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女景昭》 第1章 机缘造化 “滚、滚、滚开!” 重山叠峦的一处狭小的峡谷处,山花的香气弥漫开来、 吸引了成群蝴蝶与蜜蜂。 独独峡谷一处坑洼之处,周遭草木枯竭,不见半点蝴蝶蜜蜂踪迹。 有恶臭弥漫开来。 只见坑洼上方处飘着一团白影,似是云雾氤氲开来一般。 “滚开啊!” 白雾之中有人影冲破束缚,直直朝着坑洼处飘了过去。 那人影飘在了坑洼处的最底部,却忽地停住了身影。 一具泛着森森白骨,被蚂蚁蛆虫啃食的没了完整的样貌,眼前骸骨透着幽幽森冷的寒光。 那一袭浅橘色绣着白梅的衣衫虽满是残污,却也昭示着这是一具女尸。 那团白影忽地抬手掩面,泪水在虚空中弥漫至消散。 那是她的身体啊。 她每一日看着自己的身体被虫蚁啃食,她竭力想要驱散,终是没有半点用处。 她只能无力的痛哭。 直至那骸骨上再无一丝血迹,不知何时,那浅橘色的衣衫也被腐朽。 她一日日看着那具森森白骨,早已变得麻木,她不记得自己是谁,不记得为何自己会在此处。 直至那一日,山里来了一位少年。 少年一身军戎带着侍卫来到此地,瞧见那具骸骨。 他怔愣了半刻,同身后的侍卫道:“好生安葬了吧。” “侯爷,咱们又不知晓她的姓名。”小厮有些为难,侯爷既然吩咐了好生安葬,那自是马虎不得,可这牌位又如何立? 少年眉头深锁,幽暗的眸子里宛如一滩死水。 “穆夫人。” 他声音淡漠凉薄,瞧不出任何端倪。 可随从的侍卫却早已呆住,正欲追问,可见侯爷不肯多说,只得应下差事。 少年带着侍卫离开,她木愣愣地看着那具骸骨,又看向那少年离去的背影。 她早已不知,自己是谁,亦不知那具骸骨是自己。 “原来,你姓穆啊,真好,连你都有名字了,我却不记得了。” 那团白影漂浮在骸骨上方,说完这句,身形一点一点消散了开来。 她合上眸子,陷入了沉沉的睡眠之中。 元安三十六年,冬。 承恩伯府二房正院的廊下有一少女侧靠着廊柱,沉沉睡了过去。 不知为何,眼角缓缓漫出一滴又一滴的泪珠。 一旁的丫鬟慌了神,轻推了两下少女,“四小姐?四小姐?” 少女茫然睁开双眸,入目是熟悉的面孔。 这是红枣? “红枣?” “四小姐,可是睡梦魇了?” 红枣眼中多了几分担忧,取出帕子为少女擦拭了双颊上的泪珠。 一阵剧痛撕扯,她痛地抬手重重拍打着头部。 红枣更慌了,急忙伸手去拦,“四小姐,你怎么了?你可莫要吓奴婢啊!” 声音透着几分哽咽。 伴随着撕扯的剧痛逐渐消失,叶景昭这才缓缓停下。 她茫然望了一眼周遭的环境。 红枣忙道:“四小姐,咱们才从嵩县回来月余,今日是按着往日例行,下了学塾来给二夫人请安。” 叶景昭眼底的困惑随着红枣的声音一点一点消散。 她仿佛做了一场长长的梦。 她还是承恩伯府三房的嫡小姐,不是那具被丢弃在荒山的森森白骨。 天空阴云密布,料峭的寒风凛冽,雪花随着寒风飘落在叶景昭的衣衫上。 她想起来了,今日被二伯母拦在外头挨冻的原因。 是因着那桩婚事。 那桩让二伯母焦心的婚事。 她推不掉,更不能推,可她更不想将自己的亲生女儿送去,用婚事换一个不忘故交的好名声。 这才想起了远在嵩县的三房一家。 叶景昭的厄运,便是从此时开始的。 父母不肯应下亲事,二伯母就百般刁难,以至于最后让父亲丢了性命。 叶景昭的心宛如被人用刀刮了一下又一下,她有些窒息地捂住了胸口,大口喘着气。 这时,二伯母身边的嬷嬷来了,将她请了进去。 她盯着正屋的房门,眼底是浓浓恨意。 待房门被开启,她垂下眼睑,压下眼底浓烈恨意,再抬眸时,眼底是一片清澈。 “二伯母、三姐姐。” 她缓缓跪下,微微垂首,避开堂屋内众人视线。 她紧咬着牙关,不去看一旁的三姐姐。 跪了半晌,上头没有一点动静。 她心底翻着骇浪,只能垂眸压下眼底那浓烈的恨意。 仿佛不去看坐上的两人,那被虫蚁啃噬的剧痛与悲惨,仿佛就能从她心底移开一般。 “四姑娘如今心气高,怕是一心要攀高枝。” 她未曾抬头,颤颤巍巍一副受惊模样,慌忙跪俯道:“二伯母,侄女不敢。” “呵。” 二伯母江氏扬声冷嗤。 她没有辩驳,只垂首跪俯在地。 她想起前世也是这般,她惶惶恐恐同二伯母解释,可到头来,江氏的怒火并未平息,只是这一次,她并未多做解释。 她倒是想要瞧瞧,江氏心底,可会还如同前世那般。 江氏蹙眉不悦,抬手端起桌上的茶盏,直直就朝着跪在地上的少女的额头砸了过去。 一旁的三小姐从怀中取出帕子,似是没有瞧见一般,垂眸掩在唇角,眼底满是轻蔑与嘲讽。 叶景昭心中冷笑。 江氏到底还是出手了。 无论她解释与否,江氏心底打定了主意,要让她在二房难堪。 自是不肯放过自己。 方才江氏端起茶盏时,她心底便打起了精神,微微侧身,并未抬头,便躲过那盛着热茶的茶盏。 江氏大怒,一掌重重砸在桌上,“混账东西……” 还未等江氏说完,叶景昭端直身体跪好,望向二伯母江氏,说道:“二伯母,不是我不肯受罚,实在是担心,若是我受了伤,明日去学塾念书,若是叫旁人传到了穆府,恐让穆大夫人同二伯母起了嫌隙,反倒累了二伯母的名声。” 她又道:“到底如今,我也算是穆大夫人未来的儿媳不是?” 她微扬唇角,眼底藏着一抹嘲讽。 这桩婚事,既然推不得,那索性暂且应下。 到底也须得为她带来些好处,才算不枉两次担上助他的情分。 江氏微怔,回过神来,心知这丫头是答应下亲事了,索性也不想同她计较方才的事情,左右暂且能给肃穆侯府一个准信。 江氏摆手,示意她退下。 红枣上前,扶起四小姐,这才躬身告退。 叶景昭才迈出门槛,就听见里头传来三姐姐那刺骨的笑意。 “母亲,何必同那上不得台面的东西计较,没得叫咱们失了身份。” —— 宝子们,你们好呀。 新书阶段,推荐票、月票、追读以及打赏对我来说都很重要哒。 求支持一下呀。 谢谢宝子们。 快带着你们的推荐票、月票投给我吧。 第2章 暂且应下 叶景昭顿住脚步,冷冷回眸,隔着屏风,看向江氏搂在怀中的少女。 紧咬着牙,扭头大步离去。 二房欠她们三房三条命。 叶景昭心底的寒意比那凛冽料峭寒风还要愈加冷上几分。 她回想着前世。 三姐姐大婚,她本就因着守孝的缘故,不必出席三姐姐的婚宴。 她会不会就逃过惨死的命运? 可是比起真相,她想,再选一次,她还是会去。 “四小姐……”红枣红着眼眶,跟在四小姐身后,想起方才惊心动魄的场面,她现下腿还有些发软。 “红枣,莫要哭哭啼啼了,若是叫母亲瞧见,定然又要起疑了。” 她柔声劝道,可声音里却透着几分警告的意味。 红枣是她的贴身丫鬟,自是忠心。 可这丫头有些憨傻。 可一想起母亲的身体,她的心便跟着揪了起来。 她父亲是承恩伯府三老爷,是府中最不受宠的庶出公子。 自打祖父去世后,祖母不肯分家。 好在她幼时便跟随父母去了父亲在嵩县的任上,日子虽清贫,可一家子到底过了几年其乐融融的日子。 若不是二房忽有了变数。 想来她还是嵩县一介九品典薄大人家过的恣意畅快的小姐。 承恩伯府西院最偏僻阴暗潮湿的芷汀苑便是三房的居所。 三房伺候的下人,多是从嵩县带回来的家仆,自打回府,因着父母不肯应下亲事,暂时掌家的二伯母便没给二房拨伺候的下人。 院内伺候母亲多年的王妈妈正在小炉前守着母亲要用的药。 见她回来,王妈妈丢下手中扇火的团扇,朝她迎去,“四小姐今日怎地归来的这般迟?夫人念叨了许久了。” 王妈妈面上一脸担忧,小心翼翼上下打量着四小姐,生怕她在外头受了委屈。 叶景昭鼻尖一酸,忍着酸楚,微微摇头,“王妈妈,今日大雪,路上耽搁了。” 她答的随意,可王妈妈还是听出了几分蹊跷,心下不由狠狠揪了起来。 “妈妈,我先进去看看母亲。” 生怕王妈妈再继续追问,她快步告辞。 她自出生,便是王妈妈贴身照顾,说句僭越的,王妈妈就犹如她嫡亲祖母一般。 想起前世,王妈妈为了给母亲求医,死在了大街上。 官差说是冻死的。 可她不信,却不敢大闹。 因为母亲正是油尽灯枯之时。 如今重逢,她心中自是百转万千。 可她急着去见母亲。 屋里榻上,谢氏正病恹恹躺着,面色惨白。 叶景昭方才在院中才压下的酸楚,瞧见母亲这般,一时终是没有忍住。 她脚下步子踉跄着朝着榻边奔去、 谢氏瞧见女儿归家,忍下那卡在喉间的痒意,轻咳了两声,苍白的脸上展露出一丝微弱的笑意来,伸手想要去握住女儿的手。 “可是受委屈了?”谢氏强撑起精神,可声音终究还是透着一丝虚浮。 叶景昭紧紧握住母亲的手,泪水无声滚落而下。 她并不想叫母亲担心。 可眼下,心底是对于能再见到母亲的欢喜。 并非失落。 “母亲,女儿就是想你了。” 半晌,终是挤出了这么一句话来。 心中的万千思绪,在见到母亲时,早已化作了不知如何开口的哽咽。 “夫人,药熬好了,老奴已在外头冰过一回了,现下正合宜入口,夫人便早些用了,身子也能早些好起来。” 王妈妈掀帘而入,待到近前,将药碗搁在了榻边的矮凳上。 叶景昭扶着母亲坐好,擦了擦眼角的泪渍,这才望向母亲道。“母亲,先用了药了吧。” 谢氏无有不应,从王妈妈手中接过药碗,一饮而尽。 可才用过药,谢氏便有些困乏,眼皮茸拉着。 “母亲且安心歇着,我先回去换身衣裳再来。” “好。” 谢氏无力吐出一字,眼皮沉沉合上。 叶景昭示意王妈妈去外头说话,留着红枣在屋内守着。 母亲的病,来的极为蹊跷。 可前世,她暗中几次翻查,都未曾查出蹊跷来,就连药方与药渣,她当初都是乔装去外头药房找人查看过的。 可母亲的身子,依旧一日比一日虚弱。 直至后来父亲暴毙,成为了压垮母亲最后的一根稻草。 父亲头七,母亲抛下她同兄长,撒手人寰。 “王妈妈,母亲这般病着,委实叫人担忧,不知王妈妈可有何想法?”她问道。 王妈妈是母亲的乳母,自幼照顾母亲。 她对于王妈妈自是深信不疑的。 如今她归来,定然要将这其中查个清楚明白。 “药方同药渣,咱们都已暗中去瞧过了,药也是老奴每日亲自盯着,咱们这院儿,也未曾有旁人来过……” 王妈妈神色沉重,她自是明白,若是夫人此次病因无法查明。 夫人的性命恐是担忧。 可这其中…… 王妈妈左思右想,忽地喃喃道:“说来也奇怪,秋红告了假回家去为伺候她母亲之后,夫人就病了。” 是了,夫人就是从秋红离开后病的。 秋红的母亲染了恶疾,恐是难过年关,故而夫人特意准了秋红的长假。 王妈妈也亲自去探望过,秋红的娘,她瞧着恐无多少寿数。 叶景昭想起前世,也知秋红的母亲病入膏肓,本说过不了年关,可最后竟痊愈了。 好像自打秋红回来伺候母亲之后,母亲的病便一日比一日重了。 “红枣,这几日,你不必跟着我一同去学塾,你去打听下秋红家中的事情。” 回了自己的屋子,叶景昭将心中的打算同红枣说道。 红枣有些不愿,因为四小姐身边就她一个伺候的丫鬟。 可想起夫人的身子,又只得作罢。 直至用晚饭时,谢氏这才醒转了过来。 用过晚饭,叶景昭伺候母亲歇下,外头就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 就见王妈妈神色慌张地走了进来。 “发生何事了?”谢氏记挂外头,强撑着爬起来问道。 老爷先前派人来传话,说是今日有事就宿在光禄寺了,谢氏恐是老爷出了什么事情,故而一颗心高高悬起。 “夫人,二夫人身边廖嬷嬷来了……”王妈妈有些为难地看向四小姐,后头的话,却是不知如何开口才是。 叶景昭走到母亲身边坐下,“母亲,二伯母提的那桩婚事,女儿今日应下了。” 她先前准备过两日等母亲身子好一些,再同母亲提及此事。 可谁知,二伯母在她才应下当日,便派人来了。 廖嬷嬷此行来的目的,她心中大致猜到。 与其叫母亲从外人口中闻之此事,不如由她亲自同母亲说起。 谢氏蹙眉,望向女儿,“糊涂,糊涂啊!” 第3章 有了异心 “这是我们夫人赏给四小姐的一些首饰,我们夫人说了,过几日要带着四小姐往肃穆侯府去做客。”廖嬷嬷微微屈膝,抬手指着身后丫鬟手中托盘内的金玉首饰。 谢氏想要说什么,却被女儿给拦下了。 “还请廖嬷嬷替我代为转告二伯母,多谢二伯母的赏赐。” 廖嬷嬷笑着应下,吩咐人将首饰搁下,又匆匆告辞。 “昭昭,你、你为何……我同你父亲,这些日子,正在想法子,你、你糊涂啊!” 谢氏满面愁容。 其实她同老爷清楚,这门婚事,说到底,最后也是没法子推掉的。 可为人父母,无论她同老爷过的如何不顺,还是尽自己所能,要为儿女撑起头顶的天空。 “母亲,我如今才十三,侯府不过是暂且要我应下婚事罢了,等我及笄,还不知侯府又是如何光景。” 叶景昭扶着母亲躺下。 又道:“父母养我、疼宠于我,为人子女,自当为父母解忧。这门亲事,说到底,我也算是高攀,母亲当真认为我不能靠着自己闯出一片天么?” 谢氏又叹了一声,她心中清楚,女儿这话,不过是为着安抚自己罢了。 眼下这情景,她比谁都清楚,这门婚事。 推不掉。 叶景昭离开正屋,谢氏就吩咐人去鸿胪寺给老爷送信。 她爹回府的时候,已是戌时末。 得知女儿已应下亲事,三老爷叶束本想去二房讨个说法,硬是被谢氏给拉了下来。 一则夜已深,二则兄嫂恐已歇下。 三老爷便打算明日一早就去二房问个明白,也好问问女儿,可是在二房受了委屈。 若当真是受了委屈,那他即便豁出脸面,自是要闹上一闹,比起自个儿的前程,女儿的姻缘更为重要。 可鸡鸣初响,鸿胪寺来了急信,召三老爷回去议事。 三老爷草草换了官服,就出了门,连女儿一面都未曾见到。 叶景昭这几日出门去学塾,马车还是一如往常将主仆二人送到城门口,车夫就将人给请了出来。 玉明书院在城外十里。 因着先前不肯应下亲事,二伯母暗中多有刁难。 故而每日车夫只将她送出城,余下的十里地,便要她靠着自己步行而去。 “红枣,你且去探查,待我下学时,咱们还在此处汇合。” 红枣也不敢多耽搁,应下差事,转身躲过车夫的视线,悄悄进了城。 这十里的官道,多有官差巡逻,她自是不担心会有什么差错。 只希望红枣能打探些有用的消息来。 她担心母亲的身子,拖不了多长时日。 直至下学,再遇见红枣时,见她微微摇头。 叶景昭心中到底有些失望,可转念一想,此事一时怕也是急不来的。 “罢了,这几日你都仔细打探,我就不信,我们真的打探不出什么消息来。” 三老爷自回了鸿胪寺便再未回府。 谢氏因着知晓女儿应下了婚事,本就孱弱的身子,更加憔悴了几分。 她知晓老爷定是有要紧的事情,若不是脱不开身,自然会回府同她商议周旋女儿的婚事。 一连过了三日,叶景昭每日在学堂上总是出神。 好在这一日,红枣终于带回了有用的消息来。 “小姐,奴婢今日凑巧撞上了来秋红姐姐家讨债的人。”红枣道起今日所见。 叶景昭示意她往下细说。 “半年前,秋红她爹染上了赌瘾,如今竟是已负债累累,今日来讨债的人发了话,若是三日内再还不了五百两银子,就要将秋红她娘送进妓馆去抵债。” 红枣面上露出一丝震惊,继续道:“而且我今日见着秋红她娘,竟是没有生病。” 城门口承恩伯府的车夫已同她们招手。 叶景昭只得示意红枣先回府再说。 坐上马车,她便细细思量起了这事儿。 她忽然想起,那梦中经历的前世,秋红便是三日后归来的,自那之后,母亲的身子便不大好了。 先前每日还能下榻走走,后来竟是连地都下不了了。 若不是她兄长从外头寻来一根百年人参,将母亲撑着的那口气足足吊了半年。 人参用尽后,来的大夫都直摇头,吩咐为母亲备下后事。 不出两日,母亲在父亲头七夜里,撒手人寰。 既然秋红的母亲没有病,秋红又为何以母亲病入膏肓而告假? 为何王妈妈去探查时,并未察觉异样? 她示意红枣凑到近前来,这才压低声音问道:“秋红她娘当真没病?” 红枣点头。 “这消息从何处得的?” “奴婢今日随同众人看热闹时,从秋红邻居家婶子口中得知的,说是秋红娘先前吃了药,让自己瞧着病重,好将女儿诓骗回来,说是秋红爹娘想将秋红拿去抵债,可那些讨债人不依,到底秋红如今卖身契在承恩伯府里,那些人并不想闹去官府。” “是了,是了。”叶景昭喃喃自语。 红枣有些困惑,不懂四小姐所言何意,“四小姐?” 可叶景昭现下早已陷入了沉思之中,没有听见半点红枣的声音。 秋红她娘吃了药装出命不久矣,这一切秋红自个儿先前都是不知晓的,所以王妈妈去探查时,自是没有发现端倪。 现下想来,红枣今日若不是碰巧遇上讨债的人登门,又从旁人口中听到了这些消息。 谁又会将秋红家的事在外头议论?众人自是都不想沾惹上讨债的那帮人。 毕竟那都是些穷凶极恶之人。 母亲的死,必然同秋红脱不了干系。 只是现下并未查出什么异样来,她也只能等三日后秋红归来时,再暗中探查。 待回府后,叶景昭想着先回去换一身衣裳,然后再去二房给二伯母请安。 谁知一脚才迈入芷汀苑,就瞧见王妈妈在正屋门口神色仓惶。 叶景昭脚下的步子不由加快。 心中隐隐不安。 这一幕,是前世并不曾发生过的。 “四……” “王妈妈,怎么了?” 叶景昭拦住欲要行礼的王妈妈,打断她的话问道。 正屋门紧闭,听不见一丝动静。 王妈妈紧锁着眉头,视线往屋内瞥去,“二夫人来了半个时辰了,不许老奴进去伺候……” 她眼中满是担忧与惶恐,本想派小厮去将三老爷请回来,可又担心若是自己这般鲁莽行事,恐是让二夫人厌弃了她们夫人,皆时又该如何是好? “红枣,你去准备两盏茶来。” 叶景昭面上从容不迫。一一吩咐,可心底却早已慌了阵脚。 自归府这些时日,母亲多数病着,倒是不曾同二伯母有什么争执。 二伯母也只在衣食住行上多番刁难,府中下人也惯会拜高踩低,但二伯母并不明目张胆登门欺辱三房。 可今日,她竟登门了。 她抬手欲要敲门,可手停在半空,顿了顿,她这才深吸一口气,敲响了房门。 “二伯母、母亲。” 第4章 登门敲打 屋内沉寂了半响,这才传来二伯母淡淡的声音。 “进来吧。” 江氏面色沉静坐在主位上,抬手用帕子擦拭了面颊。 她虽不愿让叶景昭进来,可也不想在现下的节骨眼同这丫头闹的太过难堪。 谢氏垂首坐在下手的位置上,神色露出了几抹慌张。 她委实没有料到江氏会登门。 叶景昭推开房门,缓步走了进来,朝着江氏同谢氏一一行了礼。 江氏摆手,望了一眼廖嬷嬷。 廖嬷嬷会意,躬身行至江氏身前,江氏起身,一手搭在廖嬷嬷手肘上。 这才幽幽看向叶景昭,道:“肃穆侯府大夫人派人送了请帖来,邀你明日过府赏花,明日便不用去学塾了,我带着你去侯府赴宴。” 叶景昭微愣。 谢氏壮着胆子抬眸看向二嫂,“二嫂,怎可劳累您,按着礼数,该是我带着昭昭去赴宴才是。” 她心知,这般定会惹恼了江氏。 可是她不得不这般。 方才江氏话里话外,没有一丝要带着她一同去赴宴的意思。 让女儿独自去那虎狼窝,她怎能放心。 只见江氏一个冷芒投来,谢氏心底起了寒意,不由缩了缩身子。 “让你去?”江氏声音冷冷,透着几分嘲讽,“若是因你失了规矩,反倒是给四小姐失了脸面,岂不是叫人笑话咱们四小姐。” 叶景昭心下一沉,眼底透着寒光。 江氏睨了一眼她,不由将话又说的委婉上了几分,“初次登门,不好失了礼数,下次你便陪着四小姐就是了。” 廖嬷嬷扶着江氏出了门。 谢氏这才一脸紧张紧紧握住女儿的手,神色焦急,“昭昭……” “母亲不必担心,女儿明日只静静跟在二伯母身后就是了,再者二伯母亲自带我过去,若我出了什么差池,二伯母的脸上也不好看。” 一番劝慰后谢氏终于安下心来。 叶景昭这才得知,二伯母今日为何会突然登门。 原来她父亲不知怎地,竟同二伯母娘家的兄长有了交集。 江氏出自京都世家骁勇侯府,当下的骁勇侯同江氏乃是一母同胞的兄妹。 因江氏是幺女,自幼金尊玉贵娇宠万千于一身。 倒是纵的性子有些太过执拗,且眼高于顶。 江家上下,若说谁最不喜江氏,那唯有江氏嫡亲的大哥,现今的骁勇侯。 虽说长兄如父,可这幺妹自幼得母亲弟妹偏护,倒是瞧谁都不放在眼中。 因骁勇侯不苟言笑,时常板着一张脸,瞧着极为严厉且迂腐。 江氏回回瞧见大哥,心底倒是有几分犯怵。 骁勇侯得知这位幺妹将三房的嫡女推出去给自己博名头。 心下不喜,只觉得面上无光,且臊得慌。 这高门大院里正头夫人,一生许是过的太过顺遂,不找人磋磨,怕是就无事可做。 当下便派人送信与江氏,让江氏回娘家一趟。 江氏面上无光,心下有怨,她又不是忍气吞声的主,自是当下便寻来了三房,好出了心中这口怨气。 次日一早,江氏命廖嬷嬷送来了崭新的金丝头面与衣裳来。 叶景昭让红枣为自己换上江氏送来的衣裳,又叮嘱王妈妈仔细母亲的身子。 这才出了府。 红枣扶着四小姐上了马车,这才立在车窗外守着。 “二伯母。”叶景昭微微屈膝见了一礼。 江氏只浅浅应了一声,便示意她坐下。 马车里头,并未瞧见三姐姐的身影,前世肃穆侯府大夫人也曾在她应下婚事后,邀她过府,彼时也是江氏带着她去的,只是那时江氏还带着三姐姐。 如今她应下婚事的时间提前了,许多事,冥冥之中都在悄然发生转变。 待马车停稳,叶景昭缓缓收起心思,面上端出一副恭敬姿态,接过廖嬷嬷搀扶江氏下马车的活计。 江氏怔了怔,扬起眉梢觑了一眼叶景昭。 这丫头今日莫不是转性了?何时变得这般会讨巧卖乖? 她并不知叶景昭的心思。 她扶着江氏,心中暗暗发誓。 江氏母女欠她们三房的三条命,这一次,她要亲手从江氏手上讨要回来! 她越发放低姿态,便是为了时时告诫自己。 莫要忘了那在黑暗中凄厉痛苦的绝望。 她待江氏越是平和,心中便越是清楚记起父母枉死,自己惨死之景。 哪怕她每一次想起,心如刀割,身上的血肉都是一点点被剜去彻骨之痛。 她都亲手一点一点将心中的恐惧与恨意一丝一丝拔去,丢入心中那幽暗无光的密室之内,看着高高垒起的恨意。 终有一日,她要用江氏母女祭奠那高高垒起的恨意。 “叶二夫人,我们夫人方才崴了脚,这才不便出门来迎,还望叶二夫人莫要计较。” 来迎几人的嬷嬷,正是大夫人贴身的管事宋嬷嬷。 “我同她的交情,不需这些礼节。”江氏笑着解释道。 宋嬷嬷这才将人迎了进去,只是江氏进门后,她顿了顿,往后看了一眼叶景昭,朝她微微额首,会心一笑。 叶景昭浅笑回应。 这才随着宋嬷嬷入了肃穆侯府。 肃穆侯府大夫人赵氏乃是先肃穆侯遗孀,半年前,肃穆侯忽然暴毙,还未来得及为同赵氏唯一的独子请旨世子之位。 按照律法,本该是她那未婚夫穆大少爷承袭爵位。 可奈何穆老太太以长孙尚幼,资历尚浅,不堪承袭侯府爵位。 圣上竟也恩准了此事。 这爵位一时空悬,自是要生事端。 如今当家的依旧是肃穆侯府老太太。 “云珠,可算是把你盼来了。” 一行人才迈入大房院内,赵氏便笑着迎上前来,双手握住江氏,唤着她闺名,话落又往江氏身后看去。 三房这嫡女,她自是已有些了解。 幼时随父母去任上,她父亲虽是伯府庶子,可为人上进,若不是被二房一直压着,这官位怕是早往上挪了几阶。 她母亲,听说只是一教书先生的独女。 虽说比不得京都世家望族,亦或京都时代的书香门第。 可想来她的品性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只是有些委屈自己的儿子了。 若不是出了这些事,儿子的岳家,定也是京都世家望族,亦或世代书香门第,唯有这样人家教养出来的嫡女,方能担起宗妇长媳之位。 罢了罢了。 又想这些作甚,不过是平白添堵罢。 如今她们母子的处境,京都哪里会有人愿意将自家女儿送来? 如此一想,赵氏的心这才平缓了些。 “珍蓉,我那三丫头是个淘气的,不然我早送了来给你,如今,我帮你挑的这四丫头,你瞧瞧,可还能入得了眼?” 第5章 初见婆母 江氏亦如幼时同赵氏在闺中一般,唤她闺名,只是这话,落入赵氏耳中难免叫她有几分难堪。 自打侯府出事。 她娘家也跟着败落后。 万般无奈,她求去了闺中密友江氏跟前,为儿子求娶江氏所出的嫡女叶家三小姐。 她是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去求的江氏。 侯爷还未去世前,江氏也曾有意同她结亲。 可她那混账儿子不肯早早应下,还扬言若是母亲擅自做主为他定下亲事,他便不不会再回府。 赵氏骂道,自己真真是生了个孽障。 那小子也不看看自己在京中的名声? 他的年岁,他的相貌。 本也该是风流倜傥,让人记挂于心。 可谁知,这小子因着在军中的缘故,传出了些很不好的名声。 现今,竟是叫众世家小姐闻风丧胆之人。 “云珠,咱们的交情,我自是信你。” 赵氏面上依旧笑的和善,一转头望向叶景昭,缓步朝她走了过去,极为熟捻牵起她的手,轻轻拍了两下,“你母亲平日唤你什么?” “回大夫人,母亲在家中唤我昭昭。”叶景昭故作羞怯,垂下头,声音淡淡。 “好,那我日后便也唤你昭昭吧,也显得咱们亲厚些,如今既已定下,日后该是要多走动才是。” 见赵氏在廊下同她们说了好一会儿的话,哪里有半分像是脚崴了的模样。 她心中自是猜到了一些。 如今侯府是老夫人当家,又是继母。 老夫人见赵氏娘家败落,以侯爷新丧为由,轻易不许赵氏出门。 若不是江氏时常同赵氏来往,老夫人因忌惮伯府,这才偶尔会许赵氏出门。 今日赵氏只单单邀请了叶景昭过府来。 一则她知晓,即便往各家送去请帖,怕也没有人会登门,二则老夫人也是不允。 索性这些都不是紧要的,如今她只要同叶景昭见上一面才是紧要的。 毕竟是为儿子娶妻,她心中深感亏欠,可打心底里,也不希望为儿子娶个容貌不堪的妻子回来。 用过午饭,江氏便起身告辞。 赵氏这一次将人亲自送去了侯府门口。 “下次你登门时,我让宗儿带你在府中好生逛逛,今日委实太仓促了,你莫要怨怪才是。” 赵氏一路牵着叶景昭,见江氏登上马车,这才同她小声说道。 今日一见,她极为满意这丫头的。 “大夫人,能得您喜爱,已是我的福气。” 赵氏轻轻拍了两下她的手背,满意地点头。 待她上了马车,江氏闭眼假寐,叶景昭自觉靠着门边座了下来。 她尽量让自己不要发出任何异响,余光盯着江氏。 这婚事,是江氏强塞给她的。 如今重来一次,她定然要借力打力。 穆大夫人既然想用伯府牵着老夫人,那她便也用侯府牵制二房。 只是她不由想起那人来。 她的未婚夫穆延宗。 在荒山白骨之中,是他发现了她,并将她安葬,让她得以重生。 这份恩情,她自是要偿还。 心中打定了主意,她便想着,这份大恩,自是要报答的。 待马车停在伯府门前,叶景昭扶着江氏下了马车。 “如今庚帖已换,这月二十,穆大夫人会来下聘,你莫要生事。” 江氏睨着她,敲打道,“若是敢生出什么心思来,可仔细掂量一二。” “二伯母,侄女自会安心备嫁,不叫二伯母您烦心。” 她垂下头,紧咬着牙,一字一句回道。 江氏轻哼一声,带着人允自入府。 叶景昭藏在袖中的手掌紧握成拳,抬起头,眸子透着几分骇人的光,那视线直直落在远处江氏的身上。 待回了芷汀苑,谢氏因担心女儿,在屋内坐立难安,终于将人盼了回来,心下顿时松了一口气。 “昭昭,可还受委屈了?”谢氏满眼担忧,上下打量女儿。 叶景昭浅浅一笑,拉着母亲安心坐下,又露出左腕,只见一只通体雪白的玉镯赫然入目。 “母亲放心,穆大夫人很喜欢我,这镯子还是穆大夫人的陪嫁呢,如今已送了我,这份心意,母亲该是安心才是。” 女儿能得穆大夫人喜爱,谢氏自是欣慰,可转念想起哪位如今的处境。 双眉紧锁,轻叹了一声。 心中清楚,这婚事,本就无法推拒。 只恨自己同老爷没有能力,为一双儿女,提供不受人摆布的生活。 “母亲,你是不是也觉得穆大夫人最终定然会败?” 叶景昭忽然正了神色,第一次同母亲提起此事。 谢氏默了默,不知如何开口,可眼中已是有了答案,赵家如今既已败落,赵氏不过是垂死挣扎的蚂蚱罢了。 若不是因着穆大少爷是赵氏所生,这承袭侯府的爵位又岂会这般艰难? 天子摆明不喜,不然这承袭爵位的折子又怎会不批? 还看着继母白般刁难于孤儿寡母。 赵氏又能有什么胜算呢? 叶景昭摇头,并不认同母亲的观点,“母亲,其实侯府爵位,如今并未定下谁来承袭,那一切本就有诸多变数,若天子当真厌弃赵氏所生的侯府嫡长孙,又怎不将侯府爵位直接传给二老爷?” “可见天子也是存了心思,想看看穆大少爷有没有能耐承袭侯爵之位罢了。” 想起最后她瞧见穆延宗时的情景,那侍卫唤他侯爷。 他最终还是胜了的。 “你这般一说,倒也是这个理,是母亲一时糊涂,竟也没想到这一层来。” 谢氏见女儿话中在理,松了一口气。 这些时日,因着女儿的婚事被二房拿捏,她着急上火,哪里琢磨的透这其中道理。 后半晌的时候,秋红提前归府。 叶景昭得知这个消息,一时愣住。 秋红归府的时间提前了。 她让红枣暗中盯着秋红,莫要被人察觉异样。 得知秋红换了衣裳,已去伺候母亲,叶景昭丢下手中书简,匆匆去了正屋。 王妈妈并不清楚秋红家中发生的事情。 这事儿,唯有她和红枣知晓,她并未告诉旁人。 见王妈妈在廊下为母亲守着药炉,她提起裙摆带着红枣就冲入了正屋。 王妈妈唤她的声音落入了她裙摆带起的涟漪之中。 推开门,就瞧见秋红正在衣柜前整理母亲衣物。 听见动静,秋红搁下手中衣裳,回身瞧见是四小姐,行了一礼,“四小姐。” “你母亲大好了?” 第6章 她出手了 “回四小姐,奴婢的娘已大好了,都是拖了夫人同四小姐的福气。” 叶景昭心下冷嗤一声。 可不是么。 若不是这个吃里扒外背主的贱婢,她母亲前世又怎会命丧黄泉? 前世虽没有查出蹊跷,可如今她已重历一世,自然是不会再叫这个吃里扒外的贱婢得逞。 “是么?倒是不知,母亲同我是拿了什么福气来抵消你老子娘的恶果?” 叶景昭声音及轻,冷笑盯着秋红。 秋红愣住,待反应过来,慌忙跪在地上,连连磕头,“四小姐,奴婢错了,夫人同四小姐的福气,又岂是奴婢这等低贱的下人所能担得起。” 秋红半垂着眸子,接连磕着头认错。 心中却有些不满。 平日里夫人待她们这些下人何其和善,就连四小姐,待她们也极为宽厚。 可为何,今日四小姐竟转了性子? 明明那张脸还是四小姐,可方才她质问自己时,却叫秋红生了一丝惧意来。 她不想因此叫四小姐起疑,坏了主人的大事。 故而这般求饶。 叶景昭冷眼瞧着,微微垂眸,压下心底那浓浓的杀意,这才淡淡道,“我母亲素日待你们宽厚,可你们可也莫要忘了,谁是主子,谁是奴才。” “你出去罢。” 屋内传来异响,叶景昭心知母亲怕是醒了,便示意秋红同红枣退了下去。 待行至榻前,瞧见母亲已经侧靠着床柱,瞧见女儿来,谢氏难得露出了一抹笑意来。 她朝女儿伸手,叶景昭脚下步子加快,行至榻边,紧紧握住母亲的手,缓缓坐下。 “怎地了,素日何时有这般大的气性?” 谢氏虚弱问起,声音透着几分无力。 女儿一进门时,她便醒了,原想将女儿唤来,谁知,秋红那丫头不知怎地惹恼了她。 谢氏自然不想落了女儿的脸面,这才一直未闹出什么动静来。 “母亲,您正病着,女儿难免有些心焦,这才一时对丫鬟们有些严厉,母亲莫要往心里去。” 母亲的身子,现下最紧要的便是安生休养。 秋红背主的事情,便暂且不告诉母亲,免得叫母亲跟着心烦担忧。 女儿的心思,谢氏又怎会瞧不出来,见她不愿说,索性不再追问。 亥时末,承恩伯府具已熄了灯。 叶景昭屋里也早早吹了灯。 只是她还未睡下,躺在榻上静静盯着帐顶瞧着,耳朵竖起,细细听着外头的动静。 过了片刻,房门被人轻轻推开。 她立时坐起身子,朝着门口小声唤道:“红枣?” “四小姐,是奴婢。” 秋红今日才回府,说不得要去二房,她便让红枣留了心,暗中悄悄盯着。 果真,亥时初,秋红便匆匆出了芷汀苑。 红枣走到榻边,叶景昭已将床榻边矮凳上的油灯点着,将那油灯端入了床帐之内,招手示意红枣上榻说话。 红枣脱了外衣与鞋袜,这才爬了上来。 “秋红果真去了二房,不过是在二房廊下同二夫人身边的廖嬷嬷回话,奴婢就在外头贴着墙,这才勉强听见了一些。” 红枣身上染着寒露,不想将这寒气过到四小姐身上去,只在榻边蜷缩着身子。 叶景昭并不在意,上前主动将锦被往她身上又多盖了几分,又将手炉塞给了她。 “廖嬷嬷给了秋红一些药粉,说是让秋红继续洒在三夫人的衣裳上,还说已经帮秋红赎回了老子娘,现下人在二夫人手上。” “对了,四小姐,廖嬷嬷还给了秋红一包堕胎药。” “秋红怀孕了?”这个消息,让叶景昭大惊。 红枣点头,腮帮子鼓鼓,气哄哄,“孩子是三少爷的,廖嬷嬷还说了,二夫人许诺,待日后三少爷娶了正妻,必会将她抬给三少爷做妾。” 叶景昭垂眸沉思。 二房三少爷乃是江氏嫡出唯一的儿子,平日里被江氏骄纵过了头,如今都已十六。 身上没有半点功名学问。 是个吃喝享乐的纨绔公子,只因他样貌随了江氏,生的倒是有三分出众,外头不知欠下了多少风流债,如今竟还将这花花肠子打在了她母亲身边的丫头身上。 这事儿若是传出去,岂不是毁了她们母女的名声。 叶景昭攥住掌下的锦被,紧咬着牙,死死盯着锦被缎面上绣着的芍药。 此事,耽搁不得。 “红枣,秋红神色如何?” 她猛地抬头,问起。 “奴婢瞧着,秋红回来后神色倒是有几分失落。” 次日一早,叶景昭按着往日去学塾,而红枣则是被她派去拿着母亲的衣裳悄悄返回城中,寻一处医馆仔细瞧出其中端倪。 因着心中有事记挂着,难免这一日过的极为漫长。 红枣办事,叶景昭还是极为放心的。 待到她下学。 这才从红枣口中得知了其中的蹊跷。 秋红从廖嬷嬷那处得来的粉末,是一种无香无味的寒幽粉。 近些年来,京都寒幽粉极为受世家追捧。 价格也极为高昂。 只因其涂抹在身上时,能让人在炎热的夏季长久保持凉爽,不受酷暑侵袭。 故而这寒幽粉也只在夏季售卖。 因冬季本就寒凉,冬日使用,长久下去,能让人意志消沉,终日畏寒,用量过度便会伤及性命、 二伯母真真是好手段。 特意选了这在京都夏季大肆售卖且无香无味的寒幽粉,怕是断定,若是有朝一日事情败露,她也能撇清干系。 夜里,红枣在房内陪着四小姐。 廊下长灯才灭,就听见一阵开门声响起。 听这声音传来的方向,正是三夫人的屋子。 叶景昭带着红枣摸黑出了房门,躲在廊下观望。 秋红回了自己的房间,半晌手中揣着纸团行色匆匆折返回主屋。 见状,二人连忙跟了上去。 今日本就是红枣在谢氏跟前值夜。 白日里她自是不好下手。 红枣同叶景昭趴在窗下盯着屋内,秋红打开柜门,将手中的粉末悉数洒在了衣柜内的衣裳之上,末了还用手压了压那层层叠叠的衣裳,尤其谢氏的贴身里衣。 秋红将油纸包塞入怀中,出门正欲去销毁。 只见廊下窜出两道黑影,上下齐手捂住她口鼻,一左一右就拖着她离开了正屋。 秋红心跳加速,她奋力支吾挣扎。 “秋红,你乖些,四小姐只是寻你问些话来,你若是如此闹开来,怕是不用四小姐出手,二夫人就先要了你的性命!” 第7章 互相交换 秋红身子一僵,顿时没了抵抗。 二人三两下便将秋红拖入屋内,直至进了里间,红枣将秋红绑在椅子上,这才点燃了一小盏油灯。 这一通折腾,叶锦昭身上都起了一层黏腻的薄汗。 取出帕子擦拭了下额间,她这才看向秋红,“今日既抓了你来,你做下的事情,我自然是已经查明了。” 她一步步逼近,看向僵着身子的秋红,“我送你去报官,你这条命,也就折在大牢里头了,你想清楚了,再说。” 见秋红不吱声,红枣气急,怒道:“平日里,夫人同四小姐可曾苛待于你?就连在嵩县时,日子那般艰难,夫人都未曾苛待过你半分,竟是不知,你背地里竟想要谋害夫人!” “夫人跟前除了王妈妈,便只有你同秋雨两位姐姐,我虽跟着四小姐,可也是清楚,夫人待你比秋雨还要上心几分!” “秋红,你的心当真如此这般黑心如铁?” 红枣一句一句,皆是像冰冷的利刃,一刀一刀刮着秋红的心窝。 今日下药,被四小姐撞上。 她已心知,自己死路一条,本就没了求生的欲望。 可红枣这些话,将她羞的没有一丝颜面。 夫人待她是宽厚仁慈,往日里什么好吃的,好用的,分给她的,都要比秋雨的还要多上一些。 她的心也不是铁打的。 只是…… 秋红红了眼眶,任由泪珠滚落而下。 时至今日,到此地步。 她已是没有办法。 “秋红,你觉得,你肚子里三哥哥的孩子若真没了,二伯母还会留着你吗?” 叶景昭眸子幽冷,视线落在秋红的腹部。 秋红身子一僵,忽而身子瘫软下来。 四小姐竟连她已怀了三少爷骨肉之事,都已知晓。 那还有什么是四小姐不知晓的? 她无力垂下头,悲拗不止。 二人默默看着秋红哭泣,让她自己慢慢平复心绪。 过了良久,秋红这才止住了哭意。 心底那最后一丝良知,让她终于将事情前因后果,娓娓道来。 三房回京都第二日,二夫人唤秋红过去拿一些二夫人送给三夫人的补品,谁知,半道上秋红撞破了三少爷在院中调戏丫鬟。 她想逃。 可是她逃不掉。 之后,三少爷就在院子里将她玷污。 事后,因为她寻死,二夫人前来为三少爷收拾烂摊子。 给了她不少好处,还用她老子娘威胁于她。 且用她已是三少爷的人,来要挟她为二夫人做事。 她不敢声张此事。 内心挣扎无数。 终是答应为二夫人做事。 叶景昭曾设想千万种可能,可从未想到过会是如此结果。 “秋红,我只问你一句,你是否铁了心要去给三哥做妾?” 叶景昭示意红枣为秋红松了身上的束缚。 即便秋红也是这件事中的受害者,可她终是为虎作伥害了她母亲,这一点,就足以让叶景昭无法原谅秋红。 若是秋红一心要去给三哥做妾,那秋红便留不得。 可若是秋红她有旁的心思,那对于叶景昭来说,她便是牵制二房最好的一柄利刃,若是秋红最终选择这一条合作的路线,那她想,她会发发善心,留她一条性命。 但也只是留一条性命苟延残喘的活着罢了。 秋红猛地抬头,望向四小姐,咬着唇,眼里泪花打转。 今日既已被四小姐发现,无论如何。 她也清楚。 自己难逃一死。 可是就这么死了,她又如何能安心? 比起死亡,她此刻内心是滔天恨意,只恨不得将三少爷也拉下马来。 她清清白白的身子,叫三少爷给玷污了。 她一生渴求的正头夫人,如今,到底成了奢望。 比起富贵迷人眼,她宁愿粗茶淡饭。 她早已过够了伺候人的奴仆日子。 默了默,她一把擦去泪渍,朝着四小姐嗑了两个头。 眼底满是坚定而果敢,“四小姐,奴婢也不求旁的,只求四小姐若是能有机会,替奴婢报了仇,奴婢愿以死谢罪!” 叶景昭并没立刻应下,而是垂下眸子看向跪在地上的秋红。 “四小姐,奴婢横竖都是死路一条,如今事情既已败露,那索性奴婢便豁出性命,去为自己完完整整求一个公道!” 秋红眼底那暗沉的眸光,终是一点点被恨意点亮。 她没有躲闪四小姐审视的目光,浑身透着一股子倔强。 “好,我答应你。” 叶景昭伸手扶起秋红,神色郑重,“但此事急不得,你也清楚三房在伯府的地位,想要动三哥,不是立时就能办成的,如今我已应下此事,断不会叫你失望。” 秋红紧咬着唇,眼角酸涩,强忍着泪水,点了点头。 “日后二夫人再来寻你。你莫要露出异样来,至于廖嬷嬷给你的药粉,日后你都拿来给我就行。” “是。” “不过,你腹中胎儿去留,你自己做主,我不会干涉于你。” 毕竟那未出世的孩子,也是一条活生生的性命。 至于她能不能出生,如今便全靠她自己的造化了。 秋红垂眸望向平坦腹部,手不自觉微微抬起,小心翼翼护着腹部,眼底满是柔和。 对于这孩子。 她内心是犹豫徘徊不定的。 于她而言,这孩子父亲是她的仇人,可这孩子,若留下,日后少不得要从二房得一些好处来。 她是自私的,又被母性牵制。 到如今也没有想好。 “不急,你先回去吧。” 叶景昭也不催促她早下决定,而是将这决定权留给秋红自己想清楚。 待秋红离开后,红枣这才重新伺候四小姐歇下。 只是心底到底有些担忧,“四小姐,秋红靠得住吗?” 叶景昭微微摇头,“我不知道。” 红枣深锁眉头。 “她如今没得选,两边都是死路一条,她选择我,我还能为她报仇,她又何乐而不为呢?” 叶景昭将身上锦被往上扯了扯,又道,“且走着瞧吧。” 其实她心底还是有些许担忧。 可如今不仅仅是她在赌,秋红又何尝不是? 叶景昭心知,想要动三哥,可谓是难于登天。 这事儿,急不得,得慢慢来。 承恩伯府倒是过了几日太平的日子。 谁知这一日,久未归家的父亲沮丧归家。 叶景昭的心,一下子便跌入了谷底。 因为她知晓为何。 父亲在鸿胪寺的官职暂时被停职查看。 可这事情远比前世发生的要提早了整整半月有余。 第8章 尚有转机 “老爷……” 谢氏满是担忧。 自打老爷垂头丧气回府后,就将自己关在小书房里。 这一整日滴水未进。 叶景昭下了学堂归来,从王妈妈口中得知了父亲回府的消息。 自然猜出了其中的端倪。 只是没有料到,事情远比前世提前了那么些时日。 母亲的身子,自打停了那暗中被二伯母下的药粉后,便渐渐好转。 这事儿是瞒着阖府上下。 王妈妈虽不清楚四小姐为何如此吩咐。 但也一一照做。 只这一切都瞒着谢氏罢了。 “母亲,你身子还未痊愈,先回去歇着吧。” 叶景昭走到书房门口,上前扶住母亲,轻声劝道。 瞧见女儿,谢氏轻叹了一声。 并不想离开。 “母亲,就让父亲静一静吧。” 谢氏这才作罢,同女儿回了正屋。 王妈妈上了热茶,谢氏才同女儿诉起苦来,“哎,你父亲时运不济,自打入了鸿胪寺,便不得上司喜欢,我知晓他平日里头忙,也不敢去打扰。” “就连你的婚事……” “哎……” 谢氏想起女儿的亲事,到底有些伤感。 总觉得是自己同老爷不够拼尽全力,这才让女儿逼不得已应下了那门亲事。 “官场上的门道儿,我虽是妇道人家,但也听说了一二,这停职,可大可小,若是……” 谢氏满眼担忧,后头的话再也没有说出口。 叶景昭明白母亲的担忧。 若是暂时停职,倒也不用太过担忧。 可若是父亲的差事出了差错。 轻则丢了官职,重则丢了性命。 父亲为何停职,母亲现下还不知晓。 可她却是清楚的。 父亲因着伯府二房疏通的关系,入了鸿胪寺的空缺,领的第一份差事,便是云妃年底晋升贵妃的册封礼。 这云妃乃是天子宠妃。 短短三年,从小小才人一步步到了贵妃之位。 可见天子恩宠。 云妃本是乡野僻壤出来的孤女,一朝机缘入宫,得了天子青睐。 荣宠自是成了京都的佳话。 云妃前些日子下令,让父亲去她家乡寻了她念念不忘的家乡佳酿来。 父亲连夜派人去寻,谁知云妃所要的佳酿竟早已售空,一时竟寻不出一坛子来。 上司大怒,当下便停了父亲的官职。 且扬言,若是因此坏了贵妃娘娘的册封礼,父亲吃不了兜着走。 “母亲,事情总会有法子的,您若是因此累了身子,岂不是要父亲更加忧心?” 叶景昭握住母亲的手,柔声规劝道:“母亲也不必太过担忧,三房到底还是承恩伯府的三房,总会有法子的。” 谢氏听着这话,眼里立时亮起的光来。 喃喃道:“对啊,承恩伯府……” 可话说了一半却又戛然而止,眼里才亮起的光,又一点一点暗沉了下去。 承恩伯府在京都,虽说不是多么荣宠的世家。 可到底大房二房的妯娌都是出自荣宠世家。 若是老爷真因此事丢了性命。 到那时,大房同二房也不会坐视不理,毕竟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他们都明白。 叶景昭自是明白母亲的意思,可她心底却并不是这般想着。 但也不好叫母亲失望。 便随着母亲的话道:“是啊,母亲就不必担心此事了,先回去歇着吧。” 谢氏见女儿神色郑重,沉思须臾,这才应下。 王妈妈扶着谢氏回了正屋。 红枣上前收走茶盏,面上的担忧此刻才尽数露了出来。 “四小姐,现下唯有二夫人在京都,二夫人真会帮助咱们?” “她不会。” 叶景昭答的果断。 红枣端着茶盏的手一晃,茶盏同瓷碟碰撞摩擦出刺耳的声音。 好在她立时用右手扶住了茶碗,一颗心猛烈地跳个不停。 仿佛立刻就要从喉咙里跳出来一般。 “那……” “此事尚且还有转机。” 叶景昭脑海里闪过一人。 今生她果断应下亲事,也算是偿还欠他的埋骨恩情。 如今他已是她名义上的未婚夫。 既然担着这名头,也自该为她出些力才是。 她往书案前去,提笔写信。 最后一笔停,收笔,封好信封。 “红枣,你去一趟南安大营,一定要将这信送到穆大公子手中。” 红枣紧皱着眉头,“四小姐,南安大营,奴婢、奴婢进不去……“ 穆大公子如今正在京都南安大营任千总职位。 这军营又岂是随便就能让人进去的。 叶景昭也不急,“不必担心,你拿着这镯子前去。” 她从左腕上褪下一只通体白润的玉镯,这还是穆大夫人当日送她的。 有了这镯子,去了南安大营,想来要见到穆大公子,机会定是大些。 红枣小心收好镯子,前脚出了门,后脚谢氏再度登门。 “昭昭。” “母亲,可是有话要同女儿讲?” 叶景昭起身迎上前,搀扶着母亲落了座。 她见母亲身后并未带着人,不由猜想,母亲定然是有话要同她讲,这才没带人跟着。 谢氏点头,一时又不知如何开口。 “母亲可是想去二伯母处?” 谢氏瞳孔一震,见女儿心思如此玲珑剔透,随即道,“我想着你二伯父在朝中……” “母亲真是急糊涂了,父亲的官职本就是二伯父出面打点得来的,这事本就不是什么秘密,父亲的上司又岂会不知?” “可……”谢氏想解释些什么,一开口又被女儿给劝了回去。 “父亲的上司若当真顾忌二伯父,又怎会为难父亲?既刁难了父亲,便是摆明了纵使二伯父出面,怕也不会给二伯父这个面子,恐二伯母又怎会答应。” 一句话,叫谢氏的心一下子狠狠坠入了谷底。 母亲不清楚其中的门路,可她却是知晓一二。 前世,三房迟迟不肯允诺亲事。 二房明里暗里使了多少绊子,就连父亲此次停职之事。 怕也同二房脱不了干系。 自她醒来,便知此事已无法逆转。 她早早应下婚事,心中始终抱有一丝侥幸。 现下,她算是彻底明白。 无论她或早或晚应下这门被二房强塞的亲事。 二房对三房,始终都不会罢手。 她不知,二房为何对三房有如此大的恨意。 难道,只是因为三房是被祖母不喜? 可父亲自幼也算在嫡母跟前长大。 从未生出一丝僭越亦或取代嫡出兄长的心思。 怎就这般不想给三房活路? 第9章 家中念书 次日一早,叶景昭正要出门往学塾去。 却在大门口被人给拦了下来。 回头看去,来人正是二伯母身边的廖嬷嬷。 廖嬷嬷走到近前,虚福了一礼。 “四小姐,二夫人说了,您今日不必去学塾了。” 叶景昭蹙眉,这还是头一遭遇到。 “我们夫人请您过去一趟。” 廖嬷嬷赔着笑继续解释道。 叶景昭并不知二房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得走一步看一步。 待到了二房。 江氏正在屋里同管事嬷嬷核对账目。 瞧见她来,将手中账册丢给管事嬷嬷,示意她且退下。 那管事嬷嬷恭敬应下,叶景昭侧过身子,给那嬷嬷让出路来。 待堂屋里再无旁人,这才行了一礼。 “起来吧。” 江氏慵懒摆手,示意廖嬷嬷扶着她坐了下来。 “三叔的事情,我同老爷已经听说了,今日叫你过来,你心里且有个数,这事儿,你二伯父指望不上。” 江氏开门见山,叶景昭有些诧异。 “官场上的门道儿,你还小,不懂。” “侄女明白。” 叶景昭起身,又行了一礼。 江氏便有些不耐,“不用这般。” 叶景昭复又坐下,等江氏继续开口。 “这事儿,若说还有人能帮的上忙,就只剩你大伯父了,你且耐心等等。” 叶景昭微微点头。 心中明白,江氏的说辞,不过是想将二房择出来罢了。 毕竟大伯父陪着祖母同伯父几位叔婶往安州祖籍祭祖去了。 前世祖母回京都,已是一月后。 真等到那时,父亲还有性命? “今日叫你过来,还有一事同你说,日后不必再往玉明书院去了,就在家中同你三姐姐一道儿在学塾里跟着宋先生学习。” 叶景昭一惊,这事儿,前世江氏并不曾提过。 可是比起留在家里学习,她倒是宁愿去玉明书院。 这样反倒不必日日瞧见三姐姐。 “二伯母,这恐是不妥,我怎好去叨扰三姐姐的功课……” 她细声嗫嚅,尽力缓平心中情绪。 “怎么?” 江氏斜睨了一眼,语气里透着几分不悦。 她便知晓,此事怕是不能转变。 只得暂且应下。 廖嬷嬷上前便带着她往家中的学堂去。 伯府的学堂里,请的是京都有名的宋先生。 这位宋先生如今已六十高龄,一生孑然一身。 当年也曾是京都风流人物。 后来入了玉明书院做了教书先生。 再到后来教过玉明书院院长阮老爷家几位姑娘。 一位正是当今皇后。 而另一位则是江氏娘家大嫂。 江氏自幼得宠,子女启蒙之时,便去娘家将宋先生求了过来。 这些年,宋先生便一直住在了伯府。 三房初回京都时,江氏以她恐跟不上宋先生教授的课业为由。 将她打发去了玉明书院。 外头只道江氏宽厚。 可她明白,江氏不过是怕自己在宋先生面前得了眼。 日后成为女儿的绊脚石罢了。 叶景昭还未曾见过这位宋先生,略微有些听闻。 街上难免有些传言,不过是宋先生年轻气盛,凡夫俗女皆入不得眼。 且一生清傲。 即便在伯府教授伯府公子小姐。 无论嫡庶,他皆是一视同仁。 伯府学堂设在后花园池塘上的厢房内。 厢房两侧是潺潺流水及鸟语花香,房门大敞,竹帘半卷。 屋内檀香闻着叫人凝心静神。 宋先生一手拿着卷轴,一手背负在身后,两鬓斑白。 一身白衣,身子微微佝偻,一步一步在屋内沉寂在诗书之中。 眼尾余光瞥见门口来人,顿住声音,挥手一指旁边的空座。 廖嬷嬷会意,笑着致谢,领着叶景昭便往那空座上走了过去。 临走时,还不忘小声叮嘱,“四小姐,宋先生喜静,勿要打扰。” 她自是知晓这位宋先生的喜好。 他教书育人,秉持的便是一惯随心所欲。 红枣将上学要带的物品搁下,正要亲自为她收拾。 就见宋先生皱眉不悦瞪了一眼。 她连忙致歉,抬手示意红枣退了下去。 坐在她前头的少女是大房的庶女,二堂姐叶景妙。 叶景妙前头的是二房嫡女,江氏所出的三堂姐叶景云。 学塾里只有她们姐妹三人,伯府旁的公子小姐一并都跟着祖母去了安州。 宋先生授完课业,起身便离开了学塾。 叶景云这才起身走到叶景昭跟前停下,俯视着还坐在原处的她。 轻蔑一笑,“四妹妹真是好福气。” 她在暗讽叶景昭能来家中学塾念书,全是托了自己父亲被停职的功劳。 叶景昭允自收拾书案上的物品,轻飘飘答道,“怎么,难不成三姐姐也想要这福气?” “四妹妹,人啊,要学会扮乖!” 叶景云带着几分警告看向她。 她迎上三姐姐叶景云的视线,莞尔一笑,没有再说话。 吃了瘪的叶景云也懒得再同她计较,甩了衣袖就离开了学塾。 这位三姐姐,自幼被江氏宠溺过了头。 性子傲慢无礼,但也因着顾忌嫡女风范,从不冒尖出头。 今日想来因为她日后要跟着她们一道念书,这才气狠了。 方才一直垂头默默整理东西的二堂姐这才停下手中动作,转过身子看向她,浅浅一笑。 带着几分善意,“四妹妹日后都同我们跟着宋先生念书了?” 自打她回了伯府,这还是头一次瞧见二堂姐。 因着大房主母不在,母亲自是不必带着她去大房。 这位二堂姐是大房许姨娘所出。 幼时也曾一同玩耍过,可那记忆也早已久远。 即便前世,她同这位二堂姐,也鲜少有交集。 只记得是个木讷少言的性子,在伯府如同透明一般。 “嗯。” “日后咱们一处念书,真好。” 瞧这样子,她自是能猜到,叶景妙在学塾里,定是被叶景云压的狠了。 她这般示好,怕是见方才自己同叶景云的争执。 叶景昭虽然不想树敌,但也不想轻易同叶景妙交好。 毕竟她们之间,算上前世今生。 那也并无多少交情。 “二姐姐,我先回去了。” 红枣上前从她手中接过整理好的书本,这才扶起四小姐离开了学塾。 回了芷汀苑,谢氏得知女儿日后便在家中读书。 喜忧参半。 叶景昭还在担心着外头的回信。 才让红枣送信去了南安大营,虽未见到人,可信同物件却是已送了出去。 眼下只等回信。 如今又不能借着出府念书的由头出门。 这回信又如何得知? 叶景昭正为此事烦恼,二哥恰在此时归来。 第10章 愿意帮助 谢氏见儿子归家,特意往大厨房去送了银钱打点。 自打三房回了京都,搬进伯府。 三房的二公子叶枕便往军中赴任。 叶景昭得知二哥归府,多日未见,心中自是欢喜。 王妈妈说二哥在正屋陪母亲说话,她就直奔正屋。 还未进门,就听见屋内母亲那温柔的笑声,听着那笑意是直达心底。 “二哥。” 推门而入,笑唤了一声,快步朝着二哥走去。 叶枕瞧见自家妹妹,心中甚是欣慰、 “听母亲说,你如今在家中念书,功课可还跟得上?” “二哥,才回来就问功课,好没趣。” “你啊,你啊!” 叶忱满眼宠溺,不再追问。 兄妹二人一同陪着谢氏说了会子话,就先后告辞。 叶忱在廊下等着妹妹出来。 他如今已十六,于读书上向来没有多少天赋。 这些年一家子在嵩县,因父亲同东省知州交好,他便托了东省知州林大人的福,这才往军中去历练。 听说他们要回京都,林大人为叶枕打点一二。 让他一回京都便往军中去。 前两日又分到了南安大营去,如今正在穆家大公子手底下。 他在军中还无一官半职,自是不能随意归府看望父母。 离开正屋,叶忱面色一沉,这才望向妹妹。 “方才在母亲跟前,我不便多问,你同穆大公子的婚事,到底怎么一回事?” “二哥,此事说来话长。” “那就慢慢说,你二哥明日休沐,有的是时间听你说。” 叶忱见妹妹逃避此事,不肯就此罢休。 叶景昭叹了一声,颇有些无奈。 “这婚事,本就是二伯母用咱们一家回京都的筹码换来的,由不得我……” “怎么会?” 这其中之事,他并不清楚。父母亦有心隐瞒。 叶景昭眼底泛起苦涩。 又不想叫二哥为此事忧心,岔开话题,“二哥怎忽然得空?” “这事儿,还要说起穆大公子来。” 如今穆延宗是他的上司,能得一日休沐,还是沾了妹妹的光。 叶景昭微微诧异。 “穆大公子托我送一封信给你。” 说着叶忱便从怀中取出信笺来,又瞅了一眼四下,见并无旁人,这才放心将信笺交给了妹妹。 叶景昭接过,正欲打开来瞧,却被二哥给拦下了。 “不急一时,你回去再瞧,莫要叫旁人看见,免得生出些闲言碎语来。” “好。” “母亲可还同二哥说了些什么?” 叶景昭以为自己同穆延宗的婚事,是母亲同二哥提起的。 那父亲停职之事,二哥可还知晓? 如今二哥正在军中,家中自是不想因这些事耽误了二哥的前程。 殊不知,她同穆延宗的婚事,乃是穆大公子同二哥提起的。 “可是家中发生了何事?” 见二哥起疑,她心中便明了,定是母亲没有同二哥提起过。 她便装作无事。 又同二哥说了会子话,叶景昭就先回了自己的屋子。 “红枣,父亲可还关在书房里头?” 她担心二哥若是瞧见父亲,必然要知晓父亲停职一事。 红枣摇头。 “三老爷今日一早就出门去了,现下还未曾归府,只派人送信,说是去城外住上几日,让夫人勿要担心。” 叶景昭这才安下心来。 想着明日早些催促二哥回军中去。 家中这些事,自有她在。 至于二哥,安心奔前程便是。 毕竟日后,全家还指望着二哥扬眉吐气。 穆延宗来信,叫她不必担心,此事他会妥善处理。 叶景昭悬着的一颗心,终于安放了下来。 虽说他如今日子艰难。 到底痩死的骆驼比马大。 只是不知,他会如何处理此事? 夜色渐浓。 南安大营门口,少年骑着大马,快步入城。 直奔肃穆侯府。 马背上的少年,不是旁人,正是穆家大公子穆延宗。 侯府大门紧闭,小厮上前叩门。 可过了须臾,门内没有一丝动静。 穆延宗冷着脸下马,走到侯府大门前,抬脚重重踹向侯府大门。 厚重的黑漆楠木大门立时吱呀吱呀摇晃了起来。 门内的小厮见状,颤颤巍巍上前将大门开启。 瞧见来人,行礼,“大公子,今日怎地这般大的火气?小的并不知大公子今日回府,这才闹了误会……” “混账东西!” 不等那小厮说完,穆延宗抬脚重重踹在小厮身上。 满眼戾气,“若是聋了瞎了,便早些回家去,莫要在大门处叫旁人笑话!今日幸而回来的是我,若是府中女眷在外头,你不开门,若出了事,你有几条狗命赔!” 小厮胸口吃了实打实的一脚,顿时疼的龇牙咧嘴,身子径直倒在了地上。 一旁的小厮慌了,也不敢上前来,都垂着头不敢应声。 穆延宗直奔去母亲院落。 见正屋还亮着,在门口轻声唤道:“母亲,可还歇下了?” 面上早无方才在门口时的戾色。 赵氏听见儿子声音,本坐着发呆,立刻起身亲自推开了房门,瞧见儿子,满眼欢喜。 “好端端怎地忽然就回来了?” 穆延宗搀扶着母亲进屋说话。 “母亲,儿子今日回来,是有一事要求母亲。” “你莫不是想退婚?” 赵氏神情紧绷,只当儿子得知叶家已允下婚事,这才回府来闹。 毕竟先前儿子并不想同叶家结亲。 且她这儿子,什么都好,只一点。 在他眼中,世间女子皆是同样的相貌。 这让赵氏哭笑不得。 先前她去叶府结亲,是瞒着儿子的,只等事情定下,再去通知儿子。 “儿子的婚事自然由母亲做主。” 赵氏这才松下心来。 “儿子听说叶三老爷被停职了,一番打听,说是为了贵妃娘娘册封礼之事,想起母亲同云妃娘娘的交情,想让母亲出面,帮叶三老爷求个情。” 他扶着母亲坐下,说起来意。 赵氏一听,心中咯噔一下,这事儿她并不知晓,儿子又是如何知晓? 见她似要追问,穆延宗搪塞过去。 赵氏应下此事,便往云妃处递了帖子。 穆延宗这才安心回了自己的院子。 得知儿子明日休沐在家,赵氏便自作主张,命嬷嬷备上厚礼,准备明日带儿子过承恩伯府去。 第11章 二房一派 想着二哥难得休沐一日,叶景昭只想早些下课回去。 宋先生察觉出她心思飘忽不定,罚她抄写一遍诗经,抄不完不许回去。 “呦,四妹妹,宋先生轻易不会罚人,你可真是好大的福气。” 叶景云起身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先前母亲并未同她提过,让叶景昭同她一道儿读书,昨日回去,母亲好一番劝告,她这才忍下 三房什么地位? 也配同她一处念书? 先前没有交集,她自是懒得搭理。 可如今日日要同她在一处,叫她又怎能甘心? 二姐姐虽是庶出,可到底是大房的,平日里也乖巧,她这才能忍下。 现下又多出一个四妹妹。 传出去,岂不是要叫人笑话她? 叶景云心中到底有些不甘,心底的邪火本就蹿腾着,瞧见叶景昭时,那一股无名的邪火就抑制不住。 她允自收着桌上的物品,懒得搭理三姐姐。 叶景云见她这般清高姿态,哪里忍得? 一旁的丫鬟上前,给自家小姐使了个眼色。 她扯起唇角轻笑一声,这才跟着丫鬟出了学塾。 叶景妙一直躲在一旁,退也不是,近也不是。 见三妹妹终于迈出了学塾,长长松了一口气。 “四妹妹,不如我陪着你吧。” 叶景妙自是不敢在叶景云眼皮子底下同四妹妹交好。 可到底大家都是伯府姑娘,姨娘总是教导于她,莫要轻易站队。 两边都维系平等关系,才是立足生存之道。 “二姐姐,不必了,你若是回去晚了,徐姨娘该担心你了。” 她将东西收好,搁在脚边,取出诗经,又将宣纸铺好,提起毛笔催促二姐姐早些回去。 叶景妙见她不肯接受自己的示好,只得先回去再说。 想着来日方长,慢慢来就是。 学塾里只余下了叶景昭同红枣主仆二人,倒是难得清净。 红枣席地坐在四小姐身旁,扶着书案看着四小姐一笔一墨落在宣纸上。 四小姐的字表面看着娟秀得体,实则内里透着几分刚毅。 这种笔迹,红枣想,即便放眼京都,怕也是难得寻到比四小姐写的字还要好的姑娘了。 这是宋先生罚的。 写完后,自是要交到宋先生手中去的。 她心中不便起了担忧,“四小姐,若是宋先生瞧见你这笔迹,三小姐会不会生气?” 今日是第二日来学塾念书,宋先生还未仔细瞧见过四小姐的笔迹。 如今三小姐那样子,瞧着就是不喜四小姐的。 叶景昭不疾不徐,缓缓落笔,慢悠悠道,“不怕,就是给先生看的。” 她心中打定了主意,前世自己从不曾在家中跟着宋先生念书,宋先生自是不清楚她的功课。 如今她也不想在家中念书。 索性就显露出自己的真本事来。 若是得了宋先生赏识,三姐姐定然不依。 皆时二伯母怕是会让她回玉明书院念书。 正合她心意。 一个时辰过去了,午饭还未用,早起带的糕点正好用来充饥。 叶景昭将盘中仅剩的一块梅花酥分成了两半,她一半,红枣一半。 红枣极为感动,虽饥肠辘辘,却不肯去接,“四小姐,你还要抄写诗经,奴婢又不做什么,不饿的。” 她将半块梅花酥硬塞至红枣手中,“快拿着,但凡有我一口吃的,定不会叫你饿着。” 这话听的红枣心中一酸,红了眼眶,抹了一把眼泪。 “快些吃吧。” 她又催促了两句。 后院廊下传来一阵紧密脚步声,主仆二人齐齐停下手中动作。 抬头看去。 就见秋红正拎着食盒往学塾而来。 “四小姐,三夫人特意让奴婢带了午饭来。” 秋红虚福了福身子,这才将食盒搁在一旁空置的书案上。 红枣眼冒金光,上前同秋红一道儿布着佳肴美味。 两碗大白米饭,两个素凉菜,两个荤菜。 “三夫人特意叮嘱了,让四小姐莫要饿着自己,先用了午饭再继续抄写诗书。” 自打那一日四小姐给了她两个选择后。 这些日子,秋红终是下定了决心。 因着前些日子二夫人给的药量是一月的用量,故而这些时日,二夫人没有再唤她过去。 叶景昭端起碗筷示意红枣同她一道儿用饭。 红枣纠结了片刻,索性便坐下陪着四小姐一起。 “这些日子,二房那边可还给你送信了?” 用过午饭,她一边用帕子擦拭着唇角,一边问起秋红这些日子的近况。 “倒是不曾,不过……” 秋红左右瞅了一眼,又将身子压低了几分。 “三公子今日从外祖家回来了,方才在路上撞见奴婢,约奴婢今夜子时在后花园相会……” 秋红面色有些涨红。 她已是三公子的人,如今三公子约她私会,能为着什么事儿? 可这事儿,倒是不好在四小姐一个未出阁的姑娘面前直说的。 红枣紧皱着眉,有些不满地瞪了秋红一眼。 叶景昭倒是无甚在意,“你腹中的胎儿,可想好了?” “奴婢想留下这个孩子!” 这个结果,也算在她意料之中。 “你先不必同三哥讲你怀孕之事,且先瞒着,过些日子,寻个由头,你出府住上几日,再回来时,就告诉二房,你腹中胎儿已没了。” “是,奴婢全听四小姐的,日后奴婢再不敢有异心,奴婢今生万不敢忘记四小姐大恩。” 秋红跪在地上,一脸真诚。 可她心中却并无半分欢喜。 前世秋红害死母亲,今世即便及时止损,她也断不会原谅秋红。 如今既然她选择留下这个孽种。 那她就是二房一派。 眼下到时不急着同她撕破脸,一个秋红弄走了,二房定然还会送来无数个秋红。 反倒不如留下秋红,日后也是牵制二房的一柄利刃。 毕竟没有野心之人,又如何能同二房抗衡? 秋红收走了食盒,叶景昭又抄写了一个时辰,这才抄完了诗书。 收好东西,同红枣迈出了学塾。 三姐叶景云忽然折返回了学塾。 她嗅到了一丝危机。 面色平静,朝着三姐走了过去。 “四妹妹,你偷拿我的帕子想做什么陷害于我之事!” 第12章 双双跌落 “三姐姐,你这话,我倒是听不明白,我何时拿了你帕子?” 叶景昭面色平静,一字一句迎着三姐叶景云那毒辣的目光。 红枣有心想上前,被叶景昭微微侧过身子给拦在身后。 三姐今日是来挑事的,红枣贸然出头,只会吃苦头。 她不想让这傻丫头受委屈。 即便自己如今站在三姐面前,也足足要比三姐矮上一头。 可她本能想要将身后的红枣护下。 叶景云:“四妹妹,你莫要再装了,我身边的丫鬟可是说了,方才在学塾里,瞧见你鬼鬼祟祟、” “定然是你偷去了!” “三姐姐,我没有动过你的帕子!既然你的丫鬟口口声声说了是我拿的,那就让她出面同我对质!” 叶景云将身后的丫鬟拉到前面来。 “竹韵,将你方才瞧见的一五一十同四妹妹说一遍,莫要害怕,今日我定然为你做主!” 见那丫鬟面上信誓旦旦。 叶景昭心中揣测,今日怕真是着了三姐的道。 “方才三小姐离开学塾时,奴婢无意之中瞧见四小姐收拾东西时,身子挡着我们小姐的视线,但奴婢还是瞧见了我家小姐的帕子被四小姐给藏了起来!” 竹韵一手指着红枣身上的包袱,一口咬定东西就在那里头。 叶景昭轻嗤一声,“你既说了当时就瞧见了,为何当场不说,现下又回来指认于我,又是什么道理?” “奴婢是、是不确定,待回去了,这才发现三小姐的帕子丢了。” 竹韵又扭头看向三小姐,“奴婢猜想,四小姐怕不是想将三小姐的帕子送给外男?” “你真是好大的口气。” 听了这话,她有些想笑。 三姐平日被江氏娇宠,底下的丫鬟瞧着也是不大灵光。 也对,若是三姐姐聪明,前世又怎会做出那等苟且之事? “四妹妹,你什么意思!” 叶景云上前将自己的丫鬟护在身后,眯着眼盯着她质问。 “三姐姐莫不是质疑二伯母掌家的能力?” “这同我母亲掌家又有什么关系,你休要往我母亲身上攀扯是非!” “三姐姐,你这丫鬟张口闭口就是我要将你的帕子送去给外男,如今我在府中念书,平日没有二伯母允许,怎能轻易出门?” 她侧头嘲讽望向竹韵,继续道,“所以,是这丫鬟质疑二伯母掌家无能,还是三姐姐在质疑二伯母?” 叶景云怔了怔,回过神来,怒瞪了一眼身后的竹韵。 继而怒目看向她,“四妹妹,你莫要岔开话题,快交出我的帕子来!不然今日我定不罢休!” “三姐姐,我没有拿你的帕子。” 叶景昭再次重申。 “我看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叶景云往身后带来的几个丫鬟使了个眼色,“搜!” “是。” 竹韵带着三个丫鬟就朝着叶景昭走来。 红枣将身上包袱扔在地上,上前同几人纠缠。 叶景昭蹲下身子,将地上的包袱拿在手中,猛地一扯,里头的东西哐当散落一地。 这情景吓的推搡在一处的丫鬟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 书籍竹简散落一地,一块橘红色绣着牡丹的帕子赫然落在一竹简之上。 竹韵心下一喜,趁着众人愣神之际,快步上前将那帕子拾起,又迅速折回三小姐身边。 邀功似将帕子呈给了三小姐。 “四妹妹,我看你还如何狡辩!” 叶景云拿着帕子质问。 叶景昭依旧云淡风轻,“三姐姐,东西不是我拿的,但是为何会在我包袱里,还要问你的丫鬟竹韵。” 竹韵现下也不惧,扬着下颚颐指气使,“四小姐,罪证都找出来了,你还要如何狡辩!” 啪! 清脆的声响,让众人还没回过神来,就见叶景昭又是一巴掌扇在还呆愣的竹韵另一侧完好的脸颊上。 “你……” 竹韵大惊,双颊吃痛,却没挤出一句完整的话来,此刻双颊火辣辣地疼。 “四妹妹,你做什么!” 叶景云上前狠狠推了一把叶景昭。 承恩伯府的学塾本就设在后院池塘之上,众人现下一道儿挤在池面的木桥上。 因着池塘不过三尺深,围栏便修葺不到一尺。 借着三姐猛推的一把力,叶景昭故作惊慌,身子往右侧一倒,伸手本能去拽。 好巧不巧,就拽着三姐一道儿落入了池塘内。 木桥上的丫鬟们一下子慌了神。 见三小姐同四小姐在水池中挣扎,忙伸手就去拉。 叶景云因着惊恐,身子又不稳,四肢在水里胡乱扑腾着。 岸上的红枣第一个跳了下来。 她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要救四小姐。 可还未游到四小姐跟前,就被叶景云死死抱住了脖颈。 溺水之人,慌乱之际只会死死抱住来营救之人,生怕自己被人遗弃,也不管自己这般会带来让两人一同沉入水底的后果。 叶景昭在一旁奋力想要将红枣从三姐的钳制中,给搭救出来。 木桥上丫鬟们一个个声嘶力竭,却没有一人肯跳下水中来救人。 见三姐现下那力大如牛的气势,红枣已被憋地涨红了脸,她无奈只能从身后抬手重重一掌劈在三姐脖颈处。 叶景云眼中尽是不可置信与绝望,双眸缓缓垂下,手中渐渐松了力道。 红枣大踹了一口气,见四小姐示意,主仆二人这才一左一右架着三小姐在池中站稳了身子。 一步步上了岸。 即便方才还傲气凌人的竹韵,现下也慌了神。 四个人正要去扶三小姐,却被四小姐一个冷眼瞪来,众人垂下头不敢吱声。 “我亲自送三姐姐回去!” 就这样,湿漉漉的三人一路直奔回了二房正院。 二房的下人瞧见三小姐晕厥,且浑身湿漉漉地倒在四小姐肩上,四小姐同她的丫鬟也是浑身湿漉漉。 不敢多问,忙让人去给江氏回话。 “四小姐,三小姐这是怎么了?” 丫鬟小心翼翼问道。 叶景昭也不理,只吩咐道:“劳烦你往芷汀苑跑一趟,告诉王妈妈一声,让她寻了我同红枣的衣衫来,好让我们在三姐的屋里先换了这脏湿的衣裳。” 那丫鬟应下,也不敢耽搁,先去给江氏回了话,这才往芷汀苑跑了一遭。 江氏没有来,来的人是廖嬷嬷。 廖嬷嬷先去看了床榻已换好衣裳,但还在昏睡的三小姐后。 走到四小姐身边,问道,“四小姐、这、这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第13章 携子登门 “三姐姐失足落水了,是我同我的丫鬟将三姐姐给救上来的。” 这个功劳,她可不想叫旁人领了去。 至于三姐醒来后,局面如何。 暂且不提。 现下是她的功劳,她自是不会让给别人去。 虽然她是故意拖三姐一道儿落水,可若不如此,当时又如何脱身? 廖嬷嬷半信半疑前去回话。 江氏竟然没有过来瞧女儿,这一点倒是让她有些诧异。 拉过屋里伺候的丫鬟,问道:“二伯母屋里可是有客?” 那丫鬟僵了僵,犹豫之间,道,“肃穆侯府大夫人带着穆大公子来了。” 这个消息,倒是让她有些吃惊。 廖嬷嬷再次折返回来时,带着江氏同穆大夫人以及请来的大夫。 叶景昭同红枣已换了王妈妈亲自送来的衣裳。 来时特意同四小姐提起,此事是瞒着三夫人的。 她担心母亲那边起疑,让王妈妈搁下衣裳就回了芷汀苑。 即便换了干净的衣衫,发髻已重新梳过,可乌黑的发丝到底还是湿漉漉的。 “二伯母,穆大夫人。” 叶景昭行礼。 江氏睨了一眼她,又瞥见榻上昏睡的女儿,快步走到床榻边,又催促大夫为女儿看诊。 赵氏朝她一笑,眼底露出一抹担忧。 上前握着她的手,仔细打量,“身子可有不适?” 她摇头。 叶景云并无大碍,不过是被她打晕了过去。 大夫只当是吓晕的,留了安神滋补的药方。 榻上的叶景云,睫毛微颤,江氏心一下子就提了起来。 “云儿?” 江氏柔声轻唤。 叶景云缓缓睁开眼,瞧见母亲,一下子就红了眼眶,鼻尖一酸,挣扎起身扑入母亲怀中。 江氏一下一下轻拍着女儿的背,柔声哄着。 “到底发生了何事?” 见女儿终于平静下来,江氏问起事情经过。 “是四妹妹!是她拽着我,才让我同她一道儿跌入池塘!” 叶景云瞧见叶景昭立在屋内,伸手指着她,眼底满是怒意。 江氏眼皮直跳,皱起眉头。 “二伯母,是竹韵那丫头口出无言,污蔑我要拿三姐姐的帕子送给外男,被我教训了几句,她便撺掇着三姐姐来寻我麻烦。” 叶景昭面上摆出一副难过失望,“三姐姐推我入池塘,我失手将三姐姐也给拉了下去。最后也是我将三姐姐给救上来。” 赵氏听着这话,就明白了其中原由。 颇为心疼地握紧了叶景昭这未来儿媳的手。 这孩子,真是心善。 被人推下去,不怨恨还反倒以德报怨。 可见品性是极好的。 “你胡说!” 叶景云怒斥,双眸猩红。 江氏不想将此事闹大,拦下女儿,这才同赵氏说道,“珍蓉,正好让四姑娘带着你去三房,我现下脱不开身,改日登门道歉。” “也好,那我就先去三房看看亲家母。” 因为她在,江氏不想详究此事,当下就带着叶景昭往芷汀苑去。 “母亲,您为何……” 叶景云心有不甘。 江氏早已看穿女儿心思。 “可是丫鬟撺掇你去寻那丫头的麻烦?” 面对母亲直白的质问,她也不敢撒谎,沉默就是证明。 “你啊!” 江氏又气又无奈,抬手点了两下女儿的额头。 “竹韵那贱蹄子已经留不得了。” “母亲……” “你落水,那贱蹄子袖手旁观,你还留着她作甚?明日母亲给你另换一个。” “可……” “你安心休养,莫要落下寒症才是!” 江氏安抚女儿歇下,又留下人照顾。 带着廖嬷嬷一出了女儿的屋子,便将竹韵一众人带去了正屋。 无论竹韵如何苦苦哀求,江氏断然不肯容下。 今日因着她这蠢货撺掇,让女儿在赵氏跟前失了面子,且还任由女儿落水不救。 她便不会轻饶了这贱蹄子。 竹韵最终被江氏发卖去了青楼,余下今日跟着的三个丫鬟每人重打十棍,罚三月月钱。 赵氏握着叶景昭的手一出了二房院子,便命小厮去前厅唤了儿子前来。 今日打着拜见三房的名义,让二人见上一见。 “今日是我带着那混账小子来的,你不用不好意思,总该也叫你瞧瞧,我那混账小子长的什么样子。” 赵氏如今见她,是越看越喜欢。 满眼宠溺慈爱。 话落,赵氏就见儿子朝着这头走来。 忙招手唤道,“宗儿,快过来。” 穆延宗已换下军中铠甲,今日一袭墨色长袍,五官棱角分明,眸光深邃。 浑身透着一副生人勿进的气势。 他一步步逼近,叶景昭抬头望去。 眼前人的模样同记忆中的容貌重重交叠。 许是如今年岁尚小的缘故。 她脑海里尽是深山之中,少年一身铠甲,迎着烈日,面色冷屹。 “这是四姑娘闺名景昭。” “这是我那混账小子,你日后就唤她一声兄长罢。” 赵氏见她愣神,出声介绍道。 “景昭妹妹。”穆延宗作揖,唤了一声,眼底并无多少波澜。 叶景昭回过神来,微微屈膝回礼,“穆大公子。” 赵氏见她没有唤哥哥,面上闪过一抹尴尬。 带着二人去了三房。 谢氏得知赵氏前来,亲自出来迎。 又吩咐今日得空在家休沐的儿子出来作陪。 叶枕生怕妹妹吃亏,一直守在妹妹身旁,一副戒备,见穆延宗只是微微垂头看着桌上茶盏,并不越矩。 他才慢慢放下心来。 虽说眼前之人是他如今的上司,可现下是在伯府,他是客,他是主。 且他不能叫妹妹吃亏。 谢氏方才就见女儿归来时换了衣裳,且发髻湿漉,因着赵氏在,不好追问。 眼下见王妈妈端了姜汤来,就让女儿去隔间用姜汤。 叶景昭想去外头透气,便同二哥说道:“二哥。我去外头透透气。” 叶忱要跟着,被她拦下了。 谁知前脚她才出来,面无表情的穆延宗也跟着出来了。 叶忱原想跟着,却被赵氏给扣下说话了。 “听母亲说,你幼时就跟着父母去了嵩县任上,如今才回来,可还习惯?” 叶景昭完全没有料到,现下她正倚着栏杆,脚下摆弄着石子。 被这突如起来的声音惊了一下,身子晃了晃。 “还行。” “你父亲的事,不必担心,我母亲同云妃有些交情,已送信入宫,想来这两日就有眉目了。” “谢谢。” “我平日不得空在京都,如今婚约既已定下,还望你得空常去陪我母亲说说话。” —— 感谢华佑、anna88的推荐票。 宝子们,多给我些票票呀,谢谢呀。 你们最可爱呦。 第14章 要请人来 傍晚时,芷汀苑来了一位客人。 一位谁都未曾料到的客人。 叶忱送完穆大夫人后,同穆大公子一道儿回了南安大营。 谢氏才歇下,王妈妈见夫人睡的沉,就来四小姐处回禀。 “四小姐,二房的安姨娘来了,夫人睡的沉,老奴这才来寻你出去待客。” 叶景昭虽有些疑惑,还是出来迎人。 二房这位安姨娘平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先前她去二房时,还一次都未曾同安姨娘碰见。 若不是王妈妈说起,她几乎都要忘记了二房还有这么一位姨娘。 毕竟她的存在感极低。 人已在客厅处候着。 叶景昭换了衣裳,就去外头待客。 入厅内,瞧见一抹暗蓝色衣衫,妆容寡淡的妇人安静坐于厅内。 “安姨娘。” 她走近,微微屈膝见礼。 安姨娘笑着起身回礼。 “今日登门,是二夫人让姨娘来给四小姐赔个不是。” 安姨娘面上依旧带着笑,那寡淡妆容,将她面色映衬的略显苍白无力。 “安姨娘,这话倒是折煞我一介小辈了,不知二伯母为着何事?竟还劳安姨娘亲自走这一遭。” “是为着三小姐落水之事,二夫人已将竹韵那丫头发卖了,其余的也都罚了。” 她没有藏着掖着,“三小姐平日被二夫人宠坏了,底下的丫鬟也纵的没边,一家子姐妹切莫生疏才是。日后自有四小姐的福气。” 其实今日之事,二夫人那般精明。 又怎会不知。 三姐帕子为何会在她的包袱中? 竹韵又为何会出面指证? 这些事,二伯母又怎会想不通? 且今日穆大夫人登门,又知晓她以德报怨救了三姐。 二伯母便不会揪着此事不放。 若是再为着此事处罚于她,传出去,二伯母也只会落个刻薄不分是非的名声。 那样极为看重名声之人,又怎会将自己珍重的东西拿出来去赌? “一家子姊妹,断没有什么隔夜仇,安姨娘回去替我给二伯母捎句话,等过两日三姐姐气消了,我再登门去给三姐姐赔个不是。” 安姨娘见事情办妥,起身告辞。 叶景昭亲自将人送了出去。 出了芷汀苑正门,安姨娘就不肯她再送。 临走时,安姨娘犹豫着开了口。 叮嘱道,“四小姐,三老爷的事情,不如去求求穆大夫人,许是还有机会。” 这份来自二房的善意,她感激道谢。 安姨娘能同她提起此事,怕是从二伯父同二伯母处听见了什么风声。 “多谢。” 安姨娘摆了摆手,示意她不必客气。 带着丫鬟离开了三房。 “安姨娘也是个可怜人。” 红枣望着安姨娘离开的背影,喃喃道。 “你又听了什么闲话?” 叶景昭回头望去,眼中颇有几分无奈。 这丫头憨傻,性子谆厚。 听见什么消息,也没个分辨的能力。 二伯父对这位安姨娘也是极为宠爱的,虽然她没有为二房诞下一子半女,可这些年二伯父对她的荣宠从未减退过。 且二伯母还能多年一日容下她。 她在二房没有恃宠而骄,但这些年能牢牢把握住二伯父的心思。 可见也并不是什么单纯之人。 “奴婢听说当初二老爷瞧上的是安姨娘的妹妹。” 红枣凑上前,神神秘秘将自己听来的小道消息同四小姐一一道来。 “可那妹妹是个烈性子,不肯应允,后来不知安姨娘使了什么手段,摇身一变替妹妹成了二房的姨娘。” 二房安姨娘这秘闻,她倒是未曾听说过。 叶景昭随意听着,并未往心下放。 安姨娘回了二房,就去主母跟前复命。 恰巧撞上正同江氏一处用饭的二老爷。 二老爷今夜本打算留宿在江氏屋里,瞧见妆容素净的安姨娘,一时心里发痒。 搁下碗筷,就同江氏道,“今夜我去陪陪安氏,你早些歇着。” 江氏面上就有些挂不住,碗筷重重摔在桌上,嘲讽了两句,“老爷仔细身子。” 安姨娘一脸惶恐,不知所措垂头缩在一旁。 二老爷紧锁眉头,面上不大愉快。 江氏见状,放低身段,忙哄道,“老爷先去洗漱吧,妾身同安妹妹交代几句。” 次日一早,二房丫鬟来传话。 因着三小姐要休养几日,府中学塾宋先生也就跟着休息几日。 难得清闲,她自是乐意。 索性无事,便打算睡个回笼觉。 秋红鬼鬼祟祟敲门而入。 “四小姐。” 见秋红面色微红,面容上有些许异样。 叶景昭微微额首,从榻上坐起,示意她坐下说话。 “三少爷昨儿失口告诉奴婢一件事……” 她直觉不会是什么好事儿。 果真就听见秋红说了起来。 “二夫人让三少爷去江家请了崔嬷嬷来小住。” “何时的事儿?” “三少爷这次去外祖家,便是去办二夫人交代的事情。” “可说了何时来小住?” “说是等崔嬷嬷料理完手头上的事情就会来了。” 叶景昭心下一颤,垂下眼眸,压下压低浓浓恨意。 红枣见状,上前将秋红领了出去。 这位崔嬷嬷可是江氏娘家母亲身边的嬷嬷,也是看着江氏长大的。 素来宠爱江氏,极为忠心。 江氏娘家乃是京都名门望族骁勇侯府江家,且江家唯有江老夫人诞下的两子两女,再无旁的庶出。 如今继承侯爵之位的乃是江氏嫡亲大哥。 江氏大嫂阮氏是当今阮皇后的堂妹。 二姐是宫中得宠的江淑妃,且还诞下一皇子。 二哥是家中最宠爱江氏之人。 江氏本是家中老幺。 自然万千宠爱与一身,自幼想要的东西,便没有得不到的。 江家对伯府三房,并无多少敌意。 可却有一人,为了江氏,处处刁难三房。 不是旁人,正是江老夫人身边的崔嬷嬷。 只因她不是普通的下人。 她是谢氏嫡亲的姑姑。 亦是她嫡亲姑姥姥。 在叶景昭的记忆里,崔嬷嬷总是板着脸,冷声斥责于她母亲。 仗着自己长辈的身份,三房但凡惹恼了二房。 这位姑姥姥必定会为二房出头训斥她母亲。 幼时,这位姑姥姥她也是见过的。 母亲待她极为尊敬,可这位姑姥姥后来越发得寸进尺。 前世崔嬷嬷并未被二房给请了来。 这个变故,叫她心中隐隐不安。 这一世到底还有什么事情变成了她不知的局面? 第15章 有人欢喜 这两日,承恩伯府难得风平浪静。 父亲从城外回来时,风尘仆仆。 脸上也新长出了许多胡子,整个人邋遢且沮丧。 母亲瞧着父亲如此沧桑模样,满是心疼。 叶景昭本在屋内同母亲闲话。 三老爷见女儿在正房,反倒有些拘谨。 见了礼,她就先行退了出去。 谢氏这才上前,仔细打量,生怕老爷在外头受伤。 “我无事的,叫你担心了。” 叶三老爷在夫人面前,尽力扯出一个笑容来,不想叫谢氏担心。 谢氏别过头去,极力止住委屈。 身子微微颤抖着。 王妈妈领着屋内伺候的丫鬟退了出去,临了将房门带上。 叶三老爷这才将夫人揽入怀中,柔声安抚道,“明娇,都多大了,这般模样,叫儿女瞧见了要笑话了。” 自打婚后,无人时,他便唤着夫人闺名。 婚后夫人为他生儿育女,操持后宅。 他心中万般感激。 这些年来,夫妻二人相互扶持,同甘共苦。 日子好不容易瞧见了一丝盼头,可如今那微弱的盼头仿佛海市蜃楼。 瞧着极为缥缈。 不想让夫人担心,这才去城外独自静了几日。 谢氏止住泪意,轻抬眸满是心疼望向老爷,“老爷,先梳洗一番吧,这样子,旁人不知,还只当是哪里来的叫花子。” 叶三老爷笑着连声应下。 梳洗一番,王妈妈又摆上了午饭。 谢氏又吩咐将女儿唤来一道儿用饭,叶景昭不肯,只领了一些饭菜在屋内独自用着。 三房这几日沉重气氛随着叶三老爷的归来,渐渐缓和了些许。 直至午后,外头有人来送信。 三房那死寂的气氛终于彻底被打破。 谢氏满眼欢喜,叶三老爷不可置信看着手中的信笺。 叶景昭也来了正屋。 来信的是父亲的上司。 因云妃听闻家乡佳酿一时寻不来,索性便取消了这一项。 那内侍还代为转告了云妃的叮嘱,叶三夫人同她交好,让父亲上司日后多多提点一二。 那上司的态度立马大幅度转变。 毕竟那可是如今圣恩正浓的宠妃。 这个面子,他不得不卖。 一家子欢喜,叶景昭心中却有些忧愁。 这上司不喜父亲,现下父亲的官职又是二房打点来的。 如今既得了云妃相助,二房那头怕是要难眠。 现下她已替二房应下亲事,已不想父亲在朝中受二房挟持。 眼下又没有合适的法子。 谁知她这担忧才起,宫里云妃派了内侍就来送贺礼。 内侍在伯府前厅候着,江氏派了廖嬷嬷前来唤三房前去前厅。 叶三老爷带着妻女急匆匆往前厅去。 生怕叫内侍等久了。 “这位可是叶家四小姐?”那内侍手中捧着锦盒走到叶景昭身前,极为恭敬问道。 江氏忙应道,“回大人,那正是我家四姑娘。” 内侍笑着将锦盒奉至叶景昭身前,“这是云妃娘娘给四小姐的一些赏赐,娘娘说了,改日召您进宫瞧瞧。” “谢过大人。”叶景昭并不知这内侍如何称呼,接下云妃赏赐,道了谢。 那内侍也不多留,带着一众人又气势浩大离开。 叶景昭四下打量了一眼,并没瞧见三姐姐的身影。 二伯父拉着父亲说话。 江氏也朝着她们母女二人走来。 “三弟妹,这云妃娘娘怎么忽然给四姑娘送礼来了?” 江氏面上笑着,心下却不悦。 三房一惯都任由她拿捏。 如今这三房竟同云妃结交上了,那日后呢? 谢氏今日气色也好了些许,如今女儿婚事已应下。 她再无顾忌,挺直了身子,答道,“二嫂,这还是拖了穆大夫人的福。” 江氏一怔。 没有料到穆大夫人赵氏竟还同云妃有交集。 这事儿,她竟一点风声都没有听见。 当晚,大厨房往三房送的饭菜都比往日要强上一些。 二房那头气氛格外沉重。 二老爷黑着一张脸,江氏在一旁也不敢做声。 叶景云自顾吃着。 眶! 二老爷猛地将筷子扔在桌上,江氏警铃大震,叶景云也不敢再吃,搁下碗筷呆坐。 江氏给廖嬷嬷使了个眼色,廖嬷嬷将三小姐带了下去,又吩咐人撤了桌上饭菜。 房门被关上,二老爷这才一掌重重砸在桌上。 怒道,“真是废物!废物!” 江氏立在一旁,心中虽不满,也不敢在此时同老爷争执。 “当初就不该听你这妇人片面之词,如今可倒好了,三房回来了,还巴结上了云妃,老三的官位如今怕也不能奈何!” 想起月前之事,二老爷便怨恨江氏。 “老爷,云儿也是您唯一的女儿啊,当初若不是寻了三房回来,难不成咱们就眼睁睁将女儿推入那虎穴狼窝不成!” “一个女儿罢了,难不成你想看着我死!” “老爷、您、您浑说什么,咱们夫妻一体,妾身怎会……” “够了,这烂摊子你自己收拾,若是不能将三房弄回嵩县,那你也就给老子滚!” 江氏一惊,仿佛没有听清老爷方才的咆哮。 这些年,她一心为着老爷。 为他做了许多事。 如今他叫自己滚? 当年若是没有她,他能有今日的地位? 二老爷转身就要走,江氏气急,上前就拽住老爷。 脸上挂满了泪珠,眼中却仿佛燃烧着熊熊怒火一般,“老爷,你可莫要忘了,我可是骁勇侯府的四姑奶奶,我大哥是如今的骁勇侯,我大姐是江淑妃,我大嫂更是阮皇后的堂妹!” “这些年,就是因着你的身份,我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些年你背着我做了多少事,你自己清楚!” 二老爷满是厌弃,一把推开江氏快步离开了正屋。 当年叶家二老爷也是丰神俊秀,京都恋慕他的女子更是无数,他更是万花丛中过。 娶了江氏后,家中只一安姨娘。 可外头也养着几位,江氏暗中派人坏了她们身子,让其不能生育。 二老爷因为顾忌江氏背后娘家,从不为此事同江氏撕破脸。 可如今不同。 一旦三房平步青云。 那他这条命,还如何留得? 承恩伯府有人欢喜有人愁。 这一日,父亲从鸿胪寺归来,带回一个消息。 如今翰林院编修有个空缺,上司想让父亲过去。 “老爷,您现下是从六品的官职,可这翰林院编修是正七品的官职,怎么就……” —— 感谢anna88的推荐票。 宝子们,可以把你们手中的推荐票、月票投给我吗? 求求啦。 第16章 官职变动 “上司的心思,我一时也猜不出来端倪。” “那……” 叶三老爷现下也拿不定主意。 谢氏不免担忧了起来。 见父母陷入困境,叶景昭站在一旁皱起了眉头。 前世并无这一茬。 “父亲心中更属意哪个官职?” 女儿忽然出声,叶三老爷望去,脑海中不由思索起女儿的话来。 一个从六品、一个正七品。 鸿胪寺的官职同宫中贵人打交道颇多。 面见天子的机会也会更多。 但是说到底,鸿胪寺的职位是二房打点来的。 就是因着这官职,才将自己女儿去顶替了那门婚事。 三老爷心中对二房到底有心埋怨。 如今忽然得了这么一个机会。 他心中迟疑,但也更倾向于去翰林院。 翰林院虽说同宫中贵人交集不如鸿胪寺。 但日后仕途上升的机遇也要比鸿胪寺强一些。 叶景昭见父亲没有做答,又道,“想来父亲心中更属意翰林院罢。” 谢氏不解,视线来回在女儿同老爷身上打量。 三老爷沉声道,“是的,为父是更属意翰林院,可一旦入了翰林院,也不知何时才能再往上挪一挪。” 翰林院的官职比鸿胪寺更加激烈。 如今上司能给他这机会,怕是同云妃娘娘有关。 先前上司刁难,他被停职,后来云妃出面,上司不想得罪云妃。 便提了这么个机会给他。 为的就是弥补先前的事情。 “凡事急不得,既然老爷更属意翰林院,那妾身便支持老爷去翰林院,毕竟这些年,咱们都等过来了,如今也不急在这一时半刻。” 谢氏见老爷迟疑,上前宽慰了几句。 三老爷最终下定了决心,去填翰林院的空缺。 …… 当三老爷去翰林院任职的消息传入江氏耳中时。 正是二老爷下朝回来同江氏争执的时候。 “你去告诉赵氏,将云儿许给她家,同三房的婚事就此作罢!” 江氏为老爷正换着朝服,就见老爷忽然提起此事。 手中动作一僵,皱起眉头,她不知晓其中原由。 “老爷……” 江氏还没说完,就被二老爷给打断了。 “如今老三都入了翰林院去,虽说不过正七品的官职,可翰林院不是我轻易能出面的地方!” “什么?” 江氏不可置信,满是震惊。 “这事儿,不能拖了,你明日就往侯府亲自去游说赵氏,我二房的嫡女,哪里是三房小门小户出身能比得。” 似是怕赵氏不肯应,二老爷又加了一些允诺。 “若是赵氏肯应下换亲之事,我就会为穆大公子请封侯爵之位。” 见老爷眼下劝不动分毫,江氏也不想同老爷争执此事。 随口应下,心中却是半点不肯随了二老爷的心思。 女儿是她辛苦十月怀胎生下的。 如今赵氏娘家已败落,若不是天子仁慈,赵氏一个罪臣之女岂会没有受到赵家一丝牵连? 且肃穆侯府那位继老夫人又是个善茬? 赵氏还在闺阁时,那般八面玲珑心思剔透之人,尚且都斗不过。 云儿是她娇宠捧在手心中长大的。 她又怎会眼睁睁看着女儿去受苦? 二老爷洗漱的功夫,江氏命人唤来安姨娘伺候。 她自己则避去了外头。 随行只带了廖嬷嬷。 “婆母往安州去祭祖也有段时辰了,派人往安州去将婆母接回来罢。” 江氏眸光望着远处,幽幽说道。 廖嬷嬷应下,就吩咐人即刻启程往安州去了。 二老爷最是听老夫人的话。 老夫人又极为喜爱江氏这个二儿媳。 有老夫人在,老爷便不敢再打将云儿送去侯府的主意。 临了时,她派人去往娘家催促崔嬷嬷早些过来。 她先前以人手不够的由头,让儿子去求了母亲,想叫崔嬷嬷过来她身边帮忙。 江老夫人心疼女儿,无有不依。 崔嬷嬷也愿意陪着江氏。 但手中活计需得交代妥当,她才能来伯府帮江氏。 三姐姐休养了好几日,身子才有了气色。 伯府的学塾也恢复正常。 宋老先生当日便收到了四小姐派丫鬟送来抄写的诗书。 他有些吃惊。 具他所知,三房公子小姐幼时便跟着父母往嵩县任上去了。 哪里不似京都繁华,也没出过什么世家大族名流。 可四小姐的笔墨,瞧着倒是分毫不逊于京都世家贵女。 他有心一打听。 听说三夫人娘家父亲在家乡也是有名的教书先生。 虽未有什么大的名气。 想来四小姐的书法,是出自其母亲的教导。 那她的外租父自然也不会太差。 “四小姐,日后你便坐在此处。” 宋老先生指着三小姐右侧并排空置的书桌道。 叶景云蹙眉看去,面色不悦。 “先生,这样如何使得?” 叶景昭还没有反应,叶景云出声质疑。 宋先生微微眯起眸子,一手顺着留了小半截的花白胡须,一面盯着叶景云。 “先生,学生只是担心,若是四弟回来,知晓他的座位被四妹妹占了去,恐要闹起来。” 一副善解人意的模样。 “四公子顽劣,待老夫人回来,老夫亲自去同老夫人提一提,日后四公子便不用跟着老夫学习了。” 话落,宋先生招手示意叶景昭挪去新位子。 叶景昭迟疑了片刻,就收拾了书案挪了过去。 先前在伯府学塾上课的学生,除了二姑娘、三姑娘、还有五房的四公子。 四公子如今才七岁,他父亲虽也是庶出,可自幼就颇为得老夫人宠爱。 听说是因着五老爷同已故伯爷长的有七八分相似。 且五房的这位孙子也同已故祖父有五六分相似。 自幼便是在老夫人跟前养大的。 性子自是纵容的有些顽劣。 宋先生先前忍着。 如今收了四小姐这样一位女学生,自然就不肯再教这位四公子了。 当二夫人从女儿口中得知,四姑娘得了宋先生的青睐。 心下大怒。 “呵、没想到,竟还藏的这般深!这些年,我还真是小瞧了谢氏!” 江氏紧咬着牙,一字一句怒喝。 廖嬷嬷将屋内丫鬟遣散了出去,这才劝道,“夫人,到底是小地方出身,何必同她一般见识。” “可如今四姑娘已经得了宋先生的赏识,日后……” “夫人,三小姐自有三小姐的福气,凭她如何得了宋先生的赏识,侯府那头可还有人不依呢。” 廖嬷嬷一句话,让江氏顿时茅塞顿开。 “嬷嬷,往侯府送一份请帖,单独邀了老夫人过府来。” 第17章 老夫人登门 见夫人一点就通,廖嬷嬷会心一笑。 “是,老奴这就派人去下帖子。” 江氏没有料到,当初将三房从嵩县弄回来。 如今会成了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局面。 好在一切也不是没有挽回的余地。 她要拿捏三房,有的是法子。 叶景昭没有料到秋红会这么快就来寻自己。 当秋红将自己从三公子处得来的消息,一一禀给她时。 她倒是颇为诧异。 二伯母这般着急请了肃穆侯府的老夫人前来,摆明了就是想刁难自己。 她也不怕赵氏同她撕破脸皮? 这事儿,她吩咐瞒着母亲。 好在侯府老夫人还没来时,穆大夫人赵氏的信就送了来。 赵氏在信中嘱咐,让她谨慎小心。 江氏只请了老夫人来,赵氏不能打着陪婆母一道儿来的幌子。 且老夫人也不会依。 还言明她已叫人送信给穆大公子,若是穆延宗能抽出时间来,就会陪着这位婆母一道儿来。 只是,穆延宗到底没有得空。 只吩咐人送信来,叫她不必太过担心。 若真得罪了老夫人,也无甚干系,自有他在,她不必担心。 穆延宗的信拿在手中,叶景昭恍惚间觉得手中信笺沉甸甸。 心中有些闷闷。 肃穆侯还在世的时候,穆大公子是何等风光。 就连赵氏在侯府,同这位继婆母相抗多年,也是不分伯仲。 如今局面,到底叫人唏嘘。 曾经多风光霁月,如今就多苍凉孤寂。 想起赵氏看向自己那温柔似水的神情,这样温柔和善之人,前世却是被那样残害至死。 她忽然生出一丝怜悯。 这一次,她一定要帮助赵氏摆脱困局。 穆老夫人过府的时候,江氏让人来请谢氏同四姑娘前去。 不巧昨儿夜里谢氏染了风寒,今日竟都不能下榻。 一双眸子暗沉无光,就连面色都惨白地有些骇人。 谢氏强撑着想要陪着女儿前去会客。 却被女儿给拦下了。 “母亲,不必担心,左右在家中见客,不会有事儿的,您就安心歇着,我快去快回。” 谢氏挣扎想要从榻上起身,叶景昭将手压在母亲肩膀上。 望着母亲的眸光中带着几分执拗。 “夫人若是不放心,老奴就陪着四小姐过去,夫人且安心歇着吧,身子才能快些好起来。” 王妈妈也在一旁劝着。 谢氏只得作罢。 叶景昭不放心留下秋红照顾母亲,秋雨虽行事周全,可性子太过木讷。 她便叫红枣留下盯着。 交代妥当,带着王妈妈往前厅去见客。 穆老夫人今日登门,江氏早早备下席面,比往日穆大夫人来府中时还要盛大。 进入前厅,叶景昭微微垂眸,屈膝见礼。 “见过穆老夫人,二伯母、三姐姐。” 她依次见礼,穆老夫人打量着她。 侧头同江氏道,“这小地方养出来的,到底不能同三姑娘比。” 丝毫不避讳厅内的当事人,且穆老夫人的声音也没有半分压低的意思。 厅内伺候的丫鬟各自垂下头来。 叶景云坐在母亲下手的位子,方才起身同叶景昭回了礼。 才一坐下,就听见被穆家老夫人如此夸赞,忙又起身。 故作惶恐,“老夫人,景云何德让您如此夸赞。” “快快坐下吧,这孩子瞧着就叫人喜欢,只是可惜了,我家那孙子没有这等福气。” 说着又斜睨了一眼厅内还站着的叶景昭,眼中满是嫌弃。 “也不知,日后谁家能得了这好福气去。” 叶景云被穆老夫人说的垂下头来,双颊早已羞红。 江氏笑着摆手,自谦,“小孩子家家,老夫人不能这般夸赞,日后怕是要得意忘形了。” 穆老夫人嗔了一眼江氏,招手示意叶景云到跟前来。 “到底是骁勇侯府的外孙女,身份贵重。” 叶景云羞涩走到穆老夫人近前。 老夫人牵起她的手,就从手腕上褪下一只通体碧翠的镯子,瞬势套在了叶景云腕间。 三人各怀心思,互相推辞。 叶景昭看着厅内三人,倒是颇为无趣。 想要这般三言两语就能伤及她? 真是可笑。 既然没有人理她,那她便自顾朝着一旁空位落了座。 穆老夫人余光瞥见,黑了脸,怒目呵斥,“长辈说话,怎就这般没有规矩!你平日的规矩都学到何处去了!” 叶景昭面上波澜不惊,也不起身。 她满是惊讶望向二伯母,说道,“回老夫人,我家二伯母也没有说不让我坐下啊。” 江氏方才面上的笑还未来得及收,一下子被牵扯进来。 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你同我孙儿如今已有了婚约,我到底是他祖母,你在我面前怎就这般无礼!” 穆老夫人松开叶景云的手,坐直了身子,句句紧逼。 “老夫人,我何时失礼了?” 她不解望向江氏,“二伯母,您说侄女我可否做了什么无礼之事?” 江氏想在一旁看戏,那她绝不会答应。 非要扯了江氏下来。 江氏脸上有些挂不住,回头同老夫人致歉,“老夫人,今日就算给我一个面子,莫要同小辈计较这些。” 穆老夫人却不依,执意道,“不可,她日后总是要嫁入我肃穆侯府,这样的品性,传出去岂不是让我们侯府令人耻笑!” 叶景昭心中忍不住翻起白眼,真是懒得同老夫人争辩。 她今日登门,就这? 这些口头上言语就以为能伤到她? 真是可笑又无知。 她仿佛围观看戏一般,看着面前三人惺惺作态。 恨不得给三人一人发一个表彰。 “四妹妹,快些给老夫人赔个不是。” 叶景云站出来,一副体贴懂事。 叶景昭平静看着她,没有接话。 穆老夫人生怕叶景云吃亏,忙道:“景云丫头,你先回去吧。” 江氏也在一旁给女儿使了个眼色。 叶景云行了一礼,从一侧退了出去。 穆老夫人看了一眼江氏,江氏微微点头。 就见穆老夫人缓缓开口,“今日我来,是有件事儿想同二夫人商议。” “老夫人还请直言。” 叶景昭正吃着茶,感受一道凛冽目光扫来。 她缓缓抬头,寻着那道目光望去。 就见穆老夫人直直盯着她,眸中泛着寒光。 “日后你要嫁入我肃穆侯府,不可因着没有规矩让我们侯府跟着你被人耻笑,今日我带来的田嬷嬷便留下教你规矩。” —— 感谢anna88的推荐票。 第18章 初次交锋 “老夫人,这事儿还恕晚辈无法应下。” 叶景昭神色淡淡,未见半分慌张。 穆老夫人眼刀子直直投来,“你这小辈,真是没有规矩!” “老夫人,实在是家丑不可外扬啊……”叶景昭缓缓起身,神色略有些为难。 江氏一惊,不知四姑娘要说什么。 就听见她不等穆老夫人追问,缓缓开口。 “如今祖母不在府中,我同父母也是月前才搬回的京都,现下吃穿都在府中,只是院里丫鬟们的月钱还欠着……” “父亲如今的官职虽说比先前要升了几级,可奈何京都不似嵩县那样的小地方,父亲的俸禄也只够些人情往来打点。 田嬷嬷又是老夫人身边之人,月钱上自是不能亏待。 可眼下…… 父母实在拿不出这些银钱来。” 叶景昭一摊手,微微耸肩,一脸无奈。 江氏心中咯噔一下,来不及阻止,就听四姑娘一轱辘将家丑倒了出来。 穆老夫人哪里料到,这一下也不知如何接话。 “老夫人,您的心意晚辈自是不敢不领,不如您开口帮我同二伯母提一提此事?” 江氏脸色彻底黑了下来。 为了顾忌面子,面上强撑着笑。 穆老夫人也觉尴尬,清了清嗓子,没有做声。 厅内伺候的丫鬟早已恨不得挖坑将自己给埋起来。 只恨自己今日怎就这般倒霉。 江氏素来心眼小。 怕是不会轻易放过她们。 “四小姐真会说笑。”廖嬷嬷笑着打破沉寂,“自打你们搬回伯府来,夫人往三房送了无数珍宝,这三房下人的月钱,夫人又怎会拖欠不发呢?” 叶景昭满是困惑,惊讶问道,“可是就连母亲同我的月钱,也是未曾发过的呀?莫不是廖嬷嬷认为我在说谎?” 廖嬷嬷讪讪一笑,看了江氏一眼,见江氏点头。 她这才又继续道:“三夫人同四小姐竟是没有收到月钱?这每月我们夫人都是亲自核对过账目的呀……” “廖嬷嬷,去查,看看到底是底下那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的蠢货,竟敢在我眼皮子底下苛待三房!好好给我查!” 江氏大怒,廖嬷嬷应下,带着人就出了前厅。 叶景昭今日本就没想着能从二伯母手中讨要回月钱来。 在嵩县这些年,伯府一直没有派人送过月钱来。 父母也懒得同伯府计较此事。 一家子在嵩县靠着父亲的俸禄,也不会饿死。 穆老夫人缓过神来,就为江氏开脱,“想来定是底下的人瞧你心善,这才做下这等欺上瞒下的事情来,若不是四姑娘今日说起,想来你还被底下人蒙骗在鼓里。” “哎、真是叫老夫人瞧了笑话,我现下臊的慌。” 二人惺惺作态,彼此开脱。 叶景昭这当事人反倒是没有半分存在感。 她倒是想要瞧瞧,这伯府今日是谁要倒霉。 廖嬷嬷动作极为利落,出去不过半刻钟的功夫。 就带回了一位瞧着约莫六十出头的婆子,那婆子一身粗布衣衫。 许是这一路小跑而来,发白的发髻也松散了些许。 面上也满是褶子,一双眸子闪着不安的光。 这婆子姓孙。 是账房里头的管事。 “回夫人、穆老夫人,老奴已查明了,是这孙管事将三房的月钱给克扣了下来。” “混账东西!” 江氏怒斥。 那孙嬷嬷不敢辩驳,跪俯在地,连声哀求。 “二夫人,老奴错了,老奴知错了,再不敢、再不敢了!求二夫人给老奴一个机会。” “今日若不是四姑娘提起此事,我平白还要为你这黑心东西,担下一个苛待小叔妯娌的罪名。” 江氏又望向穆老夫人,“穆老夫人,真是对不住了。” 穆老夫人微微摇头,示意江氏无事,不必介意。 “廖嬷嬷,将这孙管事轰出去,将三房的月钱你重新核算好,亲自送去。” “是。” 廖嬷嬷正要退下去,就听江氏将她又给叫住。 “将田嬷嬷的月钱也一并送了去。” 叶景昭听在一旁,今日这田嬷嬷推辞不得。 穆老夫人说到底是长辈,打着教规矩的缘故给她送了教习嬷嬷来。 若是不收,这事儿传出去不大好听。 “老夫人、二伯母,那我就先告辞了,也快到了学塾上课的时辰了。” 穆老夫人见她没有再推辞不肯要田嬷嬷,见好就收,摆了摆手,示意她退下。、 田嬷嬷跟在王妈妈身后,陪着四小姐回了三房。 一路上众人各自无言。 待到了三房,叶景昭让田嬷嬷先去歇着。 可田嬷嬷执意要去给三夫人见礼。 “我母亲现下病着,等改日,我在将嬷嬷引荐给母亲。” 叶景昭压着怒火。 “四小姐,老奴既然被老夫人派了来,不好不去给三夫人请安。” 田嬷嬷喋喋不休,“老奴就在屋外廊下去见了礼,也算全了礼数。” “老夫人是让嬷嬷来教我规矩,不是叫嬷嬷来当我祖宗。” 她可以忍着老夫人,可是这田嬷嬷又算那根葱? 真当自己不说话,就是好拿捏的? “四小姐这是说的什么话,这不是在打老夫人的脸?” “你莫要往老夫人身上攀扯,你只需记住,你是来教我规矩,不是来给我当祖宗。我说什么,你便做什么。” 叶景昭一个冷芒扫过,“若是连这点都做不到,我就将你丢到府外去!你可莫要忘了,老夫人已将你给了我,是去是留,自是由我处置!” 见她神色愈发冷冽,田嬷嬷心下有些犯怵。 余光打量四周一眼,也不再争辩。 自是应下。 叶景昭不大放心,特意叮嘱王妈妈将人仔细盯紧。 她这才往学塾去。 谁知当她从学塾归来时,就没瞧见田嬷嬷。 她只当田嬷嬷去了二房。 王妈妈上前眉眼尽是喜悦,仿佛发生了什么天大的喜事儿一般。 “王妈妈是遇着什么喜事儿了?” “四小姐,田嬷嬷走了。” 王妈妈面上得意笑容,半点遮不住。 “走了?” “是啊,走了。” “怎么走的?” “四小姐前脚去了学塾,后脚穆大公子就登门拜访来了,还来给三夫人请了安,顺道儿将田嬷嬷给带走了。” “带回侯府去了?” 王妈妈摇头,“穆大公子说,近日南安大营缺个厨子……” 叶景昭一个没忍住,噗嗤一下就笑了出来。 第19章 送去烧饭 “穆大公子将人带去南安大营烧饭去了?” 叶景昭捧腹大笑,缓了好一会儿这才直起身来,再次追问。 “是啊。” 王妈妈眉眼含笑。 心底早已乐开了花。 谁能料到,京都盛传的肃穆侯府大公子,是个冷血无情杀人如麻的刺头。 谁知她见着的几次,半点没有瞧见京都传言的模样。 她瞧着,这位穆大公子反倒是有些善解人意的贴心呢? 江氏得知田嬷嬷被穆大公子带走后,新换的茶盏又摔了一盏。 田嬷嬷算是被人架着从三房离开的。 且穆老夫人不在,二老爷也不在府中。 江氏难敢去拦这位刺儿头。 廖嬷嬷在一旁劝着,生怕江氏怒火攻心,身子恐受不住,“夫人莫要气坏了身子才是。” “今日这般,叫我如何不恼!” 廖嬷嬷换了一盏新茶,递给江氏,“穆大公子今日这般,穆老夫人又怎会依?那头怕是也有的闹,皆时二爷哪还有结亲的意思。” 江氏接过茶盏浅抿了一口,又将茶盏搁下,“这几日,二爷都没回府。” 自打那一日,二老爷同江氏起了争执, 且言明了让江氏去同穆家换亲之事后。 见江氏没有动作,二老爷气狠了,索性便宿在外头的院子。 江氏生怕穆老夫人不知穆大公子做下的事。 特意吩咐人去给穆老夫人送信言明了此事。 穆大夫人赵氏并不知这位婆母,打着给她未来儿媳教规矩的幌子,留下了一个婆子。 她更不知儿子还将那婆子送去南安大爷烧饭。 “婆母今日怎得空来了?” 赵氏正在屋中收拾亡夫留下的书简。 亡夫生前极爱收集各路书简,自亡夫走后,这些书简便成了赵氏唯一的念想。 平日无事,她便会摆弄这些书简。 房内,穆老夫人径自走到主位上坐下。 赵氏搁下手中书简,也走上前去。 不等婆母发话,她便径自落座。 “宗儿将我送给叶家四姑娘教习规矩的嬷嬷,带去了南安大营。” 穆老夫人面色阴沉。 赵氏微愣。 待知晓了前因后果,赵氏面色不悦,“那婆母该去寻宗儿才是,人又不在我这儿。” “你去将人给我重新送回叶家三房去!” 老夫人用着命令似地口吻安排着。 赵氏轻抬眉梢,眼中满是嘲讽。 “婆母,宗儿的事情,儿媳一向不会插手过问,婆母还是亲自派人去问才是。” 见赵氏不肯松口,穆老夫人也不能奈何。 这口气又咽不下,索性吩咐人往赵氏跟前送的饭菜上克扣了银钱。 如今侯府尽数掌握在她手中。 赵氏没有她应允,不能出府。 可偏生赵氏生了个好儿子。 那刺儿头,穆老夫人有些犯怵,可到底她仗着长辈的身份,那小子也不敢太过狂妄。 “我交代的事情,你可办好了?” 老夫人气冲冲离开了大房的院落,同身后的姜嬷嬷问道。 “已寻好了两人,只等老夫人示下了。” 老夫人这才满意,“明日悄悄将人带来我瞧瞧,也是时候将事情提上日程。” 老夫人眼底闪过一抹阴鸷。 赵氏留不得,趁着那小子如今不在府中,早些将赵氏打发出去才是正事儿。 承恩伯府内。 秋红将自己新听来的消息告诉给四小姐。 二夫人早些日子去信往安州去请老夫人回来了,前两日派去接的人已出了府。 过些日子,老夫人就要回来了。 叶景昭想起那位祖母。 记忆中,祖母不喜三房,毕竟不是嫡亲的子孙。 她也能理解。 可是她总觉着祖母待她们除了不喜,还有浓烈的恨意。 她不知祖母的恨意从何而来。 只是祖母一行人还没从安州归来,江氏娘家的崔嬷嬷先来了侯府。 谢氏身子才爽利一些,崔嬷嬷便来了三房。 那一日,她恰好从学塾归来。 就见王妈妈守在屋外,屋内房门紧闭。 见她回来,王妈妈仿佛看到了救星一般,就朝着她快步走来。 叶景昭心中顿起疑惑。 “四小姐,崔老夫人来了,夫人不叫老奴在里头伺候……” 王妈妈脸上满是担忧与不安。 叶景昭心下陡然一空。 快步往正屋走去。 待到门口,她顿住脚步,“母亲。” 屋内一阵沉寂。 叶景昭静静等着。 过了一会儿,传来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叶景昭屏气凝神。 房门被人推开,她面上带着笑意,瞧见面前之人时。 笑容立时收了起来。 只因来的不是旁人,正是崔姑姥姥。 “这便是四姑娘吧?可还记得老奴?” 崔嬷嬷面上笑意略显生硬。 “姑姥姥安。” 她微微屈膝行了一礼,这才往屋内走去。 崔嬷嬷还愣在门口,回过神来,也跟着往屋内走去。 谢氏正背着身子站在堂屋内,抬手扶着鬓角,随即整理起衣衫。 “母亲?”叶景昭轻声唤道。 谢氏应了一声,可身子依旧背对着她。 母亲声音透着一丝沙哑,显然是方才哭过的。 叶景昭狠狠瞪着崔嬷嬷。 崔嬷嬷忙笑着解释起来,“我同你母亲多年未见,你母亲方才是喜极而泣。” 似乎怕她不信,崔嬷嬷走到侄女谢氏跟前,扯了扯她衣袖,示意谢氏转过身子来。 谢氏照做。 可一双微红的眼眶与那暗沉的眸色,分明宣示着谢氏心中的难过。 “昭昭,母亲是太开心了,多年未曾同你姑姥姥相见,今日忽然瞧见,难免喜极而泣。” 叶景昭走到母亲身旁,搀扶着母亲往主位上走去。 “母亲该顾及自个儿的身子,您的身子还没好利索呢。” 谢氏自是应下。 崔嬷嬷就要往谢氏左侧闲置的主位坐去。 叶景昭冷冷瞪着。 “姑姥姥,您是客,怎能做主人家的位子?” 崔嬷嬷微愣,回过神来,赔着笑致歉,“瞧我,老糊涂了。” 心中却并不这般想。 记忆中这丫头总是缩在谢氏身后。 怎么这些年未见,变化就这般大了? 谢氏拉着女儿的手,想要说什么,却被女儿眼神示意给拦下了。 “姑姥姥,今日怎忽然得了空来看望我母亲?” 说着客气的话,可她言语之间都在质疑崔嬷嬷没有礼数。 哪有长辈登门不先送了帖子来? 且她知晓崔嬷嬷已来伯府帮二房。 却明知故问起来。 “托了二夫人的福气,日后我都留在伯府,咱们日日都能见着了。” 第20章 撵了出去 “哦?二伯母接了您过府是在二房?” “是啊。” “那您如今是府中下人嬷嬷,还是三房亲戚?” 崔嬷嬷面上得意,冷不丁听见这么一问,愣在当场。 面上的笑意也有些挂不住。 “昭昭。” 谢氏出声,欲要为这位姑姑解围。 叶景昭握住母亲的手,轻轻摁了摁,随即坐在母亲身旁,示意母亲莫急。 “若崔姑姥姥此次来,单单是为了二伯母手底下缺人手,那就同府中下人嬷嬷一般无二。” 叶景昭浅笑,“那也自然不同先前走亲戚的长辈,崔姑姥姥,你说,我说的可对否?” 句句紧逼,她没有给这位崔姑姥姥留半分情面。 因为她不喜这位长辈。 不是未曾亲近导致的疏离不喜,而是因着在她记忆中。 每一次。 这位姑姥姥来寻母亲,母亲总要落泪伤怀半月。 崔姑姥姥是她外祖父嫡亲的妹妹,幼时因着饥荒。 父母求了人,这才将姑姥姥送去了江老夫人跟前。 后来谢家也因着崔姑姥姥得了江老夫人的青睐,日子倒也勉强维持了下来。 后来家中渐渐宽松,便想着将女儿接回来。 可这位姑姥姥已跟着江老夫人过习惯了好日子。 哪里还肯再回来。 家中这才歇了将女儿赎回来的打算。 直至后来,这位姑姥姥嫁人,家中也未曾干涉半分。 只是这姑姥姥眼光不好。 瞧上个白面书生,谁知书生落榜,最后竟是以酒度日。 整日浑浑噩噩。 后来又染上了赌瘾。 家中从小有家底变成了入不敷出。 后来这位姑姥爷便开始动辄打骂姑姥姥。 若不是江老夫人出面,这位姑姥姥怕是早被那姑老爷给打死了。 “四小姐说的是,是老奴一时糊涂了。” 崔嬷嬷强颜欢笑,尽力平稳心神。 “姑姥姥出来也有些时候,怕是二伯母该要寻您了,您就早些回去吧。” 生怕崔嬷嬷不走,叶景昭起身亲自来送。 崔嬷嬷一张老脸被个小辈羞的通红,还挤不出一句反驳的话来。 只能去看谢氏。 谢氏也不想再同这位姑姑说话,索性也附和着女儿的提议,“是啊,姑姑,您暂且先回去,二嫂怕是已派人出来寻您了。” 崔嬷嬷心下暗骂谢氏,面上还得故作歉意。 送走了崔嬷嬷,叶景昭又回来看母亲。 就见谢氏正垂首抹泪,见女儿折返回来,忙用帕子胡乱擦拭了一把。 “回去了?” 叶景昭点头。 谢氏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 心中的委屈,不能同任何人诉说。 “昭昭,你先回屋去换身衣裳去吧。” “母亲,如今二伯母请了崔姑姥姥来,日后必然时常就能撞上,母亲心中也该有个掂量才是。” “再者,崔姑姥姥如今是以下人身份来伯府,且在二房帮忙。那就不似往日以三房亲戚长辈身份前来。母亲也该顾忌自己个儿的身份才是。” 她怕母亲一时听不进去劝,又道,“母亲不为着女儿,也该为着二哥想想才是,二哥如今也该开始相看了,若是叫旁人知晓,母亲还有一位这般难缠的姑姑,谁家还敢将女儿嫁来?” 谢氏长叹了一声。 是了,她长子如今也该到了婚配的年纪。 若是自己被这位二房下人的姑姑整日拿捏。 传出去,京都哪户人家会愿意将女儿给嫁来? 她不求着儿子娶高门大户贵女,只要儿子喜欢哪怕平常人家女儿,她也会喜欢。 可即便这样的人家,若是知晓了崔嬷嬷的身份。 到时才是真真麻烦。 “昭昭,母亲都明白,你莫要担心,日后不会了。” 她没有同女儿提起今日姑姑同她说的那些话。 那些刺耳嘲讽的话语,她独自承受着。 不想叫儿女受人非议,所以她愿意独自去面对。 自打崔嬷嬷来了伯府二房。 江氏整日都会让崔嬷嬷往三房跑。 崔嬷嬷都会选择叶景昭去学塾的时候,再来三房。 起先谢氏也恭敬款待着。 但崔嬷嬷让她将屋内下人遣散出去时,谢氏第一次开口回绝。 后来一日一日,崔嬷嬷索性也不端着。 就当着三房下人的面,嘲讽谢氏上不得台面。 谢氏忍了几回之后,终于爆发。 最终让王妈妈带着人将崔嬷嬷撵了出去。 崔嬷嬷回了二房,正要去寻江氏,可才走到房门口就停下了脚步。 这两日夫人不知怎地,忽然就有些厌食。 整宿睡的不踏实,二爷这些日子也不肯回来住。 江氏也不肯请了大夫来瞧。 思量间,江氏若知晓她今日如此狼狈,没得往心里添堵。 可谁料江氏正从屋里出来,一见崔嬷嬷在门口徘徊。 “崔嬷嬷,可是三房为难你了?” 江氏一眼就看出了崔嬷嬷有些不对劲。 崔嬷嬷又不想叫江氏担心,“哪里的话,老奴是记挂着夫人您的身子,今日可好些了?真的不用请了大夫来瞧一瞧?” “无事的,今日觉着好些了,这才想着出来透透气,屋里怪闷地慌。” “那老奴陪着夫人就在院子里走走罢。” 江氏点头。 崔嬷嬷从廖嬷嬷手中接过搀扶江氏的活计,就顺着长廊走着。 先前江氏厌食,整个人恹恹地。 后来没两日,江氏就来了葵水,众人只当是因着葵水导致的。 谁料后来算着日子,江氏的葵水这一次竟拖拖拉拉没有走干净。 江氏不想叫人知晓自己这病。 私下让廖嬷嬷去外头抓了药,这两日才开始服药。 人也恢复了些精气神。 眼瞅着身子一日日好了起来,葵水也才走。 谁知就在此时,安州那头来信。 老夫人不日就能回京都。 江氏又吩咐人开始各处清扫。 人也彻底累狠了。 老夫人回府的时候,二老爷。三老爷带着府中女眷一并来了门口迎接。 承恩伯府门前停着好几辆马车。 为首的马车被婆子掀开了车帘,大夫人梁氏先下了马车,回身就去搀扶老夫人。 下了马车,老夫人扫了门口一众人。 没瞧见江氏,微微皱起眉,“老二媳妇呢?” “母亲,江氏病了,还望母亲莫要怪罪才是。” 二老爷连忙说道。 第21章 几位妯娌 叶景云上前,行了一礼,笑着就去揽祖母的胳膊。 撒娇道,“祖母,孙女可想您了,您有没有想孙女呢?” 大夫人松开老夫人的胳膊,往后退了一步。 老夫人满是宠溺笑着轻点了两下三孙女的额头,“你那里是想祖母,你是想看祖母给你带了什么礼物吧。” “祖母……” “你这丫头呀!” 老夫人被三孙女这一闹,心思从江氏没来迎接上,给岔开了过去。 “这便是四丫头吧?瞧着倒是同你有五六分相似。” 老夫人走到谢氏身边忽地停下。 谢氏行礼,回道,“回老夫人,这正是昭昭那丫头。” 叶景昭立在母亲身后,行礼。 “祖母,咱们先回府去吧。” 叶景云轻晃了两下祖母的胳膊。 “行,你这丫头呀!” 老夫人慈眉善目,一脸宠溺。 祖孙二人先一步入了伯府内。 大夫人梁氏跟在身后,瞧见谢氏,道,“三弟妹,这些年未见,一切可还都好?” 承恩伯府若说待谢氏好的,就只有大嫂。 梁氏出自梁王府,是梁王同梁王妃嫡出的幺女。 “一切都好,让大嫂忧心了。” 梁氏挽着谢氏的胳膊,一道儿入了伯府。 叶景昭并没有跟上前去。 四叔四婶同五叔五婶一道儿跟在大嫂梁氏身后。 她一一行礼。 “四妹妹?” 伯府门前,有少年骑马而至。 待到伯府门前,少年扯住缰绳,翻身下马,将马绳丢给身后小厮。 他有些不确定面前少女的身份。 带着疑问。 “大哥,是我。” 叶景昭浅笑见礼。 这少年不是旁人,正是大伯母那龙凤胎的长兄叶重。 叶重抬手想要去揉妹妹的发髻,忽然想起,妹妹如今已大了。 不能再向幼时那般。 手停在半空僵持了片刻,随即缓缓放下。 “都长这么大了,大哥都快认不出你来了,当初还是那么小一团……” 叶重语气中满是感慨。 母亲在府中,唯一喜欢的妯娌就是三婶。 故而幼时,这位四妹妹就常来大房同他们兄妹一处玩闹。 小小一团的人儿,总是乖乖巧巧立在一旁。 即便没有人同她玩,她也不会哭闹。 母亲极为喜欢这个侄女。 时常叮嘱她们兄妹二人,要善待四妹妹。 “大哥如今也愈发丰神俊秀了。” “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都没听说?” 叶重被夸的有些不好意思,挠挠头,同四妹妹一道入了伯府。 “回来没有多少时日,大哥,你何时去看大姐姐?我想同你一道儿去……” 见大哥并不知晓三房为何回来,她也不愿多说。 二伯母是瞒着大房为她定下亲事的。 这事儿,京都也没有什么人知晓。 既然如今回了府,大房也迟早会知晓此事。 但此事已成了定局。 “母亲打算明日去看妹妹,你去吗?” “自然是要去的。” “你既然回来一段时日,妹妹该是知晓,怎地没派人来接你过去?” 叶重有些困惑。 这其中的因由,大哥不知,叶景昭却是清楚。 前世,她也是后来才从大姐姐口中得知。 三房回京都的那段时日,大姐姐因为给太子纳良娣之事起了争执。 夫妻二人僵持不下,这事儿被皇后知晓。 派人将大姐姐接入宫中去,直至后来听闻梁氏归来,这才将太子妃送回了太子府。 “大姐姐定是抽不开身,偌大的太子府日日需得她操心。” “也是。” 叶重想起妹妹,心下不免有些伤感。 晚饭时,江氏早早命人备了几桌席面。 今日老夫人带着众人回来,自然是要聚在一处用饭的。 江氏被崔嬷嬷搀扶着出来伺候老夫人用饭。 老夫人见江氏面色苍白,整个人瞧着病恹恹地。 见江氏这般,不似装病。 今日的恼火缓缓歇下。 “你既病着,何苦还出来伺候我这老婆子用晚饭,你若累了身子,岂不是要折我这老婆子的寿。” 老夫人话虽说的重了些,伸手却握着江氏的手,叮嘱,“快些回去歇着,明日我去瞧你。” 江氏心中感动,“是儿媳不孝,叫老夫人担心了。” 老夫人摆了摆手,又催促江氏早些回去歇着。 崔嬷嬷扶着江氏行了一礼,这才同众人告辞。 女眷在里头陪着老夫人用饭,几位老爷同大公子则隔着屏风在外头陪着。 待用过晚饭,几位老爷一一退下。 丫鬟们换了新茶。 梁氏这才出声,“母亲,儿媳听说二弟妹为四姑娘定下亲事了。” “嗯,此事她早已同我说过了。” 老夫人用帕子摁了摁唇角,“老二媳妇是个宽厚和善的,肃穆侯府那样的门第,她也是有心了,四丫头也算是高攀了侯府。” 老夫人这话,便是默许了此事。 梁氏神色微顿,肃穆侯府的事情早都在京都传开了。 “好了,我也乏了,你们都散了吧。” 老夫人抬手,嬷嬷上前扶起老夫人就去洗漱。 一屋子女眷起身行礼,一一退出了老夫人的院子。 梁氏拉着谢氏一道儿走着。 “大嫂同三嫂的感情可真好,瞧着叫人羡慕,不知的还以为是亲姐妹呢。” 四夫人薛氏声音尖锐。 梁氏顿住脚步,回头瞥了一眼薛氏。 薛氏面上讪讪,仿佛方才那些话不是同大嫂说的一般。 她扭过头同五弟妹说道,“五弟妹,你说是不是?” 五房的主母丁氏出身九品小官。 大嫂、二嫂出身高门显贵,丁氏自知自己攀附不上。 索性同四嫂交好。 薛氏出身商贾,是个尖酸泼辣厉害的性子。 但也是个蠢货。 丁氏几句好话就能将薛氏哄骗的团团转。 且薛氏这人,也算大方,这些年,也送了丁氏不少好东西。 她不愿得罪大嫂,更加不愿让四嫂下不来台面。 委婉笑着,话锋一转,望向三嫂谢氏,“三嫂真是叫人羡慕。” 谢氏冷不丁被人提起,有些不自然。 也知晓丁氏这是将自己推出来。 好在梁氏不愿在这个话题上纠缠,拉着谢氏就往大房去。 叶景昭就先回了芷汀苑。 “三弟妹,这婚事,怎没派人去安州送信?我也好帮衬一二啊……” 梁氏拉着谢氏,提起这位侄女,满是心疼。 谢氏自有委屈,可也不愿叫梁氏跟着忧心。 只道,“大嫂,此事都过去了,不提了。” —— 感谢anna88的推荐票。 第22章 瞒着什么 叶景昭同大哥哥已说好了,要跟着大伯母一道去探望大姐姐。 梁氏前夜早早派人来送信,叮嘱她明日何时出门。 因着老夫人已回府。 一早谢氏就带着叶景昭往老夫人的院子去请安。 梁氏早早带着二姐姐叶景妙来伺候老夫人用早饭。 “母亲、大嫂。” “祖母、大伯母、二伯母。” 老夫人随意应了一声,吩咐丫鬟伺候二人入座。 又过了一会儿,江氏带着叶景云前来给老夫人请安。 她身后跟着四房五房的妯娌,以及五房的四弟叶昊。 江氏正要行礼请安。 “你身子还没好利索,这些虚礼暂且先搁在一旁。” 老夫人发了话,江氏自是顺着老夫人的话,礼数却没落下。 “老夫人抬爱,儿媳心中感念,只是这身子今日也好了些,这才来给老夫人请安来了。” 老夫人笑着点头,这个儿媳,她也极为满意。 江氏同几个妯娌落座。 老夫人这才开口道,“你们大嫂今日要往太子府去,待过些日子,太子妃回府,你们也都好好预备着。” 这便是让各房备下厚礼的意思。 众人齐齐应声。 梁氏本想带着谢氏一块往太子府去。 谢氏想着大嫂多日未见女儿,自是有许多要紧话要说。 那里肯去太子府。 还嘱咐女儿莫要失了礼数。 等梁氏带着叶景昭上了马车,叶重骑上马在前头开路。 马车里头只有二人,原本叶景昭想叫大伯母的管事嬷嬷唤上来一同乘坐马车。 被大伯母给拦下了。 梁氏握住叶景昭的手,幽幽叹道,“多年未见,你如今出落的愈发清丽,瞧着倒是比你母亲当年还要出众上几分。” “只是……” 梁氏眼底难掩惋惜。 可随即想起赵氏来,心中又升起了一丝希望来。 “赵氏也是个好的,若不是娘家遭难,侯爷新丧,侯府那一摊子烂事,她自然能处理妥当。 如今既然应下了,你也不必担心。 左右还有大伯母在,定不会叫你受苦。” “大伯母,侄女都明白。” 肃穆侯府那一家子官司,她自然清楚。 这位未来婆母的实力,她还是听说了几分。 虽然婆母前世惨死。 她们未曾真正接触过几回。 重生一世,得了这些机缘。 她同未来婆母几番相处下来,心中倒是颇为钦佩于她。 马车停在太子府邸。 下人来回禀,说是伯府马车已到。 太子妃叶景蓁亲自出府来迎,身后呼啦啦跟了一群人。 叶景蓁对于身后跟着的一众随从,面上写满了不悦。 梁氏下了马车,太子妃去迎。 “太子妃近来一切可还安好?” 梁氏推开女儿的手,实打实行了一礼。 天家规矩森严。 女儿如今既入了这天家,那日后相见,先君后臣。 叶景蓁心中微酸。 还是受了母亲这一礼,这才上前去扶起母亲。 “太子妃。” “太子妃。” 叶重同叶景昭一道儿又行了一礼。 瞧见兄长今日来了,叶景蓁心下自是欢喜。 待瞧见叶景昭时,她微微怔住,“这位是?” “这是你四妹妹叶景昭,前些日子就回了京都,你不知晓?” 梁氏脱口而出后方觉越矩,又解释道,“太子妃未曾听说?” “竟是四妹妹?都长这么大了,我一时竟没有认出来。” 叶景蓁带着人入了太子府。 梁氏问起太子来。 叶景蓁只道太子今日入宫还未归来。 梁氏方才瞧见女儿身后那些眼生的下人,一直忍着没有追问。 待下人添茶的功夫,梁氏拉着女儿去了内殿说话。 “蓁儿,你同母亲说实话,你是不是遇着了什么难事?” 梁氏神色凝重。 叶景蓁不想母亲担心,挤出一抹笑来,“母亲,去了一趟定州,您怎地这般疑神疑鬼?女儿一切都安好,母亲不必担心。” “你如今竟连为娘都瞒着不成?” “娘……” 梁氏又怒又心疼。 叶景蓁挽着母亲胳膊,亦如未出阁时,同母亲撒娇道。“母亲,没有什么大事儿,左不过是为太子纳良娣的事情。” 梁氏皱起眉,将女儿手从自己胳膊上扯开,拉着女儿直面自己。 “太子瞧上了哪家姑娘?” 叶景蓁黯然一笑,无奈地摇了摇头,“要是他自己看上的姑娘可就好了。” 这话一出,梁氏就明白了。 女儿十四岁嫁入太子府邸,奉的是皇命。 这些年,一直未有所出。 好在太子也未传出同哪家姑娘有染的事情来。 太子妃还未诞下嫡子,一旦太子府新人进府,先一步诞下皇长孙,那太子妃的地位就会被其动摇。 这是承恩伯府的担忧,亦是梁王府的担忧。 毕竟先前太子妃人选能落在女儿身上,还是因着梁王府的缘故。 她父亲梁王子嗣稀少,到她这一辈,只有她一位郡主。 到了兄长那一辈,更是没有女孩诞生。 太子又到了婚嫁年岁,天子不肯让手握重兵的梁王府失去牵制。 这才将太子妃人选定在她女儿身上。 “那你身边这些伺候的下人,又是怎么回事?” “是母后赏赐的,母亲不必担心,太子已同我商议过,等过些时日就送出去。” 那些丫鬟瞧着像是宫里出来的。 一个个花容月貌,整日跟在女儿身后。 日日叫太子瞧见了,难免要生出些事情出来。 且这些人保不齐又是哪一处的眼睛。 整日被人虎视眈眈盯着,小夫妻的日子哪里会过的自在。 梁氏见太子向着女儿,心中满意。 太子沉稳持重,这些年兢兢业业,朝堂上的老臣也极为看重太子。 只要不出了差错,日后的皇位自是一切顺遂。 母女二人出了内殿。又用过午饭,便起身告辞。 叶景蓁虽是不舍,却也无可奈何。 送母亲同堂妹上了马车,她依依不舍,握着叶景昭的手道,“过些日子,我派人接你来太子府小住些时日,同我解解闷。” “大姐姐,我等你。” 叶景昭虽知这有些不合规矩。 可想起前世大房对自己一家的照顾,又不忍心回绝。 见四妹妹应下,叶景蓁满心欢喜,这才送了母亲离开。 “你大姐姐,你多陪她说说话,这些年…… 她过的不容易。 也不开心……” 梁氏默了默,终是道出了这么一句来。 第23章 姑姥姥惹事 自从大伯母梁氏回府,江氏主动将掌家权利交回给了梁氏。 三房的日子渐渐好过了起来。 梁氏得知先前江氏苛责三房,私下里从公中贴补了不少东西给三房。 这些年,三房远在嵩县,老夫人以路途遥远的借口。 故意将三房月钱克扣了下来。 好在如今三房回来了,梁氏暗中就打算将这些年欠三房的一一补偿回去。 可这事儿,到底还是传扬了出去。 梁氏先一步拿话堵住了老夫人的口。 江氏却不肯依了。 上头有大嫂,她得罪不得。 便撺掇了另外两位妯娌来商议此事。 “哎,这些年,府中亏欠三房颇多……” 江氏一开口,就反倒为三房委屈上了。 往日里,四弟妹是个性子傲的,同两位嫡亲大嫂不大来往。 可就算是三房,这位四弟妹也是半点瞧不上的。 五弟妹在府里的地位其实同三房相差不多。 只因她命好,生下的儿子得了婆母喜欢。 这才一家子跟着在伯府立住了脚。 “是啊,好在大嫂明事理,已将这些年亏欠三房的都还了回去。” 薛氏眼中尽是嘲讽,顺着江氏的话就往下说着。 江氏一怔,往日里,但凡提起三房来,这位四弟妹是容不下的,今日怎忽然转了性子? 丁氏是个人精,只在一旁吃茶。 见薛氏半点不上道,江氏也累了,索性以身体不适为由将人给送了出去。 江氏绣眉微拧,紧抿着唇,死死攥紧了手中的帕子。 崔嬷嬷见状,上前添了新茶,劝道,“夫人仔细身子,才刚好不容易养好的。” “嬷嬷,您知晓的,当年……二爷。” “夫人,慎言。” 崔嬷嬷示意江氏莫要乱言。 扭头将屋内众人支了出去。 当年的事情,崔嬷嬷又岂会不知。 江氏嫁给二爷之后,也过了一段恩爱和美的日子。 可后来,二爷总在外头偷腥的事情传到了江氏耳中。 江氏自是不肯将身边丫头给二爷开脸。 回娘家一通哭诉,崔嬷嬷便提议将谢氏抬了来。 说她娘家兄长是个和善的,谢氏的性子也和善,因着崔嬷嬷的缘故,也不会在江氏跟前招眼。 江氏一思量,便应下了。 谢氏后来被姑姑接来京都小住,谁知第二日便被姑姑送来了伯府。 谢氏心中顿感不妙,身边只带了王妈妈一人。 崔嬷嬷如何劝,谢氏都不肯答应。 她宁愿嫁与草莽匹夫,也不愿为人妾氏。 这份傲骨是父母教导的。 芷汀苑内,因着梁氏派人送来不少银钱过来。 三房的日子一日比一日好了些。 吃食上也比往日多了两道荤菜。 “昭昭,过两日,我打算送了帖子去侯府,有些日子没见穆大夫人了。” 如今她的日子因着大嫂回来,也跟着好过了些。 想起赵氏处境,难免感同身受。 就想时常多走动一二。 也让赵氏能有个人说话。 毕竟那可是未来女儿的婆母。 她还指望赵氏能善待女儿。 “可以啊,那到时我陪着母亲一道去。” “也好。” 用过午饭,丫鬟将饭菜才撤了下去。 崔嬷嬷就来了。 谢氏睨了一眼崔嬷嬷没有吱声。 叶景昭扶着母亲坐下。 二人不开口。 崔嬷嬷只得自己先开了口,“老奴今日来,是想劝劝三夫人。” “不知嬷嬷今日是以长辈还是下人的身份来的呢?” 谢氏轻飘飘随口问道。 崔嬷嬷脸上有些挂不住,可想起正事儿来,只得压着怒火。 “老奴今日是以长辈的身份来的。” “那姑姑就坐吧。” “三夫人,一家子和气,才是福气,你去同二夫人赔个不是,也好叫人不戳你父亲的脊梁骨才是。” “姑姑这话何意?我怎么听不大明白?”谢氏故作不解。 叶景昭心中冷笑。 “三夫人如今的福气也是当初二夫人给您的,您该感激二夫人才是。” 提起往事,谢氏脸色煞白。 这其中之事,叶景昭并不知晓。 就见母亲忽然冷笑质问,“我是该感谢姑姑才是,诓骗侄女来,最后逼着侄女给人上门做妾,这天底下怕是再也寻不出姑姑这样的人来。” “我当初也是为着你好!” “为着我好?所以逼着我去给二老爷做妾?我以死相逼,你却让我去死?” 想起往事,谢氏眼里早哭没了泪,一声声质问,犹如一把锋刃的利剑,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她极力想要压下心中委屈,不想叫女儿瞧见她这般模样。 可不知为何,她竟失控无法忍住。 叶景昭极为震惊,起身走到母亲身边。 想要给母亲一丝安慰。 “若是没有我,你父亲早饿死了,哪里还有你如今的富贵!” 崔嬷嬷没有半分为难,字字句句冷硬呛着。 “是,谢家当初若没有姑姑,是早饿死在了那荒年,可姑姑,平心而论,祖父母当年为了给你寻个好人家,还不是将家里仅剩的银钱拿去打点了人牙子?” “那又如何!是谢家先欠的我!” “姑姑,你真的好冷血无情,这些年,谢家还了你多少年,你还不知足!” “是,我是不知足,我过的不好,全是因为谢家!” 崔嬷嬷仿佛失心疯了一般,咆哮着。 王妈妈听见动静,在门口守着,生怕夫人同四小姐吃亏。 “够了,你真的是没有一点良心,你这种人迟早会遭报应!” 谢氏起身,眸色阴沉,头一次同姑姑说了重话。 即便当年姑姑诓骗她来伯府给二爷做妾。 那时她都没有今日这般怨恨姑姑。 “王妈妈,将崔嬷嬷请出去!” 谢氏发了话,不等崔嬷嬷说话,王妈妈带着秋雨同红枣两个丫鬟将崔嬷嬷给架了出去。 叶景昭寸步不离守着母亲。 可今日母亲却没有落下一滴泪来。 反倒是无比平静。 今日崔嬷嬷来闹,无非是想谢氏去给二夫人赔不是。 毕竟三房回来了这些时日,二伯母克扣三房的月钱一事,已被大伯母斥责了一番。 “她心中只有江氏,哪里有我!” 谢氏满眼失望至极,“即便……可我到底也算是她的侄女啊,她怎能这般恨我……” 心中的委屈与那些陈年往事及不能提之事。 挣扎一番,她到底没有同女儿说起。 “母亲,人并不是永远善良,比起情分,二伯母到底是姑姥姥看着长大的,想必心中的分量极为重要罢。” —— 感谢anna88、我爱水煮鱼_aa的推荐票。 第24章 闲言碎语 承恩伯这两日渐渐起了些闲言碎语。 说江氏这些时日苛待三房。 这些闲言碎语不知从何处起来的,一夜之间就在伯府传扬开来。 江氏拖着病躯,跑去老夫人跟前叫屈。 老夫人当下就派人来传谢氏母女过去。 谢氏心中不安。 这事儿本就起的玄乎。 江氏的身份,在府中这些年,是个厉害角色。 底下的下人一时哪里敢这般嚼舌根? 如今说江氏没有授意,她断断是不信。 老夫人院落里的下人一个个打起了十二万分的小心来。 生怕在现下此刻生出了些差错来。 婆子见谢氏母女来,面上也没多少好脸色。 虚虚行了一礼,掀了帘子,将人迎了进去。 谢氏正要行礼。 老夫人却是怒斥了一声,“老三也是我在我跟前长大的,这些年,我这老婆子何曾亏欠了他去。 如今娶了你进门。 反倒是闹的家宅不宁。” 老夫人手掌连连拍在桌上,质问道,“你是不是想逼死我这老婆子!” 谢氏面上惊慌,连忙跪了下来。 “母亲,儿媳不知为何惹恼了母亲,还望母亲明言,也好叫儿媳也死个明白。” 叶景昭跟着母亲一道儿跪了下来。 江氏跪在老夫人脚边,正拿帕子遮面掩泪。 梁氏立在一旁,见老夫人说了重话,不由劝道,“母亲,衙门上的官司尚且还要查问一二,如今这家事,自然也需得问一问才好。” “你是个心善的,素日里因着心善被人诓骗了多少回去。今日你只在一旁看着,也好日后心中有个决断。” 老夫人半点没有领梁氏的心意,反倒劝起了梁氏来。 这便是让梁氏借此机会同三房划清干系。 一母同胞兄弟的妯娌才是她正经的亲戚。 可梁氏素来不喜江氏。 自打在闺中时,就瞧不上江氏。 江氏是家中幺女,疼宠骄纵过了头,平日里样样都要拔尖儿,还是个记仇的主儿。 梁氏虽是王府唯一郡主,可性子沉稳和善。 素来就同江氏不睦,索性有江氏在的场合,她便不会去。 “母亲,至少也要叫三弟妹明白,今日您将她寻来的原因才是。” 见梁氏不依,老夫人面上便有些不悦。 沉声应了一声。 一旁的崔嬷嬷上前开了口,“今儿,二夫人身子爽利些,好不容易想出去透透气,老奴便陪着我们夫人往园子里头去逛,谁知……” 崔嬷嬷皱起眉,扭头望向谢氏,眼底藏着一抹狠戾。 “谁知下人竟在传…… 传我们夫人苛待三房,还说三夫人说了,二夫人是个假慈善。” “谢氏,这话可是从你屋里传出来了,你如今怎么说!” 老夫人怒目瞪着谢氏。 谢氏抬眸,眼底不见一丝慌乱,挺直了腰身,回道。“母亲,儿媳从未说过此言,亦从未生过此心。” “三弟妹,我素日里如何待你,你为何要如此诋毁于我,若不是你说出去的,外头下人怎会如此来传。” 江氏满眼泪光,哽咽控诉。 叶景昭暗暗攥紧了拳头,正欲出声,被母亲给拦下了。 谢氏平日里是和善,可也不是个傻的。 今日之事,其中关窍,她自是已明了。 江氏这般,不过是因着崔嬷嬷同她起了些争执,又因着大嫂给三房补了这些年的月钱罢了。 底下的人都在称赞梁氏,暗中贬低江氏。 更有那直言的,说幸亏宗妇长媳是梁氏,否则江氏这般当了宗妇,这伯府还不知是个什么光景。 毕竟主子和善,下人日子好过。 江氏眼里是个不容沙的。 这些年,暗中也掌管了府中许多事情。 可紧要的差事被梁氏一直死死攥在手中,即便江氏如何使了手段,竟是没有撬开一丝一毫。 “母亲,可否唤来那些在二嫂面前嚼舌根的下人?” 谢氏睨了一眼江氏,转头看向老夫人。 江氏早已布好了局,怕老夫人回绝。 轻轻扯了两下老夫人的裙摆。 老夫人默许了江氏,道,“去,将人带来。” 自有婆子下去将人带了上来。 只见三五个婆子捆着两个婆子来。 “老夫人,饶过老奴这一回吧。” “老夫人……” 两个婆子一上来就哭着跪在地上连连磕头。 “不知两位妈妈在何处做工。” 谢氏先同老夫人又行了一礼,这才出声问着来人。 两个婆子一个穿褐色袄子,一个穿墨绿色袄子。 身材臃肿。 “三夫人,老奴是后门上的王婆子啊,你前几日才见过老奴的。” 穿墨绿色袄子的先开了口。 另一个也跟着开了口,“老奴是后院管事孙婆子,前几日老奴同王婆子才见过三夫人您的。” “谢氏,你还如何狡辩。” 两个婆子开口就是自己同谢氏见过,让老夫人想起今日谢氏在园子里头听见的那些乌糟话。 自然是将二者联系在了一起。 “既然你们说同我见过,还请准确说出时辰地点,以及还有谁在我身边。” 王婆子同孙婆子具是一愣。 孙婆子抢先回道,“三夫人,就是两日前一早。您寻了老奴同王婆子过去,且吩咐了……” “王妈妈,孙妈妈,我交代了什么事情,你们仔细说来,我又许了你们何种好处,你们也一并说来。” “三夫人见大夫人如今回了府,您因记恨二夫人为四姑娘寻的姻缘不合您心意,这才心生怨恨,特意吩咐我们二人散播了谣言出去。 且还给我们二人一人二十两银子。” 王婆子眼睛都不带眨一下,张口就来。 “谢氏!你混账!” 老夫人听了这话,心突突直跳。 “母亲,儿媳冤枉。”谢氏依旧挺直了腰板,又扭头看向孙王两位妈妈,“你们到底是领了谁的示意来陷害于我。” 两位婆子自是哭诉,死咬着不松口。 “真是笑话,三爷先前的俸禄,一年也才不过三十余两,如今三爷虽升了官,可也才不过月余,你们说,我给了你们四十两,三房上下如今哪里凑得出这些银两来!” 两个婆子一时不知如何辩解。 若狡辩说这些年伯府送去嵩县给三房的月钱。 那岂不是同之前放出去的言论相悖。 “谁知这钱,又不会是娘家贴补给你的?” 江氏见两个婆子露了怯,忙出声道。 第25章 极为相似 今日这局,是江氏布下的。 可江氏百密一疏,倒是将崔嬷嬷给忘记了。 谢氏如今,也半点不愿顾忌亲情。 冷笑一声,反驳道,“二嫂这话,倒是叫我笑话,旁人不知,二嫂也该是知晓的。” 众人疑惑不解。 “我的姑姑乃是二嫂身边的崔嬷嬷,这些年,因着她过的不大顺遂的缘故,我娘家早已拿出所有家底来贴补姑姑。 如今哪里还还拿得出五两银子来?” 谢氏反唇讥笑,“倒是叫二嫂高看我娘家了。” 江氏朝崔嬷嬷望去,见她垂下头来,心知谢氏今日所言,怕是不假。 可话已出了口,断然没有收回的余地。 “三弟妹,那也保不齐你娘家还有私库。” “姑姑,您说我娘家什么境况?” 谢氏不答反倒问起崔嬷嬷来。 崔嬷嬷沉默不语。 众人就看出了端倪。 “母亲,这两个婆子诬陷于我,试图挑拨我们妯娌关系,儿媳认为,这样包藏祸心的歹毒之人,该是早早发卖出府才是。” 一句话,就将二人先前的证言给一棍子打死。 “母亲,三弟妹所言极是,三房的家底,咱们都是清楚的,这样歹毒的下人,口中所言哪里有半点可信。” 梁氏认同谢氏,就劝着老夫人。 老夫人见江氏已不在做声,也不想叫江氏难堪,索性道,“罢了,就撵了出去。” 先前老夫人对谢氏可是恶语相向,如今对这些诬告主子的人。 反倒是轻拿轻放。 叶景昭不忍母亲吃下这亏。 如今她已没有什么好怕的,索性出声为母亲讨寻公道。 “祖母,王孙两位妈妈还未交代幕后主使,怎能撵出去就算了?” 叶景昭打量王孙二人一眼,“依孙女所见,需得仔细审问拷打一番才是,日后也好叫下人们有个规矩,再者找出幕后主使,才能从根源上杜绝家宅不宁源头所在。” 老夫人眯着眼觑了一眼叶景昭。 这孙女离开伯府时还是小小一团,幼时极为乖巧懂事。 如今忽然回府,瞧着怎么好像变了一个人? 先前她从不出头生事。 现下竟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屋内众人还没有反应。 王孙两位妈妈先慌了神,连连哀求,“老夫人。老奴们……” 二人话还没说完,江氏冷冷瞥了一眼。 吓得二人立时止住了话头。 心知今日谢氏已经不能被拖下水,江氏又不能得罪。 “祖母,按照府中规矩,以下犯上污蔑主子,轻则十棍,重则三十大棍,今日不惩治了这两位刁奴,日后府中下人都有样学样,可如何是好?” 叶景昭不肯就此放手,拿规矩说事儿。 老夫人并不想将此事闹大,只得看向谢氏,示意她出面将此事遮掩下去。 可这一回,谢氏没有顺从婆母的意思。 她紧紧握住女儿的手,坚定将女儿护在身后,“母亲,昭昭一个小孩子都懂的道理,难不成咱们这些做长辈的,还不如个孩子通透?” 老夫人沉了脸。 “罢了,来人,拖出去打三十大棍,待二人修养好身子,撵出府去。” 虽说着最终结果,老夫人却句句不提审问一事。 江氏最后被崔嬷嬷同下人搀扶着回了二房。 老夫人以身子困乏为由,将这一场闹剧划上了句号。 即便王孙两位妈妈如何一口咬定是谢氏的意思。 可三十大棍才打了五棍,二人就昏死了过去。 待休养了三日,就被撵出了府。 梁氏以三房受了委屈,又送了好些值钱的东西来。 三老爷在翰林院当值,一切倒也顺遂。 叶景昭觉着二伯母并不会就此罢休。 可是二房这些日子并没有闹出什么动静来。 她心中隐隐不安。 这一日秋红再次来见她,并同她说了一个消息。 她这才知晓,原来二伯母这些日子没有寻麻烦,是因为二伯父的缘故。 “二爷因着让二夫人去寻赵氏,将四小姐的亲事还给三小姐,二夫人不依,二爷一气之下宿在了外头,自打老夫人回来后,二爷宿在府中没几日,就又出府去住了。” “且这事儿老夫人也是知晓的,二爷的意思,老夫人不愿插手。” “三少爷还同奴婢提起,说二爷在外头新认识了一位姑娘。” 这些话都是三公子每回同秋红厮混时所说。 四小姐并未阻拦她同三少爷厮混。 且是默许了此事。 如今因着她卖乖讨巧,颇得三少爷的喜欢。 已收了不少好东西。 可她明白,以自己的身份,会被伯府撵出去。 毕竟自己是三夫人的丫鬟。 传出去多少不好听。 可只要她帮着四小姐办事,皆时四小姐一定会帮她。 比起先前对三少爷的恨意,如今腹中胎儿是她的保命符,更是她荣华富贵的砝码。 她不想做妾。 是三少爷先毁了她。 她要三少爷明媒正娶,八抬大轿娶她进门。 她要做承恩伯府二房的二少奶奶。 这是二房欠她的。 既然他们这般轻贱于她,那她就要让二房成为整个京都的笑话。 让二房在京都抬不起头来。 比起要人性命,让仇人日日被人嘲笑,她还能从其中获益。 那才是她最想要的结果。 “那位姑娘可是有何异样?” 见秋红提起那位姑娘,面色有些晦暗。 秋红点了点头。 “那位姑娘也才十四,是二老爷在外头抢占回来的……” 她面上都觉得臊得慌。 二老爷如今都多大了? 儿子都比现如今的小妾还大。 “那姑娘是哪里人?家里没闹?” “旁的,奴婢就不知了。” 至于那姑娘身世,三少爷并未同她多说。 忽然又想起一事,“二夫人是知晓此事的,这些日子正同二爷闹呢。” 其实这不是二爷在外头第一次偷吃。 可为何二伯母这次会有如此大的动静? “为何?” 秋红神秘兮兮凑到四小姐耳边,压低声音,小声道,“听说,那姑娘同二夫人年轻时候长的极为相似……” 所以这才是二伯母为何会着急的缘故。 一个同自己年轻时候有几分相似的姑娘,得了自己夫君的青睐。 怎能不叫人发狂? 二老爷这般,只会让江氏觉得,自己如今年岁大了,成了黄脸婆。 在一日一日的埋怨中,成了妒妇。 —— 感谢anna88的推荐票。 第26章 二伯父被揍 这几日二房一直安静,就连三姐姐叶景云在学塾里,也未曾寻她麻烦。 因着梁氏回府的缘故,二姐姐叶景妙这些日子倒是常往三房来。 叶景昭起先随意招待着。 可没想一日又一日,二姐姐都会来。 有时她不说话,二姐姐就安静坐在了一旁。 叶景昭颇有些无奈,这一日终于打破了沉寂,“二姐姐,你整日出来寻我,可会耽搁了要紧的事儿?” 叶景妙温婉一笑,“近来无事,母亲交代了,要我多来同你亲近些,母亲怕你在府中无趣。” 若不是梁氏交代,她万万不会这般整日往三房来。 毕竟二叔母江氏不喜三房。 她现下能跟着宋先生读书,还要多亏了二叔母。 “不如二姐姐歇几日?” 叶景妙面上露出一丝惶恐,“可是我打扰了四妹妹?” 这话落在她心上,难免叫她有些不忍再说下去。 只得笑着摇头,话里带着几分无奈,“不是,我是担心每日叫二姐姐过来,恐会耽误了二姐姐的事情。” 她只能再次重申。 叶景妙有些失望,看得出来四妹妹是不大想同她亲近。 只得作罢。 “好,那四妹妹先歇息罢,我就先回去了。” 看着二姐姐起身,离去的背影叫人瞧着那般落寞至极。 叶景昭心下只恨自己方才不该开口。 可是整日有个人守着你,就仿佛一直被人监视着一般。 她这些时日极为不自在。 心中的秤砣来回晃荡着。 最终倾斜在了自己想要独自待着这一端。 红枣从外头回来,就拉着四小姐从廊下回了屋里。 “四小姐,二老爷被人抬着回来了。” “怎么回事?” 红枣强忍着笑,继续说道,“听说是被江家二老爷给揍了,这才被人抬了回来。” 她示意红枣详细说来。 这才得知。 原来今日二伯父去看了那养在外头新得的姑娘。 不知怎地,江家二老爷寻了去。 身后带着十来个壮丁,江二爷一脚踹开了院门。 里头伺候的嬷嬷瞧见外头的阵仗,早吓破了魂,躲去了一旁。 不等二伯父问话,江二爷就吩咐人动了手。 只打的二伯父鼻青脸肿,走不了道儿,这才罢手。 随即吩咐人将二伯父给抬了回来。 至于为何,红枣还不知。 二房院内。 二老爷被人给抬了回来,江氏一惊,险些晕死过去。 崔嬷嬷同廖嬷嬷一左一右扶住江氏。 屋内早已乱做一团。 崔嬷嬷吩咐人去请太医,又将屋内闲杂之人撵了出去。 江氏醒转过来,忙抓着跟着二爷一道儿出门的小厮问起缘由。 小厮支支吾吾不知如何开口。 “混账东西,还不快说清楚,夫人若是急出好歹,你有几条狗命赔!” 廖嬷嬷怒斥了一声。 小厮小心翼翼抬起头来,说起前因后果来。 “是江二老爷打的……” 只一句,江氏又险些昏死了过去。 廖嬷嬷摆手示意人退下。 江氏在一旁,眼泪落个不停。 因着正房的骚乱,叶景云得了信就赶了过来。 瞧见父亲模样那般惨烈,母亲又守在父亲榻边哭个不停。 眼泪珠子也跟着落个不停。 崔嬷嬷心疼,将她搂在怀中,哄劝道,“三小姐莫要担心,无事的,无事的。” 叶景云吸了吸鼻子,点了点头。 崔嬷嬷又问她道,“你三哥呢?” 她摇头。 “三哥一早出门去了,还未曾回来。” 崔嬷嬷交代道,“三小姐叫人去将三少爷寻回来罢。” 叶景云抹了泪,应下此事。 二房这般大的动静,老夫人难免要过来探查。 若是发现三少爷不在,岂不是要惹恼了老夫人不是。 三少爷还未归来,老夫人同大夫前后脚来了二房。 平日里,老夫人最是喜欢老二。 她自己这一生同太爷生育了三个嫡子。 唯有老二最是出息。 “广儿……广儿啊……” 老夫人还没进门,先嚎哭了起来。 底下人来回信,说是老二被人抬了回来,气若游丝。 这一路,老夫人脚下虚浮,若不是强撑着一口气,又有嬷嬷搀扶。 她还不知要摔多少个跟头,才能来到老二跟前。 廖嬷嬷扶着江氏起身去门口来迎,老夫人怒瞪了一眼江氏。 “怎么回事!” 老夫人还不知晓老二为何为此。 江氏心中已清楚,可这话又不知如何开口。 只能摇头,道,“母亲,儿媳还不知……” 老夫人推开江氏,正要去瞧老二,就见大夫在为老二看诊。 由着嬷嬷伺候自己坐在外头候着。 江氏由着廖嬷嬷扶着,也不知如何开口。 梁氏同谢氏、薛氏、丁氏三位妯娌来瞧。 正好大夫已为二老爷看了诊。 梁氏伺候着老夫人吃茶。 几个妯娌立在一旁。 “二弟妹,可还问清了,二爷到底怎么回事。” 梁氏这一问,又将江氏在众人面前给架了起来。 老夫人埋怨道,“她一时慌了神,哪里顾得上这些,去将今日跟着二爷出门的小厮唤来。” 江氏猛地抬头,要出口的话最终咽了下去。 那小厮慌张跪在地上,不敢抬头去瞧。 “说,今日到底怎么回事!” 老夫人的声音透着几分冷硬。 小厮身子颤了颤,颤着音回道,“回老夫人,是、是江家二老爷派人将二爷给打了。” “江氏!” 江氏慌忙跪在地上,连连摇头,哽咽道,“母亲,儿媳不知、儿媳不知啊。” 老夫人脸色渐渐阴沉了下来。 指尖狠狠没入掌中,怒吼道,“你怎会不知!” 梁氏担心老夫人身子,就劝了起来。 “母亲,先等二爷醒了再问吧,二弟妹整日又未曾出府,想来不知这其中干系。” 梁氏一边为老夫人顺着气,一边和颜悦色哄劝着。 一旁的嬷嬷也跟着劝道,“是啊,老夫人,现下只等二老爷醒了,再问也不迟。” 几位妯娌也跟着附和着。 老夫人这才作罢。 大夫已说了,二老爷并无大碍,不过都是些皮肉伤罢了。 只因上了年岁,这一番折腾,到底要休养些时日。 二老爷醒来时,已是第二日午后了。 骁勇侯府江家。 江二爷将亲家二爷给打了之事,在京都顺势传扬开来。 这话传入江老夫人耳中。 “立刻将那混账给我寻来!” 第27章 伤了和气 叶二老爷醒来的消息在伯府传开。 老夫人立刻来瞧。 “广儿,你身子可好些了?” 老夫人坐在榻边,握着儿子的手,满眼心疼。 叶广已上了年岁,被母亲瞧见自己这般模样,自是有些羞愧。 “是儿子不孝,叫母亲忧心了。” 老夫人连连叹着。 又问起昨日为何。 二老爷却有些不知怎么开口。 只搪塞了两句,说同二舅兄拌了几句嘴罢了。 毕竟若是真叫母亲知晓其中干系,二老爷面子上也挂不住。 老夫人离开后,江氏这才敢凑到二爷跟前来。 可还没坐下,二爷就瞪了一眼江氏。 “二爷……” 江氏委屈开了口。 二老爷却不肯依,只道,“你出去。” 江氏一个没忍住,泪水一下子就涌了出来。 “二爷……” “我不想说第二遍!” 二老爷声音加重了几分力道。 江氏无奈,悻悻退了出去。 他会如此,都是因着江氏。 江二老爷最是疼宠江氏这幺妹,得知他在外头新养了一房年岁小的,又从底下人口中听说,那姑娘同江氏年轻时候有几分相似。 这一下子,江二老爷彻底怒了。 认为这个妹夫欺人太甚,这是再打他们江家的脸面。 又派人悄悄来伯府打听。 得知幺妹这些日子被妹夫气的狠了,身子才痊愈。 这些事儿江氏其实都未曾去娘家诉苦。 实在是不想叫人瞧了她的笑话。 毕竟当年,是她执意要嫁给二爷的。 彼时母亲不愿,大哥也不应。 母亲日日苦口婆心劝着,说二爷日后是个心眼高的,怕她婚后受苦。 大哥也劝她,说二爷是个外里和善内里阴私之人。 她一门心思要嫁,毕竟那样的容貌。 在京都惹了多少闺秀惦记。 若是能嫁给二爷,她在京都别提多得意。 婚后到底应验了母亲同兄长的担忧。 可她不想叫人瞧了笑话,这些年,未曾声张出去。 承恩伯府三房芷汀苑内。 三老爷下了朝就去外头应酬,还未回府。 叶景昭就陪着母亲一道儿用午饭。 王妈妈打外头匆匆而至,神色有几分紧张。 “怎么了?” 谢氏问道。 “江老夫人带着江二老爷登门了,夫人快带着四小姐也去前厅会客吧。” 谢氏起身去换衣裳。 叶景昭也回去换了一身新裁的衣裳去前厅见客。 谢氏同大嫂梁氏在半道儿上撞见。 梁氏独自前来。 妯娌二人在前头说着话,叶景昭自觉落后了几步。 隔着些距离。 谁知后头竟撞上了四婶同五婶。 “四婶、五婶。”叶景昭福了半礼。 薛氏瞟了一眼,应了一声。 丁氏笑着问道,“四小姐如今也回来些日子了,吃住可还习惯?” “一切都还习惯,让四婶同五婶惦记了。” 语气里客气而疏离。 薛氏有些不满丁氏,抬脚就往前厅走去。 丁氏讪讪一笑,微微额首,也抬脚去追四嫂薛氏。 “四小姐,咱们也快些进去罢。” 红枣催促道。 叶景昭点了点头。 主仆二人最后到的前厅。 里头气氛格外沉重,叶景昭就在门口一角行了礼,就往一侧人多的地方走去。 江老夫人正赔笑同祖母说着话。 江二老爷则站在厅中。 叶家几位老爷则是坐在一旁,女眷则是避在屏风后头。 “亲家母,真真是对不住,我这孽障平日里是个混账东西,亲家母我真是没脸来见你。” 江老夫人红着眼眶,紧紧握住叶老夫人的手。 连连道歉。 叶老夫人面上冷冷,将手从江老夫人手中抽回。 一想到老二鼻青脸肿还躺在榻上休养。 她心里也跟着疼了起来。 “亲家母,莫要因着我这混账叫两家伤了和气,今日我带了他来,便是全凭亲家母处罚!” 江老夫人怒瞪了一眼立在厅内的儿子。 江二老爷眼底不屑,可还是依着母亲,缓缓跪在了地上。 却是不肯说半句话认错。 “我家哪里敢,我那老二是个不争气的,让江二爷打了便打了,谁叫他是个不争气的东西。” 看似在贬低自家儿子,实则是在暗讽江二老爷。 江老夫人忍着叶老夫人言语中的阴阳怪气,始终赔着笑。 “亲家母,咱们老姐妹一向都是和气的,莫要让我家那个不孝子给坏了咱们两家的情分才是。” 江氏见母亲今日受此屈辱,心中憋闷。 实在没有忍住,眼泪似豆子一般,落个不停。 忽地她冲到二哥身前,抬手重重砸在二哥背上,一面哭着一面跪在二哥身旁。 望着老夫人,啜泣道,“婆母,都是儿媳的错,儿媳愿意受一切责罚,还请婆母莫要再同我娘家计较。” 叶家几位妯娌见此,也出面各自求情。 江老夫人又赔着说了许多好话,这事儿才算了了。 江二老爷又去了二房,给妹夫赔礼道歉。 心中却是没有半点悔意。 敢欺负他的妹妹,这一顿打,他没有觉得半分不妥当。 梁氏留江老夫人用饭,江老夫人谢绝了梁氏好意。 叶老夫人借口乏了,也不肯去送江老夫人。 江氏因着要照顾二老爷,也就没去送。 叶景云因着二舅舅打了自己父亲,心中愤愤,眼下自是不想见二舅舅,便也没有去送。 梁氏只得亲自送江老夫人出门。 谢氏陪着大嫂一道儿。 叶景昭自是跟在后头。 “这便是老三媳妇吧?” 今日厅内江老夫人哪里顾得上去瞧厅内都有什么人。 现下得了空,这才问起来。 梁氏笑着点头。 谢氏回道,“回江老夫人,正是晚辈。” “那这丫头想来就是四姑娘了?” 见江老夫人提起自己来,叶景昭福了福身子。 谢氏应是。 “不错,不错。” 江老夫人意味深长赞叹道。 待到了伯府门前。 江二爷正要骑上大门,被江老夫人拦下。 “同我一道儿坐马车。” 江老夫人没有半分商量,命令道。 江二爷也不敢推脱。 小心翼翼上了马车。 待二人坐定,江家马车缓缓驶离承恩伯府。 江老夫人重重一个巴掌就打在儿子身上。 “你这混账,天生就是来同我讨债的!” 江二爷也不恼,嬉笑着,岔开话题,“母亲,我瞧着叶家那四姑娘,倒是眼熟的紧。” —— 感谢anna88的推荐票。 第28章 想给儿子说亲? 江老夫人嗔了老二一眼,没好气道,“我瞧着,你怕是看上那丫头,想给咏哥说媳妇了吧!” “怎么会,那丫头亲事已定下了。” 江二爷忙反驳道。 二老爷只得了一位嫡子,如今十五,还未说亲,比叶景昭还要大上两岁。 故而老夫人第一个念头,便是以为老二想娶那丫头回来做儿媳。 见老二提起叶家四姑娘已定了亲,倒是有些诧异。 “哦?三房不是才回来了月余,是之前离开京都时定下的?” 江二爷摇头。 “是才回京都定下的。” “定的哪家?” “定的肃穆侯府家的大公子。” 江老夫人皱起了眉头,喃喃道,“怎定了那家去?” 想起谢氏同叶景昭的样貌,老夫人不免有些惋惜。 转念一思量,又想起大公子生母赵氏。 江老夫人的脸色就又沉了下来,怪道自己不知这事儿,怕是京都也没有多少人知晓。 江二爷正得意,就见母亲忽然变了脸色,上手就拧起了自己的耳朵。 “老二,你同我说实话,三房那丫头的婚事,暗中可是你妹妹在捣鬼?” “疼、疼、母亲,快撒手,儿子的耳朵都要掉了。” 江二爷疼地龇牙咧嘴。 可江老夫人并不肯罢休。 “母亲,儿子真不知,您问我,还不如将二妹妹叫回来问上一问呢。” 终于摆脱了母亲挟制,江二爷忙躲到了一旁去。 一边揉着耳朵,一边直嚷着疼。 承恩伯府内。 因着二老爷在府中养伤,又快到了小年下。 宋老先生早已同伯府请了假。 每年宋老先生都会出去游历,直至来年三月,才回再折返京都。 即便如今已是高龄,可架不住宋老先生要去游历山川名湖的夙愿。 故而伯府的学塾也就开启了为期三个月的停课。 这一日,好不容易得了空。 谢氏带着女儿去外头逛逛,也好采买些物品来。 母女二人一道先去了胭脂铺子。 难得出府的机会。 叶景昭自是想要好好逛上一逛。 平日里难得出府的机会。 “母亲,不如今日就在外头酒楼用了午饭罢。” 谢氏想了想,索性便依了女儿。 “也好,难得出来一趟。” 母女二人就往酒楼去用饭,自是要了一间上等的雅间。 王妈妈同红枣今日一道儿跟着出了门。 所乘车马是伯府最小的一辆,母女二人尽够了。 瞧着也不会太过张扬奢靡。 叶景昭忽而想起自己还漏忘了一件事情,等上菜的功夫,就同母亲说道,“母亲,我还差一样东西未买,我去去就回。” 谢氏本想待会儿用过午饭,再陪着女儿再走一遭就是。 叶景昭不想母亲来回折腾。 匆匆带着红枣就出了酒楼。 “四小姐,您落下什么了?”红枣跟在后头,想起今日采买的物品。 并未落下什么。 叶景昭走进一间首饰铺子,回头同红枣说道,“年下里,想来穆大夫人要送节礼来,我先前已经收了穆大夫人不少东西,如今自然也该回一些才是。” 红枣这才一脸了然,赞叹道,“还是四小姐心细,想来穆大夫人收到四小姐送的首饰,必然欢喜的紧。” 铺面上摆着琳琅满目,各式各样朱钗首饰。 叶景昭侧头思量着。 肃穆侯新丧,穆大夫人不会打扮的太过华贵。 想起同穆大夫人匆匆见的那几回,都是一身素净的衣裳,发髻上也不过三两只朱钗挽起发髻,就连耳坠子都未曾瞧见。 又想起几回见穆大夫人时,她衣裳上的花纹,瞧着都是茉莉花的纹路。 视线从一排排金饰上越过,直直停在了银饰上面。 只见用墨绿色锦缎铺着的黑漆托盘上,正是一支支素色银簪。 她一一瞧过,取出里头一支素银,那银簪上雕了五朵紧簇着的茉莉花,中间还用鹅黄宝石点缀了花蕊。 瞧着倒是极为逼真。 她心中拿定了主意,就选下了这支来。 一支银簪,足足花去了五两银子。 这是她攒了几年的私己。 大伯母梁氏贴补三房的那些银钱,她都一并给了母亲保管。 如今自己还剩下二两来,想着年下必是要收一些红丰,到时私己很快就又能填补回来。 故而一咬牙,心一狠,就拿下了这支银簪来。 这银簪最贵重的地方,便是花蕊处那鹅黄宝石镶嵌做的点缀。 素净又不失贵气。 正是合适至极。 回到酒楼时,谢氏见女儿手中的锦盒,问起,“这是买了什么东西?” 叶景昭就将锦盒递给了母亲。 红枣在一旁笑着捂起了嘴,打趣道,“夫人,四小姐这是送给穆大夫人的礼物。” 谢氏有些惊讶。 “母亲,女儿想着先前收了穆大夫人不少首饰,如今又是年下,就想着也回送一些,也算略表女儿心意。” “也是,日后也该多走动才是。” 谢氏极为满意女儿的做法,先前自己并未想起这一茬来。 又道,“难得出府,年下里又忙,再出来还不知到何时,索性今日就去探望下穆大夫人。” 用过午饭,谢氏又去外头添置了些礼物。 吩咐车夫就往肃穆侯府去。 待到了肃穆侯府门前,王妈妈上前回禀。 门口小厮愣了愣,往停在门口的马车又瞅了几眼。 这才道,“小的先进去通传一声。” 王妈妈笑着应是。 谢氏已同女儿下了马车,母女二人就等在马车前头。 足足等了小半盏茶的功夫。 里头才有小厮出来回话。 谢氏带着女儿上前,就听见那小厮说道,“今日不巧,老夫人不在府中,我们大夫人又病着,还请夫人改日再来。” 叶景昭见那小厮神色飘忽,瞧着有些慌张。 心下盘算,这其中怕是有蹊跷。 她轻轻扯了扯母亲的衣袖。 谢氏明白女儿心思。 同那小厮,道,“穆大夫人既然病了,我今日恰巧也来了,自是该去探望一番,才不至失了礼数,还请行个方便才是。” 王妈妈忙取了碎银,就往小厮手中塞。 小厮推开不肯收。 “夫人,不是小的不肯,实在是不巧。” “那二夫人可还在府中?” 谢氏猛地提起穆家二夫人来,那小厮不假思索回道,“二夫人自是在的。” “那就劳烦通融二夫人一声,叶家三夫人带着女儿前来拜会穆二夫人。” 第29章 被软禁了起来 那小厮徘徊着不肯进去传话。 谢氏脸色当下就有些不大好看。 王妈妈见谢氏这般,斥责起那小厮。 “混账东西,还不进去回话,若是迟了,叫我们夫人等的久了,仔细你们老夫人回来收拾你的皮。” 那小厮被王妈妈这一吼,心下就有些慌了。 只得再进去传信。 今日老夫人确实不在府中,方才他不过在府中走了一个过场。 并未去寻府中任何一位主子。 毕竟这是老夫人的意思。 老夫人吩咐下来,不让大夫人同外人见。 如今他已回了二夫人在府中,这一趟自是要走一遭去了。 可一想起老夫人,小厮就只皱眉。 “我心下有些不安,也不知为何。” 谢氏惆怅望向肃穆侯府敞开的大门内,喃喃道。 叶景昭握紧了母亲的手,“母亲莫要担心,无事的。” 虽劝着母亲,可她心中也隐隐不安起来。 想起前世之事。 莫名有些烦躁。 可那事儿是来年才会发生的事情。 莫不是又生了旁的变故? 如今一切只等见到穆大夫人,方能确定她一切不安的揣测是否为真。 正在几人不安的等待中。 肃穆侯府大门内传来一阵紧密的脚步声来。 谢氏同女儿齐齐望去。 就见先前的小厮跟在一妇人身后。 那妇人一身浅藕色衣衫,发髻挽起,头上带着一套赤金流苏头面。 肤如凝脂,一双杏眸含情似水。 身段婀娜多姿,真真也是个佳人。 “叶三夫人。” 那妇人行了一礼,笑着上前来。 谢氏心下明了,这便是肃穆侯府二房的夫人许氏。 “二夫人。” 谢氏回礼,叶景昭也跟着母亲一道儿行了礼。 许氏初次见叶景昭,心下感叹,模样倒是生的周正。 只是可惜了,要嫁入这侯府来。 笑着额首,算是同她打了招呼。 这才拉着谢氏就入了侯府,路过那小厮身边时,许氏斥了两句,“成日里真真是没有半点眼力见,还不滚下去。” 那小厮连连赔不是,身子往一侧挪去。 “叶三夫人,真是对不住,叫你看了笑话。” 许氏一脸歉意。 谢氏自是道着无事。 一行人直奔去了二房。 坐了好一会儿,谢氏这才问道,“二夫人,可否让我带着女儿去看看大夫人?” 许氏有些为难。 谢氏心中就不安了。 叶景昭心也跟着悬了起来。 事情怕是当真起了变数。 许氏身边嬷嬷将屋内伺候的丫鬟一并遣散了出去。 许氏这才迟迟开口,“叶三夫人,侯府什么光景,想必你也是听说了的,我便不瞒着叶三夫人了。 实在不是我不愿你去瞧大嫂。 我也有为难的地方……” 谢氏怔了怔,见许氏这般直白,一时接不上话来。 她也不好为难许氏。 起身带着女儿就同许氏告辞。 许氏没有亲自来送,也没吩咐身边嬷嬷来送。 指派了院内一个洒扫的年轻丫鬟来送。 “叶三夫人,莫要往东边去,我身子有些乏了,就不送您了。” 她生怕谢氏听不出话中深意。 意味深长拍了拍谢氏的手,眸光里闪过一抹叮嘱。 谢氏了然,道了谢,这才跟着那丫鬟离开。 人前脚刚走,后脚许氏的申嬷嬷就走了进来。 见屋内除了许氏再无旁人,转身将房门给带上了锁。 一面走到许是跟前伺候许氏梳洗。 一面说道,“夫人何故掺和这些事儿,没得惹了老夫人不高兴。” 许氏盯着铜镜内那面容僵硬的自己,喃喃开口,“申嬷嬷,我心下过不去……” “夫人的难处老奴都明白,可如今……事情都已到了这地步,夫人不顾着自己,也该为着公子日后的前程思量才是。” “我时常在想,若是嗣儿日后懂事,知晓了我帮着婆母做下这些事儿,他日后如何能抬得起头来? 我想着,嗣儿到底是我生出来的,不会全似了他父亲那般冷血无情。” 许氏眼底湿润。 申嬷嬷不忍再怨许氏。 又劝道,“左右即便老夫人回来知晓了,也不是夫人您的意思。” 婆母已将大嫂囚禁了起来。 先前大嫂在府中的人手,这些日子来,也被婆母一并清理了出去。 大公子穆延宗这些日子在南安大营也未曾回来。 说是上头有令,这一月都不能休沐回府。 故而婆母这才动了心思。 那丫鬟一路将人直接往东院领。 一路避开府中下人。 待一路过了两个园子,那丫鬟这才停下脚步,回头朝着二人行了礼。 “叶三夫人,前面就到了,奴婢就只能送到此处了。” 谢氏道了谢。 这才带着女儿往东院赵氏的院子去。 东院门口有两个婆子把守。 谢氏让王妈妈上前想了法子,将二人给支开。 见两位婆子同王妈妈离开。 谢氏看向女儿。 叶景昭微微点头,同母亲快速入了那院内。 院子里的青石板上落了一地的枯叶残枝。 整个院子冷清死寂。 待行至正屋门前,叶景昭上前推开了房门。 里头人听见动静,有人出来瞧。 “叶三夫人,四小姐?” 来查看的是赵氏乳母宋嬷嬷。 谢氏点了点头,往屋内瞧去,“宋嬷嬷,穆大夫人如何了?” 宋嬷嬷忍住泪意,“我们夫人这几日被气狠了。” “发生何事了?” 谢氏急急问道。 宋嬷嬷不知如何开口,看了一眼谢氏身旁的四小姐,有些为难。 “宋嬷嬷,无妨的。若是我能为穆大夫人出一份力,自是会不遗余力。” 叶景昭赶在母亲之前说道。 谢氏见女儿如此认真,也不好拂了女儿的面子,点头应下。 “老夫人将我们夫人给软禁了起来,我们夫人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为着何事?” 宋嬷嬷接连叹了好几声,往里间瞅了一眼,见赵氏还未醒转。 这才说道,“老夫人是个黑心的。前些日子因着大公子将田嬷嬷拉去南安大营烧饭的缘故。 如今…… 如今竟然联合着族中众人,逼迫我们夫人改嫁! 可怜我们侯爷才新丧不到一年……” 宋嬷嬷一面说着,一面抹着泪。 谢氏已经恨地咬紧了牙关,恨不得立刻就去撕了穆老夫人。 叶景昭心下大惊。 这事儿,竟远比前世提前了这么些时日? “可是景昭来了?快过来。” 里间内赵氏虚浮的声音传来。 —— 感谢anna88、mrs.w、画媚糖的推荐票。 宝子们,可以把你们手上的推荐票、月票都送我吗? 求求啦。 感谢宝子们 第30章 黑了心的 母女二人对视一眼,谢氏示意女儿先进去。 自己则在外边同宋嬷嬷说话。 谢氏又问了些话,宋嬷嬷都一一答来。 肃穆侯府这位继室乃是老侯爷原配发妻堂妹,家中因担心原配所出的两位公子,便将这位送了来。 穆老夫人过府的时候,已是二十有一。 先前也曾有过一门打小就定下的亲事,可十五岁那一年待嫁时,未婚夫上京途中忽然失踪。 家中报官,寻边无数地方。 可人依旧没有寻到。 老夫人拗着性子不肯另嫁。 足足等了六年,后来嫁入了肃穆侯府做填房。 彼时大老爷不过七岁,二老爷不过两岁的年纪。 老夫人便仔细教养起了两位公子。 谁知大老爷不喜老夫人,早早便搬了出去另住。 可二老爷是个不知事的,只当老夫人是亲生的。 一味撒娇打闹,老夫人同二老爷真真成了亲生母子一般。 后来老夫人也未曾为老侯爷生下过一儿半女,一心只扑在二老爷身上。 娘家瞧着老夫人是个忠心的,便放下心来。一家子因着外放的缘故,也早早搬离了京都。 谁知娘家刚一搬离了京都,老夫人便现了原形。 整日撺掇着二老爷同大老爷争执。 兄弟二人感情日渐单薄,二老爷也被老夫人灌输的思想左右。 一门心思想顶替了大哥去。 老侯爷早早察觉出异样,可老二已被教养的毁了性子。 只能早早为老大早做打算,定下了一门家世不错的长媳。 性子也刚毅。 到底没有叫老侯爷失望。 只是谁都没有料到后来赵氏娘家会出了差池。 “可知老夫人寻了谁家去?” 谢氏问起。 赵氏的身份,京都高门世家怕是不会。 毕竟眼下肃穆侯府挣爵位的事情已在京都早早传了开来。 谁都不想趁人之危,亦或早早站在了老夫人这一边。 不因旁的,只因赵氏生下了穆大公子这位刺头来。 若是叫他知晓此事,那可是能手拎了大刀来闹的主儿。 见谢氏问起这话,宋嬷嬷眸中噙着抹恨意,啧啧道,“是京都富商家薛老爷,可怜我们夫人……” 这些事情,谢氏并不清楚。 宋嬷嬷又道,“那薛老爷如今都已六十,说是抬我们夫人过去做妾!” 谢氏大惊。 这薛老爷莫不是不要命了? 赵氏如今的身份,即便娘家没落,可她能在风雨飘摇的赵家保留自己的身份。 可见天子也是不愿迁怒,且顾忌肃穆侯的。 这薛家岂敢? “那薛老爷的母亲是先皇庶姐永安大长公主的嫁入申家后生的女儿……” 谢氏这才了然。 怪不得薛老爷敢动了这个念头。 穆老夫人这心思也真是够歹毒的。 “那你家夫人可有何打算?” 宋嬷嬷接连叹了好几声,答道,“眼下只能依靠大公子了,只是我们夫人出不去,可巧今日叶三夫人登门,可算是解了我们夫人燃眉之急。” 里间内。 叶景昭坐在榻边,赵氏挣扎起身。 她忙上前,将赵氏扶坐了起来。 赵氏这些时日被气的狠了,这才一下子伤了身子。 原以为只能等死。 谁知忽然瞧见了希望,又见是自己疼爱的未来儿媳。 心中多日积攒的郁闷,渐渐消散了一些。 “你今日怎得空来了?我这样子,你莫要害怕。” 赵氏想起自己这些日子没怎么梳洗。 想着定然是憔悴至极。 赵氏伸手,叶景昭抬手握住赵氏的手。 浅笑着摇头,声音轻柔,“穆大夫人,无事的,身子哪里不适?” “见你来,都好了。” 赵氏说完,叶景昭一时又不知如何开口。 这肃穆侯府到底不是承恩伯府。 她能见赵氏一面都是极不易的。 “你怎么进来的?老夫人不在府中?” “穆老夫人今日不在府上,是二夫人院子里一个洒扫的年轻丫鬟带我们来的。” 赵氏明显愣了一会儿。 想起这位二弟妹,自打嫁入府中。 同她也不过是面子上的客套。 二人并不亲近,但也没有多大仇怨。 只是二弟妹怎会知晓? 她院子那洒扫丫鬟是赵氏的眼线? 因着平日里只负责些洒扫的活计,轻易没有机会出府。 二弟妹知晓那丫鬟是自己的人? 赵氏对于弟妹,显然是有些低估了。 想到那丫鬟,今日一旦用了,怕是保不住了。 那已是赵氏在伯府剩下的最后一个眼线了。 “穆大夫人,我今日来,是因着年下的缘故,便想着来给您送件礼。” 她岔开着话题,一面说着,一面取出银簪,伸到了赵氏眼前。 赵氏晦暗的眼底亮起一丝光来。 虚弱地伸手接了过来,喃喃道,“这簪子,不错,你费心了。” 话落,欲要将那银簪簪在发髻上。 叶景昭见状,示意赵氏她来。 待帮赵氏簪好了银簪,又取了铜镜来。 赵氏连连赞道,“你这孩子,是个好的,你的心意,我收下了,改日,我派人送些回礼过去。” 一想起自己屋中的首饰,都已被婆母带人搜刮走了。 赵氏面上有些落寞。 叶景昭自是不肯要,推辞这日后再说。 临走时,赵氏取了信笺来,嘱咐务必要送到穆延宗手中。 又是一番感谢。 谢氏这才带着女儿出了肃穆侯府。 上了马车,谢氏就愤愤道,“穆老夫人真真是个黑了心,黑了肥的,哪里有她这般做长辈的,没得叫人瞧着不尊重!” 伯府的马车才驶离了一会儿的功夫。 就被人给拦了下来。 谢氏心一紧,望向女儿。 叶景昭忙将赵氏交给她得信笺牢牢护在身后。 车帘掀开,是王妈妈一脸笑意,道,“夫人,是三老爷。” 谢氏长长松了一口气。 叶景昭紧绷的心神也才松了下来。 谢氏掀开车窗帘子,望向马车外,只见老爷亦是乘坐着马车,道,“我寻你了一路,可算寻到你了。” 谢氏微愣。 “今日上司忽然在府中设宴,特意叮嘱了叫我带着夫人一道儿前去。” 叶三老爷自打入了翰林院,上司是个清廉刚正不阿的性子。 见他办事稳重周全,不免看重了一些。 今日特意唤了他过府,为的就是不想他备下厚礼登门。 可谢氏心中惦念赵氏的事情。 “母亲就陪着父亲去赴宴罢,毕竟父亲上司头一次宴请,旁的,母亲不必担心,自有女儿。” 可谢氏还是不依。 叶景昭又几番叮嘱,且叶三老爷又叫两个小厮跟着。 谢氏这才应下了。末了又叫王妈妈跟着一道儿去。 第31章 杀神登门 马车直奔出城去了城外三里地的南安大营。 “四小姐,上一次奴婢来,同大营门口的侍卫说了不少好话,这才央求了那侍卫将信送给了穆大公子。” 红枣搀扶着她下了马车。 一面担忧着,一面提起上一次的经过。 王妈妈跟在后头,心下有些发麻。 这还是她头一次来南安大营,大营里的侍卫乌泱泱,瞧着眼花的紧。 “先去试一试罢。” 叶景昭也不知今日能否见到穆延宗。 可这事儿事关赵氏的生死。 “怎么又是你这丫头?” 那侍卫瞧见红枣,皱起了眉头。 红枣一见还是上回的侍卫,忙笑着道,“是我,还求您再跑一趟,我家小姐有要紧事寻穆大公子。” “行吧,你们在此处等着。” 侍卫想起先前穆千总提过,这丫鬟是他未婚妻身边的贴身丫鬟。 又见今日她跟着她家小姐来了,想必这便是穆千总的未婚妻。 二人倒是般配的紧。 也不敢耽搁,生怕耽误了穆千总的正事儿。 脚下步子飞快,几乎是一路小跑着去寻穆千总的。 “穆、穆千总……” 那侍卫跑的有些气踹,一面作揖,一面说道,“您未婚妻来了。” 穆延宗正在账内翻看书简,见侍卫来报。 搁下手中书简。 双眉不觉蹙了起来。 叶景昭来了? 起身,就去了大营外头。 军营不似旁的地方,总不好坏了规矩。 待到了军营门口,果真瞧见叶景昭带着妈妈丫鬟来了。 “景昭妹妹。”他作揖。 叶景昭一面回礼,一面道,“穆大公子,今日是有要紧的事儿,这才来寻你。” 穆延宗便示意她去一旁说话。 王妈妈同红枣则在远处跟着。 叶景昭走在穆延宗身后,阳光将二人的影子拉的修长重合交叠在一处。 她缓缓从怀中取出穆大夫人交给她得信笺,递了过去。 穆延宗迟疑着接过,一面开着信笺,一面不解望着她。 “穆大夫人被穆老夫人软禁了起来……” 话音刚落,穆延宗神色凝重,快速打开信笺。 一目扫过,待看完了母亲送来的信笺,他双拳紧握,手中的信笺都快被拧成了一团。 因着顾忌有人在,他不好发作。 压下心底熊熊燃烧怒火。 只道,“多谢,我今日不得空,就不送你回府,你路上小心些。” “穆大公子,不必这般虚礼,你快些去忙吧,我就先回府去了,若是需要帮忙的地方,往伯府送信,我必定倾尽全力帮助穆大公子。” 她说的诚恳。 穆延宗道了谢。 送她上了马车,这才换上一身铠甲,领着一行人,就往京都匆匆敢。 守城侍卫瞧见是穆家大公子归城,身后又带着一众侍卫。 匆匆方行。 穆延宗这个杀神黑着脸入了城,这个消息不过一刻钟便传回了肃穆侯府。 穆老夫人今日去郊外上香,只求一切顺利,莫要出了差错。 可才一回府,先是听底下人说今日叶三夫人来了。 又去了二房。 忙派了嬷嬷去寻许氏问话。 许氏称病,最后到底没来。 只派人告诉穆老夫人一声,今日自己院儿里一个洒扫丫鬟,是赵氏的眼线。 她那丫鬟送叶三夫人同叶四小姐出府,谁知那丫鬟自作主张竟将人送去了大嫂处。 那丫鬟已被发卖了出去,是在穆老夫人前脚回府的功夫。 穆老夫人气急,还没传过气来,又听底下人回禀。 说是穆延宗那刺头儿带许多侍卫入了城。 老夫人心中暗恨,到底还是坏了事儿。 只吩咐嬷嬷将侯府大门敞口。 就连府内各处院落的前后大门,一并大敞开来。 自己则换了一身暗蓝色袄子,带着一众婆子丫鬟去侯府大门处等着那刺头儿归来。 只道今日且有的是一番大闹。 可谁知,足足等了一刻钟,愣是没有瞧见人影。 老夫人派人去寻,可寻了一圈,都说不知去了何处。 老夫人且带着人回了府内前厅候着。 赵氏院子里把守的婆子已瞧瞧撤了下去,院门已被打开。 宋嬷嬷喜极而泣,感念夫人终是有救了。 肃穆侯府众人不知穆大公子去了何处。 京都南城一处占地颇大的薛宅大门前,却迎来了一队衣着军戎的侍卫,各个面色凶狠。 门口的小厮早吓破了胆,关了大门,就去里边回话。 穆延宗一下从马背上跳了下来。 带着人匆匆杀到了薛府大门前,同身后侍卫使了个眼色。 众人齐齐一脚踹向了薛府大门。 薛老爷得知穆延宗杀了来,哪里敢出来迎。 只躲在女人身后,瑟缩着身子。 随着薛府大门哐当一声巨响,两声厚重的大门应声砸在地上。 穆延宗提着刀剑架在一个小厮脖子上,“想活命,就告诉我,你家老爷在何处。” 那小厮吓的脸色苍白,双腿发软,早站不住身子,裤腿处有水渍缓缓淌下。 抬起那虚弱的手臂,直指了一个方向,颤着声答道,“在、在、在后院。” 穆延宗丢开那小厮,带着人杀去了后院。 最终在后院一处围着七八个妇人的屋子里,将那躲在里间的薛老爷给架出了后宅。 薛家女眷想要上前,可见那杀神黑着脸,终是没有一个人敢上前来。 薛老爷年轻时丧妻,后头娶了不少妾氏,但最终没有再续娶一房继室。 穆延宗犹如拎着小鸡一般,将薛老爷拎去了薛家大门外。 行至长街上,这才一把丢开薛老爷。 满是厌恶地擦了擦手。 当着围观一众百姓的面,取出佩剑,架在薛老爷脖颈。 “薛老爷,你还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不知我祖母许了你什么好处,还是你们二人本就有些龌龊事,你这才起了熊心豹子胆,竟敢同我祖母算计起我母亲来!” 围观群众交头接耳,起先还有人不知。 有人说那是已故肃穆侯的大公子。 众人心下就明白了其中因果来。 薛老爷只闭着眼,不敢反驳半句。 今日既然这杀神登门来。 他自是不敢有一点反抗,生怕今日就丢了性命。 “薛老爷,你若当真同我祖母有些什么,也不打紧,正经派人上门说亲,京都若是有人敢说你同我祖母闲话,我定然第一个就饶不了他们。” “薛老爷同我祖母的事情,何故牵扯上我母亲,你们不必担心,我母亲最是和善,必定会应允此门婚事来。” —— 感谢vitaaa打赏的1500起点币,非常感谢宝子的支持,谢谢宝子。 感谢画媚糖宝子的月票。 感谢anna88、萌萌哒鸭嘛、可口烈烈的推荐票。 宝子们,可以把你们手上的推荐票、月票都送我吗? 求求啦。 感谢宝子们 第32章 闹了起来 叶景昭回了府后,就有些放心不下穆延宗那一头。 临了迈入伯府大门时,顿住了脚步。 朝身后的王妈妈说道,“王妈妈,你且去外头打听着,红枣办事不如你周全,我不大放心叫她去。” “四小姐放心,老奴都省的。” 王妈妈又叮嘱红枣照顾好四小姐,这才往肃穆侯府方向去。 回了芷汀苑,还没坐稳,就见二伯母房中的廖嬷嬷来寻她。 “四小姐,怎么没见着三夫人?” 廖嬷嬷眸子在屋内扫了一圈。 “父亲唤母亲一道儿出府赴宴去了。” 叶景昭淡淡回道。 “那老奴回头再过来。” 见谢氏不在,廖嬷嬷只得先回去。 叶景昭吩咐红枣去送,也没心思追问廖嬷嬷此行来意。 肃穆侯府大门外,正围了不少人,众人咬耳指点,门口的小厮不解,上前哄赶。 老夫人得知外头围着人,心中隐隐不安。 只等穆延宗躲着已被揍的鼻青脸肿的薛老爷至侯府门前。 穆府上下顿时炸开了锅。 小厮慌慌张张跑来回话,一口气没喘上来,险些闭过气去。 “没用的东西。” 穆老夫人脸色便有些不大好看,身边伺候的姜嬷嬷上前,就踹了那小厮一脚,斥责了一句。 那小厮好不容易缓过气来,“回老夫人,不、不好了、大公子在外头闹了起来,老夫人快去瞧瞧罢。” 穆老夫人起身,姜嬷嬷忙上前搀扶住老夫人。 主仆二人就往大门处去看。 谁知前脚刚至,后脚就见那杀神叫嚷着。 待听清了那刺头儿叫嚷的内容,穆老夫人直接背过气来。 “祖母来了?真巧,孙子今日将薛老爷寻了来,祖母不必避讳,您同薛老爷情深义重,咱们侯府向来开明,定然不会阻拦祖母另嫁的好事儿。 祖母也不必担心,侯府自然会风风光光将您嫁去薛家。 不必藏着掖着,平白拿我母亲撒气。 今日孙子做了这个主,只等祖母言明,是否愿嫁!” 穆延宗手中佩剑早已收起,拎着薛老爷后勃颈的衣领,猛地松了手。 薛老爷身子一软,瘫倒在地。 姜嬷嬷见老夫人闭了气。 当下也慌了。 一面掐着人中,一面吩咐人去请大夫。 声嘶力竭唤道,“老夫人、老夫人、老夫人!” 可穆老夫人却是没有半点回应。 姜嬷嬷彻底慌了,将老夫人拦在怀中,一面怒瞪着大公子,质问道,“大公子,老夫人再不是,也到底是您的祖母,您这般作践祖母,天下哪有这样为人子孙的道理!” 话落,手中掐着老夫人的人中又用了些力道。 心下噗通噗通剧烈跳着。 好在老夫人鼻尖终于有了微弱的气息游丝,姜嬷嬷这才稍许放下心来。 姜嬷嬷瘫坐在侯府大门正中间,怀中老夫人整个身子瘫倒在姜嬷嬷怀中。 穆延宗冷笑一声,轻瞥了一眼姜嬷嬷。 眸中满是戾色。 “那薛老爷这门亲事,不是祖母为自己相看,那又是给侯府谁人相看?” 一声质问,让姜嬷嬷支支吾吾不知如何接话。 若是答了,叫外头人知晓,还是老夫人没脸面。 只得吩咐人将老夫人先抬回了后宅去安置,只等大夫来瞧。 穆延宗瞅了一眼瘫软在地的薛老爷,啧了两声。 不屑道,“还不滚!” 薛老爷连滚带爬仓茫逃离了这是非之地。 穆延宗带着小厮入了府,待到府门前时,又同侍卫吩咐道,“先将为薛家保媒的媒婆押了来,再去薛府将管事也一并押了来。” 大夫来时,穆老夫人已呕了一大口暗红的鲜血出来。 活了一大把年纪,她何曾受过其此大辱。 可身子绵软无力,哪里有半分力气去闹。 且让大夫把了脉,那大夫直摇头,说是动了肝火,怕是要静养上个一年半载,方可好转。 姜嬷嬷将大夫好生送走,又亲自照顾。 侯府二房内。 二老爷还未回府,许氏得知,只称病也不去瞧。 穆延宗回了大房,瞧见院内荒芜冷清。 快步走入屋内。 赵氏瞧见儿子归来,满腹心酸委屈,终是化作一滴滴泪来。 “儿啊、儿啊……” 赵氏不知如何开口,一声声唤着。 穆延宗紧握着母亲的手,道,“母亲不必担心,儿子回来了,有儿子在,母亲且安心。” 赵氏这些日子紧绷的心神,一下子松懈下来。 人也昏昏沉沉倒了下去。 吩咐大夫来瞧,只道是静养几日就好。 当王妈妈将侯府的消息传回叶景昭耳中时。 她这才安下心来,想着有他在,赵氏必然无恙。 只是他到底不能时常在侯府,日后赵氏又当如何? 今日闹的这般大,明日又如何收拾? 好在得知穆延宗命人去将薛府管事,以及为薛老爷保媒的媒婆一并押回了侯府拷问。 这般行事周全,倒也妥当。 当谢氏同老爷回了府,先去给老夫人请了安,这才回了芷汀苑。 江氏得知谢氏回来了,又让人将谢氏请过去说话。 叶景昭原想跟着母亲一道儿去。 “昭昭,不必担心。” 她想为儿女撑起一片天来。 如今老爷不在鸿胪寺中,三房自然不再欠二房人情。 如今反过来还是二房欠着三房。 且姑姑已算是同她彻底撕破了脸来。 她再也不必顾念姑姑,而一味忍让江氏。 谁知到了二房,江氏寻她来,不曾生事。 “三弟妹,原叫你过来,是想着两家也该是时候换了庚帖来,日后也好常走动,免得叫人闲话不是。” 江氏难得和颜悦色。 谢氏心中虽疑,但也明白江氏话中意思。 如今既然应下了,即便现下要毁了去,想起赵氏,难免心中不忍。 且赵氏也帮了她们许多。 若没有赵氏,老爷的官职岂会轻易恢复? 人又怎能做那背信弃义,过河拆桥之事。 难免委屈女儿。 转念一想,这事儿本就是女儿应下的,怕是心中也有自己思量。 谢氏就应下了。 定了日子,两家正式过了庚帖来。 江氏恐日子拖的久了,难免起了什么变数来。 待谢氏将江氏的意思同老爷一合计,夫妻二人也没有什么意见。 叶景昭心中也无多少波澜。 谁知侯府那头,忽然起了变数。 申家一众老小,年轻些的抬着薛老爷,往肃穆侯府去。 “如今,你们穆家是不把我们申家放在眼里,那今日,便叫你们大公子同我们去圣上跟前分辨一二!” 第33章 缩头乌龟 侯府的小厮昨儿才见识过一场风浪。 现下申家带着薛老爷来闹事,自是要比前日镇定许多。 几个人在门口拦着。 自有小厮去里头回话。 现下老夫人正病着,下不来榻。 大公子还在府中,自然是去回了大公子来。 穆延宗一生青衣,发髻高高束起。 因着在家中,并未穿着一身铠甲来,只面上那军中历练的几分刚毅是遮不住的。 申家这头是如今的当家申大老爷,也是薛老爷的表弟。 薛老爷的外祖母永安大长公主下家的申家也曾是尚书门第。 可后来子孙贪图享乐,于功名上没有半分学问。 到后来渐渐没落。 天子怜惜,便赐了三代世袭的永宁伯府爵位,如今到申大老爷这里,正正是第三代。 可家中子孙,依旧没有一个出息。 申家见朝中无望,索性便同薛老爷结交。 这些年,两府也做下了不少伤天害力之事来。 “穆大公子,我表兄虽是一介商贾,但也是天子治下的正经百姓,怎能叫你这般欺辱,这天底下莫不是没了王法!” 申大老爷立在侯府门前,气势汹汹,声音洪亮。 薛大老爷被申家几个小辈用躺椅抬着,闭着眼装死。 穆延宗先是作揖,待尽了礼数,这才一步步下台阶,走到申大老爷跟前,道,“申大老爷可知薛老爷做了何事?” “穆大公子,那都是长辈们之间商议的事儿,同你一个小辈又有什么干系。” 穆延宗冷了脸,嗤笑了一声。 面上再无先前半点恭敬,“既然如此,慢走不送,若申大老爷继续纠缠不休,那我就去砸了你们申家,之后进宫面圣请罪。” “你、你!” 申大老爷气急,抬手指着穆延宗,到底没有骂出口,只呸了两声。 他素来是个言出必行,申大老爷不敢去赌。 申家小辈不依,只觉得如今穆大公子的身份还不及他们。 又被这话给激的,一时竟是控制不住。 任由申老爷如何阻拦,还是没有拦住。 仗着人多势众,就在侯府大门前动起了手。 穆延宗也不客气,身后带回来的侍卫,个个收起了佩剑,同申家小辈拳脚招呼。 到底是官宦人家,闹出性命恐不妥。 这一番折腾,申家小辈皆是挂了彩,任凭申老爷吼破了嗓子,申家小辈也不肯停手。 申老爷两夜一黑,直直倒在了地上。 申家小厮都帮着自家主子同穆大公子动手,哪里还有人瞧见申大老爷的异样。 本是无事,不过是气晕罢了。 可无奈申大老爷运气不大好,后脑勺着地,竟是当场没了呼吸。 待众人察觉异样,申大老爷脸色早已发紫,身子也都僵硬了。 承恩伯府内。 小厮们都在议论着肃穆侯府的事情。 这事儿自然落入了谢氏同叶景昭耳中。 谢氏不由皱起眉头。 这事儿恐不能善了。 叶景昭倒是有些担心起赵氏来。 事情眼瞧着闹的这般大,宫里的意思又是如何? 谢氏便往婆母院中去,想去侯府走一遭。 老夫人不依,即便她不喜三房。 可三房到底代表了承恩伯府。 眼下事情还未定,若是叫人传出伯府帮衬侯府,岂不得罪了申家? 申家到底也算是留着一些皇家血脉。 天子圣意,又岂是她们能揣度? 谢氏回了芷汀苑,叶景昭就迎了上来。 “母亲,如何了?” 谢氏无奈摇着头,叹了一声。 母女二人就只得在府中等信儿。 申家几个小辈,索性将申大老爷的棺材抬去侯府门前。 薛老爷见表弟忽然暴毙,又是因着自个儿的事情。 可如今表弟没了,不日永宁伯府的爵位就会被收回去了。 眼下,他又树敌颇多。 自是不想将肃穆侯府彻底得罪狠了。 索性给了申家许多银钱,自己则缩头乌龟一般缩在了家中。 这事儿到底闹去了天子跟前。 来龙去脉了解之后,知晓申家自个儿理亏。 又因着老夫人暗中同薛老爷构陷穆大夫人赵氏,索性便将此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不过走了个过场。 申家小辈不敢在天子面前造次。 只得先作罢。 申老爷的棺材这才被抬回了府中,停灵设宴,随后定了良辰吉日下葬。 叶景昭得知这个消息,心下到底松了一口气。 之后的事情,外头就没怎么传了。 直至赵氏宴请母亲同她过府,她这才听说了后头的事情。 赵氏先前就收到了江氏送来的帖子,商议定下日子好换了庚帖来。 因着薛老爷同申家的事情,赵氏暂且搁在了一旁。 如今得了空,特意将人宴请了来。 一则,是答谢谢氏当日相救之恩。 二则,是想同谢氏这正经亲家商议换庚帖的日子。 老夫人自是不好再阻拦,只吩咐谢氏母女二人早去早回,行事勿要叫人非议。 待到了侯府。 赵氏亲自出门来迎。 “叶三夫人。”赵氏面上霞光满面,可见是心情极好。 “穆大夫人。” “……” 谢氏握住赵氏伸过来的手,叶景昭跟着母亲一道儿见了礼。 赵氏满意笑着点头说道,“可算把你们盼来了,快些进去,咱们好说话。” 穆延宗并不在府中,因着先前擅离南安大营的缘故,天子仗责了十军棍,且罚他三个月不许离开南安大营。 赵氏虽心疼儿子,也知军中规矩。 只吩咐人送去了膏药,嘱咐儿子莫要担心。 如今老夫人且休养好一段时日方能痊愈,现下哪里还有心思作践她来。 叶景昭就在赵氏院内逛着。 谢氏在里头同赵氏闲话。 如今东院里的丫鬟婆婆已重新添置了许多。 可见赵氏日子好过了起来。 两家换庚帖的日子,定在了下月初二。 谢氏带着女儿回府。 叶景昭这才知晓,原来穆延宗将薛家管事同那保媒的媒婆一并让其签字画押。 且还将人带去了老夫人跟前儿。 这事儿,他并没有去圣上跟前禀明,到底是家事,他也不想叫母亲在外头被人非议。 想起母亲那些日子受的委屈,他心里不顺。 好一番敲打,老夫人又气的呕了一口血。 老夫人病着,掌家却是不肯交到赵氏手中,如今是二房主母许氏掌家。 谁知消停了没几日。 二房又闹了起来。 “江氏,我同你最后说一遍,去将亲事给我换回来,不然我就休了你!” —— 感谢anna88、mrs.w、u、书友854尾号316的推荐票。 宝子们,可以把你们手上的推荐票、月票都送我吗? 求求啦。 感谢宝子们 第34章 江氏被打 江氏正在屋内用茶。 天色渐暗,廊下高悬灯笼已亮起。 见二爷满身酒气归来,江氏忙起身去扶,也不接话,只道,“老爷身子才将养好,怎地又喝了那许多酒来,若伤了根基,岂不是不美?” 江氏就要扶上二爷。 却被二爷猛地一把推了开来。 江氏身子一个不稳,摔倒在地。 “你这蠢妇,莫要坏了正事儿,立刻派人去同赵氏说,说咱们答应先前的婚事了!” 江氏眼眶一红,崔嬷嬷同廖嬷嬷二人连忙上前,将她搀扶起来。 “老爷莫不是吃醉了不成,这门亲事,可是老夫人应下的,如今事情已落定,哪里还有转圜余地? 再者,若传出去,云儿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老爷当真是半点不将我们母女二人搁在心上?” 一声声斥责,让叶二老爷心底怒火渐起。 “我已经打听清楚,如今老三在上司跟前儿得了脸面,日后仕途上,怕是且大有造化。” “如今我哪里还顾得上你们,我若是没了,哪里还有你们半点活路?如今舍了她去,才是保全咱们一家的好处!” 江氏却不肯依,只道,“老爷如今怎地这般怕事儿?且不说自有老夫人,若老爷当真出了事儿,我娘家又岂会坐视不理?” “妇人之仁!” 二老爷心中却不如此认同,那到底是要掉脑袋的事情。 “我只再问你一次,这亲,你换不换!” “不换!” 江氏答的干净利落。 二老爷重重叹了一声,抬手就是一巴掌重重打在江氏脸上。 打的江氏一个措手不及。 待回过神来,早已嚎叫起来。 二老爷心中满是怨气,作势就要去打江氏。 崔嬷嬷廖嬷嬷两个人连忙去拦,可那里拦得住。 江氏被二老爷拽着头发,将额头重重砸在床柱子上。 二房一时乱作一团。 叶昀与叶景云兄妹听见闹起的动静,慌张来瞧。 屋内江氏发髻散乱,脸颊上满是鲜红的血迹,瞧着吓人的紧。 叶景云只觉得双腿发软,叶昀连忙冲上前去,将父亲拉开。 江氏昏昏沉沉,脱离了二爷的钳制,顾不及脸上的血迹,也顾不上整理衣衫。 顶着一头散乱的发髻,提着裙摆,就冲出了二房。 一路哭喊着,“老夫人,二爷要杀了我!” 直奔去了老夫人的院落。 这动静,自是闹的阖府不宁。 谢氏带着叶景昭自也要去老夫人院子里瞧瞧。 在老夫人院门口同大嫂梁氏正好撞上。 二人没有多言,微微额首,算是见了礼,就急急进去瞧。 几位老爷自是不好来。 故而都是女眷来瞧。 薛氏同丁氏也来了。 可几人并未能进去,老夫人吩咐都叫在外头等着。 里头只有江氏在。 “老夫人……”江氏早已哭的花了妆,整个人瞧着也极为狼狈,“求老夫人为云儿做主,二爷、二爷非要云儿嫁去穆家。” 老夫人心疼地为江氏擦拭着脸上的血渍。 不为旁的,前些日子,江老夫人才在她跟前吃了瘪。 如今因着自己那老二,反倒也要在江老夫人面前没了脸面。 心中只想着如何规劝江氏莫要声张此事。 “老二怎就起了这个念头?” “二爷不知打哪里听说,说三爷得了上司的赏识,日后仕途也大有前途……” 江氏抬眸望向老夫人,抹了一把泪,又道,“二爷担心当年的事,若是被三爷知晓闹了开来,怕是没命……” 老夫人脸色一沉,缓缓收回为江氏整理面容的手。 冷眼瞥了一眼江氏。 江氏怕老夫人心中顾忌,忙道,“闹出来又如何?一来早没了证据,二来,我娘家自是不会不管二爷,只二爷如今这般同我闹着,岂不是还未等事情败露出来就被吓死不成?” 这话就说的有几分重了些。 “你老爷只怕是下手轻了些,叫你这般口无遮拦,当年发生什么事儿?我这老婆子怎么不知!” 老夫人身子往后靠了靠。 同江氏拉开了一段距离。 江氏眸子一转,心下嗤笑,可也明白,若真得罪了老夫人,日后日子也不好过,话锋一转,只道,“婆母,儿媳也没有旁的心思,只一心想同二爷好好过日子,一家子和睦罢了。” “那你成日里就莫要再提什么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来!” “是,儿媳记下了。” 屋外头叶家几个妯娌还在等着。 老夫人只派人将梁氏叫了进去,其余几个儿媳被打发了回去。 三个妯娌一并出了老夫人的院落。 “三嫂,听说二哥同二嫂动手了,还见了血,也不知到底为着何事?”丁氏出声打破安静的气氛。 薛氏离着谢氏一段距离,没好气出声道,“那也是二嫂活该,这些年,她私底下贪了多少银钱去!” 谢氏只笑着,没有接话。 丁氏见薛氏这般非议二房,好心提点了一句,“四嫂,那些没影儿的话,还是莫要再提才是。” 薛氏被丁氏这话激将的一时没有个把门,白了一眼丁氏。 冷嗤了一声,“若不是为着我家的陪嫁,老夫人怎会娶了我进门?” “四弟妹真是会说笑,伯府怎会动用儿媳的陪嫁呢?” 谢氏心中有些疑惑,试探开了口。 这薛氏是个不大聪明的,且性子不大好。 薛氏白了一眼三嫂,却也懒得开口。 “乏了,我先回去了。” 薛氏草草行了一礼,同二人告辞。 丁氏随即也告辞跟了上去。 “莫不是祖母动了四叔母的陪嫁?”叶景昭嘟囔着。 她不大关注四房,就连前世,也不大有什么深刻印象。 “自打薛氏进门,一惯同我不大走动,但这些年,冷眼瞧着,冷淡大房,亲近五房,对二房好似极为怨恨?” 谢氏想起往日的事情来。 虽说薛氏不喜她,可也不似对二房那般。 一眼瞧着,似是有许多隔阂在。 可江氏也并不曾刁难过薛氏。 今日猛地一听薛氏这话。 怕是伯府真的动了薛氏的陪嫁。 且这事儿还是薛家默认的。 不然老夫人那样的人,怎会为自己嫡亲的儿子求娶一介商户之女? 即便是伯府两个庶出的公子。 老夫人也顶多是往那门第极低的人家挑选。 也未曾动过心思,为这两位庶子娶个商户之女回来。 第35章 预谋筹算 “母亲,让王妈妈去打探一番吧。” 恐这其中有什么隐秘之事,叶景昭便同母亲商议起来。 谢氏心中也如此盘算,随即就吩咐王妈妈去探查一番。 回了芷汀苑,叶景昭又寻了秋红来说话。 谢氏也未曾多心。 “这些日子,二伯母可还寻过你?” 房门紧闭着,叶景昭这才问起。 秋红摇头。 自打前些日子二老爷被打,二夫人哪里还有心思来寻她。 竟连三夫人的身子如何,也未来同她打听过。 “那三哥哥可还同你说了些什么?” “三少爷近来倒是未曾寻过奴婢。” 秋红小腹也微微隆起,三少爷也曾问过她进来怎胖了些? 她随口搪塞了过去。 三少爷的新鲜劲也过了大半,自然来寻她的时间就少了许多。 不过她也并不担心。 左右自己如今腹中怀了二房第一个孙子。 她自是不怕。 见秋红处打听不出来什么,索性就让她先回去了。 让她有些没有料到的,还是二伯母被二伯父给打了这件事。 江氏没有将此事说去娘家。 母亲将她唤去屋内说话。 她这才知晓事情起因。 “二房也不怕把自己撑死了去,先前不要硬塞给了咱们,如今见你父亲仕途大好,又想换了这亲事,好阻了你父亲的仕途。” 谢氏提起二房同婆母一家子的事情。 只恨的想要立时将那一家子撕碎。 “到底不是亲娘,外头只道她心善,一视同仁,哪里知晓,竟是个黑心的,生怕你父亲一日翻身,阻了他儿子的路。” “母亲……” 叶景昭一时也不知如何开口。 祖母不喜他们三房,又不愿分家。 生怕父亲逃出了祖母控制范围,又怕父亲一日风光阻拦了伯父们的仕途。 二伯父不知从何处听说了他父亲同上司走得近。 又怕她日后嫁去了侯府,若是穆延宗最终得了势。 若他承袭了侯爵之位,那三房的身份自然也就水涨船高。 先前二房认定了,肃穆侯府的爵位必然会落在穆家二老爷身上。 二房也不想去淌肃穆侯府的那一摊子浑水。 穆二老爷是穆大公子嫡亲的叔叔。 自幼被穆老夫人教养,同穆老夫人关系极为亲厚。 反倒同亡故的肃穆侯这嫡亲兄长不大亲近。 听说兄弟二人早有了隔阂。 如今穆二老爷虎视眈眈觊觎着侯爵之位,又有继母帮扶。 只当是十拿九稳之事,谁知薛老爷那一档子事情闹出来。 这京都舆论的风向一边倒了过去。 申家大老爷为着薛老爷出面,寻穆大公子的麻烦。 慌乱之中,给摔死了。 这事儿,天子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穆二老爷心中便有几分担忧,侯爵之位恐有变数。 好在他那侄儿被罚了三月不能归府。 他这才松了一口气。 这一头,反倒伯府为着这事儿闹了起来。 叶二老爷认定了穆大公子经历薛老爷之事,已有了些根基。 这变数,他赌不得。 可江氏不依,不肯换亲。 他只得去求了母亲。 老夫人担心儿子,又怜惜三孙女。 直至儿子跪在面前,这才狠下心来,依了儿子。 穆家除了穆二老爷,就全是一家子女眷。 叶二爷自是不好出面。 只得叶老夫人出面去侯府。 她没有直接去寻赵氏,而是先去寻了穆老夫人来。 “老姐姐,你怎么来了?”穆老夫人从榻上艰难起身。 叶老夫人上前扶起。 一脸愧意,“我今日厚着脸皮来,是有一件事求你。” “老姐姐这是说的哪里的话,咱们姊妹,不必这般客气。反倒显得生分了些。” 二人不过些面子交情罢了。 “我寻思着,将我家三丫头许给你家大公子。” 穆老夫人怔住,手慢慢从叶老夫人手中抽回。 面上的笑意也收了回去。 “我知晓你的难处,可我家也有我家的难处……” “呵。”穆老夫人冷笑一声。 叶老夫人连忙就解释道,“你不必担心,我家老二已允诺了,若是你家大公子娶了我家三丫头,他就会帮着二老爷请封侯爵之位。” 穆老夫人满是嘲讽,这话,她是半点不信。 “叶二老爷竟会这般好心?” “老妹妹,你放心,若是不信,等换了庚帖,我家老二就会去办此事。” 见叶老夫人话中不似作假,可她还是试探道,“你家怎会舍了嫡出孙女,来相助于我?” “老妹妹,这你就莫要再问了。” 叶老夫人自是不愿详说。 可如今得了叶二爷的帮衬,为老二请封侯爵之位也颇有益处。 她自是不会多想,就应下此事。 叶老夫人欲寻赵氏,被穆老夫人给拦了下来。 赵氏如今格外喜欢叶家四姑娘,这若是换亲,怕是不依了。 如今为了得到叶家许诺的好处。 她自是得暗处周旋一二,方可成事。 叶二老爷从母亲口中得知事情已成了,这才松下一口气来。 这事儿恐还要瞒着江氏,只待事成了,也就不怕江氏来闹。 母子二人合谋一番,最终将伯府众人都给瞒了下去。 不是叶二老爷不愿帮衬穆大公子。 实在是,那样的杀神刺头,岂是容易拿捏的? 那样的富贵女婿,他不奢求。 只希望保住眼前荣华富贵才是真。 这才宁愿舍了女儿出去,宁愿帮衬穆二老爷夺爵,也不肯帮衬那可能是未来女婿的穆大公子夺爵。 他一面弃了女儿,一面阻拦了三房仕途。 这才高枕无忧起来。 又同母亲说了一番,这些日子就宿在外院,老夫人自是默许。 因着两家换庚帖的缘故。 谢氏早早备下了许多赏银来,每日去婆母处请安,也不提此事。 只等着到了日子,赵氏亲自登门换了庚帖来。 秋红忽然寻到叶景昭跟前。 “四小姐,今日二夫人唤了奴婢过去,问起那药是否用完了。” “你如何回的?” “奴婢自然是说还未用完,只是不知为何,夫人的身子竟好似对那药起了免疫一般,想来失了效果。” “二伯母又是如何说的?” “二夫人倒是没再说什么,就让奴婢回来了。” 秋红说着,又有些琢磨不透,迟疑着开了口,“只是奴婢回来时,恰巧撞上二老爷在廊下同小厮说话,约莫听着,像是准备三小姐的庚帖,说要送到穆家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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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氏的担忧,谢氏也明白。 今日来,心中本就有了打算,“为着出了变数,我先将昭昭的庚帖给了你,待那一日,就全凭穆大夫人了。” “多谢,你且安心。” 赵氏感念谢氏,收下了叶景昭的庚帖。 又吩咐人仔细将谢氏送离了侯府。 当谢氏回府后,叶景昭得知母亲已将自己庚帖交给了赵氏。 也没再多说什么。 她又吩咐秋红去三哥哥处打听些消息来。 三哥哥平日里最是个游手好闲。 如今都十六了,科举上没有半点功名,江氏又只得了这一个儿子。 仗着娘家的缘故,将三哥哥娇宠过了头。 如今整日在京都不是吃喝玩乐,就是同几个狐朋狗友在外头混玩儿。 好在秋红也没有辜负她的期盼。 终是从三哥哥口中知晓了一件事儿。 “如今二老爷不在府中住,都宿在了外头,平日只有小厮回来取些换洗衣物,那每日为二老爷跑腿的小厮同三少爷有几分交情。” 秋红顿了顿,有些口干舌燥。 叶景昭见状,忙吩咐红枣为秋红添了一盏茶。 秋红喝了茶水,继续说道,“那小厮说二老爷近来极为忙碌,似乎是为着穆二老爷请封爵位的事情。” “旁的还有吗?” 叶景昭追问。 秋红摇头,已将自己打探来的一并说了出来。 “红枣,你送秋红回去歇着吧。” “是。” 红枣带着秋红一走出去,叶景昭就一手托着下颚,一手绞弄着帕子。 脑子浑浑噩噩,思绪冗杂。 二伯父要了三姐姐的庚帖要送去侯府。 如今又为穆二老爷请封侯爵之位。 莫不是真要将三姐姐送去给穆二老爷做妾? 这事儿,恐祖母也是知晓的。 可是这样子,又如何阻拦她同穆大公子的亲事? 这其中百思不得其解。 即便睡梦中。 她也在思索这此事。 不知何时,自己置身于一处迷雾之中。 漫无目的往前走着,忽地脚下一空,身子猛地抽动了一下。 她一下子睁开眼睛,顿时没了睡意。 起身走到窗前,推开那雕着云纹花样的窗柩,窗外月色正浓。 万里无云。 一个念头猛地闪过。 小院里不知何时刮起了一阵寒风,打窗柩吹了进来。 顺着她领口处,灌满了全身。 不由打了个寒颤,抬手合上了窗柩,榻边黑漆矮几上点了一盏油灯。 她赤着脚一步步走去。 二伯父只怕是舍弃了三姐姐。 三姐姐的庚帖也是同穆大公子交换的。 为了阻拦三房仕途。 二伯父真是狠心,竟甘愿舍弃了嫡亲的女儿。 又不想帮着未来女婿,宁愿帮穆二老爷袭爵。 真真是打了一手好牌。 此事怕是二伯母并不知晓。 不然以江氏的性子,怎会答应此事。 难免母亲同穆大夫人思虑不周,此事还须得江氏来闹,才算妥当。 心中有了主意。 次日一早,叶景昭就往二房去。 谢氏并不知此事。 江氏见她来,有些惊诧,倒也懒得搭理她。 “四姑娘今日来,不知为着何事儿?” 还不等她开口,江氏慵懒坐在主位上,声音透着几分散漫。 叶景昭行了一礼,“二伯母,怎么不见三姐姐?” “三小姐今日一早被江老夫人接回江家小住去了。”崔嬷嬷一面为江氏添茶,一面说道。 “四姑娘还有何事?”江氏出声,想要送客。 “听说三姐姐的墨画在京都极为出名,我想跟着三姐姐学画。” 见她夸赞女儿,江氏面上自是得意。 “可惜了,她现下不在府中,过些日子罢,等云儿回来,你自去问她。” 第37章 回娘家住 从二房出来,叶景昭也不急。 就往园子里去逛。 谁知正巧撞上了二姐姐叶景妙。 “二姐姐。” “四妹妹。” 二人互相见了礼。 叶景昭见二姐姐身后的丫鬟带着包袱,出声问起,“二姐姐这是要往何处去?” “三妹妹叫人来接我去江家,陪着她住几日。” 若不是江老夫人惦念这个外孙女,叶景云是不会在江家留宿的。 只因江家也没有人能同她一处玩闹。 江家大房有一嫡女,如今十五,待字闺中,可这位表姐向来不喜叶景云这表妹。 “那二姐姐快去罢。” 叶景妙笑着又行了一礼,就出了伯府。 “四小姐,你今日去寻二夫人,是有什么打算?”红枣跟在后头,不知四小姐今日怎就忽然想起往二房去。 “暂且还没到时候,且等我确定了再说。” 见四小姐不肯多说,红枣也就不再追问。 “红枣,你出去打听一下,看二伯父现下住在何处。” “四小姐怎么忽然要打听这个?” “快些去办罢,我先回去等你消息。” 叶景昭没有去寻秋红来问此事,她如今信不过秋红。 如今二伯父既然想舍了三姐姐出去。 夫妻一体。 这个事儿自然也该叫江氏知晓。 可如何传到江氏耳朵。 怕也只能在外头用些心思。 二伯父住在何处并不难打听。 人就住在西城一处胡同里。 江氏也知晓。 除了每日跟着母亲去祖母跟前儿请安。 回芷汀苑前,叶景昭都会去二房晃一圈。 谢氏不解,问起女儿。 “昭昭,平日里都不见你往二房走动的这般勤快,如今这是怎地了?” “母亲,我心中有些揣测,想去证实一番。” 谢氏心中担忧,劝道,“何必呢,叫人仔细打听就是。” 叶景昭却不肯依,让母亲早些回去。 这才往二房去。 江氏见她每日都来,心中自是起疑,但也不愿开口先问。 “二伯母,侄女今日又来叨扰您了。” 叶景昭行了一礼。 江氏也不招呼她落座。 “三姐姐何时回来?我实在是有些想念三姐姐。” 江氏心下冷笑,这丫头何时这般好心? 先前的事儿莫不是忘了? 拿眼斜了一眼她,冷笑了一声,自顾摆弄着指尖上的丹寇。 “二伯母,还是早些让三姐姐回来罢。” 她故作担忧。 见勾起江氏心思。 又道,“我的丫鬟前些日子去外头采买,无意在西城一处胡同里撞上了二伯父身边的小厮……” 见她顿住,江氏已坐直了身子。 “你继续说。” 叶景昭这才接着江氏的话,往下说,“那小厮拿着三姐姐的庚帖去了城外的寺庙,也不知二伯父拿了三姐姐的庚帖去作何,我有些不放心,今日实在是忍不住,这才想叫二伯母分析一二。” “当真?” 江氏吊起眉梢,质问道。 “二伯母若是不信,大可将二伯父身边的小厮寻来,想必一番拷问下,怕是什么都说出来了。” 生怕江氏没有听进去,她又道,“听说祖母也是知晓此事的。” 江氏果真上了当。 先让崔嬷嬷将人送了出去。 又吩咐小厮去将二爷身边的小厮寻了回来。 那小厮先前不肯说。 江氏一番打骂恐吓,又搬出江家来。 那小厮这才说了实话。 “简直是欺人太甚!” 江氏怒及,双眸泛起怒火。 崔嬷嬷也听的心一惊一颤。 “好一个老夫人,真是好,好的很呐!” 江氏也不想再去质问二爷同婆母,只吩咐人收拾了衣裳,都没同老夫人打声招呼,就回了娘家去。 江老夫人从江氏口中得知,女婿要将外孙女换嫁给穆家大公子。 且还许诺要帮穆二老爷请封侯爵之位。 “他这当爹的,莫不是黑了心不成,纵使要将云儿嫁过去,怎能不帮着女婿,反倒帮着外人不成?” 江老夫人也气狠了,问起江氏来。 这其中厉害,江氏却不敢说。 只道是二爷嫉妒叶家三房,生怕三房日后动摇了自己的根基。 “姑爷到底是嫡出,怎地还这般小性。” 江氏也不接母亲的话。 江老夫人送了请帖往亲家承恩伯府叶府去。 信中痛斥叶老夫人同叶二老爷,德行有亏,这等换亲之事也是高门贵女能做的出来的? 叶家不要脸面,她江家还要。 江老夫人言明,日后外孙女的亲事不必叶家插手。 叶老夫人也不知消息如何走漏出去,吩咐人将老二寻了回来。 叶二老爷在母亲处自是发了好大一通怒火。 芷汀苑内。 叶景昭正盘腿坐在榻上,手中端着一碟子蜜饯,正一颗颗往嘴里送着。 红枣进来回禀打听到的消息。 “二夫人回娘家去了,老夫人将二老爷寻了回来,听说在屋内发了好大一通火,如今二老爷正派人打听消息是怎么传出来的。” 红枣有些担心,“四小姐,二老爷若是查到咱们,可怎么办……” “不必担心,二伯母不会同他说的。” 这事儿,她只告诉了江氏,江氏此次怕是已对二伯父寒了心。 余下的事儿,她便不大担心。 “红枣,你说二伯父为何这般怨恨父亲呢?” 她从小瓷碟里取出一颗蜜饯塞入了红枣口中,随口问着。 红枣憨厚的眼里,露出一抹迷茫。 一面咀嚼着口中蜜饯,一面口齿不清,说道,“不是为着财,就是为着名,左不过就这两样罢了。” 为财? 三房用度都是依靠着伯府,也是伯府里最穷的一房。 自然不会为了财! 为了名? 父亲如今不过是翰林院编修,现下哪里有什么名气? 可红枣话也在理。 天下之事,也不过名利二字罢了。 次日,叶景昭同母亲无意提起,“母亲,你可曾想过,二伯父为何这般怨恨父亲?是为名,还是为利?” 一句话,将谢氏问的有些懵。 回想起二叔暗中针对三房的事情。 细细一盘算,谢氏心中也有些疑惑。 “定然不会为财,那就是为了名……” 谢氏说到此处,猛地顿住,想起往事,似有些惋惜。 “若说为了名,倒也说的通。” 叶景昭提起兴致,就等着母亲往下说。 “你父亲幼时虽被老夫人教养,可于学习读书上,却极有天赋,后来可惜了……” —— 感谢anna88、书友、铃柒柒、书友、可口烈烈、悦悦悦心的推荐票。 宝子们,可以把你们手上的推荐票、月票都送我吗? 求求啦。 感谢宝子们 第38章 登门报信 “母亲,您同女儿仔细说说吧,女儿想听听父亲的过往。” 叶景昭挽着母亲胳膊,亲昵撒着娇。 年轻时的父亲,她同兄长都是无法瞧见的过去。 谢氏宠溺望着女儿。 缓缓说起往事来,“我也未曾亲眼瞧见过,都是后来听你父亲说起的。” 那些话,都是成婚后,三爷同她一字一句说过的。 “幼时,你父亲同几位兄弟一处读书,可你父亲天资聪慧,夫子曾言,日后定有大作为,后来你祖母知晓,便没再叫你父亲去读书了……” “你父亲为此,在你祖母跟前跪求了一夜,可是最终还是没有改变结果。” “后来,你大伯父不忍心,便偷偷将夫子教导的课业亲自教给了你父亲。” “你父亲幼时过的极为艰难,一门心思,只想着日后有个功名,好自立门户。” “谁知,天不随人愿……” 谢氏长长叹了一声,心底也跟着渐渐压抑起来。 “科考前一日,你父亲染了风寒,那一次科考发挥的便不大好,之后你父亲颓废了半年,我嫁给你父亲时,你父亲在府中不过被闲养着罢了。” “后来,我生下你们兄妹二人,你祖母怕人非议,这才为你父亲打点了一个官职。” 叶景昭听着父亲的过往。 虽不能亲眼看见,可从母亲这些只言片语的过往中。 也能猜想父亲过的极为艰难。 可这些,父亲从未在人前坦露出来。 “当年你二叔因为读书时不如你父亲,被你祖母经常打罚,怕是那时记恨上你父亲了罢。” 谢氏说着自己的揣测。 叶景昭不知可否,只怕这事儿并不是这般简单。 自打江氏回了娘家,老夫人也没派人去接。 江家也没有人来闹。 日子反倒是风平浪静起来。 叶二老爷不肯就此罢休,寻到母亲处,一道儿商议。 “母亲,云儿同穆家的亲事,必须结成。” 见老二命令似地口吻,老夫人就有些不悦。 “眼下,我这老婆子可没有法子。” “母亲!” 老夫人被儿子闹的心下交瘁乏力。 “你若真将云儿嫁去穆家,现下第一个不答应的就是江家,你莫不是想将岳家彻底得罪了去不成?你可莫要忘了,江家可还有一个江淑妃!” 叶二老爷眉头深锁,有些心急。 “母亲,儿子也不想,可若是……” “你如今堂堂一个大理寺少卿,这些年在官场上,难不成没有半点倚仗?再者,都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我瞧着,你是太过小题大做了些!” 老夫人训斥起了儿子。 叶二老爷急的出了一头汗,来回在屋内走着。 “母亲,凡事总有个万一,儿子混到如今,也是极为不易,自然不想将自己置身险地。” “我瞧着你这些年做官,反倒是畏手畏脚,半点没有年轻时的气魄。” “母亲,您都说了是年轻,如今儿子都多少年岁?” 老夫人轻哼一声,可也心疼儿子。 思量一番,提道,“如今,你想成了这门亲事,也不是不可,需得穆老夫人出面同你定下亲事,到时木已成舟,纵然江氏在娘家,也没法子改变结果。” “这少不得要周旋一番,你且回去罢。” 叶老夫人打发儿子回去。 又派人往穆家给穆老夫人送了信去。 次日叶老夫就去了穆府。 叶景昭得知这个消息,心中只道怕是没有好事儿。 祖母同二伯父怕还是没有死心。 她打着去江家探望堂姐的借口。 同大伯母禀明了一番,梁氏便吩咐丫鬟仔细照看。 派了一辆马车,送她去了江府。 谢氏原想跟着,可叶景昭是以小辈的身份前去的。 若母亲也去,怕是不便行事。 她最终带着红枣去了江家。 江家小厮见是承恩伯府马车,下来的又是位小姐。 忙派人进去通传。 江氏带着女儿正同母亲还有两位嫂嫂侄女侄子用早饭。 得知是叶景昭来了。 江氏一颗心提起。 江老夫人搁下碗筷,众人自是一并跟着。 “既然都来了,总不好不让进府来,传出去,该说咱们小气性。” 江老夫人发了话,嬷嬷亲自出去迎。 屋内伺候的丫鬟上前撤下饭菜。 这还是叶景昭头一次登江家的门,心中自是有些局促。 一进门,朝着众人见了礼。 “给老夫人请安。” “坐罢。” 江大夫人带着女儿早避去了后头。 江二夫人则是带着儿子回了自己院落。 江氏带着女儿则在厅内坐着。 “四姑娘这还是头一次登门来。” “回老夫人,正是。” “你祖母近来一切可好?” 见江老夫人先问起她祖母来。 叶景昭就顺着老夫人的话头,说了下去,“祖母一切都好,日日都去肃穆侯府探望穆老夫人。” 江氏一愣,回过神来,脸色便有些阴冷。 婆母这般的心思,只怕还是不死心。 见目的达到,叶景昭就起身告辞。 江老夫人唤了长媳出来亲自送她。 江大夫人阮氏带着女儿从里间出来。 叶景昭又朝着众人见了一礼,跟着阮氏出了老夫人的院子。 阮氏身后那一袭嫣红绣着桃花满面的锦缎夹袄的少女,她极为熟悉。 她是阮氏嫡女江一莲。 性子温婉和善,行事周全。 虽性子慢了一些。 可品性却是个极好的。 因为清楚叶景云的内里,所以她才不喜这个表妹。 “我脸上莫不是有什么脏东西不成?”江一莲见叶景昭直直盯着她瞧。 柔声问起。 “江大姑娘,实在对不住,是我一时失了神,叫你不自在了。” 江一莲此时还不认识她。 她也不恼,依旧是和软的性子,声音听上去轻轻柔柔,就让人心生欢喜的紧。 “听说你才回来京都不久,日后常来玩,我正缺个合适的玩伴。” “能得江大姑娘喜欢,是我的福气。” 阮氏见女儿似是同叶家四姑娘极为投缘。 “日后叶四姑娘常来玩,莲儿整日闷在家里,也没什么知己好友。” 阮氏面上浅浅笑着。 叶景昭福了福身子,应了一声。 待叶景昭坐上马车离开了江家。 阮氏见女儿还痴痴望着叶家车马,不由嗔怪了一句,“莲儿,叶四姑娘都走远了。” “母亲,叶家这四姑娘,同云表妹倒是一个天一个地,” 第39章 随了二房心意? “倒是难得见你这般夸赞一个初见之人。” 阮氏带着女儿回去复命。 江老夫人屋内,叶景云并不知晓父亲的打算。 江氏也不想叫女儿因此同她父亲离心。 叶景昭前脚走后,江氏便吩咐崔嬷嬷带着女儿去寻二侄女叶景妙去了。 “母亲,看来我婆母同二爷还是不肯罢休。” 江氏隐忍着泪意。 江老夫人又何尝不知。 “哎,也不知姑爷同亲家这到底是遭了什么邪道。” 可想起先前叶四姑娘的亲事。 江老夫人忽然正了神色,盯着女儿,“你同母亲说实话,叶四姑娘同穆大公子的婚事,可是你丛中捣鬼!” 见母亲神色凝重,江氏眼底闪过一抹慌乱。 眼珠子四处飘忽不定。 “你这孽障,真真是同你二哥一般,都是来同我讨债的!” 江老夫人恨铁不成钢,狠狠在江氏身上拍了一巴掌。 “我怎就将你教养成了这般!自小从未亏欠半分于你,你可倒好,竟这般磋磨人,那到底是你的侄女,你怎就这般狠心!” 江氏紧咬着唇,倔强又不甘,“母亲,我不服气,当初若不是谢氏……” “够了!你给我住口!” 当初谢氏怎么嫁给叶三老爷,这事儿,江老夫人也是后来知晓的。 连带着恼了崔嬷嬷小半年。 她一生与人为善,半辈子竟全被女儿同管事嬷嬷给毁了去。 崔嬷嬷一口应承下将侄女抬给姑爷做妾。 她问了几次,崔嬷嬷只说是她侄女答应下来的。 后来谢氏入了承恩伯府。 险些出了人命,好在叶三老爷救下了谢氏。 叶老夫人也怕谢氏出去浑说败了伯府名声,这才将谢氏硬塞给了叶三老爷。 没想到,都过去这些年,女儿这心结还未解开。 江氏没有半分愧意,只道,“若她当初给二爷做妾,二爷后来哪里还会在外头偷腥,我们夫妻又何尝会闹到如今地步。” 江老夫人被气地狠了,大口喘着气,似是呼吸不上来。 江氏慌了,连忙为母亲顺气。 可江老夫人一巴掌将江氏推开,也不叫嬷嬷来扶。 自个儿缓了一会儿,见江氏跪在地上。 到底骨肉一场,于心不忍,命人将江氏搀扶起来。 “你若真想保下云儿,即刻回府,张罗起那丫头同穆大公子的亲事,如此一来,亲家同姑爷哪里还有办法。” 江氏担心回了伯府,恐不便行事。 她得担忧,江老夫人也猜到。 又道,“你不必担心,明日我就让你大哥将两家亲事在天子跟前过了明路。” 江氏面上顿时露出喜色,上前挽着母亲胳膊,莞尔,“母亲,还是您最疼我。” 承恩伯府的马车直直回了伯府去。 马车内,红枣有些担忧,“四小姐,奴婢一直有个问题想不明白。” “你说。” “四小姐当真要嫁给穆大公子吗?若是不想,为何还要帮着二夫人?” 红枣知这话有些冒犯,可还是想要问个清楚,“岂不随了二老爷同老夫人,将三小姐嫁去肃穆侯府的事情板上钉钉,四小姐不是就能完全抽身?” 叶景昭愣住。 神情有些恍惚。 自打出事儿以来,从没人问过她。 她自己也没有问过自己。 是啊,为什么不顺了二伯父同祖母,这样她不是不用嫁去穆家? 这念头一晃而过,脑海里又是少年一身军戎,眼中满是惋惜看着荒山林一处坑洼中那具森森白骨。 这份埋骨恩情,自她醒来时,就打定主意要报答的。 如今直面这个问题。 她心中早已有了答案。 赵氏待她不错,她不能袖手旁观。 比起打着叶四姑娘名头的帮衬,永远没有未来儿媳这层身份来的便宜。 穆延宗亲手埋了她的白骨,让她得了机缘重生。 那她必定要帮他夺去本该属于他的东西。 虽然前世他也得到的,可代价是孤身一人,母亲惨死。 那这一次,就让她提前帮他完成心愿,让他还有亲人相伴。 至于婚事。 不过是行事方便的幌子罢了。 他不喜她,她也同样。 成婚还需几年,一切变数犹未可知。 现下不过挂个虚名头罢了。 同她来讲,并无多大利害。 江氏那头行事利落,当下便收拾好了箱笼回了伯府。 只将女儿留在了娘家。 叶景云也未多心,只当是外祖母还要留她多住些日子。 叶老夫人从肃穆侯府回来。 又听嬷嬷回禀,说是四姑娘往江家去了。 老夫人寻了梁氏来问,梁氏只说是她托四姑娘为二姑娘往江家送些换洗衣裳罢了。 她虽不知叶景昭到底为何去江家。 也没有多问,又怕老夫人为难那孩子。 自然将事情都往自个儿身上揽。 老夫人不能奈何梁氏,便唤谢氏过来磋磨。 老夫人嚷着腿疼,让谢氏半跪在地上给她捶一锤。 谢氏只得照做。 老夫人微眯着眸子,状似无意问道,“今儿,四姑娘往江家去做什么?” 谢氏手下动作一顿,忙道,“回母亲,昭昭是给二姑娘送些换洗衣裳。” 梁氏早派人同她提了此事,她现下自是不会露了口风出来。 老夫人睨了一眼谢氏,也没再继续问。 谢氏半跪在地上也有小半个时辰,双膝早已磨破了皮。 手下的力道也一下比一下缓慢。 “罢了,你且回去罢,让四姑娘来一趟,陪着我这老婆子用晚饭。” 谢氏欲要说些什么,被老夫人吩咐嬷嬷就将她给送了出去。 “老夫人怎忽然叫四小姐陪着您用晚饭?”袁嬷嬷送了谢氏出了门,一进屋,走到老夫人身边,一面给老夫人捶着胳膊,一面问起。 “那丫头是个心思缜密的,先前就是藏的深,如今断不能再生出旁的事情来。” 老夫人侧过身子,示意袁嬷嬷捶另一只胳膊,“我想着,将那丫头接来我屋里,一则对外只说我亲自教养,二则,在咱们眼皮子底下,也不怕她生出什么风浪来。” “只怕三老爷不依……” 老夫人哼了一声,满是不屑,“老三那性子,一棍子下去打不出个响动来,量他也没那个胆子。” “至于谢氏?我这正经祖母接了孙女来教养,岂有她不依的道理!” —— 感谢书友宝子投的月票。 感谢anna88、、萍聚、00如梦似幻、书友宝子们的推荐票。 宝子们,可以把你们手上的推荐票、月票都送我吗? 求求啦。 感谢宝子们 第40章 接来教养 谢氏回了芷汀苑。 正巧三老爷打外头回来。 父女二人正在廊下闲聊着,也不知聊些什么,瞧着有说有笑。 “你们父女二人说什么呢?竟这般欢喜。” 叶三老爷同女儿同时抬眸望向谢氏。 叶景昭上前走到母亲身边,停下脚步,“母亲,父亲方才正同女儿说兄长的事情呢。” “哦?” “父亲说兄长过些日子休沐,能得空回来住上两日。” 自打三房回了京都。 儿子拢共在府中住了不过三两日。 谢氏知晓儿子要回来住两日,心中也欢喜。 可想起老夫人来,不由面色一沉。 “母亲,可是祖母同您说什么了?” 叶景昭见母亲这般,自是担忧。 “你祖母叫你过去一趟,” 谢氏说着,眼底全是担忧。 叶景昭怔了怔,同父母道了无事。 带着丫鬟往老夫人处去了。 谢氏不放心,可老夫人又不让她跟着一道儿去。 “老爷,您说……” “不必担心,还有我在。”叶三老爷一边安抚着夫人,一边说起心中打算。 “等过些时日,我的俸禄下来了,家中攒的私银也尽够在京都租一间二进的院子,虽说不能同伯府相提并论,可到底也方便些。” 谢氏一喜,可想起老夫人来。 心中升起的欣喜一点一点沉了下去。 “老夫人又怎会依……” “不必担心,我到时同大哥提一提,想来大哥也会帮衬着咱们的。” 谢氏点头。 先前因着实在没有多少银钱,他也没有那个能力搬出去另住。 如今大不相同。 他不想妻女整日活在忧恐之中。 叶景昭往老夫人院里去的这一路,心下也有几分忐忑。 不知祖母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只怕也不是什么好药。 一进了屋子,老夫人板着脸,坐在上头。 叶景昭福了福身子,见了一礼。 “祖母。” “今日叫你过来,是有一事知会你一声。” 老夫人瞟了一眼身旁的袁嬷嬷,“你去将西厢房即刻收拾出来给四姑娘住。” “是,老奴这就去吩咐人即刻收拾出来。” 叶景昭听的却有些晕乎乎。 “今日起,你便住在我院子里头,日后由我这老婆子亲自教养。” 老夫人没有半点商量余地。 直接说了结果。 叶景昭惊诧,正不知如何开口回绝,就听见老夫人继续说道,“我已吩咐人去收拾你换洗衣裳去了,日后就在我院里住着。” “那就给祖母添麻烦了。” 她明白,眼下这个结果,不是轻易就能改变去的。 怕是祖母知晓自己去了江府之事。 无论如何争辩,一个孝字压下来,就连父母也跟着讨不到半点便宜。 与其叫父母为难。 她宁愿住在老夫人处。 且日子还长,谁知会发生什么呢? 见她答的爽快,老夫人心底反倒有些不安。 袁嬷嬷回来,说西厢房已收拾妥当。 老夫人便叫她先去歇着了。 一进屋子,红枣立刻将房门关上,一颗心剧烈地跳动着。 仿佛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一般。 “四小姐,这可怎么是好……” “走一步看一步罢,我现下回不去,你回去给母亲送个信,叫她莫要担心。” 不用想,老夫人的院子,她怕是走不出一步。 今日明着说接她来住,亲自教养。 暗地里不过是想限制她的人身自由罢了。 谢氏同叶三老爷得知母亲将女儿留下。 夫妻二人对视一眼,送走了来送信的嬷嬷。 “老爷,老夫人怎么会突然提起此事来……” “不必着急,我去问问大哥,你先收拾昭昭的衣裳,即刻吩咐人送了去。” 谢氏应下,转身亲自去收拾女儿的衣裳。 叶三老爷直奔去了大房。 梁氏正同大老爷用饭。 见三老爷来,起身招呼着,“三弟,可还用饭了?不如一道儿用罢?” 大老爷也抬手示意三弟坐下一道儿用饭。 三老爷连连摆手,“大哥大嫂,我才用过饭来的,你们先用着。” 他往一旁坐去。 梁氏吩咐丫鬟上了茶。 夫妻二人搁下碗筷,心道三弟今日难得来大房,怕是遇着了什么难事。 梁氏又恐她在,三弟说话不便。 带着婆子丫鬟退了出去。 只在门外等着。 过了一会儿,见兄弟二人出来。 “大嫂,我就先回去了。” 叶三老爷告辞离开。 梁氏又吩咐人去送。 夫妻二人进了屋。 “今日三弟来,为着何事?” 梁氏开口问起。 “母亲将四姑娘接去跟前教养了。” 梁氏一怔,老夫人这又是动了哪一门子心思? 家中小姐公子,没有一个在她跟前教养过。 先前老夫人推脱,说年纪大了,恐有不周。 若有闪失,不好同儿子儿媳们交代。 后来直到五房诞下昊哥儿,这才接来跟前教养。 “三弟今日来是想求咱们帮忙,去母亲那里说一说,想接了四姑娘回去的,再者,四姑娘如今都十三了,眼瞅着过了年就十四了。” 余下的,大老爷没有再说了。 心中却道,四姑娘同穆家的婚事眼瞅着就到了日子换庚帖。 过了年,就该预备着嫁娶,只等后年发嫁。 如今老夫人将人接了去。 外头不知的,还以为四姑娘品性有什么问题。 才会在此时被急急忙忙接了过去教养。 “只怕母亲一时不肯依。”梁氏为大爷换着衣裳,一边说道。 “不论如何,你明日先去探探母亲的口风才是。” “大爷放心,明日我去母亲处请安时,顺便探一探母亲的口风。” 次日一早。 梁氏才去母亲处请安。 正巧撞上了刚回府的江氏来给母亲请安。 妯娌二人在外头见了礼,搭伴进了老夫人的院子。 “二弟妹可听说老夫人将四姑娘接来教养规矩了?” “哦?大嫂,我刚回府,还没听说此事。” 梁氏抿唇笑道,“也不知老夫人近来是不是觉得太过孤单了些。” “昊哥不是在老夫人院中?” 江氏想起五房那七岁的四公子来。 老夫人因着疼爱昊哥,先前就接到跟前来教养了。 梁氏摇了摇头,“五弟妹前几日带着昊哥回娘家探亲去了,眼下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说话的功夫,二人已到了正屋门前。 婆子见了一礼,打了帘子,将两位夫人迎了进去。 “母亲,前些日子我娘家新送来了一些上等的绸缎,我吩咐婆子一并拿来孝敬母亲。” 屋里薛氏的声音难得透着几分柔和。 第41章 过了明面 “你的东西,只怕我这老婆子消受不起。” “婆母如此说,反倒叫我臊死了。” 薛氏今日这般恭维婆母,也是有着自己的盘算。 “你就直说了吧,到底为着何事。” “既然婆母开了口,索性儿媳就直说了吧。”薛氏捏着帕子,笑道,“也不是什么大事,我娘家侄女如今刚十五,容貌才情样样出挑,想在婆母跟前求个情……” 薛氏面上笑着。 老夫人已皱起了眉。 “瞧上府中哪位哥儿了?” “我娘家哪里有这个心思,纵然有,也不敢提出来,没得扫了自个儿脸面。” 薛氏说的委婉。 娘家商贾出神,府中未娶的三个哥儿,除了嫡出大房二房,便余下了庶出三房。 她是瞧不上同三房结亲的。 二房的侄儿又是那般性子,她断然瞧不上。 合适匹配的也就只有大房,可她清楚梁氏断然不会答应,况且老夫人也未必答应。 “算你识趣,免得自讨没趣儿。” 老夫人说的有些重了,薛氏面上的笑讪讪收了回去。 门口的梁氏听了这话,心中不悦。 薛家什么门第,也敢肖想自个儿的儿子? 真真是没有脸皮。 嬷嬷通传两位妯娌到。 薛氏起身来迎。 梁氏同江氏给老夫人行了礼,又同薛氏回了礼。 没瞧见谢氏,梁氏就问起,“母亲,今日怎么没瞧见三弟妹?” 老夫人倚着软靠慵懒坐着,“她来过了,去陪四姑娘说话去了。” “方才四弟妹同母亲聊什么呢?” 梁氏随意提起。 “你四弟妹提起娘家侄女来。”老夫人说着又望向薛氏,“你方才想说什么来着?” 薛氏起身,朝着婆母同两位嫂嫂又行了一礼。 缓缓说道,“儿媳想厚着脸皮同婆母讨一个恩赏。” “你且说来听听。”老夫人没有立刻应下,示意薛氏往下说。 “我娘家侄女如今十五,到了婚配年纪,我父母兄嫂都想让我接侄女接来府中住些日子,也好相看人家,说出去,也到底给侄女面上添添光罢了。” 薛氏打着接侄女进府,不过还是冲着大房罢了。 近水楼台先得月的道理,她明白,娘家也明白。 先前没有将侄女送来,不过是想着在外头寻一门合适的亲事罢了。 后来见四姑娘攀上侯府那样的门第。 娘家起了心思,这才撺掇着让她将侄女接来。 “母亲同嫂嫂们不必担心,我侄女的用度花销,一并都是我娘家出。”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几人也不好反驳。 梁氏却担心日后在一个屋檐底下,难免生出是非来。 正想婉拒。 就见薛氏又同婆母说道。 “婆母,我父亲说了,若是能叫侄女接来小住,愿意奉上薛家十分之一产业来。” 老夫人眼底亮起光来,不等梁氏说什么,老夫人就应下了。 西厢房内。 谢氏见女儿屋内收拾的齐整,倒也稍稍安下心来。 几番叮嘱,“你在祖母跟前,万事谨慎,莫要出了差错,让你祖母说道挑理儿,也不必太过担心,你父亲去寻了你大伯父说项。” “恐过不了多少时日,你就能回去了,再者,你父亲也在外头寻院子了,之后再去求了你大伯父出面,咱们一家子说不定还能搬出去另住。” 叶景昭望着母亲那眼底乌青,想来昨夜睡的不大安稳。 “母亲不必担心,我无事的。你同父亲照顾好身体,等我回去。” 谢氏又同女儿说了好一会儿话,这才折返回老夫人屋里去。 叶景昭也陪着母亲一道儿。 梁氏正同老夫人商议四姑娘回去的事情。 老夫人不肯松口。 江氏猜想老夫人怕是因为四姑娘去江府报信的事情。 这才恼了。 可她也不想帮叶景昭。 不过在一旁坐着看戏罢了。 嬷嬷领着谢氏母女进来,屋内安静下来。 众人自是又坐了一会儿后,才一一退了出去。 谢氏送了女儿回了西厢房,梁氏在外头等着她。 妯娌二人一道出了老夫人的院子。 二老爷下朝回来,就直奔去了老夫人院子。 当老夫人得知,骁勇侯府江家江侯爷也就是二老爷的大舅哥,今日在天子面前禀明了穆大公子同叶四姑娘的定下的亲事。 天子命人送了些赏赐随后就到。 这婚事在天子面前过了明路,二老爷同老夫人若再在其中捣鬼。 只怕是一个藐视天子旨意的罪名,就能要了二人的性命。 “如今天子面前已过了明路,此事断断再做不得。” 老夫人一脸阴沉说道。 “这个道理儿子自是明白,如今先前的法子行不通,只能另选了法子来。” 见儿子还是不肯死心,老夫人也颇为无奈。 “那你有什么打算。” “儿子想着,不如就为穆二老爷请封了侯爵之位,也算断了隐患。” 老夫人依着老二的话,点头。 “可母亲,这事儿恐还要您出面,需得大哥同梁王府帮衬着,此事才可万无一失。” “你大哥同梁王府,怕是有些难。” 老大向来对老三不错,这事儿怕是不一定会帮忙。 且梁氏又疼四姑娘,不插手就已经不错了,哪里还会帮忙。 “不是还有太子妃在,母亲,您的话,想必还是有些分量。” 二老爷提醒母亲,“儿子的一切,全凭着母亲。” 老夫人最终应下。 越过梁氏,往太子府送了帖子去,宴请太子妃回府来瞧瞧。 叶景昭得知这个消息,倒是无甚诧异。 梁氏后来知晓老夫人往太子府邸送了请帖去。 心中略有微词,也不好明说。 只得仔细商议着府中布置席面来。 原以为只有太子妃来,谁知太子也跟着一道儿来了。 叶景昭同堂姐叶景妙在屏风后头同太子及太子妃见礼。 二堂姐叶景云还在外祖家没有回来。 席面设了两桌。 叶景蓁想同堂妹们一处用饭,梁氏又吩咐另开了一桌席面,让几个姊妹在屏风后头用饭。 她同几位妯娌伺候老夫人。 几位老爷陪着太子。 “太子妃……” “现下并无旁人,不必这般拘谨,亦如还在家中时,唤我大姐姐就行。” 叶景昭话才出口,就被大堂姐叶景蓁给拦下。 得了旨意,两位堂妹这才放松了下来。 用过饭后,叶景蓁拉着叶景昭去园子里逛。 姐妹二人手挽着手,极为亲昵。 “四妹妹,先前还说接你过去住些日子,可有事儿耽搁了……” 想起自己的爽约,叶景蓁满是歉意。 —— 感谢anna88、就叫兰兰、公义之子、若若、书友宝子们的推荐票。 宝子们,可以把你们手上的推荐票、月票都送我吗? 求求啦。 感谢宝子们 第42章 拿她撒火 “大姐姐,无事的。” 叶景昭劝着。 气氛这才重新缓和了些许。 二人到了园子里,入了八角亭内歇息。 叶景蓁望着园子里的环境,感慨,“先前总以为家里的模样清晰记着,如今瞧见,却又说不上来哪里陌生,只觉得既熟悉又陌生的紧。” 说着说着,她眼底微红。 叶景昭也跟着在心底起了波澜。 何尝不是呢。 两世茫茫,眼前一切,总叫她觉得不大真实。 “大姐姐。” 她抬手紧紧握住大姐姐的手,千言万语,也只化作了一声呢喃。 叶景蓁回过神来,唇角皆是无奈苦涩的笑意。 摇摇头,想要将那些失落的情绪从脑海里给丢出去。 “先前总想着快快长大,如今反倒明白,那时最是幸福。” “大姐姐,长大了自有长大的好处,人不能总回头看,日子是要往前走的。” 叶景昭心中微酸,想起大姐姐的过往。 心下惋惜,也不愿她再继续将自己用那无形的丝线一层又一层紧紧包裹住。 “你才多大,如今竟懂了这些道理?可是发生什么了?” 叶景蓁回过神来,细细品味,可转念一瞧,表妹如今不过十三罢了。 不由担心起她来。 伯府这些事,她并不知晓。 母亲也未曾同她提起家中变故。 “如今跟着宋先生读书,学了不少道理。” 她将锅甩到宋先生身上去,这样一来,大姐姐必定不会生疑。 “宋老先生如今该出府游玩去了罢。” 想起那位老先生的爱好,算着日子,她问起。 叶景昭点点头。 姊妹二人正要再说些什么,老夫人身边袁嬷嬷寻了来。 将叶景蓁请去了老夫人房里说话。 叶景昭没有跟去。 目送大姐姐身影渐行渐远。 大姐姐过的并不开心。 前世今生,都不开心。 只因,她所嫁并非心中属意之人。 这些年,大姐姐在外头,对旁人极为冷淡,只有在家中时,偶尔才会展露出一些笑颜来。 她从不想因自己的事情,去烦扰大姐姐。 大姐姐心中的那道伤疤,并未随着时间渐渐抚平。 反倒是一日一日折磨着夫妻彼此二人。 她看在眼里,也无可奈何。 这心结,最是难以打开。 她一直在园子里头发呆。 等回了老夫人的院落时,得知太子同太子妃已回了太子府。 红枣出去一打听。 原来,老夫人同大房起了争执。 老夫人仗着长辈身份,为老二的事情拿捏大房。 让大房同太子妃为肃穆侯府二老爷请封侯爵之位。 大房不依,老夫人还骂了两句。 梁氏气急,同老夫人拌了几句嘴,太子妃在一旁帮着母亲说话。 老夫人指着鼻子骂二人。 大老爷看不过去,带着妻女离开。 太子事后得知太子妃在老夫人跟前受了委屈。 脸色极为难看地带着太子妃离去。 “四小姐,老夫人会不会怪罪在咱们身上?” 红枣有些担忧。 叶景昭猜想老夫人这口气怕是要撒到自己身上来。 还没开口,丫鬟就来通传,说老夫人寻她过去。 她倒是无所谓,一脸坦然就往老夫人屋里走去。 红枣小心翼翼跟在四小姐身后。 眼底尽是慌乱。 想着事情不妙,该去寻谁来做救兵。 三老爷三夫人怕是不行。 到底最后少不得要请了大老爷大夫人才最为妥当些。 一进屋,就瞧见里头窗柩紧闭,身后的丫鬟也在她进来时将房门给合上了。 里头老夫人懒散坐在主位上。 袁嬷嬷在一旁为老夫人捶着肩膀。 “祖母。” 叶景昭屈膝见了一礼。 还未起身,就听老夫人斥责道,“来了两日,竟也没学会伺候我这老婆子用饭,可见是不把我这老婆子放在眼底,我到底还是你祖母!” 老夫人的斥责如排山倒海,汹涌而来。 她明白,不论如何辩驳,老夫人今日打定了主意要拿她撒气。 还不如省省力气。 见她不吱声,老夫人更怒了,“莫不是成了没嘴的葫芦不成,问你话,都不知道回一句?” “回祖母,是孙女疏忽了。” 她浅浅说着,面上并无多少悔意,反倒一副云淡风轻的姿态。 “罚你在祠堂跪上一夜!” “是。” “滚!” 老夫人再见不得她这般没有脾气,到底动了怒。 人是罚了,可老夫人自个儿却气的不轻。 叶景昭带着红枣径直去了祠堂。 谢氏同三老爷得知女儿被老夫人罚着去跪了祠堂。 夫妻二人就去祠堂探望女儿。 “昭昭……” 夫妻二人眼底满是愧意。 叶景昭跪在蒲团上,祠堂内点着蜡烛。 烛光明亮,叶景昭回头看向父母,莞尔一笑。 “父亲、母亲,你们怎么来了?” “叫你受苦了……” 谢氏自责,拎着食盒蹲了下来。 叶景昭摇头。 “我正好饿了,还是母亲惦记我。” 叶三老爷心底泛酸,见不得这般,转身去了门外头候着。 谢氏陪着女儿用了晚饭,临走时,叮嘱道:“稍晚一些,我让王妈妈给你送床铺盖来。” 送走了父母,叶景昭重新坐回蒲团上。 老夫人并未派人盯着。 祠堂的大门敞开着,外头刮起的寒风,吹着人直发抖。 好在天色渐渐暗下,外头打更声音传来,王妈妈趁着夜色送来了铺盖。 老夫人只是想拿她撒气,又不想叫人说她苛待庶出的孙女。 既想要名声,又想磋磨人。 真真是贪心至极。 好在不过一夜,早起就回了老夫人院子。 请了安,就回去歇着了。 老夫人的怒火还没消,穆家就送来了帖子。 穆老夫人如今在侯府休养生息,轻易不出府。 得知叶家四姑娘同孙子的婚事,已在天子面前过了明路,当下就恼了。 如今请老夫人过门去,不过是痛斥一番罢了。 老夫人又何尝不知穆老夫人的心思? 推脱身子不适,不宜出门。 等过些日子再去穆府。 待晌午后,穆家大夫人赵氏送了两份帖子来。 一封送去了老夫人处,禀明了宴请三房母女过府去商议事情。 一封送去谢氏手中,邀请谢氏过府游玩。 老夫人虽不想让三房去。 可赵氏既下了两份帖子,总不能拦了去。 若是叫外头知晓。还只当她这做婆母的不公。 第43章 灯火宴偶遇 到了赵氏宴请的日子。 谢氏早早去给婆母请了安,又带着女儿出府去赴肃穆侯府的宴。 上了马车,谢氏视线一刻不离落在女儿身上。 只怕漏看了一刻。 “昭昭,你再等等。” 父母的艰难,她自是清楚。 反而宽慰起母亲来,“母亲不必担心,祖母于吃喝用度之上从未短过。” 承恩伯府的马车沿着长街往肃穆侯府而去。 赵氏早早吩咐人在门口候着。 她一早就忙着盯着那些下人仔细收拾着。 席面也是亲自照看着。 生怕有人动了什么心思。 好在身边也调回了些可用的人手来。 穆老夫人因养伤的缘故,现下不大出来走动。 家中大小,如今由她身边嬷嬷同二夫人许氏把持着。 许氏知晓大嫂赵氏今日要宴请了叶家三房来。 索性闭门谢客。 她并不想上前去凑趣。 先前没有帮着赵氏,自然也就没有现下去做好人的道理来。 许氏不来,赵氏反倒松了一口气。 丫鬟通传,说伯府马车已到了。 赵氏亲自出去迎。 王妈妈先下了马车,转身去搀扶谢氏。 叶景昭跟在母亲身后下了马车。 “穆大夫人。” “叶三夫人。” 二人笑着见了礼。 叶景昭福了福身子,唤道,“穆大夫人。” 赵氏满意点头,迎着母女二人进门。 叶景昭跟在后头,听着母亲同赵氏有说有笑。 心中怅然。 想起前世,虽未亲眼瞧见。 可她后来也是听说过的。 等到她听说赵氏的消息时,赵氏已没了。 彼时穆延宗外调,不在京都。 穆老夫人联合薛老爷逼迫赵氏改嫁。 其中详情,她并不知。 赵氏先前并不依,可后来不知为何,赵氏答应了。 那日一群穿着喜庆衣裳的小厮婆子,敲锣打鼓抬着一顶红色喜轿。 大红喜轿落在侯府后门处。 侯府正门冷冷清清,同后门处的热闹。 天壤之别。 赵氏被人抬着上了喜轿。 当夜,赵氏拿着一柄短刃,先刺向了薛老爷,见他没了呼吸,薛家下人慌张进来。 趁着众人手忙脚乱之际,赵氏将那染着薛老爷鲜血的短刃,用白色帕子擦拭干净。 最终那短刃直直捅入心房。 赵氏当场没了呼吸。 赵氏今日叫谢氏母女二人来。 不过是想着为叶景昭裁量一下尺寸。 席面也在大房处。 用饭之际,赵氏忽然提议,“你们回来想必还没在京都仔细逛逛,可巧今个儿北城永安巷正是一年一届的灯火宴,不如今儿咱们一起逛逛去罢。” 这永成巷是盛产灯盏烟火之地。 近年下时,一年都会办上这么一场宴会。 好带动年下各家商户的生意。 “这……” 谢氏担心给赵氏添麻烦,又恐回府晚了,老夫人要生事。 赵氏猜出谢氏的心思,又道,“不必担心旁的,今日只管好好玩乐,我亲自送你们回去。” 见赵氏十分诚恳邀请,谢氏再推辞就有些说不过去。 又望向女儿,怕她不肯凑这热闹。 再者京都里高门大户的小姐,并不大去凑这热闹。 “母亲,穆大夫人盛情邀请,不去也不妥,可巧,女儿也没去瞧过永安巷的灯火宴,不若就去了罢。” “好。” 谢氏说着看向赵氏,“给你添麻烦了。” “不必这般客套,我即刻吩咐人准备上车马等物,稍晚些,咱们再去逛。” 赵氏又吩咐婆子将西厢房收拾干净。 让谢氏带着叶景昭歇息。 谢氏不困,叶景昭也不大困。 可架不住久坐容易犯困的缘故,没坐一会儿,叶景昭就睡下了。 谢氏则去同赵氏闲聊。 日头渐渐西斜,天还大亮着。 马车随行伺候小厮婆子丫鬟都已备齐。 赵氏来请。 谢氏带着女儿出了门,又道了谢。 三人同乘一辆马车,嬷嬷丫鬟则跟在马车两侧,小厮则是守在末尾。 待到了永安巷,天色也渐渐暗了。 长街檐下的灯盏已被点亮。 支在长街两侧的小摊子上,也挂着各式各样的灯盏,或红或紫或黄,百花各色,争奇斗艳。 也不乏有贩卖小饰品商铺。 马车停在一处僻静巷子,三人下了马车。 嬷嬷丫鬟紧紧跟着,小厮前后左右四处守着。 永安巷的人也渐渐多了起来。 不多时,竟是已被堵的过不了车马来。 巡城侍卫驻守在长街两侧,十米一处水缸,缸内蓄满了水。 防的就是走火。 毕竟这永安巷不似旁的巷子,多是些灯火烟火之物,最是容易走水。 只因着常年积累的经验,又备足了水。 倒是没有出过岔子来。 谢氏见人多,担心女儿,紧紧拉着女儿的手。 可人群还是太过拥挤,不多时,就将母女二人冲散了去。 好在各自跟着的婆子丫鬟小厮,都守着各自的本职。 倒也不怕。 不过一时走散罢了。 赵氏没料到,今岁的灯火宴,竟比以往还要热闹多。 先前来时,还是侯爷悄悄带着她来逛过,那时人并不似如今这般多。 赵氏瞧见谢氏在一处石街上站着,神色焦急四处搜寻着。 也没了继续逛的心思。 朝着谢氏走去,“不必担心,贴身的嬷嬷丫鬟小厮跟着,不会走散的。” 谢氏望向赵氏,虽明白,心中到底难免担心。 二人在一处,又支了一半的下人去寻叶景昭来。 先前叶景昭被人群同母亲涌散,本想去寻母亲,可无意在一处拐角看见一个极其熟悉的身影。 本能就朝着那身影走了去。 这才看清,有个身材魁梧的汉子,一手紧紧握住一孩童的口鼻,神色满是警惕四处打量着。 那孩童已晕了过去,身子软软茸拉在男子钳制的臂弯中。 见叶景昭带着一群人往他走来。 男子连忙抱起孩童转身就往巷子里跑。 “快去,将那人同那孩子拦下!” 叶景昭来不及反应,脱口而出,提着裙摆就冲了上去,身后跟着的人怔了怔,回过神来。 连忙一窝蜂跟了上去。 生怕让这位小姐出了一丝差错,自己不好复命。 红枣紧紧跟在自家小姐身后,一面喊道,“四小姐,四小姐!” 叶景昭跑的上气不接下气,实在跑不动,只得停下喘一口气,可不敢大意,吩咐人继续追。 好在那巷子是个死胡同。 叶景昭这才松了一口气。 “四小姐,你看到什么了?” 红枣缓过劲来,一脸后怕,担忧问起。 —— 感谢anna88、笑九里、公义之子、心中的痛苦519、书友、书友宝子们的推荐票。 宝子们,可以把你们手上的推荐票、月票都送我吗? 求求啦。 感谢宝子们 第44章 遇见拐子 方才光线昏暗,她瞧的并不真。 可若不是,她心中也安心些。 那男子见她方才带着人走近,那般慌张,再联想起那孩童来。 身份已显而易见。 那是拐子。 “我不大确信,先等等看吧。” 红枣扶着四小姐去了一旁石街处歇息,后头人仔细跟着。 生怕再出了一丝差池来。 等了约莫一刻的功夫。 巷子里就传来咒骂之声,穆府的小厮拽着那男子折返回来。 孩童已被嬷嬷抱起。 叶景昭抬头望去,待看清了嬷嬷怀中孩童。 大惊过后,长舒了一口浊气。 那孩童已清醒过来,一双胖嘟嘟的小手,正举足无措揉着眼睛,小声哭闹着。 “昊哥。”叶景昭上前,轻声唤道。 那孩童怔愣,手下动作一僵,从指缝中露出一双清澈黑亮的眸子。 怯怯望着,颤着声,“四姐姐?” “是我。”叶景昭上前,叶昊已从嬷嬷怀中挣扎跳脱落地。 拔脚就冲到了叶景昭身后,紧紧拽着她衣袖,胆怯露出半边圆滚滚的脑袋来。 红枣看的却是极为震惊。 谁能想到,不过逛个夜市,竟然能遇到五房的四少爷来。 “昊哥,你怎么会一个人?”叶景昭蹲下身子,双手握着叶昊的胳膊问起。 叶昊嘟着嘴,怒狠狠地瞪着四姐姐身后的男子。 伸手指着他,“我今日同母亲才回来,我央求了许久,母亲这才没有回府,就带着我来逛这灯火宴,谁知、谁知竟遇上了拐子!” 她同五房并无多少恩怨。 叶昊如今不过七岁。 她离开京都时,这孩子才出生,一面都未曾见过。 同他也并无多少交集。 后来回府,也只远远见过几次。 不论那是不是她堂弟,即便路上遇见了被拐子拐去的孩子。 她怎能袖手旁观? 且自己身边还带了那么多人。 如今叶昊得了救,又是堂姐,本能亲近于她,也格外依赖于她。 “想必他还有同伙,一并送去衙门罢。” 叶景昭吩咐着,穆府的小厮将那男子押送往衙门去。 那男子一路上骂骂咧咧,粗口未停。 叶景昭又吩咐人去寻五婶来。 想必现下五婶早已六神无主,慌了阵脚。 丁氏还未寻到,谢氏同赵氏已寻到了叶景昭处。 见她身边孩童。 谢氏打量了一眼,这才反应过来,竟是五房的叶昊。 朝女儿投去问询的目光。 叶景昭又将叶昊被拐子拐了去之事,一一道来。 谢氏同赵氏二人大为震惊。 天子脚下,且这街上满是官差。 这拐子竟然还这般明目张胆,真真是不要命了。 赵氏提议先去马车处等着,再吩咐人去寻丁氏。 众人这才朝着方才停马车的位置走去。 可还没上马车,长街一处就传来丁氏那撕心裂肺的哭喊。 丁氏脚步踉跄着跑来,叶昊松开堂姐的手。 往母亲处跑了过去。 待到近前,丁氏蹲下身子,一把将儿子搂入怀中。 “昊儿……” 丁氏哭的岔了音色,叶昊也跟着母亲一道儿哭了起来。 想起方才,他还一阵后怕。 若不是遇上了四姐姐,他今日只怕是要被那拐子拐出了城。 还不知如何艰难。 那拐子在城外就盯上了丁氏母子。 见他生的粉雕玉琢,能卖上个好价。 这才一路跟来了灯火宴,舍了性命想拼一回。 终是叫那拐子如了愿,他同母亲被人群涌散,那拐子见状上前就捂着他口鼻逃了出去。 躲在僻静处原想等同伙聚齐,好一道儿出了城。 再去将他卖了。 丁氏从儿子口中得知是被叶景昭所救。 心底万分感激,再无其它旁的心思。 牵着儿子,走到谢氏母女跟前。 作势就要跪下。 谢氏忙将丁氏拦住。 丁氏执拗推开谢氏,实打实跪在地上,满面泪痕。 “今日,若不是有四姑娘,昊儿只怕是……”丁氏哽咽说不出话来。 叶景昭上前扶起五婶,“五婶,即便不是昊哥,是旁人,我都不会袖手旁观。” “四姑娘的恩情,我记下了,日后必定偿还。” 丁氏神色郑重。 赵氏邀请丁氏一道儿坐上马车,丁氏推脱不肯,且丁氏的马车也已经牵了过来。 便一前一后往承恩伯府去。 谢氏拉着女儿的手,“以后,凡事小心些。” 做母亲的,哪有不担心自己姑娘的道理。 赵氏也在一旁附和,“是啊。” 叶景昭笑着应下。 待回了伯府,丁氏自要先去给老夫人请了安才是。 见谢氏带着四小姐也往老夫人处,便一同结伴而去。 得知四姑娘如今被老夫人接去。 丁氏稍许诧异。 也不便细问。 老夫人见丁氏同谢氏一道儿来的,心中不免有些惊讶。 这丁氏一惯同薛氏交好。 先前也没见着同三房走的亲近。 今日这是怎么了? 众人同老夫人见了礼,老夫人吩咐众人坐下说话。 独独唤了叶昊去跟前坐。 先前来时,丁氏已叮嘱过儿子,今日之事莫要在老夫人面前提起。 叶昊应下。 若是叫老夫人知晓,她今日险些将儿子给弄丢了,只怕日后想再出门,必是不易。 且老夫人少不得一通责罚。 日后自己万事谨慎小心便是。 叶昊闹着乏了,老夫人便吩咐众人回去。 “昊哥儿,今日你且回去歇息一晚,明日还如往常,搬来祖母院里住。” 老夫人叮嘱着。 叶昊连连应下。 临走时,他拉着四姐姐的手,嚷着要四姐姐送。 老夫人笑了笑,就默许了。 “四丫头,你早去早回。” 叶景昭福了福身子,应下。 出了老夫人的院子。 谢氏同丁氏并排走着,叶昊拉着四姐姐的手跟在母亲同三伯母身后。 “三嫂,往日里诸多不是,你大人大量,就多担待一二。” 丁氏说的诚恳,没有往日半点心思。 “不必这般客套,今日都是昭昭的功劳,我委实不敢居功。” 丁氏笑着回头看一眼叶景昭,这才将视线落在谢氏身上。 余光扫了四周一眼,这才说起,“三嫂,四嫂嫁入伯府另有缘由,你同三哥暗中仔细打听。” 谢氏不解,不知丁氏为何忽然提起此事来。 丁氏却不愿再多说,只反复叮嘱道,“三嫂,悄悄去打探,莫要让旁人知晓,一定记住了。” 说完丁氏就带着儿子同谢氏母女行礼告辞。 第45章 执意抬进门 送走了丁氏,叶景昭上前同母亲并排而立。 “你五婶子向来不是多事之人,今日这般提点,怕是多有感谢你救了昊哥的缘故。” 谢氏一面感慨着,一面又往老夫人院落望去。 “这其中只怕是大有蹊跷。” “母亲,既然五婶子特意叮嘱了此事,那你回去同父亲好好商讨一番,暗中细细派人打探也就是了。” 五婶提的事情,前世她并未在意过。 只因也没有多少叫人起疑的地方。 如今得了机缘,只怕这其中探查起来,要查出些什么事情来。 “昭昭,你回去早些歇着,旁的便不用再操心,自有我同你父亲在。” 谢氏叮嘱了两句,目送女儿回了老夫人院落。 这才往西院芷汀苑而去。 老爷正在屋里翻看典籍,见她归来,放下手中书卷,抬头问起,“今日怎回来这般晚?” “穆大夫人邀请我们一道儿去逛了灯火宴。” 谢氏一面任由丫鬟褪着外衣,一面说起今日的事情来。 秋雨端了热水来,伺候谢氏洗漱。 王妈妈去了里间整理床铺,又将床榻边黑漆矮几上的油灯给点着。 床上的纱帐也被她轻轻放下,将纱帐小心翼翼掖在软被下。 待收拾妥当,谢氏朝着王妈妈望去,示意她将屋内伺候的丫鬟一并带了出去。 房门合上的声音传来。 谢氏这才走到老爷跟前,“今日昊哥在灯火宴险些被拐子拐了去,好在被昭昭救下了。” “昭昭可还好?” 三老爷第一个反应,便是关心自家女儿来。 谢氏轻轻拍着老爷的背,将来龙去脉一一道了来。 “今日五弟妹特意叮嘱,说叫咱们暗中探查四弟妹嫁入伯府的事情。” “怎忽然提起此事来?” 谢氏摇头,也是同样不解,“只怕这其中有事,今日她得了咱们昭昭的恩情,这才愿意相告,这其中到底有什么,还需得咱们去查。” 夫妻二人定下此事,各自分头去探查。 过了几日。 承恩伯府二房再度闹了起来。 叶二老爷要将那新养在外头十四岁的外室给抬回府。 做个贵妾。 江氏哪里肯依。 二老爷因着穆家同三房的婚事,彻底恼了江氏。 多年夫妻情分,在此事上算是彻底有了嫌隙。 若问江氏后悔吗,她一时也答不出来。 回头望去,她也不知,为何事情竟走到如今地步。 夫妻闹的动静太大。 叶景云昨儿才回了府,不知父亲为何忽然要将那外室抬进门。 一面劝着母亲,一面问起父亲,“父亲,既然一开始在外头养着,何苦又巴巴要接了回来,母亲才是您正经嫡妻,您难不成不想要这个家?” 二老爷瞪了一眼女儿。 叶景云慌张垂下头来。 父亲从未曾用这种眼神看过她。 “父亲。” 叶昀出声劝道,“何苦闹的这般,叫人瞧着笑话。” “你们两个孽障给我住嘴!” 二老爷凶狠怒斥,兄妹二人齐齐住了口。 江氏紧咬着牙,头一次觉得二爷叫人寒心。 不知怎地,江氏彻底发了疯,女儿同婆子都拦不住,上前抡起拳头胡乱朝着二爷身上招呼。 一面砸着拳头,一面痛斥,“叶广,我当年既然得罪娘家也要嫁你,如今咱们是生是死,都在一处,你这般逼我,那咱们都不要活了!” 江氏满腔怒火化作十足力道,一拳接着一拳狠狠朝着二爷身上招呼。 二老爷大怒,扯着江氏胳膊,就将人重重摔在地上。 眼底满是厌恶,“你若再这般善妒,我就休了你!” “你敢!” “我怎么不敢!” 江氏犹如疯子一般,蓬头垢面,一把推开上前来搀扶她的人。 猛地起身,身子微微弓起,头微微垂下,脚下猛地一蹬,直直奔着二爷而去。 二老爷一时没有料到,被江氏用头狠狠顶住腹部,人直直朝着后头倒去。 婆子们慌乱之间,有拉江氏的,有去扶二老爷的。 二房的动静终于惊动了老夫人。 老夫人被人搀扶着一路快速而来。 叶景昭跟在后头。 大房先前因着二房的事情,同老夫人起了争执。 这几日都不大过来老夫人处。 谢氏得了消息,却没过来瞧。 薛氏从桌上抓了一把南瓜子仁,就匆匆赶过来瞧热闹。 丁氏也被薛氏一并拉了来。 老夫人前脚到二房,后脚四房五房两位妯娌也到了。 叶景昭就在外头廊下。 长辈吵架,她一个晚辈进去看热闹不妥。 不过能在外头听听墙角,她也是极为满意的。 二房何曾闹的这般惊天动地来? 薛氏也不进去,撇了一眼叶景昭。 “四婶、五婶。” 叶景昭规规矩矩行礼问候。 薛氏轻哼了一声,那下巴都快翘到天上去了。 丁氏笑着额首。 正要说话,被薛氏拉着去门口等着。 薛氏一口一口吃着南瓜子仁,时不时往里头瞅一眼,还不忘将掌中的南瓜子仁递给丁氏。 丁氏婉拒了四嫂的好意。 江氏哭声震天,咆哮的嗓门震飞了在屋檐下落脚歇息的雀儿。 崔嬷嬷出来,冷不丁瞧见薛氏同丁氏,行了礼。 又瞧见叶景昭也来了。 心中便不满。 可也只得暂且压下,上前将围在屋子外头的丫鬟都一一撵走。 这才走到叶景昭跟前,训斥道,“四小姐,你这般来瞧长辈们的笑话,岂有做小辈的规矩?” 叶景昭撇了撇嘴,想来这位崔姑姥姥心中压着火气。 薛氏丁氏她又不好斥责,这才寻了她来。 “姑姥姥,我是跟着祖母来了,你这般说教于我,可是再说我祖母没有规矩?” 一句话,让崔嬷嬷脸色一顿。 愤愤离去。 其实她并不是跟着祖母来的,不过是凑热闹,人多眼杂,谁还哪里顾得上她是不是被祖母叫着跟来一起的? 最终祖母出面,二伯父那房外室被做主抬进门做了贵妾。 江氏愤恨,又不好在婆母跟前发作。 可若回了娘家,她又不甘心。 转眼就到了穆叶两家换庚帖的日子。 叶景昭自是不必出面,穆大夫人赵氏还是吩咐人来给她送了新裁的衣裳。 两家各摆了一桌席面。 赵氏登门,带了许多厚礼来。 伯府几房妯娌都聚集在老夫人屋里。 见了礼,各自落了座。 赵氏笑道,“我家那小子如今在南安大营不能回来,还望老夫人同众位夫人莫要见怪才是。” 这门亲事,先前就生了许多事来。 老夫人脸上没有笑意。 今日的席面都是梁氏张罗起来的。 见老夫人不开口,梁氏缓和气氛,“不妨事的。” —— 感谢逍遥£无名、anna88、雨石允诺、yawen、清水水水、可口烈烈、榕哥、ele、私齐思闲、公义之子、书友、forward、就叫兰兰宝子们的推荐票。 宝子们,可以把你们手上的推荐票、月票都送我吗? 求求啦。 感谢宝子们 第46章 薛氏大闹 用过席面,众人自是去了前厅闲话。 前厅绣着山水重峦交叠的屏风已早早摆好。 姑娘们自是在屏风后头吃茶。 前头是老夫人带着阖府老爷夫人以及赵氏在一处吃茶闲话。 老夫人不大开口,气氛有些冷淡。 梁氏陪着妯娌谢氏招呼着赵氏。 今日肃穆侯府送来了不少贺礼,承恩伯府各处都有。 赵氏先前被穆老夫人夺去的陪嫁及体己,自从上次薛老爷之事后。 老夫人将大部分权利交给了二弟妹。 赵氏便是那时,从二弟妹的默许下,拿回了自己的陪嫁及体己来。 若是走公中银钱,婆母怕是能立时从榻上爬起来。 索性为着儿子的喜事,赵氏也不想闹的太过僵持。 定下亲事来,才是正事。 “今日送来的礼物,还望莫要嫌弃才是。”赵氏笑着开口。 “穆大夫人真真是客套了,心意到了就成。” 到底不是正经下聘的日子,梁氏也知赵氏在肃穆侯府的难处。 几人正说着,一直不言语的老夫人忽然开了口,“今日既已换了庚帖,那下聘之事?” 见老夫人问起聘礼来,赵氏回道,“已备好了,只等挑了好日子送了来。” 老夫人满意点头。 梁氏却道,“四姑娘过了年才十四,如今下聘是不是太早了些?” 其实她是担忧赵氏手上怕是没有多少银钱,想着再过两年,赵氏处境稍微好转些。 到那时,再下聘也来得及。 毕竟四姑娘出嫁怎么着也须得两年。 “老大媳妇。” 老夫人不满,但也不想当着赵氏面斥责自己的大儿媳。 这脸面还需得顾及一些。 赵氏开口,为梁氏缓和,“不急不急,老夫人这是担心我们亏待了四姑娘。” 谢氏这个正经亲家,也没插话的空隙。 “下个月初十是个好日子。” 这日子是老夫人随口说的。 赵氏没料到老夫人会这般着急。 心中起了猜忌,说话便留了几分心思,“倒是个好日子,那改日我让人先送了聘礼单来,若是有什么不周到之处,还请老夫人多担待些。” “这是自然,你们小辈们到底年轻些,经历的事情也不如我这老婆子。” 老夫人缓缓开口,眼珠子转动,闪着精明的光,“按说如今穆大公子的身份……可到底也是出自肃穆侯府,这聘礼,少不得要凑足一百二十抬,也全了两家颜面。” 一百二十抬,若说凑数,倒也能凑得出来。 可如今是老夫人提出来的,赵氏寻思,怕是需得样样都费些心思与银钱来。 先前她已同谢氏暗中商议了一番,明面上她凑了六十抬来,暗地里再折了六十抬给谢氏,到时算在叶景昭的陪嫁之内。 想着谢氏难处,她如此打算着。 二人都已默许的事情。 如今老夫人横插了一缸。 赵氏转头去端茶,轻抿了一口,缓缓搁下茶盏,取出帕子,摁了摁唇角。 收回帕子,缓缓笑道,“也不怕老夫人笑话,我如今的处境,满京都都是知晓的,这若说硬凑了一百二十抬来,也是可以的,只是到底铺张些,侯爷发丧也才不过一年。” “如今,若是抬了这些来,到底叫人非议。” 赵氏用亡夫的事情来推脱。 老夫人板着脸,盯着赵氏,不言语。 “母亲,穆大夫人这话也在理,咱们自己心里明白就是了,太过张扬,反倒叫旁人说道。” 梁氏耐着性子劝起老夫人。 江氏在一旁看着,并不打算管此事。 几个老爷也不好插嘴。 谢氏起身,走到老夫人跟前,也劝道,“婆母,一来昭昭还小,不若先就按着穆大夫人的意思来,过个一两年,再商议也尚可。” 老夫人瞪了一眼谢氏,摆了摆手,叫她退下。 一旁的袁嬷嬷也示意老夫人莫要再抓着此事不放。 免得闹的不大好看,反倒不美。 “罢了,那就依你的意思吧。” 老夫人妥协,众人齐齐松了一口气。 可还没缓过气来,就听见老夫人继续说道,“但这聘礼需得送来我这里保管。” 说的好听是保管,说的难听,便是告诉赵氏,这聘礼老夫人要吞了去。 老夫人又是长辈,扣下聘礼,众人也不好说什么。 梁氏瞧不上婆母这般作为。 谢氏险些气的站起身子来。 赵氏心下一滞,眼底嘲讽一闪而过,这老夫人当真是狮子大开口,也不怕将自个儿给撑死了去。 老夫人这是半点不顾及众人在,脸面身份一概通通抛在脑后。 “老夫人,这满京都大户人家,尚且都没有这等道理。”赵氏面上也不再恭维老夫人。 语气也冷了几分。 薛氏见老夫人打起了四姑娘的聘礼,也在一旁帮着婆母说话。 “穆大夫人,这可是我们承恩伯府的规矩,外头如何,我们一概不管,单我们伯府的规矩,自然需得依照的。” “四弟妹这是说的什么浑话?伯府何时有这等规矩?” 谢氏出声打断薛氏。 薛氏哼了一声,心眼算计都快一并坦露出来,“哪里没有,我当年的陪嫁,可都是给婆母保管了去,我虽是后入府的,前头嫂嫂们的规矩,我虽不知……” “可如今小辈们的规矩,自然也该按着我这长辈的来。” 当年丁氏进门时,也没有多少陪嫁,故而薛氏也没在意这比她还后进门的弟妹的陪嫁。 “老四,带着你媳妇给我滚出去!” 老夫人怒斥。 四老爷颤颤起身,忙陪着不是。 上前就要来拉薛氏走,薛氏反倒恼了,一把推开四爷,嘲讽道,“若不是嫁给你这没用的东西,何至于我在府上跟着你受气!” “反了!反了!你、你……” 老夫人气的险些背过气去。 四老爷眼里满是担忧望了母亲一眼,也不顾薛氏挣扎,硬拉着薛氏往外头走。 可薛氏力气格外大,一脚狠狠踹在四爷身上,满是嘲讽,“堂堂伯府,难不成如今都不能叫人说话了!真是笑话。” 伯府几个妯娌同自家老爷面面相觑,眼底具是震惊。 老夫人连连拍着桌子,怒吼道,“老四,把你媳妇给我带走!” 厅里的嬷嬷丫鬟见状,欲要上前去帮忙。 薛氏冷嗤一声,“婆母真是好大的威风,怎么如今我帮着您,您还反倒骂起我来!难不成您自个儿心里清楚,您做的那些事,上不得台面?” 第47章 没有名次 薛氏今日这通火气可谓是积攒了多年的旧疾。 今日若不是婆母开口同穆大夫人索要侄女的聘礼。 她是不会一下子发泄出来的。 这一下子触及了薛氏的陈年旧疾。 想起娘家给她的那二十万两白银,这是她能以商户之女的身份顺利嫁入伯府的关键所在。 也是这些年她虽无所出,还能理直气壮在伯府横行。 即便如此,婆母也不敢往四房送人,就连四爷也不敢在她面前大声说话。 可即便如此,薛氏还是心疼自己的陪嫁。 这些年,她认定这是伯府欠她的。 殊不知,若不是那二十万两白银,她又如何能嫁入伯府。 这不过是薛家同伯府当年的一场交易罢了。 老夫人被气的身子僵硬,胸口只觉赌了一口陈年老痰一般。 她用手重重拍着胸口,想要将胸口的淤堵拍顺。 脸上青一片紫一片,瞧着极为可怖。 “快去请大夫来。”袁嬷嬷一面催促丫鬟去寻大夫,一面为老夫人拍着背。 “老夫人,您上了年岁,莫要动怒才是。” 她自打老夫人在闺中时就在跟前伺候,这些年同老夫人,早已胜似亲人。 “呵。”薛氏冷笑着。 四爷见母亲如此,自己也恼了薛氏。 可常年被薛氏打压下,叫他早在薛氏跟前硬气不起来。 只能同下人们发火,“你们莫不是都瞎了聋了,还不将四夫人给请下去!” 婆子丫鬟一惊,忙应下,一窝蜂似地涌上前将薛氏请了出去。 四老爷朝着众人致歉方才离去。 老夫人这才缓过劲来,还不忘同赵氏再次叮嘱道,“这聘礼,就且搁在我这祖母跟前,她父亲到底也是在我跟前养大的,我难不成还能贪了去?” 这话落在赵氏同谢氏耳中,只觉好笑的紧。 做贼的哪里会将自己是贼之事告诉旁人? 可做贼的行径那是半点没有藏着掖着。 梁氏面子上先挂不住,从前没觉得婆母如何不妥。 今日薛氏这般一闹,反倒是让她瞧见婆母鲜为人知的一面来。 屏风后头的姑娘们,早已屏住呼吸,不敢出声。 叶景昭极为淡定。 祖母这般,反倒不大惊讶。 梁氏正要劝,婆子带了大夫来。 “老夫人,大夫来了,先瞧瞧吧。” “嗯。” 袁嬷嬷起身搀扶老夫人就去了一旁的偏房看诊。 众人只得等着。 谁知老夫人看过诊后,竟从后头小门回了自己的院子。 让袁嬷嬷来传话,告诉赵氏,叶景昭的聘礼到时直接抬去老夫人院子。 赵氏笑不出来,僵着脸。 真是头一次见这般厚颜无耻之人。 梁氏瞪了一眼大爷,同赵氏道了歉,也没脸继续待着。 带了叶景妙就回去了。 江氏见大嫂走了,起身带着叶景云也离开了前厅。 丁氏也就告辞先行带着昊哥儿回去了。 前厅就只剩下三房一家子同赵氏。 叶景昭走出来,赵氏瞧见,眼底笑意渐深。 “你不必担心,届时,我让宗儿过府来送聘礼。” 赵氏拉着谢氏手,说道。 她那儿子登门,即便老夫人是长辈。 怕也是沾不到半点便宜来。 “我送你。” 谢氏点头,要亲自送赵氏出府。 叶景昭自是陪着母亲一道儿送赵氏。 待送走了赵氏,母女回了芷汀苑,见三老爷在房内,谢氏将屋内众人屏退,吩咐王妈妈关上屋门。 这才拉着女儿坐下,同老爷说起今日的事情来。 “老爷,莫不是婆母真将四弟妹的陪嫁给拿了去?” 薛氏陪嫁之事,府中并未传出些什么来。 就连薛氏自己,这些年,也未曾提过此事。 “恐是真的。” “婆母也没使银子的地方,大哥怕也没有拿过,那老夫人要那些银子作何?” 谢氏不免困惑起老夫人的操作来。 梁氏出身梁王府,陪嫁自是不必说。 江氏也是出身显贵。 为何老夫人偏偏动了薛氏的陪嫁? 她是匆匆同三爷成亲,可之前薛家同伯府早已下了聘,定好了成婚的日子来。 三老爷也不大清楚。 “当年两家缘何结亲,父亲可还记得?” 叶景昭忽然出声。 夫妻齐齐望向女儿。 三老爷沉思起来,喃喃说道,“那年我下场参加科举,出了考场没两日,就听说母亲为四弟定下了商贾薛家来。” 叶景昭思量起父亲的话来,猛地一惊,不由问道。“父亲可是和二叔同年参加的科举?” 想起父亲同二叔年岁上相差并不大。 见父亲点头。 叶景昭又想起五婶丁氏的叮嘱来。 “当年父亲没中,那二伯父呢?” “你二伯父当年考的出奇好,竟是拿了第一名来,先生都夸你二伯父是匹黑马,他先前竟是看走了眼。” 叶景昭想起二房对三房的诸多怨恨。 心中升起猜疑来。 “五婶先前叮嘱的事情,父亲母亲可还派人去打听出些什么来?” 谢氏说道,“只零星得了一些消息,不过是说你四叔……” 叶景昭望去,不解。 谢氏却不知怎么开口。 竟打听出来说是四弟不行,这才让四弟妹这些年都没有怀上身孕。 她同老爷一合计,商议着薛氏能进门,怕是婆母也知晓四弟的缘故。 见父母为难,叶景昭就猜出了。 想是四房没有子嗣的问题,在四叔身上。 “四叔四婶没有孩子,母亲怎知晓是四叔的问题?” 叶景昭面色平静,反倒让谢氏有些尴尬。 “说是你四婶请了大夫来为你四叔瞧过的……” “父亲、母亲,只怕你们是查错了方向去。”叶景昭道出心里猜想。 五婶的叮嘱,本就不是奔着子嗣上去的。 今日薛氏头一次同祖母起了那般大的争执。 “父亲,当年出了名次,您没去打听一下?缘何竟连个名次也没有?” 父亲的才学是得过母亲夸赞的,即便科考前染了重疾,也不该连个名次都没有。 三老爷紧锁着眉头,细细思量起今日的事情来。 当初他何尝没去查问。 可上头只说没有他的名字,他又央求去了母亲跟前儿。 母亲出面,最后问到的结果同样是没有他的名字。 他这才死了心。 整日神思衰败,竟是一夜沧桑白了双鬓。 若不是那一次救下谢氏。 他只怕是早已颓废成不知什么样貌去。 “怕不是老爷当年的名次上被人动了手脚?” 话都说到这地步,谢氏不由大胆揣测。 —— 感谢逍遥£无名、居水秋、张慧云、里德布可、飞雪屁溜溜、榕哥、书友、书友宝子们的推荐票。 宝子们,可以把你们手上的推荐票、月票都送我吗? 求求啦。 感谢宝子们 第48章 起疑调查 一家子面面相觑。 谢氏后知后觉,也是一惊。 几人似是都联想到了什么天大的隐秘来。 三老爷也不是没有怀疑过,可一想科考此等大事。 动辄是要丢了全族性命。 老夫人竟敢这般冒着赔上全家的性命去? “父亲,你可曾怀疑过?” 女儿的声音响起,三老爷叹了一声,微微点了下头。 何尝没有怀疑过呢? “那眼下,既然有了疑点,父亲打算如何?” 她问的慎重。 “老爷……” 谢氏上前,想要安抚三爷一番,可见三爷紧锁的眉头,一时转了弯,说道,“不论老爷怎么想,我们都支持老爷。” 妻女的安慰,无疑是三老爷心中的定海神针。 三老爷似是下定了决心一般,看向妻女,郑重道,“你们就不必跟着操心了,此事自有我去探查。” 三老爷心知此时要查怕是极为艰难。 如今他唯一能拜托的,怕也只有上司了。 可这事儿到底也事关重大,他又不好直接言明。 毕竟当年放榜的时候,并没有他的名字。 若真是母亲同二哥当年调换了他的名次。 那这事儿又如何揭发? 若揭发了二房,伯府一体,三房又如何置身事外? 且自幼大哥多番照拂于他。 他又做不到将大哥拖入这泥潭之中。 几番较量,心中摇摆不定,可这事儿,到底也要查个明白。 不论结果如何,他也该对自己有个交代。 之后叶三老爷每日去寻上司,却迟迟不知如何开口。 上司看出异样,也未明言,请了他去外头吃酒。 酒过三巡,气氛到位。 叶三老爷将自己所求之事,尽数告知给了上司。 绝口不提怀疑名次被嫡母同二哥掉包之事。 上司钱大人应承下此事。 叶三老爷自是千恩万谢,又嘱咐上司,此事莫要叫旁人知晓。 他只要调出当年他同二哥二人的考卷就可。 叶景昭这几日都在抄写经书。 老夫人说要送去佛堂供着,叫她务必尽心。 在人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且那人还是自己祖母,她能有什么法子? 只好按着老夫人吩咐,日日潜心抄写经书。 谁知好不容易抄写完了一卷,老夫人却说字体不够工整。 打回重抄。 又说纸张不够洁净,恐辱了佛祖。 再度打回重抄。 这已是她抄写的第三份。 再好的气性,也被磨出了棱角来。 “四小姐,不如奴婢替你抄写吧,这几日,你都没怎么好好休息。”红枣端了山药粥来。 有些心疼四小姐。 “无妨,此次再被打回来,我就不抄了。” 她说着,可心里也明白,此次怕还是不行。 老夫人这是摆明了故意找茬罢了。 这一次,她选了上等宣纸,又用檀香熏过,每日梳洗后方才来书案上抄写。 一笔一画,皆是小心翼翼。 待最后一笔落,她这才长长舒了一口气。 可算是抄完了。 等晾干了墨汁,又小心收好,又用檀香熏了一回。 取了帕子小心裹好,方才拿着去老夫人屋里回话。 谁知院子里没有下人,老夫人房门紧闭着。 她在廊下驻足,就听见里头传来祖母同二伯父的声音。 神色一紧,她示意身后红枣噤声。 二人往南面厢房而去。 那里紧挨着里间,老夫人在里头设立了个小佛堂。 日日供奉香火,丫鬟们每日都来打扫。 平日里头并无人。 她推开房门,抬脚迈入,又示意红枣将房门关上。 快步朝着紧挨着老夫人屋子的一面墙走去。 侧耳紧贴着墙壁。 红枣不知原由,但也不敢多问。 眼珠子四处打量着,生怕被人发现了去。 “老二,消息可当真?” “母亲,若这消息来的不清楚,儿子又何苦寻到您跟前儿来。” “薛氏那个蠢妇,真真是祸害。当初若不是没有法子,何苦将那蠢妇娶回来,这些年也是委屈你四弟了。” 老夫人语气里带着几分狠戾。 “母亲,先不提四弟这些年的委屈,眼下最紧要,如今三弟已起了心思,派人去贡院调了当年考卷出来,母亲该想想眼下如何,方能保全了咱们一家子。” 叶景昭看不见祖母同二伯父的样貌,可这些话一丝不差落入耳中。 就听祖母继续说道,“眼下急不得,你先去老三那里探探口风,之后我再叫老三过来说话。” 叶景昭缓缓起身。 正屋房门传来响动,听着脚步声走远。 叶景昭这才重新跪在了屋内佛龛前的蒲团上。 又吩咐红枣将房门敞开。 抄好的经书此刻正供奉在佛案上。 红枣折返回来,静静等着。 不多时,有丫鬟瞧见四小姐跪在佛堂内,连忙回禀给了老夫人。 袁嬷嬷搀扶着老夫人往佛堂来。 “你何时来了?” 一进门。老夫人出声问道。 叶景昭转过身子,望向祖母,见了一礼,回道,“才刚来一会儿。” “怎忽然来了佛堂?”老夫人继续试探着,细细打量起她神色。 她并不知这丫头何时来的,是否听见了方才她同老二的谈话。 又恼没吩咐人在佛堂门口盯着。 眼下心里又恼又气,还不能试探问。 若问起,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想着祖母心地仁慈,这才先将抄好的经书送来佛堂供奉,若佛祖收下,想必祖母也就安心了。” 她随口胡诌起。 “想必佛祖见你心思不诚,怕是不肯收,回去重抄。” 老夫人去了佛龛前,拿起香点燃,又在佛前拜了拜,将手中香插入香炉内,这才转身同叶景昭说道。 眼底没有半分商量余地,已是下了决断。 摆明了就是刁难罢了。 叶景昭也不急,声音平缓,摇头回道,“祖母,佛祖已收下了我抄写的经书。” 老夫人冷哼一声,满是轻蔑嘲讽,“我怎么没见佛祖答应?可见你心思不纯,整日里净想着偷奸耍滑。” 这话就有几分重了。 可想起老二同她说的那些事,难免迁怒到这丫头身上去。 “祖母,您瞧,佛祖并未将孙女亲手供奉的经书丢到地上,可不是就收下了?” 她一脸真诚。 老夫人眉眼一抽,这话她竟也能编的出来? 似是怕祖母不信,她又走到佛案前,虔诚叩首后,方盯着佛像,诚恳问道,“佛祖,你若是不肯收下信女抄写的经书,还请丢出来还给我。” 第49章 考卷掉包 老夫人脸色一僵,身后的袁嬷嬷也是一怔。 红枣却被四小姐给逗的险些笑出声来,硬生生憋了回去。 差一点就憋出内伤来。 “好、好!” 老夫人咬着牙,也只反复吐出一个字来。 若是自己再揪着不放,指不定就要被说是对佛祖不敬。 佛像跟前,她自然不愿意同个小辈计较。 索性摆了手,叫她退下。 叶景昭恭恭敬敬福了福身子,临走时还不忘回身同老夫人说道,“祖母,想来孙女不必再抄经书了。” 见老夫人脸色一点一点沉了下去,叶景昭也不管。 告了辞,就带着丫鬟离开了。 老夫人气的直咬牙,狠狠捏着袁嬷嬷的手。 袁嬷嬷疼地脸色泛白,还一直忍着。 “真是混账!” “老夫人,何苦同个小孩子计较,仔细您才将养好的身子才是。” 袁嬷嬷一面劝着,一面将老夫人扶回屋里去。 前些日子,因着薛氏闹了那一场,老夫人就被气的狠了。 可又不能拿薛氏如何,让老四休妻断然不可。 只吩咐人过去传话,让薛氏不必每日都来她跟前儿请安。 免得看见薛氏,怒火攻心。 叶景昭去了三房芷汀苑。 老夫人现下哪有心思看她在何处。 父母都在。 一进屋,见了礼。 谢氏见女儿似有话要讲。 吩咐王妈妈将丫鬟们都带了出去。 格外叮嘱王妈妈在廊下守着。 “父亲可是探查到准信儿了?” “昭昭从哪里听说的?” 谢氏问起。 老爷一回府,就同她说了此事。 谁承想,多大会儿功夫,女儿回来就问起此事来。 “方才二伯父去寻了祖母,我听了一耳朵。” “他们可说了什么?” 三老爷一下子就紧张起来。 心道莫不是事情泄露了? 父亲的心思写在脸上,叶景昭微微点头,默认了父亲心中猜想。 三老爷双肩一跨,没想到二房的消息来的这般快。 “二伯父说父亲拿到了些东西,准备来试探父亲的态度,之后怕是祖母就要出面了。” 顿了顿,神情严肃,“父亲心中现下可有何决断?” 三老爷才拿了信回府。 这一路上,心绪万千。 还没想好,如今二房竟已得了消息去。 又想起自幼过往,其中辛酸苦楚,也只有他自己清楚。 大哥是这伯府上下,唯一待他好的人。 是那过往晦暗苦涩童年里,唯一照进的一束光。 “昭昭,屋子里有些闷,你随母亲出去走走吧。” 谢氏见老爷如此,开口说道。 叶景昭心知此事不能急。 故而同母亲一道儿出门去走走。 让父亲独自静一静。 母女二人闲逛着。 待园子里无人时。 谢氏才说起老爷手中的信来。 原来父亲上司钱大人打点了贡院,且又是陈年的往事。 也没人在意,收了重礼,悄悄让钱大人进了贡院库房。 钱大人直奔去了当年科考存放考卷处。 取出叶二老爷同叶三老爷的试卷。 正要抄录下来。 谁知竟发现,两份试卷一份空白一份答满。 他仔细核对了两遍,确定并未看花眼。 空白的试卷上写着叶三老爷的名字,答满的那一份写着叶二老爷的名字。 他仔细端详着,这才模仿起叶二老爷考卷上的笔迹。 待抄录好,晾干笔墨。 钱大人悄悄出了贡院,就直奔去寻叶三老爷。 叶三老爷拿着钱大人抄录的试卷,愣了好一会儿。 确定了那上面内容,心往下狠狠一沉。 那上面是二哥的字迹。 可考卷上的内容,分明是自己的答案。 他没有多说,只同上司钱大人道谢。 钱大人虽不知其中因果,也猜出了些。 没再追问,就同叶三老爷告辞。 “你父亲心里虽恨,可到底顾念你大伯父。” 谢氏说着老爷的为难之处。 叶景昭听的也是一惊,转念想起大伯父一家子,一时也沉默不语。 若不是四婶闹的那一出,五婶又叮嘱的那一出。 这些旧事,怕是难以被查出。 可她想起前世父亲因官职郁郁而亡,母亲也随父亲而去。 祖母同二房虽未直接下手。 可因果之论,起因便是因着他们而起。 “母亲,此事拖不得,父亲心里也该早早有个决断。无论是否闹出来,也都需得让这伯府偿还欠咱们的。” 老夫人知晓叶景昭不在院子里,派人就来寻。 当得知这丫头回了芷汀苑,暗道不妙。 催促老二快去试探老三口风。 二老爷请三老爷往外头吃酒。 三老爷推脱不肯去。 老夫人出面,让四老爷作陪。 三老爷不得不出面去赴宴。 酒过三杯,二老爷将四老爷支出去,这才试探问起三老爷是否在查什么事情。 三老爷笑笑,反问,“二哥,今日你请了我来吃酒,不就是为着那件事。” “三弟,这是说的哪里话。” 二老爷亲自为他倒酒。 “不劳烦二哥了,我已经尽够了。” 他抬手挡住酒杯,见二哥悻悻笑着。 没过两句,二老爷开门见山问起他手中的考卷来。 三老爷一脸坦然,说东西是在他手上。 “你开个价!” 二老爷阴狠盯着三老爷。 酒席不欢而散。 老夫人从老二处得知老三手中已拿到了当年替换的把柄。 只恨当初就不该答应江氏换亲之事。 若是不换亲,三房哪里会需要打点回来京都。 让三房借着穆家那门亲事,如今生出了这许多事情来。 “老二,你先回去吧。” 老夫人缓缓垂眸,有气无力说道。 二老爷欲要再说些什么,被袁嬷嬷示意莫要再问,随后被请了出去。 “你亲自将老三请了来,再吩咐下去,快快备上一桌席面来。” “是。” 既然老二是个不中用的,那这事儿,就需要她来出面。 丫鬟将席面摆好,老夫人又吩咐屋里伺候的人都退了出去。 另外吩咐往叶锦昭同谢氏处多送了两道荤菜来。 三老爷见是袁嬷嬷亲自来请,只得跟了过去。 谢氏心中不安,在门口守着。 到了老夫人屋里,三老爷先是行了礼,“母亲。” “今日没有旁人,快快坐下,同母亲一道用饭,咱们娘俩也有好些日子没有在一处用饭了,今日就陪陪我这老婆子。” —— 感谢若若**、书迷薛薛、心中的痛苦519、书友、幽暗星夜、逍遥£无名、anna88、就叫兰兰、悦悦悦心、缤纷糖果、zn6pe472dj、公义之子、小读书人、中华虎贡军、雪燕昵、榕哥、书友、宝子们的推荐票。 感谢红袖和潇湘的宝子们送来的月票,因为后台看不到名字,我只能看到网站累计月票,抱歉哈,在这里再次感谢宝子送来的月票哈。 宝子们,可以把你们手上的推荐票、月票都送我吗? 求求啦。 感谢宝子们 第50章 博取同情 三老爷神色间有些局促。 老夫人再三催促,他只得落座。 叶景昭得知父亲被老夫人请了来。 且自己屋里今日格外多了两道菜。 心中大致猜到了老夫人的用意,怕是想让父亲将此事揭过去。 一桌子美味佳肴,吃入口中,只觉寡淡无味。 她没有半点胃口,吩咐红枣用了那饭菜。 “四小姐,还是再吃些罢,你今日都没怎么吃。” 红枣劝道。 可她还是没有半分食欲,摇摇头,“我没什么胃口,你吃吧。” 说罢,她就到窗前,从那半闭的窗柩往外头打量。 今日院内廊下有袁嬷嬷亲自把守着。 院子里是崔嬷嬷盯着,院内旁的丫鬟仆妇现下通通都退去了旁处。 正屋里。 三老爷才落座,老夫人拎起酒壶,就要为他倒酒。 他慌忙起身,从老夫人手中接过酒壶,连连说道,“母亲真是折煞做儿子的了。” 老夫人也不恼,顺势将酒壶给了他,又端起酒杯。 “今日我这老婆子也同你一道儿吃些酒。” 见老三迟疑,老夫人再度催促,“别磨磨蹭蹭,今日咱们娘俩好好畅饮一杯。” “是,那今日儿子就陪母亲吃一杯。” 三老爷再不迟疑,直接为老夫人斟了半杯酒。 老夫人嫌少,让他倒满这才作罢。 母子二人对酌一杯。 老夫人又让三老爷续了一杯。 “这些年,我知晓你的委屈。” 老夫人一面看着三老爷为她倒酒,一面说道。 三老爷顿住,缓缓笑着,只静静听着。 待面前酒杯倒满,老夫人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三老爷才为自己倒了一杯,见老夫人这般,想要添酒,又不愿添酒。 老夫人到底上了年岁。 正当不知如何开口。 老夫人笑着叹道,“今日也尽够了,再多,想来我就该去见你父亲了。” 玩笑间老夫人拿起筷子,示意三老爷一并用饭菜。 席间三老爷神情紧绷。 谁知,一顿饭下来,老夫人再没提旁的事情来。 待用过饭菜。 老夫人起身,示意三老爷搀扶自己去了一旁坐下歇息。 又拉着三老爷也坐了下来。 这才失落着望向三老爷,说起,“你如今怕是已知晓了,是我对不起你。” “这些年,我也知你过的不容易,可你到底也是养在我跟前儿的,我又怎能真的不心疼你……” 说起往事,老夫人几度哽咽,取出帕子掩在鼻尖。 三老爷在一旁默不作声。 也不知如何开口。 就听老夫人缓和了心绪,继续缓缓说起,“你姨娘当年同我,也曾是情同手足一般,若不是……” “若不是我怀着老二时,你姨娘跟你父亲搅合在一起,我也不至于生老二时动了胎气……” 三老爷的姨娘夏氏,先前是老夫人跟前忠心的陪嫁丫鬟。 老夫人极为信任夏姨娘。 做主要为夏姨娘在外头寻个正头娘子来当。 可谁知夏姨娘死活不肯离开,只忠心赤胆要守护老夫人。 老夫人无奈,只得走一步看一步,想着日后若她得了心仪的夫君。 再备上一份厚礼,风光送嫁。 夏姨娘也一门心思照顾老夫人饮食起居。 直至老夫人怀了二老爷之后,府中传言说夏姨娘同伯爷有染。 老夫人寻了嚼舌根的人怒斥了一顿。 且夏氏一口否定此事。 谁知夏氏肚子渐渐隆起,她也并未在意,只当是胖了。 后来伯爷同她说,要将夏氏抬为姨娘。 她这才懊恼,夏氏在她身怀有孕之时,竟背叛自己。 比起伯爷的背叛,更叫她不能接受。 她动了胎气,早产生下老二,夏氏跪在院中,求她原谅。 她不肯见。 夏氏最后还是成了伯爷的姨娘。 之后,夏姨娘不大出门。 直至生产后,就撒手人寰。 老三自然接到了她跟前扶养。 听着嫡母说起往事,三老爷心中泛酸。 眼眶通红,哽着嗓音,说道,“母亲,其实我姨娘也是有苦衷的。” 老夫人神色一滞。 三老爷起身,朝着嫡母行礼,郑重说道,“母亲,其实您并不知我姨娘对您有多忠心耿耿,她一肚子委屈,全憋在心里,从未曾透露过半个字。” 其实这些事,还是三老爷无意中知晓的。 他自懂事起,就知晓,嫡母并不是他生母,他生母夏氏是嫡母的陪嫁丫鬟。 自七岁起,嫡母将他打发去了芷汀苑独居。 哪里曾是他姨娘的居所。 也是在那里,他偶然看到了姨娘留下的书信。 原来姨娘从未背叛过嫡母,若不是父亲强占了姨娘,姨娘又怎会怀了他? 姨娘从不想留下他,可奈何没有法子。 一日日拖着,谁知父亲得知姨娘怀了身孕,便去嫡母跟前求了情。 知晓嫡母怨恨于她,她便闭门不出,整日郁郁寡欢。 最终才会在生他时难产而亡。 这些隐秘过往,三老爷从未对任何人提起。 今日若不是嫡母提起,他怕是要将这个消息带入棺材里。 所以这些年,即便嫡母待他不好,可想起姨娘留下的信笺。 姨娘说,让他不要怨恨嫡母。 都是他姨娘的错,叫他不必介怀,不论嫡母如何,都不要同嫡母生分。 “我姨娘待母亲,一片赤子之心,从未动摇半分。” 老夫人一字一句听着。 心中暗潮涌动。 又气、又悔、又恼、又疑。 面上情绪,一时犹如那阴晴不定的天气来。 她不信。 又想信。 “如今已过去了,当年之事,不提也罢,今日我叫你过来,为着什么事儿,大家各自心里清楚,如今既然你手中已有了证据,我只问一句,你当如何?” “母亲认为儿子当如何?” 三老爷凄楚漠然,可眼底的委屈却也藏不住。 那些年,不知事时,他只当嫡母是亲生母亲,只是不喜他罢了。 后来丫鬟婆子在他跟前每日提醒,说他不过是姨娘所出,姨娘没了,这才被老夫人接来养着罢了。 “当年,是我做主,可老二的这一切,又何尝不该是他的?若不是因为夏氏,我何止早产,老二这才于学业上无所进步。” 一旦认定了什么事情,即便自己想着都觉得荒谬,可还是会蒙骗本心。 只为一个心安罢了。 “所以母亲便将二哥同我的考卷调换,让我没了功名。可是母亲,那也是我十数年寒窗苦读唯一的出路啊,母亲怎就这般狠心!” 一声声质问中,三老爷眼角滚下一滴泪来。 第51章 为父之责 “老三,我养你一场,今日只求你这一次,可好?” 老夫人声音沙哑哽咽问道。 “母亲,那是属于我的,我不敢奢求旁的,只想拿回属于儿子的一切罢了。” “老三……” 老夫人颤颤巍巍起身,走到三老爷跟前,作势就要跪下,“就当母亲求你了,求你别再提此事,就此作罢。” 三老爷慌忙扶起嫡母,往后退了两步,背过身子,“母亲,我不愿意!” 他以为,他说出姨娘一生隐瞒的委屈。 能让老夫人有一丝悔意。 谁知,老夫人却是半点不信。 老夫人忽然冷嗤一声。 声音透着几分锐利刻薄,“呵、真是好样的,我只当白养了你一场。” 听见这话,三老爷抬脚就要走。 却被老夫人出声阻拦。 “站住!” 他没有回头,停在原地。 “你可莫要忘了,若是此事传扬出去,于你,又有半点好处?这可是诛九族的死罪!” “这就不必母亲操心了。” 见他油盐不进,老夫人合上双眸,吐出一口浊气。 平复心绪,缓和语气,“忱哥儿如今仕途正顺,昭昭也定下了侯府那等高门第的亲事,你莫不是也想连累了那两个孩子去。” 见老夫人用一双儿女做要挟。 三老爷转过身,冷冷盯着老夫人。 眼底再无半点愧意,冷声道,“那母亲打算如何平息此事?” “你有什么需求,大可提出来。”老夫人见他似有缓和,说起心中打算来。 老夫人说的没错。 当年母亲在他同二哥的考卷上动了手脚。 且这其中又用四弟妹那二十万两白银打点的官员,只怕是不少。 此事若闹开来。 上头自有人要压着此事。 还不定能闹成什么样子来。 再者,儿女的前途,比起自己的委屈,那真的不算什么。 他如今已过四十,早不是青丝少年,意气风发之时。 妻子儿女,如今皆是他逆鳞。 可若就此放过,未免不甘心。 “母亲打算给我什么补偿?” 老夫人皱起眉头,直直望着他。 “忱哥的仕途,日后不必你操心,你大哥二哥都会尽心帮衬着,昭昭嫁去那样的人家,我思量着,这身份到底有些吃亏,你便过继到我名下。” “日后,你也就是承恩伯府嫡出的老爷,昭昭的身份,匹配那样的门第,自然也就相宜。” “母亲可真是大度。” 三老爷嘲讽笑道,这些年,从自出生起,养在嫡母跟前。 父亲也曾提议过此事。 可嫡母不依。 他是无娘的孩子,暂时养在嫡母眼前罢了。 待明事些,就被打发了出去。 如今,嫡母竟然甘愿将他过继到名下去。 他想笑,又想哭。 又不想答应。 可想起儿女,他沉默了。 作为他自己,他不愿要嫡母那用他一生心血换来的名分。 作为父亲,他不想儿女因着他的身份,在岳家婆家,被人非议。 “你若是还不肯依,那就咱们一家子同去九泉之下陪你父亲!” 老夫人语气急转急下。 “我要搬出府去。” “此事不成,我至多吩咐人在芷汀苑旁边开个小门,方便你出府就行,这也是我最大的退让!” 老夫人不敢将人彻底放出去。 生怕老三改变主意。 “那昭昭今日我就接回去。” “好!” 老夫人心下大石头终于落了地。 叶景昭见父亲从祖母屋里出来,忙出来去迎。 父女一碰面,女儿正行礼。 三老爷就说道,“昭昭,收拾一下,同为父回去。” 叶景昭微愣,当下便明白了。 吩咐红枣收拾了衣裳,就跟着父亲回去了。 谢氏得知老爷用自己当年的考卷,同老夫人换来了这许多好处。 心中不免心疼老爷。 “无事的,总归日后都是好日子,需得往前看才是。” 三老爷反倒是安慰起妻女来。 芷汀苑不过隔着一个回廊便是后街。 老夫人吩咐人不过三五日,就在此处开了一个小门。 又从自己屋里指派了两个忠心可靠的婆子日日守着。 当老夫人吩咐人将府中几位老爷一一请来时。 当众人得知老夫人要将三老爷过继到自己名下。 大老爷倒是替三弟开心。 二老爷脸色比那锅底还要黑。 四老爷完全不知发生了什么。 五老爷面上道喜,心中却不平。 当江氏得知老夫人的打算。 自是不依,可奈何如今二老爷已懒得搭理她来。 江氏闹了一场,只讨了个没趣。 梁氏、丁氏前后来同谢氏道喜。 薛氏指着四爷在院子里骂着。 如今昔日瞧不上的谢氏,摇身一变成了嫡亲嫂子。 叫薛氏怎能甘心,可老夫人不肯见她。 她只得将这火气撒在四爷身上。 可怜四爷平白受累又挨骂,真真是无辜至极。 薛氏娘家侄女过府。 老夫人依旧不肯见薛氏。 梁氏只得带了薛家姑娘去老夫人跟前。 老夫人到底赏了一些东西。将人打发走了。 梁氏在园子里为姑娘们特意备了一桌席面,让姑娘们在一处吃喝玩闹。 叶景妙陪着薛家姑娘,叶景云独坐一旁,谁都懒得搭理。 叶景昭来的迟。 自是告罪,“二姐姐、三姐姐,薛姐姐,我来迟了。” 互相见了礼,这才望向薛家姑娘,问道,“不知薛家姐姐闺名唤什么?” “妙月。” 薛家姑娘一身淡蓝色袄子,上头用银线绣着云纹花样,倒是雅致的紧。 配着那一对柳叶眉,一双微波粼粼杏眸,肤若凝脂,巴掌大小脸白里透红。 举止端庄,仪态大方利落。 瞧着是个温婉内敛沉静的性子。 说话的声音轻轻柔柔。 反倒不似商贾出身,倒像是世家大族出身的小姐一般无二。 同她姑姑薛氏,简直一个天一个地。 云泥之别。 这还是她头一次见薛家这位姑娘。 薛妙月同叶景昭倒是极为投缘。 用过席面,二人在一处说话,反倒将叶景妙冷落在一旁。 叶景云嘲讽了一声,“二姐姐莫要白费心思,人家什么身份,你什么身份。” 叶景妙紧抿着唇,垂下眸子。 各自散去时,薛妙月拉着叶景昭的胳膊,说道,“我可以去你那里坐坐吗?” “自然可以。” 一路上薛妙月脸上写满了欢喜。 只是想起一事来,忽地皱起了眉头,“我并不想来,可姑姑撺掇我父母,非要将我送了来……” —— 感谢宫阳洛、爆笑吸血鬼、潢水水水、深渊宇、牛行天下、心中的痛苦519、惟道、逍遥£无名、anna88、yefeiyefeng、雪燕昵、jenny、清新一支莲、书友、宝子们的推荐票。 宝子们,可以把你们手上的推荐票、月票都送我吗? 求求啦。 感谢宝子们 第52章 出城烧香 “薛姑娘……” “我一见你就喜欢,日后咱们一处,称呼彼此闺名可好?这样反倒不显得生分。” 叶景昭一开口,可话还没说出来,就被薛妙月给打断了。 “好,妙月。” 见她应下,薛妙月自是欢喜。 叶景昭这才问起,“四婶怎么忽然想起接你过来?” 薛妙月皱起眉头,垂下眼睑,手中帕子死死捏住。 不是不想说,只是羞于启齿罢了、 见她这般为难,叶景昭也不再追问,岔开话题道,“过几日,咱们一同出府去逛逛可好?” “其实,姑姑接我来,我知道是为着什么事情。” 薛妙月鼓足了勇气,缓缓说起,“其实姑姑想让我走她的路罢了,想要同伯府亲上加亲……” 叶景昭一惊,这个事情,虽说她也曾猜疑过。 可想起大哥来。 这事儿,大伯母定然不依。 这等亲上加亲的做派,大伯母如今最是厌恶的紧。 又怎会将薛家姑娘许给自己的儿子来。 今日薛妙月同她说了这些。 可见是同她极为投缘,半点不设防。 “那妙月你自己怎么想的呢?” 叶景昭正了正神色,问道。 薛妙月面上没有半点遮掩扭捏,“我明白自己身份地位,从不敢这般妄想。” 其实她并没有完全同叶景昭说起其中详情来。 来伯府前。 母亲让嬷嬷隐晦同她说起姑姑此番的目的来。 伯府这门亲事,又是大房嫡长孙,不论大房态度,老夫人怕是头一个就不答应。 嫡长孙的亲事,老夫人还一门心思想让梁氏寻个高门大户回来。 毕竟太子妃可是嫡长孙嫡亲的同胞姐姐。 这样的身份处境,只有伯府去挑的道理。 哪里有人让挑拣他们的道理。 故而姑姑说了,这门亲事要做成。 薛家少不得要受些委屈。 而她也不得不厚着脸皮去做那些上不得台面的事情来。 她自是不愿。 才来时,姑姑已叫她过去。 千叮万嘱,叫她莫要辜负姑姑此番的心意来。 薛妙月在家中自是哭闹了一场。 可家中父亲做主,母亲那里能帮她说上半句话来。 犹记得前两日,她生平第一次被父亲重重打了一个巴掌。 “那平日,你多过来寻我,咱们一处玩耍,也免得你在府中无聊。” 这是四房的家事,她一时也不知如何劝薛妙月,只得这般宽慰一二来。 薛妙月缓了缓心神,脸上重新展露了笑颜,又同她道谢。 没过两日,老夫人便吩咐梁氏去张罗车马。 已定好了日子,要往城外去上香。 一来三老爷过继之事,已在祠堂上告知了先祖。 老夫人也想去外头,在神明面前告知一番。 叫外头也都知晓,如今伯府三老爷已过继在了老夫人名下。 算是正经嫡出。 也显得老夫人疼宠三房。 这一切不过是做给外头看的。 府中自然有人不愿意去。 可老夫人特地吩咐袁嬷嬷亲自逐一去请。 众人只得硬着头皮来。 梁氏也怕各房生事,特意吩咐备了六辆马车。 每房一辆。 老夫人在头一辆马车上头,让五房的昊哥儿陪着。 其余各方自是按着顺序逐一乘坐着马车。 众人去的是城外的露香寺,拜的又是观音庙。 一行车马依次停在露香寺后门外。 众人各自下了马车。 妯娌几个上前伺候老夫人,几个老爷则一同进去。 几个姑娘则是一前一后走着。 叶景妙原想作陪,彰显自己二姐主人家的身份。 可谁料薛妙月没看到朝着她走来的叶景妙。 竟是径直朝着后头的叶景昭一路小跑了过去。 “呦,二姐姐,这般上赶着,莫不是要讨糖去吃?” 叶景云捂唇嘲笑着,说完也不理会叶景妙。 带着丫鬟就入了露香寺。 寺里人多,梁氏本想提前一日来打点。 可老夫人特意交代,勿要惊扰了旁人前往祭拜。 反倒是让神佛不悦,也不美。 故而伯府众人一路从后院进的寺庙,又趁着无人的功夫,匆匆拜了佛像。 “今日既然都来了,索性便用了斋饭再回去。” 老夫人一开口,众人只得应下。 主持特意腾出了一间宽敞明亮些的屋子来,供众人用午饭。 “佛门净地,无需多礼,今日大家都一处用了斋饭才好,也显得咱们一家子和睦。” 屋内摆了两张长桌,窗柩半开着。 并无屏风隔档。 老夫人发了话,各位夫人带着自家姑娘一一落座。 今日各房来的都是各房的主母。 寺庙里的斋饭清淡素净,老夫人又上了年岁,偶食一餐,反倒觉得新奇。 用了斋饭,老夫人便让众人出去逛逛。 半刻钟后方启程回府。 “谢过老夫人。” 梁氏起身行礼道谢,众位妯娌姑娘自是跟在后头行礼感谢。 “快去罢。” 老夫人笑着摆手,叫众人快快散去。 又同几位老爷,说道,“你们也自便去罢,免得在我跟前晃的我头晕。” “是。” 大老爷起身,作揖行礼,几位老爷也就跟着大老爷一道儿。 临行前,大老爷停下脚步,回头同袁嬷嬷叮嘱道,“还劳烦嬷嬷仔细照顾母亲。” 袁嬷嬷行礼,道了一声“是”。 众人这才都散去。 屋内再无旁人,老夫人面上的笑意顿时收住。 今日憋了一日了,真真是憋的难受。 现下没有旁人,不必再装。 反倒是觉得神清气爽的紧。 “今日走这一遭,外头怕是已传开了去。”老夫人满意点评起自己的做法来。 袁嬷嬷蹲下身子,为老夫人揉着腿,附和道,“外头只道老夫人仁善,待三老爷这般宽厚,说您菩萨心肠,嫡庶毫无区别。” 老夫人满意地合上眸子,享受着袁嬷嬷为她捶腿。 “暂且先过了这一遭,日后自有的是机会慢慢收拾老三那一家子……” 老夫人眼底溢出一抹狠戾。 若不是为了先缓住老三,她怎会让老三过继在自己名下? 当初夏氏背板自己。 即便老三说了夏氏的委屈,可她也无法原谅夏氏。 她想,夏氏为何不早点死,为何还要生下老三日日恶心自己? 即便夏氏如何身不由己,她都无法原谅夏氏。 当初,就是因为夏氏跟了自己那么多年,所以,她无法狠心对夏氏下手。 第53章 偶遇一家三口 可夏氏为何不自我了断? 若是聪明,何故这般恶心自己? 殊不不知,她将一切委屈,闷在肚子里,带进棺材里。 才真真是全了主仆一场情分。 寺庙里因着香客多的缘故。 众人各自带着自家姑娘闲逛着。 “母亲,咱们去后头逛逛吧,来时见寺庙后头有处亭子,倒也雅致。” 叶景昭并不是喜欢凑寺庙香火热闹的人,故而同母亲提议道。 谢氏看向老爷,问道,“老爷可同我们一道儿去?” “也好。” 一家三口带着婆子丫鬟小厮,就去了那处亭子。 来上香的人,都在寺庙前院围着。 反倒是后院这处亭子,没有一人。 王妈妈取了茶点摆在桌上。 一家三口坐下吃茶赏景。 “母亲,我去前头逛逛。” 现下时节,正是隆冬。 山林里倒是难得瞧见翠色来。 可也正是飞鸟走兽极易瞧见之时。 她忽然想去看看广阔茂密树木下,那飞鸟百态。 “秋红,你跟着一道儿去。仔细些。” 谢氏自是不放心,便让秋红跟了去。 “是。” 秋红行礼。 叶景昭倒也没有反驳,带着人就离开了亭子。 也不往那深山走去,只在那官道上,往里看一眼罢了。 四下再无旁人。 秋红猛地跪在地上,梨花带雨,也不说话,眼泪大颗大颗往下落着。 叶景昭心下不悦,蹙起眉头,看了红枣一眼,示意将秋红扶起说话。 现下虽无旁人,可若是忽然来人。 瞧见这般,指不定说她苛待下人。 “去那处说话。”叶景昭四下打量一眼,寻了一处无人僻静的竹林处。 秋红抹了一把眼泪,跟了过去。 待入了竹林处,秋红欲要再跪。 被叶景昭拦下,“你今日这般,为着何事?” 秋红吸了吸鼻子,又用帕子抹了泪,“四小姐,奴婢心知不该烦扰您,可奴婢现下也没有法子……” 前些日子,四小姐去了老夫人院里住。 秋红每一日都提心吊胆。 看着小腹一日日隆起,她又同秋雨吃住在一处。 先前尚且能诓骗过去。 可一旦这小腹渐渐隆起,秋雨即便再憨厚,又如何猜不出来? 且王妈妈又如何看不出来? 这些日子,王妈妈已是起了疑。 几番试探于她。 她过的一日比一日不安。 好在四小姐回来了,她也算看到了希望。 谁知这些日子,四小姐竟然没有来寻她。 她又不敢去寻四小姐。 今日终于得了机缘,怎能不冒死相求? “你便直说罢。” “奴婢这肚子、若是再留在府中,只怕是瞒不住……” 她三两句就道出了自己的难处。 叶景昭往秋红小腹看去,如今正是冬衣季节,衣裳多宽松些。 可她同秋雨同吃同住,想要瞒住,怕是不易。 “我知晓了。”叶景昭淡淡说着。 秋红却不知四小姐心思,一时有些慌张,“四小姐、那、奴婢……” “过些日子,我寻个说辞,你出去住些时日。” 秋红有些不甘心,若是搬出去,这腹中孩子的名分又如何定? 且若三公子将她抛诸脑后,她还如何上位? 一时心思百转万千。 “那奴婢……” “眼下没有法子,你既然想留下这个孩子,那就在外头先生下来再说,若再府中,你要生下这个孩子,怕是不易。” 叶景昭将道理一一摊在明面上。 秋红又怎会不知。 一时心思左了,又怕到头一场空。 可如今又如何不是一场豪赌呢? 许是下定了心思,她面上再瞧不见先前的慌张来,“奴婢全凭四小姐做主。” 秋红闹了这一处,搅了她雅兴。 再无半点闲逛的心思。 便想着折返回去,好同父母汇合。 谁知才出了林子,远远瞧见一辆马车驶来。 待到不远处停下。 那马车极为华贵。 前头是三匹棕色宝马驮着一辆宽大明亮的车厢。 那车厢整个被墨绿色的华锦包裹着,上头绣着七彩凤凰,车厢顶端挂着一串米珠。 那是梁王府的马车。 叶景昭脚下步子再挪不动一寸。 紧紧盯着那马车。 只见车帘掀起。 一身月白色华锦的少年,风姿绰约,款款而下。 真真是温润白玉公子,叫人好生移不开视线来。 这梁王府手握兵权。 可梁世子一心只读圣贤书,自幼不爱舞刀弄枪,真真同梁王那杀伐果决,成了鲜明对比。 梁王也不恼,随着儿子喜好来。 只见梁王府的马车上,车帘再度被掀起,从里头探出一颗圆滚滚的脑袋来。 那孩童约莫三岁,正是调皮好动的年纪。 一双漆黑的眸子,忽闪着。 好奇张望探索着外头的天地。 梁世子一脸宠爱,将孩童抱了下来。 “娘、娘。” 孩童畅怀大笑着,挣扎着要从父亲怀中下来,一双圆滚滚的胳膊大大张开,灵动的眸子望向身旁的妇人。 那正是梁世子妃。 亦是那孩童的母亲。 梁世子妃从夫君怀中接过儿子,在儿子脸颊上狠亲了一口。 那孩童嘟着小嘴,一脸不悦,仿佛小大人一般。 严正道,“娘,我都三岁了,是大人了!” 梁世子同夫人被儿子逗的直笑个不停。 世子妃将儿子搁在地上,一本正经,“都是小大人了,那就自己走,再闹着要人抱,该惹人笑话了!” 小孩子气不过,又觉得母亲话在理。 虽不满,还是被父母一左一右牵着往寺庙方向而去。 叶景昭不知为何,径直走了过去,似是无意停在一旁。 就听见梁王府车马旁的小厮在一旁议论着, “世子夫妇可真是琴瑟和鸣,真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 “可不是,初一十五,不论世子多忙,都会陪着世子妃带着小少爷来这里上香。” “是啊,可见世子夫妇情意深重。” 叶景昭听着,脚下步子渐渐挪开。 心中怅然。 一时说不上来的憋闷。 这梁王世子,她是见过的。 那都是幼时的事情。 因为他常来伯府同大姐姐玩耍。 她时常跟在大姐姐同大哥哥以及梁世子屁股后面。 静静看着三人嬉笑打闹。 彼时,她极为羡慕大姐姐。 有疼爱的至亲兄长,还有待她情深义重的表兄。 那时她不懂。 总觉得梁世子看向大姐姐时,眼里总有明亮的星星闪烁。 而大姐姐每每都会害羞地垂下头来。 后来方知,那竟是两情相悦之说。 “原来,人的心意并不会始终如一。” 叶景昭望着梁世子夫妇离开的方向,呢喃叹息。 —— 感谢vitaaa宝子打赏的500起点币,非常感谢宝子。 感谢心中的痛苦519、逍遥£无名、雪燕昵、书友、悦悦悦心、略微、榕哥、快乐幸运星宝子们的推荐票。 宝子们,可以把你们手上的推荐票、月票都送我吗? 求求啦。 感谢宝子们 第54章 送秋红出府 承恩伯府一家子上香归来。 叶景昭就让红枣去外头寻一处宅子安置秋红。 务必要隐秘,此事断不可叫旁人知晓,就连王妈妈也是不能说的。 可红枣在京都也是人生地不熟,也并无故交知己。 她本就是孤儿,得了造化,这才有幸伺候四小姐罢了。 在京都想要寻一处隐秘合适的宅子,难免多耗费些日子。 “还没寻到?” 这一日,叶景昭正在屋里练字,见红枣双颊通红,打外面风尘仆仆归来。 搁下毛笔,理了理衣袖,问道。 红枣皱着眉头,也满是苦恼地摇着头。 “京都不似嵩县,一时想要寻一处合适的宅子,倒是有些艰难,且……” 红枣一面说着,一面有些为难。 “可是租金的问题?” 叶景昭问起,红枣点头。 到底是京都地界,即便很小的一间宅子,也要花费不少银钱来。 她现下手头上并无多少体己。 若是同母亲去要,难免要被母亲问上一问,到底是拿去作何。 可这事儿,她并不想告诉母亲。 思量一番,叶景昭走到梳妆台前,取出一只红漆黄花梨木匣子来。 这里头都是她从小到大,得的一些首饰。 虽不多,但也能置换不少银钱来。 她取出两支赤色金簪,递给红枣,“拿去换些银子来。” 红枣哪里肯要,推脱不收,面上有些着急,“四小姐,这怎么行,你统共也无多少首饰。” 叶景昭微微摇头,将手中金簪硬塞到红枣手中,“东西没了,日后还会再有,可此事若是办的不妥,反倒误事儿。” 红枣有些不明白,为何四小姐偏生要帮着秋红。 嘟囔着,“四小姐何必这般,随便打发秋红回去就成,这般废神伤财,奴婢瞧着就替四小姐不平。” “你啊、等你再长大一些,自然就明白了。” 叶景昭点了点红枣额头。嗔了一句。 她是活了两世的人,心性自然不能同红枣这般年岁相提并论。 “快些去罢,早早办妥了,也好叫我安心。” 叶景昭再次叮嘱着。 红枣这一次出府,因着有了银钱。 这宅子倒也好寻了许多。 靠着北城门口有一间宅子,因着荒废了些年月,如今要入住,需得雇人修葺一下屋顶来。 一年不过一两银子的租金。 只是这修葺的费用,至少也要个二两银子。 故而宅子的租金便便宜许多。 红枣没有立时应下,回来回禀一番。 叶景昭答应下后,她才出府去交了定金,又寻了几个长工来修葺屋子。 不过几日功夫,屋子就已经收拾妥当。 现下只需要一个说辞,将秋红送去那宅子小住。 她并不担心秋红会跑。 她如今已是悬在独木桥之上的人,哪里还会有旁的心思。 如今瞧见一点微弱的希望之光,只会死死拽牢。 “四小姐,那现下怎么送秋红过去?” 今日她特意去瞧了,那宅子已焕然一新,虽比不得伯府。 倒也干净雅致。 一回来,她将消息回禀给了四小姐,又问起送秋红出府之事。 “一时竟也没想到合适的法子来。”叶景昭无奈答道。 话音才落,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来。 唇角渐渐上扬,倒是想到一个不错的法子来。 “四小姐想到什么好法子了?” “先不告诉你。”叶景昭莞尔一笑。 起身就往母亲屋里去了。 谢氏午睡方醒,王妈妈正伺候谢氏梳洗。 “昭昭,快过来陪母亲坐下说话。” 谢氏如今红光满面,整个人也比先前才回京都时,大不相同。 精气神也比先前足了很多。 叶景昭福了福身子,行过礼,这才走到母亲跟前。 还不等谢氏开口,叶景昭率先开了口。 “母亲,今日女儿来,是有件事儿要同母亲商议。” “哦?何事?” 见女儿这般,谢氏还是头一次瞧见。 心下不免困惑。 “如今不似从前,父亲名义上已是伯府嫡子,祖母不提,可咱们院子里伺候的这些人,也太过少了一些。” 谢氏掂量起女儿的话来。 可想起老夫人那头没有动静,若她贸然张罗,又怕叫老夫人不喜。 “可你祖母……” “母亲,不必担心祖母,让父亲出面就成,也不必府中出银子,不过添两个丫鬟罢了,这份月钱,想来母亲这里还是拿的出来的。” 芷汀苑里,除了每日过来洒扫的丫鬟。 留在院子里的丫鬟,不过谢氏身边王妈妈带着秋红秋雨两个伺候。 叶景昭身边不过一个红枣罢了。 父亲身边有两个小厮,都是在外院伺候着父亲出府等事宜。 女眷内宅,这两个小厮自是不能进来。 见母亲似有松动, 叶景昭再次开口道,“母亲,日后想来也要同京都世家常走动,这般凄凉光景,难免惹人非议。” 王妈妈也觉得四小姐话在理。 也跟着附和,“是啊,夫人,四小姐说的话也在理。” 谢氏心中彻底松动,到底也需得同老爷说一声。 便道,“我先知会你父亲一声。” “母亲,我屋里现下人手不够,可否叫秋红先过去伺候两日?” “不如叫秋雨过去伺候你两日罢。” 谢氏想起女儿屋里已有一个红枣,虽是憨厚,人倒是机灵。 秋红在她跟前,她最是清楚,那也是个机灵的孩子。 虽说聪慧机灵,可到底难免心思多些。 反倒不如秋雨沉稳持重。 “母亲,秋红去我那里,也热闹些,也免得屋子里整日沉闷闷的,没个乐趣。” 谢氏这才应下。 秋红收拾好衣物,就搬去同红枣一处住。 自然先去四小姐跟前感谢一番。 “你且安心住两日,外头的宅子已寻好了,过两日,我寻个由头,悄悄打发你出去,你在外头安心生产。待生下孩子后,再回来。” 叶景昭望着跪在她面前的秋红说道,“不过你切记一点,出去后,不可同家中府中任何人联系,现下最是紧要的时刻,切莫大意。” “是,奴婢谨记四小姐的教诲,四小姐大恩,奴婢没齿难忘,只盼来生做牛做马报答四小姐。” 其实起初,秋红并不相信四小姐能帮她。 可同二房比起来。 一个地位未知的四小姐。 她宁愿去赌这一回。 第55章 把人送走 谢氏傍晚就同老爷提起要从外头采买两个丫鬟回来。 新添的丫鬟月钱从他们自己的私库出,不走公中。 三老爷想着如今女儿也大了,日后难免要出去走动,身边只有一个丫鬟伺候。 确实有些少。 同谢氏商议好,往女儿屋里再添两个二等的丫鬟,谢氏屋中也添两个三等的丫鬟。 每日里屋内除了府中派来洒扫的丫鬟,平日里也可叫她们做些旁的活计来。 “这事儿,少不得要往母亲处提一提。” “这是自然,明日妾身就往母亲跟前去回明了。” 谢氏一面为老爷换着外衣,一面说道。 三老爷听后,否决了夫人的提议。 “此事还需得我去,你去恐要被母亲刁难。这事儿你便不必再费心了,明日我就去回明了母亲。” 三老爷也不给夫人半点回绝的余地。 次日一早,老夫人听说三房要添人手,又是老三来回。 在儿子跟前不似在儿媳妇那般,许多话,不好明说。 想回绝,可老三那讳莫如深的眸色,又叫老夫人将心底的话给咽了回去。 “母亲不必担心,儿子同儿媳已商量好了,新添丫鬟的月钱,一并走我们自己的私库,不必府中费钱。” 三老爷一字一句说着,并不是商量的口吻。 老夫人眯着眼,睨了一眼三老爷。 不是她不想送人过去盯着三房。 只是三房还没到要她费人手日日盯着。 如今老三敢这般在她面前说话,也不过是仗着当年替换考卷之事。 “也罢,随你们,这月钱就走公中去,我待会儿就让你大嫂吩咐人牙子过来。” 老夫人沉闷嗓音响起,一面缓缓合上眸子,摆了摆手,“你先回去罢。” “是。” 事情无比的顺利。 梁氏得知此事,立刻吩咐人牙子挑了些聪明机灵年岁正和适宜的丫鬟来。 谢氏挑了两个,改名唤作秋风、秋浓。 两个一眼瞧去,都是极为机灵的模样。 叶景昭也挑了两个,都是憨厚耿直的模样来。 谢氏见女儿挑的那两个,有心想叫她换个机灵些的来。 “昭昭,不如挑了这一个?” 谢氏抬手指着一个容貌清丽,瞧着极为机灵的丫鬟。 叶景昭摇了摇头,婉拒了母亲的提议,“母亲,就这两个吧,女儿瞧着她们倒是入眼。” 谢氏就不再多言。 随了女儿的心思。 叶景昭为那两个丫鬟一个取名香缘、香落。 两个丫鬟千恩万谢。 只是叶景昭并未立刻将人给带回去。 今日留下的四个丫鬟,一并跟在王妈妈处先学了规矩。 待调教的差不多了,才会去各自主子处领命。 当夜三房才用过晚饭。 众人都是闲暇之时。 叶景昭在屋内,秋红端了一盏滚烫的茶水哆哆嗦嗦进屋。 “四小姐……”秋红神色怯怯。 手中紧握住托盘,生怕那茶水洒落出来。 “你记住了,出府后,莫要联络任何人,包括你老子娘,我会时常吩咐人去瞧你。” 叶景昭安然坐着。 “奴婢记下了。” 秋红说着,身子一直颤抖个不停。 “那就来吧。” 叶景昭闭着眼,吩咐道。 秋红却半点不敢。 连连摇头,“四小姐,奴婢不敢、奴婢不敢……” 叶景昭微微蹙眉。 缓缓抬眸,索性伸手从托盘里端过那一盏滚烫的茶盏。 一咬牙,狠狠将那滚烫的热茶就朝着右手手背泼了过去。 “嘶……”叶景昭顿时疼地深吸了一口气。 小脸紧皱着。 红枣在一旁看的极为心疼,眼眶里有泪珠打转。 见四小姐朝她看来,示意她时机已到。 红枣挽起袖子,手臂暗暗发力。 抬手重重就是一巴掌打在秋红脸颊上。 “啪!” 秋红心中虽早有准备,可这一巴掌实打实落在脸上。 她身子还是没有站稳,晃了晃。 抬手扶着脸颊,一下子就跪坐在地。 连连哭喊道,“四小姐,奴婢知错,四小姐,奴婢知错了。” 秋红的声音响亮。 “快请大夫、快请大夫!” 红枣的声音盖过秋红的声音。 一面说着,一面就跑到门口去,推开房门,朝着外头大声叫嚷道。 叶景昭忍着手背上的剧痛。 还不忘叮嘱道,“今日你少不得要吃些苦头,你也莫要记恨。总归出府才是紧要的事情。” 秋红的泪早已挂满了脸颊。 眼眶红肿,连连摇头,“奴婢不怨,四小姐的大恩大德,奴婢没齿难忘。” 王妈妈搀扶着谢氏,就往叶景昭房里来瞧。 “昭昭……”谢氏快步上前,见女儿右手手背通红。 又见那落了一地的碎瓷茶盏。 不由怒瞪向秋红,“平日里的机灵劲都去了何处,怎地这般毛躁。” 秋红还跪在地上,垂着头,哭个没完。 叶景昭一张小脸早已憋的通红,此刻见母亲来,先前忍着的疼痛,此刻尽数化作大颗大颗的泪珠。 仿佛断线了一般,落个不停。 谢氏满眼心疼,将女儿揽在怀中。 叶景昭哽咽着说道,“母亲,女儿疼、疼……” 这一下子将谢氏的心肠哭的是肝肠寸断。 可她也不能为女儿分担疼痛,只能柔声哄劝,“昭昭,没事儿,没事儿,大夫一会儿就来。” “母亲,我讨厌秋红,将她撵出府去好不好?” 叶景昭从母亲怀中探起头来,一双明亮的眸子,让谢氏现下没有半点回绝的意思。 只能顺着女儿,一心只想缓解她的疼痛,“好、好,都依你。” 说话间大夫来了,屋子里围了乌泱泱一群人。 红枣退去,领着秋红,快速从芷汀苑那只隔了一个过道的后门,将秋红带了出去。 守门婆子自是一番盘问。 芷汀苑闹出来的动静,府中早已传开。 只当是谢氏彻底恼了这个丫鬟,怕是四小姐伤的不轻。 才这般着急将人撵出去。 红枣也不敢送太远,只送了一小段路,就将那宅子的钥匙给了秋红。 这才折返回去。 屋子里的人还未散去。 谢氏一门心思扑在女儿身上,哪里还注意到秋红早不在芷汀苑? 待人都散去,叶景昭躺在榻上。 屋内除了伺候的红枣,再无旁人。 谢氏原本想留下王妈妈,被叶景昭给婉拒了。 “人送走了?” “四小姐放心,人已送出府去了。等过两日,奴婢再去瞧瞧。” —— 感谢日下部麻吕宝子打赏的500起点币,非常感谢宝子。 感谢碎碎碎碎影打赏的2起点币、小古镇江8打赏的2起点币、灵光君打赏的2起点币,非常感谢宝子们。 感谢逍遥£无名、书友、no1、anna88、心中的痛苦519、我在高速上、畅想、张家琴、书友、遗憾最是长情、指尖划过的繁华、胖龙头、鱼塘摸包人、星昏、ann安、舍也不知道啊、封尘之人、书友、无视平淡、书友、书友、悦悦悦心、榕哥宝子们的推荐票。 宝子们,可以把你们手上的推荐票、月票都送我吗? 求求啦。 感谢宝子们 第56章 江氏知晓 三房的动静闹的有些大。 各房都派了嬷嬷来打探。 江氏吩咐了崔嬷嬷来瞧。 “怎么回事?” 见崔嬷嬷归来,江氏直接问起。 江氏起身,崔嬷嬷行了一礼,就上前去扶江氏。 “四小姐被茶水烫了。” 江氏心中隐隐不安,又问道,“好端端怎就被烫了?红枣那丫鬟如何处罚的?” 四姑娘身边只这一个丫鬟,断然不会是自己失手打翻茶盏被烫。 “不是。”崔嬷嬷摇着头回道。 江氏蹙起眉,不解。 “是秋红那丫头。” 江氏的心狠狠一沉,厉声道,“怎么罚的?” 见江氏问起结果来,崔嬷嬷自个还有些没想明白。 “说是被撵了出去。” 下人失职,烫伤了主子。 左不过打一顿、骂一顿、亦或罚些月钱。 这般被撵了出去,是何等容不下人的主子才会做出来的? 且下人们被撵出去,大多都是做下背主之事,才会这般。 秋红同三少爷之间的事情,崔嬷嬷并不知。 江氏神情一滞,紧紧握住崔嬷嬷的手。 语气也有几分急促,“打发去了何处?” 这个消息崔嬷嬷就不知了。 “廖嬷嬷。” 江氏就朝着外头唤道。 自打崔嬷嬷来了伯府,时常在江氏跟前伺候的活计便交到了崔嬷嬷手中。 廖嬷嬷平常就在外头盯着丫鬟们做活。 “夫人。” 廖嬷嬷正在廊下,见江氏唤的急促。 脚下碎步飞快,进来伺候。 还只当江氏如何了。 崔嬷嬷立在一旁,江氏已松开了崔嬷嬷的手。 “廖嬷嬷,快去查秋红被撵去了何处!” 江氏吩咐道。 廖嬷嬷这才知晓,原来四小姐是被秋红烫伤的。 “还愣着做什么,快去啊、去啊!” 江氏见廖嬷嬷还愣着,催促道。 廖嬷嬷回过神来,明白江氏为何着急。 福了一礼,“是,夫人莫要着急,老奴这就去打探。” 廖嬷嬷直奔去了三房。 江氏着急,在屋内来回不安的渡着步子。 二老爷打安姨娘处才用了晚饭,往江氏屋里来。 瞧见江氏无头苍蝇一般,只觉碍眼。 脚步顿在门口,再不肯往进迈一步。 “二老爷。” 崔嬷嬷瞧见二老爷回来,扯了扯江氏袖子,忙去门口去迎。 这些日子,夫人同老爷相处的极为冷淡。 瞧着颇有几分要决裂的气势来。 崔嬷嬷自然为江氏着急,可江氏一门心思都在儿女身上。 她又有娘家倚仗,哪里会怕二老爷真的会休她? “二爷。”江氏面上不悦,还是唤了一声。 二老爷见江氏没过好脸色,冷哼了一声,抬脚就走。 崔嬷嬷原本想着去拉二老爷进屋,谁知连二老爷衣袖都还没碰到,二老爷就走了。 “崔嬷嬷,二爷要走就走,何必这般上杆子,瞧着只当我们骁勇侯府没人了!” 江氏说着气话。崔嬷嬷上前正要劝。 谁知江氏一个冷芒扫过来,崔嬷嬷悻悻住了口。 廖嬷嬷到了芷汀苑。 谢氏推脱说女儿歇下了,廖嬷嬷索性留下烫伤药同谢氏闲聊了起来。 “三夫人,听说是秋红烫伤了四小姐?” “嗯。” 因廖嬷嬷是二嫂屋里的嬷嬷,谢氏不好撵人,只得闲聊着。 “这外头采买的丫鬟,到底不如府里调教的有眼色,不如让二夫人给三夫人送一两个来使?” 看似关心,实则不过想趁机安插人手罢了。 秋红秋雨是后头谢氏自己在外头采买的丫鬟。 王妈妈是在娘家就跟着自己的。 自嫁入伯府,府中并未给她添置丫鬟。 到如今,她也从未想过从府中旁处要了丫鬟来使。 谢氏委婉笑着。 廖嬷嬷也不觉尴尬,状似无意,提起,“这撵了秋红出去,会不会太严重了些?日后若是叫旁人传出去,怕是有累四小姐的名声。” “这就不劳烦廖嬷嬷操心了。” 这话谢氏不大爱听,起身,就外头走。 这便是要撵人的意思了。 廖嬷嬷如何厚脸皮,也待不下去,跟着谢氏出了门,同谢氏陪着不是。 又道,“三夫人,不知秋红被发卖去了那个人牙铺子?” 谢氏打量起廖嬷嬷,心道这才是她此行来的目的了吧。 摇着头,回道,“好歹主仆一场,就只撵了出去,日后生死去向,一概同我们不相干。” 这话廖嬷嬷哪里肯信。 谢氏并未骗廖嬷嬷,这还是女儿同她说起的。 廖嬷嬷忙去回了江氏,又去外头打探。 最终从后门上的婆子处打听出来一线消息。 人竟是被红枣带出去的。 “好一个四姑娘、好一个秋红!”江氏愤怒盯着门外,嘴角噙着一抹自嘲。 “夫人莫要担心,老奴已派人在外头打听着了,若得了信,咱们将人悄悄捆起来,再仔细拷问一番就是了。” 廖嬷嬷劝着。 可江氏半点听不进去,“那贱蹄子,竟然诓骗了咱们,只怕那腹中的孽种还留着,若不快些将人找出来,日后麻烦。” 崔嬷嬷同廖嬷嬷具是立在一旁,没再接话。 江氏只恨当初二爷的事情一桩接着一桩。 竟是没有请了大夫为那贱蹄子诊脉,这才出了披露。 如今看来,只怕是四姑娘知秋红被她收买,秋红那贱蹄子又同四姑娘联手做了这一局,摆了她一道。 “崔嬷嬷,你明日就去三房且住着吧。” 江氏回过神来,心知三房不可不防,若是送了旁人过去。 三房定然有很多借口等着推辞。 可崔嬷嬷就不同了。 有着长辈的身份,又能做些下人的活计。 “是,老奴明日一早就去。” 芷汀苑内。 夜色渐浓。 廊下的灯火已熄。 红枣借着月色,悄悄推门而入。 叶景昭毫无睡意,虽已敷了膏药,可手背还是火辣辣地疼。 “四小姐。” 红枣一面推开房门,一面小声呼喊着。 “过来吧。” 红枣合上房门,直奔四小姐而去。 “怎么了?” “廖嬷嬷才来过,奴婢悄悄跟了一路,廖嬷嬷是来打听秋红的去向。” 知晓谢氏并没让廖嬷嬷来见四小姐,红枣就一直趴在墙根儿处听着。 “你这两日莫要独自出去,若是二伯母派人来寻你,你也莫要去,这几日放机灵些。” 叶景昭叮嘱着秋红。 怕是二伯母已知晓了秋红为何被送走的缘故,若是查不出秋红去向来,只怕是要寻了红枣去拷问。 “四小姐放心,奴婢记下了。” 第57章 太子妃回娘家 叶景昭的担心在第二日就印证了。 一早崔嬷嬷就来了三房。 面上赔着笑。 “姑姑是来瞧昭昭的?”谢氏冷眉问道。 昨儿女儿受了伤,二房的廖嬷嬷来探望的。 倒是没见她这做姑姥姥的来。 “二夫人真真是菩萨心肠一般,昨儿廖嬷嬷回去传话,说是昭昭那丫头烫伤了手,便叫我过来伺候你们几日。” 她今日来,已收拾了平日换洗的衣裳来。 不等谢氏说话,便将包袱搁在桌上,四处打量起来,“也不必特意给我这老婆子腾一间屋子出来,我和王妈妈同住就是了。” 看似为谢氏分忧,实则不过是给谢氏添堵罢了。 “就不劳烦姑姑了,我这里不缺人手伺候,姑姑还是快些回去才是。” 谢氏端直身子坐着,面上冷冷淡淡。 “你这孩子,哪有撵长辈的道理。” 崔嬷嬷怒瞪了一眼谢氏,也不理她,拿起自己包袱就往门外走去。 一面走着,一面喊着,“王妈妈,我同你住几日。” 谢氏蹙了蹙眉,不悦。 出口回绝的话,还未说出,就见姑姑崔嬷嬷已拉了王妈妈回去收拾屋子。 王妈妈回头朝夫人投来求救目光。 可谢氏也拿这姑姑没有法子。 正如崔嬷嬷所言,她是亲戚长辈。 眼下长辈来留宿,又怎好将人撵了出去。 叶景昭不过烫伤手背罢了,身子并无异样。 当得知崔嬷嬷来住。 她便去了母亲屋子里说话。 “母亲。” 叶景昭才要见礼,就被母亲拦住。 “快些坐下吧,今日可好些了?” 叶景昭微微点头。 “想必你听说了崔嬷嬷来住之事了,我也回绝了,可她还是硬留下了,我也不好将人撵走。” 谢氏委婉说着,不想女儿因此事闹心。 想着左右不过住三两日罢了。 可叶景昭并不这么想,如今崔嬷嬷既借了这借口留下。 怕是查不到秋红的下落不会离开。 “母亲,院儿里忽然多一个人,到底不方便,且姑姥姥终究是二房的下人,怎好借着亲戚的由头,在咱们院里偷懒。” 谢氏不是没拦,是拦不住。 “母亲,您往大伯母院里去一趟,崔嬷嬷便交给女儿来应付就成。” 谢氏哪里肯依。 叶景昭面上微微带了一层薄怒,又轻声细语劝了一大堆。 拉着王妈妈,将母亲半推着出了门。 她带着红枣去了崔嬷嬷处。 房门正关着,崔嬷嬷在里头收拾日常衣物。 见叶锦昭推门而入,身后还带着丫鬟。 “四小姐,身子可还大好了?”崔嬷嬷赔着笑,上前小心翼翼问道。 叶景昭冷着脸,睨着崔嬷嬷,“姑姥姥,我并无什么紧要的事儿,这芷汀苑小,怕姑姥姥您住不习惯,我特意带了红枣过来给你收拾行李,好送您早些回去。” 话落,红枣朝着崔嬷嬷先是行了一礼,就上前准备去收拾崔嬷嬷的行李。 “四小姐,老奴可是得了二夫人默许,特意以长辈的身份来照顾你们娘俩几日,现下,四小姐这是要撵我走?” 崔嬷嬷双手插在腰间,一副要干架的姿态。 真真是没有半点教养。 叶景昭也不惯着她,“是啊,请你走,你不走,那我可不是只能带着人来撵你走。” 一句话,气的崔嬷嬷急红了脸。 红枣已囫囵将行李打包好,拎起那行李,就塞到了崔嬷嬷手中。 下巴微微扬起,满是得意。 “我不走,不走!”崔嬷嬷见主仆二人当真是要撵她走,一屁股坐下。 还朝着门外喊道,“喊你母亲来见我,我可是她嫡亲的姑姑!” “嬷嬷不必费力气了,母亲不想见您这般狼狈,已出去了。” 叶景昭淡淡说着,又看向红枣,“请崔嬷嬷出去,若是她不肯,再叫两个丫鬟来,将人拖出去。” 无论崔嬷嬷如何挣扎,叶景昭半点没有松口的意思。 最终三个丫鬟架着她,将她丢了出去。 叶景昭还吩咐人将大门给关了起来。 崔嬷嬷一手叉着腰,一手拿着自己的包袱,怒目瞪着大门。 紧咬着后槽牙,真是越想越气。 抬脚揣了一脚大门,又啐了一口,咒骂道,“什么娘就养什么样的姑娘,到底小门户出身,净做些上不得台面之事!呸!” 骂了一通,崔嬷嬷方解气。 只是一时又苦恼起来,不知如何同二夫人回话。 又想着不能就此离开。 索性就坐在门口,赖着不走了。 任由过往下人用异样目光打量,她今日都是豁出了脸皮来。 叶景昭得知崔嬷嬷赖在门口。 心下冷笑。 “去准备一桶冷水来。” 丫鬟应声退下。 不多时,她带着人拎着一桶冷水就走到了大门口。 待大门缓缓开启,崔嬷嬷来了精神,才刚站起,身子还未转过来。 就被一大桶冷水从后背浇了个完整。 瞬间寒意席卷而来。 崔嬷嬷连连打着喷嚏。 转过身子,看清来人,气急。 跳脚骂道,“没教养的东西,我可是你姑姥姥,你竟这般作孽我!” “啪!” 叶景昭抬手,狠狠一巴掌实打实落在崔嬷嬷脸上。 怒目呛道,“没有规矩的蠢妇,我堂堂承恩伯府四小姐,也是你这婆子随意折辱的?” “再者,即便您是我姑姥姥,可您如今又不是上门走亲戚的做派,您是上门来做下人的。” 几个丫鬟不等崔嬷嬷反驳,一窝蜂上前,就将人轰走。 崔嬷嬷闹了好大一个没脸。 又是一身湿漉漉回去,江氏得知。 险些气的吐血。 谢氏没有回来,反倒叫王妈妈来寻女儿去大房。 见王妈妈神色异样。 “王妈妈,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不成?” “太子妃回来了,三夫人叫四小姐过去陪着说话。” 叶景昭听的心下一滞。 王妈妈又俯身凑到她跟前,“太子妃回来要住些日子,听说同太子闹了起来,还受了皇后好一顿斥责。” 事关大姐姐。 叶景昭脚下步子不觉加快。 心中担忧,便再顾不上其它来。 待到大房,院子里的丫鬟在廊下窃窃私语。 瞧见她来,行礼后慌忙退去一旁。 气氛异常死寂。 丫鬟掀了竹帘,将四小姐迎进正屋。 一进屋,就见大伯母同母亲正坐在一处,大伯母眼眶微红,见她来,忙取出帕子擦了擦眼尾。 笑着说道,“昭昭来了,快去陪你大姐姐说说话。” 梁氏挤出一抹笑来。 叶景昭上前,见了礼,这才跟着嬷嬷去了里间。 大姐姐正坐在榻上,沉默不语。 叶景昭示意身后跟着的丫鬟都退了下去。 这才一步一步朝着大姐姐走去。 “四妹妹来了?” 叶景蓁慌忙收拾好仪容,笑着拉她坐下说话。 —— 感谢小嘿123、书友、书友、心中的痛苦519、anna88、榕哥、小胖126、一剑入梦、思贤思齐、徐家小伙、天天微笑tt、栀子_ae宝子们的推荐票。 宝子们,可以把你们手上的推荐票、月票都送我吗? 求求啦。 感谢宝子们 第58章 开导太子妃 叶景昭还是按着规矩,先行了礼,这才握住大姐姐的手。 如今到底比不得幼时。 即便在家中,这些规矩自然还需得守一守。 万一叫人传出去,也不大好听。 “大姐姐,可是在太子府受了什么委屈?” 叶景蓁浅笑着摇头,可脸上的失落是藏不住的。 “好不容易能回来住几日,咱们好好聚聚。” “大姐姐要住下了?” 叶景蓁点了点头。 叶景昭便猜这其中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否则大姐姐断然不会回家来住。 “大姐姐可是同太子起了争执?” 见她再三追问,叶景蓁也不恼,拉着她的手捏了捏,反倒打趣她来,“如今才多大,怎变得这般话多?我可记得你幼时最是乖巧少言的性子。” “大姐姐待我的好,我自是都一一记着的,如今到底也不小了,就想着能为大姐姐分担一二,大姐姐就同我说来听听可好?” 似是怕大姐姐不依,她又拉着大姐姐的手撒起娇来。 “大姐姐,你就同我说说罢。” 叶景蓁拿这妹妹没有办法。 幽幽长叹了一声。 在太子府憋闷数日,平日也没个说真心话的人来。 虽说有婆子丫鬟,虽是忠心,到底碍于主仆情分。 有些话便是不好同她们诉说。 如今既然四妹妹问起,这事儿本也是藏不住,不过三两日的功夫。 想来京都就要传遍了的。 还不如今日说了也罢。 “也不为着旁的事情,左不过是太子纳良娣的事情。” 叶景昭听的有些困惑,先前不是为着这事儿闹了一场。 如今怎又闹起来了? 叶景蓁自嘲一笑,明白四妹妹心中困惑。 娓娓道来,“这一次,是皇后赏赐,太子不肯依,我劝了两句,反倒同我恼了,皇后又宣我进宫,一顿斥责,我将人带回去……” “太子又恼我,我索性回来住上两日罢了。” 叶景蓁眼底满是无奈与委屈。 这一次,皇后挑选的,还是吏部尚书家的嫡幼女田氏。 人是不能轻易再送回田家去的。 既然带回了东宫,少不的要办一场纳良娣的宴席来。 可如今太子同她不再说话,田氏也冷落在太子府。 如今是既无名分,又无荣宠。 真真是成了烫手山芋一般。 田家又不催,只等着哪一日办了宴席来,好全了自家颜面。 毕竟这还是第一个除了太子妃外送入东宫的女子。 这些年,外头只道太子妃善妒,容不得人。 虽无所出,可依旧仗着娘家外祖家的势力,不许太子纳妾。 叶景蓁每每听着外头这些谣传,不过笑一笑也罢。 只当乐子来听。 “大姐姐,这些年,太子为何不肯纳妾,大姐姐可曾想过?” 冷不丁被四妹妹这般问起,叶景蓁一时语塞。 答不上来。 叶景昭又自言自语,说了起来。 “其实大姐姐也明白,太子对大姐姐是一心一意,太子不论行事作风,都是极为周全之人,大姐姐就当真没有好好想一想?” “这事儿落在旁人眼中,只怕是羡慕大姐姐都来不及,大姐姐真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呢。” “先不说旁的,大姐姐嫁入东宫这些年,可曾同太子为着旁事恼过?如今恼起来的,还是因着大姐姐要给太子纳良娣的事情。” “可见太子待大姐姐的心意来,大姐姐当真瞧不出一点太子对你的情义来?” 一字一句,皆是犹如当头一棒。 这些年,这些话,她又怎会不知? 可她走不出来。 多少人劝过,开导过。 她不是没有尝试过,不过是走不出来罢了。 叶景蓁缓缓垂下头,眼底的光一点点暗淡下来。 自嘲笑道,“四妹妹,你不懂……” 有些话,她不好明说,四妹妹到底年岁尚小,这些道理,哪里是她能懂的。 叶景昭见大姐姐似有松动。 继续说道,“大姐姐,我也算是自小跟在你屁股后面长大的,你的心意,我又何尝不明白?可到底如今各自嫁娶,早就该放下了,再者,岂不知,若真在一处,又会不会是另一番光景来?” 梁王世子那样风光霁月之人,大姐姐虽看着墨守成规,可心底却住着一个洒脱的灵魂来。 若论先来后到,那必是梁王世子第一。 可若论般配,再她眼里,太子当是大姐姐良配。 就这些年,他这般待大姐姐,无论大姐姐如何冷着他,他都不曾恼过。 可见心里待大姐姐是极为看重的。 叶景蓁眼角落下一滴泪来,打湿了裙摆。 裙面上晕染出了一朵绽放的极为耀眼的花来。 她久久未言语。 这些年,她未曾踏入过梁王府半步,亦不曾见过那人一面。 就连梁王府的消息,底下伺候的人,也都是闭口不提的。 因着顾忌,母亲也不曾在她面前提起外祖一家来。 “我都明白,不过是心魔作祟罢了,不提这些陈年旧事,咱们姊妹好好说说话才是正事儿。” 叶景蓁不过落了一滴泪来,取了帕子擦过。 那一丝异样的情绪,就渐渐消散了去。 叶景昭心知大姐姐的心病,又岂是一时一刻就能轻易劝着改变的。 随即也不再提。 只同大姐姐闲聊着琐事来。 叶景蓁又细细问起她同穆家的婚事来,又听说了二房暗中动过的手脚。 只疑惑二叔二婶既然挑了三房来同穆家做亲。 缘何又改变了主意? 当年二老爷替换了三老爷的考卷,且是老夫人暗中操作之事。 叶景昭是半点没有同大姐姐提起。 不是信不过大姐姐,这事儿到底不好叫太多人知晓。 难免保不齐哪一处走露了风声,反倒闹的大家都不好。 毕竟这是要灭族的大罪。 即便三房是受害者,可到底同伯府一脉,想要逃脱干系,只看天子喜好罢了。 还没坐一会,秋雨来寻谢氏同四小姐回去。 见她神色有异,谢氏也没当着大嫂梁氏的面细问。 起身带着女儿同太子妃及大嫂梁氏告辞。 待出了大房,再无旁人。 谢氏才问起,“何事,这般着急忙慌?” “夫人,二夫人带着崔嬷嬷上门来,瞧那架势,只怕是来者不善。” 三老爷又不在府中,江氏又不肯走,坐在主位上,只等着谢氏同四小姐回去。 第59章 薛氏看戏 谢氏并不知崔嬷嬷被女儿泼了那实打实的一桶冷水来。 “母亲莫慌,想来二伯母这般登门,是为着崔嬷嬷来的。” “为何?” 谢氏狐疑望向女儿。 叶景昭只得将事情一一道来。 谢氏听的却是大惊。 没想到姑姑竟是被这般撵走的。 可到底也没责怪女儿,反倒护起女儿来,“昭昭,你莫要怕,凡事自有母亲为你挡着。” 如今的谢氏,早不是先前被江氏借着往事欺压的性子。 如今吵闹过一回,彻底同姑姑离了心。 不过是不想闹的太过难堪,怕儿女受外人非议罢了。 谁知这姑姑如今,反倒学起姑父那套死皮赖脸来。 “母亲,您也不必怕,女儿也会保护好母亲的。” 母女二人当真是叫人感慨万千。 回了芷汀苑。 丫鬟掀了帘子,将人迎了进去。 谢氏福了福身子,唤道,“二嫂。” “二伯母。” 叶景昭跟在母亲身后行了礼。 各自落座。 谢氏余光瞥见一旁的崔嬷嬷还是一身半湿的袄子,脸上红肿了好大一片。 “三弟妹,四姑娘如今不过十三,竟这般厉害,崔嬷嬷虽说是你们三房的亲戚,可也是我屋里的下人,你们这般,是半点不将我放在眼里不成?” 江氏斜眉冷怼。 谢氏淡淡迎着二嫂的视线,“二嫂,今日之事,我已听说了,崔嬷嬷虽说是我的姑姑,可如今上门,到底是来做下人的,即便寻常主人家,哪里有这般欺辱主子的?” 谢氏掸了掸衣裳,轻飘飘说道,“还是二嫂心善,今日是冲撞了三房,可哪一日若是冲撞了二嫂,又如何是好?三房比不得二房金贵,想来二嫂也受不得这般欺辱……” 谢氏顿了顿,“按着规矩,这等不把主子放在眼里的奴才,就该狠狠打上一顿,然后撵出府去才是道理。” 今日江氏登门,本是来寻三房的不痛快,谁知被谢氏这一通道理说下来。 反倒让江氏成了心眼不明的蠢货一般。 江氏冷嗤一声,嘲讽,“呦,如今三弟妹到底不似从前,这口舌,从前没见过,如今见了,只叫人大跌眼睛,当初是二爷没福气,若是三弟妹跟了二爷,只怕如今我这正头娘子的位子,已都成了二弟妹的了。” 一字一句,专往谢氏痛处戳。 见谢氏脸色煞白,江氏心底冷笑。 叶景昭暗暗扯了扯母亲袖子。 谢氏回过神来,轻蔑笑道,“二嫂这般的福气,哪里有旁人能消受得起。” “不过,二嫂如今也该劝劝二哥才是,怎么年岁大了,这姨娘还专挑些年岁小的?传出去也不大好听,说起来,只怕比三姑娘也不差几岁。” 既然对方不尊重,谢氏也毫不顾忌。 索性转挑了江氏的痛处来捏。 如今早同伯府撕破了脸皮,哪里还需忌惮老夫人同二房? 真闹起来,也不过是大家一处安葬罢了。 既然都不想好过,那就都别过了。 谢氏心底气愤,说的话自然也是深思熟虑过的,也不怕江氏恼。 江氏的脸色当下就黑了。 怒瞪着谢氏。 崔嬷嬷上前安抚二夫人,又朝着谢氏斥责,“三夫人如今身份地位同从前大不相同,这怎么如今说话反倒不好听了。” “四小姐先泼了一桶冷水,又打了老奴一巴掌,我们夫人不过是气不过,这才来给老奴做主,说到底,咱们是一家子骨血,如今怎闹成了这样。” 崔嬷嬷指责起谢氏的错处来。 谢氏也没个好脸色,“姑姑平日里如何针对于我,我都不曾有过怨言,可如今姑姑为难我女儿,那侄女断然不会坐视不理,今日若是叫我亲眼瞧见了,只怕姑姑早被狠狠打一顿撵出府去,我才罢休。” 崔嬷嬷老脸挂不住,悻悻退回江氏身边。 屋内气氛诡异。 外头忽然传来丫鬟通禀的声音,“四夫人来了。” 江氏诧异。 谢氏困惑。 叶景昭则是一脸怀疑。 四婶子可还未曾踏足过三房,今日这是刮了那一阵风,将四婶给吹了过来? 竹帘掀起,薛氏迎面进来。 那笑都快咧到耳后去了,虚见了礼。 众人起身回了礼。 谢氏命丫鬟将薛氏迎着坐下。 薛氏睨了一眼崔嬷嬷,拿着帕子掩唇轻笑,“呦,这崔嬷嬷莫不是想偷吃池子里的鱼,误栽进了池子里不成?” 叶景昭忍着笑。 惊讶四婶平日里眼高于顶,是个跋扈的。 口舌厉害些,可从没见今日这般。 薛氏又哪里不知崔嬷嬷为何如此。 不过是听说江氏带着崔嬷嬷来三房讨要说法的。 这才巴巴赶来看热闹。 薛氏从来同二房不睦,只因她知晓一事。 自己的陪嫁当年都是被婆母填补给了二房。 至于拿去作何用,她是不知的,就连四爷也是不知的。 “四弟妹,今日怎么也过来三房?”江氏拿帕子擦了擦手,随口问起。 半点没了方才同谢氏的针锋相对。 她可不想叫薛氏看了笑话。 谁知薛氏今日嘴上半点不饶人,“我听说二嫂带着人来三房,这才想着大家凑一处,也热闹热闹。” 这话说的就格外违心了,薛氏自己面上倒是毫无异样。 心底却早已朝着江氏开骂。 “竟不知四弟妹这般爱热闹,那也该帮着四弟添几房妾氏,如此一来,每日都有人陪四弟妹说话,也不会像今日这般觉得无趣,巴巴凑上来。” 江氏先前在谢氏跟前吃了瘪,如今反倒将谢氏的一番话用来挤兑起薛氏来。 “二嫂院里的热闹,弟妹我可吃不消,这福气还是二嫂独自享受就好。” 伯府如今,只二老爷爱沾花惹草。 一把年岁了,家里外头养了不少。 老夫人又不大愿意管儿子房里的事儿。 老太爷又走的早,二老爷就愈发没了顾忌。 先前还忌惮江氏娘家,可前一阵子闹了几场后。 冷眼瞧着,二老爷如今竟是半点不遮掩,破罐破摔起来。 江氏还不能如何。 薛氏看的解气。 心中暗骂二房活该。 谁知江氏也没恼,反倒将话题往谢氏身上扯,“是啊,咱们不似三弟妹这般好福气,夫妻恩爱和睦,子女双全,倒真真是叫人艳羡。” —— 感谢yawen、心中的痛苦519、逍遥£无名、书友、守一信、悦悦悦心、友、anna88、小胖126、徐家小伙、男人永不言败、略微、笑九里、宝子们的推荐票。 宝子们,可以把你们手上的推荐票、月票都送我吗? 求求啦。 感谢宝子们 第60章 猜忌与邀请 薛氏生平最恨人拿子女说话。 只因她嫁入伯府多年,一无所出。 她恨四老爷,可更恨伯府各房都有子嗣,独独她没有。 长期积累的心结,叫薛氏见不得旁人拿子嗣在她跟前说道。 “呵、三嫂的福气,还不是托了二嫂当年的功劳,若没了二嫂,哪里有如今三嫂的福气,只是委屈了三哥……” 薛氏意味深长看向谢氏。 谢氏心底发寒,身子微微颤栗,浑身冒了一层虚汗来。 “四婶当年能嫁入伯府,也是托了二伯母的福气,可怜四叔,娶了四婶进门后,竟再没笑过,整日反倒是缩着脖子度日。” 叶景昭冷冷回怼道,起身走到母亲跟前,紧紧握住母亲的手。 薛氏一瞬间炸毛,犹如发疯的野牛一般。 直直瞪着叶景昭。 谢氏从未见薛氏如此这般过,心下打起了精神,将女儿轻轻往后带了带。 生怕薛氏一个发疯,伤到了女儿。 “二伯母,您说,侄女说的可还对?” 叶景昭丝毫不惧怕薛氏的怒意,再次将二伯母扯了出来。 江氏斜睨着二人,并不接话,端起茶盏,佯装吃茶。 “四小姐如今倒是愈发伶牙俐齿。”薛氏冷冷笑着。 眼底是浓浓的恨意。 “四婶,不是侄女话多,实在是为四婶不平,好端端的二十万两陪嫁,反倒给了他人做嫁衣,最后还半点好处没有捞到。” 叶景昭声音轻飘飘的。 话却说的有几分重。 薛氏气急,欲要上前来,被身后的婆子给拦了下来。 那婆子微微摇头,示意薛氏不可。 可转过念头一想,心中起了旁的心思。 再也坐不住。 起身匆匆行了一礼,同几人告辞。 出了芷汀苑,薛氏就同身旁的嬷嬷发起了怒火。 “方才拦我做什么,那小贱蹄子真是愈发牙尖嘴利。” “夫人,何苦同一个小孩计较,没得失了身份,况且您今日来芷汀苑的目的,莫不是忘了不成?”嬷嬷耐心劝着。 薛氏这才想起自个儿是来三房看热闹的。 又气又恼。 可想起正事来。神色立时严肃起来,同嬷嬷说道,“从前虽明白,伯府娶了我进门,是为着我的陪嫁,后来又无意得知,这陪嫁是给了二房,这些年,一直忍着。” “如今,连三房都快骑我头上去了,怎能再忍。” “二嫂那般高傲的性子,现下也在三房吃了不少亏,莫不是二房有什么把柄落在了三房手上?” 薛氏难得聪明一回。 可她身边的嬷嬷却不想自家夫人掺和进去。 只劝道,“夫人,有这功夫,您还不如同四老爷好好缓和缓和关系,这才是正经。” 见薛氏听不进去,嬷嬷也不急,“到底当年两家是商议好了,夫人莫要忘了当年老太爷让您嫁进来的目的才是,旁的事情,既然同咱们不相干,就不理不问不听就是了。” “凭什么,我如今偏不,这些年,也没个子嗣,婆母嘴上不说,可心底到底不承认我这个儿媳。” 薛氏满肚子委屈,只恨没人可诉说。 任由身边嬷嬷如何劝,却也半点听不进去。 薛氏既然对此起了疑,轻易便不会放过此事。 身边的丫鬟也打听不出来什么,当夜薛氏一改往日姿态。 同四爷好一番柔情蜜意。 四老爷还只当薛氏莫不是中邪了不成? 薛氏问起正题来,四老爷也是不知。 不过说起前两日陪着二哥三哥去外头吃酒。 吃了一半被二哥给打发了出去,后来就发生了老夫人要将三房过继在自己名下之事。 薛氏脑子是个迟钝的。 如今听了这话,再想起白日里四小姐说的那些话来。 联想起当年。 难免同当年发生的事情上核对,一番细想,琢磨出二哥三哥同年科考之事来。 又是二十万两白银,如今又是过继。 三哥比二哥聪明,可当年却落了榜,叫人非议。 薛氏双眸忽然一亮,想通了其中关窍。 心下打定主意,认定了把柄握在手中,也没同四爷说。 一脚将四爷揣下榻来,让四爷去睡了偏房。 薛氏独自睡在榻上,只觉身心由内到外头一次这般轻快。 第二日一早,就去寻了老夫人。 江氏没有为崔嬷嬷讨回个说法,反倒被个小丫头说了一通道理来。 又被薛氏嘲讽一番,哪里还坐得住,薛氏前脚走,后脚江氏也走了。 自打太子妃叶景蓁回了府,太子一次都没来过。 叶景昭日日都去大房陪着大姐姐说话。 唯有她在时,大姐姐尚且能展露出一丝笑容来。 即便同胞嫡亲大哥,每日换着花样想要逗妹妹开心。 可叶景蓁还是笑不出来。 梁氏见女儿这般,心下哪里不心疼。 “快去同你大姐姐说话罢。” 叶景昭跟着母亲来了大房,行了礼,还未起身,梁氏就让她快去后院陪女儿说话。 叶景昭应下,自去了后院大姐姐住的屋子。 大哥哥现下已住在了外院。 若不是这几日大姐姐回府来住,他是轻易不会过来内院的。 今日一早,大哥就出府去为大姐姐搜罗好玩的物件去了。 只见一袭红色锦缎衣裳,裙摆上用金线绣着展翅凤凰,绚丽壮观。 墨色青丝挽起,一套珍珠镶嵌的赤金凤凰头面,面容白皙中透着几分虚浮。 绣眉紧蹙,眼眸幽冷。 瞧着仿若寒冬里的一株红梅,清冷中透着几分冷幽香来。 “大姐姐,怎地穿的这般少?”叶景昭上前,虚行了一礼。 叶竟蓁迷茫回头,瞧见来人,神丝渐渐回转。 浅笑着,“你怎么来了?” “大姐姐,过几日咱们去城外吧,难得你在家能住上几日,咱们还没有一起出去好好逛逛呢。”叶景昭今日来是带着目的来的。 叶景蓁身子疲倦,并不想出门,便婉拒,“四妹妹,我……” “大姐姐莫要拒绝我,咱们只怕也只有这一次机会能一道儿出门去逛逛呢。” 见四妹妹诚恳求着,叶景蓁哪里还忍心再回绝。 应下此事。 梁氏听说此事,先是一惊,心中虽有担忧。 可也想叫女儿出去走走也是极好的。 这些日子,女儿整日里愁容满面。 也不大吃东西,做娘的看在眼里,哪有不心疼的道理来。 当下就吩咐人仔细预备上了车马小厮护卫来。 “大夫人,不好了!” 第61章 薛氏的筹码 外头丫鬟慌里慌张冲了进来。 薛氏同梁氏一惊、 梁氏有些恼,责怪了两句,“出了何事,这般慌里慌张。” 那丫鬟怯怯抬着头。 她并不是大夫人院里的丫鬟,是老夫人屋里三等洒扫的丫鬟。 若不是偶然听了一耳朵老夫人同四夫人的谈话。 她何故这般慌张跑来大房。 大夫人对她有过恩情。 她怎能眼睁睁看着大夫人被人算计了去。 “大夫人,奴婢是老夫人屋里的环儿。” 梁氏这才惊觉,这丫鬟并不是自己院里的。 只是环儿见三夫人也在,一时不知如何开口。 梁氏并不背着三弟妹,“你且直说,到底发生了何事,不必避讳。” 环儿还是有几分忐忑,内心挣扎一番,一咬牙,索性将听来的话一一同梁氏说了起来。 “奴婢无意听见了老夫人同四夫人的谈话,说要将薛姑娘许给咱们大少爷做妻。” 梁氏听的一惊。 她这个做母亲的还不知,老夫人竟同四弟妹已拍板定下此事来? 梁氏轰然起身。 待想起谢氏来,望了过去。 “大嫂,我同你一道儿去罢、” “也好。” 梁氏身子发软,心乱入麻,这几日因着女儿的缘故。 几日都未曾休息好,如今忽闻此事,哪里还坐的住。 三弟妹陪着去,也好。 当叶景昭得知母亲陪着大伯母去了老夫人屋里。 心下疑惑,并不知缘何忽然去了祖母处。 叶景蓁心中并未多想。 叶景昭也就没将自己的疑惑说出来。 只陪着大姐姐说话。 定好这月十五去城外寺庙上香。 她只祈祷莫要出了岔子才好。 老夫人房门紧闭着,婆子丫鬟都守在外头。 见大夫人同三夫人来了。 婆子忙朝里头喊道,“老夫人,大夫人、三夫人来了。” 屋里的动静一下子就静了下来。 梁氏冷冷扫了一眼那婆子。 婆子小心翼翼赔着笑。 “进来罢。” 见里头传来老夫人的声音,婆子才掀起帘子,将大夫人同三夫人迎了进去。 “母亲。” “……” 梁氏同谢氏行了一礼,薛氏也起身同几位妯娌回礼。 老夫人便吩咐几人坐下说话。 还不等老夫人问,梁氏就道,“母亲,前些日子,伯爷同我商议起了重哥儿的亲事来。” “他妹妹已出嫁多年,他一直还没定下来,现下伯爷已中意了一门亲事,我想着叫三弟妹做个媒人来。” 梁氏一面说着,一面观察起老夫人的神色来。 一路上,大嫂并未同她说起这些来,谢氏心底虽疑惑,面上未显露出半分来。 薛氏只看着老夫人。 方才老夫人已答应了侄女同大少爷的这门亲事来。 先前提的那些委屈侄女的事情,如今就不用再做。 她心中正乐意。 若不是二房送上来,她又怎能想通这些事情来? 头一次,她觉得自己聪明无比。 老夫人清了清嗓子,并未接梁氏的话。 “想来母亲心中也自是极满意的,孙媳妇早日进门,母亲也能早日抱上重孙,也算是我们这些做儿孙的一片孝心了。” 梁氏和缓笑着。 老夫人依旧不言语。 薛氏有些坐不住,“大嫂,重哥儿是伯府长房嫡长孙,这亲事自然要婆母来相看才是正理。” “四弟妹如今怎忽然关心侄子亲事来?” 梁氏面上摆出一副困惑模样来。 问的薛氏面上有些讪讪。 尴尬笑着,“我不是怕大嫂惹恼了婆母,大嫂没见婆母已经不说话了,显然是不满意大嫂的安排。” “住嘴!” 老夫人怒瞪了一眼薛氏,斥责道。 心中暗骂四儿媳是个蠢货。 真真是半点没有脑子。 只当自己聪明,一门心思耍着自己的小聪明。 殊不知,旁人哪里不明白道理,只将她当个傻子看罢了。 薛氏撇了撇嘴,满脸不甘心,又只能住嘴。 “那母亲对于重哥儿的亲事,是有什么打算不成?” 梁氏只当没看见薛氏异样神色,也装作不知二人已打算好了将薛家小姐许给自己儿子之事。 若是老夫人提出来,她当面回绝,旁人挑不出理来。 若是她先提出来,老夫人只怕是一口咬定,那是她的想法。 若再说些她毁了薛姑娘的名声,强迫儿子娶了薛小姐,自己岂不是要悔青了肠子去。 这些道理,她明白,老夫人亦明白。 只薛氏自个儿是个蠢的。 “到时带回来,叫我这老婆子瞧一眼就成。” 老夫人说完,借口乏了,让几人退下。 薛氏虽不愿,可也只能先走。 但她并未走远,见两位嫂嫂走远,又折返了回去。 “婆母,您可是答应我了的,如今我侄女已接来府中,名声也不好听了,外头只当是在给咱们府中公子相看,若是亲事不成……” 薛氏眼底闪过一抹狠色,“结不成亲家,那就只好结仇家了,老夫人仔细掂量清楚才是。” “滚!” 老夫人被这个蠢货气的喘不上气来,随手从桌上抓起东西来,也不看是什么,就朝着薛氏砸了过去。 薛氏眼疾手快,闪过身子,躲了过去。 只见一碟子装着甜点的碟子,七零八落散了一地。 冷笑一声,转身就走。 薛氏一走,老夫人剧烈咳了起来。 袁嬷嬷忙为老夫人顺着气。 老夫人连声骂道,“真真是娶了个蠢货回来,薛家怎就生了这么一个玩意来!” “当年应承好的事情,如今这蠢货竟仗着自己知晓些事情,竟胁迫起我来!” “我真真是恨不得叫老四休了那个蠢货!” 老夫人骂的难听,心里反倒顺畅了许多。 “老夫人,今日大夫人怎么就来的这般巧合?” “这还用猜,定然是院儿里出了吃里扒外的东西,去查,打一顿发卖出府去!” 薛氏今日登门要挟。 老夫人原本想着先稳住薛氏。 谁知梁氏竟来了。 让薛家小姐给自己做孙媳妇,老夫人哪里肯答应。 当年委屈老四娶了薛氏,她已是万分后悔。 芷汀苑内,谢氏同女儿归来。 得知女儿要带着太子妃过几日去城外寺庙。 心中有些担忧,不由叮嘱道,“想来你大伯母自然会将一切都安排妥当,可你也莫要大意才是。” “母亲放心,女儿明白的。” “不过好端端,怎么忽然想着去寺庙?去城外的温泉庄子岂不是更美?” 叶景昭却没将心中盘算告诉母亲。 只推脱了几句,“寺庙里能让人心旷神怡,大姐姐去了,许会有好处。” —— 感谢点、zn6qe472dj、书友、思贤思齐、sophia、悦悦悦心、冰雪粉蝶、榕哥、守一信、心中的痛苦519、weiqun、书友、书友、书友537**260、逍遥£无名宝子们的推荐票。 【贵女景昭】这一路走来,感谢宝子们一直默默的陪伴与支持。 明天就要上架了,会爆更五章合计一万字。 在此,我对每一位宝子送上我真挚诚恳的感谢。 不敢有太多奢望,只希望宝子们能继续支持我走下去。 万分感谢感念每一位宝子。 爱你们,么么哒。 第62章 偶遇一家三口 到了十五这一日。 大伯母梁氏早已安排妥当。 四匹马驮着一辆宽敞的马车,丫鬟婆子一共带了十人,小厮侍卫一共三十人。 梁氏又吩咐儿子陪着一同前去。 叶重骑着大马,在前头开路。 叶景妙原想跟着一道儿去,被梁氏留在了府中。 梁氏明白,女儿一向喜欢四姑娘,今日本就是想叫女儿散散心去、 才有了此一行。 叶景妙送到门口,依依不舍同大姐姐四妹妹道别,又叮嘱凡事注意安全。 马车内,叶景昭挨着大姐姐坐着。 姊妹二人有说有笑。 今日出门,叶景蓁笑容比在府中还要多上许多。 这些时日,太子未曾来过,宫中也未曾派人来过问。 叶景蓁也一直不提回太子府。 梁氏见女儿这般,哪里还有心劝女儿回去。 一并任由女儿罢了。 “自嫁入太子府,我这还是头一次同家中姊妹出来闲逛。” 叶景蓁感慨着, “大姐姐,那咱们今日就好好游玩一番才是正理,旁的事情暂且不要想,可好?” “嗯,好。” 叶景昭心中有些忐忑。 不知今日做法是否正确。 可她不想见大姐姐日复一日这般消沉下去。 她希望大姐姐能每天开开心心过日子,而不是这般。 出府前,她让红枣去悄悄打探了一番。 确定了梁王世子一家三口每月初一十五,都会来露香寺上香。 今日出门时,天阴沉沉的,恐要下雨。 大伯母随口问了一句,怕要下雨,要不明日再去。 可叶景昭此次出行目的本就不是为了上香,无论风雨,只得今日才好。 好在车马到了露香寺时,还未落雨。 虽然天色依旧阴沉,瞧着仿佛要迎接一场狂风暴雨来。 叶重下马,来迎两位妹妹。 看了一眼天色,呢喃说道,“一会儿怕是要下暴雨,恐玩不了多少时辰。” 叶景蓁下了马车,抬头望天,浓云翻滚着,怕是要下一场暴雨。 可如今来都来了,自然没有回去的道理。 “那坐一坐就回去吧。” 叶景蓁附和说道。 叶景昭跟在大姐姐身后下了马车。 今日露香寺并未清场。 寺庙内的香客依旧很多。 今日众人都只做平常装扮,叶景蓁也并未穿那绣着凤凰的华锦来。 百姓只当是城内富户或大户人家。 并未多想。 前头自有嬷嬷丫鬟遮挡着,小厮护卫守在外围,保护少爷小姐们的安全来。 住持自然知晓今日来的是贵客。 亲自来迎。 短暂将观音像摆放的殿堂暂时关闭,让几人进去上香。 叶重不喜庙里的香火烟气,只在外头守着。 住持又要留二人用斋饭。 可叶景蓁没有胃口,婉拒了住持的好意。 “大姐姐,这露香寺后院有个亭子,景色倒是雅致,且清幽,咱们去坐坐吧?” 叶景昭提议道。 “可这天,瞧着似乎有一场暴雨要来……” “无事的,咱们早些去早些回,想来天公作美,一时半刻这暴雨还落不下来。” 如此说着,叶景蓁索性便答应了下来。 只是叶景昭并不想大哥哥也跟了去。 只叫人在后门外头守着,自己带了几个忠心丫鬟陪着。 后门外不过十来丈,一眼就能瞧见那亭子。 一面走着,叶景昭一面说道,“前头还有一大片竹林,虽是冬日,可还算青翠幽静,景色最是不错的。” 这话倒是勾起了叶景蓁的心思来。 想着既然都来了,那就去瞧瞧吧。 “既然已经走到了此处,那咱们就顺道去看看罢。” 叶景昭笑着应下,带着大姐姐就往那竹林的方向走去。 只心底打鼓。 也不知皆时到底如何情形。 她一面四处张望着。 反倒引起大姐姐叶景蓁的疑心来,“四妹妹,我瞧着你心不在焉,可是有旁的事情不成?” “没、没有什么。”叶景昭回过神来,慌忙辩解道。 可一双清亮的眸子还在四处张望着, 见她这般,叶景蓁也不再追问。 心道,四妹妹怕是今日有着旁的事情。 且走一步看一步吧。 随着远处车马驶近的仓促声由远及近。 嬷嬷丫鬟们自是提高了警惕。 叶景昭眼睛一亮,心道,终于来了,好在没叫她们等的太久。 叶景蓁瞅了一眼四妹妹,又望向马车。 眼底渐渐升起了一丝哀伤的情绪来。 那马车,她何尝不识得。 那是外祖家梁王府的车马。 叶景蓁身子微不可察地颤了颤,叶景昭上前紧紧握住大姐姐的手。 眼底虽有歉意,可她却并不后悔。 轻轻摇头,附耳同大姐姐说道,“大姐姐,莫要害怕,咱们看一眼就走。” 叶景蓁手心浸出一层薄汗,粘湿的触感让她有些窒息。 可还是忍着心底的不适,勉强点了点头。 因着竹林阻挡的缘故,叶景昭方才已示意身后跟着的下人往一旁躲了去。 如今她们能看见梁王府的车马,而梁王府的主子下人却瞧不见她们来。 再者她们这边又没闹出一点动静来。 自然不叫人起疑。 只见梁世子先下了马车,今日他穿了一件墨青色长衫,上头用银线绣着满面交错曲线图样。 他唇角含笑,满目柔情,回身望向马车内。 伸手搀扶妻子。 世子妃今日一袭正红锦缎襦裙,上头同样用银线绣着满面莲花图样,在日头的映衬下,仿佛一朵朵莲花落入了那正红长裙之上。 一套雕着莲花赤金头面。 世子妃一脸娇羞,伸手搭在夫君手上。 夫妻二人含情脉脉下了马车。 身后车帘被人掀起,孩童大笑着嚷嚷道,“父亲母亲羞羞、羞羞。” 话落又朝着父母吐了吐舌头。做了个鬼脸。 一家三口笑的格外开心。 梁世子忽地板起脸来,松开夫人,长臂往前一伸,那孩童终是没有躲过父亲的一双长臂。 被囫囵从马车内抱了出来。 还一直嚷嚷道,“哼、我不喜欢父亲了、” 小脸气鼓鼓地,可一双清澈明亮的眸子滴溜转个不停。 哪里有半分真的恼,不过是同父母撒娇罢了。 世子妃拧了拧儿子那圆滚滚的小脸,嗔了一眼夫君,这才同儿子说道,“是谁前些日子才说自己是大人了,如今还这般同父母撒娇,害不害羞?” 梁世子抱起儿子,宠溺在他额间轻吻了一下。 又腾出一只手牵起妻子,一家三口说笑着迈入了露香寺内。 第63章 送别回府 直至梁世子一家三口的身影彻底隐没在人海之中。 叶景蓁的身子颤抖的更加厉害。 浑身似被浇透了一盆冷水一般。 脸色煞白,整个人没有半点朝气,阴沉可怖至极。 身后的婆子想要来查看,被叶景昭给拦了下来。 她允自搀扶着大姐姐往凉亭内走去,“大姐姐,去亭子里歇一歇。” 叶景蓁微微点头,垂下眼眸,压下眼底情愫。 “叫她们就守在外头,莫要跟进来。” 就连声音都透着一股子凄凉。 “好。” 叶景昭应下,搀扶着大姐姐小心翼翼入了凉亭内。 才坐下,就见大姐姐扶住石案,大口吐着浊气。 平复了好一会儿,她缓缓抬头,望向四妹妹。 凄楚笑道,“你早知,是吧。” “嗯。” 心底仿佛被人用利刃划过。 她只觉眼前一片猩红血色,压抑地喘不上气来。 “呵……” 她自嘲笑着。 心底五味杂陈。 这些年,不肯去面对的事情,身边人也都尽量不在她跟前提起的事情。 今日反倒是叫她亲眼瞧见了。 她心底怎能平静。 “四妹妹……”她脸色依旧惨白。 “大姐姐,我在。” “陪我再去看看吧。” 她不敢看四妹妹,只垂着头。 许多话,想问、想听、相见。 可如今交汇在一处,反倒成了难以平复的执念。 剧烈的念头在脑海里根深蒂固。 这些年,不是没有想过。 只是见他如今到底应了她得心意。 该是放下了。 可她心底却极为苦涩。 叶景昭却不想让大姐姐再去见梁世子。 劝道,“大姐姐,今日既然瞧见了,便足够了,再见便是给彼此徒增烦恼罢了。” 叶景蓁摇着头,眼泪大颗大颗滚落下来。 喃喃道,“我明白,我都明白,可我还想再问一句……” 她的声音渐渐弱了下来。直至最后,连叶景昭也没有听见大姐姐到底说了什么。 “大姐姐,如今梁世子夫妻恩爱和睦,一家子幸福美满,大姐姐也该好好过自己的日子才是……” 天空浓云翻滚的愈发厉害。 狂风骤起,风中渐起狂怒之音。 远处忽然传来一声惊雷,闪电划破天际。 一下子,乌云仿佛巨浪袭面而来,叫人心底发颤。 嬷嬷在外头劝道,“太子妃,四小姐,暴雨眼瞅着就要落下来了,且去庙里避一避罢。” “大姐姐?” 叶景昭轻声唤道。 叶景蓁取出帕子,擦干了泪痕,点头应下。 众人还自后门处折返回了露香寺。 主持腾出了一间房给太子妃,又送了热茶来。 叶重在外头看了一会儿天色,回来说道,“这雨瞧着一时半刻怕是停不了。” “大哥。无妨的。”叶景蓁轻声回道。 叶重总觉得妹妹似乎比来时还要不开心。 可也不好过问,挠了挠头,就去外头等着了。 叶景昭挨着大姐姐坐下,握住大姐姐的手,静静陪着。 “四妹妹,你的好意,我都明白。” “今日既然看见了,我心里也算有个交代。” “日后,我会慢慢走出来的。” 她看着似乎再同四妹妹说,却更加像是同她自己说一般无二。 暴雨足足下了小半个时辰,来的快,去的却慢。 乌云散去,天空仿佛被彻底清洗过一遍,是极为清澈纯粹的青蓝色。 叶重进来敲了敲房门,嘱咐两位妹妹收拾一番,可以动身回府去了。 叶景蓁面色早已平复,同四妹妹前后出了屋子。 可才走了没几步,就从隔着两间的屋子那敞开的房门看见熟悉的人影。 叶重神色僵硬,脚下步子顿住。 只尴尬笑着。 梁世子先是一惊,后是一愣。 不自觉松开握着妻子的手,目光游离飘向叶景蓁身上。 梁世子异样,世子妃自然察觉,待看清来人。 心中明白,盈盈浅笑,虚福一礼,极为端庄贵气。 叶景蓁微微额首,算作回礼。 这才转头。目光镇定,脚下步子坚定,一步步朝着寺门外走去。 曾经心中的牵挂,如今都已有了交代。 她自是该放下了。 只是寺庙门口那一身墨蓝色长袍少年,长身玉立,笔直站在门口处。 瞧见她,快步上前。 眼底满是浓情,“下雨了,孤担心你害怕……” 叶景蓁鼻尖一酸,眼眶微红,泪水印制不住往外淌。 “太子殿下。” “……” 叶重同叶景昭恭敬行礼。 太子回过头来,示意二人不必多礼。 视线落在远处梁世子一家三口身上,梁世子作揖行礼,世子妃福了福身子。 太子漠然收回视线,牵起太子妃的手,就道,“咱们回家去,可好?” 声音轻柔,仿佛哄着孩童一般。 叶景蓁缓缓点头。 太子又朝着叶重同叶景昭说道,“那孤就先带着太子妃回府去了。” “是。” 两拨人在露香寺外道别。 待太子府车马走远,梁世子这才走到叶重身边。 可还没说上话,叶重就同表兄告辞,带着四妹妹就往城内去。 世子妃握着世子的手,柔声说道,“世子,咱们也回家去罢。” “父亲,回家、回家。” 幼小的孩童并不知大人之间那微妙的气氛,只笑嚷着要回家。 梁世子回过神来,面上重新泛起慈爱,伸手抱起儿子,腾出一只手握住妻子。 坚定说道,“走,咱们也回家。” 他仿佛是在同他自己说的一般。 马车浩浩荡荡进了城。 回去的路程,只有红枣陪着她。 叶景昭心底到底有些酸楚凄凉来。 “红枣,你说大姐姐日后会不会同太子好好过日子?” 她喃喃问道, 红枣也不知,直摇头。 叶景昭神情怅然,随手掀起车帘,想透透气。 “咦。” “四小姐,怎么了?” 红枣巴巴凑上去,却没看到什么。 “四小姐看到什么了?” “我好像看见四叔了。” 叶景昭语气中带着几分不确定。 揉了揉眼睛,可她分明记得,那就是四叔。 方才她看见四叔同一妇人走在一处,妇人身旁还跟着一姑娘。 三人有说有笑,仿佛温馨的一家人一般。 直至一道儿进了一处宅子内。 再没见出来。 “是吗?那想来四老爷是出来闲逛的。” 叶景昭却摇了摇头,四叔那样子,哪里像是出来闲逛的。 分明就是住在外头的。 第64章 竟是丘夫人 梁氏得知太子往露香寺去接了女儿。 夫妻二人直接回了太子府。 心中大石终于落了地,心中感念四姑娘的情分。 吩咐人往芷汀苑给四姑娘送了不少好东西。 谢氏也拉着女儿说话,“昭昭,今日你大姐姐出去,心情可还好一些了?” “母亲放心,大姐姐今日出去散心,女儿瞧着倒比先前闷在家中好上一些。” 她如实答着,却只字不提梁世子一家三口之事来。 又想起瞧见四叔。 倒是想出去打探一番。 可出府却成了难题。 虽说芷汀苑隔了一个回廊,在那里特意开了后门。 可守门的婆子皆是老夫人的心腹。 想要贿赂,简直是难于上青天。 只怕前脚面上收了她的银子,后脚就去给老夫人通风报信。 忽然心中有一计,遂同母亲商议道,“母亲,我想去外头给穆大夫人和穆大少爷挑些礼物来。” 先前穆大夫人赵氏说,会让儿子穆延宗亲自送了聘礼来。 日子倒是未曾定下,毕竟眼下临近年关。 想来,怕是过了年,肃穆侯府的聘礼就要送了来。 或许年关上送,也未可知。 虽说自有府中备下谢礼。 可她自己挑选送出去的心意,到底不同。 “不如明日回了老夫人,母亲带你去采买。” “也好。” 老夫人倒也没有阻拦,同意二人出府去。 难得出府,自然也就好好逛上一逛。 谢氏让王妈妈给车夫塞了一些银钱,车夫笑着假意推辞两下,随后就收了起来。 叶景昭吩咐车夫,往昨日瞧见四叔进的院子所在的长街驶去。 马车上,谢氏问道,“昭昭,不必担心银子,这条街上也没什么铺子。” 叶景昭缓缓摇头,“母亲,女儿今日出府,是有旁的事情要打探。” 今日既然跟着母亲一道儿出了府,自然也瞒不住,她也没想瞒着母亲。 谢氏一惊,“昭昭,你要做什么?” “待会儿母亲就明白了,现下不是细说的时候。” 下了马车,叶景昭就同母亲随意在街上闲逛着,最后不过挑了只镯子一块时兴的锦缎素色料子,以及一枚平安扣罢了。 买好了东西,叶景昭又带着母亲去了酒楼。 要了包间,叫了几个招牌菜来吃。 又唤了王妈妈同红枣去了窗柩处。 她推开窗户,指着街上一处宅子,说道,“悄悄寻人打探一下,看那宅子住着的都是谁,何时住进去的,越仔细越好。” 王妈妈不解。 红枣却已明白。 二人应下,从酒楼后门出去打探消息。 谢氏这才凑上前来,问起,“那宅子可是住着认识的人不成?” “嗯,我昨儿瞧见四叔好像住在哪里。” “没听说你四婶在外头置办宅子,莫不是二人这几日拌嘴,你四叔才来外头住?” 谢氏细细回想着,并未在府中听说四房吵架之事。 这些年,薛氏嫁给四弟,四弟的月钱都在薛氏手中。 身上只怕是也拿不出多少银钱来。 这般在外头租住,只怕花销不少,少不得要同薛氏要。 那这宅子薛氏也必然知晓。 “我昨儿瞧见四叔同旁人好像住在里头,担心四叔有什么难处,才想着出来打探一下。” 谢氏早已怔住,盯着女儿,说不出一句话来。 面前的女儿神色镇定,心思缜密。 可她不过才十三岁,过了年也才十四。 从前的女儿并不似这般。 她一时有些晕乎乎,只觉脑子里的想法可笑。 可对于女儿的行事做法,她大受震惊。 “昭昭如今心思倒是越发细致……” 谢氏感慨。 叶景昭愣了愣,笑着同母亲解释起来,“母亲,我不过是担心四叔被旁人哄骗罢了,到底闹出什么笑话来,对咱们名声也不大好听。” 其实她心中并不是这般想着。 四婶那般针对她们,如今又打上了大哥哥的心思。 虽然薛妙月是个好姑娘。 可她不允许旁人伤害大哥哥。 谢氏抬手轻轻摸了摸女儿的头,赞许她的做法。 王妈妈同红枣回来,已是一个时辰之后。 一进门,王妈妈就立刻将门给关上。 上前行了礼。 回禀道,“夫人、四小姐,那宅子住着的竟是咱们府上的四老爷。” “老奴打听到,说是已住了小半年,邻居并不知晓四老爷的身份,还是方才老奴瞧见四老爷进去了,这才知晓,那邻居口中的老爷,是咱们府上的四老爷。” “只是……” “四老爷不是一个人住着的,说是同一个带着女儿的妇人住在一处,那妇人对外只说她是四老爷的妻子。” 王妈妈一轱辘说完。 谢氏听的尤为震惊。 叶景昭反倒问起那姑娘来,“那姑娘如今多大,是那妇人同谁的孩子?” 见四小姐问起此事来,王妈妈想起那妇人,反倒是一脸鄙夷与不屑。 “远远瞧见时,老奴只觉得眼熟,后来细细一回想,这才想起,那妇人倒也不是旁人……” 王妈妈顿了顿,啧了两声,继续道,“那是四夫人还没过门时,四老爷屋里的通房丘夫人。” 其实这丘夫人比四老爷还大上一岁。 二人感情极为深厚。 薛氏一进门,眼里哪里还容得下丘夫人,早早寻了错处,将人打发出去。 后来听说丘夫人嫁人。 之后就再无消息。 谁知这么些年过去。 如今丘夫人带着同前夫生下的女儿竟又同四老爷勾搭在一处。 谢氏听的也尤为唏嘘。 没想到四叔这么些年,对着丘夫人还是一直难以忘记。 “丘夫人的夫君呢?”谢氏问起。 王妈妈有些惋惜,“听邻居说,丘夫人生下女儿后第五年,她男人就死了。” “那丘夫人嫁在何处?”叶景昭忽然出声。 王妈妈摇着头,她也不大清楚,“只依稀听人说,在京都城外二十里地。” 回了府,叶景昭心中记挂此事,吩咐红枣过些日子去看秋红时,顺道多去打听一些消息来。 她不便出门,可丫鬟出门,倒是轻便许多。 谁料这一日,薛氏又在老夫人屋里闹了起来。 “婆母,我嫁进伯府多年,虽未能为四爷诞下子嗣,可那也不是儿媳的过错,还不是怨着四爷……” “如今,我娘家恐日后同伯府没了姻亲,误了两家的情分,这才送了侄女来。” 第65章 薛姑娘吊死了 “外头现下只道我侄女是入府来相看,婆母,先前您可是答应过儿媳,这门亲事已定下了,婆母,您怎能不守信用!” 四夫人薛氏在老夫人屋里大声嚷着。 引的下人都围在不远处瞧着。 伯府几位妯娌得了信,自然要来看看。 大夫人梁氏、三夫人谢氏、五夫人丁氏。 独独二夫人江氏没来。 叶景昭自然也跟着母亲来了祖母处。 谁知众人才进了院子,就听见薛氏这般哭嚷着。 大夫人梁氏心下暗骂,四弟妹薛氏上不得台面。 今日这般闹,还不是听说她让三弟妹谢氏往相看的人家去送庚帖去了。 其实这还是子虚乌有之事。 消息是梁氏特意吩咐人散播出去的。 老夫人沉得住气,可架不住薛氏这个蠢货沉不住气。 梁氏心想,与其整日担忧此事,不如传出去已定下的准信来。 其实她同伯爷这些日子也暗中相看人家。 先前想着,等儿子有了功名,再提此事不急。 谁知这一耽搁,就到了如今。 先前并未曾相看,现下忽然着急要定下。 这人选,又哪里是那般好寻来的? 且女方家必定要猜忌,是否自己儿子惹了什么事情,才这般着急。 梁氏有苦说不出,只得又暗骂了四弟妹薛氏几句。 “婆母、您若真不管,那就别怪我撕破脸皮,大家一起难堪!” 四夫人薛氏忽然冷笑一声,幽怨又算计的眸子盯着老夫人。 老夫人正要骂出口,瞧见几房儿媳都来了。 也不敢将薛氏给逼急了。 只喘着气,不吱声。 大夫人梁氏路过四弟妹薛氏身边,愤恨瞪了一眼,这才朝着婆母见了礼。 谢氏同丁氏跟在大嫂身后,给婆母一一见了礼。 老夫人吩咐几人坐下说话。 “方才儿媳仿佛听见四弟妹为薛姑娘的亲事在闹?” 梁氏讥讽笑道。 薛氏瞟了一眼大嫂,扭过头只看向老夫人。 “嗯,她瞧上了重哥儿。” 老夫人直接回道。 “四弟妹还真是敢痴心妄想,你也配?” 梁氏半点不给薛氏留颜面。 薛氏气急红了脸,一拍桌子,就站起身来。 身后的嬷嬷连忙将薛氏摁着重新坐了下来,今日她不是没有劝过,可四夫人上了头,哪里听得进去半点劝。 就连薛姑娘也是没有拦住。 见四夫人往老夫人处来闹,薛姑娘只觉没脸,躲回屋里去哭了。 “婆母!”薛氏盯着老夫人。 片刻后,老夫人方才看向老大媳妇薛氏,提议道,“不若叫重哥儿先抬了薛姑娘做妾如何?” “不成!” “不成!” 梁氏同薛氏异口同声回绝了老夫人的提议。 “老大媳妇,我可是重哥儿嫡亲祖母,他的亲事,我这老婆子还能做得了主!”老夫人怒斥大儿媳薛氏。 转过头来,又同四儿媳说道,“日后等重哥儿媳妇进门,再将薛姑娘抬做平妻,两家姻亲也照旧能做。” “老四媳妇,若如此,你还不答应,那我这老婆子也没法子了,你自个儿看着办!” 老夫人语气加重。 薛氏思量一二,倒也没再反驳。 唯有梁氏气红了眼。 正想着如何开口,廊下由远及近传来一连串慌忙脚步声。 婆子口中还不停喊着,“老夫人、四夫人、不好了!不好了!” 众人心都被这婆子喊的提到了嗓子眼。 “薛姑娘吊死了!薛姑娘吊死了!” 薛氏轰然起身,两眼一黑,栽倒在地。 老夫人身子一软,被袁嬷嬷扶住,可还是瘫软在椅子上。 大夫人梁氏忙起身,“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去请了大夫来。” 一面吩咐道,一面同婆母行了礼,“母亲,儿媳且去看看。” 老夫人哪里还有力气,虚弱地摆了摆手。 薛氏被婆子掐了人中,终于苏醒。 众人一窝蜂似往四房赶去。 一路上梁氏仔细问询着来传信的婆子,薛姑娘是如何没的。 谁知那婆子也并不知准信。 只听得四房下人都在传,说薛姑娘吊死了。 梁氏心中虽不愿同薛家结亲,可若因此闹出人命来。 这事儿又瞒不住。 日后儿子还如何议亲? 叶景昭脚下步子也不觉加快,想起薛妙月来。 到底惋惜。 四夫人薛氏现下哪里还有旁的心思。 侄女当真没了,还如何同伯府结亲。 一颗心又恼又悔,不该今日这般莽撞,竟将侄女给逼死了。 丫鬟早去请了大夫来。 四房里,人仰马翻。 叶景昭并未瞧见四叔的身影,又往榻上去看薛妙月。 只见她躺在榻上,一双眸子紧闭着,脸色煞白,脖颈一道鲜红触目的勒痕。 薛氏早已哭花了眼。 梁氏吩咐嬷嬷上前去查看。 那嬷嬷回来,说道,“大夫人,薛姑娘还有气儿。” 梁氏拍着胸口,终于松了一口气。 叶景昭悬着的心也稍稍放了下来。 还好,还好。 大夫来瞧过,又为薛妙月扎了针,开了药方。 梁氏又吩咐人给大夫封了赏银,又嘱咐大夫莫要乱说。 薛妙月渐渐醒转过来。 瞧见一屋子人,又哽咽哭红了眼。 转过头去,没脸见人。 梁氏不好上前,只得叫侄女叶锦昭上去劝劝薛姑娘。 又吩咐人将薛氏先带出去。 屋子里的婆子丫鬟一并都退了出去。 梁氏带着谢氏丁氏两位妯娌在外间先等着。 “妙月,你何故这般作践自个儿……”叶景昭缓缓坐下。 又从榻边矮几上摆着的铜盆内,取出打湿的帕子。 轻轻为她擦拭着脸颊及脖颈处的勒痕。 看着叫人怎能不心疼。 “景昭,我想回家……” 见无人,她这才小声哭了出来,满腹委屈,可她也明白,父母不会接她回去的。 只是这般,她真的没有脸面再待在伯府里。 她也不想同姑姑待在一处。 若有了办法,她又怎会出此下策。 “可我明白,父母断然不会接我回去,景昭,我没有办法、我没有办法……” 叶景昭一时也不知如何劝,只能静静陪着她。 “妙月,不如你过去陪我住两日?” 她忽然提议道。 薛妙月那暗沉的眸子忽然闪起微弱的光来。 不可置信又惶恐,“可以吗、可以吗……” 她担心给叶锦昭添麻烦,可又想逃离姑姑的控制。 第66章 难得好脾气 “自然可以的,你且安心休养两日,过两日我来接你过去。” “好。” 叶景昭又出去同母亲及几位伯母婶婶说了要接薛妙月过去住两日。 薛氏哪里肯依。 大夫人梁氏瞪了一眼四弟妹薛氏,“四弟妹,你莫不是真想看着你自己嫡亲的侄女再去寻死不成。” 这道理薛氏又怎会不明白。 最终答应下了此事, 叶景昭离开的时候,又叮嘱薛妙月,安心养身子,两日后她来接她过去。 薛妙月安心应下。 回去后,叶锦昭同母亲说起薛妙月的事情来。 满眼歉意。 “母亲,女儿今日没有问过母亲的意思,就擅自做主……” 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被母亲谢氏打断了。 “昭昭,母亲也正有此意,那孩子,我瞧着也喜欢。” 谢氏抬手轻轻抚了抚女儿的额头,柔声说道,“你不必自责内疚,母亲只希望你能每天开心快乐,无忧无虑。” 自打叶景昭要接薛妙月过去住。 薛妙月难得升起了一丝求生的欲望。 两日的功夫,身子已恢复许多。 同叶景昭离开四房的时候,她跪在姑姑薛氏跟前,重重磕了几个头。 又是一番感谢。 随后才同叶景昭离开了四房。 虽然她明白,她不可能一直住在三房,迟早还是要回来姑姑处。 可她想着,等那一日若是有造化,她必然离开此处。 也离开那个家。 所以今次离开的时候,她是抱着不再回来的决心。 只是临走时,叶景昭有意无意,同四婶薛氏提了一句,“四婶,这些日子,四叔在忙什么?我好像很久都没瞧见四叔了。” 薛氏先是一愣,也懒得同她说话,随口敷衍,“你四叔在外头忙着应付差事。” 四老爷并无官身,也未打点个一官半职来做。 只因老夫人清楚,自己生的老四是个扶不起的阿斗。 叫他混迹官场,还不如一辈子养在府中,还叫人省心些。 可婚后,四老爷整日无事可做,自然也闷的慌。 老夫人又怕儿子闷出事儿来。 吩咐老大将伯府一项不大紧要的铺子产业交给老四去打理。 平日里,老四一并花销,都是走薛氏跟前过,老夫人每月都会额外吩咐人将老四在外头的花销给薛氏填补回来。 薛氏从中也没少捞些油水来。 “四婶不说,我还只当四叔莫不是在外头有家了呢。” 叶景昭一面说着,一面笑着,虽说着歉意,可话里话外都藏着另一层意思来。 就连迟钝的四夫人薛氏听了这话,也足足愣了好一会儿。 等人走了,薛氏还在思量着她方才话中的意思。 心中暗道,这四姑娘从来不是个多事儿的人,今日平白拿此事打趣。 又是为了何故? 她吩咐嬷嬷出去打探四爷在外头行踪。 可谁知半点消息都没打探道。 四爷每日按时回家,去的地方也都是伯府名下的铺子。 薛氏终于安耐不住,让婆子备了些药材。 打着探望侄女的名头,往三房去。 芷汀苑内。 这些日子,红枣打探了许多消息来。 叶景昭听的极为唏嘘。 原来四叔养在外头的那位丘夫人,当年她被四婶薛氏赶出伯府后,嫁给的男子竟是个吃喝嫖赌样样都沾的混货。 每每吃醉酒,对丘夫人都是拳打脚踢。 打的丘夫人遍体鳞伤,没有一日身上是没有伤的。 后来女儿五岁时,丘夫人忍不住男人的家暴。 带着女儿趁着夜色逃离,谁知男人那一日竟是装睡,一路追赶到了山顶。 男子最后失足跌入了山下摔死了。 后来报官,认定是意外失足,丘夫人终于可以回家了。 带着女儿,日子虽艰难,但也不必在担惊受怕中度日。 谁知安生日子没有过几年,那远在外省的婆家又搬了回来。 见孙女大了,又生的漂亮,要将孙女拿去卖了。 丘夫人以死相逼,可婆家仗着人多势众,也不理会于她。 不是没有逃跑过,可每回都被人又抓了回去。 那一日承恩伯府四老爷去了她们村子上采买。 无意认出了丘夫人,得知她的处境,给了那婆家好一些银钱,这才带着丘夫人母女离开了那村子。 可丘夫人婆家拿着银钱用完了,又知四老爷是个有钱的。 便又入京都来寻四老爷,想要彻底讹上他。 但不知姓名于住址,只能先来京都再做打算。 四老爷得知此事,再不轻易出府,这些日子也没敢再去丘夫人处,又嘱咐她们母女二人也莫要出府,免得撞上那一伙豺狼来。 “四小姐,四夫人来了。”外头丫鬟通传道。 今日三夫人谢氏陪着三老爷去上司家中赴宴去了。 叶景昭正在屋内同薛妙月商讨着帕子上的花纹样式。 薛妙月手中拿着针,听见丫鬟的声音,一个不察,竟是将绣花针重重扎在了指尖。 她感觉不到一丝痛,指尖上绽放处一朵鲜红醒目花朵来。 叶景昭连忙用帕子帮她摁住,又将她手中针线丢进了一旁的针线筐内。 朝着外头喊道,“知道了,我这就过去。” 回头又同薛妙月嘱咐道,“你且在屋里休息,我去去就回,不必担心。” 薛妙月点头。 今日四夫人薛氏登门,本就没想着闹事,见叶景昭前来,没带着侄女,虽有些失望,倒也不忘正事。 指着身后丫鬟手中的匣子,说道,“这些日子,妙月身子可还大好了?我今日来是给她送些补药。” 叶景昭一面见了礼,一面回道,“妙月如今身子已大好了。” “那就好、那就好。” 薛氏有些坐不住,索性一咬牙问道,“四姑娘前些日子说你四叔在外头有了小家,莫不是听见或看见了什么?虽知你当日说的是些玩笑话……” “可这些日子,四婶我反倒是睡的不踏实,想着你莫不是知道些什么?” 四夫人薛氏头一次这般在个小辈面前,和软气色说话。 若不是这些日子眼皮一直跳个不停,嬷嬷又在外头没有打探些什么消息出来。 反倒是睡的不安生。 这些年,四爷在她面前大气都不敢踹一声儿。 若是老了老了,栽了跟头。 那她岂不是为她人做嫁衣? —— 感谢起点的宝子们的打赏和月票(后台系统今天又作妖,看不见名字,莫要见怪哈)。 感谢逍遥£无名、幽暗星夜、男人永不言败、心中的痛苦519、守一信、小胖126、榕哥、书友、阿波波波茶三号、书友、宝子们的推荐票。 第67章 告诉四婶 四婶薛氏一开口,叶景昭就明白了她的来意。 故作为难模样,紧抿着唇,蹙着眉。 做足了一副不好开口的模样来。 这一下,反倒叫薛氏愈发抓心挠肺。 断定了,四爷必然在外头有什么猫腻。 且还被侄女给撞见了。 “四婶最是心疼咱们四姑娘,前些日子四婶得了好多金银首饰,只等过几日就叫人送来给你,日后出府应酬,也好有些牌面不是。” 四夫人薛氏起身走到叶景昭跟前,握住她的手,极为亲昵。 叶景昭心中不适,淡淡从四婶手中抽回自己的手。 “日后四婶少不得要多疼你些,咱们四小姐最是心地慈善。” 这已是薛氏想破了脑袋才挤出来的一堆恭维。 “四婶今日都求到了侄女跟前,我再不说,心里也委实过意不去。” 叶锦昭依旧是为难模样,可眼底已有了松动的迹象。 四夫人薛氏喜上眉梢,忙应承道,“四姑娘放心,四婶一会儿就叫人将新得的金银首饰头面一并送了来。” “前些日子,出府的时候,无意瞥见四叔同一位夫人一道儿进了一间宅子,余下的侄女就不知了。” 薛氏神情狰狞,双手紧握成拳,要紧了牙关,心下狠狠怒骂,四爷这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的混账东西,果真是在外头同人勾搭上了。 真真是愈发不将她放在眼里。 “四姑娘可还记得那宅子的位置?” 薛氏冷静下来,问起正事。 “好像是永青胡同第二间宅子。” 薛氏心下记住,又道了谢,也不再多坐。 起身就回去吩咐人,先去那处宅子打探消息去了。 随后又让人送了金银首饰头面给叶景昭来。 叶景昭回了屋子,薛妙月一直守在门口,心神不宁。 见她回来,忙问起,“我姑姑她……” 眼底藏着小心翼翼,看着就叫人莫名有些心疼。 叶景昭拉着她坐下说话,“不必担心,四婶是同我打听四叔的事情来,前些日子,我在外头见四叔好像另置了宅子。” 她并没有细说。 可薛妙月那般聪慧,又如何猜不透。 姑父好端端为何在外头另置了宅子? 怕不是养了什么人在外头。 她心中倒是没有半点波澜,反倒是渐渐松了一口气来。 若当真如她所想,姑姑一时半刻,哪里还有心思在她身上? “这几日你也算休养的大好了,先前没敢问,如今我只问你,日后可有什么打算?” 叶景昭索性说起正事儿来,想着若是能帮上忙,就随手帮一把。 她虽不喜四房,可薛妙月同她并无过节。 且她为人心地纯善。 薛妙月叹了一声,垂下眸子,幽幽叹道,“家里必然是回不去了,我又不想……” 她没有明说,可二人已心知肚明。 “我想着,若是日后得了造化,寻一门手艺,好自己出去安身立命,也不必再依靠谁去。” 她幻想着日后可能会有的生活希望。 虽迷茫,可到底叫人期盼。 “会有机会的。” 叶景昭说着,心底却没底,不过是走一步看一步罢了。 四夫人薛氏回去后,反倒是没有闹出什么动静来。 叶景昭吩咐红枣暗中盯着。 生怕错过什么消息来。 谁知当晚,三房却慌了起来。 三老爷同三夫人谢氏匆忙归来。 神色焦急。 下人们慌乱中难免磕绊一下。 叶景昭听见动静,就出来瞧,因着这几日薛妙月都同她住在一处。 自然也跟在身后。 心底有股不安袭来,她推开房门,就往外头看去。 只见下人都往正房涌去,脚步慌乱。 红枣才从外头回来,路过正房往里瞧了一眼,瞳孔一下子就放大了。 提起裙摆,就往四小姐屋里冲了过去。 叶景昭正开了房门,往外头来查看,同红枣碰了个正面。 “四小姐,二少爷、二少爷、好多血、好多血……” 红枣急红了眼,慌乱中竟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叶景昭哪里还顾得上其它,一把推开红枣,快步朝着正房跑了过去。 王妈妈正在屋子里头忙的焦头烂额。 “去打热水!” “去请大夫!” “去取了二少爷干净的衣裳来!” “去拿帕子!” 屋子里的丫鬟领了命,各自去忙。 王妈妈见四小姐来,上前拦住她,劝道,“四小姐先屋里待着吧,不用担心,老爷夫人都在,二公子定然会无事的。” 可她哪里听得进去一句来。 脑子里轰然炸鸣,堂屋内那落了一地触目猩红的鲜血。 不详的预兆渐渐袭来。 她径直就往里间走去,全然听不进去王妈妈在身后一面拦着,一面劝着的话来。 红枣也在四小姐身后,想要将四小姐给拉走。 谁知她同王嬷嬷二人合力,竟是半点拉不动四小姐来。 谢氏坐在榻边,用帕子抹泪。 三老爷焦急在榻边来回渡着步子。 “大夫呢,快去看看大夫来了没!” 三老爷一抬头冲外头喊道,谁知瞧见女儿来了。 心中担心儿子,又恐女儿受了惊吓。 又急又慌又乱。 一时语气便有几分重,“昭昭,你先回去。” 叶景昭紧抿着唇,鼻子一酸,眼眶里有泪光打转。 却一直强忍着。 倔强摇着头,朝着榻边一步步走去。 不过十来步的距离,可她仿佛走了好久好远。 只见榻上二哥哥满身是血。 胸口上还插着断了一半的剑弩,鲜血染红了泛着寒光的铁韧。 二哥哥闭着眼睛,周遭吵闹动静,毫无反应。 胸口微弱起伏,是气息虚弱之像。 “二哥哥……” 她快步冲到榻边,跪倒下来。 三夫人谢氏扶着女儿,“昭昭、你先回去,你二哥,不会有事。” “二哥哥,二哥哥。” 叶景昭连连唤着,对母亲的声音,置若罔闻。 二哥为何忽然受伤? 前世二哥并未造此一祸。 到底为何? 眼下,一心只担忧二哥哥的安危。 谢氏吩咐王妈妈同红枣将女儿带去外间。 怕女儿受惊。 “昭昭,先等大夫来瞧过,你也莫要着急,我同你母亲现下顾不上你,你莫要恼。” 三老爷哄劝着女儿。 叶景昭回过神来,也知方才自己莽撞。 哽咽着点头。 可她坐不住,在外间来回渡着步子,时不时吩咐人去外头看看大夫可还来了。 第68章 命悬一线 外头婆子领着大夫终于来了。 伯府众人得了信,也都过来瞧。 就连老夫人难得也来了三房。 大老爷同大夫人梁氏去了里间瞧了一眼,又退到外间来等着。 二老爷同江氏陪着老夫人坐在外间。 四老爷不在府中,四夫人薛氏也没来。 五老爷带着五夫人最后到来,同老夫人及几为兄嫂见了礼,又去里间瞧了一眼。 叶景昭同几位长辈见了礼,便一直守在里间门口。 大夫抹着额头的汗,直摇头。 又吩咐人烧了热水,熬了汤药来。 三老爷见大夫如此,心中也暗道只怕不妙。 “大夫,到底如何?” 见大夫号过脉,三老爷立刻出声问道。 三夫人谢氏也转过头来去瞧。 只见大夫看了一眼三老爷,示意去外间说话。 见大夫同三老爷一并出来。 众人自是围了上去。 “公子这伤,有些凶险,老夫的医术,只能是尽些绵薄之力,只怕是……” 大夫极为惋惜,可还是说着心中最坏的结果来。 这剑弩离着心房,只怕是没有几寸的距离。 若是强行拔了出来,且不伤及心房。 都是需要极大的功底与运气。 若剑弩拔出之后,这血要是能止住方有一线生机。 若是止不住。 只怕是加速了伤者的性命…… 三老爷身子一抖,整个人从内到外弥漫着消沉的气息来。 叶景昭扶着门框,身子一软,险些摔了下去。 好在红枣眼疾手快,伸手扶了一把。 “三弟莫要担心,大嫂已吩咐人去宫中请了太医来。” 梁氏劝道。 “谢谢大嫂。” 三老爷哑着嗓子,说道。 那大夫先开了能吊精神的药方,让人熬制来。 先给二少爷用了。 药还没熬好,外头有婆子来通传,“老夫人,穆大公子带着太医来了。” 老夫人微微蹙眉,心道穆大公子的消息可真是快。 “快请进来。” 不等老夫人发话,三老爷出声说道。 就见穆大公子穆延宗带着两个太医走了进来。 还未见礼,三老爷也不多话,忙说道,“现下不是多礼的时候,今日还多谢你费心了,” 三老爷一面说着,一面就迎着两位太医进去先为儿子看诊。 叶景昭侧过身子,让开路来。 穆延宗路过她身边时,顿了顿,小声说了一句,“二哥不会有事儿的,你放心。” 叶景昭微微点头。 视线却一直在里间榻上的二哥哥身上。 两位太医一一看过诊,又去外间商议对此。 最终定下的方案,还是将那剑弩拔了出来。 一切准备就绪,里间就只剩下了大夫。 众人一颗心高悬着。 叶景昭紧紧握住了拳头,手心浸出一层薄汗来。 眉头紧锁,神情严肃。 穆延宗站在她身后,“景昭妹妹,二哥一定会没事的。” 她没有回头,轻声应了一声“嗯”。 屏住呼吸,紧张盯着里间。 足足过了半个时辰。 才有一个太医从里间出来,说道,“老夫人、三老爷,二少爷已算过了第一遭鬼门关。” 太医同众人点了下眸子,算是打了招呼。 这才去三老爷跟前说明了情况,“只是,这两日需得格外用心守护,若是过了这两日,才算彻底摆脱险境。” “那可否劳烦太医在府中住上两日?待小儿苏醒,还要重谢太医才是。” 三老爷试探问起。 既然这两日是紧要关头,若是太医不在府上。 恐担忧自己儿子半途出了什么状况来。 那太医望向穆大公子。 穆延宗出声道,“太医不必担心,今日请您来诊治时,我已上奏与天子。” “如此,那老夫就在伯府叨扰两日。” 太医也不是拖泥带水之人。 随即应承下来。 众人见无事,这才散去。 大夫人梁氏又吩咐人送了好些珍贵的药材来。 又嘱咐三弟妹谢氏,已在芷汀苑旁边闲置的院子为太医腾出了两间屋子来。 又派了一个婆子两个丫鬟照顾太医起居。 穆延宗起身告辞,三老爷担心儿子,索性就让女儿去送送。 穆延宗走在前头,叶景昭跟在后头。 两人皆是沉默着。 忽然叶景昭出声问起,“穆大公子,我二哥哥缘何受了这般重的伤?” 穆延宗脚下步子一僵,默了默,“此事事关军情……” “哦。” “不过三两日功夫,宫中定会给叶二哥一个交代,你也莫要着急。” 见她又不说话,穆延宗又有些担心。 选了折中的办法,如此说着。 到了伯府大门口前,穆延宗又忽地停下脚步。 同她说道,“母亲已备好了聘礼,等叶二哥伤势好转一些,我就亲自送了来。” 叶景昭没有吱声,穆延宗也不多问。 作揖,大步下了青石台阶,翻身上马,策马快速而去。 宫中第二天就派人给叶忱送了恩赏来。 都是些金银财帛之物,官职上倒是未曾加封。 叶忱平安的度过了两天的危险期。 太医留了药方,五日后再来复诊,这才离开。 直至第三日,叶忱终于苏醒过来。 只是身子格外虚弱罢了。 浑身无力,好在可以用些清淡的饮食进补一些营养来。 叶景昭每一日都会去陪二哥哥待上一会儿。 直至二哥哥醒了后,她便陪着二哥哥的时间更久了。 薛妙月因着同她住在一处,少不得也时常过来陪着叶景昭,怕她会闷。 这一日,叶忱醒转过来,瞧见妹妹身边还站着一位少女。 遂疑惑望向妹妹。 他并不知薛家姑娘来伯府已住了些时日。 这些日子,他都在南安大营里头。 “二哥哥,这是四婶娘家侄女,闺名妙月,前些日子搬过来同我住一阵子。” 叶景昭一面喂二哥哥吃着粥,一面说道。 “叶二哥哥。”薛妙月见了一礼。 叶忱轻点了下头,就道,“薛妹妹,我同四妹妹说两句话,可好?” 薛妙月应下,随即就退了下去。 “二哥哥莫要担心,她同四婶不一样,她有难处,我不过随手帮衬一二罢了。” 不等二哥哥开口问,叶景昭搁下雕着青竹的白瓷碗。 取了帕子为二哥哥擦了擦唇角,一边又说薛妙月的难处来。 就连前些日子薛妙月被逼的上吊之事,也说了。 她同二哥哥之间一向是没有什么秘密的。 —— 昨天开始上架,在这里,我衷心感谢每一位订阅支持我的宝子们,爱你们,么么哒!笔芯笔芯。 感谢变得美好宝子投的月票。 感谢爆笑吸血鬼、守一信、逍遥£无名、sophia、心中的痛苦519、榕哥、书友、书友、飞雪屁溜溜、畅想、书友宝子们的推荐票。 第68章 之后弥补 “竟没想到薛妹妹处境这般艰难。”叶忱感叹着。 故而心底也对她的芥蒂稍稍松懈下来。 “二哥哥缘何受了这般重的伤?二哥哥不知父母同我有多担心你。” 提起当日场景,她心底如今还有些后怕。 魂牵梦绕中,皆是一片猩红血色,二哥哥孤零零躺在一处无边无界之地。 黑烟迷雾的天色中,同样布满了猩红血色。 每每醒来,后背早已浸湿了一片。 “叫你们担心了。” 叶忱当日虽昏迷,可还尚有听力。 父亲焦急、母亲悲拗、妹妹无助。 虽看不见,可他亦能清楚感知到。 只是回想起来,当日其实他并没有想太多。 现下宫中恩赏已送了来,却只字未提。 也不好同妹妹详说,粗略说了一个大概罢了。 “军中丢了东西,正巧我撞上了那贼人,这才受了伤。” “四妹妹,你先回去歇着罢,我也乏了。” 叶景昭唤来丫鬟,安置妥当二哥哥,才离开了二哥哥的房间。 薛妙月一直候在外头,见她出来,起身迎了过来,“叶二哥哥可还好一些了?” “嗯,好一些了,现下睡了,咱们也回去罢。” “好。” 其实叶二哥对她的介意,薛妙月怎能瞧不出来。 “你不必担心,二哥哥听说你的事情,还嘱咐我莫要亏待你呢。” 叶景昭怕她多心,随口提着。 薛妙月有些恍然,心知她们兄妹多心了,“四妹妹,能得你接我来住,我已是万分感激于你。” “好了,不必这般客套了,再者,你能来陪我住,也好多一个人说话,不知于太闷了去。” 二人相视一笑。 少女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 叶景昭心底到底记挂着二哥哥的事情来。 这一日穆大夫人登门探望叶忱。 难得穆延宗也跟着来了。 先去见了老夫人,随后来的三房。 三老爷同三夫人谢氏作陪。 穆延宗去了里间同叶忱说话。 叶景昭则在外间陪着大人们说话。 穆大夫人赵氏今日登门又送了好些药材来,如今赵氏气色一日比一日好转起来。 听说穆延宗每日都吩咐人入城回肃穆侯府探望母亲。 就是为了避免穆老夫人再在暗中动手脚。 如今穆老夫人好不容易养好了精神。 从二房手中重新拿回了掌家的权利来。 “我瞧着昭昭这些日子倒是清减许多,正巧送的补品也多些,昭昭便也补一补吧。”穆大夫人赵氏望着叶景昭,眼底透着几分挂念担忧。 “谢过穆大夫人。” 她起身回礼,赵氏忙吩咐她坐下说话,不必多礼。 又见儿子穆延宗从里间出来,索性提议道,“昭昭,我同你父母说说话,你可否先带着我那孽障出去走走?” 见母亲在外头如此称呼自己,穆延宗耸了耸肩,也是极为无奈。 三夫人谢氏想着如今亲事已定,也不必太过拘泥于小节,也就附和着,“昭昭,去吧。” “是,父亲母亲、穆大夫人,那我就先告辞了。” 叶景昭起身,见了礼,这才将穆大公子穆延宗请了出去。 今日薛妙月呆在房中并未出来。 只在屋内窗柩下瞅着外头的光景。 心中羡慕。 她虽听说肃穆侯府大房日子艰难,穆大公子名声又不大好。 可是她也亲眼瞧见了穆家夫人公子待叶景昭的情意来。 不论外头如何说,日子总归是自己过。 想来日后嫁去,倒也省了不少婆媳问题。 故而心中,对叶景昭的亲事也是极为祝福。 叶景昭领着穆延宗出了门,她就问起,“穆大公子是想在院子里随意走走,还是去园子里呢?” “都行,景昭妹妹看着选就是了。” 久居军中的少年,浑身撒发着一股阳刚之气。 瞧着面无表情,可是说话的语气,却听着叫人格外舒适。 “那就去园子里逛逛罢,我正好也好些日子没有出去走走了。” 说着二人就往园子里去。 一路上的丫鬟远远瞧见四小姐身后跟着的少年,躲在远处见了礼,便一溜烟似地躲开了。 故而到了园子里头,反倒是瞧不见人影来。 因着是伯府内宅,平日跟在穆延宗身边伺候的都是些小厮。 现下都在伯府外头看着车马,并未跟了进来。 叶景昭停下脚步,同身后唯一跟着的丫鬟红枣吩咐道,“红枣,你在此处候着。” “是。” 穆延宗心知怕是四姑娘要问话,也就跟了上去。 “景昭妹妹,你可是有话要问?” 叶景昭停下脚步,回头,“嗯,我想问问我二哥哥到底是如何受伤的。” “如今倒也不是不能告诉你。” 见他虽如此说着,却面露难色。 叶景昭叶明白此事不好多做打听,叫他为难。 只是问起,“听二哥哥说是因着军中入了贼人,这才受了伤,我只是有一事不明……” “二哥哥身负重伤,也算立功,为何只得了一些金银财帛的赏赐,军功上反倒是没有什么恩赏来?” “若是穆大公子实在为难,也就罢了。” 一通话说完,穆延宗面色如常。 “叶二哥的军功恩赏,现下虽没得到,日后想来是要补上的。” 这已是他能透露的最多的消息来。 “如此,那就先谢过穆大公子了。” 叶景昭福了福身子,道了谢。 其实二人之间并无多少交谈。 穆延宗待她,也不过寻常朋友待之。 他对她最多的,就是感念她能在此时应下亲事,好帮了母亲解了艰难处境。 想起薛老爷之事,穆延宗又总觉还欠她一份恩情来。 于当日他救下叶二哥。并将其送回来之事相比。 不过是偿还当日薛老爷之事的一些利息罢了。 只是叶景昭还并不知此事,只知是穆大公子送二哥哥回来时,在路上同回府的父母撞在了一处。 他将二哥哥留给父母照顾,自己则进宫去请太医去了。 毕竟军中军医早已下了结论,二哥哥当时,恐是九死一生之境。 送走了穆大夫人赵氏母子二人,三房又恢复了平静。 叶忱的身子日渐康复。 本该继续留在家中休养,可他执意要回南安大营。 三老爷同三夫人谢氏拿儿子没有法子,只得依了。 临行时千叮万嘱,生怕儿子再出了差错。 这一日,叶景昭正同薛妙月在廊下作画,院儿内的海棠开的正盛。 索性裹了厚厚的冬衣,又搬了两盆炭火在廊下。 桌椅笔墨纸砚一并都是下人们搬出来摆好。 可画了没有两笔的功夫,外头就有婆子匆匆进来通传。 “薛小姐,快些去四房看看四夫人罢!” 第69章 被打破相 啪嗒! 薛妙月手一僵,毛笔滑落,那方画了轮廓的树枝被横刀砍了一笔。 “怎么回事?”叶景昭稳住薛妙月,又问那来送信的婆子。 婆子哭丧着脸,“四夫人才从外头回来,不知怎么,脸上流了好多血,现下在屋子里摔东西闹着呢。” 听那婆子说自己姑姑见了血,作为嫡亲的侄女,薛妙月怎能不担心。 忙同叶景昭致歉,“四妹妹,我去瞧瞧。” “我陪你。” 叶景昭担心薛妙月会被四婶误伤,索性就陪她走一趟。 薛妙月起先不想叫她陪着,怕四婶误伤了她。 “无妨的,不必担心,咱们快些过去瞧瞧吧。” 三夫人谢氏今日不在府中。 故而只有二人过去了四房。 还没进院子,就听见四婶薛氏连声骂着,句句粗口污言秽语,听的人面皮发烫。 薛妙月脸上无光,忍着羞臊,同她道歉。 待进了院子,就见四婶在院子里头站着。 青石板地面上碎了一地的瓷片与衣裳日常用品等。 这一看就是四叔的东西。 四婶脸上的血迹似已凝固,只见右侧脸颊上出现了一道小指长的口子。 因着在正中,且那伤口瞧着还有些深。 即便再好的膏药,也只怕是要留下伤疤来。 叶景昭心下明白,怕是因着丘夫人的缘故。 四夫人薛氏一见侄女来了,披头散发就冲上前来,薛妙月身子一僵,往后退了两步。 薛氏双手拉住侄女,早已哭红了眼,嗓子也哑了。 “妙月,姑姑好苦,这伯府上下,全都是忘恩负义、猪狗不如的东西。” “今日,咱们姑侄便一同撞死在伯府,让薛家同这伯府为咱们陪葬。” “走、走,咱们这就走!” 薛氏说着,眼神狠戾,仿佛真的失去了理智一般。 话落就拉着薛妙月就往屋内走。 这架势一看就不妙,叶景昭见婆子丫鬟早已吓呆住。 厉声呵斥,“都杵在哪里发什么愣,还不拦下四婶。” 一面说着,她一面拽住薛妙月的胳膊。 薛氏却发了狂,生拉硬拽,也不顾侄女薛妙月连连喊疼。 “妙月,姑姑素日待你不薄,怎么,如今你竟不愿意了么?” 薛氏将人拖入屋内,松开手,利落去针线筐内取出了一把剪刀来。 剪刀锋利的尖韧直直指向薛妙月。 “姑姑,你冷静一下。” 薛妙月先前早已是死过一回的人了。 可现下的情景,还是叫她生出了些恐惧来。 她不敢跑,不敢躲,只能立在原地。 生怕姑姑若当真发了疯,恐连累伤及了旁人,便是她得罪孽。 “姑姑,到底发生了何事?你脸上的伤又是怎么回事?不如先叫了大夫来瞧瞧可好?若留下疤,可就不妥了。” 薛妙月一字一句劝着。 叶景昭就站在她身后。 她不敢躲。 她也顾不上将四妹妹叶景昭推出去。 今日姑姑这般疯魔,她还是头一次看见。 四夫人薛氏忽然仰头放声大笑起来。眼中闪着泪光。 “这么些年,我对你姑父一心一意,我也只当你姑父对我亦如此……” 薛氏凄惨笑着,“谁知,竟然是我一片痴心错付,他……” “他竟然还忘不了那个贱人!贱人!” 薛氏猛地目光狰狞起来。 手中剪刀死死拽着。 冲进屋内的婆子丫鬟也不敢贸然去阻拦,生怕将四夫人给逼急了。 原来今日四夫人薛氏得了准信,说是四爷去了外间置办的宅子。 带着人就杀了过去。 谁知一进门,瞧见那妇人正是当年自己嫁进门后打发出去的通房丘夫人。 四爷同丘夫人并肩坐在廊下说笑。 大门虚掩着,薛氏踹开门,就瞧见此番情景。 心底怒火一下子就蹿了起来。 又见是故人。 叫她哪里还忍得下。 当即就冲上去,同四爷撕扯了起来。 丘夫人被她抓花了脸,披头散发好不狼狈。 四爷也好不到哪里去,这些年因着她的欺压,四爷见到她那一刻。 是愣在原地,回过神来,忙去拦。 也被四夫人薛氏一把薅住了头发。 丘夫人的女儿在屋里听见动静。 一出来就瞧见母亲被薛氏欺辱,立刻上前来帮着母亲。 但也不过是将母亲从薛氏的钳制中救出来罢了。 她平日里身子就不大好,身子也比同龄的姑娘矮一些,瘦一些。 能将母亲从薛氏手底下给拉出来,还是多亏了来帮忙的婆子们。 薛氏一见那少女唤丘夫人,当下就彻底怒了。 直骂四爷是个不知羞的,丘夫人都嫁了人,自己还往上凑。 如今还将寡母孤女养在此处,莫不是想大小通吃? 四老爷多年在薛氏跟前早被欺压的唯唯诺诺。 可听了这话,当下就咬着牙,眼底是浓浓杀意。 从地上胡乱抓起了一块青砖。 在众人惊慌失措中,直接朝着薛氏面门招呼过去。 薛氏躲闪不及,右侧脸颊狠狠挨了这一下。 当场就开了口,见了红。 四爷还怒骂道,“薛氏,你素日狂妄,未曾想,这口舌如此恶毒,你这等贱人,迟早要下地狱!” 薛氏忍着疼,又被四爷毒打一顿。 跟着来的嬷嬷原想拦,谁知四爷怒瞪过去,“今日我看谁敢拦!” 一句话反倒唬的众人再不敢上前来。 最后还是丘夫人将四爷给劝了下来。 薛氏哪里受过此等屈辱。 回府的路上,越想越气,先砸了四爷的东西,又将四爷的衣物用品一并丢了出来。 瞧见侄女来,竟想拉着侄女一同去寻死。 “薛氏,你又闹什么,是不是过不了安生日子,若如此,就叫你父亲兄嫂接你回去也罢!” 老夫人被人搀扶着进来,一瞧见院内那一地狼藉。 出声痛斥。 薛氏听见老夫人的声音,眸子微动,神色似有缓和。 一旁的婆子上前忙将四夫人薛氏手中的剪刀给夺了过去。 老夫人这时走了进来,瞧见薛妙月,看了一眼,略过她身旁,又瞧见叶景昭也在。 脸又往下拉了拉。 伯府如今不论何处,但凡闹出一点动静,这四丫头总是在。 老夫人越发不喜好这个四丫头。 “你这个蠢妇,今日又闹什么!” 老夫人一巴掌重重打在薛氏身上,又恼又恨。 从前任由薛氏打压老四,她也未曾这般动怒。 可如今,薛氏愈发不像话。 一回比一回将她气的更狠。 薛氏忽地跪到地上,再无先前疯魔神色,“婆母,求您给儿媳做主。” “四爷在外头又同那贱人勾搭在一处了啊!” —— 感谢vitaaa宝子打赏的500起点币,非常感谢宝子呀,么么哒 感谢天天微笑tt投的月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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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老夫人面上一层薄怒,薛氏连忙解释,“婆母,儿媳不是为着四爷喜欢丘夫人,只是那丘夫人已在外头嫁了人,虽死了男人,可还带着一个十来岁的女儿……” 薛氏顿了顿,探了一眼老夫人面色,又继续道,“这般养在外头,叫人传开,岂不是笑话,四爷白白为旁人养着妻女,到底不成体统!” 老夫人皱起眉,不悦,“薛氏。” “母亲,儿媳也不是那般容不得人的,若是四爷当真离不得丘夫人,那接回府来养着,不过添一双碗筷的事情罢了,若是一直住在外头,寡母孤女,到底不好听。” “此事,你就不用再管了,我去同老四说。”见那一屋子乱糟糟的。 老夫人瞧着心烦,就要起身。 临走时,又同薛氏说道,“快快叫人将屋子收拾一下,老四若回来瞧见,只怕又生是非。” 薛氏见老夫人出面,自是应下。 “一天天的,真真是没一个叫人省心的,一个个全都是来同我讨债的!” 老夫人走在廊下,半点没有避讳旁人的意思。 怒骂着。 “姑姑……” 老夫人已走,薛妙月见姑姑还跪在地上,上前将姑姑扶起。 四夫人薛氏已恢复神智,只等着丘夫人进门,她再好好收拾那个贱人。 眼下半点没有为侄女打算的心思。 乏力摆了摆手,“你回去吧,姑姑乏了。” 薛妙月还要说什么,一旁的叶景昭上前,同四婶行了礼。 半推着薛妙月离开了四房, “眼下四婶正是烦心的时候,我们小辈在跟前杵着,她瞧着难免碍眼,索性自有丫鬟婆子料理,不必咱们费心,且先回去歇着吧。” 叶景昭一面劝着,一面拉着薛妙月出了四房。 见她说的也再理,薛妙月也就不再执意留下。 后来听说大夫来瞧过,薛氏的右颊已上过了药,可到底日后要留下疤痕来。 二人一道儿回了芷汀苑。 就见王妈妈红光满面,笑着从三夫人屋里走出来。 瞧见二人归来,行了一礼,回道,“四小姐、薛小姐,三夫人才回来,方才大夫人屋里的婆子送了帖子来,说后日太子妃在太子府设宴,请了家中夫人小姐们都去赴宴。” “对了,三夫人还吩咐了,叫老奴给两位小姐即刻去裁了新衣来,到时好去太子府赴宴。” 二人进了正屋去给三夫人谢氏问安。 今日父亲上司钱大人家的夫人特意请了谢氏过去说话。 谢氏才换了衣裳,秋雨正在屋里伺候三夫人梳头。 瞧见女儿来,谢氏让秋雨随意将秀发挽起,起身笑问,“方才去何处了?” 谢氏还并未听说四房的事情。 叶景昭又复述了一遍,三夫人谢氏心下一惊,想换了衣裳过去瞧瞧。 被女儿给劝下了。 “母亲,这几日钱夫人经常叫你过去,可是说了什么事情不成?” 这些日子,钱夫人容氏时常单独请了母亲过去说话。 也不知为着何事。 “也不为旁的,不过是钱姑娘如今岁数大了,钱夫人心里又没个说话的人,这才请了我过去一同相看。” 三夫人谢氏柔柔笑着。 叶景昭微微蹙眉,钱家姑娘听说已经十五岁。 虽未曾瞧过,可钱夫人这般反常,莫不是看上了二哥哥不成? 薛妙月见她们母女二人说话,也不好多待,就告辞离开。 “母亲,钱大人夫妇莫不是瞧上二哥哥了?” 叶景昭脱口而出,三夫人谢氏没有接话,依旧笑着,回头吩咐屋内的丫鬟都退了出去。 见屋内再无旁人,这才拉着女儿一并坐在软榻上说话。 “哪里是给你二哥哥相看,你大伯母不知怎么瞧见了钱家姑娘,便一眼相中了,想给你大哥哥说媒呢。” 叶锦昭大为吃惊。 “母亲,那钱家的意思呢?” 能被大伯母梁氏瞧上眼,这钱家姑娘想来自然不差。 第71章 不肯答应 “钱夫人这些日子正担忧着,虽说你大伯母的贤明在外头,且还有着梁王府郡主这一层身份。” “可钱家到底担心这其中是否有什么隐晦在里头。” 三夫人谢氏没将话挑明了来说。 毕竟这般着急相看,又挑了门第不显的钱家来。 钱家夫妇又只得这一个姑娘,如珍如宝。 这些年也不是没有想同钱家结亲的人家,可钱夫人一直拖着。 嫁的门第高了,恐女儿受委屈。 嫁的门第低了,又恐亲家日后借着这层关系求到老爷跟前。 “那母亲如何同钱夫人说的?” 大伯母这般着急,不过是因为薛妙月还住在伯府。 生怕日后赖定了自家儿子。 这才着急相看。 “这事儿,也不好瞒着钱夫人,我隐晦同她提了几句,如今钱家已经松口,只等过些日子,两家走了明路,定了亲,才算好。” 对于未来大嫂,叶景昭自是尤为好奇。 毕竟她前世还未等到大哥哥娶亲。 只是祖母那一头,怕是忌惮四婶薛氏再闹。 大伯母想要定下钱家姑娘,想来需得费上一番周折。 谁知四叔回府,还没回四房,就被老夫人吩咐人请了过去。 老夫人从儿子口中得知,老四如今果真同那丘夫人又混在了一处。 怒其不争,“老四,你真半点不叫我这老婆子省心。” “平日里,不论你在外头如何寻人玩乐,你媳妇她不知也就罢了。” “可即便你当真要纳一房妾氏回来,也该挑个身家清白的姑娘来,怎就猪油蒙了心,非那个小贱蹄子不可。” “这些年,闹的还不够是吗?你当真是不想好好过日子不成!” 老夫人一通斥责,四老爷只是静静听着。 “母亲可说完了?” 四老爷忽然起身,一下子跪在老夫人跟前。 袁嬷嬷见状,想要上前将四老爷给扶起来。 谁知四老爷不肯起身。 “母亲,这些年,儿子凡事都听母亲的,也依着母亲,母亲叫儿子娶薛氏,儿子就娶,这些年……” 四老爷堂堂七尺男儿。 竟是哽咽了起来,“儿子这些年过的什么日子,母亲最是清楚,如今儿子再无旁的心思,只想好好善待丘氏。” “若能有幸将丘氏抬回府做姨娘,儿子此生再无憾事。” 说完就给母亲嗑了几个头。 老夫人紧锁着眉头,盯着儿子,久未出声。 末了,长长叹了一声。 这些年,从未曾这般心疼过儿子。 可是老夫人不能答应。 老四媳妇如今手中有把柄。 若是真将那蠢货逼急了,只怕是大家都不能过安生日子。 “罢了,你回去吧,我年纪大了,也管不了你们了、” “日后、你同你媳妇的事情,我这老婆子都不管了。” 满是无奈地转过头,不去看跪在面前的老四。 晃了晃手,让老四退了下去。 “老夫人,四老爷这些年也受了不少委屈,不如从外头正经给四老爷纳一房妾氏来,也好同那头索性断了去。” 袁嬷嬷见老夫人扶着额头,眉头深锁。 索性帮老夫人捏着肩膀,一边为四老爷劝说着老夫人。 这些年,就连她这个下人,都觉得老夫人对四老爷太过不公了些。 “你这混货,我这做娘的哪有不心疼老四的道理?可薛氏那是什么性子?瞧着是个蠢货,可若犯起混来……” “只怕是不死不休,方才作罢!” 老夫人不悦。 袁嬷嬷赔着笑,又道,“老奴见识不如老夫人,都是老奴的不是,老夫人莫要生气才是。” “不过,老奴这不是生怕四老爷因此记恨上老夫人不是。” 老夫人长叹了一声,她又怎能不清楚? 索性说道,“还是得将丘夫人这个祸根送走才是,回头再哄了薛氏给老四正经纳一房妾来,想来他有了新鲜的,就能将丘氏这个祸根给丢到脑后去。” 只是如何将丘氏送走,反倒成了问题。 如今薛氏这般闹,只怕老四已上了心。 此事急不得,需得仔细研究琢磨,方才可行。 转眼到了太子妃设宴那一日。 老夫人推脱不肯去,只让儿媳带着各自儿女前去太子府赴宴。 马车足足备了三辆。 几位妯娌坐在一辆马车上,后头是府中小姐公子。 今日薛妙月也被叶锦昭拖出来赴宴去了。 她本不想去,太子府何等地方,她的身份,恐给太子妃失了脸面。 叶景昭劝了好一会儿,又搬出太子妃叶景蓁来。 她言明了要府中小姐公子一道儿去的。 怎好不带了她去? 大姐姐若是没瞧见薛妙月来,岂不会恼? 半推半就间,薛妙月被推了出来。 马车里头,薛妙月挨着叶景昭坐着。 叶景云一副鼻孔朝天,独坐正中间。 叶景妙单独坐了对面空位。 都是些姑娘家,自然耐不住冷清,可要张口时,瞧见叶景云板着脸。 自是没了心思说话。 五夫人丁氏独自带着儿子叶昊坐在一辆马车上头。 今日众人都穿了新裁的衣裳。 戴的都是华丽珍贵金丝镶嵌的宝石头面来。 姑娘们则是戴着金丝镶嵌着珍珠流苏的头面。 承恩伯府的马车缓缓停在太子府门前,众人各自下了马车。 叶景昭一抬头瞧见太子府又停了几辆马车。 心中疑惑,原以为今日大姐姐只宴请了家中女眷,不想竟还有旁人在。 只见来的倒也不是旁人,正是骁勇侯府江家的女眷。 二伯母江氏瞧见自己母亲嫂嫂侄女一并前来,忙迎上前去。 大伯母梁氏带着叶家众人前去同江家老夫人及众人见了礼。 说笑着进入了太子府。 “景昭妹妹,今日还有旁人来赴宴吗?”薛妙月心下有些紧张。 她并不知还有这么多人来。 一时有些犯怵,生怕失了规矩,叫人笑话。 可叶景昭叶并不知实情,只得无奈摇了摇头,又猜到薛妙月心思。 拉着她,说道,“不必担心,今日你跟着我就是了,不会叫你出错让旁人轻看了去。” 如今来都来了,薛妙月即便再胆怯。 也只能硬着头皮点头。 太子妃叶景蓁听说母亲带着几位叔母姊妹都来了。 忙出来迎。 众人行了礼。 在外人面前,叶景蓁只能受了母亲这一礼。 这才走到母亲跟前,微微屈膝,梁氏扶住女儿,笑着点了点头,“这些日子,瞧着气色好一些了。” “让母亲费心了。” 正说话之间,有丫鬟前来通传,“回太子妃,钱夫人带着钱小姐来了。” —— 明天发感谢,今天字数太多了,我才知道超过2200字后,订阅的宝子们就要多付1点订阅,我心下过意不去哈。 第72章 开春之约 “快快将人请进来。” “是。” 丫鬟退了下去,众人心中了然。 且先入了席,女眷都在园子里头,太子则招呼外男都在园子旁边的院内。 两处地方,不过是隔了一丛竹林。 虚虚实实,只能看清了人影衣着罢了。 太子妃坐在主位上,左手依次坐着江老夫人同江大夫人、江二夫人,以及江家大姑娘。 二伯母江氏难得同母亲在外头一儿赴宴,故而带着女儿叶景云,就同娘家坐在一处。 太子妃右手则是承恩伯府大夫人梁氏。谢氏谦让着让钱夫人陪着大嫂梁氏坐在一处。 她则是坐在钱夫人一旁,之后才是四房的薛氏和五房的丁氏。 随后才是叶家几个姑娘,以及钱小姐。 因着席间都没有太过相熟之人,钱小姐到底有几分拘谨。 许是因着父亲同叶三老爷交好的缘故,母亲又同叶三夫人走的近些。 她天然同叶四小姐叶景昭亲近一些。 “钱姐姐,待会儿咱们一处去逛逛如何?” 叶景昭以茶代酒,敬了一杯。 长辈们各自相谈甚欢,姑娘家则是各自聊着。 “也好。” 钱小姐温婉笑着,仪态举止大方得体。 今日她穿了一身半新的浅紫色衣裙,群面上绣着垂丝海棠图样。 头上不过簪了一支白玉流苏簪,簪子的末端亦是雕着海棠花图样。 鬓角各簪了两朵海棠绒花,瞧着极为入目。 钱小姐体态丰腴,并不是清减身段。 容貌虽不出众,可自有一副宁静祥和之气。 也是极为面善之人。 说话的声音柔柔弱弱,也不聒噪嘈杂。 “钱姐姐,这是我二姐姐叶景妙、这是我四婶家的侄女薛妙月。” 叶景昭为几人介绍了一番,众人自是又以茶代酒互相敬了一杯。 搁下茶盏,姑娘家的气氛就开始熟捻起来。 “景昭妹妹,听说你从前在嵩县住了很长一段时间,哪里可有什么好吃好玩的?” 钱小姐这才仿佛打开了话匣子一般,问起叶景昭过去的事情。 实在是,她自小便在京都,外头的世界,都是从旁人口中听得或书中看来。 到底叫她有些羡慕的紧。 叶景昭也没避讳着钱小姐,随意说起在嵩县的日子。 “嵩县离着京都很远很远,哪里并不富饶,当地多是些尚且能养活一家老小的百姓,商铺集市也不是很繁华。” “吃的用的,也自然是不能同京都相提并论。” “不过,民风淳朴,百姓之间极为和善,也并无什么欺压人的恶霸。” “那里的人,也想着有朝一日,能来京都看上一眼,瞧瞧这叫人艳羡富饶的京都到底是什么样貌。” 不知怎么,说着说着,叶景昭鼻尖一酸,心中闷闷。 父亲在任上时,勤恳敬业,一心想为百姓多谋一些好处。 好让贫瘠的百姓稍稍过的好一些。 可奈何,势单力薄。 也不过偶尔接济一些实在活不下去之人罢了。 几个姑娘听在心中,竟一时也跟着心下情绪被牵动起来。 “对了,钱姐姐,你平日里都去什么地方逛?日后得了机会,咱们一处去逛可好?” 叶景昭见气氛有些沉闷,岔开话题问起。 钱小姐抿唇仔细想了一番,其实她在京都并无什么知己好友。 平日里大多都是在家中。 偶尔会跟着母亲去寺庙上香。 这便是她自幼以来的生活。 一时被问起,她反倒有些答不上来,支支吾吾,说道,“我素日不大出门,平日里出门,也多是跟着母亲去上香。” “不如等开春后,咱们一道儿去城外的杏山去赏花如何?”薛妙月忽然出声提议道。 几个姑娘齐齐朝着她看来,眼底藏着惊讶。 她们或是不大出府,或是如叶景昭这般,才回京都没有多少日子。 唯有薛妙月,虽是商贾出身,也跟着母亲在京都及城外逛了许多地方。 商贾人家,不似高门大户,对于闺阁小姐,有这般多的限制要求。 想起那杏山,薛妙月至今都难以忘却。 “京都城外六十里地,有一座叫关月山的地方,因着重山叠峦,人烟稀少,当地人为了生活,特意在一座山上种满了杏树。” “等那杏子成熟了,就拿出来贩卖,亦或做成杏干来贩卖。” “每年三月,杏花满山,远远瞧去,翠色的山林间开满了白里透粉的杏花,瞧着极为壮观,故而改名唤作杏山。” 众人听着,见她形容惟妙惟肖。 也仿佛置身于那一片杏花海浪之中一般。 满是期许与向往。 当下就约定好了,等开花时节,几人一同前去赏花。 “这地方,薛姐姐是因何寻到的?” 叶景昭忽然好奇起来,这杏山她还是头一次听说。 “我家中行商,母亲无意尝到了那杏花村贩卖的杏干,极为喜欢,便亲自去探寻。” 她这才了然,“那你家中现下可还售卖这杏干?” 一时起了馋意来。 薛妙月无奈摇了摇头。 “并不曾售卖,因数量极少,我母亲又喜欢,便都留下来,或自己吃或送人,等明日我叫人送信回去,给大家都送一份来尝尝。” 众人自是感谢一番。 这杏花山的杏子一年产量尚且还可以。 只是地势的缘故,晾晒的杏干,需要合宜的天气。 可杏花村一年这样合宜的天气却极为少。 若是在屋内烘干,这杏干就失了天然的味道。 故而人们都喜欢将新鲜的杏子贩卖掉,也不必这般费周折。 “昭昭。” 正说话之际,大伯母梁氏忽然出声唤道。 叶景昭同众人致歉,走到大伯母跟前见了礼。 “四妹妹,我有些东西要给你,你随我来一趟。”叶景蓁笑着起身,牵着她就走到了姑娘们所在的位置。 众人起身见了礼,叶景蓁又同钱家小姐,道,“钱小姐,我给你也备了一些礼物来,你也随我来一趟吧。” “是。” 今日来太子府的目的,母亲同她提过一句。 说是看上了承恩伯府大房的嫡长子。 叫她不必拘谨,若是瞧着尚可,那就应下这门亲事来。 又说叶府大夫人是个和善的,又是梁王府郡主。 有婆母喜欢,外头也没人敢为难于她。 这门亲事自是极好的,可到底也希望女儿能心中喜欢。 第73章 彼此相看 太子妃叶景蓁生怕钱家小姐拘谨。 独自走在前头。 让四妹妹叶景昭陪着钱家小姐。 “钱姐姐,大姐姐最是和气,不必紧张。”叶景昭轻声安抚着。 钱晴晴微微点头。 待行至主屋。 太子妃招呼二人坐下,一面吩咐丫鬟上茶,一面吩咐人去里间取出了一只红漆黄花梨木匣子来。 丫鬟将那匣子呈上来。 叶景蓁打开匣子,只见里头赤色锦缎包裹着两只赤金镶嵌着各色宝石的镯子。 赤金镯子上还雕着花开富贵图样。 瞧着就是华贵异常。 两只镯子是一对儿,叶景蓁取过镯子,走到二人面前。 笑着同两位妹妹说道,“这镯子,乃是番邦上供来的,如今这京都也只有这一对儿,今日就送你们二人各自一只。” 说着就要为四妹妹套上。 “大姐姐,这太贵重了。” 叶景昭见了礼,推辞不肯收。 钱晴晴也跟着出声道,“太子妃,这可万万使不得,这等贵重的首饰,赏赐给我,岂不是糟蹋了去?” 叶景蓁莞尔,嗔了二人一眼。 执拗为四妹妹先戴上了镯子。 又牵起钱晴晴的手,“不必这般,都是一家子人,不必这般客套。” 钱晴晴闹了红脸,也不敢再推辞。 叶景蓁借口衣裳脏了,要先去换一身,吩咐二人先回席间去。 只是临了时,唤住了四妹妹。 钱晴晴便在外头侯着。 “四妹妹,想必你也知晓了,我母亲有意将钱家小姐给大哥相看。” 叶景昭缓缓点头。 “母亲已叮嘱了大哥,想来现下人在你们回去的路上侯着了,你多照应一二。” “大姐姐放心。” 返回席面的路上,前头领路的是太子妃身边伺候的丫鬟。 钱晴晴同叶景昭各带了一个自己贴身的丫鬟。 隔了一个回廊,就快要到了席间的园子去。 远远瞧见一袭墨蓝色长衫的少年,独自静静立着,视线落在一旁的假山处。 前头领路的丫鬟告辞回去寻太子妃去了。 钱晴晴有些紧张,心中猜想,这怕就是叶家大公子叶重。 “钱姐姐,那是我大哥哥,想来怕是觉得席间有些闷,这才出来透气。”叶景昭淡淡笑着,一面为大哥哥为何出现在此处解释着。 “嗯。” 可钱晴晴心下还是紧张,家中没有兄弟。 她并不曾接触什么外男。 父母出身贫寒,家中的亲戚兄弟也都在老家,这京都反倒是没有亲戚。 “钱姐姐陪我过去同大哥哥打个招呼可好?” 她出声为钱晴晴缓解尴尬。 今日这般贸然见面,在长辈面前已是过了明路。 索性心一横,牙一咬,应了下来。 不过迈出的步子,还是有些迟缓。 一颗心快速的跳动着。 等到了近前,她都没敢抬眼去瞧叶家大公子。 “大哥哥。” 三人互相见了礼。叶景昭这才笑着同大哥哥介绍道,“大哥哥,这是钱大人家的小姐,钱晴晴。” “钱小姐。”叶重往后退了一步,作揖见礼。 绅士儒雅。 钱晴晴微微抬眸,悄悄打量了一眼叶家大公子。 顿时一颗心七上八下,慌忙垂下眸子,福了福身子,“叶大公子安好。” “四妹妹,快些回去罢,不然长辈们该派人来寻你们了。” 叶重侧过身子,让开路来。 也并不多言。 今日之事,母亲已同他提起过。 对于男女情爱之事,他有些迟钝。 既然见过了,也就不好再拖着对方说话。 到底在外头,恐对钱小姐名声不好。 “是了,那大哥哥,我们就先进去了。” 叶景昭拉着钱晴晴行了一礼,这才离开。 待二人离开小半个时辰,叶重才又重新折返回去。 钱夫人见叶四姑娘带着女儿归来,没有多说什么,只一眼,心中便有了定论。 想来女儿也是不讨厌叶大公子。 今日席面,本就是为着二人相看而办的。 而为何唤了江家来,不过是因着江家大嫂阮氏也是太子的姨母。 且平日里,江家大夫人阮氏也格外疼太子这外甥来。 故而索性一道儿叫了来。 宴席散去,众人各自回府。 大夫人梁氏等不急,见众人都上了马车,她还未登上马车。 而是去寻了在前头骑马的儿子。 “重儿,如何?” “儿子一切都依着母亲就是了。” 叶重没有反驳,但也没有面露出几分欣喜来。 “既如此,那就定下了。” 梁氏只当没有瞧见儿子的异样来,她这儿子,是个木头一般的疙瘩。 钱家小姐那般温柔端庄知礼,且是个有福气的。 容貌虽不出众,可这样的媳妇娶回家来,日子定然是能红火起来的。 且她瞧着钱小姐的身段,怕是子嗣也丰盈一些。 心中打定了主意,要早日抱上孙子。 回府就同伯爷议定了此事。 只等去回了老夫人,好正经聘了媒人去说亲。 屋内吹了灯。 今日薛妙月同叶景昭难得睡在一处。 虽然二人都住在一处,可是先前谢氏已吩咐人在在屋内另劈了一间床榻给薛姑娘来住。 “钱小姐是个不错的。” 薛妙月平躺着,望着帐顶同叶锦昭说道。 叶景昭侧过身子,看着她的侧脸,心道薛妙月聪慧,定然已看破了今日宴席为了何事。 “嗯,大伯母喜欢钱姐姐。” “倒是极为般配呢。” 薛妙月侧过身子,同叶景昭四目相对。 心中并无半点涟漪。 自打住进承恩伯府,她就没同叶大公子说过几回话。 姑姑虽然执意要将她送进大房。 可大夫人梁氏不喜欢她。 不是不喜欢容貌性情,只不过是因为她的身份。 “妙月,只怕四婶知晓此事,定然不依,闹起来,到底于你不利,你心中如何打算?” 这些日子,她没有再问过薛妙月。 只怕大房回禀给了老夫人,薛氏那里定然要闹。 先前闹了一场,薛妙月寻了死。 如今若再闹,虽然人现下同她住在一处,可若真出了意外,又如何? 薛妙月沉默了片刻,垂下眸子,眸底露出一抹淡淡的忧愁。 “只恨,我是个女儿身。” 她心中不是没有广阔天地,只是碍于身份,她被拘泥于后宅。 —— 感谢放在本章作家话里了哈,这样不占字数。 爱你们呦,谢谢宝子们每天的订阅支持,以及打赏、月票、推荐票的投递哈,么么哒。 第74章 接回家去 叶景昭一时语塞,也不知该如何接话。 薛妙月的难处,她虽有心,可到底没有什么可用的法子。 “景昭妹妹,不必为我担心,左不过走一步看一步也罢。” 她心中对未知的未来,到底也有几分迷茫。 只是没有料到,第二日薛母就寻上门来。 也没去老夫人处,直直奔了三房芷汀苑而来。 今日一早,薛妙月让丫鬟回府去同母亲讨要一些杏干来。 昨儿太子妃的宴会上,她才应下要送给众人去的。 那丫鬟要出府,自然要去回了四夫人薛氏。 薛氏不答应,她同她家主子是没法子离开承恩伯府的。 听说是为着吃的,且是昨儿就同人应承好的。 薛氏也没多想,又因着丘夫人的缘故。 心下正有些烦闷。 让那丫鬟回了薛府。 薛夫人得知女儿是来要杏干,吩咐人备好了,又添了一些礼物。 对于女儿能结交上高门贵女的事情,她自然也是为着女儿开心的。 现下老爷不在府中,去外省盘查铺子去了。 薛夫人问起女儿近况,那丫鬟神色慌张,说话也支支吾吾。 几番追问之下,薛夫人这才知晓。 前些日子女儿竟被逼着上吊,险些丢了命,薛夫人吓的魂都丢了。 哪里还坐得住,带着人就来了承恩伯府。 一见着女儿,薛夫人泪眼婆娑,薛妙月红着眼眶扑进了母亲怀中。 薛夫人捶着女儿的背,哽咽骂道,“你个没良心的,你若真的没了,还叫母亲怎么活。” 薛妙月直哭个不停。 三夫人谢氏上前劝着,将母女二人迎入屋中。 叶景昭也跟在身后看着。 薛夫人在家中也有自己的难处。 这些年,她只生了这一个女儿,老爷为此没少嫌弃她。 可后来府中抬入的姨娘,也七七八八。 反倒是没有一个人为老爷诞下子嗣来。 “你父亲前些日子去外省巡查铺子去了,现下一时半会儿也回不来,你今日就随我回去罢。” 薛夫人紧紧拉着女儿的手,生怕一不留神女儿就在自己眼前消失不见了。 当着外人面,薛夫人也不好说太多家事。 更加不能说,是因着老爷不在府中,今日自己才敢登门将女儿给接回去。 薛妙月怔了怔。 仿佛没有听清母亲在说什么一般。 “今日就随我回去罢。” 薛夫人再次出声说道。 薛妙月哽咽着点头。 薛夫人又自去见了老夫人,并未叫女儿跟着一道儿去。 老夫人见薛夫人登门,还要将薛妙月接回去。 心下正欢喜着,总算薛家肯将人接回去了。 老夫人没有阻拦。 反倒是薛夫人去了小姑子薛氏屋里时,难免争执了两句。 薛夫人哪里还顾得上询问小姑子薛氏脸上因何受了伤。 见小姑子不松口,不肯叫她将人接回去。 薛夫人脸色一沉,板着脸,气势汹汹,“妹妹,今日我定要将我女儿接回去,你若是不肯答应,那我今日也索性吊死在你屋里!” 四夫人薛氏气急,大嫂一惯都是忍气吞声,从未在她面前大声说过话。 今日竟这般? 四老爷打外头回来,没有理会薛氏,反倒是同岳家大嫂点了点头。 得知大嫂来意,四老爷发了话,“想来大嫂也是极为惦记女儿的,今日既然来了,索性就带着一道回去吧。” 薛夫人也不多坐,起身告辞,又同这位妹夫好一番感谢。 想着只要妹夫在,小姑子薛氏即便跋扈,怕也不好真的叫人出来阻拦。 最终顺利将女儿接了回去。 屋子里突然少了一个人,叶景昭反倒是有些不大习惯。 总觉得屋子里空落落的。 “红枣,你明日去看看秋红,顺道儿给她送些银钱去。” 叶景昭想起秋红来,她出府也有一段时日了。 先前因着避讳二房的缘故。 也没叫人过去。 “是。” 红枣应下,又去收拾了些银钱,又同四小姐商议好了。 次日天蒙蒙亮,借故去给四小姐卖外头的豆花来吃。 早早出了府。 这些日子,二夫人江氏一直暗中派人搜寻秋红下落。 可一时竟没有半点消息来。 吩咐人盯着三房,可三房那头也没个动静。 崔嬷嬷几次在三房吃了暗亏。 二夫人江氏渐渐对崔嬷嬷有些失望,觉着叫她来,也无甚大用处。 索性便想着还将人送回母亲跟前去。 二夫人江氏的心思摆在脸上,崔嬷嬷却不大想走。 整日在二夫人江氏跟前小心翼翼伺候着。 还一在同江氏保证道,“夫人莫要担心,秋红那贱蹄子迟早能找出来的。” 江氏微微皱眉,面上不悦。 推开崔嬷嬷那正为她梳妆的手。 唤了廖嬷嬷进来伺候。 崔嬷嬷闹了个没脸,讪讪立在一旁。 二夫人江氏心中哪里不明白,秋红迟早会出来的道理? 可若真等到那时,只怕秋红那贱蹄子早已生下那贱种,还带回来反倒要挟上二房来。 可恨自己那儿子是个不争气的。 江氏如今暗恨自己这些年将儿子给宠过了头。 “廖嬷嬷,无论什么法子,务必尽早将秋红寻出来。” “对了,吩咐人将秋红老子娘一并关起来,放出消息去,我就不信,不能将她逼出来。” 江氏眼底闪过一抹阴狠。 廖嬷嬷应下,当下就吩咐人去办二夫人交代下的事情来。 红枣并未在外头多耽搁时间。 搁下银钱,又好一番叮嘱秋红。 这才买了豆花,早早回了府。 “秋红如何了?”叶景昭一面吃着那冒着热气的豆花,一面问道。 红枣为四小姐沏了一杯热茶,“四小姐不必担心,秋红现下一切都好,瞧着红光满面,倒是极为富态,就连小腹,如今也隆起了好高。” 叶景昭点了点头,就没再追问。 红枣又道,“秋红还同奴婢闲聊,说隔壁的婶子看着她的肚子,说这一胎必是男胎。” 叶景昭搁下勺子,用帕子擦了擦唇角。 又端起茶盏,轻吹了几下,这才抿了一小口。 “若真是男胎,只怕二房有的忙。” 唇角不自觉上扬。 以秋红的手段,怕是二伯母江氏会难以应付。 第75章 落入虎口 当叶景昭听说二伯母江氏吩咐人将秋红老子娘给关了起来。 她吩咐红枣又去给秋红送信。 叫她莫要露面,现下一切都没有她腹中的胎儿重要。 且二伯母不会真的伤了秋红的老子娘。 秋红应下。 大夫人梁氏吩咐婆子将三弟妹谢氏同四小姐请了过去。 待到了大房,大伯母梁氏唤她去寻二姐姐叶静妙说话。 今日大夫人梁氏唤了三夫人谢氏过来,是想叫三弟妹看看给钱家的下聘礼。 顺道也将聘礼单子交到了三弟妹手上,“三弟妹,你也明白,现下老夫人还不知此事,我同伯爷正在商议,只是此事不可耽搁,就劳烦你且送去钱家。” “日后,重哥儿自是要好好谢媒的。” 大夫人梁氏现下没有可以信的过的人,唯有三弟妹。 三夫人谢氏也不推辞,收下聘礼单,让大嫂莫要担心。 大夫人梁氏这头正同伯爷还在商议如何让老夫人应下这门亲事。 另一头,门口小厮让丫鬟进来通传,说是伯府门口跪了一位妇人。 只是今日一早,老夫人就带着四夫人薛氏出了门,现下不在府中。 小厮只能寻到了大夫人梁氏处。 “门口到底何事?” 大夫人梁氏匆匆带着人往正门去。 丫鬟回道,“来传信的小厮说,门口的妇人说是来求见四老爷的,还说是四老爷的妾氏……” 大夫人梁氏立刻想起了先前的丘夫人来。 三夫人谢氏也跟着大嫂一道儿去了正门处。 梁氏微微皱起眉头来。 几日前四弟去城外采买,现下不在府中,老夫人同四弟妹薛氏今日也恰巧不在府中。 这丘夫人忽然闹上门来,怎就这般巧合? 承恩伯府门前围了一众看热闹的人。 大夫人梁氏站在门内,瞥了一眼外头,就吩咐道,“将人先请去正厅说话。” 梁氏走这一遭,不过是想确认一下,到底是不是丘夫人。 也不等丫鬟将人迎进来,就带着三弟妹先往厅正去了。 丘夫人今日带着女儿一道儿登门。 母女二人衣着素净。 丫鬟领着母女二人一进门,丘夫人就拉着女儿跪在了厅中。 大夫人梁氏给一旁的丫鬟使了眼色,“快快起来说话。” 丫鬟搀扶起丘氏母女二人,又领着人坐下。 “大夫人,我实在是走投无路了,这才寻上门来,不知四老爷可在府中?” 丘夫人一面落泪,一面哽咽问道。 “四弟前几日去外头采买,现下并不在府中,不知你可有什么难处?” 大夫人梁氏吩咐人给丘夫人母女上了茶点,又吩咐丫鬟去备了吃的来。 “大夫人,不知我要怎么才能联系上四爷,可否告知于我?” “这事儿,我恐帮不了你,平日我不大插手此事。一切都是老夫人同四弟妹掌管着,不若等了老夫人回来再说?” 丘夫人苦笑摇头,眼底淡淡哀伤。 她知晓现下老夫人不在府中,这才登门来,想着大夫人仁善,许能帮她联络四爷。 见没有达到心中所想,有些失落。 可又不肯就此作罢,看着大夫人,满是乞求,“可否劳烦大夫人给四爷传个口信?” 大夫人梁氏虽迟疑,但也还是应允了。 “你说。” “劳烦大夫人告诉四爷,说我回去了,只是求他再来见上一面,我有要紧的事情,要同四爷交代。” 丘夫人起身,再度跪下,跟着来的女儿,也跟着母亲一道儿跪了下去。 连嗑了几个头,这才道。“大夫人恩情,我没齿难忘,只愿有机会,能报答一二。” 说完也不多耽搁,带着女儿就告辞离开了承恩伯府。 大夫人梁氏起疑,吩咐人去打探。 三夫人谢氏陪着大嫂梁氏。 妯娌两人闲话此事,大夫人梁氏道,“这丘夫人瞧着似有难处。” 三夫人谢氏点了点头,也跟着说起,“今日瞧着,丘夫人倒像是特意来寻大嫂的。” 大夫人梁氏点了点头,这一点,她也猜到了。 丘夫人见四老爷不在府中,心中对伯府就多了几分戒备。 留下只言片语,就带着女儿匆匆离开了伯府。 不多时,嬷嬷来回话。 原来,老夫人今日带着四夫人薛氏出门,是因着前些日子四夫人薛氏同丘夫人婆家人联系上了。 今日特意叫老夫人出去,为的是叫人将丘夫人母女带回去。 不知怎地,丘夫人先得了风声,反倒来了伯府。 许是知晓此次难以脱身,同大夫人梁氏求了个恩情。 带着女儿就回去了。 大夫人梁氏同三夫人谢氏也才知晓前因后果。 只是前脚丘夫人才离开伯府。 后脚四老爷从外头采买回府。 从大嫂处得知丘夫人今日登门的缘故。 换了衣裳就去寻丘夫人。 三夫人谢氏同大嫂梁氏一道儿回去,接了女儿,这才回了芷汀苑。 “母亲,前头丘夫人来做什么?” 叶景昭早从下人们口中得知了方才发生的事情。 母女二人走在回芷汀苑的路上。 开口问起。 三夫人谢氏叹了一声,有些无奈与同情,“丘夫人也是个苦命的,你祖母同你四婶寻了她婆家人来,将人带回去了。” 丘夫人离开伯府,不必打听,必然是落在了老夫人同四弟妹薛氏手中。 傍晚,四老爷就带着丘夫人母女回了伯府。 老夫人才梳洗正要歇下,谁知四老爷带着人就来了。 老夫人院里闹了好大的动静。 各方的夫人自然要来瞧。 薛氏得了信,也过来瞧。 一见着四爷竟将人又带了回来,心下暗骂,丘夫人这个贱人,还真是阴魂不散。 叶景昭也跟着母亲换了衣裳过来瞧。 还未进院屋,就听见四叔的的咆哮。 “母亲,这些年,儿子一直明白,您不喜欢我,我也从未同母亲提过什么要求。” “如今,儿子只这一个要求,您还不肯答应。” “母亲,您心里真的没有一点儿子的位置吗?就这般容不下丘氏不成?” “母亲!儿子只求您这一次,就允了儿子吧!” 随即传来老夫人的怒吼,“你这个混账,给我住口,你要留下丘夫人,那就是忤逆不孝!” “你若非这丘夫人不可,那就休怪我不念母子情分,将你逐出府去!” 四老爷失望惨笑着, 身子微微晃动着,满眼失望。 第76章 他的女儿 “母亲!” 四老爷声音颤抖,可还是存了一分侥幸。 谁知,母亲半点没有再看他的意思。 四老爷缓缓起身,就拉着丘夫人,道,“走,咱们离开京都,即刻就走!” 老夫人屋里的下人忙来拦。 今日四老爷若是这般走了,可真真是将同老夫人的母子情分断送的一干二净。 母子二人现下又都在气头上了。 底下的婆子怕二人真的闹僵。 只得来劝。 谁知温顺乖巧多年的四老爷,现下反倒是犹如一头倔驴一般。 半点不肯松口。 今日打定了主意,要彻底搬离了伯府。 四夫人薛氏一进门,见这般情景,立刻扑着跪在四老爷脚边。 双手死死抓住四老爷的袍子。 今日若四爷真的带着丘夫人离开伯府。 那日后,她就成了整个京都的笑话。 她不就要守了活寡不成? “四爷、四爷、你不能这般无情无义,我跟了四爷多年,四爷怎能弃我于不顾。” 四夫人薛氏大声哭喊着。 这时大夫人梁氏已跟着几位妯娌走了近来。 老夫人已被老四一家子气的血压升高,眼前冒着金星。 呼吸急促。 袁嬷嬷在一旁为老夫人顺着气,一面劝着老夫人。 大夫人梁氏上前,见了礼,这才同婆母说道,“婆母莫要动怒。” 老夫人直直盯着老四,抬手指着他,怒斥道,“我一把年纪,如今你们一个个都嫌弃我命长不是,整日来我跟前闹。” “等我到了地底下,你们随便闹,到那时,自有叶家列祖列宗来收拾你们!” 四老爷听了这话,心中的火气莫名又添了一层。 挣脱被四夫人薛氏牵制的束缚,“母亲这话,真是好笑,儿子自幼到如今,什么事情都依着母亲,今日不过为着这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母亲都说出了儿子忤逆不孝的罪来,可见是母亲一直巴不得儿子去死不是!” 四老爷讥笑着,老夫人被气的说不上一句话来。 只能抬手指着老四,真真是孽债,这逆子今日是存了心想把自己气死。 袁嬷嬷为老夫人一直拍着背,顺着气。 可四夫人薛氏还在一旁不肯罢休,“婆母,四爷正在气头上,您何故这般激怒四爷?儿媳也明白,您不大喜欢四爷,可是……” “可是四爷到底也是您的儿子啊!” “滚!你们都给我滚!我只当没有生过你这逆子,带着你媳妇都给我滚!” 若是老夫人恼四老爷,也不过是因着现下在气头上。 可心中到底没有真的想将老四给撵出去。 可这老四媳妇这话,反倒叫老夫人半点没有留下老四一家的心思来。 薛氏平日是个蠢货,同四老爷如何闹。 她也未曾真的打罚过薛氏。 即便为着丘夫人,可今日老四媳妇竟然这般控诉自己的不公。 这叫老夫人还如何忍。 四老爷见母亲这般,事情已经没有挽回的余地。 转身就要拉着丘夫人离开,也不管跪在地上的薛氏。 丘夫人面上早已挂满了泪。 她拦住四老爷,微微摇头,示意四老爷莫要着急。 一面回身拉着女儿,猛地跪在老夫人跟前。 痛哭诉求,“我不敢奢求旁的,只求老夫人能容下兰姐……” 老夫人已经极力压制怒火。 这丘夫人竟然还想叫她容下她的女儿?可真是痴人说梦。 “你也真敢想,我堂堂伯府,欠你什么,为何要帮你养着你自己同旁人的女儿?” 老夫人嗤笑着,眼底满是轻蔑与不屑。 她如今真是半点瞧不上这位丘夫人。 丘夫人的女儿兰姐,被众人审视打量着。 何曾见过这般阵仗,瑟瑟发抖,垂下头来。 默默忍受着外人那异样的目光。 “老夫人,兰姐、兰姐是四爷的女儿。” 丘夫人再度哽咽。 方才还吵闹的屋子,霎时鸦雀无声。 众人皆惊。 兰姐又惊又喜又恐,只能无助望向母亲,想要寻得一个真相。 四老爷不可置信,冲到丘夫人跟前,紧紧拉着丘夫人的胳膊,追问道,“你说什么?你说什么?” “四爷,兰姐是您的女儿,当年离开伯府之时,我就怀了兰姐……” 丘夫人望着四爷,视线模糊。 四老爷身子一僵,震惊又无措。 眼神慈爱地望向兰姐,他从未奢想过自己此生能有儿女。 初时,他见兰姐,总是觉得那孩子同他有缘,又亲切。 谁知那原来竟是他的孩子。 四夫人薛氏怔愣住,忽地起身冲上前,将四老爷同丘夫人拉开。 咆哮道,“你这个贱人,说,你为何要骗四爷,四爷待你不薄,你怎能这般欺骗四爷!” 四老爷猛地一把推开薛氏,满是厌弃。 老夫人眸子沉了下来。 “你如何证明!” 老夫人自是不信,可若真是老四的骨血,又怎能真的叫她流落在外? 丘夫人满是羞愧,可为了女儿,还是诉说起了当年之事。 原来丘夫人当年被四夫人薛氏撵出伯府的时候,已有了三月身孕,只是她没有告诉任何人,包括四老爷。 她原本奢求四老爷能在外头来寻她。 谁知等了一月,四爷都没来寻她。 她失望离开京都,随后草草嫁人。 新婚之日,夫君见她隆起的小腹,又恼又恨,对她一阵拳打脚踢。 可兰姐这孩子命大,即便孕期她被夫君如何拳打脚踢,兰姐还是活了下来。 在一日日做小伏低,温顺谦卑的姿态下。 夫君这才渐渐容下了兰姐。 只是夫君心中的盘算,竟是想着等养大了,将兰姐卖出去。 “老夫人,您若是不信,可去打听,当年我是何时生的兰姐。” 老夫人转头看向袁嬷嬷,袁嬷嬷会意,吩咐人就去探查。 薛氏欲要发疯,被嬷嬷给拦了下来。 老夫人吩咐人都先散了,将丘夫人母女先留在了自己院中。 一场闹剧这才结束。 叶景昭跟着母亲往回走。 不巧前头四婶薛氏走的极慢,一路上对身后的丫鬟不是打就是骂。 四叔则是去外院歇着了。 四夫人薛氏瞧见身后的三嫂谢氏,心中正有一股无名邪火。 指桑骂槐,道,“都是一群上不得台面的东西,整日只想着去爬爷们的床,好一朝飞黄腾达,也不掂量掂量自个儿的身份。” “到底出身卑贱,即便如今得了势,又如何,还不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 宝子们,求求你们多送一些推荐票、月票啦。 感谢宝子们,爱你们呦,么么哒。 今日开始,我将开始日更三章六千字了哈。嘿嘿~~ 第77章 谁的问题 说完一巴掌打在丫鬟脸上,扭头趾高气昂看向三嫂谢氏。 三夫人谢氏身子微微发抖。 回过神来,反倒嘲讽道,“四弟妹,没想到你屋里的丫鬟,竟然各个都存了要取而代之的心思,可见四弟妹平日识人不清。” “干脆借着今日的由头,不如都撵出去,索性四弟日后接了丘夫人母女回来,你屋里想来也用不了这么多人来。” 四夫人薛氏原想嘲讽三嫂谢氏,谁知反倒是被将了一军。 也顾不上什么体面,朝着三嫂谢氏就啐了一口,“你是个什么东西?也配同我说这些。” 三夫人谢氏其实同人争吵的功底,也还是有些战斗力的。 可薛氏按着市井泼妇哪一套做派来。 谢氏反倒有些招架不住。 叶景昭轻笑一声,满是疑惑望向四婶。 一面行礼,一面好奇问道,“四婶,我倒是有些好奇,若兰姐真是四叔的女儿,那先前说四叔不能生育的大夫,莫不是诓骗了阖府上下?” “这些年,四叔平白担了这污名,且那庸医竟敢在伯府内捣鬼,想来祖母定然是容不下这庸医在京都行医,少不得要好好拷问一番。” 唇角的笑意愈发深了。 四夫人薛氏却是听的身子颤栗。 气的白了脸,咬着牙,再没说出一句来。 抬脚匆匆回了四房。 这疑惑,方才在老夫人屋中之人,又怎会想不到? 若是一时想不起来,怕是不消片刻,也会联想起来。 是啊,这些年,四婶仗着四叔身子问题,在伯府内天不怕地不怕。 她在伯府横行的勇气,一来是仗着自己的陪嫁,二来就是四叔的身体。 如今若证实了丘夫人的女儿兰姐,真真是四叔的孩子。 只怕当年为四叔看诊的大夫又要被再次寻来。 再度卷入这场风波。 老夫人又怎会看不出来? 其实不用细查,只怕那大夫当年是被四夫人薛氏收买。 这些年,老夫人任由薛家拿捏。 如今若是证实此事,只怕是薛家少不得还要拿出更多的银钱来。 才能为四夫人薛氏摆平了这场风波。 既然不是四老爷的问题,那问题就出在四夫人薛氏身上。 不能生养的人,怕就是四夫人薛氏自个儿。 这些年,四老爷平白为她背了这些年黑锅,叫人非议看不起,时常抬不起头来。 如今一朝出了这口恶气。 只怕四房的天眼瞅着就要变了。 “四小姐,奴婢听说,老夫人派出去打听消息的回来了。” 红枣从外头推门而入,行了一礼,也不上前来。 先去炉子处将身上的寒气驱散了。 这才上前回话。 叶景昭正在临摹名家字迹,听了这话,心中其实早已有了定论,浅浅应了一声。 红枣反倒是有些好奇,“四小姐就不好奇么?” “这事儿,其实不用查,也十有八九是真的,你且吃杯热茶祛祛寒。” 叶景昭搁下毛笔,指了指桌上的热茶,吩咐道。 红枣眸子清亮,“嘿嘿”笑着。 吃了一盏茶,还是将事情一股脑说了出来。 “丘夫人的女儿兰姐果真是四老爷的,听说老夫人还吩咐人去寻当年为四老爷看诊的大夫来问话,谁知那大夫竟然连夜溜了。” 红枣对那大夫,也是一脸鄙夷,“听说医馆前一日还正常开着,夜里人就带着金银细软逃了去。” “老夫人吩咐人去寻了,还命婆子将四夫人看管了起来,不叫四夫人随意走动呢。” 那大夫提前得了消息,溜走了。 这事儿能是谁做下的? 虽没有证据,可除了四夫人薛氏,还能有谁? 四老爷这些年受的那些窝囊气,如今可算是出了一口气。 整个人看着也精神了许多。 走起路来,都是挺胸昂首,充满着自信。 四夫人薛氏又被人看守起来,同外界彻底断了联系。 整日在屋内打砸闹着。 众人也只当看不见,听不见。 老夫人吩咐人对老四媳妇衣食皆是照旧。 真逼急了薛家,她心中也有几分顾忌。 这一日,老夫人一早吩咐人都过去说话。 难得丘夫人今日也出席了这次谈话。 老夫人特意吩咐人在末尾给丘夫人母女添了坐椅。 “今日叫你们来,是宣布一件事情。” 老夫人声音清亮,“兰姐儿是老四的孩子,日后就是咱们家的小姐,过几日,我就吩咐人,将丘姨娘同兰姐儿写入族谱里头去。” 老夫人一开口,就是定了丘氏母女的地位。 丘姨娘慌忙起身,兰姐儿也跟着母亲一道儿跪在了地上。 “谢过老夫人。” “谢过祖母、” 老夫人满意点了点头,可心中到底有些为老四可惜。 又吩咐道,“就同外头说,丘姨娘母女这些年流落在外,如今好不容易寻了回来。” 只字不提丘姨娘另嫁之事。 老夫人到底在乎伯府名声。 “是。” “……” 众人应下。 不过老夫人再次开口,望向老四,吩咐道,“老四,这些年,你屋里也没个什么人,如今丘姨娘母女回来,可四房到底还是太冷清些。” “我已吩咐袁嬷嬷给你物色了两位合适的姨娘,过两日,就同丘姨娘一并送到你院儿里去。” 老夫人想着,既然不是儿子身子的问题。 老四虽然年纪比不得年轻时,可四房开枝散叶如今也还来得及弥补。 四老爷正要推辞,能同丘姨娘再续前缘,他已是不敢再奢求旁的。 可才一张口,还没说出一个字儿来。 就被老夫人一个冷眸瞪了过来。 四老爷惺惺住了口。 兰姐儿比叶景昭的年岁还要大一些。 可老夫人不让按着伯府姑娘的顺序来,对外就称呼兰姐儿就行。 心中到底对丘姨娘母女还是有几分介怀。 如今四房,只剩四夫人薛氏还不知此事。 老夫人只等薛老爷回府,好将薛家一家子请了来说明此事。 众人各自告辞散去。 叶景妙特意来寻叶景昭说话,“四妹妹。” “二姐姐。” 彼此二人互相行了礼。 叶景妙说起来意,“兰妹妹如今回来了,我寻思着,给兰妹妹也送份贺礼去,想看看四妹妹可有什么想法。” 一家子姊妹,若是只有她送,恐要生是非。 故而来寻四妹妹商议。 叶景昭想起兰姐姐,那般性子怯懦,身子单薄的姑娘。 瞧着就有几分我见犹怜的气势来。 “二姐姐可还去问过三姐姐了?” 第78章 又多一位 叶景妙尴尬笑着,她还未曾去寻三妹妹。 想着叫四妹妹同她一道儿过去。 只得摇着头。 “不如二姐姐先去问问三姐姐?若是三姐姐也要送,那咱们就送相差不多的礼物来。” 她可不想去叶景云跟前触霉头。 这些日子,指不定二房还如何盘算着自己。 她反倒没有送上门去的道理来。 “四妹妹,不如……咱们一道儿过去?”叶景妙嗡声说道。 叶景昭坦然摇着头,“二姐姐,你也明白,三姐姐一惯不大喜欢我,二姐姐自个儿去,想来比我跟着一道儿去,要方便一些。” 她说的是实话。 叶景妙也明白。 见劝不动,只得先去了二房。 叶景云得知二姐姐叶景妙的来意,嗤之以鼻。 满是不屑,嘲讽道,“二姐姐要自轻自贱,何苦拉上我跟着你一道儿丢人现眼去?” 叶景妙尴尬离开了二房。 也没再去三房,反倒将此事搁置下来。 叶景昭见二姐姐没再折返回来,也没吩咐人送信来。 心中便猜到几分。 索性吩咐红枣带着给兰姐姐的贺礼去了大房。 若是叶景妙也送,就吩咐丫鬟跑一趟就是了。 二人不过都送了一支赤金簪子算作贺礼。 那知,兰小姐诚惶诚恐收下了贺礼。 想去谢礼,又恐行礼不周,只能先让丫鬟带了谢意先各自回去。 只等过些日子自己学好了礼仪规矩,再登门去致谢。 如今不似先前,她没有想过自己有朝一日能到侯门公府里来做小姐。 自幼识得字也不多。 如今祖母吩咐人教着规矩,还有人教着先识得一些字来。 莫要日后出府赴宴,叫人笑话。 起先还有些不自在,日子久了,也倒是适应了。 薛家老爷回府后,看见女儿在府中,二话不说就给了薛夫人一巴掌。 直骂薛夫人是个没脑子的蠢货。 薛老太爷如今早不理庶务,儿子院里的事情,也从不插手。 承恩伯府来传信,说老夫人请薛家一家子过门去,有要事详谈。 薛老爷正巧也要去承恩伯府要个说法。 毕竟自己女儿在伯府已住了那么些时日。 如今岂能这般轻易回来? 眼下女儿又哪里有合适相看的人家来? 对方只怕猜想是承恩伯府挑剩下的,哪里肯结亲去? 先前薛老爷打算将女儿送进伯府去,等日后女儿生下伯府的孙辈,从其中过继一个到薛家来继承家业。 又有嫡亲的伯府在背后支撑着,日后那孩子在京都行商。 比他还要顺遂许多。 眼瞅着盘算好的棋子,如今落了空,叫他怎能不气。 一家子登门,各怀着心思。 老夫人吩咐大房来作陪,又将老四夫妇也一并请了来。 四夫人薛氏终于得了片刻自由,知晓娘家人来了。 底气又添了几分,反倒比往日更加狂傲起来。 晨起,天色阴沉沉。 淅淅沥沥下了好一会儿的雨。 青石街上,起了一层薄薄的冰层来。 上头零落着一些还未来得及清扫的枯枝。 冰面上映着廊下的屋檐,外头起了轻风。 又添了几分寒意。 叶景昭躲在屋内,烤着炭火。 正觉无趣,王妈妈从外头端着一碗参汤走了进来。 行了一礼,将参汤端到了四小姐跟前。 红枣从王妈妈手中接过参汤,端到了四小姐跟前。 “薛家今日来人了,老夫人喊了大房去作陪,三夫人恐大厨房的午饭要比平日送来的迟一些。” “索性叫老奴熬了参汤来,先给四小姐垫垫,再者今日又添了几分凉,让四小姐喝了参汤,也增强些抵抗力来。” “母亲费心了,谢谢王妈妈了。” 叶景昭接过参汤,小口吃着。 “王妈妈坐下说话罢。” 见王妈妈并未有要走的意思,她便示意王妈妈先坐下说话。 王妈妈笑着道了谢,又道,“这天愈发冷了,三夫人生怕叫四小姐过去一道儿吃,恐在外头吃了冷风,着了凉,就不好了。” 王妈妈絮絮叨叨说着,叶景昭笑着听着。 见她用完参汤,王妈妈接过空碗,这才告辞离开。 红枣又去外头端了些糕点进来。 一进屋,就同四小姐说道,“听说薛家起先闹了一番,后来不知怎地,竟然就肯坐下好好说话了。” “底下的人都在议论,说薛太爷发话,要往伯府再送了一万两白银来。” 这对于薛家来说,并不算多。 可比起当年四夫人薛氏进门时的那二十多万两陪嫁来说。 也不过是零头罢了。 不过四夫人薛氏竟然同意了四老爷纳妾。 丘姨娘母女已搬进了四房。 薛家人离开伯府时,没了先前入府时的气势。 薛老爷板着脸,不理自己父亲薛太爷。 叶景昭心中大致猜到了一些。 只怕是四婶这些年做的那些事,如今被老夫人拿捏住了短处。 最让薛家没有脸面的事情,就是一家子瞒着伯府,自家女儿不能生养之事,背地里还设计将此事诬陷在了四老爷身上。 如今被伯府拿捏住了,自然失了气势。 傍晚时,又淅淅沥沥下起了雨。 红枣端了吃食进来,又说起了另一件稀奇事儿来。 “四小姐,方才奴婢瞧见二夫人娘家派人过府来了。” “哦?这大晚上的,怎会忽然登门来?” 红枣摇了摇头,又道,“待会儿奴婢再去打听一下。” 二房内,来的人是骁勇侯府大夫人阮氏身边的陪嫁嬷嬷。 那嬷嬷脸色不大好。 二夫人江氏只当娘家是否出了什么事? 还不等追问,那嬷嬷先行了一礼,这才道,“姑奶奶,我们夫人吩咐老奴来,将崔嬷嬷叫回去。” 江氏微愣,崔嬷嬷在一旁也有些疑惑。 二夫人江氏欲要追问,那嬷嬷却不肯多言,只道,“姑奶奶,天色也不早了,路上也不大好走,老奴就不耽搁姑奶奶歇息了。” 见此,江氏也不好再追问,吩咐崔嬷嬷先跟着回去。 崔嬷嬷衣裳都没来得及收拾,忐忑着回了骁勇侯府。 叶景昭得知是江家大夫人阮氏的嬷嬷登门。 且崔嬷嬷还被叫了回去。 心中有些困惑,这般是为着何事? 随即同红枣吩咐道,“你明日且仔细打听打听,看看崔嬷嬷为何忽然被叫了回去。” —— 宝子们,节日快乐呀。 第79章 失踪了 听说崔嬷嬷这般被叫了回去。 也不是因着旁的。 实在是,这事儿说出来,没有脸面。 事情起因,是因为叶景昭那崔姑姥爷闹起来的。 那位崔姑姥爷是个吃喝嫖赌样样都沾的混货。 还美其名曰,是为了结交好友,对自己科考仕途有益处。 也不看看如今都多大年岁,整日吃的醉醺醺,怕是大脑也早已被酒精麻痹了去。 学业功课上是不见读过一页来,整日倒是说的头头是道的借口来。 先前崔嬷嬷隔几日都会吩咐人去送银钱。 谁知前些日子,崔嬷嬷因着被二夫人江氏恼了。 一时竟忘记叫人给崔老爷送钱去。 谁知崔老爷手上没了银钱,也不知崔嬷嬷如今来了承恩伯府,还只当人在骁勇侯府去了。 登门就去闹。 崔老爷是个不要脸面的混货,骁勇侯府那样的高门大户,这般被闹了一通。 叫人看了不小的笑话来。 江老夫人先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皆因着自幼同崔嬷嬷的情分。 好在先前也没有这般闹过。 谁知如今竟闹的这般难堪,叫江家在京都丢了好大的脸面去。 也等不急,连夜吩咐人将崔嬷嬷叫了回去。 崔嬷嬷同崔老爷好一番闹,又给了银钱。 崔老爷嬉皮笑脸从骁勇侯府离开。 江老夫人紧抿着唇,硬是将要说出口的话给咽了回去。 只吩咐崔嬷嬷这些日子就不要出门去了。 也不要再往承恩伯府去,生怕崔嬷嬷的男人闹去女儿跟前,叫女儿在婆家丢了脸面。 “我那姑姥爷可真是英姿不减当年啊!” 叶景昭靠着软靠,身子斜倚着,墨黑的秀发随意散落在胸前那绣着满面杏花的袄子上。 白嫩纤长的手上正捧了一册新得的游记。 正随意翻阅着。 红枣说的有些口渴,喝了一杯茶水,方才点头,“只怕崔嬷嬷一时半刻也回不来了。” 她视线自始至终未曾离开手中的游记,浅浅“嗯”了一声。 崔嬷嬷不在伯府,肉眼可见三夫人谢氏眼底的笑意这两日愈发的深了。 整个人身子顿时都清爽了许多来。 老夫人为四房新进门的丘姨娘和另外两位姨娘办了一桌席面。 各房都送去了贺礼,并未留下用饭。 毕竟薛氏那脸比锅底还黑。 真真是影响食欲。 四老爷如今吐了一口恶气,整个人走起路来,都轻飘飘的。 老夫人挑选的那另外两位姨娘,虽是清白。 可那性子一个比一个厉害。 老夫人为的就是要压制四夫人薛氏这么多年在四房的嚣张气焰。 进府第一日,自然都是各自先藏着自己的脾性。 没过两日,摸透了四夫人薛氏的脾性。 这才渐渐显露出了自己的本性来。 因着四爷疼宠丘夫人,且丘夫人还有女儿傍身。 那两个新进门的姨娘自然是没有先排挤丘姨娘。 反倒丘姨娘待二人和善,也没少送礼物和吃食给二人。 那二人眼下一并将矛头对准了四夫人薛氏这当家主母。 平日里小吵小闹不在话下。 四夫人薛氏是个不大聪明的,斗不过嘴就吩咐人去打罚那两位姨娘来。 那两位哪里肯任由被丫鬟打罚? 扭打在一处,反倒是误伤了四夫人薛氏来。 四爷因着也恼四夫人薛氏,命令底下人不可将四房的消息传出去半点。 若是有人敢去薛家通风报信,一并狠狠打一顿撵出府去。 他反倒同丘姨娘过起了自己的小日子。 二人如胶似漆,仿佛年轻时一般,依旧浓情蜜意。 兰小姐如今眼界学识也比从前好了一些。 老夫人到底顾念她是四房现下唯一的孙辈。 时常叫了兰小姐过去,虽说叫她伺候着老夫人。 可也是在暗中教导她的为人处世,眼界学识,规矩礼仪。 这一日,晌午过后。 日头当空的天色,竟然渐渐飘起了细碎的雪花。 细密精致的碎雪。仿佛夏日里的棉絮,迎着烈日,透过从茂密翠色的枝叶中随意飘散的棉絮一般无二。 不过现下那碎雪是从飒飒枯枝中飘散落下。 倒是叫人看的有几分沉醉。 一时兴起,她让红枣去大厨房要了小的炭火炉子来。 又吩咐人去外头采买了新鲜的羊肉来。 在院中,就着那漫天飘落的碎雪,一面煮了热茶,一面烤着鲜嫩的羊肉来。 再在炉子上烫上一壶黄酒来。 想着就恣意。 三夫人谢氏也正好有此意,又打赏了银钱出去,让多采买一些回来。 索性院子里嬷嬷丫鬟人人都尝一份。 “红枣怎么还没回来?” 叶景昭见从外头采买的丫鬟都已经提着羊肉回来了。 可去大厨房要炭火的红枣却一去不复返。 心下正疑惑,不觉有些紧张起来。 三夫人谢氏视线也往门口去张望,又看向女儿,说道,“不必着急,想来许是路上绊住脚了。” 叶景昭还是有些担忧,吩咐前些日子被王妈妈调教好后。送来她身边伺候的香缘、香落二人。 “香缘、香落,你们去寻寻红枣,看她莫不是耽搁了去?” “是。” “……” 两个丫鬟应是,这才匆匆去大厨房去寻红枣姐姐来。 叶景昭也做坐不住,同母亲致歉后,方才往大门处走去。 心口剧烈跳动着,心下有些烦躁。 说不上来的不安。 她在回廊下焦急来回渡着步子。 王妈妈从屋里取出两件斗篷,先伺候三夫人谢氏披上。 又去廊下给四小姐披上一件墨绿色斗篷,“四小姐不必担心,想来红枣那丫头指不定在何处贪嘴,这才耽搁了去。” 叶景昭摇着头,并不认可。 红枣不是个会被人叫住耽搁事情的性子。 也不会叫她担心。 今日这般反常,莫不是出了事情? 瞧见远处香缘、香落二人归来,脚下步子匆忙慌乱。 叶景昭的心一点一点往下沉了下去。 巨大的不安,迎面袭来,压的她有些喘不上气来。 “怎么回事?红枣呢?” 二人正行了礼,还未开口,叶景昭就急急问道。 那两个丫鬟神色也有些慌乱,头摇个不停。 “回四小姐,我们没有寻见红枣姐姐,大厨房说红枣姐姐早拿了炭火走了。” 叶景昭身子晃了晃,王妈妈连忙扶住,同两个丫鬟斥责道,“可还去旁处打听了?” 香缘轻轻点头,“奴婢二人顺着这一路寻了过来,倒是没有寻到红枣姐姐,反倒……” “说。” 王妈妈怒喝了一声。 “奴婢在园子里一处拐角,发现了一个炭炉,去问了大厨房,说那正是红枣姐姐拿走的。” 第80章 断了胳膊 “什么?”叶景昭瞳孔猛一震。 心中猜到,红枣恐出了事儿。 三夫人谢氏这时也上前来,安抚女儿道,“昭昭,莫要担心,母亲这就吩咐人去找,到底是在府中丢的,不会出什么事儿的。” 叶景昭心中并不乐观。 心中猜到了,红枣的失踪,恐是同二房有关。 二伯母这般敢在府中对她的丫鬟动手。 只怕是已经狗急跳墙。 叫她怎能不担心。 三夫人谢氏吩咐王妈妈带着丫鬟就出去寻。 叶景昭却拦住王妈妈,道,“悄悄去二房打探。” 王妈妈疑惑,叶景昭也不肯详说,催促王妈妈快些带人分头去寻。 芷汀苑内,除了留下一个看宅子的丫鬟,就只剩下主仆二人了。 三夫人谢氏扶着女儿,走到一旁歇下。 “昭昭,你是不是怀疑你二伯母?” 三夫人谢氏并不知秋红同二房三公子之间的事情。 叶景昭紧锁着眉头,满是担忧,“母亲,先前秋红被我故意支出府去,不是因为女儿恼了她……” 她停顿了片刻,终是将一半实情告诉给了母亲。 “秋红同三哥哥厮混在了一处儿,二伯母知晓此事,原本想除掉秋红,她得知消息,求到女儿跟前。” “女儿想着,主仆一场,到底全了这些年的情分,故而将她背地里送出府去。” “怕是二伯母不肯罢休,暗中没找到,也派人来打探过,见问不出什么来,想必就想从红枣口中得些什么消息来。” 她并没告诉母亲,秋红已怀了三哥哥骨肉之事。 三夫人谢氏,蹙起眉头,心中有些不解。 这其中莫不是还有什么事情? “你莫要担心,母亲这就去寻你大伯母去,看看你大伯母能不能帮上些什么忙来。” 叶景昭缓缓点头。 谁知,众人寻了一圈,都没有寻到。 虽猜到红枣怕是落入二房手中。 可眼下到底没有撕破脸皮,不好直接上门去要人。 反倒落人口舌。 二伯母一口咬定,人不在二房。 那时又该如何? 府中廊下挂起了灯盏,各房的院门也逐一关上。 芷汀苑内,因着众人都在寻着红枣的踪迹,故而院门敞开着。 就连门口,也一直都有丫鬟看守着。 三房丢了个丫鬟。 老夫人还以为府中莫不是进了贼,起先也吩咐人去找,又派人细细查来。 二夫人江氏往老夫人院里去了一遭,老夫人便没再张罗人去寻。 反倒是早早洗漱歇下了。 大夫人梁氏吩咐婆子仔细找。 谁知竟是半点没有可靠的消息。 当下责罚了好几个婆子。 大夫人梁氏从各处挑选了自己信得过的婆子,往府中各处门口发派了过去。 这事儿,可大可小。 若真是伯府出了乱子,有朝一日,府中小姐莫名失踪,岂不是更要命? 现下丢了个丫鬟。 到底也叫大夫人梁氏主注意到了府中各处的安全隐患及漏洞。 当下就整改起来。 “四小姐、四小姐、红枣姐姐回来了……” 屋外头丫鬟的声音响彻三房。 叶景昭半点没有困意,在屋内坐立不安。 跟前是香缘在伺候着。 听见动静,她立刻冲到了门口来。 “四小姐,红枣姐姐回来了!只是……” 那丫鬟先是说了喜讯,可末了眼底闪过一抹惊慌。 叶景昭没再追问,推开那丫鬟,就去寻红枣。 谁知正撞上王妈妈同两个丫鬟正抬着昏死过去的红枣回了屋子。 红枣浑身染满了暗黑色的血渍。 脸颊上也是一道青一道紫。 叶景昭看着红枣这般,心中涌起怒火。 双手紧握成拳,紧咬着唇角。 王妈妈吩咐人去请了大夫,又打了清水来给红枣清洗身子。 那浑身染满血渍的衣裳被一层层褪下。 只见红枣全身上下没有一处完好的皮肤,皆是被鞭子抽的一道道血痕。 白嫩的肌肤,现下破败不堪。 蓬头垢面,瞧着极为狼狈。 王妈妈吩咐妥当,这才上前,劝道,“四小姐,且坐着歇一歇罢,现下红枣那丫头还昏睡着,也说不上话。” “四小姐叶莫要担心,红枣福大命大,一定会没事儿的。” 叶景昭忍着泪意,缓缓点头。 三夫人谢氏也过来瞧,只往屋内床榻上瞥了一眼。 红枣那般的惨状,看着就叫人心疼。 她将女儿搂入怀中,轻声安抚道,“昭昭,莫要担心,一定会没事的。” 叶景昭沉默着,倔强忍着在眼眶里打转的泪珠。 旁人不知,三夫人谢氏却明白。 红枣同女儿的情分,亲姊妹也不过如此。 大夫来瞧过,又留下了药方与药膏。 浑身上能看见的伤口,还是好医治的,但大夫说,红枣被人生生打断左侧胳膊。 行过针灸,又为其固定好受伤的左侧胳膊。 伤筋动骨一百天,即便好了,也只怕同未受伤时难以相提并论。 到底会留下一些残疾。 叶景昭恨的要紧牙关,眼底充满了血丝。 她一定要为红枣讨回公道! 她一定要为红枣报仇! 她不会放过伤害红枣的那些人! 三夫人谢氏心中到底有些可惜。 眼下只等红枣清醒,再仔细问问,到底发生了何事。 大夫人梁氏听说红枣那丫鬟被找到了,打发了嬷嬷过来看。 听说了红枣的惨状,吩咐三房莫要着急,等人先醒了,再仔细详查。 绝对不会放过行凶之人。 香落留下守夜照顾红枣。 叶景昭被母亲同王妈妈劝了回去,只是这一夜浑浑噩噩,睡的半梦半醒。 早起的时候,眼底透着乌青,整个人瞧着也没什么精神。 香缘打了水伺候四小姐梳洗。 叶景昭听说红枣还没醒,也只能按奈下心中的焦躁,耐心等着。 晌午用过午饭后,红枣终于醒了。 叶景昭得了信,即刻过来瞧。 红枣看见自家小姐,眼泪大颗大颗滚落下来。 “四小姐……” “你先安心歇着,大夫说了,左侧的胳膊需得将养三个月。” 她快步行至床榻边。 红枣这时才察觉到左侧胳膊仿佛被什么东西束缚住一般。 回头看了一眼,眼底的泪意更浓了。 她先前只觉得左侧没有力气。 原来竟是断了。 委屈的泪意丝毫没有止住的意思。 “昨儿到底怎么回事?” 叶景昭急急问道。 红枣却支支吾吾不肯说,“四小姐,是奴婢不小心摔的。” 想起二夫人将她丢出来时的警告。 她不想叫四小姐跟着难做。 第81章 挑拨离间 红枣唇角溢出一抹苦笑,“四小姐,真的是奴婢自己摔了一跤,这才……” 这谎话,说出来她自己都不信。 叶景昭眼底晕上一层薄怒,“说,到底怎么回事!你若不肯说,就是不信我,我身边也断然不会留下不信任我的丫鬟!” 见四小姐步步紧逼追问。 红枣也担心四小姐真的不要自己。 这才说出了事情,“四小姐,是二夫人,二夫人。” 昨儿红枣去大厨房拿了炭火就往回走。 谁知在园子里,就撞上了廖嬷嬷带着三四个丫鬟正等在那里。 她心中暗道不妙,远远朝着廖嬷嬷见了礼,想着从另一条路绕开几人。 谁知没走两步,廖嬷嬷带着人就冲上来,将她捂着嘴拖去了二房。 她拼命挣扎,可奈何势单力薄。 原想着,在路上闹出动静来,恐有人能瞧见,好去三房送信。 谁知这一路上,竟是没有撞见一个人来。 待到了二房,也没瞧见什么人。 廖嬷嬷吩咐人将她关进了一间闲置的的屋子里。 随后二夫人江氏带着廖嬷嬷和几个丫鬟前来。 一番言辞恐吓,同她套秋红的去处。 红枣没有松口,只道不知。 二夫人江氏也恼了,吩咐人就对她开始动刑。 她死死撑着,没有透露出半个字来。 最后二夫人江氏命人用木棍在她左侧胳膊狠狠捶打着。 她疼的额间直冒冷汗,一张小脸扭曲成一团。 早已疼到麻木。 可她依旧没有透露出一个字儿来。 如此这般,廖嬷嬷也真怕闹出人命来。 劝了二夫人江氏,这才借着夜色命人将红枣丢了回来。 “二伯母可真是好大的威风,这般在府中打杀侄女的丫鬟,真是厉害,好厉害啊!” 叶景昭死死咬紧牙关,眼底怒火熊熊燃烧。 “四小姐,奴婢没事儿的,就算了吧……” 二夫人江氏说了,若是三房因此闹了起来。 那她必定不会放过她的主子和她。 她不怕死,可是她不想连累四小姐。 “你安心歇着,旁的事情,你就不要管了,母亲同旁人问起,你就说什么都不记得了,莫要叫母亲也跟着担心。” 屋内只有主仆二人,再无旁人。 叶景昭并不想母亲因此事着急上火。 红枣的这份仇,由她自己来替红枣报复回去。 二伯母这般敢在府中明目张胆对自己的丫鬟动手。 可见是半点不担心自己知晓闹上门去。 她是仗着祖母不会帮着三房去斥责二房。 而且二伯母又是对个丫鬟动手。 说破天了,也没有对三房几位主子如何。 那她闹上门去,岂不是白白叫人看了笑话? 既然二伯母敢明着做下此事,老夫人又在暗中维护二房。 那她也就丝毫不客气了。 心中打定了主意,又安抚好了红枣。 她让香缘备了些贺礼,就要往四房去了。 三夫人谢氏拦住正要出门的女儿,问起,“昭昭,你去何处?” 自打红枣出了事,三夫人谢氏总觉得府中一点都不安全。 想叫女儿时刻都待在自己眼皮子底下。 “母亲,我去给兰姐姐送份贺礼,兰姐姐现下搬回去也好些日子了,我还没好好去同兰姐姐道喜呢。” 三夫人谢氏狐疑着松手,心中到底还是有几分担忧,“那母亲陪着你一道儿去罢。” “母亲,我快去快回,四婶那性子,你也清楚,若是母亲登门,四婶还只当咱们母女都是去瞧她笑话呢,四婶最是心眼小了。” 叶景昭又劝了一通,三夫人谢氏这才歇下心思。 嘱咐女儿快去快回,莫要在四房待的太久。 叶景昭应下。 往四房去。 四夫人薛氏正在屋里用饭,听丫鬟来通传,说四小姐叶锦昭来了。 “这是黄鼠狼给鸡来拜年,没安好心!” 四夫人薛氏没了胃口,将手中的瓷碗重重摔在桌上。 “夫人,四小姐是来给兰小姐送贺礼来的。” 来通传的丫鬟,小声说道,生怕说错一个字惹恼了四夫人薛氏。 “哼,还不是来看我笑话的,如今个个都想在我跟前看我笑话。” 那丫鬟吓的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垂下头,不敢做声。 “滚、滚、滚,真是没用的废物。” 四夫人薛氏发了火,那丫鬟也不敢抬头,恭敬行礼快速从屋内退了出去。 生怕走慢一步,就要被薛氏责罚。 四夫人薛氏起身,就朝门口走去。 屋内伺候的丫鬟上前,将桌上的饭菜撤了下去。 谁知四夫人薛氏才走到门口,就见叶景昭打叶兰儿屋里出来。 “四婶。” 叶景昭瞧见四婶,行了礼。 四夫人薛氏翻了个白眼,转身就回屋里去了。 并未看到叶景昭朝着她这屋而来。 “夫人,四小姐来了。” 薛氏身边的嬷嬷小声提醒道。 “四婶。” 薛氏才停住脚步,叶景昭已上前来。 “呦,四姑娘这是被哪阵风将您给吹了来?” “好些日子没来给四婶请安,是我的疏忽,四婶莫要怨怪侄女才是。” 四夫人薛氏何时见过四姑娘这般同她说话? 心中警觉起来,暗道这丫头心里指不定憋着什么坏招对付她呢。 “呵。” 薛氏轻蔑哼了一声。 叶景昭也不恼,“四婶,我有话想同四婶说。” 薛氏没有接话,给一旁的嬷嬷使了个眼色,那嬷嬷将屋内的丫鬟都支了出去。 “四姑娘这是又憋什么坏招呢?” 薛氏嘴上半点不饶人,讽刺起来。 “四婶如今的日子不大好过,可四婶没想一想,到底是因着谁么?” 薛氏有些不耐烦,“还不是你四叔。” “四婶错了,怎么能怪四叔呢,四婶落到如今地步,还不是二伯母的问题?” 薛氏绣眉微拧,睨了一眼叶景昭,没有接话的意思。 “若不是当初二房拿了四婶那二十万两陪嫁,且还不念着四婶的恩情,见四婶落难,二伯母背地里还撺掇老夫人将丘姨娘母女接回来。” “若不是如此,四婶又怎能同四叔闹成如今这般地步来?” 叶景昭一字一句,细细掰扯起来。 薛氏听进心里去。 将自己当年为何能嫁入伯府通通丢到脑后。 选择性认定了一件事。 那就是因为二房,自己才成了如今的处境。 自打四房出事,可是没瞧见二嫂半点影子来。 心下越想越气,认定了是二房的缘故。 目露凶光,恶狠狠瞪着二房的方向。 “是了,二房最是无情无义,拿了我的陪嫁,我如今是半点好处没捞着!” 第82章 杀心渐起 “是啊,四婶这些年真真是受了不少委屈呢。” 叶景昭端起茶盏,亲自奉到了四婶眼前。 四夫人薛氏觑了一眼这侄女。 心中暗道,四姑娘今日怎瞧着这般顺眼呢? 随即笑着接过那一盏茶,也收下了四姑娘的“好意”。 见四婶上道,叶景昭也没有掉链子。 在一旁继续说着,“四婶若是寻四叔去帮忙同二房讨要说法,怕是没有多大用处。” “到底二伯母是实打实的受益者,四叔也不好去同嫂嫂计较这些事情不是?” “嗯,是这么个理儿。” 四夫人薛氏还在四姑娘的奉承中,半点没有察觉到一丝不对劲的地方来。 “四婶若是同二伯母讨要当年四婶的那些陪嫁,想来如今老夫人也不会插手此事,也不会偏帮其中之一。” “二伯母也不占理,传出去,旁人也只会笑二伯母罢了。” 叶锦昭停顿了片刻,审视了一眼四婶的神情。 最后说道,“那侄女就先提前恭喜四婶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来。” 离开四房的时候,叶景昭唇角弯起,笑的格外明媚。 只是想起红枣的伤,叶景昭唇角的笑意渐渐散去。 总要再找了大夫好好医治,看看可否将日后留下的残疾降到最低来。 王妈妈亲自去外头请了两位大夫来。 可那些大夫都直摇头,左侧胳膊,日后难免要留下残疾。 大夫也无能为力。 “红枣,你放心,我一定会多寻了大夫来,不会叫你留下伤残。” “四小姐,奴婢没事的。” 虽如此说着,可一想到日后自己的伤残。 红枣心底还是有几分难过。 即便笑着,可面上总带着一丝丝哀愁。 四夫人薛氏自打那一日从四姑娘口中听了那一番说辞。 仔细思量了一番,极为认可。 当下就带着婆子去了二房。 二老爷不在府中,二夫人江氏瞧见四弟妹带着婆子丫鬟一大群人上门来。 蹙起眉,有些不耐烦。 半点不想同这个嫡亲的妯娌相交。 她总是瞧不上四弟妹薛氏的出身。 商贾之女,也配同她做妯娌? 骄傲的二夫人江氏脸上写满了对四夫人薛氏的不屑。 “二嫂,今日我来,是同你讨要一些东西。” 四夫人薛氏进了屋,也没同二嫂见礼,大喇喇一屁股坐了下来。 二夫人江氏鄙夷了一眼,暗道,真真是没有规矩,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四弟妹,不知你要同二嫂讨要什么东西?先说来,叫二嫂听听,若是没有,四弟妹也好早些回去。” “四房如今人口多,怕是一时半刻都离不得四弟妹这主母。” 二夫人江氏语气里满是轻蔑。 “二嫂,就咱们二人,也不必再摆什么和气架子来。” 四夫人薛氏抬起手臂,顺了顺袖摆的褶子,轻哼了一声。 对二嫂江氏没好气说道,“二嫂,这些年,我那二十万两陪嫁给你也拿去用了这些年了,如今也该还回来了。” 二夫人江氏心下一滞,有些没有反应过来,“四弟妹,你再说什么?” “二嫂,今日咱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那钱你们拿去做什么用,我如今也知晓了,只是这些年过去了,二嫂如今也该还给我了。” “若是二嫂不肯还,那我就吩咐人将二房的东西就先都搬回去。” 四夫人薛氏说着就往身后跟着的人看去。 那些人一个个精神抖擞,只等薛氏一声令下。 “四弟妹,你敢!” 二夫人江氏怔愣片刻,回过神来,怒目瞪向四弟妹。 “二嫂若是不信,大可以试一试。” 四夫人薛氏说完,就抬手招呼身后的婆子丫鬟,吩咐道,“你们都警醒些,不论值钱或不值钱,大件或小件,今日一并抬回四房去。” “你们不必担心,老夫人处,自有我这做主子的担着。” “但你们今日若是不听我的命令,一人领了三十棍,发卖出府。” 四夫人薛氏格外加重了最后“发卖出府”几字。 这发卖出府不似旁的责罚。 一般惹恼了主子被发卖出去,极少有幸运的能落得个好人家。 极大一部分都是被发卖去花楼。 过着生不如死的生活。 “你疯了,你真是疯子、疯子!简直不可理喻!” 二夫人江氏被四弟妹薛氏这话气的浑身发抖。 一掌重重拍在桌上,同身后的廖嬷嬷吩咐道,“今日若有人敢在我眼皮子底下撒野,不必留情面!” 两位妯娌剑拔弩张的气势,仿佛顷刻之间就要爆发。 外头的丫鬟悄悄去回禀给了老夫人。 今日二夫人江氏断然不会拿出一个子儿给四弟妹薛氏。 薛氏今日也是做足了准备,她今日绝对不会空手回去。 老夫人被嬷嬷搀扶着来的二房。 只是二房早已闹的人仰马翻。 叶景昭听说今日四婶去了二房。 吩咐香落远远去盯着。 听说老夫人去了之后,屋子里只留下妯娌二人,以及老夫人身边伺候的袁嬷嬷。 不知说了什么,房门被推开后。 只见二夫人江氏脸色阴沉,老夫人面色也不大好看。 唯有四夫人薛氏笑的花枝招展,仿佛开屏的孔雀。 极力彰显自己的胜利。 就连脸颊上的那道疤痕,也被她暂时抛却在脑后。 “四小姐,奴婢只打听了这些出来。” 香落将自己收集到的消息一股脑同四小姐说了出来。 叶景昭满意地点了点头。 心中暗道,只怕是四婶薛氏已从老夫人同二伯母江氏处讨要回来了当年的陪嫁。 只是这钱谁出,现下并不知。 老夫人同二伯母江氏如今被薛氏拿捏住了。 虽然对四夫人薛氏诸多不满,可眼下也不敢真的同四夫人薛氏撕破脸。 只能叫四老爷去同四夫人薛氏周旋。 屋子里,老夫人坐在榻上,袁嬷嬷在一旁为老夫人捶着腿。 “薛氏那个蠢货,今日怎就忽然发起疯来?” “老奴吩咐人去查查。” “嗯,我一直顾念薛家当年恩情,可如今薛氏这个蠢货,整日里到处蹦跶,如今瞧着,指不定那一日,狗急跳墙,能拉着阖府去给她陪葬。” 老夫人瞳孔一缩,眼底尽是狠戾。 “老四若最后拿薛氏那蠢货没有法子,那看来,也没有别的路可选……” “也不必再顾忌旁的,叫那蠢货永远闭上嘴,才是最好!” 第83章 偷溜出府 “老夫人,这、这恐是不妥……” 见老夫人神色狠戾,袁嬷嬷开口想要劝一劝。 “老夫人如今年岁也大了,何苦平白添了孽债。” 人到一定年岁,总会担心是否会因着因果,恐闭眼后不能安生。 袁嬷嬷已经跟了老夫人大半辈子了。 在她眼中,老夫人就是她的亲人一般无二。 自然是不想老夫人因着一时走错路去。 “混货,滚、滚、滚。” 袁嬷嬷这一番相劝,老夫人并不大待见,不耐烦踹开袁嬷嬷。 “我不收拾了那蠢货,难不成,叫他们兄弟三个一把年岁,去收拾那蠢货给自己添堵不成。” 若不是薛氏今日闹去二房,老夫人断然不会起了想除掉薛氏的心思。 芷汀苑内,红枣休息了几日,身子渐渐好了一些。 已是能下地走几步。 不过左侧的胳膊还是被束缚住的。 她有些懊恼自己的身子恢复的慢。 生怕香缘、香落两个丫鬟不能尽心伺候四小姐。 “四小姐,奴婢真是没用。” “快快住嘴,莫要说这些,不然我要恼了。” 这些日子,叶景昭时常让红枣在屋里歇着。 可红枣闲不住,即便做不了什么事情,也会来四小姐跟前。 想着陪四小姐说说话,也是极好的。 “红枣,你随我出府一趟去吧。” 叶景昭忽然想起一件事儿来,搁下手中书籍。 眼神明亮。 “四小姐要出府去做什么?现下怕是老夫人不肯依呢。” 府内的动静,红枣自然也是听说了一些。 这些时日,老夫人同二夫人江氏的脸色一个比一个难堪。 如今要出府,只怕老夫人不会依。 “咱们偷偷溜出去,莫要叫人发现。” “可是要怎么偷溜出去呢?” 红枣第一个念头就是想着如何出府。 反倒不是劝下四小姐不可如此行事。 她有些懊恼,自己如今这般,走在路上怕是都叫人不察觉都难。 “后门上的婆子,想来好支走。” 打定主意出府。 叶景昭就吩咐香缘香落二人先去后门上。 给守后门的婆子送了吃食和一些清酒去。 又让二人远远守着,她只需出门一个时辰就行。 三夫人谢氏这头,也是用去大房同二姐姐叶景妙说话的借口给搪塞了过去。 谢氏半点没有起疑。 后门的婆子因着是老夫人派来的。 先前在老夫人屋里也是有头有脸的婆子。 如今被打发来守那特意为三房开的后门。 日积月累,难免心中不平。 因着守着后门的缘故,先前时常来孝敬自己的那些下人,如今也都不见来了。 这一日日积累下来,心底的落差。 叫人怎能没有意见? 香缘香落二人一面恭维着,一面诱哄着婆子吃了一杯又一杯的清酒下肚。 不过片刻,那婆子早已上头。 整个人醉醺醺,身子不自觉往后靠去。 眼皮也愈发沉重,控制不住地垂了下去。 显然已醉了过去。 口中还不时念叨着如今如何不好。 老夫人先前还时常吩咐人来打听,后来见后门上并无异样。 自打这处后门开了,三房还未从此处走过。 老夫人便没再追问。 也没派人来替换整日在此处守门的两个婆子。 这才叫她有机可乘。 叶景昭换了一身粗布衣裳,打扮极为朴素。 红枣也同样换了粗布衣裳。 主仆二人见那婆子已醉了过去。 快步朝着后门而去。 香缘香落二人,心下紧张,又道,“四小姐,不如叫奴婢也跟着出去吧……” “是啊、四小姐,就叫奴婢两个也跟了去吧。” 香缘开了口,香落也跟着附和。 二人并不知四小姐为何出府,如今规矩也学好了。 在四小姐跟前,又都是做些轻松的活计。 二人自是感念四小姐。 如今红枣姐姐受了伤,还要陪着四小姐出门。 心下难免担忧。 “不必了,此处还需得你们盯着,莫要叫旁人发现才是紧要的事情来,我快去快回。” 叶景昭又嘱咐了两句,打点好了一切,带着红枣悄悄溜出了伯府。 等出了伯府,红枣才明白,四小姐竟是要寻秋红去。 主仆二人一路从小巷子里直奔去了秋红的居所。 一路上红枣时刻警惕着周遭的一切。 秋红正在屋内为腹中还未出生的宝宝绣着肚兜。 大红色的肚兜上,是绣了一半的万福花样。 她只希望孩子是个有福气的,好惠及她这做娘的。 听见门口动静,她一惊,搁下东西,朝着大门口走去。 “秋红,四小姐来了。” 听见门口传来红枣熟悉的声音,秋红脚下步子加快。 上前将大门开启,瞧见门口的四小姐一身粗布麻衣。 她微微怔愣住,有些不确信又仔细瞧了瞧。 见果真是四小姐,连忙将人迎了进去。 “不必了,我不吃茶。” 秋红正要为四小姐倒茶,被叶景昭拦下了。 “今日来,是看看你,如今一切可还好?” 她打量着秋红的腹部,见她小腹如今已隆起,瞧着就有四五个月份大。 秋红面色红润,整个人也比从前臃肿了许多。 气色也比从前好了许多。 皮肤也变的光滑白皙起来。 秋红笑着回道,“劳烦四小姐惦记,奴婢一切都好。” 随后又似话家常一般,絮絮叨叨说起了这些日子的事情来。 隔壁的婶子夸她这一胎定是男胎。 且是个有福气的。 如今胎像也稳,自个儿还时常在院子里走走。 隔壁的婶子说了,这般有助于生产。 叶景昭听着也渐渐放下心来,忽然神色郑重看向秋红,“秋红,我若说想要你提前回府,你可愿意?” 秋红一愣,“四小姐?” 她有些没有听明白四小姐的话中之意。 “我的意思,是想让你以这孩子,去二房。” 她话虽没有明说,可秋红却明白。 如今回去,名分之事,只能算是妾氏亦或通房。 她自是不愿。 “四小姐,奴婢想等这孩子出生……” 秋红为难开口。 “你不必担心名分,我许诺会帮助你拿到三哥哥正妻之位。” “可……” 秋红还是有些迟疑。 虽说四小姐对自己有很大的恩情,可如今,她到底会为自个儿同腹中的孩子做打算。 许是要为人母的缘故。 心境倒是不似从前。 “你若不肯,那就算了,就当我今日没有来过。” 说着叶景昭起身就要走。 秋红有些慌了,她担心四小姐日后不肯再帮着自己。 心下思量一阵,一咬牙应下了。 “四小姐,奴婢都听你的。” 第84章 哄骗三哥 叶景昭心中也明白。 秋红现下回府,有许多未知的隐患。 可是眼下四婶正同二房闹着,她又想早日为红枣报仇。 只能让秋红涉险回府。 她心中对秋红,也唯有一丝丝的愧意。 再多便没了。 毕竟,那也是秋红欠她的。 她不能完全做到原谅信任秋红,秋红于她而言,如今不过是一枚棋子罢了。 秋红能不能顺利回府,关键点在三哥哥身上。 她让秋红时刻做好准备,她先去将三哥哥诓骗出府。 二人也许久未见。 秋红若是能将三哥哥说的心动,一心护下她们母子,那就更加妥当。 回了府,后门的婆子还没醒过来。 她先带着红枣回去了,留下香缘、香落二人守着那婆子。 也好不叫那婆子起疑。 待回了屋,红枣心下还是有几分忐忑,“四小姐,当着要这么做么?” 叶景昭重重点头,“眼下已是最好的时机,再没有比此刻还要合宜的机会了。” 如何将秋红的消息传到三哥哥耳中,叫她心下一时犯了难。 她正寻思着,四婶身边的丫鬟却来请她过去。 叶景昭迟疑了片刻,四婶竟然叫她过去? 三夫人谢氏有些担心女儿,虽想跟着过去,谁知被老夫人叫了过去。 叶景昭又担心母亲。 原想跟着母亲先去老夫人屋里,谁知来传话的丫鬟说道,“四小姐,老夫人只吩咐奴婢来请三夫人的。” 母女二人只能各自分开。 四夫人薛氏今日叫叶景昭过去,也不是为着旁的。 实在是难得想感谢这侄女。 自打她那日登门,又同她说了那些话。 她去了闹了一回,果真成功了。 老夫人已吩咐人先给她送了一万两白银来。 “四婶。” 叶景昭被丫鬟迎着进了正屋,她缓缓行礼。 四婶薛氏笑着起身,上前将她扶起,赞叹道,“先前是四婶眼拙,咱们四姑娘可真真是四婶的福星呢。” 薛氏拉着她落座。 第一次这般和颜悦色,亲昵同她说话。 “四婶可是有什么喜事儿?” 四夫人薛氏笑着,清了清嗓子,坐直了身子,又随意拨弄着裙摆上的褶子。 看似漫不经心,实则得意至极,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前些日子你同四婶说的事情,如今四婶已要回了损失。” “还得好好谢你才是。” “今日叫你过来,是四婶有份礼物要送你,算是四婶对你的答谢。” 四夫人薛氏话落,吩咐丫鬟从屋里取出了一只红木匣子来。 匣子打开,里头满满摆了一匣子的金银珠宝。 “四姑娘不必同四婶客气,这些东西,是四婶诚心谢你的,且安心收下。” 四夫人薛氏说的诚恳。 叶景昭也没再推辞,送上门的银钱,哪有不爱的道理? 毕竟四婶那二十万两陪嫁能要回来。 她也算是出了一份力来。 虽然她是存了旁的心思…… 可到底这些钱,落入伯府口袋中,同她们三房又没有关系。 如今伯府损失了这二十万两,也同她们三房没有关系。 她安心收下了四婶送上门来的金银珠宝。 回去半道上,偶然撞上了三哥哥叶昀。 “三哥哥。” 三哥哥神色匆匆,似要出府去,丝毫没瞧见四妹妹。 叶景昭出声叫住了三哥哥。 叶昀顿住脚步,回头看去,只见是四妹妹叶景昭。 皱起眉,有些不想搭理她。 “三哥哥这是要出府去么?” 叶景昭略过三哥哥那不耐烦的神色。 上前见了礼。 叶昀点了点头。 “三哥哥莫不是去见秋红?” 叶景昭好奇问道。 叶昀瞳孔一震,面上惊诧。 他同秋红的事情,四妹妹知晓了? “四妹妹真会说笑,我去见三婶的丫鬟作何?” “哦?可是……”顿了顿,有些困惑,“我还以为三哥哥这般着急出府,是去见秋红呢?” “四妹妹浑说什么,我为何要寻那丫鬟去。” “可是……” 叶景昭欲言又止,“既如此,那就算了。” 这一下子,彻底将叶昀的心思给勾了起来。 自打秋红被撵出去,他也在外头寻过一阵子,可谁知在偌大的京都。 竟是连个影子都没寻到。 这些日子,又在外头同个青楼里的姑娘厮混到了一处。 早将秋红抛在脑后去了。 今日匆忙出府,是要去赴约,他昨儿早已同那青楼里的姑娘约好了时辰。 如今见四妹妹这般说辞,恐其中莫不是有他不知晓的事情来。 故而也歇了着急赴约的心思,拦住四妹妹的去路。 “四妹妹莫不是知晓秋红在何处?” 叶景昭蹙着眉,抿着唇,摇着头,一副不肯说,“三哥哥,算了,算了吧,要是被二伯母知晓我将秋红的藏身之地告诉你。” “二伯母岂不又要恼我。” “你说什么?我母亲知晓秋红在何处?” 叶昀急急追问。 “三哥哥,我、我还以为你知晓呢。” 叶景昭故意做出一副懊恼模样。 这一下子彻底激怒了叶昀。 在三哥哥一再追问之下,叶景昭隐晦告诉三哥哥。 当初并不是自己将秋红撵出去的。 而是因为二伯母因为三哥哥时常同秋红厮混在一处。 恐到时放不下秋红,让未来三嫂吃醋。 这才交代,若是不将秋红撵出去,那她就要亲自动手处理了秋红。 她同意了,二伯母又在外头寻了宅子安置秋红。 且一再警告秋红,若是再敢去纠缠三少爷叶昀。 她就没有好果子吃。 叶昀听的气急,额间青筋凸起,双手死死握成拳,眼底透着浓浓恨意。 “你说的当真!” 叶景昭无声的垂下眸子。 叶昀便认定了她的说辞。 再三同四妹妹叶景昭讨要秋红所住地址。 “三哥哥,我也不好贸然给了你去,你先回去,我先问问秋红的意思,若她同意,我再吩咐人将秋红的地址送去给你。” “那就多谢四妹妹了。” 叶昀心知,四妹妹今日必定不会给了自己住址。 只得暂且耐心等待。 再没了出府的念头,索性回去了。 只是同四妹妹的这一番交谈,三少爷叶昀没有同任何人提起过。 叶景昭当下就去给秋红送了信。 定好了时间地点,让她同三哥哥见上一面。 她格外叮嘱秋红,想要入伯府二房后拿到属于她的名分,全看她如何说服三哥哥叶昀。 秋红应下,心中早已有了打算。 “母亲还没回来么?” 叶景昭回了芷汀苑,没瞧见母亲,问起在屋里打扫的秋雨来。 秋雨摇着头,答道,“三夫人同王妈妈都未曾回来呢。” —— 亲爱的宝子们,月底啦,求求给我投推荐票、月票了呀。 爱你们呦。 第85章 多方阻拦 叶景昭皱起眉头。 心中有些困惑。 为何母亲去了这么长世间还未曾回来,又想起先前来请母亲过去的丫鬟临了时说的那些话。 不叫她跟着。 心中的疑惑渐渐起来,难以平息。 她再也坐不住,带着人就往老夫人的院子去。 谁知到了老夫人的院子,竟没瞧见老夫人。 “祖母呢?” 她拉过一个丫鬟就问道,那丫鬟直摇头。 “老夫人同三夫人方才出去了,奴婢也不知去了何处。” 见那丫鬟也不似说谎,叶景昭松开那丫鬟。 随后带着人就出了老夫人的院子。 能去何处呢?原还想在路上再寻个人来问一问。 可这一路上遇见的人,都说不知。 这话叶景昭便有些不太信了。 若是老夫人屋里的丫鬟不知,也就罢了,怎地老夫人那么大个人,往何处方向去的,这一路上守着的下人,又怎会不知呢? 叶景昭紧锁眉头,仔细琢磨着老夫人会去何处。 想着想着,她忽然想起了四婶来。 便往四房去。 这一路上,她一直有些不大明白。 若老夫人真是带着她母亲去了四房。 那又是去做什么去了? 只是等到了四房,丫鬟迎上前来,拦住叶景昭的去路。 那丫鬟见了礼,又道,“四小姐,老夫人正同四夫人说话,吩咐不要让人进去打扰。” “瞧着眼生的紧,你并不是四婶院里的丫鬟吧。” 叶景昭仔细打量着那丫鬟,又在脑海里仔细搜索这丫鬟的容貌来。 想着自己这两日来过四房两回,倒是都未曾瞧见过这丫鬟来。 那丫鬟点了点头,回道,“回四小姐,奴婢是老夫人院儿里的。” 这丫鬟瞧着年岁不大,应是在院子里伺候的,并不是在屋内伺候的丫鬟。 所以自己眼生,倒也不稀奇。 只是这般被拦着,叶景昭心中不悦。 给身后跟着的香缘使了个眼色。 香缘会意,上前就将人从四小姐跟前拉开,直将人拖出去了好大一段距离才罢休。 叶景昭新添的这两个丫鬟,力气都不小。 平日里吃的也多些,香缘比香落力气还要大。 故而出来寻母亲时,她索性将香缘香落二人都带着。 香落就紧紧护在四小姐身前,对于香缘的力气,她自是清楚。 二人分工明确。 “四小姐、四小姐这是做什么。” 那丫鬟大声嚷着,叶景昭也不理。 带着人就往四婶的正屋走去。 只见四房院子廊下今日格外寂静,就连平日里那嚣张跋扈的两房姨娘,今日也不见出来瞧外头的动静。 这就更加蹊跷了。 路过丘姨娘屋子时,窗柩忽然被人轻轻敲了两下。 叶景昭顿住脚步,望去。 只见糊着油纸的窗户上映着少女的身影。 “是兰姐姐?” 她疑惑开口。 里头小声回应了一声。 “四妹妹,小心些,祖母今个儿好吓人。” “四妹妹快些进去瞧瞧吧。” 叶景昭心下一顿,回过神来,道了谢,“兰姐姐,多谢。” 这不详的预感也愈发加重。 脚下的步子不由加快。 她快速行至正房,丫鬟上前试探推了两下房门,谁知竟没推动。 里头显然是上了锁的。 “四婶、四婶,我母亲是不是在你屋中?方才来的路上,丫鬟说我母亲来瞧四婶了。” 叶景昭大声朝着屋内喊道。 可屋内半晌都没有传出一丝动静来。 她心下便有些急了。 仰着头,再次冲着屋里喊道,“四婶,你是不是不舒服?” “四婶,你要是再不开门,我就吩咐丫鬟将门给踹开了。” 说着她就冲身后的香缘香落二人看去,“还不快些将房门给打开来,若是四婶真出了事儿,你们都担待不起。” “是。” “……” 两个丫鬟应声,齐齐发力正要踹房门。 里头传来袁嬷嬷的声音,“来了,来了,这就来了。” 屋里的脚步声渐渐传近。 香缘香落两个丫鬟在四小姐的暗示下,缓缓收了脚。 闹的这般大的动静,四房里头的小姐姨娘丫鬟嬷嬷们,没有一人出来。 叶景昭心中暗道,只怕老夫人对四婶今日怕是起了什么心思。 可是为何又要将自己母亲牵扯进来? 心中困惑着。 袁嬷嬷打开房门,赔着笑,说出的话,却带了几分责怪的意思来。 “老夫人在屋里同四夫人正说要紧的话呢,四小姐这般吵闹,老夫人现下正不高兴呢。” 叶景昭觑了一眼袁嬷嬷。 没有接话,反倒越过她朝着屋内走去。 只见屋里老夫人正坐在主位上头。 母亲正站在里间隔档的屏风前,双眸红肿。 额间上布了一层薄汗。 “祖母、母亲。” 叶景昭缓缓见了礼。 老夫人从头到尾板着一张脸。 叶景昭余光扫视了一眼屋内,这才发现,屏风后头似乎还站着一些人。 她朝着母亲径直走了过去,满是担忧,“母亲,女儿见您还没回来,有些担心,这才出来寻母亲来了。” 谢氏眸色慌乱,抬手拉着女儿,轻轻摇头。 又望向老夫人,说道,“老夫人,昭昭是因着记挂我,还是叫她先回去吧。” 老夫人重重哼了一声,没有理会三夫人谢氏。 叶景昭一直观察着屏风后头。 果真见那屏风后头藏了好几个人影。 “咦,怎么没见四婶?” 说着就要往里间去,被母亲给拦住了,面色不自然笑着说道,“昭昭,你四婶病了,才歇下,等你四沈醒来,你再过来看你四婶,可好?” 叶景昭摇着头,反倒望向老夫人,疑惑开口,“祖母怎么没叫了大夫来给四婶瞧瞧?莫不是祖母一心盼着四婶死了不成?” 老夫人怒瞪过来。 厉声斥责道,“住口,瞧瞧你这混账都说了什么浑话来!” 三夫人谢氏轻轻扯了扯女儿,示意她莫要在多言。 可今日既然寻了来,断然没有不管的道理。 既然猜到了老夫人的意图,怕是老夫人叫了母亲过来。 莫不是想叫母亲对四婶下手不成? 最后将她母亲推出来顶罪不成? “祖母,可是孙女并未胡说呀,既然四婶病了,为何祖母没叫人出去请了大夫来为四婶医治?” “且四婶屋里怎么没瞧见平日伺候的婆子丫鬟?” 叶景昭一副天真模样,问的话却叫人不得不怀疑老夫人这般的用心。 第86章 阻拦阴谋 “袁嬷嬷,将四姑娘带去祠堂面壁思过,等她什么时候明白自己错在何处,再什么时候将四姑娘放出来。” 老夫人已下了定论。 袁嬷嬷带着人就上前来。 三夫人谢氏猛地将女儿拉到身后。 身子直直挺立着,为女儿阻挡下了面前的风浪。 “老夫人,若您执意如此,那三爷若是知晓了,定然不会依。” 三夫人谢氏语气凝重。 老夫人冷笑一声,轻蔑望向三夫人谢氏,“怎么,才过了几天好日子,你莫不是忘了自己的身份不成?” “竟然还想挑战我这婆母不成?” 老夫人看向袁嬷嬷,示意立刻将四姑娘拖出去。 今日她叫了老三媳妇先去了她屋里。 本来就是要推了谢氏出来当那替罪羊。 她早已打点好了一切,薛氏那蠢货身边伺候的婆子丫鬟,早被她叫人关起来了。 四房里新进门的姨娘,各个是人精。 今日她是打着给薛氏这蠢货送东西的名头来的。 至于那装着毒药的吃食,是谢氏送来的。 同她又有什么关系? 谢氏今日不肯来,可老夫人语气强硬。 她又不好违逆婆母,这才跟了来。 起先她并不知婆母的心思。 直到老夫人命人将四弟妹薛氏捆了起来,又堵住了四弟妹薛氏的口。将人扔在了床榻上。 随后屋里又涌出了许多丫鬟。 老夫人端着一碗汤药,命令她给四弟妹薛氏灌下去。 谢氏心下当即就明白。 老夫人这是要害四弟妹薛氏。 她自然不肯依。 老夫人就吩咐人硬往四弟妹薛氏口中灌下。 她奋力阻拦。 暗道,老夫人今日是打定了主意,要将她推出来做这替死鬼。 她又惊又恐又恼。 王妈妈也加入一场混乱之中。 奈何老夫人今日做足了准备,势力薄弱之下。 三夫人谢氏很快落了下风。 恰在此时,女儿竟来了。 谢氏先是一喜,随即又为女儿担忧起来。 生怕今日母女二人都要折损在这里来。 那可真真是白白冤屈死了。 她方才想叫女儿走,就是不想让女儿陷入这场阴谋之中。 叶景昭明白母亲心意。 可她不能走。 若是她走了,老夫人的阴谋将必定得逞。 到那时,叫了救兵来,又能如何? 母亲平白担上的污名,又如何能洗刷掉。 “祖母这般动怒,莫不是因着孙女猜中了祖母的心思?” 她依旧一副天真模样。 落在老夫人眼中,却更加增添了几分怒火。 眼看着事情就要办成了,如今忽然杀出了个四姑娘。 今日她早已布置妥当,即便官差来。 也只会查到老三媳妇身上。 一切的结果,她都早已料到,也早已处理了一切有可能会发生的隐患来。 谁知半道上,硬生生出了差错。 “祖母,今日莫不是想让这伯府一下子没了三个主子不成?这般,只怕是天子也会吩咐了大理寺来仔细审查此案。” “到那时,祖母还坚信已将一切都已妥善处置?” 她语气沉重,神色坚定。 没有露出半分怯色来。 今日这般,若是自己露出一丝怯意来,只怕就要葬送在此事上头。 她没有退路。 老夫人神色愈发阴沉,怒目看向叶景昭。 沉着脸,咬着牙,没有说出一个字儿来。 “祖母,我如今到底同穆大公子定了亲,只怕我要是忽然没了,穆大公子也不会善罢甘休吧。” 叶景昭拉着母亲,站的有些久了,身子有些疲乏。 行至空着的椅子处,母女二人并肩坐下。 老夫人冷笑一声,四姑娘这是拿着穆大公子在威胁她。 气氛格外沉重。 今日她特意挑选了老三媳妇谢氏。 本就没有怕三房事后闹事。 可如今牵扯了四姑娘进来。 正如她说,穆家大公子那杀神,又岂是肯轻易放过此事? 见老夫人看向自己,袁嬷嬷会意。 出声缓和气氛,“四小姐误会了,老夫人才刚已吩咐人去请大夫了,实在是,四夫人忽然失心疯,瞧着极为可怖。” “老夫人这也是担心四夫人若是又发了疯,恐伤了四小姐,您到底是老夫人的孙女,她又怎能不心疼您呢。” 今日之事,恐是不能再继续下去。 只是如今薛氏已然明白一个道理。 那就是老夫人容不下她了,老夫人想要她的性命。 “既如此,那我就同母亲先回去了,四婶也该静养才是。这么多人在,四婶的病恐要更加严重了去。” 叶景昭望着里间床榻的方向。 在这伯府,一旦有人会动摇伯府的利益。 老夫人断然容不下的。 当初老夫人在知晓三房拿到当年替换科考试卷的事情,没有将三房彻底除之后快。 不过是因着父亲如今是官身的缘故,且她又许给了穆家。 而且自己二哥哥还在军中。 一旦三房忽然都没了。 这事儿难免要详查。 可最为让老夫人忌惮的地方,也不过是担心她父亲将当年证据存在外人手上。 毕竟老三一直未将当年科考试卷交出来。 即便交出来,老夫人还要担心是不是被替换了去。 “去吧。” 老夫人缓和了神色,也不再多说,摆了摆手,示意二人退下。 二人同老夫人行了礼,从四房离开。 “老夫人,那现下……” 袁嬷嬷上前,微微弓着身子,看了一眼里间床榻内的方向。 “暂且先留这蠢货一条性命,吩咐下去,薛氏忽然失心疯,暂且接到我院里去住着。” “若是有不长眼的东西在外头嚼舌根或乱传些什么出去,定不轻饶。” “那四老爷那里……” 老夫人缓缓起身,嗤了一声,“老四如今半点不待见这蠢货,我将人接走,老四心里正乐意。” 见老夫人欲要起身,袁嬷嬷伸手上前搀扶起老夫人。 里间的丫鬟将薛氏抬着回了老夫人院儿中。 这一路上,下人瞧见,皆是垂下头,快速躲过。 叶景昭同母亲回了芷汀苑。 一进屋,三夫人谢氏想起方才的事情,不由出了一身冷汗。 王妈妈吩咐人去熬了姜汤来。 屋内除了三夫人谢氏同女儿,也就只有一个王妈妈在跟前伺候。 外头留了香缘香落守着。 谢氏握着女儿的手,轻轻拍着。 “昭昭,今日若不是你,只怕母亲……” 三夫人谢氏说了一半,就再也说不下去了。 想起今日的事情,她到现在都觉得仿佛经历一场梦一般。 第87章 打她的主意 “母亲,无事了,莫要担心了。” 叶景昭轻声安抚母亲。 三夫人谢氏叹了一声,到底还是说了一句,“眼下看来,这伯府真真是住不得了,要同你父亲好好商议一番。” “看到底要用什么法子,才能搬出去。” 上一次替换考卷的事情闹出来。 父亲同老夫人提过,要搬出去。 那时老夫人都不肯答应,眼下又怎会轻易就松口让三房搬出去呢? 可她到底也没同母亲说这些糟心话来。 王妈妈端了姜汤来,谢氏同女儿各喝了一碗。 四夫人薛氏疯了,这消息传到大夫人梁氏耳中。 她又寻了人仔细问了一番,可底下的人也并没打听出来什么可用的消息来。 听说三弟妹先前陪着老夫人去过四房,随后四弟妹疯了这消息就在府中传了开来。 大夫人梁氏就来寻三弟妹谢氏。 当得知老夫人想要害死四弟妹薛氏,大夫人梁氏尤为震惊。 自打入府这么多年,府中还没那个下人被打死。 如今老夫人竟然要害死四弟妹。 大夫人梁氏的心绪久久未能平息。 这事儿若是传出去,老夫人岂不是要害死一大家子。 心中对老夫人有诸多不满。 二夫人江氏虽没叫人打听,担心中猜到了几分,定然是因着四弟妹拿那二十万两陪嫁说事儿。 对于老夫人的做法,二夫人江氏不过听之任之。 反正与她又不相干。 如今四弟妹薛氏疯了,自然不用她再陪那二十万两白银。 心情反倒好了起来。 四老爷从母亲口中得知薛氏疯了,反倒是长松了一口气。 只同母亲道歉。 对于老夫人将薛氏接过去之事,四老爷只字未提。 吩咐人收拾了薛氏的日常衣物,又让平日在薛氏跟前伺候的婆子丫鬟都过去老夫人屋里,继续伺候薛氏。 那有心想给薛家送信的丫鬟,被老夫人狠狠打了一顿。 随后卖到花楼里去了。 有了前车之鉴,之后再无人敢打给薛家送信的主意。 从前在承恩伯府趾高气昂多年的四夫人薛氏。 一刹那间就从高高的云端,重重摔在了地上。 叫人无不唏嘘。 三公子叶昀这些日子时常出府。 二夫人江氏每每相劝,可儿子听不进去半点,极为不耐烦地出了府。 江氏被儿子气的狠了,冲着才离开的儿子,就喊道,“如今真是越大越不听话,若不是我生的,你当我愿意管你不成。” 若不是今日被儿子气的狠了,江氏也不会说出这般重的话来。 谁料,三公子叶昀忽然顿住脚步,目露凶光,望向母亲,“母亲不必担心,日后儿子成了家,自然是不碍着母亲的眼。” 三公子叶昀也不再多看一眼母亲,拔腿就走。 二夫人江氏气的有些喘不上气来,抬手指着儿子离开的方向。 口中喃喃道,“我、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个孽障来。” “夫人,三哥儿如今大了,正是叛逆的时候,夫人何必同三哥儿一般计较。左不过等日后娶了少夫人过门,想来三哥儿的性子也能定一定。” 廖嬷嬷一面为二夫人江氏顺着气,一面开导着。 “是了,也是时候给昀哥儿相看了。” 二夫人江氏眼底忽然燃起了希望, 听说大嫂已给大公子重哥儿相看好了人家。 只是没有传出定了谁家。 “夫人,咱们三哥儿的相貌,是随了二老爷的,想来这人家也不大用得着夫人太过费心呢。” 听见儿子被夸,江氏心中自然也满意。 “不过外头寻的,到底没有家里的知根知底些。” “夫人莫不是……” “嗯,大嫂家的莲姐,我也是看着她长大的,那性子脾性,都是极好的,只是大嫂……” 二夫人江氏想起娘家大嫂,到底有些拿不准。 大哥大嫂一惯不大喜欢她。 不过是嫉妒她是家中老小,母亲最疼她。 她性子骄傲些,又不是什么大事儿。 “夫人,恐怕江大夫人不肯,不如先去求了江老夫人去?” 廖嬷嬷在一旁提着建议。 二夫人江氏点了点头。 这事儿自然需得母亲出面。 不然就凭着她同大嫂阮氏的之间的那些小过节。 大哥大嫂定然不依。 拿定了主意,二夫人江氏就让人给娘家送了帖子。 又备了许多贺礼。准备带回娘家去。 老夫人得知老二媳妇的心思。 心中也默许了老二媳妇的做法。 这亲上加亲自然是极好的。 芷汀苑内。 香缘从外头拿了一封信进来。 “四小姐,奴婢方才给后门上的婆子送吃的去,恰巧碰见一个小孩儿,说这是一位姑娘吩咐给您的信。” 这些日子,叶景昭每日都会吩咐香缘香落去给后门上的婆子送吃食。 这关系,不能等用时再结交。 自然要提前先打点好了。 有了交情,日后有什么事指望那两个婆子,也未曾可知。 后门上的婆子佯装不知,也没检查。 就让香缘将这信送了进来。 叶景昭接过,缓缓打开。 是秋红送来的,说是这几日三哥哥时常去她的住所。 在她的柔情蜜意之下,三哥哥满心欢喜期待着这个未出生的孩子。 还许诺会娶了她进门。 这些日子,她时常怂恿三公子将她接回来。 如今三公子终于答应了。 秋红来信,是询问四小姐,她何时可以进府。 叶景昭想了想,吩咐红枣去寻了一趟秋红。 只传了一句话,越快进府越好。 秋红送来的信,看过后,被她丢入了炭盆内。 霎时,火舌发出滋滋的声响,将那封信笺吞噬的一干二净。 炭盆内只余下一层微浅的灰尘,仿佛方才的信笺从未出现过一般。 四夫人薛氏在老夫人院内整日哭闹个不停。 薛氏死在自己院里,传出去到底不好听。 可这般每日闹着,关着,也不是法子。 入夜后,老夫人吩咐人将薛氏送去城外的庄子上。 可怜薛家还不知女儿被承恩伯府送到城外的庄子上去了。 这一日,穆家大夫人赵氏携着儿子穆延宗来了伯府。 身后带着一百二十抬的聘礼。 一路上敲锣打鼓,也是极为热闹。 满京都现下谁不知道,肃穆侯府往承恩伯府来送聘礼了。 老夫人出面招呼着。 前厅里,今日伯府各房都来了。 老夫人看着那摆了一院子的聘礼,心中极为满意。 “让你们费心了。”老夫人叫人上茶,一面客套着。 “都是应该的,昭昭那孩子,我心中欢喜的紧,我也是修了几辈子的福气,这才能得了昭昭给我做儿媳。” 穆大夫人虽是回着老夫人,这视线却一直落在未来儿媳叶景昭身上。 第88章 强行霸占 “这孩子经不得穆大夫人这般夸赞,日后,也不求旁的,只希望穆大夫人能多担待一二才是。” 三夫人谢氏同穆大夫人说着。 叶景昭浅笑着,任由众人打量着。 穆大夫人赵氏嗔了一眼三夫人谢氏。 语气里多了几分促狭,“以后都是一家人,咱们说话,不必这般见外才是,我是真心喜欢这孩子,并不是哄骗你呢。” 穆大夫人朝着叶四姑娘叶景昭招了招手,示意她到自己跟前来。 叶景昭望向母亲,三夫人谢氏微微点头。 她这才朝着穆大夫人走了过去。 穆大夫人赵氏起身,牵起叶四姑娘的手,满心满眼皆是满意。 她缓缓抬手,从自己发髻间随手拔下了一只雕着牡丹的金簪来。 那牡丹上的花蕊同花瓣,瞧着是用各色相近的宝石拼凑在一起。 晶莹剔透的宝石将赤金的底纹映照的多了几分灵动。 “这还是我出阁时,娘家的陪嫁,这些年,我一直小心收藏着,日后,也希望你能一直将这只簪子给传下去。” 穆大夫人赵氏笑的温和,整个人浑身上下都透着几分慈爱。 叶景昭有些慌乱。 “我的一片心意,你只管安心收下便是,如今不似先前,不必顾忌太多。” 话落,穆大夫人赵氏就抬手,将那支赤金的簪子簪在了叶景昭发髻间。 叶景昭缓缓弯下身子,不再抗拒。 “三夫人,不如还叫我带来的这些下人,将给四姑娘的这一百二十抬的聘礼抬去三房吧。” 穆大夫人赵氏拉着叶景昭才坐下。 随即看向三夫人谢氏说起正事儿来。 老夫人闻听此言,神色一滞。 不等三夫人谢氏答话,老夫人先开了嗓子。 “穆大夫人,这都是伯府的家事,就不劳烦穆府的下人了。” 说着老夫人扭头看向袁嬷嬷,吩咐道,“去、叫些手脚仔细的人手来,先将四姑娘的聘礼抬去后院的库房来。” 后院的库房,是老夫人自己的私库。 这般明目张胆就要霸占孙女的聘礼,到底有些不好看。 大夫人梁氏出声阻拦,“母亲,按着礼数,四姑娘的聘礼该是由着三弟妹保管才是。” 她出身世家大族,老夫人这般行事作风,她一惯是瞧不上的。 若真叫老夫人将孙女的聘礼给私吞了去。 她可不想跟着老夫人叫外人嘲讽。 “咱们伯府的规矩,一惯都是长辈替小辈们保管这些聘礼。” 老夫人淡淡睨了一眼大夫人梁氏。 面上也不见半点羞愧。 反倒是认为这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来。 穆大夫人先前早知老夫人想要吞了四姑娘的聘礼来。 今日特意将儿子带了来。 她笑着看向老夫人,眼神中露出了不肯退让的态度来。 “老夫人,这恐是不妥,这是我家给四姑娘的陪嫁,怎好叫老夫人给四姑娘守着,这于礼不合。” “且,老夫人若是因此费了心神,伤了身子,反倒是她们这些做小辈的罪孽。” 穆大夫人说话圆润周到,半点没有错处。 老夫人今日打定了主意,又怎会轻易罢休? “穆大夫人还年轻,这些规矩礼数自然没有我这老婆子想的周到,今日就按着我的意思来就行了。” “想来前头的席面也备好了,咱们且去用饭。” 话落老夫人又朝着一旁伺候的袁嬷嬷使了个眼色,随即沉声吩咐道,“仔细些,若是磕了绊了伤了,仔细你们的皮。” 老夫人欲要起身。 穆大夫人先一步起身,走到老夫人跟前,笑着见了礼。 身子却是拦住了袁嬷嬷的去路。 “老夫人,我虽年轻,虽说见识定然不能同老夫人相提并论,可今日这聘礼,我若是执意要给四姑娘抬去呢?” 气氛一下子僵持住。 老夫人当下就冷了脸色。 大老爷起身,劝道,“母亲,还是叫人将这聘礼给四姑娘抬了去吧,再者,后院的库房想来也装不下这些东西来。” 老夫人怒瞪了一眼老大。 “我不过是先替四姑娘保管罢了,等四姑娘日后出嫁时,我自然叫人抬了出来,难不成你们一个个都以为我会贪了这聘礼不成?” 从老夫人嘴里说出来的话,在场的每一人,没有人信。 “母亲,这些东西是穆家送给昭昭的,还是交给昭昭保管最为妥当。” 三老爷起身,朝着母亲见了礼。 二老爷同二夫人江氏坐在原处,并不想掺和此事。 “你们一个个,可真是好厉害,生养一场,一个个如今都不把我这老婆子放在眼里,当真是白眼狼!” 老夫人怒斥着。 大老爷同三老爷面色讪讪,可对于此事,却没半点退缩的意思。 “老夫人,今日是大喜的日子,何故因着这些小事,闹的大家都不开心,老夫人的心意,我们都明白,只是到底想着叫四姑娘自个儿保管。也好全了两家情分。” 穆大夫人赵氏劝着,面上依旧和软。 谁知老夫人听了这话,反倒斥责起了穆大夫人赵氏,“如今,莫不是就连你也想骑在我这老婆子头上拉屎不成。” 今日她执意要将四姑娘的聘礼扣下,不论谁来游说,她都不会答应。 前厅里虽摆了炭炉,可屋内的空气反倒比外头还要冷上几分。 穆大公子穆延宗见母亲被老夫人斥责,心下自然不愿。 方才一直忍着,不过是想着老夫人到底是长辈。 可今日老夫人已将话说到了这般地步。 依着他的性子,定然是要为母亲出头。 断然不会坐视不理。 只见穆大公子穆延宗抬脚往前迈出一步。 虽未说话,可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子叫人不敢怠慢的气息来。 “老夫人,各位老爷夫人。” 他先是同前厅内众人一一作揖见了礼。 这才将视线落在老夫人身上,再度行了一礼。 声音掷地有声,叫人不能轻易反驳的气势来。 “老夫人,还恕小辈无礼。” 他先是做足了礼数,可说出的话却极为叫人不满,“若是今日我执意要将聘礼交给四姑娘保管,老夫人打算如何?” 他眸底泛着寒意。 说出来的话,却仿佛命令一般。 “这里都是长辈,还轮不到你一个小辈在此插话。” 老夫人满脸不悦,声音也多了几分锐利。 第89章 要撕破脸 “那我今日偏要插话,老夫人打算如何?” 穆延宗气势逼人,迎上老夫人的视线。 缓缓打量了一圈屋内众人。 他是常年混迹在军营中,虽在高门大院中长大,可自幼并不是被骄纵疼宠。 早早被送去军中历练。 如今在军中的一切,都是他靠着自己的汗水鲜血得来的。 并不是靠着肃穆侯府的缘故。 脾性上,平日尚且在外头还能装装样子。 可若是有人将他逼急了,那他定然是不会再装了的。 不论那人年岁辈分,他一并都不会客气。 “呵、穆大公子可真是好大的口气,怎么?莫不是穆大公子今日想在我伯府动手不成?” 老夫人声音加重了几分力道。 “若是老夫人想看看,那晚辈也不介意给老夫人瞧瞧。” 穆延宗依旧云淡风轻,话里也没有半分退让的意思来。 老夫人听闻此言,当下脸色便有些不大好看。 只看着穆大夫人赵氏,示意赵氏给她一个交代。 可穆大夫人赵氏权当没有瞧见老夫人眼底的那层深意。 反倒扭过头同三夫人谢氏说笑起来。 这一下子,老夫人被冷落下来。 闷哼了一声,却也不敢吩咐人当真去将那院中的一百二十抬聘礼抬去后院。 “既然老夫人已经默许了,那晚辈这就吩咐人将这些东西抬去三房。” 穆延宗也不理会老夫人,行了一礼,说完就吩咐王妈妈带着穆家带来的人手,将东西齐齐抬走。 老夫人一巴掌砸在桌上,呵斥道,“住手,我还没死呢,你们想反了天不成!” “怎么,老夫人今日当真要这般阻拦不成?” 穆延宗声音淡淡,面上的礼数做足了。 “是又如何。” 老夫人开口。 穆大夫人赵氏起身,走到儿子跟前。 同老夫人见了礼,缓缓开口,“老夫人,这满京都没有祖母扣下孙女聘礼的说头,老夫人今日若当真执意如此,那这聘礼,我们就先抬回去了。” “只是……” 穆大夫人赵氏顿了顿,浅笑着继续说道,“想来,我去求了云贵妃娘娘派人来替我家给四姑娘下聘礼,也是可以的。” 赵氏搬出了云贵妃来。 老夫人的神情明显僵了僵。 穆大夫人赵氏今日没有去请云贵妃,不过是不想麻烦云贵妃罢了。 当年自己萍水相救,让云贵妃将那恩情记到了如今。 她已是万分感谢。 哪里愿意无论什么事情,都去求云贵妃。 这恩情本就浅薄,若拿来用在关键时刻,且不伤害到云贵妃的利益。 自然是极好的。 可若凡事都去求云贵妃帮忙,只怕是那点子微末的恩情。 也早早耗尽了云贵妃对她的那份感念之情。 这些道理,穆大夫人赵氏自幼便拿捏有度。 在那样的家中长大,她懂事起,便早早懂得察言观色的道理。 “不知老夫人可有了决断来?” 穆大夫人赵氏再度出声问道。 穆大公子穆延宗也跟着母亲说起,“想来陛下也极是愿意瞧见这门亲事。” 天子的心思,旁人揣度不透。 就连肃穆侯府的事情,如今外人也看好穆二老爷。 可穆延宗是横在二叔袭爵的唯一绊脚石。 天子没有明确说不给穆大公子穆延宗袭爵。 但也没有明确说给穆二老爷袭爵。 那就证明,他还是有机会的。 他如今又在南安大营,仗着亡父同天子的一番恩情。 想来去请旨赐婚,天子也是愿意的。 老夫人嘴角抽了抽。 她又怎能不明白,穆大公子这是搬出了求天子赐婚的名头来。 真到那时,收了穆家多少聘礼,承恩伯府自然也要回多少聘礼去。 三房哪里有这么多银钱去置办。 最后还不是要从公中出? 又不是自己嫡亲的孙女,老夫人怎会依。 话已说到了如今的份上,利弊仔细分析一番。 老夫人自然不肯做这亏本的买卖。 “如此,便罢了。” 老夫人一开口,此事便有了定论。 众人正松了一口气,谁知老夫人忽然又道,“今日既然不肯我这老婆子暂时保管了四姑娘的聘礼。” “等四姑娘日后出门,我同公中自然也不会为她筹备嫁妆。” “一切由三房自己筹备,一概与承恩伯府无关。” “母亲,这怎么可以。” 老夫人才说完,大老爷就不肯依了。 出声反驳道。 毕竟伯府几房还未分家,三弟应得的那份家产,如今还都在公中。 这若说伯府不给四姑娘准备陪嫁。 那三弟应得的家产也该还给三弟才是。 “母亲,三弟应得的家产,如今还在公中,三房哪里有多余的银钱去给四姑娘筹备陪嫁去。” 大老爷一一说着。 老夫人轻哼一声,瞥了一眼大老爷。 “想分家,等我这老婆子死了再说,若说你们这几个孽障想早点分家……” “那你们就给我备上一份毒药来,我倒要看看,到底是那个好儿子想亲手毒死我这母亲来。” 这话就有些大逆不道。 叶家几位老爷夫人,同时起身,齐齐跪在地上。 连声说道,“老夫人,儿子哪里敢有这般忤逆不孝歹毒的心思。” 众人说辞一致。 老夫人却已经不肯多待,起身示意袁嬷嬷将她搀扶起来。 大步离开前厅,只是行至门口时。 老夫人顿住脚步,看着那跪了一地的儿子儿媳们。 “既然不想毒死我这老婆子,此事便定下了。” 说完再未看一眼,带着满腔怒意离开了前厅。 穆家的聘礼最终到底送到了三房。 只是三老爷同三夫人谢氏一想起伯府不肯为女儿出陪嫁。 而三房也拿不出多少来。 心中到底觉得亏欠女儿。 三夫人谢氏紧紧握着女儿的手,满是愧疚,“昭昭,是我同你父亲没有本事,叫你们兄妹跟着我们一道儿受苦。” 叶景昭昭缓缓摇头,劝道,“母亲,女儿能得做你们的子女,已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穆大夫人赵氏看在眼中,心中满意四姑娘的品性。 也劝起三夫人谢氏来,“这些虚礼,不必太过在意,能得昭昭做儿媳,我已是万分满意,不论她是否有陪嫁,我都不会慢待昭昭。” “三夫人且安心。” 第90章 千云真乖 三夫人谢氏看着穆大夫人赵氏满是诚恳的语气,心下也稍稍安心了些许来。 “穆大夫人,我正有些事情想请教你,不如叫昭昭陪着穆大公子出府去逛逛可好?今日且在我这里用了晚饭再走。” “三夫人盛情邀请,我岂有拒绝的道理。”穆大夫人浅浅笑着。 又看向儿子,吩咐道,“那你们出府去逛逛也好,宗儿,仔细照顾好昭昭才是,莫要叫我同三夫人担心。” “是,三夫人、母亲,不必担心,我会照顾好景昭妹妹。” 穆延宗见了一礼,缓缓说道。 三夫人谢氏满意笑着,轻轻点头。 穆大夫人赵氏催促道,“快些去吧,早去早回,莫要耽误了吃晚饭的时辰。” 叶景昭面子薄,有些不自然地垂下头,可还是回应了穆大夫人赵氏的催促。 承恩伯府本就为穆大夫人赵氏同穆大公子摆了一桌席面。 晚上是三夫人谢氏自己去宴请的。 老夫人也没说什么。 三夫人谢氏吩咐王妈妈拿了银钱去大厨房打点。 又吩咐人往外头酒楼去置办了一些荤菜来。 穆延宗走到叶景昭跟前,声音听不出情绪来,“景昭妹妹,咱们走吧。” 叶景昭应下。 二人是打伯府后门上出府的。 后门上的婆子想着这些日子三房送来的恩惠。 又想着今日穆大夫人同穆大公子来,也是给四小姐下聘礼的。 二人相伴出府,必然是父母做主。 故而也就没有拦着。 穆延宗早早吩咐人将先前来时母亲所乘的车马牵到了后门上。 他自己则骑着爱驹,那是一匹棕红色的汗血宝马。 极为难得,也极为难驯服。 “穆大公子,这马瞧着同平日所见倒是不同,略大一些,瞧着也略健壮一些。” 叶景昭行至那棕红色的汗血宝马前,停了下来。 回头同穆大公子赞叹道。 “它叫千云,千云同平常的马匹不同,是外藩的汗血宝马,极为难得,也极为难驯服。” 千云听见主子在说自己,眼珠子转个不停。 缓缓将自己那高大的马头垂下,任由主人摸着自己的马头。 瞧着极为温顺。 哪里还见半点传说中的骄纵难驯服的神态来。 这还是叶景昭头一次瞧见穆延宗的这匹爱马。 不由痴痴看着。 心下又是羡慕,又是喜爱。 穆延宗瞧见她那喜爱千云的神态,缓缓笑道,“千云性子很温和,你要不要摸一摸?” 叶景昭心下忐忑,可还是满心期待。 不确信的试探问道,“真的可以吗?” “千云,你乖一些,她胆子小,你莫要吓到景昭妹妹。” 穆延宗朝着她微微点头,又回头同千云柔声叮嘱着。 那语气神态模样,哪里有半分外头传言的冷血杀神的模样来。 千云发出一丝微鸣,缓缓转头看向叶景昭。 嘴微微咧开,露出一排整齐洁白的牙齿来。 那模样,像极了谄媚殷勤又透着几分狡猾的“狐狸”。 叶景昭一脸吃惊,自己仿佛从千云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丝丝讨好来。 “不用怕,千云也很喜欢你。” 穆延宗再次出声。 叶景昭“嗯”了一声,缓缓伸手。 小心翼翼触摸上千云那柔顺的额头。 千云慢慢闭上眼睛,享受至极,头微微侧着。 叶景昭收回手时,千云睁开眼睛,那脸上露出了几分恋恋不舍。 穆延宗无奈笑着,轻声同千云解释道,“千云,不要闹,我还要带景昭妹妹出去走走。” 千云迎头嘶鸣了一声,虽不悦,可是点了点马头。 那姿态,仿佛真的听懂了穆延宗的话一般。 穆延宗轻拍了两下千云,这才看向叶景昭问道,“景昭妹妹,你可有什么想去的地方?” “穆大公子,我回京都的时日并不长,不如穆大公子挑选吧。” “不如,我们去南街逛逛可好?” 叶景昭点头应下。 穆延宗想着南街都是些首饰布料摆件铺子。 想着女子大多喜欢这些东西。 现下才用过了午饭,自然还不饿。 现在去南街逛逛,等逛累了,也好去茶楼吃茶歇一歇。 叶景昭上了马车,今日出门只带了香缘一个丫鬟。 红枣心知自己现下行动多有不便。 又是陪着四小姐跟着穆大公子出门。 到底不便。 马车内,香缘神情有些紧张。 这还是她头一次同四小姐出门来。 “不必紧张,你放松些。”叶景昭看出香缘的拘谨,随即安抚道。 香缘不好意思地笑着。 “四小姐,是奴婢太紧张了。” 她虽出身农家,若不是日子过不下去,也不会卖身为奴去。 如今又得了四小姐这般仁厚的主子服侍。 虽学了规矩。 可今日是自个儿独自陪着四小姐出门,且还跟着未来姑爷,叫她怎能不紧张局促。 等马车行至南街。 才停稳,香缘先下了马车,瞧见穆大公子已在外头候着,行了一礼。 又回身搀扶四小姐下了马车。 如今虽定了名分。 叶景昭心中到底也有些不好意思来。 只见穆大公子守礼且光明磊落。 反倒衬得她自己有些拘谨来。 心下释然一笑。 是了,大家不过彼此相互扶持罢了。 本不该过度去在意什么。 叶景昭再度迎上穆延宗的视线时,坦然一笑。 没了先前的拘谨与不好意思。 穆延宗落后她一步走着。 二人并未交谈,随意逛着一家家铺子。 铺子里的伙计上前奉承着,穆延宗只坐在一旁,示意她自个儿挑选。 又嘱咐那伙计,今日只管上了好东西来,不必担心银子。 账单且都送去肃穆侯府。 那伙计当下就明白,今日来了大客户。 这公子正是肃穆侯府的大公子,只是这女子是谁? 生的这般花容月貌,怎地偏生寻了穆家这杀神来? 眼底到底露出几分惋惜来。 只是伙计那异样的眸光,尽数落入叶景昭眼中。 她心中不悦。 清楚穆延宗品性,且他几番相助。 又怎会愿意旁人去这般看待自己的这位恩人呢? 再没了想要逛下去的心态来。 抬脚就走了。 穆延宗并不解,起身跟了上去。 独独留下那伙计满是无措与不解,望着今日失去的大雇主,怅然失神。 第91章 阿容先生 “怎么了?我瞧着你似乎不大开心?” 追出门后,穆延宗才问道。 叶景昭摇着头,没说原由,只道,“我不喜这些东西,再逛也乏。” 见她露出疲惫神色。 穆延宗提议道,“不如,去茶楼吃茶可好?听说这几日,茶楼里的先生都在讲些新出来的话本子。” 他想起幼时,父母时常会出门。 不是去下馆子,就是去茶楼听书或去听戏。 便想着,叶景昭也该是喜欢这些的。 “也好。” 叶景昭神色淡淡,她先前并未去茶楼听过先生说书。 嵩县的的茶楼,也不过是贩卖一些便宜的清茶来。 给路过的客人停下歇息的场地罢了。 哪里有说书的先生。 穆延宗特意挑选了一家是位女说书先生的茶楼。 又要了二楼一间雅间来。 叶景昭望着台下的女说书先生,倒是极为惊诧。 “其实,京都茶楼里的说书先生,都是男子,这女说书先生,也就这一家茶楼有。” 穆延宗解释着。 叶景昭缓缓望去。 台上的女说书先生现下正是休息的时刻。 吃着茶润着嗓子,一面手中还翻着一会儿要说的话本子来。 面上略微施了些薄粉,瞧着不过十六七的年岁。 一身浅橘色夹袄配着深橘色襦裙,群面上绣着折枝云纹花样。 胸前领口上同样用银线绣了折枝云纹花样。 头上簪了一支串着水晶的银簪来。鬓角簪了时下的海棠花。 妆容清淡雅致,衬的人端庄中透着几分娇俏来。 “这位女先生名唤阿容,也是个厉害女子。” 穆延宗望着台下的阿容女先生,眼中满是钦佩。 “哦?可是有什么典故?” 叶景昭起了好奇之心。 穆延宗笑了一声,从阿容女先生身上收回视线。 转头望向叶景昭时,感叹道,“这阿容先生从前也是高门大户家的小姐,先前家中也是定下婚约,只是……” 穆延宗面上满是可惜。 “那未婚夫在军中略有些官职,前两年,两家才定下亲来,谁知那未婚夫临危受命,去了战场,这一去,天人永隔。” “后来,阿容先生家便想着叫她还同未婚夫家结亲,定下了那未婚夫的弟弟来,阿容先生不肯依,家中也闹了好几回。” “听说阖府闹的是家宅不宁,又是要寻死,又是要去做姑子。” “家中也乏了,劝说无果,彻底寒了心。” “最终答应阿容先生,同那未婚夫的弟弟退了亲。” “后来,她就从家中搬出,只带了一个贴身的丫鬟,自此开始独自在京都讨生活,抛头露面,靠着说书,养活自己同那丫鬟来。” 叶景昭听的心下极为震撼。 这般经历一番,阿容先生还能在京都谋一个安身立命的本事。 可见也是个奇女子。 当下对阿容先生就生了几分好感来。 台下此刻惊堂木炸起。 方才还喧闹嘈杂的茶楼,霎时鸦雀无声。 众人视线齐齐落在那台上的阿容女先生身上。 只见她挑眉厉呵一声,口若悬河,滔滔不绝说起故事来。 旁的茶楼不过是情爱琐事,寒门公子富家小姐。 唯独这阿容先生,她从不说这些书。 她说的书,都是些得了机缘造化,化了人性的动物或植物。 因着偿还因果恩缘,踏入尘世。 哪怕身死,也必要了解了这恩缘来。 话本中那浓烈的爱恨情仇交织,因着那得了一层鬼神的机缘。 叫人心下百转千回,为那妖魔愤愤不平。 可末了,阿容先生又道。 了却这一世恩怨的妖魔,舍了皮囊。 终得了造化。 踏入神界。 不必再受此等七情六欲因果之缘的牵绊。 到底叫人了悟了一些禅意来。 一场说书结束,茶楼内掌声连连不断。 众人起身喝彩。 夸赞着阿容先生来。 这场景,叶景昭还是头一次瞧见,心中震撼,不由也跟着起身,为那阿容先生喝彩。 穆延宗看了一眼她来。 心中暗想,原还以为景昭妹妹不会喜欢这阿容先生。 世家贵女,到底不屑阿容这般选择。 可他倒是觉得,这阿容先生的过往与刚烈的性子。 叫人极为钦佩。 她生于高门大户,自幼学的规矩礼数。束缚她的自由与眼界。 可她最终还是从那样被束缚住的高墙之中。 为自己奋力搏出了一个活路来。 她从未觉得自己抛头露面有半分矮人一等。 她不被世俗眼光所束缚,活的洒脱自由随性。 真真是叫人闻之艳羡。 “去给阿容先生打赏二十两白银去。”穆延宗吩咐身后小厮。 叶景昭听的一愣,回过神来,叫住那小厮,又看向香缘,问道,“今日出门,你可带了银钱来?” 香缘连连点头,从腰间取出一只荷包。 从里头倒出了十两银子来。 这还是出府前,王妈妈塞到她手中的,先前她不过带了二两银子来。 现下明白四小姐用意,也不好那了拿二两银子荷包来, 只取了王妈妈给的这十两银子的荷包来。 “四小姐,这是王妈妈在奴婢临出门时,给奴婢的十两银子。” “一并给了阿容先生罢。” 香缘应下,将手中的十两银子交到穆大公子的小厮手中。 那小厮又看了一眼自家主子,见主子点头。 这才行了一礼,捧着三十两银子,送去了阿容先生手中。 阿容先生每日只说两场,今日已是第二场。 正在茶楼特意为她提供的房间内梳洗。 贸然得了这三十两的打赏,她尤为惊讶。 毕竟碍于她是女子的身份,来听书的,打赏的银钱,也不过几文或一二百文罢了。 京都里,但凡有些脸面的人家里,那些公子小姐从不屑来听她说书。 今日得了这一笔恩赏。 自然要亲自去谢。 小厮先去回了话。 穆延宗望向叶锦昭,问询她的意思。 叶景昭思量了一番,便道,“那就劳烦阿容先生跑一遭了。” 小厮领了命就去回话。 随后阿容先生带着自己的丫鬟登门。 瞧见雅间内的公子小姐,她微微愣住。 这公子。她识得,那是肃穆侯府的大公子穆延宗。 只是她身旁的女子,瞧着面生。 她还是头一次在茶楼瞧见穆大公子。 阿容朝着二人缓缓行了一礼,道“穆大公子安好,不知这位是哪家的小姐?” 第92章 赵氏托付 叶景昭回了礼,穆延宗抬手作揖,半点不见轻怠。 “这是承恩伯府三房的四姑娘。” 穆延宗开口介绍道。 阿容先生莞尔一笑,再度行礼,郑重道,“阿容见过叶四姑娘。” 叶景昭再度回礼,语气中带着几分敬佩,“阿容先生安好。” “今日,多谢二位的打赏,可否赏我一个薄面,请二位用饭?” 阿容先生恭敬有礼。 叶景昭望向穆延宗。 穆延宗微微摇头,回道,“今日不巧,家中已备了饭菜,我们还要回家去用饭。” 阿容先生浅浅一笑,回道,“那改日,等穆大公子同叶四姑娘得空,我再做东,皆时,定要赏一个脸面才好。” “阿容先生宴请,我们定然不会爽约。” 叶景昭郑重许诺。 从茶楼离开时,阿容先生将二人送到了大门口。 笑着目送二人离开。 身后的丫鬟看着穆家车马离开的方向,不由感叹道,“外头都传穆大公子是个不能招惹的冷血之人,可奴婢今日瞧着,倒不似传言中那般。” “且瞧着,穆大公子今日这般同叶四姑娘出府游玩,怕是两家有意结亲了吧,叶四姑娘真是好命。” 丫鬟说着,眼里盛满了羡慕与几分说不明的嫉妒来。 “秀儿,穆大公子同叶四姑娘已定亲了。” 秀儿一脸惊愕,她倒是未曾听说这个消息来。 不由感慨道,“那叶四姑娘的运气可真好。” 叶四姑娘出身三房,三房是伯府庶出,并不得嫡母喜爱。 先前听说远在嵩县任职,不知怎地,忽然得了机缘回来京都。 又同穆大公子结下亲事来。 叫人到底羡慕又嫉妒。 马车内,香缘还有些心疼方才打赏出去的十两银子。 三房的月钱本就不多。 今日王妈妈给了这许多,怕是三夫人谢氏攒了不少时日,才攒下的。 如今四小姐一下子通通打赏出去。 叫她怎能不惋惜,可方才的场合,她又不能相劝。 叶景昭看出香缘的纠结来。 无奈摇着头,漠然一笑,“香缘,阿容先生的日子只怕是不大好过,那十两银子在咱们手中,也不过是多添几个菜罢了。” “可若是给了阿容先生,想来这一年,阿容先生的日子都会好过。” “再者,我也钦佩阿容先生的胆识与勇气。” 香缘神色慌乱,一脸惊恐。 方才是心疼那十两银子。 可如今四小姐说出这些话来。 叫她惊地吓出了一身冷汗来。 她虽不懂大道理。 可也知晓,阿容先生这般舍弃父母一味只求自己心意。 到底有些叫人大跌眼镜。 又恐四小姐学了去,出声否定道,“四小姐,奴婢是个下人,大道理也不懂,可到底父母生养一场,怎好为了一己私心,真的舍弃父母家人?” “再者,这般逼迫家人放她自由,可曾想过家中亲人是否会被人非议?” 香缘说的情真意切,没有旁的心思。 一片赤诚之心,也不过是希望四小姐莫要如同那阿容先生一般。 随后又懊恼自己为何会拿阿容先生同四小姐相提并论。 四小姐的品性,又岂是阿容先生那般。 叶景昭点了点头,没有反驳香缘的话。 她的话,也在理。 所处位置角度不同,自然想法不同。 她没有否定香缘的说辞,但也没有排斥阿容先生的做法。 等回了伯府,用过晚饭,三老爷同三夫人谢氏带着女儿,亲自将穆大夫人赵氏同穆大公子穆延宗送出门。 三夫人谢氏早吩咐人,将西边闲置的屋子收拾出来。 并重新换了锁。 里头摆着穆府今日送来的一百二十抬聘礼。 等送走穆大夫人同穆大公子后。 三夫人谢氏拿着钥匙就去了女儿屋中。 “昭昭,这是穆府今日的聘礼,西边那空置的屋子,母亲已吩咐人收拾出来,现下东西都摆在屋里,这是钥匙。” “还是母亲替我暂时保管吧。” 叶景昭推过钥匙,不肯接。 “昭昭,你还是自个儿收着,日后也好先学习打理这些琐事才是。” 三房里,平日三夫人谢氏也会交女儿一些掌家的琐事来。 可到底都是些微末的小事儿。 比不得伯府这般家业,能让女儿去跟着学习。 三夫人谢氏也不好张口去求大嫂,让大嫂带着女儿去学学。 老夫人哪里若是知晓,定然不依。 三夫人谢氏索性就断了这心思。 如今得了这些聘礼来,正好让女儿拿来练练手。 日后嫁入肃穆侯府,不会露怯,也不会叫女儿两眼一黑,万事不知。 三夫人谢氏想的长远。 叶景昭拗不过母亲,只得收下钥匙。 当夜也没闲着,带着红枣就去瞧今日收到的聘礼。 手中是穆家今日给的聘礼单子,叶景昭又吩咐人重新备了一份。 屋内丫鬟点了几盏烛灯。 昏黄的烛火明明灭灭,倒也将屋子照的亮堂了许多。 那一百二十抬的聘礼,光各样布料就占了三十六抬,春夏秋冬,各色花样款式。 首饰珠宝二十抬。 余下的便是日常器皿用物及屋内摆件。 叶景昭一一细细记下,又同穆家的聘礼单子仔细核对。 只是在其中一抬珠宝首饰的箱笼里发现了一个红漆梨木匣子。 她疑惑着取出,打开匣子。 只见里头是京都一些铺面地契,以及城外一些田地庄子地契。 匣子里是穆大夫人赵氏留给她的一封书信。 叶景昭看过后,方才了然,这其中许多是穆大夫人赵氏当初嫁入肃穆侯府的陪嫁,如今都在她名下。 还有一部分是当初侯爷给她置办的。 为的是怕日后母子二人受苦,有了这些傍身,自然不会叫母子二人风餐露宿。 叶景昭虽未亲眼见过肃穆侯。 可从穆大夫人赵氏字语行间情意中,窥探出夫妻二人极为相爱。 且亡故的肃穆侯有多不舍穆大夫人赵氏同穆大公子。 叶景昭心口仿佛被人狠狠撞了一下,她眼眶不觉有些酸涩。 抿了抿唇,终是叹息了一声,这才将那一匣子的地契带回了屋中。 穆大夫人赵氏因着不便出府,自打侯爷去世后。 有心无力,这些铺子庄子田地,如今已近一年未曾去打理过。 如今一概提前交到她认定的未来儿媳手中。 穆大夫人赵氏是万分放心的。 “四小姐,难不成你真的要接管了这些去?” 红枣伺候四小姐梳洗,一面望着那摆在梳妆台上的匣子问道。 心中有些担忧。 叶景昭洗漱大多自己动手,到底担心红枣左侧胳膊的伤势来。 “穆大夫人放心我,我也不好不帮这个忙去。” 第93章 出其不意 夜色渐浓。 长街上灯火通明。 原本该热闹繁华的街道,因着忽然刮起的一阵寒风。 冻的人瑟缩着身子,哪里还想出门来逛。 一处僻静的胡同内。 “吱呀”一声。 一排紧闭的大门,其中一扇大门被人缓缓开启。 一个男子的身影,从门内探了出来,这人不是旁人,正是叶家三公子叶昀。 挽着他胳膊依靠在他身上的女子,是秋红。 二人依依不舍。 “你且安心,就这两日,我就接你回去,你暂且委屈两日。” 叶昀的领口微微敞开着, 秋红面色绯红,眼眸如波似水,轻柔回道,“嗯,三少爷不必担心我,我和孩子定会安心等三少爷的。” 叶昀抬手,揉了揉她那已经隆起的腹部,眼神慈爱,“父亲一定会接你们母子回去的。” 秋红眼底娇羞。 叶昀随即又在她腰侧轻轻捏了捏。 眼底的笑透着几分晦暗不明的情绪来。 秋红红着脸,嗔了一眼三少爷,催促道,“三少爷,早些回去吧,莫要叫我同孩子担心。” “嗯。” 叶昀离开。 秋红眼底的笑意瞬时就收了起来。 唇角微扬,望着远方,轻哼一声。 这些时日,三少爷对她自是极好,百依百顺,还叫她日后在三少爷面前自称“我”而不是奴婢。 她明白,自己这些时日的曲意逢迎,都已得到了回报。 当叶景昭收到秋红送来的信笺。 说是三哥哥已经同秋红说定了,两日后就接她们母子回府。 叶景昭口中缓缓吐出一口浊气,这些日子,事情总算有了进展。 今日是红枣在屋内伺候。 “秋红说,三哥哥已答应两日后接她回府,红枣,你再忍几日,你受的这些委屈伤害,我定然要为你讨回来。” 叶景昭拉着红枣的手,视线落在她那依旧被束缚住的左侧胳膊。 “四小姐,奴婢真的没事儿。” 红枣压低声音,同四小姐说道。 心中虽恨,可也明白,在这伯府,三房的地位。 她平白吃了这个暗亏,又寻不到证据或证人直指二房。 平她一口咬定了二夫人又能如何? 老夫人头一个就要先拿了她来问罪。 这些道理,她怎能不知。 第二日一早。 二夫人江氏带着一马车的礼物回了娘家。 顺带将三小姐叶景云也带回了娘家去。 只是先前出府去玩的叶三少爷叶昀忽然折返回来。 再度回来时,身后带着一个挽起发髻做妇人装扮的女子来,冬日里的衣裳虽厚重。 可来往行走的下人们依旧从那妇人高高隆起的腹部,看出了妇人已怀了身孕。 再有心者,仔细一看一打听。 各个露出惊诧神色。 众人自是认出来了,那是先前三房三夫人谢氏身边的丫鬟秋红。 哪里想到,这秋红前些日子才被撵出府去。 如今竟还能再度回了伯府。 只是这一次回府的名分和从前大不相同。 二房现下没个主子,唯有才回来的三少爷叶昀。 他吩咐人将秋红的行李一并搬入了他屋中。 又带着秋红先去了老夫人处。 只是人还没到,就碰上了早已得了信的老夫人派过来的袁嬷嬷。 “三少爷,老夫人吩咐老奴来请您过去一趟。” 袁嬷嬷见了礼,视线落在秋红身上,停顿了一刻。 上下仔细打量了秋红一眼,这才缓缓压下心底的风浪。 三少爷叶昀牵着秋红就跟着袁嬷嬷去了老夫人屋中。 老夫人瞧见秋红的肚子。 心中又气又恼。 当从孙子口中得知,秋红腹中的胎儿确实是孙子的时候。 老夫人的脸色愈发黑了。 看着自己疼宠骄纵长大的孙子,如今竟做下这些事来。 老夫人怒急,斥责质问道,“昀哥儿,你可知你母亲已经再为你相看人家之事?如今你带了这小贱人回来,京都里还有哪户人家肯将女儿许给你!” “你这孽障,莫不是想气死我不成!” “素日里任由你胡闹,如今你竟以为还可以一味任由自己喜好不成!” 秋红瑟缩着身子跪在地上,听着老夫人的怒斥责问。 不敢抬头,身子微微抽动着,泪水一滴滴落了下来。 叶昀看的尤为心疼,任由祖母斥责一番。 老夫人吩咐人将三少爷撵了出去。 可他却并未离开,跪在院中,任凭谁来劝,都不肯起身。 第一次,风流多情的三少爷。 如今,竟然露出坦然的果决来。 今日不达目的,他誓不罢休。 他知晓母亲带着妹妹今日去了外祖家,他也知晓父亲今日不在府中。 他招摇过市将怀了身孕的秋红接回来。 只要祖母点头。 那母亲同父亲自然不会再去忤逆祖母的意思。 故而才有了今日的一场闹剧来。 老夫人在屋中,任凭往日里心疼的孙子跪在院中。 闭着眸子,鼻尖有微弱的檀香漂浮。 不知怎地,老夫人竟坐在榻上睡了过去。 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做过梦的老夫人,这一次竟然做梦了。 梦中有个粉雕玉琢的小男孩,长的极为好看。 牵着她的手,用那粉粉糯糯的童音唤着,“老祖母、老祖母。” 心中触动。 袁嬷嬷见老夫人睡了过去,取了厚厚的毛毯来,刚盖在老夫人身上。 就见老夫人缓缓睁开了眸子。 “我睡了多久?” 袁嬷嬷取了靠枕垫在老夫人背后,说道,“老夫人才睡了不到半柱香的功夫。” “还在外头跪着?” 老夫人望着屋外,问道。 袁嬷嬷明白老夫人问的是谁。 答道,“还在外头跪着呢。” “叫他带着那小贱人回去罢,先做了通房,等正头夫人过门,再抬做姨娘来,不过那孩子,日后正妻进门,就抱去正妻跟前养着吧。” 袁嬷嬷微微愣住,也不再多问,躬身应下,这才退了出去。 叶昀满心欢喜,又在外头同祖母道了谢,这才牵着秋红回了二房。 只是秋红心下惴惴不安。 叶昀只听老夫人答应此事,哪里还会再注意到旁的事情来。 可她听老夫人说等日后三少夫人进门,就将自己腹中的孩子过继到主母名下。 她哪里还能安下心来。 面上强颜欢笑回应着三少爷,心下早已为日后盘算起来。 叶景昭得知祖母已应允了三哥哥的诉求。 心下冷笑。 今日二伯母出门,满心欢喜去为三哥哥说亲。 只是不知,二伯母回府后,得知此事,会不会被气死呢? “真是叫人期待呢。”她喃喃说道。 第94章 隔墙有耳 叶景昭今日特意吃的少些。 生怕一时吃太多了容易犯困。 毕竟冬日里头,因着穿的衣裳厚重一些。 平日里头也刻意忌口,父母也纵容着她来。 三老爷同三夫人想着女儿如今已经说定了亲事,也不需刻意在意外貌来。 只要能养的身子康健,就是最好的事情来。 好在她等的也不算太久。 一直在门房处徘徊的香缘,瞧见二夫人的车马归来,就立刻回来将消息送到了四小姐耳中。 叶景昭得了信,故作往园子里去逛。 一路上避开人多的地方。 那路线都是朝着二房去的。 可下人们的议论还是传入了叶锦昭耳中。 隔着一堵墙,外头的几个丫鬟正在墙角议论着。 “我方才瞧见二夫人黑着脸回来的,只怕是那亲事没有做成。” “我听说江家大夫人本就同咱们二夫人不大交好。” “可不是,江家大夫人阮氏,那可是出身玉明书院的阮家,堂姐又是当朝皇后。即便有江老夫人在,江家大夫人也一向不把咱们二夫人搁在眼里的。” “也不怪人家江大夫人瞧不上咱们二夫人,你看她平日做派,底下人若不是忌惮她的身份,哪一个在背地里没骂过她来。” “二夫人也真是敢想,竟还想将江家大姑娘说给咱们三公子,呸呸呸,咱们三公子给人家提鞋都不配。” 几个丫鬟议论着,叶景昭仔细听着。 见墙外头忽然没了动静,一阵嘈杂脚步声渐远,猜想众人已离去。 不禁也跟着浅笑出声。 这一路上,她也没少听二房的议论。 直至离着二房越来越近,老远就瞧见二房门口围着许多丫鬟来。 不用猜,现下二房只怕是正热闹着。 叶景昭又往前走了几步。 这一次,她往西南墙根儿走了过去。 这处正是挨着正屋的位置,又因着墙角种了观赏的竹子,平日下人只怕此处有蛇,不大走近此地。 而围墙内的二房墙根下,每隔几日,都有下人撒了驱虫的药粉来,不论春夏秋冬。 今日是红枣跟着四小姐出来的。 看着四小姐挤进竹林中,她心下担忧,虽跟着四小姐一道儿挤了进去。 可口中还不停劝着,“四小姐,这竹林里头尽是些蛇虫鼠蚁,咱们还是换一处吧。” “这地儿最安全,且也听的最真切,你莫要再吵闹了。” 叶景昭做了噤声的动作,红枣巴巴合上了嘴。 心中默念,千万莫要遇上蛇虫鼠蚁来。 许是红枣默念的太过虔诚,从头到尾,竟是真的没有碰上。 叶景昭附耳听着院内的动静。 “你这孽障,你是不是想要气死我,这个小贱人那些上不得台面的把戏,是个人都能看得出来。” “唯有你这蠢货,心甘情愿给人当枪使。” “我生养你一场,受了多少罪,吃了多少苦,如今你竟是这般报答我不成。” “秋红,你这个小贱人,莫要以为拿捏住了昀哥儿,我就能答应你进门。” “你趁早绝了这个心思,就算你今天撞死在这里,我都不会答应你进门,包括你腹中这孽种。” 二夫人江氏冷笑一声,讥讽道,“指不定你腹中的孽种是谁的,如今诓骗了昀哥儿,让他巴巴捡了这便宜爹做,也未曾可知。” 叶景昭隔着围墙听的是心惊动魄。 二伯母的这番口才,当真是了得。 只听说当年二伯母做姑娘时,满京都她厉害的名声也传的是沸沸扬扬。 如今一见,想来二伯母当年便是凭着这副口舌,才得了厉害的名声来。 但只怕世家背地里,早已唾弃二伯母的这番做派来。 这般同那市井泼妇,又有何区别? 院内秋红一直哭个不停。 她今日跟着三少爷先是在老夫人院里跪了好些时候。 如今又跪在二房,忍受着二夫人的言语谩骂嘲讽。 心下又愤又恼又急又羞,身子也早已疲惫。 渐渐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膝盖处传来刺骨的疼痛。 她只觉一阵天旋地转,身子一软,就倒在了三少爷叶昀的怀中。 叶昀大惊,紧紧将秋红护在怀中。 头一次,他露出想要杀人的神情来,直直瞪着二夫人江氏。 江氏心下一颤,竟是没有再说什么。 “母亲,祖母已答应了,若母亲这般不肯容下我们,那我就同秋红母子去祖母院儿里过活。想来这偌大的伯府,还是能有我们一家三口的容身之处。” 说着紧紧抱着秋红起身。 再不看母亲一眼。 江氏看着渐渐走远的儿子,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直至二人出了院门。 二夫人江氏这才回过神来,伸手指着儿子离开的方向。 咆哮道,“你这个孽障,你这个孽障,我是造了什么孽,才生出你这个不争气的蠢货来。” 二夫人江氏身子颤抖着。 一旁的三小姐同廖嬷嬷一左一右扶着江氏。 “母亲,先回去歇一歇罢,等父亲回来,让父亲去同三哥哥说说。” 叶景云担心母亲身子。 廖嬷嬷也跟着劝道,“是啊,二夫人,三小姐说的也对,还是等二老爷回来再说吧。” 江氏已没了力气。 默默点了点头。 围墙外的叶景昭,见那院子里的一场好戏已散场。 兴致缺缺,离开了二房。 秋红才回府,二伯母就这般着急动怒,若是后头再发生些什么事情,二伯母的身子也不知受不受得住? 她心中满是期待。 回去的路上,她同秋红说道,“秋红,你明日去外头,找大夫看看恢复的如何了。” 红枣连忙摇头,“四小姐放心,奴婢这些日子恢复的不错呢,不必再去瞧大夫呢。” “你呀,我是想叫你出门去帮我办件事,你用了这借口,旁人也不会起疑。” 叶景昭无奈一笑,同红枣耐心解释道。 红枣立马正经起来。 生怕耽搁了四小姐的正事儿来。 “奴婢都听四小姐的。” “你明日先去了医馆,正经看过了伤势,再让大夫开了药方抓了药,这般回府,旁人自是也想不到其他的事情来。” 叶景昭招了招手,示意红枣凑近一些。 红枣会意,身子微微弯了下来,全神贯注,仔细听着,生怕漏听了一个字来。 第95章 火中添柴 “你往薛家去一趟,寻了妙月姐姐来。” 红枣满是疑惑不解,“四小姐要寻薛小姐做什么来?” 叶景昭抬手轻轻在红枣额间敲了两下。 “你只管送信,说了你也不懂。” 红枣撅起唇,眼神里写满了抗议。 可是并未得到四小姐半分怜惜来,反倒是被四小姐又再额头敲了一下。 她佯装吃痛,瘪了瘪嘴,揉着额头,脸上写满了委屈。 这般憨态可掬。 瞧着叫人怎忍心再欺负。 叶景昭方才不过是随性而起,想要逗逗红枣这傻丫头罢了。 “四婶这些日子,想来在城外的庄子上也吃了不少苦,如今,也该是叫四婶娘家人也知晓此事,也好早日叫一家子团聚。” 红枣听了这话,面上也露出一丝坏笑来。 心中暗道,四小姐的心思,可真是缜密。 先前薛家因着许多事,在承恩伯府吃了亏。 如今若薛家拿捏住伯府此次对四夫人的处罚来。 只怕是风云立刻间就能调换了去向来。 二老爷回府得知自己儿子闹出的一番事情来。 直骂妻子江氏,“平日里,都是你惯着那孽障,这才闹出如今这叫人瞧不起的笑话来。” “昀哥儿都是叫你教坏了,我早说了,你于教养子女之上,到底不妥当,若是早早肯听了我的话,将昀哥儿送去老夫人跟前,哪里还有如今的事情来。” 当二老爷得知儿子带着秋红已去了老夫人院中暂住。 老夫人并未撵人走,又听闻老夫人已认下了秋红腹中的孩子。 又能如何? 二老爷怒瞪了一眼妻子江氏,再没了好脸色。 抬脚就去寻了老夫人。 这才得知,母亲是因着年岁大了,又梦见了重孙,这才留下了秋红母子。 只是早已事先言明,先让秋红给昀哥儿做通房,等正妻过门,再将孩子过继到正妻名下。 又见儿子誓死要同秋红在一处。 二老爷虽恼恨这个半点不争气的儿子。 可到底如今膝下也只这一个儿子,又不好真的见他寻死。 自己若断了香火,这一辈子的筹谋劳碌,岂不是白忙一趟? 这般心思下,也就默许了老夫人的意见。 只是到底害怕妻子江氏真的对秋红下手。 同老夫人一合计,还是定下将秋红先放在老夫人院中养着。 等生了孩子,再搬去二房。 叶昀也满意这个结果,随即也求了老夫人,索性同秋红一道儿依旧留在了老夫人院中。 次日一早。 红枣拿着四小姐给薛小姐的信笺,顺利出了府。 自然先去了医馆,拿着大夫开的药,又折进巷子里去。 一路绕了许多弯路,时刻警醒着身后是否有人跟着。 顺利到了薛府。 她先是给门房的小厮打点了银钱,又道,是薛家小姐的故友。让对方行个方便去给薛小姐传个话。 门房上的小厮得了银钱打赏,又见红枣是个受了伤的女子。 这才让婆子往内院去给小姐传个话来。 薛妙月疑惑,不知对方是谁。 也不好叫进府内,带着婆子丫鬟就去门口瞧。 只见是叶景昭身边的丫鬟红枣。 心下这才松了一口气,吩咐婆子将红枣请了进来。 红枣先是行了一礼,“薛小姐。” 薛妙月见红枣如今这般,随即问起,“红枣,你怎么受伤的这般严重?” 红枣笑着摇头,说着无事。 薛妙月见她一直往自己身后的丫鬟婆子看去。 猜到她今日来,恐是为景昭妹妹带话来的。 现下人多,恐是不便多说。 “不如去我屋中吃盏茶再回去?” “不了不了,奴婢还要早些回去呢。” 红枣连忙推辞。 薛妙月懂了她的意思,支开了跟着的人,又要送她出门。 红枣趁着空隙,将一封信笺塞到了薛小姐手中。 悄声道,“薛小姐,这是我家小姐吩咐给您的信。” 薛妙月迟疑片刻,随即将信笺收入袖中,示意她莫要担心。 红枣再次说道,“薛小姐,我家小姐还吩咐奴婢给您传个信,现下伯府已容不下四夫人来,让薛家也早做打算。” “若薛家不愿得罪伯府,那就权当没有这个人吧。” 薛妙月心下大骇。 送走了红枣,进入房中,没叫婆子丫鬟跟着,关上房门,忐忑着打开那份信笺来。 只见信中,叶景昭将姑姑这些时日在伯府所经历的种种事情。 一一详细告知。 还说姑姑几次险些被叶家老夫人害死。 是叶家三夫人同叶景昭救下的。 如今伯府对外也没声张,寻了个借口,说姑姑忽然疯魔了。 早已送去城外的庄子上。 实则是被囚禁起来。 薛妙月心中复杂,可心底还是渐渐升起了层层恨意来。 到底是血肉至亲的亲人。 她先是回了母亲,母亲闻之,当下大惊,也不敢多耽搁。 吩咐人从外头叫回了老爷,夫妻二人一道儿去了老太爷处商议此事。 老太爷一声只得这一双儿女。 当初就是因着女儿不能生育的缘故,他对外宣称要为女儿出二十万两陪嫁。 其中原由不能详说。 当时的承恩伯府自个儿寻上门来要为四老爷定下自家女儿来。 薛太爷一心满意,姑爷又是伯府嫡出。 也借着伯府姻亲的缘故,这些年,薛家的生意上,也多有益处。 谁知如今闹到这般田地里。 薛太爷最是疼宠这个幺女,得知幺女险些命丧老夫人手中。 又气又恼。 此事薛家断然不会善罢甘休。 当下商议合计一番。 最后商定,连夜寻了人手,就去城外庄子上救出了女儿。 直接将人带回了薛家。 庄子上并不知那些是薛家的人,也不敢去将消息传回伯府。 生怕因此丢了性命。 只在暗中搜索着四夫人薛氏的踪迹来。 薛太爷命儿子花了重金,请了两位宫里的太医来。 这两位太医向来又不对付。 奈何薛家给的银钱多。 二人不过维持面子功夫罢了。 这些时日,四夫人薛氏在庄子上吃尽了苦头,吃不饱穿不暖,还整日被那些个婆子打骂。 如今回了娘家,自是狠狠哭了一场。 两位太医为其诊治过后,只说是这些时日营养不足,也太过劳累些。 再无旁的病因来。 薛太爷又是一番感谢。 两位太医留下药方,这才被薛家人好生送出府去。 薛太爷吩咐儿媳同孙女仔细照顾薛氏。 又叫了儿子,带着薛家一大半的男丁,拿着两位太医的医治单子同药方。 怒气冲冲杀去了承恩伯府。 第96章 揣着明白 因着薛太爷同薛老爷带着不少家丁来了承恩伯府。 伯府门前的小厮一个个立刻就紧张了起来。 这般还是头一次瞧见。 忙有小厮上前来拦,好言问道,“薛太爷、薛老爷,今日这是怎地,怎么还带着这些人登门来。” 说话的小厮,是门房上的管事,在伯府也略有些脸面。 府中的下人平日里对这位管事也极为尊敬。 薛太爷皱起眉,满是不屑与厌恶。 薛老爷上前,一手就将那拦在薛太爷跟前的门房管事,往一旁拽了过去。 “没长眼的东西,滚。” 见薛家一众人等来者不善。 那门房上的管事,当下就给一旁的小厮们使了眼色。 伯府的小厮就冲上前来,拦在了薛家众人身前。 难免起了推搡。 薛太爷年岁大了,薛老爷搀扶着父亲就在一旁等着。 眼前自有薛家的小厮去处理。 只是薛家到底人多,显得伯府门前的小厮势单力薄。 早有小厮去内院,唤了嬷嬷去给府中的几位主子回话。 门口到底没有阻拦多长时间,薛家小厮就已将伯府门口的小厮三五个摁着一个,各个都被摁在地上,动弹不得。 薛老爷扶着薛太爷带着余下的人手,直接就冲了进去。 过了外院,又是一番打闹。 可到底因着今日薛家早有筹谋。 伯府寡不敌众。 最终入了内院。 内院的婆子丫鬟大声惊叫着,四散而逃。 只因薛家来势汹汹,看着便是不好说话的。 今日伯府的老爷们上朝的上朝,唯独四爷虽未入朝做官,可到底也在外头盯着铺子做生意。 就只余下个五老爷。 可听说薛家来者不善,五老爷思量了一番,竟是闭门不肯出面。 生怕祸及到自身来。 五夫人丁氏听见前头闹的动静,哪里还敢出来看。 抱着儿子躲在屋内。 吩咐人将院门落了两道锁,又不放心,吩咐婆子丫鬟一并都守在院门处。 一家三口躲在屋内,竟将房门也落了锁。 三夫人谢氏正同女儿叶景昭,在屋内绣着帕子。 听闻此事,心下咯噔一下。 随即丢下手中针线,起身就要去前头瞧,可才走了一步,又回头望向女儿。 此时叶景昭也将手中针线搁了下来。 见母亲重重叹了一声。 她道,“母亲是担心大伯母?” 谢氏点头。 她自然不会担心老夫人。 可平日里受了大嫂梁氏诸多恩惠。 如今又怎能置身事外。 可又想起女儿,担忧起她来。 生怕今日有人冲撞了进来,误伤了女儿。 母亲的担忧,叶景昭又岂能不知。 她起身,抬手拍了拍裙面,望着母亲,道,“母亲不必担心,不如我陪母亲走一遭吧。” “不妥,外头正乱糟糟的,若是……” 三夫人谢氏的担忧,到底没有说出口来。 “母亲,想来薛家是听说了四婶的事情,今日这般,也只怕是针对祖母来的,不过是为四婶讨个说法罢了。” “薛家若还想在京都立足,自然不会真的做出什么事情来。” “即便薛老爷一时气急,可到底薛太爷上了年岁,还是知道些轻重道理来。” 三夫人谢氏虽然也明白这个道理,到底还是不能放心。 “不如我换了丫鬟的衣裳,陪着母亲走一遭吧,若是有什么事情,说不定我还能帮上忙呢。” 叶景昭最终想了这么个折中的法子来。 三夫人谢氏再没了回绝的意思。 到底点了头。 叶景昭换了红枣的衣裳,这才同母亲往老夫人院中去。 身后带着王妈妈同香缘香落两个丫鬟。 想着大伯母梁氏此刻应是已到了老夫人院中。 还没到老夫人院中,就已听见一阵嘈杂的吵闹。 老夫人院门前已围了不少婆子丫鬟,这些都是平日里在后院各处做事的。 听到动静,自然要过来瞧瞧。 外院的小厮也不好到内院来。 只吩咐几个婆子时刻盯着。 若真的有什么事情,后院的婆子丫鬟也能先顶上一阵子。 自然也会有人去外院叫伯府的小厮进门。 王妈妈上前,将堵在老夫人院儿门口的婆子丫鬟,一并都撵到了一旁门口候着。 众人瞧见三夫人,自是行了一礼。 只是瞧见三夫人身旁丫鬟装扮的四小姐时,无一不迟疑了片刻。 回过神来,又给四小姐也行了一礼。 三夫人谢氏带着女儿抬脚踏入了老夫人的院落。 只见老夫人坐在院中。 袁嬷嬷在一旁守着。 老夫人四周还有婆子丫鬟守护着。 大夫人梁氏则是站在婆母身侧。 薛太爷同薛老爷站在老夫人面前。虽瞧不见神色。 可是单从那跟在薛太爷同薛老爷,身后的七八个小厮那紧绷的神色中,也能看出气氛不大和善。 “老夫人,当年可是你们伯府求亲上门,并不是我薛家上赶着强塞了女儿入伯府的。” “当年,我薛家可半点没有亏欠过伯府,即便后来发生的事情,我们薛家也不是没有补偿过伯府。” “只是,老夫人也莫要忘了,我薛家虽是一介商户,可绝不会任由你们这些高门大户欺辱,我女儿好端端的一个人。” “如今几次险些命丧老夫人手中,老夫人打算给我们薛家如何交代。” 薛太爷声音洪亮,精神头半点不输薛老爷来。 “亲家,你说这些,我怎么听不明白,今日亲家这般闹上门来,不知亲家打算给我们伯府一个什么交代。” 老夫人佯装不知薛家今日闹上门的意思来。 薛太爷讥笑,“老夫人,今日我薛家既然已寻上门来,老夫人也不必在这同我装模作样。” “亲家,我是真不知,莫不是你在外头听了什么闲言碎语,闹了什么误会不成?” 老夫人依旧一派和气模样。 她其实从薛太爷口中已猜到一些来。 想必是养在城外庄子上的薛氏逃了出去。 且还逃回了薛家去。 这才有了今日这一出。 心下暗骂城外庄子上的管事都是些废物,薛氏丢了,竟没有第一时间回来传信。 等打发走了薛太爷同薛老爷,定然要好好收拾一番这些瞒天过海,起了蒙蔽主子的狂妄下人。 薛太爷冷笑一声,瞥了一眼老夫人,反问道,“那请问老夫人,我女儿现下在何处。” “自然是在自个儿院中。”老夫人面不改色答着。 “那就请老夫人派人将我女儿请出来。”薛太爷步步紧逼说道。 第97章 倒打一耙 “袁嬷嬷,去吩咐人叫薛氏来见她父兄,今日闹了这般大的动静,薛氏怎地还没过来。” 老夫人语气里满是对薛氏的不满。 “是,老奴这就吩咐人去唤了四夫人过来。” 袁嬷嬷应声,回头指了平日一个聪慧机敏的丫鬟,去四房唤四夫人薛氏来。 三夫人谢氏已带着女儿到了老夫人近前。 行了一礼,这才退去大嫂梁氏身侧。 老夫人打眼,瞅了一眼谢氏身后丫鬟装扮的四姑娘。 微微皱起眉来。 倒也没多说什么。 “大嫂。” “大伯母。” 三夫人谢氏同女儿轻声又唤了一声大夫人梁氏。 大夫人梁氏微微点头,这才侧身同三弟妹谢氏说道,“三弟妹,怎么还将四姑娘也带了来,今日这里不大太平。” “大嫂,无事的,也算让她长长见识,日后总要出门,父母不可能一直为她遮风挡雨。” 三夫人谢氏说的郑重。 大夫人梁氏便也没再多问,只示意身旁的嬷嬷,看护好了四姑娘。 薛太爷环着双臂,立在一旁。 这伯府老夫人的脸皮可真是厚。 今日自个儿闹了这般大的动静登门。 老夫人竟还一副神色如常,气定神闲来。 不过半刻,方才去四房的丫鬟归来,弓着着身子,行了一礼。 回道,“回老夫人,四房的下人说四夫人今日一早出去了,还没回来。” “呵。那请问,我薛家当年给女儿陪嫁的下人如今何在,还请老夫人将人一并请了来。” 薛太爷见伯府之人这般厚颜无耻,自个儿都是甘拜下风。 他们行商的之人,还未见过如此之人。 老夫人一个冷芒扫视过来,眼底写满了不悦。 “亲家,你今日既然打定了主意登门来闹事,我们伯府,不论说什么做什么,亲家都要挑出理儿来。” “那不如亲家直接告诉我,今日到底想要做什么。” “也省的咱们在这里耗着,平白耽搁彼此功夫。” 老夫人语气也冷了几分。 薛太爷被老夫人这话,反倒刺的有些恼。 明明是伯府先不要了脸面,他这受害一方上门讨要说法。 反倒被老夫人说成了自家是平白来闹事的。 薛太爷丢出两位太医给女儿看诊的单据与药方。 怒道,“老夫人,这是我薛家前日,请了宫中两位颇有些名望的太医,为我女儿看诊的单据与药方。” “若是老夫人还是执意装糊涂,那我也不介意将关我女儿那处庄子上的管事送来伯府。” “再者,伯府现下谁不知,是老夫人说我女儿疯魔了。” 四夫人薛氏醒来后,在伯府受的这口怨气,哪里肯轻易咽下。 同父兄说了老夫人为何对她起了杀心。 不过是因着女儿同二房讨要当年的陪嫁。 且那陪嫁,还是拿去给二老爷,当年科举作假的打点。 薛家众人皆惊。 此事断然不可贸然闹去官府。 现下女儿还是伯府媳妇。 这可是要诛九族的死罪。 四夫人薛氏又嘱咐父兄,先暗中捆了她被关在城外庄子上的几位管事,还有那些整日打骂她的哪些婆子来。 薛老爷同儿子一合计。 索性昨儿夜里才去捆了人。 为的就是打承恩伯府一个措手不及。 “老夫人也不必同我在这里唱戏,如今我既然登门来,伯府那些上不得台面的事情,老夫人不想我在这里说出来吧。” “若老夫人把我逼急了,我做些什么事情来,也不知老夫人敢不敢拿整个伯府来同我做赌注。” 见薛太爷那意味深长的语气。 老夫人明白,薛家已知了老二同老三当年科举替换作假之事。 紧咬着牙,目光露出一抹怨毒来。 “亲家,你到底想做什么,不如明白说出来,也免得叫我去猜亲家的心思。” “老夫人,我女儿的陪嫁,还请伯府悉数归还至我女儿名下。” “再者,四老爷入赘我薛家。” 老夫人冷笑一声,满是轻蔑望向薛太爷,“亲家可真是敢说,我堂堂承恩伯府,哪里有叫嫡子入赘的先例。” “若老夫人不依,那我孙女妙月要嫁入伯府做嫡长孙媳。” 薛太爷心中早有了打算。 明知伯府断然不会叫四老爷入赘,可他先提了此事出来。 等老夫人回绝了,他再提了孙女嫁入伯府。 两相权衡,老夫人自然得舍弃一个。 若是舍了四老爷,伯府在京都那就真的抬不起头来。 可若是舍了嫡长孙,同伯府,反倒无甚紧要来。 大夫人梁氏紧蹙眉头,面上不满。 见老夫人神色松动。 似真要应允了薛家的要求。 当下出声厉声呵斥道,“薛家什么门第,也敢肖想我儿子。” “薛太爷还是尽早断了这心思,我儿子已同钱大人家的小姐定了亲。” 老夫人猛地扭头望向大儿媳。 她并不知此事。 眼底满是问询的意思。 大夫人梁氏朝着婆母福了福身子,浅笑着,面上露出一副歉意神色来。 “婆母,我寻了三弟妹说媒,如今已定下了,只是还没抽出空来告知婆母。” “为何没有事先同我说此事。”老夫人不满斥了大儿媳一句。 梁氏面上没有半分退意。 只道,“儿媳想着婆母年岁大了,怎好还为孙辈们的亲事忧心,这才没有惊动婆母,且此事,伯爷也是应允了的。” 梁氏莞尔笑道,“再者,我父王也极是满意同钱家这门亲事的。” 大夫人梁氏抬出了娘家梁王府。 老夫人自然不好再说什么。 可薛太爷今日若是拿不到相应的赔偿,又岂会轻易离开。 “老夫人您自个儿定夺吧,反正今日我就将话撩在这里,如若不答应……” 薛太爷没有再说下去。 可眼里的威胁却极为浓厚。 老夫人心下一沉,左右思量。 只恨当时不该瞻前顾后,只要薛氏死在伯府。 任凭之后薛家如何闹。 又能如何? 哪里还有如今的难处来。 只是眼下到底被人拿捏住,瞪了一眼大儿媳。 语气沉重,不似商量,而是下了最终决断。 “等重哥儿正妻过门,抬了薛家姑娘做个贵妾。” 老夫人顿了顿,回头看向薛太爷,“亲家,这已是我能让步的最大的结果,若是亲家还不依。” “那也请亲家好好掂量一下,是否当真要以卵击石。” 老夫人眼里满是警告。 第98章 势要合离 薛太爷心中不满,又不想真的将多年辛苦,付诸一炬。 答道,“平妻,这也是我薛家最后的让步。” “亲家。” “老夫人若是不依,那今日我定然不会离开伯府。” 见薛太爷没有半分退让的意思。 老夫人到底还是松了口,不过还是提了最后的要求来。 “想要平妻之位可以,只是,薛姑娘诞下男丁,方可抬为重哥儿的平妻。” 老夫人心中却想着,先应付了薛家再说。 真等日后薛家姑娘进门,有的是法子叫她不能生养。 到那时,薛家又哪里还能挑的出错来。 薛太爷又怎知伯府的阴毒心思。 只想着,眼下只能如此,且走一步看一步。 到底答应了。 薛家众人离开后。 大夫人梁氏拉着脸,都未曾同婆母行礼。 老夫人看着梁氏这般离开,面色也不好,吩咐人道,“伯爷若是回府了,就叫他来祠堂见我。” 三夫人谢氏带着女儿同婆母行了礼,这才告辞。 只是母女二人并未回去,而是去追大夫人梁氏。 大夫人梁氏走的急,足足落了三夫人母女好长一段距离。 即便三夫人谢氏脚下的步子也跟着加快了,可还是丝毫没有追上大嫂的影子来。 大夫人梁氏一回了自个儿院子。 “啪” 一声巨响,房门被大夫人梁氏重重关上。 “夫人。”身后的嬷嬷轻声唤着。 想要劝大夫人梁氏,可在看见梁氏那幽怨的眼神,生生将还未出口的话给咽了下去。 梁氏越想越气。 方才没在婆母跟前儿发怒,已是给婆媳二人留了最后的脸面。 眼下离开了那叫她窒息的地方。 大夫人梁氏紧咬着唇,被气的直发抖。 “大嫂。” “大伯母。” 屋外传来三弟妹同四姑娘,那略微着急的声音。 大夫人梁氏又缓了好一会儿,这才同身后的嬷嬷吩咐道,“去开门吧。” 又重重吐了一口浊气。 梁氏的心情缓和了一些。 “大嫂,不必太过着急,等大哥回来,让大哥去劝劝老夫人。” 三夫人谢氏轻声劝着。 大夫人梁氏无奈地摇了摇头。 这些年,她同伯爷,夫妻感情稳定和睦。 可老夫人到底是伯爷的亲娘。 今日薛家那般闹上门来。 老夫人都能擅作主张,答应薛家那无礼的要求。 伯爷虽不满,也不愿。 可若是老夫人以死相逼呢?到那时,伯爷还哪里顾得上她们母子来。 只怕立时都能许薛家平妻之位。 若是钱家得知此事,哪里还会应下亲事来。 钱家姑娘还没过门,重哥儿的亲事又闹成这样。 钱家哪里还愿意将女儿送进来。 好好一门亲事,真真是要葬送在老夫人同薛家手上。 可她和重哥儿,哪里同那些人有过亏欠的恩情来。 真真是平白受了这些无妄之灾来。 梁氏越想越气。 不由话说的有些重,“你大哥是个什么性子,今日老夫人这般,想来明日以死相逼也是能做得出来。” “到那时,你大哥哪里还会顾忌我同重哥儿来。” “只怕是一味顺从老夫人也未尝可知。” 大夫人梁氏越说越气,眼底不由牵起莫名的哀愁来。 “那大嫂可有何打算?” 三夫人谢氏心下也为大嫂担忧。 梁氏先是摇了摇头,忽而说道,“我打算回娘家去。” 三夫人谢氏一惊。 梁氏身边的嬷嬷也是一愣。 大夫人梁氏已经好几年没有回娘家住过了。 如今既然开了口,定是要回去住的意思。 那这日后还回来吗? “大嫂……” 三夫人谢氏想劝的话还没说出来。 大夫人梁氏浑身疲惫地摆了摆手。 示意三弟妹莫要再劝。 叶景昭看出大伯母此刻的疲惫之态,扯了扯母亲衣袖。 也不好再多待。 起身告辞。 梁氏送走了三弟妹母女二人,又吩咐人收拾了行礼。 套了车马,也没叫人去给老夫人说一声。 掌家的钥匙账册一并在她离开后送去了二房。 又吩咐人往外头去寻自己的儿子叶重,吩咐他也一并回了梁王府去。 承恩伯大老爷回府的时候,看见桌上妻子留下的书信。 还不知今日的事情。 待看见妻子信中言明,要同他合离。 重哥儿暂时陪她去梁王府住。 叫他不必来寻。 大老爷当下寻了人,仔细拷问了一番。 这才知晓今日的事情来。 想起妻子多年将家中照顾的一切顺当。 又是年少夫妻,当年自个儿也是等了许多年,得了机缘,这才迎娶到了梁氏入门。 现下哪里还有旁的心思。 即便老夫人吩咐人来,叫伯爷去祠堂说话。 伯爷也没去老夫人处回话,吩咐人套了马,就往梁王府去寻妻子了。 梁氏心中也并不想真的同伯爷合离,这些年,夫妻从未红过眼。 今日,还是成亲这些年来,头一次闹合离。 不过是想逼着伯爷在儿子的婚事上,不能同老夫人低头。 梁氏心中也疑惑,总觉得老夫人心底似乎极为忌惮薛家。 自打四弟妹嫁入伯府,从未见老夫人这般。 还是今年祭祖回来后,老夫人就越发忌惮四弟妹薛氏同她娘家。 派了人暗中去打听。 到底也没打听什么出来。 承恩伯赖在梁王府不肯走。 梁氏也拿他没有法子,只是半点不松口,若是重哥儿同钱家亲事定下,且不让重哥儿娶薛家姑娘,她才会同伯爷回去。 老夫人得知大儿媳闹着要合离。 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长孙叶重也去了外祖家暂住。 大房只留下了一个姨娘同一个二姑娘来。 今日听闻薛家闹上门来,老夫人怕秋红动了胎气。 就吩咐三孙子叶昀带着秋红去外头住上两日。 当夜,老夫人吩咐人将老二两口子请了过来。 关上房门,没让婆子丫鬟在跟前伺候。 “大房到底因着你们两口子闹到眼下的地步,你们两口子也不好坐视不理。” 老夫人开口,想起今日薛家闹上门来,江氏明明在府中,却未曾露面,也没吩咐人过来看看。 说心中没有情绪,那是假的。 二老爷已知今日府中发生的事情。 想起这些日子,四房一直再闹。 他生怕薛家毁了自己半辈子的前程来,索性道,“母亲,不如干脆叫四弟入赘薛家,岂不是两全之策。” 二老爷说的坦然,半点不见一丝不舍来。 老夫人心中一沉,冷眼瞧着老二,这个自己疼宠多年的儿子。 如今竟然从他口中听见这些话来。 她不确信,问道,“老二,你方才说什么?” 第99章 渐起隔阂 二老爷抬眸看向老夫人。 见老夫人神色不大好看,顿了顿,想着如何将话说的再委婉一些。 可心里还没组织好语言来。 就见妻子江氏慢悠悠开了口,这一开口,老夫人的脸色就愈发黑了。 “婆母,方才二爷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 “一来,眼下伯府的境况都是四弟妹闹起来的,夫妻一体,叫四弟出面担下此事,也不是没有道理。” “二来,这偌大的家业,母亲也是知晓的,并非一朝而就,也是先祖们好不容易攒下的。” “现下若真将薛家逼的狗急跳墙,岂不是叫咱们活着的人有愧于先祖。” “婆母,这话虽不好听,可比起落在实处的好处,如何取舍,母亲也该早些下定论才是。” 二夫人江氏滔滔不绝,说起心里的打算。 一面想着,若四弟真入赘了薛家。 日后伯府分家,岂不是又省下一份来? 这满京都,又有谁嫌弃银钱财帛多的呢。 老夫人眼皮翻了翻,冷哼一声,没有再看江氏,而是将视线落在二老爷身上。 语气冷冽,神情肃穆,“老二,你媳妇的意思,可是你的意思。” 老夫人眼底寒光渐起。 直看的二老爷浑身上下有些不自在。 身子仿佛被一层无形的寒气侵袭。 他瞪了一眼妻子江氏,示意她住口。 江氏眼底不服,轻哼一声,自顾摆弄起手中的帕子。 倒也没再开口。 “母亲,您比儿子经历的多,眼界自然也比儿子宽广,只是,这利弊取舍,母亲不该因着年岁大了,反倒是糊涂起来。” 二老爷这话,便是默许了方才妻子的说辞。 “好啊、好啊,真是我养的好儿子。” 老夫人自嘲笑着,连声说着“好啊”可眼底写满了无尽的无奈与嘲讽。 自己生养了三个儿子。 人都说偏心大的,心疼小的。 可她偏不一样。 许是因为生老二时经历的极为艰难。 且又被忠心丫鬟背叛。 对于老二这个儿子,她格外心疼。 自幼便比旁的儿子要多疼几分。 谁知,如今长大了,竟然是这般冷心冷血的性子来。 她反复怀疑起自己,到底是如何将儿子教养成了这般。 嫡亲的兄弟,竟也能这般舍弃了去。 “母亲……” 二老爷神情复杂,唤着老夫人。 可老夫人已经累了。 摆了摆手,整个人的气色仿佛一瞬间就沧桑了好几分。 语气也绵软无力,显得尤为憔悴,“你们走吧。” 二老爷同二夫人江氏还要再说些什么,可见老夫人这般。 到底没有再多说一个字来。 生怕彻底惹恼了老夫人。 起身同老夫人见了礼,从老夫人屋中退了下去。 老夫人自始至终没有回头去看一眼老二同他媳妇。 心底的寒意一层层筑起。 脸上写满了对二房的失望。 今日月色极为浓重,只零星能看见一两颗星星。 叶景昭吩咐香缘出去打听老夫人院中的动静。 也没睡下。 红枣同她坐在榻上说话。 说着说着,红枣反倒打起盹来。 叶景昭就让红枣先眯一会儿。 自己则继续等着香缘回来。 不多时,香缘归来。 叶景昭起身,端起油灯,就朝房门口走去。 外头寒风凛冽,香缘一路走的又快些。 难免冻红了双颊,就连睫毛上也结了一层细密的薄雾来。 “且先去炭炉前暖暖身子。” 叶景钟倒也不急,香缘见了礼,道了谢。 可一面走到香炉前,一面同四小姐回道,“方才奴婢躲在墙根儿底下,听见老夫人问二老爷夫妇的打算。” “谁知,二老爷同二夫人竟是让四老爷去薛家入赘。” “老夫人似是不愿,语气也不大好,撵了二老爷夫妇出来。” 香缘捡着紧要的话说着。 叶景昭听的微微眯起了眼。 二伯父一家子自私自利。 没想到,嫡亲一系的手足竞也能这般舍弃。 只是二伯父到底太过自大了些。 老夫人这些年疼宠二房,不过是因着当年对二伯父的亏欠罢了。 可这些年,二伯父一点点消磨着老夫人的心中的愧疚。 说到底,三个嫡子都是老夫人的血肉。 叫她真的割舍任何一个,她都不会忍心。 只怕二房还未意料到老夫人会如何。 当夜,老夫人就吩咐廖嬷嬷往二房去。 从二夫人江氏手中要回了伯府的掌家账册、钥匙、对牌等一切紧要的的东西来。 大夫人梁氏走的匆忙,二夫人江氏匆匆接过。 还未开始着手掌家。 就又被老夫人收了回去。 心中不舍。 廖嬷嬷又哄劝了一番,又拿了老夫人来说事。 二夫人江氏末了还是将掌家的一应事宜交了出去。 心中却暗腹着,若是大嫂真的同大哥合离。 老夫人到底上了年岁,平日里三灾八难也未可知。 到头来,还是回到她手中。 且耐心在等上几日看看。 老夫人当下就吩咐人套了车马。 披着厚重的银灰狐裘斗篷。 被袁嬷嬷一路搀扶着上了马车。 前头自有婆子打着明亮的灯盏在前头开路。 后头又跟着小厮保护着老夫人的行程。 这一路竟是直奔梁王府而去。 叶景昭正在梳洗,准备睡下。 谁知香缘先前回过话后,回去就已歇下了,可听着院外的动静,起了疑。 披了衣裳就出来瞧。 又听闻丫鬟们议论。 原来竟是老夫人连夜出府,往梁王府去了。 “四小姐,老夫人出府去了,听说往梁王府去了。” 香缘还披着外衣,里头穿着方才歇下时穿的里衣。 叶景昭手中擦脸的帕子一顿。 狐疑着抬起头来。 “这般着急,可见老夫人心中怕是有了旁的心思。” 叶景昭将手中的帕子搭在铜盆上,又从红枣手中接过那盛放在雕花瓷蛊内的凝脂膏来。 纤细的指尖从瓷蛊里头挖出一小块来。 在掌中轻轻揉搓,随后小心翼翼覆在面上。 “你也早些睡吧,不必再来回话了。” 香缘道了“是”,行了礼,才从四小姐房中退了出去。 叶景昭心中明白。 老夫人今日不将大伯母同大伯父请回来。 这一晚上,怕是寝食难安。 今日四老爷回府,听说了薛家的事情。 本要寻到薛家去。 谁知被老夫人呵斥一顿。 丘姨娘同女儿兰姐儿在一旁又是一通劝。 四老爷渐渐熄了火气。 第100章 变卖家产 梁王府本已落了锁。 门房上的小厮听见外头叩门的动静。 上前问了一番,得知是承恩伯府老夫人来了。 忙吩咐小厮进去通传。 梁王府上下本已歇下。 因着老夫人亲自登门,且这般着急。 众人都只好起来。 老夫人再三求着梁氏,也应允不会叫重哥儿娶薛家小姐。 老夫人说的情真意切。 梁府众人并不知晓其中内情。 见老夫人这般,都反过头来,劝起了梁氏来。 承恩伯同夫人梁氏被架了起来。 最终承恩伯府大房跟着老夫人连夜回了伯府。 老夫人将大房请回来后,高悬着的一颗心,这才稍稍安放了下来。 可到底还是因着心事的缘故,夜里狠狠发了一场高热。 嬷嬷连夜出府去请大夫。 伯府各房自然也都起来去看。 谁知老夫人烧的迷迷糊糊。 谁叫都不应。 好在大夫来为老夫人看过诊后,又施了针灸。 老夫人身上的高热有了消退下去的迹象。 先前还在说胡话的老夫人,在大儿媳梁氏同五儿媳丁氏的伺候下。 终是用了小半碗的药来。 人也沉沉睡了下去。 袁嬷嬷送走了各房老爷夫人。 今夜自是不能睡下,她亲自守在老夫人身边。 好在一早老夫人就醒了过来,听闻昨夜闹了一场。 便吩咐人去传话,今日不必儿媳们过来请安。 虽在病中,可老夫人半点没闲着,吩咐袁嬷嬷去大夫人梁氏处,询问伯府公中可挪动的银子。 又吩咐人将自己多年攒下的体己,也拿出来清算。 三夫人谢氏送三爷上了朝,唤了女儿叶景昭过来一道儿用早饭。 桌上不过两碗清淡的白粥,外加一个咸菜,一个清炒藕片,一个肉沫蒸蛋。 伯府早饭的份例各房都是一样的,除了老夫人屋中会多两道菜。 若是想要另加菜,就需得拿了银钱去大厨房打点。 三夫人谢氏因着想着给女儿攒陪嫁的缘故。 三房的日子便有些紧巴巴的。 叶景昭看着桌上的早饭,有些心疼母亲。 一坐下,端起白粥,用了一半。 就有些饱了,她这才搁下碗筷,同母亲说道,“母亲,不必这般节省。” “先前没有能力为你们兄妹攒下多少银钱来,如今回了伯府,好不容易得了机会,日子稍稍好转了些许,眼瞅着你已定下了亲,虽说还早……” “可这陪嫁若是全用了夫家的,到底怕你嫁过去会被婆家非议。” “再者,你兄长的亲事,等你大哥定下了,也是时候相看起来了,赶在你出阁前,让你兄长娶了新妇过门。” “母亲的心愿,也算彻底了了。” 三夫人谢氏面上虽满是愁容,可想起子女未来,到底心下也有了几分稀翼。 想着等事情等了了,日子也会慢慢好起来的。 叶景昭却不大赞同母亲的心思,“母亲,若是单靠着节省吃食,哪里能攒下多少银钱来。” “我也明白,可是……” 三夫人谢氏说了一半,懊恼自己并无旁的本事来。 “母亲,穆大夫人赵氏暗中给了我许多她的陪嫁铺面田产地契。” 叶景昭说起那日核对聘礼时发现的匣子。 先前没告诉母亲,一来怕父母多思。 二来,她打算先暗中观察些时日再提。 见母亲如今为银钱犯难。 她这才说了出来。 三夫人谢氏满是惊诧,“昭昭,这……” “母亲,穆大夫人相信我,这才托付于我,她如今在侯府,到底诸多不便,我想着,暗中学着一些来,也好算作报答穆大夫人的恩情来。” “再者,这些获利的银钱,女儿都会还给穆大夫人,并不会私吞了去。” “只是女儿想着,若是女儿学会了这本事,不如,咱们也去开上一间铺面来。” 这伯府上下,各房夫人其实都在京都大大小小略有一些铺面。 唯独三夫人谢氏,因着家底不够丰厚,当年并没有这些陪嫁。 伯府月钱又不多。 在嵩县那些年,伯府早断了三房的月钱来。 能解决了温饱已是不易,哪里还有旁的心思去购置铺面。 三夫人谢氏沉思了片刻。 她也明白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的道理。 “也罢,不过既然你有了这个心思,可是这每日出府,只怕你祖母不依。” 府里的夫人小姐们出府,都要提前同老夫人报备。 女眷不似爷们,出入这般自由。 “暂且不急,等咱们搬出府去,到那时就方便许多。”叶景昭说着心中打算。 谢氏摇着头,出府只怕是行不通。 “母亲,秋红一事,如今是最好的机会,只要父亲拿住此事说话,不怕老夫人不答应咱们搬出去住。” 叶景昭将心中打算同母亲细细说来。 如今薛家定然还要再闹。 且秋红先前虽被撵出府去,可到底是三夫人的丫鬟。 侄儿勾搭上婶子的丫鬟,传出去也难听。 只是少不得要叫母亲受些委屈。 “如此,也好,不必为母亲担忧,左右能搬出去,才是最好的法子。” 三夫人谢氏毫不犹豫说道。 老夫人院中。 清点出来的结果,到底同薛家索要的二十万两白银,有着一段差距。 公中能挪用的不过五六万两白银。 自己的体己留下一部分,也不过腾出来八万两白银。 老夫人看着账册,直发愁。 才恢复了一些精神头,又因着此事,耗了许多心神来。 身上虽已穿了厚厚的袄子,屋里也烧了地龙,另加了两个炭盆。 身子还是直发抖。 袁嬷嬷取了厚厚的毯子来,裹在老夫人身上。 老夫人手中握着手炉。 这才缓和了些许。 “如今到底还差些,眼下也没有法子,只能逼着让老二拿出一些银钱填补了亏空来。” 老夫人说着心中打算。 袁嬷嬷满是担忧,“只怕,二夫人不依……” 她并没有提二老爷,说出来没得叫老夫人闹心。 虽然彼此心知肚明,头一个跳出来反对的,怕就是二老爷。 可这罪名,总不好让儿子去担,自然挑了儿媳出来担。 “呵、她不依,不依我就将她撵出伯府,当年还只当老二运气好,有江家做岳家,如今你看看。” “她把昀哥儿都教成什么样子了,二房真真是毁在了那毒妇手上。” “去、将江氏给我叫来。” 第101章 诓骗娘家 谁知,袁嬷嬷去了二房,二夫人江氏并不在。 今日一早。江氏就带着女儿回了娘家。 也没叫人去告诉老夫人一声。 江氏昨儿夜里一直睡的不大安慰。 老夫人先是去梁王府将大房请了回来,后半夜又忽然发起高热来。 一早又开始核对公中银钱。 二夫人江氏心中自然猜到了几分。 定然是老夫人不肯要四弟去入赘。 昨儿老夫人唤了她同二爷过去商议此事。 当时老夫人虽然没有答应,可二爷想着,等过两日。 再好好劝劝母亲。 想来不会出岔子。 谁知到底还是出了。 江氏哪里还坐得住。 只怕公中哪里还拿得出二十万两白银来。 少不得要逼着二房出。 她哪里肯答应。 再者,大嫂梁氏定然不会许了薛家姑娘进门。 老夫人昨儿去梁王府,一定许了诺,不然大嫂怎会回来。 那如果薛家执意要将薛姑娘嫁进来。 那人选除了自己的儿子昀哥儿,还能有谁去。 三房的二公子,薛家怎会答应。 三老爷虽然如今在老夫人名下,可说到底,不是正儿八经从老夫人肚皮爬出来的。 又怎能真的一视同仁。 因着秋红的事情,二夫人江氏已经够闹心了。 如今又生了这些事情来。 她本想将儿子也带回娘家。 谁知去外头寻,竟没有寻到那孽障。 今日她回府,心下只想着办成一件事就好。 那就是将大嫂家的莲姐儿说定给自个的儿子。 芷汀苑内,老夫人派人来传话。 说日后每月主子们的月钱,从老爷夫人再到公子小姐,一并对半砍去,就连各房下人的月钱也要对半砍去。 吃食上,早中晚,各减一个菜。 每季主子下人的衣裳用品,也一并对半砍。 伯府内,上下皆是怨声载道。 到底没有人做出头鸟,毕竟都是签了死契的下人,亦或家生子。 “姐姐,好端端怎么忽然要开始裁度这些用项银钱,莫不是如今府中艰难。” 红枣送着来传话的丫鬟。 这丫鬟是老夫人屋中三等的丫鬟。 平日里都在外院伺候,今日被分派来三房传话。 红枣一面讨好,一面放低姿态问道,“好姐姐,就同我说说罢。” 说完又从怀中取了些银钱,塞到了那丫鬟手中。 那丫鬟眼珠子转了转,见四下无人,这才拉着红枣去了一处廊下说话。 “我是瞧着同你有些缘分,这才告诉你,你莫要告诉旁人去。” “姐姐放心,我定然不会的。” “听说老夫人要陪薛家那二十万两银子来,可府中现下凑不出来,老夫人这才吩咐下来,各房开始裁度。” 那丫鬟又扫了一眼周围,继续道,“今日二夫人一早就带着三小姐躲回娘家去了,听说是怕薛家小姐最后落到三少爷身上。” “这才着急去江家,将江家大姑娘同三少爷的亲事说定呢。” 红枣默默记下,又同那丫鬟道了谢。 送走了丫鬟,这才折返回去。 三夫人谢氏正同四小姐在屋内闲话家常。 谢氏见红枣归来,瞥了一眼女儿,嗔道,“你何时这般关注老夫人屋里的事情。” “母亲,女儿只是好奇罢了。” 三夫人谢氏望向才进屋行了礼的红枣,问道,“都打听出来什么了?” 红枣自是将方才的事情悉数道了出来。 听见二嫂去了江家要为三公子定下江家大小姐。 谢氏皱起眉,眼底有几分惋惜。 江家那孩子,她先前见过。 那般好的孩子,若真许给了三公子,可真真是暴殄天物。 可转念想起江大夫人阮氏的堂姐,又是当朝皇后。 这门亲事,只怕不一定能成。 “想来,你二伯母的算盘怕是要落空。单单昀哥儿正妻还没过门,通房就怀了身孕,这一项上,只怕是京都没有人家肯来结亲。” 叶景昭却是直摇头,“外头现下还没传开秋红怀孕之事,只怕江家自然也还不知。” “你二伯母不会连自个儿娘家都欺瞒……” 三夫人谢氏说着,心底也没了底。 二嫂江氏那般的性子,还真说不准能做出欺瞒娘家骗婚之事。 叶景昭垂眸,重重点头。 只怕这事儿,二伯母真能做得出来。 “这不是害了人家姑娘,以后怕是要老死不相往来。” 三夫人谢氏到底为那江家姑娘有些不值。 “是啊,二伯母这般做派,只怕即便娶了江家姑娘进门,日后二房也在京都抬不起头来。” 三夫人谢氏长长叹了一声。 心中不忍。 情绪全然写在了脸上。 叶景昭看出母亲的情绪来,不由劝道,“母亲,不必担心,想来江家小姐是个有福气的,有福的人,又怎会入了二房去呢。” 叶景昭从母亲屋里离开后。 让红枣出去打听,看看秋红同三哥哥,是否还住在原先她为秋红寻的宅子里。 最后确定了人就住在那里。 她又让香缘往太子府,给太子妃悄悄送了一封信过去。 她说想见见江家大小姐,但是碍于二伯母的缘故。 不好自己下了帖子去江家。 求大姐姐以太子妃的名义去请。 再者二人到底也算是亲戚。 叶景蓁没有多想,便应下了。 只是到底不好在外头用饭,故而在太子府用饭。 叶景昭又告诉秋红。 让她明日带着三哥哥在太子府门前,等着她同江家大姑娘出来。 如此安排妥当。 叶景昭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她并不是好心帮江家大姑娘,不过是不想叫二伯母得逞罢了。 谁知当日,二伯母竟没有回来。 派人回来传话,说要在娘家住几日。 老夫人气地摔了手中的药碗。 只当江氏这是摆明告诉自己,想要她拿钱出来。 休想。 若是老夫人真将她逼急了,那她也照着大嫂的做法。 也来闹上一场。 老夫人心中堵得慌。 袁嬷嬷忙为老夫人捶着后背,顺着气。 “这些年,我何曾亏待了老二一家子,当年为他那般筹谋,如今,你瞧瞧,老二一家子都是冷心冷血无情之人。” “若我真让老四去薛家入赘,老四必定彻底恼了我这当娘的,只怕死生不复见也未曾可知。” “如今,幸而我还能动弹,说话也有些分量,早点瞧见了老二一家子的嘴脸,我也好早早对老二一家子死心。” “真等到那动弹不得那一日,只怕我生生要被老二一家子给活活气死。” 第102章 难得乖巧 因着太子妃往伯府下了帖子,请叶景昭入太子府。 老夫人也不好多说什么。 一早叶景昭换了件素净的墨绿色夹袄,上头绣着折枝花纹样式, 就连头面,也极为素净。 瞧着丝毫没有喧宾夺主的气派来。 老夫人这几日因着府中的事情,闹的心交力瘁,又病了一场。 精神头到底不如以往来。 老夫人看着跟在三夫人谢氏身后的叶景昭。 神色淡淡,见母女二人行了礼。 老夫人才吩咐人搬了椅子来。 “去了太子府,不可太过骄纵张扬,到底不比府中,少言,莫要失了礼数,给你大姐姐丢了脸面。” 叶景昭起身,复又见了一礼,恭敬答道,“是,孙女定会牢记祖母教诲。” 老夫人又敲打了两句,便叫人都散了。 自个儿又躺下歇着了。 三夫人谢氏亲自送了女儿到伯府门前。 又是一番叮嘱,“昭昭,去了太子府,一切谨慎小心。” 太子妃忽然下了帖子,只请了女儿过去,伯府旁的小姐倒是未曾邀请。 谢氏心中狐疑,可见从女儿口中也问不出来什么。 只当是姊妹情深,多日未见,好叙叙旧的缘故。 “母亲,回去吧,我不会给大姐姐添麻烦的,女儿早去早回。” 叶景昭答的爽快,三夫人谢氏这才示意丫鬟搀扶着女儿登上了马车。 今日陪着出府的,原本只带了一个红枣。 因着她已习惯了红枣,旁人跟着,她到底有些不大自在。 母亲担心红枣现下恐有伺候不周,叫她多带上一个丫鬟出门。 这才多带了一个香缘出门。 这还是香缘头一次去太子府。 坐在马车内,坐立难安,神情紧绷。 红枣无奈地看着香缘,摇着头,打趣道,“你这般,若是去了太子府,岂不是让四小姐叫人笑话。” 香缘不自在地挪动着身子,一脸歉意,因着紧张的缘故。 说话也有些紧张,“四小姐,红枣姐姐,对不起、我、我……” “瞧你这没出息样子,日后这般,四小姐定然不肯再带你出门。” 红枣抿唇,又是无奈,又是责备。 “吓唬她做什么,头一次出门,都这般,你莫不是忘了自个儿了?等她日后多出来几次,也就习惯了。” 叶景昭埋怨了红枣几句,心中倒也没有真的恼她。 不过是担心香缘心中不好受,这才说了这一番话来。 红枣又哪里不明白四小姐的心思。 又凑到香缘跟前,拉着她,安抚起来。 好在香缘很快就适应了。 等伯府的马车在太子府门前停稳。 香缘现下了马车,又扶着红枣,最后二人一左一右搀扶着四小姐下了马车。 早有太子府的丫鬟在门口等着。 瞧见伯府马车,就下了台阶来迎。 行了一礼,“叶四小姐,太子妃在府中等着您呢。” 叶景昭浅浅点头,问起,“江家大姑娘可还到了?” 那丫鬟摇了摇头,答道,“回叶四小姐,江家大小姐还没到。” 等行至太子府中。 丫鬟直接将人迎去了太子妃的正院。 叶景昭心下有些迟疑,想着去正院怕是不妥。 听闻太子今日不在府中,一颗心这才安了下来。 “太子妃。” 一进了正院,入了正屋、 太子妃本在软榻上坐着,瞧见四妹妹到了,才起身。 叶景昭已行了大礼。 叶景蓁扶起四妹妹,就拉着她,一道儿坐在了软榻上。 “这一路奔波,辛苦了。” “大姐姐,还要多谢你呢。” 丫鬟上了热茶,又端了茶点进来。 太子妃叶景蓁便吩咐屋内伺候的人,一并退了下去。 叶景昭也吩咐红枣同香缘二人,暂且退了下去。 房门被人关上,叶景蓁眉头锁起,一脸担忧。 问道,“四妹妹,莫不是出了什么事儿不成,怎地这般折腾?” 自是问起她要见江家大小姐的事情。 “前些日子,我无意查出,我母亲身边的丫鬟秋红,同三哥哥在一处。” “已早早将人撵了出去,谁知二人在外头还是藕断丝连,现下秋红怀了身孕,已被接回府中,在老夫人院中安胎。” 叶景昭瞒了一些,可紧要的事情,却未对大姐姐有丝毫隐瞒。 叶景蓁听的大惊。 眼中也满是厌弃,“三弟平日玩闹,如今大了,做事反倒愈发上不得台面来。” 叶景昭抿唇无奈叹了一声。 继续幽幽说道,“我无意听闻,二伯母要为三哥哥定下江家大姑娘。” “秋红有孕之事,现下除了府中人知晓,外头并无人知。” “实在是、有些不忍,想着同江家大姑娘有些眼缘,这才求了大姐姐帮忙。” 这一番话下来,叶景蓁哪里还不明白四妹妹今日的打算。 “如此,也好。” 江家大夫人还是太子姨母,这般,若是入了伯府。 岂不是日后闹的大家脸面上都不好看。 “大姐姐,如今你同太子殿下如何了。” 先前匆匆一别后,还未再见过大姐姐。 她心中自是担忧。 太子妃叶景蓁被四妹妹这猝不及防的提问。 愣了愣,回过神来,有意躲闪四妹妹那问询的眸子。 支支吾吾,说道,“我一切都好,四妹妹莫要担心。” “大姐姐,如今可有了喜讯?” 叶景昭继续追问。 叶景蓁双颊有些异样的红晕,被四妹妹问的有些羞。 嗔了四妹妹一眼,埋怨道,“四妹妹,你才多大,如今怎么张口闭口就是问这些事情来。” 叶景昭恍然,有些懊恼。 淡然笑着,“我这还不是担心大姐姐,如今太子府到底冷清些。” “对了,大姐姐,府中先前的良娣呢?” 她恍然想起之前,太子妃从皇后宫中带回的田家小姐来。 “在后院,如今还不是良娣,没个名分,就在太子府中好生伺候着。” 太子妃见四妹妹提起那位田家小姐。 也颇为无奈。 先前皇后让以良娣身份带了回来。 谁知太子不依,田家也不知怎地,没有上门来。 那位田小姐整日在太子府,也算是闭门不出。 她也免了对方每日的请安。 田小姐索性也就真的没来。 也从不在太子眼前晃悠。 太子妃从未苛待半分,好吃好喝好用的,一应都是先供着田小姐来。 第103章 撞见丑事 屋内太子妃叶景蓁正同四妹妹说话。 就听见外头嬷嬷通传道,“太子妃,江家大小姐到了。” “让江家大姑娘在前厅稍作片刻。” 太子妃叶景蓁同外头的嬷嬷说道。 “是。” 门口的脚步声渐渐走远。 太子妃同四妹妹起身,一道儿往前厅去。 一路上,姊妹二人闲聊着。 太子妃忽然想起前几日母亲传来的书信。 说起四房的事情来。 “听说四叔前阵子抬了三房姨娘进门,其中一位还是当年的丘姨娘,听说还带回了四叔的女儿。” 叶景蓁有些好奇那位素未谋面的的堂妹来。 叶景昭点头,答道,“兰姐姐比我略年长一些。一直养在乡下,祖母时常寻她过去,教一些规矩。” 母亲来信时,并未提起说这位堂妹是养在乡下的。 如今听闻,现下又跟着祖母学规矩。 只怕这性子上,一时难以调教好。 如今又大了,也快到了该说亲的年纪。 又还是四房唯一的小姐,虽是庶出,可到底占着独一份的身份在。 到底有些可惜。 若是当初丘姨娘没有离开伯府,那这堂妹必然也不会流落在外头。 白白吃了这些年的苦头。 如今这些规矩,又那是一朝一夕就能学成的。 只怕这亲事上,就要往门第低一些的去寻。 祖母心中,只怕是也没指望兰妹妹去为伯府添光。 但求不要给伯府丢了脸面才是。 “那祖母可还说了,打算何时摆了宴席去。” 承恩伯府四房忽然寻回流落在外的小姐。 本该要摆上席面,对外也好正了名分。 “祖母倒是未曾提起。” 自打丘姨娘母女回府,祖母就从未提过此事。 “那改日,我回府去探探祖母口风,不若叫我摆了席面来。” 叶景蓁到底有些怜惜叶兰儿。 觉得她身世可惜凄惨。 不由想为她在京都有个妥当的名分来。 说话间,二人已到了前厅。 丫鬟们已上了茶点。 见二人来。 江一莲原本坐着,连忙起身,行了一礼,“见过太子妃,叶四小姐。” 今日江一莲才穿了一件浅紫色夹袄,配着暗紫色襦裙,裙面上绣着海棠花。 领口用紫色绣线绣了缠绕折枝海棠。 发髻上同样簪着海棠赤金流苏簪。 一对浅紫色水晶流苏耳坠。 整个人端庄雍容华贵。 倒也未有难以攀登的清高来。 太子妃上前,将江家大姑娘扶起。 叶景昭回了礼。 “今日叫你过来,是想着许久没见,我也怪闷的慌,叫你们两个今日来,是陪着我说说话。” 叶景蓁笑着落了座,又示意两位妹妹也入座。 来的路上,叶景昭特意同太子妃说了,今日不必提秋红怀有身孕之事。 她已安排妥当。 等出了太子府,自会叫江一莲瞧见。 口说无凭,亲眼瞧见的,总是叫人更加直观一些。 江一莲果真没有多想。 笑着应下。 不过是些闲聊的家常。 说了一会儿话的功夫,嬷嬷上前来回禀,席面已备好了。 众人自又去后院用饭。 等用了午饭。 见太子妃有些犯困,时不时打盹。 二人就起身告辞。 太子妃又道了谢,早早命人备了两份贺礼,送给两位妹妹。 又借口身子疲倦,不能亲自送,只吩咐了小丫鬟,送了两位妹妹出了太子府。 江一莲一路上浅笑着,话并不多。 到底有些拘谨。 虽说先前有过几面之缘。 到底不熟捻,且又因着姑姑的缘故。 到底觉得在叶景昭面前有些羞臊。 姑姑逼着叶景昭嫁去肃穆侯府那样的人家。 不过是为了全自己的名声罢了。 毕竟这位姑姑幼时同穆大夫人赵氏,可是极为要好的闺中密友。 如今,怎好叫人说,落井下石。 可这般推了旁人女儿出来,到底叫她们有些瞧不上。 又不是家事,不好插手。 且等家中知晓此事时,这门亲事已彻底定下了。 “江姐姐,来的路上,我的马车车轮仿佛出了问题,我虽已叮嘱过车夫查看。” 叶景昭面上有些苦恼,“但只怕那车夫并不将我的话,放在心上,只怕是偷懒没有检查。” “可否借了江姐姐的马车,送我回府?” 语气里带着几分恳求,面上又是极为坦诚。 江一莲也知三房在伯府地位。 故而也没有多想,爽快应了下来,“好,只是我的马车有些小,还望叶妹妹莫要嫌弃才是。” “江姐姐肯答应,我已是万分感念江姐姐的恩情,哪里还会有旁的心思。” 说着已到了太子府门外。 叶景昭似是无意在太子府门前扫了一眼。 并未瞧见秋红。 心道,秋红今日莫不是不肯来了。 正想着此事,江一莲已唤她上马车。 伯府的车夫正疑惑,四小姐怎么不座伯府的马车,而是去座了江府的马车。 香缘上前回话,叫那车夫先回去。 车夫皱着眉,还是没有想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只得架着一辆空马车先回了伯府。 江一莲的丫鬟吩咐自家的马车先往伯府去。 那车夫领了命,就往承恩伯府的方向去。 叶景昭坐在窗下,时不时透过窗缝,在长街上搜寻秋红同三哥哥的身影。 “叶妹妹,莫不是还想去逛逛?” 江一莲以为她平日不大出府,今日得了机会,想来是想在外头多逛逛。 索性自己也无事,便想着不如一道儿逛逛也罢。 叶景昭正在困惑如何回答,眼尾余光就瞥见了,正在长街上手牵着手的秋红同三哥哥。 心下暗暗松了一口气,这才抬头看向江一莲,答道,“江姐姐,我不是想逛,只是仿佛看见了熟人。” “哦?那叶妹妹可要去打个招呼。” 江一莲善解人意,骨子里的良善不是装出来的。 叶景昭掀了车帘,指着街上的秋红。 有些为难开口,“那是我母亲跟前的丫鬟,前些日子因着被我母亲发现……” 她一副羞于启齿的模样,反倒是叫江一莲起了好奇。 随着她的视线,朝着外头望去。 只一眼,江一莲心中咯噔一下。 心跳漏了一拍。 唇角的笑意僵在脸上,双手紧握成圈。 紧抿着唇,眼底满是愤怒。 “我母亲发现她同我三哥哥厮混在了一处,先前就撵了出去,可我才看见,她同三哥哥并未断了联系。” “江姐姐,你看,她那腹部高高隆起,莫不是怀了身孕不成。” 第104章 女中豪杰 叶景昭一副纯真模样。 可她的身影落在江一莲耳中,仿佛被放大了好几倍。 心口仿佛被人狠狠撞了一下。 眼底的怒火越发浓重。 “江姐姐,你看,三哥哥同那丫鬟没想到这般好。” 叶景昭依旧自顾自说着。 暗中却已将江一莲的情绪尽收眼底。 虽不知二伯母去江家说亲之事,是否成功。 可今日只要江一莲亲眼瞧见了,只怕就算江老夫人要帮着二伯母江氏为孙女同外孙子定亲。 骁勇侯大老爷同大夫人阮氏必定誓死不依。 “江姐姐……” 她做出一副后知后觉模样,眼底带着几分惊恐,怯怯唤着。 只见江一莲一拳重重砸在坐椅上。 高傲仰着头,大声喊道,“停车。” 赶车的车夫吓得一个激灵,立时就收了缰绳,将马儿给拦停了下来。 江一莲猛地起身,叶景昭连忙上手,想要拉住江一莲。 可最后也不过拉住了她的裙摆罢了。 她瞪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江姐姐,你要去做什么。” 面上露出一丝怯意来。 江一莲这才后知后觉,马车里头还有叶妹妹在。 回过神来,同她道歉,“对不住,吓着叶妹妹了,你且在马车上等等,我去处理件事儿。” 她担心,若是今日这位表哥瞧见她同叶妹妹在一处。 只怕是要传到那位姑姑耳中。 并不想祸及到旁人身上,且今日若不是叶妹妹在。 指不定表哥做下的丑事还要瞒到何时去。 “那江姐姐快去快回,我等着你。” 叶景昭装出不知江一莲要去做什么,只满心等着江姐姐归来。 江一莲点了点头,就下了马车。 她身后跟着今日带出门的两个婆子和四个丫鬟。 车内除了叶景昭和她的两个丫鬟,再无旁人。 她将车窗的帘子掀了一半,看着外头。 只见江家大姑娘带着一众婆子丫鬟,气势汹汹杀到了三哥哥叶昀同秋红跟前。 秋红瞧见江家小姐来者不善,身子不由往三少爷身后缩了缩。 看着江家大小姐,又看看三少爷。 颤着声,哆哆嗦嗦,道,“三少爷,这是谁,我好怕、好怕。” 她声音又柔又魅。 听的三少爷叶昀心底发痒。 如今秋红怀了身孕,同先前大不一样,倒是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如今,已是过了明路。 家中上下都已知晓此事。 他自然是不怕,反倒有些恼这位表妹。 语气就有些不善,“表妹这是做什么,不知的,还以为表妹这是上门来寻仇的。” 江一莲怒目瞪着躲在表哥叶昀身后的秋红。 抬手指着秋红,质问表哥叶昀,“表哥,她是谁,又是怎么回事。” 叶昀一副了然,搂紧了秋红的腰肢,将她拉到了表妹江一莲面前。 得意介绍道,“原来表妹是为这个啊,她是我新抬进门的姨娘,如今已怀了身孕,不日就要为我诞下第一个孩子。” 江一莲冷笑,再次郑重问道,“她当真是表哥正经抬进门的姨娘,她腹中的孩子也是表哥的?” “自然,而且我祖母极为期待这第一个重孙。” 叶昀满是得意。 这些日子,因着秋红灌了不少迷魂汤。 叶昀素日又是个吃喝玩乐,说白了,那心思不是单纯而是愚蠢。 不然也不会被秋红诓骗了去。 秋红整日哭哭啼啼,担心日后嫡妻过门。 她同孩子日子恐不好过。 又说,自己虽是下人,不想叫孩子也跟着自己当了嫡子女的下人。 二人又正是蜜里调油的时候。 这些话,叶昀听了也犯难。 秋红又信誓旦旦许诺,这一胎定是男胎。 叶昀心一横,就许诺秋红,定然要将她扶正。 他也知晓,母亲要为他同江家的表妹江一莲说亲。 他打小又不喜欢这位表妹。 她总是拿一副瞧不起他,又高高在上的视线打量他。 今日既然被表妹瞧见了,索性正儿八经叫表妹自己回去同外祖母说明此事。 也免得他母亲再来同他闹。 江一莲冷笑一声。 眼底怒火更盛,并无旁的情绪。 正当叶昀一脸得意,回头轻声安抚秋红时。 江一莲抬手。 “啪。” 清脆的响声响起,叶昀直接被打蒙圈。 还没回过神来。 就见江一莲又是一巴掌,狠狠打在了叶昀脸上。 脸上传来火辣辣地刺痛。 叶昀当下就怒了。 从小到大,他何曾被人打过骂过。 而且打他的,还是表妹。 也不管男女有别,又是亲戚。 他发疯一般作势就要冲上前来。 想要撕碎表妹江一莲。 都忘记了方才还被他搂在怀中的秋红。 秋红被一把推开,踉跄了几步,险些没有站稳。 好在一旁路过的大娘,见她有了身孕,随手扶了一把,这才幸免于难,没有摔在地上。 江一莲身后的婆子丫鬟,见叶三少爷这般疯魔,又恐伤了自家小姐。 连忙冲了上去,拦住叶三少爷叶昀。 江一莲立在一旁,挺直了身子。 冲着婆子丫鬟,就吩咐道,“给我打,今日谁手下轻,回去我就回明了母亲,我身边不用不听我使唤的下人。” 众人迟疑片刻,又想,离了大小姐身边,恐没有比这更好的去处。 索性心一横,手底下就加重了力道。 叶昀虽是男子,可架不住对面人多。 自己平日又是吃喝玩乐,身子也不甚强健。 一番扭打下来。 整个人鼻青脸肿,瞧着好不狼狈。 见叶昀早被打的没了还手之力,只用双臂死死护住头。 “好了。” 江一莲这才叫住行凶的婆子丫鬟。 众人得了命令,手下收了力道,退去大小姐身后。 “表哥,下次若还敢在我面前放肆,我不介意叫人多打你几顿。” 江一莲上前,眯着眼,俯视着蜷缩在地上,那模样极为狼狈的表哥叶昀。 唇角微微抬起,心底的这一口恶气,才算终于吐了出来。 只是临走时,她忽地又转过身子,看着依旧怯怯躺在地上缩成一团的表哥。 抬脚就朝着他胸口重重踹了一脚。 周围已围满了看热闹的人群。 众人也不敢上前。 见两边衣着不凡,都恐不是普通人,生怕帮了一方,另一方记恨。 索性都不帮。 “江姐姐可真是女中豪杰。”马车内的叶景昭看的极为解气。 不由喃喃说道。 —— 万分感谢vitaaa宝子打赏的1500起点币,爱你呦,么么哒。 第105章 全了执念 江一莲这一口恶气出了。 整个人身子顿觉爽快。 额头冒出一层薄汗来,丫鬟递上帕子,江一莲没接,反倒推开了丫鬟的帕子。 随后取出了自个儿的帕子,擦了擦。 已行至马车旁。 她定了定身形,又呼出了几口浊气。 这才搭着婆子的手,上了马车。 叶景昭听见动静,早早起身,到了前头来扶她。 “江姐姐。” 声音透着几分欢快。 江一莲心下一顿,怔了怔,唇角微扬,浮现一抹笑意来。 “叶妹妹,可有吓到你?” 语气里满是诚挚的歉意,可心底却没有后悔半分方才的举动。 叶景昭摇着头,极为郑重回道,“江姐姐,我很是羡慕你。” 江一莲只当她是怕自己为难,这才说了这番恭维的话来。 不由暗自一笑,自嘲了两句,“我素来脾性便不大好,平日里,不过都是在外头装装样子罢了。” 不知怎地,她倒是径直道了真相出来,没有半分隐瞒。 说话间,二人已落了座。 江一莲只带了一个丫鬟上了马车,先前在外头跟着的婆子丫鬟,都是在马车两侧跟着的。 车厢内的空间也大。 坐了四个人,也还空出了一大半。 “想来,叶妹妹同我,倒是颇有几分缘分在。” 江一莲神色恢复如常,又道,“若不是叶妹妹今日搭了我马车的缘故,指不定姑姑还要瞒着我到何时。” 话落,到底还是露出了几丝伤怀来。 其实将表哥打了一顿。 这口恶气已经出了。 现下坐在马车上,仔细一思量,心中到底也转过弯来。 今日叶妹妹为何这般巧,忽然开口要搭乘自个儿的马车。 且方才她神色异样。 如今又撞上表哥的丑事。 只怕,这一切都是这位叶妹妹的手笔。 心中不由暗叹,这般心思缜密,行事周全。 若不是细心之人,怎会察觉。 她虽看着有些大大咧咧。 可心思最是细腻。 只是,心中虽已猜到,今日这一切,都是叶妹妹早已设计好的。 可她到底没有捅破此事来。 心中是感谢叶妹妹的。 想起亲姑姑试图瞒天过海诓骗婚事,心底的怒意就又多了几分。 叶景昭自然看出了,江一莲已然猜想明白此事。 莞尔一笑。 倒是坦然答道,“其实,江姐姐何等聪慧,自是已经猜到了。” 见她这般坦诚,倒是叫江一莲极为意外。 “听闻二伯母要为三哥哥定下江姐姐,可三哥哥的品性……且不说品性,单单那丫鬟怀了三哥哥的骨肉。” “我到底有些于心不忍,叫江姐姐这般被蒙骗了去。” 叶景昭凄然笑道,“其实,即便我今日没有做这些,想来江家也迟早会查出来,可到那时,若真的已定下亲事,岂不是毁了江姐姐。” 她说的尤为恳切。 反倒叫江一莲有些懊恼自己方才的想法来。 牵着她的手,轻轻拍着,马车内的丫鬟都是彼此的心腹。 “你的好意,我领了,这份恩情,日后得了机缘,自然是要偿还的。” 叶景昭听了却是直摇头,“江姐姐,我今日并不是为了讨要你偿还恩情,不过是一心不想看你无端卷入这场泥潭中的风浪来。” 江一莲浅笑着应下。 先前的拘谨,现下也早已不见踪影。 “其实,姑姑先前回府就提了此事,我父母当即就回绝了。” “谁知,昨儿姑姑忽然又回来了,还住在了祖母院子里,听说是撺掇祖母出面定下亲事。我母亲碍于祖母的面子,倒也不好多说什么。” “虽说我父母已明确回绝了祖母,奈何姑姑一直住在祖母院儿里。” “恐难免生了事端来。” “如今,事已至此,等我回府,禀明了父母,想来祖母即便再疼姑姑,此事断然也不会再依着姑姑。” 江一莲现下彻底没了戒备,同叶景昭说出了实情。 闻及此,叶景昭也暗暗松了一口气。 只是江府的马车,到底停在了同承恩伯府,隔着一条巷子的地方。 不过是担心叫人看见,今日叶景昭是同江一莲一道儿回来的。 恐生是非。 只是承恩伯府那个车夫。 叶景昭也早早想好了对策。 回去同祖母回明,说马车出了问题,恐车夫不肯听她的。 这才坐上江家的马车,谁知半道儿上,忽然想着难得出府一趟,自又去逛了逛。 为此,她特意又折去荣华斋,为伯府各房都买了荣华斋的糕点来。 独独老夫人院中比旁人的要多出一些。 老夫人没有起疑,笑着收下。 随口夸赞了两句,道,“你有心了。” 叶景昭往各房送完了糕点,这才带着给母亲的那一份回了芷汀苑。 骁勇侯府江家的马车停在大门处。 门房上的小厮见是自家大小姐归来。 忙开了正门,自有小厮往内院唤了婆子去回话。 江一莲没有先去祖母院儿中,而是先回了自己院子。 换了一身素净的青衣,又梳洗一番。 先往母亲院儿中,说明了今日在路上撞见的事。 她并未瞒着母亲,自己将这位表哥打了一顿的事情。 大夫人阮氏听着女儿诉说着,今日发生的种种。 心跳加速,双眉不知何时紧锁起来。 咬着牙,眼底露出一抹怒气。 “素来知晓,你姑姑生下的这个孽障,并不是什么好货。” “如今,不成想,竟已是堕落到这般地步。” “这些年,家中为你姑姑,费了多少心思,又贴补了多少银钱进去。” “倒是纵的你姑姑愈发不知好歹。” “如今既敢诓骗亲事,明日还不知能做出什么事情来。” 大夫人阮氏语气中,满是对这位小姑子江氏的怨恨与不满。 “莲儿,不必害怕,自然有父母为你撑着,你今日做的很好。” 大夫人阮氏拉着女儿的手,安抚道。 虽说出身书香门第。 可是她自幼便明白一个道理。 若单单只靠着一肚子圣贤学问,一味愚良,那边关哪里还需要镇守,朝廷又何苦需要打仗维护百姓安全。 只派了有名望的先生,去传授连义廉耻,岂不是省事。 阮家从不会教导子孙一味愚良。 “母亲,且想想如何说服祖母才是。” 江一莲心中并未因着打了表哥一顿,而不能释怀。 反倒是全了自小幻想中那无数次暴打表哥叶昀的执念。 第106章 撵了回去 “你祖母虽心疼你姑姑,可到底如今事情都闹到这般地步。” “怕是也不会答应此事了。” 大夫人阮氏心中也有了想法,道,“你回来还没去给你祖母请安吧,走,母亲陪你一道儿过去,你姑姑正好在老夫人院子里。” 江一莲点了点头。 同母亲就往祖母院儿中去。 才到了老夫人院门外,丫鬟笑着见了礼,又匆匆去给老夫人通传。 等大夫人阮氏带着女儿行至正屋门口。 老夫人身边的嬷嬷早已出来亲自迎。 抬头瞧见大夫人面色不大好看,嬷嬷脸上的笑意僵了僵,又恢复如初。 行了礼,道,“大夫人、大小姐,老夫人且在屋里等着呢。” 大夫人阮氏面上毫无表情,垂眸应了一声。 牵着女儿就行至屋内,老夫人正半靠着软榻坐着。 小姑子江氏坐在老夫人身边,为老夫人捏着肩膀,叶三小姐叶景云则是坐在一旁吃茶。 “母亲,妹妹。” “祖母、姑姑、表妹。” 大夫人阮氏带着女儿见了礼。 叶二夫人江氏也已起了身,叶景云跟着母亲一道儿给大舅母回了礼。 “大嫂。” “大舅母、表姐。” 面上瞧着一团和气。 老夫人自然喜欢。 吩咐人搬了椅子,叫大儿媳同大孙女一道儿,坐在了紧挨着自己的位置来。 “今日太子妃请你过府去,可还说了什么不曾。” 老夫人自然要问一问,孙女今日去太子府可否有什么失礼之处。 “回祖母,太子妃不过是叫我过去,闲话家常两句。” 老夫人见孙女答的平常,倒也没有起疑。 这时江氏又凑上前来,面上堆着笑,作势就要去牵侄女的手。 江一莲冷冷扫了一眼姑姑,微微侧过身子,躲过了姑姑伸过来的手。 叶二夫人江氏面上的笑意愣住,讪讪收回手。 心中不满。 叶景云在一旁,见母亲受了委屈。 当下张口就道,“表姐到底金贵,如今我母亲这做姑姑的,哪怕陪着笑凑上去,表姐也不把人放在眼里。” 江氏瞪了一眼女儿,可心底哪里真的会认为女儿错了。 反倒是欣慰女儿没有白养。 面上端出一副委屈模样。 老夫人微微蹙眉,睨了一眼孙女。 江一莲迎着祖母的视线,并未闪躲。 面上瞧着比江氏还要委屈几分。 江大夫人阮氏欲要开口解释,江一莲拦住母亲。 眼里已经溢满泪光,望向祖母。 眸子里写满了倔强,强忍着泪意。 哽咽着说道,“祖母,姑姑如今缘何住在府上,我也从底下人口中听说了一二。” “今日本是太子妃盛情邀请,我一心去赴宴……” 江一莲顿了顿,抬手取出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泪意。 继续说道,“谁知,回府的路上,我瞧见表哥搂着一位女子,那女子如今都已有了五个多月的身孕。” “我生怕自己看花眼,认错了人,当下就吩咐车夫停车,下了马车,这才发现,果真是表哥。” “表哥亲口和我说,那是他新抬进门的姨娘,如今伯府上下满心等着这第一个重孙。” 话落,江一莲再也控制不住,泪水决堤而出。 大夫人阮氏满眼心疼,将女儿一把揽入怀中。 躲在母亲怀中的江一莲,其实眼角早没了泪意。 方才不过是装出来的罢了。 江老夫人听完,脸色大变,猛地扭头,神色不悦看向幺女。 “你说,到底怎么回事。” 江氏有心遮掩,面上挤了笑出来,谁知张口就露了怯,“母亲,这、这都是误会,误会。” 老夫人哪里还用再多问,当下就看明白,孙女口中的事情并非空穴来风。 当下就瞪了一眼幺女,“你如今既然已出了阁,到底住在娘家不合规矩,早些回去,莫要耽搁了你府中的正事。” 老夫人开口撵人,又怕幺女赖着不走。 当下就吩咐婆子丫鬟,去给江氏收拾行李。 因着江氏是幺女,自幼便比旁的兄长姊妹,要多一些恩宠。 谁知,如今竟敢做下回娘家诓骗婚事,这等厉害的事情来。 先前幺女回府,如何哭诉,她生了个儿子,却没教养好。 想着莲儿性子样貌持家样样有度,娶了莲儿过门做媳妇,她日后也好多省心一些。 又哭诉自己如今过的多不顺。 老夫人心疼孙女,但也心疼幺女。 手心手背都是肉,可老大一家子不答应。 便想着,留下幺女在家中住着,只要老大一家子见她对莲儿,是真真发自4内心的好。 这门亲事,也还算有眉目。 谁知如今竟是这般。 她早已羞地没了脸面见老大一家子。 叶景昭从香缘口中听说,二伯母带着三姐姐回来了。 两个人面色都不大好看。 心中猜想,江家的这门亲事,必然是黄了。 只怕二伯母是被江老夫人撵回来的,也未曾可知。 只是二夫人江氏才入了屋子,正坐下吃茶,底下人来回禀,说是老夫人发了话,日后各房月钱吃食衣裳等物,一并裁剪一半。 一口茶水险些呛了过去。 心中烦闷,又想起娘家的事情。 埋怨起老夫人来,若不是老夫人执意留下秋红那贱蹄子,事情如何到了今天地步。 儿子好端端一门亲事,全叫老夫人给毁了。 老夫人吩咐人来请她过去,江氏推脱不肯去,说身子不大爽利。 谁知老夫人当下就吩咐人请了大夫,又由着两个嬷嬷搀扶着,亲自来到了二房。 二夫人江氏好一会才回过神来。 可看着屋内的老夫人以及同行的大夫。 面上有些挂不住。 可不等她开口,老夫人就道,“你病了,就躺在榻上歇着,正好我带了大夫,给你仔细瞧瞧。” 老夫人语气不善。 二夫人江氏已被架了起来,哪里还有脸皮躺回榻上。 索性就坐了下来,让大夫给把脉一番。 叶景昭听说二伯母病了,又听说老夫人带着大夫往二房去了。 就撺掇着母亲往二房去看看二伯母。 三夫人谢氏也没多想,就同女儿一道儿往二房去。 谁知才走了没几步,香落打外头归来,神色匆匆。 看见三夫人同四小姐,行了一礼。 叶景昭开口问起,“何事,这般慌张。” 香缘抬头,回道,“回四小姐,方才奴婢瞧见三公子被人抬了回来,正往二房去。听说伤的有些重。” 第107章 赔了一场空 等三夫人谢氏带着女儿到二房院门口时。 大夫人梁氏带着庶女叶景妙也来了。 两方见了礼。 大夫人梁氏开口道,“三弟妹也听说了?” “嗯。”三夫人谢氏应了一声。 “那一道儿进去瞧瞧吧。” 正要进门,五夫人丁氏在后头喊道,“大嫂、三嫂,且等等我。” 五夫人远远瞧见大嫂同三嫂,一路小跑着追上前来。 她身后还跟着一个婆子,两个丫鬟。 并没带自己儿子过来。 又是一番见礼,众人也没多说什么,谦让着迈进了二房。 大夫先是为二夫人江氏把了脉,见江氏气色如常,底气浑厚,哪里有半点像是病了的样子来。 抬头看了一眼江氏。 却见二夫人江氏正用一双警告的眸子,盯着自己。 京都里的大夫,哪一个不是人精。 这各世家大族,各方人物,自然是心中有数。 揣度着开了口,“回老夫人,二夫人因着近来忧思过重,伤了精气,时常感觉浑身乏力,开些方子,调养些时日,就能好。” 老夫人又哪里看不出来,这大夫在自己面前捣鬼。 敲打了一番,正吩咐人将大夫送出去。 自己今日来,是同老二媳妇要钱来的。 外头一阵嘈杂,有丫鬟惊呼着,“三少爷、三少爷。” 谁料,大夫还没走,三孙子叶昀就被人抬了回来。 方才丫鬟惊呼的哪一声,早叫二夫人江氏吓丢了魂。 到底母子连心,心中不安的预感愈发强烈。 直至瞧见被人抬回来的儿子。 只见脸上满是青一片紫一片,双颊额头,都有不少触目惊心的划痕。 二夫人江氏一下子就冲到了儿子跟前。 “昀哥儿、昀哥儿、” 任由二夫人江氏如何呼唤,叶昀双眸紧紧闭着,没有一丝反应。 就连衣服上,也是随处可见的破洞与脏污。 秋红一面撑着腰肢,一面掩面哭泣着。 老夫人看着屋内乱糟糟的一切。 心中又是担心三孙子,又是觉得烦闷。 江氏哭得她有些烦躁,秋红哭的更是叫她彻底没有忍住。 同二人斥道,“昀哥儿还没死,不必急着给昀哥儿嚎丧,除非你们这起子黑了心肝,只盼着我孙子早点死才好。” 老夫人说的有些重。 二夫人江氏同秋红立时止住了哭腔。 袁嬷嬷又领着大夫去给三公子看诊。 众人只在外头等着。 这时伯府几房妯娌都已赶到,行了礼,就在外间陪着老夫人一道儿等着消息。 叶景云隔着屏风,看着里头榻上昏死过去的兄长。 绣眉紧蹙。 心中却恼,兄长这是不知又在何处闯了祸,这才如此。 如今都多大年岁了,竟还这般不知轻重缓急。 又埋怨兄长愈发不成体统,日后恐影响了自个儿的姻缘来。 其实江大夫人阮氏同江大小姐江一莲,并未告诉江氏母女。今日吩咐人动手打了叶昀一顿。 二夫人江氏同女儿叶景云心中,还只当是叶昀自个儿在外头,又惹了不该惹的人。 大夫方才为二夫人江氏诊脉,不过半盏茶的功夫。 可给三公子叶昀诊治,足足耗费了半个时辰。 众人在外头等的愈发着急。 又恐惊扰了大夫。 也不好上前来问。 等大夫出来时,老夫人同二夫人江氏,立刻就迎上前去。 问道,“大夫,我这孙子如何了。” 那大夫直摇头。 二夫人江氏眼前一黑,险些载了过去。 廖嬷嬷眼疾手快,连忙扶住了江氏,又掐了人中,江氏这才醒转过来。 只是哪里还顾得上自己。 急急问道,“大夫,我儿子,他、他到底如何了。” 众人方才只着急着叶昀的伤势,哪里有人顾及秋红来。 她又恐自己在二夫人跟前,恐叫二夫人江氏恼了。 方才趁着人多正乱的时候,早去外头廊下躲着了。 只等着,众人情绪稳定了,她再进来回话。 大夫摇了摇头,有些惋惜。 叹了一声,这才回道,“三少爷的皮外伤,并不大要紧,只是……” “只是什么。”老夫人见大夫欲言又止,心中不安,忙问起。 “只是公子胸口处受了伤,日后恐是不能劳累,然则,恐是落下顽疾来。” 大夫说的隐晦,可众人自也明白其中隐秘来。 只怕是叶昀胸口的伤势,有些严重,虽能治好。 到底落下病根。 日后若不能修身养性,还一味如往常,只知吃喝玩乐,伤了精血,心口处又堵塞了一些,只怕真到那时,一时醒不过来,也未可知。 大夫留下了药方,这才告辞。 老夫人又吩咐人去请了太医。 可太医同先前大夫的说辞一直。 众人心中明了,三公子这辈子,恐是完了。 二夫人忽然想起秋红来,在屋内搜寻了一番,并未瞧见。 怒吼道,“秋红呢,秋红那贱蹄子在何处。” “二夫人,秋红在外头候着。” 廖嬷嬷回道。 这时秋红已扶着肚子,小心翼翼迈入屋内。 视线躲闪着。 “今日到底怎么回事,若是不老实招来,仔细我扒了你的皮。” 二夫人江氏语气狠戾,也不顾秋红腹中还怀着她的孙子。 秋红身子笨重,缓缓跪下。 这才将今日的事情一五一十说了。 得知儿子是被侄女江一莲打成了这样。 二夫人江氏又怒又恨。 老夫人心口一顿,见老二媳妇这般,斥道,“还不是你自个儿的缘故,若不是你想着去娘家骗婚。” “我孙子哪里要受这番罪。” 如今出了事,老夫人自然不会想起,先前她也是默许了老二媳妇的做法。 如今倒是撇的个一干二净来。 叶景昭看着老夫人同二伯母,如今出了事,互相埋怨。 倒是颇为觉得有趣。 这般狗咬狗,才是最好玩的。 二伯母理亏在先。 即便三哥哥落得个如今这般模样。 二伯母也没有脸面闹去娘家,让江家大房给个说法。 这个暗亏,只能自个吃下。 二伯母现下,只怕是犹如吞了死老鼠一般吧。 老夫人打发各房散去,又让三孙女也回了屋子。 叫了老二媳妇江氏去里屋说话。 三夫人谢氏带着女儿同大嫂一道儿离开。 出了二房的院子。 大夫人梁氏就说起,“也不知二弟妹如何想的,竟能做出诓骗娘家亲事的事情来。” 就连梁氏这个外人,都要为江老夫人有些不值。 “是啊,二嫂如今行事倒是越发叫人看不透。” 第108章 时机已到 三夫人谢氏一边附和着,倒也没将话说的太狠了去。 叶景昭却不赞同大伯母同母亲的想法来。 二伯母不是如今才这般,而是一直都是如此。 只是不牵扯到她自身利益,才不会这般丝毫不顾及情面行事。 如今,二伯母是被秋红逼的狠了。 这才着急要为三哥哥说定亲事来。 恐外头寻的人家,难免事情败露后反悔。 若是定了娘家,即便东窗事发,自己回娘家一番周旋。 亲事还能照旧结成。 因着三哥哥叶昀现下正伤重。 自然是由着亲娘照顾。 老夫人心中暗暗思量,担心这三孙子日后子嗣艰难。 秋红腹中,又恐是三孙子唯一的子嗣。 担心二夫人江氏,一时因着怒火,将这无处发泄的怒火发泄到秋红身上。 秋红若是受伤,老夫人半点不心疼。 不过是担心她腹中胎儿若是因此有了闪失,岂不是后悔不已。 索性将人接去了自个儿院中。 二夫人江氏哪里还顾得上秋红来。 能把秋红送走,她已是万分欢喜的紧。 等用过晚饭后,叶三老爷还没回府。 “父亲这些日子好忙,我竟有几日没有瞧见父亲了。” 叶景昭陪着母亲说话。 三夫人谢氏手中是为三爷裁制的鞋袜。 自打成亲这些年,三爷的一应衣物,都是谢氏亲手缝制的。 谢氏点了点头,手下针线未停,“是啊,也不知你父亲这些日子忙什么,每日回来时,府里都快到落锁的时辰。” “那先前,我同母亲说的事情,母亲可还同父亲商议过了?”、 前几日,她同母亲说起,让父亲借着秋红的事情,同老夫人去谈。 三房早早搬离了伯府,才最为妥当。 “你父亲已听了进去,不过近日没有抽出空来罢了。” 三夫人谢氏,也是极为无奈。 “现下正是最好的时机,母亲可要催催父亲才是。” 如今二房正是一团糟的时候,现下这个功夫,父亲去同老夫人提了搬家,想来事半功倍。 谢氏望着女儿,手中针线停住。 眼底透着几分探究来,“昭昭,虽说你在伯府并未住多少年,可若真的搬出去了,日后这世家……” 三夫人谢氏想说,若真的搬出去了,世家那些宴会邀请。 女儿只怕就不能再去参加。 少了这些场面见识,日后嫁人,恐要不周。 叶景昭又哪里没有猜出母亲的心思,当下就打断了母亲。 语气凝重,“母亲糊涂,若真的有心邀请咱们,又怎会碍于咱们住在何处。” “再者,不诚心邀请的,索性借此机会远离,总是好的。” “况且,又有大姐姐在的缘故,世家大族,定然也会因着大姐姐的缘故,岂会落下咱们来。” “话虽如此,可到底,你如今住惯了伯府,外头的院子,只怕是……不大习惯。” 虽然芷汀苑是承恩伯府最偏僻荒凉的院子。 还是比外头的宅子要强上一些,且府中又有园子,即便不出府,也可在园子里头解解闷。 若真搬出去了,总是出府,也怕叫人笑话。 若在家里待着,院子又不大,恐要闷坏了去。 叶景昭莞尔一笑,“母亲,先前在嵩县的家,我就很喜欢,如今若是在京都咱们自己的家,女儿那里会不适应,只怕是住着更加舒心。” 三夫人谢氏面上的迟疑,稍稍退去。 等夜里,府中将要落锁之际,三老爷这才归来。 三夫人谢氏又提起了先前搬出府的事情来。 三老爷换下衣裳,说道,“索性我明日休沐,正好去同母亲说了此事。” 如今秋红的事情,日后难免传开。 三老爷恐因此事,伤及了家人。 只是先前朝中有着紧要的事情,一时脱不开身。 如今正得了一日休沐的机会。 不用夫人提,他也正有此打算。 到了第二日。 三房一家子,除了在南安大营的二公子叶忱不在府中。 都去给老夫人请安去了。 “呦,老三今日没去上朝。” 老夫人正用着早饭,见三房一家今日来的也算齐整,搁下碗筷,擦了擦嘴。 三房一家子见了礼。 老夫人已被袁嬷嬷扶着坐在了软榻上。 丫鬟们微微弯着身子,进来将桌上饭菜一并撤了下去。 “回母亲,儿子今日休沐,想着好些日子没有来给母亲请安,今日便来了。” 老夫人一面吩咐人搬了椅子出来,一面道,“你且忙你的正经事要紧,不必记挂我这老婆子,只等我身后时,你能念着我一些好来。” 老夫人话中带着几丝浓重的火药味。 今日三房这般殷勤,只怕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只是不知三房一家子,今日心中又有什么想法。 自然提了精神,端正坐着。 “母亲这话,倒是叫儿子臊的慌,母亲恩情,儿子哪里敢有一丝一毫懈怠来。” 三老爷起身,弯着腰,双手作揖。 三夫人谢氏同女儿自然也跟着起身,复又见了一礼。 可还不等老夫人开口,大夫人梁氏带着二小姐叶景云,也来给老夫人请安。 又是一番见礼。 老夫人就都吩咐人坐下说话。 二夫人江氏因着照顾三少爷叶昀,故而老夫人特意免了这几日的请安。 五夫人丁氏还没到。 众人才坐下,今日难得,四老爷竟也来给老夫人请安。 “你们兄弟,今日莫不是都商议好了,难得凑在一处,都来给我请安。” 老夫人看着老四,见他行了礼,就吩咐四老爷落座。 四老爷只是望着母亲,静静笑着。 “怎么没见兰姐儿。”大夫人梁氏问起。 “我吩咐她不用来请安,现下四房又没个主母在,索性叫她在屋里先跟着嬷嬷再多学一学规矩。” 老夫人开口说道。 大夫人梁氏心下明白,老夫人这还是有些不大待见兰姑娘。 “前两日,太子妃来信,还问起四叔家的兰姑娘,说何时给兰姑娘正经备一桌席面来。” “她也好借了兰姑娘的光,好回娘家来同她四叔,讨一杯酒吃。” 大夫人梁氏笑的和善。 老夫人听了这话,脸色不大好看。 她并不想叫外头人知晓,她多了这么一位孙女来。 学了规矩,识得一些道理,年岁到了,再远远寻一门亲事。 也好全了这一遭祖孙缘分。 第109章 今日齐全 “她还没学好规矩,还早,还早。” 老夫人答的极为敷衍。 恰巧此时,承恩伯大老爷同五房一家子一道儿,一同来给老夫人请安。 “今儿个莫不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凑的这般齐整,是不是都串通一气儿,有事要来同我说不成。” 老夫人打量着坐了一屋子的儿子儿媳。 心道今日同过节,也只怕是不相上下。 众人自是笑着,皆道了“今日无事,这才给老夫人请安来了”。 “既然你们都说无事,那便早些散了去,我才用过早饭,现下又有些乏,要回去再歇歇。” 说着老夫人便起身,袁嬷嬷上前搀扶起老夫人。 “母亲,且等一等,儿子今日有事儿要同母亲商议。”三老爷起身,拦住老夫人去路。 拱手作揖、礼数尽到周全。 三夫人谢氏也起身,行了礼。 老夫人眼皮直跳,心道三房今日只怕是又要生什么幺蛾子来。 “说吧,又想做什么妖不成。”老夫人又坐了下来。 声音闷闷,面上不见先前的笑意和善。 极为严肃地打量起了老三同他媳妇。 “母亲,儿子要搬出府去另住,母亲不必担心,儿子不分家。” 三老爷装作看不见老夫人面上,那已经愈发难看的脸色。 众人皆是一惊。 “老三,我先前说了,要分家,等我这老婆子死了,你们在分家,如今我还是那句话。” “你要般出府去,虽没分家,可外头只当咱们分了家。” “你岂不是要逼死我这做嫡母的不成。” “外头还以为我这嫡母容不下你,即便如今正了名分,过继到我名下,外头也只会说,我是做样子给外头瞧。” “内里,还是容不下你这庶子。” 老夫人越说越气,双眉紧锁,眼中透着凌厉的光。 承恩伯大老爷起身,走到三弟跟前,问起,“三弟,可是府中有人为难你不成,一家子才团聚几时,怎就又要搬出去住。” 若说这承恩伯府真的对三老爷真心以待。 就唯有承恩伯大老爷。 三老爷一脸为难,又透着几分羞恼。 看着大哥,又看看母亲,终是再度开了口,“母亲,这府中,现下儿子实在是没脸继续住下去了。” “还请母亲同大哥哥就允了我。” “到底是因着何事,老三且直说便是,不必这般拐弯抹角。” 老夫人沉着声开口。 三夫人谢氏方才垂着头,现下再度抬起头时,眼眶已通红。 脸上写满了委屈。 “婆母,都是儿媳的错,是儿媳怂恿三爷要搬出去住,婆母莫要同三爷母子离心。” 谢氏一面哭着,一面跪下请罪。 那模样瞧着就叫人心疼。 三老爷连忙去拉妻子,可见妻子拉不动,就陪着妻子一道儿跪了下去。 三夫人谢氏心知,今日若是不闹成这般,哪里能轻易搬出去。 不过装装样子,故作委屈罢了。 “咳、咳、咳。”老夫人被气的直咳嗽。 袁嬷嬷连忙为老夫人顺着气。 大夫人梁氏走到三弟妹跟前,问道,“三弟妹,到底为何,好端端怎硬要搬出去住。” 叶景昭起身,走到父母身旁,一并跪了下来。 “祖母,都说家丑不可外扬,如今父母一心为着伯府,甘愿忍下这个委屈,只是求祖母放我们一家子般出府罢。” “祖母,我父母一片孝心,不愿伯府日后叫人非议,您怎能误解我父母一片赤诚之心。” 叶景昭满眼委屈,强忍着眸中的泪光。 “你这话,什么意思,我何时胁迫过三房。” 如今被一个小辈暗戳戳指责,老夫人何曾受过。 当下就恼了,“你们一家子,个顶个都是好样的,好啊,真是好的很呐。” “三弟,到底怎么一回事。” 承恩伯大老爷焦急追问起,可见三弟眉头紧锁,直摇头,不肯说。 大夫人梁氏也在一旁劝着三弟妹谢氏,“三弟妹,好端端,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怎就偏生非要闹着搬出去。” 三夫人谢氏抹了泪,抬头望向大嫂,“大嫂,我没脸说。” 谢氏一句话,叫众人心下一紧。 老夫人瞥了一眼,冷笑一声,嘲讽道,“莫不是你自个儿做了什么丑事,这才在府中待不下去。” 三老爷见嫡母这般诋毁妻子,哪里肯依。 当下就维护起妻子来,同老夫人说话的语气,也有些重。 “母亲,谢氏这些年,尽心尽力,不曾出过一点差错。” “如今,明明是侄儿的过错,谢氏这做婶婶的,也甘愿忍受了这委屈,母亲怎可这般污蔑我妻子。” 众人被三老爷绕的是云里雾里。 就见三夫人谢氏哽咽再度开口,“婆母,秋红本是我在外头采买的丫鬟,虽说先前撵了出去,可到底主仆一场。” “如今,她又成了三公子的通房,儿媳一直没有明说,不过是不想叫婆母难做。” “儿媳虽说家境贫瘠,家父也是正儿八经读过书,考过秀才的、” “这些脸面,儿媳自个儿还是要顾忌。” 三夫人谢氏一番话落,众人这才恍然。 原是为着这事儿。 先前三房没有闹过,众人便也没有往心里去。 可如今三房闹了起来。 这事就摆在明面上,正如谢氏所言,这事儿二房做的有些忒不要脸面。 “祖母,我父母不过是想搬出去,若还住在府中,一个屋檐下,难免撞上。” “撞见一次,我母亲就要羞愤一次,日后若是外头知晓。” “流言最是可怕,皆时,难不成伯府要逼着我母亲,悬梁自缢不成。” 叶景昭虽跪在地上,却挺直了背部。 又不是他们三房的错。 即便今日这般,不过是演戏给老夫人瞧,好逼着老夫人应下让三房搬出去。 骨气却是不能丢。 众人皆愣,老夫人的脸色愈发黑。 “所以……老三、你今日来,就是为着要出去是么。” 老夫人谁也不看,只盯着三老爷问道。 “求母亲,就让儿子带着家眷搬出府去。” 老夫人冷笑看,倒是没有再开口。 承恩伯大老爷心下明白,三弟今日这是打定了主意,要搬出去。 又想着,秋红一事,日后难免传出去。 到那时,只怕母亲要推了三弟妹出来,好平了未知的风浪。 第110章 索性搬出去 三房一家子都跪在地上。 正屋里的丫鬟早被袁嬷嬷示意都退了出去。 现下正屋里都是主子在,除了贴身伺候老夫人的袁嬷嬷。 “三弟,你的担忧也在理,如今你有妻小,夫妻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承恩伯大老爷缓缓开口,又望向母亲,为三弟求道,“母亲,三弟的担忧也不无道理。” “如今,您断然不肯舍了秋红那丫鬟去,不如就叫三弟一家子且搬出去罢。” 老夫人狠狠怒瞪了一眼老大。 身子往后倾斜,靠着软靠。 “若是为此担心,你们大可不必如此,只对外头换了秋红的姓名就是,再说是正经抬回来给昀哥儿做通房。” “何必这般大费周折,老三如今多大年岁,怎还这般沉不住气。” “遇事就慌张冒失的性子,也该收敛一些才是。” 老夫人反倒斥责起了三老爷来。 只是这一次,三老爷再未顺着母亲。 他极为坚定,反驳着嫡母的意思,“母亲,这世上,哪里有那密不透风的墙,母亲的想法,不过是掩耳盗铃罢。” “事情迟早会败露,到那时,难不成母亲还能如今日这般,自欺欺人不成。” “放肆。” 老夫人见老三头一次这般污泥顶撞自己,怒斥道,“何时轮到你来教训我这老婆子。” 老夫人浑身透着浓浓怒意,压迫的人有些踹不上气儿来。 可三房一家,依旧挺直了身子跪在屋内。 没有半分怯意。 三老爷迎上嫡母的怒火,道,“若是母亲不为着伯府日后的颜面,不肯放儿子一家子搬出去,那日后,若是薛家嘴里传出些什么、” “到那时,母亲可不要说是儿子的错。” 见老三提起薛家,老夫人心下一顿。 面色僵了僵。 薛家如今就是个定时炮仗。 若是老三同薛家联手。 那才真真是要命。 承恩伯大老爷,见老夫人神情似有松动。 当下就做起了和事佬,“母亲,不如将府中西侧那二进的宅子,给了三弟一家、” 那二进的宅子,因着紧挨着承恩伯府西侧,不过一堵墙罢了。 那还是老夫人很早前就买下来的。 想着日后,若是家里来了亲戚,不便留在伯府过夜的,一并宿在那处。 一直有人妥善打扫着。 老夫人睨了一眼老大,又看向老三,扯了扯唇角。 “看来今日,若是不依着你,你就不肯罢休。” “还请母亲顾及伯府名声,若是先祖得知,在母亲手上,毁了伯府的名声,那才是做儿子的罪过。” 老夫人冷眼瞧着,心中怒火越发浓烈。 眼下却也只能压着。 顿了顿,又看了老大一眼,终是允了老大的提议。 “老大的建议,倒也不错,只是现下要搬进去,还需等过些时日,叫人先修葺一番,再吩咐工匠,在墙边开一扇门,才好。” 三老爷心知,这已是嫡母最大的让步。 若再继续下去,难免叫大哥难做。 大哥的那份恩情,他一直牢牢记着。 许多事,若不是自幼大哥对他的恩情,只怕是他早不会顾忌这般多。 事情最终落定。 来年六月,等伯府西侧那二进宅子修葺好了,三房再搬出去。 当天,三夫人谢氏拿了银钱,吩咐人去外头置办了些酒菜回来。 天一黑,芷汀苑早早关了大门。 这些日子,三房难得遇上开心事。 索性就好好庆祝一番。 叶景昭用了一会儿,就先同父母告辞,回了自己屋子。 也好给父母二人留下一些空间来。 只是那间二进的宅子,算是老夫人先借给三房一家子暂住。 里头的修葺一应布置,老夫人却不肯出,也不肯公中出。 大夫人梁氏瞧不上婆母的做派。 吩咐人,悄悄给三弟妹送了银钱过来。 叫他们不必担心银钱,正经收拾一番,若是不够,她再派人来送。 三夫人谢氏又去大嫂梁氏处,好一番推辞不肯收。 谁知拗不过大嫂,索性作罢。 只想着,等日后有了银子,好再还给大嫂梁氏。 谁料,这一日,江家大小姐江一莲,给伯府各房的小姐下了帖子。 宴请京都世家贵女过府去。 故而往伯府各房都送了请帖来。 只是这宴请,一般都是请了各家的嫡女去。 谁料,江一莲往伯府送来的请帖,连着大房同四房的庶女也一并邀请了去。 还特意嘱咐,莫要推辞,一定要来。 若是不来,便是瞧不起她,不肯给她这个脸面。 老夫人虽有心不想叫兰姑娘出门赴宴。 可江家姑娘先头已这般说了,若是称病不肯去。 反倒是有些不给江家脸面。 又想起三孙子昀哥儿,是被江一莲给打成了如今这般惨的模样。 心中虽恼,但也明白。 这事儿,也不好去闹,到底老二媳妇自己理亏。 传出去,也叫人笑话伯府。 故而,只能接了兰姑娘,让她这些日子,都住在了老夫人院儿中。 袁嬷嬷每日亲自教导,兰姑娘每日要学上六个时辰的规矩礼仪。 好在最终倒也勉强拿的出手。 薛家这些时日,没有登门来问。 因着老夫人已往薛家送去了十四万两白银。 还说,等过些时日,再将余下的六万两送来。 薛家这才没有再度登门来闹。 秋红这些日子且住在老夫人院儿中,老夫人命人仔细照顾。 比对先前的儿媳们,还要上心些。 三孙子叶昀身子倒也渐渐好转了些。 叶昀虽不知自己的病况,自打察觉浑身无力时。 心中略微猜到了一些,这些日子,性子变的极为易怒。 且阴晴不定。 伺候的丫鬟,稍有差错,都要狠狠打骂上一顿,方肯罢休。 就连亲娘江氏,见着儿子这般,心中都有些惧怕。 可又能如何。 硬着头皮,安抚着儿子。 这一日,三少爷叶昀难得没有再发脾气。 二夫人江氏索性歪靠在软榻上,合上眸子假寐。 廖嬷嬷轻手轻脚进了屋,走到二夫人江氏跟前,轻轻推了推。 江氏迷糊睁开眸子。 廖嬷嬷说道,“夫人,老夫人来了。” 江氏的困意去了一大半。 猛地一个坐起,人也彻底精神起来。 “这些日子,倒是没见来瞧,也没见来问,今日怎么忽然就来了。” 江氏一面起身去迎,一面蹙着眉同廖嬷嬷嘀咕道。 第111章 土匪强盗 袁嬷嬷搀扶着老夫人迈入屋内。 二夫人江氏也带着袁嬷嬷行至门口来迎。 “母亲。” 江氏见了礼。 老夫人垂眸觑了一眼江氏,随意敷衍了一声。 径直走到屋内坐下。 二夫人江氏面上淡淡,心中打鼓。 老夫人今日登门,只怕不是什么好事儿。 方落座,就听见老夫人沉着声,缓缓道,“今日来,我也不绕弯子,给薛家的银钱,还差六万两。” “你这就取了来,我吩咐人给薛家送去,免得那一家子再登门来闹,不成体统。” 老夫人不是同江氏商议的口吻。 而是命令着江氏。 今日这般开门见山,二夫人江氏心底的建设还没铺好。 冷不丁就听见这话,一时反倒是没有反应过来。 “当年那些银钱,拿去做什么,咱们彼此心知肚明。” “如今你跟着老二,也享受许多恩惠,我也没叫你们全拿出来,不过六万两,若是今日你不肯,那我就等老二回来。” 老夫人语气冷冷。 抬眸盯着老二媳妇江氏。 “母亲,虽说儿媳掌家,可财政大权,一惯都在二爷手中。” 二夫人江氏起身,缓步走到老夫人跟前。 陪着小心,说着实情。 二房虽是她掌家,财政大权却在二爷手中。 她自己的体己陪嫁,又怎能拿出来便宜了老夫人同二爷去。 那些陪嫁是从娘家带来的,这些年,仔细经营着。 折合下来,也不过三万两白银罢了。 这可是她留给云姐儿和昀哥儿。 “老二这些年,朝中打点,人情往来,手中哪里还有多少银钱去,这些年,各家往二房送的好东西,也只进了你自个儿的腰包里。” “老二媳妇,你今儿个就给个痛快话,可是不想出。” 话落,老夫人起身,袁嬷嬷见状,上前扶着老夫人。 老夫人也不着急等江氏答话。 只在屋内看着。 红漆多宝格黄花梨木架子上,摆着的多是奇珍异宝的摆件。 其中白玉雕件山水树木,最为多些。 单单这白玉料子,就是极为难得的珍宝。 这雕工,只怕也是出自名家大师。 一件少说千两起步。 这些东西,可不是江氏当初的陪嫁。 还不是老二做官这些年,上司下属之间的来往恩情。 老二手中没钱,她信,可若说没有值钱的珍宝。 那她是万万不信。 江氏心下一空,面上笑意僵了僵。 见老夫人盯着屋内摆件。 猜出老夫人动了心思。 如今哪里肯割爱去。 忙起身,跟在老夫人身后,赔着笑,打量着老夫人面上神色。 “母亲,不是儿媳不肯,实在是拿不出来。” “母亲也明白,这些年,为着二爷的打点,儿媳折了多少陪嫁进去,还不是担心误了二爷的前程。” “如今这些摆件,虽说看着值钱,但也都是些中看不中用的玩意儿。” “又都是上司下属送来的,若是流传出去,叫送礼之人知晓,岂不是要疑心二爷有旁的心思去。” 江氏只抓住一点,就是二爷的利益。 老夫人自然不会顾忌她。 可是若伤及了二爷的利益,老夫人只怕是心中要掂量一番。 果真,老夫人听了二夫人江氏这话,面色微怔。 心中却不似江氏所想那般。 老夫人想起了先前,她叫老二夫妇过去商议。 谁知,老二夫妇竟要她舍了老四去。 每每想起老二提出那事儿时,老夫人的心就仿佛被人狠狠捶打着。 只道自己没有教养好几个孩子。 都是一母同胞,如今她还没死。 竟然这般自私自利来。 如今老二媳妇江氏提起旧事,老夫人心口闷闷。 抬手锤了两下胸口。 袁嬷嬷有些慌,只当老夫人身子又不适,忙要去为老夫人顺气。 被老夫人轻轻推开。 老夫人转过身子,冷眼觑着江氏,扯了扯唇角。 嘲讽道,“先前只当你聪慧,夸老二是个有福气的,这才娶了你这贤妻进门,如今……” “如今瞧着,你倒是个没有头脑的蠢货。” 老夫人语气又重,也不顾及江氏脸面。 江氏何曾被长辈这般苛责过,面上先前赔着的小心,立时就收了起来,换上一副不悦神色。 老夫人只当没有瞧见,推开江氏,又重新落座。 “如今,性命都不顾,还顾念什么送礼人情来。” 二夫人双脚仿佛被灌满了铁水一般。 竟是挪不开一步来。 藏在袖间的双手,死死攥着。 紧抿着唇,眼底有怒火燃起。 廖嬷嬷见状,恐二夫人同老夫人撕破了脸面。 轻轻推了推江氏,小声劝道,“二夫人,且等二老爷回来再说。” 老夫人正悠闲坐着,并未朝她看来。 江氏狠狠瞪了一眼老夫人。 这才迈开步子,走过去坐下。 “你也不必担心,我今日带了人来,也不必你送去,索性今日叫人抬去我屋里,余下的,你同老二就不要插手。” 老夫人抬手揉了揉眉心,似是极为疲惫。 江氏心下一空,竟有些没有反应过来。 老夫人这话什么意思。 这是告知她直接要抬走她屋里的东西。 这同土匪强盗又有什么区别。 世家大族,何时有过这般骇人听闻的事情来。 江氏有些怀疑,自己莫不是听错了不成。 老夫人到底出身也算高贵,怎会有那土匪强盗的形式做派。 谁知,老夫人已给袁嬷嬷使了个眼色。 袁嬷嬷会意。 匆匆去外头,只是再回来时,身后已带了三十来个婆子丫鬟。 这些都是在老夫人院中伺候的下人。 今日这般,只怕是院儿中的下人尽数出动。 二夫人江氏眼皮直跳,连忙起身,拦在下人面前。 可老夫人哪里理会二夫人江氏。 吩咐人就将江氏摁到一旁去。 不过一个时辰的功夫,尽数将二房值钱的摆件般走了。 二房的下人哪里敢阻拦老夫人。 廖嬷嬷只能一个劲的劝着二夫人。 叶景昭得知老夫人带着人去二房搜刮了一番。 心中畅快。 “二伯母现下如何了?” 这消息是香落从外头打听来的。 香落眼里写满了嘲讽,“回四小姐,听说二房叫了大夫过去。” “那二伯父呢,可还回来了。” 香落摇着头,继续答道,“二老爷现下还没回府,不过老夫人已将那些从二房抬出来的摆件,一并拿出去抵给了薛家。” 第112章 哑巴吃黄连 叶景昭明白,祖母这是怕夜长梦多。 恐再生枝节。 当夜,二伯父归家。 见二房正屋那般荒凉,江氏歪躺在榻上,整个人面如死灰。 人昏死着。 廖嬷嬷在一旁照顾着。 女儿叶景云则是坐在榻边,暗自垂泪。 瞧见二老爷回来,叶景云先前压抑着的委屈与泪意,立时就涌了出来。 起身快步走到父亲跟前,不过离着两步的距离,她才止住脚步。 福了福身子,一双委屈的眸子眨巴着望着父亲。 “父亲,父亲要为我们做主啊。” “到底怎么回事。” 二老爷皱眉,语气急促。 “是祖母、祖母今日来,带了好多下人,将屋里值钱的东西,都搬走了。” 叶景云又将今日发生的事情,一一详细同父亲说起。 今日,她闻之祖母登门,带着丫鬟过来。 谁知正好撞上袁嬷嬷出去叫人。 婆子丫鬟都将她拦在外头。 她进不来。 任凭母亲同她如何哭求,祖母半点不念恩情。 三哥哥今日一早,就被祖母叫了过去。 说是秋红身子不爽。 三哥哥担心秋红。 故而也一直没有回来。 二房的动静,三哥哥也不知。 后来,三哥哥该是听说过此事,可三哥哥还是没有回来。 二老爷听了女儿说着事情经过。 心下怒火渐起。 哪里还顾得上躺在榻上半死不活的江氏来。 紧锁着眉头,猛一甩袖子。 大步出了二房。 自然是去了老夫人的院子。 可谁知,今日老夫人在院中摆了席面。 叫了府中各房都去吃席。 二老爷回府的时候,众人才吃了一半。 等他气势汹汹而至,瞧见摆在院中的两桌席面。 神情有些迟缓。 老夫人的院儿里,今日特意吩咐丫鬟,多挂了比平日还要多两倍的灯盏。 就连院子里也吩咐人摆了五盆炭火来取暖。 今日老夫人吩咐人去街上卖了羊肉,在烧着炭火的铜锅内吃起了涮羊肉来。 “老二,你回来的正好,快坐。” 老夫人吩咐人给二老爷搬了椅子来。 今日两桌席面。 伯府各房老爷夫人都坐在一处。 公子小姐则一并陪着老夫人。 就连秋红,今日老夫人也恩准了她同众人一并用饭。 这等脸面。 还是老夫人给的头一次。 伯府家宴,府中姨娘通房,一概都是站在一旁伺候着的。 后来老夫人怕麻烦,屋里也不缺使唤的丫鬟。 索性就吩咐各房姨娘通房,日后都不必来家宴露面。 可巧,秋红如今又住在老夫人院儿里。 这才得了今日的脸面。 二老爷见今日人多,自是不好开口。 袁嬷嬷又来请,只好先入了座。 叶景云因着要照顾江氏,自然不肯来。 又记恨祖母今日在二房做派。 老夫人右侧身旁依次坐着大房的二姑娘叶景云,三房的四姑娘叶锦昭,四房的兰姑娘。 左侧依次是大房的大公子叶重,五房的四公子昊哥儿。 老夫人生怕昊哥儿夹不上菜,亲自照顾。 一旁的丫鬟想要来为四公子夹菜,却被老夫人给拦了回去。 叶景昭夹菜时,往二伯父的方向瞅了一眼。 见二伯父面上的情绪极为僵硬。 心中暗笑。 老夫人今日这般好心,请了一众人来吃饭。 是算准了二伯父今日要来闹。 这般场景之下,二伯父又怎能再闹。 一顿饭,因着老夫人没有搁下碗筷的缘故。 众人也不好离席。 足足吃了一个时辰。 月色高挂,屋檐一角,被月色倒影在青石铺就的地面上。 时间随着青石地上的倒影,缓慢移动。 用过饭后,二老爷就凑到了老夫人跟前。 可还没开口。 老夫人就打量众人一眼,伸手打了好几个哈欠。 满是疲惫,虚弱无力地轻轻摆了摆手。 就连语气里,都透着几分乏力,“今日我乏了,你们也早些回去罢,明日就是江家的宴会,姑娘们一早还要出门,莫要耽搁才是。” 众人行了礼,道了声“是”。 各自退下。 二老爷迟迟不肯走,老夫人却也懒得理会。 权当没有瞧见二老爷异样的神色。 进入屋内。 二老爷正要跟上去。 谁知老夫人抬手,猛地一把将门给重重关上。 二老爷躲避不及,狠狠被房门重重砸在额头。 吃痛“啊”了一声。 抬手揉着。 可还没开口。 就见屋内老夫人满是埋怨语气,同二老爷说道,“老二,你心里若还认我这当娘的,就早些回去,我乏了,比不得你们年轻些。” “母亲。” 可任由二老爷如何呼唤,屋内老夫人都未再度开口。 袁嬷嬷伺候老夫人梳洗后,出来瞧见二老爷还在廊下等着。 好言将人给劝了回去。 二老爷只好等到明日再来。 叶景昭同父母回了芷汀苑。 一路上月色清亮,倒是颇有几分独特的美意。 “可看好了日子,何时动工。” 三老爷问起老夫人先前答应给的那处宅子。 三夫人谢氏落后三爷半步,见三爷问起这事儿来,又回道,“如今工匠还没寻妥当,等人手妥当了,再定了日子开始动工。” “对了,钱大人听说咱们要搬出去,说他先前修葺院子的工匠,倒是不错,说改日介绍给我认识。” “如此,倒是省了不少麻烦。” 钱家因着三房做媒的缘故,又知叶大公子品性绝佳。 钱大人如今对叶三老爷,比先前还要器重几分。 “昭昭,明日还要去江家赴宴,你回去早些歇着,莫要睡的太迟,明日切记,不可张扬,也不可失了礼数。” 三夫人谢氏顿住脚步,回头望向跟在身后的女儿,嘱咐道。 叶景昭浅笑应着。 因着江家只宴请了姑娘们,承恩伯府几房的夫人们自是不好陪着一道儿去。 今日叶景妙这做二姐姐的,便带着几位妹妹往骁勇侯府江家去赴宴。 叶景云本不想去赴宴。 想留在家中照顾母亲。 二夫人江氏生怕错过什么消息,逼着女儿务必回娘家去。 又千叮万嘱,莫要将她的事情告诉娘家。 她不想被大嫂看了笑话去。 再者,二老爷当年做下的事情,又是不能同娘家说的。 若是娘家问起,缘何闹成这般,她又如何回答。 谁知,江氏的叮嘱,三小姐叶景云半点没有听进去。 第113章 有故人至 伯府几位姑娘,从老夫人屋里辞别。 算着时辰,出府往江府去赴宴。 大夫人梁氏吩咐人早早备了两辆马车。 生怕二房的三姑娘叶景云,出门同姊妹们不大对付。 索性杜绝了隐患。 这般,众人都轻松一些。 叶景云瞧见门口的马车,自顾上了前头第一辆马车。 叶景昭则是去坐了第二辆马车。 叶兰儿立在原地,两边张望了一眼。 最终还是选择了后边的马车。 她还是能认清自己的身份。 三姐姐是二房嫡女,哪里会愿意同她这庶女同乘一辆马车。 索性也不去招了三姐姐的嫌。 叶景妙则是选择了第一辆马车。 虽然叶景云脾气不好,还总是欺负她, 可谁叫她是二房嫡女,伯府请来的先生,又是二伯母的缘故这才肯来伯府教学。 如今若是她得罪了三妹妹,只怕年后先生回来教学。 二婶不会叫她再去。 至于四妹妹叶景昭。 先前二房亲自允诺,叫四妹妹去跟着三妹妹一道儿读书。 如今哪里肯做那背信弃义之人,叫人平白笑话。 “四妹妹,我可否与你同乘。” 兰姑娘站在马车外头,小心翼翼抬手,轻轻敲了敲马车。 叶景昭才坐下,神色一顿,抬手掀开车帘。 瞧见叶兰儿立在外头,神色有几分慌张。 “兰姐姐,快快上来,外头冷,仔细冻伤了。” 叶景昭招手,催促她快些上来。 叶兰儿满是诚挚,道了谢。 上了马车,浑身上下还是透着几分拘谨,“谢谢四妹妹。” 她坐的位置,同叶景昭有些远。 生怕惹了叶锦昭不悦。 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子谨慎局促。 瞧着倒是叫人有几分怜惜。 虽说在伯府,叶景昭同府中的姊妹们并不大走动。 实在是,除了做了太子妃的大姐姐,其余人,同她不过是萍水之交,亲情寡淡。 “兰姐姐,坐近些,咱们也好说说话,正好解解闷。” 叶景昭朝着她投去善意,叶兰儿满心欢喜,连连道着谢。 起身,就走到了四妹妹身旁坐下。 “兰姐姐,今日有我陪着你,你不必担心,若是怕出错,便一直跟着我罢。” 叶兰儿的担忧写在脸上,叶景昭浅笑着,安抚着她。 “也不知,江家怎么还请了我去,外头现下并不知我的存在,怎就……” 叶兰儿不安搓着手。 眸中透着几分惊慌。 自打她同姨娘回了伯府,家中众人吃了宴席。 只是祖母并未带她出府去。 也未在外头说起,四房还有她这一位小姐。 自幼在那样的环境中讨生活,她早已习惯小心翼翼,察言观色。 从不敢在外头露出一点委屈来。 如今回了伯府,虽说日子比从前好过百倍。 可是她却觉得,在伯府的日子,过的比从前还要叫人紧绷着心神。 好在这些日子嫡母不在。 她同姨娘的日子,也才彻底松了一口气。 “想来是大姐姐想见你,这才请了江姐姐设了席面。” 叶景昭同她说着自个儿心中的揣度,又安抚她道,“江家姐姐人很好,兰姐姐不必担心。” 先前大伯母梁氏同祖母提过,大姐姐想要见一见四叔的这位庶女。 可是老夫人回绝了。 大姐姐又不好伤了老夫人脸面。 又同江一莲有着这一层亲戚在。 “四妹妹,太子妃……” “兰姐姐,大姐姐也是极好的人。” 伯府的车马行至骁勇侯府江家,门口早有婆子等着众人。 叶景云带着自己的丫鬟就往外祖母院儿里去。 想着先前被外祖母撵走,心中虽恨了外祖母两日。 如今又念起外祖母的好来。 自然要去在外祖母跟前撒娇一番。 叶景妙带着两位妹妹,跟着婆子,先去了江老夫人屋里,见了礼。 叶景云留在外祖母屋里,不肯走。 索性叶景昭姊妹三人,先去摆宴的地方。 江一莲正在席面上忙着,生怕今日出一丝差错,叫自己被人笑话。 远远瞧见叶家姑娘往席面上来。 江一莲一眼就认出了叶景昭,搁下手中正仔细摆放着的瓷瓶,往前头去迎。 “叶四妹妹,可算把你盼来了。” “江姐姐,今日给你添麻烦了。” 几位姑娘互相见了礼,江一莲伸手就牵着叶景昭,往前头去。 “我新得了一盆白梅,给你瞧瞧。” 江一莲虽浅笑着,可眼底的笑意却直达心底。 叶景妙同叶兰儿对视一眼,心中略微有些落差。 收整好心绪,便上前去。 今日的席面,摆在侯府后花园。 这园子里,有一处温泉,里头的荷花,常年四季不断,争奇斗艳。 倒是给这寒冬的季节,增添了一抹明亮的彩色。 池塘里的莲花,白中透粉,或浅紫色。 就连空气中,都透着一股若即若离的淡淡幽香。 池塘一旁还建了两座八角凉亭。 凉亭内,四周挂着落地的竹帘,外头又特意挂了一层厚厚的红绸。 同这院子里的枯木,倒是显的极为天各一色。 今日两个凉亭都是同样装扮。 江一莲拉着叶景昭就进了其中一个凉亭内。 桌上早已摆好了茶点,一盆白梅,端正摆在桌中。 京都红梅常见,倒是绿梅白梅最为难得。 “这白梅,修剪的可真是精巧。” 叶景昭仔细瞧着,见那白梅被修剪的宛若一朵悬浮在空中的白云。 极有巧意。 “今日叫你过来,是太子妃的意思,她想见见你们府中寻回来的姑娘。” 江一莲见叶家另外两位姑娘,并未跟进来。 同她说起今日设宴的目的。 先前叶四姑娘帮过自己。 如今,她倒是不想同她隐瞒什么。 她不是小人,也不想失去叶四姑娘这位难得的好友。 “我猜到了。” 叶景昭回道。 “对了,怎么没见我那一向嚣张的表妹,莫不是没有跟着你们一道儿来。” 想起姑姑,江一莲心中到底怨恨。 自幼同那位表妹,也并无多少交情。 她一惯不喜欢姑姑家的表兄同表妹。 “三姐姐在江老夫人院儿中,想来,一会儿就来了。” “江姐姐,你今日都邀请了那些小姐来?” 叶景昭并不想继续将话题围绕在三姐姐叶景云身上。 岔开话题问起。 “也没谁,今日钱家小姐来,对了,我还邀请了一位小姐,想来你同她许久未见了。” 江一莲神秘兮兮笑着。 第114章 怎么回事 “大小姐,林家小姐到了。” 江一莲还未开口,外头丫鬟就通传道。 叶景昭还云里雾里。 心中猜想,莫不是京都哪位林大人家的小姐。 “叶四妹妹,快些同我一道儿去迎。”说着江一莲就拉着叶景昭往外头走。 “江姐姐,到底是谁呀,求求你,快同我说说罢。” 叶景昭被江一莲一路拉着小跑着。 许久没有这般跑过,一时倒是有些不适应。 好不容易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她再也跑不动了。 “是东省知州林大人家的小姐,你们不是自幼的交情,怎么,才回京都,你竟忘了不成。” 江一莲停下脚步,看着叶景昭,颇有些无奈。 叶景昭瞳孔猛地一缩,心下一紧。 转过念来,面上立刻涌现出笑意来。 “林姐姐何时回的京都,我竟不知。” 听见是林家姐姐,叶景昭立刻来了精神。 这一次,反倒是她牵着江一莲往外头跑去。 “说是昨儿才回京都,我想着你们素日交情,特意吩咐人去请了来,你竟还不知。” 江一莲嗔了一眼她。 叶景昭在嵩县住的这些年,若说有没有什么朋友。 那自然是有的。 只是不多。 唯有林家姐姐罢了。 因着父亲同林大人脾性相投。 二哥哥此次回京都,还是林大人托人打点,这才叫二哥哥得了去军中的机会。 没走两步,就见江家丫鬟领着林姐姐迎面而至。 不过数月未见。她一下子险些没有认出来。 再见时,叶景昭怔怔盯着林姐姐看。 一时竟有些抑制不住的情绪,奔涌而出。 “林姐姐。” 叶景昭莫名有些哽咽,快步上前。 林云蓉伸手握住叶妹妹的手。 眼底笑意温柔。 今日林云蓉穿了一件浅红色袄子,配着暗红色襦裙,群面上用金线绣着满面桃花。 领口用金线绣着云纹花样。 一套赤金牡丹头面。 倒是极为端庄华贵。 “林姐姐,怎么都没告诉我一声,我也好去接你才是。” 叶景昭小声嘟囔着心中不满。 其实心底满是自责。 自打回了京都,她还未去信给林姐姐。 若不是因着一桩桩事情。 她也无暇顾及旁的。 前世,林姐姐并未回京都。 故而,方才江姐姐提及故人时,她并未想起林姐姐来。 三人一面往席面去。 林云蓉一面同叶景昭说起为何忽然来了京都。 兄长一家子在京都,父母一时抽不开身,年底又是侄儿正经的五岁生日。 她回京都,是帮着父母给侄儿送生辰礼。 还有一事,林云蓉并未说出来。 父母不知怎地,原本是想叫她留在身边。 如今,想为她在京都寻一门良缘来。 她虽有些不舍离开父母。 父母好一番相劝,若是没有合适的良缘,她再回去也行。 林云蓉这才收拾了行囊,一路舟车劳顿,赶来京都。 原本想着修整一两日,在往承恩伯府递了帖子。 谁知江家大姑娘,先一步得了信,急急吩咐人给她送了帖子来。 她自幼随父母在任上,京都并无多少密友。 不过是略微知晓一些,各家都有几位小姐罢了。 能得了江大小姐邀请,还是因着她大嫂的缘故。 她大嫂同江家姐姐有些交情。 “林姐姐,改日定要送了帖子给我,我同母亲也好上门去看看。” 叶景昭顾念她如今不在父母身边,又跟着哥嫂住。 怕她闷。 没有下了帖子请林姐姐往伯府去。 不过是担心伯府有人给林姐姐添堵罢了。 等日后搬出去,再请了林姐姐过府才好。 “好,等过两日,我收拾妥当,再叫人送了帖子给你。” “那到时,林姑娘也莫要忘了我才是,我一个人在府中,也怪闷。” 江一莲见林姑娘同叶四姑娘,手挽着手,并肩而行。 她则走在前头,心中并未有什么不妥。 林姑娘的大嫂,素来同她有些交情。 如今又同叶四姑娘处的不错。 “好,到时还请江大姑娘,莫要嫌弃我招待不周才是。” 林云蓉笑着应道。 三人说笑着入了席。 今日江家大小姐并未请了太多人过府来。 不一会儿的功夫,太子妃就来了。 众人自是行了礼。 太子妃叶景蓁示意众人不必多礼。 又抬脚走到叶兰儿身边。顿住脚步,上下仔细打量着她。 叶兰儿紧张地,呼吸都有些急促。 可她还是不敢抬头。 直至眼底映入一双纤细白净的玉手。 随即是一声轻柔的声音传来。 “你便是兰儿妹妹,抬起头来,叫我好好瞧瞧。” 太子妃叶景蓁抬起叶兰儿的下颚,面上依旧带着笑意。 虽说如今叶兰儿在府中,精细养着。 到底因着经年的风霜,身子略显单薄。 皮肤虽白,却叫人看着似乎有些不足之症。 到底不能同一直精细娇养的世家贵女,相提并论。 皮肤依旧有些粗糙。 虽敷了脂粉,若不凑近细瞧,也是能遮掩过去的。 “见过太子妃。” 叶兰儿心下慌乱,一双眸子不安转动着。 任由着太子妃细细打量。 太子妃松了手,不好一直叫她紧张不安。 “不必这般紧张,日后唤我大姐姐就是,改日,我下了帖子,请你去太子府玩儿。” 叶兰儿慌张摇头。 可还不等拒绝。 太子妃便示意众人入席落座。 江一莲扫了一圈众人,又唤了丫鬟过来,低头吩咐了两句。 那丫鬟退下。 江一莲也不好叫太子妃多等,便道,“那咱们先用吧。” “人还没齐,再等等吧,方才在老夫人处,我瞧见二妹妹在,只是她并未随我一同前来。” 太子妃想起方才去见江家老夫人时,二妹妹虽未抬头,可似乎才哭了一场。 见了礼,她便来了席面处。 江一莲心中暗暗恼怒,这位表妹如今真是越发没有规矩。 太子妃今日是主角儿,怎好叫太子妃同一众人等她一个。 虽说大家都是亲戚,她又是太子妃的堂妹。 可如今到底不似在她家。 这般真真叫人恼。 面上还不能显露出来,只能同太子妃及众人道着歉,“真是对不住,我已吩咐丫鬟去请了。” 众人自然也明白。 并不将此事怪罪在江大小姐身上。 谁知,方才去请叶景云的丫鬟,并未将人请来。 就连面色也有些不大好看。 “怎么回事。” 第115章 同我理论 江一莲起身,走到丫鬟跟前,急促问道。 那丫鬟行了礼,也是万分委屈。 “回大小姐,方才奴婢去请表小姐,可是表小姐说她不来了。叫不必等。” 那丫鬟大气都不敢喘,也不敢去瞧大小姐。 江一莲的脸色顿时就垮了下来。 只当表妹自幼蛮横无理。 如今日这般,没有礼数,还是头一次。 江一莲抬手吩咐丫鬟暂且退下。 又转身回去,同众人致歉,先告辞一下。 带着丫鬟婆子,抬脚匆匆就往祖母院儿里去。 心道,祖母向来不会在大事规矩上,叫人说半点不是。 怎么今日还纵着表妹,只顾她自己使小性子去。 越想越气。 脚下步子愈发加快,裙摆晃出大幅波动来。 等到了祖母院儿中。 丫鬟见了礼,自有婆子掀了帘子,将大小姐请了进去。 江一莲一进屋,就瞧见祖母歪靠着软榻坐着。 眉心紧蹙。 面上的气色阴沉可怖。 表妹立在一旁,眼眶哭的通红,一手用帕子擦着眼尾。 身子微微颤抖着。 仿佛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一般。 江一莲暗暗蹙眉。 同祖母见了礼,又望向表妹。 一开口,语气便有些不好,“表妹,如今快到年下,你这般哭哭啼啼,不知道的,还只当是祖母苛待了你不成。” “再者,今日都是客,表妹这般,岂不是叫人笑话。” “若是表妹还不会控制自己的情绪,日后最好莫要出门才是。” “不然平白叫主人家,因你这般,被人误解了去。” 江一莲一顿炮火猛攻。 里头到底也夹杂了几分私人恩怨来。 其实最紧要的,不过是见不得祖母这般。 老人家到底上了年岁,不好大怒大喜大悲。 眼底满是对表妹的埋怨与责怪。 老夫人并未阻拦孙女,等孙女说完长叹一声。 叶景云被表姐这般怒斥,更加委屈上。 方才是小声哽咽,如今倒是哭的更大声些。 抬起那梨花带雨的眸子,直直盯着表姐,面上更加委屈。 “表姐,你怎能不问前因后果,就这般妄自非议我。” 说着叶景云就在外祖母跟前,蹲下身子,哭得愈发委屈。 她紧紧拉着外祖母的裙摆。 老夫人心中被她闹的愈发心烦。 也不出声。 江一莲见表妹这般,冷嗤笑道,“表妹,有事说事,这般委屈装给谁看,今日在祖母跟前,我何曾说错你半句?” “你若是觉得我说的不对,大可同我理论。” “这般矫揉做作,瞧着叫人恶心。” 这一子,叶景云哭的愈发狠了。 拉着外租母的裙摆,想要外祖母为自个儿说话。 谁知外祖母竟是没有半点,要去斥责表姐的意思。 “外祖母……” 叶景云哽咽唤着。 谁知,外祖母不过撇过头去。 心口一沉,她抬手抹了一把泪。 头一次对外祖母这般失望。 缓缓起身,同外祖母行了一礼。 缓步走到表姐身前,恶狠狠瞪了一眼表姐。 随即,提起裙摆,一路小跑,哭哭啼啼出了骁勇侯府。 身后的婆子丫鬟还未回过神来,也不知发生了什么。 只能追上去。 江老夫人并未吩咐人去拦。 反倒是长长松了一口气。 可心口还是有些钝痛。 她抬手,试图捶一锤。 谁知竟是使不上力气来。 祖母的异样,自然落入江一莲眼中,她连忙上前。 “哎。” 江老夫人叹了一声。 搭上孙女的手,缓缓坐起。 江一莲又端了茶水上前,“祖母,不如请了大夫来瞧瞧。” “无事,这般折腾,倒是闹的大家不安生,你且去前头招呼客人罢,自有下人伺候,你不必担心。快去吧。” 江老夫推了推孙女,示意她快些过去。 江一莲到底不放心,吩咐人去请了二叔母过来照顾祖母。 她外祖母昨儿夜里忽然病了,母亲连夜回了娘家,现下还没回来。 先前表妹还没到时,二叔母就陪在祖母跟前。 等表妹来后,二叔母就回自个儿院里去了。 其实,府中上下,对于这位姑姑同她的子女,除了祖母和二叔极为疼宠。 旁人一概是淡淡应着。 实在是,那一家子,叫人喜欢不起来。 若不是碍着亲戚缘故,那真真是连见都不想见一面。 等江一莲折回席面。 众人往她身后看去,并未瞧见叶景云。 太子妃叶景蓁率先开口问起,“江妹妹,怎么没见我二妹妹。” “表妹身子不爽,先回去了,咱们不等了,且先用饭罢。” 江一莲笑着入座,招呼众人用饭。 既如此,也不好再多问。 只等用过饭后,众人起身告辞。 先是送走了太子妃,再是送走了林姑娘。 这才到了承恩伯府的几位姑娘。 叶景妙先上了马车,叶景昭正要上去,被江一莲拉住。 叶兰儿浅笑颔首,先一步上了马车。 一旁的丫鬟,自觉往后退了退。 “今日,表妹被我凶了一通,想来回府只怕是要生是非,若是她寻你麻烦,只管吩咐人来给我送信。” “我去收拾表妹。” 江一莲语重心长,说的却极为认真。 叶景昭反倒被江大姑娘这般神态,逗的一下子笑出声来。 虽不知为着何事,也不好打听。 只道,“你且放心,我又没得罪了她去,她不好寻我麻烦,再者,现下我那里还会闷不吭声,吃她的亏。” “如此,我倒是安心。”江一莲长吁了一口气。 拍了拍胸口,方才安心。 送走众人,她折去寻祖母。 等入了正屋,只见祖母已躺在榻上。 二叔母则是斜靠在榻边,眼皮松动,瞧着随时都能睡去。 丫鬟知晓老夫人睡了,不好通传,掀了帘子,将大小姐迎了进去。 江一莲脚步及轻,可还是惊醒了正犯困打盹儿的二叔母林氏。 江二夫人林氏扭头望去,见是侄女。 起身,做了噤声的动作。 示意侄女随她去外间说话。 江一莲点着头,再未往里走去。 “景云那孩子,真是半点不藏事。” 江二夫人林氏一面轻声抱怨道,一面朝里间探查老夫人的状况。 江一莲扶着二伯母坐下,问道,“二叔母,今日表妹同祖母说了什么。” 第116章 事有蹊跷 江二夫人林氏满是愁怨。 “听说亲家老夫人不知怎么,忽然就恼了小姑。” 林氏神色迟疑,有些为难。 可思量着,此事也瞒不住,索性叫侄女听听,也算开些眼界。 毕竟这事儿,她也是头一次听说。 且还发生在自个儿婆家小姑子身上。 “昨儿,亲家老夫人将你姑姑屋里值钱的东西,一并抬走了。” “你姑姑已被气病了,本是要景云瞒着咱们,谁知景云还是说了出来。” 江一莲听的极为震惊。 不由皱起了眉,“叶家老夫人不像是会无缘无故,从儿媳手中索要钱财之人,且这般做法,老夫人真不顾及自个脸面不成?” 江二夫人林氏摇摇头,神色忽然一变。 “听说,好像亲家四房薛氏的陪嫁,当年就入了伯府公中。” “这些年,为了给你姑父打点官位,花了不少薛氏的陪嫁,如今不知怎地,薛氏娘家忽然闹了起来。” “前些日子,闹的动静也大,可伯府愣是没有报官,还特意传出话来,不叫旁人议论此事。” “只怕是薛家为薛氏讨要当年的陪嫁,你姑姑自然要拿出这些年挪用的花销来,可你姑姑那性子……” “到了她口袋的银钱,哪里还能吐出来半个子儿。” “想来,亲家老夫人这也是逼不得已。” 江一莲听着二叔母林氏口中说出来的猜想。 心中也就明白了。 祖母定然也是知晓。 姑姑自个儿理亏,如今即便如此。 难不成叫祖母去伯府因着此事,为她撑脸面不成? 那骁勇侯府的脸面还要不要。 外人只怕连带着会说,侯府定然也是吞了薛家当年给女儿的陪嫁去。 承恩伯府三位姑娘回了府。 自然一道儿先去回了老夫人,随后再各自散去。 谁料,老夫人正面色不悦,等着三人。 就连老夫人院里的婆子丫鬟,一个个也都神色仓皇。 三人心中暗想,只怕是叶景云在老夫人跟前儿说了什么。 袁嬷嬷在外头等着三位小姐。 见三人一道儿来,行了礼,打了帘子。 等众人正要进去时,袁嬷嬷忽然小声叮嘱道,“老夫人方才因着三小姐说了些闲话,现下心情正不大好,三位小姐待会警醒些,莫要惹恼了老夫人。” 三人自是同袁嬷嬷道了谢。 这份善意,众人收下。 等进入屋内,见老夫人板着脸,正盯着三人。 三人齐齐行了礼,唤道,“孙女给祖母请安。” “……” 主位上的老夫人迟迟不发话。 她们也不好起身。 半跪着。 屋内一片死寂。 还是袁嬷嬷上前,伺候老夫人用茶,顺带为三位小姐说起话来。 “老夫人,三位小姐都才从外头回来,今日想来也累了一整日。” 老夫人瞪了一眼袁嬷嬷,不满她插话。 抬手推开了袁嬷嬷端来的茶盏。 “你们都是伯府的姑娘,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不用我说,想来夫子都是教过你们。” “今日,景云那孩子受了委屈回来,你们怎好撇下她继续赴宴。” “莫不是,这些年,跟着先生把学识道理,都读进狗肚子里不成。” 老夫人语气不善。 三人依旧半跪着。 老夫人说的口渴,伸手想要去端桌上方才袁嬷嬷搁下的茶盏。 袁嬷嬷早已再次端起,送到了老夫人眼前。 老夫人睨了一眼袁嬷嬷,这一次,到底没有推开。 “先去给景云那丫头赔个不是,你们再各自散去,记住,日后不可再如此行事。” “姊妹们一道儿出门,原就该一道儿回府,这才是大家族的道理。” 众人心中虽委屈,但都不想同老夫人争执。 索性了了此事,大家各自散去。 也免的再节外生枝。 只是叶景昭心中难免不愤。 老夫人已吩咐三人起身。 叶景妙同叶兰儿欲要离开。 叶景昭忽地开了口,“祖母,不知您可听说了,三姐姐今日同江老夫人诉苦,因着您将二伯母的屋子搜刮一空。” 叶景昭眉眼弯弯,唇角透着几分嘲讽来。 老夫人微眯着眼,看向她。 今日,三孙女回府,只同她说,是江家大姑娘因着老二媳妇诓骗婚事,对她极为怠慢。 家中姊妹又没人为她说话。 江家大姑娘还对三孙女说了许多,不大好听的话来。 她并未起疑,因为她料定,老二媳妇定然敲打过三孙女,不叫她将昨儿才发生的事情同外祖家说。 故而才有了方才一番敲打。 只是既然怪错了,她一个长辈,哪里有给小辈认错的道理来。 索性将错就错,只吩咐道,“你们都快些去给景云丫头赔了不是,若叫我再听见些什么,仔细我同你们算账。” 这便是一味偏袒护着了。 叶景昭心中极为瞧不上老夫人这般做派。 先前老夫人那般对二伯母江氏,如今还这般护着三姐姐。 难不成,老夫人还以为,三姐姐叶景云能念着她这祖母的好不成。 三人收拾好情绪,一起往二房去。 一路上,叶兰儿都垂着头,想着今日生了这般多的事情来。 又恐老夫人日后厌弃她同姨娘。 心中惴惴不安。 叶景妙一路上虽不说话,可眉头一直紧蹙着。 反倒是叶景昭,一路上心绪平稳。 去就去呗,只是,她并不是去道歉。 自打老夫人搜刮了二房后,她还没去瞧过。 如今,老夫人白白送上门,叫她去看笑话的机会,怎能错过。 到了二房,才行至院儿中,二伯母身边的廖嬷嬷得了信。 忙从正屋出来。 不过,不是来迎众人,而是拦着众人。 “三位小姐,今日我们夫人身子不大爽利,还请先回去罢。” 廖嬷嬷拦在三人身前,行了礼,又道,“三位小姐的心意,我们二夫人心领了。” “廖嬷嬷,祖母吩咐我们来看看三姐姐。” 叶景昭视线一直往屋内盯着。 “三位小姐,我们三小姐才歇下,三位小姐还是且先回去罢。” 廖嬷嬷再度阻拦着。 叶景昭心中更加狐疑。 这般反常,莫不是其中有着什么事情不成? “廖嬷嬷,这怎么成,祖母还等着我们去回话,还请廖嬷嬷将三姐姐请出来罢。” 叶景昭继续说着,这一次还搬出了老夫人。 叶景妙同叶兰儿并不知她心中打算,两人心中狐疑,却不好捅破叶景昭的说辞。 廖嬷嬷迟迟不肯退开。 叶景昭微微挑眉,忽然扬唇抬头,朝着正屋内喊道,“三姐姐,祖母叫我们来看看你,对了,三姐姐,今日到底怎么回事,江家大姑娘为何指责三姐姐呀。” 第117章 极度绝望 “四小姐、四小姐,老奴已经说的很明白,我家夫人小姐都歇下了。” 廖嬷嬷连忙去拦。 心中就有些急,又道,“四小姐,莫要再闹,还请四小姐且先回去吧。” 说着廖嬷嬷上手,想要试图将叶景昭拉出去。 叶景昭神色一冷,侧过身子,躲开廖嬷嬷欲要上前的手。 不悦蹙紧了眉头,“廖嬷嬷,我不喊就是了,你这般同我拉拉扯扯,像什么话。” “莫不是平日里,仗着二伯母的缘故,你不将我们这些做主子小姐的,放在眼里不成,明儿若是在老夫人跟前也是如此。” “只怕二伯母也要因着你受罚。” 叶景昭一面淡淡拍着裙面,一面低眉垂目,睨了一眼廖嬷嬷。 那眼底里满是警告。 不过她自己心中明白,这番说辞,自个儿先是倒打一耙。 可今日二房委实奇怪的紧。 不然她何故做出这般姿态来。 方才狐疑瞧见二房正屋窗口,有人影晃过。 只一眼,她便看出,那是三姐姐。 这才止住了吵闹。 她还想看看,三姐姐会不会出来。 好在,没一会儿的功夫,三姐姐叶景云面上的泪痕还没擦干净,就推开了正屋的房门。 气势汹汹冲上前来,脚下碎步,三步并做一步。 裙摆犹如荡开的一层层波纹,在眼前波动着。 “二房何时容得你们这起子混账,来这里撒野。” 叶景云冲到跟前儿,还要再进一步,却被廖嬷嬷给拦住了。 叶景妙同叶兰儿被叶景云的气势,吓的往后退了退。 廖嬷嬷劝道,“三小姐,且先回去歇着吧,莫要再惹恼了夫人。” 叶景昭明显从三姐姐叶景云的眼底,看到了一丝慌张。 就在廖嬷嬷提起二伯母的时候。 可是方才叶景云不是才从二伯母屋里出来。 难不成二伯母今日将三姐姐训斥的狠了? 她便试探着开口,面上摆出一副关切神态,“三姐姐,今日你自个儿先回来,我们都在担心你,方才祖母叫我们过来看看你。” “顺道……祖母叫我们问问,今日三姐姐到底同江大姑娘因着何事,起了争执。” 叶景云恶狠狠瞪着叶景昭,紧咬着牙。 仿佛下一刻就能彻底失控。 她明知叶景昭是在试探自己,又觉得三人现下来,是来瞧她笑话。 不由将三人一并暗暗记恨上,“不必你们假惺惺,我不需要,快滚。” 说着一把推开廖嬷嬷,就推着叶景昭三人往外走。 想看的好戏,没有看成,叶景昭心底难免有些失望。 眼下也只好先回去。 今日叶景云一回府,先是同祖母哭诉了伯府众姊妹,将她孤立。 倒打一耙,张口就编了起来。 可谁知,一回了二房,同母亲说起,表姐如何斥责自己,又说了外祖母也不来为母亲做主。 二夫人江氏歪躺在榻上,身子本就没有多少力气。 听了女儿这话,又是狠狠生了一会子闷气。 不是生娘家的气,而是气自己生的这个好女儿。 头一次,她狠狠骂了一顿。 任凭女儿如何在自己跟前掉眼泪豆子。 二夫人江氏都没有一丝安慰哄劝的意思。 骂了好一会儿,二夫人江氏累了,索性躺下喘口气。 叶景云正想离开,却被母亲叫住。 母亲命她在正屋抄写一遍女德。 才抄完,母亲也睡了下去。 正想回了自个儿的屋子,谁知,叶景昭三人来了。 她因着自己狼狈模样,不想叫她们看了笑话。 故而打发了廖嬷嬷出来,将人送走就是。 最后又闹了这一出。 只是不知,正屋里的母亲是否有被吵醒。 不然,她怕又是要挨上一顿训斥。 叶景昭姊妹三人从二房离开。 众人一心只想自己家去。 也没再闲聊,各自告辞而去。 等叶景昭回了芷汀苑,三夫人谢氏听说又生了一番周折。 又叮嘱道,“昭昭,这两日,你莫要往二房去。” 三夫人谢氏担心二房对女儿下黑手。 毕竟先前有红枣吃了暗亏在先,不得不防。 叶景昭乖乖应下。 夜里,廊下挂着的灯盏已尽数熄灭。 院子里除了风鸣,便再无旁的动静。 叶景昭本已睡下,做了一场噩梦,又不想惊扰今日在外间宿着的红枣。 自个儿起身,套上鞋子,端起油灯,往桌前去。 想倒一杯茶来吃。 还是惊醒了红枣,她揉着眼睛起身,披了衣裳,就出来瞧。 见是四小姐,忙上前从四小姐手中接过茶壶。 道,“四小姐,奴婢去将茶在炉子上热一热,你再吃。” 叶景昭点了点头。 不过虚过了一遍炭火,茶壶里的水,已有了些温度。 正是合宜入口。 红枣倒了一杯,递给四小姐。 叶景昭现下睡意已去了大半,一时半刻,也睡不下。 喝了茶水,又有些闷,随即道,“我去外头走走,你帮我取一件厚些的披风来。” 红枣顿了顿,有些惊愕,“四小姐,这么晚了……” 叶景昭执意要出去,红枣也只能照做,从衣柜中取了最厚的披风来,又取了厚厚的夹袄,伺候四小姐穿上。 自个儿也换了一身厚厚的衣裳。 又取了灯盏点亮。 谁料,四小姐竟要出了三房去逛逛。 红枣无奈,只得跟上。 叶景昭漫无目的朝前走着,冥冥之中似乎被什么引力牵扯着。 她不怕黑。 更不怕鬼神。 毕竟自己早已经历过一番。 直直走到了园子里。 皓月当空,园子里的路被照亮了几分。 红枣胆子有些,一路上心中忐忑不安,时不时四处张望,生怕不知从何处,忽然蹿出什么东西来。 心中想着,也不过是莫要吓到四小姐。 早已暗暗将各路神佛求了一遍。 前头忽然传来一阵弱小的呜咽之声,伴着寒风,更添了几分凄楚寒凉。 红枣忙拉住还在往前走着的四小姐。 身子颤抖个不停,哆哆嗦嗦抬手往前指着,“四小姐,前、前头有哭声,咱、咱们还是回去吧。” “不要怕,我会保护好你的。” 叶景昭轻声安抚红枣。 先前她就听见了那哭声,这才被吸引了来。 “四小姐、回去吧……” 见四小姐半点没有回去的意思,红枣眼底有些绝望,还是试图劝着。 第118章 竟然是她 叶景昭无奈摇了摇头,自顾往里走着。 红枣见劝不动四小姐,也只好壮着胆子跟上去。 走了没几步,就见园子里头,八角亭内,穿了一身月色长衫的女子,背对着她们,坐在八角亭内。 呜咽之声,是从那女子口中传出。 红枣更加怕了,身子愈发颤抖个不停。 紧紧拉住四小姐的胳膊。 不敢往前再走一步来。 “那女子,你认识吗?” 叶景昭只看得见那女子背影。 可从那衣着瞧着,似乎不是府中下人。 倒像个主子。 可是伯府的主子,叶景昭都是见过的。 这女子的背影,叫她觉得眼生的紧。 红枣哪里敢看,不知何时,眸子紧闭,听见四小姐的声音。 也不敢睁开眸子,死命摇头,“四小姐,奴婢也没见过,四小姐,咱们回去罢。” 这大半夜,坐在此处,又是哭着。 到底叫人联想些不好的事情来。 红枣一心只想逃离此处。 叶景昭并不怕鬼。 又从那月色下拉长的女子影子,一心只道,那是活人。 并不是什么虚无来。 不知到底是谁。 又因着拖着红枣的缘故,脚下步子有些缓慢。 可还是一步步朝着八角亭子走了过去。 那女子听见身后声响,惊恐回身来瞧。 见是两位女子,心中方才的慌乱,一闪而过。 反倒满是歉意起身,同二人告罪,“想来吓着你们了,对不住了,我不是故意在此处吓人,原以为,这个时辰,这里该是不会有人路过。” “这才来此处……” 那女子面容干净,借着月色,叶景昭只觉得有些眼熟。 脑海之中忽然灵光一闪,猛然想起。 这女子同二伯母有着五六分相似。 原来,竟是二伯父先前抬进门的那位年轻的姨娘。 只是这位姨娘并不出门。 一概躲在屋中。 故而一时没有想起,她是谁来。 “你是二伯父房中新进门的姨娘?” 那女子见她问起,顿了顿,缓缓点了点头,答道,“我是二爷前些日子抬进门的刘姨娘。” 叶景昭又自报了家门,“我是三房的四小姐,闺名景昭。” 说着便示意刘姨娘一同坐下说话。 红枣见对方是二房姨娘,先是松了一口气。 后又紧张了起来。 到底对方是二房的人,不可不防。 “刘姨娘可是遇着了什么难处不成,怎么一个人在此落泪。” 叶景昭将手中的暖炉递了过去。 刘姨娘不肯接,她又道,“夜里凉,刘姨娘拿着暖暖身子,我穿了厚厚的披风,不打紧。” 刘姨娘道了谢,这才接过。 随后又是一阵沉默。 叶景昭见她不开口,也不好继续刨根问底。 索性劝道,“刘姨娘也早些回去歇着吧,外头到底冷,刘姨娘穿得又太单薄了些。” 刘姨娘抬眸,又垂下。 倒是没有起身的意思。 又过了片刻,刘姨娘再度抬眸,却仿佛自言自语。 “想来,我没有回家的机会了,” “只是挂念家中父母兄弟,若是能有机会去看看父母兄弟,我死了都甘心。” “今日,是我母亲的生辰,为人子女,不能陪在父母膝下尽孝,是我的不孝。” 叶景昭恍然,原是为着这事儿。 可她听说,二伯父极为宠爱这位刘姨娘。 自打刘姨娘进门,二伯母就被二伯父冷淡了去。 二伯母那般傲慢的性子,竟也容下了刘姨娘,且没有寻她麻烦。 可见是二伯父同二伯母说了什么。 这才让二伯母不敢同这位刘姨娘下手。 “刘姨娘该同二伯父说一声,想来二伯父也不会不叫刘姨娘回去。” 刘姨娘听着四小姐的话,唇角露出一抹无奈的笑意。 因着伯府二老爷是强占了她。 哪里肯轻易放她自由。 先前虽说养在外头,可同囚禁又有何区别。 二老爷拿着她父母兄弟胁迫,她不能一死了之。 二爷说过,若她寻了死,必定不会轻饶了她父母兄弟。 为了至亲家人,她这才曲意逢迎,苟延残喘至今。 每一日,二爷宿在她屋中,每每夜里,她都恨不得亲手了结了二爷的性命。 又恐伯府事后要她家人性命。 这才迟疑不定。 这些日子,她愈发委屈。 又恰逢母亲生辰。 今日趁着夜色,偷偷来了园子里思念亲人。 “我只恨,不能遭了横祸,好一了百了,不叫父母兄弟,因我受苦。” 刘姨娘眼底闪过一抹哀伤,瞧着叫人就有几分悲愤。 叶景昭先前听说,刘姨娘是二伯父在外头强占回来的。 里头的详情,并不知晓。 今日,许是刘姨娘因着思念家人的缘故,这才同她说了这些话来。 一时又不知如何劝,只能静静听着。 刘姨娘因着诉说了心中烦闷,现下心中已松了一口气。 又同她道了谢,起身正要离开。 却猛地顿住脚步,回头朝着叶景昭看去,“四小姐,今日有缘遇上,可否求您帮我一个忙。” 叶景昭怔了怔,不知刘姨娘要求什么。 不好一口应下,只能先道,“刘姨娘说来,我且听听,若是力所能及之事,我定然相助。” 刘姨娘满眼感谢,苦笑一声,才道,“可否求四小姐,在外头替我抓一副堕胎的药来。” “若是四小姐觉得为难,权当我没有说过吧。” 刘姨娘再度同她道了谢,也不等她答话,抬脚就要走。 “刘姨娘,若是留下这个孩子,你在二房的地位……” 刘姨娘眼底满是自嘲,无力道,“我死都不会给二爷生育子嗣。” 她这月的月信,迟了足足有十日,这几日,身子疲乏。 虽未经历过,可她也是看过嫁人表姐怀孕的状况。 心中揣测,只怕自己也有了身子。 这个孩子,断然留不得。 她不会要,更加不会叫旁人知晓,她已怀有身孕。 叶景昭心中涌上一个念头。 她不想趁人之危,内心挣扎一番,最后索性放弃。 爽快应下此事,定好了三日后,还是这个时辰,还是在此处,她吩咐人将熬好的汤药给她送来。 刘姨娘千恩万谢一番,临别时,又道,“四小姐今日的恩情,我日后若有机会,一定偿还。” 叶景昭微微摇头,劝道,“我并无旁的所求,只希望刘姨娘能好好活下去。只要活下去,就还有机会。” 第119章 觊觎她哥 回去的路上,叶景昭沉默不语。 红枣因着方才听了刘姨娘的故事。 心下此刻愤愤不平,哪里还有半点害怕夜路。 “四小姐,你真的要帮刘姨娘买了这堕胎药不成。” 虽说这也算是助人于善。 可这胎儿的性命…… 又想起刘姨娘遭遇,那才起的一丝怜悯顿时就消散了去。 如今,她担心,若是日后事情败露,连累了四小姐,岂不是不妥。 “四小姐,不如到时奴婢来给刘姨娘送药,四小姐就别来了吧。” 叶景昭摇着头,“无妨,想来不会出错,你明日打着去外头看病的由头,悄悄寻个偏僻的药店,将药抓了来。” 红枣应下。 次日,红枣顺利出府,将自己抓的药,同给刘姨娘买来的药,一并带了回来。 她的药开了三日,正好每日都在廊下煎着。 等到了第三日,将自己的药换成刘姨娘的。 想来也不会叫旁人知晓。 老夫人今日出门,听说去了薛家。 叶景昭心中猜测,怕是为了两家结亲的事情。 只是不知,老夫人要如何说服薛家,将这门亲事定在二房身上。 二房三公子的品性,满京都,都是出了名。 且有四夫人薛氏嫁入伯府这些年的经历。 想来薛家定然不会将孙女往这火坑里推。 可若是不定下三哥哥,那大哥哥同钱家小姐的亲事又当如何。 大伯母梁氏,今日特意来寻了她母亲。 商议好了三日后,正经往钱家去下聘。 老夫人那头已是默许了此事。 大伯母梁氏又吩咐人,往芷汀苑送了好些,时兴的布料来。 千叮万嘱,叫母亲多做几身衣裳,等去钱家下聘去,恐要多跑几趟。 听说老夫人去了薛家。 大夫人梁氏心中自也担忧。 只能一心盼望着,一切顺遂,莫要出事儿才是。 叶景昭闲来无事,就在府中闲逛着。 谁知半道上,撞见了欲要来寻她的秋红。 红枣远远瞧见秋红朝着她们走来,四下打量了一眼。 指了指一旁的亭子,道,“四小姐,四下里无人,不如去那处说话,奴婢在这里守着。” 叶景昭微微颔首。 秋红瞧见四小姐往亭子里去,也跟了过去。 入了亭子内,秋红因着如今月份也大了,只能微微点了点头,满是歉意,“四小姐,如今奴婢身子沉,还望四小姐莫要见怪才是。” “无妨,不必这些虚礼,今日来寻我,可是遇着什么难处。” 叶景昭示意秋红坐下说话。 自打秋红回来,她便没有同秋红联系过。 一来,二房已经诸事缠身,二来,秋红回府,已经断了二伯母想同骁勇侯府江家结亲的念想。 如今,又有薛家的事情。 便先叫秋红在暗中耐心等着。 谁知,她没有寻秋红,秋红反倒寻上她来。 “四小姐,奴婢知晓,此事怎好求到四小姐跟前儿来,只是奴婢现下也没有法子,这才厚着脸皮求来。” “薛家若是答应亲事,那奴婢……” 虽说三少爷如今身子算是废了多半,外头并无多少人知晓。 可若是真有人要将女儿送来结亲,好同伯府结交上。 也不是没有的。 那她呢,虽说如今她已彻底拿捏住了三少爷。 名分上头,单是三少爷口头许诺。 到底做不得数。 她要的,是落在实处的好处。 “薛家不一定会依此事,若是依了,我也不好出面。” 叶景昭缓缓开口。 秋红听见四小姐的说辞,眼中光亮渐渐暗沉了下去。 “不过,以你的聪慧,想来不必我出面帮衬,你也有法子。” 秋红才暗沉下去的眸子,再度被点亮。 “四小姐的意思?” “薛姑娘那般的性子,定然不肯嫁入伯府,但薛家若是执意,她也没有法子,但若是有人将你同三哥哥的身子,传到薛家去。” “这不更加彻底断了两家亲事?” “可是……” 秋红还是有些担忧。 但四小姐的话,倒也不是不可以试一试。 秋红道了谢,又不好多待。 迅速回了老夫人院落。 红枣见秋红走了,这才上前来。 听说是为着薛家的亲事。 不免困惑起来,“薛家执意要结亲,若是知晓了秋红同三少爷的身子,又岂会轻易答应?” 叶景昭浅笑着。 其实,这门亲事,本就是薛家想要彻底绑上伯府罢了。 毕竟四婶薛氏不能生养。 四婶若是出了什么事,忽然没了。 那薛家同伯府的姻亲,也算彻底断了。 薛家又在京都行商,这些年,借着伯府和姑爷的名头,也赚了不少银钱。 如今,若是两家不能为孙辈们结成亲事。 只怕薛家少不得要同伯府要了保障去。 老夫人还没回府,叶景昭反倒是收到了薛妙月的来信。 邀请她后日往城外去上香。 后日,母亲同大伯母要往钱家去为大哥哥下聘。 她不好跟去,在府中又无事。 索性回了母亲,想请了林姐姐一同前去上香。 三夫人谢氏应下。 又吩咐她将香缘香落一并带上。 林云蓉收到叶景昭的帖子,当下就应了。 等老夫人从薛家回来后,听底下人说,老夫人面色极为难堪。 只怕薛家开口要的不少。 又得知薛妙月请了叶景昭去上香,难得没有阻拦。 反倒语重心长同四孙女叮嘱道,“景昭丫头,薛家那孩子,同你素来要好,你好好劝劝她,到底别耽搁你大哥哥的事儿要紧。” 叶景昭只能敷衍应下。 心中暗道,薛妙月先前宁肯自尽,都不肯嫁给大哥哥去。 如今换了三哥哥,薛妙月反应只怕会更大。 薛家当然不愿换人,可老夫人知只道,如今就只有三孙子一个可选。 若薛家还不答应,那就选了庶出三房的二公子来。 薛太爷同薛老爷哪里肯。 两家争吵一番,不欢而散。 此事本就不是立刻就能定下的。 薛府中,薛夫人忽然起了心思。 劝起了薛太爷同薛老爷来。 “虽说,承恩伯府三房虽是庶出,如今到底过继在老夫人名下。” “况且,三房的二公子,如今在军中,日后的仕途,只怕也是一片大好,左右比二房那不争气的三公子要强些。” “且二公子的妹妹,又许给了肃穆侯府大公子,虽说侯府现下光景……” “可这爵位,最终落入谁手中,也未可知。” “若真到了穆大公子手中,二公子那嫡亲的妹妹岂不就是名正言顺的侯府夫人,比起伯府来,也是强出许多。” 第120章 贴身之物 薛夫人的话,到底在薛太爷同薛老爷心中荡起了层层涟漪。 二人虽没有出声认可此话。 倒也没再反驳、 最终商定,等江老夫人再度登门时,重新商议此事。 薛太爷心中想着,若是孙女当真同伯府三房二公子定下亲事。 江老夫人那边,也不能少了他们薛家的好处来。 至于薛氏,老夫人本想接了四夫人薛氏一道回府。 谁知,薛氏现下并不肯回府。 老夫人也乐得瞧不见薛氏这蠢货,免得回了伯府,日日给自己添堵。 老夫人因着气狠了,索性干脆将薛家晾上几日。 转眼,就到了大公子叶重同钱家小姐下聘的日子。 老夫人本想也跟了去。 可大夫人梁氏生怕婆母跟去了,恐生事端。 反倒不妥。 劝了几句,又说了一番恭维的话来。 大夫人梁氏直言,今日并不是什么正经大场面,老夫人年岁大了。 钱家那边,又没个同老夫人相等辈分的长辈坐镇。 老夫人若是跟了去,难免钱家恐招待不周。 老夫人听着大儿媳的话,也在理,索性便没有跟去。 吩咐袁嬷嬷取出早早备下的贺礼,让老大媳妇一并带去钱家。 替她送给钱家小姐。 大夫人梁氏同三夫人谢氏一道儿出了门。 今日妯娌二人同乘一辆马车。 后头又跟了三辆马车。 里头都是给钱家送去的礼物。 叶景昭送了母亲出门。 林家的车马也到了伯府门前。 林云蓉掀了车帘,瞧见叶景昭,莞尔一笑。 招手示意她上马车、 “景昭妹妹,咱们也快去吧,免得叫薛姑娘等久了。” 叶景昭一面登上马车,一面点头应着。 原本约好了三人一道儿出门。 可谁知,昨儿夜里,薛妙月吩咐人,给她送了信来。 说是想赶去上头柱香,就先行一步,她在寺庙里等着二人。 叶景昭因着明日要送母亲同大伯母出门,也不好太早出城去。 故而便应下了。 等她同林姐姐行至城外昭华寺时,薛妙月已经在寺里待了有一个半时辰。 昭华寺在京都城外六十里,这寺庙修建不过几十载。 听说,是一位富商修建下的,后来寺庙建成,便捐了出去。 这寺庙多是求财求平安的佛像。 又离着京都足足有六十里。 京都鲜少有人来此处上香。 而昭华寺方圆百里,也不过三五个村庄,人烟稀少。 平日里,多是京都富商捐了香火钱。 这才维持着寺庙的日常。 薛家每年也往昭华寺添不少香火钱。 故而薛家的车马,寺里人人都识得。 瞧见薛家车马来,也会立刻将为薛家留的禅房打扫出来。 禅房里头,只设了香案,并无任何一樽佛像。 靠着窗柩的位置,摆了一套红漆圆桌圆凳。 靠着内侧墙壁,则是摆了一张简易的软榻。软榻前,摆了一副写着万寿的屏风。 叶景昭同林云蓉到了昭华寺,得知二人是同薛妙月约好的。 就将人迎到薛妙月歇脚的地方。 二人一进屋,一股潮湿阴暗的味道,扑面而来。 将二人呛地干咳了两声。 不自觉蹙紧双眉。 薛妙月原本坐在窗下的圆桌旁,正吃着茶。 瞧见二人来,搁下茶盏,笑着起身,上前。 三人见了礼。 她这才仔细打量起了林云蓉来,这还是她们头一次见。 “这位就是林姑娘吧。” 林云蓉笑着点头。 一路舟车劳顿,先坐下歇歇,等会儿,我带你们好好逛逛。”薛妙月仿若东道主一般。 仔细招呼着二人。 三人才坐上,寺里的小沙弥端了茶水上前来,被叶景昭同林云蓉带来的婢女拦下了。 几个丫鬟同小沙弥道了谢,接过茶,亲自送了进去。 又吃了茶,歇了也差不多。 三人起身,开始在寺庙里闲逛起来。 薛妙月来的次数多,对这里,也是极为熟悉。 故而谢过了寺里主持的好意,亲自带着二人在昭华寺里闲逛起来。 “这寺庙,因着离京都远些,这周围方圆百里,人烟稀少,若不是京都富商们每年捐了香火钱,指不定何时就开不下去。” 薛妙月一面感叹着,一面又继续同二人介绍起昭华寺的前身来。 “听说,先前修建这寺庙的,也是位富商,虽说,修建好之后,便将昭华寺捐了出去。” “我听说,是因为那富商,后来不知怎地,膝下的子嗣,一个个不是忽然出事,就是失踪,后来,便再没踏足过昭华寺。” 这些消息,薛妙月也是从旁人处听来的。 “薛姐姐,怎么忽然想起,要来这里上香?” 叶景昭问出了心底一直存着的疑惑。 薛妙月神色忽然一暗,唇角的笑意,也透着几分苦涩来。 “薛姑娘,我瞧着那处亭子不错,我先去逛逛。” 林云蓉忽然出声。 叶景昭原想跟着一同前去。 可林姐姐却朝她示意,让她留下陪着薛姑娘。 林云蓉察觉出薛妙月的异样来。 猜想,她定是有话要同景昭妹妹说。 自己在,她恐不便开口。 这才寻了借口,借故离开。 薛妙月望着林云蓉,眼底满是感激。 “薛姐姐,可是因着同三哥哥的亲事?” 叶景昭率先开了口。 薛妙月先是点了点头,随后,又摇了摇头。 “这门亲事,我虽无力改变,但是我已想好了办法。” “薛姐姐,你有什么法子?” 叶景昭好奇问道。 薛妙月却是不肯说。 岔开话题,望向远处,“景昭妹妹,你对我的恩情,我没齿难忘,今日请了你来,是因着,我想送你件礼物。” 话落,薛妙月从怀中取出一只荷包。 递给了叶景昭。 叶景昭狐疑着接过。 只见,那是一只浅粉色锦缎荷包,上头绣着一朵盛放教养的赤色茶花。 一股淡淡幽香在鼻尖氤氲开来。 若有若无,若即若离。 她不由感叹,“薛姐姐,这是什么香,竟这般神奇,我还是头一次闻见呢。” “那是冷幽香,是我特意调制而成,京都里,也是独一份。” 说着,薛妙月见叶景昭迟迟不将荷包打开。 便从她手中又拿了过来,打开荷包,从里头取出一枚白玉平安扣。 平安扣上头用红绳系着。 “这平安扣,是我三岁时,父母送我的生辰礼物,它跟了我已十来年,如今我将它,送给景昭妹妹。” “景昭妹妹一定要好好爱护。” 第121章 讨要来了 “薛姐姐,这不妥,再者,这平安扣已跟了你多年,我怎好收。” 叶景昭连忙推辞,态度坚决不肯要。 薛妙月却拉着她手,强硬塞到了她手中。 比她更加坚决,“你若不收,我只当你瞧不上我这商贾出身、” 见她说了重话,叶景昭也不好再推辞。 只得暂且收下。 薛妙月见她收下,心中总算松了一口气,同她笑道,“这般,咱们日后就真真是好姐妹,景昭妹妹,可莫要忘了我才是。” “薛姐姐,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这平安扣,算作我暂且为你保管,日后,不论何时,你想要了,同我说一声,我就送还给你。” 薛妙月笑着摇头,却也不再继续争论此事。 反倒带着她去同林云蓉汇合。 三人又在昭华寺逛了好一会儿,太阳快下山时,才往回走。 临走时,主持留下薛妙月说话。 薛妙月又催促二人早些回去。 原本,二人是想等着她一道儿回京都。 可见她执意如此。 只得作罢。 只好吩咐下人,仔细警醒些。 回城的路上,坐在马车上,叶景昭又取出了先前薛妙月送的平安扣。 林云蓉凑上前来,“这平安扣,瞧着怕是价值不菲。” 叶景昭心中也是如此揣测,故而先前不肯轻易收下。 “不过,薛姑娘为何忽然送了这平安扣给你。” 林云蓉得知了平安扣的来历,不由好奇起来。 叶景昭垂眸沉思了片刻,同林姐姐嘀咕道,“只怕是薛家要将薛姐姐许给我二哥哥。” 想着昨儿老夫人去薛家,薛家不肯将孙女嫁给二房的三哥哥。 老夫人提了二房来。 只怕是薛家动了这个心思。 如今才将算盘打在了她二哥哥身上。 对于薛妙月的品性,叶景昭是万分满意。 只是这桩婚事,若是因此促成,心中到底有些为二哥哥委屈。 况且,先前二哥哥也是见过薛姐姐。 可二哥哥对薛姐姐,并无旁的想法。 她二哥哥的心思,她最是清楚。 若不是他心中属意的妻子,即便拿刀架在他脖子上,他都不会答应。 若说让二哥哥可怜薛姐姐。 可她心中做不到,毕竟,二哥哥是她嫡亲的兄长。 若是,二人能先一步培养了感情,这门亲事,那她也是乐见其成。 心中想着此事。 叶景昭反倒是没有察觉,林姐姐那一闪而过的失落。 “景昭妹妹,你是不是也很喜欢让薛姑娘当你嫂嫂。” 林云蓉纠结了片刻,到底还是问了出来。 叶景昭猛然回神,又想了想,“若是二哥哥喜欢薛姐姐,我自然也没有意见。” 这一下子,林云蓉眼底,彻底暗沉下去。 叶景昭察觉出异样,“林姐姐,怎么了?” 林云蓉慌乱摇着头,连忙答道,“没、没,我没怎么。” 叶景昭望着林姐姐异样的神色,心中不由大惊。 随口就问道,“林姐姐,你莫不是喜欢我二哥哥。” 林云蓉先是一惊,随后慌乱转过身去。 耳根涌出异样的潮红,一点点,从耳后蔓延至双颊。 叶景昭拉着林姐姐,强迫她转过身子。 这般,哪里还需要答案。 心中万分懊恼,随即又满是困惑。 林姐姐也算是同她与兄长一处长大。 幼时,三人时常在一处玩闹。 二哥哥那时极为顽劣,总是将林姐姐惹哭,好在林大人夫妇并未怪罪。 可二哥哥回了家,父母好一顿打骂。 后来,年岁渐渐长了一些,二哥哥性子这才稳重起来。 也不好再在一处玩闹。 可她清楚记得,林姐姐时常苦着一张脸,叹息,为何她有个叶忱这样的兄长。 若是没了叶忱在。 林云蓉恨不得住在叶家,同叶景昭日日都在一处玩闹。 只是,林姐姐到底是何时,对二哥哥有了异样的心思? 在她几番追问之下。 这才知晓,原来,幼时,二哥哥总喜欢拿着林姐姐爱吃的糕点,逗弄她。 每每将她惹哭了,又会变着法子来哄她。 后来,二哥哥不大出现在林府。 林云蓉为此失落了好一段日子。 她恍然想起,原来林姐姐对二哥哥的情意,并不是无迹可寻。 那些年,林姐姐总会变着法子,同她打听二哥哥的消息。 她以为,林姐姐是为着避开二哥哥。 原来,竟是为着此事。 可是二哥哥呢…… 她心底不由担忧起来。 也不好将担忧同林姐姐说起。 只打算,先探探二哥哥的口风。 林云蓉将叶景昭送回了伯府,临别时,她多番叮嘱,“景昭妹妹,记住了,你可是答应过,要为我保守秘密。” “林姐姐放心。” 叶景昭示意林姐姐莫要担心。 看着林府马车渐渐驶离。 她这才转身入了伯府。 母亲同大伯母已归来。 大哥哥同钱家小姐的亲事已定下了。 婚期就定在年后三月初六。 日子虽有些仓促,好在一应礼节物品,都是早早预备好的。 叶景昭便想着,日后钱家小姐成了她大嫂。 那她要预备一份什么样的贺礼给钱姐姐送去呢? 正苦思着,外头丫鬟匆匆来寻。 “四小姐,不好了,薛家老爷登门了。” 那丫鬟是在园子里头做活的。 叶景昭皱起眉,心道,薛家闹事,也是寻祖母去。 这丫鬟慌慌张张来寻她作何。 还没开口问,就见那丫鬟再度开口,“四小姐,薛老爷说是来寻您的。” “你说什么。” 叶景昭猛地坐起,满是震惊。 随后又缓缓坐下,暗道,莫不是薛老爷得知薛姐姐,将带了多年的平安扣送给她,这才登门讨要来的? “奴婢瞧着,薛老爷脸色不大好看,四小姐还是去大夫人屋里,避一避罢。” 那丫鬟今日能来通风报信,不过是想着,能在三房露个脸,落个好处,日后等三房搬出去,带了她一道儿出去。 岂不比在园子里受尽夏暑冬冷。 虽说,即便如今分到三房,她也是愿意。 但到底,比不得搬出去,要自由些。 方才,她听见薛家老爷进府,吵嚷着要见四小姐,这才匆匆来回信。 三夫人谢氏得了信,也过来瞧。 可巧,三老爷今日还没回府。 “昭昭莫要担心,母亲在。”谢氏轻声安抚着女儿。 外头传来一阵嘈杂,谢氏心下一紧。 满是警惕盯着屋外。 谁知,来的竟是老夫人院中的袁嬷嬷。 袁嬷嬷福了福身子,“回三夫人、四小姐,我们老夫人请四小姐过去一趟,说是薛家有事要问问四小姐。” 第122章 她不见了 一路上,三夫人谢氏一颗心高高悬起。 一手紧紧握住女儿的手,示意女儿莫怕。 谢氏不知,其实叶景昭心中并不曾害怕。 反倒是有些担忧。 薛家老爷今日这般闹上门来,她心底隐隐有一丝不安。 可一时又说不上来,这不安从何处而起。 来传话的袁嬷嬷,今日倒是打听不出半点消息来。 谢氏尝试过,最终都以失败告终,索性便不再去追问。 只等到了老夫人院儿里,一切自然就明了了。 才进入老夫人院儿中,就瞧见薛老爷正立在院儿中。 抬手,急赤白脸,怒指着叶三少爷叶昀同他护在身后的秋红。 “这承恩伯府,如今真真是半点比不得从前,小辈们都已荒唐到这般地步,老夫人一把年岁,当真也是半点不害臊。” 薛老爷吹胡子瞪眼,眼底尽是怒意。 暗恨今日没答应父亲,要父亲一同寻来承恩伯府。 原本,薛老爷冲入伯府,老夫人本想叫人将薛老爷请去前厅说话。 谁知,薛老爷已到了院门口。 院子里正乱糟糟。 秋红听说是薛家老爷来了,心思一转,想起先前四小姐的话来。 想着今日真真是老天爷开眼,这等大好的机会。 竟然白白送上门来。 自然要去薛老爷跟前儿露个脸。 薛老爷见从屋子里走出个怀孕的妇人。 蹙了蹙眉,本不想搭理,谁知秋红凑上前去,行了一礼,故作拦住薛老爷去路。 又口口自称,让薛老爷莫要误伤了她祖母。 薛老爷心中微顿,仔细一思量,妇人装扮,除了伯府大小姐太子妃,还能有谁去。 可面前之人,绝对不是太子妃叶景蓁。 可伯府几位公子都未娶亲。 随口问起,秋红是哪位公子的人。 秋红面色不改,直言她是三公子屋里的姨娘。 薛老爷听了,当下就恼了。 看秋红的肚子,只怕是已有五六月。 那老夫人前几日还去薛家,想要将三公子说给自家女儿。 这不是欺负人么。 薛老爷看秋红的脸色,当下就不大好看。 没有理会秋红,大步越过。 谁知,秋红眼尾余光,瞥见打外头匆匆而来的三公子叶昀。 故作脚下一软,身子缓缓朝着叶昀的方向倒下。 叶昀脚步飞快,冲上前来,一把将秋红搂入怀中。 叶昀视角里,是薛老爷故意绊了一脚秋红。 这才让秋红险些出了事儿。 也不管长幼尊卑,搂着秋红,上前就同薛老爷理论起来。 薛老爷先是一愣,回过神来。 这些小伎俩,他又如何看不出。 只骂二人上不得台面。 “这等子没脸没皮的下贱货色,也就叶三少爷当个宝贝疙瘩。” “她自轻自贱也罢,不成想,叶三少爷竟也跟着这起子货色,真真是半点脸面不要。” “叶三少爷不愧是京都出了名的,今日,真是叫我大开眼界,还要多谢叶三少爷,不然,薛某这辈子,想来也是没有福气瞧见这般惊世骇俗的事情来。” 薛老爷一手侧扶着腰,到底上了年岁,站的久一些,腰酸背痛。 先前又被二人污蔑。 他一把年岁,何时被个小辈这般污蔑过。 当下丝毫不顾及两家颜面。 说出口的话,也就半点没个遮掩。 话虽难听,可这也是实打实的事情。 老夫人从屋里出来,听见这话,一张老脸被气的扭曲。 三夫人谢氏牵着女儿,方行至院门口。 听见这话,不由皱起了眉。 回头望向女儿,生怕这些话叫女儿听了不妥。 叶景昭反倒垂下眸子,自顾把玩起手中薛妙月送的平安扣。 只当没有听见。 她想着,今日若薛老爷是来讨要薛姐姐送她的平安扣,那她就还回去。 只单单留下装着平安扣的荷包,也算是全了薛姐姐的心意。 “景昭,快过来。” 老夫人并未接薛老爷的话,瞧见老三媳妇带着叶景昭来了。 连忙示意她过来说话。 薛老爷回头看去,瞧见叶景昭。 也没功夫继续同三公子叶昀纠缠。 办起今日的正事儿来。 “母亲,薛老爷。” “祖母,薛老爷。” 三夫人谢氏松开女儿的手,母女二人上前,恭恭敬敬见了礼。 还未起身,就见薛老爷再度开口,语气里也满是不耐。 “四姑娘,我女儿呢,今日你们一道儿去的昭华寺,为何我女儿没有回来。” 薛老爷咄咄逼人。 叶景昭一愣,有些不明白薛老爷话中意思。 “莫要同我装糊涂,你们一道儿去的昭华寺,为何只有你同林家小姐回了城,我女儿呢,我女儿去哪了!” 叶景昭这才明白。 原来,薛妙月到现下都没回来。 “景昭丫头,今儿个到底发生了何事,你们去了昭华寺后,可还去了旁处。” 老夫人这一下子也转过弯来。 原是薛妙月没有回来。 叶景昭只得将今日发生的事情,一一详细告知。 又将手中的白玉平安扣递给了薛老爷。 随后说了今日在昭华寺的事情,“回城的时候,昭华寺主持叫住了薛姐姐,我们本要等了薛姐姐一道儿回城,可她不愿,我们这才先一步回来了、” “薛老爷可派人去昭华寺打听了?” 跟在三夫人谢氏身后的王妈妈上前,将四小姐手中的白玉平安扣,送到了薛老爷的手中。 薛老爷接过,仔细打量着,这白玉平安扣,确实是他同夫人送与女儿的生辰礼。 这些年,女儿都是随身带着此物。 今日,天色已晚,还没见女儿回来。 当下将吩咐人去昭华寺寻了。 谁知,主持说,女儿早回城了。 他这才寻来伯府。 又听了这些。 “若是四姑娘对小女的事情,有半点藏着掖着,我薛家定然不会善罢甘休。” 薛老爷说完,又将白玉平安扣丢给了王妈妈。 转身时,又怒瞪了一眼叶昀同秋红。 冷哼一声。 带着人又匆匆离开了伯府。 见薛老爷走了,老夫人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又瞥了一眼秋红,今日她的那些小伎俩,老夫人又如何瞧不出来。 冷冷觑了一眼,声音有些冷淡,“日后无事,莫要轻易出门,你如今月份大了,若是伤了这孩子,仔细我要你皮。” 如今三孙子的身子,只怕是不易再有孩子。 对于秋红,老夫人又哪里真的喜欢。 不过是看在秋红腹中胎儿的面子上罢了。 第123章 一门亲事 秋红怯怯行了礼,嗫嚅应了一声。 老夫人又看向老三媳妇同四姑娘。 继续道,“既然没事了,你们也就都散了吧。” “是。” “……” 三夫人谢氏带着女儿同老夫人告了辞,离开了老夫人的院子。 一路上,叶景昭都在想着薛妙月的事情。 她怎么会忽然就不见了呢。 莫不是路上出了什么事情不成。 心中愈发担忧。 三夫人谢氏见女儿担心薛姑娘之事,柔声安抚道,“昭昭,莫要担心,妙月那孩子,是个有福气的,定然不会出什么事情。” “母亲这就吩咐人出去,帮着薛家一道儿找找。” 叶景昭满是感念,同母亲道了谢。 谢氏就吩咐王妈妈带些人手,又在外头也寻一些人手,人多也好多一些机会。 一路上从城内寻到城外。 薛家也出来了百来号下人出府来寻。 只是一路都在城外到昭华寺的路上寻着。 城内不过十来个薛家下人,暗中悄悄搜寻。 生怕此事闹大,于自家小姐名声不好。 叶景昭手中紧紧握着薛妙月送她的平安扣。 又想起她今日的异样来。 莫不是薛妙月早有打算。 今日去昭华寺,实则是同她道别? 那薛妙月会往哪里去,今日半点没见她露出一丝口风来。 心道,薛妙月是怕连累自己。 或是真的不想在同京都熟识之人,有任何牵扯。 她不愿嫁入伯府。 也左右不了薛太爷同薛老爷的心思。 不忍母亲每日为着她的事情费心劳神。 她也明白,母亲觉着三房的二公子叶忱,也算是个良人。 这已是她母亲能为她,在祖父同父亲面前,做到最大的努力。 她也明白,二公子叶忱是个好人。 那样翩翩佳公子,英武出众。 想来,日后有了官身,京都上门结亲的,只怕迟早要踏破三房的门槛去。 若是二公子叶忱,她想,她也是能接受的。 只是思量了两日。 她终是下了决心。 她不想继续因着亲事,被至亲拿捏。 她想逃出去。 自幼在薛家耳濡目染,她虽读书女工样样上进,可于做生意上,跟着母亲,也是略微有些见底。 所以,去昭华寺那一日,她只带了一个贴身的丫鬟九儿。 九儿自幼跟着她,又是极为忠心。 她吩咐九儿仔细收拾了细软。 定好了日子。 九儿虽劝了几句,心中却明白,自家小姐心中打定主意的事情,已是断然不能更改。 索性收拾了些衣物,包袱不过装了三两件的衣裳。 因是冬日,出门时,马车里头都会备上两床厚厚的被褥,倒也不必再准备。 毕竟带的东西多了,容易叫府中人起疑。 包袱里是这些年,她同小姐攒下的体己银子,以及贵重首饰头面。 想来,这些当了,也能换了不少银钱去。 临出门时,薛妙月亲自检查了一番,极为满意。 望着自小生活的院子,薛妙月心底有一丝丝惆怅。 其中还夹杂着一些窃喜。 薛家的马车今日到了昭华寺后,不知怎地,马车竟然坏了。 车夫返城来找人修马车。 薛妙月早已顾好的马车和薛家的小厮正好错开。 昭华寺的主持还只当那是薛家的马车。 将人送上马车后,又说了一些吉祥话。目送着薛家车马离开。 随后关上了寺门。 这一夜,叶景昭都睡的不踏实。 直至破晓。 唤了红枣进来回话。 “薛姑娘可还有信儿?” 叶景昭一面任由香缘伺候自己穿衣,一面问起派出去打听消息的红枣。 红枣摇着头,也满是无奈,“回四小姐,现下还没消息,昭华寺的主持,说薛姑娘昨儿在咱们走后,不过半柱香的功夫,也走了。” 不过红枣又带回了一个消息,那就是薛妙月昨儿乘的薛家马车不知怎地,到了昭华寺后就坏了。 最后,薛妙月乘上了另一辆马车离去。 只是那并不是薛家的车马。 “不过,听说薛家马车里头,薛姑娘带出府的包袱还有两床被褥都不见了。” 红枣继续说道。 叶景昭听的也是一怔。 如此看来,薛妙月定是心中早已有此打算。 只是不知,她会往何处去。 又担心她路上是否一路顺利。 薛家整日忙着找薛妙月,反倒是没再来伯府闹事。 这一日,三夫人谢氏同女儿商议,想请了林云蓉来玩。 叶景昭当下就往林家去了帖子。 林云蓉也没推辞。 定好了明日就来。 三夫人谢氏又吩咐人,往大厨房去打点了一些吃食来。 到了日子,谁料二公子叶忱今日得空也回府来了。 “二哥哥,林姐姐前些日子回京都了,你可知晓。” 叶景昭听说二哥哥回来,急急忙忙寻来母亲屋里。 二公子叶忱衣裳都没来得及换,先来给母亲请了安。 正要去换了衣裳,往祖母那里去请安。 谁料就撞上了前来的四妹妹。 又听她提起林姐姐。 叶忱愣了愣。 叶景昭微微不满,抱怨起,“二哥哥,莫不是忘记了林伯父家的林姐姐。” 叶忱望着妹妹,满眼宠溺,“自然是记得,只是四妹妹方才突然提起,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罢了。” 听着二哥哥说辞,叶景昭这才满意。 又催促道,“二哥哥快去给祖母请了安,先前就说好了,今日请了林姐姐来玩,只怕一会儿,林姐姐就到了。” 叶忱神色一顿,回过神来,笑道,“好。” 回了屋子,换了衣裳,往祖母处请了安。 并未多停留,叶忱就回了芷汀苑。 林云蓉已经到了,现下正在叶景昭屋中,同她一处玩闹。 叶忱自是不好踏入妹妹房中。 陪着母亲说话。 席面今日摆在正屋里头。 因着担心林姑娘拘谨,今日,三夫人谢氏也没请府中众人。 等丫鬟前来,请了两位小姐前去正屋用饭。 因着有三夫人谢氏这长辈在。 叶忱又是突然回府。 不好再另开了一桌席面。 只好吩咐人,将房门大敞着,三夫人谢氏又拉着林云蓉坐在自己身侧。 另一侧是女儿叶景昭。 叶忱的位子,左右都空置着。 三夫人谢氏仔细照顾着。 叶景昭见母亲同林姐姐说话,一时顾不上自己。 索性起身坐到了二哥哥身旁。 她扯了扯二哥的衣袖。 叶忱低下头来,看向妹妹,不知她要做什么。 “二哥哥,听说,林家要为林姐姐在京都寻一门亲事,这才叫林姐姐往京都来,只是不知,谁能有了这福气,娶了林姐姐过门。” 第124章 同她报备 叶景昭一面说着,一面仔细打量着二哥哥的神色。 许是如今在军营之中的缘故。 二哥哥从头至尾。 面上瞧不出一丝情绪来。 叶景昭心中没底,见二哥哥也不吱声,又扯了扯二哥哥的衣袖。 有些不满嘟囔着,“二哥哥,你到底有没有再听我说话。” 叶忱缓缓搁下筷子。 心中有莫名情绪在波动。 方才四妹妹说的每一字每一句,都已尽数落入了他耳中。 他不是不想接了四妹妹的话。 而是在听见四妹妹方才所言,他便开始偷偷朝着林云蓉的方向望去。 又恐被母亲妹妹以及林云蓉窥见。 佯装夹菜。 “这些都是长辈们的事情,你打听这些做什么。” 叶忱只能岔开话题,一本正经指责起四妹妹来。 叶景昭轻哼了一声,眼中满是对二哥哥的不满。 她现下,真真是半点都不想同二哥哥待在一处。 索性就要起身,回到先前的位子上去。 谁知,才起身,桌下有一双大手,忽然发力,扯着她的袖子,生生将她拽着又坐了下来。 叶景昭一双清澈的眸子燃起怒意,瞪着方才发力拽着她继续坐下的罪魁祸首。 “二哥哥,你欺负我,我要去同母亲告状。” 眼底满是小女儿对于自家兄长的嫌弃,与满满的怒意。 叶景昭心中腹诽,如今都多大了,竟还如小孩子那般性子。 真真是,看着身量长大,这性子竟是半点没变。 叶忱微微挑眉,一脸无奈。 见四妹妹当真恼了,连忙哄道,“好妹妹,对不住,改日,二哥哥带你出去玩,可好。” 叶景昭忍不住朝着二哥哥翻了个白眼。 还当她是小孩子。 如今都多大年岁了。 “二哥哥,你到底想做什么,不许瞒我。” 叶景昭正了正神色,一本正经问起。 叶忱眸子躲闪,有些不自然。 叶景昭不由微微扬起唇角,打趣道,“二哥哥,你是不是想问,林家为林姐姐挑了那户人家?” 叶忱瞪了四妹妹一眼,可爬上耳尖的异样绯红,出卖了他的心思。 这些年,他心中,一直藏着一位少女。 从未同人提起过。 初见时,他随父母妹妹,往林家去拜访。 彼时,他八岁,林云蓉六岁。 她一身大红锦缎襦裙,群面上绣着万福云纹花样。 胸前带着一只赤金项圈,底下坠着一枚白玉平安锁。 一张小脸细腻白嫩,一双杏眸水润灵动。 笑起来时,双颊有两个浅浅梨涡。 他想,原来这世间,还有比他妹妹更加好看的女娃娃。 心中不由欢喜的紧。 他总是不由想要靠近她,想要逗弄她。 可每每都是将她惹哭,他又想了各种法子来哄她。 一来二去,少女的音容笑貌,仿佛深深烙印在他心中。 后来,到底碍于男女有别,不好再去招惹她。 直至后来随父母妹妹返回京都。 他都未能同她道别。 一心想在军中混出个功名来,好求父母往林家提亲。 又怕她不喜他,又恐她定了人家。 他愈发努力拼命。 想着再快一点,再快一点。 谁知,如今她竟回了京都。 只是听闻林家父母要为她相看人家,他又有些着急。 “二哥哥的心意,我明白了,二哥哥且放心。” 叶景昭笑容明媚灿烂。 叶忱还来不及反应,就见妹妹已落座回去。 一颗心悬空,生怕妹妹同母亲及林云蓉说了什么去。 又是紧张,又是小心。 用过了午饭,叶忱就回了军中。 得知明年六月,全家就能搬出去。 叶忱心中大喜,嘱咐母亲,日后不必再往军中给他送银钱。 军中一应吃食衣物及月钱,都是按月定时定例。 眼下家中修葺房屋,所费银钱,只会更多。 三夫人谢氏嘱咐儿子不必担心家中。 又道,银钱上,已有了法子。 叶景昭送林云蓉出府,拉着她往一旁去,这才说了心中想法,“林姐姐,我二哥哥现下一介白身,若是冒昧上门提亲,只怕是……” 她没有将话明说。 可二人心知肚明。 林家父母只怕是不依。 可林云蓉心中,早已再搁不下旁人来,只道,“一年,我只有一年的时间。” 她做不到忤逆父母,可是能拖上一年。 已是她对自己最大的安稳。 叶景昭明白,点了点头,又拍了拍林姐姐的胳膊,郑重道,“林姐姐,我相信我二哥哥,定然不会让你等太久。” 如此,林云蓉也算明白了叶忱心中的想法。 心中到底欢喜的紧。 送走了林云蓉,叶景昭正要回府。 听见身后一声嘶鸣。 回头往身后看去。 哪里想到,身后翻身下马的少年,正是穆家大公子穆延宗。 她微微错愕,以为自己看花了眼。 待定定细瞧,确定了面前果真是穆延宗。 她上前两步,缓缓行礼。 穆延宗也往前走了两步。 离着她还有两步时,停了下来,作揖回礼。 “景昭妹妹,可否去一旁说话。” 穆延宗语气有些急促。 眸中神色异样。 叶景昭怔了怔,又往大门看去。 伯府门口的小厮默默垂下头来,只当没有看见。 叶景昭身后只跟了红枣一人。 她回头,缓缓点头。 答道,“不如,去一旁的茶楼说话。” 穆延宗缓缓点头。 身后小厮牵着马,跟在两位主子身后。 因着已出了门,穆延宗又来的仓促,只等她回府,再同长辈们禀明就是。 如今二人正经定了亲,倒是也不用太过担心。 如今满京都,谁不知两家定了亲去。 去了茶楼,要了一间包间。 等小二上了茶点,退了出去。 红枣同穆延宗带着的小厮守在门口。 二人坐下。 许久未见,穆延宗盯着她瞧。 反倒是将叶景昭瞧的有些不好意思来。 只能缓缓开口,问道,“穆大公子,今日是为着何事?” 穆延宗收回视线,回道,“有件事,我思来想去,想着还是同你说一声,不好瞒着你。” 见他神色凝重。 叶景昭一颗心悬起。 屏住呼吸,紧紧盯着他。 “我今日因公务,往城外去,半道上救下一位姑娘,那姑娘昏迷不醒,现下被我安置在一农户家中。” 穆延宗紧锁着眉头,同她说道。 叶景昭心中微顿。 有些诧异。 他这是来同她报备不成? “穆大公子行善好施,自是好事,我不会介意。” 叶景昭说的坦荡。 穆延宗听了这话,心中莫名有些刺挠。 —— 非常感谢安洁妮卡宝子打赏的1500起点币,爱你呦,么么哒 第125章 阿容宴请 叶景昭恍然瞧见穆大公子眼底,那一闪而过的异样。 心道,他恐会错了意。 以为她是不满他的做法。 泯然一笑,又道,“穆大公子,救人一命,本就是善事,若是叫我遇见了,不论男女,我都会相助。” “所以,穆大公子不必担心,我心中并不会有旁的想法。” 她说的坦诚,眼底同样是一片赤诚。 不知怎地,穆延宗定定瞧着她。 反倒是有些自惭形秽。 自己倒是将她看低了去。 不成想,自己行军之人,心思反倒没有她这般爽利。 “是我低估了景昭妹妹的胸襟,抱歉。” 他满是诚恳同她道着歉意。 叶景昭浅笑回应着。 二人吃了茶。 穆延宗又细细将事情经过说了一番。 那女子约莫十六的年岁,比穆延宗还要大上两三岁的样子。 孤零零一人,昏厥在路上。 穿的衣裳也极为朴素。 后来安顿去了附近的农户家,又请了大夫,那姑娘是饿昏了过去。 穆延宗留下银钱给农户,叫好生照顾。 若是姑娘醒了,将余下的银钱交给她。 让她回家去,莫要让家中之人担心。 还是小厮提起,公子如今不比先前。 既然已有了婚约,自该好好善待叶姑娘,若是公子今日救了一位姑娘。 这话从旁人口中传到叶姑娘耳中,恐叶姑娘会有旁的心思。 不若公子亲自去同叶姑娘说明此事,也省的日后起了误会。 穆延宗一思量,小厮的话在理。 马不停蹄,就回了京都。 亲自同她说起此事,那知,景昭妹妹心胸竟是这般坦荡磊落。 反倒显得他,有些过分拘泥小结。 从茶楼出来。 穆延宗亲自送她回府。 叶景昭本想婉拒,对上穆大公子那一双赤诚的眸子。 要出口的回绝,生生说不出一个字来。 “母亲前些日子,已将节礼备下了,过两日,我得了空,就过去送礼。” 穆延宗随口说起先前母亲同自己提及的事情。 叶景昭怔了怔,回过神来。 才明白,穆大公子说的,便是年下送节礼的事情。 微微颔首。 穆延宗见她又不说话,一时也不知如何寻了话题来。 有些莫名不自在。 脚下的步子,也不由加快了几步。 叶景昭本就同他并肩而行,见他忽然加快了脚步。 只当他有什么急事,又不好不送她回去。 默默跟着加快了脚步。 可她到底是女子,略微加快了两步,便有些吃力。 鼻尖喘息的声音,不由也有些大。 穆延宗回过头来,正瞧见叶景昭小脸通红,满是吃力,还在默默加快脚步跟紧他的步伐。 不由有些懊恼,默默放慢了脚步。 二人对视一眼,各自无言。 穆延宗总觉得有许多话,想要说,可牟足了劲,最后竟是没有说出一个字儿来。 “穆大公子,叶四小姐。” 二人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呼唤。 齐齐回头看去。 只见身后一身墨绿色衣衫的少女装扮。 叶景昭先是愣了愣。 穆延宗凑近她,在她耳边轻声提醒,“那是阿容先生。” 叶景昭恍然想起,先前穆延宗带她去的那间茶楼。 只是今日阿容先生梳妆打扮都格外精致。 不似那日在茶楼里的装扮。 故而一时没有认出来。 阿容先生已经走到近前。 “好巧,不成想,今日能再一同遇见穆大公子同叶四小姐来。” 阿容缓缓施礼。 穆延宗作揖。 叶景昭回礼。 “阿容先生,好久不见。” 穆延宗淡淡说着,身子不自觉往后退了退。 叶景昭浅笑着,回道,“是啊,阿容先生这是要往哪去?” “我才从茶楼得闲,打算回去歇着,既然遇见了二位,不知可否请二位赏脸去寒舍吃一盏茶再走。” 阿容先生诚恳邀请。 叶景昭面露难色,今日本就是出府送林姐姐。 若不是撞上了穆延宗。 她不会出府。 眼下,已出来了好一会儿功夫。 恐府中家人担心。 穆延宗明白她得难处,故而开口,替她为阿容先生请辞。 “今日不巧,改日罢,我军中还是要事处理。” 阿容先生面上有些失落。 随后淡然笑起,摇着头,道,“既如此,便算了,改日,改日一定请二位赏脸。” 虽是笑着,可阿容先生眼底还是藏着一抹落寞。 看的叶景昭心中有些不忍。 望了穆延宗一眼,又看向阿容先生,说道,“不如后日,我登门叨扰,还请阿容先生莫要嫌弃。” 见叶景昭许诺会去,阿容先生眼底立时闪烁起明亮的光来。 唇角的笑意渐渐加深。 “如此,就说定了。” 叶景昭点头应下。 穆延宗看着二人,思量了一番,随后出声道,“正巧,后日我也无事,便一同前去罢。” 叶景昭微微诧异,朝着穆延宗看去。 见他朝着她轻轻点着眸子,叶景昭便也没再追问。 阿容先生唇角的笑意,此刻又加深了两分。 “如此,我就恭候你们大驾光临。” 阿容先生同二人行礼告辞。 穆延宗将叶景昭送回伯府,分别时。 叶景昭还是问出了心中困惑,“穆大公子,你军务繁忙,不必陪着我去赴阿容先生的邀请。” “我正巧无事,你不必太过在意,无事的。” 如此,叶景昭不再多问。送走穆延宗后,叶景昭回了伯府。 得知穆延宗请了女儿去吃茶,三夫人谢氏又拉着女儿问了好一些话来。 听说过两日,穆家要送了节礼来。 三夫人谢氏又开始思索,往穆家回些什么节礼去。 如今指望不上公中花费。 虽然大嫂梁氏想来是会备下的。 可她也不想为这些小事,再去同老夫人起了挣扎。 如今又临近年下,多一事不如省一事。 叶景昭同母亲说完,打算回去歇着。 临了走时,被母亲又叫住。 “昭昭,母亲同你打听一件事儿,你可莫要瞒着母亲。” 叶景昭狐疑望向母亲,不知母亲要问什么事情。 “母亲,您说。” “你觉得,你兄长对林姑娘如何?” “母亲,怎好端端,忽然问起这话来。” 叶景昭自然不好直接同母亲明说。 只能试探母亲的心意。 三夫人谢氏心知,女儿这是在试探自己,睨了女儿一眼,抬手捏了捏女儿那娇嫩的双颊。 第126章 姨娘小产 “你啊,必定你知晓了什么,还同母亲藏着掖着,真真是,白白疼你一场。” 三夫人谢氏打趣女儿。 叶景昭满是无奈望向母亲,心道,母亲这般耍无赖,当真合适吗? “母亲,您就直说吧,可是有什么心思不诚。” 叶景昭满是无奈望着母亲。 三夫人谢氏瞥了一眼女儿,又拉着女儿坐在身旁说话。 “前些日子,林夫人来信,嘱托我多照顾林姑娘,我瞧着,你林伯母想来也是属意你二哥哥的。” “只是,你二哥哥那性子,我是瞧不出来他的心思,若这层窗户纸捅破,你二哥哥又不愿,岂不是白白耽误了林姑娘。” 三夫人谢氏担忧两家因着亲事不成。 反倒毁了多年交情。 “那母亲喜欢林姐姐吗?” “我自然也及喜欢她的,不过,还是要看你二哥哥的意思来。” 三夫人谢氏不想拿长辈架子,逼着儿子娶亲。 好在三房的地位。 老夫人自然也懒得去管此事。 反倒是给了自己儿子一个相对自由的环境来。 “我瞧着,二哥哥心中只怕也是有林姐姐的,他二人又是自幼的情分,母亲不必担心,尽管应下就是了。” 见女儿这般说,谢氏打量着女儿,没再追问。 心中明了。 此事便默许了下来。 想着等三爷回府,再同三爷好好商议一番。 叶景昭又央求了母亲,说穆大公子后日邀请她出府去逛。 三夫人谢氏又叮嘱了一番,嘱咐女儿,不可太晚归府。 老夫人那头,谢氏亲自去回了话。 自然又被老夫人刺儿了两句。 谢氏权当没有听见。 当夜,三老爷回府,听说故友东省知州林大人,有意要同他家结亲。 自然无有不依。 亲自吩咐人写了信,往林大人家中送去。 薛家寻了几日,却没有查到一丝薛妙月的踪迹来。 叶景昭每日都会将薛妙月送的平安扣拿出来。 心中暗暗想着,薛妙月会去了何处。 是否平安。 第二日傍晚时分,红枣早早将药熬好。 一直温在屋里的炉子上。 今日,叶景昭特意吩咐红枣值夜。 主仆二人白日里,寻了空当,早早歇了一觉。 到了夜里。 再无半分睡意。 外头廊下灯盏熄灭。 寒风吹起。 红枣将炉子上的药装入食盒内,回身又往衣柜里取了厚厚的大氅来。 亲自给四小姐系好。 口中还不断劝着,“四小姐,不如就叫奴婢一个人去吧,今日外头比前两日还要冷上几分。” “无事的。” 主仆二人借着月色,悄悄出门。 尽量不闹出声响来。 好在,一路上,并无人察觉。 到了园子里,远远瞧见田姨娘早已等在亭子内。 今日她特意穿了一件褐色长衫。 只是脸色依旧苍白。 叶景昭从红枣手中接过药,端到田姨娘面前。 田姨娘伸手来接,叶景昭却没松手。 目光直直盯着田姨娘,再度问道,“田姨娘,你真的想好了。” “四小姐,我真的想好了、” 见她万般决绝。 叶景昭也不再阻拦。 松开手,看着田姨娘凄然端起药碗,送至唇边。 微微扬唇,随后合上眸子,一饮而尽。 没有半分迟疑。 红枣将田姨娘送回的空瓷碗,小心收回食盒里。 叶景昭又扶着田姨娘往回走着。 “这药,说是一个时辰后,方才发作,田姨娘,你多保重。” “多谢。” 出了园子,田姨娘不肯叶景昭再送。 同她告别,随后匆匆往二房而去。 直至再也看不见一丝背影,叶景昭才同红枣回去。 今日的月色,极为皎洁。 可这伯府,想来又是一场风雨。 田姨娘处境凄惨。 可是,眼下,她也不能帮助田姨娘如何。 只希望,她能顺利平安度过此劫。 她没有要求田姨娘报答。 不过是举手之劳的善意所为。 其实,她有过一丝私心,可迎上田姨娘那暗沉的眸子。 那一点自私的想法,就被她扼杀在心底。 回去后,躺在榻上,叶景昭没了半分睡意。 静静睁着眸子,望着帐顶发呆。 红枣今日在地上打着地铺,同样没了睡意。 二房内。 田姨娘一路踉跄回了自己屋子。 谁知,许是一路小跑着回来的缘故。 药效竟提前发作。 她才推开房门,身子一软,腹部一阵绞痛,宛若有一柄锋利的镰刀,在她腹中撕扯。 她倒在地上,痛苦挣扎。 身子蜷缩成一团,双手死死按着腹部。 来回打着滚,丝毫没有缓解一丝疼痛。 面上惨白一片,瞧不见一丝血色。 额间也满是豆大汗珠。 她悲鸣撕喊之声,响彻伯府上空。 原本暗着的房屋,一间接着一间被点亮。 丫鬟出来瞧。 看见田姨娘躺在血泊之中,苦苦挣扎。 吓的尖叫一声。 顿时,将二房所有人都惊醒。 二夫人江氏蹙紧眉头,一面任由丫鬟伺候穿衣,一面吩咐廖嬷嬷出去瞧。 廖嬷嬷瞧见田姨娘惨状,心下一空。 进来回话。 “到底怎么了。” 二夫人江氏已穿好衣裳,已至门口。 廖嬷嬷眉头紧锁,神情凝重,“二夫人,老奴瞧着,田姨娘、田姨娘怕是小产了。” 廖嬷嬷声音及轻。 江氏心下一颤,身子有些不稳。 忽而想起什么,忙道,“还不快去请了大夫来。” 此时,田姨娘已被人抬着安置在榻上。 房门口那一滩触目惊心又透着几分腥气的血渍,正有丫鬟在小心清理。 二老爷今日宿在安姨娘屋里。 听见动静,也出来瞧。 瞧见是田姨娘屋中。 不由蹙了蹙眉,这两日,他去田姨娘屋中,见她这几日尤为冷淡。 半点没了兴致。 江氏屋里,他早没了心思。 索性往安姨娘屋里歇着。 “怎么回事。” 二老爷一脸不悦,踏入田姨娘屋内,瞧见一屋子人,心中就有些烦躁。 江氏瞧见是二爷,行了礼。 廖嬷嬷上前,小心翼翼同二爷回话,“回二老爷,田姨娘、田姨娘只怕是小产了。” 二老爷面色一沉。 往榻上瞥了一眼。 见田姨娘此刻犹如一具冰冷的尸体一般。 又恼田姨娘白白伤了他的子嗣。 冷哼一声,喊道,“大夫呢,大夫呢。” “回二老爷,已吩咐人去请了。” 廖嬷嬷再度开口。 江氏即便这些日子同二爷如何恼,当下也担起主母的职责来。 将二爷劝了出去。 又吩咐安姨娘带着二爷先回去歇着。 田姨娘这边,自有她照料。 大夫来过。 只道,田姨娘小产,眼下,好生将养一番。 第127章 牵出江氏 二房的插曲,缓缓落幕。 老夫人得知,昨儿夜里二房姨娘小产。 心中恼怒江氏。 吩咐人仔细照顾,又敲打了一番二夫人江氏。 次日一早,叶景昭得知田姨娘小产的消息。 府中各房都打发人送了补品过去瞧。 三夫人谢氏自然也吩咐王妈妈,往二房送了些补品。 谁知王妈妈回来时,又带回一个叫人震惊的消息来。 “田姨娘如何了?” 三夫人谢氏问道。 王妈妈一脸惋惜,叹道,“回三夫人,听大夫说,田姨娘这一胎,极为可惜,还是双生子。真真是可惜了。” 叶景昭心下一惊。 久久未能平复。 “二老爷现下正恼着,发落了好些人。” 王妈妈说着方才去二房的所见所闻。 二老爷得知田姨娘这一胎是双生子后,心中的怒火腾起。 后宅本是主母的一亩三分地。 这一次,二老爷亲自坐镇,吩咐人去查。 眼下,田姨娘还昏睡着。 身边伺候的丫鬟,口中审不出来什么。 二老爷大怒,吩咐重重拷打一番,若再不说,一并发卖出府。 最后到底没有查出什么消息来。 不过,倒是查出了一些同二夫人江氏有关的事情来。 伺候田姨娘的丫鬟,说昨儿傍晚,二夫人江氏往田姨娘屋里送了一碟子山楂糕。 田姨娘贪嘴,将一碟子吃完后,又打发她去二夫人处,又要了两碟子来。 二夫人江氏也没多想,吩咐丫鬟将山楂糕送了过去。 三碟子山楂糕被田姨娘一并吃了下去。 夜里她睡的沉。 后来的事情并不知。 直至田姨娘那凄惨的叫声响彻伯府。 二老爷质问二夫人江氏,是不是知晓田姨娘有了身子,这才送去了山楂糕。 二夫人江氏满肚子冤屈。 她是真不知。 不过是因着昨儿得了山楂糕,自己又吃不下。 就往二房两位姨娘处送了去。 谁知竟还送出问题来。 可无人信二夫人江氏。 二老爷将二夫人一番斥责,将二房的掌家事宜,一并交给了安姨娘打理。 且吩咐下去,二夫人江氏,没有二老爷的允许,不得踏出伯府一步。 “二嫂这般,也真是造孽。” 三夫人谢氏喃喃说着。 叶景昭心中恍然,原来昨儿,田姨娘吃了二伯母送来的山楂糕。 这般下来,只会叫二伯父同二伯母日渐背道而驰。 到了同阿容先生约定好那一日。 叶景昭早早出了门。 因着事先同穆延宗约定好了时辰。 今日先去茶楼听阿容先生说书,再同她一道儿回去。 “二哥哥?” 叶景昭以为自己眼花了,定睛一看,伯府门口,同穆大公子并肩而立的少年,除了她二哥哥,还能有谁? 她上前,同二人见了礼。 “二哥哥,你怎么忽然回府了。” 叶景昭狐疑望向二哥哥。 “今日,闲来无事,听说你同穆兄弟要去茶楼听书,便想着凑凑热闹。” 叶忱面上不见半分为难,反倒是一副坦然模样。 “是我请了叶二公子来的。”穆延宗缓缓开口。 在军中,他是叶忱的上司。 可论年纪,叶忱还比自己大一些。 再者,论起亲戚来,叶忱如今也算是自己的大舅兄。 在军中,二人如今称兄道弟,只是在叶景昭面前,不好太过肆意。 叶忱得知,他约了叶景昭来,硬要跟了来。 他又能有什么法子来。 叶景昭忍不住朝着二哥哥翻了个白眼。 她同穆延宗坦坦荡荡。 如今二哥哥忽然插了一脚进来。 反倒显得二人之间,有些什么事情来。 叶忱只当没有瞧见自家妹妹对他的万分嫌弃。 因着茶楼离的不远,索性就步行而去。 “二哥哥,不如,我去请了林姐姐出来,咱们一道儿去可好?” 叶景昭猛然回头,看向二哥哥,说道。 眼底透着几分戏谑。 谁叫二哥哥今日这般对自己。 叶忱先是一愣,随即耸了耸肩,坦然道,“也好,那就劳烦四妹妹,只是我们不好跟了你去,我同穆大公子就在外头等着你们。” 叶忱不见半点为难。 叶景昭哑然。 望着二哥哥,一脸鄙夷。 话都已经说出去了,不好反悔。 带着红枣就往林家去。 走两步,就要回头瞪一眼二哥哥,心中止不住地暗骂着二哥哥。 心道,等在林姐姐面前,定然要编排二哥哥几句。 叶忱瞪了一眼妹妹,回头同穆延宗,道,“我这妹妹,瞧着乖巧,实则是个顽劣性子,但心地纯良。” “我明白。” 穆延宗望着少女背影渐渐远去,随口应着。 叶忱见自己热脸贴了冷板凳,撇了撇嘴,不再多说。 林云蓉在府中正陪着侄儿玩闹。 听说叶景昭登门,衣裳都未曾来得及换,就来寻她。 得知要约她今日出门去听说书。 有些为难。 一旁大嫂劝道,“云蓉,既然叶四姑娘今日都已登门来请,就去吧,也免得你整日在府中闷着。” 林云蓉同大嫂道了谢。 这才同叶景昭出了府。 当得知今日叶忱同穆延宗也在时。 她迟疑着,脚下步子再也挪动不了一寸。 叶景昭上前,挽起她的胳膊,就将她往前拉着。 一面压低声音,凑近林云蓉耳边,小声同她说道,“我母亲已吩咐往林家去信,林姐姐,不必担心。” 林云蓉吃了这一剂定心丸,这才缓缓挪动步子。 可还是同叶景昭说道,“叶妹妹,日后不可再如此,不然,我就真的恼了。” “林姐姐,我下次不会了。” 叶景昭满是诚恳,同林云蓉信誓旦旦保证道。 又听说,今日去听一位女说书先生说书。 听了阿容先生的遭遇,心中钦佩。 一时好奇反倒压过心底里的不安来。 只是当瞧见穆大公子时,林云蓉还是有几分别扭。 毕竟自己未曾见过几位外男。 叶忱自觉将两位妹妹护在身后,穆延宗心中无奈。 也只能走在前头。 茶楼里,穆延宗早早吩咐人定了雅间。 阿容先生早已听说,今日穆大公子同叶四小姐会来。 不时往楼下的雅间看去。 直至瞧见雅间坐着衣着华贵的四人,心中一惊。 不知这两位面生的是谁家的公子小姐。 心道,等会儿必定要好好感谢一番穆大公子同叶四小姐来。 第128章 她吃醉了 阿容先生一场说书结束。 起身,同茶楼捧场的客人,福身行礼道谢。 又去后场梳洗一番。 随后带着丫鬟秀儿,缓步朝着二楼雅间而去。 此时,二楼一间雅间房门被推开。 叶忱同林云蓉还是头一次见阿容,又从穆延宗口中听说了她得遭遇。 心中不免钦佩。 并无一丝懈怠。 等阿容先生缓步而至,众人互相见了礼。 叶景昭缓缓开口,介绍道,“阿容先生,这位是我二哥哥,叶忱,这位是我一位好友,姓林闺名云蓉。” 阿容浅笑着同二人打招呼,“今日承蒙公子小姐不嫌弃,也是我的福分,不如今日请二位,一道儿往寒舍去吃茶。” “如此,就给阿容先生添麻烦了。” 林云蓉缓缓说道。 阿容先生又吩咐丫鬟秀儿,去外头再添置了一些吃食来。 叶景昭吩咐香缘香落二人跟着秀儿一道儿去采买。 又添了一些银钱出去,到底不好叫阿容先生太过破费。 众人一道儿往阿容先生的宅子而去。 那是一间一进院落的宅子。 虽说小巧,却五脏俱全。 虽有些偏僻,可到底也算在正街上。 两位女子住,倒也安全。 “左邻右舍,都是些上了年岁的大娘,难免有些嘈杂,众位莫要见怪。” 阿容一面推开大门,一面同身后众人说道。 谁知话音才落。 隔壁院子的大门缓缓开启。 从门内探出一老妇的身影来。 那老妇一身暗蓝色衣衫,听见动静,往这头张望。 瞧见今日阿容先生带回了,几位衣着华贵的公子小姐,那公子小姐身后还跟着随从和丫鬟. “呦,阿容娘子,今日这是来了贵客呀,可还缺凳子使,要不要大娘给你从家里搬一些过去。” 那大娘一面笑着,一面就往前凑来。 穆延宗叶景昭等人带着的小厮丫鬟,不由上前,稍稍拦住大娘去路。 那大娘也不恼,一个劲的伸长了脖子,往前头打量着,“呦,长的这么俊俏好看的公子小姐,阿容娘子真是有福气。” 那大娘喋喋不休说着。 不自觉上手,想要推开拦在身前的小厮丫鬟。 阿容先生淡淡睨了一眼大娘,冷冷道,“就不劳烦卫大娘了。” 阿容先生未再理会卫大娘,将众人请了进去。 这卫大娘平日里,同她并不大对付。 时常没少说些阴阳怪气嘲讽的话来。 阿容明白,这等妇人,你若是无权无势,她最是喜欢欺负你。 你越发搭理她,她就越发蹬鼻子上脸。 故而每每都是不理会。 今日这是见着这些公子小姐,上前故意买好。 毕竟京都,遍地都是贵公子小姐。 轻易不好得罪去。 若不是她如今身份,这卫大娘哪里敢在她面前撒野。 卫大娘讨了一个没趣,啧了两声,就去了阿容娘子隔壁的院子。 隔壁的大娘,素来同这卫大娘交好。 见是卫大娘登门,就将人迎了进去。 一听说今日阿容娘子家,来了好些贵公子小姐。 二人心中好奇。 搬了凳子,就趴在墙根儿,想要听一听墙角。 谁知,阿容带着人往正屋去。 并未在院中说话。 正屋左右各有两间屋子。 一间厨房,一间是秀儿的屋子。 故而,即便左邻右舍贴着屋内的墙角,自然也是听不见的。 秀儿还没有回来,阿容先生亲自往烧了水,沏了茶。 她给众人一人倒了一杯,“都是些家长茶点,还请诸位莫要嫌弃。” 众人接过茶水,道了谢。 “阿容先生,不必忙了,咱们坐下说说话。” 叶景昭见阿容先生还要去忙碌,连忙招呼她坐下说话。 阿容便顺着叶景昭的意思,缓缓落座。 “阿容先生,近来一切可还安好。” 叶景昭客套随意问起。 阿容先生又为众人添了一番茶。 笑着回道,“一切都好。” 穆延宗同叶忱用过茶,便往院中去。 到底不好在女子闺中久待,即便还有叶景昭同林云蓉在,可到底不妥。 见房中不时传来一阵清脆欢快笑声,有叶景昭的,也有林云蓉的,更有阿容先生的。 叶忱同穆延宗立在廊下,视线时不时往屋内望去。 “从未见四妹妹笑的这般欢快,可见这位阿容先生,是极得四妹妹喜欢。” 叶忱不由感叹。 “你们先前不是在嵩县……” 叶忱明白穆延宗话中意思。 眼底有一闪而过的失落,随后无奈摇了摇头,叹息道,“虽说在嵩县,我们一家四口,可嵩县比不得京都。” “百姓日子艰难,为人父母官,又怎能甘心瞧见管辖下的百姓受苦,故而,我同四妹妹,自幼日子也是不大好过的。” 虽未饿着,但吃食上,勉强维持下去。 只是难免因着百姓贫苦,那种从心底漫出的无力无能无助,到底透着压抑。 故而,四妹妹早早就不曾这般畅怀大笑过。 穆延宗也曾见过贫苦百姓。 可并未一直处在那样的环境之中。 “日后,都会好起来的。” 末了,穆延宗也只说了这么一句来。 屋内。 阿容先生时常说些逗趣的事情,逗的叶景昭同林云蓉难得笑的这般畅快。 眼角酸涩,并不是泪意,而是因着太过开心的缘故。 秀儿同香缘香落采买了好些食物回来。 因着屋内地方逼仄。 阿容提议就在院中用饭。 下人好一番忙碌,终是在院中摆好了桌椅饭菜。 阿容又吩咐秀儿搬了炭盆出来。 又温上了一壶黄酒。 邀请众人坐下,等黄酒被热的翻涌而起。 她用帕子从炭盆内拎起黄酒,同众人道,“今日难得有了这机缘,便以这黄酒,请几位畅饮一杯。” 众人自是没有推辞。 不好贪杯。 各自只吃了一半。 席间说说笑笑,倒是极为难得。 等离开时,又吩咐自己的丫鬟帮着秀儿一并收拾了一桌子的凌乱。 阿容拗不过,只能接受了叶景昭的好意。 三位姑娘在廊下说话,叶忱同穆延宗自觉站在远处等着。 只是临别时,阿容酒意上头,已有些醉了,今日独独她多吃了几杯。 现下脑袋有些昏昏沉沉。 脚下的步子有些慌乱无章。 因着走在叶景昭同林云蓉身后,她们二人并未察觉出阿容的异样来。 谁知,阿容眼前一黑,身子往后倒去。 第129章 讨要荷包 身后是穆延宗同叶忱。 穆延宗微微蹙眉,迟疑了一瞬,还是皱着眉头,伸手扶住了阿容先生的胳膊。 秀儿瞧见,急忙上前,从穆延宗手中接过自家小姐。 “多谢穆大公子。” 阿秀眼底闪过一抹异样,方才慌乱之际,她从穆大公子手中接过自家小姐。 只是,趁着众人视线在旁处。 她悄悄往穆大公子怀中投去了一只荷包。 “不必。” 穆延宗声音透着几分冷冽,眉头一直紧蹙着。 身子不由往后退了退。 方才的异样,他又何尝未曾察觉到。 只是到底不想伤了阿容先生的面子。 秀儿浑身有些不自在,虽未抬头,可她察觉出,正有一道凌冽的目光打量着她。 她不知穆大公子是否察觉了自己的小动作。 可是又想,今日自己此为,即便死了。 她也是甘愿的。 小姐待她不薄。 这些年,又吃了不少苦头。 外头不知小姐受的委屈,她都一一看在眼中。 虽然小姐未曾说什么。 且小姐也未曾有过一丝怨言。 可是她不忍,不忍小姐这漫长的人生,这般孤寂。 且她知晓,小姐对穆大公子,也是有一丝不同的。 从什么时候发现的呢? 或许,是从穆大公子偶尔会来茶楼听小姐说书的缘故。 那时,穆大公子在雅间,只是静静听着,虽从未打赏。 可她家小姐一眼就认出了穆大公子来。 直至那一日,穆大公子带着叶四小姐前来,且头一次给自家小姐打赏。 那一日,小姐心中是有欢喜,但也同样有一丝失落。 今日,她贸然将小姐的心思,塞入荷包之中,悄悄放入了穆大公子怀中。 只是希望,小姐的一番心意,能被穆大公子知晓。 她不相信,穆大公子当真对自家小姐全无好感。 不然为何,他为何来听小姐说书。 秀儿去安置了阿容先生。 穆延宗同叶景昭等人早已离开。 院门落锁,秀儿心中忐忑。 不知穆大公子看了荷包,会有何想法。 叶景昭先将林姐姐送了回去。 穆延宗同叶忱又送了她回伯府。 只是临行前,穆延宗看向叶忱,丝毫没有遮掩的意思,同他说道,“叶二公子,可否容我同景昭妹妹说说话。” 他说的坦荡,叶忱若是不答应。 反倒显得他小气。 叶忱瞪了一眼穆延宗,又拉过四妹妹,叮嘱道,“四妹妹,切莫被他诓骗了去,这人忒坏,莫要上当。” 叶景昭望着自家兄长,眼底满是嫌弃。 她家兄长如今怎么越来越笨了,且不说,她同穆延宗已定了亲。 现下提醒她这些,是意欲何为。 “二哥哥,我记下了。” 叶景昭满是无奈,随口敷衍着。 穆延宗已去了一旁等着。 叶景昭抬脚走了过去。 二人背对着身后众人。 穆延宗抬手,叶景昭抬头,身子不由往后退了一步。 见他将手伸入怀中,叶景昭哑然,又往前挪了一步。 “这是什么?” 见他从怀中取出一枚浅蓝色荷包,上头绣着清冷明月,底下用银线绣着祥云云纹图样。 倒是精巧雅致。 穆延宗将荷包递给了叶景昭,她稍稍迟疑了片刻,这才接过。 手中荷包,极为轻巧。 里头不知装着什么,她拿着荷包,看向穆延宗。 男子送女子荷包,她还是从未听说过的。 难不成这是穆延宗绣给她的不成。 可上下仔细打量,这堂堂七尺男儿,瞧着哪里是会做这些针线活计的? “这是你绣的?” 她试探问起。 穆延宗眼底满是惊讶,随后又是懊恼,就连语气中,都透着一丝无奈来。 “这不是我的。” “那这是?” 见他迟疑不知如何开口,叶景昭反倒更加困惑。 “这是阿容先生的丫鬟秀儿,方才趁我不注意,塞给我的,我也不知是什么,改日,你替我去还给阿容先生吧。” 叶景昭诧异,不成想,竟是秀儿的。 可若是秀儿给穆延宗的,指不定这是阿容先生要送给他的。 “你不打开瞧瞧,若是阿容先生送你的,你也不收吗?” 叶景昭一脸坦然,丝毫没察觉出一丝异样来。 反倒是穆延宗稍稍有些奇怪。 只见他用叶景昭看不出的神色,直直盯着她瞧。 “旁的女子送的礼物,我眼下如何能收,即便我再缺荷包,也不能收了陌生女子送的来使。” 穆延宗眼底有丝丝幽怨。 身边同僚小厮,见他如今已定了亲。 时常会问他,怎么没见他未婚妻来给他送东西。 莫不是人家瞧不上他来。 穆延宗虽是不苟言笑,可每每这般被人嘲讽。 到底心中有些不平。 虽知,众人并无恶意。 又想起他同叶景昭的亲事,本就是硬凑在一处。 先前,他感念她应下亲事。 后来,她又救了他母亲。 母亲总是在他耳边,时常念叨起景昭妹妹如何如何好。 一日日下来。 如今不用人在念起,他总能不自觉幻想着,今日她在府中做什么。 或是吃了什么。 “所以,你是想要我给你送一个荷包?”叶景昭脱口而出。 穆延宗愣了愣。 僵直着身子,缓缓点头。 面上瞧不出一丝情绪来。 “那好吧,改日我做好了,就吩咐人给你送去。” 叶锦昭也不知,好端端怎么就扯到了送荷包上头去了。 所说她的针线活计也不差。 可是除了送给兄长,还未曾再送过旁人去。 回了府,叶景昭吩咐红枣取了布料针线筐来。 “四小姐,明日再做吧,今日也累了一日。” 红枣将东西取来,又劝道。 叶景昭轻轻摇头,索性早做了早送去。 也免得穆延宗惦记。 她挑选了一阵,最后取了月白色的锦缎来做荷包。 想着也就送这一回。 索性按着四季的分量,一共裁剪了六个荷包出来。 红枣陪着她一道儿缝制着。 只是上头绣什么花样,她一时也没想好。 “四小姐,忽然绣了这些荷包出来,莫不是二公子缺荷包了。” 毕竟四小姐只送过二公子。 “这是送给穆大公子的,红枣,你说,绣了什么花样来。” 红枣一惊,愣愣望向自家小姐。 怎么忽然要给穆大公子送荷包了呢? “那奴婢先取了花样来。” 第130章 暗中筹谋 叶景昭最终定下了莲花样式来。 六个荷包,绣了不同的颜式来。 虽说于男子用,到底有些难为情。 可莲花寓意平安。 意头倒是极好。 故而她最终定下了此花来。 红枣在一旁打着下手。 不过两日的功夫,六只荷包都已绣好。 叶景昭自是不好亲自送去,打发了香缘,往南安大营给穆延宗送了过去。 如今各府都在忙碌着年下的洒扫及往各处送的贺礼。 承恩伯府自然也不例外。 只是三房更加忙碌一些。 因为叶三老爷同三夫人谢氏,已商定好了修葺房屋的人手。 这些工人都是前些日子钱大人介绍来的。 签订好了契约。 定好了年后十五开始动工。 又预付一些定金出去,三夫人谢氏就开始忙碌,想着要给新房添置那些东西来。 修葺新房,所有木料板材,三房特意嘱咐,一切木料不必太好,能住就成。 毕竟房契不是自个儿的。 没必要在这上头太浪费银钱出去。 三老爷一心想着,等日后攒够了银钱,另置一间宅子来。 二房田姨娘,休养了这些日子,如今身子也比先前恢复了些许来。 虽然还不能下地,但也稍稍能吃一些进补的东西来。 二夫人江氏现下还没有拿回二房的掌家权。 江氏也不急,毕竟安姨娘是自己手底下出来的。 在她面前,即便如今得了掌家的权利,也不敢有异心来。 每日二老爷出门上朝,安姨娘都会往主母江氏屋里请安。 且二房一应大小事宜,也都是禀明了主母江氏。 若是主母江氏不满的,她就不会吩咐下人去做。 这些年,安姨娘一直安分守己,江氏渐渐对她没有什么戒心。 如今自己同娘家,闹成这般模样。 眼下处境,哪里还有脸面往娘家去求。 如今二爷不待见她,自己亲生的儿子如今也为了个秋红,同自己闹僵。 这些日子,江氏想着缓和夫妻感情,顺带也同儿子缓和一些局面。 毕竟年下,还要回娘家去走动。 这般,岂不是叫人笑话。 今日伯府女眷,往老夫人屋里去请安。 二夫人江氏没瞧见儿子的身影,反倒是看见了秋红瑟缩这脖子,立在老夫人身后。 “秋红,来,你过来。” 二夫人江氏笑的和善,抬手招呼秋红过来。 秋红一愣,眼底闪过一抹慌乱,瞬时,不知所措望向老夫人。 老夫人垂眸,微微颔首,示意秋红不必紧张。 秋红这才朝着二夫人走了过去。 “这是我昨儿吩咐人去外头请的平安符,你收好了,还有这只镯子,算是我这祖母提前送给孙儿的见面礼。” 二夫人从怀中取出一枚青玉镯子,瞧着也值些银钱。 秋红忐忑接过,虚行了一礼。 二夫人江氏就拉着她坐下,“我已吩咐人寻好了奶娘和产婆,你不必担心,只管安心养胎。” 江氏紧紧握着秋红的手,说着体贴的话来。 独独心底,暗暗发力。 如今,秋红月份越发大了,又在老夫人眼底下,也不好有了旁的心思。 且大夫都说,恐自个儿儿子,日后子嗣上不妥。 江氏也不敢贸然真对这未出生的孙子下手。 若日后,儿子真的没有子嗣,岂不是毁了儿子。 可是要她容下秋红,二夫人万万做不到。 她心中早已做好了打算。 去母留子,是最妥当的法子。 若是秋红难产而亡,倒是叫她省了不少事情。 “奴婢谢过二夫人。” 秋红又如何不明白二夫人心中打算,也只能道着谢意。 叶景昭坐在一旁。 自顾吃茶。 只是微微抬眸,往二伯母江氏同秋红处打量。 二伯母今日这般,只怕是存了旁的心思。 这般示好,莫不是想接了秋红回二房去。 “秋红,老夫人到底年岁大了,你住在此处,难免打扰到老夫人休息,不如今日就随了我回去罢,这孩子,到底也是我的孙子,我哪有不心疼你们的道理。” 秋红神色一僵,一时不知如何接话。 怔愣着望向老夫人。 “母亲,儿媳已将屋子都收拾好了,索性就让儿媳带了秋红回去吧。” 二夫人江氏面上和软。 说的是情真意切。 “老二媳妇,你当真想好了?” 老夫人沉声问道。 毕竟秋红在她院中已住了好些时日。 她委实也有些疲乏。 听见老夫人这话,秋红心中更加惊恐。 这些日子,她在老夫人院中,一直谨小慎微。 就是担心,哪一日,若是惹了老夫人的烦,被送回二房去。 那日子,哪里比得上在老夫人这处。 “母亲不必担心,儿媳已将一切都安排妥当,母亲尽管放心。” 二夫人江氏再度许诺。 老夫人这才看向秋红,道,“如此,你今日便搬回二房去吧。” 秋红眼眶一红,眼底委屈欲要落下。 老夫人冷冷瞪了一眼,秋红慌忙将情绪收起。 只能道了一声“是”。 同老夫人处请过安,众人各自回去。 “三弟妹,过两日,我要往太子府去送节礼,顺道往钱家也一并送了节礼去,到时,你陪着我一同去吧。” 大夫人梁氏开口邀请。 其实大夫人梁氏感念三房帮侄儿说亲之事。 也想着,帮三房在京都多结交一些世家夫人。 “既然大嫂今日开了口,我怎好推辞。” 回了芷汀苑,三夫人谢氏就吩咐人,将那往太子府和钱家送的节礼,又多备上了一些。 大夫人梁氏又特意吩咐人来传话,说到时将叶景昭也带上。 好在前些日子,才做了两身新衣。 当日,秋红就跟着二夫人江氏回了二房。 三公子叶昀从外头回来,得知母亲将秋红接了回来。 心下一空,忙去瞧秋红。 正巧撞上廖嬷嬷带着丫鬟,端了好些赏赐过来。 吃穿用度,样样齐全。 廖嬷嬷见三公子回来,笑着福了福身子,道,“三少爷,这些都是二夫人吩咐老奴来送给秋姨娘的。” “二夫人还说了,日后屋里缺什么,尽管去安姨娘处索要就成。” “二夫人还吩咐了,说叫三少爷这些日子莫要出府,多陪陪秋姨娘才是。” 叶昀狐疑望向廖嬷嬷,心道,母亲这般忽然转了性子。 怕不是有什么事情不成。 第131章 且有的闹 秋红早被那一桌子的奇珍异宝,看花了眼。 心中正喜,见三少爷还愣在原地,抬手轻轻扯了扯三少爷的衣袖。 “还请廖嬷嬷回去,替奴婢同二夫人转达谢意。 秋红浅浅笑着,行了一礼。 叶昀回过神来,又道,“劳烦廖嬷嬷给母亲转达我的谢意。” 廖嬷嬷笑着应下。 回去就同二夫人说了二人的谢意。 “且叫那小贱人再张狂几日,这些时日,好吃的,一并先紧着那小贱人去。” 江氏暗暗咬牙,神色阴沉。 廖嬷嬷道了一声“是”。 这几日,没有薛妙月半点消息。 谢氏已吩咐人不必再寻。 毕竟就连薛家,也不再寻,也不知,是否在别处,暗暗吩咐人搜寻。 叶景昭吩咐人往昭华寺去添了香火钱。 又留下一封信给住持,叫人嘱咐,若是薛妙月再来,务必将这封信交到薛妙月手中。 薛家这几日,被阴霾所隆重。 如今伯府已归还了薛氏当年二十万两陪嫁。 可孙女失踪了。 现下同伯府再度结亲的人,一时没了合适人选。 承恩伯府内,老夫人见薛家这般,自己反倒是顺心了好几日。 这般下来,不必再同薛家结亲,老夫人心中压的大石,总算是去了一大半。 平静的日子没有过两日。 四老爷不知怎地,这些日子,总是闷闷不乐。 大夫人阮氏开始为儿子筹备明年的亲事。 大老爷又叮嘱了大夫人梁氏,叫她不可忘记了薛妙月的亲事来。 先前儿子没有定亲,自然不好同夫人提起庶女的亲事来。 如今到底不同。 大夫人梁氏思量一番,想着此事也不好再往后拖。 只是京都并无人登门,有要结亲的意思。 大夫人阮氏,想着,索性在年下,多带着薛妙月出门去走动走动。 薛妙月得知嫡母要为自己相看人家。 心中忐忑又隐隐有些窃喜。 一心盼着,能觅得良人。 又想着,若是能得了造化,嫁入高门做主母。 那也未尝不可。 这一日,叶景昭陪着母亲同大伯母梁氏,先往太子府去送了节礼。 午饭自然要去钱家吃。 太子妃索性便跟着母亲同三叔母以及四妹妹,一道儿往钱家去。 钱夫人得知太子妃大驾光临,亲自来迎。 “今日,给钱夫人添麻烦了。” 太子妃叶景蓁缓缓说道。 钱夫人行了礼,“太子妃这话,真真是叫我惭愧,今日能得太子妃来寒舍,已是府中莫大的殊荣、” 太子妃叶景蓁缓缓将钱夫人扶起。 众人一道儿入了屋内。 钱小姐陪着叶景昭,两位姑娘跟在长辈身后。 小声交谈道,“叶四妹妹,听说薛家姑娘丢了?” 她想起这些时日京都的传言。 又不好去打听。 今日得了空,见叶景昭来了,自然要问上一问。 “薛姐姐出去游玩了,一时半会,怕是不会回来。” 叶景昭不是不信钱小姐,只是这事儿到底事关女子闺名。 薛家没有对外说什么。 那她自然也不会说。 只是随意扯了个幌子来。 毕竟薛家行商,薛妙月又是薛家唯一的后辈。 出去游历,倒也说的过去。 钱小姐点了点头。 又问起,“今日,怎么没见叶二姐姐来。” “这些日子,大伯母要为二姐姐开始相看,二姐姐便不大方便出府。” 钱小姐恍然。 在钱家用过午饭,先送走了太子妃叶景蓁。 伯府几位夫人这才离开。 回府后,自然要往老夫人屋里去回话。 不成想,竟撞上了从老夫人屋里,灰头土脸出来的四老爷。 “母亲,方才瞧见四弟,似乎遇着了什么难事。” 众人见了礼,老夫人吩咐丫鬟搬了凳子来。 示意众人落座。 大夫人梁氏开口问起。 老夫人听见老大媳妇问起老四来。 眼皮跳了跳。 漫不经心,说道,“他想让兰儿出去走动走动。” 毕竟叶兰儿现下是四房唯一的子嗣。 四老爷又觉得亏欠那母女良多。 又见大嫂这几日给庶女叶景妙相看人家。 想起自己这独女,难免也操劳起。 “正巧,我这两日要带了妙儿出府走动,索性多带一个兰儿,也无甚紧要。” 大夫人梁氏贴心提议。 话音才落,老夫人就沉了脸。 睨了一眼老大媳妇梁氏,静默。 梁氏面上尴尬,清了清嗓子,吃茶缓解尴尬。 又坐了一会儿,老夫人便打发人都走了。 大夫人梁氏现下也没了心思,同三弟妹告了辞,先回了大房。 三夫人谢氏带着女儿叶景昭,索性也回了芷汀苑。 一路上,谢氏感叹道,“你四叔又只一个兰姑娘,从前不必费心子女亲事,可如今到底不同。” “看你祖母那意思,左右不过寻个普通人家,远远嫁了出去。” “就仿佛,四房从来没有一位兰姑娘的存在。” 谢氏说着,神色不由暗了下来。 好在,自己的一双儿女,都养在身边,不必经历这些。 “你四叔少不得要闹,你四叔的心思,怕是要为兰姑娘招个入赘的来。” 叶景昭点着头。 四叔先前一直被四叔母压着,性子有些怯懦。 一朝翻身,自然不会再同先前那般。 他同丘姨娘又是年少恋人,这些年,兜兜转转,还能走到一起。 如今更加珍惜。 只怕四叔,若当真有了心思,要为兰姐姐筹谋一番。 少不得,要将丘姨娘扶正。 嫡女的身份,自然比庶女要更加叫人看重。 且还有的闹。 好在,这些同叶景昭都没有关系了。 她现下,有更加要紧的事情去办。 前些日子,穆延宗给她的那个荷包,她并未打开过。 想着寻个日子,送还给阿容先生去。 年下,各府的小姐,也多了出府采买的由头。 三夫人谢氏自然也没拘着女儿。 只吩咐多带些丫鬟出门。 叶景昭照旧去了茶楼,要了一间雅间。 阿容先生远远瞧见二楼雅间,有叶景昭的身影。 吩咐小厮,给她送了一壶清茶前去。 叶景昭又嘱咐小厮给阿容先生捎了句话。 等阿容先生今日说书结束,上楼且坐一坐。 阿容先生应下。 等今日两场说书结束,阿容先生梳洗一番,这才来二楼赴约。 “阿容先生,今日我来,是有件东西要归还。” 第132章 当面归还 阿容先生蹙眉,眸子里写满了疑惑。 不知自己落了什么东西在叶景昭处。 她朝着叶景昭一步步靠近。 丝毫未察觉,身后的丫鬟秀儿,神色异样。 “阿容先生,且让她们都先在外头候着吧。” 叶景昭开口,身后的丫鬟自觉往门口走去。 “秀儿,那你也先去外头候着吧。” 阿容先生看向自己的丫鬟秀儿,淡淡说着。 秀儿神色紧张,极力压住心底的慌乱。 行了礼,往门口退去。 雅间的房门被关上。 叶景昭示意阿容先生坐下说话。 “今日来,虽有些冒昧,还请阿容先生莫要见怪才是。” “叶四小姐,无妨,不知我落了什么东西,在叶四小姐处。” 阿容先生现下满是好奇。 只见叶景昭缓缓从怀中取出一枚荷包,递给了阿容先生。 阿容先生迟疑从叶景昭手中接过,定睛一瞧,身子颤了颤。 眼底闪过一抹慌张。 这荷包,是她亲手所绣。 一直仔细珍藏。 前些日子,忽然丢了,怎么寻都没有寻见。 她已放弃了。 只是如今,这荷包竟然落在了叶四姑娘手中。 那里头的东西,她可曾看过? 若是没有看过,她又如何知晓这荷包是她遗落的。 心中又是紧张又是懊恼。 她缓缓收过,并未打开。 掌中的荷包,紧了紧。 泯然一笑,随即,将那荷包搁在叶景昭面前。 凄楚笑道,“想必,我的心思,叶四姑娘已知晓了。” 叶景昭并不明白阿容先生这般是为何,茫然摇了摇头,“我并未曾打开。” 阿容先生一惊,“那叶四姑娘如何知晓,这荷包是我的。” “是穆大公子交给我的,那一日,你的婢女,悄悄塞给穆大公子的,穆大公子托我还给你,只是我一直不得空,故而今日才来归还。” 阿容先生怔了怔。 那一日,她曾问过阿秀,可阿秀一口否认,不知荷包去了何处。 原来啊。 原来竟是阿秀瞒着自己。 悄悄将这荷包送了出去。 阿容先生抬手,缓缓从桌上拿起荷包。 她不知该不该责怪秀儿。 秀儿这些年,跟着她,也吃了不少苦头。 如今做下此事,也不过一心为着她罢了。 她鬼使神差一般,将那荷包重新取回,又打开。 将里头的东西,摊在掌心,唇角满是苦涩笑意,但眼底却闪过一抹连她都不知晓的窃喜。 只见荷包里头,四四方方小巧玲珑,叠着一张虽整齐但略微泛黄的信纸。 里头是一锭十两银锭。 “叶四小姐,真是对不住。” 阿容先生满是歉意,将那十两银锭子连同荷包,一并搁在桌上。 一双素手轻挑,掌中的信纸,缓缓打开。 唇角泛起苦涩笑意。 阿容先生自言自语道,“先前,我从家中落魄而出,幸得穆大公子相助,他给了我这十两银子安身立命,这些年,这份恩情,我一直牢牢记在心中。” “若说,这份恩情,我没有旁的心思,那自然是骗人的,我不想骗叶四小姐,只是因为,我感念叶四小姐同我做朋友。” “若说,秀儿所为,并非我的意思,可此事,我到底难辞其咎,她毕竟是我的丫鬟。” “先前,我存着这份心思,想着不会对穆大公子造成什么伤害,可如今不同,穆大公子已有了叶四姑娘。” “今日,我同叶四姑娘说这些,若是日后,叶四姑娘不嫌弃,还愿意同我结交,我万分感谢。若是因此,日后不来往,那也是我的原因。” 阿容先生一脸坦然。 其实,她从未曾想过,自己还能再对旁人心动。 只是后来,穆大公子偶尔会来听她说书。 这份恩情,到底在心中起了涟漪,让她有了异样的妄念。 只是,她从未奢想能站在他身边。 叶景昭听的心中却有些惋惜。 她这般坦然,先前的遭遇,又是那般坎坷。 其实,穆延宗对她,也是另眼相看,虽还未生出男女之情。 可若是长久下去,一切犹未可知。 “阿容先生,你今日这般坦诚,已叫我极为钦佩,此事今日就算彻底过去了。” “多谢。” “那我就先回去了。” 叶景昭起身告辞,阿容自是没有颜面挽留。 送了叶景昭离开。 面色忽然一沉,扭头瞥了一眼身后的秀儿。 “秀儿。” 秀儿心道,自家小姐必然知晓了荷包之事。 紧抿着唇,跪在地上,面上却无半点悔意,“奴婢知晓自个儿僭越,可是奴婢一片赤诚之心,皆是为了小姐,若是小姐因此恼了,要将奴婢撵出去。” “奴婢也不敢有丝毫怨言。” 阿容凄凉一笑,心底莫名有些痛。 “秀儿,我知你忠心,这些年,你跟着我,也吃了不少苦头,可若你想回去继续过好日子,我会将你想法子送回家中去。” “但你若日后还想跟着我,今日之事,日后切莫再犯。” 阿容神色一冷,冷冷盯着秀儿。 秀儿的心思,她又何尝不知。 可她到底做不到,全然怪秀儿。 “小姐,奴婢、奴婢错了,奴婢以后再不敢。” 见小姐说要将她送回去,秀儿神色慌张,连忙摇头,眼底蓄满泪水。 她不想回去,她只想一辈子守在小姐身边。 阿容心中明白,今日之事,既已发生。 即便她如何同叶景昭坦白。 可二人的情分,到底回不到从前。 想来,穆大公子心中,对她也生了几分厌弃吧。 心中苦涩,却无人诉说。 叶景昭回了府,红枣也是今日才知晓,当日阿容先生的丫鬟,竟偷偷给穆大公子塞了阿容先生的荷包去。 这般当着她家小姐的面,明晃晃撬着旁人墙角,当真妥当? “四小姐,阿容先生瞧着那般干净爽利,怎么丫鬟却是这般性子。” 红枣心中愤愤。 “奴婢瞧不上她们,虽说先前敬佩阿容先生,可如今这般借了四小姐做梯子,想同穆大公子搭线,真真是叫人瞧不上。” “今日这般,已有了隔阂,日后再看吧。” 叶景昭心中淡淡,随口说道。 其实,被人利用。 她也是不喜。 只是在茶楼时,有些话,若当着面说了出来。 才真真是半点不给阿容先生脸面。 “四小姐,外头有位女子,要求见四小姐。” 香缘在门口轻轻敲了两下,随后朝着屋内回道。 叶景昭心中一顿,外头来寻她的女子是谁? 第133章 容身之所 叶景昭吩咐下人将那女子带去前厅说话。 “四小姐,会不会是薛姑娘来寻你了。” 红枣跟在后头,小声嘀咕道。 叶景昭脚下步子微停,摇摇头。 若是薛妙月,伯府的下人,只怕是没有不认识的。 那还能有谁呢,伯府下人都不认识的姑娘,到底会是谁。 “待会瞧见,自然就晓得了。” 虽这般说着,她心底也万分好奇。 行至前厅。 丫鬟早已上了茶点。 原本三夫人谢氏要陪着一道儿来,可叶景昭想着,并无什么大事,索性也就没让母亲跟着来跑一趟。 且她也不知,今日登门来寻她的,会是何人。 “都下去吧,不必在这里伺候。” 进入前厅,叶景昭就吩咐厅内伺候的丫鬟都退了下去。 只留下了自己带来的几个丫鬟。 她坐在靠门口的位置,静静等着。 约莫过了小半盏茶的功夫,有婆子领着一身浅蓝色粗布衣衫的姑娘进来。 衣裳布料虽粗糙,但收拾的极为干净利落。 她缓缓抬眸,朝着那姑娘容貌望去。 只见一张小脸极为白净,一双杏眸水波流转,柳叶眉精致清爽。 瞧着倒也有几分姿色。 只是这张脸,她却极为陌生。 记忆中,并不认识面前的姑娘。 “姑娘是……” 叶景昭迟疑开口。 那姑娘笨拙行着礼,忽地跪在了叶景昭面前。 一双眸子里满是委屈。 看的叶景昭更加疑惑。 红枣蹙了蹙眉,面前的姑娘,叫她瞧着本能有几分厌弃。 说不上为何。 就是不喜。 “这位姑娘,我家小姐又没欺负你,你这般哭哭啼啼,旁人还只当我家小姐刁钻,欺负了你。” 红枣语气不满,看了身后的香缘香落二人一眼,示意二人将那姑娘先扶起说话。 这姑娘一上来就这般姿态,叶景昭抿了抿唇,心中不悦。 面上未显,身子往后靠了靠。 等丫鬟将那姑娘扶起,她又吩咐下人搬了凳子过来。 让那姑娘坐在离着她有五六步的距离。 “我实在不知,何时同姑娘相识,竟叫姑娘今日登门来寻我。” 若说先前还带着几分客气,现下叶景昭语气中便透着几分冷淡。 毕竟,谁能喜欢一个陌生人,一上来就跪在你面前,什么都不说,只知哭哭啼啼个没完。 那姑娘擦了擦脸颊上挂着的泪珠,一副强忍着委屈的眸子,望向叶景昭。 叶景昭双眉微动,到底压下了心中烦闷。 “回叶四小姐,我叫何珍儿,我是、我是……” 那叫何珍儿的姑娘,一脸为难,小脸憋的通红。 叶景昭也不催促,只是静静盯着她。 冷不丁,何珍儿再度起身,又是跪在了叶景昭面前。 “叶四小姐,还求你能大发慈悲,收留了我。我愿意在叶四小姐跟前,做个端茶倒水的粗使丫头。” “姑娘,我们伯府有伯府的规矩,你今日到底为何登门,若不说,我就叫人将姑娘撵出去。” 红枣见那姑娘再度跪下。 开口又说了要留在四小姐身边做粗使丫头。 心中窝火,上前就冷冷瞪着跪在地上的何珍儿,没好气朝她喊道。 何珍儿怯怯望着红枣,身子抖了抖,瞧着风一吹就能倒了似的。 “何姑娘,我身边不缺使唤丫头,若是何姑娘遇着难处,我叫人取些银钱来,何姑娘也好早些回去。” 叶景昭望向红枣,示意她拿些银钱出来。 红枣不情不愿掏出一些碎银,蹲下身子,将手中的碎银伸到了何珍儿眼前。 何珍儿慌忙摇着头,不肯收。 “你这姑娘,到底怎么回事。” 红枣怒斥道。 何珍儿慌张开口,辩解道,“叶四姑娘,我、我没有去处,还求叶四姑娘能看在穆大公子面上,许我一个容身之所。” 叶景昭心下一顿,不由皱起了眉头。 “穆大公子?” 她疑惑开口,语气中带着几分探寻。 何珍儿抬眸,点了点头。 又道,“先前,幸得穆大公子相救,这才捡回了一条性命,我无以为报,便想着,投身叶四姑娘,还求叶四姑娘能给我一个容身之所。” 叶景昭恍然想起,先前穆延宗同她说过,曾救下一女子之事。 她并未放在心上。 当时,还暗笑,穆延宗那般的性情,何时变得这般扭捏。 哪里料到,这女子,竟然寻到了她跟前儿来。 若说先前不明白。 现下,何珍儿提起了穆大公子来。 她哪里还猜不出这女子的来意。 只是,何珍儿寻到了她跟前,她就那般确信自己一定会留下她不成? “哦,原来是你啊,先前听穆大公子提起过你的事情来,只是没有料到,你竟然能寻到我这里来。” 叶景昭唇角微扬,审视着何珍儿,将她看的有些不自在。 她还跪在地上,微微挪动了一下身子。 “起来说话吧,既然穆大公子救了你,如今你恢复了,自然该是要感谢他才是,怎么寻到了我跟前来。”、 她故作不知何珍儿的意图。 想听听何珍儿的说辞。 “叶四小姐,男女有别,我自然不好去穆大公子身边做个粗使丫鬟,可是我听说,你是穆大公子的未婚妻,便想着,投桃报李,也算是报恩。” “还请叶四小姐给我一个报恩的机会来。” 何珍儿面上满是诚恳,说的情真意切。 叶景昭听了,反倒轻笑一声,她垂眸,抬手,抚着袖口。 “何姑娘,穆大公子不过举手之劳,不求回报,若是何姑娘诚心要报恩,那也该先有了安身立命的本事,再去帮助更多人。” “想来,穆大公子会更加欣慰当日搭救于你。” “若是何姑娘执意留下,要给我做粗使丫鬟,才真真是枉费了穆大公子当日的一片善心。” 叶景昭说的直白。 何珍儿面上羞红。 垂下头,默不作声。 她以为,高门大院的贵女,见她这般求上门来。 为着名声,必然会留下她来。 穆大公子那样俊秀的容貌,只见了一回,便难以忘记。 对于自个儿的容貌,她也是有几分把握。 谁知,她在那户农家休养的那些日子。 穆大公子再未出现。 后来听说,他有一位未婚妻。 第134章 权当帮他 她这才寻上门来,想着,只要自己说出了此事,叶四姑娘必然会留下自己来。 谁知。 竟是这般。 “何姑娘,你是个聪慧的,今日,你带着什么心思登门,咱们彼此清楚,你也不必同我遮掩。” “我虽好说话,但也不喜纠缠不休之人,今日你若自行离去,我权当没有见过你。” “但、你若是继续纠缠不休,我不介意叫人将你丢出去。” 叶景昭起身,走到跪在地上的何珍儿面前。 语气冰冷。 这已是她最大的容忍与让步。 何珍儿脸上满是慌乱和无措,连连摇头。 却说不出一个字儿来。 “我送何姑娘出门。” 叶景昭说完,看向身后丫鬟,示意二人扶起何珍儿,往伯府门口走去。 何珍儿面色死灰,来之前的窃喜,尽数在此刻化为灰烬。 她茫然无助,任由两个丫鬟架着。 不是不挣扎,而是担心,若真这般被丢了出去。 只怕是不出半个时辰,便能在京都出了名。 日后哪里还有机会,去要挟上穆大公子来。 虽说,心底也极为厌弃自己的想法与做法。 可是比起能活下去,且还能绑上穆大公子那般英武贵公子。 那是她几辈子才修来的福气。 年前,村里先是闹了饥荒,后又赶上洪水。 她父母兄弟姐妹,尽数死在了这天灾之中。 她一路往京都来,想着能在京都讨个生活。 一路上,风餐露宿,饥寒交迫,且还担惊受怕。 几次险些丧命。 好在最终还是活了下来,还遇到了穆大公子。 她是从鬼门关爬出来的人,她不怕死。 可她怕饿、怕冻、怕黑。 所以,当醒来那一刻,看见穆大公子,之后又知晓他的身份。 她心中认定,穆大公子是她能抓住的唯一救命稻草。 哪里还有什么羞耻之心来。 叶景昭带着何珍儿方行至伯府门前。 猛然抬头,就见穆延宗已至门前。 她愣了愣,“穆大公子。” 穆延宗微微点头,又看向她身后的何珍儿,不悦地皱紧了眉头。 “景昭妹妹,她可给你添麻烦了。” 穆延宗将视线重新落在叶景昭身上,一脸歉意。 “无事的,我正要送了何姑娘出门。” “嗯,我吩咐人送她出城。” 穆延宗缓缓答道。 何珍儿还沉浸在能再次遇见穆大公子的喜悦中。 忽听闻,穆大公子要送她出城。 “穆大公子,我、我不要离开。” 何珍儿猛地从两个丫鬟的挟制中挣脱。 几步冲到穆延宗身边,抬手就要抓上穆大公子的胳膊。 就见穆延宗稍稍侧身,抬手轻轻拉着叶景昭一同往一旁站去。 他满是厌弃看向何珍儿,先前救她,不过是一时善念。 可若是知晓,她会这般回报自己。 穆延宗想。 那他绝对不会插手。 他在军中历练多年,手底下的人命,和他看过的杀戮,早叫他对生死没有多少执念。 何珍儿还想再次扑上前来。 穆延宗冷冷开口,“何姑娘,我当日救你,你当真要这般报答你的救命恩人?” “若如此,我不介意吩咐人,将何姑娘丢去深山老林,也算全了咱们一场因果,你用性命报道我当日对你的救命之恩。” “如此,可好。” 何珍儿哪里料到,穆大公子竟然这般态度。 她神色慌乱。 一股寒意贯彻周身,身子颤了颤。 眼底满是惊恐。 “穆大公子……” 何珍儿再度抬眸,眼底已酝满了泪水,那模样,瞧着就叫人心疼。 穆延宗不耐烦撇过身子,同叶景昭解释道,“景昭妹妹,今日,真是对不住。” 叶景昭摇了摇头,示意他不必介怀。 一旁的何珍儿一直哭哭啼啼个不停。 穆延宗也没了耐性。 就要吩咐人将何珍儿送出京都。 “等等。” 叶景昭拦住穆延宗。 “景昭妹妹。” 穆延宗满是疑惑,不知她要做什么。 “我暂且留下她吧。” 叶景昭语气里也满是无奈。 穆延宗立刻否决,“景昭妹妹,此事不妥。” “我吩咐人将她送出城去,妥善安置,日后叫她不再踏入京都。” 叶景昭摇着头,叹了一声。 若说先前穆延宗没有出现时,她将何珍儿送出伯府就成。 可现下,穆延宗出现。 又见了何珍儿在穆延宗面前是这般态度。 只怕是要生事端。 “穆大公子在军中,哪里能时常去盯着何姑娘,想来,她还会再来寻,与其这般,不如暂且我先将人留下。” “之后再从长计议。” 穆延宗不肯,叶景昭又劝了一番。 这才同意。 何珍儿见叶四小姐要留下自己,满心欢喜。 送走了穆延宗,叶景昭将何珍儿重新带回了伯府。 红枣满眼厌恶瞪着何珍儿。 叶景昭同何珍儿说起,若要留下,必须签了卖身契。 何珍儿没有多想,满心欢喜答应下来。 卖身契书过了官府明路,日后何珍儿就是奴籍,且卖身契拿捏在叶景昭手中。 三夫人谢氏得知此事,唤了女儿过去问话。 “昭昭,这女子万万留不得,还是早早送去外头吧。” “母亲,等过些日子,我就寻个由头,将她卖出去。” 先前何珍儿求来她面前,那一点怜悯之心,在看见何珍儿百般纠缠之下。 她早对她没了怜悯同情之心。 今日,何珍儿在自己处碰了壁,若是一时起了心思,再去穆大公子跟前使了什么坏。 岂不是成了祸端。 她留下何珍儿,并不是善心。 今日,路是她何珍儿自个儿选的。 那就怪不得她。 只是,眼下何珍儿到底没有做出什么实质性伤害来。 叶景昭吩咐王妈妈仔细教导她规矩。 等学好了规矩,再远远卖去旁人家做下人。 再好生给她一些银钱。 也算是为她在这世间,寻了一处落脚之地。 有了这个念头,叶景昭就吩咐人仔细打听合适的人家来。 最终,为何珍儿在嵩县挑选了一当地的善人之家。 只等学好了规矩,就送去嵩县。 这一切,何珍儿并不知晓。 事情落定后,叶景昭又将自己的打算写了书信,送去穆延宗手中。 他并无异议。 “四小姐,奴婢听说,四老爷这几日吵嚷着要将丘姨娘抬为平妻。” 红枣同四小姐说起近来的听闻。 —— 感谢安洁妮卡宝子打赏的1500起点币,爱你呦,么么哒。 感谢书友宝子打赏的100起点币,爱你呦,么么哒。 第135章 假意奉承 对于这个消息,叶景昭倒是没有多大反应。 四叔就兰姐姐一个孩子。 父亲的角色,缺失了多年,如今寻回,自然万般珍爱。 如今又瞧见府中,各房姑娘相看婚嫁事宜。 自然也开始为兰姐姐筹谋。 可这事儿,恐是要四叔空欢喜一场。 虽说四婶薛氏如今在娘家,那到底也是四叔明媒正娶回来的主母。 没过两日,四夫人薛氏就回了伯府。 这一次,四夫人薛氏带着七八个,瞧着就精壮的婆子归来。 走起路来,抬首挺胸,又恢复了往日的趾高气昂。 老夫人眼皮直跳,心中暗骂老四媳妇。 面上还只能为老四媳妇薛氏办了家宴。 席面摆在四房。 伯府几房都去了。 四房今日露面的,自然少不了丘姨娘母女。 老夫人落座。 众人也跟着落座。 “老四媳妇,先前的事情,既然过去了,就揭过去了,你给我这老婆子一个面子,可好?” 老夫人缓缓开口。 四夫人薛氏心中冷嗤一声,面上堆着笑,假意附和,“婆母,先前是儿媳不懂事,如今能回府,已是万分感念婆母。” 薛氏面上笑着,暗中却咬了咬牙。 心底暗骂,老夫人是个黑心肝的。 听说四爷要抬了丘姨娘那贱人做平妻,这事儿,她怎能容忍。 她嫁入承恩伯府多年,受了多少委屈。 先前险些被老夫人弄死。 如今叫她甘愿腾了四夫人的位子出来,给丘姨娘那贱人。 她只怕是死不瞑目。 头一次,薛氏在家中呆坐一整夜,彻夜未眠。 她不能待在娘家,她要回伯府,要让四爷同婆母付出代价。 “老四媳妇,你是个大度的,日后,同老四好好过日子。” 老夫人心下半点瞧不上薛氏,面上还得说着违心的话。 薛氏笑着点头连连应下。 叶景昭垂眸看了一眼祖母同四婶。 这两人,今日反倒是和气,真是难得少见。 老夫人担心薛氏今日要生事,席间一直紧绷着心神。 可谁知,这一次,四夫人薛氏反倒是一反常态。 表现的极为恭敬,仿佛换了一个人一般。 宴席结束,众人各自回府。 红枣伺候四小姐梳洗,房中再无旁人。 不由同四小姐嘀咕道,“四小姐,今日四夫人瞧着怎么仿佛变了一个人似地。” “四婶如今回府,面上越是恭敬,心中只怕越发记恨祖母同四叔。” “奴婢瞧着,四夫人对丘姨娘母女,今日似乎也并无什么异样呀。” 听着红枣的想法,叶景昭不赞同地摇着头。 “只怕,四婶不会轻易放过此事。” 四夫人薛氏从前那般傲慢的性子,今日回府,反倒是和善稳重。 事出反常必有妖。 且老夫人先前,可是打定了心思,想要了四夫人薛氏的性命。 薛氏再蠢,如今哪里肯轻易再原谅了老夫人同四老爷去。 当夜。 四老爷按着规矩,要往四夫人薛氏房中歇息。 可薛氏推脱身子不爽,盈盈浅笑,将四爷推去了丘姨娘房中。 四老爷心中狐疑,假意推辞一番,倒也坦然接受。 四夫人薛氏回了正屋,随手重重关上房门。 如今跟前的婆子丫鬟,都是从薛家带来的。 一个个都是厉害的。 此次回府,薛氏心中早做好了打算。 “可还寻到了?” 薛氏缓缓坐下,一旁的婆子忙上前来奉茶。 见薛氏开口问起。 那婆子弓着身子,恭敬回道,“回四夫人,已寻到了,如今正在来京都的路上。” “那就好,衙门,可还打点妥当了。” “太爷已吩咐人打点妥当了。” 薛氏从婆子手中接过茶盏,浅抿了一口,搁下茶盏,轻轻“嗯”了一声。 起身,朝着里间走去。 婆子换了丫鬟进来,伺候薛氏梳洗。 次日一早,三夫人谢氏满脸笑意。 瞧着似乎有极为欣喜的好事发生。 “母亲,今日怎这般欢喜。” 叶景昭往母亲屋中来,打算同母亲一道儿往祖母处请安。 三夫人谢氏望着女儿,拉着她过来身边坐下说话。 “嵩县来信了,你林伯母不日就要入京都来。” 叶景昭莞尔。 这个消息,确实是个叫人欢喜的好事。 “如此看来,林家答应了。” 三夫人谢氏轻轻点头。 “林家的意思,年后就能定亲。” 林云蓉也算是叶景昭自幼的闺蜜。 如今她能做自己嫂嫂。 叶景昭自然满心欢喜。 往老夫人屋中去的的路上,母女二人笑意难掩。 “老三媳妇,是发生了什么好事不成,今日瞧着,怎这般欣喜。” 老夫人垂眸问起。 见三房母女二人,今日瞧着一个比一个欢喜的模样。 心中似有一根刺升起。 “回婆母,三爷从前在嵩县的上司,如今叫人送了帖子来,说瞧上了忱哥儿,要同三爷结亲。” 三夫人谢氏委婉说起儿子亲事。 刻意强调了,是三爷的上司要来结亲,而不是三爷上赶着求来的亲事。 这般,虽叫林家委屈。 可这也是她昨儿想了一宿,才同三爷商定的说辞。 这般说出来,老夫人也不好说什么。 谢氏只想,能早些将林家姑娘娶回来做儿媳。 “哦?老三从前的上司……” 老夫人似有些疑惑。 三夫人谢氏答道,“回婆母,是东省知州林大人家的小姐。” 嵩县本就是东省管辖下的地方。 老夫人脸色一沉,怔了怔,收起面上神色,淡淡道,“原是林家的姑娘,只是,如今忱哥儿没个一官半职,只怕委屈了林家姑娘。” 老夫人一开口,就露出了不想结亲的意思。 一旁的二夫人江氏,听见三房要结上这一门亲事,想起自己那不争气的儿子。 心中不痛快。 扭头望向婆母,开口就阴阳道,“母亲,还是三弟一家子能耐,林大人家的姑娘,想来是极好的,若是同忱哥儿结亲,难免委屈了人家姑娘。” “只怕林大人并不知三弟一家的境况,忱哥儿又没个一官半职,保不齐三弟说了什么,才让林大人生了什么误会。” “这才想着,要将女儿许给忱哥儿。” 二夫人江氏字字句句,半点没有收敛的意思。 江氏当着各房妯娌的面,就这般编排起了三房。 第136章 怒怼二房 “二嫂这话,听着怎么是见不得三房好似的。” “咱们一家子,二嫂说这些话来,岂不是要寒了婆母的心,毕竟如今,三爷可是婆母正经的嫡子。” “不知的,还只当二嫂是眼红侄子的亲事。” 三夫人谢氏轻飘飘睨着二夫人江氏。 二夫人江氏头一次在三夫人谢氏跟前被呛,愣了愣。 回过神来,轻笑出声,扭过头,对上三夫人谢氏的眸子。 “呦,如今三弟妹真是愈发厉害,可真真是为儿子寻了一门好亲事,三弟妹这底气也不似从前。” “那是自然,还是多亏二嫂的缘故,若不是昀哥儿不争气,何至于叫二嫂羡慕我们忱哥儿的媳妇来。” 三夫人依旧没有退让的意思。 老夫人听了这话,脸色彻底黑了下来。 重重拍了一掌桌子,蹙着眉,不满,“老三媳妇,江氏到底是你嫂嫂,你怎能这般同嫂嫂说话。” 这般明晃晃的偏袒,让二夫人江氏的火焰又嚣张了几分。 三夫人谢氏盯着婆母,心中冷意渐起。 “母亲,我还要同你商议一下重哥儿的亲事,让弟妹们且先回去吧。” 大夫人梁氏出声,缓和局面。 老夫人垂下眸子,“嗯”了一声。 众人起身告辞。 二夫人江氏带着女儿叶景云先出了老夫人的屋子。 三夫人谢氏带着叶景昭走在后头。 五夫人丁氏带着儿子则是被老夫人留下一同商议。 出了老夫人的院子,二夫人江氏顿住脚步,回头盯着三夫人谢氏。 又嘲讽道,“三弟妹如今真真是飞上枝头,从乌鸦变成了麻雀,可也莫要太过得意,小心日后摔下来,到那时,指不定摔成了什么样子去。” “那就不劳烦二嫂费心了,二嫂还是先为昀哥儿相看合适的亲事来才好,毕竟秋红可给不了二嫂多少时日。” 三夫人谢氏面上笑着,可说出口的话。 字字句句,犹如一柄利刃,狠狠扎进了二夫人江氏心口。 “三弟妹如今这般春风得意,只是不知,还能得意至及时。” “如此,就不必二嫂费心了。” 三夫人谢氏缓缓行礼,抬脚带着女儿离开。 只留下二夫人江氏一脸怒意,死死瞪着三夫人谢氏离开的方向。 “今日,可算是叫我狠狠出了一口恶气。” 走的远一些,三夫人谢氏缓缓开口。 长舒了一口气。 如今,三爷官位顺遂,儿女亲事落定。 她再也不必担心整日被人拿捏儿女婚事。 自然,也不必忍气吞声。 “母亲,这般极好,我甚是喜欢母亲如此。” 叶景昭轻声肯定着母亲的做法。 三夫人谢氏牵起女儿的手,捏了捏。 笑容柔和,“等明年,从这伯府搬出去,日子总会一天比一天好。” 谢氏憧憬起未来生活的美好愿望。 叶景昭点着头。 母女二人今日心情极为大好。 承恩伯府。 除了四房现下阴云密布。 别处,都是阳光明媚。 “如何了。” 四夫人薛氏今日并未去婆母处请安。 一来是老夫人免了薛氏的请安。 二来,薛氏也不想每日再去老夫人跟前请安。 一次两次,她还能装装样子,可日子久了,她生怕自己一时怒火攻心,冲到老夫人跟前,一把掐死老夫人来。 这个念头,从老夫人想要她性命那一日。 四夫人薛氏就存了这个想法。 “回四夫人,人入城了,现下已去了衙门。” 婆子回禀着。 薛氏满意点着头,又吩咐道,“等人进了衙门,外头备下的人手,就将此事传扬出去。” “四夫人放心,老奴都已吩咐妥当了。” 四夫人薛氏想起如今不见踪迹的侄女薛妙月。 心中又惋惜又窃喜。 若侄女没有逃走,为了侄女嫁入伯府,少不得她要忍下这叫人窒息的委屈来。 如今再也不必顾忌旁的。 伯府把柄拿捏在娘家,只要她活着一日,伯府就还是娘家的倚仗。 她要长长久久的活下去。 看着一个个都死在她前头。 不过半日的功夫。 京都关于承恩伯府的谣言,就满天飞。 芷汀苑内。 叶景昭闲来无事,想着给自己新绣两个红色荷包,好过年走动时,应应景。 香缘打外头端着一碗红枣山药莲子羹来。 红枣跟在香缘身后进来。 行了一礼,从香缘手中接过那碗羹来,又吩咐香缘退了出去。 见屋内再无旁的丫鬟。 红枣上前,将羹汤端到四小姐跟前。 “四小姐,今日外头忽然传了伯府一些事儿来。” 叶景昭狐疑看向红枣,示意她继续说。 “今日,四老爷院里的丘姨娘的婆家人,告去官府,说、说咱们伯府以势压人。” 叶景昭蹙眉,这事儿,倒是稀奇。 “如今官府已审理了此事,四老爷已被唤去了衙门,老夫人听说了此事,现下被气的狠了,吩咐大老爷去衙门打点。” “只是,奴婢觉得奇怪,衙门现下还没个说法,外头竟传的这般精确。” “此事,瞧着大有来头一般。” 叶景昭听了,心下了然。 此事背后,怕是少不得四婶同薛家的手笔。 四叔这些日子,要将丘姨娘扶正。 四婶如今忽然转了性子,虽没闹,背地里却寻了丘姨娘的婆家人来告。 好一招打蛇七寸,直取性命。 先前,听说老夫人给了丘姨娘那婆家好些银钱。 又将人送了回去。 谁料,过了这些日子,这些人又再出现。 还告去了官府。 丘姨娘是寡妇之身,夫君早死,上头又有婆婆同小叔子。 另嫁之事,婆家若是阻拦,丘姨娘也没有法子。 可谁料,丘姨娘改嫁的是承恩伯府。 丘姨娘婆家虽不愿,但也不敢同承恩伯府叫板。 如今背地里得了她四婶的默许。 丘姨娘婆家今日才敢这般行事。 承恩伯往官府去了一遭。 暗中施压,谁知此次,丘姨娘的婆家,竟是半点不肯松口。 “母亲,那家人,如今死活不肯松口。儿子也是没法子,现下外头传的也极为难听。” 承恩伯大老爷满面愁容,同母亲说着今日出府的所见所闻,以及在衙门里,丘姨娘婆家人的态度。 第137章 亲自出面 老夫人蹙着眉。 心中也憋了一团火气。 “老大,你暗中派人去提点一番那家人。” 老夫人缓缓开口,吩咐着。 承恩伯大老爷听了母亲的建议,连连摇头。 “母亲,我已吩咐人往牢里去敲打过了,可那家人如今死活不肯松口,儿子担心,恐弄出人命来。” “若是当真闹出人命,也不必怕。” 老夫人斜睨了老大一眼,心中有些不满。 这个儿子一惯畏手畏脚。 做事又是拖泥带水的性格。 当年能娶了梁氏进门,若不是她,单单老大这个性子,只怕是一辈子都不可能将梁氏娶进门来。 “母亲,如今此事在京都已闹的沸沸扬扬,咱们伯府躲避都来不及,哪有上赶着再去挑事的道理。” “且,那家人若是没了,旁人只会说是咱们伯府的意思,到那时,难免惊动了天子。” 承恩伯苦口婆心劝着母亲。 今年,伯府在京都,因着府中闹出的这些事情来。 名声本就不大好听。 原以为,过了年,人们能将伯府先前的事情给淡忘了去。 眼下忽然又闹出了这么一场来。 “母亲,那家人背后若是没有人支持,他们万万不会起了这个心思,想着同咱们伯府叫板。” “你的意思……” “母亲,这事儿,恐同薛家脱不了干系,不如,母亲叫了四弟妹来,好好问。” 若说先前不明白。 如今此事已在京都传开,且丘姨娘婆家人的态度。 承恩伯即便再愚钝,眼下也转过弯来。 老夫人没有发话,承恩伯大老爷已言尽。 老夫人便吩咐老大再往官府去打探。 “老夫人,那要不要叫四夫人过来说话……” 袁嬷嬷上前为老夫人捏着肩膀,一面问起。 老夫人缓缓合上眸子,轻轻摇头,“且在等等,看看薛家到底还有什么底牌。” 老夫人这头虽沉得住气。 四老爷却已急的焦头烂额。 丘姨娘抱着女儿叶兰儿,止不住的哭泣着。 四夫人薛氏还吩咐人过去安抚。 让丘姨娘母女不必担心,自然有伯府担着。 总不会叫她再回去。 丘姨娘改嫁之事,婆家先前也是收了伯府的银钱。 许诺伯府,日后再不会去纠缠丘姨娘母女。 可如今忽然变了脸,一口咬定,是伯府仗势欺人,将自己那早亡的大儿子的遗孀同独女抬入了承恩伯府。 如今丘姨娘先夫家的婆母同小叔子,都已暂时关入了大牢之中。 且因着失态逐渐放大。 为了平息悠悠众口。 衙门登门,将承恩伯府四老爷暂且也请入了大牢中。 芷汀苑内,叶景昭收到了林姐姐的帖子。 请了她明日过府去吃茶闲话。 三夫人谢氏又吩咐人备了些礼物,吩咐女儿明日且带过去给林家姑娘。 第二日,叶景昭早早出了门。 行至林府时,林云蓉早早出来迎她。 二人一见面,莞尔一笑,随即虚福了一礼。 林云蓉上前,牵起叶景昭的手,带着人就往内院去。 “林姐姐,怎么没瞧见你家大嫂子同侄儿。” “我嫂嫂带着侄儿往娘家去了,明日才回府。” 林云蓉笑着解释道。 林家没个长辈。 二人自然往林云蓉的院子去说话。 丫鬟们上了茶点,又纷纷退下。 等房门关上,林云蓉从面前的碟子中取出一块糕点。 递到了叶景昭面前,“叶妹妹,尝一尝,这糕点极为不错。” 叶景昭浅笑着接过,轻咬了一口,那是一块绿豆桂花糕,口感细腻,也不是太过甜腻。 “林姐姐,这些日子,你可去了什么地方玩。” 林云蓉摇着头,满是无奈,“年下里,兄嫂都忙,我一个人也不好玩,改日,咱们一道儿结伴出去玩罢。” 叶景昭笑着点头应下。 “林姐姐,听说林伯母正往京都来,想来这个年,林伯母是要留在京都陪你们一起过了。” 叶景昭忽然说起林家夫人要回京都的事情来。 林云蓉顿了顿,脸颊爬上一抹红晕,“嗯,母亲来信说过了。” 叶景昭唇角微微上扬,凑近林姐姐,打趣道,“林姐姐,日后我要改口唤你嫂嫂了。” 林云蓉脸颊愈发羞红,嗔了一眼叶妹妹。 抬手敲了敲她的额头,佯装生气模样,“叶妹妹,你再这般口无遮拦,我真要恼了。” 上前作势就要去挠她痒痒。 叶景昭连忙起身,躲去一旁。 “难不成,林姐姐不想做我嫂嫂。” 林云蓉起身本想追,听了这话,又重重坐下。 小脸气鼓鼓,瞧着倒是越发可爱的紧。 叶景昭笑意盈盈走上前,挽起林姐姐的胳膊,哄劝道,“好了,好了,我不闹了,林姐姐莫要生气。” 林云蓉气鼓鼓扭过头,不去看叶景昭。 “不如,咱们这会子出去逛逛吧,我在伯府,有老夫人在,平日里不大好出门。” 林云蓉转过头来,思量一番,便也赞同了这个提议。 “如此,咱们今日索性就去外头酒楼用饭吧。” “我也有些馋酒楼的饭菜,林姐姐,你快快收拾一番,咱们这就出发。” 伯府的马车是现成的。 林云蓉换了一身衣裳,又梳洗了一番。 二人手牵着手,一并出了林府。 坐上了伯府的马车,去了酒楼用午饭。 “林妹妹,那用过午饭,咱们要去茶楼听阿容先生说书吗。” 二人在酒楼要了二层一间包间。 点好了菜,二人等小二上菜的功夫。 林云蓉忽然提议道。 想起先前听阿容先生说书,倒是新奇的紧。 叶景昭神色怔了怔。 “怎么,可是你同阿容先生有什么不悦的事情发生。” 林云蓉见她神色异样,开口问起。 “林姐姐,难得出门,今日不如换一家茶楼听听旁的先生说书,如何。” “我还没有去听过,旁的茶楼先生说书呢。” 叶景昭嘟囔着。 掩下心底异样的情绪来。 林云蓉没有追问,笑着附和应下。 用过午饭,又唤了小二进来打听了一番。 挑选了一家名气大些的茶楼。 那茶楼离着这家酒楼,不过隔着三家店铺。 二人出了酒楼,就直奔茶楼而去。 谁知,这茶楼雅间竟是没了。 小二只能寻了一处僻静的拐角出来。 邀请二人落座。 第138章 如何散播 这位置,因着在拐角,离着茶楼正中的说书台子有些距离。 虽说,看不大请说书先生的容貌,可这说书先生的声音,倒是可以清晰听见。 小二又吩咐人搬了一面折叠的屏风出来。 给两位小姐遮挡了起来。 二人道了谢,又给小厮了一些赏银。 随着惊堂木拍案而起,茶楼中先前嘈杂之声,顿时消散不见。 众人屏息凝神。 全神贯注盯着台上的说书先生。 这说书先生两鬓斑白,面上满是沟壑,皮肤暗沉无光,可一双墨色的眸子,却极为清澈明亮。 瞧着,似乎那具六十出头的皮相下,藏着一双二八年华的灵魂一般。 这位先生,名号白老。 已在这家茶楼说书三十载,在京都也颇有名气。 平日里,得了许多世家大族的赏识。 往日里,若是哪一家办了宴会,也会请了白老登门去说书。 白老说的绘声绘色,众人听的起劲。 唯独林云蓉神色不明看向叶景昭。 叶景昭微微眯起眸子。 白老今日说书,竟是指名道姓,说起了承恩伯府四房的事情。 说她四叔年轻时喜欢上一位丫鬟,后来丫鬟被她祖母赶出门去。 另嫁他人。 那丫鬟另嫁她人,生下一女。 可丈夫早亡,留下年迈婆母同尚年幼小叔子,以及一个幼女。 后来丫鬟带着亡夫同她的独女,往京都来讨生活。 又重新遇上了她四叔。 四叔将母女二人带回了伯府。 可那丫鬟的婆母久等不见,寻来京都,得知大儿媳被承恩伯府四老爷,带回府去。 留下她一个老婆子同一个不争气的小儿子。 且她大儿子只留下这一个孙女。 如今老妇人已哭瞎了双眼,求告无门。 如今终于得了机缘,碰上一位青天大老爷。 “预知后事如何,且等明日再说。” 随着又一声惊堂木响起,白老的说书告一段落。 茶楼内原本沉寂的的声音,顿时响起一阵剧烈的掌声。 随着白老从台上退下。 堂内响起一阵声讨。 “叶妹妹,咱们且先回去吧。” 林云蓉满是担忧,看向叶景昭。 随着茶楼里那激烈的探讨愈发强烈。 众人一边倒站在了丘姨娘亡夫婆家那一边。 也因着白老掐头去尾,将丘姨娘在亡夫家受的苦,一句都没有说出来。 “嗯,林姐姐,咱们先出去吧。” 出了茶楼,林云蓉这才长吁了一口气。 先前在茶楼里,她满是戒备。 生怕有人认出叶妹妹来。 想着这几日,不要再约叶妹妹出府。 还不由叮嘱道,“叶妹妹,这些日子,你就不要出府了,你若是觉得闷了,就吩咐人来给我送个帖子,我去找你玩。” “无事的,林姐姐不必担心。” 叶景昭安抚起林姐姐来。 林云蓉并不知晓承恩伯府四房的事情,隐约听了一些。 她也没有同叶妹妹去打探。 “咱们回去吧,我今日也乏了。” 林云蓉半点没有想再继续逛下去的心思。 叶景昭只好依着。 二人往茶楼一旁的巷子而去,伯府的马车就停在那巷子里头。 谁料,没有走两步,就被人给叫住了。 “叶四姑娘,林姑娘。” 身后传来女子一声清亮的喊声。 叶景昭同林云蓉顿住脚步,回头看去。 原来身后女子,不是旁人,而是阿容先生。 林云蓉面上有些为难,想来阿容先生瞧见了她同叶妹妹从那茶楼里出来。 叶景昭抬眸,心中有些无奈。 谁能想到,今日竟然能在此处同阿容先生遇上。 “阿容先生,好巧。” 她语气淡淡,客套又疏离。 林云蓉心中猜到,叶妹妹同这阿容先生之间,必定发生了什么事情。 叶妹妹不是一个轻易就能同人恼的性子。 见她今日待阿容先生清冷淡漠。 只怕是阿容先生做了什么事情,彻底触及了叶妹妹的底线。 “叶四姑娘,不知我今日可否有机会,能请了两位姑娘去茶楼听我说书。” 阿容先生仿佛没有看见叶景昭对她的冷淡。 依旧盛情邀请。 “改日吧,今日实在是不得空。” 叶景昭依旧淡淡。 林云蓉也在一旁婉拒着阿容先生,“阿容先生,改日吧,今日实在是不得空,我还要送叶妹妹回府。” 阿容先生面上满是失望,见二人态度坚决。 惋惜道,“今日实在是冒昧打扰两位姑娘了,改日、改日二位姑娘若是得空,来茶楼,我请二位姑娘吃茶。” 叶景昭同林云蓉敷衍应下。 道了别,各自离去。 上了马车,林云蓉执意要先送了叶景昭回去。 之后再吩咐伯府的马车送她回去就成。 叶景昭无奈,只得依着林姐姐。 坐上马车,林云蓉凑到叶妹妹身边坐下。 轻轻扯了扯她的胳膊,满是担心,问道,“叶妹妹,你同阿容先生发生了什么,先前我瞧着你们,不是还挺要好么……” 叶景昭无奈叹了一声。 缓缓说起先前发生的事情来。 林云蓉听的一惊,不可置信,“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她竟然、竟然存了那样的心思来。” 虽说穆大公子在京都名声不大好。 可她接触了几回,觉得传闻并不可信。 且叶忱同她提起穆大公子时,满是钦佩。 说穆大公子若不是肃穆侯府的公子,在军中的官职,只怕是还要再往上升几阶。 叶忱从不骗她,她自然是相信的。 “叶妹妹,日后还是同阿容先生少接触才妥,虽说,那并不是她做下的,可说到底,她们主仆一体。” “且,她这般同你说,岂不是存了心要膈应你。” “若当真认为自己错了,也该是请了你同穆大公子一道儿,当着你们俩的面,诚恳道歉。” 林云蓉想的自然比叶景昭要更深层次一些。 “林姐姐且放心,我日后远着她就是了。” 等回了伯府,叶景昭又吩咐香缘香落二人护送林云蓉回府。 等她回了三房,自然要将今日在外头茶楼里听说的事情。 一一同母亲说了一番。 三夫人谢氏心下一沉,眸色凝重,“这事儿,怎会闹到这般地步,只怕是……” “只怕你父亲在朝中,也要跟着受牵连。” 三夫人谢氏的担忧不无道理。 次日,此事便传入了天子耳中。 虽说四老爷并未在朝为官,可家中三位兄长都在朝中任职。 因着他的缘故。 三位兄长一并暂且被天子打发回了府中,此事不了,不必回朝复职。 第139章 试探口风 承恩伯府三位在朝为官的老爷,如今都被天子打发回了伯府暂且停职。 衙门里,对于叶四老爷的案子,格外忧心。 天子不满伯府所为。 太子妃又出自伯府。 如今这案子真真成了烫手的山芋。 只恨不得,能将这案子早早移交去上一级部门。 伯府几房,渐渐对此事略有微词。 尤其二老爷,当日就寻了老夫人,言语里尽是对四弟的不满。 太子妃叶景蓁也往家中来信。 叮嘱老夫人,此事可大可小,不可大意。 “去将老四媳妇给我请了来。” 老夫人双眉紧蹙,满面愁容。 就连语气里,也满是无奈。 袁嬷嬷道了一声是,亲自往四房去请了四夫人薛氏。 大夫人梁氏听闻老夫人请了四弟妹薛氏过去说话。 便打发人请了伯府几位妯娌,一并往老夫人处去。 就连二夫人江氏,也极为难得同几位妯娌一并往老夫人处去。 “大嫂,你说丘姨娘那先夫婆家人,会是四嫂请来的。” 一路上,见几位嫂嫂都不说话,五夫人丁氏寻着话头,说道。 前头走着的几位妯娌,听了这话,停住脚步,不约而同望向身后五弟妹丁氏。 五夫人丁氏被看的有些为难,只能尴尬笑着,好缓解氛围。 “五弟妹,这话不可乱说。” 大夫人梁氏神色凝重,虽是叮嘱,但眼底也略有微词。 “大嫂,我记下了。” 五夫人丁氏好心办了坏事,只能用笑意缓解自己此刻的尴尬。 众人到了老夫人处。 正房门现下正关着,外头伺候的丫鬟远远瞧见几位夫人前来。 连忙往里头去通传。 四夫人薛氏才进来没一会儿的功夫,老夫人还没将话题转到丘姨娘婆家人身上去。 听见另外几位儿媳来了。 不悦地皱起了眉。 但也不好拂了几位儿媳的面子,自然吩咐将人一并请了进来。 “今日倒是齐整,这是往我这老婆子处来做什么。”老夫人挪了挪身子,袁嬷嬷会意。 忙取了软靠来,垫在老夫人身后。 “母亲,今日儿媳们,一来是想问问母亲的意思,如今几位老爷都被天子打发回府暂时歇着。” “儿媳们想着,虽说是四弟的事情,几位兄长也不好不帮衬一二。” “只是如何帮,还需得母亲的请示才是。” 大夫人梁氏挺身而出,说起今日的来意。 这话说的委婉,可话里话外,难免起了情绪。 “既如此,老四媳妇正好也在,你们今日便商议出个章程来,看看如何妥善处理了此事。” 老夫人一摊手,反倒做起了甩手掌柜来。 四夫人薛氏眼皮跳了跳。 面上并无多少情绪。 “四弟妹,不知你可有什么想法,说来也好叫我们听一听。” 大夫人梁氏望向四夫人薛氏,轻声开口问起。 四夫人梁氏面上一副无奈地摇着头,“大嫂,我如今哪里还有什么想法,丘姨娘那婆家人,本就是个难缠的。” “如今到了这般地步,我也就不瞒着婆母同几位嫂嫂。” “先前,我不愿四爷抬了丘姨娘入府,本就是担心那家人日后会赖上伯府,给伯府带来不便。” “可是府中没人理会我的担忧,如今真真应验了我当初的担忧,我哪里还有什么法子。” “如今,我是没有一丁点办法了,若是官府真要拿了四爷如何,我也只能往庙里去,给四爷求个平安罢了。” 老夫人见老四媳妇薛氏一开口,就是要往庙里去求平安。 她这般能沉得住气,还不是因为丘姨娘婆家人背后相助的人,就是薛家罢了。 “老四媳妇,你若诚心要给老四去佛祖跟请求平安,索性今日我便吩咐人套了车马,送你住庙中去,老四什么时候平安回府,你再从庙里出来,也好全了你这一片诚心。” 老夫人一面说着,一面示意丫鬟就吩咐下去。 老夫人活了一把年岁,薛氏在她跟前,当真是翻不出什么浪花来。 只见四夫人薛氏脸色立时沉了下去。 面上笑意僵硬,只能插科打诨,糊弄过去这个话题。 “既然你不肯去庙里,那你就去官府里看看老四,从昨儿老四被请去衙门大牢里,你这做夫人的可没有派人去给老四送过衣裳。” 老夫人语气不满,埋怨起薛氏来。 薛氏只好硬着头皮应下此事。 老夫人吩咐薛氏去看老四,不过是想看看薛氏同丘姨娘那婆家人要说些什么罢了。 毕竟大牢里早已打点妥当。 最终没有商议出个结果来。 众人各自散去。 如今三老爷赋闲在府中,闲来无事,索性同三夫人谢氏商议起明年新房动工的物件来。 书房内,三老爷坐在书桌前,桌案前摊开了一副图纸。 是新房的布局,虽说不必大修,但也不好太过寒颤。 三老爷夫妇自然住了主屋。 西侧院给了女儿叶景昭住,正屋后头还有一进的院子。 如今自然是要给了二少爷叶忱。 “忱儿的院子,也需得好好修葺,明年年底,忱儿成婚的时候,就不必再动工修葺。” 三老爷指着图纸上那挨着伯府的一进院子说道。 “是啊,不过还是有些委屈林家姑娘。” 三夫人谢氏到底觉得这院子有些小。 若是儿子住,倒是勉强还能凑合。 可日后,是要娶了儿媳进门,那这一进的院子,瞧着怕就有些不够。 三老爷重重叹了一声,“等过了明年,咱们再攒一些银钱,到时另置了宅子来。” 虽这般说着,可三老爷一年的俸禄,就是那些。 摆在账面上,能挪动的并不多。 除非眼下三老爷走运,能生了一笔财路,才真真是好。 可这般好的运气,那是能想求就求来的。 “父亲母亲,女儿也是家中一份子,先前穆府送来的聘礼,都在女儿库房中,眼下不如挪了一些出来,等咱们应了急,再填补回去就是了。” 叶景昭不忍父母为银钱犯愁。 提议道。 可是这个想法立刻就被三老爷同三夫人否决了。 女儿的亲事,他们做父母心中本就有些愧疚。 如今哪里还肯挪用女儿的聘礼去。 再者,给女儿准备的陪嫁,也不好挪动了来。 “三老爷,大老爷来请你一道儿往衙门去。” 书房门外,忽然传来王妈妈的一声急促的声音。 书房内,三房三位主子心下一空,不好的预感逐渐爬上心头。 第140章 小叔之死 叶景昭上前,推开书房的门,就见王妈妈在外头,正一脸着急的模样。 “王妈妈,发生事情了。” 三夫人谢氏望向门口的王妈妈,急忙问起。 “听说,丘姨娘那小叔子不知怎地,忽然就死在了牢里。” 如今官差登门,要请了伯府几位老爷前去衙门说话。 王妈妈担心吓着三夫人谢氏,这才换了个说辞。 三夫人谢氏并未看出王妈妈的异样。 三老爷眉头紧锁,眼下,人在大牢里,怎就忽然死了。 “不必担心,我去看看就回。” 三老爷起身,同三夫人谢氏叮嘱了两句,匆匆就离开了伯府,往衙门去。 三夫人谢氏心神紧绷。 叶景昭上前,扶着母亲,先回了正屋休息。 “母亲,不必担心,不会有事的。” 叶景昭虽然宽慰着母亲,心中却暗道。 如今人忽然在牢里死了,虽说同三房并无干系。 可难免惹了天子怒意,迁怒了伯府各房。 丘姨娘婆家的小叔子死在大牢里,这事儿,当日午后,就在京都街头巷尾传了开来。 百姓对承恩伯府自是指指点点。 承恩伯府关了正门。 前院同后院加派了小厮。 如今的情势,对承恩伯府来说,是极为不友善的。 老夫人现下也着急了起来。 在屋里不安的来回渡着步子,“再派人去打听打听,看看衙门里怎么说,对了,如今外头都是怎么传的,你也派人仔细打听打听。” 老夫人拉着袁嬷嬷的胳膊,神色焦急,叮嘱道。 “老夫人且宽心,老奴已吩咐人去打听了。”袁嬷嬷劝着老夫人。 随即又搀扶着老夫人坐下歇息。 “好端端怎么忽然就死了呢,薛氏那个蠢货,虽说蠢,可这事儿,想来她也做不出来。” 老夫人暗自嘟囔着。 “老夫人,要不要老奴请了四夫人过来说话。” “你去叫她来。” 袁嬷嬷得了老夫人的示意,亲自去四房请了四夫人薛氏过来说话。 谁料,四夫人薛氏今日去大牢里看四老爷,还未回府。 老夫人心下一沉,又催促道,“再派人去看看,怎么去衙门里打探消息的,还没一个人来回话。” 这一次袁嬷嬷又打发了三个小厮去衙门里打探消息。 这一回,不过半盏茶的功夫。 小厮就来回话。 说案子眼下已移交去了大理寺。 伯府的几位老爷同丘姨娘那婆婆如今都被带去了大理寺。 丘姨娘小叔子的尸体,也已请了仵作来验尸。 薛氏如今还不能回府。 因为她今日去了大牢里,不过半刻钟的功夫,丘姨娘的小叔子忽然就死了。 其实这事儿,早已将四夫人薛氏吓的脸色发白,瘫软在地。 哪里还有先前的沉稳镇定。 今日来,本就是被婆母打发来的大牢。 薛氏眼下怀疑是老夫人动的手脚,为的就是嫁祸给她去。 毕竟今日她才同丘姨娘的小叔子见了一面。 芷汀苑内。 三夫人谢氏也吩咐人出去打听。 听说如今伯府几位老爷都被带去了大理寺。 三夫人谢氏心下一空,险些没有站稳,好在人站在桌边,扶着桌沿,这才没有摔下去。 “三夫人,老奴听说,大夫人已派人去打点,您不必担心,想来没有什么要紧的事儿。” 王妈妈在一旁劝着。 三夫人谢氏眉头深锁,心中到底不安。 只能紧紧握着王妈妈的手,眼中满是担忧。 丘姨娘小叔之死,在京都发酵的愈发严重。 坊间的质疑朝着不可控的局面发酵。 承恩伯府门口,已有百姓围堵,为了维护治安,今日京都巡城的官差人手,在承恩伯府门前,也增添了人手。 好在没有人带头往承恩伯府去闹。 过了三日,仵作验尸的结果出来了。 丘姨娘那位小叔子,不是中毒而亡,只是因为忽然发作哮喘,且抢救不及时,这才葬送了性命去。 丘姨娘的婆婆质疑仵作验尸的结果。 因为自己小儿子从未有哮喘的毛病。 大理寺又换了好几位仵作,可得出的结果,都是一样的。 丘姨娘小叔子的死,最终被官府出面,昭告出去。 如今丘姨娘的婆婆痛失了小儿子。 一夜之间,满头白发。 整个人沧桑又无神。 哪里还有心思再去状告伯府。 大理寺出面,让伯府给了丘姨娘婆家人丧葬费,以及老夫人的安置费一百两。 这件事情,才算终于告一段落。 伯府几位老爷从大牢里归来。 老夫人特意吩咐人,将伯府正门仔细清扫一番,又搬了火盆放在大门入口处。 一旁的丫鬟手中端着清水。 老夫人带着伯府几位儿媳在门口,亲自来迎。 又在正厅命人设了席面。 众人用过饭。 经此一事,伯府几位老爷之间,倒是热络起来。 席间不断推杯换盏。 各房夫人陪着老夫人说说笑笑。 唯独四夫人薛氏,趁着众人不注意,离开了正厅。 叶景昭心中狐疑四婶举动。 带着人悄悄跟了上去。 走了没几步,远远瞧见四婶薛氏在正一处同一妇人说话。 她回身,朝着身后带着的几个丫鬟,做出噤声的动作。 轻手轻脚,往前靠了过去。 好在,夜色正浓,廊下的灯盏光线暗沉。 几人藏在廊柱身后。 待靠近了,叶景昭后知后觉,原来四婶薛氏正同四房的丘姨娘在此处说话。 “丘姨娘,你可真是好手段,没成想,我竟被你利用了。” 四夫人薛氏声音里满是怒意。 丘姨娘站在四夫人薛氏对面,清瘦的身子,在寒风中,仿佛浮萍一般摇曳。 “四夫人,奴婢听不明白你的意思。” “呵、你少给我在这装,收起你那些小心思,四爷眼下虽能护着你,可指不定那一日就不护着你,咱们且走着瞧。” “四夫人,奴婢对你,从未敢有半分僭越的心思。” 丘姨娘声音软绵无力,还透着几分惶恐无助。 四夫人薛氏见她这般,怒火上头。 “啪。” 一声脆响。 四夫人薛氏抬手,重重给了丘姨娘一个巴掌,眼中满是晦气。 打的丘姨娘猝不及防。 身形晃了晃,险些没有站稳。 她抬眸,一双眸子里满是无辜,望向四夫人薛氏。 第141章 小小警告 “丘姨娘,你那小叔子怎么死的,别以为我不清楚,我没有告发你,不是因为我可怜同情你,而是,我还不想看你这么轻易就去送死。” “我要看着你,每一日都活在痛苦与绝望中挣扎,让你后悔当初选择重新踏入这府中。” 四夫人薛氏眼底满是恶毒。 躲在暗处的叶景昭听的却是一怔。 四婶薛氏这话恐不是没有凭证。 只是瞧着一惯柔柔弱弱的丘姨娘,真的能害死了自己先夫的小叔子。 对此事,叶景昭心中还是暂且存着疑惑。 继续听着。 可那头最终只传来丘姨娘小声的啜泣。 薛氏冷哼一声,临了时,还不忘回头嘲讽丘姨娘两句。 “四爷不在,你不必装委屈,装了也没人瞧见,日后,收起你那借刀杀人的念头,若再叫我瞧见一回。” 四夫人薛氏声音彻底冷了下来,冷眸觑了一眼丘姨娘。 带着警告的意味,说道,“我不介意叫你同你那好女儿,从这世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你如今所求,不过是叶兰儿的亲事罢了。 四夫人薛氏猛地冷笑起来,“这一次,也算是给你个小小的惩罚,日后若再敢在我眼皮子底下捣鬼,你试试、” “四夫人,你、你要做什么。”丘姨娘明显慌了。 可是四夫人薛氏显然没有要解答的意思。 带着意味深长的笑意,重新返回了席间。 叶景昭带着丫鬟,悄悄离开此地。 “四小姐,难不成丘姨娘真的对她先夫的小叔子……” 话未说完,可红枣眼底已在心中,认定了四夫人薛氏方才的话。 不由心中升起一层寒意。 就连大理寺最终的判定,也是哮喘发作而亡。 四夫人薛氏似乎知晓其中内情。 且手中似乎还有证据,直指四房的丘姨娘,是害死自己先夫小叔子的罪魁祸首。 “想来,丘姨娘定是有什么把柄落在了四婶手中,只是我有些好奇,为何四婶不借了这个机会,彻底将丘姨娘拖进去。” 叶景昭自个儿都没有想通,何况自己身边的几个丫鬟。 一个个面面相觑,从先前偷听消息的震惊,如今已换成了浓重的困惑来。 丘姨娘落魄回了四房。 一进屋,就抱着女儿痛哭。 先前安稳的日子,到底还是迎来了剧烈的风浪。 丘姨娘不知主母薛氏,打算如何报复她。 她虽不怕,可是她不想女儿因此毁掉大好前程。 任由叶兰儿如何询问,丘姨娘只字不提。 直至第二日,众人去老夫人处请安。 老夫人面上的喜色浓厚。 “先前因着一些事,府中闹的乱糟糟,如今好不容易安定下来,我想着,带你们去庙里上香。” “顺便,吩咐人往城中去施粥,也算是为伯府积攒一些功德。” 老夫人笑着同众人说着自己的想法。 众人无有不依,自是附和着老夫人的想法。 “婆母,儿媳有一事,想同婆母求个恩典。” 四夫人薛氏缓缓起身,唇角含笑,语气柔和。 不似往日张扬。 倒是叫众人一惊。 老夫人垂眸打量着行至面前行礼的老四媳妇。 今日她穿了一件紫色夹袄配着暗紫色襦裙。 群面上绣着满面海棠。 今日的装扮,倒是尤为端庄,同往日倒是极为不同。 “哦,老四媳妇,你今日,想求个什么恩典。” 老夫人挪了挪身子,盯着面前的老四媳妇。 “婆母,我嫁入伯府多年,一直未有所出,承蒙婆母同四爷不嫌弃,这才容下我来。” “我也不是那不知恩图报的,如今四爷寻回遗落在外的骨肉,我先前不在府中……” “可如今既然回来了,自然该担起主母的职责来。” 薛氏面上依旧笑着,可心早已碎了一地,碎片化成利刃,狠狠扎在薛氏胸口。 可她察觉不到一丝疼痛,唯有那怒火,被她藏在心中。 只盼着,能早日将老夫人同四爷一并拉入人间地狱。 不死不休。 “儿媳想着,丘姨娘的身份,到底不妥当,儿媳虽有心想将兰姑娘过继在我名下,恐再生周折。” “便想着,索性就对说,是我念及四爷膝下子嗣单薄,这才想从族中过继子嗣的念头来。” “一来,这名分也妥帖,二来,日后兰姑娘也算是四房正经嫡出的姑娘。” 话落,薛氏盈盈一礼,并不着急等婆母答复。 转身,缓缓行至自己的位子前,静静坐下。 老夫人嘴角笑意未明。 打量着老四媳妇薛氏。 又想着,若是如此,老四再没借口要闹着将丘姨娘抬为平妻。 这个法子,倒是可行。 伯府几房子嗣上本就不多,薛氏自然也明白,兄嫂们哪里肯将自己的独子过继。 “你既然有了这个想法,可见如今是真真学会如何当一个主母。” 思量片刻,老夫人终是开了口,赞扬起四夫人薛氏来。 话锋陡然一转,“既然要从族中过继,索性再过继一个男丁,也免得日后再折腾,若是四房有人能为老四诞下男丁来,日后一并过继到你名下。” 老夫人心中,其实对老四能再有子嗣,是不抱有什么幻想的。 毕竟同丘姨娘一并抬回府中的那两位姨娘。 如今都过去了这些日子,肚子愣是没有一点动静。 老夫人请了大夫来,给老四瞧过。 大夫都说,老四如今年纪大了,一切只能听天由命。 四夫人薛氏面上强装着淡定,微微颔首,“如此,儿媳就谢过婆母。” 四老爷并不在府中,当丘姨娘得知主母薛氏在老夫人跟前,为女儿求了这个恩典。 虽说对外说她女儿是从族中过继,成了四房嫡女。 丘姨娘心中,到底有些落寞。 明明她女儿是四爷亲生骨肉,如今竟要落到这般地步。 想起昨儿主母说的那一番话来。 丘姨娘神色颓败跌坐在地。 好在屋中现下并无旁人在。 她不知主母薛氏要做什么,哭着求去薛氏跟前。 可是薛氏闭门不见,说是身子不爽。 等四老爷回府,得知这个消息。 自然不愿。 老夫人一番规劝,这才说服了四老爷答应此事。 “哎,日后兰姑娘虽说成了四房嫡女,只怕这亲事上,到底比不上作为亲生女儿的来。” 三夫人谢氏在房中同女儿商议新房的布置摆件。 一面又想起今日老夫人的决定,不由惋惜。 第142章 昭华寺偶遇 “母亲,眼下二哥哥的亲事,才是母亲最要上心的事情,旁的事情,母亲就别操心了、” 四房那一滩浑水,叶景昭并不想母亲参和进去。 既然四婶薛氏说了,是丘姨娘害死自己先夫的小叔子。 这样一个整日柔弱示人的姨娘,当真就柔弱? 三夫人谢氏听了女儿这话,心情很快就从方才的惋惜中抽离出来。 “也不知你林伯母现下行至何处了。”三夫人谢氏往窗外望了一眼。 林夫人出发已有些日子。 现下林家还没信儿传来。 不过算着日子,这一两日,也是该到了。 “想来快了,母亲,给二哥哥预备的聘礼,如今可还预备妥当了。” 三夫人谢氏轻轻点头。 三房的家底,林大人一家自然也是知晓的。 她已是挑了能拿得出手的所有东西来。 老夫人定好了日子,伯府各房都准备着去上香。 因着府中的老爷们也要一同前去。 故而大夫人梁氏给各房都备了一辆马车。 各房的主子同嫡出庶出公子小姐都一同前去,不过各房的姨娘,自然是要留在府中。 因着是往寺庙去上香,众人都穿的尤为素净整齐。 老夫人特意挑了人少的昭华寺。 路程有些距离,马车里头都备下了茶点等食物。 昭华寺已经很久没有接待过一家子世家大族。 住持亲自来迎,又吩咐人打扫了几间厢房出来,给伯府众人歇脚。 老夫人带着伯府众人,在昭化寺的佛像前,一一拜过。 大夫人梁氏同二夫人江氏,一左一右搀扶着老夫人往后头腾出的香房歇脚。 “难得出门一趟,你们都自去逛逛吧。” 老夫人开了口,伯府的公子小姐上前行了礼,谢过了老夫人。 三三两两结伴而出。 几位夫人不好离开,都守在老夫人跟前伺候。 叶重自然担起大家长的职责,为弟弟妹妹们在前头开路。 叶景云独自走在前头。 叶景妙则是跟着叶景昭一处, 五房的叶昊原本被母亲拘着同祖母在一处,可他闹着要同兄长姐姐们一道儿出来玩,丁氏拗不过,且老夫人开了口。 就只好吩咐儿子不可太过顽劣。 小小一团的叶昊,牵着四姐姐叶景昭的手,笑容格外明亮。 叶景昭心中对叶昊,也不反感,任由他牵着自己。 叶兰儿面露怯色跟在最后。 今日叶昀未曾出门,因为早起的时候,秋红忽然闹了一阵身子不爽。 叶景昭因着已来过昭华寺,难免触及伤情,想起现下还未曾有消息传来的薛妙月。 自然没了闲逛的心思。 叶重便带着弟弟妹妹们四处闲逛着。 叶景昭寻了一处亭子闲坐。 坐了一会儿,又觉得无趣,索性起身,同身后伺候的丫鬟说道,“咱们且去外头转转吧,寺庙里,怪闷的。” 红枣跟在前头,香缘同香落则是落后两步,跟在四小姐同红枣姐姐身后。 出了昭华寺,官道仿佛一眼就能望到头一般。 四周瞧不见一个人影来。 真真是荒凉。 叶景昭漫无目的沿着昭华寺周围走着。 满山的枯枝萧条颓败,偶尔能瞧见一些零星的翠色,那是四季如青的植物。 走着走着,叶景昭便从官道上,往那山间走去。 红枣跟在身后,还不忘劝道,“四小姐,咱们还是顺着官道走吧,这山里,万一有什么毒蛇猛兽忽然冲出来,可如何是好。” “现下时节,蛇虫大多都已冬眠,我就在这附近逛逛,并不往深山里去,哪里就能撞上什么猛兽来。” 叶景昭一面说着,一面重新往官道上走着, 只是不想身后的几个丫鬟担心。 走了没两步,前头枯草堆里,忽然微微颤抖起来。 三个丫鬟心神一下就紧绷起来,红枣反应迅速,立刻上前,将四小姐护在身后。 “四小姐不要害怕,奴婢会保护好四小姐的。” 红枣语气沉重,面上一副视死如归。 叶景昭打量着面前那半人高的草堆。 足足有一只大水缸的宽度。 且草堆明显是被人用心堆起来的。 她往周围扫视了一圈,示意香缘取了一支一人高的枯枝来。 “推开那草堆来、” 叶景昭淡淡吩咐着。 香缘胆子大,但也还是愣了一会儿,回过神来,屏气凝神,小心翼翼朝着那草堆一步步靠近。 待瞅准了合适距离,猛地挥动手中枯枝。 那草堆一瞬间,便被掀开了一半。 只见草堆内里空了一大半。 且有一女子衣衫褴褛、蓬头垢面,蜷缩在草堆之中。 即便外头这般大的响动,那女子都未睁开眼起身看一眼。 只是紧紧怀抱着双膝,瑟瑟发抖。 “快去看看。” 叶景昭忙出声,吩咐丫鬟上前查看。 三个丫鬟瞧见草堆里是一女子,方才高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红枣同香缘上前查看那女子状况。 香落则是紧紧守护在四小姐身后。 “四小姐,这姑娘现下高烧,人已烧昏了过去。” 红枣仔细检查一番,这才走到四小姐跟前,回禀道。 叶景昭微微蹙眉,若是不搭救,想来这女子怕是要葬送在此地。 思量一番,最终,她吩咐道,“香缘,你同香落悄悄将这姑娘安置进昭华寺。” 说着她又看向红枣,示意她取些银钱来。 红枣会意,从荷包里拿出十两银子来。 她荷包里拢共也就十两出头的银钱,再多也就没了。 香缘从红枣姐姐手中接过银钱,又看向四小姐。 “我先带着红枣回昭华寺,你们二人带着人,从寺庙后门进去,我先去打点一番。” 交代妥当,叶景昭带着红枣快速返回昭华寺。 她没有将此事告知给伯府众人。 直奔去寻了昭华寺的住持,交代妥当,又再三叮嘱,莫要声张此事。 住持应下,吩咐人前去接应。 挨着昭华寺后门上,腾出了一间香房给那姑娘暂且住着。 现下要寻了大夫来,需得费上一番功夫。 好在住持略微懂些医理,为那姑娘把了脉,又吩咐人煮了驱寒的汤水来。 老夫人派人来催促,到了该回府的时辰。 叶景昭悄悄留下香缘在此处照顾这女子。 上了马车,三夫人谢氏扫了一圈,发现女儿身边的丫鬟少了一个。 好在马车里头,并无旁人。 故而拉着女儿到了跟前说话,“昭昭,香缘呢。” 第143章 借口送礼 见母亲问起,叶景昭自然也不好再瞒着母亲。 “母亲,今日在昭华寺,女儿救下一女子,她现下正需要人照顾,昭华寺里,到底没有合适的人选。” “故而,女儿就将香缘留下了。” 叶景昭一五一十说道。 三夫人谢氏听的,心下却是直打鼓。 “昭昭,日后这样的事情,切不可再瞒着母亲。” 女儿做的是行善之事,她自然也不好说太多。 叶景昭应下。 过了几日。 林夫人入了京都。 三夫人谢氏早早得了信。 带着女儿往林府去,原本还想将儿子也叫去林家。 可儿子抽不开身。 故而,三夫人谢氏备了一些贺礼,装扮收拾一番。 带着女儿就往林家去。 林夫人的车马还未到。 约莫午饭的功夫,林夫人就能到。 又等了半盏茶的功夫,小厮来报,林夫人的车马已入城。 谢氏带着女儿叶景昭往门口去迎。 林云蓉同兄嫂侄儿,陪着叶三夫人谢氏一道儿往正门去迎。 马车缓缓在林府大门处停稳。 林夫人身边的嬷嬷先下了马车,朝着众人福了福身子。 又转身掀了车帘,将林夫人搀扶下了马车。 “叶三夫人,许久未见,如今见着,倒是愈发年轻些。” 叶三夫人谢氏上前,林夫人伸手,握着叶三夫人谢氏的手。 二人互相颔首,算是见了礼。 “景昭这丫头,瞧着也愈发标志,还是你会生养,我生的这些,真真是一点都不及你生养的这两个叫人喜欢的紧。” 林夫人一面挽着叶三夫人谢氏的胳膊,一面伸手牵着叶景昭赞叹道。 “林夫人快莫要夸了,这丫头该要骄傲了,我倒是喜欢林夫人养的这两个孩子,只恨自己没有福气,没有生下两个乖巧的孩子来。” 林夫人松开牵着叶景昭的手。 同叶三夫人说笑着迈入了林府大门。 林大公子带着妻儿同妹妹,躬身同母亲见了礼。 林夫人笑着颔首。 示意众人进府说话。 待林夫人梳洗一番,众人已在席间候着。 林夫人同叶三夫人谢氏坐在一处。 林大公子同自己妻儿挨着林夫人坐着。 林云蓉则是陪着叶景昭坐在一处闲话。 席间氛围格外欢快。 林大公子也知晓父母有意同伯府三房结亲。 至于叶忱,自己也算是从小看着长大的。 他不过略微年长叶忱几岁,对于这个未来的妹夫,他极为满意。 用过午饭,林夫人便打发女儿同叶景昭回屋说话。 这便是有意要同叶三夫人谢氏说话。 林云蓉应下,带着叶景昭回了自己的院子。 林夫人同叶三夫人商议起定亲的事宜来。 年后初六是个好日子。 大致商议过后。 离开林府,叶三夫人就往钱府走了一趟。 京都里,她结识的夫人们,并不多。 林家不想太过张扬,故而,谢氏便没打算请大嫂梁氏来上门说亲。 而是选了略微有些交情的钱夫人来。 钱夫人满心欢喜应下,嘱咐谢氏不必担心。 “母亲心下,总算是了了一桩大事。” 回府时,三夫人谢氏同女儿说道。 “你父亲的意思,还是不想委屈了林姑娘,正巧,钱大人家有一处闲置的宅子,说先暂时给你父亲,等日后,我们手头宽裕,再将买房的银钱给钱大人。” “那是一间一进的宅子,也算是给林姑娘一个保障。” 三夫人谢氏自语着,不想让未来儿媳跟着她在伯府受气。 若是能早些将儿子同儿媳分出去,自然也是极好的。 承恩伯府的境况,林夫人自是知晓。 对于叶三夫人谢氏今日提起之事,自是满意。 “母亲,兄长恐是不能日日在家中,若是日后林姐姐一个人住在那处,会不会孤单。” 林云蓉温柔内敛,性子又极为娴静。 虽说伺候的婆子丫鬟小厮,自是不少。 可到底比不得同她日日在一处,还能有个人说话解闷。 “暂且先不搬过去,那个宅子,算是给林姑娘日后一个保障。” 至于保障什么,三夫人谢氏并没有直接说出来。 母女二人心中,心知肚明。 “三夫人,穆大公子来了,已等了好一会儿了。” 马车刚在伯府门前停稳,小厮上前回道。 马车里,三夫人谢氏狐疑望向女儿。 叶景昭心下惊诧,也不知穆延宗今日为何忽然登门。 茫然摇了摇头。 听说穆延宗在三房等了有一个时辰的功夫。 三夫人谢氏同女儿不觉加快了脚步。 一踏入院内,就见穆延宗静坐在院中青石椅子上。 今日他一袭墨色长袍,墨发高高束起。 “三夫人。” 身后脚步声传来,穆延宗起身,拱手作揖。 又望向叶景昭,“景昭妹妹。” 三夫人谢氏微微颔首。 叶景昭回了礼。 “穆大公子,快先进屋说话,外头冷。” 三夫人谢氏难免心疼,虽说知晓他在军中,这些寒风于他而言,并算不了什么。 “三夫人,不必了,我说完就走。” 穆延宗从桌上拿起一只匣子,奉到叶三夫人谢氏面前。 叶景昭狐疑上前接过。 “这是家母新得的一支百年人参,特意嘱咐,叫我亲自送来。” “母亲还格外交代,说冬日里寒凉,这人参又是温补,三夫人莫要嫌弃,尽管炖了汤水来吃。” “这般破费,真是让穆大夫人费心了。” 三夫人谢氏没有婉拒,心道,穆延宗百忙之中还亲自来送,若是推辞,岂不是叫人寒心。 “三夫人,那晚辈便先告辞了,军中还有事情要处理。” 穆延宗再度行礼。 三夫人谢氏从女儿手中接过装着人参的匣子,同女儿说道,“昭昭,你去送送穆大公子。” 叶景昭微微点头。 穆延宗同三夫人谢氏道了别,抬脚往外走去。 叶景昭跟在身后。 走着走着,穆延宗脚步放慢,同她并肩而行。 这还是头一次,二人离的这般近。 叶景昭鼻尖若隐若现传来一股淡淡阳光之味。 “景昭妹妹,你绣的荷包,很好,我很喜欢。” 穆延宗声音里透着几分局促。 他还是头一次收到除了母亲之外,旁的女子送的针线物品。 “穆大公子,不必这般客气。” 叶景昭抬眸,望向穆延宗,莞尔一笑。 笑容纯粹。 穆延宗看着少女浅笑盈盈,心下停滞一瞬。 回过神来,浅笑缓解尴尬。 “今日来,是有件事要同景昭妹妹说一声。” 穆延宗道起今日的来意。 第144章 将人送走 叶景昭怔了怔。 等着穆延宗继续往下说。 “此事,虽说不该同你说,到底如今我同你已有了婚约,仔细斟酌后,还是想着不该瞒着你才是。” 穆延宗说的坦然。 但神色之间,到底还是有些拘谨。 “前两日,阿容先生往南安大营去寻我,说了许多话、” 穆延宗缓缓开口,只是双眉紧皱,露出一抹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不耐来。 “哦,阿容先生竟往南安大营去寻你,可是有什么事情求到你跟前了。” 叶景昭顿了顿,并未多心,只当是阿容先生遇着了什么难处。 这才求去了穆延宗跟前,想着叫他帮忙。 穆延宗微微摇头,难得露出一抹无奈来。 叹了一声,“她同我说了好些莫名其妙的话来,先前竟是错看了她,景昭妹妹,日后你还是离着阿容先生远一些。” 穆延宗仔细叮嘱着。 话说至此处,叶景昭哪里还有听不明白的道理。 随即轻轻点头,又恐穆延宗忧心此事,解释道,“穆大公子,我不会往心中去,你也莫要在意此事。” “对了,还有一事,我且要同穆大公子说一声。” 叶景昭想起何珍儿的事情。 先前虽说打发人去给穆延宗提过此事。 先前想着学上一个月的规矩,再将人送走。 谁料,何珍儿竟在短短十来日的功夫,就已学的颇有成效。 “如今,何姑娘的规矩学的都已妥当,我琢磨着,这两日就吩咐人将何姑娘送去嵩县,不知,穆大公子可还有旁的叮嘱。” “或者,穆大公子可还要同何姑娘再见上一回、” 叶景昭面上坦然。 “不必了,景昭妹妹,我自是信你,你寻的人家,定然是极妥当,她身世可怜,如今能得了这个依靠,也是她的福气。” 穆延宗轻轻摇头。 该交代的都已交代妥当。 叶景昭送走了穆延宗。 回去就吩咐王妈妈去外头寻了一辆靠谱的马车同车夫。 终于要将何珍儿送走了,王妈妈心中总算是彻底松了一口气。 这些日子,何珍儿由她亲自调教。 虽是个聪慧的丫头,到底心思有些重。 且太过精明了些。 若四小姐当真要留下何珍儿,王妈妈想着,就算舍了自己一张老脸。 也是要四小姐断了这个想法去。 好在,何珍儿终于要离开伯府了。 不然,她真怕何珍儿做出旁的僭越的事情,叫四小姐跟着脸上无光。 王妈妈动作极快。 当日就寻好了妥帖的车夫。 商议好了明日一早,就在承恩伯府后门上候着。 叶景昭叫了何珍儿过来说话。 何珍儿面上喜色难掩,只当是四小姐要给她分派活计。 想着早些在四小姐跟前,得了四小姐的青睐。 日后跟在四小姐身边,总能同穆大公子见上一面。 “何姑娘,坐下说话。” 叶景昭随手指着一旁的空椅子。 何珍儿行了一礼,面上露出一抹惊慌来。 连忙摇头,“四小姐,这于礼不合,奴婢如今已是四小姐的丫鬟,怎能同四小姐同坐。” 见她执拗,叶景昭也懒得多说。 开口就说起叫她来的正事来,“今日叫你过来,是因为我给你寻了一户人家,明日一早出发,你今日就收拾了衣裳,银钱上你不必担心,卖身契我早已派人送去新主子家。” 何珍儿面色一僵,身子晃了晃。 身体里一瞬间仿佛被人抽空了一般。 她连忙上前,跪在四小姐面前,双颊早已被泪水打湿,眸中满是慌张无措。 “四小姐、四小姐……奴婢不要离开,奴婢要留下,求四小姐留下奴婢。” 何珍儿拉着叶景昭的裙摆,哽咽求着。 叶景昭微微蹙眉,压下心中烦闷。 “何姑娘,我为你寻的,也是极好的人家,日后吃穿不愁,主人家也是和善人家。” 何珍儿止不住地哭着,一个劲的摇头。 却是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不想离开,若是离开了,就再也没有机会能见到穆大公子。 且若是去了旁人家,指不定她能遇到什么事情来。 她想挣扎,半晌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四小姐,奴婢不愿意。” 见她苦苦哀求挣扎,四小姐面上没有半分动容。 她眸中闪过一抹寒光,抬手擦拭掉面上的泪珠。 她大声说出自己不愿意。 叶景昭彻底没了耐心,起身推开何珍儿,身子往后退了退。 语气里多了几分冷意。 “何姑娘,此事由不得你,还望何姑娘见好就收,莫要等到日后,错失良机,悔恨一生。” 叶景昭说完,就吩咐香落进来,将何珍儿给带了下去。 何珍儿难免闹了一场。 王妈妈亲自盯着。 好在到底没有出了什么差错。 第二日一早,车夫按着约定好的时辰,早早候在承恩伯府后门上。 王妈妈同香落二人,一左一右架着何珍儿出了伯府。 待将何珍儿押上马车,王妈妈又同车夫叮嘱一番,何珍儿的双手被王妈妈暂且捆着,就是为了能让她顺利离开京都。 叶景昭给何珍儿准备的包袱,里头有新添置的衣裳,还有一些银钱。 至于何珍儿的卖身契,已早早送去了嵩县。 车夫从王妈妈手中接过银钱,快马加鞭,离开京都。 看着马车渐行渐远,王妈妈长吁了一口气。 心中压着的大石,总算是彻底落下了。 承恩伯府今日有族中人登门。 老夫人早已选定好了人选。 如今登门的是族中族老同两位年长的长辈,还有两位妇人。 今日登门,就是为了将叶兰儿接过去。 老夫人早已择好了日子,到时府中设上席面,请了京都世家贵族来。 叶兰儿日后的名分,也就正了。 除了丘姨娘整日愁眉不展。 伯府众人都开心,唯独她心中空落落。 自己亲生的女儿,经过这一番,日后就同她这亲生娘亲,没了半点关系。 日后百年,族谱中记载的,也会是女儿是从族中过继。 而四房丘姨娘,一生无所出。 心底的失落,随着老夫人择定好的日子,一日日临近。 丘姨娘彻底病倒了。 叶兰儿守在母亲榻边,双眸早已哭的通红。 “姨娘且宽心,日后女儿还是跟着姨娘一道儿过,同先前并无区别,不过名分上的变化罢了。” 第145章 宫宴提前 叶兰儿守在丘姨娘榻前,宽慰着丘姨娘。 丘姨娘一个劲的落泪。 整个人瞬间仿佛沧老了十来岁。 “姨娘……” 叶兰儿不知如何再劝,只能唤着丘姨娘。 她也没有办法。 父亲也来劝过,这般下来,于她,是最好的处境。 随着族中人将叶兰儿接了回去。 老夫人吩咐大儿媳梁氏,往京都各家都送去了请帖。 三日后,承恩伯府要为四老爷办一场过继宴。 届时,多年无所出的四老爷,名下会多一双儿女。 京都世家,先前因着丘姨娘婆家闹来京都之事。 早已知晓,叶兰儿其实是四老爷的骨肉。 这般走上一遍过场,不过是为着面子上好看罢了。 世家各族,略微备下了薄礼。 打发了府中长媳前来贺礼。 有些脸面的老夫人自然不愿意前来伯府,给四房面上舔这光彩。 承恩伯府早早将正厅彻底清扫一番。 又将连着正厅后的园子,也精心布置了一番。 等到那一日,男宾在正厅入席。 女眷则是在正厅后面的园子里。 大夫人梁氏将府中伺候的下人,一一敲打了一番。 席面上的菜色,早早商定好了。 就连茶点,也是去京都有名的糕点铺子采买的。 这一日,承恩伯府早早挂起了红绸,就连各处廊下的灯盏,一并换成了正红的灯笼。 四老爷今日穿的也尤为喜庆。 四夫人薛氏今日难得也穿了一件正红的袄子来。 三夫人谢氏陪着两位嫂嫂在前头迎着贵客。 五夫人今日则是领了盯着下人的活计。 四夫人薛氏今日是主角,不好派了活计。 伯府几位小姐,今日都跟在老夫人身后。 陪着老夫人同前来的夫人们闲话家常。 随着太子妃叶景蓁登门,伯府几房的姑娘,这才得了空。 出去陪着太子妃叶景蓁闲话。 “给太子妃请安。” 伯府几房姑娘一一见了礼。 太子妃叶景蓁浅笑着上前,逐一将妹妹们扶起。 最终到底牵起了四妹妹叶景昭的手,同她一并而行。 “不如,你们且都去玩玩,我同四妹妹说说话。” 太子妃一开口,众人自是不好留下。 又行了一礼,各自散去。 太子妃叶景蓁拉着叶景昭去了凉亭歇息。 此处是正厅西院的园子,离着今日女眷宴席的园子,不过隔着一道围墙罢了。 这处园子极为小巧,故而并无多少人在。 “四妹妹,过两日,宫中要办一场宴会,皇后娘娘的意思,是今年咱们家的姑娘一并入宫去,也好凑凑热闹。” 叶景蓁细细盯着四妹妹看,好些日子没见,四妹妹又长高了一些。 叶景昭心下一空,怔愣了片刻。 “怎么了、”太子妃叶景蓁满是担忧望着四妹妹。 她不知四妹妹怎么了。 叶景昭回过神来,扯了扯唇角,努力挤出一丝笑容来。 “大姐姐,我无事,只是一时有些惊讶,毕竟我从未踏入过皇宫。” 她随口敷衍着。 她不知,前世皇宫办的这场宴请京都世家的宴会,为何忽然提前。 而这一次提前的宫宴,是否还是因为那个人? “大姐姐,往年不是初六宫中会设宴,为何今年提前了。” 见四妹妹打听起宫宴的事情来。 叶景蓁并未多心,只当她因为没有参加过宫宴,有些小女儿的惶恐罢了。 “原本二皇子年后归来,谁知如今竟提前了,过两日就能归京,这场宫宴,是给二皇子的接风宴。” 叶景昭心下一顿。 二皇子竟然提前归来了。 这场宫宴,本就是为了二皇子办下的。 前世如此,今世亦如此。 “原是如此……” 叶景昭自语着,双眸微垂,抬脚,不自觉朝前走去。 “四妹妹。” 太子妃唤着四妹妹。 叶景昭回过神来,停下脚步,同大姐姐行了一礼。 道,“大姐姐,我衣裳脏了,先回去换一件。” 叶景蓁心知四妹妹心中恐有事,今日场合不好多问,当下微微点头,吩咐道,“四妹妹,你快去快回。” 叶景昭颔首。 一路上心中沉闷。 那些已渐渐被遗忘的画面,重新一点点在脑海之中涌现。 二皇子母妃,乃是出自骁勇侯府江家的江淑妃所出。 江淑妃自入皇宫,同皇后极为交好。 膝下虽只有二皇子一位皇子。 她从小教导二皇子,尊敬皇后,尊敬太子,不可同太子争抢。 多年下来,二皇子被教导的也当真成了一位闲散的皇子。 整日游闹在京都。 年初,二皇子领命去了边关。 前世,年后,二皇子才会重返回京都。 哪里料到,今世竟然有了变动。 “四小姐,你怎么了。” 一进屋,红枣吩咐香落端了一盆清水进来,又将香落支了出去。 将帕子打湿,走到四小姐跟前。 担忧问起,回来的这一路上,她不敢贸然张口问询。 如今回了三房的院子,红枣才敢问出心中疑惑。 叶景昭接过帕子,擦拭一番,“无事的。” 她并没有同红枣提起。 毕竟前世之事,极为荒诞。 她也不想同人提起。 红枣无奈,只得从衣柜里另取了一件衣裳出来。 伺候四小姐换下。 等叶景昭再折返回去时,大姐姐叶景蓁已不在之前的亭子里。 听说被老夫人叫过去说话。 前头吵闹嘈杂,她并不想过去。 索性就在亭子里坐着。 她手肘抵在石桌上,手掌托着下颚,神思渐渐飘远。 就连渐渐走进的脚步声,她都丝毫未察觉。 还是红枣上前,提醒道,“四小姐,王妈妈来了。” 叶景昭缓缓收回神思,低低“嗯”了一声。 重新坐正。 见王妈妈面色焦急,叶景昭心下一沉。 王妈妈虚行了一礼。 上前凑近四小姐,微微弯腰,低声道,“四小姐,何姑娘丢了……” “什么?” “送何姑娘出城的车夫今日回城,说在半道上,何姑娘趁他不注意,将他打晕了,卷了银钱跑路了。” 王妈妈双眉紧蹙,心中早已将何珍儿骂了遍。 这车夫,是京都里出了名的和善之人。 家中父母妻儿,都是极为和善和气之人。 街坊中,对车夫也满是赞赏。 干这一行的营生,也十来年,人品自是信得过。 故而王妈妈选了此人。 叶景昭微微抿唇,既然如此,那路都是何珍儿自己选的。 “既如此,随她去罢。” 虽这般说着,可她还是叫人给穆延宗送了口信过去。 第146章 恐有动作 叶景昭的心情,到底因着何珍儿的缘故,影响了一些。 老夫人吩咐人将叶景昭叫了过去。 因着江家大夫人带着江大姑娘来了。 江一莲问起她来。 老夫人这才派人将她叫了过去。 “祖母、江大夫人,江大姑娘。” “叶四妹妹。” 叶景昭进了正屋,一一同众人见礼。 江一莲瞧见她来,笑着起身,走到她跟前,回了礼。 上手就牵者她往一旁坐去。 今日江家老夫人并未登门。 京都里各家的老夫人,许是商量好的,竟都没有来。 不过也派了长房儿媳亦或长房孙媳来。 “叶四妹妹,好几日未见,你近来如何。”江一莲凑近她,巧笑倩兮。 “江大姑娘,我一切安好,你呢。” “这些日子,母亲将我拘在府中,倒是不能轻易出来寻你玩耍,颇为无趣。” 江一莲双肩微跨,面上也多了几分无奈来。 叶景昭想起一些往事来。 倒也没再追问。 坐了一会儿,江一莲便提议出去逛逛。 二人请示了老夫人,便从正房里退了出去。 叶景昭只在老夫人跟前瞧见了母亲。 大伯母梁氏同大姐姐叶景蓁倒是没有瞧见。 就连二伯母江氏同三姐姐叶景云,也是没有瞧见。 她吩咐红枣去打听看看。 没过多久,红枣就来回话。 大姐姐叶景蓁陪着大伯母梁氏在女眷席面上,招呼客人。 二伯母江氏则是带着三姐姐叶景云暂且回了二房。 叶景昭微微点头,应下。 “叶四妹妹,过两日的宫宴,你去吗。” 江一莲忽然停下脚步,回头定定看着叶景昭,问道。 “应该会去吧。” 其实前世今生,已然发生了变故。 她不清楚,这一世,老夫人还会不会让她进宫。 江一莲忽然转身,微微垂下头来。 神情透着几分落寞。 仿佛自言自语一般,丝毫没有避讳她的意思,“这场宫宴,其实是为了给二皇子选妃,叶四妹妹,你听说了吗。” 叶景昭静静跟在江一莲身后,浅浅“嗯”了一声。 这事儿,她自是知晓。 “叶四妹妹,你说,要有什么法子,才会让一个人讨厌你。” 江一莲双眉微蹙,有些焦急,同她问道。 自幼,她的这位大姑姑江淑妃,便有意撮合自己同二皇子表兄。 只是,她实在是瞧不上二皇子表兄。 那样整日吃喝玩乐,在京都招猫逗狗的品性。 实在是难以入眼。 父母见她不喜,几次三番婉拒了江淑妃的示意。 江淑妃也不气馁,幼时,还时常将她接入宫中去小住。 她对这位大姑姑,心底其实也是极为尊敬爱戴。 只是一想起,那位表兄的性情,她实在是做不到,要一辈子同那样的人纠缠在一处。 那是一眼看不到头的黑暗。 她不敢想,有时想起,梦里都能惊醒。 前些年,江淑妃断了这个心思。 父母同她,也算是彻底松了一口气。 先前,二姑姑又回娘家去,想骗婚。 父母因此,又是生了好一场气。 如今,父母同小姑姑,一句话都没有再说过。 年前,二皇子表兄被天子送去边关磨炼,想要磨炼这位表兄的性情。 这一年,听说那位表兄也略有些长进。 宫里那位姑姑,前两日又往家中来送信。 说此次二皇子归来,她已同帝后商议妥当,要为这位二皇子选妃。 江淑妃又在信中,几次三番强调,说二皇子如今同以往,大不相同。 江淑妃将姿态放的极低。 这般下来,不过还是想将江一莲指给自己儿子罢了。 父母担心,此事怕是已在天子跟前过了眼。 若是当日宫宴,江淑妃请天子赐婚。 江家不可能抗旨。 父母叫她过去说话,为的便是让她心中早早有个底。 江一莲不好叫父母为难,只能夜里躲在被窝里暗自抹泪。 如今,她心中唯一的办法,就是能让这位姑姑厌弃了她来。 这样她就不必嫁给二皇子为妃。 叶景昭听了江一莲这话,心中一沉。 不知如何相劝。 也不知如何相助。 “叶四妹妹,其实我挺羡慕薛姑娘的,她那般的气魄,是我望尘莫及。” 江一莲长长叹了一声,又道,“我知晓,薛姑娘定然去寻了自己广阔的天地,她舍弃了一切,为的不过是自由身罢了。” “如今,想来她已寻到了吧。” 虽说京都里,很少有人知晓薛家的姑娘失踪了。 可江一莲还是猜到了几分。 薛妙月那般的性情,先前又被家中那把逼迫,如今终于冲破了一切束缚,去往了自己广阔的天地。 她是羡慕的。 “四小姐,有人找你。” 叶景昭正要开口宽慰江一莲。 身后却传来红枣回禀的声音。 她打住心中的话题,回头看去,只见红枣蹙着眉,视线往一旁撇去。 “叶四妹妹,那你先去忙。” “江大姑娘,我去去就回。” 她缓缓施礼,满是歉意暂且离开。 走出了一段距离,红枣才压低声音,同四小姐回禀道,“四小姐,秋红来了,说是有要紧的事情,要告诉四小姐。” 叶景昭不由加快了脚步。 秋红在一处隐蔽的墙角等着。 见她来,秋红还在四处张望了一番。 确定再无旁人,秋红上前,行了一礼,“四小姐,奴婢无意偷听了一些事情。” 秋红如今身子比从前臃肿了两倍。 人也圆润上了许多。 “何事。” “二夫人今日恐有动作,先前三少爷同奴婢在一处,可二夫人身边的廖嬷嬷将三少爷叫走后,奴婢就再没寻见三少爷。” “奴婢先前并未怀疑,只是奴婢去寻二夫人时,二夫人说叫奴婢今日都不必寻三少爷,三少爷有事出府去了。” “可是三少爷答应过奴婢,今日要带着奴婢去给兰姑娘贺喜。” 虽说三少爷叶昀,也是个极为不靠谱的。 可自打她怀了身孕,三少爷的性子就改了许多。 且应承下自己的事情,断然不会叫她失望。 “那你觉得,二伯母今日会有什么打算。” 叶景昭见秋红不似说假话。 一时也琢磨不透,二伯母要做什么事情。 “奴婢猜想,只怕是二夫人今日要让三公子在今日的宴席上,做些什么事情来。” “旁的,奴婢便不知了。” 第147章 盯上林家 秋红所言,恐不是空穴来风。 “好,我知晓了,你先回去,若还有旁的消息,你就再来同我说一声。” 秋红离开后。 叶景昭心中思量起了方才秋红所言。 二伯母江氏今日想要做什么。 还事关三哥哥叶昀。 莫不是二伯母盯上了哪家姑娘不成? “红枣,你同香落今日多注意二房的动静,不必在我跟前伺候了,今日府中客人多,无事的。” 叶景昭吩咐道。 红枣应下。 叶景昭独自转身回去寻江一莲。 见她依旧还在原处等着。 “江大姑娘,不如先回去吧,只怕江大夫人该着急了。” “也好。” 老夫人跟前,已多了许多人。 就连林夫人带着林少夫人同林姐姐也一并到了。 老夫人怕姑娘们在屋里闷。 索性吩咐都去后院席间先逛逛。 毕竟人多,屋里气味也重。 恐这些贵女不大适应。 众人道谢。 太子妃叶景蓁作为伯府的大姑娘,今日自然是承担起了招呼众位闺秀的责任来。 入了席间。 姑娘们坐了一桌。 太子妃叶景蓁吩咐丫鬟先上了茶点和水果来。 又吩咐人去厨房,将炖好的银耳山梨红枣汤盛上来。 叶景昭同林姐姐坐在一处。 她抬眸环顾一圈,见三姐姐叶景云在席间。 方才在老夫人院中,并未瞧见二伯母江氏的身影。 今日席间的贵女,都是叶景昭相熟的几位。 钱家姑娘、江大姑娘、林家姐姐、还有林家少夫人夏氏。 余下的就是太子妃叶景蓁同叶家几位姑娘。 叶兰儿还未露面。 今日,叶兰儿会和伯府族中族老们一同前来。 现下人还未到。 叶景昭又想起秋红回禀的事情。 二伯母要动的心思,必然在席间几位姑娘身上。 只是不知,二伯母心中,选了哪一位。 好在现下人都在一处。 仔细盯着。 想来就能看出,二伯母江氏到底选了哪一位贵女来。 丫鬟端了银耳山梨红枣汤来。 小心翼翼端至众人身前。 谁料,给林云蓉端汤的丫鬟,一个失手,竟将那汤碗摔在了地上。 好在没有烫到林云蓉身上。 不过汤碗落地后,溅起的羹汤还是打湿了林云蓉的裙摆。 “对不起、对不起……” 那丫鬟慌忙跪在地上,脸上满是慌张与无助。 一个劲的磕着头,同林云蓉道歉。 林云蓉抿了抿唇,又看了一眼裙摆上的脏污,眼下只能换衣裳,这般叫人瞧见,该要失了礼数。 可那丫鬟还一个劲跪在地上,一面道歉,一面磕头。 “罢了罢了,且退下吧。”林云蓉摆了摆手,示意那丫鬟暂且退下。 叶景蓁见那丫鬟这般毛手毛脚,今日在外人面前,失了伯府的脸面。 暗暗将丫鬟容貌记下,只等待会叫人去同母亲说一声。 “林姑娘,不如先去四妹妹房中,换一身衣裳再来。” 太子妃满是歉意,提议道。 “林姐姐,不如先去我屋里,先换了衣衫如何。”叶景昭也在一旁说道。 林云蓉轻轻点头,起身同众人见了礼。 这才同叶景昭一道儿出了园子。 没走两步,叶景昭忽然停住,看向林云蓉,说道,“林姐姐,且等一等,我去吩咐一声。” 林云蓉微微颔首。 叶景昭招呼红枣上前,“你同香落仔细盯着,若是有哪位姑娘离席,切记跟着。” “四小姐放心。” 秋红来传的信,不是叶景昭不肯告诉老夫人或者大伯母。 而是不知,二伯母到底要做什么。 若是她说了,也未必有人信她。 她能做的,只是让今日来赴宴的姑娘莫要出事。 顺便,看看二伯母江氏,到底有什么筹谋。 交代妥当,叶景昭这才带着林云蓉往芷汀苑去。 林云蓉身边的丫鬟,出府去林家马车上,去取林云蓉的衣裳来。 贵女出门,马车里,都会备上两身衣裳。 为的就是避免万一在外头不小心,弄脏了衣裙,也好立刻换下干净的来。 换好了衣衫,二人又往席间去。 谁知走到半道,忽然有个丫鬟上前拦住去路。 “四小姐,林姑娘。” 那丫鬟先是行了一礼,这才重新将目光落在叶景昭身上。 “回四小姐,老夫人请你过去一趟,穆大夫人来了,现下正寻你呢。” “哦,我知晓了,你先退下吧。” 先前没瞧见穆大夫人,她还以为穆大夫人今日不会来。 那丫鬟没有退下,又道,“四小姐还是早些随奴婢过去吧,老夫人那里正催的紧。” 叶景昭睨了一眼那丫鬟。 面上有些不悦。 “叶妹妹,你先过去吧,我自个儿回去就成。” 林云蓉知晓穆大夫人是叶妹妹未来婆母,想着怕是有要紧的事情寻她。 体贴说道。 叶景昭听了却是摇了摇头,“林姐姐,不碍事。” 她挽着林云蓉的胳膊,就往席间走去。 视线不由扫过那丫鬟一眼。 见那丫鬟听见她的说辞,神色明显暗了暗。 眸子里还透着几分焦灼。 心中有了揣测,只怕这丫鬟是二伯母江氏派来的。 原来,二伯母江氏竟然将心思打在了林姐姐身上。 叶景昭心中不满,挽着林云蓉的胳膊,脚下的步子不由加快了几分。 “叶妹妹,不如你先过去,我自个儿去席面上就成。” 林云蓉并不知其中内情。 见叶景昭脚下步子加快。 只当她是着急去见穆大夫人。 叶景昭往后觑了一眼,见那丫鬟并未跟上。 这才看向林姐姐,说起她心中的猜想来。 林云蓉听的颇为震惊。 她同伯府三房的二少爷,将要定亲之事,伯府上下,只怕无人不知。 这二夫人江氏竟然还将心思打在她身上。 她心下又气又怒,暗暗咬紧了牙,心中对叶家二夫人江氏,充满了不满。 今日在伯府,恐不好多待。 “叶妹妹,我还是同你一并往老夫人处去,今日承恩伯府还要办要紧的事情,我同母亲就先回去了。” 林云蓉不想在伯府这个档口出事。 若真出了事,两家日后还如何相处。 在旁人地界,被主人家惦记。 难免有疏漏,叫人得逞。 叶景昭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也好。” 她没有劝,毕竟今日是四房的席面。 林家能来,已是给了伯府脸面。 如今借口提前离席。 旁人自然也不好非议。 去了正厅,行了礼,林云蓉走到母亲跟前,压低声音,同母亲说了先前的事情。 林夫人面色不悦,起身同老夫人告辞。 “老夫人,家中忽然出了事,我就先回去了。” 第148章 不认识的 见林夫人去意已定,老夫人客套了几句,就吩咐老三媳妇谢氏亲自送了林夫人出门。 “老三媳妇,你替我送送林夫人。” 三夫人谢氏起身行了一礼,“是。” 叶景昭已去了穆大夫人跟前见礼。 现下正被穆大夫人拉着说话。 见林家夫人要走, 林云蓉还一个劲儿的朝叶景昭望来。 穆大夫人笑着说道,“你也去送送吧。” 叶景昭行了一礼同穆大夫人致了歉。 这才跟上母亲的脚步。 一路上,林夫人垮着脸,面上此刻再难以维持半点情绪来。 想起女儿同她说的那些话。 她怎能不气。 虽说还未发生,这其中若是误会呢。 林夫人万万是不信那唯一可能存在的误会。 一切怎就偏生那般巧。 等出了伯府大门,林夫人回身同叶三夫人谢氏叮嘱道,“今日伯府嘈杂,你且去忙正事要紧,不必在意我。” 三夫人谢氏并不知这其中发生的事情。 见林夫人面色不虞,现下也不好多问,又再三陪着不是。 说定了,等过两日,亲自道门道歉。 这才目送着林夫人带着林家长媳同林云蓉,一道儿上了马车。 目送着林府的马车走远。 三夫人谢氏一回身看见女儿,面上写满了担忧,“昭昭,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母亲,秋红今日来寻女儿,说了一些事情。” 叶景昭将今日遇见的事情,一五一十同母亲细细说来。 三夫人谢氏听的面色一沉。 心中暗道,二嫂江氏的手段,如今真是越发上不得台面。 “母亲,老夫人还在等着呢,咱们且先回去吧。” 三夫人谢氏轻轻颔首,可面上到底再难如无事发生一般。 好在女儿警醒,秋红也还算靠得住。 老夫人屋里,承恩伯府族中众人已到了。 客人们在席间候着、 老夫人带着伯府族中及府中众人,一并往祠堂去。 开了族谱。 老夫人跪在祖宗牌位跟前,身后是四老爷同四夫人薛氏。 二人身后则是叶兰儿同一个五岁男童。 那男童衣着华贵,可气色上瞧着,似乎先前过的并不大好。 一张小脸干净清爽。 不过五岁的孩童,眸光中却透着一抹叫人心疼的无助与惶恐。 日后他就是承恩伯府四房的嫡出公子。 先前的姓名已是不能再用。 自今日后,他就叫叶松。 叶松如今刚满五岁,自幼同父母相依为命。 可是半年前,父母去山上采药,一个失足,摔下山。 等人寻到时,父母的尸身,早已凉透。 自那后,他便成了孤儿。 吃着族中百家饭。 再到如今,他被承恩伯府的老夫人选中,成了伯府四房嫡出的公子。 先前冷落苛待自己的乡亲。 前些日子,都来同他交好。 他们说,他日后要过好日子,莫要望了亲戚们才是。 还说,他是个有福气的,定然是枉死的父母为他求的这份恩缘。 若是父母还在,他岂会被伯府老夫人选上。 年幼的叶松,听着亲戚们在他耳边说着父母枉死,是他的福气。 小小一团的人儿,只能死死攥紧了拳头,紧抿着唇,牢牢记住说出这些话的人。 他知道,他不能同这些人发火。 他怕老夫人不喜这样的他,那他日后还如何能活下去。 好在,这一日终于到来了。 他正经成了伯府四房的嫡出公子。 上头还有一位同样的嫡姐,他明白,这位嫡姐,其实是四老爷亲生的骨肉。 只是因着姨娘身份有些尴尬,这才折腾了这一场过继来。 他是沾了这位嫡姐的光。 且先前,这位嫡姐同他住了几日,待他也是极好的。 小小的孩童,心下牢牢记住了来自嫡姐的一份善意。 仪式结束,老夫人牵着叶松,同众人一一介绍。 四夫人薛氏则是牵着叶兰儿,同众位世家夫人介绍着她的新身份。 伯府中,依旧唤叶兰儿兰姑娘。 叶景昭跟在母亲身后,往祠堂内扫视了一圈。 还是未见二伯母身影。 她悄悄退了出去。 “四小姐,怎么了。” 红枣见四小姐出来,上前问起。 “二伯母在何处,怎么一直没见着。” 叶景昭轻声问起。 红枣想了想,回道,“对了,先前大理寺寺正许大人家的夫人带着许小姐登门,二夫人带着人去了二房。” 叶景昭微微点头。 也没多想,想着折返回去,宴席怕是要开了。 许是心中想着事,叶景昭脚下一个不察,被鹅卵石露面上突起的一块鹅卵石,给狠狠绊了一脚。 身后跟着的红枣,等她反应过来时,四小姐已摔在了地面上。 好在叶景昭在即将摔在地面上时,伸出双手,撑在地面上。 手掌传来一阵剧烈的刺疼。 红枣上前,一脸懊恼,仔细检查了一番。 见四小姐只伤着了手掌,她这才松了一口气。 “四小姐,都是奴婢大意了。” 红枣取出帕子轻轻为四小姐擦拭着手掌上的血污。 “先回去清洗一番吧,衣裳也脏了。”叶景昭面上平静,见裙面上已脏了一大半。 这般自是不好去席面上见人。 “四小姐,那奴婢吩咐人去给三夫人传个话。” 叶景昭轻轻点头。 红枣搀扶起四小姐,二人往一旁廊下走去。 安顿好了四小姐,红枣小跑着,拦下一个正要端了菜肴往席面去的丫鬟。 叮嘱那丫鬟先给三夫人谢氏带了话。 她又一路小跑着,赶来四小姐身边。 一路上,她小心翼翼搀扶着四小姐。 直至回了芷汀苑,先清晰了伤口,又上了些药,又在手掌上裹了一层薄薄的柔软的绢布来。 等一切处理妥当,这才开始为四小姐换了一身衣裳。 算着时辰,席面只怕是已过了一半。 又不好不去。 索性便走的慢一些,只等着席面结束。 她也正好能到。 谁知,走到临近二房的园子时,前头一处廊下,正坐着一位姑娘。 正垂头抹泪。 叶景昭心中咯噔了一下,不由将视线往二房看去。 她心中忐忑,一步步朝着那姑娘走近。 许是哭的太过入神,那姑娘丝毫未察觉身后有人来。 “姑娘……” 叶景昭上前,抬手轻轻拍了拍那姑娘的肩旁。 只见那姑娘猛地扭头,脸上早已被泪水打湿。 她先是无助,随后又是一阵惊恐。 “姑娘,不必害怕,我是伯府三房的四姑娘叶景昭,不知姑娘是那位大人家的小姐。” 第149章 同意结亲 叶景昭缓缓坐下,面上满是善意。 那姑娘听见她自报家门,心下松了一口气。 想要用帕子抹了脸颊上的泪渍。 可手中的帕子早已被泪水打湿。 叶景昭见那姑娘盯着手中的帕子迟疑。 她从怀中取出自己的帕子,递给那姑娘。 “姑娘,先用我的吧。” 那姑娘接过了帕子,眼底的戒备又去了几分。 “四姑娘,我是大理寺寺正许大人家的姑娘,家中排行第三,闺名许小平。” 那姑娘缓缓开口。 原是大理寺寺正许大人家的小姐。 她上头还有两位嫡姐,都已嫁人。 而她并不是许夫人所生,只是因一出生,姨娘就没了,这才被养在了主母名下。 “许三小姐,方才为何在此处哭泣。” 见她情绪缓缓平稳下来,叶景昭缓缓开口问起。 许小平却满是戒备。 “四小姐,我先告辞了,不好叫母亲等久了。” 许小平慌张起身,背影极为落魄、 可她并未往席面去,而是去了二房。 “四小姐,许姑娘这般,莫不是因为二夫人看上了许姑娘。” 红枣满是疑惑开口说道。 叶景昭有些哑然,红枣这憨傻的丫头都能看出来的事情。 可见,二伯母江氏真是动了这心思。 她有些好奇,二伯母江氏先前不是打了林云蓉的心思。 莫不是她猜错了。 “红枣,你去打听看看,一定要问的仔细一些。” 红枣应下。 叶景昭就先独自返回了席面上。 留下红枣在此处打听。 宴席结束,便有人开始告辞。 今日来伯府的客人,陆陆续续也跟着告辞。 叶景昭自是陪着母亲送了穆大夫人出门。 穆大夫人一直紧紧牵着叶景昭的手,眸光里写满了担忧。 “昭昭,日后凡事仔细小心些,可莫要再受伤了。”穆大夫人开口叮咛。 叶景昭一一应下。 送走了最后一波客人。 众人又去老夫人处请了安,这才各自散去。 二夫人江氏,终于露面了。 只是众人起身告辞时,老夫人将二夫人江氏给叫住了。 “老二媳妇,你且等一等,我有话要问你。” 二夫人江氏顿住脚步,缓缓回身,朝着老夫人看去。 等众人退去,老夫人示意袁嬷嬷关上房门。 又吩咐江氏坐下说话。 “老二媳妇,你今日真是好大的胆子,平日里我一直纵着你,不成想,你如今是愈发不顾及场合,什么事情都敢做。” 老夫人沉了脸,语气忽然冷了起来。 二夫人江氏微微挑眉,并未起身,面上也未曾露出一抹惊慌来。 她自顾摆弄着指尖。 “老二媳妇,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长辈。” 见江氏这般,老夫人心下彻底恼了。 随手从手边端起了一只瓷碗,就朝着地上砸去。 就连那碎裂的瓷片,都未落到二夫人江氏脚边一片。 “婆母到底上了年岁,怎地还是这般容易动怒,这可不好。” 二夫人江氏淡淡扫了一眼地上的狼藉。 轻轻抬起眉梢,微微扬着唇角,笑着同老夫人说道。 老夫人脸色愈发黑了。 今日,林夫人忽然离席。 老夫人心下疑惑,吩咐人去查。 谁料,竟查到了二夫人江氏身上。 她今日本打算设计林姑娘同自己儿子昀哥儿,好断了林家同三房的亲事。 还能趁此为那不争气的昀哥儿,娶上这么一位有门第的夫人来。 最后,二夫人江氏没有料到,秋红出卖了她。 让她今日设好的局面,没有办成。 眼下又不好拿秋红如何。 二夫人江氏心中本就存了火气没处撒。 故而老夫人独独留下她说话时,江氏心中猜到,老夫人恐已知晓此事。 索性也不在老夫人面前装了。 “婆母,昀哥儿的亲事,如今本就不能耽搁,除了我这做母亲的为他筹谋,还能有谁为他谋划。” “若是母亲为昀哥儿求一门亲事,那儿媳也不必做这些事情。” “可是婆母不肯帮忙,就连二爷,眼下也是不想管此事。” 二夫人江氏眼里破罐子破摔,还透着几分对老夫人的不满。 若是伯府有人肯帮忙。 何至于让她到了今日这般田地。 她也知晓,这事儿做的没有脸面。 可是不如此,昀哥儿的婚事又去哪里寻来。 京都里,如今都已传开。 她几次送了帖子往别家去。 可没有一家有回信。 她能有什么办法。 “还不是怪你自个儿,若不是你的缘故,我孙子何至于成了如今这般不上进的性子来。” 老夫人丝毫不惯着老二媳妇江氏。 二夫人江氏轻哼一声,没有接话。 好在,今日自己儿子的亲事已有了着落。 见江氏如此,老夫人索性将人给打发走了。 二夫人江氏起身,行了一礼。 出了老夫人院落。 二夫人江氏回头朝着老夫人房中,睨了一眼。 眸光中,满是不屑。 好在昀哥儿的亲事已有了着落。 她心中的大石,也算是落定了。 先前,她寻了多少人家,都没有回应。 如今竟巴巴有人送上门来。 虽说许三姑娘是姨娘所生,但自幼就养在主母跟前,早早过继在了主母名下。 许家为何结亲,二夫人江氏并未多想。 只要能为儿子娶回一门正头夫人回来。 她也算能在京都抬的起头来。 不必被人嘲讽。 二夫人才回了二房,二老爷听说江氏已同许夫人交换了信物算作聘礼。 背着双手,脸色阴沉地踏入了江氏屋中。 “同许家的亲事,你为何不同我商议。” 二老爷沉声质问。 二夫人江氏自顾坐在梳妆台铜镜前,卸着头上的钗环。 透过铜镜,睨了二爷一眼。 冷哼一声,随即自嘲起,“二爷,昀哥儿的亲事,我知晓,是指望不上一点二爷来,如今有人巴巴送上门来,我哪有往外推的道理。” “你可知,许家先前为何巴巴凑上来,如今又凑上来,是为着何事。” 二老爷满是怒气。 二夫人江氏起身,自顾换着衣裳,“二爷,我一个妇道人家,旁的事情一概不知晓,如今,只要许家肯结亲,即便要我性命,我都会奉送去许家。” —— 听说了一个这辈子最大的笑话。 忍不住,想要说出来。 家里接到了一个电话,一个二十三年前,欠我爷爷钱的人,说要还钱了。 笑着笑着眼泪就止不住的流下来了。 我爷爷死了十八年了,爷爷到死,这口怨气都没有散。 这笔钱,我家不会要,我奶奶说,这一辈子,为了争这口气,也不会要。 第150章 还要再升 最终,二老爷夫妇不欢而散。 二老爷让二夫人江氏交出同许家交换的信物,江氏不肯。 芷汀苑内。 红枣将自己打听来的消息,一并回禀给了四小姐。 就连今日许夫人离开时,红枣也悄悄跟在后头。 又听了一些消息来。 “二老爷的官职,真是愈发顺畅了。”红枣环抱双臂,有些无奈说道。 叶景昭心下有些茫然。 她这位二伯父,从官一生,于政绩上并无杰出的功名来。 独独钻营这一项,二伯父倒是无师自通。 只是不知,这二伯父要往哪个位子上挪。 今日来的许夫人,这般巴巴送了女儿来。 为的就是想越过上头的上司,等二伯父这大理寺少卿位子空了,好能填补上去。 据她所知晓,这位许大人,也是个两面派的作风。 她这位二伯父一向同低他一品街的大理寺丞宋大人不大对付。 这位许大人游走在两位上司之间。 还能游刃有余。 可见这钻营之道,半点不输她这位二伯父。 如今这位许大人,送了女儿过来。 便是彻底要靠拢她这位二伯父了。 “红枣,你吩咐人往南安大营去给穆大公子送封书信。” 叶景昭起身,走到书案前。 提起挂在笔架上的毛笔,就在宣纸上落下笔墨来。 她倒是想打听看看,这位二伯父到底走的是那个门路。 这官职,又是定在了那个品阶上。 红枣将信妥帖收好,悄悄溜出府,亲自往南安大营去送信。 叶景昭又去寻了父母说话。 今日难得父亲在府中,现下父母正在一处说话。 王妈妈见她来,笑着掀了帘子,一面朝屋里通传,“三老爷,三夫人,四小姐来了。” 叶景昭微微颔首。 入了里屋。 就见父母坐在书案前。 见她进来。 父母起身,走到堂屋。 “昭昭,今日多亏你有心,不然,为父真不知如何同林大人解释。” 三老爷望着女儿,心中感慨。 方才听了夫人说起今日险些酿成的错事,现下心中还压着一团火气来。 只是,这事儿,到底没个证据。 且又没有实质性伤害。 三老爷心中清楚,即便闹了开来,老夫人出面,也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这般下来,三老爷心中加快了脚步,想着能早日彻底摆脱了承恩伯府。 “父亲,听说,许大人将女儿送了来,莫不是二伯父的官职还要动一动。” 叶景昭一落座,便侧面同父亲问起。 她自然不好告知父母,自己派人去打听的这些消息来。 三老爷微微皱眉,见女儿忽然提起此事。 叹了一声,心中也略微有些不平。 “你二伯父怕是要连升三级,现下内阁学士有个空缺,朝中你二伯父的呼声最高。” 三夫人谢氏一噎,望向三爷。 叶景昭心中一僵,半点没有料到,二伯父竟然填补了这个空缺来。 前世,二伯父的官职并未挪动过。 至少在她还活着时,二伯父的官职都是没有变化的。 如今的变故,为何如此天翻地覆。 “也不知二伯父怎地这般好命,这官位越做越高,伯府里头,只怕再也难出二伯父这样的人来。” 叶景昭自嘲道,心下暗恨。 有了准确的消息,叶景昭心中也算有了把握。 三老爷重重摇头,他也不知,这位二哥怎就偏生这般好命。 心中即便如何不甘心,也没有法子。 叶景昭起身告辞。 三夫人谢氏叫住女儿,叮嘱道,“昭昭,今日穆大夫人来,顺道同我说了一件事,穆大夫人叮嘱我带上你,过些日子,去穆府参加穆大夫人的生辰宴。” 穆大夫人的生辰宴,原本不打算办。 可想着如今有未来儿媳,顺便借了这个机缘,叫众人瞧瞧,自己的这位儿媳是如何叫她满意。 且那一日,儿子也会休沐。 叶景昭应下。 回去后,又等了一个时辰。 红枣脸色通红,瞧着就是一路小跑着回来的。 “不急,不急,你先吃口茶缓一缓。” 叶景昭从桌上端起茶盏,亲自递到了红枣跟前,红枣眼中满是惊喜,小心翼翼从四小姐手中接过茶盏。 抬手送至唇边,一饮而尽。 又长长吁了几口气。 这才缓和了下来。 “四小姐,穆大公子说了,明日约你去永香茶楼吃茶。” 叶景昭应下。 当下就去回了母亲,说明日想去街上逛逛。 三夫人谢氏应下。 她又恐老夫人阻拦,索性没有提前去回禀老夫人。 只等着,到了明日,自个儿带着丫鬟出门就行。 当夜,叶景昭才歇下,有人在窗户根儿下敲了两下窗户,“四小姐,秋红来求见。” 是香落的声音。 叶景昭起身,轻声应道,“嗯,将人带进来吧。” 她知晓秋红为着何事。 今日许家送上门来,自然也是知晓秋红的存在。 可许家还是执意要将女儿送进来。 这一次,只怕秋红正头夫人的梦想就要幻灭。 所以,她求来了自个儿处。 既然知晓了秋红的来意。 叶景昭换好了衣衫。 今日本是红枣值夜,想起她今日折腾了一天,叶景昭索性吩咐她回屋去歇着。 今日就没叫丫鬟们在屋里值夜。 她端起床榻边矮几上摆着的油灯,端至外间。 屋里的烛火微弱。 她也没有再添几盏油灯。 秋红夜里前来,自然不好叫人瞧见。 香落将人带进来,自己则是守在了门口。 生怕秋红对四小姐有什么旁的心思。 “四小姐,求你帮帮奴婢。” 秋红一进屋,就跪在了叶景昭面前。 叶景昭起身,抬手将秋红扶了起来。 “你也知晓,许夫人今日登门,许家为的什么,秋红,你觉得,我能有什么法子帮你。” “你先坐下,莫要动了胎气才是。” 见秋红坐下,叶景昭这才惊觉,秋红如今竟比先前又胖了许多。 瞧着像要临产一般,可她临产的月份,是来年三月。 “四小姐,那奴婢、奴婢要怎么办。” 秋红眼底满是无助。 若是有一点儿办法,她都不会求来四小姐跟前。 今日三少爷回来后,同她就冷了许多。 她好一番哄骗。 这才知晓。 原来今日,二夫人江氏逼着三少爷送许夫人母女回府。 这一路上,许夫人有意撮合二人。 三少爷本是不愿。 第151章 错失官位 可一瞧见许家姑娘姿容不俗,低眉垂目之间,水波流转。 别有一番韵味。 许姑娘又冷着三少爷叶昀,这一下子,彻底激起三少爷的胜负欲望。 三少爷叶昀,心下发誓,定然要拿下许家姑娘。 对于这门亲事,如今自然半点不排斥。 心中还有几分殷切的期盼。 秋红坐不住。 连夜来求四小姐。 “秋红,此事,我没有法子。” 叶景昭看向秋红,眸中满是无助。 她没有骗秋红。 见秋红失望垂下眸子。 叶景昭忽然心下灵机一动。 “这门亲事,眼下若真要立时有什么法子来毁掉,除非让许家得不到他们想要的东西。” 随着叶景昭的声音响起。 秋红眸中闪烁起光亮来。 可随后又一点点暗沉下去。 她无奈又无力地摇着头,“奴婢什么身份,哪里有什么法子。” “你今日且先回去,容我仔细想想,若是有了法子,我自会叫人给你送信,若是没有法子,那你也只能靠自己。” 叶景昭坦然说道。 秋红自又是一番感谢,借着夜色,悄悄退出了芷汀苑。 香落将人送走,又回来传信,“四小姐,秋红已离开了,并无旁人发现。” “嗯,你也早些回去歇着吧。” 香落行了一礼,脚步及轻,退了出去。 这一次,叶景昭难得有些失眠。 她不想让二伯父顺利坐上那个位子。 如今,二伯父又要升官,且这事,府中上下都还藏的密不透风。 不知何时睡下。 等再次睁开双眸时,天色已大亮。 叶景昭匆匆起身,想着今日要出门。 索性早饭就用的迟一些。 午饭定然是要在外头同穆延宗一道儿用的。 收拾妥当。 今日出门,乘坐的马车,都是三夫人谢氏自己从外头雇的。 想着日后出门。 三夫人谢氏思量着,三房也该有自己的车马,日后出门,不必去回了老夫人。 且日后搬出去,在京都各处走动。 这车马也是必不可少的。 这车夫,便是王妈妈先前寻来送何珍儿的。 现下何珍儿也没个消息。 叶景昭也懒得去寻她。 且先前,穆延宗来信,也提过,叫她不必在意。 也不必去寻何珍儿。 是生是死,都是她自个儿选的。 他们已经仁至义尽。 等到茶楼时,穆延宗身边的小厮就在门口候着。 见她们主仆前来,恭敬行了一礼,将人迎了进去。 行至二楼雅间。 小厮推开门。 叶景昭缓步而入。 穆延宗正立在窗前,见她进来,抬手将敞开的窗柩缓缓合上。 “景昭妹妹,坐下说话。” 他亲自为她奉茶。 “不知,你急着寻我,可是遇着了什么难事。” 穆延宗开门见山问起。 叶景昭轻轻点头,迎上穆延宗的眸子,视线里多了几分恳切。 “我想托穆大公子帮我办一件事。” “何事。” “听说,我二伯父不日要任内阁学士,我想问问穆大公子,可有什么法子,能让我二伯父坐不上那个位子。” 穆延宗有些哑然。 见她半点不避讳。 心下自嘲,想来,她还是记恨二房成了他同景昭妹妹的婚事。 只是这恨意,竟然都到了这般田地。 若是叶二老爷升职,那对于伯府来说,也是件大喜的事情。 伯府的姑娘,多多少少也会沾些光来。 如今,她宁愿不要这光,只想让叶二老爷坐不上那个位子。 “其实,内阁学士的位子,我听说,朝中人选,如今是定在叶二老爷同大理寺寺丞宋大人身上。” “眼下,叶二老爷呼声最高,且是最有机会坐上那个位子的人选。” “若是叶二老爷眼下出了一件紧要的事情,这个位子自然是坐不上的。” 穆延宗将自己知晓的事情,一一同她细细说来。 他虽在南安大营任职,可朝中的动向,他也时常关注着。 “要是有人借机告发我二伯父?” 叶景昭脱口而出,随后又蓦然一笑。 眼下二伯父风头正盛,又有谁会去冒这个风险呢。 穆延宗转身,垂眸思索片刻。 “景昭妹妹,若是叶二老爷坐上那个位子,于你,也是有些好处。” “你当真,不想叶二老爷坐上那个位子。” 穆延宗郑重问道。 见她没有半点迟疑,认真地点着头。 穆延宗凝神看了她良久,终是开口,道,“景昭妹妹,我明白了,你且回去吧。” “穆大公子,多谢。” 叶景昭起身,朝着穆延宗郑重道了谢。 这份善意的恩情。 她想,她又欠了穆大公子一回。 穆延宗到底没有叫叶景昭失望。 过了没有几日,宫中就传来消息。 内阁学士由大理寺寺丞宋大人接管。 叶二老爷眼睁睁看着到手的机会,就这么从眼前溜走了。 叫他怎能不气。 且他还不知,为何天子忽然内定了宋大人。 这一切都叫人看不清。 这些日子,朝中的大臣,都若有若无同他疏远。 任由他如何打听。 却是没有半点消息传来。 叶二老爷每一日都过的极为煎熬。 二夫人江氏面上的笑意一日比一日浓厚。 如今,她才不理会二爷官位如何。 自己儿子的亲事,才是让她最上心的事情。 且自己那儿子,也对许三姑娘有心。 二夫人江氏心下又添了几分欢喜。 秋红的心思,到底落了空。 叶景昭也没有法子。 秋红再来求她的时候,叶景昭敷衍应付了两回。 之后,秋红就再没来过了。 三公子叶昀同许家三姑娘的亲事,就定在年后二十六。 婚期匆忙,好在许多东西,都是二夫人江氏早早就预备妥当的。 眼下倒也不愁。 到了宫宴那一日。 老夫人自然带着几房儿媳同姑娘们进宫去赴宴。 今日叶家的几位姑娘都穿着公中统一裁制的新衣。 宫宴定在戌时初。 宫门口早早就停了许多各府的车马。 刚下了马车,就见骁勇侯府江家的马车也到了。 老夫人自是带着众人去同江家老夫人见礼。 江老夫人同叶老夫人笑着打了照面。 “亲家,你们且先进去罢,我同阮亲家约好,阮家还没到,我在这里且等一等。” 江老夫人笑着说道。 “如此,那我就先进去了。” 叶老夫人心中明白,江家老夫人这不过是托词罢了。 是不想同她一道儿入宫。 二夫人江氏本想留下陪陪母亲,却被江老夫人劝走了。 江老夫人语重心长,拍了拍幺女江氏的胳膊。 “今日宫宴,不好叫你陪在我身边,快去你婆母身边伺候,莫要叫人笑话咱们骁勇侯府江家没有规矩。” 第152章 难道又错 二夫人江氏只好依了母亲。 福了福身子,带着女儿走去了婆母跟前儿。 今日宫宴。 京都里但凡收了帖子的,阖家都带着女儿前往宫中赴宴。 至于公子们,若是在朝中没有官职的,一并都没有带入宫中。 今日,是江淑妃为二皇子相看皇妃的日子。 这个消息,早已在京都传遍。 且此次二皇子归来,竟比一年前在京都时,要强上了许多。 容貌体格上,大有变化。 至于性情上,暂且还没瞧出来。 叶家老夫人带着家中儿子儿媳同孙女们,在宫人指引下,往定安楼去赴宴。 定安楼是皇宫最高的一处楼阁。 登上楼顶,能俯瞰京都全貌。 定安楼设宫宴,都是极为少见的。 承恩伯府的位子,离着帝后,有些距离。 宴厅内,灯火通明。 宫人进进出出,给这宴厅添了不少彩色。 丝竹之音清脆悠扬。 不多时,宫宴的坐椅,已经坐满了人。 承恩伯府前头的,是骁勇侯府江家,江家前面,则是肃穆侯府老夫人带着穆大夫人赵氏同二夫人。 穆家对面,则是皇后娘家阮家。 阮家后头,则是新入内阁学士的宋家。 伯府对面,则是钱大人家。 众人落座,各自打了照面,浅笑着算是见了礼。 不多时,帝后相协踏入宫宴内。 帝后身后,今日难得还带了两位妃子,一位则是荣宠不衰的云贵妃。 还有一位,就是江淑妃。 众人起身,宴厅内响起众人行礼问安之声。 “众位爱卿,今日家宴,不虚多礼。” 天子抬手,示意百官起身。 众人谢过恩典,逐一落座。 太子的席位,是离着帝后最近的位子。 云贵妃的席位,则是在帝后另一侧的位子。 江淑妃则是同二皇子坐在云贵妃身后的席位。 “今日家宴,一来是想着同众位爱卿聚一聚,二来,则是给老二办一场接风宴。” 天子举杯,众人随后端起面前杯盏。 唯独二皇子起身,行至厅内正中,跪在帝后面前,郑重道,“儿臣谢过父皇、母后。” 皇后眼中满是温柔笑意。 她同江淑妃,这些年,在宫中,犹如亲姊妹一般。 二皇子又是她看着长大的。 虽说有些爱胡闹,可在长辈面前,从来都是恭敬有礼。 且对太子也是极为忠心。 故而,皇后对于这个二皇子,同太子一般,一视同仁。 后宫嫔妃众多,可能为皇帝诞下皇子的。 除了皇后,便是江淑妃。 再无旁人。 即便入宫后荣宠数载的云贵妃,至今未曾给天子诞下一儿半女来。 天子示意二皇子起身,又让他重新落座。 宴席正式开始。 叶景昭的心思却并不在这场宫宴之中。 她有意无意瞥着三姐姐。 前世,这场宫宴在年后。 如今提前了。 她不能确定,三姐姐是否还会在这场宫宴上,去见那人, 直至宫宴过半。 随着二皇子起身退席。 叶景昭的神情就彻底紧绷了起来。 直至二皇子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宴席中。 她才将视线又重新落在三姐姐叶景云身上。 只见三姐姐自顾吃着菜肴。 过了好一会,又见她取出帕子,摁了摁唇角。 又凑到二夫人江氏身边,小声嘀咕了两句。 抬眸打量了一眼宴席内众人。 宴席内,舞姬曼妙的身姿摇曳。 众人的视线,被舞姬的舞姿所牵引。 叶景云微微弯着腰,悄悄退出了宴会。 “母亲,我出去方便一下。” 见三姐姐叶景云离开,叶景昭凑到母亲谢氏跟前,小声说了一句。 三夫人谢氏收回视线,看向女儿,叮嘱道,“莫要乱跑,仔细些,也莫要冲撞了贵人。” 叶景昭轻轻点头。 起身,小心翼翼退出了宴席。 今日入宫,身边不好多带丫鬟。 红枣现下,左侧的胳膊,已经不必垂在脖颈间,纱布缠在左侧胳膊上,藏在宽大袖子中,不仔细瞧,是发现不了端倪,同正常一般无二。 比起香落来,自然还是带了红枣来。 毕竟宫里的宫宴,不似京都别府的家宴。 轻易不可出了半点差池。 红枣一路上满是戒备,谨慎地跟在四小姐身后。 叶景昭按着记忆中的方向,往右侧拐去。 定安楼西面,是个闲置的宫苑。 这闲置的宫苑,据说是先帝一位极为得宠的妃嫔所住。 后来不知怎地,这妃嫔一夜之间被先帝恼怒。 赐了白绫一条。 之后这宫苑就被彻底封了起来。 先帝留下口谕,这间宫苑,自此不许宫中妃嫔再搬进去住。 这宫苑,她依稀听说,曾经先帝赐名,荣华阁。 可见曾经先帝对其,是多么宠爱。 宫中宫人,对于这闲置的宫苑,也是极为避讳。 有人传言,夜里路过此地,总能听见,有女子哀怨哭声从荣华阁内传出。 故而,这座宫苑,彻底被人避而不及。 倒是成了二皇子的好去处。 这处的宫道逼仄狭窄,此处,一路上漆黑一片。 若不是借着月色,想要寻到荣华阁的正门,怕是要费些心思。 叶景昭回身,示意身后红枣莫要发出动静。 主仆二人轻手轻脚,朝着荣华阁的宫门走去。 待到石阶前,叶景昭顿住脚步。 抬眸望去,只见宫门虚掩着露出一条缝隙来。 心下剧烈跳动着。 脚下忽然一重,仿佛双足被钉在石阶上一般。 她深呼吸了几口气,压下心底慌乱。 这才感觉身子一轻。 脚下的束缚顿时烟消云散。 她得了自由,只是抬脚才迈出了一步,她又停顿了下来。 心中迟疑了片刻,终是下了决定。 她轻轻上前,抬手,正要去推开那扇宫门。 忽然肩膀一沉,叶景昭的心一瞬之间,犹如卡在了喉咙里一般。 紧张窒息的压迫感,让她一瞬之间犹如坠入冰窟。 这一刻,她紧紧蹙起眉头。 心中满是万念俱灰。 明明这一世,她已百般小心。 为何,最终还是被发现。 她眸中满是失落。 认命一般缓缓合上眸子,转身,准备去迎接即将到来的危险。 “叶四妹妹,你跑来这里做什么,这里、很晦气,咱们换个地方去逛逛吧。” 少女的声音清脆温柔。 叶景昭抬眸看去。 看着面前的少女,她心下终于是松了一口气。 第153章 撞破丑事 “江大姑娘。” 叶景昭伸手,拉着江一莲去了一旁说话。 她特意压低了声音,语气里也满是紧张。 “叶四妹妹,怎么了。” 江一莲见她这般,心中虽有些好奇,但更多的,是担忧。 叶景昭抿唇,不知如何开口。 想了想,到底还是下定了决心。 看向江一莲时,眸中多了几分叮嘱,“江大姑娘,我方才瞧见我家三姐姐往这头来了。” 江一莲皱起了眉,满是狐疑。 表妹为何忽然来了这里。 “我的丫鬟说,瞧见二皇子也去了此处。” 叶景昭打量着江一莲的神色,见她听见自己最后说出的那句话时。 眉心紧蹙。 她怔了怔。 回过神来,心中有了打算,“叶四妹妹,咱们悄悄去瞧瞧。” 这般,便是不想叫旁人发现。 叶景昭轻轻点头。 虽然她知晓其中的的事情。 可是她并不能同江一莲坦白。 她要如何说,江大姑娘才会信她。 江一莲原本陪着母亲,无意瞧见叶景昭溜出了宴会。 以为她内急。 这才想着追出来,好陪着叶景昭一道儿。 宫中的路,她也是极为熟悉的。 毕竟幼时,时常会被接入宫中小住。 皇后是她姨母,江淑妃是她嫡亲的姑母。 所以,她便没有带着丫鬟。 几人上了石街,悄悄推开宫门。 蹑手蹑脚,踏入荣华阁内。 只见院内一片漆黑。 唯有西南角的一处偏殿亮着微弱的灯盏。 江一莲同叶景昭对视一眼,二人微微点头。 一步一步,悄悄朝着那微弱的光源靠去。 许是屋内动静太大。 屋内的二人,竟然丝毫没有注意到外头的一点动静来。 毕竟这事儿,是见不得人的丑事。 叶景云就连自己的丫鬟也是信不过。 故而没有带着丫鬟,一路提心吊胆摸索着寻了来。 二皇子也没有带着人跟着。 屋内传来一阵清脆谄媚的笑声。 伴着二皇子那沉稳浓郁且粗糙的声音。 屋内的动静,有些慌乱。 躲在廊下的几人,一颗心仿佛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一般。 江一莲红着脸,望向叶景昭,眸中满是羞愤。 可她还不能走。 叶景昭是听过一回墙角的。 比起上一世的慌张被发现。 这一次,她倒是格外镇定。 “表兄,不可以,我要表兄明媒正娶我过门,才能给表兄。” 屋内传来叶景云有些柔媚的声音。 随即传来男子一声轻慢的笑声。 “上上下下,我哪里还没有看过摸过,索性今日就给了我。” “表兄,不可以。” 这一次,叶景云的声音有些严肃。 随即哗啦一声,叶景云从榻上起身,从地上捡起散落一地的衣衫。 重新套在身上。 她可以这般同二皇子胡闹。 可这最后一步,必须等到她嫁入二皇子府当日,才可以。 不然,轻易叫表兄得手,她可不信自己最后能嫁给二皇子。 且即便这般,若是真出了什么变故。 旁人不知这一遭,她也还是能另嫁旁人。 “真是无趣,这一年,我可没少惦记着你,枉费我给你搜罗来那些好东西。明日,我就派人送去给莲儿表妹。” 二皇子半躺在榻上,一手托着头,眸光里满是缱绻打量着面前少女。 叶景云穿好外衣,听见这话,猛然转头,轻哼了一声。 “你敢。” 叶景云撅起唇角,眼中满是不满。 二皇子顺势,伸手拉着她,轻轻一扯,将她重新扯入自己怀中。 “你啊。” 语气里满是宠溺又透着几分意犹未尽。 躲在窗外的江一莲,手中紧紧攥着自己的袖子。 那袖子瞧着似乎要被扯破了一般。 叶景昭扭头,一脸担忧望向江一莲。 抬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胳膊,示意她已经听够了,可以走了。 江一莲轻轻点头。 几人再度蹑手蹑脚,离开了荣华阁。 等彻底踏出了此地。 江一莲这才重重呼出一口气来,面上满是怒意,想起今日入宫时,父母的叮嘱。 她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哪里料到,今日竟然能有幸看见这一幕来。 “叶四妹妹,此事切不可同旁人提起。” 江一莲思绪平顺后,仔细同她叮嘱道。 若是叫她那位小姑姑知晓,叶景昭今日瞧见了她女儿的丑事。 暗地里只怕是不会轻易放过叶景昭。 “江大姑娘放心,我不会同旁人提起此事,只是,先前听说江大姑娘同二皇子的亲事,不知后来如何了。” 叶景昭现下此刻,心中充满了对江一莲的担忧。 见她担心自己,江一莲这一刻,方才一直提起的戒备。 这一刻,才算彻底放下。 她双肩微耸,身体里仿佛被人抽去了浑身的力气一般。 唇角扬起一抹苦笑。 自嘲道,“江淑妃已求了陛下赐婚,今日宴席结束,陛下就要赐婚。” 如今又叫她瞧见这等丑事。 江家不能抗旨。 这门婚事,与其说,江家不能退,倒不如说江家不敢退。 若不是阮家没有合适适龄的待嫁闺秀。 同二皇子结亲的这件事情,自然落不到她头上。 可如今,又能如何。 这等丑事,若是传扬出去,只会大家没脸。 江家丢不起这个脸。 “其实,若景云表妹同二皇子的事情,早些传出去,想来江淑妃也就选择她做二皇子妃了,不会有我什么事情。” “也不知,他们是何时开始的。” 这一回,她不再唤江淑妃姑母。 江淑妃未入宫前,就一直不大喜欢家中这位一母同胞的幺妹。 连带着幺妹生下的女儿,江淑妃也一直是不大喜欢的。 先前,二皇子在京都时,从未传出他同哪位闺秀有私情来。 背地里玩的那些花样,自然也上不得台面,也就不会被人提及。 叶景昭也只能故作不知地摇着头。 毕竟她回京都,也才数月。 不过前世,她倒是无意听三姐姐叶景云在她面前炫耀过。 说二皇子去边关的半年前,许诺,日后要娶她,说心悦于她。 叶景云信了。 她安慰自己,虽然二皇子在京都混玩,日后,若是成亲了,性子就能定下来了。 这事儿,二夫人江氏其实是不知的。 二人又没有厮混过几回。 且叶景云一直守住了最后的底线。 也没闹出什么风波来。 二夫人江氏从来没想过要将女儿嫁给二皇子。 毕竟她那位二姐不喜她,她比谁都清楚知晓。 若是女儿嫁过去,二姐只怕是要磋磨她女儿去。 “江大姑娘,江淑妃正在寻您呢,您快些随奴婢过去吧,” 有宫娥匆忙寻来,上前行了一礼,说着就着急要领着江一莲返回席间去。 第154章 圣旨赐婚 “知道了,我这就回去,你且先去忙。” 江一莲打发那宫娥离开。 回头望向叶景昭,漠然一笑,“叶四妹妹,咱们一同回去吧。” 叶景昭轻轻点头,跟上江一莲的脚步。 一步步朝着宫宴而去。 她明白。 这门亲事,江家只能接受。 宫灯落在江一莲身上,将她那略微落寞的身影折射在朱红的宫墙上。 叶景昭静静注视着宫墙上的身影。 心中有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楚。 江一莲自幼千娇万宠,可最后的亲事。 还是逃不过被人牵制。 若说,这门亲事是江淑妃的意思。 倒不如说是天子的意思。 天子若是不默许支持此事,江淑妃又怎会在兄嫂几次婉拒之下。 还这般极力促成这门亲事。 带着沉重的心思,众人踏入宫宴内。 此刻舞姬早已换了人。 宴会内的丝竹之音还未停歇。 二人道了别,各自悄悄返回自己的席位上坐好。 三夫人谢氏瞧见女儿是同江家大姑娘一并回来了。 见江家大姑娘面上强撑着笑意,三夫人谢氏压低声音。 同女儿问道,“昭昭,发生何事了,江家大姑娘瞧着似乎不大开心的样子。” “母亲,女儿也不知,方才在宴会门口上瞧见江大姑娘,这才一道儿回来的。” 叶景昭瞒着母亲,这事儿到底不好同旁人说起。 此时,江淑妃起身,走到帝后面前。 缓缓施了一礼。 “陛下、皇后娘娘,臣妾今日斗胆,想为二皇子求个恩典。” 皇帝起身,走到江淑妃面前,抬手扶起江淑妃。 又重新落座。 “不知爱妃要求个什么恩典,老二这一年,在边关,委实吃了不少苦。” 随着皇帝浑厚的声音响起。 宴会内的丝竹之音戛然而止。 舞姬顺势停下舞姿,朝帝后行了一礼,躬身暂且退了出去。 “臣妾,想求陛下为二皇子赐婚。”江淑妃笑着道。 这时,二皇子打外头归来。 正听见母妃正同父皇为他请旨赐婚。 心中早知今日的事情。 他上前,跪在父皇同皇后身边。 “朕也有此意,只是不知,爱妃同朕心中挑的人,可是同一人。” “不知陛下瞧上了哪家姑娘,只要是陛下选的,臣妾都满意。” “朕瞧着江家大姑娘,是个再合适不过的人选。” 随着天子话音落。 江老夫人带着江家众人起身,行至殿中,缓缓跪下。 江淑妃望着天子,眼中满是柔意,“陛下同臣妾想到了一处。” 天子大笑,盯着江淑妃,眼中多了几分宠溺。 “爱妃同朕,还真是心有灵犀,那今日,朕就准了爱妃的心思。” 天子抬眸,望着跪在面前的江家众人。 朗声道,“今日,朕就为江大姑娘同老二赐婚,江家可有异议。” “臣妇领旨谢恩。” “臣领旨谢恩。” “……” 江家众人违心应下这门亲事。 今日当着百官的面,天子开口。 江家岂能有任何怨言。 江一莲紧咬着唇,叩头,谢着天子的恩赐。 心下钝痛。 仿佛有些喘不上气来。 可再度抬起头时,面上平静,叫人看不出一丝端倪。 宫宴结束,自有人前来同江家道喜。 叶二夫人江氏自然第一个上前同大嫂贺喜。 她唯独没有瞧见,女儿叶景云并未跟上前来。 叶景云现下正躲在无人处,幽怨盯着江一莲。 眼光仿佛利刃,恨不得要落在江一莲身上。 凭什么表姐这般好命。 江淑妃明明知晓,先前江一莲差一点都要嫁给她兄长叶昀。 为何、为何江淑妃宁愿选了江一莲,也不肯选她。 明明她们都是一样的。 凭什么。 二皇子同她先有的感情,凭什么最后这二皇子妃的名头,会落在江一莲身上。 叶景云想不通。 先前二皇子答应,过些日子,就同江淑妃提议,要娶她过门做皇妃。 对了,二皇子。 她在极力搜寻着二皇子的身影,却没有看到。 想来只怕是早跑了。 心中冷意连连。 叶老夫人带着众人回府。 马车内,二夫人江氏自然也看出了女儿的端倪。 因着现下不好问,这才压下心底担忧,只等着回府再仔细询问。 回到伯府时,已是亥时末。 众人早已疲乏。 梳洗后,便早早歇下。 等二夫人江氏梳洗好后,想叫了女儿过来说话。 谁知,女儿已歇下了,二夫人江氏便想着,等明日再叫了女儿过来说话。 次日一早。 叶景昭才梳洗结束。 瞧见香缘在屋里伺候。 心下一惊,问起,“香缘,你何时回来的,昭华寺那位姑娘身子可大好了。” 先前留下香缘在昭华寺伺候。 听说那位姑娘高烧反复折腾了三日。 总算退了烧,身子却极为虚弱。 叶景昭派人送了好些东西过去,又嘱咐香缘,仔细照看。 不必着急回府。 “回四小姐,那位姑娘现下大好了,如今暂且住在昭华寺里,奴婢见那姑娘现下已无大碍,就先回来四小姐跟前伺候。” 香缘一一说着。 叶景昭担忧的心,慢慢放下。 叶景昭自然又留下香缘问了那姑娘的事情。 这些日子,许是因着香缘精心伺候着的缘故。 那位姑娘先前对她充满戒备。 后来放下戒备后,同她说了许多事情。 那姑娘叫田二娘。 是福安县人,家中排行为二。 家中还有父母兄长同幼妹。 因为日子艰难,她跟着老乡出来讨生活。 谁知半道上唯一的几十个铜板的盘缠被偷。 这才只能露宿在野外。 只想着,早些到了京都地界,入了城,必然能有活路。 “我瞧着,田二娘的年岁也不大,家中竟这般放心她独自往京都来,怎么没叫她上头的长兄出来讨生活。” 叶景昭狐疑开口。 香缘听了长叹一声,虽然田二娘没有说此事。 可她心中猜想,必定是家中重男轻女。 可这话,也不好说出来,叫四小姐听了跟着伤心。 “想来,日子怕是过不下去,父母又年长,兄长要照顾家中年迈父母同幼妹吧。” 叶景昭听了这话,却不置可否地摇着头。 “既然她想入京都来讨生活,你去问问,看她愿不愿意入府来伺候吧,年后,搬出伯府,去了新宅子,也是要添置人手。” “那奴婢明日就去问问田二娘。” 第155章 冷清宴会 自打宫宴结束,叶景昭好几日都没有见过江一莲。 吩咐人往江家送去帖子。 可江一莲称病,都一一推掉了。 叶景昭只能无奈叹了一声。 香缘次日就往昭华寺去,给田二娘捎了口信。 原以为,田二娘还要思量几日。 叶景昭倒也不急。 谁知,晌午,田二娘竟随着香缘一道儿回来了。 叶景昭颇有些惊讶。 看着跪在她面前的姑娘,先前她衣衫褴褛,面上满是脏污。 又瘦又弱。 如今养好了身子,依旧着了一身粗布衣衫。 可瞧着,似乎大变了模样。 “起来吧,叫我仔细瞧瞧。” 田二娘缓缓抬眸,迎上叶景昭审视的视线,她没有露出一丝怯意。 坦然磊落。 叶景昭心下惊诧,这般举止镇定,不慌不乱,瞧着哪里像是乡野出来的姑娘。 她在嵩县住的那些年,平日里也是见过贫苦人家教养出来的姑娘。 可她还是头一次,从田二娘眸子中,看出不同于那些人的神情来。 “田二娘,我虽说救了你一命,倒也不图你回报什么,我也不过是为自己行一份善事罢了。” “你若想回家,我吩咐人给你备下银两,也够你们一家一年的用度,但你若是选择留下……” “伯府的丫鬟,可都是要签了卖身契。” “你仔细想好了,再来寻我。” 叶景昭示意田二娘落座,虽说先前想着,她日子艰难,入京都来讨生活。 索性三房也缺丫鬟。 若是她要留下,自然是要签了卖身契才行。 她并不着急同田二娘要了答复。 她给了田二娘两条路。 这行善之事,不过顺手的事情罢了。 谁知,田二娘猛地跪下。 眼中满是坚定,“奴婢愿意,只求四小姐能留下奴婢来,脏活累活,奴婢都能干,奴婢不怕吃苦。” 叶景昭示意香缘将田二娘扶起。 许诺道,“既然你已想好了,那便留下吧。” 田二娘自然同红枣住在了一处。 叶景昭又去回了母亲。 三夫人谢氏听说田二娘身世凄惨,颇为怜悯。 并未怪罪女儿先应承下此事。 三夫人谢氏去回了大嫂梁氏,这件小事,自然也就不必惊动老夫人。 王妈妈担起了教导田二娘的规矩活计。 田二娘本想让叶景昭为她重新赐名。 叶景昭偷懒,便依旧唤她二娘。 肃穆侯府穆大夫人赵氏的生辰宴,办的极为低调。 穆大夫人只请了伯府三房。 即便如此,穆大夫人赵氏也在府中命人多预备了几桌席面。 如今穆大夫人赵氏虽然不掌家。 掌家实权现下落在穆二夫人许氏手中。 对于大嫂的生辰宴,一年也就一回,穆二夫人许氏自然不想在这上头失了礼数,叫旁人笑话。 穆老夫人今日推脱身子不适,不肯出面。 自打先前薛家老爷闹的那一场。 穆老夫人的身子,也确确实实比不得从前。 今日叶三夫人谢氏带着女儿叶景昭带着贺礼登门。 马车停稳,母女二人先后下了马车。 就见穆大夫人赵氏,正笑意盈盈在马车旁等着。 “穆大夫人。” “……” “叶三夫人。” 两方见了礼。 穆大夫人笑着抬手牵起叶景昭的手,又望向叶三夫人谢氏。 眼底笑意浓厚。 “今日你们能来,我心中欢喜的紧。” 一面说着,一面将人请入了穆府。 今日的席面,都摆在大房的院中。 三桌席面,瞧着叫人心下有些落寞。 毕竟除了叶三夫人谢氏母女,便再无旁人前来。 穆大夫人赵氏一摊手,满是无所谓笑着同二人解释道,“我不大爱热闹,所以,没有请太多人来。” 其实穆大夫人赵氏暗中也送了几家帖子出去。 都是些先前同她交好的人家。 想着为自己这位未来儿媳在京都露露脸面。 谁知,各家都在夜里打发人来送信。 说是有事,来不了。 穆大夫人赵氏呆坐了片刻,看着手中被退回的请帖。 心中说不出来的悲凉。 自打侯爷去世,娘家落难。 穆大夫人赵氏,头一次感受了来自四面八方的寒意与冷落。 若不是有儿子在,她只怕当时也撑不下来。 如今自不好说出来,没得叫叶三夫人谢氏听了心中失落。 “嗯,我也不大爱热闹,你也知晓我的出身,人多了,我总要担心自己出了差错,叫旁人笑话。” 叶三夫人谢氏同穆大夫人赵氏,说起自个儿的心思。 二人相视一眼,泯然一笑。 倒是将先前的落寞,一扫而尽。 “穆大夫人,这是我给您准备的礼物,还望穆大夫人不要嫌弃才是。” 叶景昭适时出声,打断先前有些低沉的话题。 她从丫鬟手中接过一只匣子,将匣子打开,呈到穆大夫人赵氏面前。 匣子里头是一只金簪,上头雕着玉兰。 这是叶景昭精心挑选出来的。 穆大夫人赵氏眸中满是慈爱,取出匣子里头的金簪,又递到叶景昭跟前。 唇角笑意未减,“景昭,你帮我戴上可好。” 叶景昭轻轻点头,接过金簪,走到穆大夫人跟前。 穆大夫人赵氏微微弯腰,方便她为自己戴上金簪。 又吩咐丫鬟取来了铜镜。 待叶景昭为她带好了金簪,她又左看右瞧,极为喜爱。 望向叶三夫人谢氏,夸赞道,“景昭很好,叶三夫人教养的极好。” 叶三夫人谢氏轻轻笑着摇头。 众人落座。 穆大夫人赵氏又吩咐丫鬟上菜。 这时,穆二夫人许氏带着贺礼前来。 “大嫂,你是看过好东西的,今日你生辰,我也没什么好东西能拿得出手,还请大嫂莫要嫌弃才是。” 穆二夫人许氏缓缓施了一礼。 穆大夫人起身,叶三夫人谢氏带着女儿也跟着起身,同穆二夫人许氏回了礼。 穆二夫人许氏微微侧过身子,从丫鬟手中端着的红漆托盘上取过一樽白玉观音。 小心翼翼呈到大嫂赵氏面前,“还请大嫂莫要嫌弃才是。” “弟妹说的哪里话,这观音,瞧着就是顶好的物件,弟妹忍心割爱,我已是受宠若惊。” 穆大夫人赵氏从许氏手中接过观音。 又同叶三夫人谢氏一道儿仔细看了看,这才吩咐丫鬟仔细收好。 “弟妹,若是不嫌弃,今日在我这里用了饭再走可好。” 穆大夫人赵氏盛情邀请。 “大嫂,今日真是对不住了,我恐不能留下用饭,我娘家今日侄儿定亲,我还要回去送了贺礼才是。” 第156章 交换条件 “我竟忘了,弟妹快早些回去,顺便替我道个喜,等成亲时,我定叫人备上厚礼送去。” 其实穆大夫人赵氏并不知弟妹娘家侄儿定亲。 送走了弟妹。 众人才开始用饭。 今日穆大夫人赵氏心情也格外好。 空余的两桌席面,都赏给了院中伺候的下人。 “原本,宗儿说好了,要回来给我过生辰,谁知,昨儿夜里派人来送信,说今日回不来了。” 提起儿子,穆大夫人赵氏眼底难得露出一抹柔和来。 “穆大公子是个上进的孩子,想来若不是脱不开身,定然是要回来给穆大夫人过生辰的。” 叶三夫人谢氏笑着说道。 叶景昭自顾吃着,时不时附和上两句。 等用过席面,又说了好一会儿话。 穆大夫人赵氏亲自送她们母女出门。 坐上马车,车帘被放下。 马车缓缓驶离肃穆侯府。 叶三夫人谢氏拉着女儿的手,眼底露出一抹无奈的叹息。 见母亲欲言又止。 叶景昭自然明白,母亲为着何事。 开口劝道,“母亲不必担心。” 叶三夫人谢氏,听了这话,心中更加酸楚。 穆大夫人赵氏定然会是个好婆婆,穆大公子,她冷眼瞧着,那孩子也是不错的。 可这肃穆侯府,并非什么福地。 叶三夫人谢氏收整好面上情绪。 岔开话题,问道田二娘来,“昭昭,我听王妈妈说,那田二娘,似乎先前懂些规矩,她的来历,我已吩咐人去查了。” “若是没有什么问题,再叫她去你跟前儿伺候,日后出门,带着她,想来也是不错的。” 叶三夫人谢氏总觉得女儿身边的丫鬟。 一个个都有些不够沉稳。 到底年岁尚小,有些不定性。 可这田二娘,学了没几日的规矩,王妈妈就开始整日在她面前夸赞起田二娘的性情来。 “嗯,都依着母亲。” 其实她想着,等过些日子,再派人去调查田二娘的身世来。 眼下近年关,各处都忙着。 她也不担心,毕竟田二娘到底是一介弱女子。 年下二十六那一日的夜间。 秋红再度寻来叶景昭跟前。 算着日子,许三姑娘眼瞅着就要同她三哥哥叶昀成亲。 如今二房上下,喜气洋洋,唯独她二伯父,整日拉着个脸。 因为痛失内阁学士这个位子。 日后,二老爷再想往上,只怕是不易。 且朝中大臣,刻意冷落着二老爷。 叫他有些摸不着头脑,即便派人去打探。 愣是没有一点消息传出来。 叫他怎能不慌。 “四小姐,奴婢今日来,是想求您帮奴婢一个忙。” 秋红今日登门,并没有哭闹。 面色异常平静。 “你先说来,我听听。” 她没有立刻应下。 “我父母,可否求四小姐帮我想个法子,送出京都。” “哦?” “这两日奴婢娘派人给奴婢送了好几回信,说奴婢那父亲,听说奴婢现下给三公子做姨娘,越发吃酒赌钱没有节制。” “奴婢担心,他们日后恐成了拖累。” 秋红面色平静同四小姐诉说着这几日的担忧。 若不是这一次她娘叫人来送信,同她讨要二百两银子。 秋红也不会起了这个心思。 先前的几两几十两,她还能哄劝了三公子拿出来。 可一回回下来,倒是将她爹的胃口养的越发大了。 秋红担心,自己日后要毁在她爹娘身上。 她不甘心。 如今,要应对即将过门的许三姑娘,已将她折磨的夜不能寐。 她现下大着肚子。 许多事,不方便。 可她又没有可以依靠的人。 只能求来四小姐跟前。 叶景昭微微挑眉,打量着秋红。 并没有接话。 “四小姐若是帮了奴婢这一回,那奴婢便告诉四小姐一个关于二老爷的消息。” 见叶景昭依旧不为所动。 秋红也不在藏着掖着,开口就道,“奴婢无意发现,二皇子这些日子时常请了二老爷出门,且奴婢还发现了一件事。” 见四小姐明显被自己说的话,提起了兴趣。 她止住了后头的话。 叶景昭倒是没有想到,二皇子这些日子,竟然时常会请了她二伯父出门。 毕竟这位二皇子,她二伯父先前可是极为嫌弃的。 平日里,何时有过来往。 如今二人这变化,倒是颇有些大。 “好,我派人将你爹娘送出京都,不过,你想让他们日后还回来吗。” 见四小姐提起她爹娘,秋红面上满是决绝,她坚定地摇着头。 “若是奴婢爹娘日后都不会回京都,那自然是最好的。” 秋红对于她爹娘这般无情,倒是没有叫叶锦昭意外。 “好,我答应你。” 见四小姐开口应下此事。 秋红这才开口将方才未说完的话,缓缓道来,“三小姐同二皇子之间,似乎有些不大清楚的关系。” “你是如何知晓此事的。” 叶景昭倒是有些哑然。 这些日子,三姐姐叶景云未曾出府。 整日闭门不出。 那秋红是如何得知此事。 且如今外头都已传遍,江大姑娘是天子赐婚的二皇子妃。 现下,她这位三姐姐,心中还指不定如何失望。 “奴婢偶然发现,二老爷带着二皇子的书信去给了三小姐,三小姐恼了,同二老爷争执了一番。” “二夫人就不知此事?” 叶景昭开口问道,心中难免有些惊讶,没想到,她这位二伯父,如今竟还帮着二皇子给自己女儿送信。 到底叫人大跌眼睛。 “那一日,正巧二夫人去给老夫人请安,此事,也就只有奴婢偶然听见,旁人并不知。” “当日,三姐姐同二伯父都吵了些什么。” 叶景昭继续开口问起。 秋红回想了一番,答道,“听说,二皇子要让三小姐过门做侧妃,三小姐不依,二老爷似乎也想叫三小姐去给二皇子做侧妃。” “二人为此,争吵起来。”、 说起这事,秋红现下,心中还有些看不明白。 三小姐的家世出身,去给二皇子做正妃,那都是可以的。 如今二老爷竟然让自己亲生的女儿去给二皇子做侧妃。 放眼京都,合适门第的人家,只要二房放出风去。 只怕求娶三小姐的人,自不会少。 且骁勇侯府江家又是三小姐的外祖家,虽然有个不争气的嫡亲兄长。 可架不住她爹是当朝的大理寺少卿。 “你且回去,等将你爹娘送出京都,我会派人给你送信。” 第157章 来信平安 秋红离开后,叶景昭就吩咐红枣。 找些靠谱的人手,将秋红爹娘送出京都。 送的越远越好,最好能寻一处偏远的山村,给当地村民一些银钱,叫秋红爹娘逃不出那里最是稳妥。 若是寻不到这样合适的村庄。 那就将人送的远远的。 身上又没有足够的银钱,他们自然没有法子返回京都。 如此,也算随了秋红的心思。 田二娘已跟着王妈妈学好了规矩。 这一日,叶三夫人派出去打听消息的人,前来回信。 福安县却没有叫田二娘的姑娘。 也没有田二娘描述的父母兄长幼妹。 叶三夫人谢氏叫了女儿过去说话,将打听来的消息一并同女儿仔细说了。 “昭昭,二娘来历蹊跷,又同你撒了谎,不如给些银钱,打发出府去罢。” 叶三夫人谢氏,即便如何心善,现下也不想留下田二娘来。 “母亲,我先试探试探二娘。” “昭昭,有些事情,不可善心太过,若是太过,只怕要被旁人利用了去。” 三夫人谢氏语重心长同女儿叮嘱道。 “母亲放心,女儿心中有数。” 从母亲院中离开后,叶景昭并没急着将田二娘给叫过来说话。 而是先让红枣去再探探田二娘的口风。 这些时日,田二娘同红枣宿在一处。 倒是没有一点差错。 红枣也极为喜欢二娘,因她性子好,时常抢着做活。 叫人怎能生厌。 只是红枣还未回来传信。 香落打外头进来,神色有些匆忙。 一进屋,香落转身将房门给关上。 叶景昭正坐在软榻上小憩。 听见外头脚步声传来。 抬眸望去,见香落这般。 心中起疑,缓缓起身,挪着身子坐正。 香落已至近前,行了一礼,“四小姐,后门上的婆子,说有人给四小姐送了信。” 方才香落路过伯府特意为三房开的后门上时。 守门的婆子将她叫住,将这信交给了她。 叶景昭从香落手中接过信封。 见那信封完好无损。 瞧着没有被人打开过。 “后门上的婆子可还说了旁的不曾。” 她一面拆开手中信封,一面问道。 香落摇了摇头,“后门上的婆子只说,是今日一个小叫花子送来的。” “香落,你去将红枣唤来。” 香落恭敬退下。 屋内再无旁人。 叶景昭这才仔细看着信封上的内容。 心下一惊。 这信竟是薛妙月送来的。 她来报平安,叫她不必担心。 信中便再未曾提起旁的事情来,就连薛妙月如今落脚的地址,她也是未曾同她提起。 见薛妙月如今平安。 叶景昭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信中的笔迹,是薛妙月的,先前,她同自己住过一段时日。 她自然是一眼就能认出来的。 且信中再未提起旁的事情。 她将信封重新收好。 仔细藏在书架之中。 这时房门被人推开。 红枣走了进来,她走到四小姐跟前,行了一礼。 正要回禀。 叶景昭抬手拦下,“先不急,你先拿了银钱,去后门上的婆子处打点一下,今日后门婆子替薛姑娘给我送了报平安的信笺来。” 红枣瞳孔一缩。 心下尤为震惊,薛姑娘如今终于有了消息。 也不枉费四小姐担心她好些时日。 “是,奴婢这就去。” 红枣取了二两银子来,又去大厨房打点了一些卤牛肉送去后门上。 后门上的两位婆子。 平日,时不时会悄悄收到三房的一些贿赂。 如今同老夫人回话时,说一半瞒一半。 收人钱财替人办事。 这种人最是好拿捏。 后门上的婆子赔着笑,假意推辞了两下红枣送来的吃食和银钱。 又说了好一番恭维的话。 办妥之后,红枣回了芷汀苑。 这才同四小姐回禀起二娘的事情来。 “四小姐,奴婢瞧着,二娘倒是不似普通人家的姑娘,但是若说她是否存了害人的心思,奴婢瞧着,二娘不是那样的人。” 红枣坦然说着自己心中想法。 毕竟如今田二娘同自己住在一处。 叶景昭轻轻颔首。 “可是,母亲派出去打探的人,说福安县并无田二娘这个人。” 红枣紧皱着双眉,也是一副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来。 为何田二娘要在身世上撒谎。 末了,迟疑着开口,语气里透着几分迟疑。 “莫不是,二娘有什么难言之隐,不好叫人知晓自己的来历……” 越说到后面,红枣自己就先没了底气。 若真是如此。 她莫不是在家乡犯了什么事情,这才出来躲避。 这般,岂不是会连累了四小姐。 这个念头一起,红枣心中满是惊恐,神情不由紧张起来。 连忙又道,“四小姐,不如还是将二娘打发出去吧。” 转念一想,虽说,田二娘已同伯府签了卖身契,可到底没有送去官府,且这姓名还是假的。 自然是不作数的。 “红枣,你去将二娘寻来,就说我有话要问她。” 红枣还是有些担忧,见四小姐态度坚决,只能去将田二娘寻了来。 可四小姐说要单独同田二娘说话。 不叫她在跟前伺候。 红枣小脸垮了下来,面上写满了委屈。 往常这般,四小姐都会心软,应下她的心思来。 今日,四小姐态度极为坚定,她没有法子。 只好退而求其次,去了门外守着。 田二娘见房门被关上,心下一沉。 面色也略显沉重。 “田二娘,今日叫你来,我是有些话要问问你。” 田二娘这才挪着步子,走上前去。 行了一礼。 “你且先坐下吧。” 田二娘却不肯,直摇头,她就静静立在堂屋中。 静静等待着将要面对的未知。 今日四小姐忽然叫了她来,还关起房门,不叫旁人在在跟前伺候。 她心中,其实已经猜测到了一些。 心下抱着仅存的一丝幻想,希望自己的担忧,只是多余的罢了。 “田二娘,我想知道,你到底是哪里的人。” 叶景昭一开口。 田二娘心中那仅存的一丝幻想,就被彻底浇灭。 她猛然抬起头,迎上四小姐审视的眸子。 心下知晓,四小姐只怕是已知晓了。 她猛地跪了下来。 面上依旧没有一丝慌乱。 亦如当日初见时,依旧那般平静。 “四小姐,奴婢没有骗你,奴婢真的是福安县人。” 第158章 关于身世 “二娘,我身边,从来不留对我撒谎的丫鬟。” 叶景昭睨着田二娘,语气冷冽。 今日叫了田二娘来。 已是她给田二娘最后的机会。 若是这次,田二娘依旧不肯同她说实话。 那她便不会留下田二娘来。 “二娘,你仔细想好了,若还是这个说辞,那咱们的缘分,也就到此为止。” 叶景昭说完最后一句话,便没有再说下去的意思。 她只是静静看着田二娘。 若是这最后的机会,她不珍惜。 那她也就没有法子了。 田二娘紧咬着唇,眼睛里闪烁着异样的光芒。 她知晓四小姐话中的意思。 可有些事情。 她不能说。 可她也不想离开承恩伯府。 过了片刻,她神情松懈了些许,幽幽长叹了一声。 又朝着四小姐行了一礼,终是有了要开口的意思。 “那你先起来坐下说话。” 见田二娘终于肯开口了,叶景昭示意她坐下说话。 田二娘缓缓起身,朝着一旁空着的椅子坐下。 “四小姐,奴婢真的是福安县人,这一点,奴婢并未欺骗四小姐。” “至于奴婢的名字,也是没有欺骗四小姐,不过因为二娘是奴婢在家中的闺名罢了。” “奴婢本名田妙若……” 田二娘顿了顿,明亮的眸底,忽然染上一抹灰尘。 唇角露出一抹苦涩笑意。 那些被她埋藏在心底的伤疤,被她再度一点点撕扯开来。 这一回,她仿佛感觉不到一丝疼痛。 只是觉得有些窒息罢了。 “其实,奴婢父亲,曾是任福安县典薄的田大人,因为父亲得罪了人,全家造了横祸。” “四小姐,其实奴婢是逃出来的。” 她父亲锒铛入狱,母亲及兄长幼妹一并被关入大牢。 若不是那一日,她出门上香,这才逃过一劫。 后来,在同父亲交好的官差相助之下,她去看过父母兄长幺妹一面。 父亲同她说了许多事情。 只是这些事情,田二娘并未告诉给叶景昭。 这些秘密,父亲千叮万嘱,若不是有了十足把握,切不可同旁人提起。 若是没有合适的机缘。 那就将父亲同她说过的那些事情,一并烂在肚子里,带入棺材中。 父母兄长幺妹,如今依旧被关在大牢之中。 不是她不想搭救。 而是没有一点办法。 她无权无势,又无任何可以依靠的势力。 只能静静等待。 等着合适的时机到来。 “四小姐,奴婢从未想过,要骗四小姐,只是奴婢担心,若将奴婢是逃出来的事情告诉给四小姐,恐您不肯收留奴婢。” “这京都之中,奴婢想要讨一条活路,难于上青天。” 叶景昭仔细打量着田二娘,见她说的诚恳。 心中也稍稍松动了些许。 “好,我自会派人去打探,既如此,那这名字,还是改了罢。” “日后,就叫你香若,不知,你可愿意。” “奴婢香若,谢四小姐赐名。” 田二娘起身,再次跪了下来,郑重行了一礼。 叶景昭便吩咐她退下。 自己则去了母亲院中说话,将田二娘今日同她说的这些一并告知。 三夫人谢氏听说她是前福安县典薄家的姑娘。 如今落了难,又是逃出来的。 心中到底有些不安。 吩咐人去打听,又叮嘱女儿,说是田二娘家牵扯进了什么案子。 自然不好留在身边,恐日后夜长梦多。 给了银钱,将田二娘打发走便是。 这一回,叶景昭并未反驳母亲,细心应下。 年下二十九。 离着除夕,只差一日。 伯府廊下,早已换上了大红色的灯盏。 瞧着极为喜庆。 这些日子,老夫人发了话,伯府各房,现下都在老夫人屋中用饭。 也算热闹一番,应应景罢了。 这一日,用过了午饭。 众人在老夫人屋中吃茶闲话。 在朝中为官的老爷们,如今都已休沐在家。 朝中放了年休,年后初七才会上朝。 “母亲,今日才定了一件喜事,儿媳说出来,也叫母亲高兴高兴。” 大夫人梁氏搁下茶盏。 笑着说起,“二姑娘的亲事,眼下已有了着落。” 大夫人梁氏这话,倒是叫老夫人起了好奇之心。 “不知定了那家的公子。” “回母亲,是新上任的内阁中书陈大人。” 老夫人神色明显僵了僵。 这位陈大人,她倒是还未曾听说。 “母亲,这位陈大人是天子今科提拔上来的,如今方才二十,已是从七品的内阁中书,日后的前途,只怕是不可估量的。” 大夫人梁氏解释着。 叶景妙垂下头来,心中压下一丝烦闷的情绪来。 这位陈大人,因着家中没有长辈,实在是极为贫寒的出身。 若不是因为这般出身,只怕这京都里的高门大户。 早就挑选了去。 嫡母为她挑选的这门亲事,叶景妙心中若说没有失落。 那是骗人的。 只是主母的意思,她姨娘同她,从不会忤逆。 自然也不会质疑嫡母的做法。 “这陈大人已二十,还没定下亲事,莫不是有旁的不妥之处。” 见老夫人质疑。 大夫人梁氏浅笑着起身,走到老夫人面前,同老夫人解释道,“回母亲,这位陈大人,因为家中没有长辈,只他一人,先前日子有些艰难。” “可如今到底同先前不一样了,若是二姑娘能嫁给陈大人,日后,说不定夫君能为她挣来个诰命夫人,也犹未可知。” 一旁的二夫人江氏听了大嫂这话。 不由轻嗤笑出声来,她取出帕子,掩在唇角,遮下唇角的讥讽。 这不是亲生的,婚事就能这般随意被拿出来,去为大房赌一个未知的前程。 大夫人梁氏听见二弟妹江氏的轻笑,冷冷瞥了一眼二弟妹江氏。 微微蹙眉,眸中写满了不悦。 “大嫂寻的这门亲事,可真真是极好,日后若是二姑娘的夫君是个争气的,说不定,太子妃也能跟着二姑娘这做妹妹的沾沾光。” “还是大嫂命好,我就比不得大嫂这般,日后能有旁的倚仗来。” 二夫人江氏浅笑着。 话落,又将视线移到二姑娘叶景妙身上去。 “二姑娘,若是你日后当上诰命夫人,可莫要忘记了我这做二婶的才是。” 第159章 久违邀约 “等二姑娘出嫁,二婶自然要给二姑娘备上一份妥当的陪嫁来。” 叶景妙满是羞愧垂下头,不敢去接二婶的话,更不敢去看嫡母梁氏的面色。 二夫人江氏再度将视线落在大嫂梁氏身上。 眸子中满是得意,没有半点遮掩的意思。 二房没有庶出的子嗣。 她从来不用为此事烦心。 大房一惯是都比自己出众,唯独比二房多了一位庶女。 故而二夫人江氏自认比大嫂梁氏,要过的顺心许多。 若说没有后来的许多事情,叫她同二爷离心。 她想,大嫂梁氏若不是有太子妃撑着面子。 在外头,那真真是比不过自己来。 大夫人梁氏沉了脸。 可还不等梁氏开口,老夫人就先开了口。 “老二媳妇,你先回去。” 老夫人可不想当着众人的面,同老二媳妇江氏掰扯此事。 早早将她打发走了,才是紧要的。 见老夫人一开口,就要撵她走。 二夫人江氏冷哼了一声,起身同老夫人行了一礼,就带着女儿先行离开。 唯独留下二老爷,铁青着一张脸。 “母亲、大哥、大嫂,给你们添麻烦了。” 二老爷起身,拱手作揖,同众人致歉。 老夫人挥了挥手,没有要追究的意思,“老二,同你没有干系,你不必同我们道歉。” “对了,昀哥儿同许三姑娘的亲事,如今你同你媳妇,准备的如何了、” 老夫人这才问起正事儿来。 毕竟,叶昀是她的孙子。 如今婚期又草草定在了年后二十六。 老二媳妇江氏整日拉着一张脸,老夫人也懒得打发人过去问上一问。 就是担心老二媳妇江氏会拿话堵她。 “都已准备妥当了,母亲不必担心。” 二老爷回道。 老夫人微微颔首,示意老二坐下说话。 众人又闲聊了几句。 老夫人就将众人打发走了。 叶景昭回了芷汀苑,就收到了江一莲送来的请帖。 先前,她打发人往江家去,可江一莲都避着不肯见。 之后,她便没有叫人再去送信。 原想着,等年后,再派人往江家给江一莲送了请帖去。 谁料,今日江一莲的帖子就先送了来。 江一莲约她初二出城去逛一逛。 叶景昭回了母亲,三夫人谢氏听说是江一莲邀约,便应准了此事。 她当下打发人去给江一莲回了信。 除夕那一日。 阖府上下,一片喜气洋洋。 京都长街上,傍晚还有赏灯宴。 如今不是十五,到底因着年下喜庆的缘故。 街上比往日热闹了许多倍。 京都里的高门大户,这一日,也都往街上去游玩。 这些年,老夫人一直在府中,并未出来凑这份热闹。 许是年岁大了的缘故。 这一回,竟然吩咐了承恩伯大老爷夫妻,打点一番。 等用了午饭,阖府上下,都去街上逛逛。 能得了出府的机缘。 叶景昭自然满心欢喜。 三夫人谢氏叮嘱女儿今日出门,穿的厚一些。 外头到底寒凉。 大夫人梁氏命人备了三辆马车。 京都今日到处都挤满了人。 马车太多,恐也不好行驶。 索性备了三辆宽大的马车,倒也尽够了。 众人穿的都极为喜庆。 年下里,姑娘们的衣着也比平日里要鲜亮许多。 伯府的夫人们,往日里的衣裳,也多是庄重的颜色来。 今日几位夫人,穿的也比往日明亮了些。 马车离着赏灯街,还有一段距离,可前头已经被堵的水泄不通。 众人只好下了马车,步行前去。 今日各房都带了不少随行的丫鬟婆子,承恩伯大老爷还格外多带了几十个小厮。 分派给了各房。 今日人多,这份热闹老夫人随性而起,想要来凑一凑。 承恩伯大老爷顾虑众人安全,又不好拂了母亲难得起的念头。 只能多带些小厮,好保护众人安全。 大夫人梁氏又给今日带出门的婆子丫鬟,好一顿敲打。 “你们且都去逛逛吧,我老婆子自个儿也去逛逛,你们莫要来我跟前讨嫌。” 众人道了是,各自退下。 三夫人谢氏紧紧牵着女儿叶景昭的手,时不时回头瞧一瞧身后的女儿,还不忘叮嘱道,“昭昭,今日外头人多,小心些。” 叶景昭轻轻点头。 今日长街上的小摊子上,都挂着新奇的灯盏。 摊位上摆着各色的小玩意,或者首饰头面。 还有一些贩卖热茶的小摊位。 今日长街上的官差,也比从前多了好几倍。 官府发了通告,今日亥时末,将会燃放烟火。 “叶三夫人。” 走了没有两步,身后就传来熟悉的声音。 叶三夫人谢氏回头望去。 “穆大夫人。” 谢氏手下不自觉松开牵着女儿的手,抬手朝着穆大夫人赵氏挥了挥。 没有想到,今日竟然能在此处,同穆大夫人赵氏碰在一处。 叶景昭朝着穆大夫人行了一礼。 穆大夫人赵氏已行至近前。 “景昭妹妹。” 穆延宗走在母亲身后。 方才叶景昭就瞧见了穆延宗。 见他唤她,自是又同她见了礼,穆延宗拱手作揖,回了一礼。 “景昭,不如今日,你陪着这小子去逛逛如何,我嫌弃他跟在我身边,跟个闷葫芦一般,碍眼的紧。” 穆大夫人赵氏虽这般说着儿子。 可眼底满是自豪。 叶三夫人谢氏笑着望向女儿,“昭昭,去吧,我同穆大夫人一道儿逛逛。” 叶景昭轻轻点头。 穆大夫人赵氏又看向儿子,有些严厉地叮嘱道,“宗儿,今日街上人多,你可仔细些,若是景昭丫头掉了一个头发丝,仔细我扒了你的皮。” “母亲放心。” 穆延宗并不恼怒, 同叶三老爷同叶三夫人行了一礼,穆延宗这才带着叶景昭独自去逛。 二人身后自是带了许多丫鬟同小厮。 逛了一圈,叶景昭也有些乏了。 此时已是亥时初。 已经有人开始燃放起了烟火,都是京都行商的人家。 每年都会拿出一部分银钱来,在除夕十五,都会燃放,好同大家一道赏玩。 只是他们的烟火,自然比不过宫中备下的。 “景昭妹妹,不如我们去临街的茶楼坐坐。” 穆延宗见她似有些疲累,开口说道。 “今日人多,茶楼只怕早没了位子。” “不必担心,我早吩咐人定了几间雅间。” 第160章 新年礼物 叶景昭随着穆延宗去了长街街头的一间茶楼。 街头的人群比街中央少上许多。 叶景昭随着穆延宗上了二楼。 小厮上了茶点。穆延宗就吩咐人退了下去。 等人退了出去,穆延宗行至窗前,抬手将窗户推开。 又回头望向叶锦昭,示意她上前来。 茶楼的雅间并不宽敞,窗户也比不得酒楼那般宽敞。 叶景昭上前,推开穆延宗右侧紧闭着的窗户。 一扇窗户,本就正好站一人。 二人挤在一处窗户,到底有些不妥当。 穆延宗见她去了一旁。 面上神色暗了暗。 起身,就朝着她走去。 叶景昭心下一顿,警觉扭头看去。 眼中满是防备。 “景昭妹妹,你瞧,一会儿,宫中的烟火,就是在那里放。” 穆延宗并未上前,离着她还有两三步时,顿住脚步。 抬手朝着窗外一处漆黑的地方指去。 叶景昭回过神来,方才的神色,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只能浅笑着掩饰下心底的尴尬。 她顺着穆延宗手指的方向看去,这还是她头一次来看烟火。 前世,老夫人并未提议出府来游玩。 “景昭妹妹,这是我送你的新年礼物,希望你能喜欢。” 身后传来穆延宗有些低沉的嗓音。 叶景昭迟疑回头看去。 这才发觉。 穆延宗摊在自己面前的掌中,不知何时多了一只镯子。 那是一只翠玉镯子。 这只镯子的颜色,瞧着就是极为上乘的。 “穆大公子,这太贵重了。” 叶景昭摇头不肯收。 这只镯子的价格,瞧着只怕是价值万两。 这般重的厚礼,她怎能收。 她一心只顾着担心镯子贵重,半点没有想起,二人如今已定了亲。 穆延宗眼底闪过一抹失落。 随即又恢复如常。 面上依旧带着笑意,同她解释道,“景昭妹妹,你且安心收下吧,不送你,我也没有旁人要送的。” 叶景昭一噎,想起二人的亲事。 面上讪讪,接过镯子,“谢过穆大公子。” 见她收下,穆延宗心下欢喜。 面上却未显露半分。 轻轻颔首。 只是他并未离开,依旧站在她身后,视线虽落在窗外。 可脚下的步子却往前又挪了一步。 离着她更近了些许。 鼻尖漂浮着一股若言若现的淡香,他一时竟分辨不出,到底是何花香。 只觉得整个人精神极为放松平静。 心底似乎有什么东西渐渐松动了开来。 见面前的少女从未回过头来。 但他仿佛依旧能透过少女的背影,瞧见少女的音容笑貌来。 一时看的有些入了迷。 他不知为何,想要移开步子,却半点挪不动一寸来。 直至耳畔传来一阵敲门的身影。 这才将他的思绪给扯了回来。 他缓缓转过身子,往门外看去。 身子也不自觉朝着门口走去。 叶景昭缓缓回过头来。 只是双颊染上了一抹异样的红晕来。 一颗心慌乱跳动不安。 方才她虽然没有转过头来,可是她能清晰感知到身后的穆延宗同她得距离只差一两步。 她能闻到他身上淡淡温柔的阳光味道。 随着房门被人敲响,随后房门打开。 瞧见房门口的身影。 叶景昭神色怔了怔。 门口的少女瞧见她也在,神色明显僵了僵。 面上极力扯出一丝笑容来,同穆延宗和她行了一礼。 “穆大公子、叶四小姐。” 叶景昭轻轻颔首。 朝前挪了两步,便再未上前。 因为门口的少女,不是旁人。 正是阿容先生同她的丫鬟秀儿。 因着穆延宗堵在门口,且没有半点要侧过身子,要请阿容先生进去的意思。 阿容先生只能用笑意缓解面上尴尬。 只能佯装无事,道,“今日除夕,想着出来凑热闹,可街上人太多,便想着来茶楼坐坐,又听说穆大公子也在。” 顿了顿,阿容先生抬眸看向房间内的叶景昭。 面上的笑意多了几分歉意,继续解释道,“这才想着,过来同穆大公子打个招呼,顺道祝穆大公子,来年诸事顺遂。” 说着又望向穆延宗来。 叶景昭看着门口的阿容先生,心下有些唏嘘。 先前,她极为钦佩阿容先生的事迹与选择。 如今,冷眼看着,倒是多了几分不喜来。 若说那一次,秀儿不经过阿容先生的同意,就将阿容先生写满心事的荷包偷偷塞入穆延宗身上。 那之后,她已经亲自去说明过此事。 阿容先生也该避讳着才是。 可后来呢,穆延宗亲口告诉她,阿容先生去寻了他,且说了许多话来。 这般下来,先前对她的几分怜悯,如今也尽数成了厌弃。 年下里,到底不好落人脸面。 叶景昭心中如今虽然已经不喜阿容先生。 可还是为她留着几分颜面。 轻声同她道,“那就先谢过阿容先生。” 她话音才落,就见穆延宗猛地扭头朝她看去。 见她面上并无异样。 穆延宗微微蹙眉。 心中有些莫名烦躁,板着脸,看向面前的阿容先生。 一开口,语气就冷上了几分,“阿容先生大可不必,我先前已同你说的极为清楚,日后阿容先生还是莫要去找我才是。” “毕竟我已同景昭妹妹定亲,阿容先生这般纠缠,若是叫我未婚妻恼了,要同我退婚……” “只怕阿容先生就算拿出性命,也是赔偿不了我的损失。” 穆延宗冷着脸,一字一句将心底怒火,转化成苛责的语气。 阿容先生听见穆延宗说出口的话,脸上的笑意一点点僵了下去。 她从没有想过,穆大公子会这般丝毫不顾及她的脸面,说出这些话来。 若说先前,她以为,穆大公子另眼相看,对她定然也是极为尊敬。 就连那一次,她寻去南安大营。 同他说了那些话。 不过是因为秀儿同她说了许多道理来。 这才叫她一时心思左了,生了一丝缥缈的妄念来。 可她丝毫不后悔。 因为那一日,穆大公子虽然明确回绝了她。 可并未嘲讽刁难她半句。 今日却不同。 穆大公子一字一句,犹如寒铁利刃捅在人心窝上,只怕也是不差分毫。 叶景昭怔怔,望向穆延宗,眼底满是震惊。 丝毫没有料到,这些话,竟然能从他口中听到这些话来。 瞧见阿容先生面色难堪。 她正想说些什么。 就见穆延宗再度开口,“阿容先生若是无事,便先去忙吧,我同景昭妹妹不想叫旁人打搅。” 第161章 准备红封 叶景昭能明显从阿容先生面上,看出一丝尴尬与落寞来。 阿容先生只能用笑意掩盖心下的失落。 微微福了福身子,又朝着叶景昭投去歉意的目光。 声音轻柔,“穆大公子、叶四姑娘,今日真是多有打扰,我就先告辞了。” 叶景昭轻轻点了点眸子。 穆延宗从头到尾,都是板着一张脸。 见阿容先生开口告辞。 这一回,连个招呼都没有同她打。 抬手就将房门给关上了。 没有一丝怜香惜玉。 随着房门被再度关上,叶景昭看不见房门之后阿容先生的神色。 但她也能猜到。 阿容先生的脸色,怕是极为难堪。 直至穆延宗再度走到她面前。 一双剑眉依旧紧锁。 面上满是无奈,眸子里似乎还透着几分委屈的意味来。 落在叶景昭眸中,她正欲开口劝上两句。 穆延宗率先开了口,但话中却带着几分诉说委屈的意思来。 “景昭妹妹,我同阿容先生真的没有什么。” “不知为何,阿容先生如今忽然转了性子,这两次三番,倒是叫人厌烦。” 说完,穆延宗紧锁的眉头,这才稍稍有了松展的迹象来。 叶景昭莞尔,面上的笑意渐深。 她还从未在穆延宗面上瞧见他这般。 不由无奈叹了一声,语气也低柔了些许。 “无事的,穆大公子,你不必放在心上,我自是信你的。” 穆延宗见她这般说辞。 心中到底松了一口气。 此时,窗外烟火初起。 多姿多彩绚烂的烟火,在黑夜的星空之中。 犹如展翅翱翔的凤凰。 叫人眼前一亮。 叶景昭回头去看时,正巧看见盛大的烟火在黑夜的天空之中绽放。 她得瞳孔一点点放大。 眼前黑暗的星空,仿佛布满了神秘的图腾。 叫人心中不由漠然震撼。 烟火足足放了半个时辰。 不过后面的烟火,同先前的样式,都是一样的。 今日还是头一次在外头玩的这般晚。 她不由泛起了困意,眼皮沉重,似乎不受控制一般,往下压去。 她抬手掩住将要打出来的一连串哈欠。 穆延宗见她这般。 本还想带她再去外头逛逛。 心知今日,她已是彻底乏了。 索性提议道,“景昭妹妹,不如我送你回去吧。” 叶景昭强撑着精神头,“好,我今日实在是困得紧,改日再陪穆大公子。” 穆延宗见她提起改日。 心下一喜。 “景昭妹妹,今日我送你的镯子,还望你能一直带着。” 见他忽然提起之前送的镯子。 叶景昭先前压根没有打算戴。 而是将镯子仔细收好了,想着日后还回去。 毕竟婚期还有一年多。 不到成婚那一日,能发生什么转变,那都是犹未可知的事情来。 见穆大公子眸中满是期许。 叶景昭不好拂了他的面子。 只能取出先前他送的镯子,当着穆延宗的面,套在了自己左侧手腕之中。 她抬起左手,露出左腕上的镯子。 在穆延宗面前轻轻晃着。 丝毫未察觉到,露出的那一截冰肌玉骨的手臂。 穆延宗慌忙躲避视线。 叶景昭这才后知后觉。 连忙放下手臂,尴尬笑着。 外头小厮来报,说叶三夫人正在等着她回去。 穆延宗原本打算直接将她送回伯府。 现下就将景昭妹妹送回父母身边。 伯府众位主子回伯府时,已是子时初。 今日承恩伯府廊下的灯盏,燃至天明。 大年初一,众人去老夫人处请安拜年。 老夫人早早吩咐人备好了红封,每人一份。 就连几位儿子同儿媳,那也都是有的。 今日的饭,众人自然是要留在老夫人处一道用着。 团圆饭后,老夫人便吩咐人各自去忙。 明日就该是各房儿媳回娘家拜年的日子。 伯府嫡出的几房儿媳,娘家都在京都。 今年,五夫人丁氏,早早同五老爷商议好了。 要带着儿子回娘家去拜年。 今日午后,就会启程出发,等到明日晌午,才会到娘家。 且今年,老夫人特意发了话,让老五同他媳妇在娘家多住上几日,不必着急赶回来。 毕竟五夫人丁氏已经好几年没有回过娘家去拜年。 叶景昭收拾了一番,想着明日同江大姑娘出门时,她都要带上些什么东西。 替换的衣裳自然是要带上一套,银钱也必不可少。 江大姑娘说了,就在京都城外一里地,有一处梅花林,梅花林边上有一个庄子,是她母亲的陪嫁。 庄子上还有一处温泉。 明日一早,二人去那处游玩一整日,等道傍晚时分,再回来。 叶景昭的外祖家,并不在京都。 且外祖家年前派人来送过信。 外祖父同外祖母今年过年要出去游玩,叫她母亲不必回去。 指不定年后那一日,外祖父同外祖母就会来京都探望女儿。 故而,初二那一日,伯府里,只有三夫人谢氏在府上。 旁的夫人都带着儿女回了娘家。 一早,三夫人谢氏吩早早吩咐人备下了些吃食,叫女儿带上。 叶景昭同江大姑娘约好了,辰时初在京都西城门外汇合。 叶景昭掐着时间点到,瞧见江家车马已候在此处。 江一莲正掀起了车帘,朝着伯府的马车望去。 二人相视一笑。 江一莲同她招手,笑道,“叶妹妹,咱们同乘一辆马车吧,还能说说话,就叫伯府的马车跟在咱们后面就成。” 叶景昭笑着应下。 下了马车,就朝着江家的马车而去。 江一莲站在马车里头,等她走到近前,伸手将她拉了上去。 待二人相继坐下。 马车缓缓前行。 江一莲面上的气色,到底比不得赐婚之前。 面上的笑意,似乎染上了一层灰蒙一般。 叶景昭就坐在江一莲边上。 “对了。” 江一莲这才想起要送给叶景昭的东西。 低头去翻找,取出一个红封,笑着递给了叶景昭。 “景昭妹妹,新年好。” 叶景昭惊诧,推辞不肯收,“江大姑娘,咱们都是同辈,哪里有收你红封的道理。” 其实,她并未给江大姑娘准备红封。 这才不好收了她的去。 毕竟二人是同辈之人,她哪里会想起这些来。 江一莲见她不肯收,故作恼了,态度强硬,将红封硬生生塞到了她手中。 面上还是一脸严肃,唬着她道,“叶妹妹,你若是不收,我就真的不喜欢你了。” 第162章 执意要送 见她这般,叶景昭哪里还能再推辞。 只能暂且收下红封,还不忘同江一莲说道,“江大姑娘,我暂且收下,只是,等回城的时候,你必须答应我去买件礼物送你。” “不然,这红封,我就不收了。” 见叶景昭态度强硬。 江一莲也就没有继续纠缠,不过最后还是提了一个要求,“不过,叶妹妹,到时这礼物,需得我亲自来挑,不然我我不肯收。” “好。” 二人相视一笑。 马车行驶了一会儿,就到了江一莲所说的梅林。 二人前后下了马车。 自然先去了江一莲母亲的陪嫁庄子上休整。 今日江大夫人阮氏同骁勇侯大老爷回了娘家。 见女儿因着赐婚的事情,这段时日,心情格外低迷。 她又提出初二要去庄子上玩一日。 江大夫人阮氏也就没有劝女儿,早早吩咐人去庄子上打扫。 又吩咐了好几个伶俐的婆子,前两日就住在庄子上。 等着江一莲前脚到,后脚婆子们就已准备好了热水,让二人梳洗。 就连休息的房间也准备了两间。 江一莲拉着叶景昭,二人同在一件屋子里梳洗。 倒也能说说话。 等梳洗了一番,祛除了身上的寒气。 婆子又端上了热茶同吃食来。 二人因着早上出门的早,都在家中草草用过了早饭。 现下赶了路,倒是有些饿了。 便一同又吃了些东西。 江一莲吩咐厨房,午房做些时兴的佳肴来。 婆子笑着应下。 江一莲这才拉着叶景昭的手,二人说笑着出了庄子,去了一旁的梅林赏玩。 后头跟了好些婆子丫鬟。 有些丫鬟手中还拎着用厚厚毛毯包裹着的食盒来。 以及一些厚厚的毯子与炉子来。 梅林的寒梅开的正浓艳。 江一莲牵着叶景昭的手,在绽放的梅林之中。 一路小跑着。 二人在梅林中恣意畅快奔跑着。 婆子丫鬟,都守在边上。 叶景昭头一次,见过这般壮阔的梅林。 心中震撼,又因着江一莲爽朗的笑声,将她先前还有几分拘谨的神情,给彻底放松开来。 跑的累了,二人就停下歇息了。 “叶妹妹,前头有一处亭子,咱们去哪里歇一歇。” 江一莲抬手指着梅林之中不远处,透过梅林,只能露出亭子的一角来。 叶景昭应下。 二人就朝着亭子走去。 婆子丫鬟匆匆上前,将亭子打扫一番。 又拿了软垫,垫在石凳上,石桌上也被铺了一层厚厚的毯子。 丫鬟从食盒中取出糕点和热茶来。 等一切准备妥当,众人退下。 亭子里,就只有江一莲同叶景昭在。 二人正口渴,吃了茶,又用了一些糕点。 又在亭子里坐了一会儿。 见江一莲没有开口说话的意思,叶景昭便也没有出声。 只是静静陪着她一同观赏着梅林中绽放的梅花。 寒风皱起。 吹打在脸上,有些刺骨的疼。 叶景昭扭头看向江一莲,正巧撞见他眼角滚落一滴泪来。 她取出帕子,起身走到江一莲面前。 将自己的帕子递了过去。 江一莲有些懊恼地垂下头来,伸手顺便接过了她手中的帕子。 顺带也接受了她的这一份善意。 “叶妹妹,你是不是心里瞧不起我。” 江一莲自嘲笑道。 叶景昭有些哑然,不知她为何有这个想法。 “江大姑娘,你身不由己,我都明白,你经历的,我也经历过,你心中的委屈,我也曾遭受过。” 她微微弯下身子,将手轻轻搭在江一莲肩上。 想要给她一丝温暖。 江一莲苦笑着摇头,“怎么能一样,怎么能一样,你比我幸运太多……” 可说完这一句,江一莲又有些懊恼地抬起头来。 一脸歉意望向叶景昭,“叶妹妹,对不住,我……” 叶景昭轻轻摇头,示意她不必解释。 她未曾放在心上,且她相信江一莲。 江一莲收拾好面上的情绪,二人这才回去用午饭。 之后又在庄子上闲逛了小半个时辰。 见午饭已消化的差不多。 江一莲又带着她去泡了温泉。 温泉暖意融融,泡了没一会儿,竟有些乏了。 二人就眯了一会儿。 还是丫鬟来唤。 二人才醒转过来。 从温泉池子里起身,二人又换了一身衣衫。 “江大姑娘,不如咱们回去吧,今日也逛的差不多了。” 叶景昭开口提议道。 “也好。” 二人便提前先回去了。 只是回城的马车上,江一莲吩咐丫鬟们都在外面,不必进来。 马车里头便只有二人。 “叶妹妹,我想同你打听一件事儿。” 江一莲在心中纠结了一番,终是迟疑着开口说道。 “江大姑娘可是想问二皇子同我三姐姐的事情。” 江一莲轻轻点头。 “叶妹妹,二皇子同表妹,他们二人,之后,可还见过,还有,他们二人,当真是情投意合,还是……” 她想说,表妹是不是被二皇子诓骗。 这话到底没有说出口来。 能在宫宴上,做出那等丑事来。 看着哪里像是能被二皇子诓骗了去。 “自那日宫宴后,三姐姐并未再同二皇子见过,只是,我听说,二伯父替二皇子给三姐姐送了信。” 听见这话,江一莲面上满是震惊。 竟然还有父亲能为外男给自己女儿送信的。 她这位姑父,在朝中,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不成想,竟能做下这些事情来。 叫她如何不震惊。 “而且,我还听说,二伯父有意,让三姐姐去给二皇子做侧妃,只是三姐姐不依。” 叶景昭这最后一句。 彻底震碎了江一莲的三观。 “我这位姑父,当真是位奇人,这些年,他明明不喜欢二皇子,如今何时转变成了这般。”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江一莲便没有继续再追问旁的事情。 马车入了城。 因着叶景昭执意要买了礼物送给江一莲,算是新年回礼。 江一莲吩咐车夫将马车停在了一处脂粉铺子前。 想着三房在伯府的境地。 她并不想让叶景昭破费。 可见她执意如此。 也不好当真叫她失望。 心中早想好了办法。 就让叶景昭送她一盒脂粉就成。 “叶妹妹,就这一款桂花胭脂就行。” 第163章 再次偶遇 江一莲拿起一盒飘着淡淡桂花香气的脂粉,笑着将脂粉盒伸到了叶景昭面前。 这一盒桂花胭脂,不过五百文。 “江大姑娘,不如再挑挑吧。” “不了,就这一盒尽够了,还是叶妹妹送的,这是我新年收到的最喜欢的礼物。” 江一莲面上满是欣喜与自豪。 叶景昭无奈,只等付了银钱。 当二人走出胭脂铺子。 马车停在一旁的巷子里。 “江大姑娘,不如咱们顺道再去逛逛可好。” 叶景昭心中到底觉得对她有些亏欠来。 便想着,若是一会儿瞧见江一莲还喜欢什么东西,她就再买来送给江一莲去。 “你的那些小心思,我都看出来了,叶妹妹,真的不必了,我真的什么都不缺。” 江一莲微微耸肩,满是无奈,还是笑着同她说道。 这一回,叶景昭反倒是不依了。 上前,挽起江一莲的胳膊,附和道,“好、好、好、不过难得出来一趟,现下时辰还早,江大姑娘就当陪我再逛逛如何。” 见她这般讨巧卖乖。 江一莲哪里忍心回绝。 只能应下。 叶家的马车先被叶景昭打发回去了。 江家的马车则是依旧停在方才的巷子里。 因为江一莲发了话,待会儿要送叶景昭回去。 二人闲逛着京都的铺面。 可铺子里的东西,江一莲都已经看腻了。 便拉着叶景昭去了街边的小摊贩处闲逛。 小摊贩上的首饰,自然比不得铺面里头的。 可江一莲还满是欣喜的一件件把玩着。 不多时,竟是买了不少小玩意儿。 “他们都是些普通百姓,日子艰难,这些东西,于我来说,也不算太多,但于他们来说,这年,便是能好过许多。” 江一莲看着丫鬟手中提着的东西。 同叶景昭缓缓说道。 不过,这也是她难得能来逛的缘故。 叶景昭轻轻点头。 “听说,京都现下新来了一位花旦,极为出名,我还没有去听过,索性今日咱们也去凑凑热闹。” 江一莲忽然想起先前丫鬟们议论的花旦来。 叶景昭一脸困惑,她并不知这些消息。 江一莲一面同她解释着,一面就将她拉着去给那花旦捧场。 那位花旦人称牡丹,因为时常扮做女相,又生的阴柔。 得了京都不少人的青睐。 就连世家贵族的公子小姐,也都曾去给牡丹捧过场。 但那牡丹,其实是位男子。 江一莲好奇了许多时日,总是不得机缘前去。 今日难得这般,身边又是叶景昭作陪。 心情大好。 因着牡丹大火的缘故,楼里挤满了人。 小厮瞧见二人衣着打扮,想来定是出自世家大族。 赔着笑奉承道,“二位小姐,楼上正巧还有一间雅间,只是这价钱方面……” 这些日子,楼里因着牡丹大火的缘故。 二楼的雅间,凡是牡丹开嗓。 必定涨价。 普通百姓,自然不会去二楼雅间当这冤大头。 但这也为京都里有钱的公子小姐提供了许多方便。 “我们不在乎价格,只要安静一些就成。” 小二微微弯着腰,赔着笑,将二人迎上了二楼雅间。 “上一壶好茶就行,其它就不必了。” 江一莲同小二说道。 小二应下,退下就去准备。 不多时,上了茶点,拿了赏银,就退了出去。 江一莲牵着叶景昭就走到了门口。 此时抬手的牡丹正出场。 堂下顿时想起一阵激烈的掌声。 “景昭妹妹,你快看,那个应该就是牡丹,果真是天姿国色,比女子还略胜几分。” 江一莲眸子亮了亮。 悄悄指着台中穿的极为华丽的女相装扮的牡丹,赞叹道。 “当真是不凡。” 叶景昭也是极为震惊。 当牡丹的声音响起,阴柔之声中还是透着一股阳刚之气。 瞧过了真容,叶景昭就拉着江一莲重新回去落座。 随着牡丹一曲结束。 半个时辰后,牡丹还要再唱上一场。 叶景昭见窗外天色有些暗了。 想着今日出来的时辰也够久了。 出声同江一莲说道,“江大姑娘,咱们还是早些回去吧,莫要叫家人惦记,改日再来给牡丹捧场就是。” 江一莲也凑够了热闹,“也好,那咱们就先回去吧。” 出了茶楼,二人就朝着江家的马车走去。 马车就停在巷口,二人上了马车,车夫正要掉头。 有风吹起车窗的帘子。 江一莲眼中晃过熟悉的身影。 “停车。” 她厉声喊道。 车夫身子一僵,拉住缰绳,将马儿拉停。 叶景昭狐疑望向江一莲。 “叶妹妹,等下。” 说着江一莲也顾不上叶景昭来,起身掀起车帘,就下了马车。 叶景昭来不及多想,匆忙跟了上去。 只见江一莲脚下步子加快。 叶景昭也连忙加快了脚步。 随着江一莲走入了一处巷口。 面前有人拦住她们的去路。 “让开。” 江一莲脸色铁青,声音冷硬,同面前的小厮喊道。 “江大姑娘,您就大发慈悲,莫要害小的们难做。” 拦住江一莲的小厮连忙赔着不是,可身子却没有半点要让开的意思。 “好,那你去给二皇子传个话,让她带着叶景云一道儿来,不必藏着掖着,我今日就等在这里,若是他们不来,我今日就去回了天子。” 江一莲声色冷硬。 见江大姑娘已知晓了自家主子在同那位姑娘私会。 面前的小厮明显松了一口气。 “江大姑娘且等一等,小的这就去。” 那小厮匆匆离开,只是他的空缺自然由后面的小厮补了上来。 叶景昭心下有些紧张。 她有心想劝劝,又不知如何劝。 又恐江一莲吃亏,自然不会留下她独自面对。 这巷子里不过三户人家。 小厮入了巷尾一户人家。 不多时,那小厮颓败着一张脸走上前来。 朝着二人行了一礼,恭敬回道,“江大姑娘,二皇子请你过去。” 江一莲眼底尽是怒意。 带着人就跟着小厮走了过去。 叶景昭也带着丫鬟跟了上去。 方才拦住二人的小厮,愣了愣。 不知到底该不该将另外一位姑娘拦下。 毕竟二皇子说了,让江大姑娘过去。 但也没说,不叫同江大姑娘在一起的姑娘进去。 不过纠结了片刻,小厮到底还是将叶景昭主仆也放了进去。 “二皇子,叫景云表妹不必藏了,我都知晓了。” 第164章 索性成全 江一莲一踏入院儿内,只见二皇子在院中,再无旁人。 她轻笑一声。 眼底满是嘲讽,同二皇子说道。 审视的眸光在屋内扫视了一圈,并未瞧见表妹叶景云的身影。 她明白,叶景云现下定然是躲在了不知何处。 “莲儿表妹,你够了。” 二皇子见江一莲这般大喊,皱着眉头,一脸不悦。 既然江一莲说瞧见了,那他也就没有什么好遮掩的。 毕竟这门亲事,父皇已下旨赐婚。 断然没有收回旨意的可能。 “二皇子还是将景云表妹叫出来吧,今日咱们仨都在,有些话,要好当面说,你们也不必整日东躲西藏。” “这般,倒如那过街老鼠似地,瞧着叫人笑话。” 江一莲眸中满是鄙夷。 听了这话,二皇子脸色铁青。 又见叶景昭走到了江一莲身后,他的脸色愈发难看。 “这位姑娘是。” 二皇子出声问道。 江一莲这才想起叶景昭来。 不由回头看去,瞧见叶景昭跟了过来,心中懊恼,不该将她牵扯进来。 可现下已晚了。 只能将叶景昭护在身后,“二皇子,这位是我好友,叶四姑娘。” 听见是伯府的姑娘。 二皇子脸色又再度阴沉了下来。 “二皇子,还是早些将景云表妹叫出来,咱们将话说开了,也好彼此不耽误了彼此的正经事。” 这话,江一莲暗讽,她同二人在一处。 平白是被二人浪费自己时间。 “表姐何必这般咄咄逼人,咱们到底也算是亲人。” 叶景云在屋内,早就被江一莲的指责,气的憋了一肚子火。 现下听见四妹妹叶景昭竟然也在。 哪里还忍得了。 她哪里能接受,自己竟然被她瞧不上的四妹妹看了笑话去。 她气势汹汹冲了出来,只是视线落在叶景昭身上时。 眸光中透着几分怨毒,“没想到,四妹妹竟然也能做出这等小人行径的事情来。” 这般倒打一耙。 倒是叫叶景昭心中被气笑了。 她这位三姐姐叶景云,可真是大言不惭。 竟然还有脸面指责她来。 半点想不起,是自己德行有亏。 似乎将这脏水泼在旁人身上,就能为自己洗刷清白一般。 还真是同前世一般,不过倒是比前世收敛了许多来。 想来是因着今日江一莲在的缘故。 她这才稍微收敛了些。 想起前世。 她无意在荣华阁撞破二人丑事。 那时,她这位一惯高高在上的三姐姐说了什么? “四妹妹,你莫不是也瞧上二皇子,也不照照镜子,看看你也配。” “你父亲不过是见不得光的庶出,你祖母,不过是我祖母的丫鬟罢了。” “凭你,也敢来暗害我不成。” “真是不自量力。” 那一日,叶景云无尽的折辱于她。 她因为父母新丧的缘故,没有依靠。 兄长又在军中。 她在伯府的日子,极为艰难。 那是一段,想起来就异常黑暗无边,叫人心下撕扯的痛。 可如今,她的境地,同前世天翻地覆。 这一次,面对三姐姐叶景云的嘲讽指责。 她没有退缩。 “三姐姐,我今日同江大姑娘出城游玩,回府路上,偶然撞上你们,怎么到了三姐姐口中,就仿佛是我有意带着江大姑娘前来一般。” “呵、若不是你,表姐如何选择今日出门。” 叶景云依旧没有半点反思。 今日她陪着母亲往外祖母家中拜年。 正巧撞上了替江淑妃回府送礼的二皇子。 二皇子要走,她便主动提出要送一送表兄。 二夫人江氏没有多想,只当是因为前些日子,二皇子从边关回来,给女儿特意带了许多礼物来。 “那是三姐姐出门没看黄历。” 叶景昭睨了三姐姐叶景云一眼,眼底满是嘲讽。 江一莲听了这话,反倒是被逗笑了。 “叶妹妹这话,倒是在理,景云表妹,日后出门,还是看了黄历才是,莫要同今日这般,可不好。” “再者,今日是被我撞上了,若是被旁人撞上,传扬出去,景云表妹这脸面,还要不要了。” 江一莲现下,心中早没了先前的怒火。 反倒是一本正经,贴心同她叮嘱道。 二皇子同叶景云的脸,这一下彻底黑到了底。 “对了,既然我已知晓了二皇子同景云表妹之间的事情。” 江一莲视线来回在二人身上瞧着。 “我也不好做那恶人,可天子如今已然赐婚,我也没有法子,只能委屈了景云表妹,等我过门后,做主抬了景云表妹过府。” 江一莲不喜欢二皇子。 这门亲事,既然推不掉。 那她就为二皇子寻个他喜欢的姑娘抬入二皇子府。 也免得日后嫁入二皇子府后,二皇子整日来她跟前碍眼。 她是这般打算,但却不能告诉给旁人。 叶景云面色一沉。 她早已明白,她只能做侧妃。 可她不甘心,想着再去争一争。 今日这才主动凑了上来。 前些日子,先前明明不喜二皇子的父亲。 突然为二皇子给她送信。 她其实心中早已明白。 父亲已经打定了主意,要将她送入二皇子府中做侧妃。 这般被江一莲羞辱。 叶景云还是头一次。 委屈红了眼,望向二皇子,希望二皇子能出面。 谁料二皇子半点没有要帮她的意思。 叶景云心下一凉,说不寒心失落,那是骗人的。 “莲儿表妹,你放心,日后,你过门,本皇子定然不会亏待了你。” 二皇子上前,想要将手搭在江一莲肩上。 被她侧过身子躲开了。 二皇子面上讪讪,伸出的手在半空中僵了僵。 最终只能漠然收了回去。 “二皇子,那我就先回去了。” 江一莲行了一礼,不等二皇子同叶景云再开口。 就拉着叶景昭离开了此处是非之地。 她脚下的步子飞快。 仿佛生怕后面洪水猛兽追上自己一般。 等上了马车,江一莲面上终于露出一抹寒光来。 她紧抿着唇,眼底是浓浓杀意。 缓了好一会儿,她才终于缓和了情绪。 “叶妹妹,你说,有没有什么法子,能叫他二人的事情,被人传扬开来。” 江一莲眼底闪过一抹狡黠。 她同二皇子先前无冤无仇,可如今,他非要拖着自己入地狱。 那她岂能叫那二人失望。 若是不“报答”回去,岂不是太过无趣。 第165章 开始着手 这话,叶景昭反倒是不知如何接了。 “江大姑娘,你真的想好了,要将我三姐姐送去二皇子府做侧妃。” 叶景昭善意提醒道。 这二人本就先有了牵扯,若是叫这二人在一处。 那以后,江一莲的日子,岂不是就要毁了。 江一莲唇角微扬,“我从来就不喜欢二皇子,天子赐婚,这桩婚事我本就无可奈何。” 叹了一声,她继续幽幽说道,“既然改变不了我要嫁入二皇子府的事实,且府中就算没了景云表妹,也还会有旁人出现。” “既然他二人总是在外头偷腥,我倒要瞧瞧,日后二人光明正大在一处了,他们又还能恩爱多久。” “且,若是有了景云表妹在,二皇子日后也就不会来我跟前碍眼,这日子岂不是很美。” “我思来想去,这都是最好的法子。” 江一莲一股脑将自己的想法坦然同叶景昭说了出来。 叶景昭听的却有些震惊。 可转念一想,这也是最妥当的法子。 既然势必要嫁给一个自己不爱的人,那就想着法子,让自己过的更加开心一些。 之后,江一莲便没有再说过一句话来。 她先将叶景昭送回了承恩伯府。 临别时,江一莲特意同她叮嘱道,“叶妹妹不必担心,也不要害怕,表妹不敢来寻你麻烦。” 叶景昭抿唇浅笑着应下。 入了府后,叶景昭就吩咐人打探三姐姐叶景云有没有回府。 今日之事,她到底还是悉数告知了母亲。 三夫人谢氏听着女儿今日所见。 尤为震惊,缓了好一会儿,这才缓过神来。 “三姑娘怎么就变成了如今这样,从前她并不是这样……” 三夫人谢氏想起先前离开京都时,三姑娘叶景云不过比自己的女儿大上一岁罢了。 那时候,看着就是个聪明伶俐的孩子。 虽说性格上有些傲慢,但瞧着,也不是个日后能背着父母做出同人有染的事情来。 叶景昭的担心,到底有些多了。 二夫人江氏带着儿女回府后,叶景云就再未踏出二房。 年下里,三老爷休沐在家。 只是唯独有些遗憾。 儿子叶忱自打年前就没回来过,年后也没有回来。 因着要在京都走动,也不好出去游玩。 好在初五后,总算是将所有要走动的亲戚都走完了。 三房这才算是彻底歇了下来。 叶景昭终于将穆大夫人赵氏先前送与的产业,又拿了出来。 原本就打算好了,要在年后,开始料理。 如今真要上手了,叶景昭心中还是有几分忐忑。 同父母商议好后, 最终三夫人谢氏吩咐人去给穆大夫人赵氏送了帖子。 请了穆大夫人赵氏过门来。 穆大夫人赵氏收了请帖。 又听说是未来儿媳要着手料理自己送与的那些产业。 当下哪里还坐得住。 吩咐人即刻套了车马,就往承恩伯府来。 三夫人谢氏手忙脚乱,亲自往门口去迎。 叶景昭换了一身衣裳,跟在母亲身后。 穆大夫人赵氏才下了马车,就瞧见门口的叶三夫人谢氏母女。 笑道,“这大冷天,不必出来迎我。” 一面说着,一面下了马车。 叶景昭行了一礼。 穆大夫人赵氏上前,将她扶起。 这才看向叶三夫人谢氏,“咱们进去说话,这外头怪冷。” 穆大夫人赵氏没有去拜见老夫人,直接先去了芷汀苑。 想着等会儿离开的时候,再去同叶老夫人请了安就成。 叶三老爷在书房待着。 三人一进屋,王妈妈就关上了房门。 “景昭,这些铺面庄子,都是当初我娘家陪嫁的老人,不过这一年,我也不大料理此事,外头有位总管事为我料理着。” “我先前思量着,等你开始着手料理时,我再给你引荐一番,自然也要带你去那些产业上走动走动。” “不过,少不得要费上几日功夫,等你得闲了,我再开始带你。” 穆大夫人赵氏望着叶景昭,语气诚恳。 先前将地契房契一并送给未来儿媳。 她就早已想好了打算。 也吩咐人都去这些铺面庄子上打过了招呼。 “穆大夫人,我从未接手过这些,如今闲着也是闲着,便想着多学一些本事,想来也是极好的。” “只怕,还要给穆大夫人添上许多麻烦。” 叶景昭谦卑答着。 穆大夫人赵氏笑着轻轻摇头,满是不认可她的说辞。 “日后,你迟早都要唤我一声母亲,我如今只拿你当女儿来疼,都是来不及,哪里还会觉得麻烦。” 穆大夫人赵氏如今真真是将叶景昭放在心尖尖上。 在她心中,叶景昭的位置,同她儿子,都是一样分量。 商定好了日子。 穆大夫人年后初十,每日都会接了叶景昭过府。 名义上打着教叶景昭规矩。 老夫人也并未多心,应准了此事。 穆大夫人赵氏回府后,打发人就将这个消息送去给了儿子。 穆延宗看着母亲吩咐人送来的信。 心下有些迟疑。 思量一番,到底将自己身边贴身的小厮分派了两个,送去了母亲跟前。 他母亲已经一年未曾料理这些琐事。 虽说有总管事盯着,但只怕这背地里少不得有糟心的事情。 穆大夫人赵氏对于儿子的做法,极为满意。 叶景昭这几日无事,先仔细将穆大夫人赵氏送给自己的铺子庄子,都一一仔细看了好几遍。 心中已牢牢记下了。 京都里的铺面,一共五家。 一家酒楼,两家绸缎铺子,一家首饰铺子,一家字画古董铺子。 虽不是在繁华的正街上,但在京都,也都有些名气。 京都城外,一共两个庄子。 一个庄子上有一百亩良田,一个庄子上有两座山头。 叶景昭不知这些能估算多少银钱。 只怕也不会太少了去。 叶景昭打算明日开始,自己暗中先带着丫鬟,先往这些铺面上去看看。 心中也好有个底。 三夫人谢氏听了女儿的想法,倒也没有阻止。 只是吩咐女儿,出门时,务必多带上几个丫鬟。 最终,叶景昭带上了红枣,香缘以及香落三人。 至于如今改名香若的田二娘。 被她留在了府中。 到了次日,叶景昭正要出府,王妈妈匆匆寻了来。 将她拦住。 “四小姐,宫中来了圣旨,你快些往前厅去。” 今日出府,叶景昭是走的伯府后门。 第166章 指责谩骂 叶景昭愣了愣。 不由蹙起了眉头。 宫中怎忽然来了圣旨。 心下快速翻过了前世的许多事情。 但宫中并未派人来送圣旨。 她忽然想起初二那一日发生的事情。 她同江一莲在京都街上,再度撞破二皇子同三姐姐叶景云私会的丑事。 那一日,江一莲说要成全二人。 所以。 她说的成全,是为二人求了赐婚的圣旨不成。 叶景昭跟着王妈妈匆匆去了前厅。 前厅里,今日伯府在的主子们,现下都已跪在厅中,等着迎接圣旨。 叶景昭从后门处悄悄溜了进去。 避开众人视线,一点点朝着母亲的方向挪去。 直至她终于挪到了母亲身边。 来传旨意的内监已开始宣读圣旨。 叶景昭将头埋在地面上,耳畔传来内监那尖细锐利的嗓音。 贯彻了整个厅中。 直至内监读完旨意,老夫人从内监手中接过圣旨。 强颜欢笑,又吩咐人领了内监下去吃茶。 以及打赏。 叶景昭轻轻抬眸,朝着二房望去。 因为那道圣旨,是给二房的。 天子将二房嫡女,叶家三姑娘叶景云,赐婚给了二皇子做侧妃。 只见二夫人江氏现下脸色铁青。 整个还处于完全蒙圈的状态。 她想不明白,为何自己那般高贵的女儿,竟然要去给二皇子做妾。 江淑妃虽是她嫡亲的二姐。 可自幼,二姐便不喜她,也不大看得惯她。 故而,她也同这位二姐,也是后来的江淑妃,一直不大亲近。 二人可以说是,比陌生人多了一层血缘牵制的关系罢了。 如今自己的女儿,竟然要去给她儿子做侧妃。 虽说是皇家侧妃。 但那到底是妾氏。 二夫人江氏只觉得心口仿佛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般。 她只能朝着二爷看去,想着二爷能有了什么法子。 好改变女儿送去皇家做妾的命运。 谁料,她竟然在二爷的眸中,仿佛看到了一丝欣喜。 江氏心下一沉。 廖嬷嬷搀扶起二夫人。 二夫人江氏起身,推开廖嬷嬷的手,一步一步,脚步沉重地朝着近在眼前的二爷,缓缓走了过去。 可她仿佛走了好远好长的时间,才终于走到了二爷面前。 她心中没了年少时的期许仰慕。 眸子冷地仿佛那被寒冬冰封的湖面上,那层厚重的冰面。 “二爷,为何天子要将云儿赐给二皇子做妾。” 初二那一日,她回府的时候,还遇见了二皇子。 可那时,二皇子没有透露半点口风出来。 就连娘家母亲,也未曾提过此事。 “天子心思,岂是你我能随意揣测,如今既然圣旨已下,你也早些准备。” 二老爷面上满是不耐,紧拧双眉。 半点没有要安抚二夫人江氏的意思。 说完,二老爷似乎怕江氏继续纠缠上自己,脚底抹油一般。 竟然溜了。 老夫人早已带着众人从前厅离开。 二夫人江氏只能扭过头来,看向自己娇宠长大的女儿叶景云。 “云儿,你的命……” 江氏心头忽然涌上一股酸楚。 声音透着一股沙哑。 可话才出口,还未说完,二夫人江氏瞧见女儿躲闪的神色。 心下一沉。 声音有些颤抖,心中燃起了一些荒唐的想法。 她极力躲避着心中的念头。 末了,还是脱口而出,“云儿,你是不是之前就知晓此事。” 叶景云神色慌乱,支支吾吾,不知如何开口。 她没有想到,会是这个结果。 先前,莲儿表姐说了,要帮她同二皇子。 最终竟然会是这个结果。 二夫人江氏猛地冲到女儿跟前,一双手紧紧握住女儿的胳膊,眼中满是狠戾,质问道,“云儿,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母亲。” 叶景云何时见过母亲这般。 慌乱无助朝着廖嬷嬷投去求助的目光。 廖嬷嬷见四下里围了好些下人。 上前拉住二夫人江氏的胳膊。 劝道,“二夫人,有什么话,还是先回了咱们院子再说。” “这里都是人,会吓着三小姐的。” 二夫人江氏的思绪,一点点被廖嬷嬷的声音,给拉扯了回来。 江氏松开手,再度伸手,拽着女儿就回了二房。 这一路上,二夫人江氏的脸色阴沉可怖。 路上遇见的丫鬟婆子,远远瞧见二夫人江氏这般架势。 都早早躲开了。 生怕惹恼了二夫人江氏,自己挨了责骂。 回了二房,二夫人江氏拉着女儿一进屋,就吩咐廖嬷嬷将房门关上。 这才松开了女儿的手。 面上满是怒意与质问。 叶景云紧抿着唇,不肯开口。 又惹了二夫人江氏的怒火,“我辛辛苦苦生下你,又耗费了多少心血栽培你。” “怎么,就将你养成了这般不知廉耻来。” 见女儿面上满是倔强,二夫人江氏心底的怒火本就因着二爷的缘故。 增添了不少。 现下怒火上头,说话哪里还想着思量顾及女儿脸面来。 二夫人江氏抬手一面斥责女儿,一面怒其不争地在她额头狠狠点着。 见母亲都这般斥责自己不知廉耻。 叶景云一下子红了眼眶,满是委屈。 脱口而出,埋怨起母亲来,“母亲何故这般羞辱女儿,若是母亲当真这般恼了我,那就只当没有生养过女儿就是了。” 母女二人现下又都在气头上。 彼此说话,半点不顾及对方。 怎么捅人心窝子怎么来。 廖嬷嬷额头出了一层冷汗。 见这般,忙上前劝道,“二夫人,你先消消气,何故同三小姐发火,这事儿,说不定三小姐也正委屈呢。” 二夫人江氏满是幽怨睨了一眼女儿。 随后又长叹了一声。 缓缓坐下。 垂下头,再未张口。 母女二人僵持了好一会儿,还是廖嬷嬷又上前劝了叶景云好一会儿。 叶景云才走到母亲跟前,跪在了母亲面前。 说起了她同二皇子的事情来。 二夫人江氏听了女儿诉说的过往。 心知,女儿年轻一时被二皇子蒙骗了去。 她哪里经历过什么风浪。 二皇子又去了边关,说了许多花言巧语。 叫女儿岂能不动心。 见二人并未真的在一处过,江氏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又听女儿提起,说娘家侄女瞧见二人的事情。 这才有了今日赐婚的事情。 “什么,你父亲先前劝过你。” 二夫人江氏腾地一下子站了起来。 心中还极为震惊,仿佛没有听清一般。 第167章 大跌眼睛 叶景云心知,今日母亲的怒火,若是单靠着自己。 那是没有法子彻底消灭的。 她将话藏了一半,说了一半。 她同二皇子在荣华阁之事,没有说。 当二夫人从女儿口中听说,自己的夫君竟然让女儿去给二皇子做妾。 对二爷,她心中只剩下了怒意。 “云儿,你且先回去。” 二夫人江氏将女儿支走,又看向廖嬷嬷问道,“二爷现下去了何处。” 廖嬷嬷行了一礼,小心翼翼查看着二夫人的神色。 二夫人江氏冷眸瞪了一眼廖嬷嬷。 “怎么,如今连你都想瞒着我不成。” 廖嬷嬷连忙解释道,“回二夫人,二爷现下在许姨娘那里。” 二夫人江氏冷笑一声,眼底闪过一抹寒光。 “二爷如今可真是过的滋润。” 这话廖嬷嬷那里敢接。 只能弯下身子。 “吩咐厨房给二爷和许姨娘送些补品去,若是叫二爷亏了身子,可就不妥。” 廖嬷嬷应声退下。 不多时,廖嬷嬷亲自送了过去。 许姨娘千恩万谢接了过去。 不过半个时辰,许姨娘就哄着二爷回了二夫人江氏屋中。 二爷面上红润,瞧着心情极好的样子。 可才踏入了江氏屋中,就见江氏拉着一张脸。 二老爷面色顿时沉了下来。 他明白江氏这是闹那门子的情绪。 本想转身离开,到底还是停住脚步,留了下来。 “二爷如今可是天家的亲家了,恭喜二爷,给二爷道喜。” 二夫人江氏起身,面上的笑意充满了嘲讽。 她朝着二爷弯下腰来,做足了贺喜的姿态。 可说出来的话,落在二老爷耳中,怎么听着怎么别扭。 二老爷冷哼一声,越过江氏,走到主位上坐下。 “江氏,你若是不满意,你自个儿去求了天子收回圣旨。” “少在这里拿话嘲讽我。” 二夫人江氏也来气,身子抖了抖,就朝着二爷怒吼道,“二爷,明明是你逼着云儿,要她去给二皇子做侧妃。” “怎么,二爷有脸做,没脸承认不成。” “江氏,你如今真是越发疯魔,你仔细歇着,莫要出门发疯。” 二老爷真是一刻都不想同江氏待在一处。 哗地起身。 抬脚,大步离开。 二夫人江氏本想上前拉,却被二老爷丝毫不留情面,一把给推开了。 江氏自己心中清楚。 此事现下没有转圜余地。 女儿嫁入二皇子府的婚期,只比娘家侄女晚半个月。 眼下又快到了许三姑娘进门的日子。 江氏不好在生事儿,恐儿子的婚期,中途出了变故。 那才真真是叫人欲哭无泪。 她转头,又一门心思,去筹备儿子同许三姑娘的亲事去了。 这一日,叶景昭带着丫鬟出门,往京都街上去巡查铺面。 几家铺子都在一条街上。 不过都隔着三两家旁的铺面罢了。 铺子里的客人三三两两。 生意虽看着冷清。 可进来的客人,就没有空手离开的。 不过招呼客人的伙计,不知怎地,瞧着一个个垂头丧气,没有什么精神头。 这般,也是大大减少客人想要在铺子中,多停留挑选货物的心思来。 酒楼里的客人半日的功夫,不过三五桌客人。 叶景昭进去点了几个菜。 又带着丫鬟们坐在大堂里,想着听听旁人对于酒楼菜色的点评。 顺道尝一尝酒楼后厨烧菜的水平来。 好在到底没叫她失望。 这家酒楼的菜品,色香味俱全。 只是分量有些太少了。 今日,大堂里另外三桌的客人,瞧着都是路过行商落脚的商户。 并无京都里的人家。 “小二,你家这菜,怎么比旁的酒楼菜量少一半,把你们掌柜喊来。” 一个身高马大身材魁梧的男子,同小二吵嚷道。 那小二眼里满是不耐烦地走了过来。 不过这一路上,已经连着翻了好几个白眼。 叶景昭看的直皱眉。 这般做生意,本就是大忌讳。 方才吵嚷的男子,瞧见小二这态度,立时就拎起小二的后衣领。 那方才还是一脸傲慢的小二,现下早已被吓的慌了神。 因为他的双脚已离地。 “你这小二,狗眼看人低的东西,大爷我是来赏你们饭吃的,不是叫你赏大爷饭吃的。” “大爷倒是不知,京都地界,何时出了这般狂傲的东西来。” “你、你放肆,你若是敢动我一分,小心我家公子叫你不能活着踏出京都。” 那小二继续叫嚷道。 “呦,说来叫我听听,你背后是什么大人物。” 接着小二的话,那男子轻笑一声,反问道。 男子却没有半点要松手的迹象来。 “我家公子,可是鼎鼎大名的肃穆侯府穆大公子。” 那小二一脸得意自报家门。 叶景昭瞧见,拎起小二的男子,面色怔了怔。 随即松开手,和同桌朋友对视一眼,众人皆是蹙了蹙眉。 起身,往桌上丢下一锭银子。 满是晦气的迅速离开。 那小二将桌上的碎银收好,还不往朝着方才客人离开的方向,暗暗淬了几口。 “呸,什么东西,也不打听打听,就敢来我们店里撒野。” 小二的声音丝毫没有半点,要顾及店内客人的意思。 余下的两桌客人,瞧见这般。 迅速起身,留下饭钱,匆匆离开。 那小二面上依旧一脸洋洋得意。 仿佛自己立下了什么大功劳一般。 叶景昭暗暗蹙眉。 一旁的几个丫鬟,早已看的目瞪口呆。 红枣小脸通红,是因着憋了一肚子火气。 她凑到四小姐跟前,悄声说道,“四小姐,这小二也太过狂妄了些。” 叶景昭轻轻摇头,示意红枣莫要多言。 小二这般张狂。可见酒楼里的掌柜同旁人,怕也好不到哪里去。 因着这一出,扫了兴。 即便面前的菜色极为诱人。 叶景昭也没了食欲。 离开酒楼,在外头停留了好一会。 叶景昭又去看了首饰铺子。 因着酒楼的小二在前。 叶景昭本就不在对余下的店铺抱有任何幻想。 可真当自己走进首饰铺子中时。 还是有些惊讶。 因为上前招呼的小二,赔着笑,说着恭维的话。 似乎极力想要推销出铺子里的首饰。 可奈何,铺面上的首饰,多是陈旧的老款。 在京都,早已过了时。 “小姐,这金簪,极为衬托小姐的气质,就仿佛是给小姐你量身打造的一般。” —— 感谢画媚糖宝子打赏的100阅币,爱你呦,么么哒。 第168章 不惯着了 小二见她拿起了一支赤金簪子,随即说起了好听话来。 只是那金簪的簪头,不过镶嵌了一颗圆润的珍珠。 便再无旁的装饰,真真是寡淡又暗沉。 叶景昭笑着看向那小二,将手中的金簪又搁回了铺面上。 同小二问道,“这簪子,瞧着已是去年的款式,我看你这铺面上的首饰,款式都是些早已过时的款式。” “你这铺面的租金,一月只怕也是极高,这般做生意,哪里还能赚钱,你们老板莫不是不想做生意不成。” “这首饰款式,总要时常更新才是,客源也才会多些,你们老板兴许也能日进斗金。” 见她说的诚恳,不似嘲讽。 小二收了面上的笑意,耸了耸肩,满是无奈长叹了一声。 又同叶景昭郑重行了一礼,算是对她的谢意。 “我们主家,如今日子艰难,好在这铺面,不必付了租金,一月挣的银钱,也够我们伙计吃喝,故而,我们主家就让一直这般开着。” “主家心善,恐关了铺面折现,我们这些老伙计没了生计活路。” 小二提起幕后的主家,眸中满是感激。 只是到底还透着几分惋惜。 叶景昭没有继续追问,同小二道了谢。 离开了首饰铺子。 余下的的两家绸缎铺子,也同首饰铺子是一样的境况。 两家绸缎铺子的小二,也不似先前酒楼里小二那般傲慢无礼。 最后去的那家古玩字画,里头并无多少东西。 只有一个花白头发,瞧着约莫五十出头的掌柜,每日守着。 今日走了这一遭。 叶景昭心中大致了解了下这五间铺子,心中有了底。 回府后,母亲问起,叶景昭并未同母亲说实话。 只敷衍了两句。 等到了同穆大夫人赵氏约定好的日子。 谁料,半路上出了岔子。 穆大夫人赵氏忽然要往边关走一趟。 赵氏娘家老弱病残,年初被发配边关。 如今赵家老爷忽然病重,赵氏这做女儿的,自然要去看了父亲最后一面。 且天子此次特意恩准。 穆大夫人赵氏谢了天子圣恩,套了马车,带了一个婆子两个丫鬟,另外五个小厮。 一路上轻车简装,车马飞奔急行, 只盼着,能早些到了边关。 穆大公子穆延宗,因着军中任职的缘故。 只能让母亲替自己给外祖父送了自己的书信。 那一日,穆延宗在帐外,抬眸凝视着黑夜的星空,足足半个时辰。 他一动未动。 叶景昭心中自然担忧穆大夫人赵氏这一路安危。 但也只能默默为穆大夫人赵氏祈福。 随着叶三公子叶昀的亲事临近。 承恩伯府再度忙碌起来。 三公子叶昀的新房,就在二房后头,是一个一进院的独子院子。 秋红现下还住在二房上。 只等着许三姑娘过门后,秋红再挪过去。 太子携着太子妃一道儿回了娘家来贺喜。 宫中也送了不少赏赐。 京都里,也有许多人前来贺喜。 二夫人江氏今日面上满是喜庆。 就连伯府的几房姑娘,今日也都格外精心打扮了一番。 伯府几位妯娌,今日都在前头招呼来贺喜的夫人小姐们。 新娘子进门后。 承恩伯府叶家的几位姑娘,则是留在新房中,陪着新入门的三嫂。 “三嫂,现下没有旁人在,你将红盖头先取下透透气。” 叶兰儿站在床榻边,好心提醒道。 “是啊,三弟妹。”叶景妙坐在新妇身旁,出声附和道。 头上盖着喜帕的许三姑娘,轻轻点了一下头。 抬手,小心翼翼取下头上遮住的喜帕。 她还是头一次,同伯府几位姑娘见面。 先前她只偶然见过叶四姑娘。 旁的姑娘,并未曾瞧见过。 她茫然扫视了屋内一眼。 陌生的环境,陌生的面孔,叫她有几分局促不安。 叶景妙看出了她的窘境,开口为她解释道。 “我是你二姐姐,叶景妙。” “这位是四房的叶兰儿妹妹。” “这位是三房的四妹妹叶景昭。” “那位则是二房的三妹妹叶景云。” 叶景妙指着屋中几位姊妹,同许三姑娘介绍道。 许三姑娘轻轻点了下眸子,算是同众人打了招呼。 叶景云正倚着桌边坐着。 叶景昭则是站在了喜榻末尾,笑着同许三姑娘打了招呼。 不过瞧着,许三姑娘比当日,似乎还要清瘦了些许。 听说,她这位三哥哥,之前不知怎地,一颗心落在了许三姑娘,整日都去许家。 已冷落了好几日秋红。 若不是秋红现下怀了身子,只怕三哥哥真能做到彻底厌弃了秋红。 这一次,秋红却没来寻过叶景昭。 她也偷的清闲。 没叫人去打听秋红的消息来。 龙凤烛燃的正旺。 许三姑娘一身大红喜服,端坐在喜榻上。 只是面色略显苍白。 想来今日起的格外早,怕是还没有用些吃食。 “三嫂,可是饿了。” 叶景昭见她时不时垂下头看向自己腹中。 心中揣测,三嫂怕是饿了。 许三姑娘不好意思红了脸,尴尬笑着。 叶景昭去了桌前,随意抓了一些果子,顺道还端了一杯茶盏。 “四妹妹可真是会巴结,如今三嫂才进门,就这般急不可耐,上赶着凑上去,莫不是贪图我三嫂的陪嫁不成。” 叶景云嘲讽笑道,声音里充满了不屑与傲慢。 叶景昭忽然想起,那一日去穆大夫人赵氏送她酒楼店铺里,那位傲慢的小二。 此刻,三姐姐叶景云的嘴脸,同那小二又有何区别? 若说区别,只怕三姐姐这般傲慢无礼的嘴脸,要更上一层楼罢了。 叶景昭停下脚步,扭头看向三姐姐叶景云。 唇角微扬,眸中满是讥讽,“怎么,三姐姐这是想起自己不能穿正红,光明正大嫁人,眼红了不成。” 年后三房的新宅子就要开始修葺了。 若是工人的活计做的快一些。 说不定还能提前搬出去。 如今,叶景昭真是半点都不愿再惯着这位三姐姐。 这一回,她不是前世只身在伯府的孤女。 “叶景昭,我要撕烂你的嘴。” 叶景昭这话,一下子狠狠戳痛了叶景云内心最后的一道防线。 她猛地起身,就朝着四妹妹叶景昭扑了过来。 第169章 就是打了 众人还未回过神来。 叶景云已经扑倒了叶景昭。 这一切,只发生在一瞬之间。 叶景昭还没有回过神来,身上忽然多了一道极重的力道。 手中的茶盏摔在新房内,顿时碎了一地。 叶景云伸手,就要去扯叶景昭的头发。 为了推开身上的束缚,叶景昭只能松开手中的果子。 她正要去推压在身上的叶景云。 房中几位姑娘,早已大惊失色冲上前来。 将叶景云迅速拉了开来。 叶景昭起身,垂眸理了理衣裳,又整理下仪容。 叶景云是半点没有歇着,即便被人钳制着,还在奋力想要挣脱开束缚。 她恶狠狠瞪着叶景昭,口中满是谩骂,“叶景昭,你算个什么东西。” “你也配对我指指点点。” “若是没有我,就凭你,就算是投十次胎,也照样嫁不进侯府去。” “你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 叶景云越骂越上头。 众人脸色都阴沉了下去。 唯有叶景昭,面色平静盯着三姐姐叶景昭。 她还是这般。 生气了就如同疯魔的猴子一般。 看着就极为滑稽。 她一步步朝着叶景云走了过去。 “叶景昭,你这个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叶景云忽然冷笑出声,口中依旧满是粗俗的恶语。 叶景昭已走到近前,冷笑着盯着她,“三姐姐,咱们一家子姐妹,你这般辱骂我,那你呢,你是个什么东西。” 说完,叶景昭猛地抬起手。 在叶景云猝不及防之时。 啪。 一声脆响,在喜房内弥漫开来。 狠狠的一巴掌,重重落在叶景云右侧脸颊上。 叶景昭收回手,又取出帕子擦了擦已经泛红的掌心。 叶景云还处于蒙圈之中。 直至右侧脸颊传来一阵剧痛。 她才彻底反应过来,自己方才经历了什么。 叶景妙等人,早已被四妹妹叶景昭这突如其来的一巴掌,给震惊的长大了嘴巴。 等手下牵制的叶景云再度发疯想要挣脱开来时。 众人哪里还敢松手。 叶景妙眸中满是乞求,望向四妹妹叶景昭,低声恳求道,“四妹妹,你先回去吧。” 叶景昭却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而是平静地看着三姐姐叶景云。 满是嘲讽与不耐烦,道,“三姐姐,今日是三哥的喜宴,你若还要闹,只怕二伯父第一个就会来收拾你。” “且我这也是为了三姐姐好,三嫂新进门,你就说这些,莫不是想给三嫂下马威不成。” “传出去,岂不是要叫旁人说,咱们伯府姑娘没有规矩。” “真到那时,三姐姐觉得,皇帝会不会收回赐婚圣旨,到那时,三姐姐只怕是一顶小轿子,抬入二皇子府,成了没名没分的通房丫鬟。” 叶景云一双猩红的眸子。 再听到四妹妹说日后成了没名没分的通房时。 一下子,身子就彻底瘫软了下来。 见此情形,叶景妙也不敢松手。 生怕三妹妹叶景云再度忽然发疯。 若真闹大了,大家都没了脸面,且还是今日。 叫人传扬出去,日后哪里还有脸面见人去。 伯府几位姑娘若当真在新房里头,打起来。 只怕不出一时半刻,伯府的这个丑闻,就能成了京都所有人茶余饭后的笑话。 老夫人只怕也能被众人给气的昏厥过去。 “松开,我要回去。” 叶景云大声嚷道,叶景妙同几人对视一眼,迟疑着松开手。 可身子还是不自觉横在了二人面前。 生怕二人再起冲突。 这一次,叶景云头也不回离开了新房。 叶景妙同几位妹妹总算是可以松了一口气。 唯独叶景昭,依旧面色平静。 叶景妙回过神来,有些埋怨地看向四妹妹。 想要责怪上两句,到底碍于许三姑娘也在的缘故。 终是将话又咽了回去。 只能无奈地摇了摇头。 许三姑娘心中忐忑地重新回到喜榻上坐下。 喜房内,一片异样的安静。 没有人开口打破平静。 众人还都沉寂在方才的震惊之中。 还是许三姑娘先打破了平静。 她抬眸朝着四妹妹叶景昭望去,为难地开了口,“四妹妹,不如,你也先回去歇着吧。” 这便是要撵人走的意思。 她如今是二房儿媳。 三姑娘叶景云,虽说她心中也是极为不喜。 可那到底是她正经的小姑子。 方才挨了打,她这新进门的嫂嫂,自然也不好叫小姑子真的失了脸面。 叶景昭心中倒也了然。 并没有多在意此事,同众人行了一礼。 转身正要离开喜房。 谁料,正巧撞上神色异样的秋红,她正推开房门,往后张望了一眼。 见身后并无旁人发现她。 心下暗暗松了一口气。 回头,正要踏入喜房内。 瞳孔里忽然撞入四小姐的身影。 她迟疑片刻,行了一礼,“四小姐。” 秋红今日穿了一身浅粉色袄子配着暗红色襦裙。 许是为了应景,裙面上绣着满面双喜图样。 那高高隆起的腹部,尤为惹眼。 如今秋红养的越发白胖水灵。 “你怎么来了。” 她听说,今日二伯母命人将秋红看管了起来。 就是担心她恐出来闹事。 谁料,她竟还是逃了出来,且来了喜房之中。 “四小姐,奴婢是奉二夫人的意思,来给新进门的三少夫人来请安的。” 秋红一面说着,一面朝里走着。 她生怕叶景昭拦下自己,好在直至她走到许三姑娘面前时。 四小姐叶景昭都未将她拦下。 不等许三姑娘开口,秋红就先跪了下来。 “奴婢给许三姑娘请安。” 她跪在地上,只能微微垂下头,如今月份大了,并不能跪俯在地行礼。 许三姑娘愣愣看着面前的秋红。 虽说早已知晓,伯府二房这般着急,为三少爷娶亲是为着什么。 可当秋红真的站在自己面前时。 许三姑娘还是缓了好一会儿。 才彻底缓过神来。 “你快些起来,如今你月份大了,该仔细养着才是,不必同我行这些虚礼,日后咱们都是一同伺候三少爷的姐妹。” “不必这般客套。” 许三姑娘起身,伸手将秋红搀扶起来。 她这般一开口,便将秋红要说的话堵在了喉间。 第170章 弄巧成拙 叶景昭原本要离开的脚步,最终还是调转个弯。 再度朝着喜房内走了进去。 她心中清楚,秋红今日忽然登门。 只怕是来者不善。 伯府里另外几位姑娘,眸中皆是露出一抹担忧。 叶景昭的眸光一直落在秋红身上。 她能明显看出,就在三嫂搀扶起秋红的时候,秋红的面色顿了顿。 “三少夫人宅心仁厚,三少爷能娶了您进门,真是莫大的福气。” 秋红无形之中,推开了许三姑娘握着自己胳膊的手掌。 往后退了一步,再度行了一礼。 许三姑娘面上并无异样,坦然收回手。 身子往后退了退,她重新坐回到了喜榻之上。 她心中清楚,这秋红今日在她大喜之日登门。 哪里是来同她结善缘。 只怕不知在何处憋着坏心思。 只要她不开口,秋红迟早要先着急。 到那时,自然就能看出她今日的来意。 喜房内,再度恢复一片死寂。 没有人开口打破平静。 最终还是秋红先出了声。 “三少夫人,奴婢有一心愿,想伺候三少夫人吃杯茶。” 许三姑娘猛地抬眸,朝着秋红看去。 并未答话。 秋红却已笑着朝着喜房内的圆桌走了过去。 她端起桌上的托盘,里头是一只茶壶,还有三只茶杯。 恭敬地朝着端坐在喜榻之上的许三姑娘走了过去。 她再度施了一礼,将面前的托盘搁在一旁的矮几上。 弯下腰,拎起茶壶,一面往茶杯里倒着茶。 一面说道,“三少夫人,奴婢一片心意,还望三少夫人莫要推辞才是。” “不然,奴婢今夜只怕是睡不安稳,还请三少夫人体谅下奴婢。” 话落,茶杯中的茶水已过七分。 秋红收起茶壶,将茶壶重新搁在了托盘之上。 双手小心翼翼端起茶盏。 弯着腰,将倒好的茶盏,奉至许三姑娘面前。 许三姑娘微微蹙了蹙眉。 她同三少爷叶昀还未洞房,这礼仪并不算彻底结束。 哪里有先吃妾氏茶的道理。 她抬手,轻轻推过面前的茶水。 浅笑着,语气柔和道,“秋红,你的心意,我都知晓,你不必担心,这茶,留着我明日再吃。” “顺道,我再亲自将你接过来,你到底怀着三少爷的骨肉,日后,咱们姐妹想称便是。” 良好的世家礼仪,让许三姑娘面对怀着身孕的妾氏,那暗中的挑衅。 她没有半分慌乱。 规矩、礼数都极为周全,叫人挑不出一点错处来。 秋红面上僵了僵,见三少夫人不肯吃自己奉上的茶。 面上露出一抹失望与落寞的神色。 “秋红,你日后同旁人,自是不一样,大可不必担心。” 许三姑娘意味深长同秋红说道。 视线落在秋红那已经高高隆起的肚子。 能为三少爷叶昀诞下长子的女子,即便是个姨娘,那日后同旁人的地位,也都是不同的。 虽说,进门前,母亲早同她说过。 二少夫人江氏,早已同许家许诺。 秋红这一胎落地,不论男女,都直接抱在她跟前儿教养。 等到日后,若是她没有子嗣,再过继到自己名下就成。 世家大族,贵公子们房中的姨娘。 本就是流水一般,新的变成旧的,然后再添置新的。 唯独正妻的位子,只有一个。 正妻身后的娘家,决定了正妻日后的生活是否顺遂。 秋红见三少夫人已将话说道这般。 自然不好再继续候着脸皮。 将茶盏收了回去。 只是临行前,她又跪在地上,郑重朝着三少夫人重重磕了几个头。 原本静坐在喜榻上的许三姑娘,见秋红这般。 立时起身。 连忙将人搀扶起来。 “三少夫人,多谢。” 秋红轻轻颔首,带着几分歉意。 许三姑娘微微摇头,示意她不必多礼。 秋红起身告辞。 许三姑娘自然要将人送送。 叶景昭视线一刻不离地盯着秋红。 见她终于要离开喜房,心中微诧。 她以为是自己多心了。 秋红今日来,没有存旁的心思。 这般想着,叶景昭便也朝着门口走去。 不过她落后二人一段距离。 喜房门大敞着。 许三姑娘搀扶着秋红,正要迈过门口的门槛。 可就在一瞬之际,秋红抬脚时,在门槛上狠狠绊了一脚。 即便许三姑娘拉着她,可她如今是个双身子,身子又极重。 她身子直挺挺就朝着地面砸去。 事情发生的极为突然。 许三姑娘哪里有反应过来的时间。 她只能紧紧拽着秋红的手。 可身子却没能躲闪开来,秋红摔在地上时,许三姑娘还压在她身上。 叶景昭是离着二人最近的之人。 “啊……” 随着秋红一声痛呼。 众人这才回过神来,连忙上前来帮忙。 叶景昭是最快冲到摔在地上的二人面前。 许三姑娘瞳孔里满是惊恐与无助。 她挣扎着想要起身。 可奈何身子一软,再度摔在了秋红身上。 见状,叶景昭连忙搭手,先将许三姑娘搀扶起来。 许三姑娘在被叶景昭拉着起身后。 半点顾不上检查自身,而是先去看了秋红的伤势。 只见秋红脸色惨白。 双眉紧锁。 面上满是痛苦扭曲成了一团。 她紧咬着牙,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双手无助地护着自己的腹部。 方才是腹部着地。 几位姑娘哪里见过这般。 慌张之下,还是叶景昭出声吩咐道,“快叫人请了大夫来,再去请了二伯母同三哥哥来。” 交代完,她又吩咐余下的丫鬟,道,“快,先将秋姨娘抬回去。” 今日三哥的喜宴,秋红哪里能宿在此处。 若是见了红,对于新人,也是忌讳。 丫鬟们应声,小心翼翼抬着秋红回了二房。 许三姑娘想要跟过去瞧瞧,抬起的脚,末了缓缓放下。 今日是她大喜之日。 按着规矩,她本就不能离开喜房。 又担心秋红若真有什么闪失,自己只怕是也要缠上一堆麻烦。 心中满是懊恼。 “三嫂,不必担心,我过去看看。” 叶景昭看出许三姑娘的担忧,出声为她解围。 “四妹妹,多谢你。” 眼下,她只能同她道了谢意。 叶景妙也跟着四妹妹叶景昭一并往二房去。 留下叶兰儿陪着新进门的三嫂。 “四妹妹,不若,你先回去吧,三妹妹那里,只怕是……” 叶景妙追上四妹妹,满是担忧,开口劝道。 第171章 最不可能 方才二人才在喜房闹了矛盾。 现下若是再见面。 恐还要生出是非。 作为姊妹们的二姐姐。 叶景妙担起长辈的架子来。 叶景昭转眸看向二姐姐,只一眼,反倒叫叶景妙心中有些慌乱。 “二姐姐不必担心。” 说完,再不管身后的二姐姐。 抬脚朝着二房走去。 二夫人江氏本在前头招呼今日来的众位夫人们。 丫鬟神色匆忙前来,行了一礼,弯着身子,走到二夫人身边。 悄声回禀了喜房里发生的事情。 二夫人江氏神情一顿。 笑意僵在面上,同众人致歉。 暂且离席。 回了二房,二夫人江氏就直奔了秋红的屋子。 现下叶景昭同叶景妙正守在屋内。 大夫还未来。 秋红的脸色惨白,额头上的汗打湿了领口的衣衫。 即便丫鬟取了帕子为她擦拭掉额间的汗珠。 顷刻之间,又会再度涌现。 秋红双手死死攥紧了身上的锦被。 整个人痛地蜷缩成了一团。 这般惨状,就连叶景妙现下,双腿都有些发软。 她何时见过这般状况。 不过因着四妹妹也在,作为二姐姐,便不想让四妹妹害怕,这才一直强装着镇定。 她扭头看向四妹妹时,见她不过蹙着眉头。 静静立在榻边。 面上便再未有半分惊恐存在。 她心中暗暗咬牙,强撑着待在屋中。 丫鬟不时换了干净的帕子,为秋红擦拭。 可秋红还是一个劲的直喊着疼。 叶景昭想起方才所见。 其实三嫂搀扶着秋红踏出喜房时,明明已经恨小心谨慎。 可秋红摔的那一跤,是她故意绊了自己一脚。 二夫人江氏正进来。 还没进屋时,就听见秋红那凄惨的叫声。 听着就让二夫人江氏心下悬空。 好端端怎么偏生还是在今日出了事。 真真是晦气。 瞧见二夫人江氏归来。 叶景妙同叶景昭侧过身子,行了一礼。 二夫人江氏越过二人,并未理会。 先去查看了榻上秋红的状况,她掀开被子,瞧了一眼。 榻上并无血渍。 二夫人江氏稍稍安下心来。 又扭头,同身后的丫鬟吩咐道,“派人请几位稳婆来。” 丫鬟应声退下。 这时,大夫已匆匆赶来。 三少爷叶昀得知秋红出了事儿,丢下前头的客人。 就拉着大夫快步朝着二房跑来。 不知为何,他现下尤为担心。 二夫人江氏瞧见自己儿子同大夫一同前来。 上前拽着儿子去了外间说话。 “昀哥儿,今日是你大喜的日子,前头的客人,你不去招呼,怎么成。” “母亲。”叶昀试图劝说母亲,让自己留下陪在秋红身边。 二夫人江氏直皱眉,冷了脸色。 “昀哥儿,你想想你媳妇,今日她才过门,你今日若是留在这里,岂不是叫人笑话你媳妇。” 见母亲拿许三姑娘说事,叶昀到底有些迟疑。 最终他是被二夫人江氏从房中推了出去。 大夫已为秋红看诊结束。 正退去了外间。 秋红动了胎气,如今竟是要提前发动的迹象。 只是这腹中的胎儿,如今不过才七月。 能不能活着生下来。 一切都是未知。 听了这话,二夫人身子晃了晃。 头有些晕沉。 稳婆已到。 叶景昭同叶景妙两个未出阁的姑娘,自然不能待在此处。 叶景妙因着见了秋红方才的惨叫。 现下哪里还有旁的心思,回了大房,闭门不出。 叶景昭也回了三房。 只是才坐下吃了一盏茶。 丫鬟就拎着几位姑娘前来。 来的倒也不是旁人,正是江家大姑娘、钱家大姑娘还有林家姐姐。 三人一起来的。 “江大姑娘、钱大姑娘、林姐姐。” “叶妹妹。” 几人见了礼,叶景昭请了三人入座。 又吩咐丫鬟上了茶点来。 江大姑娘笑着问道,“来了好一会儿了,一直没瞧见你,你在忙什么呢,莫不是一直待在屋里,没出来凑热闹。” “方才去看了三嫂,又发生了些事儿,我寻思回来换一身衣裳,再去前头寻你们说话。” 叶景昭浅笑着解释道。 “前头现下正是一堆人,我们嫌弃太嘈杂了,这才来寻你,想着在你这里躲躲清闲。” 江一莲说道。 钱家姑娘同林云蓉也在一旁附和道。 众人一合计,索性都在三房偷懒。 没一会儿的功夫,红枣从外头回来。 叶景昭起身,同红枣去了外头说话。 “四小姐,秋红生了个男孩,只是有些大出血,现下就看她自个儿的造化,” “那孩子呢。” “大夫说,若是仔细精心养着,恐还能有一些生机。” 毕竟那胎儿在母亲腹中,也才七个月罢了。 叶景昭吩咐红枣去了二房,暂且照看下秋红母子。 她心思有些沉重地进了屋。 三人见她这般,自是有些担忧。 但又不好开口追问。 坐了一会儿,三人便借口去前头寻各自的母亲。 叶景昭送走了三人,自己也去了外头。 今日天光明媚。 让这寒冷的冬季,有了几许温暖。 看着头顶湛蓝的天空,飘过的诸多软绵的白云。 叶景昭心下有些黯然。 稚子无辜。 希望那孩子能挺过这一劫吧。 想来,他也是想要极力争取活下去的机会。 这才经历万难降生。 伯府今日宾客满席。 众人面上一派喜气洋洋。 唯独二房一间屋内。 正有母子二人,经历生死劫难。 直至夜色彻底席卷大地,承恩伯府的喜烛燃了过半。 今日前来贺喜的贵客,渐渐散去。 承恩伯府众人面上,满是疲倦。 红枣又来回禀,说情况还不容乐观。 因着秋红的缘故。 叶昀心下,哪里还有陪着新婚妻子的心思。 一整夜在房中辗转难眠。 他身旁的新妇,黯然神伤,眼角无声滚落一滴泪下来。 她抬手轻轻拭去,独自掀了头顶盖着的喜帕。 又卸了头上的钗环。 只脱下喜服的外衣,轻轻上了喜榻,安静地躺在叶昀身旁。 这一夜,喜房内,新婚夫妇,心中各自有着各自的愁思。 三少夫人先前想了许多种可能。 从未想到,今日自己的新婚之夜,会是这般结果。 叶景昭这一夜,彻夜难眠。 终于熬到了天边露出一抹鱼肚白。 她唤了红枣进来。 “红枣,现下如何了。” 红枣心知四小姐惦记秋红的事情。 天色蒙蒙亮之时,她便已去了二房,悄悄打探了一番。 第172章 换就换吧 “回四小姐,秋红同那孩子,终于是度过了鬼门关,现下那孩子已经可以吃进乳母的奶水。” 红枣一面回禀着,一面伺候四小姐洗漱。 叶景昭心中压着的大石,总算是落了地。 “三嫂那里,现下如何了。” 叶景昭又问起昨儿才过门的三嫂来。 “奴婢听说,三少夫人昨儿一宿没睡。” “三少爷担心了秋红母子一整宿。” 叶景昭脑海里,浮现起许三姑娘柔弱娴静的容貌来。 想来,她现下心中极为不好受。 今日一早,还要给府中众位长辈敬茶。 不知,她可否能故作无事发生一般。 梳妆打扮一番,叶景昭就跟随父母往老夫人院中去。 三房到的最早,随后众人也前后而至。 叶昀带着新妇,跪在地上,给老夫人请安奉茶。 老夫人眉眼含笑,拿了两个厚厚的红封,递给了二人。 随后又是伯府几房长辈。 一一敬了茶,三少夫人许氏一圈下来,手中早已多了一沓厚厚的红封。 给长辈们请完了安。 自是到了给一众平辈们送见面礼。 三少夫人给伯府的几位姑娘,都各自准备了一套赤金头面。 给大公子则是准备了一只白玉平安扣。 余下的两位公子,则是准备了一些赤金摆件小玩意。 许家准备的礼物,都是下了些功夫。 众人都很满意,面上都是喜色。 今日的午饭,自然留在老夫人这里,大家一同来用。 等午饭结束后,二夫人江氏就带着儿媳先回去了。 明日,就是三少夫人许氏回门的日子。 二夫人江氏为了脸面,自然是亲自操持此事。 叶景昭随着父母回了芷汀苑。 三老爷去了书房。 三夫人谢氏拉着女儿回了自个儿房间说话。 “昭昭,昨儿因着府中忙着你三哥哥的亲事,母亲还来不及告诉你一件事儿。” 叶景昭迟疑望向母亲,不知母亲要同她说何事。 “往福安县去打探消息的人回来了。” “听说,田大人确实因为贪污,如今被关押在福安县大牢里,现下家中的老小,也一并被关押了起来,至于田二娘,官府倒是没有发出通缉令来。” 说起此事,三夫人谢氏心中也有些疑惑。 “母亲,既然是田大人贪污,为何还牵连上了家中老小。” “听说,是因着贪污的银两现下还没有搜查出来。” “那为何,官府不通缉田二娘。” 三夫人谢氏直摇头,此事,她也想不明白。 “母亲,那女儿再去问问。” 从母亲房中离开后,叶景昭回了屋子,就吩咐人将如今改名为“香若”的田二娘给叫了来。 这一次,她将红枣留在房中。 “四小姐。”香若行了一礼。 叶景昭索性开门见山,问道,“香若,我有一事,有些困惑,这才寻了你过来问问。” 香若有些茫然望向四小姐。 她并不知今日四小姐为何要将她叫她,且要问什么事情。 “听说,田大人涉及贪污,现下被关押在福安县大牢里,你家中母亲兄妹,都一并被关了进去,为何官府没有通缉逃亡的你。” 叶景昭冰冷的语气,让香若有些窒息。 她跪在地上,垂下头,双手紧紧攥成了拳头,心中浓厚的恨意,仿佛要将她吞噬一般。 “还有,为何你母亲同兄妹,也一并因着你父亲所犯的事情,被牵连。” 叶景昭静静盯着香若。 丝毫没有叫她起身的意思,也没有让红枣扶起跪在地上的香若。 她只是静静等着。 等着香若开口。 若是香若今日不开口。 那她就送了银钱,将香若打发出去。 良久过后,香若终于缓缓抬起头。 面上早已恢复平静。 她朝着叶景昭磕了几个头。 缓缓开了口,“四小姐,家父是被污蔑的,家父一生清廉,如今遭恶人诬陷,这才落了难。” “朝中有人只手遮天,我状告无门,几次死里逃生。” “奴婢并未旁的念想,只盼着,家父的冤屈,有朝一日,能大白于天,至于我,眼下没有任何能力,去帮助家父。” 香若无声落泪。 叶景昭见她这般,心中到底生了几分同情之心。 “你先起来吧。” 叶景昭示意红枣上前,将跪在地上的香若搀扶起来。 之后,香若便再未开口提起家中事情。 叶景昭也就没有再追问,示意香若暂且先去歇息。 此事,暂且搁置。 不过,叶景昭还是吩咐红枣,暗中盯着香若。 二月初十这一日。 承恩伯府收到了在外游玩的宋老先生的书信。 这一回,宋老先生寻到了一处想要留下之地。 他不想再回京都,这才写了书信前来。 要请辞给伯府姑娘们教书的重任。 老夫人想着,如今二孙女叶景妙也定了亲,三孙女叶景云九月份也要出阁。 唯独就只剩下个明年才会出阁的四孙女叶景昭。 至于四房的叶兰儿,同伯府的另外两位公子。 实在也请不动宋老先生大架。 索性就让叶景昭、叶兰儿同两位小孙子,年后一并去了玉明书院读书。 不过因着玉明书院年后二十就已开学。 如今伯府要送了公子小姐前去读书。 老夫人到底还是让承恩伯大老爷前去打点了一番。 叶景昭得知要往玉明书院读书,心中倒也没有什么波动。 毕竟先前回京都时,她就在玉明书院念过一月的书。 如今再回去。 倒也不陌生。 穆大夫人赵氏还未归来。 叶景昭吩咐人往南安大营去寻穆延宗打探消息。 得知穆大夫人赵氏的父亲,先前依旧病重,这一口气,吊到了今日。 一时半刻,赵氏怕是脱不开身。 承恩伯大老爷往玉明书院已打点好了。 二月十五这一日,伯府的小姐公子,一同开始往玉明书院念书。 离着去念书的前两日。 三夫人谢氏已为女儿打点好了一切。 叶景昭已开始在房中温习功课。 这一日傍晚。 红枣去外头端了热水进来。 一进屋,刚搁下盛着热水的铜盆。 红枣神神秘秘将房门关上。 见她这般,叶景昭丢开手中翻开的书简。 转眸开去。 “四小姐,奴婢方才瞧见香若鬼鬼祟祟出门,便跟了上去。” 听见这话,叶景昭皱了皱眉。 第173章 似乎认识 “她去了何处,可还见了何人。” 叶景昭开口问道。 红枣上前,回道,“香若竟是去了二房,但没有进去,奴婢倒是瞧见田姨娘抹黑出来,之后二人寻了一处僻静的地方,说了好一会儿的话。” “奴婢虽听的不真切,但还是听见了香若同田姨娘哭了一场。” 红枣仔细将所见所闻,一并回禀了来。 叶景昭蹙了蹙眉。 又想起香若姓田,莫非这二人有什么缘故不成。 “先前,你可曾听说香若在京都还有何亲戚。” 叶景昭凝眸望向红枣,问道。 红枣想了想,最终还是摇了摇头,“先前聊天时,香若并未提过京都还有什么亲戚。” “四小姐,你是觉得,她们二人怕是之前就相熟。” 叶景昭轻轻点头,不然,香若怎会直接去了二房寻田姨娘来。 “你明日去外头,悄悄打探一下,看看田姨娘在京都的家人现下在何处,再去问问,可还有什么亲戚。” 叶景昭吩咐道。 此事想来,就算把香若叫到跟前来。 她也不会说了实话。 索性田姨娘本就是京都人士,要去打探田家底细,可比去打探香若的底细来的要快上一些。 第二日,红枣悄悄溜出了府。 叶景昭今日特意吩咐香若来了跟前伺候。 她并未开口问些什么,只是会在香若端茶倒水的时候,静静注视着香若的神色来。 这一日,香若在四小姐跟前,格外小心翼翼。 虽未抬眸去看,可她总能感觉到背后那若有若无,注视着她的目光。 好在,红枣出去了两个时辰。 终于回来。 叶景昭就将香若打发了出去。 红枣进屋,先合上房门,这才转身朝着屋里走去。 行至四小姐跟前,她微微弯下身子,欲要行礼。 叶景昭摆了摆手,示意红枣不必多礼。 “如何了。” 红枣上前,将自己今日打探的消息,一股脑回禀给了四小姐。 “回四小姐,田姨娘家中父母兄长幼弟,现下都被二老爷养在一处宅子里,宅子里有二老爷的人看守,奴婢不能凑上前去。” “不过,奴婢还去了田姨娘家先前的住所,同周围的邻居打听了一番。” “听邻居说,田家先前不过靠着城外的几亩薄田讨生活,田家父亲同兄长,则是在酒楼里帮忙做些杂活。” “田家并不是京都人士,二十年前,田家父亲带着妻子来了京都生活,听说,祖籍正是福安县。” 叶景昭听了红枣带回来的消息,心下想着。 这般怕是就能对得上了。 若要再仔细查一查,就需要人再往福安县去查田老爷。 她不想让母亲继续担心此事。 依旧吩咐红枣,暗中寻了妥帖的人,往福安县再仔细打探一番。 红枣应下。 又过了几日。 香若来叶景昭跟前求恩典。 她想出府去逛一日。 府中的丫鬟,每月都有四日的假期。 她入了伯府已很长一段时日,一日的假期都从未休过。 今日既然开了口,叶景昭自然是没有阻拦的意思。 当下就应准了。 如今派去福安县打探消息的人还没回来。 叶景昭丝毫不担心,香若会逃跑。 既然她同二房的田姨娘相识,便是不怕的。 此事便没放在心上。 不过她还是嘱咐红枣,暗中多盯着香若的举动。 只是香若举止一切并无异样。 叶景昭就暂时收了心思。 这一日,承恩伯府来了客人。 登门的是先前大夫人梁氏提起的内阁中书陈大人。 今日他带着媒婆同聘礼登门。 这位陈大人,是来伯府下聘求娶伯府大房二姑娘叶景妙。 老夫人请了众人前去见客。 今日伯府的老爷们现下并不在府中。 老夫人带着伯府几位夫人亲自招呼。 伯府的几房姑娘,自然也去见了礼。 这位陈大人,一身浅蓝长衫,身量挺拔,面色白净,透着温润的书生气息。 容貌在京都,也算极好的。 谦谦君子,礼仪周全。 “今日晚辈冒昧登门求娶,还望老夫人莫要见怪。” 陈大人朝着老夫人拱手作揖。 话说的极为客套周全。 其实两家的亲事暗中早已说定好了的。 这才选了今日登门。 老夫人瞧见陈大人礼仪周全,心中满意。 笑着颔首,示意陈大人坐下说话。 伯府的几位姑娘同陈大人见了礼,便退去了一旁的屏风后头。 如今因着陈大人孤身一人,现下他已搬入了天子新赐的宅邸。 如今府中正缺个管事的主母。 他想早些将叶二姑娘娶回家门。 这样后宅的事情,便不必每日自己费心诸多琐事。 陈大人今日往承恩伯府走的这一遭。 也算是极为顺利的。 伯府的长辈对他,也是极为满意的。 陈大人暗暗提起了自己如今的处境,又说了想早日完婚。 伯府庶女出嫁,那礼仪陪嫁,自是没有嫡出的繁琐。 一番商议妥当好。 就将婚期定在了四月初六。 离着婚期,如今不过还有两个月。 叶景妙站在屏风后头,听着嫡母同陈大人商议妥当好婚期之后。 微微垂下头来,心下有些紧张,又有些茫然。 她只能暗暗揉搓着手中的绢帕。 双颊滚烫,面上涌出一抹异样的红晕。 只是想起姨娘来。 到底有些难过。 自幼,她从未曾同意娘分开过。 如今同姨娘待在一处的日子,算下来只有两个月。 她心下一阵空落落的。 仿佛有什么东西,被人从心口抽走了一般。 大夫人梁氏亲自送了陈大人出门。 可见伯府阖府上下,对陈大人,都是极为满意的。 叶景昭随着母亲回了芷汀苑。 三夫人谢氏提起伯府的亲事,“先前,总觉得你们都还小,如今不过一年,府中这些公子小姐,就都要嫁娶,时间过的可真是飞快。” 叶景昭恍然想起前世,她父母,死在寒冬。 终究没有挨过这个新年。 自然也没有参加兄长姊妹们的婚宴。 如今再看现在,父母安好。 还能见证府中小辈们的婚事。 叶景昭有些恍惚,前世已经恍若黄粱一梦般。 回到屋里,叶景昭正换了丫鬟前来给自己换衣裳。 “红枣呢,怎么没瞧见她。” 看着面前的香缘香落二人,叶景昭问道。 香缘答道,“回四小姐,红枣姐姐方才出去了,奴婢也不知红枣姐姐去了何处,想来一会儿就回来了。” 第174章 难姐难妹 叶景昭怔了怔。 不知红枣去了何处。 “四小姐,听说今日二房摆了家宴。” 香缘再度开口。 “哦?” 这事儿叶景昭倒是不曾听说。 “听说,今日二夫人请了许大人一家前来做客。” 这还是三少夫人进门后,二房第一次请了许家来做客。 那便是家宴。 二房没有宴请伯府另外几房,就连老夫人也是没有请的。 这般看来,想必二房要同许家商议什么事情来。 不知红枣是不是出去打探这个消息。 暂且等一等。 换好了衣衫,叶景昭就让香缘香落二人先退下了。 她独自在屋中看书。 毕竟明日,她就要往玉明书院去读书了。 如今二姐姐叶景妙的婚期已经定下,眼下要安心备嫁,自然不能再去读书。 如今伯府就她同四房的姐弟二人,以及五房的昊哥儿往玉明书院去念书。 三姐姐叶景云,如今也不必出去念书,毕竟她的婚期定在了九月。 红枣出去了足足一个时辰,才回来。 “你去忙什么了,怎么现下才回来。” 叶景昭搁下手中的书籍,抬眸朝着红枣看去,问道。 “奴婢瞧见香若出去了,本想跟着去瞧瞧,看她出去做什么,谁料,奴婢竟然跟丢了。” 红枣有些懊恼说道。 “那香若现下可还回来了。” 红枣点了点头, “奴婢就一直等着,瞧见香若回来了,奴婢这才放心回来了。” “不过,奴婢原本打算探探香若口风,却半点没有打探出什么消息来。” 红枣有些无奈,又有些失落。 见她这般,叶景昭开口安抚了两句,“无事的。” 虽这般说着,叶景昭还是吩咐红枣,今日便不必忙着旁的事情。 只暗中守着香若就成。 今日香若没有被叫去四小姐跟前伺候。 又没有旁的活计做。 便抱着一大桶的衣裳,搬去井口边清洗。 这些衣裳,都是她同红枣、香缘和香落几人的。 平日里,几人对她也格外关照。 一旦有了机会,香若就想着法子去报答几人。 平日里什么累活脏活,她都抢着做。 只是今日,香若打水浆洗衣裳时,总是有些三心二意。 她心中藏着一桩事。 目光时不时朝着二房投去。 心下紧张,即便双手浸泡在寒冷的冰水之中。 可她额头还是冒出了一丝冷汗。 她有些烦躁,只能将自己烦躁的情绪,尽数发泄在搓洗衣裳之上。 木盆里的衣裳已经被她浆洗了四五遍。 可她依旧没有要停手的意思。 即便双手早已被冻的通红。 她还是一桶接着一桶从井里打了水上来。 直至彻底没了力气。 她才将衣裳晾晒好,她搓了搓手,起身拎着木盆回了三房。 可回了房间后,她还是有些坐不住。 鼓起所有勇气,冲出了三房。 红枣瞧见香若这般,来不及去回禀四小姐,就跟着香若身后追了出去。 叶景昭得知这个消息时,二人早已迈出了芷汀苑。 叶景昭心中一僵。 丢下手中复习的书卷,带着香缘香落二人,就出去寻红枣同香若。 好在寻了没有一会儿,就瞧见红枣已拦住了香若。 拽着香若就朝着芷汀苑的方向走去。 远远瞧见四小姐,红枣心中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叶景昭上前,看向香若。 香若支支吾吾,不知怎么开口。 “香若,你同二房的田姨娘是什么关系。” 叶景昭开口。 香若地抬头,朝着四小姐看去。 她猛地跪在了四小姐面前,神色哀怨,乞求道,“四小姐,奴婢,奴婢求你能替奴婢劝劝田姨娘,奴婢后悔了……” 香若这话却说的没头没脑,叫人听着云里雾里。 “你仔细同我说来。” 叶景昭伸手,将香若搀扶起来。 香若顿了顿,开口道出前因后果。 其实,田姨娘同她,同出一宗,她太爷爷同田姨娘的太爷爷是亲兄弟。 后来,田姨娘的父母来了京都讨生活,自此同福安县的田大人一家就断了联系。 直至后来,有一日,收到了京都这位田伯父的求救信。 说女儿被承恩伯府二老爷囚禁起来。 田家不过普通农户,告官又没有半点用处。 又想起,福安县这位族中的这位堂弟,在福安县得了个小官职。 便求弟弟想了法子,好救一救田姨娘。 田大人得知兄长遭遇的祸事,心中气急,想了好几日,终于想到往京都递了折子,想让天子能瞧见此事。 只是这个折子,到底没有送到天子跟前,反而被叶二老爷拦截下来。 之后,有人上门敲打了田大人。 田姨娘到底没有等到得救的消息。 反倒是从叶二老爷口中,得到威胁她家人的消息。 她只能暂且委身于叶二老爷。 这事儿,香若先前并不知晓,京都这位伯父家中遭遇的横祸。 父亲从未曾在她面前提起过。 还是有一日,她无意在伯府偶遇了田姨娘。 见她生的同福安县族中一位奶奶极为相似。 又见她一人躲在暗处默默垂泪。 便上前想着安抚两句,闲聊之中,她说起她同家中一位长辈容貌相似。 而那位长辈,实则是田姨娘母亲嫡亲的姨母。 这才知晓,二人竟然还有这样一层亲戚关系。 又听说了她的遭遇,心中为这位姐姐愤愤不平。 今日,二房请了亲家来做客。 田姨娘便求了她一件事,就是去外头买了最毒的毒药来。 香若虽劝了几回,田姨娘又以死相逼。 她最终答应。 这一切,她办的极为小心翼翼。 她不知田姨娘要将这毒药下到何处,又是给谁服用。 左思右想,到底不想见田姨娘这般决绝。 以自己的性命,拉了仇人下地狱。 不值得。 当叶景昭听了这个消息,满是震惊。 “真是糊涂,若二房真出了人命,田姨娘以死谢罪,难不成真以为,自己家人不会被寻了麻烦不成,” 叶景昭蹙紧了双眉,抬脚带着人就朝着二房快步走去。 想起田姨娘的容貌, 到底有些惋惜。 香若听了这话,止不住地落泪。 若是田姨娘有法子,又怎会寻了这条路来走。 只怕她想着,将二房一并拉入地狱,这般家中父母兄长幼弟,都不会再被人挟制。 “四小姐,现下,能有什么法子阻拦……” 香若抹了一把眼泪,喃喃问道。 第175章 没有成功 听见这话,叶景昭顿住前进的脚步。 她仔细想了想,若是自己贸然冲入二房。 要说什么? 她转了个弯,最后没有去二房。 而是去了大夫人梁氏哪里。 若说今日有什么法子,那就只能看看大伯母梁氏。 大夫人梁氏正命人收拾屋子。 今年大公子叶重同钱家姑娘的亲事,就在眼前。 大房东侧有一处院子,老夫人发了话。 用那处院子给大公子做新房。 如今请了工匠来修葺屋子。 听说四姑娘来了。 大夫人梁氏正在给自己儿子修葺的院子中,盯着下人做活。 “四姑娘怎么忽然来了。” 虽这般说着,大夫人梁氏还是领着婆子丫鬟回了大房。 一进屋,就瞧见四姑娘正安静坐在屋中等着。 大夫人梁氏眉眼含笑。 叶景昭瞧见大伯母梁氏归来,忙起身,福了一礼,道,“大伯母,今日冒昧登门,给大伯母添麻烦了。” “无事、无事,这两日忙着为你大哥哥修葺新房,倒是忘记问上一问,过两日,你就要往玉明书院去念书,如今都准备的如何了。” 大夫人梁氏笑着将叶景昭扶起,又拉着她往一旁坐着去说话。 “听说,今日二伯母请了许家来做客,原本还以为,今日要在老夫人处一并用晚饭,后来听说,只在二房摆了家宴,倒是有些可惜。” 叶景昭随意提起了许家今日登门的事情。 大夫人梁氏顿了顿,心想,四姑娘为何忽然提起此事。 她一惯是不大喜欢凑热闹的。 心中起了疑,但也没有开口去问。 “大伯母,我今日本想请了田姨娘过去,听说,田姨娘的针线活计极好,我想着请她帮忙绣一个万寿福。” “也好拖了穆大公子,送去边关赵老爷子手中。” 叶景昭说着,眸子暗了暗。 大夫人梁氏自然是知晓,如今穆大夫人赵氏去了边关,已经月余。 只怕赵老爷子,此次凶多吉少。 四姑娘又是赵老爷子未过门的外孙媳妇。 如今想要送了万寿福过去,也是为了哄赵老爷子开心。 只是前些日子没有提出来,缘何今日提了来。 叶景昭见大伯母心中狐疑。 忙又解释道,“先前想着我自己来绣,可绣出来的到底有些不美,今儿个偶然听见底丫鬟议论,这才想着请了田姨娘过来帮帮忙。” 她泯然一笑,“谁料,今日二房竟有客人在。” “可……” 叶景昭唇角有些伤感。 笑意中也透着几分苦涩。 那没说出口的话,大夫人梁氏已经猜到。 赵老爷子没有多少时日。 四姑娘这是想着,早些做好,早些送去,也好叫赵老爷子安心。 “既然如此,你放心,大伯母这就吩咐人往二房去一趟,替你将田姨娘请过去。” 大夫人梁氏轻轻拍了拍四姑娘的手。 眼中对她满是赞赏。 这般善心的孩子,怎么能叫人不喜呢。 叶景昭道了谢,离开了大房。 不过她并未回去,而是在二房往三房必经的路上等着。 不多时,就见田姨娘从二房出来。 现下还未到用饭的时辰。 叶景昭一颗心高高悬着,看着一步步走近的田姨娘。 田姨娘瞧见堵在路上的四姑娘,又见她身后带着香若。 身子一僵,脚下的步子再也挪不动半分。 香若朝她使眼色。 田姨娘回过神来,回头将身后跟着的丫鬟打发回去。 香若已小跑着冲上前。 拉着田姨娘的胳膊,焦急问道,“田姐姐,你可做了。” 见田姨娘目光有些呆滞。 香若都快要急哭了,再度催促问道,“田姐姐,到底怎么样了。” “没、还没……” 田姨娘声音有些哽咽。 听见这话,叶景昭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是落了地。 她看着二人,轻声嘱咐道,“人多眼杂,先回去再说。” 说着便领着二人回了芷汀苑。 叶景昭直接带着田姨娘进了自己的屋子。 又吩咐丫鬟取出了针线筐来。 今日已经同大伯母梁氏说了要请田姨娘过来的用意。 如今自然要真的叫她绣出万寿福来。 好在田姨娘的针线,也确实比绣娘还要强些。 有一次,她偶然瞧见田姨娘手中的帕子。 那针脚紧密,绣的花儿竟有几分灵气。 她便知,这田姨娘是个心灵手巧的姑娘。 不过如今,到底借着赵家老爷子的名头,心中默默同赵老爷子道歉。 但这绣好的万寿福,最终她还是会吩咐人送去给赵老爷子。 叶景昭仔细问过了田姨娘,见她将香若给的毒药就收在怀中。 还并未使用一点。 叶景昭命人将那东西销毁。 又看着黯然神伤的田姨娘劝了两句,“你父母兄长幼弟,你没了,他们想来也是要跟着受罪,你当真要这般。” 田姨娘双手掩面,止不住地哭泣着。 叶景昭见她这般,心下有些沉闷。 仿佛有什么东西,狠狠撞击着自己那已千疮百孔的心。 终是叹了一声。 再度劝道,“你若真的想看着我二伯父落难,那就先要让自己活下去,只有活下去,终有一日,你到底还是能有机会,亲眼目睹。” “但你若是选择拉着二房一道儿陪葬,暂且不说你能否成功,你家中至亲,也会因着你而深陷险境。” “你要活下去,终有一日,你会亲自拉着二房下地狱。” 叶景昭这些话,重重抨击着田姨娘的心。 屋内再无旁人出声,唯有田姨娘的哽咽传来。 过了一会儿,田姨娘终于止住了泪水,眸光里多了几分坚韧的神色。 是啊,她要活着,活着看二房下地狱。 若今日,自己得手,也算大仇得报,可血肉至亲呢,又该如何自处。 若是她没有成功,这条命没了就没了,到那时,二老爷的怒火,只怕立时就能要了她全家的性命。 田姨娘最终坐在窗边,为四姑娘绣起了万寿福。 直至天边霞光万丈,最后一针落定。 田姨娘搁下手中的针线绣品,抬手揉着肩膀。 起身同四姑娘道了谢,回了二房。 送走了田姨娘,香若终于长吁了一口气,跪在四小姐跟前,又道了谢意。 “红枣,你将这万寿福,还有我今日叫你寻来的一些奇珍药材,一并送去给穆大公子,让他托人替我送去给赵老爷子。” 叶景昭仔细看了看田姨娘绣的万寿福,针线紧凑。 瞧着就让人心中震撼。 第176章 众星捧月 红枣带着打包好的东西,亲自跑了一趟南安大营,交到了穆大公子手中。 穆延宗看着手中,景昭妹妹吩咐人送来的东西。 心中满是感谢之意。 当即就打发人连夜将东西送去了边关。 想起前几日,自己收到母亲的回信。 外祖父这一次,只怕是很难挺过来。 如今不过吊着最后一口气。 想起自己因着军务,不能去见外祖父最后一面。 穆延宗堂堂七尺男儿,抬头望着夜空。 终是红了眼眶,再无人看见的角落,落下两行热泪。 这些日子,他心中尤为不安。 也深知,外祖父只怕是等不到赵家平反那一日。 叶景昭得知穆延宗已连夜吩咐人,将东西送去了边关。 心中终于是放下此事。 次日一早,叶景昭就听说了二房昨儿发生的事情。 许家登门,便是同二房商议秋红的事情。 如今那孩子,还未足月,且又是早产。 许家想让这孩子,眼下就抱去许三姑娘跟前养。 二夫人江氏这一次,倒是没有答应许家的要求。 只因二夫人江氏听说了一件事儿。 就是自己儿子成亲到如今,竟然还没同儿媳圆房。 不是儿子排斥儿媳。 底下人来回话,说是周公之礼行至一半。 三少爷自己不行了。 二夫人江氏带着儿子偷偷出府去看大夫。 一连看了好几位,那大夫都是直摇头,说没有法子。 那一日开始,二夫人江氏心如死灰。 好在,儿子到底还是留了个后。 如今秋红的儿子,二夫人江氏眼珠子一般盯着。 生怕出了什么事情。 先前因着秋红身子越发重,同三少爷早没有再行周公之礼。 故而,二夫人江氏便没有将先前来为儿子看诊的太医,所说的事情放在心上。 毕竟后来儿子恢复的生龙活虎。 哪里还想得起来当日太医的诊断。 当日,许家来人,许三姑娘拉着嫡母去了屋中说话。 将三少爷不能人道之事,同嫡母一并说了。 许夫人听了这话,脸色立时就黑了。 望着这自幼养在自己跟前的庶女,说不心疼那是假的。 只是比起老爷的前程,儿女的亲事,哪里有什么紧要。 如今只能叹一句,是女儿命不好。 母女两抱头哭了一阵。 后来,许夫人便执意要将秋红诞下的男婴。 抱去许三姑娘跟前养。 两家为此争吵起来。 二夫人江氏推脱,等过了百天,再抱过去。 毕竟如今孙儿体弱,需得仔细精养,若是离开亲生母亲,出了意外。 那自己儿子岂不是绝后了。 两家不欢而散。 “四小姐,明日就要去玉明书院念书,你可准备妥当了。” 红枣一面检查这明日去念书的行李。 一面问道。 “自然都已准备妥当了,你这丫头,莫不是生怕你家小姐我明日出丑不成。” 叶景昭盯着红枣,虽有些埋怨,唇角的笑意却未减分毫。 想来,她能在玉明书院再念一年的书。 年底…… 想起此事,她忽然有些释然。 何时开始,她竟然隐隐有些期盼。 不过,她快速就将心思移去了旁处,不叫自己一直沉浸在这个念头之中。 大夫人梁氏吩咐了两辆马车。 姑娘们一辆,公子们一辆。 因着四房同五房的公子年岁尚小,便由婆子带着。 第二日,叶景昭早早起身,同父母请了安,又去老夫人处请了安。 这才踏上了马车,往玉明书院去。 叶兰儿已经坐在马车里头。 二人相视一笑。 “兰姐姐,可是等久了。” 叶景昭坐下,随口找个话题,说道。 叶兰儿轻轻摇头,她比从前,瞧着多了几分落落大方。 “四妹妹,我也才来一会儿的功夫。” 见叶景昭坐在了她对面的位子,叶兰儿难得起身,主动凑到了叶景昭跟前。 “四妹妹,我可以坐在这里么。” 人已到了跟前,叶景昭哪里还有回绝的意思。 浅笑着点头应下,“兰姐姐坐着便是。” 马车缓缓行着。 叶景昭闭目假寐。 见她这般,叶兰儿将要说出口的话,最终还是憋了回去。 直至马车停稳。 叶兰儿轻轻推了两下叶景昭。 她这才缓缓睁开眸子,笑了笑,先下了马车,又在马车边上等着叶兰儿。 如今玉明书院女私塾的学生,有些是去年叶景昭来时,就认识的。 这些女子,多是京都有些家底人家的姑娘。 但没有一家,是出自世家贵族。 虽说伯府三房先前是庶出。 可众人见叶景昭父亲在朝为官,哪里敢得罪。 多是恭维着。 叶景昭又没有仗势欺人的念头,同这些姑娘,多是淡淡相处着。 如今见她再度归来,自然是满心欢喜。 如今见她身边多了一位姑娘。 “这位是我四叔家的姐姐。叶兰儿。” 叶景昭将叶兰儿介绍给众人。 众人笑着上前,犹如众星捧月一般,将二人围在中央。 叶兰儿何时受过这般待遇,面上有些羞怯,又有几分得意。 叶景昭扫了一眼叶兰儿的神色,没有多言,寻了空位子,就坐了过去。 叶兰儿见她这般,连忙拨开人群。 看着她,眸中多了几分唯唯诺诺,“四妹妹,我可否同你一道儿。” 她看着叶景昭身旁空置的位子,小声说道。 叶景昭抿了抿唇,本想回绝,因为一旁还有好几张闲置的位子。 见身后的姑娘已围了过来,不好叫叶兰儿当着众人落了脸面。 她只能点了点头,应下了此事。 叶兰儿满是感激,随即立刻就坐在了叶景昭身边。 玉明书院放学之后。 众人各自道别。 伯府的公子小姐,依旧乘坐上了伯府的马车。 叶兰儿一脸的喜色。 今日这般众星捧月,是她从未经历过的。 让她有些飘飘然。 回了伯府,众人先去给老夫人请了安。 老夫人留下了五房的昊哥儿说话。 让另外的孙女孙子,都暂且回去了。 三夫人谢氏这一日,难得有些落寞。 毕竟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同女儿分别这么长时间来。 叶景昭陪着母亲,足足说了小半个时辰话。 这才回去换了衣裳。 到了用晚饭的时辰。 三夫人谢氏吩咐女儿过去一道儿用饭。 一家三口刚落座。 丫鬟从外头近来,回禀道,“三老爷、三夫人、四小姐,” 丫鬟行了礼,再度道,“有四小姐的信。” 第177章 最后一面 “哪里送来的信。” 叶景昭狐疑看去。 那丫鬟双手奉上信封,垂着头,答道,“回四小姐,是穆大夫人送来的信。” 叶景昭接过信,身子僵了僵。 皱着眉,将信封缓缓打开。 三老爷夫妇,齐齐望向女儿。 这信是穆大夫人赵氏从边关派人送来的。 信中先是同众人问好。 随即又求了叶景昭一件事儿。 赵老爷子时日不多,先前收到叶景昭送去的万寿图。 闭眼前,想再看一眼外孙同外孙媳妇。 叶景昭将信纸递给父母。 她心中现下并无半点想法。 三老爷夫妇再看清信纸上的内容,二人对视一眼。 心中有些惊诧。 这般,不合规矩。 可又叫人不忍回绝。 三夫人谢氏屏退了屋内的下人。 静静看向三爷,想让三爷拿个主意出来。 三老爷却是看向女儿,问道,“昭昭,你如何看。” 见父亲问起自己的意思来。 她心中清楚,父亲是想让她去的。 “父亲,母亲,虽说这于礼不合,可到底如今不是论规矩的时候,且女儿同穆大公子,本就已定下了婚约。” “眼下,不过是因着女儿还未及笄,不能完婚。” “如此,倒也不怕什么。” 三老爷点了点头。 可三夫人谢氏还是有几分迟疑,“三爷,这事儿,只怕是不妥。” 夫人的担心,三老爷自个儿也是有着同样的担忧。 可若是在此时,回绝此事,怕是要寒了穆大夫人赵氏的心。 想来,她今日厚着脸面张口。 已经是在心中想了千万种办法。 但凡有一样办法,穆大夫人赵氏必定不会开了这口。 “不如,你陪着昭昭去一趟,旁人也不好说什么。” 三老爷最终想了这么一个折中的办法出来。 三夫人谢氏想了想,最终还是同意了三爷的想法。 只是三房在外头的新房,暂时只能让三老爷每日抽出功夫去盯着。 穆延宗同天子请旨。 天子破天荒应准了。 穆延宗离开的这段时日,自己的位子,由叶二公子叶忱负责。 天子没有异议。 老夫人对于此事,阻拦了一番。 见天子应准了此事,她也就没有借口继续阻拦。 第二日。 一行人轻车简装,由穆大公子护送。 叶景昭往玉明书院暂时请了一个月的假期。 若是能提前回来,那自然是极好的。 叶三夫人谢氏同女儿带着王妈妈一个管事的婆子,还有秋雨、红枣、香缘几人。 原本叶景昭还想将香落也带上。 想起府中的香若。 最终还是留下香落守着香若。 离开时,她特意敲打了一番香若。 这一路舟车劳顿。 因着先前从嵩县往京都去时,也废了一番功夫。 如今再度启程往边关去时。 叶三夫人谢氏同女儿,一路上并未出现任何不适。 白日里赶路,夜里都住在客栈里头。 这一路上,穆延宗的脚程并没有太快。 担心二人不适应。 好在过了三日,见二人依旧没有任何不适。 穆大公子这才加快了脚程。 终于在第六日,赶到了边关。 赵老爷子因着病重,如今赵家全府都被移送去了城中一处院落。 下人来报,说是穆大公子到了。 穆大夫人赵氏眼眶一热,就丢下父亲,去了门口亲自迎接。 赵家众人,则是被穆大夫人赵氏吩咐,留下照顾赵老爷子。 “叶三夫人,真是对不住。” 穆大夫人赵氏瞧见叶三夫人谢氏,风尘仆仆前来。 面上满是歉意,说着就要跪下。 这般恩情,她自是万般感激。 叶三夫人慌忙将穆大夫人赵氏搀扶起来,连连说道,“同我这般客气作甚,日后咱们都是一家人。” 叶景昭缓缓行礼。 穆大夫人赵氏同叶三夫人再度道了谢。 这才将视线落在叶景昭身上,满意地点着头。 最后才看向自个儿的儿子,见他容貌憔悴,脸上竟多了几道岁月沧桑的痕迹来。 “宗儿,你一路辛苦了。” 穆大夫人赵氏伸手,穆延宗抬手,握住母亲的手。轻轻摇头,示意母亲不必为他担心。 众人这才去看赵老爷子。 当叶景昭第一次看见赵老爷子时,心中极为震撼。 躺在床榻上的赵老爷子,如今形如枯木。 一双眸子半眯着,暗沉无光。 身上虽然盖着锦被,可旁人仿佛一眼就能从那锦被之下,看见一副枯骨一般。 赵老爷子满头花白。 穆大夫人赵氏走到榻边,缓缓蹲了下来。 轻声同赵老爷子说道,“父亲,宗儿同他未婚妻来了,来看你了,” 床榻上的赵老爷子唇角微颤,只能发出不清不楚的“啊、啊” 穆延宗走到母亲身边,跪了下来。 三夫人谢氏看了女儿一眼,示意她也上前去。 叶景昭同母亲轻轻点了点眸子。 随后走到穆延宗身边跪下。 穆延宗回头,看见叶景昭,心中微微触动。 看向外祖父时,声音之中,到底还是透着几分颤抖,“外祖父,宗儿来看你了。” “赵爷爷,我是叶景昭。” 赵老爷子混沌的眸子,听见二人的声音后。 一点点变的清澈。 想要说什么,可还是挤不出一句话来。 只能无力地挤出一抹笑容来。 穆延宗心中酸楚,别过头去,悄悄抹了一把眼泪。 穆大夫人赵氏即便守在父亲身边多日。 如今还是再度红了眼眶,偷偷抹泪。 就连叶景昭,在这搬氛围之下,心中涌上一抹酸楚,眼泪不受控制一般滚落下来。 随着赵老爷子再度昏迷过去。 穆大夫人赵氏这才去安顿叶三夫人谢氏母女二人。 还吩咐人送热水过来。 这些时日,叶三夫人谢氏母女二人,因着一路快马加鞭,故而并没有好好梳洗一次。 如今终于可以好好梳洗一番。 只是,梳洗过后,先前压着的疲惫,顷刻间就被释放了出来。 就连晚饭都没用。 睡到了次日,日上三竿。 如今赵老爷子的气色,一日不如一日。 自从瞧见了外孙同外孙媳妇之后。 赵老爷子又强撑了三日。 终是彻底咽了气。 天子恩典,准许赵老爷子回京安葬。 不过,赵家众人依旧不得回京。 故而,赵家商议一番,最终决定,先将赵老爷子安葬在边关。 等日后赵家平反,再将赵老爷子迁回京都安葬。 第178章 求一件事 赵老爷子去世。 赵府宅邸众人,各个面色沉重。 因着赵家还是流放的罪臣家眷。 故而赵老爷子的丧仪,一切从简。 众人换下先前就预备妥当的孝服,赵家子孙,守在赵老爷子的灵堂中。 叶景昭以赵家外孙媳的身份,也换上了新裁制妥当的孝服。 她跪在穆延宗身旁。 穆延宗垂着头,一言不发。 直至察觉身旁忽然多了一个人影,这才抬眸看了一眼。 瞧见是景昭妹妹时。 穆延宗眼底闪过一抹讶异,又道,“景昭妹妹,多谢。” 叶景昭轻轻摇头,示意他不必在意这些。 三夫人谢氏则是在一旁站着。 带来的丫鬟,现下都在帮衬着赵家。 如今这宅子里,并无下人,都是赵家的子孙。 天子虽开了恩典,让赵家住在此处,可到底还是罪臣家眷,并不能有下人伺候。 王妈妈便成了总管事。 好在赵家在边关,并无旁的亲戚,都是家中这些人。 席面三两桌就尽够了。 赵老爷子停灵三日,便会去往城外安葬。 夜间守灵,是赵家老爷同两位嫡孙,余下的,便是赵老爷子这唯一的外孙穆延宗。 叶景昭同母亲睡在一处。 回房歇着的时候,已是亥时末。 边关苦寒,如今京都气候都已逐渐复暖,可边关,依旧犹如隆冬。 屋子里虽摆了一盆炭火,可屋子依旧有些寒冷。 三夫人谢氏母女二人便穿了中衣睡下。 随着赵老爷子安葬后。 穆大夫人赵氏满是疲惫,睡了整整一日。 这才在众人担忧之中,醒了过来。 午夜梦回,赵氏总能想起幼时父亲陪着她玩闹的时光。 她仿佛还是幼时孩童模样,缠在父母身边。 一转眼,她已做了母亲。 如今,她送走了父亲,已经多年没有梦见母亲的赵氏。 这一次终于梦见了母亲。 母亲还是二十六的模样,轻轻揉着她的发髻,温柔哄着她入睡。 她是父亲第一个孩子,也是正式嫡出。 童年的记忆中,父母恩爱,她是家中独宠。 后来母亲在她七岁时亡故。 不过半年,父亲娶了继室回府。 自那后,她心中便没了父亲。 父亲娶的这位继室,起初,也待她是极好的。 想来是因着自己一直性子冷淡。 继母没了耐心,便由着她自个儿成长,再未管过她一回。 赵氏觉得,这个家,早已不属于自己。 后来,弟弟出生,她在府中的存在感更加低了。 出嫁前两年,继母也病故了。 看着跪在继母灵位前痛哭的弟弟。 她仿佛又看见了多年前还是孩童时的自己一般。 即便父亲一直想着修补父女之间的感情。 可那时,赵氏已到了要出阁的年纪。 一心只想着早些嫁出去,哪里还想得起这位父亲来。 赵家出事前,父亲来看过她。 说了好些话。 赵氏心中酸楚。 之后赵家落难,先夫又忽然病重。 她夹在两难的境地,心中痛苦万分。 最终,她没有为娘家洗刷冤屈,也没有留住先夫。 穆大夫人赵氏看着守在榻边的儿子。 挤出一抹苦笑来,道,“宗儿,明日,就启程回京都吧。” 穆延宗轻轻点头,并未再说什么。 面上憔悴落寞,怎么遮掩都藏不住。 看着就让人有些难过。 马车都是先前备好的。 赵老爷得知长姐就要走了。 特意带着自己的夫人傅氏前来。 得知弟弟携着弟妹前来。 穆大夫人赵氏将儿子支了出去。 屋内再无旁人。 赵老爷同夫人傅氏,朝着已靠着软靠半坐在软榻上的长姐,行了一礼。 “今日来,可是有什么事。” 赵氏望向弟妹傅氏,缓缓开口。 傅氏偷偷看向自己夫君,不知如何开口。 赵老爷蹙着眉,叹了一声,到底还是厚着脸皮,同长姐说道,“大姐,弟弟从未求过你什么事情。” “如今,求大姐能将绵绵带回京都。” “大姐的恩情,弟弟永生不忘,日后若是还能有机会,一定会报答大姐。” 傅氏跪在穆大夫人赵氏跟前,忍着泪意。 声音也有些沙哑,求道,“大姐,若真还有旁的法子,我同老爷定不会为难大姐。可是……” “可是如今,我同老爷真真是没有一点法子。” 罪臣家眷,无旨不得入京。 这一年,赵家都安安静静待在边关,并没有旁的妄念来。 可谁知,女儿赵绵绵,自来了边关,身子一日比一日差。 如今不过七岁的年纪,瘦的如同小猫儿一般。 看着就是营养不良,且脸色比京都四十出头的妇人,还要蜡黄上许多。 赵氏初见这位外甥女时,心中也极为震撼。 只是她同儿子在侯府的处境,叫她到底收起了怜悯之心。 如今侯爵之位未定。 若说带了外甥女回了京都。 被有心人上奏给天子。 那就是死罪。 穆大夫人赵氏迟迟没有开口。 赵老爷只是叹着气,并未强求。 傅氏一个劲地哭个不停。 看的穆大夫人赵氏心中被针刺一般。 穆延宗一直守在门外,并未离开,房中的谈话。 他自是听了个全貌。 他推开房门,缓步走了进去。 朝着屋内拱手作揖,道,“母亲、舅舅、舅母。” 傅氏听见外甥的声音,连忙止住了哭声,别过头去,取出帕子,擦拭着泪珠。 “舅舅,我正想同你说此事,来时,我特意为表妹求了恩典,这次,就带了绵绵表妹回京都。” 穆大夫人诧异看向儿子,从未听儿子提起过此事。 又恐儿子是为了不想让她为难,想开口阻拦。 “母亲放心,此事儿子真的已回明了天子,母亲不必担心。” 穆延宗看出母亲的担忧,开口解释道。 穆大夫人赵氏将信将疑。 傅氏一喜,忙看向外甥,见他郑重点头。 傅氏起身,走到夫君身边,满是欣慰。 赵老爷看着外甥,眸中赞许,“宗儿,你是个好孩子,有心了,舅舅不会忘记你的恩情。” 其实,赵老爷还有一位长子,如今已十岁。 可长子到底是男子,身体比女儿要强壮许多。 每日看着女儿那身形,做父母的哪有不心疼的。 临别时,赵绵绵双手紧紧拽住马车的帘子。 眸色惊恐不安,无助看向父母长兄。 最终,只能抓住兄长的胳膊,唤道,“哥哥、哥哥……” 第179章 不是她做的 赵大公子不过十岁的年纪。 看着却极为老气横秋。 他轻轻推开妹妹的手,柔声安抚道,“绵绵,你先回去,过些日子,哥哥就去京都陪你。” 赵绵绵一点都不相信兄长的话。 “哥哥……” 可她只能一遍遍唤着兄长,想要留下来,同父母兄长在一处。 赵大公子轻轻拍了拍妹妹的手背。 面上没有一丝不耐烦。 依旧和软气色,哄劝道,“哥哥何时骗过绵绵,绵绵要乖一些,不要给姑母和表兄添麻烦。” “绵绵,你记下了没。” 赵绵绵懵懂地点着头。 赵大公子欣慰一笑,抬手,轻轻捏了捏妹妹的脸颊。 今日一别,此生也不知,还有没有机会再见上一回。 故而,他眼中多了几分诀别的眸色。 极力维持笑容,不想妹妹担心。 他也不想给妹妹留下不好的回忆来。 “绵绵,答应哥哥,好吗。” 这一次,赵绵绵望向兄长,虽不懂,但依旧郑重点了点头。 瞧见这一幕,傅氏别过头去,生怕让女儿看见自己落泪的场景。 道了别,马车启程,往京都赶去。 赵绵绵到底才七岁的年纪。 马车内,又都是些极为陌生之人。 就连姑母,她也觉得尤为陌生。 穆大夫人赵氏,轻轻叹了一声,招手唤道,“绵绵,过来陪姑母坐可好。” 赵绵绵僵硬的身子,一点点挪到了姑母身旁。 穆大夫人赵氏握住赵绵绵的手,同她道,“绵绵乖,不要害怕,日后有姑母陪着你。” 赵绵绵轻轻点头,但还是不太明白姑母话中的意思。 她依旧紧绷着神情,瞧着就叫人格外心疼。 叶景昭看了母亲一眼,叶三夫人谢氏便懂了女儿的心思,轻轻颔首。 示意女儿不必担心。 叶景昭这才看向穆大夫人赵氏身侧的赵绵绵,温柔一笑。 唤道,“绵绵,过来姐姐这里,姐姐陪你玩儿,可好。” 赵绵绵看看叶景昭,又看看姑母赵氏。 心中多了几分欣喜,却不敢回应叶景昭的呼唤。 见外甥女这般。 穆大夫人赵氏轻轻叹了一声,耐心同外甥女,道,“绵绵,过去吧,景昭姐姐同你表兄,日后都是你最亲的亲人。” 赵绵绵懵懂地点头。 小心翼翼起身,一步步试探朝着叶景昭靠近。 叶景昭身伸手,拉着已经走到自己面前的赵绵绵,眼中满是善意的微笑,“绵绵,你平日里喜欢吃些什么。” 她随意问起赵绵绵平日里的喜好。 想来这般,她会稍微放松下心神来。 叶景昭猜对了。 如今才七岁的赵绵绵,看着面前好看的姐姐,同她讨论起吃食来。 眼中闪着明亮的光。 她挪了挪身子,端正坐好。 话匣子一开口,就怎么也止不住。 从吃食再到平日的喜好。 后面又说起了自己的家人。 “原来绵绵最喜欢兄长呀,同我一样,我也最喜欢我兄长。” 叶景昭依旧笑着。 赵绵绵有些吃惊,仿佛发现了什么新大陆一般。 满是欣喜,手不自觉挽上了景昭姐姐的胳膊。 “景昭姐姐,原来你同绵绵一样,都有兄长呀。” 叶景昭笑着点头。 穆大夫人赵氏见赵绵绵似乎同叶景昭有着说不完的话题。 心中满是欣喜。 看向叶三夫人谢氏,同她道了谢。 白日里因着赶路,一路上有叶景昭陪着说话,赵绵绵唇角一直挂着笑意,可到了夜间。 赵绵绵同姑母赵氏宿在一处。 夜里躲在被窝中,还是哭了好一会儿。 因着害怕吵醒姑母,她极力压制着情绪,还是将姑母赵氏惊动了。 其实穆大夫人赵氏发现的时候。 不过是因着感觉身上的锦被有些潮湿。 赵绵绵满是惶恐,瞧见姑母醒了,蜷缩着身子,满是无措。 穆大夫人赵氏看的满眼心疼。 上前将外甥女揽入怀中,轻柔安抚着。 可赵绵绵依旧哭着,似乎情绪终于找到了宣泄的突破口一般。 穆大夫人赵氏最终无奈,只能命丫鬟将已歇下的叶景昭请了过来。 赵绵绵瞧见叶景昭,终于是止住了泪意。 不过她紧紧拽住了叶景昭的胳膊,半点不肯松手。 她犹如溺水之人,手中是她唯一的救命稻草。 任谁来劝,她都不肯松手。 最终,叶景昭陪着赵绵绵。 穆大夫人赵氏则是去同叶三夫人谢氏。 因着二人年岁尚小的缘故。 王妈妈同红枣,香缘几人在房中打了地铺。 赵绵绵起先有些排斥。 还是叶景昭哄劝了一番,这才将她抵触的情绪给安抚了下来。 回京都的路程,因着带上了穆大夫人赵氏同赵绵绵。 穆延宗特意放慢了脚程。 等几人返回京都时,已是九日之后。 穆延宗先送了叶三夫人谢氏同景昭妹妹回府。 临别时,穆大夫人赵氏又再次道了谢。 分别时,赵绵绵依依不舍。 还是叶景昭许诺,过些日子,接她过来住上一段时日。 赵绵绵那失落的神情才渐渐好转。 因着离开伯府好一段时日。 叶景昭望着伯府的门楣,一股陌生的感觉油然而生。 等回了芷汀苑,梳洗一番。 三夫人谢氏带着女儿这才去给老夫人请安。 老夫人并未多说什么。难得让母女二人早些回去歇着。 等叶景昭回了芷汀苑。 桌上已摆好了晚饭。 她同父母用过晚饭,便回了自己的屋子。 原想着今日早些歇下。 可红枣神秘兮兮凑了上来,叶景昭心中明白,今日只怕是不能早早歇下了。 “怎么了。” 她有些无奈望着红枣,神情中尽是疲惫。 “四小姐,听说三少夫人回娘家去了。” “三嫂回娘家,有什么好稀奇的。” 红枣摇着头,继续说道,“听说前几日,二夫人斥责了三少夫人,三少夫人一气之下回了娘家,如今还没回府。” 这事儿,倒是有些稀奇。 “为着何事。” “听说,三少夫人送了二房小少爷一只金锁,谁料那金锁被人动了手脚,惹得小少爷身子起了红疹。” 这事儿,怎么看,都不像是许三姑娘能做得出来的。 叶景昭暗暗蹙眉。 心中腹诽,二伯母什么场面没有见过。 如今怎么这般轻易就下了决断。 “奴婢还听说,二少夫人准备要将秋红给三公子抬了做贵妾。” 第180章 来者不善 叶景昭倒是有些惊诧。 吩咐红枣再细细去打探一番。 今日才到的京都,叶景昭寻思着,在家中再歇一日,后日再去学堂念书。 后来,她才知晓。 二伯母江氏先前那般喜欢许三姑娘做儿媳。 谁料婚后,三哥哥又是那般不能人道。 这新媳妇就成了摆设。 又不知,从何处听了些闲言碎语。 她这位二伯母江氏,竟然觉得自己儿子成了这般。 都是许三姑娘给克的。 先前越是喜欢,如今就愈发厌弃。 这一来二去,她这位三嫂受了不少委屈。 又不想回娘家诉苦,便一直憋着。 三嫂送给小侄儿的金锁,大抵是秋红自个儿动了手脚。 如今三哥哥又是那样。 她愈发仗着儿子的缘故。 先前还藏着些心思,如今越发没有顾忌。 许三姑娘愣是没有法子。 因为作为婆母的江氏,若是没有在暗地里默许此事。 秋红又如何敢那般大胆行事。 “四小姐,穆大夫人吩咐人送了帖子来。” 红枣将手中的帖子送到四小姐面前。 叶景昭接过,打开帖子。 原是穆大夫人赵氏同她说,打算将赵绵绵也送去玉明书院。 想着每日叶景昭能陪着她一道儿去念书。 也好有个伴。 叶景昭便叫人去给穆大夫人赵氏回了帖子。 言明自己后日就去玉明书院念书,若是赵绵绵修整好了,等到后日,二人便一并往玉明书院去。 赵绵绵得知,能每日同景昭姐姐一同去念书。 欢喜的紧,当下就应了。 穆大夫人赵氏替她收整一番,又派了两个丫鬟伺候。 穆家的马车,每日接送二人往玉明书院去。 只是这般,就剩下了叶兰儿一位姑娘,同两位年幼的弟弟。 叶兰儿不想独自一人,便来寻四妹妹。 虽然叶兰儿面上,满是诚恳期许的目光。 叶景昭最后还是回绝了叶兰儿的心思。 只因,赵绵绵身份尴尬,且如今初回京都,性子又极为敏感。 叶兰儿自个儿也是个多疑的性子。 她哪里顾得上两个人来。 “兰儿姐姐,真是对不住,你还是自个儿去玉明书院吧。” 叶景昭淡淡说着。 叶兰儿绞着手中的帕子,一会儿抬头看她,一会儿又垂下头来。 瞧着,仿佛叶景昭让她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 见她这般姿态叶景昭心中也是颇为无奈,最终多了几分厌烦。 “兰儿姐姐,我还要忙着收拾,不如,你先回去吧。” 叶景昭开口,便要送客。 叶兰儿还想再说什么,可半天还是没有挤出一句话来。 最终抿了抿唇,抬脚离开了。 正在叶景昭一心准备着,要去念书带的东西时。 三姐姐叶景云忽然登门。 且身后没有带一个下人。 “三姐姐。” 叶景昭起身,笑容淡淡,随意行了一礼。 叶景云轻哼一声,连礼都没回。 径自就朝着主位坐了上去。 才落座,叶景云面露鄙夷之色。 这房中的物品,都叫她不喜。 就连面前的四妹妹叶景昭,她心下也是尤为排斥。 叶景昭只当没有瞧见,叶景云那明晃晃写在脸上的嫌弃。 自顾寻了一处空座坐了下来。 叶景云没有开口,她也不急着追问。 抬手随意拨弄着手腕上的玉镯,那是先前穆延宗送的新年礼物。 自打那一日带上后,回府后,其实她是想摘下来的。 谁料,这镯子废了一番功夫,竟是半点没有能摘下来的迹象。 “呦,这镯子成色不错,四妹妹这是打哪得来的好物件。” 叶景云眼尖,一眼就瞅到了四妹妹袖中半露出来的镯子。 叶景昭低头瞅了一眼左侧手腕上的镯子,唇角微扬。 她这般姿态落入叶景云眼中,就仿佛在嘲讽她一般。 叶景云恨恨咬牙,压下心中怒火,想着今日来的正事。 “怎么,莫不是这镯子的来历见不得光。” 虽然不能同她争吵,她还是忍不住拿话挤兑上两句。 叶景昭猛地抬眸,望向三姐姐,微微蹙眉。 “三姐姐何时变得这般口无遮拦,这要是叫旁人传出去,还指不定怎么议论三姐姐平日里都学了些什么。” “这是穆大公子送的。” “今日三姐姐来寻我,不知为着何事。” 见叶景云依旧不开口,她索性便先问了出来。 只希望早些将三姐姐叶景云打发走。 听了这话,叶景云也不恼。 盈盈浅笑,做出一副姐妹情深的姿态来。 “四妹妹,过两日,二皇子要办一场狩猎宴,我想叫你陪我一同前去,也好做个伴。” 叶景昭微微皱起眉,打量着三姐姐叶景云。 她何时这般好心了。 “三姐姐,我现下还要往玉明书院去念书,你还是叫二姐姐陪着你去吧。” 她开口回绝着。 “二皇子的宴会,去的都是世家大族,二姐姐的身份,到底不便出席。” 叶景云连忙解释道。 “三姐姐,真是对不住,我实在是抽不开身。” 即便叶景云如何劝,叶景昭就是不松口。 只怕二皇子这狩猎宴,怕是不简单。 京都大家,每年开春,都会在城外举办开春打猎,图的便是凑个喜庆的热闹。 而皇家之人办的狩猎宴,多是在京都城外,皇家园林之中。 叶景昭从前并未参加过。 如今忽然得了这般机会。 她虽说也想去凑凑热闹。 但这邀请的人是三姐姐叶景云,那她便不会去。 任由叶景云低声下气如何邀请,叶景昭就是不松口。 最终,叶景云黑着脸,从芷汀苑离开。 不过当日午后,叶景昭还是决定去参加这场狩猎宴。 不是因为三姐姐叶景云的缘故。 而是江大姑娘同林姐姐都送了帖子来。 说要带上她一同前去。 她这才决定,同几人一并前去。 听说钱家姑娘也会去。 不过,三夫人谢氏心中还是有些担忧。 “昭昭,母亲心中总是不踏实……” 三夫人谢氏拉着女儿的手,满是担忧。 “母亲不必担心,林姐姐同江大姑娘都会去的,我们仨,也有个照应,女儿也想去陪陪林姐姐。” “三夫人,四小姐,二公子回来了。” 三夫人谢氏正拉着女儿在房中说话,外头传来丫鬟回禀的声音。 母女二人齐齐朝着房门口望去。 房门被人推开。 第181章 那就去看 今日外头阳光正好。 叶忱逆着光抬脚踏入房内。 他已经许久没有回府探望家人,先前,又因着穆大公子暂时离开的缘故。 他的军务更加繁重。 “母亲,四妹妹。”叶忱拱手作揖。 三夫人谢氏眼中满是温柔,笑着招呼儿子走到近前来说话。 “怎么没提前叫人送个信儿回来。” “儿子想着,给母亲一个惊喜。” 叶忱面上的笑容灿烂,在母亲面前,犹如孩童一般。 三夫人谢氏吩咐晚饭多添了几道菜。 拉着儿子就问起,“现下你休沐的时间,可算定了没,同林家的定亲宴,已经拖了这般长时日,如今你再不得空,就有些委实不像话。” “母亲放心,如今儿子能抽出空来。” 叶忱面上倒是难得露出一抹憨傻来。 叶景昭瞧着二哥哥,打趣道,“二哥哥,前些日子,我还同林姐姐说呢,你若是再不得空,就算了,莫要叫林姐姐整日记挂你。” 叶忱怒瞪了一眼四妹妹,抬手就重重在四妹妹额间敲了几下。 “我还是不是你亲哥,你这个小没良心,若不是因着穆大公子的缘故,你二哥哥我,何至于这般忙碌。” 叶景昭吃痛,抬手揉着方才被二哥哥狠敲了两下的额头。 努了努嘴。 翻了个白眼。 谁家兄长像他这般。 先前定好的年后初六的定亲宴,因着赵家老爷子忽然病重的缘故。 三老爷担心儿子当时不能往林家去。 不想叫未来儿媳失了脸面,这才同林大人夫妇商议了一番。 好在林家也知晓,现下叶忱在穆大公子手底下。 也就没有为难,痛快应下了。 之后的定亲宴,便是等着叶忱能得了空的时辰,再商定。 三夫人谢氏见儿子如今终于能确定休沐的日子。 总算松了一口气,“那你之后,哪一日休沐,也好快些将正事办了,免得叫我总是记挂着。” 三夫人谢氏望向儿子,问道。 “三月初六,儿子能一连休沐上五日。” 叶忱答道。 先前年下里,他就一直不得空,没有休沐。 如今诸事了却,他能一连休沐上好几日。 “那我这就吩咐人往林家去送信,也好将日子早些定下来。” 叶三夫人一面说着,一面起身,就要往外头去吩咐人去林家送信。 叶忱拦下母亲,又道,“母亲,初六到初八那两日,儿子虽说休沐,却不得空,二皇子办了狩猎宴,儿子要去的。” “你竟也要去?” 叶三夫人狐疑问道。 叶忱点头。 他今日回府,便是来同父母妹妹说此事。 先前,二皇子只是想着小小办一场狩猎宴。 可随着要参加的公子小姐越来越多。 皇帝也起了要一同前去凑热闹的心思。 皆时带着皇后太子,以及云贵妃同江淑妃两位得宠的妃嫔前去。 “想来,只怕父亲到时也要前去,母亲也早些准备一番吧。” 天子要带上朝臣,自然也会让朝臣带上家眷一同前去。 随着三老爷下朝回府。 带回了三月初六,要带上家眷,前往京都城外的皇家园林。 要在外宿一宿,那要带的东西,少不得也要备上一马车。 老夫人不肯去凑这热闹。 伯府在朝为官的三位老爷,皆时都要带上家眷随行。 叶忱在府中待了一日,又返回军中去忙了。 之后,叶景昭往玉明书院去念书的时候,就坐上了肃穆侯府的马车。 穆大夫人赵氏指派了一个忠心的丫鬟,跟在赵绵绵身边随时伺候。 穆府的马车停在伯府门前。 伯府的马车还未到。 因为这是赵绵绵第一日往玉明书院去念书。 故而想着早早到了,也好熟悉熟悉环境。 叶景昭才上了马车,赵绵绵就朝着她扑了过来。 将她扑了个满怀。 今日的赵绵绵,瞧着比才回京都时,要好上许多。 “景昭姐姐,我可想你了。” 赵绵绵仰头笑着,眸光清澈又明亮。 几日的功夫,瞧着似乎换了一个人一般。 倒是让叶景昭大为吃惊。 今日赵绵绵穿了一件浅紫色的衣衫,群面上绣着应景的桃花。 看着多了几分灵动的气息。 虽然面色依旧还有些许蜡黄。 但在这身行头的衬托下,还是遮掩了许多来。 “绵绵,这几日,你过的可好。” 叶景昭一面松开着环住自己腰身的赵绵绵,一面牵着她坐下说话。 赵绵绵乖巧点着头,“姑母待我极好,只是府中没有玩伴……” 越说到后面,赵绵绵的神色越发暗沉了下去。 虽说,姑母给她的一切都是极好的。 可是没有玩伴,也没有说话的人。 叫她到底有些孤单。 虽说有贴身的丫鬟,到底还是有几分陌生。 赵绵绵对身边伺候的下人,充满了戒备。 “绵绵日后就同我一道儿去玉明书院念书,不必害怕,有姐姐陪着你呢。” 叶景昭柔声安抚道。 两人差了年岁,教书的先生不同。 每日能看见彼此的时光,也不过是一同来往玉明书院的时候。 赵绵绵轻轻点头。 等马车到了玉明书院停下。 赵绵绵还是有几分害怕。 下了马车,她就一直紧紧握住了景昭姐姐的手。 视线来回在四周打量着。 叶景昭紧了紧赵绵绵的手,示意她不必害怕,她就在她身边陪着。 她又牵着赵绵绵,先将她送去了她所在的学堂。 许是因着今日到的实在太早的缘故。 学堂里现下除了女夫子,再无旁人。 女夫子笑着上前,同二人打了招呼。 叶景昭哄着赵绵绵同女夫子熟路。 又叮嘱了她身边的丫鬟。 这才回了自己所在的学堂。 好在,赵绵绵的适应能力,倒是极强。 她去接赵绵绵时,女夫子还夸赞她乖巧懂事。 她先送了赵绵绵回去,肃穆侯府的马车这才将她送回了伯府。 几日下来,赵绵绵的脸上,时常都能看见灿烂的笑容。 穆大夫人赵氏甚是欣慰。 这一日,叶景昭才下学,回府先去给老夫人请安。 倒是有些意外,因为她在老夫人屋里,看见了三嫂。 “祖母,三嫂。” 叶景昭诧异过后,缓缓行礼。 老夫人轻轻颔首,话未多说几句,就看向三孙媳妇,道,“你同你四妹妹都先回去吧,我也乏了。” 第182章 还记着呢 二人行了礼,一同从老夫人屋里退了出来。 叶景昭并不想同三嫂同行。 出了老夫人的院子,她就刻意加快了脚步。 “四妹妹,等一等。” 三少夫人许氏开口叫住了已经同她拉开了一段距离的四妹妹。 叶景昭不由蹙起眉,极为不情愿地停住了脚步。 身子缓缓朝后看去。 三少夫人许氏已至近前。 发髻上晃动的流苏米珠,昭示着主人方才一路加快了多少脚步。 三少夫人许氏面上笑着,熟捻地抬手,就要去拉叶景昭的手。 叶景昭侧过身子,躲开了三嫂的手。 面上淡淡。 “三嫂,可是有事。” “四妹妹,咱们边走边说可好。” 三少夫人许氏仿佛没有瞧见四妹妹眸中,那刻意躲闪同疏离的眸色。 见三嫂这般,叶景昭只能无奈答应。 走出老夫人院子好长一段距离。 这一路上,三少夫人许氏都未曾开口。 叶景昭叶就没有继续追问。 等见路上再没瞧见旁人来,三少夫人许氏顿住脚步,扭头看向身后跟着的丫鬟,吩咐道,“你们在此等一等,我同四妹妹有话要说。” 丫鬟们应声退去了一旁。 三少夫人许氏转眸,看向四妹妹,“四妹妹,咱们去那处说话可好。” 她抬手指着一旁无人的廊下说道。 说完,也不等叶景昭答复,径自就朝着先前所指的方向走了过去。 叶景昭跟了上去。 才落座,就见三嫂一脸委屈,还未开口,就红了眼眶,取出帕子摁着眼角。 叶景昭颇为无奈。 “四妹妹,三嫂现下就是伯府的笑话。” “我今日回府,还是自个儿回来的,你三哥都没有半点要去将我接回来的意思。” 三少夫人许氏越说越上头。 哭的也就愈发起劲。 叶景昭心中有些厌烦,面上还得劝着,“三嫂,你且宽宽心。” 想了一圈,就那么一句话,被她重复说着。 “四妹妹,在这府中,我也就同你交好,我实在是没有人可以说上几句心里话,这些委屈,憋在心中,压得我快要喘不上气来了。” 三少夫人许氏,说着便拉起了叶景昭的手。 继续道,“四妹妹,日后,你能来多陪我说说话吗。” “三嫂,我平日都要往玉明书院去念书,恐是没有法子。” 叶景昭婉拒着。 她可忘不了那一日,在喜房之中。 她同三姐姐起了争执,三嫂可是要撵她走的。 三少夫人许氏的面色,明显愣了几秒。 随后牵强笑着,终于说起今日的目的来,“四妹妹,其实今日三嫂厚着脸皮要同你一道儿走,不过是想同你打听一些事情来。” “我想打听下秋姨娘的家世。” 见三嫂终于提起了正事。 想来许家定然是去查过了。 三嫂又如何不知秋红的底细,今日登门来问。 只怕是想问秋红父母在何处罢了。 她面上故作不知三嫂所问何意。 “三嫂想问些什么。” 三少夫人许氏见她这般,只能继续追问道,“我寻思,秋姨娘到底为三公子诞下了长子,秋姨娘的父母,也该沾些光才是。” “不然叫人非议三嫂行事欠缺。” “三嫂不必担心,听说前些日子,秋姨娘的父母来寻了秋姨娘一次,那日之后,秋姨娘的父母就已离开京都。” “听说,最后再也没有联系过。” 叶景昭实话实说,只是隐去了秋姨娘求她送走她父母的事情。 三少夫人许氏面色一滞。 见再追问不出什么来,面上带着笑,同她道了谢。 起身告辞。 看着三嫂彻底从眼前消失。 叶景昭这才起身,垂下眸子,理了理衣衫。 “四小姐,方才三少夫人同你说了什么。” 红枣上前,一脸八卦。 叶景昭睨了一眼红枣,摇摇头,满是无奈。 “三嫂同我打听秋红的事情。” 见是关于秋红的事情,红枣立刻就戒备起来。 “三少夫人同四小姐打听这些做什么,莫不是想叫小姐您去游说秋红不成。” 红枣眉头紧拧。 到如今,私下里,红枣还是习惯称呼秋姨娘为秋红。 “她如今都是三哥哥的姨娘了,你不可再这般直呼其名,日后还是唤一声秋姨娘。” 叶景昭叮嘱着,红枣反倒委屈上了。 “只怕三嫂想寻了秋红老子娘来。” “三少夫人寻他们来做什么、” 红枣小声嘟囔道。 “三哥哥不是要抬了秋姨娘做贵妾么,怕正是为着这事儿吧。” 先前,三嫂就是因为此事,才回了娘家。 僵持了好些时日,二房没有动静。 三嫂这才坐不住,回来瞧瞧。 她如今才过门,三哥就要抬了秋姨娘做贵妾。 二房两位长辈又都没有表态,这便是变相的默许此事。 如今是要抬了贵妾,日后呢,是不是就要到了平妻的地步。 再往后,说不定还要取代了她的位子来。 先前没有嫁入伯府二房。 她可以不在乎这些。 如今,她已嫁入伯府二房,虽说是因着为了父亲的官位。 但她身后到底不是没有娘家倚仗的外嫁女。 回了芷汀苑,叶景昭并未将三嫂的事情放在心上。 随着二皇子办下的狩猎宴越来越近。 三夫人谢氏虽然早早将东西都备齐全了。 可每日都还是要亲自查看一番,顺便再看看有没有缺的。 二公子叶忱的定亲宴,就定在了三月初十。 虽然大夫人梁氏都预备妥当了。 三夫人谢氏暗中还是备上了许多。 生怕那一日出了错,叫旁人笑话。 也让林家不高兴。 林大人因为公务缠身,不能前来。 自年后,林夫人便一直留在京都。 为的就是女儿同承恩伯府三房的亲事。 终于到了三月初六这一日。 大夫人梁氏,想着要在外留宿一宿,给各房多备了一辆马车。 三夫人谢氏亲自盯着下人将一应物品抬上了马车。 叶景昭则是在一旁给母亲打着下手。 待一切都准备妥当,母女二人这才上了马车。 三老爷骑着马,守护在妻女身旁。 “昭昭,切记,等到了狩猎场,不可离开母亲一步。” 三夫人谢氏拉着女儿的手叮嘱道。 叶景昭重重点头。 今日二哥哥叶忱,会在皇家园林处同他们汇合。 第183章 什么东西 “哎,倒是可惜,今日,穆大夫人不会去。” 今日,穆延宗也会去。 这么热闹的场合,穆大夫人赵氏不肯来凑这热闹。 况且,她也担心,赵绵绵会不适应。 如今的赵家,再得罪不起京都任何一人。 叶景昭没有吱声,今日满京都,但凡在朝中为官的家眷。 都会前去参加今日这狩猎宴。 前些日子,皇后就打发人先去皇家园林。 三品以上的官员同其家眷,都宿在皇家园林的院子里。 三品以下,则是在皇家园林里的帐篷内修整。 毕竟这般大规模的,还是头一遭。 随着马车停在了皇家园林入口处。 前头已经排了很长一段路程。 伯府的马车,如今排在末尾。 入口处有御林军在逐一核对请帖同人数。 旁边一队侍卫,则是仔细盘查着马车上,可否藏匿了什么人或利器。 “母亲,不如咱们下去走走。” 在马车上坐了好一会儿,叶景昭掀开车帘,见外头已有夫人小姐下了马车。 她便回头同母亲说道。 叶三夫人谢氏正有此意。 如今见女儿提了出来,索性就依着女儿。 叶景昭掀开车帘。 正欲下马车。 一双温润的手掌,忽然映入眼帘。 叶景昭眸色一顿,顺着那宽大的手掌,视线一点点上移。 “景昭妹妹。” 一双清澈的眸子映入眼帘。 叶景昭心口一窒,大脑有一瞬的空白。 再次感觉到心口的起伏,叶景昭心中忽然有一抹异样的触感。 穆延宗见她迟迟未动,再次将手掌往前挪了一寸。 依旧笑着同她说道,“景昭妹妹,我扶你下来。” 随着从马车下来的人越来越多。 在最末尾的伯府马车处,已经涌入了许多异样的目光。 叶景昭迟疑着,不知怎地,一时之间,竟是忘记开口谢绝穆延宗的好意。 身后的叶三夫人谢氏,见女儿堵在马车口,迟迟未挪动一寸。 透过车帘朝着外头看去。 瞧见是穆延宗,会心一笑。 轻轻推了两下女儿,语气中透着几分打趣的意味来,“昭昭,别让穆大公子久等了。” 如今两家亲事已定,女儿又去给赵老爷子穿过孝服。 叶三夫人谢氏如今瞧见穆延宗,那是真真将他当做女婿看待。 不知何时开始。 叶景昭只觉双颊滚烫,心跳加速。 看着映入瞳孔内的少年,她大脑依旧一片空白。 但手掌似乎不受自己控制一般。 缓缓伸了出去,一阵炙热的滚烫,从掌心四散开来。 叶景昭的脸颊又烫了几分。 穆延宗见她迈出了第一步,心中满是雀跃。 面上却不敢露出太多来,生怕吓到了面前娇滴滴的景昭妹妹。 他小心翼翼试探着,一步步慢慢朝着她靠近。 似乎怕惊吓了绽放的花儿一般。 他紧紧握住掌中少女柔嫩的手掌,笑着将她扶了下来。 叶景昭双颊的滚烫,早已传至脖颈处。 如今她已双足落地。 想要从他手中抽回自己的手,可尝试了两下。 穆延宗却没有丝毫要松手的意思。 方才,她不敢直视他的视线。 如今面上带了三分恼意,抬起微红的双颊,眸中透着几分怒意,直直瞪着穆延宗。 “穆大公子。” 她语气有几分冷意。 可落在穆延宗耳中,完全就是少女同他撒娇一般。 叶景昭蹙紧了眉头,再次开口,不过这一次,她还跺了一脚,“穆大公子。” 说完,视线落在被他牵住的手掌。 穆延宗这才后知后觉,连忙松开手,面上多了几分少见的羞涩。 他只能清了清嗓子,故作无事一般,撇过头去。 不敢再同景昭妹妹对视一眼。 叶三夫人谢氏下了马车,瞧见方才一幕,心中一晒。 在二人说话之际,从另一侧下了马车。 “昭昭,母亲先去同林夫人打了招呼,再过来。” 叶三夫人谢氏已经隔着女儿同未来女婿有一段距离。 叶景昭回头望向母亲,笑容中多了几分无奈。 想起身旁站着的穆延宗,现下她未曾回头,都能清晰的感知到。 他同自己站的格外近。 她能清楚听到他鼻息之间那微弱的呼吸。 先前,她同他并无旁的心思。 自今日,他第一次,当着众人面,走上前。 要扶着她下了马车。 方才,她看着面前清俊英朗的少年,心中仿佛有什么的东西在缓慢朝着外头滋长。 她不知那是什么。 只是再度迎上穆延宗的视线时,她心中有丝丝微动。 那种感觉,她说不清道不明。 心中莫名有些晃动,脸颊不自觉滚烫起来。 她再也不能平静直视上穆延宗的视线。 “景昭妹妹,我们一同去逛逛可好。” 见她久久背对着他,穆延宗轻声开口,提议道。 叶景昭不得不转过头来,同穆延宗面对面。 为了不叫他看出自己面上的异样,她微微垂下头来,希望穆延宗瞧不见自己的异样来。 可有时,你越是想要躲避什么,反倒越容易躲避不过去。 她还没开口。 穆延宗却再度开口,“景昭妹妹,还是你想先休息一下。” 此时,从马车上下来的夫人小姐也越来越多。 已经有很多人朝着这边投来好奇打量的眸光。 虽然叶景昭没有抬头去看,但也能感受到来自四面八方审视的目光。 此地不宜说话。 她鼓起勇气,扬起头,迎上穆延宗的视线,同他说道,“穆大公子,咱们去别处转转吧。” 见她开口,穆延宗心下一喜,面上却没有露出太多欢喜的神色来。 应了一声“好”,便抬脚朝前走着。 见身后并未有脚步跟上的声音。 他又顿住脚步,回头看去。 见景昭妹妹又转身上了马车。 他正想走上前去问问。 谁料,叶景昭已再度从马车上走了下来。 不过身上多了一件银灰色大氅。 她今日穿了一件浅蓝色锦缎华服,百褶裙面上用银线绣了满面的祥云纹样。 如今外头又罩了一件银灰色大氅。 倒是将整个人衬的多了几分灵动的气质。 那一双墨色灵动的眸子,在娇嫩白润的小脸上,衬的五官多了几分灵动。 不可否认,景昭妹妹的姿容,在京都,那也是能排的上号。 只是因着先前伯府三房不在京都,这才叫外人不知晓。 三房的嫡女,竟是伯府娇色。 第184章 憎恶分明 看着面前少女,同她走的越来越近。 穆延宗心下一时看的竟有些痴。 一双炙热的眸光,仿佛要将景昭妹妹彻底包裹住一般。 叶景昭早已察觉出面前穆延宗的异样来。 她只能垂下头来,佯装没有瞧见。 双颊早已滚烫发红,这滚烫一路蔓延至耳后,随后又蔓延到了脖颈的位置。 她想要放慢脚步,身后那无数审视的眸光,又叫她不得不加快了些脚步。 “穆大公子,走吧。” 她好不容易走到了穆延宗身边,见他依旧愣在原地,叶景昭开口轻声说道。 穆延宗回过神来,面上出现一抹异样的绯红。 他轻咳了两声,用笑容缓解面上的尴尬。 “嗯,走吧。” 末了,他也只是说了这么一句话来。 这皇家园林,穆延宗先前随父母来了几回。 彼时,父亲还在世,身子无恙。 每年都会随着天子一同前往皇家园林狩猎。 他从六岁起,来了皇家园林后,便没有继续如以往那般,躲在母亲身后。 而是换了一身戎装,同父亲一道儿,弛聘在猎场之中。 他的骑射武艺,都是父亲亲自一招一式,耐心教授于他的。 那时父亲时常担心,他年岁尚小,定不住性子。 所以总是慢慢诓骗着他去跟着父亲学习。 好在,他到底没有叫父亲失望。 想起父亲,穆延宗心底难免涌上一抹落寞来。 跟在他身后的叶景昭,瞧见他一点点落寞的背影。 心中思量,怕是他想起了什么不开心的事情来。 “穆大公子,咱们这是要去哪。” 叶景昭岔开话题,希望能将穆延宗从那悲伤的情绪之中给带出来。 耳畔响起少女温柔的声音,穆延宗沉沦在回忆的思绪,这才一点点被拉扯回来。 “景昭妹妹,我带你去一处并无多少人知晓的山泉,那里景色极美。” 穆延宗开口同她说道。 其实那处山泉,还是自己随父亲进入皇家园林狩猎时发现的。 泉水四季恒温,周遭常年有花朵绽放。 泉水还透着几分幽幽冷香,闻着就能叫人浑身舒畅,身心清爽。 这处隐秘的山泉,是他年幼时的秘密基地。 后来每年,他都会来此处。 叶景昭被穆延宗的话勾起了好奇之心。 便一路跟了上去。 那山泉,在半山的丛林之中。 虽说心中早有了准备,可走了很长一段路后,叶景昭双脚微酸,垂下眸子时,无意看见裙摆上,已沾了许多泥泞。 就连披着的大氅,也沾上了许多枯枝落叶,裙摆更是沾上了一层泥泞的浑水来。 她不由微微蹙起眉头,想着还要不要继续走下去。 穆延宗顿住脚步,满心欢喜,原想同她说,前边就要到了。 见她盯着自己的裙摆,定定发着呆。 穆延宗这才明白。 这山路于他来说,是轻而易举的小事。 可于常年养在深闺的景昭妹妹来说,是件极为艰难的事情。 他满是懊恼,望向景昭妹妹。 “景昭妹妹,是我疏忽了。” 他想说,不如他背着她,又觉不妥,打住了这个念头。 只能连连同她道着歉意。 “穆大公子,还要走上多久。” 叶景昭现下,一心只想着,自己这般状态,待会儿回去的时候,定要避上一些,莫要叫旁人看见。 “前头就到了。” 穆延宗抬手指着不远处的一颗老树说道。 叶景昭抬头看去,这才惊觉,面前不远处,是一颗极为粗壮的老树,瞧着就要两人才能环住整个树干。 她不由跟上了穆延宗的脚步。 那山泉就在老树背后。 清澈的泉水上方,氤氲着浅浅的雾气。 穆延宗指着泉水,说道,“景昭妹妹,你先梳洗一番。” 他并未去触碰泉水,想着等她梳洗过后,自己再去碰。 叶景昭道了谢,身后跟着的红枣拿了一个竹筒打了泉水。 叶景昭去了一旁空地,这才开始小心洗漱。 她先尝了一口泉水,温润的触感从喉间滑入而下。 倒是令人神清气爽。 看过了泉水,叶景昭便去了方才瞧见的那颗老树前。 她仰头,顺着粗壮的树干,将视线朝着天际望去。 交错盘绕的树枝,仿佛一张紧密的蛛网,将入目所及的天空,紧紧遮住。 不知何时,穆延宗已走到了她身边。 顺着她的视线,朝着天际望去。 “从前每年,父亲都会带着母亲同我,一并随着天子来皇家园林狩猎,如今父亲不在了,母亲不肯再来此地。” “我知晓,她是怕想起父亲。” “其实,这里同样承载了许多我同父亲的回忆,我也是不想来的。” “只是,我担心你。” 叶景昭收回视线,望向穆延宗,满是疑惑。 “二皇子忽然办了这场狩猎宴,我听说,是叶三姑娘撺掇的。” “又听说,叶三姑娘邀请了你来,我担心你,这才也跟了来。” “穆大公子,怎么会知晓此事。” 此事,她没有同旁人说过。 因为三姐姐叶景云忽然邀请,她料定背后有阴谋。 这才不肯来,之后又见江大姑娘同林姐姐也要来,随后钱家姐姐也会来。 她这才想着来看看。 那穆延宗是从何处知晓的此事。 “前些日子,我偶然知晓我父亲留给了我一些人手,我吩咐他们,暗中……” 后头的话,穆延宗并未再继续说下去。 叶景昭却早已猜到。 穆延宗定然是派人时常打探着关于自己的事情来。 只怕伯府也有穆府的棋子。 “穆大公子,为何待我这般……” 叶景昭抬眸定定看向穆延宗,想要从他眸色之中,寻找出答案来。 前世今生,穆延宗从未说过,他喜欢她。 她一直认为,前世穆延宗是心中不忍,遇见自己的枯骨,生出了一丝怜悯,猜想她定然不愿入伯府祖坟。 今世初见,他于她,也多是感激之情,从未有过一丝旁的心思来。 她一直以为,穆延宗只是感念她应下亲事。 又救下他母亲。 其实他不知,这些本就是叶景昭前世欠他的。 如今不过是偿还罢了。 落在穆延宗眸中,却认定面前少女。 她心中一片赤诚,憎恶分明,几次救他母亲于危难之中。 起初,他心中确实于她没有男女之情,多半是感激。 不知从何时起,生了别样的心思,许是他初次带她去见阿容先生时。 后来,她答应去边关。 他再不能将她视作朋友相待。 心中涌起了强烈的欲望,他想娶她,想要保护她一生。 “因为,你是我的妻。” 第185章 久未平复 叶景昭瞳孔一缩,看着面前的少年郎。 一瞬间恍惚出了神。 心中有什么东西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响声。 刹那之际,她犹如失去听觉一般。 脑海之中,穆延宗那句“妻子”反复响起。 她虽知晓,若是她及笄之前,没有变故发生。 那她就会成为他的妻子。 可这一次,同自己预想中的所有场面,都是截然相反的画面。 少年眸光坚定,眼中透着叫她晦涩难懂的意思。 她不知自己是怎么返回营地。 只知,穿梭在山间的这一路。 她只能听见耳畔呼啸而过的风声。 以及她的心跳。 直至走到了自家营帐之前,叶景昭快速上前,掀开帘子。 快步走了进去,半点没想起来,身后跟着的穆延宗。 这是叶景昭的营帐,叶三老爷同妻子的营帐在女儿的左侧,叶忱的营帐则是在妹妹的右侧。 一家人的营帐并排在一处,都将妹妹守护在其中。 只是现下,叶忱并不在此处,今日他要负责营帐外围的安全。 他是昨儿夜里就前来此处巡查,还未有空同父母妹妹相见。 穆延宗在此处站立了良久,还是身后传来叶三老爷的声音。 他这才转过身子,看向身后的叶三老爷。 “穆大公子,你们回来了。” 叶三老爷爽朗的笑声传来。 他自是知晓女儿方才同穆大公子去逛了。 如今瞧见穆延宗立在女儿营帐之外,想来女儿已回来了。 穆延宗拱手,回道,“叶三老爷。” “穆大公子,一会儿就该到午宴的时辰,你也先回去准备准备吧。” 皇家园林传来饭香四溢,想来,不多时,就该到了午饭的时辰。 叶三老爷开口说道。 今日穆家,穆二老爷夫妇同穆大公子都来了。 穆家的营帐,自然是排在靠着前头的位子。 穆延宗躬身行了一礼,这才告辞离开。 营帐内的叶景昭,站在帐中许久,心绪久久未能平复。 红枣看着四小姐这般,不敢贸然上前去劝。 只能在一旁静静等着。 叶景昭缓了好一会儿,终是有了些许平复。 她朝着软榻缓缓走去,刚一靠近,身体里支撑的力气,这才终于有了倚靠。 几乎是一瞬之间,她就瘫软着身子坐在了软榻之上。 红枣打了清水来伺候她梳洗。 那温热的帕子贴上双颊,遮住双眸。 她这才有了清晰的触感。 “四小姐,你怎么了,奴婢看着你这样,真的好担心四小姐。” 红枣一面伺候四小姐梳洗,一面诉说着自己先前的担忧。 叶景昭无奈笑笑,并未搭话。 今日穆延宗给予她得答复,彻底震撼到了她。 直至父母来唤她去赴宴,她的神情还有几分游离在外。 三夫人谢氏瞧见女儿这般,默默牵起女儿的手,轻声问道,“昭昭,可是有哪里不舒服。” 叶景昭茫然抬起头,摇了摇。 道着无事。 今日皇家园林的宫宴,虽比不得在宫中那般奢华。 但也比京都众人所办的宴会,要奢靡许多。 伯府三房的营帐同位子,都不在一处。 今日的一切,都是按着品阶来定下的。 离着宫中贵人虽远,可一家三口却极为开心。 众人到齐,帝后相携而出。 众人起身行礼。 “众爱卿,平身。” 一身明黄色九爪龙纹黄袍的天子,威严而立。 双手微抬,浑厚的声音响起,“众爱卿,赐座。” “谢过陛下,谢过皇后娘娘。” 一众朝臣朗声回道,行过礼后,方才逐一返回自己的位子落座。 天子与众人举杯庆贺。 午宴足足用了一个时辰,方才结束。 今日众人修整一日,明日一早辰时初,狩猎宴正式开始。 半日的时间,留给众人熟悉环境。 用过了午饭,林云蓉同江大姑娘结伴而来。 叶景昭便陪着二人一道儿出去逛逛。 不过众人都在皇家园林外围闲逛着,并不敢贸然踏入山林之中。 “景昭妹妹,你什么时候得空,咱们一道儿去逛逛首饰铺子,京都新开了好几家首饰铺子,样式都是京都从前没有过的。” 江一莲满是兴奋同她说道。 林云蓉也在一旁附和,“叶妹妹,你何时有空,咱们去逛逛。” 二人知晓叶景昭现下去了玉明书院念书。 不像从前在府中那般自由。 “等过一阵子吧,先前落下了许多功课来,如今每日我都在家中温习课业。” 叶景昭随口答道。 江一莲又道,“林姑娘,过两日,你的定亲宴,我能去参加吗。” 伯府三房要同林家定亲,帖子都已送了出去,多是些好友,便再无旁人。 江家并未收到请帖。 可想着自己同叶景昭交好的缘故,同林云蓉也走的越发近了。 好友的喜事,她怎么能不去参加。 不过江家没有收到请帖,这事儿,林云蓉并不知晓。 如今见她开口要去参加,才知晓了此事。 随即,一脸歉意同她说道,“江大姑娘,明日回府,我就亲自下帖子请你,希望你莫要嫌弃才是。” 江一莲笑着摇头,道着无事。 随即又转眸看向叶景昭,语气中多了几分打趣二人的意思来。 “日后,你们都是一家人,倒是就剩下我一个外人,只恨我没有兄弟,这样娶了叶妹妹,咱们三个,就彻底算是一家人。” 江一莲有些惋惜说着自己心中的想法。 叶景昭同林云蓉笑着看向江一莲。 并未多说什么。 见皇家园林外围的夫人贵女越来越多。 三人不想凑热闹,便各自回去歇着。 约好了明日要一同前去参加狩猎宴。 这场皇家的狩猎宴,女子也可参加,不过叶景昭并不会骑马。 明日江一莲同林云蓉也不会上场,众人约好了,明日坐在一处,观赏狩猎宴。 开春后,天黑的还是比夏日要早上一个时辰。 酉时过半,天边便只余下一抹残阳。 营帐内早已升起了烛光。 午饭众人各自用着。 帝后则是陪着一些大臣一同用宴。 叶三夫人谢氏从府中带了些糕点,又带了一些菜肴,吩咐人下去热了热。 现下伯府三房一家四口正围坐在一处闲话。 叶忱忙了一整日,如今终于得空,可以安安静静陪着父母妹妹,一边闲聊,一边用饭。 “四妹妹,明日切记要跟在母亲身边,不可乱跑。” 叶忱端出兄长的架势,同妹妹叮嘱道。 叶景昭无奈望着兄长,二哥哥这还是拿她当小孩子看。 第186章 到底是谁 一家人,用过午饭,又闲聊好一会儿。 见母亲有些疲倦,兄妹二人起身告辞。 叶忱亲自将妹妹送回了营帐。 临别时,又同妹妹身后的丫鬟,叮嘱道,“今日不比在家中,你们仔照看着,不可叫四小姐出了半点岔子。” “是。” “……” 一众丫鬟行礼应道。 叶忱又望向妹妹,“四妹妹,今日早些歇着,明日一早,还要去看狩猎,不要睡的太晚了。” 叶景昭推着二哥哥朝着他的营帐走了过去。 口中连声应道,“知道了、知道了,二哥哥你也早些回去歇着。明日你也有的忙呢。” 今日出门,叶景昭身边带了两个丫鬟。 除了红枣,还有一个香缘。 二人正伺候四小姐梳洗。 叶景昭已褪下外衣,现下只着了中衣。 梳洗后,躺回了榻上歇息。 今日两个丫鬟自然是留在身边值夜。 主仆三人都有些犯困,正要吹了屋内最亮的一排油灯。 外头传来丫鬟回禀的声音。 “四小姐,我家三小姐来看你了。” 两个丫鬟齐齐望向四小姐。 叶景昭不觉间蹙起了眉头,朝着两个丫鬟轻轻点头。 她缓缓起身,同账外说道,“三姐姐,进来吧。” 红枣已寻了外衣给四小姐穿上了。 叶景昭正垂眸整理着衣领。 叶景云已带着丫鬟走了进来。 “四妹妹,你们怎么住的这般远,害我找了许久,差一点都要放弃了。” 叶景云语气中透着几分傲慢的嘲讽。 叶二老爷一家子,是宿在皇家园林里的房间内。 哪里像三房,宿在外头的营帐之内。 叶景昭撇了撇嘴,心道,三姐姐这是来看笑话。 “三姐姐,可是有何事。” 她语气同样透着几分冷淡。 叶景云自顾坐下,拍了拍衣裳,似乎华服上沾了什么不干净的灰尘一般。 啧了两声,冷淡说道,“无事,我就是来看看四妹妹,顺道问问,四妹妹明日要不要同我一道儿组队去狩猎。” 明日的狩猎,分为男子组与女子组。 每组五人。 叶景云自幼长在京都,每年都要来参加狩猎宴。 这骑射,自然也是早早就学起来的。 “三姐姐,我不会骑马,明日我就不上场了。” 叶景云眼底划过一抹鄙夷之色。 虽说心下早已知晓,可她还是登门来嘲讽一番。 她起身,再度轻轻拍了拍衣衫,漫不经心说道,“既然如此,那就算了。” 说着,一阵风似地快速离开。 红枣颇有些惊讶。 “四小姐,你说三小姐今日是打了什么主意。” 叶景昭望着叶景云离开的方向,随口答道,“许是想明日看我笑话吧。” 或许,当初三姐姐邀请自己来参加狩猎宴,便是想在狩猎时,动什么手脚吧。 今日既然她已经回绝了三姐姐的邀请。 三姐姐今日这般好说话,明日,指不定还存着什么心思。 “明日,你们都警醒些。” 她同两个丫鬟吩咐道。 二人自是明白四小姐的意思,随即应下。 叶景昭再无半点心思,想着早些睡下,只等到了明日。 再看看三姐姐给她备了什么“大礼”。 营帐内只余下床榻边一盏微弱的灯火。 主仆三人逐渐睡下。 营帐外头,不时传来虫鸣。 今日乌云遮天,瞧不见一丝月色与星辰的踪迹。 营帐外头的烛火,也渐渐暗淡了下去。 忽然,有人影悄无声息晃动在叶景昭的营帐背后。 有一人取出迷香丢入营帐之内。 又转身将守在营帐外头的官差打晕。 过了片刻,有五个穿了夜行衣的人闯入了叶景昭的营帐之内。 见主仆三人彻底被迷晕。 扛起榻上的少女,夺门而出。 红枣就睡在榻边,有黑衣人离开时,一脚重重踩在了她的手背之上。 红枣只觉得身子格外沉重,眼皮怎么都睁不开。 左侧胳膊传来一阵钻心的剧痛,她左侧的胳膊,如今痊愈没有多少时日。 所以痛觉比右侧要敏感上许多。 如今被重重踩了一脚。 她当下疼地额间冒气了一层薄汗。 眼皮惺忪睁开,艰难从地上爬起。 瞧见床榻上摊开的锦被,并不见四小姐的踪影。 她双腿一软,心下轰然响起巨响。 只穿了一身中衣,就朝着二公子的营帐冲了过去。 她不敢大声呼喊。 叶忱早已睡下,因着常年在军中的缘故,他对外界五米的动静,极为敏感。 许是因着今日累了一整日,又或者因为这是在皇家园林。 他有些松懈。 直至有人靠近,推了一下他的身子。 叶忱这才猛地睁开眸子,一手就去摸藏在枕下的短刃,一手就要去掐面前人的脖颈。 “二公子,四小姐不见了……” 待听清是妹妹身边的丫鬟时,叶忱这才回过神来。 面上的杀意逐渐退去,但又重新笼罩起了一层阴霾。 “红枣,你说什么。” “方才有黑衣人闯入,将四小姐带走了,不知为什么,奴婢怎么都醒不过来,还是有人踩上了奴婢的胳膊,奴婢这才清醒了过来。” 红枣哽咽说着来龙去脉。 叶忱忙取了外衣,披在了身上。 转头就吩咐道,“莫要惊动旁人。” 红枣一面抹泪,一面连连应下。 这事关四小姐的名声,她这才悄悄寻到了二公子处。 哪里敢去贸然求救。 叶忱留下自己的小厮,先去四妹妹营帐周围查看,独自前去寻穆大公子。 穆延宗刚歇下,就听见外头侍卫通传,说叶二公子来了。 他心下一颤,穿上外衣,就朝着外头走去。 叶忱已走了进来。 “我妹妹丢了。” 一句话,就道出此行目的。 穆延宗眉头紧锁,心下一沉。 他拉着叶忱就朝外走去,一面吩咐身边五个亲信都跟上。 一路上,穆延宗已从叶忱口中得知了事情经过。 二人去了叶景昭的营帐内,瞧见地上烧了一半的迷香,守在账外的侍卫,已清醒了过来。 穆延宗吩咐人将这些侍卫暂时秘密关了起来。 审问一番,众人没有答出半点可用的消息。 穆延宗又叫来红枣问话,“今日,你家小姐可同旁人有过争议。” 红枣脱口回道,“今日我们四小姐准备睡下的时候,三小姐来了,要邀请我们四小姐明日同她组队狩猎。” “可我们家小姐不会骑马,便回绝了。” “三小姐便有些不大开心。” 、 第187章 留个全尸 穆延宗听了红枣的回禀,双眉不由紧拧。 营帐内的动静,到底还是惊动左侧叶三老爷夫妇。 先前叶忱并未叫丫鬟将四妹妹失踪之事,回禀给父母。 当叶三老爷夫妇来到女儿的营帐之内。 瞧见一营帐之人,心下莫名一空。 三夫人谢氏身形踉跄,心下莫名的恐惧不安席卷全身。 “忱哥儿,你同穆大公子怎会在你妹妹营帐之内。” 待叶三夫人谢氏看清床榻上并未有女儿的踪影时,猛地回头,看向儿子。 眼中写满了惶恐,“忱哥儿,你妹妹呢……” 叶三谢氏声音微颤,手悬在半空,颤抖着。 叶忱上前,握住母亲的手,轻声安抚道,“母亲莫要担心,四妹妹不会有事的。” 当心中的揣测被儿子证实。 叶三夫人谢氏身子一软,双眼一黑,竟是昏死了过去。 叶三老爷忙上前,扶住夫人。 “我先去外头查查看,你们莫要惊动旁人。” 穆延宗心下满是担忧叶景昭的安危,顾不上安抚叶三老爷夫妇。 面色沉重,拱手交代道。 “等等,我同你一道儿去。” 叶忱看了父母一眼,又连忙追上穆延宗,同样满是焦急。 自个儿的妹妹丢了,叫他如何能不担心。 穆延宗顿住脚步,看向叶忱,摇摇头。 “你就在营帐周围排查,我朝外围排查,切记,不要惊动旁人,越多人知晓此事,就对景昭妹妹愈发不利。” 穆延宗慎重叮嘱着。 叶忱想了想,没有过多推辞,只交代道,“我妹妹,就托付给你了,还望你能平安将我妹妹寻回。” 穆延宗眸色坚定,重重点头。 无数的话,此刻都被埋藏进了心中。 二人分别后,各自朝着各自的方向巡查。 穆延宗吩咐人分别去了二皇子同叶景云所住之地打探。 能在皇家园林,挟持朝臣之女。 本就是死罪。 一般的宵小之辈,没有这个胆子,且皇家园林四周,早已里三层外三层,都是宫中侍卫。 能在这等严密布控的环境下,用了迷香将人悄无声息掳走。 那就说明,掳走叶景昭幕后之人,定然是今日参加狩猎宴之人。 地位品阶定然不低。 而这场狩猎宴,本就是叶景云谋划给叶景昭的。 穆延宗明明已经千防万防,还是出了岔子。 心中万般懊恼,眼下也顾不上惩罚自己,一门心思,只想寻到景昭妹妹。 他带着人,在朝着外围一点点扩散,一面避开侍卫,一面仔细搜查着景昭妹妹的踪迹。 叶景昭被人重重摔在地上。 一张白净的小脸,顿时疼地紧拧在了一起。 这一路上,她被人扛在肩上,原本沉重的身子,许是因着寒夜的冷风。 她那沉重朦胧的意识,一点点恢复清明。 当被人重重摔在地上时,她终于将沉重的眼皮抬起。 只是一眼,她心中顿生寒意。 面前站着五个黑衣人。 眼尾余光瞥了一眼周遭的环境。 她又是一惊,因为这里,竟是白日里,穆延宗带她来的那处山泉之地。 她现下背靠着那棵老树。 她极力平复慌乱的心绪。 想着面前黑衣人的来历。 在脑海之中搜遍了无数,唯一怀疑的,除了三姐姐叶景云。 她实在想不起,还能有谁,对她有这般大的仇恨。 “你们、是想要我性命……” 她故作镇定,可声音还是透着几分颤意。 为首的黑衣人冷笑一声,倒是没有理会她。 “既然,你们要我死,至少让我知晓,是谁要取我性命。” 叶景昭双手撑在地上,指尖狠狠掐入地面。 “行,今日大爷就给你个恩赏,等你伺候完了大爷,大爷再告诉你,到底是谁要取你性命。” 一声淫笑,让叶景昭身子震了震,她暗暗朝着后面一点点挪去。 其实,她已猜到,这些人,定然是三姐姐派来取她性命的。 三姐姐叶景云哪里会认识这些人,这些人幕后真正的主子,除了二皇子,怕再无旁人。 叶景昭强撑着精神,直视面前的黑衣人。 冷声道,“想来,我三姐姐定然是吩咐你们,直接取了我性命。” “若是你们对我做了旁的事情,依着我三姐姐的性子,定然会叫你们给我陪葬。” 她眸色镇定,此刻叫人瞧不出一丝慌张。 面前的黑衣人,神色明显愣了愣。 叶景昭明白,自己猜对了。 她那位三姐姐叶景云,即便对自己起了杀意。 也不会任由她被旁人侮辱。 毕竟一家子姊妹,一旦自己是被凌辱至死,伯府的一众姑娘,都要被人非议。 就算叶景云多恨她。 也不会因她而让自己背上一丝污名来。 “倒是个聪慧的姑娘,不过你放心,我们哥几个定然会将你收拾妥当,不会叫人发现出一丝端倪来。” 回过神来的黑衣人,眼中再度亮起一抹戏谑的笑意来。 他们这些人,可都是见不得光的暗卫。 平日里,杀人性命,收拾局面。 还从未失手,也未曾叫人察觉出一丝异样来。 他再度上前,鼻尖贴着叶景昭的鼻尖。 一股酸臭扑面而来。 叶景昭猛地扭头。 可那人早已伸手,掐住自己的下巴,强迫自己同他对视。 她想要挣扎,可面前的黑衣人一手死死钳制着她得双手。 力量的悬殊,叫她只能成为案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叶景昭心中再度升起一丝剧烈的惶恐与不甘。 明明她已避开了许多危险之地。 她懊恼自己的大意。 “乖些,你也少受些罪,我们这些人,都是见不得光之人,还从未尝一尝大家小姐的滋味。” “你若是将我们哥几个儿伺候的舒坦一些,说不定,我们大发善心,给你体面留条全尸,不至于叫你尸体任由山野猛兽啃食。” 听着面前黑衣人刺耳声音传来。 震耳欲聋的轰鸣,在脑中忽然炸响。 她心中绝望又无力。 脑海之中,忽然划过穆延宗的面容。 她想起了上一世,他在山间,遇到了一副枯骨,竟然还能认出她来,并将她安葬。 这一世,穆延宗也一定会寻到自己的遗骸吧。 她心中忽然闪过一抹不甘,她不想再度被人弃尸荒野。 面前黑衣人掐着自己下颚的手指,缓缓向下移去,粗糙的手掌在她娇嫩的脖颈徘徊。 一双眸子亮起精光。 叶景昭胃里翻江倒海,一阵恶心。 “滚!” 第188章 险差一步 正在她绝望之际,一声熟悉的怒斥夹杂在一众利器噼啪炸响之中。 方才因着惊恐绝望而死死紧闭的眼睑。 此刻,颤颤巍巍抬起。 脖颈传来一阵冰凉彻骨的寒意。 方才钳制住自己的男子,此刻正用一柄利刃,横在自己脖颈。 男子极为暴戾粗鲁将她托起,一手环顾自己脖颈,一手拿着利刃,紧紧贴在自己脖颈。 男子阴冷的笑音在耳畔响起。 叶景昭极力平复自己的情绪。 看着身后此刻犹如谪仙将世的少年,她心中的惶恐,再看清面前的少年郎时,早已化作一缕青烟。 消失的无影无踪。 穆延宗手抵长剑,眉目透着杀意。 “穆大公子,倒是来的不巧,可惜了……” 那黑衣人肆无忌惮嘲讽着,可叶景昭能明显感知到,此刻黑衣人的手在微微颤抖。 是面对前方的少年,露出的彻骨恐惧。 “我来的正巧,正巧取你性命。” 穆延宗冷笑着回道。 视线落在叶景昭身上时,才露出一抹温柔的目光。 他示意她不必害怕,不必担心。 他来了,他一定会将她平安带回去。 叶景昭轻轻颔首,明白了他的意思,并传达给他,她不害怕,让他不必担心自己。 穆延宗身后带来的小厮,很快就将黑衣人的同伴制服。 穆延宗视线未曾挪动一寸,朝着身后的小厮,吩咐道,“留下活口。” 钳制着叶景昭的黑衣人,看向自己的同伴。 仿佛下达了什么某种命令一般。 只见已被钳制住的黑衣人,一咬牙,逐一口吐鲜血,随即没了呼吸,身子直挺挺倒在了地上。 一切只发生在一瞬之间,让人猝不及防。 “穆大公子,放我离开,否则,叶四姑娘这条性命,今天就得给我这条溅命陪葬。” 黑衣势在必得。 却不知,叶景昭同穆延宗早已对视一眼。 二人极为默契。 叶景昭憋了一口气,狠咬着牙,一脚铆足了力气。 抬起,又狠狠踩下。 “啊” 黑衣人吃痛,手中松了力道。 叶景昭身子往下一缩,穆延宗手中长剑,迅速利落且干净。直直朝着黑衣人手持利刃的手臂砍去。 黑衣人抬手去挡,彻底无暇顾及叶景昭。 趁着这个空隙,叶景昭缩着身子,翻滚着逃离了危险之地。 身后传来激烈的打斗之声。 穆延宗带来的小厮,上前保护她得安全。 叶景昭推开面前小厮伸来要拉自己的手。 声音有些急促,“不必担心我,快去帮你家大公子。” 小厮会意,最终留下一人在原地保护叶景昭。 因为穆延宗要留活口,而黑衣人一招一式皆是浓浓杀意。 几招之间,穆延宗明显因着要顾忌留下活口而落了下乘。 黑衣人见来了穆大公子的帮手。 心知不宜恋战。 一瞬之间,快速逃离。 “追。” 穆延宗皱眉吩咐道,自己的脚步却没停下一寸。 他们人多势众,那黑衣人本就体力极度透支。 才跑出一段距离,眼看着就要被抓住。 黑衣人心知自己今日马失前蹄。 一咬牙,将自己藏在牙缝间的毒药咬破,吞入了腹中。 顷刻之间,黑衣人就没了呼吸。 穆延宗扯下黑衣人面上的面纱,都是些极为面生的面孔。 想来是某人见不得光的暗卫。 他吩咐侍卫,将尸体悄悄带回去。 他则是转身去寻叶景昭。 “景昭妹妹。” 穆延宗看着面前神情有些游离且无神的少女,心中满是心疼。 他抬手,正要牵上她的手。 却被她猛地侧过身子躲开,她双眉紧拧。 待看清面前之人,叶景昭回过神来,面上多了几分歉意。 可身子已经还有些僵硬。 许是方才用尽了全力,强撑着精神。 现下终于得到解脱,她能清楚感知到,自己的精神一点点在涣散。 许是体内的迷香再度作祟。 她强撑着身子站直,声音却有些无力,“穆大公子……” 一句话,还未说完。 叶景昭缓缓合上眸子,意识残存的最后一刻。 她瞧见少年满是焦急冲上前来。 她想,真好,她不用摔在地上。 “景昭、景昭。” 穆延宗一个健步上前,将少女护在怀中。 焦急呼唤道。 可少女却没有一丝回应。 叶景昭意识残存的最后一瞬,虚弱的手掌,终于握住了冲上前来的少年。 她紧紧攥住他的手掌,即便早已昏厥过去,可握住穆延宗的手,却没有一丝要松开的意思。 穆延宗满眼心疼。 他示意小厮,褪下自己外衣,小心翼翼将少女拦腰抱起。 又示意身后小厮,将自己的外衣披在了少女身上。 这才带着少女,一路飞快往回赶去。 这一路,本就拼尽了所有力气。 他不敢相信,若是自己没有及时出现,她会遭遇到什么可怖的事情。 他万分懊恼。 方才,寻不到她时,他心底窒息,心口堵得慌。 许是天意的缘故。 他方才寻到山林间时,枯枝上挂着的玉镯,吸引了他的视线。 那是除夕那日,他送给她的礼物,看着她当着自己的面,亲自将玉镯套在了手腕中。 之后每每见面时。 他都在暗中瞧着,见她依旧戴着那枚玉镯。 他心中欢喜,却从未对她说过什么。 叶三老爷夫妇瞧见穆大公子怀中抱着少女,入了女儿的营帐。 忙上前,看了一眼,见是女儿。 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松下。 但见女儿并未有清醒的意识,心再度悬起。 “穆大公子,昭昭这是……” 叶三夫人谢氏亲自把女儿安置在榻上。 见女儿紧紧拽住穆大公中的手,避开二人紧握交叠的手掌,急急问道。 穆延宗试图松开叶景昭的手。 可少女紧紧攥紧了他的手掌,竟是没有一点要松手的迹象。 无奈索性只能依着她去。 “叶三夫人,景昭妹妹种了迷香,睡上一觉就无事了。” 穆延宗朝着叶三夫人谢氏解释道。 今日不便请了太医来,又因着叶景昭不肯松开穆延宗的手。 众人又没了睡意。 索性都守在了叶景昭的榻边。 红枣早已清醒,看着榻上的四小姐,一边偷偷抹泪,一边取了帕子来给四小姐擦拭脸颊。 夜色漫长,穆延宗却觉得,今日夜色极为短暂。 头一次,他生了想要无时无刻守在她的身边的念头。 “穆大公子,我特意下山请了大夫来。” 第189章 先收利息 叶忱早早去外头寻了大夫,现下外头天色才刚露出一抹残白。 叶忱就待了大夫归来。 那大夫一路上几乎是被叶忱硬拽着来的。 瞧着足足有六十出头的年岁,脸上的褶子交叠,满头华发。 不过整个人的气色,从上到下,都透着一股子和善,一看就是非常好脾气又和善的小老头。 随着叶忱入了营帐,才松开了钳制着大夫的手。 满头华发的大夫,目光在四周扫视了一圈。 寻找着要看诊的对象。 待看见一屋子众人面面相觑,唯独榻上的女子还在沉睡。 小老头拨开众人,一步步朝着榻上的少女走了过去。 守在女儿身边的三夫人谢氏,往一边挪了挪,将位子让开,留给了大夫。 叶景昭几乎是抓着穆延宗的手,睡了一宿。 方才快要天亮时,才松开了拽住穆延宗的手。 不过现下,穆延宗还是立在榻边,未曾离开。 红枣搬了椅子至榻边,大夫缓缓坐下。 红枣又将自家小姐的手腕从锦被下挪出,取出帕子盖在那露出一小寸的白嫩手腕上。 那大夫抬手,将手指压在叶景昭的手腕之上。 过了半盏茶的功夫,大夫缓缓收回手。 众人屏气凝神,等着大夫回话。 “无妨,一会儿小姐就能醒了,之后吃上两副安神的药,也就无事了。” 大夫悠闲说道。 医者最怕患者病重,方才来的一路上,他尤为担心。 如今看过诊,心中担忧的大石,总算落了地。 大夫留下药方,叶忱又吩咐人将大夫好生送回去,顺便将药抓了来。 叶景昭在众人期盼的目光中,终于有了醒转的迹象。 叶三夫人谢氏已吩咐人熬了补汤来。 见女儿醒了,亲自为女儿洗漱,又仔细照顾她用了补汤。 “昭昭,别害怕,没事了,母亲就在你身边,陪着你。” 叶三夫人谢氏一面用勺子舀了补汤,一面轻轻吹了吹,送到女儿唇边。 声音几度哽咽,她虽然极力克制,但还是有些情绪露了出来。 叶景昭抬手,轻轻为母拭去脸上的泪珠。 扯了扯唇角,挤出一抹笑意来,“母亲,女儿无事的,母亲不要难过。” 叶三夫人谢氏听了这话,心下酸楚彻底决堤。 匆忙搁下勺子同瓷碗,起身背过身子。 取出帕子,擦拭着面上的泪珠。 叶三老爷上前,安抚妻子。 叶忱正在外头亲自盯着妹妹的安神药。 穆延宗走到近前,缓缓坐下,端起瓷碗,要亲自喂她。 叶景昭莫名红了脸颊,想起昨夜的事情。 面上有些羞臊,垂下头,嗫嚅着声道,“让红枣来吧……” “她在外头忙。” 只一句,他便再未多说,叶景昭垂下的眸子中,映入少年骨节分明的手指,正捏着勺子送到了她唇边。 她不敢抬头。 就这样僵持了片刻,她终于缓缓开口,吃下了第一口。 有了第一口,便有了后来无数口。 直至一碗安神药快要见了底,叶景昭早已有些撑,推开穆延宗再度伸过来的勺子。 连连摇头。 “好,那就不吃了。” 穆延宗将瓷碗搁在一旁。 叶景昭又看向父母,说道,“父亲、母亲,你们先回去,我同穆大公子说两句话。” 叶三老爷同夫人狐疑看向女儿同未来女婿。 到底没有多说什么。 轻轻退了出去。 叶忱原本在营帐之外,正要进来看妹妹。 被刚从营帐里出来的母亲,一把拖走了。 营帐内伺候的香缘,端起桌上的快要空了的瓷碗,退了出去。 红枣在外头正盯着给四小姐做的早饭。 现下营帐之内,除了二人,再无旁人。 叶景昭收整好心下的情绪,道,“刺客可查出什么来。” “我还没来得及去查。” 穆延宗坦白说着。 毕竟昨儿夜里,那些黑衣人都死了,他又因担心记挂叶景昭,哪还有旁的心思。 虽然他没有说什么叫人脸红心跳的话来。 可叶景昭还是红了脸。 她慌张躲闪他的视线,忙说起正事儿来,“我猜,怕是我三姐姐指使二皇子的人马,我三姐姐想要我的性命。” 穆延宗紧紧盯着她,轻轻点头,又道,“你不必担心,我定然会叫他们百倍偿还给你。” “穆大公子,我想请你帮我个忙。” 叶景昭心中有了打算,开口同他说道。 “我三姐姐在赐婚前,就同二皇子勾搭上了,她既然想要我性命,我虽然不能立刻偿还回去。” “但我想先收些利息。” 穆延宗看着她,不知她准备怎么做。 “今日是个好时机,我想让我三姐姐同二皇子的丑事,在众人面前败露出来。” 叶景昭咬着牙,提起三姐姐叶景云,恨意上涌。 “这般,只怕对你……” 穆延宗担忧她的名声。 叶景昭满是无所谓的坦然,“我不在意这些,我只想看我三姐姐彻底跌入泥潭,再也爬不起来。” “好,你不必担心,我去安排,你好好歇着。” 穆延宗安抚好少女,匆匆离开。 原本,叶三夫人谢氏不想叫女儿出席今日的狩猎宴。 见女儿执意要去。 便只好依着女儿,不过全程守护在女儿身边。 视线一刻都未曾离开过女儿身上。 叶忱今日没有任务在身,索性一直守护在母亲同妹妹身边,他没有去凑今日狩猎的热闹。 当伯府三房来到了狩猎场,坐上了狩猎观望席。 底下三五成群,站了许多今日组成一队的人马。 帝后落座,众人起身行礼。 “今日的彩头,便是朕自登基后,日夜不离身的扳指。” 天子抬手,将大拇指上翠绿通透的扳指取下,拿在手中高举。 众人高呼。 叶景昭在人群中,很快就瞧见了三姐姐叶景云的身影。 姐妹二人视线交织汇聚。 叶景云轻蔑一笑,眼中满是嘲讽。 叶景昭轻轻转过头,同一旁的林云蓉耳语。 完全无视了三姐姐叶景云。 随着天子拉开剑弩,利剑直直朝着远处的箭靶射去。 利剑正中鲜红的靶心。 一旁的内监,敲响了锣鼓。 狩猎正式开始。 今日穆延宗也会参加。 叶景昭望向穆延宗的视线,眼神中带着几分关切。 穆延宗轻轻点头,事宜她不必担心。 随即骑上自己的战马,策马扬鞭,随着人群,涌入茂密广阔森林之中。 “四小姐,有穆大公子的信。” 第190章 别出府了 叶景昭正扭头,准备同林姐姐说话。 一旁香缘小心翼翼凑了过来,俯在她耳边,小声回禀道。 叶景昭轻轻点头,又看向林云蓉,满是歉意,起身暂且告辞。 寻了一处僻静的地方,她将香缘送来的书信打开。 信中,穆延宗寥寥数语,说在狩猎场给她准备了想要的大礼。 若是听见动静,引着人群前去即可。 信中,他多番交代嘱咐,叫她保护好自身安危。 且今日,穆延宗暗中悄悄留下了两个小厮,躲在暗处保护叶景昭的安全。 不过,叶景昭并不知晓罢了。 看过后,叶景昭就将信笺妥帖收好,并没着急回去。 而是寻了一处炭火,趁着无人,将穆延宗的信笺丢入了炭盆内。 看着火舌一点点将信纸彻底吞噬殆尽,这才放下心来。 带着丫鬟,就回了狩猎宴。 她不知穆延宗是打算怎么做。 一路上想着他准备如何做。 难免有些走神。 林云蓉见叶景昭方才离开后,再度回来时,总是有些心不在焉。 有些担忧,问道,“叶妹妹,你怎么了,瞧着心不在焉的样子。” 叶景昭浅笑摇头,“想来是昨儿夜里没睡好的缘故。” 叶景昭随口说着,现下并不是说话的场合。 并不是她有心想要瞒着林姐姐。 林云蓉见她不肯说,悻悻坐好。 坐了没一会儿的功夫,江一莲就来寻二人说话。 “叶三夫人,林妹妹,景昭妹妹。” 江一莲笑着见了礼,叶三夫人谢氏微微颔首,示意她坐下说话。 叶景昭想起穆延宗派人送来的信笺。 今日的主场在茂密的森林之中。 心思微动,旋即开口,“江大姑娘,不如咱们去猎场周围逛逛。” 叶三夫人猛地回头,看向女儿,眸中满是担忧。 想要说出口的话,瞧见女儿示意她莫要担心的视线,给硬生生咽下了下去。 江一莲迟疑看向叶景昭,又抬头看着天色。 今日天气格外晴朗,日头正盛。 且今日多是世家贵女,江一莲有些不想去凑这热闹。 “林姐姐,去吧。” 叶景昭见江一莲迟疑,明白她有些不肯去。 将视线投在了林云蓉身上。 林云蓉会意,明白叶妹妹心中定然有事。 利落答道,“好呀。” 见二人要起身离开。 江一莲连忙跟了上去,笑着同二人玩闹。 三人身后跟着各自的丫鬟,朝着狩猎场外围闲逛着。 江一莲挽着叶景昭的胳膊,见四周除了几人,再无旁人时,拉着她就追问道,“景昭妹妹,你今日莫不是准备了什么好戏不成。” “是啊,叶妹妹,你今日怪怪的。” 林云蓉也凑上前来,追问道。 叶景昭只好将昨夜发生的事情,同二人提了起来。 今日,本就要拉着二人设局,她内心本就有些内疚。 索性,便将事情前因后果,娓娓道来。 江一莲蹙紧了眉头,眼中燃烧着熊熊怒火,“景云表妹真是好大的胆子,竟然想害你性命。” “我怎么会有这样的表妹。” 江一莲恨的直咬牙。 林云蓉听的身子直颤抖,紧紧拉着叶景昭的手,上下仔细打量着。 生怕她还有旁的事情瞒着她。 毕竟,叶妹妹是她未来的小姑子。 自两家定下要结亲的意思,她早已将多年好友,视为亲妹妹一般对待。 “你三姐姐真是好歹毒的心思。” 林云蓉憋了半天,也只憋出了这么一句重话来。 毕竟对于她得家世教养摆在那里。 “无事的,我今日,还需要两位姐姐帮忙。” 叶景昭安抚着二人,说起自己的打算。 “景昭妹妹,你放心,我今日一定帮你。” 江一莲许诺道。 林云蓉附和着点头。 穆延宗信中提及,若是事成,就会放了烟火做信号。 不多时,茂密的山林,有炮仗拔地冲天而去。 远处席间的众人,见了这般,心下一惊。 天子双眉紧拧,吩咐侍卫前去查看。 这信号弹,本就是为了以防万一而备下的。 方才进山的狩猎的每一组,都携带了信号弹。 如今,信号弹响起,就代表了其中有人出事。 众人一颗心高高悬起。 叶景昭回头看向身后。 江一莲会意,忙朝着后头的宴席坐着的夫人小姐,喊了一声,“有人受伤了。” 这没头没脑的一句,叫众人都恐是自家老爷、儿子或小姐。 一时,众人起身,朝着几人站立的方向走来。 叶景昭老远就瞧见了穆延宗,他快步朝着这头走来。 望向她,微微点头,又小声同她嘱咐道,“景昭妹妹,你先回避一下,莫要污了眼睛。” 叶景昭虽不明白其中之意。 但也迅速拉着江一莲同林云蓉撤离了此处。 正巧撞上了前来的叶三夫人谢氏。 叶景昭上前,凑近母亲,小声道,“母亲,咱们还是先避一避罢。” 叶三夫人谢氏看看女儿,又朝着围在一处的人群看了一眼。 轻轻点头。 等众人才走开一段距离后。 就听见身后一阵哗然的冷意。 虽不知发生了什么。叶景昭本能没有回头去看。 随着一声声刺耳的惊呼的尖叫响起。 整个狩猎场响起一抹诡异的唏嘘。 穆延宗身后不远处,正有用粗糙的树枝搭成的担架,正抬着两人归来。 那担架上的二人,虽看不清容貌,但从发饰上能明显看出,是一男一女。 二人交叠在一处。 身上披着散乱的衣裳。 只一眼,便叫有心人都能猜出,这衣裳是谁的。 世家贵妇满是晦气,拉着自家还处于惊恐的女儿,快速离开了此地。 天子的脸色,顿时难看极了。 皇后的脸色也极为难堪,江淑妃沉着脸,跟在皇后身后,垂着头,不敢去看旁人嘲讽的视线。 皇家园林,一处客房内。 太医心中暗道晦气,但也只能硬着头皮前来看诊。 皇后坐在外间,江淑妃则是站在皇后身侧。 哪里还有脸面坐下。 二人都不说话,屋内也无旁人。 房间里安静的叫人有些窒息。 榻上的男女依旧交叠在一处。 不过,男子已经清醒过来,可身下的女子,早已昏死了过去。 狩猎宴匆匆结束,天子吩咐众人各自离去。 他则是带着皇后先一步回了宫。 余下的世家大族,三三两两,快速逃也似地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承恩伯府三房回城的路上,由穆延宗亲自护送。 临别时,穆延宗同叶景昭,说道,“景昭,这些日子,你就莫要出府了。” 第191章 不要脸面 叶景昭轻轻颔首,同穆延宗道了别,这才返回了伯府。 承恩伯爷同妻子一回府,就吩咐人将伯府大门紧闭。 大夫人梁氏叫来管事,吩咐下人,这几日府中下人无事不得出府。 众人疑惑着应下。 一旁的小厮,壮着胆子,上前问道,“回伯爷,二老爷一家还……” 小厮的话还没说完,就见承恩伯爷夫妇的脸色愈发黑了。 哪里还敢再继续说下去。 承恩伯压着怒意,到底从牙缝中挤出了一句话来。 “若是二老爷回来,就开了门。” 小厮听的有些迷糊,还是点头应下了。 现下,叶二老爷正黑着脸训斥着夫人江氏。 一家子现下都还留在狩猎场,江淑妃也在。 帝后早已回宫。 这一摊子糟心的事情,天子丢给了江淑妃来处理。 事情想要压下去,已是不可能了。 如今就要想着法子,好全了天家颜面。 毕竟这事儿,传出去就丢人。 宫中的狩猎宴,能被邀请来的,都是些京都世家大族。 现下闹了这么一遭,来参加狩猎宴的人,觉得晦气都来不及。 哪里还有旁的心思去。 太医将调配好的膏药交到了丫鬟手中。 又匆匆去外头候着。 毕竟在这里,多待一会儿,就能叫人窒息。 伺候的丫鬟面红耳赤,二皇子一把从丫鬟手中夺过药,就将人都遣散了出去。 他恨不得自己同叶景云一般,彻底昏睡过去。 他如今实在是没有脸面去见人。 门外,叶二老爷脸色黑如木炭,瞪着夫人江氏,“都是你教养出来的好女儿,竟是半点礼义廉耻都不顾。” 二夫人江氏现下心口揪疼,一手捂着胸口,一手顺着气。 哪里还有同二老爷争辩的心思。 这等丑事,她这做亲娘的,都觉得没有脸面。 如今闹成这样,又哪里是她能预料的。 一面要担心女儿,一面还要应付回府后的风波。 故而任凭二爷如何斥责,江氏都没有做声。 江淑妃看着争吵的夫妻二人,真真是半点瞧不上。 到底顾念叶二夫人江氏是自己嫡亲的妹妹。 出声维护,“叶二老爷,眼下不是推脱的时机,还是想想怎么平了之后的风波才是。” 叶二老爷望向江淑妃,心中的怒火,去了大半。 面前的江淑妃,到底是宫中妃嫔,叶二老爷即便在朝为官,也是不敢在江淑妃面前造次。 见叶二老爷没有继续再当着她得面,斥责自己的妹妹。 江淑妃转过身子,也没有去搭理妹妹的意思来。 “来人。” 屋内传来二皇子的声音,江淑妃心下一喜。 正想进去瞧瞧。 可脚才迈出一步,旋即又收了回来,扭头看向身后的丫鬟,吩咐道,“进去瞧瞧。” 丫鬟应了一声是,迈着沉重的步子走了进去。 二皇子已披上了外衣,让丫鬟进来伺候梳洗。 榻上的叶景云已经昏死状态,不过面上的潮红,渐渐退了下去。 等二皇子从屋内出来,江淑妃怒瞪了一眼儿子。 就拉着儿子去了一旁问话。 叶二老爷不好进去瞧女儿,只能在外头等着。 叶二夫人江氏带着廖嬷嬷进去瞧女儿。 其余人都在外头等着。 叶三少夫人许氏犹豫着,到底还是跟上了婆婆。 毕竟屋子里的,也是她夫君嫡亲的妹妹。 她正经的小姑子。 叶昀则是在廊下张望着。 丫鬟端上了太医开给叶三姑娘的药来。 叶二夫人江氏亲自接过。 示意廖嬷嬷将女儿扶了起来。 叶二夫人江氏一勺接着一勺,灌入了女儿口中,一碗药,一半都洒在了外头。 见女儿依旧没有醒转的迹象,吩咐人去问太医。 太医说,服了药约莫一个时辰后,便能清醒过来。 屋内丫鬟打了好几盆热水进来,换洗的衣裳也被拿了进来。 叶二夫人同廖嬷嬷帮着女儿擦洗身子。 叶三少夫人许氏,则是忙着将婆母递过来的帕子重新在热水中绞了绞。 京都城内。 随着各大世家一一入了京都,不过半盏茶的功夫。 坊间的流言一阵风般,彻底传了开来。 红枣拿了些点心同吃食,去打点后门上守门的两个婆子。 这些都是四小姐的意思。 叶景昭在屋内无聊地吃着茶点。 她有些好奇,三姐姐同二皇子现下如何了。 方才在皇家园林,并没有亲眼瞧见。 回城的时候,下人议论的声音,还是听了一耳朵。 穆延宗并未同她详细提起此事,只是嘱咐,这些日子,无事就别出府了。 红枣得了信,就匆匆赶了回来。 想着四小姐还在等着信儿,她不敢多耽搁。 一进屋,红枣就关上了房门。 朝着四小姐见了一礼。 “四小姐,如今外头都传开了。” 红枣忍着笑,上前讲自己从后门上的婆子那里听来的消息。 一一详细说了出来。 众人都说,伯府二房嫡女叶景云,如今这是明摆着要同自己亲舅舅家的表姐争抢二皇子妃的位子。 真真是为了一个二皇子妃的位子,什么下流的手段都用上了。 半点不要脸面。 外头的话越传越刺耳。 可最终,事情都直直指向一处。 就是叶景云同二皇子在皇家园林狩猎宴上,行了夫妻之礼。 天子大怒,二皇子还未归来。 斥责的旨意,就已送去了二皇子府邸。 天子罚二皇子闭门思过一月。 江淑妃带着儿子先一步回了京都,才入城,听说了天子的旨意。 二皇子心下暗恨自己今日被人算计。 当着母妃的面,又不好露出不悦来。 自请回了府邸闭门思过。 江淑妃则是独自回了宫中。 叶景昭听了这些消息,心中难得畅快。 “奴婢还听说,老夫人听了这事儿,现下正恼呢,可巧二房主子都去参加狩猎了,唯独留下秋姨娘母子来。” “只怕三姐姐回府,老夫人定然还要再罚一番。” 叶景昭拢了拢发髻,身子往后靠了靠。 声音里透着几分散漫。 红枣点了点头,只怕三小姐回府,还要再生一番风浪来。 直至午后,叶景云才终于醒转过来。 她浑身酸痛,脑袋里发闷发沉。 一睁开眼,瞧见守在榻边的母亲,叶景云还有几分迟疑。 思绪飘忽了一瞬,恍然想起自己今日置身何处。 立时惊吓地出了一身冷汗。 身子止不住地颤抖着。 声音都有些发颤,“母亲,我……” 第192章 开始布局 二夫人江氏瞧见女儿醒转过来。 先是心疼,后又是恼怒。 抬手在女儿身上狠狠拍了两下,“你这个不争气的东西。” “母亲都是怎么教导你的,竟叫你做出这等不知廉耻的事情来。” “先前,我是如何叮嘱你的,你又是如何答应我的。” “你这个不争气的孽障。” 二夫人江氏,一巴掌接着一巴掌,虽然落在女儿身上。 可她心中也跟着疼了起来。 母女连心。 她一边怒斥着女儿,一边红了眼眶,落下泪来。 叶景云被母亲这一番拍打之下。 彻底清醒过来。 她瞳孔一震,任凭母亲打在自己身上,只趴在榻上。 将脸埋在软枕之中。 身子一抽一搭,无声啜泣着。 廖嬷嬷在一旁看着,也不好上前来劝。 还是三少夫人许氏上前,劝道,“母亲,三妹妹现下最是难过。” “母亲还是让三妹妹先缓缓,旁的事情,之后再说。” 二夫人江氏扭头怒瞪了一眼儿媳,语气就有些不好,斥了一句;“这里何时有你说话的地儿,快滚。” 本想好心来劝上一劝,反倒闹了个没脸,三少夫人许氏脸色一沉。 将肚子里的话都咽了下去。 起身行了一礼,转身,未曾回头看一眼。 径直出了屋子。 叶景云哭了好一会儿,稍稍有些好转。 二夫人江氏心中的怒火也已去了大半。 现下柔声安抚起女儿来,顺便问起了事情经过。 叶景云想起今日的事情,眼中终于露出一抹怒意来。 今日她本与旁人一组。 可进入林子中没一会儿,她同自己结伴入山的姐妹竟然走散了。 好在遇上了独自狩猎的二皇子。 二人便结伴同行。 走了许久,猎物倒是没有瞧见一只。 走的反倒有些累了,叶景云便取出水壶喝水。 她才喝完,二皇子就将她得水壶拿了过去,看着她笑的意味深长。 他就着自己方才喝过的瓶口,将余下的水,尽数喝了下去。 二皇子随手将已经空了见底的水壶,丢入了草丛之中。 伸手一把将她出扯入怀中。 叶景云半推半就,二人便相拥亲吻了起来。 谁料,身子忽然滚烫起来,她的意识渐渐朦胧,迎上二皇子的视线,见他同样神色游离。 余下的事情,她便有些记不清了。 随着身上一阵凉意袭来,她被二皇子压在地上,二人缠绵在一处。 之后,她便昏死了过去。 如今回过神来。 她才知晓,自己今日水壶里的水,定然被人动了手脚。 “母亲!” 叶景云猛地抬眸看向母亲。 二夫人江氏一瞬就明白了女儿的心思。 重重点头。 可此事已经发生,再难遮掩过去。 “云儿,你放心,母亲定然会查出,到底是谁对你下如此恶毒的手段。” 伯府二房的马车,一路避开热闹繁华的街道。 最后还走的是伯府的后门。 老夫人得了信,派人将二房一家子请了过去。 皇宫内。 天子沉着脸,坐在御书房。 皇后则是立在一旁。 江淑妃已经回宫,眼下人就跪在御书房门外求见。 皇帝不肯见,江淑妃便一直跪着。 一旁的宫道上,内监正领了肃穆侯府穆大公子进宫。 平日里,穆大公子并不常进宫。 故而今日穆大公子求见,内监一颗心高高悬起,小心翼翼进去回禀。 皇帝听闻是穆家那小子求见。 整理了下神色,点头默许。 内监领着穆大公子入了御书房。 穆延宗路过江淑妃时,拱手作揖,这才随着内监踏入了御书房。 皇后坐在一旁。 穆延宗一进御书房,跪在地上。 “臣参见陛下,皇后娘娘。” 天子摆手,“不必多礼,赐座。” 随着天子话落,内监已搬了椅子上前来。 穆延宗起身,却不肯坐下。 “臣今日来,是想为臣未婚妻,在陛下面前,求一个公道。” 穆延宗声音沉重。 天子皱起眉头。 皇后狐疑对天子对视一眼。 “宗儿,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皇后开口问起。 穆延宗拱手再度行了一礼。 随即道出了今日来意。 “昨夜在皇家园林,微臣未婚妻被黑衣人行刺,好在最终有惊无险,黑衣人尽数自尽,臣在黑衣人的身上,发现了此物。” 穆延宗从怀中取出一枚令牌,双手恭敬呈上。 天子看了内监一眼,内监会意。 将穆大公子手中的令牌接过,奉到了天子面前。 天子接过,看着手中那枚白玉令牌,不过巴掌大小,上头刻着永字,天子翻过背面,令牌背面,雕刻了一幅挺胸昂首立在巨石上的猛虎。 “这令牌,你当真从那黑衣人处搜来的。” 天子微微眯起眼,审视这立在御书房内的少年。 眸光露出森冷的寒光。 “回陛下,是的。” 穆延宗眸光没有露出一丝胆怯。 天子又盯了他一阵。 御书房内是一片死寂。 皇后坐在一旁,瞧见天子神色不对,不敢贸然开口。 御书房内,只听的见天子沉重的呼吸声。 “东西,朕就留下了,你将那些尸体,送去大理寺,朕自然会给叶家四姑娘一个交代。” 天子将掌中玉佩收回。 穆延宗并未露出半分不悦,道,“臣替未婚妻,谢过陛下。” 天子一挥手,示意他退下。 穆延宗又行了一礼。 天子将御书房内伺候的内监都遣散了出去。 这才将手中摩挲着的令牌,重重摔在面上堆满了奏折的书案上。 看向皇后,问道,“皇后,此事,你怎么看。” 皇后起身,行了一礼,上前,看了那被丢在书案上的玉佩。 瞳孔一紧,身上渐起冷意。 垂下眸子,压下眼底惊涛骇浪。 “陛下,可是要召了二皇子入宫……” “那个孽障,朕才下了旨罚他闭门思过一月,如今哪里能叫出来丢人现眼。” 天子语气里满是怒意。 这令牌,是二皇子的。 不然方才,天子不会这般动了怒火。 皇后心思一转,劝道,“陛下,昨儿狩猎场并未传出什么消息来,眼下,还是要先派人查查才是,莫要冤枉了二皇子。” 皇帝思索了一阵,点了点头。 嘱咐道,“你让江淑妃带着令牌去一趟那个孽障的府邸,亲自问问,看他如何说。” 顿了顿,皇帝又交代道,“在告诉那个孽障,尸体在大理寺。” 第193章 你自己选 皇后不过迟疑一瞬,面上的迟疑便一扫而光。 带着人和令牌,就匆匆出了御书房。 才出了御书房,就瞧见跪在御书房门外的江淑妃。 到底还是在她跟前停了下来。 江淑妃看见皇后,眼中燃起了希望,“皇后娘娘、臣妾……” 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被皇后打断了。 “江淑妃,快些起来吧,陛下有旨,让你随本宫去一趟二皇子府邸。” 皇后神色平静,江淑妃不解皱起了眉。 欲言又止的追问,再看见皇后轻轻摇头示意,最终将疑问,咽了下去。 皇后让其先回去换一身衣裳,半个时辰后,从中宫出发。 随着伯府二房的归来。 承恩伯府下人,各个屏气凝神,生怕一个不留神,惹恼了二房的主子们。 叶景云一路上都垂下眸子,不敢去瞧外面的动静。 奉老夫人命令,前来请二房主子们过去老夫人跟前回话的嬷嬷。 在前头领着路。 一颗心七上八下。 芷汀苑内。 叶景昭早早换下了衣衫,用过午饭,便想早些歇下。 三夫人谢氏想起女儿昨儿夜里遇见的事情。 到现下还满是不安。 是以,索性陪着女儿歇下。 三房早早关了院门,三老爷特意吩咐人还将院门上了锁。 今日也没留人在院门处值守。 任凭一会儿谁来敲门,都不开。 丫鬟将床铺铺好。 三夫人谢氏摆手,示意屋内的丫鬟,都尽数退了出去。 不过在外间上,留下了两个丫鬟值夜。 三夫人谢氏陪着女儿躺在榻上,紧紧拉着女儿的手,生怕女儿再度失踪。 “母亲,对不起。” 叶景昭侧身,望向母亲,满是歉意。 许是昨儿夜里的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 经历那样的事情,让她一时没有仔细筹谋。 这般报复了二皇子同三姐姐叶景云。 承恩伯府如今在京都,正身处于旋涡之中。 而二哥哥的定亲宴,先前本就定好了,在初十。 还有三天。 这三天,京都坊间的传言,并不会消失。 她眼下,心中万般懊恼。 “昭昭,不必担心你兄长,林家那边,也来信说过了,二房的事情,同咱们三房没有干系。” “且你父亲已打定了心思,你兄长的定亲宴,索性就在新房那里办下。” 叶景昭诧异望向母亲。 “可是那院子,不是还没修葺好……” 叶景昭想起那间院子,本要到六月才会彻底修整好。 如今才三月。 “那院子,已修整的大差不差,如今不过是屋内的摆设之类。” “林家也极为满意,明日,林夫人就会带些人手来,帮着母亲一道儿去布置。” “昭昭,你就不要记挂此事,早些歇着吧。” 三夫人谢氏揉了揉女儿的脸颊,轻声安抚着。 叶景昭轻轻点头,许是因着母亲在身边的缘故。 她很快就陷入了沉沉的睡梦之中。 老夫人院中,丫鬟早已被支了出去。 唯有袁嬷嬷在屋里伺候。 随着二老爷一家子的到来。 丫鬟上了茶水,随后又退了出去。 老夫人双眉紧锁,睨了一眼三孙女叶景云,随即又看向老二。 “老二,你如今有何打算。” 老夫人怒瞪了一眼老二媳妇江氏。 将这一切都怪罪到了老二媳妇身上。 二夫人江氏牵着女儿,坐在一旁。 垂着眸子,只当没有察觉老夫人的怒意。 “母亲,明日,儿子入宫一趟,一切,等天子示意。” 今日这事儿,本就没有脸面。 如今二皇子被罚闭门思过一月。 对于伯府,倒是没有任何旨意。 二老爷担心自己仕途,今日自然不好入宫去求天子。 如今只等明日。 想起自己一把年岁,还要因着女儿做下的丑事,让自己晚节不保。 二老爷越想越气,沉了脸,瞪了一眼女儿。 随后又转眸看向老夫人,说道,“母亲,儿子有个不情之请。” 老夫人轻轻颔首,示意老二直说。 现下一家子名声,在京都,算是彻底被三孙女这个孽障给毁了。 老夫人看着三孙女叶景云,如今是越看越气。 “母亲,可否让云儿先在母亲院子住些时日,母亲也好教导她些规矩。” 二老爷语气平缓,说着心中打算。 话里却另藏玄机。 老夫人明白儿子的意思,点了点眸子。 算是应下了。 二夫人江氏心下一沉,忙看向二爷,想求,见二爷怒瞪正看向她。 还未说出的话,生生被二爷出口的话,戳进了心窝。 “江氏,瞧瞧你教导出来的一双子女,都做下什么荒唐事情来。” “你若不想被这两个孽障害死,今日就给我住嘴。” 叶景云眼眶泪水打转,看着父亲这般疾言厉色说着自己。 心中又羞又恼。 眼下,木已成舟,寻死的念头一闪而过。 她到底还是歇了心思。她想活下去。 “这些日子,三妹妹就在祖母跟前,安生学规矩。” 叶昀瞥了一眼三妹妹,心中头一次,对这妹妹万分嫌弃。 如今她做下这些事情,真真是连累自己。 日后出门,他抬不起头来。 完全忘记了,自己先前比三妹妹做下的事情,还要荒唐许多。 老夫人看着二房的孙子孙女,现下尤为闹心。 摆了摆手,叫众人退了出去。 独留下了叶景云在屋内。 叶景云原本想要求母亲带自己走,最终在母亲示意下,留了下来。 屋内再无旁人时,老夫人看向袁嬷嬷,沉声道,“袁嬷嬷,药你亲自去煎来。” “是。” 袁嬷嬷行了一礼,退了出去。 叶景云神色一怔,听见祖母让袁嬷嬷去煎药。 心中的不安席卷全身,她惊恐瞪大了眼珠。 望向祖母,身子有些发抖。 “祖母、什么药……” 就连声音里都透着几分颤抖。 老夫人轻嗤,没了心思,身子往后靠了靠。 抬手揉起了眉心。 巨大的不安,仿佛一张紧密的巨网,套在叶景云身上一般。 她只觉得心下钝痛,呼吸艰难。 如坐针毡,她不敢在祖母跟前闹。 袁嬷嬷足足去了小半个时辰。 房门再度被推开时,叶景云惊恐朝着门口望去。 只见袁嬷嬷手中端着的托盘上,正平静搁着一只青花瓷碗。 浓重的药味,扑面袭来。 叶景云猛然起身,身后的身子发出“哐当”一声巨响。 “你若再闹,我就吩咐人连夜将你送去庄子上,对外只说你死了。” 第194章 赌咒发誓 叶景云看向祖母。 头一次,在祖母面上,瞧见了对她充满厌弃鄙夷,还有一丝杀意。 她明白,祖母这是彻底厌弃她了。 她只能无力瘫软重新坐在了椅子上。 袁嬷嬷上前,行了一礼,端着盛着汤药的瓷碗,一步步走到了叶景云面前。 缓缓行了一礼,轻轻将瓷碗端起,送到了三小姐面前。 “三小姐,趁热喝吧,这是老夫人吩咐人,一早就给三小姐备下的安神汤。” “老夫人还是记挂着三小姐的身子。” “三小姐可莫要误会了老夫人才是。” 见她迟迟不肯接过汤药。 袁嬷嬷一字一句,轻轻劝说着。 可屋内三人,早已心知肚明。 这瓷碗里的汤药,哪里是什么安神汤。 不过是一番好听体面的说辞罢了。 叶景云虽然头一次经事,但自幼在母亲跟前,这些事情,哪里还见的少了。 面前瓷碗里的汤药,哪里是什么安神汤。 那是避子汤。 叶景云身子一僵,看着面前瓷碗里的汤药。 瞩目良久,她心中说不上来的滋味。 今日虽然没了脸面。 可若是因此得了福气,腹中有幸怀上二皇子的骨肉。 那二皇子正妃的位子,她也是能有机会去搏一搏。 “云丫头,有些事情,不该是你的,就莫要肖想,如今为了家中脸面,你的小心思,都暂且收一收。” 老夫人看出三孙女的小心思,可眼下,保住家中众人性命和脸面。 才是最紧要的。 伯府到底也是世族大家,携子登门谋名分的事情。 还从未发生过, “云丫头,你乖乖喝了,莫要叫祖母命人给你灌下去。” 老夫人声音冷冽,眸子里写满了严肃。 叶景云抿了抿唇。 双手颤颤巍巍,端起了桌上的汤药。 一点点拿到了唇边。 她看着已到唇边的汤药,紧闭上眸子,手指轻抬。 浓厚苦涩的汤药,顿时从喉间灌入腹中。 她强忍着心中一阵灼烧,将要翻涌上来的汤药,再度压了回去。 袁嬷嬷看着面前被三小姐搁下的瓷碗。 那瓷碗已见了底。 袁嬷嬷望向老夫人,轻轻点头。 老夫人的心,这才稍稍放松下来。 面上的阴霾,终于有了松动缓和的迹象。 “云丫头,你早些下去歇着吧,明日起,你每日都去佛堂跪上一个时辰。” “好好静静心,也养养性。” 老夫人说着最终的决断。 叶景云只能默默压下心中不满,起身行了一礼,这才退了出去。 老夫人也乏了,袁嬷嬷亲自上前,伺候老夫人梳洗。 直至扶着老夫人就寝,这才将床榻边的纱帐解下。 又为老夫人掖了掖被角。 这才退出里间。只给屋内留了一盏微弱的油灯。 皇后同江淑妃,扮做平常妇人家。 一行人轻装简便,从后门入了二皇子府邸。 这一路上,江淑妃心中直打鼓。 几次三番,想要在皇后口中探探口风,谁知,皇后半点没有松口的迹象。 只说,等见了二皇子,她自然就知晓了。 二皇子得知皇后同母妃忽然而至。 微微蹙眉,命人换了衣衫,去正厅相迎。 “都退下。” 皇后微微抬手,示意屋内伺候的下人尽数退下。 众人迟疑,见二皇子这个主子示意她们退下,这才一一退了出去。 江淑妃扶着皇后落座。 皇后才落座,就从怀中取出一样物件,丢在了桌上。 江淑妃狐疑看去,怔了怔,又看向自己儿子。 这枚玉令牌,是自个儿儿子的。 宫中皇子,十岁时,天子都会命人打了个人属相的令牌赠与个人。 一面刻着每位皇子的名字。 如今这东西,缘何落入了皇后手中。 二皇子看了,心下一沉。 眼底划过一抹阴鸷。 心知,父皇定然是知晓了什么事情。 但父皇没有亲自来问,他便死咬着不松口。 不过迟疑了一瞬,二皇子便有了主意。 佯装惊喜,走上前,随意拿起桌上的令牌。 看向皇后,满是诚恳谢意,“母后,儿臣的令牌,昨儿去皇家园林时,便丢了。” “不成想,竟然是被母后身边的人拾了去,儿臣谢过母后。” “不知,是母后身边的那位下人捡到的,母后告诉儿臣,也好叫儿臣亲自去谢一谢才是正理。” 皇后面无表情,盯着二皇子在自己面前,满口谎言。 眉尖微动。 心中起了波澜。 她也算是自幼看着二皇子长大的,他自幼乖巧懂事知礼,长大后,虽然有些胡闹,但也从未出过什么伤天害理的大事儿来。 不过是同京都纨绔招猫逗狗,不时闹出一些笑话罢了。 如今见他在她面前,面上平静扯着谎言。 一时心中觉得二皇子这位庶子,竟然是这般陌生。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就会快速生根发芽。 皇后不由将视线落在江淑妃身上,这位她视作姐妹多年的女子,是否也藏了些她从未瞧见过的面孔来。 江淑妃被皇后打量着,身子不由冒起了冷汗。 不知所措。 “当真是你丢了?” 皇后的声音再度响起,可语气比先前冷上了许多,似乎还带着几分警告的意味来。 “回母后,儿臣若是撒谎,便叫儿臣五雷轰顶。” 二皇子抬手发起毒誓。 可皇后面上依旧没有半分相信他的意思。 唯独江淑妃听见儿子的毒誓,猛地扭头看向儿子,蹙紧了眉头。 “好,那本宫就如此会了你父皇。” 皇后起身,便要走。 二皇子上前恭送母后同母妃。 江淑妃想说些什么,到底还是忍住了。 “对了,这令牌,是肃穆侯府穆大公子送去你父皇面前的……” 皇后转头,意味深长看向二皇子,顿了顿,继续说道,“对了,你父皇叫本宫告诉你一声,大理寺新送去了五具黑衣人的尸首。” 话音才落,皇后再未回头看一眼二皇子。 抬脚快速离开了二皇子府邸。 江淑妃紧紧跟上,心中早已掀起了惊涛骇浪。 待上了马车,她这才看向皇后,想要问上一问。 可皇后却道,“江淑妃,回宫后,这些时日,就不必每日来本宫面前请安,暂且闭门一段时日吧。” 皇后神情透着几分疏离。 倒是叫江淑妃一噎,不知该说些什么。 这算是变相的惩罚了。 次日一早。 承恩伯府内。 后门上的婆子来芷汀苑回话。 “四小姐,今日一早,二夫人身边的廖嬷嬷带了许多婆子入了府。” 第195章 两个丫鬟 叶景昭抬手止住了婆子继续说下去。 而是看向红枣,吩咐道,“红枣,取些银钱来。” 话落,又朝着门口望了一眼,红枣会意。 先去将房门关上。 又去小姐的梳妆台前,取了几两碎银。 “嬷嬷且先坐下说吧。” 她指了指身旁的椅子,柔声吩咐道。 那嬷嬷赔着笑,得了这份恩典,倒也没有推辞。 才落了座,红枣拿了银钱,已走到近前。 将那碎银塞到了嬷嬷手中。 嬷嬷也没看,“嘿嘿”笑了两声,就将碎银揣入了怀中。 继续说道,“今日,廖嬷嬷带着十来个婆子入的府。” “老奴心下好奇,悄悄寻人打探了一番,这才听说,这些婆子,都是二房一些从外头采买丫鬟的老子娘。” “也不知,二夫人好端端寻了这些人入府来做什么。” “老奴想着平日里四小姐的恩惠,这才来同四小姐说一声。” 那嬷嬷一轱辘说完。 叶景昭轻轻颔首,面上多了几分谢意,道,“劳烦嬷嬷跑一趟了,嬷嬷也早些回去吧。” 红枣送走了那嬷嬷,叶景昭思量起二伯母这番的作为。 如今三姐姐住在老夫人屋中,身边听说没有带一个丫鬟。 二伯母又是这番举动,这般只怕是要好好审一审三姐姐身边的丫鬟。 她不知穆延宗那里,是否都安排妥当。 一切是否都叫人查不出一丝错漏来。 心中有些担忧。 正想派人给穆延宗送了书信前去。 谁料,穆延宗送的丫鬟却已到了伯府。 自打那夜在皇家园林里的一番遭遇,穆延宗心下如今都未曾放松下心神来。 他精挑细选了两个丫鬟,送来她跟前伺候。 三夫人谢氏牵着女儿的手,看着面前看起来就身材魁梧的丫鬟。 心下充满了怀疑。 这般身量,瞧着同男子都是无甚差别,当真是女子? “你们叫什么名字、家中都有些什么人,都在做什么,又是哪里的人。” 王妈妈开口问起。 面前的两个丫鬟,瞧着就是不简单的下人。 穆大公子当真要送了这两个丫鬟来给她家四小姐使? 京都世家大族里的小姐,谁身边能有这样的丫鬟。 这般带出府去,只怕要被人非议。 王妈妈并不知皇家园林里,四小姐遭遇的事情。 三夫人谢氏想着,这事儿,到底不能叫太多人知晓,越多人知晓,对女儿就越不好。 “奴婢老三,是个孤儿,从小被养父收养,养父在京都城外,开了一家镖局。” “奴婢老四,同老三一样,都是被养父收养。” “想来镖局营生也是极好的,怎么你们养父将你们送了来给人做丫鬟。” 三夫人谢氏缓缓开口,问起。 老三行了一礼,幽幽长叹了一口气。 眸子里也多了几分无奈,又瞥了一眼老三,转回视线,缓缓开口,说道,“回三夫人,奴婢养父因为捡了太多孤儿,如今镖局营生又不大好做。” “家中还有好几嗷嗷待哺的妹妹,奴婢们便自作主张,将自己卖来给人做丫鬟。” “也好能给家中多一份进项。” 三夫人谢氏听得不住感叹,“这般真真是善人之举,留你们在府中,也算是我们家的福气。” 这便是要留下二人的意思, 人是穆延宗送来的,叶景昭本能就没有多少排斥。 不过先前自己这里,可是添了好几个丫鬟。 如今猛然再添,老夫人那边怕是不依。 老四是个沉稳的性子,一眼看出四小姐的为难,跪在地上,说道,“三夫人同四小姐不必担心,今日入府的时候,穆大公子已交代妥当。” “奴婢二人的月钱,一并都由穆大公子处出。” “现下,穆大公子已支给了奴婢二人一年的工钱。” 这话,倒是叫三夫人谢氏同女儿叶景昭既然吃惊。 三夫人谢氏本想推辞,叶景昭却明白,穆延宗打定主意的事情,哪里是好轻易推辞掉的。 “母亲,无事的,穆大公子一片心意,咱们就莫要推辞了。” 叶景昭开口劝着母亲。 三夫人谢氏不过迟疑了一瞬,最终还是应下此事。 “不过这名字……” “母亲放心。” 老三同老四的名字,其实都是养父按着收养她们的排序来的。 五大三粗又不识字的男人,哪里是细心的人,能将她们养活,都是极为不易的事情。 二人又没读过什么书,哪里能想到什么好听的名字。 见四小姐有意要给二人改名字。 二人心下满是欢喜,当即就跪了下来,谢道,“奴婢谢过四小姐赐名。” 三夫人谢氏见两个丫鬟是个厚道性子。 心中也满意,索性就两人跟着女儿回去了。 日后由女儿府中丫鬟亲自教导,就不必让王妈妈在费心。 毕竟这两个丫鬟,不似先前的。 若是叫王妈妈调教,指不定王妈妈能被二人气成什么样子来。 叶景昭将人带了回去。 让几个丫鬟先互相认识一番。 又独自去了书桌前,双手撑在桌上,手指揉着眉心。 正想着给二人起个什么名字。 老三就兴冲冲上前来,脸上笑意憨厚耿直,先是行了一礼,开口问道,“四小姐,奴婢日后叫什么。;” 看着面前笑的大咧咧的老三。 叶景昭心中一动,忽然就有了想法。 扬唇笑答,“我身边的丫鬟,都是香字辈,日后你就叫香月。” 老三听见自己的新名字,眼中熠熠生辉,又凑上前来,顾及礼数,在书案边顿住了脚步。 一双赤诚的眸子里,满是欢喜,“四小姐,那您能教奴婢写奴婢的名字吗。” “好,我教你。” 她提笔,在纸上落下香月二字。 又将信纸拿起,递给了面前的香月,郑重道,“日后,你就叫香月,这是你的名字。” 香月满是感激。 这时一惯性子沉稳的老四,也有些坐不住了。 上前行了一礼,支支吾吾道,“四小姐,那、那奴婢……” “你日后就叫香悯。” 话落,她再度提起毛笔,娟秀的字迹落在宣纸之上。 又将写好她名字的信纸,递给了香悯。 香悯皱着眉头,满是疑惑不解,看着信纸上繁杂的字体。 尝试念起了上头的名字,“香悯。” 承恩伯府二房院中,人心惶惶。 “给我重重打!” 第196章 如实交代 二老爷坐在主屋,房门大敞着。 二夫人江氏则是带着婆子丫鬟,都在院内。 院内现下跪了好几个丫鬟,这些丫鬟无一例外,都是女儿跟前的丫鬟。 狩猎宴时,都是这些人在跟前伺候。 女儿水中被人动了手脚。 本就是贴身的事物,自然都是由这些个贴身的丫鬟准备的。 想想这些年,二夫人江氏只恨自己没有听娘家母亲的。 原本想给女儿挑几个家生子来伺候。 谁料女儿出生后,年岁相当的,多是容貌要么出众的,要么是性子木讷的。 几年相处下来,没有一个人被女儿中意。 最后没有法子,挑选了一圈,最终从外头及时填补了几个入府来。 冷眼瞧了几年,最终才确定了这三个人来。 这三个丫鬟,已经在女儿身边伺候多年。 平日里从未出过半点差错。 也未曾生过什么是非来。 且平日里,女儿若是脾气上头,这几个丫鬟都还能劝得住。 二夫人江氏早已放松心神。 哪里料到。 多年未曾出事的丫鬟,如今这一出事,竟然出了这等要命的事情来。 今日索性,将二房平日里同这些丫鬟交好的丫鬟,一并叫来审问。 若是拷打不出来什么,今日一并叫自家老子娘带回去。 只是,带回去的前提,是要有命活着回去。 且还都是当着各人的老子娘面前惩罚的。 众人哪里敢惹事。 几个婆子,将三小姐跟前伺候的三个丫鬟按在长条凳上。 另有几个婆子,手中各自拿了一根长条木板。 “我倒是想要看看,这十棍下去,当真还有那铜墙铁壁的嘴不成。” 二夫人江氏冷哼一声,斜睨了一眼被按在长条凳上的三个丫鬟。 随后又将视线在院内环顾一圈,众人心下惊惧万分,不由缩了缩身子,往后退了退。 随着一声连着一声沉闷的重呼响起,二房院内,下人脸色煞白。 生怕下一个就能轮到了自己。 “二夫人,奴婢真的不知。” “二夫人,奴婢冤枉。” “二夫人,这些事情,并不是奴婢负责的。” 随着婆子手中的木棍重重落在后背,三个丫鬟脸色一下子从白到红。 忍着剧痛,苦苦哀求着。 二夫人江氏仿佛没有听见一般,任由婆子打完了十棍。 三个丫鬟早已是进气儿多,出气儿少。 “去打了冷水来,叫她们清醒清醒。” 二夫人江氏面上没有半分要收手的意思。 丫鬟应声退下,随着一盆盆冷水端来,江氏命人将水泼在三个丫鬟身上。 方才还昏死过去的丫鬟,立时就清醒了起来。 两个从被人钳制中挣脱开来,一路跪着匍匐朝二夫人江氏爬来。 两个丫鬟全然忘记了后背上撕扯的剧痛,任由后背撕裂开的衣裳被血水打湿。 眼下此刻,能保住性命,才是唯一的法子。 “二夫人,奴婢真的不知。” “二夫人,即便奴婢今日被打死,奴婢也不知。奴婢真的是被冤枉的。” 二夫人江氏又看着还趴在长条凳上的丫鬟,此刻她眸中虽混沌,但却透着几分躲闪。 “将那个丫鬟给我拎过来。” 二夫人江氏抬手指着还趴在长条凳上的丫鬟,冷声吩咐道。 那丫鬟瞧见二夫人提起自个儿来,身子不由打起了哆嗦。 等人被两个婆子按着跪在了二夫人江氏面前。 二夫人江氏俯视着跪在地上,身子颤抖个不停的丫鬟。 轻笑一声,质问道,“看你这样子,是知道些什么,今日你若是老实交代,我就留你一条性命,若是不说……” “什么后果,你自己清楚。” 那丫鬟头晃的犹如拨浪鼓一般,一会儿点头,一会儿摇头。 看着竟然有几分痴傻的模样。 “带她去屋里。” 二夫人江氏抬脚回了正屋,又吩咐人将这丫鬟也带了进去。 其余一众人,则是暂且留在了外头。 二老爷瞧见夫人江氏带了一个丫鬟进屋,想着定然是有些什么眉目。 便起身,朝着主位走了过去。 一进屋,二夫人江氏就吩咐廖嬷嬷将房门关上。 这才盯着那跪在地上瑟缩着身子的丫鬟,再次质问道,“我只给你这一次机会,你想好到底要不要交代。” 见那丫鬟迟迟没有动静。 二夫人江氏朝着廖嬷嬷使了个眼色。 廖嬷嬷会意。 抬脚朝着那丫鬟走了过去。 才到近前。 “啪” 抬手猛地一个巴掌狠狠打在那丫鬟脸上。 那丫鬟顿时眼冒金星,身形晃了晃。 嘴角流出一抹鲜血来。 “二夫人,奴婢说、奴婢说……” 在身体极度折磨,以及精神极度打压之下。 那丫鬟终于松了口。 “奴婢也不知,不过二小姐喝的水,真的是奴婢当时从狩猎场的厨房接来的。” “奴婢真的没有在水中动过手脚。” “奴婢没有撒谎。” 二夫人江氏脸色一沉,没了耐心。 抬手就要吩咐人将这丫鬟撵出去。 那丫鬟立时就慌了,连忙说道,“二夫人,不过、不过有一事,奴婢知晓。” 见二夫人果真被勾起了好奇心。 那丫鬟心中稍稍松了一口气。 才继续说道,“三小姐因为记恨四小姐,所以……” 丫鬟怯怯望着二夫人江氏,见二夫人江氏瞪了一眼她。 不敢再继续隐瞒,连忙说道,“二小姐就求了二皇子,让人将四小姐在皇家园林狩猎宴的夜里,将四小姐掳走,之后……之后再杀了四小姐……” 说完,丫鬟垂下头,再不敢看二老爷同二夫人的神色。 此事,三小姐并未同父母提过。 二老爷夫妇现下还被蒙在鼓里。 若说三小姐忽然被人设计陷害,那第一个自然就该怀疑在四小姐身上。 “那四姑娘为何还好端端出现在狩猎场。” 二老爷出声问道。 那丫鬟重新抬起头,眼中同样满是困惑,连连摇着头,答道,“奴婢也不知……” 二夫人江氏摆了摆手,示意将人暂且带了下去。 只是伺候在女儿屋里的三个丫鬟,一并暂且被关押起来。 “二爷,如今打算怎么处理此事。” 二夫人江氏心中一时也没个主意,只能望向二爷。 希望二爷能给她一个解决此事的法子。 “你吩咐人,将四姑娘请了来,到底也好问问,她同云丫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竟然要闹到这般不死不休的地步。” 第197章 谁的意思 今日,林夫人带着林云蓉一并来了承恩伯府。 身后还带着十来个婆子丫鬟。 叶三夫人谢氏几番道了谢,林夫人笑着称不必在意此事。 几人说了两句,便开始忙碌起来。 林云蓉留在芷汀苑陪着叶景昭说话。 就连叶二公子叶忱,也被母亲一并拖着去新房那边布置。 分别时,叶忱充满无奈,笑着同林云蓉摆手。 虽然没有说一句话,可林云蓉还是闹了个红脸。 拉着叶景昭就匆匆离开。 再有两日,就到二人的定亲宴。 今日林云蓉本不想登门,在府中又无事,索性就来瞧瞧。 顺便她也想来看看叶忱。 不过这事儿,是不能同旁人说的。 “林姐姐,再有两日,你就真正成了我的嫂子。” 叶景昭笑着打趣道。 林云蓉抬手就要去闹她,二人说笑着在院中你追我赶。 充满欢快的笑声,在国公府上下回荡。 殊不知,外头正有危险,一步步靠近。 “四小姐、林小姐。” 在二人正沉浸在戏耍玩闹之时,忽然有一道沧桑的声音传来。 叶景昭脚下步子一僵,扭头看去,就见不知何时,芷汀苑院子内,廖嬷嬷带着四个丫鬟前来。 虽然廖嬷嬷面上瞧不出什么情绪,可眼底还是让叶景昭看出了一丝对她的不满。 林云蓉止住笑意,顺着叶妹妹的视线望去。 瞧见廖嬷嬷一行人,心中微顿。 心中不安的感觉油然而起。 她打起了精神,就朝着廖嬷嬷看去。 廖嬷嬷朝着二人行了一礼,这才将视线落在四小姐身上。 说起了来意,“四小姐,二夫人请你过去一趟。” 叶景昭心微顿,虽然早已想到,二伯母江氏定然要叫自己过去问话。 只是没想到,会来的这般快。 林云蓉心下打鼓,上前拉住叶景昭的手腕,微微摇头,示意她不要去。 叶景昭轻轻颔首,安抚着林姐姐。 “廖嬷嬷,今日不巧,林姐姐来府中做客,我不好失陪,还请廖嬷嬷回去同二伯母好好替我解释一番。” “等明日,我再过去。” 叶景昭说完,浅浅行了一礼,又看向身后的丫鬟,示意送客。 廖嬷嬷却不肯走,脚下未曾挪动一寸,再度出声,“四小姐,二夫人叫你过去温上两句话,耽搁不了多少功夫。” 这一次廖嬷嬷面上终于露出一丝笑意来。 只是那笑意,怎么看怎么虚伪。 听了这话,叶景昭面色便有些不好看,扭头一个冷眸,就朝着廖嬷嬷扫了过去。 语气也冷上了好几分,“廖嬷嬷,你到底也是从世家大族里出来的,怎么这般没有规矩。” “还是说,廖嬷嬷这是不拿我当主子瞧。” “我今日若是打定了主意,不肯去……” “难不成廖嬷嬷还要命丫鬟将我捆了过去不成。” 叶景昭唇角露出一抹嘲讽,睨着廖嬷嬷身后带着的四个丫鬟。 “真是好大的威风,不知这到底算是廖嬷嬷的意思,还是二伯母的意思。” “廖嬷嬷可不要忘了,我们三房如今到底是在老夫人名下,且我父亲,也是天子的朝臣。” 叶景昭一字一句,话中满是施压的意味。 廖嬷嬷神色僵了僵,一时被堵的不知该说些什么。 最终悻悻从芷汀苑离开。 林云蓉半点坐不住,今日见廖嬷嬷来质问的架势。 怕是还要再来闹。 就拉着叶景昭去了三房在外头的新院子去了,同母亲待在一处,才安全一些。 林云蓉本想将廖嬷嬷的事情告诉给母亲。 被叶妹妹给拦了下来。 叶景昭顾念,兄长的定亲宴本就只剩下两日。 不可再出了岔子。 且承恩伯府眼下,在京都本就是陷在了是非漩涡之中。 她哪里还想叫母亲分心此事。 皇宫内。 江淑妃自打从二皇子府邸回宫后,就紧闭宫门,没有再踏出自己寝宫一步。 宫中人小声议论起此事,但无人知晓江淑妃为何如此。 皇后并未在宫中下了讽喻给江淑妃,毕竟多年交情。 江淑妃的脸面,皇后还是会稍稍顾念一些。 天子得知二皇子矢口否认,心中虽恼,但到底是自个儿的儿子。 为人父母,怎么能不保自己的儿子。 且二皇子才叫他失了脸面。 如今若是传出,他暗害朝臣之女。 皇帝一张老脸,算是彻底被二皇子狠狠摔在地上,任人非议。 所以。 不过一夜。 龙椅上的帝王,便将此事,搁置了下去。 大理寺那边,因着天子没有指示,索性也就三不管。 任由尸体在大理寺一处无人荒废的停尸房,一点点腐烂,散发恶臭。 坊间的传言,愈演愈烈,除了二皇子被罚闭门思过一月。 在无旨意传来。 且京都又有人在暗中压着坊间的流言。 很快,传言的声音,便渐渐有了衰退的迹象。 承恩伯府内,二夫人江氏见廖嬷嬷并未将人请了来。 蹙起了眉头。 听说林家夫人带着女儿今日登门,这才让四姑娘有了推辞,不肯来。 二夫人江氏也不好亲自上门去质问。 只能暂且等上一等。 老夫人得知三房要在新院儿给二孙子叶忱办定亲宴。 也没多说什么。 三老爷想着眼下京都里,伯府在外的名声不大好。 索性就没请几家来,不过是些在朝要好的官员来。 等到了定亲宴这一日,三房新院的席面,也还是备了十桌。 外头六桌外男的席面,后院是四桌女眷的席面。 承恩伯府大夫人梁氏,带了许多人手前来帮忙。 席面上的菜色,也都是大夫人梁氏亲自派人盯着大厨房做出来的。 往林家下了聘礼,草草用了饭,林夫人同儿女,便一并被请来了伯府三房新院凑热闹。 按着礼数,原本,今日女方的亲人不会来男方这头用饭。 可林家到底常年在东省,就连林家长子,回京都也没有多少年。 伯府三房并不在意这些虚礼,今日本就是大喜的日子。 索性两家凑在一处热闹热闹。 林夫人也不是在意这些虚礼的人,当下就应了。 故而林府今日许多的亲眷,也一并来了承恩伯府三房在外头的新院子。 “林姐姐,我是不是要开始改口唤你嫂嫂了?” 叶景昭打趣着早已红了脸,正挽着自己胳膊的林云蓉。 第198章 不给养了 林云蓉佯装发怒,但脸颊早已红彤彤一片。 假意要去闹她,二人笑闹了一阵。 今日来的宾客并不多,后院女眷席面,也仅凑了两桌罢了。 许多人家,因着先前伯府二房在皇家园林的丑事。 如今避之不及,哪里还想凑上前来。 且天子没有旨意,众人暂时也猜不透天子心中的想法。 生怕自己凑上来,惹怒了天子。 三夫人谢氏紧握着林夫人的手,眼中满是歉意,望着今日寥寥无几的宾客。 “林夫人,真是对不住。” “叶三夫人,这些不必太过在意,我家瞧上的是忱哥儿这个孩子,同旁人并无多大干系,你不必介怀。” “今日本就是咱们两家的喜事,就算来的人少,也不会影响两个孩子去。” 林夫人劝了一番,叶三夫人谢氏心下这才稍稍好转。 毕竟承恩伯府在京都才失了脸面。 如今将席面挪去了三房在外头的院子里,原以为来的人能多一些。 谁料,最终还是没有多少人来。 今日伯府的女眷,就坐了一桌半。 钱大人一家也来了。 其余再无旁人了。 想着日后,好好弥补一番。 叶景昭今日就陪着林姐姐坐在一处。 扫视了一圈,今日江大姑娘并未来,钱小姐又不大爱说话。 钱小姐陪着她们坐在一处,面上总是带着温柔的笑意。 静静听着二人说话,时而认同地点点头。 林云蓉同叶忱的婚期,两家长辈商议上了一番,最终定在了九月二十六。 算着日子,不过半年罢了。 当红枣将二哥哥同林姐姐定下的婚期这个消息送来时。 叶景昭嘴角止不住地上扬起来。 捏了捏林姐姐的手,笑意浓厚。 席面结束,将今日的宾客送走。 随后三老爷夫妇又将伯府众人送出门。 林家是最后一个走的。 三老爷想着今日大家都累了一整日。 索性提议道,“夫人,今日索性就歇在此处吧。” “三爷,老夫人那边……” 三夫人谢氏担心老夫人会有什么意见。 “夫人,无事的,咱们本就同母亲商议好了,原先以为这宅子要到六月才能修缮好,如今提前完工。” “我思量着,不如这月就搬出来吧,” 三老爷想起女儿在皇家园林遭遇的那一场。 虽说同穆大公子问了一番,可穆大公子说的隐晦。 三老爷心中哪里不明白。 只怕这府中有人想要自己女儿性命。 这虎狼窝,那真真是一刻都不愿意多待。 三夫人谢氏起先的担忧,在看见三爷晦暗不明的眸色时。 顿时了悟。 当下对此,就没有过多说些什么。 三房当夜就宿在了新院子里。 老夫人得知这个消息,倒也没有派人来问。眼下哪里还顾得上三房去。 二房已经够让她头疼了。 自打皇家园林,三孙女同二皇子的丑事传扬开来。 天子没有半分表示,只晾着承恩伯府。 承恩伯府犹如热锅上的蚂蚁。 骁勇侯府内。 这几日,江老夫人夜不能寐,食欲也不大好。 整个人迅速苍老了下去。 不好当着儿女的面落泪。 老夫人只能连连叹着气。 江一莲整日都会陪在祖母身边。 可老夫人瞧见孙女,心中却更加难过。 总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紧紧牵着孙女的手,止不住地叹气,“莲儿,祖母对不住你。” 江一莲抬手,轻轻为祖母理了理凌乱的发髻,面上带着笑。 反倒安抚起了祖母。 她轻轻摇头,“祖母,孙女无事的,祖母不必难过。” 手心手背都是肉,老夫人宠了幺女一辈子,就连外孙同外孙女这些年,在她这里得到的宠爱,同孙女都是一样的。 哪里料到,如今竟然会闹的这般难堪。 虽说先前天子已经赐婚,二皇子要纳外孙女叶景云做侧妃。 可到底还没成亲,且嫡亲孙女这名正言顺的二皇子正妃还没过门。 外孙女倒是等不及了一般,闹出这等丑事来。 江老夫人只恨,自己一辈子太溺爱幺女。 这才叫她将一双儿女养成这般性子。 听说江淑妃已闭门不出,老夫人又是担忧,又是无奈。 只能吩咐儿子骁勇侯往宫中打点一番。 好叫江淑妃在宫里的日子好过一些。 这些年,二女儿在宫中得宠多年,且又是出自骁勇侯府。 一生顺遂,可是受过这般大的坎坷。 宫中多是拜高踩低的下人。 老夫人满心都是担心在宫中的江淑妃。 毕竟当年,二女儿本不用入宫,若不是天子一道圣旨,二女儿何至于进宫去。 顺道让儿子再去探探天子口风。 天子有了明确态度,这事儿才好最终有个决断。 事情过去十日,朝中多方人马前来试探。 天子最终给皇后透了口风。 承恩伯府二房嫡女叶景云,在四月初一,一顶小轿抬入二皇子府。 当来承恩伯府传凤谕的内监被送走。 二老爷的脸色已经彻底黑了下去。 二夫人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叶景云瞳孔一睁,满是不可置信。 只说,四月初一,一顶小轿将她踏入二皇子府邸。 可名分上,半点没有表明。 那同侍妾又有何区别。 先前得知是侧妃的身份时,叶景云心中不甘了许久。 如今竟落到这般地步。 叫她怎么能接受的了。 二夫人醒来后,一个劲的哭个不停。 哭声落在二老爷耳中,满是厌烦,斥责道,“哭什么哭,还不都是你这个蠢妇教出来的好儿女。” 二老爷丢下这一句重话,再未看江氏一眼。 抬脚离开了正屋。 随后,二老爷又吩咐人将秋红身边的孙子抱了来。 秋红满是惊恐追了出来。 叶昀跟在身后,也多了几分紧张。 三少夫人许氏,本不想跟来,碍于身份,到底还是出来瞧。 “这是我二房唯一的嫡孙,日后断不可再毁在你们这些蠢货手上。” 二老爷一句话,就给这孩子定了身份。 先前虽说要记在三少夫人许氏身上,一直却没正经开了族谱,将名字记上去。 且秋红一心还想着做三少夫人。 “日后,这孩子就由老夫人亲自教养。” 二老爷亲自抱起了唯一的孙子,大步流星去了老夫人院中。 第199章 终于搬家 老夫人本就心烦,瞧见老二跪在自己眼前。 那孩子又一直哭闹,老夫人心就愈发发闷,只觉得胸口闷痛。 就连呼吸都有些困难。 可这孩子,若任由二房那些人教养。 日后指不定被教养成什么性子。 到底于心不忍,点了头,让老二将孩子留下了。 今日芷汀苑的下人尤为忙碌,因为三房今日搬家。 因着穆家先前送来的聘礼,红枣一趟又一趟亲自盯着。 叶景昭则是坐镇在库房,摆出一样东西,就记下一样,新院子那里有林姐姐帮忙记录。 听说今日三房搬家,林夫人带着林云蓉前来帮忙。 有了林云蓉的帮衬,叶景昭轻松了许多。 小半个时辰,库房里的东西,都已近乎见了底。 只余下一些沉重的摆件,需要格外精心搬挪。 叶景昭又叮嘱了一番,这才回屋去换身衣裳。 毕竟坐了许久,身上已经密密麻麻出了一层薄汗。 眼下身上的里衣黏腻,她尤为不适,索性就暂且先回去换了一身衣裳来。 红枣关上房门,正伺候四小姐换衣裳。 才披好了外衣,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叶景昭回头望去。 蹙起了眉头。 红枣疑惑上前,还不忘斥道,“谁在外头,怎地这般没有规矩。” 哗啦一声,房门被推开。 瞧见门口站着的人,红枣身子一僵,快速垂下眸子,福了福身子,嗡声道,“二夫人。” 啪! 二夫人江氏先前听了红枣在门外的斥责。 心下本就压了一团火气。 如今房门被打开,眸中满是不悦,抬手,一巴掌重重打在了红枣脸上。 随后轻蔑一笑,甩了甩手,身后的廖嬷嬷一把将堵在门口的红枣推了开来。 二夫人江氏抬脚,径直入了屋。 方才一切,不过发生在一瞬之间。 瞧见门口的二伯母江氏,叶景昭心下一空,抬脚才朝着房门口走了两步。 就见红枣被重重打了一巴掌。 心下怒火腾起,眉心紧拧,朝着房门口,快步走了过去。 “如今咱们四姑娘可真真是好大的面子,就连我这做长辈的,想要同四姑娘的见上一面,都还得亲自来请。” “四姑娘如今真是好大的威风呀。” 二夫人江氏一进屋,就走到堂屋摆着的桌椅处走了过去,允自坐了下来。 眼眸轻抬,笑容里满是嘲讽。 说出口的话,也尤为刺耳。 叶景昭敷衍见了一礼,身子再未挪动半分,离着二伯母好一段距离。 轻笑出声,反问道,“二伯母真是好大的威风,这般来侄女屋里随意耍威风,又是哪门子的规矩?” 二夫人江氏猛地一睁眼,听见这话,冷哼一声,“四姑娘如今真是好大的威风。” “二伯母好心奉劝四姑娘一句,切记,莫要太过得意忘形……” “免得哪一日,摔死了都不知是怎么摔下来的。” 二夫人江氏冷笑着,眼底满是寒光。 说出口的话,带着明晃晃的威胁。 叶景昭心下暗笑,从前只觉得二伯母高高在上,仪态端庄。 怎么如今越看越像那跳梁小丑一般。 哪里还瞧的见往日半分端庄仪态来。 “不知二伯母今日登门,是为着何事。” 叶景昭走到红枣跟前,仔细查看红枣的脸颊,瞧见那刺目的红痕印着清晰的巴掌印。 心下满是心疼。 红枣跟了她吃了少苦头,如今几次在二房受了委屈。 如今三房终于从承恩伯府搬了出去。 眼下再无旁的顾忌来。 说话时,语气便没了从前假意扮的乖巧温柔来。 “四姑娘就莫要在装糊涂了,皇家园林的事情,我都听说了、” “你险些丢了性命,同我家云儿有什么关系。” “你竟然那般心思歹毒,用阴私的手段设计陷害云儿,如今她的名声彻底被你毁了。” “那四姑娘你呢,你的名声又能好到哪里去。” 二夫人江氏怒斥咆哮,这些日子积压在心中的怒火。 现下终于寻到了爆发口一般。 看着面前急赤白脸的二伯母,叶景昭冷笑出声,仿佛看傻子一般看向二伯母。 “二伯母这话,侄女就听不明白了,侄女并不知。” 叶景昭一副无奈,“二伯母,凡事都讲个证据,二伯母有什么证明,是我做的?” “皇家园林,二伯母认为,以我的身份,能做得了什么?” 事情本就不是她做的,是她求穆延宗坐下的。 所以,她心中没有半分愧疚。 再者,自己险些丧命,这本就是二房欠她的。 如今她不过是先偿还一些利息罢了。 二伯母这就不能接受了? 那日后,他还要二房的性命,到那时,她这位二伯母又该如何呢。 听见这话,二夫人江氏气急,猛地起身,快步朝着叶景昭走去。 作势就要抬手一巴掌落在叶景昭脸上。 红枣慌忙要替四小姐接下这一巴掌。 却发现,四小姐将她拦在身后,身子竟是没有半分挪动的意思。 二夫人江氏抬手,叶景昭也抬手。 不过,她紧紧握住了二伯母江氏的手腕,语气里满是嘲讽,“二伯母,您到底是出身显赫,怎么竟然沦落到如今地步。” “二伯母想要教训我,总该叫我清楚,我到底哪里得罪了您。” “不然这不明不白的教训,侄女可不愿意接受。” 两人已到了剑拔弩张的地步。 见那架势,四姑娘没有半点退让的意思。 廖嬷嬷心中捏了一把冷汗,上前,小声在二夫人江氏耳畔,劝道,“二夫人,可莫要忘了正事儿才是。” 二夫人江氏早已被怒火冲昏了头,现下听了廖嬷嬷的话。 神智终于有一丝丝恢复。 欲要收回手,发现手腕还被叶景昭紧紧握着。 蹙了蹙眉,睨了一眼四姑娘。 叶景昭缓缓松开手,又往后退了退。 生怕二伯母江氏忽然再度疯癫。 房门外传来一阵急促脚步声,叶景昭回头看去,只见香月同香悯二人正上气不接下气立在门口。 方才她身边的几个丫鬟,都被她派去搬穆府给她的聘礼。 身边只留了一个红枣在照看。 而母亲同府中旁人,则都是在新宅子那处盯着。 谁能想到,二夫人江氏今日能登门。 香月同香悯是才回来,瞧见四小姐没在库房。 第200章 扫地出门 远远听见正房传来一阵激烈的争执。 二人不知是谁来了芷汀苑,便快速上前来查看。 一进屋,瞧见是二夫人江氏带着婆子丫鬟,在四小姐屋中。 双方的气势剑拔弩张。 二人连忙上前,就将四小姐护在身后。 二夫人江氏瞧见丫鬟这般架势,冷笑一声。 再度重新落座。 面上收敛了些情绪。 再度睁开眸子时,面上已带了几分笑意。 “今日来,是有件事,想求四姑娘。” 叶景昭微微挑眉,二伯母那模样,哪里像是有事来求人的。 看起来要闹事还差不多。 她没有接话的意思。 只是定定看着二伯母江氏。 心中揣测着她今日来的目的。 见她这般,二夫人江氏只得继续道,“四姑娘,明日我想去肃穆侯府探望一下穆大夫人,你可否陪着二伯母一道儿去?” 她怎么都没有料到,二伯母今日来,竟是为了此事。 虽说,自己也好些日子没有去看穆大夫人赵氏。 本就打算去,但绝不会和二伯母江氏一道儿去。 明知对方揣着黑心,自己还送人头上去。 岂不是太蠢。 眼下,叶景云对自己起了杀心,所以日后,二房的每个人,她都要防。 之前,还是自己太过大意。 “二伯母,我才去看过穆大夫人,过些日子再去。” 二夫人江氏脸色一沉,当下就甩了脸色。 语气中满是嘲讽,“如今四姑娘金贵,一般人是请不动四姑娘。” 这话说着就尤为刺耳。 赵景瑟全当没有听见。 只一门心思,垂下头,摆弄着帕子。 二夫人江氏吃了瘪。 再没心思继续坐下去。 起身就要走,却被廖嬷嬷扯了扯袖子。 不过迟疑了一瞬,二夫人江氏还是带着人离开了芷汀苑。 只是方行至门口时,二夫人江氏在门口顿住脚步,回头朝着叶景昭望去。 轻哼一声,嘲讽道,“四姑娘,日后可莫要来求二伯母才是。” 丢下这么一句云里雾里的话,叶景昭满是疑惑。 扭头望向红枣,“你觉得二伯母这话中是什么意思。” 红枣摇摇头,也满是不解。 其实,二夫人江氏想带着叶景昭去穆府。 也不是为了旁的。 是想让穆大夫人赵氏劝劝穆大公子,让他息事宁人。 听说穆大公子杀了几个黑衣人,且还去见过了皇帝。 黑衣人的尸体被丢入了大理寺。 如今并无多少人知晓此事。 但二房清楚,这些黑衣人在皇家园林是去做什么的。 此事现下,天子不了了之。 穆大公子那头,一时也没个动作。 但到底,这事儿最终没个定论。 难免夜长梦多。 若是自己女儿让二皇子的人去谋害自己堂姐,传扬出去。 那可是死路一条。 且二房本就有把柄落在三房手中。 虽然三房不敢彻底撕破脸皮来。 毕竟若是闹开,大家一起没命。 但谁都说不准,日后会是什么样子。 若是三房得了造化,彻底摆脱了承恩伯府,日后扭过头来,咬上一口。 届时,三房无事,伯府只怕要彻底遭殃。 叶景昭之后就听说,二伯母江氏回了娘家。 三姐姐叶景云现在住在老夫人院中。 不过一日的功夫,三房的家当就彻底搬去了新宅院。 虽说新宅院紧挨着承恩伯府。 但日后,三房众人,就不必每日从伯府正门出去。 这样的日子,怎么能不叫人开心呢。 林夫人母女被叶三夫人谢氏留下用了晚饭。 当夜,三房就搬了出去。 临行时,三老爷带着妻女前来老夫人院里辞别。 虽说只隔了一墙,到底也算分了家。 乳母正在老夫人院中抱着三少爷叶昀的嫡子,正陪着老夫人玩闹。 见三房一家子来了。 老夫人吩咐乳母将曾孙暂且带了下去。 “母亲,今日儿子就搬出去了。” 三老爷行了一礼。 三夫人谢氏带着女儿立在老爷身侧,福了福身子。 老夫人摆手,示意众人坐下说话。 “你们且先做,我这老婆子有几句话要交代给你们。” “既然怎么都留不住你们,索性要搬出去就搬出去。” “不过即便搬出去了,大家也还是一家人。” “凡事,不可丢了承恩伯府的脸面,不然,我老婆子可不依。” 老夫人扬声说道。 弯弯绕绕了一圈,总算说到了正题上。 叶景昭听了这话,心中冷笑,眼下承恩伯府在京都已算是彻底失了脸面。 也没见老夫人将二房如何。 可见这亲生同后养的,到底是不同。 三老爷想着就要搬出去了,也不愿去同老夫人争执这个话题。 面上恭敬应下。 早些离开住进自己的小院,才是最紧要的事情。 见三房没有异议,老夫人又故作难过,抹了一把眼泪。 不过是装装样子罢了。 可三房却没人来劝,反倒叫老夫人有些下不来台。 一旁的袁嬷嬷上前,轻声安抚老夫人。 “老夫人,三老爷的院子,就挨着咱们承恩伯府,每日,老夫人若是想三老爷一家,都可打发人将三老爷一家子请过来就是了。” 袁嬷嬷递了帕子过去,老夫人接过,擦了擦那瞧不见踪影的泪痕。 总算收起了面上哀伤的情绪。 见老夫人无事,三老爷正要开口请辞。 老夫人忽然再度出声,“老三,既然今日就要搬出去了,到底也算你们自己过小日子。” 长叹了一口气,幽幽继续道,“日后,到底不便凡事都在公中。” 叶景昭抬眸,望向老夫人,原来今日是搁这里等着呢。 说到底,不过还是想将三房扫地出门罢了。 不想给银子,又想要脸面。 老夫人这算盘打的,真真是一点老脸都不要了。 叶景昭转眸,望向父亲,希望父亲不要上当。 “老三,日后你们三房的花钱,便自个承担吧,至于公中你的份例,我让你大嫂算出来,之后就打发人给你送去。” 三老爷微微皱眉,朝着老夫人拱手,“母亲,不必这般折腾。” “那你的意思?” “母亲,儿子也不是那等贪心的人,至于伯府属于儿子那一份,等母亲百年之后,儿子全凭大哥做主。” “如今儿子到底搬出去另住,这花销上,自然不好再从公中走,那就让人按着五弟一家子在府中的花销来就成,儿子每月入府来领一次就成。” “至于或多或少,一概都由儿子自己填补。” 第201章 天子意思 老夫人在心中想了许多种老三会说的话。 最终还是没有料到,老三换了个说辞,让她支付月钱。 若是对比着老五来。 那就等于将三房现有的月钱,足足翻了一倍不止。 老夫人黑了脸,不做声。 三老爷只当没有瞧见老夫人被自己方才那一番话给气的变了脸。 原先被嫡母克扣多年的月钱。 他从前可以不计较。 现如今他们一家子回了京都,忱儿同昭昭嫁娶又在眼前。 三老爷早不是当初不愿生事,对嫡母愧疚的心思来。 他早已想通,这伯府里属于自己的那一份,本就是他应得的。 不必顾念嫡母的心情,反倒苦了自己一家子来。 且嫡母同二哥那般算计自己。 如今虽说嫡母答应让他们搬出,可这属于他那一份的财产。 他是断然不会再退让一步。 “老三,你父亲为官一生,并没有攒下多少银钱来,这些年,你们兄弟几个娶妻,这偌大的伯府还养了许多下人、” “外头虽看着锦衣玉食,可内里早已空了许多。” “如今伯府能维持表面的风光,不过是因着我这老婆子当年的旁陪嫁罢了。” 先前,薛家闹了那一场,公中银钱几乎亏了,老夫人也从自己私库里,取了不少银钱出来填补。 当时老二一家子不肯出这笔银钱,她豁出脸面,去老二房里搬了许多东西走。 才算将薛家的二十万两白银彻底填平,薛家才没有再生事非。 眼下,公中银钱本就不多,原本打算,借着三房搬出去的由头。 好断了三房这一份月钱。 自己的体己银子,日后那可是要留给自己嫡亲血脉来。 伯府这些庶子,她才不会出一个子儿。 老夫人语气放低。 三老爷却不买账,“母亲,伯府现下为何成了如今这般光景,母亲也该去找二哥才是,毕竟是因为二哥,同儿子又有什么干系。” 三老爷油盐不进,老夫人今日登门,反倒惹了一肚子气。 索性就撵人出门。 三老爷带着妻女就回了新宅子。 等三房离开后,老夫人屋中传来一阵清脆刺耳的响声。 屋内地上,碎成无数的瓷片,凌乱散了一地。 袁嬷嬷没有吩咐丫鬟进来收拾,而是自顾蹲下身子,开始西溪新收拾起来。 时不时,还要出声安抚老夫人,“老夫人,何必为着这些事情动怒,如今您到底上了年岁,要顾忌自个儿的身子才是紧要的事情来。” “如今老三这个混账,结了两门好亲,你瞧瞧,在我这嫡母面前,半点不将我放在眼中。” “到底还是养了一头白眼狼。” 老夫人一连怒骂了好几声,心中的怒火这才平息。 三夫人谢氏回府的路上,看向三爷,欲言又止。 若是老夫人当真要断了三房的月钱,只怕过不了多长时间,就要捉襟见肘。 三老爷瞧见夫人担忧的神色。 停下脚步,轻声安抚道,“夫人莫要担心,老夫人不敢贸然断了咱们的月钱,且大哥也不会答应的。” 今日老夫人同他说了这些,不过是想让他自己应承此事。 这样大哥那里,老夫人才好去回话。 且老夫人也怕将他逼急了,自己做出什么极端的事情来。 “三爷,可是长久依赖伯府的月钱,到底不是长久之计,只是……” 三夫人谢氏想起囊中羞涩的日子,到底不知如何启齿。 三爷每年的俸禄,就是那些。 如今三房又添了些人手,且下半年,儿子的婚期就要到了。 眼瞅着也是需要许多银钱来。 可现下,自己攒下的那些银钱,又没有多少来。 “夫人有什么想法,说出来就是了,叫为夫听听。” 说话间众人已回到了三房的新宅院。 三夫人谢氏深思熟虑一番,终是将难言之隐同三爷娓娓道来。 “三爷,眼下忱哥儿的亲事,眼瞅着就在下半年,我担心,老夫人不肯从公中支了银钱来,可咱们手头上的银钱,也并不多……” “虽说,也能凑出来一些虚数,可到底有些委屈了林姑娘。” 虽说林大人一家都知晓叶三老爷在伯府的处境。 也没有什么过多的要求来。 可三夫人谢氏还是不愿意委屈了林云蓉这未来的儿媳。 毕竟林云蓉也算自己看着长大的。 她自是极为喜欢林云蓉的。 叶景昭看着父母为难,将自己从前就许诺过的事情。 再度提了出来,虽然先前被父母回绝了。 可眼下,老夫人那头,看来也是指望不上了,还不如早做打算。 也免得二哥哥的婚礼出了什么岔子。 “父亲、母亲,穆家给女儿的聘礼,还是先拿出一些来给二哥哥用。等日后,家中宽裕一些,再补上来就是了。” 叶景昭想着,即便挪用了,穆大夫人也不会说什么的。 且先前,穆大夫人赵氏就暗中同她说过,这些聘礼都是给她的。 叫她不必担心,尽管拿去用就是了。 叶景昭思量着,自己日后将穆大夫人赵氏送来的产业,打理妥善让每月铺子庄子的收入,翻一倍也是极好的。 也算填补了自己挪用的那些银钱来。 “不可,传出去,你兄长要被人笑话。” 三老爷再度出声,一口否决了女儿的提议。 三夫人谢氏也连连点头。 叶景昭无奈看向父母,“父亲、母亲,咱们都是一家人,难不成,你们已将女儿当成了外人……” 说完,叶景昭眼底闪过一抹落寞。 落在三老爷夫妇眼中,心口犹如被人用镰刀撕扯一般。 拒绝的话,憋在喉间,竟是一句也说不出来。 最终,叶景昭从穆家送来的聘礼中,搬了二十抬去了母亲的库房。 三夫人谢氏允诺,等女儿出嫁前,必定将这些亏空都补上。 叶景昭心知父母心中的心思,倒也不再多说什么。 南安大营内,穆延宗看着手中才送来的书信。 眉头紧蹙。 眸色阴鸷。 信并无落款,但他还是一眼就看出来,这信是谁送来的。 信中的内容,更是叫他神色愈发冷冽。 他送去天子面前的令牌,如今已安然无恙送回了二皇子手中。 二皇子被罚禁足一月,叶景云四月初一会被一顶小轿子抬入二皇子府邸。 大理寺那五具黑衣人的尸首,如今早已腐烂在大理寺一处荒废的院子。 “所以,这便是天子的意思?” 第202章 闹了两日 营帐之内,唯有穆延宗一人。 他指尖捏起信封,看着单薄一页的信纸,在自己眼前晃悠。 唇角露出一抹嘲讽。 天子这般偏袒二皇子,也不知,日后会不会后悔? 穆延宗将手中的信笺丢入一旁的火盆内。 火苗顿时就将信纸吞噬殆尽,化成了一层浅薄的灰烬。 穆延宗冷哼一声,起身,拿起自己的披风。 借着浓墨的夜色,匆匆出了南安大营。 骑上自己的爱驹,朝着京都的方向,疾奔而去。 守城的将领,瞧见穆大公子的令牌,匆匆开了城门。 穆延宗丢下一些碎银,匆匆入城。 只是并未回了肃穆侯府,而是直奔太子府邸。 当叶景云得知自己将要一顶小轿子抬入太子府邸时。 这便是没有名分。 叫她怎么能咽的下这口气。 可到底是皇后的旨意,谁又能说,这不是高高在上帝王的意思呢。 当叶景云将屋内能砸的东西尽数砸毁。 老夫人便吩咐人,将屋里的东西都尽数搬了出去。 只留了一张床榻,一张圆桌同几个圆凳,衣柜、书架、书案。 便再无旁的物件。 就连梳妆台,老夫人都吩咐人搬了出去。 首饰一并也被没收。 但凡能划破皮肤,或有伤及性命的物件,老夫人都命人收了起来。 若是,三孙女寻死,难免天子动怒。 一家子要跟着遭殃。 老夫人指派了两个嬷嬷和六个丫鬟,每日两班倒,在屋内守着三孙女。 就是为了以防三孙女寻了短见,届时不好交叉。 叶景云从前跟在身边伺候的婢女,现下都被二夫人江氏捆在柴房。 虽说审问了一些事情出来。 可这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就很难彻底清除。 二夫人江氏哪里还能再相信这些丫鬟,自然也不会叫这几个丫鬟再去女儿跟前伺候。 不过现下都暂时一并关在柴房中罢了。 二夫人江氏回了娘家,已经住了两日。 江老夫人望着已经在自己面前哭闹了两日的幺女。 心口烦闷,头也跟着疼了起来。 江大夫人阮氏看不下去,终于对这小姑子发了怒火。 “小姑,婆母这两日,眼瞅着被你闹的又瘦了些,精神头也不比从前。” “小姑凡事不能只顾着自个儿,也该为婆母思量一些才是。” 江大夫人阮氏一叠声训斥这小姑,眉心紧拧。 一面还要为婆母顺着气。 老夫人到底顾念江氏这亲生的幺女,这才一连忍着心口绞痛,任由幺女在自个儿面前闹了两日。 叶二夫人江氏听了大嫂这话,瞬间就有些绷不住。 抹了一把眼泪,抬眸怒视着大嫂,嘲讽道,“大嫂身份尊贵,我同大嫂没得比,可说到底,我也是侯府的嫡女,大嫂嫁入我们家,怎么能胳膊肘往外拐。” 因为大嫂阮氏在她来的第一日,得知她今次来的目的。 当时就回绝了。 故而今日,叶二夫人江氏就嘲讽起了大嫂来。 如今女儿眼瞅着就要被一顶小轿子抬入二皇子府邸。 原想着让大嫂去求了皇后,毕竟那也是大嫂嫡亲的外甥女。 大嫂不肯,如今唯一的希望,就在母亲身上。 若是母亲出面,这事儿定然还能有转圜的余地。 一连求了两日,可母亲半点没有要帮忙的意思。 眼瞅着日子一日日靠近,她心中怎能不焦急。 “够了,你自己没有教养好孩子,同你嫂嫂有什么关系。” “若不是你整日溺爱骄纵,何至于叫那两个到了如今这般不争气的地步。” “一个两个,先后成了旁人茶余饭后的笑柄,有在娘家闹的功夫,你还不如回府去好反思下自个儿。” 江老夫人沉声怒斥。 叶二夫人江氏听见母亲这般斥责自己,立时就委屈了起来。 眼泪扑簌簌直往下落。 江老夫人看着幺女又开始闹了。 索性摆了摆手,同众人道,“咱们且都回去歇着,叫她自个在这哭,我看她还能哭到什么时候去。” 江老夫人才起身,又想起这是自个儿的屋子。 她还能躲到哪里去。 江大夫人阮氏忙道,“婆母,我正要去看看莲儿,婆母要不要同我一道儿去。” 老夫人点点头。 众人作势就要走。 叶二夫人江氏有些慌,正要追上去,却被江老夫人屋里的丫鬟给拦了下来。 江大夫人阮氏才搀扶着婆母出了正屋。 就见二弟匆匆而至。 心中不好的预感瞬间升起。 这二弟自来疼宠小妹,前些日子,二弟出城去了,看着风尘仆仆的架势,想来是刚回府。 连衣裳都没来得及换,便来寻婆母为小妹说情。 真真是兄妹情深,怪不得侯爷一惯瞧见二弟对小妹的诸事格外上心时,都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来。 “母亲。” 江二老爷拱手作揖,又朝着大嫂也行了一礼,“大嫂。” “嗯。” 老夫人淡淡应了一声,并不想搭理老二。 毕竟都是从自己肚子里爬出来的。 几个孩子,一个眼神,老夫人就能猜到他们的心思。 所以,瞧见老二是为着幺女的事情来的时候。 江老夫人眼神再度暗了暗。 实在是被闹了两日,没有多少精神来。 不等老二开口,江老夫人先发制人,“我正着急去看莲儿丫头,你妹妹在我屋里正哭闹,你且进去哄哄。” 一句话说完,江老夫人再未看一眼老二。 示意大儿媳阮氏快些走。 江二爷还未回过神来,就见母亲早已快速离开。 又想起母亲说小妹正哭闹。 便着急去安抚小妹。 匆匆入了堂屋。 “二哥……” 瞧见房门口进来的男子,叶二夫人江氏才止住的委屈,再度涌现了出来。 江二爷叹了一声,朝着小妹走了过去。 入城后,他便听说了外甥女的事情。 回府后,听说小妹回娘家已经住了两日。 拉着个小厮问了下外头的传言,这才匆匆来寻小妹。 “小妹,你莫要在难过了,二哥回来了,二哥定然会帮你的。” 江二老爷满口应承下来。 听了这话,叶二夫人江氏的情绪稍稍好转了些。 又将自己回娘家的意思同二哥说了一遍。 “小妹,你放心,二哥一定能想出法子帮你的。” 江二老爷自己心中都没底,反倒是满口应承下此事。 哄得小妹顿时就破涕为笑,连连点头,“二哥,我就知道,二哥在,我一定不会受委屈。” 第203章 就要发疯 将老夫人同大儿媳阮氏来了孙女屋中躲清闲。 江一莲正在屋内随意翻着书籍,打发时间。 外头丫鬟通传,江一莲连忙丢下手中书籍。 笑着起身去了门口亲自去迎。 “祖母、母亲。” “莲儿丫头在做什么呢,祖母过来瞧瞧你,待会儿就在这里用午饭。” “莲儿丫头可还嫌弃祖母。” 江老夫人笑着逗弄起了孙女。 这些日子,孙女总是笑嘻嘻,但江老夫人却知晓,孙女的面上的笑意,不过都是装出来罢了。 只是不想叫叫人跟着担心罢了。 毕竟这门婚事,孙女心中本就不愿意。 眼下又闹了这么多丑事来。 就连做长辈的,都要闹心,何况当事人的孙女呢。 江一莲上前,亲昵搂住祖母的胳膊,语气中多了几分小女儿的姿态,“祖母,孙女怎么会嫌隙您呢,孙女巴不得日日在祖母跟前伺候。” “若是孙女能变成一方小小的帕子,便能时时刻刻同祖母在一处,孙女才最欢喜呢。” 江一莲将头靠在祖母胳膊上,娇俏道。 大夫人阮氏看着祖孙二人正在说笑。 转身去外头吩咐,让大厨房往女儿院子送一桌席面来。 并吩咐下去,老夫人今日在女儿院中用饭。 想着小姑子在老夫人院儿中,登门便是客。 到底不好叫人挑刺,吩咐厨房往老夫人屋里送了一人食的份量就可。 老夫人院儿中,二老爷安抚好了小妹。 这才回了自个儿的院子。 江二夫人林氏瞧见江二老爷归来。 已到了午饭的工夫。 听说自己夫君一回府,就去了婆母屋中探望小姑子。 江二夫人林氏即便再好的脾气,今日同夫君说话的时候,语气带了几分怒意。 “夫君回来,怎么没请了小姑来,咱们一同用饭就是。” “也免得小姑整日觉得我这二嫂,眼里容不下她来。” 江二夫人林氏抬眸睨了一眼夫君,并未起身,就连手中的碗筷都未曾放下。 江二老爷冷不丁听了自家夫人语气里的怒火。 解开外衣的手一顿,缓缓转过身子,有些不可置信看向往日里温柔端庄,从未同他红过脸的夫人。 “夫人今日这是怎么了,说话怎就这般大的火气。” “再者,小妹平日里,一惯任性骄纵,你做嫂嫂的,多担待一些就是了。” “如今她正闹心,你不想着怎么帮衬,反倒说这些话讽刺小妹作甚。” 江二老爷朝着自己夫人走去。 许是想起了方才小妹那哭的梨花带雨的模样。 越说到后头,越有些恼火。 语气不由加重了几分。 江二夫人林氏虽说心下早有预料。 但当自己夫君说了这些话时,林氏积压多年的委屈。 就在这一瞬之间,就顷刻决堤。 她将手中碗筷重重摔在桌上,一旁的嬷嬷正要上来劝。 “都出去。” 江二夫人头一次,同下人怒喝道。 就连自己身边的嬷嬷也被她撵了出去。 江二老爷没有料到自己夫人忽然发怒。 皱起眉,看向夫人,语气中多了几分不耐,“你今日发什么疯。” 江二夫人林氏听见夫君竟然说自己发疯。 轻嗤,冷眼看向自己相伴多年的夫君。 心中莫大的悲凉同绝望,一齐涌上心头。 “既然夫君说我发疯,那今日索性我就顺了夫君的心意。” “夫君好好瞧瞧,我到底是如何发疯。” 这一刻,自幼家中良好的教养,通通被她丢去了九霄云外。 多年因着小姑子的缘故,一直积攒的怒火,在今日彻底爆发出来。 江二夫人林氏,猛地起身,双手扣住圆桌,使尽了全力,将桌上的饭菜连着圆桌,一起掀翻。 似乎还不解气,她又去屋内多宝格架子同屏风处。 索性今日就彻底发疯一次。 不过顷刻之间,屋内就一片狼藉。 守在外头的婆子丫鬟,胆战心惊瞧着。 不敢上前来。 在林氏身边多年伺候的婆子,今日也没有上前来阻止。 这些年,自家夫人为了二老爷,忍下了多少委屈。 可二老爷依旧不知足。 看着自家夫人日渐精神萎靡,她又如何不心疼。 索性这样闹上一闹,也是好的。 她家夫人身后,还有娘家倚仗。 因为叶二夫人江氏的缘故,娘家被搅了个天翻地覆。 江老夫人午饭用了才用了一口,听见丫鬟来报。 哪里还有心思再用饭。 当下就发了火,让人将幺女送回了婆家。 自然闹了一场。 可拗不过江老夫人心意已决。 江一莲求了祖母许久,这才让祖母同意她将小姑母送回了承恩伯府。 只是江老夫人吩咐,让人备上了两辆马车。 生怕幺女一时气急,将怒火发泄在孙女身上。 其实江一莲要去伯府。 是想去见见她那位表妹,顺道再去看看叶景昭妹妹。 到了承恩伯府,江一莲等着小姑母入了府,这才下了马车。 叶二夫人江氏因着是被娘家撵回来的。 脸上无光。 一回府,就直接回了自己的院子。 芷汀苑内,当叶景昭得知,二伯母江氏回来了。 心中还有些诧异,又听说,二伯母回来的时候,脸色不大好看。 且江一莲也来了伯府。 不过,二伯母江氏回了二房。 江一莲则是去了老夫人院子。 叶景昭原本没想过去凑热闹。 想着等会儿江一莲离开时,再去送送就成。 谁料,老夫人屋里的丫鬟前来,将她请了过去。 虽然不想去,可人都来请了,只好换了衣裳,前去见客。 到了老夫人屋里,瞧见一院子的丫鬟,一个个面色紧绷。 屋里静悄悄。 待入了屋,瞧见老夫人正坐靠在软榻上。 二江一莲则是同三姐姐叶景云面对面坐着。 不过,二人神色瞧着就不大对劲。 “祖母。” “江大姑娘,三姐姐。” 叶景昭依次行了礼。 江一莲起身回了礼。 叶景云并未起身,扭过头,不去看她。 “四姑娘,你陪着你三姐姐一道儿,带着江大姑娘去园子里头逛逛。” 老夫人沉声开口道。 江一莲来看叶景云,老夫人又不好阻挠。 又怕二人生事,这才吩咐人将叶景昭唤了来。 又吩咐丫鬟远远跟着。 叶景云本不想去,待瞧见表姐江一莲那一脸得意的神色,心中的怒火藤地升起。 赌气似地答应了明知是圈套的邀请。 三人前后出了老夫人的院子。 “你们都先去一旁候着。” 叶景云开口,朝着身后的丫鬟们吩咐道。 第204章 请她一起 几个丫鬟面面相觑。 “你们都退下吧。” 江一莲开口,因着她是客的缘故,丫鬟们不敢不给她面子。 虽然退下了,但也远远跟着。 视线也一直在三人身上。 生怕出了什么闪失,不好交差。 “表姐今日来,是来专程看我笑话的?” 叶景云环抱双臂,身子倚着廊下的柱子。 眼中多了几道轻蔑不屑。 “是啊,表妹还真是聪慧,我就是来看你笑话的。” 江一莲一开口,半点不给叶景云留脸面。 叶景昭心下惊诧,扶额看向二人,身子不觉往后退了一步。 这二人火药味这么重,下一秒能打起来,也都是有可能的。 江一莲比她三姐姐叶景云足足高上半头,身量上瞧着也比叶景云那弱柳扶风的姿态要强上许多。 想来,若是扭打起来,江一莲必定不会吃亏。 “表姐,我同二皇子是两心相悦,如今虽然我名分比不得表姐,但表姐也莫要太过得意。” “我到底比表姐要先一步入二皇子府邸,日后的事情,什么都说不定。” “表姐也莫要高兴太早,小心到时摔死了。” 叶景云压着怒火,瞪了一眼表姐江一莲,语气里满是威胁的意思。 江一莲耸了耸肩,唇角上扬,看着叶景云,不屑道,“表妹,你这无名无分抬入二皇子府的身份,即便再得宠,又如何同我来争?” “靠着你自己?还是你身后的伯府?” “只怕现下伯府中的每一个人,都将表妹恨透了吧。” 江一莲越是表现的无所谓,叶景云就越发怒火涌上心头。 身子被气的打颤,牙齿也打着颤。 前两日,祖母送来的药,自她用了后,身子明显比不得从前。 她似乎极为畏寒,且精神头也有些萎靡。 她想请了大夫来瞧瞧。 可祖母不依,不许她出门,也不给她请大夫。 “你胡说!” 憋了半晌,她也只能挤出这么一句话来。 “表妹莫要动怒,我今日来寻你,可不是同你耍嘴皮的。” 江一莲忽然话锋一转。 叶景云看着表姐的转变,心下猝不及防。 “表妹,我今日来,是有正事要同表妹说。” 叶景云听了这话,狐疑看向表姐,不知她葫芦里藏着什么药。 “既然表妹口口声声说,二皇子同你两情相悦,可如今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二皇子可曾来关心过表妹?” “表妹难不成还一心想着二皇子日后能给你什么保证不成。” “要我说,表妹与其将所有心思放在二皇子喜欢你这件事情上。” “还不如想想,能不能用什么事情来牵制二皇子,指不定日后表妹成了正妃也犹未可知。” “言尽于此,日后就全凭表妹了。” 江一莲说完最后一句,就拉着叶景昭快速离开了此地。 叶景云愣愣站在原地,脑海中表姐方才的声音徘徊不去。 是啊,若是二皇子真有心,又怎会不为她说话。 如今自己的名声彻底毁了。 且皇后还让她以那样的身份抬入二皇子府。 这无疑不是对外宣告,她的身份,是见不得光的存在。 这样的落差,让金尊玉贵娇宠长大的她,怎能接受。 走出了好一段距离。身后再也瞧不见叶景云的身影。 江一莲这才顿住脚步。 “叶妹妹,我今日来,是为了寻你的,顺便气气表妹。” 江一莲朝着表妹的方向睨了一眼,这才回头看向叶妹妹,说起今日的来意。 “叶妹妹,我想请你去我家跟我一道儿念书。” 叶景昭不解看向她。 江大姑娘今年就要同二皇子成亲。 自己现下才转到了玉明书院念书。 若是跟了江大姑娘学上半年,再返回玉明书院,恐女夫子心下不悦。 “江大姑娘,这怕是不妥……” 叶景昭婉言谢绝了江大姑娘的好意。 江一莲明白她心中顾忌,“你不必担心,书院那里,到时我亲自去外祖家为你请假。” “实在是,我母亲为我寻了一位厉害的女先生,还有宫里来教导规矩的嬷嬷。” “我一个人也是教,两个人也是教。” “索性我同你交好,咱们还能凑一起,做个伴。” “叶妹妹,你就莫要再推辞,好不好。” 江一莲眼中满是渴求。 叫人不忍心回绝。 叶景昭听说江家请了宫里的嬷嬷来教规矩,心下微动。 自己日后嫁入肃穆侯府,若是跟着嬷嬷学些规矩,眼界上自然也能开阔许多。 见她似有松动,江一莲生怕她反悔。 当下就道,“我今日来之前,已经同我祖母和母亲商议好了,她们都盼着你能过去同我一道儿学。” 送走了江一莲,叶景昭就回了自家的院子。 将自己已经答应江一莲的事情,告知给了母亲。 三夫人谢氏明白,这般对女儿日后,都是大有好处。 但到底,心中觉得亏欠江家。 吩咐人备上厚礼,等女儿往江家去念书时,带过去送给江老夫人。 叶景云才回了老夫人的院子。 恰巧撞上了正从祖母屋里出来的父亲。 “父亲。” 她缓缓行礼。 二老爷就连眼皮都未抬,似乎没有听见看见面前站着的女儿一般。 大步离开了老夫人的院子。 叶景云神色落寞,父亲竟然这般不待见自己了。 “三小姐,老夫人正吩咐老奴来请你过去一趟。” 老夫人身边的袁嬷嬷才掀了帘子,一眼瞧见呆立在房门口的三小姐。 行了一礼,将人请了进去。 “祖母……” 叶景云见了一礼,想起方才父亲瞧见自己时的态度,神情落寞。 就连声音都有些沙哑颤抖。 老夫人抿了抿唇,心中却堵的慌。 “云丫头,你过来祖母跟前。” 叶景云吸了吸鼻子,起身朝着老夫人走了过去。 老夫人伸手,牵着她在身边坐下。 眼中闪过一抹惋惜。 想起方才老二来寻自己说的那番话。 看向面前,那疼了多年的孙女,到底有些不忍。 “祖母,可是父亲嫌弃我了。” 叶景云抬眸,泪眼婆娑望向祖母。 老夫人抬手为她理了理发髻,长长叹了一声,终是没有说出事情。 轻声安抚道,“云丫头,没事的,不要担心。” “你日后去了二皇子府,切记,不可再任性。” 第205章 狠心父亲 瞧见祖母忽然这般叮嘱。 叶景云身子一颤,一股凉意渐渐袭来。 就连声音里,都透着几分颤抖,“祖母……可是父亲有什么想法不成。” 抬眸紧紧盯着老夫人的面色,生怕错过什么重要的信息来。 老夫人长长叹了一声,语气里是难掩的落寞。 如此这般,叶景云心下更加慌乱。 心底那莫名的不安,让她身形不稳。 “你父亲的意思……” 老夫人此刻眼中多了几道怜悯与心疼。 却不知如何开口, “祖母……” “你父亲的意思,想将你从族谱暂时除名。” 越说到后面,老夫人的声音越发小。 面前的孙女,到底也是疼宠多年长大的,如今到了这般地步。 叫她怎么能忍下来。 叶景云耳中轰然炸鸣,眼中满是惊恐。 身子一软,跌倒。 艰难爬起,匍匐到祖母面前,眼泪花打转,声音早已哽咽。 仰头,望向祖母,眼中满是不可置信,“祖母、你、你说什么……” 老夫人抬手将孙女扶起,事情到了如今地步。 即便自己多疼宠这个孙女,到底也还要为做太子妃的嫡长孙女思量。 多年的感情,又岂是一朝一夕就能随意撇清。 到底不忍,声音放低了一些,哄劝道,“云丫头,你放心,只是暂时的,日后祖母给你做主,还将你重新写入族谱里。” “再者,你的嫁妆,依旧按着府中嫡出的分量。” “祖母再格外给你备上一份。” “你暂且委屈上一段时日,日后少不得有你的造化。” 其实老夫人自个儿说出的这些话。 她自己都是不信。 叶景云护送那个眼一黑,就晕了过去。 老夫人忙招呼人请了大夫过来。 叶景昭得知这个消息时,正同母亲商议着给林家的聘礼来。 三夫人谢氏听了丫鬟传来的消息,怔了怔。 这般下来,三姑娘日后,还能有机会翻身? “你二伯的心也真够狠的,这般下来,只怕三姑娘日后的日子不好过。” 毕竟一个出自伯府嫡出的贵妾,同没有名分的贵妾,两者日后的地位截然不同。 眼前天子正在气头上,嫌弃二人闹出没有脸面的事情,这才吩咐让叶景云一顶小轿抬入二皇子府邸。 日后气消了,说不定她还能当回先前的二皇子侧妃。 如今这般,叶景云日后想要再翻身,只怕要比先前难上许多。 “母亲,不必心疼三姐姐,一切都是她自个儿选的,不必同情她。” “再者,二伯父这个做亲生父亲的都能这般冷血舍弃了三姐姐,咱们就更不必心疼三姐姐了。” 说完,叶景云自顾重新翻着穆家给自己聘礼的账册。 不知为何,先前总惦记着,日后退婚了,这些都要原封不动给穆家退还回去。 如今自个儿心中,仿佛认定了日后是要嫁入穆府的。 这些东西,已经都属于自个儿的。 先挪了一部分,给家中应应急。 等日后,自己再想法子弥补上就是了。 三房一家子如今在新宅子,整日过的尤为顺心。 除了每日要往老夫人处请安,旁的时间,都在自己的小院子。 只是,伯府那头,闹的动静有些大。 就连一墙之隔的三房新宅邸,也能听见。 三夫人谢氏自然要带上女儿前来看看。 免得被旁人非议。 原来,是叶景云去母亲跟前哭闹。 二夫人江氏这得知二老爷的心思。 原本二老爷暗中嘱咐老夫人,这些日子将叶景云派人盯着看守起来。 到了四月初一那一日,送去二皇子府邸。 谁料,老夫人吩咐看守的丫鬟,一个不留神,叫叶景云偷跑了出去。 一路上,叶景云哭的声嘶力竭。 惊动了伯府上下。 二夫人江氏今日本就心中惴惴不安。 不知为何这般。 等听见女儿的哭声,连忙出来寻、就见女儿双眸早已哭的红肿,瞧见她来。 飞快扑入了她怀中。 二夫人江氏这才从女儿口中得知了二爷的打算。 当下就同二爷吵的急赤白脸,就连老夫人来了。 这一次,往日里在老夫人面前还能稍稍压下怒火的二夫人江氏。 半点不在顾忌老夫人的面子,将女儿紧紧护在怀中。 冲着老夫人同二爷就是一顿大骂。 等众人来时,二房方才激烈的战火,早已停歇。 二夫人江氏正吩咐丫鬟收拾行李,作势就要回娘家。 见行李已收拾好,二房院内,也早已围了一群人。 “走,娘带你离开这里。” 二夫人江氏将女儿紧紧护在怀中,生怕一个闪失,就弄丢了女儿。 啪! 二老爷拦在二夫人江氏面前。 抬手,猛地一巴掌,狠狠打在了江氏脸上,方才一直强压着的怒火。 此刻彻底爆发出来,“你脑够了没有,若不是当初你不肯答应穆家的亲事。” “何至于让这个孽障闹出如今没有脸面的事情来。” “当初我就不该心软,一时答应你这蠢妇的提议。” 二老爷咆哮着,不顾往日半点情分。 大夫人梁氏转身看向身后的婆子,示意她将院内不相干的下人暂且支走。 那婆子应下。 不多时,二房院内,再无旁人,只余下了承恩伯府的柱子们。 “老二。” 老夫人沉声唤道。 二夫人江氏被二爷这一巴掌打的,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听见老夫人的声音时,意识才再度恢复。 “走,云儿,咱们走。” 二夫人江氏拉着女儿就朝外走。 老夫人吩咐人去拦,谁知竟没有拦下。 二老爷也懒得再搭理她们母女,赌气道,“让她们走,等宫里的轿子来了,她们自然就回来了。” 二夫人江氏冷笑一声,给二爷丢下一个嘲讽的眼神,便拉着女儿快步离开了伯府。 老夫人没了心思,索性回了自己院子。 众人散去。 “昭昭,你明日开始,每日就要去江家,同江大姑娘一道儿学习,切记,凡事不可冒头,也不可得罪江大姑娘。” 叶三夫人谢氏同女儿叮嘱着。 叶景昭一一应下。 才回了家。 就见门外的香月前来回话,“四小姐,穆大公子在门外候着,说想请你出去逛逛。” 叶景昭望向母亲。 “昭昭,你去吧,早些回来。” 叶景昭轻轻颔首,带着红枣同香月出了门。 第206章 临别叮嘱 叶景昭瞧见大门口处,一身素色长衫的少年,微微怔了怔。 这还是她第一次瞧见穆延宗穿这种素色长衫。 许是因着衣裳的缘故,周身上的常年习武的肃杀之气,竟稍稍隐藏了去。 打眼一瞧,还以为是哪一家走南闯北的行商之人。 “今日怎地穿的这般素净。” 叶景昭上前,微微蹙了蹙眉,虚行了一礼,仔细打量起了穆延宗周身的装扮。 穆延宗见她问起自己的装扮,垂头看了一眼身上的衣衫,抬起头,“是不是这样装扮不好看?你若是不喜欢,日后我就不这么穿了。” 穆延宗一面说着,一命将从身后小厮手中接过食盒。 小心翼翼递到了她面前,又道,“城中新开了一家蜜饯铺子,也不知你喜不喜欢,我就一样都买了一些来,你尝尝。” “若是喜欢哪一种,平日就叫香月出去给你买,银钱都记在我账上。” “我在铺子里,存了一百两银子,你放心去买。” 叶景昭哑然,从他手中接过食盒,一个蜜饯罢了。 他竟然在铺子里存了一百两银子。 难为他有心。 这般被人惦记,总是叫人心中莫名的温暖。 叶景昭唇角微微扬起。 倒是轻轻点头。 “我要出去一趟,办些事情,这些日子不在京都,你凡事多小心一些。” “还有,若是无事,就去陪我母亲说说话,也免得她孤单些,如今虽然有表妹绵绵陪着,可到底绵绵还小,不似你贴心些。” “你要去哪?南安大营怎么办。” 叶景昭脱口而出,语气都有些急促,其实不过是因着心下不安罢了。 这还是她头一听穆延宗说起,自己要离开京都一段时日。 “南安大营现下由叶二哥照看,想来不会出岔子,我要出去帮着太子办件事,不好同旁人说,你不必担心。” “我不在京都的这些日子,你照顾好自己。” 虽然在暗中已经留下了保护景昭的的人手,可他到底还是不安心。 恨不得将她时时刻刻带在自个儿身边。 叶景昭见他说起要帮着太子办事,怕是其中藏着什么猫腻。 不好多问,将手中的食盒递给了身后的丫鬟。 这才一脸紧张盯着他,叮嘱道,“你一路小心……” 半晌挤出了这么一句话来。 喉间哽住了千言万语,却不知如何开口。 穆延宗轻轻点头,临别时又看向叶景昭,欲言又止。 最终还是上前,抬手在她额间轻轻揉了揉。 只是这一次,叶景昭没有躲开穆延宗的手。 在他触碰到自己那一刻,浑身颤栗了一下,随即心跳加速。 双颊滚烫,她抬起眸子,看着近在眼前的少年。 抿了抿唇,终是道了一句,“我等你。” 穆延宗唇角止不住上扬,眼中透着柔和的光。 他轻轻点头,这才退后一步,只是临别时,又交代了一句。“回去后,你先独自回了屋子,打开食盒,之后在拿去同人分享。” 他意味深长盯着食盒,眼神中透露了一些叮嘱的意思。 叶景昭心一紧,轻轻点头,又从丫鬟手中将食盒拿了过来。 握住提手的手指紧了紧,朝着他点头,示意他不必担心。 穆延宗一步三回头离开。 看着长街上渐渐消失的背影。 不知为何,叶景昭头一次,有些惆怅。 心底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口子,里头越来越空洞。 仿佛什么东西,都无法填补心底的缺口。 她想,若是穆延宗重回京都那一日,心底的缺口才能消失吧。 叶景昭一回了屋子,就将丫鬟都支了出去。 身边的人,不是她不相信,实在是穆延宗交代的,她万万不可大意。 红枣守在门口。 叶景昭打开三层食盒。 第一层同第二层,是各色各式样的糕点,瞧着极为精致诱人。 叶景昭并未将心思过多放在这上头。 而是盯着最底下那一层的食盒。 有一个册子,册子上头是一封书信。 叶景昭伸手取出两样东西,一面拆开书信,一面翻着册子。 册子里头似乎是账本。 但同平日里掌家的账册又极为不同。 单单扫了一眼,叶景昭心下大骇。 因为那册子,竟是朝中涉及贪污的账册。 穆延宗这是从何处弄来的,为何又交给了她。 待看过了书信。 她这才算是彻底明白了为何。 他要出京都去查这册子上的贪污案件,一路扮做行商的队伍,几乎要走遍边关的所有城池。 可见这册子上的贪污,是多么惊人的数量。 此行,是得了太子授意。 他在心中叮嘱,叫她不必担心,天子会以他失职的借口,对外说革去他的官职。 越看到后面,叶景昭的心,就越往下沉。 此番乔装出行,一路上只怕不好走。 她看着抬眸看着虚空,心底无声祈祷着他能一路平安早些回京都。 这账册,他不好留给母亲,肃穆侯府那样的地方,是不安全的。 因着父亲刚过世的那一阵,穆延宗从前的好友,也都刻意疏离了他来。 这东西,思来想去,竟然只能交给叶景昭来保管。 毕竟,她是他的未婚妻,他信得过她来。 没过两日,京都又传来一件沸沸扬扬的事情。 肃穆侯府大公子穆延宗,惹了天子大怒,玩忽职守,被天子革除官职。 叶景昭得了这个消息。 带着红枣、香月、香悯去了肃穆侯府。 因着她如今去了骁勇侯府江家同江大姑娘一道儿学习。 赵绵绵已经好几日没有瞧见她了。 虽说在玉明书院,女同学们极为好相与。 但是她还是希望能日日瞧见叶景昭。 “景昭姐姐。” 赵绵绵手中正端着药,瞧见她来了,眼睛一瞬就亮了起来。 正想要冲上前来,又想起手中正端着姑母的汤药。 稳了稳心神,一步步走上前。 二人是在大房的廊下遇着的。 现下又都是去见穆大夫人赵氏。 叶景昭快步上前,从赵绵绵手中接过汤药。 这才问起,“绵绵,穆大夫人病了?” 赵绵绵眼眶红了红,第点了点头。 “姑母担心表兄,又染了风寒,已请了大夫,可吃了好几日的药,却没什么成效。” “景昭姐姐,表兄是不是真的犯了什么错?” “为什么侯府中的下人,都说表兄丢下姑母同我,逃命去了。” 第207章 好大牌面 “绵绵,你表兄是天底下最最好的人,我们要相信他。” “外面那些说你表兄不好的人,都是居心叵测,见不得你表兄好。” “不必理会他们。” 叶景昭将汤药递给身后的红枣,上前牵起赵绵绵的手。 轻声安抚着。 赵绵绵抹了一把眼泪。 坚定地点点头,郑重道,“景昭姐姐说的对,绵绵要相信表兄。” 二人这才入了主屋。 一路上,叶景昭又过问了一下,这些日子,赵绵绵的功课同在书院里的生活。 见她一切都好,总算安下心来。 虽说先前也打发人过来问过。 可到底比不得她当面来问。 一进屋,屋里就弥漫着浓浓的药味,顿时叫人心下沉闷。 叶景昭吩咐丫鬟,将窗柩半开着,屋里的空气流通,才能让病人有个更好的呼吸环境。 看着榻上一瞬间沧桑的妇人,叶景昭的心仿佛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 穆大夫人赵氏正昏睡着,半点没有因着屋内的动静而睁开眼睛。 叶景昭上前,鼻尖一酸,到底有些难过。 丫鬟用温水打湿了帕子,正要给穆大夫人赵氏擦脸。 她接过丫鬟的活计,坐在榻边。 小心翼翼为穆大夫人赵氏擦拭着脸颊。 眼泪不知何时,从眼尾溢出。 见穆大夫人赵氏眼睛微微动了动,却没半点要睁开眸子的动静。 她心中叹息一声。帮穆大夫人赵氏清理了脸上的污渍。 她这才起身,寻了丫鬟来问。 这才得知,穆大夫人这一病,竟然有七日。 请的是城中颇有名气的医馆里的大夫来看诊。 可这药也喝了足足有七日,人倒是没有瞧见一丝好转的迹象,穆大夫人的精神头,却是每况愈下。 婆子丫鬟虽有心猜忌。 却没有法子出去查证。 因为自打穆大夫人赵氏病了,穆老夫人便不许她们院子的下人轻易出府。 先前,还是借着赵绵绵每日去学堂的功夫,偷偷溜出去找人看过一次。 可大夫都说,药渣并无异样,是治寒症的良方。 寻了三家医馆,都说药渣并无异样。 这般下来,众人只能猜想,定然是因为大公子的缘故。 穆大夫人这是心病。还需心药医。 叶景昭从婆子口中听说了事情经过。 虽说听着没有什么问题,可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又问道,“每日都是谁在煎药,又是谁送来给大夫人用药的。” 虽然今日她瞧见赵绵绵端着药来,可平日里,赵绵绵要往玉明书院去,哪里有功夫盯着这些。 “平日里都是申嬷嬷一路亲自煎药,亲自端了来。” 其中一个婆子回道。 “今日是因着老夫人请人将申婆子请了去,绵绵小姐今日才亲自在一旁带着人守着。” “申婆子呢?” 叶景昭问起。 这申婆子是穆大夫人赵氏身边极为忠心的婆子,不可能暗中背主。 不然,穆大夫人也不会这般信任申婆子。 回话的婆子弯着身子,瞧不见脸色。 支支吾吾,半晌不知如何回话。 赵绵绵轻轻扯了扯她得衣袖,叶景昭侧目望去,见她这般,明白她定然有话要说。 便带着赵绵绵去了里间。 “景昭姐姐,申嬷嬷今日一早就被穆老夫人请了过去,到现下还没回来,我打发人去寻,回话却说,穆老夫人将申嬷嬷留下了。” “屋里的那个婆子,就是今日一早,穆老夫人送来的。” 赵绵绵一脸戒备,眼珠子转了转,抬手指了指屋外。 叶景昭当下就明白了了。 柔声安抚道,“绵绵不用害怕,没事儿的,有姐姐在。” 赵绵绵轻轻点了点头。 叶景昭这才牵着赵绵绵出了里间,见屋外方才回话的婆子还站在原地。 虽垂着头,叶景昭如今细细瞧去,总能从那婆子身上,看出一丝不对劲的端倪。 她牵着赵绵绵坐下,看着那婆子,沉声开口,“听说你是穆老夫人今日才打发过来伺候的?” 那婆子缓缓抬头,挤出一个笑容来。 只是眼中闪着一抹精明的光亮。 怎么瞧,都不像是什么好人。 那婆子行了一礼,这才答道,“回叶四小姐,老奴确实是今日才来的。” “我们老夫人因着担心大夫人的身子,这才打发了老奴过来。” 叶景昭唇角露出一抹嘲讽笑意。 穆老夫人这哪里是盼着人好。 打发人过来,怕是想谋害穆大夫人赵氏才是真。 “那你叫什么名字,平日里都有哪些拿手的活计。” 叶景昭轻挑眉梢,睨着那婆子,问道。 那婆子身子一僵,许是没有料到,叶景昭能问这些话来。 想了好半天,却只能报出个名字来,“回叶四小姐,老奴姓薛。” “老奴平日、平日……” 薛嬷嬷想了半晌,一时想不出来自己拿手什么。 难不成说平日里吃酒赌牌不成? 她在老夫人院里,也是做了多年管事的婆子。 虽不比老夫人跟前儿得宠的那两个婆子。 但也做了几十年的管事。 平日里,都是管着手底下的下人。 但若是回了拿手管事的活计,面前的这位叶四小姐定然要挑出错处来。 “哦,看来薛嬷嬷是不会什么拿手的活计。” 叶景昭一脸无奈,一摊手,看着屋内,又道,“想来,定然是穆老夫人糊涂了,这才打发了您过来伺候。” “眼下,穆大人夫正病着,正是需要人手的时候,薛嬷嬷早些回去,顺道儿给穆老夫人回禀一声,还是叫申嬷嬷早些回来才是。” “这院儿里,一时半刻,都离不得申嬷嬷。” “想来,穆老夫人并不是存了要谋害儿媳的心思。” 叶景昭说完,给香月同香悯使了个眼色,示意二人将薛嬷嬷送回穆老夫人屋里。 又看向平日伺候在穆大夫人赵氏跟前的丫鬟,道,“你去给我那两个丫鬟带带路,也好早些将薛嬷嬷送回去。” 众人应是,薛嬷嬷几乎是三人一路推搡着出了院子。 赵绵绵顿时深吸了一口气,心中的戒备暂时松了一些。 她本就是因着姑母的缘故,客居在肃穆侯府。 说到底,还是罪臣家眷。 在侯府,不敢轻易得罪了谁,生怕给姑母带来麻烦。 “叶四姑娘真是好大的牌面,如今都敢来我家撒野!” 第208章 没有达成 叶景昭正坐在屋内,屋外忽传来一阵斥责。 她停下手中活计,看了一眼身边面前的丫鬟,稍稍使了个眼色。 就领着人去外头迎人。 算起来她已经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有见过穆老夫人。 先前听说她身子不爽,人也因着当时的那件事,病恹恹的。 今日听见这浑厚的声音,听着倒是精气十足的架势。 等穆老夫人真正出现在面前时。 叶景昭眼底还是有些惊诧。 因为面前的穆老夫人,面上的沟壑比从前又深了些许。 若说先前的声音听着中气十足。 那当穆老夫人真正出现在面前时,才真真正正像极了八旬老者一般。 可穆老夫人如今才不过五十出头罢了。 “穆老夫人。” 叶景昭微微福了福身子,算是见了礼。 穆老夫人越过她,径自走入屋内,快速落座了下来。 哼了一声,抬眸盯向叶景昭,眼底满是讥讽,“叶四姑娘,如今宗哥儿不在府中,你这般登门,怕是不合规矩。” “况且她现下正病着,你一个小孩子家家,还是早些回去才是。” “就不留你用饭。” 穆老夫人夫人一开口就是送客的意思。 当真是半点不给叶景昭一点面子。 叶景昭抬眸注视着老夫人,莞尔一笑。 可眼底却满是嘲讽,“穆老夫人不必担心,既然侯府添不了我这一双框子,我吩咐丫鬟去酒楼订一桌吃食就是。” “我怕是不能依着老夫人的心思,虽说穆大公子不在京都……” “但我也是穆大夫人同穆大公子亲自送了聘礼求娶的未来儿媳。” “虽说我还未过门,但是未来婆母病了,我岂能不来探望,传出去,只会叫人议论,我说叶家不通情理。” 叶景昭一字一句答的坦然,仿佛自己此刻,便是大房的女主人一般。 老夫人轻蔑看着她,“叶四姑娘真真是半点不害臊,这到底还没娶到我们家来,一切还都说不一定,你一个姑娘家,真真是半点不害臊。” 叶景昭全然不在意穆老夫人的嘲讽。 只要她没有开口让人哄她走就成。 如此,穆老夫人便是失了礼数。 她有的说辞。 穆牢夫人见叶景昭不为所动,垂眸用指腹瞧着椅子扶手。 可还不等她开口,叶景昭又道,“穆老夫人,听说申嬷嬷去了您院子,如今,你也瞧见了,这院子离不得她来,还是请穆老夫人早早让申嬷嬷回来才是。” “这些日子,我就留下伺候穆大夫人,穆老夫人不必为我担心,这是家中长辈的意思。” “至于吃食上,若是这偌大的侯府添不了这一双筷子,那我就吩咐丫鬟每日去京都最好的酒楼去打包一桌席面回来就是。” “穆老夫人,我就不陪着您说话了,穆大夫人那里,还需要我进去伺候。” 叶景昭丢下一连串的话,在穆老夫人还未回过神来。 起身再度行了一礼,就入了里间。 穆老夫人再多的话,现下也都憋在了心口,没有用武之地。 今日叶景昭登门,门口的小厮正不知该不该拦,叶景昭就径自入了府。 且没有先去拜会穆老夫人,防的就是她阻拦。 穆老夫人这是得了信,匆匆赶了来。 谁料叶景昭半点不把她放在眼中。 穆老夫人如今最怕再度被人提起自己来。 毕竟先前的事情,真真是没有脸面。 听见她说要让丫鬟去城中最好的酒楼订吃食,这明晃晃的威胁。 让她心中不悦,又无可奈何。 且这丫头竟然说要住在侯府。 这怎么能行。 当下穆老夫人就离开了大房,回去换了一身衣裳,就往承恩伯府去见叶老夫人。 申嬷嬷是在穆老夫人离开大房半个时辰后回来的。 满身脏污,脸上布满了汗珠。 叶景昭瞧见这般,微微蹙眉。 申嬷嬷见她来,心中总算松了一口气。 连忙摇头,道着“无事”。 其实穆老夫人请了她过去,给她安排的全是重活累活。 就是想趁着她们夫人正病着,好将她磋磨出一身病来。 这样她们夫人身边就少了得力的帮手。 叶景昭吩咐人重新请了大夫来。 那大夫看了诊,也说穆大夫人这是得了寒症又加上急火攻心。 这才病来山倒。 若是心绪能平稳下来,不过三五日就能好。 叶景昭派了香月亲自跟着大夫出了侯府去抓药。 又打发了穆大夫人身边的两个丫鬟跟着。 顺道让人往酒楼去带了吃食来。 即便穆老夫人真派人送了吃食来,她也是不敢用的。 申嬷嬷在大房收拾了小厨房,又重新在小厨房起了炉灶,待会儿给穆大夫人熬药,就在院内的小厨房,不必去大厨房。 随后,又吩咐人将大门关上,且打发了几个丫鬟,一日十二个时辰轮换守在门口。 一切妥当,她就进去陪穆大夫人赵氏说话。 穆大夫人如今不过是昏睡着,看她眉眼不时抽动挣扎着。 想来还是稍稍有些意识。 叶景昭就一直断断续续陪着穆大夫人闲话着。 赵绵绵也在一旁静静陪着。 等药熬好后,叶景昭亲自小心翼翼送入了穆大夫人口中。 见她虽合着眼,可还是能用下药来。 这般就好了许多。 叶景昭吩咐人,在外间软榻上给自己备了一床铺盖。 留下红枣伺候。 其余下人,除了申嬷嬷,都不能进屋来伺候。 这般安置妥当,叶景昭才吩咐人给父母送了信回府。 她这般先斩后奏,想来父母定然也不会说些什么。 若不是迫不得已,她又怎会留宿在侯府。 想起穆延宗待她的好,冷硬的心,一点点被温暖侵袭包裹。 让她极为安心。 穆老夫人求去了承恩伯府叶老夫人跟前。 谁料,叶老夫人摊手不肯前来。 毕竟眼下,自己家中正一团乱,三房都已经搬出去,爱做什么都与自己无关。 穆老夫人当下就冷了脸。 带着一身怒意回了侯府。 叶景昭得知这个消息,倒是有些惊讶。 毕竟自己祖母什么性子,她最为清楚,已经做好了要准备打一场硬仗。 谁料,敌军莫名撤退。 她没有多余的心思,去揣摩祖母为何如此。 只吩咐大房伺候饿下人,夜里多警醒一些。 “昭昭……” 第209章 有人来了 第二日一早,穆大夫人赵氏总算睁开了双眼。 看着守在榻边的少女,穆大夫人赵氏心下一酸。 想起儿子来,又落下两滴泪来。 叶景昭扶着穆大夫人起身,让她能坐一下。 毕竟久躺不好。 她又取了软枕垫在穆大夫人身后。 一面轻声问询,“穆大夫人,这样可还行?” 穆大夫人点了点头。 叶景昭又端了清粥来,劝道,“听说您昨儿个一整日都没用些吃食,先用些清粥才好用了药。” “您的病,也就能早些见好。” 穆大夫人赵氏本没有什么胃口,见她已经舀了一勺伸到了自己唇边。 眼中带着几分恳求。 哪里还忍心回绝。 “昭昭,你说宗儿他……” 待一碗清粥见了底,穆大夫人赵氏这才露出满心担忧,提起自己的儿子来。 “穆大夫人,不必担心,我们作为穆大公子的家人,该相信他才是。” “京都里的那些流言,穆大公子出去正好也就不用听见,也是件好事。” 叶景昭柔声安抚道。 穆大夫人低低叹了一声,这个道理她也明白。 只是儿子没有留下什么口信,也没有回府。 不知去了何处。 儿子是她唯一的支柱,这才在听见儿子不见的消息时,一口气闷在心中,一时没缓过来。 这才病倒了。 因着叶景昭照顾饿缘故,次日,穆大夫人就已经能下地走几步。 两日后,彻底病愈。 叶景昭将香月留了下来。 这般她才能安下心来。 回府后。三夫人谢氏不忍心拉着女儿盘问。 瞧见她眼底乌青,满是心疼。 亲自吩咐人伺候女儿换洗。 让女儿先好好睡上一觉。 这一觉,叶景昭直直睡到了申时末。 起来后,听见正屋传来的谈笑声,似乎有些陌生。 狐疑这起身,红枣上前伺候四小姐梳洗。 “可是谁过府来了?” “是二房的安姨娘同田姨娘过府来了。” 叶景昭微微蹙起眉来。 二房这两位姨娘今日怎么忽然一同登门来了? 叶景昭穿戴好后,便去了正屋。 一眼就瞧见了二房的两位姨娘。 三夫人谢氏瞧见女儿醒了,笑着问道,“昭昭,可还饿了?” 叶景昭轻轻点头,三夫人谢氏便吩咐丫鬟上了饭菜。 叶景昭已行了礼,二房两位姨娘起身回了礼。 “四小姐,奴婢今日来,是老夫人吩咐的。” 安姨娘缓缓开口,“老夫人想请三夫人和四小姐往江家去,让江家暂且收留二夫人同三小姐两日。” “老夫人还说,二夫人带着三小姐住在外头,不像话。” 叶景昭愣了愣,这才回过神来。 原来当日,二伯母带着三姐姐并未回娘家,而是在城中的陪嫁院子里住下了。 她因着去了侯府,此事便一直不知。 如今京都都在传,说二伯母带着三姐姐在外头住着。 已经传了好些刺耳的话来。 老夫人亲自去了一趟,想将二伯母带回来,谁料,二伯母不肯松口。 大夫人梁氏知晓这些年,二房亏欠三房。 怎么肯帮着老夫人来,让三房的母女去二弟妹江氏娘家求情。 因为叶景昭同江一莲走的近,老夫人这才将主意打到了这母女二人身上。 三夫人谢氏自是不肯。 次日一早,又传来一个震惊的消息。 前些日子上任的内阁中书陈大人,忽然请辞。 且力荐承恩伯府叶二老爷。 天子当下就允了。 其实这位陈大人,年岁并不大。 如今忽然请辞,还推荐了先前同自己竞争此位置的人。 这事儿怎么听,怎么都叫人稀奇。 天子当朝就允准了陈大人的请辞,当朝就昭告百官,陈恩伯府叶二老爷升为内阁中书。 老夫人得知这个好消息,当下面上的笑意就愈发浓厚。 吩咐人摆了两桌席面。 特意打发人将三房也请了回去。 当夜,除了二房的主母不在场,伯府各房的主子,都到了老夫人屋里为二老爷庆贺。 叶景昭瞧见三嫂许氏抱着秋红先前诞下的孩童。 见她眉眼柔和。 心中好奇,先前这孩子,明明被二伯父抱去了老夫人屋里养着。 为何孩子如今在三嫂许氏手中? 三少夫人许氏无意撞上四妹妹探究的视线,莞尔道,“四妹妹,可愿意陪着我坐在一处?” 叶景昭自是走了过去。 “我前些日子,就搬来同老夫人住着了,也好照顾这孩子。” 她低头望向怀中的幼童,眼底满是柔和。 叶景昭心下哑然。 之后,才听说,前些日子,三哥不知从何处听了什么闲言碎语回来。 吃了个大醉,满身酒气,一进屋,就朝着自己的夫人许氏拳打脚踢。 丫鬟们惊慌失措,忙去拦。 可三少夫人许氏还是挨了不少拳脚。 如今二房又没有主母在府中。 一切大小事宜,都是安姨娘在照看。 安姨娘便劝道,不如让她去老夫人屋里住些日子。 又说,二房唯一的小公子,如今在老夫人屋里养着。 三少夫人许氏哪里不明白安姨娘的善意。 只是从前,从未动过这个念头,又恐老夫人不肯应下。 经此一闹,她一张口,老夫人就答应下来了。 毕竟,许氏娘家若来闹,也是伯府理亏。 如今的承恩伯府,真真是再丢不起人来。 秋红得知主母许氏要去老夫人院子住。 哪里不心急。 唯恐儿子日后只认了许氏这嫡母。 哪里还有她半分好处来。 同三少爷又哭闹了一场,谁料,三少爷这一次,半点没有纵着秋红。 手下也没有半分要收力道的意思。 将秋红实打实的揍了一顿,她连着在榻上歇了两日,才能下榻。 之后,哪里还敢再提此事。 毕竟自己不过是二房的姨娘,说到底,也不过是下人。 主子打下人,又有谁会理? 用过晚饭,众人各自散去。 叶景昭随着父母回了自己家的宅子。 三老爷特意带着妻女走了正门,并未从伯府连通自己家院子的那道门走。 大门口的台阶上,正坐着一位穿灰布粗衣的老者。 满身胡子拉碴,瞧着极为邋遢。 三老爷皱起眉。 三夫人谢氏心下一空,好半晌才回过神来。 不过她快速移开视线,仿佛没有认出那位老者来。 叶景昭看着那散乱发髻的老者,不用看脸,就看一身的气派。 哪里还认不出来? 除了那位崔姑姥爷,还能有谁。 “外甥女,姑父可算把你盼回来了。” 第210章 主母拿捏 老者瞧见三人归来,忙起身,面上堆满了假笑。 走的近些,一股刺鼻难闻的酒气同浓浓的旱烟,刺鼻。 叶景昭微微皱起眉,身子不由往后退了一步。 抬手掩在鼻尖。 三夫人谢氏心下一滞,看着面前的姑父,心中咯噔了一下。 自打回了京都这些日子来,她每日都在担心这位姑父。 不成想,最终还是寻上门来。 先前即便姑姑如何同自己闹,这位姑父从未露面,她也只当这位姑父稍稍收敛了一些。 谁知,竟还是从前的性子。 眸色忽地一冷,正要开口。 三爷抢先一步,问道,“姑父今日登门,为着何事。” 语气冷冷淡淡,透着疏离冷漠。 “侄女婿,先前听说你们回府,住在伯府里头,我自是不好登门,如今听说你们搬了出来,这才来瞧瞧……” “顺便沾沾你们的喜气。” 崔老爷的眸子闪烁着精明算计的光。 倒是将上门打秋风说的坦坦荡荡。 从前没有登门,是伯府的门,他进不去。 这才没有来。 且他那老婆子千叮万嘱,叫他不许来伯府闹,不然断了每月的银钱。 崔老爷要仰仗着老婆子养着自己。 毕竟没了月钱,吃喝赌牌,他又上哪里去弄来。 如今老婆子忽然断了自己的活路,他起先也去了骁勇侯府闹了一场。 结果被门房上的一众小厮撵了出来。 他心下清楚,怕是老婆子不肯见自己,且还特意交代了门房上的小厮。 又恰巧听门房上的小厮提起,说自己的侄女一家子如今从伯府搬了出来。 生活那叫一个滋润。 侄女那一双好儿女,如今都定下了那样好的门第姻缘。 这才叫他起了算计的心思。 毕竟说到底,他那侄女甩不掉他来。 闹去官府,也是一样的道理。 “姑父原是为着这个,但……先前姑父从我们这里可是拿走了一笔银钱,咱们可是签了字据,日后互不打扰。” 三老爷不疾不徐说道, “怎么,姑父莫不是忘了不成。” 崔老爷嘴角微抽,想起当初侄女出嫁前的事情,到底过去十来年。 如今心一横,反正没了银钱,自己就没了活路。 那真是半点脸面都不要了,耍起无赖,那是极为娴熟,“侄女,你自个儿过上好日子,莫不是要眼睁睁看着我饿死冻死不成。” “今日,侄女你给我一个准话,若是不肯管我,我就闹去衙门,我倒是要瞧瞧,侄女婿这官,还如何做得了。” 语气里满是恐吓。 三夫人谢氏心下狠狠一揪,面前这位姑父,是说得出做得到的。 生怕因着这位姑父的缘故,影响了三爷的官位。 上前就要将人打发走。 却被女儿给一把拦下。 叶景昭望向母亲,轻轻摇头。 这位姑姥爷,是那滚刀肉。 若是轻易开了口子,日后就成了狗皮膏药,任你怎么甩都甩不掉。 谢氏又如何不明白女儿心下的想法。 可自己心下的恐惧,又不能启齿。 到底还是抬手,轻轻推开女儿,示意她不要掺和进来。 免得日后女儿被自己这位姑父给缠上。 “姑父,你先回去,每月我会按时叫人给你送去一两银子。” 三老爷回头,满是惊诧望向夫人,阻拦的话到嘴边,最终还是咽了下去。 既然夫人愿意,就随了夫人吧。 崔老爷仰头得意笑着,随即又道,“不成,一两银子哪里够。十两。” 语气极为强硬,半点毋庸置疑的意思。 三夫人谢氏眼角微抽,心下一横,斥道,“姑父爱要不要,再多我也是拿不出来,若姑父要闹,那这一两银子也就没了。” “姑父自个儿掂量。” 三夫人谢氏丢下一句重话,就拉着三爷同女儿快步回了家。 身后的崔老爷正要追上前来,被小厮给拦了下来。 “夫人,何必呢,那样的人……” 一回了府,摆脱崔老爷,三老爷这才有些惋惜看向夫人。 三夫人谢氏眼眶微红,紧抿着唇,到底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叶景昭本想劝说母亲,见母亲这般,哪里还忍心劝说母亲来。 二夫人江氏最终赶在三月中旬带着女儿搬回了伯府。 毕竟天子的旨意,是四月初一。 这些日子,叶景云同母亲住在外头,无人问津,心下满是落寞。 如今回了伯府,虽然还是二房嫡出的三小姐。 可老夫人早已命人在族谱中暂且将叶景云的名字给剔除了出去。 二夫人江氏不忍女儿太过伤感。 眼下二爷又坐上了内阁中书的位子。 日后一切都是未知,安抚女儿不必着急。 要想成为人上人,那一路哪有那么好走的路。 为了让女儿日后在二皇子府中过的顺心,二夫人江氏每日都仔细精心为女儿筹谋着嫁妆。 有了财帛傍身,女儿的日子才能好过些。 到了四月初一这一日,伯府几房的长辈同平辈自然要来送一送,顺便给些添妆。 不过二夫人江氏娘家只来了侄女江一莲一人。 闺房里,只有几个姑娘在一处说话。 江一莲今日给叶景云准备了一匣子的首饰珠宝做添妆。 这里头都是江家众人送的。 说到底,是至亲的孙女外甥女。 虽然不能来,但送的礼却没落下。 江一莲命丫鬟将匣子端到了叶景云面前,扬唇,“表妹,这些都是长辈们还有我,送给表妹的一些添妆,还望表妹莫要嫌弃才是。” 叶景云瞥了一眼打开的匣子。 见里头的首饰珠宝成色上佳,冷淡的脸色,这才稍稍有些好转。 但语气依旧冰冷,“多谢表姐。” 话落,她又扭头看着伯府各房的堂姐堂妹们,道,“你们出去。” 这屋子里头,昔日里,都是自个儿瞧不上的人。 如今一个个都比自己好。 叫她怎能心中不愤,往日里颐指气使惯了,眼中看着众人,没有半点忌惮。 叶景妙不日也要出嫁,虽说比不得二皇子府。 可自己日后是要做正头夫人的。 即便三妹妹入了二皇子府又如何,还不是一个妾罢了。 日后都是任由主母拿捏。 这般一想,心下不由嘲讽起了三妹妹。 睨了一眼,就牵着叶兰儿走出了闺房。 叶景昭正要跟上去,却被身后的江一莲给叫住了。 “叶四妹妹,你且等等。” 第211章 可记下了 闻声叶景昭顿住脚步,回头看去。 江一莲已经走上前来,唇角微扬,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来。 抬手就去牵她的手,眸光亮了亮。 “等会儿,咱们一道儿出去。” 江一莲压低声音,凑近她低语着。 端坐在榻上的叶景云瞧见二人这般亲密无间,顿时心中升起不满的。 一张口,就嘲讽道,“表姐同四妹妹这般要好,应该让四妹妹日后同你一道儿嫁入二皇子府邸,也好长长久久待在一处,永不分离才好。” 说完,叶景云轻蔑一笑,垂眸取出帕子,在唇角摁了摁。 今日她穿了一身桃红的喜服,头上是一套彩凤金丝头面。 这身喜服装扮,先前是按着二皇子侧妃的位份准备的。 如今成了二皇子府邸的通房,但到底自己娘家同外祖家是那样的门第。 即便装扮成这样,也不会有人敢说些什么。 哪怕伯府如今将自己除名,但还是让她在府中出门。 江一莲听了这话,脸色一瞬间就沉了下来,拉着叶景昭去了床榻边不远处的屏风站着。 怼了一句,“表妹,不是人人都同你一样的志向,要上赶着去给人做妾。” 叶景云猛地瞪过来,紧咬着牙,压着心中怒火。 这话尤为刺耳。 叶景昭看着往日高高在上的三姐姐,心中冷笑。 跟着江大姑娘一道儿,落井下石,“三姐姐在京都,也算是出了名气,只是妹妹我一想到日后,怕是不能再见着三姐姐,就有些难过呢。” 毕竟京都世家的宴席,多是天家正妃同百官家的正室出席。 很少有妾室能随意出门赴宴。 叶景昭虽说着惋惜的话,可唇角却满是嘲讽。 即便叶景云今日入了二皇子府邸又如何。 一个上不得台面的通房,出了伯府的门,身份便同自己已经有了莫大的差距。 “三姐姐,看来二皇子也不是多看重三姐姐呀,这些日子,二皇子竟然也没想着给你周旋一二。” 叶景昭继续说道。 江一莲笑着连连点头,满是认可,“是啊,可见二皇子对表妹,也并不是很在意啊。虽然姑父如今已是内阁中书……” “可表妹,还是要以这见不得光的通房入了二皇子府邸,真真是叫人匪夷所思。” 其实她这位小姑父如今能坐上内阁中书的位子,本就让人诧异。 只是可惜了,对于女儿的亲事之上,这位小姑父倒是没有在天子面前求过一次。 毕竟这是天子的意思,就算身为表妹的父亲,还不是先顾念自个儿的官职。 “滚!你们给我滚!” 江一莲的最后一句话,彻底将叶景云激怒。 江一莲耸了耸肩,一脸无奈,抬眸语重心长,劝道,“表妹这脾气,日后还是收一收才好,不然日后只怕有的是苦头吃。” 叶景云手掌攥紧了榻上的锦缎,贝齿紧咬。 怒目瞪着江一莲,恨不得就要冲上前呀去撕烂她得嘴。 一想起今日自己出门的正事儿,到底不想闹出动静来,叫旁人看了笑话去。 “表妹,这样才对嘛。” 江一莲见她没有发怒,继续刺激道,“说到底,过些日子,我也要嫁入二皇子府,表妹若还是这般冒冒失失,少不得我要亲自教导你规矩。” “对了,表妹我素来不喜你,今日来,是想送表妹一句话……” “日后到了二皇子府邸,乖一些,听话一些,不然、我可是会叫表妹你没有一日的好日子过,叫你生不如死。” 说完,江一莲大笑了两声,再未看叶景云一眼,而是牵着叶景昭离开了。 才出了闺房,就听见身后传来一连串的噼啪之声。 随后传来叶景云低低呜咽的声音。 江一莲满是晦气,牵着叶景昭就去席面上,同众人说笑。 二夫人江氏听见动静,忙带着人来瞧。 看见屋内的狼藉,心下暗叹了一声,吩咐可靠的丫鬟进来收拾,还不忘将众人敲打了一眼。 叶景云满脑子都是江一莲方才那一脸得意的样貌。 心中早已被怒火冲击失去了理智。 心中只有一个想法,就是她要做二皇子正妃。 让江一莲永远没有机会踏入二皇子府邸。 “江大姑娘,今日你这般激怒她,日后……” 叶景云满是担忧问起道。 江一莲神秘一笑,“我今日来,本就是为了激怒她。” “若是她能彻底让二皇子将她抬为正妃,那我就不用嫁入二皇子府。” 话落,江一莲眼底暗沉了下去。 也不知她这表妹,是否能对得起她得期待。 可莫要叫她失望才好。 承恩伯府不过三两桌席面,也并未要邀请多少宾客。 到底先前的丑事,如今又是那样的身份入了二皇子府邸。 即便送了请帖出去,只怕也没有多少人前来。 那才真真是难堪。 就连太子妃今日都并未露面。 京都里都是些见风使舵的人。 日后,叶景云的路,并不好走。 江一莲离开的时候,同叶景昭说道,“过两日,是我母亲的生辰,父亲打算带着家中去城外庄子上住上一日,我想邀请你一道儿去。” “若是你父母得闲,就一道儿吧,我让我母亲下了帖子,到时咱们去打猎,晚上吃了烤野味,还能赏月。” “江大姑娘,那我先去问问我母亲。” 叶三夫人得知江大夫人邀请,虽说不是整数的生辰,江大夫人阮氏也没有想着大办。 女儿如今又跟着江大姑娘学习规矩。 这份恩情,叶三夫人谢氏自是感激。 正巧借了这机会,好备上贺礼一同前去庆贺。 当日,江大夫人阮氏得信,特意吩咐人下了请帖来。 邀请叶家三房五日后,一并出城去游玩。 叶景昭回了自个儿的屋子。 将屋内众人都支了出去。 这才去了书架前。 用力挪开书架,这才看见藏在书架底部的册子,翻了一眼。 这才安心。 又想着到时江家的宴会,自己要不在府中。 看来看去,香月同香悯都是穆延宗送来。 自然可靠。 但香月留在了肃穆侯府伺候穆大夫人。 如今就只有香悯在。 她将东西重新归位。 这才唤了香悯进屋,“你这些日子,就留在我屋里吧,我不在府中的时候,你要亲自盯着,不许旁人进来,任何人都不行,就连我父母,也是不行。” “你可记下了。” 第212章 可以回门 天子对于二皇子的态度,忽然有了巨大的转变。 原本禁足一月。 如今还未到期限,龙椅上的帝王,许是因承恩伯府叶二老爷升职内阁中书的缘故。 特意准许二皇子提前出府。 虽然叶三姑娘如今不在伯府族谱之中,可天子发了话准许回门。 这般莫大的殊荣,叶景云也算是京都里的头一份。 可到底也顾念骁勇侯府江家大姑娘这还未过门的正妃。 故而,回门的礼仪,极为低调。 承恩伯府特意开了正门同侧门。 正门自然是给二皇子走的,而叶景云的身份,只能走侧门。 门口的小厮,今日都是得了老夫人的交代。 瞧见二皇子府马车到了伯府门口。 忙下车去迎。 老夫人则是带了伯府众人在门口迎着。 行了礼,老夫人将人迎了进去。 叶景云原还想着能跟着二皇子一道儿走正门。 谁料老夫人早已猜到她的心思,扭头警告的看了一眼。 叶景云瘪了瘪嘴,最终只得走了侧门。 二夫人江氏看见女儿这般,心中酸楚。 一直守在侧门边上,等着女儿。 叶景昭跟在母亲身后。 今日三房前来,不过是作陪罢了。 “母亲,女儿……” 三夫人谢氏带着女儿就走二夫人江氏同叶景云前头。 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阵呜咽。 三夫人谢氏微微蹙眉,脚下的步子不觉加快。 仿佛后头是什么极大的晦气一般。 可身后的声音,似乎就是故意想给她们母女听见一般。 叶景云半点没有要压低声音的意思。 “母亲,父亲如今升了内阁中书,那女儿、母亲可还为女儿想过法子不曾……” 二夫人江氏一噎,不知如何作答。 她不是没有去求过二爷。 谁料二爷这一次,这般决绝,半点不肯帮帮亲生女儿。 因为先前的女儿的丑事在京都闹的沸沸扬扬。 二爷不想因为这个亲生女儿,成为自己官位上的绊脚石。 不然也不会做到这般决绝的地步。 她同二爷已经冷战了好几日。 因着娘家也不肯帮忙,这一回,二爷对她,将事情做的尤为决绝。 “云儿,你在忍一段时日,等过些日子,你父亲气消了,母亲再去求求你父亲。” “对了,你同二皇子如何了、若是二二皇子肯去求求天子,想来事情就好办许多。” 二夫人隐晦问起女儿来。 因着还在外头,许多事情,不好直接问出。 叶景云一阵沉默。 不知如何开口。 自入了二皇子府邸,二皇子便一直冷着她,都不曾来碰过她。 她都不知,二皇子是否真的喜欢过她。 因为她在二皇子眸中,看到了一丝厌恶与嫌弃。 叫她心中隐隐不安。 可明明先前,二人曾是那般如胶似漆恩爱。 她将一切都归结在,二皇子一时还不能接受二人在京都传出去的丑事罢了。 今日回门,伯府并未宴请宾客,只是设了简单的家宴罢了。 直至回门宴结束,并未闹出些什么事情来。 只用了午饭,二皇子便带着叶景云回去了。 三房也就回了自己的宅子。 只是叶景昭同父母才到了房门口,还未进府,太子府邸就来了人传旨。 太子妃叶景蓁请她去一趟太子府。 “昭昭,你去吧,早些回来。” 三夫人谢氏同女儿叮嘱着。 叶景昭轻轻点头,带着丫鬟就跟随太子府的下人去了太子府。 已经好些日子没有见过大姐姐叶景蓁了。 就连三姐姐叶景云出门那一日,太子妃也未曾回府。 今日回门,同样未曾露面。 到了太子府邸,门口有太子妃身边的嬷嬷候着。 叶景昭轻轻颔首,嬷嬷毕恭毕敬将人迎去了太子妃的寝殿。 一路上,叶景昭扫了一眼,太子府的下人,一个个瞧着面色上藏着喜色。 不知太子府发生了什么好事。 到了太子妃正院寝殿。 嬷嬷将人迎了进去。 一进屋,叶景昭就瞧见太子妃正半躺在榻上。 面前的矮几上,隔了一个竹筐,竹筐里头摆着绣了一半的福字肚兜。 看那尺寸款式,极为小巧。 似乎是给孩童准备的。 叶景昭心中了然,想来太子妃有了身子。 行至床榻边,她缓缓行了一礼,唇角上扬,“太子妃安。” “多日未见,四妹妹怎地同大姐姐这般生分,快快过来,坐我身边说话。” 太子妃笑着招手。 周身都透着沉稳的柔和。 叶景昭笑着走上前,静静坐在榻边。 太子妃伸手,握住了四妹妹的手,又看向一旁的婆子,吩咐道,“端些茶点果子来,屋里不用人伺候了,我同四妹妹说说提及话。” “是。” 叶景昭身边的丫鬟也一并退去外边候着。 “今日叫你来,我是想问问四妹妹,能不能来太子府陪我住上一段时日。” 闻言,叶景昭一怔。 眉头不由微蹙,“太子妃,这……” 如今她有婚约在身,自然不好留宿太子府邸。 传出去,不好听。 太子妃知晓自家四妹妹的担忧,笑着解释道,“太子过几日要出门一趟,我才想着叫你陪我住上一段日子,我如今、你也瞧见了。” “母亲家中诸事缠身,我还有一个兄长,再亲近的,便是四妹妹你了。” “叫旁的姊妹们来,我是不大愿意的。” 听闻太子要出门,叶景昭微愣,“大姐姐如今几个月了?太子怎地不留在京都陪着大姐姐?” “我刚两月罢了,月份还浅,不好传出去闹的人尽皆知,太子他、他有要紧的事情去办,他自然也是想陪在我身边。” “只是不好为了我这桩小事,耽搁了正经事。” 叶景昭回府,将此事告诉了母亲,三夫人谢氏惦记着往日里大嫂的恩惠。 “昭昭,可你若是去了太子府,那江家那边的功课……” 三夫人谢氏望着女儿,说出心中担忧。 “母亲不必担心,到时女儿白日已经往江家去同江大姑娘学习,待结束了,再回太子府。” 不过,还要等江大夫人阮氏的生辰宴后,她再住去太子府。 太子妃提起,这一住,恐要住上一段时日。 三夫人谢氏早早就开始为女儿收拾行李。 生怕女儿少带了什么东西来。 不过太子妃有孕之事,伯府众人各自心照不宣。 老夫人得知太子妃要接了三房四姑娘过去。 又派人来三房叮嘱了一番。 毕竟太子妃现下尤为金贵。 第213章 杏仁过敏 江大夫人阮氏的生辰宴。 因着不是整数,便没有大操大办。 只家中凑一起,讨个热闹。 大儿媳想去城外庄子上过生辰。 江老夫人当下就应允了。 得知特意邀请了承恩伯府三房。当日,江家的车马便先去了承恩伯府三房。 同她们一道儿出行。 三房一家子,衣裳也多是亮色,到底是喜庆的日子。 叶三夫人陪着江大夫人一道儿,同江老夫人坐着一辆马车。 叶景昭则是同江一莲坐一辆马车。 等到了地方,江一莲拉着叶锦昭索性今夜睡在一处。 众人各自回了屋里去修整。 “景昭妹妹,你想不想去打猎?” 江一莲换好了衣衫,走到叶景昭跟前,问道。 叶景昭正要婉拒,又不好扫了她得雅兴,随即转了话锋,说道,“江大姑娘想去吗?” 江一莲摇摇头,扯了扯唇角,叹道,“我今日身子不爽,不想去凑这热闹……” 叶景昭当下就明白了,“那咱们索性就待在屋里歇着吧。” “我无妨的,索性就在周围逛一逛就是了,母亲说了,等下人们将野味打好,晚上就在庭院里摆上一桌席面。” “今日天色正好,想来晚上月色正好,说不定还能瞧见漫天的星辰。” 正要出门,外头丫鬟正端了红枣姜汤来。 恭敬行了一礼,道,“大小姐、叶四姑娘,这是大夫人吩咐奴婢送来的。” “大夫人交代,说山里夜里寒气重,叫二位小姐用了这红枣姜汤,也好祛祛寒气,免得染了风寒就不妥了。” 叶景昭轻轻颔首,道了谢。 其实这红枣姜汤,是江大夫人阮氏给自个儿女儿准备的。 因着她在,江大夫人阮氏生怕她心中失落,这才备了两份。 “大夫人还特意交代了,叫两位小姐就在庄子四周逛一逛就回来,莫要跑的太远了。” 二人应下。 到底没有走太远,只在庄子四周闲逛着。 午饭随意用了一些。 众人便各自回去歇着了。 只等晚上热闹。 天边的晚霞犹如霞色织锦,将天际笼罩。 下人早已在庭院内摆好了桌椅。 廊下的灯盏也挂了上去。 四周点了许多的灯盏,将庭院照的极为亮堂。 江老夫人领着众人赴宴。 示意众人落座。 女眷一桌,男丁一桌。 因着是家宴,索性就没有摆屏风隔开。 “今日也是沾了你的光,咱们能来这里逛一逛。” 江老夫人端起面前的酒盏,望着右侧的大儿媳阮氏,打趣道。 江大夫人阮氏连连摆手,端起了酒盏,道,“婆母这话,倒是叫儿媳臊得慌,婆母能赏脸来,才是儿媳的荣幸。” “你这孩子,一惯深得我心,我儿能娶了你,是我们侯府祖宗保佑,今日你生辰,礼物我已吩咐人送去你屋里了,待会儿,你回去瞧瞧。” 江老夫人一扬手,将手中酒盏一饮而尽。 江大夫人阮氏也忙跟着婆母一道儿,吃了一盏酒。 众人各自恭贺了一番。 一旁烤着野味的丫鬟,将烤好的野味端了上来。 等众人一一庆贺过后,叶三夫人谢氏才起身,从身后王妈妈手中接过了一只匣子。 走到了江大夫人阮氏面前,“也不知江大夫人喜欢什么,还请莫要嫌弃才是。” 江大夫人阮氏急忙起身,笑着道了谢。接过匣子,里头是一套赤金镶嵌着珍珠的首饰。 “你费心了,我很喜欢。” 江大夫人阮氏将匣子交给身后的丫鬟。 叶三夫人谢氏又从身后丫鬟手中接过了一只食盒。 望向众人道,“我特意做了一份杏仁桃花茯苓糕来,还望老夫人莫要嫌弃。” 看向老夫人,将手中的糕点递了过来。 身后的丫鬟则是将另外一盘糕点端去了老爷们的那桌。 江老夫人微微蹙眉,随后立刻舒展。 可这微妙的情绪,还是落入了叶三夫人谢氏同女儿叶景昭眼中。 顿时,手中的碟子,极为沉重。 气氛僵持了一瞬。 江大夫人阮氏连忙笑着出声,解释道,“婆母杏仁过敏,今日咱们有口福了。” 江老夫人也笑着附和,“你这孩子,费心了,瞧这糕点,我倒是极为喜欢,不知下次能不能做一份不放杏仁的,叫我这老婆子也尝一尝。” “老夫人真是对不住,是我疏忽了,改日,我定重新做一份,让昭昭给您送去。” 老夫人笑着应下。 众人一面吃着糕点,一面说笑着。 叶三夫人谢氏长长松了一口气。 到底因着自己的粗心有些懊恼。 原本是想给江老夫人同江大夫人一个惊喜,没成想弄成了如今的样子。 “叶三夫人怎么不吃?” 江二夫人林氏挨着叶三夫人谢氏,见众人都在品尝她做的糕点,眼中满是赞许。 以为她是因着方才婆母那异样的神色,这才没了心思。 叶三夫人谢氏笑叹了一声,轻轻摇头。 叶景昭听见了,忙为母亲给江二夫人解释道,“二夫人,我母亲同老夫人一样,杏仁过敏。” “哦,真是巧了。” 江二夫人林氏惊诧,随后笑了两声。 江老夫人瞧见二儿媳正笑着,问道,“你们在说什么好笑的事情,说出来,也叫我们听了跟着乐一乐。” 江二夫人林氏轻点了下眸子,这才解释道,“婆母,叶三夫人同您一样,都是杏仁过敏呢,儿媳是想着,真是好巧。” 江老夫人了然。 江二老爷听见夫人的说辞,转过身子,探头打趣了一句,“母亲,我们兄妹四个,没一个遗传了您杏仁过敏,今日倒是凑巧,遇见了个同您一样对杏仁过敏的人来。” 江老夫人嗔了老二一眼,随后道,“想来是我同这孩子有些缘分。” 叶景昭听了,心中也满是震惊。 众人岔开话题,各自说笑着。 叶景昭起身正欲如厕。 江一莲便陪着她一道儿。 才出了庭院,没走两步,就瞧见前头摸黑有个人影鬼鬼祟祟。 江一莲伸手牵起叶景昭的手,轻声道,“景昭妹妹,莫要害怕,咱们跟上前去,悄悄看。” 这庄子是江大夫人阮氏的陪嫁。 因着江家一家子都要来,府中的嬷嬷好几日前就来打扫。 今日江家的侍卫,也是在外面守了。 哪里有陌生的人能轻易溜进来。 只要一嗓子,就能惊动侍卫来。 “咱们跟上去瞧瞧。” 第214章 偷换东西 庄子并不大,且二人又跟的比较近。 一路就跟着前边的黑影走到了庄子后门上一处角门。 那黑影推开角门,一个闪身便蹿了出去。 二人连忙跟了上去。 “你怎么还跟来了,我昨儿不是才给了你一两银子使,你跟来到底想做什么。” 那声音,二人无比熟悉,除了江老夫人身边的崔嬷嬷,还能有谁。 江一莲微微蹙眉,扭头同叶景昭对视一眼。 二人带着丫鬟就躲在角门后头。 崔嬷嬷也没有走远,就在不远处。 外头黑灯瞎火,唯有月色笼罩在二人身上。 约莫能看清两个人的身形。 “你这死老婆子,我明明说了,我要十两银子,这些日子,老子是不是对你太好了,竟叫你敢试探老子的脾气。” 说着崔老爷抬手就拧起了崔嬷嬷的耳朵。 崔嬷嬷想躲,但不知为何,身形只虚晃了一下,最终没有躲开。 她似乎极力忍着剧痛,没有发出一声痛呼。 只是语气都透着几丝颤音,“我是真的没钱,我一个月多少月钱,你都是知晓的,如今我哪里还有多余的银钱来,我不是说了,叫你去寻那个贱丫头去闹。” “她如今断然不敢不给你,你去找她。” 叶景昭心中微顿,原来在这位姑姥姥心中,她母亲竟是个贱丫头。 扪心自问,她母亲从未亏待过这二人。 “你少诓骗我,如今那贱丫头有了依靠,她那夫婿瞧着就是不好惹的,你是想叫我去送死,好彻底摆脱我。” “别当我不知晓你打的什么主意,老子这一辈子,绝对不会死在你前头。” “江家那老东西不是还有许多值钱的东西,你在偷换一两件出来,我保证一个月不来烦你。” 崔老爷语气狠戾,带着几分警告的意味。 江一莲躲在角门后,暗暗攥紧了拳头。 她祖母待崔嬷嬷一惯都是极为仁义,即便她落得个那样的夫君,她祖母也未曾嫌弃。 时常会贴补一二。 “为了你,我如今偷换了许多东西出来,实在是没什么能偷换的……” 崔嬷嬷试图说服自己的夫君。 可是崔老爷半点听不进去,恶狠狠道,“我只等你三日,若拿不出东西来,我就打死你。” 丢下一句狠话,崔老爷抬手又是一巴掌打在崔嬷嬷脸上。 又厌恶地啐了一口,这才摸着黑离开。 崔嬷嬷身子颤抖着,注视着前方。 见人越走越远,冷冷朝着早已瞧不见人影的小路上。 阴森森咒骂道,“老不死的东西,早点去死吧!” “呸!” “最好能带上那个贱丫头一道儿去死,才算彻底永绝后患,也算这老东西当了回人做了件好事!” 话落崔嬷嬷转身,就要返回庄子上。 江一莲带着叶景昭快速离开。 回了屋子,江一莲一颗心还在砰砰乱跳着。 丫鬟上了热茶,二人喝了一口。 缓了好一会儿,“看今日崔嬷嬷的意思,想来暗中动了祖母不少值钱的物件。” “我要去告诉祖母,叫祖母防着一点。” “江大姑娘,我陪你一道儿去。” 庭院中的桌椅早已被撤了下去,唯有廊下的灯盏,依旧挂着。 江老夫人吃了两杯酒,许是酒劲上头,正没有睡意。 在屋内同嬷嬷们闲聊着。 听丫鬟通传,说孙女同叶四姑娘来了。 来了精神。 “你们这两个小的,怎么还没歇着,今日也玩儿了一整日,该早些歇着才是。” 丫鬟上了茶点,二人行了礼,江老夫人招呼二人坐下,一面问道。 江一莲却是看向祖母身边的宋嬷嬷,吩咐道,“宋嬷嬷,你带着人都先下去吧,我和叶四小姐陪着祖母说说话,再玩一会儿子。” 宋嬷嬷笑着望向老夫人,见老夫人轻轻颔首。 这才行了一礼,笑着将人都领了下去。 待房门合上。 江一莲起身,走到祖母跟前,将今日所见所闻,一并同祖母讲了。 叶景昭清楚瞧见江老夫人的脸色,一点点沉了下去。 眸中闪过一丝杀意。 待孙女说完,她又望向叶景昭求证。 见叶锦昭点了点头,老夫人眉心紧拧,紧咬着牙,暗骂了一句,“这混账东西,如今是越发狂妄。” 说完又长叹了一声。 想起二人多年情分,到底还是有些怅然。 不知怎地,忽然就对两个丫头说起了往事。 “我同她本就相差不了几岁,年少时,人牙子带着她上门,我母亲见她可怜,买下她。” “这些年来,我何曾亏欠过她去,平日里,什么好吃的好用的,哪一个少了她来,就连月钱,因着她家中的境况,每月我都吩咐人拿我的去贴补一些给她。” “当年我给她寻了多少好儿郎,可她偏偏选中了姓崔的那一个混账来。” “我当时就看出姓崔的不是什么好东西,多番相劝,谁料她还同我置气,说什么若不是为了主仆一场的情分,她早就去同你祖父厮混在一处。” 江老夫人又是长长吐了一口浊气。 想起当年的事情,怎么能不伤怀。 自她嫁入侯府,有了身子,不是没想着将她给侯爷抬为姨娘。 是侯爷不肯,侯爷半点瞧不上她。 反倒叫她说成了多深的主仆情意似的。 自那时起,二人就生了嫌隙,只是她还是会贴补崔嬷嬷。 不因旁的,就因着当年的救命之恩。 年少时,她贪玩,带着崔嬷嬷出去游湖。 谁料一个浪花打来。船翻了,是崔嬷嬷拼死将她拖上岸。 谁料,不知从何时开始,二人竟越走越远。 听着江老夫人聊起的往事,叶景昭听的心中多了一份叹息。 “你们两个回去早些歇着,余下的事情,你们就莫要管了。” 江老夫人佯装打了个哈欠,打算将人送走。 虽然没有明说,打算怎么处理此事。 但是叶景昭还是从老夫人眼中看到了一丝怨恨。 想来,崔嬷嬷此次怕是要吃上不少苦头来。 第二日一早,用过早饭。 众人收拾一番,便动身返程。 叶景昭并未将昨儿夜里瞧见的事情,告知父母。 那到底是母亲的亲姑姑。 若是母亲一时心软,才真真是坏事。 但若是江老夫人出手,崔姑姥姥难免会求上门来。 指不定那位崔姑姥爷能做出什么事情来。 叶景昭当下心思一转,走到母亲身边坐下,今日因着是返程,故而一家三口都坐在一辆马车里头。 “母亲,女儿昨儿夜里梦见外祖父同外祖母了……” 第215章 没便宜占 见女儿提起自己父母。 三夫人谢氏心中也染上了几分伤感来。 年前,本想接了父母来,谁料父母外出去游玩了。 她知晓,父母是不想她在伯府难做。 可如今一家子都搬了出来。 她心中也时常想接了父母来小住一段时日。 只是事情一桩接着一桩发生,便一直耽搁了下来。 如今见女儿提起,三夫人谢氏望向三爷,眸色带了几分希望,“三爷……” 三夫人谢氏话还未说出口,三老爷就笑着回道,“夫人莫要担心,如今咱们搬出来住,也便宜一些。” “我已送信去告知岳父岳母,想来不日就能收到岳父岳母的回信。” 三夫人谢氏听见三爷这般周到体贴。 鼻尖一酸,眼眶红了红。 叶景昭轻轻拍了拍母亲的背。 想起外祖父那样的性子,想来不肯上门来。 打搅女儿一家的日子。 可是外祖父也只有她母亲这一个女儿罢了。 “父亲,想来外祖父不肯来,索性吩咐人去接,这样外祖父也不好推辞。” “好,为父今日就吩咐人去接了你外祖父同外祖母来住下。” 因着一道儿出城,本说好要入城后,各家车马各自回府。 可江老夫人忽然想起,叶家三房如今搬了出来。 新宅子她还没见过。 便吩咐跟过去瞧瞧。 三夫人谢氏得知,忙吩咐小厮快马加鞭赶回家里,命人收拾一番。 将茶点预备上。 一行车马,浩浩荡荡行至伯府三房的新宅子。 当三夫人谢氏才下了马车,瞧见有人围了上来。 待看清来人,面上的笑意立时垮了下来。 叶景昭微微蹙眉。 看着面前的崔姑姥爷,心中不悦,但还是虚行了一礼。 “姑父今日怎么又来了?” 三夫人谢氏还未开口,三老爷就先一步看着面前的人,语气冷冽道。 崔姑姥爷面上赔着假笑,眼中闪着精光。 瞧见后面江家的马车,顿了顿,想着今日真是凑了个好日子上门来闹。 “侄女婿,我这两日,手头有些紧,想着登门找你们接济一下。” “若是我传出些什么不好听的话来,岂不是叫侄女同侄女婿脸上无光,毕竟如今侄女婿在朝为官,这若是……” 这便是明晃晃的威胁。 三老爷半点没有惯着他的意思,当场就不给面子道,“原来崔姑父也知晓,您是我家夫人的姑父,我家夫人上头有正经的高堂,” “说带地,姑父传出些什么难听的话来,真同我们没有什么干系,往日里接济崔姑父,已经是我家夫人心善。” “若是叫崔姑父因此生了不该有的妄念,就可别怪侄女婿我吩咐小厮去衙门报官。” 因着今日江家众人在,三老爷不想叫外人看了笑话。 故意加重语气威胁道。 谁料崔老爷半点没有收敛。 当下就扭头打量了一圈四周,见百姓朝着此处投来异样的眼光。 忙扯着嗓子就开始嚎啕,“哎呦喂,大家都来瞧瞧看,我这侄女婿如今混的好了,竟然想同我们这嫡亲的姑父姑姑断交。” “就因着我们穷,我这侄女婿生怕我们给他们一家子丢脸。” 崔老爷的声音越说越大。 三夫人谢氏早已急红了眼。 叶景昭牵着母亲的手,轻轻安抚母亲。 三老爷给身后的小厮使了个眼色。 众人忙上前将崔老爷摁住。 江老夫人听见外头的动静。 下了马车过来瞧,正撞上崔老爷在外头撒泼打滚。 扭头瞪了一眼右侧搀扶自己的崔嬷嬷,语气冷淡,“还不去管管你那个混账,这般闹,成何体统。” “看看你自个儿千挑万选,到底选了什么个好东西!” 崔嬷嬷脸色发白。 行了一礼,连忙上前,推开叶家小厮,上前就同自己夫君扭打起来。 众目睽睽之下,崔嬷嬷将多年的怨气,一并发泄出来。 手下使了不少狠力,全招呼在自己夫君最脆弱的地方。 因着先前同叶家小厮撕扯了一番,本就耗费了崔老爷不少力气。 如今哪里还有余力招呼像一条分高冲上前来的崔嬷嬷。 只能连声怒骂道,“你这个死婆子,真是反了天了。” “你今日给我老实回去,若是再敢继续闹,日后休想我给你再掏出一个铜板来。” 崔嬷嬷压低声音,语气里满是警告。 崔老爷听见日后没了银钱,当下就不再还手。 江老夫人瞧见这般,黑了脸,吩咐身后丫鬟上前将崔嬷嬷带了回来。 崔老爷起身,怒瞪了一眼叶家三房一眼,这才离开。 江老夫人看着面前已经发髻散乱的崔嬷嬷,蹙紧了眉头。 心中又多了几分厌恶,“如今多大年岁,看看你这闹的什么事情,真是上不得台面。” 丢下这么一句,江老夫人哪里还有旁的心思。 同叶三夫人谢氏致了歉,带着人回了江府。 三房一家子回了府,三老爷心中想着,快些将岳父岳母接来才妥当。 当下就吩咐人手去接人。 想着若是岳父岳母来了,这位崔姑姥爷想来能收敛一些。 江老夫人一回府,便打发崔嬷嬷回去看看自己那混账夫君。 又吩咐宋嬷嬷在府中敲打一番。 这才带着宋嬷嬷亲自去盘点自己的私库。 往日里,这些都是崔嬷嬷在负责。 她因着信任,从未起过什么心思。 如今这一查,江老夫人彻底震怒。 自己私库里这些年,被崔嬷嬷替换了不少物件。 “将东西都整理出来,记录下来,最后放回原处,莫要打草惊蛇。” “吩咐人将侯爷请来。” 交代完诸事,江老夫人一颗心还在快速跳着,仿佛要从喉间跳出来一般。 骁勇侯才回去换了一身衣裳,正同夫人闲话着。 就听见丫鬟通传,说是母亲请他过去。 也没耽搁,连忙起身去寻母亲。 宋嬷嬷这边,已经都整理好了。 一共被替换了七件,三件赤金宝石头面,两幅古玩字画,两件白玉花瓶。 价值两千白银。 看着手中的账册,老夫人眼皮直跳。 此时,骁勇侯已到了门口。 老夫人将下人都支走,屋内只留下了宋嬷嬷在一旁伺候。 “母亲。” 骁勇侯行了一礼,老夫人示意儿子坐下。 这才将手中册子递到了宋嬷嬷手中,示意她拿过去给儿子瞧。 骁勇侯从宋嬷嬷手中接过册子,狐疑望向母亲。 “这些年,崔嬷嬷那个混账东西,在我眼皮子底下捣鬼,这些东西,你去外头悄悄给母亲寻回来,莫要声张。” 第216章 三嫂解围 骁勇侯听着母亲所言,大为震惊。 虽说这册子上被崔嬷嬷偷换出去的物品,对于骁勇侯府来说。 也不过凤毛麟角罢了。 可这事儿若是传出去。 便不大好听。 他将册子收好,起身拱手作揖,“母亲放心,儿子一定将母亲丢失的物品一并送了回来。” 顿了顿,骁勇侯看向母亲,拿不准母亲对崔嬷嬷的心思。 试探开口,“那母亲打算如何处置崔嬷嬷……” 江老夫人神色倦怠,轻轻摆手,“此事,你同你媳妇便不要插手了,到底是一直跟在我身边的老人儿,就让我自个儿来料理此事。” 骁勇侯离开后,江老夫人交代宋嬷嬷暗中寻人时刻盯着崔嬷嬷。 等到她再次偷换她的私库时,她要将人当场捉拿,这些年的情分。 也只在此一次了。 承恩伯府三房。 自打崔老爷在府门前闹了那一场。 三夫人谢氏心下就堵了一口气。 许是忧思过重的缘故,竟然病倒了。 请了大夫来瞧,只说让谢氏宽心,安静养上两日就能好了。 如此,叶景昭往江家给江大姑娘说了一声,这两日便不去江家跟着江大姑娘学习。 又吩咐人往太子府邸前去,只能等过些日子母亲痊愈了,在搬去陪着太子妃住上两日。 叶老夫人得知崔老爷来闹的那一场,叫京都百姓又看了一场伯府的笑话。 当下就吩咐嬷嬷要请了三夫人谢氏过去斥责。 可谢氏病恹恹躺在榻上,哪里还有力气爬起来去听老夫人念叨。 叶景昭跟着老夫人身边的袁嬷嬷回去复命。 “祖母。” 叶景昭恭敬行了一礼。 袁嬷嬷福了福身子,便上前,凑到老夫人耳畔,将谢氏的病情回禀给了老夫人。 老夫人听着不由蹙起了眉头。 睨了一眼还站在堂屋内的四孙女。 “既如此,便罢了,你回去告诉你母亲一声,崔家那边,让她早些断掉,莫要让京都百姓再看了咱们伯府的笑话。” “若她舍不得崔家那门亲戚,那日后三房便不是承恩伯府的。” 老夫人语气加重,声音里带着几分寒意。 叶景昭心下冷笑,先前二叔顶替她父亲的功名时。 老夫人可不是这么说的。 “祖母,先前可是您执意要将我父亲记在您名下,如今若是再传出去这些,只怕旁人只会议论祖母……” “说祖母您善妒,容不下庶出子女。” 叶景昭不卑不亢,看着高高在上的老夫人。 眼底满是嘲讽。 若不是她父亲,二叔想要入朝爬到如今的官位? 那是白日做梦,再投十次胎也是没有机会的。 如今伯府想轻飘飘就将三房撵出去。 真是不要脸面。 虽然,她巴不得一家同伯府日后再没干系。 可伯府欠他们的,必须十倍偿还。 父亲被更改的人生,没有重来的机会。 伯府还想一毛不拔,那是痴人说梦。 “呵、四姑娘如今真真是不将我这祖母放在眼里。” 老夫人话锋一转,语气急转而下,“这伯府,何时由得你这个小辈撒野。” “老人,给我请家法!” 老夫人扬声冲着外头喊了一声。 在房门正抱着二房小少爷的三少夫人许氏,听见动静。 一面逗弄着手中的孩童,一面跨步入了正屋。 笑着朝老夫人微微福了福身子,又看了四妹妹一眼,轻轻颔首。 这才再度迈开步子,走到老夫人跟前,笑道,“祖母,您看,一时瞧不见你,这孩子就哭个不停。” “看来,这孩子是真真同祖母有缘。” 老夫人看着重孙,眼底柔和,唇角微微扬起。 伸手从三少夫人许氏手中接过孩童。 自顾逗弄起来,“好孩子,曾祖母的心肝。” 半点没有再理会叶景昭的意思,方才自己一时怒火攻心。 如今冷静下来,早没了先前的心思。 毕竟四孙女如今是肃穆侯府未过门的儿媳。 老三如今仕途又正盛,给二孙子又搭上了那样一门亲戚来。 若自己当真借着怒火,惩罚了四孙女。 之后少不得还要赔上许多银钱来。 好在三孙媳妇是个聪慧的人。 “祖母,听说三婶正病着,我先送四妹妹回去吧,想来三婶那边,一时半刻也离不开四妹妹。” 三少夫人许氏轻轻开口。 老夫人连眉眼都未抬,只逗弄着怀中的孩童。 随后淡淡“嗯”了一声。 一出了老夫人的院子,叶景昭这才同三嫂道,“三嫂早些回去吧,今日多谢三嫂。” 其实今日她心中有着打算。 若不是三嫂出面,她也能安然脱身。 可三嫂既然出面帮她解围,这份恩情,自然是要谢的。 三少夫人许氏笑着轻轻摇头,看着叶景昭。 眼底含笑,但其中却藏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四妹妹,先前还多谢你告知我秋红父母离开京都之事,我今日,也算还了当日的恩情。” “不过我希望四妹妹记住,我如今已嫁入伯府,二房的公婆,我不敢忤逆。” “但能帮着四妹妹的事情,我定然会帮,只希望日后,若是那一日,我落了难,四妹妹能帮衬我一二,我就万分感念四妹妹的恩情了。” 三嫂的话,叶景昭听的是一头雾水,但也应下了。 没两日,三夫人谢氏的病就痊愈了。 叶景昭正式搬去了太子府邸同太子妃作伴。 她是前一日傍晚搬入的太子府邸。 想着提前适应一日,毕竟明日就要去江家同江大姑娘学习。 叶景昭的房间,就在太子妃寝殿的右侧一处厢房内。 方便姐妹二人时常走动说话。 当夜,太子妃拉着叶景昭同榻而眠。 许是许久没有人作陪,太子妃一开口,便没有要停下的意思。 起先,叶景昭还能笑听着。 可后来,眼皮越来越重,强撑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没有撑住,沉沉睡了过去。 只是她刻意将身子缩在床榻边外围,生怕误伤了怀有身孕的太子妃。 “景昭妹妹,你昨晚没睡好么?” 江一莲拉着叶景昭细细瞧着,看着她面上遮着厚厚的脂粉,可眼底的乌青,还是能清楚瞧见。 她并不知叶景昭如今搬去了太子府邸。 叶景昭无奈叹了一声,她昨儿前半宿确实睡的很沉。 可后半宿惊醒后,想起自己这是在太子府邸,顿时没了睡意。 又恐吵醒了身旁的太子妃。 睁着眼,直至天明。 “大小姐,老夫人吩咐大厨房,备了一桌席面,说是今日请了叶家三夫人过来用饭,让叶四小姐正巧一并留下用饭。” 第217章 认作义女 许是因着昨儿没睡好的缘故。 今儿个一整日,叶景昭都有些没精打采。 跟着嬷嬷学规矩时,总能走神,嬷嬷因着江大姑娘的缘故,看在眼中,却并未多说什么。 直至江一莲出声致歉,让嬷嬷早些回去,今日暂且作罢, 如此,叶景昭才算彻底松了一口气。 听说母亲来了,叶景昭便想去同母亲说话。 江一莲便带着她去了祖母的院子。 还没进屋,就听见屋里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 江一莲扭头同叶景昭说道,“祖母已经很久没有这般开心过了。” 自打小姑闹出的许多事情,祖母便一直烦闷,虽然佯装无事,可眼底的哀愁却做不了假。 就连母亲生日,母亲想带着祖母去散散心,这才没有邀请嫁入承恩伯府二房的小姑。 等进了屋,就瞧见叶三夫人谢氏同江大夫人阮氏,一左一右陪着老夫人坐着说笑。 江二夫人林氏则是独自坐在一旁,看着婆母同嫂嫂说笑。 面上并无半分异样,端起茶盏呷了一口。 “祖母、母亲、二婶、叶三夫人。” 江一莲依次见了礼。 叶景昭跟在一旁,道,“江老夫人、江大夫人、江二夫人安好。” 最后才望向母亲,单独行了一礼,唤了一声“母亲” “两个猴儿,快坐吧。” 江老夫人亲昵看着二人。 二人再度笑着行了一礼,缓缓落座。 今日的午饭,是在老夫人屋中。 丫鬟们将菜肴一一呈上。 江老夫人招呼众人落座用饭。 难得让两个小辈,一左一右陪着自己落座。 “你家这个姑娘,瞧着真真是极好的,识大体,规矩周全。日后,你也莫要操心,嫁入婆家,想来不会出什么差错叫旁人笑话。” 江老夫人望向叶三夫人谢氏,缓缓说道。 这些日子,时常能从孙女口中听说叶景昭跟着她一道儿学习规矩,样样都是极好的。 且她也寻了教习的嬷嬷来问过,那嬷嬷也是一口夸赞着的。 她尤为记得,嬷嬷说过,叶景昭半点不像是伯府三房的女儿,倒更像是嫡出的一般。 想起叶景昭的婚事,是自己幺女暗中捣鬼。 江老夫人心中到底对母女二人有些亏欠。 神色暗了暗,长叹了一声,“这孩子,我家真是对不住你。” 叶景昭愣了愣,回过神来,明白江老夫人说的是自己的婚事。 莞尔一笑,摇摇头,“江老夫人,这同您又没有关系。” 叶三夫人谢氏也回过神来,跟着附和道,“江老夫人,想来这也算是我家昭昭的福气吧。穆大公子,我瞧着是个可靠的夫君。” “想来我们昭昭,日后不会受了委屈。” 叶三夫人谢氏虽这般说着。 可众人哪里不明白,肃穆侯府小叔同侄儿暗中争夺爵位之事,穆大夫人赵氏先前势微,想为儿子求一门亲事。 好在争夺爵位有些胜算。 可在京都求了一圈,却没有一家肯应允婚事。 最终,穆大夫人赵氏将主意打在了自己昔日闺中密友身上,就是如今的承恩伯府二房的主母江氏。 叶二夫人江氏自然不肯舍弃自家女儿入那虎狼窝。 又怕旁人说她半点不顾念往日情分,这才退了三房的侄女出来。 其实京都世家,不肯答应穆家的婚事。 一则是小叔同侄儿争夺爵位。 二则是赵氏娘家沦为罪臣,虽然赵氏出嫁女侥幸躲过一劫。 可到底身份上就差了一些。 “我看这孩子是个有福气的,你放心,她日后必定不会受委屈。”江老夫人一边说着。 一面又看向自个儿的大儿媳。 想起自己幺女做下的许多事情,前些日子,崔嬷嬷那混账夫君又去闹。 江老夫人满是亏欠,又见叶景昭极为喜欢。 这才同大儿媳说起了自个儿想法。 江大夫人阮氏会心一笑,朝着婆母轻轻点了点头,这才出声,看向谢氏母女二人。 “叶三夫人,我瞧着昭昭也是极为喜欢的紧,深思熟虑了好几日。” “这才厚着脸皮求了婆母设了一桌席面,将你请过来。” “不怕你笑话,我今日是存了私心。” 江大夫人阮氏话落,温柔笑着望向叶景昭,缓缓开口,“我想认这孩子做义女,不知我有没有这个福气。” 谢氏同女儿一惊。 哪里能料到,今日江家的席面,是存着这个心思。 她望向女儿,征询女儿的意见。 叶景昭还未回过神来。 江一莲生怕她不肯应允,毕竟她也极为喜欢叶景昭。 若是这般,那就成了自己名正言顺的妹妹。 “景昭妹妹,快快答应呀,你若不答应,我只当你嫌弃我做你姐姐。” 江一莲故作恼怒。 叶景昭又哪里不知这是江家对于她的弥补罢了。 不过是因为二伯母的缘故。 她虽然喜欢江家众人,可她不想因为二伯母的缘故,收下江家这份善心。 毕竟二伯母江氏欠她的,怎能轻易一笔带过。 沉默片刻,她才缓缓说道,“江大夫人,是我没有这个福气。” 江大夫人阮氏没有料到会被回绝。 一时没有缓过来,只能望向婆母。 眼见气氛有些沉重,江老夫人缓缓开口,道,“此事急不来,既然你有这个心思,便多给些时日,若是日后有了缘分,还是能做一家人。” “好了,吃菜、吃菜。” 随着老夫人转移话题,席间方才的尴尬,这才缓缓转移。 只是众人才用了没一会儿,江老夫人身边的宋嬷嬷神色凝重走了进来。 宋嬷嬷行了一礼,这才走到江老夫人身边,附耳嘀咕了两句。 江老夫人唇角的笑意,一点点冷了下去。 眼底柔和也渐渐化为一滩寒冰。 “混账!” 老夫人抑制不住的怒火,出声怒斥了一句。 众人一惊。 “家里出了贼,我去瞧瞧。” 江老夫人欲要起身,江大夫人阮氏连忙拦住婆母,看了一眼叶三夫人谢氏。 意味深长同婆母说道,“婆母,还是交给儿媳料理去吧。” 江老夫人会意,合上眸子,点了点头,交代道,“你且先去,我随后就去。” 叶三夫人谢氏随后起身告辞,叶景昭便跟着母亲一道离开了江家。 “你这混账东西,我素日里何时亏待过你!” 第218章 招呼乞丐 江老夫人已在孙女的搀扶下,来了厢房。 此刻,崔嬷嬷跪在地上,面上满是惊恐。 一旁的桌上,放着两只一模一样的赤金盆景。 不过其中一件是真,一件是假。 “混账东西,我平日是如何厚待你,你竟这般待我。” 江老夫人感觉心口仿佛被人狠狠揪着,让她有些喘不上气来。 只能扶着桌椅缓缓坐下。 深呼吸了几口气,才感觉稍稍好了一些。 江大夫人阮氏上前,为婆母拍着胸口。 轻声劝道,“婆母,为了这种刁奴不值当。” 江老夫人此刻却听不进去一星半点。 怒目瞪着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崔嬷嬷。 “你是聋了还是哑了,说话!” “老夫人,老奴、老奴也真的是没有法子,不然……他要杀了我。” 崔嬷嬷语气颤抖着说道。 那个他,自然是治的崔老爷。 “那你为何不同我说,为何这些年,一直暗中偷我的东西,枉费我是多么信任你!” “你竟这般回报于我!” “真是黑了心肝,养不熟的白眼狼。” 江老夫人一连串怒斥着。 心口堵着的一口气,这才稍稍缓和了些许。 崔嬷嬷不敢争辩,肩膀抽动着,也不去看江老夫人。 默默忍受着来自江老夫人咆哮的怒火。 “念你我主仆一场的情分,你自去衙门里自首。” 江老夫人沉默了半晌,心中的怒火渐渐退下。 最终丢了这么一句话出来。 想起多年情分,心中又怎能做到一如既往待之。 且崔嬷嬷本就应该为自己犯下的错事,受到相应的惩罚。 崔嬷嬷大惊,抬头望向江老夫人,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她如今的年岁,让她去衙门自首? 岂不是同要了她的性命一样。 “老夫人,老奴伺候您多年,当初还舍命救过老夫人……” “老奴已经到了这般年岁,若是去了衙门,岂不是同死了一般。” “求求老夫人,念起往日的情分,还求老夫人饶过老奴这一次。” “老奴也只是一时糊涂,这才犯下如此大错。” “老夫人。” 崔嬷嬷匍匐至江老夫人脚边,正要去拉扯老夫人的裙摆。 江老夫人眼中满是嫌弃,抬脚将崔嬷嬷一脚踹开。 “若不是我念着多年主仆情分,早吩咐人将你乱棍打死,丢入乱葬岗去。” “这些年,你偷了多少东西,哪里是一时糊涂导致。” “当初我就劝过你,那姓崔的不是什么好人,叫你早早脱身,可你一句都听不进去。” “如今落到这般地步,难不成是我的缘故。” 江老夫人怒斥着跪在自己脚边的崔嬷嬷。 崔嬷嬷一下子就泄了气,瘫软坐在地上。 见江老夫人没有半分商量的余地,崔嬷嬷眸中一片死寂。 神情僵持了良久,这才缓缓重新跪好。 朝着江老夫人一连重重磕了三个头,道,“老夫人,老奴知错了,不过去衙门前,老奴会想尽法子,将老奴犯下的错事,弥补回来。” “老奴再无所求,只希望老夫人能应允老奴这最后一个请求,也算偿还了当年老奴舍命救您的情分。” 见崔嬷嬷再度拿救命恩情说事。 江老夫人到底还是心软起来,点头应允了。 崔嬷嬷离开骁勇侯府,一路回了家。 见自家男人喝得酩酊大醉,倒在院内的地上,睡死了过去。 崔嬷嬷黑了脸,抬脚就朝着崔老爷身上用力招呼。 口中还不忘怒骂道,“你这个混账、废物。” “若不是你,叫我何至于到了半截身子入了棺材的年岁,还这般卑躬屈膝伺候人。” “你这个老不死的,你怎么还不去死。” 许是越骂越上头,崔嬷嬷脚下加重了力道。 不过每一脚都避开了心口同要害。 毕竟她还留着这老不死的有用。 崔嬷嬷进屋,随意取了一个毯子,就丢在崔老爷身上。 这才回屋褪下外衣,暂且睡了过去。 崔老爷在外院地上,这一觉足足睡到了第二日午后。 期间崔嬷嬷担心他被冻死。 又多取了两个毯子给他盖上。 崔老爷瞧见妻子在家,怔愣了片刻,随后喜上眉梢。 当下就拽住崔嬷嬷的胳膊,问道,“老东西,银子呢,你是不是回来给我送银子的。” 崔嬷嬷白了一眼他,冷哼一声。 见他脸上的神色,一点点变的阴鸷,忙道,“我有法子能帮你弄到银钱,不过你需要听我的。” 崔老爷手下加重力道,拧起了眉,面上多了几分怒意,“你这老婆子,想死不成,竟然想试探我,是不是皮痒了。” 话落,抬手作势就要去打崔嬷嬷。 崔嬷嬷一手握住将要落在自己身上那粗糙手腕。 语调尖锐,道,“老爷若是将我打死,正随了我的心意,日后也不必每日因着老爷,过的糟心。” “但我若是死了,只怕你也活不长久。” “若你还想后半辈子衣食无忧,就按着我说的去做。” 崔老爷到底听了进去。 瞪了一眼自家婆娘,收回手,“你这死老婆子,若说不出什么好法子,可别怪我手下不留情。” “老爷放心。” 崔嬷嬷一脸得意,昨儿想了一宿,心中早已有了主意。 昨儿江老夫人那般落了她的脸面,半点不顾及往日情分。 那也就莫要怪她了。 唇角微微扬起,“如今江家我是回不去了,但你若是同我一道儿去侄女跟前,想来她不敢不供养咱们。” 先前因着顾念江家,崔嬷嬷一直不敢将事情做的太绝。 如今江家彻底回不去了,索性就放开了胆子,准备大干一场。 临出门时,崔嬷嬷夫妇特意换上了一身破布衣衫,二人又挎着包袱。 径直去了承恩伯府叶家三房的新宅子。 只是快到时,崔嬷嬷停下,招呼了身边的乞丐过来,随手给了一些银钱来,叮嘱道,“半盏茶后,你多叫上些人手,往哪儿去看热闹,之后,我会再给你一两银子。” 崔嬷嬷抬手指着不远处叶家三房新宅子的大门,同那乞丐说道。 乞丐收下银钱,当下就应下这个差事。 看着手中那一百文,这可是能买不少吃食。 且这婆子还说,之后还会再给他一两银子。 随后他就去招呼了京都各处乞丐,算着时辰,一大群乞丐就朝着叶家三房的宅邸走去。 “侄女,姑姑快要饿死了,侄女啊,我到底是你嫡亲的姑姑,你怎能这般狠心,眼睁睁要看着你姑姑我饿死不管。” 第219章 不怕噎死 “侄女,姑姑这一辈子,无儿无女,你自幼,我便将你视如己出。” “为的就将来有朝一日,姑姑我没了依靠,能来你家讨一口饭吃。” “如今你飞黄腾达,怎么能这般忘恩负义。” “当年,若不是姑姑我卖身为奴,你爹早饿死了,哪里还有你如今的好日子。” “你如今成了官家夫人,怎么能这般忘恩负义。” 崔嬷嬷就站在门口,在小厮还未上前来时,就开始扯着嗓子大喊了起来。 守在门口的小厮,哪里瞧见过这般阵仗。 又见门口已经围了许多人来看热闹,忙有人进去回话。 门口的小厮已到了近前,正想来拦着崔嬷嬷。 “老子还没死呢,你们这些狗仗人势的东西,今日谁敢动我老婆子一下,我就同你们拼命。” 崔老爷叉着腰上前,目露凶狠。 平日里混迹在赌场里,整日都是同一些穷凶极恶的人打交道。 崔老爷还是学了一些。 门口的小厮瞧见这般,当下就愣住了。 一时上前也不是,退后也不是。 只能僵硬着身子立在原地。 崔嬷嬷余光瞥了一眼身后。 瞧见先前的乞丐已带了许多同行围在四周,还有一些看热闹的百姓。 崔嬷嬷心中暗暗得意。 当下就坐在地上,继续撒起泼来。 “我真是命苦,一辈子为了娘家,如今侄女做了伯府夫人,侄女婿更是做了大官。” “我这为了侄女一家付出了一辈子的嫡亲姑姑,却是半点光都没有沾到。” “若是侄女你真的嫌弃姑姑我,索性我今日就一头撞死在这里,正好你为姑姑收尸,也算全了咱们姑侄一场情分。” “姑姑不会怨你,姑姑知晓你的难处。” 崔嬷嬷喋喋不休诉说着。 围观人群已经开始传来微弱的议论之声。 叶三老爷今日上朝还未归来。 只叶三夫人谢氏在府中,女儿前几日住去了太子府邸,这个时辰,应该是在江家同江大姑娘一道儿学习规矩。 “夫人,还是叫小厮将人撵走就是了,现下三老爷不在府中,四小姐也不在。” “您若是出面,恐被那一家子刁难。” 王妈妈劝说着正要出门去瞧的三夫人谢氏。 谢氏眼眶早已红肿,面色沉重,眼底满是浓浓的哀伤。 “我今日若是不出去,依着姑姑的性子,断然不肯走,若是小厮上前攀扯,恐我那姑父指不定能做些什么事情出来。” “真真到了那时,又如何收场的了。” “王妈妈,我知晓你的担忧,可这般任由姑姑同姑父在外头闹着,恐怕要连累了三爷去。” 谢氏一把推开王妈妈拽住自己的胳膊。 轻轻摇头,垂下眸子,又长叹了一声。 这其中的道理,王妈妈又如何不明白。 不过还是叫上了两个丫鬟,陪着三夫人谢氏一并去了门外。 大门缓缓开启。 三夫人谢氏看着坐在大门口不远处的姑姑,还有一旁站着的姑父。 蹙紧了眉头,上前行了一礼,“姑姑、姑父,咱们进去说话。” 崔嬷嬷瞧见侄女出来,唇角露出一丝得意的笑。 在旁人看不见的地方,斜睨了一眼侄女。 双手撑在地上,假意抹了一把泪眼泪。 声音虽带着哽咽,却犹如洪亮,仿佛生怕周遭的人群听不见一般。 “侄女,姑姑总算瞧见你了,姑姑我实在没有活路,不然姑姑一定不会来叨扰你。” 说着说着,崔嬷嬷又挤出一滴泪来。 一旁的崔老爷也急忙跟着附和道,“是啊侄女,我同你姑姑真的是走投无路,若不是到了这般绝境,我同你姑姑一定不会来麻烦你们的。” 崔老爷耸了耸肩膀,故意将身上的粗布衣裳上那几处较大的口子露了出来。 再加上崔氏夫妇二人蓬头垢面的打扮。 同逃荒的流民乞儿也无甚差别。 三夫人谢氏搀扶着姑姑,手中暗暗用力将人往大门的方向拉去,面上依旧带着笑意。 “姑姑。姑父,咱们先进去再说。” 王妈妈也拉住了崔嬷嬷另一只手。 同三夫人一道儿用力,将人拉入了大门。 身后的几个小厮上前,将崔老爷也拖了进去。 围在门口的人群,还没散去。 可大门已轰然合上。 围观的百姓渐渐散去。 唯独方才崔嬷嬷许诺要再给他一两银子的乞丐,徘徊在大门外。 当叶景昭听说家中发生的变故。 连忙往家中赶。 江一莲原想陪叶景昭。 却被叶景昭给婉拒了。 毕竟是家丑,到底不想叫太多人知晓。 江老夫人得知崔嬷嬷去了叶家闹,当下就沉了脸。 暗暗恼怒,自己不该顾念往日情分,一时心软,让她自己去衙门自首。 而是应该吩咐人将崔嬷嬷捆着丢去衙门。 如今事情已然发生,又不好上门去瞧。 只能等着明日叶景昭再来伯府时,好仔细问一问。 伯府三房正厅内。 三夫人谢氏已经沉默坐了良久,没有开口。 崔嬷嬷同崔老爷悠闲翘着二郎腿,一会儿吩咐下人上茶,一会儿吩咐下人端些糕点来,可才吃完糕点,又吩咐下人去做些吃食来。 半点没有一丝着急的意思。 “姑姑今日来闹,直说,到底想要同侄女讨要什么。” 三夫人谢氏最终忍不下去,怒瞪着崔嬷嬷,怒吼道。 崔嬷嬷垂眸,悠闲掸了掸身上粗布衣衫上的褶子,半点不在意。 随后轻飘飘道,“侄女,咱们姑侄一场,念着这份血缘的情分,如今我也不同你多要,你拿出一万两白银,我同你姑父自此离开京都。” “再也不会来给侄女你丢人。” 崔嬷嬷语气狂妄,仿佛一万两同平日里的几百文一般。 狮子大开口,是半点不害臊。 三夫人谢氏听了这话,当下气的浑身冒起了冷汗,身子止不住地颤抖起来。 王妈妈瞧见,满是心疼,双手握住三夫人谢氏的胳膊,想要给她带去一丝温暖。 “呵、姑姑可真是敢要。” “姑姑也不怕被噎死了去。” “侄女,你如今什么身份地位,若是没有姑姑我,你哪里有这般过好日子的福气。” 崔嬷嬷半点不恼,继续悠闲说着。 只是这一次,她看向谢氏的眸子中,透着几分嘲讽。 第220章 这是家事 “若是没有姑姑,只怕侄女能过上更好的日子,也未可知。” 三夫人谢氏颤抖着身子,继续同崔嬷嬷争辩着。 一旁的崔老爷听的有些不耐烦。 就朝着谢氏吼道,“你这个孽障,若是没有我们,你哪里有命享受如今的荣华富贵。” “叫你拿出一万两银子,本就是我同你姑姑应得的。” “毕竟这是你欠我们的。” 话落,瞧见丫鬟还没端上饭菜,崔老爷又冲着门口怒吼道,“不长眼的东西,没有听见我叫你们上饭菜不成,还不快端上来。” “想饿死我不成,仔细你们的皮。” “我可是你们夫人正经的姑父,敢瞧不起老子的,一并打死。” 崔老爷恶狠狠喉着。 门后的丫鬟瑟缩着身子,不知如何是好。 还是王妈妈使了个眼色,丫鬟才下去准备吃食。 “侄女,你姑父的话在理,毕竟这也算是你欠我们老两口的。” 崔嬷嬷也跟着说道。 三夫人谢氏听了这话。 心中积攒多年的怒火,一下子蹿腾起来。 王妈妈见事不妙,连忙将屋内伺候的丫鬟一并都支了出去。 “姑姑这话,侄女倒是听不明白了。” “莫不是姑姑想拿着生养侄女说事?” 三夫人谢氏自嘲笑道,可眸底却藏着一抹淡淡的哀伤。 崔嬷嬷同崔老爷一惊。 半晌没有回过神来。 难不成侄女知晓了? 随后就听见谢氏继续嘲讽说道,“我的命,虽然是姑姑同姑父给我的,可你们何曾养过我一日?” “幼时,姑姑时常来家中,可哪一回给我带过一样礼物或吃食?” “每每姑姑回家,不是为了同我父亲伸手讨要银钱,还能有什么要紧的事情?” “既然你们不想要我,又为何生下我,既然父亲替你们将我扶养成人,姑姑怎能这般不要脸皮,还回家去同我父亲讨要银钱。” “父亲若不是念着同姑姑兄妹一场,这些年怎会一直容忍姑姑。” “我母亲因着要养我,这些年累伤了身子,最终没有同父亲生下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儿。” “如今姑姑同我说这些,姑姑真是半点不害臊,我欠姑姑什么?” “只怕只有这一条性命罢了,可这些年,父母连同我,给姑姑一家搭了多少银钱进去,姑姑同姑父还这般不知足。” “姑姑也不必整日拿身世说事,如今我就明白告诉姑姑,我五岁时就知晓了自个儿的身世,我今日就会同三爷说清楚,我亲生的父母到底是谁。” “姑姑趁早歇了要拿此事要挟侄女的心思。” 崔嬷嬷满是不可置信,看着谢氏。 半晌都没有想好要说些什么。 最终还是崔老爷开了口,“既然你已知晓,我们到底是你亲生父母,你不肯养我们,就是不孝!” 崔老爷张口就是一个不孝的帽子扣了下来。 “崔姑姥爷可真是敢说,我倒是不明白,这不孝二字又是如何定义?” 叶景昭行至门口,便听见母亲的声音,因为震惊,这才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儿。 她从未想过,原来崔嬷嬷竟是母亲的生母。 这样的父母,也配称为父母? 又听见崔老爷大言不惭,当下就笑出声来。 一步迈入屋内。 三夫人谢氏瞧见女儿,眼中强忍的泪水,到底还是落了下来。 叶景昭望向母亲,轻轻摇头,示意母亲不必着急,她回来。 回来保护母亲了。 “崔姑姥姥同崔姑姥爷从未养过我母亲一日,如今是哪里来的底气指责我母亲不孝?,莫不是阎王给了你们的底气?” “好让你们张狂一回,就立刻跟着阎王入地府不成。” 叶景昭缓缓落座,语气慵懒,半点没将二人放在眼中。 崔嬷嬷的脸色由青到紫,红了白,白了红。 真真是尤为好看。 她可以拿捏侄女谢氏,可面前的侄外孙女,她是不敢拿捏。 毕竟,说到底,叶景昭都是伯府的小姐主子。 更是侯府大房未过门的儿媳。 崔老爷见自家老婆子被一个小辈唬住。 白了一眼这上不得台面的老婆子,“我们到底是你嫡亲的外祖父、外祖母,你一个小辈,怎么同长辈说话,真是半点没有教养。” 叶景昭白了一眼崔老爷,却没搭理他的意思。 她将视线落在母亲身上,开口说道,“母亲,女儿已吩咐人去请了官差来,说咱们府中有人来闹事。” 崔老爷一听官差要来,本能地缩了缩脖子。 崔嬷嬷的脸色也有些不大好看,当下将朝着三夫人谢氏发火,“咱们这是家事,请了官差来做什么!” “我父亲在朝为官,有人登门诋毁,自然该请了官差来。” 叶景昭依旧神色淡淡。 崔嬷嬷面上强装镇定,“反正我们活不下去了,侄女、不对,女儿,你自个儿看着办,若是你不怕我们给女婿丢脸,那就将我们送去官府好了。” “崔姑姥姥,这造谣当朝为官的大人,你可知是什么罪。” 叶景昭轻笑出声,满是好奇望向崔嬷嬷。 瞧见她这般,崔嬷嬷心中直打鼓。 就听见叶景昭继续淡淡开口。 “按照如今的律法,造谣当朝为官大人同其家眷,可是要在衙门杖责五十大棍,随后游街示众。” “对了,崔姑姥姥,方才我回府的时候,瞧见我家门口,有个乞丐神色慌张……” 顿了顿,她意味深长看向崔嬷嬷。 慢慢悠悠,“我便吩咐人将那乞丐抓来拷问了一番,您猜,那乞丐说了什么。” 唇角一点点上扬。 看着面前的崔嬷嬷渐渐有些坐不住,神色也多了几分慌张。 暗暗恼怒,方才的乞丐不靠谱,莫不是担心她不给银钱不成。 竟还落到了叶景昭手中。 可她不能认下此事,依旧僵持,“四小姐同我说这些做什么。” 叶景昭手掌摊开,满是无奈,“既然崔嬷嬷不知,那待会儿我将乞丐一并让官差带走就是了。” “母亲,女儿饿了,咱们先去用饭吧。” 谢氏陪着女儿离开正厅。 见正厅再无旁人,崔嬷嬷这才露出慌张神色。 扭头看向正在大快朵颐的夫君,咬了咬牙,狠狠跺了一脚,暗恼道,“吃、吃、吃,你一天就知道吃,若那小贱蹄子真将官差寻了来,可如何是好!” 第221章 他才看不上 “你这死老婆子,一天天,做什么事儿都是这般上不得台面。” “若是没有那熊心豹子胆,就不要做那走夜路都要丢魂儿的事来。” “一天到晚,就知道一个怕,怕什么怕。” “滚一边儿去,莫要打扰老子吃饭。” 崔老爷抬手就揪着崔嬷嬷的耳朵,一连串的炮轰之后。 这才一脚将崔嬷嬷从自己面前给踹开了。 崔嬷嬷“哎呦”一声,瘫倒在地。 等回过神来,只怒目瞪着正一个劲狼吞虎咽的夫君。 心中暗恨,昨儿怎么没将这老不死的给的冻死了去。 几碟子菜下了肚子,崔老爷总算惬意打了个饱嗝。 随手翘起小指,就开始剔起了大门牙缝隙里塞着的肉丝。 “若是真请了官差……” 崔嬷嬷大着胆子,眼底露出怯意,小心翼翼上前,开口低喃。 崔老爷没好气瞪了一眼自家这上不得台面的婆子。 “你担心个毛线,如今姑爷在朝为官,这样的家丑,若是传扬开来,女婿的脸面还要不要。” “况且,外孙同外孙女如今各自到了婚嫁的年岁,若是咱们的身份传扬开来,这婚事怕是要黄。” 如今既然夫妇两个的身份已经被捅破了。 崔老爷说话已经半点不遮掩,本能就带入了父亲同外祖父的角色。 心中没有一点愧疚之情。 崔嬷嬷听着自己夫君的话在理,惴惴不安的心。 总算稍稍有了些松懈。 正屋里。 丫鬟上了饭菜同茶点。 王妈妈将屋内伺候的丫鬟都支了出去。 亲自在屋里伺候三夫人谢氏同四小姐。 叶景昭拉着母亲落了座,拿起筷子递给母亲,轻声劝道,“母亲,好歹先吃点东西,一切等父亲回来再说。” 三夫人谢氏连连点头,仿佛大梦初醒一般,喃喃自语道,“是了、是了,等你父亲回来,定然会有法子。” “对了,昭昭,官差……” 三夫人谢氏扭头望向女儿,有些担忧。 叶景昭明白母亲的担忧,“母亲不必担心,女儿并未叫人请了官差来,不过是想要震慑一二罢了。” 三夫人谢氏这才长长吁了一口气。 心底的不安稍稍缓和了一些。 其实叶景昭并未叫人去请官差,但也让府中的小厮,去宫门口候着了。 就是为了能让父亲在下朝后,第一时间赶回府中来。 方才门口的小乞丐,已经被带了下去。 用过饭菜,三夫人谢氏也懒得去前厅应付那两人。 只吩咐几个孔武有力的婆子在外头守着,莫要叫人生事儿,也莫要叫人溜了。 如今既然闹了开来,事情总归要有个说法。 叶景昭就陪着母亲说说话。 只是不多时,前厅的婆子就来回话,说是崔嬷嬷同崔老爷闹着要见三夫人谢氏。 叶景昭稳住母亲,示意母亲不必担心。、 又叮嘱婆子,不必理会,只将二人暂且困在前厅就成。 又吩咐多添一些人手。 三老爷还未下朝回府。 老夫人得了信,反倒是带了人手过来。 只是身边只有嬷嬷们伺候着,并不见伯府几房的夫人。 大夫人阮氏今日去了太子府邸,去探望太子妃。 二夫人江氏听说是崔嬷嬷来闹,生怕自己出现,影响了崔嬷嬷发挥。 躲着都来不及。 四夫人薛氏有心想来凑热闹。 谁料丘姨娘忽然病了,请了大夫来,隐晦说丘姨娘是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中了毒。 四老爷当下冲到了四夫人薛氏跟前质问。 现下,四夫人薛氏都已自顾不暇,哪里还能有心思出来凑三房的热闹。 “老三媳妇,我听说你姑姑又登门来闹了?” 老夫人被下人引入正屋,就左右扫了一圈,没瞧见崔嬷嬷同崔老爷。 语气却已经严厉。 “人现下在何处。” 三夫人谢氏行了一礼,淡淡回道,“回老夫人,我姑姑同姑父在前厅,今日来,也无旁事,就是来看看儿媳罢了。” 老夫人轻哼一声,斜睨着谢氏。 “当年,我不同意老三娶你,便是因着你家有这样一门亲戚,想着日后老三若是出息。” “指不定这些上不得台面的下人登门来闹。” “如今可算是应验了当初我的担忧。” “罢了、罢了、如今都已将你娶进门这些年,我还说这些做什么。” “这家,到底离不得我这个做长辈的,就让我这老婆子舍了一张老脸,为你们将人暂且打发走。” 老夫人字字句句都直戳三夫人谢氏的心窝子。 可她眼下又无可奈何。 叶景昭听着祖母这般说着自己的母亲,当下面上就有些不悦。 自然没有落过老夫人的视线。 “怎么,咱们四姑娘对我这老婆子莫不是有什么成见,怎这般看着你祖母。” 叶景昭淡淡行了一礼,“孙女岂敢,想来是祖母年岁大了,眼神不大好,心中这般想着孙女,才觉得孙女是这样的心思。” 老夫人听了这话,脸色就沉了下来。 从前不知,如今越发觉着,四姑娘真是生了好一张伶牙俐齿。 几句话下来,反倒是将老夫人堵的说不上话来。 老夫人执意要去见崔氏夫妇。 三夫人谢氏无奈,只等多带了一些丫鬟,跟在老夫人身后去了前厅。 崔老爷瞧见叶老夫人来了,原本翘着二郎腿坐在主位上。 连忙收起腿,起身,赔着笑就要将叶老夫人迎上主位。 叶老夫人看着主位,又看看崔老爷,心中满是厌弃,这样人做过的椅子,她是断然不肯再做。 随即指了指一旁下首空着的椅子,吩咐道,“扶我过去坐那里。” 崔老爷翻了个白眼,心中冷哼,这老婆子在他跟前装什么清高。 一把年岁,莫不是还以为他能看上她不成。 他方才,不过将对方视作亲家对待罢了,如今被叶老夫人这般明晃晃的嫌弃。 收起了面上的笑,重新坐回主位上,双手扶着扶手,坐的闲散随意,仿佛自己是这里的主人家一般。 崔嬷嬷瞧见叶老夫人,心中打鼓,到底在江老夫人身边伺候多年。 瞧见叶老夫人来时,立时就弓着身子,笑着迎上前去,“老奴老老夫人请安。” 第222章 只认谢家 、叶老夫人淡淡应了一声,视线却是落在重新落在主位上的崔老爷身上。 幸亏这不过是老三媳妇的姑姑同姑父,若是老三媳妇的亲爹亲娘。 就算老三不是她生的,这样得亲家,伯府也是不会要的。 老夫人正暗暗庆幸。 谁料崔老爷接下来一句话,将叶老夫人噎的好一会儿没缓过劲儿来。 “老夫人也不必觉着我这大老粗没有规矩,说到底,我同我家那老婆子,才是承恩伯府三房正经的亲家。” “今日亲家老夫人既然来了,那咱们索性就将话都说明白了。” 崔老爷继续喋喋不休,“承恩伯府三房的三夫人谢氏,是我同我家老婆子嫡亲的女儿。” “当年若不是因为我大舅兄不能生养,我家老婆子不忍心大舅兄同他夫人在乡下被人非议,这才将我们亲生的骨肉抱去给大舅兄扶养。” 崔老爷说完,身子又往后靠了靠。 那神色,要多得意就有多得意。 谁能料到,自己这亲生的女儿竟然能有这般造化。 先前便是顾念父女恩情,这才没有将事情捅破。 可如今,自个儿都活不下去了,哪里还顾得上旁的来。 崔嬷嬷在一旁,沉默着点头。 算是附和了崔老爷的说辞。 三夫人谢氏脸色煞白,没有料到,这二人竟然这般半点不顾及场合。 气的呼吸急促,手掌默默攥紧,紧咬着牙,怒视着崔氏夫妇二人。 恨不得立刻就冲上前去,将那二人的嘴给撕烂。 叶景昭伸手紧握住母亲的手,想要给母亲一丝丝稍许的安慰。 叶老夫人扭头蹙眉望向老三媳妇谢氏,质问道,“谢氏,此事可当真,你是否一直都知晓此事。” 三夫人谢氏连连摇头,望向老夫人,辩解道,“回婆母,儿媳也是才知晓此事。” 一句话,点出,她先前并不知晓此事。 可一旁的崔嬷嬷却不肯罢休,双臂环在胸前,斜睨着三夫人谢氏。 轻笑一声,出言讽刺道,“你先前明明说了,你自幼便知晓此事,怎么如今不肯承认了。” 崔嬷嬷一句话,再度将三夫人谢氏推上了风口浪尖。 叶老夫人脸色渐渐沉了下来,“老三媳妇,若崔嬷嬷所言当真,你这便是属于骗婚,我要唤人将你送去衙门。” “祖母这话,说的好没道理,当年我母亲是怎么嫁入这承恩伯府,旁人不知,可崔嬷嬷同二伯母还有祖母您,是最为清楚不过。” 叶景昭唇角讥讽,这人啊,永远都是只选择自己相信的事情,哪怕从前的事情,是自己定下,才导致如今结果。 也全然当做不知。 “既然祖母这么想要伯府去衙门出出名头,那大家索性都去衙门说道说道。” 叶景昭冷冰冰望向祖母,神色没有半分迟疑。 老夫人被她这眸色盯的,忽然心底有些惶恐。 今日来,是听说崔嬷嬷一家子来闹。 想着顾忌伯府名声,顺道好好敲打一番老三媳妇。 谁料听见了这些话来。 “谁要将我夫人送去衙门。” 三老爷回府,就听见母亲嚷嚷着要将自己夫人送去衙门。 又听女儿说了那些话,当下就明白了一二。 三老爷黑着脸,大步迈入前厅。 走到自己夫人身边,轻轻拍了拍自家夫人的背,只用两个人才能听见的语气,安抚道,“夫人莫怕,为夫回来了。” 三夫人谢氏抬头望向三爷,眼中氤氲着雾气,心口的酸楚这一刻,才稍稍有了缓解。 她轻轻点头。 三老爷走到崔氏夫妇二人身边,语气不善,怒道,“崔姑父同姑母今日又来闹,听说又是为了银钱?” 崔老爷瞧见姑爷一身朝服走来。 往日里清减的姑爷,如今罩着朝服,竟有威压袭来,叫人心底不由起了寒意。 崔老爷起身,面上不自觉赔着笑,满是恭维,道,“姑爷,我这也是没有法子,姑爷总不能当真看着我同你岳母去死。” “崔姑父还请慎言,我同内人正经的岳父岳母不日就来京都同我们小聚。” 见三老爷不肯认,崔老爷忙看向自家老婆子一眼。 崔嬷嬷身子微微发抖,“谢氏,我同你父亲,当年也是没有法子,不然做父母的,怎忍心丢下亲生女儿去。” “我原想着,你舅舅没有子嗣,送你去你舅舅家也是去享福的,总好过送到不知底细的人家去,叫你过苦日子。” “这些年,我同你父亲,再也没有生过一个孩子。” “你心中埋怨我同你父亲,可我们也实在是没有法子,等我同你父亲百年,余下的东西,还不都是要留给你……” 崔嬷嬷苦口劝说着,希望三夫人谢氏能出声说句话。 可三夫人谢氏扭头一个眼神都不看他们。 “这些年,我家夫人孝敬姑父同姑母多少银子,如今倒是纵的你们登上门来闹,可见这斗米恩升米仇,你们这样的亲戚,我家可养不起。” 三老爷丢下这么一句重话,扭头就朝着外头的喊道,“来人,送客。” 前厅不多时,就围上来好几个粗壮的婆子,可崔老爷整日耍滑惯了。 三个粗壮的婆子都不能奈何。 “去叫两个小厮来,今日开始,若这两个人再来府上闹,一并用棍子打走就是了。” 一听这话,崔老爷心下就有些慌了。 随着崔氏夫妇被三房下人抬走。 老夫人一句话都未曾说。 但也没有要走的意思。 只等崔氏夫妇彻底离开。 三老爷这才朝着母亲看去,行了一礼,道,“母亲,不知您还有何示下。” 老夫人淡淡扫了一眼老三。 又将视线落在老三媳妇身上,手指轻轻叩着桌面,语气严肃,“老三,谢氏有那样的父母,若是传扬开来,只怕不妥……” 老夫人瞧着是替老三担忧,但她打的什么心思,唯有她自己清楚。 “此事,就不劳烦母亲费心了,我夫人的爹娘,永远都只会是谢家,不会是崔家、” “可是……” “母亲,时辰不早,您还是早些回去歇着吧。” 三老爷出声撵人,老夫人也不好厚着脸皮留下。 只能甩下脸离开。 “三爷,我……” 三夫人谢氏想说些什么,一张口,这才惊觉,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夫人不必担心,有为夫在。” 三老爷安抚了几句后。 又匆匆离开府。 崔家老两口,是个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性子。 不可不防。 第223章 有些眼熟 只是方才当着老夫人的面,三老爷不好交代什么。 可不过半个时辰的功夫。 三老爷带着小厮匆匆出去寻人。 竟是没有寻到。 这大街小巷,崔氏夫妇仿佛凭空消失了一般。 三老爷只得吩咐人守在崔家宅子门口,若是二人回来,就暂且将人控制起来。 可一连数日,竟是半点崔氏夫妇的消息都没有传来。 三夫人谢氏的爹娘就在这样的氛围下,入了京都。 搬入了三房的新宅子。 叶景昭因着外祖父同外祖母来了京都的缘故,暂且从太子府邸搬回了家中。 眼瞅着又到了二姐姐叶景妙出阁的日子。 承恩伯府又开始忙碌起来。 叶景昭对于叶景妙本身就没有多少交情。 就送了一套赤金头面,算作添妆的贺礼。 只是没有料到,叶兰儿竟然送去了一套赤金宝石的头面。 “景昭妹妹,真是对不住,我没想到……” 叶兰儿拉着叶景昭去了一旁说话,她先前想着去问问景昭妹妹要送些什么。 可主母薛氏不许她同三房走近。 碍于这层缘故,她便歇了心思。 想着当日三姐姐叶景云出门的时候,四妹妹叶景昭送去的贺礼,也同今日她给二姐姐的添妆贺礼差不多。 谁料,至今日,才瞧见,竟是差别颇有些大。 害怕四妹妹心中不喜,这才想着先将话说开来。 叶景昭倒是没有多想,随意摇了摇头,道了一声,“无事的。” 话落,便出去透气。 虽说叶景妙如今嫁的是夫君在朝为官,可到底是伯府大房的庶女。 今日来的宾客并不多。 却当众人知晓太子妃不会出席时,想巴结太子妃的人家,索性就没来。 故而备好的二十桌席面,最终也只堪堪坐了十桌罢了。 伯府几房妯娌自是陪着老夫人坐着说话。 看着外头喧嚣嘈杂的场景,叶老夫人眸色暗了暗,长长叹息了一声。 又扫了一桌子的人,叹道,“如今,府中的姑娘先后出了门,倒是冷清的紧,罢了,你们用吧,我先回去歇着了。” “到底上了年纪,精神比不得从前。” 袁嬷嬷上前搀扶起老夫人,众人起身,恭送。 庶出的孙女,老夫人不是不想给脸面,可看着热闹的场景,老夫人心中到底有些发闷。 仿佛心口堵住了什么东西一般。 只觉得眼前场景渐渐模糊,耳畔的嘈杂的声响,让她不由蹙紧了眉头。 到底没有心思,只想安静待一会儿。 许是太过热闹,这才勾起了老夫人心中的伤感的情绪。 一晃几十载,儿孙绕膝,可身边,再没年少一路相伴走来的故交。 到底还是有几分悲凉。 随着也景妙被迎出门,伯府的热闹,渐渐停了下来。 三房便回了自己的宅子。 今日三夫人谢氏的父母执意推辞不肯前来凑这热闹。 生怕给女儿丢了脸面。 “岳父、岳母。” “父亲、母亲。” “外祖父、外祖母。” 谢家夫妇二人听说前头的宴席散了,便来了门口候着。 三房一家子依次行了礼。 谢老夫人笑着点头。 三夫人谢氏上前扶上母亲,笑道,“母亲,忱哥儿说过两日得空就能回来,我已往林家下了帖子,到时叫母亲看看林家姑娘。” 谢老夫人笑着点头应下。 又将目光落在了外孙女叶景昭身上,问起,“昭儿,穆家大公子何时回京都,也好叫我同你外祖父见上一见。” 自打那日入了女儿府上,听说两位外孙都已定下亲事。 老两口心下满意,便一直想着,若是能有机会先瞧上一眼,自是极好的。 可不好贸然张口。 见今日女儿忽然提起此事,索性便顺着话头往下说着。 “外祖母,我也不知穆大公子何时能回来,想来,他若是忙完了,自会回来的。” 许是因着谢家夫妇住在府上的缘故。 崔氏夫妇倒是再未曾露面。 就连叶三老爷暗中派出去打探的人,也未曾探听到崔氏夫妇的半点消息来。 竟仿佛在京都人间蒸发一般。 谢老夫人听说小姑子先前闹上门来,多年对小姑子积压的怒意,在听闻此事后,彻底爆发。 原想着同小姑子对峙,谁料,小姑子再未露面。 太子妃有孕之事在京都传开时,已是坐稳了三月的胎,如今胎象渐稳,这才让人往宫中送去了报喜的帖子。 宫中的赏赐源源不断送入了太子府邸。 皇后担忧太子妃身子,特意出宫将太子妃接入了中宫。 如此,叶景昭便不用再往太子府邸去陪伴大姐姐。 人人都道,承恩伯府如今喜事一桩接着一桩。 太子妃跟着皇后入了宫,二皇子府邸也派人往皇宫送去了喜信。 叶景云也有了身子,如今才不足月余罢了。 这般张扬,到底还是叫皇后心下有些不满。 江淑妃亲自去了二皇子府邸一番,将二皇子斥责了一番。 比起太子妃有孕时,宫中那车水马龙的赏赐。 二皇子府却是冷冷清清。 除了江淑妃留下的一些补药,便再无旁的。 从二皇子府邸离开后,江淑妃并未直接回宫,而是去了娘家骁勇侯府。 才行至正门处,迎面撞上了正要从侧门离开的叶景昭。 “姑母。” “臣女见过江淑妃。” 江一莲正亲自送叶景昭出府,撞上了忽然回府的江淑妃。 怔了怔,笑着见了礼。 江淑妃一抬手,示意二人不必多礼。 江一莲笑着凑上前,挽住姑母的胳膊。 叶景昭依旧立在原地。 这还是她头一次同江淑妃离的这般近。 先前宫宴上,以父亲的官职,只能远远瞧一眼高位上的贵人。 只依稀瞧的见轮廓罢了。 如今这般近距离,倒是让叶景昭心下有些慌乱。 江淑妃细细打量着面前的少女。 江一莲介绍道,“姑母,这是承恩伯府三房的四姑娘叶景昭。” “抬起头来,叫本宫好好瞧瞧,对了,你母亲可是崔嬷嬷的侄女?” 叶景昭缓缓抬头,迎上江淑妃的眸子。 眼底多了几分惊诧。 因为江淑妃的眉眼,竟同她母亲有五六分相似。 只单单看那眉眼,她还只当是母亲来了江家。 许是因着那同母亲相似的眉眼,心底对江淑妃多了一抹异样的亲近来。 见她点头。 江淑妃又道,“本宫瞧着你,倒是有些眼熟。” 第224章 去求名分 见江淑妃投来善意的橄榄枝,叶景昭起身不敢去接。 只能浅浅笑着。 想起今日来的要紧事,江淑妃望向侄女叮嘱道,“莲儿,你送完了叶四姑娘,便早些回来,姑母有事要同你说。” 江一莲应下。 叶景昭没有多做耽搁,坐上了回府的马车。 只是江一莲前脚才回了府。 后脚骁勇侯府门口再度停了一辆马车。 马车里头下来的倒也不是旁人。 正是江家的小姑奶奶江氏同二皇子府中才传出有孕的二皇子夫人叶景云。 忙有婆子进去传回。 老夫人院中。 江淑妃正陪着母亲坐在一处说话,瞧见自家侄女走了进来。 朝她招手轻柔唤道,“莲儿,快些过来。” 江一莲上前,还未行礼,江淑妃起身牵起她的手,笑着将她拉到了老夫人右侧空着的位子坐下。 “今日来,姑母是有事要求咱们莲儿。” 其实还能是为着什么旁的事情,除了先抬入二皇子府邸的叶景云传了喜脉出来,还能有何事能让江淑妃这般着急。 江淑妃没有脸面见长兄长嫂,今日登门,直接来了老夫人院子。 且特意交代下去,并未通知兄嫂前来。 江老夫人心中,对入宫的这个女儿,到底有些亏欠。 不然也不会这般想要拿了孙女的婚事出去补偿。 “景云那丫头,是个不知轻重的,先前闹出那样大的风波,如今竟然还不知收敛……” 江淑妃提起小妹生下的这个女儿,心中就格外气恼。 千防万防,到底还是叫小妹一家子得逞了。 叫她心中怎能不气。 先前,江淑妃特意吩咐人去敲打了一番儿子,正妃没有进门。 府中的莺莺燕燕,不能传出有喜。 还格外送去了嬷嬷在儿子府中盯着。 如今,此事都已传开,想要藏着掖着将此事妥善处理,断然是行不通。 只能暂且委屈了侄女。 今日登门,本就是打算,说服了侄女,等景云那丫头无论生下男女,以后都记在侄女江一莲名下。 且皇后暗中不喜,毕竟在自己跟前讨巧卖乖多年的二皇子母子二人。 如今竟然在太子妃才来有喜时,眼巴巴跑出来凑这份热闹。 叫她怎么能容忍。 江淑妃没有这样的心思,毕竟两家都是姻亲。 且太子是什么样的容貌品性,这些年,江淑妃一直看在眼中。 从未肖想让儿子离着皇位更进一步。 “莲儿,你放心,日后不论她生下男女,一概都记在你名下,都是你的孩子。” 江淑妃语重心长说着。 江老夫人望着孙女,想劝说一二,迎上孙女那闪过落寞的眸子。 到底还是做声。 “莲儿,你放心,景云那丫头,日后绝对不会成为你的威胁,日后她生下孩子,姑母便请旨,让陛下将她送去城外的庵堂里去。” “绝对不叫她在你眼前碍眼。” 说到底,叶景云也是自己的外甥女,先前虽不喜,到底想着,事情已出。 日后就权当儿子身边多了一位妾室罢了。 可叶景云在她眼皮子底下使手段,那她断断就不会容忍。 且皇后明显已是厌弃了叶景云,她不想让得罪皇后。 这才下了决定,去母留子,是最好的法子。 “江淑妃,这般,只怕小姑姑不会依。” 江一莲神色淡淡,叶景云既然入了二皇子府邸,怀有身子是迟早的事情。 她先前去给景云表妹添妆时,说了那些话,就是想要瞧瞧。 这位表妹,可否让她另眼相看。 江淑妃轻哼一声,想起小妹,眸底满是不屑。 “她敢,也不看看,她都教养出什么货色出来,日后她若是闹,我自然不会给她好果子吃。” 嘭。 房门被人一掌重重砸开。 身后几个婆子正拦着门口那脸色极其阴沉的小姑奶奶。 方才门外的婆子正要进来通传,却被江氏这位小姑奶奶给拦住了。 行至窗前,就听见了屋里头江淑妃说的这些话。 叶二夫人江氏当下脸色就沉了下来。 “母亲……”叶二夫人江氏哽咽就冲了进来。 行至江老夫人身前,停了下来,噗通一声就跪了下来。 叶景云跟在母亲身后,身形踉跄,想起如今自己的身子,一手不由护在腹部。 并未跟着母亲跪下,而是虚虚行了一礼。 “我知晓二姐一直不喜我,只是我没有想到,二姐竟是这般看轻我。” 江淑妃蹙紧了眉头,看着跪在母亲面前的小妹,心中对叶景云更多了几分厌烦。 “母亲,女儿……女儿真的不知,为何二姐这般厌弃我,连累的云儿跟着女儿吃苦。” “哭哭啼啼作甚,起来好好说话。” 江老夫人沉声开了口。 嬷嬷上前,将跪在江老夫人面前的小姑奶奶搀扶了起来。 “你今日来,是为着何事。” 江老夫人见二人都已落了座,开口问起二人今日的来意。 “母亲,云儿如今都已有了身子,女儿想求母亲一事。” 叶二夫人江氏缓缓开口,可视线却是落在二姐江淑妃身上。 江老夫人还未开口。 江淑妃呛声道,“四妹若是想求母亲为你说情,为了景云那丫头求个侧妃之位,还是趁早歇了这个心思。” “本宫好心劝你一句,与其将心思放在侧妃位子上,不如求求本宫,说不定,本宫一时心软,就让景云去城外庄子上度过后半生。” 江淑妃淡淡笑着。 叶二夫人江氏的脸色却一点点沉了下去。 她怒视着面前高高在上的二姐,想起多年来她从未给过自己一个好脸色。 终究在这一刻,犹如山洪来势汹汹。 “二姐,我知晓你从不喜欢我,可我们到底一母同胞,这些年,扪心自问,我何时求过二姐什么不曾。” “即便二姐如今成了高高在上的皇妃,我也从未以二姐的名号,去给自己谋求什么福利。” “如今,我不过是想着为我女儿求一个活路罢了,二姐,你我都同为母亲,你何故这般想要逼着我去死。” 叶二夫人江氏泪如雨下,江淑妃不耐地撇开了脸。 江老夫人心中惴惴。 到底不愿让两个女儿真的心生嫌隙,开口劝道,“你们两个够了,自幼就针锋相对,如今多大人了,还这般。” “真是长不大。” 第225章 你怎么想 随着江老夫人缓和起气氛,江家两位姑奶奶面上原本僵硬的神色稍有缓和。 “母亲,二姐,我今日厚着脸皮来,不过是想为那未出生的外孙求个名分。” 叶二夫人艰难开口,一双哀怨的眸子,紧紧盯着母亲江老夫人。 江老夫人扭头望向孙女。 江一莲微微抿唇,缓缓垂下头来。 一时也不知如何作答。 承恩伯府三房内。 叶景昭才回了府,就瞧见母亲正同外祖母坐在院中吃茶闲聊。 她上前,正要行礼,谢老夫人起身,走到她跟前,拉着她就坐在自己身边。 问起,“昭昭,你母亲方才还说,想过几日,我们一同去庙里上香。” 叶景昭笑着点头应下。 傍晚用过午饭,叶景昭便回去歇着了。 谁料不多时,田姨娘悄悄摸黑寻了来。 是香若将田姨娘带过来的。 红枣看着二人,皱起了眉头。 面上有些不悦,还是让二人在门口瞪了等,自个儿里屋回话. “四小姐,田姨娘来了。” 红枣上前,小心翼翼回道。 叶景昭正坐在榻上,榻上矮几上正摆着一个绣框。 她手中正绣着帕子。 闻言,手中针线顿住,抬眸望向门口,随后将手中针线搁回了矮几上的针线框内。 一伸手,红枣上前,将四小姐扶起身。 叶景昭坐在外间椅子上,俯首理了理衣衫。 红枣已将人带了进来。 “四小姐。” 田姨娘恭恭敬敬行了礼,叶景昭抬手指着一旁的空椅,示意她落座。 “四小姐,奴婢无意听说了一件事儿,想来问问四小姐的意思。” 田姨娘神色平静。 叶景昭抬眸看去,示意她往下说。 “前些日子,崔嬷嬷派人给二夫人送了些东西来,奴婢听说,三老爷在暗中寻找崔嬷嬷,便想着将这消息给四小姐送了来。” 田姨娘将那日详细的事件一一道来。 末了的时候,神色为难,最终还是迟迟开口,问道,“四小姐,奴婢听说,穆大公子前些日子出京都去办事了,不知可是为着福安县的事情?” 叶景昭眸色一顿,“田姨娘,这我就不知了。” 见四小姐面色微沉,田姨娘扭头望向香若。 显而易见,消息怕是从香若那里知晓的。 香若神色慌乱,扭头望向四小姐,一脸为难又挣扎。 “四小姐,是奴婢的错,奴婢……” 香若猛地跪了下来,双手指尖狠狠掐入身下的毯子中。 咬了咬牙,心下一狠,“若是没有四小姐,奴婢怕早都冻死饿死山林,尸体恐早被猛兽啃食殆尽,奴婢不敢对四小姐藏着掖着。” “奴婢是听说,穆大公子出京都去,又听说,穆大公子往福安县去了。” “这才想着,厚着脸皮来求求四小姐。” 香若哭红了眼,身形颤抖着。 叶景昭上前,俯下身子,伸手将香若拉了起来。 “何事,你先说来我听听,你们又是从何处知晓,穆大公子去了福安县,此事,连我都不知晓,你们又是从何处知晓的。” 叶景昭眸光落在田姨娘身上。 就见二人正对视着。 许是心中下了什么决断,田姨娘随即也跪了下来。 原来,是有一晚,二老爷留宿田姨娘的屋子时,因着本就吃醉了酒。 晚上迷迷糊糊呓语了一些事情出来。 二老爷暗骂二皇子是个废物。 连带着骂上了穆大公子,说他好端端去福安县查什么案子。 还说,穆大公子定然不会活着回京都。 太子暗中也去了福安县。 红枣将田姨娘送走后,叶景昭仔细琢磨着田姨娘所说的字字句句。 吱呀。 “谁。” 叶景昭冷光扫至房门口,声音严厉。 微弱的烛火下,香若眸色凝重。 瞧见是香若,警惕的心渐渐放松了下来。 “四小姐,奴婢……” “奴婢有样东西,想求四小姐转交给穆大公子。” 香若深吸了一口气,一步步走到四小姐跟前,从怀中取出了被帕子包裹的册子,递了上去。 叶景昭接过,并未打开,而是平静盯着香若,“香若,这东西,你可知会要了我性命。” “四小姐,奴婢知晓您心善,奴婢也是没有法子,如今听说穆大公子往福安县去了,奴婢这才想着,这册子,许是能上一些忙。” “四小姐,奴婢知晓您心善,日后,奴婢就是为了四小姐去死,都心甘情愿。” 香若郑重磕着头。 叶景昭并未示意她起身。 抬手从桌上拿过那册子,一页页翻着。 面上虽瞧着平静,心下却早已波涛骇浪。 这册子里头,赫然是福安县田大人暗中记下的上司贪墨的银两。 这些年,朝中减免的税赋,灾荒时朝廷发下的赈灾款,还有历年治理洪水的款项。 一笔笔,都详细清楚记载着,这些年,从京都乃至福安县的层层官员。 贪墨的赃款,足足有两百万两白银。 田大人将证据一一搜集。 原想暗中上京状告。 谁料,当发现京都自己族中堂兄家的侄女,被承恩伯府二老爷强行霸占。 这份怨气,让他一纸诉状送入京都。 谁料,被承恩伯府的二老爷打压。 一点贪污赃款的墨子扣了下来。 田大人便知晓,许是自个儿上司对他起了疑心,这才借着承恩伯府二老爷的名头,想要自己顶替上司贪污的案子。 只是田家并未搜出什么赃款同值钱的物件来。 上司又不忍心将到手的银钱吐出来。 案子便一直压着。 香若离开后,叶景昭将香若留下的册子,同穆延宗交给自己的册子收在了一处。 没想到,她这位二伯父,可真是没叫她失望。 原本以为,二伯父暗中定然也贪污了一些,没成想,竟已到了这般地步,黑手都深入了福安县这种地方。 那旁的府衙州县呢。 第二日叶景昭去了江家。 江大姑娘便将昨儿二伯母回娘家所求的事情,悉数同她说了。 “那你祖母最后呢?” 江一莲撇了撇嘴,眼中满是嘲讽,“我祖母自然不愿意,且江淑妃当场就说了,景云表妹日后诞下皇孙,便去城外皇庄上颐养天年。” “那你呢,你怎么想的。” 叶景昭伸手握住江一莲的手,见她垂下眸子,掩下眼底的哀愁。 心中闷闷。 江一莲摇头,苦笑,“我自然不愿去凑这份热闹,只是,我想看看,景云表妹能否彻底搅黄了我同二皇子的婚事。” 第226章 一个祸害 之后二皇子进宫了一趟,出宫不过半刻钟,京都便传扬开来。 二皇子为有孕的叶景云请旨将她抬为了侧妃。 此等尊贵的殊荣,也算是头一份。 一时满京都哗然。 叶景昭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眼底满是震惊。 “红枣,你让香若找机会去见一见田姨娘,同她打听一下,近来二伯父同二皇子私下里可曾见过。” 红枣应声退下。 先前她这位二伯父可是为了自己的官位,将亲生的女儿从族谱除名。 如今二皇子既然为叶景云请封了侧妃的位份。 想来承恩伯府的祠堂又要热闹了。 听说,这些日子,叶景云半点没有闲着。 整日不是请了京都有名的大夫义诊,就是开了善堂施粥救济。 一时京都里都是称颂叶景云的声音,真真是叫人唏嘘。 红枣还未回来,外头有丫鬟进来送了一封书信。 叶景昭望着手中那的书信。 不觉间蹙起了眉头。 因为这封信,不是旁人送来的,而是阿容先生送来的。 想起上一次见阿容先生时,已经过去了好几个月。 因着先前的事情,二人之后便再未有过交集。 如今忽然收到阿容先生的书信,叫她怎么不吃惊。 阿容先生约她去听戏,要她务必要来。 说给她准备了一份大礼。 地点在京都颇有名气的梨园。 叶景昭心下好奇。 鬼使神差带着丫鬟去赴约。 她倒是想要瞧瞧,阿容先生约她是为着何事。 梨园近在眼前,红枣满是戒备,紧紧跟在四小姐身后。 “叶四小姐。” 二楼雅间,雅间的房门被小二推开,阿容先生起身,见她赴约而来。 缓缓起身,浅笑着行了礼。 “阿容先生。” 叶景昭微微颔首,径直走过去坐下。 小厮退了出去。 雅间的房门被再度关上。 阿容先生开门见山,“叶四小姐,听说前些日子,府上有亲戚来闹,又偶闻叶三老爷暗中再寻人……” 她忽地止住话题,笑容意味深长。 “怎么,阿容先生何时变得这般八卦了。” 叶景昭兴致缺缺,语气里反倒带着几分不耐烦。 眼瞅着阿容先生的脸色一瞬僵硬了下来。 叶景昭扬唇,淡笑,“想来是我误会阿容先生了,先生不该是这样的人才是。” 想起先前自己还高看一眼阿容先生。 因着她的身世的缘故,如今几次三番下来。 心中那微末的同情,早已消失不见。 “叶四小姐误会了,今日请了四小姐来,是因着我将叶四小姐当成知己,这才想着将自己知道的消息,送给叶四小姐。” “不知阿容先生可有旁的所求。” 叶景昭抬眸,冷冷直视着阿容先生。 她不相信阿容先生会这般好心。 毕竟有着穆延宗的缘故。 “我有一事相求。”阿容先生敛起面上先前刻意的笑容,下一瞬,眸色郑重。 “三日后,薛家请我登门说书,给薛大爷贺寿,我想求叶四小姐帮忙。” 叶景昭怔了怔,“哪个薛家?” 见阿容神色躲闪,叶景昭当下就反应过来,是先前穆老夫人想暗害穆大夫人赵氏去做继室的那个薛家。 因着先前闹的实在是难堪。 薛家沉寂了好长一段时日。 薛老爷听说自那之后,再未踏出薛家一步。 薛家的产业,都已尽数丢给了家中的长子。 如今薛大爷不过才四十,听说薛大爷的儿子薛少爷,今科要下场,便想着给儿子先打点一番。 但凡京都有些名气的说书唱戏的,都在薛家宴请之列。 京都世家,但凡有些脸面的,都收到了薛家的请帖。 只是薛家,到底是行商,想来那日京都里当朝为官的家眷,并不会出席。 叶景昭也并不想去,直接回绝了阿容先生所求。 “阿容先生,我如今的身份,你也知晓,薛家我自是不会去的,抱歉。” 话落,叶景昭起身,就要走。 阿容先生有些着急,连忙起身,丝毫没有半点顾忌的意思。 伸手就拦住了叶景昭的胳膊,眼中透着几分哀求,“叶四小姐,我在京都,只有你这一个朋友,我不想死。求你。” 原来,薛大爷早看上了阿容先生。 先前因着穆延宗的缘故,并不敢去招惹。 如今听说穆延宗不在京都,且还被帝王所厌弃。 便想着趁着这个机会,将阿容先生纳入府中做个妾室。 薛家是虎穴狼窝,阿容先生又怎会不知晓。 可薛大爷手中有阿容先生的把柄,她不得不低头往薛家去。 且薛大爷说的好听,不过是请她当日登门说两场书,叫宾客热闹热闹。 但是,之后能不能从薛家离开,一切都是未知。 “叶四小姐,我求你这一次,若是叶四小姐肯帮我,至此,我便彻底离开京都。” 叶景昭心下无奈,抬手推开那紧紧拽住自己胳膊的手掌。 “阿容先生,从前我敬佩你,可之后的事情,我对你却极为失望。” “我从不欠阿容先生什么,你也不必拿任何东西同我交换。” “至于你日后是否留在京都,同我都没有关系。” “阿容先生,告辞。” 话落,叶景昭眼中再无半分留恋,转身就要走出雅间房门。 “叶四小姐,崔氏夫妇在永明胡同末尾的宅子安身,听说是叶二夫人给安置的。”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许是因着心中的歉疚,阿容先生将自己所知晓的消息,一股脑说了出来。 叶景昭顿了顿,到底没有回头。 临出门时,才停顿了一瞬,“多谢。” 话落,快速离开了梨园。 “四小姐,那咱们快回去将这消息告诉给三老爷吧。” 红枣在一旁嘀咕道。 叶景昭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吩咐道,“不急,想来父亲还未回府,咱们悄悄先去看一眼。” 红枣有些担忧,“若是打草惊蛇怎么办。” “放心,不会的。” 到了永明胡同,走到最末尾的那一间宅子。 见大门被上了锁。 主仆二人瞧了一眼,转身就要走,正巧撞上了隔壁一间宅子的老妇人正往外走。 睨了二人一眼,说道,“别等了,这家老头子又去前头六巷胡同去吃酒赌钱去了,想来不输光不会回来。” “哎,这家老婆子真是遭了什么孽,竟嫁了这么一个祸害。” 第227章 女婿大官 “这家老婆子一天到晚被缩在家里,若不是每日我丢过去一些馒头,只怕早饿死了去。” 那老妇人眸中满是愤慨。 “对了,你们莫不是他家亲戚?” 老妇人一轱辘说完,这才想起打探二人来历。 红枣连忙回道,“我们是路过此地,便进来转转,并不是来寻人的。” 那老妇人笑着睨了二人一眼,没有再追问。 抬脚就要走,叶景昭作势也连忙跟了上去。 看似不经意同老妇人闲聊起来,“大娘不知怎么称呼呀。” 老妇人见她生的貌美,声音又甜软。 心下喜欢的紧,“姑娘唤我一声秦大娘就是了。” 叶景昭微微点头,笑着又闲聊了几句。 看着近在咫尺的胡同口。 秦大娘正要同她告辞。 叶景昭连打听起正事儿来,“秦大娘,未曾听说过六巷胡同有什么赌坊呀。” 秦大娘连忙拉着她,就又往巷子里头走了走。 眸光在四下里扫了一圈,这才嗔了一眼叶景昭。 叹了一声,道,“姑娘,大娘不知你是何来历,这六巷胡同里的赌坊,你可莫要传出去。” “听说那里是朝中大官开的暗赌坊,平日里,赌的彩头动辄就是全副身家,多的是卖妻卖女,真是造孽呦。” 秦大娘紧皱着双眉,眼底却满是怒意。 这样的赌坊,存在多年。 京都多少人家妻女被卖。 真真是丧尽天良。 可是官府不管,且又开在六巷胡同里。 若不是喜欢赌牌之人,平日里,谁能知晓,六巷胡同还藏着这样一个赌坊来。 叶景昭同秦大娘告了辞。 并未回府,而是带着红枣去了六巷胡同。 红枣见四小姐要往六巷胡同去。 当下急的都快哭了,拉着四小姐的衣袖,不肯让四小姐去。 “四小姐,秦大娘都说了,那里咱们去不得,咱们还是先回府吧,莫要叫三夫人等着急了。” 红枣苦口婆心劝着。 可叶景昭半点没有要回去的意思,反倒是拉着红枣,一手指着前方近在咫尺的六巷胡同,说道,“红枣,你瞧,那里有个茶楼,咱们进去吃茶。” “我保证,不会带着你去那赌坊。” 红枣伸头瞅了一眼,身子反倒被四小姐一拉,主仆二人就进入了六巷胡同。 叶景昭脚下步子加快,直奔这茶楼。 这茶楼能开在此地,平日里做的生意,想来就是那赌坊来往的客人。 茶楼门口正在送客的小二,瞧见叶景昭主仆二人,神色僵了僵。 这样的地方,平日里,极少有女子路过。 但看那女子一身装扮,哪里是普通人家的打扮。 京都遍地都是贵人。 轻易得罪不得。 忙弓着身子,面上赔着小心翼翼的笑,道,“客官,二楼雅间?” 叶景昭点头。 茶楼小二便将人迎去了二楼。 上了雅间,小二上了茶点。 正要退出去。 却被叶景昭给叫住了,“等等。” 话落,她又看向红枣,红枣瘪了瘪嘴,到底还是低头从荷包里取了些碎银,搁在了桌上。 面色不善的看着那小二,说道,“小二,我们同你打听些事情。” 小二看着桌上那碎银,瞧着怕是约莫也有一两银子。 笑着上前,手中紧紧握住托盘,眼珠子都快落在桌上那碎银跟前去。 “听说这里有一间赌坊,不知在何处。” 叶景昭淡淡开口。 小二视线一刻都未曾从桌上的碎银身上离开过,随口就到,“在我们茶楼后门里头,不过小的还是好心奉劝二位小姐一声,那地儿,不是你们能去的。” “小姐们若是好奇,远远瞅一眼就是了,那里乌烟瘴气,免得污了你们的眼。” 小二伸手从桌上拿起那些碎银,随即就揣入了怀中。 随手指着二楼一处敞开着房门的雅间,又道,“那间雅间正空着,推开窗户,就能瞧到后院的赌坊。” 叶景昭带着红枣就去了那间雅间。 小二将茶点随后也端了过来。 小二告辞后,叶景昭这才起身走到窗柩边,伸手缓缓将窗柩推开一条缝隙。 侧眸打量了一眼。 茶楼后门是一处院子,院子后头是另一间宅子的大门,那宅子大门虚掩着,入目是一层二楼的宅子。 里头不时传来嘈杂之声。 有人从赌坊里头出来,叶景昭眉头蹙了蹙。 看着不远处那眉开眼笑的老头。 除了崔姑姥爷还能有谁,见他今日这般开心,想来定是赢了不少银钱来。 他身后还跟着三个老者,几人说笑恭维着崔老爷。 “今日崔大哥的手气是真的好呀,” “是啊、是啊。” “崔大哥,今日你可得请客呀。” 在三人一阵恭维的之下,崔老爷神色飘然。 “那是自然,不过咱们先去吃茶,玩了这么长时间,口都渴了。” 说着四人就入了茶楼,崔老爷因着今日赢钱,执意要去二楼雅间上吃茶。 好巧不巧,四人就在叶景昭的隔壁。 红枣双手捂住唇,眼珠子瞪得老大。 叶景昭屏气凝神,好在雅间的房门是关着的。 二人又早做好了准备,崔姑姥爷并未听见她们的声音。 叶景昭一步步走到了靠墙的位置,侧耳倾听着。 三人一直恭维着崔老爷。 “我们哥几个,日后就跟着崔大哥混了,崔大哥日后可要带着我们哥仨一道儿发财才是。” “放心,放心,日后你们就跟着我混。” “我女婿如今可是内阁学士,日后你们就安心跟着我去混,我定然不会叫你们吃亏。” “内阁学士叶二老爷的夫人,不是骁勇侯府的姑娘,崔大哥,你是不是……” “怎么,你们瞧不起我不成,若不是因着我的身份,这几日赌坊里头,我能这般如鱼得水?” 三人面面相觑,没有多想,只当崔大哥在吹牛。 但他暗中指不定有什么贵人,不好得罪。 恭维的声音再度响起。 叶景昭的脸色却彻底沉了下来。 崔姑姥爷并未吃酒,竟在外头这般自称是她二伯父的岳丈。 叶景昭回了府,心事重重。 瞧见父亲归来,便将崔姑姥爷落脚的地方,告诉给了父亲。 用过晚饭,叶景昭避开母亲,缠着外祖母回了自个儿的屋子。 二人闲聊着。 “外祖母,先前崔姑姥姥登门,说她是我母亲的亲娘。” 叶景昭同外祖母谢老夫人撒着娇,不经意间开口问起。 第228章 把人交出 谢老夫人面色微僵。 这事儿,她并不知晓。 将怀中的外孙女推开,迎上外孙女的视线,郑重问道,“昭昭,你崔姑姥姥是何时说的这些话。” “就是前些日子呀,外祖母来之前的几日。” 叶景昭一本正经答着,面上一副纯善,“所以,外祖母,崔姑姥姥又没有别的孩子,为何要将我母亲送给你们养。” “莫不是我母亲不是崔姑姥姥的孩子?” 说这话的时候,叶景昭仔细打量着外祖母的神色。 希望能从其中窥探出一二来。 可见外祖母笑着点了点她的额头时,心底隐隐的窃喜,一点点沉了下去。 “瞎说什么,你母亲确实是她的孩子,当初她怀孕六个月时,就来家中求了你外祖父,因着你那位姑姥爷是个混账东西。” “她不想让孩子跟着一道儿过苦日子,早早说了,不论男女,孩子都给我们抚养,你外祖父同我又没有孩子。” “所以,就应下此事。” 谢老夫人眼底闪过一抹淡淡的哀伤,说到底,她又怎能不希望给夫君生下一儿半女。 可夫君因着对小姑子的亏欠,宁愿自己没有孩子。 也要一心一意为了那孩子。 这些年,夜里她偷偷落了多少泪。 一想起夫君待她的好,又将委屈咽了下去。 到底女儿没叫夫妻二人失望。 是个乖巧懂事又听话的孩子。 “外祖母,那我母亲是何时的生辰,又是何时被送去了你们跟前儿。” “你母亲来家里的时候,小小一团,瞧着刚出生不足月,你姑姥姥说是三月初六。” 谢老夫人揉了揉外孙女的发髻,眼中满是慈祥,“但我同你外祖父商议着,便将你母亲的生辰,定在了来家里的那一日,入了谢家,便是她新的人生。” “那一日,正是三月二十六,小雨过后,天上便出现了一大片彩虹,外祖母至今还清楚记着。” 叶景昭在心中默默记下外祖母所说的细节。 第二日去了江家,同嬷嬷学完了规矩,她拉着江一莲随意问道,“江大姑娘,承恩你的厚爱,叫我跟着学了许多东西。” “我琢磨了好几日,想给大家都准备上一份贺礼,顺道,再去庙里上香,感谢江家的厚爱,只是不知江家众位长辈的生辰,往庙中上香,不知如何同神佛祷告。” 叶景昭说着先前在府中就准备好的说辞。 江一莲自是推脱,示意她不必这般麻烦。 可在叶景昭执意之下,江一莲最终妥协。 叶景昭回府,看着纸上记下的江家众位长辈的生辰。 尤其到了二伯母江氏时,她是三月初七一早出生,竟同她母亲不过晚了一日。 她不相信崔姑姥爷是信口雌黄,这其中定有蹊跷。 听说父亲在书房。 叶景昭端了一盏茶去见了父亲。 “父亲,可还将崔姑姥爷寻到了。” 叶景昭行了一礼,将手中的茶盏搁到了父亲的书案前。 三老爷望着女儿,眼底含笑,端起女儿送来的热茶。 轻轻点头,“已将人困住了,昭昭莫要担心了,过些日子,为父寻到人手,就将人送去城外,日后,再不叫他们来你母亲跟前闹事。” 三老爷望向女儿,示意她莫要操心此事。 “父亲,我听说,崔老爷在外头,说二伯父才是他的女婿,父亲不如叫人审一审?” 三老爷神色微顿,随后笑道,“你那位崔姑姥爷想来是在外头浑说罢了,不必当真,” 见父亲并不将她所言放在心上。 叶景昭依旧劝说着,“父亲,索性人都困住了,还是叫人审一审的好,若是叫二伯父听去了这些传言,还只当是父亲您的意思呢。” “早些审问清楚了,父亲也好亲自去同二伯父说一声,叫二伯父莫要恼此事才好。” “对了,父亲既然要审问,不要顺便也叫人审问一下崔姑姥姥才是,以防万一。” 叶三老爷见女儿说的在理,心中掂量了一番。 到底还是应下了,只是末了,叮嘱女儿道,“此事万不可告诉你母亲,叫你母亲跟着操心。” “父亲放心,女儿记下了。” 事情还未查清,一切都急不得。 因为叶景云如今在京都被百姓大为称赞的缘故,叶老夫人做主,将叶景云再度记入了族谱。 二房的这一番折腾,犹如市井唱戏一般。 好在,叶景云先前被从族谱剔除姓名之事,承恩伯府并未在外头同旁人提起。 只有家人知晓。 二夫人江氏如今扬眉吐气,走起来路,又恢复了往日傲慢的态度。 想起阿容先生先前所求。 叶景昭虽未应下,心中到底不忍。 薛家宴请那一日,叶景昭让父亲往薛家送了帖子给阿容先生,要请她过府给岳母说书。 薛大爷自然不敢扣留阿容先生。 当日薛家宴席结束,心中万般不甘心,也只能将人暂且放了出去。 “叶四小姐,多谢。” 阿容先生郑重谢道。 “你日后有何打算。” 叶景昭扶起跪在自己面前的阿容先生,问道。 “京都如今已无我的容身之地,我想着离开京都,只是……” 阿容先生面露为难。 她担心薛大爷在半道上阻拦。 虽然薛家先前蛰伏,可凭着薛家的财力,想要暗中将她扣在府上,也不是办不到的事情。 叶景昭明白她得担忧,随即道,“不如,我连夜叫人送你出城,只是不知,你可愿意。” 阿容再三道谢。 京都置办的那些细软,都是些不值钱的。 自打薛大爷逼着她去薛家说书起,她便将许多值钱的物件一并砭卖成了现银。 一直揣在身上,为的就是以防万一。 叶景昭安排好了车马,又给了一些衣物被褥吃食银钱。 入夜后,将人送出了京都。 叶三老爷不解,叶景昭便将崔姑姥爷先前的落脚地址之事,同父亲说了。 只是,第二日一早,父亲去上朝后。 二伯母江氏带着一众婆子丫鬟,怒势汹汹寻了来。 “三弟妹,崔嬷嬷呢,崔嬷嬷被你们弄去了哪里,早些将人交出来,否则我不会善罢甘休。” 二夫人江氏一掌重重砸在桌上。 谢老夫人同叶景昭听见主屋的动静,连忙进来查看。 当瞧见高位上一脸怒意坐着的叶二夫人江氏时,谢老夫人的脸色闪过一抹狐疑。 第229章 心思扭曲 瞧见谢老夫人前来,二夫人江氏并未有起身的意思。 不过轻轻颔首,算是行了礼。 “三弟妹,崔嬷嬷说到底是我母亲的家仆,若是三弟妹不肯将人交出来,就休怪我无情。” 二夫人疾言厉色,下了最后的通牒。 听了这话,谢老夫人总算是明白过来,今日女儿夫家这位二嫂是因何而来。 “叶二夫人,皇城脚下,凡事都要讲个证据,再者,崔氏更是我女儿嫡亲的姑姑,难不成比起我女儿,二夫人您比她更要同我那小姑子亲近不成。” 谢老夫人微微抬眸,细细打量着那坐在主位上的二夫人江氏。 这二夫人江氏,她还是头一次瞧见,不知为何,总觉得眉眼似曾相识。 待要细瞧,就叫上头的人,冷笑出声,冷眸扫了一眼谢老夫人。 眼底轻蔑,没有半点遮掩的意思。 “谢老夫人,在这京都,讲究一个身份地位,我尊敬您,称呼您一声老夫人,出了这承恩伯府,您哪里有这机会,在我面前说道规矩。” 谢老夫人脸上神色骤冷,冷哼一声,“二夫人既然这般瞧不上老身,不如回去问问叶老夫人,当初又为何要同我家结亲。” 一句话,仿佛一道响亮的巴掌,狠狠打在了二夫人江氏脸上。 “谢氏,三日内,我若是见不着人,就休怪我不客气。” 二夫人江氏起身,浑身满是怒意走到了三夫人谢氏面前,丢下一句狠话。便头也未回的离开了。 当夜,三老爷回府时,脸色阴沉。 谢老夫人不肯留下,要同夫君搬出去住,为了避免女儿被伯府拿捏。 即便女儿女婿如何相劝,谢老爷同谢老夫人都不肯在留下。 三老爷没有法子,只得另寻了宅子,将岳父岳母安置了出去。 过了几日,叶景昭收到了穆延宗派人送来的书信。 说他明日就要返回京都。 不知怎地,手中的信纸明明没有多少分量,却好似承载了她积压许久的欢喜一般。 这一日,三老爷将女儿叶景昭叫去了书房说话。 “父亲,可是崔姑姥爷说了什么?” 瞧见父亲神色凝重,叶景昭心中当下就揣测出一些消息来。 三老爷重重点头,望向女儿,长叹了一声,“我还未同你母亲说,实在是不知如何说。” 崔老爷起先并不曾松开,还是三老爷用了些手段。 这才套出一些话来。 三老爷又吩咐人去审问了一番崔嬷嬷,这才得出这个骇人的消息。 原想本想着将人远远送出京都,日后再不来挨着夫人的眼就是了。 至于骁勇侯府老夫人身边,三老爷打算用些银钱亲自登门道歉。 谁料因着女儿一句话,牵扯出这么一桩陈旧秘辛。 当年,崔嬷嬷同江老夫人一道怀了身子。 许是因着被夫君长年欺压的缘故,让崔嬷嬷的心态渐渐扭曲。 往日里江老夫人如何厚待,在她眼中,到底使了原先的善意。 她记恨江老夫人,如今落入不知名人手中,且对方直接说了,要取她性命。 自打那一日,叶三老爷派人寻到崔氏夫妇二人,便将二人带出京都,分开关押。 从头到尾,三老爷都未曾露面。 当年,崔嬷嬷心中的邪念渐渐升起,可一切都是未知。 她想着,不过拼死一搏,事情败露,大不了也就是个死。 每日受着夫君的打压,那样暗无天日的日子,她已经受够了。 她不甘心,凭什么江老夫人就能那般好命,而自己一辈子都是个下人。 许是苍天有眼,江老夫人来来回回折腾了好几日,好在江老夫人念她将要临盘,便叫她回家歇着。 崔嬷嬷隔上两日,依旧挺着个大肚子,回来同老夫人说说话。 见老夫人将要临盆,她已经三日没有去过侯府了,她一碗催产药下肚。 诞下一名女婴,随后悄悄带着女婴,赶去陪在江老夫人身边。 江老夫人大惊,问起她为何出现。 崔嬷嬷只道,自己放心不下江老夫人,许是因着多年崔嬷嬷陪伴的缘故。 当日夜里,江老夫人就诞下了幺女。 夜色浓重,众人累了一整日,谁哪里料到,往日里,最得江老夫人信赖的崔嬷嬷,暗地里会做出偷换孩子的事情。 其实崔嬷嬷的女儿,不过比江老夫人的女儿早生产一日罢了。 为了顺利,入府前,崔嬷嬷就狠心给女儿灌了些安神的汤药。 这样尊贵的人生,总要付出一些代价。 若是女儿有名享福,那这一切,就注定是属于她女儿的。 果真,第二日,女儿哭声响亮,江老夫人未曾发现端倪。 毕竟两个孩子不过差了一日的缘故。 崔嬷嬷这才安心。 她偷偷带着江老夫人的幺女离开了骁勇侯府。 出了月子,便将孩子丢给了兄嫂。 “父亲可有什么想法。” 叶景昭见父亲紧皱的眉头,心中因着先前就有些揣测,现下听了这些,倒是没有多少惊诧。 “你母亲、我又担心江家……”事情已经过去几十载,且江家的态度,他又不知晓。 生怕贸然告诉夫人,若是江家不肯相认,那自家夫人不是又要空欢喜一场。 叶景昭明白父亲的担忧,可属于她母亲的人生,总要物归原主。 “父亲不必担心,女儿且去江家试探一番,只是,不知二伯母是否知晓此事,先前二伯母听说崔氏夫妇丢了,便寻上门来。” “为父不好出面,想要试探,少不得要你母亲去。” 三老爷面露为难。 “那此事,便一并交给女儿吧,女儿有法子,父亲就不要担心了。” 离开书房后,叶景昭吩咐香若给田姨娘送了口信。 想叫田姨娘过来说话。 当夜田姨娘就来了。 “我有件事儿,想求田姨娘。” 见田姨娘欲要行礼,叶景昭淡淡将人拦下,指了指一旁空着的椅子,示意她坐下说话。 “四小姐但请直言。” “我想让田姨娘帮我给二伯母放出风去。” 叶景昭唇角微扬,眼中闪过一抹狡黠,“就说,崔嬷嬷正在京都寻找当年抱错的女儿。” 田姨娘不解地蹙起了眉头。 并未多问,爽快应下了此事。 第二日,叶景昭特意精心装扮了一番,这才往骁勇侯府江家去。 “今日怎么想起收拾的这般精致,倒是比平日还要亮眼几分。” 江一莲牵着叶景昭的手,打趣问道,“莫不是发生了什么好事不成。” 第230章 寻找抱错 叶景昭笑而不语,只牵着江一莲入了江府。 “你今日到底藏着什么事情,快些说出来罢,这帮藏着掖着,我今日哪里还有旁的心思学习。” 江一莲难得做了一副小女儿姿态。 晃悠了两下叶景昭的胳膊。 就连语气中,都多带了几分撒娇。 叶景昭心中虽也欢喜,但面上到底没有露出来。 毕竟还有许多事情都未调查清楚。 江家对于她母亲的态度,也是未知。 虽然她心中很欢喜能同江一莲成为真正的血肉至亲。 但到底还不是同她坦白的时候。 只能随口附诽了两句,将这件事情给岔开过去。 只是当再度瞧见江老夫人时,许是因着面前的江老夫人是自己嫡亲的外祖母时,心中怅然有些酸楚又有些欣喜。 过了两日,香若前来回禀。 原是二伯母江氏从田姨娘院中听说了崔嬷嬷的事情。 竟将二房田姨娘院中的下人一并发卖了。 田姨娘屋中一个伺候的丫鬟都没。 没人有人按时送了吃食过去。 若不是香若偷偷溜进去,还不知如今二房的田姨娘过的是这样的日子。 叶景昭得知此事,心下明了,只怕二伯母江氏是知晓她才是崔嬷嬷的女儿。 不知她又是何时知晓的。 叶三老爷正不知如何将夫人的身世同夫人说起。 叶景昭就寻到了父亲跟前,将自己的猜测,一并告知了父亲。 “父亲,打算如何告知母亲此事。” 书房内,叶景昭走到父亲跟前,问起父亲的打算。 叶三老爷他眉心紧拧,眼底的浓愁好似半点化不开。 终是化为了一声沉沉的叹息,“为父担心你母亲……” 余下的话,叶三老爷并未再说。 父女二人对视一眼,各自心中都有各自的担忧。 “父亲,崔嬷嬷那头,证词可都准备妥当了。” 见女儿问起,三老爷半点没有隐藏的意思,点了点头。 “父亲,不如,叫女儿先去江家试探一番如何?” 见女儿提起要去江家试探,三老爷眸底多了几分光亮来。 “可……” “父亲不必担心,女儿自有分寸。” 同父亲保证好了之后。 叶景昭再往骁勇侯府去的时候,每日都会陪着江老夫人多待上半个时辰。 陪着江老夫人煮茶闲话,亦或读书写字。 几日下来。 江老夫人也看出了几分不对劲来。 这一日,叶景昭又陪着江老夫人在屋内煮茶。 江老夫人将下人都遣散了出去。 还未开口。外头有人来唤,原是江大夫人阮氏来请女儿过去说话。 江一莲只能暂且告辞。 屋内就余下了叶景昭同江老夫人二人。 就连江老夫人身边的嬷嬷也被江老夫人打发了出去。 “你这丫头,倒是比我家中这些孙女孙子,都更像我嫡亲的孙辈。” 江老夫人看着面前一身烫金云纹紫锦长裙的少女,白皙的脸上,迎着折射进屋内的阳光,能清楚看见一层细小的容貌。 如水的眸子,瞧着异常清澈明媚。 纤长的睫毛,微微颤着。 举手投足之间,细致柔和又带了几分端庄贵气。 这样的皮相,这样的学识教养,生在承恩伯府三房。 真真是可惜了。 叶景昭起身,用帕子将沸腾的茶壶拎起。 笑而不语。 “我家中这些个孙辈,整日嫌我这里闷,不肯多陪陪我,倒是你这丫头,整日不怕闷来陪我这个老婆子。” “江老夫人,这都是我应该的。” 江老夫人看着叶景昭端过来的茶盏,“你这丫头,这两日可是有什么心思,我瞧着你这两日心事重重。” 江老夫人说的委婉,并未点破。 这样的善意,叶景昭又如何不感激。 “前些日子,崔姑姥姥来家中闹了两回,后来人不见了,寻了多少日子,都没有踪影。” 叶景昭先是无奈叹了一声。 眸中多了几分无奈。 摇摇头,苦笑,“前些日子,二伯母登门,说人被我家藏起来,闹着要我们将人交出来。” 她用余光瞥了一眼江老夫人,见她皱起了眉头,眼中多了几分不悦。 而这不悦,不是因为她,而是因为她那位二伯母江氏。 “可昨儿,不知怎地,听下人传言,说二伯母不知从何处听说了一句玩笑,将为难起了二房的一位不得宠的姨娘。” 江老夫人的脸色更加沉了。 谁能料到,自己交苦心教导出来的贵女,如今竟在府中,为难起不得宠的姨娘来,可真是半点没有世家贵女的度量来。 “舌鸟玩笑话,竟叫她这般半点没有度量。” 叶景昭犹犹豫豫。 “你且说来我听听,不必担心。” “听说,不知怎地,我那位崔姑姥姥正在寻当年抱错的女儿,二伯母听了这句玩笑,如今悬赏重金寻着我那位崔姑姥姥。” 这话里添了些夸大的成分。 可有一时她没有骗江老夫人。 那就是二伯母江氏,如今确确实实重金悬赏崔嬷嬷夫妇。 江老夫人神色微怔,意味深长审视着面前的少女。 最终到底没有多说什么,只推辞说乏了。 叶景昭起身告辞。 她前脚刚走,江老夫人后脚就召唤了忠心的婆子进来说话。 “派人悄悄去寻崔嬷嬷,再去打探一下,我那个好女儿,是否当真在暗地里寻崔嬷嬷,切记,事无巨细,都要来回禀。” “是。” 嬷嬷应声退下。 江老夫人的神色却没有缓和几分。 半眯着眸子,回忆起了当年诞下小女儿的过往。 叶景昭暗中早已吩咐人盯着江家,果真瞧见江老夫人派人去出府。 心中到底是松了一口气。 “红枣,吩咐人,将话,传到了江老夫人耳中去。” “是,四小姐放心。” 红枣下了马车,匆匆入了巷子,将事先就讯好的嬷嬷,暗中送到了那嬷嬷跟前。 叶景昭回了府,就见二哥哥竟然难得回了府。 “二哥,今日怎得空回来了。” 叶景昭好奇问道。 叶忱看向四妹妹,笑道,“我明日休沐,得了一日空闲。” “二哥,那不如,我约上林姐姐,你陪我们一道儿去逛逛街如何。” 想起自己已经好几日没有瞧见林云蓉了,倒是有些想念。 如今林云蓉整日被林夫人拘着在府中绣针线,也抽不得空出来见她。 叶忱耳尖微红,轻轻应了一声。 叶景昭看着二哥这般,笑着打趣道,“二哥,林姐姐日后就是你媳妇了,怎地还这般脸皮薄,你这般,林姐姐可是不喜的。” 第231章 醉酒说漏 当日,叶景昭就吩咐人往林家去送了帖子。 约好了明日接了林云蓉去去街上逛逛。 林夫人得知未来女婿叶忱也去,难得给了女儿一日清闲的时候。 虽说二人现下已定下了婚约,可林云蓉在瞧见叶忱的时候,难免面上涌现了几分羞怯。 叶景昭笑着又将视线落在二哥身上。 见一惯大大咧咧的二哥,如今面上竟然也多了几分不知所措。 只是那脸颊上爬上的异样红晕,还是出卖了他此刻心中的局促。 叶景昭笑着故意推了一下林云蓉。 林云蓉本就没有多少准备,冷不丁被她这一推。 一时惊慌着没有站稳身子。 “啊。” 一声惊呼,肇事者叶景昭反倒在一旁定定笑着看着。 就见二哥面上慌张着忙身上去拦。 因着惯性的缘故,林云蓉整个身子完完全全落入了叶忱怀中。 隔着衣裳,她都能清晰听见叶忱现下那快速跳动的心脏。 羞的一时没有不知如何是好。 叶忱嗔了自家妹妹一眼,虽说着责备的话,可语气却半点没有恼的意思。 “四妹妹,如今都多大了,竟还这般喜欢玩闹,回去了,我定然告诉母亲,你也该好好学学规矩才是。” 随着叶忱话落,林云蓉这才推开叶忱。 垂下头故作整理衣衫。 叶景昭嘟囔道,“林姐姐,你瞧瞧,我二哥好凶呀,你可要帮着我做主才是。” 林云蓉被她逗笑,抬手在叶景昭额头点了两下。 却是没有回答她的话。 尴尬的气氛,因着方才的缘故,终是缓和了一些。 三人一路上有说有笑,随意逛着。 叶忱为了给林云蓉送首饰,故意让四妹妹开口。 这才给二人一人送了一支金簪,只是出了首饰铺子时,叶忱悄悄将一对翠玉耳坠塞到了林云蓉手中。 小声道,“蓉儿,这是我单独送你的。” 说完叶忱面上一热,逃也似的,大步朝前迈开了几步,有意拉开距离。 林云蓉唇角上扬,将那一对耳坠,小心翼翼收入荷包中。 将林云蓉送回了林府,叶忱又将四妹妹送了回去。 随后连夜回了南安大营。 只是回府后,叶景昭瞧见父亲面色沉重。 就连母亲,瞧着也是心事忡忡的模样。 “父亲、母亲,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叶景昭行了一礼,这才出声问起。 三夫人谢氏望向女儿,低叹了一声,“昭昭,无事,你且先回去歇着吧。” 谢氏不愿女儿掺和进来,一心要将女儿支走。 叶景昭却半点没有要走的意思。 她将目光落在父亲身上,再度开口,“父亲,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三老爷看了女儿一眼,又看了看夫人,“夫人,如今昭昭已十四了,有些风雨,也该是时候叫她见识才好,咱们毕竟不能护着她一辈子。” 见夫君如此一说,三夫人谢氏沉思了片刻。 到底还是应允了,“如此,便依着老爷吧,” 原来,今日江家二老爷忽然登门。 来寻的是叶三夫人谢氏。 可还没说出一个字,叶三老爷回来了,将人打发走了。 谢氏心中起疑,缠着老爷追问。 三老爷清楚,江老夫人已查清了诸事。 江老夫人虽瞒着家中众人,还未声张此事。 可不知这江二老爷是从何处知晓了此事,贸然登门,咄咄逼人。 三老爷也担心日后江家再来人闹。 只能将事情一五一十同夫人仔细说清楚。 也免得骤然从旁人处知晓此事,夫人心中没有半点准备。 谢氏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心中又喜又悲又惊,一时万念翻涌,缓和心绪后,只余下了长久的沉默无声。 原来,自己的身世竟是如此。 想起那从未相处过的二哥江家二老爷,他今日那般登门。 只怕是不喜她的。 那江家旁人,以及她那从未生活过一日的母亲江老夫人,她呢,对自己是不是亦如今日江二老爷那般气势汹汹寻上门来? “母亲,索性这几日,您都称病吧。” 叶景昭心中暗暗恼怒江家二老爷。 一面又担心母亲心中起了波澜,影响了身子。 “夫人,昭昭说的也对,索性这两日,就对外称病不见客,承恩伯府那边,夫人也莫要去了。” 谢氏望着老爷同女儿,默了默,终是应下了。 骁勇侯府江家打发了婆子,将叶二夫人江氏请了回去。 只是这一去,当夜都未曾回府。 当夜,田姨娘悄悄寻了来。 “四小姐。”田姨娘缓缓行了一礼。 “提阿牛hi娘坐下说话。” 叶景昭吩咐红枣给田姨娘斟茶,房内只有红枣同香若二人。 “田姨娘今日来……” 叶景昭审视着田姨娘,眸色复杂。 田姨娘呷了一口热茶,身上的冷意去了几分。 缓缓将紧握的茶盏搁下,抬起眸子,望向四小姐,抿了抿唇。 幽幽说道,“四小姐,奴婢无意从二老爷口中听说了一件事。” “二老爷吃醉酒,宿在奴婢屋里时,无意说漏嘴,二皇子让二老爷寻了人手,去刺杀穆大公子同太子殿下,二老爷还说,事情一定能办成。” 叶景昭眉尖紧蹙,一颗心瞬间被揪起。 “可还星系说了什么不成。” 田姨娘摇摇头,“奴婢也只问出了这些,二老爷就再未开口。” 田姨娘走后,叶景昭抬手揉着眉心。 想来此事怕是真的。 哪里还谁的下。 翻来覆去,想着此事。 如今此事,只怕只能去求大姐姐叶景蓁,毕竟此事事关太子殿下。 好不容易熬到了天明。 她打发人去了江家传信,今日就不去同江大姑娘一道儿念书。 又告诉母亲,自己去太子府瞧瞧。 三夫人谢氏叮嘱了一番,又命人仔细跟着。 马车里,叶景昭仔细斟酌着话语,如今太子妃有孕在身。 可这事儿,自己手中又没有什么可靠的人手。 一切的希望都寄托在了大姐姐身上。 好不容易,马车终于到了太子府邸。 门口的小厮瞧见是承恩伯府三房的四小姐,也没有拦着,一面吩咐人进去通传,一面有婆子将叶景昭迎入了太子府邸。 “四妹妹今日怎地来了。”叶景蓁才用过了早饭,现下正在院中消食。 第232章 寻些乞丐 叶景昭行了一礼,这才上前,从丫鬟手中接过大姐姐的手,将人搀扶着入了屋内。 “好几日没有来瞧大姐姐,今日无事,索性就来瞧瞧大姐姐,大姐姐这几日身子如何?” 话落,她将视线落在了大姐姐的腹中。 “太医每日都来瞧,四妹妹放心,一切都好,且皇后娘娘特意送了两位医女在太子府中,日日为我调理。” 叶景蓁目光里满是柔和。 她嫁入太子府多年,一直未有子嗣。 如今得了这一胎,阖宫上下,真是满心欢喜又小心。 若不是太子有事不得不离开,只怕皇后也不会答应让太子在现下这个时候,离开京都。 “四妹妹,我瞧着你今日,似乎有什么心事。” 叶景蓁话落,仔细审视起四妹妹来,见她面上虽带着笑意,可眉眼间若有若无一丝忧愁。 叶景昭扶着大姐姐坐在了贵妃榻上,又取了软枕垫在了大姐姐身后。 叶景蓁疑惑不解。 又见四妹妹将殿内伺候的宫人一并遣散了出去。 心中隐隐有丝不安。 只是这不安又说不上是因着何事而起。 见屋内再无旁人。 叶景蓁一把握住四妹妹的手,焦急开口,“四妹妹,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你仔细同我说来。” 叶景昭松开大姐姐的手,轻轻拍着,柔声安抚道,“大姐姐,莫要着急,我今日来,是有事要求大姐姐呢。” 叶景蓁这才稍稍放松了些许心神。 “大姐姐,你先稳定好心绪,这事儿还是捕风捉影的事情,不过是我想着为了万全之策,这才想着先打听清楚再看看。” 生怕大姐姐一会儿受不住,叶景昭就坐在了大姐姐身侧,紧紧握住大姐姐的手。 这才将二皇子连同二伯父,意欲在太子同穆延宗回京都时意欲暗算的事情,娓娓道来。 叶景蓁的眉眼一点点垂下。 面上满是阴冷之色。 这些年,二皇子桀骜不驯,面上一惯无多少野心。 合着是藏的最深的一匹狼。 竟这般狠心。 “四妹妹,我知晓了,你放心,不会有事的,你且安心回去。” 叶景蓁知晓,四妹妹今日能来寻她。 也是没有法子的事情。 毕竟穆大公子,是四妹妹的未婚夫。 而此事又牵扯进了太子殿下。 叶景昭有心再说几句,可见大姐姐神色疲倦,只能说了两句宽慰的话。 临走时,她回头看向依旧坐在贵妃榻上的大姐姐。 叮嘱道,“大姐姐要顾好自个儿的身子才是。” 叶景蓁轻轻点头。 出了太子府。 叶景昭本想直接回府。 谁料半道上撞上了江一莲。 江一莲今日见她没有去江家,索性也请了一日假,出来闲逛一日。 未曾料到,竟然在此处,撞上了叶景昭。 “景昭妹妹,你今日这是去何处了,现下又往何处去。” 江一莲笑着问起。 见她这般,叶景昭心中明白,只怕她还不知自己同她是表姐妹的关系。 “今日去看了看大姐姐,我正要回府。” “景昭妹妹,不如你陪着我用了午饭,再回去吧。” 江一莲语气低沉,眼神多了几分恳切。 叶景昭没法拒绝。 酒楼雅间内,小二上了齐了佳肴。 “我祖母这两日心情不大好,小姑姑昨儿被祖母叫了回去,不知怎地,争吵起来,小姑并未回去,而是被我祖母留在了府中。” “我二叔不知怎地,也惹恼了祖母,现下被祖母罚着在府中闭门思过。” “景昭妹妹,我总觉着,祖母似乎瞒着什么事情,可我怎么问,祖母都不没有松口的意思。” “你说,是不是有什么不好的事情。” 江一莲苦着一张脸,一股脑将自己的烦闷倒了出来。 “我同你说这些做什么,没得叫你闹心,不提了,我今日就想找你陪我一道儿吃些好的,不然回去了,府中上下,都透着一股子压抑,哪里还有胃口用饭。” 她讪笑着,用筷子夹了一些鱼肉,搁到了叶景昭碗中。 叶景昭明白,她今日不过是想找人倾诉一二。 并不想真的听旁人说些什么。 如此便也不再多言,只陪着她用着饭菜。 同江一莲分别后,叶景昭也不知江家老夫人是个什么心态。 恐自个儿母亲心中欢喜落空。 毕竟二伯母江氏是真真切切养在江老夫人身边多年,又为她操持婚嫁,看着她嫁人生子。 几十载的恩情,或许,比她母亲这血脉至亲的骨肉。 还更为重要吧。 叶景昭想起二伯母从前的光鲜靓丽,心中哑然。 想起前世,她并不知晓这些事情。 她母亲的身份,至死都未被发现。 二伯母江氏用她母亲的身份,活的高贵恣意。 这几十载的荣光,都是从她母亲那里偷来的。 叶景昭的心狠狠被人揪起。 回府后,她拉着红枣进屋谈话,“红枣,你明日悄悄去街上寻些乞丐。” “就说,骁勇侯府江老夫人身边的崔嬷嬷,当年抱错了女儿,现下重金寻赏亲生女儿。” 红枣满是疑惑,不知四小姐用意。 “记住,不可叫旁人发现是你传出去的消息。” 叶景昭仔细叮嘱了一番。 让红枣拿着碎银前去。 她不知江家的态度,可属于她母亲的,即便她母亲不在乎,她也要为她母亲讨一个公道。 这是二房欠她们三房的。 不出两日,京都街上就传开了流言。 众人纷纷议论,这骁勇侯府老夫人身边嬷嬷的女儿都能抱错。 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 心思敏捷的人,迅速从其中猜出了一些端倪。 茶楼里的说出先生说起了时下热议的千金掉包的故事。 江家还没来人,叶老夫人反倒是按耐不住。 几次三番打发人来请三儿媳谢氏过去说话。 却都被谢氏称病婉拒了。 这一日,老夫人板着脸,亲自登门。 好巧不巧,谢氏这几日因着心中烦闷,当真生了一场重病。 老夫人望着榻上惨白面色的谢氏。 出口的质问,到底还是转个了弯,语重心长,道,“怎地病的这般重,可还瞧了大夫不曾。” 谢氏唇色惨白,整个人看上去病恹恹,浑身上下,看不到一丝朝气。 她只摇头,“无事的,劳烦婆母记挂了。” 第233章 没有脸面 老夫人蹙眉望向谢氏,欲言又止,末了终是没有多说什么,只嘱咐她安生歇着。 前脚送走了叶老夫人,后脚叶三老爷就下朝回了府。 只是他并不是一个人回府的,他身后还跟着一对夫妇。 叶景昭瞧见来人并不陌生。 福了福身子,“江侯爷,江大夫人。” 来人正是骁勇侯府江老夫人的大儿媳夫妇。 江侯爷笑着点头。 江大夫人上前,牵起叶景昭的手,笑意浓厚,“昭昭,好孩子。” 今日江侯爷同夫人登门,本就是江老夫人的意思。 叶景昭心知,怕是为着母亲的事情,欲要寻了借口离开。 江大夫人看出她的用意。 忙笑着摇头,解释起,“昭昭,不必这般,咱们都是一家人,不虚这些礼数,且今日,我还有旁的事情要同你说。” 叶景昭望向父亲,见父亲点头默许。 倒也没再推辞。 “小妹,你怎地病的这般重。” 因着叶三夫人谢氏正在病中,故而将侯爷为了避嫌,倒也未曾进去。 唯有江大夫人牵着叶景昭入了里间。 只是看着床榻上面色惨白的谢氏,江大夫人阮氏心中涌上酸楚。 得知谢氏本应是江家如假包换的姑奶奶。 江大夫人阮氏心中哑然,这些年,叶三夫人谢氏是如何嫁入承恩伯府,又在承恩伯府日子过的如何艰难。 这些苦楚,又岂是三言两语就能叫人释怀。 故而一开口,江大夫人便唤起了小妹。 这般便是认可了谢氏在江家的地位。 叶景昭上前,同江大夫人阮氏一道儿,将母亲谢氏扶了起来。 她又取了软枕,垫在母亲身后。 谢氏望着这位从未结交过的大嫂。 心中一时酸楚,眼眶一红,哽咽着却是不知如何开口。 “大嫂、我……” 半晌,谢氏也只挤出了这么一句话来。 江大夫人阮氏牵起谢氏的手,张口欲要宽慰几句,一时竟也跟着哽咽起来。 难免落下了几滴泪来。 室内一阵死寂。 叶景昭立在一旁。 她不知江家的意思。 只等江大夫人阮氏开口,想来今日江侯爷夫妇登门。 怕是为了现下街上的那些出流言。 “我今日来,是母亲的意思,我同你大哥也是今日才知晓的此事。” “这些年,小妹受苦了。” 江大夫人阮氏缓缓开口。 谢氏却不知如何接话。 “小妹,母亲、母亲她没有来……是因为她觉得没有脸面来见你。” 江大夫人阮氏说起江老夫人这些日子的境况。 面上难免多了几分忧愁。 前些日子,那位假的小姑子被婆母寻了回去,之后便一直被婆母留在了府中。 那之后,假的小姑子就被婆母囚禁了起来。 打发人给承恩伯府送信,就说江老夫人病了,留下小女儿在跟前陪伴。 如此一来,承恩伯府倒也未曾起疑。 不过之后,江老夫人确确实实病了。 心中又是内疚又是恼怒,对于这个嫡亲的女儿,她心中满是愧疚。 若不是自己一心信任崔嬷嬷,怎会叫亲生女儿吃了这些苦。 且亲生女儿吃的这些苦,她都是一直看在眼中。 从前心疼,也帮着说过崔嬷嬷两回。 谁料,这歹毒的婆子,仗着自己的信任,竟然这般糟践自己的亲生女儿。 叫她怎能不怒。 她恨自己眼瞎心盲。 对于亲生女儿几十载的亏欠,让她没有脸面去面对女儿。 她也不知,女儿是否还会认她。 她担心自己的出现,会影响女儿现如今平静的生活。 可又不想让恶人继续欺辱自己的亲生女儿。 只是江老夫人万万没有料到,她还没想好如何将此事同几个儿女细说。 假女儿竟然在她眼皮子底下,打发人给老二送了书信。 让老二帮她。 老二是个蠢货,没有脑子。 得知老二去闹后,江老夫人又唤了老二过去,好一通训斥。 她心知,此事瞒不住。 外头渐渐起了传言,虽然她没有脸面去见亲生女儿。 但也不想叫人非议自己的亲生女儿。 她几十年没有护着那个孩子,如今哪里还能再忍受她因着此事被旁人议论。 奈何身子不争气。 她只能让老大夫妇前来,将自己的心思,转达给这位从未养过一日的亲生女儿。 叶三夫人谢氏哽咽听着,江老夫人又有什么错呢。 她也不过是被人蒙蔽了双眼罢了。 可若说让她心中毫无芥蒂放下此事,她也是万万做不到的。 “小妹,婆母说了,等她身子好一些,能下地了,就来瞧你。” 江大夫人阮氏用帕子给谢氏擦着额间上的汗珠。 声音轻柔中还多了几分疼惜,“小妹,你放心,婆母说了,日后定然不会叫你再受委屈。” 江侯爷夫妇离开后。 三夫人谢氏面上也多了几分血色。 胃口也好了些许。 先前大夫都说,谢氏是因着心病,故而这风寒才来的这般来势汹汹。 如今心病缓解,人也精神了许多。 就连晚饭,也比前几日吃的都多了一些。 叶景昭看着母亲这般,心中的大石,自然也落了下来。 二伯母江氏还被江老夫人扣在府中,外头的传言,到底让叶二老爷坐不住。 想去岳家寻江氏,谁料江家推辞不肯让他进门。 叶二老爷心中暗道不妙,没有回府,而是来了三弟家中。 想从三弟口中探一探口风。 谁料三弟半点没有要开口的意思。 叶二老爷只能回府寻了母亲叶老夫人。 先前叶老夫人瞧见谢氏那般病着,不似作假,也不好多问。 现下又被老二这般逼着。 只能再度登门。 不过这一回,老夫人倒是没有落空。 因为谢氏正陪着四孙女叶景昭在廊下说话,面上的气色,也比前些日子要好上许多。 老夫人拦住要通传的丫鬟,这才瞧见了这一幕。 叶景昭瞧见祖母来了,面上的笑意瞬间敛起。 谢氏茫然起身,行了一礼。 老夫人沉声道,“老三媳妇,今日瞧着,比前些日子好了许多。” “儿媳不孝,让婆母忧心。” 谢氏恭敬行礼,面上谦卑。 叶景昭跟着母亲一道儿见了礼,又扶着母亲往屋内走。 “老三媳妇,今日我来,是想同你打听打听你二嫂的事情。” 老夫人走在前边,淡淡开口问道。 第234章 回府认亲 “婆母,二嫂如何了?” 谢氏一脸困惑。 见老三媳妇这般,叶老夫人压下心中怒火。 想起外头现下的传言,一时倒也不敢说什么重话。 毕竟,若是外头的传言是真的。 这老三还真是走了狗屎运。 可想起老二,若事情是真的,难免老二被人瞧了笑话,叫她这做母亲的,又如何能闫真真看着自己的亲生儿子被人嘲讽。 老夫人落了座,少见放低了姿态,“现下外头的流言,不知你可听说了?” 老夫人意味深长看着看着谢氏,想要从她眼中瞧出一些不对劲的端倪来。 可谢氏依旧一副困惑,“婆母,这两日儿媳病着,未曾出府,不知外头传了些什么?” 这一次,叶老夫人将视线落在了叶景昭身上。 谢氏不在府中,可四孙女每日都出府。 若她不知外头的传言,叶老夫人是半点都不相信的。 “母亲,想来祖母是为了崔嬷嬷的事情。” 见老夫人将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叶景昭也没想瞒着什么。 一副恍然大悟,这才同母亲说起了外头的传言来。 “不知怎地,外头现下都在传,说崔嬷嬷当年抱错了女儿,现下正在四处重金寻找亲生女儿。” “可崔嬷嬷这些年,也并未养过养女一日,也不知,那被她当年抱错的养女,去了何处。” 叶景昭蹙起了眉头,望向祖母,问询道,“祖母,您说,崔嬷嬷连养女都不肯要,现下又要寻亲生女儿作何,而且,那养女当年又被崔嬷嬷丢去了何处呢?” 叶景昭唇角扬起,眸中满是嘲讽。 她不相信祖母还不知晓其中的事情。 只怕祖母今日来,本就没什么好事。 老夫人被堵的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只能佯装清了清嗓子。 见半点试探不出什么消息来,只能暂且回去了。 谢氏病好后,江家老夫人的病也跟着痊愈了。 许是母女连心的缘故。 江老夫人要来见谢氏,谢氏想起前些日子大嫂来时,说起的那些话。 几番推脱阻拦。 哪有叫母亲来瞧她的道理,这些年的过往,又不是江老夫人自己愿意的。 故而,江家正式下了帖子,请了承恩伯府三房一家子登门。 就连在南安大营的叶忱,也收到了江家的请帖。 请帖中江侯爷语重心长,叫他务必前往。 叶忱不能随意离开南安大营,只吩咐人送了书信回了家。 谢氏让老爷暂且莫要将事情原委告知儿子。 以免叫儿子分神,只交代,让儿子当日务必抽出时间前往江家。 为此,三夫人谢氏特意寻了布料出来,给一家子准备上了新衣。 随着日子一日比一日临近。 谢氏反倒是有些烦躁。 许是因着近乡情怯的缘故。 这两日睡的都不大安生,眼底的乌青,一日比一日重。 叶景昭每日亲自熬了温补的吃食,哄着母亲一口一口吃下。 又跟着劝了好些话,谢氏烦躁的心神,这才稍稍有所缓解。 叶忱是在叶家三房往骁勇侯府去做客的当日回府的。 谢氏来不及同儿子多说什么,只吩咐人快些去换了衣裳。 换好衣裳,叶忱又被推着出发。 叶忱同父亲骑着马,母亲则是同四妹妹乘着马车。 当叶忱从父亲口中听说了今日去江家的缘由。 眼底满是震惊。 等马车停在了江家正门处,门口管事恭敬将人迎了进去。 江家众人现下都守着江老夫人。 今日江家上下,红灯高挂,行色匆匆的下人,也都换上了新裁制的新衣。 厨房特意按着过年的份例,准备了几桌席面。 谢氏心下紧张忐忑,江家虽说来了许多回。 可没有一次,如同今日这般。 脚下步子虚浮,她的视线有些模糊。 双手控不住地颤抖着。 叶景昭察觉出母亲的异样,上前悄悄握住母亲的手,柔声安抚道,“母亲,不要害怕,父亲同我和兄长,今日都陪着母亲呢。” 谢氏紧张的情绪,这才稍稍有所缓解。 嬷嬷将人迎去了老夫人的正屋。 今日除了叶二夫人江氏不在,江家众人都在。 一进屋,江老夫人就哽咽着红了眼眶,沙哑的声音带着几分颤抖。 “孩子……” 江老夫人起身,江大夫人阮氏忙搀扶着婆母。 许多话想说,但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千言万语都哽在喉间,语气中带着小心翼翼与试探。 谢氏垂下头,眼中雾蒙蒙一片,任由泪水滚落砸在胸前。 见亲生女儿这般拘谨,江老夫人只觉得心口仿佛被万千根针刺一般。 她松开大儿媳的手,快步朝着谢氏走去。 待到近前,猛地一把将女儿揽入怀中。 江老夫人积压了许久的悲愤,在这一刻,彻底迸发。 叶景昭背过身子,用帕子悄悄拭去双颊上的泪渍,扬起唇角,努力挤出一丝笑意来。 今日是母亲大好的日子,不能哭。 转过身子,就见江一莲不知何时,早已来到了她身边。 她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朝她说道,“景昭妹妹,真好,我能做你表姐,真好。” 少女红肿着眼眶,同她说道。 叶景昭回以笑容,轻轻点头,“表姐。” 江一莲张开双臂,将她揽入怀中。 屋内那让人伤感的情绪,缓了好一会儿,这才被止住。 江老夫人紧紧牵着谢氏的手,拉着她同自己一道儿落座。 眼中满是疼惜与悔恨,其中还夹杂着一丝浅浅的失而复得的庆幸。 好在,这个秘密,没有被她带入棺材里。 不然,她有什么脸面去见老侯爷。 江家长辈,被叶景昭同叶忱都额外准备了厚厚的见面礼。 就连江一莲,也将自己首饰匣子里,最喜欢的那一套白玉金丝头面,送给了这位嫡亲表妹。 江侯爷拉着叶三老爷去了外间说话。 江二爷黑着脸跟了出去。 叶忱同江家表弟一同退了出去,将屋内留给江老夫人众人。 “你大哥的意思,是叫你回府来住些日子,等过两日,便将你的身份,宣告出去。” 江老夫人满头华发,面前的亲生女儿也早已是两个孩子的母亲。 可她依旧觉得,面前的女儿,仿佛还是十来岁的模样。 似乎这般,能弥补自己缺失了几十年的空缺。 第235章 寻上门来 她又细细问起了谢氏的过往,得知谢家对女儿极为宽厚。 这才安下心来。 只是对于崔嬷嬷,她绝对不会原谅。 又因着牵扯谢家,江老夫人不想叫女儿左右为难,故而并不在女儿面前多说崔嬷嬷的话来。 “听你大嫂先前说起你病着,母亲这心,也跟着没有一日安生。” 江老夫人长叹了一声。 不知怎地,谢氏虽说同亲生母亲没有相处过多少时日。 许是血脉相连的缘故,江老夫人本能叫她觉得亲近。 江老夫人眸中对她的愧疚与真情,半点不似作假。 叫她对江老夫人这亲生母亲生不出一丝怨言来。 最后,反倒是她开口宽慰起了母亲,“母亲,这些年,女儿没能在您跟前尽孝,母亲也莫要觉得亏欠女儿。” “女儿这些年,过的很好,母亲放心,能做母亲的女儿,想来是女儿积攒了几辈子的福气,这才成了您的女儿。” “母亲也不要太难过,想来这也是女儿要受的磨砺,不然怎能叫女儿遇到老爷那样好的夫婿,这一双乖巧懂事的儿女,想来都是女儿这些年换来的。” “女儿如今心中,早已释怀,母亲,你也不要再难过可好。” 谢氏抬手,为母亲拭去脸颊上的泪痕。 声音轻轻柔柔,透着几分宁静。 江老夫人爱怜地牵住女儿的手,长吁了一口气,眉眼间的愁容,到底去了几分。 “如今能将你寻回来,想来都是祖上余荫庇护,母亲想带你回族里去叩谢先祖。” 江老夫人缓缓道着今日叫女儿一家子登门的打算。 江大夫人阮氏也跟着在一旁附和,“小姑,去吧,母亲这两日已经念叨了好几回,说要带你去祖宅,也好告慰先祖。” 如此一来,谢氏回绝的话,哪里还说的出口。 只能应下。 不过,叶三老爷同儿子叶忱公务在身,自然不能一同前去。 便只有叶景昭陪着母亲。 江家那边,是江大夫人同江一莲陪着江老夫人。 出发的日子,就定在了两日后。 谢氏心中疑惑,同女儿说起,怎地这般匆忙。 叶景昭宽慰母亲,索性暂时无事,全当出去散散心。 如此一来,谢氏警惕的心渐渐放下。 可叶景昭明白,只怕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江家的祖宅在南州,离着京都车马也要三日的工夫。 因着行程匆忙的缘故,这两日,谢氏同女儿收拾着行囊。 因为江老夫人说了,要在祖宅多住上些时日。 具体的日子虽未说定,这带的东西,自然不能少。 就在忙碌准备行礼中,承恩伯府三房,谢绝了所有人送来的拜帖。 江家的车马浩浩荡荡停在了承恩伯府三房门外。 车帘掀开,江老夫人抬手笑着招呼女儿谢氏上了马车。 江一莲则是从后头一辆马车探出了头,招手呼唤叶景昭过去。 江老夫人望着外孙女,眉目间尽是慈爱之情,“昭昭,去陪着你表姐吧。” 叶景昭同长辈们见了礼。 应了一声,带着红枣去了江一莲的马车。 “表妹,我想着同你说些体己话,不好在长辈们面前说。” 见景昭表妹上了马车,江一莲拉着她坐在了自己身旁。 缓缓说起自己的用意来。 “我瞧着,是祖母同父亲有意将咱们支走,只怕这京都要不安生。” 江一莲喃喃说道。 叶景昭认同地点着头。 忽而想起那位二伯母江氏来,“莲表姐,我二伯母现下还在江家?” 见表妹提起那鸠占鹊巢几十载的小姑母。 她眼中满是鄙夷不屑与嘲讽。 “昨儿我父亲就吩咐人将那位送去了大理寺。” “听说,你父亲将崔氏夫妇也送去了大理寺。” 自打祖母知晓亲生骨肉被人掉包多年,这口怨气叫她怎么能容忍。 且亲生骨肉吃了这么些年的苦。 若她不能出面为亲生骨肉去讨回公道。 那她还有何脸面去认回亲生骨肉来。 “那我二伯父可说了什么?” 叶景昭想起这两日,承恩伯府表面上风平浪静。 就连她那位祖母,也未曾再踏入过三房。 更别提二伯父了,那更是没有听说过的。 江一莲摇摇头,这事儿,她并不知晓,“不过父亲说了,总要叫她们给小姑母一个交代。” 话落,江一莲的眸色黯淡了下去。 想起如今在二皇子府上的那位叶家三姑娘。 如今没了先前的关系,怎么看着怎么别扭。 江老夫人在江家祖宅,这一住就是十日。 叶三夫人谢氏每日都陪伴在江老夫人身边。 京都江家传来书信,江老夫人这才吩咐人启程回了京都。 因着谢氏养父母对其多年宠爱,叶三夫人谢氏如今已在祖宅这边改了姓。 如今的承恩伯府三房的夫人,真正是骁勇侯府江老夫人的亲生女儿。 也就是江家的四姑奶奶。 先前的那位,已被从族谱中除名。 叶景昭原以为事情就到此为止。 谁料马车在次日晌午到了承恩伯府三房后,江老夫人并未离开。 而是牵着如今的改了姓的叶家三夫人江氏,去了叶老夫人处。 江大夫人阮氏连同女儿江一莲和外甥女叶景昭跟在后头。 身后浩浩荡荡带了许多仆从。 叶老夫人得了消息,亲自出来迎。 才出了房门,就见江老夫人已到。 “亲家。” 叶老夫人面上赔着笑,这些日子,因着老二家中的那些琐事,叶老夫人整日愁的吃不下饭。 人也跟着瘦了许多。 想起老二千挑万选的嫡妻,到头来,竟是个假货。 反倒是叫那个自己向来不喜的庶出老三捡了便宜。 这叫她更是气的怒火攻心。 因着叶老夫人最近脸色不好,发落了许多下人。 承恩伯府上下,人人自危。 仆妇们,各个都担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 生怕不知在何处留下错处,惹恼了老夫人来。 “叶老夫人,今日我带着小女儿来,是有事要知会您一声。” 江老夫人冷笑一声,说出的话里,透着几分寒意。 叶老夫人心知江老夫人今日这是来者不善,给婆子使了眼色,示意将自己大儿媳寻来。 “亲家,咱们进去说话。” 第236章 乱棍打死 叶老夫人全当没有瞧见江老夫人面上不悦神色,小心翼翼赔着笑,将人请入屋内说话。 叶大夫人梁氏得了消息,在屋内收拾了好一会儿。 她并不想来,却又不能不来。 足足吃了两盏茶,瞥了一眼屋外,轻轻叹了一声,这才吩咐道,“走,去瞧瞧。” 叶老夫人正屋。 屋内的气氛死寂。 屋内伺候的仆妇被叶老夫人身边的嬷嬷带了下去。 见屋内再无旁人。 叶老夫人面上重新挂着笑,望向江家老夫人。 语气不由低了下来。 毕竟今时不同往日。 今日江家老夫人登门,本就不善。 且又闹出了那些事情,叶老夫人现下哪里还能拿的出主人家的款儿来。 想起如今老二媳妇还在大理寺。 不为着旁的,就为着老二,她也不得不低头来。 “亲家,可算是把你们给盼回来了,如今亲家回来,那……” 叶老夫人想说,让江老夫人出面,将大理寺里自家的老二媳妇给捞出来。 虽说那位虽是个假的,可到底也做了江家四姑奶奶几十年。 如今哪里是能说断就断的。 江家老夫人又如何不知叶老夫人心里的盘算,轻笑两声,打断了叶老夫人的幻想,“叶老夫人,今日来,我是有件事儿要只会您一声。” 江家老夫人眉梢微挑,眼底尽是嘲讽。 这些年,叶家这老东西可没少磋磨自家女儿同女婿。 “叶老夫人想来也听说了,我家那黑心的嬷嬷,因着一己私利,做下这般狸猫换太子的事情来,真真是天杀的。” 提起崔嬷嬷,江老夫人心底就满是怒火。 “好在,终是苍天有眼,我这老婆子还没闭眼前,就知晓了此事。” “如今事情都已尘埃落定,我这人,向来也最是护短,我家欠我小女儿的,自然由我江家偿偿。” “不过……” “崔嬷嬷生下的那孽障,这些年,仗着我亲生骨肉的名头,享受了我江家诸多福利,如今她既然已嫁入了你承恩伯府,我也不同叶老夫人索要赔偿。” 江老夫人低低笑着,面上的神色却愈发冷峻。 “不过,我当初给崔嬷嬷生下的那孽障的陪嫁,今日,我断然是要讨要回去的,叶老夫人,到底咱们亲家一场,若是叶老夫人阻挠。” “那我这老婆子可就半点不顾念往日情分。” 江老夫人说完,脸色便冷了下来。 今日她来的唯一目的,便是要将当初给那孽障的东西统统索要回来。 那是属于自家亲生女儿的。 并不是给一个假货的。 叶老夫人面上再也挤不出半点笑容来。 今日江家老夫人来的意思,她算是看明白了。 可是想起老二媳妇江氏的那些陪嫁,先前因着四房的缘故,已经被搬走了不少。 现下又从哪里挪来。 刚张口,想要讨价还价,可迎上江老夫人那冷冽的眸子。 她再也说不出来一个字儿。 最终,江老夫人带着人去了二房。 叶老夫人推脱身子不爽,只打发了身边的嬷嬷陪着一道儿去了二房。 此事,也算是板上钉钉。 今日江家老夫人来时,早有婆子将当初四姑奶奶的陪嫁单子拿了来。 现下东西就在江大夫人阮氏手中。 二老爷还未归来。 二房只有三公子叶昀同三少夫人,以及田姨娘同秋红姨娘。 “外祖母,大舅母,这是?” 叶昀一脸茫然,出来就瞧见江老夫人不知何时回来了。 快步上前,行了一礼,又看着江老夫人身后带着的一众仆妇,心中困惑。 江老夫人摆了摆手,示意叶昀往后靠一靠。 眸中再不见往日半分宠溺。 只剩下了厌弃。 叶昀眸底神色暗沉,声音都暗沉了几分,张口欲要说些什么。 却被江老夫人接下来的话惊的不知如何开口。 “日后就莫要再唤我外祖母,我没有福气,生不出你母亲那个孽障,更没有福气,有你这般不争气的外孙。” “我骁勇侯府江家的门楣,高攀不起你们这些孽障。” 江老夫人冷了脸,院子内的仆妇各个面面相觑。 叶昀还未回过神来。 江大夫人阮氏幽幽开口,视线扫视在二房屋内伺候的一众仆妇,“你们,都是我江家的下人,当初你们是作为四姑奶奶的陪嫁送入承恩伯府。” “如今拨乱反正,你们今日都随我回了江家。” 众人还未回过神来,可先前都已听了些外头的风言风语。 垂下头来,行礼应是。 江大夫人阮氏并不放心将这些人送给嫡亲的小姑子。 毕竟这些人跟了那位假的四姑奶奶已多年。 只怕一个个手中并不干净。 正好借了这个机会,好好审问一番。 叶昀被妻子带了回去。 二房原先从江家陪嫁来的仆妇,现下都去府门外候着。 今日收拾先前那位的陪嫁,都是从江家带来的人。 正屋门缓缓打开,廖嬷嬷站在屋内,瞧见江老夫人。 神情复杂,眼中猩红一片。 她抬手擦拭了脸上的泪珠,跪在地上。 叩首,“老夫人,老奴……” 如今她的处境最为尴尬。 若是二房其余的下人,回了江家,虽说日子只怕不好过,但好歹能留一条性命。 可是她是在二夫人江氏自幼时,就在跟前伺候的、 如今……却是造化弄人。 她的身份尴尬,处境更是艰难。 能不能留一条性命,都暂且难说。 自打二夫人江氏被大理寺的人带走。 她去求了二老爷好几回,可二老爷却是闭门不见。 外头嘲讽二老爷的流言渐起,她知晓二老爷如今也是步履维艰。 可是她没有半点法子。 只想能将二夫人江氏从大理寺救出来。 毕竟二夫人何时受过这般委屈。 今日江老夫人登门,她本想求一求江老夫人。 可方才听见江老夫人在外头说的那些话,她便明白。 二夫人今次,只怕是半点没有法子了。 “廖嬷嬷,你先带着人回江家去。” 江老夫人说完,再未看廖嬷嬷一眼,示意身后的嬷嬷进去屋内搜索。 二房这般大的阵仗自然是京东了承恩伯府上下。 叶大夫人梁氏去老夫人屋里时,江老夫人已带着人往二房去了。 她又劝了婆母好一会儿。 第237章 敲打老三 一出了老夫人的屋子,就有下人来回禀。 叶大夫人梁氏神色微怔,好一会儿,才敛起眉目,淡淡吩咐道,“吩咐下去,今日若有人敢在府中同外头嚼舌根,一并乱棍打死。” 叶大夫人梁氏知晓,若是此事被传扬出去。 只怕承恩伯府会再度沦为京都的笑话。 如今女儿才刚有孕不久。 她委实不愿府中的这些琐事惊扰了女儿养胎。 眼下,哪怕承恩伯府上下,都没有女儿腹中现下的皇孙紧要。 如今皇后因着女儿怀有身孕,对女儿也好了许多。 叶大夫人梁氏并未出面,但吩咐跟前稳重的嬷嬷前去送了茶点伺候。 若是自个儿去了,也是尴尬。 叶三夫人谢氏本想回避,却被大嫂梁氏给拦住了。 “小姑,婆母这般,本就是为了你,日后,你在婆家,不必一味只知顺从,骁勇侯府永远都是你的依靠。” 叶三夫人谢氏只好应下。 叶二夫人江氏当初的陪嫁,除了一些珍贵的摆件以及田产庄子铺面还在,其中一部分给了先头抬入二皇子府邸的叶景云。 一部分便是被花用了去。 不过能搜罗了一大半,江老夫人还是甚为满意的。 吩咐人将东西浩浩荡荡抬回了骁勇侯府。 江老夫人又走到亲生女儿跟前,牵起女儿的手,嘱咐道,“母亲已经吩咐人给你重新置办了一些陪嫁,过几日,就吩咐人给你送去,这些东西拿了晦气。” 江老夫人指着从承恩伯府二房抬出来的东西,目露憎恶。 “母亲,不必的,女儿现下不缺什么的。” 谢氏想要阻拦。 可江老夫人执意如此,江大夫人也在一旁劝着,“小姑,这些都是婆母的心意,你就收下吧,也好叫婆母心中宽慰。” “是啊,你大嫂说的对,你到底是我江家的骨肉,如今回来,自然不好叫你再受从前的委屈。” 顿了顿,江老夫人又扫了一眼周遭的仆妇,吩咐道,“日后,承恩伯府三夫人姓江,可记下了。” “是。” 仆妇们恭敬应下。 叶三夫人江氏将母亲同大嫂送出门,看着浩浩荡荡一行人离去。 到现在,心中还有些惶恐不安。 总觉得这一切,似乎都只是一场梦罢了。 梦醒了,这些又都不属于她了。 “昭昭,母亲总觉得,这一切仿佛是一场梦,叫人欢喜又叫人觉得不真实。” 叶三夫人江氏的声音透着几分低沉。 就连那眸底似乎都染上了一抹复杂的情绪。 叶景昭上前,握住母亲的手,眸色郑重,“母亲,这不是梦,这一切本就属于母亲,如今终于回到了母亲手中。” 江老夫人上了马车,就同大儿媳吩咐道,“你吩咐人给二皇子府中送信,叫那孽障生下的将东西尽数退回来,若是她不肯,就让二皇子出了这一部分。” “想起你小妹这些年的委屈,再看看那孽障在咱们家中享了那么多年的福,我心中总是不痛快。” “叫那些混账将东西都还回来,我才能稍稍睡的安生一些。” 越说到后头,江老夫人的身影越发小,眸中染了一层薄雾。 浑身上下似乎都透着几分哀伤。 江大夫人阮氏连忙应道,“婆母您放心,我待会儿就打发人送了唢去。” 阮氏担心二皇子府中那边有异样,又嘱咐侯爷亲自去二皇子府走了一趟。 这般下来,即便叶景云推辞不肯将东西交出来。 也架不住二皇子黑着脸来她屋中搬。 不过一日的功夫,当初叶儿夫人江氏从骁勇侯府江家带出来的陪嫁,多数又被抬回了江家去。 第三日,江家又重新拟了一份陪嫁单子,送给了承恩伯府三房的江氏。 叶三夫人江氏看着娘家从来的陪嫁,多年的委屈,再看见院中都将要摆不下的陪嫁,到底还是红了眼睛。 江老夫人命人给她裁了许多衣裳,从襁褓中开始到百年后的衣裳。 虽然缺失了女儿前半生的陪伴,可她还是想尽力将这些遗憾通通都补偿回来。 叶三夫人江氏命人将那些陪嫁都暂且收入了库房,如今这院子,就显得尤为小了些。 好在江老夫人早已料到,命自家老大给小女儿在陪嫁单子中,额外送了一份房产。 那间房产,离着骁勇侯府不过一条巷子罢了。 足足有五进院子,还有一个尤为宽大的后花园,里头亭台假山池塘,应有尽有。 叶三老爷回府瞧见江家给夫人送来的陪嫁。 眼中也满是欢喜,牵着夫人,感慨道,“夫人,为夫沾了你的光,先前,叫夫人跟着我受苦了。” 叶三夫人江氏拿眼睨了自家夫君一眼。 语气中多了几分暧昧,“老爷,咱们夫妇一体,这些年,因着老爷的厚爱,我才有如今的造化,我的便是老爷的。 “老爷若是还同我这般见外,我才真是要恼了。” 夫妇二人商议一番,最终决定,还是尽快搬家。 打发人先去新宅子修整,十日后,便搬过去。 叶三老爷早早去给嫡母叶老夫人打了招呼,如今这情况,叶老夫人哪里还拦得住。 毕竟三房先前就已搬了出去。 这一次,不过是换了宅子罢了。 只是末了,老夫人还是厚着脸皮,同老三开口道,“老三,到底那是你二嫂,你回去同你媳妇说一说,可否先让你二嫂从大理寺出来?” “毕竟,你二哥屋里,现下没个主母,到底不成体统。” 老夫人说的婉转。 可三老爷半点不买账,只冷冷回道,“母亲,这些事情,儿子插不上手,再说了,母亲若真想叫二嫂出来,只稍让二哥去大理寺打个招呼。” 这其中的道理,叶老夫人又如何不明白。 不过是因着,若老二出面,难保惹恼了江家,若是天子再有什么意见。 那老二的仕途岂不就完了? 而老三作为江家真正的女婿,若是出面,想来事情就好办许多。 “母亲,这事儿,您最好还是莫要插手才是,你就算不为着承恩伯府上下,也该想想我那做太子妃的大侄女才是。” 老夫人到底还是不再提此事。 “老三,说到底,你如今都已记在我名下,是承恩伯府的嫡子,咱们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叶老夫人忽然愣了神色,盯着老三,敲打着。 第238章 家书几句 叶三老爷脚下步子微顿,转过身子,望向身后的老夫人。 “母亲放心,这些道理,儿子自是明白。” 说完,叶三老爷便再未回过头看向老夫人一眼。 从老夫人处离开后,叶三老爷就回了三房。 大理寺的案子还没个了结,京都里流言传的沸沸扬扬。 却在此时,骁勇侯府江家却对外传出,要设宴要迎回那当年被抱错的真千金。 前些日子,江家从承恩伯府,将那假千金的陪嫁搬了回去。 就连那入了二皇子府邸的叶三小姐的陪嫁,也多少被江家讨要了回去。 京都渐渐起了流言,说江家做事太过绝情。 到底养了多年,竟半点不念着旧情。 对于京都坊间的各色流言,江家并未出面解释。 直至传出江家要为亲生女儿设宴的消息,众人这才恍然。 江家就是这般绝情。 叶三夫人江氏这些日子,不是忙着新宅子的布置。 就是去往林家,又给外来儿媳林云蓉又送了许多聘礼来。 林夫人也为叶三夫人江氏欢喜。 更加为着女儿嫁去叶家三房后,日活的荣华富贵所高兴。 毕竟,如今三房的岳家,可是根基殷实的骁勇侯府江家。 “昭昭,你说这两件衣裳,哪一件好?” 叶三夫人江氏指了指桌上摆着的两件华锦,同女儿说道。 叶景昭望着摆在桌上的两件衣裳,“母亲,这是为着去外祖母家赴宴要挑选的?” 见母亲点头。 叶景昭才仔细看着桌上的衣裳。 一件墨绿色锦缎华服,上头用银线绣着万福云纹花样。 一件朱红色锦缎华服,上头用金线绣着百迭花样,腰身上一圈用银线绣着的云纹花样,端庄华丽且贵气。 叶景昭指尖落在那朱红色的锦缎华服,“母亲,就这一套吧。” “会不会太耀眼了一些?” 三夫人江氏喃喃低语,可双手不自觉捧起了女儿所指的那一套华服。 眸中多了几分忐忑。 “母亲,外祖母毕竟是为着你才办的这场宴会,你是主角。自然不好穿的太过素净些,若是因此叫旁人笑话,岂不是白白浪费了外祖母一片心意。” 最终还是定下了那套朱红色的衣裳。 京都里一惯都是见风使舵,如今瞧见江家的态度。 各个往承恩伯府三房上赶着来巴结。 成堆的请帖往三房送。 都被三夫人江氏一一婉拒了。 众人也不恼,又打发人送了请帖,言辞恳切,无一不表达着想同三房结交的心意。 “四小姐,您的信。” 红枣捧着一封书信回来,面上多了几分欣喜。 叶景昭哪里还看不出来,想必这份书信,是穆延宗送来的。 想起前些日子,他就曾送了书信,说不日归京。 可过去了这么时日,却一直音信全无。 又想起二伯父暗中要加害穆延宗的事情。 叶景昭喜悦的心情,一瞬间又再度跌入了谷底。 大姐姐也未曾派人来给她送信。 不知穆延宗一切可曾安好。 怀着忐忑又复杂的心情,叶景昭缓缓拆开手中的信笺, 信纸上寥寥数语,只道他五日后归来,一切平安,叫她勿念。 叶景昭不由蹙起了眉头。 虽然只有寥寥几句,可她总觉得,似乎发生了什么事情。 她将信纸妥帖收好,带着往太子府邸而去。 想来大姐姐那边,应是早已收到了太子的家书。 她想去问一问。 这一路,她心中打鼓,总觉得不踏实。 任由红枣在耳畔如何规劝,她只一门心思琢磨起穆延宗是否平安。 马车才在太子府邸停稳,叶景昭就一个健步下了马车。 红枣在后头加快脚步跟着。 侍卫瞧见是叶家四姑娘,并未阻拦。 门口的仆妇瞧见她来,面上带着笑意,恭敬行礼,道,“叶四姑娘来的正巧,太子妃现下正在园子里头逛着。” 叶景昭微微点头,脚下的步子却未有丝毫放慢的迹象。 那仆妇只等匆匆跟了上去。 太子妃叶景蓁现下正在园子里头的一处凉亭内歇息。 身边的丫鬟都在凉亭外候着。 并未有一人在太子妃身前伺候。 叶景昭瞧见这一幕,心下明白,大姐姐现下,想来心情不大好。 不然,她断然不会这般不叫忠心的丫鬟在跟前伺候。 太子妃现下不知沉思着什么事情,一时走神,半点没听见身后的动静。 就连丫鬟给叶景昭行礼时,她都未曾转过身来。 叶景昭将身后的丫鬟尽数屏退,可众人也不敢真的离开。 一众伺候的下人,暂且都去廊下候着。 就连红枣,也被叶景昭打发去了廊下候着。 “大姐姐。” 因着并无旁人,叶景昭虚浮了一礼,上前轻声唤道。 叶景蓁诧然转过身子,待看清身后来人。 浅浅笑着,指了指一旁的位子,道,“四妹妹,坐下说话。” “想着你今日定然是要来的,只是没有料到,你来的这么快。” 其实穆延宗的书信,是叶景蓁派人送去的。 毕竟穆大公子的这封书信,是同太子送来的家书一道儿送回京都的。 她不知穆大公子缘何这般。 只匆匆打发人将穆大公子的书信送去给了四妹妹。 待她看过了太子的家书,想要打发人将给四妹妹送去的书信拦下来,却已迟了。 “大姐姐,先前我说的事情,现下可查出些什么眉目不曾?” 叶景昭眉心紧蹙,眉眼间染上一抹淡淡的沉重。 叶景蓁轻轻点头,说起了先前的事情。 “人已被抓住了,四妹妹莫要担心。” “只是……” 叶景蓁顿了顿,几度张口,却不知如何说。 “可是穆大公子他……” 一股不祥的预感自心底油然而生,叶景昭心跳加速,呼吸杂乱。 只觉得耳中嗡鸣炸响,心口绞痛。 她只觉得周身满是寒意,冷的彻骨。 太子妃见她这般,满是担忧,想唤丫鬟进来,却又担心事情外露。 想去安抚一二,又瞧见微微隆起的腹部。 身子到底未动,一手抚上腹部,一手握住四妹妹的手,“四妹妹,你切莫要担心,穆大公子他已无碍。” 叶景昭浑浑噩噩离开了太子府邸。 脑海中满是鲜血淋漓的画面。 第239章 江家贵女 以及穆延宗那苍白的面色。 耳畔是红枣焦急的呼唤,可她望着红枣那一张一合的唇齿。 却半点听不清她在说什么。 唯有大姐姐的那一句“穆延宗受了重伤,昏迷了七日,才清醒没有两日。” 久久挥散不去。 若是伤的不重,穆延宗又如何能昏迷七日。 且苏醒后就送了家书给她。 想来,这一次,他定然伤的极为严重。 她恨不得立刻飞奔去穆延宗跟前。 想起大姐姐的叮嘱,叫她安生等着。 过不了几日,他就能回来了。 叶景昭每日担心着穆延宗的事情,就连到了跟前的江家的宴会。 也没了半点喜悦之情。 “昭昭,明日咱们就要去你外祖家了,你这两日,太过担忧了些。” 叶三夫人江氏只当女儿是因着江家的宴会。 这些日子,才会这般沉重。 穆延宗受伤之事,叶景昭并未同任何人提起。 她强挤出一丝笑意来,心中为母亲欢喜。 到底还是打起了精神,宽慰起母亲来,“母亲不必担心,女儿无事的。” 次日一早,叶家三房坐上马车,直奔江家。 今日,江家几乎宴请了京都所有达官显贵。 为着这个宴会,江大夫人阮氏已经连着忙碌了十来日。 好在一切都顺当,且女儿在一旁帮衬着。 弟妹也在一旁帮着。 到底还是将宴会筹办了起来。 江家一共设了三十桌席面,外男在前厅有十三桌席面,女眷则是在江家后花园设了十七桌席面。 叶家三房来的最早。 众人去给老夫人请了安,叶三夫人则是留在了江老夫人屋中。 江一莲拉着叶景昭去了园子里暂且闲逛。 江家上下的仆妇忙忙碌碌。 “景昭表妹,江家已经很久没有这般热闹过了。”江一莲望着廊下四处挂着的红绸彩缎。 喃喃感慨道。 她并未欺骗景昭表妹,自打记事起。 先前那位小姑母隔三差五就要回娘家。 江家上下因此,气氛总是沉闷的紧。 好在如今一切都已过去。 “对了,听我母亲提起,今日宫里头那位姑母今日也会来。” 江一莲眸色沉了沉。 叶景昭恍然想起,这些日子以来,并未听闻江淑妃的消息。 宫里也未曾送书信前来。 她先前只当宫里那位姨母是不喜她们。 毕竟比起她二伯母来。 她们才是自幼一起长大的情分。 这些过往,她明白,母亲从不提及,也不奢望江家的兄长嫡姐来同她亲近。 可心底却难免有些落差。 “姨母竟也会来?” “是呀,听母亲说,前些日子皇后病着了,江淑妃整日在皇后跟前儿伺候,现下,皇后娘娘身子好转,这才得了这样的空闲来。” “大小姐,老夫人请您带着表小姐过去说话。” 身后有丫鬟行礼回禀道。 江一莲无奈,敛起眉目,望向表妹,道,“表妹,咱们且先过去吧。” 她一惯不大喜欢凑热闹。 想来现下,祖母屋中的已经来了不少人。 国政,当二人到了老夫人院中时,只见廊下已经挤满了许多仆妇丫鬟。 屋内说说笑笑,听着好不热闹。 只等进了屋,叶景昭跟在表姐江一莲身后,一一见了礼。 “昭昭,快过来,道姨母跟前儿来。” 江淑妃同叶三夫人江氏一左一右坐在老夫人身侧。 今日江淑妃一件烫金织锦华服,发髻上簪着珠宝华翠,仪态贵气。 叶景昭抬眸,迎上江淑妃的眸子。 想起先前见的几回,虽说心中惊诧江淑妃姿容出众,却从未设想过,能做江淑妃的侄女。 可如今,事情却朝着从未设想过的局面发展,叫人怎能不惊讶。 “景昭见过姨母。” 江淑妃用了姨母的称呼,现下屋内都是京都里世家显贵的夫人小姐。 叶景昭不好搏了江淑妃的面子。 “母亲,这孩子先前我就觉着亲切,可见血脉至亲摆在那里,又叫人怎能不喜。” 江淑妃招手示意叶景昭走到自己跟前儿说话。 一面同母亲说笑着。 等叶景昭走到了她跟前,她牵起叶景昭的手,上下仔细审视着。 不免从心底赞叹道,“母亲,这孩子生的,倒是比咱家所有的孩子都要好看些呢。” “这是姨母送你的见面礼,你安心收下。” 江淑妃一抬手,身后的丫鬟端着托盘上前。 那上头摆满了各式各样的赤金宝石头面,瞧着约莫有三套。 价值不菲。 这些都是外头上供来的,京都世家,也只有极少几家能得上一两套罢了。 如今江淑妃一出手,就是赏赐了三套。 可见江淑妃的态度。 叶景昭望向祖母江老夫人,见祖母轻轻颔首。 她往后退了两步,行了一礼,笑着收下了这份厚礼。 江老夫人同众人一一介绍起了幺女同外孙女。 待到了正席上,叶景昭总算得了一丝空闲的时机。 她同江一莲坐在一一处。 江家的席面极为隆重。 因着江淑妃亲临的缘故,有那想要试探一下江家态度的人,也暂且搁置了试探的心思。 因着宫中规矩,宴席过半,江淑妃就要回宫。 众人起身相送。 直至晌午过半,年长些的老夫人自然也受不住。 不免打起了哈欠,陪着来的夫人,起身告辞。 送走了众人。叶家三房,是最后一个从席面上离开的。 江老夫人亲自将幺女一家送出门。 临别时,不忘问道,“同姑爷可商议妥当了,何时搬家?” “回母亲,后日一早,就搬家。” “好,到时,我叫你大嫂二嫂都过去给你帮忙。” “母亲,不必劳烦大嫂同二嫂,叫她们且歇着,我那里,一切都预备妥当了,人手尽够用了。” 叶三夫人江氏推辞。 江大夫人梁氏明白婆母心中担忧。 恐担心有人趁着搬家的功夫,手脚不干净。 毕竟现下的叶家三房同往日大不相同。 且小姑子又何时见过这般场面。 忙出声道,“小姑,无事的,说好了,到时我过去帮忙。” “听母亲的,就按着你大嫂的意思。” 江老夫人拍了拍幺女的手,又看向两位儿媳,“你们两个,母亲都明白,只是你小姑自那便,免不得要叫你费心些,等过了这一整,母亲定然要好好谢谢你们的。” “婆母说的这般见外,叫儿媳哪里受得住。” 江大夫人梁氏说笑道。 第240章 送来威胁 江家的宴席结束。 叶景昭一门心思,全放在了担忧穆延宗身上。 就连往外祖家同芝表姐学习的事情也暂且搁置了。 叶三夫人江氏并不知晓女儿心思。 这一日,肃穆侯府穆大夫人赵氏下了帖子,请了叶景昭过去。 叶三夫人江氏原本想陪着女儿一道儿去。 又担心赵氏恐有什么话要同女儿说,便想着,让女儿给赵氏转达,她过两日便去探望赵氏。 叶景昭只带了红枣出门。 马车出了承恩伯府,便直奔肃穆侯府。 因着她如今的身份, 马车听闻,穆家的下人一个个面上比从前多了几分恭敬。 毕竟比起叶三老爷来, 骁勇侯府江家,那可是真真实实的世家底蕴。 旁人哪里敢轻易得罪。 婆子将人迎去了大夫人赵氏屋中。 赵氏原本在屋内正为儿子绣着外衣。 听见外头丫鬟通传,忙搁下手中针线,起身迎了上去。 先前骁勇侯府江家设宴,赵氏并未前去。 但她还是叫人前往江家送了贺礼。 “昭昭,我今日叫你来,可耽误了你的事情不成。” 赵氏笑着上前,拉着叶景昭就走到了窗边的软榻上坐下说话。 叶景昭瞧见穆大夫人赵氏这般,心下思量,想来,穆大夫人还未曾知晓穆延宗受伤之事。 她不想叫穆大夫人瞧出端倪来,也不想叫她担心。 笑着摇头,连声道,“穆大夫人,我这两日告了假,前些日子累着了,索性偷懒上两日。” “那就好,那就好。”赵氏这才舒了一口气,转头问起正事儿来,“昭昭,宗儿那混账,可还给你送信?” 她担心叶景昭面子薄,潸然一笑,随即又补充道,“那混账有一月都未曾来信,我心下不安,梦里总是些不好的事情。” “我又不知去何处寻他,想着看看你这里,可曾有那混账什么消息不曾。” 叶景昭清奇光摇头,面上一副坦然,“想来,他定是忙忘记了,许是过两日就能有消息了,穆大夫人也不要太过忧心。” “他是个有福气的,定然不会有什么事情的。” 叶景昭虽说着宽慰穆大夫人的话,可又何尝不是为自个儿宽心呢。 见从叶景昭口中打探不出什么消息来。 赵氏无奈,只能闲聊起了家常来。 离开的时候,叶景昭又说了好些宽慰赵氏的话。 只是出了肃穆侯府,她眼底又重新染上了一抹浅浅的落寞。 抬眸望着湛蓝的天空,心下想着穆延宗现下不知到了何处。 先前大姐姐曾说过,说不出几日,太子同穆延宗就能归来。 算算日子,只怕就这两日。 只是不知,他现在身子如何了。 回府的路上,迎面撞上了三姐姐叶景云。 叶景昭并不想同三姐姐多言。本就没瞧见,她坐在马车上头,是叶景云吩咐下人拦住了马车的去向。 叶景昭无奈掀开车帘,这才瞧见并肩而停的二皇子府邸的马车。 视线同三姐姐的眸子迎合上。 她微微愣神,多日未见,三姐姐叶景云的气色,瞧着似乎并不好? 面上虽盖着厚厚的脂粉,可还是难掩那一抹淡淡的惨白与无力。 就连眸中也再不见少女时那明媚的眸光。 双目空洞无神,似乎饱受沧桑。 “四妹妹,咱们姐妹许久未见,坐下聊一聊?” 虽说着邀请的话,可叶景云半点没有吩咐小厮让开拦在叶景昭马车的前头。 “三姐姐,咱们并无什么好聊的,我还赶着回府,三姐姐且自去忙吧。” 叶景昭委婉谢绝。 “四妹妹,你就不担心二哥哥?” 见她提起自己嫡亲的二哥叶忱,这叫叶景昭怎能再回绝。 叶景云她在用二哥威胁自己。 只是不知,二哥在南安大营任职,她背地里想要使什么手段不成? 虽说她并不怕,可到底难免担忧。 “三姐姐,那就一旁的茶楼里吧。” 叶景昭抬眸扫了一眼,眼前就有一间茶楼。 叶景云点头,“也好。” 等二人上了茶楼,叶景云屏退了一众跟着的丫鬟。 红枣并不想离开。 “红枣,你且先退下吧。” 如此一来,红枣只得暂且退下。 雅间内再无旁人。 叶景云端起茶壶,就要为叶景昭斟茶。 叶景要抬手盖住面前的茶盏,眉目淡淡,“三姐姐不必了,我不吃茶,咱们还是说正事儿吧。” 她并不相信,叶景云寻她就是为了闲话家常。 她这位三姐姐一惯都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想来,怕是同她那位二伯母有关吧。 见她不肯吃茶,叶景云给自己倒了一盏茶,随即浅笑着,幽幽开口。“四妹妹如今,也算是飞黄腾达了,叫三姐姐我好生艳羡。” 叶景昭并不接话。 眉目间露出一抹烦躁。 “四妹妹,我为人子女,自然不好不管自己的亲生母亲,今日我本就是有事想求,想让四妹妹出面,保我母亲出了大理寺。” “三姐姐,这事儿,我恐帮不上什么忙,与其三姐姐来寻我,不如尝试去寻一寻二伯父呢?” 见她提起自己的父亲,叶景云唇角露出一抹讥讽的笑意来。 她又何曾没去求过父亲。 可谁料,父亲竟叫她管好自个儿的事情。 “四妹妹,你若是肯救我母亲出狱,我愿意给四妹妹一样东西。” “三姐姐,我现下什么都不缺,也不想要。” 叶景昭并不想牵扯进去,开口回绝。 “那如果是关于穆大公子的呢?四妹妹也不想要?” 叶景云面上依旧笑着,只是这一次,那笑意中多了几分吃定她会答应的意味。 “四妹妹,我手上的东西,能让穆大公子稳稳坐上肃穆侯的位子,如此,四妹妹也不感兴趣?” 叶景昭微诧,“三姐姐……” “四妹妹不必着急回绝,我给四妹妹两日思量的功夫。” 叶景云抬手打断叶景昭的话,“不过,我听说,此次穆大公子伤的极为严重,听说后日,穆大公子就要回来了。” “想来,到那时,肃穆侯府怕是还要起些风波。” 叶景云说完,不急着等她答复,起身离开。 只是临道房门口时,她忽地顿住脚步,回身望着叶景昭,面上的笑意,透着几分得利的意味,“四妹妹,我听说,南安大营今日要走火。” 第241章 阻止火势 叶景昭心下一惊,还未回过神来。 就听叶景云继续幽幽道,“四妹妹,这便算是我送给你的见面礼吧。” 这一句说完,叶景云再也未曾停下一步。 迅速离开了茶楼。 叶景昭耳畔回荡着三姐姐方才留下的话。 想来,叶景云所言怕是真。 如今南安大营是二哥叶忱在负责。 若是南安大营走水失火。 若是严重,二哥的性命恐要堪忧。 只是谁敢在京都皇城根底下,做下这等忤逆的大事儿来。 京都南安大营,是京都守备军。 若是出了事儿,恐有人趁机作乱。 三姐姐又是从何处知晓的此事? 莫不是二皇子? 叶景昭半点坐不住。 当下就吩咐马车出城往南安大营而去。 红枣陪着四小姐,坐在马车上头,不免有些担忧,“四小姐,咱们今日出府并未带多少人,如今四小姐的身份,比不得从前。” “若是、若是遇上什么事情,奴婢万死难辞其咎。” 红枣想将四小姐劝回京都去。 毕竟算上一个车夫,一个护卫,便只有她一个丫鬟。 到底叫她有些担忧。 这一路来回,只怕天黑了才能入城。 叶景昭紧拧着眉心,瑶瑶头,“红枣,事情紧急,顾不上许多。” 她执意要去,红枣见拗不过,索性在心中暗暗祈祷,这一路莫要出事才好。 到了南安大营,叶景昭用帕子遮面,红枣上前同侍卫回禀。 便有人进去通传,不多时,叶忱匆匆赶来。 瞧见面前的四妹妹,皱起了眉头,眸中多了几分怨怼,“四妹妹,母亲竟也纵着你这般胡闹,你等一等,二哥送你回城。” 叶忱不知自家四妹妹为何忽然寻来。 心下担心大过瞧见四妹妹时的欢喜。 “二哥,我今日来是有事要告知你。” 叶景昭拦下二哥,缓缓说起今日来的正事儿,“三姐姐今日同我说,今夜南安大营会走火,我担心你出事,也顾不上许多。” 叶忱听的一头雾水,“四妹妹,军中又岂是旁的地方,想来是三妹妹诓骗于你。” 话音才落,叶忱一脸担忧。 他担心叶景云是否在四妹妹回去的路上,会对四妹妹不测。 “四妹妹,我送你回去。” 这一次,叶忱执意亲自送她回去。 叶景昭有些着急,怒瞪了二哥一眼,哼了一声,半点没有要走的意思。 “二哥,我觉得三姐姐说的怕是真的,你且快去盘查,莫要出事儿才好。” 为让二哥放心,叶景昭又道,“二哥,我去一旁的驿站落脚一夜,明日二哥再送我回去就是了,如此,二哥可还满意。” 叶忱头一次瞧见四妹妹这般执拗。 最终拗不过四妹妹。 只得依着她。 只是他还是不放心,特意将自己随身的两个侍卫支去了四妹妹身边守着。 好在驿站离着南安大营不过一里的路程。 叶景昭并不急着离开,暂且去马车里头候着。 她嘱咐二哥去巡查。 想着等无事,她再去驿站落脚。 已打发人往驿站去送信,要了一间屋子。 叶忱巡查了一遍,并未发现蹊跷之处,转过头来寻四妹妹。 “四妹妹,二哥已巡查了一番,无事的,你且安心,明日一早,二哥送你回去。府中二哥已打发人送了信回去,你也莫要担心了。” 叶忱又交代了许多。 又亲自送了四妹妹去了驿站,临走时,叮嘱两个侍卫,这一夜,都守在四妹妹房门外。 红枣则在房内守着。 叶忱回去后,叶景昭半点睡意全无。 红枣端了热水来,她随意梳洗了一番。 待红枣要为她更衣时,她拦下了红枣,“红枣,今夜和衣而眠吧。” 红枣愣了愣,又去将从马车上搬来的被褥仔细铺好。 她则是准备在床榻边打着地铺。 “红枣,今夜你同我一道儿睡榻上。” 只是,她到底没有睡下。 想着叶景云今日所言,并不像假的。 若是假的,她诓骗自己又为何? 既然叶景云想要救出大理寺的二伯母,就不会做这一出事情来。 想着想着,就见窗外霞光漫天。 叶景昭猛地坐起身子,快步下了榻,冲到才黄边,一把推开窗户。 就见南安大营的方向,火光漫天。 她心下暗道一声“遭了”,到底还是叫那人暗地里的计谋得逞了。 “快去瞧瞧。” 说着她就走到了房门口。 红枣急紧跟了上来。 叶景昭看着门口守着的侍卫,吩咐道,“快随我去南安大营瞧瞧。” 两个侍卫正担忧自家主子,现下听四小姐这般吩咐。 又恐惹恼了自家主子,犹豫片刻,到底还是暂且顺着四小姐的吩咐。 马车直奔往南安大营,一路上,她心下忐忑不安。 暗暗恼怒自己,不该大意。 应该多叮嘱二哥几句才是。 一行人到了南安大营。 那漫天的火光,现下早已减弱了些许。 众人扑着大火。 忙碌却并未慌乱。 一切井井有条。 叶景昭在人群中搜寻着二哥的身影。 叶忱原本躲在阴暗的角落里,无意瞧见自家妹妹的身形。 微微蹙眉,快步走到了四妹妹跟前,语气里多了几分责备,“四妹妹,你怎么跑来了,我不是吩咐你莫要瞎跑。” “我担心二哥。” 叶景昭仔细打量着二哥,见他无事,这才放下心来。 只是抬眸朝着火势的方向看去,心中到底还是有几分懊恼,二哥此次,只怕是要受些罪。 看那方向,似乎是南安大营的粮草库,那边上的武器库也被殃及了。 这已算是重大失责。 “二哥……” 叶景昭望向二哥,眸中写满了担忧。 叶忱又如何不知这小丫头担心的是什么,只是现下并不是同她详说的时机。 只能委婉说道,“四妹妹放心,粮草同武器,我先前就叫人转移了。” 一句话,叫叶景昭揪着的心神,总算放了下来。 她长长叹了一口气,如此一来,二哥想来受的罪能少一些。 半个时辰后,火势彻底被熄灭。 叶忱留下人手看管着起火的地方。 又吩咐人连夜起草了折子,准备明日就返回京都。 南安大营这边,他留下了自己的心腹。 次日一早。叶忱护送四妹妹入城,临别时,他同四妹妹叮嘱道,“四妹妹,你莫要担心,二哥不会有事的。” 叶景昭微微颔首,目送着二哥直奔往皇宫而去。 “四妹妹,我昨儿送你见面礼,你可还满意。” 第242章 丁木匠 叶景昭才下了马车,迎面撞上了不知何时就在大门外候着的叶景云。 不过稍稍怔愣了片刻,她便敛起眉目。 脚下的步子打住,“三姐姐,不如我们姊妹去茶楼说话,可好?” 她可不想请了叶景云进门去做客。 也不想叫母亲知晓此事。 叶景云现下却并未多想。 抬眸朝着三房的新宅子睨了一眼,唇角上扬,露出一抹嘲讽。 感叹世间万物,当真是叫人惊叹。 谁能料到,当初那般不得宠的承恩伯府三房。 曾经三房在承恩伯府是最没有存在感的。 如今可畏是一朝翻身,真是叫人不得不刮目相看。 叶景云心下怅然,回想着,若是当初母亲答应下穆家的那门亲事。 如今哪里还有三房的这许多机缘来。 这一切,千丝万缕,瞧着毫无关联,但又处处环环相扣。 想来,母亲定然也后悔了吧。 因为叶景云已经开始后悔了。 想起当初同表兄二皇子如何情浓意浓,可最终呢。 自己还不过是他一个个妾氏罢了。 就连侧妃都算不上。 她比不得游手好闲嫡亲的三哥哥。 说到底,他是男丁,且现下是父亲唯一的男丁。 如今,若是不能救出母亲,为母亲保住正妻之位。 那她日后在二皇子府邸的日子,可真是暗无天日,更别提翻身的机会。 寻了茶楼,才坐下。 叶景云开门见山,“南安大营的火,是二皇子殿下寻人放的,四妹妹,我也就只能说这么多了,至于你们能不能寻到把柄,那就全靠你们自己了。” “不知,四妹妹收了我这见面礼,现下可还满意?” “那大理寺的事情……” 叶景云清冷的眸光幽幽落在四妹妹叶景昭身上。 她并未说完,等着四妹妹的答复。 昨儿瞧见了那一幕,现下叶景昭自然相信了叶景云口中的话。 想来她手中定然还有一些鲜为人知的证据来。 可是比起母亲这些年受的委屈。 她不能为母亲做主。 叶景云见她似乎有些迟疑。 再度开口,“四妹妹放心,我所求的,也并不过分,只是想让我母亲平安回承恩伯府罢了。” “再者,当年的事情,我母亲一个襁褓中的婴儿,又哪里是她能选择的了的。” 叶景云说的委婉,字字句句都是为母亲开脱。 叶景昭半句都听不进去,“若三姐姐所求为此,那我只能说,我尽力一试,但三姐姐手上的证据,我需要斟酌一番。” 话说了一半,她的视线里,多了几分猜忌。 叶景云轻笑出声,见四妹妹尚有商量的余地。 她慢悠悠开口,说道,“四妹妹的担心,我明白,我相信四妹妹的为人。” 她说的坦然。 不过抬去二皇子府邸断断数月,叶景昭只觉得面前的叶景云似乎换了一个人一般。 原先急躁的性子,半点瞧不见。 嚣张傲慢也不见踪迹。 如今余下的,唯有沉稳内敛。 “那我就先谢过三姐姐。” “京都城外十里,孙家村,有一个姓丁的木匠,那人曾是肃穆侯跟前的侍卫,他身上,有关于肃穆侯的消息。” “四妹妹,该说的,我都已说完了,至于大理寺那边,就摆脱四妹妹了。” 叶景云起身,行了一礼,面上满是诚恳。 回府的路上,叶景昭一直琢磨着叶景云所言的事情。 她知晓,叶景云能说的也就只有这些了。 若是想要调查清楚,只能将那丁木匠寻了来。 此一时彼一时,她担心叶景云会反悔。 回府后,她连忙寻了香月与香悯进屋说话。 这事儿交给旁人,她是信不过的。 而这两个丫鬟,是穆延宗留下的,且事情关乎肃穆侯府。 她只能相信这两个丫鬟。 香月同香悯连夜出了府,只是出城时,二人又去寻了些帮手来。 次日一早,香月同香悯前来回话。 事情已办妥,人现下在外头安置着。 叶景昭吩咐暂时将人好生看管起来。 她清楚,此事只能交给穆延宗去处理。 为了以防万一,她特意吩咐香月同香悯这几日都守着那丁木匠,叫人不要出了差错。 到了叶家三房搬家这一日。 江老夫人带着大儿媳同二儿媳一道儿前来帮忙。 叶三夫人江氏因着母亲同两位嫂嫂帮衬的缘故,这一日轻松了不少。 先前的大件家具,都是早早搬了过去的。 今日余下的,不过是些每日的衣裳首饰同一些贵重的物件。 还有一些零碎的物件。 丫鬟人分别负责看管自己分内的东西。 余下贵重的东西,都是王妈妈连同江家来的一些资历较深的泼妇一道儿负责着的。 等一切搬完,晌午早已过半。 丫鬟端了茶点送来前厅。 承恩伯府那边,大夫人梁氏原本想过来帮把手。 得知江家那一日也会来人,想起现如今尴尬的局面。 叶大夫人梁氏便没有前来,打发了身边的嬷嬷亲自致歉。 又吩咐人送了些贵重的物件来,算是给三房乔迁的贺礼。 二房因着主母还在大理寺,余下的姨娘又不敢管事。 唯有三少夫人打发人从自己的陪嫁里,挑选了一些东西,送了过去。 四房的薛氏这一回难得大气,她命人送了百两黄金。 比起送些中看不中用的东西,薛氏还是觉着,真金白银最是实在。 薛氏如今能这般大方,不过是因着三房的这位三嫂的身份不同往日。 且一惯同自己不大对付的二嫂,如今成了阶下囚,若不是还住在承恩伯府。 薛氏恨不得命人去买上百两炮仗来,好好青竹一番。 毕竟往日里,她在二嫂江氏面前,也吃了不少暗亏。 五房送了些首饰头面。 叶三夫人江氏一一收下,命送礼前来的嬷嬷,回去一一转达了自己的谢意。 她明白,这些东西,是人情往来,如今比不得从前。 若是自己推脱,恐又要被人拿出来说道。 “你那些嫂嫂弟妹,如今这般上赶着,你都尽管收下就是,不必心中有负担。” “这不过是因为她们想要巴结上你罢了。” 江老夫人见幺女似乎还有些不大适应,随即开口宽慰道, 叶三夫人江氏缓缓应下。 搬了新宅子,自然要开火。 第243章 彻底断了 作为主母的叶三夫人江氏,自然吩咐人备上了几桌席面来。 江老夫人想给幺女的新宅子添些喜气,便带着儿媳们一道儿留下用了午饭。 “三夫人、江二爷来了……” 王妈妈打外头进来,面色凝重。 叶三夫人江氏狐疑望去。 江老夫人骤然沉了脸。 江二夫人面上也有些为难,起身走到婆母跟前。 虚行了一礼,看了小姑子一眼,满是歉意,“婆母,小姑,真是对不住,我先带二爷回去,改日再登门。” “嗯,你去吧,” 江老夫人垂眸,摆了摆手,示意老二媳妇先回去。 叶三夫人江氏起身,本想送一送二嫂。 江二夫人连连摆手,婉拒了小姑的好意,“小姑,你就在此,安心陪着婆母同大嫂,不必招呼我了。” 最终,王妈妈亲自送了江二夫人出门。 只是没有料到。 被小厮拦在门外的江二爷,瞧见自家夫人出来,顿时黑了脸,“小妹呢,怎么没有亲自出来迎我。” 江二爷一脸怒意。 江二夫人面上有些挂不住,支走了身后跟着的王妈妈。 这才上前,“二爷,今日母亲也在,二爷就莫要闹了,这些日子,二爷在家中闹的还不够么,二爷真的一点都不嫌弃丢人不成?” 往日端庄没有半分怒意的泥菩萨江二夫人,此刻脸色也有些不好看。 “何时轮得到你管我。” 江二爷一把推开了拦在面前的夫人。 谁料江二夫人没有站稳,好在身后全是婆子丫鬟,堪堪被扶住了身形。 “二爷,够了!”江二夫人皱着眉头,面上怒意仿佛瞬间就能冲破,“来人,将二爷捆了带回去。” 这还是头一次,江二夫人这般吩咐下人。 底下的下人,面露迟疑。 “怎么,如今连我的话都没有用了不成,非要叫我去回禀了婆母不成。” 江二夫人语气冷硬。 “你敢!” 江二爷瞬间就炸了,可话音才落,就有好几个婆子上前,将他一把捆住。 他还没挣扎几下,就被人捆着又堵上了口,几乎是拖上了马车。 这些日子,因着江老夫人发话的缘故。 江二爷一直被人看守着。 想来是今日,江老夫人带着两个儿媳出门。 府中一时没有个主子在,这才叫他钻了空子。 自打叶二夫人江氏入了大理寺。 江二爷就没少闹。 毕竟,那是他自幼疼宠看着长大的小妹,他怎么能忍心。 虽说当年二人被抱错,可那都是崔嬷嬷坐下的坏事。 同小妹又有什么关系。 他没有想到,母亲竟然这般狠心,半点不顾念养育多年的情分。 且小妹现下又被关入了大理寺。 叫他怎能不着急。 他想着,一切都是因着叶三夫人的缘故。 他一定要逼着叶三夫人放出小妹来。 不然他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马车内,两个婆子摁着江二爷的身子。 江二爷挣扎的乏了,便用一双怒火的眸子,死死瞪着自己的夫人。 瞧见这般,江二夫人若说心下没有波澜,那是假的。 幽幽叹了一声,缓缓开口,想要最后再劝一次。 她只希望,二爷能听进去,“二爷,不说旁的,叶三夫人到底都是你一母同胞的嫡亲手足,且这些年,受了这么多委屈。” “难不成二爷都未曾听说过?还是二爷您不肯相信,您自己看着长大的假小妹,竟是个蛇蝎心肠。” “二爷,说到底,江家有婆母,还有大哥在,没有人出面指责婆母如此处理不妥当。” “独独二爷您,整日这般闹着,您这般忤逆长辈,婆母若不是顾念血脉之情,一个忤逆不孝长辈的罪名扣下来,二爷又哪里还有身份这般闹?” 江二爷冷哼了一声,撇过头去。 她便知道,自己不该多管闲事,显然自己的一番好意。 二爷是半点没有听进去。 罢了罢了,随他去吧。 反正婆母吩咐了,将二爷捆起来,等他何时不闹腾了,在放了就是。 江老夫人在小女儿这边用过了午饭,这才带着大儿媳离开。 叶景昭陪着母亲将外祖母送到了门口。 过了两日,叶景昭正在库房收拾穆府送来的聘礼。 红枣急急忙忙冲了进来。 她双颊晕红,大口喘着粗气,显然这一路上,跑的有多快。 “四小姐、穆、穆大公子他……” 红枣还未说完,叶景昭心下一颤。 眉心紧蹙,安抚了红枣后,示意她慢慢说来。 今日红枣去街上,给四小姐去添置胭脂。 原本四小姐也要一道儿去的,可忽然想起去整理穆家送来的聘礼,这才打发了她出门跑一趟采买。 红枣一路上并未耽搁,采买好后,就想着尽快回府。 谁料,走了没两步,就见太子的车马入了城。 只是没有瞧见穆大公子的身影。 有风吹起马车的帘子,她一眼瞧见了躺在马车内的穆大公子,他双眸紧闭。 一旁的人群,顿时小声议论了起来。 “听说,穆大公子断了右腿,先前我还不信,可今日一瞧,怕是真的。” “真是可惜了,穆大公子大好的前途……” “是啊,听说穆大公子的腿,日后好不了了。” 周围的议论入耳,红枣紧绷着心神。 连忙往府中赶。 叶景昭身子一软,好在双手及时扶住了桌沿,这才堪堪站稳身子。 回过神来,叶三夫人江氏已得了信赶过来瞧女儿。 “昭昭……” 叶三夫人满是心疼望向女儿。 叶景昭鼻尖一酸,双眸滚烫,她抬手擦拭了一下双眸,勉强挤出一丝笑意来,“母亲,我想去……” “昭昭,母亲陪你。” 叶景昭还未说完,叶三夫人江氏就明白了女儿的心意。 连忙回道。 半个时辰后,叶景昭就跟着母亲到了肃穆侯府。 小厮将人迎去了大房。 大房院内,下人们一个个面色紧绷,无一不担忧着穆大公子的伤情。 叶三夫人江氏拦下欲要进去通传丫鬟,先问了一下情况。 这才带着女儿进了里屋。 屋内隐隐传出穆大夫人赵氏的隐隐啜泣。 得知未来亲家同未来儿媳来了,赵氏取出帕子,擦拭了双颊上的泪渍,这才起身去了外头来迎。 只是在瞧见叶三夫人江氏时,赵氏难免又落了两滴泪来,“叶三夫人……” 沙哑的声音想起,她将视线落在叶景昭身上。 心中满是酸楚,又可惜又不忍。 “穆大夫人,我能进去看看他吗。” 第244章 每日都来 穆大夫人赵氏不过迟疑片刻。 最终还是浅浅叹了一声,眼尾余光朝着里间的榻上看去,想起自家儿子现下的状况。 赵氏低低叹了一声,心道,罢了罢了。 一切都是命数。 至于日后如何,且走一步瞧一步就是了。 “昭昭,宗儿就拜托你了。” 叶景昭微微摇头。 独自入了里间。 恰在此时,大夫从里头往外走了出来。 叶景昭微微侧过身子,将路让了出来,又朝着大夫行了一礼,道了一声谢,这才大步朝着里间的榻上走了过去。 她心绪复杂,一步步朝着里间走了过去。 心中想了无数种可能。 可当穆延宗面如死灰出现在面前时,她心下还是万分震撼。 只见穆延宗眉心紧蹙,双眸紧闭。 右侧的腿被纱布用木板固定着。 他整个人的气质,不见从前半分恣意。 叫人怎能不唏嘘。 可叶景昭心下瞧着他这般狼狈的模样,叫她怎能不心疼。 心底密密麻麻针刺一般。 她只觉得喉头一哽,眼底雾蒙蒙一片。 没有片刻迟疑,她快速走到他身旁,看着榻上的少年,没有半分醒转的迹象。 叶景昭烦躁的心绪,渐渐平复了下来。 她缓缓坐下,眸光片刻都未曾从少年的脸上移开片刻。 他清瘦了许多,即便已有丫鬟为他梳洗过,可眉目之间的沧桑,还是深深嵌入了骨里一般。 整个人瞧着,仿佛苍老了十来岁一般。 不知不觉间,叶景昭的手已缓缓抬起,纤细白嫩的手指落在少年的眉骨之间。 原本紧闭着眸子的少年,一阵冰凉又透着浓郁愁容的气息扑面而来。 叫他本能又将眉头蹙紧了几分。 感知着落在自己眉骨间的手指并未有离开的迹象,他努力睁开眸子,想要看看在自己身旁的是谁。 他原本想要抬手将人给推开。 可他却使不出半点力气来。 最终只能想着,看一看,到底是谁在冒犯自己。 他要叫侍卫来,将人丢出去。 毕竟他心中,只有未婚妻叶景昭一人。 怎能叫旁人同自己有肌肤之亲。 他胆小叶景昭知晓此事会不开心,恨不得命人取了剑来,将那冒犯自己的手给一下砍了下来。 “醒了?” 耳畔回响起熟悉的声音,叫他莫名有几分失神。 在濒临死亡之际时,他能挺过来,全是梦里叶景昭的音容笑容。 出发时,他答应过,会回来娶她。 穆延宗不想叫叶景昭失望。 “穆延宗?” 耳畔再度响起熟悉的声音,只是这一次,少女的语气明显有些着急。 好不容易睁开了眸子,他原本混沌的视线,一点点变的清明。 待看清了守在身旁少女的容貌,他心下欢喜,随后又满是焦急,“你……” 沙哑的声音想起,他心中还有许多话想问。 可喉间仿佛被锋利的刀锋打着旋,剧烈绞着,他疼地蹙紧了眉头,额间冒出一层薄薄的细汗来。 “不急,你且好好养着。” 叶景昭从榻边取了茶盏,倒了一杯清水,再用勺子,小心翼翼试了温度,才一点点亲手喂他喝下。 “等你病好了,再说话。” “现下,你就安生养着,我每日都会来瞧你。” 因着穆延宗也算是大病初醒,整个人还是没有多少精神。 叶景昭才喂了半杯清水,穆延宗便再度昏睡了过去。 穆大夫人赵氏得知她每日都要来,本想劝的话到了嘴边,到底还是咽了回去。 叶三夫人江氏带着女儿离开肃穆侯府后。 马车内,江氏长叹了一声,望向女儿,心下满是复杂的情绪。 可见女儿眉头深锁,不知在想着什么事情。 “哎……”江氏轻轻叹了一声,牵起女儿的手,紧紧握在自己手中。 似乎想要为女儿挡下所有不好的事情。 叶景昭猛然回过神来,抬眸对上母亲那担忧的眸光。 扯了扯唇角,安慰起母亲来,“母亲,女儿无事的,穆大公子也会没事的。” 她虽是同母亲说着,却更像是在同她自己说一般。 “昭昭,穆大夫人说、说延宗那孩子……” 江氏想说的话,在心底转了好几个弯,最终还是不知如何开口。 不过想起穆大夫人说的那些话。 叫她这做母亲的又怎能不为女儿将来所担忧。 大夫说了,穆延宗的腿,只怕是彻底废了。 京都里的时间,养出来的,各个都是人中翘楚。 就算穆延宗是肃穆侯府的大公子,可如今断了腿,这前程,只怕是彻底无望。 且这侯府的爵位,穆延宗只怕也是挣不到了。 穆大夫人辛苦筹谋了许久,可最终,到底只怕还是要落一场空。 “母亲,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抛下他。” 叶景昭神色郑重,当今日瞧见穆延宗那般模样的时候。 她在心底,就默默坚定告诉自己,她要陪着他,陪着他一步步走出这一段不知何时才能走到尽头的阴暗时光。 叶三夫人江氏面色微僵,瞧见女儿这般认真。 又不忍心再劝。 之后一连数日,叶景昭每日都往穆家跑。 叶三老爷同夫人,倒也未曾多说什么。 自打穆延宗醒来后,身子一日比一日好转了一些。 许是有着叶景昭的陪伴,穆延宗每日的心情都极好。 从开始的食不知味,道后来每日在她陪着之下,他也能吃下一整碗米饭来。 叶景昭每日都会抽出一些时间,陪着穆延宗在院子里晒晒太阳。 她一面为他绣着荷包,一面同他闲聊着。 每每这时,穆大夫人赵氏就在不远处的廊下静静瞧着。 这样温馨的场景,赵氏在心底畅想了无数回。 可她从未想过,会是这种情形之下。 穆家大房院子里沉闷的气氛,一点点,被叶景昭的笑声驱散开来。 穆延宗似乎也被她感染。 整个人的精气神似乎又恢复到了从前。 只是每每视线落在断腿上时,他眸色难免黯淡了些许。 “不必担心,日后,我们再去寻些大夫来,总能治好的。” 每每瞧见穆延宗望向自己的断腿流露出来的暗淡眸光。 叶景昭总是及时开口,在一旁鼓励着他。 穆延宗无奈摇摇头,“就连宫里的太医,都说了没有办法……” 第245章 不问就知 余下的话,他便再未继续说下去了。 因为他瞧见叶景昭的眼底红了起来。 他挤出一丝笑来,语气中多了几分哄劝的意味,“想来,民间应该有不少好大夫,只是日后,少不得要拖累你。” 穆延宗语气温柔又带着几分宠溺。 叶景昭只觉得心跳有些加快,就连呼吸也莫名有些急促。 她稍稍偏过头去,虽然没有迎上他那炙热的眸光。 可她那恬静怡然的声音缓缓传来,落入穆延宗耳中。 他只觉心底一阵酥麻,看不见的耳尖上,不知何时染上了一层淡淡异样红晕。 “这些本就是我应当做的,你何必同我这般客气。” 自打穆延宗病重被抬入肃穆侯府。 穆老夫人得知这孙子摔断了腿,只打发嬷嬷送了一些补品来。 做了些面子功夫。 夜里却是连做梦都能笑醒。 先前自己百般筹谋,却半点无用。 还将自己好不容易积攒下的名声,也彻底毁了去。 现下,自己什么都未曾做,穆延宗那孽障就自己摔断腿。 真是痛快,就连老天都在帮着自己。 这些日子,穆老夫人带着老二媳妇游走在世家贵族之间结交。 穆二夫人原本不愿去,可架不住自家二爷态度强硬。 她心知此事婆母同二爷这般行事,上不得台面。 可到底,拗不过大腿。 她只能照做。 因为宫里坐在龙椅上的那位天子没有表态。 故而京都世家各个都在一旁瞧着。 也不肯得罪了穆老夫人。 毕竟若穆二老爷承袭了爵位,日后少不得要寻了当初不给穆老夫人脸面那些人家去清算。 随着京都世家渐渐议论起了肃穆侯府的爵位。 穆二老爷的呼声越来越高。 这事儿到底还是传到了天子耳中。 这一日,朝堂上,有人请旨,拥护穆二老爷承袭了肃穆侯府的爵位。 骁勇侯府江家,作为穆大公子未来的外祖家,自然是要帮着穆大公子。 朝中好一番争执。 最终天子将视线落在了太子身上,“太子,你觉得应当选谁承袭这爵位。” 太子缓缓迈出一步,拱手作揖,语气透着几分冷屹,“回禀父皇,儿臣支持穆大公子。” 这还是太子头一次,当着文武百官重臣面,这般直接支持穆大公子。 毕竟穆大公子这伤,外人不知,太子却最是清楚他为何受伤。 只是想起现下的筹谋,还不是时机。 因着太子出面支持,先前拥护穆二老爷的朝臣,本就都是些微末的小官。 见太子这般明着支持,先前的气势,一瞬之间就消失不见了。 下朝之后,天子将太子寻去了御书房问话。 “太子,这些日子,你可想好了。” 自太子踏入御书房,皇帝的双眉就紧蹙了起来。 太子拱手作揖,“回父皇,儿臣现下手上还差一些证据,再过三日,儿臣自会给父皇一个交代。” 太子踏出御书房后,皇帝身形微颤,抬手揉着眉心。 呼吸渐渐紊乱。 一旁的内监连忙奉上茶盏。 皇帝摆了摆手,“都退下。” 一旁的内监搁下茶盏,带着御书房内伺候的宫人,一一退了出去。 待御书房内,再无旁人,天子这才抬起头来,看着面前的奏章,心绪复杂万千。 “哎……” 谁也不知,皇帝为何伤神。 随后,宫中传出消息,说天子在御书房直至坐到了后半宿,这才回了寝殿歇息。 这一日,叶景昭再度来了肃穆侯府。 见穆延宗现下也恢复大好,屏退了屋内伺候的众人。 她这才走到穆延宗身边,停下脚步,蹲在了他身旁,“先前你病着,有一事,我不好同你说。” 她抬手为他将盖在双腿上的毯子又往两边掖了掖。 继续道,“前些日子,我三姐姐同我说了一件事儿,我按着她的消息,寻了一人来,现下人在外头,我叫人好生看着。” “不过需你前去审问才行。” “那人是丁木匠,听说从前是伺候在老侯爷身边的侍卫。” 穆延宗听的心下一惊。 等他带着叶景昭打着出去逛逛的名头,出了侯府。 一路便直奔去了囚禁丁木匠的宅子。 当穆延宗被小厮用轮椅推着到了关押丁木匠的屋子时。 待看清了丁木匠的容貌。 穆延宗心下陡然一颤。 声音透着几分颤抖,眼里满是不可置信,他死死盯着目前的丁木匠。 “穆叔,你竟然还活着!” “大公子……” 丁木匠先前并不知晓将自己抓来的这些人幕后的主子是谁。 可今日,当他瞧见穆延宗时。 眸底满是震惊。 他被捆住了双手双足,正被人按着跪在穆延宗跟前。 待那声熟悉的“穆叔”传来,他仓惶着倒在地上,身形颤抖着。 身体仿佛一瞬之间就被人抽空了一般。 他先是不可置信,随后又是面如死灰。 “穆叔,我父亲何曾亏待过你,你为何要诈死!” 穆延宗想起幼时,穆叔是父亲身边最得力的侍卫。 也是父亲最信任的人。 那时,穆叔总是将他抱在肩头,带着他出去游玩,教他武功。 穆叔更像是他的老师。 先前父亲忽然暴毙,他也曾起疑,派人暗中去查。 谁料父亲丧事才毕,穆叔一把火死在了家中。 那一段日子,是他人生中最黑暗的时光。 他不知自己是如何挺过来的。 他从未疑心过穆叔,只当穆叔是沉浸在父亲暴毙后的悲伤中。 整日用酒来逃避现实。 这才在一日夜里,吃醉酒,昏睡时,不小心打翻了烛台,在睡梦中,被活活烧死。 可谁料,他竟然再度遇见了穆叔。 许多事情,不必问,他心中已然有了答案。 若是穆叔心中坦荡,又为何改名换姓逃走了。 若是父亲的死同他没有干系,他今日瞧见自己时,又为何是这般面貌。 他依稀记得,父亲从前虽身子骨弱。 但也并不是什么不治之症。 不过一场风寒,最后竟要了父亲的性命。 他不信,可事后如何查,却什么都没查到。 “大公子,我该死……” “可我、我也没有办法……” “这一年多来,我整日恨不得死的是我自己。” 穆延宗看着面前的穆叔声泪俱下,眼底却再也不见从前的万般信任。 第246章 风起云散 穆延宗心绪复杂地看着跪伏在地哀嚎的穆叔。 他伸手,想要将穆叔搀扶起来。 到底还是将手又收了回去。 叶景昭就在一旁安静地陪着穆延宗。 穆侍卫心下清楚,不论如何,自己是没有半点颜面去九泉之下见穆侯爷了。 这些年,他一直龟缩在山野乡村。 全然将自己视为其中的一份子。 仿佛他真的没有去过肃穆侯府一般。 一直抱着侥幸的心态逃避着。 直到今日,他彻底死心。 “大公子,我如今并无旁的所求,只求大公子一事,我便立刻去衙门里自首。” 穆侍卫不顾及旁的,可到底还是不能为着唯一的妹妹考虑。 当年的事情,若是重新再来一次。 他想,他还是会如此做。 至于欠穆侯爷的,她只能下辈子来偿还。 穆延宗冷笑一声,冷冽的眸子,仿佛要将他彻底刮骨取肉。 “穆叔,你如今,还有什么资格同我谈条件。” 穆侍卫一个劲的在地上磕着头。 声音颤抖,“大公子,我当初也是逼不得已……” “我做下的错事,如今我拿命来偿还,只是这之前,我想将真正害死穆侯爷的凶手,送入大牢!” 穆侍卫眼神坚定。 他六岁上丧父丧母,一夜之间,他同妹妹成了孤儿。 他靠着乞讨为生,直至那一日,在街上遇见了彼时还是世子的穆侯爷。 他给了他银钱,许了他安身立命之地。 他满心欢喜,想要带着妹妹一道儿往肃穆侯府去。 谁料,回家之后,只见屋子里空无一人。 他发疯一般,寻遍了屋内,却还是没有瞧见妹妹的身影。 他寻人就问,谁料,妹妹仿佛彻底从人间蒸发一般。 似乎从未来过这世上一般。 当时,他万念俱灰,还是穆侯爷将他从泥潭里拉了出来,救下了他一条性命。 穆侯爷许诺,一定会为他寻回丢失的妹妹。 可年复一年,竟是半点消息都没有传来。 直至那一日,穆老夫人寻上他来,原来,当初妹妹是被穆老夫人的人带走的。 他远远瞧见过一回,妹妹早已忘记自己的身世。 也早已成家立业,有了自己的骨血。 日子过的惬意。 穆老夫人用妹妹的性命威胁。 他不得不做。 穆老夫人说过,那只是会叫侯爷身子孱弱的药,并不会要侯爷的性命。 因为穆老夫人不想侯爷有更多的子嗣诞下。 他不该相信的。 但他最后,还是抱着一丝侥幸的心态答应了。 穆老爷最后喝下的那碗药,是他亲自喂着穆侯爷服用下的。 看着穆侯爷死在自己面前,穆侍卫慌了、 他原本想要以死谢罪。 可是又担心穆老夫人为难自己的胞妹,说到底,穆侯爷已经去了。 活着的人,就该好好说下去才是。 他明白,穆老夫人不会留下他的活口。 他便诈死逃了出去,临走时,他留了一封信给穆老夫人。 若是穆老夫人言而无信,去为难自己的胞妹,那他一定带着穆老夫人下地狱。 穆老夫人也曾暗中派人去寻。 最终都没有寻到穆侍卫的下落。 穆侍卫这一生,并未娶妻生子,孑然一身半载。 如今跪在穆延宗跟前,一下子似乎苍老了几十岁。 将事情来龙去脉一一交代清楚。 穆侍卫嗓音早已哽咽,身体里紧绷多年的那根弦,在此刻轰然坍塌。 “好,穆叔,我会暗中派人保护好你妹妹,也算是偿还你多年对我的宠爱,日后,咱们便再无半点干系。” “过两日,等我查出当年所有经手毒害我父亲的真凶之后,再叫人带你去大理寺认罪。” 他想,这怕是今天他同穆叔最后一次相见。 出了屋子,穆延宗抬眸望着天,脑海里尽是父亲那伟岸的身影。 不知父亲九泉之下,是否原谅了穆叔。 这些他都不得而知。 之后,穆延宗便派人暗中去寻了当年经手此事的人。 颇费了一些周折。 这才查出了一些线索来。 原来那毒药,是他那位好祖母从外域特意命人寻来的。 无所无谓。 父亲当时身子虚弱,服用下后,败了心火,泄了阳气。 京都里的太医,都是瞧不出来。 只当他父亲是因着那一场偶然的风寒,这才丢了性命。 一切收拾妥当,穆延宗叫人将穆叔送去了大理寺。 原本平静的京都,再一次被世家里的阴私所震惊。 案子牵扯了先肃穆侯,天子格外重视, 当即调了骁勇侯亲自主审。 当大理寺的人,将穆老夫人身边最得力的几个婆子押走时。 穆老夫人一下子彻底慌了神。 现下,她什么都做不了,也不能做。 只能看着生命,似乎一点点在流逝。 她没有料到,不过短短一年多的时间,她盘旋了多年的筹谋,竟在此刻,彻底轰然坍塌。 她只能希望,那些婆子不要交代出什么事情来。 不然,她连最后一线生机都无。 那些婆子有忠心的,在大牢内自戕,可骁勇侯半点不手软,当下就将寻死婆子的家人一并关押看守了起来。 先前几个硬骨头,瞧见这般。 虽然不想背叛主子,可是更不想连累家人。 有一个开口,接下来的,便都跟着松了口。 案子尤为顺利。 不过十来日的功夫,奏折上写满了密密麻麻的,都是关于穆老夫人的种种罪状。 天子大怒,命人将穆老夫人收押。 当判决的惩罚下来,穆老夫人赐白绫,身后不得入肃穆侯府祖坟。 穆二老爷得知这个消息。 先前想着侯爵之位终于能落到自己身上,才欣喜了没几日。 一盆彻骨的冷水,从头顶浇灌了下来。 他自幼是养在这位继母名下,同大哥向来不亲近。 如今,继母为了自己能继承侯爵之位。 多年来,一直为他盘算,不惜命人毒死了自己胞兄。 穆二老爷一时没有办法接受这个事实。 在肃穆侯府偌大的祠堂内,穆二老爷一连跪了两日。 心口仿佛压着千斤重的巨石,叫他半点喘不过气来。 最终,穆二老爷自请出家。 肃穆侯府暗流涌动的爵位之争,一下子彻底烟消云散。 似乎从未发生过一般。 “昭昭,穆大夫人同延宗那孩子,如今可算是苦尽甘来了。” 叶三夫人江氏拉着女儿的手,喃喃感慨着。 【宝子们,今天实在没状态,就先更一章了哈,抱歉呀,爱你们呦,么么哒。】 第247章 放出江氏 肃穆侯府的案子,在京都闹的是沸沸扬扬。 叶景昭也在为穆大夫人同穆延宗欢喜。 这一日,她正要往穆府去。 才出了门,迎面就撞上了叶景云。 这些日子,她似乎都要将叶景云给遗忘了去。 今日诧然撞上,她这才想起还关在大理寺的二伯母江氏来。 肃穆侯府的案子,能这般快有了结果。 叶景云提供给她的穆侍卫,可谓是最为关键的。 “三姐姐。” “四妹妹,我的事情,你打算什么时候去办。” 叶景云面上平静说着。 可叶景昭还是从她那晦暗的眸底,看出那被强压着的波诡云谲。 她悄然后退了两步,稳了稳身形,回道,“三姐姐,我既然答应你的事情,自然会去办。” “不过,先前我也并未许诺一定能将二伯母救出来。” 见她语气似有推辞。 叶景云微微蹙起眉,眼底闪过了一抹杀意。 不过随后又消失的不见了踪影。 但这些细微的变化,还是被叶景昭尽数收入了眼底。 她面上依旧未有丝毫波动,只平静瞧着。 随即继续幽幽说道:“三姐姐,我尽力而为。” 叶景云离开的时候,脸上就有些挂不住。 可她还是没有多说什么。 大理寺那边,原本事情都已处理的差不多。 谁料肃穆侯府出了那档子大事儿,骁勇侯府江家的事情就暂且被搁置了下来。 想来,不过这一两日,事情就要提上议程。 崔嬷嬷最终被发配边关,充为奴籍。 崔老爷起先并不知晓此事,也是后来才知晓。 崔氏夫妇沦落了一个下场。 叶二夫人江氏虽说她并未参与。 可如今她的身世被揭发了出来,因着叶二夫人江氏确实不知此事,且事发之时,尚且年幼。 最终,不过是判了个赔偿江家一万两白银便罢了。 不过这其中,叶景昭还是出了些力气的。 先前江家不肯轻易放过这个假千金。 还是叶景昭往外祖家去了一趟,游说了外祖母,这才得了这样一个结果来。 叶三夫人江氏到底顾念谢氏养父母恩情。 先前事情败露出来后,谢氏夫妇亲自登门,看着精心教养出来的女儿,如今眸底满是愧疚之色。 谢氏夫妇临走时,说了离开京都,唯一一次求了养女,就是能为崔嬷嬷在发配的路上,打点一二。 这些话,谢老爷红着脸同养女求着。 虽说他那妹妹做下大错之事,以死谢罪,本就是她罪有应得, 但那到底是他一母同胞的妹妹。 叫他亲眼看着妹妹去送死,他是万万做不到的。 叶三夫人江氏慌忙扶起养父母,郑重许诺,定然会留下崔氏夫妇一条性命。 那些事情,到底同养父母没有半点牵扯。 若不是养父母的养育之恩,只怕崔嬷嬷当初真能将自己丢荒山野野之间。 如今事情都已过去,放下此事,叶三夫人江氏的心中,才会彻底释然。 叶景昭虽说先前应允了三姐姐,可她并不想真的放过她们母女二人。 若是没有那母女二人,母亲同她们,何至于在上一世惨死。 她如今不过是完成欠下叶景云当日的许诺罢了。 这一回,也该是她们清算的时候。 “景昭妹妹,想什么呢?” 叶景昭正在园中凉亭内出神,穆延宗为她倒了茶水。 “我在想,二伯母如今的身份,最是尴尬,也不知我二伯父是否留下二伯母正妻的位子。” 叶景昭敛起眉目,半点没有要避讳的意思。 直直迎上穆延宗的视线,半点没有要避讳的意思。 “叶二老爷最是看重自己的仕途,这一回,只怕是容不下叶二夫人。” 穆延宗随口答着,又问道,“景昭妹妹,你莫要插手此事,我会帮你处理。” 穆延宗只是纯粹不想叶景昭置身险地罢了。 叶景昭浅浅点头应下。 “这两日,可还再换了旁的大夫来?”叶景昭关心起穆延宗的腿疾来。 穆延宗眼底划过一抹苦笑,“这两日,京都附近的大夫几乎都来瞧过了。” “只怕是……” 穆延宗还未说完,叶景昭一下子就打断了他的话。 “一定会找到能医治你的大夫来,你莫要灰心。” 少女的眸中,闪着明亮的星辰。 穆延宗心下微颤,到底没有再自暴自弃。 “嗯,一定会好起来的。” 叶二夫江氏自打回了承恩伯府后,整日闭门不出。 人也不似从前,一下苍老了许多,就连鬓角也多了许多白发来。 叶二老爷之后再未踏足过自己夫人江氏的屋子。 整日不是宿在了安姨娘房里,就是宿在了田姨娘房里。 大理寺判罚江氏赔偿江家的一万两白银,最后是叶二老爷拿出来的。 只是这之后,叶二老爷每日瞧见江氏,横眉冷怼。 就连叶老夫人,每日都要寻了叶二夫人江氏过去磋磨。 江氏如今身份比不得从前,将老二的一双儿女教导的不成样子。 若不是江氏善妒,这些年,何至于叫老二膝下没一个庶出的子嗣来。 在这样的日子中,每日被折磨着。 江氏也不敢反驳,如今自己身边不过是一个小丫鬟在照顾衣食起居罢了。 从前所有的陪嫁,都被带回了江家。 她身边再无半点可用之人,没了左膀右臂,江氏举步维艰。 这一日,叶景云回府,瞧见母亲这般,心疼的哭了好一阵。 她想要为母亲出头,最终还是被江氏给拦了下来。 江氏一连叹了好几声,到底还是劝起了女儿来,“云儿,如今母亲比不得从前,且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有你们兄妹二人在,母亲好歹在承恩伯府还能有个位子。” 叶景云哽咽着,看着母亲,满是心疼。 母亲所言的道理,她又如何不明白。 可是看着往日风光夺目的母亲,如今竟沦落到这般田地,叫她怎能不难过。 母女二人抱着哭了好一会儿。 情绪才稍稍有了缓和的迹象。 叶景云推开母亲,同母亲说道,“母亲,外祖母到底养了您多年,女儿不信,外祖母真的这般狠心看着母亲日子艰难。” “母亲,我们再去看一回外祖母可好,女儿哄一哄外祖母,想来……” 第248章 去寺庙堵 越说到后面,叶景云的声音越发低。 当初她几次求去外租江家,可是江家闭门不见。 任她如何哭求,都没有同外祖母见上一面。 见母亲似有松动的迹象,叶景云在一旁继续道,“母亲,不如女儿陪着您,咱们再去见一见外祖母。” 叶二夫人江氏最终抱着试一试的心态。 带着女儿往骁勇侯府江家去了。 原本还想将儿子也带上,可叶昀死活不肯去。 到最后,只能母女二人去。 这一路上,江氏心中作鼓,入大理寺后,江家并未有人来看过她一回。 就连平日里最疼宠她的二哥也没有来。 即便自己并非江家的亲生骨血,可到底一道儿生活了那么多年。 她不相信,江老夫人这般不肯给自己活路。 来的时候,她特意没有打扮,一身半旧的衣衫,发髻上不过三两只银簪。 面上也未曾多些装扮。 哪里还有往日高贵且端庄的仪态来。 不过,等母女二人的车马停在了骁勇侯府江家门前。 母女二人才刚下了马车,江家的侍卫就将二人给拦了下来, “叶二夫人,我家侯爷交代了,日后请您同您的家人,不要再登门打扰。” 小厮说的半点不留情面。 叶景云气不过,红了眼,正要反驳,叶二夫人江氏拦下了女儿。 反倒是赔着笑,打着商量口气,同一个小厮带着商量的语气,“今日冒然登门,本就是我冒昧,可否请小哥,将江二爷请了来,先前他同我说了件事儿。” “我今日来,本就是为了来给江二爷回话的。” “可否请了小哥代为通传一下。” 那小厮瞧见江氏这般说辞,虽然怀疑,但也不敢真的再拦。 毕竟在江家,没有哪一个下人不知,这位江二爷一惯疼宠曾经的四姑奶奶。 只是现下江二爷被江老夫人命人看管起来。 若今日不去通传,只怕江二爷日后知晓,少不得要来寻麻烦。 故而那小厮回道,“那您且等一等,我亲自前去通传。” 小厮匆匆而去,又匆匆而归。 不过他身后并未带着江二爷,但手中却多了一份江二爷让她转达给叶二夫人的书信。 母女二人并未顺利踏入骁勇侯府江家。 不过叶二夫人江氏也并未放弃,因为二哥给她的信笺里交代。 五日后,江老夫人要带着一众子女往城外寺里上香祈福。 如此一来,她也就不怕不会同江老夫人遇上。 回了承恩伯府,叶二夫人江氏继续开始了自己龟缩在二房的日子。 如今处处受着磨难,这些都是从未发生过的。 她只能咬紧的牙关,想着总能挺过去的。 因着江老夫人算是临时起意,想着一来是为了去寺庙里添些香火钱,也好去去晦气。 二来,她也想趁此机会,为儿孙们求求平安。 承恩伯府叶家三房,届时一家子都会陪着江老夫人前去上香。 正巧这一日,林夫人登门,得了这个消息,便说着要一同前去。 不知怎地,肃穆侯府穆大夫人赵氏也听说了此事。 索性便约着一同前去。 这一翻下来,去的人又多了许多来。 不过穆延宗因着腿疾的缘故,不大方便,就没去。 到了日子,一行几家的马车浩浩荡荡出了城。 江老夫人的马车里,除了自家两个儿媳还有女儿外,林夫人同穆大夫人赵氏也凑了来。 说说笑笑好不热闹。 林云蓉同江一莲还有叶景昭三个人,则是坐在了一辆马车上。 今日叶忱也在,不过他骑着马,在未婚妻同妹妹们的马车外守着。 有风吹起车帘,林云蓉恰巧从那缝隙瞧见了叶忱的身影。 二人四目相对,林云蓉霎时没反应过来。 等瞧见他扬起的唇角,她慌张地垂下眸子。 心中小鹿乱撞,脸颊微微发热。 叫她一时不敢抬起头来,生怕叫旁人发现了端倪,自己反倒是不好意思起来。 虽说二人早已有了婚约,如今成亲也在跟前。 可她每每瞧见叶忱时,心下还是会怦怦乱跳。 “二哥,听说前头歇脚的茶馆家自己做的梅子好吃,二哥哥去帮我们买些来可好。” 叶景昭余光瞥见了二哥同林姐姐之间的的拉扯。 会心一笑,挽住林云蓉的胳膊,一手掀起车帘。 冲外头的二哥哥喊着。 叶忱一脸笑容宠溺看着自家妹妹,“好,二哥这就去给你买,不过一会儿不许吃独食。” 他话音意有所指地看向自己的未婚妻。 林云蓉再度被他看的不好意思,恨不得将头彻底藏在帕子下。 叶景昭瞪了一眼二哥,点点头,语气中还透着几分不满,“二哥放心,我就是想叫你买来给我未来嫂嫂吃的。” 江一莲也在一旁笑着。 林云蓉看着二人,佯装发怒,作势就要去闹二人。 三人在马车里笑笑闹闹。 叶忱同长辈们只会了一声,这才快马加鞭,赶去了那间茶楼买梅子。 一来一回,不过小半盏茶的功夫。 三人一边吃着梅子,一边闲聊着。 终于到了寺庙。 一一下了马车。 主持特意在门口来迎,因着江老夫人发了话,叫不必耽搁旁的香客上香。 所以,今日寺庙里的香客,同平日都是一样的人山人海。 即便江老夫人这般交代着,住持依旧让徒弟腾出了几间禅房来,给女眷们修整。 江老夫人在众人的簇拥下往正殿上了香。 小辈们跟在后头。 待众人都已上完了香,才踏出正殿。 叶二夫人江氏同女儿叶景云不知何时,早已候在了正殿外头。 江老夫人瞧见她时,脸色立时就沉了下来。 从前自己如何娇宠这个养女,如今就有多恨。 想起这养女当初是如何刁难自己的亲生女儿。 她就没有办法直视养女。 虽说养了多年,心中没有半点波动,那是假的。 所以,江老夫人早早发了话,叫众人不许那一家子登门。 免得自己瞧着,心中难受。 “母亲……” “外祖母……” 叶二夫人江氏瞧见江老夫人出来,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 声音洪亮,这一下子,就将寺庙里前来上香的百姓的视线,都吸引了过来。 第249章 她要寻思 江老夫人立时就皱起了眉头。 看着跪在地上的母女二人。 江大夫人阮氏原本搀扶着婆母,唤了二弟妹前来搭手,又同婆母行了一礼。 示意婆母,她前去料理就成。 江老夫人轻轻点头。 “叶二夫人,借一步说话。” 江大夫人阮氏上前,伸手欲要将叶二夫人搀扶起来。 谁料叶二夫人忽然身子一抖,连连往后退。 眼底还露出几分惊恐,身子止不住地颤抖着,“大嫂,我明白,我不该来打扰你们,可我……” “可我只是太过思念母亲罢了。” “求求大嫂,就让我同母亲说说话可好,我并无旁的所求,我只是想来看看母亲罢了。” “不论母亲现下如何恼我,可我到底也该感念母亲的养育之恩。” “求大嫂可怜可怜我。” 叶二夫人江氏一面说着,一面作势就要去给江大夫人阮氏去磕头。 阮氏反倒是被闹了个猝不及防。 她身后的嬷嬷连忙上前,强硬的将叶二夫人母女二人给扶了起来。 因着方才叶二夫人的那一番话。 现下围观的百姓已经开始在指指点点,谈论起了此事。 有人说起,这怕是先前京都里传扬起来的事情。 骁勇侯府正经的四姑奶奶,在刚出生后,就被身边的嬷嬷偷换了去。 不过内里的事情,外人知晓的并不多。 先前人们还议论,说骁勇侯府江家太过绝情。 毕竟那位假的四姑奶奶早已嫁人。 说江家行事太过决断了一些,半点不给这位先头假的四姑奶奶一点活路。 如今又亲耳听了当事人说起了经过。 现下倒是有些可怜这位叶二夫人。 江家都这般绝情了,她一心不过是想看看自己认了几十载的亲娘罢了。 “叶二夫人还是借一步说话的好,若是你不肯,非要在这里闹,只是,不知,叶二老爷若是知晓此事,又会如何?” 江大夫人阮氏语气低沉,眸底带着几分警告。 叶二夫人江氏顿时放弃了挣扎。 端足了做小伏低的姿态来。 “大嫂……” 她还没说完,就被婆子带了下去。 江老夫人转身,同住持道了谢,这才匆匆往厢房去。 生怕那个孽障再闹出什么事情来。 林夫人同穆大夫人虽说也算是姻亲,可为着避嫌,暂且都去马车上候着。 “谁给你的信,是老二不成?” 江老夫人一进屋,就瞧见叶二夫人江氏气定神闲坐在一旁吃茶。 心中的怒火一下子就蹿了起来。 叶二夫人慌忙搁下手中的茶盏,望着江老夫人,眼底多了几分哀切。 “母亲、我、我只是太想见见母亲,母亲若是不肯见我,那我日后就绝不再来打扰母亲。” 叶二夫人说着起身,作势就要走。 不过她一步三回头,哪里有半点真的要走的意思来。 “母亲……” 叶二夫人江氏回头,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双眸含泪。 瞧着凄凄惨惨,“母亲若是这般厌弃于我,那今日,女儿就拜别母亲,女儿真心感谢母亲多年给予我的关爱疼宠。” 话音落下,叶二夫人江氏转身就走。 这一次倒是真的要走。 不过江老夫人的眼底却涌上了浓浓的情绪。 “快去拦着,莫要叫她在佛门净地寻死觅活,惹得众人不快。” 江老夫人出声交代道。 众人一惊,忙有嬷嬷出去寻。 江老夫人沉沉叹了一声,“哎,真是冤孽,我这是遭了什么孽,领料到死,非要叫我过的不安生。” 江老夫人这般说着。 叶三夫人江氏心下一沉,一股失落在眼眶打转。 江大夫人阮氏看出小姑子的不对劲,忙过去摇摇头,示意她莫要担心。 江老夫人后知后觉,回过神来,牵起亲生女儿的手。 一连又叹了好几声,这才开口,“你莫要多心,那孽障到底是我养出来的,她的心思,我又如何不知,想来,她今日本就是想在我跟前闹一回死。” “我这老婆子如今到这岁数,断然不会在乎旁人对我的议论。” “可我担心,担心你啊。” “母亲,无事的。” 叶三夫人江氏柔声安抚着母亲。 嬷嬷出去不过片刻,就来回话,叶二夫人果真在外头,当着一众百姓的面,就要朝着寺庙院中香火最旺的香炉去撞。 还好江老夫人反应的及时,事情并未发展到不可控制的地步。 人现下已被带出了寺庙,丢上了马车。 江老夫人吩咐直接将人送回了承恩伯府去。 并让江大爷去寻了叶二老爷,让他管好自己的家事。 叶二夫人江氏万万没有料到,事情竟然会闹到如此不可控制的地步来。 她被两个嬷嬷摁着,半点挣扎不开。 叶景云原想帮忙,此时赶来的江大夫人梁氏正巧撞上。 声音冰冷道,“叶夫人还是早些回了二皇子府邸才好,这般,只怕江淑妃知晓,怕是会容不下你。” 从前碍于她是外甥女,虽然不喜,阮氏还行事还是颇为顾及一些面子。 如今竟然都不是自家的亲戚。 那她也就不用再为娶自己来。 叶景云被阮氏盯的有些发毛。 只能悻悻回府、 看着她渐渐走远的背影,阮氏开始在心中嘀咕。 叶景云不过是二皇子府邸的一位夫人,正经的侧妃都算不上。 为何能出府,她那位外甥二皇子可知晓? 想起马车上的那一位,还在闹腾,阮氏哪里还有旁的心思。 半点也不想瞧见叶二夫人,索性连马车都没上。 叮嘱人,将叶二夫人送回去,亲自送到叶老夫人手中。 寺庙里头,早已打好了招呼。 百姓们不过议论了一阵儿,又有江大夫人阮氏刻意放出去的风声。 没过多久,这风向就开始转变。 因为众人知晓了叶二夫人是如何暗害叶三夫人。 且多年打压叶三夫人。 叫人怀疑,叶二夫人先前是否知晓自己的身世,故而才这般对待叶三夫人。 不过这些事情,叶二夫人都不知晓了。 因为她被送回府后,叶老夫人得知她去江家寻死。 “你这个没用的东西,娶了你进门,真是我承恩伯府几辈子修来的孽债。真真是来要我们承恩伯府的命!” “你如今这般寻死,莫不是想告诉世人,我承恩伯府是个忘恩负义,不能给你一条活路不成。” “老二真是造了什么孽,娶了你回来。” “去,将二夫人给我关去祠堂,罚她三日不许吃饭。” 第250章 有个表妹 叶二夫人江氏这一回,算是彻底惹恼了老夫人连带着彻底被二爷厌弃。 她原本想着,今日这一出,或许能博得江老夫人心中对她的一丝怜悯来。 毕竟她自幼养在江老夫人身边。 她不相信,江老夫人当真对她这般绝情。 但事情并没有按着自己预料中的发展。 叶二夫人江氏心中彻底开始慌了。 心底的恐惧渐渐将她吞噬。 她不知自己的去处。 更加不知,日后的路又要如何才能走下去。 承恩伯府的祠堂里,窗门紧闭。 屋内虽点着烛火。 可她依旧觉着浑身冒着彻骨的寒意。 “四小姐,听说老夫人罚了二夫人在祠堂跪上三日,还不许二夫人用饭。” 红枣听了一耳朵承恩伯府的事情,回来就同四小姐说起。 叶景昭头都未抬。 在自己的私库翻找着。 “红枣,我记得先前穆府送来的聘礼中,有一些古籍,你可还记得收在了哪里?” 红枣顿了顿,思索了片刻,这才恍然想起什么事情一般。 抬手猛然在自己脑门上啪了一下。 “对了,奴婢想起来了,先前小姐叫奴婢好生收着,奴婢便将那些书籍,都放在了首饰头面的箱笼里。” 主仆二人好一阵儿翻找,最终将首饰箱笼里,翻出了五十来本古籍。 每一本古籍,都用厚厚绵软的红绸小心翼翼包裹着。 京都里世家,都有收藏古籍的习惯。 一代代流传下去。 这些古籍,还是穆大夫人赵氏先前的陪嫁。 如今尽数给了叶景昭这未来的儿媳。 叶景昭仔细翻找着。 先前她并没有想起这一茬事情来。 还是昨儿去了穆府,穆大夫人同她问起,说里头不知可否有医书。 其实穆大夫人想说,如今穆大公子的腿疾,遍寻了良医问方,都没有成效。 如今的念想,就唯有这些古籍上头来。 叶景昭仔仔细细一本本翻找着。 果真在里头找出了一本有关医术的古籍。 叶景昭翻看着,不过自己并未从医,其中的奥秘,自己看的是一头雾水。 想着送去穆府。 不过老夫人忽然打发了嬷嬷来请叶三夫人同叶景昭回府一趟。 叶景昭只能将那医书交给了香悯,叫她送去了穆府。 叶景昭陪着母亲去了承恩伯府。 马车上头,叶三夫人江氏的眉头一直紧蹙着。 面上也满是愁容,“也不知,你祖母今日为何忽然请了咱们过去,只怕是有什么事情要交代,母亲这心,总是不踏实。” 叶三夫人江氏长长叹了一声。 虽说她如今的身份同从前大不相同。 但承恩伯府的老夫人,说到底,都是她的婆母。 “母亲不必担心,祖母不敢拿咱们如何的。” 叶景昭一面宽慰着祖母,一面琢磨起了老夫人今日叫她们母女回去的用意。 马车在承恩伯府正门处缓缓停稳。 门口早有婆子在候着,现下瞧见三夫人回来。 脸上堆着浓浓的笑意,弓着身子,就上前来迎。 “三夫人,四小姐,老夫人这些日子,一直念叨着,想三夫人同四小姐呢,今日可算是把你们给盼回来了。” 叶三夫人江氏面上依旧淡淡的,只轻轻点头,算是回应。 从前这府中上下,都是些拜高踩低的。 如今这般待自己,还不是因着她的身份。 去了老夫人正屋。 正巧叶大夫人梁氏也在。 今日就连叶景妙也回来了。 祖孙三人在一处说笑,瞧着倒真像是普通人家的祖孙一般。 “母亲,大嫂。” “祖母、大伯母、二姐姐。” “三婶、四妹妹。” 叶景妙起身回了礼。 她今日梳了妇人的盘发发髻,发髻上簪了赤金牡丹,还有几支颜色上乘的红色珊瑚单钗。 脖颈上一圈品色极佳的珍珠项链。 一身淡紫色织锦绣着满面桃花的华锦。 瞧着端庄又贵气。 哪里还瞧的见从前半点拘谨又透明的气势来。 “老三媳妇,过来我身边坐。” 主位上头的叶老夫人慈眉善目笑道。 叶三夫人江氏轻轻应下,才走到老夫人身边,就被老夫人一把拉着坐了下来。 “今日叫你回来,是想问问你,你们如今都搬家了好一阵,打算何时设宴宴请京都世家,我同你大嫂也好准备一些。” 叶三夫人江氏先前并未想着设宴。 一来实在是不大熟,且自己还没有适应身份上的转换。 贸然操持这样一场庞大的宴席,恐有不周,给母亲江老夫人丢脸。 这才一拖再拖。 江老夫人先前也问过,见她不大想办,索性就让她再等等。 这席面,自然是要办的,又拿叶忱同叶景昭之后嫁娶的事情说事儿。 即便叶三夫人江氏心中依旧有些忐忑。 但想起一双儿女来,总是不能一直逃避。 “婆母,我原想着,再过上一段时日在办。现下家中还未彻底收拾齐整,贸然设宴,恐礼数不周。” 叶老夫人点头,“既然你有这个心,不如到时叫你大嫂过去帮衬你一二。” 一旁的叶大夫人梁氏适时出声,“三弟妹,日后有用的上我的地方,你尽管吱声,不必同大嫂见外。” “大嫂如此说,那我就不客气了。” 叶三夫人江氏抬眸,迎上大嫂梁氏温柔的笑意,眼中满是感谢。 自己嫁入承恩伯府多年,一路艰辛,三房若是没有大房的帮衬。 日子都不知道要过成什么样子。 “老三媳妇,今日我寻你来,还有件正事儿要同你提。” 叶老夫人整了整神色,缓缓说起今日叫她回来的正事儿。 屋内众人瞧见叶老夫人这般,心中疑惑。 “不知婆母要说的是何事。” “老三媳妇,前些日子,我忽然得了信,老三她姨母家有位表妹,现下日子艰难,寻上门来,我想叫你带回去,好生照看。” 叶老夫人看向身后的嬷嬷,一旁的嬷嬷福了福身子,退了下去。 屋内众人,面色一惊。 这事儿,叶大夫人梁氏先前并不知晓,也未曾听婆母提起过。 她担心三弟妹会埋怨自个儿,忙朝着三弟妹望去,轻轻摇头。 其实她并不知晓此事。 叶三夫人江氏心下打鼓,眉头轻蹙。迎上大嫂的眸子,微微颔首。 她自是明白,这事儿同大嫂又有什么关系呢。 “老三媳妇你放心,我已经替你仔细瞧过了,那是个极为乖巧懂事的。” 第251章 这样不妥 不多时,方才出去领人的嬷嬷就回来了。 屋内众人视线齐齐朝着那女子落了过去。 z唯有叶老夫人满面沉稳,似乎一切早已在她的掌控中一般 叶景昭悄无声息走到了母亲身边。 一手轻轻拍了拍母亲的肩膀,想要带给母亲一丝安慰。 等她再度朝着房门口望去时,那女子已走到了近前。 瞧着约莫二十出头的年岁,一身绯色锦缎上绣着满面梨花。 恕的是未出阁的发髻。 姿容清淡,头面上不过一支木簪点缀。 叫人瞧着,心下总能生出一份怜悯来。 “给老夫人请安。” 那女子眸色平静,缓缓朝着老夫人恭恭敬敬施了一礼。 老夫人笑着同她介绍道,“这是我家老大媳妇。” “大夫人。” “这是我家老三媳妇,也就是你嫡亲的表嫂。” “表嫂。” 老夫人抬手指了指叶三夫人江氏。 那女子盈盈一礼,眸中依旧平淡无波。 之后老夫人又介绍了两个孙女。 那女子面上依旧恭顺。 叶景昭这才知晓,这女子姓花,单名一个落。 父母早亡,自幼靠着一手针线,养活着自己。 “老三媳妇,这到底是老三的表妹,你自己招待着,可莫要叫她受了委屈。” 老夫人意味深长望向三夫人江氏,“老三媳妇,老三那孩子,如今也就只余下这一个表妹了。” 话音里透着几分敲打的意味。 老夫人心中,不单单希望花落住在三房的新宅子里。 她希望的是,花落能被老三看上,成为老三的妾室。 这些年,先前老三一家子远在外地。 她也没有那个心思想着去送人。 这银钱上的花销,老夫人是半点不想用在三房的身上。 只是谁都没有料到,如今事情会落到这般田地来。 好在,千挑万选,总算寻了花落这样的一个女子来。 又是孤女,且又未曾许过人家。 二十出头的年岁,正是合适的时机。 又占着表妹的名分。 即便骁勇侯府江家出面,也是没有法子的。 “表嫂,给你添麻烦了。” 花落神色依旧淡淡,似乎这一屋子的人,没有一人能影响到她分毫。 三夫人江氏明白,今日婆母是打定了主意。 且这花落又同三爷是表兄妹,自是不好亏待。 只能暂且应下,等将人带回去,在寻了法子送走就是了。 “表妹,那你今日就随我一道儿回去吧。” 三夫人江氏面上带笑,走到花落跟前,牵起她的手。 笑容柔和,视线在花落身上扫视。 极为满意地点着头,还不忘赞叹道,“表妹生的,倒是极妥帖。” “老三媳妇,我这老婆子先前只当你不会答应,现下瞧见你们姊妹这般,我心中甚为欢喜。” 老夫人特意提了姐妹二字。 这话里话外的意思,在场都是人精,哪里又不明白。 三夫人江氏敛起了面上的笑意。 松开了牵着花落的手。 气氛一瞬之间凝滞。 还是花落浅笑一声,微微福了福身子,朝着屋内众人行了一礼。 淡淡打趣道,“老夫人这话,实在是叫我惶恐,表嫂的家世,又岂是一般女子能比得,若不是因着表哥这一层关系,我又哪里有这福分瞧见表嫂。” 花落面上依旧笑着,这话,虽说缓解了尴尬。 可是总叫人从其中听出了一丝心疼来。 花落最终被三夫人江氏带回了三房在外头的新宅子。 回府的马车上,花落一人独自远远坐着。 三夫人江氏想着她可能不大适应,先开了开头,同她闲聊道,“表妹,这些年,你都住在哪里,先前怎么没早早寻了来,我同你表哥都不知晓你的存在。” 这一点,江氏并未撒谎。 三爷自个儿都不知晓,自己还有这么一门亲戚来。 想来,是从前三爷在承恩伯府不得宠,日子又艰难,虽养在嫡母跟前儿,到底不是嫡子。 自打三爷记事起,都不知晓,自个儿还有这么一位姨母来。 花落神游的思绪渐渐飘转回来,迎上表嫂江氏审视的目光。 她抿唇浅笑,这才说起自己为何此时出现。 “表嫂,我若是还有法子,断然不会上门来打秋风。” “我暂时,实在是没有去处,这才来上门打秋风。” “幸得表嫂怜惜,容我有个居所混一口吃食。” “表嫂的心意,我铭记于心。” 花落从前住在京都三十里外的刘家村。 从前跟着母亲学了些虎口的针线活计,后来因着自个儿心灵手巧的缘故,绣的物品,都是极为抢手。 自打父母亡故后,她就靠着手艺,养活了自个儿。 从前不是没有人说媒,只是她想着自己没有父母。 嫁人后,恐被婆家刁难,便一直不肯嫁人。 谁料,镇上的刘财主家那已经年过四旬的公子,偶然遇上她。 几次三番寻了媒婆上门,她不依,刘公子就上门来闹。 还是邻居婶子提醒,叫她快逃。 那刘大公子不是轻易会善罢甘休的主,花落已经被他瞧上。 他是断然不会放过花落的。 她连夜从刘家村逃了出来,忽然想起母亲提起那位在承恩伯府做姨娘的姨母来。 虽说姨母早已不在,可据说诞下了一位表兄来。 她只是想来承恩伯府碰碰运气罢了。 谁料竟被老夫人看中。 叶三老爷下朝回府,瞧见家中忽然多了一位女子。 双眉紧锁,眼中满是困惑地望向自家夫人。 “三爷,这是姨母家的表妹,今日投奔了来,老夫人命我将人领了回来,好生安置。” 叶三夫人江氏拉着三爷坐下用饭,一面说起花落的身世来。 叶三老爷依旧是一脸疑惑。 他从未同生下他的姨娘相处过,又哪里晓得他姨娘还有姊妹。 用过晚饭,花落起身告辞。 叶景昭也寻了借口退了出去。 三爷这才一脸严肃,望向自家夫人,语气中仿佛还透着一丝不悦,“夫人,既然是表妹,可到底住在家中不大妥当,不如给她些银钱,将人送走吧。” 叶三夫人江氏听了三爷这话,反倒被逗笑了。 嗔了三爷一眼,眼中多了几分夫妻之间的趣意,“三爷,表妹在京都人生地不熟,若是这般贸然打发表妹出府,岂不是叫旁人议论咱们亏待表妹。” “二来,人是婆母叫我领回来的,也不好拂了婆母的面子。” “夫人,那你这说来说去,不肯将人送走。”三老爷语气有些急促,“可是这样不妥!” 第252章 退婚好事 自打三房忽然多了一个人。 叶三老爷每日回府,都觉得有些不自在。 虽说那位表妹身世凄惨,可到底是二十出头依旧云英未嫁的姑娘。 三老爷每每刻意同这位表妹避嫌。 花落明白表兄的心思后,大多时候,除了被表嫂江氏请过来说话。 余下的时间,她都独自待在屋中。 轻易不肯出来走动。 若是表兄下朝回府后,表嫂江氏要请她过去一道儿用饭。 她都是寻了各种借口,婉拒了表嫂的好意。 日子就这么一日日平静地过着。 花落在三房,几乎没有半点存在感。 这一日,叶三夫人江氏带着女儿叶景昭往肃穆侯府去做客。 两位长辈刻意避开,叫二人独处。 穆延宗每日无事,都会在书房里头提笔练字。 叶景昭就在一旁静静瞧着。 落笔稳准,笔锋锐利。 宣纸上的字体,瞧着都透着几分刚毅。 “好字。” 叶景昭不由开口赞叹道。 虽说从前也时常瞧见他的笔迹,但这还是她头一次,在一旁,看着他一笔一画落满了整张宣纸。 穆延宗唇角微扬,最后一笔落墨,他抬手,将狼毫搁置一旁。 微微抬眸,眼底闪着稀翼的星辰一般。 “景昭妹妹,先前我给你的那册子,现在可还在。” 见他忽然提起册子,叶景昭怔愣了片刻。 恍然想起先前他交代她留着的册子,轻轻点头。 “明日,我亲自去取。” “好。” 叶景昭回着,忽然想起香若曾交给自己的东西。 “对了,我的婢女香若,给了我一些东西,我一道儿给你,你看看可还用得上。” “你的婢女?” 穆延宗眼底满是诧异。 叶景昭便说起了先前香若同她说起的身世来。 穆延宗却是听的越来越严肃。 得知田二娘蒙冤入狱,她是自己逃出来的。 当日,穆延宗就寻了要送她回府的借口。 将东西取了回来。 临走时,他看向叶景昭,嘱咐道,“景昭,此事,日后莫要再同旁人提起,包括你身边给你这东西的那婢女。” 叶景昭微微颔首应下。 穆延宗回府后,将东西一一仔细翻看后,当下就打发了侍从往太子府邸送了书信。 承恩伯府三房。 自打花落住了进来。 叶老夫人隔三差五就打发人来瞧。 三夫人江氏每日还要应付前来的嬷嬷,实在是有些厌烦。 所幸嬷嬷再来时,江氏都打发了王妈妈前去招呼。 自己就不露面了。 京都这两日,又开始渐渐起了流言。 外头都在传,说二皇子不知为何,惹怒了天子。 如今他被天子正罚着跪在御书房外。 “哎,也不知到底是因着什么事儿。” 三夫人江氏叹了一声,同女儿说道。 视线不由朝着房门望去,想要瞧瞧,三爷是否归来。 如今身份不同,那位又是自个儿的外甥。 叶景昭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 只是陪着母亲,一道儿等着父亲归来。 “母亲不必担心,闲来无事的。” 叶景昭宽慰着母亲,视线也追随着母亲,朝着房门口望去。 叶三老爷恰在此时归来,瞧见妻女都在。 深锁的眉头微动,面上沉重的神色一瞬便藏了下去。 “三爷,二皇子是为着何事惹恼了陛下?” 三夫人江氏起身上前,问起。 叶景昭也跟着母亲起身吗,同父亲福了福身子,见了一礼。 “夫人,现下还无人知晓此事。” 三老爷如实说着,见自家夫人依旧一脸担心,又劝道,“夫人不必担心,想来不会有什么事情的。” 二皇子这一跪就整整跪了两日。 二皇子生母江淑妃,这两日竟也同皇后请辞,外宫外皇家寺院修行。 这无疑再度激起了流言。 江淑妃并未回娘家去求,执意要出宫。 皇后如何劝,江淑妃心意已决。 最终天子同意此事,江淑妃匆匆离宫,往皇家园林带发修行。 就连做为江淑妃娘家的骁勇侯府,也未曾同江淑妃见上一面。 骁勇侯府江家气氛沉重。 这两日,承恩伯府三房,气氛也同样沉重。 叶景昭并不知晓这其中发生了什么事情。 总觉得如今京都局面,暗流涌动。 随后,天子一道圣旨送往骁勇侯府江家,再度又掀起了一轮新的风波。 骁勇侯府大小姐同二皇子的婚事,自此作废。 这个信号,无疑不叫人怀疑二皇子是做了何事。 如今叫天子这般厌弃。 得了这个消息,叶景昭匆匆去了外祖家。 “莲表姐。” 叶景昭推门而入,轻声唤道,跟着的丫鬟,被她留在了屋外守着。 江一莲正坐在梳妆台前,双手掩面,头微垂,肩膀微微颤抖着。 叶景昭转过身子,将房门轻轻关上。 放轻了脚步,一步步朝着江一莲走了过去。 直至走到了近前,江一莲都未曾抬起头来。 她伸手轻轻搭在莲表姐肩上,希望能给予她一丝温暖。 “莲表姐,我来了。” 江一莲身形更加颤抖,虽然未曾抬头,她却将身子靠在了景昭表妹身上。 直至眼泪干涸,双眸红肿,眼角发涩。 又是一阵沉默。 过了许久,江一莲终于收拾好了自己的情绪。 她轻轻摇头,喃喃道,“景昭表妹,我没事……” “我只是很开心……” “但……” 才开口,她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今日收到圣旨的时候,她心中说不上来的情绪。 她是开心的,又是惶恐的。 随后,她自嘲轻笑,“景昭表妹,你说,我会不会给侯府丢脸……” 是的,她心中难过的,不过是因为自己,而让侯府蒙羞。 “莲表姐,怎么会,这是天子的意思,再者,这样也是极好的,毕竟叶景云……” 她想说,毕竟叶景云已经跟了二皇子这么久。 虽说如今叶景云的身份尴尬,但到底叫人膈应。 先前二皇子那般宠爱叶景云。 想起先前叶景云能随意进出二皇子府邸,这样的恩宠,只怕也是独一份。 毕竟京都里世家的妾室,哪里能这般随意出府。 “莲表姐,无事的。” 叶景昭又劝了好一会儿,江一莲这才展露笑颜。 门口的江大夫人阮氏,正要推门而入的手一顿。 听见屋内传来女儿的笑声,紧绷的心神,总算是放下了。 她带着人又匆匆离开,吩咐人做了吃食送了过去。 叶景昭才出了江家,就瞧见了穆府的马车正候在门口。 第253章 可以去见 “景昭妹妹。” 穆延宗掀了车帘,朝着马车外头的叶景昭望了过去。 “你怎么来了?” 穆延宗笑意温柔,叶景昭唇角也跟着不自觉扬了上去。 见他朝她伸手,她不自觉抬手将自己的手掌覆在了他的掌中。 不知从何时起,叶景昭总会在无意之间,一点点慢慢靠近穆延宗。 那是一份打心底的靠近,或许,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 穆延宗眸底星辰晃动,那笑意浓厚,似乎在眼底怎么都化不开来。 他握紧了她的手掌,二人一道儿上了马车。 他小心翼翼搀扶着她,见她登上了马车,随后跟了上去。 红枣自觉守在了马车外头,并未跟上前去。 穆延宗掀开车帘,朝着马车外的马夫,道,“回府。” 那车夫应下,架着马儿一路缓缓朝着叶家三房的宅邸而去。 “我今日来寻你,是想同你说一件事儿。” 穆延宗紧握着掌中少女的柔嫩的手掌,视线一刻未曾离开过她半分。 叶景昭被瞧的莫名心跳加速,就连那双颊都染上了一抹异样的红晕来。 她眼睑微微半垂,可视线还是落在他身上。 她轻轻点头。 穆延宗唇角又扬了扬,这才慢悠悠继续道,“这几日,我还要再忙上两日,不过昨儿,母亲问起亲事来,我已同母亲商议好了,等明年开春,就迎娶你过门。” 明年开春,恰是她及笄的日子。 他这是想在她及笄后,就迎娶她过门。 叶景昭的双颊更加通红了。 头不自觉低了下去。 穆延宗瞧见她这般,知晓她是害羞。 可为了心中大石早日落地。 还是继续硬着头皮,缓缓开口,“景昭,我想问问,如此安排,你可愿意?” 语气中透着几分小心翼翼。 似乎生怕声音再大一些,能将眼前的人儿给吓走了一般。 叶景昭将头埋的更低了一些。 只是在低下头的那一刻,她轻点了下,算是给予穆延宗的回应。 见她这般,穆延宗心中悬着的不安,终于落了地。 他只是浅浅笑着,眸底的笑意愈发浓厚。 直至马车到了叶家三房的宅邸,他依依不舍搀扶她下了马车。 身后的小厮牵着马缓缓上前。 穆延宗欲要告辞。 叶三老爷正要出府,瞧见这一幕,笑着招呼道,“既然来了,就进去坐坐吧,你伯母这几日,一直在念叨着你呢。” 穆延宗拱手作揖。 叶景昭压下心底小鹿乱撞的心跳,朝着父亲的方向行了一礼。 “那就打扰叶伯父了。” 穆延宗现下倒也不着急走。 见他答应留下,叶景昭朝着二人行了一礼,语气仓促,道,“父亲,穆大公子,那我先回去准备一番。” 叶三老爷见女儿这般,心下到底有些难过,一想到,教养了十来年的女儿,最终要便宜了面前的这个臭小子。 顿时心下方才瞧见穆延宗的欢喜,在这一刻,瞬间就跌入了谷底。 眼底才盛着浓浓的寒意。 穆延宗只觉得现下叶伯府望向自己的目光不大和善。 想起方才,恍然明白。 倒也未曾拘谨,大大方方利落再度作揖,语气态度诚恳又谦卑,“叶伯父,今日还恕晚辈冒失,打扰了。” 叶三老爷瞧见他这般礼数周全。 方才异样的心思,反倒有些懊恼起来。 讪讪笑了两声,二人这才说笑着朝着前厅走去。 叶三夫人得知穆延宗来了府上,命人备了吃食来。 叶景昭就跟在母亲身后忙碌,花落也在一旁打着下手。 穆延宗瞧见叶家三房忽然多出的女子,怔了怔。 叶三夫人江氏缓缓介绍道,“这位是你伯府姨母家的表姐。你唤她一声姨母就是。” 穆延宗行了一礼,看着面前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女子,到底还是按着叶景昭这边的辈分,唤了一声“姨母”。 花落回了一礼,又看向了叶景昭,不觉赞叹起,“真是难得少见的登对。” 话一出口,方觉不对,慌张收起面上的浅笑,连忙陪着不是。 又恐再多待下去,自己要失言。 即便叶三夫人江氏如何挽留,花落还是退了下去。 席间众人说笑着。 穆延宗瞧见叶三老爷搁下碗筷,自己也跟着搁下了碗筷。 下人上了漱口的茶水帕子。 等伺候的丫鬟嬷嬷重下在桌上摆了茶点。 叶三夫人江氏将伺候的下人都遣散了下去。 厅内再无旁人时。 叶三夫人江氏神情凝重望向穆延宗,问询道,“穆大公子,可知二皇子殿下是因着何事惹恼了天子?” 此事朝中尚无人知晓。 穆延宗眸色微顿,叶三老爷瞧见他这般。 心知此事怕不妥。 忙开口缓和道,“夫人,此事怎好冒昧问询,天子的心思,又岂是我等能轻易窥探。” 叶三老爷又朝着夫人江氏微微点了点眸子、 继续道,“夫人,我知晓你的担忧,可此时,时机尚不成熟,稍后,若有消息,我自会命人叫消息送回来给夫人。” 叶三夫人江氏一瞬了然,歉意望着穆延宗,继续道,“穆大公子,真是对不住,我一介夫人,冒昧了。” 穆延宗急忙摇头,“伯母,此事,不出三日,便会有个定论,伯母且耐心等一等。” 他虽然不能详说,可这些,还是可以提前说出来的。 为了让叶三夫人江氏不必担心,他又继续道,“伯母若是想去瞧瞧江淑妃,也是可以的,想来皇后娘娘乐意瞧见伯母前去探望江淑妃娘娘。” 对于江淑妃,叶三夫人江氏心中,到底因着是一母同胞的缘故。 心中难免会担忧。 且江淑妃待她也曾是极好的。 叶三夫人江氏最终当日往娘家骁勇侯府江家去了一遭。 同大嫂商议后,选了次日一道儿入宫去求见皇后娘娘。 江老夫人本想一道儿进宫去,可到底架不住身子因着这两日的风波。 竟是又大病了一场,只能叫大儿媳同幺女前去看看自己那长女江淑妃。 江家来人送了帖子,皇后整寻摸着,如何将江家人去劝劝江淑妃。 恰巧江家的帖子就递了进来。 皇后没有多留二人说话,只送了帖子,吩咐贴身嬷嬷亲自将人当日送去了江淑妃暂住的寺院。 “两位夫人,老奴今日厚着脸皮想同两位求见事情。” 出了宫门,上了马车,那位被指派出来恭送二人的嬷嬷缓缓开口。 第254章 满是愧疚 江大夫人阮氏同小妹叶三夫人江氏对视一眼。 二人眼中神色复杂。 那嬷嬷见此情景,一时倒是不知如何开口。 为难间,又道:“二位夫人,真是对不住,是老奴叫二位夫人为难了。” 到底那嬷嬷是皇后跟前最得脸的人。 江大夫人阮氏同皇后又是堂姊妹。 哪里能叫那嬷嬷为难,赔着笑,伸手扶了一把正微微弯下腰的嬷嬷,“嬷嬷何故同我们这般见外,我们感激皇后娘娘都来不及。” 顿了顿,她又望向小妹。 见小妹轻轻点头,她这才将视线再度落在了嬷嬷身上。 继续说道,“嬷嬷且说,到底是何事,竟叫嬷嬷求到了我们跟前。” 如此一来,那嬷嬷悬着的心,总算是落了地。 心下长叹一声,到底还是将心中不忿的事情,道了出来。 “回江大夫人,说来此事,本不该老奴开口掺和,可到底您同皇后娘娘,说到底是血脉至亲,太子说到底,还要唤您一声姨母……” 这话说的,一时叫江大夫人阮氏同叶三夫人江氏有些摸不着头脑。 就见那嬷嬷将二人请去了一旁无人处。 这才将事情一一道来。 江大夫人阮氏眸色一点点暗沉了下去,面上的情绪也愈发沉重。 “嬷嬷,此事当真。” 阮氏忽地开了口,那嬷嬷有片刻的愣神,回过神来,郑重点头。 “回江大夫人,老奴句句所言,当真。” 一面说着,那嬷嬷一面就举起了手,作势就要发毒誓。 阮氏连忙伸手拦下,“嬷嬷,我已知晓,你且安心回去伺候好皇后娘娘,,万事都有我。” 话落,阮氏就拉着小姑子叶三夫人江氏转身朝着马车急匆匆走去。 直至登上马车落座。 阮氏依旧沉着一张脸,叶三夫人江氏现下还心有余悸。 想起方才嬷嬷所言,句句都是骇人听闻。 她一时不知如何开口。 只能抬眸望向大嫂,想劝上两句,一时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马车缓缓启动,阮氏面上这才有了几分气色,“不曾想,那倒是个笑里藏刀,不知感恩的畜生!” 阮氏一面怒骂,一面双手紧握成拳,狠狠砸在车壁。 “大嫂……” 叶三夫人江氏才开了口,江大夫人阮氏就轻轻摇头,“小妹,一会儿,你就不要去了,此事你莫要掺和,免得你在母亲面前难做。” 说着她似又怕小姑子担心,继续规劝道,“你莫要担心,说到底,我身份同你不大一样,此事,我好出面,你不好出面。” 又说了一会儿子话,叶三夫人江氏拗不过大嫂阮氏,只得点头应下。 马车停在了江淑妃暂居的寺庙前。 江大夫人阮氏下了马车,将小姑子独自留在了马车内。 她脚下的步子沉重,心中压着满腔的怒火。 想起方才皇后身边那嬷嬷所言,她眼下就恨不得将那个小孽障一刀劈死。 她堂姐皇后,多年来,对那个小孽障一直视如己出。 因着她嫁入江府的缘故,堂姐皇后娘娘对江淑妃也一直视如嫡亲姊妹一般相待。 从未有过一分半分为难。 可那个小孽障呢? 这么些年,表面和善,可背地里呢,都做了些什么事情。 太子对他,也一直比皇室旁的兄妹要亲厚许多。 那个小孽障是如何回报皇后娘娘同太子殿下的? 为了那个位子,装了多少年与世无争,现如今,到头来,终究是不愿意再继续演下去了。 “你们都且退下,我同淑妃娘娘有话要说。” 行至门前,江大夫人阮氏将身后跟着的婆子丫鬟都拦了下来。 下人一一应是。 屋内的江淑妃一心诵经捻珠,半点没有听见外头的响动。 她更不知今日会有人来瞧她。 阮氏看着紧闭的房门,长吁了一口气,随后轻叹了一声。 抬手轻轻推开房门,一步步迈入了房内。 身后自有嬷嬷上前将房门合上,随后领着丫鬟去了稍远一些的廊下守着。 只是目光时刻紧盯着主母江大夫人阮氏方才踏入的房内。 “淑妃娘娘。” 阮氏走到近前,瞧见江淑妃正跪在佛龛前沉迷诵经,虚行了一礼。 这才出声。 江淑妃一身素衣,发髻上瞧不见往日半点珠光华翠,唯有一支木簪将墨发挽起。 面上粉黛未施。 听见身旁动静,她手中捻珠顿住,迟疑转过头来。 瞧见来人是娘家大嫂。 往日里,这位大嫂私下里都会亲昵唤她二妹。 今日竟是改了称呼,且见她面色不大友善,江淑妃心中早有了猜想。 只怕是大嫂已知晓了一些事情。 心中并无怨怼,反而满是亏欠。 她微微垂眸,朝着大嫂颔首,“大嫂,今日你来,想来怕是已知晓了一些事情,是我教子无方,对不住大嫂。” 说着江淑妃就要朝着大嫂磕头。 阮氏哪里敢真的应下这一礼。 说到底,如今江淑妃是皇家妇,她若是承了这一礼,便是在藐视皇权。 即便现下心中如何怨恨,她还是伸手拦下了江淑妃、 并将人搀扶了起来、 “二妹,是大嫂今日气狠了,说到底,你的为人,大嫂又何尝不知,此事又哪里能怪到你身上。” 她搀扶着江淑妃走到了桌前坐下,继续道,“想来,只怕是二皇子身边人挑唆的罢。” 江淑妃听了却直摇头,心知这话是大嫂用来安慰自己的。 自己那个孽障做的那些事情,是真正要诛九族的死罪。 她怨恨自己没有将儿子教育好。 这才犯下这等祸事来。 她沉沉叹了一声,摆了摆手,“大嫂不必安慰我,我那里又不知,若不是我平日疏忽,那孽障又如何会到了今天这般田地……” 她如今自请离宫,一来是为了惩罚自己。 二来,也是希望能为那个孽障谋求一条活路罢了。 自打出事以来,她从未去娘家求过。 只是不想娘家难做而已。 她能为那个孽障做的,也就不过唯有这些罢了。 如果天子执意要处死那个孽障,她想,她无话可说。 她能做的,唯有常伴青灯古佛,好替那孽障做下的祸事谋求佛祖谅解。 “二妹,那孽障现下不肯交代,大嫂今日来,想求你,去劝劝那孽障。” 阮氏道出来意,面上满是愧疚。 小剧场 没有更新的这段日子,我过的极度绝望,我父亲在单位意外猝死,今年是我过的第一个没有父亲的年,我至今还未走出来。 那一天父亲和我说他去上班了,那竟是此生最后一面。 冰箱里依旧留着那天父亲给我买的牛肉,叮嘱我好好吃饭的话语还在耳边。 可我再也等不到父亲回家了。 第255章 没教育好 江大夫人阮氏从房里出来时,长吁了一口气。 方才面上凝重的眸色,现下减退了几分。 阮氏收拾了一下情绪,又垂头理了理衣衫,这才重新抬起头,不过这一回,她脚下的步子,明显轻松了许多。 出了寺院,上了马车。 就见小姑子叶三夫人江氏,正皱着眉,急急追问道,“大嫂,如何了?” “淑妃娘娘她,如今如何?” 到底是血脉至亲,她还是本能就关心起了这位胞姐来。 江大夫人阮氏上前,握住小姑子的手。 轻轻点头,示意小姑子莫要担心。 她吁了一口气,缓了缓神情,方才娓娓道来,“淑妃娘娘一切安好,你莫要担心。” 话锋一转,她这才说起正事儿来,“淑妃娘娘答应了,眼下只盼着那个小孽障能早些认错,莫要叫这事情闹的下不来台。” 说到底,二皇子之事牵扯甚广。 可若真是诛九族,那这京都连着皇帝老儿自个儿都要里里外外扒一层皮、 当日,江淑妃就换了衣衫,随意收拾打扮了一番。 只带了一个宫娥,去见了自个儿生的那个孽障。 阴暗潮湿的大牢内。 二皇子悠然自得品着茶,那状态瞧着倒是半点没受影响的样子。 江淑妃瞧见这般,心中立时生了怒火。 “母妃?” 听见外头动静,二皇子抬眸望去,瞧见是母妃时,神色微僵。 待见母妃面色憔悴,不似往日精心收拾着仪容。 他搁下手中茶盏,起身朝着母妃迎了过去。 离着母妃还有几步的距离,二皇子顿住脚步,朝着母妃行了一礼。 随后才问起,“母妃瞧着怎地这般憔悴?” 江淑妃冷哼了一声,上前一步,扬起手,就是狠狠一巴掌扇在了儿子脸上。 啪。 一声清脆的响声,在牢房里回响起来。 二皇子被打的猝不及防。 身形晃了晃。 “你可真是我的好儿子,真真是好啊!” 江淑妃了自嘲笑着,望着儿子,眸中满是失望,“你竟然连我这个母妃都诓骗,你还真是好样啊!” “我怎么就生出你这个不孝的孽种来,若是知晓你这般,我就不该生下你!” “平日里,我如何待你,皇后同太子又是如何厚待你,你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江淑妃的眼泪不自觉的落了下来。 她是为自己难过,难过自个儿怎么生了这么一个不忠不孝的东西来、 “你还有什么不甘心的,竟叫你做出这些事儿来。” 江淑妃攥紧了拳头,不争气的一通猛砸落在儿子身上。 二皇子并未躲避半分,任由母妃发泄着情绪。 “那个位子,真的就叫你这般不甘心?你若是存了那个心思,趁早死了下辈子重新去投胎。” “我这个做母妃今生是没那个福气,你有做帝王的心思,我可没有做太后的心。” 二皇子猛地抬起头,不可置信看向母妃。 母妃从未对他说过如此的重话。 如今乍然听见了,心中只觉得闷闷地。 “母妃,儿子有那个心思有错吗?生在帝王家,为何不拼一拼?那岂不是白白来这世上走一遭。” 二皇子语气冷硬,面上满是孤傲。 江淑妃捶打在儿子身上的拳头,猛地停住,抬眸望向儿子。 满眼失望,只觉得,自己这一生,好像从未真的了解过面前的儿子。 不然,又如何看着事情走到了如今的地步。 真是可笑呀,自己生养多年的儿子。 她这个做母妃的竟然都不清楚儿子真正的本性。 “罢了,罢了,是我这个做母妃的错。” 江淑妃唇角满是无奈与落寞。 “说到底,是我生养的你,没将你教育好,是我的错……” 江淑妃眸底满是哀伤,顿了顿,她望向儿子。 忽然一把紧紧将儿子揽入怀中。 喃喃道,“儿啊,母妃没将你教育好,但你到底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你的错便是母妃的错。” “母妃只希望,你日后莫要再这般执迷不悟。” “人这一生啊,所求太多,只会活的很累。” “儿啊,你就听母妃一句劝,日后莫要再如此这般了。” 江淑妃说完,一把推开了二皇子。 转过身子,留下冷漠决绝的背影。 二皇子在牢中,望着母妃走远,可他一句话都没说。 总觉得,心底似乎彻底空了一块地方似的。 叶家宅邸内。 当日,难得一家人凑齐一桌吃饭。 晚饭间,叶三老爷问起儿子眼下的近况。 叶三夫人则是时不时同女儿叶景昭聊起了琐事。 叶家的晚饭,吃的其乐融融。 仆妇们将桌上的饭菜撤走。 丫鬟上了新茶。 叶三夫人江氏看着儿子,问道,“你如今得空,多去看看我未来儿媳。” “莫要冷落了人家才是。” 江氏唇畔满是宠溺笑意。 叶景昭也跟着母亲一道儿打趣起自家哥哥来,“二哥,你可莫要空手去,记得带上礼物。” 叶忱瞪了一眼自家调皮的妹妹。 耳根一阵热辣辣的烫。 斥了一句,“四妹妹如今是越发顽劣,母亲合该好好管管才是。” 江氏宠溺望向女儿,嗔了自家儿子一眼。 没好气道,“你妹妹这般,我瞧着极好,你平日里,少欺负你妹妹才是。” 叶忱虽无奈,但心底并未恼。 只是觉得自家这样的氛围,真真是极好的。 叶三老爷看着一家子说笑。 心中无比的满足。 他劳碌一生所为,所求不过如此罢了。 “不过,忱哥儿,你妹妹说的倒也在理,你可莫要空手去才是。” 江氏叮嘱起自家儿子来,同林家的亲事,她是极为满意的。 那样的儿媳,她想着,京都怕是寻不到更加好的。 叶忱无奈叹了一声,只得应道,“母亲放心,这些规矩,儿子自然是明白的。” 这几日,难得叶忱得了几日假期。 不用母亲同四妹妹开口,他本就打算着明日去一趟林家。 至于送给未婚妻的礼物,他更是早早就精心准备了的。 叶家府邸,众人说说笑笑。 直至屋内烛火近半,叶三夫人江氏有了困意。 一双儿女这才退下。 浓厚的夜色,廊下的灯盏,天上的星辰。 茂密的树丛间,虫鸣起伏。 一切安静祥和。 直至。 一声接着一声的丧钟响起。 彻底打破了京都黑夜里的祥和。 第256章 叶景昭才刚躺下。 屋内只在床榻边的矮几上点了一盏油灯。 烛火忽明忽灭。 昏暗的房间内,莫名有种叫人沉闷的气息存在。 “红枣……” 听见外头传来那沉闷惊惧的丧钟。 叶景昭猛地从榻上坐起,掀开帐幔,就朝着房门口急急喊道。 红枣听见屋内的动静,匆忙披上了一件外衣。 就匆匆进来瞧。 她手中的油灯,一路上剧烈的摇曳着。 “四小姐,是丧钟,宫里传来的。” 红枣快速到了床榻边,伺候四小姐穿上鞋袜。 叶景昭微微蹙起了眉头。 心中咯噔了一下。 “怎么会……” 心中莫名的不安。 等她走出房门时,就有丫鬟前来通传,“四小姐,老爷夫人让奴婢来请你过去主院,四小姐莫要耽搁,快快过去。” 叶景昭微微点头,带着红枣就去了正院。 还没进屋,就见二哥哥也来了。 “二哥哥。” 叶忱看向自家四妹妹,面上满是疲惫之色。 但他还是强压下心中的不安,道,“四妹妹莫要担心,无事的。” 兄妹二人还未踏入主院。 叶三老爷同叶三夫人江氏已经匆匆走了出来。 叶三老爷看向一双儿女,面上满是愁容。 叹了一声,道,“今夜只怕是不能入眠,宫里不多时该要有人来请了。” 叶三夫人江氏同样面色凝重,“老爷,您说,会不会是……” 自打丧钟响起,江氏心中惴惴不安。 总觉得似乎将要发生什么大事儿。 她心中莫名闪过江淑妃的身影。 那到底是她一母同胞的亲姐。 虽说自幼没有一处长大,可血脉亲情,是无法割舍的。 叶三老爷安抚着自家夫人,“夫人莫要着急,一会儿就能知晓了。” 其实众人心中都明白,各自都在担心什么。 一家四口在正厅候着。 吃了两盏茶,宫里来传旨意的内监总算是到了。 内监只让众人快些入宫去。 旁的便不肯多说。 叶家三房一家四口草草入宫。 在宫门口处,瞧见各家的马车都已到了。 众人同样心下不安,并不知宫中情况。 问起来传旨意的内监,但都没有听到满意的回复。 可这丧钟已经响起,宫中贵人去世。 只是不知是哪一位贵人。 直等到了养心殿外。 一众大臣齐齐跪在殿外,内监宫娥的身上早已换上了了一身孝服。 女眷世家贵女则是被请去了皇后宫中,由太子妃代为照料。 叶景蓁面上满是憔悴,对于中宫殿内的一众贵妇人小姐们,她已经应付的是心力交瘁。 且她如今又怀了身子,虽有宫娥帮衬。 可她也不敢懈怠半分,毕竟眼下不同往日。 叶景蓁还没瞧见亲娘入宫来,倒是先看见了三婶同四妹妹。 她总算是可以所松一口气。 叶景昭上前,行了一礼,这才搀扶住大姐姐叶景蓁。 满是担忧,道,“大姐姐瞧着怎地这般憔悴,不如先去歇着,这里留给管事照看才是。” “大姐姐如今又是怀了身子的。” 叶景蓁无奈叹了一声,摇了摇头,语气里满是凝重,“四妹妹,现下我哪里还能得空休息,只怕这些日子,都要累着了,可怜这孩子跟着我遭罪。” 叶景蓁不由垂下头,手不自觉护着腹部。 掌心的温度,似乎被腹中的小人儿感知到了一般。 她能明显感受到小小一团人儿的心跳。 心中是无比的满足。 不多时,养心殿已安置妥当。 入宫的女眷也换上了一身孝服。 众人这才恍然。 原是江淑妃殁了,皇帝惊闻噩耗,原本就不大好的身子。 一下子闻此噩耗,一时没有挺过来。 竟也跟着去了。 叶景昭心下泛起巨浪。 一是皇帝的命数,到底还是没有办法改变。 只是江淑妃,倒是颇为让人意外。 她心中充满了惆怅与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可惜。 一切终究是没有办法改变。 养心殿外虽跪了一大片人,可却尤为寂静。 黑夜里,宫人来回穿梭忙碌着。 江老夫人今日也来了。 闻此噩耗,江老夫人一下子就昏厥了过去。 众人自是又一阵忙碌。 叶景昭同母亲守在外祖母江老夫人身边。 只等人清醒过来。 江老夫人挣扎起身,眼中噙满了泪水,“我的儿……叫我去看看她最后一眼……” 众人闻声落泪。 但又不知该如何规劝。 叶三夫人江氏握住母亲的手,柔声安哄道,“母亲,眼下陛下的丧仪,等忙完了这一阵儿,我陪着母亲去看看二姐姐。” 江老夫人紧紧握住幺女的手。 她如今只剩这一个女儿了。 临了到头,终是叫她白发人送了黑发人。 即便如何痛苦难过。 眼下正如幺女所言,陛下的丧仪,才是紧要的。 叶景昭陪在大姐姐叶景蓁身旁。 时不时帮着她料理一些力所能及的琐事。 顺道还能让大姐姐坐下歇一会儿。 皇后虽心疼怀有身孕的太子妃。 可眼下宫里一团乱糟。 只能命太医时刻紧盯着太子妃的动向。 这是她唯一能做的了。 眼下宫中正是一团乱糟。 太子时不时还要处理一种琐事。 虽心疼怀有身孕的妻子,可眼下他实在是脱不开身。 皇帝走的急,什么话都没有交代。 先前太子监国。 虽说一应事情都能妥善料理。 可加上宫中两位贵人去世。 到底还是叫他有些猝不及防,一切都只能硬着头皮去处理罢了。 皇帝停灵的这一个月,一众大臣为太子登基做着准备。 江淑妃安葬的时间,同皇帝安置在同一时间。 大牢里的二皇子,眼下反倒成了没人过问的存在。 江老夫人一夜之间,苍老许多。 人的精气神也不同往日。 新帝携着新后登基,追封先帝江淑妃为江贵妃。 陵寝以贵妃规格安置。 等先帝安葬。 京都一瞬之间,总算安静了些许。 忙碌的世家,总算能喘一口气。 叶三夫人江氏拉着女儿叶景昭的手。 语气里满是惋惜,“眼下又是国丧,嫁娶都要停上一年……” “母亲无事的,林姐姐家也不会在意这些的。” 叶景昭安抚着母亲。 毕竟这是国事。 “过两日,母亲要去江家住上一段时日,陪陪你外祖母,你如今也大了,家中的事情,你先学着照料一番吧。” 第257章 出大事了 叶三夫人江氏虽有心想带着女儿一同回娘家。 可奈何家里的琐事还需要人照料。 况且,还有那位未出阁的表妹在。 若家里没个女眷,到底叫人闲话非议。 叶景昭明白母亲的担忧,自是宽慰道,“母亲不必担心,一切都交给女儿就是了,母亲尽管安心陪陪外祖母。” “顺道也替女儿给外祖母赔个不是。” 江氏见女儿这般豁达,心下满意。 叶三夫人江氏前脚才从府中离开。 后脚住在府上的花落表姨母就寻了来。 叶景昭正在翻看着这些时日府中的账册。 红枣端了茶水进来传话,“四小姐,花落小姐来了。” 叶景昭搁下账册,朝着房门口扫了一眼。 就见房门口一抹浅翠色裙摆极为醒目,“嗯,让表姑进来吧。” 红枣应声退下。 叶景昭随即起身也朝着外间走去。 “表姑。” 叶景昭缓缓施了一礼,花落连忙拦下,随即回了一礼。 面上一抹难色。 叶景昭拦着她走到桌前坐下。 红枣上了茶点,她便将屋内伺候的丫鬟都先支了出去。 见花落这位表姑依旧欲言又止的模样。 叶景昭率先开口,“表姑今日来,可是发生了什么难事?” 花落见她这般真诚,泯然一笑。 到底还是为难张口道,“本不该来给四小姐添麻烦,可这些日子,住在府上,到底还是给你们添了许多麻烦。” 花落面上的歉意真挚,“今日来,是我有一桩事儿,想求四小姐。” “表姑不必同我这般客套,但凡表姑有什么难处,同我直直说便是了。” 叶景昭垂下眸子,眸光坚定。 花落又在信心中做了好一通挣扎,方才道,“四小姐,我想离开,只是不知何处能有个落脚的地方,想看看四小姐,能不能为我寻个可靠的去处……” 她心知,住在叶家三房,已是表兄表嫂的一片心意。 她万般感激,叶老夫人寻了她来,是为着何事。 她清楚,表兄表嫂又何尝不清楚呢? 只是叫她做那等上不得台面的事情,她委实做不来。 如今正是国丧期间,即便京都世家贵族娇惯的公子哥儿,现下也不会在外头张狂行事。 她这才想着,趁着这个功夫,索性出去寻个活计。 一来能养活自个儿,二来也能有个去处。 整日这般,赖在表兄表嫂的府上。 叫她心下总是不大安。 “表姑,可是在府中住的不大习惯?” 自打花落住在府上,整日犹如透明人一般。 从前只当她是装装样子,如今看着,倒是她真的想多了。 虽然花落提出想要搬出去住,可她面子上,还是要拦上一拦的。 花落微微摇头,“四小姐,是我想靠着自己养活自个儿罢了,四小姐莫要多心。” “我明白,这是给四小姐添麻烦了,可我还是想厚着脸皮来求一求。” “我不想一辈子依附旁人而活。” 花落语气肯定,面色坚定。 见她这般,叶景昭心下倒也不再多留。 思量了一番,忽而想起先前穆大夫人赵氏送来的聘礼里头,有几间铺子。 其中正有一间绣品铺子。 眼下瞧着,似乎是花落的好去处。 “表姑,我这里有一处绣庄,你可愿意去?” 花落听见是叶景昭的铺子,眸中亮起光来。 比其去旁处,倒不如索性去叶景昭的铺子。 当下不假思索就应承了下来。 花落容貌出众,又会一些绣活。 叶景昭让她先在后宅里头跟着管事学习。 绣庄上管吃住,每月给她一两银子的工钱。 花落极为满意。 当日就收拾了衣裳,同她告辞。 就连表兄叶三老爷,花落都没去打招呼,只让叶景昭转达了自己这些日子住在府上的谢意。 “真走了?” 叶老爷刚下朝,回府才换了衣裳,正准备往岳家去一趟看看妻子。 就见女儿前来回明了事情缘由。 “嗯,日后表姑就住在绣庄上了,不会再搬回来了。” 叶三老爷深吸了一口气,面上满是轻松。 天知道,这些日子,他在府中住的有多不自在。 虽说花落并不往他跟前儿凑,可即便如此,府上住了一位未出阁的表妹,还是叫他颇有些不习惯。 “如此,倒是极好。” 叶三老爷满心欢喜提着礼物,就往岳家去。 就连脚下的步子,也明显轻快了许多。 叶景昭看着父亲那犹如孩童一般的背影。 莫名有些好笑。 从前没有这般安置花落,不过是因着花落未曾开口。 她贸然将花落安置出去,只会叫有心人非议,说是她们将人给赶了出去。 如今花落自个儿提了出来。 倒是叫大家都松了一口气。 可谁料恰在此时,承恩伯府那头婆子来请。 “四小姐,三老爷同三夫人呢?” 婆子并未瞧见两位主子,转头同四小姐见了一礼,疑惑问道。 叶景昭睨了那婆子一眼,这些日子,承恩伯府那头并未来生事。 如今忽然打发了人来,不知又在做什么幺蛾子。 她语气冷淡,“父亲同母亲往骁勇侯府去了,只怕一时半刻回不来。不知嬷嬷您来,是有何事?” 那婆子听闻三房两位主子往骁勇侯府去了。 心下咯噔一下,面上还陪着小心翼翼的笑来。 “回四小姐,是老夫人命老奴来请三老爷同三夫人过去的。” 叶景昭微微蹙眉,不知那位祖母心中又打起了什么算盘来。 “四小姐,咱们府上要出大事了,还是劳烦四小姐打发人将三老爷同三夫人快快请回来才是。” 那嬷嬷回的小心翼翼。 叶景昭心下虽狐疑,面上只道,“怕是不巧,外祖母病着了,我母亲过去伺候,一时半刻,怕是不能归家……” 那婆子听见四小姐这般回话。 面上露出为难之色。 随即话音一转,又道,“既然如此,那不如四小姐先随老奴回府走一趟去罢……” 红枣一脸戒备,盯着那婆子。 “四小姐,老奴真的没有诓骗您,咱们府上真的出大事儿了,您还是快些随老奴回去吧。” 那嬷嬷连忙保证。 今日来,不论她将三房谁请去承恩伯府。 想来老夫人那里,并不会说她办事不周。 “那嬷嬷可否告知我,府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竟叫我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前去?” 第258章 快去看看 那嬷嬷虽有些为难。 可比起能将四小姐请回去。 她还是将自己听闻的消息,回明了四小姐。 “回四小姐,老夫人做主要为二爷休了二夫人,眼下三少爷正同二老爷闹了起来。” “眼下,二夫人正在府中闹着呢。” “老夫人今日是打定了主意,要将二夫人休了的。” 叶景昭眸色一顿,没料到会是这件事情。 那嬷嬷见四小姐面上似有松动神色,连忙再度添了一把火,“四小姐,按说老奴不该同您说这些,也不该将您请回去。” “可那到底是二房不是……” 那嬷嬷神色晦暗。 面上的笑意透着几分深沉。 毕竟二房同三房这些年的恩怨,如今三房扭转了局势。 三房这头,如今正得势,承恩伯府里,哪有人不想来巴结的。 只是没有门路罢了。 嬷嬷言外之意的心思,叶景昭又何尝不知。 “罢了,我且同您回去瞧瞧。” 见四小姐终于松口,那嬷嬷心下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毕竟今日来的时候,老夫人发了话,必定要请了三房人过去。 “四小姐……” 红枣连忙上前,拦下自家小姐,面上满是担忧。 叶景昭微微摇头,示意她莫要担心,“无妨的。” 红枣最终只得妥协。 一行人这才往承恩伯府去。 嬷嬷直接领了人往叶老夫人的院子去。 还未进门,就听见里头传来凄惨的哀嚎,其中不时夹杂着男子的怒骂。 嬷嬷面色一沉。 转头去看四小姐,就见四小姐面上也不大好看。 可她只能硬着头皮将人请入了叶老夫人的院落。 院子廊下围了一群仆妇,众人皆是垂着头。 生怕沾染上什么晦气一般。 众人瞧见四小姐来了,连忙见礼。 叶景昭微微颔首,带着红枣入了正屋。 “祖母,求您,求您莫要这般待我母亲,我母亲这些年,为了府中的事情,也算是尽心竭力。” “祖母,您不能这般待我母亲。” 地上跪着一位梳着夫人发髻的样式的的少女,一身的衣衫瞧着颇有些陈旧。 叶景昭愣了愣,待看清了那人,心下立时一惊。 哪里料到,跪在祖母脚边的,除了三姐姐叶景云,还能有谁? “祖母,求您,求您就看在我母亲如今这般艰难的份上,您就给我母亲一条活路罢。” 跪在正屋中间的少年,是叶三少爷叶昀。 叶二夫人江氏则是跪俯在地上,身子止不住地颤抖着。 仿佛似乎受了极大的委屈一般。 叶二老爷死死盯着江氏为他诞下的一双儿女。 眸光里满是怒意。 “两个混账,还不给我滚下去,在你们祖母面前这般闹,成何体统!” 叶二老爷终究还是没忍住。 大声斥责着一双儿女。 自打二皇子出事之后,叶二老爷在官场上就诸多不顺。 先帝去世后,二皇子被贬为庶民,自个儿的女儿被江氏悄悄接了回来。 这事儿传出去,朝堂上有人议论弹劾。 眼下叶二老爷被停了官职,在家休养。 至于何时能返回官场,还未可知。 虽然侄女如今成了皇后,按说他的仕途该是正盛的时候。 奈何有江氏这个拖后腿的。 叶二老爷在自己的仕途上,半点没有犹豫,就将江氏给舍弃了。 只是他不好去做这恶人。 母亲看出了他的为难,这才做主,为他休了江氏。 这才有了今日这一闹。 大房并未来人,只打发了一个婆子前来盯着,生怕叶老夫人被二房这一家子给气狠了。 那才是不好收场。 毕竟大房的大姑娘如今成了皇后,大房为了女儿不给当皇后的女儿添麻烦,自是不愿来参和二房。 不过是为了怕二房求到大房面前,大房碍于情分不好不帮。 如今在老夫人屋子里的,除了二房的人,就只剩下三房的四小姐叶景昭。 一进屋,叶景昭平静朝着众人行了一礼。 叶老夫人瞧见只有四丫头一个人来,微微皱眉。 领着叶景昭前来的婆子忙上前同叶老夫人汇明了情况。 叶老夫人摆了摆手,示意丫鬟领着叶景昭去了内间候着。 “父亲……” 叶景云抬眸望向此刻无比冷血无情的父亲。 心中满是失望与不甘。 叶二老爷并未理会女儿,反倒是望向母亲,道,“母亲,一切事,就劳烦母亲了!” 叶老夫人无力叹了一声。 摆了摆手,语气里满是沉重,“罢了,老二,你先回去,今日母亲已打定了主意,江氏品行不端,不配做你的贤妻。” “到底她为你操持庶务,生了一双儿女。” “如今,江氏虽不能继续做我叶家的儿媳,但到底多年情分一场,索性,就在伯府庄子上给她养老就成。” 叶老夫人轻飘飘几句话,就定下了江氏的最终去处。 跪俯在地上江氏,猛然抬起头。 眸光满是不可置信,“母亲……” “老二媳妇,你若继续再闹下去,那我叶家,连你生下的这一双儿女,都一并从我叶家族谱上除名!” 叶老夫人语气里满是敲打。 叶景云同叶昀皆是一惊。 没有料到,从前格外疼宠他们的祖母,如今竟然能说出这般不留情面的话来。 “江氏,我这老婆子,从不开玩笑,你若还闹,我这就叫人来将他们从我叶家除名。” 叶老夫人再度沉声开口。 语气里是半点不容商量的余地。 叶二夫人江氏身子一软,一下子就瘫软在地。 心中虽万般愤恨,可望向一双儿女。 儿子她自是不担心,可女儿,叫她又怎能不担心。 若她真的被承恩伯府除名,哪里还有她的活路来。 心中挣扎一瞬,叶二夫人江氏抬眸看了二老爷一眼。 见他半点不见往日情分,心中万念俱灰。 最终垂下眸子,声音沙哑,“好,都听母亲的。” 见江氏终于不再闹了,叶老夫人吩咐人将早已写好的休书取了来。 江氏一笔一画,在休书上落下了自己的名字。 叶二老爷拱手作揖,随后离开了老夫人的院落。 叶景云无声落泪。 叶昀满身的狼狈。 在里间的叶景昭目睹了一切。 心中对这位祖母,又生出了许多的感叹来。 她这位祖母,为了自个儿的好儿子,可真真是能狠得下心来。 “叶景昭,你莫要得意的太早!” 第259章 交给你们 叶昀见事情已成定局,转身离开。 叶景昭才从里间出来,想要回去。 叶景云瞧见她,露出怨毒的目光死死瞪着她,“叶景昭,你休要得意的太早!” 叶景昭抬眸望向叶景云,眸子中满是轻蔑。 她并未想搭理叶景云。 叶老夫人随手拿起桌上的茶盏,重重朝着叶景云砸了过去。 “混账东西!” 叶景云慌忙躲闪,可还是被茶水溅到了裙衫上。 “你如今是个什么身份,既然都已回来了,日后你若安生,在府上且还有你一口吃的。” 叶老夫人怒声斥道,“你若还这般不知天高地厚,索性就陪着你母亲且一并挪去庄子上了此残生。” 叶老夫人语气加重。 叶景云只觉得一阵寒意打心底涌出,她缩了缩脖子。 身子不由往后退了退。 叶二夫人江氏想要帮着女儿说几句。 却被叶老夫人命人拖了出去。 “即刻就带了江氏往庄子上去,不必收拾一应物件。” 叶老夫人说完,又看向三孙女叶景云,再次敲打道,“你若不安分,就休怪我这老婆子无情。” 叶景云何曾见过祖母这般。 脸上满是惊恐,连连摇头。 只等人散去,叶景昭看了这好一出戏,现下也该是时候告辞。 但却叶老夫人给留了下来。 “四丫头,你且等一等。” 叶老夫人开口叫住她,“等你父亲同母亲回来了,同他们说一声,过几日,是我这老婆子的生辰宴。” “眼下赶上国丧,不好设宴。” “就咱们一家子,一起吃饭热闹热闹,也算是给我这老婆子做寿了。” “我如今年岁大了,也不知明年还有没有这个福气吃上团圆的家宴。” “今年,你们一家子务必都要回来。” 叶景昭望着祖母,心中并无半点波澜。 她轻轻点头,恭敬应下。 等回了府。 就听见下人前来通传,前二伯母江氏已被送去了庄子上。 眼下的二房,彻彻底底成承恩伯府乃至整个京都的笑话。 当叶三夫人同叶三老爷回府后。 听说了承恩伯府二房发生的事情,并未有太多的想法。 只吩咐人去给老夫人准备寿礼去了。 “你表姑去了你的绣庄?” 今日一回府,叶三夫人江氏索性同女儿一道儿睡了。 夜里,母女二人并排躺下。 江氏缓缓开口问起。 “嗯,是表姑的意思,女儿琢磨着,表姑去了旁处,父亲只怕是不放心,如此安排,倒是极好的。” “你这孩子,想法行事自是极为妥帖的,只是……”江氏心中还是有些担忧,“你表姑到底容貌出众,如今又没个亲事,万一惹出旁的事情来。” 江氏望向女儿,神色复杂。 “岂不是要连累上你。” 叶景昭握住母亲的手,安抚道,“母亲不必担心,女儿自是都安排妥当,平日里,表姑都在后宅,母亲不必如此担心。” “再者,表姑住在咱们府上,日子一长,难免还是不妥。” 叶景昭隐晦说起自己的心思来。 江氏又哪里不知。 最终,还是没再多说什么。 又叮嘱了两句,这才作罢。 到了叶老夫人寿宴那一日,虽说不宴请宾客,只家宴。 因着眼下国丧的缘故,不好请了戏子上门唱戏。 一切从简。 可到底承恩伯府出了一位皇后,京都世家贵族,暗中都悄悄命人送了贺礼来。 一心想着同承恩伯府打好关系。 叶老夫人命人一一收下。 等承恩伯府一家子聚齐,叶老夫人这才吩咐开席。 叶景昭并未瞧见叶景云的身影。 倒是瞧见三哥哥叶昀同三嫂的身影。 心下虽好奇,但并未开口询问。 “祖母不叫三姐姐出门,这些日子,三姐姐都在自个儿院中。” 叶兰儿坐在叶景昭身旁,见她似乎在搜寻什么人的影子。 一下子就明白过来,随即解释起来。 这一点,倒是叫叶景昭觉得极为正常,按着祖母前些日子的态度。 这般对叶景云的处置,倒是没叫她意外。 “这些日子,三姐姐就没闹?” 叶景昭颇有些好奇。 叶兰儿摇着头,“三姐姐第一日倒是闹过一回,可后来送二伯母回来的婆子去看过三姐姐后,就未再闹过了。” 叶家的宴席上,因着少了江氏的缘故。 如今叶大夫人梁氏整日忧心当了皇后的女儿,哪里还有旁的心思说笑。 叶三夫人江氏又是个不大爱说笑的。 叶四夫人薛氏因着经历了许多事情,如今哪里还有往日的气焰来。 一顿饭吃的是索然无味。 临了结束的时候,叶老夫人开口打破了平静,“如今二房没个当家主母,我寻思着,叫你们几个妯娌帮着老二重新相看一个。” “你们都意下如何?” 叶大夫人梁氏面露难色,抬眸瞧见婆母冷冰的眸色,到底还是将要出口婉拒的话,给咽了回去。 几个妯娌,面面相觑,皆是蹙着眉。 叶老夫人瞧见几个儿媳这般,一下子就黑了脸。 沉声道,“怎么?如今一个个都有了主意,不将我这老婆子放在眼里不成?” 作为长媳的梁氏率先开口,“婆母说的哪里的话,只是我寻思着,眼下正是国丧,此事还是等过了国丧,再想看才是。” 见老夫人面上稍稍有了缓和。 梁氏再度游说,“如今咱们家正是被人盯着的时候,婆母莫要因为这些小事,将咱们阖府上下,都卷入无法控制的局面才是。” 老夫人紧拧的眉心,听了大儿媳梁氏规劝的这几句。 稍稍松展开来。 叶三夫人江氏也在一旁附和,“婆母,大嫂说的正是,眼下咱们且暗中相看就是,只是这亲事,怎么着,都要到了明年再说。” “那事情,我就交给你们两个了,明年一出了国丧,老二的亲事,就等着你们两个嫂嫂弟妹去周旋。” 叶老夫人摊开手,一副彻底将事情推给两个儿媳的样子。 梁氏还想再说些什么。 老夫人已经连连摆手,示意捆了,要先回去歇着了。 她便只得作罢。 回去的路上,大夫人梁氏同三弟妹江氏抱怨道,“婆母也太为难人了,眼下二叔的境况,京都哪里还能寻上人家来。” 她是清楚婆母的脾性,那般重视二叔。 普通人家的姑娘,婆母哪里看得上。 将此事丢给她们二人,摆明了就是想要为二叔寻个合适的贵女做继室。 “大嫂莫急,此事怎么着也需得一年后,且那时,还不知会有何变故。” 第260章 江氏没了 梁氏又哪里不懂这些道理。 但她就怕老夫人抓着这事儿不放。 三房眼下住在外头,不像她,整日同老夫人住在一个屋檐下。 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哪里是能躲得过的。 只是叫她去为二叔相看京都世家贵女这等缺德事,她是万万昧着良心都做不来。 “罢了,且走一步看一步罢。” 三方众人回了自己的宅邸。 叶三夫人江氏面上有些怅然。 “哪里料到,二嫂最终竟是落得个如此下场……” 想起从前二嫂江氏在承恩伯府的气魄与排面。 再到如今,竟是这般凄惨荒凉。 她同二嫂江氏,入京一个天一个地,真真是叫人戏谑。 “母亲,说到底,还不是因着祖母,不然,若是按着二伯父同二伯母这些年的情分,哪里会闹到如今。” 叶景昭说起自己的看法来。 虽然这事儿是二伯父一直想做的。 可二伯父碍于自个儿的面子,自打江氏并非骁勇侯府江家嫡女后。 他都未曾这般狠心绝情要休妻。 虽说彼时有叶景云的功劳。 可如今这般绝情,还不是她那位在承恩伯府的祖母的意思? 江氏眼下没个落脚的地方。 老夫人打着多年情分的幌子,说是给二夫人江氏养老。 这才将人养在庄子上。 可那同将人囚禁看管又有何不同呢? 只是让众人没有料到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叶二夫人江氏被送去庄子上,不过短短十日的功夫。 庄子上最终传回了噩耗。 江氏没了。 据说是染了瘟疫。 城外不知何时起,忽然有了高热的症状,起先并无人在意。 可后来,高热的人一直没有退热。 直至死了许多人,众人这才恍然,这一回,只怕是有了什么瘟疫。 京都城门连夜只进不出。 叶二夫人江氏便是赶在此时没的。 因着眼下的境况,承恩伯府只打发了一个管事往庄子上料理江氏的丧仪。 叶景云虽想去看看母亲最后一眼,可想起眼下的境况。 她到底还是选择了保住自己的小命。 二房瞧着极为平静,似乎江氏的亡故,并未给二房带来一丝波澜。 这些日子,京都世家都闭门不出。 叶三夫人江氏整日提心吊胆。 每日都命人用艾蒿在府中各处熏着。 眼下朝堂上正为此事焦头烂额。 新登基的帝王,同样寝食难安。 毕竟新帝登基不久,就生出了这般重大的变故。 坊间渐渐有人开始议论,好在有官差及时掐灭了这一场躁动。 这才让还未起苗头的恶势力,扼杀在摇篮之中。 “也不知,这场瘟疫何时是个头。” 叶三夫人江氏看着院中忙碌的仆妇,幽幽叹息一声,自言自语着。 叶景昭陪着母亲,劝道,“母亲不必担心,一切都会慢慢好起来,想必不用太长时间,就能好起来的。” 她记得,前世并无这场瘟疫。 “你父亲每日回府,我瞧着虽担心,但到底每日都能瞧见,还能叫我稍稍安息……” 江氏长叹一声,“可是你二哥哥他……” 叶忱眼下每日都宿在城外的京郊大营。 眼下这时节,自是最忙碌的时刻。 这让叶三夫人江氏做亲娘的如何不担心。 这话,叶景昭一时也不知如何接话,因为她也在担心二哥哥。 这场瘟疫,足足肆虐了半年之久。 等京都的城门再度开启,行人自由进出的时候。 每个人面上,或多或少都有些沉重。 这半年,宫里一半的太医都前往了重灾的前线。 好在终于是同死神打了一场胜仗。 只是这一场胜利,用了太多人的牺牲换来的。 “四小姐,穆世子来信了。” 红枣面上笑意诙谐,她晃着手中的信笺。 快步朝着四小姐跑了过去。 这半年,叶景昭再未见过穆延宗一眼。 因为穆世子同她二哥哥一道儿,都在京郊大营忙碌着。 叶景昭睨了红枣一眼,嗔了一句,“你这丫头,如今越发没规矩了,下回出府,我不带你了。” 一听四小姐出府不带自个儿。 红枣慌了,急忙将手中信笺塞到四小姐手中。 面上满是讨好之色。 她晃着四小姐的胳膊,撒娇着,“四小姐,奴婢错了,错了嘛。” 叶景昭抬手在她额间点了两下,“行啦,我知道了。” 话落,她这才将信笺打开。 信纸虽短,可上面写满了穆延宗对她的思念之情。 他问起她的近况,问起她的安好。 信笺的末尾,他提起,不日就要归来。 先前新帝登基的时候,有意要扶持穆延宗。 可奈何,出了瘟疫这一场变故来。 好在眼下叶景昭身边重要的人,都还在。 这让她心中无比的知足。 穆延宗约她过两日去吃饭。 叶景昭将信纸缓缓收下,走到书案前,提笔回了信。 她答应了穆延宗的邀约。 随后让红枣亲自前去送信。 红枣前脚出去送信,后脚丫鬟就来通传,林云蓉来了。 人现下正在叶三夫人许氏跟前说话。 叶景昭原本打算等二哥哥回来后,同二哥哥一道儿上林家去看看林姐姐。 谁料,林云蓉先一步来了。 她欢快前去见客。 毕竟这些日子,窝在府上,属实是有些无趣的紧, “母亲。” 入了正屋,叶景昭先给母亲江氏见了礼。 这才笑着同林云蓉见礼,“林姐姐。” 林云蓉起身,一脸宠溺上前,回了礼,随后搀扶起叶景昭。 叶三夫人江氏笑着道,“你们去景昭屋里先去玩,等午饭的时候,过来我这里,同我一道儿用午饭。” 二人欢喜应下。 同江氏行了一礼,这才匆匆退了出去。 回廊下,林云蓉一直紧紧握住叶景昭的手。 “景昭妹妹,这些日子,可真是担心死我了。” 林云蓉想起半年前发生的事情,心中还是莫名有些惧意。 叶景昭捏了捏林云蓉的手掌,安抚道,“林姐姐,都过去了,不必担心了。” “是啊,可是我听说,死了好多人……” 林云蓉提起从下人口中听闻的惨状,心中难免还是有些怅然。 “林姐姐,这瘟疫本就没有法子,一切都是天意的。” 林云蓉无奈望着远处。 这道理,虽然明白,但她还是有些惋惜世事无常。 第261章 听说要走? 林云蓉今日登门,不过就是想来看看叶景昭。 顺便打听一下叶忱的消息。 毕竟这半年,叶忱都在城外的京郊大营。 这半年,二人就连书信都断了。 如今才刚解封,她就迫不及待想来问问。 只是一时不知如何开口罢了。 话题换了一茬又一茬,她到底还是不知怎么开口。 叶景昭笑着打趣,“林姐姐,你是不是想我二哥哥了?” 她唇角玩味的笑意越发浓。 林云蓉愣了愣,回过神来,脸上火辣辣地烫。 她皱起眉头,冷哼了一声,板起脸,佯装生气,“景昭妹妹,你再这般,日后我不同你一处玩闹!” 面上虽一副势要同她决裂的意思。 可她还是用余光偷偷瞥着叶景昭。 似乎生怕叶景昭将玩笑当真了去。 “好嫂嫂,我下回不敢了!” 叶景昭依旧笑着,双手挽起林云蓉的胳膊。 一副讨好的姿态。 一句“嫂嫂”让林云蓉的心彻底软了下去。 只能无奈叹息一声,望向她,“景昭妹妹。” 二人又是一阵说笑。 到了午饭的时候,二人就往叶三夫人江氏院中走去。 今日江氏特意命小厨房准备了许多菜肴。 叶三老爷并未回府,只有三人一道儿用饭。 等用过了午饭,林云蓉起身告辞。 叶景昭自请送她出府。 谁知,二人才出了府,就见叶忱骑马归来。 林云蓉瞧见心上人归来,心跳加速,猛地撇过头去,不敢同他对视一眼。 叶景昭拉着林云蓉走到了二哥哥身前。 “二哥哥,你今日怎地就回来了?不是说还要几日么?” 叶景昭仔细打量着二哥哥,见他除了有些身形消瘦,这半年,倒是再无别的变化。 心中稍稍安慰了些许。 叶忱从头到尾,视线都落在未婚妻林云蓉身上。 奈何林云蓉并未抬眸看他一眼。 他明白,女子害羞。 率先开口,“云蓉妹妹,半年未见,你还是那般样子。” 他语气柔和,眸中含情脉脉。 林云蓉抬眸望去,只觉得脸上愈发滚烫。 半晌,呢喃“嗯”了一声。 到底半年未见,眼下乍然初见,颇有些陌生。 叶景昭看着二人,轻轻一笑,随即推了林云蓉一把。 将她推到二哥哥身前。 似乎生怕二哥哥不答应似地,快速丢下一句,“二哥哥,你送林姐姐回去吧,我还有事儿,我就先回去了。” 言罢,她快速跑回了府中。 林云蓉面上虽然尴尬,可心中满是欢喜。 叶忱率先开口,“云蓉妹妹,走吧,我送你回去,顺路说说话,咱们也有半年未见了。” 林云蓉轻轻点头。 她并未坐上林家的马车。 叶忱将手中牵着的缰绳丢给了身后的小厮。 一路同林云蓉走回了林府。 这半年未见,二人自是有许多话要说,身后的小厮同丫鬟都默契地后退了几步。 并未跟的太近。 生怕打扰了两位主子。 叶景昭一回府,就告知了母亲二哥哥回来的消息。 叶三夫人江氏这才安下心来。 等叶忱回府的时候,先去给母亲请了安,这才来了四妹妹的院中。 “二哥哥,这半年,我瞧着你瘦了许多,如今事情都了了,你也该好好养养身子才是。” 叶景昭亲手沏了一盏茶,双手奉到了二哥哥面前。 叶忱从四妹妹手中接过茶水,微微颔首。 抿了一口后,随即将茶盏搁了下来。 “这半年,穆世子比我还要累上许多,眼下只得空休息几日的功夫,即刻就又要启程动身了。” 叶忱缓缓说起今日回府的真正意图来。 叶景昭微微蹙眉,“穆世子他要去哪里?” 穆延宗来信上,并未提起过此事。 骤然从二哥哥口中听闻这些消息,她一时没有缓过来。 叶忱不解,只当穆世子已同四妹妹说起此事。 “怎么?他不是给你来信,信中没有提及此事?” 见四妹妹一脸困惑地摇着头,叶忱随即又道,“想必他是怕你担心,这才没说。” “二哥哥,他要去何处?” 叶景昭追问。 “云州府匪患已经闹了半年,先前因着瘟疫的事情,此事一直拖着……” 提起此事,叶忱眸中闪过一抹愤恨。 每年各地都要闹上一些时日的匪患。 可今岁,云州府的匪患,属实闹的是有些过了。 只半年的功夫,瞧着都快要占山为王,自称帝王的架势。 若是有人冒死入京来送信,朝廷这才知晓云州匪患竟是到了这般强大的地步。 “你也不必担心,匪患到底不似旁的。” 叶忱宽慰起四妹妹来,“朝廷派出的都是些精兵良将,你不必担心,想来不过月余的功夫,就能妥善处理。” 叶景昭并未经历匪患之事,只在话本上听过几回。 匪患不似驻守边关打仗。 想来,是新帝有意扶持穆世子,这才安排了他前去剿匪。 “嗯,二哥哥放心,我无事的。” 虽这般说着,可叶景昭心中,还是有些担心。 当日就吩咐人备了许多药材。 想来他是用不到,可这些,她还是想叫他带上的。 叶忱第二日就返回了京郊大营。 叶三夫人江氏带着女儿叶景昭,备了一车的礼物,往娘家去走动。 这半年来,京都世家,几乎都是大门紧闭。 平日城内世家,大多是靠着书信来往。 马车才停稳,门房上的小厮,连忙上前来恭迎,“四姑奶奶、表小姐。” “母亲同大嫂可还在府上?” 来的时候有些匆忙,故而叶三夫人江氏并未来信。 眼下也不知大嫂是否回娘家去了。 “回四姑奶奶,老夫人同大夫人三夫人现下都在府上。” 早有小厮前去老夫人院里回话。 叶三夫人江氏牵着女儿踏入了娘家的大门。 母女二人直奔江老夫人的院落。 江大夫人阮氏听闻小姑子回来了,带着就来了婆母的院子。 半道上和同样赶来的三弟妹林氏撞在了一处。 这些日子,阮氏并未瞧见林氏,因为林氏不大出门。 且婆母免了二人每日的请安。 想要遇见,是极为难的。 “三弟妹,怎地这般憔悴?” 林氏面上虽遮了厚厚的脂粉,可面上的憔悴,还是没有完全遮盖住。 她整个人的精气神都有些差。 阮氏不免有些担忧,“三弟妹,可是遇上了什么难事?尽管同大嫂说,大嫂一定帮你。” 第262章 很是思念 江三夫人林氏无奈扯了扯唇角。 只是那笑意中满是苦涩。 她摇摇头,无奈道,“大嫂不必担心,无事的,只是我近来睡的不大好罢了。” 三弟妹的说辞,阮氏自是不信。 但眼下见她不肯说,索性不再追问。 眼下小姑子来了,自是要招待好才是。 她已吩咐人去备了席面。 江一莲跟在母亲身后,这半年在府中,她如今的心态,倒是极好的。 况且,如今二皇子已被贬为庶民。 京都再无人敢将她这贵女同那庶民牵扯在一处说道。 自打走出心魔后,江一莲的状态也愈发好了。 江老夫人如今的气色,到底不似从前。 若不是侯府每日精心用药膳供养着。 只怕是按着江老夫人如今的身子骨,也撑不了一两年。 瞧见幺女归来,原本躺在榻上的江老夫人,连忙命仆妇将她给搀扶起来。 叶三夫人江氏瞧见母亲正从榻上起身。 快步上前,从嬷嬷手中接过母亲的衣裳。 亲自为母亲穿戴。 “今日怎么就回来了?眼下不是才开城门,你府上怕是还有的忙,怎么就这般着急赶回来了?” “可是遇着了什么事情不成?” 江老夫人面纱光满是担忧神色。 对于这个幺女,若不是因着她心下亏欠这幺女自幼受的罪,吃得苦。 江老夫人只怕是在惊闻长女离世的噩耗后。 怕是也跟着长女去了。 “我是惦记母亲,这才急急赶了来的。” 叶三夫人江氏将大氅为母亲披上。 见母亲欲要起身,又亲自搀扶着母亲往靠着窗边的软榻上走了过去。 叶景昭则是搀扶在外祖母的另一侧。 江老夫人望向外孙女,眼中满是宠溺的笑容,“景昭如今出落的越发出挑了。” “多谢外祖母夸赞。” 叶景昭调皮一笑。 江老夫人见她这般,难得开怀一笑。 恰逢此时,江大夫人阮氏同女儿江一莲,以及江三夫人林氏走进屋内。 “婆母、” “祖母。” 众人起身回礼。 江一莲拉着叶景昭去了外头廊下说话。 屋里几个长辈陪着江老夫人说笑。 不时能听见从屋内传出的江老夫人爽朗的笑声。 “莲表姐,这些日子,你一切可还安好?” 二人坐在回廊下说话,丫鬟端了茶点在一旁。 江一莲将丫鬟都支走了。 这才俯身趴在栏杆上,眸光里满是浓厚的沉重之色。 “这半年,憋在府上,倒是无趣的紧,我寻思,过几日去庄子上住上几日,你要不要同我一道儿去?” 江一莲扭头望向叶景昭。 “好啊,我陪着莲表姐。” 叶景昭自是没有推辞,当下就应承了下来。 等叶三夫人江氏带着女儿回府,母女二人才下了马车。 正巧撞上了回府的叶三老爷。 叶景昭同父亲见了一礼。 叶三老爷瞧见女儿后,皱起眉头,面上满是担忧神色。 叶三夫人江氏瞧出自家老爷的不对劲,只是不好在外头细究。 只等回了屋。 方才开口,“老爷,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叶景昭面色同样沉重。 叶三老爷叹了一口气,方才道,“穆世子要往云州去剿匪。” 见父亲说起的是此事。 叶景昭悬着的心,这才稍稍安了下来。 见女儿并不担心,叶三老爷倒是有些好奇,“景昭,你就不担心穆世子?” 叶景昭开口解释,“前几日,二哥哥回来时,已经同我说了此事。父亲不必担心,想来,陛下已为穆世子安排妥当。” “此去归来,陛下怕是要重用穆世子。” 叶景昭说着自己心中的想法。 叶三老爷见自家闺女有如此见地,心中满意。 叶三夫人江氏不似他们父女二人,依旧有些担忧,“老爷,此行可还有旁人一道儿去?” 叶三老爷摇着头,今次陛下只下旨让穆世子率领三千精兵,前往云州剿匪。 次日,到了穆延宗同叶景昭约定好的日子。 叶景昭在马车里放了许多药材,都是准备送给穆延宗的。 酒楼雅间内,丫鬟同跟着的小厮一并候在外头。 雅间内只有二人在。 “景昭妹妹,我瞧着,你似乎又瘦了许多。” 穆延宗炙热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叶景昭只觉得身上燥热。 她微微扬唇,望着他,回以微笑,“这些日子,都在府中,难免吃的少些。” “听说你不日就要往云州去剿匪,我给你带了一些药材,你都带上。” “此行,一切注意安全。” 叶景昭缓缓说起。 穆延宗原本想着,今日约她出来,就是说起此事。 见她已知晓,自是没有再多解释,“嗯,你且放心,我定会小心,也会早早归来。” 穆延宗的语气又加重了些许。 叶景昭明白他的心思,点了点头。 二人难得这般在一处用饭,穆延宗不时为她夹菜。 仔细小心又体贴。 只等用完饭后。 穆延宗再度开口,“眼下国丧,母亲同我说起,等出了国丧,咱们就成亲。” 他语气有些急促,似乎极为着急的样子。 叶景昭读懂他的想法,只浅浅“嗯”了;一声。 随即端起桌上的茶盏,佯装吃茶,试图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分别的时候。 穆延宗鼓起勇气,伸手握住了叶景昭的手,炙热的目光紧紧定格在她的瞳孔里。 叶景昭只觉得心跳加速,脸上一阵热辣滚烫。 她只迟疑了一瞬,并未挣扎。 任由他握紧了她的手。 “景昭妹妹,你可有什么想要的,到时,我给你带回来。” 不知怎地,半年未见小姑娘,他满心满眼,都是她。 如今一见着,心中有许多话想同她说。 但最终愣是没有表达出一句自己想念她的话来。 叶景昭扬唇浅笑,并未躲闪他炙热的眸光,“那就给我带回来一枝挂住你衣裳的树枝吧。” 穆延宗听完,神色一顿,满是狐疑。 叶景昭解释道,“如此一来,也算我陪着你去了一趟云州。” 穆延宗恍然,笑着应下,“好,我知晓了。” 原本叶景昭还以为,穆延宗还要过上几日再出发。 谁料,同她见过的第二日一早,天蒙蒙亮的时候,穆世子就率领三千精兵,悄无声息出城了。 叶景昭原本还想着去城外送他。 等她知晓穆世子已经出城的时候,他已经出发两个时辰了。 虽有些失落,但好在,转头江一莲的帖子就送了来。 约好了明日就去庄子上小住上一段时日。 “母亲,我就去陪着莲表姐住上几日,很快就回来了,不必准备这么多东西。” 第263章 叶景昭看着母亲为她准备的许多行囊。 不由试图阻拦。 叶三夫人江氏闻声,停下手中为女儿收拾行囊的动作。 回头望向女儿,道,“景昭,我听你大舅母的意思,你莲表姐这一次去庄子上,只怕要住上一个月。” “你自然不好先回来,东西多带一些,总归是方便。” 庄子上不比府上舒适自在。 江氏自然希望能为女儿打点好一切,叫她在庄子上住的且安心一些。 “莲表姐要住上那么久?” 叶景昭面上满是狐疑,见母亲点头。 她一时不知如何做答。 从未在庄子上住那么久,难免叫她有些担忧。 虽说眼下府中并无什么事情。 可这一去就要一个月,她总是有些不安。 虽说二伯母江氏已经没了,可承恩伯府那头,三姐姐叶景云可还是在的。 “景昭,你且安心去玩上一个月,姑娘家,性子就该活泼一些,不要整日这般沉稳。” 叶三夫人江氏同女儿说起自己心中的想法。 她不知从何时起,发现女儿总是心思沉重。 她曾试图开导过,但未见什么成效。 如今难得有这个机缘,叶三夫人江氏自是想叫女儿也出去散散心。 “母亲放心,女儿记下了。” 母亲的心思,叶景昭自是明白,不好叫母亲失望。 她满满诚意答应下来。 江一莲来接她的时候,叶三夫人江氏亲自送了女儿出府。 看见侄女的时候,难免又叮嘱了几句,“你们在庄子上,凡事小心谨慎些,记得按时吃饭,莫要忘记了。” “小姑姑放心,我同表妹一定按时吃饭。” 江一莲莞尔。 二人上了马车,挥手同叶三夫人江氏告别。 这一回,二人去的庄子是江大夫人阮氏的陪嫁。 那庄子在城外十里地,紧挨着山头,里头还有一处温泉。 现下的时节,正是山上野果成熟的季节。 二人满心期许。 庄子上早早被人打扫了起来。 江大夫人阮氏因着担心女儿,特意从侯府里头调了三十名护卫前来守着宅子。 里头伺候的婆子丫鬟,足足有三十多人。 那庄子上的宅子也格外大。 护卫同伺候的下人,是前两日就来了庄子上的。 故而今日跟着来的婆子丫鬟同护卫,总共加一起,也不过二十人。 叶景昭只带了红枣一人出门。 不过行里带的也不少。 马车出城后又行了足足有快一个时辰,终于赶在午饭前,赶到了庄子上。 江一莲一路牵着景昭表妹,直奔了后宅,为了方便说话,二人索性住在了一个院落,只是中间隔了两间屋子罢了。 洗漱一番后,二人换了衣衫。 丫鬟已在院内主屋里头摆好了饭菜。 桌上的菜肴,多是当地美食,就连肉类,也多是山里新打回来的野味。 看着满满一桌子的美味佳肴。 江一莲眼中放光,“景昭表妹,这些我还是头一次瞧见呢,平日里,母亲总是要忙着府中的事情,故而也没功夫带我出来庄子上小住。” “如今难得有了这机缘,咱们且好好玩玩再回去。” 叶景昭点点头。 方才拿起筷子,同表姐一道儿品尝起了桌上的美味佳肴。 味道自是极好的。 还是她从前未曾品尝过的。 二人难得用了一整晚的饭。 等丫鬟撤下饭菜后,难免犯困。 二人各自先回去歇着了。 叶景昭平日并无午睡的习惯,今日难得也睡了小半个时辰。 等她何醒来的时候,江一连还未醒。 叶景昭索性带着红枣在庄子上转了转。 这庄子上的装修,瞧着像是新翻修过的。 一应的装饰布局,瞧着同京都的宅邸风格,倒是相差不大。 叶景昭不免拦下一个丫鬟,问道,“平日,有多少人守着这宅子?” 那丫鬟屈膝行了一礼,恭敬回道,“回表小姐,这宅子平日有一对管事夫妇看着。” 叶景昭了然,这偌大的宅子,只有一对年老的管事看着。 想来,定是大舅母阮氏极为信任的管事。 她带着红枣又往前厅逛去。 前厅不时能瞧见侯府的护卫巡逻。 大舅母阮氏在安全上,做足了布局。 走着走着,一路竟走到了大门口。 大门口有两个小厮同两个护卫把守着。 瞧见她来,拱手行礼。 叶景昭正要迈出大门,其中一个小厮上前,小心翼翼回道,“表小姐,可是想去庄子外转转?” 见她点头,那小厮又道,“表小姐,不如小的吩咐两个护卫跟着您吧,这里到底比不得京都,且又连着大山。” 叶景昭怕麻烦,也明白小厮的担忧。 索性收回了才迈出一步的脚,道,“罢了,明日再出府去吧。” 说完,她便带着红枣回去了。 江一莲才醒,听闻她已把这宅子逛了一遍,难免懊恼,“瞧我,竟睡这般长的时间,你怕是等的太无聊了吧。” 丫鬟一面为自家小姐梳妆打扮。 “莲表姐,我只是闲来无事,随便逛逛罢了。” 叶景昭不想江一莲懊恼。 方才如此说着。 “等会儿,我带你出去走走,这里我还没来过。” 江一莲又催促丫鬟快些为她梳妆好。 让人备了些吃食,又安排好了车马。 带上三个丫鬟,两个婆子,外加六个护卫。 这庄子不远处,便是田庄。 正是秋收的时节。田庄地垄上,满是辛勤劳作的农户。 不时有欢声笑语传来。 还有少女美妙唱起的山歌声音。 二人何曾见过这般,下了马车。 远远看着,隐没在山间的田庄上,埋头劳作的农户。 田边上赤脚奔跑嬉闹的孩童。 湛蓝的天边,时不时飘过大朵的白云。 翠色的山间夹杂着赤色或黄色的枝叶。 山脚河边缓缓流淌的溪水。 大自然的美,尽数收入眼中。 仿佛一副巨大的画卷,叫人分不清,自己是否是那画中人。 叶景昭同江一莲享受着面前的美景。 二人心中各自升起了许多感叹。 正入神盯着眼前的景色。 众人并未察觉身后的异样。 只见不知何时,一只小小的身影。 正义飓风般的速度,朝着二人奔袭而来。 在叶景昭同江一莲猝不及防的时候。 那小小一团的身影,猛地跳了起来。 重重朝着二人扑了过去。 “哎呦……” 第265章 闹着不肯 江一莲笑骂了一句。 起先,江一莲原本打算在庄子上住上一个月。 但最后,心态好转后,她便想念京都的家人。 这一日,二人早早收拾好行囊,启程回府。 最终,叶景昭将雪团带了回去。 好在如今住的是自家的宅邸,没有同承恩伯府在一处。 这样方便许多,也不会有人说什么。 马车入了京城,江一莲先将叶景昭送回去。 并未下马车,只让叶景昭给小姑姑带了口信,过两日亲自登门。 叶三夫人江氏听闻女儿归来。 满心欢喜亲自出门来迎。 一眼瞧见女儿怀中抱着一团肉嘟嘟的白球。 江氏狐疑,“景昭,这是什么?” 叶景昭将怀中的雪团抬起,在母亲面前晃了一下。 随后介绍道,“母亲,这是雪团,一只白狐,在山里捡的,它非要跟着我回来的,日后我就养着它了,母亲,您不会怪我吧?” 雪团朝着叶三夫人江氏咧嘴笑着,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那模样憨厚可爱。 江氏虽心中有些别扭,但毕竟是女儿喜欢的。 她不想叫女儿失望,随即道,“罢了,那就养着吧,瞧着倒是个乖巧的狐狸。” “你莲表姐呢?” 江氏往女儿身后张望了一眼,并未瞧见侄女的身影。 “莲表姐先回去了,她说过几日再来看您。” “那快先回去歇着吧。” 江氏上前,牵着女儿就回去梳洗,一面又命人准备了吃食来。 雪团一回来,就窝在房间里睡觉。 半点没有换了新环境不适应的状态。 这倒是让叶景昭颇为放心。 饭桌上,叶三夫人江氏絮絮叨叨同女儿说起了这些日子家中的事情。 叶景昭一面吃着,一面听着。 “对了,景昭,过些日子,你父亲生辰,如今不好设宴,但你莫要忘记给你父亲备上礼物才是。” 江氏生怕女儿忘记了,仔细叮嘱着。 如今三房的境遇发生了翻天覆地的转变。 从前总是生怕惹了叶老夫人的不喜。 所以这些年,叶三老爷的生辰,除了在外放任上,江氏会仔细给老爷备上席面。 回了京都后,从未再给老爷办过生辰宴。 “母亲放心,女儿都记着呢。” 叶景昭并未忘记父亲的生辰。 礼物早早就预备妥当了。 “对了母亲,三姐姐如今在府中,如何了?” 见女儿问起二房的三侄女。 江氏听了皱起了眉头,面色有些沉重。 “母亲,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叶景昭狐疑问道。 江氏点了点头。 方才娓娓道来,“前些日子,有人上门求娶景云那丫头,你祖母瞧着满意,可那丫头死活不肯……” “最后更是以死相逼,你祖母生了好大一通气。” 提起那一日承恩伯府闹的事情。 江氏现如今还后怕着。 老夫人特意让人将她这做叔母的请了过去。 一家子长辈游说一个合离的侄女。 江氏心中是有些不忍,虽然二嫂从前对她做了那么多恶事,且还盗取了她的人生。 她对二房提不起一点善意。 可在看见那孩子时,她不由联想起了自个儿的女儿。 若是她遇见了这样的事情,又该如何? 所以,她并未出声劝慰。 “母亲,是哪一家来求娶三姐姐的?” 叶景云在京都如今尴尬的身份,且叶二夫人江氏这从前的原配,已经被休。 按说,只怕叶景云这烫手的山芋,没人肯接。 可谁料,竟还真的有人上门来求娶。 不由叫她有些好奇。 “是兵部尚书齐家的小公子。” “齐家小公子?齐小公子前些日子不是没了……” 叶景昭瞳孔一缩,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叶三夫人江氏无奈叹了一声,眼中满是惋惜,“是啊,齐家老夫人想给小孙子留个香火,不想叫小孙子在地下没有香火供奉。” “可这样的亲事,哪家肯答应,最终齐家将心思打在了景云那丫头身上。” “只等她过门,齐老夫人立马就给她在齐家过继一个子嗣。” 叶景昭听了母亲所言。 心中尤为震惊。 齐家是为了齐小公子用活人结姻亲。 京都是没人答应,可架不住重金之下,必有人愿意。 但齐家又哪里肯去挑选普通人家。 虽说二房如今的地位,二房公子小姐的身份,虽说生母被休,可二房的公子小姐嫡出的身份,并未改变。 且当今皇后,又是叶景云的堂姐。 这样的亲事,自是极妥当的。 齐老夫人也是颇费了一番心思,这才打定了这个主意。 奈何,叶景云以死相逼,不肯答应。 “母亲,不必理会就是了,母亲若是帮着,最后也只能落得个里外不讨好。” 叶景昭见母亲因此事,心中似乎有纠结。 不由劝慰起母亲来。 不过叶景昭没有料到,叶景云当日再度寻死。 消息传到三房这边来的时候,叶景昭已经睡下了。 因着外头的吵闹,命人出去打探。 听闻是叶景云割了手腕,现下人只剩一口气了。 叶三夫人江氏带着女儿叶景昭匆匆赶了过去。 等到了二房的院子。 就见院内灯火通明,围了不少人。 丫鬟端了一盆又一盆鲜红的血水出来。 人人面色都极为凝重。 叶三夫人江氏生怕女儿被吓到,“景昭,你就在外头等着,莫要进去了。” 叶景昭摇了摇头,“母亲,无妨的,我总该进去看看才是。” 她并不惧怕这些。 见女儿执意,叶三夫人江氏只得作罢。 牵着女儿走进屋内。 一进屋,空气中满是刺鼻的血腥味。 江氏微微蹙眉。 眸中满是担忧。 老夫人眉心紧拧,目光时不时朝着里间的床榻望去。 叶大夫人梁氏伺候在婆母身旁。 “母亲,景云如何了?”叶三夫人江氏朝着婆母同嫂嫂弟妹见了一礼。 随后也朝着里间看了一眼,担忧问道。 叶老夫人重重叹了一声,手掌连连朝着桌上拍了下去,“真是家门不幸,这孽障,真真是来同我讨债的!” 叶老夫人怒骂道。 骂完,叶老夫人忽然剧烈的咳嗽起来, 叶大夫人梁氏连忙为婆母拍着背,顺着气。 连连宽慰道,“婆母,是景云那丫头一时心思转不过弯,同您没有多大关系。” 随这般劝着,可梁氏眼中看向老夫人的时候。 眸中到底还是藏了几分不屑的神色。 第264章 捡了狐狸 只听见一声惊呼。 婆子丫鬟慌张上前,将两位主子牢牢抓住。 避免了二人摔到地上。 一阵慌乱之下,叶景昭定睛细瞧。 看见造成这场混乱的“罪魁祸首”之后,不由哑然失笑。 一团毛茸茸的小球一般,虽然撞倒了二人。 可它却咧着嘴,冲二人一直笑着。 洁白的牙齿,那琥珀色的瞳仁,细长的耳朵。 凑在一起,极为的讨喜, 护卫拎起那小小一团肉球的后勃颈,作势就要丢出去。 “等等。” 叶景昭急忙出声拦下。 江一莲疑惑望向表妹,“景昭表妹,怎么了?” “莲表姐,我瞧着它倒是对我们没什么恶意,似乎只是想同我们玩玩的。” 叶景昭说着,就朝着那团白色肉球走了过去。 欲要去摸摸它的头。 护卫神情戒备,生怕这小东西伤了表小姐。 江一莲虽然害怕,但见景昭表妹这般说着,自个儿倒也大着胆子走上前去。 当叶景昭的手抚摸在那团肉球上时,只见它舒服地闭上了眼。 “这是什么?怎么像狗又不像狗?不会是狼吧……” 江一莲见那东西并未挣扎,也大着胆子将自己的手放在那东西的身上。 细腻的触感,让她不由喜欢上这小东西。 “莲表姐,我瞧着它倒是像一只狐狸。” 叶景昭将那白色的小东西从护卫手中接了过来。 小东西任由她抱着,并未挣扎, “小白是只狐狸。” 这时身后传来男童稚嫩的声音。 只见虽穿着朴素,但是身上干净的孩童,正眨巴着大眼睛看着二人。 二人齐齐回头看去。 那男孩继续解释道,“小白是山里的野狐狸,平日里并不出来捣乱,它极为喜欢热闹。” “小白如果喜欢你的话,就会任由你抱着它的。” 小男孩一脸的羡慕。 叶景昭闻言,垂眸打量起了怀中的狐狸。 “看来,小白也很喜欢你。” 男孩听了却是摇了摇头,“小白还没给旁人抱过呢,我平日里会偷偷喂它,所以小白只是不讨厌我罢了。” “两位小姐,小白是真的很喜欢你们,你们莫要伤害它。” “小白很聪明的。” 小男孩眨巴着双眸,眸中满是诚恳。 “你放心,我们不会伤害它的。” 这时男孩的父母上前来,行了礼,将自家儿子给带了回去。 叶景昭逗弄了小白两下,又将它放到地上,想要它返回山林里去。 可见小白耍赖一般,赖在地上不肯走。 “景昭表妹,看来这小东西喜欢你,这是想要赖上你了呢。” 江一莲笑着说道。 叶景昭郑重看向小白,问询道,“小白,山里才是属于你的家,你回家去吧,明日再来找我玩,我住庄子上。” 她一面自顾说着,一面抬手指了庄子的位置。 似乎小白真的能听懂一般。 “就是那个很大很大的宅子,我住那里,我要住一个月,你可以每天都来。” 说完她又摸了摸小白的头,虽然很喜欢。 也想留下小白,可她明白,小白属于这广阔的天地。 它是自由的。 小白委屈巴巴眨着眸子,似乎真的听懂了一般。 它同叶景昭点了点头,又一跃隐没在茂密的丛林之中。 “这小东西瞧着,倒是个机灵的。” 江一莲望着小白离开的方向,喃喃感叹着。 二人又逛了一会儿。 见漫天晚霞笼罩在山谷之间,看着落日一点点彻底沉于虚空。 天边暮色席卷。 二人方才折返回去。 这一夜,叶景昭难得睡了好梦。 窗外虫鸣伴着风声。 让她觉得尤为轻松安心。 次日一早,二人同时睡了个懒觉。 直至窗外屋檐下的鸟鸣叽叽喳喳个不停,她方才睁开眸子,起身。 用过早饭,二人照旧出去闲逛着。 只是没有料到,方行至大门口,就瞧见一团白色朝着她们飞奔而来。 “小白。” 叶景昭唇角不自觉上扬,蹲下身子,张开手臂。 稳稳当当将小白揽入怀中。 她原以为小白不会来的,也当它没有听懂。 本就是萍水相逢罢了。 小白倒是颇让她意外。 “这小东西,看来是真黏上你了。” 江一莲在一旁笑着道。 因着小白来了,二人索性就没再出去了,带着小白进了院内。 又吩咐人给小白准备了吃食。 小白看着那一桌子的吃食,瞳孔里满是震惊的光。 疑惑了不过一瞬,它便跳上桌,大快朵颐起来。 它从未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 最后的结果,就是小白的肚皮吃的圆滚滚的。 直至天色渐渐暗下去。 叶景昭催促小白回家,谁料小白耍起无赖,死活不肯走。 叶景昭无奈,只能吩咐人给小白在房中准备一个褥子。 小白同她睡在了一个屋子里。 一夜里,小白倒是睡的格外老实。 原本以为,小白次日就能返回山林间去。 但是过了十来日,小白依旧没有要走的意思。 且它的身子,也越来越圆圆滚滚。 像极了一个球。 “小白,你看看你如今,同一个在地上自己滚来滚去的球有什么区别。” 江一莲伸手戳了戳正在榻上翻滚的小白。 小白猛地停下,抬头朝着叶景昭看去,那模样瞧着极为委屈。 叶景昭哑然失笑,“莲表姐,莫要说了,小白不喜欢被人说胖呢。” 等她说完,小白早已窜到了她的怀中,用头蹭着叶景昭的手。 “好好好,不说了。” 江一莲无奈道。 只是想起已经出来了好长时日,不免担忧道,“景昭表妹,咱们过段日子就要回去了,那小白呢?” “我瞧着,它怕是想要跟着你一道儿回去了呢。” 叶景昭垂眸望着怀中的狐狸,问道,“小白,你真的要同我回去?” 见小白似乎听懂了一般,继续蹭着她。 “罢了,那就带回去我养着,只是到底跟了我,也该正经有个名字才是。” 叶景昭随即给小白思量起名字来。 “日后,你就叫雪团,如何?” 小白狐狸咧着嘴笑着,一双眸子都快眯成了一条缝。 瞧着似乎极为满意这个名字。 江一莲一脸鄙夷望向雪团,嘟囔道,“雪团,你不喜欢我说你胖,怎么你主人给你起了这一听就很胖的名字,你还这么欢喜呀。” 雪团白了一眼江一莲,随即又笑着望向自家主子。 “小没良心!” 第266章 真是好祖母 谁家祖母能做出逼着亲孙女上门给人结阴亲去的? 放眼整个京都,怕是寻不出来几个人。 心中虽然这般瞧不上婆母的做法。 可碍于情面,梁氏只能违心劝着。 叶老夫人看着在屋内的几个儿媳,又道,“三丫头如今没了生母,你们这些做伯母婶婶的,都该多尽尽心才是,到底是一家人。” “三丫头如今的身份,哪里还有齐家那样好的去处。” “今日叫你们来,不过是想着让你们好好去劝劝三丫头。” 叶老夫人发了话,叶家几个儿媳,虽不想掺和,面上也只能恭敬应下。 里间的仆妇进进出出忙碌着。 叶老夫人叫住一个婆子,问道,“三丫头如何了?” 那婆子一脸的为难,支支吾吾,“回老夫人,大夫说、大夫说……” “大夫到底说了什么,叫你这般支支吾吾,最差不过就是没了性命,再坏又能坏到哪里去!” 叶老夫人怒斥了一声。 那婆子慌忙跪在地上,垂下头,不敢去看老夫人。 语一鼓作气回道,“老夫人,大夫说了,三小姐这一次,只怕是凶多吉少,一切都只能看三小姐自个儿的造化了。” 叶老夫人面色一僵,摆了摆手,示意那婆子退下。 幽幽叹了一声,面上满是哀伤的神色,“三丫头真是糊涂啊!她全然不明白,我这做祖母对她的一片筹谋啊!” 老夫人这般说辞,不过是想叫自个儿心中没有什么负担罢了。 叶家几个儿媳听了这话,默不作声。 叶景昭瞧见祖母这般,心中鄙夷。 放眼京都,像她祖母做出这等事儿来的长辈,也算是头一个了。 她同叶景云之间的恩怨。 叫她对叶景云生不出一丝怜悯来。 二伯母江氏已经亡故半年之久。 一切还叫人有些唏嘘。 只是对于承恩伯府的一众人,除了大伯母一家。 叶景昭对任何人,都提不起一丝善意来。 毕竟这些人真真切切伤害过她们一家子。 “老夫人,大夫说……说、说给三小姐先预备上。” 有个丫鬟面上挂满泪珠跑出来跪在老夫人身边,期期艾艾说着。 老夫人心下一沉。 面色也沉了下去,“你浑说什么!” 那丫鬟抬眸,面上满是泪痕,“老夫人,是大夫说的,说怕预备迟了,三小姐就……” 大夫说的已是最后的通牒。 因为三小姐手腕上的伤口是用了力道的。 况且还搁在动脉上。 三小姐将房门锁了起来,从头到尾,一声没有坑过。 血淌了一地。 还是有个丫鬟心慌,想着进屋来瞧瞧三小姐。 这才发现房门从里面落了锁,丫鬟叫了好一会儿,三小姐并未回应。 那丫鬟又走到了窗边,试图将窗户打开,最终发现窗户也被锁了起来。 又是好一通拍打窗户,可屋内没有动静。 那丫鬟连忙唤了人来,将房门给撞开了。 一进屋,就闻见了一股刺鼻浓厚的血腥气味。 众人心下大惊,寻至里间床榻边,瞧见一地的血,各个吓的花容失色。 等大夫来的时候。 叶景云面上已是惨白一片,瞧着宛如一具冷冰的尸体一般。 即便大夫用了针灸止血,又给她吊了人参含片。 可到底发现的有些迟。 眼下叶景云已是进气多出气少的状况。 大夫也并没有十足的把握。 这般情况下,只能命叶府提前给叶景云预备上后事。 说不准,还能用白事将人给冲活过来。 “再去给我请,请了最厉害的大夫来。” 叶老夫人起身,就要进去瞧叶景云,一面朝着房门口的婆子喊道。 婆子应声退了出去。 叶家几个儿媳自是跟着婆母一道儿,往里间走了进去。 “老夫人……” 大夫满头花白的银发,瞧见叶老夫人来了,起身迎了过来。 大夫额间满是汗水,眉心紧蹙。 面色沉重。 瞧见大夫这般,叶老夫人想要责问的话,硬生生给咽了回去。 摆了摆手道,“辛苦大夫了,您且去外头歇歇。” 大夫退下后,叶老夫人将伺候的仆妇一并支去了外间。 这才带着几个儿媳,走到榻边。 叶景云一身素衣,面容惨白,看不出一丝血色。 双眸紧闭。 已经形似枯木。 “三丫头,你糊涂,祖母做这些不过是为着你好罢了,你这丫头,真真是糊涂!” 老夫人坐在榻边,抬手捶着床板,语气悲凉。 “真真是糊涂呀,你如今若当真死了,正好我将你的尸骨送去齐家,这门亲事,怎么着都算成了。” “齐家小公子也能过继香火。” “可你若还活着,在齐家,日后岂不是享不尽的福气!” “且有伯府给你做支撑,你担心什么。” 叶老夫人声泪俱下,同三孙女控诉着。 字字句句,都是同齐家的亲事。 无非就是想要趁着叶景云还有最后一口气的时候。 告诉她,这门亲事,由不得她做主。 叶景昭听见祖母说这些,心中满是嘲讽。 从前,老夫人极为宠爱二伯父,对二伯母更是疼爱有加。 如今二伯母的身份转变,立马就能舍弃。 就连从小宠爱长大的孙女,竟也能这般舍弃。 她望着床榻上的叶景云,忽然生出了些许同情。 她最终到头,不过也是承恩伯府的一颗棋子罢了。 哪怕到死,也要为承恩伯府带来最大的利益化。 真真是叫人唏嘘。 好在,三房如今搬了出去。 同承恩伯府,只在名义上算一家。 实际上,如今各自生活着。 老夫人象征性的落了几滴泪,一副祖孙情长。 大夫人梁氏劝了两句,老夫人顺势带着儿媳离开。 瞧见三孙女是个不争气的。 心中已经没有多少执念了,吩咐下人去预备后事了。 叶景昭并未走,而是留了下来。 屋内,只余下她同床榻上几乎剩下一口气的叶景云。 房间里充满了浓厚刺鼻的血腥味。 虽然地上沾满叶景云血渍的毯子已被撤了出去。 床褥衣裳也已换过了。 但屋内的浓重的血腥味,并未彻底散去。 一切恍如一场梦一般。 叶景昭心中并无报仇的快感,反倒是极为复杂。 脚下的步子也愈发沉重。 她一步步朝着床榻边走了过去。 只是,才走到床榻边。 原本紧闭双眸的叶景云,忽然睁开了眸子。 混沌的眸光,待看清面前的少女。 立时充满了怨毒。 “你、你……” 第267章 要活下去 叶景云浑身虚弱无力。 可她一双眸子,死死瞪着叶景昭。 弥留之际,她看见叶景昭的时候,忽然有了想要活下去的意志力。 她不甘心,不甘心就这样死去, 看着从前自己不屑的叶景昭,如今过的比她好上许多。 叫她怎能甘心。 她恍然想起,一切似乎都是从穆家的亲事上发生的转变。 可笑她筹谋算计所有。 最终落得这般田地。 若是重来一次,穆府那门亲事,她愿意。 只要三房永远活在暗无天日的日子里,哪怕叫她嫁给穆世子,她都愿意。 何况如今,穆世子成了京都炙手可热的人选。 一切真真像是一场笑话。 “三姐姐瞧着还有一口气,看来一时半会儿也不会死。” 叶景昭扬唇浅笑,看着试图挣扎起身的叶景云,挣扎了半天,却没有半点力气起身。 且手腕上过着的的纱布,现下隐隐可见被鲜红的血渍浸透。 “叶景昭,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叶景云浑身无力,只能咆哮着。 似乎这般,就能化解自己满身的怨气。 叶景昭无奈耸了耸肩,“三姐姐,你该恨我的,你又不是因着我才去寻死的,是祖母逼的你寻死,你该恨祖母才是。” 当她把赤裸裸的现实摆在台面上。 叶景云仿佛一瞬间,彻底被人抽在了留在身体里最后的一丝力气。 “三姐姐,你当真这般甘心死了?你难道不想给你母亲报仇?” “你说什么?” 叶景云听见她提起亡母,立时打起了精神,心中满是猜疑。 叶景昭唇角露出一抹诡秘的笑意,她摇着头,不肯说。 “叶景昭!” 叶景云大声喊道。 叶景昭忽然蹲下身子,凑到叶景云耳边。 莞尔一笑,压低声音道,“三姐姐,你想要知道结果,等你先活过来再说罢。” “不然,你也可以等到了地底下,亲自去问二伯母,只是那时,你可就没有法子报仇了。” 言罢,叶景昭缓缓起身。 望着床榻上的叶景云,唇角含着一抹深意的笑意。 利落转身,再未看叶景云一眼。 她知道,叶景云想要活下去的意志力,被她彻激发出来了。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还不是因为她祖母叶老夫人。 当祖母舍弃二伯母那一刻,她明白,承恩伯府,只要有叶老夫人在一日,三房总要提心吊胆过日子。 半刻松懈不得。 她是晚辈,不能如何,父亲被祖母养大,更加做不出伤害祖母的事情来。 可留着这样的危险存在,她不能安心。 但叶景云不一样。 她是祖母正经嫡亲的孙女。 两人血脉亲情,如今又掺杂了这许多的恩怨人命。 想来,叶景云定然不会彻底原谅祖母的。 这样一来,三房方可安心高枕无忧。 第二日,叶景云从鬼门关迈了过来。 叶家几位长辈,皆是松了一口气。 “景云那丫头,如今经历了一场生死,想来日后不会再这般糊涂行事了。” 叶三夫人江氏正同女儿一道儿用着早饭,不由感慨着。 想起昨儿瞧见侄女叶景云那番惨烈的境况,她一夜都未曾合眼。 不由担心起自家女儿来。 “景昭,你日后,不论遇着了什么难事儿,记得回家来同母亲诉苦,切莫糊涂犯傻。” 叶三夫人江氏眸中满是担忧。 “母亲且放心,女儿不会做些叫母亲担心的事情。” 叶景昭宽慰着母亲。 用过早饭,自是要去瞧一眼叶景云的。 不过叶景昭并未同母亲一道而去。 她唤了红枣去给她办事。 “红枣,你派人暗中打探二伯母在庄子上,到底是怎么没的。” 红枣虽有些困惑,但还是准备去按着四小姐的吩咐去做事。 “等一等。” 她叫住红枣,又沉思了一会儿,方才继续道,“记住了,务必仔细打探,且不可叫旁人知晓。” 红枣应下,这才退了出去。 昨儿,她同叶景云说的那些话,不过是诓骗她罢了。 二伯母江氏瘟疫没得,这事儿,她并未放在心上。 当时,消息传回来的时候,她虽有些惊诧,但更多的,反倒是松了一口气。 原以为,祖母能让二伯母江氏在庄子上了却残生。 没成想,二伯母到底还是没有那个命。 虽说瘟疫大势所趋,二伯母倒霉。 可她总觉得,这其中的事情并不简单。 彼时二房的子女,在承恩伯府举步维艰,哪里还有功夫去调查这一桩蹊跷事。 叶二老爷哪里还会搭理这位前妻。 所以,叶二夫人江氏的死,反倒成了众人默契不提及的一桩陈年旧事。 但叶景昭本能觉得,这其中有问题。 因着叶景云度过了鬼门关。 且性子大有转变,一心想要活下去,且松口了同齐家的这门亲事。 叶老夫人眼中欢喜怎么都藏不住。 见三孙女遭此一劫难,总算是想明白了其中关窍。 眼下什么养身体的吃食,一并命人送了过去。 并仔细叮嘱,一定要好生照料。 好尽快让叶景云身子骨恢复。 齐家不知从何处听说了叶景云寻死了一遭。 见她挺了过来,性子还大有转变。 听说,叶景云松口这门阴亲。 齐老夫人只当是自家小儿子在地底下的功劳。 命人送了好多补品过来。 叶景昭听闻此事,心中不免惊诧。 齐家这般行事,也不怕朝中有人议论。 虽说结亲结的是两家之好,可是,到底不是正经结亲。 齐小公子因是家中最小的,自幼难免被骄纵了一些。 整日寻花问柳,哪怕房中已有了许多姬妾。 可他还是不知足,整日流连烟花之地。 故而,到底年岁,没有人家肯同齐家结亲。 还有一桩秘辛,就是哪怕齐小公子家中养了许多貌美姬妾,但都没有人怀有身孕。 坊间传言,齐小公子多年纵欲,伤了身子,不能生育。 而且,她还听说,齐小公子是在花楼里没的。 并非在家中忽然病故。 所以,齐家不想小儿子到了地底下还这般被人非议。 才想了这么一个法子出来。 “四小姐,你猜,奴婢今儿个碰见谁了?” 红枣跑的满头大汗归来。 眼中满是欢喜。 第268章 好心帮我? “碰见谁了?竟叫你这般着急忙慌的,竟出了这么多汗?” 叶景昭笑着打趣了两句,取了帕子递给红枣,示意她擦擦额头上的汗水。 红枣从四小姐手中接过帕子,囫囵在脸上抹了一把。 又端了茶,猛灌了一盏。 缓了好一会儿,方才缓过精气神来。 “四小姐,奴婢撞见了薛姑娘。” 叶景昭闻言一顿,好半晌没回过神儿来。 有些不可置信,问道,“你碰见了薛妙月?” 见红枣连连点头。 叶景昭更加困惑了。 她已经好久没有收到薛妙月的来信。 不知她在何处,更不知她在做什么。 她虽担心,但总是觉着,想来薛妙月定是寻了一处极为喜欢的地方生活。 “你在哪里碰见的?” 叶景昭拦住红枣的胳膊,急忙追问。 “奴婢今日去二夫人住的庄子上时,偶然瞧见了薛姑娘也住在离着庄子上不远的村子里。” 红枣先前还有些迟疑。 以为自己眼花了,虽只隔着车窗瞥了一眼。 可她瞧见那背影,第一反应,那就是薛家小姐。 看着她进了那村庄,她并未立刻跟了过去。 先去办四小姐交代下来的事情。 等一切办妥,她这才悄悄去了那村庄。 打听了一番,又远远瞧了一眼。 这才确定,那人当真是薛家小姐。 她并未贸然上前,快马加鞭回来,将这个消息回禀给了四小姐。 叶景昭垂下眸子,沉思了一会儿。 心中迟疑,不知该不该去看薛妙月。 “四小姐,奴婢今日打听了,庄子上,当时只有二夫人染了瘟疫没了,旁人都是红枣将自己的都无恙。” 红枣这才将今日出门去办的正事儿道了出来。 “哦?那可还有旁人呢?” 红枣摇摇头,一脸的困惑,“奴婢也去周围村庄上打探过了,竟是除了二夫人,再没旁人因着那场瘟疫丢了性命。” 这事儿愈发蹊跷了。 若是想要当真调查清楚,只能从庄子上的人手调查。 只是这般如此行事,难免会打草惊蛇。 叶景昭一时犯了难。 红枣又道,“四小姐,要不让穆世子帮帮忙?” “那也需得等他回来才是。” 眼下穆延宗的归期未定,且这些时日都未曾来书信。 她也不知穆延宗眼下的境况如何了。 看来事情只能暂且等着。 叶景昭没有料到,叶景云会打发人来请她过去。 虽然清楚,她想必是为着二伯母江氏亡故的疑问。 可她如今手中没有实在的证据。 又不想叫叶景云看出端倪。 故作轻松前去赴约。 一进屋,就瞧见叶景云正坐在窗边发呆。 她一身月白素衣,发髻随意散乱在身后。 整个人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清冷哀怨。 听见门口的动静,她微微转头,瞧见来人,混沌的眼中,立时清明了些许。 只是眸底的怨恨之色,极为浓重。 “四妹妹来了。” 她起身,走到她近前,唇角的笑意寒凉。 “三姐姐。” 叶景昭见了礼,叶景云并未回礼,自顾转身,就朝着里间走了去。 不过随后传来她冷淡的一句,“你们且都退下,我同四妹妹要说说话。” 红枣一下子打了个激灵,浑身上下充满了戒备。 叶景昭微微摇头,示意红枣安心在外头候着。 她一人入了里间。 叶景云走到床榻边,缓缓坐下,唇角嘲讽的冷笑,叫人不喜。 “四妹妹如今,真真是有福气,只是不知,四妹妹这福气又能撑多久呢?” “这就不劳烦三姐姐替我担心了。” 见叶景云开口不善,叶景昭眼下哪里还有半点想要惯着她的意思。 叶景云也不恼,冷嗤了一声,方才道,“那日,四妹妹同我说的,当真?我又如何能信你?” 她眸中满是审视。 叶景昭泰然自若,“三姐姐若是不信,又怎会想着寻我来说话?” 不等叶景云继续答话。 她自顾说着,“那场瘟疫,只带走了二伯母一人的性命,庄子上同附近的村庄,都无一人丧命。” “三姐姐觉得,怎会这么巧?” 其实叶二夫人江氏具体怎么没的, 叶景云并不知晓,她如今手中并无人手可用。 哪里又能轻易命人出去打探消息。 就连三哥哥,在母亲亡故后,整日不出门,也不追问此事。 似乎江氏不是他们的生母一般。 叶景云对三哥哥叶昀是极为寒心的。 母亲亡故对她的打击,是极为致命的。 后来,祖母逼着她嫁去齐家,同齐小公子结那一门阴亲。 她几番抗拒。 最终见祖母不肯退让。 她去求过父亲,可是没有用。 没有人能帮她。 万念俱灰,她再无半点求生的意志。 这才寻了死。 可将死之际,叶景昭又同她说了那些,让她重新燃起了活下去的欲望。 她是不甘心的。 鬼门关走了一遭,她彻底醒悟。 她一定要用自己的性命,去报复祖母。 更加要为母亲寻一个公道! “是你!”叶景云猛地看向叶景昭,眸中满是坚定。 叶景昭淡然一笑。 讥讽道,“三姐姐觉得,依二伯母如今的身份地位,对我同我母亲又能造成什么伤害?我为何还要去为了那不重要的人,去背上一条性命呢?” 虽然她也想看着二伯母死。 但事情不是她做的。 她要的,是二房余生都被痛苦折磨。 而是以死逃避她的折磨。 见她没有半分慌张,坚定否认了她的猜忌。 叶景云无力垂下身子。 喃喃自语,“那是谁,是谁非要了我母亲性命……” “只怕三姐姐自个儿揣着明白装糊涂吧。” 叶景昭无情打破了叶景云的幻想。 是啊,她又何尝猜不出来呢。 母亲死的那般蹊跷。 想要母亲性命的,除了她敬仰的父亲和祖母,还能有谁? 只是一旦承认了此事,她心中的信念彻底崩塌。 她没有办法接受这个事实。 “三姐姐既然求生的意念这般重,想来这一回,三姐姐心中已然有了决断吧。” “你为什么要同我说这些,你又存了什么心思!” 叶景云并不相信叶景昭的好心善意。 “不过是因为,我同三姐姐同样不喜欢一个人罢了。” 叶景昭回答的极为坦然且诚恳 第269章 留个证人 叶景云一下子就明白叶景昭所指何人。 她凄然一笑,“我凭什么帮你?帮你我又能得到什么好处?” 如今她的身份处境尴尬。 凡事不可贸然行事。 她不相信叶景昭会这般好心帮她。 若说这事情上,叶景昭没有存了自己的私心,她是万万不信的。 “三姐姐,我说了,我同你有同一个敌人,三姐姐并不是帮我,我们这是合作共赢的局面。” 叶景昭也并不恼,面上一派云淡风轻。 叶景云冷笑,并不答话。 叶景昭也不急,反倒是走到了一旁的软凳上坐了下来。 她有的是时间。 该着急的人,是叶景云。 屋内沉默了良久,叶景云最终还是没忍住,她率先开口道,“四妹妹,我只问一句,你能带给我什么好处,不然这事儿,我是不会做的。” 叶景云说着心中的想法。 这已是她最大的让步。 “三姐姐,我能帮你找到谋害二伯母的证据,如此,三姐姐可还满意?” 叶景云盯着叶景昭,似乎想要从她的眸中窥探出什么消息来。 可她发现,自己什么都窥探不出来的时候,她彻底放弃了。 “罢了,如此,你给我,我想要的证据,至于那个老婆子,不用你说,她将我们一家子害的这般惨,我又哪里能放过她去!” 叶景昭带着答案满意离开。 只是不知,叶景云会如何做。 她倒是颇有些好奇。 不过眼下搜集证据,才是最紧要的。 只怕是等不到穆世子归来了。 叶景昭吩咐红枣下去安排妥当后,第二日同母亲寻了借口,便出城去了。 到了城门口,她和红枣换了一辆新雇来的马车。 又带上帷帽,这才出了城。 城门口,早有红枣寻的妥帖人手。 一共六个护卫,都是红枣暗中去了骁勇侯府,同江大姑娘借来的人手。 江一莲原本想要跟着一道而来。 又恐事情败露,几番叮嘱,这才作罢。 今日暗中派出来的护卫,都是侯府顶尖的人手。 护卫骑着马,护在叶景昭的马车后头。 一路上,众人都是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 毕竟大小姐嘱咐过,若是叶家表小姐伤了一丝一毫,几人都要拿命来赔。 自是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懈怠。 等到了庄子外。 寻了一处偏僻荒废破败的庙宇。 两个护卫留下保护叶景昭。 其余四个则是去庄子上掳人。 叶景昭同红枣都带着帷帽。 先前祖母命人安置二伯母江氏的庄子上,除了两个婆子,便是门口的两个小厮,外加一个丫鬟伺候江氏。 江氏没了后,这庄子上,只剩下这五个仆妇,就连先前出府伺候江氏的丫鬟,之后也未曾再回过府上去。 不多时,几人被五花大绑捆了来。 叶景昭先审问了伺候二伯母江氏的丫鬟。 那丫鬟起先不肯招供,叶景昭给护卫使了个眼色。 那护卫立时亮出利刃,明晃晃的刀刃,吓的那丫鬟惨叫一声,竟是当场昏死了过去。 叶景昭又命人一盆冷水浇灌了下去。 那丫鬟醒来后,就如实交代了。 二伯母江氏来的时候并未染上瘟疫,后来,老夫人得知外头流传瘟疫,暗中示意几人,让江氏不知不觉染了瘟疫。 之后的两个婆子同门房上的小厮,因着先前那丫鬟的惨叫,只当人已没了性命。 为了自保,老老实实将自己知晓的事情,悉数交代出来。 叶景昭拿好几人写好画押的证词。 又敲打了一番,且以几人家人性命要挟。 几人因不知叶景昭来历,自是不敢轻易贸然行动。 更加不敢将事情回禀给叶老夫人。 “你们若是不老实,那丫鬟就是你们的下场!” 叶景昭冷声道,“回去后,如何说那丫鬟的去处,你们都明白,不必我再教你们如何说了吧?” 四个人慌张摇头。 只当那丫鬟已经没了性命。 叶景昭摆了摆手,示意几人离开。 几人脚下步子虚浮,一路逃也似地跑远了。 直到再也看不见人影,叶景昭这才带着人离开。 只是那丫鬟的去处,让她犯了难。 这丫鬟是关键的人证,自是不能放回庄子上去。 只能暗中关押在她手上。 日后要派上大用处。 “表小姐,不如人叫小的们带回去?如此是最妥帖的。” 为首的护卫看出叶景昭的为难。 开口为她出谋划策。 眼下确实只能如此了。 若是她带回去,只怕母亲那里是瞒不住的。 她不想叫母亲担心。 “也好,只是告诉莲表姐,定要万般小心,莫要叫她知晓在何处,免得日后麻烦。” 护卫将那丫鬟一掌劈晕了过去。 叶景昭又从红枣手中接过帕子,将那丫鬟的双眸紧紧蒙住。 一切妥当,方才安心。 马车一路直奔回城。 在城门口前,叶景昭下了马车。 换上了自家的马车。 侯府的护卫则是带着那丫鬟一路直奔骁勇侯府,众人自是走的侯府后门。 江一莲瞧见人,又从护卫口中听闻了景昭表妹的安排。 没再多说什么,吩咐人将那丫鬟关在了一处僻静荒废的柴房内。 每日有人看守。 叶景昭的马车才行至府邸门前。 刚下马车,门房的小厮恭敬上前,回道,“四小姐,穆大夫人来了。” 叶景昭愣了愣,没有料到穆大夫人赵氏今日能登门。 恍然想起,自己已经好些日子没见着穆大夫人赵氏了。 她快步迈入府内。 先回了自个儿的院子,换了一身衣衫。 方才出去见客。 一进了正院,就听见穆大夫人赵氏正同母亲说笑的声音传来。 叶景昭不自觉扬起了唇角。 脚下的步子不由加快了几分。 “母亲、穆大夫人,” 一进屋,就见母亲正同穆大夫人赵氏坐在一处说笑,二人瞧着极为亲密。 叶景昭福了福身子,见了一礼。 “景昭,快过来我跟前儿,叫我仔细瞧瞧,好些日子没见了。” 赵氏朝她招手。 叶景昭乖巧走上前去。 赵氏一把拉住她,满意地点了点头,“还好,还好,瞧着倒是没什么变化。” 赵氏扭头同叶三夫人江氏继续道,“我如今,时常惦记你家这姑娘,真恨不得,能快些将人接回去,同我住在一处才好。” 赵氏满心满眼,皆是对叶景昭的宠溺。 第270章 再度嫁出 叶三夫人江氏口中虽然说着推辞。 心中却是极为欢喜的。 女儿能被未来婆母这般欢喜的紧,她又如何不开心呢。 叶景昭陪着穆大夫人赵氏坐着说笑。 今日赵氏登门,不过就是想来看看她罢了。 顺道给她带了些礼物来。 “延宗那孩子,估计也快回来了。”赵氏提起自家儿子,唇角的笑意怎么都藏不住。 “世子这回归来,日后前程上,定是何极有大进步的。” 叶三夫人江氏款赞道。 赵氏满眼笑意宠溺看着叶景昭。 抬手为她理了理松散的发髻。 那笑意意味不明。 心中只道,儿子前程大有进步,也不算是慢待了叶景昭这个好孩子。 用了午饭后,赵氏方才告辞。 赵氏临走的时候,叮嘱她如今得空,且去将那些铺子好好巡查一番。 叶景昭一一应下。 送走了赵氏后,母女二人正欲说说话。 承恩伯府那边有丫鬟来送信。 说齐家的轿子,三日后,从承恩伯府后门接了三小姐过门。 因着是结的阴亲,并无旁的礼节。 齐家也不设宴不挂红绸。 天子也并未有异义。 所有事情,倒是极为顺利。 齐家一顶小娇,在子时登门,将人接入齐家去。 叶家几个长辈自是要前去贺喜一番。 只是叶三夫人江氏听闻这个消息。 心下到底还是有些失落。 好好一个孩子,最终却落个这般田地。 万万没有料到,这门阴亲,到底还是结成了。 且还这般快。 她不由想起叶景云身子眼下还未养好,如今眼瞅着没有几日就要离家了。 难免惋惜道,“三丫头也是个苦命的,哎,没成想,到底还是要去齐家。” “母亲不必为三姐姐担心,想来能这般快的往齐家去,定是三姐姐的意思。” “祖母先前硬逼着三姐姐的时候,三姐姐还不是不肯答应。眼下定是三姐姐松口了。” “所以,母亲不必为三姐姐担心,想来三姐姐也有她自个儿的造化呢。” 叶景云一连串宽慰着母亲。 江氏不想再提这个沉重的话题。 随即岔开话题,道,“你三姐姐眼下日子艰难,咱们多送些银钱给你三姐姐傍身。” “好,都听母亲的。” 虽然叶景昭并不想送银钱出去,但也不想叫母亲失望。 故而便没有阻拦。 就当,这些银钱送出去,是她给叶景云合作的筹码吧。 江氏最终拿了两套赤金头面出来给侄女添妆。 又在雕花匣子底部藏了一百两银票。 叶景昭则是备了一支金簪。 到了日子,同母亲一道儿往承恩伯府去。 将东西送了过去。 这一日,叶景云一身白衣素服,面上扑了厚厚的脂粉,但整个人依旧瞧着颇有些憔悴。 发髻上一朵白色绒花。 瞧着真真是我见犹怜。 喜房内并无红色喜字布置。 房内的叶家长辈,面上也瞧不见一丝喜色。 反倒是一个个面色愁容。 众人不忍在里间看着叶景云。 索性都在外间待着说话。 叶景昭只身一人,带着匣子里的贺礼走入里间。 原本端坐在床榻上的叶景云,听见渐渐走近的脚步声。 她抬起眸子望去。 瞧见来人是叶景昭。 她勾起唇角,笑意苦涩。 “四妹妹,你瞧,我这一生,是不是很可笑?” 她似乎并未真心等待叶景昭的答复。 又自言自语,“我不会甘心的,我一定要拿回属于我的一切。” 她眸中满是坚定狠辣的神色。 “四妹妹,你答应我的事情呢?” 叶景云惨然一笑,仰起头,眸中噙着雾气。 “三姐姐,证据我都给你准备好了,只是还没来得及送给你罢了,你就要出门了。” 叶景昭将装着赤金簪子的黑漆雕花匣子递到了叶景云手中。 眸色晦暗不明,“三姐姐,仔细收好里头的东西。” 她看着那雕花匣子,意有所指。 叶景云了然,将雕花匣子紧紧护在怀中。 “多谢。” 她冷冷丢下二字,旋即合上眸子。 一副不肯再多言的意思。 叶景昭知趣退了出去。 她给叶景云的,是庄子上五个仆妇的证词。 以及那证人丫鬟现下在她手中。 若有一日,叶景云需要用到,她再将人交到叶景云手中。 反正这些人同二伯母江氏的死,对她来说,都毫无意义。 她要做的唯一的一件事情。 就是希望叶景云能彻底扳倒祖母罢了。 毕竟承恩伯府留着老夫人镇宅,于三房而言,是最大的威胁。 白日里,一众人都在府中简单用了吃食。 承恩伯府上下并未张灯结彩。 虽然众人等的有些犯困,但也不好不等。 毕竟出嫁的三小姐叶景云。 直至子时,下人来通传,齐家的马车已经在外头候着了。 大夫人梁氏同三夫人江氏一左一右搀扶着叶景云出了门,上了马车。 齐家一顶小娇来接,还是黑轿。 众人心下一沉,但到底没有多言。 齐家送来的聘礼,老夫人扣下一半,二老爷扣下一半。 叶景云又留给自己的嫡亲的兄长叶昀一半, 她自个儿只带了极少的一部分出门。 承恩伯府这边给她的陪嫁,亦是极少的。 看着轿撵渐行渐远,众人心中没有半点喜悦,反倒是尤为沉重。 “今日累了一整日了,我也乏了,你们且都回去歇着吧。” 老夫人此言一出,众人恭敬应下。 不多时,承恩伯府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一切似乎都仿佛没有发生过一般。 “哎,三丫头真真是可怜,那样子,我瞧着都心疼,二老爷也不是个东西。” 叶三夫人同叶三老爷带着女儿回府的路上,到底还是没忍住,骂了两句。 “二哥此番行事,是过分了。”叶三老爷认同着妻子的言论,随即又道,“想来,这是母亲的意思,即便二哥有心,也不能忤逆了母亲去。” 江氏抬眸睨了自家老爷一眼。 神色中到底有些不悦。 三老爷连忙开口为自己找补。 慌忙解释道,“想来,二哥若是不答应,母亲又能如何,到底还是二哥的问题。” 此言一出,江氏这才满意。 “日后,咱们还是同伯府这边远着一些吧,我怕母亲日后打上咱们孩子的主意。” 江氏同老爷诉说起自己心中的担忧来。 三老爷连连点头应下。 “母亲不必担心,只怕祖母没有那个机会了。” 第271章 齐家送礼 叶景昭望着父母,平静说道。 叶三夫人江氏同叶三老爷闻言,皆是一愣。 “景昭为何如此说?” 江氏看向女儿,眸中满是狐疑。 “母亲,如今祖母年岁到底也比不得从前,且三姐姐的这门亲事,说到底,还是有些损阴德,说不定要发生呢。” 叶景昭坦然说着自己的想法。 是啊,到底所有人都明白。 可是没有人提出来罢了。 这门亲事,到底不光彩。 京都眼下没人知晓,齐家同叶家将此事瞒的严严实实。 可日后也叶景云到底是生活在齐家的。 这世上没有密不透风的墙。 若是有朝一日,事情被传扬开来。 说出去,两家到底要被人议论上一段时日。 第二日一早,宫中来了旨意。 皇后要见她。 这还是叶景昭在大姐姐叶景蓁当上皇后之后,第一次去见大姐姐。 她特意精心装扮了一番。 直等到了中宫。 叶景昭入了中宫,就见大姐姐正坐在凤榻上。 如今月份越发大了。 整个人也瞧着有些浮肿。 叶景昭上前恭敬行了一个全礼。 叶景蓁有心想要亲自去扶,奈何身子不允许。 只能无奈笑笑。 受了叶景昭的全礼后,她招手同四妹妹笑着道,“四妹妹,快些到本宫身边来。” 叶景昭莞尔一笑,小心上前。 “好些日子没见,四妹妹瞧着出落的愈发出挑了。” 叶景蓁笑着上下打量起这个自幼跟在自己身后的小丫头。 恍然自己还是幼时的模样。 “皇后娘娘,如今瞧着也是极好的。” 她未曾再称呼大姐姐,如今到底身份地位不同,规矩摆在那里。 比不得从前。 叶景蓁愣了愣。 叹了一声,“哎,到底没有从前自由了。” 从前做太子妃的时候,虽然住在东宫,但说到底,一切都是她说的算。 如今哪里还能同从前相提并论呢。 “娘娘,太医可还说了您的预产期?” 叶景昭并未继续伤感的话题,而是望向皇后高高隆起的腹部,眸光中满是小心翼翼。 叶景蓁垂眸,伸手抚上高高隆起的腹部。 感叹道,“日子过的可是真快,太医说,来年春天三月,正是万物复苏的时节。这孩子就能降生了。” “是个好日子呢。” 叶景昭附和道。 宫娥上了茶点,皇后叶景蓁吩咐众人退了出去。 待宫娥关上宫门。 叶景蓁唇角的笑意,一瞬之间就沉了下去。 眸色中满是不满,“四妹妹,本宫听说,三妹嫁去齐家给齐小公子做阴妻了?” 这事儿,承恩伯府瞒着外头。 大夫人梁氏更是没有同当皇后的女儿提起过。 一来女儿正怀着身孕,她不敢冒一丝风险,若是万一有了闪失,那才真真是叫人不能接受。 皇帝知晓后,同样不想叫皇后操心。 故而即便知晓此事的宫人,也都瞒着皇后。 还是昨儿,齐家来人送了谢礼来。 皇后这才知晓此事,连忙召了叶景昭进宫问话。 承恩伯府众人,她眼下哪里还有心思去见的。 “娘娘,此事是祖母的意思,且三姐姐自个儿也答应了,事情已成定局,娘娘不必再烦心此事。” 叶景昭生怕大姐姐因为此事而动了胎气。 连忙劝道,“娘娘,各人都有各人的造化,眼下娘娘最紧要的,该是将全部心思放在娘娘自个儿身上才是。” “如今娘娘是中宫皇后,比不得从前做太子妃的时候。” 新帝登基的这段时日,叶景昭已经听闻了许多事情。 前朝百官整日游说新帝充盈后宫,让皇嗣开枝散叶。 可是新帝一心在皇后身上,哪里肯轻易妥协。 听说前些日子,为着此事,又吵了许久。 叶景蓁又何尝不知,她不是那等不容人的性子。 因着身子沉重的缘故,也给皇帝塞了些美人。 可皇帝因此事,同她发了好一大通脾气。 “哎……” 叶景蓁重重叹了一声。 “大姐姐,眼下,您腹中才是最关键的,至于旁的亦或承恩伯府,大姐姐都不该再分心去费神。” 叶景昭轻轻拍了拍大姐姐的手背。 语重心长劝着。 离开皇宫的时候,叶景蓁还是命她给叶景云送了一些赏赐过去。 故而,叶景昭的马车,直接到了齐家。 齐家见来的是承恩伯府三房的四小姐,连忙进去通传。 不多时,有婆子亲自来迎。 “叶四小姐,我们老夫人请您前去说话。” 叶景昭微微颔首,跟着那婆子往齐老夫人的院子去。 齐家的宅邸,在京都也颇有些名气。 齐家老夫人娘家从前是行商的,嫁给齐老爷后,据说带了不少的陪嫁。 所以齐家的家底,多是齐老夫人的陪嫁。 “齐老夫人安。” 进了正屋,叶景昭就瞧见一身暗紫色云纹衣衫的齐老夫人,正坐在主位上。 整个人瞧着不过五十出头的年岁。 但实则,齐老夫人已经有六十。 “叶四小姐,快快坐下说话,难得你来一趟。” 齐老夫人指着一旁的软椅说道,一面吩咐人上了茶点。 “今日怎得空登门来?” 叶景昭浅笑回道,“今日皇后娘娘召我入宫,听闻了三姐姐嫁到了齐家,特意命我来给三姐姐补上一份贺礼来。” 叶景昭视线落在身后丫鬟手上的匣子。 齐老夫人了然。 既是领了皇后的旨意,她自然不好阻拦。 没说两句,就叫人领着叶景昭去见了小儿媳叶景云。 一路上,瞧着齐家的繁华。 叶景昭不免感叹,齐家财大气粗。 只是越往后走,院落就越发荒凉。 她心中不免起疑,随口同那领路的嬷嬷打探道,“嬷嬷,我三姐姐是住在齐家何处?” 那嬷嬷面上的笑意有些奇怪。 支支吾吾,不好直说,只推脱道,“回叶四小姐,就快到了。” “就在前头了。” 似乎生怕叶景昭再追问,那嬷嬷脚下的步子都越发加快了一些。 如此这般,让叶景昭心中的狐疑,愈发沉重。 直至越往后,越荒凉。 不必追问,她也能猜到,三姐姐的院落怕是到了。 行至一处瞧着颇为荒废的庭院,那嬷嬷停下脚步,指着那宅子,道,“叶四小姐,到了。” 叶景昭点了点头,示意那嬷嬷继续带路。 可那嬷嬷却不肯再往前继续走,“叶四小姐,老奴还有要紧的事情,就不送您过去了,半个时辰后,老奴再来接您。” 第272章 子嗣博弈 那嬷嬷丢下这么一句,不等叶景昭再仔细追问。 她就逃也似地离开了。 红枣皱紧了眉头,心下愈发不安。 她忐忑问道,“四小姐,这齐家奴婢瞧着,怎么这么奇怪?” 齐家上下,都叫她莫名有些怪异。 似乎所有人都在避开三小姐叶景云的宅子。 且瞧着,三小姐所住的宅子明显在齐家最荒凉之处。 齐家下人似乎都生怕靠近这宅子。 “嗯,齐家所有人,似乎都不大想来三姐姐住的宅子。” 叶景昭仔细打量着叶景云所住的宅子的周围。 只见,原本该是茂密的植被,现下都呈现了一种荒废的荒凉。 就连院门上的朱红漆,如今都已锈迹斑斑,似乎多年未曾精心打理过。 何止一个荒凉二字。 “走吧,且进去瞧瞧。” 叶景昭自顾说着,抬脚就朝着院门走了过去。 越发靠近正门,她鼻尖若隐若现一股腐败糜烂的气味。 一路上,万物寂静。 一切都透着一股子怪异。 她抬手,轻轻推开院门。 吱呀一声,院门被缓缓开启。 入目所及,皆是一片荒芜。 院儿中是荒凉的青石砖,破败残缺的石桌石椅。 屋檐下的柱子上的油漆,残缺了大片大片。 院内同样是一片死寂。 叶景昭抬脚,一步步朝着正屋走去。 红枣小心谨慎跟在四小姐身后。 一路上,主仆二人并未发出异言。 直至行至正屋门前,红枣上前,掀开了那半旧的竹帘。 叶景昭迈入屋内,一瞬间,一股刺鼻浓重的药味扑面袭来。 她微微蹙起了眉头。 “咳咳咳。” 里间屋内传来一阵剧烈的咳喘。 听着似乎极为痛苦的模样。 “谁?” 随着熟悉的声音传来,叶景昭舒展开双眉,轻声应道,“三姐姐,是我。” 她带着红枣入了里间。 只见叶景云一身素服里衣,正靠着床柱半眯着眸子坐着。 面上满是疲惫之色。 瞧着仿佛苍老了十来岁。 叶景云勾唇冷笑,“怎么,四妹妹这么迫不及待来瞧我笑话了?” 她面上满是要强。 抬眸望向叶景昭,“怕是要叫四妹妹失望了,我现下一时半刻,还死不了。” 她自嘲笑着,抬手去端那摆在矮几上的凉茶。 喉间一股痒意传来,她连忙将凉茶猛地灌了下去。 许是灌的太极,她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喘。 面上满是痛苦之色。 叶景昭示意红枣上前为她拍了拍背。 只等叶景云缓了好一会儿,见她面上的潮红渐渐退却。 她方才幽幽道,“皇后娘娘特意让我给三姐姐送些首饰。” 她将手中的雕花匣子缓缓打开,露出里面赤金宝石头面。 见叶景云瞧见后,方才将雕花匣子搁在了一旁。 旋即问道,“三姐姐跟前儿怎么连个伺候的下人都没有?祖母不是给三姐姐送了一些陪嫁?” 叶景云闻言,露出一抹苦笑。 她如今到底在齐家,哪里能由得她做主。 想起自己所受的刁难,心中不免对叶景昭生起怨怼。 若是她当时答应了肃穆侯府的亲事,是不是一切都不一样了呢? 心中虽有不甘,可眼下,她只能接受。 “我如今到了齐家,落得这般境地,还不是齐家的意思?” 她抬眸望向叶景昭,眸中满是嫉妒,“还是四妹妹觉着,我是来齐家享福的?” 话落,她又是一阵自嘲。 叶景昭并未反驳,随口道,“齐家为何为难三姐姐?” 叶景云冷嗤,“还能为着什么,齐老夫人想给我立规矩罢了。” 那一日嫁入齐家,她成了齐小公子的阴妻。 当日,齐老夫人就带了三个六岁大的孩童来。 说是叫她挑选一个给齐小公子过继的嫡子。 她自是挑选了一个乖巧少言的孩童。 齐老夫人暗中早已挑选好了合适的孩童,今日做这一出,不过是想做做样子,好让人夸赞上两句。 叶景云自是不答应。 仗着如今皇后是她堂姐,即便她曾经入过二皇子府邸。 齐老夫人一下子就恼了。 当下就甩了脸色,见她不肯妥协。 命人将她丢入这荒废的宅邸,不闻不问。 她带来的陪嫁,又哪里比得过齐家的下人。 这些日子,除了送来的冷餐,便再无人来瞧她。 就连她染了风寒,齐家都没人搭理。 今日若不是凑巧叶景云来了,齐家来不及收拾。 索性破罐子破摔。 毕竟来的只是承恩伯府三房的四小姐,并非承恩伯府的长辈。 “我瞧上的孩子,不是齐老夫人选中的罢了。” 叶景云无奈苦笑。 想她这一生,从前是何等风光,哪里料到,竟会落到如今这般田地。 “不若,请了皇后娘娘下一道旨意?” 叶景昭可不想看见,叶景云就这么被齐家磋磨丢了性命。 毕竟,她还指望叶景云同祖母之间博弈。 叶景云死寂的眸中,终于亮起了一丝曙光来。 “当真?” “想来,皇后娘娘是极为乐意的。” 叶景昭离开齐家后,就书信入宫。 当日,皇后叶景蓁一道旨意就送来了齐家。 齐老夫人虽有不满,但碍于来传旨的内监,只得依了皇后的意思。 给齐小公子过继之事,最终交给叶景云自个儿决断。 不过齐老夫人到底还是留了一手,索性让叶景云将她先前选好的过继子嗣也一并过继了去。 最终,叶景云从那冷清的宅邸搬回了明亮宽敞的宅子。 只是宅子里多了两位小公子。 叶景昭回府后,将齐家的事情,悉数同母亲提了出来。 “你三姐姐这日子……” 叶三夫人江氏面上满是心疼,二房同三房的过节,她不想牵扯到孩子身上。 叶景云的遭遇,属实有些叫人心疼。 叶景昭如今整日就盼着,叶景云在齐家站稳脚跟后,能腾出时间对付祖母。 不过,此事急不得,只能慢慢来。 眼下无事。 叶景昭忽然想起故人来。 同母亲江氏提起了要出府一趟。 叶三夫人江氏得知她要去见薛小姐。 自是没有阻拦。 “妙月那孩子,如今一切可还安好?” 叶三夫人江氏不由同女儿打探起薛妙月的近况来。 叶景昭无奈摇头。 如实回道,“母亲,我还不甚清楚,等去见了妙月,回来再同母亲细说、” 第273章 接回她来 “也好,你早去早回,路上慢点。” 叶三夫人江氏仔细叮嘱了两句。 叶景昭带了红枣出门。 上了马车,直奔去了上次红枣回来时,瞧见薛妙月所在的村庄。 上一回,因着着急赶回京都,这才没有时间去见。 如今手中的事情,终于妥善处置了。 她这才踏上了出发的旅程。 马车一路到了城外那处庄子上。 红枣先下了马车,去打听薛小姐具体的地址。 马车就在村外候着。 可村口的乡下农户,何曾见过这般架势。 众人远远围在一处,交头接耳。 不时有人抬手指着马车。 虽然好奇,但到底没有人真正凑上前来打扰。 等红枣回来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小半个时辰。 “四小姐,奴婢打听到了薛小姐的住所了,不过村里的路不大好走,只怕要让四小姐下了马车,步行前往了。” 叶景昭点了点头。 红枣取了帷帽来,仔细给四小姐系好。 她先下了马车,在马车等着四小姐。 远处围观的人群还未散去。 瞧见叶景昭下了马车。 议论的声音戛然而止。 红枣小心翼翼守在四小姐身后。 身后还跟了两个小厮。 入了村庄,许是紧邻着山脚,村里的路面有些潮湿泥泞。 叶景昭的裙边,难免沾染上了一些淤泥。 可这些并未阻拦她前行的脚步。 直至行至一处破败的的屋舍时。 “四小姐,到了。” 叶景昭停下脚步,掀开挡在面前的面纱。 透过栅栏,瞧见里头荒废破败的景象。 心中惊诧。 薛妙月自幼娇生惯养,先前来信,一切安好。 怎么如今竟到了这般田地呢。 大门口处的栅栏并未锁上。 红枣轻轻一推,就给推开了。 主仆二人走了进去。 身后的两个小厮,则是被叶景昭留在了外头候着。 “谁呀?” 主仆二人行至房门口,忽听屋内传来一声轻柔的女子声音。 “妙月,是我。” 叶景昭应声答道。 “景昭?” 屋内女子的声音透着一股惊讶与不可置信。 一路小跑着,就往房门口跑来。 薛妙月唇角上扬,推开房门。 一眼瞧见面前的少女。 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景昭,你怎么来了?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薛妙月激动地拉着她进屋说话。 “前些日子,丫鬟出来办事,说瞧见个像你的背影。” 叶景昭笑着回道,“所以,我今日特意来瞧瞧,看看是不是你。” 二人说着,已经到了屋内。 薛妙月本鞥去端茶壶,但瞧见那残缺破旧的茶盏。 面上露出一抹为难之色,“景昭,对不住,这……” 她挥着手中的茶盏,满是尴尬。 叶景昭笑着从她手中接过茶盏。 “无妨的。” 薛妙月望着那被叶景昭摆在面前的茶盏。 方才释然一笑,为她沏了一盏茶。 “你怎么会在这里?” 叶景昭随口问起她这些日子的过往来。 “你身边没带个丫鬟吗?” 叶景昭抬眸在屋内四下打量了一眼,并未瞧见旁人的踪迹。 想起先前,她临走的时候,明明带了一个丫鬟。 如今那丫鬟倒是不见了踪影。 薛妙月面上一抹哀伤一闪而过,重重叹了一声。 语气里满是无奈,“先前,我们一路往北走,想着先逛逛,可谁知半路上遇见了山洪,她为了救我丢了性命……” “后来啊,我就来到了此地,这里的民风淳朴,所以,我就留在了这里。” 薛妙月眼中染上了一层灰蒙。 她曾满怀期待,到最后落得个这般田地。 心中多少有些遗憾。 若是自己没有离开京都,身边的人会不会因此丢了性命呢? 可这一切,她都无法得知。 如今在这里,她过的很开心,她就已经很知足了。 叶景昭听了这些,心中到底有些哑然。 又问了些她的过往打算。 沉默了良久,方才开口道,“妙月,难道你打算一辈子躲在这里不出去了?” 薛妙月面上微愣,一时没有答上话来。 良久,她垂下眸子。 她不知该怎么回答。 从前满心斗志离开京都。 可后来发生的事情,到底还是磨灭了她的期待。 这一路,寻到此处,找了个落脚的地方。 她已是历行了千难万难。 叶景昭看出她的迟疑为难。 没有再逼问。 过了好一会儿,见她情绪缓和下来。 方才再度语重心长,开口劝道,“妙月,你还是随我回去吧,若是你不想回薛家,我如今那些铺子,你也可以任意挑选一处,日后就交给你打理就是。” 京都的薛家,如今到底不似从前了。 且自打薛妙月离开后,听说薛家的长辈,时常惦念。 也曾派人去寻过,后来一直没有消息。 索性就放弃了。 想来事情已经过去了这么久,众人应当都放下了吧。 “妙月,若是再不济,我在城外给你找处住所,这里,到底有些不方便。” 叶景昭环顾屋内四周一眼。 屋内布景装饰,瞧着到底叫人有些心凉。 她紧紧握住薛妙月的手,“妙月,你住的近一些,日后咱们也好经常见面。” 薛妙月在京都,并无什么朋友。 除了叶景昭,便再无旁人了。 “好,景昭,那日后就给你添麻烦了。” 薛妙月深吸一口气,抬眸望向叶景昭,眸中写满了谢意。 叶景昭微微摇头,示意她不必客气。 当下红枣就帮着薛妙月收起起了行李。 因着薛妙月已经住了一段时日。 这村庄上的农户婶娘们,对她多有照拂。 如今见她要走,难免有些依依不舍。 纷纷搬了自家的新鲜的蔬菜瓜果来送行。 “妙月呀,婶子家里没什么好东西,这些瓜果蔬菜,你且收下。” “李婶子,不必了……” 薛妙月婉拒,可众人执意。 最终无奈,她只能收下乡亲们的好意。 她看向叶景昭一脸的歉意。 叶景昭明白她的心意,解释道,“妙月,无妨的。” 言罢,她又让红枣取出了随身携带的银钱交到了薛妙月手中。 “妙月,去吧。” 乡下农户的日子,本就不大好过。 如今这些,也能让薛妙月同众人略表一番心意。 “景昭,多谢。” 薛妙月接过荷包,将里头银钱散给了一众乡亲们。 “景昭,可又绣庄的铺子?我如今喜欢清净的地方。” 马车入了京都,薛妙月缓缓开口。 第274章 他回来了 叶景昭一下子就想起了先前安置花落表姑的绣庄来。 “有的。” 薛妙月最终被叶景昭安置在了绣庄里。 等她回府的时候,已经是后半晌的时辰了。 叶三夫人江氏得知女儿回府。 便带着人来寻女儿。 “昭昭,如何了?” 江氏面上一抹急色。 叶景昭才换一身衣衫,原本就要去母亲处回话。 哪里料到,母亲这会儿的功夫就寻来了。 “母亲且安心,妙月已经回来了,现下我将人安置在了绣庄里,同花落表姑在一处。” 叶景昭握住母亲的手,牵着母亲走到了桌前坐下说话。 “如此,倒也妥当,只是日后,她有何打算?” 江氏心中纯善,见薛妙月先前那般遭遇,到底有些心疼。 如今难得人寻了回来,便开始担心了日后的打算。 “等过些日子,她适应后,我再详细问问她的打算来。” 叶景昭眸色微顿,随即又道,“只是,妙月回来的消息,母亲,咱们还是暂且先瞒着,莫要叫旁人知晓。” 江氏听了连连点头,“自然自然。” 眼下薛家的态度还没个准信,若是叫薛家知晓人在女儿的铺子上。 薛家少不得要来闹。 如此反倒是增添了许多麻烦。 又过了两日,穆延宗总算是剿匪归来。 入宫面圣后,还来不及回府。 倒是先来了叶家三房。 叶景昭正在屋内绣着帕子。 红枣端了茶点匆匆进门,面上满是喜色。 “四小姐。” 红枣神秘兮兮将茶点搁在桌上。 眸中的笑意加深。 叶景昭停下手中活计,抬眸望去。 “你今日怎么了?” “四小姐,穆世子来府上了,奴婢瞧着,像是进宫面圣后,还没回去,就匆匆赶了来呢。” 红枣捂嘴偷笑。 叶景昭微愣,这些日子并未收到穆延宗的来信。 故而,她并不知他何时归来。 如今骤然知晓这个消息,倒是叫她颇为惊诧。 搁下手中,起身,又忽地停了下来。 “红枣,你去取了那件浅紫色绣着茉莉的裙衫来。” “是,奴婢这就去。” 红枣笑着应声退下。 叶景昭的唇角已经在不知不觉间上扬了去。 换好了衣衫,她这才往前厅去会客。 等她到的时候。 穆延宗正同叶三老爷同叶三夫人江氏说笑。 听见丫鬟通传。 他扭头望去。 记忆中熟悉的身影同面前的少女一点点重叠。 时间仿佛在此刻彻底凝结了一般。 他心中有涟漪荡漾。 眸中神色也在不知不觉柔和了下来。 “景昭妹妹。” “穆世子。” 二人互相见了礼。 多日未见,叶景昭心跳慌乱,一直垂眸朝着母亲江氏走了过去。 叶三老爷同叶三夫人瞧见二人这般。 会心一笑。 叶三夫人江氏自是留了穆延宗用饭。 只等用过饭后,穆延宗起身告辞。 叶三夫人江氏望向女儿,叮嘱道,“昭昭,你且去送送穆世子。” “是。” 叶景昭乖巧应下。 一路往府门走去。 身后跟着的丫鬟自觉落后两位主子一段距离。 气氛莫名有些紧张。 穆延宗率先开口打破了平静。 “这些日子,景昭妹妹一切可还安好?” “嗯,一切安好。” 叶景昭抬眸望去,莞尔一笑答着。 穆延宗瞧见她这一笑,心中有娇艳的花朵正在猛烈的绽放着。 “今日入宫面圣,一切可还顺利?” 叶景昭随即问起他来。 “陛下的意思,要封我做兵部侍郎。” 叶景昭皱起眉。 心中满是狐疑。 “眼下时局有些不稳当,兵部的位子,陛下极为关注。” 叶景昭听了了然。 “那何时上任?” “明日。” 说话间,二人已经出了府。 “景昭妹妹,我过两日再来看你。” 穆延宗挥手告辞。 叶景昭轻轻点头。 “对了,我送你的东西,在叶三夫人处,景昭妹妹,你记得去取。” 说完他便翻身上马离开。 叶景昭回去的时候,叶三夫人江氏早早命人将东西送了来。 那是一整抬匣子,上头有绫罗绸缎,金银首饰玉器。 唯独最顶端,搁了一只小巧精致的漆花匣子。 她俯身取过,打开那匣子。 只见里头是一只小巧精致的桃木簪子,一旁还用红绳系了一个卷轴。 她拿过桃木簪子,又取出卷轴。 将漆花匣子重新搁了回去。 她走到梳妆台前,对着铜镜,将那支桃花簪子小心翼翼簪到了发髻上。 方才缓缓打开卷轴。 里头是穆延宗写给她的书信。 他诉说着这一路的风景,同她说着所见所闻。 以及剿匪的过程。 字字句句未曾提及想念。 可字字句句皆是想念。 原来,这只桃木簪子,是他在剿匪的山寨中瞧见一株百年的桃树。 他精心挑选了一支桃枝。 并为她亲手雕刻了这一支桃木簪子。 叶景昭会心一笑。 将穆延宗送来的书信,仔细收好。 又从发髻上取下桃木簪子,细细打量着。 虽然雕工有些粗糙,可那是他的心意。 “红枣,去将我那只楠木雕花匣子取来。” “是,奴婢这就去取了来。” 红枣从头至尾一直笑着。 等她从书架上取过匣子,捧过来后。 叶景昭将那信纸同桃木簪子妥帖收好,随即将那匣子就摆在梳妆台上。 “以后,就摆这里。” “嗯,奴婢记下了。” 因为穆延宗剿匪归来,当日宫里就传了圣旨下来。 要为穆世子设立庆功宴。 庆功宴的时辰就在两日后,朝中官员家眷,都要前往赴宴。 这算是先帝去世后,宫中第一次这般大的阵仗为臣子设宴。 叶三夫人江氏早早命人为女儿挑选新衣。 毕竟眼下,今时不同往日。 且如今瞧着,穆世子的前途只怕是还要再进上一步。 这一日,承恩伯府打发人来请三房回去用饭。 叶家三房一家子都过去了承恩伯府用晚饭。 原来,是因着四房兰姐儿的亲事。 叶老夫人想让大儿媳梁氏带着兰姐儿前去参加宫宴。 可叶四老爷并无官身,并未在邀请之列。 且叶大夫人梁氏并不想带着兰姐儿赴宫宴。 不是她不喜四叔一家子。 实在是,自个儿亲生的女儿做了中宫的位子。 她的一言一行,如今比不得从前。 第275章 一道儿去 “老三媳妇,我想求你件事儿。” 叶家三房才刚落座,叶老夫人开口说起了今日请了三房回府的用意。 叶三夫人江氏眸色微怔,狐疑望向老夫人。 “婆母这话,倒是叫儿媳同三爷不敢当。”叶三夫人江氏轻声叹了一口气,方才又问道,“不知婆母可是遇上了什么难事?” 叶老夫人望着老四媳妇薛氏,眉眼间尽是难色。 连着叹了好几声,见老三媳妇江氏面上动容,方才说起眼下她的难处来,“老三媳妇,过几日宫里的宫宴,我这老婆子,想求你带着兰姐儿同昭姐儿一道儿入宫去。” 叶老夫人将视线落在了坐在远处的叶兰儿身上。 先前,想着兰姐儿的身世不大好,如今这阖府上下皇恩正浓。 叶老夫人还想用叶兰儿去为承恩伯府攀上一门贵婿。 毕竟如今承恩伯府不比往日。 可是老大媳妇梁氏并不想参和其中。 先前任由叶老夫人如何游说,老大媳妇梁氏都不肯妥协, 二房眼下又没个主母。 老夫人只能将最后的主意打在了三房身上。 叶三夫人江氏眸色一沉,并不接话。 叶景昭坐在母亲身侧,抬手轻轻握住了母亲的手,她示意母亲莫要太在意此事。 叶老夫人见此,当下就沉了脸。 一时席间鸦雀无声。 还是大夫人梁氏笑着打破了尴尬的氛围,“婆母,想来三弟一家子来的匆忙,咱们还是先用饭罢。” 叶老夫人点头应下,却并未出声。 她一抬手,身边的嬷嬷忙上前,将老夫人扶了起来。 众人自是跟在身后。 叶家的几个小辈子自是走在最后。 叶兰儿见叶景昭故意落后诸位长辈几步。 心知她怕是有话要说,自个儿也不再扭捏,快步上前,轻声唤道,“景昭妹妹。” 叶景昭顿住脚步,回头望去。 “景昭妹妹,真是对不住,给你和三伯父同三伯母添麻烦了。” 叶兰儿满眼歉意不似作假,“其实,我并不想去,奈何祖母执意如此,我同姨娘也是没有法子……” 叶景昭见她一脸坦然,随后答道,“兰姐姐,我知晓的,你不必内疚,不过,兰姐姐,你自个儿呢?可是真的想入宫去凑这个热闹?” 她对叶兰儿,并无多少感情。 只是见她幼时艰难,不免同情些许。 予人玫瑰手留余香罢了。 于三房而言,倒是并无甚紧要的干系。 叶兰儿怔了怔,不知如何做答。 又不想她多等,不过片刻,心中就有了主意。 “景昭妹妹,我知晓,以我的身份,高门大户,我自是配不上,若说我不想入宫去瞧瞧,那是假的,谁不想去看看皇宫是什么样子呢?” 提起皇宫,叶兰儿的眸色亮了亮,“不过,我真的,只是想去看看,有生之年能入宫一趟,我自然是极为欢喜的。” “那好,我带着兰姐姐入宫就是了,兰姐姐不必多心旁的。” 叶兰儿眸中满是惊喜,随即又惶惶不安,“景昭妹妹,这……我担心、担心会给你添麻烦。” 叶景昭抬手挽住叶兰儿的胳膊。 拉着她一步步朝前走去。 “兰姐姐不必担心。” 等二人入了席间,叶景昭俯身在母亲身侧,同母亲说了自己心中的主意。 叶三夫人江氏见女儿已经允诺出去。 席间叶老夫人再度提及此事的时候。 她便没有再推脱,当场应下了。 叶老夫人虽有些不可置信,但到底还是因着此事开心,难免多用了小半碗饭。 三房临走时,叶老夫人命人取来了一对儿玉镯送给了叶景昭。 到了宫宴那一日,三房的车马来了承恩伯府接了叶兰儿一道儿入宫去。 叶大夫人梁氏则是一早就进宫去了。 叶兰儿头一次进宫,难免有些不安。 瞳孔里满是紧张。 一路上,叶景昭都在小心翼翼安抚着她。 宫宴在午后。 因着中宫皇后有身孕,太后则是来了皇后宫中,担起了应付一众觐见命妇之责。 皇后则是坐在一旁的软榻上。 有人来时,不过说上两句,就被太后命人迎去了席间。 叶家三房来的时候,中宫寝殿才送走了一波命妇。 皇后叶景蓁瞧见四妹妹叶景昭时,困顿的眸中,一瞬间就闪烁起明亮的光彩来。 太后笑着道,“皇后,你们姐妹且说说话,哀家先带着叶三夫人去席间,现下,想来也没什么人再来了。” 阮太后起身,众人自是连忙跟着起身行礼相送。 叶皇后柔声答道,“母后,今日真是给您添麻烦了……” 阮太后笑着连连摆手,柔和的目光落在叶景蓁那高高隆起的腹部。 眼底满是慈爱,“皇后,不必同哀家这般客气,哀家的宝贝孙子,可没少让你吃苦头。” 随着阮太后离开。 先前叫人有些紧张的寝殿一瞬间仿佛就平静了许多。 叶皇后望向四妹妹,笑着招手,示意她到身前来说话。 叶景昭笑着点头应下。 上前搀扶住皇后,“皇后娘娘这身子,瞧着愈发重了些,太医可说了,何时临产?” 叶皇后不自觉垂眸望向高高隆起的腹部。 抬手轻轻抚摸着腹部,眉眼间尽是柔和,“太医说了,怕是这月底就要发动了。” 因着是双生子的缘故,故而皇后的临产日期也比单胎的要早上一段时日。 “娘娘宫中一切可安排妥当了?” “不必担心,陛下已将一切都安置妥当了。” 叶皇后抬手捏了捏四妹妹叶景昭的手,嗔了一眼,“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不必担心这些,你的婚期,眼下可定下了?” 先前定下的婚期,因着国丧的缘故,不得不延迟。 如今一年的国丧期,已经过半。 “因为回娘娘,等出了国丧后三月的。”叶景昭如实答道。 先前因着国丧的缘故,所以嫡亲兄长的婚期就一直拖着。 如今出了国丧,先要给兄长娶亲。 之后再轮到她出嫁。 原本三房想要再将女儿留上一段时日,奈何肃穆侯府穆大夫人几番登门。 言语中多是不想再耽搁这门亲事。 叶三夫人江氏只得作罢。 虽然不舍女儿,到底也不好叫穆大夫人再苦苦等着了。 第276章 封为将军 “兰妹妹的亲事儿呢?现下可还有着落了?” 叶皇后忽而转身,瞧见叶兰儿远远跟在身后,见她这般有心。 不免心中生出几分欢喜来。 她朝着叶兰儿招招手,笑道,“自家姊妹,不必这般客套见外,兰妹妹,快快过来一道儿说笑。” 叶兰儿小脸涨红,局促不安一路小跑着跟上前来。 虚行了一礼,到底还是有些局促,“娘娘抬爱,民女哪里敢不知礼数。” 叶家四老爷并未在朝中有个一官半职,故而叶兰儿在宫中只能以民女自称。 “你不似家中姐妹一处玩闹长大,但到底咱们还有些血亲,在本宫面前,到底不必这般拘谨。” 叶皇后伸手,叶兰儿会意,上前扶住叶皇后。 叶兰儿同叶景昭一左一右护住叶皇后。 画面一时极为温馨,倒是叫人极为欢喜。 “兰妹妹的亲事,家中可还有着落了?” 叶皇后望向四妹妹。 叶景昭摇摇头,“回娘娘,还未曾。” 叶皇后微微蹙眉。 “是祖母让我们带着兰姐姐入宫来的。”叶景昭如实说着。 叶皇后一下子就明白过来自家祖母的意思。 她看向叶兰儿,眼中到底夹杂了一些旁的思绪来。 以承恩伯府如今的地位,叶兰儿在京都的亲事,本就不愁的。 可到底,叶兰儿并不是真的在京都承恩伯府里长大的。 虽说如今学了一些规矩礼仪,可到底世家里学出来的知识渊博的气息,在叶兰儿身上瞧不见一丝一毫。 只怕祖母的心思,怕是要落空。 “娘娘,民女自知身份低微,今日幸得三伯母厚爱,这才有了能入宫瞧一眼宫中繁华的机会,民女心中,再无旁的念想。” 叶兰儿看出叶皇后为难。 出声将心底的想法,一五一十道了出来。 “兰妹妹,到底是承恩伯府亏欠了你。” 叶皇后只能在旁的上头,给予她一些恩赐。 至于亲事儿上头,她并不想为她做主。 眼下的朝局并不稳当,世家大族,盘根错节,若是随意婚配,难免要叫人非议。 席间,随着皇后同帝后一一入座落席。 众人起身行礼问安。 新帝抬手命众人起身落座。 今日这场宫宴,本就是新帝为了穆世子所办。 “朕今日宴请诸位,一来是为了穆世子,二来是为着先前诸位忙着先帝丧仪。” 新帝举起酒杯,“今日,朕就以酒谢过诸位。” “陛下,臣等惶恐。” 席面众人起身连忙跪下。 “今日,诸位不必多礼。” 天子抬手,示意众人起身。 众人应下,逐一落座。 新帝将酒杯里的一饮而下。 众人随即共饮。 “穆世子此行剿匪,为新朝总算是立下一场庆功宴,如今归来,朕有意加封穆世子为平远大将军,不知诸位可有意见?” 在宴席上提起了本应在朝堂上议论之事。 众人面面相觑,并无人出声阻拦。 毕竟新帝不同先帝行事作风,且新帝一惯同穆世子交好。 眼下哪里有人愿意当这出头鸟得罪了穆世子去。 “想来,诸位爱卿同朕也是一样的想法,如此,那诸位同朕一道儿,举杯为平远大将军庆贺一番。” 新帝三言两语,彻底将此事敲定。 宴席散后,穆世子这才朝中新宠,难免叫人有心攀附。 奈何,穆世子一路同未来老丈人一道儿,旁人即便有心,也是没有法子。 穆大夫人赵氏则是同叶三夫人江氏一道儿说笑。 赵氏一手紧紧挽住叶景昭,叶兰儿则小心翼翼跟随在三伯母身侧。 “景昭,明日,你过府来,我新得了许多好东西,只等着你来挑选一些喜欢的去。” 穆大夫人赵氏眼中对叶景昭的喜欢,是怎么都藏不住的。 瞧见叶景昭时,她眉眼总是不自觉的就柔和了起来。 心底的柔软,似乎只在她面前能彻底舒展开来。 “谢过穆大夫人的好意,只是我平日里,并不缺什么的,还是您留下吧。” 叶景昭答的诚恳。 赵氏嗔了一眼,笑道,“你这孩子,我不过是打着想送东西的幌子,同你好好说话,不成想,你这般心眼实诚。” 言罢赵氏又望向叶三夫人江氏,道,“不如,明日你也一道儿来罢。” 叶三夫人江氏明白,赵氏是想同自家女儿说话。 便不愿去凑这热闹,婉言回绝道,“你知晓的,我眼下府中还有诸多事宜要忙,就让景昭去就行了。” 赵氏见江氏这般说,也不再继续纠缠这个话题。 转眸望向叶景昭,拍了拍她的手背,叮嘱道,“明日你记得早早来,索性同我一道儿用午饭。” 叶景昭望向母亲,见母亲点了点眸子。 方才回道,“好,我记下了。” 出了宫门口,众人各自登上自家马车。 穆大夫人赵氏掀开车帘,望向马车外头骑马的儿子,叮嘱道,“宗儿,咱们先送了你岳父他们回府,咱们再回去,记住了,悄悄跟在后头就是了,莫要叫你岳父瞧见心里不安。” “是,儿子记下了。” 穆延宗微微扬起唇角,望向母亲,恭敬回道。 叶家三房的马车缓缓启动,穆府的马车也跟在了后头。 只是这一切,叶家三房并无人知晓罢了。 叶家三房的马车内,叶三夫人江氏一手牵着自家女儿,一手牵着侄女叶兰儿。 “想必今日你们两个都累着了,回府后,早早歇着才是。” “今日,多谢三伯母同景昭妹妹了。” 叶兰儿抬眸,心中满是感激。 今日入宫这一趟,总算是叫她也开了眼界。 虽说祖母的心思算是落了空。 即便席间,她瞧见三伯母曾有意同人介绍她。 可京都里世家哪一个不是人精,她的身份,哪一家不知晓? 不过三言两语,就将话题岔开了过去。 她不想三伯母为着她的事情,叫旁人看轻。 故而总是有意无意躲着。 “兰儿,日后你多过来同你景昭妹妹一处玩玩。” 叶三夫人江氏今日见叶兰儿极为乖巧,自是极为欢喜的紧。 有心想要好好调教一番。 叶兰儿眸中满是欣喜,平日在承恩伯府,她并无什么人能一处儿玩闹。 每日不是伺候在祖母身边,就是学一些识字念书女工,日子极为枯燥的紧。 第277章 迟早都是 叶家三房的马车先往承恩伯府去,叶景昭送叶兰儿入了伯府侧门,这才转身登上马车。 只是眼尾余光瞥见肃穆侯府那熟悉的马车。 她微微出神,夜色渐浓,那骑在大马上熟悉的身影。 让她不自觉心底泛起柔软的涟漪。 四目相对时,她心底升起层层暖意。 穆延宗朝她挥了挥手,眼神催促她快些登上马车。 她朝着他微微点头,挥了挥手,同他道别。 随后方才登上马车。 “昭昭,可是遇见了什么?怎地去了这般久的功夫?” 叶三夫人江氏望向女儿,微微蹙眉,心下有些担忧,生怕承恩伯府这头的下人叫女儿受气。 “方才瞧见了穆世子,想来从宫门口就一路送着咱们回来的。” 叶三夫人江氏怔了怔,随即侧身掀开车帘,瞧见穆家的车马方才离去。 她放下车帘,轻叹了一声,抱怨道,“这孩子,有心了,但到底不必这般见外才是。” 言罢,叶三夫人江氏牵着女儿坐下。 目光柔和盯着女儿,心下满是感慨,“昭昭长大了,总要有自个儿的生活,只是日后,且莫要忘了你的家才是,记得时常回来看看我同你父亲才是。” 叶景昭明白,母亲伤感日后送自己出门。 不免开导,“母亲不必担心,我会时常回来看看的,况且,日后林姐姐过门,有林姐姐陪着您,我也是极为放心的。” 次日一早,叶景昭独自往肃穆侯府去。 如今穆世子的侯爵之位,已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只等出了国丧,便要封为肃穆侯。 眼下又新得了平远大将军的称号。 肃穆侯府上下,对于从前势弱的大房,再瞧不见从前半点怠慢来。 下人瞧见是承恩伯府三房的马车。 老远就迎上前来,面上满是奴颜婢膝。 叶景昭扫了一眼,并未搀扶上肃穆侯府迎上前来的婆子,而是搭着红做啊的手下了马车。 “叶四小姐,我们夫人早早等着您呢。” 那婆子面上依旧陪着笑,并不见一丝恼怒。 叶景昭轻轻额首,“我瞧着嬷嬷眼生的紧。” “叶四小姐,老奴是老夫人房里伺候的,您瞧着老奴眼生,也是正理。” 那婆子解释道。 一听是穆老夫人房中的嬷嬷,叶景昭顿时就没了继续搭理的意思。 看了红枣一眼,示意她一道儿入府。 徒留那嬷嬷留在原地愣神了片刻。 正门处有个丫鬟小心翼翼候着,瞧见叶景昭时,屈膝行了一礼,道,“叶四姑娘,大夫人命奴婢前来迎您。” “如此,有劳了。” 见面前这丫鬟是穆大夫人赵氏身边的人,叶景昭方才放下戒备。 那丫鬟一路在前头带路。 方才穆老夫人身边的那嬷嬷一路小跑着跟上前来。 只是还有到跟前儿,就被小厮拦下。 那小厮凶神恶煞,嬷嬷心下犯怵,干笑着,连忙摆手,解释道,“我是回去同老夫人复命,小哥不必这般盯着我这老婆子,怪吓人的。” 那小厮冷哼了一声,语气不善,“我们家世子爷吩咐了,日后你们院儿里,若再有人前来打扰我们大夫人同我们未来世子妃,一概通通没有好果子吃!” 那嬷嬷灰溜溜地离去。 叶景昭并不知身后发生的这一茬事情。 等她到了穆大夫人赵氏的院子。 瞧见从前荒凉冷清的院落,如今瞧着一派生机,随处可见忙碌的下人。 同从前的境况,简直是大变样。 “叶四小姐来了。” 丫鬟笑着行了礼,掀了帘子,恭敬将人迎了进去。 一进屋,就瞧见穆大夫人赵氏正仔细盯着正屋里摆着的三口箱笼。 眉眼尽是笑意。 听见动静,她朝着房门口的方向看去。 “景昭来了,快过来瞧瞧。” 穆大夫人赵氏朝着她连连招手,将她唤了过去。 “这三箱笼,有宫里赏赐下来的,还有旁人送来的,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你瞧瞧,把不喜欢的,一概挑出来。” 赵氏点着三个箱笼解释起来。 哪些是宫里赏赐的,哪些是谁家送来的。 金银玉器,首饰头面摆件。 一件件瞧着都是上乘的。 能被赵氏挑选出来的,自然都是极好的。 “穆大夫人,您已经送了我好些,这些我万万不能再收,您留着才是。” 叶景昭拉着穆大夫人赵氏走到一旁坐下说话。 “你这孩子,我如今上了年岁,这些我都用不上,你们正年轻,正是喜欢这些的年岁,且早晚都是要给你们的,不如我早早给了你们,你们开心,我自然也开心。” 赵氏轻轻拍着她的手背。 满是慈爱。 “我已吩咐厨房做了午饭,今日宗儿那混小子本该是要回来一道儿用午饭的,奈何,才刚来信,被陛下扣住一道儿用饭了。” 叶景昭点了点头,“无妨的。” 三箱笼的东西,到底还是被穆大夫人赵氏硬塞给了叶景昭。 用了午饭,她又陪着穆大夫人赵氏在侯府园子里逛了逛。 一路上,瞧见侯府下人对赵氏的态度,同从前大不一样。 叶景昭心下是极为替穆大夫人赵氏开心的。 “穆大夫人,我是不是要去给老夫人请了安才是?” 今日一入府,就直奔了赵氏的院子,按理说,应该去给穆老夫人请安才是。 赵氏不发话,她也不好提。 如今在园子里逛完,她就要告辞回去了。 眼下再不问,怕就再没机会问了。 “不必去了,如今老夫人的身子大不如从前,整日糊涂,即便你过去了,只怕老夫人也认不出来你是谁,索性不去也罢。” 赵氏压根就没想让叶景昭过去给婆母请安。 肃穆侯府内的境况,叶景昭并不知情。 赵氏如此一言,她心中倒是有些好奇。 随即穆大夫人赵氏开口解释起来。 原是穆老夫人先前受了刺激,身子本就一日不如一日。 前些日子,穆世子剿匪回来后。 穆老夫人忽然就彻底中风瘫痪在床。 整个人浑浑噩噩,眼下谁都不认识,整日斜眼瞪人。 看见谁都要发火,跟前儿伺候的人小心翼翼。 请了多少大夫,都不见好。 前两日,一场高烧,彻底让穆老夫人那最后一丝清醒的理智,彻底土崩瓦解。 整日里门窗紧闭,躲在被窝里。 极度惊恐的样子。 “大夫人,不好了,您快去瞧瞧老夫人。” 第278章 给她吊着 穆大夫人赵氏正同叶景昭说话的功夫。 身后有丫鬟惊慌失措跑来。 “怎么了?” 赵氏心下一空,皱起眉头,望向那丫鬟,急急追问道。 那丫鬟上气不接下气,朝着两位主子一面行礼,一面着急回道,“回大夫人,老夫人才用了午饭,不知怎地,一口气没上来,现下人昏死了过去。” 那丫鬟一口气说完。 赵氏的脸色当下就沉了下去。 牵着叶景昭就朝着老夫人的院落赶去。 一面还不忘追问道,“可打发人去请了大夫不曾?老夫人现下如何了?” “大夫已来了,正为老夫人瞧着了,只是大夫说了,老夫人怕是要不好了,屋里的管事嬷嬷听见大夫的吩咐,这才着急让奴婢前来请了大夫人过去拿主意。” 赵氏脚下的步子又加快了些许。 重重吐出一口浊气,心中不满的怨气又增添了许多。 老夫人从前各种刁难于她。 如今她儿子争气,她的日子才刚刚好了些许。 许是天意,让老夫人彻底瘫痪在床。 即便老夫人有心同她再闹,奈何没有力气。 眼下府中一切大小事宜,重新回到了她的手中。 肃穆侯府上上下下,才被她彻底清洗了一番。 如今,她只盼着出了国丧,能迎了儿媳入门来。 若是老夫人在这个节骨眼没了,只怕儿子的婚事又要耽搁上一年。 这叫她怎么能接受。 叶景昭看出赵氏心中担忧,不免劝道,“穆大夫人,不必担心,老夫人福泽深厚,定会安然无恙。” 虽这般说着,可二人心知肚明,彼此都是因着什么而担忧。 “嗯,想来老夫人还要看着宗儿娶亲,方才能安心去见侯爷的。” 说话间,二人已经到了老夫人的院落。 屋里伺候的下人,面上满是慌张神色,进进出出,瞧着人心下乱糟糟。 赵氏不免出声,训斥道,“都在外头等着,不必在屋里添乱。” “是。” 众人行了礼,方才退了下去。 赵氏牵着叶景昭朝里间屋内走去,带进屋内的,都是赵氏带过来的丫鬟。 一进了里间,叶景昭就瞧见穆老夫人惨白着一张脸,面如死灰一般躺在床榻上。 大夫正坐在榻边为穆老夫人扎针。 一旁伺候的管事嬷嬷早已红了眼眶。 瞧见大夫人赵氏来了,收敛起面上悲伤神色,行了一礼。 还未开口。 赵氏吩咐道,“你带着人都先出去候着。” 那嬷嬷面上虽有不愿,但瞧见大夫人赵氏那不容质疑的语气。 也只能作罢。 等房中只留下穆老夫人,还有大夫,就剩下赵氏同叶景昭。 那大夫落下最后一针,方才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缓缓起身,同穆大夫人赵氏行了一礼。 “大夫,不必多礼,老夫人的情况如何?” 穆大夫人赵氏上前,亲自将那大夫扶了起来,望向床榻上的老夫人,问道。 那大夫一脸无奈,摇着头,叹了一声,“回大夫人,老夫人的身子骨本就不大好,眼下又经历这许多事情。” “如今,只靠着老夫这银针吊着一口气罢了。” “老夫无能,还请大夫人早些再另谋高就才是。” 医者仁心,救死扶伤,本就是医者本能。 这大夫在京都也颇有名气。 眼下他是真的再没有旁的法子,不然,他又如何甘心,让患者在自个儿的手中死去。 “大夫费心了,您不必在意,您已经尽力了。” 穆大夫人赵氏宽慰了大夫两句,又吩咐人备上厚厚礼金,又打发人将大夫送走。 屋内只有她们三人。 赵氏一连叹了好几声,眸中满是无奈。 “景昭……” “穆大夫人,不必担心,老夫人吉人自有天相,一定能挺过这一关的。” 叶景昭轻轻拍着穆大夫人赵氏的背。 赵氏望着眼前的局面,只能拼尽最后一丝力气。 她不想儿子的亲事因着老夫人的身子再去耽搁。 吩咐人入宫去请了太医。 叶景昭就一直陪着穆大夫人赵氏。 太医来瞧过后。 最终的结果,同先前的大夫是一样的。 穆延宗得知老夫人出事,急忙从宫里赶了回来。 赵氏瞧见儿子,眉头蹙的愈发紧。 穆延宗朝着未婚妻叶景昭看了一眼,示意她莫要担心。 方才走向母亲身旁,宽慰道,“母亲不必担心,想来祖母一定能挺过去这一关的。” “哎,宗儿,母亲只希望,你祖母能多挺一段时日,好歹看着你成亲,等你祖母真的去了地底下,也算给你父亲有个交代。” “母亲的心愿,一定能达成的。” 穆延宗宽慰母亲后,方才去了太医跟前。 “太医,我祖母的身子,可有什么法子能再多撑一段时日呢?” 太医自是明白穆世子言外之意。 沉思良久,忽然有了法子。 不过那法子费时费力又颇为费银钱。 但眼下,只有这一个法子罢了。 “回穆世子,老夫这里吃倒是有个法子,想来能撑个一年半载的。” “还请太医明言才是。” “每日以银针吊着精气神,再用百年人参拖着最后那一口气,只是这法子怕是要耗费不少银钱。” 太医没有明说,可这人参上头,吊着老夫人这一命,怕是要费上万两黄金。 即便公侯伯爵府邸,也都有些吃力。 穆延宗自是明白太医的担忧。 不过片刻,就有了决定。 “那就要劳烦太医您了,诊金方面,太医您不必担心。” 见穆世子已经打定了主意,那太医自然也就没什么再说。 拱手回道,“如此,那老夫就拼尽全力,定然叫穆世子得偿所愿。” 送走了太医,穆大夫人赵氏留下守着老夫人。 穆延宗则是先亲自送了叶景昭回府。 “景昭妹妹,你放心,我祖母定然还能撑个一年半载。” 叶景昭顿住稽查哦不,望向穆延宗,莞尔,“我自是相信的,穆世子也不必太过担心,相信一切自有造化的。” 叶三夫人江氏得知了穆老夫人的事情。 眼中又多了一些愁色。 “哎,过几日,定要去庙里烧烧香拜拜神才是。” “母亲,不必担心,女儿相信,穆老夫人定然是能再撑个一年半载的。” 第279章 过继的事 叶三夫人江氏第二日一早就往肃穆侯府去探望穆老夫人。 原本叶景昭想同母亲一道而去。 奈何林云蓉忽然登门造访。 叶景昭只得作罢。 林云蓉今日登门,本就是想带着叶景昭去外头逛逛,置办一些物件儿。 顺道再为叶景昭置办一些首饰。 二人手挽着手,怯意地在京都闲逛着。 “景昭,你的及笄,打算怎么办?” 叶景昭想了想,又摇摇头,“原本,母亲同外祖家想为我大办一场,可眼下在国丧期,不好再办。” 顿了顿,继续道,“母亲同外祖家的意思,就自家人私下里聚一聚,也就罢了。” 林云蓉一脸了然,随即又有一些无奈,“也是,今岁京都里比往年要寡淡许多,那日子呢,可还定下了?届时我定是要去的。” 林云蓉在名义上,已经算是叶景昭的嫂嫂。 嫡亲小姑子的及笄宴,虽然不好打办,但她定然也是要出席的。 “外祖母的意思,是在外祖家给我办的,日子就定在下月初七。” “下月初七?” 林云蓉想了想,那一日,似乎没什么紧要的事情,当下就应承道,“那一日,我定然是要过去给你添添喜气的。” 林云蓉今日出门,原本就是置办一些首饰之类。 虽说林夫人早早命人往林家送了好些许。 i可她就是想要叶景昭陪着她一道儿去挑选才是。 等逛完了首饰铺子,二人又去用了饭。 林云蓉本想送叶景昭回去。 被她婉拒了,因着她还想去瞧瞧薛妙月。 故而,送走了林云蓉后,她便吩咐马车往绣庄去了。 自打薛妙月回京都后,她便再未见过。 时常吩咐人打探着薛家的消息。 只听说,薛家如今的生意,似乎格外受阻。 产业大不如从前,似乎逐渐有衰败的迹象。 薛家一门心思想要拯救祖业,哪里还有心思去寻薛妙月。 只是叶景昭听闻了一件事儿。 原本就想着去瞧薛妙月的时候,将这消息告诉给她。 不成想今日就打定了主意出门了。 “花落表姑。” 叶景昭才踏入绣庄后院,就瞧见干劲十足的花落表姑,如今她一身寡淡粗衫,面上未曾施粉黛,瞧着干劲十足。 半点不见从前柔弱娇媚姿态来。 若不是仔细瞧,仿佛都换了一个人一般。 花落正捧了一大箩筐的绣线,正往后院搬。 听见有人呼唤,她循声看去,瞧见是叶景昭,她笑着将手中的箩筐搁在廊下椅子上。 快步上前,眉眼柔和,“景昭,今日怎么想起过来了?可是家中有什么事情?” 叶景昭摇摇头,笑着答道,“今日正巧出门,顺道来看看表姑同妙月。” “这会儿,薛小姐定是在房中钻研绣工呢。” 花落说着便挽着叶景昭的胳膊,就往薛妙月的房间走去。 一路上,花落一直打探着叶三夫人江氏的近况,半点未曾提及叶三老爷。 叶景昭一一答着。 等到了薛妙月的房门口,花落停了下来。 “景昭,那我先去忙了,你们说话。” 言罢,花落一面往后退去,一面挥手同她告别。 红枣上前敲了两下房门,屋内正在苦练绣工的薛妙月搁下手中针线,起身走到房门口。 才推开房门,一眼就瞧见了立在门口处的叶景昭。 “景昭?”薛妙月眸中满是不可置信,笑着上前拉着叶景昭就走入房内。 一面走着,一面问道,“今日怎么想起过来了?我原想着,打发人给你送信,叫你过来说说话呢。” 入了屋内,薛妙月就要倒茶来。 红枣忙上前,从她手中接过茶壶,为两位主一人倒了一杯茶。 等一切作罢,她方才往门口退去。 将屋内的空间,留给了两位主子。 “妙月,今日过来,是有一件事儿,我想同你说。” 叶景昭眸色沉了沉,神情有些凝重。 薛妙月的心狠狠往下坠了坠,不安的感觉打心底缓缓漫出。 “可是我家中出事?” 她能想到,让叶景昭面色如此这般凝重的事情,除了关于薛家的事情,怕是再无旁的事情。 叶景昭点了点头,“倒不是旁的要紧的事情,是你父亲要从族中过继一个子嗣来,你母亲不答应,眼下正闹的有些僵持。” 听见是关于过继的事情。 薛妙月长长吁了一口气。 “嗯,没事儿的,我回去劝劝我母亲,薛家,总要人继承的。” 她知晓,打她选择离开薛家那一日开始。 她就成了被薛家放弃的。 母亲不肯过继族中子嗣,不过是因着为她考量的缘故。 一旦过继成功,那她想要再回薛家。 就真真是再无可能。 薛妙月的心思,叶景昭也明白。 可那到底是薛家的事情,她不好插手。 “妙月,你仔细想好,若是想清楚了,我叫人跟着你回一趟薛家,若你想走,薛家不敢扣下你的。” 叶景昭如今在京都的地位,薛家断然不敢的。 “多谢了。” 薛妙月的心中到底有些沉重。 叶景昭索性起身告辞,今日所行的目的,她已达到。 不过,她没有想到,薛妙月会这般快有了决定。 当日后半晌,薛妙月就打发人送了书信来。 说想明日回薛家去。 叶景昭吩咐一个婆子三个丫鬟跟着一道儿回去的。 叶三夫人江氏从肃穆侯府回来后。 神色凝重。 叶三老爷下朝回府后,夫妻二人在房中说了好一会儿功夫的话。 等有了决断。 叶三夫人方才来了女儿的院中。 叶景昭才换了一身衣裳,叮嘱了一番明日同薛妙月回薛家去的下人。 就瞧见母亲回来了。 她忙上前来迎。 叶三夫人江氏朝身后婆子看了一眼,婆子会意,将屋内伺候的下人一并都支了出去。 屋内只有母女二人。 叶景昭挽着母亲的胳膊,一面朝着软榻走了过去。 “母亲,穆老夫人今日如何了?侯府那边可还有旁的事情发生?” 母女二人方落座。 “母亲瞧着,穆老夫人的身子,这般吊着,能撑到什么时候,一切都看天意。” 听见母亲这般说,叶景昭微微蹙眉。 这般,只怕要撑到出国丧,怕是有些难? “母亲也觉着,穆老夫人撑不到国丧结束?” 第280章 去外祖家 叶三夫人江氏望向女儿,“虽说有些艰难,但也不是不可能。” “不过,今日穆大夫人同母亲说了许多,眼下没有旁的法子,一切都只能说是未雨绸缪了。” 叶景昭静静听着。 叶三夫人江氏缓缓道来,“若是穆老夫人能撑到出国丧,穆大夫人的意思,出了国丧就娶你过门……” “若是穆老夫人撑不到,穆大夫人的意思,只怕要让你委屈上一年。” 江氏望着女儿,满心满眼的心疼。 谁能料到,女儿这一生,于亲事上这般坎坷艰难。 她这做母亲的,真恨不得替女儿承担了这所有一切的苦果去。 只希望女儿日后一生顺遂。 “母亲,无妨的,眼下且走一步看一步,再者,女儿相信,穆老夫人一定能撑到出国丧呢。” 前世,她惨死前,都未曾听说穆老夫人性命堪忧。 如今,一切虽说有了诸多变故。 可是按着穆老夫人的命格,应是不会这般草率了去。 “希望如此吧。” “那兄长的亲事?” “我同你父亲商议过了,侯府那边境况比较着急,眼下就先紧着你的亲事来,你兄长的亲事,往后挪上一个月,明日,我同你父亲亲自往林家去说明一番眼下的情况。” 叶景昭见父母这般为她考量,心中难免有些不忍。 想要出口劝说两句,但是一想到肃穆侯府那边的境况。 她到底还是不忍心再说什么。 “嗯,一切都听父亲同母亲的意思来。” 林家那边得知了侯府突发的状况,自是连连应允。 婚期不过推迟一个月罢了。 且叶三老爷同夫人特意带着厚礼登门来。 林夫人嗔了两句不必客套。 又命人备下席面,留了叶三老爷同夫人用晚饭。 叶景昭又命人给林云蓉送了一匣子首饰做赔罪。 林云蓉笑着收下,但还是叫人带了一匣子新得的珍珠算是回礼。 叶三老爷同叶三夫人还未从林家归来。 穆延宗倒是登门来了。 叶景昭换了一身衣衫前去会客。 “穆世子,可还用饭了?” 叶景昭福了一礼,问道。 穆延宗摇了摇头,坦然回道,“还未曾用过午饭。” 叶景昭转身就吩咐人备上席面来。 索性坐下陪着他在前厅一道儿用饭。 一旁的丫鬟们都默契地垂下头去,生怕打扰四小姐同未来四姑爷。 “陛下的意思,等出了国丧后,咱们成了亲,便叫我带兵往云州去。” 穆延宗用了小半碗饭后,搁下筷子,望向叶景昭,说起今日陛下同他提及的事情。 叶景昭眸子暗了暗。 搁下筷子,从丫鬟手中接过帕子擦了擦唇角。 又吩咐人收拾了碗筷。 等丫鬟上了新茶,她示意红枣将在前厅伺候的下人都支了出去。 前厅再无旁人,她方才望向穆延宗。 问道,“可是云州发生了什么事情?怎地这般着急?” 话一出口,叶景昭方知有些不妥。 面上一阵滚烫,眸中闪过一抹慌乱的羞涩。 穆延宗见她这般小女儿姿态。 又联想起她方才所言。 回过神来,了然一笑,“眼下倒是没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可云州多年动荡不安,云州的边关,时有动荡,陛下的意思,想要一战,换去云州边关五十载安稳。” “只怕此行,定然极为不易吧。” 叶景昭脱口而出。 穆延宗倒也不想瞒着她,点了点头。 “那你……” 她想说些什么,一张口,到底是有些不知所措来。 “眼下还不急,你不必担心,对了,你的及笄,虽说眼下在国丧,不好打办,但一家人聚在一处庆贺,倒也无妨的,日子可还定好了?” “下月初六,在外祖家办的。” 叶景昭如实答道。 “好,我记下了。” 叶景昭送走穆延宗后,又过了一个时辰。 叶三老爷同叶三夫人方才回府。 听闻穆世子今日登门,叶三夫人江氏问了女儿好些事情。 得知穆延宗成亲后就要往云州边关去打仗。 难免有些担忧。 但那到底是天子的旨意,即便再担忧,又能有什么法子呢。 只等到了初六那一日。 叶家三房一家子早早往骁勇侯府江家去了。 虽说,叶家三房没有对外提起过给自家女儿办及笄宴的事情。 可京都世家,如今见叶家三房这般的地位。 即便没有收到请帖,也都悄悄打发人送了贺礼来。 叶家三房的管事,小心翼翼命人将东西暂且摆在前厅。 且一一登记在册。 小半日的功夫,京都各大世家,都打发人送了贺礼前来。 叶家三房的前厅,已经被堆满了贺礼。 只是这些,叶家三房的几位主子暂且还不知晓罢了。 今日,叶景昭一袭浅紫色衣裙,上头用银线绣着祥云卍福花样,上头还点缀着红梅。 国丧期,不好穿太过艳丽同赤色系衣衫。 这般,已是叶三夫人江氏能为女儿挑选出来最妥当又不失礼数的衣衫了。 江家早早备了三桌席面。 林夫人带着林云蓉带着厚礼登门,穆大夫人赵氏带着穆世子也随后登门。 至此,再无旁人来。 承恩伯府那边,先前叶老夫人想着叫三房回去一道儿用饭,算是给叶景昭过及笄宴。 听说三房要回江家去,索性定了第二日叫三房回去用饭。 眼下本就是不宜多事儿的时节。 在这上头,叶老夫人并不想再生是非。 几个姑娘在一处说笑,长辈们则是在一处。 “景昭妹妹,今日,恭喜了。” 江一莲拿出一只匣子,递到叶景昭手中。 叶景昭笑着接过,垂眸打开匣子,只见里头是一对翠色玉镯。 “莲表姐破费了。” “景昭妹妹,这是我送你的。” 林云蓉也拿出一只匣子递了过去。 叶景昭腾出手,从林云蓉手中接过,旋即打开匣子。 只见里头是一对白玉镯子。 “林姐姐同莲表姐倒是心有灵犀呢。” 三人互相对视一眼,随即开怀大笑起来。 恰在此时,丫鬟绕过屏风,进来通传,“大小姐,表小姐,林小姐。” 丫鬟一一行了礼,方才将视线落在叶景昭身上。 “表小姐,穆世子在外头候着,说要见你。” 江一莲同林云蓉掩唇打趣笑着。 “快些去吧,莫要叫穆世子等太久。” 江一莲同林云蓉一左一右推着叶景昭出了屏风。 第281章 都来送礼 今日骁勇侯府江家为外孙女设的席面,就在江家的后花园里。 长辈们在园中的席面上说笑。 几个未出阁的姑娘则在园子里的凉亭内说笑。 凉亭内四周都摆了屏风遮挡。 叶景昭被推出凉亭,还没走两步,一眼就瞧见了候在凉亭外的穆延宗。 江一莲同林云蓉原本说笑的面上,在看见穆延宗后,立马就收起了笑意。 二人朝着穆延宗行了一礼,仓皇退去了凉亭内。 “景昭妹妹。” 穆延宗见她迟疑,唤道,“恭喜了,也不知你喜欢什么,都是些小物件罢了,你莫要嫌弃才是。” 言罢,穆延宗从怀中拿出一只巴掌大小巧的红漆雕着牡丹图样的匣子来。 长长细细的匣子,瞧着似乎是装着簪子。 叶景昭上前,从他手中接过匣子。 不自觉扬起唇角来,“穆世子,你有心了。” “看看可还喜欢,若是不喜欢,回头你告诉我喜欢什么样式的,我买来送给你。” 穆延宗神情专注地盯着那匣子,心中满是紧张。 生怕她说出一句不喜欢来。 叶景昭垂眸,抬手轻轻打开匣子。 只见里头摆着一支翠玉雕花簪子。 簪头下还坠着一串同色系翠玉珠串。 叶景昭抬眸望向穆延宗,莞尔一笑,“我很喜欢,你有心了。” 穆延宗面上紧绷的心神,总算有了些许缓和。 她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见她欲要将匣子给合上,再度出声道,“那匣子底下还有一层暗格,里头我放了一些银票,日后你喜欢什么,尽管去买。” 叶景昭哑然,正不知所措。 穆延宗再度开口,“等回去再看,我先去陪着长辈们了,今日怕是不能同你多说什么话来,等过些日子,我带你出城去逛逛。” “嗯,好。” 叶景昭心下有些紧张,但还是摆出一副平淡面色来。 不过说出口的话,却是答应了他的邀约。 江家的席面,只摆了午饭这一场。 到底不好太过张扬,叫旁人指指点点。 叶家三房回去后,瞧见府中前厅摆着的诸多贺礼。 一家子到底还是颇为惊讶。 “老爷,您说,这些东西,咱们到底收还是不收呢?” 叶三夫人江氏望着那些摆在前厅里的贺礼,心下有些为难。 叶三老爷扫了一眼,“如今都算来了,再叫人一家家送回去,岂不是伤了人家的脸面。” “罢了,就且收着吧,夫人命人仔细登记好后,日后备上回礼就是了。” 见老爷如此安排,叶三夫人江氏倒也未再纠结此事。 吩咐人取了礼单来,逐一又仔细核对了一番。 “昭昭,等会儿,母亲就叫人将这些东西抬去你院儿里。” 江氏一面清点着,一面说着心中的打算。 “母亲,不必的,您收着就是了,毕竟日后,还要母亲去给各家回礼呢。” 叶景昭如今手中的好东西不算少。 便不想将这些东西都搬去自己那里。 江氏摇摇头,看着女儿,无奈笑着解释道,“这些本就是人家送给你的,你不必担心旁的,安心收着就是了。” 见母亲态度强硬,叶景昭只得作罢。 这些东西,江氏带着女儿足足清点了一个时辰。 才算彻底结束。 随后,她命人将东西搬去了女儿院中。 承恩伯府那边,知晓三房从骁勇侯府江家回来了。 叶老夫人打发了大儿媳梁氏亲自来请。 叶三夫人江氏才歇下吃了一口茶。 还没缓过劲儿来,就听下人通传,大嫂梁氏来了。 她又急急起身去迎。 才走到门口,大嫂梁氏就已经到了。 二人互相见了礼,梁氏微微蹙眉,抬手扶住三弟妹江氏,眸中满是担忧。 “可是今日累着了?我瞧着你气色怎地这般不好?” 江氏无奈,“想来定是今日累着了,从娘家回来,又清点了一个时辰各家送来的贺礼,原想着歇一会儿,大嫂就来了。” “是我来的不巧,今日来,倒也无甚紧要的事情,婆母想着景昭的及笄,虽说不好大办,可一家子合该要聚一聚才是正经。” 江氏点着头,“大嫂,我都明白的。” “婆母怕你们不肯过去,这才叫我亲自来请你们的,明日晌午,你们一家子回去用午饭。” 叶大夫人梁氏说明了来意,便起身告辞,“三弟妹,你今日也累着了,我先回去了,你也好好歇着,咱们明日再说说话。” 送走了梁氏,江氏就由嬷嬷伺候着换了一身衣衫。 安心歇着了。 叶景昭倒是不大捆,她亲自带着丫鬟将东西逐一收拾整理好。 又命红枣关上房门。 这才抱着穆延宗送来的红漆匣子,褪下鞋袜,上了软榻。 红枣放下软榻上的纱幔,同四小姐挤在一处。 “四小姐,您说穆世子在这里头给您放了多少银钱呢?” 红枣眨巴着大眼睛,满是好奇。 “看看就知道了。” 叶景昭扬起唇角,打开匣子,小心翼翼从里头取出玉簪,搁在一旁的软枕上。 一切作罢,方才抽出匣子里的暗格。 只见里头压着厚厚一沓银票。 她颇为惊讶。 红枣双眼冒着精光,“四小姐,好多银票……” 她下巴都快要惊掉了,瞧着那厚厚一沓银票,她本能觉得,只怕不会少。 叶景昭小心取出银票。 细细瞧着,单张一千两的面额,她足足数了五十张,足足五万两银票。 “四小姐,您说,穆世子哪里来的这么多银钱?” 红枣看着那一沓银票,满是震惊。 “我也不知。” 叶景昭将银票仔细收好,虽这般说着,但心中其实早有了看法。 只怕这些,都是穆延宗先前剿匪所得。 “红枣,你去将这些锁在我搁在柜子里的小箱笼里去。” 红枣接过,按着四小姐的吩咐,将那银票一并锁进了箱笼里。 等一切作罢,又将那箱笼的钥匙交到了四小姐手中。 次日一早,三房过承恩伯府那边用饭。 因着先前三房带了叶兰儿入宫,叶老夫人看见三房,眉眼柔和了些许。 虽说眼下都没人上门来提亲。 可兰儿到底在宫宴上露过脸,按着承恩伯府如今的地位。 只怕兰儿的亲事不用发愁。 老夫人心底还是颇有些成算。 可这成算到底在半年后,叶兰儿的亲事还没有着落时,彻底落空。 第282章 旧事重提 “四丫头如今,也算是成人了。” 叶老夫人拉着叶景昭的手,头一次眉眼柔和。一面说着,一面同身后的嬷嬷使了一个眼色。 那嬷嬷微微弯着腰,双手捧了一只雕着云纹花样的红漆匣子上前。 “想来四丫头如今也不缺什么,屋里头的好东西也定然只多不少。” 叶老夫人松开握住叶景昭的手,眉眼尽是温柔笑意,虽这般说着,可眼底的自豪半点不似作假。 她从嬷嬷手中接过匣子,随后缓缓开启,只见那匣子里头赫然是一只镶嵌着各色宝石的赤金镯子。 虽瞧着做工有些陈旧,但上头的宝石真真是耀眼夺目,价值不菲。 老夫人取出匣子里头的赤金镯子,满意点点头。 将那镯子随即套在叶景昭右腕间。 “祖母也拿不出什么好东西来,只这一件,是我当年出阁时,我母亲亲自送我的,她希望我往后的日子能和和美美,顺顺利利。” 老夫人提起自己的亡母,眸底哀伤一晃而过。 “如今,我将这份真挚的诚意同样送给你。”老夫人轻轻拍着叶景昭的手背。 似是喃喃自语一般,“从前过往是非恩怨,祖母希望你都能放下,往后要把自己的人生过好才是紧要的。” “祖母的吩咐教诲,我都记下了,祖母莫要再担心了。” 叶景昭浅笑应着,垂下眸子,一副珍重爱惜的抚摸着腕间的那只镯子。 “好,那今日四丫头这个主角儿就同我这老婆子坐在一处用饭。” 老夫人笑着拉着叶景昭的手缓缓起身。 身后的嬷嬷忙上前搭把手,承恩伯府众人自是小心翼翼跟在后头。 这般和睦热络的场景,在承恩伯府也算是头一遭。 一顿饭,众人是用的其乐融融。 只用过午饭后,众人自是又陪着老夫人说了好一会儿功夫的闲话。 老夫人今日难免开心。 只等老夫人精神有些萎靡,嬷嬷上前劝其歇息。 老夫人又强撑了一会儿,方才作罢。 只是临走时,老夫人忽然顿住脚步,猛地扭头看向身后几个儿媳。 神情不见半点困乏,“今日既然都在,那先前我托付给你们老二的事情,眼下可有了眉目不成?” 叶家几房儿媳乍然听见婆母旧事重提,皆是一愣。 几个儿媳面面相觑。 老夫人瞧见众人迟疑不作答。 立时敛起面上和善,眼神露出一丝不满与凌厉。 语气都有些上扬,“怎么,你们如今都只顾自个儿不成?我这老婆子还没死呢!就这么点小事儿,如今都指望不上你们不成?” 老夫人随即发出一声冷笑,语气里满是嘲讽,“罢了,既然你们都不肯上心,老二的事情,我这老婆子也就不指望你们了。” 老夫人如此一言,众人提起的心,反倒是松懈下来。 可老夫人接下来的话,却叫大夫人梁氏才放下的心又再度悬了起来。 “老大媳妇,你往宫里给咱们府上出去的皇后娘娘递个信儿,就说我明日要进宫去给我那好大孙女请安。” 梁氏听见婆母要进宫,这事儿岂不是落在了自个儿女儿身上。 且女儿好不容易得了这一胎,如今月份大了,临盆的日子瞧着就在眼前。 若听了这些事儿,难免要为难。 伤了身子,梁氏肠子岂不是就要悔青了去。 梁氏急忙上前,小心劝道:“婆母,不是儿媳不尽心,眼下又没出国丧,自是不好在明面上相看,可婆母您交代的事情,我都是记在心上的。” 搀扶着老夫人的嬷嬷给梁氏腾开位位子,梁氏顺势搀住婆母。 继续游说道,“婆母且放心,这事儿,我定然是会让婆母满意的。” 老夫人斜眼睨了梁氏一眼,“当真?” 梁氏连忙点头,回道,“婆母您放心,儿媳何时诓骗过您不是?” 老夫人方才满意,“如此,也就罢了,皇后现下身子不便,我这老婆子就不去给皇后添麻烦了。” 安置好老夫人,叶三夫人江氏同女儿叶景昭在老夫人房门外候着叶大夫人梁氏。 屋内脚步由远及近。 房门被婆子缓缓打开。 就见大夫人梁氏眉心紧蹙从房内走出。 “大嫂。” 叶三夫人江氏上前满心关切。 梁氏抬眸,方才瞧见候在门外的三弟妹同侄女。 幽幽叹了一声,吐出长长一口浊气。 江氏还想再问,梁氏摇摇头。 随即命人关上房门,这才携着三弟妹江氏同侄女离开了老夫人的院落。 “哎,婆母这事儿,真真是为难我。” 梁氏一边走着一边诉说着心底的为难之处。 江氏默默听着,不时点头。 叶景昭落后两步。 梁氏本想留三弟妹去自个儿院儿中说话,可江氏推脱要回去。 她便只得作罢。 将人送出门外,梁氏挥手道别。 江氏心中有纠葛,念起大嫂从前多番照拂,于心不忍。 默了默,心中到底做不到不管不顾。 “大嫂,婆母嘱咐的事情,你不必太过担心,此事我也会帮着大嫂的,若是有了合适的人选,我就吩咐人来同大嫂知会一声。” 梁氏听见这话,心中的一块大石头总算是稍稍落了下来。 “给三弟妹你添麻烦了……” 梁氏紧紧握住江氏的手,“多谢!” 江氏笑着摇摇头,“大嫂不必同我这般客气,咱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只等三房回了自家宅院。 刚进入院中,叶景昭方才问道,“母亲这般允诺大伯母,可是心中有了合适的人选不成?” 江氏闻言,无奈摇摇头,“你大伯母这些年于咱们多有照拂,眼下咱们的日子稍稍好过一些,我自是不忍,眼看着你大伯母为难,自己反倒不作为。” “只是这人选……”江氏顿了顿,“眼下又哪里是那般好相看着的,你二叔如今的境地……” 新帝登基后,二叔的官职一降再降,如今只在朝中领了个闲散的六品官职。 叶景昭心中掂量一番,按着她二伯父如今在京都的地位。 以祖母心中何意的儿儿媳人选来看,怕是不能让祖母如愿了。 “母亲不必担心,事情总有法子解决的。” 叶景昭宽慰母亲,一面又在心下琢磨此事。 忽然脑海中灵光一闪,心底渐渐有了一个大致清晰的轮廓来。 “母亲,我倒是有个想法。” 第283章 诞下双胎 叶三夫人江氏狐疑望向女儿,“昭昭,什么法子?” 叶景昭挽着母亲迈入房中。 看向身后的丫鬟,示意众人都退了出去。 待房门合上,她方才缓缓开口,“母亲,想要在京都给二伯父相看到让祖母满意的人选,只怕是不容易的,何不将范围放到外省呢?” 江氏闻言思付片刻,双眉拧紧又舒展。 “我先前倒是有过这个想法,想来你大伯母也想到过的,只是外省……” 江氏心中不安,“到底有些不知根底,只怕、要是进门再生事端,岂不是更难。” 叶景昭摇着头,“母亲,外省来的,到底会忌惮一番宫里的皇后娘娘,您同大伯母其实不必太过担心旁的事情。” 被女儿这般宽心,江氏心中稍稍松懈了些许。 “如此,我便同你父亲商议一二。” 江氏并未耽搁此事,当日就将这个想法同老爷提了出来。 叶三老爷念及自幼大哥待自己的情谊。 将此事放在心上,琢磨了一日就命人去信给林大人。 不出三日,林大人就给叶三老爷这位准亲家送来了准信。 他相熟的一位故交,虽说不过是个七品小官,家中有一位嫡女,因着自幼出生有些缺陷,口不能言,故而如今都二十六有余,还待字闺中。 那位姑娘虽说相貌平平,可端庄大度知礼。 是个温厚和顺的性子。 因着林大人有恩于他,这才甘愿让女儿来京都给承恩伯府相看。 叶三夫人得知事情有了眉目,心下欢喜。 可转念又不免于心不忍,不信将那姑娘拖进二叔家的浑水中去。 琢磨了两日,大嫂梁氏每日都来同她诉苦。 江氏到底还是松口了此事。 那姑娘暗中悄悄由林家接入京都。 叶老夫人得知这个准信儿,心中对于对方的家世虽有不满,并不知那姑娘口不能言语。 只欢喜对方并未许过人家。 只等一日,林夫人携着女儿同那位姑娘来叶家三房走动。 叶大夫人梁氏携着婆母叶老夫人登门。 为了不叫那姑娘嘎嘎,叶景昭同林云蓉陪着那姑娘在一处说笑。 那姑娘姓陈名云,虽口不能言语,但是双耳极为聪慧,一双明亮的眸子瞧着叫人极为欢喜的紧。 她浅笑着听着二人说笑玩闹,不时用双手比划一二。 气氛倒是极为融洽。 叶三夫人江氏极为满意陈云。 叶老夫人瞧见陈云容貌,心下一喜,待听闻对方身体缺陷,到底有些不满。 大夫人梁氏瞧见婆母沉下的面色,心知婆母心中有些不满。 她先前已经暗中给二叔寻着合宜人选,却迟迟没有寻到。 暗中将此事托付给娘家兄嫂,但眼下并未收到回信。 如今三弟妹这边好不容易有了合适的人选,她岂能任由婆母挑选。 “婆母,我瞧着,这姑娘是个旺夫的面相,想来日后少不得对二叔多有益处。” 梁氏是知晓如何说能让婆母动心。 叶老夫人听了这话,果真面上再度有了喜色。 仔细打量起了陈云。 瞧着倒是越看越顺眼。 怎么看都觉得同自家儿子真真是相配合适的。 最终叶老夫人送了一对赤金镯子给陈云,陈云战战兢兢收下镯子。 此事,在私底下算是有了决断。 叶大夫人梁氏带着婆母离开后,林夫人也带着陈云离开。 如此一来,叶大夫人梁氏暗中为陈云在京都寻了一处宅子安置,又打发了几个婆子丫鬟过去伺候。 只等出了国丧,好将人接进门去。 “昭昭,你说,那姑娘……”叶三夫人江氏满面愁容。 欲言又止。 “母亲不必担心,我瞧着陈云姐姐也是个有福气的人呢。” 叶景昭心下清楚,母亲心中的不忍。 可今日她瞧着,陈姐姐是知晓二伯父家中的情况。 想必,这门亲事,若是陈姐姐自个儿不答应,陈家父母并不会为难女儿的。 叶二老爷对续弦并无多大在意。 叶大夫人梁氏将陈云安顿好后,叶老夫人逼着自家儿子出去同陈云见了一回。 起先叶二老爷并不想去,架不住母亲苦苦逼迫。 只得作罢。 可自打叶二老爷见过陈云后,三五日便要命人备下一些礼物,亲自送过去。 一来二去,叶二老爷面上渐渐多了些许喜气。 叶老夫人瞧见儿子每日的变化,心中又如何不开心。 见陈云讨得自家儿子的欢喜后,也时常命人送了好些赏赐过去。 叶景昭听说了这些,又宽慰了母亲一番。 叶三夫人江氏悬着的心,这才安放了下去。 出国丧还有几个月。 中宫皇后要发动的消息传到了承恩伯府。 叶老夫人携着几个儿媳进宫陪伴。 随后,宫中又来人接了叶景昭入宫相伴皇后娘娘。 叶景昭只带了一身衣裳就匆匆进宫去了。 皇后叶景蓁这一胎,足足生了十个时辰还没生下来。 因着是双生的缘故,本就提前发动。 太后亲自坐镇,宫里的太医轮班倒守在中宫。 叶景昭一脚才踏入中宫,就听见一声清脆响亮的啼哭,响彻云霄。 随之而来,是稳婆满面喜气出来报喜。 新帝守在门外来回渡着步子。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皇后娘娘为陛下诞下一位皇子。” “皇后呢,皇后如何了?” 新帝眉心微蹙,语气急促。 稳婆微愣,忙道,“回陛下,娘娘一切安好,只是眼下还有一位皇嗣没有生出来,陛下且再等等。” “快进去帮着皇后。” 新帝松开紧拽着稳婆的胳膊,吩咐道。 稳婆连连应是,匆匆返回房内。 叶景昭行了一礼,皇帝轻轻颔首,随即再度将眸子转回至产房内。 又过了一个时辰,皇后又诞下一位公主。 见宫娥出来通传,皇后一切平稳,太后这才安下心来。 随即大喜,赏赐宫人上下一月的份例。 宫中的喜讯不多时传遍了大街小巷。 长辈大多围在小皇子同小公主处。 叶大夫人梁氏则是守着自己的女儿。 叶景昭同母亲陪着大伯母。 “母亲……”皇后方醒转,一眼就瞧见守在榻边的母亲。 虽是满身疲惫疼痛席卷,可她还是努力保持清醒。 “娘娘,您好好休养,我就守在娘娘身边。” 梁氏轻拂着女儿的脸颊,满眼心疼。 皇后虚弱点了点头,下一瞬,就陷入了沉沉的梦乡之中。 第284章 再生波澜 太后命人来请叶大夫人梁氏出去瞧瞧两个外孙。 叶三夫人江氏索性跟着一道儿去了。 皇帝则是被朝事支走了。 唯有叶景昭守在皇后身边。 或许是因着惦记两个新出生的两个孩子。 皇后叶景蓁睡的并不沉。 不过小半个时辰的功夫就再度醒转。 不过这一回,瞧着明显精神了许多。 “四妹妹?” 叶景昭忙上前,轻轻按住想要起身的皇后,轻声劝道,“大姐姐,再歇歇。” 话落,她随手取过软靠垫在大姐姐头下。 宫娥见皇后醒转,忙端了药膳来。 叶景昭从宫娥手中接过白瓷盏,“大姐姐,我来喂你可好?” 皇后笑着轻轻点头。 叶景昭一勺一勺轻轻喂着,直至用了小半碗后,皇后再不肯用,她方才作罢。 “大姐姐,可要躺下歇歇?” 叶景蓁摇摇头,神色略微有些疲意,“四妹妹,同大姐姐说说话吧。” 她才用了饭,现下并不困。 且外头两个孩子跟前儿自是围了不少长辈。 现下她并不想去叫长辈们扫兴,且孩子跟前儿还有乳母照看。 过上一会儿,两个孩子自然会被送回来。 叶景昭又取了帕子为大姐姐擦拭了一下脸颊,方才将帕子交给宫娥。 “大姐姐可是有什么心事儿?” 叶景昭坐在榻边,见皇后疲惫神情中透着一丝愁困。 皇后抬眸望向四妹妹,唇角一抹苦笑。 眸子在寝殿内扫了一圈,见再无旁人,方才缓缓开口道,“四妹妹是个聪慧的,什么都瞒不过你去。” 那方才还满是疲惫的眸色,现下早瞧不见踪影。 眸子似乎被一层薄薄雾气笼罩,瞧着透着几分无奈与辛酸。 叶景昭并不催促,只静静等着。 皇后似乎回忆起往事,神情有些涣散。 思绪在回忆中飘的越发远。 屋内寂静的落针可闻。 随着一声轻咳,皇后方才从那陈旧的思绪中收回了情绪。 “四妹妹、叫你久等了……” 皇后无奈笑道。 叶景昭轻轻摇头,“大姐姐,咱们都是一家子姊妹,不必同我这般客套。” 皇后又是一声轻叹。 不过这一回,她未曾再陷入久远的回忆中去。 “本宫临产的日子,本该还有半个月……” “是因着在御花园里,本宫遇见了一位故人,方才提前发动了。” 见大姐姐提起故人,叶景昭本能绷紧了心弦。 能让大姐姐这般忧思过重的故人,除了梁王世子还能有谁? 皇后似乎猜到了她的想法,摇着头,无奈笑着解释起来,“是梁世子妃。” 叶景昭眸色微顿。 “这些日子,夜里总是睡的不踏实,两个小家伙在我腹中闹腾的我没法子睡好,这才想着白日里往御花园去逛逛。” “身边跟着人,本宫嫌闷,就都打发走了,谁料这么巧就遇上了梁世子妃。” “她瞧见本宫一人,自是上前担忧问询。” “言语间难免提起他来,听说小公子眼下病了,他这做父亲的已经连着守了好几日,可病情并不见好……” “碍于本宫的缘故,故而是她来进宫想求个御医回去给小公子瞧瞧的。” “后来,本宫做主请了太医跟着过去瞧了。” 梁世子妃万般感激。 不过临走时,在无人处时,将一只早已脱线泛旧的荷包悄悄塞到了皇后手中。 暗蓝色云纹锦缎的荷包上头绣着一对双生并蒂莲。 只一眼,叶景蓁的心顷刻间轰然坍塌成了一片废墟。 因为,那是她年少时送给表哥梁世子的定情信物。 当年,他说他早已丢了。 她记得,她悄悄去寻过表哥,夏日的七月末,京都下了一场暴雨。 空气里满是烦闷与燥热。 雨水打湿了她的袖子。 可她只觉得仿若置身在凛冬的寒潮之中。 那一日,表兄那般决绝。 她彻底死心。 可谁料,这荷包,竟是一直被表兄仔细收好的。 她打开荷包,里头是梁世子妃写给她的一封信笺。 原来。 表兄这些年,从未曾放下过她。 只是皇权天下面前,儿女私情,比起家国天下稳定。 他们必须舍弃自己的私情。 这些年,外人面前梁世子夫妻恩爱和睦,可其实,他们之间不过是君子之交罢了。 当年梁世子带着世子妃离开京都两年,再度归来时,已多了一个孩童。 其实那孩子不过是夫妻二人捡的,对外却说是世子妃生下的。 这些年,梁世子从未曾碰过世子妃。 得知这些隐秘过往,皇后叶景蓁只觉得胸口绞痛。 身子虚软无力,眼前一片混沌。 昏死前,她将荷包同信笺交给心腹收好。 “四妹妹,你说、他为什么不告诉我……” “这些年,任由我那般误会于他,他、他都未曾同我解释过……” 皇后的声音有些沙哑。 叶景昭紧紧握住大姐姐的手,从怀中取出自己的锦帕,轻轻为大姐姐擦拭着眼角的泪渍。 “大姐姐,你才生产,莫要哭坏了眼睛才是。” “我、我明白、只、只是我心里……” 先前好不容易放下的心结,如今恍然知晓其中内情,叫她眼下又如何能释怀。 一切不过是身不由己,造化弄人罢了。 如今,她再不是承恩伯府大姑娘叶景蓁。 而是这新朝的皇后。 高高在上的中宫皇后。 她有自己的夫、自己的孩子。 从前那些堵塞在心中的过往,早已成了历史。 本不该再记起。 可她如今也需要发泄一二,这些情绪不能外人道。 唯有在妹妹面前,她方才能展露一丝真情。 叶景昭哄着大姐姐睡下,这才去外间吩咐宫娥备下吃食。 又去瞧了一回才出生的幌子公主。 两个婴孩瞧着极为可爱,跟前儿围了许多人照看。 皇帝虽在前朝走不开,但也不时吩咐人来看望一二。 月色高挂,承恩伯府众人方才辞宫。 只是这一晚,叶景昭心中到底藏了事儿,故而子时方才睡下。 她辗转难免,脑海中皆是大姐姐今日同她说的那些事情。 自打皇后怀了双身,阖宫上下,皆是仔细再仔细。 就连平日里命妇求见,大多都是被太后驳了回去。 这样的爱重,京都世家又哪里未曾知晓呢? 可梁世子妃,反倒在这个时候,送了那样的旧物和信笺来。 到底存了什么样儿的心思? “怎么想起来要见梁世子妃?” 第285章 出面邀约 一早叶景昭打着往肃穆侯府去探望老夫人的名号。 带着红枣匆匆出门。 叶三夫人江氏又让人备了厚礼送去给穆大夫人赵氏。 马车刚在肃穆侯府门前停稳,穆延宗正打侯府内出来。 瞧见是叶家的马车,眸底不自觉柔和起来。 他移步上前,红枣原本想先下了马车,好在底下扶住自家小姐。 一瞧见是自家姑爷,偷笑着避开。 叶景昭掀开车帘,瞧见马车外头熟悉的少年面孔。 莞尔一笑。 伸手搭在少年掌中。 叶景昭同他说起今日来意。 穆延宗心下哑然。 二人就在侯府正门外一侧无人处说话。 “我总觉着,梁世子妃怎么就这般凑巧了去?难道她就不担心皇后有个闪失?还是说她本就存了那样的心思也未尝可知。” 不是她想将梁世子妃想的这般不堪。 不过是因着一切都真的太过巧合。 眼下让旁人去查探此事,到底要节外生枝。 且若是自己多心了呢? 一切,只要见了梁世子,想来定然就有个说法。 “我思来想去,唯独让你出面将梁世子约出来最为妥当,只是……” 她本不想给他添麻烦,可眼下真真是再没有合适的人选,她这才来寻他的。 “你啊,到如今还这般同我见外。” 穆延宗无奈笑着摇摇头,轻轻叹了一声。 又道,“我今日寻个由头去见见,等定好了时间地点,我打发人给你送信去,你莫要再担心了。” 叶景昭的心总算是安定下来。 “好了,你快快去上朝吧,我去看看伯母先。” 同穆延宗道别后,叶景昭这才走进侯府内。 穆大夫人赵氏早得了信儿,已经命人备好了吃食。 “昭昭,快快坐下,莫要多礼才是。” 赵氏瞧见房门的竹帘被人掀开,猜想定然是叶景昭到了。 忙从软榻上起身,迎了过去。 叶景昭笑着同赵氏见礼,反倒被赵氏一把拦住。 赵氏牵着她一道儿走到软榻坐下说话。 丫鬟上了茶点,赵氏方才让嬷嬷将屋内伺候的下人都支了出去。 “怎么瞧着似乎瘦了呢?” 穆大夫人赵氏上下仔细打量着叶景昭,眉心微拧,眸底满是心疼。 “伯母,我还是老样子呢。” 赵氏并不认可她的说辞,忙又吩咐人炖了鸡汤来。 二人又闲聊了好一会儿。 叶景昭方才问起,“伯母,老夫人这些日子如何了?今日来,我母亲还特意让顺带给老夫人送些补药的。” 提起老夫人,赵氏眼底略微染上了一层薄薄的阴霾。 “哎,老夫人的身子骨还是老样子,如今不过是用药吊着罢了,好在眼下你同宗儿的好事眼瞅着将近,我悬着的心,也算稍稍有了安慰。” 叶景昭陪着赵氏用过午饭,起身告辞。 临走时,赵氏还是带着她去看了老夫人一眼。 眼下的穆老夫人,彻底瘫在榻上,口齿不清,只能咿呀咿呀喊着。 全身上下,唯有眼珠子能动。 即便想要发脾气,也是心有余力不足的情况。 叶景昭回府后,叶三夫人江氏自然要问问情况。 不过江氏并不知晓女儿今日往肃穆侯府去的真正意图。 她并不想叫母亲担心。 故而索性瞒着罢了。 后半日的功夫,穆延宗就叫人送了信过来。 越好了明日晌午在京都城外的闲云山庄请梁世子一道儿用饭。 梁世子爽快应下。 叶景昭又亲自往母亲跟前儿去回了一趟话。 言明穆延宗明日要带她去城外逛逛。 叶三夫人江氏笑着叮嘱了两句,并未阻拦。 眼下女儿同穆世子的亲事近在眼前,这些凡俗的虚礼,她并不放在心上。 次日一早,穆延宗告了一日的假。 早早坐上肃穆侯府的马车前来叶家三房接叶景昭。 今日叶景昭出门只带了红枣一个丫鬟。 红枣见穆世子今日并未骑马,自个儿则是同车夫坐在外头。 穆延宗扶着叶景昭上了马车后,自个儿也跟了上去。 “今日我在,你放心。” 穆延宗小心叮嘱着。 马车行了近一个时辰,方才到了约定好的地方。 穆延宗早早送了信儿过来,今日山庄只接待他们三人,再不接待旁人。 山庄后头的包间内。 小厮早已上好茶点同吃食。 梁世子早早就到了。 屋内的并无下人伺候。 随着房门被缓缓开启,梁世子起身朝着房门口望去。 就见穆延宗牵着叶景昭走了进来。 他看着二人,笑着同二人点头打了招呼。 待三人落座。 梁世子望向叶景昭开口问道,“叶四小姐,本世子瞧着,今日怕是你要见本世子,而非穆世子约我吧。” 叶景昭见他如此坦然,笑笑。 随后索性开门见山,“梁世子,是我今日要见你,是因着想同梁世子问些事情。” “叶四小姐直言,若本世子能回答的上来的,本世子定然知无不言。” 梁世子依旧云淡风轻,神情从容不迫。 今日看见叶景昭后,他心中其实早已有了猜想。 她今日见他,怕甚为了他表妹皇后叶景蓁。 提起表妹叶景蓁,梁世子心中至今还难以释怀放下。 “听说,皇后生产当日,梁世子妃入宫为小公子求旨请太医?” “是。” “那不知梁世子可听闻世子妃送了一件旧物给皇后娘娘?” 叶景昭仔细观察着梁世子的神情,希望能从其中窥探出一丝端倪来。 可梁世子眸子中满是惊讶,显然并不知晓此事。 叶景昭随后看了穆延宗一眼。 穆延宗会意,起身道,“梁世子,我去外头等着。” 梁世子怔了怔,见叶景昭神色笃定,心中迟疑缓缓放下。 随后点头应下。 随着屋内只余下二人。 梁世子笑着道,“叶四小姐真是好福气,穆世子待你倒是极为爱重。” 叶景昭望向房门的方向,眼底笑意温柔。 收回视线后,面上一副严肃。 “我听说,梁世子妃把一枚老旧的荷包送给了皇后,听说里头还有梁世子写给皇后的信。” 叶景昭意有所指。 梁世子神情紧绷,“她说了什么?” 话一出口,梁世子方觉有些不妥,随即苦笑道,“叶四小姐,真是对不住,叫你还牵扯进来。” 第286章 把话说清 叶景昭见梁世子紧张神情不似作假。 心下明白,这其中怕是有许多误会。 眼下将事情问清,才是最为紧要的。 思付片刻,她心中便有了决断。 随即将事情来龙去脉一五一十同梁世子娓娓道来。 梁世子仔细听着,生怕漏听了一字一句来。 “她!” 得知世子妃背着他做下的事情,梁世子心下万般恼怒。 又气又恼又后怕。 终是将心中的所有情绪化为了一句沉重的“她”字。 “梁世子,这其中的详情,我并不知晓。” 叶景昭顿了顿,方才继续道,“世子,这世间诸事,本就没有绝对的对错,可一切万般,自有造化,昨日已过,人总要朝前看。” “眼下,帝后恩爱和睦,这皇朝又新添了一对皇子公主,正是普天同庆的大喜之事。” “希望世子能回去同世子妃好好说说,莫要再闹了误会才是。” 叶景昭明白梁世子心中多年的为难不甘。 可当初既然选择了,就该承担要面对的后果才是。 “今日,多谢。” 梁世子起身,朝着叶景昭拱手作揖。 他同叶景昭表达了发自内心的深处的谢意。 “世子不必同我这般客气,我也存了私心罢了,毕竟事情关乎我大姐姐,乃至整个承恩伯府上下。” “叶四小姐,本世子都明白,不过还是要同你道一声谢才是。” 事情既然已经说开,叶景昭自然也就放下心来。 临别时,梁世子纠结一番,到底还是将心中的想法全告知了叶景昭。 只希望她能替他给表妹叶景蓁去道一声抱歉。 当年,朝局稳妥,百姓安居乐业。 太子一心求娶表妹,且求了圣旨。 梁世子为了家国大义,舍弃了心爱之人。 可自此他便仿佛失去了一切。 他当初做的那般绝情,看着表妹落寞离开的背影。 他又哪里能好过? 每每午夜梦回之时,他的心犹如被人凌迟一般,痛不欲生。 为了不让父王母妃忧心,他求娶了如今的世子妃。 梁世子妃出身并不高。 她父亲是夏州守城将领,同他有些交情。 且梁世子妃为人光明磊落,侠肝乙肝,他们也算是故交。 求娶世子妃前,他同夏姑娘表明自己心意,且言明二人只做表面夫妻。 夏姑娘都是应允的。 这些年,为了她不叫旁人非议,他带着世子妃打着外出游玩的名头,离开京都两年,后来带回一孩童。 对外只说是夫妻二人生下的。 多年来,夫妻二人在外时恩爱夫妻和睦,私下里相敬如宾,多年相安无事。 可如今…… 世子妃背地里却做下这些事情,叫他怎么能接受呢? 当年表妹送的荷包,他早已偷偷珍藏起来,可今年表妹生辰,他在府中一夜醉酒,怀中的荷包不翼而飞。 他仔细寻找,却遍寻无果,他也曾问过世子妃可曾瞧见过。 世子妃言明未曾见过。 因此,他伤神了好一阵儿。 如今东西兜兜转转还是回到了表妹手中。 只是里头夹杂了世子妃的私心。 “世子,世子妃也是个可怜人,若是她心中无世子,这多年又怎能甘愿隐忍。” “如今我大姐姐已幸福,世子也该珍惜眼前人才是。” 叶景昭知晓往事。 虽然未曾亲耳听闻世子妃的说辞。 但她心中早已有了猜想。 世子妃因私心,想让皇后出面同梁世子说情。 如此一来,世子眼中才能瞧见相伴多年的世子妃。 梁世子哑然,细细琢磨着叶景昭所言,懊恼自个儿多年未曾察觉世子妃已有了旁的心思。 只是他并不愿意多说。 “叶四小姐,多谢。” 梁世子匆匆回府。 穆延宗同叶景昭也就没有再留下来的必要,今日所办的事情,已经办妥。 回城的马车上。 叶景昭将事情悉数同穆延宗道了出来。 “你说,梁世子会怎么决断?” 叶景昭有些好奇,梁世子到底是选择珍惜眼前人,还是另有打算呢? 她想起今日梁世子道别的神情,一时还真猜不准。 穆延宗紧紧握住叶景昭的手,眸子里是浓浓的爱意。 “若是我,我定然会同世子妃说清楚,大家道不同不相为谋,早早各自另谋出路才是紧要的。” 叶景昭瞪大了眸子,望向穆延宗,心下满是震惊。 “哪怕世子妃忍辱负重相伴多年,说舍弃就能这般轻易舍弃?” 这世道于女子而言,多有不易。 如今若是离开梁王府,那夏姑娘还有何容身之处? 穆延宗抬手在她额间轻点了两下,满是宠溺无奈,“你呀,你还不懂,你还小。” 言语中满是对叶景昭的疼爱。 叶景昭双颊倏一下染上红晕。 就连心跳都莫名加快了许多。 “可是……” 她还想据理力争上几句。 猛然被穆延宗强硬一把揽入怀中。 猝不及防撞入一个宽敞的怀中,他的心跳他的温度紧紧贴在她额间。 感受着他愈发加速的心跳。 叶景昭浑身一阵燥热异样,本能想要退开。 却被他搂的更紧了。 轻柔呢喃的声音在她耳畔回响。 “能遇到你,是我三生有幸,这一生,我只想同你共度,不论日后如何,我只要你,你明白吗。” 穆延宗同未曾同她说起过这些情况。 如今乍然听闻,叶景昭怔愣恍惚一时竟不知如何做答。 今日许是因着梁世子的缘故。 穆延宗同她说了许多许多情话, 不过后来还说了些什么,叶景昭却想不起来了。 因为她不知何时竟然在他怀中沉沉睡了过去。 “醒了?” 叶景昭是在穆延宗怀中醒过来的。 一睁开眸子,就撞入他炙热浓烈的视线中。 看着他浓浓深情望着她,叶景昭尴尬起身。 “到哪里了?” 她缓缓起身,垂眸故作整理衣衫上的褶子,随意问起。 “我吩咐车夫停在城门外,等你醒了再回去。” 穆延宗抬手为她理了理发髻。 叶景昭茫然望着他,一时竟看的有些痴了。 穆延宗望着她这般,笑着在她鼻尖轻轻点了两下,“可还饿了?要不要吃些东西?” 叶景昭摇摇头,只想回府。 穆延宗索性吩咐车夫往回走。 只等马车到了叶家三房,穆延宗本想送她回去,却被她瞪了一下。 头一次见她这般小女儿家姿态,倒是新奇。 “你今日也回去早早歇着吧,我也先走了。” 第287章 走的潇洒 第二日一早,梁王府世子同世子妃合离的消息就在京都闹的沸沸扬扬。 “四小姐,梁王府世子夫妇一向恩爱和睦,怎就好端端忽然就合离了呢?” 红枣正伺候自家主子洗漱。 一面说起了今日才听说的这桩大事儿。 她并不知其中内情。 怕是就连京都里也没有多少人知晓其中内情。 叶景昭从红枣手中接过帕子,此事已经翻篇,其中详细的内情,她不愿再提起。 不过想起昨儿穆延宗同他提起此事,说起世子夫妇怕是要合离。 只是没有料到,事情会发生的这般突然罢了。 “红枣,你吩咐门房上备上车马,今日随我入宫去一趟。” 想来此事怕是已经传到了皇后耳中。 她有些担心。 红枣应声退下。 叶景昭去给母亲请了安,又吩咐人往宫中递了帖子。 草草用了早饭,就往宫中去了。 “四妹妹,你怎么来了?” 皇后叶景蓁躺在榻上歇息,宫人来通传,说是四妹妹来了。 她心中颇有些哑然。 叶景昭微微福了福身子见了一礼,快步上前握住皇后伸出的手。 “不放心大姐姐,这才急急进宫来陪陪大姐姐说说话。” 叶景昭满眼心疼,梁世子那些话,她并不能同大姐姐提起。 二人已然错过,这一生已经在不同的轨迹上生活。 即便当年梁世子如何有隐情,但当年的决定是他自个儿选择的。 这些年,大姐姐好不容易走出来,同如今的天子恩爱和睦,且还生下了一双祥瑞的龙凤胎。 她应该有更美好的生活。 而不是一直困顿在过去阴霾里而泥足深陷。 即便知晓了又能如何,二人再回不到当初。 就要大姐姐在当年的误会里走完她的一生就好了。 “你呀,我如今都是当母亲的人了,哪里还是小女儿,你不必这般为着本宫担心。” 皇后叶景蓁明白今日四妹妹入宫来的意图。 哑然失笑,“想来梁世子妃不愿意连累梁王府,这才自请合离,哎,都是本宫的过错,等本宫出了月子,定然要好好劝劝二人。” 她以为梁世子妃是担心皇帝会寻梁王府麻烦。 毕竟自己早产可是因着她。 但她并未真的怪罪过梁世子妃。 乳母带着皇子公主前来,叶景昭陪着两个婴孩玩闹了一会儿,又送了一些礼物,这才告辞。 离宫后,叶景昭吩咐车夫直接回府。 万万没有料到,马车忽然被人给拦了下来。 “我家小姐的马车,岂是你能随意拦的,混账!” 马车猛地停住,随着车夫一声怒吼。 原本正在马车里头假寐等的叶景昭一下子睁开眸子。 红枣已下了马车去瞧。 随着马车的车窗被人敲了敲,叶景昭掀开车帘,就见红枣站在外头,“四小姐,是梁世子妃。” 叶景昭朝着红枣身后看去,只见一身朴素衣着打扮的梁世子妃,面容憔悴。 同她四目相对之时,眸中满是歉意。 “叶四小姐,可否借一步说说话?” 语气里满是小心翼翼。 叶景昭微微怔了怔,轻点了点眸子,“好。” 梁世子妃提议往城门外的茶楼去说话。 只等到了地方,二人寻了一处偏僻的角落坐下说话。 红枣则是一直虎视眈眈盯着梁世子妃,生怕她对自家主子不利。 “听说今日叶四小姐入宫去了,不知皇后娘娘可还曾责怪于我?” “梁世子妃,从前的事情已经都过去了,皇后娘娘并未责怪过你。” “那……”梁世子妃抬眸望向她,神情里满是落寞,“罢了,若是下次叶四小姐入宫的时候,可否代我给皇后娘娘道一声歉。” 今日她贸然寻来,便是为着此事。 “好。” “多谢。” 梁世子妃以茶代酒,郑重表达了谢意。 一盏茶过半,起身告辞。 她并未回京都,而是骑上那早早便搁在茶馆一旁的马匹。 从容不迫,利落翻身上马。 再未回头看一眼京都的方向。 只是那形单影只的背影,透着一股子浓浓的凄凉哀愁。 初见时,她一眼载入了梁世子那深邃的瞳孔里。 他的坦率,他的儒雅,无一不叫他沉沦。 原以为,一直陪着他,不论多久,他迟早都能瞧见她。 可是她错了,她哪怕耗费一生陪伴守护,也换不回他一个怜悯的眼神。 哪怕他心中的女子夫妻恩爱和睦,坐上世间女子梦寐以求的皇后宝座,诞下一双祥瑞的龙凤胎。 可他还是不会死心,或许他的心早已死了吧。 如今活在世间的梁世子,不过就是一具没有灵魂的躯体罢了。 她想着,若是皇后知晓此事,是否能帮助他解开心结。 可万万没有料到,她最终换来的不过是他同她彻底决裂。 她连最后一个陪在他身边的机会都没有了。 她什么都没有带走。 悄悄离开梁王府,悄悄离开京都。 她明白,这是他们最好的归宿。 叶景昭回了府才用了一盏茶。 穆延宗又打发人送来了好些首饰。 叶三夫人江氏瞧见穆世子这般看重女儿,心中极为满意。 转眼过了年,皇子公主的百日宴,因着出了国丧。 太后有意冲冲喜,即便帝后不大愿意大肆操办。 可拗不过太后的意思。 皇子同公主的百日宴极为隆重,皇帝减免了各省一季度的税赋。 “昭昭,再有几日就是你的亲事了,这几日莫要贪玩,莫要再出府了,多陪陪母亲才是。” 从宫中回来后,叶三夫人江氏拉着女儿又说了会儿话。 “我都明白,母亲且放心,这几日,女儿哪里都不去,只在家中陪着母亲同父亲。” 叶景昭面上小女儿姿态,依偎进了母亲怀中。 叶三夫人江氏轻轻揉了揉女儿的发髻。 眉眼里尽是不舍。 这两日,穆世子每日都要寻些吃食送上门来,可谁料,准丈母娘不许他们相见。 没有法子,只能将吃食留下,满眼不舍的离开。 就在煎熬的等待中,婚期一日比一日接近。 京都里但凡有名号的,这一日都前来沾沾喜气。 “景昭妹妹,小心脚下台阶。” 今日林云蓉送嫁,她以准长嫂的身份,送着这位相伴多年的闺中密友出阁,且日后她就是她的娘家嫂嫂了。 第288章 侯府添丁 随着喜轿入了肃穆侯府。 外头吹吹打打,欢声笑语。 叶景昭头上的凤冠沉重地压的她有些胸闷气短。 拜了堂,被人送入喜房。 她都是浑浑噩噩。 红枣心疼自家主子,悄悄送了些点心到自家小姐手中。 “小姐,先垫垫肚子,姑爷还要好一会儿才能来呢。” 她先前已去外头瞧过了,姑爷正被人拦下灌酒,瞧着那架势,若是喝不尽兴,是不会被放回来的。 叶景昭接过点心,小口咬着,并不出声。 案桌上的喜烛燃了多半,昨儿一宿本就没有睡好。 今日又累了一日,虽说现下已坐在喜房内。 可身上的凤冠霞帔未曾褪下,这些重重压在身上,也是颇为费力气的。 她开始打起吨儿来。 身子不由向后倒去。 骤然的落空,让她猛地睁开眸子,一下子就清醒了过来。 “今日,累着了。” 她并未倒在榻上,而是被人结结实实揽在了怀中。 她瞪大了双眼望着面前的男子,心跳不觉加快,面上满是一阵燥热。 “我帮你洗漱吧。” 闻着穆延宗身上浓浓的酒气,她缓缓开口。 穆延宗笑着摇头,抬手为她卸下发髻上的凤冠,喜房内伺候的丫鬟早已被他支了出去。 “我来。” 他唇角微微扬起,眸光炙热浓烈。 叶景昭的脸更加红了。 心下还有些许惊恐,她只能微微垂下眸子,将心底的惧意压下。 任由他为自己一件件褪下身上的喜服。 他愈发离的近了,随着他猛然抬头,一股浓厚的酒气冲入她的唇齿。 她呼吸有一瞬停滞,想起出阁前母亲送来的话本子,又同她说的那许多私密话来。 她紧张地闭上了眸子。 纱幔缓缓落下,屋内的喜烛燃至天明。 肃穆侯府上下一片喜气洋洋。 一早新婚的穆世子携着新婚妻子前来给母亲敬茶。 穆大夫人赵氏早早命人备上厚厚的红封做谢礼。 “母亲。” 叶景昭一身正红锦缎襦裙,面色红润。 穆大夫人赵氏听着这一声母亲,心中满是欢喜。 “好孩子,只盼着你日后每日都顺心如意,日后若是那混小子欺负你,尽管同母亲说,母亲替你收拾他!” 赵氏一面搀扶起叶景昭,一面瞪着自家儿子,“日后你若敢欺负昭昭,仔细你的皮!” 穆延宗无奈笑着,不敢反驳,只能应是。 赵氏将厚厚的红封塞到了叶景昭手中。 随后又吩咐二人去给二房请安。 因着先前的事情,穆二夫妇没有脸面前来吃新妇的茶。 二房本想搬出去另住,穆大夫人赵氏不忍亡夫一母同胞的弟弟沦落在外。 执意将人留了下来。 且肃穆侯府本就人丁单薄,现下侯府的爵位天子早已声明,只等穆延宗成亲后就正式继承侯府的爵位。 二房同爵位,再无半点希望。 且现下,老夫人那边是用人参吊着。 现下虽还有一口气,但已经没有多少意识。 且老夫人自个儿也没了求生的意志。 穆大夫人赵氏就吩咐人给老夫人再多吊些时日。 叶景昭回门这一日,骁勇侯府江家都来叶家三房。 原本是要先回承恩伯府去见老夫人才是。 可老夫人前些日子本就有些不好,承恩伯府大老爷命人将老夫人送去了城外山泉庄上静养。 几房人今日索性都来了三房这里。 因此,叶三夫人江氏命人备了几桌席面来。 众人自又是一番说笑玩闹。 直至夕阳将近,众人这才散去。 “咱们走回府散散步可好?” 从叶家三房出来后,穆延宗牵着叶景昭的手小心问道。 “好。” 夫妻二人就这般手牵着手,在长街上慢慢走着。 “这样的日子,是我未曾设想过的。” 穆延宗随意开口。 叶景昭便静静听着。 穆延宗自幼习武,不大爱言语。 又历经了重重变故。 如今一切慢慢都好起来了,他还娶到了心爱的姑娘,能陪她度过这漫漫一生。 这样的日子,叫他总会时不时就觉得很是知足。 叶家三房因着要忙着叶忱的亲事。 这些日子叶三夫人江氏先是嫁女儿,后是忙着娶儿媳过门。 好在,娘家嫂嫂前来帮衬,出嫁的女儿也回府来帮忙。 叶景昭望着父母那遮不住的笑意。 心底是满怀的知足。 前世,好像已经是很久远的事情。 一切仿佛一场大梦一般。 眼前的一切,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可这一切,远比她预想的要幸福许多。 从前最好的闺中密友成了她的嫂嫂。 她们成了一家人。 只是望着那喜宴上略显单薄的背影,她难免心下一阵绞痛。 快步跟上前去。 “莲表姐。” 江一莲原本就躲在人群后,谁能料到,还是被表妹寻到了呢。 她佯装无事,莞尔一笑,“景昭表妹。” “莲表姐,咱们去我屋里说说话罢,今日外头吵闹,我正觉有些烦闷呢。” 她开口提议。 江一莲点头应下。 待到了房间,她将丫鬟都支了出去。 二人说说笑笑,打发了好一会儿功夫。 眼下江大夫人正为着女儿的亲事犯难,遍寻京都,一时倒是没有合适的人选。 又不愿叫女儿嫁的太远。 叶景昭回府的时候,同穆延宗提起了大舅母最近的难处。 穆延宗抱着妻子,听着妻子的担忧。 “夫人,人这一生,姻缘都是自有定数,不必太过太过着急,或许时机到了,人就出现。” 这道理,她也明白。 可还不等她寻思上一二,就开始犯困。 近来不知怎地,她时常犯困,同婆母用早饭的时候,竟在饭桌上睡了过去。 等她醒来的时候是在榻上。 婆母同夫君笑容满面守在榻边。 她满是疑惑。 “昭昭,你这孩子,身子不舒服,怎地也不吱声。” 婆母赵氏端了参汤,夫君搀扶她起身,婆母随后伺候她用了参汤。 “你呀,已有了一月的身子。” 她一脸茫然望向婆母,视线不由朝着自己小腹望去。 这一切,都太过叫她震惊。 不真切的仿佛一场梦一般。 同年十一月,肃穆侯府诞下一位小世子。 满月宴上,帝后携着一双双生子前来赴宴。 叶景昭抱着小小一团的儿子,唇角满含浓浓爱意。 她所经历的一切,此刻都具象化成了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