
「嗯。」
「你怎么能确定？」
徐奕眼皮微掀，自嘲的笑：「早该发现了。」
范致霆又不敢吭声了。
电梯中途不曾停歇，一路直达一楼大厅。
孙董事长看到两人，迎了上去问：「找到了？」
「嗯，找到了。」徐奕对上老闆的目光，不是滋味。
「怎么了？」老闆看出他的不对劲问。
范致霆不知缘由，抢先答：「见到舒芸的妹妹了。」
老闆晃神，并不言语。
孙董事长嘆气，替老闆询问：「童家的大小姐？」
「是啊。」他悄悄觑了一眼徐奕，见他表哥已经望着别处出神，才压低声音，「没想到舒宁竟然就是舒芸的妹妹。」
孙董事长惊讶，下意识去看老闆，「那她怎么……」
老闆神色平静，并无波动，她想到什么，也沉默下来。
「妈，你们先回去吧。」徐奕没去问老闆，噙着笑温和道，「我在这里坐一会儿。」
范致霆挠头：「你要等舒……童雨宁？」
「不是。」
「那你留这做什么？」
徐奕在笑，淡淡的，却是发自内心的，看得范致霆惊悚，他很想问问他哥是不是怒得精神失常了。
但他不敢。
老闆抬起头看徐奕，目露不忍，依然没有解释，「我也想坐一会儿，一起吧。」
徐奕沉默片刻，点头。
于是，一行人集体坐在融安大厦底楼门口靠窗的沙发上发呆。
范致霆挠心挠肺的发痒，刚想问问，被孙董事长一个眼神给扑灭。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行三人，出现在他们的视线中。
为首的姑娘刚从电梯出来，正在打电话，笑容明媚。
老闆看得目不转睛。
徐奕眼看着心心念念的人儿离他们越来越近，近到他已经能听到她嚣张的声音。
她对着电话说：「反正我不管，等我到了，我要看到你们每个人都在！」
一如初见时的骄傲与张扬。
徐奕莞尔。
忽然，他们隔壁沙发上有个男人起身，迎着小姑娘走了上去。
「宁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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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雨宁顿了下，见来人是这个时间点不该出现的周越，她挑眉努努嘴，周越点头，做了个手势。
「好了，就这样，有事晚上再说。」她挂断电话。
周越便蹭了上去，余光瞥向某处，微微笑，「忙完了？」
童雨宁莫名：「你怎么在这里？这个时间点？」
两人站在大厅，声音清晰的传入不远处的几人耳中。
她看看手机上的时间狐疑：「诶，不该是我问你忙完了？」
「工作哪有你重要。」
「玩什么呢？」她没好气。
周越笑得愈加温柔，童雨宁想起刚才的撞破了她身份的徐奕，脑海里冷不丁浮现在「杏花雨」时，他后来对她越来越温柔的笑，神色略略一黯。
「没玩什么，来接你而已。」周越眨眨眼，「顺便偷偷告诉你，你爷爷和你爸妈应该明天就到了。」
「什么？不可能，怎么没人告诉我呀？」
他刻意停顿了一下：「听说是要给你个惊喜，他们最疼的就是你了。」
童雨宁欣喜：「那你告诉我干嘛？」
周越坦然道：「给你提个醒，怕你明天控制不住哭鼻子。」
「走了走了，我肚子饿了。」她拉起他的手就走，「你不是说l来国内了吗？我都想死她的手艺了。」
「知道你喜欢吃她做的菜，特意把她请回来的。」
「知道啦！」
说笑着，两人亲昵的凑在一起离开，宛若小情侣一般。
身后原本跟着的两个助理也默默放慢了脚步，与他们拉开距离。
范致霆的心在颤抖，眼见着徐奕越来越沉的脸色，他只担心未来几天又会被心情不佳的徐老闆操.成狗！
周越的车就停在融安门口，童雨宁上车系好安全带，「你接下来没事了？不是说你最近要忙疯吗？」
「接到线报说你心情不佳，来救你的。」他选择坦白。
她一想就明白了：「是我姐？」
周越一本正经：「嗯，她给我打了个电话。而且，有件事还是要告诉你，刚才我们俩在大厅说话的时候被人听了墙角。」
「嗯？」
「徐奕……」顿了顿，他说，「还有你大伯。」
童雨宁嘴边的笑顿时僵住：「你刚才那些话故意的？」
「一半一半。」
「周越！」
周越笑容温和，神色认真：「宁宁，我是你的娘家人，不论发生什么，我总是站在你这一边的。」
童雨宁沉默。
他又补充：「不论是徐奕，还是你大伯。」
车子驶上大路，周越也沉默下来，没想到反倒是童雨宁主动说起当初去「杏花雨」的初衷。
「你知道我性格霸道，忽然间听到原来自己竟不是我爸妈的亲生女儿，反而是素未谋面的大伯才是我亲生的爸爸，感觉天都要塌了。」
她靠着车门，「尤其，还是为了一个跟我亲爸没血缘关系的姐姐才将我扔在家里不管我。我很不甘心，很想知道他们到底有什么不得不这么做的苦衷。」
「那现在呢？」周越足够了解她，知道她能够心平气和说起这件事就已经坦然了。
「那时候对于我亲生爸妈，我还是期待的，所以我来了。可现在，我想明白一件事。」
「说说看。」
童雨宁笑：「那天我哥接我回家问了我两个问题，我告诉他，不要把我知道的事情告诉我爸妈，因为能做他们的女儿，我觉得是我今生最大的幸福。」
周越也笑了起来，空出一只手摸了摸她的发顶，她也难得的没有反抗。
停留在童雨宁记忆中，陪着她长大、照顾她、爱护她的人始终都是她叫了二十多年的爸妈。纵使不是亲生的父母，却一直待她与亲生无二。
他们的好，好到即使她亲耳听到自己并非他们亲生的，她都仍在怀疑是自己听错了。
如果没有他们，就不会有今天的童雨宁。
「别人有别人的幸福，我的幸福就是做我爸妈的女儿，陪在他们身边。总会有一天，别人说起我们的时候，不再是：看，那是童远骋的女儿，而是：看，那是童雨宁的爸妈。」
周越的笑容有一瞬间的凝固，他转头身旁一起长大的小姑娘，有些动容。
她微扬着下巴，红了眼眶，「周越，从小到大，我爸妈一直是我的骄傲，以后，我也会成为他们的骄傲。」
*
回到「杏花雨」，与来时的气氛截然相反，徐奕沉默了一路，老闆也沉默着，只有范致霆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傻里傻气的担心自己被奴.役的日子。
徐奕走进咖啡厅，恍然想起招标会上台前收到的还未来得及查看的简讯。
丁衡：碧琳知道舒宁是谁了！e.s的创始人，joy小姐，碧琳很喜欢穿她设计的鞋子。
丁衡：也就是童小姐。
发送时间已经显示在一个多小时之前。
徐奕苦笑，找了这么久的人居然是她。
他一个人坐到常坐的位置，若有所思。
老闆娘已经听说今天发生的事，她端着一杯咖啡放在徐奕面前的桌上。
「徐奕，抱歉，瞒了你这么久。」她坐在他对面，神色温柔。
徐奕将咖啡杯转了个圈：「阿姨，你们是什么时候知道她就是童雨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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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闆娘愣了下神，目光幽幽：「从她踏进杏花雨，我就知道她是我最亏欠的小女儿。」
作者有话要说： 不造为什么，我写着写着总有种其实宁宁才是男主，徐先森是女主的赶脚！
有木有？
第38章
童家在上海的小别墅就在童氏开发的别墅区, 当初公司的这个别墅项目开发时，尽管童家常居纽约，但童老爷子仍旧给自己留了一套。
风景雅致，不输于森林公园的别墅区地理位置良好, 一栋栋别墅距离不远不近, 位于中间位置的原本空置的地，也被别出心裁的围出了一个小型公园。
住在这里的人非富即贵，也有一些是童老爷子的老友，每每童家回国，童老爷子总爱跟老友们去公园里大杀四方的杀上几盘棋局。
早上刚过九点, 童雨宁已经早早从被窝里爬起来，在自己的房间忙出忙进。她跑下楼, 底楼的客厅沙发上，原本该去上班的童宇骁正在喝咖啡。
「哥？你没去上班？」她说着，从童宇骁身旁跑过, 在客厅的柜子里翻找了一翻, 又跑到他在的沙发, 「难得嘛！」
童宇骁淡定的看她跑来跑去, 神色柔和, 「我还以为你收到消息, 知道爷爷和爸妈今天回国就该忍不住的要去接人了。」
童雨宁捋捋头髮：「都说了爷爷要给我惊喜，就算我知道，我也要假装不知道。」
「哦？怎么有种我们宁宁长大了，太懂事了的错觉？」他调侃。
童雨宁不满：「什么叫错觉？」
她不过是不想再向从前一样没心没肺的肆意妄为, 这一趟回国之行，她学会最多的就是体谅。
这还是徐奕给她灌的心灵鸡汤。
一想到某个男人，童雨宁脸色变了变。
「时间差不多了，爷爷他们也该到了。」童宇骁不动声色转移话题，「今晚我们家里吃饭，想吃什么？」
她如他所愿，重新勾起笑：「诶，先别管晚上吃什么，哥，你说我未来嫂子会不会也跟着爸妈一起回来？」
话音刚落，原本笑得温和的童宇骁面色一变，笑容也仿佛凝固了。
「怎么了？哪里不对了？」
他笑了笑：「没什么，她不会来，我们分手了。」
童雨宁收敛笑，坐到哥哥身边小心问：「为什么？你们不是一直好好的吗？」
转念一想，她又觉得似乎从来都是哥哥关心她，替她撑腰，为她遮风挡雨，她却鲜少能有机会操心他的事情。
甚至，连他们分手了她竟也不知道？
「小孩子别管这么多。」童宇骁想起分手前最后的一次谈话，他皱眉，「可能我们没缘分。」
「我不是小孩子了。」童雨宁忍不住嘀咕。
他终于摸上她的脑袋：「好了，别想这么多了，我的事情不重要。」
爱情于他而言可有可无，有了也不过是锦上添花而已，他并不期待，也从不强求。
她还想说什么，童宇骁已经一副不欲再详谈的模样，童雨宁只好闭嘴，绕开了这个话题。
没有等很久，已经将近一年没有回过上海的童老爷子回来了。
童雨宁装作惊喜的模样，在门口给了他一个熊抱，「爷爷，我可想死您了。」
童老爷子尽管已经上了年纪，却仍精气神十足。许是从年纪轻轻就掌管了童氏，周旋于政.商，他那双眼睛无论何时都透着犀利，让人不敢直视。
除了唯一的孙女，童雨宁。
「爷爷这不是来看你了。」童老爷子笑呵呵的。
童父和童母看到已经抱成团的爷孙但笑不语，任两人黏黏煳煳的。
童雨宁挽着爷爷的手回到客厅，亲自端茶倒水，看得童母打趣：「哟，果真是长了一岁了。」
「妈~~」拖了长长的尾音，带着浓浓的撒娇意味。
童父笑开了：「过来过来，让爸爸看看，我们宁宁是不是又变漂亮了？」
童雨宁闻言，「蹭蹭蹭」凑到童父面前，眨了眨眼，笑得甜甜的，「爸，我妈这么漂亮，您这么帅气，我能不漂亮吗？」
旁观了半天，童宇骁没憋住，在外永远冰冰冷冷的俊脸上扬起一抹不忍直视的笑。
「爸，您看，我哥笑起来也挺帅的，有您的风范，可他平日里就是要冰着张脸，把人吓得退避三舍还心惊胆战的。」听到笑声的童雨宁故作苦恼，「明明能靠脸吃饭，偏偏还不会利用。」
童宇骁的脸黑了。
童母笑得前仰后伏，一伸手揽住小女儿的肩膀，眼睛里映出几缕温情来，「你说得都对。」
童雨宁得意：「那当然啦！」
童宇骁的脸彻底黑了。
他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有些无语。
算了，反正从小到大，在长辈们面前，永远都是妹妹最大。跟自己的妹妹他还有什么好计较的？
一家人其乐融融的说着话，任谁都想不到，纵横商场的童氏几代掌门人在家里竟是这副模样。
可旁人是没机会见到了。
*
童家一家都回到上海的第二天，童雨宁没有改变去融安实业的计划。
提早了半小时，她来到融安大厦三楼的咖啡厅，点了一杯咖啡，一个人坐着等舒芸开会。
今天是融安与徐奕公司商定招标项目的会议，童雨宁虽然运气不大好被人当面撞破了身份，但她仍没有改变对设计图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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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一开始，她就知道自己会如了徐奕和老闆的意。
看了眼手机屏幕上的时间，这个会议已经进行了快一个小时了，如果没有意外，过几天就该正式签约了。童雨宁并不想再于他们狭路相逢，掐指一算时间，又给舒芸的助理髮了一条简讯，询问确切的结束时间。
她都快喝完一杯咖啡了。
简讯发送许久，助理并没有回覆简讯，她盯着手机看。
愣神间，桌面被人敲了两下，一如在「杏花雨」的时候。
童雨宁一惊，抬头去看。
不请自来的男人已经毫不客气、自顾自的在她对面的位置坐了下来。
她深唿吸，敌不动我不动。
徐奕看小姑娘板起了脸，他好脾气的笑笑，「童小姐，很久不见。」
童雨宁：「……」这是什么开场白。
见她高冷的没理会，他也没有气恼：「刚跟舒总开完会，已经确定由我们公司经手这次项目。」
「徐总不需要跟我汇报，我不管公司的事。」她低头看着已经见底的咖啡杯，心里却是纳闷，为什么他会来这里。
似是看出了她的疑惑，徐奕解释：「致霆打听到你在这里。」
童雨宁哦了一声，学着她哥的模样，笑得冷冷的，「呵，挺能打听的。」
「我们非要这样吗？」他嘆气。
她将杯里的最后一口咖啡喝完，起身欲走，「徐总，奉劝一句，装模作样的骗子舒宁你还是忘了的好。」
刚从座位上起身的童雨宁就被一同起来的男人扣住手腕，她蹙眉瞪他。
徐奕坦荡的凝视她：「在我心里，你从来不是。」
猝不及防的温柔在心间滑过，她压下心底的悸动，狠心抽出手，「徐奕，我是童雨宁。」
「我知道。」他收回手。
她的掌心贴上右手刚才被他扣住的手腕，「徐奕，你还记得有一次我问过你，假如有一天你不得不在爱情与家人之间做出选择，你会选什么吗？」
「记得。」
「那时，你告诉我你选了家人。」声音顿了一下，「而我，也选了家人。」
说完，童雨宁没有再看他，快步几乎逃离。
徐奕怔愣，久久没能回神。
也选了？
忽然，他的脸上瀰漫起化不开的笑来。
*
年后的「杏花雨」又开始忙碌起来，门口的福娃奶声奶气的喊出一声「欢迎光临」，立即就有服务生殷勤的带着刚推开门，严肃的男人走到空着的座位。
「先生需要点什么？」潘晓乐递上菜单，忍不住打量着穿着考究的中年男人。
「一杯拿铁。」
她越看越觉得这个男人长得与老闆有几分相似，她在点单器里输入编号，礼貌的说：「好的，您稍等。」
中年男人又问：「你们老闆呢？」
「老闆？」潘晓乐诧异，「老闆在二楼，您是要找老闆吗？」
「嗯。」
「好，那我现在去叫老闆，稍等。」
很快，老闆就被叫了下来，他看到正打量着一楼咖啡厅的中年男人，脸上浮现起惊喜，脚下的步子更大了几分，「远骋。」
被叫做「远骋」的男人赫然就是童父，他从座位上站起来，迎向疾步走来的老闆，「大哥。」
「你怎么来了？」
童远骋始终笑着：「大哥，大半年不见，昨天我刚回来，想着来看看你。」
老闆红了眼眶：「爸呢？也回来了？」
「嗯，这次我们是一起回来了，因为……」他迟疑，「因为宁宁也在国内。」
「这样啊！」老闆笑了笑，换了个话题，「miumiu也跟着回来吗？」
「没有，在国内呆不久，带着博美不大方便就没来回折腾。宁宁说，打算让miumiu生小狗崽。」
两人和往常一样聊了各自的近况，最后，童远骋想起来意，望向一楼楼梯后贴满了羊玩偶的墙面，「这次宁宁会在国内过生日，过完生日她会回义大利，她的新品发布会就在生日后。」
「好。」
「大哥，宁宁的生日，这次你和……大嫂有什么要我转送的？」童远骋收回目光。
老闆沉默半晌，摇头：「这次没有了。」
想了下，童远骋又说：「宁宁今年的生日爸打算在家里过，因为在家里，今年就不方便带你进去。」
「我知道。」家里不似外面，他们还能远远看着。
「大哥，或者你有想过回家吗？这么多年，爸很想你。」
老闆抿了抿唇，唿吸一窒，「回去了小雨只会尴尬。」
童远骋看着面前已经不年轻的大哥，心头不是滋味，「大哥，对不起，这么多年我也一直是个自私的父亲，我并不想失去宁宁这么好的女儿。」
老闆怔松：「别这么说，我最感激的就是你，说到底我才是那个最自私的人。远骋，小雨永远都会是你的女儿。」
只有这样，对她才是最好的，而他从一开始就做了选择。
童远骋沉默了。
离开「杏花雨」的时候，天气依旧明媚，童远骋没有让老闆相送。
他推开那扇木质门，耳边还是那一句「欢迎光临」。走下台阶，他走了几步回头去看，老闆依旧坐在原先的位置上。
他眼神一黯。
终究还是没有转身回去，童远骋迈着步子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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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杏花雨」比邻的是一幢行政大楼，他刚转了个弯，就看到大楼对面的木质长椅上坐着个年轻的男人。
童远骋脚步顿了一下。
徐奕等了许久，起身恭敬道：「童董事长，您好，我是徐奕。」
作者有话要说： 上班的时候，忽然灵光一闪，想到了一个名字和文案。
哥哥的文就叫《当爱来敲门》，预计会排在《余情未了》后开。
ps：不会刻意给老闆和老闆娘洗白，就像老闆自己也意识到的，既然是自己做出的选择，无论有多心酸，都要承担后果和责任。
第39章
夜晚的童家别墅格外安静, 不管老的小的，各管各的做自己的事，互不打扰。
童远骋回到家后就在书房处理公事，童母舒情端着杯清茶敲开书房的门。
他抬头看了一眼：「怎么了？」
舒情给他换了杯茶水：「今天下午去见大哥了？」
童远骋打字的手一顿, 神色如常, 「嗯，很久不见大哥了，也想劝劝他回家。」
「有说起宁宁的事情吗？」
「舒情，大哥他现在的样子我看着有些心疼。」他沉默了一会儿说。
舒情却蹙眉：「你什么意思？远骋，不要告诉我你现在是想将我们的女儿拱手让人。」
童远骋哑然：「你别胡说, 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你敢说你没动过心思？」
「舒情，你别这样。」
舒情面色骤变, 夫妻多年，她一眼就能看出他的心思，「远骋, 宁宁是我的女儿, 是我从小疼到大的宝贝疙瘩, 要我把真相告诉她, 我做不到。」
童远骋沉默, 他又何尝想告诉自己的女儿真相。
「还有, 你忍心让宁宁知道她叫了二十多年的爸妈不是亲生的爸妈，她本该叫大伯的人才是她血脉相连的爸爸？然后让她追问二十多年了，为什么爸爸不来看她，为什么爸爸要抛弃她？」她语气激动, 「我做不到。」
「只是你没见到大哥的模样，苍老了不少，看着竟比我大了不止三岁，让人心头髮酸。」童远骋张了张嘴，合上电脑，「舒情，没有什么折磨比看着自己亲生女儿叫别人爸妈来得更狠了，哪怕这个人是他亲弟弟。」
舒情冷笑一声：「说句不敬的话，这难道不是大哥当初自己做出的选择？」
「你别激动，我并没有你想的打算。」
她坐在他对面，眼眶不知不觉间已经红了，「远骋，宁宁小时候身体不好，是我守在她的床边天天照顾她，细心呵护她；她开口叫的第一句话是妈妈，软软萌萌的叫我妈妈；她弹的第一首钢琴曲是我手把手教的，那时候她兴奋着说以后都要跟我这个妈妈四手联弹；她拿到的第一张奖状也是送给我的礼物。这是我的女儿，我唯一的女儿。」
童远骋起身，走到她的身边，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却不敢看她，「舒情，她也是我的女儿。」
「我不管你们所谓兄友弟恭的戏码，我只知道宁宁是我放在心尖上宠了二十多年的女儿。哪怕我们没有血缘关系，可她叫了我这么久的妈妈，你让我怎么割捨得下去？」
「好了好了，我没有别的意思。」
舒情靠着他悄悄擦了擦眼角的湿润：「大哥是可怜，同为父母，我能理解他们的心情，但当初他们既然把宁宁留在童家就该明白这样的选择，这一放就是彻底斩断了与宁宁的联繫。远骋，我捨不得让宁宁面对往事，我所求的也不过是宁宁这辈子能快快乐乐，无忧无虑的活着，这过分吗？」
童远骋嘆气，轻柔的抚着她的后背，为她顺气。
「就当是我对不起大哥了，远骋，我只有一句话，这辈子除非有一天是宁宁不要认我这个妈妈，除非是她自己要走，否则，我这个当妈的绝对不会放开我唯一的女儿。我会护着我的女儿一世幸福无忧，不计一切代价。」
安静的书房里，她的声音掷地有声，带着无法言说的决绝，让童远骋动容。
他的大哥说这辈子最感激的是自己，但对他而言最感激的却是面前这个相处了三十多年的妻子。
这么多年，她无私的为童家付出；照顾着本与她并无关系的宁宁，对她视如己出；替他陪伴自己的父亲，无怨无悔。
童远骋更紧的搂住了妻子，轻声安慰：「你放心，宁宁永远都会是我们的女儿，我们唯一的女儿。」
*
度假村屏幕上循环播放的照片终于被撤了下来，看到的员工无不会心一笑，然而，他们却仍旧没有看到照片中笑颜明媚的未来老闆娘。
这天，徐奕难得耐心的陪着范致霆巡查范家名下的家具店。
范致霆越发觉得最近的表哥行事诡异，这么想着，话就问出了口：「哥，你最近怎么了？脑袋还正常否？」被童雨宁吓懵了？
徐奕一记眼刀子甩过去：「皮又痒了？」
「不是啊，你现在对舒宁……不对，是童雨宁到底什么态度？说是念念不忘吧，你把照片给撤了，也不打听人家的行踪了，整得跟没认识她之前似的。说你真的忘了吧，可你又不许旁人议论她。」他摸了摸脑袋，搞不清状况，「你说你到底是几个意思？」
徐奕没解释，熟门熟路走到自己想找的家具店一角，忽然停下步子不走了。
范致霆也跟着停下，忍不住嘀咕一句：「果真是表姐妹，一个比一个让人捉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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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的情况与你和舒芸不一样。」他瞥了眼自己的傻弟弟，到底没忍心打击，「有追着舒芸跑的时间，不如多花点时间在公事上。」
范致霆闻言一愣，眼珠子一转，顿时笑开了，「哎哟我去，你点醒我了，诶诶诶，哥，下次商场项目要去融安跑腿就派我去啊！」
徐奕：「……」
嘆了口气，他决定不跟自己的傻弟弟计较了，他将注意力放在不远处一张欧式床上。果然，仍然是这个时间点，听说已经是第三次了，气势十足的老爷子就站在柜子前正与导购姑娘说话。
徐奕走近，断断续续的说话声传入耳中，他忍俊不禁。
「一万八，一万八我就买了，一整套全部都要。」老爷子声音中气十足。
导购姑娘为难的看着来了三天的老爷子，心里暗暗叫苦。
这都第三天了，看老爷子的穿着，就这外套就不止一万八了，怎么就对这套床和大书柜这么执着的……砍价呢？
「老先生，您别为难我们了。」她只好又一次赔笑。
谁知，老爷子并不买帐，「我的这个司机赚钱不容易，一整套一万八不亏。」
「哥，你看什么呢？别人砍价有什么好看的。」范致霆陪着看了会儿不解，他转头去看，只看到徐奕嘴边的笑越来越古怪。
徐奕笑：「走吧。」
「走哪儿？」
范致霆刚说完，一个人影匆匆从他们身边走过，步履轻快。
中年男人跑得有些急，跑到老爷子身后时，抬手就对导购姑娘说：「一万九卖不卖，一万九我就买了。」
导购姑娘愣住了。
老爷子气恼：「老吴你可真是……」
徐奕终于忍不住笑开了。
谁能想到童氏的上一代掌门人竟会跟人磨着砍价？瞧他现在这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要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谈崩了多大的案子似的。
司机老吴是从另一边看重的床那儿跑来的，仍然是一脸懵逼，「老董事长。」
老爷子也不管导购还在场，难得孩子气较真的教育上了，「你跑过来的时候，我在那朝你挥手让你别进来，你倒好，跑得那个快，我都帮你谈到一万八了。」
导购姑娘：「……」谁说一万八成交了的？
老吴：「……」另一款也要两万二，老董事长比他黑。
徐奕带着范致霆上前，导购见到他们如同见了救星似的打招唿。
「一万八成交。」徐奕做主说。
老爷子看到气质温润的徐奕，眸光微不可见的一闪，随即淡淡一笑，神情倨傲，「你能做主？」
徐奕黑眸漆黑，平静的答：「我能。」
一旁的范致霆又一次瞠目结舌，这是什么鬼？
「老吴，去付钱。」他指挥。
老吴呆呆的点头，掐指算了算，嘿，从两万二到一万八，老董事长果真厉害。
没想到老董事长不过是心血来潮要看他买家具，更心血来潮帮他砍了三天的价，竟然让他省了一大笔。
老吴乐呵呵的在导购的陪同下去结帐，童老爷子还站在原地，打量彬彬有礼的徐奕。
「小伙子跟这里什么关系？」他不动声色的问。
徐奕礼貌陪着：「这是我姨父公司旗下的家具店。」
「哦，其他家具打折吗？」童老爷子状似随意一说。
徐奕却是明显一怔，身价不计其数的童老爷子怎么专注于砍价与打折？似乎与叔叔口中当年的杀伐果断的一代掌门人一点不像。
没有犹豫，他说：「打的。」
童老爷子打量半晌，眼中迅速闪过一抹精光，「小伙子这样做生意可不行。」
「没关系，跟您比较有缘的。」
范致霆「噗嗤」笑出了声，正对话的两人齐齐看向他，他忙捂住嘴。
他哥今天果然不正常！
「有缘？」老爷子呢喃，「确实挺有缘的。」
说话间，老吴已经结完帐，走到童老爷子面前恭敬道：「老董事长，要走了吗？」
老爷子若有所思：「老吴，你刚才是不是说我们车子坏了？」
老吴跟不上节奏，刚想问一句，却看到老董事长的神色改了口：「是的。」
「真是。」童老爷子板起脸，「车子坏了也不知道提前修一修，现在怎么回去？」
徐奕打断说：「我正好开了车，如果不介意，我送您一程。」
范致霆眼珠子都快出来了，这都是唱得哪一出？
童老爷子似笑非笑：「非亲非故的，我为什么要上你的车？」
徐奕态度诚恳：「您刚才说我们有缘，送您一程举手之劳而已。」
童老爷子终于点头，率先走了。
范致霆拉住徐奕悄声问：「什么意思？你去送人，那我呢？」
「该干嘛干嘛去。」他笑笑，留下风中凌乱的傻弟弟去追上童老爷子。
要不是无意中听到舒芸的助理对她说童老爷子似乎在家具店为了一套家具砍价砍了三天，他差点就错过这个机会了。
只不过……
徐奕看着童老爷子仍旧精神的背影，这么容易就让他送回家，是不是太简单了些？
一路上，坐在后座的童老爷子问了驾驶座的徐奕许多问题，问题杂而乱，让人摸不着头脑，他却好脾气的一一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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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了接近四十分钟，终于回到童家的别墅。
这是徐奕第一次来到童家，她想起小姑娘那天决绝的话，面上笑容更谨慎了几分。
「走吧，请你喝杯茶。」童老爷子被老吴扶着下车。
徐奕笑着点头：「谢谢您。」
从花园走到客厅，他目不斜视，克制而有礼。当他踏进客厅，看到客厅里到处都是小姑娘的照片时，脚步顿时走不动了。
童老爷子暗暗观察一番，随口问站在一边的阿姨，「宁宁呢？」
果然，徐奕的注意力被吸引过来。
打理童家的阿姨答：「童小姐在二楼。」
正说着，从楼梯口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小姑娘清脆的声音，「爷爷，是不是爷爷回来了？」
童老爷子脸上威严尽褪。
童雨宁从楼上跑下来，刚想冲到爷爷边上，却冷不丁撞上徐奕溢着笑的眼睛。
她停在距离他三四步的位置，脑子没能转过弯来。
谁曾想，已经登堂入室的男人并不避嫌的拉进两人的距离，礼貌而疏离的自我介绍：「童小姐，你好，我是徐奕。」
小姑娘顿时觉得自己见了个鬼了！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砍价这事是我朋友的公公和婆婆发生的，谈到了一万八被不知情况的婆婆追上来一句一万九给毁了。
特别萌的公公婆婆~
ps：世上没有那么多巧合，巧合加巧合，就不该是巧合了……
第40章
面对登堂入室的男人, 童雨宁咋舌，彼时，她还以为是徐奕胆子太肥的找上门来了。很快，她将眼中的惊讶与怅然尽数掩藏, 只露出一丝浅浅的笑。
「你好。」她声音从容, 转而走到童老爷子身边问，「爷爷，您今天什么时候出去的呀？」
童老爷子瞟了被晾着的徐奕一眼：「在你还在睡懒觉的时候。」
童雨宁：「……」怎么这么不给她面子呢？
徐奕别过头去，含蓄的笑了笑。
童老爷子忽的起身，见孙女也跟着要起来, 忙把人按坐在沙发，「这把老骨头稍微动动就累了, 爷爷先上楼去了。」
童雨宁点头，徐奕忙避开。
童老爷子走了几步，似乎想到什么, 他看看茶几上刚端上来的茶水, 望向徐奕的目光意味深长, 「哦, 你把这杯水喝完了再走吧。」
「好, 谢谢您。」他笑得依然彬彬有礼。
「对了, 明天老吴还要给他儿子的新房买家具，还能打折？」
徐奕愣了一下：「可以，您什么时候来都可以，我随时恭候。」
面对爷爷与徐奕你来我往的对话, 童雨宁表示一个字都听不懂，她下意识皱起眉，心下却已经开始合计着等会儿到底该怎么警告这个「无法无天」找上门来的男人。
童老爷子听到徐奕的话，状似满意，离开客厅上楼。
等人走远了，童雨宁终于忍不下去，她从沙发上起来，几步就走到徐奕面前，仰头看他。
他脸上的笑意未褪，眼睛里是她所熟悉的温柔。
身高差在，她仰头仰得脖子酸疼，于是，童雨宁后退一步，视线里他的脸更加清晰。
「问吧。」他好脾气的主动开口，「知无不言。」
童雨宁被噎，没好气：「来我家有事？你跟我爷爷又是怎么回事？」
徐奕很听童老爷子话的坐在就近的沙发，拿起桌上的茶水，抿了几口，「今天你爷爷在家具店……嗯，砍价。」
他斟酌了一下，仍旧没找到一个另外的词语来代替这个明显不符合童老爷子身份的行为。
「什么？」她没控制住提高了嗓音，不可思议。
徐奕一口气喝了大半的水：「家具店正好是致霆家开的，我顺手帮你爷爷打了个折扣。」
「怎么可能！」她蹙眉，低头俯视他，气势凌人，「那你在我家做什么？」
「你们家的车子坏了，我顺便送你爷爷回家。」他声音温和，含着无限纵容，一如往昔。
真的好顺手和顺便啊！
童雨宁咬唇，更觉不可思议：「徐奕，有些话……」
「叮」的一声，是玻璃杯碰上大理石茶几的声音，她未脱口的话就被已经起身，低头凝视她的徐奕打断。
他从头到尾都没有童雨宁意料中的「死缠烂打」，仿佛他们之间真的并不曾相熟，「好了，水喝完，童小姐，我先走了。」
「你……」她讷讷的想叫他，想了想却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没什么事的话以后不要来了。」一对上他，她总会无知无觉失了分寸，甚至炸毛。
徐奕离开的脚步一顿，最终只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扬了扬唇，疾步离去。
童雨宁一个人在沙发上坐了许久，本就不平静的心被莫名其妙出现的徐奕撩拨的更加波动。
她把童老爷子的司机老吴叫进来问了几句，结果得到的答案还真如徐奕说得凑巧，至于车子坏没坏……
她有些头疼，不明白爷爷这一系列的举动到底是什么意思。
是知道她之前的行踪了？知道了她跟徐奕之间的事情？
下一秒，童雨宁就果断的否决了。
假如爷爷真的知道一切，就该不计一切代价的阻断她与徐奕之间的任何联繫，不留下一丝痕迹。
就像是当年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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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嘆了口气，决定不为难自己了。
*
第二天，童老爷子果真又带了司机老吴去了家具店，已经在办公室等了半天的徐奕收到导购的消息，几乎没花太久的时间，立刻出现在两人面前。
「您好。」徐奕依然温和有礼。
童老爷子似乎早就知道会再次遇到他，随手指了一套沙发，「这套沙发最低价多少？」
徐奕却是看向跟在老爷子身后的老吴：「你们想要多少？」
老吴心里暗暗叫苦，面上不敢泄露分毫，唯恐坏了老董事长的好事，「今天我只听我们老董事长的。」
童老爷子回头瞪他，转过头再次看徐奕的时候，脸上的神情有些不高兴了，「是我问你，不是你问我。」
这一副高高在上，倨傲的模样真是像极了徐奕最初在机场遇到的小姑娘。
他并没有生气，笑意更浓：「最多便宜四千，如何？」
童老爷子面色稍霁：「我再看看别的。」
「好。」徐奕应和，与老吴一样跟在老爷子身后，尽责的将临时抱佛脚背起来的东西一一倒出来讲解。
这边三人逛得火热，那头看了一小会儿的童雨宁却苦了脸。
竟然真的是来砍价的？
她纳闷了。
肩膀忽的被人一拍，童雨宁吓了一大跳。
「嘿，又见面了。」范致霆和从前一样，哪怕她换了个身份，依然自来熟的和她说笑，「今儿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我们家这小小的家具店居然来了这么多的大佛，简直蓬荜生辉，真是可喜可贺。」
她被逗笑了，索性不再板着脸假装不认识的戏码，「不是刚拿下我舅舅公司的招标项目吗？怎么你们一个个也都这么闲了？一个给我爷爷做起了导购，一个在这闲聊？」
范致霆似刚知道那位难缠的老爷子竟是她的爷爷一般瞪大眼，吃惊道：「哟，原来是你爷爷？失敬失敬。」
「别装了！太假。」她不客气的戳穿。
他撇撇嘴，继续为他苦命的哥哥刷存在感，「呃，那个，改天有机会你回度假村一趟呗。」
「做什么？」
范致霆不好意思细说：「你来了就知道了，我哥这段时间为了你可是吃足了苦头。」
童雨宁想起什么，声音都变了个调，「你是指把我的照片挂在度假村的门面上供人参观？」
「你怎么知道的？」这下，他是真的吃惊，「知道了也好，你不声不响的走了，我们很担心你。叔叔阿姨和小雪也是，小雪天天在病房里等你。」
她沉默，并不想回答他。
「我就没见过我哥这样，即便是八年前也没有这么情绪外露过。」范致霆自顾自说，「我觉得我哥打死都不会告诉你他和叶佳期那堆破事吧！八年前他们大四毕业，我姨父却忽然病危去世，本来他们是该一起出国的。」
童雨宁忍了忍，还是控制不住的看向他，「后来只有叶佳期一个人出去了？」
「狗血得让人无语，度假村里本来有个酒店，因为员工失误，造成十几人食物中毒进了医院。做吃的这一行最忌讳把人吃出事，度假村因此一度亏空，只是我姨父一直撑着。」
「度假村是我姨父的心血，他去世后，我阿姨为了安几个老股东的心，临时顶上董事长的位置，可我哥却真的是临危受命。他一边安排我姨父的后事，一边接手了度假村，从那刻起，我哥就成了我们的大家长。」
「应该的，子承父业。」她跟着徐奕一行人走着，小心隐蔽着自己的身影，并不想让爷爷发现她。
范致霆冷笑：「可不是每个人都像你这么想。叶佳期那个人就是在我哥最艰难的时候逼着我哥做选择，是跟她继续出国留学或是分手他独自留在国内料理残局。」
原来这就是徐奕所说的选择家人。
童雨宁心口无端一疼。
话就这么不知不觉问了出来，「那会儿度假村很乱？」
「不能说乱，商场如战场，最是残酷和势利，某几个老古董仗着当年我姨父创立度假村的时候入了股看我哥年轻就好欺负呗，随便动一动手脚都能让我哥忙上几天。他又是认死理的人，我哥答应了我姨父会守护好他这辈子的心血，就会说到做到。」
范致霆深深看了看身边的小姑娘：「最初的几年真的很苦，但我愣是从没见到过他在我们面前露出一丝不甘与疲惫。他克制着自己的情绪，一言一行都像是有块模板似的，完美得让人无法挑剔，也好似忘记了叶佳期一般。」
「叶佳期不是他女朋友吗？她真的就这么狠心？」她嘆气，视线里的男人正对着她爷爷笑得无比好看。
「大概对她而言，她的前途才是最重要的，又怎么可能为了我哥留在国内？至于一个亏空的、甚至随时就能倒了的度假村在她眼里又算得了什么？都说雪中送炭难，谁又能真正做到不离不弃？」他语气冷冷的，满是对叶佳期的不屑。
童雨宁吸了口气：「其实你对我说这么多做什么？」她明知故问。
范致霆下一秒又笑得玩世不恭：「我哥这人要强惯了，做惯了我们的大家长，永远挡在我们面前，什么都要操心的性子，即使真的着急也从来泰山压顶面不改色的。这八年来，我是第一次见到他这么惊慌失措。」
几乎能预见到他接下来要说什么，她眼神一黯，转了话题，「你去帮我把你哥叫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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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致霆以为自己立了大功了，顿时眉开眼笑：「好嘞，我现在就去。」
看着他跑得飞快，童雨宁苦笑。
她也想对徐奕点头，可她不能。
很快，徐奕就来了。
童雨宁沖他笑笑：「徐奕，我想把昨天你在我家我没说下去的话说完。」
她神色平静，他仍旧打断她：「在你说之前，先听我说一会儿，好不好？」
他就站在她的面前，眉眼带笑，整张脸柔和得不可思议，哪还有过去那个严厉到让她皱眉的徐总模样？
「我喜欢你，不管你是舒宁还是童雨宁。」
他的神情太过郑重，过了好一会儿，童雨宁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徐奕，那晚在静吧，你其实看到我了吧。」
「嗯，看到了。」他仍然笑着。
她捏紧自己的手指：「那你也看到跟我在一起的人了吗？」
「周越？」
轮到童雨宁愣住：「看来你调查得挺透彻。」
「你想说什么？说你们是公认的一对？」徐奕笑出了声，眼睛里只有她的身影，「周越是你的男朋友吗？」
她知道自己该说是，可是，他的目光太过专注与深情，她撒不了谎，「还不是。」
他果然变得轻松起来：「那不就好了，我追求我的，与他毫不相干。」
童雨宁：「……」她想说的明明不是这个。
徐奕拍了拍她的脑袋，哄道：「你说你选了家人，但我不会让你在家人和我之间做选择。」
我替你安抚家人，可好？
我为自己争取家人的谅解，可好？
我也成为你的家人，让你再不需面临选择，可好？
他说得隐晦，童雨宁却懂了。
一瞬间，有什么溢满了胸腔，几乎唿之欲出。
然而，她忍住了。
一片沉默，唯有徐奕的声音愈加清晰而坚定：「童雨宁，我愿意为了你低头折腰。」
作者有话要说： 我觉得自己随时随地都在洒狗血……
今天跟同事逛街，陪她带一天的娃～～～
来自萌萌的存稿箱。
第41章
「童雨宁, 我愿意为了你低头折腰。」
童雨宁从未想过，被她拒绝了三番四次的男人依然会放下他的骄傲站在她的面前，告诉她，他愿意为她低头, 愿意迁就她的选择。
有这么一瞬间, 她几乎溺毙在他满腔的温柔里，唇角情不自禁只想上扬。
如果可以，她就想朝他走去，直至他的温暖的怀抱。
可是，徐奕与「杏花雨」的关系又是这么亲密。
所以, 註定不可能。
童雨宁微微皱了眉，忍下了心底差一点无法困住的悸动, 艰难道：「徐奕，知道我为什么会选择家人吗？因为我知道只要我割捨，疼得就只有我一个人；继续下去, 疼得却是七个人。」
「能告诉我是哪七个人吗？」徐奕眸光闪了闪, 明知故问。
她咬唇, 难以启齿, 但又很想告诉他。
见到小姑娘的模样, 到底还是他心疼了, 心头软软的，刻意保持了许久的距离被瓦解。
徐奕朝她走近两步，一个伸手，终于揉上她的发顶, 一下又一下，他温声轻哄：「别怕，不想告诉我也没关系。可我想让你知道没有什么是绝路，即便是绝路我也能徒手另闢蹊径。」
她抬眸看他，他眼底是一抹前所未有的坚定，沉稳的、温柔的、坚毅的。
童雨宁仿佛产生了徐奕其实什么都知道的错觉。
怎么可能呢？
很快，徐奕就收回自己的手，嘴边笑容依旧，「我去陪你爷爷杀价。」
秒转的画风，她没能反应过来。
等她回神，男人留给她的只有一个挺拔坚韧的背影。
童雨宁眨了眨眼睛，将不该有的情绪全部敛去。
这些事太过复杂，他很快就会知难而退了，她想。
徐奕就似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继续跟着童老爷子杀价，童雨宁就站在自以为不会被发现的位置远远看着。
范致霆眼见她又落单了，慢悠悠踱到她身旁，脸上有些不好意思，「那个，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童雨宁挑眉：「问。」
「我就想知道舒芸有没有在你面前提起过我？」他难得正经。
她心头「咯噔」一下，看出了他的认真，「你要听真话还是假话？」
「自然是真话，说吧，无论什么我都刀枪不入。」
斟酌了一番，童雨宁发现对着他她竟不忍心了，「没有。」
「哦。」范致霆说着不在意，闻言还是明显失落了，「你还在『杏花雨』的时候就劝过我，是吧。」
「你跟我姐怎么认识的？」
他笑了笑：「都是缘分。」其余却不肯多说了。
童雨宁想笑又觉得笑不出来，「抱歉，我还是想说，你可能并不是我姐喜欢的类型。」
她想到杨令雪，眼神一黯，想试探着追问，但怎么都问不出口了。
「没事儿，愿打愿挨我一个人承包了呗。」范致霆并没有泄气，「如果舒芸那么好追，她就不会单身至今。」
童老爷子带着徐奕和老吴转战下一个模块，童雨宁没再跟着，她转头问：「这么坚持？为什么？」
范致霆不假思索道：「我还没到输不起的年纪，也没到遇事只会知难而退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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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到输不起的年纪，所以宁可撞了南墙也不怕。
童雨宁默默在心里将范致霆的这句话念了一遍，心头瀰漫起一丝丝异样的情绪。
很快，她将某个念头掐灭，调侃：「你们兄弟两怎么都喜欢给人灌心灵鸡汤？」
他朝她眨眼：「那不知道这碗鸡汤有没有治癒到童小姐？」
童雨宁笑了。
*
童雨宁一直以为徐奕总会有知难而退的时候，毕竟，她的爷爷和爸妈都不是好惹的，可是，直到有一天，晨跑回来的她在家里又一次见到这个男人时，她才觉得事情超出了她的预想。
最近几天，向来不爱外出的爷爷几乎天天都出门，不让人跟着，也不知道在做些什么，仅仅是带了个老吴，谁问都不肯说。
她越来越烦躁，没有见到徐奕，也不知道爷爷到底在做什么，童雨宁破天荒起了个大早，换上运动衫出门晨跑发泄多余的精力。
不爱运动，常年习惯了坐着，不过跑了几分钟就有些体力不支，她认命的去附近的公园走了一圈才跑回家。
谁知，刚一到家，她就看到家里的客厅无比热闹。
「炸！」
「我也有炸.弹。」
「不是啊，他才是地主，我们都是农名工，你压我干嘛呀！」
夹杂着爷爷中气十足的声音，童雨宁脚步迟疑。
章爷爷、蒋爷爷、俞爷爷……还有徐奕。
她头大。
许是发现了她的视线，正坐在一堆白了头的老爷子堆中的徐奕抬起头，看到她后，朝她淡淡的笑了笑。
「三个八要不要？不要？三个勾呢？」童老爷子一股脑将手中剩的牌甩了出去，直到手上全部空了，他笑呵呵的说，「哦，我又赢了。」
徐奕仍然笑，默默从皮夹子又掏出一张红爷爷，起身给俞老爷子让座，他好脾气的下场。
新一轮的斗地主又开始了。
这几个平日里见了童雨宁总要嘘寒问暖一番的老爷子们这次沉浸在斗地主的世界，似乎都没有注意到看傻眼的她。
徐奕走到小姑娘面前，看到她额头汗湿着。因为运动，她整张脸红扑扑的，漂亮的大眼里还透着几分懊恼。
他抬手，想到什么，又转身从茶几上抽了几张纸巾递给她。
「擦擦吧。」
童雨宁没有接，只瞪着他不说话。
他无奈，只好亲自动手，刚一动，小姑娘灵活的避开了，「你家的纸巾，干净的。」
童雨宁：「……」她是这个意思吗？
徐奕的声音放得很轻，还带着些许委屈，「这次跟我没关系，是老爷子给我打电话问我会不会斗地主的。」
童雨宁：「……」所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爷爷会有徐奕的电话？
看小姑娘仍旧闭口不说话，他手上用了些力气，握住她的肩膀，用手上的纸巾小心将她额头的汗水擦干净。
「徐奕，我……」他仔细擦干净她的额头就快速松开她，她猝不及防撞上他满目的深情，顿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这个徐奕，怎么能这样呢？
童雨宁板起脸：「我去换衣服，你随意。」
说完，她兔子似的冲上楼梯，只余下徐奕看着她笑得几乎没了眼睛。
童雨宁在房间里磨蹭了半天，妈妈这两天都住舅舅家，爸爸和哥哥忙着上海公司的事情，她在家陪爷爷顺便处理四月份的发布会。
等她换好衣服，确认自己身上没有丝毫不妥，她给周越打了个电话，确认他立马来她家，她这才拿着手机和ipad下楼。
客厅里的气氛依然火热，她站在一楼最后几个楼梯看了会儿。
徐奕又回到了斗地主的行列，貌似还挺受欢迎的。
童雨宁竟觉得哭笑不得，讨好她爷爷讨好成这样了，怎么她爷爷偏偏不走正常路的变了风格呢？
她靠着楼梯扶手，眯起眼去看爷爷。
从小到大，爷爷都不是这样的，哪怕是在哥哥跟前都从不会这样活像个老顽童似的。去家具店砍价到现在的斗地主，全部都不像是爷爷会做的事情。
到底是他知道了什么呢？
童雨宁心底陡然一紧，再想去观察，颓然的发现只要她爷爷不愿意，没有人能探究到他的想法。
ipad里响起留在义大利的另一个助理传送文件成功的声响，她收回目光，点开视频占据客厅的另一角。
视频里是昨天新品发布会的彩排现场，包括灯光、音乐、钢琴演奏手和所有的模特。
显然，即便她这两个月不在义大利，发布会的事宜也被安排得很好。
她撑着下巴跳着看了会儿，看到最后压轴出场的模特穿着一身宝蓝色的短款礼服，脚上是同色系的、由她亲自设计的高跟鞋。
很漂亮的姑娘、很漂亮的鞋子，也是周越喜欢的姑娘。
童雨宁手指在ipad的屏幕轻点几下，视线再次落在徐奕的身上，若有所思。
正拧着眉想对策，沙发的另一边陷了一块，她将ipad扔在来人身上，「诺，别怪我不够朋友，我助理刚发过来的视频，你自己看把。哦，对了，要拷贝还是直飞义大利都随你。」
周越果断转存视频，凑近她看向一进门就注意到的徐奕，「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你问我我问谁去？」她苦恼，「让你查的事情怎么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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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急，毕竟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了，你们家家大业大，早就捂得死死的，我能查到一星半点已经不容易了。」顿了顿，他说，「你坦白告诉我，你本来已经不放在心上了，前几天突然要我去查到底是为了什么？」
童雨宁躲避他的视线。
周越追问：「跟徐奕有关？」
「不管有关没关，你先给我解决吧。」她朝徐奕的方向示意。
周越无奈，变脸似的笑眯眯走到童老爷子身旁，「爷爷们斗地主怎么不叫我？」
下一秒，两道互不相让的目光在空中交汇。
第42章
随着周越的加入, 原本只是陪玩的徐奕捏着牌的手加了些力，打起精神去与这个传闻中童家期望的女婿过招。
「你怎么来了？」童老爷子无视两道目光间的微妙问。
周越在长辈们面前向来笑眯眯的：「来跟宁宁商量她的发布会前回义大利的事情。」说着，他抬头又对着对面的男人笑了一笑。
徐奕心底倏地一沉，出牌的动作慢了一拍。
童老爷子点头, 这一轮, 他依然是地主，「既然是宁宁的发布会就都听你们的，你们什么时候回去，我跟她爸妈也什么时候去。」
「好的。」出乎意料的，周越并没有跟徐奕对着干, 反而配合默契，一致没有谦让童地主。
徐奕出了个对子, 周越完美压了童老爷子的牌。
童雨宁靠坐在沙发上，默默打量玩得火热的这几个人。
她盯着笑容温和的徐奕出神。
这人平日里看着温和，可分明就是那么个冷淡的性子, 偏偏此刻面不改色的玩这么幼稚的纸牌游戏, 甚至还有意无意的在话语间隐隐讨好着她爷爷。
童雨宁冷不丁想起除夕那晚, 他陪着长辈们玩斗地主的模样。
一阵唏嘘, 她脑门疼。
徐奕本以为自己要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 谁知对方不按牌理出牌, 没有为难他，也没有在言语上打击他。反倒是都是农民的时候默契配合，对方是地主时厮杀得毫不留情，没有偏颇更没有刻意。
他莞尔, 不怪是传闻中童家喜欢的人。
如果不是周越时不时跟童老爷子的对话显出了那么几分亲昵和旁人无法插足的温情，徐奕想，他大概挺愿意和这个人做朋友的。
又玩了大半个小时，手机微微震了几下，他抽出一只手查看。
「徐奕，该你了。」童老爷子淡淡的提醒。
徐奕收起手机，将排列整齐的纸牌一收全部递给旁边的蒋老爷子，「抱歉，我公司还有点事，不能陪你们了。」
周越没看他，重新整理了一遍手中的牌，「哦，下次有机会一起玩呀！」
童老爷子挥手：「去吧。」
徐奕欠身，走到已经在ipad上玩宾果消消乐的童雨宁身旁。
「我先走了。」他伸出一只手挡在屏幕前，声音里含着笑意，「明天见。」
被打断游戏，她不满的瞪他：「谁跟你明天见？」
他刻意压低声音，半真半假的说：「如果有空的话来度假村一下吧。」
「我为什么要去？」童雨宁下意识拒绝。
徐奕站着，她坐着，仿佛又回到了「杏花雨」时，他们的谈心模式。
「度假村里有一块空地，我说过到了三月会撒上向日葵的种子，过段时间就会有一整片对着阳光盛放的向日葵。」他漆黑的眸子里清晰的映出她漂亮的脸蛋，「上周我刚撒完种子。」
童雨宁恍然想起离开前他说过的话，心头仿佛被扯住了一般酸酸疼疼的。
他继续说：「想看看那块地现在的样子吗？之前你不肯加我微信是怕我知道你的真名和真正的生活轨迹，现在我都知道了，你还愿意加我吗？即使你不来度假村，我也能天天给你发这块地的照片。」
真是心机boy！
她几乎没有犹豫：「不用了，我不常用微信。」
徐奕点了点头，并没有勉强，也没有坚持。
「嗯，那我先走了。」
童雨宁微微诧异，但什么都没说。
等人转身了，她才开始发懵。
徐奕现在的样子似乎真的与在「杏花雨」时的形象反差太大了！
她蹙眉去看不远处斗地主斗得欢乐的一群老爷子，正巧看到周越借着地理优势朝着她悄悄眨了眨眼。
童雨宁郁闷，毫不留情的骚.扰起闺蜜来。
宁宁：汤圆子，我觉得自己就是白莲花。
汤媛的消息回得飞快：噗……何意？
宁宁：嘴上说着不要不要的，身体诚实得特别想靠近。
汤媛：大小姐，你中文水平不错。
宁宁：……
算了，她是脑子进水了才会去纠结这个！
童雨宁丢了手机，蹭蹭蹭上楼。
*
回到公司的徐奕在办公室见到正等着他的孙董事长。
「回来了？」孙董事长很是淡定，上下看了儿子几眼，「儿子，你就不怕我吃醋吗？」
徐奕坐到自己的办公桌前，翻开刚才简讯里几份重要文件，面色柔和，「妈，我给您追个儿媳妇，不好吗？」
她嗤得笑了：「为我还是为你自己？」
「为我们。」他强调。
孙董事长想了想：「童家复杂，还有你叔叔的关系在，徐奕，妈只是捨不得你吃这么多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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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奕从文件中抬头，一本正经道：「不苦，一点都不苦，追求自己想要的，再难都要勇往直前，这是您和爸一直告诉我的。」
他神色郑重，目光坚定，一瞬间，孙董事长仿佛看到了八年前那个迎难而上倔强的徐奕。
她嘆了口气：「我永远是站在自己的儿子这边。」
他眼睛一亮：「我知道，我不打没准备的仗，叔叔那边我也沟通过。」停顿几秒，他眼里蒙上一层喜悦，「等我把她带回家，以后和她一起孝顺您。」
「你们照顾好自己就好。」孙董事长笑开了，「你难得想找个女朋友，只要是一心为你的姑娘，妈都没什么别的意思。」
只要别像八年前的叶佳期一样都好。
转念一想，她正了脸色，「徐奕，就没想过也许……」
孙董事长没有说下去，徐奕却懂了。
他微笑，双眸里霎时绽放出一抹光彩：「从没想过。」
孙董事长沉默，半晌才重新露出笑：「我知道了，你忙吧，有些工作你可以交给几个经理，我也能帮着你处理，但某些重要的文件和决策你别推给别人。妈不希望你感情用事。」
「我懂的。」
她犹豫：「童家那边如果有什么是你需要妈帮忙的，你告诉我，我替你出面。」
徐奕认真的说：「谢谢妈。」
「好，那妈先回办公室。」孙董事长起身。
「嗯。」
办公室里又只剩下徐奕一个人，手边已经积攒了一些文件。这几天，他常常是白天想尽办法与童老爷子相处，晚上尽力处理白天耽误的工作，确实忙得可以。
也难怪妈妈今天特意叫他回来了。
可是，想起童雨宁明媚的笑脸，他却觉得大约甘之如饴。
*
第二天，童雨宁被周越拉出来去一家并不常去的餐厅吃饭。没有订包间，两人就坐在大堂，点了几个她爱吃的菜。
「怎么今天想起来拉我出来吃饭了？」她漫不经心的吃菜，味道太辣太重口味，价格很美丽。
周越没动筷子：「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呵呵，最好是能对得起我的胃受得折磨。」童雨宁撇嘴，放下筷子，辣得再下不去嘴。
周越看她的样子觉得好笑：「放心，不坑你。」
她明显不信，无所事事的玩手机。
他看了看某个阖上的包间门，笑着说：「宁宁，这次我会提前去义大利。」
「嗯？」她终于抬头，「怎么？终于下定决心了？」
「我们的事你别插手。」
童雨宁蹙眉：「不插手你还把人安.插到我的新品发布会模特组？」
周越面色尴尬：「这么多年了，我和她也该有个结果了。不过，宁宁，还是那句话，等你找到幸福才轮得到我公布。」
「真是牛脾气。」她反扣手机，声音里沾染上怒意，「你别在我身边烦我了，去追你的姑娘吧。」
他探手摸了摸她的头，她往后一躲，他收起手，「唉，真不放心把你交给别人。」
「得了，我已经有个哥哥了，不想再多个周哥哥。」童雨宁吐槽。
周越摩挲着下巴：「徐奕在我看来还没到合格的程度。」
话音刚落，就得了童雨宁一个白眼，他并不在乎，「结果就这么把我小妹妹给骗了。」
童雨宁黑线，懒得搭理他了。
周越唱了一会儿独角戏，吸口气，「好了，不玩了，我去之前会把事情都安排好，至于目前我手里头调查的进度，老实说，你别抱太大的期望。如果你真的喜欢徐奕……宁宁，喜欢上一个人不容易，不要瞻前顾后，也不要想太多。」
「我知道了，随缘。」她呢喃一声。
最里间的包厢门被人推开，一男一女走在最前面，言笑晏晏。
周越微抬下巴示意：「看那边。」
童雨宁依言去看，嘴边的笑渐渐消失。
走在最前面的赫然就是叶佳期，当初用拙劣的手段自以为是的觉得逼走了她的叶佳期。
她冷笑：「你要我看的就是她？她有什么好看的？」
周越的目光随着几人移动：「叶氏最近因为股权争夺乱成了一锅粥。叶佳期的爸爸与大伯父争权，她本来想靠着融安的招标案扳回一局，没想到被舒芸整了一顿，面子里子都没了。最近只好亲自出马，连之前不放在眼里的所谓暴发户也亲自接待。」
「你多虑了，她我还不放在眼里，不然我离开度假村之前就能动动手灭了她。」她不置可否，视线猝不及防隔着人群与叶佳期对上。
「虽然叶佳期在你看来是不算什么，我只是怕你心里头有疙瘩，让你看看她的惨样。另外，她是徐奕的前女友？」他解释，「我猜她接下来就该去寻求徐奕的帮忙了。」
「呵，找徐奕？脸可真大。」她听到范致霆讲过的陈年往事，对这个女人更没好感。
周越悠然道：「喏，人家现在过来了。啧，你说她怎么气性那么大？」
童雨宁笑笑，不说话，等人走到眼前，也没有主动开口。
「舒宁？」叶佳期端着高傲的态度，斜睨了两人，「速度挺快，又找好目标了？」这下，她是连装模作样都不装了。
谁料，她眼中的骗子慢悠悠喝了口茶，轻飘飘抬眸看她，似笑非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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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佳期心头无端咯噔了一下。
童雨宁拎起包：「哦，我是童雨宁，今天没带名片。不过，融安的舒董事长是我舅舅。」
在叶佳期的错愕中，她踢了周越一脚，「走了。」
也不等面色苍白的女人反应过来，她幸灾乐祸的走人。
周越替她打开门，越想越想笑：「就这样？」
「不然呢？」童雨宁没好气，「在她身上浪费什么时间？」
「我还以为你会用别的方法打击得她哭爹喊娘。」
「比如？」
周越思索了一下：「比如用才华？」想了半天，他发现还真没别的什么更能打击到叶佳期的。
果然，童雨宁忍不住嘲讽：「简单粗暴能解决的事，费那劲做什么，我是吃饱了撑的才会在她身上花费精力。」
周越：你开心就好。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忙成狗，偏偏智齿在冒牙，又胀又疼！
我一直都不能理解智齿的存在！为嘛好好的一口牙，硬是要再痛苦的长几颗智齿才算完捏？
第43章
果然被周越说中了, 叶佳期焦头烂额之下，真的去找了最后的救命稻草。
徐奕照例在「杏花雨」买了早餐，这几天比较忙，没能日夜颠倒的处理公事, 只好先忙完公事再找机会去与小姑娘玩你追我赶的游戏。
这天, 他刚走到行政大楼门口，坐在木椅上等他的叶佳期迎了上来。
徐奕脚步停顿，朝她微微笑：「有事？」
叶佳期已经顾不得别的什么：「徐奕，能帮帮叶氏吗？」
他嘴唇微抿，没有回答。
「我已经是没有办法了, 只好来找你。」她红了眼眶，「看在我们过去的情分上, 可以吗？」
徐奕蹙眉：「佳期，叶氏无论是你爸爸或是你大伯做董事长，只要公司正常运营, 有区别吗？」
「怎么会没区别？」
她声音尖锐几分, 意识到自己激动过度, 又渐渐平息下来。
他又说：「还有, 与其操心股权发生变更所占的比例, 不如放心思在公司运营上。」
徐奕的这碗心灵鸡汤灌得不可谓不狠。
叶佳期的脸色瞬间煞白煞白。
「抱歉, 帮不了你。」他补上一刀。
她心口堵着口气不上不下：「连朋友都做不成了？」
徐奕不假思索：「大概是做不成了。」
叶佳期被噎，一口气喘不上来，涨红了脸，「八年前你只知道自己身上的压力, 难道我家里就不会给我压力了吗？」
「我说过都过去了，过去的事情不问对错就是过去了，你也该放下。」他看了眼手錶上的时间，已经浪费太多时间了。
「我哪里比不上她？」她语气有些沖，「八年前如果是她，你今天也能这么对她？」
徐奕缓缓笑了起来，眉目间都放柔了下来，「你是你，她是她，没有比较的理由。」
「呵呵，是嘛！你以为她真是单纯无辜的小白花？」叶佳期索性豁了出去，面带冷笑，「这次为什么叶氏会在招标会前一周失去投标资格？还不是她搞的鬼，舒宁？根本就是融安董事长的外甥女。」
显然，她也已经忘记了一个多月前是怎么诬陷某人偷图纸的。
徐奕闻言笑容凝固了一瞬，下一秒，眼底蓦然绽放光彩，笑容璀璨得让叶佳期觉得刺目。
他说：「挺好，说明她在乎我。」
叶佳期：「……」
说完，徐奕朝她点点头，转身走了。
他想，该抓紧时间处理完公司的某些事情，继续去纠缠小姑娘去了。
*
临近童雨宁的生日，童家上下一如往年开始准备起来。
接连几天，她都没在家里见到起先阴魂不散的某人，她不禁又一次吐槽自己果真是白莲花，矫情得不要不要的。
全家都忙着工作和准备，只有她跟母上大人闲着，相携去最近的商场逛街。
工作日的下午，并不是商场的人.流高峰期，童雨宁挽着妈妈舒情的手在商场中走得漫不经心。
「爷爷最近怎么早出晚归的？」舒情问女儿。
童雨宁想了想，眼前闪过的徐奕讨人厌的俊脸，「不知道，爷爷最近……嗯，比较有活力。」
舒情笑：「这样也好，你爷爷年纪也大了，开心最重要。」
「那可不，妈妈您也是，开心最重要。」她笑眯眯的撒娇，「妈，要不要喝奶茶？」
舒情皱了眉，拉着童雨宁不让她去，「你什么时候喜欢喝奶茶了？别忘了……」
「我懂，养生嘛！可偶尔喝一次也没关系。」她不顾阻拦，在奶盖贡茶的铺子前排起了队。
舒情无奈，陪着等。
「宁宁，你跟周越怎么样了？」
童雨宁一愣：「没怎么样啊！」
「他挺好的，也算青梅竹马，知根知底，重要的是他的爸妈跟我们都是朋友，从小看着你长大的。」
「嘿嘿，妈，您别操心这个，我有自己的打算，而且周越……其实我们就是玩得比较好，亲情居多！」她忙解释，但不知道怎么解释周越跟某个姑娘的事，「感情的事不急不急。」
舒情没好气：「怎么不急？虽然我跟你爸不催你，但女孩子总还是家庭重要，我跟你爸的希望都是你有个好归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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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懂我懂。」
想到什么，舒情眼神黯了黯，「宁宁，妈不讲究门当户对，咱们家也不需要所谓的联姻，只要你喜欢就好。但你记得，如果有哪一天，你喜欢上了谁，一定要先告诉妈。」
「那万一我喜欢的人妈妈或者爸爸，再或者爷爷不喜欢呢？」她试探。
「只要身家清白，人品够好，妈都会站在你这边。如果你爷爷反对，妈妈会帮你，可唯独你，你不能顶撞爷爷，知道吗？」
童雨宁低下头，明白妈妈是想起了往事，心头到底是感动的。
「我知道。」
说话间，奶茶已经好了，童雨宁将一杯递给妈妈，尽管舒情表情无比嫌弃，仍喝了几口。
商场连接的两端是个露天的娱乐场所，两人慢悠悠晃悠着。三月间正是阳光最舒服的时候，母女两排排坐观察来来往往的行人，碎碎念的低声交流。
这是童雨宁从小到大潜移默化的课程之一，她能小小年纪创立自己的设计品牌很大部分也是得益于从小训练的观察力。
「我猜这一对应该不是情侣。」舒情捧着奶茶，难得没有端出平日里的架子，「不过这个男人应该性格周正，极有原则。」
童雨宁顺着妈妈的视线看去，顿时脸色一变。
呵，有说有笑的一男一女赫然就是徐奕和他曾经的相亲对象许碧琳。
不过，妈妈也说对了，徐奕可不就是个老古板吗？
她撇嘴：「老古板有什么好的？」
舒情奇怪的看她一眼：「他很老？」看着也不过三十左右。
被议论的两人敏感的发现了两道绞在他们身上的视线，目光与气鼓鼓的小姑娘一对视，徐奕莞尔。他步伐快了几分，几步就走到童雨宁母女面前。
正欲开口，身旁的许碧琳先惊讶道：「joy小姐？你好。」
还想板起脸的童雨宁瞬间没脾气，笑着伸出没有拿奶茶的手，「你好。」
徐奕被抢了先机，只朝着舒情点头：「您好。」
舒情收起笑，目光在女儿和徐奕之间来回穿梭。
「诶，我之前居然都没认出你，你设计的高跟鞋我很喜欢。」许碧琳因为激动有些语无伦次，「前年有一次，你在法国的新品发布会我去了，就是可惜等我挤到后台的时候，只看到你的背影。」
舒情显然已经习惯面前的情景，她放下手中的奶茶，含笑看着自己的女儿，神情温柔。
不在发布会公众场合露面，这是童雨宁的原则。只不过是不想被人认出自己是童家的女儿，顶着大小姐的光环，将自己所有的努力都被旁人定义为家族荣耀。
「那次现场出了点意外。」所以她不得不现身解决。
许碧琳笑笑：「今年你的新品发布会我没能拿到邀请卡，有点可惜，不过我见到本人了，也是赚了。」说得正高兴，背后被人冷不丁的戳了一戳。
面对曾经的御姐在她面前秒变傻白甜，童雨宁有些吃不消，只淡淡的笑着。
尤其，许碧琳是跟徐奕站在一起，她的心头止不住的泛起酸。
果真是矫情了！
许碧琳被暗示，想起这段时间听丁衡说起的事，并不理会某个已经很想拧眉的男人。
「不如你帮我签个名吧？」她突然想到，「我有几个朋友也很喜欢你的设计。」
「好，可以。」童雨宁悄悄瞄了徐奕一眼，他眼中的情绪已是不大好。
别问她是怎么知道，这就是她下意识的想法。
他现在并没有外露的这般耐心。
她也觉得不是滋味。
「谢谢。」许碧琳乐滋滋的接过签名本，身后又被不着痕迹的一戳，她笑着说，「那个，其实我身边的徐奕也很仰慕你。」
徐奕闻言眸色渐深。
童雨宁憋住笑，觑了妈妈一眼，看她神色如常才说：「是嘛。」
许碧琳将徐奕推到她面前，「要不你也给他签个名？他比较害羞，大老爷们不好意思，我们离远点。」
害羞的某人警告的瞪她，许碧琳却肆无忌惮往旁边走了几步，对舒情说：「阿姨，对不起，我们可不可以换隔壁那排的位置？真的很难得才能碰到一次joy小姐。」
舒情心里有了底，应了声好，随着许碧琳挪到过道旁边的位置，目光仍旧流连在两人身上。
「徐奕，生活挺滋润的？」童雨宁似笑非笑，「恭喜，相亲成功？」
徐奕欲解释，转念一想，一本正经将许碧琳塞给他的签字本递过去，「joy小姐，麻烦帮我签个名。」
「不要。」
他笑得特别好看：「我仰慕你许久了。」
童雨宁：「……」
这人脸皮真厚，可她红了脸。
童雨宁憋着口气，抢过他手中的本子，刷刷刷签下自己的大名，毫不客气的扔到男人身上，「给你。」
徐奕好脾气的收好，亲昵的点了点她的脸蛋。
果然被她躲过了。
他见好就收，含笑看着她：「宁宁，与其吃醋，不如给我正名。」
作者有话要说： 沫子：不要脸！
徐先森：要脸怎么追老婆？
第44章
徐奕仍旧实行着之前制定的撩拨方案, 不逼不强迫，点到即止。
目送小姑娘离开的背影，他突然笑了起来。
「笑成朵花了。」许碧琳啧啧两声，「没想到平日里最正经的徐总也能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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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奕没有辩驳：「这样不好？」
猝不及防被噎, 她愣了愣, 随即也笑了，「挺好，多了些人气。」
想到什么，许碧琳微扬下巴：「算你运气好，看在我女神的份上, 刚才你说的事情我替我爸答应了。」
徐奕捂住额头，哭笑不得, 「你女神？」
「是啊，我女神，虽然你是我们家丁衡的髮小, 但是你要敢对我女神不好, 我照样揍你。」她恶狠狠的模样。
他却嘆了口气, 目带惆怅, 「我哪里敢对她不好。」只有她能欺负他的份了。
许碧琳看着徐奕脸上显而易见的温柔, 愣了愣神, 心里也莫名的跟着雀跃。
童雨宁避开徐奕与妈妈走了，重新进入商场，她小心觑了眼妈妈的脸，内心踌躇。
「看我做什么？」舒情笑笑, 「给你时间组织语言，什么时候组织好了，什么时候到妈跟前交个底。」
得了！这是全看出来了。
她就知道没什么能瞒过妈妈的。
童雨宁讪笑：「妈，我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瞒着我？还是不是故意跟某个人眉来眼去？」又似乎觉得这个词不大好，舒情改了口，「妈是过来人，你以为能瞒得住？」
她想了想，补充一句：「难怪说起周越你是这副神情，可惜了周越。」
「不可惜，他有别人喜欢。」童雨宁嘀咕。
舒情追问：「什么？」
童雨宁忙摆手：「没什么没什么。」
「好了，什么时候的事？到底发了什么让你们别别扭扭的？这些都等你组织好语言，记住，我不是不近人情的大家长，但别对妈撒谎。」她无奈，「不逛了，我先回去，你想继续逛着还是处理某些事情都随你。」
「我送您。」
「送什么送，你这心思已经不在妈妈身上了，先自己想清楚吧。」
童雨宁被妈妈直白的话说得红了脸，明明跟徐奕还什么都没有，就是觉得不好意思。
舒情面上说着等，心里已经合计着要去跟童宇骁通通气，问问这平日里关系最好的兄妹两是不是说过什么悄悄话。
「哦，那妈妈再见。」
「拜拜。」
等看不到妈妈的身影，童雨宁在原地纠结半天，一跺脚转身回了刚才的露天休息区。
工作日的露天娱乐休息区远没有周末这么热闹，她刚从商场的侧门出来，远远的就看到那个熟悉的男人端端正正坐在原先她与妈妈坐的位置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没走？
脚步不由自主朝他走去，直到距离他几步之外的距离，状若沉思的徐奕忽然抬头看她。
他的目光里含着一抹惊讶和喜悦，直白的传递给她。
然后，她眼睁睁看着他迅速起身，很快就走到她面前。
童雨宁故作严肃：「有事？」
徐奕伸手拂去落在她肩头的一小片叶子，「没有，看来我们真是心有灵犀，对吗？」
脸皮真是三尺厚！
她还想板着脸，嘴边却不受控制的勾起一个向上的弧度，「谁跟你心有灵犀了？」
「就是跟你呀！」他说。
童雨宁抬头，眼睛里映出的身影依然俊朗。
他说这话的时候，明明是幼稚的口吻，明明是与他平日里冷肃的表情截然相反的腼腆，但偏偏让她心里头软乎乎的。
她想铁石心肠一些，可更想牵住他的手，说一声好。
简直是没救了。
童雨宁也只纠结了一小会儿，手指那一排休息的座椅，「走吧，去那儿坐会儿，我有话跟你说。」
「好。」
打定了主意要么让他知难而退，要么真的迎难而上，当真的跟他像在「杏花雨」时那样心平气和的坐着，她又开始止不住的质疑起自己来。
她清了清嗓音，声音涩涩的，「徐奕，我猜我跟『杏花雨』的关系你应该知道一些的吧。」
没想到童雨宁会说起这个，徐奕闪了下神，点头，「很早以前就知道，但一直不知道你就是童雨宁。」
「老闆是我爸爸。」心底的疑问被证实，她都不知道自己该哭还是该笑，「现在想想他们对我的态度，大约一开始就认出我了吧。」
只是不知道他们是怎么认出自己的。
童雨宁转头盯着他，徐奕也看着她，笑说：「怎么这么看着我？」
她古怪的在他脸上扫了一圈：「等着你的心灵鸡汤。」
「宁宁。」他又一次叫了她的小名，笑容温柔，带着一股安抚人心的力量，如春风拂过心间，「你与叔叔的事情旁人无法置评，也无法替你做决定。就如我跟你之间的感情，也无需旁人质疑与自以为了解的插手。」
「可偏偏我们要面对的很多，不管是我家，还是『杏花雨』那里。」童雨宁觉得沮丧。
徐奕忽然握住她的手，坚定的、深情的，「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松口了？」
她没说话，却也没挣扎。
「虽然我们的相处模式有些奇怪。」连他自己想想都要觉得好笑，小姑娘恼怒的瞪他，他收敛笑意，「但每对情侣、夫妻之间都有自己的相处模式，我对你也真是喜欢得心都疼了。或者，你喜欢什么样的相处模式，我可以随你。」
徐奕已经不止一次在她面前不要脸的灌鸡汤说情话，她动容，嘴硬道：「我现在想吃哈根达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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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他松开她的手，迳自进了斜对面的哈根达斯。
童雨宁独自坐着，透过哈根达斯的透明玻璃，清晰的看到他低头在柜檯浅笑的模样。
确实动人心弦。
然后，穿着考究的男人手里拿着一个与他风格极其不搭的甜筒，步履沉稳，缓缓朝她走来。
童雨宁不顾形象的背靠着长椅的靠背，仰头望着蓝天，笑出了声。
人生苦短，何必为难自己？
*
回家之前，童雨宁接到周越的电话，她心不在焉的来到约定的星巴克，周越人早就在了。
「火急火燎叫我过来，脸色还这么严肃，你这样让我有点心惊。」她开玩笑。
周越神色复杂，犹豫了很久才将捏在手中许久的一叠a4纸资料推到她的面前，「这次我也不知道说什么了，你自己看看吧。」
周越其人，在童雨宁面前向来是个邻家大哥哥的模样，哪怕被她欺负，也总是微微一笑带过。此刻，他拧起了眉头，望向她的目光里带着说不清的怜惜与复杂。
她的心倏地一沉。
看来是调查的事情有了结果了。
童雨宁苦笑，刚才还在跟徐奕说着话呢，这会儿就有重磅炸.弹砸下来了。
她深吸口气，翻开手边的资料，慢慢的、生怕漏掉一个字的看了起来。
资料里是老闆一家从躲开童家到开了「杏花雨」的详情，还有……还有每年他们来往于纽约、义大利、法国及瑞士的机票、出入境信息。
而出入境显示的时间，别人看了或许没什么觉得奇怪的，可身为当事人的童雨宁只看了一眼就觉得心脏被勒紧了似的抽疼。
如果说第一条、第二条还能是巧合，那么接下来的第三条、第四条……
有她的生日、有爷爷的生日、有她从小学到研究生入学和毕业的时间、有她的各期新品发布会、也有她与好友度假玩乐几个她自认为于她而言其实很重要的日子。
她有点不敢再看了。
「宁宁，你出生以前发生的事情你爷爷扫尾扫得很干净，我基本没能查到一星半点，我最后能查到的也就是他们离开童家之后的。」周越看着小姑娘一瞬间傻愣愣的表情，有些心疼了，「之后的事情基本与你半年前查到的类似，但我多查了查他们的出入境信息，就是你现在看到的。」
说完，他目不转睛的观察她的神情。
过了许久，童雨宁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难怪，我在『杏花雨』的时候就觉得他们很照顾我，态度诡异得让人觉得奇怪。我还安慰自己他们不会发现，看来，这就是他们早就知道我是谁的原因了。」
远远的看着她，却不让她知晓？
是捨不得她？还是牵挂她？
但是，是谁把她这么详细的生活轨迹和行踪透露给他们的？
她的眼睛有些湿润，很快又被压下。
「宁宁……」周越一把按住资料。
童雨宁也没打算继续看下去了，她的声音淡定得出奇：「我没事，纵然他们做了再多，也无法改变当初丢下我的事实。我爸叫童远骋，我妈叫舒情，这是永远不会改变的。」
所以，当她来到「杏花雨」，她给自己取的名字叫舒宁。
从了妈妈的姓氏，叫了家里人称唿她的小名，而不是他们给她取的小雨。
周越狠下心问：「现在可以告诉我，你这么做到底是不是为了徐奕？」
「我也不知道。」她低头，视线落在老闆的名字上，「我以前觉得自己矫情，现在觉得自己自私，为了一个我喜欢的人也许会伤了爷爷的心。」
「爱情这玩意儿，谁能说得准呢？」周越似感嘆的说。
「所以，你还是快去追你的姑娘吧，别再扯上我了，这样你们结婚的时候我还能考虑给她设计个婚鞋。」她的情绪似乎来得快，去得也快。
周越笑了笑，看不清她心底是否如面上表现得这么洒脱，只认真道：「宁宁，在我眼里，你一直很好。」
童雨宁愣了一下，将没有看完的资料推回到他面前，拎起包朝他笑，「好了，我该回家了。」
回到家，妈妈仍没有回来，她正要上楼，转身余光却瞥到小花园中，独自坐着品茶的爷爷。
童雨宁脚步一转，推开那扇相连的玻璃门，叫了一声，「爷爷。」
「回来了？」童老爷子笑得慈爱，「坐吧。」
「好。」
童老爷子替她也倒上一杯普洱，就着自己的茶杯，轻轻抿着。
童雨宁忐忑，将小小的瓷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
「还是这么不爱喝茶。」童老爷子道，「之前让你上茶艺课，就跟让你跳芭蕾舞似的，嗷嗷直叫。」
她脸红，不好意思的笑：「您又不是不知道我皮惯了，平心静气不了。」
显然，这会儿的老爷子也有心事。
童雨宁看着面前空了的茶杯，试探：「爷爷，您觉得徐奕……」
童老爷子忽然笑了，爽朗的笑声打断了她接下去想说的话。
可童雨宁觉得爷爷的笑声中似藏着些什么。
「宁宁，爷爷其实一直都在等。」他在孙女的茶杯里再次续满普洱茶，「等你什么时候会主动开口
问爷爷。」
作者有话要说： 高能预警：明晚诉说前尘往事，有些狗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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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宁宁, 爷爷其实一直都在等，等你什么时候会主动开口问爷爷。」
童雨宁闻言脸色刷的白了，她定定的望着面前笑容与往常无异的爷爷，竟不敢再开口。
她知道爷爷说的不是徐奕, 也猜到爷爷早就知道徐奕。
她沉默半晌：「爷爷, 对不起。」
「都说知女莫若父，宁宁，你从小在爷爷身边长大啊。」童老爷子的声音里夹杂着一丝嘆息，在孙女仓皇的神色中，自己先笑了, 「从我知道你回国了，我就知道你大约是全都知道了。」
「爷爷……」她焦急。
童老爷子朝她摆摆手：「宁宁, 爷爷做错了一件事，自责了许多年，伤害了最不想伤害的人, 也最不想你知道。可你宁可自己憋着也不愿来问爷爷, 让爷爷既欣慰又难过。」
视线有些模煳, 童雨宁起身, 蹲到老爷子面前, 伸手握住他的手, 将自己的脑袋搁在爷爷膝头，只一声声说着对不起。
就像爷爷说的，她从小在他身边长大，爷爷有多了解她, 她就有多了解爷爷。
她怎么愿意伤了爷爷的心？
童老爷子用另一只手摸上童雨宁的发顶，一下又一下，「有些前尘往事你或许查不到，既然你已经知道了大概，爷爷就全都告诉你。」
童远驰是童家的长子，几乎承载了童老爷子的希望，可谁都没有想到，当他来到上海接手上海公司不久，遇上了杨蔓。
这个离了婚，又拖着个女儿的女人。
「我与你奶奶是家族的联姻，虽没有生死相许的感情，到底是风雨相伴的一起走了下去，所以，爷爷不懂你亲爸爸口口声声向我争取的爱情。」童老爷子苦笑，「什么爱情值得他不惜放下自己的家族、自己的前途，甚至会顶着旁人异样的目光？」
童雨宁忍住眼泪，安静的听着。
童家到底是有头有脸的人家，怎么会允许长子，也是未来的掌门人去选择一个离了婚，又没有任何背景，门不当户不对的女人？
「这个圈子里其实最是现实势利，你亲爸爸从小到大顺风顺水并不懂，旁人表面敬你，却会转身将你议论得抬不起头来。我可以不在乎对方的家世背景，也可以允许他放弃做童氏的下一代掌门人，但是，作为父亲，我仍旧想他找个清清白白的人过一辈子。你亲妈妈这样的，那时，我替你亲爸爸委屈，也不想他最后沦为圈子里的笑柄，更不希望童家因此蒙羞。」
杨蔓遇人不淑，前夫黄.赌.毒沾了个遍，在月子里将她家暴得几乎不成人样，这才让她一出月子才起诉离婚，决然带走了才几个月大的杨令雪独自单过。
这样的经歷确实值得人同情，但到底是亲疏远近，陷进去的人是他的亲儿子，杨蔓再怎么可怜又与他何干？
童老爷子目露悲伤：「爷爷纵横商场多年，独断惯了，向来听话的大儿子一次次的忤逆我，爷爷怒不可遏，终于，父子关系僵了。你的亲爸爸辞去了公司的职位，执意与杨蔓在一起，带着她回了纽约，甚至愿意接受她的女儿。为了让我答应他们在一起，你亲爸爸做了很多，可一个年少气盛，我又固执，硬碰硬的对着干，两败俱伤，也让我对杨蔓更加反感。」
童雨宁不知不觉已泪流满面，爷爷的声音哽咽，断断续续的叙述中语气渐渐乱了。
「那时候杨令雪几岁？两岁了吧，远驰带着杨蔓回纽约，她就已经怀孕了，她生你姐姐在月子里还在遭遇家暴，身体一直不好，医生并不建议她放弃你，她也不肯就此失去你。那会儿是我跟你亲爸爸闹得最僵的时候，爷爷很矛盾，这是童家的骨血，却并不是爷爷希望你爸爸走的路。」
「他回纽约后，就离开童家了吗？」童雨宁握着老爷子的手紧了紧。
童老爷子摇头：「没有彻底离开，爷爷心狠，扣了他所有的证件，他每天回家磨着我松口答应他们，大部分的时间仍旧还是陪着你亲妈妈。」
杨蔓身体不好，怀相更差，为了宁宁吃了很多苦，这也是童远驰更不愿意离开她的缘故。
「你是早产儿，杨蔓身体承受不住提早了一个月将你生出来。难产剖腹产，差一点没能救回你。你落地之后一直呆在暖箱，身体很不好。于是，爷爷拿出了商场上谈判的那一套，让你的亲爸爸和亲妈妈做选择。」
他告诉他们：童家不会让自己的骨血流落在外，也不会白养别人家的孩子。
杨令雪和童雨宁，只能选一个，选了前者，从此山高帝远与童家再无关系，包括童雨宁；选了后者，他会答应杨蔓进童家们，答应他们在一起，但从此再与杨令雪毫无干系。
这是后来让童老爷子最后悔的事情。
他永远都忘不了，杨蔓抱着孙女哭着对他说：「小雨有整个童家，可小雪只有我这个妈妈。」
小雨，童雨宁出生在三月里接连的小雨天，所以，他们给她取了小名叫小雨。
「是爷爷做错了。」童老爷子红了眼眶，每每想来都悔恨不已，「爷爷不想逼走你亲爸爸，可却亲手推他离开了童家，二十多年，他再也没有回来了。」
为什么会出这样逼人的选择题，不过是心疼他的儿子罢了。
不曾想，真的把他逼走了。
「刚开始几年，爷爷赌气想将你藏起来，不想他们看你。实质上，我总以为只要有你在童家，远驰总会有一天会回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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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到，再也没有以后。
他收到的所有消息不过是他们在上海安了家，开了家咖啡店，对杨令雪视如己出，仿佛真的忘却了在纽约还有一个亲女儿的存在。
所以，他更疼爱童雨宁，将心底的内疚和亏欠尽数还在这个孙女身上，也所幸，他的二儿子和二儿媳始终待她如亲生女儿疼宠着。
童雨宁听完已是泣不成声，过去她总想着为什么自己的爸妈会不要她，却从没想过会是这样的真相。
「宁宁。」童老爷子颤抖着手再次摸上她的头，「爷爷做错了事，你会怪爷爷吗？」
即便后悔了，他也再放不下架子亲自去找他们了。
童雨宁摇头，抬头扑在他的怀里，「不怪，怎么会怪爷爷？我只知道这二十多年，爷爷最宠的就是我，最见不得我难过也是爷爷。无论爷爷做了什么，您永远都是我最爱的爷爷。」
童老爷子接连说了声好，一大把年纪了，也终是热泪盈眶，再控制不住情绪。
徐奕的事情他决定回来之前就知道了，亲自挖开伤疤，告知她真相，不过是不忍见孙女左右为难。
二十多年的错已铸成，二十多年后，他愿意为了唯一的孙女低头。
*
度假村里，已经在家休养了很多天的杨令雪正躺在小庭院的躺椅上晒太阳，嘟嘟趴在她的躺椅下，闭着眼。她浑身被晒得懒洋洋的，木门被人推开，她侧头看了一眼。
「徐奕？你怎么来了？」杨令雪从躺椅上坐起来，将桌上刚才老闆娘翻开的基本《hhs》杂志收在一起，「满脸喜色的，跟我妹妹有进展了？」
「来找叔叔和阿姨。」徐奕眼睛里溢出几分笑意，在她对面的位置坐了下来，「算是吧。」
杨令雪喜上眉梢：「真好。」
好歹，她的妹妹能如愿。
「我爸妈刚出去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如果有急事，还是打他们电话吧。」她补充。
他想了想：「没什么，也不急。」
嘟嘟听到声响，凑到徐奕脚边打转，看得她调侃，「瞧嘟嘟这么喜欢你的样子，以后小雨的miumiu也肯定喜欢你。」
「miumiu？」他忽然想起那次给童雨宁挖坑，她也乖乖跳了时跟老闆提及的话，恍然大悟般抱起嘟嘟，「miumiu就是当初嘟嘟生下的狗宝宝？」
「对啊，还是跟嘟嘟最像的那一只。」
杨令雪越过木桌，摸了摸嘟嘟的脑袋。
那会儿知道童雨宁喜欢小狗，童夫人不松口时，爸妈就去买了嘟嘟，等嘟嘟生下狗宝宝，就将其中一只送给了她。
她问过妈妈为什么不是新买只小狗，非要送嘟嘟的狗宝宝，妈妈却说：送了嘟嘟的狗宝宝就好似跟她也有了牵绊一样。
想到这里，杨令雪眼神黯了黯：「徐奕，以后对我妹妹好些，如果你要是对不起她，我这个做姐姐的是不会放过你的。」
「自然。」徐奕笑容璀璨，声音一顿，「小雪，有些事你也该学会放下，不要自责。」
她摇摇头，转了话题，「《hhs》看过吗？里面有小雨的设计，有空的时候翻翻吧。」
他的目光落在桌面上封面被包了张包书纸的杂志，放下嘟嘟，取了一本过来，「好。」
「我妈平时不让别人翻这些杂志，不过要是你借，我妈肯定答应，还会笑着答应。」她朝她调皮的眨眼。
徐奕笑笑。
等老闆回来的时候，徐奕已经离开了，杨令雪仍旧在小院里，看着嘟嘟到处扑腾。
「爸，回来了？」
老闆走过去，嘟嘟立刻攀上他的小腿撒娇，「嗯，谁来了？」
桌上摆着两杯茶，显然有人来过。
「徐奕来过了，看到您跟妈妈都不在就先走了。」
「哦。」老闆将嘟嘟抱在怀中，坐在徐奕刚才的位置上，神情有些不对，「小雪，我们可能很快就要搬家了。」
杨令雪怔了怔，随即笑：「我明白的。」
徐奕既然已经决定无惧风雨也要与童雨宁在一起，他们就不适合再与徐家有牵扯了。
老闆一下一下给嘟嘟顺毛：「我跟你妈商量了一下，这件事就先不告诉徐奕了。要是他知道我们要搬走，大概会……」
会什么？他没明说。
「嗯，我都懂，什么时候搬您告诉我一声就好。」她宽慰，「看到徐奕和妹妹好好的，我也很开心。」
终究对面前懂事的姑娘有亏欠，老闆嘆了口气，「小雪，对不起。」他知道她其实喜欢范致霆。
杨令雪愣了一下：「没有，爸，是我该对您说一声谢谢，这些年来，您对我很好，真的很好。即使我没有亲爸爸在身边，我也一直都觉得很幸福。」
至于范致霆，她明白他的心思从不在她的身上。
杨令雪看了眼给嘟嘟顺毛的老闆。
她知道，她的亲爸爸并不好。子不言父过，然而，她的父亲真是渣男中的渣男。
当年黄.赌.毒什么都沾染上了，一个不顺心就要打妈妈，一旦毒.瘾发作起来，连在襁褓中的她也不会放过。妈妈为她过得并不容易，离婚后带走了她，将她留在身边，即便有踏进童家的机会，也为了她放弃了。
而这个为了妈妈放弃一切，连女儿都放弃了的人，确实实实在在的疼她。
老闆动了动唇，心间苦涩，「其实我也有自己的私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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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无论是什么初衷，都无法改变这二十几年来，您对我的养育之恩。」她笑笑。
老闆也笑了，眼底闪过一丝复杂。
他的私心和初衷却是为了他的亲生女儿。
当年的选择题痛彻心扉，还是他的弟弟童远骋找到他，告诉他一定会帮他照顾好小雨，他才能走得安心。他决然带着她们母女回国，他就知道他的父亲不会善罢甘休，他的生活他的父亲一定会知晓。
所以，他有多么疼惜杨令雪，他的父亲就会有多么心疼小雨。
他就是要他的父亲知道，他对杨令雪有多好，杨蔓有多么不后悔当年的选择，他们一家过得多么安乐。即使是自己和杨蔓表面上对小雨不闻不问，也不过是耍了手段利用了父亲的心理，让爸对小雨更加心疼、更加觉得亏欠，想要补偿她，而不受自己忤逆父亲的牵连。
其实，有童远骋在，怎么会真的不闻不问？
这么多年了，杨令雪也从没有让他失望过，她温柔懂事，与他的亲女儿无二。
「傻姑娘。」老闆感嘆。
实际上，童远驰最后悔的就是当年年少气盛，与杨蔓在一起后，自以为是个英雄用了最粗暴的方式去与自己的父亲对抗，最终两败俱伤。他输了父亲、输了女儿，也委屈了自己的妻子。
他本该有更多的方法去求得家里的谅解和成全，却偏偏用了最下乘的激烈手段，而后只能半生悔恨。
「爸，我们最大的牵挂是小雨，现在妹妹过得很好，徐奕也会对她很好，我们也该放心了。」杨令雪见老闆沉默，又说。
老闆点头：「我们也会过得很好。」
这辈子各自安好，大约就是他们的结局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就是当年的前尘往事，无论对错，都是各自的选择。
第46章
童雨宁开车到农家乐度假村的时候已经临近十点。
过去在「杏花雨」的时候, 应该是她上班的时间了。
车子就停在度假村入口对面的停车位，她坐在驾驶座，摇下车窗，望着度假村的登记处出神。
这里是进入度假村的必经之处。
不知道过了多久, 童雨宁半靠在方向盘上, 视线里，穿着一身浅色风衣的中年女人正与另一个和她年纪相仿的女人有说有笑的出了度假村。
是孙董事长！
童雨宁眼皮一跳，立刻摇上车窗，从副驾驶的包里掏出一副太阳眼镜，正襟危坐。
下一秒, 她就暗骂自己，反应这么大做什么？整得跟自己做了坏事似的, 躲个什么劲？
两人的身影越来越近，她透过贴了窗膜的车窗转头看着。
尽管确信外面的人看不到车内的景象，童雨宁仍旧心跳不自觉加速着。
「徐奕这么能干, 你什么时候安心退位？」
两人穿过马路, 恰巧停在童雨宁的车旁, 孙董事长笑笑, 眼神有意无意的瞟着车内。
猝不及防, 童雨宁的目光正撞上车外的孙董事长的。
她一阵心虚, 默默的低头。
孙董事长回答好友：「快了，这么多年本来就是徐奕支撑着整个度假村，最近他忙着追女朋友，我这个做妈妈的就只有在后方支持着了。」
童雨宁的脸红了。
另一个女人惊讶：「女朋友？徐奕有女朋友了？」
「快了吧。」孙董事长笑得很开心, 话题一转，「他追着跑的小姑娘我很满意，过去我对她有些误会，一直想跟她说声对不起。」
「嗯？你是长辈，哪有长辈跟小辈道歉的？」
孙董事长却看着车窗：「是我做错了，道歉是应该的，只希望她别记恨我。」
童雨宁清晰的听到了两人的对话，心头浮起一丝酸意。
等她再抬头去看，两人已经从她的车旁走过，她看看后视镜，只能看到两个渐行渐远的背影。
孙董事长走到自己的车旁，好友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奇怪的看她：「你刚才的话……」
话未尽，孙董事长就笑着打断：「故意说的。」
她早就远远看到了小姑娘，不过是自己不好意思真的当面向小姑娘说声对不起，解释当初误会她的事情，这才借着好友聊天，故意说给小姑娘听的。
好友不解，但也没多问，坐上副驾驶就聊起别的话题。
孙董事长系好安全带，没有急着发动，想给儿子打个电话。等拿起手机，按下号码，她又急急的挂断。
算了，也许小姑娘等在度假村是有什么事情，她还是别插手了。
童雨宁再次摇下车窗，度假村的登记处人来人往，她心头却盘旋着昨天下午与爷爷的对话。想起程微晓当初发给她的微信，她点开保存下来的名片，名片上的手机号并不是在「杏花雨」时，她知道的徐奕号码。
她想了想，一手撑着车窗，一只手照着名片上的号码按了下去。
离开「杏花雨」后，她就弃了回国临时办的移动号码，现在这个是她往常回国常用的，徐奕必然不知道。
果然，徐奕此刻正在埋头解决积攒的文件，桌上的手机嗡嗡作响，是当初寻找童雨宁时特意办的手机，他办了唿叫转移业务。
屏幕上显示的陌生号码，这一个多月，他习惯了接没有备註的电话。
开了免提，他手上的文件翻了一页，「你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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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熟悉的声音，童雨宁勾唇：「你好，徐老闆。」
电话那头的徐奕一愣，合上文件，意外小姑娘竟会主动打电话。
「听说你在找人？」她的声音懒洋洋的，左手手指一下一下敲击着方向盘，「照片里的小姑娘跟你什么关系？」
徐奕起身，拿起车钥匙下楼，「是我未来的老闆娘。」
童雨宁嘴边笑意渐深，「哦，听说她现在就在你们度假村门口。」
他脚步顿了顿，实在没想到她会来，随即，脚步越来越快。
「马上到。」他说。
她故作苦恼的咦了一声，「在度假村挂着照片做寻人启事，现在我帮你找着人了，徐总，有什么奖励？」
电梯到达一楼，徐奕健步如飞，穿过几条小道，一到出口就看到停在度假村登记处对面的白色私家车，「奖励？把我整个人奖励给你，如何？」
「啧啧啧，我要人做什么？」她也看到他了，果断挂了电话，朝他远远的挥了挥手。
看到人，徐奕步伐慢了下来，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坐了进去就问：「你怎么来了？」
「心情有点郁闷，就来了。」她发动车子，示意他系好安全带，「忽然想听你的心灵鸡汤了。」
小姑娘戴着墨镜，他看不清她的神色，不过从她忽然低落的声音中听出了稍许端倪。
徐奕点头：「好，都陪你。」
熟悉的小道，童雨宁曾走过无数次，她迟疑了一下问：「徐奕，老闆和老闆娘有提起过我吗？」她仍旧如「杏花雨」时那般称唿他们。
「有，不管往事对错，你一直在他们心里。」他顿了一下，安全带勒的有些不舒服，他换了个姿势，「宁宁，在你看不见的地方，始终有人一直在默默关心你。」
她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心口发颤，「我很矛盾，昨天我爷爷告诉了我很多事情，我也明白有些事情说不清谁对谁错，但我今天出现在度假村，却无论如何都无法推开车门，踏进度假村。或者说，我已经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们。」
「傻姑娘，没人会逼你。」他嘆气。
她却苦笑：「没有逼我，可似乎身边的人都是为了我好似的或瞒着我或弃了我，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理由，让我有些心乱。」
徐奕刚想开口，童雨宁仿佛不耐烦一般重重的吸了口气，「哎呀，算了算了，矫情死我算了！我们去哪儿？」
「你想去哪儿？」
「汤姆熊？我都没去过。」就这么想着，她在前面的路口掉了个方向，「你给我夹个娃娃吧，夹到了我就开心了。」
徐奕挑眉：「你没去过？」
「没有，我们家的行事作风向来简单粗暴，不多用一分力。」
他笑笑：「懂了。」就好比那时候她理所当然的跟他理论「能用钱解决的事费那劲做什么」。
一瞬间，徐奕都不知道是该心疼她失去不少乐趣，还是该羡慕她的恣意洒脱。
一路驱车到商场，停完车直奔汤姆熊。徐奕到柜檯买了两百块的币，回头一看，小姑娘已经自顾自的站在看中的娃娃前计算角度。
「喜欢哪一个？」娃娃机里都是各色小熊，他心里其实没底。
童雨宁斟酌半天：「深咖色那个，难度有点大，不过据说你全能，加油！」
被戴了高帽子的男人咳嗽一声，视线落在最角落的屁股朝天的玩偶上。
他伸手投了两个币，左右移动方向柄，在小姑娘期待的目光中……夹了个空。
「那个……」他尴尬，「手抖了。」
「哦。」她淡定，替他再次投了两个币。
徐奕不敢掉以轻心，更不愿意在她面前这么丢人，全神贯注一击，依然落空了。
他轻轻抚额，接着脱了外套让童雨宁拿着，言语间已不似刚才的风轻云淡：「你放心，肯定能中一个。」
说着，他开始了屡败屡战的尝试，直到袋子里的游戏币只剩下十来个，围观了半天的童雨宁心情颇好的又去柜檯买了一千块。
不知道投了多少次，娃娃已经从最角落的位置被夹到落地口旁，徐奕在透明袋子里一摸，他买的游戏币没有了。
他抹了把额头的汗，欲转身去柜檯，手边忽的被塞进一把冰冰凉的游戏币。
他一怔，正对上小姑娘亮晶晶的眸子。
「继续呗，我就要这一个。」她说。
徐奕掂了掂手上的重量，忍不住笑开了，「我现在有种感觉。」
童雨宁看他：「什么？」
「被土豪包.养了的感觉。」他大大方方的从袋子里抽出两个游戏币，投了进去。
她脸上的笑容一滞，慢悠悠移开视线，「我只是觉得难得看到无所不能的徐老闆这么吃瘪挺开心的。」
徐奕手一抖，方向偏了那么一点点，再次夹了个空。
身后传来小姑娘爽朗的笑声，他无奈，却也笑了出声。
吃瘪就吃瘪吧，她开心就好。
童雨宁凑了过去，与他靠得极近，「瞧你这委屈的模样。」
「没关系，能让你的高兴建立在我的委屈上，是我的荣幸。」
他微微抬头，凝视着她的目光专注而温柔。
汤姆熊里的灯光璀璨，暖色调的灯洒在他的身上，给他出了汗的脸上染上淡淡的光，映照得这张带着笑意的俊脸愈加炫目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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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雨宁原本躁动的心渐渐归于平静。
然后，在他的目光中，再由平静变得火热，如灼烧一般，又痒又疼。
「徐奕。」她舔了舔唇，声音瓮瓮的叫他的名字。
徐奕嗯了一声，听她说话。
童雨宁却拉住他的衣袖，踮起脚尖，嘴唇忽的用力撞了下他的唇瓣，又飞快的离开背过身，
「徐奕，我也心悦你许久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宁果然像是霸道男主！
第47章
对于童雨宁意外的表白, 徐奕是震惊的，饶是他自问练就了一身泰山压顶也面不改色的好本领，也终究变了脸色。
可惜了她的吻来得猝不及防，还没等他细细品尝, 就一触即离, 快得让人懊恼不已。
他觉得自己似乎有些不大会讲话了，「宁宁。」
「嗯。」刚撩拨完人的童雨宁淡定的指着巴掌大的玩偶，又给徐奕递了两个游戏币，「继续呀！」
徐奕莞尔：「好。」
娃娃机这边围了一圈小朋友，徐奕一把接着一把的用力夹着, 手心不知不觉已是微微汗湿，可心头却如怒放的花朵一般。
也不知道到底消耗了多少个游戏币, 等终于掉落了童雨宁指定的那个娃娃，徐奕狠狠松了口气。
看着手中所剩不多的游戏币，他笑出了声。
童雨宁抱着娃娃看他：「笑什么？」
徐奕穿上外套：「第一次这么认同你说过的一句话。」
她瞭然, 俏皮的将小熊凑到他跟前点点头, 「不容易, 能得到老古板的认同。」
「现在去哪儿？」他并不在意被吐槽, 转而问, 「家里门禁是什么时候？」
童雨宁明知他不是那个意思, 仍旧瞪他，「几个意思？想干坏事？」
「是啊，做梦都想把你娶回家。」他笑笑，答得爽快。
她却红了脸, 躲开他的炙热的视线。
两人肩并肩的一同走出汤姆熊，徐奕指着不远处的港式茶餐厅问：「去吃饭吧。」夹了这么久，放松下来才发现手酸得可以。
「嗯。」她应了一声，在进门后补充，「徐总，路漫漫，加油。」
徐奕脚步一顿，反应过来小姑娘其实是在回应他刚才的话题，他微微勾唇，声音愉悦，「一定。」
童雨宁闻言也笑了。
中规中矩的港式餐厅，点得大多都是她爱吃的菜，徐奕看着对面的小姑娘吃得欢快，不禁想起第一次在机场遇到她的情景。
想着想着，他给她夹了个虾饺皇说：「现在我觉得自己挺感谢机场的熊孩子的。」
童雨宁一愣：「哼，在『杏花雨』再看到你，我都吓死了。」
「难道受到惊吓的不该是我吗？」他眼里充满回忆，「套用你的词，精.分。」
「你才精.分呢！」她不满。
徐奕笑笑：「要不是在机场你太目中无人，跟你后来的傻白甜形象反差太大，我也不会关注到一个小小的服务生。」
「有吗？」她仔细回忆了一下，已经有些想不起来自己当时对那熊孩子说了什么，也记不太清自己对他理论了什么。
徐奕任她拧起眉，撑着下巴似回忆。
然而，他想到的却是在「杏花雨」与她初遇的那晚，若不是她自己蠢蠢的左脚踩右脚抱着垃圾桶扑地，他大约是不会改变让范致霆查她身份证的想法。
如若真是这样，那个晚上他也许就会知道她的身份证是假的，但也就不会如现在这般，这么这么的喜欢她，放不下她。
「所以，都是缘分。」徐奕补充一句。
童雨宁继续吃：「少给我灌鸡汤。」
他又给她夹了一块叉烧，看着她吃，「如果你想回『杏花雨』，我陪你回去。」
现在想想，这个被娇惯大的大小姐能忍下脾气，去做个端茶倒水的服务生，到底是心中的执念有多么深？
徐奕心疼得一塌煳涂。
她手一顿，将叉烧塞进嘴巴吃完，「徐老闆，你就不能笨一些吗？」
想藏心事都藏不了！
「在我面前还需要掩饰？」他喝了口茶，笑容淡淡的，「别给自己留遗憾。」
童雨宁神色恹恹的：「我懂，就是现在觉得浑身都不对劲。」
徐奕也不欲多说，转了话题问：「现在可以给我正名了吗？」
她瞬间恢復笑颜：「这个我说了不算，得让我妈看了才算。」
「行，丈母娘看女婿，一定越看越喜欢。」他不要脸了一回。
童雨宁娇嗔：「走着瞧！」
话虽这么说，她心头却有些犹豫，也不知道妈妈知道徐奕跟「杏花雨」的关系后会作何反应。
*
此刻的童家阴云密布，向来恩爱的童氏夫妇罕见的在书房红了脸。
舒情盯着童远骋质问：「你早就知道了为什么瞒着我？」
「你别激动。」他安抚。
她语气讽刺：「别激动？都要失去自己的女儿了我能不激动吗？」
就在今天，童老爷子把她找了过去，告诉她女儿喜欢的徐奕是谁，告诉她他已经将真相都告诉女儿了，哪怕再好的修养都让她几乎在自己的公公面前跳脚。
可舒情生生忍住了。
「我说过宁宁永远是我们的女儿。」童远骋扶住她，安抚的拍了拍她的手，「回国的第二天我去见大哥，大哥只对我说了一句话，他说他唯一的坚持就是宁宁的感情。他要宁宁自己选择自己后半辈子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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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情闻言并没有平息怒火：「幸福？难道我不在意宁宁的幸福吗？我早就说过，不强求门当户对，只要对宁宁足够好，只要宁宁喜欢，无论如何我都是站在她这一边的。可我怎么都没想到，徐奕会是……」
她没想到徐奕会和他们有这么深的渊源。
想到这里，她一惊：「所以，宁宁是什么时候发现自己的身世的？爸只告诉我是他昨天告诉她的，其他什么都没说，你是不是瞒了我什么？」
童远骋沉默，并不想告诉妻子童雨宁这次回国的目的，也不愿告诉她他的大哥一直瞒着，没告诉他宁宁在「杏花雨」工作的事情。
但其实，他们怎么可能不知道？不过顺水推舟，全都假装不知道。
「舒情，宁宁长大了。」过了许久，他嘆息。
舒情愣住：「是啊，宁宁长大了。」她一瞬间红了眼眶。
女儿长大了，终于要去看看除他们以外的世界，也终于有了自己的秘密和心事，再也不会是小时候赖在她怀中撒娇的小女儿。
童远骋给她递了张纸巾：「徐奕不错，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跟他聊了很久，说了宁宁的很多事情。舒情，最让我迟疑的就是，他说我们总习惯了为宁宁打算，自以为我们做的每个决定都是为了她好，但其实我们谁也不知道宁宁到底是怎么想的。我们的好意对于她而言也许会是阻碍，是阻挡她前进的绊脚石，一块块含着亲情好意的绊脚石。」
「她或许因此拒绝不了，因此停滞不前，也因为捨不得让我们难过宁愿停滞在原地，也不肯挪开脚边的阻碍。」
如同当头棒喝，舒情动了动唇，竟什么都说不出来。
她现在才明白，那天从「杏花雨」回来，他为什么会这样迟疑不定，也产生了某些不该有的念头。
童远骋轻轻用纸巾替她擦去脸上的泪痕：「宁宁是我女儿，我也捨不得，可她终究长大了。我希望她能自己做选择，不要留下遗憾，也不希望她左右为难。」
这是一个父亲对孩子的拳拳之心，愿她一生安好，愿她幸福无忧。
舒情哽咽：「到底是我养大的女儿。」
「正因为是我们的女儿，我才不想重蹈当年的覆辙。舒情，你忘了二十多年前的爸和大哥了吗？我不希望我们也走到那一步，更捨不得宁宁陷入这样的境地。」
舒情沉默。
「你对宁宁还不了解吗？不论她是什么时候发现端倪的，但她从来都没有来质问我们，更没有当着我们的面露出一点点痕迹，这样的女儿又怎么会让我们失望？」童远骋笑了笑。
她破涕为笑：「算了，不管怎么样，在我心里，宁宁永远是我女儿。她若要选择去找他们，大不了我为她退个几步；她要是真的非徐奕不可，我就为她保驾护航。无论宁宁想做什么，我这个做妈妈的继续惯着她就是了。」
童远骋点头：「人生路这么长，我们不能陪她一辈子，总要学会放手。」
他们能做的就是跟在她的身后，在她累了、倦了、想哭的时候，给她一个避风港。
大约大哥他们也是一样，所以选择站在远处看她，却又默不作声参与她每个重要的里程。
儿女债，这辈子都还不清。
*
童雨宁吃完饭就开车回家，有些事压在心底，总要解决。
刚到家，她就看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书的妈妈。
听到声响，舒情从书里抬眸，朝她笑：「回来了？」
「嗯。」她捏了捏手心的车钥匙，看到妈妈已经合上书，快步走过去，「妈，今天没出去？」
舒情将童雨宁有些凌乱的刘海捋顺：「没有，一直在等你。」
心头不好的预感无比强烈，童雨宁张了张嘴，耳根微红，「妈，您……」
「你爷爷今天都告诉我了。」
很淡定的声音，听不出息怒，惊得童雨宁抓住她的手，紧紧的不肯放。
舒情手一转，反手握住女儿的手，在腿上晃了晃，「宁宁，其实以前妈妈从来没想过会有让你知道真相的一天。妈妈一直想着，这辈子你都是我的女儿。」
童雨宁心头倏地一紧，如往常一样靠进她的怀里，「妈，对不起。」
「别跟妈妈说对不起，你不要想太多，爸妈都不会逼你。如果你真的喜欢那个叫徐奕的，改天带他回家里让我们仔细看一看，如果你放不下那边的爸妈，妈妈也不会阻止你去看他们。」她抱着她说。
童雨宁在舒情怀中摇头：「妈，在我心里，您始终都是我最爱的妈妈。」
血脉之情固然重要，然而，养育之恩远远大于生育之恩。
舒情一下一下抚着童雨宁的背，因为这句话，心底柔软一片。
「你也永远是妈妈最心疼的女儿。」她笑了，也不愿再说更多煽情的话。
她想，连固执了这么多年的老爷子都能为了孙女退让，她这个做妈妈的便也能为了女儿妥协。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宁宁真的很幸运！
第48章
童雨宁又一次来到度假村是一个阳光灿烂的午后, 她在门口的停车场停好车，没有知会徐奕，背了个小挎包，淡定的推开登记处的门。
「您好。」前台姑娘笑眯眯打招唿, 却在看清来人的面容时一个激灵, 连声音都结巴起来，「老，老闆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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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前台姑娘是她的称唿，童雨宁停下脚步，扬起笑脸：「嘘, 别告诉徐奕。」
前台姑娘忙点头，热情了不止三分, 「老闆娘，您快进来，老闆今天在办公室, 没有外出。」
「谢谢。」她没有纠正小姑娘的称唿, 穿过登记处的另一扇门进入度假村。
前台姑娘激动的目送童雨宁离开, 等人走远了, 她赶紧拨打徐奕办公室的内线。
「老闆, 老闆娘来了。」
童雨宁顺着熟悉的小路走到度假村的行政大楼, 与之比邻的就是沐浴在阳光下，显得有些温馨的「杏花雨」。
她站在大楼前，看着「杏花雨」三个在阳光下泛着金光的木质大字出神。
过了许久，她慢慢踱到大楼前的长椅, 抱着包端坐着挪不动走进咖啡馆的脚步。
包里的手机微信忽的叮叮噹噹响，她不慌不忙看了一眼，是闺蜜汤媛。
汤媛：今晚回国！
童雨宁笑着打字：回来给我过生日的？
汤媛：回来给你撑腰的！
她笑弯了眼，看了看「杏花雨」的大门。
宁宁：我还需要你撑腰？确定不是我给你？
那头显然有些恼怒，接连发了几个感嘆号。
汤媛：你可真没情调！！！
宁宁：我跟你需要情调这玩意儿干嘛？
汤媛：唉，我就知道某人是重色轻友啊重色轻友！
童雨宁远远的看到「杏花雨」的门被推开，潘晓乐提着一袋垃圾搬到最近的垃圾桶，又快速钻进大门。
宁宁：几点的飞机？晚上我去接你。
汤媛：这还差不多，大概八点到，如果能让徐奕接驾就更好了！
徐奕？
知道这是闺蜜想要刁难徐奕了，她护短的拒绝之。
汤媛：没良心！八点见！
宁宁：见见见～
被这么一打岔，童雨宁心情少了抹忐忑，想了想，给终于加上她微信的徐奕发了条消息。
宁宁：你猜我在哪儿？
徐奕回得很快，几乎让她产生了他就等着她消息的错觉：猜不到。
童雨宁笑：今天忙吗？等我办完事来找你？
徐奕：好，随时恭候大驾。
徐奕站在办公室的落地窗前，握着手机低头看。
果然，大楼的长椅上有个小小的黑影，他看不清她的长相，却笃定这就是小姑娘。
他重新回到办公桌，打开电脑里的监控登录权限，调到大楼门口的摄像头，安静的看着小姑娘时而微笑，时而拧眉的精彩神情。
然后，他看到小姑娘忽然起身，朝「杏花雨」的方向走，越走越远，直到监控里没了她的身影。
徐奕低低的笑出声来。
童雨宁推开熟悉的大门，门口仍然是奶声奶气的福娃欢迎声，守在收银台的潘晓乐下意识抬头，不可思议。
「下午好。」童雨宁先开口。
潘晓乐愣愣的点头，目光复杂，「小舒，你……」
顿了一下，她又说，「来找老闆和老闆娘吗？他们都不在，这几天他们都没来店里。」
童雨宁闻言松了口气，笑笑：「没事，我就随便坐坐。」
「好，那你自己找位置随意。」她干巴巴的说。
童雨宁绕过收银台往里走，见到她的服务生都惊讶的看着她，却是谁都不敢多问，她装作没有发现，找到之前徐奕常坐的位置落座。
「小舒？真是你？」王师傅在厨房听到消息，直接找到她，「你不声不响就走了，也不知道回来看看。」
似是想到什么，王师傅尴尬，改了口：「我们都挺想你的。」
「王师傅，我也很想你的手艺。」童雨宁忽视他的尴尬，「绒绒妈妈的案子怎么样了？」
提起这个，王师傅笑开了：「小舒，这还要谢谢你，唐律师很好，跟俞家的律师交涉了几天，对方就肯签字离婚，也不争绒绒的抚养权。」
「那就好。」
「今天想吃什么？」
「想吃拿破崙。」
王师傅说完回头就去收银台旁的玻璃柜准备。
童雨宁环顾四周，视线落在贴满了羊玩偶的墙面，眼神黯了黯。
还是hold不住啊！
她没忍住，又给徐奕发了条消息：忙吗？
徐奕：不忙。
仍然是秒回，看来真的是不忙了。
她放心的骚.扰他：我有点想见你。
徐奕十分配合的问：好，你在哪儿？我来找你。
童雨宁吸了吸鼻子，打字：你现在下楼，往左转，走三十秒再左转进门，然后右转回头。
宁宁：我在你回头就能看到的地方。
原以为徐奕要反应一会儿她绕来绕去的方位，谁知，他只给她发了一个「好」字。
不到一分钟，徐奕的身影出现在「杏花雨」，童雨宁惊讶，却笑着朝他挥挥手。
「这么快？」她问。
徐奕拿过她面前的柠檬水喝了两大口：「跑过来的。」
咖啡厅里的服务生在见到童雨宁的时候已是诧异，当徐奕跟着出现，已不能再用诧异来形容。
童雨宁撑着下巴看他：「你怎么不问？」
「你希望我问？」
两个人突然间就陷入了幼稚的你问我不问对话。
下一瞬，两人都笑了。
她撇撇嘴：「总觉得我不像在跟你谈恋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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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像是什么？」他帮她将拿破崙切成块。
童雨宁眼珠一转，脱口而出：「就跟老夫老妻似的。」没粘粘煳煳，也没有使性子，他总能明白她在想什么，也总爱跟她灌鸡汤。
但是……
她瞪大眼，下意识捂住嘴：「别理我，我出门没带脑子。」
徐奕眉眼温柔，神情柔和都不可思议：「嗯，我挺喜欢这个词的。」
更喜欢她没带脑子的模样。
「别说话，我暂时不想理你。」童雨宁生无可恋的摊手，抢过他手中的刀叉，狠狠下刀。
任劳任怨陪着小姑娘坐了一会儿，徐奕问：「要去看看小雪吗？」
对面的小姑娘沉默了，很快，她就点头，「好，总要当面向她道个谢。」
「那走吧。」他率先起身，揉了揉她的脑袋，「看到你，她应该也很高兴。」
走了几分钟，老闆家的小洋房近在眼前，童雨宁脚步迟疑。
「走吧，我陪你。」徐奕牵起她的手。
她回以微笑：「好。」
徐奕在门口的密码器上输入密码，大门倏地开了。
童雨宁调侃：「连密码都知道，你们关系好得不一般。」
他亲昵的颳了下她的鼻子：「现在是亲上加亲。」
「去你的。」
穿过小花园，走进客厅，杨令雪正坐在地上，在柜子里翻找着什么。
听到脚步声，她回头：「你们？」
她有些手足无措，刚想撑着地板自己站起来，一双手稳稳的扶上她的手臂。
「小心。」童雨宁搀着她到沙发坐好，顺手将她的拐杖也放在她手边。
杨令雪笑得温和：「你怎么来了？最近还好吗？」
徐奕并不介意自己被忽视，视线落在客厅里的几个被打包好的纸箱蹙眉。
「嗯，我很好。」顿了顿，她又道，「对不起，当初没等你醒来就走了。」
「没事，我其实也没什么，休养休养就好了。」
「你怎么……」你怎么不顾危险救我呢？童雨宁发现自己问不出口了。
杨令雪瞭然：「我现在不是没事嘛！」做姐姐的总是要护着妹妹的。
「就你一个人在？」她看了看问。
「嗯，在整理点东西，爸妈最近有点事。」
童雨宁这才注意到客厅里的纸箱，刚想问，杨令雪却说：「我想带你去个地方看看，可以吗？」
她的语气有些小心翼翼，眼里的光芒让童雨宁无法拒绝。
「好。」
杨令雪松了口气，目光在打包完的纸箱上一掠而过。
她终究还是不忍心让童雨宁误解爸妈，也不忍心爸妈满腔的爱隐忍在心。
「去哪儿？」童雨宁扶起她，「小心些。」
「没关系，我一个人也能上楼。」经过徐奕身边的时候，她朝他笑笑，「徐奕，你就别跟着凑热闹了。」
被嫌弃的某人摸摸鼻子，一个人坐在沙发。
配合着杨令雪的速度，两人慢慢爬上二楼的楼梯，踏上最后一个台阶，童雨宁看到原本摆放在二楼小客厅的照片全部被收了起来。
她心下愈加狐疑。
「去吧，走到底，挂着风铃的房间。」杨令雪松开她的手，「房门没锁。」
熟悉的风铃，直到此刻，童雨宁心底的某个猜测越来越挠人。
她一步一步靠近，这个被徐奕说过老闆从不曾让人踏入的房间。
伸手轻轻抚上风铃，清脆的叮叮声落在童雨宁心上。她深深吸了口气，拧动门把手。
「咔嚓」一声，她的脚步霎时顿在原地。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内容提要上的老闆娘指的是宁宁～～～
第49章
并不大的房间, 却轻易让童雨宁热泪盈眶。
她知道，这种情绪与感动无关。
她紧紧捏着门把手，视线里，熟悉的气息扑鼻而来。
有些不敢置信, 她忍不住放轻了脚步, 一步一步接近房间中央的大床。
纯白色的欧式大床，与纽约童家的那张一般无二，一排歪歪扭扭摆放的水果懒人沙发、雕着梨花花纹的小柜子更是与她家里的一模一样。
好似回到了纽约一般的感觉。
最大的区别大约就是满房间都摆满的照片，有欧式同色系雕花花纹的相框、有流行多年的电子相框，还有挂在床头墙壁上那张于人海中抓拍的全家福。
比原本二楼小客厅摆放的更多的照片。
视线里, 熟悉而陌生的一切渐渐变得模煳。
童雨宁站在床尾，微微抬头, 安静的注视着那张唯一被放大的全家福。
照片里明显的标志性建筑，她回忆了一下，那该是她八岁那年, 爸妈带她去佛罗里达州的奥兰多迪士尼乐园。
动物天地的大门口, 距离镜头最近的是老闆一家三人。由于被放大了照片, 很轻易的, 童雨宁穿过一层又一层的人群, 找到了在人群中对着爸爸的相机比v的自己。
那时, 她戴着米妮的发箍，穿着红色的公主裙，打扮得美美的，笑得几乎没了眼睛。
脸上湿湿热热的, 她眨了下眼，更多温热的液体在脸上痒痒的爬过。
「那是我们跟你唯一的一张全家福。」
门外传来杨令雪的声音。
童雨宁心头一颤。
杨令雪就站在门外，没有走进本就没有被阖上门的房间。她轻轻将手中的拐杖放在地上，受伤的脚搁在随意踩在地板上，整个人背靠着门边的墙壁，同样红了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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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并没有勇气走进去，也没有勇气当着童雨宁的面说出接下来的话。
杨令雪不知道今天这个擅自的决定是否是对的，可也许，只有用这样一种方式，才能诉说这么多年来，他们对妹妹的思念。
「在佛罗里达州，我第一次去那里，因为知道你也在。」她吸了吸鼻子，「不敢离你太近，不敢出现在你的视线里，我们多么庆幸来来往往的旅客这么多，多得如果不是我们目标明确，就会找不到你的身影。」
童雨宁努力回忆，记忆中，那次她玩得很开心，从不曾注意过人海中那三双安静注视她的眼睛。
杨令雪：「看你笑得开心，其实我也很开心，但我又有些难过，如果我能牵着你的手一起奔跑在人海中，那该多好。」
如果他们能光明正大的站在她的身边，如同她的爸爸妈妈那样陪在她的身边，那该有多好。
「你左手边的柜子里，里面是26本相册。」杨令雪换了个姿势，「刚开始的几年，我们都没有见过你，只能通过一张张电子照片看到你的情况。每收到一张，爸妈就会列印下来收藏起来。后来，家里条件也好了些，终于有能力跟着你的足迹来看你，爸妈就买了个相机，跟在距离你不远不近的距离，捕捉为数不多的陪伴的瞬间。」
童雨宁听着她的温柔的声音，脚步一转，依言走到左手边的柜子前，打开玻璃门。
果真见到26本摆放得整整齐齐的相册。
她顿了顿，选了中间靠后位置的抽了出来看。
那一年，是她拿到了人生中的第一个绘画大奖，也是她下定决心将来成为一位设计师的转折点。
「每年能来看你的机会并不多，也怕童爷爷会发现，每次就只有三五天的时间。」
翻开相册的第一页，映入眼帘的是她在漫天烟火下最璀璨的笑颜。
那天是元旦跨年，家里没有过除夕的传统，元旦跨年在童家就显得尤为重要。
后来童雨宁才知道，因为爷爷觉得家里缺了人，再怎么喜庆和热闹都已经算不得团圆，所以宁可冷冷清清的度过除夕，也不愿在所谓热闹的氛围中追忆往事。
那天爸爸买了很多烟火，她非要亲自点燃，于是，哥哥握着她的手，在身后护着她一起点燃了她数不清的烟火。
五彩的烟火照亮了黑夜，她开心得围着爷爷和爸妈跑，哥哥却无奈的跟着她，教育了她半天。
一页一页，样式最简单的相册，包罗了她各式各样的照片。有欢笑着的、有吃得满嘴都是义大利面酱的、有她弹钢琴的，也有她站在领奖台，面向镜头作为得奖者代表发表获奖感言的。
「那次我站在领奖台，面对着的都是与我肤色不一样的各国人，可我是唯一一个获奖的中国人。」童雨宁伸手抚上照片中骄傲得像只小孔雀的自己，猝不及防，泪水滴落，在照片中的笑脸撒开一朵花。
杨令雪一愣，回忆了一下，莞尔：「是啊，你多棒！那天你站在领奖台，我跟爸妈都为你骄傲。」
那天，他们就坐在主席台下，隔着人群看着她被鲜花与掌声环绕。
又换了一本相册，一页一页，童雨宁翻得很快，几乎没有停顿，却张张都落在她的心中。
毫无所觉被抓拍的照片，有在家里的、也有在外面的。
她知道，能在家里拍她的只有爸爸。
「小学、中学、高中和大学研究生，爸妈没有错过你的每一场毕业。」杨令雪哽咽了，「即使爸妈不在你的身边，可是你每一个重要的里程碑，他们都默默参与着。」
然后，杨令雪听到从房间里传来断断续续的抽泣声，一声一声，越来越清晰。
她仍旧没有走进房间，也没有去看房间里的童雨宁。
「我说这些并不是想为我们辩解，也不是为了让你原谅我们，我只想告诉你，这么多年，你其实并不是被抛弃的那一个。」
童雨宁快速翻完每一本相册，找了一个平日里在家里最喜欢坐的懒人沙发，任自己没骨头似的陷进去，也放任自己痛哭。
没有感激他们不曾遗忘她，更不是感动于这一张张的回忆，她明白，瀰漫上心头的情绪不过是半年前起就郁结于心的心结好似释然了。
不是她不够好，他们才不管她，也不是她比不上杨令雪，他们家里才缺了她的位置。
无知无觉钻了的牛角尖与莫名的执念，那苦涩的、时常在梦中让她惊醒仍感觉到的刻骨的心疼终于可以离她远去。
「没有一天，我们是不曾爱你的。」杨令雪说，「不要有心结，爸妈当年没有选择你是有不得不的理由，虽然这么多年我们从来不曾出现在你的视线里，但是，在你看不见的角落，我们始终都在。」
「你一直都是我们的骄傲。」
童雨宁已经不知道自己到底听到了些什么，她伸手捂住自己的眼睛，触手一片湿润。
「还记得你在『杏花雨』发烧那次吗？你说谢谢我在寝室照顾你，其实照顾你的并不是我。」杨令雪抹了把脸，「那是妈妈第一次有机会能亲自照顾生病的小女儿。」
想起了什么，她笑出了声：「多开心能在『杏花雨』见到你，可我们谁都不敢通知童家，这也许是我们唯一一次能离你这么近的时候了。」
所以，他们小心翼翼的与她相处着，既想将她当成最寻常不过的服务生，又忍不住想要接近她，照顾她，了解她的喜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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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雨宁也笑了：「这么蹩脚的藉口，我当时脑子一定进水了才选了个这样的理由进『杏花雨』兼职。」
沉默了一瞬，杨令雪神色温柔，「我想，爸妈这辈子都不会想让你知道这些，也不会带你走进这间房间。在他们眼里，只要你好好的，哪怕他们看不到你，哪怕永远只能偷偷摸摸在远处看着你，也心满意足了。」
「爸说当年是他的错，才会与童爷爷两败俱伤。所以，这些年他宁愿你什么都不知道，即便知道了，也只想远远躲着你。」
「佛语有云：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在我们看来，有些时候，恨却比爱来得简单。」
左右为难的爱不如简简单单的恨。
「但你还是告诉我了，也带我来了。」童雨宁声音沙哑，「是希望我爱还是恨？」
隔着一堵墙，明知道她看不见，杨令雪仍摇了摇头，「希望你简简单单的爱。」
他们从不奢望听她叫他们一声爸爸、妈妈和姐姐，此刻仅仅只希望不要被出生时的抉择笼罩，依然能骄傲肆意的生活。
「简简单单的爱。」童雨宁轻声重复一遍，「徐奕跟你们果然是一国的，灌起心灵鸡汤来都这么厉害。」
杨令雪笑了笑，蹲下拾起拐杖，单手撑着，终于回头看她，「他也灌鸡汤？哦，原来他在你面前是这样的。」
说完，她柱起拐杖，一步一步，慢慢离开。
咚、咚、咚……
脚步声混合着拐杖落地的声音一下下敲打在童雨宁的心上，直到安静的房间只剩下她的抽泣声。
在楼下等了许久的徐奕始终没有听到楼上的动静，他有些心焦，开始坐立不安起来。当他终于忍不住想要上楼，一阵阵脚步声传来。
于是 ，他一抬头，就看到红了眼眶的小姑娘委委屈屈的站在楼梯口注视着她，身后已经没有杨令雪的踪迹。
「宁宁。」他三步并两步冲到她的面前，握起她有些冰冷的手，「怎么了？」
童雨宁下意识抚上外套口袋，朝他笑：「走吧，我想走走。」
他紧了紧她的手，带她离开，径直向度假村的湖心小亭走。
一路无言的沉默，小姑娘脸上是哭过的痕迹，眼睛红红肿肿，安静得可怕。
「等真正春暖花开之后，这里的景色很美。」徐奕拉着小姑娘在亭子里坐好，指着远处连绵不尽的花圃，「等会儿我带你去看你的向日葵。」
童雨宁点点头，心不在焉，他又说：「宁宁，我一直都会在。」
她终于抬眸看他，他温柔的俊脸映入眼帘，带着无限的宠溺与疼惜。她唿出口气，靠在他的怀中，亲昵的蹭了蹭，「半年前乍然得知真相的时候，我觉得自己是最可怜的人，可这几天，我忽然发现自己其实并不可怜。」
徐奕抱着她，轻轻拍着她的背。
怀中的小姑娘动了动，他就配合着换了个姿势。
童雨宁伸手从外套的口袋里拿出一张小小的照片，在她八岁那年的相册里，她不意外的找到缩小版的全家福照片。
照片很小，但她依然一眼就看到了穿着红裙子的自己。
她拂过照片里每一个亲人的脸，在他的怀中仰起脑袋，肿得并不好看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亮光。
「徐奕。」童雨宁拉着徐奕的衣袖，「我们结婚吧。」
作者有话要说： 怎么说呢，以宁宁的性子，不知道自己的身世就不知道了，一旦知道是做不出视若无睹，当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毕竟血脉相连着。所以她不可能真正远离老闆一家，但也做不来与他们亲昵无间。
二十多年的时间是无法挽回的，老闆一家不会真正完全脱离宁宁的生活，也不会与她太近。
这就是他们的定位。
第50章
「徐奕, 我们结婚吧！」
小姑娘背对着阳光，手中捏着一张让徐奕看不清的照片，眼睛依旧肿得并不好看，却说出了在他看来最动人心弦的话语。
他眼角微挑, 唇边噙着笑。
「你笑什么？」她拧起眉, 声音里带上不满。
徐奕捏捏她的鼻尖：「傻姑娘，你怎么总是抢我的话呢？」
童雨宁一愣，眼前距离她很近的脸庞英俊得不可思议，他的眸子漆黑深沉，她清晰的看出了自己的身影。
「我这人就是这么简单粗暴, 你是第一天认识我？」
知道她恼了，徐奕低头, 响亮的在她额头亲了一记，「我就喜欢你的简单粗暴。」
童雨宁瞬间脸红，动了动身子继续埋进她的怀里看手中的全家福, 「如果以后我们结婚了, 一定办一场所有人都祝福的婚礼, 然后生一个大家都喜欢的宝宝。」
他亲亲她的发顶, 终于看清楚照片上几个人的身影。
「好。」他应得爽快, 想了想, 他又问，「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童雨宁不假思索：「女孩！跟我一样好看的女孩。」
徐奕噗嗤笑了，「嗯，确实好看。」
从没想过有一天她能和徐奕这样相处, 她重新将照片塞进自己的外套，双手环上他的腰，心情渐渐平和下来。
「宁宁，改天我正式上门拜访，好吗？」
「好啊！」她点头。
童雨宁开始絮絮叨叨说起童家人的喜好，只徐奕抱着小姑娘，脑海里闪现的却是在老闆家客厅看到的那些打包完毕的纸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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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七点半，徐奕送童雨宁去机场。
停好车，他跟着她去休息室，谁知，说好八点到的姑娘已经早早的在休息室吃水果。
他们推门进去的时候，要风度不要温度的汤媛穿着短裙薄丝袜笑眯眯的啃苹果啃得特别嗨！
「嘿！我宁，这么早！」看到童雨宁，汤媛明显愣了一下，下一秒，她扔了苹果赤着脚跑过去给了她一个熊抱，眼睛却一直在俊朗的男人身上打转。
童雨宁被勒得胸闷，狠狠捶了她的背一下，「汤圆子，给你三秒钟松开！」
汤媛讪笑：「真无情！」
说着，她松开手，转而面向徐奕，却是规规矩矩伸出手：「你好，我是汤媛。」
徐奕也伸手，轻轻触碰一下就松开：「你好，我是徐奕。」
「你不是八点到吗？」童雨宁搂住她，「这么早到了？」
「姐们够意思吧！给你预留了延误时间，可怜我还饿着肚子！」汤媛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摸上自己的肚子，「饿扁了，土豪，请我吃大餐去！」
汤媛是正宗的北京人，全家移民美国，跟童雨宁这个资本家富n代臭味相投，一起吃喝玩乐多年，交情没得说，说话也无比随意。
于是，她穿上自己的八厘米高跟鞋，指挥闺蜜男友，「诶，徐奕，我两个行李箱你帮我拎拎。」
徐奕好脾气的应和，童雨宁却护短得捏青了汤媛的手臂。
「闭上你的嘴，留着吃饭。」她警告。
汤媛疼得呲牙咧嘴：「得得得，宝一块！我要吃醋了！」
两个小姑娘抱成一团，徐奕拉着两个行李箱跟在身后。
「行，等会儿给你单点一瓶醋。」童雨宁笑。
「你请客还是后面那人请？」
「什么那人，他叫徐奕，你就不能态度好点？」
汤媛嗤得一笑：「我态度够好了，要不然就该一上来揍一顿，让你之前难过多久？」
童雨宁回头看了眼任劳任怨的某人：「哦，那他请客。」
「早说不就好了，去吃自助！」
仍然是徐奕开车，去的是汤媛在上海喜欢去的一家自助餐厅，中档消费层，即使是超过晚上八点，来吃饭的人还是不少。
汤媛老神在在的找了个位置坐好，如同来时路上一样，并不与徐奕搭话，只专心跟童雨宁聊着天。
「你们想吃什么？」徐奕没有气恼，笑着问，「饿了半天，先吃点主食？」
童雨宁在桌下戳了一把汤媛，心疼了，「汤圆子不挑食，你随便拿，拿什么她吃什么，不吃我也给她塞进去。」
他点头，转身进了自助区。
汤媛不满：「啧，重色轻友到一定境界了啊！」
「你别欺负他！」
「诶诶诶，怎么叫我欺负他了？爱屋及乌，从这个角度就能看出他这人的人品。」汤媛凑近她，「现在还不想跟我说说？」
童雨宁下意识摸摸自己红红肿肿的眼睛，不自在道：「人到了一定年纪就容易矫情。」
她显然不信：「就你这样的，认识你这么多年，我还不了解你？」
「今晚我去你家。」童雨宁换了个话题，「我这样回家我爸妈看到会担心，我已经跟他们说好了。」
「真不知道该说你什么好。」说话间，汤媛看向正排队点义大利面的徐奕，「宁宁，我没想到你会找这样的。」
童雨宁也看他，他手中拿着一个大托盘，托盘里已经摆了一盆海鲜和一盆水果。他身材高瘦，排在队伍中也显得鹤立鸡群，让人移不开视线。
「这样是哪样？」顿了顿，她说，「徐奕很好，跟他在一起很安心。」
尽管他们的相处模式实在不像是才认识不久。
「也不知道当初是谁跟我吐槽过他。长得好看是好看，对你耐心也足，但说老实话，我一直以为你该和周越这样的男人在一起。」
「为什么？」她不解。
汤媛想了想：「背景相当，两家人都认识，不会有婆媳争端。他性子活泼，能逗你开心，也足够包容你。嗯……怎么说呢，你跟周越站在一起就让人觉得很和谐。」
童雨宁笑着摇了摇头：「真的喜欢一个人不需要他逗我开心，我也能时时欢喜。」
「哟。」汤媛吃了一惊，「感悟挺多？合着你前面二十六年都单着就为了感悟一个徐奕？」
「怎么说话呢？」童雨宁收回目光，「最近发生了一些事情，也不得不面对一些人事物，我忽然觉得能顺利跟喜欢的人在一起，得到家人朋友的祝福真不容易。难得我对着他产生了想就这么不顾一切走一辈子的感觉。」
「除此之外，没有别的了？」
「你就不能不这么犀利？好吧，我承认，跟『杏花雨』也有一些些的关系。」
话说到一半，徐奕就回来了，他将餐盘一个个摆好，无比贤惠的说：「先吃点水果和意面，再吃海鲜。」
汤媛给了他今晚第一个好脸色：「谢啦！」
「不客气。」
下一秒，他的笑容凝固，只听汤媛又说：「我跟宁宁还有些话要说，你要是没事的话先回去吧，晚上我带宁宁回家。」
餐桌下，她的脚被踩了一脚。
好气又好疼哦，但她还要微笑，特别无辜的看着对面的男人。
徐奕头疼，终于明白物以类聚，他重新穿上外套，「那我先走了，晚上到家记得给我发消息。」话是对着童雨宁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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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雨宁觉得不好意思，可也只是挥挥手，保证一定早回家。
等人走远了，她狠狠瞪身边吃得开心的汤媛，「他没得罪你吧！」
唿啦唿啦毫无形象的吃面，汤媛看也没看身边的人，「他之前霸占你这么久，今晚我刚回来，也该轮到我了吧。」
童雨宁：「……」
汤媛一个人吃完大半盘面：「这次我回国呆不久，还要见一个朋友，行程比较紧凑，我也抢占不了你多久。」
「你用词真棒！」
「承让。」
童雨宁拿她没法子，只好吃水果，「你要见哪个朋友？」
「秦萦啊！我妈老同学的女儿，有机会带你见见，特潇洒的一姑娘。」
「再说吧。」
汤媛开始剥海鲜：「对了，刚才说哪儿了？继续，你不好对家里人说这些事，你就随便说说，我也随便听听。」
这就是她们之间多年的默契。
童雨宁组织了下语言，发现自己心里早有决定，「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简单来说，就是我叫不出他们一声大伯大伯母，更叫不出一句爸妈，也不能指责他们最初为什么丢下我。」
「然后呢？」
「没然后，徐奕给我灌了碗鸡汤，我觉得挺有道理的。你说还有谁的生活能像我这样的？虽然亲爹亲妈不在身边，但我从小到大有自己的爸妈，双亲健全，生活富足安乐，心中梦想一直沿着正确的轨道正在实现，现在又多了一个爱我的男人。」
「汤圆子，我该知足了。」
汤媛忽然抬头，童雨宁以为她要发表长篇大论，做好了准备，谁知，某人只是淡定的揶揄，「啧，三句话不离徐奕，虐狗！」
「噗……你就说这？」
「当然不！」她挑眉，「所以，你已经决定不会认回他们了？」
童雨宁答得很快：「应该不会了，既然我去『杏花雨』的时候他们就假装不认识我，我也假装不知道他们，那这就是最好的状态。再说，我也不能让我爸妈难过，只要知道在『杏花雨』的他们安好就好，其他的也就是尴尬了。」
「要我跟他们生活在一起，扪心自问，我做不到；要我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像对我爸妈那样亲昵的对他们，我大约也是做不到的。现在这样正正好，他们是徐奕的叔叔阿姨，是我叫不出口的爸妈。」
童雨宁撑着下巴，声音平静：「他们能知道我的生活，我也能知晓他们是否安好。他们能参加我的婚礼，我也能陪着徐奕去参加杨令雪的婚礼，这样不好吗？各自安好，也许未来哪天……」
她没有说下去。
汤媛轻轻拍拍她的脑袋：「这样很好，我很高兴你终于放开了，不像半年前那样郁结在心。」
「我没事，吃吧，我好像有些饿了。」
「吃吃吃，反正你男人买好单了，放开肚皮吃！」
两人吃好已经接近十点，手挽着手一人拖了一个行李箱离开，两人还在计划着明天要去哪里逛街。
「总觉得带的衣服不够，明天陪我再买些。」汤媛说。
童雨宁没好气：「两大行李箱的衣服还不够？」
「女人的衣柜永远只嫌空。」
门口的服务生帮她们推开门，道了一声「欢迎再次光临」。
三月中下旬的上海，依然还是冷飕飕的，穿得极其少的汤媛打了个冷颤，贴得童雨宁更近了，「嘶，没想到这么……」
话音未落，突然而至的闪光灯在黑夜中一闪一闪，格外的刺目。
汤媛下意识挡在童雨宁面前，仿佛是瞬间涌到她们面前的几个人吵得人脑门嗡嗡响。
「joy小姐，听说你抛弃生父不顾？」
第51章
五六个凑到跟前的话筒和录音笔, 外加一阵阵刺目的闪光灯，一切都来得猝不及防。
童雨宁收敛起笑，推开已经挡在在她面前，像只保护小鸡仔的母鸡般护着她的汤媛。
e.s的创始人joy, 向来是时尚界的神秘角色。无论何时何地, 都不曾出现在大众面前，哪怕是接受杂志採访，也向来不允许拍照。
可她偏偏能在十七岁就能获得最佳设计新人的荣誉，十九岁开了第一场设计展，二十二岁创立e.s。
业界传言, joy小姐背景雄厚，师承设计大师reba lu——坐在轮椅上的时尚界另一个传奇。也有人说joy小姐家境贫寒, 靠着reba的光环才能有所成就。而她之所以将自己的消息捂得这么紧，是与其老师一样，身体残疾, 不愿出现在镜头。
众说纷纭, 却始终没有媒体能爆出这位joy小姐到底是何人。
童雨宁忽然扯出一丝笑, 看向方才问话的记者, 声音冷冷的, 「你刚才说什么？」
被问话的记者面对她忽然转变的气势, 瞬间有些心虚。
只见童雨宁红肿着眼睛，漆黑的眸子在闪光灯下滑过冷光。
记者硬着头皮重复了一遍：「joy小姐，听说你抛弃生父不顾，是真的吗？」
衣袖被汤媛轻轻扯了一下, 童雨宁只看着面前的几个记者，「还有呢？」
另一个记者豁出去般，为了头条说话并不客气：「joy小姐，听说你为了养父母家的权势，多年来不认亲生父母，抛弃家人，请问对此你作何解释？」
一个、两个开了个头，接下来一声声的质问声纷至沓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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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大晚上来吃自助餐或是吃完离开的客人纷纷回头看着餐厅门口不远处的这一幕，有的好事者早已拿出手机上传微博。
「作为e.s的创始人，你几乎名利双收，却不愿意搭理生养你的父母，作为女儿，你难道不会良心有愧？」
「joy小姐这么多年有恃无恐，是否因为仗着reba的势？你的所作所为，reba都知晓吗？」
「赡养父母是为人子女的义务，你能说说二十几年对父母视而不见的理由吗？」
「joy小姐，听说你的生父因为吸.毒进过戒毒所，也因为赌.博入狱，这是否就是你不愿认回生父的原因？也是你从不来不愿意在媒体露面，怕被缠上的原因？」
汤媛听着一声声不实的、漏洞百出的指控，简直想骂脏话，但她反而被挡在身后，也明白自己不能贸然给闺蜜惹祸，只能低头给童宇骁发去求救消息。
骤然听到这句与之前另几个记者的指控对不上的话，原本面色冰冷的童雨宁眉毛一挑，心下不解，目光从几个记者脸上一一扫过。
最后，她的视线落在第一个开口的记者胸口的胸牌上。
「《在线时报》的周晓棠？」童雨宁的声音在一片叽叽喳喳声中依然显得清晰。
被点名的人看她。
「我在纽约读中学的时候，有一天，有家媒体不要命的守在我学校门口，试图进行所谓的偷拍，结果，你猜他们最后怎么样了？」
鸦雀无声，连闪光灯都渐渐没有了。
童雨宁眸光清亮，唇角带着一丝浅浅的笑，气势凌人：「结果，第二天，这个记者和摄像师就从这个行业彻底消失了，而那家报社……」
欲言又止，话未尽，言下之意，令人无限遐想。
几个记者面面相觑，可想起那份言之凿凿的爆料，又觉得错过这样一个大头条会可惜。
「joy小姐，请正面回答问题。」有个大胆的记者不甘心，对上她的目光。
童雨宁彻底敛起笑，拉过汤媛的一只行李箱，再不愿浪费时间，也不打算成为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都让开。」
沉默了许久的汤媛像个保镖一般隔离开几个话筒和录音笔，神情似笑非笑：「再不让开，明天的头条就该是你们了。」
说完，两人再不留情的推开几个记者，随手拦了附近停靠的计程车，扬长而去。
「宁宁？」汤媛担忧，「这些记者口口声声说着良心，挖开人家的隐私，这就是他们的良心？还有这些不实的质问，分明都是狗屁！」
童雨宁揉揉眉心，嘆了口气，「也不知道是谁给他们报了这些『精彩』的料。」
「放心，你哥哥已经知道了。」
「算了，本来还不想我爸妈看到我哭过的样子担心，现在不回家也不行了。你今晚也跟我回家吧，住我家也好，省得回你那个好几天不住人的公寓冷冷清清一个人。」童雨宁好似并没有被影响到。
汤媛怒：「别想着我了，等我抓到那个敢阴你的人，一定整得他哭爹喊娘。」也不知道joy这个身份是怎么被泄露出去的。
计程车司机听到这句话，踩着油门的脚一顿，车子微不可见的抖了抖。
童雨宁小包里的手机嗡嗡响，她以为是哥哥，结果拿出来一看，竟是徐奕。
「宁宁，你怎么样？」他的声音又急又沙哑。
她愣了愣，脱口而出：「你也知道了？」
「致霆看到了微博，你现在在哪里？我来接你。」
耳边是汽车声，有车窗外的，也有电话里传来的，还有男人的唿吸声。
童雨宁心头涌起一股暖流，脑袋一歪，靠在汤媛肩膀，「别来了，我在回家的路上，你别担心，小意思而已，我能处理。你忘了吗？我可是童雨宁，我们家的人都护短，我现在被这么欺负了，我们童家人才不会善罢甘休。」
汤媛听到徐奕的声音，低头刷微博。
「说实话，你应该担心的是今天突然朝我发难的记者和幕后的报料人。」童雨宁想了想，「别说我爷爷和我爸妈，光我哥一个就能让他们后悔今天干出这事。」
确认小姑娘确实没事，徐奕松了口气，「需要我做什么？要我帮你传什么话？」
童雨宁咯噔一下，下一秒又觉得这才是她喜欢的徐奕，似乎总能猜到她的心事。
她停顿一下：「告诉他们，不要听不要看更不要出面解释什么，这件事情跟他们无关。」
汤媛刷微博的手一顿，侧头看着肩膀上的姑娘，神色复杂。
他们……
无论是徐奕，还是汤媛都知道是谁。
似觉得不够，童雨宁补充一句：「不要给我添乱。」
这话说得毫不留情，徐奕却听得心疼了。
小姑娘嘴硬心软，明明为着别人好，偏偏都揽到自己身上。
「好，我知道了，到家了给我打电话。」最后，他什么都没说，只告诉她这么一句，心下并不打算真的让自己什么都不做。
「嗯。」
挂断电话，汤媛推推她：「应该是你哥动手了，刚才有人上传的视频全部被删除了，微博上对于你的名字也被屏蔽。」
童雨宁此刻反而懒洋洋的：「预料之中的。」
汤媛拍拍她的脑袋以示安慰，没再继续多问。
回到童家，客厅里只有童宇骁在，他看到回来的两人，只笑笑：「很晚了，你们先去休息吧。宁宁，别多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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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雨宁也笑：「我才不会放在心上，就一点，查到是谁爆料的记得告诉我。」
「可以。」他推她上楼，「晚安。」
「晚安。」
*
第二天，舒情找到了「杏花雨」，却不是来找老闆一家的。
她在店里寻找了一番，很快就找到徐奕。
「您好。」徐奕忙起身，亲自招待。
舒情好好打量了他一番，绷着脸，眼中并无笑意，「一个晚上的时间，你该知道是谁了吧？」
「知道了。」他倒茶的手一顿，「抱歉。」
「然后呢？打算怎么做？」
「杏花雨」中的服务生面对这样一个此刻显得咄咄逼人，可他们的徐总又好脾气甚至是乖巧得耐人寻味无不感到好奇。
真是多事之秋，似乎自从舒宁来了后，就接连发生各种事情。
这是他们的心声。
徐奕对上舒情的目光，眼中都是诚恳，「老实说，不管是舒宁还是童雨宁，她都是我最不想伤害的人。我没能保护她一次，就不会允许自己犯同样的错。」
这个回答，舒情不置可否：「嘴上说说，谁不会？」
面前的男人温文尔雅，笑容得体，但她是见到过他对着童雨宁时那毫不掩饰的温柔与一丝说不清的「无赖样」的。
徐奕平静的很：「我会用余生去实现这个承诺。」
「如果可以，我是不会答应宁宁与这边有关的人在一起的。」舒情抿了口茶，并不看他，「可我们家老爷子和宁宁爸爸都说你很好。」
徐奕正欲说什么，却看到他的妈妈正朝着这个方向走来，他一惊，在人未靠近的时候已经起身。
「妈，您怎么来了？」他看了一眼舒情。
孙董事长也看着她。
舒情跟着站起来，伸出手：「你好，我是宁宁的妈妈。」
孙董事长笑容满面：「你好，我是徐奕的妈妈。」
舒情眼中精光一闪而逝，转而继续面朝徐奕：「刚才我没有说完，我不反对你跟宁宁不是因为你有多么好，完全只是因为宁宁喜欢你，而我捨不得让我女儿难过。」
「在我心里，我女儿是否开心，是否幸福才是最重要的，为此我可以低头，但这不代表我完全满意与支持。徐奕，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第52章
舒情这话虽是对着徐奕说的, 但孙董事长明白，这是委婉的说给她听的。
有些不中听，到底也是一颗慈母心。
她并不觉得恼怒，徐奕亦是。
于是, 同样相当疼儿子的孙董事长站了出来, 依然笑眯眯的，「我答应徐奕和你女儿在一起，却是因为小姑娘足够好。」
徐奕闻言笑了，感激的看了自己妈妈一眼。
舒情诧异，仅仅一瞬就恢復笑容。
「今天来我没别的意思, 宁宁生日之后我们要回义大利，如果有空的话, 欢迎来童家玩。」
徐奕上前一步：「好，谢谢您。」
「不客气，我先走了。」说着, 她拒绝他们要送她的提议, 对着孙董事长微微颔首, 走出「杏花雨」。
「妈, 您怎么来了？」徐奕追问。
孙董事长瞪他一眼：「你未来丈母娘在, 我总得替你撑场子。」
想到昨晚的传言和迅速被压下的豪门八卦, 她补充一句：「看样子小姑娘的妈妈精明但修养很好，并不难相处，我心里有底了。就是你叔叔阿姨这边是怎么个意思？昨晚那场闹剧到底怎么回事？」
徐奕沉下脸色：「妈，有句话您说对了, 当年我的眼光却确实不怎么样。」
又或者，世事易变，人心难测。
孙董事长瞭然，沉默半瞬，说：「有些事总要解决，你去问问小姑娘的意思。」
「我知道的，谢谢妈。」
说完，徐奕离开咖啡馆，拨通了小姑娘的电话，电话接通的很快。
「宁宁。」
「嗯，怎么了？」
今天的天气阴沉沉的，徐奕握着手机走进隔壁的行政大楼，「有件事我想了想还是要告诉你，至于最后的决定由你来定。」
他的声音太过一本正经和严肃，让童雨宁愣了一愣，她笑笑，「昨晚的那件事？」
「不是，与昨晚的事情无关。」
思索片刻，童雨宁捏紧手机：「好，下午我来找你。」
舒情离开「杏花雨」后没有急着回童家，她顺着之前童远骋说过的路线去找老闆。
二十多年未见，她的脚步迟疑，在靠近二层楼小洋房时，她的脚步彻底顿在原地。
昨晚的所谓爆料他们在家里就看到了，只怕宁宁回家时还要顾及他们的情绪，才没有在她回家就下楼。
太拙劣的爆料，甚至几家媒体收到的爆料都是不完全一致的。不消很久，幕后爆料人的身份昭然若揭，童家也第一时间出面压制了新闻。
舒情此刻唯一庆幸的反而是童雨宁一早就知道身世，童老爷子也早已将真相告诉她。否则，当闪光灯下赤果果揭露一切，她无法想像女儿会是何种心情。
她在门口站了很久，透过围墙上的小窗，她看到小洋房里的花园。
忽然，大门被人推开，是出来倒垃圾的老闆娘杨蔓。
杨蔓手一抖，先将手中的垃圾袋扔到附近的垃圾回收点，再快步走到舒情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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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杨蔓顿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称唿这位她应该叫弟妹的人，也终究摆不出大嫂的架势。
舒情笑得极浅，神色复杂：「大嫂，很久未见。」
没想到舒情会叫她一声大嫂，杨蔓惊讶，很快就平復心绪，笑着说：「是很久没见了。」
「昨晚的消息你们都看到了吗？」舒情直奔主题。
「看到了，远驰说不能给小……」声音干涩，「不能给她添乱，不发声就是对她最好的保护。」
「这点大哥倒还没有煳涂，多少人等着所谓的年底豪门大戏，说得越多看得人就越多。」
「这么多年，一直欠你们一声谢谢。」杨蔓抬头看着面前妆容精緻的女人，这个她小女儿亲昵的叫为妈妈的人，「我不是一个好母亲，现在这样很好。」
舒情本想冷硬的回一句「自己本就是宁宁的妈妈，做什么都是应该的」，但看着她神色间的苦涩，话到嘴边又换了一句，「宁宁是个心软又贴心的女儿，大嫂，你确实失去了一个好女儿。可她既然知道真相，她这辈子就都不会放下你们。」
「我不会出现在她的面前让她尴尬。」她急忙解释。
舒情摇头：「这不重要，我不会反对宁宁跟徐奕的事情，你们也可以来参加宁宁的婚礼。可是，有件事情也需要你跟大哥明白，对外，她永远都会是童远骋的女儿，童家唯一的孙女。」
杨蔓点点头：「本来就该这样，她做了你们二十多年的女儿。如果真像昨晚的闹剧爆出所谓的真相，对她，对童家都没有好处。」
「你明白就好。」舒情终是不忍，「大嫂，别怪我不近人情，我总是想给宁宁最好的一切，也不允许旁人对她非议。」
所以，这次童家对于不实爆料的手段就是简单粗暴的暴力镇压，不解释不发声明，只告诉众人童雨宁就是joy，joy就是童雨宁，童家唯一的孙女。
童家管不了每个人的言论，只摆出自家的气势证明爆料多么可笑，至于其他的私下议论，只要不说到童雨宁跟前就好。
杨蔓这次是真的心甘情愿：「你别这么说，能把她教育得这么好，我感激还来不及。当年若不是有你们在，我大约就该走上绝路了。」
手心手背，两个都是她的女儿，如果选择小女儿，大女儿没有亲人，只有一个黄.赌.毒什么都玩的爸爸，她若不要，杨令雪这辈子就毁了；选择大女儿，她怎么捨得体弱嗷嗷待哺的小女儿？
若非童远骋夫妇的保证，她无法想像自己面临绝境会做出什么。
「好了，别说了。」舒情打断她，「我该走了。」
「好，再见。」
杨蔓看着抒情远去的背影，默默嘆了口气。
小雨的婚礼，他们其实从没有奢望去参加破坏气氛。
*
下午，童雨宁独自去找徐奕，门口的助理对她很是殷勤，亲自替她敲开办公室的门。
「来了？」徐奕抬头，对她笑，「坐吧。」
她坐在他对面的位置：「徐总，没有法文文件要翻译了？」
两人都想起那会儿徐奕时不时找藉口让她来做翻译的事情，「捨不得你费神。」
「哟！那当初三天两头的找我试探我？」童雨宁双手环胸似笑非笑。
他脸皮够厚：「这不是为了追你，让你眼里只看得到我吗？」
「去去去！」
徐奕看了眼电脑屏幕上的时间，认真道：「再等我几分钟。」
童雨宁很好说话，拿出手机看童宇骁发来的消息，「可以。」
爆料人昨晚就查出来了，意料之外的一个人。
叶佳期。
她看了之后愣了半晌，只想说这人脑子里一定灌的都是水。给一家媒体爆料她就是joy，给另一家媒体的是将杨令雪的身世映射到她的身上。
却只有一句宗旨：她为了名利抛弃家人不顾。
呵，果真脑子里都是屎！
这么想着，童雨宁学着徐奕从前的样子敲敲桌面，「你当初怎么就看上叶佳期了？」
徐奕怔愣，苦笑：「她以前不是这样的，过去她挺好的。」
「诶，你这人不上道，在现女友面前不该说说前女友的坏话让我安心吗？」
他想了一下：「好聚好散，分了都有对错，没什么好说的。」
童雨宁起身，隔着一台笔记本电脑大爷似的挑起徐奕的下巴，「啧啧啧，你这样到底是让我该生气还是该高兴？万一以后我们也……」
「童雨宁。」徐奕忽然板起脸，一如她在「杏花雨」第一次见到他时的冷淡与严肃。
童雨宁怔忪。
「我们会长长久久在一起。」他坚定的说。
她的鼻子涌起一股酸意，「好，长长久久在一起。」
得到了满意的答案，徐奕捏了捏她伸过来的手，「叶佳期的事情你打算怎么处理？」
她重新坐回去，耸肩，「昨晚我是挺愤怒的，毕竟家人就是我的底线。但睡了一觉醒来，想明白叶佳期的用意之后，我就决定什么都不做。」
「嗯？」
童雨宁笑得狡黠：「她敢在童家头上动土，不就是想把祸水引到叶氏嘛！想让我家一怒之下动手收拾了叶氏，切，我家人有这么蠢吗？难道调查不出来现在叶氏当家的是她的大伯了，不是她父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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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猜要是童家一动手，她就该辞职在下面搞小动作收拾她伯父那家子了。我才不会让自己当她的枪使呢！她越希望我怎么做，我就越不如她的意！」
「真是聪明的姑娘。」徐奕毫不吝啬的夸她，仿佛与有荣焉。
童雨宁下巴一扬，更得意了，「所以，真要报復，其实也简单。她没有的东西我都有啊！」
「比如？」
「比如你，她不是老想吃回头草吗？偏偏现在你是我男人，只对我死心塌地的，羡慕死她。她家为了股权斗得你死我活，偏偏我家上下都疼我，为了我一致对外捏死敢跟我作对的人。她为了爆料连杨令雪的事情都能往我身上扣，连朋友都失去了，偏偏我身边闺蜜都对我掏心挖肺的。」
她补充：「你看，我家庭幸福，爱情得意，就她那样的，怎么还跟我比。我要是心情好，春风明媚的在她面前晃一圈就能憋得她内伤了！」
徐奕点头，若有所思：「确实，我对你死心塌地的，除了你眼里就没别人了。」
「那是！」童雨宁下意识接口。
在他灿烂的笑容里，她忽然红了脸。
这人怎么这么不要脸呢！
她清清嗓音：「说吧，到底找我来什么事？」
徐奕敛了神色：「宁宁，我发现叔叔一家打算搬家了。」
童雨宁脸上的笑瞬间凝滞。
作者有话要说： 叶佳期的每一次作用就是增加男女主以及家人间的亲密度，所以，朋友问我，炮灰型配角为什么要给她取个这么好听的名字？
第53章 （一更）
办公室里传来邮件送达的气泡声, 「噗嗤」一声，清晰的传入童雨宁的耳朵。
徐奕嘆了口气，绕过办公桌，半蹲在她的面前, 右手握上她的, 眼睛里闪过毫不掩饰的怜惜。
「徐奕。」她动了动唇。
他握紧她的手：「我在。」
「你怎么知道的？」她眨了下眼睛，「他们告诉你的吗？」
「不是，我想不到最后一天，叔叔是不会告诉我的。或者，哪怕是最后一天, 他们也不一定会让我知晓。」
他知道了，必然会阻止。
这句话, 徐奕没有告诉面前的小姑娘。
童雨宁沉默了，脑子一瞬间一片空白。
过了许久，她忽然站起身, 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走到办公室的窗边, 俯瞰整个度假村。
视线只要稍稍一左, 就能看到与之比邻的「杏花雨」。
「好, 我知道了。」她淡淡的说。
徐奕也跟着站到她的身边, 只听到她手机发出「咻」的声响。
看来, 是给谁发了条消息。
但他并没有多问，静静的陪着她。
敲门声冷不丁响起，徐奕回身，声音清冷：「进来。」
进来的是他的男助理, 神色焦灼，「徐总，刚才酒店客房部打来电话，有位客人投诉客房部的小张作风不良，纠缠男客人。」
徐奕和童雨宁俱是一惊。
「怎么回事。」他看了眼小姑娘，「我先去处理。」
童雨宁没多想：「我跟你一起去。」
「好。」
三人步履匆匆赶去就在行政大楼附近的酒店。度假村分为酒店、独栋别墅，大部分来去匆匆的客人都会选择公寓式的酒店。
815的女客人外出回来看到其丈夫与客房部小张在房间里拉拉扯扯，当即动手扇了她一巴掌，态度恶劣，言语并不太好听。
等他们赶到815，房间里已经闹开了。
「你一个乡巴佬就只会勾.引别人家的老公是伐？也不看看自己的德行，看到有点钱的男人就只会倒贴，也不知道是利用这个客房小妹的身份赚了多少外快。」
刚到门口，女人冷冷的声音让人蹙眉。
「我没有，不是我。」
「没有？我亲眼看到的还能有假？老公，你说？」
被点名的男人讪笑：「我都躲了几次了，她硬是要贴上来，真是没职业道德。」
火冒三丈的女人火气更旺，右手高高扬起，却被忽然钳制。
徐奕几步走到女人身旁，捏住她的手腕，声音严肃，「女士，请注意影响。」
他一到，客房部的主管松了口气，被投诉与质问的小张也如同找到主心骨一般往他身侧挪了几步。
「影响？呵，我还怕这个？你们度假村出了这样的员工有影响的是你们吧？」女人声音拔高了几分，「我现在强烈怀疑你们度假村私底下到底干着什么隐秘的勾当。我要求退款赔偿，还有，你是谁？松开，不然我告你殴打。」
童雨宁闻言嗤得笑了。
徐奕眼神一黯，轻轻松开对她的钳制。
「你好，我是度假村的负责人。」
女人见状趾高气扬：「负责人？来得正好，我要求你开除这个作风不检点的服务员。」
小张长相清秀，此刻红着眼眶，髮型有些凌乱，却仍旧倔强：「徐总，不是的，我进门送水，是这位男客人硬拉住我的手不肯松手。」
「胡说！是你缠着我，怎么是我拉着你了？」男人四十来岁，穿了件毛衣，一只袖子挽到手肘，露出黑黝黝的皮肤。
女人冷笑：「听到没有？既然你是负责人，你听好了，就三点。第一，给我们全额退款；第二，把她开除；第三，我要求精神赔偿。如果无法做到这三点让我满意的话，我一定会把今天的事情全部都抖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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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跟着补充：「就是，一个外地来打工的小妹以为自己有点姿色我就看得上了？」
已经被轮番轰炸了多回的小张似被踩到了尾巴一般涨红了脸，「我没有，不是上海人怎么了？至少我清清白白凭自己的劳动挣钱。」
「哟，还有理了？」
徐奕微微敛神，端端正正站在男人和女人面前，不卑不亢：「女士，您愿意相信您的丈夫，作为老闆，我也愿意相信我的员工，为她负责。」
许是没想到他会这么表态，男人脸色一变：「你什么意思？」
童雨宁笑了笑：「没什么意思啊，意思就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不如找最权威的人来介入。」
两人的目光一对上，默契的一笑。
徐奕没有理会男人，反而转身对着小张问：「如果不是你自愿的，这就是性.骚.扰事件，我会请警方介入。不过，我尊重你的选择。」
他的话掷地有声，小张闻言擦了眼泪，在他安抚的眼神里重重的点头：「老闆，我愿意，报警处理吧，我没有做过的事情我不会承认，我可以原原本本说这清楚这件事。」
女人明显一愣，男人声音都结巴了起来，「请警方介入？给我的名誉造成了损失你给我负责？证据呢？房间里有摄像头吗？谁能证明是我强迫的，明明就是她自己不要脸贴上来。现在黑白颠倒了，这就是你们的服务态度？」
徐奕就这么挡在小张面前，不肯退让一步，他的态度出乎了男人和女人的意料，却在其他员工的意料之中，也让童雨宁想起过去她每每以为他的自以为是。
大约这就是他自有的一套处事原则，虽在起初看来多管闲事得让人讨厌，可润物无声，细细回忆，何尝不是他疏离面具下的温柔。
正是僵持间，徐奕的手机一震。他唇边带笑，先拿出手机看了一眼，笑容渐渐加深，仿若成竹在胸一般在手机屏幕轻轻按了几下，将手机贴在耳边。
闹事的男人和女人一时间都捉摸不透他，纷纷安静了下来。
然后，徐奕干净清朗的声音在房间里清晰的响起，对着手机那头吩咐道：「请那位小客人将视频发送过来，为了保护隐私，度假村承诺不会公布他的身份。」
说着，他淡淡的瞥了男人一眼。
等挂断电话，徐奕的目光落在男人身上，不紧不慢的说：「先生，房间内确实没有摄像头，走廊里的摄像头也无法拍到门内的情形。只不过很凑巧，您似乎有些急不可耐，没能关紧房门，有位住客经过815的时候听到您跟小张的推搡声，用平板录了下来。」
男人脸色倏地发白，徐奕最后补刀：「先生，小朋友不会撒谎，也不懂你们的拉扯，只以为是普通的争吵凑热闹不小心录了下来。我想，您不介意去局里听一听录音吧？」
这是童雨宁不知道第几次见到徐奕工作的模样，却觉得真是帅呆了！
他从头到尾温温和和，骨子里却透着抹霸气；他的声音温润好听，却在对上男人和女人时寸步不让，也给人安定人心的力量；他极有原则，过去，她总觉得她老古板，可此刻，她只感觉到心底瀰漫起一丝丝温热。
她大约是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喜欢上他了。
童雨宁看了一眼时间，助理三分钟前给她发了条微信，她想了想，离开房间。
几乎是毫无悬念的结局，男人终究是怕了，自以为是的女人也看明白了情况，再次抡起了手，也再次被徐奕制止。
女人瞪他：「这是我的家务事。」
徐奕笑得风轻云淡：「但是，女士，您不觉得应该先对我们的员工道歉吗？」
女人在他逼人的视线里，终于低头。
等全部处理完这场闹剧，徐奕一回头，发现小姑娘不见了，他急急忙忙去找她。
刚一踏出酒店大门，他就看到酒店门前的小亭子里，他心心念念的小姑娘正朝他挥手。
徐奕小跑过去：「怎么不声不响出来了？」
「出来拿点东西。」童雨宁将手伸进他的西装口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掏出他的手机解锁，「哟，原来小朋友的视频就是这个呀！」
果然，哪里来的什么小朋友，不过是一条垃圾简讯，就被他阴险得利用了一番。
她笑得不怀好意：「刚才也不知道是谁，居然撒谎撒得这么一本正经的。以前你老小骗子小骗子的叫我，那这次算什么？老骗子？」
徐奕惬意的坐在亭子里，整个人显得慵懒无比，「小骗子和老骗子，难道不是绝配？」
「要脸不？」
「曾几何时，在你面前早没脸了。」他理所当然的接话。
童雨宁踢他一脚，将手机还给他，顺便从包里拿出两份邀请函推到他面前，「这是我四月发布会的邀请函，一份是给你的，一份是给他们的。」
徐奕拿起，翻开其中一张。
娟秀的字体，显然是小姑娘亲手写的。
「什么时候准备的？」徐奕合上问。
童雨宁伸了个懒腰：「就刚刚，助理刚送过来的空白邀请函。」
「要我转交？」
「嗯。」她点头，「我做我自己该做的事情，其他就不是我能管的了。」
徐奕稍一想就明白了，「真是嘴硬。」
「有吗？老实说我还是挺感谢他们的，至少在知道真相前我一直无忧无虑，在知道真相后，又让我遇到了你。」她上前一步，主动走到他的怀抱，紧紧的搂住，「爷爷说没有十全十美的事情，如果这註定是我要经歷的，那我选择坦然面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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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里的小姑娘软软的，徐奕满足的嘆息：「乖女孩。」
「那可不，人人都说我乖巧，就你老给我挖坑！」
「陈年往事了，我现在悔得肠子都青了。」
童雨宁埋在他怀里笑：「既然后悔了，那我徵用你的度假村行不行？」
「行，你是老闆娘，随便用。」他没有犹豫。
又想到什么，徐奕说：「小雪给我发了条简讯，是有关叶佳期的。叶佳期说想要见一见你。」
她在他怀中蹭来蹭去，顺便狠狠扭了下他腰间的肉，「见我？她是哪里觉得自己脸大到我必须要见她了？你亲自给我回，想见我可以啊，我平时忙得很，按照规矩，到我助理那去预约，什么时候预约到了也要看我心情见不见。」
徐奕压抑的笑声在她耳边响起，胸腔里闷闷的声音让她更加不满：「你听到没有！」
「听到了听到了。」
童雨宁忽然抬头看他：「回归正题，帮我送邀请函的时候，再替我传一句话，就说我再下一次的发布会在上海进行，地点就在度假村。」
徐奕低头，小姑娘笑嘻嘻的模样清晰映入眼帘。
只听她又说：「那场发布会的主题是『寻爱』。」
作者有话要说： 愚人节加更，今晚老时间第二更~
这绝对是真滴！！！
么么哒~~
第54章 （二更）
3月21日是童雨宁的生日, 每年这个时候，总是阴雨连绵，今天也不例外，已经接连下了几天的雨。
下午, 童家的几个大忙人陆陆续续回来了, 一直照看着童家的几个阿姨在厨房里忙着做晚上的大菜，连鲜少下厨的舒情也围起了围裙，在厨房里忙碌着。
童雨宁坐在一楼客厅的沙发给今天即将登门拜访的徐奕发微信。
「宁宁，徐奕什么时候到？」童老爷子拿着两副扑克牌下楼，就坐在孙女身旁。
她抬头对老爷子晃晃手中的手机：「徐奕说还有几分钟。」
「嗯, 来了还能打几局斗地主。」老爷子说得理所当然，将还是全新的牌从塑料壳里全部取了出来。
早早来到童家正跟童宇骁说话的汤媛看得目瞪口呆, 她难得胆子肥的去戳童宇骁的手臂，尽管被躲开了也没在意，「诶, 我刚没听错？童爷爷说什么？斗地主？不会是老爷子亲自上场吧？」
童宇骁不动声色往后退了一步, 神情微妙：「嗯, 你没听错。」
汤媛：「……」这世界玄幻了, 她想静静。
童老爷子忽然回头, 中气十足的说：「宇骁, 等会儿靠你了，赢了爷爷让你爸给你放假。」
童雨宁咽了下口水，默默低头给徐奕发了条消息。
宁宁：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
徐奕：同志收到。
被老爷子大方给假的童宇骁努力忍住心头的无奈, 瞥了眼忙着玩手机的妹妹，严肃的点头。
「你们这是闹得哪一出？童爷爷什么时候弃了象棋改玩这么接地气的斗地主了？」汤媛压低声音问。
童宇骁唇角上扬：「加上我爸，三缺一，等下你也来吧。」
「那我是站宁宁和徐奕这边？还是站你们这边？」
话音刚落，凉凉的眼风扫向幸灾乐祸的汤媛。
她一个激灵，不禁在童宇骁面前站得笔直笔直，就差敬个礼的保证道：「绝对让徐奕输得脱裤子。」
童宇骁闻言，蹙眉不贊同的看看面前的姑娘，最后还是忍下了嘴边的教育，转身透过客厅的落地窗盯着别墅大门的方向。
没有等很久，老吴去门口开门。
「徐奕来了。」听到喇叭声，童雨宁跳下沙发穿上鞋，「我去给他开客厅的门。」
兴沖沖的身影被人半路拦住，她有些不开心的示意她哥别挡路。
谁知，童宇骁一伸手，将汤媛拉到她身旁，声音里带着沉沉的笑意：「你们姑娘两说悄悄话，我去。」
心急的某人拉住他的衣袖：「哥，你去干什么？」
童宇骁看向被拉住的衣袖：「去接徐奕，他应该会迷路。」
汤媛：「……」今天大家都是蛇精病吗？几步路会迷路？
童雨宁：「……」好气人哦，她哥怎么能把胡扯说得这么一本正经？
眼睁睁看着童宇骁离开客厅，童雨宁都来不及给人通风报信。
徐奕停好车，刚下车门，就看到站在门口的男人。
男人的侧脸轮廓与童雨宁有些相像，就沖这一点，他就对他板不起脸来。
「来了？」童宇骁主动开口，「爷爷等你很久了。」
徐奕拎着提前准备好的礼物，礼貌的笑了笑：「打扰了。」
童宇骁几不可见的「嗯」了一声，转身带路，步子缓慢，「你跟宁宁认识的时间并不长。」
「是的，并不长。」他听说过童宇骁的名字，有人说新一代的童氏掌门人是青出于蓝，他心头其实没底，面上丝毫不显，等待下文。
「宁宁还小，我们家并不希望她太早离开家。」
「我等得起。」徐奕答得很爽快。
童宇骁意味深长的看他：「你的事业重心都在度假村？不考虑到其他行业或其他地方发展？」
徐奕顿了一下，坦诚道：「术业有专攻，度假村和建筑是我主攻的方向。」
在童宇骁凝眉的时候，他话音转了转，「宁宁的重心都在国外，但这不是问题，时间和地域，我们能相互妥协，相互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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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奕的语气太过笃定，然而，童宇骁并没有退让，「老实说，我并不十分信。」
「没关系，应该的。易地相处，如果我有妹妹，她的男朋友即使是身为颇受好评的你，我也未必会轻易点头。」
徐奕好说话得让童宇骁侧目，他不自在的转过头去，「至少一年的时间，总要让我们看到你的诚意。」
「一定。」
使出的力如同被打在棉花上一般，童宇骁有些郁闷，再不肯吭声。
终于顺利到了客厅，徐奕一一打招唿，将准备好的礼物送上，还来不及跟小姑娘说上一句话，就被童老爷子招过去斗地主。
没有单独书房谈话，也没有家世生活的各种拷问，竟然是斗地主？
他默默偷看了一眼神色纠结的小姑娘，话却是对着老爷说的，「好，陪您玩。」
被冷落的童雨宁重新坐到沙发上，看到表情凝重的男人全身心都投入到几张纸牌中，心中有点好笑。
别人见家长都是一本正经的谈话，就她家的这位，被逮着玩斗地主，明显大家长还放话了，不许他赢。
「宁宁，帮妈妈打个下手。」
得了，连她旁观都不许了。
舒情出来，将另一个围裙从童雨宁脖子里套下，顺利将人拉回厨房，拉上门，什么都看不见听不见，只余下心痒。
「妈，不带你们这么欺负徐奕的。」她嘟囔。
舒情没好气的点她的脑门：「还好意思说，瞧你这模样，女孩子要矜持。这才几个月，心就偏到他那里去了？」
童雨宁卖萌：「自家人面前要矜持这玩意儿做什么？」
「我们是自家人，徐奕还不是。」
「矮油，妈，这是吃醋了？」
舒情轻飘飘扫了她一眼，拿起篮子里的菜，连带整个篮子塞进童雨宁怀里，「不洗完就别出去了。」
童雨宁：「今天我生日。」她也没洗过菜啊。
「如果今天不是你生日，直到徐奕离开，我都不打算让你见他。」
好吧，她洗菜。
似乎是提前串通好了似的，直到上桌吃饭，童雨宁都没能跟徐奕说上一句话。
与往年在外过生日没有什么不同的流程，一起吃饭，一起吃蛋糕许愿，不过是多加了徐奕。
然而，长方形的餐桌，她因为是寿星就坐在爷爷手边，徐奕却坐在另一头，遥遥相望，连夹个菜都夹不到。
每每两人的视线隔空对上，立刻会有新的话题加入转移视线。
比如，她好不容易寻到机会与他对口型，坐在她身旁的爸爸身子往前一靠，彻底挡住了她的视线，并将话题转移到了她半个月后的新品发布会。
比如，徐奕对她露出一个微笑，她哥下一秒就能露出更灿烂的笑，问：「宁宁，你打算什么时候回义大利？」
童雨宁：「……」真的好气人哦！
一顿饭从头磨到结束，阿姨收拾餐桌，众人转战沙发聊天，童雨宁好不容易寻到机会，悄悄的拖着人闪到客厅外的小花园。
「不怕老爷子继续拉着我斗地主？」徐奕捏上她的脸颊。
她觑了眼客厅，这下，大家好像又都无视她和徐奕了似的，竟没人追出来。
「下次轮到我去见你妈妈，该不会也这样吧？」她后怕。
「不会，我妈现在巴不得把我亲手送到你手里。」
童雨宁终于笑了，伸出右手摊在他的面前问：「今天我生日，你给我爷爷，给我爸妈都准备了礼物，那我的呢？生日礼物呢？」
徐奕没有动，只朝她笑。
小姑娘惊讶，下一秒几乎跳脚：「不会吧，你别告诉我压根没给我准备？」
舒朗的笑声拂过耳边，轻轻的挠过心尖。
然后，她看到男人从西装口袋里拿出几张a4纸递到她的面前。
「什么？」
童雨宁打开，密密麻麻的字，她诧异。
「这是从我拿到身份证以来的开房记录和住房人数情况。」他声音温和，「前期最多的就是旅游，与朋友同住或是单独自己一间，之后就是工作之后为了出差，保证单人一间。」
她看了一页就没有看下去。
「宁宁，我想告诉你，从前，我一直洁身自好，守身如玉。」
没有人会这样去描述自己的过去，也没有人会直接拉出自己的开房记录，可偏偏徐奕这么干了。
还不等童雨宁回应，徐奕又从口袋里拿出第二样东西，「这是我的身份证，如果你对我的开房记录有疑义，可以拿着我的身份证去核实，如果你或是你的家人对我有任何不放心，也可以用我的身份证去调查我的过去记录。」
趁着她愣神间，他接着取出第三样说：「这是我在度假村的工资卡，每个月财务会固定打入资金，也有对外的投资收益，具体有多少钱，我并不清楚。」
童雨宁动了动唇，捏紧了手中三样东西，「你这人怎么……」
他眉眼带笑：「虽然论起资产，徐家比不得童家，但是，宁宁，我希望以后我努力赚钱，你努力买买买。」
也不知道是哪句话悄然触动她的心弦，她鼻子一酸，竟觉得手中的东西越来越发烫。
当她以为结束的时候，男人继续从他的西装口袋里掏东西，无比珍重的将最后一样交到她的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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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户口本，哪一天你愿意跟我回家，给我打个电话，我随时准备着。」
是她先提的结婚，不管是冲动还是别的什么，他都已经放在了心上。
看着小姑娘精緻的脸蛋，他忽然搂住她：「宁宁，我的根在上海，度假村是我爸爸留给我的，我无法放弃。可是，我承诺无论你在哪个国家，只要你需要我，我一定飞到你身边。」
他无法放弃他的父亲留给他的责任，也不能放弃度假村里跟着他生存的这些员工，只有尽他所能迁就她的时间，配合他们在一起的时光。
「不会的，我不会要你做选择题。」过了半晌，她哽咽着，「我不喜欢没有责任心的人，也不喜欢小说里因为爱情放弃事业责任的人。」
她喜欢的人顶天立地，她喜欢的人有自己的追求和梦想，她喜欢的人坚定不移，善良宽厚，她喜欢的人能让她甘愿学会妥协和退让。
「我曾经对你说过，即便我结婚了我也不会放弃自己的事业，我的设计梦想到老都不会放弃。一年里，我只有半年的时间需要埋首创作，以后，剩下的半年时间都归你。」
她理想中的爱情该是各有追求，共同成长与进步，并肩走完人生路。
童雨宁感觉到搂着自己的力量愈加紧了，她笑着打趣：「我以为这四样礼物应该是一年一送，分四年来的。」
灼热的唿吸喷洒在耳边，愉悦的笑声落在她的心上，而他的声音仍旧温柔得不可思议。
她听到徐奕说：「我的姑娘这么好，好到我只有早早把自己完完全全交给你才能安心。」
「宁宁，我有没有对你说过，不知道哪天起，你就已经住在我的心上。」
作者有话要说： 好了，二更，终于放假了！！！
不过，这不是结局，假期结束前会完结~
第55章
童雨宁一直觉得义大利的天很蓝, 尤其是早上，干净得一尘不染，似蓝宝石，又似大海。
每每抬头, 仿佛烦恼尽散。
准时起床, 她开车去发布会的现场，不过八点半，她停好车坐在一楼的咖啡厅，点了个三明治和咖啡，望着窗外的蓝天出神。
今天是她回到义大利的第六天, 也是发布会倒计时的倒数第二天。
「听说joy小姐在中国被人挖掘出了点八卦。」
刚咬下第一口三明治，身后传来柔柔的女声, 说着一口流利的英语，主角恰恰是她。
童雨宁慢条斯理吃着三明治，饶有兴致的听了下去。
另一个声音响起：「不是说她是童家的大小姐吗？父母健全, 哪里来的抛弃生父说法。」
「豪门总有那么一些不得不说的故事, 比如童家曾经那位号称一直在外旅行, 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童大少。」
两个年轻的声音, 听起来两人大约年纪都不大。
童雨宁笑, 忍不住点点头。
啧, 这大概也是叶佳期的目的之一，即便别人知道了她是童雨宁，也总对那些隐秘的豪门秘事产生浓厚的八卦兴趣，私下的议论谁管得着？
不过到底是小看了她, 不在乎的人的议论，她会放在心上？
桌上的手机响了两声，童雨宁放下三明治查看：你大伯一家已登机，目的地米兰。
是周越在机场工作的髮小发来的消息。
她反覆读了两遍屏幕上小小的一行字，慢慢笑出声来。
她一直都没有再见过他们，让徐奕替她转送邀请函后，更没有再打听他们的消息。
不过，他们终究还是来了……
童雨宁耸耸肩，算了下时间，给此时应该在度假村忙碌的徐奕发去了一个微信视频。
那头很快就接起，英俊得逼人的男人出现在屏幕里。
「早。」上海该是下午三点，徐奕还在办公室，对她露出一个极暖的微笑，「吃早餐了吗？」
童雨宁对着镜头晃了晃手上的三明治：「正在进行时。」
他凑近看了眼：「火腿？一连吃了四五天的芝士培根，终于捨得换口味了？」
「有点想念上海菜。」她嘆了口气。
「明天给你做炒饭。」
两人都回忆起在「杏花雨」时，被她捣乱的厨房。
她憋不住笑了：「你说做人男朋友做成你这样也没谁了吧？明天就是我的发布会了，结果您老还在度假村当吉祥物。」
知道是她说说而已，并不是真的生气，徐奕将镜头扫过办公桌上厚厚的一叠文件：「恨不得24小时当成48小时来用，乖~」
「乖什么乖？我又不是miumiu！」
「都准备好了？」
童雨宁拿起手机，朝电梯方向走，「嗯，都差不多了，我的助理本来就能干得不得了，即使我在发布会当天才出现确认，她们也能把事情办得妥妥的。」
她插上耳机，看到视频里的徐奕又开始低头看文件，顿时忍不住操心，「范致霆可跟我打报告了，说你这几天白天看文件，晚上还在看文件，都不知道休息休息。」
「争取以后做到君王从此不早朝。」徐奕抬眸说。
其实是他之前忙着跟小姑娘谈恋爱，到底是对公司有所懈怠，目前他也只能提早安排好公事，才能争取长假明天起在义大利陪着小姑娘。
电梯直达发布会场地，两个助理早已等候，e.s的另外几个设计师也在做最后的服装与高跟鞋搭配确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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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童小姐。」
几人纷纷与她打招唿，她笑着回应，徐奕就趁着小姑娘要忙碌继续处理文件。不用抬头，他就能听到手机里小姑娘清脆的声音。
「童小姐，等会儿会进行今天的最后一场现场彩排，时间定在十点。」助理跟在童雨宁身边说，「除了压轴，ada想再确认下出场顺序。」
t台周围已经安置好座位，还在调试的灯光在整齐排列的舒适靠椅上投下一轮轮光圈。
她点头：「可以。」
说着，童雨宁走到vip区第一排正中间的位置坐好，这里向来是她留给家人的位置。
想了想，她拿起手机，将镜头对准正前方的t台，故作兇狠道：「明晚我要在这里见到你，你要敢迟到，我就雪藏你的户口本。」
助理听到童雨宁突然出声，惊讶的看她。发现她耳朵上插着的耳机后，默默低头。
徐奕就着手机屏幕认真看了会儿：「身家和人都给你了，你忍心？」
她脸红：「什么时候把人给我了？我怎么不知道？」
他理所当然的答：「哦，等我来找你，全部给你？」
助理尽管听不到电话那头的声音，看着童雨宁红得滴血的脸蛋与娇嗔，总觉得吃了把狗粮，她有些心塞的走到另一处。
「看你的文件吧，我忙了。」
「好。」
徐奕见好就收，两人就这么隔着时间，开着视频，各自忙着自己的事情，偶尔对着手机说两句，偶尔累了就听一听，看一看对方工作的样子。
童雨宁想，大约她憧憬中的爱情也不过如此。
*
第二天，到了童雨宁新品发布会的这一天，她简直忙成了狗。
从下午开始，模特们陆陆续续进场化妆，带妆最后彩排了一遍，确认灯光音乐鞋子全部没有问题。
童雨宁坐在后台，与几个设计师坐在一起等开始。她没有出去看进场的人们，也没有去联繫家人，连徐奕都没有。
临近开始的时间，她无端紧张起来，比之前任何一场都要紧张。
「嘿，再捏手要断了。」
耳边猝不及防不正经的声音，童雨宁吓了一跳：「周越！」
周越嬉皮笑脸的坐在她身边：「别气别气。」
「你不在前面坐着熘到后台来干嘛？来看某人的？」她下巴朝压轴的美人示意，「你给我注意点影响，发布会结束前，不准任何人见我的模特们，别影响她们发挥。」
「哪能啊！我这是特意来安慰安慰你的，顺便跟你说件事。」
童雨宁右手手指在膝盖上有节奏的敲打，这动作像极了徐奕的，「有话快说！」
「我看到徐奕进场了。」
「他不进来才是奇怪。」
周越思索一下：「童爷爷，你爸妈和宇骁也都进来了。」
她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就是你要说的？」
「不是。」他果断摇头。
童雨宁：「……」
周越又想了一想：「算了，你应该能自己发现。」
「你可真是……」
他迅速接话：「裤子都脱了就给你听这？」
童雨宁咬牙：「挺有自知之明。」
周越起身，最后看了眼还在补妆的心上人，知心哥哥一般揉揉童雨宁的发顶，「今晚你很漂亮。」
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莫名其妙来了又莫名其妙走了的男人早就走远了。
「童小姐，开始了。」身边助理小声提醒。
童雨宁吸了口气，看着模特们排好队，准备上场。
后台很大，与往常的发布会不一样，今晚，她没有坐在vip的观众席，反倒躲在后台的液晶屏幕前欣赏。
开场的音乐是汤媛表姐亲自弹奏的钢琴曲，配合着曲子的灯光柔和如春风。
她忽然有点想徐奕，他们已经一个礼拜没有见面了。
与彩排时一样，没有突发状况，也没有任何需要她上场的理由，然而……
童雨宁从座位上站起来，低头轻轻抚平裙角的痕迹，转身走到后台与前台相连的小门。
一门之隔，音乐声渐渐清晰，压轴的姑娘已经走了一轮，正等着集体亮相。
她深唿吸，踏上第一个台阶。
喜欢joy的人们都习惯了她的发布会风格，最美的模特、最适合的鞋子、永远不会出现的主设计师。
然而……
今晚，当满身仙气的模特们准备谢幕，当他们已经准备在缓缓结束的音乐中鼓起掌声喝彩的时候，钢琴曲的最后一个尾音一转，灯光渐暗。
还有压轴？
他们伸长脖子好奇。
忽然，一束光点亮了t台背景上「情有独钟」四个花式大字，娇小的影子落到t台，未见其人，先见其影。
坐在台下忍了一天没有联繫小姑娘的徐奕慢慢笑了。
全场的灯光在童雨宁出现在t台时骤然亮起，连音乐声都变得愈加舒缓。
黑压压的一片人，她登上彩排指挥时曾无数次站上的t台，灯光炫目得让她几乎睁不开眼睛，但是，她依然很轻易就看到第一排正中央端坐的她的家人以及徐奕。
她一个人踏出了第一步，一步又一步，站到了舞台的中央。
于是，第一排的位置离她更近，更清晰的身影映入她的眼帘。
还有，老闆一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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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雨宁脚步倏然一顿，面上不动声色，心跳如鼓。
这一次，他们就坐在童老爷子的身旁，朝她微微笑着。
她已经不想去探究他们昨天就到义大利后是否与爷爷回过童家，也不想去追究他们此刻能坦然坐在她的家人身旁是否已是与爷爷和解。
而她看到的徐奕如同过去每一次，安静的注视着她，仿佛眼中至此一人，再容不下其他。
她知道，这一刻，她有些激动。
家人、爱人、钟爱的设计，童雨宁觉得自己好像骄傲了。
绚烂的灯光，一下接着一下的闪光灯，舞台上的小姑娘穿着一袭香槟色的短款礼服，本就漂亮的脸蛋在光圈下泛着柔光。
童雨宁站定，调整了一下嘴边的话筒，目光在第一排的正中央一一扫过。
最后，落在徐奕脸上。
「大家好。」她说，「我是童雨宁，也是joy。」
她的声音透过话筒传到整个会场，带起了一阵后知后觉、又不约而同的掌声。
然后，童雨宁看到与童宇骁坐在一起的男人忽然起身，不知从哪里拿出一束与这个氛围尤其格格不入的向日葵，站在t台的台阶下。
心念一动，她眼里都是笑，不紧不慢朝他走去，直到站在他的面前。
他依然在台下，她却在台上，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他。
满场的观众，炫目的灯光全部成为这个男人身后的背景。
男人气质优雅，微微扬着唇角，静静的看向她。
灯光太刺目，几乎是逆着光的男人忽然整张脸变得有些模煳，只挺拔的身姿愈加俊朗。
徐奕眸子里映出小姑娘的身影，将手中的向日葵送到她的手边，声音低沉：「虽然现在是黑夜，但你依然在我眼中傲然绽放。」
那是她曾告诉他的自己独独喜欢向日葵的理由。
心头柔软得不可思议，童雨宁没有犹豫就将花束捧在怀中。
他笑了笑，忽然执起她的手，在掌心轻轻落下一吻。
「我的姑娘，青山不老，我只钟情于你。」
前排传来阵阵窃窃私语，但更多的是对于舞台上和舞台下一男一女执手凝视间的莫名，也有反应过来的年轻人放开了拘束，吹起了口哨。
画面好似定格在这一个瞬间。
童雨宁单手捧花，朝徐奕伸出右手。
握上她的手，徐奕几步就踏上舞台，坚定的站在她的身旁。
彩排外的谢幕，两人默契的同时弯腰，对着全场所有的人鞠躬。
掌声再次响起，夹杂着几声叫好声掀起了发布会最火热的一幕。
摄像机下，从出场开始只讲了一句话的年轻设计师与男人十指紧扣，转身一同退场。
童雨宁将嘴边的话筒关闭，歪着脑袋看身边的男人，笑起来的时候，露出了招牌式的虎牙，「徐奕，我也只钟情于你。」
「我知道，全世界也知道。」大拇指轻轻拂过她的掌心，徐奕小幅度的晃了晃他们始终紧紧缠绕、毫不遮掩的手。
相视而笑，缱绻如斯。
镜头下，最后的一幕停留在两人携手离去的背影。
从此，一路有你，风雨同舟。
作者有话要说： 这就是最后的正文，明天还有一个番外，范致霆的番外，由他的角度来叙述之后徐奕跟宁宁及大家的生活。
其实从头看看，写得有些遗憾，因为觉得没能把我最初想表达的全部写出来。本来想谈谈情，顺便寻找身世之谜，结果写着写着，变成找寻亲情顺便谈个恋爱了。
所以，特别感谢能从头到尾一路坚持下来的姑娘们。
下一本《余情未了》，沫子要好好合计合计，写一个暖暖的故事。
《余情未了》预计6月开启，余医生和秦公举的故事，喜欢的姑娘们记得去包养个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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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范致霆番外
范致霆的婚礼就在春暖花开后的五月。
仪式是在晚上, 新娘还在酒店的休息室化妆，他跟着爸妈站在门口迎宾。
「紧张伐？」伴郎之一的髮小陪在他身后悄声问，「结婚的滋味怎么样？」
学了徐奕一套装模作样的装逼范的范致霆正了正自己领带的位置，十分欠揍的回了一句：「想知道？自己结一次去。」
「小气！」发小嘀咕。
「等你结婚让你损回来。」他忽然明白了过去每一次他在徐奕面前跳脚, 徐奕的感受了。
正说着, 正对着迎宾门的电梯到了，站在人群里的是一抹高挑的身影。
范致霆一眼就看到了出挑的舒芸。
发小是知道他过去无疾而终的暗恋的人，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恭喜。」舒芸走到范致霆面前笑，「新婚快乐。」
「谢谢。」时至今日，他已经能在她面前坦然的接受她的祝福。
想了想, 范致霆示意发小继续替他迎宾，他陪着舒芸走去签到台。
「宁宁呢？还没来？」舒芸问。
他将她领到签到台, 亲手递上一份礼盒，「来了，结果临到之前吵着要吃糖炒栗子, 我哥带着她去买了。说不定中途又看中什么吃的, 非得逼着我哥去买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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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童雨宁, 舒芸向来表情不多一分也不少一分的脸上漾起柔和的笑来：「应该的, 我妹妹这么辛苦给他生孩子, 还不许她贪嘴吃点想吃的？」
范致霆挠挠自己的脑门, 不自觉在她面前流露出一丝傻气，「她现在是国宝，谁都得供着。」
接着将舒芸引到酒席，过道边上搭着个花型拱门, 刚绕过第一道门，身后清脆的叫嚷声让他一阵脑门疼。
「姐？」
小炮弹似的姑娘不管不顾的沖了过来，看得回过头来的范致霆心惊胆战。
舒芸眉目间瞬间温柔下来，稳稳的接住小腹微隆的身影。
「跑什么跑？我又不会熘走。」她教育，目光穿过童雨宁的肩膀，看向始终护在身后的徐奕，朝他颔首。
童雨宁噘嘴，越发娇气了：「还说呢？你最近常常忙得没影了，我想找你聊天都找不到！」
「你还会缺陪聊？汤媛就为了陪你被你折腾得国内国外两边跑，人家汤叔叔都发话了，你要再缠着人家让她找不到对象，他就要在你家门口坐着了。」
舒芸毫不留情的吐槽。
徐奕和童雨宁谈了两年的恋爱步入礼堂，他们的婚礼比范致霆早上半年。如今，小姑娘已经怀孕四个月，正是性情大变，作天作地折腾人的时候。
徐奕隐忍的笑，手中还捧着一袋新鲜出炉的糖炒栗子和一盒鸡蛋仔，任劳任怨的护在边上。
范致霆从他手上偷了颗栗子，被他不满的瞪了一眼，「别这么小气，一整包了，我嫂子吃不完。」
童雨宁被转移了注意力，盯着范致霆送进嘴巴的栗子，「我的栗子！」
范致霆脑门一凉：「就一颗，一颗！」
「一颗也不行！」
「今天我新郎！」他为自己辩解，「从早忙到晚，感觉身体被掏空了，好累又好饿哟！」
童雨宁孕妇脾气起了，越活越回去，「我是孕妇，徐奕，为了操办这人的婚礼，我也从早忙到晚，感觉身体外加宝宝都被掏空了，好累又好饿哟！」
被点名的徐奕忙搂住她，好声好气哄着。
范致霆：「……」好气哦，可他还得笑眯眯低头做小。
明明今天是他的婚礼，他却觉得自己又被这对夫妻的花式恩爱虐了一次。
当年那场轰动时尚界的发布会，童雨宁来去匆匆，扔下一句话就牵着徐奕的手以昭告世界似的方式谢幕，只留下半懵逼半激动的一群人瞎起闹。
事后，谈起joy，《hhs》这样写道：风一样的姑娘，连公布恋情都不走寻常路得惊天动地，让人措手不及，又心甘情愿吃下这把狗粮。
那张两人牵手并肩退场的照片也成了他们婚礼视频里主打照片，羡煞旁人。
舒芸接过徐奕手中的栗子，随便找了个位置坐好，没好气的一边数落着童雨宁变得跟小孩似的幼稚，一边细心的给一颗颗栗子剥壳。
童雨宁就坐在她旁边的位置，一颗接着一颗的往嘴里送着栗子，吃得脸颊鼓鼓的不肯停手。
被冷落的范致霆站在三人的圈外，安静的看着，心跳如常。
原来，舒芸在童雨宁面前是这样的。
商场上冷厉的年轻总经理「杀伐果断」，从来都是不假辞色，鲜少露出精明以外的表情，在他面前亦是。
从最初他追着她跑，到后来他渐渐歇了心思，其实，他从没得到过她的些许温柔。
此刻，她嘴角以一个让人舒心的弧度上扬着，往常冷冰冰的眼里泛起丝丝柔意与宠溺，连话语间都没了少年老成的距离感，整个人鲜活得让人无法联想到，其实她就是融安实业最年轻的总经理。
范致霆转身，慢慢离开了这个他曾以为自己即便撞了南墙也回不了头的女人身边。
早就是心甘情愿的放弃了。
遗憾吗？
也许有过，但现在再也没有了。
他笑了起来，脚步在经过男方亲友席时微微一顿。
与舞台很近的亲友席，「杏花雨」上下都来了，坐在最中间的杨令雪含笑看着童雨宁的方向，坐在她身旁的男人熟练的将剥好的一颗巧克力送到她的嘴边。
两人的视线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一不小心又似预料之中的撞上。
杨令雪一口把巧克力嘬进嘴中，对范致霆笑笑，一如往常的温柔。
他回以微笑，脚步一转，再没有停过。
杨令雪喜欢他，这是后来的后来他才知道的事情。
那时，老闆和老闆娘已经将大部分的精力留给了云南他们资助的小学，他也撞了南墙的痛苦度日，她就陪着他，泄露了深藏的心绪。
他惊愕得不知所措，理智仍告诉自己，他不爱她，仅仅把她当作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
但所幸，她找到了心疼她的人，给予她自己无法付出的情.爱。
一路上，入场的亲朋好友们纷纷向他道喜，他也笑着回应。
「磨蹭了这么久？」发小调侃，「不会是婚前焦虑症了吧？」
范致霆踹了他一脚：「在这呆着，我去休息室。」
「啧，婚礼就快开始了，这么点时间都熬不住了？」
顶着发小揶揄的目光，他头也没回的去了休息室。
休息室里，两个伴娘正趁着婚礼开始前填饱肚子，见到他，同时朝他挥挥手，又埋首继续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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化妆师弯着腰凑在新娘子边上做头髮，新娘池晓涵悄悄动了下脑袋，笑容甜甜的，「你怎么进来了？我很快就做好新髮型了。」
「不急。」范致霆不禁放轻了脚步，连声音都缓和下来，「刚才我哥和我嫂子餵了我一把狗粮，我想着等会儿上台后我也要甜得他们牙疼。」
化妆师闻言，没憋住的笑了，插嘴道：「不是狗粮了，你都有伴了。」
池晓涵红了脸，娇嗔的揍他一拳，不痛不痒，让他整颗心都酥软下来。
「哥跟嫂子向来是不按牌理出牌的模范，我们超越不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到底是不好意思，将火力转移到徐奕和童雨宁身上，「当初他们在海岛的婚礼都把我看哭了。」
「怪我，没能早点认识你。」他笑得贱贱的，却满目柔光，双眼牢牢钉在面前的新娘子脸上不肯放。
池晓涵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跟着动了动，刷得范致霆心痒。
「早点认识我怎样？」她问。
范致霆俯身，凑近她：「如果早点认识你，一定能赶在他们之前办婚礼，让他们对我羡慕嫉妒恨。」
这下，连两个伴娘都忍俊不禁。
「范致霆。」她抬头，表情不满，却猝不及防在抬头的瞬间碰上他早已等候的唇瓣。
范致霆咬住软软的唇，狠狠吸了一口，在池晓涵勐地后退的时候，最后舔了舔，神情愉悦。
「甜的。」他的嘴巴都快咧到耳朵了。
在她恼羞成怒前，范致霆对化妆师说：「口红多补点，最鲜艷的那个色号。」
池晓涵：「……」
说完，他走出休息室，小心阖上休息的门，伸手抚上自己的唇角。
又开始傻乐了。
他一个人在休息室门口当了许久的门神，笑得嘴角都酸了，他重新走进会场。视线在已经快坐满的会场里准确找到仍旧在哄童雨宁开心的徐奕、给童雨宁递水的舒芸、与老闆老闆娘说着些什么的杨令雪……
原来，最适合他的既不是红玫瑰，也不是白玫瑰。
而是……粉蔷薇。
就像他曾深深羡慕嫉妒恨得挠心挠肺的徐奕和童雨宁，不早不晚，正正好，就是她和他。
终于，他摘到了只属于他的粉蔷薇。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