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一心求死,医妃抬手一巴掌》 第1章 帮媳妇拿下三杀 “我媳妇被你们逼死了,我要告诉我娘去!” “是她自己撞石头的,和我们无关!” 再次恢复知觉,苏隐月感觉到有人在踢她的肚子。 顿时有些窝火。 肚子中刀还踢,生怕她死得不够快是不是? 她睁开眼睛,打算和救治自己的医生说道说道,哪知一抬头看见了两个穿着麻衣短打的猥琐男人,和一个小胖子在争执。 这几人是谁? “唔……” 额头上疼痛袭来,一大段记忆在脑海中浮现。 她穿越到了一个叫祁国的地方,原主也叫苏隐月,是一个被亲娘送去农家抚养的小可怜。 今天早上原主去河边洗衣服,被同村的混混任二任三盯上,从小胖子手中以十个铜板的价格买到了半个时辰的使用权。 原主在林家被当成牛马使唤,身体亏空之下,无法反抗,最后撞石自尽。 换了现代同名的苏隐月穿越而来。 任二惊喜,“没死没死,三弟,我们不用赔钱了!” “苏隐月已经醒了,你们玩吧,我要去村口买糖了!” 小胖子蹦蹦跳跳离开。 任三将目光投向苏隐月,露出一个邪笑,“二哥,我先把人抓住,你爽了换我。” “好!” 任三朝左右手各吐了口唾沫,搓着手靠近苏隐月。 “你们想干什么?” 苏隐月心里着急,但试了好几次都没力气爬起来。 任二解了裤头,一脸得意,“当然是继续刚才的事啊!你放心,我们不会夺走你的贞洁,毕竟第一次要留给你的小相公嘛!” “对对对,我们哥俩儿可体贴了!” 任三嬉笑着走来。 苏隐月换上一副惊恐的模样,撑着身体后退。 手在任三看不见的角度抓起一把泥土,在他弯腰凑近时,猛然糊上他眼睛。 “啊!” 任三捂着眼睛惨叫。 趁此机会,苏隐月强提起一口气,朝上方跑去。 这儿是河堤,爬上去就是人流量大的官道和农田。 “还敢反抗?” 任二眼睛一瞪,几步追上踉跄逃跑的苏隐月,抓住头发往后一拖。 啪啪! 蒲扇大的巴掌狠狠扇在苏隐月脸上,打得她满嘴鲜血,头昏脑胀。 “林有才收了我哥俩的铜板,你要不愿意,我们就告诉林有才他娘朱寡妇,说你缺钱找我们卖身,让她打断你的腿!” 苏隐月咬紧牙关没有叫出声来,而是顺着力道后仰身体,摸着任二的手臂往上攀爬。 不甘、羞辱、恨意充斥着她的内心。 相依为命的妹妹在现世置她于死地,穿越到祁国重新活过来又遇到这样的事,她为什么这么倒霉。 她暗暗发誓,只要今日不死,一定会报复回去。 终于摸到任二的脸,苏隐月用尽全身的力气狠狠抓下! “啊!” “贱人,你找死!” 凶恶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苏隐月来不及喘口气,就被狂怒的任二一脚踹飞,重重摔在地上。 “咳咳!” 苏隐月趴在地上吐出一口血,胸口传来撕心裂肺的疼痛。 任二放下手,脸上出现三道横贯眼皮的血痕。 “呸,给脸不要脸,老子今天弄死你。” 任二高高抬起脚,就要踩中她头颅。 “住手!” 一枚叶片带着破空声袭来,划破任二裤子,在他小腿上留下一道伤口。 瞬间,血流如注。 “啊!” 任二抱着腿倒地哀嚎。 “二哥,你腿在流血!” 是谁救了她? 苏隐月费力抬起头,逆光之下,她看见了一个骑着马的高大身影。 对方整个人融进了光里,只能看见一道洒脱不羁的朦胧剪影。 那人翻身下马,在苏隐月面前蹲下。 “姑娘,你没事吧?” 她看清了他的面容。 头戴金冠,高大威仪,俊美无俦,半束的黑发因赶路而垂下几缕,衬得他眉眼澄澈有神。 注视着那双琥珀棕的双眸,苏隐月竟莫名生出一种被珍视的溺毙感。 “我没事。” 苏隐月抓住他的手勉强爬起来,暗道现在不是沉迷美色的时候。 江在御扭头厌恶地看着鬼吼鬼叫的任二任三,“京城郊外欺辱良家子,你俩随我进城见官。” 任三见他衣着不凡,一看就是权贵,扑通一声麻利跪下,“大人饶命!我、我们再也不敢了。” 任二也不敢在地上打滚了,指着买完糖回来的林有才,辩解道。 “我们没欺辱苏隐月!我们给她相公钱了。” 任二冲林有才高声嚷嚷,“林有才,苏隐月是你童养媳!我们是不是给了你铜板才玩的?” “我不是林有才童养媳!” 苏隐月冷声道,“我娘出钱让林家抚养我,朱寡妇怕儿子讨不到媳妇,自作主张让我做她家童养媳!” “你就是我童养媳!” 这三个字犹如一个开关,林有才跳脚,“你住在我家,吃我家的喝我家的,我娘说了,你就是我童养媳!” 江在御收到母妃重病的消息着急回宫,半路撞见苏隐月被欺凌才出手相助,不能在这里耽搁太久。 “我赶着回家,你想怎么处理?” 苏隐月沉思,刚穿越正好杀两个人庆祝,顺便为原主报仇。 “杀了。” 江在御讶然,“我来得及时,这两人还未得逞,罪不至死吧……” 他沉思片刻,“断他们一条腿好了。” 话落,两股无形的劲气袭向任二任三小腿。 “啊!” 两人发出杀猪般的嚎叫,抱着腿在地上直打滚。 林有才见识不对要跑,被江在御冷冽的目光一扫,顿时吓得呆呆站在原地。 想到苏隐月目前的境况,江在御道:“姑娘,你住在林家,和他家人朝夕相处,要是伤了他,以后日子恐会难过……” 长得帅有正义感,还思虑周全,苏隐月对他好感度爆棚。 “这个小胖子经常欺负我,也该给他一个教训了。” “你不在意就好。” 江在御一掌拍在林有才腿上,在他惨叫声中翻身上马,一勒缰绳欲离开此处。 “等等!” 苏隐月小跑上前,目露期翼,“少侠,我能跟你走吗?” 第2章 请讲文明用语 江在御觉得好笑,“你知道我是谁吗?就要跟我走?” “不知道。” 苏隐月紧接着补充,“我认为一个能帮助弱小,还惦记我以后生活的人不是坏人。” 见他不说话,她有些着急,“我叫苏隐月,什么都会。我可以自己赚钱养自己,你只需要给我一个暂时的容身之所就行了。” 她想让虐待原主的朱氏得到教训,也想回生活便利的现代。 要做的事情太多,偏偏开局艰难,身无分文。 若是回到林家,身体亏空的她,肯定斗不过膀大腰圆的朱寡妇。 让她失望的是,江在御拒绝了。 “我家里情况特殊,不能带你走。” 苏隐月低下头,灰暗的眸子很快再次亮起,“那你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你救了我,我以后会报答你的。” 江在御淡淡道:“我救你不求报答。” 看着面前干瘦的女孩,他心下不忍,摸出一包银子,扔到苏隐月怀里,“这个给你,记得藏起来,别被其他人发现。” 说完,他掉转马头,迎着正午明亮的阳光消失在苏隐月视线。 感觉到手里沉甸甸的分量,苏隐月抿了抿唇,冰冷的内心涌现出一股暖流。 她好像遇到了古装剧中灵动锐意,骄傲肆意的少侠。 苏隐月紧紧抱着银子,露出几分笑容,“我可是现代的天才神医,得了我的人情,你赚大发了。” 练武之人常有暗伤,大不了等他以后发作了,再找机会报答。 收好银子,苏隐月笑眯眯地捡了块石头。 任二任三正忍痛龇牙咧嘴地朝家里爬,面前突然投下一个阴影。 一抬头,看见苏隐月拿着块石头堵在前路,寒意顿生。 “你、你想……啊!!!” 比之前所有惨叫都要尖锐高昂的声音响彻天际。 任二任三捂着下\/身生不如死。 收拾完这两人,苏隐月扫了眼林有才,抬手甩了他十几个巴掌,让他变得更加圆润有福气。 要不是还要住在林家调养身体,这小胖子今天就能变成小公公。 拖着疲惫的身体走到上游无人处,苏隐月一点点洗去脸上的血迹。 清风拂过河岸,水面泛起涟漪,映着一个干瘪、瘦小,头发乱如枯草的小女孩。 撩起衣袖,手臂上旧伤叠着新伤,没一寸完好的皮肤。 “遇见丑孩子先不要扔,养养就好了。” 清理完脸,她扒拉了几下头发。 突然,大脑传来一阵晕眩,差点一头栽进河里。 苏隐月连忙双手撑地,“这身体也太差了,要是我的研究室还在就好了。” 话落,她脑海中竟真的出现了她的研究室。 药品、仪器设备、办公桌椅,全是她用惯的东西,就好像她只是出去了一趟。 “空间?!” 苏隐月作为一个有见识的现代人,很快就想到了这是她的金手指。 狂喜充斥着她的大脑,这一刻的喜悦和激动让她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激动过后,她当场拿出葡萄糖和脂肪乳输液,补充能量。 输完液,太阳开始西斜,苏隐月力气逐渐恢复。 把用完的输液瓶和针管放回空间,那包银子也放进去。 做完这一切,她朝林家走去。 路过林家隔壁,透过半开的门缝,苏隐月看见里面有个瘦小的女孩正拿着斧头劈柴。 轻叩门板,吸引女孩注意后,苏隐月笑意盈盈开口,“能借一下你的斧头吗?半个小,半个时辰就行。” 女孩愣了下,“可、可以……” “谢谢。” 接过斧头,苏隐月转身推开林家大门。 收拾了林有才一顿,和他娘之间必有一场恶战。 这也是她穿越过来的立身之战。 为了必胜,她借了把斧头。 院内,林有才的寡母朱氏等待多时,看见苏隐月进来,怒骂道。 “贱人,舍得回来了?你敢背着我儿子勾搭奸夫,还把我儿子打成那样,我今天不打死你!” 她嘴里不干不净地骂着,拿起一根指拇粗的棍子就往苏隐月身上招呼。 苏隐月侧身躲过,慢条斯理道:“大妈,请讲文明用语。你不会想要我帮你文明。” “呸!什么文明,老娘不懂!你打断了我儿的腿,不打折你双腿,难消我心头之恨!” 木棍带着破空声呼啸而来,看得出来朱氏下了死力气。 “我腿断了,怎么给你干活?” 朱氏不假思索,“当然是跪着给我,一点一点干!腿断了又不是死了,只要你还有一口气在,就得给我干活!” 以前原主高烧不退,朱氏拿着棍子劈打,愣是让原主半点活计没落下。 若她真断了腿,苏隐月相信朱氏会说到做到,让她跪着一点点干活。 可惜,原主已经死了,现在的苏隐月可不会惯着朱氏。 苏隐月拿起斧头对着朱氏手中的木棍狠狠劈下。 “咔嚓!” 木棍断成两截,朱氏虎口也被震裂。 “你……” 苏隐月不乖乖挨打,还敢反抗,这种意外让朱氏回不过神。 “你、你敢还手?” 朱氏又惊又怒,扔下木棍,一巴掌朝苏隐月呼去。 苏隐月抬起拿斧头,将斧刃对准她的手掌。 “!” 第3章 苏隐月身世 朱氏瞪圆了眼睛,连忙收力,赶在掌心触及斧刃前一刻,停下了手。 “好险,差点手掌就要被削去一半了。” 苏隐月轻飘飘的声音响起,看她表情还挺遗憾。 朱氏出了一身冷汗,同时怒气更加高涨,叉腰破口大骂。 “小贱人,你吃我家的,喝我家的,还害死我相公,亏本把你养到这么大,今天敢在外面偷人,明天是不是就能骑在我头上拉屎撒尿了?我平常给你脸了是不是?” “亏本?” 苏隐月缓缓靠近朱氏,斧头在泥土地面划出一道凹痕,“我娘把我放在你家,不是给了你一百两银子吗?” 朱氏心中一跳,“你、你怎么知道?” 她从没对外说过。 苏隐月轻哼一声,暗暗蓄力,“半夜打扫牛棚无意中听见的。” 原主在林家睡得比狗晚,起得比鸡早,因为朱氏抠门,不让原主点蜡烛,深更半夜打扫牛棚时只能摸黑。 当时朱氏抱着林有才憧憬未来,以为外面没人,便开始盘点家底。 “你家瓦房是用我娘给的那一百两银子砌的,牛是砌房子剩下的钱买的。” 苏隐月拖着斧头靠近朱氏,斧头在地面上滑过,发出沙沙的声音。 她冷静到极致的表情让朱氏心惊肉跳。 “那天晚上,我听见你说,你和林有才孤儿寡母一年花销不过二两银子,而员外家丫鬟月俸是三百钱,换算下来我劳作一年,足够供你俩吃喝,还能净赚一两多。” “你儿子林有才日后若能中举,我便是他的通房丫鬟。若不能中举,我就为他生儿育女,一辈子受你掌控。” 原主常年被朱氏打骂,卑微到了极致,即便听见朱氏算计,也不敢说。 苏隐月脸色愈发冰冷,“算盘打得真不错,你不去做掌柜真是屈才了。” 遮羞布被一点点揭开,朱氏喉咙发紧,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没、没有……” 朱氏被她逼得连连后退,不慎被台阶绊倒,跌坐在地。 尾椎骨戳向地面,痛感直冲天灵盖,疼得朱氏龇牙咧嘴,也唤回了她的理智。 朱氏飞快爬起,抄起屋檐下的扫把。 有了武器,再次嚣张起来。 “什么一百两,没事的事!小贱人,你少白日发梦!” “是你爹娘不要你,我捡来养大的。别以为拿着斧头就能在老娘面前逞凶斗狠。我今天得让你知道,这个家到底谁做主!” 朱氏高高举起竹条扎成的扫把,劈头盖脸朝苏隐月打去。 房内,林有才听见院中的动静,从榻上咕蛹下来,拖着断腿吭哧吭哧开窗,露头出来看热闹。 看见朱氏挥舞着扫把,兴奋得直拍手,“娘,打死她!快打死她!打烂她的脸,戳瞎她眼睛!” 砰! 苏隐月早有准备,找好角度抬手,扫把在半空中便被劈成两半。 斧头趋势不减,朝朱氏而去。 “苏隐月,你敢!” 见她如杀神般高举斧头劈来,朱氏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连滚带爬躲开。 最后左腿小腿肚被卷走一层皮肉。 鲜血喷涌而出。 “啊!杀人了!快来人啊!” 朱氏涕泗横流,抱着腿发出杀猪般的嚎叫。 叫得正欢的林有才见苏隐月没受伤,嚷嚷道:“娘,你快起来,打死她,打死苏隐月!” 苏隐月大步走到窗边,一巴掌呼在林有才脸上,“闭嘴!” 林有才吓得一个哆嗦,连人带凳子倒在地上,断腿二次受伤,当即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嚎。 “不准动我儿子!” 朱氏生怕她要对儿子动手,忍着痛扑向房间,紧紧关上房门。 苏隐月一扭头,一个畏畏缩缩的小脑袋在门口张望。 是隔壁那个劈柴的女孩。 “我、我就是看看,马上走……” 女孩吓了一跳,如受惊的兔子般马上缩回头。 “等等!” 女孩离开停在原地,不敢转身,颤着声音道:“我什么都没看见……” “你家的斧头不要了?” “要、要的。” 许是见苏隐月态度还算和善,女孩鼓起勇气道:“苏隐月,你好像和之前不一样了。” “我只是想通了,以后我只为自己而活。” 苏隐月扯下朱氏晾在院子里的衣服,将斧头上的血迹擦干净,还给了女孩,“谢谢。” 女孩抿了抿嘴,抱着斧头飞快跑了。 苏隐月转身进了厨房。 折腾大半天,她快饿死了。 厨房里,米面柴火都是现成的。 苏隐月动作麻利地揉面,生火,很快做好了一碗面疙瘩。 填饱了肚子,行动也轻快起来。 她拿起菜刀,杀鸡准备晚饭。 这具身体太差了,光输液可不行,还得食疗。 朱氏听见鸡叫,开窗看见她拎着死鸡路过,提高嗓音大骂,“天杀的小贱人,那鸡是我留着给我儿补身体的,我让你动了吗?还不快放下!” 苏隐月眸光泛冷,“腿好了?” 朱氏眼皮跳了跳,飞快关窗。 屋内,林有才摸着打着石膏的腿,眼泪汪汪地望着朱氏,“娘,我疼。” “娘给你呼呼就不疼了!” 朱氏搂着儿子,骂骂咧咧,“该死的苏隐月,平日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怎么出门洗个衣服还敢拿斧头和我拼命了?” “变化这么大,不会鬼上身了吧?” 骂着骂着,朱氏脑海中浮现出一个惊人的猜想。 难道她家里人要来接她了? 朱氏想起了十多年前的那个下午。 一位穿着襦裙的贵夫人从马车上下来,把一个全身都是黄色的女婴交给了她,并给了一百两银子做抚养费。 几天后,女婴睁开眼睛,竟是一双黄金瞳! 第4章 永宁侯府二小姐 朱氏吓得要死,以为女婴是妖怪,当场就要扔掉。 但想到贵夫人,和那一百两银子,又犹豫了。 要是她把女婴扔掉,日后贵夫人找来交不出孩子,他们一家可承受不住贵人怒火。 朱氏咬咬牙,继续抚养。 好在半个月之后,女婴身上的黄色神奇消退,朱氏这才放下心来。 苏隐月十岁那年,朱氏相公去员外家做短工,不慎跌落摔死。 员外送回了她相公尸体分文未赔,朱氏不敢记恨员外,却觉得是苏隐月克死了相公。 “那位贵夫人这么多年都没找来,一定是不想认女儿了!苏隐月那个灾星,绝不能让她爬到我头上来。” 朱氏咬牙切齿,恨到极处将空气当成苏隐月,一脚踹出! 然后扯动小腿伤口,疼得眼泪花都出来了。 那个小贱人心大了,不能再留,明天就找人把她卖了! 时间一点点过去,天边升起漫天红霞。 薄雾般的炊烟在翠绿山林中飘散,苏隐月的炖鸡做好了。 兀的,雷鸣乍起,乌云密布,眨眼间竟噼里啪啦下起雨来。 房间内,朱氏安抚着被雷声惊醒的儿子,听着外面大雨拍打着瓦片的清脆响声,睡意全无。 雨后泥路湿滑,卖掉苏隐月的事,只能缓缓再说了。 出乎意料的是,这雨一下就是七天。 苏隐月也过了几天安生日子。 凌晨,天还未亮。 苏隐月输完液刚躺下,听见正房的门“咯吱”一声开了。 借着朦胧烛光,她看见朱氏抱着儿子一瘸一拐地出门。 她这么早出去干什么? 苏隐月心下狐疑,目送朱氏鬼鬼祟祟离开,她转头就去正房找户籍。 她觉得朱氏不安好心,得尽快离开。 接下来要去哪儿,她已经想好了。 去京城。 京城人多,消息也广。 她空间里有现代的药品仪器,完全可以开家医馆,或者做点小买卖,一边糊口一边寻找回现代的方法。 拿上户籍,苏隐月又翻出二十两银子和一些衣服,包成一团,开门出去。 推开门,天光大亮。 迎面撞见朱氏和一个浓妆艳抹的妇人有说有笑地走来。 两人身后还跟着两个气质猥琐的瘦小男人。 “秦妈妈,我和你说,我家那个童养媳可漂亮了!要不是家里周转不开,我真舍不得卖她!” 朱氏装模作样地抹泪。 秦妈妈摇着团扇不上当,“漂不漂亮得看过才知道。要是不好看,只能做楼里最下等的姑娘。” “当然漂亮,不漂亮我能让她做童养媳?” 话说到一半,正好看见苏隐月背着包袱出来,朱氏高声道:“人就在那儿!别让她跑了。” 朱氏小跑到苏隐月面前,伸手去抢她的包袱。 “小贱人,我已经和丽春苑秦妈妈商量好价格了,从现在开始你就是她女儿!除了你身上这身衣服,你什么都不能带走!” 苏隐月眼神一冷,还想把她卖到女支院? 看来七天前给朱氏的教训不够。 “去你的!” 苏隐月一脚踹在朱氏伤腿上,抢回包袱,“我和你毫无关系,你没资格卖我。” “我把你养大,你说我能不能卖你?” 钻心的疼痛从腿上传来,朱氏又气又怒,扭头看向秦妈妈,催促道:“秦妈妈,这女人就在这儿,你快把她带走!” 秦妈妈暗自打量苏隐月,人是瘦了点、黑了点,手也不细嫩,但从眉眼间还是能看出是个美人胚子。 带回楼里养几个月,稍加培养,又是一个头牌苗子。 秦妈妈看出两人关系不好,有心压价,故意叹道:“你说你这位童养媳性格柔顺温良,现在这么一看,不是那么回事儿啊?” 说着,还用团扇指了指朱氏的腿。 “啧啧,你这腿,不会是和她打伤的吧?如此桀骜不驯的姑娘,我丽春苑可不敢收。” 朱氏面如锅黑,“有什么不敢的?你们楼里折磨人的手段多了去了,任她骨头再硬,终究是个女人,你秦妈妈还能对付不了?” “万一把人折腾死了,我不就亏大了?” 苏隐月不想听两人一唱一和,绕过朱氏就想离开。 结果,她往左,朱氏也往左。 她往右,朱氏也往右。 朱氏挑眉做挑衅状,摆明了故意堵路。 苏隐月抬手一个大逼兜挥过去,再揪住朱氏头发,一连给了她五六个巴掌,狞笑道。 “我跟你好好说话,你是不是以为我好说话?” 朱氏被打得晕头转向,脸颊高高肿起,含糊不清道:“放、放手!” 苏隐月随手扔下朱氏,看向秦妈妈,活动着手腕筋骨,“我和朱氏没关系,同样的话,我不想再说第三遍。” “呃……” 秦妈妈不是第一次买姑娘,自认见过的场面不少了,有寻死觅活的,有哭哭啼啼的,还有破口大骂的。 但这种直接动手打人的,她是真没见过。 秦妈妈被她气势所震慑,身体不由得后退,直到踩上一个脚尖。 是她带来的两个打手! 秦妈妈眼珠一转,当即起了坏心思,准备把苏隐月强行带走。 遇见这种未经打磨的璞玉,她是真舍不得放弃。 “踏踏踏!” 这时,路口驶来一辆乌木马车。 挂在车檐的铃铛随着马车行驶左右摇晃,发出空灵的声音。 车门是两扇雕花小木门,赶车的马夫穿着比村长都要好。 这样搭配不应该出现在乡村。 到了近前,马夫恭敬地搀扶着一个身穿长袍、管家模样的男人下车。 管家对面前隐隐对峙的场景视若无物,拱手道:“敢问此处可是林兴家?” 林兴是朱氏早逝的相公。 朱氏捂着脸爬起身,“是。” 管家笑道:“在下是永宁侯府的管家,十八年前,二小姐被府上丫鬟偷走,侯爷心痛至极几经调查,终于查到二小姐被林兴家收养,今日派在下接二小姐回去。” 闻言,在场所有人齐齐一愣。 永宁侯府? 那可是京城的官宦人家,一根手指就能碾死她们这些没权没势的平民。 朱氏瞪大了眼看着苏隐月,嘴唇直打颤,“你、你竟是侯爷的女儿?” - - - 有关女主年纪,写在作话可能被忽略,直接放这儿了。 古代女子不全是十五六岁结婚。比如,宋代女子18岁左右成婚,男子24岁。主要原因是当时流行的价值观和科举,还有男子考中进士再结婚的,那样就更晚了。 本文架空,各朝各代的情况混在一起。 所以,女主出场即成年不算特立独行。当然,主要原因也是为了过审,嘿嘿。 第5章 初入侯府 把苏隐月送来的贵夫人竟是侯府丫鬟? 侯府丫鬟穿金戴银不稀奇,但丫鬟还能有丫鬟伺候? 朱氏不敢再想,生怕卷入侯府后宅斗争。 苏隐月不知道十八年前发生了什么,原主也没有婴儿时期的记忆,但直觉告诉她,这事不简单。 管家说侯爷心痛至极找了十几年,怎么如今找到亲生女儿,却派个管家来接,侯爷本人却不露面? 还有,她被侯府丫鬟偷出来,寄养在林家,丫鬟还好心给林家一百两银子? 不会是侯府出了什么事,随便找个孤女认作女儿方便背锅吧? 管家顺着朱氏的视线看见苏隐月,扬起笑容站在她面前,“敢问姑娘芳名?” “李小翠。” 苏隐月不想淌永宁侯府的浑水,胡诌了一个名字。 管家一愣,茫然看向朱氏,“你刚才不是说她是侯爷的女儿吗?” “这个小贱……她骗你的!” 朱氏不知想到了什么,兴奋开口,“她叫苏隐月!” 管家一拍手掌,大喜道:“侯爷恰好姓苏!据燕姨娘所说,二小姐出生那晚,恰逢明月隐在了云层之后,便取名为隐月。” 苏隐月眉头一跳,“我是姨娘所生?” “对。” 管家再次拱手,“二小姐,快上马车,随小的回侯府吧!侯爷、夫人,还有你亲生母亲都在府上等着呢。” “我亲娘怎么没来?” 管家好脾气解释,“燕姨娘乃后宅妇人,不可随意露面,以免被外男冲撞。” 苏隐月上前推开马车的小木门,见里面空无一人。 “侯府怎么派你和马夫两个男人来接我?” 她表情戏谑,“我没结婚,不是后宅妇人,就不怕外男冲撞了?” “呃……” 管家噎住,不知如何回答。 同时对苏隐月的轻视也淡了几分,这个二小姐不好糊弄啊。 苏隐月绕过管家,朝村外走去,“世上姓苏的人不少,我不是侯府二小姐,只是凑巧同名罢了。” “她是!她就是!” 朱氏忘了腿伤冲回正房,再出现时,手里拿着一块藕粉色,还绣着小兔子的布。 “这是我收养苏隐月时,包着她的襁褓!” 朱氏指着布左上角的字激动道:“这个字是不是就是苏?” “对对对,这个字是燕姨娘亲手绣的!” 管家从怀中拿出手帕,将字放在一起对比,“你们看,布上的苏字和临行前燕姨娘给我用来认人的手帕一模一样。” “二小姐,你快随小的回府吧。燕姨娘只有你一个女儿,见了你,她一定会高兴的!” 苏隐月正要继续拒绝,身体突然一僵,将有种不受她控制之感。 怎么回事,难道原主灵魂还没有消失? “回、回去,回去见娘……” “苏隐月”嘴唇轻启,声音细若蚊蝇。 管家一脸疑问,“二小姐,你在说什么?小的没听清。” 一晃神,苏隐月再次拿回身体控制权,平静道:“我说回永宁侯府。” 是了,今天距离原主去世,刚好七天。 若有遗愿,今日是意识最盛的时候。 原主从未感受过亲情,一朝得知爹娘找来,不顾一切想要回去。 苏隐月上了马车,默念:既然回府看望你娘是你的愿望,我会替你达成。若你父母诚心待你,我也会替你赡养双亲。 见管家还愣在原地,苏隐月挑眉,“还不走?” “好好好!” 管家连忙招呼马夫。 见三人离开,朱氏急了,拦在马车前,“你们就这么走了?” “我养了苏隐月十八年,侯爷就让我白养女儿?” 不说让她这个养母跟着进侯府享福,总要赏点什么吧? 侯爷手指缝里漏出一点,就够她一辈子吃穿不愁了。 要不是为了侯爷的赏赐,她才不会翻出那件襁褓,积极证明苏隐月身份。 “有有有!” 离开侯府前,管家自然带了银子,只是苏隐月表现得不愿意回去,光想着组织语言劝她回去了,结果她突然改变主意上了马车。 一来一去,管家就把这一茬给搞忘了。 “这是一百两银票。” 管家摸出银票,“夫人说感谢你养育二小姐一场,这些钱便当作买断了你对二小姐的养育之恩。” 言下之意,收了钱,以后不准上侯府看望苏隐月,就当从没见过她。 看见一百两的银票,朱氏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惊喜得连话都说不清楚。 使劲搓了搓双手,颤抖着手要接过银票。 就在这时,一只手从管家身后伸出,将银票从他手中抽了出来。 苏隐月将银票塞进自己腰包,“你将我视作长工,虐待我十多年,这一百两你拿着也亏心,我替你承受了。” 到手的钱飞了,朱氏疯了,指着苏隐月鼻子就开喷。 “那是侯爷给我的银票!快给我!你个福薄命浅的小贱人,一百两银子你消受得起吗?你个天打雷劈的,快还给我!” 说着上手就要去抢。 苏隐月一脚把她踹翻在地,“滚开!” 一个高抬腿重新上了马车,抓起小几上的茶杯,就砸在冲过来的朱氏头上。 “砰!” 朱氏应声而倒。 苏隐月啪一下关上马车木门,清亮的声音传到外面。 “管家,开车!” 管家看了眼摔倒在地的朱氏,心有戚戚,转身飞快上了马车,还不忘给马夫一个眼神,让他快走。 “驾!” “别走!那是我的银票!我的银票!” 朱氏拖着伤腿,跌跌撞撞追着马车。 无奈腿不给力,只能眼睁睁看着马车越跑越远。 最后一屁股坐在地上,扶着腿大骂到天黑。 - 永宁侯府。 管家将苏隐月送到二进门。 指着门口出来迎接的仆妇道:“二小姐,没有吩咐小的不能进后院,接下来你就跟着这位燕喜姑姑去拜见夫人吧。” “她叫燕喜?” 苏隐月表情一怔,看向管家,“你刚才说十八年前是一个叫燕喜的丫鬟把我抱出去扔掉的,两个燕喜是同一个人吗?” 第6章 夫人仁慈起来还真是仁慈呢 管家没料到苏隐月会直接问出来,顿觉头皮发麻,小声道:“是同一个……” 他也没想到夫人会派燕喜来接二小姐。 苏隐月嗤笑,“偷走侯府二小姐,夫人为什么没处置她?” 刚才在马车上,苏隐月询问自己被偷走的细节。 管家说当年夫人嫁入侯府迟迟没有身孕,便抬了自己的陪嫁丫鬟燕丝。 侯夫人柳婉有两个陪嫁丫鬟,燕丝和燕喜。 燕丝怀孕后,晋升为姨娘,搬去了独立院子,还有丫鬟伺候。 同为陪嫁丫鬟的燕喜心生嫉妒,趁燕丝生产,悄悄抱走了她的孩子。 这事被侯夫人柳婉压下,对外宣称燕姨娘生了一个死胎,直到今天苏隐月被接回来。 侯夫人派她来接自己,是下马威吗? 燕喜低垂眉眼,恭敬行了一礼,“夫人仁慈,加上二小姐顺利归来,小惩大戒后,便不追究了。” 苏隐月低声笑了,“不是自己女儿被偷走,不痛在她心上,夫人仁慈起来还真是仁慈呢。” “二小姐,夫人是您嫡母,您应该唤她母亲。” 燕喜温声纠正。 “知道了。” 苏隐月拐进后院,“带路吧。” 跟在燕喜身后,她穿过抄手游廊,竹林假山,最后来到了一处碧水环绕的华贵院子。 “这是夫人居住的四香院,春有玉兰香,夏有荷香,秋有桂香,冬有梅香。” 燕喜一边介绍,一边往正堂走去。 一进正堂,苏隐月就和坐在上位雍容贵妇来了个对视。 柳婉眼中的失望清晰可见,意兴阑珊地挥手,“送去野春院燕姨娘那儿,让燕姨娘教教她规矩。” 出了四香院,迎面撞上一位身穿粉色锦裙的貌美女子。 黑发如云,头上斜插着珍珠金步摇,婷婷袅娜,清丽出尘。 加之肤白胜雪,五官精致,穿着粗布麻衣,身形消瘦,皮肤晒得黝黑的苏隐月站在她对面,比她身后的丫鬟都不如。 女子温柔一笑,主动上前,“你就是隐月妹妹吧?我是你嫡姐苏沁凝。” 苏沁凝本想握住苏隐月的手以示亲近,却在瞥见她粗砺变形的手掌时改了主意。 犹豫片刻,替苏隐月整理了一下衣服,柔着嗓音道:“侯府就我们两个女儿,以后有什么不懂的,尽管来栖云院找我。” “知道了。” 察觉到她的嫌弃,苏隐月表情冷淡,“燕喜,带我去野春院看望我娘吧。” 苏沁凝眸光微闪,状似不经意地问:“以后隐月妹妹就住在野春院吗?” 燕喜,“二小姐是燕姨娘的女儿,自然要和她娘住在一块儿。” 野春院在侯府角落,环境清幽,内里陈设非常简单。 苏隐月进去的时候,燕姨娘正倚窗缝制香囊。 燕姨娘轻抚香囊,声音柔和,对身边的丫鬟道:“你说大小姐会喜欢我做的香囊吗?” 丫鬟笑着附和,“姨娘绣工比府上最优秀的绣娘还要好,香囊上绣的又是京中最流行的花样,大小姐自然会喜欢。” 闻言,苏隐月脚步微顿。 燕姨娘竟要讨好大小姐,才能在侯府有容身之地吗? 来侯府的马车上,她和管家打听过不少侯府的事。 侯夫人柳婉出身户部尚书府,为侯爷苏长远纳了三房妾室。 可十多年下来,却只有一个庶女,一个庶子诞生,足可见柳婉手段高明。 “娘。” 苏隐月跨过门槛,朝燕丝走去,“初次见面,我给你选了件礼物。” 这是她回来的路上,专程下车买的。 估摸着母女俩有话要说,燕喜自觉退下。 见苏隐月走近,燕丝不自觉地拿她和苏沁凝比较。 走路大步流星,声音冷硬,一身褐色短打不像小姐,去田地插秧更合适。 完全没有大家闺秀该有的身韵气度。 唯一可称道的大约就是五官不错,好好养养不至于拿不出手。 苏隐月从包袱里拿出一个锦盒,里面是一对成色极好的红珊瑚耳环,花了她八十两银子。 燕丝示意身边的丫鬟收下,淡淡道:“你有心了。” “你不喜欢吗?” 十八年后母女重逢,燕丝反应是不是太平淡了? 自从来到野春院,她感受到原主残留的情绪在看见燕丝的那一刻达到了顶峰。 苏隐月父母早逝,不太擅长处理母女关系,犹豫着开口,“要不等我赚一段时间的钱,重新买件你喜欢的首饰?” 燕丝心口不一,“喜欢,你送的我都喜欢。” “可……” 可你的表现不是这样。 苏隐月话未说完,便被燕丝一个哈欠打断,“我有点乏了,你先下去吧。” 她抿了抿嘴,小声请求,“娘,我能抱你一下吗?” 这个来自亲娘的拥抱,她是替原主求的。 燕丝脸色一僵,眼神飞快闪过一丝讥嘲。 但在苏隐月看过来时,又恢复了和善。 “隐月,你已经是大姑娘了,不能像小孩子一样黏着娘亲。” 燕丝看了丫鬟一眼,吩咐道,“送二小姐去厢房。” 意识到她不待见自己,苏隐月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开。 刚走没两步,身后又传来燕丝的声音。 “这儿是侯府,和你之前的乡村不一样。侯府规矩重,我虽是你亲娘,但后院以嫡母为尊,私下公开场合你都该叫我姨娘。” “我知道了,姨娘。” 送苏隐月去了厢房,丫鬟回去和燕丝复命。 “姨娘,二小姐已经到厢房了,奴婢已经和她说了,晚饭会有人送过去,不必过来和姨娘一起用膳。” 燕丝嗯了一声,把苏隐月送的耳环交给丫鬟,淡淡道:“拿去府外死当,换成银子。” “是。” - 厢房内,苏隐月吃了丫鬟送来的饭菜,早早睡下。 打算养足精神明日出府调查市场,找个赚钱的营生。 侯府庶小姐那点月例,远远不够。 半夜。 睡梦中的苏隐月被一道清脆的“咔嚓”落锁声惊醒。 一睁眼,便听见屋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好像有很多人在外面跑动。 “快!干柴放这儿!” “油呢?多泼点!” 外面有人压低声音指挥丫鬟婆子跑来跑去。 一偏头,苏隐月看见,窗户上投射出数道影子。 翻身下床走到门口,一股浓烈到呛鼻的煤油味传来。 有人要烧死她! 第7章 教训罪魁祸首 苏隐月第一反应是开门,但门早已被锁上。 意识到睡梦中被惊醒的那道咔嚓声就是合锁的声音,苏隐月来到窗边,想要开窗逃生。 窗外早已堆满干柴,根本推不开。 “扔!” 随着低喝声响起,一道明亮的火光在窗外一闪而逝。 火光“轰”地一声炸开,干柴遇烈火,煤油助长火势,整个房间剧烈燃烧起来。 很快,浓烟滚滚,遮挡住视线。 “咳咳!” 苏隐月撕下衣袖,用茶壶剩下的水打湿,捂住口鼻,按记忆中门的方向跑去。 路过床榻,心念一动,将花瓶里花扯出来扔掉,茶盏剩下的水也没放过,全倒在被子上。 披上被子来到门口。 “哐!” 一脚踹在门锁的位置。 “哐哐!” 又是几脚,门锁落地。 苏隐月一开门,烈火席卷而来,眨眼间燎了她头发。 前方的路被火焰堵住,火光将周围的一切照得亮如白昼。 火舌烧烂窗户,顺着帷幔攀升,所到之处一切物品都在燃烧,全是火。 熊熊烈火! 周围声音非常杂乱,隔壁院子有人大喊“走水了”,野春院更是乱作一团。 但苏隐月眼中只有火,铺天盖地的火! 她将被子扔在门口燃烧的干柴上,趁火势暂时被掩盖,踩在被子上朝外面跑去。 被子上的水不够,很快被点着,火舌如附骨之蛆般覆盖上她的小腿,一股烧焦的味道传来。 苏隐月一声不哼忍下钻心的疼痛,硬是从火场中冲了出来。 冲出火场,她立刻在地上打滚。 “屋子里怎么有人?她后背还有火!水,快用水扑灭她身上的火!” “是二小姐!二小姐受伤了!” “她跑出来了!快,快去禀报……” 在所有喧闹的声音中,苏隐月精确抓住了那个说“干柴放这儿”,“油呢?多泼点”的声音。 丫鬟婆子来来回回运送水桶灭火,那道人影混在其中并不引人注目。 “找到你了。” 苏隐月勾唇一笑,抢过一只水桶,朝人影掷去! “咚!” 正奔跑的人影猝不及防被砸中后脑,面朝地摔了个狗啃泥。 苏隐月健步上前,二话不说,邦邦两拳抡在她脸上。 一只牙径直飞了出去,鲜血四溅。 见她穿着一身婆子衣服,一看就是侯府的下人,苏隐月嗓音犹如淬了冰,“说!谁派你来的?” 婆子捂着漏风的嘴,支支吾吾,“我、我……” “不说?” 苏隐月反手一巴掌,又是两颗牙飞出! 抓住婆子的手,反方向一扭! “啊!” 撕心裂肺的惨叫划破夜空,不远处救火的人怔怔地看着这一幕,全都被苏隐月狠戾震惊,愣是没一个人敢上前。 差点被烧死的苏隐月眼中怒火比火光更加炙烈! 苏隐月看着捂着手臂瘫软成一团的婆子,冰冷的声音犹如厉鬼索命,“再不说,我折了你四肢,让你后半辈子只能躺在床上,沦为废人!” 婆子一脸惊惧,苏隐月带来的恐惧已经超越了疼痛。 “是大、大小姐!!” 得到想要的答案,苏隐月扭头就走。 没走几步撞上过来查看情况的燕姨娘,苏隐月问:“栖云院怎么走?” 她身边的丫鬟下意识回答,“出了野春院右转,穿过院子,再走过三条长廊就到了。” “多谢。” 苏隐月离开后,燕姨娘还有些没反应过来,一脸莫名地询问丫鬟,“刚才那女人是谁?灰头土脸的,侯府何时买了这样埋汰的丫鬟?” 丫鬟摇头,同样搞不清状况,“奴婢也不知道。” 燕姨娘抱怨道:“不知道你乱指什么路?大小姐娇贵,那些来历不明的人吓到大小姐,这个责任你当得起吗?” “快,我俩快去大小姐的院子。” 丫鬟迟疑,“可是姨娘,二小姐住的厢房好像着火了,我们不管二小姐吗?” “丫鬟婆子不是去灭火了吗?大小姐那处更要紧!” 侯府曲径幽深,一步一景,前往栖云院的路上,苏隐月又问了几次路,终于来到了苏沁凝住的地方。 夜深人静,苏隐月一路走来,四处都黑漆漆的,只有栖云院灯火通明。 这个时候苏沁凝不睡觉,是在等她被烧死的消息吗? “哎,你是谁?” 苏隐月跨过院门,来到苏沁凝卧室门口,被站在门口的两个丫鬟拦住。 她随手推开丫鬟,大步走了进去。 一进去,就听见苏沁凝兴奋的声音,“怎么样?苏隐月死了吗?” “没有!” 苏沁凝梳头的动作一停,将梳子砸在梳妆台上,头也不回地怒道:“你怎么办事——” 一扭头,看见一个衣衫褴褛,脸上全是黑灰的人站在面前。 浓郁的焦味直冲鼻尖。 苏沁凝心中一紧,“你、你是谁?” “你爸爸!” 话音未落,苏隐月摁住她后脑往梳妆台上狠狠一磕,随后左右开弓,几个巴掌甩在她脸上! 一套丝滑小连招下来,直接把苏沁凝打懵了。 反应了十几秒才想起反抗。 “啊!” 她是侯府嫡出大小姐,被侯爷、侯夫人捧在掌心,自来养尊处优,从没被人打过。 苏隐月突然暴起,让她毫无防备,顿时眼冒金星。 “快放开小姐!” 苏沁凝的惨叫让丫鬟回神,一个快速跑去禀报侯爷、夫人,另一个连忙上前解救。 “滚开!” 苏隐月将丫鬟推倒在地,揪着苏沁凝头发来到烛台前。 “滋啦啦……” 额前乌黑亮丽的碎发一碰到火焰,当即被燎得卷曲,发出烧焦的气味。 苏沁凝吓得胆肝俱裂,嘶吼道:“苏隐月,你敢!” 声带几欲破音。 “敢烧死我,那我就拉着你一起下地狱!” 苏隐月抓起她的手,往烛火上摁去。 第8章 能动手不哔哔 “放开我!” 火焰炙烤着手掌,传来阵阵刺痛,让苏沁凝恐惧万分。 冷汗如涓流顺着额角成股流下。 “不要……” 苏沁凝用出全身的力气抵抗,不知不觉,泪水流了满脸。 她声嘶力竭地高喊丫鬟,“浅秋,望青,救我!“ 院子里的丫鬟婆子全都是废物! 就任由苏隐月闯进来伤害她! 回头就让母亲把这些不知道护主的东西一个个打死,扔出去! “住手!” 千钧一发之际,追着苏隐月过来的燕姨娘赶到。 看见苏沁凝被强压着摁向烛火的那刻,燕姨娘脑中一片空白,没人看清她是怎么从门口越到内室的。 苏隐月只觉人影一闪,一股劲风朝自己袭来,想也不想抓起苏沁凝的手格挡。 锋利的指甲嵌入苏沁凝手臂,划出三道血痕,她当即又是发出一声惨叫。 “姨娘?” 看清来人,苏隐月一愣。 她以为燕姨娘是来帮自己的,不禁露出一个微笑,“我没事,我从火场逃出来了……” 不等她话说完,燕姨娘已从她手下夺过苏沁凝。 心中大石落地,燕丝这才细细打量闯入栖云院的贼人,“苏隐月?” “你、你怎么在这儿?” 烛火摇曳,这让燕丝的眼神有些晦暗,声音中隐隐带着怒火,“你一个庶女敢跑来栖云院殴打大小姐,你不要命了?” “她放火要烧死我,我也要让她尝尝被火烧的滋味。” 苏隐月淡然解释。 燕丝气不打一处来,口不择言道:“你什么身份?大小姐什么身份,别说她放火烧你,就是杀了你,也是应该!庶女贱命一条,你拿什么和大小姐比?” 这番话要是被自幼渴望母爱的原主听见,怕是心都要碎了。 苏隐月平静反问:“我是你女儿,我被人烧死,你为什么一点不着急?还要去维护杀人凶手?” “我……” 苏隐月阔步上前,双眼死死盯着燕姨娘,“我们母女十多年没见,我回来你完全不开心!既然不欢迎我回来,为什么要派人去林家接我?” “不,没有……” 燕丝如鲠在喉,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她蠕动着嘴唇,神色哀戚,“隐月,我是为了你好啊!我是妾室,你是庶女,我俩母子仰仗侯夫人生存,你一回家就得罪夫人捧在掌心的大小姐,以后日子如何安生?” 苏隐月正要说话,缓过气来的苏沁凝在丫鬟的搀扶下强势插话。 “望青,把栖云院睡下的下人全部叫醒!” 苏沁凝脸颊高高肿起,眼中全是杀意,“我要让苏隐月再也看不见明天的太阳!” 从来没有人敢这么折辱她! 苏隐月必死! 对此,苏隐月的反应则是抄起圆凳,朝她身上砸了过去。 能动手不哔哔。 对一个想要自己命的人,她不会同情半分。 “啊!” 苏沁凝躲闪不及,被实木圆凳砸中肩膀,疼得脸色一白。 “你干什么?” 燕丝又气又怒,抬手一巴掌扇在苏隐月脸上。 巴掌声并未响起,苏隐月捏着燕丝手腕,语气冷傲,“不能给我出气的姨娘最好一边待着!” “你!” “吵吵闹闹的,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一道威严的男声从门外传来。 苏长远背着手跨过门槛,脸色阴沉,睡得好好地被人叫起来,任谁的脾气都不会好。 “爹!” 苏沁凝眼睛一亮,扑倒在他怀里,指着苏隐月就开始告状,“爹,苏隐月她……” “什么东西?” 苏长远看见一个长着猪头的人朝自己扑来,顿时吓了一跳,连忙后退。 苏沁凝扑了个空,摔倒在地,鼻梁撞在地上,瞬间泪流满面,“爹!” “凝、凝儿……” 跟在苏长远身后进来的柳婉听见这个声音,惊呼道:“凝儿,谁把你打成这样?” 苏长远也是一惊,见最疼爱的女儿鼻青脸肿,心疼不已。 “快去叫大夫!” 随后,苏长远怒吼道:“谁?谁干的?本侯要杀了她!” 苏隐月主动站出来,“是我。” 苏长远皱眉,眼神陌生,“你又是谁?怎么跟挖煤似的?” 燕丝挡在苏隐月面前,面露讨好,“这是妾身的女儿,隐月。白天刚接回来,还不太懂规矩。” “是你?” 苏长远想起来了,管家最近是要接二小姐回府。 原来是把接二小姐的日子定在了今天么? 苏长远目光在苏沁凝和苏隐月身上扫过,“你俩这是怎么回事?” “没事没事,两姐妹闹着玩。” 燕丝抢在苏隐月说话前开口。 苏沁凝放火烧死庶妹,这事要是传出去,大小姐名声就毁了。 柳婉上下扫视苏隐月,将她被火烧焦的头发、小腿全看在眼里,再想到刚才下人大喊走水的事,眼珠一转,便将事情的真相猜得七七八八。 “既然是闹着玩,凝儿也不是小气的人,这事就这样算了吧。” 柳婉轻柔地整理苏沁凝头发,“天色已晚,都回去睡吧。” 闻言,苏隐月一愣。 苏沁凝可是嫡小姐,柳婉是当家主母,她女儿被打成面目全非,这么好说话? 难道留着自己,还有更大的图谋? 所有人都想息事宁人,但苏沁凝这个罪魁祸首却不干。 “娘,我被苏隐月打得面无全肤,你就这么轻易放过她?”苏沁凝气得要死,“你看看我掌心的水泡,是苏隐月拿烛火烧的!还有我的脸……” 苏沁凝双目通红,“你和爹都没打过我,苏隐月凭什么可以?娘,我要她死!我要她死!” “那不行,她死了,谁嫁给御王?” 苏长远也是人精,将野春院失火和苏隐月冲进栖云院这两件事放一起一联想,马上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苏沁凝不假思索,“当然是我嫁!皇上的赐婚圣旨说得是苏家之女,我是嫡女,只有我才配得上御王身份!” 听到这里,苏隐月明白永宁侯府为什么要接她回来了。 在她没回来之前,侯府只有苏沁凝一位小姐,圣旨便写了个苏家之女。 结果苏长远和柳婉不满意嫡女嫁给御王,便接她回来替嫁。 而苏沁凝又一心嫁给御王,这才大半夜放火要烧死她。 她一死,苏沁凝还是侯府唯一的小姐,嫁给御王这事就成了。 至于他俩为何不愿意苏沁凝嫁入御王,苏隐月以退为进,开始打听。 “是啊,御王天潢贵胄,姐姐高门贵女,两人天生一对啊。我一个庶女怎么敢肖想皇室子弟?还是姐姐嫁吧。” 第9章 燕姨娘事后算账 “你不懂就别乱插话。”燕丝没好气道,“御王病重,不久便会离世,大小姐年华正好,如何能嫁?” 御王快死了? 苏隐月立刻盘算起来,她若嫁入御王府,御王一死,她就是御王府的主人。 接手御王府势力,有钱有钱,要权有权,寻找回现代的方法不是更快? 这可比借侯府势力快多了。 苏隐月心思活络起来,也不计较燕姨娘推自己入火坑了,一本正经道:“姨娘,你说的有理。姐姐青春年华,值得更好的人!” “这个御王是皇上的儿子吧?” 见燕姨娘点头,苏隐月说得眉飞色舞,“皇上定不止御王一个儿子,姐姐集美貌与才华于一身,嫁给其他皇子,日后说不定能当皇后,母仪天下呢。” 这话算是说到苏长远和柳婉心坎里了,听得两人连连点头。 凝儿在京城素有才女美名,一直是名门贵女争相模仿的对象。 自从凝儿年满十五,上门提亲的高门公子快把门槛踏破了,甚至有皇子上门求娶。 此前御王是皇帝所有儿子中最出息的一个,苏沁凝痴恋御王一事,苏长远夫妻乐见其成。 但今时不同往日,御王病重,不日就会逝世,苏沁凝当然不能嫁了。 苏沁凝怒瞪苏隐月,恨不得一口吃了她。 “爹娘,太医院那么多太医,一定能治好御王。” 苏沁凝面带急色,拼命想要说服两人,“皇上还张贴皇榜,广招天下名医治疗御王。我就不信偌大的祁国,还找不出一个能治好御王的大夫!” “爹娘,女儿真心爱慕御王,你们就成全女儿一片心意吧!” 说着,她撩起裙摆,跪在地上,一脸祈求。 柳婉眉头紧皱,“若御王治不好就此身亡,此后你孤身一人住在御王府也愿意?你要知道,皇室不像其他人家,为了脸面,他们不会让你再嫁。” “我……” 苏沁凝掐了掐掌心,绞尽脑汁说服两人,“嫁入御王府后,我会深居简出,半步也不会踏出王府!” 她越说越顺,下意识权衡利弊,“若御王真的身亡,我会以苏隐月的名义假死,日后对外宣称嫁给御王的是苏隐月,和我苏沁凝何干?” 同样的事,永宁侯府不是没做过。 十八年前,燕喜为了陷害燕姨娘把苏隐月抱走,侯府对外宣称是死胎。 现在找回苏隐月,又对外宣称苏隐月当年气息微弱,不知道能不能养活,为避免燕姨娘日夜忧心一个注定养不活的女儿反而伤了自己的身体,索性把孩子送庄子上养着了。 “到那时,我还是侯府大小姐!” 苏沁凝振振有词。 这个法子本是她话赶话想出来的,但现在一琢磨,越发觉得这个办法对她最有利。 苏沁凝不禁开始后悔之前对苏隐月痛下杀手。 要是她能和苏隐月做好姐妹,计划就容易进行了。 听完,苏隐月差点没被气笑,敢情接她回来不止替嫁,必要的时候还要替死! “你当着我的面算计我,真的好吗?” 苏隐月幽幽询问,一双眸子似有寒意凝结。 “有何不可?”苏沁凝理直气壮,“你妾室所生,身份卑贱,更在乡野长大,粗鄙不堪,哪里比得上我?” “我是嫡女,血脉高贵,你娘是我母亲丫鬟,你本就该为我——啊!” 苏隐月不想再听,抬手一耳光扇在她脸上。 如此明晃晃地敲烂她骨头渣子吸髓,真当她是泥捏的? 随手拔下柳婉头上的发簪,苏隐月用力朝苏沁凝刺去,“想要我死,那我先杀了你!” 苏沁凝没料到她会这么疯狂,当着爹娘的面就敢杀人,吓得连连尖叫。 “够了!” 苏长远一声怒喝,擒住苏隐月双手,卸下发簪。 转头对苏沁凝沉着脸道:“凝儿,其他人你怎么算计都可以,但隐月也是我的女儿,和你身上流着一样的血,我不允许你如此算计自己妹妹!” 苏长远脸色极差,在朝堂上除掉竞争对手时,阴私手段他也用过不少。 为了不让苏沁凝被人暗害,有时他还会挑一些讲给她听。 他这么做是想培养苏沁凝城府,让她不至于遇到大事就没了主意,而不是让她为了一己之私把主意打在自家人身上! 牺牲苏隐月的生命成全她和御王做几个月夫妻的愿望,这种想法何等自私,何其冷血! 他永宁侯府远没到山穷水尽的那步! 苏长远对柳婉道:“夫人,你好好管教凝儿!今日为了自己的利益,她能让隐月死!改日是不是就要我的命给她铺路了?” “这般六亲不认的话,我不想再听见第二次!” 况且他得到确切消息,御王必死无疑,把苏隐月嫁过去,苏沁凝嫁给其他皇子,才是利益最大化。 只是这个消息,他现在不能说。 苏沁凝还是第一次看见苏长远对她疾言厉色,张口就想解释,“爹,我……” 苏长远抬手制止,“你放火烧死妹妹,此举过于丧心病狂,从今日起禁足,抄写女言女诫好生反省。” 说完,他甩袖离开。 苏隐月上前一步拦在苏长远面前,“她要杀我,就只是禁足罚抄?” 未免也太轻了。 苏沁凝丫鬟浅秋看不下去,“你把我家小姐打成这样,还想怎么样?再说了,你不是没事吗?” 苏隐月反手一巴掌扇过去,冷声道:“我们说话,你一个奴婢插什么嘴?显着你了是不是?” 苏长远静默片刻,看向柳婉,“……你是侯府主母,怎么补偿隐月,你来决定。” 柳婉福身应下,“侯爷放心。” 临走之前,苏长远看着苏隐月欲言又止,终究还是没忍住,叹道:“你这动不动就打人的暴脾气,得改改。” “隐月出嫁前,凝儿别出院子。” 留下最后一句话,苏长远彻底走出栖云院。 “娘……” 苏沁凝泪眼婆娑地看着柳婉,想要求情。 “听你爹的。” 柳婉拍拍苏沁凝手臂安抚,“浅秋,望青,去看看大夫来了没有?” 她和苏长远做了二十多年的夫妻,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苏隐月嫁入御王府守寡,留下德才兼备的苏沁凝待价而沽,对永宁侯府而言,的确是最好的选择。 一开始,她就是这样打算的,否则也不会把苏隐月接回来。 …… 回到野春院,燕姨娘气冲冲坐上主位,一拍扶手,喝道:“逆女,给我跪下!” 苏隐月本想着找个房间处理烧伤,听见燕姨娘这话,愣怔片刻,“你在和我说话?” “在我面前还装傻?” 燕姨娘冷笑,“半夜三更闯入栖云院,殴打嫡姐,毫无规矩分寸,你知错没有?” “苏沁凝要烧死我?我就该被她烧死?” 苏隐月眨了眨眼,觉得好笑。 初次见面的时候,她还觉得燕姨娘长相温婉,弱质芊芊,标准的受欺负小妾形象。 但现在看来,她竟看走眼了。 第10章 嫁入御王府 燕姨娘在侯夫人、侯爷面前温柔小意,到她面前就开始摆架子。 是想把受过的委屈全撒在她身上? “还敢嘴硬!” 燕姨娘目光不善,“若是我没及时赶到,你是不是要毁了大小姐的手?” 苏隐月找了个位置坐下,若无其事喝水润喉,“她无缘无故找事,不回敬一二,岂不是显得我很好欺负?” 她说得轻描淡写,燕姨娘更气了,“你在乡下就学会逞凶斗狠了是不是?滚去佛堂跪着,天亮之后随我去主院向夫人请罪。” 距离逃出火场已经过了一段时间,现在苏隐月只觉小腿烧伤处传来细细密密的疼痛,如万千细针刺入肌肤,火辣而绵长、不容忽视。 “侯爷和夫人都轻轻放下了,你着急上火干什么?” 苏隐月瞥了眼伤口,见有的地方已经流出黄水,血肉糊成一团,只想赶紧处理,说话变得不客气起来。 她指着腿上的伤,反客为主,“你是我娘,我伤成这样,不给我叫大夫治伤,还咬着我的错处不放,你怎么当娘的?你就没有错吗?” 燕姨娘气怒交加,“说你一句,顶十句,你还有没有把我这个娘放在眼里?” “放了放了。” 苏隐月随口敷衍,“要没什么事,我就下去处理伤势了。” 说完,她也不等燕姨娘再说什么,径直离开。 “你看看,你看看,哪有女儿这样的?” 燕姨娘头疼扶额,怒其不争,“这才回来第一天,就闹成这样,吃不得一点亏的性子,以后和夫人其他孩子要怎么相处?” 沉思片刻,她扭头吩咐丫鬟春莺:“隐月快要嫁入御王府了,身边没人伺候可不行。我记得隐月在林家一直是朱氏照顾。” “天亮之后把朱氏召入侯府伺候隐月吧。” 春莺小声提醒,“可夫人不想二小姐再和朱氏那种农妇扯上关系,为此还给了那朱氏一百两银票……” 燕姨娘动作一顿,嘴角微勾,“我和二小姐多年未见,不知道她喜欢什么,叫朱氏过来询问两句,只是想尽尽当娘的职责罢了。” “是。” 春莺领命退下。 另一边,苏隐月重新选了个空房间住下。 确认里面没人,仔细关好门窗后,这才拿出治疗烧伤的药给自己处理伤口。 一个个挑破水泡,再上药包扎,做好这一切天色已经微微亮了。 苏隐月打了个哈欠,沉沉睡下。 一觉睡到下午,是饥饿叫醒了她。 推门出去,正要去问问燕姨娘有什么吃的,正好撞见燕喜领着主院的下人过来。 燕喜指着下人手里的托盘木盒,“这是夫人送来的衣服首饰,二小姐既然回来了,侯府小姐该有的东西她也应该有。” “剩下的是夫人给二小姐的补偿,希望她不要记恨大小姐。” 燕姨娘言笑晏晏,“放我这儿吧。” 燕喜探头张望,“二小姐呢?” “她呀,还在睡觉。”燕姨娘面不改色,“昨晚累着吓着了,我就让她多睡一会儿。这些衣服首饰待会儿她醒了我再给她。” 给她个屁,这些东西值不少钱了,一个庶女穿那么好干什么? 苏隐月踱步出来,挥手道:“我在这儿,给我吧。” 燕姨娘,“……” 送来的东西不少,两只手端不走,苏隐月索性打开木盒,把所有东西全塞进去。 “隐月,你还没出阁,用不到这么多首饰,姨娘给你保管吧。” 念及她住在侯府,可能需要银子打点下人,苏隐月拿了支发簪给她,“剩下的,都是我的了。” 她现在也很穷。 抱着木盒回了房间,换好衣服,把剩下的东西全放空间。 拍拍手,再出去觅食。 吃完回来,看见燕姨娘在房间门口探头探脑。 一看见她,燕姨娘脸色一沉,端着架子诘问:“隐月,方才夫人送来的东西呢?你放哪儿了?房间里怎么没有?” 苏隐月抬眸往房内一看,立刻发现东西被人动过,顿时脸色冷了下来,“你搜我房间了?” “你一个姑娘家手里存着那些东西容易遭贼,姨娘替你保管!放心,你出嫁那天,姨娘会还给你的。” 燕姨娘这话,苏隐月一个字都不信。 “我藏起来了。” 不等她再问,苏隐月直言道:“我的东西自己保管,你以后再来我房间搜,我会不高兴。” “我不高兴,就喜欢发疯乱打人,就跟打大小姐一样。” 随后,当着燕姨娘的面,苏隐月关上门。 燕姨娘紧攥拳头,大步回了房间。 恰好遇到派去接朱氏的丫鬟回来。 “姨娘,朱氏很愿意来伺候二小姐,但她和她儿子的腿都伤了,大夫说至少要养一个月。” 燕姨娘有些气不顺,“一个月苏隐月都出嫁了!” 等等! 御王的聘礼单子她已经看了,其中不乏真金白银。 而且侯府临时换了苏隐月替嫁,为了撑脸面,嫁妆想来也不会寒酸。 要是能把手伸到聘礼嫁妆上,侯夫人送来的这点东西算什么? 想到这里,燕姨娘勾唇一笑,暗暗谋划起来。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是一个月后,苏隐月该出嫁了。 经过一个月的调养,她身上属于原主的畏缩土气彻底消失。 发髻高梳,满头珠翠,唇脂鲜红,肤色粉润有光泽,整张脸恰到好处,美得浑然天成。 穿着嫁衣,从房间走出来的那刻,晨光落在她脸上,明艳四方,即便和盛装打扮的苏沁凝站在一起也毫不逊色。 “你、你是苏隐月?” 苏沁凝瞠目结舌,头上步摇一阵乱颤,心绪极为不平静。 她本就嫉恨苏隐月能嫁给御王,现在变化这么大,御王万一爱上她怎么办? 苏隐月拜别永宁侯府众人,坐上喜轿来到御王府。 丫鬟牵着苏隐月走进洞房,在床沿坐下。 透过喜帕缝隙,苏隐月看见床上躺了一个人。 与此同时,丫鬟道:“王妃稍安,王爷正在睡觉,等他醒来,会挑走喜帕的。” “知道了。” 苏隐月乖乖回答,她嫁入御王府是为了御王的遗产,御王是谁她并不在意。 片刻,房中只剩苏隐月一人。 她借着宽大衣袖遮挡,从空间中拿出东西慢慢吃。 吃着吃着,身后突然发出一道悠长的呼吸声,一个虚弱好听的男声传来,“今天是我成亲的日子?” 江在御一睁开眼睛,就看见床幔换成了红色,房间都贴着喜字。 侧头一看,床沿坐着新娘。 新娘头戴喜帕,背对着他,低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只是肩膀微微颤动。 难道在为昏暗的未来无声哭泣? “你是永宁侯府大小姐吧?”江在御强撑着虚浮无力的身体爬起来,捂着脑袋想了好一会儿,“苏凝……苏什么来着?” “苏隐月。” 听他声音就知道这喜帕他是没力气取下来了。 苏隐月索性自己掀了喜帕,“你说对了一半,我是永宁侯府二小姐。大小姐苏沁凝怕你早死,换我嫁。” 看清江在御样貌的那刻,苏隐月猛然瞪大眼睛。 “是你!” 御王竟是她刚穿越那天,骑马路过救了她的少侠! 第11章 治好你就和离 怪不得他说家庭情况特殊,原来他竟是御王。 皇室的确不会把来历不明的人带在身边。 “你认识我?” 江在御仔细端详面前眼神明亮透着喜悦的美人,对她毫无印象。 “你救过我。” 苏隐月也没想到会以这样的方式再次遇见当日鲜衣怒马的少侠,“一个月前,京郊,我被混混欺负,你打断了混混的腿,还给了我一包银子。” 她一说,江在御便想了起来,顿时有些恍惚,呢喃道:“原来过去一个月了吗?” 短短一个月,他从天之骄子坠入深渊,生命只剩下三百天。 如今看见苏隐月,却感觉骑马飞奔的肆意生活过去了好久,久到好像发生在上一世。 见御王是他,苏隐月也懒得装大家闺秀了,找了个凳子开始取头上沉甸甸的头饰。 “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 江在御奇怪,“你嫁给我,不问我叫什么吗?” 苏隐月实话实说,“永宁侯府的人说你病重快死了,我来接收遗产。” “……你倒也不必这么坦诚。” 苏隐月放下梳子,起身朝他走来,表情满是遗憾,叹道:“现在拿不到遗产了。” “为何?” “我会救你。” 苏隐月一字一顿,“你救我一次,我救你一次,扯平了。” 江在御想到自己的身体状态,眼中闪过黯然,但还是勉强露出一个笑容,转移话题道:“你不是别人的童养媳么?怎么变成永宁侯府二小姐了?” 苏隐月将自己听来的经过和他说了一遍。 “你的经历也挺曲折。” “还行。” 这种狗血剧情,现世电视剧都拍烂了。 要是以后有人说,她不是燕姨娘的亲生女儿,她也不会觉得奇怪。 苏隐月在他身边坐下,拿起他的手腕把脉。 哪知江在御反应很大,一把推开了她。 苏隐月没有防备,被推得摔倒在地,连带着打翻了桌边矮几上的茶盏。 “发生什么事了?” 听见里面的动静,瞬间冲进来一胖一瘦两个侍卫。 “王爷,你千万不能有事啊。没了你,我可怎么活啊!” 叶白冲到江在御床边,抱着他的腿就开始哭丧。 胖乎乎的身体一蹲下,顿时把江在御遮得只剩一个头。 另一名侍卫叶青则漫步走过来,默不作声扶起翻倒的矮几和茶盏,然后安安静静地站在一边。 苏隐月面无表情地爬起来,直勾勾盯着江在御。 那表情,分明是要解释。 “那、那个,”江在御脸色讪讪,“我不是故意推你的,我不太习惯和不认识的人距离太近。” 叶白一看苏隐月身上的喜服,立刻就明白了,一张嘴巴跟竹筒倒豆子似的,把自家王爷的底细抖落得一干二净。 “王爷,你病糊涂了,连王妃都不认得了?你现在病成这样,就不要惦记着你那个童子功了,你现在最要紧的是养好身体,生个娃啊!” 叶白越说越伤心,抑扬顿挫,如相声一般。 “呜呜呜,可怜我家王爷,沉迷修炼童子功,身边连个女人都没有。” 他一口一个童子功,江在御又羞又怒,额上青筋直跳,“闭嘴!” 叶白一缩脖子,耷搭着肩膀退到一边。 “扑哧——” 苏隐月被他逗笑,原本微末的怒气消失得无影无踪。 “那我岂不是捡到宝了?” 苏隐月揶揄,轻佻地摸了下江在御脸。 一个月不见,他瘦了很多,眉骨变高,眼窝深邃,但骨相依旧流畅完美,模样还跟之前一样俊美。 只是眼神没了澄明,反倒有些阴鸷。 “别开玩笑。” 江在御偏头,有些不自在,“父皇旨意已下,你我成婚便成定局。你放心,日后我会写下和离书,放你自由。” 见他这个时候了,还在考虑自己,苏隐月不禁心底一暖,更坚定了要治好他的决心。 “治好你,就和离。” 说着,苏隐月将手搭在江在御手腕上开始把脉。 刚摸到脉搏,眉头就皱了起来。 这种脉象她从没见过,不是生病,也不是中毒。 好像他体内有一个漏斗正源源不断吸取生机。 叶白弓着身子站在床前,跟吃瓜地里的猹一样,看苏隐月一眼,低头,再看一眼,再低头。 眼中疑惑越来越多,甚至揉了揉眼睛,再去瞅苏隐月。 最后蹭到叶青身边,捅了捅他腰子,小声道:“我不是眼花了,我怎么觉得这个人不像苏大小姐?” 得知御王和苏家小姐成婚后,他心下好奇,偷偷翻墙去看了苏沁凝。 见她貌若天仙,更有才女之名,不由得暗自为王爷开心。 但现在和王爷坐在一起的王妃,怎么和他见过的苏家大小姐长得不一样? 苏隐月的手从江在御手腕上移开,眉头紧缩。 “如何?” 江在御问。 叶白瞬间不纠结长相了,紧张地问:“王妃,情况不好吗?” 苏隐月眉头皱得更紧,“我突然想起来一件事。” “什么?” “你还没有告诉我名字。” “你就这么执着?” 苏隐月挑眉,明亮有神的眸子莫名给人一种诚挚的感觉,好像她满心满眼都是眼前人。 “当然,我都告诉你名字了,礼尚往来,你也应该告诉我的。” 江在御失神片刻,哑然失笑,“江在御,江河的江,现在的在,抵御的御。” “王妃,王爷的病怎么样了?” 叶白凑过来问。 “我没遇到过这样的病,需要先研究下。” 江在御只以为是她不会医术,胡乱找的托词,点头道:“行,你慢慢研究。” 话落,一个身穿红衣的婆子端着喜秤走了过来,“还请王爷用喜秤挑起喜帕……王妃,你怎么擅自把喜帕掀了?” “你、你这可是大不敬啊。” 叶白一听,连忙把桌上的喜帕拿起,递到苏隐月手边。 苏隐月推开喜帕,目光沉沉地看着婆子,“朱氏,你怎么在这儿?” 朱氏得意洋洋,“我是你养母,你成亲的大喜日子,我怎么能不来?” “谁让你来的?” 她记得离开林家那天,管家说了侯夫人要买断朱氏对原主的养育之恩。 那一百两银票虽然被她拿走了,但朱氏一介平民,无人指使,没资格更没门路进入御王府。 第12章 王府内鬼 “你是我养大的,这不担心你来了王府不习惯,我又来伺候你了?” 朱氏冲江在御笑得一脸谄媚,“王爷,您长得可真俊,怪不得隐月看不上我儿子,原来……哎呀,草民失言。” 她故作弥彰地捂着嘴巴,但那眼神欲言又止,巴不得江在御继续问。 苏隐月冷笑一声,主动上前挽着朱氏的手臂,“我们好长时间没见了,我可想死你了。来,我们到外面聊。” 待会儿画面有点血腥,为江在御这个病人着想,她决定去外面解决朱氏。 朱氏见她主动来搀扶自己,更加笃定她不敢在王爷面前乱来,眼底不由得带上了几分鄙夷。 哼,贱丫头敢砍伤她和儿子,还抢走一百两银票。 这次,她要连本带利讨回来! “好好好。” 朱氏故意偏斜身体朝苏隐月压去,想让她出丑。 苏隐月脸不红心不跳稳稳扶着,只是脸上的笑容更是灿烂。 到了门槛前,她还热心提醒,“小心门槛,别绊着了。” 见此,叶白摸着自己圆滚滚的肚子感叹,“王妃温柔和善,知书达理,王爷你福气真好。” 江在御垂眸,遮住眼底复杂之色,“我该喝药了,你俩去端药吧。” “是。” 苏隐月和朱氏手挽手来到屋外。 夕阳下,她耳朵上的金镶宝石耳坠反射着七彩的光,也晃花了朱氏的眼睛。 朱氏觉得摇晃的耳坠好似一把钩子,勾动着她的贪欲。 见左右无人,她一把抓向耳坠。 那样子竟是要将耳环从苏隐月耳朵上活生生扯下来! 余光瞥见她的动作,苏隐月反应比她更快,腰一后仰,躲过了她的手。 但她预估错了耳环的长度,竟被朱氏抓住了耳坠末端一颗小玉石。 朱氏眼中发狠,狠狠扯下! 拉扯的刺痛感传来,耳坠连接处发出微不可察的断裂声,苏隐月捂着浸出鲜血的耳朵,眼神锐利无比。 朱氏一点不心虚,堂而皇之索要,“你这对耳环不便宜吧?给我!” 苏隐月唇角微勾,笑意不达眼底,“看来我上次给你的教训不够。” 朱氏小腿反射性地一抽,但想到这是王府,又抖了起来。 “王爷就在屋里,你要敢动手,我就进去告状!到时候,你看王爷是信我这个养母,还是信你!” 她的唾沫星子快要喷到苏隐月脸上,“少废话,赶紧把身上值钱的东西给我!你现在嫁人了,就是个破鞋,也就这点价值了!” “还有,你必须赔我儿子一个媳妇!我跟你说,我现在也住在王府,别想用那些丫鬟敷衍我,我要官家小姐!” 苏隐月伸出手掌,五指白皙修长,柔韧有力。 “你在命令我?” 朱氏没察觉到危险来临,只觉抓住了苏隐月把柄,指着苏隐月鼻子继续道:“你要不照做,我就和王爷说,你是我儿子的童养媳,从小和他睡在一起,还和村里一些男人不清不楚,就比如任二任三,到时候我看你怎么当高高在上的王妃娘娘……啊!” 话未说完,苏隐月握住她的手指往下一掰! 朱氏惨叫一声,疼得五官扭曲,“放手,你快放手!” 又红又烫,抽痛不已的耳垂让苏隐月眼神更冷,“谁派你来的?” 朱氏疼得不行,使劲去抠她的手。 苏隐月顺势抓住朱氏的手,将其扣在背后,凑到她耳边,声音很轻,却带着十足的杀气,“你是见过我手段的,最好乖乖开口。” 既然专门派朱氏过来恶心她,不想让她好过,那朱氏和背后的主使者也别想好过。 “救命啊!杀人了!” 朱氏看见叶青叶白从对面走廊路过,拼命朝两人方向扭动脖子高喊。 苏隐月不受影响,又问了一次,“说,还是死,你选一个!” “我是你养母啊,你怎么能这么对我?你还有良心吗?” 朱氏求救似的看向叶青叶白。 叶青面上毫无波澜,径直从朱氏身边经过。 叶白快步上前勾住叶青肩膀,嘻嘻哈哈道:“说好给王爷送药的,你怎么一个人先走了?等等我呀。” 笑死,他一个侍卫,哪敢对王妃指手画脚? “你、你们……” 朱氏看着两人背影,心一横竟想冲进江在御房间。 苏隐月默默伸出一只脚。 朱氏被她一绊,地面传来沉闷响声的同时,下巴也磕在了青石台阶上,顷刻间满嘴是血。 “苏隐月,我要杀了你!” 朱氏怒火中烧,让她忘记了疼痛。 飞快从地上爬起,如牛犊一样,一头撞向苏隐月。 “呵。” 苏隐月轻笑,不闪不避,一个大力半抬腿把她踹得倒飞两米,摔在青石板铺就的院子里。 做研究没一副好身体可不行,她训练过的武术,在现世没发挥的余地,结果在古代派上了用场。 朱氏仰天倒地,后脑磕在地上,嗡嗡作响。 好一会儿,痛觉传遍全身,只觉全身骨头都快散架。 借着衣袖遮掩,苏隐月从空间拿出一把刀,“今天是我的大喜之日,本想着见血不吉利。既然你诚心求死,我只能成人之美!” 雪白的刀刃在阳光下泛出刺眼的光芒,让朱氏遍体生寒。 “是你娘,你娘派我来照顾你!” 曾被斧头劈过的朱氏吓得面如土色,高声叫道,生怕慢一步,就身首异处。 “我娘?” 苏隐月眉头一拧,“燕姨娘?” 她派朱氏过来干什么? 难道她不知道侯夫人说了不让朱氏上门认亲吗? 还有,朱氏苛待过原主的事,燕姨娘知道吗? 趁她愣神,朱氏逃也似的朝外面冲去。 苏隐月下手太狠了,她再也不要面对她了,燕姨娘许诺的银子她也不要了。 想不通症结,苏隐月当即就想回侯府弄燕姨娘。 可垂眸一看身上的喜服,眉头微皱,大婚当日回娘家,好像瞩目了一些。 而且燕姨娘到底是原主心心念念的亲娘,她要是做得太过,原主留下的残余意识该伤心了。 “三日之后回门,再找机会和燕姨娘掰扯吧。” 打定主意,苏隐月转身去了厨房,准备去看看药渣。 她听说,给御王治疗的是太医院首座,但治疗了一个月,江在御一点起色都没有。 转过一处偏僻的拐角时,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在墙后隐约响起。 “叶青,这儿没人,咱们赶紧把王爷的药换了!” 怪不得江在御身体一直好不了,原来王府出了内鬼,换了他的药! 第13章 扒下喜服扔出去 苏隐月悄悄移动身体,透过墙上的石窗缝隙,亲眼看见叶白将药倒进一个坑里,叶青则把一种跟中药颜色差不多的液体倒进了碗里。 两人分工合作,把土坑恢复原状,端着托盘朝江在御所在的苍松院走去。 苏隐月狠狠掐住掌心,跨过栏杆,横穿花园,以最快的速度赶在两人之前冲进江在御房间。 大力推开房门,气喘吁吁道:“江在御,呼,我要告诉……” 不等她看清江在御在哪儿,一道呵斥声传来。 “哪里来的贱婢,竟敢打扰娘娘和御王说话?” 抬头一看,江在御身侧竟坐了一个穿着红色宫装的中年女子。 她发冠华贵,雍容明艳,一看就是久居高位之人,其长相和江在御有三分相似。 正是江在御母妃——赵妃。 不,现在该叫赵贵妃了。 赵贵妃身边的嬷嬷对苏隐月怒目而视,她本人则亲昵地拍拍江在御的手背,笑道:“御儿,你可要好好保养身体,你父皇一直念着你呢。” “这不,今日你大婚,你父皇特意晋了我的位份,让我掌管六宫。只是贵妃仪仗出宫繁琐,内务府事先没有准备,这才错过了你娶亲的吉时。” 听到这里,苏隐月眉头微皱,感觉有点不对劲。 江在御成亲的吉时早在一个月前圣旨下达的时候就定下了,真心疼爱孩子的母亲会错过? 还有,皇帝好像也没派人过来。 皇帝贵妃好似不像传言说的那样看重江在御啊…… 想到这里,苏隐月压下了当着赵贵妃的面说药被人换了的消息。 江在御怪病背后的隐秘她还没弄清楚,贸然开口恐会引火烧身。 “好在你和沁凝都在,母妃现在送上贺礼也不迟。” 赵贵妃看了嬷嬷一眼,再仪态万千地对苏隐月招手,“沁凝,快过来让母妃瞧瞧……” 话说到一半,看清苏隐月长相那刻,赵贵妃声音一顿,脸色变得难看,“你不是苏沁凝,你是谁?” “……永宁侯府二小姐,苏隐月。” 看出赵贵妃脸上一闪而过的疑惑,苏隐月补充道:“永宁侯妾室所生,一直养在外面。” 赵贵妃勃然大怒,“永宁侯好大胆子,竟敢拿上不得台面的庶女来糊弄本宫!” 见苏隐月披散着头发,毫无名门贵女的仪态风范,赵贵妃更怒,“我儿尊贵无双,只有苏沁凝那般从小精心教养的贵女才配!” 赵贵妃指着苏隐月,吩咐跟来的嬷嬷宫女,“扒去她身上的喜服,扔出御王府。再让永宁侯把苏沁凝送来!” 嬷嬷领命,一招手,几个宫女围住了苏隐月。 “贵妃娘娘,整个京城的人都看见小女嫁来御王府,要是被送回去,以后永宁侯府和小女怕是都不能见人了。” 苏隐月福了福身,一脸柔顺,“还请娘娘看在永宁侯也是朝廷重臣的面上,怜悯小女几分,将此事私下处理,不要坏了小女清誉。” “你是什么东西?也敢让本宫怜悯?” 苏隐月想抽噎两声做出哀戚之色,可她不是演员,试了几次都没成功,只能深深低头,勉强装出几分懦弱模样。 “娘娘,小女在侯府人微言轻,替嫁一事乃侯爷和夫人一手策划,小女如何能反抗?望娘娘宽宏,饶恕小女一次。若娘娘执意追究永宁侯府罪责,小女愿做证人,供娘娘驱使。” 她要是就这样被御王府赶走,苏长远为了平息京中流言很有可能把替嫁的罪名全部推到她身上,然后换苏沁凝嫁过来。 再狠心点,还能让她悄悄暴毙。 如此一来,只有她受伤的世界达成了。 苏隐月眼底闪过一丝厉色,若赵贵妃不听她的,只能委屈下永宁侯府了。 一旦被送回永宁侯府,她就拿出空间中的液化毒气,毒翻永宁侯府所有人,逃之夭夭。 至于为什么不从御王府直接逃走? 当然是侯府比守卫众多的王府更好逃走。 永宁侯府之人是否受苦全在赵贵妃一念之间。 赵贵妃不知道苏隐月心里在想什么,冷笑道:“你也配跟本宫谈条件?动手……” “等等!” 江在御及时叫停,“母妃,既然她已经嫁进来了,就这样吧,别折腾了。” “那怎么行?” 赵贵妃不想要一个庶女做儿媳,“御儿,苏沁凝出身永宁侯府,是京城第一美人,才情、身世样样顶尖,世家争相求娶。你父皇看重你,才将此等才貌双全的贵女赐予你做王妃。” 江在御轻声道:“可我时日无多,何必……” “就算是守寡,也得苏沁凝来!”赵贵妃声色俱厉,“她一个庶女,不配!” 江在御苦涩地勾了勾嘴角,眼底泛着暗色流光,轻声道:“可是母妃,我就想她做我的王妃。” 赵贵妃愕然,“御儿,你一向最懂事听话,怎么突然和母妃反着来了?” “母妃,我病了。” 江在御语气轻柔得有些诡异,“如今父皇事事依我,你也依我一回吧。” “我……” 赵贵妃不乐意还想再说,视线不经意扫过他放在被子上的手。 这才发现,江在御肌肉紧绷,攥着被面的手,用力到骨节泛白。 “御儿,是不是病又发作了?” 赵贵妃想起来,江在御的怪病一旦发作,便会让人痛不欲生。 “母妃马上叫人把药端来。” 嬷嬷看了眼苏隐月,扭头寻求赵贵妃命令,“娘娘,那她呢?” “既然御儿想留下她,那就留下吧。” 赵贵妃一脸急色,“赶紧去厨房看药熬好了没有。” 话落,叶青叶白端着药出现在门口。 “贵妃娘娘,药来了。” 赵贵妃起身让开,“御儿,快把药喝了,喝了就不疼了。” 苏隐月沉思一瞬,上前接过托盘,“我来吧。” 好不容易让赵贵妃不追究替嫁,她本不想再惹怒赵贵妃。 可江在御喝了被换走的药,只会让他更虚弱,对他身体有害无益,还会给她的治疗增加困难。 这碗药他不能喝。 叶白不疑有它,把托盘递给了苏隐月。 见她朝床榻走去,赵贵妃紧皱的眉头微微松开,虽然对她身份还是不满,但她若能天天监督御儿喝药,勉强认她做儿媳也无妨。 但是,若御儿真的殒命,她必须殉葬! 苏隐月一直注意着屋内众人站位,确认她此刻打翻托盘没人能救援,故意踩中裙摆,身体一倾,将药泼了出去! 瓷碗在地上滚了几圈,里面的药汁只剩底部一点残余。 “你怎么办事的?” 赵贵妃勃然大怒,怒气冲冲走来,想也不想一巴掌打在苏隐月脸上。 第14章 一万两变十两 “母妃对不起,我手滑了一下。” 苏隐月诚惶诚恐低头道歉,刚好躲过赵贵妃的巴掌。 “太医说了御儿必须按时喝药,你打翻一碗便是误了时辰,害了御儿身体,你当得起吗?” “药洒了就洒了吧。”江在御并不在意,吩咐道,“叶青,你去药堂让张院首再熬一碗。” 叶青领命退下。 赵贵妃怒火高涨,不依不饶,“轻易放过,这贱人如若再犯,岂不是助长了她的气焰?” “母妃。”江在御淡淡开口,“天色不早了,你该回宫了。” 赵贵妃柳眉倒竖,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御儿,你要护着这个贱人?” “夫妻一体,儿子只是觉得母妃当着下人的面教训她,有些太过了。” 江在御并不退让,“母妃纵容下人叫她贱婢,自己又一口一个贱人叫着。敢问在母妃心中,和她成亲的儿臣又算什么?” 赵贵妃害怕儿子离心,连忙解释,“永宁侯府李代桃僵,妄图让一个庶女做你王妃,她本就配不上你,母妃也是一时情急……” 江在御反问:“若今日母妃派人前往永宁侯府伺候王妃梳妆,永宁侯府如何有机会李代桃僵?” 他是皇子,婚礼有礼部筹备,但并不代表赵贵妃可以当个甩手掌柜。 派几个嬷嬷宫女去永宁侯府帮衬,才是重视他的表现。 三皇子成亲之时,淑妃连贴身大宫女都派去女方家了。 江在御幽幽叹了口气,表情有些落寞。 他知道,这段时间赵贵妃忙着调养身体生二胎,对他的婚事不太上心。 想法被看穿,赵贵妃心虚不已,张了张口不知如何解释。 片刻,起身道:“宫门快要落钥了,母妃另找机会来看你。” 赵贵妃一离开,她带来的人紧跟着出门。 一时间,宽大的卧房内静谧无声,显得有些空荡。 - 京城大道。 赵贵妃沉默着上了马车,数百人的队伍缓缓朝皇宫前进。 车轮在青石地面上滚滚转动,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是天然的隔音屏障。 赵贵妃心中不安,询问坐在身边的大宫女,“如意,你说那个苏隐月是不是发现了什么?否则,她为何会打翻御儿的药?” 如意停下按摩的手,安慰道:“娘娘多虑了,她嫁给殿下,和殿下一荣俱荣,怎会故意打翻治疗殿下病症的药碗?她盼着殿下大好还来不及呢。” “依奴婢之见,定是她出身乡野,见识短浅,又被娘娘揭穿替嫁一事,心中惶恐,吓的全身发软,这才失了礼数。” 赵贵妃心情好了些。 “娘娘何必在意那种人心里在打什么主意?左右她已是您的儿媳,还能逃过您手掌心不成?” 赵贵妃脸色彻底缓和下来,身体往后一倾,靠上软枕,“不过她身份低微,给本宫提供不了助力,留着也是无用。” “明日就该进宫谢恩了,是个让她离开御儿的机会。” - 御王府,苍松院。 “王爷,药来了。” 叶青第二次端着药进门。 苏隐月脑子极速运转,思考着怎样让江在御不要喝这药。 刚才被打翻的那碗药是叶青叶白换的,现在新端来的药同样经过了叶青的手,被调换的概率太大了。 不等苏隐月开口,江在御先一步说话了,“我今日不想喝药,倒掉吧。” “是。” 叶青二话不说,抬手就把药倒进痰盂里。 苏隐月一愣。 这么简单?不再劝劝? 难道叶青叶白换掉江在御的药,不是为了害他? “苏二小姐。” 苏隐月抬眸看向江在御,只听他道:“我身体不行,拜堂圆房就不必了,你下去休息吧。” “好啊。” 苏隐月干脆应下。 “叶白,送苏二姑娘去芙蓉院。” 苏隐月转身离开,刚走到门口,迎面撞见管家福伯匆匆进来。 “王爷!王妃母亲来了!” 她母亲? 苏隐月停下脚步,疑惑道:“侯夫人?” 管家躬身,“是永宁侯府的燕姨娘。” 苏隐月眼中疑惑更深,“她找我干什么?” 燕姨娘不是说她母亲只有侯夫人吗?怎么在她大婚当日打着她母亲的名义跑来御王府? 说话跟放屁似的,真就不算数呗。 “这……” 管家看向江在御,欲言又止。 江在御,“但说无妨。” 管家脸上一阵古怪,道:“燕姨娘说她手头紧,求王爷看在王妃的面上,借她一万两黄金。” “你说多少?” 苏隐月先是不可置信,随后怒气油然而生。 一万两黄金,就是十万两白银,侯府一年收入也没这么多啊! 燕丝一个妾室,吃穿都在侯府,要那么多钱干什么? 她在永宁侯府待了一个月,衣食住行肯定不能和嫡女苏沁凝比,但克扣倒是没有。 由此可以看出,永宁侯治家尚算公正,苏长远本人也极为在意体面,绝不会让燕姨娘在女儿大婚当日找王爷女婿借钱! 故此,上门借钱只能是燕姨娘自作主张。 管家同样觉得不可思议,但王妃发问,还是重复道:“一万两黄金。” 江在御心下思索,一万两黄金不少,他拿得出来。 他和苏隐月已经成亲,若在下人面前驳了她的脸面,恐怕会让她日后被王府下人看轻。 好在燕姨娘借钱是第一次,事后他再和苏隐月谈谈,让她对燕姨娘行事多加劝阻。 想到这,江在御大手一挥同意借钱,“去账房——” 苏隐月骤然打断,“我嫁入王府还不到半天,哪里拿得出五千两黄金!” 管家一呆,不是一万两吗?怎么变成五千两了? “王妃,小人刚才说的是……” 苏隐月一拍桌子,激动道:“世人嫁女,多是母亲担心女儿在夫家过得不好,补贴女儿,哪有母亲管刚出嫁的女儿要两千两?” “再说,王府聘礼和侯府嫁妆,她不是扣了很多吗?还要管我要一千两干什么?永宁侯府堂堂勋贵,简在帝心,难道账面连区区五百两白银都拿不出来?” 管家懵逼,“呃……” 怎么又变成五百两白银了? 话说到这份上,江在御算是明白苏隐月想干什么了,眼中闪过意外之色,到最后竟带了一丝笑意。 “不过她到底是我生母,上门借两百两银子,我不给便有违孝道。” 苏隐月话锋一转,“她生我一场,一百两银子是我该给的。只是我已嫁作他人妇,不得不为夫家考虑,三两银子尚且能让三口之家生活一年,五十两毕竟不是小数目,难办啊。” 她把手伸进荷包,实则从空间中拿出银子,“这十两银子是我多年积蓄,算作我孝敬母亲的,不用她还了。” 管家傻了,“这……” 第15章 苏沁凝赏赐朱氏 一万两黄金和十两银子,这差别也太大了吧? 苏隐月把银子递给管家,“银子一给,马上把燕姨娘赶出去。” 别看她跟屠龙刀似的把一万两黄金砍成十两银子,其实十两银子对她而言,不少了。 她从柳婉那儿得到的一百两银票,已经在燕姨娘身上花了九十两。 如今燕姨娘还跑来御王府要钱,一开口就是一万两黄金,她对燕姨娘耐性快要耗尽。 管家下意识看向江在御,等待他的命令。 “按王妃说的办。” “是。” 管家双手接过苏隐月手中的银子,躬身退下。 候在侧厅的燕姨娘收到管家送来的十两银子,气得嘴都要歪了。 当场把银子扔在地上,怒道:“我要的是一万两黄金,她就给十两,她把我当什么了?” 一万两黄金的确是她狮子大开口了,但她故意挑苏隐月和御王第一次相处时上门,打的就是拿捏苏隐月为了在御王面前维护形象的主意,逼她拿出钱来。 在燕姨娘预料中,即便一万两黄金拿不到,七八千两的白银也是能拿到的。 那知苏隐月就用十两银子打发她! 燕姨娘气得不轻,抬步就往外面走,“苏隐月在哪儿?我要见她!” 管家给了站在门口的丫鬟一个眼神,后者会意,上前几步拦在燕姨娘面前。 燕姨娘眼睛一瞪,质问管家,“你想干什么?我是王妃的生母!” 放在平时,给她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在王府管家面前大小声,但现在她的女儿是王妃,她有恃无恐。 虽然有这么个拎不清的娘会让苏隐月被人议论,说不定连带着御王也会厌恶,但她又不在王府生活,苏隐月以后日子好不好过,与她何干? 拿到手的好处才是真! 管家把苏隐月的话美化了一下,委婉道:“今日王妃大婚,事务繁忙,还请燕姨娘改日再来。” 怕燕姨娘大吵大闹,管家补充道:“燕姨娘可是嫌弃王府马车简陋?不如小的派人去永宁侯府,让他们另派一辆宽敞舒适的马车?” 听出他话语中的威胁,燕姨娘喉咙发堵,她这趟是瞒着永宁侯府众人过来的,要是苏长远知道,她往日树立的不争不抢、人淡如菊的人设全塌了。 “不用这么麻烦,我一路走来又累又渴,能否容我在侧厅小憩片刻?” “燕姨娘自便。” 管家命下人给燕姨娘送上新的茶点,转身离开了侧厅。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燕姨娘狠狠灌了一口凉透的茶水,强行压下心中翻腾的怒火。 她就坐在这里等,临走之前再以告别为借口和苏隐月见面。 她不信苏隐月会一直照顾王爷! 柳婉不是那种喜欢给小妾立规矩的主母,侯爷苏长远也很少去她的院子,她离开大半天不怕穿帮。 燕姨娘把拳头捏得咯吱作响,十两银子别想打发她! 坐在王府侧厅蹲守的燕姨娘并不知道,苏长远不去她的院子,但不代表没人找她。 朱氏憋着一口气,佝偻着身子,一瘸一拐从王府跑回野春院,跪在燕姨娘丫鬟春莺面前就开始哭诉。 “民妇愧对燕姨娘啊!民妇无能,惹了二小姐不快,被她好一通教训,无法再照顾她了。民妇……” 不等朱氏说完,春莺便呵斥道:“哭叫什么?姨娘在房间午睡,扰了姨娘清静,休怪我让人把你乱棍打出去!” 朱氏一下傻眼了。 “那、那姨娘何时睡醒?” 朱氏期期艾艾地问道。 春莺瞥了她一眼,面不改色给燕姨娘打着掩护,“主子的事,不是你该问的。” 说完,春莺扔下朱氏,转身进了院子。 朱氏大气不敢出,只能忍着痛站在院外等候。 一连站了两个时辰,又疼又冷又饿又累,朱氏受不了了,便打算从侧门离开侯府,明日再来。 哪知路过花园的时候,被一个丫鬟叫住。 “你这婆子是什么人?来侯府干什么?” 侯府的人朱氏得罪不起,当即把身份来历一五一十说了。 “你在这儿等着,我去禀告大小姐。” 浅秋留下这句话,转身朝不远处坐在亭子品茶的苏沁凝回话去了。 片刻,浅秋返回,“大小姐叫你过去。” 朱氏自觉跟上。 亭中。 苏沁凝上下打量着朱氏,饶有兴致问:“燕姨娘让你跟去王府伺候,苏隐月却赶你走,她未免也太不把你这个养母放在眼里了。” 朱氏跪在地上,“她是王妃,又是侯府小姐,民妇一介平民,身份卑微,除了任她打骂还能怎么办呢?难道还能日日说民妇教养了她十几年,要求她对我恭敬吗?” 这话说得怨气满满。 苏隐月一朝被接回侯府,立刻忘了自己养了她十几年,侯府这泼天的富贵愣是一点不让她蹭。 即将到手的一百两银票也被抢走,朱氏怨气能不大吗? “民妇如何?地位卑微又如何?生恩养恩岂能分高低?”苏沁凝眼神晦暗,充满暗示,“苏隐月不敬养母,的确该教训一下。” 朱氏心下一动,立刻明白这位侯府大小姐也看不惯苏隐月,想借她的手整治。 “大小姐,民妇……” 苏沁凝和朱氏来回拉扯,索性把话挑明,“你只需回答想不想教训苏隐月。” “民、民妇不敢……” 是不敢,不是不想。 只是碍于她和苏隐月身份罢了。 “有你这句话就够了。” 苏沁凝满意一笑,取下手腕上的玉镯交到浅秋手里,示意赏给朱氏。 浅秋亲手把玉镯给朱氏戴上,笑道:“你是二小姐养母,大小姐见你过得拮据,送你个玉镯改善生活。” 这话说得漂亮,其实玉镯是苏沁凝要朱氏给她办事给予的好处。 玉镯通透水润,没有一点裂纹,朱氏从没见过这么好的玉镯,当即笑得合不拢嘴。 “谢大小姐赏,大小姐对二小姐真是姐妹情深,让人敬佩。” 朱氏小心翼翼把玉镯收进怀里。 苏沁凝不再废话,“苏隐月对养母不孝,你尽可去京兆府告状,求府尹大人为你做主。” 第16章 燕姨娘拿走了两亿 “京、京兆府?” 朱氏脸色一白,眼中满是惶恐,她连县衙都没去过,怎么敢去京兆府? 看出朱氏的畏缩,苏沁凝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一下裙摆,给她种下一颗定心丸,“我自然不会让你单独前去。” 朱氏期待道:“大小姐,您和我一起去?” “浅秋,你和她一起去。” 苏沁凝站起身来,“我父亲乃一品侯爷,天子近臣,京兆府尹区区四品官,不敢不给我父亲面子。” 闻言,朱氏立刻琢磨开了。 苏隐月是庶女,养在外面十几年,今日出嫁,永宁侯只露了一面,想来她和永宁侯没多少父女之情。 其生母又是侯夫人的陪嫁丫鬟,说不定生母卖身契还掌握在侯夫人手里。 生母身份低贱,侯爷父亲又不把苏隐月放在心上,这种人不是软柿子,什么是软柿子? 有苏大小姐撑腰,再加上自己养母的身份,拿捏苏隐月岂不是轻而易举? 要是以苏隐月养母的身份留在王府,她和儿子就是一步登天了! 朱氏心脏剧烈跳动了几下,眼中充斥着贪婪,“民妇单凭大小姐吩咐。” 苏沁凝满意一笑,“浅秋,你和她走一趟吧。” 言毕,另一位丫鬟望青上前,扶着苏沁凝走出凉亭。 清风带来阵阵花香,鲜红的凤仙花肆意伸展着花瓣,颜色艳丽无比,吸引着蝴蝶驻足。 苏沁凝抬手摘下一株盛放的凤仙花,“望青,拿去和明矾一起捣碎了,给我染指甲。” “是。” 等她染好指甲,就能知道苏隐月的下场了。 京兆府尹是三皇子的人,而御王在皇室众位皇子中排名第五,两人是天生的竞争者。 现在有机会让御王名声受损,京兆府尹不会放过。 御王简在帝心,是目前所有皇子中唯一封王的存在,这点小事对御王影响不大,却能让苏隐月不好过。 刚好合了她的心意。 - 御王府。 “王妃,这里就是芙蓉院了。” 处理完燕姨娘上门借钱一事,苍松院再次陷入安静,叶白得了江在御吩咐,把苏隐月送到了芙蓉院。 苏隐月坐在主位,下首六个丫鬟一一上前自报名字。 片刻,她回答道:“我记下了,给我拿一套常服来。” “是。” 在大丫鬟雨湘的伺候下换好衣服,苏隐月又问:“我的聘礼嫁妆可放入库房了?带我去。” 她从未忘过嫁入王府的初衷是什么,现在她要治疗御王,王府遗产继承不了,少不得要为未来生活打算。 这些聘礼嫁妆可是她的第一桶金。 雨湘,“回王妃,福伯特意给你腾了一间库房放置嫁妆聘礼,库房钥匙就在秦嬷嬷手中,奴婢去拿。” 一刻钟后,苏隐月拿着钥匙单独前往库房。 库房很大,阳光透过纸窗采光极好,珍贵木材打造的家具摆件,以及大大小小百来口系着红绸的木箱,清晰可见。 苏隐月关上房门,随手打开手边一个刻有苏字的木箱。 木箱内装的是锦缎,织的是最近京中流行的梅花图样。 她目测了一下木箱大小,琢磨道:“这么多锦缎全做成衣服,我也穿不完,放久了褪色陈旧也不好。拿些出来给伺候我的丫鬟做衣服好了。” 既是赏赐,也能收买下人心。 愉快地做好决定,刚拿起最上面那层锦缎,苏隐月就发现了不对。 第二层布料竟是麻布! 伸手一摸,粗粝无比,侯府最低等的下人都不会穿。 “我倒要看看,我的嫁妆被换了多少!” 苏隐月冷笑一声,把木箱内所有布料全部拿出来,出乎她意料的是,这种普通的麻布也只有三层,剩下的全是碎石草屑。 一连打开二十多个木箱,珍贵之物只有最上面薄薄一层,下面尽是石头泥土填充。 甚至她还在其中一个木箱中发现了两个厚厚的册子,打开一看,记载着聘礼嫁妆具体数额。 “御王府聘礼八万两现银,三间商铺,两个宅子全拿走了……” 苏隐月把册子捏着咯吱直响,骨节用力到发白,短短一句话几乎从牙缝间挤出来,“扣下聘礼,占了嫁妆,燕姨娘,你好得很!” 替嫁是永宁侯府钻了圣旨的空子,是理亏的一方。 从册子上来看,为了弥补这点,她的嫁妆比御王府的聘礼要多两成。 其中最值钱的是九万两现银,五间商铺,和三个宅子。 现在这些东西全没了。 锁定燕姨娘,苏隐月并不是无的放矢。 她住在侯府的那一个月,燕姨娘先是以教导礼仪为由,求侯夫人柳婉免了她的请安。 然后把她关在房中看女德女诫,说她不知礼数,出门有污侯府名声。 苏隐月那时一心想养好原主亏空的身体,并不急着出门,便遂了燕姨娘的安排。 只是偶尔会有疑惑,燕姨娘指挥丫鬟进进出出挖泥土干什么。 当时燕姨娘给出的解释是种花,现在想来,哪里是种花,根本就是在用泥土转移她的聘礼嫁妆! “现银一共十七万两,商铺算两万两,宅子算五千两……” 苏隐月在房中来回踱步,“共计三十五万五千两,一两银子换成购买力,就是六百块。折合成现代物价就是——” “两亿一千三百万!” 苏隐月发出了尖锐的爆鸣声,“怎么会这么多?” 她知道燕姨娘会克扣,但着实没想到她的吃相会如此难看。 现银房契只是其中最值钱的部分,从木箱内填充的泥土来看,锦缎丝绸、珠宝首饰、古玩珍品,她也没少拿! 全部加起来,远远不止2.13亿! “我的心好痛!” 苏隐月捂着胸口坐在地上,不由得戴上了痛苦面具。 “若原主在这儿,依她看重亲情的性格,应该愿意把聘礼嫁妆给燕姨娘吧,没有原主,就没有我的重生……” 苏隐月做了几个深呼吸,下定决心,“我要把2.13亿拿回来!” 那是2.13亿,不是2.13块! 多犹豫一秒就是对2.13亿的不尊重! 第17章 京兆府来人 拿回那2.13亿后,剩下的便当做原主给燕姨娘的赡养费用吧,也算了原主一片孝心。 前提是燕姨娘不得设计害她。 原主苦难不是她造成的,在这个时空,她孤苦无依,首先要做到的应该是让自己过得好。 “刚才给出去的十两银子也要找机会拿回来!” 苏隐月又委屈又愤怒,燕姨娘拿走了这些不满足,还跑来王府借钱,雁过拔毛都没她狠! 长长吐出一口浊气,开门叫来下人。 雨湘带着丫鬟进来一看,又是一连串的尖锐爆鸣声。 “王妃饶命!你的嫁妆聘礼,给奴婢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动!” 雨湘面如土色,跪得干脆利落。 跟在她身后的丫鬟颤抖着肩膀高呼,“王妃饶命!” “我知道不是你们,调换东西的另有其人。”苏隐月扶起雨湘,温声安抚,“你们把碎石泥土清理出来,再把剩下的东西整理成单子交给我。” 闻言,雨湘脸色好了一些,“是。” 随后,她大步跨出库房,朝外面走去。 雨湘看了看一片狼藉的库房,心中忐忑,“王妃,您要去哪儿?” 苏隐月举起手中两个册子,“回侯府,拿我的2.13亿!” 走出芙蓉院,穿过长廊,她突然闻到一股药香。 循着味道一找,一座药堂出现在不远处。 皇帝挂念江在御的怪病,特地在王府建了一处药堂,搜罗天下奇药。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她空间中九成是现代治病救人的药物,用一点少一点。 “回侯府拿嫁妆聘礼,少不得打一场硬仗,制作一些自保的药粉很有必要。” 这么想着,苏隐月脚步一转,走进药堂。 药堂内,下人晒药磨药,各司其职。 管事问了苏隐月需求,把她带到中药柜前,便告辞离开。 偌大的房间中,摆放了数十个中药柜,放眼过去,密密麻麻全是抽屉。 苏隐月目光一一扫过贴在抽屉上的名字,敏锐地发现了一些没见过的名字。 打开一看,这些药都没见过。 “也许是这个世界特有的药物。” 苏隐月猜测道,随后她走到桌前,准备取一叠油纸,把这些没见过的药材分别包一点拿去研究。 刚包好,不经意间看见镇纸下压着一张方子。 拿起一看,是补血补气的方子,方子最下面还有太医院的印。 御王府能让太医看诊的只有江在御一人。 可她给江在御把过脉,方子并不对症。 苏隐月心下生疑,见管事正好路过,招手询问道:“这方子是谁在喝?” 管事恭敬回答,“是王爷的药。” “王爷的方子就这样放在桌上?万一方子被进来的人篡改……” 管事笑道:“王妃多虑了,王爷的药是太医院的张院首亲自抓药,亲自煎。即便有人篡改,也瞒不过院首。” “这样啊。” 苏隐月若有所思。 庸医是做不到院首的位置的,他只可能是得到了某些人的命令,故意让御王好不起来。 这样一来,院首就应该守着江在御喝药,不给叶青叶白送药从而调换药的机会啊。 她听说当朝权势依旧牢牢掌握在皇帝手中,指使者不想让皇帝发现? 可有人在皇帝眼皮下搞事,皇帝对朝堂把控就很一般了。 若不想御王痊愈的人是皇帝,那他为什么张贴皇榜广招天下名医给江在御看病?还专门修建这么大一座药堂? 莫非这张药方,江在御喝不喝都没关系? 既然喝不喝都没关系,皇帝做这些表面功夫就细思极恐了。 苏隐月想了一会儿没得出结论,反而疑惑越来越多,只能确定江在御生病并不简单。 “把我包起来的这些药送去芙蓉院。” “是。” 管事收拾药包时,苏隐月开始配置需要的药粉。 刚配置好让人丧失力气的药粉,准备配置下一种时,药堂外传来一阵躁动。 “王妃不好了,王妃!” 片刻,一个小厮大呼着,从外面闯了进来。 苏隐月扭头,刚好看见小厮跑进门,甚至因为太过慌张,还被门槛绊了一下。 “王、王妃,小的终于找到您了,快、快去正厅……” 小厮满头是汗,上气不接下气。 “发生什么事了?” 小厮憋着呼吸,一口气说完,“王妃,京兆府尹来人了,说有人状告你不孝,要拿你下狱!” 苏隐月第一反应是燕姨娘不想让她拿回嫁妆聘礼,先下手想干掉她。 顿时气极反笑,“为了十两银子就告我不孝,燕姨娘是不是忘了曾亲口说过我的母亲只有侯夫人,她哪来的脸?!” 苏隐月大步走出药堂,对得到消息赶来的雨湘吩咐道:“去把永宁侯叫来,我倒要问问,他是怎么管束妾室的!” - 御王府,正厅。 管家正在接待京兆府尹,“府尹大人稍等,小的已经让人去通知王爷王妃了。” 府尹轻启茶盏,借助蒸腾的热气掩去眸底欣喜。 再次抬头,他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恭维,“我大祁以孝治国,不孝乃重罪,如今有人状告王妃,本官职责所在,待会儿要是得罪了王妃,还望管家替小官说情。” 管家连连摆手,“不敢不敢。” 目光扫过跪在堂中的朱氏,管家心中开始担忧。 自从知晓王妃换成了苏二小姐,念及永宁侯府从未有过二小姐的传闻,他当即派人去侯府打听。 却得知苏二小姐一出生便被丫鬟偷走,被一户农家养大,最近才接回来。 这朱氏养大了王妃,从身份上来看的确是王妃养母。 管家视线落在朱氏高高肿起的翘嘴上,当场被逗笑,但想到王妃待会儿面临的问罪,弯起的嘴角瞬间拉直。 第18章 我说你不孝,你就是不孝 据说这是王妃打得。 不孝养母,还殴打养母,京兆府尹又是三皇子的人…… 管家在心里叹了口气,王妃这关不好过啊,可千万不要连累了王爷。 听着上首管家和府尹大人交谈,朱氏跪在地上大气也不敢出。 这时,身后传来脚步声,紧跟着一道清冷的女声响起。 “姨娘,今日我大婚,你带人跑来王府,是永宁侯授意吗?” 正觉时间难熬的朱氏听见这声音,眼睛一亮,趁苏隐月路过身边之时一把搂住她的腿,高声叫道:“来了,大人,这个不孝女来了!” 看见来人是朱氏,苏隐月愣了一下,朱氏则抓紧时间颠倒黑白。 “大人,我捡到苏隐月的时候,她还是个婴儿,我含辛茹苦把她拉扯到大,吃穿我是一点没亏待,你看她现在白白净净、细皮嫩肉,全是我养出来的啊。” “如今她飞上枝头变凤凰,就嫌我上不得台面。她在王府锦衣玉食,却留我在乡下吃糠咽菜,穷困潦倒,还有天理王法吗?” 朱氏死死抱着苏隐月的腿,一边干嚎,一边狠掐她的肉。 “大人,你看我的脸,这是我上门寻她被打出来的。我养她一场,她非但不认我,还要了我半条命。大人,你要给我做主啊!” “滚开!” 苏隐月疼得眉头一拧,腿部发力,一脚踹开朱氏。 朱氏不怒反喜,“大人您看,当着您的面还敢对我动手,她是没把你放在眼里啊……” 话说到一半,猛然发现刚才被苏隐月一踹,衣襟微松,怀中落下一个布包,隐约间能看见一只玉镯。 “我的!” 朱氏神色慌张,顾不上再数落苏隐月罪状,捡起玉镯就要重新塞进怀里。 苏隐月一脚踩在她手上,弯腰夺过玉镯,随手给她扣下一个帽子,“你偷我东西了?” “放屁!” 朱氏费力把手从她脚底抽出来,朝她扑去,“这是我的东西,你还给我。” 苏隐月高举玉镯避开朱氏,转身把玉镯递给管家,淡淡道:“拿去让下人认认,看看朱氏从哪儿偷的。” “是。” 管家心领神会。 这只玉镯必须出自御王府。 只要一口咬定朱氏偷了王府的东西,他们就占了理,到时王妃随便说点场面话,这场状告王妃不孝的案子也就结束了。 这么快想到破解之法,管家心底升起几分认同。 他不知道的是,粉饰太平可不是苏隐月所愿,她要彻底解决朱氏! “玉镯从朱氏身上掉出,为何不能是她买的?” 府尹上前帮腔,“王妃,你上下嘴皮子一张就污蔑养母偷窃,可没有孝顺儿女会如此。看来朱氏说你不孝,并非污蔑。” 他今天过来,为的就是拿到御王府错处,好在明日早朝参御王一本,让三皇子满意,岂会这么轻易让苏隐月脱身? “你听见没有?快把玉镯还给我!” 有人撑腰,朱氏嚷嚷起来。 苏隐月没搭理她,转而对府尹笑道:“府尹大人,你要累了就回家休息,闭着眼睛和我们说话,不太礼貌吧?” 府尹脸皮一抽,“本官只是眼睛小,一直睁着的!王妃,你休要转移话题,朱氏状告你不孝,你若给不出解释,别怪本官秉公处理,拿你下狱!” 话音落下,府尹的眼睛奇迹般变大了一点,能清晰看见瞳仁。 苏隐月不置可否,将玉镯放在府尹眼前,“麻烦你把眼睛再睁大一点,依这玉镯的成色,没五六十两银子拿不下来,朱氏说她穷困潦倒,能买得起吗?” “这……” 朱氏语塞。 府尹知道玉镯来历经不起推敲,再次发难,“王妃,玉镯来历和你无关。你若再岔开话题,拿不出孝顺养母的证据,本官可要动真格了。” “我知道你急着给我定罪,但你先别急。” 府尹立刻辩驳,“我哪有?朱氏状告你,本官依规行事……” 苏隐月哼笑,“这只玉镯不该出现在贫苦农妇身上,这是朱氏受人指使诬陷我的物证!府尹大人,你再阻拦,休怪我将你视作指使者了。” 闻言,府尹狠狠瞪了朱氏一眼,暗恨她为什么不把玉镯收好,平白让苏隐月抓住了把柄。 朱氏吓得一缩脖子,心中叫苦不已,玉镯贵重,放在其他地方她不放心, 她以为当着府尹的面,苏隐月不敢对她动手…… 府尹赶紧撇清苏隐月的指控,“我和你无冤无仇,为什么要……” 在那双好似洞悉一切的眸子下,府尹声音越来越小,最后佯装大度,一甩衣袖。 “行吧,王妃你有什么问题尽管问,本官自会让你心服口服。” 见他闭嘴,苏隐月走到朱氏面前,不紧不慢地开口,“你在哪家店买的玉镯?你可要想清楚再回答,我会把店铺掌柜招来验证……” 朱氏哑口无言。 苏隐月眸光跳动,“所以玉镯是你偷的,还是别人送的?” 见她一直拿玉镯说事,朱氏自知逃不过,愤愤道:“你只给我两个选项,是想让我入套吧?我回答偷的,你就会说我偷的是王府的,逼我放弃告你不孝,否则就让府尹大人以偷窃的罪名拿我下狱。” “我要是说玉镯是别人送的,你就会说我一家子穷亲戚谁会送我这么贵的玉镯,然后说我受了指使,来污蔑你。” “我是什么很蠢的人吗?” 朱氏一挺胸膛,神色傲然,“玉镯是我捡的!” 苏隐月勾唇冷笑,追问道:“何时何地捡的?” 朱氏胡诌了一个地方,“就永和巷子那儿,上午我被你打了一场赶出王府,心灰意冷时捡到的。” “还记得时间地点就好。管家,你带上几个府尹手下去永和巷蹲守,把玉镯的失主带来王府。还有,问问周围的住户,朱氏是否在巷子出现过,以及出现的时间。” 府尹带来的人看向府尹,等待他的命令。 府尹也怕御王府的人耍手段,点头同意。 同时,他脑子飞快转动,思考怎么在查到玉镯来历前把罪名给苏隐月定下来。 苏隐月把玉镯交给管家,“另外派人去京中各大首饰店的掌柜,询问这只玉镯的主人是谁。” 管家道了声是,带着人小跑出了王府。 朱氏没料到她会刨根问底,当场急了,“万一失主家大业大,不在意一只玉镯呢?还有,玉镯不都一个样吗?首饰店掌柜哪里认得出来?” “这些只是你的猜测。”苏隐月不为所动,嗤笑道,“怎么,怕我查出来你在说谎?” 她饶有深意地看着朱氏,“现在祈祷御王府的人什么都查不出来吧,否则,在府尹大人面前说谎,后果不是你一介民妇能承受的。” 朱氏冷汗一下子就冒出来了,情急之下只能一条道走到黑。 “你少吓唬我!一只玉镯又能说明什么?谁人不知我是你养母?我说你不孝,你就是不孝!” 第19章 我有心饶你性命,你却不珍惜 朱氏死死咬着唇,不断催眠自己,她把苏隐月养大,比她亲娘还要亲。 即便查出来玉镯是苏家大小姐送的又如何? 只要她咬死了苏隐月不孝,苏隐月就翻不了天! 听了朱氏所言,府尹连连点头,在以孝治国的大祁,父母想拿捏孩子可太容易了。 就是倚仗这点,他才会跟过来“主持公道。” “其实,你不说我也能猜到,指使你的人来自侯府吧?” 苏隐月气定神闲。 朱氏被她赶出王府,还挨了一顿打,想也知道会去侯府找燕姨娘哭诉。 燕姨娘找她借一万两黄金无功而返,便有了对付她的动机。 只是燕姨娘头上有永宁侯和侯夫人压着,不会设这么明显的剧,剩下的就只有苏沁凝母女了。 她嫁过来解了侯府违抗圣旨的难题,无论是柳婉为了给女儿报仇,还是苏沁凝自己给自己报仇,指使朱氏都说得过去。 具体是这三人中的谁,她会从朱氏嘴里撬出来! 朱氏心神一凛,支支吾吾道:“你、你别往我头上泼脏水……” “想想你在家的儿子,要是没了母亲,以后会多可怜啊。” 闻言,朱氏犹如被踩中尾巴的猫,“你拿我儿子威胁我?” 自觉抓住了苏隐月把柄,朱氏一脸兴奋,“大人你听到了没有?苏隐月当你的面威胁我呀,你快把她抓起来往她脸上刻字,割掉她的鼻子!” 祁国律法规定,不孝父母根据具体情节,会受到杖责、墨刑、劓刑、膑刑、死刑等惩罚。 她对苏隐月如何,自个儿再清楚不过,对方得了势,绝不会放过她。 那她只能先动手把苏隐月按下去! 面容有损,王妃肯定是当不成了,又和侯府大小姐有仇,苏隐月只能再次落到她手里。 朱氏越想越得意,脑海中俨然开始计划怎样处理苏隐月,才能让她利益最大。 “朱氏,你为何而来,心中有数。我和你说这半天,有心饶你性命,你却不愿珍惜。” 苏隐月垂目,有条不紊地折叠衣袖,露出一节雪白的手腕。 说话间,一股莫名的气势从她身上散开,如钢刀轻轻拂过肌肤,让朱氏汗毛倒竖。 在现世,苏隐月能拥有一整间研究室,是她用自己超强的动手能力从一众同事上级中拼出来的。 因为她出身贫寒,父母车祸早亡,还要拉扯一个小五岁的亲妹妹。 有才华有能力,又毫无背景,这样的人无论在哪儿都是软柿子。 那些人霸占她的研究拨款,抢她科研成就,不断联合资本想用最低价格买走她的专利。 他们不知道的是,一个拿着几十万赔偿款,和妹妹相依为命,在各路农村亲戚之间流转的七岁小女孩,每天面对的是何种恶意。 为了不被人欺负,苏隐月跟在村里最不好惹的人家身后,学会了一套连招,不仅自己一路硕博,还辅导妹妹考上了大学。 自觉精神状态满分,从不内耗的她,最后却被亲妹妹捅死了。 当然,临死之前她也并未让妹妹独活。 好姐妹,当然要手拉手一起走。 “我养了一个月的身体,检验成果就看今日。” 从她平静到极致的神色中,京兆府尹察觉到了不对。 奇怪,怎么有种暴雨风来临之前的诡异宁静感? “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你本来就对我不孝——嗷啊!!” 苏隐月不欲和她多言,跳起来一脚踹在朱氏心窝,直把人踹飞两米,撞翻一张实木椅子。 “哐当!” 朱氏只觉身体一轻,后腰结结实实撞在椅背的那刻,疼得她差点闭过气去。 谁也没料到苏隐月会突然动手,府尹懵了,跟在他身边的一众手下也懵了。 正厅内候立的丫鬟小厮更是无法回神。 短短几秒内,整个厅堂陷入了绝对的安静。 直到眼前不再发黑,痛觉慢一步席卷全身,朱氏捂着肚子连声哀嚎,众人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你干什么?” 府尹急忙呵斥,“你别以为是御王妃,本官就怕了你,殴打养母即便有御王护着,你也难逃罪责!” “本官劝你束手就擒,争取从轻发落!” 苏隐月在博古架上挑了件奇石摆件,上下抛了抛,对朱氏道:“好好说话你不愿意听,那就领教下我的拳脚功夫吧。” 话音未落,她手中的奇石已经朝朱氏嘴上砸去。 呼! 奇石裹挟着破风声“砰”地一下砸在朱氏嘴上,鲜血四溅。 “啊!!噗!” 朱氏惨叫着吐出两颗门牙,嚣张气焰当场萎靡。 府尹气得胡子直抖,拦在苏隐月面前,警告道:“王妃,你别忘了你的身份!” “身份?” 苏隐月眉梢一扬,毫不客气骂道:“贱男人,你要真把我当王妃,怎么会轻信朱氏一介民妇所言?跑来王府问罪?” “王妃乃皇上儿媳,自有宗人府管理,你这是越权!” “还有,睁大你的狗眼好好看看朱氏身上的红色绸缎,我要是不孝,她能在我大婚当天穿绸缎?” 府尹气血翻涌,“你、你骂我?” 他断案多年,所遇的京中贵妇皆是端庄优雅,说话斯文,如苏隐月这般暴躁的。 说实话,他这辈子也没见过! “不!衣服不是,嘶……” 朱氏一说话嘴就冒血,疼得龇牙咧嘴,根本说不出来。 只能急得疯狂摇头,可牙齿漏风让她说得含糊不清,“大人,别别熏苏……” 她想告诉府尹,她身上这件红绸缎衣服是顶替喜婆去新房送喜秤的时候,王府管家让她换上的。 不是苏隐月给的。 苏隐月就是不孝。 在场众人压根没人在意她说了什么,目光全都注视着苏隐月和府尹两人。 苏隐月骤然爆发,唬得府尹手下和王府下人手足无措,不敢上前。 “骂的就是你这是非不分的狗官!” 苏隐月一巴掌呼在府尹脸上,把他打得一个踉跄,再取下横放在他身后的青铜剑。 剑作为摆饰品横架在剑架上,并未开刃,杀人不行,当棍子足够。 她缓步走向朱氏,“在我大婚当日闹事,你已有取死之道。” 乍一看见她拖着一米多长的青铜剑靠近,朱氏猛然想起了曾被她拿着斧头追得屁滚尿流的场面。 心理阴影骤然爆发。 “你、别过来……” 朱氏被吓得脸色煞白,涕泗横流。 第20章 磕头机器 “大、大人救我!” 朱氏看向府尹的眼神带着满满的期冀。 可府尹已经被苏隐月那一巴掌扇懵了,没有他的首肯,在场没人敢阻拦王妃。 啪! 苏隐月抡圆了青铜剑呼在朱氏脸上。 紧接着,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响起。 “啊!!” 朱氏捂着脸侧倒在地,整个人缩成了虾米。 手一放下,额头到下巴清晰印出一道斜跨整张脸的红痕,隐约间还能看见剑身上雕刻的花纹。 远远看去,朱氏脸上好似被人用红色颜料刻了字。 “贱人,我要杀了你!” 能把原主磋磨的形容枯槁,朱氏本身性格就凶狠,方才挨了苏隐月那一脚,是忌惮府尹在场,以及她王妃的身份。 现在又被她用青铜剑往脸上招呼,霎时热血上头,只想找回场子,什么都顾不上了。 见朱氏如牛犊一样蒙头冲来,苏隐月不闪不避,眼神森冷,稳定住下盘,双手举起剑,将剑尖对准她。 守株待兔。 见此情景,府尹脸上的怒气立时转化为惊恐,大喊一声,“快闪!” 要是朱氏死了,没了人证,他还怎么参御王,怎么让三皇子看到他的能力? “你们傻愣着干什么?快拦着她啊!” 府尹快急疯了。 手下如梦初醒,连忙朝苏隐月冲了过去。 受到府尹感染,朱氏被愤怒充斥的大脑清醒了一瞬,眼皮一抬便对上了近在咫尺的剑尖,惊愕之下连忙闪开。 但太晚了,身体由于惯性,还是撞了上去,只堪堪避开了致命之处。 噗呲! 青铜剑顺着朱氏冲过来的力道,一下捅穿她肩膀。 “啊!!” 又是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叫。 鲜血顺着剑柄滴落在地,朱氏嚎啕大哭,痛到几乎喘不过来气。 苏隐月缓缓抽出青铜剑,并不锋利的剑柄摩挲着朱氏血肉,如钝刀来回切割,细细密密的痛让她丧失理智,只剩下求生的本能。 “救、救命……” “杀人了,救命啊!” 终于,苏隐月彻底把剑拔了出来。 没了支撑,朱氏瘫软在地,大口喘着粗气。 “不要,饶了我……” 朱氏眼泪鼻涕糊成一团,脸上是遮掩不住的惶恐,费力撑着身体直往后退。 苏隐月这么疯,她是真的怕了。 “我不敢了,饶了我……” 朱氏恨不得时光倒流到苏沁凝问她想不想教训苏隐月的那刻,她一定会说不想。 “这一剑,要你的命!” 苏隐月踩中朱氏脚踝,高举青铜剑,狠狠刺下! 眼前的一幕超出了府尹认知,恰好手下们冲到苏隐月身边,他连忙命令道:“丁校尉,快阻止她!” 丁校尉自幼练武,出手快如闪电。 苏隐月只觉眼前一花,手腕一轻,那柄青铜剑便已被夺走。 府尹大喜过望,“竟敢当着本官的面行凶,把她抓起来!” “我乃御王王妃,你们敢!” 丁校尉正要依令行事,被苏隐月一句话吓得立刻停手。 “男女授受不亲,你们要敢碰我一下,本王妃便取了你们的项上人头!” 她声音如一柄大锤,狠狠戳在府尹带来的所有校尉心头,让他们再也不敢靠近。 说完,她一一扫过围在面前的校尉们,对上她眼神的人纷纷低头。 苏隐月抬手,离她最近的丁校尉生怕触碰到她手指,逃也似的后退。 他一退,其他人跟着退开。 苏隐月身边瞬间被清空。 “现在没人能救你了。” 没了剑,苏隐月弯腰拧起朱氏衣领,一连赏了她三个大嘴巴子。 “我五岁打扫院子洗衣服,七岁上山捡柴做饭,十岁下田插秧,就连你生孩子坐月子也是我伺候的!” “十三年来,我在你家从未休息过一天,我才过几天好日子啊,你就舔着脸来要好处?” 苏隐月巴掌扇得出现了残影,“伤害了我,还在我面前拿乔,让我把你供起来,屎我都不会给你吃热乎的!” 很快,朱氏的脸就变大了一圈,脑袋嗡嗡作响,失去知觉,就连魂魄都飘在了半空。 “啊!救命……” “我要被打死了,救命啊……” 朱氏连连求饶,什么荣华富贵,一步登天变成人上人全都化成泡影,只剩下本能的求生欲。 一连打了上百个巴掌,手打酸了的苏隐月放开朱氏衣袖,抬起腿准备用脚踹。 “快,快把朱氏拉开!” 趁着这个间隙,府尹大喜过望,忙叫丁校尉把朱氏救下来。 丁校尉不能碰到苏隐月,碰朱氏倒是没有心理压力。 当即抓住朱氏一条腿,把她拖到了府尹身边。 朱氏好似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死死抱着府尹的腿,哭得凄惨无比,“大人,救命……” “我要被打死了!” 苏隐月活动着手腕筋骨,慢慢逼近,“你们最好让开,我拳头可是不长眼的。” “你放肆!” “我乃朝廷命官,你敢动我一下,我、我就进宫告状!” 府尹一激动就牵扯着脸上的痛处,眼神几乎要冒出火来,“王妃,你不忠不孝,嚣张跋扈,本官要禀告皇上,治你的罪!” “请便。” 苏隐月冷声道。 她感觉身体热了起来,是原主残余的本能在兴奋,在欢呼。 随着她一步步靠近,当着王府下人的面,府尹不敢让手下对她动手,只能被逼得步步后退。 直到最后面的一位手下不慎被门槛绊倒,不由得惊呼一声,手在半空抓住同僚衣服想要稳住身形。 连锁反应之下,所有人摔成一团。 见此,苏隐月健步上前,一脚踹在朱氏胸口。 力道之大,直让朱氏在地上滑出一米,撞在博古架下方。 “呜呜呜,饶了我,饶了我……” 朱氏捂着脑袋,昏昏沉沉地在地上乱爬,一时失了方向,竟对着窗户磕起头来。 哐当! 博古架晃了晃,摆放的精美瓷瓶落地,裂成数片。 朱氏被这声脆响吓得面色惊惧,以为苏隐月抡着拳头又打来了。 整个人瞬间化作无情的磕头机器,趴在地上哐哐磕头,完全顾不上额头会不会磕坏,只怕认错态度不端正又招来毒打。 “别打了,我说我说……” “呜呜呜,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饶了我……” 第21章 打脸燕姨娘 苏隐月却没看她,反而将目光落在她身侧的瓷瓶碎片上,眼神心疼。 能摆在王府博古架上的都是好东西,因为朱氏碎了就太可惜了。 “外面地方大,来,我们出去说。” 见她要出去,府尹躲在众手下身后,悄咪咪推搡着,让他们堵在门口。 苏隐月眼睛一瞪,“怎么,手不想要了?” 众人呼吸一滞,赶紧让开。 他们一退,最后面的府尹就被挤到了角落,脚也不知道被谁踩了好几下,疼得他龇牙咧嘴,也不敢叫出声来。 万一苏隐月听见他的声音想起这儿还有个狗官,他又要挨巴掌了。 日光西沉,晒了一天的大地热气蒸腾,独自坐在侧厅等候的燕姨娘听到不远处隐约的长时间吵闹,莫名有些心浮气躁。 她看了眼天色,又看了看候在门口的丫鬟,下定了决心。 都三四个时辰了,期间她找了丫鬟五次,要和王妃告别再离开王府,可丫鬟每次都搪塞王妃没空。 侯府晚上有侍卫巡视,不能再等下去了。 想到这,燕姨娘起身朝侧厅外走去,“天色不早了,既然王妃没空,我下次再来拜访吧。” 走出侧厅不远,吵闹声一下变得清晰。 “王妃,当着本官的面杀人灭口,你好大的胆子!” “我不告你了,别打了!” “王妃,本官命令你住手!” 王妃,苏隐月摊上事了? 这怎么能少了她? 燕姨娘精神一振,快步朝声源处走去。 刚进院子,她就看见苏隐月拖着一个披头散发,穿着红衣的妇女从房内出来,还把对方的头往摆放在院中的防火水缸按。 防火水缸半人高,里面简单种了两株莲花,造景防火两不误。 “还敢跟我谈条件,朱氏,你是没认清现在的局势吗?” 苏隐月摁着她的后脑,“让我给你洗洗脑子,清醒清醒!” 朱氏双手按着水缸边沿,发出杀猪般的嚎叫,脖子冒出道道青筋,拼了命的抵抗,但脸还是距离缸中的淤泥越来越近。 “是大小姐!” “玉镯是苏大小姐送我的,是她让我来告你不孝!是她指使我的!” 朱氏尖着嗓子哭喊求饶。 她浑身是伤,全身上下无处不疼,面对隐隐散发着臭味的黝黑淤泥,彻底破了防。 “呜呜呜,我是无辜的,饶了我!” 苏隐月不为所动,手下用力,一下子把她的脑袋怼进水缸。 “咕噜咕噜,救……” “苏沁凝是主谋,你这个帮凶也休想全身而退!” 哗啦! 在朱氏窒息的那一刻,苏隐月把她的脑袋从水里拔了起来! 朱氏劫后余生,胸脯剧烈起伏,大口呼吸着。 原本清澈的水面经过朱氏大脸的搅和,变得浑浊不堪。 “我先收点利息!” “住手!” 燕姨娘原本不想管,但听见这事牵扯到苏沁凝,立刻出声阻止。 “苏隐月,你疯了!她是养母,把你养大,你这么对她,不怕天打雷劈吗?” 认出来人,苏隐月勾唇一笑,“是你啊。” “你过来找我是想把那扣下的三十五万五千两银子还给我吗?” 燕姨娘心中一紧,“什么三十五万两?” 苏隐月把朱氏往地上一扔,从她身上跨过走到燕姨娘面前。 仇可以待会儿再报,钱更重要。 “王府聘礼,侯府嫁妆啊。我刚去库房看了,木箱只有表面一层有东西,地下全是泥土石块充数。” 她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对着燕姨娘伸手,“我是你唯一的女儿,你不会扣下我的嫁妆聘礼,让我在王府因为没钱,举步维艰对不对?” “我不知道你在胡说什么。” 燕姨娘眉头微皱,死不承认,“你聘礼嫁妆今日抬出侯府前有专人检查,少了什么,只能是下人手脚不干净,和我无关。” 吃进她嘴里的东西,怎么可能吐出来? 简直妄想。 另一边,丁校尉听了朱氏的话,悄悄凑到府尹身边,低声问道:“大人,朱氏好像是被人指使的,我们还要处罚王妃吗?” 府尹脸黑如墨,早在侯府丫鬟浅秋和朱氏一起上门时,他就知道有人在算计苏隐月。 但那又如何? 有朱氏作证,他们就掌握了大义,有机会为三皇子办事,往御王身上泼脏水,区区无辜的御王妃又算得了什么? 身在官场,些许构陷司空见惯。 来王府之前,他预测过苏隐月会怎样辩解,并想好了应对之策。 可苏隐月一通乱拳打死老师傅的操作下来,愣是没有他发挥的空间! 府尹抬手摸了摸隐隐作痛的脸颊。 有些拿不定主意了。 苏隐月被燕姨娘这副理直气壮的样子气笑了,伸出去的手换了个方向,拍了拍燕姨娘肩膀。 “作为一个过来人,我和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要没有我,苏大小姐后半辈子只能在王府孤零零守活寡了。用我顶包换大小姐安逸人生,那些钱是我应得的。” 偷拿嫁妆聘礼是燕姨娘理亏,她目光一扫看见了躺在地上半死不活的朱氏,当即转移话题怒骂道。 “朱氏是你养母,我特意请来照顾你,你把她打成这样,你的良心被狗吃了?” 她一直待在王府侧厅消息不灵通,还不知道朱氏回了侯府一趟遇到苏沁凝,又带着府尹跑来王府告苏隐月不孝,只以为是苏隐月不满她的安排,故意殴打朱氏来打她的脸。 燕姨娘痛心疾首,“畜生啊,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不知礼义廉耻的小畜生!你身为王妃不修妇德,不仁不孝,我侯府的家风都让你一个人败坏了!” “我是畜生,你是什么?小畜生?母畜生?” 苏隐月挑了挑嘴角,笑意不达眼底,“你还骂个没完了是吧?” “你没养过我一天,逞什么生母威风?” “我身上一百多两银子,为你一个人花了九十两。你呢?给过我什么?” “侯夫人为了体面,还送了我一些衣服首饰。你身为我的亲娘,连一个外人都不如。尊重是相互的,你看不上我,我也不会拿你当回事。” “你……” 不等燕姨娘说话,苏隐月率先打断。 “你一天天绣花绣衣裳,上赶着跪舔大小姐,大小姐可给过你一个好脸?” 第22章 太痛了 “你……” 燕姨娘反驳不了,一张秀丽的脸生生涨成了猪肝色。 “混账!” 燕姨娘气急败坏,高高举起手就要一巴掌甩在苏隐月脸上。 苏隐月反应很快,及时握住她手腕,毫不畏惧地和她对视,“你做不到当娘的职责,就没资格打我!” “……好、好!” 燕姨娘快要咬碎一口银牙,指着朱氏怒道:“那她呢?” “她是你养母,含辛茹苦把你养大,她总有资格吧?你把她打成这样,还不快跪下认错!” 朱氏见苏隐月一直在和燕姨娘争论,以为她不敢对燕姨娘动手,心中不由得升起了几分希望。 当下忍着疼痛开口,“燕姨娘我、我对不起你啊,嘶、我有负你的嘱托、嘶……隐月,要了我半条命啊,你让我回家种地吧……” “我想活着啊……” 燕姨娘一脸愧疚地扶起朱氏,“是我没教好孩子,我立刻让隐月给你赔礼道歉。” 随后,她怒视着苏隐月,“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给朱氏叫大夫!别以为你现在成了王妃,就能无法无天!” “在我面前,你什么都不是!” 苏隐月嗤笑一声,似模似样地叹了口气,“我说,燕丝啊……” “我刚才说了那么多,你还不清楚你根本管不了我吗?” 燕丝忍下想掏耳朵的不雅动作,怀疑自己听错了,“你、你叫我什么?燕丝是你能叫的吗?!” “反了!你真是反了!” “我怎么生出你这么个孽障,早知如此,你一出生我就该把你扔粪桶溺死!” 燕姨娘越说越气,放开朱氏就朝苏隐月冲去。 “不孝之女,我要撕烂你的嘴!” 苏隐月神色如常,抬手握住了防火水缸中半人高的莲茎。 朱氏刚放下的心一下提了起来,想也不想抓住离去的燕姨娘衣摆,一个劲儿往她身后缩,吓得语无伦次。 “别打我,别打我,不是我做的,是苏大小姐,是她!是她……” “小畜生,你想干什么?还没闹够吗?” 燕姨娘疾言厉色,“你若再胡闹,我定禀告你父亲执行家法!” 在两人尖叫声中,苏隐月一把扯出莲花! 再一甩根部的淤泥! 漫天淤泥尽数泼在燕姨娘和朱氏身上。 “啊!!” 淤泥被搅动,底部的腥臭得见天光,直冲鼻尖,两人顿时开始干呕。 特别是燕姨娘,自从她成为苏长远的妾室,已经养尊处优了快二十年,突然被淤泥劈头盖脸淋了一头一身,整个人气得颤抖不已。 “我、我要杀了你!” 原本以为燕姨娘过来能压制住苏隐月的府尹,见此,噌噌噌后退了数步,心中更是萌生退意。 王、王妃对生母动手,这可是大不敬啊。 朱氏哪里能和燕姨娘比?真追究起来,王爷也讨不了好。 他要趁机溜走,去皇宫告状! 王府下人同样失了镇定,一溜烟朝江在御所在的苍松院跑去。 “王爷,不好了!不好了!” 下人离得老远就扯开嗓子喊。 “闭嘴!” 叶青叶白如两尊门神,拦在房门口,“王爷正在休息,不得打扰。” 下人满头大汗,“前院真出事了,王、王妃她……” 下一刻,房门大开。 一袭锦衣的江在御出现在门内,“前院发生了何事,你一五一十到来。” 下人拱手,努力平复呼吸,“王爷,一个时辰前,王妃养母朱氏突然带着京兆府尹上门,状告王妃不孝……” 江在御心中一紧,“这么重要的事,为何现在才报?” 叶白眼珠乱转,吞吞吐吐,“呃,当时王爷在午睡,福伯一得到消息就去接待了,区区府尹,福伯手到擒来,属下就没通知王爷。” 福伯就是王府管家,跟着江在御从宫里出来,见过的大风大浪无数,这点小事不算什么。 王爷难得安睡,他们自然不能让人打扰。 “下不为例。” 江在御对苏隐月的印象还停留替嫁之事暴露,被赵贵妃刁难无奈跪下求饶的阶段,得知凶恶养母带着府尹上门,脑海中自动浮现她被欺负的画面。 一如两人初见,她无力反抗,差点被混混打死。 大婚当日,王妃被府尹下了狱,他这个王爷干脆也别当了。 他越走越快,到最后不自觉用了轻功。 “王爷,我去推轮椅来,太医说了你不能运功啊!” 叶青叶白分头行动,追了上去。 此刻,正厅中的景象和江在御想象中截然相反。 苏隐月抡圆胳膊,准备将迎面冲来的燕姨娘打开。 “咦?” 她惊疑一声,看向燕姨娘的目光带上了一丝凝重。 燕姨娘体态纤细,和肥婆朱氏就不是一个量级! 同样的力道,能把朱氏打翻在地,为什么到了燕姨娘这儿只能把她推开两步呢? “大人救我,大人救我啊!” 那边,朱氏连哭连喊的动静打断了她的思考。 抬眼望去,朱氏手脚并用地躲在了府尹身后。 府尹逃跑的脚步被朱氏拖慢,急得满头是汗。 “燕姨娘住在侯府,跑不了,先收拾朱氏!” 苏隐月做好决定,奔向朱氏,把带泥的莲花根茎往她脸上招呼。 府尹挡在朱氏面前? 呵,那就一起打。 “你、你不要过来啊!” 府尹惊慌失措,对方是王妃,他小小一个四品官,即便能上朝和皇帝告状,皇帝最多训斥两句,绝不会让她受皮肉之苦。 另外,作为一个体面人,万万不能沾上污垢,脏了官服,落到和燕姨娘朱氏同样的下场。 见苏隐月来势汹汹,府尹慌乱中一脚把朱氏从身后踢了出去。 “你什么身份,竟敢让本官替你挡灾?” “啊!” 朱氏猝不及防,被踢得在地上打了几个滚,刚好滚到苏隐月脚下。 一对上苏隐月幽深晦暗的眼睛,差点吓得失语,“不要,不要打我!” “是苏大小姐干的,是她让我干的!饶了我——唔!” 苏隐月一把掰开朱氏的嘴,将莲花根部往她嘴里怼! “不好好在家种地,偏要搅和进侯府宅斗,你一介平民,没权没势,把握得住吗?” “让你坦白玉镯来历,偏要狡辩,我给你机会,你也不中用啊!” 朱氏被她灌香肠一般的手法噎得直翻白眼,双手死死扣住她的双手,犹如离水的鱼,只能无助挣扎。 喉咙更是被坚硬的莲梗捅得生疼,刺激得她眼泪哗哗,连胃也开始抽搐起来。 “唔,救、救命,唔唔唔!” 太痛了,苏隐月打得太痛了,谁来救救她! 第23章 你甚至不愿喊我一声娘 府尹就在现场,他一定听见了朱氏的求饶,若朱氏没了,大小姐身上的脏水就洗不清了。 燕姨娘急得狠狠跺脚,心下一横,抓住苏隐月手臂,悄悄运力往后拖拽。 “小畜生,朱氏是你长辈,你不能打她,快住手啊!” 苏隐月一个肘击顶开燕姨娘,把她顶得一个趔趄。 燕姨娘看着自己的手,陷入了怀疑。 四成力道竟拉不走一个苏隐月? 她哪儿来的牛劲? “吃,把这些都吃下去!你今天之内两次来王府,不就是想拿好处吗?” 苏隐月把莲梗、莲叶、莲花统统塞进朱氏嘴里,“这株金陵凝翠莲花价值二十两,我赏给你了,你可要全部接住!” 此刻,一道人影由远及近来到了院外。 不等江在御喘口气,高昂的女子尖叫声便响彻云霄。 “啊!!” “啪啪啪!” “我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放过我!” 闻言,江在御凤眸闪过一道暗沉,速度又快了几分,身形在树影间留下道道残影。 担忧苏隐月处境的他,顾不上走正门,提气越过正厅三米高的围墙,进了院子。 “本王在此,谁敢动她!” 看清院中场景的那刻,整个人愣在了原地,后面的话再也喊不出来了。 他那柔弱无助的王妃,正狞笑着抓住朱氏头发,强迫她跪在地上,巴掌一个接一个往她脸上扇。 “农忙我下地干活,农闲我打零工挣钱,你一天天就在家做衣服缝被子,东家唠嗑西家说笑!” “我给你干活,挣钱给你花,伺候你坐月子,还带大了你儿子!我为你做了这么多,你甚至不愿喊我一声娘!” 几十个巴掌下去,朱氏的脸已经肿得不成人形,嘴里血糊一片,牙更是不知道吞了几颗。 “别打了!我错了!” “娘,你是我娘!” 朱氏失了理智,为了不挨打,苏隐月说什么就是什么。 “呃……” 眼前的一幕出乎了江在御想象,把他整不会了。 远离战场的府尹第一个发现了他,一个滑跪扑了过去,“王爷,您终于来了!你快管管王妃吧,王妃她疯了啊。” “您明日便要进宫谢恩,您也不想陛下发现你娶了一个疯子吧!” 与此同时,燕姨娘也看见了飘然落地的江在御。 她撩起裙摆扑通一声跪在府尹身边,哭得肝肠寸断,“王爷,是我没有管教好女儿,你想怎么处理都可以,只求你留她一条命……” 江在御眼眸全是复杂,仔细斟酌了一会儿,方才开口,“谁能和本王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 - 永宁侯府。 永宁侯苏长远和侯夫人柳婉在正厅接待了雨湘。 听完雨湘来意,苏长远和柳婉对视一眼,两人带着相同的不解,然后由柳婉开口。 “雨湘姑娘,我没有听错吧,你说府上的燕姨娘带着府尹去王府告隐月不孝?” 燕姨娘一个妾室,在侯府都算不上正经主子,还敢越过侯爷和侯夫人,自作主张去告王妃? 她是不是忘了卖身契还在柳婉手里捏着? 再者,养苏隐月的钱一直出自公中,燕姨娘哪来的脸说她不孝? 柳婉只觉天方夜谭。 雨湘福了福身,恭敬回话,“此事千真万确,奴婢离府前,此事已闹得王府人尽皆知。” “燕喜,你去野春院把燕姨娘叫来。” 吩咐完燕喜,柳婉看向雨湘温声道:“事情真相如何,燕姨娘到来便能知晓了。” 不多时,燕喜面带难色回来,“侯爷,夫人,野春院的春莺说燕姨娘在午睡,奴婢不敢擅闯院子。” 柳婉一拍桌子,怒道:“现下已是黄昏,她要午睡几个时辰?我不喜给妾室立规矩,倒叫她背地里轻狂放肆了!” 坐在她身边的苏长远脸色也有些不好,起身走出正厅,“那本侯就亲自去野春院请她起床!” 燕喜是柳婉的陪嫁丫鬟,说是她的代言人也不为过,如今燕喜同时得了侯爷侯夫人的命令还请不来一个燕姨娘。 事情到了这份上,苏长远还有什么不明白? 怕是被雨湘说中了,燕姨娘此刻根本不在侯府! 侯府妾室竟敢瞒着侯府主子去王府搬弄是非,这事大了! “侯爷,妾身和你一起去。” 柳婉抬步跟上,不管燕姨娘是否去了王府,瞒着主母私自出府,也是不可饶恕。 雨湘见没有人管她,默不作声跟了上去。 沿途遇到的下人见苏长远、柳婉脸色阴沉,心知有大事将要发生,纷纷放下手中活计,坠在队尾。 就连在栖云院染指甲的苏沁凝都得到消息,赶了过去。 渐渐地,队伍越来越大,大半个侯府都动了起来。 野春院内,春莺软硬皆施打发了燕喜便回到房间,可她转念一想,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今日二小姐出嫁,侯爷夫人难免不会召燕丝去正院说话,她出门本就有暴露的风险, 野春院常年不见外人,如今朱氏、燕喜前后都要找燕姨娘,太奇怪了…… 春莺在房中来回踱步,忐忑不安,最终心一横,吩咐二等丫鬟看好院子。 她要偷偷出府把燕姨娘找回来。 没走两步,便迎面撞上了苏长远、柳婉一行人。 乍一见这么多人,春莺自知东窗事发,脸色瞬间惨白,几乎站立不住。 “奴、奴婢拜见侯爷,夫人……” 苏长远看这丫鬟神色匆匆,心中对燕姨娘私自出府一事便确定了几分,“燕丝呢?让她出来见我。” 春莺咬着嘴唇,心如电转,“燕、燕姨娘在佛堂为侯爷、夫人,还有大小姐诵经祈福,若、若是中断,恐会折了福气……” 柳婉冷笑道:“刚才不还在午睡吗?这会儿又礼佛了?我让燕喜传她在前,她睡醒为何不先来我院子?怎么,我堂堂侯夫人,竟叫不动一个妾室?” “奴、奴婢……” 不等春莺再找借口,苏长远一脚踹在她肩上,“滚开!” “去院子搜,本侯倒要看看,燕姨娘究竟在不在!” 春莺慌得不行,刚想跟着进去拖延时间,步子还没迈出就被两个仆妇按住肩膀跪在了地上。 随即,一双精致的绣鞋闯入她的眼帘。 柳婉的声音从上方传来,“拖下去审问。” 第24章 燕姨娘事发 春莺头皮发麻,脑子乱成一团,不知如何挽回,急得落下泪来。 内心更是涌上绝望。 燕丝,你筹钱的心太急了,这次是真的瞒不住了。 处理了春莺,柳婉不紧不慢走了进去。 哐哐哐! 野春院内人影攒动,得了苏长远吩咐的下人守住前后院门,再一连推开四五道厢房门,没发现燕丝踪迹。 “回侯爷,燕姨娘不在院内。” 苏长远坐在主位,脸黑如墨,“燕姨娘为何前往王府?受谁指使?” 野春院剩下的三个二等丫鬟跪在苏长远面前瑟瑟发抖,将责任推得干干净净。 “燕、燕姨娘只让春莺贴身伺候,奴、奴婢们只能做些洒扫洗衣的粗活,进不了姨娘的身啊。” 就在这时,两个小厮抬着一个半人高的木箱进门。 一打开,里面整整齐齐摆放的银子快要晃花众人眼睛! 小厮拱手回话,“侯爷,这是属下刚从野春院搜出来的!像这种只装了银子的木箱,所有厢房加起来还有二十个!” “什么?” 苏长远腾一下站起身,目露惊骇。 二十个这样的木箱全装银子,总数超过了十五万两,燕姨娘怎么可能有这么多钱? 再一个,她私藏这么多财物想干什么? 这些财物从哪儿来?又要花到什么地方? 燕姨娘究竟打着侯府的旗号在外面干了什么? 他又在无形之中替燕姨娘背了多少锅? 无数的念头在苏长远心底浮现,让他不安,后怕。 他不由得把视线移向柳婉,暗自怀疑燕丝受了柳婉指使。 燕丝父母俱亡,是柳婉的陪嫁丫鬟,平日温柔恭顺,对她言听计从。 柳婉没注意到苏长远闪烁的眼神,她也在思考燕姨娘拿来的这么多银子。 想到今天是什么日子,她被脑海中闪过的猜想惊住了,急声道:“除了银子,是不是还有房契地契,珠宝首饰,古玩字画,绫罗绸缎?” 小厮,“是。” “该死,该死!” 柳婉死死捏着帕子,美目通红,恨不得生吞了燕姨娘,连连追问,“那些东西在哪儿?快带我去!” 见她如此疾言厉色,苏长远按下内心翻涌的念头,不动声色询问:“你知道这笔财物的来源?” 柳婉气得面容快要扭曲,咬牙道:“若我没猜错,燕丝扣下了隐月的嫁妆!” 苏长远神色一松,财物是这么来的就好。 他就怕这些钱是燕姨娘收了外人的贿赂,或者在外面偷偷放印子钱,给他惹祸。 随即,他又变得恼怒。 私扣嫁妆,王爷知道会如何看待他们侯府? 更进一步,若是被皇帝知道呢? 臣子有机会和皇帝做亲家本就是荣耀,如今你永宁侯府违抗圣旨换人替嫁,看在你多加了两成嫁妆的份上,便不计较了。 可你敢将丰厚嫁妆虚晃一下,随便打发我儿子,拿我皇族威严当什么? “嫁妆册子呢?把册子拿来,本侯要一一对比!” 苏长远大喊一声,就要走进厢房,他的手臂被柳婉及时拉住。 “天色渐晚,厢房昏暗,让下人把所有东西搬到院中即可。” 下人得了吩咐,飞快行动起来。 随着地面上的东西一点点增多,柳婉脸色愈发的阴沉。 她看见了特意请人重金打造的金荷镶东珠簪、珊瑚朝珠、宝石背云等物。 金玉摆件,彩缎丝绸也被下人从各个厢房的桌上、椅子上一件件抱了出来,一看就是燕姨娘从嫁妆木箱中匆忙拿出,没时间整理归类。 为了让皇帝看到侯府诚心,那些东西苏沁凝要,她都没给。 柳婉目光不经意落在一支黄金凤钗上,喉咙莫名发紧,“侯爷,你看那支五尾凤钗,可是王爷送来的聘礼?” 躲在人群中的雨湘皱起眉头,佩戴凤钗是有品级的。 其中九尾凤钗是皇后专属,皇贵妃可带七尾,王妃、后妃、诰命贵妇最高只能佩戴五尾。 燕丝一个妾室留下戴不了的五尾凤钗干什么? 不会是想融了,当成黄金使用吧? 苏长远勃然大怒,“放肆!燕丝实在放肆!” “将所有嫁妆聘礼清点收拢,随本侯去王府请罪!” 柳婉跟着命令道:“今早核对的下人定被燕丝收买帮助她弄虚作假。管家,你把这些人找出来,一个都不能漏。” “是。” 管家依令行事,小跑离开。 华贵非常的五尾凤钗被下人小心放入锦盒。 下人找来木箱将散乱的物件一一归类,所有人都在为苏隐月忙碌。 这一切让站在一边的苏沁凝心中颇不是滋味。 她上前一步,“燕姨娘扣下这些东西已成定局,我们现在送过去,岂不是摆明了会惊动御王殿下?” 苏长远脚步一顿,一时没明白她的意思。 难道要再添嫁妆? 苏隐月嫁妆本就丰厚,再加他该心疼了。 柳婉倒是听出了她的弦外之音,张口就想让她闭嘴,可惜慢了一步。 苏沁凝还是说了出来,“依我看,唯今之计只能拨乱反正,对外宣称苏隐月贪慕王府富贵,打晕嫡出大小姐,李代桃僵。” “聘礼嫁妆侯府派人专程看管,苏隐月无计可施,便以破烂充数,嫁入王府。” 此话一出,苏长远一下便知道她嫁入御王府的心还不死,眼神扫过栖云院下人,“天色不早了,你们扶大小姐回去休息。之后的事和大小姐无关。” “我哪里说错了?嫁给御王的人本就应该是我!” 苏沁凝不愿意回去,执拗道:“爹娘不去御王府便罢,否则,我是一定要跟着去的!” “你上赶着在御王面前露脸,是生怕御王不怪罪侯府?你在侯府生活了十多年,吃穿用度无一不精细,我和你母亲可让你受过半点委屈?” 苏长远越说越气,“侯府若不复存在,你又能得到什么好处?父母之爱子,为之计深远。要御王真是良配,我和你母亲岂会拦着不让你嫁?” “我……” 苏沁凝哑口无言,咬着嘴唇,眼中更是闪烁着点点水光。 看着可怜极了。 见她还不放弃,苏长远脸色一沉,抬手就要命令下人把她绑回院子。 最后还是柳婉心软,让苏沁凝换上丫鬟衣服混在人群中,并保证会牢牢看着她,这才让苏长远松口让她一起前往御王府。 第25章 只感动了自己 御王府。 燕姨娘和府尹数落了苏隐月罪行,随后期待地看着江在御。 他俩一个是官,一个是王妃生母,王爷怎么也会处罚王妃吧? “下官伤了脸,待会儿如何面对同僚下属?” 府尹捂着肿起的侧脸,悲愤交加,“求王爷为下官做主!” 被苏隐月抓在手里的朱氏努力睁大肿成一条缝的眼睛去偷窥她。 王爷来了,这下苏隐月该完蛋了吧? “砰!” 只听一声闷响,朱氏被苏隐月惯在地上。 在她痛叫声中,苏隐月拍拍手掌,笑得随和:“不好意思,我喜欢亲自动手教训不长眼的人,不小心打扰你休息了。” 黄昏细碎的红光透过云彩落在她脸上,映得她的脸如白瓷般光滑细腻,配上端正大方的笑容,不看一片狼藉的院子,颇有几分安稳太平之感。 江在御很想相信她,但院中洒落一地的淤泥,以及缩成一团喊痛的朱氏让他无法忽视。 他沉默片刻,指着朱氏道:“她看起来伤得不轻,要不要叫大夫?” 居然没有怪罪她? 苏隐月有些意外,面不改色道:“民妇诬告王妃,我不牵连她全家,已是仁慈,用不着请大夫花冤枉钱。” 燕姨娘眉毛一挑,痛心道:“朱氏养你十八年,对你恩重如山,你岂能把她视作寻常民妇?忘恩负义,不仁不孝,你如何变成这样了?” 府尹跪在地上对江在御开口,“王爷,你都听见了吧?王妃置我祁国孝道于不顾,下官可要拿她下狱了。” 此言一出,他带来的手下蠢蠢欲动。 迎着他们跃跃欲试的目光,苏隐月一把拧起府尹耳朵,跟母亲教训不听话的孩子一般,硬生生把他从地上提了起来。 “!” 府尹脸色爆红,又羞又怒,额上青筋直跳,“啊,你干什么?快放开我!” 说着,他伸手去掰苏隐月的手指。 刚把耳朵解救出来,脸上又挨了一巴掌。 捂着脸怒视苏隐月时,耳朵第二次被她揪住! 府尹吃得脑满肠肥,捂住了脸就捂不住耳朵,该挨的打一个没落下,一时之间手忙脚乱,只恨爹妈少生了两只手! “王爷!你看她!” 府尹头昏脑胀,憋屈万分。 看了他的窘境,江在御闷笑两声,只觉连日来的阴霾少了几分。 一放松,顿觉体内一阵气血翻涌,喉咙也涌上了腥甜。 果然,运功赶来是他心急了。 也不知道他这一身内力还能支撑多久。 “咳咳……” 江在御以手做拳抵在唇边轻咳两声,借此收敛好容色,缓声道:“王妃,府尹乃朝廷命官,他的脸面就是朝廷的脸面,你这是干什么?” 苏隐月明白他一改方才的病怏怏,站在这儿替她撑腰,付出了一些代价。 她眼神动容,有心想让他回去休息,这儿她能处理好。 但府尹一直挣扎,还梗着脖子嚷嚷,完全不配合,“王爷明鉴,你来之前府尹一个劲儿往我头上扣大帽子,数次阻拦我辩解。” 罢了,眼下的事更要紧。 苏隐月做了决定,一把揪着府尹耳朵,这次任由府尹如何挣扎,也没放手。 “我不如此靠近,府尹根本不听我说话啊。” 府尹睁大眼睛,争辩道:“我哪有……啪!” 刚一开口,脸上再次被甩了一巴掌。 府尹怒了。 还打还打! 真当我堂堂京兆府尹没脾气啊? 江在御负手而立,夕阳穿透云层洒在他俊朗的面容上,明暗间那双黑眸愈发深邃冷冽,光是站在哪里就不容忽视。 “本王想接下来府尹一定会好好听你说话,不会再无故生事。” “府尹大人,本王说得对吗?” 府尹看出江在御在偏心,自知在他这儿得不到说法,只得将恨意藏在心里,瓮声瓮气道:“下官遵命。” 燕姨娘心知不妙,正要站起身来打岔,却被苏隐月先一步发现,冷声警告,“还没轮到你,这会儿别给我找事!” 燕姨娘心中一突,她这是什么意思?处理完大小姐指使朱氏告她不孝,还要找自己的麻烦? 她是不想给她一万两黄金,还是想要回聘礼嫁妆? 燕姨娘脑中纷乱如麻,拼命思考说辞该如何撇清自己,一时竟顾不到朱氏这头了。 苏隐月将府尹拖到瘫软在地的朱氏面前,手指点着他的脑袋,语气恨铁不成钢。 “府尹大人,麻烦你用你的脑子好好想想!” “我是侯府二小姐,岂会沦落到被一介农妇收养?勋贵人家,公子小姐一出生,便会配备奶娘。” “你去京中问问,哪户人家的奶娘会如朱氏一般恬不知耻,以养母自居?” 苏隐月又是一脚踢在朱氏身上,“奶娘拿钱办事,反过来要我赡养,她当得起吗?” “不、不是这样的……” 朱氏强撑着爬起来,她不能让苏隐月抹去她的功劳。 “我、我不是奶娘,我从小养了她十八年,是我、我养大了她……” “是我养大了她……” 朱氏惨白着一张脸,张开手掌合在一起,费力比了一个大小,“苏、王王妃到我手里只有这么一点大,是我挤羊奶、喂米汤把她养大的啊……” “后来……” 朱氏搜肠刮肚证明她对苏隐月如何如何好,“后来她大了,能走路了,我、我种地带着她,做饭带着她,做什么都带着她啊……” 说到此处已是泪流满面,把自己都给感动了。 府尹连连点头,找回了往日办案的镇定,“这么看来,朱氏对王妃可谓是倾尽所有……唔!” 苏隐月一把捏住他的嘴,“现在还没轮到你说话,站燕姨娘那边去!” 府尹顾忌到江在御在场,用力甩了下衣袖,不再开口。 朱氏酝酿的感情被打断,一下卡壳了,最重要的是她对苏隐月是真的不好,找不出几个能说的点。 “我、我真的为王妃倾尽所有……” 朱氏以这句话作为结尾。 “后来是多久?” 苏隐月冷声询问。 “这、这……” 朱氏信口胡说,“你你三岁,不、五岁!” 一边说还一边偷窥苏隐月脸色,心中想着:她应该没小时候的记忆吧…… “后来是我十个月!” 朱氏打骂原主时,邻居听不下去原主的惨叫求饶,上门劝说免不了带点往事。 原主就这样一点点拼凑起五岁之前的记忆。 苏隐月接收原主记忆后,对朱氏更加痛恨,“我五个月断奶,十个月能爬,你下地怕我乱跑,就用绳子把我跟狗一样拴在树下……” “后来我长到五岁,你一点点把所有活计都交到我手上。你养我五年,我反过来养了你十三年啊!” 第26章 信不信鞋? 苏隐月喊出原主的悲愤,双眼通红,“三两银子够三口之家生活一年,一百两银子能养我一个人一百年!” 能活下来,全靠原主命大。 “不想养,就别收钱!” “收了钱就好好养!” 原主残余的不甘委屈瞬间爆发,苏隐月脱了鞋子,一下下往朱氏脸上招呼,“老实交代苏沁凝许了你什么好处,又是如何让你诬告我的?” “府尹是不是也收了苏沁凝的好处?少说一点,我就抽你一嘴巴子!” “若有半句虚言,就让你尝尝我鞋子的厉害!” 作壁上观的府尹脸色一变,疯狂摆手,“没有没有!是、是朱氏来告状,本官心怀正义来此主持公道,没收任何好处!” 苏隐月热血上头,压根没听见府尹说了什么,随着朱氏越来越凄惨,原主残余的意识一点点消散。 很快,她就能彻底掌握这具身体。 意识到这点,苏隐月打得更卖力了。 “我让你不说,我让你不信鞋!” “信不信鞋?快说!” 被门房迎着走进王府的苏长远和柳婉见此场景,脚步齐齐一顿。 不是说府尹把苏隐月抓起来了吗? 怎么现在看起来,害怕的反而是站在一边的府尹? 瞧他身体抖得多厉害。 受原主影响,苏隐月兴奋得浑身颤抖,“说你是我奶娘,都抬举你了。还敢要我给你养老,你死不死啊!” 话落,一道浑厚的男声响起,“奶娘就是下人,心大了的下人,打死活该!” 朱氏收银子当日不少人都看见了,这句话相当于给朱氏定了性,她再也不能以苏隐月养母自居。 顺着声音望去,燕姨娘一眼就看见了阴沉着脸的苏长远夫妻。 心中咯噔一下。 她被抓现形,完了! “燕姨娘,你还站在那儿干什么?怎么,我和侯爷不配让你见礼?” 一路过来,柳婉攒了一肚子火气,现下见燕姨娘真的来了王府,满腔怒火瞬间找到了发泄口。 “妾身拜见侯爷夫人,虽然妾身不知发生了什么,但一定不是侯爷夫人想的那样……” “啪!” 燕姨娘忐忑上前,不等她说完,就迎来柳婉一巴掌。 她方才为了躲避淤泥,本就发髻散乱,柳婉这一下竟打掉了她发间的珠钗,半头青丝立时散落,脸颊也肿了起来。 她不敢反抗,只能把委屈往肚子里咽,含泪道:“夫人,你听我解释,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闭嘴!”苏长远冷声打断,“这会儿有更要紧的事,你的事回府再说。” 说完,他一招手,在燕姨娘茫然无措的目光中,下人们抬着一个个系着红绸的木箱走了进来。 苏长远走到江在御面前,谦卑道:“下官治家不严,家中小妾竟瞒着下官扣下王妃聘礼嫁妆,初闻此事下官心中忧惧,如今已将所有物品重新归置,送了过来。” 闻言,燕姨娘眼睛一点点睁大,她藏在厢房中的财物被侯爷发现了? 震惊之后是心痛,她忙活一场,钱没了? 紧接着惊恐涌了上来,侯爷夫人会怎么惩罚她? 燕姨娘骇然失色,脚下如生了根似的立在原地,不知该做何反应。 “贱人!瞒着我和侯爷做下此等大逆不道之事,还不认错?” 柳婉又给了燕姨娘一巴掌,拖着她来到江在御面前,“王爷,这贱妇胆大妄为,如何惩罚任凭王爷做主。” 燕姨娘被事发的打击吓得双腿发软,被柳婉一推,径直倒在地上。 这一摔让她冷静了一些,连忙跪在地上磕头,“王爷,我不该见钱眼开,是我错了……” 此人是王妃生母,拖下去杀了肯定是不行的,怎么处理让江在御有些头疼。 咕噜噜! 一阵车轮声传来,叶白推着轮椅姗姗来迟。 江在御心头微松,不再强撑,坐了上去。 “本王乏了,接下来的事王妃处理吧。” 燕姨娘紧绷的神经松懈几分,咬着嘴角膝行到苏隐月脚下,抱着她的腿哭得肝肠寸断。 “隐月,是娘没考虑周到,都是娘的错!” “我知道你心疼娘一个小妾孤零零住在侯府,将大半东西留给我想让我日子好过一些。可你怎么能给我留这么多东西?你在王府怎么办啊?” “你一片孝心,娘收下了,东西就不必了。你过得好,娘才能好,隐月,快把这些东西收回去!” “娘日子苦没关系,你的体面才是最重要的啊……” 苏隐月正笑着叮嘱侯府下人跟在雨湘身后把所有木箱都放库房去,浑身上下洋溢着即将发财的喜悦。 什么,不教训朱氏了? 朱氏能有真金白银重要?再说,朱氏什么时候不能教训呀? 闻言,苏隐月笑容凝固,她哪里主动给燕姨娘了? 分明是燕姨娘在暗渡陈仓! 三言两语就把锅全推给自己,若原主在这儿,燕姨娘一番情真意切的表白心迹,说不定就成功了。 燕姨娘哭得入神,“隐月,你说句话啊!你是我生下来的,你真的忍心再也见不到亲娘吗?我们十八年未见,隐月,你给我一个机会补偿你吧。” 只要苏隐月认可了她提出的理由,侯爷夫人也不会再和她计较,最多训斥两句。 如此,这一劫就算过了。 她是妾又如何?侯爷夫人还能不让女儿给亲娘尽孝? “行了,赶紧起来吧。” 燕姨娘含着泪望向她,小心翼翼道:“隐、隐月,你不计较了?” “是娘想差了,被猪油蒙了心,以后娘一定好好补偿你!” 真想补偿她,就不会和朱氏一唱一和了。 她的话,苏隐月一个字都不会信。 苏隐月下巴微抬,点了点安静如鸡的府尹,“我真要计较,府尹大人就该跳起来说我不孝,拿我下狱了。” 瞬间,所有人的目光落在府尹身上。 第27章 送上门讨打? 府尹正缩在一边降低存在感,见众人望来,不由得尴尬一笑,“误会,都是误会,下官也是想找王妃了解下情况……” 为了一个农妇得罪身居要职的苏长远,不值得。 但燕姨娘对苏隐月下跪,苏隐月却不立刻把人扶起来或是跟着跪下,实属大不孝,是不是可以做下文章? 想到此,府尹悄悄看向了燕姨娘。 对方正握着苏隐月的手一个劲喊娘的好女儿,明显被苏隐月的孝顺感动得泪流满面。 得,在场就他是外人。 府尹萌生退意,“下官一时不察,遭小人蒙骗,认错朱氏为王妃养母,这就离开,这就离开……” 说着,府尹轻手轻脚从地上爬起,招呼手下离开王府。 “等等!” 苏隐月突然出声让他身体一僵,“今日我和王爷大婚,府尹大人不分青红皂白上门捉拿,一句误会就想全身而退?” “敢问在府尹心中,本王妃算什么?王爷算什么?皇室尊严又算什么?” 府尹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他、他就是想升官想疯了…… 江在御配合道:“叶青,去取本王朝服来,本王要进宫面见父皇。” 叶青转身就走。 府尹急了,快走几步拦在他面前,“不可,万万不可啊。” 见了皇帝,他乌纱帽不保啊。 府尹扑通一声跪下,朝江在御的方向磕头,“下官知错了,王爷怎么惩罚下官都可以,只求王爷不要惊动皇上。” 江在御冲苏隐月挑眉。 苏隐月指着自己,以口型道:“让我来?” 江在御点头。 苏隐月将腿从燕姨娘怀里解救出来,背着手,踱步到府尹面前,笑得意味深长,“本王妃心善,平生最见不得有人受罪。” 身体整整胖了两圈的朱氏:??? 跪在地上额头磕破的燕姨娘:??? 脸肿成猪头,耳朵红得发紫的京兆府尹:??? 在场众人面面相觑,表情古怪。 不是,你说这话,自己信吗? 府尹在官场睁眼说瞎话见多了,率先拱手附和,“下官多谢王妃宽宏。” “先别急着谢,我话还没说完。” 苏隐月道:“所以我想把选择权交给你。大人,你是想公了,还是私了?” “何为公了?何为私了?” “公了就是王爷进宫,请皇上圣裁。” 府尹面容一肃,“我选私了!” 苏隐月伸手,“两千两,我和王爷就不追究了。” “这……” 府尹眼睛发直,他每月俸禄才六十两银子,两千两是要他的命啊! “府尹有异议?” 苏隐月眼睛一斜,府尹立即打了个寒颤,“没、没有!” 只要他还是京兆府尹,这点钱一个月就能回来。 “下、下官身上没携带那么多钱,还请王妃容下官打一张欠条,今天之内,下官必将两千两送上。” 府尹一边写欠条,一边在心中打算一出王府就传御王妃是疯婆子。 府尹一走,苏隐月顺势看向了燕姨娘。 顿时,燕姨娘心中一紧,“隐、隐月,我是你亲娘啊,你连府尹都放走了,不会对我怎么样吧?” “当然。” 苏隐月亲手扶起燕姨娘,笑意盈盈,“你是我亲娘,我的至亲,我怎么可能对你如何呢?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以后我俩谁也不准说这事。” 一开始她只想拿回聘礼嫁妆中的现银,珍品首饰留给燕姨娘,但如今苏长远把所有东西都送来了,她若是再归还一些给燕姨娘,这不是让苏长远和柳婉之前的说辞站不住脚吗? 作为一个孝顺女儿,不能这么做。 相信燕姨娘也不会让她这么做。 虽然燕姨娘是做了些恶心她的事,还收了她十两银子,但谁让对方是原主亲娘呢,她多包容一下吧。 区区十两银子,孝敬燕姨娘了。 燕姨娘有苦说不出,不得不和苏隐月执手相看,表演母子情深,“隐月,我就知道你心里还是有我这个当娘的。” 苏长远脸色和缓,眼神闪过一丝满意,苏隐月看重燕姨娘,重视亲情,日后侯府想干什么,可以让她冲在前面。 日头西落,院落洒满余晖,斜阳将苏隐月的影子拉得极长,江在御听着晚风轻拂树叶的沙沙声,思绪跟着飘走。 偶然看见他和苏隐月的影子重在了一起。 忽而笑了下。 自他病后如一潭死水的王府,终于热闹起来了。 这一幕被苏沁凝看在眼里,气得胸口钝疼。 为什么御王要看着苏隐月笑?不过是替她挡灾的庶出女罢了,御王不该看她的! 察觉到苏沁凝想开口,柳婉手下用力了几分,小声呵斥道:“你干什么?” “赵贵妃仪仗已然回宫,说明她见过了苏隐月,贵妃都没反对,你出现只能徒增笑柄!” 苏沁凝死死咬着唇,满脸不甘心。 柳婉叹了口气,见苏长远正走过去和江在御说话,便放心劝说道,“凝儿,世上好男儿多得是,回头我和你父亲再为你寻摸。御王,你就别再妄想了!” 另一边,苏长远对江在御拱手,“王爷,聘礼嫁妆全数归还,隐月和府尹的误会也已经澄清,想来此处没下官什么事了,下官这便离开。” 江在御颔首,“三日之后本王会随王妃回门。” 苏长远大喜,“下官恭候王爷大驾。” 见两人其乐融融,燕姨娘悬在空中的心安稳了些。 只要回侯府再对侯爷夫人解释一番,这事就算过去了。 燕姨娘将散落的头发拨到耳后,对苏隐月笑得慈爱,“娘先和侯爷回去了,三日之后娘在院子里等你。” 她一直记着被柳婉打落的珠钗,抬步就要往那个方向走。 蚊子再小也是肉,如今没了苏隐月的嫁妆聘礼,她大气不起来了。 顺着她的目光,苏隐月也看见了珠钗。 心下一动,开口道:“父亲母亲来到王府,我还没和他俩问好行礼呢。” 她扳过燕姨娘的肩膀,嗔怪道:“姨娘,我是你教出来的,不通礼数可不行。” “哎呀,父亲在和侯爷说话,那我先和母亲问安吧。” 燕姨娘还不知道自己的意图已经被看穿,闻言笑得一脸歉意,“瞧姨娘都糊涂了,还好有你。” 柳婉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和善道:“一家人不用在意那些虚礼,我和你父亲知晓你心中惦记我们就行了。” “母亲,你和父亲真疼我,我刚发现聘礼嫁妆不对,你们就送上门了。” 苏隐月面上带着轻柔笑意靠近,想着怎么转移大家视线去捡珠钗。 闻言,柳婉面露怜爱,“这些都是我该做的,我早把你视作亲生女儿一般,下次可不能说这么生分的话了!” 在看见柳婉身边站着那个面熟丫鬟时,苏隐月目光一凛。 这不是苏沁凝吗? 指使朱氏诬告她,还送上门讨打? 果然是京中交口称赞的善心人。 苏隐月笑容更大了,“不不不,母亲把指使朱氏陷我不义的罪魁祸首送来,当得起我的感谢。” 柳婉,“啊?” 她下意识看向王府丫鬟雨湘,她不是说燕姨娘告苏隐月不孝吗? 雨湘回了一个茫然的眼神。 当时命她去请侯爷,王妃是这样说的啊。 下一刻,燕姨娘似是想到了什么,脸色大变,喝道:“大小姐!小——” 但,太晚了。 苏隐月早已趁众人愣神的片刻,揪住了苏沁凝衣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送上了十几个巴掌! 第28章 打掉苏沁凝一颗牙 “啪啪啪!” 巴掌声打破了院中的寂静。 王府下人目瞪口呆,侯府正经嫡小姐王妃说打就打,要是那些巴掌落在她们身上,根本没地儿说理。 那些安插在下人群中的探子心有戚戚,纷纷垂下脑袋,不敢第一个谋划算计。 “啊!!” “苏隐月,我要杀了你!” 巴掌犹如狂风骤雨,打得苏沁凝脑袋左右乱晃,化身暴风雨中备受摧残的花朵,饱受摧残又无力反抗。 一切来的太快太急,她压根忘了问明明她都打扮成丫鬟了,为什么苏隐月还会认出来? 无尽怒火充斥着苏沁凝内心。 苏隐月竟敢在大庭广众下打她的脸! 竟敢当着御王的面打她的脸! 一轮巴掌下来,苏沁凝早已头昏脑胀,只觉脑袋和身体快要失去连接,连苏隐月何时停下的都不知道。 待苏隐月松开她的衣领,那脑袋因为惯性还在半空摇晃了好几秒。 “苏白莲,敢让朱氏来害我,给我死!” “上次要烧死我,这次要我坐牢。苏白莲,我让你不信鞋!我让你不信!” 苏沁凝来不及狡辩,就看见苏隐月抬起脚踹来。 光是一只脚比她缠足后的双脚大了一圈! 要是被踹结实,她单薄的身子不得骨折? 一时间,瞳孔巨震! “别、别过来!” 嘭! 苏隐月的鞋底和她的脸亲密接触,荡起道道肉感涟漪。 然后苏沁凝变成一道残影,飞了出去! 下人们生怕砸中自己,尖叫着退开,清出一大片空地,任由苏沁凝摔在青石板上,扬起几片树叶。 “咳咳,救、救命……” 苏沁凝只感觉半张脸已经麻木,刚要说什么,哪知一开口鲜血喷涌而出,其中还混着一颗洁白的大牙! 这颗牙是她的吗? 她的牙被打掉了? 巨大的震惊让她双眼失焦,再无一点思考能力。 这事要是传出去,没人会记得她是温柔娴静、明雅大方的侯府千金,也不会记得她是京城有名的才女,只会记得她被庶妹打掉了一颗牙! 她将沦为全京城的笑话! 王府正厅死一般寂静,众人还不知道苏沁凝的牙被打落了,只是被苏隐月一脚踹飞嫡姐的举动惊得呆愣在原地。 苏隐月没错过这样好的机会,飞快捡起燕姨娘掉落的珠钗塞入腰间。 她离开父母嫁人,留几件娘亲的首饰睹物思人,很合理吧? 把她一切行动全看在眼里的江在御,“……” 心绪复杂,无法评说。 同时,心底又升起一股莫名的庆幸,王妃对外不假辞色,但对他还是不错的。 再看苏沁凝。 她直愣愣地看着躺在血泊中的大牙,不可置信、悲痛欲绝犹如海潮,一层又一层,冲击得她快要忘了呼吸。 失魂般想捡起掉落的牙,却没发现双手抖得不像话,血和泥混在一起脏了如玉的指尖,几经摸索,还是没能把牙捡起来。 “唔……” 失神又脆弱的模样把永宁侯府的主子们心疼坏了。 燕姨娘率先发难,“苏隐月,她是你嫡姐啊,你怎么能下这么重的手?” “朱氏不过是个贪图荣华的小人,她的话如何能信?因为朱氏一面之词就打得你亲姐妹吐血,你良心被狗吃了吗?” 这话让苏长远、柳婉心生不妙。 朱氏诬告还有大小姐的事? 苏长远扭头看向苏沁凝的贴身丫鬟,沉声道:“浅秋,望青,大小姐为何会和朱氏扯上关系?到底发生了什么?如实说来!” 浅秋望青见躲不过去,只得把发生在花园中的事说了。 “一开始大小姐在园中赏花,无意中看见朱氏路过。大小姐和苏隐、不,二小姐早就有怨,便让浅秋跟着朱氏去京兆府告二小姐不孝……” 听完,柳婉长叹一声,颇有几分恨铁不成钢,“凝儿,凝儿她此举……实在太过了。” “我早让她不准对姐妹动手,看来她把我的话当成耳旁风了。” 苏长远怒其不争,又见苏沁凝趴在地上不动弹,以为她羞于见人装死逃避,更加恼怒。 “先招惹者贱,休怪旁人回敬。这一脚凝儿该挨!” 他怒道:“把大小姐送回侯府,别让她再丢人现眼!” 浅秋、望青得了命令,轻柔地扶起苏沁凝。 “大小姐,咱们回去吧?” 这声呼唤唤回了苏沁凝神智,她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我的牙!” 哭得伤心欲绝,再也无法顾及形象。 双手捧起打落的大牙,悲痛席卷而来,苏沁凝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娘,我疼,我身上好疼!” “苏隐月打掉了我的牙!” “我要杀了她!杀了她!!” 什么? 燕姨娘正思考要不要替代苏隐月原谅大小姐,让这场风波过去。 乍一听这话,立刻冲到苏沁凝身边。 看清掌心中的大牙,滔天怒火快要把她全身淹没。 “冤孽,冤孽啊!苏隐月,我怎么生出你这个孽障?心狠手辣,冷血无情,你让你嫡姐日后怎么见人?” 看见苏沁凝如此惨状的柳婉倒吸一口凉气,脑子嗡嗡作响。 凝儿还没成婚,精心养出来的一口皓齿就这样没了? 高门娶妻皆看中妇容妇德,凝儿妇容有缺,还怎么想看门当户对的夫家? 柳婉又想到时下有医者用银膏补牙,但银膏发黑,和原本的牙齿完全是两个颜色! (唐代药典《新修本草》记述了用汞合金充填牙齿,凝硬如铁,当时的汞合金被称为“银膏”。) 柳婉越想越觉得女儿未来昏暗,只感觉大脑一阵眩晕,当即转身怒斥苏隐月。 “女儿家的颜面何等重要,凝儿再有错你也不该打落她的牙啊,隐月,你太放肆了!” 柳婉出身大家,这话还算斯文。 燕姨娘完全就是破口大骂。 “小畜生,黑心肝,你以为废了大小姐,就能取代大小姐在侯府的地位?你痴心妄想!” “你嫡姐只是一时想岔了,你为什么不能大度些原谅她?姐妹不和,家宅不宁,你是不是要把侯府闹没了才甘心?” “头上生疮,脚底流脓的糟心玩意儿!别以为嫁入王府就能张狂,天迟早收了你!” 苏隐月脸色黑沉,大步走了过去,站在夕阳之前,投下的阴影遮住了燕姨娘大半个身体。 她一把扼住燕姨娘命运的后颈,声音冷得彻骨,“你再骂?” 燕姨娘早已被怒火冲昏了大脑,冷硬反问:“怎么,你要对我动手?” “怎么会呢?你是生我的娘啊!” 苏隐月自不会当众落下话柄。 但对付一个人,多得是办法。 燕姨娘自觉拿捏住了苏隐月,哼笑道:“不敢对我动手就放开——唔!” 在她张口之际,苏隐月脱下鞋子,用力塞进她嘴巴! 第29章 倒反天罡 “唔唔!” 燕姨娘猝不及防被塞了满嘴,一双美目瞪得浑圆,不敢相信苏隐月会这么对她? “娘,你的话我不喜欢听,还是闭嘴比较好。” 苏隐月扼住燕姨娘下颚,另一只手用力捶打鞋后跟,让鞋子往燕姨娘嘴里钻。 “你猪油蒙心失了智,洗白谋害我的人,再说下去,我担心会对你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让你闭嘴也是为了你好。” 鞋子压着舌根,让燕姨娘反胃不止,偏偏嘴被堵住根本吐不出来,可呕吐感又一阵接着一阵从喉间反涌,直把她眼睛憋得通红。 “唔,救我!” 燕姨娘含泪看向苏长远,尽显可怜无助。 “来、来人,快把那个逆女抓起来!” 苏长远气血翻涌,对侯府跟来的下人命令道。 他活了大半辈子,自认大风大浪都经过了,但这种场面他是真的没见过。 这事的确是凝儿挑起来的,稍作教训给凝儿几巴掌他不会说什么,可不能把凝儿往死里打啊。 他还指望凝儿嫁给皇子,日后封后封妃光耀门楣,现在凝儿没了一颗牙,皇室哪会要一个残缺之人? 苏隐月此举,不仅毁了凝儿一辈子,更是拆了他往上爬的梯子啊。 苏长远一张脸黑得宛如墨汁,“混账!我怎么会教出你这样不仁不孝的女儿!你闯下大祸了知不知道?” “你……” 苏长远冲江在御跪下,沉声请命,“王爷,下官教女无方才让她闹出这等事来。容下官将苏隐月带回家好好训诫,天明之前必然这混账认识到错误,痛改前非。” 天明就该进宫谢恩了,这几个时辰他定要把苏隐月收拾得服服帖帖。 说完,苏长远扭头看向下人,张口就要把苏隐月押回去。 哪知下人被苏隐月暴打苏沁凝的场面吓得双腿直打哆嗦,犹犹豫豫,根本不敢靠近。 见状,苏长远气得心堵,“你们还愣着干什么?抓住苏隐月啊!若是不想听本侯命令,趁早滚出永宁侯府!” 此话一出,下人不敢再违逆,战战兢兢来到苏隐月面前。 一开口快要哭出来,“二、二小姐,侯爷发怒了,你你快住手吧。” 见苏隐月扔下燕姨娘,下人以为她要束手就擒,心中一喜,伸手就要去抓她。 看了这幕,苏长远怒气消了些,又吩咐道:“管家,你立刻回府摆上凳子,拿出家法。今日我定然要打断这逆女的骨头,叫她改了从农妇那学来的粗野作派,以后不敢发疯!” 苏隐月扔下燕姨娘是为了空出双手,可不是让苏长远随便处置。 当初在侯府轻易放过苏沁凝是因为势单力薄,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如今她嫁入御王府,再对苏长远听之任之,岂不是和在侯府讨生活没什么区别? 虽然她不知御王为何纵容她闹腾,但目前形势对她有利,当然要先收拾永宁侯府! “呸!苏长远,你个生而不养的狗东西,你配教训我吗?” 苏隐月一脚把身边得苏沁凝踹向想抓她的下人,“扶好你们的大小姐吧。” 下人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感激,光明正大远离旋涡的机会,必须抓住了。 他们七手八脚扶着苏沁凝躲在了柱子后,旁观苏长远接受风暴。 “我刚出生就被丫鬟偷走送去农家,连亲生女儿都护不住,你怎么有脸当我爹?” “你、你……” 苏长远被她一通骂气得血压上涌,“你敢直呼我的名字?你,大不敬!” “天下无不是的父母,你指责我是大不敬,倒反天罡!” “孽障!你敢对我这么说话?我、我要杀了你!” 苏长远虎目圆瞪,七窍生烟。 燕姨娘见苏隐月不知死活挑衅苏长远,无视他的权威,眼中闪过一丝幸灾乐祸。 她想要苏隐月死,只敢偷摸下手。 苏长远和她不一样,光明正大打死不孝女也没人说他不是。 燕姨娘默不作声吐出嘴里的鞋子,不再开口,一心等着苏隐月大祸临头。 “老孽障!窝囊废,只管生不管养!” “苏长远,你脑子是不是忘了始作俑者是苏沁凝?我在王府待得好好地,是她非要找事,你不怪她怪我?” 苏长远气得语无伦次,“你、凝儿固然有错,但你就没错吗?” 他脑中到底还是存了一丝理智,江在御没让他起来,他即便气得浑身发抖,依旧跪在地上。 眼睁睁看着苏隐月来到了江在御身边。 这个不孝女跑去王爷身边干什么?想求王爷为她做主? 呵,王爷将不孝女怎么对他的行为都看在眼里,要做主也是为他这个可怜的父亲做主! “我最大的错就是信了你的鬼话回了永宁侯府!” “心疼男人,倒霉一辈子!活该我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苏隐月一边痛骂苏长远,一边朝叶白靠近。 目的是他腰上的佩剑! “苏沁凝从小在你身边长大,吃的用的无处不精细,她对我出手两次,皆是想着要我的命!你连养在身边的女儿都教不好,还想教育我?我呸!” “苏沁凝失去的只是一颗牙,要是她奸计得逞,我失去的可是一条命啊!” 如此控诉,闻者伤心,成功激起了苏长远心中的愧疚。 无论是她出生,还是她被接回来,她都没有享受过侯府千金该有的待遇,嫁了人却还要承受凝儿的算计。 是侯府对不起她。 苏长远脸色逐渐和缓,不再喊着要对苏隐月执行家法。 但他被女儿骂得狗血淋头,自尊心使然,也实在说不出不计较的话。 可僵持下去也不行,好在他的脸皮已经在官场锻炼出来了,当即支支吾吾表明态度,“这,既然你没出什么事,但凝儿却真真切切被你打落了牙。不如你向凝儿跪下赔罪,再……” 苏隐月脸色一冷,抬手握住剑柄。 看热闹看得兴起的叶白肥肉一抖,冷汗一下就冒出来了。 王妃拔他的剑是想砍了苏长远? 王妃是要陷他于不义啊。 叶白运起内力就想把佩剑夺回来,刚一动作手腕就是一疼,顿时失了力道。 苏隐月没注意到这个插曲,握住剑柄往外一抽,“铮”的一声脆响,雪白剑刃出鞘。 剑尖直指苏长远。 “刚才的话你全当耳旁风了?我没出事,是因为我聪明伶俐!不是她苏沁凝心慈手软!” “你能养出苏沁凝那种屡教不改的黑心肝白莲花,可见你也不是个好东西!” “好好好,今日我大婚,我就杀了我爹给大伙儿助助兴!” 第30章 死者为大 苏隐月掷地有声,惊得在场所有人失了言语。 事情怎么发展到了弑父这个地步? 夕阳半数隐没云层,向大地投射最后一丝余晖,红的似血。 苏隐月接二连三打破王府下人的常识,他们脑子乱成了一团浆糊,彻底歇菜了。 苏长远见苏隐月来真格的,也顾不上江在御没叫他起身了,腾一下站起来躲过一剑。 又惊又怒道:“反了!我是你爹,你竟敢对我动手!” “逆女!倒反天罡,真是倒反天罡!” “别以为你是我女儿,我就不敢杀你!” 苏长远出身勋贵,得名师教导,虽是文官,一身武功却可媲美江湖上的二流高手,对付没有内力的苏隐月手拿把掐。 话是这么说,但苏长远并未出手打杀,而是一味躲避。 毕竟是他女儿,又受了委屈无处发泄,生气归生气,却没到杀了亲生骨肉哪个地步。 反正苏隐月又追不上他。 “苏长远,你站住!” 苏隐月提剑冲去的气势丝毫不弱,“你让我给苏沁凝跪下道歉,不就是因为她会哭吗?区区眼泪就让你动摇了,妇人之仁!” “我铁石心肠,可不会怜惜她!” “挨打是她活该!” 苏长远绕着三人合抱的防火水缸躲闪,苏隐月在后面狂追。 在场众人静静看着热闹,没人叫停,也没人阻止。 唯一欲言又止的叶白,伸长手臂也是想拿回自己剑。 他的剑就是他的命根子,有人拿着他的命根子,怪不得他着急上火。 哪知腿刚迈出,就踩中地上一颗珠子。 身形一滑,顿失良机,只能眼睁睁看着苏隐月第二次从他面前跑过。 叶白抬头一看,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捏着一颗珠子蓄势待发,见他没有动作,又轻轻搭在了轮椅扶手上。 再一数,发冠上坠着的络子神奇地少了两颗珠子。 “王爷,你……” 你过分了啊。 王妃抢走他的佩剑,王爷悄咪咪用珠子打他的手。 现在王妃弑父大不敬,王爷又悄咪咪想打他的腿。 为什么倒霉的总是他? 叶白绷不住了,幽怨地看着江在御。 “你想说什么?” 江在御侧目一瞥,凉飕飕开口。 “没……”叶白敢怒不敢言,瓮声瓮气道,“太医说王爷怪病未愈,少用内力。” 再看场中,苏隐月追不上苏长远,反而把自己累得气喘吁吁,决定后退一步,“你把苏沁凝交给我,这事就算过去了。” 苏长远看向靠在柳婉怀里抹泪的苏沁凝。 苏沁凝见他沉思,以为他要松口,哭道:“爹,我错了,以后我做什么都和你商量,你别把我交给苏隐月!” 她一激动,刚愈合的伤口就被撕裂,细如涓流般的血液从嘴里流出,滴落在衣襟上。 配上那肿成猪头的脸颊,全无美人楚楚可怜之态,只让人觉得惨不忍睹,不忍直视。 “我要是落到苏隐月手上,我会死的!爹,我也是你女儿啊,你可怜可怜我!” 柳婉心疼地擦拭她嘴角溢出来的鲜血,哀声道:“侯爷,凝儿是你看着长大的,做错了事我们可以好好教。” 燕姨娘也出声帮腔,“是啊,苏隐月心狠手辣,绝对不会放过大小姐。侯爷,难道你想白发人送黑发人吗?” 苏长远警惕地看着苏隐月,问道:“你想对凝儿干什么?” “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不行!” 苏长远想也不想拒绝,“你和凝儿都是我女儿,有什么事我们可以商量着来,我又不是不讲道理的人!” “我信你个鬼!” 苏隐月停下喘了口气,再次提剑刺向苏长远,“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偏袒苏沁凝。” “苏沁凝一个闺阁小姐,怎么可能叫动京兆府尹,这一切全是你在给她撑腰!” 苏长远委屈极了,“这怎么能算在我头上?” 他对凝儿暗中做下的事毫不知情。 这还能怪他升官太努力吗? “养出苏沁凝那种女儿,是你教女无方,你还有脸叫冤?” “现在想让我忍气吞声,不可能!” 苏隐月终于把苏长远逼到角落,双手高举剑,“你要谁弱谁有理,我今天要让你死者为大!” 苏长远见生路被封死,反手抠下墙上一块青石,朝苏隐月扔了过去。 趁她侧身躲避之时,一跃跳上了五米多高的屋顶! 然后踩着瓦片健步如飞,远离屋檐边缘,对下方的叫骂充耳不闻。 “你给我下来!” “缩头乌龟,有本事下来!” 苏隐月在地上跳了跳,够不到屋檐,累得直喘气。 她目光扫过檐下廊柱、假山,思考着从哪儿爬上去。 这一看,正好和柱子后的苏沁凝来了个对视。 顿时,苏隐月咧嘴一笑,“光顾着追你爹了,差点忘了你!” 苏沁凝脸上血色尽褪,一个劲往柳婉怀里缩,惊恐万分。 “你、你不要过来啊!” 苏隐月捡起苏长远扣下来的那块青石,砸了过去。 “你爹赏给你的,接住了!” 砰! 苏沁凝的鼻子被砸了个结实,疼得她差点抽过去,眼泪跟泉眼般汩汩涌出,和鼻血糊在一起,形容可怖。 不等她喘口气,苏隐月便提剑冲了过去。 她和苏沁凝对视,再到砸青石,只在须臾间,等燕姨娘反应过来,苏隐月已近在咫尺。 慌乱中,燕姨娘只能以身体挡在三人中间。 “孽障!你闹够了没有?” 燕姨娘双眼冒火,胸腔充斥着一股名为杀戮的火焰。 这个女儿太不可控,留下只会坏事。 要不是、要不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她绝对会杀了苏隐月! “这儿没你的事,赶紧让开!” 苏隐月笑了起来,那笑容假的只是一层皮贴在脸上,“再废话,信不信我一剑杀了我娘?” 话已至此,燕姨娘还是不让。 苏隐月对她的忍耐终于到达极限,举着手中剑直劈下去。 这一击和之前对苏长远的追逐不同,苏隐月是真的带了杀意。 她是没有内力,但在现代学过一些擒拿招式。 手腕翻转,脚步挪移,一剑捅穿了燕姨娘肩膀。 “我大婚就缺鲜血点缀,姨娘你太贴心了。” 剧痛袭来,燕姨娘眼底的惊诧快要漫出来,脑中念头杂乱全堵在了嘴边,想说的太多,导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扑哧! 四周响起声声抽气声,气氛极为压抑。 苏隐月拔出长剑,举剑再刺! 夕阳暖橘色的光经由光滑剑身反射,几乎灼伤了燕姨娘眼睛。 剑尖一点点在眼前放大,所有血液都涌到了大脑,让她神志恍惚忘了身处何地,所有纷杂念头全部化作一个想法。 她不能死在这里! 这一刻,时间仿佛变慢了,众人心脏揪起,不忍直视即将发生的惨剧。 就连江在御也在思考要不要阻止,只是不等他行动,下人道道惊呼声让他下意识将目光投向了场中。 只见燕姨娘脚尖一点地面,身体犹如展翅的燕子,轻盈地落在了屋顶上。 “燕姨娘居然会武功?” 侯府下人惊了。 待燕姨娘清醒过来,就见方才还气势汹汹的苏隐月莫名其妙变矮了很多。 她怎么跑屋顶上了? 侯爷是不是看见了? 刚想到这层,燕姨娘就和同在屋顶的苏长远来了个对视! 对方眼中的惊愕和怒火让她脑子“嗡”了一下,太阳穴被凉风一吹,更是如针扎一样,痛得锐利又绵长,身子不由得晃了晃。 她隐藏武功二十多年,现在暴露了! 第31章 朱氏下线 苏隐月双眼冒着火气,“拿竹竿来!” “我要把这两人捅下来!” 此时的苏隐月和燕姨娘相处时间不长,并不知道她会武功,只觉得够不到屋顶上的燕姨娘和苏长远,让她憋屈极了。 心中暗暗发誓,等她学会了武功,首先收拾这两个! 屋顶,红日隐没天际,晚风骤起。 苏长远沉着脸审视燕姨娘,那眼神让燕姨娘心惊肉跳。 “你什么时候学会的武功?” 燕姨娘低头垂泪,辩解道:“侯爷,妾身那会武功?只是被隐月那疯魔的样子吓住了,一时情急,这才学着侯爷的模样躲在了屋顶上。” 苏长远呵斥,“胡说八道!若一时情急就能跳上屋顶,凝儿也不会被她妹妹打成那样!” 燕姨娘一时无言,交叠在一起的双手狠狠掐入虎口,用疼痛迫使大脑尽快想出脱身的法子。 “侯爷,您忘了吗?国公府幼子落水,本不会游泳的国公夫人却下水将幼子救了出来。国公夫人爱子心切,做到了平常做不到的事。妾身为了求生,同样如此啊。” 苏长远看向燕姨娘被刺了一剑的肩膀,因她跳上屋顶扯动了伤口,原本流速变缓的鲜血再次增多。 说话的功夫,已经染红了她小半个身子。 他淡淡开口,“寻常女子若是流了这么多血,早已体力不支晕了过去,你却能稳稳站在此处和我说话,这你怎么解释?” 燕姨娘顿时卡壳,她孤身来王府要钱,要是晕倒了,谁会帮她说话打消苏长远的疑心? 不晕倒的话,岂不是说明了她会武功? 晕倒不是,不晕倒也不是。 燕姨娘后悔不已,早知如此,她就算拼着受伤再硬挨苏隐月一剑,也好过陷入这般左右为难的境地。 “我……” 苏长远想起自己数次夜宿野春院,不禁暗叹自己当时命大,语气愈发冷厉,“燕丝,你最好如实交代,隐藏武功混入侯府是何居心?” “我、我……” 最后一丝侥幸被掐断,燕姨娘后脊发寒,冷汗涔涔。 “啊,放开我!” “娘,救命!” 就在燕姨娘无计可施之际,下方响起一道凄厉的女声,探头一看,竟是苏沁凝不知何时又落到了苏隐月手里。 “休息了一会儿伤养好了吧?我们继续!” 苏隐月揪着苏沁凝后脑勺的头发,迫使她面朝天空,库库两巴掌甩了上去。 “娘!” 苏沁凝哭着摇头,死死拉着柳婉的手不放。 柳婉抓住苏隐月手臂,急切地说着好话,“隐月,凝儿知错了,你发发善心,饶了她这次吧!你想要什么和我说,我都送来给你。” “再多说一句,连你一起打!” 苏隐月反手一推,推得柳婉倒退数步,下臀抵住长廊栏杆后去势不减,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惊呼,整个人就翻了出去。 苏隐月抬眸看去,见落在院中的柳婉在下人搀扶下狼狈地站了起来。 看起来没大碍。 “快来人啊,救我!” 手里的苏沁凝趁机呼救。 “随便来个人把苏隐月抓住啊!” 苏隐月注意力被她唤回,又是几巴掌送上,“让我嫁来御王府的是苏长远和柳婉,你心里有怨冲他们发呀!” “反抗不了他们,就冲我撒气是吧?柿子挑软的捏?” “苏白莲,你听好了,从现在开始,你才是那个软柿子!” 苏隐月每说一句话就给苏沁凝一巴掌,直打得她头昏脑胀,眼冒金星,压根没听清楚苏隐月说了什么。 一个劲儿求饶。 “呜呜呜,好疼,我快要被打死了。” “别打了,我错了!” 苏隐月侧身一脚踹在她肚子上,“算计我的时候不是挺得意吗?还敢假装丫鬟来王府看热闹,现在求饶干什么?” “呼!” 苏沁凝身体折成钝角,再次飞了出去,落地后在地上滚了好几圈,惨叫声也弱了下去。 柳婉脸上浮现出薄怒,“苏隐月,你有什么委屈,我们坐下来好好说就是。何至于闹成这样?你动手打父亲、亲娘、嫡姐,实在是……” 未出口的话在苏隐月视线落在她身上时,再也说不出来了。 苏隐月将腿搭在栏杆上,往下压了压,笑得随意轻松,“你接着说,我听着。” 柳婉表情一僵,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结巴道:“我、我想说,你打了他们,就不能打我了……” 苏隐月一怔,这是想大事化小? 她大手一挥,“行,不打你。” 刚从屋顶上跳下来的苏长远也听见了苏隐月回答,嘴角直抽搐,眼中不禁闪过一丝羡慕。 侯府来了四个主子,苏长远、柳婉、苏沁凝、燕姨娘,三个都没在苏隐月手里讨到好,只有柳婉没被打骂。 他如何不羡慕? 察觉到思绪飘远,苏长远轻咳两声,“那什么,折腾这么久,天都快黑了。隐月啊,此事是凝儿不对,我将凝儿送去家庙清修如何?” 苏隐月不满,“只是如此?” 苏长远心中一紧,怕她又骂自己,跟便秘似的挤出一句话,“你把凝儿打得鼻青脸肿,牙都掉了一颗,再大的气也该消了。” “你和凝儿都是我女儿,你教训凝儿可以,可我万万不能让你伤及凝儿性命。” 燕姨娘看了眼仰躺在地上人事不知的苏沁凝,有心要追究苏隐月下手狠辣,刚要开口就被柳婉瞪了回去。 见苏隐月不说话,苏长远将求救的目光投向了江在御。 江在御深知不能僵持下去,总有人要退步,便道:“如此也好,只望日后侯爷多加管束。” “王爷开口,我自然要听从。” 苏隐月知道她独身一人反抗不了苏长远代表的永宁侯府,如今能打骂他们,倚仗的是江在御不知从何而来的放纵。 否则,早在她打落苏沁凝牙齿那刻,苏长远就不会饶了她。 今日就当收点利益,剩下的账等她站稳脚跟,再讨回来。 既然苏沁凝想要她死,那只能请苏沁凝先死了。 思虑到此,苏隐月眼中消去的戾气重新凝聚,“苏沁凝有人作保,我可以不追究,但挑起事端的朱氏却不能放!” “来人!” 苏隐月一指缩在角落努力降低存在感的朱氏,“把她拖下去,杀了!” 第32章 苏沁凝孤身入家庙 朱氏惊骇万分,哆哆嗦嗦伏地磕头,“隐月,不、王妃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求你饶我一命!” 下人得令拖着朱氏朝外面走。 朱氏用尽浑身力气反抗,却无法挣脱,只能向苏沁凝求救,“大小姐救我!我是听了你的命令才告王妃的啊。” “大小姐,你救救我啊!” 苏沁凝躺在地上毫无动静,不知道是不是晕过去了。 见她靠不住,朱氏又对着苏隐月恳求,“王妃,不要杀我,不要!我儿子还小,他还在家里等我啊!” 听到这话,苏隐月终于开口,“等等!” 下人闻言停下脚步。 朱氏以为是这句话打动了苏隐月,推开下人,跪在地上痛哭流涕,“王妃,我照顾你那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我求求你放我回家种田!我保证,以后我和有才就待在村里,再也不会来碍你的眼。” 苏隐月眼神晦暗,“你不提林有才,我倒忘了他。” 朱氏心中顿生不祥。 “林有才已经记事入了学堂,以他心性,定会找我报杀母之仇。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苏隐月语气似有冰霜凝结,“把她和林有才一起杀了!” 朱氏脑子瞬间宕机。 这还没完,苏隐月视线一一扫过在场众人,声音冷到了极致。 “你们都记住了,我恶毒心狠,谁敢害我,不把他屎打出来,算他拉得干净!朱氏和苏沁凝就是前车之鉴!” 场中众人被她气势所慑,纷纷避开她的眼神,不敢言语。 苏隐月心知今日这个下马威算是立住了,又低喝一声,“苏长远!” 苏长远顿时打了个激灵,刚放下的心又悬在了半空。 她不会又要骂我吧? 苏长远挤出笑容,语气柔和,“还有什么事吗?” 苏隐月,“立刻带着永宁侯府的人回去!” 听到这里,假装昏迷的苏沁凝大喜,不禁移动了一下许久不动而僵硬的小腿。 苏隐月立刻就注意到了,嗤笑道:“苏沁凝进家庙清修是为了反省,现在就送过去!不用回侯府收拾衣服,更不准带丫鬟伺候。” 苏长远担心不同意,她又要闹,忙点头应允。 “管家,你驾我们来时的马车将大小姐送去家庙。至于我和夫人……” 他朝江在御拱了拱手,“烦请王爷派马车将下官和夫人送回侯府。” 江在御颔首,正要吩咐管家福伯安排马车送他们回去,就看见福伯带着下人从门外急匆匆进来。 “王妃,玉镯的主人我查到了!” 福伯举着玉镯满头大汗,跑到苏隐月面前回禀,“王妃,这枚玉镯是永宁侯府向玉器阁采购的,具体被侯府那位拿走了,只要前往侯府一问便知!” “玉器阁的掌柜就在外面,王妃若有疑虑,尽可招来询问!” 福伯一口气说完,正要和府尹说明情况,目光扫视一圈,没看见府尹,反倒看见苏长远正带着侯府的人离开。 难道王妃已经知道指使朱氏的人是谁了? 苏隐月简单解释了一下情况,道:“管家辛苦了,好好休息吧,接下来的事我来处理。” 之后她走到院中,面朝众多下人,“今日大家受惊了,每人赏十两银子。” 下人们眼中闪过一丝喜意,王妃的脾气大家都见识过了,她说赏每人十两银子,想来再抠门的管事也不敢克扣。 一时间,众下人嘴角上翘的弧度怎么也压不住。 嫁妆聘礼拿到手,苏隐月一跃成为身价过亿的富婆,出手大方起来,“雨湘,这些钱从我私库走。” 雨湘福身应下。 “王妃宽仁,本王也不能落后。” 江在御对福伯吩咐道:“同样,每人赏十两银子吧。” 一天就能得二十两,发了发了。 下人们笑得合不拢嘴,场中凝固肃杀的气氛消失殆尽。 待京兆府尹派人送来两千两银票时,高兴的人轮到了苏隐月。 打发走府尹下人,她将银票分了一半递给江在御,“你的。要是没你在一边说要进宫告状,府尹也不会愿意破财免灾。” “那本王就和王妃同流合污一次。” 江在御没有推辞,笑着收下。 福伯和雨湘很有眼色地招呼下人离开。 叶青本不想走,被拿回剑的叶白拽到了一边。 折腾一场,天色彻底暗了下来,四周陷入安静,苏隐月突然不知道该和江在御说些什么。 一晃神,凌乱的庭院已经被下人清理干净,檐下不知何时挂上了灯笼,照亮两人站立的位置。 江在御率先打破寂静,“苏二姑娘,你从侯府过来可带了陪嫁丫鬟?” 苏隐月双手环胸,靠在廊柱上欣赏天上的星星,“他们不愿将陪嫁丫鬟的卖身契给我,我就没要。” 江在御有些诧异,看来她在侯府的日子并不好过。 她今日还打了整个永宁侯府的脸,他们更不会为她考虑了。 有些事,只能他多上心了。 想到此,江在御不疾不徐开口,“明日我们要进宫面圣,宫中规矩森严,遇事你多和我商量,万不可像今日这般恣意。真出了事,我不一定保得住你。” 许是担心苏隐月被吓住,他安慰道:“最迟下午我们便会离宫,且我患有怪病,即便节日庆典,也可告病缺席,进宫次数不会超过一手之数。” 苏隐月听出他语气似乎带着悲伤,扭头想看他的神情,却发现他背光而坐,整张脸陷入阴影中,看不真切。 她刚想说能治好他的病,又听江在御继续道:“待会儿我会让秦嬷嬷去芙蓉院教你宫中的规矩,今晚你恐怕睡不了多长时间,要辛苦些了。” 苏隐月没料到他会想得周全,反应慢了一拍,匆匆应下,“好。” “咕噜噜。” 轮椅碾过青石的声音响起。 今夜月亮隐没,星光暗淡,凉风吹得廊灯内的火苗忽明忽暗,只堪堪照亮长廊,光亮不及之处伸手不见五指。 在江在御背影即将消失于粘稠黑暗的那刻,苏隐月突然开口,“我有一件事想不明白。” “京中人人赞誉你端容有方、温和内敛,你为什么要纵容我对永宁侯府没规矩?” 第33章 你是未来的我 江在御动作一停,不禁侧目回望。 就见苏隐月面容平静,如翠竹般稳稳站在廊下,削肩细腰,素色裙摆被晚风吹得绽开了花。 清丽冷然、罗裙翩飞。 若不是眉心鲜红的花钿,丝毫看不出今日大婚的迹象。 江在御眸光微闪,有些恍惚。 君父至高、规矩礼教织成蛛网把他包裹得密不透风,快要窒息。 这个时候敢冒大不韪对苏长远三人打骂的苏隐月,为他撑开了一丝束缚。 纵容苏隐月便成了顺理成章。 那是一种莫名的补偿心理,将她视作没有身患怪病从而自在鲜活的自己。 苏隐月就是那个十九岁,拥有美好未来的他。 两人都没有说话,场中静谧无声。 久久没得到回答,苏隐月率先打破沉默,“你和苏长远有仇吗?” “没有。” 江在御眉眼低垂,嘴角勾起一抹弧度,若无其事道:“朝堂上的永宁侯沉稳板正,端方持重,偶尔见他丢脸一次,很有趣不是吗?” 苏隐月眼角微抽,想不到江在御浓眉大眼的,居然有这种恶趣味。 “我有预感,以后你能经常看见苏长远的另一面。” 江在御笑道:“我也是。” 苏隐月摆摆手,“你回去休息吧,我回芙蓉院听秦嬷嬷上进宫突击班。” 希望明天进宫顺顺利利,没人出幺蛾子。 - 永宁侯府。 夜幕深沉,赶在宵禁前回府的苏长远等人聚在大厅。 燕姨娘跪地认错,态度端正,“侯爷,夫人,妾身收下隐月的嫁妆聘礼,并非出于私心,而是为了隐月的弟弟!” “虽说妾身如今还未生育,可隐月出嫁在即,妾身又身份卑微,错过这次,恐怕再也没机会为隐月弟弟积攒立身之本啊!” 柳婉刚消的火气再次冒了出来,冷声质问:“你是在指责我这个做嫡母的苛待庶子吗?” “我要真苛待,你一个妾室,岂能在侯府自由出入?” “妾身不敢。” 燕姨娘紧咬嘴唇,秀眉微蹙,楚楚可怜地朝坐在上方的苏长远送去一个眼神,期待他能解救自己。 苏长远轻启茶盖,吹走面上的浮沫,对燕姨娘的啜泣视而不见。 无法,燕姨娘只得硬着头皮回答柳婉,“妾身想着隐月是姐姐,定不会愿意弟弟被人看轻,才猪油蒙了心,做下此等不顾及侯府脸面之事。” “妾身甘愿受罚。” 说完,燕姨娘盈盈伏地,一脸乖顺地等待柳婉发落。 有苏隐月在,她笃定柳婉不会要她的命。 这样想着,匍匐在地的燕姨娘神情发苦,她打心眼里不喜欢的人,竟成了她的保命符。 柳婉没再说话,目光越过伏跪在地的燕姨娘,投向了门口。 她在等待春莺的审讯结果。 时间一点点过去,燕姨娘没听见柳婉说话,不禁开始胡思乱想。 正厅为了照明点了上百支烛火,亮堂堂一片,烛芯燃烧的哔剥声一下下击打燕姨娘的心房,让她十分难熬。 只觉肩上被苏隐月刺出来的伤口越来越疼,可她不敢大口呼吸,生怕泄了强撑的那口气。 这时,燕喜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柳婉轻抚鬓间的步摇,语气严厉几分,“伺候你的春莺已被我拿下。” “看在你是隐月母亲的份上。只要你坦白,我可以给你一个活命的机会。” 春莺被抓了? 燕姨娘心中大骇,下意识抬头朝柳婉望去,想看她是不是在诈自己。 只听柳婉道:“燕丝,你的话我不信。” “京中惯例,嫡长子继承家业,剩下的儿子都能分得一份家财。若苛待庶子,一毛不拔,便是乱家之兆。” “再者,你那没影儿的儿子婚事该我这个嫡母操办,我自不会坏了侯府名声,陷我于不义。” 燕姨娘不知该怎么解释,“妾、妾身……” 恰在这时,燕喜从她身边走过,向柳婉呈上了一张血迹斑斑的纸。 “夫人,这是春莺的供词。” 这样的会心一击让燕丝身体晃了晃,本就失血过多的脸色更加苍白。 完了! 她死期将至。 谁知柳婉竟将供词放在桌上,转而对燕丝说得语重心长,“燕丝,在我展开供词之前,你若再不开口,只能下去陪春莺了。” 燕姨娘浑身发冷,头疼欲裂,无名的恐惧将她灵魂撕成了两半,只知呆坐在原地。 大脑纷乱如麻,一会想着苏隐月是御王妃,柳婉投鼠忌器,不会杀她。 一会儿心底升起一个声音告诉她坦白必死无疑! 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燕姨娘颓然黯淡的双眸亮起诡谲的光芒。 这个发现让她呼吸急促,甘愿赌上一把。 “夫人,妾身一片慈母之心,真的是为了儿子,不曾受人指使。” 柳婉眼中闪过失望,没诈出来。 原来,早在燕喜跨过正厅门槛,见燕丝背对自己之时,微不可察地朝柳婉摇了摇头。 意思是春莺自尽了,什么都没问出来。 接下来,让燕丝自行坦白只是她俩凭借多年主仆默契,试图诱哄燕丝说出真相而联手做的一场戏。 春莺没了,野春院更是什么都没查出来,燕姨娘敛财、隐藏武功的想干什么便无从知晓了。 看着燕姨娘肩上干涸的血迹,柳婉笑了,既然燕姨娘露出马脚,那便趁机让她再断一膀。 “玉娟,把药端给燕姨娘。” 话落,一碗冒着热气的药送到了燕姨娘眼前。 “这是什么药?” 燕姨娘小声询问玉娟,她不觉得柳婉会好心送她治伤的药。 玉娟声音娇柔,吐出的词让燕姨娘遍体生寒。 “这是夫人特意吩咐奴婢为您熬制的化功散,您瞧,还是温热的。” 轰! 燕姨娘心神大乱,如遭雷击。 喝下化功散,她武功散尽的同时,身体也会垮了啊。 “夫人,妾身十三岁就开始伺候您,一个十三岁的小女孩,若真的心机深沉,岂能瞒得滴水不漏?妾身只是干惯了体力活才能支撑到现在,妾身真的不会武功啊。” 燕姨娘泪流满面,心底却在思考要不要装晕。 从一个健康人变得病歪歪,她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 第34章 无王妃之实 柳婉冷眼看着她哭,双手用力捏着木椅扶手,才避免一巴掌扇过去,“要换成其他妾室,我还没这么生气!” “就是因为你跟在我多年,却瞒我欺我,才不可饶恕!” 玉娟极有眼色地把碗往燕姨娘嘴边递了递。 燕姨娘心知弄巧成拙,别过脸避开药碗,转而膝行到苏长远脚边。 “侯爷,侯爷您信妾身,妾身真不会武功啊。妾身不惧任何人查!” “呜呜呜,侯爷,化功散伤身,妾身若是喝了,今后必将缠绵病榻,再也不能为您生育子嗣……” 苏长远面无表情,常年身居高位的威压让厅内众下人紧张地咽了咽唾沫。 他放下茶盏,冰冷的声音将燕姨娘打入深渊,“你进府多年,竟无一人知晓你会武功,想来你自有一套隐蔽内力的法门。” “未有身孕就敢谋划隐月的嫁妆,若真有了孩子,想来这侯爷的位置也敢动心思。如此胆大,你觉得我还会让你生育子嗣吗?” 燕姨娘呆呆木木地坐在地上,不知该如何辩解。 她怎么就落到了这个地步? 苏长远一脚踢开燕姨娘,“本侯不缺你一个生育子嗣的妾!” “既然不想喝,那就给本侯灌!” 话音落下,场中不少下人面露迟疑。 见此,他身边的两位长随皱了皱眉,自发上前扣住燕姨娘手臂。 这一切发生的时间太短,苏长远疑心刚起就被玉娟灌药的动静打消了。 “唔,咳咳咳……” 药液一入口鼻,呛得燕姨娘眼泪哗哗直流。 区区两个长随,一个丫鬟,凭燕姨娘的武功轻易就能挣脱,可挣脱之后呢? 她打不过苏长远,还有侯府这么多侍卫。 纵使千般不甘万般不愿,燕姨娘也只能含泪喝了化功散。 “侯爷,夫人,化功散灌下去了。” 玉娟拿着空碗交差。 燕姨娘忍着体内翻江倒海的痛楚,一张脸布满眼泪和汗水。 本以为对上苏隐月会大获全胜,结果交手下来,大小姐被关家庙,折了心腹春莺,还失了武功,半点好处没讨到! 她心中悔恨交加,及时双手捂住脸,才没有泄露半分怨怼。 - 御王府。 天还未亮,苏隐月就被雨湘叫醒。 “王妃,该回宫谢恩了。” 苏隐月睡眼惺忪地爬起来,梳洗打扮后坐上马车,还在打哈欠。 她瞥了眼坐在一边的江在御,小心翼翼靠在车壁,尽量不弄乱发髻,一脸困倦道:“我先睡会儿,到了叫我。” 不等他回答,便沉沉睡去。 昨晚她在秦嬷嬷身边学宫中礼仪到深夜,随后以睡觉为由头赶走了所有丫鬟,实则放下床幔进了空间。 她让药房送过来的药是这个世界独有的,说不定就存在治疗江在御的特效药,她当然要抓紧时间解析药性。 只是这样一来,就出现了一个纰漏。 她进了空间,身体就会在原地消失。 万一这时候有人掀开她床幔,没看见她人,她的空间不就暴露了? 空间是她最大的底牌,谁都不能说。 苏隐月除了对丫鬟明令禁止不准在她睡觉的时候进她房间,还在心中掐着时间,每十分钟就从空间出来,检查一下床幔。 仰卧起坐大半晚,能睡好才怪! 晨起,夜色褪去,云彩携朝霞照亮了天空,给高低错落的宫殿群披上了一层灿金色,几乎要灼伤人的眼睛。 苏隐月就在这和熙日光下走进了那片红墙金瓦中。 “儿臣\/儿媳给父皇请安,父皇万福金安。” 勤政殿内,苏隐月落后江在御半步,两人一起给上首的明德帝叩首。 “快起来!” 明德帝亲手扶起半蹲的江在御,没让他跪下去,“你我父子,这些繁文缛节就免了。” 一旁的苏隐月微愣,她是不是也不用跪了? 她作为一个现代人,只跪过祖宗,对跪其他人极为排斥。 那是一种从身体到心理的割裂感,烦躁而憋闷。 “咳。” 苏隐月刚要顺着江在御起身的动作站起来,就听明德帝身边的大太监轻咳提醒。 这还区别对待? 她要不要装没看见大太监使的眼色? 思忖间,明德帝已然看向了她,“你就是永宁侯府二小姐?” 他的声音平静,气场十足,单单坐在那里,就让人心生畏惧。 “是。” 苏隐月趁机瞟了他一眼。 明德帝瞧着三十出头,面容坚毅硬朗,身姿端正,散发着成熟男人的魅力。 苏隐月暗道,明德帝不是快五十了吗? 这驻颜术有点厉害啊。 明德帝细细打量苏隐月,见她头戴五尾凤冠,脸色一下沉了下来,略带一丝兴师问罪道:“朕许配给御儿的是苏家嫡女,为何成亲的人换成了你?” “可是你心存攀龙附凤的妄念,害了你嫡姐?” 这话苏隐月就不乐意听了。 皇子大婚,礼部主持,都隔一天了,她不信这么长时间皇帝能不知道新娘换了人。 江在御眉心微跳,想起苏隐月追杀苏长远等人的丰功伟绩,忙抢在她前头开口。 “父皇,和儿臣有婚约的是苏家女,隐月嫁给儿臣,实属正常。再者儿臣对隐月见之心喜。” 说着,江在御再次跪下,“儿臣谢父皇赐予儿臣这段好姻缘。” 苏隐月再次愣住,怎么又跪下了? 她也要跟着跪吗? 刚想到这里,就感觉到衣摆被江在御拉了拉。 得,这是要跟着跪的意思。 苏隐月刚跪下,就听明德帝说,“既然你喜欢,这事朕便不计较了。” 苏长远抛出庶女,想来把她当成了一个弃子。 这样也好,苏长远是他的肱骨之臣,他并不愿意结了亲家,就让苏长远偏向皇子。 既然江在御喜欢这个庶女,他就不用有心理负担了。 明德帝心里高兴,脸色也柔和许多,准备再次扶起江在御,“好了,快起来吧,别跪来跪去的,伤了你身子。” 哪知江在御下一句话却让他停下了动作,目光也变得晦暗。 “既然父皇认可隐月,儿臣请父皇将隐月名字记上皇家玉牒,并赐予隐月一品王妃金印宝册。” 苏隐月讶然。 嘎,她不是正儿八经的王妃? 她和苏长远心连心,那老小子和她玩脑筋? 第35章 古诗词填空 苏隐月抿了抿唇,忍着下跪带来的不适,恭顺道:“请父皇赐予儿媳金印宝册,儿媳必以王爷为先,恪守王妃职责,尽心尽力打理后院,不让王爷费心。” 墙角铜炉飘出丝丝缕缕的白烟,清香悠悠溢出。 明德帝缓缓坐回榻上,盯着侧方的祥云金雀屏风沉思。 片刻,开口道:“御儿能文能武,才华过人,其王妃自不能差。隐月,朕且问你,然则舅姑之心奈何?固莫尚于曲从矣。下一句是什么?” 苏隐月呆住,她都穿越了,还要考古诗词填空? 她哪会知道这个? 江在御垂眸,掩去眼底暗色,恭敬道:“是儿臣唐突了。” 明德帝所说的句子出自《女诫》,下一句是姑云不尔而是,固宜从令;姑云尔而非,犹宜顺命。勿得违戾是非,争分曲直。 大致意思是,丈夫怜爱你,但公婆不一定喜欢你。你左右不了公婆心意,只能选择逆来顺受。公婆不说你好,你要听从;婆婆说你不好,更要顺着,不得争辩对错。 这番话放在这儿,就是明德帝不愿赐予金印宝册了。 天家就是如此,话不会说得太明白,全靠听者揣摩。 明德帝见他领会了自己的意思,满意道:“都起来吧。” 苏隐月觉察到两人暗地里的交流,不禁嘴角微瘪。 反正她不知道明德帝那句文言文的下一句,随意发挥好了。 只见她一脸喜悦地站起来,朗声道:“谢父皇赐我金印宝册,日后儿媳定和王爷把日子过好。” 明德帝一愣,“朕何时说过赐你……这话了?” 苏隐月故作茫然,“儿媳下跪请父皇赐予金印宝册,如今父皇叫起,不就是同意了儿媳的请求吗?” 朕以为你听懂了暗示,才叫你们起来的! 明德帝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滚刀肉,卡壳了一下才道:“嫁入天家,既是荣耀,也是天下妇人的榜样,你没答出下文,就是没通过朕的考验,金印宝册自然不能给你。” “儿媳第一次做王妃,有什么不懂的,父皇派两个资深嬷嬷辅佐儿媳不就行了?” 苏隐月捏着兰花指,做作道:“京中岂有对皇室规矩门清的贵女?难道要王爷要娶公主吗?可王爷和公主不是兄妹,就是姑侄——” “咳咳!” 江在御忙轻咳两声打断,并一改刚才的谦卑,附和道:“隐月说得有理。她名不正言不顺,如何替儿臣管理后宅?儿臣更无法安心养病。” 话说到这儿上,明德帝必须得表态了。 要是找个精心教养的贵女把苏隐月换下来,他又担心贵女背后的势力偏向江在御。 要是承认苏隐月,就要给她正名。 有什么法子能拖延呢? “嗯……” 明德帝哑然,很久不曾体验过这种被言语架在火上的感觉了。 他眯了眯眼,将手里的串珠捏得咯吱作响,脸色阴沉如水。 江在御自幼接受为君父分忧的教育,顿时心生不忍,开口道:“既然父皇为难,此事便罢——唔唔!” 他一开口,苏隐月立马一个眼刀送上,你这人怎么跟墙头草似的,左右横跳? 一会儿帮她说话,一会儿又帮明德帝,搁这儿玩呢! 苏隐月立时手疾眼快捂住他嘴巴,轻斥道:“王爷,妾身知你怪病发作,疼痛难忍,可你怎么能催促父皇尽快赐下金印宝册?” “你难得进宫,让父皇享享天伦之乐怎么了?就算疼死,也得忍着!” 这话说得,明德帝再不表态,就该被蛐蛐没有慈父心肠了。 明德帝一张脸黑得能滴出墨来,已然不悦到了极致,沉声道:“苏家二女,性资敏慧……” “皇上!” 大太监怀恩拂尘一甩,自发上前为君分忧,“御王在此耽搁许久,皇后娘娘久等不至,特意派了人来询问。” “皇后身体虚弱,好容易打起精神接见御王和王妃,若时间长了,恐会精神不济。” 明德帝脸色由阴转晴,对江在御和颜悦色道:“皇后难得有心想见见你,你且带着夫人去吧。” 苏隐月侧目看向大太监,正要说根本没人进殿,他在皇后宫中按了监控不成,还知道皇后等急了? 哪知刚一动弹,就被江在御抓住了手臂。 刚才他已经配合闭嘴,激了明德帝一次,这回该她配合了。 见她不再开口,江在御拱手道:“儿臣这便携王妃去拜见母后。” 明德帝满意两人不再纠缠金印宝册,手一抬,侯侍在侧的小太监适时送来一只檀木雕花镶宝石的匣子。 “这是朕命内务府匠人打造的首饰,你且收着,用作见面礼。” 苏隐月接过匣子谢恩。 明德帝慈爱一笑,又道:“待你成为京中贵女典范,朕再赐予你金印宝册,也可避免旁人说嘴。” 信你画得大饼,我就是傻子。 苏隐月腹诽,看向落在挂在墙上的字,“父皇说得有理。” “儿媳观那幅字写得极好,父皇可否赐予儿媳观摩学习?” 只要她不要金印宝册之类的实权,区区字画,不值一提。 明德帝大方道:“怀恩,给她包上。” “儿媳看案几上摆放的那盆宝石盆景华贵精美,父皇可否赐予儿媳细细鉴赏?” “怀恩,给她包上。” “这柄黄金宝石如意造型精妙,父皇赐予儿媳沉淀心性如何?” “可!” “那座金嵌珍珠宝石塔定能教导儿媳一心向佛,做个好人。” “……可!” “这只羊脂玉执壶赐予儿媳和王爷月下对饮,促进感情?” “……” 苏隐月在殿中踱步,凡是她看上的珍品,叭叭两句就要收入囊中。 “金瓶珍珠花树景能让儿媳提升眼力,金镶宝石朝冠耳炉能让儿媳闻香平和心境,翡翠鱼式盒能让儿媳知晓凡事留有余地……” 一句话,三件珍品就被怀恩包了起来。 明德帝幽幽地看着苏隐月身后,包括怀恩在内,五个太监怀中满当当抱着的珍品。 “老五啊,你这王妃是想搬空朕的勤政殿?” 第36章 皇后晕倒 明德帝叫了江在御排行,语气中疏离尽显。 江在御这会儿已经恢复平静,拱手道:“儿臣这就和王妃离开。” 苏隐月还有些意犹未尽,但也懂见好就收。 “儿媳谢父皇赏赐。” 明德帝短时间不想再看见她,背过身去,“嗯,你俩跪安吧。” 他一转身,苏隐月不经意间看见了他的颈纹。 顿时,眼中闪过一道异色。 明德帝的颈纹和五十多岁的人差不多,他为何只保养脸,不保养颈纹? 苏隐月视线落在明德帝龙袍的立领上,直觉告诉她,不保养颈纹,不是明德帝不想,而是不能。 受限于古代美容的技术? 苏隐月暗道,想不到皇帝也会在意容颜。 勤政殿外。 一众御王府下人看见跟在苏隐月两人身后的运货太监,齐齐呆住。 “皇、皇上赏了这么多东西?” 苏隐月面不改色,“这是父皇对我们的爱重,王府马车不是停放在宫门口么,你们分出一些人把这些珍品搬过去。” “剩下的,随我和王爷去拜见皇后。” 皇后那儿好东西一定也不少。 宫里的人出手大方,说话又好听,她超喜欢这里的! 想到此,苏隐月兴冲冲招呼江在御去皇后所在的仁明宫,一转身却撞入了一双探究的眸子。 “怎么这么看着我?” “无事。”江在御道,“去拜见母后吧。” 前几日立了春,天空一改冬日的灰蒙蒙,变得湛蓝一片,淡金色的阳光倾斜下来,四周明亮极了。 一生怕晒黑的苏隐月贴着宫墙阴凉处行走。 江在御怀揣着疑问,直到再没有宫人路过,才忍不住问:“刚才父皇分明不愿赐你金印宝册,你为何要装作不知?” 苏隐月挑眉,心灵鸡汤信手拈来,“有些事本来很遥远,你争取,它就会离你越来越近。” 说到这里,她脸上带了点怒意,“要是没有那个怀恩,我就成功拿到金印宝册了。” 江在御意外她敢设计皇帝,“你不怕父皇罚你吗?” “父皇为什么要罚我?” 江在御刨根问底,“父皇为何不会罚你?” 苏隐月停下脚步,反问道:“我对父皇笑脸相迎、恭顺有加,我亲爹都享受不到这样的待遇,父皇怎么会罚我?” “再说,你是父皇亲儿子,我大不了挨骂,总不会要杀了我。” 江在御艰难地扯了扯嘴角,神色有些悲苦,轻声道:“现在是不会,以后可不一定……” 苏隐月心中一突,脑中飞快闪过一个念头,万一…… 万一江在御的怪病和明德帝有关,她治疗他,会不会招来杀身之祸? 越想,就越是心慌。 苏隐月勉强挤出一丝笑容,理了理衣袖,语气随意,“不知道怎么回事,我总觉得父皇对你不一样。” 江在御脸上郁色未消,随口道:“哪里不一样?” “京中所有人都说你是父皇最宠爱的儿子,而你对他却诚惶诚恐的,一点不亲近……” “说他对你不好吧,他为了你的怪病,建药堂,广招名医,让京中人人羡慕。” “说他对你好吧,你成婚这么大的事,他不去王府观礼,连你王妃换成庶女也接受得这么快。” 苏隐月眼眸微眯,凑到江在御耳边,“很奇怪不是吗?” 温热呼吸喷洒在江在御颈侧之时,他手指下意识蜷曲,薄唇几乎绷成了一条直线,眼睛更是不知道该放哪儿了。 苏隐月没注意到他的不自在,表情似笑非笑,实则看着他的眼睛,“就好像你命不久矣,作为父亲拼命补偿。但又害怕你不死……” 这话仿佛一道惊雷,而江在御耳边炸开,让他呼吸一滞。 心底瞬间涌现出无数猜测,苏隐月接下来说了什么,完全听不见了。 苏隐月不知他心中翻江倒海,声音轻得只能听见气音,“他不让我上皇室玉牒,不给我王妃应有的金印宝册,不会是想等你死之后,将你这一脉彻底除名——” “嗷嘶,你捏我手干什么?疼疼疼!” 江在御攥着苏隐月手腕的力道很大,嗓音也不知何时沙哑无比,“你知道了?” “知道什么?” 话一说出口,江在御就后悔自己太冲动了。 此事隐秘,连他母妃都不知道,苏隐月一个刚接回侯府的小姐怎么可能知道? “没什么。” 江在御放开她的手,继续朝前走去。 这回轮到苏隐月打破沙锅问到底了,“你问呀,怎么不继续问了?你不问,我怎么知道你想知道什么?你刚才的表现明明很在意我知道了什么,只有你问了,我才能回答你嘛……” 江在御抬头看着不远处的宫门,生硬地转移话题,“仁明宫到了,我们该去拜见母后了。” “我讨厌谜语人。” 苏隐月轻哼,率先跨过宫门。 一进去,她一眼就看见了靠在软枕上假寐的宫装女子。 宫女小声提醒,“皇后娘娘,御王和御王妃到了。” 闻言,皇后缓缓睁开眼睛,见苏隐月和江在御准备下跪,忙道:“不必拘礼,到本宫近前来。” 她打扮素净,脸上带着浓妆,看不出一点病色。 但虚浮的声音,以及眼中的疲色,还是暴露了她身体不好。 皇后见江在御身姿挺拔、玉树临风,欣慰道:“时间过得真快,一晃眼你就长大了,还娶了妻。” “母后过誉。” 皇后勾唇一笑,尽显端庄大方。 她早已知道是苏二小姐嫁给了御王,并未拿苏隐月和苏沁凝的身份说事,只是拍着苏隐月的手温声道:“你就是苏家二小姐吧,果然标志,让本宫好生看看——” 话未说完,皇后突感一阵心悸,眼前发黑,一口气没上来直接晕了过去。 苏隐月大惊失色,不等她摸上皇后脉搏,就被大宫女盈竹大力推开。 “皇后娘娘晕倒了,快去叫太医!” “快,快扶皇后娘娘进寝殿休息!” “奴婢去通知皇上!” “不,娘娘吩咐过,她沉疴已久,不能因此事打扰皇上!” 仁明宫乱成一团,惊呼声四起,宫人们或是去叫太医,或是搀扶皇后进内殿,眨眼功夫,走了个一干二净。 徒留苏隐月和江在御两人站在原地。 苏隐月低头看着手背一言不发,上面依稀残留着皇后温热双手的触感。 一握住她的手,皇后就晕倒,时间把握得这么好,她不会被算计了吧? 第37章 赵贵妃的嘴替 “母后患有心疾,宫中人人皆知,后妃原本每日晨起需来仁明宫请安也因此换成了每月初一十五。可即便如此,母后也常有缺席。” 江在御经历过多次这种场面,见苏隐月不说话,以为她在担心被追责,走到她身边出言安慰。 “母后心疾突发,只是巧合,你不必放在心上。” 菱窗将投射在他织金长袍上的阳光切割成不规则的光斑,映得他眉目清正,五官俊逸,就像殿中央静静燃放的薄荷香。 提神醒脑,润物无声。 “怪不到我头上就行。”苏隐月眉头舒展,扭头看了眼空无一人的大殿,迟疑道,“那我们现在该做什么?” 江在御,“等太医到来,确认母后无大碍了,再去长信宫拜见我母妃。” 苏隐月点头,看见皇后宝座下首摆着两排椅子。 她正觉头上发饰压得脑袋疼,便走了过去。 “母后不曾赐座。”江在御及时拉住她手臂,轻轻摇头,“你若是站累了,可以靠着我。” “算了,我再站一会儿吧。” 苏隐月暗叹一口气,百无聊赖地打量殿内布置。 金砖铺地,以椒涂壁,殿外廊下还挂着鸟笼,叫声悦耳动听,是个清幽的好地方。 突然,她目光落在皇后宝座侧面的小几上。 那是皇后喝了一半的茶水。 苏隐月心念一动,上前两步揭开茶盖,一眼就看见杯中放着人参。 用手帕沾了点茶水,放在鼻尖轻嗅。 “你发现了什么?” 江在御见她神色凝重,低声询问。 “这参茶的味道有点不对……” 正说着,屏风后传出脚步声。 苏隐月不动声色收起手帕,抬眸一看,盈竹捧着红木雕花的小匣子从内殿绕了出来。 “皇后心疾复发,已无力接见王爷王妃。这是皇后娘娘给王妃准备的见面礼,望王妃收下,原谅娘娘失礼之处。” 苏隐月接过匣子,“谢母后赏赐。” 不等她跨出殿门,身后就传来盈竹吩咐小宫女的声音,“娘娘的参茶凉了,快去换一杯来。” 苏隐月略一侧头,看见小宫女端走了那杯加了料的参茶。 一出仁明宫,她立刻拉着江在御走到角落,“我肚子疼,你知道在哪儿出恭吗?” 江在御以为她要说皇后茶水的事,一听这话,锐利神色有一瞬间的凝滞。 “咳……我让下人准备官房。” 官房不大,只能一人进入。 苏隐月看似上厕所,实则闪身进了空间,随后熟练操作仪器,开始化验那张沾了茶水的手帕。 剩下只要等化验结果就好。 苏隐月估摸着时间从官房内出来。 女性上厕所的时间本就不短,加上衣服繁重,她消失十几分钟没人觉得异常。 一出去,就撞见明德帝身边的怀恩来找江在御。 “奴才拜见殿下,皇上邀殿下前往勤政殿商讨国事,殿下现下可有时间?” 江在御笑着对走过来的苏隐月道:“王妃,你先去长信宫陪母妃说说话,我稍后便去向母妃请罪。” 苏隐月颔首,“国事为重,母妃自会体谅王爷。” 两人在宫道上分别,苏隐月没走两步,就听见身后有人喊她。 “王妃娘娘,王妃娘娘!” 扭头一看,仁明宫中追出来一个捧着木匣子的宫女。 夏草见苏隐月身边只跟着一个丫头,那丫头双手还捧着皇后刚送的匣子,眼中不禁闪过一丝算计。 “娘娘突然晕倒,下人们慌乱中竟把娘娘给王妃准备的见面礼落下了一件,奴婢给您送来。” 夏草把木匣子递给雨湘时,提前放开,故意让木匣内的眉黛口脂,散落一地。 趁雨湘蹲下捡东西时,悄悄靠近苏隐月,往她手里塞了一个东西。 “这是娘娘另外送给王妃的赏玩之物,以表方才失礼之处。” 苏隐月问:“你叫什么名字?” “翠仪。” 夏草扬起笑脸报出另一个宫女的名字,随后福了福身,“娘娘哪儿离不得人,王妃若无事吩咐,奴婢回宫伺候娘娘了。” 苏隐月回忆了一下刚才在皇后宫中并未见过这人,又扫了眼她身上普通宫女的穿着,眸色微暗。 “去吧。” 目送宫女离开,苏隐月垂眸看着手上的东西。 那是一只玉雕琢而成的猫,晶莹剔透,触手生温。 苏隐月轻轻抚摸玉猫身上的包浆,一看就是备受爱惜的旧物。 她从喉间发出一声冷笑,“我就知道入宫不会这么平静。” 想算计我,无论皇后还是其他人,都别想全身而退。 苏隐月把玉猫塞进袖中,带着归整好两个木匣的雨湘朝长信宫走去。 临近正午,阳光正盛,驱散了春日的微寒,照得身上暖洋洋的。 长信宫的琉璃瓦在阳光照射下熠熠生辉,遍地种着奇花异草,盛放时绚丽一片,似云蒸霞蔚,端的是鲜花着锦之象。 苏隐月走进殿内的时候,赵贵妃正倚在榻上和林美人说笑。 林美人肤色白皙,柳眉纤细,捻着一块山药桃花酥,声音清脆好听。 “娘娘宫中人杰地灵,就连点心也比嫔妾那儿精细许多。” 赵贵妃抬手一抚鬓间孔雀衔珠的步摇,泰安自若地接受恭维,淡然道:“你若喜欢,便多用些。” 两人聊得兴起,完全忘了苏隐月正半蹲在一边, 苏隐月以为说话声太小,再次开口时提高声音来吸引赵贵妃注意,“儿媳见过母妃,母妃万福金安。” 赵贵妃被她吵得不适,不禁按了按耳朵,表情有些僵硬。 但她还是装作看不见半蹲行礼的苏隐月。 林美人眼珠一转,心知机会来了,关心道:“娘娘,嫔妾观您神色不虞,可是今日给皇后请安之时受了委屈?” 这下,苏隐月明白赵贵妃装聋作哑的原因了。 顿时,她看赵贵妃的目光就带上了几分危险,所以赵贵妃要在她身上把从皇后宫中受的委屈找回来? 赵贵妃摇着团扇轻笑,“姐妹们说说话而已,我哪里就受委屈了?” 林美人愤愤道:“娘娘大度,嫔妾却为娘娘不平。” “皇上子嗣众多,御王殿下排行第五,却第一个封王,足以说明御王能力卓绝。苏沁凝是京中才女尚且配不上殿下,那苏家庶女何德何能?” “依嫔妾说,昨日就该将苏隐月赐死,并问责永宁侯府!” “如此一来,那等低贱之人也不会连累娘娘一大早就被那些眼皮子浅的嫔妃奚落。” 苏隐月脸色微沉。 赵贵妃今天请了个嘴替? 第38章 皇后玉猫失窃 赵贵妃瞟了眼笑容消失的苏隐月,以为她羞愤欲绝、无地自容,顿觉满意。 脸上终于绽放了自苏隐月进来的第一个笑容。 林美人说得更起劲了,“娘娘出身名门,生来尊贵,苏隐月那种粗鄙卑劣的儿媳如何上得了台面?” “嫔妾听说,皇上并未赐予她金印宝册,那苏隐月就不算您的正经儿媳,不如……” 苏隐月蹲得双腿发麻,懒得再往下听,站起来打断道:“这位娘娘说话有失偏颇了。” “我虽未拿到金印宝册,但父皇已经认可了我的身份,说明我自有过人之处。” 左右看了看,赵贵妃根本没准备她坐的凳子。 这点难不倒她。 苏隐月双手一抬,端起赵贵妃和林美人中间放置茶点的小几,强势挤进了两人中间。 当场反客为主。 林美人还是第一次遇到情况,直接被硬控了半分钟。 赵贵妃也呆了一瞬。 怎么回事,明明昨日见面时苏隐月柔顺恭谨,一看就挺好欺负,怎么现在变了个人? 戏台已经搭好了,这点小异常赵贵妃没放在心上。 她给了如意一个眼神,示意照计划行事。 如意会意,脚步轻快地走了出去。 没惊动任何人。 另一边,林美人一回神,发现自己半个身子已经被苏隐月挤到了边缘,只需再加一点力,就能让她跌落在地。 林美人连忙往里侧坐了坐,薄怒道:“你、你无礼!” 苏隐月从宝石攒盒中抓起一把坚果,笑盈盈地看向林美人,“娘娘刚才说我不算母妃的正经儿媳,不如怎么样?” “我现在就坐在娘娘身边,方便倾听您的高见。” “我……” 林美人卡壳,下意识想去赵贵妃脸色,哪知头一抬,对上的却是苏隐月明亮有神的双眼。 形状完美的红唇微弯,吐出冰冷的话语,“你说,我听着。” 话都被挑明了,她还怎么说? 林美人从榻上起身,低眉顺眼地站在了赵贵妃下方,方便察言观色。 “贵、贵妃娘娘,嫔妾……” 赵贵妃捏着团扇的手紧了紧,略一合眼。 闭眼再次睁开时,已然恢复了往常的端庄,“隐月,林美人是你长辈,你逼她给你让座,眼中可有孝道?” 苏隐月拍了拍身边空位,邀请道:“榻上还有位置,林娘娘快来坐。” 林美人见赵贵妃面无表情,有些拿不准她的意思,摆手道:“坐久了腿麻,我、我站着挺好的。” “林娘娘别跟我客气啊。我进宫初次拜见母妃,母妃就让林娘娘来长信宫陪伴,说明母妃和你关系好啊。” 苏隐月起身,抓住林美人手臂就往榻上拖,“快坐下陪我吃点开心果,开开心心的啊。” (开心果,从波斯传入唐朝,当时叫阿月浑子。) 林美人想掰开苏隐月的手,保养极好似水葱的纤纤玉指哪里敌得过苏隐月的力气。 眼睁睁看着自己一步步靠近坐榻。 坐下去就不能和赵贵妃眼神交流,还怎么给贵妃办事? “不不不……” 林美人身体后仰,全身都在用力,双脚更是将地毯蹬出了褶皱。 苏隐月一个眼神逼退林美人的贴身宫女,又对林美人笑道:“林娘娘,母妃和您姐妹情深,岂有您站着,我一个晚辈坐着的道理?” 林美人强颜欢笑,“我、我喜欢站着,你让我站着吧。” 苏隐月摇头,“我不能让母妃说我不孝啊。林娘娘心善,体谅一下晚辈吧。” 林美人挣脱不了想要大叫,又担心被外面的宫人听见,传到其他嫔妃耳朵里。 理智和身体分别拉扯着她,她求救地看向赵贵妃,声音带着急色,“贵妃娘娘,嫔妾喜欢站着,您就让嫔妾站着吧……” 这时,如意满头大汗小跑进来,慌张开口,“娘娘,仁明宫物品失窃,皇后娘娘命各宫嫔妃即刻前往仁明宫。” 苏隐月手一松,不再和林美人纠缠。 “砰!” 林美人正奋力挣脱,骤然失了力道,重心不稳,左腿垫在身下摔倒在地。 全身重量压在大腿上,隐约间有筋被拉扯的声音响起,疼得她龇牙咧嘴。 “林娘娘,你没事吧?” 苏隐月屁股往后一撅,将上前准备搀扶林美人的贴身宫女顶开。 这一耽搁,林美人只好自力更生,从地上爬起。 不等她站稳,苏隐月又一脚踩上她张开的裙摆,热情地伸手搀扶,“林娘娘你看你,多大的人了,怎么站不稳呢?快起来!” 林美人本就没站稳,裙摆被她一踩,再次坐在了地上。 大腿被裙摆边缘垂下来的珠子硌得生疼,步摇穗子缠在一起,整齐的发髻也松了。 体面顿失。 “你、你故意的……” 林美人美目微红,透着水光,不知是委屈还是愤怒。 苏隐月轻啧,嗔道:“林娘娘,我见你摔倒了,好心扶你,你怎么还倒打一耙?” “你!厚颜无耻!” 林美人控诉,“是你松手,我才跌倒,也是你踩了我裙摆,是你——” 赵贵妃忍无可忍,呵斥道:“够了!” 林美人在宫中依附赵贵妃而生,闻言不敢再说话,低头拿着手帕默默拭泪。 “皇后召见更为要紧。我们去仁明宫吧。” 苏隐月一行人到达仁明宫的时候,六宫嫔妃已经到了。 庭院内人头乌泱泱一片,大家都在交头接耳,闹哄哄的。 皇后多年不管宫务,今日召集六宫妃嫔,实在劳师动众。 在场妃嫔窃窃私语,偶尔有好奇的目光悄悄打量苏隐月。 皇后身边的大宫女盈竹掀开帘子从殿内走出来,对站着的各妃福了福身。 “娘娘心爱的玉猫失窃,心急如焚,下了死命令一定要找到。若有冒犯之处,还请各位娘娘多担待。” 各妃忙道不敢,定会全力配合,为娘娘分忧。 苏隐月跟着众妃应答,滥竽充数。 玉猫? 苏隐月立刻想得那个宫女往她手里塞得东西。 还故意挑江在御离开后送,看来这场局针对的是她。 想到刚才的勤政殿,江在御立场左右横跳,苏隐月拿不准他会不会站在她这边。 她叹了口气,只能先靠自己应付了。 赵贵妃位份最高,率先开口,“盈竹姑姑,敢问娘娘最后一次看见玉猫是什么时候?” “今日各位娘娘请安离开仁明宫后,娘娘还把玩过。” 赵贵妃笑容更大了,“如此说来,谁在我等离开后进入仁明宫,谁就是偷走玉猫的人。” “御王妃!” 盈竹在人群中准确找到了苏隐月,“各位娘娘离开后,只有御王妃来过。” 第39章 掌掴林美人 “盈竹姐姐,我想起来了!” 另一名宫女金蝶惊呼,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娘娘和御王妃说话时,突发心疾,奴婢们急着送娘娘入殿休息,将御王妃独自留在殿中足有一刻钟!” 金蝶以奴婢之身指认王妃,有些紧张,说得飞快,“若那时御王妃偷走玉猫,奴婢们也无从觉察啊。” 顿时,所有目光投向苏隐月。 赵贵妃以团扇挡住嘴角得逞的笑意,这回御儿不在,没人保得住你。 只要一想到引以为傲的儿子娶了个山野村妇,她就心气不顺。 等苏隐月偷窃皇后东西的名声传出去,就该下堂了,这个污点就算抹去了。 “我进宫谢恩,于情于理都该拜见皇后。焉知不是你们蓄谋已久,偷了玉猫,又贼喊捉贼,让我背黑锅?” 苏隐月看向盈竹、金蝶二人,一脸平静,“拿不出我偷了玉猫的证据,那你们同样有嫌疑!” 盈竹、金蝶没料到她一个没见过世面的村妇会这么冷静,愣了一下。 盈竹眼神轻蔑,她心思缜密,岂会落下这么明显的话柄? 她不动声色地四处张望,想要找到安排的后手。 只是,她站在人群中心,放眼望去都是人,就是没有她需要的那个! 苏隐月不满,“和我说话东张西望,你礼貌吗?” 盈竹,“呃……” “隐月,慎言!” 见形势对苏隐月有利,赵贵妃出声打压,“盈竹姑姑是皇后娘娘陪嫁,伺候娘娘四十多年,什么珍奇之物没见过,岂会偷盗玉猫?” 林美人心中畅快,附和道:“若我没记错,御王妃,永宁侯一个月前才把你从乡下接回来吧?” “那雕琢玉猫的玉料华贵、神情又憨态可掬,你没见过如此精美的东西,心生喜爱,偷走也合情合理啊。” 苏隐月冷笑,这林美人刚才嘴她,她小小回敬了一下,竟没让她放在心上。 盈竹不能大张旗鼓找人,便妄图以气势压住苏隐月。 她一脸倨傲地走到苏隐月面前,伸手道:“御王妃,把玉猫交出来吧,我会求娘娘从轻发落。” 林美人拨弄着手腕上的玉镯,添油加醋,“那可不行!宫中偷盗是重罪,必须严惩,以儆效尤!” “这等人品不佳的妇人如何配当御王妃?休了她,把她赶出宫去,永不许进来!” 事情到这里,其他妃嫔算是看明白了。 玉猫这场局,针对的是御王妃,和她们无关。 宫中日子乏味,看看戏也不错。 “御王妃,在奴婢面前沉默可没用。” 盈竹把手抬了抬,几乎要戳到苏隐月鼻子,“娘娘等着玉猫呢,你快点交出来吧。” 形势对苏隐月不利,赵贵妃又不说话了。 苏隐月视线扫过众人,全是等着看好戏的眼神。 就在这时,她大脑中突然响起“叮”的一声。 茶水化验出结果了。 集中精神“看”向空间,屏幕上赫然显示着“夹竹桃”三个字。 夹竹桃全株有毒,皇后本就有心疾,只需一点点汁液,就能引发心疾,从而昏迷。 林美人、盈竹跳得最欢,赵贵妃从旁辅助,看来设计她的人至少有这三个! 确定仇恨对象,接下来就好办了。 苏隐月磨了磨牙,怒极反笑。 联手拿我寻开心? 那就看看,谁是乐子! 盈竹催促,“御王妃,你要是再不交出来,别怪奴婢动粗——啊啊啊,松、松口!” 苏隐月嗷呜一口咬在盈竹手上。 剧痛从手上传来,盈竹疯狂甩手,手臂挥出了残影。 众妃目瞪口呆。 “御、御王妃被逼疯了?” “这点小场面,左不过损失点颜面,不至于疯了吧?” 苏隐月顺着盈竹挣脱的力道松口,飞起一脚把她踹得倒飞两米,在地上滚了好几圈。 静。 落针可闻。 林美人厉声质问打破寂静,“苏隐月,你好大的胆子,敢对皇后的人动手!” “对皇后不敬,视同谋反,我看你是活腻了!” 苏隐月寸步不让,“只凭两个奴婢一面之词,就定我的罪,难道这两个奴婢没有活腻吗?” “还是说此等不顾规矩体统之事,是皇后指示的?” 林美人哪里敢代替皇后承认,一下哑火了。 “呜呜呜……” “皇后娘娘,你要给奴婢做主啊!” 盈竹是仁明宫的掌事姑姑,有生以来从未在各宫面前丢过这么大的脸。 一时羞愤欲绝,捂着脸一瘸一拐跑进内殿,找皇后哭诉去了。 按之前的约定,金蝶应该给盈竹打配合,但盈竹吃了亏,她说什么也不敢往苏隐月身上凑。 林美人自持宫妃身份,冲在前头,“玉猫早不丢晚不丢,偏偏你前脚离开仁明宫,后脚玉猫就没了。不是你偷的,还能是谁?” “无凭无据,胡乱猜测。” 苏隐月讥讽,“林娘娘这么会断案,做嫔妃屈才了啊,该去大理寺、刑部发光发热啊。” “你……” 林美人哑然,又急又怒,一张秀丽的脸涨得通红。“只有你,只有你眼皮子浅,才会偷……” “你少胡搅蛮缠。” 苏隐月轻飘飘一句话差点把林美人气得背过气去,指着她的手指抖个不停。 要不是顾及颜面,她也想冲上去咬苏隐月一口。 赵贵妃看向林美人的眼神带着轻蔑,三言两语就败下阵了。 真是废物。 她不紧不慢地开口,“玉猫刚失窃,贼人定还在宫中。本宫协理六宫,自当为皇后分忧,即便审问所有人,也要把玉猫找到!” 林美人眼睛一亮,立刻想到那个叫夏草的宫女是赵贵妃的人。 要是夏草没有把玉猫给苏隐月,如意不会让她们来仁明宫。 “对,搜身!” 林美人冲苏隐月露出一个森然的笑容,“玉猫在不在她身上,让宫人搜一下就知道了。” 等搜到玉猫,苏隐月不死也得脱层皮! “来人,去搜!” 林美人指着苏隐月,对长信宫的宫人命令道:“把她衣服一件件扒下来,我要仔仔细细地搜!” 宫人们得了令,一拥而上冲到苏隐月面前。 “谁敢!” 苏隐月厉喝,眸中遍布寒光,如钢刀刮过迎面冲来的宫人身体。 他们像是被扼住了脖子,双腿被钉在原地,无人敢上前。 “出头的椽子先烂,林美人你怎么就记不住呢?” 苏隐月走到林美人面前,一巴掌呼在林美人脸上! 力道之大,直把林美人打得跌倒在地! 第40章 尝尝我巴掌的厉害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在场众妃没一个反应过来。 苏隐月进宫之前,她们遇到的宫斗全是设计陷害、唇枪舌战,这种全武行做梦也没想过,直接被硬控。 “啪嗒!” 众妃看见一道雪白的弧线从林美人身上飞了出去。 落在地上那刻,众人才看清,那是林美人的珍珠耳坠。 林美人眼冒金星地坐在地上,脑子嗡嗡作响,表情一片空白。 “你、你敢打我?” 林美人半张脸高高肿起,嘴角渗出血迹,不可思议地望着苏隐月。 脸是她的立身之本,脸毁了,她以后怎么活? 怒气快要把她整个人吞噬,“皇上都没打过我,你敢打我?” 苏隐月高声质问:“你敢怀疑皇上偷了东西,然后在大庭广众之下命令宫人扒了皇上衣服搜查吗?” 林美人神色躲闪,气势也消了下去,弱弱道:“你、你怎么能和皇上相提并论?” “皇后就在殿内,去!林美人命令你们去把皇后衣服扒下来!” 方才听了林美人命令涌上来的宫人吓得跪倒在地,惶恐不已。 林美人脸上更是惨白,一言不发,生怕殿内皇后听见。 这个问题没人敢回答,众人屏气凝神,气氛压抑得可怕。 “刚才不是挺能说的吗?怎么不说了?” 苏隐月语气凛然,“难道除了皇上,在场一品贵妃、二品九嫔、三品婕妤,都能随便你这小小的四品美人处置了?” 四周嫔妃看向林美人的眼神不再同情,冷漠了许多。 要是林美人这么对她们,她们活撕林美人的心都有了,打一巴掌便宜她了。 淑妃拧眉,不赞同道: “林美人确实放肆了。” 林美人瑟缩道:“嫔、嫔妾绝没有冒犯各位娘娘的意思……” 想了想,到底心中火气难消,补充道:“可、可苏隐月不一样,她没有金印宝册,名不正言不顺……” “母妃!!” 苏隐月这一嚎吓得赵贵妃打了个激灵。 “母妃,你说话啊!” 一回神,苏隐月已经跑到赵贵妃面前,挽着她的手开始告状,“母妃,你看她!你看她!” “我是母妃你承认的儿媳,林美人那儿是质疑我的身份,分明是打你的脸啊!” 这场局本就是赵贵妃设计的,她哪里会帮苏隐月? 使个巧力挣脱出来,赵贵妃一脸正义,“隐月,林美人说得有理,你——” 话未说完,苏隐月下一句话就让她变了脸色。 “我和王爷已经见过父皇了,父皇赐了我很多东西,还认我做儿媳。” 苏隐月柔声道:“母妃,你要驳了父皇的意思吗?” 没有金印宝册是她最大的劣势,借不了赵贵妃的力,就借皇帝的。 赵贵妃重新拉着苏隐月的手,慈爱道:“有母妃在呢,旁人欺负不了你。” 林美人惊诧地看着赵贵妃,对方一个眼神都没给她。 很明显,她已经是赵贵妃的弃子。 林美人膝行两步,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悲戚摇头,“不、娘娘……” 猝不及防对上苏隐月凶凶的眼神,吓得她打了个哭嗝,眼泪也不敢掉了。 结巴道:“你、你还想干什么?” “叫你一声林娘娘,是我温柔和善懂礼貌,你还端上架子了?” 苏隐月踱步到林美人面前,唇角勾起的笑容让她心惊。 抬手。 “啪!” 又一个巴掌打上去。 林美人捂着脸,双眼瞪得快要脱眶,满腔怒火堵在喉间,想骂的脏话太多,硬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见她目光快要杀人,苏隐月毫不畏惧,阴沉道:“我可不是娇滴滴的闺阁千金,有的是力气和手段!” 随后,看向在场众妃,“谁再敢空口白牙污蔑我,就来尝尝我巴掌的厉害!” 苏隐月字字有力,一时间竟无人敢继续搜身。 眼看这事就要没头没尾结束,仁明宫的竹帘被宫女掀开,一声高亢的太监声音打破沉默。 “皇后娘娘到!” 皇后出来得匆忙,只簪了几枚珠花,脸上未施粉黛,能清晰看见她眼底的青黑,病容明显。 弱不禁风地被盈竹、金蝶左右扶着。 趁众妃问礼时,皇后挥退搬椅子过来的太监,叫了平身。 “发生了什么,本宫已经知道了。” “御王妃,若真是你拿了玉猫,只要你交出来,本宫既往不咎。” 苏隐月不卑不亢,“皇后娘娘也要学林美人、盈竹一般信口雌黄么?” 盈竹跑进内殿,已经把事情挑挑拣拣和皇后说了。 皇后自觉有了成算,平静道:“本宫突发心疾,留你在殿中待了不少时间,你完全有时间拿走玉猫。” “皇后娘娘,我没那么神通广大,能让你当着我的面突发心疾!” “再者,皇后身边服侍的宫人那么多,不至于突发心疾就全部涌去内殿吧?” 苏隐月眼神冷冽,刺得盈竹头皮发麻,“撇下客人不管,仁明宫的掌事姑姑就是这样待客的?” 盈竹自知理亏,小声回答,“娘娘心疾已经很久没发作了,突然发作,奴婢、奴婢一时情急,失了方寸……” “请娘娘责罚!” 盈竹刚才被苏隐月一脚踹飞伤了腿,猛然下跪牵动神经,疼得泪花直冒。 到底是跟在身边伺候了多年的丫鬟,皇后心软,抬手让她起来,“现下找到本宫的玉猫更要紧。” 皇后站在殿前台阶上,天然比庭院中的众人高。 扫过下方众人,很快就发现了捧着两个木匣子,安静如鸡的雨湘。 “你是御王妃带入宫的丫鬟?为何手里有两个木匣子?” 骤然被皇后问话,雨湘紧张得不行,“回、回娘娘,这是娘娘赐予我家王妃的见面礼。” “胡说!” 皇后疾言厉色,“本宫准备的见面礼只有一个木匣!” 赵贵妃迷茫了一瞬,很快反应过来,“隐月来我长信宫没说几句话,便听见皇后娘娘召见,本宫尚未赐下见面礼。” 盈竹脆声道:“多的那个木匣一定是御王妃偷得!玉猫说不定就在里面!” 地上的林美人怔了怔,看向赵贵妃的眼神带着幽怨。 贵妃娘娘,你要是早说多准备了一个木匣做后手,我也不至于挨那两巴掌啊。 她好冤,那两巴掌好疼…… 第41章 林美人爆金币 其实,林美人误会赵贵妃了。 多出来的那个木匣是盈竹为了让苏隐月偷走玉猫更加可信,故意放了一些皇后的物品。 这事是盈竹临时决定的,刚才指认苏隐月的时候,她就想说。 但林美人和长信宫的宫人挡住了她视线,愣是没让她看见雨湘在那儿,耽搁的功夫,苏隐月就一脚把她踹飞。 更没机会说了。 接下来就是林美人挨巴掌…… 雨湘惊慌不已,跪倒在地,“奴婢不敢撒谎,两个木匣都是皇后娘娘赐予的。” 苏隐月解释,“第二个木匣是一个叫翠仪的宫女,在我离开仁明宫后送来的,说是奉了皇后之命。” 皇后听罢,眼神沉了下来,“本宫没有吩咐过。” “皇后说赏了一个木匣,那就只有一个木匣。苏隐月,皇后何至于对你说谎?” 林美人一把抢过雨湘手里的木匣,“梅花宫粉,螺子黛,玫瑰口脂……三月玫瑰尚未盛开,全宫唯一一盒就在皇后娘娘那儿,我亲眼见皇后用过!” 她越说越兴奋,“皇后娘娘怎么可能拿用过的东西赏人?苏隐月,你说谎也要说得像样点!” 苏隐月瞬间明白过来,为什么木匣会落在地上。 挑一些受过皮外伤的眉黛口脂,木匣落地会震碎表面的粉末,这样一来,就看不出使用痕迹了。 当时不收那个木匣也有隐患。 一旦那宫女指责她不敬皇后,有盈竹做后盾,三言两语就能她背上罪名。 不敬皇后,罪名可大可小。 赵贵妃等人既然设了这个局,那肯定往大了惩罚。 她总不能把昏迷的皇后叫醒问木匣是不是她送的吧? 况且,叫醒皇后,她也不能保证皇后会站在她这边。 宫里的人果然有八百个心眼子。 林美人神采飞扬,“这些宫粉口脂一定是你偷得。偷了这些还顺手偷了皇后娘娘的玉猫,苏隐月,你还不快跪下!” “我没罪,为何要跪?” 苏隐月按了按眉心,苦恼道:“要是有监控就好了。” 但转念一想,赵贵妃、林美人等人就是笃定没监控,才会设局诬陷她。 监控是不可能有的,只能打打嘴炮,动动手这样子。 苏隐月据理力争,“皇后梳妆在内殿,心疾发作也去了内殿,连带着仁明宫所有宫人都去了内殿,敢问我如何从外殿跑去内殿,在所有宫人的眼皮子底下拿走皇后用的宫粉口脂?” 林美人语塞。 盈竹眼珠转了转,站出来补充,“娘娘心疾发作,奴婢只顾着娘娘安危,没、没注意是否有人进了内殿……” “而且,仁明宫没有一个叫翠仪的宫女。” “御王妃,你快把玉猫交出来吧。娘娘仁慈,不会重罚你的。” 在第一次见面的苏隐月,和贴身宫女之中,皇后选择了相信贴身宫女。 “盈竹伺候本宫多年,做事沉稳,偶有不周到的地方,也无关紧要。” “御王妃,本宫再说最后一次,交出玉猫!” 苏隐月,“林美人,你在木匣中,找到玉猫了吗?” 林美人轻咬下唇,嘴硬道:“木匣是没有玉猫,但你偷了皇后这么多东西,玉猫一定在你身上!” 见事情并未脱离掌控,赵贵妃心情好了起来。 她就是要当众从苏隐月身上把玉猫搜出来,落实她罪名。 皇后正要开口,突然发现半合的殿内闪过一道人影,衣角纹饰繁复精美,说明是御前的人。 她意识皇上事后一定会询问,改口道:“金蝶,你带人去六宫,找出那个叫翠仪的宫女。” 金蝶领命而去。 林美人没注意到这个插曲,以为皇后改主意信了苏隐月,急得不行,“皇后娘娘,谁知道那个叫翠仪的宫女要找多久?” “要是永远找不到,娘娘的玉猫就永远不拿回来吗?” “既然已经从木匣中搜出了娘娘的物品,顺便搜下苏隐月的身也不影响什么。” 她敢用人头担保,玉猫就在苏隐月身上。 一搜一个准! 苏隐月这么抗拒搜身,就是心虚! 皇后,“即便找到那名宫女,木匣中的物证也做不了假,还是御王妃嫌疑最大,” “御王妃,本宫已经给过你两次机会,你不愿意交出来,休怪本宫动粗了。” 苏隐月心一沉,一回头,七八个宫女嬷嬷蓄势待发。 她话说到这份上,皇后依旧固执己见。 看来皇后和赵贵妃林美人是一伙的! 一时间,她捏紧拳头,呼吸变得急促,看向皇后的眼神满是冰冷。 “皇后!我是皇上赐婚,御王明媒正娶的王妃,为了一个玉猫,皇后就如此折辱我,是想逼死我吗?” “它日史书留名,皇后为母不慈,逼死儿媳,这个污点将会伴随你生生世世!” 皇后心中巨震,身体晃了晃,眼看就要摔倒。 “娘娘!” 盈竹大惊,立刻扶着皇后坐下,轻柔地给她顺气。 苏隐月一把扯起地上跪着的雨湘,飞快道:“躲远点。” 雨湘茫然,身体先于大脑反应过来,站在了角落。 苏隐月下巴微抬,示意逼近自己的宫女嬷嬷,“你们还围着我干什么?没见皇后晕倒了?快去叫太医啊。” 见宫人犹豫,林美人急躁起来,怂恿道:“皇后娘娘,还差最后一步就能找到玉猫,决不能半途而废——啊!” “啪!” 林美人纠缠不休,苏隐月火了,脱下鞋子就往她脸上招呼。 一脚踹在林美人膝弯,鞋底如雨点般落在她身上。 “撺掇皇后娘娘犯错,让皇后娘娘留下青史骂名,你是何居心?” “救命!救命!” 林美人双手左右格挡还是抵不住落下的鞋子,只得缩成一团,减少接触面积。 苏隐月一脸凶狠,“你有什么算计冲我来,让皇后给你当打手算什么?” “呜呜呜,别打了,住手!” “贵妃娘娘,救我!” 身娇肉贵的林美人受不了一点痛,哭嚎着满地乱爬。 眼泪鼻涕糊成一团,完全看不出半分往日的娇俏。 她逃,她追。 绫罗的宫装化作扫把,将仁明宫庭院拖得干干净净! 纤尘不染的地面不时落下鎏金海棠簪、白玉钗、蝶翅五彩穗步摇,都是林美人爆出来的金币。 “别、别过来!” “走开啊!” “林美人,你别过来!” 庭院一下变得乱糟糟的,林美人犹如瘟神降世,所到之处,众妃个个避之不及,花容失色。 雨湘张大嘴巴,算是明白刚刚苏隐月为什么要让她站远点了,敢情是要开大,担心她受波及。 呜呜呜,王妃好体贴。 还敢在皇宫殴打嫔妃,王妃真的好猛! “苏隐月,你成何体统,你快放开林美人!” 赵贵妃快急疯了,不知道事情怎么变成了这样。 第42章 误伤赵贵妃 用威严逼迫低位嫔妃当出头鸟,花钱指使宫人诬陷苏隐月。 这些都是正常的宫斗手段啊。 要是成功,不但能把儿媳换成名门贵女,还能树立她公正无私,不偏袒小偷儿媳的好名声。 明明之前进行得都很顺利,眼看就要从苏隐月身上搜出玉猫,让她百口莫辩了,情况怎么就急转直下了? 赵贵妃气得全身发抖,怒吼道:“苏隐月,这是皇宫,不是你放肆的地方!” “本宫命令你住手,你听见没有!” “如意,快,快阻止苏隐月!” 赵贵妃不说话还好,她一出声,林美人精准地锁定了她的位置,飞快爬了过来。 “贵妃娘娘,我好疼!” “娘娘救我,苏隐月疯了啊。” 林美人披头散发,阴暗爬行,横冲直撞。 赵贵妃惊骇不已,“你、你别过来!” “来人,快来人保护本宫!” 呆愣的宫人听见赵贵妃快要破音的命令,下意识就想英勇护主讨好贵妃。 冲了没两步,又想到林美人也是主子,她们要是不小心伤到林美人,林美人就该报复她们了。 稍一踌躇,就错过了机会。 那边,苏隐月激发了林美人的潜力,她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冲了过去。 一把抓住赵贵妃的腿,林美人如蒙大赦,躲在了她身后。 苏隐月知道一切全是赵贵妃在背后搞鬼,有了误伤她的机会,自然不能错过。 “好哇林美人,你害皇后娘娘不够,还敢拿我母妃做挡箭牌?” “吃我一鞋底!” 下一秒,赵贵妃尖叫声响起。 “啊,我的耳朵!” 鞋子擦过赵贵妃耳垂,裹挟着她的耳坠打在了林美人头上! 鲜血从赵贵妃撕裂的耳垂处流出,染红了她的下巴。 “母妃,到我身后来,我保护你!” 苏隐月一把抓起赵贵妃胳膊,把她拽到自己身后。 “林美人越俎代庖,实在放肆!我今天必须让她什么是规矩,什么是体统!” 赵贵妃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惊呼,就看见苏隐月拿着鞋子的手来了个270度转体,全力打向林美人。 阴影袭来,赵贵妃拼尽全力想要嘶吼,可太晚了。 “不不——” 后肘重重顶上她鼻梁! “唔——” 冲天的酸痛感让她眼前一黑,身体不受控制地往后一仰,差点当场休克! “啪!” “啊!!” 林美人捂着脑袋惨叫的同时,赵贵妃感觉到鼻尖流下两行热流。 抬手一摸,满手的血。 她、她被苏隐月打得流鼻血了? 巨大的冲击让赵贵妃快要崩溃,捂着脸热泪盈眶,肩膀抖如筛糠。 赵贵妃和林美人吸引了火力,众妃乐得看戏,均笑盈盈地站在原地,没一个人上前帮忙。 她们不动,她们宫里的宫人自然不会动。 林美人只是四品,本身就没几个伺候的人,在场能拉架的只有长信宫的宫人了。 长信宫掌事姑姑如意满头大汗,衣服上全是灰白的鞋印。 很明显,为了救赵贵妃,她已经挨了几鞋子。 一靠近,就会挨打。 如意没了法子,只能带着宫人跪在地上哀求,“王妃,贵妃娘娘是你婆母,你快放开她吧!” “奴婢求您了……” 苏隐月现在的状态就跟她进长信宫,赵贵妃只顾着和林美人说话一样。 她也只顾着和林美人说话,“林美人,皇后当你打手,贵妃护你周全,你很得意是不是?” “今天你遇到我,就是你的劫!” 苏隐月举着鞋子一蹦两米高,落地之时正正向向踩在赵贵妃脚上。 “哦啊!” 脚尖被踩,疼痛直冲天灵盖,眨眼间遍布四肢百骸,疼得赵贵妃又是一声惨叫。 “啊!脚,我的脚!” “啪!” “啊!脸,我的脸!” 鞋底和林美人亲密接触,她的惨叫声紧跟在赵贵妃之后响起。 高亢女声此起彼伏,划破长空,惊得屋檐下的鸟雀在笼中乱飞。 不知不觉,仁明宫外已围了一圈的人,宫人们探头探脑,窃窃私语,都想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 皇后好不容易喘匀气,面对的就是这种混乱的场面。 “住手!来人,快阻止她们!” “把苏隐月拦下来!” 皇后觉得她的心疾又要发作了,“盈竹,快阻止苏隐月啊!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就任由她们在本宫的仁明宫胡闹?” 此言一出,之前畏畏缩缩的宫人跟打了鸡血似得,看准时机把林美人拖离了击打半径。 随后又七手八脚抓住苏隐月四肢,让赵贵妃得以逃脱。 赵贵妃衣着凌乱,声色俱厉,“大不敬,苏隐月,你这是大不敬!本宫要杀了你!” 林美人哭得凄惨,活脱脱的疯婆子,“杀了她!娘娘,快杀了她!” “闭嘴,咳咳……都住口!” 皇后病弱,气息不稳,一心想稳定局面。 哪知喊了好几次闭嘴,都被两人洪亮的嗓门盖了过去,气得褪下手腕上的两只玉镯,重重摔在地上! “哗啦!” 清脆的响声乍起,四溅的碎片在阳光下反射着刺眼的光芒。 皇后脸色是从未有过的阴沉,众妃噤若寒蝉,不敢再说话。 “都闭嘴!” 皇后捂着胸口大口喘气,“赵贵妃,你协理六宫,竟敢带头胡来?” “……臣妾知错。” 赵贵妃现在有些后悔了,她不该为了撇清关系,利用皇后的玉猫来设计。 闹成这样,她纵使赢了,里子也输了。 赵贵妃想挽回下印象,命令宫人手拉手挡在苏隐月和林美人中间,又让如意带着嬷嬷死盯着苏隐月。 她只要有动手的迹象,就冲上去阻止。 宫人们风声鹤唳,就连苏隐月弯腰穿个鞋子,都吓得她们惊呼连连。 不知不觉,时间来到了午后,头顶的阳光明晃晃一片,皇后支撑到现在,若是疲惫不堪。 金蝶还没有回来。 皇后等不及了,开口道:“御王妃,本宫知晓今日委屈你了,本宫会让在场众人不要外传,你担待些吧。” 苏隐月直勾勾地看着皇后,眼底浮着一层薄薄的冰,“皇后是坚持要搜我的身了?” 今天敢搜身,明天是不是就敢把她即刻绞杀? 第43章 皇后荣登仇恨名单 “今日本宫一定要找到玉猫!” 皇后的心早已偏向了盈竹等人,现在苏隐月怎么解释,皇后都不会信。 苏隐月,“皇后不是派人去找翠仪了吗?再等一会儿又何妨?” 皇后双手放在腹前,正颜厉色,“你是臣媳,本宫是皇后,于情于法,本宫要你如何,你必须照办,没有拒绝的资格!” 闻言,林美人马上支棱起来,目光灼灼地看着苏隐月,暗自期待她反抗,惹怒皇后。 宫人们如临大敌,更有甚者拔下发簪,一有不对,就往她身上刺! 皇宫不仅有宫人,还有禁卫,她敢反抗,就是一个死! 没人会保她,也保不住她! 苏隐月捏紧拳头,只觉一股火气梗在喉间,怎么也咽不下去。 她从未如此讨厌过封建时代,上位者施加的冤屈,她除了含恨吞下,别无它法。 “哈哈哈!” “皇后,好厉害啊!” 苏隐月讥笑,背脊挺得笔直,“其实皇后心底已经定了我的罪吧?派人去找翠仪,只是为了事后给在场众人一个交代。” “即便此刻我被宫人强压着搜身,也是迫于皇后的权威,我心不服!” 这话一出,众妃看皇后的眼神立刻就不对了。 皇后不讲道理,以势压人。 要是她们面临同样的处境,好像只能忍气吞声了。 皇后处事不公,不配做六宫之主! 迎着众妃异样的眼神,皇后只觉心口疼得厉害,随时就要晕倒,“你、你……” “娘娘息怒!” 盈竹一脸紧张地给皇后顺气。 对上皇后暗含责怪的眼神,盈竹心虚低头。 她以为御王妃在乡下长大,胆小懦弱,很好拿捏,哪儿知道御王妃这么刚? 皇后喘匀了气,“御王妃,此事是本宫思虑不周,你有何要求尽可说来,本宫都会满足你。” 苏隐月,“我没偷玉猫,此事作罢,各回各家。” 皇后心中忧怒俱存,“冥顽不灵!” 苏隐月改口,“那我换一个好了。要是没搜到玉猫,我要林美人、盈竹死!” 林美人、盈竹满脸错愕,心脏几乎骤停! 皇后脱口而出:“不行!” 一连拒绝她两个要求,皇后也觉得有点过分,缓声道:“盈竹伺候本宫多年,本宫离不得她。林美人是皇上的妃嫔,只有皇上才能资格处死。” “事后,本宫会补偿你的。” 苏隐月指甲死死掐着掌心,嗓子沙哑到了极致,“她们诬陷我,什么都不用付出。到最后,受伤的只有我一个?” 很好,皇后凭本事,上了她的仇恨名单。 “皇后!” 苏隐月眸似寒霜,上前两步靠近皇后。 盈竹两股战战,搀扶着皇后后退,声音颤抖,“你、你想干什么?” “护驾!护驾!” 宫人们连滚带爬挡在皇后面前,生怕苏隐月伤了皇后,连累她们人头落地。 气氛肃杀,仁明宫安静得可怕,众妃屏着呼吸,大气不敢喘。 苏隐月无语了一瞬,她还没傻到当众和皇后动手。 要动皇后,她还需要发育。 她只是想讨价还价,多要一点皇后允诺的补偿。 “踏踏踏!” 就在这时,宫外清晰响起一连串的脚步声,四名太监将仁明宫宫门大大推开。 明黄华盖在门道刚刚露头,便有太监拖长语调高呼。 “皇上驾到!” “御王到!” 众妃一惊,纷纷收敛好看热闹的表情,眨眼功夫,就换成了忧心忡忡。 盈竹快速扶着皇后走下台阶,领着众妃在宫门口迎接明德帝。 苏隐月想起走出勤政殿后,江在御说过皇帝现在不会杀她。 她眼珠一转,回敬皇后的机会来了。 “皇后!” 苏隐月悲戚大喊,这一声犹如在平静的湖面上砸下万斤巨石,掀起轩然大波。 “儿媳没偷你的玉猫,儿媳愿以死明志!” 众人下意识回头,就看见她一脸刚烈朝宫门口的抱鼓石撞去。 苏隐月要是真撞死了,御史弹劾,民间舆论蜂拥而至,皇后今后别想安宁。 皇后大惊失色,不断拍打着盈竹的手臂,“快!快……” 话未说完,皇后一口气上不来,腿一软瘫倒在地。 赵贵妃也被苏隐月这番举动吓到了,但她不像皇后一激动就气息不稳,说不出话。 立即尖声命令宫人,“快来人,拦下她!” “拦下她啊!” 江在御跟在明德帝身后,听见苏隐月以死明志,浑身一震,不顾礼仪越过明德帝,率先到达仁明宫。 刚跨过宫门,就看见苏隐月即将撞上身侧的抱鼓石。 心像是被什么攥了一把,想也不想用身体挡在了抱鼓石前。 怕她求死不成,还要再撞,江在御从背后箍住苏隐月脖子,把人死死按在怀里。 满脸急色,自责不已,“你冷静些,事情还没到最坏的地步……” 苏隐月身上投射着他对未来的希望,他不想让她死在自己前头。 “放、放手……” 苏隐月被他勒得看见了太奶,不断拿后肘击在他胸膛上。 江在御则以为她还要寻死,箍得更紧。 “是我不好,我不该自以为母妃顾及脸面不会在宫里对你动手……” 他想质问赵贵妃,明明昨日说过让苏隐月留下,为何要言而无信。 十九年来,他所思所想全是怎么为赵贵妃增添荣耀。 成年皇子中他第一个称王,也让赵贵妃位列皇后之下,众妃之首。 如今他身患怪病,药石无医,赵贵妃为什么不能让他舒心?偏要照她的想法来打磨他? 他就不能自己做主一次吗? 江在御语调低沉,声音中充满痛苦,整个人快要碎了。 “别怕,父皇来了,父皇会给你做主的。” 赵贵妃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恨不得破口大骂。 什么话?这说得是什么话? 皇上还在这,这逆子胡说八道什么? 第44章 宫女顶罪 她就想要一个后台大的儿媳,增添底气,有错吗? 赵贵妃扭头一看,明德帝正柔声细语宽慰皇后,顿时更气了。 压根没人动过皇后一根手指,有什么好安慰的? 她脸上脖子上都是血,比皇后严重多了。 “娘娘,擦擦脸吧……” 如意小心翼翼递上一张沾了茶水的手帕。 赵贵妃接过,咬牙切齿擦脸。 午后,阳光洒在宽敞明亮的仁明宫内,给万物都笼上了一层薄薄的金纱。 院子里一树的玉兰花竞相绽放,勃勃生机,丝毫没有被在场众人死气沉沉的气氛影响。 苏隐月挣扎无果,直接放下双手摆烂。 见她放弃寻死,江在御松了口气,松开手。 苏隐月有气无力,“你救得很好,下次别救了。” 江在御目光落在她脖间红痕上,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他用力过猛,一股莫名的羞意让他眼神看向了别处。 “那什么,我下次注意。” 待明德帝确认发妻无碍,又见苏隐月靠在江在御怀里气若游丝。 再抬眼一扫,嫔妃们挤满了院子,连空气中带上了胭脂水粉的味道。 地面落叶、鲜血、首饰掉得东一块、西一块。 一片混乱。 明德帝黑着一张脸就找赵贵妃算账。 “赵贵妃,朕让你协理六宫,你就让这么多人来打扰皇后养病?” 赵贵妃迅速撇清责任,“皇后玉猫失窃,臣妾等皆是受皇后召见。” “玉猫?” 明德帝微怔,瞬间明白皇后为何大费周章,叫来所有嫔妃。 怒气顿时消失大半。 “扶皇后进去,此事交给朕。” 众人移步正殿,明德帝大马金刀坐在上首,还不忘给坐在身边的皇后加了一个软枕让她靠着。 威严中不失温情。 皇后惨白的脸色好了很多,吩咐道:“盈竹,你把来龙去脉去皇上说说。” “是。” 听着听着,明德帝看向苏隐月的眼神带上了几分奇异。 “今日朝堂,御史参你恣意妄为,大逆不道,实乃疯妇。朕当时认为他言过其实,将其训斥了一顿。” “你能凭一己之力将皇后的仁明宫搅得天翻地覆……” 明德帝情不自禁叹道:“御史还挺实事求是…… ” 林美人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哭道:“嫔妾是苏隐月庶母,她竟对我拳打脚踢,求皇上给嫔妾做主!” 明德帝脑中自动浮现出林美人之前那张清丽秀美的容颜,再对比现在的鼻青脸肿,诡异地沉默了一下。 半晌,缓缓开口,“御王妃和你无冤无仇,你让宫人搜身,难道不知名节对妇人有多重要吗?” 林美人呆住,皇上说这个是不想给她做主吗? 明德帝又将矛头对准赵贵妃,“林美人年轻不曾生养,无法感同身受。赵贵妃,你也是做母妃的人,你就任由旁人欺负你儿媳?” 明德帝的态度很明显了,他要大事化小。 赵贵妃不死心,决意拖皇后下水,“臣妾只顾着帮皇后找回玉猫,一时疏忽了,望皇上恕罪。” 听到这里,苏隐月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皇帝是想糊弄过去? 但皇后好像对寻到玉猫势在必得,难道她真要让皇后搜身? 这时,金蝶就带着一个宫女走进殿中。 “奴婢拜见皇上,皇后娘娘,翠仪带到。” 明德帝问:“你那个宫的?” 翠仪匍匐在地,恭敬道:“奴婢尚衣局司衣。” “御王妃的木匣是你送的?” 翠仪颤抖着身体回答,“奴婢不知发生了什么,奴婢从未见过御王妃!” 她一开口,苏隐月就知道不是送木匣的那个宫女。 明德帝眸色暗沉,闪烁着危险的光,“宫中宫女众多,御王妃首次进宫,为何她能准确说出你的名字?” “奴、奴婢不知,许是有人冒充奴婢……” 明德帝早已决定怎么处理,自顾自道:“你受何人指使?偷走玉猫陷害御王妃?” 翠仪害怕得快要哭出来,“没有,奴婢没有……” 明德帝语气淡然,“无人指使,那就是你自作主张!” 翠仪眼中畏惧、惊愕交织,一颗心深深沉入谷底,被绝望包裹。 皇上要拿她顶罪,她还有活路吗? 明德帝转动大拇指上的扳指,姿态随意,“小小奴婢,也敢离间皇后、御王妃,杀。” “奴婢没有,求皇上明查,奴婢真的没有……” 翠仪脸上血色全无,用力磕头,想激起在座主子们的怜悯。 “砰砰砰!” 很快,额头就出了血。 翠仪完全感受不到热血的温度,只觉得脑袋发昏,浑身冰冷。 皇上开了金口,她死定了是不是? 见苏隐月想出列,赵贵妃一把拽住她手臂,低声警告。 “你闭嘴,将一切罪责推到这个宫女身上,我们才能摘出来!” 若说明德帝到来那刻,她还心存希望能除掉苏隐月的话,江在御那番话一出口,她的幻想就被打破了。 在明德帝面前,江在御说话比在场任何人都管用! 苏隐月抿嘴,“可她没做错什么。” 赵贵妃,“难道你真想被当众搜身?皇上是为了保你,你别不识好歹!” 另一边,皇后也明白了明德帝的意思,不赞同地看了过去。 明德帝牵着她的手,温声道:“回头朕让人重新给你雕一只玉猫,保管一模一样。” 苏隐月瘪嘴,全当赵贵妃说的是空气。 那是为了保她? 赵贵妃是怕查下去,自个儿吃亏吧。 神奇地,赵贵妃看懂了她想法,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偏偏为了摘出自己,赵贵妃不得不强忍怒气劝说,“你别站出来胡言乱语,我就不计较你冒犯我了。” 明德帝自以为安抚好了皇后,挥手道,“把她带下去!” 太监得令,抓住翠仪双手往外面拖。 “皇上,奴婢没做过,奴婢冤枉啊……” 翠仪放声大哭,凄厉的哀嚎飘荡在整个仁明宫。 众妃个个端庄如庙里的菩萨,正襟危坐,无人开口求情。 宫中含冤而死的人多了,她们见多了。 翠仪双腿死蹬着地毯,绝望到了极点。 “等等!” “给我送木匣的不是她。” 一道清亮的女声在安静的殿中响起。 翠仪如闻天音,泪眼朦胧地循声望去。 苏隐月掰开赵贵妃的手,走了出来,“是有人冒充了她!” 赵贵妃抓狂,“为了救一个宫女,你死不要紧,别连累我啊。” 苏隐月笑吟吟地看着赵贵妃,“谁说我是为了救她?” 第45章 求父皇赐死 不、不是吗? 赵贵妃呆愣。 明德帝眼中闪过一丝不悦,沉声道:“那你是为了什么?” 苏隐月行了个万福礼,“儿媳是为了自己。” “昨日皇上、众位娘娘不曾摆驾御王府,想来不知道儿媳说了什么,现在我再说一遍好了。” 赵贵妃心中莫名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苏隐月嘴角扬起好看的弧度,眼底却含着锋芒。 “我恶毒心狠,谁敢害我,不把他屎打出来,算他拉得干净!” 此言一出,满堂皆静。 虽然大部分人都会这样想,但御王妃直接说出来真的好吗? 会不会太坦诚了? 江在御无奈扶额。 昨晚他让秦嬷嬷教导苏隐月宫中礼仪,就是想让京中之人知晓,他的王妃虽不在永宁侯府长大,但也知书达理,是个大家闺秀。 结果苏隐月自爆其短,他的谋划全没了。 江在御怅然叹气,这样也好,起码他离世后,王妃不会被人欺负。 名声坏了就坏了,不碍事。 由于震惊,明德帝不怒自威的表情出现了一道裂痕。 苏隐月眼神坚定而倔强,“儿媳并非想忤逆父皇,只是方才发生的一切父皇都看在眼里,儿媳不愿放过那些迫害我的人!” “若不能在她们第一次动歪心思的时候就摁死,下次她们还敢!” 赵贵妃方寸大乱。 坏了,冲我来的。 林美人也被吓了一跳,眼眶一热,就要哭出声来。 她就知道苏隐月打她,不是因为她越俎代庖,而是她惹了她。 苏隐月敢跟皇后呛声,怎么可能维护皇后? 呜呜呜,她都被苏隐月打成这样了,还不能放过她吗? 赵贵妃脑子急速转动,拍案而起,“苏隐月,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指责皇后!” 刚才苏隐月撞石之前喊的是皇后,非要搜身的也是皇后。 皇后是明德帝发妻,两人相伴几十年。 即便皇后常年用名贵的药吊着命,完全没有尽到皇后的职责,位置依旧不可动摇。 赵贵妃整理了一下裙摆,坐的更直了。 她倒要看看,此事牵扯到了皇后,明德帝会怎么做。 把皇后扯进来,果然是一步妙棋。 “皇后失了玉猫,想找到无可厚非。母妃,你协理六宫,为何不秉公处理,要逼我承认是贼?” 苏隐月冷声质问赵贵妃,“你儿媳是贼,你脸上就很光彩吗?” 赵贵妃一见火烧到了自己身上,脑子飞快转动,就要辩解。 “怀恩!” 明德帝摩挲着袖口凸起的花纹,打断了无谓的争辩,“你亲自带人去找那个送木匣给御王妃的宫女。” “朕今日定要将此事查得清清楚楚!” 明德帝一拍茶几,声音不大,却犹如重锤打在众人心上。 “是。” 赵贵妃只觉背脊发凉,强作镇定坐在了椅子上。 林美人没她那样好的定力,整个人在椅子上扭来扭去,坐立难安。 “怀恩公公,稍等。” 苏隐月叫住出门的怀恩,看了眼仍沉浸在恐惧中的翠仪,“把她带上。” 在怀恩惊奇的目光中,苏隐月半蹲在翠仪面前,双手抓住她肩膀。 “那名冒充你的宫女穿的衣服和你一样,很有可能是你认识的人,你仔细想想认识的人中谁有异常。” “把这个人找出来,你就不会背黑锅。” “记住了,你的命要自己把握。” 翠仪黯淡的眸子微亮,像是有了力气,抹去泪水跟在怀恩身后走了出去。 中央地毯上燃放的薄荷香氤氲起丝丝缕缕的白烟,好似凝胶一般慢慢扩散,压的众人喘不过气来。 越是等待,就越是难熬。 皇后心口闷痛,强打起精神,“皇上,是臣妾执意搜御王妃的身。” “御王妃不肯交出玉猫,臣妾只能出此下策。” 皇后有些哽咽,“没了玉猫,臣妾寝食难安。” 憔悴的脸庞让明德帝动容,斟酌着开口,“隐月,皇后是你嫡母,你全当尽尽孝心,解开皇后心结。” 江在御抢在苏隐月开口前,一撩衣袍跪在地上,“父皇,儿臣和王妃同时被仁明宫的宫人留在殿中,王妃有偷窃皇后玉猫嫌疑,儿臣也不能排除在外。” “儿臣愿和王妃一起被宫人搜身,解开母后心结。” 苏隐月皱眉,他圣贤书读坏脑子了? 实则,江在御是担心她再说出什么惊人之语,真惹怒了明德帝。 明德帝神情放松,老五不愧是他看中的皇子,从不会让他为难。 哪知江在御接着道:“儿臣只求事后父皇能赐死儿子,无端受此羞辱,儿臣已无颜苟活。” “……!” 明德帝脸上的笑容刹那隐去,滔天怒火无声蔓延,好似火山即将爆发。 压得众人不敢抬头。 明德帝面沉如水,这两夫妻是存心和他作对吗? 说话一个比一个难听。 要不是知道江在御性子至纯至孝,他就该怀疑他是不是为了登基,想气死他了。 赵贵妃嘴唇哆嗦,激动得语无伦次,“御儿,你怎么、怎么能……你是想要母妃的命吗?” 皇后胸口一起一伏,不知不觉泪流满面。 江在御是她看着长大的孩子,对她恭顺有加,为了一个死物逼死他,皇后心如刀绞。 她是不是该放弃找回玉猫了? 明德帝眉心紧皱,声音冷得没有一丝温度,“老五,你要逼朕杀子?” 历史上杀儿子的皇帝那可太多了。 苏隐月太阳穴直跳,江在御是她最大的靠山,她可不想见证历史。 “父皇,王爷见气氛太闷,给大家开个玩笑。” 她一把捂住江在御,用眼神示意他别再火上浇油,嬉笑道:“不就是搜身吗?尽管搜,儿媳统统配合。” 眼见有了台阶,明德帝麻溜下了。 “哈哈哈,朕就知道老五是个好的。” 明德帝亲手扶起江在御,让他坐下。 又抬手叫来一个御前宫女,“御王妃粗心,你去找找皇后的玉猫。” 见江在御目露担忧,苏隐月从容一笑,让他宽心。 御前宫女挽起衣袖,在众人或期待、或紧张,或恶意的眼神中,将苏隐月身上摸了三遍。 只翻出几张银票和几个银锭,其他什么都没有。 “回皇上,皇后,御王妃所有东西都在这儿了,没有玉猫。” “怎、怎么可能?” 赵贵妃惨白着一张脸,死死捏着扶手。 她完全想不明白,板上钉钉的事,怎么会没搜到? 第46章 宫里的人嘴硬 一股凉气从脚底蔓延而上,盈竹脱力般瘫软在地,怎么可能没有? 夏草明明说亲手交到御王妃手里的。 她一个奴婢,偷拿皇后心爱之物设局,本就冒着极大的风险。 如何承担得起弄丢玉猫的罪名? 苏隐月耸肩,“我早说了,我没偷玉猫。现在你们信了?” 进长信宫之前,她就把玉猫放进空间了。 能搜到才怪。 林美人急中生智,“你扔掉了!一定是你趁皇上驾临仁明宫,我们注意被转移的时候,把玉猫扔了!” “皇上,皇后娘娘,派人去殿外庭院找,一定能找到!” 苏隐月嗤笑,“要是庭院没找到,你不会就要说我把玉猫吞了,让人把我开膛破肚?” “你!” 盈竹见林美人败下阵来,硬着头皮帮腔,“御王妃,林美人说得有理。” “你若真的没偷玉猫,为何一开始不让奴婢搜身?” “对!” 林美人激动地站了起来,口水快要喷到苏隐月脸上。 “皇上,苏隐月一开始不让搜身就是心虚!那个时候玉猫一定还在她身上!” 林美人声音高得快要破音,刺得人耳膜发疼。 “啪!” “啪!” 苏隐月分别赏了两人一巴掌,手动让她们消音。 林美人捂着脸,眼睛瞪着奇大,“你、你敢当着皇上的面动我?” “没从我身上搜到玉猫,就说明我没偷!” “还去庭院找,你是不是非要我死了才甘心?父皇母后还没说话,你跳出来干什么?这皇帝要不你来当?” 林美人浑身一震,满脸恐惧,“你、你别胡说……” 苏隐月目光冰冷,一字一句犹如雨后檐下的水滴,落在众人耳中,溅起层层涟漪。 “捉奸见双,捉贼拿赃。今天你能污蔑我偷东西,明天是不是就能污蔑我杀人,让我一命偿一命?” “搜身侮辱的是我人格尊严,是我堂堂正正活在世上的资格!” 苏隐月缓步逼近林美人,眉间聚起一丝戾气。 林美人被逼得步步后退,直到撞上半人高的茶几,退无可退。 声音中不自觉地带上了哭腔,“我没有……” 苏隐月将她抵在茶几前,抬手间又赏了她一巴掌。 “啪!” “还敢狡辩!第一个说我没见过世面,眼皮子浅,一定会偷东西的不是你?” “让御王休了我的人不是你?” “跳出来要搜我身的不是你?” “桩桩件件,哪件冤枉了你?” 林美人眼睫微颤,整个人卑微地缩成了一个球。 楚楚可怜地看向明德帝,想要勾起他的保护欲。 哪知看过去,她心心念念的明德帝正对江在御嘘寒问暖,一个眼风都没往她这边扫。 开口让搜身,本就委屈了老五夫妻,现在老五媳妇想出气就出吧。 四品美人后宫多的是,在他心里的分量远远比不上亲儿子。 林美人眼中的光灭了。 众妃看皇帝眼色行事,他不开口,没人出声解救林美人。 苏隐月掐着林美人腮帮子,伤口受力,血痂破裂,鲜血又一次流了出来。 “林美人,你听好了,我不是供你取乐的物件,更不是你能够泼脏水的人!” “呜呜呜……” “知道了,我再也不敢了……” 林美人泪流满面,眼泪一碰到伤口,就疼得她直抽气。 心态被苏隐月彻底搞崩,再也不敢反抗。 倒是皇后见林美人哭得实在凄惨,便给了盈竹一个眼神,让她去分开她俩。 盈竹在苏隐月手上没少挨打,可皇后有令,不敢不听。 只能哆哆嗦嗦靠近,嘴巴张了又闭,硬是没勇气开口。 “说,你同伙都有谁?害我有何目的?” “呜呜呜……” 林美人捂脸痛哭。 “不说?” “你不会以为我不记得那个给我送木匣的宫女长什么样子吧?” 苏隐月诚实道:“我之所以不说,就是想多打你一会儿。” 林美人哭声一顿。 很快,又接着哭。 身侧投下一道阴影,苏隐月抬眸,对得上就是惊恐到嘴唇直抖的盈竹。 她勾唇一笑,“你来说说,谁让你害我的?” 盈竹双膝一软,跪倒在地。 “别打奴婢,是皇后娘娘让奴婢来劝和的……” 苏隐月,“……” 她发现宫里的人嘴是真的硬。 换成朱氏、苏沁凝挨了她的毒打,早把谋划一股脑全说出来了。 反观林美人、盈竹认怂速度挺快,就是不承认害她。 问急了就哭。 苏隐月拍拍手,“我打累了,上纸笔吧,我把那个宫女画出来。” 皇后一听有机会找回玉猫,立刻让宫人送上纸笔。 刚把画递到明德帝手上。 那头怀恩便神色振奋,小跑入殿。 “皇上,奴才找到给御王妃送木盒的宫女了,叫夏草,也是尚衣局司衣。” 一挥拂尘,两个太监押着一个宫女走了进来。 皇后探头一看,画像上的女子和眼前这个夏草长得一模一样。 怀恩嘚吧嘚吧,“奴才问了尚衣局其他司衣,今日上午夏草告假,中途却有人发现她并不在房中休息。” “除此之外,奴才还在她枕头下发现一只玉镯和十两银子。” 说着,怀恩从怀里掏出玉镯和银子呈上。 看清玉镯那刻,皇后变了脸色。 那是她赐给盈竹的玉镯。 所以,盈竹真的骗了她? 皇后神情恍惚,心底窜起一股邪火。 想也不想抓起茶盏就往盈竹头上砸去,“盈竹,你敢利用本宫!” 盈竹见事情败露,根本不敢躲避,被砸了个头破血流。 夏草本来还存有侥幸心理,一见皇后对贴身宫女动了手,吓得面如土色。 “皇后息怒,盈竹姑姑说皇后送给御王妃的见面礼落下了一件,让奴婢送过去,奴婢就去送了。” 夏草跪在地上“哐哐”磕头,“盈竹姑姑是皇后的大宫女,奴婢以为是皇后的吩咐,奴婢不敢不听啊。” 被贴身宫女背叛,皇后心痛得难以自持,“还有谁?盈竹,你告诉本宫,是谁指使的你?” 盈竹跪爬到皇后身前,懊悔不已,“娘娘,奴婢知错了,奴婢知错了,娘娘你饶奴婢一次,奴婢再也不敢了。” 皇后年近五十,熟悉的人送走一个又一个,盈竹哀求的声音让她心软。 “你啊你啊,你让本宫说你什么好,好在御王妃没有大碍……” 见皇后有放过盈竹的苗头,苏隐月打断道:“不行!” 第47章 盈竹死无对证 皇后咬了咬牙,“本宫让你说话了吗?” 苏隐月神色森冷,“皇后是不是又想说,你是皇后,你想如何就如何,我等必须照办?” 皇后羞愤交加,“你……” 苏隐月倔强地看着明德帝,“父皇,皇后偏袒贴身宫女,处事不公,儿媳以有这种是非不分的嫡母为耻!” 此话犹如冬日中的冷水,让皇后从头凉到脚。 明德帝目光发沉,凝视皇后的眼神让她的心揪了起来。 “此事明摆着是盈竹蓄意陷害御王妃。” “皇后,老五是朕的儿子,也是你的儿子。远近亲疏,是非曲直,你别做糊涂事。” “我……” 皇后嘴巴一张一合,回想起今天的事,猛然发现做了太多错事。 意识到这点,她像是被什么抽空了力气,颓然地坐在椅子上。 “皇后,是奴婢连累了你……” 盈竹哭着捶胸,恨自己动了贪念,收了林美人的银子,给她办事。 又恨皇后久病不管事,让她手头紧张,照拂不了家人。 但她效忠了皇后大半辈子,又怎么忍心让皇后清誉受损? “皇后不必为奴婢求情,奴婢的错,自己担着!” 盈竹麻木站起身,一头撞向梁柱。 “啊!” 众妃惊呼。 梁柱鲜血飞溅,盈竹缓缓倒地,闭上了双眼,只剩胸膛微微起伏。 苏隐月手指略微蜷曲,侧头盯着博古架上的宝石盆景,避开了血泊中的盈竹。 若现下是二十一世纪,她不会放任盈竹去死。 很简单,在现代,盈竹污蔑她,还引发巨大影响的话,她可以利用法律的手段给盈竹找一个既能接受教育,又能免费吃饭的好去处。 但这里不行。 事情发展到现在,她心中升起了一个猜想。 常理说,她不敬嫡母,嚣张跋扈,明德帝为了维护君父尊严,维护皇权不可侵犯,应该狠狠惩罚她这种刺头。 但他没有。 明德帝不会在捧杀她吧? 哦,她在明德帝眼中就是个小卡拉米,肯定不屑。 所以,明德帝真正要捧杀的人是江在御? “盈竹!” 皇后悲鸣一声,泪如雨下。 呼吸突然变得急促,最后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快叫太医!” 明德帝一惊,抱着皇后进了内殿 赵贵妃眼中闪过一丝快意。 盈竹死得好啊。 死无对证,就不会牵连到她了。 地上的林美人也松了口气,撑着身体爬起来,重新坐在椅子上。 苏隐月将两人神色看在眼里,扬起眉梢。 伤害了她,想一笑而过? 正好让她试试明德帝对江在御捧杀的底线在哪儿。 不多时,张院首提着药箱匆匆赶来,确诊皇后是心疾复发,施针两个时辰就能醒过来后,怀恩奉命走了出来。 “皇上口谕,众妃即刻回宫,不得打扰皇后养病。” “是。” 怀恩目光落在瑟瑟发抖的夏草身上,三十七度的嘴宣判了她的结局。 “皇上有令,盈竹以下犯上,陷皇后于不义,尸体扔去乱葬岗。” “夏草助纣为虐,仗杀。” 夏草怕得连连求饶,宫人眼疾手快捂住她的嘴,把她拖了出去。 见此事落幕,众妃陆陆续续起身回宫。 苏隐月冷不丁开口,“这里的事还没结束,父皇何时出来?” 怀恩愣了下,“盈竹已死,还没结束吗?” 赵贵妃心一下提了起来,“隐月,皇后心疾复发,你不要再闹。” 见苏隐月不听,她又对江在御道,“御儿,你管好你媳妇!” “王妃,天色不早了,我们该回王府了。” 有苏隐月提剑追杀亲爹的先例在。 江在御一看她这模样,就知道下一个遭殃的是她母妃。 苏隐月斜睨了他一眼,“母妃不仅是你母妃,也是我母妃,我心里有数,必不会让她重伤或是死了。” 江在御心生不妙,这话怎么听着不太对? 大戏还没完? 刚准备离开的众妃对了一个眼神,重新坐了下去。 喝茶的喝茶,吃点心的吃点心,都不着急离开。 见苏隐月不罢休,怀恩硬着头皮去内殿把明德帝请了出来。 “禀父皇,盈竹已死,儿媳不想再寻找幕后主使。” 明德帝大马金刀坐在上首,耐着性子询问,“那你叫朕出来所为何事?” 苏隐月,“父皇,您信任母妃,才让她协理六宫,可她遇到事情却一直让皇后娘娘顶在前面,胆小懦弱,毫无作为。” “儿媳请旨,撤去母妃协理六宫之权,剥去贵妃服制,将其贬为七品夫人,从头做起,多看多学。” 听完,殿内死一般寂静,众人面面相觑。 明德帝差点维持不住帝王的冷酷。 “你认真的?” 明德帝终于正眼看向苏隐月,试图弄清楚她在想什么。 她失心疯了? 自家人都搞? 苏隐月疯不疯众人不知,反正赵贵妃是快疯了。 “苏隐月,你疯魔了是不是?怎么能说出这种话?” 赵贵妃满目猩红,凶光大甚,恨不得目光能化作刀子,一刀刀把苏隐月割死。 她爬上贵妃之位,用了将近二十年。 苏隐月一句话,就想把她一撸到底? 这还有天理吗? 而且她入宫初封就是四品美人。 七品才人给她洗脚都不配! 众妃面面相觑,不由得在心中打起了小算盘。 赵贵妃下去了,协理六宫之权是不是就落到她们手里了? 管她苏隐月是不是疯了,要是错过这次机会,晚上做梦她们都能狠狠扇自己! 不过怎么开口,得细细思索。 一时间,众妃心思各异,殿内暗流涌动。 “母妃~” 苏隐月亲热地挽起赵贵妃手臂,不赞同地看向她,好似她是个不懂事的孩子。 “降为才人,你依旧是我和王爷的母妃,我们依旧会恭恭敬敬给你请安。” “缺什么,少什么,只管给儿媳和王爷说,我们统统给你送来,必定让你衣食无忧,安度晚年。” 第48章 偏心御王 赵贵妃没忍住骂了出来,“你在放什么狗屁?七品才人和一品贵妃能一样吗?” “我是御儿母亲,是你婆母,我们一荣俱荣,我没了位份权力,对你又有什么好处?” 苏隐月笑容冷了下来,“原来你也知道是我婆母啊,那为什么放任我被林美人为难?那个时候怎么不说一荣俱荣了?” “我……” “我知道你看不起我出身,成亲当日就开始为难我。这场皇后玉猫丢失的局是你设下的,你想让王爷休了我这个小偷王妃是不是?” 赵贵妃脸色一下变得惨白,她绝不能承认。 “没有……隐月,我觉得我们之前有误会,皇后病着,这儿实在不是说话的地方。” 她将手搭在苏隐月手上,染着淡金色的蔻丹狠狠掐入苏隐月手腕内侧的肉里。 笑容浮于表面,话语几乎要从牙缝里硬挤出来,“不如去我长信宫,我细细和你解释?” 苏隐月疼得差点叫出来,将手狠狠抽出,声冷如冰, “那你为什么不帮我?皇后让宫人围着我的时候,你为什么袖手旁观?” 她举起手腕,上面印着深深的指痕,最深的地方还破了皮。 “这就是你不待见我的证据!这次我侥幸逃过,下次我还能全身而退吗?” 赵贵妃脸上挂不住,“放肆!苏隐月,你放肆!” 见苏隐月咬着不放,她转身扑向明德帝,嘤嘤假哭,“皇上,你看看我耳朵,看看我鼻子,全是她干的呀。” “这些我都不和她计较,她在皇后那儿受了委屈,反而冲我发脾气。” “呜呜呜,世上哪有婆母像我这么窝囊?永宁侯府教出来的好女儿,臣妾、臣妾心里苦啊……” 明德帝拍拍赵贵妃肩膀,看向江在御,“御儿,你的意见呢?” 后宫嫔妃众多,一个管理不好就换下一个,他无所谓。 只是赵贵妃协理后宫之权是因为江在御才得到的,现在要撤掉,他总要询问下他的想法。 这个儿子,对今年的他可太重要了。 苏隐月抢在江在御回答前问他,“王爷,母妃若不是贵妃了,你还愿意认她吗?” 江在御认真道:“母妃十月怀胎把我生下来,无论她位份如何,都是我母妃。” 苏隐月又问:“那你觉得母妃这次做错了么?” “自然是错了的。” 江在御看向苏隐月的眼神满是复杂,他总算知道她口中必不会让母妃重伤或是死了,是什么意思了。 他暗自苦笑,对母妃而言,没了权力位份,怕是和要她命差不多了吧? 不过,若是能借这个机会让母妃不再插手他的事,尊重他的想法,也不错。 “父皇,儿臣认为王妃说得有理。” 赵贵妃瞪大双眼,只觉太阳穴跟针扎了似得,一跳一疼。 “御儿,你在跟母妃说笑是不是?” 江在御摇头,“母妃,你协理六宫,却有人在此期间偷窃,本就是你管理不利。” “如今母后的玉猫下落不明,你还将母后的仁明宫弄得一团乱,更让儿媳受辱,儿臣实在没办法为您开脱……” 受此锥心之语,赵贵妃神志恍惚,身形不稳,死死揪着胸前的衣服,恨不得现在就晕过去。 “逆子!有了媳妇忘了娘的逆子!” “苏隐月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让你对她言听计从?” “我是你娘啊,我一手给你带大,你就这样忤逆我……” 淑妃落井下石,“贵妃姐姐这话就说错了。贵妃今日所作所为众位姐妹都看在眼里,御王没说错啊。” “是啊,贵妃姐姐,世上一饮一啄,皆有来因。婆母不慈,怎么能要求儿媳尽孝呢?” 其他妃嫔你一句我一句,戳向赵贵妃肺管子。 “贵妃姐姐,在做婆母这方面,你还需要和淑妃姐姐学学。您瞧淑妃姐姐对三皇子夫妻多好?什么都紧着郡王府,这才是母慈子孝的典范啊。” 赵贵妃悲从中来,理智并未远去,她死死抓住明德帝衣袖。 “皇上……” “贵妃!” 明德帝温柔地擦去赵贵妃眼泪,“你管理后宫不过月余,对宫务不甚熟悉,疏漏之处在所难免。” “这样吧,朕选个人来帮你!” 赵贵妃瞳孔一缩,悬着的心彻底死了。 明德帝的眼神从众妃一一扫过。 众妃压抑着激动,目光灼灼地看着他。 最后明德帝目光落在一个粉紫色宫装,淡雅如玉兰般的美人身上,“就任昭容吧。” 淑妃眼中划过一道惊讶,放着她这个一品淑妃不选,选二品昭容? 难道是因为她育有三皇子? 淑妃暗自恼怒,她儿子只是被封了一个谨郡王,远远比不上御王,皇上现在还不愿意分她一些宫权。 御王有什么好的?不就是领兵杀了些山匪吗? 皇上也太偏心了。 任昭容欢天喜地的谢恩。 指派了任昭容,明德帝又道:“贵妃,你是御儿的生母,贵妃之位是你应得的。” 赵贵妃松了口气,宫权没了她还可以再谋划,位份还在就好。 苏隐月再次开口,“父皇公正严明,儿媳佩服,但还有一人却万万不能放过。” 众妃眼神不自觉地飘到了林美人头上。 都好奇她会得到什么下场。 林美人如芒在背,心脏因惊惧而狂跳,恨不得地上出现一条缝让她钻进去。 “林美人方才是怎么为难我的,众位娘娘都看在眼里,若不杀了,日后宫中有样学样,岂不乱了套?” 明德帝思考着朝政和皇后病情,有些分神,点头道:“你说的有理,若不严惩……等等,你刚才说得是什么?” 苏隐月笑容依旧,“杀了。” 林美人腾一下从椅子上站起,“你别太过分!” 苏隐月抬起巴掌。 “……我不该信了盈竹一面之词就诬陷你,” 林美人瞬间改口,瓮声瓮气道:“但,但我罪不至死吧?” 明德帝目光发沉,“老五媳妇,你真这样想的?要朕杀了林美人?” 他在警告苏隐月适可而止。 “父皇……” 江在御想求情,明德帝抬手阻止了他说话,“朕想听你媳妇说!” - - - 宫妃等级: 皇后之下是一品贵淑德贤四妃,随后是二品九嫔(说是九嫔实际上有十七个位置,比如昭容、昭仪、婉容、淑容、修媛等等)、三品婕妤、四品美人、五品才人,六品贵人,七品夫人,八品红霞披和选侍。 特殊情况下会出现皇后之下,四妃之上的宸妃。 第49章 淑妃邀请下次一定 赵贵妃捻起手帕轻轻拭去泪痕,在无人看见的角度,露出一个幸灾乐祸的眼神。 “儿媳也反思了一些错处。” 苏隐月自嘲一笑,“儿媳和林美人初次见面,无冤无仇,林美人为什么不怀疑其他人,偏偏怀疑儿媳偷了东西……” 听到这里,明德帝冷硬的表情缓和下来,眼中的不悦之色也消散了很多。 以退为进,博名声的把戏他在前朝后宫看了无数次。 每次都不会拆穿。 反正是给他递台阶的,他只需要顺着走下来即可。 陷入惯性思维的明德帝正要开口和稀泥,就被苏隐月接下来的话打了个措手不及。 “世人皆欺软怕硬,儿媳没有王妃的金印宝册,哪有底气面对林美人?她一声令下,多得是宫人效力……” 苏隐月自怨自艾,“宫里等级严明,儿媳势单力薄,除了跟市井泼妇般闹到父皇跟前,儿媳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兜兜转转话题又绕了回来。 她要当名正言顺的御王妃。 “嫔妾……” 林美人想辩解,可一对上明德帝冷漠的眼神,想好的话语就梗在了喉间,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明德帝眸色不定,看向赵贵妃的死对头淑妃,沉声道:“林美人真如她所言般,仗势欺人?” 淑妃福了福身,“的确如此,在场众位姐妹有目共睹。” “好!” 明德帝一拍案几,闷响犹如重鼓击在林美人心房,吓得她身体一寒,几近瘫痪。 “林美人无贤无德,以大欺小,降为六品贵人,以儆效尤。” 林美人双腿一软,瘫倒在地,嘴唇张了又张,欲哭无泪。 明德帝继续道:“另外,晓谕六宫,苏隐月一切章程皆按一品御王妃来办,若再有人计较此事,严惩不贷!” “是。” 言罢,明德帝抢在所有人开口前让众人跪安。 出了仁明宫,赵贵妃不想看见苏隐月,径直回了长信宫。 很快,众妃走得七七八八。 无边无际的天被仁明宫分割成整齐的方形,太阳隐在白云之后,红墙金瓦跟复制粘贴似得,全都长得一样。 苏隐月有些怅然。 “咳咳……” 耳边传来一阵咳嗽声,苏隐月这才发现江在御脸色发白,搭在宫门上的手暴起青筋,正强忍着不适。 “又发病了?” 刚把他的手笼在掌心,苏隐月只有一个想法:好冰。 指尖搭上手腕,脉搏过急,气血翻涌。 “御王这是怎么了?” 淑妃一脸关切地走了过来。 “老毛病了,劳淑娘娘挂心。” 江在御抽出手,露出一个和平常一样的笑容。 看出他不愿露出弱势,淑妃从容一笑,邀请道。 “这会儿你三哥应该带着郡王妃进宫请安了,你和你三哥也好长时间没见了吧?可愿去我飞鸿宫坐坐?” 苏隐月婉拒,“我和王爷刚成婚,府中还有一堆事要忙,下次一定。” 淑妃,“那就这么说定了。” “淑娘娘慢走。” 淑妃刚走,江在御再也压制不住体内的真气,低头闷咳起来。 “咳咳咳!” 喉咙涌上一股腥甜,又被他咽了下去。 苏隐月敏锐地看见他唇角溢出一丝血迹,忙用指腹拭去。 又轻轻拍着他的背,方便他顺气,担忧道:“明明进宫的时候还很正常,怎么突然变严重了?” 那双漆黑明亮的杏眼只倒映着自己,柔软的触感透过薄薄的衣料让他脊背一片温热。 肌肉紧绷,手心一阵酥痒,一路痒到了心里,江在御竟感觉到了一种缱绻的温柔。 热度很快蔓延至小半个身体,他下意识蜷起了掌心。 “嘶!你抓住我头发了!” 苏隐月倒吸一口凉气。 江在御一怔,这才发现她梳得整齐的发髻有几缕垂了下来。 应该是她在仁明殿中追打林美人时,因激动而散落的。 刚才他感受到的痒意,就是发尾在挠他手心。 “……咳,我不是故意的。” 反应过来后,江在御飞快把手背在身后,但那一瞬间的心动却挥之不去。 “没事。” 苏隐月随意地把头发拨到一边,“你还没回答我呢,父皇让你商讨国事的时候发生了什么?” 江在御不露异色,“你问这个干什么?” “你身体就是那个时候变严重的啊。” “你和父皇一道进了仁明宫,我就看出你脸色不对了。” 江在御一愣,当时情况危急,她竟一眼注意到自己了么? 苏隐月停下脚步,扯了扯他衣襟,勾勾手指。 江在御会意弯腰,侧耳倾听。 苏隐月声音明润,唇角却冷了下来,“你同意了我给你治病,就要听医嘱。” “别乱吃东西。” 昨天她为了不让江在御喝下那碗来历不明的药,刚进门毫无根基的时候就驳了赵贵妃的面子。 否则,也不会惹出今天这场风波。 要是江在御乱吃东西加重了病情,她不是白受累一场? 江在御眼神一暗,“父皇赏赐的东西,谁敢不吃?” 苏隐月周身一凛,心乱如麻。 她有很多话想问,但宫中人多口杂,还是咽了下去。 宫阙楼台连绵起伏,占地极广。 两人徒步前往宫门,在高耸的城墙下,小的像只蚂蚁。 - 飞鸿宫。 淑妃回去时,三皇子夫妻已经等了好一会儿了。 一坐下,淑妃立刻吩咐心腹,“琴襄,让他们都下去。” 琴襄送走所有宫人后,关上门,站在了淑妃身边。 剩下的全是自己人,淑妃顾忌就少了很多。 她看向杜绮兰隆起的腹部,“你这胎最迟什么时候小产?” “……最迟还有一个月。” 杜绮兰不舍地摸了摸肚子,情绪低落,“之前我还能感受到他在我肚子里动,现在已经感受不到了……” 她的孩子已经胎死腹中。 江在凌揽着她的肩膀,握着她的手给她力量,“这个孩子是为了救我才没的,我不会忘了他。” “以后我们还会有孩子。” 杜绮兰挤出一个悲伤的笑容,“他能救父亲一命,也是开心的。” 淑妃语气凝重,“之前我们不是计划要让御王妃背这个黑锅么?换个人吧。” 江在凌一愣,“为何?” 第50章 屠龙主线可不兴开啊 御王妃并不是他们的目标,他们真正想拉下水的是御王。 可杜绮兰是御王兄嫂,男女大防,见面机会少得可怜,再加上不能损伤杜绮兰的名节。 他们只能把目标放在同为女眷的御王妃身上。 孩子被御王妃弄流产,即便父皇要保御王,他们也能弄臭御王名声,让他无缘太子之位。 能用一个注定活不成的孩子拉下御王,对他们百利而无一害。 之前商量得好好的,怎么突然要换人了? 淑妃轻揉眉心,“我怕落得和赵贵妃一样的下场。” 江在凌、杜绮兰,“啊?” 淑妃轻叹口气,“琴襄,你把发生在仁明宫的事和他俩说说。” 听完,殿内陷入一片长久的沉默。 杜绮兰结巴道:“苏、苏隐月只不过是永宁侯府的庶女,她究竟有什么底气,如此胆大妄为?” 江在凌放在膝上的手紧握成拳,眉宇间一片阴鸷。 “她能有本事?还不是依仗父皇对老五的宠爱,爱屋及乌罢了。” 越想越不服气,江在凌忍不住抱怨,“不是说老五怪病无药可治吗?都要死的人了,父皇对他那么好干什么?” 说到后面,语气变得酸溜溜的,“真不知道父皇怎么想的……” 说起这个,淑妃也有些头疼,“御王毕竟是你父皇的儿子,不趁着他活着的心疼,要等御王死了再心疼吗?” “你和一个快死的人计较什么?” 淑妃叮嘱,“这话你在我宫里说说就好,到了外面,说话多留个心眼。” “儿臣知道。” 又坐了一会儿,江在凌和杜绮兰告别淑妃,回了郡王府。 一入府,江在凌立刻询问心腹,“给本王下毒的人抓到了么?” “属下无能,暂时还没有线索。” 一个月前,江在凌莫名其妙中了毒,毒发来势汹汹,不到三天就卧床不起。 这可吓坏了谨郡王府众人。 好在郡王府门客众多,几番打听,找到了一位名为徐金元的医者。 徐医有一种子母蛊,可将母蛊所中之毒转移到子蛊身上。 到时,服用母蛊者生,服用子蛊者死。 只是子蛊存活条件过于苛刻,需得服用母蛊者的血脉至亲。 当时谨郡王府怀孕的只有郡王妃杜绮兰一人。 杜绮兰和江在凌新婚半年,正是感情最浓的时候,即使悲痛欲绝,还是选择了救夫君。 “行了,你下去吧。” 屏退下人后,杜绮兰面露犹豫。 “郡王,既然母妃不赞同算计苏隐月,不如让我悄悄吃药小产吧?” 胎死腹中她本就心痛,还要利用孩子去算计别人,亏损阴德,更让她痛苦。 江在凌沉吟良久,还是摇了摇头。 “我和老五初封都是郡王,可他剿匪有功受封亲王便高了我一头。我若不追上去,后面的弟弟一个个长大,到时我如何自处?” 杜绮兰一颗心沉甸甸的,“我明白了。” “不过,母妃都这么说了,此事我们得从长计议。” 江在凌揽着她的肩膀,目光发沉,“徐医说孩子只能在你腹中留一个月,时间长了,你会伤身。” “二十天之内,本王必让御王妃替你受罪。” 他们可不是算计苏隐月,怪只怪她是御王妃。 - 御王府。 苏隐月回到芙蓉院,已是饿得不行了。 见桌上摆着点心,也不在意不是现做的,坐下就吃。 春日轻柔的风从半开的菱窗钻了进来,带着淡淡的玉兰香,闻着就让人放松。 下人喜气洋洋搬运着宫里的赏赐,时不时询问苏隐月放在哪儿。 苏隐月默数了一下数量,“这么多?王爷那边没送吗?” 雨湘捧着两个木匣进门,伶俐道:“王爷说这是王妃得来的,让下人全送过来了。” “这怎么好意思。” 苏隐月笑容更大了,“屋子里放不下的放我私库去!” 这样一来,她每次去私库拿东西,都往空间放几件,积少成多,底牌不就有了吗? 雨湘将两个木匣放在桌上,“王妃,这是皇上皇后赏你的见面礼。您可要亲自看看?” “当然要。” 苏隐月第一个打开的是明德帝赏的檀木雕花宝石木匣。 背面镶嵌的一块方形铜镜,一翻开就让雨湘惊呼出来。 “鬓角、头发丝看得一清二楚,奴婢还是第一次看见打磨得这样好的镜子!” 镜中人杏眼明亮,腮若粉桃,肤色玉华,青丝乌密全部盘起,搭配上华贵端然的五尾凤冠,可谓丽质天成。 苏隐月欣赏了一会儿美貌,笑道:“的确不错。” “那这木匣奴婢就放在王妃梳妆台上了?” 雨湘笑得开心,“檀木香气怡人,梳妆之时闻着檀香,王妃也舒心些。” 那岂不是天天都用? 苏隐月若有所思,“别放过去,我先看看。” 她将木匣中的首饰一样样拿出,细细检查。 都没问题。 最后清空木匣,指腹一寸寸摩挲木匣,重点放在镶嵌的宝石上。 直到指腹传来颗粒感,眼神顿时一凝。 苏隐月看着指尖紫红色的细小粉末,放在鼻下一嗅,眼神瞬间变得危险。 香气浓烈,略带一丝鱼腥味,是麝香! 定睛一看,木匣通体刷了一层棕褐色的漆,和檀木原本的黄褐色极为相似。 麝香碾成粉末混入清漆,刷在木匣表面,再镶嵌一块光可鉴人的铜镜,日日对镜梳妆。 长年累月用下来,即便有了孩子,也会在麝香的影响下流产。 苏隐月呢喃,“我竟做了一回预言家。” 之前她对江在御说皇上想在他死之后,将御王这一脉彻底抹去,本是戏谑之言。 如今木匣上的麝香竟将她的话变成了真实。 皇帝对江在御一切优待果然是捧杀! 她之前信誓旦旦要治好江在御,有皇上在一旁盯着,她怎么救人? 难道要开启屠龙主线? 那可是站在封建皇权顶峰的人,她毫无依仗,怎么斗得过? 苏隐月喟叹,有些头疼,“这条主线可不兴开啊。” 第51章 王妃变母妃? “王妃,你在说什么?” 雨湘见她盯着木匣神色凝重,疑惑道:“王妃,这木匣有什么问题吗?” 苏隐月轻轻一笑,“没什么,我第一次见这么华贵精美的木匣,多欣赏一会儿。” 说着,她开始检查皇后送的红木雕花木匣。 这个没问题。 雨湘见她放下了檀木木匣,问道:“奴婢将这檀木木匣放梳妆台了?” “等等。” 苏隐月按下她的手,端起木匣,灿然一笑。 “父皇送了我这么好的东西,我当然要拿着它去找王爷炫耀一番!” “啊?” 雨湘表情一僵,“王妃,这不好吧?会显得你没见过世面……” “我在乡下长大,本来就没见过世面。” 苏隐月不以为意,拿着木匣起身离开。 苍松院内,江在御穿着一身锦白直裰倚在窗前看书。 日光在他身侧徘徊,头顶的玉冠散发着莹润的光泽,衬得他五官线条流畅,俊逸万分。 看见苏隐月进来,江在御抬头,点漆般的眸子冷肃认真。 “你来找我,可是有事?” 他整个人融进光里,身姿颀秀,说不出的清雅矜贵。 苏隐月朝他走去,“两件事。” 她穿过菱形窗户投下的道道光柱,坐在江在御对面的软垫上。 随手把木匣放在案几上,“第一件,这个木匣有问题。” “这个木匣好像是上午父皇赏的。” 江在御检查了一下木匣,浓眉微蹙,“有什么问题?” 苏隐月唇瓣微勾,“给你看病的人是太医院院首,让他来检查一遍,我再和你说。” “叶青,去请张院首来一趟。” 叶青领命而去。 江在御又问:“你来的第二件事呢?” “要等张院首离开之后再说。” 迎着他越来奇怪的眼神,苏隐月眉眼微弯。 江在御深深看了木匣一眼,心思急转。 “好。” 不多时,张院首提着药箱跟在叶青身后走了进来。 苏隐月招呼道:“张院首,你来看看这个木匣。” 张院首甫一接过木匣,就发现了不对。 考虑到今天是御王和御王妃进宫谢恩的日子,这只木匣又如此精美。 很有可能是宫里赏的,可不敢乱说。 试探道:“敢问王妃,这只木匣从何而来?” 苏隐月没有隐藏,“进宫谢恩之时,父皇赏的。” 闻言,张院首知道该怎么回答了,但还是谨慎地多问了一句,“不知王妃要下官看木匣什么?” 苏隐月,“自然是看木匣内有无对人体有害之物。” 张院首暗自思索,麝香稀少而名贵,价值千金,御王妃刚被接回侯府,应该不知道麝香。 他斟酌着开口,“此木匣乃檀木所制,檀香可镇静安神,善理脾胃,散寒调中,更能驱赶室内蚊虫……” “这么说,这木匣是好东西?” 张院首不敢抬头看她,“皇上赏的东西,自然是好的。” “看你年纪,女儿应该和我差不多吧。” 苏隐月笑意不达眼底,“既然这木匣是好东西,你拿回去给你女儿用如何?” “!!” 张院首心跳骤然停止,猛地抬头看向苏隐月。 她眼底映着窗外投来的阳光,澄澈干净,分明是个容色明媚的美人,却让张院首瞬间汗湿了里衣。 她是不是知道了? 张院首惴惴不安,“皇上赐给王妃之物,下官不敢收。” 苏隐月脸一拉,一巴掌拍向案几,“我让你收——嗯?” 察觉到掌心传来一阵凉意,低头一看,坐在对面的江在御居然在半空中接住了她拍向案几的手。 他掌心带着练武留下的薄茧,柔韧有力,轻捏她的手无声提醒。 苏隐月怒意被他一捏,立时消去了大半。 等了一会儿,见她不再开口,江在御眼底沁出一抹柔意,挥手让叶青领张院首下去。 而他本人,则又捏了一下拢在掌心的五指,五指纤纤,指节分明,触手生温,让他身体的寒意一点点减弱。 美中不足的是掌心残留的道道疤痕。 这是她被朱氏虐待留下的。 留在她细白如瓷的肌肤上实在刺眼。 江在御心底兀地泛起一阵心疼,轻声道:“还疼吗?” “你说我手上的疤?” 苏隐月笑容核善,“我手上的疤会痊愈,朱氏身上的疤可就永远也好不了了。” 江在御一时顿住,不知如何接话。 朱氏被她让人杀了,身上的疤可不就永远留着了么? 鬼使神差的,他不想放开她的手,正准备重新找个话题,就听她幽幽道。 “白天玩手,晚上尿床。” 江在御,“……” 不自在地收回手,抵唇轻咳。 正要说话,鼻尖嗅到她残留在掌心的淡淡香气,有什么东西在他心底慢慢散开。 苏隐月怒了努嘴,“你对张院首怎么看?” 江在御不急不躁开口道:“太医院院首,医术高明,深得父皇信任。” 苏隐月不耐烦和他打太极,拿起木匣,“我问的是你觉得他在木匣上说谎了没有?” 只要长了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苏隐月说要把木匣给张院首女儿时,他脸上的异色。 可江在御不想把她卷进来,遂道:“我虽不通医术,但以张院首在朝廷中的威望,想来不会说谎。” 苏隐月沉默。 最终千言万语转化成一句话,她竖起大拇指,“听君一席话,如听一席话。” 她拿起木匣就走,赌气道。 “你都说没问题了,回去我就放在床头上,早晚照镜子梳妆,整理仪容。” 回去就把这木匣砸了。 至于江在御,让他去死吧。 明德帝屠刀都举起来了,还不反抗。 菜成这样,十个八个王者都带不动。 回头给他立个衣冠冢,想起来就上炷香,没想起来就算了。 “不要!” 以为她真的要这么干,江在御一下急了。 脱口而出后,才发觉自己失态,他顿了顿,着补道:“放库房去,别日日都用。” 苏隐月死鱼眼般看着他,“你急什么?” “我……” 她知道了。 江在御眼神剧烈波动了一瞬,最后归于平静。 破罐子破摔道:“他是我父皇,是给我生命的人,我把这条命还给他也是应该的。” 苏隐月轻抚他脸颊。 她怎么…… 江在御心脏漏跳了一拍。 只见苏隐月目露怜爱,“好孝顺的孩子,你要是我儿子就好了。” 江在御,“……” 第52章 燕丝的算计 “胡说八道。” 江在御侧头挣脱她的手,有些羞愤,“你是我王妃,说话正经些。” 苏隐月敛容正色,“你甘心吗?” 江在御薄唇绷直,闭口不答。 他要是甘心,就不会纵容苏隐月拳打林美人,脚踢赵贵妃。 她的狂悖,本身就投射着他的不甘啊。 他眼底的猩红,苏隐月清晰可见。 这孩子一看就是被古代仁孝教育给洗脑了。 苏隐月拍拍他的肩,“我有一个办法,能让你俩都活着。” 江在御呼吸一滞,“什么办法?” “你当皇帝,你爹当太上皇,你俩都不会死,都有光明的未来!” 江在御表情凝固。 苏隐月还要再鼓动,被反应过来的江在御一把捂住嘴。 “这话可不能乱说!” “要是传到父皇耳朵里,你就不能留在御王府了。” 江在御觉得和她说话,心跳就跟山峰似得,一会儿高一会儿低。 他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不提造反,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必能保你不死!” 想了想,又补充道:“我死之前,也会安排你脱离御王府,不会牵连到你。” 随着他的话语,苏隐月心底掀起巨浪,眼中光芒越来越亮。 凭他这番话,她就不会让他死。 苏隐月心中下了决定,面上却平静无波。 轻轻挣脱他的手,开口道:“现在我可以说第二件事了。” 确认她不会再口出惊人之语,江在御慢慢放开手。 “第二件事是什么?” “给你治病。” 虽说江在御并不觉得她能治好自己,但这件事他早就同意了,闻言也不再多说。 苏隐月搭上他手腕,“我会医术的事,你要保密。” “好。” 话音刚落,江在御不经意间看见了站在角落的叶青叶白。 刚才发生的一切他俩是不是都看见了? 叶白苦逼地抱住胖胖的自己。 完了,他不会被王爷灭口吧? 他是王爷的贴身侍卫,王爷没叫他出去,他就一直待着了,他哪儿知道王爷和王妃的聊天这么劲爆? 好在他的好兄弟送完张院首进来,也站在了他身边。 就算灭口,他也不是一个人。 看着站在身边的叶青,叶白内心充满了庆幸。 哪知叶青接下来的一系列举动让他胖脸上写满了惊愕。 只见叶青缓缓张开眼睛,淡定地对上江在御的眼神,“王爷,我刚才睡着了,你有什么吩咐?” 江在御心知肚明,“无事,继续睡吧。” “是。” 叶青真就抱着剑,闭上了眼睛。 叶白目瞪口呆,“我、我我……” 他连忙学着叶青的样子闭眼,“我刚才也睡着了……呼!呼噜!” 苏隐月无语,这两人骗傻子呢? 江在御一本正经,“王妃,我俩刚才的谈话无人听见。” 苏隐月也看出来了,叶青叶白是他心腹。 “……我把完脉了,现在给你开方子。” 苏隐月把写好的方子递给叶青,叮嘱道:“药去外面买,不要去王府的药堂。” 叶青抱拳,“是。” 苏隐月又看向叶白,“之前我去药堂拿了一些药,恐会暴露我会医术,你去药堂借几本医书,就说我想学医。” 这里的人并不知道她之前拿的药是现代没有的。 只会觉得她拿走的药种类混乱,说成想学医也不算突兀。 叶白抱拳,“是。” 安排好这些,苏隐月看向江在御,“明日我回门,你要去吗?” 江在御点头,“我已和永宁侯说了要去,自不会失信。” - 永宁侯府。 一个丫鬟打扮的人低头敛目走进野春院。 推开房门的一瞬间,她脸上的胆小怯弱就变成了漠然。 燕丝虚弱地倚在床头,看见她进来,急切道:“冬雀,怎么样?大小姐回来了吗?” “我亲眼看见大少爷去接回来的。” “那就好。” 燕丝放下心来,“家庙清苦,大小姐又受了伤,我就担心大小姐过得不好。” 说到这里,她有些气不顺,“苏长远真是窝囊,竟会对苏隐月唯唯诺诺,我看苏隐月骂他骂得好。” “连女儿都护不住,他拿来的脸当大小姐父亲……” “你少说两句。” 冬雀见她嘴唇干得起皮,倒了杯茶喂她喝下。 燕丝喝了水,还是没忍住抱怨,“都怪苏隐月那个小贱人。要不是她……” 话未说完,又懊悔道:“我不应该跑去王府要黄金的,现在倒好,三十五万两银子也没了……” 事已至此,后悔也没用。 “冬雀,主子什么时候对侯府动手?” 燕丝恨得咬牙,“我从没吃过这么大的亏,苏隐月不死,我连觉都睡不好!” “主子没说。” 冬雀严肃道:“你冒进折了春莺,还失了武功,主子好不容易把我安排进来。要是再私自动手,被苏长远发现你的谋划,连累主子,你就完了。” 燕丝怒火无处发泄,眼珠一转,“冬雀,帮我做件事,我先从苏隐月身上收点利息。” 冬雀无动于衷。 燕丝连忙解释,“我想让你留意下那家女儿年纪和苏隐月一样大,但女儿不在身边的。” 冬雀了然,“你想找人冒充苏隐月父母?” “我在侯府只是一个妾,头上有侯府和夫人压着,想对付苏隐月总是束手束脚。” 燕丝眼神一点点冷下来,“若苏隐月不是苏长远的女儿,那她和御王的婚事自然不算数了。” “到时候,苏隐月什么下场,还不是我说了算?” 冬雀犹豫,她担心苏长远发现她们暗地里的小动作,对主子大计不利。 燕丝拉着她的手央求,“冬雀,我只是让你先留意着这样的人家,又没让你现在就动手。” “只要小心点,没人会发现的。” 冬雀想到刚和燕丝共事,正是建立信任的时候,便同意了下来。 天色渐沉。 苏沁凝披着斗篷,跟在苏延风身后从侧门进了侯府。 回栖云院的路上,两人在长廊和苏长远撞了个正着。 “延风,国子监不曾休假,你怎么回家了?” 苏延风支支吾吾,“我、我东西忘了,回、回来拿。” 苏长远目光落在他身边那个低头的女子身上,眼中狐疑更甚。 衣袖一挥,一道劲风吹落女子帽兜。 “凝儿?” 苏长远大惊失色,“明日就是隐月回门的日子,你今晚把凝儿带回来,这不是找死吗?” 第53章 利用空间偷梁换柱 “爹,我刚回来你就想赶我走吗?” 苏沁凝眼泪汪汪,“你不问我在家庙过得好不好,反而担心苏隐月找麻烦。” “我和苏隐月,到底谁才是你看着长大的啊!” 听完她的哭诉,苏长远无奈又心疼,却也深知现在不是接她回来的时候。 “天色已晚,赶路不安全。明日上午苏隐月回门,我担心你和她撞上。” 听到他关心自己,苏沁凝心情好了一些。 苏长远接下来的话,让她笑容僵在了脸上。 “这样,下午我亲自送你回家庙。你上午躲好点,别被苏隐月发现了。” 交待完,苏长远指着苏延风道:“你不在国子监好好学习,逃课回家,跟我来书房!” 临走之前,苏延风宽慰回不过神的苏沁凝。 “大姐,你放心,明天下午我会和娘一起帮你向爹求情,不会让你再回家庙。” 苏隐月已嫁入王府,回侯府的机会少,只要低调些,苏沁凝留在侯府的机会很大。 苏沁凝站在原地,看着他们走远,看着长廊一点点变空。 月色朦胧,地面被黑暗侵染,树影在薄弱的灯笼光下张牙舞爪,四周静得吓人。 她自来都是前呼后拥,什么时候独自待过这么幽静的夜? 又怕又怨。 更多的是恨。 “正面斗不过你,我自然有其他法子。” “苏隐月,你给我留下的每一处伤,我都会千倍百倍还给你,走着瞧吧。” 夜幕褪去,晨曦照亮天际,也照亮了永宁侯府。 苏隐月跳下马车,看见苏长远和柳婉站在门口。 奇道:“都几点了,爹,你不上朝吗?” 苏长远气不打一处来,“你还知道我是你爹!” “不喜欢我叫你爹?” 苏隐月无所谓地点点头,“那行,以后都叫你苏长远。” “毫无尊卑,我的名字是你能叫的吗?” 苏长远一甩衣袖,“你!逆女!” 不知怎的,他一看见苏隐月,心底的火气就不受控制地往外冒。 他俩上辈子一定是仇人。 柳婉推了推苏长远,“侯爷,隐月好好和你说话呢,你别这么大气性。” 她解释道:“如今风调雨顺,天下太平,皇上便下旨每月初五、二十上朝,其他时间百官各司其职。” 苏隐月一顿。 她要是没记错,她刚穿越就下了七天的大雨,之后一个月滴雨未下,现在才三月就开始热了。 天气反常到桃花都不怎么开了,不出现旱情已是大幸,还风调雨顺,天下太平。 不愧是当官的,偷懒都理直气壮。 正想着,那边江在御下了马车。 苏长远赶紧迎上去,“下官拜见王爷。” 江在御让他起身,“进去吧。” 一行人进了府,苏长远和苏隐月没什么好说的,简单聊了两句,就和江在御一起去书房赏画了。 留下柳婉和苏隐月在正厅,相顾无言。 苏隐月低头喝茶,只想按习俗吃完午饭就回王府。 她和柳婉不熟,不知道聊什么。 “你在王府过得好吗?” 柳婉率先提起话题。 “挺好的。” 柳婉见她脸色红润,也长了肉,又问:“那王爷对你好吗?” “也挺好的。” 两人就这样不咸不淡聊着天,没注意到屏风后一双红肿的眼睛正看着这边。 那是一早就躲在正厅的苏沁凝。 她身后的窗户半合,能清晰看见外面站着一个丫鬟。 那头在毫无营养的谈话中,苏隐月喝完了一壶茶。 见状,柳婉吩咐道:“燕喜,你再去沏一壶茶来。” “是。” 听到这话,躲在屏风后面的苏沁凝来了精神,给了窗外丫鬟一个眼神,让她进去上茶。 “夫人,二小姐,茶来了。” 见来人是府上的丫鬟,柳婉没起疑,提壶给苏隐月倒了一杯。 “你要喜欢这茶叶,待会儿我给你包些,拿回王府慢慢喝。” 苏隐月觉得有些搞不懂柳婉了。 她把苏沁凝打成那样,还赶去了家庙,柳婉对她怎么一点恨意都没有? 这么想着,她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茶水一入口,她就发现了不对。 顿时,看向柳婉的眼神也变了。 怪不得要装慈母,原来是不安好心啊。 苏隐月放下茶杯,假借擦嘴,不动声色地将茶水吐在手帕上。 见茶杯是满的,柳婉关切道:“怎么不喝?” 闻言,屏风后刚迈出一只脚收了回去。 距离太远,苏沁凝看不见苏隐月到底喝没喝茶。 只能通过她的动作和柳婉的说话声来判断。 一听柳婉询问,立刻把脚收了回去,同时伸长脖子往那边张望,脸上满是焦急。 她的计谋不会被苏隐月发现了吧? “烫。” 说话间,苏隐月看了看周围丫鬟的站位。 突然有了一个好主意。 她借着茶壶的遮挡,在所有人都看不见的角度,把一个空茶杯收入了空间。 然后当着柳婉的面端起面前的茶杯,以袖遮掩,做了一个喝茶的假动作。 趴在屏风上的苏沁凝将这一切尽收眼底,不禁激动起来。 成了! “砰!” 迫不及待准备绕出屏风的苏沁凝并未在意因为她的离开,摇晃的屏风发出了一道响声。 苏隐月却听见了。 她暗暗提高警惕,柳婉在屏风后安排了人? 刚好,把人钓出来,一网打尽。 “好茶,再来一杯!” 再次将茶杯放回桌面时,杯中空空如也。 柳婉提壶重新给她满上,“你喜欢,便多喝些。” 这回,苏隐月不喝了。 原来那杯加料茶水正静静待在她空间,她没有第二个空茶杯偷梁换柱了。 苏隐月手指摩挲着茶杯,皮笑肉不笑。 “侯夫人,是不是昨日我没对你动手,你就以为我好性子了?” 柳婉一呆,“什么?” 不等她回答,苏沁凝按耐不住地接话,“茶你已经喝了,现在察觉不对也晚了!” 见她掀开竹帘走过来,苏隐月惊讶了一瞬,看向柳婉的眼神带上了危险。 “对我阳奉阴违?好,好得很!” 柳婉摆手,“不、不是,你听我解释!” 苏沁凝心急打断,“娘,何必对她低声下气?她中了我的药,很快就会浑身无力,到时,只能任由我们搓圆捏扁!” 第54章 化身销冠推销养身套餐 柳婉脑中闪过一道灵光,瞪大眼睛看向桌面,“茶!你让人在新上的茶里动了手脚?” 苏隐月皱眉,这事是苏沁凝背着柳婉干的? 她往房间四处看看。 藏着的人是不是都出来了? 要不再等等? 只是她有点迫不及待看血流成河了。 “没错!” 苏沁凝冲外面喊道,“浅秋,把插针包拿出来!” 话音刚落,浅秋捧着一个圆滚滚的插针包出现在门口。 插针包上插着数十根缝被子的长针。 柳婉脸色煞白,“凝儿,你、你想干什么?” 苏沁凝接过插针包,手指一一划过针尾,咬牙道:“当然是把这些针全都刺入苏隐月身体——嘶!” 笑容过大,不小心扯到牙龈,疼得苏沁凝当场变成了歪嘴。 “我要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柳婉痛心疾首,“凝儿,你、你不知道御王还在府上吗?要是闹大了,你让我和你爹怎么和王爷交待?” “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要选择长针?” 苏沁凝眼中闪烁着残忍的光,“只有长针才不会留下明显的伤痕!” “王爷问起来,我不承认,还有在场下人给我作证,无凭无据,王爷怎么可能向着她?” 说完,她看向柳婉,露出一个可怜的眼神,“娘,你会帮我的对不对?” 柳婉犹豫,“这……” “娘,你摸摸我的脸,你看我缺了一颗的牙,我现在吃东西还会流血!” 苏沁凝抓住柳婉的手放在自己胸口,急切道:“还有这儿,我被她一脚踹飞,这儿乌黑一片,还有我的背,我连翻身都疼啊……” “我被她打得这么惨,要是不报复,我会疯掉的!” 苏沁凝姣好的面孔扭曲得不像样,柳婉深感无力。 她精心教养的女儿啊,怎么变成这样了? 半晌,柳婉接受了现实。 吩咐道:“浅秋,你出去把大门关上,别让其他人进来。” 关上门,动静就小了。 希望凝儿出了气,能再次变成那个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 咚的一声,房门关上。 阳光被隔绝在外,屋子变得阴森起来。 穿着古代裙装的苏沁凝和柳婉站在背光处,诡谲又渗人。 “关门打狗?” 苏沁凝欣喜,撒娇道:“娘,我就知道你最疼我。” 苏隐月眼中并未惧色,“一个残血还敢招惹我,谁给你的勇气?” “这儿是永宁侯府,不是御王府,轮不到你撒野!” 苏沁凝自觉占了地利,又见她坐着不动,以为她现在浑身无力。 气焰逐渐变得嚣张。 “趁现在能说话的多说几句吧,省得待会儿连开口的力气都没了!” 柳婉拢着双手,慷他人之慨,“隐月,凝儿是你嫡姐,你对她下手本就不对,她心气不顺也在所难免,等她出了这口气——噗!啊!” 苏隐月不耐烦听她说完,端起茶水就泼在了柳婉脸上! 茶水泼来时,柳婉正张嘴说话。 不自觉咽了一些。 “你敢对我动手,你疯了是不是?” 柳婉气急败坏地擦拭着身上脸上的茶水。 为了迎接御王,她今日上了全妆。 脸上脂粉被茶水打湿,糊成一团,再抹两下,生动诠释了什么叫五彩斑斓。 “你、你怎么还能动?我明明看见你喝下那杯茶的!” 苏沁凝不可置信大喊。 深知苏隐月动手能力的她选择了先下手为强,转瞬间就将这个疑问抛在了脑后。 拔出长针,朝苏隐月狠狠刺去! 苏隐月站起身,一手提起茶壶,另一手抓住桌沿,往上一掀! “哗啦!” 桌上摆放的茶水点心噼里啪啦洒落一地。 桌面跟陀螺似得,在地面打转。 “啊!” 苏沁凝惊呼一声,吓得连连后退。 趁着混乱,苏隐月将空间中那杯茶水扔在地上。 这样一来,就算她们事后复盘,茶杯的总量也对得上。 主打的就是让她们懵逼。 见苏隐月步步逼近,柳婉顾不上身上的脏污,扑了过来,挡在苏沁凝面前。 “你想干什么?” “不准动凝儿!” 苏隐月抡起圆凳砸在她肩上,“好一片慈母心肠!” “啊!“ 柳婉痛叫一声,被圆凳砸翻在地。 她想爬起来,可药效上来了,双臂逐渐无力,只能在地上阴暗爬行。 柳婉伸长手臂呼救,“住手!快来人!” 门外毫无动静,守门的浅秋以为里面的响动是大小姐在教训苏隐月。 就连端着茶水的燕喜回来,她也让燕喜不要打扰大小姐的雅兴。 “苏隐月,去死!” 趁苏隐月被柳婉转移了注意,苏沁凝举针刺来。 “呼!” 苏隐月一抖桌布,苏沁凝刺了个空。 机会错失就不再回来。 苏隐月一脚踹在苏沁凝腰侧。 “啊!” 她不知道第几次飞了起来,最后砸在柳婉身边,摔了个四脚朝天。 插针包在半空划过一道完美的弧线,落在了博古架下面。 是苏沁凝不可及的距离。 苏隐月箭步上前,掐着苏沁凝腮帮子,将壶嘴对准,就开始灌。 “张嘴!我喂你喝茶了。” “不不!咳咳咳……” 茶水里她下了足量的软筋散,喝一口接下来一个时辰都能浑身无力。 这一壶灌下来,没十天半个月她别想动弹。 她拼命摇头,用力挣扎,可苏隐月的手就跟铁钳一样,让她所有挣扎都变成了徒劳。 “不、我不喝……咕噜,咳咳咳……” 茶水从她嘴里、鼻子里钻进去,呛得她鼻涕眼泪齐齐涌出。 头发凌乱,衣服也被茶水打湿了,再搭配上她还没复原的容貌,扔去街上,能直接和乞丐抢饭吃。 苏隐月化身按摩店销冠,声音轻柔。 “喝完茶,我给你做针灸,这是我新推出的养身套餐,保管让你疾病全消,健康长寿!” “不!我不,咳咳!” “喝!喝完才能针灸!” 壶里的水越来越少,最后一滴也没有了。 “没了?” 苏隐月目露不悦,很多茶水洒出去了,苏沁凝还没喝多少呢。 就在这时,柳婉一把抓住她的腿,哀求道:“我不该纵容凝儿,你有什么冲我来,不要牵连她……” “这儿你说话的份!” “还让嫡姐出气,现在你俩才是我的出气筒!” 苏隐月顺手把茶壶搁在柳婉头上。 “嗷!” 她的头和壶底亲密接触,只听一声闷响,脑浆子都快被这一下砸出来了。 柳婉白眼一翻,倒在了地上。 “娘!” 苏沁凝哭喊。 “嫡姐,你娘对你真好啊。” “你犯错她遮掩,你扎人她关门,还让我不要反抗。对你百依百顺,溺爱得毫无底线。你说我怎么就没有这样好的娘呢?” 第55章 大小姐,时代变了 柳婉喘匀了气,恢复了一些力气。 听见苏隐月这话,以为她羡慕自己和凝儿的母女之情,忙道。 “我可以做你娘!” “只要你放了凝儿,我愿意当你娘,以后你将享受和凝儿一样的待遇。” “我会待你如珠如宝,和凝儿一模一样!” 柳婉踉跄站起,朝苏隐月露出一个微笑,尽可能展现母亲的温柔。 “不可以!” 苏沁凝生怕说话慢了,就多一个嫡亲妹妹。 “苏隐月她娘是你的奴婢!苏隐月也该是我奴婢,她决不能和我平起平坐!” “我不同意!” 苏隐月一脚踹在她后背,把她踩在脚下。 “大小姐,时代变了。现在我是一品御王妃,低我一级的是你。” “啊!放开我!” 苏沁凝无能狂怒。 苏隐月给了期待中的柳婉一个不屑的眼神,“我随便说说,你还当真了?” 撇撇嘴,“苏沁凝这么恶毒,你这个当娘就没责任吗?上梁不正下梁歪,就数你最坏!” “她之所以会这么多阴狠手段,全是从你对付小妾那会儿学来的!” “咦~出身名门的侯夫人,心胸比指甲盖还小,侯府多我一个庶女碍着你什么了?我长大了还能帮你女儿替嫁,给侯府挡灾。” “现在搞成这样是谁的责任?是你亲手把我推远的!” “纵容燕喜把我扔去林家,我多吃两口饭,能穷死你!” “就还你当我娘,想温暖我?大嘴巴子你吃不吃啊?” 被她一阵奚落,柳婉全身直颤,多年低血压当场痊愈。 并伸长手臂朝苏隐月扑了过去,咆哮着感谢,“闭嘴!混账,你闭嘴!” “我是你母亲,轮得到你质问我吗?” 苏隐月微微一笑,拖着苏沁凝的头发,让她的脸去承受攻击。 “啊!不要!” “娘,你看清楚,我是凝儿啊!” 尖利的指甲迎面而来,吓得苏沁凝呼吸骤停。 “撕拉!” “啊!!” 柳婉收力不及,在苏沁凝脸上留下三道血痕。 疼得苏沁凝想满地打滚,但头发被苏隐月一把扯住,越挣扎头皮越疼。 “快来人啊!浅秋,你快回来!” 苏沁凝顺着苏隐月的力道后仰身体,双手用力抠着她的手臂,想把头发解救出来。 手臂上的结实布料被苏沁凝拽得咯吱作响,凸起的绣花劈裂了她的指甲,留下道道带血的指痕。 “去你的!” 苏隐月一脚把碍事的柳婉踹开,反手几巴掌甩在苏沁凝脸上,打得她昏头转向。 “有这么好的娘,嫡姐你也要长命百岁,畅享母女之情对不对?” “嫡姐,快过来针灸了!” “对你身体好的!” 苏隐月目光在地上搜寻,语气欢快。 “插针包呢?我那么大一个插针包哪儿去了?” 捡起博古架下的插针包,苏隐月拔出一根,二话不说就往苏沁凝身上插! “啊!” 长针入体,锥心刺骨,痛不欲生。 苏沁凝骤然失声,冷汗瞬间布满脸颊,疼得快要死去。 寒光熠熠的针尖让她患上了尖锐物体恐惧症。 这在古代是绝症,治好了也会流口水。 “不要!” 眼见苏隐月要来第二下,求生欲让苏沁凝爆发了巨力。 她双脚往地上一蹬,将身体当作弹簧,一头撞向上方的苏隐月。 好在苏隐月反应及时,及时放开了她头发,才避免了撞出鼻血,亮出血条。 “开门!浅秋,快开门啊!” 脱离魔掌,苏沁凝连余光都不敢往后面瞄,冲到门板前用力拍打。 “开门,浅秋,快开门!我是你们的大小姐啊!” 她惊恐到声音变形,站在外面浅秋和燕喜根本没听出来。 “哐哐哐!” 门板剧烈振动,看得出来,里面的人情绪很激动。 燕喜问:“要开吗?” 浅秋有些为难,“关门的命令是夫人下达的,我又亲眼看见苏隐月喝了那杯有问题的茶。” “照理说,大小姐不会失手……” “说不定是苏隐月在冒充大小姐,为了逃跑,骗我们开门。” 燕喜细想了片刻,赞同点头。 “有道理。若大小姐真出事了,夫人一定会喊开门的,我到现在都没听见夫人的声音。” “那我们不开,让大小姐多出出气!” “大小姐出了气,就不会打我们出气了。” “好。” 象征生路的门始终不开,苏沁凝心急如焚。 越是心急,她的声音就越是沙哑变形。 “快开门啊,浅秋——啊!” “砰!” 苏隐月使出一招隔山打门,成功让门板流出了鲜血。 额头鲜血飞溅,苏沁凝被这突如其来的拳头打得重重撞上门板,眼冒金星。 “开门!我是你们的大小姐啊……” 苏沁凝拍门的声音弱了下去。 “桀桀桀,你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 苏隐月怪笑一声,抬腿蒙上了苏沁凝嘴巴! “砰!” 门板的震动远超之前,门上的锁被震得当当作响。 燕喜和浅秋对视一眼,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大、大小姐力气这么大?” 浅秋有些不安,“大小姐十指不沾阳春水,不可能有这样的力气。” 燕喜猜测,“难道是苏隐月?” 浅秋还是摇头,“苏隐月中了软筋散,应该、应该也没这么大力气……” 浅秋的脸皱成了一团,怎么也下不了开门的决心。 就在这时,门板又是一阵巨响。 紧接着,一道噩梦般的声音在两人耳边响起。 “几次三番害我,真当我没脾气?给我死!” 这个声音,好耳熟! “是苏隐月!” 浅秋发出尖锐的爆鸣声,“门后是苏隐月在打大小姐!” 完了! 她就守在门口,却让大小姐挨了这么长时间的打! 浅秋手忙脚乱拿出钥匙开门。 门一开,一个人披头散发,脸上血肉模糊的人顺势滚出。 从她身上的衣服来看,正是苏沁凝! “大小姐!” 浅秋吓坏了,尖叫一声,就想把苏沁凝扶起来。 “滚开!” 猛一得见天光,苏沁凝觉得力气再次回到了她身上,跌跌撞撞朝外面跑去。 “哪里跑!” 苏隐月大喝一声,脱下鞋子砸了过去。 第56章 燕丝偷袭 “呜呜呜,救命!” “爹,救命啊!” 苏沁凝硬生生挨了一鞋子,身体摇晃,但不敢停下,还是拼命朝外面跑。 “你爹就在你后面,你回头看一眼啊。” 苏隐月如一阵旋风般追了上去。 两人一前一后从燕喜和浅秋身边闪过,吹起两人碎发,唬得她俩一愣一愣。 直到燕喜看见侧躺在地上的柳婉,“夫人!” 浅秋傻了,她没想过夫人也会遭苏隐月的毒手。 “我、我去叫大夫。” “不,不……去找侯爷!” 柳婉撑着一口气,死死抓住燕喜的手,交代道:“现在只有侯爷能阻止苏隐月了……” 说完,药效上来,柳婉头一歪,彻底昏了过去。 “夫人!” 浅秋气喘吁吁跑进书房,“不好了!侯爷,出事了!” 苏长远一脸不悦,呵斥道:“冒冒失失,成何体统?没看见我正招待贵客吗?” 浅秋急得跳脚,“侯爷,你快去看看吧,苏隐月要把大小姐打死了!” “什么?” 苏长远犹如被踩中尾巴的猫,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又急又气,“我不是让凝儿躲好吗?怎么还是被苏隐月找到了?” “快,人在哪儿?快带我去!” 这时,身后传出一道微凉的男声,顿时让急着出门的苏长远不知所措,背脊发寒。 “若本王没记错,府上大小姐两日前就送去家庙了,为何还在府中?” 江在御轻敲桌面,脸上看不出喜怒。 “永宁侯,你在糊弄本王?” 叶青手臂一横,挡住了苏长远去路。 “呃……” 苏长远干巴巴笑了下,“下官是送去家庙了,哪知犬子听说这事,昨夜又给接回来了。” “下官担心上午和王妃撞上,打扰了王妃雅兴,这才让凝儿避其锋芒。” 哪知,还是没有避开。 苏长远担心苏沁凝,赔笑道:“王爷,凝儿和隐月都是我女儿,姐妹相残,乃败家之兆。无论伤了谁,都让下官心痛……” “王爷,下官速速分开她们!” 江在御嘴角蕴着若有似无的笑意,慢条斯理地在棋盘上落下一子。 “棋下到一半离去,岂不扫兴?侯爷,把棋下完再走吧。” 苏长远欲言又止,苏隐月占上风你就不急是吧? 敢情挨打的不是你女儿! “侯爷,请!” 叶青做了一个邀请的手势,逼他坐下。 苏长远,“……” 江在御不放人,他只能缩着脑袋坐回去,继续下棋。 苏长远乱下一通,只想尽快输了离开。 “呵。” 江在御轻笑声响起,“永宁侯棋艺果真不凡,不愧是父皇的心腹忠臣。” 苏长远想输,他就给苏长远喂子。 苏长远想赢,他就好好下。 主打的就是不让苏长远速战速决。 几次来回,苏长远也只能憋着鼻子认了。 对方是皇子,他能怎么办? 见此,江在御满意一笑,趁落子的空隙,给了叶青叶白一个眼神。 让他俩去保护苏隐月。 “啊,救命!” “爹!救我啊!” 高亢的惨叫响彻云霄。 苏沁凝包了小脚,没走两步就被后来居上的苏隐月抓住,压在身下就开始老拳伺候。 “大小姐!” “你快放开大小姐!” 附近的丫鬟听见动静,大呼小叫着涌来,拉扯着发疯打人的苏隐月。 “走开!” 苏隐月双手跟风扇般转了一圈,将所有丫鬟推开。 “我乃御王妃!谁敢上前一步,下场就如苏沁凝一般!” 一看苏沁凝跟死狗一样瘫在地上,不少丫鬟立刻想起了御王府那惊心动魄的一幕。 苏隐月说打,那是真的打啊! 她们怕疼,她们不拦。 一时间,众丫鬟缩成一团,没人敢撩虎须。 那啥,反正大小姐也不是第一次挨二小姐的揍了,再揍一顿也没什么吧。 苏隐月凭一己之力,包围了所有人。 并当众对苏沁凝施暴,真是…… 大快人心! “我打死你个搅事精!” “放着安生日子不过,偏要搅得全家不安宁,你就是永宁侯府的罪人!” “你以为我想打你吗?不打你,你不长记性啊!” “我好不容易来到一个没人认识我的地方,我费心打造的温柔大方、端庄沉稳的人设,全被你毁了啊。” “是你毁了我做好人的机会,是你逼我在犯罪的边缘左右横跳,是你模糊了我的双眼,再也认不清自己!” “你说,你该不该死!” 苏沁凝身体无处不疼痛,拳头下落的速度比她心跳还快,压根听不清楚苏隐月说了什么。 死撑着一口气,不让自己晕过去。 她怕晕过去,就无声无息被苏隐月打死了。 “二小姐,快住手吧,你快把大小姐打死了!” 众丫鬟担心侯爷夫人怪罪她们护主不力,跪在地上齐声哀求。 “不要打了,二小姐,你不要打了。” “二小姐,奴婢求你,不要再打了!” 她们哀求得声情并茂,就是没人上前救人。 夫人昏迷,侯爷在下棋,大少爷一早回了国子监,没了拿主意的人,下人们乱作一团。 吵闹声传入野春院,燕丝听得心浮气躁,怎么也静不心养伤。 “冬雀,你去看看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侯府被抄家了不成,怎么吵成这样?” 片刻,冬雀一脸难色回来,“今日二小姐回门,不小心撞见大小姐,两人打起来了……” “怎么又打起来了?” 燕丝大惊失色,“大小姐可有受伤?” “我刚才说错了一点。” 燕丝一愣,“啊?她俩没打起来?” “不是。” 冬雀神色复杂,“打起来了,并且大小姐毫无反抗之力,单方面挨打。” “什么?” 燕丝心猛地一沉,随便套上外衣,就往外走。 冬雀要拦,被她推开。 “你不要拦我,我做不到眼睁睁看着大小姐受伤!” 冬雀快步追上去,“我和你一起去,我有武功,多少能帮到你。” 距离正厅还有百米,燕丝就听见了丫鬟齐齐高呼。 “二小姐,你快放开大小姐吧!大小姐知道错了!” 燕丝咬了咬舌尖,不顾伤势未愈的身体,强提起一口气,用最快的速度赶去了正厅。 一进去,她就看见苏隐月在打苏沁凝。 苏沁凝奄奄一息躺在地上的模样刺痛了她的双眼。 “住手!” “苏隐月,你快住手!” “孽畜,那是你嫡姐啊!你还有没有心!” 燕丝喊得声嘶力竭。 见苏隐月好像没听见,燕丝眼珠一转,捡起树下一块鹅卵石。 悄悄走过去,距离两步时,重重朝她后脑打去。 不讲武德,偷袭! 要是这一下打实了,苏隐月铁定被开瓢。 第57章 她在哭,说明没死 耳后传来破空声,苏隐月头一歪,劲风划过耳尖。 成功躲了过去。 看清来人,泰然道:“燕丝,你不好好养肩上的伤,怎么跑出来了?” 其实她就听见了燕丝的喊声,只是不想理会。 心偏到咯吱窝的姨娘,只会拖她后腿。 结果她不理会,反而给了燕丝伤害她的机会。 “孽畜,我名字是你能叫的吗?” 燕丝见她躲开,举着鹅卵石再次打来! “我没有你这样丧心病狂的女儿!我今天就要清理门户!” 她来势汹汹,自带武功招式,苏隐月为了避开,只得从苏沁凝腰上下来。 瞅准时机,准确擒住燕丝双手,苏隐月语气淡然。 “燕丝,你着急冲过来,也想吃我的大嘴巴子吗?” 燕丝气得语无伦次,“你怎么和我说话的?” “混账,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混账!” 苏隐月捏住她手腕的手一用力。 咔嚓! 骨头挤压声传出,武功刚散去的燕丝本就身体未愈,被这一捏,痛得五指当即松开。 鹅卵石自由落地,砸在仰躺在地的苏沁凝胸口上。 “啊!” 这一砸将苏沁凝不知飘到何处的灵魂唤回,捂着胸口弓成一团。 看似痛在苏沁凝身上,实则燕丝的心更痛。 几乎绞到了一处! “嫡姐,记住这一石头是燕丝动的手,这笔账我不认!” “你!” 燕丝被倒打一耙,顿时气昏了头。 嘴巴一张,竟冲苏隐月的手狠狠咬下! 苏隐月一惊,手臂在半空划了一个半圆,脚步轻移,带着燕丝跳了段拉丁舞,顺势站在了她背后。 “走你!” 然后,一脚踹在她屁股上,让她摔了个狗啃泥。 “你!” 燕丝趴在地上恶狠狠扭头,瞪着苏隐月。 苏隐月一个眼神都没留给她。 捡起鞋子穿好,叹道:“布做的鞋子就是容易坏,我想念我的手工小皮鞋了。” 手工小皮鞋缝线细密,打一下留一个印子。 事过留痕,堪称完美。 那边,冬雀趁苏隐月和燕丝纠缠,立刻把苏沁凝扶到安全位置,开始检查伤势。 见她脸上新伤叠着旧伤,还有几道横贯眼皮的血痕,轻轻摇了摇头。 不经意对上燕丝询问的眼神,一脸惋惜,“面目全非,容貌彻底毁了。” “呜呜呜……” “我不信!我不信!” “我是京城第一美女,呜呜呜……我是京城第一美女!” 苏沁凝承受不住这个打击,哭得几欲晕厥。 用力一哭,脸上刚凝固的血痂破开。 狼狈又可怜。 燕丝闻言犹如寒冬被兜头泼下一盆冰水,骨血皆冷。 看苏隐月的眼神带上了浓烈的杀机。 咬牙切齿道:“苏隐月,你知不知道女子容貌有多重要?你想害死你嫡姐吗?” 苏隐月下巴微扬,“她在哭,说明没死。” 她不准备和燕丝说这事是苏沁凝挑起的。 说明真相,她之前试过了,没用。 只要她和苏沁凝有冲突,燕丝只会惩罚她,不会说苏沁凝一句不是。 有时候,她甚至怀疑当年燕丝是不是把她和苏沁凝掉包了? 其实苏沁凝才是燕丝的亲生女儿。 可惜,柳婉对苏沁凝疼爱有加,对她平平淡淡,让她打破了这个想法。 若换了从小被虐待的原主,面对爹不疼娘不爱这个局面,该有多痛苦。 好在她不是一无所有的原主,早已学会了爱自己。 谁也别想让她受委屈! 想到这里,苏隐月气不打一处来,快步走到廊下。 给了沉浸式捂脸哭泣的苏沁凝一脚。 “哭哭哭,就知道哭!没出息的东西,本王妃的运气都被你哭没了。” 苏沁凝吓得立刻噤声,蜷缩成一团。 弱小,可怜,又无助。 “你!” 燕丝被她堵得一口气差点上不来,“当着我的面你还敢对你嫡姐动手!” “胆大妄为,我必须要好好教训你!” “啸——” 忽然,燕丝口中发出一声短促的哨声。 “沙沙沙!” 轻盈的脚步声从四面八方传出。 一大群身穿劲装的护卫从长廊、屋顶、树上各种地方,跟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 苏隐月被这个神展开给惊了下。 燕丝是侯府妾室,苏沁凝是正经的嫡出大小姐,怎么也轮不到燕丝指挥护卫吧? 她想不通的不止这一点,“这是侯府后院,护卫是男人也可以进来?” 当初她回侯府,管家可是只送到二进门就没进来了。 感觉燕丝在侯府的权力挺大…… “抓住她,挑断她的手脚筋!” 燕丝发号施令。 不能让护卫形成包围圈! 到时候她就成瓮中捉鳖的那个鳖了! 形势急转直下,容不得苏隐月多想。 她目光迅速扫过燕丝和苏沁凝,权衡用谁来当人质。 遵循就近原则,她选择了柔弱不能自理的苏沁凝。 “嫡姐,我怕!你快来保护妹妹!” 苏隐月揪住苏沁凝衣襟,一个旱地拔葱,把她提了起来。 “不!不要!救我……” 意识到苏隐月要拿自己做挡箭牌,苏沁凝吓得魂飞魄散,连话都忘记怎么说了。 冬雀想夺回她,被苏隐月兜头扑了一脸药粉。 “咳咳咳!” 冬雀没料到苏隐月会随身携带药粉,一时不察被扑了个正着。 她下意识用衣袖挥开,药粉还没散去,她的身体已不受控制地软了下去。 苏隐月眼中闪过一丝庆幸。 感谢王府药堂的无私赞助,以及大婚当日并未偷懒的自己。 “苏隐月,你快放了大小姐!” 护卫簇拥着燕丝,慢慢逼近。 大小姐还在苏隐月手里,燕丝投鼠忌器,气得骂街。 “孽畜,大小姐是你嫡姐,是你血脉至亲啊,你怎么可以这么冷血?还不快把大小姐放下!” “你连我的话都不听了是不是?你眼里还有我这个娘吗?” “你一回侯府就惹是生非,你不回来人人安好,你回来干什么啊?” “我真是上辈子欠了你的,怎么生出你这个冤孽!” “要早知道你现在无法无天,你一生下来,我就该把你溺死!” 挟持着苏沁凝到了角落,苏隐月砰砰乱跳的心总算平稳下来。 也有机会还嘴了。 第58章 软硬不吃苏隐月 “当初你要是没怀上我,就是个通房丫鬟。还当姨娘被下人伺候,你想屁吃呢?” “是我让你从下人变成主子,是我保住了你的荣华富贵。你应该把我供起来知道吗?” “现在我要出去,你把路让开!” 护卫明晃晃的大刀晃得她眼花。 苏隐月环视了好几遍,还是没找到突破口,额间不由得浸出一层冷汗。 不能慌,要冷静。 江在御就在侯府,只需要再撑一会儿,就能脱险。 这次是她冒险了,忘了这儿不是王府,不是她的主场。 “你怎么敢这么和我说话?我是你娘啊!” 燕丝气得一个倒仰,双眼通红,“我生了你,我给了你生命,你不感恩,还对我大呼小叫,折辱我,你不亏心吗?” “你会遭报应的!” 见苏隐月不吃这招,苏沁凝又一直在瑟瑟发抖,燕丝只好来软的。 “隐月,你听娘说!” 燕丝眼泪说来就来,双手捧心,凄婉道。 “我是妾室,我还要在侯府生活,我要在侯爷、夫人手底下讨生活啊…… “隐月,你就当可怜可怜娘,伤了大小姐,我没法和夫人交代啊。” 苏隐月一向恩怨分明,初进侯府时,她还给燕丝准备了礼物。 是燕丝的偏心,一点点把她推开的。 当即不耐烦看燕丝惺惺作态,“你少说些陈词滥调,赶紧把路让开比什么都强。” “你要是对我好,我自然会心疼你,给你撑腰,让你不必看侯府夫人脸色过日子。” “所有人都笑你,偏偏你也不争气。能一个人跑去王府要钱,女儿生下来被扔了反而不去找。” “只顾着讨好大小姐,大小姐说你是奴婢啊!” “你立不起来,还想让我跟你一样捧大小姐的臭脚?我特么当场给大小姐一巴掌,让她瞧瞧我的手段!” 话落。 “啪!” 当着燕丝的面,苏隐月一巴掌抽在苏沁凝脸上。 苏沁凝都快疯了,说得好好的,打我干什么? “苏隐月,在我面前横什么?有本事从护卫包围圈出去啊!” 苏隐月不受她激将,“男人打男人,女人打女人,我打你正好,主打的就是一个公平。” “你!” 这一打,把苏沁凝的理智打回来了。 对哦,现在被护卫团团围住的人是苏隐月,想出去的也是苏隐月。 优势在我啊。 再加上苏隐月一直和燕丝拉扯,苏沁凝更加笃定这些护卫把苏隐月吓住了。 “都闭嘴!没必要和苏隐月多说!” “杀了她!听我的,杀了苏隐月!” 因为毁容,苏沁凝痛失京城第一美女宝座。 她现在的怨气,能养活一百个邪剑仙。 “我是侯府大小姐,你们都是侯府的护卫,我命令你们马上杀了苏隐月!” 她毫无被人挟持的自觉,高声道:“你们只管杀,后果我担着!” “突然暴毙的多得是,苏隐月为什么不能是其中之一?” “侯府是我的地盘,我说苏隐月怎么死,她就怎么死。” 她梗着脖子,歪斜眼睛去瞪身后的苏隐月。 “你对我做得一切,我全都记着,我要你比我凄惨百倍,最后曝尸荒野,尸体被野狗啃食!” “我要把你乱刀砍死,挫骨扬灰!” “我要踩着你的尸体节节高升,我——” “啪!” 苏隐月一巴掌打断苏沁凝施法,“我光顾着燕丝,忘了削你,还给我整上排比句了?” “天晴了,雨停了,你又觉得你行了?” “现在你的命在我手里,你看不清局势吗?” “啊!苏隐月,你疯了,你还敢打我?” 苏沁凝带着哭腔大喊,整个人快要崩溃。 “苏隐月,我再说最后一次,放开大小姐!” 燕丝语气急促,给了护卫一个让他伺机救人的眼神。 苏隐月知道燕丝想分散自己的注意力,拔下头上发簪,狠狠刺在苏沁凝肩上。 “啊!” 苏沁凝惨叫再次响起。 “你们再往前一步,我就在她身上刺一个窟窿。” 燕丝顿时不敢动了。 “呜呜呜,好疼。” 苏沁凝怕疼又怕死。 高傲跟气球一般,被发簪一戳就破了。 “退下,全都退下!” “噗!” 发簪拔出,带出一小股鲜血。 “啊!!” 苏隐月用她的脸擦干净簪尾的血迹,轻笑道:“嫡姐,我还是喜欢你刚才那副桀骜不驯的样子!” 不知不觉,冬雀恢复了力气。 她悄悄躲在一边,没惊动任何人。 拔下发簪,缓缓逼近。 只要苏隐月一冒头,她手里的发簪就能急射而出,刺瞎苏隐月一只眼睛。 但是看过很多电视剧的苏隐月背靠角落,一直躲在苏沁凝身后,就是不露头。 时间一点点过去,苏沁凝得不到救治,脸色越来越白,燕丝愈发急切起来。 “隐月,这样好了,我们各退一步,你放了大小姐,我让这些护卫退开。” 话音未落,两道人影从天而降,落在了包围圈。 拔剑的同时,叶青厉喝。 “王妃面前,你们也敢造次?速速退下!” 叶白拍着胸膛,庆幸不已,“幸好王爷让我们来了,不然王妃这次就吃大亏了。” 苏沁凝伸长手臂,几乎要抓住叶青的头发,“救我,救我啊!” “我才是你们的王妃,救我啊!” 叶青脚步左移,苏沁凝抓了个空。 随后他目光一凝,鹰隼般的眼神锁定了藏在人群中的冬雀。 冬雀心脏狂跳,连忙低头收起发簪,不敢再露出一丝杀气。 燕丝连忙解释:“大人、是王妃!王妃挟持了大小姐,我们不敢造次啊。” “两位大人,你快让王妃放了大小姐吧!大小姐是王妃的嫡姐啊!” “不放!” 帮手来了。 苏隐月终于可以放心大胆地把头露出来。 她心情愉悦,露出一口白牙,“叶青叶白,你把这些人都杀了!” “啊?” 叶白一呆,迈着小碎步走到她身边,低声道:“王妃,王爷让我们来保护你,你让我们杀人不好吧……” “糊涂!” 苏隐月眼神闪着睿智的光,“你把这些对我有威胁的人都杀了,我安全了,你们不就保护我了吗?” 第59章 打不出屎我当场拉 燕丝惊愕。 叶白懵逼。 呃,仔细想想,王妃这话好像没问题。 叶白犹豫时,叶青提剑上前,跃入护卫群中。 一剑一个。 所过之处,护卫纷纷丧失战斗力,倒地哀嚎。 “啊!” “唔!” 一时间刀光剑影,喊声四起。 “砰!砰!砰!” 护卫们倒下的越来越多,叶青很快占了上风。 燕丝满头大汗,“快停下!这是侯府的护卫!侯府是王爷的岳家啊!” 到场的护卫只占侯府所有护卫的三成。 她培养出来是想颠覆永宁侯府,不能折在这儿啊。 苏沁凝看着护卫一个个倒下,急得大喊,“起来啊,你们给我起来,杀了他们!” 她在苏隐月面前讨不到便宜就算了,为什么这么多护卫连两个人都打不过? 难道就因为她输给苏隐月,连她手下也要输给苏隐月的手下吗? 苏沁凝急得满头大汗,恨不得亲自上场。 “他们只有两个人,你们这么多都打不过两个人吗?” “废物!侯府养你们干什么的!” “啪!” 巴掌声后,一道阴恻恻的女音响起。 “我离你这么近,你却不看我,我会不高兴的。” 苏隐月以手背轻抚苏沁凝脸颊,温柔浅笑,“遥记得你我初见,你一袭粉色锦裙,亭亭玉立,一下戳中了我的心巴……” “你、你想说什么?” 苏沁凝眼珠子跟随她手指一点点下移,只觉她的手就跟水蛇一般,在她火辣辣的皮肤上摩擦。 成功让她后背汗毛倒竖,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苏隐月笑得人畜无害,“你说,我对你记忆这么深刻,你为什么不能把我的话放在心里呢?” 一个惊人的想法自动浮现在她脑海里,苏沁凝脸色大变。 “你想、不不不……我不信你会那么干!” 很快,她又自我否定。 人不会、也不可能那么丧尽天良吧? 苏隐月一脸邪笑,“你想到了?” “没,我什么都没想……” 苏沁凝身体越抖越厉害,“你、你别笑了,我害怕……” 意识到她来真的,苏沁凝真的怕了,下腹一收,在喉间聚气,就想高声尖叫。 不等她叫出来,腹部就重重挨了一拳。 “噗!” “砰!” 五脏六腑绞成一团,一口黄水从喉咙喷了出来。 “咳咳咳!” 苏沁凝捂着肚子干咳,眼泪鼻涕全都流出来了。 剧痛袭来,胸口沉甸甸的,让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发出风箱般的“嗬嗬”声。 苏隐月又一拳击在她大肠附近。 “今天我就要把你打出屎来,让所有人知道,我言出必行!” “啊……” 苏沁凝痛苦不已,根本不敢想象那副场景。 “不,不,” 说话断断续续,还不忘威胁,“爹、爹娘不会放过你的……” “你娘管不了你了,她被你下的软筋散药翻了……” “啧啧,口口声声说我大逆不道,你连你亲娘都害,怎么不算罔顾人伦?” 苏沁凝想反驳,话未说出口,就被苏隐月的拳头打散。 “呕——” “救命……咳咳咳!” 叶青叶白那边叮叮哐哐响个不停,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苏沁凝哭喊着再厉害,也无人注意到这边。 眼睁睁看着吐出来的黄水变成了绿色的苦胆水,难受得恨不得死去。 莫名地,她心底深处升起一股庆幸。 庆幸自己为了保持弱柳扶风的身姿,一直吃得不多。 一连挨了七八拳,屎一点都没被打出来! 体面保住了。 苏沁凝见苏隐月放开自己将散落的头发拢在脑后。 身体顺着墙角滑落在地,脸上情不自禁露出一丝解脱的笑容。 打不出屎,她是不是要放弃了? “呵,打不出来。” “打不出来,我就喂你吃!我今天必须满足你见到屎的愿望!” 苏隐月作势要解开腰带,“我当场给你拉!” “!!” 苏沁凝目眦欲裂。 不知从哪儿涌出来一股力气,她猛然扑在苏隐月脚下,死死抓着她的腰带,连哭带喊。 “不要!” “你不能这么干啊!妹妹,不不不,我叫你姐姐!” 屎到临头,苏沁凝不仅不敢放狠话,嘴也软了。 一个劲儿地认罪。 “我错了,我知错了,你打我,你骂我都可以,我绝不反抗!” “求求你别拉屎!不要这么惩罚我!” “只要你不拉屎,你想怎么对我都可以!” 苏沁凝感觉到手指被一点点掰开。 此刻的她再也顾不上十指连心的疼痛,哭着冲场中大喊。 “别打了!都别打了!” “快来人啊!” “苏隐月疯了,她要当众拉屎!” 什么? 这一消息过于爆炸,让在场众人耳朵有一瞬间的失聪。 为了让两方停下来好好商量,燕丝口水说干都没用,结果苏沁凝这一嗓子喊出来,所有人都跟被人点了穴一样。 呆滞,不知所措。 叶白不可置信,恍如梦中。 “叶、叶青,我没听错吧?王、王妃要干什么?” 叶青沉默着往那边望去。 只见苏沁凝彻底疯魔,一次次被苏隐月推开,依旧身残志坚抓住她的腰带。 被推开又再次扑上来,最后抱着她的大腿,止不住的哀求。 “不要拉屎,妹妹,不姐姐,我求求你不要!” “给你下药的是我,想用针扎你的也是我,全是我干的,我承认,我认错!” “我不该害你,我知错了,姐姐,我知道错了!” “求你给我保留最后一丝脸面吧!” 华美的裙子被粗糙青石磨破,鬓间步摇早已不知所踪。 这一切她都不在意。 她只知道她是香喷喷的京城第一美女,绝对不能和屎那等污秽之物混为一谈。 要是沾上污秽,她和死了有什么区别? “你有什么错呢?” 苏隐月再一次踢开苏沁凝,将腰带扯得松垮垮。 “你是侯府嫡出大小姐,是侯爷夫人的掌上明珠,错得是别人才对。” “不怕告诉你,待会儿你爹娘来了,也得被我打出屎!” “打不出来,我就当场拉,我特么拉一地,全部塞他们嘴里!” 苏沁凝吓得魂飞魄散,连哭带喊扑了过去。 冲围观群众喊道,“你们傻站着干什么?快阻止她啊!” 第60章 王妃被刺激疯了 她声嘶力竭的高喊惊醒了众人。 众人齐齐涌来,七手八脚就想把苏隐月架起来。 “住手!” 叶青长剑一横,拦在众护卫面前,“王妃金枝玉叶,尔等岂能玷污王妃清誉!” 叶白傻了,看叶青的眼神仿佛第一次认识他。 “叶青,你糊涂了?王妃当、当众拉屎,还有何清誉?” 说着,他想亲自去阻止王妃。 依旧被叶青阻拦。 顿时跳得跳脚,“叶青,事关重大,你别这么死脑筋!就算被王爷惩罚,我也绝对不会让王妃拉出来!” 叶青嘴角抽搐。 他哪里见过这等场面,只不过尽量保持镇定罢了。 没见他拿剑的手都在发抖吗? “你既知事关重大,为何不速速禀告王爷?” “对对对!”叶白一拍脑门,“我真是糊涂了!” 说完,他运足轻功,一路飞奔到书房。 快得脚底即将擦出火星子。 目送叶白离开,叶青挽了一个剑花,逼退众护卫,“转过去!” “若有一人回头,眼睛就别要了!” 迫于他的威胁,众护卫齐齐转身。 站得笔直,目视前方。 做完这一切,叶青看向燕丝,“你去劝说王妃。” 燕丝傻愣愣地指了指自己,“啊,我?” 我刚失了武功,苏隐月那个不孝女打我怎么办? “你不愿意?” 叶青一脸沉痛,“那只能让王妃拉了。” 燕丝目瞪口呆。 苏沁凝脸色煞白,“燕姨娘,让你过来,你就过来吧!我快拦不住了!” “苏隐月就是个疯子,她不要脸的!她说拉就真的会拉!” 想到那个场面,燕丝打了个激灵。 也不纠结了,张开双臂从后面抱住苏隐月。 “别冲动!隐月,有话好好说,别冲动!” “我知道你受了委屈,但你不能用自损八百的方式来报复你姐姐啊。” 苏隐月一个肘击打在燕丝胸口,顶得她肋骨快要断裂。 “燕丝,你是我娘,你又要保护伤害我的人吗?” “你也想和我为敌是不是?” “好好好!待会儿我给你拉一坨大的!” 燕丝快要哭了,“冬雀,你快过来帮我啊,你是我贴身丫鬟,你快过来帮我啊!” 她这一嚎,冬雀才想起她现在的身份是燕丝的贴身丫鬟。 只好拉着一张脸走了过去。 叶青在场,她虽不敢用武功,但力气比苏沁凝、燕丝还是大了很多。 伸臂一抱,当即牢牢将苏隐月固定在怀里。 苏沁凝放松下来,趴在一边大口喘气。 “砰!” 不等她多喘几口气,苏隐月双臂虽被抱住,但她的脚是自由的。 当即双脚一蹬,踹在苏沁凝下巴上。 让她身体往后一仰,后脑勺磕在墙上,疼得满地打滚。 “唔!” 燕丝心疼不已,蹲在苏沁凝身边怒骂,“苏隐月,你要疯到什么时候?” “你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大小姐也认错了,你还想怎么样?” 书房。 砰! 叶白撞开紧闭的房门,连滚带爬冲到江在御面前。 “王爷不好了!王妃她、她——” 叶白浑身哆嗦,急得语无伦次。 一看他这表现,苏长远心道,难道苏隐月吃亏了? 苏隐月吃亏好啊。 那他就不着急了。 江在御眉头微拧,“你什么时候这么不稳重了?没见我和侯爷正在下棋?” “不、不是!” 叶白满头是汗,“王妃被刺激疯了,她,她要当众拉屎,喂给苏大小姐吃!” “王爷,你快去看看吧!” 什么? 苏长远腾一下起身,整个棋盘被掀翻,黑白棋子滚落一地,好似他破碎的三观。 “你所言非虚?” 这一下把江在御也给整不会了。 此刻,他心中只有一个想法。 他见过的世面还是太少。 叶白,“千真万确!叶青已经让所有护卫避嫌了,我怕在场丫鬟拦不住王妃……” “去晚了,苏大小姐就吃上了!” “王爷,你快去看看吧!” 苏长远脑子嗡了一声,夺门狂奔。 “逆女啊逆女!我上辈子是杀了苏隐月全家吗?今生她要来报复我!” 悲怆声响破云霄。 “快带我去!” 见状,江在御也不多问了,匆匆赶了过去。 就在此时,刚安静下来的正院又闹成了一团。 面对燕丝的质问,苏隐月状似愧疚低头。 实则等冬雀放松警惕的那刻,自由的双脚用力踩在她脚上。 “啊!” 趁冬雀痛叫,苏隐月下腰,一个肘击顶在她下颚,成功脱离。 见冬雀不放弃还要再来,素手一扬,药粉散开,冬雀忙不迭后退。 她见识过药粉的厉害,不敢再上前。 看着抱成一团,依偎在一起的苏沁凝和燕丝。 苏隐月轻笑出声,“姨娘,这么一看,你和大小姐还有几分相似呢。” 燕丝身体一僵。 她怀里的苏沁凝立马觉察到了。 想起这么多年来燕姨娘对自己的爱护讨好,苏沁凝心中直打鼓。 不过燕丝是不是她娘这件事,苏隐不怎么在乎,并未多谈这个话题。 无意中放过了燕丝。 “咕咕!” 苏隐月肚子响了起来。 折腾这么久,她饿了。 “看来我也拉不出屎了。” 苏沁凝苏沁凝眼中迸发出惊人的光芒。 下一秒,光芒如流星般消失。 苏隐月抓住她的手往外面拖,“没关系,侯府茅厕在这儿?我带你去。” “不!” 苏沁凝全身都在用力,嚎叫不止,“救命!我不去!” “苏隐月,你到底要怎样才肯消停?” 燕丝快急疯了,双眼通红,“你如今几岁了,为什么还这么不懂事?” “求你别闹了,我跪下求你别闹了。” “你是不是要把我逼疯才甘心?” 苏隐月叹了口气,“姨娘,你是不想姐姐一个人独享吗?” “你是我亲娘,有好东西我怎么可能不给你留呢?” “乖,别伤心了,我带你一起。” 她一手一个,拖起就走。 拖不动就咬牙拖! 蹬地拖! 一身牛劲使不完,烂命一条就是干! “不,放开我!” “救命啊,爹,你在哪儿?你快来救我啊。” 苏沁凝发出杀猪般的尖叫,本就不怎么强大的内心彻底破防。 她后悔了,她真的后悔了。 御王再好,再俊美,再温柔,她也不要了。 苏隐月这个疯子,她惹不起啊。 “苏隐月!!” 苏长远愤怒的声音从门外传来,“逆女,你快放开你姐姐!” 第61章 王爷,你说句话啊 见苏沁凝跟死狗一样被苏隐月一路拖拽,鞋子被蹭掉,衣裙磨破,头发凌乱。 脸上跟开了染坊似得,青紫、鲜血、眼泪、泥土糊成一团,可谓惨不忍睹。 苏长远胸口就跟揣了桶火药似得,只需一点火星,就能当场炸开。 刚准备破口大骂,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道好听的男声。 “侯爷,不如我们坐下来把事情问清楚?” 事情明明白白摆在眼前,就是苏隐月在欺负凝儿。 还有什么好问的? 苏长远太阳穴突突直跳。 念及江在御还在身后,只得压着脾气质问:“你看看,你闹出的事!逆女,你是不是要把侯府拆了才罢休?” 苏沁凝抢先一步,悲伤大喊:“爹,救我!” “苏隐月看见我在府中,把我抓住就一顿好打,还扬言要打死我!” “爹,我好疼——” 燕丝不甘落后,“侯爷,苏隐月疯了,她要拖我和凝儿去茅厕吃屎,她疯了啊!” 苏沁凝看见苏长远,悲愤再也压抑不住,趴在地上崩溃大哭。 “呜呜呜!” “爹,我肚子好疼!苏隐月要把我打出屎!” “打不出来她就自己拉!她拉不出来就拖我出去茅厕!” “爹,我不要!我不要去茅厕!” “呜呜呜……” 江在御的身影刚出现在门口,就听见她声泪俱下的控诉。 眼神转向一直留守在此时的叶青。 叶青点头,表示苏沁凝没说假话。 顿时,江在御不知道该怎么用什么词语来形容自己的心情。 嗯……滑天下之大稽。 就离谱。 苏长远气得肺都要炸了,“苏隐月!你老子我都到了,你还拖你姐姐!” “还不滚到我面前跪下!” 苏隐月充耳不闻,干脆利落给了苏沁凝一巴掌。 “有力气狗叫,怎么不主动去茅厕?” “还要我来拖,你是姐姐,怎么不知道心疼下妹妹?” 苏长远暴跳如雷,“苏隐月,当着我的面你还敢对你姐姐动手,你眼中还有没有我这个爹?” “我、我!” 双手空空如也,苏长远左右张望一圈,捡起苏沁凝落在地上的鞋,就朝苏隐月冲了过去。 “逆女!我今天非打死你不可!” “你们都不要拦我,我今天就要清理门户!” 苏隐月衣袖一挥,洒出药粉。 苏长远不知道她还有这种手段,没设防之下被糊了满脸。 药粉吸入不少。 “咳咳咳!” “什么东西?” 内力无法调动,连力气也越来越小,苏长远坚持了几个呼吸,最后一个屁股墩坐地上。 慌了。 “你、你洒出来的是什么?” 苏隐月当然不会说这是她配制的,胡诌道:“大概是软筋散一类的药粉吧,专门买来对付你的。” 她弯腰侧头看向苏长远,笑得核善。 “变成软脚虾了吧?再跳个屋顶给我看看!” 苏沁凝表情一滞。 她视为救星的爹就这? 刚露面就被放倒了? 苏隐月一挥手,“搬张椅子来,请我爹上座!” 坐上太师椅,苏长远心中既是酸楚,又是喜悦,“你、你叫我爹?你还认我是你爹?” “当然,我们的血缘是斩不断的。” “你一日是我爹,终生是我爹。” “吃屎前是我爹,吃屎后还是我爹。” “无论发生什么,你都是我爹,我永远不会嫌弃你。” 苏隐月说得掷地有声。 苏长远脸色由晴转阴,最后变成铁青。 “好好好,我以为你请我坐下,是想让我主持大局,没想到你……你居然……” 说那两个字,他都嫌脏了嘴。 所有的火气化为一声怒斥。 “混账!” “你简直混账!” 苏隐月给了叶青叶白一个眼神,“把我爹抬起来!” 身体腾空,双腿接触不到地面,吓得苏长远立刻抓住扶手。 “妹妹,你放过爹吧!” 苏沁凝哭着抱住苏隐月大腿,“他生你一场,你怎么能如此忤逆不孝?” 苏隐月凉凉道:“苏长远那份屎,你替他吃。” 苏沁凝哭声戛然而止。 “出发!” 椅子在半空摇摇晃晃,苏长远见路线真是前往茅厕的,气得直喘粗气。 若真到了茅厕,这个逆女是真的敢让他吃屎啊! 他再也不盲目自信了。 苏长远鼻尖沁出汗来,绞尽脑汁思考怎么脱离困境。 目光不经意间看见一个长身玉立的人影。 “王爷!御王殿下!” 苏长远使劲往后仰着脖子,老泪纵横,“王爷,你说句话啊!王爷!” “王爷,你帮下官说句话啊!下官是偏心大女儿,但罪不至此啊!” “下官罪不至此啊!” 往日威严儒雅的永宁侯此刻哭得像个孩子。 江在御揉了揉眉心,不禁动了恻隐之心。 他道:“侯爷,本王相信王妃不会无故让你们吃……嗯,大动肝火,其中定有缘由……” 苏长远急赤白脸。 “能有什么缘由?苏隐月大逆不道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她就是想让我死——啊!” 咚! 在苏隐月的示意下,叶青叶白将手撤走。 椅子从半空直直落向地面,发出让人牙酸的咯吱声。 正怒吼的苏长远被这一撞,上下牙齿大力合在一起,猝不及防咬住了舌头,疼得直抽抽。 “你!你又想刚声么?” 苏长远大着舌头还想怒骂。 苏隐月哼笑一声,一脚踹翻苏长远屁股下的椅子。 “啊!” 椅子应声倒地,坐在上面的苏长远跟着侧翻在地。 老腰硌在扶手上,疼得他鬼叫起来。 “啊!” “我的腰!” 强撑的最后一点体面随着他的叫声远去。 江在御被他吵得耳朵疼,不禁揉了揉眉心。 “王妃,你、你真的要让他吃……吃那东西吗?” 苏隐月这才不慌不忙地和江在御解释,“王爷,不是我无理取闹,而是永宁侯府的人欺我太甚!” “他,苏长远!当面答应我把苏沁凝送去家庙,扭头就接回来。” “侯府这么大,苏沁凝要是待在自己院子,我还能闯进栖云院找吗?” “有院子苏沁凝不待,偏要跑到我眼前晃。” “哎,就是玩!” 说着,苏隐月刚消下去的火又冒了出来。 她朝江在御走去,故意没看清苏长远撑在地上的手,踩了上去。 “啊!” “手!我的手!” 第62章 家主平庸就是罪 苏长远疼得后背起了一层薄汗,死命抠着她的鞋底想把自己的手扯出来。 “侯府地面怎么不平啊?” 苏隐月不满抱怨。 “拿开,把你的脚拿开!” 十指连心,苏长远疼得脖子上的青筋根根暴起。 苏隐月手搭凉棚,东张西望,“奇怪,我怎么一直听见狗叫?” “逆、逆女!” 苏长远又疼又气,连声音都弱了几分。 “王爷,苏沁凝在我喝的茶水里下软筋散,用针扎我。” “侯夫人关上门不让外人知晓!” “她们要关门打狗啊!” “燕丝还叫护卫挑断我的手脚筋……” “王爷,我要是咽下这口气……” “晚上做梦我都能狠狠给自己两巴掌!” 苏隐月气得跺脚,狠狠跺脚,使劲跺脚。 “谁能咽下这口气,我当场认他当爹!” “啊!” 苏长远刚消下去的惨叫瞬间高亢起来。 听到这里,江在御一直挂在脸上的笑容沉了下去。 “永宁侯府欺人太甚!” 他之前站一边旁观,存在感并不强。 但一开口,浑身气势却如剑芒般让人心里发慌,不敢直视。 他漫步走到苏隐月身边,很是细心地遮住了投射而来的阳光。 素淡直裰勾勒出他精瘦的腰身,和一身锦绣衣裙的苏隐月并肩而立,浓淡相宜,般配得紧。 苏沁凝呕得快要吐血。 这是皇上赐给她的夫君啊! 苏长远忍住手掌传来的疼痛,挤出一个扭曲的笑容,“王、王爷,误会!” “都是误会啊……” “是犬子,犬子不知凝儿做了错事,担忧姐姐受苦,才接回来啊。” “软筋散,我也不知道。王爷,当时我和你在书房下棋,我不知情啊!” 苏长远委屈极了。 一桩桩一件件全是背着他干的,为什么现在受苦的却是他? 难道他很像灶台吗? 为什么一出事,背锅的总是他? “你儿子做事瞒着你,你女儿做事瞒着你,你老婆做事瞒着你,你小妾做事还瞒着你!” “错都是别人的,你是一朵清纯无辜的白莲花,说出去谁信啊?” 苏隐月一脸冷漠,“你儿子、女儿、老婆、小妾全拿你的话当耳旁风。” “你什么都管不了,这么没用,配当一家之主吗?” “身为家主,平庸就是罪!” “我骂你废物,冤枉你了吗?” 苏长远脸色青一阵白一阵。 内心受到剧烈冲击的他,连苏隐月的脚什么时候从他手上离开的都不知道。 脑海中无地自容、恼羞成怒相互交织。 苏隐月的话语过于辛辣,苏长远理智上知道是对的,但他感情上无法接受。 好半天才喃喃开口,“你、你怎么能说我?” “我、我好歹是你父亲,我给了你生命。没有我,你怎么有今天?” “你不知感恩,狼心狗肺……” 苏隐月眼神冰冷,“生而不养,也算我爹吗?” “你当爹没当对,还敢舔着个逼脸来教育我?” 庭院内无人说话,神色各异。 或思索,或惊骇,或单纯看热闹。 “你、你……我说你一句,你顶一句……” 苏长远只觉脸上火辣辣的疼,哑声道。 “我、我是有不周全的地方,但、但我从未做过父亲,你不能对我宽容些……” “子不言父过啊……” 非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跟训孙子一样训我吗? 苏隐月并没有意识到她这番话在这个时代有多大逆不道。 “当爹没经验,当孩子还没经验吗?这些事放在你身上,你能一笑而过?” “生我之前问过我意见没有?” “要是问了,我绝不会投胎成你的女儿!” 越说,苏隐月怒火更甚。 “最坏的就是你,还在我面前装白莲花!” “到了茅厕,苏沁凝一坨,你一坨。” “燕丝一坨,你一坨!” “把这三个都抬走!” 苏长远胆寒,浑身寒毛直竖。 一路爬到江在御面前,抱着他的腿求饶。 “王爷,下官治家不严,是下官错了!” “王爷,我们是亲家啊!我不要吃屎!” 江在御动容,和苏隐月打着商量。 “茅厕肮脏,要不屎就别吃了。” 苏长远眼睛一亮。 苏沁凝抬头,跟看天神一样看着他。 王爷都开口了,苏隐月总会放弃了吧? 江在御接着道:“我让叶青叶白把他们的屎打出来吧。” “!!” 这说的是人话吗? 那个温文尔雅、恭谨有方的王爷哪儿去了? “不不不!” 苏沁凝不敢再装死,拼命摇头,“王爷,我被苏隐月毁容了啊。” “我下的药苏隐月没喝,针也没有扎到她……” 许是苏隐月把她脑子打坏了,她竟一把扯开领口。 “我背上!我背上被苏隐月拿这么长的针扎了啊!” “还有我肩膀,她用发簪扎我,血一下就溅出来了!” “苏隐月拿巴掌扇我,用鞋子打我,我、我全身都是伤啊……” 她一边哭,一边展示身上的伤口。 苏隐月刚才打了她那么久,屎都没打出来。 现在就能打出来了吗? “快遮起来!遮起来!” 苏长远手忙脚乱,忙不迭用衣袖把苏沁凝露出的皮肤遮得严严实实。 苏沁凝尚在闺阁,在场男男女女一大堆,可不能被人看去了。 “我信!凝儿,我信你身上的伤全是苏隐月干的!” “你快把衣服穿好!” 苏长远着急忙慌四处张望,见江在御以扇遮面,护卫也低下头避开,这才松了口气。 苏沁凝扑通一声跪在苏隐月面前。 声泪俱下哭诉,“隐月,妹妹!我以前是做了对不起你的事,我知道错了,我改好了……” “我愿意从今往后都避着你,不出来碍你的眼。” “你放过我,放过我!” 苏沁凝扑进苏长远怀里,“爹!我疼!我身上好疼!呜呜呜……” 父女俩抱在一起,活像被恶霸欺凌了一般。 苏隐月恶霸般一掀裙子,一脚蹬在倾倒的椅子上,“叶青叶白,动手!” “记住了,苏沁凝一拳,苏长远一拳。” “燕丝一拳,苏长远一拳。” “……是!” 砰砰砰! 接连不断地闷哼声响起。 一股难闻的气味弥散而出。 苏长远率先脱离苦海。 第63章 苏长远被钓成翘嘴 “让我死吧……” 苏长远双眼无神,好似失去了灵魂。 今天是他这辈子最难忘的一天。 经历过这遭,从此世间所有苦难在他看来都不过尔尔。 杀人诛心不过如此…… “呜呜呜……” 感受到身下的湿糯,恶臭让苏沁凝嗅觉失灵。 哭声沉闷而压抑,恨不得就此死去。 她真的怕了。 燕丝默不作声,心理素质明显强过他俩。 她是孤儿,六七岁开始训练,然后到柳婉身边卧底,吃得苦受得罪不知凡几。 身体虽能接受,但心态还是有点崩。 苏隐月扇了扇风,满脸嫌弃。 “天色不早了,该回王府了。” 叶白如蒙大赦,立刻上前领路。 “王爷,王妃请。” 离开正院,江在御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你问什么就问。” 江在御,“我能问问,是什么让你有底气把苏长远打……不,那样对永宁侯的?” 苏隐月眸光熠熠,“你呀。” “我?” “你是王爷,苏长远不敢反抗。” 江在御又问:“要是没有我呢?” 苏隐月笑笑,“那我只能用非常手段。” 迎着他好奇的目光,她弹了弹指甲,“让他们多受一点苦了。” 江在御凝神看去,眼眸一缩。 只见她原本干净粉润的指甲盖里不知何时堆了一层青紫色的粉末。 一看就是剧毒之物。 苏隐月手腕翻转,手指藏于袖中。 毒粉顺势收入空间。 再拿出来,指甲干干净净。 江在御瞳孔微缩。 好高明的下毒手段! 他竟一点没觉察到。 “所以说啊。”苏隐月笑得动人,“王爷仁慈。” 要是没有江在御,早在苏沁凝深夜放火那晚,她就会宰了苏沁凝,卷走永宁侯府的财产,浪迹天涯了。 江在御不知她心底翻涌的冷漠,闻言失笑。 “你就不怕永宁侯报复?” “他不会。” 江在御奇道:“为何?你很了解他?” 另一边,苏长远、苏沁凝、燕丝三人心如死灰躺在地上。 久久没有动弹。 直到下人小心翼翼靠近。 “侯爷?要清洗吗?” 苏长远恍若回神,垂死病中惊坐起,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 “大逆不道,倒反天罡!” “我要杀了苏隐月!” 他大吼一声,奔向苏隐月离开的方向。 他冲过去时,刚好听见苏隐月回答。 “苏长远做官怎么样,我不知道,但看你对他的评价,应该做得不错。” “但做父亲嘛,在我这儿,他还算大度。” 苏长远一愣,这逆女不是口口声声骂他废物,窝囊废吗? 怎、怎么背地里还夸他了? 他在苏隐月那儿从没得过一个好脸色,她突如其来的夸奖当场把他钓成了翘嘴。 江在御瞥了眼树后,那里有片沾满灰尘的衣角。 他眼中闪过一丝笑意,附和道:“父为子纲,你对永宁侯不假辞色,他生气归生气,从未对过你动手。” “怎么不算大度呢?” 说到这里,江在御不禁想到了自己,心里闷闷的。 明德帝少年登基,大权在握,二公主就是因为不敬君父,自刎而死。 “是啊,所以对苏长远,我还是很尊敬的……” 苏隐月越走越远,她的声音苏长远渐渐听不到了。 他从树后走出来,眼神满是复杂。 他以为苏隐月后面的话依旧在夸他。 事实上。 苏隐月语气沉缓,“缺我衣食,我会自己拿。” “骂我逆女,我会自己顶嘴。” “偏心嫡姐和稀泥,我会把他打出屎。” 苏隐月没说的是,换了其他爹味重的爹,开局就是对方的死期! 没让苏长远开局即杀青,怎么不算尊敬呢? - 御王府。 苏隐月回到芙蓉院的时候,秦嬷嬷拿着印鉴和账本恭敬等候。 “王妃,这是王府后宅的印鉴和账本,请您过目。” 接过账本,她道:“明天下午三点,呃,未时末叫上所有下人来芙蓉院,我要开会、训话。” 主母训话是惯例。 秦嬷嬷并未多问。 苏隐月掌管后院昨天就说好了。 她正好想借这个机会多赚一些钱,离开王府的时候用。 江在御提及时,就没有推辞。 为此她还专门把会认字的雨湘留在王府准备。 否则,她拖燕丝和苏沁凝的时候,就能轻松一些了。 刚想到雨湘,她就进来了。 “王妃,这是我会的所有字,一共三百个。” 大致翻了下,苏隐月神色有点苦恼,“这点字怎么当教认字的老师啊?” 她准备把王府当成公司来管理,首要的就是编写御王府下人行为规范。 可一问,认字的下人少得可怜。 扫盲就成了首先要做的事。 她在现代看过很多医书,繁体字是认识的,可她计划本上有一堆的事要忙,没时间做扫盲老师。 好在下人只需要认识行为规范上面的字就行。 相比认识三千多个常用字,难度下降了很多。 “找老师,划分时间让下人统一学习,人员调动这一块,还是得去找江在御商量。” 苏隐月拿着写好的提纲去了苍松院。 她进去时,正好看见江在御坐在窗边手持黑白棋子对弈。 “王妃可要和我对弈一局?” 江在御正觉一个人下棋闷,看见她过来,眉眼微弯。 苏隐月上前瞄了一眼。 “围棋啊?我不会。” 江在御收起棋子,招手让她在对面坐下,温和道:“我教你。” 苏隐月婉拒,“下次一定,这次过来我有正事。” 江在御顿了一下。 纤长眼睫微垂,遮住眼中神色,低声道:“王妃会不会觉得我整日无所事事?” 养病的人切忌多思。 苏隐月恍若未察,“你马上就有事了。” “我有事又要麻烦你。” 江在御打起精神,“你说。” 这时,叶白端着托盘走了进来。 托盘上放着一碗药,一盏茶。 “王爷,这是你的药。” 叶白把药放在江在御面前。 只需一闻气味,苏隐月就知道这是她开的方子。 昨天开的方子,今天就买药回来喝。 她喜欢遵医嘱的病人。 苏隐月心情松快,粲然一笑。 眼角余光扫到她的笑容,他紧绷的表情软了点。 端碗一饮而尽。 “王妃,这是你的茶。” 放好茶,叶白正打算退下。 目光往江在御身上随便一瞥,当即失手打翻托盘,尖声叫道。 “虫!王爷,你眼睛里有虫子!” 第64章 感染寄生虫 “什么?” 江在御下意识摸上眼睛。 “别动,我看看!” 对面的苏隐月健步上前,一手挑起他的下巴,俯身和他对视。 数条黑色线状虫从江在御眼瞳边缘爬过。 蠕动扭曲的环形虫身在眼白的映衬下,诡异又恐怖。 “嘶!” 苏隐月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眼看虫子尾巴就要没入眼尾,钻入太阳穴。 “出来!” 她眼疾手快,单手捻起眼皮,另一手抓住虫尾。 就这样徒手往外拖! 砰! 许是虫子感受到了危险,匆忙之下断尾求生。 飞快钻入江在御眼尾,不见了。 叶白看完全程,急不可待凑过来,“怎么样?王妃,你把虫子捉到了吗?” 将还没死透仍在动弹的虫尾扔进空荡荡的药碗里。 苏隐月有些遗憾,“跑了,我只掐断了它的尾巴。” 叶白拿起茶杯端详,“我看看。” 江在御悄悄松了口气。 这下她的手能放开他下巴了吧? 在她姣好的容颜在他眼前放大那刻,江在御完全忘了反应。 下一秒,下巴抬高,柔嫩唇瓣撞入眼帘。 刚觉得这种姿势有点暧昧。 一垂眼,就看见她胸脯正一呼一吸的均匀起伏。 曲线挺诱人的…… “咳咳!” 意识到思维发散,江在御轻咳两声,偏头想躲开她的手。 “别动!我看看还有没有!” 苏隐月掰开他的双眼,仔细检查。 明亮杏眼盛满了对他的关心,灼热的呼吸喷洒在他脸侧,放在膝上的双手下意识紧握成拳。 他咬着牙关,侧脸紧绷。 终于,在难熬的氛围中,苏隐月放开了他。 “钻进你眼睛里面了,暂时弄不出来。” 叶白一脸担忧,“王妃,那怎么办呀?” “王爷的怪病不会就是这些虫子引起的吧?” “有可能。” 苏隐月踱步到茶几前,有外人在,她不好从空间里拿出镊子。 只好取下头上一支金簪,拨弄碗里的虫子。 片刻,眼神灼热,“看样子,还是这个时代的新品种!” 她的兴趣瞬间被调动。 见她把虫子翻来覆去,还想上手捏,叶白忍不住叮嘱。 “王妃,你小心些。别看它身子断成两节了,其实可凶了,刚才还想咬我。” 苏隐月讶然,尾巴咬人? 可能和水蛭一样,尾部也有类似吸盘的器官。 叶白见她若有所思,问道:“王妃,你认出来这是什么虫子了吗?” “没有。” 苏隐月放下碗,看向一旁安静的江在御,问了几个问题。 得知他吃食精细,从不喝生水,吃生海鲜,也没养宠物。 下水是在自家浴池,引得还是温泉水。 顿时,把她给难住了。 见她问的这么详细,叶白喜道:“王妃,你知道王爷得了什么病吗?” 苏隐月沉思片刻,“应该是感染了寄生虫。” “怎么治?” “先吃药杀虫,吃药没用,只能开刀取出来了。” 叶白一脸惊恐,双手摇出了残影,“不行不行,我家王爷千金之体,怎么能损伤身体呢?” 苏隐月,“取个干净的药碗来,我取一些血回去琢磨。” 叶白想也不想就要拒绝,江在御提前打断,“按王妃说的做。” 苏隐月狐疑地看向江在御,“你怎么完全不惊讶?你知道虫子的来历?” 江在御一本正经,“我喜怒不形于色。” 苏隐月无语一瞬,“你的镇定有些不合时宜。” 她将药碗放在他面前,“这么多虫子在你身体里钻来钻去,你还面不改色,能吃能睡,佩服!” 江在御喉咙涌上反胃感,脸色隐隐发青。 当时国师让他吃的时候,只是一颗药丸。 他哪知道药丸药丸会变得这样恶心? 见苏隐月没认出这是蛊,只当成那什么寄生虫,心中不由得五味杂陈。 不知是庆幸多些,还是遗憾多些。 苏隐月又给他把了脉,道:“应该是我开的药把寄生虫从你身体内部引出来了。” “你继续喝,药不能停。” “回头我再制些膏药,尝试把虫子吸引到贴膏药的皮肤下方。到时,划开皮肤应该就能把寄生虫挑出来。” “好。” 随后,苏隐月又和他聊了明天下午的训话,以及人员安排。 江在御无有不应。 说话间,叶白拿着干净的碗回来了。 取了血,苏隐月转身离开。 她急着进空间化验。 叶白目送她离去,忐忑道:“王爷,王妃能治好你吗?” “不知道。” 叶白急了,“那王爷你为何要由着王妃胡来?又是喝药,又是取血的……” 江在御沉默着一颗一颗把棋子摆回原位,并未回答。 为什么由着她? 自然是她开的方子有用,他想多活些日子,多看看世间风景。 涉及到明德帝隐私,说出来反而会引起不必要的恐慌。 叶白见他不回答,也不敢追问,当即委屈巴巴站在一边。 直到江在御受不了他幽怨的眼神,开口道:“王妃想学医,昨日让你去药堂取医书。” “你即刻动身,取了就给王妃送去。” “……是。” 刚出苍松院,叶白迎面遇到了办事归来的叶青。 把刚才发生的事一说,叶白忧心道。 “王爷怪病久久不愈,我们之前不是打算偷偷请民间大夫来看看吗?” “现在王妃接手了,我们还请大夫吗?” 叶青思考,“王妃可有把握治好王爷?” “不知道。” 叶青沉吟,“谨郡王前些日子重病,是一个叫徐金元的大夫治好的。这会儿徐金元应该还没离开京城,不如我们去请他?” 叶白胖脸一皱,“谨郡王是王爷兄长,与王爷面和心不和,他愿意放人吗?” “这……” 叶青很快想好了办法,“我们先私下花重金请,请不动就撺掇王爷登门。” “除非谨郡王不要名声,彻底和王爷撕破脸,否则王爷出马,郡王必放人!” 叶白一拳击在掌心,“就这么办!” 商量完这事,两人擦身而过。 到了药堂,张院首得知叶白来意,表情微动。 “医书繁多,王妃是初学者,应当循序渐进。叶侍卫稍坐片刻,我去挑选。” 张院首回到内间,急忙寻找那些没有记载麝香的医书。 第65章 整死御王 首饰盒上的麝香是皇上命人下的,虽没经过他的手,但他不敢和御王妃坦白。 如今,御王妃说她初学医,还派了人来要医书。 他就必须相信御王妃是初学医,不知道首饰盒含有大量麝香。 反正他已经把麝香相关的记载给剔除了,该做的都做了。 其他的,不归他操心。 少顷,张院首笑吟吟地把几本医书交给叶白。 拿起医书,叶白一点没耽搁,直接就送到了芙蓉院。 是雨湘接待的他。 “王妃午睡不喜有人打扰,你把医书放这儿,待王妃醒来,我会提醒她的。” 雨湘说这话的时候,正是苏隐月从空间出来的间隙,听得清清楚楚。 但她并没有马上开门,而是在叶白走后又等了一会儿,见无人进来她房间。 放心进了空间。 她不让进卧房,芙蓉院这些丫鬟就真的没进。 不错。 日后她在空间就能多待一会儿了。 不用五分钟十分钟出来,然后躲在床幔后阴暗偷窥。 回到空间,她紧赶慢赶验血,研究那半截虫尾。 蛊虫在她印象中一向出现在小说、影视作品中,一时之间她并未想到。 只当成寄生虫来治。 苏隐月这波属于,公式带错了,但结果是对的。 - 郡王府。 斜阳似火,染红了半面天空。 雀鸟织花屏风后,杜绮兰卧靠在软枕上,正由徐金元把脉。 她身边站着大丫鬟两个,二等丫鬟四个。 房间外还有数十个丫鬟仆妇垂首听命。 徐金元把脉时,时不时有视线从他身上扫过。 自从江在凌莫名其妙中毒后,谨郡王府的防卫就严密了很多。 虽没抓住投毒的凶手,但严防死守下,江在凌再也没中过毒。 “徐医,我的身体如何?” 徐金元收回手,“回禀郡王妃,你腹中的孩子早已没了气息,需得尽快落下,否则会伤及自身。” 杜绮兰忍着不舍,开口道:“我知道了。你退下吧。” 闻言,徐金元拱手道。 “草民来郡王府便是为了给郡王解毒,现下郡王身体康健,草民没了用武之地,自当离去。” 没人知道,江在凌中毒就是悄悄他动的手。 至于他为何下毒之后又主动上门解毒。 每每想到此处,他都会扼腕,天不遂人愿。 当时,郡王府的门客同时打听到了他和神医纪千明的下落。 他生怕纪千明把江在凌治好,抢在纪千明之前,来到了郡王府。 现在,江在凌身体看似痊愈,实则早已被他埋下暗伤。 活不了几年。 见他去意已决,杜绮兰也不好挽留,“不知徐医会在何处落脚?盯着郡王的人太多了,我担心郡王再遭不测……” 徐金元当然不能说他接下来要去御王府整死御王。 只是谦卑道:“若无要事,草民应当是回家。草民出门已久,忧心家中药园长势。” 杜绮兰想结个善缘,大气道:“心素,给徐医包五十两黄金做盘缠。” “草民谢郡王妃。” 徐金元维持着恭敬神色,退出了郡王府。 感受到包袱里沉甸甸的黄金,心中暗暗盘算。 御王怪病缠身,皇帝广招名医为其治疗,他完全可以凭借医者的身份,光明正大进去。 如此一来,毒杀御王就用不到一个月了。 有郡王府的成功先例在,徐金元有些膨胀。 - 御王府。 翌日,天气晴朗,日光明辉如金,百花争艳。 苏隐月昨晚在空间多待了些时间,起床时雨湘等人已经把她的早膳摆上桌了。 见桌上琳琅满目摆着数十道早点。 一品亲王妃每日份例堪比贵妃,她根本吃不完。 “以后我的餐食分量减掉三分之二,减掉的部分换成等值的银子放我私库。” 雨湘动作一顿,“王妃,这样会不会太少了?奴婢担心传出去,被人议论。” 王妃每日份例都有定额,换成等值银子存入私库,厨房那些人就不能趁采购的时候贪污了。 她也就分不到那些钱了。 苏隐月轻笑,“你觉得我怕被人议论?” 雨湘心一沉,以为被她发现自己的小心思,连忙低头,“是奴婢多嘴了。” “有客人上门,再按原本份例来。平常时候,就减掉。” 苏隐月一锤定音。 “若王爷过来呢?” 苏隐月不假思索,“加三分之一。” 谁也别想阻拦她丰富小金库。 这些就当她给江在御治病付的诊金,很合理吧? 时间很快到了下午。 苏隐月预订的开会时间即将到来,下人们陆陆续续来到了芙蓉院。 江在御自发从苍松院赶来给她撑场子。 庭院内人头攒动,众下人窃窃私语,都想知道这个做事总是出乎意料的王妃会说什么。 江在御坐在廊下正中央,暗纹锦袍上系着玉佩,通体清贵之相。 头上的金冠在阳光下光彩夺目,尊贵与威严并存。 “王爷,王妃,茶来了。” 叶青捧着托盘将茶放在江在御身侧的桌上。 见此,苏隐月进屋重新搬了一张桌子放在另一侧。 然后拿着花名册踩了上去,居高临下看着聚在庭院中的众人。 没有礼台不要紧,她可以自己造。 朗声道:“人都到齐了?” 下人齐声高呼,“拜见王爷、王妃。” 所以,他身边这张桌子不是放茶水的,而是她用来踩的? 意识到这点后,江在御端着茶要放不放。 苏隐月并未注意到他脸上一闪而过的尴尬,而是看向庭院。 “接下来我说的事有点重要,不能缺席。我会按照花名册点名,点到名字的回答一个到。” 众下人一愣,这种事他们还是第一次经历,回答便不如之前整齐了。 “……是。” 苏隐月先从熟悉的人开始。 “雨湘。” “到!” “福伯。” “到!” “叶青。” “到!” 有了他们打样,剩下的点名一帆风顺。 角落里,混入御王府的徐金元悄悄冒头。 看清庭院中的场景,着实吓了一跳。 他上午就进御王府药堂了,本来一切好好的,哪知午饭后所有下人行色匆匆去了同一个地方。 跟来一看就发现御王妃搞这么大动静。 顿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第66章 下毒暴露 徐金元心思敏锐,很快发现叫到名字的全是御王府的下人。 他目前的身份是御王府暂时聘用的大夫。 不在开会之列。 而且他上午刚进王府,郡王府还没动静呢,不可能这么快暴露。 刚想到这层,耳边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抬眸一看,药堂内不少大夫都踮着脚探头探脑。 大家都很好奇。 场中。 苏隐月点完名字,发现连门房都到场了,满意点头。 “我长话短说,今天把大家叫来,有三件事。” “第一,后天起,辰时到巳时,未时到申时,共计两个时辰,是你们的认字时间。” 认字? 下人惊喜。 “有疑问的我说完再问。” 苏隐月不想水字数,“你们将按照现在的工作分成几个班,由福伯、雨湘、叶青等人教认字,” “你们要做的就是在一个月之内学会一千五百个字。” “到期考核,不及格的辞退、遣回。” 什么? 众人懵了。 “第二,一个月后我会拿出一本御王府下人行为规范,以后奖励、惩罚都按行为规范来。” 听到这里,部分脑子灵活的下人明白了。 王妃让他们认字是为了让他们看懂那什么行为规范。 如此一来,会认字的管事就不能随便蒙骗不认字的下人了。 公开透明。 还有,王妃让他们所有人到场,也是为了避免信息差吧。 “第三,既然你们是御王府的员工、呃下人,只需做好下人该做的事,你们之前是谁的人我不在意。从此刻起,全是我御王府的人。” “要是被我发现有人害我……” 苏隐月眼睛微眯,杀意腾腾,“当众锤死!” 众下人,“……” 有朱氏被杀的先例在,众下人唯唯诺诺,不敢轻举妄动。 除了今天刚进府的徐金元。 他看向站在桌上的苏隐月,心中满是不屑。 架子倒是摆得挺足,但我动手,岂会被你发现? “我说得都听清楚了吗?” 众下人立刻稀稀拉拉地应声,“都听清楚了。” “那有什么疑问吗?” “……没有。” “接下来,有请王爷说两句。” 苏隐月带头鼓掌。 江在御闻言一愣。 又见苏隐月走下桌子,那表情分明就是让他踩在桌上说。 江在御,“……” 他清了清嗓子,站起身来,用内力将声音传遍四周。 “王妃所言,全是本王所想,尔等皆依王妃之命便是。” 苏隐月又等了一会儿,小声问他,“说完了?” 江在御点头。 他是不可能站在桌子上说话的。 苏隐月再次踩上桌子,“接下来福伯会给你们分班,安排你们认字的地方,今天的训话结束。” “散会!” 话落,众下人七嘴八舌议论起来。 闹腾腾的,跟现代所有大会一样。 半个时辰后,庭院逐渐安静下来。 房间内。 江在御坐在窗下,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捻着一瓣柚子。 面前的海碗里,琥珀般晶莹剔透的果肉堆成了小山。 他嘴角噙笑,看着不远处奋笔疾书的苏隐月。 思绪慢慢散开…… 明明才成婚四日,他却觉得和她待了好久。 好像,她就没有闲下来的时候。 也不知道她身上无穷无尽的精力哪来的。 毫无疑问,她身上蓬勃的精力无时无刻不在吸引他的目光。 每每被沉重现实压得喘不过来气时,只要一看到她,他就会松快很多。 他在汲取她身上的力量。 意识到这点,他开始患得患失。 她会离开吗? 那他该怎么办? 福伯一进来就看见自家王爷正盯着王妃发呆,眼神带着惊人的热度。 脚步一顿。 “王爷,王妃?” 他是不是进来的不是时候? 苏隐月抬头,放下笔,“福伯,事情都办好了吗?” 福伯点头,把一个册子放在了她面前。 “辛苦了,你下去休息吧。” 福伯犹豫地看了眼江在御,见他没什么要吩咐,走了出去。 “王妃?” 这两个字被他含糊叫出来,是既定的事实。 不容更改。 是了,她是他的王妃。 江在御长眸微阖,心中涌上一波又一波悸动,上翘的嘴角比ak都难压。 傍晚,红日西沉。 给屋中的一切镀上了一层橘红色网红滤镜。 苏隐月忙着写行为规范,一时忘了坐在一边的江在御。 他也默不作声,顺理成章和她一起吃晚饭。 雨湘带着丫鬟们进进出出布菜。 “王爷,王妃,请移步用膳。” 一看桌上的菜色,江在御眸光一厉,“王妃的膳食为何这么敷衍?厨房在干什么?” 毫不掩饰周身冷冽的气息,压迫感顿生。 雨湘等人吓得立刻跪下。 “都起来吧。” 苏隐月解释道:“是我让厨房把我份例减了。” 听完她的说辞,江在御心下一动,“王妃倡导节俭,本王自当陪同。” “叶青,日后本王的份例也减去三分之二……” 他含笑看着苏隐月,声音清润,“减去的部分存入王妃私库。” “!” “大了,王爷格局大了!” 苏隐月欣喜万分,亲自给他倒了一杯酒,“来!我敬你一杯。” 酒杯相撞,发出清脆的响声。 两人一饮而尽,气氛一派和谐。 孰料,异变突生。 江在御突然捂住胸口,咳嗽了两声,唇边溢出一股黑血。 随后,身形晃了晃,眼看着就要从椅子上滑落。 “王爷!” 叶青大惊,快步上前搀扶。 叶白怒吼道:“菜里有毒!谁干的?” 带着杀意的视线一一扫过在场众人。 一旦有人心虚,他当场就能拔剑杀之。 江在御正准备说什么,就见苏隐月夹起他最后吃的那道桂花鱼翅,也准备入口。 顾不上肺腑传出如烈火般灼烧的痛楚,失声道。 “别吃!” 苏隐月嚼了嚼,又等了一会儿,“这个好像没毒。” 江在御松了口气,刚放松下来,喉咙便传来一阵痒意。 “咳咳!” 涌出来的黑血顺着手缝流下,极为骇人。 “叶青,把王爷扶到软榻上休息。” 一股野火在苏隐月胸口燃烧,她眼神满是戾气。 “我下午刚说了害我之人要当众锤死,晚上就有人明知故犯!” “敢对我骑脸输出,死!” 第67章 寻找下毒人 怒到极致,苏隐月一拳捶向桌子。 桌上碗碟移位,碰撞在一起发出刺耳的响声。 “传令下去,封锁整个御王府,我要亲手把下毒之人抓出来!” 心知接下来是王妃的猎杀时刻,在场众人齐齐打了个哆嗦,不禁在内心为下毒之人默哀。 叶青叶白对视一眼,原本因为王爷在芙蓉院中毒而迁怒王妃,这下气也消去大半。 江在御服下常备的解毒丸,盘腿坐在榻上运功调息。 这边,苏隐月也没闲着。 得益于古代裙装衣袖宽大,她早已借发怒捶向桌子时,让衣袖扫过所有饭菜。 用来取样化验。 “我衣服脏了。雨湘,你守好芙蓉院,我换件轻便的衣服就出来。” 说完,苏隐月走入内室。 走到墙角,她闪身进了空间,以最快的速度把衣袖上沾上的食物样品统统送去仪器化验。 随后,飞快换好衣服,走了出来。 雨湘适时递上一双新鞋,“王妃,这是奴婢新做好的鞋子,您试试合不合脚。” 鞋底她特意缝制了一层凹凸不平的铁珠子。 专武升级,一打一个不吱声。 苏隐月轻抚鞋底的铁珠子,“不错,本王妃很满意,受上赏。” 雨湘喜笑颜开,“谢王妃赏。” 房中其他丫鬟表情裂开。 说话间,苏隐月脑海中响起一声悠长的“叮——” 化验出结果了。 凝神看向仪器屏幕,在毒物名字的地方出现了一行乱码。 这是因为她的化验仪器是现代生产的,并未收录这个时代的毒药,才会在毒药命名的地方出现乱码,不是没有化验出来。 备注里,仪器给出了和该毒物药性相似的毒药。 砒霜,白色霜状粉末,溶于水后无色无味,极难分辨。 苏隐月心道,管这种毒叫乱码不太适合,当即给它取了个新名字。 砒毒。 “王妃,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 见她突然沉思,雨湘试探问道。 苏隐月端起桌上的家藏鸡鲜汤,“把做这道菜的厨子找来。” 叶青面露疑惑,“王妃,王爷所中之毒可是下在这道家藏鸡鲜汤中?” “不错。” 苏隐月双眼沉静,“我给它取了个新名字,砒毒。” 毒下在菜里就好办了。 叶白拱手,请缨道:“王妃,属下这就去厨房把做菜的厨子抓来。” 叶青补充,“给王爷饭菜试毒的文常就在外面,属下把他带进来。” 苏隐月点头,两人分头去办。 文常就候在门外,几乎是苏隐月话音刚落,就被叶青带了进来。 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文常连连磕头。 “王妃明查!奴才将所有菜都尝了一遍,王爷中毒和奴才无关啊!” 雨湘呵斥,“还敢狡辩!毒就下在家藏鸡鲜汤中,你吃了没事,王爷却毒发,定是你和下毒之人勾结,偷偷将鸡汤喝了又吐掉!” 文常痛哭流涕。 “奴才没有!给奴才一百个胆子,奴才也不敢害王爷啊!奴才真的把所有饭菜都吃了啊!” “还不说实话!” 雨湘暴喝一声,脱下鞋子扔了过去。 其他丫鬟,“……” 雨湘姐姐之前多温柔啊,怎么变得和王妃一样了? 真是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丫鬟。 文常顶着脸上的鞋印,扑到叶青面前。 “叶青侍卫,你亲眼看见奴才吃下的,你帮奴才作证!你帮帮奴才啊!” 叶青被雨湘突然爆发惊住了,被他一拽,终于回神。 王妃和王妃身边的人,总是能让他长见识。 点头道:“王妃,属下亲眼看见他吃下的。” “他吃下后一刻钟,确认没问题,属下才让雨湘姑娘上的菜。” “并且文常是王府家生子,对王爷忠心耿耿,想来不会被人收买给王爷下毒。” 雨湘面露尴尬。 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学王妃,结果第一次就打错人了。 她低头认错,“王妃,奴婢鲁莽了……” “问题不大,我来善后便是。” 苏隐月失笑,对文常招手,“你把手伸出来。” 有没有中毒,她号个脉就知道了。 “脉象平稳有力,没有中毒。” 见他惊慌得两腿战战,快要晕厥。 苏隐月开口道:“既有叶青为你作证,本王妃暂且不怀疑你。” “不过,查出下毒之人之前,你得留在王府,以供本王妃传唤。” “起来吧。” 文常如蒙大赦,悬在半空的心总算安稳。 “是是……” 外头天色暗了下来,房内点满了烛台,亮如白昼。 随着时间流逝,气氛更加凝固,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喘。 “砒毒下在汤里,你喝了却无事。” 苏隐月环视一周,目露思索,“看来砒毒发作还需要催化剂。” 催化剂就在她房中! 会是什么呢? 苏隐月起身,吩咐道:“把这间屋子所有东西检查一遍。” 下人得令,开始行动。 就连叶青和文常低头检查软榻和桌椅。 苏隐月重点翻看香炉,以及窗台上摆放的鲜花。 “王妃,奴婢什么都没发现。” “王妃,属下也没发现。” 众人面面相觑,不禁背脊发凉。 王爷到底是怎么中的毒? 亏得王爷内力深厚,要是中毒的是他们,能撑住吗? “一定是我们忽视了什么,再找一遍。” 苏隐月眼中燃起斗志,“我就不信这个邪!” 就在这时,她脑海中又传出一声“叮”。 仪器屏幕上显示,她衣袖上还存在另一种微量乱码毒,和砒毒组合使用效果更佳。 苏隐月眼中迸射出惊人的光芒。 她就知道是混合毒! “把你们身上的东西都拿出来。” 要是再找不到,她就只能看他们的衣服和身体了。 苏隐月揉了揉眉心,不知道多少次感叹,要是有监控就好了。 监控就是上帝视角。 砒毒什么时候下在家藏鸡鲜汤中的,谁下的,用什么方法下的,统统一清二楚。 根本用不着她这般折腾! 这回老天眷顾了她。 她在一个香囊中发现了砒毒发作的诱发剂——烟罗花。 “这个香囊是谁的?” 香囊主人丫鬟茉莉脸色瞬间惨白,跪下哭得声嘶力竭。 “奴婢没有!” “春日易犯困,奴婢为了提神傍晚去药堂让里面的大夫配了这个香囊,奴婢不懂药理,拿了就佩戴上了。” 第68章 共和国的女人绝不轻易认输 茉莉强忍害怕,将拿到香囊的始末一一道出。 “王妃,奴婢不知道里面有脏东西。” “药堂,一定是药堂有人要害王爷!” 茉莉是芙蓉院的丫鬟,苏隐月没开口,就连雨湘也不敢贸然求情。 唯一能做得就是站在一边补充,“王妃,奴婢和茉莉闲谈中,知道她要去药堂拿香囊。” “她应该没说谎。” 苏隐月,“给你配香囊的是药堂哪位大夫,叫什么?” “奴、奴婢没问。” 茉莉面如土色,“但奴婢知道他长什么样子,只要能见到人,奴婢一定能认出来!” 药堂内人员混杂,有王府原本的府医,宫里的太医,还有被明德帝张榜吸引而来的民间大夫。 这些人并非全都住在王府。 “你的说辞看似合理,但嫌疑未消。” “谁知你是不是事先准备好了应付我的说辞?烟罗花是从你香囊里找出来的,那位不知名大夫此刻无法为你作证啊。” “再者……” 苏隐月目光幽冷,“哪有凶手被人一问,就立刻坦白自己是凶手的?” “不得狡辩两句?” 茉莉心直直往下沉。 底气不足,连辩解都显得苍白无力,“奴婢说得都是真的。王妃,奴婢不敢对您撒谎啊。” 这时,屋外传来很多脚步声。 叶白拎着厨子进来。 “王妃,家藏鸡鲜汤就是此人做的!” 厨子浑身发抖,吓得嘴唇直哆嗦。 “小人没有下毒,鲜汤做好到叶侍卫来取,小人一直没让鲜汤离开小人视线。” “小人不知道为什么汤里有毒啊!小人冤枉!” 叶白拱手,“王妃,属下已将所有厨子都带了过来,可一一审问。” 江在御是在晚饭时中的毒,叶白赶去厨房时,所有厨子都在。 想着这些厨子既有可能是凶手,也有可能是证人,一趟趟跑太麻烦,他索性全带过来了。 苏隐月让所有厨子进来。 一问。 大家都能作证家藏鸡鲜汤除了做菜的厨子本人,无人靠近。 也没人看见厨子往里面加其他东西。 天色深沉,月光穿透乌云,大地一片惨白。 苏隐月看着面前跪了一地的人。 他们都在等她拿主意。 她揉了揉眉心,“要是这事也和苏沁凝、朱氏告我一样简单就好了。” 当时人证物证都有,朱氏还和她有怨,动动手就能解决。 但现在她要在王府长住,是他们的上级,就不能依靠暴力。 失了人心,得不偿失。 少顷,苏隐月做好决定,“叶青,你带人去搜茉莉房间。” “雨湘,你带人去搜厨子房间。” 叶青给了叶白一个保护王爷的眼神,拱手道:“是。” 目送叶青、雨湘离去,苏隐月拿起桌上的酒壶。 用力一拧。 “咔嚓!” 酒壶天灵盖被卸了下来。 “砰!” 圆形的酒壶天灵盖在地上滚了两圈,滚到了茉莉和厨子眼睛下。 两人表情同步,白得吓人。 苏隐月翘起二郎腿,方便他俩看见她鞋底的铁珠子。 不慌不忙道:“再不老实交待,待叶青、雨湘搜出证据,我就会打开狂暴模式。” “咚咚咚!” 两人磕头如捣蒜,哭得跟死了爹妈一样。 “奴婢\/小人没有,王妃明查!” 哭喊声中,叶青、雨湘回来复命。 “王妃,没有异常。” 闻言,茉莉、厨子紧绷的神经骤然放松,瘫软在地。 苏隐月抬手,“你俩的嫌疑暂时解除,起来吧。” 茉莉和厨子腿软的跟面条一样,试了好几次都爬不起来。 还是两人好友看不下去,搀扶着他俩退下。 叶青道:“难道是有人投毒?可谁能在厨子眼皮子底下投毒呢?” “突破口好像只剩下茉莉姑娘口中的大夫了。”叶白上前一步,“不如上报大理寺?” 没得到苏隐月回答,雨湘善解人意道:“王妃可是担心招来所有大夫会遇到巡夜的将士,把事情闹大?” “有本王令牌在,宵禁不算什么。” 榻上的江在御缓缓睁开眼睛,脸色如常。 苏隐月拿起他的手就把脉。 片刻,露出了他毒发以来的第一个真心笑容。 “养两天,喝些药就没事了。” 江在御掌心合拢,虚环住她手腕,表情一派淡然。 “还要多谢王妃的解毒丸。” 苏隐月挥手,“不用谢。” 江在御展颜,“王妃不愧是医学奇才,看了医书便能融会贯通,举一反三,替本王找出了毒药来源。” 苏隐月扶额,暗道她大意了。 之前她想隐瞒医术来迷惑明德帝,结果今晚又是把脉,又是发现砒毒、烟罗花。 和她不懂医术的人设冲突了。 看来事后需要找个会医术的人背锅…… 他开口替她圆谎,苏隐月也不是不知好歹的人。 当即附和道:“我是你的妻,你的安危我时时刻刻都放在心上。” 她说她是我的妻…… 明知现在最要紧的是抓住下毒之人,但江在御就是忍不住嘴角上扬。 纵使努力忍住,笑意还是从他眼神中露了出来。 “能遇到王妃,我三生有幸。” 苏隐月坦然接受他的赞誉,“大家都知道的事,就用不着重复了。” 话锋一转,“你对下毒之人有什么猜测?” 江在御摇头,“只能暂时肯定是王府中人。” 他来芙蓉院吃饭是临时决定的,只有凶手在王府才能这么快得到消息。 查到这里,陷入僵局。 众人满头雾水,不少人开始泄气。 “啪!” 苏隐月一拍桌案,目光灼灼,“共和国的女人绝不轻易认输!” “敢这么折腾我,等抓到人,我徒手把他天灵盖拧下来!” 许是她斗志感染了众人。 他们重新打起精神。 昂扬氛围中,一道闷闷的声音响起。 “王妃,龚和国是谁?” 江在御胸口发堵,假装毫不在意,“是你之前认识的人么?” 王妃自称他的女人,难道对方是王妃的心上人? 不等苏隐月回答,他再次开口,“若王妃对此人有、有意,本王可安排他进王府做个侍卫或者管事……” 叶白暗自腹诽,王爷拐弯抹角打听的样子,真让我没眼看。 在等待的过程中,江在御表情僵硬,不自觉地默数着愈发急促的心跳。 第69章 锁定徐金元 一声,她没有回答…… 两声,她默认了吗…… 他嘴唇快要抿成一条直线,“我只是随便问问,王妃不想回答便算了吧。” 几乎在同一时刻,他等来了回答。 苏隐月郑重道:“它是我的信仰。” 啊? 见他一脸呆傻,明显不清楚她说了什么。 苏隐月解释道:“你是祁国男人,我是共和国女人,我们都不能认输!” 这下江在御明白了。 云销雨霁。 “王爷,王妃,我查到了!” 福伯匆匆赶来,“我在厨房屋顶发现了有人踏足的痕迹,定是贼人趁雾气蒸腾之际,揭开瓦片投的毒!” 把福伯和茉莉的说辞综合一下,下毒之人的特征就出来了。 会武功的大夫。 但药堂内符合条件的大夫不少,为了锁定凶手,江在御提议。 “去药堂看看烟罗花的领用记录。” “等等!” 苏隐月看向福伯,“你带人收集药堂内所有大夫今日所穿的外衣。” “啊?” 苏隐月当然不会说她收集外衣是为了送去空间化验,通过外衣残留的砒毒和烟罗花来找出凶手。 含糊道:“我鼻子灵,能闻出砒毒和烟罗花的味道。” 福伯兴奋点头,“是!” 江在御若有所思,“王妃可要书写一份配制砒毒所需的药材?和药堂领用记录对比?” 苏隐月颔首,“等我写完。” 带着写好的名单来到药堂,管事的回答差点把她气死。 “那些大夫领用了烟罗花?” 管事低头,“小人的记录本今日不慎遗失……” 苏隐月冷漠,“丢了,还是没写?” 管事头低到胸口,“……没写。” “那个、药堂大夫有五十余人,所费药材甚多,小人记不过来……” 苏隐月额上青筋跳了跳。 她真没想到,居然在这儿掉了链子。 她耐着性子又问:“厨房给王爷做晚饭期间,那些大夫离开过药堂?” 管事自知理亏,小声道:“挺多的,大夫的行踪小人一向不过问……” 苏隐月穿过一扇门,走进笔墨区。 她怕再多问两句,会忍不住给玩忽职守的管事一巴掌。 药堂分为药材区和开方子的笔墨区。 粗略翻看了两张方子,苏隐月冷笑出声。 江在御问:“王妃,你发现了什么?” 苏隐月拿起一张方子,“这是治疗癫痫的方子,王府有人患癫痫?” 闻言,江在御眉宇间覆上一层寒气。 福伯小声回答,“王府下人皆身体健康,无人患病。” 苏隐月斜眼扫了一眼管事,“你用王府的药,来办你的事?” 管事再也坚持不住,扑通一下跪了下来。 “小人知错!” “一向是张院首给王爷看病,剩下的大夫在药堂待着无事,便出门义诊……” 苏隐月接话,“然后来王府取药,名声他们赚?” 管事眼神飘忽,“……是。” 叶青走过来开口道:“随便倒卖一下珍贵药材?” 他刚才拉开一个写着人参的抽屉,里面的人参所剩无几。 而王爷的药不需要人参。 管家额头几乎要碰到地上,“……小人知错。” 苏隐月拳头紧了,“最后给你一个机会,药堂内所有大夫的名字记录有吗?” 管事忙不迭回答,“这个有,这个有!每日人员增减,下官都记录在册。” 拿过名册,她看向叶青,“把名单上的大夫邀请到王府。” 幸好她没有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药堂管事这儿。 为今之计,只能等她空间衣服的化验结果了。 江在御把腰间玉佩交给叶青。 “去皇城司叫柳弈带一队人马,将住在王府外面的其他大夫全部带来药堂。” “本王今晚誓要擒下凶手!” 叶青得令离开。 “驾!” “踏踏踏!” 深夜,寂静的京城大道人影穿梭。 清脆的马蹄声不知道吵醒了多少人。 张院首在睡梦中被急促的拍门声叫醒。 “御王被人下毒,凶手来自王府药堂!你跟我们走一趟。” 张院首一脸懵逼,“我是太医院院首,奉皇上之命给御王看病,我怎么可能给御王下毒?” “你今天在王府身上穿得是不是这件衣服?” “是,怎、怎么了?” “衣服脱下给我!” 张院首更懵了,“为、为什么?” “有问题憋着,带走!” 将士根本不听张院首辩解,拖着就走。 接下来的流程大同小异。 把门拍开,确认长相,扯下衣服,带走。 住在王府的大夫提前享受到了这个待遇,被侍卫从温暖的被窝强行拖出来。 他们站在药堂前的空地上,四周是点着火把,对他们虎视眈眈的王府侍卫。 茫然又害怕。 “听说了吗?御王中毒了,凶手就是我们药堂的人!” “皇上让我们来给御王治病,结果御王中毒了,皇上一定会发怒的!” “谁干的?谁给御王下的毒,老实站出来,不要连累我们!” 徐金元混在人群中,表情惊疑不定。 他动手不到两个时辰,就追查到药堂了? 御王府的办事效率要不要这么快? 他们究竟懂不懂无色无味毒药的含金量? 那中招的郡王府算什么? 还是说他去厨房下毒的时候,被人看见了? 徐金元想不通,想破脑袋也想不通。 “张院首也被抓来了!” “张院首不是皇上派来的人,他怎么也有嫌疑?” “难道御王中毒是皇上……嘶!” 苏隐月就在这一片喧闹声中,来到了现场。 “吵什么!我一路走来,王府其他地方都很安静,就你们最吵!” “雨湘,你来点名。点到名字的就回答一个到!” “反应慢了的,叶白,你上去赏他们一个大嘴巴子!” 叶白声音洪亮,“是!” 雨湘拿着名册,字正腔圆道:“许管事。” “啊?到、到!” 许管事玩忽职守、贪污的事情刚暴露,正是惶恐的时候,雨湘第一个叫他时,压根没反应过来。 “啪!” 叶白干脆利落赏了他一巴掌。 许管事捂着脸,沉默。 有他作为反面教材,其他大夫纷纷照做。 “纪明明。” “到!” “徐金元。” “到!” 苏隐月站在树影下,身子被阴影笼罩。 她一边看着雨湘念名字,一边等待空间中衣服的化验结果。 “叮——” 雨湘念完,化验结果也出来了。 在黑暗中拿出衣服,苏隐月走进烛火照耀之地。 “这件衣服是谁的?” 众大夫齐齐看向徐金元。 第70章 弓箭手准备 叶青叶白脸色也变了。 “怎么会是他?” 叶青神色凝重,走到苏隐月身边,飞速把徐金元治好谨郡王的事情说了。 猜测道:“王妃,属下怀疑,徐金元是受了谨郡王指使,来害王爷……” 苏隐月一愣,“谨郡王?谁?” 江在御解释,“谨郡王是我三哥,当朝三皇子,也是淑妃的儿子。” 场中,徐金元耳朵动了动,试图用内力偷听他们谈话。 江在御敏锐察觉,脚尖一动,不动声色挡在了苏隐月前方。 一股无形的气息散开,脚下树叶被气流引动,在半空打着转。 偷听被发现了! 徐金元心脏狂跳。 御王出现那刻,他就知道下毒失败了。 不过,发现汤里有毒,也不能代表他就是下毒的人。 没有证据,他怎么可能不打自招? 徐金元认为自己下毒手段更高明,故作茫然道:“衣服是我的.” “王妃你拿着我的衣服干什么?” 早在众大夫用眼神指认他时,苏隐月就将他从上到下扫视了一遍。 面容斯文,年纪在三十岁上下,带着点书卷气,素色长袍一穿,有种主任医师的感觉。 “是他!就是他!” “王妃,我的提神香囊是他配的!” 有机会洗去身上的冤屈,茉莉也顾不上抢在王妃之前说话不合规矩了。 激动地指着徐金元,大声道:“王爷汤里的毒是他下的,快杀了他!” 徐金元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王爷中毒是因为提神香囊?” “茉莉姑娘,我从未进过王爷的院子,你身上的提神香囊为何进了王爷的汤,不该问你自己吗?” 茉莉没料到他面对侍卫包围,还想把罪名推给自己。 又急又气,“你在我香囊里加了烟罗花,然后又在王爷汤下砒毒,想毒死王爷,让我做替死鬼!” 她脱下鞋子狠狠砸了过去,愤慨道,“去死吧你。” 鞋子砸来,徐金元侧身躲开。 抬头看向茉莉的眼神有一瞬间的阴鸷,茉莉身体一寒,结巴道:“你、你……” 徐金元杀意来得快去得也快,茉莉再次看去,已经恢复了之前的温和。 “茉莉姑娘,烟罗花香气馥郁,最多让人手指发痒,连只鸡都毒不死,怎么会毒倒王爷呢?” “还有,你说得那什么砒毒?我闻所未闻,更不曾见过。” “我徐金元虽是一介平民,但在民间也素有杏林之称,不是你一奴籍婢女可随意污蔑的!” 说完,徐金元一甩衣袖,表情悲愤。 茉莉秀目圆瞪,“你,你!” 说不过他,茉莉求救似的看向苏隐月,哽咽道:“王妃,他、他在强词夺理!” 取证环节,苏隐月已经做完。 讲事实摆证据,让凶手认罪是大理寺官员的职责。 她现在要做得是用雷霆手段让凶手后悔在她面前跳。 “弓箭手,准备!” 苏隐月抬手。 侍卫令行禁止,拉弓搭箭。 “嗡!” 弓弦拉到圆满,寒光冽冽的箭尖让人遍体生寒。 只需苏隐月一声令下,箭就能射出去! 到时候,徐金元当场就会变成一只徐刺猬。 “王妃,你丫鬟污蔑我不成,你就想杀我灭口吗?” 徐金元反应也不慢,连连后退,如进了水的鱼,丝滑地躲在了众大夫身后。 弓箭手随着他移动的方向,瞄准了挡在他身前的数名大夫。 “徐金元,你躲我身后干什么?” “你滚呐!” 人群响起阵阵怒吼。 药堂空地自发成了捉猫猫现场。 弓箭覆盖范围之内,大夫们鸟作兽散,尖叫着远离徐金元。 “徐金元,你无耻!” “别拿我挡箭啊!” 但还是有两个倒霉蛋被徐金元抓住,做了挡箭牌。 那两个大夫人都快要吓傻了。 生怕弓箭手殃及自己,拼了老命想把身后的徐金元扯出来。 急得满头大汗,“徐金元,一人做事一人当,你要是男人就坦坦荡荡承认,别特么连累我啊!” 另一个大夫双手合十,乞求道:“王爷,我是无辜的,我没对您下毒啊!” 徐金元反扭两人手腕,躲在他们身后,对他俩的怒骂充耳不闻。 见此,皇城司副使柳弈寻求江在御意见。 “箭矢无眼,现在下令恐会伤及无辜,王爷,您要下令吗?” 江在御淡然,“难道要放过伤害本王之人?” “这……” 趁两人说话的功夫,徐金元的声音在倒霉蛋身后响起。 “草民从谨郡王那儿听过王爷身患怪病,本着医者仁心,来到王府为王爷治病。” “您不想让草民近身,赶走草民也就是了,为何不分青红皂白要将我射杀于此,天理何在!” 他声音中充满不甘,让挡在他身前的两个大夫面露动容。 “王爷,徐大夫说得是啊,他是你三哥的救命恩人,你不能这么对他啊。” “对对对,王爷,我是无辜的,您让侍卫把箭放下!我还没活够,我不想死!” 现场闹哄哄的,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江在御。 良久,江在御没有回答。 徐金元嘴角微勾,心知赌对了。 御王不会在众目睽睽之下动他! 茉莉以为御王迫于压力会放走罪魁祸首,一颗心就好像在火焰上烧! 但这个场合没她一个丫鬟发号施令的资格。 怎么办? 对了,王妃刚才不还站在这儿,让弓箭手瞄准徐金元的么? 怎么一晃眼,人就不见了? 此刻,无人看见的地方。 苏隐月端着一个装满药粉的木盆,轻手轻脚从假山后走了出来。 场中,徐金元丝毫不知即将大祸临头,以为拿捏住了江在御,笑得嘴都快咧开了。 “药堂人才济济,缺了草民也没什么。” “王爷看不上草民的医术,草民离开就是了——” “散开!” 嘹亮女声在弓箭手身后响起。 “把路给我让开!” 众人下意识回头,看见一个女人端着一个木盆跑了过来。 “咻!” “啊!” 一名弓箭手受惊,箭矢脱手而出,射向了躲在一边吃瓜的张院首。 张院首捂着中箭的膝盖惨叫,四肢并用爬进药堂,自己开药,自己包扎。 “别过来!” 徐金元看见人群分开,一个看不清面容的女人冲向自己,下意识搂紧了面前的两个挡箭牌。 厉声道:“再往前一步,我就杀了他们!” 第71章 十九年的童子功 “什么东西?” “别往我头上倒啊!” 在距离三人还有两米的时候,苏隐月来了个立定跳远,将满盆药粉倒了过去! “咳,咳咳!” 药粉在半空散开,扑了两个挡箭牌一人一脸。 说话的嘴也因此吃了不少。 甲乙挡箭牌慌得一批,摇头晃脑想把头顶的药粉弄下来。 “啊呃……” “毒,有毒——” 甲乙挡箭牌坚挺着说了一句,白眼一翻,倒下就睡。 露出了身后不断挥手想要扇走药粉的徐金元。 “咳、咳——” 徐金元躲在挡箭牌身后,视线受阻,知道有人冲了过来,但没想到药粉会跟天女散花一样,迎头扑来。 他头上、肩上全是药粉,无论是扇走,还是拍打身上的药粉,都不可避免吸了一些。 感觉到四肢酸软,心知是药效上来了。 恨声道:“你下毒,卑鄙!” “有本事堂堂正正——” “砰!” 不等他说完,天灵盖受到木盆重击。 然后他看见眼前有星星在飞,灵魂上了天堂。 “砰砰砰!” 苏隐月抡起木盆,一下下往他脑袋上砸。 “我堂堂正正打你,你看见了没?” “还想用人质威胁我?杀了,我把你和人质都杀了!” 徐金元被敲得头疼欲裂,大脑一片空白,下意识抱着头往人多的地方跑。 “杀人了!王妃杀人了!” “救命啊!” “别跑!有本事下毒,没本事承认。你这种货色,多和你说句话,我都嫌脏!” 苏隐月拿着木盆,举步狂追,“一天天拿着那些砒毒显摆,我让你显摆!” “医术不学,学春山学,我让你流血!” 她所到之处,鸡飞狗跳。 部分先来王府的大夫瞬间梦回御王大婚那日。 当时他们还躲在一边看热闹。 风水轮流转,现在他们变成了热闹。 心理阴影骤然爆发,吓得哭爹喊娘。 “别过来!” “徐金元,你别过来啊!” “王妃别动手,我是无辜的!我和徐金元不熟!” 一时间,狼狈逃窜的大夫们目光偶尔扫过地上睡得香甜的甲乙挡箭牌。 眼中满是羡慕。 他们的苦难才刚刚开始啊。 柳弈看向乱成一锅粥的人群,嘴巴微张,“王、王爷,你就由着王妃胡来?” 江在御笑道:“现在你还担心伤及无辜吗?” 柳弈想起苏隐月为了更好地暴揍徐金元,一脚一个把挡箭牌踢远的场景。 难得词穷。 再一看场中为了躲避苏隐月误伤的大夫。 爬树的爬树,跳池塘的跳池塘,整个一凶杀现场。 他竟不知挡箭牌提前昏过去,是好是坏…… “把那两个拖到安全的地方,省得被踩死了。” “……是。” 人群中走出来两个将士,把甲乙挡箭牌拖进药堂,交给了膝盖中箭的张院首。 “张大人,麻烦你医治一下。” 张院首,“……” 外面,徐金元躲着躲着,突然看见面前没人了。 动作一僵,扭头回看,苏隐月大步追了过来。 “王妃,你无凭无据凭什么说是我给王爷下的毒?” “我是大夫,我悬壶济世,医者仁心,我不会下毒害人,你信我!” 徐金元只恨自己棋差一着,应该下完毒马上跑。 就跟当初他给谨郡王下毒一样。 若御王没死,补救措施可以再想。 怎么也好过陷入弓箭手和带刀侍卫的包围。 “砰!” 苏隐月又给他一木盆,“我信你个鬼!” “仁心哥,你以为你那砒毒无色无味我就发现不了了?” “我告诉你,我的眼睛就是尺!你屁股一撅,我就知道你拉什么屎!” 苏隐月双手拿起木盆,跳起两米高,对准他的脑袋狠狠砸了下去! “仁心哥,受死!” “砰!” “咔!” 木盆底部被打穿,如枷项一样挂在了徐金元脖子上。 木盆坏了,王妃就会消停了吧? 一个同样爬树躲难的大夫咂咂嘴,“年轻!” “王妃是要开大了!” 什么? 只见苏隐月脱下鞋子,二话不说朝徐金元脸上挥去! 只看了鞋底一眼,他敢以绝佳眼力打赌,鞋底镶了一层铁珠子。 那铁珠子凸凹不平,被打一下,他脸上岂不是要卷走一层肉? 示弱到这种地步已经差不多了,不能再忍。 徐金元五指成爪,脖子上的木盆圈跟泡沫一样,三两下被他扯得稀巴烂。 “王妃,你欺人太甚!” 徐金元怒喝一声,身体朝后侧歪,用肩膀硬生生挨了鞋子一下。 再反手一抓,准备擒住苏隐月。 苏隐月一惊,“你没有中毒?” “那点毒性早被我内力化解了。” 徐金元狞笑,“我本不想对女人出手,是你逼我的!” “呼!” 苏隐月手一扬,再次洒出一团药粉。 “同样的招数,我不会中计第二次!” 用内力让药粉原路返回。 苏隐月屏住呼吸,捂住口鼻,撒腿就跑! 三十六计,她选从心。 身后,徐金元神色逐渐猖狂。 “你为了御王变成泼妇,好痴心的女人啊。那我就看看他来不来救你!” 身后传来破空声,苏隐月害怕说话会分神,闷头朝人多的方向跑。 “来了!” 苏隐月只觉眼神闪过一道黑色的身影,随后腰间一紧,双脚离地,撞入了一个温热的怀抱。 下一刻,一只手覆上了她脑袋,让她的头埋入对方胸膛。 “抱住我脖子。” 苏隐月照做。 江在御单手搂着她,和近在眼前的徐金元对了一掌! 空气被压缩,苏隐月裙摆被紊乱的气流吹得呼呼作响。 “噗!” 徐金元脸色一白,吐出一口血来。 “好深厚的内力!” 外伤易养,内伤难愈。 刚才苏隐月木盆对他造成的伤害加起来,都没江在御这一掌高。 苏隐月惊叹,“十九年的童子功,好厉害啊!” 江在御,“……” 短短一句话,让他满腔关心一下堵在了喉咙里。 “能说能走,看来没受伤。” 苏隐月没在意他沉闷的语气,落地的第一时间就拉着他往后跑。 一边跑,还一边大喊。 “射箭!射箭!” “不用留活口,射死他!” “咻咻咻!” 箭矢划破半空,朝徐金元射去。 徐金元不敢托大,扯下外衣灌注内力,绷直后的外衣成了他新的挡箭牌。 “以多欺少,卑鄙!有本事和我单打独斗!” 苏隐月站在安稳的后方,“对付这种歪门邪道,不必讲什么江湖道义,一起上!” 第72章 疼到求饶 从知道徐金元会武功那刻起,苏隐月就没打算跟他单打独斗。 她岂会以卵击石? “上!” 叶青叶白率先拔剑,冲了上去。 场中顿时响起叮叮哐哐的打斗声。 担心伤到自己人,弓箭手退下,换成了拿刀的侍卫。 “王妃,王妃你受伤没有?” 雨湘紧张地上手检查苏隐月的手脚关节,“刚才徐金元要对你动手,吓死我了。” 苏隐月拍拍她的肩,“是我大意了,没有闪。” 她以为徐金元中了她的毒,就会和那两个人型挡箭牌一样,陷入婴儿般的睡眠。 完全没料到他能一边躲避,一边用能内力化解药性。 “内力好神奇啊。” 苏隐月戳了戳站在她前方的江在御,“教练,我想学内力。” 江在御本想说她根骨已经定型,再学内力进展缓慢,效果也不好。 但对上她期待的眼神,到嘴边的话语突然变成另一种。 “好,你有空来苍松院,我摸一下你的根骨……看,看你适合学什么心法。” 说到后面,他声音越来越小。 不知想到了什么,耳尖悄然染上一层红晕。 苏隐月生怕他反悔,一口应下,“那就这么说定了。” 打斗声渐渐减弱。 徐金元中毒又受伤,被叶青叶白押了过来。 “我不服!我没给王爷下毒!” “你们是屈打成招,我不服!” “你的嘴是真的硬啊!” 苏隐月懒得和他打嘴炮,“茉莉,把家藏鸡鲜汤拿来。” “王妃,给。” 坚硬的碗沿撬开徐金元嘴巴。 “你头上被我打得流血了,吃点鸡汤补补身子!” 苏隐月手一抬,一大碗凉透的鲜汤就灌了下去。 腥味直冲脑门,呛得徐金元眼泪都流出来了。 “不,咳咳!我不喝……” 没人比徐金元更知道他毒药的厉害。 梗着脖子使劲摇头,全身上下写满了拒绝。 “喝呀!仁心哥,本王妃亲自喂你喝鸡汤,这可是当今皇上都没享受过的至尊待遇,你开不开心啊?” “茉莉,给他带上香囊,让他浑身香香的!” “是。” 茉莉脆生生答道。 在她拿着香囊过来时,徐金元眼睛瞪大,如避蛇蝎。 “拿开!拿开啊!” 茉莉冷笑一声,把香囊戴在了徐金元发髻上。 还打了一个死结! “咕噜咕噜!” 趁他张嘴,苏隐月端碗朝他嘴里一灌! “咳咳咳……” 徐金元痛苦干呕,想把喝下去的鲜汤吐出来。 “啪!” 苏隐月反手一巴掌甩在他脸上,“矫情什么?喝!” “你趁厨子给王爷做菜,爬上屋顶,掀开瓦片给王爷送爱心,本王妃的爱心你也得喝!” “仁心哥,快喝,喝完好上路!” 烟罗花的香气催发毒性,徐金元疼得双眼暴出,恨不得在地上打滚。 “你、你怎么知道的?” 徐金元快要把嘴唇咬烂,试图把五脏六腑的痛苦盖过去,保持头脑清醒。 “你看见了是不是……” 要没亲眼看见,怎么可能把他背后干的事说得一清二楚? 意识到一切行动都被她看在眼里,徐金元震惊得无以复加。 最可怕的是,他自认没露出破绽,之前也从未见过御王妃。 他想不通,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一碗鲜汤灌完,苏隐月用力将海碗扣在他头上! “咔嚓!” 海碗破碎,锋利的碎片割破他皮肤,鲜血从他额头流了下来。 大脑一阵晕眩。 身体晃了晃,他没有倒下去。 而是梗着脖子,充满血丝的眼睛甩了甩,甩走睫毛上的血珠。 沙哑着嗓子问苏隐月,“我的幽兰散,你怎么认出来的?” 思来想去,徐金元唯一能想到就是御王中毒后,他下在家藏鸡鲜汤中的幽兰散被人发现了。 否则,御王妃根本不会说出厨房屋顶! 刚才他和御王对掌之时,感觉到御王体内还有幽兰散残留,也证实了御王一定中了毒。 只是有人把毒解了。 “原来你的毒叫幽兰散。” 苏隐月侧目轻笑,“想知道我是怎么发现的?你凑过来点,我告诉你。” 徐金元明知她不怀好意,但他实在太好奇无色无味的幽兰散是怎么被发现的了。 依言凑近。 苏隐月脸色一沉,抡圆胳膊,用力抽了上去! “啊!” 这一巴掌用力之大,徐金元只觉半张脸都麻木了。 又是一口老血喷出! “嘶!” 围观大夫被苏隐月光速的翻脸速度惊呆了。 又见徐金元的脸都被她打歪。 不禁齐齐打了个哆嗦,好像也被抽了一巴掌。 他们连连后退,空出空地给御王妃发挥。 不敢想象,要是御王妃知道他们贪污、倒卖王府药材,会用何种手段对付他们。 瞄了眼四周一言不发的侍卫,脑中灵光一闪。 王妃好像没打过自己人。 他们成为王妃的自己人不就好了? 高声议论,义愤填膺,围观大夫当即对徐金元指指点点。 “敢给御王下毒,徐金元胆子也太大了吧。” “你们说他背后有没有人指使啊?” “想杀御王,还有能力杀御王的,没几个吧?” “噤声!快别说了,小心惹上惹不起的人!” 苏隐月没注意围观大夫的窃窃私语,一心只想打地鼠。 手打累了,就换上鞋子。 “我怎么发现的?当然是因为你菜!” “菜成这样还学人家下毒,你不死谁死?” “我下午刚说了敢害我就当众锤死,你晚上就敢明知故犯啊!” “触我霉头,打我的脸!不弄死你,我还有威信吗?” 铁珠子打在徐金元脸上,鲜血四溅。 门牙都给打松了。 叶青叶白扣着徐金元双臂,脚尖离得有八丈远,生怕血溅到他们身上。 从头到脚都是嫌弃。 “啊!别打了!” “我认!我认罪!” 毒发,皮外伤,内伤,里里外外全是伤。 徐金元终于受不住痛,大声求饶。 攀咬道:“我没想害御王,谨郡王!是谨郡王指使我的!” 此刻,他内心只有一个想法,就是想保住命。 他以为供出谨郡王,苏隐月就能停手。 不料,再一次失算了。 “求饶叫这么大声?看来你还有很多力气。” “我明白了,是内力!内力是万能的!” 苏隐月后退两步,一个高抬腿,用尽全身的力气踹向徐金元两腿中间。 “我倒要看看你的内力能不能断肢重生!” 第73章 他在诬陷我呀 “咔咔!” “咔嚓!” 不知是不是幻觉,在场所有人依稀听见了两声蛋碎的声音。 “啊!!” 直冲天际的惨叫声响起。 徐金元眼前模糊,额上青筋根根鼓起,夹着双腿痛不欲生。 身体弓成了虾米。 “嘶!” 在场男性不自觉地夹紧双腿,感同身受。 叶青叶白被他撅起的屁股顶了又顶,沉不住气的叶白心中恼怒。 一拳捶在他屁股肉上。 “哦!” 徐金元疼得抬头,刚好把脸凑到了苏隐月手边。 “天王老子指使,你也得死!” 人主动把脸凑了过来,苏隐月也不客气。 左右开弓,打他巴掌的速度只能看见残影。 “我要把你脑袋砍下来,送给谨郡王看,然后把谨郡王的脑袋也砍下来,和你的放一起排排站!” “身为大夫不治病救人,偏要选下毒害人走旁门左道捞快钱。” “落到我手里,我要你不得好死!” 徐金元犹如被暴风雨中的花朵,被扇得脑袋胡乱摇晃。 鼻子、额头、耳朵、嘴巴到处都在流血,这些血随着他脑袋的摇晃甩得到处都是! 苏隐月凶性被激发,哈哈大笑。 “血流成河!我要看血流成河!” 徐金元身体打起摆子,浑身每一处都疼。 他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的罪,即便人生最艰难的时候,痛苦的也是内心,不是身体。 他曾以为能吃下世间苦楚,可现在发现,嘴巴子他是真吃不下啊。 “饶命!” 一张嘴,就是一口血喷出来,其中还混着好几颗大牙。 声音惊恐,也顾不上什么男儿有泪不轻弹了,张嘴就哭。 要不是叶青叶白好搀扶,早已瘫软在地。 “我认罪!别打了,我认罪!” “汤里的毒是我下的,烟罗花也是我放的!求你别打了!” 听到证词,一边旁观的皇城司副使柳弈跟触发关键词的npc似得,开口道。 “王爷,他已经招了,让我把人带走吧。” 对犯人严刑逼供,他见过很多次。 但动手的是亲王妃,这么暴力的女子,他从娘胎生下来,就没听过。 女子不应该温柔似水,柔弱娴静吗? 柳弈正准备再争取一下把犯人带回去,就看见苏隐月提起裙摆后退一步。 一脚踹在徐金元脸上! 徐金元身体被踹飞,又被叶青叶白扣着双臂拉了回来。 在脸上留下一个大大的鞋印。 柳弈更加沉默了。 王妃好像没有缠足…… 苏隐月猖狂大笑,“认罪,晚了!” “遇到我,你非但不投降,还敢向我反击!我今天必干死你!” “百因必有果,你的报应就是我!” 挨打至此,徐金元发现她真打算把自己活活打死。 一颗心当即沉入谷底,他脑海里只有一个想法,活着! “我认罪!是谨郡王派我来的呀!” “我愿意作证!谨郡王才是罪魁祸首啊!” “你放屁!” 一道愤怒到变形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扭头看去,三皇子江在凌带着人呼啦啦闯了进来。 今夜,他原本和郡王妃睡得正香,突然被手下拍门叫醒,说御王被人下毒,皇城司满大街的抓人。 御王府已经闹起来了。 本着御王不痛快,他就痛快的心思。 江在凌兴奋得觉都不睡了,带着手下跑来御王府关心弟弟。 结果,打破他脑袋都没想到。 刚到门口,就听见凶手大喊是他指使的。 “我没指使,他污蔑我!” “他在污蔑我啊!” 江在凌又急又气,他赶来只是想看热闹,不想变成热闹啊。 柳弈拱手,“下官拜见郡王。” 江在凌这会儿哪有心情和他寒暄,路过他时随意摆手让他起来。 跑下台阶,急匆匆来到江在御面前,情真意切。 “五弟,你要相信三哥!你是我弟弟,我们血脉至亲,我绝对不会派人给你下毒的!” 江在御不置可否,笑着看向徐金元,“不如听听这位徐金元大夫怎么说?” 江在凌顺势望去,正好看见一个女子正对着徐金元拳打脚踢。 他拿不准江在御想干什么,只能往最坏的地方想。 那女子是想让徐金元死无对证,让他有口也说不清。 心下恼怒,厉声道:“那边那个女人,没听见五弟说话吗?还不赶紧停手!” 他一说话,手下自发走了过去。 “无视主子命令,拖下去打——” 江在御凉凉道:“三哥,你半夜跑来我王府,还让人打我王妃,不太合适吧?” 啊? 江在凌一怔,“王、王妃?” 是苏隐月! 母妃说得那个拳打林美人、脚踢赵贵妃的苏隐月! “都回来!” 叫回手下。 江在凌讪笑着解释,“一直听闻五弟妹大名,却不曾见过。今日是为兄眼拙,五弟莫怪。” 他没说假话,今晚的确是他第一次看见苏隐月真容。 进宫谢恩那日,淑妃邀请御王两人去飞鸿宫不成,江在凌便没见过苏隐月。 说话间,苏隐月注意到这边动静,走了过来。 江在御对她招手,“王妃,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三皇兄,你叫三哥就好。” 苏隐月接过雨湘递来的手帕,胡乱擦了擦手上的血。 点头示意,“三哥。” 江在凌见她手上、脸上、衣服上都是血点子,顿时牙酸。 他觉得她母妃说得还是太保守了。 “呃,五弟妹风、风采非凡,今日我来得急,这枚玉、不……” 江在凌想起他的身份,兄长送玉佩给弟妹有点暧昧。 迟疑一瞬,取下腰间悬挂的一柄短刀,“这柄短刀便送与你做见面礼。” 苏隐月欣然接受,“谢谢三哥,我很喜欢。” 这礼物算是送到她心坎上了,马上就能用。 本着投桃报李,苏隐月提醒了一句,“三哥,我见你脸色不好,正好药堂内大夫齐聚,不如等此间事了,三哥让这些大夫看看?” 江在凌没听出她的弦外之音,摆手道:“我听下人说五弟遇险心中焦急,许是着急赶来才脸色有异,多谢弟妹关心。” 苏隐月点到即止,不再多说。 转身对江在御道:“王爷,你好好招待三哥,我去找仁心哥试试短刀。” 第74章 苏隐月成人质了? 见苏隐月拔刀走来,徐金元崩溃大喊。 “郡王救我!郡王,我是为你办事的,你要救我啊!” 江在凌刚缓和下来的脸再次变得沉重。 “胡说八道!” “老实交待,你背后主使是谁?谁让你来离间我和五弟的兄弟之情?” 徐金元也不在意脸面了,跪在苏隐月面前,嗷嗷叫唤。 “谨郡王才是罪魁祸首啊!” “王妃,你仔细想想,我和御王无冤无仇,连御王的面都没见过,我怎么可能毒杀御王?” 听到他的污蔑,江在凌怒到极致,推开碍事的叶青叶白,一脚踹在他肩上。 把他踹得飞出一米,摔倒在地,吐血不止。 “本郡王就在这儿,你还敢污蔑我?” 回头看见围观群众的异样的眼神,江在凌憋屈极了。 “五弟,你听我解释!” 他是想过把江在御拉下去,可他这不是还没来得及动手吗? 君子论迹不论心,他没有动手,他就是御王最好的兄长。 “徐金元医术高超,还救过我的命。我巴不得他留在郡王府,日后我身体不适,让他随时诊治,怎么可能派他来干这种脏事?” 江在凌试图说服江在御,“一旦他被查出来,不仅陷我于不义,还会寒了手下人的心啊。” 他又没疯,怎么可能把对自己有大用的人派来做弃子? 江在御目光晦暗,表情却是微笑的。 “三哥不知,这徐金元下毒极为巧妙,若不是我身边亦有能人,恐怕今日就会命丧黄泉。” “三哥让我不要中了他的离间计,我又怎么知晓,这不是三哥想要以小博大?” 毕竟,要是没抓到徐金元,他死了,得益最大的不就是江在凌么? 江在凌后背冒了一层冷汗,绞尽脑汁思考怎么洗脱嫌疑。 “五弟,你怪病在身,父皇广招名医仍不见起色,三哥、三哥关心你还来不及,怎么可能会对你动手?” 江在凌这话几乎是在明说,江在御怪病缠身时日无多。 他只需要等待他的死讯就行,何必要画蛇添足给自己泼脏水? “是么?” 江在御低低笑了,“若我的怪病被治好了呢……” 见他不信,江在凌一时不知如何解释,目眦欲裂冲向徐金元。 “徐金元,谁指使你害我的!” “你若不说实话,本郡王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叶白凑到苏隐月身边,小声问:“王妃,你觉得谨郡王是害王爷的真凶吗?” 苏隐月沉思,“不太像。” 看见江在凌的第一眼,她就发现他身体亏空,外强中干。 联想到他一个月前重病的传闻,她怀疑徐金元在治疗的时候,对他身体做了什么。 叶白撇嘴,“知人知面不知心,万一谨郡王是故意装成被冤枉的样子呢?” “也许。” 苏隐月牢记现在她初学医术的人设,并未说出自己的怀疑。 见她挽起衣袖,叶白连忙问道:“王妃,你去哪儿?” 苏隐月头也不回,“再不阻止,三哥就要把仁心哥打死了。仁心哥的命是我的!” 那边,江在凌拎起徐金元衣袖质问。 “徐金元,你老实交待为什么要陷害我?看在你救过我的份上,本郡王可保你一条命!” 徐金元语调阴冷,“挟制你,我不一样能活命吗?” 什么? 江在凌骤然一惊,下意识就想退开。 右臂却被准备多时的徐金元扣住! 江在凌狠心,一用力,拼着右臂不要,也要挣脱。 “撕拉!” 半截衣袖被徐金元撕开。 衣服下的手鲜血淋漓,伤口深可见骨。 见他又要抓来,江在凌看也不看,随手将离得最近的人推了过去! 借此,江在凌运起轻功,离开了徐金元的攻击范围。 徐金元知道机会已失,只得掐着来人的脖子,威胁道:“别动,都别动!” 定睛一看掌下之人,差点怒骂出声。 怎么是个丫鬟? 这一切发生在呼吸间,众人反应过来时,江在凌已经右臂流血站在了一边。 “郡王,你流血了!” 江在凌铁青着脸退开下人,看向徐金元的眼神如同在看一个死人。 “画眉!” 雨湘焦急对苏隐月道:“王妃,画眉被抓住了,你一定要救她啊!” 感觉到徐金元身上散发的杀意,画眉又悔又怕。 “王妃,救我,呜呜呜,我不想死!” 不等苏隐月开口,江在凌厉声道:“放箭!放箭!” “给本郡王杀了他!” 弓箭手再次拉弓搭箭。 江在凌语气随意道:“五弟妹,一个丫鬟而已,回头我让你嫂子给你挑十个好的。” 闻言,雨湘面露痛惜,心中已经给画眉判了死刑。 奴婢命贱,郡王、王妃这般人物,怎么可能愿意为了画眉放走心腹大患? 江在御见苏隐月眉头微蹙,以为她被徐金元这一搏吓到了。 走过去安慰道:“有武功的便如百足之虫,只要有内力在,即便断手断脚,也有一搏之力。” 刚才他看见徐金元动手了,因为对象不是苏隐月,便没管。 江在凌手一挥,“放箭!” “等等!” 苏隐月突然开口,“徐金元,你放开画眉,我来做你人质。” 满堂皆惊。 江在御抓住她手腕,“王妃,你别做傻事。” 苏隐月重重回握了一下他的手,又问了一次徐金元,“你换不换?” “换!” 徐金元凝视苏隐月的眼神又阴又寒,“你过来!” 待苏隐月走近,他迫不及待扔开画眉,一把掐住了她的脖子。 面露嘲笑,阴恻恻道:“王妃,落到我手里,你想过下场没有?” 手下用力,苏隐月闷哼出声,面色因缺氧而发青。 下意识扣住他手,想让脖子多一些活动空间。 可她那点力气,在徐金元看来跟猫抓没什么区别,压根没放在心上。 “刚才打我挺凶的嘛,现在轮到我报仇了。” 徐金元眼神残酷,五指成爪,用力插入苏隐月双眼! “住手!” 江在御浑身血液立时凉了一半,正欲将王妃夺回来,就看见徐金元的手指停在了苏隐月眼睛一寸的地方。 无法寸进! 徐金元瞳孔紧缩,声音中满是恐惧。 “你、你对我做什么?为什么我感觉不到身体的存在了?” 第75章 明德帝的谋算 “我早说过了,你的命是我的,我怎么能让你离开呢?” 苏隐月伸手一推。 徐金元就像在急冻室里冷冻了三天三夜的鱼,直挺挺倒在了地上。 “嘭!” 后脑勺撞在青石板上,发出西瓜落地的声音,让人浑身一寒。 江在御抓住她的手,不赞同道:“王妃……” 苏隐月反手回握,皱眉,“你的手怎么在抖?病发了?” “没有。” 江在御若无其事放开,负手而立,“我知你心善,不想牵连无辜之人,但你这么做太冒险了。” 他只是对徐金元挖她眼睛那幕,感到不适。 不想再看见类似的场景。 “我心善吗?” 苏隐月的反问让叶白一愣,“当然,王妃,你用药粉救了被抓的两个大夫,又以身涉险让画眉活命……” 被他一通夸,苏隐月傻了,“你们都没看出我的目的?” “什么目的?” “亲手干死徐金元啊。” 见他们还不明白,苏隐月耐着性子解释。 “固然可以让徐金元和挡箭牌被一起射死,但那样一来,干死徐金元的就是我了。” 众人傻了,“啊?” 苏隐月又道:“要是徐金元抓着死掉的挡箭牌不放,来一招草船借箭跳上屋顶逃走,我半夜起来都能扇自己两巴掌。” 画眉傻了,所以她白感动了? 苏隐月推开愣神的众人,看向江在凌,意味深长道。 “三哥,你不想平白被人污蔑,这很好。但你推开叶青叶白,放走徐金元,很不好。” “下次沉住气,别这么干了。” 要不是江在凌推开叶青叶白,让徐金元抓住机会逃走,这会儿她已经用短刀放血了。 那会多此一举提出交换人质,伺机抠破徐金元的手,利用空间通过指甲缝转运毒药,毒翻徐金元? 好在她对配制的毒有信心,不然就变成瞎子了。 江在凌自知理亏,变成了沉默波比。 夜更深了,月光隐去,天也变得灰蒙蒙的。 苏隐月走到徐金元面前,拔刀。 徐金元不甘心就此死去,“我认错行不行?看在御王没事的份上,放我一条活路……” “你不是知错了,而是知道自己要死了。” 徐金元抬头看天,“我要死了吗……” 凉风像长了眼睛似得,直往他衣服里钻,冻得他遍体生寒,令他回忆起了那个同样黑暗的夜晚。 “噗呲!” 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随着血液流出,徐金元觉得自己渐渐有了力气。 他伸手想抓住苏隐月的手,却被避开。 最后执拗地看着她,“我、我要是能治好御王呢?我能治好御王的怪病!” 江在凌心头一紧,“别信他!” “五弟!徐金元想杀你,怎么可能救你?你别上他的当……” 对上江在御似乎看穿了他内心想法的锐利眼神,江在凌声音越来越小,再次变成沉默波比。 徐金元目光越过他,落到江在御身上,“你想活着吗?” “我是唯一能救你的人。我死了,你生路断绝。” 叶青惊喜道:“此言当真?” “当然。” 叶白激动得不行,鼓动道:“王爷,让他试试吧!他能治好谨郡王,一定也能治好你的!” 半晌,没等来江在御回答,徐金元眼睛微沉。 蛊惑道:“你不想活着吗?你还这么年轻……” 江在御弹了弹衣袖上不存在的灰,风轻云淡,“王妃要你死,本王也无可奈何。” 徐金元气急,“你!” 苏隐月拍拍他的脸,杀人诛心,“王爷的病有人治,你不是唯一的那个。” “不可能!” 徐金元努力挣扎,但四肢僵直,只能跟王八一样在地上划来划去。 “谁?” “是谁?” “张院首啊。” 苏隐月面不改色说着假话,“你那什么幽兰散,也是张元首发现的。” 苏隐月决定,以后有关她医术的事,全都推给张院首。 谁让张院首自告奋勇要给她医书? “张院首医术竟高明至此?” 徐金元喃喃自语,医道之心破碎。 叶白是知情人,明白张院首根本治不好王爷,闻言急了,“王妃,你怎么能——哦哦~” 最后两个字,叶白声线突然荡漾起来。 “叶青!” 叶白怒视叶青,刚才是叶青掐了一把他的腰! 有江在凌前车之鉴,徐金元完全可以给江在御治疗的时候暗中使坏,苏隐月当然不会让他治。 “行了,乖乖受死,少说话!” 苏隐月站起身,朗声道:“大家都过来!” 围观大夫不敢动弹。 “叶青叶白,你们把他们带过来,不过来的,赏一个大嘴巴子!” 大嘴巴子威胁非常有用,不到一刻钟,所有人都到了。 就连膝盖中箭的张院首也一瘸一拐走了过来。 “我再重申一遍。” 苏隐月一刀捅进徐金元身体,让他体内的血哗哗直流。 “都给我瞪大眼睛,把徐金元的下场记在心里!” “再有下次,我就把你们的寸金软骨,细细切成臊子,见不得一点肥肉在上面!” 围观大夫疯狂摇头. “不敢不敢,王妃,我们不敢了!” “哈哈哈!” 徐金元自知难逃一死,突然大笑出声。 他的笑声充满恨意。 “江普,没杀了你,我不甘心啊!我不甘心啊!” 苏隐月并不关心江普和徐金元有什么恩怨,抬手又捅了他一刀。 但柳弈的怒斥让她意识到,事情并不简单。 “放肆,你敢直呼皇上名讳!” 徐金元眼中迸射出杀意,“哈哈,我不仅要叫江普的名字,我还要把他的罪名统统告诉你们!” 他奋力抬头看向苏隐月。 “你说我旁门左道,江普才是世上最邪恶之人!” “他为了在龙椅上多坐几年,让手下培育以内力为生的蛊虫,试图借助内力延缓衰老!” 苏隐月一脸平静。 这跟皇帝年老求仙问道,服食丹药没区别啊。 半个知情人的张院首面如土色,瑟瑟发抖,“你、你别说了……” “你们觉得江普的内力从哪儿来的?” 兀地,徐金元从喉咙里吐出一口血,“哈哈哈,内力学派繁多,非血缘近者不能相融。” “御王,我说得对不对?” 第76章 尸体抬你家去? 无数目光投向江在御。 江在御面色如常,“你怎么会知道这些?” 御王没否认! 所以,徐金元说得是真的? 众人只觉一道惊雷在头脑炸开。 柳弈眼神由不可置信变为畏惧。 “我为什么会知道?哈哈哈!” “当然是因为我十年前就体验过了!” 徐金元仰天大笑,用尽全身的力气扯开自己的衣服。 衣服之下,他皮肤松垮干瘪,和他三十岁左右的长相极为不符。 声嘶力竭喊道:“没有我试毒,江普会年轻得没有破绽吗?” 见此一幕,苏隐月立刻想到了她一瞥而过的明德帝颈纹。 她猜对了大半。 明德帝的颈纹的确受限于技术,是蛊虫培养技术,而不是古代美容技术。 江在凌追问,“那五弟会如何?” 徐金元一字一顿,“三百日之内,被吸成干尸。” 江在凌瞪大眼睛,心中暗喜,父皇跳过他挑中五弟,说明父皇舍不得伤害他。 父皇心中属意他继承大统啊。 那他还争什么? 不能笑,此地人多眼杂,他笑出声恐有幸灾乐祸之嫌! 徐金元将一直压在心里的秘密说出来后,整个人轻松了不少。 往人群中一扫,见众人表情凝重而惊恐,顿觉快意。 张院首一张老脸快要皱成橘子皮,忽而一本正经看向苏隐月。 “王妃,此人妖言惑众,玷污皇上清誉,赶紧杀了吧。” 其实给御王诊脉的时候,他就有猜测了。 但涉及皇室丑闻,只要没被人放在明面上,他可以假装不知道。 现在徐金元大喇喇说出来,在场凡是听到的,都要被害死啊! 此言一出,围观群众也反应过来了。 只觉脊背一凉,深感恐怖。 苏隐月淡淡开口,“下毒之人已经找到,接下来没你们的事了,散去吧。” 久久,无人动弹。 听见皇室丑闻有可能会死,不听又实在好奇。 在可能死和听之间,他们选择紧张地听。 就连张院首本人,也缩着脖子鬼鬼祟祟站在一边。 “哈哈哈!” 徐金元畅快不已,在场有明德帝两个儿子,皇城司副使和将士,还有太医院院首,民间大夫。 江普要是把这些人全杀了,定会引起轩然大波,善后足以让他头疼。 冷血无情杀子的名声一定会传出去! 那些义军正愁师出无名,借口不就来了? 那些反军跟他这个教书先生可不一样,起码江普不能张张口就碾死! 徐金元目光不经意间扫过江在凌,他身上压抑不住的喜悦刺痛了他的眼睛。 “谨郡王,你很高兴?” 江在凌冷不丁被他get,又见众人目光看来,不由得在心中咬牙切齿。 “没、没有啊,我、我担心五弟……” “你不会以为江普不给你下蛊,是爱护你吧?” 徐金元往江在凌心上狠狠扎刀,“你内力稀薄,又早早近女色泄了元阳,江普根本看不上你!” 江在凌嘴巴下撇,不知该喜还是该悲。 他比不上御王又如何? 至少他不会跟御王一样早死! 刚安慰好自己,徐金元又扎来第二刀。 “谨郡王,你以为你能比御王活得长?” 江在凌双眼瞪大,一种不妙的感觉包围了他。 徐金元临死前,开启了无差别攻击。 “我给你解毒的时候,又给你下了一种新毒,你身体看似无恙,实则活不过三年!” 江在凌怒了,“你!” 冲过去准备逼徐金元交出解药,哪知徐金元又大笑开口。 “哈哈哈,你还不知道吧?你第一次中毒就是我下的!” “!” 江在凌:不嘻嘻。 气得理智全无,扑倒在徐金元身前,双手死死掐着他的脖子。 恨得双眼通红,“我、我杀了你,我要杀你全家!” 徐金元躺在地上无法动弹,从喉咙里艰难挤出一句话。 “我、我全家早就没了,都被江普杀了。我给你下毒,就是为、为了报仇……” 眼见徐金元翻了白眼,即将被掐死,江在御将手搭在了江在凌肩上。 略微一用力,江在凌双手就再也使不出力气。 新鲜空气重新涌入肺部,徐金元偏头咳嗽起来。 “五弟,你干什么?” 江在凌扭头,冲他愤怒大喊,“这人给我下毒,给你下毒,我杀了他有何不可?” 突然,江在御眼神一厉,抓住他肩膀,将他拖了过来。 江在凌不依不饶要挣脱,忽感面部传来一阵劲风。 就见徐金元伸长脖子,张大嘴巴冲他鼻子咬了过来! “咔!” 江在凌撤得及时,徐金元一口咬住了空气。 “你、你敢咬我?” 江在凌气急败坏。 这一击仿若回光返照,用尽了徐金元力气,他脸色迅速灰败下去。 叹道:“要是江普所有儿子都跟你一样废物就好了……” “你、你还敢骂我!” 江在凌心脏发疼,他今晚就不该来御王府! 徐金元渐渐听不见了,他目光溃散,感觉理智在一点点消散。 “我不甘心啊,江普杀了我儿子,让我绝了后,我却只能杀他一个儿子,不甘心啊……” 声音轻到细如蚊蝇。 柳弈上前探了下他鼻息,“死了。” 众人沉默着消化完徐金元爆出来的秘闻。 有人心生不忍,感叹道:“他全家被杀,一心复仇,最后死得这样凄惨,也是可怜……” “若江、皇上不动他,他也不会……哎,出手虽狠毒,但情有可原,把他好好安葬了吧。” “是啊,王爷,徐金元并未真正伤害你,他也付出了生命,把他好生安葬吧……” 看客们看完热闹,无处安放的同情心又起来了。 江在御目光在人群中搜寻,冷不丁开口,“金丝楠木棺材如何?” “这棺材不错,既然金丝楠木棺材备好了,再择一山清水秀的风水宝地吧。” “对了,徐金元无子,最好再配一两个哭灵之人……” 江在御眼神微冷,“谁在教本王做事,站出来!” 此言一出,因徐金元之死而松快的气氛再次凝固。 鸦雀无声。 说话之人心存侥幸,哪知早在开口之际,就被江在御锁定了。 “你们三个对徐金元这么上心,是他走失多年的儿子么?” “想必是愿意把他尸体抬家里去了?” 第77章 三百天之约 顺着他的目光,人群自动退开,让正在蛐蛐的三人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 被众人目光盯着,那三人手足无措,一下涨红了脸。 支支吾吾道:“王、王爷说笑了,我们又不认识徐金元,只是随便说说……” 江在御声音冷淡,“冤有头债有主,若徐金元敢进宫刺杀父皇,本王还能对他高看一眼。” “世人皆知祸不及妻女,徐金元此举,不过是欺软怕硬。” “福伯,把徐金元尸体扔去乱葬岗!谁再多言,视为同伙。” 江在御说话不容置疑,众人怯懦低头。 福伯领着下人拖走了尸体僵硬的徐金元。 夜深了,江在御见王妃暗暗打了好几个哈欠。 快速收尾。 “许管事,药堂被你管得一团乱,明日你不用来王府了。” 许管事双腿一软,跪地就想求王爷网开一面。 只是哭嚎还未出口,就被叶白一把捂住嘴巴,拖了下去。 江在御视线扫过围观大夫,最后落在张院首身上。 “张院首,明日你出题考教药堂所有人,不合格者,逐出王府!” 张院首苦逼应下,“是。” “柳副使。” 柳弈一凛,拱手道:“下官在。” “此事已了,你该回去了。” “是。” 柳弈不敢耽搁,挥手带走弓箭手和将士。 在他快刀斩乱麻之下,人影消失大半。 江在凌很有眼色地请辞,“五弟,天色不早了,为兄也该回府了。” “下次有机会再聊。” 江在御颔首,脚都没动一下,“三哥慢走。” “一定一定。” 江在凌脚步匆匆。 今夜得到的消息对他打击太大了。 必须回郡王府请大夫好好诊治。 若他真中了毒,那他想争的一切都没了意义。 很快,众人散去。 空地重归宁静。 江在御收起对外人的冷漠,走到苏隐月身边,眼角染上笑意,“王妃,你可以回院子安寝了。” “你想睡觉了?” 苏隐月一愣,“好,你去睡吧,明天我去找你。” 江在御语调上扬,“我现下正好没事,去你院子说?” 进了芙蓉院,屏退左右,关上门。 苏隐月神情严肃,“徐金元说得是真的吗?” 江在御将下人刚上的燕窝攒丝鸭子舀了一碗放在她面前。 “你为了替我擒住真凶,辛苦了大半夜,晚饭也没吃多少,现在应该饿了。” “尝尝。” 这倒是。 苏隐月也不客气,接过就喝。 “你也吃。” 说着,给他盛了一碗羊肉粉汤。 江在御含笑接过,慢条斯理吃着,“你觉得味道如何?” 说话间,苏隐月已经开始吃第二碗了。 “味道不错。”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见转移注意力没成功,江在御垂眸搅动着碗里的粉丝,“是真是假都不重要了,左右事情已成定局。” 半死不活的样子,看着就让人生气! 苏隐月紧了紧筷子,粗声粗气道:“别给我整这死出!” 江在御,“……” 苏隐月不耐烦和他拉扯,“作者码字很累的好不好?给我句准话。” “想死还是想活?” 前一句江在御没有听懂,但后一句让他脑海中浮现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你想干什么?” 她不会又要鼓动他做大逆不道之事吧? 苏隐月露出一个渗人的笑容,“你手下有多少人?能不能立刻调动,趁现在一鼓作气杀进皇宫……” “快的话,明早太阳升起,你就能登基!” 江在御沉默的时间远超之前。 “……这样的话你千万别出去说。” “这不房间只有我们两个吗?打机锋,猜来猜去多累啊。” 苏隐月挥手,“放心,我知道好歹。” “你知道就不会把这话说出来了。” 江在御顿觉头疼,有时候王妃过于大胆,也让人发愁。 苏隐月眼神奇怪,“你不会想告发我吧?” 江在御给她添了一碗鸡丝粥,“……你多虑了。” 以为他过不了弑父那道坎,苏隐月走过去,拉着他的手认真劝说。 “我之前不是和你分析了吗?你父皇在位,你就会死。” “你在位,你和你父皇都能活,皆大欢喜的事,你还犹豫什么?” 见他还是不说话,苏隐月低骂了一句愚孝,然后泄气般放开,坐回了他对面。 话说到这份上,苏隐月也不再隐瞒她的真实想法。 “江在御,我有自己的事要做,不会在王府久留。” 江在御猛然抬头,这话像一柄利剑狠狠刺入他内心最柔软的地方。 刚才还温润无奈的眸子瞬间凝结成冰。 喉咙发堵,心脏发疼。 苏隐月低头,恰好错过他脸色异变这幕。 再抬头时,他已恢复如常,只是拿筷的手不知何时放在了桌下。 攥成一团,指节变得森白。 “你要走?去哪儿?” 苏隐月,“这不是你该打听的。” 是以后都不想见到他了吗? 心底像是被针一下下扎着,由浅到深。 江在御扯了扯嘴角,整个人像是一块轻轻一碰就会碎掉的薄冰。 “……是我冒犯了。” 苏隐月钝感力超绝,“我这个人很自私,就算你救了我,我也不会陪你一起死。” 江在御闭上眼,强迫自己接受她会离开的事实。 后又慢慢睁开,维持着脸上的平静,“我早说过,我救你不求回报,你不必时刻放在心上。” 对他而言,她能走进他的世界,让他度过几天鲜活的日子,足以慰藉余生。 苏隐月短促一笑,“是我舍不得你死。” “你……” 你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她对我有意? 江在御心跳如擂鼓,惨白的面容温度骤升。 酸涩感全数褪去,只剩下欣喜和惊愕。 要拒绝她吗? 江在御闭口不言。 “你这么好的人,死了就太可惜了。” 好耳熟的话。 这不是他往日拒绝那些姑娘求爱时常说的话吗? 江在御心脏又开始钝疼。 原来她还是要走。 “徐金元说三百日内,你会被吸成干尸。那我们做个约定好了。” 苏隐月杏眼微弯,“三百天之内,我会保你不死。” “三百天之后,你就要自己走了。” 第78章 被骗回京,别无选择 还可以和她待三百天! 江在御怔怔看着她,眼底有暖意流动。 因她一句话悲,一句话喜。 他好像真的对她心动了…… 苏隐月干饭,“你觉得怎么样?” “好。” 见他放下筷子,苏隐月问,“你吃饱了?” 江在御点头。 “那我让人送你回苍松院。祝你今晚好梦。” 江在御心事重重离开,跨出房门的前一刻,终究她对自己的看法,开口道。 “你刚才说的事,我并非不想干,而是现实不由我……” 苏隐月回忆了一番刚才说的事,眼睛亮得惊人,“展开说说。” 江在御看向庭院,眼神浓稠得如夜色一般。 “一个月前,我率五万兵马拿下十数个匪寨,正准备一鼓作气肃清锦州匪患,京中却传来急报,母妃重病。” “为了能见上母妃最后一面,我独自回京。如今我手中无一兵一卒。” 苏隐月想起几日前见过的赵贵妃,“我看赵贵妃生龙活虎的,不像重病的样子啊。” 江在御脸上覆上一层寒霜,“我被骗了。” 回到宫里,母妃惊喜他突然归来,问起重病却一脸茫然。 随后,父皇以君权、孝道、母妃安危相逼,他别无选择。 短短四个字,苏隐月便能想象到当时他是何等绝望。 有点为他处境心疼。 “赵贵妃知道你父皇的计划吗?” 江在御闷声道:“母妃没说,我也没问,全当作她不知道。” 苏隐月挑眉,换了一个问题,“那五万兵马呢?” “还在锦州,由副将率领,继续剿匪。” 苏隐月拍拍他的肩,安慰道:“我们先发育一波,再开团战。” 目送江在御背影消失在黑暗中,苏隐月不禁感叹,可怜孩子。 次日中午,苏隐月在一片参差不齐的“a、o、e、i、u、v”朗读声中醒来。 为了让下人们尽快识字,她拿出了拼音表。 好在下人们大部分都是文盲,学什么都快。 苏隐月走到书桌前,写了一份名单,再开门出去。 她一出现,站在庭院中朗读的雨湘马上就注意到了。 不好意思地小跑过来“王妃,我们是不是吵到你了?” 苏隐月摇头,“没有,我是自己睡醒的。” “昨晚的事,你们帮了我大忙,王府每人赏十两银子。” 她将名单递到雨湘手里,“名单上的人表现突出,需要在十两银子的基础上再加赏赐。” “银子从我私库出。” 丫鬟们闻言惊喜不已,“谢王妃!” 苏隐月摆手让她们起来,“你们在院里好好学,我出门一趟。” 雨湘立刻收起名单,担忧道:“王妃,你一个人出门,有人冒犯如何是好?让奴婢陪你吧。” 苏隐月揉了揉手腕,“被冒犯了,我会赏他大嘴巴子吃。” 见识过她的杀伤力,雨湘不再坚持。 苏隐月去私库拿上银票,临出门前听见丫鬟们雀跃的声音。 “我看看名单。叶青叶白侍卫是第一个,一、一百两!他们英勇有武功,还擒下了徐金元,这钱该得!” “第二个是福伯,八十两。福伯好像去厨房调查的吧?” “雨湘姐姐,你在第三个!赏银五十两!一定是你给王妃做的那双鞋子!” “加上大家都有的十两银子,雨湘姐姐岂不是能拿到六十两!恭喜恭喜!” “咦,那个试毒的文常怎么有十二两,是因为他被雨湘姐姐打了么?” 京城,一国中心,从古至今都是一片繁华。 人群熙熙攘攘,商贩挑着担沿街叫卖,端的是太平盛世。 只是一些角落,还是能窥见盛世地下的阴暗。 苏隐月挑了家人流量不错的酒楼,等待上菜的过程中,看见外面好几波衣衫褴褛的人乞讨。 他们面黄肌瘦,衣不蔽体,露在外面的皮肤全是伤痕。 放在现代,应该能上个本地热搜。 一回头,发现酒楼里的人全在用异样的眼神看着她。 “这谁家姑娘?怎么一个人出门?” “哎,你们看她的脚,好大啊!” “哈哈,肯定嫁不出去。” 苏隐月伸手把筷子筒里的筷子全部拿出来,双手一掰。 “咔嚓!” 一把筷子全断。 那些讥笑的目光默默换了个方向。 “客官,你的菜好了。” 小二麻利地上齐菜色,见所有筷子全都断成了两截,表情一僵,“这……” 苏隐月笑道:“我不小心弄坏了,钱记在我账上吧。” “麻烦给我拿一双新筷子。” 半个时辰后,苏隐月把饭菜一扫而空,真正做到了光盘行动。 结账时,又出了点小问题。 苏隐月指着账单,“这上面总价九两银子,我给了你五十两,你应该找我四十五两。怎么找我五两?” 掌柜见她眼中的茫然不似伪装,笑道:“客官,你是第一次用银票付账吧?” “银票付账有什么不一样吗?” 掌柜解释,“银票就是纸,朝廷想印多少就有多少,怎么能和真金白银价格一样呢?” “客官,你随便找家店铺询问,凡是用银票结账的,都要在原本价格上翻五倍!” “故此,客户你吃了九两,用银票付账,小的收四十五两,没有算错哦。” 掌柜话锋一转,“当然了客官,你也可以用银子付账,只需要给九两就行。” 听到这里,苏隐月意识到祁国的金融制度出问题了。 要是放任不管,银票迟早会贬值到连白纸都不如。 经济体系一旦失衡,接下来就是通货膨胀和物价飙升,损失的是国家信誉。 不可估量。 “我身上没带银子,下次吧。” 说完,在掌柜遗憾的目光中,苏隐月离开了酒楼。 沿街行走,遇到感兴趣的店铺就进去看看。 她在考察市场,准备开店赚钱。 她要在王府待三百天,之后会到处走走,坐吃山空是不行的。 走着走着,苏隐月也不知道到了哪里。 路过之人的衣服变得简朴破烂,街边还有人头上插着一根草。 是买卖仆人的人市。 苏隐月脚步一转就想离开,不料看见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那个她穿越第一天,借给她斧头的女孩。 第79章 杜绮兰流产 见苏隐月走来,女孩身边站着的中年男人扬起笑容迎上来。 “这是我女儿,今年十三岁,老实听话,是干粗活的一把好手!” “小姐,你要的话,出十五两银子就行了。” 中年男人拍了下女孩脑袋,“愣着干什么,赶紧跪下给小姐磕头!” 女主吃痛,含泪跪下要磕头。 苏隐月没让她跪下去,对中年男人道:“你说话中气十足,衣服也得体,为何要卖女儿?” 中年男人搓了搓手,支支吾吾道:“家里困难,小人也是没办法……” 苏隐月正要再细问,女孩突然扯了扯她衣袖。 小声道:“小姐,你买下我吧,我会很听话的。” “好。” 苏隐月拿出银票,“我用银票付账,十五两就是七十五两……” 见她答应得这么爽快,中年男人眼珠一转,“小姐,你买我女儿回府是当丫鬟吧?” “当丫鬟死契用着更放心,只是死契需要再加五两,就是二十两。” 女孩不可置信地看着父亲,鼓起勇气,颤音道:“爹,你刚说得十五两就是死契——” “啪!” 中年男人一巴掌扇了过去,怒道:“这儿没你说话的地,没大没小。” 女孩捂着脸小声抽泣,再也不敢开口。 苏隐月眼神一冷,“这是一百两银票,跟我去官府那儿立契吧。” 立好死契,三人一道走出官府。 中年男人拿着银票眉开眼笑。 临别之际,他如慈父般叮嘱道:“以后你就是这位小姐的丫鬟了,以后少说话多做事,别惹小姐不高兴。” 即将离开家人,纵使女孩在家常被打骂,心底还是有些不舍。 “爹,我知道了……” 苏隐月站在墙边看着来往的行人,并未催促。 墙后就是一家药铺,此时谈话声清晰传了过来。 “今早皇上夸赞广阳侯办事得力,赏了他很多东西,其中有十万银票!” “这么多?那广阳侯府下人可出府采购了?” “那肯定啊。传旨太监一走,侯府下人就出门了,现在市价又变了,六两银票才能换一两银子呢!” “行了不和你说了,我家里还有不少银票,我得赶紧拿去用了!” 听到这话,中年男人立刻撇下女孩,干巴巴笑道:“小姐,你也听到了吧?” “那个,我女儿死契价格是二十两银子,现在银票价格变了,你看要不要补上?” “真当我没听见你女儿说十五两是死契?” 苏隐月抬手,“我没和你计较,你还贪心上了?大嘴巴子你吃不吃?” 中年男人狠狠瞪了女孩一眼,悻悻离开。 回王府的路上,苏隐月看见很多钱庄门口都聚集着百姓,纷纷嚷着要用银票换银子。 女孩见她多次在钱庄门口驻足,以为她心疼买自己的银子。 怯弱的神情更加不安,“苏隐月,那五两银子我会补上的。” 苏隐月脚步一顿,“你认出我了?” 女孩绞着手指,“你回侯府时,我透过门缝看见了。还有,你的眼睛没有变……” 顿了顿,又道:“我、我补你十两银子好了。” “对对不起,我骗了你,其他人家的女儿都是卖十两的,我、我爹贪心,要价十五两,我、我大半个月都没人买……” “直到今天遇到你,对不起,呜呜、我害怕被不认识的人买走……” 苏隐月揉了揉她脑袋安慰,“你爹为什么要卖你?” 女孩抹着眼泪,“我哥娶媳妇还差十两银子,爹娘拿不出来,就商量卖了我。” “你叫什么名字?” “齐贱女。” 苏隐月从这个名字上感受到了浓浓的恶意,“你喜欢这个名字吗?” “不喜欢。” “那就换一个。” 女孩期待又紧张地看着苏隐月,“你给我取名吗?” “你的名字,你自己想。” 女孩想不出来,无意中看见苏隐月发髻上插着一朵晶莹剔透的冰花。 毫无瑕疵,能清晰看见冰花下面的发丝。 “你头上那个像冰一样的发簪是什么?” 苏隐月摸了一下,“水晶花簪,由水晶打磨而成。” “水晶有不好的寓意吗?” “没有。” 女孩期翼道:“那我以后叫水晶可以吗?” “好。” 回了御王府,苏隐月招手叫来雨湘。 “这是水晶,我今日出门买的丫鬟,和我是旧识,你带下去教教规矩。” 雨湘福身,“是,王妃。” 路上,苏隐月已经提前和水晶说了自己的身份。 见了王府的奢华,水晶连眼睛都不敢乱看,拘谨地跟在雨湘身后去了下人房。 画眉端茶进来,看见苏隐月坐在书桌前写写画画。 好奇问道:“王妃,您还在写御王府下人行为规范吗?” 苏隐月吹了吹纸上的墨迹,重新换上一张纸。 “不是,我今日出门考察了市场,准备卖布。” 画眉,“王妃是要开布庄?” 苏隐月放下毛笔,看着纸上的纺纱机图纸,自信一笑。 “我要开厂,把棉布的价格打下来!” 她名下有不少店铺农庄,三四月又正好是棉花播种的时候。 确定厂址,打造纺纱机,招工这些事没几个月搞定。 把这一切做好,棉花差不多就能收获了。 苏隐月花了几天时间跑遍所有农庄和店铺、选好厂址,把计划布置了下去。 这日,午后最热的时候回了王府。 “王妃,你今天回来得这么早?是不是都打理好了?” 苏隐月端起桌上的凉茶就喝,“对,接下来能轻松一些时间了。” 茉莉笑道:“正巧王爷刚送来了樱桃,奴婢这就去洗。” 她手脚麻利,不到一刻钟就捧着饱满鲜红的樱桃出来。 苏隐月吃了两颗,酸中带甜,细腻爽口。 见她吃的满意,雨湘道:“这些樱桃是宫里刚赐下来的,王爷一颗没留,全送芙蓉院了。” “王妃,王爷对你可真好。” 苏隐月动作一顿,她忘了古代不比现代,这种大小色泽的樱桃是稀罕物。 拨了些在空茶杯里留给雨湘等人吃,拿着剩下的去了苍松院。 看见她进来,江在御放下练字的笔,引着她坐在榻上。 “找我有事?” 苏隐月随手把果盘放在茶几上,“一起吃。” 江在御笑得开怀,“好。” 这时,福伯急匆匆进门。 拱手道:“王爷,王妃,谨郡王府传来消息,郡王妃昨日不慎脚滑,流产了。” 第80章 教王妃做事,好胆! 屋内有一瞬间的安静。 苏隐月脑中转过无数宫斗宅斗剧画面。 想到谨郡王和江在御的关系,问道:“谨郡王是你三哥,我们要去看望吗?” “父皇出宫开府的皇子只有我和三哥,我们自是要去。” 福伯会意,“小的这就给谨郡王府下拜帖。” 苏隐月突然对樱桃没了胃口,“备礼的话,在之前的惯例上加两根人参,和一些鹿茸如何?” 江在御颔首,“你安排得很好。” 移开果盘,苏隐月给他把脉,“手放上来,我给你请个平安脉。” 江在御照做。 片刻,苏隐月收回手,满意道:“看来你有好好吃药。” “你开的药,我日日都吃。” “药不能停。” 次日,阳光明媚,温度适宜。 苏隐月穿上一袭不打眼的豆绿色绣团花裙装,头上简单插了几支翡翠珠花,和江在御来到了谨郡王府。 经过一天一夜的发酵,杜绮兰流产的消息已经在京城的达官显贵之中传开了。 很多人选在今日前来慰问。 来得人太多,所有人不约而同按照爵位官职大小排起了长队。 御王府的马车一到,众人纷纷让开一条路。 待苏隐月和江在御下车,得了管家消息的江在凌已经在门口等待了。 “五弟,你身子不好,哪用得着你专程过来?随便打发个下人来说一声就行了。” 江在御淡淡道:“劳三哥挂心,现在我身体好多了。” “三哥大半夜赶去王府关心弟弟,弟弟铭感五内,如今三哥嫡子没了,千万要保重自己。” 江在凌眼角一抽。 不提那晚徐金元的事,他们还是好兄弟。 回到郡王府后,他私下找了不少大夫,都说他中了毒。 一问怎么解,那些大夫就推脱医术不精。 就连验出徐金元幽兰散的张院首也说尽力试试。 之前他还想过利用孩子栽赃御王,现在的他只想治好自己。 江在凌打了个哈哈,“五弟,五弟妹,瞧我,都忘了把你们迎进去了,快进来。” 一路进了内院,江在凌正准备陪同看望郡王妃,就听站在院门口的小厮唱名道。 “广阳侯,广阳侯夫人,侧夫人到。” 看清走在中间的那位侯夫人,江在御脸色微沉。 她穿着捻金线缂丝的华贵裙装,鬓边插了两支金鸾衔珠步摇。 正中间戴了一顶遍缀玉石玛瑙的花钗冠,娉娉婷婷走来时,华贵非常。 广阳侯带着妻妾向江在御行礼,“下官拜见御王,御王妃。” 几息后,没听见江在御叫起。 广阳侯暗自奇怪,正准备询问,便听见江在御叫了起。 淡淡道:“侯夫人头上的金鸾步摇甚为精美,可否把匠人介绍给本王,本王也好讨王妃欢心。” 被他一提醒,广阳侯意识到了不妙。 光想着柔儿是他正室,值得最好的,竟忘了朝廷并未册封柔儿诰命。 柔儿这个时候不应该带金鸾步摇! 飞快抬头扫了眼御王妃。 猛然发现柔儿穿戴竟比御王妃还要华贵气派。 怪不得御王神色不悦。 广阳侯恭谨道:“王爷若喜欢,回头下官让匠人打造了送去王府。” 苏隐月见几人神色有异,却不知道怎么回事,想着静观其变,站在一边没有开口。 江在凌打圆场,“我们堵在院子里也不像样,郡王妃就在内间,我们进去吧。” 一行人正准备进去,侯夫人方月柔开口道。 “郡王妃安寝之地,男子入内多有不便,御王妃可愿和臣妾,以及臣妾的妹妹一同入内?” 苏隐月看向江在凌,“三哥安排吧,我都可以。” “你嫂子身体不适,人多反而会扰了她休息。” 江在凌寻求广阳侯和江在御意见,“五弟,峥宇,不如我们去正厅一叙?” 两人没有异议,几人就此分别。 苏隐月是王妃,第一个走进杜绮兰房间。 她和杜绮兰第一次见,本就没什么话聊,干巴巴说了两句,就坐在一边。 围观方月柔和杜绮兰说话。 方月柔侧坐在床沿,亲昵地拉着杜绮兰的手。 “表嫂,见到你受罪,我心疼极了。宫中姨母也担忧你身子,你可要快快好起来。” 杜绮兰笑道:“我知道的,多谢你关心。” “你和广阳侯成婚也三个月了吧?可有好消息传来?” “清儿嫁给侯爷一年有余,还未有身孕,我才三个月,时间还早呢。” 两人聊得兴起,苏隐月一直保持得体的微笑坐在一边。 偶尔话题转到自己身上,便附和两句。 不自觉地,目光落在了站在一边,脸色隐隐发白的广阳侯侧夫人身上。 听几人谈话,侧夫人方清麦和方月柔是亲姐妹,前者是庶女,一年前嫁入广阳侯府。 后者是嫡女,三个月前嫁入广阳侯府。 感觉到缠过足的双腿因久站传来钻心的疼痛,方清麦暗暗祈祷嫡姐和郡王妃快点说完。 她快站不住了。 注意到她悄悄将身体重心从右脚换到左脚,又从左脚换到右脚。 来回几次,鼻尖隐隐沁出了汗水。 苏隐月拍了拍榻上的空位,突然开口,“侧夫人,我这儿有空位,你过来坐吧。” 闻言,方月柔拍了下脑门,懊恼道:“清儿,我和表嫂聊得兴起,竟忘了你。” 亲自扶她坐下,“清儿,你快坐。” 方清麦擦了擦额上的薄汗,感激道:“臣妾谢过御王妃。” 苏隐月笑着说举手之劳,提壶给她倒了一杯茶。 经过这个插曲,杜绮兰反应过来御王妃发现了她对两个表弟妹的区别对待,顿时没了聊天的兴致。 走出内室,方月柔叫住了率先出门的苏隐月。 “御王妃,臣妾有事和你商谈,可否移步?” 苏隐月点头应允。 方月柔又道:“清儿,你去找郡王府下人要些水果点心。” “好的,长姐。” 两人进了一处凉亭,各自带来的丫鬟分立两边。 苏隐月开口,“你想和我商量什么?” 方月柔拿着手帕,一派弱柳扶风之感。 “王妃,沁凝姐姐整日以泪洗面,瘦得只剩骨头,你要怎样才能原谅她?” 苏隐月笑意渐收,“你想和我商量的就是这个?” 雨湘和茉莉对视一眼,同时对方月柔充满钦佩。 教王妃做事,好胆! 第81章 上赶着找死 方月柔沉浸在即将救出好姐妹的自我感动中,并非在意苏隐月冷下来的脸色。 “我去看了沁凝姐姐,她被苏伯父送去了家庙。那里人烟稀少,还有蛇虫,根本不是沁凝姐姐一个千金小姐该待的地方!” “苏伯父说,只有你同意,沁凝姐姐才能回来。” 苏隐月耐着性子询问:“你知道苏沁凝对我干什么吗?” 方月柔点头,“听说过一些。但沁凝姐姐已经改好了。”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如今你已是一品亲王妃,自当大度。” 苏隐月捂住耳朵,摇头道:“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王、王妃,你这是做什么?” 方月柔表情呆滞,不知该作何反应。 茉莉“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每次看到有人因为王妃不同寻常的举动表情呆滞,她就想笑。 方月柔贴身丫鬟紫苏愤愤道:“王妃,你要觉得我家夫人说得不对,解释便是了。怎么能骂我家夫人呢?” 雨湘容色一肃,“放肆!王妃和侯夫人说话,也是你能插嘴的?” 紫苏被镇住,当即闭上了嘴。 方月柔知道品阶没苏隐月高,忙道:“是臣妾御下不严,王妃恕罪。” “你的确御下不严。” 她说得直白,方月柔从未被人呛过,顿时有些不安。 苏隐月眼睫微掀,“不过我针对的从来都是主子,不会和下人计较。” 方月柔松了口气,“王妃宽宏。” 她很少求人,但一开口,没有不能成的。 如今面对苏沁凝的请求,她自信能说动苏隐月。 推心置腹道:“王妃,独木难支,姐妹之间应该相互扶持,你如此执拗,岂不是让苏伯父难做——唔唔!” 苏隐月探身,一把捏住她嘴巴,手动静音。 “这儿是三哥府上,我不想闹事,请你别说了好吗?” “唔唔!” 方月柔想掰开她的手,憋得脸都红了,还是没掰动。 紫苏和桑叶急了,想上前解救,被雨湘茉莉抬手一横,拦了下来。 剩下那个贴身丫鬟桑叶高喊:“王妃,你怎么能羞辱夫人?” 苏隐月冷声道:“我不让她说,她偏要说,是自取其辱。” 紫苏气红了眼,“你!” “啪!” 雨湘抬手一巴掌,训斥道:“这是王妃!什么你啊我的,毫无尊卑,滚一边去!” 紫苏心生畏惧,不敢再大声说话。 苏隐月满意放开方月柔。 “我喜欢先礼后兵。下次再敢在我面前提苏沁凝,我就让你知道花儿为什么那么红!” 说完,苏隐月转身就走。 方月柔揉了揉发疼发烫的嘴巴,不死心追了上去。 “王妃,你等等!” “啊!” 她起身太急,缠足后的小脚没站稳,朝苏隐月后背撞了过去。 苏隐月被她顶得往前跨了一大步,正好撞上端着点心桑葚走进凉亭的方清麦。 “哗啦!” 桑葚果皮被撞破,给苏隐月豆绿色的衣裳染上了点点紫色。 十分显眼。 方清麦吓得连忙跪下,“妾身不是有意的,王妃恕罪。” 这头方月柔已经在紫苏、桑叶的搀扶下站直了身体。 看见妹妹跪下请罪,立刻把她扶了起来,谈笑间替代苏隐月原谅了。 “清儿,快起来!王妃大度,刚才不计较紫苏无礼,现在也不会怪罪你的。” 苏隐月五指张了又张,大步离开凉亭。 雨湘、茉莉小跑跟上。 茉莉不解,“王妃,你刚才为什么不给那个方月柔嘴巴子?” 苏隐月脚步一顿,“方月柔嘴炮没打赢我,后面撞我是没站稳,方清麦也是无意,我计较那么多干什么?” 茉莉小声道:“可是王妃,她们两姐妹把你衣服弄脏了。” “用酒洗洗就行了。” 正说着,郡王府几个丫鬟路过。 “你们取些酒来。” 苏隐月指着不远处的水榭,“我在那儿等你们。” “是。” 进了水榭,雨湘一脸担忧。 “王妃,广阳侯夫人好惹,可广阳侯难缠啊。奴婢担心广阳侯会觉得夫人受了委屈,来找王妃麻烦……” “怎么说?” 雨湘,“王妃,你有所不知。广阳侯对方家大小姐一见钟情,成亲后那是捧在手心怕碎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只要有人和侯夫人起了龃龉,广阳侯一律认为是别人的错!” 苏隐月皱眉,“这什么恋爱脑?” “广阳侯官很大吗?和我爹苏长远相比,怎么样?” 雨湘思考片刻,道:“爵位品阶一样,但广阳侯五年前才继承爵位,按资历辈分,他应该管永宁侯叫伯父。” 苏隐月笑道:“那就不用在意了,苏长远都不敢忤逆我,广阳侯凑过来,也是挨巴掌。” 说话间,丫鬟送来她需要的酒。 苏隐月和雨湘茉莉一起拿帕子沾酒,擦拭着桑葚染上去的色。 翠柳轻扬,柳絮飞舞。 微风拂过湖面,带来阵阵花香。 苏隐月站起身,“你们看看,紫色明显吗?” “大部分都擦掉了,剩下的不盯着看,看不出来了。” “那就好。” 本是轻松的气氛,偏有不长眼的人凑过来。 “王妃!” 方月柔细喘着走到水榭。 质问道:“王妃,你什么都有了,为什么不能放过沁凝姐姐呢?” 苏隐月长手长腿,她半步不歇追了好久才追上。 心急之下,语气就重了几分。 苏隐月终于不耐烦了,怼道:“苏沁凝是你爹,还是你娘啊?你这么关心她?” 方月柔睁大美目,“王妃,你说话怎么如此粗鲁?” “我和沁凝姐姐是手帕交,她遇到不公平的待遇,我当然要为她说话。” “沁凝姐姐多温柔大方的一个人啊,现在一蹶不振,生不如死。王妃,难道你不会内疚吗?” 苏隐月,“不会。” “你!” 方月柔颇有种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通的感觉。 偏偏王妃品阶在她之上,以侯夫人身份强迫她原谅也不行。 她低头死死咬着下唇,内心万分纠结。 王妃是不是要体验过沁凝姐姐遭遇的一切,才会对她感同身受,原谅沁凝姐姐? 这湖这么浅,肯定淹不到御王妃,吓吓她没关系吧? 第82章 齐齐落水 湖面碧波轻漾,清澈见底,能看见湖底的鹅卵石。 方月柔目光一直在湖和苏隐月之间来回看,搅着帕子迟迟下不了决心。 万一御王妃真被淹着了,她难逃干系。 她是大家千金,温柔知礼,推人下水这么恶毒的事不能做呀! 她不愿脏手,从小刻意培养的贴身丫鬟桑叶却看懂了她的想法。 不动声色朝苏隐月那儿靠。 “王妃,夫人敬重你才愿意劝你大度贤良,你这样岂不是辜负了夫人一片好心?” 桑叶仗着受侯夫人宠爱,在广阳侯面前也得脸,并不将苏隐月一个没上皇家玉蝶的王妃看在眼里。 竟拿出了往日在侯府训诫小丫鬟的口吻。 “永宁侯府在京城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家,姐妹不睦,坏的也是侯府和你自己的名声啊。” 苏隐月不知道方月柔对她动了歪心思。 只觉得这三个小卡拉米,她一脚一个。 不足为惧。 “我爹都不敢管我,你还管上了?刚才吃嘴巴子少了你是不是?” “雨湘,给她一巴掌!” 话落,雨湘快速上前,一巴掌扇在桑叶脸上。 “啪!” 桑叶捂着脸,快要落泪,“王妃,你!” 苏隐月抬眸,“茉莉,你也给她一巴掌!” 茉莉喜笑颜开,“是。” “啪!” 桑叶两边脸颊通红,和一边脸颊通红的紫苏并排而站,组成了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方月柔没想到御王妃会当面掌掴她的贴身丫鬟,一时被惊得失了言语。 气氛僵持,方清麦站出来打圆场。 “王妃,长姐,快到午时了,我们快些去正院和王爷、侯爷汇合吧。他们应该等急了。” 苏隐月挥手,“雨湘,茉莉,我们走!” “是,王妃。” 见她要走,方月柔回过神来。 她离水榭出口更近,双手张开拦在苏隐月面前,秀美的脸色全是坚持。 “王妃等等,臣妾话还没有说完。” 苏隐月耐性耗尽,推了她一把,“好狗不挡道。” 方月柔被推得一个踉跄,霎时红了眼睛。 紫苏和桑叶惊呼着搀扶起方月柔。 “王妃,你心情不好打我们也就罢了,为什么要骂我家夫人?” 桑叶挨了两巴掌,心中不忿,又见苏隐月没对夫人动手,以为她不敢。 回忆起夫人想推她下水的小眼神,一时恶向胆边生,朝苏隐月冲了过去。 “王妃,我家夫人是广阳侯正室,朝廷命妇,你不能这么羞辱她!” 雨湘茉莉刚要拦,苏隐月率先抬脚一踹。 紫苏原路飞了回去。 “啊!好痛……” 桑叶捂着肚子在地上打滚,只觉五脏六腑都被那一脚踹得移了位。 “桑叶!” 方月柔心疼桑叶受苦,又气恼苏隐月出手狠辣。 伸手去抓她手臂。 “御王妃,我一再忍让,你为何要步步紧逼?你太过分了,走,跟我去找王爷评理!” 苏隐月一巴掌打掉她的手,“评你爹!” 立时,方月柔娇嫩的手背浮现出四道指印。 “你!” 方月柔从娘胎生下来活到这么大,被呛的次数加起来都没今天多。 方清麦忙挤进两人中间,“王妃息怒,长姐她不是故意的。” 那头紫苏刚扶起桑叶,一听方清麦这么说,怒道:“侧夫人,夫人是你嫡姐,你怎么能帮着一个外人?” 一见夫人吃亏,紫苏顶着半张脸的巴掌印就冲过去扯拉苏隐月。 “王妃,我家夫人一片好心,你羞辱她就是羞辱整个侯府!” “真当我们是死人不成?” 雨湘、茉莉一撸衣袖,加入混战。 三个女人一台戏,七个女人两台戏,水榭内一下乱了起来。 “王妃,你的千金风范呢?你如此粗鲁只会让侯府蒙羞!” “啪!” “王妃你别打长姐,长姐娇弱——” “羞你爹!” “啪!” “雨湘、茉莉我关不了友伤,你俩退开,别妨碍我发挥!” 雨湘茉莉想退,紫苏却从后面推攘,不让她们走。 就连桑叶也忍痛加了进来。 水榭不如平地宽敞,七人你推我,我推你,慢慢退到了边缘。 眼见苏隐月小腿肚已经抵上了水榭特意留出来喂锦鲤的缺口。 方月柔心一狠,用力推了她一把。 “你手别要了!” 苏隐月反手抓住她手腕,往下一折! 骨裂声掩盖在吵闹声中。 “啊!我的手!” 方月柔痛叫一声。 紫苏想解救自家夫人,被雨湘横手一拦。 两人开始在狭小空间中互骂推搡。 苏隐月不想伤了自己人。 后退之时,腿被低矮围栏一绊,整个人翻了出去。 “我艹!” “你也给我下来!” 她并未放开方月柔,拽着她一起掉了下去! “哗啦!” 湖面溅起巨大水花。 重重击在几人心尖。 “咕噜噜!” 无边湖水挤压而来,苏隐月伸长手臂,努力把头伸出湖面,“救我!我不会游泳!” 冰冷的湖水直往口鼻钻,胸腔传来窒息感。 “等上岸了,我一定要学、游、泳!” 她不断在心底默念要镇定,同时四肢有规律的摆动,试图触及湖底想要站起来。 “咳咳!” 方月柔体重比苏隐月轻,上浮得更快,一冒头就慌乱大喊:“救命!咳咳……” 水榭尖叫声快要刺破天空。 “王妃!奴婢马上叫人来救你!” “夫人!快来人啊,我家夫人掉下去了!” - 郡王府正厅。 “哐当!” 雨湘连滚带爬撞开大门。 听见动静,在正厅聊天喝茶的达官显贵们面露不悦。 雨湘浑身湿透,不知是湖水还是泪水。 整个人又慌又怕,顾不上寻找江在御位置,冲上方大喊,“王爷不好了!王妃落水了!” “王妃可上来了?快带我去!” 江在御顾不上多问,一阵风般冲了过去。 门口,叶白领路,“王爷,叶青已经去了。你快跟我来!” 厅内众人面面相觑。 江在凌看着坐在地上哭泣的雨湘,“发生了何事?” 话音未落,紫苏大哭着冲了进来。 “侯爷不好了,夫人落水了!” 广阳侯大惊,“夫人可上来了?快带我去!” 紫苏指着雨湘告状,“是她!是王妃推了夫人!” 第83章 狂抽方月柔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雨湘一个弹跳将紫苏扑倒在地。 一巴掌扇上去! “是你夫人推了王妃,我打死你!” 紫苏不愿认罪,“胡说八道,是王妃推了我夫人!” 两人互不相让,在地毯上滚成一团,掐了起来。 广阳侯心忧爱妻安危,想也不想一脚踹在雨湘身上。 “本侯面前还敢放肆,找死!” 这一脚暗含内力,毫不留情。 雨湘腹内翻涌,“哇”地一声吐出一口血来,久久爬不起来。 “唔……” 紫苏得意看了眼面如金纸的雨湘,快意道:“侯爷,快跟我来!” 王妃和侯夫人齐齐落水,湖边早已聚了一大群人。 江在御赶到湖边时,苏隐月已被会水的丫鬟救了回来。 “咳咳!” 苏隐月趴在地上,一口又一口地吐水。 地面洇了大片水迹,可还是有水不断地从她衣服上、头发上滴下。 四月的天微凉,湖水冰冷,冷得她脸色发青。 “王妃!” 江在御眉宇间难掩焦急,脱下外套将她包裹起来,轻拍她后背顺气。 随后将她打横抱起,“我带你换干衣服。” “待会儿再换。” 苏隐月挣扎下地,凌厉的目光落在了不远处痛苦呛水的方月柔身上。 方月柔头发凌乱,正抱着双膝瑟瑟发抖。 突如其来的窒息感把她吓得不轻。 两支华贵非常的金鸾步摇在水里挣扎的时候就掉了。 发髻间固定好的花钗冠松垮垮侧向一边,坠得她的头也偏向同一方。 “我先报个仇!” 苏隐月扔掉江在御的外套,大步上前,扯开蹲在方月柔身边小声安慰的方清麦。 “一边去!” 方清麦为了卸去她的力道,脚失去控制般自动后退,摔得四脚朝天。 尾椎骨的痛楚直冲天灵盖,眼泪喷涌而出! 再也不敢上前,坐在地上捂着脸哭了起来。 苏隐月一脚朝方月柔踹了过去,怒骂道:“我艹你爹!敢推我下水!” 方月柔身娇体软,被踹得仰倒在地,后脑勺重重撞在青石上。 疼得眼前发黑,瞬间丧失了语言能力。 本就摇摇欲坠的花钗冠带着一撮头发,飞出两米。 落地之时,珍珠玉石摔得七零八落,滚了一地。 “啊!” 没等她反应过来,苏隐月跨在她腰上,重重往下一坐! “哇!” 方月柔受了她一屁股,眼珠子差点被挤出来。 “咳咳!” 又是一大口水吐出来。 “啪啪啪!” 苏隐月双眼冒火,左右开弓。 疯狂扇她巴掌。 “让你推我!我打死你!” “还沁凝姐姐在家庙过得苦,老子让你去家庙的机会都没有!” 如流水线一样的巴掌翻来覆去地扇在方月柔脸上,带着节奏雨露均沾。 十几个巴掌下去,打得方月柔头昏目眩,鼻孔出血,脸也肿了猪头。 连呼喊声都变得断断续续。 “救!救命!” 被吓傻的桑叶尖叫着冲过来推开苏隐月。 “不准伤害夫人!” “啪!” 苏隐月扣住她双手,两巴掌送上,“我最后悔的事就是刚才没亲手打你!” “现在补上也不迟!” 她扯着桑叶站起来,拖着她的头发来到湖边。 “不不!” 桑叶脚趾死死抠着地面,和不断降下的上半身形成了一个锐角。 湖面清晰倒映着她惊恐到变形的五官, “救命!夫人救我!” 方月柔的灵魂早被苏隐月一阵疾风骤雨般的巴掌抽上了天。 这会儿惊魂未定地躺在地上,不知今夕是何夕。 “下去吧你!” 苏隐月一脚踹在她屁股上。 “啊!” 桑叶尖叫快要刺穿在场所有人的耳膜。 “哗啦!” 水花四溅! 桑叶双手打在水面上,溅起更大的水花,“咕噜噜!救命……救命!”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快下水救人啊!” 得到消息赶来的杜绮兰被丫鬟扶着挤进人群。 看见有人在水里扑腾,以为是王妃侯夫人中的一个,偏偏岸上的下人还无动于衷,顿时气得半死。 收拾完桑叶,苏隐月脱掉鞋子,大步折返回去,对着方月柔的脸狂抽! “啪啪!” “苏沁凝也吃过我鞋子,你和她是好姐妹,你要吃双倍!” “推我下水,去死吧!” 疼痛让方月柔双手挡在脸前,可鞋子还是如雨点般落下来。 打得她左支右绌,哭着道:“住手!不要再打我了!” “呜呜呜,王妃,别打我长姐!” “我长姐快要被你打死了!” 缩在安全位置的方清麦哭得凄惨,就是不上去帮忙。 无人看见,她藏在掌心的脸上只有快意,并无一丝焦急。 要是可以,她恨不得变成御王妃,骑在方月柔身上狠狠发泄。 她这个嫡姐自居对她极好,经常给她送东西。 当谁不知道,她送出去的东西,侯爷会挑着好的三倍五倍添回去。 到她手里尽是些淘汰下来的物件! 真要对她好,为什么要在大事上捅她软刀子! 和御王妃、郡王妃等人说话,让她跟紫苏、桑叶等丫鬟站在一处。 还把她视作丫鬟,吩咐她送水果点心。 类似场景不胜枚举,要不是她心性坚韧,早自己把自己气死了。 且说杜绮兰让人把桑叶救上来,来不及询问原委,耳边又响起噼里啪啦的声音。 扭头一看,差点晕过去。 “五弟妹!你这是干什么?” “那是侯夫人啊,你快放开她!” 杜绮兰手脚颤抖,冲下人发火,“你们都瞎了吗?快把御王妃拉开啊!” “滚一边去!” “谁敢上来,我就给谁嘴巴子!” 苏隐月心脏剧烈跳动,溺水的后怕全部转化为怒火,誓要把一身力气全发泄在方月柔身上。 俗称杀红了眼,谁敢拉架,就是她的敌人! 下人挨了好几下,脑瓜子嗡嗡作响,哆哆嗦嗦不敢上前。 “在我面前装清纯无辜小白花,蹬鼻子上脸!” 也不知道苏隐月哪来的牛劲,双手一抬,竟把方月柔抱了起来! 停顿两秒。 重重摔在地上! “啊!!” 方月柔只觉浑身骨头快要散架。 苏隐月抬脚猛踹! “苏沁凝能活命,是因为苏长远低声下气哀求,和我有血缘,你有什么?” “给我死!” “柔儿有我!” 广阳侯的怒吼声由远及近。 第84章 匆匆跑来,挨最毒的打 瞧见捧在掌心的爱妻被人打得跟狗一样,广阳侯怒火滔天! “贱人!伤我爱妻,本侯要将你挫骨扬灰!” 广阳侯运足内力,距离苏隐月还有三米,迫不及待拍去! 苏隐月想躲。 风中传来一道清润的男声,“王妃只管出气,广阳侯交给我。” 早在广阳侯出掌之际,江在御就迎了上去。 “嘭!” 空气被急剧压缩,传出微不可察的爆鸣声。 对掌之后,广阳侯倒退数步。 手指捏得咯吱作响,双眼快要喷火。 心疼爱妻占了上风,广阳侯忍着体内翻涌的气血,再次冲了上去。 “铮!” 江在御抽出叶青腰上的剑,挽了个剑花,飞身上前。 另一手随意挥出,将他反击一一化解,生路封死。 广阳侯往后掠去,眼睁睁看着剑尖由小变大,最后充斥了整个眼眶! 亮光裹挟着森冷的杀意停在了距离瞳孔毫厘之处。 然后剑尖上扬,给广阳侯画了一道京城最流行的眉心花。 “嘶!” 江在凌带着达官显贵赶来就看见了这幕。 “五弟,手下留情!” 广阳侯只觉眉心一痛,伸手一摸,指尖沾染了鲜血。 咬牙切齿,“你!” “砰!” 江在御再次抬剑,削去了广阳侯头上的发冠! 发冠断成两截,发丝四散飘逸。 耻辱! 天大的耻辱! 广阳侯血压爆表,目眦欲裂,“御王,你欺人太甚!” 说着,又想冲上去挨揍。 被反应过来的江在凌一把按住,“峥宇,冷静!” “你一个侯爷,对御王动手,视同谋反知不知道?” “你想死吗?” 广阳侯严峥宇头脑充血,什么都顾不上了。 “郡王,你别拦我!” “士可杀,不可辱!” 江在凌一开口就是大实话,“你武功低微,又打不过五弟,冲上去除了挨揍,能干什么呀?” “想救夫人,你必须先冷静下来,好好和御王妃商量!” 闻言,严峥宇看向场中。 此刻,苏隐月正张嘴大笑,后槽牙都露出来了。 她不是一个人在战斗,怎么能不高兴? “想要我死的人,都要下地狱!” 苏隐月止住笑,冰冷的表情让听见广阳侯到来而放松的方月柔心惊肉跳。 “你、你别过来,赵郎,救我……” 双手撑着身体后腿,猪头哭得抽抽。 “呜呜呜,柔儿害怕……” 苏隐月弹跳起步,一脚踹在方月柔脸上。 “啊!!” “噗!” 方月柔侧倒在地,两颗牙齿混着鲜血喷了出来。 苏隐月满意一笑,“打掉你两颗牙,比苏沁凝多了一颗,相比之下,我还是更疼你。” 方月柔缓缓朝严峥宇方向爬去,伸长手臂,虚弱道:“赵郎,救我……” 见此一幕,比活生生挖了严峥宇的心还要让他痛苦。 冲身前的江在凌喷道:“柔儿被那贱人重伤,你让我怎么冷静?” 闻听贱人二字,江在御眸色一暗。 “自寻死路!” 剑势又急又快。 江在凌双手张开,挡在严峥宇面前。 “五弟,峥宇无心之言,你大人有大量,饶了他吧。” 江在御沉声道:“三哥,让开!” “五弟,你冷静一下!” 江在凌苦口婆心,“事情还没有弄清楚,我们坐下来好好——啊!” 江在御手腕一横,两指宽的剑身“啪”地一下把他拍飞。 “五弟,你真对我动手啊!” 江在凌不可思议大叫,身影在半空划过一道弧线,摔在地上。 面朝下,不再动弹。 “郡王!!” 杜绮兰担心夫君,推开丫鬟扑倒在江在凌身前。 “让我看看伤到那儿了?” 江在凌苦逼抬头。 只见他的右脸浮起两指宽的红肿,剑上花纹清晰可见。 “……” 有点惨,又有点好笑。 杜绮兰的沉默震耳欲聋。 半晌,她轻声道:“闹成这样,怎么收场?” 江在凌摸了摸脸上的红肿,疼得龇牙咧嘴,摆烂道。 “不管了,让广阳侯死吧。” 杜绮兰迟疑,“可父皇那边怎么交待……” 说归说,闹归闹。 事情发生在谨郡王府,他怎么也逃不了干系。 江在凌搓了搓脸,目光扫过在场宾客中的某人,眼睛一亮。 不等他开口,耳边传来撕心裂肺的喊声。 “御王,不要!” 循声望去,看清江在御一剑贯穿严峥宇胸口那刻,江在凌吓得忘了呼吸。 “五弟!!” “峥宇!!!” 江在凌冷汗直冒,一骨碌从地上爬起,冲了过去。 “叫大夫!快叫大夫啊!” 冲到严峥宇面前,低头一看。 剑尖穿胸而过。 江在凌差点当场厥过去! 痛心疾首,“五弟,何至于此!何至于此啊!” 又冲脸色惨白的严峥宇摇头叹息,“峥宇,你、你让我说你什么好……” “噗嗤!” 江在御收剑。 鲜血喷涌而出,很快在地上汇成了一个小坑。 严峥宇高大的身体晃了晃,强撑着一口气没有倒下去。 单膝跪地。 “赵郎!!” 方月柔又是一口血喷出,跌跌撞撞朝严峥宇冲去。 苏隐月一脚踹上她膝弯,膝盖重重砸在地上。 再柔弱下去,就该和夫君天各一方了。 方月柔大吼,“苏隐月,我姨母是淑妃,你敢动我!” 苏隐月轻拍她的脸,一点点碾死她不知从何而来的自信。 “淑妃就算想救你,也远在皇宫,此时此刻来不了郡王府呀。” 方月柔跪在地上,哀求道:“王妃,我错了,我不该推你!” “是我冒犯了你,我给你磕头,求求你让王爷停手,不要动赵郎!” “赵郎是我的命,他死了,我也活不成了!” 苏隐月觉得好笑,“你怎么会觉得我会让你活着呢?” 方月柔双眼满是惊恐。 另一边,江在凌叹了口气,屈指封住严峥宇周身大穴,止住了血。 “现在不会冲动了吧?” 匆匆跑来,挨最毒的打。 缓过来的严峥宇沙哑着嗓子开口,“王爷,我错了。” “求你让王妃停手,有什么冲我来,柔儿娇弱,她身子受不住。” 江在御将剑还给叶青,负手而立。 “这事你应该求王妃。” 严峥宇不屑和悍妇交流,激将道。 “王爷,你是亲王,难道任由一个女人骑在你头上作威作福吗?” 话落,一只鞋子砸在了他身上。 苏隐月挽起衣袖,大步走了过去。 “你娘死了!” “你爹亲自送你爱吃的大嘴巴子!” 第85章 救不了一点 “啪!” 突如其来的一巴掌打得严峥宇偏头。 眼神一下沉了起来,冷幽幽的,似乎要将苏隐月活撕了。 “你胆敢再打我一下?” 苏隐月岂会被他吓到,当场又送了他一巴掌。 巴掌不解气,还捡起鞋子往他脸上招呼。 “我不止敢打你一下,我还敢打你很多下!” “挑唆我和王爷的感情!我打烂你嘴巴!” 严峥宇想还手,一动就牵动胸口伤势,当即又是一口血喷出来。 很快,嘴巴就被打出了血,下半张脸通红一片,肿成了猴屁股。 方月柔跌跌撞撞跑来,抱着苏隐月的腿,一脸哀求。 “别打了,王妃,我求你别打了!” “王妃,你骑在御王头上我不管,可你不能骑在严郎头上啊!” “他是我男人,顶天立地的,被你一个女人打了,他还有何颜面苟活?” 围观的勋贵朝臣们纷纷点头,逼逼道。 “女人怎么能打男人呢?真是罔顾纲常。” “无理取闹,简直就是个泼妇无赖!” “还有,她非但不缠足,还当众脱鞋,那家大家闺秀跟她一样?一看就不安分!这种女人多看一眼我都嫌脏!” 苏隐月跟踹鸡崽一样一脚踢飞哭哭啼啼的方月柔。 啐道:“在我面前哭什么,去你婆婆跟前哭啊!” “你严郎从你婆婆胯下出生,你婆婆才是第一个骑在你严郎头上的人!” 众人脸色各异,悻悻闭嘴。 苏隐月抬头看向慷慨陈词的一众达官显贵。 用鞋子指着他们,大骂道。 “你们一个个不是你娘胯下生出来的?站在一边嚼什么舌根?” “缠足这么好,你们怎么不缠?” 顿时,那些说风凉话的,心虚离开眼睛。 苏隐月穿好鞋子,一脚将严峥宇踹翻。 三十九码的脚踩在他脸上使劲碾。 “缠了足,我还怎么踩你啊?” 羞辱! 奇耻大辱! 严峥宇一激动,又是一口血喷出。 方月柔抠着苏隐月鞋底,悲戚哀求。 “王妃,是我说话惹你不高兴了,你冲我来,不要伤害严郎!” “呜呜呜!我不知道你不会游泳,我以为湖水很浅,你不会有事,我不是故意的!” 严峥宇紧咬牙关,“柔儿,你别求她!” “今日之后,我定要这个女人生不如——啪啪!” 剩下的话淹没在了鞋底。 方月柔没了办法,朝刚才开口的勋贵磕头,“呜呜呜,我求求你们救救严郎!” “严郎是你们的同僚啊!” 眼泪朦胧中,看见了江在凌。 方月柔立刻转了个方向,跪在他面前,哭道:“表哥,求你看在淑妃姨母的面上,救救严郎吧!” 江在凌为难,那晚在御王府,他是见过五弟妹打人多凶。 救不了一点。 婉拒道:“那个、男女大防,我总不能扯拉五弟妹吧?” 方月柔提议,“表哥,你可以护着严郎啊。” 江在凌指了指脸上的红肿。 “这是刚才五弟打的,五弟妹可比五弟凶残,表妹,你别害我……” 见她看向杜绮兰,江在凌抢先一步,“你表嫂刚小产,不宜劳累……” 方月柔无力瘫软在地,“难道要眼睁睁看着她打死严郎吗?” “坏事我都是我干的,严郎何其无辜?” 江在凌挠头,心中默默盘算,明明刚才他看见那个人了,怎么这会儿又不见了。 难道看错了? 他目光在勋贵中不断搜寻,终于看清那个躲在众人身后之人。 惊喜道:“永宁侯!” 江在凌推开人群,把缩着脖子的苏长远强行拖到了人前。 “永宁侯,五弟妹是你女儿!你快让她停手吧!” “御王妃胆大妄为,御王又放纵。苏兄,现在只有你能阻止御王妃了!” 脸上写满了不愿的苏长远被众人推着来到苏隐月面前。 “苏兄,你快开口啊!” 苏长远不愿在众多同僚间失了面子,吭哧吭哧,“那个,隐月啊……” 声音小得可怜,活像被什么东西掐住了喉咙。 “爹,有何贵干?” 一对上她的眼神,不堪回首的往事一幕幕在他脑中闪过。 苏长远推开簇拥自己的同僚,慌张道:“没、没事!” 他想逃,却被人捉了回来。 “苏兄,她是你女儿,我不信她敢对你动手!” “苏兄,你不会是怕了吧?” 苏长远手脚哆嗦。 明明怕的要死,全身骨头都软了,嘴还是硬的。 “隐月是我女儿,广阳侯夫人推我女儿下水,实乃蓄意杀人。我、我怎么能袒护一个外人呢?” 方月柔傻了,“苏伯父,我是为了给沁凝姐姐出头,才遭此横祸啊!” “是你亲口对我说只要御王妃让沁凝姐姐回来,你就去家庙接她。我才来劝说王妃,现在你为什么退缩了?难道你一直都在骗我?” 苏长远一个头两个大,“我当然没骗你,但你劝说就劝说,为什么要把隐月推下水?” “她不会游泳,你这不是想害死她吗?” 方月柔理亏,“我劝说了,但王妃不听,打我丫鬟,还骂我……” “然后我们起了争执,闹成一团,我、我也不知道王妃怎么就落水了……” 苏长远叹口气,“你劝她,她不听,你不劝不就好了,为何要强求呢?” 方月柔咬着下唇,“我以为我是侯夫人,御王妃又安全上岸了。只要我诚心道歉,她会原谅我的,哪知道……” 哪知道御王妃根本不听,逮着她就是一通好打。 就连严郎想要救她,也被打了。 “呜呜呜,我后悔了……” 江在凌凑到江在御身边,“五弟啊,来龙去脉你听清楚了吧?” “要不,你劝劝弟妹?” 他拢着江在御的手,一脸苦逼,“你三嫂刚小产,身体尚未痊愈,她忧心神伤还怎么养身?” “五弟,三哥求你了!” 闻言,想到三哥三嫂不曾害过自己,苏隐月把脚从严峥宇脸上拿开。 江在凌一喜。 笑容刚出现,人群后传来茉莉悲戚呼喊。 “王妃,求你救救雨湘!” 茉莉扶着奄奄一息的雨湘挤到苏隐月身边。 急道:“广阳侯一脚正中雨湘心窝,雨湘伤重快死了!” 第86章 打不赢就告状 雨湘口唇苍白,脸上布满豆大的汗珠。 出气多,进气少,一看就知情况不妙。 叶青离得近,主动上前用内力护住雨湘心脉。 茉莉抹了把眼泪,“王妃,奴婢见雨湘姐姐去请王爷,久久不回来,赶去正厅才发现雨湘姐姐孤零零躺在一边。” “奴婢问了正厅下人,紫苏说是你推了侯夫人,广阳侯信了才会迁怒雨湘姐姐!” 苏隐月,“三哥,你府上有治疗内伤的大夫吧?” 杜绮兰忙道:“有有有,来人!快把雨湘姑娘扶进厢房医治。” 苏隐月又指了茉莉和叶青跟过去帮忙。 然后回到严峥宇身边。 低头,眼神像含着冰碴一样。 “你一个顶天立地的大男人,也会对女人动手啊?” 严峥宇捂着胸口,努力睁大肿得一条缝的眼睛看她。 “你想干什么?” 挣扎着想要起身。 脑袋刚离地,就被苏隐月一脚踩中胸口,重新按了回去。 “噗!” 胸口窟窿被重创,鲜血跟喷泉一样冒了出来。 严峥宇失血过多,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 “一个奴婢——唔!” 苏隐月面无表情碾着他的伤口。 “既然是奴婢,你怎么不踢紫苏?你很懂亲疏嘛……” 疼得严峥宇意识迷糊,青筋暴起,身体抽搐。 “你用那只脚踢的?” 没有回答。 垂眸一看,严峥宇早已晕了过去。 “不回答,那两只脚都别要了。” 见她抬脚要去踩严峥宇脚腕,方月柔心疼万分,再次扑了过来。 “王妃,我求求你,放过严郎!” “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你有什么冲我来!” 苏隐月一脚踹开她,半蹲在她面前,“你以为我就会放过你?” 抓住她手腕狠狠一掰! “咔嚓!” “啊!!” 方月柔发出凄厉的惨叫,手腕软趴趴垂下来。 落水、挨打、断手,害怕和疼痛交织,一波又一波的打击让她应接不暇,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杜绮兰不自觉地摸了摸自己的手腕,躲在了江在凌身后。 心有余悸道:“五弟妹好狠!母妃让我们换人,就是因为这个吧?” 江在凌闭目点头,“母妃有先见之明……” 两人窃窃私语时,苏隐月那边又有了新动作。 “啊!” 严峥宇脚腕被踩断。 巨大的疼痛让他从昏迷中惊醒,什么男子尊严,铁骨铮铮,全都顾不上了。 拖着断腿当场返祖,在地上爬着要这个是非之地。 “咔嚓!” 又是一声骨裂脆响,又把他疼到昏迷。 死去活来,活来死去,在场有人心生不忍,想开口求情。 被江在御一个眼刀过去,生生闭上了嘴巴。 杜绮兰推了推江在凌,“郡王,你快去拦着啊,不能真让他俩死我们郡王府!” 江在凌苦着一张脸走到苏隐月身边。 “五弟妹啊,我觉得他俩已经得到教训了,你宽宏大量就放他走吧?” “就当给你未出生的侄子积阴德。” 苏隐月斜他一眼,“三哥,我家王爷和你表妹,谁和你血缘更亲?” “为什么要一直帮他们说话?” 江在凌指着地上躺成一排的夫妻俩,嘴唇嗫嚅,“你这样、这样,那轮得到我帮你说话啊!” 他看向江在御,挤眉弄眼让他来。 江在御到底还是心善,“侯夫人杀人未遂,犯下大罪。正好京兆府尹也在场,不如拿她下狱?” 苏隐月点头,“王爷仁慈。那这么办吧。” 突然被get到的京兆府尹木若呆鸡:我四品官,拿侯夫人下狱? 他下意识看向江在凌。 江在凌挥手,让他照办。 紫苏惊出一身冷汗,“我家夫人金枝玉叶,岂能踏入牢狱那等腌臜之地?” 苏隐月虚空点了她一下,“死,或者闭嘴,你选一个!” 紫苏立刻闭嘴。 待郡王府下人拖走了侯夫人。 苏隐月走到京兆府尹面前,抬起手。 京兆府尹应激般捂住脑袋,“王妃,我错了我错了,别打我!” 苏隐月手顿了顿,最后落在他肩上。 拍了拍,和颜悦色道:“刚才发生的一切你都看在眼里,真相想必你也清楚了。” “好好判案,公正严明,不要有心理压力。” 京兆府尹悻悻放下捂住脑袋的手,点头如捣蒜,“……是是是。” 江在凌干巴巴笑了两声,“折腾这么久,大家也累了吧。” “下人席面已布置妥当,不如即刻入席?” 杜绮兰也笑得一脸温和,全当什么都没发生。 她是皇家媳妇,孩子没了多的是人关心。 为了让精神好一点,孩子她是提前几天流的,休养了三四天,已经过了最虚弱的时候。 江在御一直惦记着苏隐月湿透的衣服。 “王妃落水受了寒,我担忧王妃身体,先行回王府了。” 江在凌忙不迭点头,“好好好,五弟,回头我们兄弟再聚!” 江在御给苏隐月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衣服。 “王妃,走吧。” 御王府的人一走,早已等候在一边的广阳侯府下人,七手八脚将严峥宇带回了侯府。 回到芙蓉院,苏隐月马上去内室换上干爽衣服。 一出来就看见江在御坐在窗边。 “你有事和我说吗?” 江在御推了推茶几上的碗,“这是御寒的姜汤,我让厨房刚熬的,喝了吧。” 苏隐月展颜一笑,一饮而尽。 “谢谢啊。” 见他喝了姜汤,江在御没有多话,离开了芙蓉院。 苏隐月则去看望雨湘。 吃了药,又休息了小半天。 雨湘脸色明显好多了。 扶起准备行礼的雨湘,苏隐月温声道:“这段时间你就安心养伤,身体痊愈了再上班、来我身边。” 雨湘感动不已,“多谢王妃。” 苏隐月离开后,茉莉笑着凑到雨湘跟前。 “王妃赏了你二十两银子,说是什么工伤,月俸照发。” “雨湘姐姐,你就安心吧,王妃念着你呢。” 雨湘叮嘱,“王妃体恤我们是她心善,这些日子你当差可要当心,万不可懈怠。” “我知道。” 茉莉脆生生道:“王妃出手大方,以身犯险救了被贼人挟持的画眉,还给你报仇断了广阳侯两条腿。” “能在王妃身边当差是我们的福气,我才不要把福气让给别人!” 傍晚时分,天色暗沉。 苏隐月懒散地靠在软榻上翻看账本。 “王妃,奴婢从苍松院得来消息,方家派人进宫找了淑妃娘娘!” 画眉匆匆进门,“要是淑妃娘娘和皇上告状,皇上怪罪下来怎么办?” “皇上就是祁国的天,一言九鼎,到时候王妃你会吃亏的!” 苏隐月眉心一皱,“打不赢就告状,无耻!” 第87章 方月柔没人管 “去找王爷!王爷母妃还是贵妃呢,当谁宫里没人似得。” 画眉跟在苏隐月身后穿过长廊,忧心不减。 “王妃,你上次进宫不是把贵妃娘娘得罪死了吗?这么多天,她对王府不闻不问,会帮你吗?” “呃!” 苏隐月停下脚步,思考,“那我只能去找我爹了,我也是苏长远女儿,他总不会不帮我吧?” 画眉幽幽道:“王妃,你忘了吗?你得罪永宁侯的程度更深……” 苏隐月嗔怪,“你这话说的,我一天天正事不干,尽得罪人了。” “王妃不必忧心。” 拐角处,两盏灯笼亮起。 江在御卷着晚风走了过来。 苏隐月眼睛一亮,“你是来找我的吗?” 江在御笑道:“三百日之内,在父皇心中,谁也越不过我去。” “王妃,你尽可放手施为,百无禁忌。” 他虽是笑着的,但苏隐月心中莫名酸涩。 她默默下了一个决定,在他面前站定,“我会好好努力,让你父皇三百日之后也看重你!” 江在御心绪几转,“好。” 半晌,见苏隐月转身离开。 江在御喊住了她,“三日后是我外公一家的忌日,每逢这个时候,母妃心情都会不好。” “王妃,你可要随我进宫一趟?” 她本想说看见自己,赵贵妃心情会更不好。 话到嘴边,看见他眼底的期待。 苏隐月鬼使神差地点头,“好。” 很快,到了进宫的那天。 苏隐月有心想安慰情绪低落的江在御,可她和茉莉等人打听了一圈。 她们都说王爷外家去世的时候,王爷还没开府,她们也不知道。 去找福伯问,对方支支吾吾,讳莫如深。 苏隐月没打听出来,担心贸然开口犯了忌讳,只好安安静静坐在一边。 江在御突然开口,“王妃,我和你说说我外公家的事吧。” 不等她回答,他继续道:“我外公一家是在我九岁那年出事的,当时我还没出宫开府……” “听我母妃说,那时舅舅五年任期已满,吏部将其调回京城。我外公一家欢喜非常,一大早出城迎接。” “回程途中穿过一处密林,遇到山匪埋伏,我外公、外婆、舅舅,舅妈,以及十五岁的表兄,都死了……” 苏隐月一惊,“京城乃天子脚下,那家山匪这么大胆?” “谁知道呢?” 江在御苦涩勾唇,“闻此噩耗,母妃当场哭晕了过去,” “母家无人,从此母妃一身荣辱,全在父皇一念之间。直到我长大……” 他垂眸,提壶给苏隐月倒了一杯茶。 递到她身边,“若今日母妃有何冒犯之处,你多担待。” 苏隐月抿唇,“所以,你剿匪也是因为这个?” “对。” 苏隐月握着茶杯,看着里面的水随着马车行驶,一晃一晃。 一口闷下,“我尽量顺着你母妃。” - 飞鸿宫。 淑妃身穿紫色压金纹宫装,头上插着三对彩云簪,仪容端丽地斜倚在榻上。 直到江在凌进门,那张一贯皮笑肉不笑的脸才舍得露出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 “凌儿,坐到母妃身边来。” 看清江在凌脸上未消的红肿,淑妃柳眉一竖,“你脸上谁打的?” “五弟。” 江在凌把那日发生的事一说。 总结道:“其实也不能怪五弟,着实是月柔做得过火了。” 淑妃蹙眉,“即便过火,也不能拿你撒气啊。” 心疼摸了摸他的脸,“以后遇到这样的事,你站一边喊两声就行了,别亲自拦。” 顿了顿,又道:“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御王没拦住,挨打却有你的份!” 江在凌羞愧,“儿臣无能。” 淑妃摆手,“我今日找你也是因为这事。月柔是你表妹,我把她嫁给广阳侯,就是想帮你把广阳侯拉拢过来。” “你怎么能任由京兆府尹把月柔关进大牢?你寻机会把月柔放出来,广阳侯定会对你死心塌地。” 江在凌闷声道:“儿臣另有要事,广阳侯的事先放放吧。” 淑妃不悦,“什么要事,竟比你丰满羽翼还要重要?” 见不说出个所以然,淑妃不会罢休。 江在凌看了眼殿内宫女,“你们都下去。” 屏退左右后,江在凌和淑妃说了徐金元的事。 淑妃大脑一阵晕眩,“可找其他大夫看过了?” 江在凌沉声道:“很多大夫都说治不了。只有张院首说可保儿臣两年无虞。” “母妃,近些日子,我也感觉到了身体不对,干什么都有心无力。” “表妹的事,实在没心思管。” 收买人心,手下忠诚,一切都建立在他活着的基础上。 他死了,一切化为乌有。 “你身子为重,其他的都不重要。” 突然,淑妃脑中闪过一道灵光,想起了一些陈年旧事。 不禁坐直了身体,表情凝重,“凌儿,御王外公一家死的时候,你好像十四岁了吧?” 江在凌附和,“对,母妃你当时给儿臣送了几个司寝宫女,教儿臣人事。” “等等,徐金元说我早早泄了元阳,父皇才选了五弟……” 淑妃怅然,“我无心之举,竟救了你一回……” 可她只是拖延了两年。 淑妃忍不住低骂,“江普做下的孽,怎么报应就到了你身上?” “他怎么不去死!” 江在凌一把捂住淑妃的嘴,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母妃,这话可不能乱说啊。” 淑妃余怒未消,“他嫔妃多,孩子也多,死一两个当然不在意了,可母妃只有你一个孩子啊!” 别说骂,提刀宰了明德帝的想法,淑妃都有了。 想到什么,淑妃一把抓住他的手,“你别傻乎乎私下找,去御王府!” “你父皇为了彰显仁德,在御王府建了一个药堂。那里大夫云集,说不定就有你需要的大夫!” “儿臣知道了。” 江在凌狠狠点头。 淑妃还是不放心,“我也会写信给你外公家,让他们帮你留意着。” “月柔你就别管了,省得和御王妃交恶,她不让你药堂。” - 长信宫。 苏隐月跟在江在御身边拜见了赵贵妃。 一看见她,赵贵妃的脸马上拉了下来,质问道:“你怎么把她带来了?” 第88章 赵贵妃又找事 江在御恭敬道:“她也想为外公一家尽尽孝心。” 苏隐月主动上前,“母妃,我给你按按肩吧。” 赵贵妃没好气推开她,道:“粗手粗脚,走开。” 她才不会给这个小贱人再次误伤的机会! “本宫今日心情不佳,你少给本宫整幺蛾子。” 赵贵妃挥退宫人,走进偏殿。 拿起桌案上的香对着烛台点火。 “御儿,随母妃给你外公外婆上炷香吧。” 偏殿内供奉了一尊观音像,案桌上立着几个牌位。 今儿赵贵妃穿了一身素色裙装,鬓边簪着青色发钗,非常素净。 江在御小声和苏隐月解释,“宫中规矩,不准供奉主子之外的人。” “母妃能在偏殿祭拜外公一家,是父皇仁德,法外开恩。” 赵贵妃点完火,闭目持香三拜。 再次睁眼时,眼眶一圈通红。 见她拜完,江在御拉着苏隐月上前,“该我们了。” 点好香递给苏隐月后,江在御这才开始点自己的香。 一边的赵贵妃注意到这个细节,心生不悦,摁着性子等他们拜完才开口。 “本宫听说,御王妃在谨郡王府狠狠耍了一通威风。御儿,可有此事?” 苏隐月嘴刚张开,衣袖就被江在御拉了拉。 好吧,她不说话。 江在御组织好语言,正准备回答,就听到门外传来敲门声。 赵贵妃大宫女如意的声音在外面响起。 “娘娘,御王殿下,御王妃。怀恩公公来了,说皇上请殿下去一趟勤政殿。” 皇上有请,不能耽搁。 江在御不太放心扫了眼苏隐月和赵贵妃,“王妃可要随我一起?” 赵贵妃冷声开口:“怎么,怕本宫刁难你媳妇?” 苏隐月心道,他是怕你说话不好听,一把老骨头被我折了。 她给了江在御一个让他放心的眼神,以口型告诉她必将赵贵妃视作亲生母亲般对待。 燕丝? 江在御顿时更担心了。 “御儿,皇上有请,你速速前去。本宫是隐月婆母,留她说说话罢了,难道还能吃了她?” 赵贵妃出言赶人。 如意送江在御出了门,有端着一碗药进来,恭敬道:“娘娘,该喝坐胎药了。” 赵贵妃喝完药,抬眸一看,苏隐月一言不发坐在了她对面。 柳眉一皱,冷声道:“本宫让你坐了吗?你规矩学到那儿去了?” 苏隐月闻言起身,站在了赵贵妃面前。 她一共就来了长信宫两次,两次都捞不到座位。 “还算乖觉。” 赵贵妃满意点头,“本宫本想过几日召你进宫,既然你今天来了,本宫也就提前和你说了。” 苏隐月一脸柔顺,“母妃请讲。” 小宫女送上来两杯茶。 如意端起一杯放在赵贵妃手边,另一杯放在她对面的空位上。 御王妃的表现让贵妃娘娘满意,才能坐下喝这杯茶。 赵贵妃把玩串珠,“前几日你在谨郡王府闹那一场,你是痛快了,可知给御儿树了多少敌?” 苏隐月诚实道:“御王又不是银子,哪能人人都喜欢?难道我不闹,御王就没有敌人了吗?” 赵贵妃一拍桌案,“强词夺理!” 如意警惕地看着苏隐月,肌肉暗暗紧绷。 只要她一有动手的迹象,她就高声叫外面的宫女太监进来! 苏隐月不欲和她争辩,“儿媳知错。” 赵贵妃和如意同时松了口气。 不顶嘴的话,接下来就好办了。 赵贵妃再次开口,“昨日是十五,开朝会的日子,你可知永宁侯面对御史参奏,你怎么说你的?” 苏隐月摇头。 如意接话,“王妃,永宁侯在殿中伏地大哭,直言你是他的上辈子欠下的债,根本管不了你。” “还说女子纲常,出嫁从夫,教导你是御王的责任。” 苏长远这一哭,把质问他教女无方的御史给整麻了。 反过来安慰。 见她沉默,赵贵妃问:“你就没什么想说的吗?” 苏隐月眉头微皱,“父亲怎么在外如此败坏我名声?出宫之后我会去找他谈谈。” “本宫是问你这个吗?” 赵贵妃揉了揉眉心,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不知道怎么回事,和苏隐月说话,她总会莫名其妙发怒。 苏隐月恭顺,“儿媳愚钝,还请母妃明示。” 赵贵妃笑意不明。 “御儿是皇子,正妻当娶大家千金。你嚣张跋扈,无才无德,对御儿唯一的助力就是永宁侯,现在永宁侯也不帮你了。” “你是不是该反思一下?” 苏隐月状似思考,“我是父亲的亲生女儿,他怎么能不管我呢?出宫之后我去找他谈谈。” 赵贵妃战术后仰,轻抚胸口,“谈有什么用?强扭的瓜不甜,难道你还能逼永宁侯对你好吗?” “强扭的瓜是不甜,但解渴啊。” 苏隐月眨了眨眼,“我气出了,在大殿当众大哭的是我爹,又不是我,我还看不见,有什么关系?” “不知羞耻!” 赵贵妃从未遇到过和她一样的滚刀肉。 一时竟不知从何处下手。 “娘娘,消消气。你和王妃好好说,她会同意的。” 如意轻摇团扇,送来凉风让她气糊涂的脑子清醒一下。 赵贵妃不想再和苏隐月绕弯子,直言道。 “本宫为御儿相看了将军府上的小姐,你自请下堂吧。” “母妃想在我头上空降一个王妃?” 苏隐月断然拒绝,“我不同意。” 赵贵妃眼神凌厉,“本宫不是在寻求你的意见!” “本宫已经和将军府说好了,明日让御儿和将军府小姐见面。” “要是合适,月底就成婚!到时,她为王妃,你为侧妃!” 苏隐月唇角弧度拉直,声音冰冷,“老登,你别没事找事。” 果然对待婆婆,就不能逆来顺受。 骤闻她这么不客气的话,赵贵妃脸色立变,怒道:“苏隐月!” “别以为本宫不知道你和御儿根本没圆房!给你留一个侧妃之位,已是本宫看在御儿的面上!” “你别不识好歹!” 如意如临大敌,立刻把门外的太监宫女全叫出来保护赵贵妃。 苏隐月目光越过戒备的宫人,落在赵贵妃脸上。 声音平缓,“你知道江在御中了蛊,寿命只有三百天吗?” 第89章 不容放肆也放肆多回了 赵贵妃脸色大变,下意识捏紧了案几桌角,“你怎么——” 话到嘴边,她硬生生咽了下去,“我、我不知道。” 她明显心虚的表现被苏隐月尽收眼底。 “不知道没关系,我可以告诉你。你儿子中了蛊,三百日之内会被蛊虫吸成干尸。” 此话一出,满堂皆惊。 宫人们脑子一下懵了,茫然、惊讶明明白白写在了脸上。 赵贵妃更是目露惊惧,嘴唇哆嗦半天,一个字都没说出来。 苏隐月接着道:“他大概一个多月前中的蛊。算算时间,寿命还剩两百五十天。” “这么紧要的关头,你不找大夫给他治疗,反而要他娶将军府的小姐?” “将军府是什么很贱的人家吗?喜欢送女儿守活寡?” “你小心作茧自缚,亲家没结成,反而结仇。” 殿内安静的可怕,宫人们不约而同看向了赵贵妃。 想知道苏隐月说得是不是真的。 御王是贵妃娘娘唯一的儿子,他没了,贵妃娘娘还能常青不败吗? 宫人心思浮动,赵贵妃看在眼里,对苏隐月的不满又多了一个。 强提起一口气,拍案而起:“胡说八道,满口诅咒!本宫岂能容你!” “如意,掌嘴!” 如意呼吸一滞,对上苏隐月凛然的目光,疯狂吞咽口水。 上次在仁明宫她去救赵贵妃,挨得那两巴掌才消肿没两天。 她不敢掌嘴啊。 扭头看向赵贵妃,犹豫道:“娘娘……” 人多壮人胆。 赵贵妃催促,“愣着干什么?还要本宫说第一遍吗?” 如意硬着头皮走到苏隐月身边,为难道:“王妃,奴婢也是听命行事,你、你不要怪奴婢……” “一边去!” 苏隐月推开她。 如意脚底像安装了两个风火轮,噌蹭蹭后退。 退到门口,一屁股坐在地上,做作地小声痛叫。 赵贵妃勃然大怒,“苏隐月,你敢在本宫面前放肆!” 苏隐月轻笑,“不容我放肆,也放肆多回了。” 见她还敢顶嘴,赵贵妃胸中怒意更甚,“你、你——” “我和母妃有要事商量。” 苏隐月看着赵贵妃身前的宫人,“你们都出去。” 她语气平静,不容置疑。 宫人们下意识就要离开。 赵贵妃喝道:“你们是本宫手下的人,没本宫命令,不准动!” 两人争锋相对,宫人们一时没了注意。 有机灵的偷偷瞥向如意,想看赵贵妃心腹是怎么打算的。 如意装死。 苏隐月静静地看着赵贵妃,“我说的事涉及御王、皇上,母妃,你确定让他们听?” 赵贵妃瞳孔一阵紧缩。 “母妃愿意精心培养的下人,因为听到皇室丑闻,惨遭灭口吗?” 宫人们慌乱起来。 只想捂着耳朵有多远跑多远。 赵贵妃艰涩道:“你、你知道了什么?” 她没料到只是重新给儿子选个王妃,就被逼到这个地步。 苏隐月斜了一眼宫人,“还不走?你们真想死?” 宫人脚尖朝向门外,扭头看着赵贵妃。 赵贵妃此刻面容僵白,如木头桩子一样,直愣愣站在原地。 没有让他们走,也没有让他们不走。 如意轻手轻脚做了个手势。 宫人如蒙大赦,小心翼翼退到门外。 贴心关上门,也将上午极好的阳光锁在了外面。 阳光透过纸窗投射进来,偏殿内惨白一片。 苏隐月从阴影处走到赵贵妃面前,眼中映着白茫茫的纸窗。 “我在谨郡王府干了什么,大臣上朝说了什么,你都知道。母妃,你消息挺灵通啊。” 赵贵妃不愿在她面前落了下风,硬邦邦道:“与你无关。” 苏隐月,“母妃,你消息这么灵通,那一定知道十多天前,御王府抓到了一个叫徐金元的人。” 赵贵妃心脏狂跳,惊愕又恐惧地看着她,“我、我不知道……” “我和你说了,你就知道了。” 苏隐月一脸肃穆,“徐金元说,他本是一个教书先生,和儿子相依为命。” “他儿子是个镖师,武功高强,走南闯北,做了无数好事。每年都有人提着礼物去他家登门拜谢。” “十年前,江普派人抓了他,说要送他一场大机缘……” 赵贵妃跌坐在榻上,捂着耳朵,不敢再听。 苏隐月掰下她的手,凑到她身边。 “然后徐金元被关入地牢,眼睁睁看着对面牢房的儿子一天天消瘦,成为一具干尸。” “后来,徐金元神奇地变年轻了。” 赵贵妃浑身一颤,额间密密麻麻出了一层冷汗。 “闭嘴,我不想听……” 苏隐月却不放过她,“再后来,关押他的地牢被一伙自称黄泉教的人攻破,他得以重见天日。” “此后,徐金元自学医术,发誓杀子之仇不共戴天。” 苏隐月站起身,捧着赵贵妃的脸。 在赵贵妃看不见的地方,她指尖悄无声息出现一滴绿豆大小的淡红色乳液。 “母妃,你才三十多岁,眼角就有皱纹了。父皇和你站在一起,就跟弟弟一般。” 趁赵贵妃心神大乱,苏隐月借着摩挲她眼周皱纹的动作,一点点把乳液抹匀。 直到皮肤把乳液全部吸收。 “可父皇明明已经五十岁了啊,你就从未向他讨教过驻颜之术?” 她明明柔声细语,赵贵妃却好像身上长满了虱子,哆嗦个不停。 “别说了,你别再说了……” 苏隐月揽着赵贵妃肩膀,“常言道女子本弱,为母则刚。母妃,你好狠的心啊,竟然送亲生儿子去死。” “既然你不想要这个儿子,不如把他过继给我?” “闭嘴!” 赵贵妃不知从何而来的力气,一把推开了苏隐月。 气喘如牛,双眼猩红,死死瞪着她。 “我能怎么办?那是皇上!是天下之主,我一介深宫妇人,怎么反抗?” “我爹娘全死了,在这吃人的后宫,我身如浮萍,毫无根基,唯一的依仗就是皇上!” “别说要御儿去死,就是要我去死,我也只能认命!” 苏隐月后退一步,站直身体。 “你横行霸道,依仗的不过是皇上对御儿的愧疚,和我有什么区别?你没资格教育我!” 赵贵妃歇斯底里,“你自私阴毒,手段残忍,爹不疼娘不爱,御儿没了,没人护着你,你会被那些人吃得连骨头都不剩!” 第90章 太后之位再向你招手 赵贵妃用尽全身力气喊出压抑许久的悲愤。 喊完,她已泪流满面。 许是不愿在苏隐月面前露出脆弱,赵贵妃拼命抹去脸上的泪。 可眼泪如开了闸的洪水,怎么也抹不完。 苏隐月等她平复情绪后,看向观音像面前供奉的牌位。 “所以,你知道你爹娘、兄嫂、侄儿是江普派人整死的?” 赵贵妃死死咬着下唇,没有回答。 苏隐月当她默认了,看向茶几上她喝剩的药碗。 低声笑了,“母妃,你说得对,我俩都是趴在江在御身上吸血的水蛭。” “他死了,同样没人再护着你。你怎么保证生下来的第二个孩子,不会步他的后尘?” 赵贵妃浑身一颤,后背冒出的冷汗快要把衣服打湿。 双眼无眼,喃喃开口:“不、不会的……皇上已经杀了我一个孩子,他、他不会再动第二个……” 苏隐月冷幽幽的声音在她背后响起,瞬间抽空了她的精气神。 “母妃,宫里嫔妃跟韭菜一样,一茬又一茬,你见识了这么多,还不知道人心易变,君心难测么?” “你没爹没娘没亲人,唯一成年的儿子也死了,怎么保护一个婴儿健康长大?” 赵贵妃哑口,“我……” 她何尝不知道这点,只是拒绝深入去想罢了。 一直逃避的事实被人扯到了阳光之下,逼她面对。 这一刻,流逝的时间仿佛变成了一把刀,缓缓切割着她钝疼的心脏。 “你为什么不问问我有什么办法呢?” 赵贵妃怔怔扭头,眼神满是不信任,“你能有什么办法?” 苏隐月侧身坐在她身边,勾了勾手指。 见她好奇附耳过来,展颜一笑。 “这好办,只要在两百五十天之内整死江普,我们的难题就迎刃而解。” 闻言,赵贵妃的眼珠子快要脱眶。 惊悚道:“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苏隐月再次揽着她肩膀,不让她离开。 “别着急,听我说完。” 苏隐月以除了她之外,所有人都听不见的声音道。 “既然我俩依仗的都是江普对江在御的愧疚,他死了,我俩就有可能被清算……” 赵贵妃不满,“你胆大妄为,我做事从不出格,被清算的只有你!” 苏隐月反唇相讥,“我有腿,见势不妙,我会改天换面逃离京城。” “深宫守卫森严,你怎么和住在宫外的我相比?” 赵贵妃眼睛一瞪,“你是御儿的妻,你要抛下御儿独自逃生?” 苏隐月瘪嘴,“啧啧,现在承认我是你儿媳妇了?刚才要娶将军府小姐的是谁?” 赵贵妃羞愤难当,别过脸不去看她。 “好了好了,我大人有大量,不生你气。” 赵贵妃闻言,刚消去的怒火又涌了上来。 见她死气沉沉的脸色变得鲜活,苏隐月眼中闪过一丝笑意。 “我再送你一个消息,徐金元给三皇子下了毒,他身体会越来越差,活不了几年。” 赵贵妃神色不变。 苏隐月冷不丁开口,“三皇子中毒,就是徐金元那晚亲口承认的,母妃你完全不惊讶,还说不知道江在御中了蛊。” “江在御真的好惨,被亲娘欺骗。” “你套我的话!” 见赵贵妃又要生气,她继续道。 “三皇子忙着找大夫解毒,已经不是我们的竞争对手,其他皇子又没成年,我们攻其不备,胜算很大。” 苏隐月见她听得认真,完全顾不上生气,笑得更开心了。 拿捏! “我已经打算好了,母妃你在宫里,给江普下毒方便。等江普病入膏肓,江在御外出剿匪的兵马也回京了。” “到时候杀进皇宫,江在御称帝,你为太后。从此不再受制于人!” 赵贵妃被她描述的前景吸引。 偷感十足地看了看四周,见殿中没有外人。 她俩说话声音又小,外面的宫人不可能听不见,这才放心。 “可江普、皇上吃食有专门试毒,身边还有很多医术高明的大夫,我们下毒能成吗?” 说到下毒两个字,赵贵妃声音轻得只能听见气音。 苏隐月拍了拍胸脯,“有我呢,一定能成。” “我有办法让他知道中毒,但不知道中了什么毒,什么时候中的毒,从那儿中的毒。” 赵贵妃立即问:“什么办法?” 苏隐月似笑非笑。 赵贵妃脸一沉,“你不信我?” “告诉你也没关系。” 见她脸色好了些,苏隐月坐直身体,整理了一下裙摆。 突然问道:“母妃,你现在觉得身体怎么样?” 赵贵妃一脸莫名,“我身体当然好——呃,我我的头怎么疼起来了!” 话未说完,她就感觉到脑袋跟针扎了一样,一揪一揪地疼。 苏隐月慢条斯理道:“那是因为我给你下了毒啊!” “你!” 赵贵妃恐惧不已,“什么、什么时候?我怎么一点没感觉到?” “别怕,我的毒不致命,只会让你疼三分钟、五分之一刻钟。” 苏隐月想拍她肩膀安慰。 赵贵妃捂着脑袋紧靠着墙,跟猫一样弓起身体,“你、你别过来!” “你把解药给我,我的头好疼!” 头疼要人命,赵贵妃抱着脑袋打滚。 殿内宫人听见她的哀嚎,抖着声音问道:“如、如意姐姐,好像是贵妃娘娘的声音,我们要进去看看吗?” 如意绞着双手,看向房门的眼神纠结万分。 另一个宫人小声道:“奴婢记得王妃说过,不会让娘娘重伤或是死了……” “不如再等一会儿?若事情真的不对,我们再进去。” 说话间,三分钟到了。 赵贵妃跟一条死鱼一样仰躺在榻上。 苏隐月换上一副担忧的表情,“母妃,你现在信了吧?” 她声音轻柔,“母妃,不是我有意瞒你。而是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分危险。” “儿媳不说,也是为了你好。” 赵贵妃痛苦闭上眼睛,“滚开!” 待苏隐月走开,她才撑着身体爬起来,虚弱道:“我这条老命,迟早要死在你手上!” “母妃,不许说丧气话!” 苏隐月以看不懂事小孩一样的眼神,看着赵贵妃,“你才三十多岁,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怎么样,母妃,要不要同意我的提议?” “你看,太后之位在向你招手!” 第91章 区区灭门之仇 赵贵妃整个人像似从水里捞出来的一般,心情随着苏隐月的话语一起一伏,可谓是身心受创。 心神俱疲。 她揉了揉依稀还残留着疼痛的脑袋,“我要仔细想想,你跪安吧。” 无意中摸到鬓间的青玉发钗,取下来一看。 发钗通体由和田青玉打造而成,顶上还雕刻着盛开的荷花,花瓣微卷,栩栩如生。 是明德帝前些日子送她的。 苏隐月知道她需要时间消化,问道:“母妃,你需要想多久?三天够吗?” “最多十天,你决定好之后我才能找人制毒。” 赵贵妃停下抚摸青玉发钗的手,轻声道:“给你制毒的人可靠吗?万一消息走漏,我们都得死。” 苏隐月笑道:“绝对可靠。” 她在空间亲自动手,难道还有比她自己更可靠的吗? 赵贵妃不经意问:“是谁啊?” 苏隐月坐上软榻,搪塞道:“母妃,这事凶险,你是王爷母妃,也是我母妃,我怎么忍心让你沾手呢?” “什么意思?” 苏隐月托着下巴,杏眼微弯,“父皇常来母妃宫中,母妃只需要隔三差五召我入宫说话,父皇自会中毒。” 说着,她伸手去摸赵贵妃手里的青玉发钗,“我下毒的手段如何,母妃你刚才不是见识过了吗?” 赵贵妃反应很大的避开,没让她碰到发钗。 迎着她奇怪的眼神,赵贵妃生硬地转移话题,“那我不也一样中毒了么?” 苏隐月察觉出了她的推诿,“既然能下毒,我当然有办法让母妃你不会中毒了。” 赵贵妃攥着发钗,“我信不过你。” 苏隐月眯了眯眸子,“你不管儿子了?” 赵贵妃低头。 纸窗在她背后,她一低头,就看不见神色了。 “这枚发钗是和田青玉打造,和田青玉玉色纯正,有基业长青之意,是皇上玉玺的玉料,珍贵无比。” “阖宫上下,只有我有。” 苏隐月恍然,独此一份的恩宠啊,怪不得刚才不让她碰。 “弑君大逆不道,我、我做不到……” 牌位香炉里的香只剩尾部一点火星,快要熄灭。 她心中喟叹,原来她和赵贵妃说了快两个小时。 香上最后一点火星闪了闪,变成白灰,落进了香炉中。 换上新香,青烟散开,模糊了牌位上的名字。 苏隐月只觉得讽刺,“一夜夫妻百日恩,风光荣华迷人眼。杀父、杀母、杀兄……” “区区灭门之仇,和爱情相比,何足挂齿?” 赵贵妃脸色白了又青,青了又红,活像开了个染坊。 她弯下腰,将头深深埋在胸前。 完全不敢去看牌位。 “你才三十多岁,今后日子还长,没了夫君就没了依靠,后半辈子还怎么过啊?” “撕拉!” 布匹撕裂的声音在死寂的房中响起,赵贵妃下意识看了过去。 只见苏隐月扯下一小截帷幔,正放在烛台上点火。 橙黄色的火光照亮了灰暗的房间。 赵贵妃警惕起来,“你想干什么?” “你日日和仇人卿卿我我,你父母兄嫂九泉之下如何瞑目?” 苏隐月把燃烧的帷幔扔在牌位上,“我把他们烧了,减轻你的心理负担。” 她的笑容在火光下有些诡谲,“从此,你自由了。” “你疯了!” 赵贵妃心神俱裂,顾不上手会被烧伤,抓起冒火的帷幔扔在地上,把火踩灭。 见牌位安然无恙,松了口气。 扭头冲始作俑者怒道:“什么徐金元,蛊啊的,全是你一面之词。你拿得出证据吗?” “你敢和我去皇上面前对峙吗?” “我就喜欢打开天窗说亮话。” 苏隐月拉住她的手朝门外走,“走,叫上所有嫔妃和宫人,我们一起找父皇问清楚!” “猜来猜去有什么意思?” 赵贵妃那话本是激她,完全没料到她真敢。 震惊得忘了言语。 直到殿外灼热的阳光刺痛了赵贵妃眼睛,她才堪堪回神。 “不不不,我不去!” 赵贵妃疯狂摇头。 她陪伴在明德帝身边二十多年,他俊美温柔、细心体贴,无一处不好。 她的心早已被明德帝填满。 一旦把事情摆在明面上,明德帝定会恨死她了,再也不会对她好了。 赵贵妃何尝不知苏隐月说的是真相,但她深知明德帝为了名誉,绝不会让她看见证据。 没有证据,她就能心安理得地欺骗自己,继续做荣宠无限的贵妃! “如意,救我!我不要去见皇上!” “我不要去!” 如意瞪大眼睛。 王妃和娘娘在屋里到底说了什么啊,怎么就闹到要去见皇上了? “王妃,有话好好说。” 如意小跑到两人身前,“你看娘娘都急成什么样了?你就别为难娘娘了吧。” 这时,三人之间插入一个太监的声音。 “贵妃娘娘想要陪同王妃去勤政殿?” 怀恩手持拂尘站在长信宫门口,惊讶地看着三人在偌大的庭院中拉拉扯扯。 见她们停下,笑道:“皇上有旨,宣御王妃前往勤政殿。” 苏隐月,“父皇单独见我?” 怀恩笑眯眯道:“御王殿下也在呢。” 赵贵妃终于找到机会赶走苏隐月,使劲推着她。 “皇上有请,你快走!快走!” 怀恩关切地看着状似癫狂的赵贵妃,“娘娘,您这是怎么了?” 赵贵妃将散乱的碎发拨到耳后,笑得一脸勉强,“没、没什么……” 苏隐月笑着解释,“今日是外公外婆的忌日,母妃心里难受,刚才在灵位前哭得快要晕过去,我劝都劝不住。” 她抚平赵贵妃衣服上的褶皱,一根根掰开手指拿出青玉发钗。 插在她发间,“好了,都过去了,母妃节哀。” 还凑上前轻拍赵贵妃背,凑到她耳边,以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道。 “你不愿涉险,便当我今日只给外公外婆上了炷香,什么都没说。” 赵贵妃松了口气。 苏隐月接下来的话让她的心再次提了起来。 “玉猫是第一次,让我下堂是第二次,再有第三次,我只能请你代我向外公外婆传达一下孝心了。” 语气虽轻,却字字如刀。 赵贵妃的身体一僵,硬得像块石头。 第92章 赵贵妃宣太医 “你、你敢……” 杀我。 苏隐月放开她,嘴角带着笑意,眼神却是冷的。 “你今天和我说了什么,我会如实告诉王爷,让他知道母妃对他有多关心。” 赵贵妃反手抓住她的手,眼中凝满了水雾,哀求道:“不、不要告诉他……” 江在御是她十月怀胎养大的儿子,是她此生最大的骄傲。 她曾自豪,纵使双亲不在,被夫君冷落,也会有一个人不分对错站在她这一边。 一心一意让她过得好。 要是御儿和她离心,她余生会日日痛苦,寝食难安。 “我相信王爷很孝顺,就算知道也不会让你为难。” “就比如你知道王爷得了怪病,不也从不在王爷面前提起,让他伤心吗?” 苏隐月的手一点点抽离,赵贵妃无力抓着空气,心如刀绞。 “娘娘,王妃和怀恩公公离开了。” 如意见赵贵妃冒着虚汗站在原地,担忧道:“奴婢扶你进去休息吧。” 话落,赵贵妃腿一软,跌在地上。 为什么不能有两全之策,她想要儿子的夫君都活着! 为什么要逼她做选择? “娘娘!” 如意惊呼。 她不明白娘娘精神状态怎么一下就垮掉了,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抽去了脊骨, 其他宫人见状,七手八脚将赵贵妃扶进殿内。 如意又取来温热的帕子,把赵贵妃脸上的虚汗一点点拭去。 冰冷的身体被温暖,赵贵妃猛然回神,一把抓住如意的手。 眼中恐惧犹在,“如意,我中毒了,快!快宣太医!” 如意给了小宫女一个眼神。 小宫女出门。 “娘娘放心,奴婢已经让人去叫了。” 如意心疼地给赵贵妃理了理头发,“娘娘,你仪容不整,被太医看见恐有不雅,可要收拾一下?” 赵贵妃不允许自己在外人面前露出狼狈的一面,“好!” 待她梳好发髻,画上淡妆,仪态万千坐上主位时。 太医已经恭敬候着了。 把脉一瞧,太医下了诊断。 “娘娘,您脉搏略显急促,想来是忧思过度,受惊所致。待会儿,下官给您开一剂安神汤即可。” 赵贵妃不可置信,“我没中毒?” “是的。” 赵贵妃不信,“我刚才为什么头疼?” 太医看了看大大打开的窗户,小心道:“许是风邪入体?四月早晚寒凉,娘娘不可贪凉。” 没中毒,她为什么会头疼? 她从未头疼得那么厉害! 这个问题在太医离开后半个时辰,赵贵妃还是想不通。 如意端着水盆走来, “娘娘,这是你刚才擦脸擦手剩下的水,您吩咐了要留着,娘娘,你留这水有什么用啊?” “试毒!” 赵贵妃从妆奁中取出一只银簪,放入水中。 银簪并未变黑。 她眼中的期待一点点消失,“也没毒……” 此刻,她对苏隐月的轻视彻底消失。 心底涌上浓浓的担忧,她不会真会对皇上下毒吧? 担心的同时,又有一股挥之不去的庆幸。 有她在御儿身边,也许御儿不会死…… - 刚到勤政殿门口,苏隐月就看见一个宫妃打扮的女人去了发簪,跪在殿门口。 女人膝行两步,拉着路过的苏隐月的手,哭求道。 “御王妃,皇上要七公主下嫁叛军远离京城,七公主才十四岁啊。” “呜呜呜,御王妃,求你帮我劝劝皇上!” 怀恩目露悲悯,“充容娘娘,皇上金口玉言,断没有更改的先例,您这又是何必呢?” 充容,二品嫔妃。 徐充容哀声道:“叛军挑起战乱,贪得无厌,活该五马分尸,七公主怎么能嫁给一个谋逆之人?” “娘娘慎言!” 怀恩神色一肃,“张将军诚心归顺,皇上已册封他为正四品忠武将军。” “张将军文武双全,诚心求娶公主。七公主娇柔可人,和张将军一刚一柔,实乃天造地设的好姻缘啊!” 徐充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张将军今年四十有三,足以当七公主父亲了,七公主嫁过去如何能幸福?” 苏隐月愕然。 勤政殿内走出一个太监,“御王妃,皇上有请。” 进了殿内,苏隐月规矩磕头,“儿媳拜见父皇,父皇万福金安。” “在御儿身边加个座位。” 刚坐下,苏隐月就听见隔壁江在御小声提醒,“七公主下嫁一事,你别插手。” 苏隐月知道他的好意,狠狠点头。 上首,明德帝笑得随和。 “隐月,你和御儿成亲快一个月了,相处得如何?” 苏隐月一直牢记江在御的叮嘱。 回答明德帝的问话要在心里过上三遍,谨言慎行。 “回父皇,王爷对儿媳很好。” 明德帝话锋一转,“你进来时,看见徐充容了吧?你对七公主下嫁一事怎么看?” “回父皇,儿媳没读过书,见识短浅,比不上父皇思虑周全。父皇能做出这个决定,自有其道理。” 明德帝见她没有帮徐充容说话,满意点头。 叹道:“朕何尝不知七公主是下嫁,可去年南边水患,锦州一带又匪患肆虐,现下国库不足,实在不宜再起兵戈。” “罢了,不谈这个了。” 明德帝话锋一转,又问起苏隐月打算怎么处理还在牢中的方月柔。 苏隐月回答得非常干脆,“回父皇,把她杀了吧。” 明德帝表情一滞。 广阳侯带伤求到他面前,他私心是想大事化小的。 “广阳侯和方氏鹣鲽情深,昨日广阳侯一番陈情感人至深。隐月,左右你毫发无伤,不如……” 苏隐月接话,“不如把他俩一起杀了,到地府做一对鬼鸳鸯,继续鹣鲽情深。” 明德帝细细打量苏隐月神色,见她目光坚定,毫无惧色。 意识到她说的是真心话,一时语塞。 明德帝一颗颗拨弄串珠,暗恼苏隐月没有眼色,摸不透他的心意。 儿媳被臣妇推入水中,细究起来,的确是方月柔没把皇家放在眼里。 可现在情况不一样,明德帝打算江在御一死,就派人解决苏隐月。 御王夫妇活不了几个月,若是保下方氏,广阳侯他能使唤二三十年啊。 想归想,这事他不好明说。 “御儿,你认为呢?” 明德帝觉得江在御能明白他的心意。 第93章 明德帝问起徐金元 江在御严肃道:“儿臣觉得王妃说得有理。生同衾,死同穴,广阳侯夫妇想来也是开心的。” 明德帝薄怒,“王妃身体无恙,何必因口舌之争就取人性命。” 苏隐月委屈巴巴,“儿媳落水险些丧命,父皇不愿帮儿媳做主吗?” “……方氏出自你三哥母家,这事又发生在他府上,你三哥本就没了嫡子,朕不愿他再失去一个亲近之人。” 笑死,凭什么要她这个受害者原谅? 方月柔作恶前怎么不多想想? 若方月柔不对她动手,她根本不知道方月柔这号人! 苏隐月喉咙动了动,想喷明德帝一脸。 江在御提前发现了她的异样,一把抓住她的手。 生怕她一时冲动,落得和二公主一样的下场。 苏隐月在心里发泄了一通,扬起明媚的笑容。 “父皇说得有理。儿媳有了个新想法,父皇可愿一听?” “说来听听。” 苏隐月娓娓道来,“把方氏送去南边清理河道如何?” “一来,父皇为南边水患日夜忧心,方氏身为臣妇,自当为君分忧。” “二来,湖水河水都是水,方氏推儿媳下水,让她清理河道,属于问路问到土地公,找对了人。” “三来,清理河道不会死,三哥也就不会再失去一个亲人。” “一举三得,皆大欢喜。” 话毕,满室皆惊。 清理河道是徭役,方氏十指不沾阳春水,还缠了足,别说到达南边了。 半路就能累死! 御王妃这个想法,简直就是异想天开。 怀恩手不自觉一松,手里的拂尘差点掉落,吓得他手忙脚乱接住。 明德帝一脸微妙,“你真是这样想的?” 苏隐月认真道:“父皇,儿媳说得没有道理吗?” 馊主意一个。 明德帝,“嗯……御儿,你觉得呢?” 江在御细细思索,折中道:“不如将方氏贬到掖庭局?” “如此一来,广阳侯也能去掖庭局看望,以解相思之苦。” 苏隐月不吝夸赞,“一举四得。王爷思虑周全。” 明德帝一锤定音,“那就这么定了!” 怀恩嘴角抽了抽,从被人伺候、高高在上的侯夫人沦为掖庭局劳作的女工。 方氏定会后悔惹了御王妃吧? 解决了这事,明德帝终于说到了正题,“御儿,朕听说前段时间,你在王府抓住了一个叫徐金元的人?” 苏隐月心中一沉,下意识抬头看了明德帝一眼。 对方眼中充斥着无情狠厉,毫无半分慈爱笑意。 这一眼,让她有种直面猛虎的危险感,一动,就会死。 片刻,手上传来的触感让她回神。 苏隐月连忙低头,回握住江在御的手,波动的心湖缓缓归于平静。 常年带笑的人突然发怒,的确会吓一跳。 但下次再想吓到她,就不容易了。 明德帝不再掩饰帝王威仪,“他大呼给你下毒是为了报复朕。” “一介草民竟敢离间你我父子之情,你可拷问出了幕后主使?” 江在御泰然自若,温声道:“他死了,尸体被儿臣扔去了乱葬岗。” “你就没想过查证?” 徐金元高呼的杀子真相一旦传出,明德帝风评就算完了。 朝中人心将乱。 民间和张将军一样的叛军会如雨后春笋般出现。 两者叠加,能给明德帝造成大麻烦。 明德帝不信江在御会放过掣肘他的机会,甘心赴死。 他怀疑江在御把徐金元关在了一个秘密之地,乱葬岗那具尸体根本不是徐金元。 故此这些天,他一直在找徐金元下落。 遍寻不着,才会把江在御夫妇召来勤政殿试探。 江在御有些难受,闷声道:“父皇想儿臣查证什么?” 明德帝正襟危坐,“自然是徐金元口中之事。” “真相如何,父皇心知肚明,儿臣查与不查,难道还能更改吗?” 明德帝一拍桌案,轻斥道:“放肆。” 声音不大,却吓得殿内伺候的宫人扑通一声跪下。 明德帝眼神微冷,“御儿,你是在怨朕?” 江在御苦笑,“儿臣不敢。” “是不敢,还是不怨?” 父皇要他死,难道他还要开开心心,毫无怨言的接受吗? 恐怕世上只有圣人才能做到吧。 随着江在御的沉默,殿内气压越来越低。 宫人看向地面,大气都不敢出。 直到一道清亮的女声打破僵持。 “无论徐金元说得是真是假,儿媳都不会让他活着。” 明德帝换了个姿势,神情慵懒,“为何?” 苏隐月朗声开口,“徐金元下毒,证据确凿,便是交给大理寺宣判,也是秋后出斩。” “狱中杀人犯各有各的杀人动机,难道因为他们的杀人动机真实,就能无罪释放吗?” 明德帝抚掌大笑,“说得好!” “徐金元毒害朕的儿子,自当立即处死,罪无可赦!” “御儿,你王妃有此见底,当真不错。” 听到他的笑声,宫人们长舒一口气。 苏隐月上杆子往上爬,“那儿媳可通过父皇的考验了?儿媳能拿到金印宝册吗?” 她怎么还惦记着这个? 明德帝笑不出来了。 这种尴尬的小场面难不倒他。 “朕再考考你学识。” 随手从案桌上抽出一本书,“书上写了什么,你给朕念念。” 苏隐月翻开一看,表情古怪。 繁体字她认识,但古代文言文没有标点符号,她不会断句啊! 显然,她又一次没通过考教。 明德帝满意一笑,“御儿,你无事时多教教你王妃。” 走出勤政殿,徐充容依旧跪在外面。 见两人出来,徐充容想求他们帮忙,被怀恩有意无意挡了过去。 “充容娘娘,君命不可违,您还是快回宫吧。” 徐充容摇头,“我是七公主母妃,七公主能指望的也只有我。皇上一天不收回成命,我就一天不走。” 闻言,苏隐月忍不住回头。 徐充容的身躯在丈余高的勤政殿前极为渺小。 小到来往的宫人都视而不见。 这一幕落到了刚到勤政殿侧面的庄婕妤眼里。 “那是御王和御王妃吧?” 庄婕妤贴身宫女提着食盒点头,“回娘娘,就是御王和御王妃。” 庄婕妤看向跪在殿前的徐充容,轻抚垂在耳边的步摇。 “徐姐姐一连求了三日,皇上都没松口呢。”庄婕妤叹息,“你说,皇上一直不松口,徐姐姐会不会兵行险招?” 宫女好奇,“什么险招” 庄婕妤神秘一笑,“七公主毁容……” 第94章 孕期跪求御王妃 宫女朱夏思考片刻,“七公主毁容,就不会嫁给张将军了。到时,皇上应该会选一个宗室女封为公主,嫁给张将军。” “可奴婢听说,宗室提前得了消息,给家中适龄女儿定了亲。” 没有适合的人选,明德帝才会让亲生女儿七公主下嫁。 为了防止七公主出意外,明德帝派了嬷嬷到七公主身边伺候。 徐充容想让七公主毁容,只能精心策划。 策划就会涉及人员调动,一旦查出来,徐充容必会惹怒皇上。 朱夏冥思苦想,“要是败露了,七公主怎么可能不为母妃求情?” 若没败露,徐充容什么事都没有,还会惹来皇上怜惜。 想到这里,朱夏越发糊涂了。 宫中嫔妃无利不起早,她想不通自家娘娘突然关注这件事,是想干什么? 突然,朱夏想到了刚才庄婕妤提起的御王妃。 她明白了。 “娘娘,你是想让七公主惹怒御王妃,被御王妃打毁容,然后把徐充容算计的事,告诉御王妃。” 朱夏左右看了看,见四下无人,凑到庄婕妤跟前小声道。 “御王妃曾在仁明宫直言,不会饶了害自己的人。加之她手段狠厉,绝对会咬着徐充容不放!” 庄婕妤双手放在腹前,感受着里面还没成形的胎儿。 两个月的孩子月份还不稳,再有一个月,她就能公布怀孕的消息了。 如今九嫔位置已满,拉下徐充容,自家娘娘就能凭借腹中孩子晋升二品了。 朱夏仿佛看见了美好前景,不禁露出一个笑容。 顿了顿,又苦恼道,“可御王妃不常入宫,怎么算计她呢?” 庄婕妤浅笑,“那就让七公主毁容的事情闹大一点,大到把所有人都扯进来,徐充容无法收拾。” 朱夏又看了眼跪在殿前的徐充容。 “徐充容现在好像把心思全放在了皇上哪里,没想过让七公主毁容。娘娘,需要奴婢派人去提醒她吗?” 庄婕妤娇媚一笑,犹如阳光下绽放的山茶花,妩媚动人。 “提醒她,岂不是给了她在御王妃面前攀咬我们的机会?” 朱夏迟疑,“那奴婢该怎么做呢?” “不急,到时候本宫自有安排” 庄婕妤踩着端雅的步伐朝勤政殿走去。 “朱夏,我们该去看望皇上了。” “是。” - 勤政殿。 苏隐月离开后,怀恩躬身禀告。 “皇上,今日御王妃和贵妃娘娘单独聊了一个多时辰,御王妃走出长信宫时,贵妃娘娘神色有异。” 明德帝拿着朱笔翻阅折子,“她们说了什么?” 怀恩身子躬得更低了,“当时所有宫人全在殿外伺候,除了贵妃偶尔传出哀嚎,没人知道她们说了什么。” “哀嚎?” 明德帝面露惊奇,“御王妃又打贵妃了?” “奴才去长信宫之时,并没看见贵妃娘娘身上有伤……” 明德帝哼笑,“说不定淤青在衣服下面。” 怀恩小心翼翼道:“那皇上待会儿可要去看望贵妃娘娘?” 顺便试探下御王妃和贵妃密谋了什么。 明德帝又拿起一个折子,仿佛沉浸在公务之中。 他去看望赵贵妃什么? 给她上药,还是听她哭诉身为婆婆又被儿媳打了? 现在他不打算处理苏隐月,干脆不去长信宫。 眼不见心不烦。 怀恩担忧道:“可贵妃到底是御王妃婆母,御王妃胆大妄为,毫无尊卑,奴才担心传出去会有损皇上您的清誉……” 明德帝眼中闪过一丝不屑,一切尽在他掌握之中。 小小一个御王妃,抬手就能碾死,能翻出什么浪花? 随口道:“那就把她的罪名记着,三百天之后,和她算总账。” “是。” 一名太监迈着小碎步进来,“皇上,庄婕妤娘娘求见。” “宣。” 很快,殿内春意浓浓。 宫门口。 苏隐月一脸尴尬地和江在御面对面站在空地上。 十几天前她给王府众下人开会,规定了上午辰时和巳时是上课时间。 进宫在辰时之前,所以马车、侍卫、马夫都有。 这会儿出宫,他们教书的教书,上课的上课,都回王府了。 堂堂王爷、王妃出宫没下人接,传出去让人笑掉大牙。 苏隐月尬笑两声,“王爷,要不你在这儿歇一会儿,我去租辆马车?” “所有下人一天各留两个时辰上课,为期一个月,是我同意的。” “这种情况,我早有预料。” 江在御笑着摇头,“十日之后就是考核,暂时忍耐又有何妨?” “王妃,可愿和我一起走回去?” “走吧。” 京城很大,两人乘坐11路公交车,足足走了一个半时辰才回到王府。 身体得到了很大的锻炼。 刚到王府,迎面就撞上了拿着请帖过来的画眉。 “王妃,这是广阳侯府送来的拜帖,你要见吗?” “不见。” 画眉转身出门,“是,奴婢这就去回绝。” 苏隐月挥手招来茉莉,“我在医书上看见了很多药的名字,但不知道这些药材长什么样子。” “我给你写张单子,你去药堂把我需要的药拿出来。” 说着,苏隐月走到书桌前,提笔写下药名。 这些药她是拿来对付明德帝的。 先下手为强。 可惜她进宫时间不多,和明德帝见面说话也至少间隔了一米。 要想神不知鬼不觉整死明德帝,困难重重。 赵贵妃是她思考之后,最好的人选。 可赵贵妃不愿,她只能另想办法。 苏隐月把写满的单子递到茉莉手里,“你拿不走的话,让药堂派人送来。” 名单上她写了很多药做烟雾弹,医术再精湛的大夫也不会推断出她用这些药想干什么。 最关键的是,她制毒的主药来自空间中的现代药品。 放在古代,可谓是降维打击。 一个时辰后,在茉莉的带领下,药堂新上任的管事把名单上的药材全送来了芙蓉院。 满当当铺了一地。 苏隐月待在芙蓉院中,按照医书所写笨拙地处理药材。 直到天黑借口睡觉,进了空间,进度才快起来。 次日。 苏隐月继续笨拙地处理药材时,画眉跑了进来。 “王妃,广阳侯侧夫人跪在门口,想要见你一面。” 苏隐月头也不抬,“昨日那张拜帖我不是拒绝了吗?赶走。” 画眉愤愤道:“可她有了两个月的身孕!这会儿跪在门口,还围了一圈的人看热闹!” 第95章 冒充谨郡王妃 苏隐月捣药的动作一顿。 房中静得出奇。 茉莉气冲冲道:“侧夫人这不是以身孕要挟,让王妃必须见她吗?” “方氏面如观音,心如蛇蝎。方清麦不愧是她的妹妹,手段和她一脉相承,无耻下作!” 苏隐月抖了抖药臼中的粉末,轻声道:“还是有点粗,还得用药杵再磨一下。” 碾药的沙沙声很快响起。 能下地行走的雨湘捧着鲜花进来,闻言担忧道。 “王妃,两个月的身孕本就不稳,若她在王府门口小产,又是一场风波。” 苏隐月将磨好的粉末倒进空瓷瓶,封上。 淡淡道:“孩子母亲都不在意自己的孩子,我一个外人还上赶着担心了?” “爱跪就跪,小产就小产,又不是我孩子。” 茉莉附和,“就是就是!可不能放她进来,万一她进了王府小产,我们浑身长满嘴也说不清了。” “至少她在门口小产,有外人看见,怪不到我们头上!” 画眉本就对方清麦逼迫的行为不满,兴冲冲跑了出去。 “奴婢去把她赶走!” 雨湘喊着画眉的名字追了出去。 待见到方清麦,雨湘没让画眉开口,而是美化了一下。 “侧夫人,今日实在不巧,王妃现下不在府中,你不如改日再来?” 方清麦当即就想站起来,“王妃何时回来?” 王妃不在家,她跪的时间长了,真有可能小产。 孩子让她好不容易盼来的,她怎么可能不疼爱? 雨湘为难道:“侧夫人,你也知道王府的情况。” “如今,王府内外所有事都要王妃拿主意,王妃日日早出晚归,奴婢也不确定。” 她给了画眉一个眼神,两人一起扶起方清麦。 雨湘细心地给抚平她裙子膝盖上的褶皱,温声道:“昨日王妃推拒府上拜帖,也是担心侧夫人白跑一趟。” “侧夫人,恕奴婢说句实话,你和方氏再姐妹情深,也不能为了她不顾及腹中孩子啊。” “再者,罚方氏去掖庭局是皇上下的令,你来求王妃也没用。” 方清麦一听,马上明白御王妃在王府,只是不想见她。 苦笑道:“多谢你的好意,我身不由己,是一定要求王妃宽恕姐姐。” “罢了,既然王妃今日不在,我明日再来吧。” 看着她离开的背影,雨湘眼神冷了下来。 “雨湘姐姐,你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她明天还要来。” 画眉不满道:“和她姐姐一样招人烦。” 雨湘拉着她回府,“来就来吧,今天王妃依旧不在家。” 画眉讥笑,“好言难劝该死鬼,我看,她非得把孩子折腾没了才会罢休!” 接下来的两天,方清麦都会跑来王府门口跪几分钟。 然后被芙蓉院的丫鬟出面劝走。 流言渐起。 在苏隐月去苍松院时,江在御提到了这事。 苏隐月漫不经心道:“爱跪就跪,反正我看不见。” 拿出四个香囊摆在江在御面前,“送你的。” 他拿起一个,爱不释手摩挲着上面的花纹,“针脚细密,栩栩如生。我很喜欢。” 女子送香囊,寓意他懂。 王妃还一连给他绣了四个,一年四季的有了。 苏隐月脸上带着礼貌的笑容,“你喜欢就好,回头我让绣娘给你多绣几个。” 江在御唇角笑意凝住,“这是王府上绣娘绣的?” 苏隐月点头。 顿时,索然无味。 见他放下香囊,苏隐月奇怪道:“怎么放下了?不喜欢了?” “噗嗤!” 叶白低头闷笑。 江在御瞪了他一眼,取下腰间香囊,换上苏隐月送来的。 “喜欢。” 苏隐月把剩下的三个香囊推了推,“四个都带上。” “这些香囊的香气能让你体内的蛊虫陷入睡眠,再配合我开的药,一两个月就能把蛊虫排出来。” “香气大概会散发五天,香气没了你就来找我,我给你换新的。” 五天就有机会见她一次。 江在御抿嘴,“好。” “我给你做了香囊,你打算怎么回报我?” “你想要什么?”他心头一烫,“只要我有,都给你。” 苏隐月换了个位置,坐到他身边,狡黠一笑。 “给我摸骨,我要学内力。” 江在御眼睫一颤,很是手足无措了片刻。 “……好。” 竭力控制住翻涌的心湖,将手放在了她脸上。 掌心传来她睫毛扇动的痒意,一路攀爬到灵魂,最后钻进了心尖。 从脸到肩,再到腰,是他从未触碰的柔软。 可一撞上她平静略带探究的目光,就如火焰遇上冰水,那点骤起的悸动好似阳光下的积雪。 见了光就化了。 没了。 见他收回手,苏隐月好奇,“我根骨怎么样?” 江在御委婉道:“筋脉堵塞,根骨定型,练出内力的机会不大。” “但也不是一点机会都没有,我给你整理一本心法,你先试试。” 苏隐月惊喜万分,“好!” 见他走到书桌前提笔,苏隐月随意找位置坐下。 托着下巴注视着书桌前的江在御,一颗心早飞了。 传说中的内功心法啊,想不到她也有一天能练。 就在这时,福伯走了进来。 “王妃,谨郡王妃来了,说是和你有要事相商。” 苏隐月一愣,“三嫂?她刚小产,不在府上养身体,找我干什么?” 福伯思索,“千秋节快到了,许是为了这事?” 皇后生日是千秋节,皇上生日是万寿节。 江在御,“王妃,你去吧,心法写好,我会送去芙蓉院。” 苏隐月压下不能马上看见内功心法的失落,“走吧。” 到了外面,福伯一脸犹豫。 “王妃,郡王妃进门时,全身罩在披风里,有点怪。” 苏隐月脚步一顿,“不会有人冒充她来杀我吧?” “我不回芙蓉院了,你让侍卫把她赶走。” 福伯惊讶王妃这么稳健,忙道:“小人检查过了,拜帖上的确是谨郡王府的徽记。” “跟在谨郡王妃身边的丫鬟,也是心素。” 苏隐月还是不放心,折返回苍松院,借走了叶白。 站在芙蓉院正厅门口,苏隐月让叶白走前面。 叶白抽出剑,踮着脚跨进大门。 惊诧的声音传来,“怎么是你?” 苏隐月想看,视线被叶白宽厚的背完全挡着。 绕出来,才看清来人。 方清麦。 第96章 苏隐月被利用了? 再一看跟在她身边的谨郡王妃的贴身丫鬟心素。 苏隐月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谨郡王妃和方清麦串通一气,让方清麦利用御王三嫂的身份来找她。 心头火气,冷声道:“传令下去,以后杜绮兰也别来王府了。” 心素扑通一声跪下,哀声道:“王妃,这不关我家郡王妃的事啊。” “是方家!方家是郡王外公,他们以孝道相逼,我家郡王妃也是没办法啊……” 方清麦也跪了下来,“王妃,我知道一个有关王爷的消息,你一定有兴趣,你给我一刻钟就好。” 涉及到江在御,她愿意一听。 苏隐月大马金刀坐上主位,“你说。” 方清麦为难地看了眼下人,“王妃,可否屏退左右?” 不多时,房中只剩两人。 见方清麦一双小脚站着摇摇欲坠,苏隐月用眼神指了指下方的椅子。 “坐着和我说。” 方清麦紧绷的神情缓和下来,“谢王妃体恤。” 直入正题,“王妃可知姐姐为何要那般不留余力帮助苏家大小姐,不惜惹怒于您?” 苏隐月直言不讳,“她脑子有病。” 方清麦干巴巴笑了笑,“……王妃还真是心直口快。” 苏隐月一如既往的直爽,“方家和广阳侯府的人都死光了吗,为什么让你怀着孩子东奔西跑?” “他们不急,你急上了。你爱方月柔?” 迎着她审视的目光,方清麦有些不安。 小声道:“我心中只有侯爷一人,对姐姐只是出于姐妹情谊。” “你爱广阳侯,广阳侯和你姐姐相互爱,他俩卿卿我我的时候,你在中间不尴尬吗?” 苏隐月想象了一番那画面,她脚趾都快抠出三室一厅了。 方清麦悲从心来,“我是庶女,怎么能高攀侯爷正室的位置?” 说到这里,她看苏隐月的眼神带上了羡慕。 “王妃,不是人人都和你一样命好。王爷娶你之前,不近女色,成亲后也不纳妾,一心一意对你好……” 苏隐月一脸悲苦,“我要真命好,就会吹空调看电视吃西瓜,不会来这个破地方。” 江在御娶她之前不近女色,是明德帝算计结果。 他需要精纯内力延寿,排除了江在凌,江在御就成了他最好的人选。 要不是她给江在御诊过脉,甚至怀疑明德帝之所以赐婚,是提前给他下过不能人道的药。 “王妃,你在说什么?我没听明白。” 方清麦怀疑地看了看房中精美奢华的布置,“王府要是破,那世上,除了皇宫就没有好地方了。” “没什么。” 苏隐月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你今天过来想告诉我什么?” 方清麦眼中闪过一丝恨意,“苏家大小姐有方家的把柄,姐姐要是不帮她,她就会公之于众。那时,方家将沦为弃子。” 她自认从小到大都对嫡姐毕恭毕敬,好不容易嫁出去,没轻快两年,嫡姐就嫁给广阳侯做了正室。 她如何甘心一辈子在嫡姐面前低服做小? 方清麦用力抓着椅子扶手,借揭露真相之口,说出了藏在心底的不甘。 “十年前,御王外公一家在京郊遇到的根本不是山匪,而是方家派去的人!” “是方家主派人假扮的山匪!” 苏隐月神色凝重,“我没记错的话,方家主是你父亲,你想孝死你爹?” 方清麦不知道谐音梗,露出一个略显狰狞的笑容,“笑死他岂不是便宜他了?” “我要方家家道中落。” 嫡姐得罪御王妃,被贬掖庭局。 父亲、嫡母信了紫苏、桑叶那两个贱婢所言,以为御王妃在郡王府关照过她,就认为她求上门,御王妃就会原谅嫡姐。 因此,不顾她身怀有孕,逼她来王府跪求。 御王妃不见,还跑去找郡王妃搭线。 当日发生在郡王府的一切,纵使父亲和嫡母因有事没亲眼见过,总该听别人说过吧。 御王妃脾气暴烈,她若不慎惹怒,大嘴巴子一吃,孩子如何能保住? 既然她方家不愿照拂她,反而以孝道压迫她? 那方家就没有留着的必要了。 苏隐月,“事情过去了十年,你怎么知道当初是方家下的手?” “半个月前,姐姐收到了苏大小姐的信件,于是带着我去苏家家庙看望。” 方清麦冷笑,“苏大小姐让姐姐帮忙。姐姐不愿,苏大小姐便拿这件事威胁,姐姐为了方家,只好答应。” 听到这里,苏隐月点头。 这就能说通当日在谨郡王府,方月柔为什么会无视她的警告,执意找死了。 她还以为方月柔真的脑子有病。 方清麦眸色晦暗,“苏大小姐威胁姐姐的时候,我也在场。” 虽然苏家大小姐提前把她支出去了。 但她知道两人有秘密,还是躲在窗下偷听到了。 苏隐月屈指轻敲桌面,“口说无凭,你有证据吗?” “证据是书信。” 方清麦眉头紧锁,“当初方家主写给山匪头头的书信,信上还有方家的徽记。” 苏隐月伸手,“把信给我看看。” 方清麦一下泄了气,“我没有。” 害怕苏隐月以为被骗,赏她大嘴巴子吃。 方清麦说得又急又快,“信在永宁侯那儿!永宁侯怎么得到信的,我不知道,但苏大小姐在书房见过!” “苏大小姐说,永宁侯告诉她,有了书信当把柄,她可以多和我姐姐来往!” “想干什么又不想脏手,也可以让我姐姐去做!” 一口气说完,方清麦低了下头。 御王妃也不得父亲、嫡母喜爱,不禁让她有了种同病相怜之感。 偷偷去看苏隐月脸色。 苏隐月根本没对苏长远报期望,可注意到她偷窥的同情眼神。 看在这个消息有用的份上,满足她一下好了。 苏隐月故意摩挲裙子上的花纹,一脸怅然。 “爹啊爹,你可真是我的好爹。即便姐姐犯错去了家庙,你还是愿意护着她啊。” 方清麦眉间忧愁散去少许。 被家庭压迫的不止她一个,高高在上的御王妃同样如此。 “一刻钟到了。” 苏隐月起身送客,“你该离开王府了。” 方清麦脸色一僵,“王妃,你没答应我。” 苏隐月歪头一笑,笑意不达眼底,“答应你什么?对你言听计从,灭了方家?” 第97章 明德帝捂嘴 方清麦急得站了起来,“我、我们不是说好的吗?” 要是就这么走了,她今日岂不是白来一趟? 那她这几日不要脸面跪在王府门口,被看客嗤笑,算什么? “王妃,方家是谨郡王外家,而御王又和谨郡王是兄弟,大位只有一个,他俩是天生的死对头!” “当年方家对赵家动手,一定是谨郡王指使的!” 方清麦以为苏隐月是想留着这个把柄,以后对付谨郡王。 但她想借这个机会拉下方家,彻底把方月柔摁死。 等不了那么长时间。 没得到苏隐月肯定的承诺,她迫不及待想要说服,“御王妃,我承认我存了私心,可这是双赢不是吗?” “你除掉谨郡王,就能帮御王——” “啪!” 苏隐月拿起茶几上的茶盏狠狠掷在方清麦脚边。 方清麦立刻住口,连连退开。 顷刻间额上遍布冷汗。 瓷片四分五裂,溅起的碎片划破了她的手背。 水花将地毯浸湿了一小片。 可抬头看着椅子上苏隐月冷漠的视线,一肚子的腹稿哽在喉头,怎么也说不出来了。 苏隐月面无表情,“书信在苏长远那儿,你今天过来只是转述了苏沁凝和你姐姐的聊天内容。” “一个未经查证的小道消息就想使唤我?” 方清麦面露惶恐,忙跪在地上请罪。 “妾、妾身知错,但请王妃信妾身一回,妾身句句属实!” 苏隐月往后一靠,“你愿意在皇上面前揭发方家的恶行吗?” 方清麦脸色一白,“王妃,妾身一旦揭发,方家和侯府将再无妾身容身之地啊。” “不愿做人证,还拿不出证据。” 苏隐月自然翘起二郎腿,“你动动嘴,就想让我跑断腿,我看你是想吃大嘴巴子了。” 位于下方的方清麦一眼就看见了她鞋底的铁珠子,吓得腰背一软,手脚一个劲儿的打颤。 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苏隐月很满意这番威慑,“赶紧离开王府,我不想重复第三遍!” 上次在谨郡王府她嫌重,没穿这双铁鞋子,让方月柔哔哔了那么久。 现在她见客就要穿。 “是是是……” 方清麦不敢多说,跌跌撞撞冲了出去。 门外的雨湘、心素等人先是听见里面传出响声,又见方清麦花容失色跑出来。 哪里不明白,她求王妃放过方月柔是失败了。 心素也不敢多待,忙跟在方清麦身后跑出了芙蓉院。 “侧夫人,你等等奴婢!” “奴婢和你一起走!” 江在御拿着写好的内功心法来到芙蓉院,就看见她俩一溜烟跑过去。 见他驻足,福伯小声将方清麦冒充郡王妃上门的事说了。 又问道:“王爷去一趟谨郡王府?” 江在御淡淡道:“本王身体不好,不想出门,递封折子给父皇。” 福伯眼中含笑,“是。” 依着皇上对自家的王爷看重,折子一递,谨郡王、郡王妃、淑妃、方家、广阳侯那一串的人都讨不着好。 总要给皇帝找点事做。 江在御进了芙蓉院,刚才碎掉的茶盏已经被丫鬟收拾好。 气氛平和,好像什么都没发生。 苏隐月见他拿着一本书过来,喜道:“写好了?给我看看。” 打开一看,笑容僵在了脸上。 “我不会断句啊。” 江在御引着她在美人榻上坐下,翻到第一页,“我给你念。” 随着清朗声线的响起,宽厚身躯随之靠近,一股幽淡的冷香在苏隐月鼻尖散开。 明明应该看书页上的字,可她的眼神跟有了自我意识似得,总是去瞄那截精瘦的腰。 锦缎束腰,柔韧挺拔。 从宽肩到蜂腰,肌理分明,曲线流畅。 勾的苏隐月耳廓发热,“腰精。” 江在御声音一停,“啊?” 苏隐月轻咳两声,拉着他走到书桌前,提笔在纸上写下几个标点符号。 “我给你讲解一下这些符号作用,你帮我在心法上标记下。以后我就能自己看了,不用再麻烦你口述。” 江在御捏着书页的手紧了紧,“好。” 其实他不觉得麻烦,反而很喜欢和她待在一起。 听完标点符号的作用,江在御拿起毛笔在内功心法增添。 苏隐月自发上前磨墨。 日光从菱窗投射入内,给两人拢上一层灿金色的辉光。 偶尔江在御的目光会落在她磨墨的手上,本就存了别样情意的心湖泛起涟漪,一圈又一圈。 从前在书上见过的红袖添香,他终于体验了一回。 标记好全文,江在御赞赏,“经史子集,常因停顿不同,衍生出不同的释义。” “竟从未有人见过用这些符号隔开。王妃聪慧。” 苏隐月脸色有些不自在,“你夸得很好,下次别夸了。” 见他不解,她解释道:“聪慧二字有些不吉利,你下次别说了。” 江在御不明所以,笑着应下,“好。” 他往旁边移动了一些,在椅子上空出一个人的位置,“你坐过来。” “我细细讲给你听。” 苏隐月是第一个接触内功心法,有什么不懂的地方。 全部听完,时间已来到黄昏。 不知不觉,房中原本的下人都离开了。 正适合说点隐秘之事。 “刚才方清麦和我说了一件事,和你有关,你应该感兴趣。” 见他点头,苏隐月便将方家、及书信的事一并说了。 听罢,江在御平和放松的眸光一下变了。 好长时间没说话。 苏隐月说得认真,“你想要那封书信吗?我可以回永宁侯府一趟。” 江在御沉吟,“不必了。” “三哥并非真凶。” 十年前,江在凌十四岁,还未出宫建府,毫无建树。 方家不可能这么早就为他排除异己。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当年方家和赵家是同一级别的,没有外力插手,方家哪能轻易除掉赵家? 苏隐月勾唇一笑,“你和我想到一个地方去了。” “真凶就是江——”普 话未说完,嘴唇就覆上一只手。 江在御对她摇头,“你我知晓便可,不必说出来。” “王爷,大事不妙。” 叶青从庭院急急闯了进来,“属下打听到,那晚听见徐金元说话的人死了好几个!” 苏隐月眼神一凝。 明德帝开始捂嘴了。 第98章 假父母首次现身 “哐当!” 一把团扇掉落,扇柄下挂着的玉坠子摔成两半,惊醒了众多在廊下躲懒的下人。 茉莉捡起掉落的扇子,吓出了泪花,“都怪我,要是我不去药堂拿提神香包,徐金元就没机会给王爷下毒。” “这些事也就不会发生了。” 苏隐月和江在御对视一眼,心中升起古怪。 当晚在场的足有千人,其中不乏官员、皇子,明德帝就算能杀完,造成的影响又该有多大? “我就知道,听见皇上阴私,怎么会没有代价?” “好奇心害死猫啊,我不该去凑热闹!” 画眉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慌了神,“王妃,要不奴婢收拾东西,我们逃吧!” 水晶险些咬到自己的舌头,“我、那晚我还没来王府,我、我总不会死吧?” “傻丫头,皇上怎么一个个询问?大刀砍下来,王府所有人都会死!” 苏隐月拧眉,“都别吵,我在思考!” 瞬间,声音消失。 江在御神色冷肃,“叶青,那些死的人什么身份,死因为何?” 死人的消息是叶青上午听见的。 查了一下午,已将事情查得清清楚楚。 “王爷,死去的共有五人,三名是次日没通过张院首考教,在药堂混日子的大夫。” “这三名大夫拿了王府的遣散银子去酒馆吃喝,醉酒后将徐金元的事囔得酒馆人人皆知。” “五天前,三人被发现落水身亡。” 闻言,苏隐月担忧的表情微微凝滞。 她胆子算大吧,都只敢偷偷摸摸和赵贵妃密谋。 那三个大夫怎么…… “哪三人活腻了吧?皇上的事都敢到处说?” 明白那三人是祸从口出,茉莉等人恢复了平静。 “剩下的两个呢?” 叶青,“是王府的人。” 苏隐月凝神细听。 叶青脸色有些不好,“他们打着王爷的旗号,私下收钱办事。为了证明自己是王爷心腹,便将徐金元之事说了……” “这两人是昨晚上吊死的。” 人为财死。 苏隐月问:“只有这五个吗?” “对。” 江在御淡淡道:“看来父皇不会深究。” “日后你们管好自己的嘴,自会无事。” 众人齐齐应声,“是。” 挥手让他们退下。 回头见苏隐月撑着下巴,一脸深思。 他宽慰道:“王妃,当日你给了他们离开的机会,他们丧命不能怪你。” “当然不能怪我,听是他们听的,说也是他们说的,和我有什么关系?” 苏隐月毫无心理负担,“你真不要苏长远手里那封信?” “只要那个位子上的人不变,这个方家没了,很快就会出现下一个方家。” 江在御眼神有些阴沉,“朝堂位置是固定的,三哥中毒,自会绊住方家手脚。” 没了这个方家,明德帝扶持起来的新方家为了邀功表现,针对御王府只会更厉害。 听懂了他什么意思,苏隐月笑道:“既然你不要,那封信我就笑纳了。” 她和苏沁凝都是苏长远的女儿,苏沁凝能用那封信要挟方家,她也可以。 江在御眼珠微动,便明白了她的想法。 不免有些担忧,“方家恐会狗急跳墙,我派些人保护你吧。” 苏隐月,“你的兵马不是在外面剿匪吗?他们回来了?” “我写信让近卫回来了一些。” 别看江在御一直宅在王府,其实他也没闲着。 自从知道身体痊愈有望,他私下做了不少布置。 写信召回近卫,就是其中之一。 “大批人马依旧在锦州,但保护你够了。” 见他振作,苏隐月又问了另一个问题,“这些日子你一直没有上朝,不会有人针对你吧?” 江在御让她安心,“我熟识的朝臣大多被父皇以公事为由支出了京城。” “再有一个月,应该陆陆续续回来了。” 兵马不在,相熟的大臣也被支出去。 苏隐月眉心一跳,明德帝准备得够充分。 但转念一想,明德帝十年前就开始布局,一步步引导江在御精进武功,让他以事业为重,不近女色,准备能不充分吗? 十九岁的江在御一直表现出色,吸引一些拥趸再正常不过了。 如此一来,他们面对明德帝步步紧逼,也算有了转圜的余地。 “王爷,您让人制作的皇后娘娘寿礼好了。” 一个穿着深色衣裙,脸上常年带笑的嬷嬷走了进来。 正是之前教导过苏隐月入宫礼仪的秦嬷嬷。 秦嬷嬷挥手,四个小厮抬着两个蒙着黑布的雕塑走了进来。 黑布一揭,两个半人高鸭子造型的摆件落入苏隐月眼中。 铜胎镀金,绿色为底,掐丝为纹,鸭子背上的花瓶还勾勒了莲纹和太极图。 苏隐月捏了捏鸭子嘴,闷笑道:“皇后娘娘寿礼,我们送这个?” 鸭子摆件。 秦嬷嬷恭敬道:“回王妃,这是掐丝珐琅凫尊,凫是一种水鸟,通福,博口彩,讨吉利。” 江在御看了下凫尊并无问题,让小厮抬下去,由秦嬷嬷亲自保管。 “母妃今年五十,整数是大寿,凫尊虽平常,却也不会出错。” 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皇后寿辰时间还未到,各种奇珍异宝,祥瑞纷纷显世,京城一下热闹起来。 御王府下人认字考核也在此期间进行。 这次考核范围是直接在王府伺候的下人,店铺、农庄等管事下人不在此列。 即便如此,也有五百余人。 提前一天,王府庭院、长廊就摆满了桌子。 苏隐月在桌子对角线上立了两块木板,把桌子分成四份。 一方坐一人。 茉莉等人抬着一个装满炭笔的竹筐,按序号分发。 考核试卷是苏隐月出题,再请人制成雕版印刷而成。 考完还要阅卷,不及格的下人要遣散,繁多的事情太多,苏隐月去永宁侯府拿书信的想法只能暂时延后。 考核前两天,苏隐月去书坊拿印刷好的试卷。 她守着下人进进出出搬运包着白纸的试卷,并未注意到不远处小巷中有三对眼睛正注视着他。 冬雀对身侧的夫妻开口,“看清楚了吗?那就是你们的女儿。” 妇人见苏隐月被王府下人簇拥,心生畏惧。 结巴道:“那、那可是王妃!我们一介平民,冒充她父母被发现,会死的!” 第99章 御王妃,交个朋友 妇人身边的男人双腿颤颤,“是是啊,她身边的近卫孔武有力,一拳就能把我打死!” 他们之前被冬雀描述的富贵迷了眼。 骤然看见所有人都在苏隐月面前点头哈腰,一下就怕了。 冬雀冷声道:“退缩了?那你们回家吧,我换人。” “只是我们约定的事没完成,钱我是不会给的,你的赌债自己想办法。” 说完,冬雀转身就走。 一、二、三…… 背对夫妻离开的冬雀在心中默数,若是十个数之后,这对夫妻没叫住她。 她会灭口。 五、六…… “等等!姐姐,我做、我做!” 冬雀胳膊被一左一右拉住。 男人脸色蜡黄,神情疯狂,“姐姐,我刚才说笑的!给王妃当老子,那得多少钱啊?我怎么会不愿意?” 妇人眼眶乌青,骨瘦如柴,“是啊姐姐,愿意,我们都愿意。” 冬雀神色变缓,从腰间掏出银子,“这是五两银子,等你们成为王妃的父母,银子大把得有!” 男人贪婪地接过银子,用牙尖一咬,看着上面的咬痕笑出了一口黄牙。 告别这对夫妻,冬雀回到永宁侯府。 一路避着来往的下人进了野春院。 偶尔避不开的下人,面对他们口中称呼的“燕喜姑姑”,冬雀都会笑着点头。 燕丝就在庭院内等她。 “快进去,我们进去说!” 进了房间,仔细关好房门。 平安回到房间,冬雀狠狠松了口气,撕下了脸上属于燕喜的人皮面具。 燕丝急切道:“如何?” 冬雀收好人皮面具,“我都安排好了,男的叫曹江,是个赌徒,欠了赌坊很多钱。我一给钱,马上同意。” “女的叫纪三娘,浣衣为生,婚后一直供养曹江,对他极为痴情,言听计从。” “今天我带两人去认了人,他们对冒充苏隐月父母这事没有意见。” 燕丝咬牙道:“等苏隐月那个小贱人失去了侯府千金,和御王妃的身份,我再好好炮制她!” 冬雀提醒,“虽然我用了燕喜的脸,事发后有柳婉兜底,但你最好别露头。” “你在苏隐月面前,可一直没找到好。” 提起这个,燕丝胸口的火就一直往外冒。 “我岂会在一个坑里摔倒三次?” 燕丝快要撕裂手里的帕子,“她不是开了个什么布厂吗?我去看了里面空荡荡的,等她开始打理布厂,那才是我的机会!” “这次我会好好藏着,看那个小贱人跌入谷底!” - 御王府。 雨湘拿着批阅好的成绩单走到苏隐月面前。 “王妃,这是考核的成绩,不合格的有三十二人。” 见苏隐月在随机抽查试卷,雨湘面露犹豫,“王妃,这三十二人都要遣退吗?” 苏隐月在白纸上加总分,“不及格的遣退,我不是一个月前就公开说了吗?” 雨湘为难,“一下子遣退这么多人,他们要是闹起来……” 苏隐月放下笔,漠然道:“怎么,他们不高兴,就是整个王府的下人都不高兴?” “可以发卖我这个庶王妃?” 不及格的三十二人中,有雨湘的朋友。 她私心是想说情,一见苏隐月脸色冷了下来,什么都不敢说了。 “没、没,是奴婢多嘴了。” 苏隐月把试卷放入柜子,“要不了多久,我的布厂就要招人,不分男女,自信能通过的,可以去试试。” 雨湘大喜过望,“是是!” 苏隐月又叫来人,把拓印成册的行为规范发下去。 做完这些,见天色还早,她叫上几个近卫出了王府,直奔布厂。 布厂原材料除了棉花,还有染料。 古代很多染料都取自矿石,价格昂贵。 苏隐月的布厂要走平价路线,就不能用矿石,不能用草汁染色。 她要去看看染料准备得怎么样了。 京城大道,笔直宽敞。 今日道路两边的叫卖声少了很多。 因为道路的一半被一支看不头的队伍占去。 队伍里全是衣衫褴褛、脸颊深陷的男人,有老有少,年龄跨度很大。 脸上是同样的麻木。 双眼呆滞,走路摇摇晃晃。 有的人没有鞋子,小腿流脓红肿,依旧在行走。 好似行尸走肉一般。 苏隐月退到路边,问道:“他们是干什么的?” 近卫答道:“他们是皇上从各地召集来修建奇珍园的徭役。” “奇珍园?” “皇后娘娘寿宴举办之地。” 苏隐月静默片刻,回头看了眼街尾。 街尾源源不断走出徭役,没有结束的意思。 苏隐月觉得心里有点堵,“这些徭役一共多少人?” “三十万。” 苏隐月嘴角带着讥嘲,“我记得徭役是没有钱的吧?” 近卫点头,“是的,他们还需要自备食物。” 比倒贴钱上班还要惨。 也许,她来古代一趟,需要多做一点事。 苏隐月定定看了好一会儿,“我们换条路。” 换了条路,她吐出一口浊气,辨认了一下方向,迈步离开。 “御王妃,请留步!” 回头一看,她刚才经过的小巷走出一个英姿飒爽的女子。 “你在叫我?” 见来人从未见过,苏隐月第一时间想到了赵贵妃口中那个将军府小姐。 “御王妃,您看。” 女子取下背上的木盒,神色傲然。 打开,里面是一片柚子叶大小的洁白花瓣。 推销? 苏隐月礼貌道:“我不买,谢谢。” 女子愣住。 近卫认出花瓣,呼吸急促,“昆仑雪莲!” “王妃,是可解百毒的昆仑雪莲!” 苏隐月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为什么她说不买后,女子神情会那么奇怪。 只要我不识货,就炫不到我。 近卫眼神火热,“姑娘,你出价多少?” 女子收起木盒,抱拳道:“在下楚盈袖,这瓣昆仑雪莲分文不要,只为和御王妃交个朋友。” 免费的才是最贵的。 这个楚盈袖一看就会武功。 苏隐月退到近卫身后,警惕道:“说出你的来意。” 楚盈袖,“我想请王妃引荐永宁侯。” 苏隐月不解,“你想见永宁侯不去侯府,来找我?” 楚盈袖眼中闪过一丝悲愤,“我和兄长去了侯府,永宁侯却想将昆仑雪莲据为己有。” “我和兄长好不容易才脱身!” 第100章 苏长远,速来迎接本王妃 苏隐月眼神怀疑,“你去侯府,也想和永宁侯交朋友?” “不是,永宁侯府有我想要的东西……” 楚盈袖略过想要什么,强调道。 “御王妃,这瓣昆仑雪莲只是你帮我引荐永宁侯的报酬,若能说动永宁侯把东西给我,还有两瓣昆仑雪莲送上!” 苏隐月戏谑,“这瓣昆仑雪莲不是和我交朋友的吗?还要我办事啊?” “那个……” 楚盈袖眼中带着清澈的愚蠢,“昆仑雪莲很珍贵的,我和兄长加起来也只有五瓣,给你三瓣已经很多了。” 苏隐月心念一动,“你把那瓣昆仑雪莲给我验验货。” 昆仑雪莲一交到她身上,楚盈袖立刻握住了背上的双剑。 死死盯着她。 生怕她抢了昆仑雪莲就跑。 “怎么样?确定是昆仑雪莲吗?” 苏隐月问第一个认出昆仑雪莲的近卫。 昆仑雪莲一入手,她就仔细看过了,质感绵软,没有香味。 近卫点头,“王妃,是真的!几年前贵妃娘娘生病,王爷就拿出了一瓣昆仑雪莲。” “当时属下见过,和这瓣一模一样。” 苏隐月回忆了一下赵贵妃的状态,嗓门洪亮,活蹦乱跳。 看来昆仑雪莲是好东西。 她伸出四根手指,对楚盈袖道:“给我四瓣雪莲。” “你要的东西,我即刻送到!” 楚盈袖面露难色,“四瓣是不是太多了?” 苏隐月慢条斯理开口,“永宁侯位高权重,你没有官职,想见他一面都难,你要是能说动皇上下圣旨,就不会来堵我了。” 想起这三天吃了无数闭门羹的自己,楚盈袖眼中透出水光,点了点头。 苏隐月展颜一笑,“我能做到和圣旨一样的事,只要四片花瓣,多吗?” 话落,她负手而立,自信满满。 眼中势在必得的光芒让楚盈袖动容。 楚盈袖将信将疑,“可坊间传闻,你和永宁侯不睦,他能给你吗?” 苏隐月笑得轻松,“你可以和我一起去永宁侯府,东西到手了,再给我剩下的三瓣雪莲。” 楚盈袖想了想,没拿到东西,她也不吃亏。 “我要和我哥一起!” “可以。” 楚盈袖,“我哥受了伤,在客栈疗养。明天我和我哥去御王府门口,到时候你再带我们去侯府。” 苏隐月颔首,“就这么说定了。” “这瓣雪莲当作定金,我带回王府。” “好。” 昆仑雪莲这么神奇,苏隐月布厂也不去了,调头回了御王府。 江在御刚喝完药,就看见她进来。 笑道:“你不是去看布厂了吗?这么早就回来了?” 她把木盒放在江在御面前,“我给你带来了好东西,看看。” “什么东西?” 江在御见她眸中满是雀跃,好似非常期待他露出惊喜的表情。 他暗自调整表情,已然决定无论木盒里有什么,都要表现得夸张一点,让她开心。 “昆仑雪莲?” 认出昆仑雪莲那刻,他有一瞬的惊愕。 苏隐月把木盒往他手边推了推,杏眼微眯,“送你。” “这是你得来的,我不能要。” 苏隐月把木盒塞到他手里,“送你你就拿着!” “我还有三瓣呢!” 此话一出,江在御满肚子推拒的话一下堵在了喉间。 苏隐月把遇到楚盈袖的事一说,江在御缓缓开口。 “王妃,你若想要昆仑雪莲,找我拿便是,不必为了外人让永宁侯对你隔阂加深。” 苏隐月讶然,“你有?” 江在御点头,“两朵,大概六七十瓣吧。” 苏隐月一呆,怎么和她听来的不一样? 近卫不是说昆仑雪莲可解百毒,加上苏长远又想硬抢,她就以为昆仑雪莲稀少,是好东西。 结果江在御却说他有两朵? 这么一说,昆仑雪莲也不是很珍贵了。 苏隐月不知道的是,东西再珍贵,也要看拥有的是谁。 皇室以天下供养,再珍贵的东西,皇室也能拿出来。 端看苏长远为了几瓣昆仑雪莲强抢,足以说明可解百毒的雪莲珍贵之处。 “叶青,你去冰库将那两朵昆仑雪莲交给王妃。” 吩咐完叶青,他看向苏隐月的眼神满是温柔,“我倒认为,王妃做的解毒丸,比昆仑雪莲更好。” 昆仑雪莲只是号称可解百毒,实际上并不是万能的。 至少他体内的蛊,雪莲就没用。 江在御关好木盒,递到近卫面前。 “把东西还给那位楚姑娘,就说王妃有要事在身,答应她的事作罢。” 苏隐月拿走木盒,“怎么能作罢呢?” “我要去找苏长远拿东西,顺路取楚盈袖要的东西,赚个外快罢了。” 她可一直惦记着要拿走方家主那封书信。 没有楚盈袖,这两天她也会去永宁侯府。 次日。 楚盈袖和楚长庚兄妹俩一大早就来到了御王府。 “哥,你的伤怎么样了?” 楚长庚让她放心,“调息了一天,没什么大碍了。” “即便永宁侯和御王妃合伙想抢我们的昆仑雪莲,我俩加一起,也能和前日在永宁侯府一样拼杀出去!” 楚盈袖狠狠点头,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两人一等就等到了太阳高照。 王府一点动静都没有。 楚盈袖不禁有了种不好的预感,“御王妃,不会骗我们了吧?” 楚长庚耳朵动了动,“噤声!我听见门外传来很多脚步声!” 两人拔剑警惕。 “砰!” “踏踏踏!” 王府宏伟而厚重的大门突然打开,上百个身披甲胄、拿着弓箭的近卫跑了出来。 他们在门前的空地上排列整齐。 片刻,门内又走出一瘦一胖两个等级更高的近卫。 并且武功全在两人之上。 楚盈袖咽了咽口水,“哥,御御王妃和永宁侯联合起来,我俩真能拼杀出去?” 楚长庚声音发虚,苦笑道:“不能……” 他拉着妹妹手臂,悄悄后退,“我以为御王妃顾及皇室体面,不会如永宁侯一般翻脸无情。” “妹妹,那瓣雪莲我们不要了,赶紧走……” 甲胄摩擦声响起,近卫整齐划一单膝跪地。 “拜见王妃。” 此番动静让楚家兄妹下意识看向门口。 只见苏隐月身穿窄袖衣裙,鬓间缀着几支点翠发钗,就这样水灵灵走了出来。 简单素净到了极致。 凌厉的眼风扫过来,兄妹俩双脚立刻固定在原地,半步不敢退。 苏隐月下令,“出发,永宁侯府。” “是!” 楚家兄妹被近卫们挤到苏隐月身边。 楚长庚强颜欢笑,“王、王妃,我们私下和永宁侯谈谈就行了,你这样过于气派了……” 气势汹汹的,搞得跟抄家一样。 苏隐月还不知道苏长远,好好说他绝对不会听。 “我身为王妃,回家一趟,没有威仪怎么行?” 永宁侯府最中间的漆红大门只有迎接最尊贵的客人时才会开启。 其他时候,都是从两旁的侧门进入。 “叫门。” 叶青得令,跨步上前,运足内力一脚踹在漆红大门上! “轰!” “哐!当!” 大门抖了抖,门轴发出一阵让人牙酸的声音,门板轰然倒地。 扬起巨大的灰尘! 青铜兽面门环落到半空,又重重砸在地上。 嗡鸣声久久不散。 苏隐月站在门口,大喊一声,“苏长远,速来迎接本王妃!” 第101章 分担火力 “门、门板被踹倒了……” 楚家兄妹目瞪口呆。 御王妃这副样子不像是和永宁侯好好商量,是明抢啊! 事后他们不会被永宁侯通缉吧? “特么谁啊?不要命了?这可是侯府!” 门房听到动静,骂骂咧咧跑来。 看见侯府五米高的门板裂成两半摔在地上,霎时火冒三丈。 看也不看就冲门口一行人狂喷口水,“敢在侯府撒野,老子看你们活得不耐——咳咳咳!” 目光对上苏隐月平静的双眼,门房嘴边的话怎么也说不出来了。 说不出来,怒气又咽不下去,竟捂着胸口咳起嗽来。 “二、二小姐!” 咳嗽并不耽搁门房连滚带爬冲入正院。 “娘啊!” “二小姐来了!不,御王妃来了!” “御王妃来抄家了!” 门房一边跑一边发出杀猪般的惨叫。 苏隐月到来的消息似油锅中溅入一滴清水,安静祥和的侯府立时炸翻了天。 “御王妃打进来了?” “快,快去叫侯爷!” “侯爷当值去了,现下不在府中!” “那就去通知夫人啊!还有燕姨娘,快去野春院!” “还有大小姐!王妃每次来王府都会打她,王妃打了她,就不会打我们了!” 苏隐月跨进大门。 近卫簇拥着楚家兄妹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 原本说说笑笑干活的下人们猝不及防看见她,笑容当场凝固。 几秒钟,爆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 “哗啦!” 扔掉手里的东西,发了疯般四处逃窜。 “王妃来了!快跑!” 侯府乱成一团。 苏隐月行走其中,泰然自若,丝毫不受影响。 侧头对楚家兄妹和善一笑,“侯府大门已为你们敞开,去拿你们需要的东西吧。” 楚长庚和楚盈袖对视,齐齐转身看了眼倒地的大门。 四眼懵逼。 这、这么容易就进侯府了? 那两天前他们遇到的刁难冷落算什么? 楚长庚一不留神就把来侯府要什么东西说了出来。 “那、那个,我不知道永宁侯把百宝树放那儿了……” 苏隐月目光在慌乱的下人群中一搜寻,准确无误地看见了一个穿着明显比下人好很多的人. “管家,过来!” 短短四个字落在管家耳中,犹如金科律令般,双腿瞬间僵在了原地。 “王、王妃,小的在!” 管家不敢耽搁,飞奔到苏隐月面前,规规矩矩跪下。 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王妃有何吩咐?小人必将鞍前马后……” 苏隐月不耐烦听他拍马屁,直接了当问:“百宝树在哪儿?” “侯爷书房左侧间。” 说到一半,管家卡壳,“王妃,你怎么知道百宝树的?” “听说的,百宝树,我要了。” 管家傻了,连忙摆手,“不不不,王妃你不能拿……” 剩下的话不用听,苏隐月就知道是拒绝。 她换了个方向,朝书房走去。 听到具体位置,楚家兄妹激动不已。 “哥,终于能拿到百宝树了!太好了!” 楚长庚快步跟上苏隐月,“是啊,我们快去!” 管家跪在原地,呆呆地看着一行人从面前路过。 直到苏隐月的衣角堪堪消失在转角,管家终于清醒过来。 “不要啊!” “王妃,百宝树你不能拿啊!” 管家跌跌撞撞起身,穿过近卫,跪在苏隐月面前。 抱着她的大腿就开始哭。 “百宝树是侯爷献给皇后娘娘的寿礼,王妃,你不能拿啊!” “你拿了,侯府就完了啊!” 苏隐月斥道:“危言耸听!” “皇后生日还没到,重新准备一份不就好了?” 管家嚎道:“来不及了,重新准备来不及了!” “三天之后就是皇后娘娘寿辰,五天前侯爷就将寿礼上报礼部了啊。” “到时寿礼名单对不上,便是侯爷藐视皇后,侯府将大祸临头!” 楚盈袖不可置信般摇了摇头,喃喃道:“明明我们已经快马加鞭了,还是没赶上吗……” - 四香院。 时隔二十多天,柳婉被苏隐月砸出的脑震荡好了个七七八八。 见今日阳光甚好,庭院中玉兰花洁白如玉,景色极好。 她难得有了好心情,让下人在玉兰树下摆放了一张躺椅。 刚躺下没一刻钟,门房就鬼哭狼嚎地冲进来了。 “夫人!二小姐回来了!” “王妃她带了很多人,她要抄了侯府啊!” “凝儿不是被关进家庙了吗?” 柳婉眼睛睁得奇大,激动之下跌下了躺椅。 “快,燕喜,快扶我躲起来!” 燕喜把她扶起,抓住她的手,沉声道:“夫人!你是侯府的女主人,你不能躲!” 夫人躲了,他们这些下人怎么办? 遇事下意识逃避被人指出来,柳婉老脸一红,连声吩咐下去。 “隐月在哪儿,快带我去!” “还有,快去侯爷当值的地方把他叫回来!” “对了,燕丝呢?把她也叫来!” 柳婉刚走到门口,就有提前去了野春院的下人来报。 “夫人,野春院大门紧闭,奴婢怎么也敲不开!” 柳婉还指望燕丝分担火力呢,岂会让她缺席? “砸!把门给我砸开!就算是抬,也要把燕丝抬过去!” 第102章 你管得了我吗? 柳婉带着下人风风火火赶去书房。 此刻,书房。 侯府所有护卫双手抱头蹲在庭院里,被王府近卫团团包围,还用箭指着,一动不敢动。 管家被近卫赏了两巴掌,顶着红肿的脸,躲在角落装死。 不敢再发出声音。 左侧间的楚盈袖透过窗户见此一幕。 有些不安,“哥,御王妃闹这么大阵仗,不会有事吧?” 楚长庚专心翻找百宝树,“快来帮我找!待会儿永宁侯该回来了!” “御王妃是永宁侯女儿,能出什么事?出事是我们两个外人才对!” “对对对。” 楚盈袖不敢再耽搁时间,帮着翻找起来。 两人分头行动,很快就发现了目标。 “哥,我找到了!” 楚盈袖小心翼翼把手臂长的百宝树抱起来,欢天喜地道。 “哥,我们快去隔壁告诉御王妃!” 下人已经跑出去通知永宁侯了,万一永宁侯回来撞见,百宝树他们就带不走了。 “好。” 制服侯府护卫后,苏隐月闲庭信步走进书房。 见桌上摆着奏折。 过去一看,竟是要和她划清界限的陈情书,还列举了她很多罪状。 “big胆!” 苏隐月拔出短刀,把奏折划得稀烂。 “一日为父,终身为父。苏长远,你跑不掉!” 打开另一封奏折,居然夸奖苏沁凝颇具慧根、蕙质兰心,为她请封禄女。 祁国每年会举行两次大祭,那时明德帝会率领群臣祭告天地,庄严隆重。 福男禄女就是祭祀中的献官之一。 能在皇帝和群臣面前露脸,地位不言而喻。 苏隐月冷笑道:“爹啊爹,你真是为姐姐费尽了苦心!” 苏长远告诉苏沁凝方家的把柄,间接害她溺水。 她心里本来就烦,现在苏长远还偷偷说她坏话。 更烦了。 拿起毛笔,沾上红墨,在上面画了一个大大的叉! 接下来的奏折她没心情再看,全都画叉,扔掉! 墙上名家字画,画叉! 书架上的书,随意翻开一页,画叉! 屏风,画叉! 花瓶,画叉! 能画叉的统统画叉! 黑砚台涂红,红砚台涂黑,主打的就是发泄! 抽屉里的笔记、书本,都不是她要找到东西,全扔了! 再踩上几脚。 “方家那封书信呢?怎么没有?” 她看见的这些全是能见人的。 那些不见光的隐私一点没有。 叶青环视一周,“王妃,会不会有暗格?” 暗格? “找找!” 转转花瓶。 摇晃一下茶几上的纹饰。 拿开靠垫,看看有没有按钮。 这些都没用。 苏隐月失去耐性,“暗格一定就在房中,不可能在异空间!” “把书架统统砸了!” “是。” 叶青拔剑。 叶白护着苏隐月后退,防止强行打开暗格有暗箭伤人。 “哐当!” 长剑出鞘,书架砰一下炸开! 露出后面一个黑漆漆的洞口。 “咻咻!” 两道黑影带着青紫从洞内急射而出。 叶白挥剑全部斩断。 苏隐月随手拿起茶壶扔了进去。 凝神细听动静时,屋外传来女子的暴喝声。 “苏隐月!” “这是你爹的书房!你都干了什么!” 柳婉急匆匆进来,看清书房乱糟糟的,全是触目惊心的红叉。 气得七窍生烟。 “混账!书房重地,机密甚多,你、你能如此胡闹!” “你之前胡闹我不管你,但你千不该万不该,跑来书房胡闹啊!” 苏隐月反问,“我之前胡闹,你管得了我吗?” 实话扎心! “你!你——” 柳婉太阳穴突突直跳,全身血液都冲到了脑袋上面。 话未说完,她双眼一黑,扶着门跪倒在地。 “夫人!” 燕喜尖叫,“夫人晕倒了,叫大夫!快叫大夫!” 苏隐月只说了一句话就让柳婉失去了战斗力。 经过这个插曲,黑洞不再冒出箭矢。 凑近一看,里面是个大约两平米的空间,书架上摆着文件资料和几个印章。 进去后,苏隐月没费多少力气就找到了方清麦口中的书信。 信上,方家主把赵家一行人的路线全告诉了土匪头子。 除了这封信,她还发现了几封明德帝写给苏长远的密信。 粗略瞄了几眼,甚至还有明德帝当皇子期间,让苏长远坑害他兄弟的事! 以及让苏长远安插人去先帝身边,搅风搅雨。 把这些信件公布出来,明德帝名誉一下就能降到谷底! 苏长远不愧是天子近臣,明德帝的心腹,知道这么多,现在全便宜了她! 怎么把这些东西完好地带回王府呢? 毫无疑问,她空间肯定是最安全的。 只是房间里里外外全是人,她看信翻找的动作更在叶青叶白眼皮子底下。 空间是她最后的底牌,不能暴露。 “王妃,放这里面。” 叶白不知从哪儿翻出一个木盒,屁颠屁颠拿到苏隐月面前。 “好。” 苏隐月把看过的、没看过的信件印章一股脑全塞进木盒。 压实! 又让叶青把软榻上的薄毯撕成布条,穿进木盒锁眼。 打成死结。 再上上下下把木盒包成粽子。 苏隐月拍拍叶白的肩,“这个木盒我暂时交给你保管,盒在人在!” 叶白狠狠点头,“盒在人在!” “王妃,百宝树我拿到了!可以走——” 楚长庚走进书房,看见的就是仿佛被强盗洗劫一空的书房。 瞠目结舌,“王、王妃,你不是帮我们拿百宝树吗?你怎么——” 苏隐月一本正经,“我来我爹书房四处看看。” 这是逛? 是打,是砸,是抢! 楚盈袖抱着百宝树,慢后楚长庚一步走进来。 见此场景,嘴唇直哆嗦。 “王,王妃,永宁侯书房你是弄成这样的,你、不会推到我们头上吧……” “你手里的就是百宝树?” 她一进来,苏隐月就被他手里五彩缤纷的宝石树给吸引了。 树干是黄金,树叶是翡翠,果子是一颗颗颜色各异的宝石。 一眼望去,宝石足有三十多颗,颜色却没有一个重复。 部分宝石散发着微光,在阳光下形成一圈七彩的光环,奇特非常。 见她目光奇异,楚盈袖抱着百宝树的手紧了紧。 “这就是我们要找的百宝树!” 楚长庚浑身肌肉紧绷,上前一步,挡住苏隐月看百宝树的目光。 “王妃,百宝树我们已经找到了,答应给你的昆仑雪莲我藏在侯府外,出去了就能给你!” 苏隐月收回目光,一马当先走出房门。 不等她走下台阶,长廊尽头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怒吼。 “逆女!” “把东西放下!” 苏长远马不停蹄地赶回来了。 第103章 射死苏长远 他的到来让侯府护卫躁动。 有护卫为了在苏长远面前表现,悄悄去摸脚边的剑。 苏隐月毫不客气,“放箭!” “住手!” 苏长远双腿几乎跑出了残影,嘶吼道:“苏隐月!这是侯府,不是你撒野的地方!” “滚呐!苏隐月,立刻带着你的人滚出侯府!” “否则,休怪本侯不念父女之情!” 声嘶力竭,双眼布满血丝。 苏长远恐怖狰狞的模样让近卫迟疑。 “切,说得好像之前把我当了女儿似得。” 苏隐月噙着冷笑,把苏长远的话当成耳旁风。 “现在正是剪除苏长远羽翼的最佳时机!放过这些护卫,他们就会在苏长远的指挥下和你们的兄弟同伴拼杀!” “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你们都是本王妃从王府带出来的,损失一个本王妃就跟死了爹一样悲痛欲绝!” 苏隐月高声道:“我翅膀硬了,苏长远管不了我,放箭!” 上次她就吃过侯府护卫的亏了。 今天带王府近卫就是为了对付这些护卫。 她今日不仅仅要冲死苏长远,更要让他无人可叫。 “咻!咻!咻!” 弓箭手一松箭弦。 箭矢的阳光下划出一道道雪白的弧线,落在了包围圈中侯府护卫身上。 “啊!” 护卫们惨叫着倒地。 致命部位虽被避开,但伤了四肢,只能在地上瞎扑腾,战斗力不如一只鸡。 固定靶打击成功。 “混账!孽畜!苏隐月!” 看着倒了一地的护卫,苏长远仰天咆哮,惊飞一群飞鸟。 他第一次后悔把侯府建这么大,长廊修这么曲折。 怒急攻心,苏长远一脚踩上廊凳,跳入院中。 一手伸直呈爪状,直冲书房门口的苏隐月而来。 “我要杀了你!” 他速度虽快,但苏隐月早在他跳出长廊就预判了他的行动,往左边一移! 躲过一击。 苏长远扑了个空,占据了苏隐月方才站立的位置。 书房正门口! 不需抬眼就能透过大开的书房门,看见里面的景象。 墙上、靠墙大花瓶、悬挂的名家字画,全是红色的叉! 目之所及,一片狼藉。 乱得跟抄家一样,看得人心惊肉跳。 “混账!” 苏长远脑子嗡嗡的,气得一佛升天,二佛出世。 指着苏隐月的手指颤抖,话都说不利索了。 “你、你混账!你竟敢跑来我书房胡作非为……” “我好生生当值,我那儿招你惹你了啊,你要怎么对我!” 控诉的话说到一半,一道闪光劈向他脑海。 “不好,我的密信!” 苏长远亡魂大冒,三步并做两步跨入书房。 书架倒塌,书架后的密室暴露人前。 里面的书信、印章更是被洗劫一空! 最关键的是,那些密信中记载了明德帝很多丑事。 要是被明德帝知晓,他九族皆亡! 苏长远脑子里紧绷的那根弦啪一下断开。 绝对安静三秒后,一道高亢的男声撕裂半空。 “啊!!!” “我的密信!!” 仿佛临终前不甘的嘶吼,凄厉而悲怆,听者无不感同身受,潸然泪下。 楚家兄妹紧贴墙根,恨不得变身成土行孙,钻入地底。 苏隐月急着回王府细细研读缴获的密信,全当他在狗叫。 见她要走,休息够了的柳婉抓住机会,一个饿虎扑食,扯住了她裙摆。 “你不能走!” 她纵使不了解朝堂之事,也知道书房里的东西被人拿走,足以让侯府伤筋动骨。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东西留下!” 柳婉死死抱着苏隐月的腿,冲书房喊道:“老爷,苏隐月要跑!” “我突然想起来,上次苏长远、燕丝、苏沁凝都被我打出屎,你逃过了。” 苏隐月歪头一笑,单手拎着她衣领,用力一提! 柳婉身体腾空,失重感让她面露惊慌。 “一家人就是要有难同当,我现在给你补上!” 不等她缓过气,苏隐月平平淡淡一句话让她惊恐更甚。 “不不,你不能……” 苏隐月不想跟她啰嗦,一拳直捣腹部。 “噗!” 肠道受到重击,蹦出一个带着味道的屁。 柳婉脸上血色褪尽,发出压抑的痛呼。 连惨叫的力气都没了。 “二小姐,夫人是一家之母,也是你母亲。” 燕喜欲上前阻拦,“你怎么如此没规矩?” 苏隐月把柳婉往墙上一怼,任由她顺着墙壁滑倒在地。 空出抬腿范围,一个脚踹在燕喜胸口上,“走你!” “啊!” “砰!” 燕喜只觉一股重力袭来,身体不受控制地飞到半空。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变慢,她第一次看清了书房屋顶瓦片的排列方向。 “砰!” 燕喜重重落地,喉间涌上一股腥甜。 哇地一口吐出血来。 仰躺在地,好半天爬不起来。 “苏隐月!” 房中的苏长远听到柳婉示警,猩红着双眼跑了出来。 “把密室里的东西还给我!” “你要是还认我当爹,就把密室里的东西还给我!” 他眼睛红得快要滴血,双拳紧握,衣服被罡风刮得呼呼作响,好似火山爆发的前兆。 苏隐月淡定开口,“爹,你把方家主写给土匪的密信给嫡姐看了,我也看看怎么了?” “我和嫡姐都是你女儿,你不能厚此薄彼啊!” 苏长远表情错愕,心情动荡,“原来你跑来侯府发疯是因为这个?” 那些密信事关身家性命,他没心情装慈父。 “凝儿温柔孝顺,饱读诗书,事事为我着想,更能在京城为我挣来荣耀,我厚待她不应该吗?” 苏长远气得声线拔高,一掌把门板打得四分五裂。 指着苏隐月喷得口水四溅。 “你呢?你看看你做了什么?皇后跟前放肆,谨郡王府里胡闹,自从把你接回来,你数数,给我惹了多少祸?” “你、你还直呼我名字,对我拳打脚踢,毫无尊敬。我生你一场,半点回报也没有啊!” “逆女!你自私自利,狼心狗肺,飞扬跋扈,哪点比得过凝儿?” “我只认凝儿是我女儿,你只是一条养不熟的狗!” 苏长远一番痛骂,没让苏隐月愧疚,反而让她坚定了决心。 抬手,气势凛然,“弓箭手,准备!” “给我射死苏长远!” 第104章 无人爱我我自爱 “嗡——” 弓箭手搭箭拉弓,箭弦绷成满月。 不给苏长远一点躲闪的空间。 箭尖在阳光下闪烁着寒芒,让他后背汗毛倒立,惊出一身冷汗。 “逆女,你敢弑父!” 苏长远勃然大怒,看苏隐月的眼神恨不得活撕了她。 “你会被天打雷劈!你忤逆不孝,射杀亲父,老天爷不会放过你的!” 苏隐月轻笑两声,就在众人以为她会因为苏长远一通指责而自惭形秽,低头认错时。 她脸色骤然一变,怒骂出声。 瞧着气势比苏长远还要足! “苏长远,你个老不死的狗东西,你也配当我父亲?” “要是十八年前,你把侯府管理好,我会被人偷走,在农家长大吗?我比不上苏沁凝,挣不来荣耀,你责任最大!” “我成亲之时,你要是出场,让赵贵妃看见你对我的重视,她能算计我吗?” “苏长远,你能不能动动你的狗脑子,是你在朝堂上哔哔、坏我名声,那些人才不拿我当回事,随意践踏的!” “你第一个无视我,轻贱我!还想我对你毕恭毕敬,你死不死啊!” 刚才骂出去的话,全被苏隐月还了回来,苏长远捂着胸口,直喘粗气。 出气多进气少,大脑缺氧之下,愣是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孩子死了,你来奶了!大鼻涕到嘴,你知道甩了!我不通诗书,不懂宫中礼仪,你教过我吗?” “我在侯府住的那个月,你露过几次面?一天天跟缩头乌龟一样,不知道在哪儿摸蛆!” 苏隐月双手在腰间一叉,拿出现代蜀地女子的泼辣。 气沉丹田,口吐芬芳。 “对,我就是自私自利!我要是不自私,受了委屈,谁为我考虑?难道能指望只给苏沁凝当爹的你?” “我好不容易来人间一趟,为什么要为了你这没心肝的东西,亏待我自己?” “无人爱我我自爱,少拿孝道压我!” “父不慈,子奔他乡!书上写得明明白白,你眼睛瞎了?” 霹雳吧啦骂了一通,楚家兄妹呆若木鸡。 御王妃好会骂人啊…… 苏长远羞愤难当,“你!” 苏隐月打断,“闭嘴吧你!狗东西!” “放箭!” 弓箭手们听得正入神,闻言反应慢了一拍。 成功让柳婉抓住了机会。 “不要!” 柳婉捂着撞出血迹的额头,顾不上刚才撞墙快要搅匀的脑浆。 四肢并用爬起来,抓着苏隐月的手臂,苦苦哀求。 “你让他们住手!” “他是你父亲啊,你怎么对他不敬?” “求你别闹了,我求你别闹了!” “啪!” 苏隐月反手一个大耳刮子把柳婉呼倒在地,“别给我哇哇叫!” 吵得她耳朵疼。 柳婉被打得晕头转向,已然分不清东南西北。 “呜呜呜!” “你打我?” “你怎么能打我呢……” 她想去往苏长远身边,可辨不清方向。 只好哭着在地上爬来爬去,化身保洁,把书房门口的地拖得干干净净。 楚家兄妹看见拉成满月的弓弦,生怕被流箭误伤。 沿着墙根,踮起脚尖四处寻找可能藏身的地方。 楚盈袖看见管家躲藏的角落,轻声招呼,“哥、哥这儿!” 楚长庚轻盈地跳了过去。 管家看见她怀里包着的百宝树,眼珠微动。 肩上被楚长庚一拍,浑身一抖,若无其事移开目光。 苏隐月没注意到这个插曲,红唇微勾,褐色的瞳孔中映出一个小小的苏长远。 “放箭!” “咻咻咻!” 箭矢离弦,苏长远双眼瞪得快要夺眶。 形势危急,他迅速跃进书房,踢翻实木书桌,躬身躲在了桌后。 心脏剧烈跳动,满脸冷汗。 “咚!咚!咚!” 箭矢密密麻麻插在书桌上,留下一个个窟窿。 目测能撑个五分钟。 - 野春院。 “哐哐哐!” 听见外面的砸门声,燕丝躲在衣柜里,脸色煞白。 透过柜门缝隙,她看见冬雀推开房门,快步走了进来。 “冬雀!” 燕丝从衣柜里爬出来,死死抓住冬雀的手寻求安慰。 “我让人冒充苏隐月父母的事不是暴露了?” “这些人是来抓我的是不是?” 冬雀拍着她的手安慰,“放心,你的事没有暴露。” “我刚翻墙去书房看了,苏隐月这次针对的是苏长远。” “她抢走了苏长远放在书房中所有密信。” “书房现在闹得可厉害了!” 燕丝大惊,“她怎么知道苏长远密室的?” “这十多年,我数次潜入,都没发现开启的密室办法!” 她不愿承认受过专业训练的自己,会输给大字不识一个的苏隐月。 冬雀表情复杂,“她带了一队近卫,直接把书房掀了,根本没找开关。” 燕丝,“……” 好吧,这个办法她用不了。 “燕姨娘,你女儿来侯府了,夫人让你去接待!” “你赶紧的!” 下人一边砸门,一边高呼的声音适时响起。 燕丝眼珠一转,安排道:“冬雀,我去书房拖延时间,你立刻出府把曹江夫妻带来。” “苏长远的密信绝不能落到苏隐月手里!” 冬雀郑重点头,“好。” 目送冬雀跳窗离开,燕丝赶在门被砸开的前一刻,走了出去。 率先呵斥,“敲什么敲?我女儿来侯府了,我不得换身体面衣服见她?” “带我去书房!” - 书房。 “咻咻咻!” 箭矢一根接着一根急射而去,桌面千疮百孔。 窟窿一点点增多,连接成片,量变引起质变,最终窟窿变成大洞。 一支幸运的箭矢穿过大洞,钉在了苏长远右边屁股上。 “啊!” 苏长远惨叫一声。 咬牙拔箭,点穴止血。 一切做完,疼得他出了一身的冷汗。 不多时,密集的箭矢停下了。 苏长远知道,这是一筒箭矢射光,弓箭手前后换位的征兆。 抓住这个间隙,他就地一滚,扯下墙上宝剑,飞身跃起,破窗而出。 纸窗被他撞得飞出三米,砸向管家所在的方向。 楚长庚见窗户朝妹妹袭来,长臂一挡。 纸窗下落轨迹改变,蹦儿一下砸在管家头上。 “你……” 管家指着楚长庚,当即白眼一翻,就地而睡。 那边,苏长远高高跃起,目光锁定苏隐月! “逆女!看招!” 第105章 我要告到中央 劲风迎面而来,苏隐月心中一惊,忙不迭后退。 “王妃,退后!” 叶青叶白横剑一拦,和苏长远打了起来。 一时间,庭院剑光四射,三人化身侯府拆迁队,东敲西砸。 廊柱、绿植、青石地板统统遭了殃。 不是坑坑洼洼,就是被削去了头,更有甚至直接碎成粉末。 风一吹,就没了。 苏隐月凝神注意三人一举一动,脚步后移一点点远离战场。 怎料柳婉就在她身后捂脸哭泣,被她一绊,差点摔得四脚朝天。 双手在空中挥舞了两下,身体终于平衡。 一巴掌呼在柳婉头上,迁怒道:“哭哭哭,我最烦的就是你,一天天装出个死样子给谁看?” 苏隐月刚被跳出来的苏长远一吓,正觉不痛快,柳婉属于是撞枪口上了。 “你又打我!” 柳婉被她一巴掌拍在脑门上,捂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豆大的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脸上的痛楚远远比不上心中震惊的百分之一。 她就这样安安静静地流泪,痛彻心扉的悲伤让她喘不过气来。 “要没有你允许,苏沁凝在家庙能给方月柔传信吗?你还放方月柔进去,给空间让她俩密谋!” 越说越气,苏隐月又是一巴掌送上。 “老白莲,苏沁凝做的每件事,背后都有你!在这儿装什么无辜?” “咋哭得这么可怜呢?” 苏隐月恍然大悟,“之前我光围攻苏长远和苏沁凝了,竟忘了你也是帮凶!” “没把我打过,就不把我眼里?哈哈哈,今日我就让你长长记性!” 柳婉心生不妙,双手撑着身体不断后退。 满脸惶恐。 “你、你想干什么?别、别过来!” “我是你母亲啊!” 苏隐月脱下鞋子,照她面门呼去。 锋利的铁珠子割开脸颊,阳光下血珠飞溅。 “啊!” 柳婉捂脸惨叫哀嚎。 鲜血从她指缝溢出,再顺着胳膊往下滴落。 可怜极了。 “我在谨郡王府溺水,你是我母亲怎么不来看望我?” “刚才苏长远要杀我,母亲,你为什么不来保护我?” “你一心想着苏沁凝,也算我母亲?” “你别玷污了母亲这个词!” 三两下柳婉就被打得躺在血泊中奄奄一息。 “呜呜呜,别打了!” 场中,苏长远被叶青叶白两人夹击,身上中了数剑。 依旧顽强地不肯认输。 怒吼道:“你们是御王护卫,就帮着那个逆女来对付我?” “我要告到中央!我要告御状!” 苏隐月闻言,刚消下去的怒火死灰复燃。 “你纵容女儿谋害皇上儿媳,我还没告御状呢,你哪来的脸告御状?” 如风一般卷入书房。 片刻,她扛着一个一米高的灯架冲了出来。 将灯架三角底座狠狠怼在柳婉肚子上。 “苏长远,你老婆在我手上,我让你告御状!” “啊!!” 灯架一下来,柳婉只觉肋骨、大肠、腰子同时被狠狠顶了一下。 疼痛深入骨髓。 她减弱的惨叫再次变得高昂。 “老爷,救我!” “苏隐月,放开我夫人!” 苏长远忧心发妻,拔腿就往这边冲。 “永宁侯,背对敌人是大忌啊。” 叶青叶青抓住机会,挑飞了他手里的剑。 再两剑下去,在他背上划了个香菇一样的十字花刀。 苏长远闷哼一声,依旧冲苏隐月而去。 见此,苏隐月扔掉灯架,拔出短刀,眼看就要一刀插在柳婉肚子上。 “不要!” 情急之下,苏长远奋不顾身扑在了柳婉身上,抱着她试图滚走。 可他忘了中箭的右屁股。 伤口被扯动,动作停顿几秒。 滚到一半,小腿就被苏隐月插中! “噗嗤!” 插入,旋转一圈。 又拔出,几滴飞溅的鲜血落在她脸上。 犹如白梅染血,美丽而致命。 “老爷!!” 柳婉哀声悲喊,既感动又心疼,哭得快要晕厥。 苏长远不顾伤势冲来,已将叶青叶白甩开。 顾不上安慰发妻,他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恨得几乎要咬碎一口牙。 掌心运起内力,准备拍向近在咫尺的苏隐月。 “看我料理这不孝女!” 距离这么近,这不孝女不死也得重伤! 这就是藐视他的代价! 苏隐月一把药粉撒过去。 苏长远屏息凝神,不屑挥手。 药粉被内力挥开。 “这招对我不管用了!” “孽畜,死吧!” 苏长远狠狠一掌拍出,眼中满是快意。 哪知,内力即将出笼的那刻,突然卡了一下,就如生了锈的机器,变得艰涩。 然后吱哇乱转,转着转着,熄火了。 “呃?” 苏长远跟摊煎饼一样,手心手背翻来翻去,不断尝试调动内力。 诡异的是内力好似一根针掉入大海,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的内力呢?” 苏隐月趁他呆愣,一个高抬腿踹向他下巴! 踹得他咬破舌尖,四脚朝天,和青石地面来了个亲密接触。 一脚踩在他手腕上。 “飞呀,再飞一个给我看看!” “你不懂收敛锋芒,那就由我来折断你的翅膀!” 剧痛唤回了苏长远的神智,努力扬起脑袋,艰难开口。 “你!你对我干什么……” 他不是屏着呼吸,把药粉吹开了吗? 为什么还会中药? 苏隐月眨眨眼,无辜又俏皮,“我手段升级了!” 经过她私下的无数试验,只要是她身体接触的东西,心念一动就让空间中的物品覆盖。 就比如,她随时能调动空间中的毒药,让其覆盖在衣服上。 她身上这件平平无奇的衣服,瞬间就能变成一件毒衣! 给苏长远下毒的方法也很简单。 短刀插入他小腿的瞬间,苏隐月在短刀上覆盖了一层毒药。 由于短刀还在他肉里,在场众人不能透视,自然不会发现。 拔出短刀的前一秒,苏隐月又将刀上的毒药收入空间。 一切了无痕迹。 “王妃,你受伤没有?” 苏隐月抬手,头也不回地阻止了叶青叶白靠近。 冲地上的苏长远夫妻露出一个邪恶的笑容。 “接下来,你们都别动手!” “我和我爹之间的事,就让我俩慢慢、谈!” 第106章 逐出侯府 不祥的预感如潮水般淹没了苏长远。 侯府护卫集体躺了板板。 他又失去了引以为傲的武功。 分明是个阳光明媚的好天气,苏长远却觉得如坠冰窟。 他扬起一个难看的笑容,语调平和,“隐月啊,有什么话和爹好好说,我们父女之间没什么不能说的。” 此刻,他的脸上没有一丝怒气,好似只是一个溺爱女儿的老父亲。 前倨后恭。 识时务者为俊杰,算是被苏长远琢磨透了。 苏隐月并未移开脚,而是手搭在膝上,身体下俯,将全身重量压在这条腿上。 铁珠子硌在手腕上,疼得苏长远不住地倒抽凉气,龇牙咧嘴。 “隐月,把你的脚挪开……” 一只带血的手抓住了苏隐月脚腕。 身残志坚的柳婉撑着一口气,拖着一路的血痕爬到近前。 有气无力,短短两句话说得断断续续。 “隐月,有话好好说……都、都能解决的……” “他是你爹,你得和他讲道理,你不能怎么对——啪!” “滚一边去!” 苏隐月嫌她聒噪,一巴掌扇过去,冷笑道:“道理?” “傻哔!看看我身后的近卫,问问他们手里的弓箭,他们像不像道理?” 柳婉惊呼着瘫倒在地。 受过几轮打击的她,再也坚持不住,晕了过去。 “她是你母亲,你竟敢打她!” 苏长远又急又气,顿时装不下去慈父了,怒骂道:“你这个混账!孽畜,我怎么——” “啪!” 话未说完,脸上挨了一巴掌。 火辣辣的感觉传来,苏长远久久无法回神。 “你、你敢打我?” 打人不打脸,打脸伤自尊。 可以这样说,苏长远出身勋贵,从未被人扇过巴掌。 特别是打他的还是他女儿! 愤怒到破音,“我是你爹,你怎么敢打——” “啪!” 又一巴掌打得苏长远偏了头。 苏隐月嘴唇微勾,声音冷漠,“清醒了吗?” 她穿越过来,亲生父母死于车祸,掌掴苏长远完全没心理负担。 苏长远捂着脸,狠狠瞪着她,“你……” “孽畜!那是你爹啊!你怎么敢打他!” 被两三个下人簇拥的燕姨娘离得老远就看见了这幕,也听见了苏隐月依仗近卫狂妄发言。 一边跑一边怒骂,“苏隐月!你带着近卫又如何?你是永宁侯的女儿,你就不能对他无礼!” “你要不是永宁侯的女儿,你能嫁入御王府吗?” “你个数典忘祖的东西!人面兽心的畜生啊!” 燕丝状似生气,实则一直说苏隐月的身份,为曹江夫妻的事做铺垫。 只要苏隐月不是他的女儿,她和御王的婚约就会作废,她就嚣张不起来了。 苏长远被提醒,眼睛也亮了。 萎靡的气势重新燃起。 梗着脖子怒吼,“苏隐月,你不过仗着是御王妃,有御王撑腰罢了!没了御王,没了这些近卫,你什么都不是!” “一朝得势,你是不是就忘了初入侯府,在我面前是怎么伏低做小的?” “这是永宁侯府!除了皇上,没人能对我如何——啊嘎!” 苏隐月一脚踹在苏长远嘴上,踹得他怪叫了一声。 鞋子拿开,苏长远好似一口气狂炫了三个红色火龙果。 嘴巴一圈都染成了红色,张嘴就往外吐血沫子! “苏长远,你要不听听你在说什么?” “天还没黑呢,你就开始做梦了?我现在是御王妃,御王不护着我,难道护着你吗?我有这么好的身份,为什么不用?” “哟,羡慕我嫁给御王了?那你问问御王要不要娶你啊?” 苏长远气得脑子嗡嗡的,手指颤抖指着苏隐月。 “你、我真后悔当初让你顶替凝儿出嫁……” 不等他再哔哔,苏隐月一把抓住他手指,“我一刀废了你武功,你是只字不提啊!” 往下一掰! “后悔也晚了!” “咔嚓!” “啊!” 十指连心,痛彻心扉! 苏长远仰天惨叫,疼得全身打哆嗦。 这时,燕丝也尖叫着冲了过来。 “畜生,你快放开你爹!” “要打就打我,反正你是个没心没肺的畜生,从来不念我对你好!” “我是你娘,你把我打死好了!” 到了近前,苏隐月没让她继续威风,一巴掌甩在她脸上。 打得她眼冒金星,原地转了五圈。 最后身子一歪,摔倒在地。 苏隐月没去管她,一脚一脚地孝顺苏长远。 踢得全身是伤的苏长远满地打滚,四处逃窜。 “苏沁凝知道方家把柄,我也要知道。” “苏沁凝当什么禄女,我也要当!” “苏长远,你敢不给我!我就闹得侯府鸡犬不宁,天翻地覆!” 听到这话,燕丝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 对,就这样闹! 闹得侯府再也容不下她,她的计划就成了。 “欺人太甚!” “苏隐月,你欺人太甚!” “我,我要把你逐出侯府,我要和你断绝父女关系!” 苏长远四肢并用地撞开围观的近卫,完全不顾及形象。 钻入草丛,爬上假山,拼了命的躲避着苏隐月鞋子。 闻言,燕丝眼中的幸灾乐祸怎么也遮不住。 终于能把苏隐月赶出去了。 她的计划没开始就成功了。 等等! 计划还没开始? 燕丝心底一震。 算算时间,这会儿冬雀应该已经带着曹江夫妻悄悄进了侯府! 苏长远刚亲口表示要把苏隐月赶出去,曹江夫妻要是在这个紧要关头来了,岂不是横生波折? 早知道苏隐月这么能作死,她也不至于安排假父母这一出啊。 怎么办? 该怎么通知冬雀停止行动? 那边,苏长远实在受不住疼,振臂高呼,“我、我还要休了燕丝,你们母女都给滚出侯府!” 啊? 燕丝瞬间脑梗。 兴奋的表情死死焊在了她脸上。 不是,她只是想让苏隐月滚出侯府,她不想离开啊! “侯、侯爷!” 燕丝也不趴在地上装死了,连忙跑去长廊。 “侯爷,一切错事都是苏隐月那个畜生干的,和妾身无关啊!” “妾身冤枉!” 爬上廊柱的苏长远胸口积攒的怨气快要爆炸。 一听燕丝在推卸责任,气得狂飙脏话,“你冤枉个屁!” “你隐藏武功潜入侯府,暗中收买侯府护卫为己用,一看就不安好心!” 第107章 你不是我娘,还敢在我面前跳? 趁苏长远扯着嗓子对燕丝大吼。 苏隐月捡起苏长远刚才扔下的剑鞘,对准他的菊花,向上狠狠一捅! “啊!!” 敏感部位受创,苏长远抱着廊柱,化身猿猴,噌噌噌往上爬。 嘴里还不忘迁怒燕丝。 “之前本侯看在你是御王妃母亲的份上,不予计较,你就真当本侯是瞎子,任由你糊弄?” “燕丝,苏隐月大逆不道,全是从你那儿学来的!” “你也给本侯滚!” 燕丝死死掐着掌心,不断告诉自己不能慌。 只要苏隐月还是她女儿,凭借血缘斩不断这点,她就能说动夫人留下她。 单独让苏隐月离开! 忽然,一道灵光在她脑海闪过。 曹江夫妻! 一旦苏隐月不是她的女儿,她又在苏长远面前露了这么多破绽。 她就走定了! 这么一来,曹江夫妻绝对不能出现! 燕丝刚把症结想清楚,门房就领着曹江夫妻跨过院门。 “侯爷,府外来了一对夫妻,说是二小姐的亲生父母!” 燕丝瞳孔一缩,心如擂鼓,“胡说!二小姐是我女儿!” “你俩是什么东西,侯府千金是你们能乱认的吗?” 躲在角落观望的冬雀差点跳出来骂燕丝不是疯了。 计划是燕丝安排,她怎么又第一个跳出来反对? 她在耍自己玩吗? 燕喜本人还在院中躺着,冬雀怕暴露身份,并未一路把曹江夫妻从家里带到书房。 而是到达侯府门口时,指点曹江夫妻找了侯府门房。 她本人则撕了人皮面具,整理好仪容,慢后曹江夫妻一步到了书房。 结果刚过来,就撞见燕丝这般疯魔的表现。 整个人都不好了。 曹江夫妻并未见过燕丝,只把她当成侯府惯例质疑的人。 当即不慌不忙说出燕丝准备的证据。 “我女儿出生没多久,就被该死的拐子偷了!我们找了十几年,偶尔在路上见过二小姐一面,,觉得眼熟,又听说二小姐刚被侯府接回来,这才壮着胆子上门。” 说着,他给了怯场的纪三娘一个眼神。 “对对……” 纪三娘生性胆小,不敢直视在场贵人,拘谨点头。 “我、我女儿手背上有颗痣……” “单凭这个无法取信!” 燕丝打断,“你不是在路上见过二小姐吗?注意到二小姐手背有颗痣有何难事?” “当然不止这个。” 曹江粗鲁地抬起纪三娘下巴,“我家夫人和二小姐眉眼有些相似!” “各位大人、夫人,请看。” 特别是纪三娘垂眸,遮住眼中疲色的时候,单看眉眼和苏隐月有三分像。 曹江讪笑,“不然我和夫人也不敢上门啊。” 苏隐月看着手背上的痣,抬头看着上方抱着廊柱不放的苏长远。 “苏长远,你觉得呢?” 苏长远忍气吞声,“你保证不打我,我就下来!” 苏隐月挥手,“弓箭手——” “!” 他现在就是活靶子啊! “弓箭手别准备了!我下!我下!” 苏长远不敢再和她谈条件,麻溜滑下来。 跑到曹江夫妻面前,审视地看着两人。 脑子不断权衡利弊。 御王迟早要死,他把苏隐月嫁过去,苏隐月就已经被他抛弃了。 趁这个机会和御王割席也不错。 苏长远深以为然地点头,“的确有几分相似,看来隐月真是你们的——” “侯爷!” 燕丝急切打断,“这也不能说明什么,世上长得像的人多了……” 苏长远轻笑一声,戳她肺管子,“世上长得像的人的确很多,可你的长相和隐月没半点相似之处,你怎么证明隐月是你的女儿呢?” 纪三娘和苏隐月有几分相似,是燕丝特意叮嘱的。 此刻燕丝终于体会到了什么叫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我、我——” 燕丝急得满头是汗。 苏长远将她心虚的表情看在眼里,嗤笑道:“看来你是没话说了。” “隐月,既然你爹娘找上门了,你就跟你亲生父母回家吧。” 他扫了眼燕丝,不急不缓开口,“至于你,待会儿本侯就写休书,此后你和侯府再无关系。” “侯、侯爷……” 不行,不能就这样离开侯府! 燕丝眼珠急速转动,思考着怎么破局。 眼神不经意扫过昏迷的柳婉。 为今之计,只能赌一把了。 就堵在苏沁凝和苏隐月之间,柳婉选谁! “夫人!” 燕丝扶起柳婉,使劲掐着她的人中。 柳婉眼皮动了动,慢慢睁开了眼睛。 “夫人,隐月亲生父母找上门了,他们要把隐月带走!” 什么? 柳婉昏沉的脑袋劈过一道闪电,她一下清醒过来。 不等她询问,燕丝抢话道:“夫人,侯爷说我没管教好隐月,要休了我!” “呜呜呜,夫人,我女儿没了,我心心念念的女儿没了!” “我再也不能陪在你和大小姐身边了!” “隐月没被接回来的十多年,我一直拿大小姐当亲生女儿看待,我真的好舍不得大小姐……” 柳婉心猛然一沉,不舍地看了眼靠在廊柱上注视着这边的苏隐月。 拍了拍燕丝的手,安慰道:“你在府上二十多年,我和大小姐都习惯了你,我不会让侯爷赶你走的。” 说着,柳婉看向苏长远,无声表达了自己的决心。 苏长远决定给发妻这个体面,叹了口气,“燕丝留下。” “隐月,你跟你父母走吧。” 叶白眉头皱得死紧,“王妃,不再查证一下吗?” “没必要。” 苏隐月无所谓她父母是谁,因为她都不会付出感情。 且说燕丝,不必离开侯府后,狠狠松了口气。 她赌对了,柳婉怕自己说出苏沁凝的身世! 也是,苏沁凝对苏隐月优秀百倍,柳婉疯了才会选苏隐月! 心中大石落定,没了离开侯府的威胁,燕丝又抖了起来。 “苏隐月,你不是侯府小姐,皇上赐婚是侯府小姐和御王,现在你也就不是御王妃!” “侯府所有东西你都不能带走!” “全都放下!” 苏隐月敛眸一笑,“哟,你不提这个,我还忘了!” 快步走到燕丝面前,跳起两米高,一脚踹在燕丝心窝。 “你不是我娘,还敢在我面前跳?” “死!” 第108章 今日永宁侯府灭门 “啊!” 燕丝尖叫声响彻整个侯府,然后飞了出去,四仰八叉砸在地上。 落地后去势不减,咕噜噜滚了十几圈。 苏隐月脱下鞋子,往她身上直招呼。 “啪啪啪!” 鞋子如雨点般落下,铁珠子击打在身上,就跟起重机来回碾压般。 痛不欲生。 燕丝干净整洁的衣裙很快出现了血点。 “燕丝,我忍你很久了!” “之前顾及你是我娘,我对你处处忍让,现在我不用再忍了!” “怪不得你对我这么冷漠,敢情你一早就知道我不是你女儿啊!” “不是我娘,你怎么不早说?占我便宜很高兴是不是?” “给我死!” 苏隐月手中鞋子打出了残影,霹雳吧啦打在燕丝身上。 鞋底覆盖上一层鲜血,和刑房打板子有过之无不及。 看得人心惊肉跳。 她之前不对永宁侯府动手是因为原主。 原主第一次控制身体就是为了见亲人,亲情是原主割舍不掉的情感。 若非偶尔她能感觉到原主灵魂的波动,凭苏沁凝几番陷害,早弄死她了。 其实,苏隐月对突然冒出来的爹娘是有疑问的。 这两人面容一看就不健康,身上的衣服是新的,露出来的皮肤也非常粗糙。 完全不像能给朱氏一百两的样子。 不过,苏长远、柳婉、燕丝都不承认和她是亲人,她乐得顺水推舟,和永宁侯府割席。 然后料理了永宁侯府! 至于原主的灵魂波动,现在主导身体的是她。 她随便对人喊两声爹娘,就能糊弄过去。 “嗬!” 曹江夫妻被苏隐月施暴的场面吓得脸色煞白。 明明刚才看着御王妃挺沉默寡言,听见父母从高高在上的侯爷变成平民,也没表现出不满。 他俩还以为御王妃性格软弱,很好欺负。 为什么一下子就变了? 纪三娘缩到曹江身后,颤抖着开口,“夫、夫君,要、要是御王妃发现我们骗了她,我们会不会也——唔!” 曹江一把捂住她的嘴,警告的话几乎从牙缝里蹦出来。 “这事你怎么敢在侯府乱说?你想死别拉上我!” 纪三娘被暴怒的苏隐月吓得眼泪直流,“可、可御王妃好可怕……” 曹江双腿快要软成面条,他也没比纪三娘好多少。 “我们已经在御王妃跟前露了脸,现在后悔也晚了,只能一条道走到黑了……” 两人相互扶持着缩到角落,完全不敢发出动静。 由于两人过于慌乱,并未留意四周环境。 对话被不远处的楚家兄妹听得清清楚楚。 楚盈袖嘴唇微张,对楚长庚密语传音,“哥,刚才你也听见了是不是?要把这两人是冒充的事告诉御王妃吗?” 楚长庚看着场中越打越兴奋,笑得后槽牙清晰可见的苏隐月,沉默片刻。 同样密语传音回道:“刚才永宁侯的惨样你也看见了,你觉得御王妃尊敬他吗?” 楚盈袖表情复杂,开口道:“我觉得御王妃对换父母这件事,并不在意……” 罢了,事后再说吧。 现在明哲保身比较重要。 “救命!侯爷救命!” “我要被打死了!” 燕丝想跑,但她没了武功,爬了没两步,就被苏隐月抓住头发拖了回来。 想逃逃不了,只能用肉体硬挨! 冬雀不敢暴露身份,暗暗焦急。 “苏隐月!住手!” 苏长远出声阻止并非对燕丝心生怜惜。 而是无法忍受苏隐月失了侯府千金的身份,非但不害怕求饶,反而更加暴虐。 他迫不及待想把刚才丢失的脸面找回来。 “苏隐月,你已经不是御王妃了!你要记住你的身份!” “永宁侯府岂容你放肆!” “本侯命令你停手,你听见没有?” 一边吼,一边朝苏隐月走去。 大有把她当场格杀的架势。 一把剑拦住了他的去路。 看清来人,苏长远气得半死,“叶青!你疯了!” “你没看见刚才的事是不是?苏隐月那个女人已经不是御王妃了!” “你不用再保护她!” 叶青漠然,“王妃是不是王妃,你说了不算。” 苏长远被他堵得一口气上不来,“你!” “好!本侯这就进宫面圣!请皇上下旨,处死冒充侯府千金的苏隐月!” 当初让苏隐月替嫁,是不想凝儿年纪轻轻守活寡。 现在苏隐月仗着御王妃的身份,对他肆意凌辱,他管不了那么多了。 “苏长远,你在狗叫什么?” “你要不要睁开眼睛看看,你现在能不能进宫,能不能看见皇上?” 被她一提醒,苏长远猛然反应过来。 是了,侯府护卫被她让人全放倒了。 幸存的下人也跟鹌鹑一样缩着角落。 侯府被近卫包围,他就算有武功也冲不出去。 更何况,他现在内力诡异消失了! 不好,他被瓮中捉鳖了! 意识到处境已经到了岌岌可危的关头。 见苏隐月扔开快变成血人的燕丝,穿上被鲜血打湿的鞋子。 捡起扔在半路的剑鞘,大步流星走了过来。 苏长远惊骇欲绝,“你、你别过来!” “我、我告诉你,我是皇上亲封的永宁侯,你敢动我一根手指,你就完了!” 苏隐月白了他一眼,一剑鞘朝他呼去。 “啊!” 苏长远吓得转身就跑。 苏隐月穷追不舍,“还皇上亲封的永宁侯?那皇上还亲口说过,我是一品御王妃呢!” “你都不是我爹了,我还会管你死活吗?” “从现在开始,我是你爹!” “我之前叫了你多少声,你要十倍喊回来!” “放箭!” 弓箭手得令,瞄准苏长远就射。 “咻!咻!” 苏长远躲避不及,背上中了两箭。 发出两声惨叫。 由于苏隐月追了上去,弓箭手害怕误伤,没再放箭。 但中箭的苏长远很快力竭,被苏隐月追过去,赏了两剑鞘。 摔在了地上。 苏隐月狠狠踢了他两脚泄恨,随即面朝庭院,眼睛亮得惊人。 “王府近卫听令!” “在!” 苏隐月朝庭院掷出剑鞘,剑鞘深深插入泥土中。 “将苏长远、柳婉、燕丝三人押到本王妃面前跪下!” “另外派人去家庙、国子监,将苏沁凝和苏延风带来!” “今日,永宁侯府灭门!” 第109章 冬雀搬救兵 此话一出,四周一片死寂,空气几欲凝固。 苏长远骤然抬眸,怀疑耳朵失聪。 “你、你认真的?” 苏隐月懒得回答,给了叶青一个眼神,让他安排人去办。 抬手招来两个近卫,让他们去搬张椅子。 “王妃,请。” 苏隐月整理了一下衣服,大马金刀坐上椅子。 近卫粗鲁地把中了两箭的苏长远从廊下拖到庭院中,“跪下!” 苏长远努力站直身体,倔强道:“不,我不跪!” 他脸色青紫,不知道是中了毒,还是气得。 近卫懒得听他哔哔,一脚踹在他膝弯上。 “啊!” 苏长远痛叫一声,膝盖砸在地上,跪了下去。 他想挣扎,可近卫死死按着他肩膀,起不来一点。 气得脖子上青筋暴起,无能狂怒,“苏隐月,我是你爹,你让我下跪,你不怕折寿吗?” 苏隐月双手搭在扶手上,眼神平静,“一刻钟前,你已经不是了。” “……” 苏长远无话可回。 “你俩也跪下!” 说话间,近卫押着燕丝和柳婉到了跟前。 燕丝挨了一顿毒打,已是出气多进气少。 轻轻一推,就趴在地上自动跪好。 没有一点反抗的意思。 轮到柳婉时,她的反抗比苏长远更剧烈。 “隐月,我是你母亲啊!你怎么能这么不孝,让我跪你!你还有良心吗?” 柳婉一颗心又疼又胀,哭得快要背过气去,散乱的头发全被眼泪打湿,粘在脸上。 不知道她那来的坚持和意志,近卫第一脚居然没把她膝弯踹下去。 燕丝趁柳婉引走所有人注意力,看向猫在角落的冬雀。 以口型让她出府搬救兵。 目送冬雀离开,燕丝暗暗祈祷她能在叶青和近卫之前赶回来。 “我不跪!我死也不跪!” 柳婉挣扎。 苏隐月漠然,“再踹一脚试试,我就不信她的骨头比铁柱还硬。” “咔嚓!” 骨裂声响起,柳婉腿一软,应声而跪。 她情绪一下崩溃,吼得嗓子快要破音。 “苏隐月,我跪你,天理不容,你会遭天打雷劈!” 柳婉此举,不禁让苏隐月开始怀疑她才是原主亲娘。 可柳婉是原主亲娘,刚才又为何要让她离开侯府? 回忆起燕丝为了留在侯府,字字句句提及大小姐,不断暗示柳婉那幕。 苏隐月讥讽一笑,柳婉选了苏沁凝,没有选她。 细细想来,好像每次面对选择,柳婉从来都是站在苏沁凝一边。 是柳婉先抛弃了原主。 她可不喜欢犯贱,会为了那一点点母爱上赶着讨好柳婉。 再者,柳婉是原主亲娘这件事,根本没有证据,只是她的猜测! 想到这里,苏隐月心底突然涌起一阵伤感。 那是原主的感情。 苏隐月抬头看天,天空湛蓝,阳光和煦。 平复好原主突如其来的情绪低落,她重新低头看着柳婉。 面露古怪,“柳婉,我不知道你在拧巴什么,我是御王妃,你是侯夫人,你品级没我高,按祁国规矩,本来就应该跪我。” “我之前没让你跪,是我大度。” “柳婉,你不是自称名门之后吗?规矩礼仪,学哪儿去了?” 柳婉崩溃的神色僵在了脸上。 她、她被苏隐月强势行为震惊得只顾维护自尊,忘了这茬。 苏隐月下巴微抬,“去,给她两巴掌,长长记性。” 近卫依令行事,酷酷两巴掌扇在柳婉脸上。 “啪啪!” 柳婉被打得头昏脑涨,有气无力地趴在地上喘息。 她晕了两次,铁鞋子扇脸数次,灯架怼肚子一次,挨巴掌数次。 身心受创,心神俱疲,只觉半只脚已经踏入了地府。 “苏隐月!” 刚解决了柳婉,那边苏长远又缓过气了。 苏隐月扶额,有武功的人就是难杀。 苏长远暴喝,“你现在不是我女儿了,把嫁妆还来!” “我叫了你那么多声爹,你就白白占我便宜?” 苏长远气急,“你!” 苏隐月杏眼微弯,专朝他心上扎刀子,“还有,我不是你女儿,你却让我嫁入御王府,你这是欺君之罪啊!” “你……” 苏长远愤怒的眼神变得凝重。 开始懊恼刚才被苏隐月气晕了头,光想着赶走她,竟忽略了这点。 苏隐月靠在椅子上,撑着下巴,饶有兴致地看着他脸色变幻。 “你、我……” 苏长远想了半天,哼哼哧哧道:“我可以认你当干女儿……” “哈哈哈!” 苏隐月被他整无语了,“苏长远,你不会觉得我现在和你好好说话,是想放过你吧?” 盯着他重新变得愤怒的双眼,笑道:“我只是在等叶青把苏沁凝和苏延风带来,闲极无聊说说话而已。” 说着,她半阖双目,“这样吧,我给你们找点事做。” “你们三个,男的管我叫爹,女的管我叫娘。” “谁不叫,就扇大嘴巴子,扇到叫为止。” 闻言,一股血气直冲苏长远头顶,他跳起来就想开骂。 跳! 没跳起来。 再跳! 还是没跳起来。 双肩被近卫按着,苏长远就地开骂,“苏隐月,你个畜生——啪!” “啊!” 柳婉惊得三魂七魄散了一半,“不,我不叫——啪!” “呜呜呜,打死我,我也不叫!” “啪啪!” 相比这两人,燕丝就识时务了很多,一见近卫抬手,立刻高呼。 “娘!我叫了,娘!娘你别打我!” 有了第一个带头的,苏长远也扛不住了。 倍感羞辱地喊道:“爹!” 喊完一声,已是老泪纵横,“遭孽啊!我不就对凝儿偏宠了些吗?为什么就要受这样的罪?” “苏隐月,凝儿又没真正伤到你,你为什么要得理不饶人?你这种性子走不长远!你会遭报应的!” 苏隐月刚舒展的眉头再次皱了起来,“我让你说别的了吗?” “啪!” “啊!爹!” 两个已经沦陷,柳婉心房一松,没抗住几巴掌就叫了娘。 玉兰香里排排跪,听取爹娘声一片。 侯府还能行动的下人在一波又一波的冲击之下,大脑彻底宕机。 唯有一人例外。 冬雀在燕丝眼神示意下出了府,又见叶青分了几个近卫去家庙,自己亲自带人去国子监。 顿时她急得在原地团团转。 “御王妃不是皇上,只要找人过来,事情就有转圜的余地。可我一介婢女,品级在御王妃之上的人,我一个也不认识啊!” 冬雀一狠心,转身跑向一个方向,“主子!” 主子一定有办法救下燕丝! 第110章 燕丝主子现身 穿过好几条街道,冬雀来到了一处写着国师府的府邸前。 刚踏上台阶,站在门口的两个护卫双手一横,“干什么的?这是国师府,不得擅闯。” 冬雀急得不行,“是我啊,我是冬雀,你俩眼睛瞎了,认不出我了吗?” 护卫没料到她脾气这么冲,小声提醒,“冬雀,你现在是永宁侯府的婢女,按理说,是不认识我们的。” “走开!” 冬雀没好气推开两人,“我有要事禀告主子,若迟了,有你俩好果子吃!” 进了门,越过垂花门。 她来到了一处鸟语花香的人造森林。 绿林树枝上,高低错落挂着无数铜制鸟笼。 夜莺、燕子、黄雀、画眉、百灵等等,这些鸟原本都躺在笼中栖息,冬雀路过的动静惊动了它们。 一时百鸟齐鸣,好像森林都活了过来。 最深处有座七层高塔,冬雀郑重地跪在地上,把发生在永宁侯府的事一说。 “她真这么胆大?” 一道青色人影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后。 冬雀深深低头以示恭敬,“奴婢不敢撒谎。御王妃已不是第一次对永宁侯府众人喊打喊杀了。” 说到这里,她不禁开始同情起苏长远。 堂堂侯爷混到他这份上,实在跌份。 人影沉吟片刻,问道:“苏隐月是永宁侯府血脉吗?” 冬雀摇头,“奴婢刚到侯府,暂不知晓。春莺应该知道,但她……” 春莺死了。 “苏长远对我有用,还不能死。” 人影转身,寥寥几步,已经出现在数丈之外。 “冬雀,你留在这儿。” “是。” - 永宁侯府。 苏长远、柳婉、燕丝三人垂头丧气跪在地上。 反抗就要吃嘴巴子,骂也会吃嘴巴子。 折腾这么久,他们也累了。 “爹、娘!” 苏沁凝和苏延风被拖了过来。 苏沁凝还好,毕竟之前已经被教训过两次了。 让跪就跪,一点不反抗。 “妹妹!方月柔的事和我无关啊!我只是让她劝说你一下,我不知道她会推你下水啊!” 说到一半,眼泪就流了下来。 “妹妹,你信我!我没想让她害你,是她自作主张!” “呜呜呜,我是无辜的!” 苏延风就不一样了,他一回家就看见倒塌的大门,一路走来也静悄悄的。 到了书房,更是不得了。 物品四散,人仰马翻,爹娘还跪在地上,就跟被抄家了一样。 苏延风震惊、愤怒、惊恐,“爹娘,你、谁把你们打成这样?你们为什么跪着?站起来啊!” 又对唯一坐着的苏隐月吼道:“你是谁?你凭什么让我爹娘跪你?” 苏隐月笑得跟反派一样,“一个时辰前,你该叫我姐姐。” “现在嘛,你该尊称我为御王妃。” 苏延风反应了一秒,“你、你是苏隐月!” 苏隐月立刻翻脸,“我的名字也是你能直呼的?” “掌嘴。” “啪!” 苏延风终于吃到了久闻其名,不见其声的嘴巴子。 感动得眼泪汪汪,还想再吃,“你、你敢打我?” “你一个庶女,你敢打我?” “再打!” 柳婉哭道:“隐月、不,娘!娘,延风是你弟弟啊,他还小,你要和一个孩子过不去吗?” 苏延风傻了,“娘?” 他目光在苏隐月和柳婉之前移来移去,被这个称呼搅得脑子一团乱。 娘的娘?他叫外婆吗? 可、可苏隐月不是他的庶姐姐吗? “跪下!” 苏延风被按倒在地。 不等他大叫,脸上就迎来一个嘴巴子。 “啪啪啪啪啪!” 苏长远、柳婉、燕丝、苏沁凝、苏延风跪成一排,苏隐月一巴掌扇过去,每人都有份。 雨露均沾。 打完,苏隐月拍拍手,重新坐下。 郑重道:“这是我最后一次打你们了!” 她侧头看向叶白,“永宁侯府的人都在这儿了吧?” “还有一个妾和一个庶子。” 这两人和苏隐月没有利益关系,一直缩在院子里,连面都不敢露。 苏隐月摸着下巴,“一家人,是不是要整整齐齐?” 叶白深以为然地点头,“既然是灭门,就不能少了任何一个。” 听到这话,苏长远张大带血的嘴巴,怒骂:“苏隐月,你畜生!”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苏长远强提起一口气,准备把胸口压抑的愤怒全部骂出来。 这时,安静的院门外响起沙沙的脚步声。 “御王妃,永宁侯乃朝廷命官,你在此私设刑堂,不妥吧?” 抬眼望去,一个蓄着山羊胡、梳着道髻,身穿青色道袍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 他身后还跟着一队护卫。 苏长远眼中亮起希望的光,“国师!国师救我啊!” 国师笑得亲切,安抚地拍了拍他肩膀,“永宁侯放心,你我同朝为官,我必不会让你平白受此侮辱。” 他带来的护卫想要解救苏长远等人,王府近卫没得到苏隐月的吩咐,并未放开。 叶青叶白拔剑挡在苏隐月面前,警惕地看着国师。 气氛一下变得剑拔弩张。 苏隐月坐着没动,“国师,几品官?比御王还大吗?” 国师脸上完美的笑容微僵,很快反应过来,拱手道:“下官忝为司天监监正,只得四品罢了,不敢和御王殿下相比。” “幸得皇上看重下官能力,这才受封国师。” 苏长远迫不及待开口,“休得无礼!国师乃瑶池弟子,世外高人!” 瑶池一出,在场众人除了苏隐月,皆目露崇敬。 角落里蹲着的楚家兄妹对视一眼,眼中闪过喜色。 竟是师兄! 只是不知这位师兄姓甚名谁,什么时候下的山。 场中,苏隐月眼神茫然,又问:“瑶池很厉害吗?” “那当然!” 跪着的苏延风脑袋一仰,与有荣焉,“昆仑山有一门派,曰瑶池。瑶池弟子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是世间最厉害的人!” “可解百毒的昆仑雪莲便产自昆仑山巅,哪里常年覆盖着冰雪,寒气刺骨。非瑶池弟子不可采摘。” “每年瑶池弟子都会将采摘的昆仑雪莲送往山下,供天下人活命。” 苏隐月眨了眨眼,再问:“瑶池和父皇相比,谁更厉害?” 第111章 国师下蛊 “呃……” 苏延风一下蔫了,国师隐隐上翘的下巴也低了下来。 见此,苏隐月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总结道:“所以,瑶池比不上父皇。” 苏延风硬着头皮道:“虽、虽然比不上,但瑶池地位超然,皇上也会给与几分薄面……” 说到最后,他声音小了下去。 苏隐月不再搭理他,看向国师,“既比不上父皇,四品官的国师,你见了本王妃,为何不行礼?” 国师,“……” 他进门之时的高傲在苏隐月三个问题之下,溃不成军。 苏隐月一介乡野妇人,无德无才,一副早死之像,不配他行礼。 国师在官场待了许久,脸皮已被磨炼得其厚无比。 他果断装作没听见这句话。 拖长语调道:“御王妃,祁国不是你的一言堂,有理才可立足于世间。你对永宁侯私动刑法,实乃藐视律法,皇上定不会轻饶。” “你现在放开永宁侯以及家眷,还能争取从轻发落。你可不要因一时意气,做下不可挽回的错事啊!” “御王妃,我言尽于此,你听是不听?” 他说得慷慨激昂,苏隐月断然回绝,“我不听。” 国师一口气堵在胸口,“你!不可理喻,冥顽不灵!” 苏隐月嘴角微翘,“不如你说说,是谁给你通风报信的,说不定看在你和苏长远同朝为官的份上,我会让他死得痛快点。” 沉默的苏长远眼珠一动,长久在朝廷的勾心斗角,纵使有丧命之危,他脑子依旧不受控制地转动起来。 国师过来的时机太巧了,难道燕丝是他的人? “我昨夜夜观天象,发现永宁侯府今日有此一劫,便赶来相助!” 国师负手而立,尽显仙风道骨的韵味。 他还指望冬雀潜伏在侯府替他打探消息,当然不能说是冬雀报的信。 苏隐月走下椅子,缓缓踱步到国师面前。 表情自然,状似真心求教,“你占卜之术很厉害?” 苏长远眼皮一跳。 国师还未意识到危险来临,口头谦逊,神色自傲,“略通一二罢了,当不得厉害。” 苏隐月笑意盈盈,出手快如闪电。 “那你算到今天我会抽你巴掌没有?” 她说动手就动手,事前毫无征兆。 国师一惊,下意识偏头要躲。 可他慢了一步,脸是幸免于难,但胡子被苏隐月抓在了手里。 “看来是没算到!” 苏隐月狠狠一扯,国师痛叫一声。 想也不想一掌拍了过去。 “住手!” 风声呼啸而至,一只手抓住了国师手腕。 再无法下降一寸。 看清来人,苏隐月神色一愣,但她并非着急询问,而是趁国师也发愣的时候,飞快往他嘴里塞了一把粉末! “御王,你怎么来——呸呸呸!” 国师正要张嘴说话,嘴里就被塞了东西,他立刻使劲咳嗽,想把嘴里的东西吐出来。 “呸呸呸!噗噗噗!” 粉末入口即化,国师舌头甩出残影,口水快要吐干。 他不敢做出吞咽的动作,见台阶侧面有一个一米高的放火水缸。 一个猛子扎进去。 “咕噜咕噜……噗噗噗!” 使劲漱口。 还把手指当成牙刷往嘴里使劲搓。 恨不得搓掉一层皮。 见状,江在御幽幽叹了口气,“国师武功高强,你贸然动手,实在太大胆了。若我晚来一步,你性命堪危……” 即便事后他能杀了国师报仇,他的王妃也无了。 苏隐月感受到后怕,拉着他的衣袖,低头认错,“对不起。” 被她一拉,刚兴起的怒气,瞬间消失。 “你又救了我一次。” 苏隐月检讨,是她太弱了。 要是内功可以速成,对上国师她就不会毫无还手之力了。 可惜,内功心法她天天都练,一点效果都没有。 不过,到底是永宁侯府的顺风顺水让她忽视了危险。 “我下次一定谨慎行事,遇到不知道底细的人小心行事。” 苟道有苟道的道理。 她一向是锋芒毕露的,此刻这般无精打采,他还是第一见。 他双手放在苏隐月肩上,和她对视,“不用道歉,你是我王妃,总要让我为你做点什么,不然显得我很没用……” 他说得飞快,像是害怕从她嘴里听见否定的话,“你想做什么就去做,我喜欢看你无所顾忌地抽人巴掌。” 许是气氛到了,他话赶话般吐出了一直埋在心底的想法。 “我会一直守着你,直到你找到接替我的那个人。” 他眼中的赤诚让苏隐月一惯泛着凉意的心暖热起来。 “你、你怎么会来这儿?” 江在御,“下人来报,国师突然来到永宁侯府,我想到你也在这儿,就过来了。” 说到这里,他表情柔和,“你毒下的很及时。” “御王妃!你给我下了什么毒?” 国师将嘴巴搓出了血,依旧能感觉到内力有异。 如阳光下的冰雪,一点点消融。 好在他一番漱口,很多药都被吐出来了,内力只少了一成。 但一成内力,他要苦修三年啊! 三年时光打了水漂,他怎能不怒? 国师双眼充血,衣襟湿哒哒的,再无一丝高人风范。 伸手,“你把解药给我!” 苏隐月一巴掌打开他的手,“药是从徐金元住所搜出来的,没有解药。” “我不信!” 江在御上前半步,“张院首医术不错,国师不如请他瞧瞧?” 国师气得头脑发热,“他医术好个屁!连我脚指头都比不上!” 苏隐月眼神一厉,国师医术比张院首好,那为什么给江在御治疗的却是张院首? 莫非,江在御身上的蛊,是明德帝让国师下的? 看来要查查瑶池这个势力了。 若真是国师干的,她捏碎这个老东西的骨头! “我要解药!” 见他纠缠,苏隐月暴脾气又上来了,“解药没有,嘴巴子管够,你吃不吃啊?” 第112章 王妃,你不讲道理! “你!” 国师急得浑身发抖,偏偏御王在此,他不敢再对苏隐月动手。 其实之前那一掌,他也只想打伤御王妃,让她吃瘪。 哪知道御王来得这么快。 结果一时不察,吃瘪的人竟换成了自己。 江在御眼中闪过一道寒意,“国师以下犯上,冒犯王妃,杖责二十。” “是。” 叶青一个眼神看去,侯府下人身体一抖,小跑着搬出了侯府的长凳和板子。 两个近卫上前去抓国师,想要把他按在长凳上。 国师挣脱,大吼道:“御王,你这是挟私报复!非君子所为。” 苏隐月眼神闪了闪,国师和江在御有仇? 那不能放过他! 笑道:“王爷,国师这么大年纪了,何必受杖责之苦?” 国师笑容刚在脸上绽放,就听见了她下一句话。 “还是和苏长远一家人一样,直接杀了,减少痛苦。” 国师懵了,“你、你胡说什么?” 他只是帮永宁侯说了几句话啊,怎么就要死了? 考虑到国师武功高强,苏隐月决定先来一波远程攻击,减少己方伤亡。 “弓箭手,放箭!” “咻!咻!咻!” 国师对江在御的不敬,近卫都看在眼里。 苏隐月一声令下,无人犹豫。 “当当当!” 国师护卫挥刀砍掉前面几支箭矢,但箭矢密密麻麻,接踵而至,挡不了一点。 很快惨叫着倒下。 国师扯下外衣,单手灌注内力,外衣如手绢般不断旋转,靠近他的箭矢全部弹了出去。 一箭筒箭矢射完,国师毫发无伤。 叶青拔剑迎了上去。 苏隐月眼睛微眯,“老毕登,皮还挺厚。” “王爷,你令牌带了没?去皇城司再调一批弓箭手。” “不,十批弓箭手!他只有一个人,我就不信他的内力无穷无尽!” 国师自得的笑容彻底消失,又急又气,“御王妃,你欺人太甚!” 说着,国师抓住叶青一个空隙,出掌逼退他,想要跳上屋顶逃走。 叶白把手里装满密信的木盒交给苏隐月,拦住了国师去路。 国师一打二,再没了逃走的机会。 急得大吼,“我是朝廷命官,我是皇上亲封的国师!除了皇上,没人敢要我的命!” “御王妃,你这是没把皇上放在眼里,我要告诉皇上,诛你九族!” 苏隐月冷笑出声,“大放厥词!” “我是皇上儿媳,皇上也在我九族之内。皇上会杀了自己吗?” 国师无言以对,反而因为分神,把叶白刺了一剑。 “御王,皇上命我看顾龙体,我若死了,你就是害了你父皇的人!” 江在御闻言,原本平静的表情多了丝难以言喻的复杂。 “叶青叶白,住手吧。” 两人收剑后,国师长长吐出了一口浊气。 见此,苏隐月眼中闪过暗光,握住了江在御微凉的手。 他眼神一滞,什么也没说,回握上去。 封建王朝是个能吃人的地方。 皇上手中的杀伐大权没人不敬畏。 明德帝要保的人,谁也不能杀。 苏隐月读懂了他这一举动的含义,默默在心中将国师的名字放在了仇恨榜单上。 处于帝后下方。 等待时机处理。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苏隐月眸光一冽,“国师对王爷不敬,杖责五十。” 她瞄了眼张口想争辩的国师,嗤道:“你反抗王爷亲卫,对我和王爷毫无敬畏,还想全身而退,世上哪有这样的好事?” “要不你来做皇上好了。” 这话国师当众可不敢接,见御王没反对,他知道今日是栽了。 没救出永宁侯,反而把自己搭了进去。 当即将恨意埋在心底,“下官知错。” 苏隐月抬手命令近卫,“还让本王妃多费口水解释,杖责一百!” 她斜了眼表情愤愤的国师,“再说一句,两百!” 国师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 差点被气死。 “国师,请。” 叶青一指长凳,摆出邀请的手势。 国师额上青筋跳了跳,强忍羞辱和愤怒,趴了上去。 很快,庭院中响起长杖噼里啪啦的声音。 国师气得心痛。 几乎咬碎了一口牙,朝堂上下,没人不给他薄面,他从未如此丢脸过。 一切都是拜御王妃所赐! “王爷!” 苏长远膝行到江在御面前。 “王爷,王妃青天白日闯入侯府,还抓来了下官在家庙的女儿,和国子监读书的儿子,她要将下官灭门啊。” “呜呜呜,王爷明鉴,下官是有错,可下官罪不至死!不该被灭门啊!” 他知道江在御比苏隐月心软,生怕他走了,自家人真死了。 哭得要多可怜有多可怜,“王爷,下官求你网开一面,下官一定痛改前非,对王妃言听计从!” 江在御哭笑不得,他已经数不清这是永宁侯第一次痛哭流涕了。 他当初是在王妃面前说过,想看沉稳板正的永宁侯丢脸。 现在看来,在王妃的操作下,永宁侯的脸丢得一干二净,再也捡不起来了。 “王妃,永宁侯身居要职,贸然身亡,无人顶替,恐让朝中事务混乱,不如和国师一样,杖责一百?” 苏隐月盈盈一笑,“苏长远,王爷替你求情,你的狗命保住了。” 苏长远目光落在苏隐月手里的木盒上,期期艾艾道:“王妃可否归还下官的密信?” 见她脸一沉,他扭头就朝江在御哭诉。 “啪!” 苏隐月一巴掌让他未出口的话咽了下去,“这些密信你没看过吗?再默写一份不就好了?” 苏长远死鱼眼一般看向她。 带有方家主印章的密信,以及带有明德帝玉玺印章的密信。 他重写一份,就是构陷,是伪造! “王妃、不不,爹,你拿走密信,就是要了我的命啊!” 挨完一百杖责的国师帮腔,“王妃,你抢永宁侯的东西本就不对,你还不快快还给他!” 苏隐月暂时不想深究国师为什么要帮永宁侯,但让她不舒服,这些人一个个都别想舒服。 “本王妃让你说话了吗?再给国师一百杖让他长长记性。” 国师怒极,“王妃,你不讲道理!” 苏隐月挥手让叶青叶白去办,然后手指一一扫过跪在地上的永宁侯府众人。 “男的一百杖,女的一百手板。” “是。” 行刑完毕,苏隐月带着来时的人离开永宁侯府。 “把我新爹娘请进王府。” 钻进马车,关上木门。 她迫不及待解开木盒上的布条,翻看密信,“我倒要看看苏长远藏了什么秘密!” 第113章 黄泉教 密信上记载的内容五花八门。 有明德帝十多年前让苏长远配合国师去攻打一个叫溪地的地方,有明德帝让他剿灭黄泉教的命令。 还有明德帝三十多年前,让他趁先帝病重,大晚上调兵包围皇宫。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反军首领想要策反苏长远的书信。 七公主即将下嫁的那位姓张的忠武将军在归顺明德帝之前,也给苏长远写过信。 以及一些朝中大臣的隐秘。 由于苏隐月信息不全,很多密信内容连不起来,看着都挺莫名其妙。 坐在另一边的江在御见案几上摆了一桌密信,随意拿起,看了几封。 恍然道:“原来是这样……” 苏隐月立刻坐了过去,“你看懂了?和我说说。” 他将手里的两封密信放在一处,解释道。 “黄泉教是十多年前新起的势力,处处和朝廷作对,很多大臣都遭了毒手,死状凄惨。” “父皇多次下令绞杀,因为没找到他们的老巢,剿灭成效并不大。” “于是父皇下旨,但凡有取黄泉教中人首级者,赏金百两,堂主之上的首级,还能封爵。” 苏隐月突然想起徐金元,“徐金元说他被关入地牢,就是黄泉教的人把他救出来的。” “这么说黄泉教和你爹有仇。” 江在御颔首,“父皇剿灭黄泉教多年,我耳濡目染,知道黄泉教教主叫桑陵。” 苏隐月眸光一闪,拿起那封攻打溪地的密信。 “信上说,溪地最大的一支势力,就姓桑。这个桑陵很有可能是当初攻打溪地时,侥幸存活的人。” 桑陵要真是溪地遗民,他和明德帝就有灭族之仇,针对朝堂的原因就很明显了。 江在御不想死,也在暗戳戳反抗明德帝。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不过要想拉拢桑陵,他们掌握的信息还太少。 “你知道你爹为什么要攻打溪地吗?” 江在御摇头,“当时我才两三岁,并不知晓。” 长大后,知道的就是明德帝誓要铲除黄泉教了。 掀开车帘看了看,发现快到王府了。 苏隐月把所有密信收回盒子,问:“放你那儿,还是我这儿?” “既是你拿得到,自然是放你那儿。” 苏隐月露出一抹笑容,抱着木盒跳下马车,“你需要的时候可以找我拿。” 放她空间里,最保险了。 混在近卫群中楚家兄妹停在了王府门口,面露犹豫。 御王妃手段酷烈,不容反抗。 万一看上了百宝树想要据为己有,他俩怕是出不了王府了。 楚长庚凑到叶白身边,“叶白大哥,王妃助我兄妹拿回了百宝树,我二人自当将剩下的三瓣昆仑雪莲送上。” “只是昆仑雪莲珍贵,不曾带在身上。叶白大哥可否容小妹回一趟客栈?” 楚盈袖抱着百宝树,要是他在王府有了不测,他俩至少能逃走一个。 叶白一眼就看穿了他的小心思,摸了摸胖胖的肚子,“你妹妹和百宝树留下,你去取昆仑雪莲。” 楚长庚面露难色,“昆仑雪莲是小妹放着的,在下不知放在哪儿。” 叶白随意道:“那你和百宝树留下,你妹妹去客栈。” 楚盈袖明白兄长这点浅显的算计被看穿了,开口道:“哥,昆仑雪莲就放在我住的那间房房梁上,你去取来吧。” 叶白点了两个近卫,“你俩和楚公子走一趟。” “是。” 楚长庚面露苦涩,耷拉着脑袋去取昆仑雪莲。 - 永宁侯府。 苏隐月一走,国师铁青着脸也走了。 但她留给永宁侯府的烂摊子还需要人收拾。 侯府歇菜者众多,府医忙不过来,下人忙去医馆,拉来了十多个大夫。 昏迷的管家也被强制泼醒,让他指挥下人清理庭院和书房。 苏延风趴在榻上让大夫上药,对另一张榻上,和他保持同样姿势的苏长远开口。 “爹,我们吃了这么大的亏,就这样算了吗?” 苏长远被打怕了,闻言拿起面前的茶盏就扔了过去。 “我已经被你姐姐连累得够惨了,你要是敢动手,我就把你逐出家门!” 茶盏在地上炸开,吓得他缩了缩脖子。 屁股上的疼痛让他越想越委屈,“我、我被打成这样,路都走不了,我、我同窗会笑我的。” 柳婉等人在隔壁房间让大夫处理伤势,时不时能听到女子哭喊的声音。 苏长远烦得不行,“那就等伤养好了再回国子监。以后遇到御王妃,离她远点。” “她就是个毫无顾忌的疯子!” 苏长远骂骂咧咧,“等她死了,我要掘坟鞭尸!” 说话间,管家小跑进来。 “侯爷,宫里派人来了,说皇上得知你密室被人闯入,龙颜大怒,宣您进宫呢。” 苏长远眼前一黑。 他都这么惨了,还要进宫挨批吗? 飞快撤掉大夫包扎好的细布,苏长远命令道:“来人,抬本侯进宫!” 勤政殿内,明德帝原本表情阴沉地坐在龙座上。 哪知苏长远保持伤痕累累,屁股被打烂的状态让下人抬着进了大殿。 一入殿,他就挣扎着翻下担架,爬到大殿中央对明德帝下跪。 身后还拖行了一米多长的血路。 看着下一秒就要断气。 “臣拜见皇上。” 一跪下,背上的十字花刀就被扯得皮开肉绽,往外冒血。 见他这么惨,明德帝准备好的怒骂一下骂不出来了。 他摩挲着扳指,沉默了许久,“你身上的伤是御王妃干的?” 苏长远泪流满面,卖惨道:“御王妃乃皇上儿媳,臣不敢以下犯上啊……” “臣还连累了好心前来劝说的国师,臣罪该万——” 话未说完,苏长远身体一歪,没了声音。 明德帝惊得一下站起来,“苏爱卿——” 怀恩蹲下探了探鼻息,“还有气!皇上,永宁侯这是晕过去了。” “快传御医!” 不多时,张院首提着药箱匆匆赶来。 处理完苏长远的伤势,他来到外殿和明德帝汇报。 “启禀皇上,永宁侯失血过多,加之伤重导致的晕厥。” “苏爱卿没中毒么?” 张院首谨慎道:“永宁侯体内是有余毒,但他流血过多,毒素已随血液排出。休养几天,武功就会回来了。” 明德帝目光晦暗,不威自怒,“朕听说御王妃的医术是你教的?” 第114章 身在辐中不知辐 张院首小心翼翼道:“是御王妃见微臣久久治不好御王,这才萌生了自学医术的想法。” “但微臣只给了她几本医书,不过是纸上谈兵,空话而已。” “另外,徐金元死在御王妃手里,事后御王妃还让人彻底搜查了徐金元房间,其余的,微臣就不知道了。” 言下之意,御王妃拿出什么奇怪的毒是徐金元留下的,和他无关。 明德帝淡然道:“你下去吧。” 张院首离开后,怀恩瞅了瞅明德帝脸色,“皇上,御王妃已非永宁侯女儿,这可是欺君的大罪了,要不要奴才……” 话未说完,小太监躬身进来,呈上一份折子。 “皇上,御王的折子。” 明德帝接过一看,江在御请他赏赐螺子黛。 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折子递得这样急,老五这是怕朕迁怒苏隐月呢。” 言罢,他将折子随手扔在案桌上。 “罢了,是朕对不起他,这个王妃他既喜欢,便留着吧。” “将进贡来的螺子黛送一斛去御王府。” 怀恩低头应是。 心中默念,御王失势前,绝不可得罪御王妃。 否则,苏长远就是下场。 - 御王府。 苏隐月换上干净的衣服鞋子,坐上主位。 下首,曹江和纪三娘低眉顺眼地站着。 吓得双腿直抖,一张口就带着哭腔,“王、王妃……” 苏隐月淡淡吩咐,“雨湘,给我爹娘包十两银子。” 两人一愣,御王妃真把他俩当父母了? “拿着银子就好好过日子,我不让你们来王府,你们就别来,更别在外面打我的旗号。” 接过雨湘拿来的银子,曹江窃喜万分,不禁起了贪心,想要更多的好处。 “王妃、呃,隐月啊,我们一家人十多年没见,我和你娘时时刻刻都在想你,你就让我们常来王府吧,我们保证不打扰你!” 纪三娘连连点头,“是啊是啊……” 苏隐月冷漠道:“我还没傻到信你们那两句话,我只是懒得再见永宁侯府的人,顺水推舟认你们当爹娘罢了。” “毕竟,你们只有两人,而我刚好长了两只手,打起巴掌来雨露均沾。” “!” 曹江二人冷汗一下就流出来了。 “知、知道了。那没什么事,我和你娘就回去了。” 两人刚到门口,身后又传来苏隐月的说话声。 “茉莉,今天跟我去永宁侯的近卫每人赏五十两银子,叶青叶白及近卫首领,赏一百两,从我私库拿。” 闻言,曹江夫妻看了看手里的十两银子,心中五味杂陈。 心酸御王妃果真没把他俩当成亲生父母,欣喜来王府一趟得了十两银子。 也赚了。 两人前脚刚走,楚家兄妹后脚就来了。 看见那盆百宝树,苏隐月喝茶的手顿了顿。 忙不迭开口,“你俩离我一米说话。” 楚家兄妹不明所以。 楚长庚率先反应过来,打开木盒,“王妃,这是承诺给你的三瓣昆仑雪莲。” “放桌上,你俩就离开吧。” 楚盈袖讶然,“王妃,你不问问百宝树的来历吗?” “我不感兴趣。” 她爽快放弃,楚家兄妹反而有了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 不得劲。 楚盈袖想了想,决定直说,“御王妃,并非我和兄长强抢永宁侯之物。” “这百宝树的主人是一个叫孔阳松的匠人,孔大哥为了找到这些奇异的天然宝石,用了五年时间走遍大川河流,几乎家财散尽,才打造了这么一株百宝树。” “百宝树对他而言,除了珍奇,也有更重要的意义。” 苏隐月默默听着。 她见到百宝树的第一眼,就觉得绿色的果子宝石像铀矿石,红色透明宝石像钍矿石,水银色的果子宝石像褐帘石。 这三种矿石外表漂亮,但都有放射性,对人体有害。 一听全是从山上捡来的,苏隐月更确定了几分。 她突然觉得一米的距离也不是很安全。 楚盈袖不知道她突然站起来是想干什么,继续道。 “哪知当地富绅见了百宝树,竟趁孔大哥外出,派人偷走,献给了永宁侯。” 说到这里,她变得义愤填膺,“永宁侯再转手献给皇后娘娘,他是讨了娘娘欢心,加官进爵了,可有想过孔大哥心中的苦闷?” 站在一边的画眉动容,“你们为了那位孔大哥跑去找永宁侯,你们关系很好吧?” 楚长庚道:“偶尔遇见,相谈甚欢。” 苏隐月一愣,“路见不平?” 楚家兄妹点头。 为了一个陌生人,愿意付出四瓣可解百毒的昆仑雪莲。 这等赤子之心,侠义心肠实在难得。 苏隐月提醒,“越美丽的东西越有毒,百宝树如此奇异,说不定有毒,你们别接触久了。” 闻言,楚盈袖反而把百宝树抱得更紧,看她的眼神也变得警惕起来。 “百宝树是天赐祥瑞,怎么可能有毒?” 身在辐中不知辐。 苏隐月点到即止,“既如此,你俩赶紧把百宝树还给你们的孔大哥吧。” 送走两人,她借口休息,关上房门,进空间制药。 内功不能速成,她需要其他办法自保。 - 国师府。 国师让下人给打开花的屁股上好药,趴在榻上运功。 时间一点点过去,他确定消失的那成内力是真的回不来了。 “御王妃到底给我下了什么毒?竟如此霸道!” 国师气得胸口钝疼,他想不明白,仁德内敛的御王为什么会任由御王妃胡来。 难道知道死期将近,想要最后疯狂一把? 想来想去,还是不甘心三年时间练出来的内力变成飞灰。 他拍掌叫来一人,“百灵!你去一趟御王府找到画眉,让她想办法拿到解药!” 百灵没有耽搁,避着人找到了芙蓉院的画眉。 画眉一脸为难,“我不知道解药长什么样子啊。” 百灵给她出主意,“你不是知道御王妃制药的地方么?你偷几瓶出来,国师大人自会分辨。” “偷王妃的东西?” 画眉大惊失色,“要是王妃知道我背叛她,我死定了!” 百灵脸一沉,“你一个孤女,大人把你养大,还教你武功,现在轮到你报答了,你就这样推三阻四?” 画眉气势一下弱了。 芙蓉院很大,前院是接待客人的地方,后院才是王妃制药休息之所。 王妃从不让下人在她睡觉的时候去后院。 这给了她机会。 而且王妃不会武功,只要她动静小一点,应该能进房间探探。 送走百灵,画眉端着茶来到苏隐月房间外。 轻敲房门,“王妃,你醒了吗?奴婢给你送茶来了。” 房间中,苏隐月在空间制药,榻上空无一人。 第115章 画眉受罚 无人回答。 画眉屏着呼吸,趴在门上静听里面的动静。 好像没有呼吸声,难道王妃不在房间? 她若现在进去,万一正好撞上王妃回来,她不是死定了? 画眉转念一想,要是她偷了解药,王妃也没回来呢? 抱着侥幸心理,画眉把房门推开一条缝。 阴暗偷窥。 王妃起居之所共有五间大房。 正对门摆着一张黄花梨宝座,后面立着一扇三开的雕花座屏,并两柄云母仪仗扇,气势不凡。 左边珠帘之后是王妃梳妆之地。 再后面那间被帷幔罩得严严实实的房间,才是王妃睡觉的地方。 顿了顿,画眉看向右边。 王妃制药、写字的书桌就在右边最里面那间。 此刻,帷幔被水晶环分开束着,她看得清清楚楚。 王妃睡在最左边,而她要去最右边,中间隔了三个房间。 要进去吗? 画眉死死咬着下唇,始终拿不定主意。 时间在她纠结中一点点过去,到了苏隐月给自己规定的出空间时间。 厚重的床幔后,苏隐月悄无声息出现在了床上。 她先掀开床幔看了看,没有人。 又光脚下床,悄悄将帷幔拉开一条缝。 暗中观察。 她第一眼看见的就是地上投射了半截影子。 往上一看,门缝出现了一只眼睛。 有人在外面偷看! 苏隐月的眼神立时凌厉了几分。 “谁在外面,进来!” 她猛地拉开帷幔,大步走到明处。 “嗬!” 身在明处,看不清暗处的画眉突然听见这声怒喝,吓得心脏差点停止跳动。 等她反应过来想跑,房门已被苏隐月打开。 “王、王妃……” 画眉扑通一下跪在地上,抖如筛糠。 一张口就是哭腔,“王妃,奴、奴婢给您送茶。” 苏隐月垂眸,看着她身边的托盘,上面的确放了一杯茶。 “我让你送茶了么?” 画眉哆哆嗦嗦,“是奴婢自作主张,王妃饶命……” 苏隐月虚空点了点她脑袋,“你很好!” “雨湘、茉莉、芙蓉院所有人全都出来!” 侧房休息的众人闻言,全都跑了出来。 见到画眉跪在苏隐月脚边,一脸煞白,她们也不敢说话了。 被众人围观,画眉只觉浑身血液倒流,瘫在地上,瞬间没了力气。 她完了。 大丫鬟之首雨湘上前询问:“王妃,画眉惹怒你了吗?” 苏隐月含怒,“我说过我睡觉的时候,不准人进来!画眉却在我房外偷窥!” “打一顿,赶出府。” 画眉五雷轰顶,大脑一片空白。 砰砰磕头,哭得肝肠寸断,“王妃,奴婢错了,奴婢知错了,求王妃不要赶奴婢走!” 王妃抽人巴掌虽狠,但她从未抽过芙蓉院伺候的下人。 而且王妃出手大方,恩怨分明,从不会对下人发火。 最关键的是她被徐金元挟持,王妃还救过她。 丫鬟们常在私下讨论,王妃直来直去,从未让她们干过阴损亏心之事。只要不触犯王妃三申五令禁止的事,待在王妃身边比其他贵夫人好太多。 不能在王妃睡觉的时候进她房间,偏偏就是王妃三申五令不能做的事! 画眉后悔极了。 她不愿意再被国师派去其他府上为奴为婢,过担惊受怕的日子。 一道闪电在画眉脑中划过,她似抓住救命稻草般,哭求道。 “王妃,您发布的下人行为规范上写着,第一次犯错鞭笞二十,第二次才是赶出去。” 她一把抓住苏隐月裙摆,视死如归,“奴婢愿意领二十鞭!” 苏隐月抬手,雨湘快步回房拿出了行为规范。 翻到惩罚那页,的确写了。 要想管理好下属,令人信服,上级就不能按照自己心意来。 苏隐月合上行为规范,“你是我发布行为规范以来,第一个犯错的,还是我院里的人。” “鞭笞翻三倍,降成二等丫鬟,你若愿意,就继续留在芙蓉院。” 画眉大喜,连声道:“愿意,奴婢愿意!” “雨湘,你来执行,其余人看着。我刚被画眉吵醒了,回房继续睡会儿。” 说完,苏隐月转身回了房间。 她盘腿坐在床上,一边练内功,一边观察外面的动静。 画眉挨了鞭子后,院子很快安静下来。 经过这件事,再无人敢在苏隐月睡觉的时候,鬼鬼祟祟跑到房间外。 “秋秋,咕咕!” 当晚,百灵缩在王府侧门学画眉叫。 之前她一叫,画眉就会找机会出来。 可这次,她等到天亮,画眉连影子都没露。 百灵忍着困意,一五一十回禀了国师。 “画眉竟敢无视我的命令!” 国师恨不得冲进御王府,一掌了结了画眉。 “下一个月她的暖月散就不必给了。” 百灵闻言,下意识摸了摸丹田的位置,不禁对画眉心生同情,“是。” 国师养大他们,还教他们武功,是为了把他们安插进朝臣家里,打探消息。 为了防止他们背叛,他们自幼就被国师下了蛊。 一旦某个月没有吃暖月散,丹田中沉睡的蛊虫就会苏醒作乱,痛不欲生。 三个月不吃暖月散,蛊虫就会从心脏破体而出。 只有吃下暖月散,狂躁的蛊虫才会沉睡。 好长时间后,国师平复好心情,“你去通知燕丝,可以对永宁侯府动手了。” - 永宁侯府。 野春院内,燕丝双手包成哆啦a梦,颤抖着用两只圆手夹起茶杯,准备喝水。 一小心两只手力气没用均匀,茶水泼了一身。 气得她一脚踢翻凳子。 恰在这时,冬雀推门进来传达国师的命令。 “主子说可以对永宁侯府下手了。” 燕丝眼中闪过一道亮光,“苏长远、柳婉养伤,那些护卫也在养伤。侯府人手空虚,正是下手的好时机啊。” “主子大才。” 她兴奋地在房间中走来走去,想象着成为侯府主人的风光。 手上隐隐传来的疼痛让她脸上的笑意微滞。 “苏隐月也是侯府一份子,如今她跟曹江夫妻离开,竟让她逃过一劫!” “冬雀,我不甘心!我要告诉她曹江夫妻是柳婉为了给大小姐报仇派来的,我才是她亲娘!” 第116章 皇后来者不善 燕丝想到冬雀一直用燕喜的脸和曹江夫妻接触。 眼中的光越来越亮,“曹江夫妻上门认亲那日,是我一力阻止,只要我和苏隐月说清楚,她会信我的。” 待苏隐月再次成为她名义上的女儿,她有无数种办法对付她。 燕丝暗自得意留了燕喜做后手,无论做什么,都有柳婉背锅。 “燕丝,我看你是被猪油蒙了心了。” 冬雀拧眉,冷声道:“主子决定对侯府动手,是因为苏隐月拿走了苏长远的密信,那些密信有主子不能示人的东西。” “之前密信在苏长远手里,主子投鼠忌器,才让你潜伏起来,伺机偷走密信。结果因为你冒进,密信没偷到,不但暴露了自己,还连累春莺丧命!” “如今苏长远没了密信,主子能对付他了,你却为了你那点小心思,又想把苏隐月叫回来。” 冬雀疾言厉色,“我只问你一个问题,若苏隐月回来,苏长远软磨硬泡,拿回密信。主子的事是不是又得延后?” 燕丝回过味来,心虚低头。 冬雀质问:“你为一己之私,坏了主子的事,你担当得起吗?” 燕丝将包成木乃伊的脸凑到冬雀面前,“苏隐月害我至此,就这样算了吗?” 两只圆手不断挥舞,露出的两只眼中写满了不甘心。 看着她眼底的仇恨,冬雀语气缓和下来,“只能以后再找机会了,现在侯府的事最重要。” “你若坚持,那我只能寻个机会离开侯府了。” 她可不想陪燕丝一起承受主子的怒火。 燕丝后背一寒,想起国师的手段,心生畏惧。 态度软了下来,“冬雀,别生气了,我只是一时想岔了,当然是主子的事最重要。” 燕丝示意她跟自己来。 在她口述下,冬雀挪开衣柜,露出墙上一个巴掌大小的暗格。 暗格里放着几个瓷瓶。 “幸好主子思虑周全,提前半年赏了我一些毒药。” 苏隐月回到侯府不过两三个月,燕丝就暴露了,野春院也因此成了苏长远的重点监督对象。 国师现在再想送毒药进来,比之前难多了。 燕丝咧嘴笑了。 窗外树影印在她脸上,显得有几分诡秘。 “苏长远、柳婉受了伤,每天都要换药,府医我早就收服了,你把毒药给府医,让他下在伤药里,敷在他们伤口上。” “这些药溶于水后无色无味,半年之后,他们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苏延风那个小畜生是柳婉的儿子,也不能放过!” 苏长远膝下就两个儿子,苏延风和八岁的苏叶。 苏延风一死,苏叶就是永宁侯唯一的男丁,她再想办法弄死苏叶母亲,扶持苏叶继承永宁侯爵位。 她就是永宁侯府的老太君了。 说一不二,风光无限。 “侯府里面的人要是有你看不顺眼的,都能下毒。” “只一点……” 燕丝看向冬雀的眼神满是坚定,“不准动大小姐。” 冬雀没好气道:“放心,不会动你心爱的大小姐。” - 御王府。 五月初夏,天空蓝得没有一丝云彩。 阳光从半开的窗户投射入内,给正在磨药的苏隐月镀上了一层金辉,明丽动人,满室生辉。 雨湘领着丫鬟穿过曲折长廊走了进来。 “王妃,王爷给您定制的吉服做好了,您试试合不合身。” 捧着衣服的丫鬟一字排开,最后面的丫鬟托盘上放着一双鞋。 见她目光放在鞋子上,雨湘解释。 “这双鞋子满绣粤绣,鞋底缝了三层鹿皮。” 说到这里,她眼中闪过一丝促狭,“王妃,王爷的意思是,明日皇后娘娘大寿,您不能穿铁鞋子。” 苏隐月保持着微妙的神色试了衣服。 确认吉服、鞋子合身,雨湘挥退丫鬟,把衣服收入衣柜。 当晚,入睡前苏隐月照例来到空间。 经过几天的努力,架子上摆了很多瓷瓶。 药粉颜色各异,红的、白的、蓝得、绿的、紫的…… “这些药,应该能用段时间了。” 苏隐月手指一一划过瓷瓶,真心祈祷,“希望明天皇后寿宴我能做个小透明。” 次日,天还未亮,苏隐月起身点上了蜡烛。 侧房的雨湘等人看见大房亮灯,敲门进来,给她梳妆。 茉莉编发,苏隐月随手拿起妆奁中的螺子黛画眉。 拿着吉服过来的雨湘见此,笑道:“奴婢听说今年久不下雨,螺子黛只进贡了两斛。王爷听说后,写折子和皇上讨来一斛。” “全宫上下,除了皇后,就王妃你有。王妃,王爷对你真好。” 苏隐月浅浅一笑,“那待会儿我好好谢谢王爷。” 见她兴致不高,雨湘不禁惶恐,小声道:“王妃,奴婢说错话了吗?” 天色微亮,烛光光线不足,明灭不定,房间还有很多地方是黑的。 苏隐月的脸在烛光下看不真切,“没有,是我起太早了没睡醒。” 她垂眸看着手里的螺子黛。 螺子黛名贵,虽远没有现代眉笔好用,但已是这个时代最好的东西。 她很感谢江在御有什么好东西都想着送她,这般上心,让她有点不安。 思忖间,苏隐月已换上一袭正红色云鹤纹掐金缂丝,腰带上缀了一圈圆润的珍珠,精致又华贵。 水晶拿着冠子,问道:“王妃,今日戴五尾凤冠,配四支金钗,和两支金凤衔珠步摇如何?” “莲花冠就行,不要步摇。” 步摇挡视线。 不多时,收拾整齐的苏隐月来到王府门口。 看见江在御的穿着,她这才知道她袖口为何纹了一圈的喜字。 原来和他的是一对。 江在御伸手,“王妃,我扶你。” 苏隐月握着他的手,上了马车。 两人手交握的那刻,两个喜字自动合在一起,竟有种大婚当日的既视感。 到了皇宫已是天色大亮。 寿宴吉时未到,按照规矩,男客女客需前往不同的殿等候,正午唱礼之时才能坐在一起。 跟在宫女身后,穿过玉津门,苏隐月遇到了谨郡王妃杜绮兰。 杜绮兰主动介绍,“按规矩女眷需在母后的仁明宫等候,但父皇不忍母后劳累,便将女眷安排在了我母妃的飞鸿宫中。” 飞鸿宫是谨郡王母妃的宫殿,杜绮兰非常熟悉,主动提出同行。 走了一段路,自觉时机适合,杜绮兰面露歉意道:“五弟妹,上次让清麦冒充我的事,是我不对,你想怎么罚我都行,只是别和我生分了。” 苏隐月含着淡笑,“当晚三哥不是亲自来致歉了吗?我早就忘了。” 杜绮兰笑得温婉,“五弟妹大度。” 她正要再说点什么,侧面宫道追出来一个宫女。 “御王妃,请留步。” 宫女福身,“奴婢拜见御王妃,谨郡王妃。” “御王妃,皇后娘娘请你过去一趟。” 苏隐月眉心一跳,故作茫然问:“女眷等候之地从淑娘娘的飞鸿宫改成母后的仁明宫了么?” 宫女低眉顺眼,“回御王妃,女眷还是前往飞鸿宫。皇后娘娘只邀请你一人去仁明宫。” 苏隐月明白了。 皇后,来者不善。 第117章 跪着喂皇后喝药 仁明宫还是老样子。 金砖铺地,富丽堂皇,殿中央偌大的青铜香炉内燃着薄荷香。 皇后头戴九尾凤冠,化着浓妆,一袭大红衣裙满绣凤凰,华丽非常。 她斜倚在榻上,懒洋洋地接受苏隐月的下跪行礼。 “儿媳拜见母后,母后万福金安。” 两分钟后,殿内还是静悄悄的,皇后没有叫起。 宫里的人怎么都喜欢这样暗戳戳为难别人? 上次赵贵妃也是这样。 有了经验的苏隐月气沉丹田,声音洪亮重复道:“儿媳拜见母后!母后!万福金安!” 皇后正暗自得意她不敢反抗自己,猝不及防听到这声,吓得打了个激灵。 手抚胸口,“你……” 金蝶立刻弯腰,给皇后顺气。 “你这么大声干什么?多跪本宫一会儿怎么了?” 皇后心气不顺,夺过身边执扇宫女手中的团扇就朝她头上砸来。 苏隐月上身如不倒翁一般,往左边一偏,躲了过去。 见她如此,皇后一拍案几,“本宫训诫你,你还敢躲!你到底有没有把本宫放在眼里?” 苏隐月垂眸,“母后就在儿媳面前,自然在儿媳眼里。” “只是今日是母后寿辰,儿媳前来祝寿,乱了发髻,伤了面容,损的是母后名声。” 皇后久居宫室养病,很少有宫妃跑来她面前唇枪舌战,她嘴皮子并不利索。 当即冷笑,“好利的一张嘴!” 金蝶上前一步,为皇后分忧,“御王妃,娘娘罚你跪于此地,发髻不乱,面容不伤,你可有异议?” 苏隐月似笑非笑,“敢问母后,儿媳犯了何错,需要罚跪?” 皇后脱口而出,“你害死了本宫的盈竹,还偷走了本宫的玉猫!” 果然,皇后是因为之前的事故意找茬。 “盈竹陷害儿媳,早已伏诛。此事乃父皇金口直断,母后是想推翻父皇的决定吗?” 皇后气得直翻白眼,“你!” 苏隐月一下站起来,直视皇后,“儿媳不认这个罪。” “本宫让你起了吗?御王妃,你敢藐视本宫!” 皇后觉得她的心疾又要犯了,怒道:“立刻给本宫跪下!” 苏隐月装作没听见。 金蝶带着宫女想强压她跪下,却被她凌厉的眼神钉在了原地。 御王妃的战绩,历历在目。 皇后怒目圆睁,“苏隐月,本宫是皇后!天下之母,轮不到你在本宫面前放肆!” 金蝶咽了咽口水,鼓起勇气开口,“御王妃,今日娘娘寿辰,满朝文武都带着家眷进宫祝寿,你确定要在今日惹娘娘不悦?” “你若执意忤逆娘娘,闹出事来,当着满朝文武,为了一国之母的脸面,便是皇上也不会维护你!” 苏隐月眼神一冷,口中谦卑,“儿媳不敢忤逆母后。” 见她低头,皇后眼神变得灼热,催促道:“那你还不快跪下!” 金蝶悄悄松了口气,“御王妃,娘娘是你嫡母,你是臣子也是晚辈。娘娘叫你如何,你便如何吧。” 苏隐月压下愤怒,双手拢在衣袖间,硬邦邦跪了下来。 她一向睚眦必报,皇后今日还想好好过寿? 做梦去吧! “这还差不多。” 瞧她眼神分明不服,可迫于皇后权威不得不下跪,皇后愉悦万分。 她是皇后,无人可冒犯! 招手叫来一个宫女,皇后半阖着眼吩咐。 “把盈竹的牌位放在她面前,唱礼什么时候开始,她就什么时候起来。” 现下距离唱礼还有一个半时辰。 跪这么久,她倒要看看待会儿游园,御王妃要怎么走路! 更绝的是,晚上还有歌舞和烟花。 御王妃一整日都会耗在宫里,一点闲不下来。 想必回到王府,她的腿会肿得不成样子,好几日下不了床吧。 宫女搬来盈竹牌位放在她面前。 苏隐月眼底隐隐闪着幽光。 一旁的金蝶双手死死捏着掌心,担忧皇后如此羞辱御王妃,御王妃真闹出来,皇后绝对不占理。 可皇后正在兴头上,她不敢多言。 见皇后闭目养神,苏隐月借着衣袖遮掩,从空间中拿出易挥发的薄荷脑。 薄荷脑中她加了半边莲和升麻,随着薄荷脑的挥发,这两样对心疾有害,对正常人无害的物质就会被皇后吸入体内。 而皇后殿中燃放的薄荷香,就是薄荷脑最好的保护。 苏隐月从不认为自己是好人,谁对她不好,她就要报复回去! 转眼过了大半个时辰,殿中薄荷香气越来越浓,皇后蹙着眉睁开了眼睛。 她怎么突然觉得心跳加快,有种喘不上气的感觉。 恰在这时,宫女端上来一碗药。 “娘娘,药熬好了。” 苏隐月开口,“母后,就让儿媳伺候您喝药吧?” 皇后以为她跪得腿疼,想借机起来,目露讥嘲,淡然道:“跪着喂给本宫喝。” 入口的东西还敢让我碰? 皇后,你的报应来了! 苏隐月不怒反喜,膝行到榻前,接过宫女手中的药碗,“是,母后。” 皇后慵懒探头,红唇微张,喝掉勺中的药液。 桀骜不驯的御王妃老老实实跪在她面前,皇后眼中得意和戾气交织,那张秀丽的脸也变得扭曲起来。 苏隐月又舀了大半勺,喂到皇后嘴边,声音轻柔,“母后,来。” 她动作自然流畅,无人发现她在药碗中只舀了半勺,但送到皇后嘴边时,半勺神奇地变成了大半勺! 多余的同色药液来自她空间,无色无味,不仅专克心疾,还有其他功效。 会让皇后终身难忘的功效。 苏隐月笑意盈盈,一勺勺地喂给皇后。 “母后,来,张嘴!” “母后,这药是对你心疾好的,多喝点。” 第118章 内力活血 不紧不慢地喝完一碗,皇后皱着眉头看了眼空碗。 奇怪,她怎么觉得这碗药的分量比往常要多一些? 可味道没变啊。 这个疑问在皇后脑中一闪而过,快得抓不住。 皇后五十寿辰将庆祝一天,共有两宴。 午宴,皇后随明德帝一起在大庆殿宴请群臣。 晚宴也是家宴,后妃皇子等人在延福宫为皇后祝寿。 “娘娘,午宴快到了,请娘娘移步大庆殿。” 金蝶掐着时间提醒。 皇后抬手,金蝶自动躬身搀扶。 居高临下扫了眼跪在脚边的苏隐月,见她额间冒了一层的汗,双腿发颤。 皇后嗤笑一声,“御王妃,你可要记住这个教训,日后不能在忤逆本宫。” 待苏隐月恭顺应下,才扶着金蝶的手,不可一世地走了出去。 略略在门口停顿,施恩般留下一句,“御王妃,你也起来吧。” “呼!” 苏隐月长舒一口气,如生锈的机器般双手撑地,艰难爬起来。 跪了三个多小时,她快感受不到膝盖的存在了。 慢慢挪到殿外,等得焦急的雨湘和茉莉立刻迎了上来。 雨湘一眼就看见了她双腿的异样,马上扶着她跨过门槛。 担忧道:“王妃,皇后是不是罚你了?” 苏隐月撑着门不让自己摔倒,缓声道:“我一进去,皇后就让我跪着,皇后离开前才起身。” 抵唇闷咳两声,清新空气入肺,心里那团火非但没灭,反而烧得更旺了。 方才好几次,她都差点忍不住拿出毒气和皇后同归于尽。 她在心底不断劝说,她还年轻,犯不着为了一个皇后搭上自己的命。 时间就在她理智和失控的拉扯中流逝。 现在回想,她都不知道这三个多小时是怎么熬过来的。 茉莉满脸惊愕,“王妃,你要在宫里待一天,下午还要去奇珍园游玩,皇后这么做,不是存心刁难你吗?” “王妃,快让我看看腿。” 苏隐月扯了扯她衣袖不让她弯腰,“无事,扶我去大庆殿,午宴快开始了,我得在帝后出场前到场。” 雨湘心疼地看着她几乎不能弯曲的双腿。 “王妃,仁明宫在后宫,大庆殿在前殿,走过去要大半个时辰。” 她蹲在苏隐月面前,“王妃,要不奴婢来背你吧?” 苏隐月失笑,“我一百多斤,你还没我高,怎么背得动?” “别耽搁时间了,走吧。” 雨湘和茉莉也知道她俩背王妃不适合,一边一个搀扶着她离开仁明宫。 今日皇后寿辰,皇上大办,宫道之上宫人来来往往,乱中有序。 苏隐月轻一脚重一脚地往大庆殿挪动,这一幕被路过的有心人暗暗记在心里。 正午的阳光洒在大庆殿的琉璃瓦上,恢弘奢华,金光熠熠,让人目眩。 殿内欢声笑语,氛围融洽。 帝后宝座下方,右侧第一个位置属于江在御。 此刻,他座前围了一圈之前被明德帝支出去的大臣。 现在他们回来了,都表示了关切。 “御王殿下,听说你病了,臣从越州带回一名医,明日臣送去你府上瞧瞧?” “臣早年和神医纪千明有旧,昨晚臣便给他去了书信,想来纪神医不日便会抵达京城。” 江在御一一回答,目光却一直看向殿门口。 吉时快要到了,王妃怎么还没到? 刚想到这个,苏隐月的身影就在门口出现。 只是她没了往日的精神,苍白着脸被雨湘茉莉扶了进来。 王妃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受伤了? “王妃到了,本王失陪。” 大臣自动让开一条路,目送他大步离开。 抬手让雨湘茉莉退下,江在御半揽着苏隐月的腰,几乎是半抱着将她放在椅子上。 苏隐月强撑着一路走来,又累又渴,见桌上摆了清酒,一杯一杯直往肚子里灌。 见她眉头紧皱,明显身体不适,他的心像是被刺了一下。 轻拍着她的肩,无声安抚。 之前围在这儿的大臣见此,心知御王妃的事,不是他们该听的,避嫌般离开。 干得快冒烟的嗓子得到滋润,苏隐月的脸色好了一些。 江在御阴沉的脸色随之和缓,“伤到哪儿了?给我看看。” 苏隐月拉着他坐下,“伤到膝盖了,这儿不方便看。” 她里头穿着亵裤和袜子,殿中人多,不好脱了袜子,把亵裤撸上去。 江在御扫了眼雨湘二人,薄怒道:“发生了什么,你们就任由王妃受伤?” 雨湘扫了眼有意无意注视这边的朝臣和家眷,思量怎么回答才能保全皇后和王妃的体面,又能让王爷知道王妃受的罪。 不等她想出说辞,心直口快的茉莉就嚷了出来。 “王爷,王妃和你分开后,偶遇谨郡王妃,便相约同去飞鸿宫,和命妇们一同等候。哪知皇后娘娘突然派人请王妃一人前去。” “到了仁明宫,皇后娘娘让王妃跪了足足一个半时辰,奴婢和雨湘姐姐一直被拦在殿外!” 隐隐有些吵闹的殿中静了静。 一部分人目露担忧和不忿,但更多的人则是移开眼神。 太后仙逝,世间女子唯皇后最尊贵。 在皇后面前,皇后说谁错,对的也是错的。 这丫鬟也太不懂事了,皇后惩罚御王妃,御王妃就受着呗,嚷嚷出来干什么? 即便有人帮御王妃说话,可帝后一体,难道皇上还能惩罚皇后吗? “本王知道了。” 江在御眼神陡然暗了一分,低头替苏隐月整理裙摆。 随后,掌心上移,放在她膝盖上不动了。 咦? 感受到一股气流涌入膝盖,僵直微凉的腿立时暖和很多,疼痛好像散了些。 苏隐月讶然低头,“你在用内力?” 江在御颔首,“你血液涌到一处,我用内力化开,你能舒服些。” 顿了顿,他又问:“可要称病回府休息?” 苏隐月环视一周,见殿中座位已经坐满,帝后即将到来。 他将她的动作看在眼里,出声安慰,“我本就怪病缠身,回府休息父皇乐见其成,不会阻止。” 苏隐月眼神带着异彩,“那不行。” 她勾了勾手指,他会意凑了过去。 只听她带着热气的声音响起,“皇后对我这么好,我不回报,怎么能走呢?” 明的不行,就来暗的。 真当她穿越一趟是来受委屈的? 第119章 德不配位 江在御缓缓抬眸,对上她暗含锋芒的双眼。 已然明白她对皇后做了什么。 他装似不知,轻笑道:“那我们就留在这儿继续给母后祝寿,让母后看看我们的孝心。” 两人相视一笑,只是江在御脸上的笑容淡了很多。 他俩言笑晏晏的交谈被一直待在座位上,没有走动和同僚交际的苏长远看在眼里。 感受到屁股上隐隐传来的痛,他在心中冷笑。 这个逆女,真当没人能收拾她,可以永远无法无天? 踢到铁板了吧? 嘻嘻! 苏长远的高兴从微弯的眼角溢了出来,面上却不动声色。 不经意看见同样一直待在座位上没有走动的国师。 国师好像挨了两百板子。 比他多。 有了对照组,苏长远苦闷散去不少,和同病相怜的国师遥遥对饮一杯。 “皇上驾到!皇后驾到!” 随着一声太监高呼声响起,帝后一身华服相携而来。 众臣齐齐下跪三呼万岁、千岁。 明德帝牵着皇后的手,从门口一路踩着地毯,路过下跪的众人,坐上了摆放在五阶台阶之上的龙椅凤座。 明德帝一挥衣袖,“众卿平身。” “谢皇上。” 怀恩一挥拂尘,拖长语调,“入席!” 众人纷纷坐下,一切井然有序。 头一个献礼的是坐在明德帝左边的皇室宗亲,按辈分是明德帝的叔叔。 皇室宗亲既是亲,又是臣。 和苏隐月一样,午宴、晚宴他们都在。 皇后脸上带着完美的微笑道谢,明德帝随之点评两句。 其乐融融,一派帝后和谐之景。 皇室宗亲一轮献完,很快轮到了皇子这边。 江在御碰了下苏隐月手臂,小声道:“快到我们了,你腿伤着,别起身。” 苏隐月微讶。 不等她询问,便听见太监高呼,“御王府进献掐丝珐琅凫尊一对!” 江在御起身前按了下她肩膀,对上首帝后拱手道:“儿臣祝母后万事如意,晚年幸福。” 他一开口,就衬得没有起身的苏隐月格外醒目。 皇后瞪着苏隐月,完美的笑容出现了裂痕。 明德帝脸色微沉。 殿内静了静,不明所以的众人刚有异动,便听江在御继续道。 “父皇容禀,开宴前,母后将儿臣的王妃单独叫去仁明宫,跪了近两个时辰。现下王妃双腿浮肿,已不能动弹。” “母后品行高洁,不理俗物,想必也不会在意王妃的失礼之处。” 明德帝一改之前的不悦,惊愕地看着身边的皇后。 她怎么在今日找御王妃不痛快? “臣妾……” 打死皇后也想不到江在御竟会不顾大局,当众把这事捅出来。 御王不是最识大体的吗? 这一刻,众人带着异样的目光全都看向了皇后,让她脸上火辣辣一片。 皇后张嘴想要辩驳,下首离得最近的几个皇婶小声嬉笑起来。 “咱们的皇后娘娘那是天上的仙人,亲蚕礼从不现身,宫务从不沾手,后宫嫔妃从不管理,不理俗物,可不就是品行高洁吗?” “这场午宴我要是没记错,是赵贵妃和淑妃、任昭容联手操办的吧?啧啧啧,她们三个操心操力,宴席上一个位置也没有!” “妃就是妃,皇后就是皇后,宴请群臣的正宴,怎么可能给妾室留位置?” “她们协理宫中事务又如何?终究不是皇后,名分在这儿呢!” 明德帝十七岁登基,已经做了三十六年的皇上。 皇后作为他的发妻,跟着当了三十六年的皇后。 在她三十六年的皇后生涯中,从未如今日这般被人奚落。 她不知不觉红了眼眶,有些难堪。 宗妇命妇们嘲弄的眼神让她无地自容。 一个和皇后有怨的宗妇见有人起头,略略提高了声音。 “皇后只享皇后的福,该皇后干的活全推给其他娘娘,所以说,这女人呐,还是需要嫁得好。” “怪不得全天下的女子都羡慕皇后娘娘嫁了个好夫君呢!” 皇后为民之母,恩慈黎民。 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是天下妇人的表率。 操办宴会,管理妃嫔和后宫事务,只是皇后最基础的工作。 管理内宗妇、外命妇,关心后辈生活、婚配问题,创立济慈院收养孤寡百姓、孤儿。 皇帝和臣子间有了矛盾,皇后周旋。 这些,全是皇后该做的。 而他们眼前这位皇后,一样都没干! 只会整日窝在仁明宫悲春伤秋,享受天下供养。 在其位,谋其政,尽不了皇后的责任,有什么资格做皇后? 这道声音无比刺耳,皇后的脸瞬间涨得通红。 “孝康王妃。” 明德帝转头,平静地叫了声笑得正欢的孝康王妃。 明明他没有让孝康王妃闭嘴,更没有责备,可久居帝位的威严还是让孝康王妃身体轻颤。 孝康王妃飞快收敛笑容,低下头,不敢说话了。 年纪和明德帝差不多,但辈分是她叔叔的孝康王乐呵呵开口,“皇上,你皇婶说话不好听,回头我好好说她。” 明德帝目光在殿中一扫,如利刃刮过众人头顶,窃窃私语一下就停了。 震慑住众人,他拍了拍皇后的手,以示安抚。 再次看向江在御时,情绪恢复如常,“你母后宽容良善,自不会和小辈计较。” “老五,你入座吧。” 江在御猝然发笑,他竟妄想父皇会为他做主。 他以为父皇看在内力延寿的份上,起码会让皇后以后不要再针对王妃。 哪知父皇如此轻描淡写。 恐怕在父皇心中,只有皇后早逝的大皇子,才是他儿子吧。 一直压抑本心,眼睁睁看着生命走向尽头,江在御觉得自己迟早会疯。 被不甘和愤怒逼疯。 苏隐月侧目,江在御虽平静坐下,但她听见了他略显急促的呼吸,也看见他起伏不定的胸膛。 她能感觉到他心中烧着一把不知如何发泄的火。 恍惚想到,其实他也想活,远没有表面那么云淡风轻。 陷入自怨自艾的江在御突然感觉到微凉的双手传来热意。 抬头,撞入了一双坚定无惧的杏眸。 他动了动唇,有些挫败,“王妃,是我没用……” 明明刚对她说过,让她无所顾忌,现在却只能看着她被皇后为难,连帮她要个公道都做不到。 苏隐月笑了笑,眸光清明,“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等你痊愈,找机会继续领兵剿匪,有了兵马,谁不忌惮?那时就能把对我不好的人统统拉下来。” 江在御神色一顿,右手紧握成拳,感受着其中的力量。 忽而,面上露出一个笑容,“好。” 苏隐月脸上笑容弧度更大,“接下来就看我怎么让皇后报应皇后。” 第120章 皇后发疯掌掴明德帝 后面的各官献礼苏隐月没有兴趣,一直保持着礼貌的微笑,面对不知何人偶尔投来的打量目光。 另外,视线时不时扫过上首的皇后。 直到太监唱到一件礼品。 “光禄大夫孙俊进献百宝吉祥如意树,祝愿皇后娘娘吉祥如意,心想事成。” 太监捧着那株熟悉的百宝树出现时,苏隐月面露惊愕。 “这棵百宝树不是被楚家兄妹物归原主了吗?” 怎么还是出现在了皇后的寿辰上? 百宝树一出现,众人皆被那些颜色各异的精美宝石惊艳,满堂皆赞。 明德帝连说了三个好。 孙俊脸上的笑容几乎咧到了耳后,期待地看向寿星皇后,准备迎接她的夸奖。 可对上皇后平静中带着低落的神色,孙俊笑意微敛。 沉浸在宗妇们讥讽话语中的皇后感觉到有数道视线投向自己,扯出一个笑脸说喜欢。 那些嘲讽的眼神,那些说她不配当皇后的话语在她脑海中不断循环,一点点撕扯着她的理智。 不、不是这样的…… 她想做一个皇后,她也想母仪天下! 是因为她的大皇子感染天花没了,她日夜伤心,心疾加重,身体再也无法劳累才将宫务交给其他嫔妃的! 殿内欢声笑语,一件件珍品都需要明德帝过目,这是最彰显君权的时刻。 无人发现皇后的异样。 一直关注皇后的苏隐月也是突然出现的百宝树吸引了注意。 “楚家兄妹被骗了,百宝树的诞生和孔阳松无关。” 苏隐月同意带楚家兄妹去永宁侯府的当晚,江在御就派人去查过。 现在她问起,信手拈来。 “孔阳松一开始就是孙俊的人,那段时间孙俊为献礼发愁,孔阳松为了给上级分忧,见楚家兄妹武功高强,为人单纯,就编出一个故事,把他们当枪使。” 求大侠为民做主这种话术,对初入江湖,一心想要行侠仗义的菜鸟,一骗一个准。 当时楚家兄妹把百宝树给孔阳松的时候,被他一口一个大侠、女侠叫着,可开心了。 苏隐月一阵无语,“那百宝树真正的主人呢?” “就是故事里的坏人富绅,他花重金收集奇异宝石,又让能工巧匠打造出百宝树进献给永宁侯,想捐个官。” “哪知百宝树被孔阳松看见,才编造出这样一个故事。” 总结下来,百宝树事件中,她得到了密信,孔阳松讨好了上司孙俊,楚家兄妹得到了情绪价值。 唯二的受害者就是富绅和苏长远。 苏隐月哭笑不得,“经此一事,希望楚家兄妹能多长个心眼。” 两人说话间,唱礼声从近到远。 悠扬的丝竹管弦声也低了下去。 这意味着献礼快要结束。 上首,皇后按了按有些昏沉的额头,以为是殿内过于沉闷,想着待会儿出殿走走就好了。 她甩了甩头,试图把脑海里不断盘旋的讥笑甩出去。 可声音还是源源不断出现。 说两句眼睛就红,哭丧着一张脸求皇上安慰。 也不看看自己多大岁数了,真当自己是二八年华的娇俏少女呢。 皇后的尊荣是要享受的,该皇后干的活,干不了一点。 啥事不管,懒成这样的皇后,世所罕见! 要不是嫁给了皇帝,她有什么资格当皇后啊? “没有,我没有……” 皇后低声喃喃,不断摇头。 她觉得身体发冷,拢在衣袖中的双手交叉抓挠着手臂,像是发了癔症。 献礼完毕,明德帝起身举杯,“众卿!” 众臣站起,一同举杯。 见御王妃都站起来了,皇后还在神游天外,站在她身边的金蝶急得小声催促。 “娘娘,你该站起来了。” 皇后闻言,如提线木偶地站了起来,双眼无神盯着前方。 “酒杯!娘娘,端起你面前的酒杯啊!” 金蝶不知道皇后这是怎么了,急出了一脑门的汗。 明德帝注意到这番动静,自然地将皇后面前的酒杯塞进她手里。 然后看向众人,朗声道:“今日皇后寿辰,普天同庆……” 接下来他说了什么,陷入自我思绪中的皇后已经听不清楚了。 只是觉得耳边一直有声音在吵,吵得她心浮气躁。 连脑海中那些嘲笑她没做好皇后的质疑都快听不见了。 “我做了皇后该做的事,我没有偷懒,没有撒手不管……” 每月初一十五嫔妃来仁明宫请安的时候,她都问了她们近况。 亲蚕礼,后宫妃嫔出事、宗妇命妇家有喜丧,她也吩咐了盈竹去看、去关心、携礼品庆祝慰问,她做到了皇后该做的。 为什么要指责她? 让赵贵妃、淑妃举办宴会,是她这个皇后赐予的殊荣! 她俩不办,后宫诸多妃嫔,有的是人愿意! 她是皇上的正妻,无论做没做到皇后该做的,她都是皇后,是全天下最尊贵的女人! 这是无可更改的事实! 不准再质疑她! 不准再说她不配做皇后。 闭嘴! 场中,随着明德帝宣布大赦天下的发言,气氛来到了最高潮。 他平举酒杯,脸上带着帝王的从容,“让我们满饮此杯,为皇后祝寿!” 众人齐呼,“皇上万岁,娘娘千——” “闭嘴!统统闭嘴!” 呼声被一道尖利的声音打断。 看清暴怒的是皇后,众人的心咯噔了一下,举着酒杯不知所措。 皇后只觉眼前一片模糊,胸中积攒的怒火快要把她整个人吞噬。 “啪!” 皇后酒杯重重甩在地上,梗着脖子咆哮,“本宫是皇后,无可指摘的皇后!” “你们这些贱妇,也敢对本宫指指点点?本宫要撕烂你们的嘴!” 皇后面露疯狂,挥舞着双手将飘在眼前的一张张人脸全部撕烂。 不时发出得意的笑声。 她这番举动放在众人眼里,却是皇后莫名其妙大叫,咬着牙,跟跳大神一样撕扯空气。 堪称大师级别的无实物表演。 “皇后!” 明德帝意识到她状态不对,放下酒杯,想要将皇后控制在怀里,再叫太医来。 “啪!” 陷入幻象的皇后感觉到有人靠近,以为是那些多嘴多舌的长舌妇,怒从心起,狠狠一巴掌甩过去! 清脆的巴掌声响彻大殿。 四周落针可闻,众人恨不得眼睛当场瞎掉。 半晌,回过神来的明德帝用舌头顶了顶发麻的侧脸,不可思议地捂着脸,眼中氤氲着风暴。 第121章 皇后断腿 “你发什么疯?” “再胡闹下去,朕不会再容忍!” 这次,明德帝对皇后再无怜惜,捏着皇后衣襟,将她按在了凤座椅背上。 “唔!” 椅背坚硬的雕凤纹样硌得皇后后背生疼。 在她眼中,明德帝眉眼不断延长,变成了一个只有嘴巴的怪物。 怪物张开黑洞洞的嘴巴,不断揭露皇后最害怕的事。 “你自私无能,德不配位,凭什么享天下供养,你不配当天下之母!不配做皇后!” 皇后头疼欲裂,闭上眼睛捂着耳朵尖叫,“闭嘴!贱妇闭嘴!” “皇后定是中毒了,太医!张院首何在?” 明德帝一声怒吼,堂下的张院首唯唯诺诺出声,“微臣在。” 听见回应,明德帝情绪稳定下来。 “皇后,你看清楚,是朕!” 明德帝一手捏住她腮帮子,另一边掀开她眼皮,强迫她看自己。 “皇后,你冷静些!” 眼见皇后情况越来越不妙,但张院首只应了一声,连个人影都没见着。 怀恩跑下台阶,看见张院首跟运动会比赛往返跑现场似得,一会儿朝殿外跑。 等明德帝暴怒声响起,又折返回来朝高台跑。 来来回回,忙得不可开交。 “张院首,皇上叫你呢,你赶紧去给皇后看诊啊!” 怀恩拉着张院首的手往台上拖。 张院首急道:“怀恩公公,下、下官手头没有药箱,没有银针,这、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下官给皇后把脉也没用啊!” 怀恩噎了一下,“不是还有按摩、击打穴位吗?现在最要紧的是让皇后安静下来!” 让皇后安静,最简单的法子就是打晕她。 张院首苦笑,“下官哪敢损伤娘娘凤体……” 离得最近的明德帝不出手,他不敢呀。 情况紧急,怀恩不再多说,大步拖着他往前走。 “事急从权,管不了那么多了!你快去给皇后看看!” 两人走到殿中央,高台之上再次生变。 皇后心跳越来越快,再也压制不住胸中那股烦躁! “贱妇,本宫让你闭嘴啊!” 皇后一头撞向明德帝,趁他后退之际,挣脱开来。 在高台挥舞着双臂抓住一团团空气。 “去死!本宫要拔了你们的舌头!” 脚下逐渐靠近边缘。 “哐!” 撞上香炉,皇后踉跄一步。 大叫着将香炉移开,“没人可以阻止本宫!本宫是皇后,本宫要你们死,你们就得死!” 堂下众人神情一滞,觉得这话无比刺耳。 万民拥护才有皇上皇后,岂能随意打杀他们? 失了人心,皇上皇后又算什么? 注意到下方臣子们凝重的眼神,明德帝脸色青一阵白一阵。 这话是能随便说的吗? 皇后肆无忌惮使用皇后权力,纵容皇后的他岂不成了昏君? 呆愣的这个功夫,发狂的皇后一脚踩空,身体一歪,即将跌下五层台阶。 “啊!” 皇后惊呼一声,危急关头她一把抓住桌布想要稳住身形。 桌布被她一拉、一拽,和她摔下了台阶。 “哗啦啦!” 桌上碗碟、茶杯一股脑地朝她涌来。 皇后摔得人仰马翻,汤水酒水、各色菜肴劈头盖脸砸来,狼狈至极。 “皇后!” 明德帝没料到一错眼,皇后就搞成了这样。 忙走下台阶,想把皇后扶起来。 “皇上小心!” 明德帝刚走下台阶,候立在侧的侍卫立刻挡在他面前。 循声看去,刚才皇后移开的香炉大半个炉体正悬在边缘,摇摇欲坠。 “娘娘,小心!” 金蝶终于回神,连滚带爬冲下台阶。 话音未落,香炉已经落下。 砸在了神志不清,根本不知道躲闪的皇后双腿之上! 金蝶吓得脚下一软,坐在台阶上,大脑一片空白。 “咔嚓!” 落针可闻的殿内让骨折声无比清晰。 “啊!!” 皇后仰天哀嚎。 剧痛让她混沌的神智清醒过来。 回归的理智让她恨不得就此死去。 “咳咳!” 皇后受此痛击,心脏不堪重负,仁明宫喝下的那碗护心汤的药效也走到了尽头。 鲜血从断腿处缓缓溢出,饶是皇后努力睁大眼睛,也只能模糊看见殿内乱成一片。 意识渐渐抽离,他们说了什么,听不见了。 “皇后腿被砸断了,张院首快来!” “快把皇后腿上的香炉移开!” “血!皇后腿上全是血!张院首,你在磨蹭什么?快来啊!” 从皇后挣脱明德帝,到跌下来台阶,再到被香炉砸断腿,发生得太快,快到很多人都没反应过来。 殿内尖叫声起。 快速反应过来的人也全都涌到了明德帝身边。 “护驾,护驾!” 大殿一片混乱,大臣、宫人、侍卫四处奔走。 张院首反而成了最忙的那个。 忙碌中,所有人有了同一个共识。 皇后的寿宴,毁了! “母后伤重,形容可怖。王妃,别看!” 江在御捂住了苏隐月看向皇后的眼睛。 他反应很快,在皇后拽掉桌布的那刻,就揽着苏隐月的手跑到了安全之地。 那些飞溅的碎瓷片和汤水,没有一点溅在她身上。 苏隐月靠在他怀里,微笑点头,“好,我不看。” 结果她已经知道了,看不看没什么要紧的。 很快,宫人们把昏迷的皇后抬到后殿。 众人又齐齐涌了出去。 苏长远一瘸一拐,跟不上大部队,落到了后面。 他在脑中复盘,皇后到底怎么了? 难道是皇后吃的酒菜有毒? 扭头看向摔成碎片的碗碟,他很快又摇头否定。 皇上皇后吃的喝的混在一起的,且有专人试毒。 不可能皇上没事,独独皇后有事。 皇后一定是在其他地方出了问题。 江在御位置是殿中最靠近龙椅凤座的,苏长远琢磨时,目光不经意看见了依偎在金丝楠木柱子后面的两人。 特别是苏隐月扬起的嘴角,让他心里咯噔了一下。 一个惊人的想法在心底浮现。 那可是皇后啊,她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吗? “逆女,是不是你干的?” 苏长远拖着两条腿,上前质问。 殿内还有零星的大臣和宫人,苏长远质问的话一出口,立刻吸引了他们的注意。 第122章 国师泼脏水 苏隐月嘴角拉直。 江在御放下捂住她眼睛的手,面色不悦,“永宁侯,本王的王妃,也是你能诬陷的?” 迎着两人不善的目光,苏长远咬牙,说的有理有据。 “宴会开始前,你和皇后待的时间最长,你那时动手脚,皇后娘娘刚好能在宴会上发作!” 他能想到的事,其他人也能想到。 但他吃过好几次苏隐月药粉的亏,更有话语权。 “走!你跟我去皇上面前认罪!” 苏长远思忖,之前密信丢失他已经惹明德帝不快了,要是能找到毒害皇后的凶手,就是将功折罪。 反正苏隐月已经不是他女儿了,利用她挽回明德帝的印象分。 毫无愧疚。 苏隐月见他冲来,抬手一巴掌送上,“苏长远,一天不削你,你就皮痒是吧?” “啪!” 苏长远腿脚不好,被打了个正着。 怒不可遏,“你、逆女!” “谁是你女儿?我是你爹!” 苏隐月的腿经过内力治疗,已经好了很多。 见他上赶着找打,也不和他客气。 抬腿就想猛踹他受伤的屁股,打击弱点。 只是不等她动手,苏长远就飞了出去! “砰!” 落地之时,跟麻袋一样在地毯上翻滚。 苏隐月回头,刚好看见江在御弹了弹衣袖上不存在的灰。 刚才是他一掌打飞了苏长远。 见她看来,江在御温和一笑,“王妃,待你腿伤好了再亲自动手。” 苏长远灰头土脸半坐而起,颤抖着手指向江在御,“御、御王,你……” 江在御脚尖轻移,一股无形的劲力包围了落在地上的碎瓷片。 咻! 瓷片裹挟着破空声,急射而出,割破了苏长远的发冠。 梳好的头发嘣一下炸开,体面全失。 苏长远已是面无血色。 “嗬!” 他喉咙动了动,将未出口的话和口水一同咽下去。 本该因为苏隐月腿伤,而升起的侥幸瞬间消失。 “御王、御王妃,皇上请你们去福宁宫。” 刚过来站在殿门口看完全程的怀恩脸上挂着假笑。 江在御眉头一皱,不是很想见明德帝。 他和苏长远想到一块去了。 担心真从苏隐月身上搜出对她不利的东西。 抵唇轻咳,“……咳,本王忽感不适,王妃腿又受了伤,急需回府休息,怀恩公公,你替本王向父皇请辞。” 怀恩为难,“这、御王殿下,皇上吩咐奴才您和王妃前往福宁宫,要是您不去,皇上就该罚奴才了,御王,你就当怜悯一下奴才吧。” 苏隐月不欲为难传话的人,给了江在御一个让他安心的眼神。 “太医就在福宁宫,既然王爷身体不适,正好请太医看看。” “好。” 怀恩欢喜地跑到前面带路,“御王,御王妃,这边请。” 福宁宫和大庆殿相隔不远,很快就到了。 那些原本跟在帝后身边的大臣被安排在了别处。 苏隐月两人进去时,听见了皇后在内殿接骨时发出的惨叫。 而明德帝一脸阴沉地坐在上首。 见两人下跪干脆不叫起,“经太医诊断,皇后突然丧失理智是中了毒。御王妃,你在仁明宫待了那么久……” 江在御面无表情打断,“此前父皇怀疑隐月偷了母后玉猫,现在又怀疑隐月给母后下毒。隐月为何要事事和母后过不去?” “母后不喜欢隐月,儿臣也无法讨父皇欢心,父皇不如赐死我们夫妻好了,省得我们活着碍眼。” 明德帝眉心一跳,正要否认。 哪知江在御又道:“父皇出于人伦,不愿动儿臣动手,儿臣自己来!” 言罢,他迅速抽出御前侍卫腰上的宝剑,反手挥刀自刎! “住手!” 明德帝心跳陡然漏了一拍,想也不想冲过来,情急之下一把抓住了剑刃。 锋利的剑刃割破他的掌心,鲜血顺流而下。 “皇上!” 怀恩发出尖锐的爆鸣声,“太医!皇上受伤了,太医!” 佯装悲愤的江在御见明德帝不顾自身安危,徒手抓剑,也是呆立当场。 “父皇……” 父皇是怕他死了无法延寿,还是对他存有一丝慈父之心? 明德帝眼角抽了抽,斥道:“逆子,还不快把剑放下!” “哐当!” 剑砸在地上的声音惊醒了跪在一旁的苏隐月。 江在御事先并未和她商量,他这番举动,完全在她意料之外。 这种骗死的事,不应该她来吗? 候在内殿的张院首连滚带爬跑出来,看见明德帝手上鲜血直流,“皇上!” 明德帝重新坐回去,任由张院首给他上药包扎。 “老五,你俩坐下说话。” 经此一事,明德帝也歇下了逼问苏隐月有没有给皇后下毒的打算。 头疼地看向江在御,“老五,朕就是随口问问,你、你这气性也太大了……” 之前老五恭顺内敛,从不这样。 一定是苏隐月这个粗鄙村妇把他带坏了! 明德帝没有从自己身上找错误的习惯,挥手道:“罢了,你俩也受惊了,回你母妃宫中休息吧。” 江在御牵着苏隐月告退。 两人离开后,国师从内殿走了出来。 明德帝撑着扶手,淡淡道:“应卿,可查出皇后因何发狂了?” 国师躬身,“回皇上,微臣查过您和娘娘在宴会酒菜,以及娘娘护心汤剩下的药渣,都没有问题。” “这么说,皇后没中毒,其实是中了邪?” 国师摇头,“不,从娘娘脉象上来看,娘娘的确中了毒,是微臣无能,不知道娘娘因何中毒,中了什么毒。” 明德帝又问:“你觉得会是御王妃吗?” 包扎的张院首心中一紧,手中力道不禁用大了些,疼得明德帝嘶了一声。 “微臣该死。” 明德帝挥手让他继续,目光落在国师身上,等待他的回答。 国师念及消失的内力,极力往苏隐月头上泼脏水。 “御王妃在仁明宫待了那么长时间,她的嫌疑是最大的。其实早在娘娘中毒之前,微臣和永宁侯就被御王妃下过毒。” “御王妃脾气暴烈,行事不计后果,若因娘娘罚跪,心怀怨恨,对娘娘下手,也是有可能的。” 第123章 御前失仪猥亵宗妇 明德帝屈指轻击实木扶手,“可御儿对她颇为喜爱,朕作为父亲,不得不顾及到他。” 国师眼神闪过暗色,正欲再接再厉上眼药,一直低头包扎的张院首开口了。 “皇上,微臣有些话,不知道该不该说。” 国师一个眼刀过去,差点脱口而出,你既问了这个问题,就知道不该说! 但张院首征求的是明德帝意见,他不敢代替明德帝做决定。 “但说无妨。” 张院首斟酌回话,“御王妃今日进宫虽是为娘娘祝寿,可她如何能未卜先知,知晓娘娘会叫让她去仁明宫、说话,为此提前准备毒药呢?” 这个前提不解决,那御王妃蓄意谋害娘娘的说辞就站不住脚。 并且,仁明宫伺候的宫人也不是死的。 众目睽睽之下,御王妃想碰到皇后都难,怎么给皇后下毒? 明德帝闭目沉思,再次睁开,心中已经有了决定。 “皇后突发恶疾,以致神智不清,着令太医院好生医治。” 张院首恭敬应下,“臣遵旨。” 此话一出,明德帝不会再追究,皇后宴会发狂断腿一事就下了定论。 前朝后宫口径统一,皇后病了。 皇后只能吃下这个哑巴亏了。 - 繁英宫。 大宫女常儿脚步匆匆,来到徐充容身边。 “娘娘!奴婢去大庆殿看过了,张将军就在席中。” 徐充容愠怒,“一个叛军首领,也配叫将军?” 常儿从善如流改口,“奴婢在大庆殿外看了一眼,那个张叛军坐在席上,喝酒吃肉,好不快活。” “他长相如何?” “五大三粗,满脸横肉,还有一圈的络腮胡,呃、长相不佳。” 徐充容有些伤怀,“一个四十多岁的叛军首领,年纪比我都大,我在期待什么?” 常儿忧心忡忡,“娘娘……” “七公主绝对不能嫁给他!” 徐充容指甲狠狠嵌入肉里,精心保养的指甲快要被折断。 “你回来的时候,那个叛军可还在殿中?” 常儿离开大庆殿时还在走献礼的流程,她并不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 “在的娘娘,奴婢估计这会儿皇上皇后正举杯和众臣同乐。” “奴婢去大庆殿之前,还看见御王妃从仁明宫出来,那样子似乎是伤了腿。” 御王妃被皇后罚跪了? 徐充容眼中闪过什么,扭头朝门外走。 “我们去文绮阁找七公主。” 午宴结束,众臣会随皇上皇后去奇珍园游玩,张将军是外臣,不会参加晚上的家宴,天黑之前就会离宫。 要想算计他,徐充容的时间不多了。 祁国习俗,男女七岁不同席。 公主皇子年满七岁,就会离开母妃,由皇后另择宫殿居住。 七公主被当时协理六宫的高位嫔妃安排在了文绮阁。 订下七公主和张将军的婚事后,明德帝往七公主身边派了教养嬷嬷。 徐充容到达文绮阁的时候,七公主正在教养嬷嬷的训诫下,含泪缝制嫁衣。 “母妃!” 七公主一看见徐充容,眼眶包着泪水就冲进了她怀里。 “母妃,我听说张将军在府上纳了好多好多妾,我不要嫁给他!” 嬷嬷严肃道:“世间哪有男子不纳妾的?公主金枝玉叶,张将军妾室再多,也不可能越过你去!” 抱着母亲,七公主也不怕教养嬷嬷了,“五哥就没有纳妾!” “御王殿下和御王妃成亲不到三月,当然不会纳妾。过个一两年,公主你再看?” 七公主不知道说什么了,咬着下唇,把脑袋埋进徐充容怀里。 徐充容心疼万分,放在往常她定要好好发作这两个教养嬷嬷,但现在时间紧急,她不欲多费口舌。 “姑姑,常儿听说你俩绣工极好,您也教教我们呗!” 常儿接收到她的眼神,带着繁英宫其他宫人,笑嘻嘻地把两个嬷嬷架了出去。 给徐充容母女留下说话的空间。 徐充容拉着七公主在榻上坐下,细心地擦去她脸上的泪水。 “小七啊,母妃怎么舍得你嫁给一个叛军?” 七公主眼睛一亮,“母妃,有办法?” 徐充容娓娓道来,“他是外臣,你我住在后宫,本来是见不了面的,但今日是皇后寿辰,皇上这会儿在大庆殿宴请百官。” “那个叛军也在。只要我们设计他御前失仪,让他惹了你父皇厌恶,你俩的婚事自然作罢!” 七公主懵懂,“一般的御前失仪父皇不一定会生气,失仪要大一点才行。” “猥亵宗妇,够不够大?” 七公主面带惧色。 在祁国,妇人名节何其重要,一旦被外男猥亵,铺天盖地的指责足以把人逼上死路! 为了她不成亲,就让一个无辜的妇人去死。 七公主心尖微颤,“母、母妃,这样会不会太、太过了……” 徐充容苦笑,“小七,母妃不能眼睁睁看着你跳入火坑啊!” 七公主慌得厉害,“可宗妇和我有血缘,是我的亲人……” “傻孩子,若是那个叛军猥亵一个小官的夫人,你父皇会动怒吗?” 说到这里,徐充容冷笑连连,往日的温柔尽数散去。 “若是可以,我真想让哪个叛军对皇后下手!” 皇室婚配,应由皇后打理。 依照明德帝对皇后的宠爱,皇后提出的要求,他很少驳回。 “五年前,我为了帮皇后,连累父兄贬官,如今我求到她面前,那个贱人竟闭门不出!” 徐充容母家掌管刑部,五年前皇后母家入狱,皇后让她帮忙。 她二话不说给父兄写信,让他们关照皇后母家,为此触怒皇上,父兄贬官出京,自己也数年不得恩宠。 如今她有求于皇后,皇后却不愿帮忙。 若五年前她没有帮皇后,父兄依旧在刑部,她岂会孤立无援,眼睁睁看着皇上把七公主指婚给一个叛军? 对她有用,皇后就笑脸相迎,对她无用,皇后连面都不见。 徐充容怎能不恨! 七公主搅着衣袖,没有再反对,“母妃,你想对那个宗妇下手?” 徐充容吐出一个名字,“御王妃!” “御王妃脾气暴,还伤了腿,是我们最好的选择!” 第124章 母妃,背后说我坏话? 七公主秀气的脸上满是担忧。 “母妃,御王妃的事迹我听过一些,万一被御王妃发现我们算计她,方氏的今天就是我的明天……” 方月柔鼻青脸肿,一张嘴就缺牙的形象自动浮现在她脑海里。 她摸了摸脸,再低头看了看纤细的手腕。 一时间,算计御王妃的畏惧和嫁人的畏惧并驾齐驱。 经她一提,徐充容也想到了当日仁明宫中,御王妃凭一己之力硬控所有嫔妃的场景。 当即沉默良久。 她战术后仰,最终心一横,“御王妃是把双刃剑,可不把她扯入局中,事情闹不大啊。” 刀子不扎在自己身上,人都会存在侥幸心理。 “小七,你附耳过来。” 徐充容凑到七公主耳边,将计划一一道出。 末了,往她手里塞了一个三角纸包,“放心,母妃都安排好了,只要你照母妃说的做,御王妃不会发现我们的。” 七公主忐忑点头。 就在这时,房外又响起嘈杂声。 徐充容不舍地看了眼七公主,“应该是常儿拖不住那两个嬷嬷了,母妃暂时离开,你后面找机会出来。” 七公主送她走到门口,迎面跑来徐充容的宫女。 “娘娘不好了!大庆殿出事了,皇后娘娘当场发狂,从台阶上跌下来,被香炉砸断了腿!” 徐充容先是惊讶,随后大笑了两声。 什么不好了,这分明是天大的好消息! 皇后终于遭报应了。 七公主年纪小,对当年之事触及不深,忙问:“母后出事,待会儿父皇是不是不会和群臣去奇珍园游玩了?” 宫女,“皇后娘娘出事以来,皇上一直守着,应该没心情游玩。” 徐充容畅快的表情一凝。 不去奇珍园,那她安排在园里的人手怎么算计张将军? 计划还没开始就夭折了? 七公主急出一头的汗,“母妃,这怎么办啊?” “我和张将军的婚期就在下个月,除了今天,婚期之前张将军不会入宫了!” 徐充容父兄被贬,她的手伸不到宫外去。 咬紧牙关,“时机不容错过,必须今天办!” 做好决定,她叮嘱七公主按计划行事,自己先一步离开文绮阁,准备去了。 - 绛云宫。 庄婕妤也从朱夏那儿得知了皇后断腿的消息。 “娘娘,皇上深爱皇后娘娘,皇后娘娘遭此一劫,晚上的家宴应该会取消,是不是要通知他们从奇珍园撤退?” 庄婕妤放下手里的肚兜刺绣,摸着尚未显怀的肚子。 “暂且按兵不动吧。” “我们的皇上从国库挪了五千万白银,又从全国各地召集三十万徭役,花费这么多修建了奇珍园,你觉得他会一次都不进去吗?” 朱夏抿了下嘴,“可皇后娘娘断腿,谁知道皇上什么时候去奇珍园呢?” 即便四周没人,她还是压低了声音,“奇珍园那些人,有他们自己的事要做,不能一直待在园子里啊。” 庄婕妤挑眉,气定神闲,“他们要是催你,你就告诉他们。” “趁修园子的时候进去容易,现在园子完工,出去了再进来可就难了。” 朱夏重重点头记下,又看了眼庄婕妤的肚子,小声道。 “娘娘,你不是打算晚宴之时,拉下一个二品嫔妃吗?现在皇后出事,晚宴取消,这事怕是不好办了。” “娘娘,你已经有两个月的身孕了,再拖,就该显怀了。” 如今二品嫔妃的名额是满的,不下来一个,庄婕妤怀孕也升不上去。 一个意外,一连打破庄婕妤两个计划。 肉眼可见的,庄婕妤变得烦躁起来。 “皇后那个老妇,竟老眼昏花到如此地步,从台阶上摔了下来,她怎么不直接摔死?” 摔死还能办场丧事,人都聚在一块儿,她发挥空间更大! 现在这样不上不下的,真心烦。 宫中日子乏味,好不容易能办场晚宴热闹一下,现在因为皇后全毁了! - 长信宫。 后宫暗地里的波云诡谲,进了长信宫的苏隐月是不知道的。 更不知道搞了下皇后,就将某些人安排的机会全部打乱。 此刻,她安逸地坐在榻上,吃着点心,喝着茶水,对赵贵妃甩来的眼刀,视而不见。 赵贵妃看见她就火大,但江在御就坐在她对面,不得不挤出一个笑容。 “隐月,我在小厨房给御儿炖的桂花鸭汤应该好了,你去看看。” 苏隐月扫了眼候立在侧的如意,“母妃,我腿疼,让如意去吧。” 江在御吩咐道:“如意,你去端来。” 如意犹豫地看了眼赵贵妃。 她知道赵贵妃是想支开御王妃,单独和御王说话。 赵贵妃笑容微滞,“这是我亲手给御儿做的,别人去我不放心,隐月,还是你去。” 苏隐月似笑非笑,“行,我去。” 如意惊讶御王妃这次竟没和娘娘顶嘴,忙反应过来上前带路。 “王妃,这边请。” 跟在她身后出了门,苏隐月脚步一拐,凑到窗外去听。 她倒要听听赵贵妃在背后蛐蛐她什么。 见她跟扎马步一样趴在窗户下,如意有点反应不过来。 御王妃,过于不拘小节了…… “咳……” 如意喉咙动了动,想提醒里面的赵贵妃。 苏隐月飞快扭头,用眼神示意她闭嘴。 随手看向屋外站立的宫人,拍了拍自己的脸,以口型告诉她们。 谁敢弄出动静,就赏大嘴巴子。 嘴巴子高悬头顶,所有人的眼神瞬间变得清澈。 里面。 江在御耳朵动了动,饶有深意地看着赵贵妃身后的窗户。 窗外有道熟悉的呼吸声。 赵贵妃毫无察觉,试探道:“御儿,上次你外公一家忌日,苏隐月回府,没和你说什么吧?” 自上次苏隐月离宫,她一连半个月都没睡好。 江在御收回看窗户的目光,笑容一敛,“母妃,你想王妃和我说什么?” 赵贵妃细细打量他的神情,确认他没有和自己起隔阂。 松了口气。 看来苏隐月没说。 换上一副语重心长的表情,“御儿,母妃承认,苏隐月是有几分颜色。” “但你不能放任她无法无天,整日给你惹祸啊。你是她夫君,是她的规矩,她要不听话,你就大嘴巴子扇她!” “御儿,你是皇子,没人比你更尊贵了,你怎么能让苏隐月那种人爬到你头上来呢?” 窗外苏隐月听得鬼火直冒。 她踱步走进殿中,正好对上听到脚步声回头的赵贵妃眼睛。 危险道:“母妃,在背后说我坏话啊?” 第125章 婆媳纷争 赵贵妃慌得一批,当场迁怒如意。 “如意,她回来了,你怎么不提前出声?” 如意瓮声瓮气,“王妃一直站在外面,根本没走。” 赵贵妃花容失色,不可置信地指着苏隐月。 “你偷听我和御儿说话!圣人言,非礼勿听,苏隐月,你要不要脸啊?” 苏隐月笑嘻嘻道:“那圣人还说背后不论人是非呢,母妃你也没做到啊。” “你敢跟我顶嘴!” 赵贵妃气得直哆嗦,“我是你婆婆!” 苏隐月可不惯着她,“得了吧!老东西。你要不是王爷亲娘,我一巴掌扇你脸上!” “你、你敢骂我?” 赵贵妃明白她就是个混不吝的,吵不过,打不赢,当即拉着江在御手臂告状。 “御儿,你听听!你听听她骂我什么?我是她长辈啊,她怎么能骂我?” 江在御温声安抚,“母妃,这事是你不对。你不应该……” 话未说完,赵贵妃大声打断。 伤心欲绝,“御儿,你在帮她?你是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我从你带到这么大,你向着一个外人?” 江在御无奈,“母妃,你讲讲道理,本就是你在挑事。” “我是为了你好!” 赵贵妃指着苏隐月,据理力争,“这个女人对我没有丝毫恭敬,这种儿媳妇要来干什么?” “御儿,你要是还当我是你母妃,你就休了——嗷!” 苏隐月懒得和她废话,一把揪住她伸过来的手指。 往后一拧。 疼得赵贵妃嘴巴嘟成圆形,发出鸡叫。 苏隐月跨步上前,看着江在御,“事到如今,我也不隐瞒了。” “其实你娘早就知道你中蛊——” “闭嘴!” 赵贵妃见她捅出最害怕的事,顾不上手指还被她捏着,着急忙慌地用另一只手去捂她的嘴。 苏隐月咧嘴,露出一口森白的牙齿。 一口咬住赵贵妃的食指和中指! “咔!” 骨头挤压声响起,听得人激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啊!松口!” 赵贵妃痛叫一声,使劲摆手,“御儿,你还愣着干什么?快来帮我啊!” “王妃!” 两人纠缠在一起,江在御人麻了。 捏着苏隐月腮帮子,轻得像似在捏面团,“这事是我母妃做得不对,我替她给你道歉,你快放开她。” “唔唔!不放!” 苏隐月嘴里发出含糊的低吼。 她和赵贵妃有言在先,下次再叽叽歪歪,就送她去死去的爹娘。 没要她的命,只咬她一口,算便宜她了。 “用力啊!御儿,你能单手举起四百斤石球,你用力捏她的脸啊!” 赵贵妃怒吼,脖子暴出条条青筋,“御儿,我是你亲娘,你就眼睁睁看着她伤害我吗?” 四百斤力道下去,苏隐月一口牙就该没了。 一个是亲娘,一个是媳妇。 江在御夹在两人中间,轻了没用,重了伤到哪一个,心疼都是他 左右为难。 “呸!” 苏隐月吐出赵贵妃的手,在她手上留下两道深深的齿痕。 “江在御,我和你说!你娘早就知道你中了蛊,她就是在装傻——唔!” 赵贵妃来不及松口气手得救了,就听见她吐出惊人之言。 “闭嘴!” 咆哮道:“苏隐月,你闭嘴!你说了,本宫与你不死不休!” 情急之下,她失了理智,用手指堵住了苏隐月嘴巴! 这次是她自己送上门的。 苏隐月也不客气,上下牙齿一合! “咔!” 再次咬了上去。 瞬间见血! “啊!” 赵贵妃又急又疼,“松口!贱人松口!如意,救我!把这个贱人拉开!” 上前解救的如意被江在御抬手阻止。 同时,他也放开了苏隐月的腮帮子。 定定看着赵贵妃,目光晦暗,“母妃,你在瞒我什么?” 赵贵妃觉得她的手指快要断了,根本没听清他说了什么。 疼得哽咽,“御儿,快撬开这贱人的嘴!她疯了啊!” “噗!” 苏隐月主动放开她,五指张开,盖满她整张脸,一用力。 推得赵贵妃一个跟头坐在榻上,捧着流血的两根手指哭唧唧。 “你娘知道你中了蛊,也知道你活不长,但故意装傻,在你和你爹面前,两头捞好处。” “通吃!” 气氛凝结成冰,江在御心跳漏了一拍。 挤出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原来母妃不想让我知道的这个?” 即使提前做好了心理准备,听见这个消息,他还是止不住的心寒。 爹不想他活,娘也抛弃了他。 嘴里突然发苦,苦中带酸,委屈、难过、怨恨、茫然,百般滋味齐齐涌上。 最终出口的,只有轻飘飘七个字。 “其实,我早就猜到了。” 赵贵妃心虚、歉疚,不敢直视他突然暗下去的眼神。 只能愤恨地瞪着苏隐月,“你在离间我们母子!” “贱人,我要撕烂你的嘴!” 见她张牙舞爪扑来,苏隐月拿起桌上装点心的盘子,啪一下糊在了她脸上! 鼻尖撞上坚硬的瓷盘,一股难言的酸涩感袭来。 赵贵妃往后一仰,盘子落地,点心滚了一地,盘子摔成四分五裂。 她捂着鼻子痛叫了一声。 突然,感觉鼻子有点痒。 一摸,满手的血! 赵贵妃眨了眨眼,大脑有些迟钝。 苏隐月把她手咬出血后,又把她鼻子打出血了? “啊!贱人,我要杀了你!” 赵贵妃陷入疯魔,伸长双手去掐苏隐月的脖子。 苏隐月仗着手长,一巴掌怼在她脸上。 无论她如何伸长胳膊,吱哇乱叫,都碰不到她脖子。 “御儿,快来帮我!” 赵贵妃气急败坏,“御儿,我是你娘,我怎么可能放弃你?你别信这个小贱人乱说!” 苏隐月一把揪住她的脸,使劲往外拉。 “你爹娘的灵位就在侧间看着你呢,还敢说假话!” “我倒要看看你的脸皮有多厚!” 江在御平静地站在一边。 赵贵妃自知儿子和她离心,一颗心就跟浸在泡菜缸一样,又酸又辣。 寻求场外援助,“如意,你还愣着干什么?打她啊!” “你是我的大宫女,本宫命令你打死这个小贱人!” 如意缩着脑袋,唯唯诺诺。 “御花园的鲜花都开了。” 江在御挤入两人中间,叹道:“王妃,你去那儿看看吧。” 第126章 紧急军情 苏隐月眼神一闪,依言放开了赵贵妃。 一自由,赵贵妃顶着一张被扯得通红的脸就要再次发起冲锋。 江在御单手一拦,“母妃,我俩聊聊。” 赵贵妃愤怒的表情一僵,心虚低头,不敢看他。 接下来的事,苏隐月没兴趣听,叫上雨湘茉莉,走出长信宫。 - 福宁宫。 临近申时,皇后又有转醒。 一睁眼,她看见明德帝坐在对面的榻上,单手撑着脑袋假寐。 浓眉入鬓,五官俊美,轮廓成熟而坚毅,映着窗外的金色阳光,犹如一尊神像,威严尊贵,高高在上。 这般举世无双的男人在等她醒来。 皇后眷念地看着明德帝,眼中满是爱意。 没多久,明德帝睁开了眼睛。 “皇后,你醒了,身子如何了?” 他一提,不愿回忆的画面如潮水般朝皇后涌来。 宗妇的嘲笑,臣子的惊愕,还有事后那些风言风语,狠狠闭上眼睛。 不想再回忆。 想起身解释,哪知腿一动就疼。 “我、我的腿怎么了?” 明德帝坐到床沿,握住她的手,克制道:“朕已问过太医了,养上一年半载就能恢复。” 皇后眼泪一下涌了出来,“皇上,今日臣妾给你丢脸了……” “那不是臣妾本意,臣妾不知道怎么了,突然感觉到有很多人在臣妾耳边说话,吵得臣妾头疼,臣妾只想让他们闭嘴……” 明德帝温柔地抹去她脸上的泪水,“朕知道,朕已经让他们不准谈论,没事的。” 听到殿内传来说话声,心知皇后醒了,金蝶带着宫人进来伺候。 皇后目光一顿,猛地抓住他的手,“有人害我!皇上,一定是有人要害臣妾!” 她抓住的地方刚好是明德帝抓剑的手,疼得他吸了口气。 看清他掌心的纱布,皇后心脏狠狠皱在一起,只觉比断腿更让她心痛。 “皇上,你的手怎么了?” 明德帝收回手,淡淡道:“出了点意外,太医说了是小伤。” 他说得含糊,皇后记忆断断续续,以为明德帝是因为自己受伤的。 颤抖着手触碰他掌心,似是想起了什么。 皇后眼神一厉,“御王妃!是御王妃要害我!” “杀了她!皇上你下旨杀了她!” 明德帝扶她半坐起来,“皇后这么说,是有什么依据吗?” 皇后一顿,“我罚她跪了那么久,她心怀怨恨,给我下毒!” 明德帝似是不忍告诉皇后真相,转而看向金蝶,“你说,御王妃可给皇后下毒了?” 金蝶跪在地上,同情道:“娘娘,御王妃,没有给你下毒。” “不可能!” 皇后不信,“御王妃心胸狭窄,本宫那么对她,她怎么可能不报复?” 金蝶缓缓开口,“娘娘,御王妃没碰过你一根手指,她怎么给你下毒?” “她给本宫喂药了!” 金蝶摇头,“药是仁明宫小厨房熬好的,碗和勺子也是小厨房准备的,御王妃只是接过碗勺喂了一下,她怎么下毒呢?” “娘娘,御王妃给你喂药的时候,一举一动您都看在眼里,她就算有通天的手段,也下不了毒啊。” 听罢,皇后神色颓然,眼中的光一下子就灭了。 片刻,她重新握住明德帝的手,满脸坚决,“皇上,臣妾不想再看见御王妃,你杀了她!你让人杀了她!” 明德帝轻轻挣开她的手,眉宇间浮现恼意。 “你让堂堂亲王妃跪拜一个奴婢的牌位,本就是折辱。如今为着那点莫须有的怀疑,又要朕杀了她。” “皇后,你是要朕当昏君吗?” 皇后被他这句话羞得无地自容,眼泪噼啪噼啪掉。 明德帝轻叹,指了下金蝶,“你好好照顾皇后,朕去殿外看看,那些臣子想必也等急了。” 金蝶应了声是,上前给皇后掖了掖被角,“娘娘,自你昏迷,皇上一直守着你,那些大臣都被晾着呢。” 皇后感动不已。 就在这时,一个人影急匆匆跑进来,差点撞上刚到门口的明德帝。 来人单膝跪地,双手呈上一封书信。 “皇上,紧急军情!南边出现五万叛军,云州已沦陷!” 明德帝脑子嗡了一声,飞速展开书信。 云州传信到京城,最快也要三天。 所以说,三天前云州就被叛军占领了。 等京城商量出对策,再派兵镇压,云州情况不知会恶化到何种地步! 明德帝大步跨出殿门,“速召文武百官前往勤政殿议事!” 一声令下,宫人们跑断腿。 以最快的速度将朝臣们聚集起来。 军情不容耽搁,最先得到消息的朝臣速速赶往勤政殿。 勤政殿内,明德帝坐在御座上,大致扫了眼。 御王、谨郡王、太傅、太尉、六部尚书、国师、永宁侯,眼熟的人都在。 可以开始议事了。 那些没被明德帝记住脸的人,就这么被遗漏。 - “王妃,御花园往这边走。” 雨湘见苏隐月走错了路,提醒道。 “膝盖疼,找个地方坐会儿。” 苏隐月四处看了看,指着不远处一座四角楼阁,“就那儿吧!” 到了近前,牌匾上写着琼华亭三个字。 里面一个人也没有。 “这儿没有外人,你们也坐。” “谢王妃。” 雨湘、茉莉也不推拒,笑嘻嘻地坐下了。 皇宫之中,人多眼杂,一旦被人盯上,踪迹是藏不住的。 “娘娘,御王妃一出长信宫,奴婢就派人跟着,这会儿御王妃进了琼华亭歇息。” 常儿挥退过来报信的宫女,对藏在假山后的徐充容汇报。 徐充容定了定神,“按计划行事。” 常儿躬身应下,带着两个宫女跑去了文绮阁。 给两个教养嬷嬷各塞了一包银子,“嬷嬷,娘娘给七公主准备了一些嫁妆,还请你们去繁英宫帮忙掌掌眼。” 嬷嬷想着徐充容是七公主母亲,不会害了七公主,收了银子,乐呵呵地跟在宫女走了。 离开前,常儿飞速对七公主道:“张将军在御花园。” 七公主轻咬下唇,从衣袖取出徐充容塞给她的三角纸包,吩咐贴身宫女。 “明秀,你把这个下在酒里,然后带着酒和我一起去御花园。” 第127章 七公主现身 文绮阁和御花园不远,七公主带着明秀很快就到了。 看着不远处那个膀大腰圆的粗犷男人,好像一只手就能折断她的腰。 明秀担忧地看着身子颤抖的七公主,“公主,反正张将军也没见过你,要不奴婢去吧……” 七公主摇头,“只有我可以。” 明秀只是一个宫女,把张将军引到御王妃面前,她就活不成了。 她不一样,她是公主,父皇再怒,也不会真的把她怎么样。 从名义上讲,御王妃是她五嫂,她才十四岁,爱护妹妹保护妹妹本就是兄嫂的责任。 待会儿张将军兽性大发,她吓得躲到御王妃身后,谁也挑不了她的理。 找好推卸责任的理由,七公主愧疚少了很多。 她又从衣袖中拿出一个拇指大小的香球。 准备见到御王妃后,再趁机把香球别在她后腰。 如此一来,中了药的张将军就会追着御王妃跑,不会追她了。 自觉准备周全,七公主扬起笑脸叫了声“张将军”,漫步走了过去。 - 琼华亭。 日光正盛,惠风和畅。 苏隐月揉着膝盖,轻嗅着风中传来的花香,难得感受到了几分惬意。 门口突然出现几道阴影。 抬眼一看,杜绮兰带着两个丫鬟跨入门槛,走了过来。 雨湘、茉莉忙起身行礼,“奴婢拜见谨郡王妃。” 杜绮兰温和一笑,让她们起来。 随后她竟对苏隐月福了福身,“见过御王妃。” 礼数突然这么周全,看来是有事想求。 苏隐月坐直身体,“快起来,三嫂你太客气了。” 指了指身边的椅子,“快过来坐。” 坐下后,杜绮兰并未直接说明来意,而是从其他方面入手。 “御王妃,方才午宴,百宝树出现之时,我见你面有异色,可是疑惑明明礼单上百宝树该由永宁侯献上,却突然变成了孙大人?” 苏隐月淡然,“苏长远买通礼部把名单上的百宝树改了。” 苏长远失了密信,当天就被明德帝叫去宫里挨批。 明德帝顺便知道百宝树被她拿走了很正常。 礼部一见他默许,又遇到苏长远请求更换名单上的百宝树,直接就改了。 苏隐月兴致缺缺。 她知道礼部尚书是杜绮兰父亲。 一棵百宝树,礼部尚书卖了明德帝和苏长远的好不够,杜绮兰还要跑来她面前再卖一次好? 苏隐月笑容礼貌而生疏,“三嫂,我已找到亲生父母,和苏长远没关系了。” 马屁没拍对,杜绮兰笑容微僵。 片刻,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对贴身丫鬟吩咐道。 “心素心珠,我和御王妃有要事相商,你俩带她们出去。” 雨湘茉莉立时看向苏隐月,无声询问她的意思。 “出去吧。” 确认左右无人,杜绮兰一把抓住她的手,面带忧色,“五弟妹,你可一定要帮我。” “你说。” “还是徐金元那晚的事。”杜绮兰低声道,“你三哥最近找了很多大夫,都说解不了他身上的毒。” “御王府药堂内聚集了很多名医,五弟妹,现在只要你能帮我们了。” 徐金元涉及到明德帝的丑事,她和江在凌担心大张旗鼓找人治疗,会捅破窗户纸,惹来明德帝杀心。 结果找来的大夫,一个说医术不精,另一个说救不了告辞。 可愁死他们了。 苏隐月了然,“你想让药堂内的大夫给三哥解毒?” “你今天要是有时间,出了宫就可以和三哥一起来御王府。” “没时间,明天上门也可以。” 杜绮兰以为她说出这个请求,御王妃会趁机拿捏。 哪知她想也没想就同意了,这让做好大出血准备的杜绮兰有了几分歉疚。 是她小看人了。 “谢谢五弟妹。” 杜绮兰心中石头落地,又小心试探道:“可否请神医纪千明给你三哥看诊?” 苏隐月茫然,“纪千明?药堂有这个人吗?” 明面上,张院首是明德帝派来给江在御治病的,有官方背景在身,药堂众位大夫以张院首为尊。 张院首知晓明德帝不会治好御王怪病,一直阻扰药堂大夫和见面。 加上苏隐月会医术,除了揪出徐金元那晚和大夫们见了一面,其他时候没见过。 杜绮兰郑重道:“郡王的人找到了神医纪千明的住址,问了他的药童,药童说他看见皇榜,去御王府了。” 见苏隐月的迷茫不似伪装,她道:“也许纪千明换了一个名字?” 苏隐月点头,“我不知道纪千明长什么样,到时你和三哥来了,我把药堂大夫全部叫出来,你来看。” 杜绮兰彻底放下心,不禁露出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 然而这时,一个女声喊着“救命”由远及近。 “救命!不要追我了。” 只见一位身穿粉蓝襦裙,脖子上挂着赤金宝石璎珞的十三四岁少女,惊慌失措跑进了亭子前门。 苏隐月以为她是那位入宫大臣的女儿,“你谁?” 下一秒,杜绮兰诧异的声音响起,“七公主?” 七公主看见杜绮兰也愣住了,三嫂怎么在这儿? 张将军就在身后,七公主顾不上计划出现意外。 扔下香球,提起裙子从苏隐月和杜绮兰面前跑过,从后门跑了出去。 跑出后门三米,见路口守着四个丫鬟,又是一愣。 要想把张将军的罪名摁死,就不能让他只是单纯惊吓御王妃。 必须把这四个丫鬟支开! 心素听见脚步声扭头,福身道:“奴婢拜见七公主。” 七公主下巴一抬,一脸高傲,“本公主和宫女走散了,你们四个送本公主回文绮阁。” 四人对视一眼,达成共识。 各出一个。 心素恭敬:“七公主,御王妃和谨郡王妃在亭内说话,身边没人伺候可不行,不如由奴婢和御王妃身边的雨湘姑娘送公主回去?” “不行!今日母后寿辰,宫内人多,伺候的奴婢少了,本公主怕外男冲撞!” 七公主不断往后看,看见张将军距离琼花亭就两三米,心中着急。 朝前跑了两步,见四人没动,威胁道:“你们要是敢不听本公主的,本公主就把你们统统砍头!” 第128章 三嫂,你听见猪叫了吗? 茉莉忍着气道:“七公主,我们的主子是御王妃,伺候她才是我们的本职。你若想要奴婢们送你回文绮阁,需得奴婢进入亭内,征求御王妃的同意。” “你敢和本公主顶嘴?” 七公主大怒,一巴掌甩在茉莉脸上,“本公主让你送我回去,是你们的荣幸!” 为了把这四人弄远,七公主仗着她们不敢反抗,扇耳光、拿脚踹,硬是把四人赶到了不远处的假山后。 亭内。 七公主从琼花亭前门进,后门跑出的那刻,杜绮兰不经意看见了她故意扔在地上的香球。 等她捡起香球,七公主跑出了琼华阁。 因着亭内视线受阻,她并未看见七公主就在三米之外和丫鬟说话。 “七公主的香球掉了。” 杜绮兰将香球放进荷包,“我先替她收着,待会儿去文绮阁还她。” 闻到香球散发的味道,苏隐月感觉香球味道有点浓。 不适地在鼻尖扇了扇,“三嫂,你和七公主关系很好?” 杜绮兰笑得温柔大方,“见过几面,只是混个脸熟罢了。” “我家中有个和七公主年纪相仿的妹妹,凡是她随身带着的东西,都是她的心爱之物,丢了就会哭鼻子。” “虽不知七公主丢了东西会不会哭鼻子,但我是她三嫂,捡到她东西本就该归还。” 说话时,她神态恬静,声音轻柔,令人听着非常舒适。 苏隐月颔首,“我膝盖疼,就不陪你走一趟了。” “嗬嗬!” 一阵粗重的喘息声从亭外传来。 苏隐月循声望去,看见的却是琼花亭的墙壁。 “三嫂,你听见猪叫了吗?” 杜绮兰知道她被皇后罚跪,正准备开口让她好好休息,冷不丁听见这个问题。 弯转得太急。 她眨了眨眼,有点没反应过来,“……宫里应该没有活猪吧。” 顿了顿,又道:“而且,猪是怎么叫的,我从未听过。” 话未说完,她身后出现一个男人的身影。 那人膀大腰圆,额头像是被重物砸过,鼓起了一个包。 双眼充血,鼻子因为急促呼吸一张一合,嘴边还流着口水。 闻到杜绮兰身上香气的那刻,就跟看见骨头的狗,朝她扑了过去。 “小心!” 苏隐月腾一下站起,站得太急牵动膝盖上的疼痛,双腿顿时一弯。 杜绮兰听见示警,下意识回头。 就看见一个满脸横肉的男人近在眼前。 慌道:“你、你是谁?” “嗝!” 一股夹杂着酒味和肉腥味的口气迎面扑来,熏得她差点吐出来。 愣神的片刻功夫,足以将她整个人笼罩的阴影覆盖下来。 “啊!走开!” 杜绮兰反应过来想跑,已经太迟。 千钧一发之际,苏隐月一把推开了她。 杜绮兰只觉侧面袭来一股大力,双腿不受控制地噌噌后退,一屁股坐在地上。 后脑勺撞在椅子边缘,疼得直抽气。 张将军抱了个空,虎目微眯,转而朝苏隐月抓来。 “推开她,你就给本将军泄火!” 苏隐月飞快拔下发簪,对着他的手就刺。 张将军缩手躲开,咧嘴笑道:“两个司寝宫女,装什么贞洁烈女?” 苏隐月刺空也不急,“这儿不是你该来的地方,滚出去!” 缓缓拉开距离,朝门口大喊,“雨湘、茉莉,去叫人!” 这人状态一看就不对,不能和他多话。 张将军吸了吸鼻子,目光在苏隐月和杜绮兰之间来回看了看,满意得不行。 “不错,身材是比七公主那个黄毛丫鬟好,本将军很喜欢!” “只要你们好好伺候本将军,本将军就纳你们为妾,让你们过过奴婢成群的好日子!” “放肆!” 杜绮兰扶着椅子站起来,认出了他身上的官袍。 “我是谨郡王妃,她是御王妃,我们面前,轮不到你一个小小的四品忠武将军放肆!” 午宴之上,苏隐月和杜绮兰坐在距离明德帝最近的位置。 而张将军官职太低,随时抬头,面前都是黑压压一片人。 导致他根本没见过两人。 张将军不信,“王妃、郡王妃身边怎么会没有伺候的下人?” 趁他俩说话,苏隐月想起一直没听见雨湘、茉莉的回应。 她一边死死盯着张将军,一边缓缓后退。 退到后门口,飞速朝外面看了一下。 神情一滞。 人呢? 不止雨湘茉莉,就连杜绮兰身边的丫鬟也不见了? 苏隐月收回目光,瞥了杜绮兰一眼,“郡王妃把下人屏退了。” 杜绮兰脸色不自在,“五弟妹,我刚才和你谈论的事心素心珠是不知道的……” 她并未见证徐金元被抓,能知道还是江在凌屏退下人后告诉她的。 知道太多,就容易说漏嘴,招来杀人之祸。 杜绮兰在意两个贴身丫鬟才让她们出去。 公平起见,她丫鬟退下,苏隐月身边的丫鬟当然也要退下。 哪知道会遇到这个忠武将军会冒出来? “等本将军爽了,再好好和你俩聊!” 张将军视线一寸寸在两人身体上划过,舔了舔嘴唇,“不愧是宫里的人,皮肉就是比外面的人养得好。” 汹涌的情潮瞬间支配了他的大脑。 在香球的引导下,他一个饿虎扑食,抓住了离得最近的杜绮兰。 狂笑道:“本将军喜欢胸大的,先玩玩你!” 杜绮兰猝不及防被抓了个正着,吓得尖叫起来。 “滚开!别碰我!” “来人啊,快来人!” 张将军轻易就制住了她的反抗。 杜绮兰又慌又怕,拼命摇头,“五弟妹,救我!” 见苏隐月距离后门就一步之遥,生怕她抛弃自己。 哭喊道:“不要!求求你不要扔下我!” 扯破衣服。 他眼神一直,笑得猖狂,“你叫人也没用!七公主给本将军下了药,你俩就是她送来给我泄火的!” “你俩一个都跑不掉,本将军事出有因享用两个女人,没人会惩罚我!哈哈哈!” 苏隐月眸光一凝。 他在借药逞凶,神智是清醒的! 想清楚这点,她立刻转身,悄悄靠近。 对准施暴的张将军脖子狠狠刺下! “有杀气!” 张将军虽沉迷杜绮兰美色,但在战场上养成的战斗本能还是让他下意识侧身,死死扣住了苏隐月手腕。 “贱人,你敢偷袭我!” 张将军怒不可遏,将她的手反向一拧。 “咔嚓!” 瞬间,苏隐月的手软了下来。 发簪也因脱力掉在了地上。 张将军从杜绮兰身上起来,狞笑道:“既然你迫不及待找死,那本将军就先玩弄你!” 第129章 我看见你影子了 “狗东西,你也敢肖想你爹?” 苏隐月强忍手腕传来的痛楚,怒骂道。 她完好的左手又从头上拔下一根发簪,随时警戒。 “你敢骂我?” 张将军脚步在地上一踏,身形一闪,单手掐住了苏隐月的脖子。 用力一拧。 “放、放开我!” 见她脸色一下变得青紫,只能用那只受伤的右手无力抠着自己的大手。 试图呼吸些新鲜空气。 弱小得令他发笑。 “待会儿本将军要你哭着管老子叫爹!” 抓住她领口往下一扯,看着露出来的那半个浑圆,张将军眼中闪过淫邪。 张嘴就开始啃咬锁骨。 被放开的杜绮兰泪流满面,抱着撕裂的衣服缩成一团。 身体抖个不停。 脸上早已没了从容。 “呜呜呜,我的身子被别的男人碰了,怎么办?怎么办?” “郡王一定会嫌弃我的……” 苏隐月见示弱让他松懈,憋着一口气高举左手,对准近在眼前的男人脖子就捅! 男女体型差摆着,洒药粉是最好的。 但携带毒药入宫是重罪,若杜绮兰收集药粉和明德帝告状,皇后虎视眈眈,苏隐月不能给皇后送把柄。 人心,不能赌。 为今之计,只能刺破他皮肤,趁机下毒。 破空声传来,张将军耳朵动了动, 遵循战斗本能,脑袋往后一缩。 可惜,这次苏隐月的目标不是他脖子。 而是掐住她脖子的右手。 他这一缩,刚好把右手露了出来。 “嗤!” 发簪由上至下,捅穿了他的虎口! “啊!” 虎口传来的疼痛让张将军发狂,他大叫一声,竟将苏隐月举了起来。 往一人合包的承重柱上一扔! “本将军要你死!” 苏隐月后背重重撞在承重柱上,眼神阵阵发黑。 耳边依稀响起脊骨的骨裂声。 一撞之后,身体滑落在地,内脏受此重击,喉间涌上一股腥甜。 “噗!” 偏头,一口血吐出来。 眼神一阵模糊。 费力抬头,刚好看见张将军忍痛拔出卡在虎口上的发簪。 她不禁露出一个放松的笑容。 发簪有毒。 中了她的毒,攻守之势就该转换了。 “贱人,你还敢笑!” 张将军怒气更甚,将发簪狠狠扔在地上,“你以为一支发簪就能伤到我?” “本将军在战场上受的伤比这个重多了!” 大步朝瘫倒在地的苏隐月走去。 没走两步,身后传来脚步声。 回头一看,竟是杜绮兰趁他注意力全在苏隐月这儿,抱着衣服想跑。 “好香。” 恍惚中,他竟觉得杜绮兰无比诱人。 厌恶地瞪了眼有气无力的苏隐月,留走一句,“贱人,待本将军泄完火,再慢慢玩弄你!” 言罢,箭步上前,一脚踩住杜绮兰的裙摆。 “啊!” 身后骤然传来拉扯,杜绮兰去势不及,往前一扑,面朝下摔倒在地。 下一秒,身后传来快要压断骨头的重量。 “放开我!” 杜绮兰努力挣扎,喊得撕心裂肺。 “来人啊,快来人!” “呜呜呜,心素、心珠!” 背上突然一凉,那凉意几乎快要冻结她全身血液。 “不要!呜呜呜,不要碰我!” 感受到一只布满老茧的手在光洁的背上游动,她整个人快要崩溃。 “救我!五弟妹,你救救我!” 药效发作需要时间,慌乱中的杜绮兰并未感受到背上之人的动作越来越无力。 “捅他……” 苏隐月刚缓过气就听见她哭叫,哑着嗓子指挥,“你头上那么多发簪,拔下来捅他啊……” 趁两人不注意,她往口里塞了颗药。 类似肾上腺素的提神剂一下肚,苏隐月对疼痛的感知力立刻下降。 撑着身体起身,踉跄靠近两人。 她拔下鬓间最后两只发簪,覆上毒药,对准张将军脖子,狠狠刺了下去。 毒药的侵蚀让他反应迟钝,被刺了个正着。 张将军捂着脖子,不可置信地回头看向苏隐月。 “你受了那么重的伤,怎么还能动弹?” 苏隐月抡圆胳膊,左手狠狠扇在他脸上。 和响亮耳光声同时响起的是一道冷冽的声音,“因为你爹永远是你爹!” 脖子更靠近大脑,毒药发作更快。 “你、你对我做什么?” 张将军心中大骇,他惊恐地感受到力气越来越小。 苏隐月又是一巴掌送上,故意气他,“你爹做了什么,不需要和你解释。” 不到三息,他就浑身酸软,直接将杜绮兰当成了垫背。 “不要不要!别碰我!” 杜绮兰一个养尊处优的大小姐,随时都有下人服侍在侧,何时面临过失身的危险? 吓得眼泪鼻涕齐齐涌出,只会胡乱挥动四肢,大喊大叫。 完全不知道张将军已经变成了软脚虾。 “别叫了,他现在动不了了,你把他掀翻就能爬起来了。” 恐惧让她心神大乱,苏隐月面露无奈,费力将张将军推到一边。 蹲在杜绮兰面前,挥了挥手。 见她还是惊魂未定,两巴掌甩在她脸上。 “啪啪!” 杜绮兰捂着脸,大哭大闹变成了小声抽泣。 自怨自艾道:“呜呜呜,我不干净了,郡王不会再要我了……” 见苏隐月背对自己,张将军露出一个阴狠的笑容。 战场上,只要敌人还有一口气,最忌讳的就是背对敌人! 他绝不允许自己败在一个娘们手里! 暗暗积攒力气。 寻找一击毙命的时机。 杜绮兰不断擦拭着泪水,面前却再次投下一个阴影。 懵懂抬头,她看见瘫软在地的张将军一点点爬了起来。 而低头给她整理破碎裙子的苏隐月完全没发现。 “嗬哈——” 她想要说话,可被张将军那双嗜血的眼神一瞪,竟吓得失了声。 不,不要! 她在心中大喊。 眼睁睁看着张将军五指成爪,朝苏隐月天灵盖抓来。 苏隐月腰身一压,丝滑躲过。 蓄力已久的一击被躲过,张将军半跪在地,“怎、怎么会……” “你背对阳光,我看见了你的影子,傻哔!” 苏隐月拔下杜绮兰头上三根发钗,用身体当作盾牌,把他压倒在地。 对准他的眼睛,用力捅了下去! “给我死!” 第130章 不敢劝架御前大太监 “嘭!” 轻微的爆炸声响起。 三支发钗就像三根香薰棒,直挺挺地插在了张将军眼眶中。 “啊!!” 张将军捂着眼睛,发出声嘶力竭的痛叫。 疼得在地上左右打滚。 将骑在他身上的苏隐月掀翻在地。 苏隐月就地一滚,躲开他翻滚的肥硕身体。 本想飞快爬起来,一时忘了右手已经被折断,撑地准备站起时没使上力。 差点摔了个狗啃泥。 好在张将军眼睛被捅的痛楚还没过去,无暇顾及其他。 她有足够的时间慢慢站起。 “啊!” 打滚的张将军一不留神将插在脖子上的两支发簪怼得往肉里进了一寸。 巨疼让他翻身坐起。 仰天怒吼,“眼睛,我的眼睛!” “贱人,我要杀了你!” 下意识想拔出身上的五根发簪,可残余的理智告诉他。 不能拔,拔出来会止不住血的。 “你都半残了,还想杀我?做梦去吧!” 苏隐月怒气值爆表,揪住三根发钗往外一抽! “噗嗤!” 一股浓血喷涌而出,溅了苏隐月小半张脸。 鲜血顺着她的下颌线缓缓滴落,衬得她眼中的狂热显出了几分病态。 残忍、无情。 吓得杜绮兰紧紧抱着椅子腿,表情失控,肝胆俱裂。 “啊!” “贱人!本将军要把你千刀万剐!” “没人保得住你,七公主也不行!本将军要挖了你眼睛以泄心头之恨!” 剧痛激发了张将军的凶性,愤怒让他身体有了力气。 竟让他摇摇晃晃站了起来。 捂住流血不止的眼睛,另一手朝身边的苏隐月抓来。 “你果然和七公主联合起来害我!” “七公主能保住她自己再说吧!” 苏隐月怒气值点满。 扔掉发钗。 左手握成拳,对着他捂眼睛的手,扑过去就是狠狠一砸! 流出的血量再次变大,从指缝汩汩流出,很快染红了他一只手。 “啊!” 眼睛再次受到重创,哀嚎声响彻整个琼花亭。 疼得张将军趔趄一步,重新坐回地上。 身上的游泳圈抖了三抖。 太阳穴边上的青筋根根暴起。 苏隐月甩了甩手,力的作用是相互的。 张将军皮糙肉厚,她砸在他手上,自己的手也会疼。 需得找件武器。 看来看去,还是鞋子最顺手。 张将军用剩下的一只完好的眼睛,怨毒地看着苏隐月。 张嘴狂骂,“臭女人,你不得好死!” “本将军要把你卖到窑子,每天伺候一百个男人,让你染上菜花,生不如死——啪!” 苏隐月脱下鞋子,抡起就朝他大张的嘴狠狠扇去。 “狗东西,眼睛都瞎掉一只了,还敢骂我!” “看我不打烂你的嘴!” “啪啪啪!” 嘴皮子是很薄弱的,只需鞋底几次亲密接触,立马皮开肉绽。 好似穿着胶鞋,踩着泥泞的土路玩耍,鲜血跟泥点子一样,四处飞溅! “让你骂我!骂我!你爹我倒要看看,你的嘴能有多硬!” 事实证明,张将军嘴巴虽被打烂了,但他完好无损的胆依旧能支撑他张嘴骂人。 可怕得很。 “臭女人,本将军——啪啪!” “绝不会放过你——啪啪!” 一张嘴就往外吐血。 短短一句话被不断拿开又落下的鞋底打得断断续续。 落到一个女人手里,还被如此羞辱,他从心里就接受不了。 他就是要怒骂。 扯开嗓子骂。 “贱女人,你这烂货——啪啪!” “毒妇,等老子养好伤,就把你——啪啪!” 流出的鲜血越来越多,毒药也跟着血量减少而减少。 张将军所剩无几的内力逐渐占领高地。 照理说,琼华亭闹得这样厉害,早该被路过的宫人发现,并上报了。 可七公主为了让事态更严重。 和扫好尾跑来汇合的明秀一起,拖住了所有听到声音的宫人。 “打!给本公主使劲打!” 聚集过来的十多个宫人在七公主的指挥下,将雨湘四人压得跪在地上。 明秀则带着另外三个宫人狠狠掌她们的嘴。 打得她们口齿流血,即使听见琼华亭的动静,也无法赶过去。 “对本公主不敬,狠狠的打!” “所有人都看着,将这一幕牢牢记在心上,这就是对本公主不敬的下场!” 两只耳朵听着不同方向的痛叫,七公主半是兴奋半是担忧。 似乎是想通过不敢反抗的雨湘四人来安抚内心的焦躁不安。 “你们聚在一起干什么?” 宫道上又走来几个太监,其中一个冲这边高喊。 七公主正欲故技重施,以公主之尊命令他们过来观刑。 看清为首太监的长相时,神情一下变得慌乱。 “怀、怀恩公公!” 父皇身边的怀恩公公怎么来了? 他一过来,宫人噤若寒蝉。 打人的宫女立刻住手。 怀恩给七公主请了安,和善一笑,“这些宫女犯了错,让人送去慎刑司教教便可,哪能让七公主亲自训诫?” “不是,我们是御王妃的丫鬟!” 雨湘大声道:“怀恩公公,我家王妃就在三米开外的琼华亭,她好像遇到危险了,你快去救救她!” 御王妃能遇到危险? “奴才奉皇上之命,请张将军去一趟勤政殿。” 怀恩不信,但他也不想给御王妃留下坏印象,便随便点了身后一个太监。 “你去琼花亭看看御王妃有何吩咐。” 小太监得令,小跑了过去。 七公主身在文绮阁,消息不灵通,并不知道云州出现了叛军。 猛然听见明德帝要找张将军,以为是要谈论自己的婚事,急切问道:“怀恩公公,父皇是单独宣张将军吗?” “可宣了我母妃?” 怀恩正准备回答,就听见一道惊慌失措的声音。 “怀恩公公,不好了!御、御王妃在亭中殴打张将军!” 方才跑去琼华亭的小太监急得大喊,“张将军浑身是血,快死了!” 怀恩呆立当场,“御王妃和张将军八竿子打不着,他俩是怎么凑到一块儿的啊?” 御王妃战斗力爆表,他可不敢去劝架。 张将军,辛苦你再挨一会儿打。 “七公主,奴才得去回禀皇上!失陪了!” 怀恩来去匆匆,留下七公主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第131章 闭上你喷粪的臭嘴 “公主,我们该怎么办?现在要去琼华亭吗?” 明秀小声询问。 张将军猥亵御王妃闹到皇上跟前,徐充容和七公主对此早有准备。 可以这么说,她们母女算计一场,这些全是前菜。 只有明德帝到场,才是正餐。 “张将军进入亭内不到一刻钟,想来并未完事。” 七公主强作镇定,“父皇从勤政殿赶来需半个时辰,我们再拖一刻钟!” “是。” - 琼华亭内。 “呼~” 苏隐月手打得发酸,右手疼、膝盖也疼。 被张将军油盐不进的死样子气得大脑嗡嗡叫。 cpu温度高得惊人。 “一定是这双鞋子没铁鞋子好用!” 她停下动作,反省了三秒。 决定去亭子外面找个好东西。 刚走两步,就看见捅穿张将军虎口的发簪在地上静静躺着。 猛然想起,发簪上的毒药她还没有收回空间。 捡起发簪,收回上面的毒药。 折返回张将军身边。 “闭上你喷粪的臭嘴!” 举起发簪,对准他库库冒血的大嘴,干脆利落插了进去。 从牙齿捅穿舌头,一路畅通,直接干到喉咙。 把喉咙中前上方的声带戳了个洞。 “啊!呕!!” 反胃感和疼痛齐齐涌上,张将军疼得直翻白眼。 手也从眼睛上拿了下来,抓住苏隐月的左手,想把发簪从嘴里抽出来。 “呕!” 声带受损,他再也无法高声叫骂。 “哈嗬……” 嘴里不断发出犹如破风箱的艰难抽气声。 声音变得沙哑难听,音调也降了下来。 音量小的好似睡梦中遇到鬼压床,用尽全身力气呼喊依旧无济于事。 “救、救命……” 真真正正叫破了喉咙。 也没人来救。 苏隐月抽出发簪,一下用力往他身上刺。 逮哪儿刺哪儿。 “叫啊,骂啊!” “扯开你的破锣嗓子骂啊!” “我有的是手段治你!” 张将军身上全是肥肉,捅他胸前后背全捅进了脂肪里。 明面上看着是一戳一个洞,洞洞都在流血,其实对他伤害并不大。 不一会儿,苏隐月和杜绮兰头上,一共七支发簪全部弯曲变形,顶端也钝了。 而张将军也变成了一个血人。 且说杜绮兰,她被苏隐月三支发钗捅爆眼睛的残暴行为,吓得再次缩成一团。 抖着抖着、哭着哭着,发现苏隐月一心暴打张将军。 无人搭理。 不知不觉停下了哭泣。 呆呆地看着苏隐月脱鞋子、举发簪,一下下对着凌辱自己的张将军施暴。 那模样可止小儿啼哭,比方才色欲上脑的张将军还要吓人。 可此刻的御王妃却牢牢夺去了她的视线,让她舍不得移开半分。 杜绮兰眉头时而紧皱,时而舒展,就跟手拉琴似得,演奏着交响乐。 恐惧、后怕、快意、喜悦,心底盘旋着无数情绪,让她一会儿哭,一会儿笑。 疯了一样。 看着躺在血泊中有气无力的张将军,更多的是畅快。 那个小太监跑到亭外,往内一看,看见的就是这幕。 “啊!” 血肉模糊、鲜血淋漓,宛如残忍的凶杀现场吓得小太监双腿一软,屁滚尿流地跑了回去。 “怀恩公公,不好了!御、御王妃在亭中殴打张将军!” 陌生的尖叫声惊醒了杜绮兰。 怀恩公公? 完了,要是她现在衣冠不整的样子暴露人前,清誉就不保了。 堂堂郡王妃竟被外男看了,还碰了身子,她何有颜面苟活? 杜绮兰惊慌爬起来,胡乱拉着衣服就朝外面跑。 没跑两步,身后再次响起规律的拍打声和怒骂声。 “你不是要女人泄火吗?起来!起来找女人啊!” “借药逞凶找女人,午宴上那几口马尿,就冲昏你脑子了?” “脑子不要,就给我做脑花汤!” 回头一看,苏隐月不知何时又抡起鞋子朝张将军脸上招呼。 她脚边散落了一地的发簪。 根根弯成藤蔓,还带着血。 想到她没有丢下自己逃跑,杜绮兰心一横,折返回来。 “快、快走!” 抓着苏隐月右臂往外拖,“弟妹快跑!我们现在这样,只要有人进来,马上就能发生了什么。” “你把他打得够惨了,不能为了他一个烂人,毁了我们!” 苏隐月疼得脑袋发蒙,“啊!我的手,我的右手断了!” 她一嗓子嚎出来,杜绮兰立刻不敢动了。 救回软趴趴的右手,苏隐月问:“宫里到处是人,你能跑到哪儿去?” 杜绮兰想说她可以去找淑妃。 可转念一想,淑妃是郡王母妃,要是她知道儿媳妇差点被外男侮辱,会怎么样? 就算淑妃不说,从琼华亭到飞鸿宫一路上,她能保证不被宫人看见吗? 好像无论怎么做,她的清誉都没有了。 巨大的悲伤沉甸甸压在她心上,让她快要呼吸不过来。 好不容易止住的热泪滚滚而下。 绝望道:“我、我好像没地方可去……” 这世道对女人太苛刻了。 地上的张将军无声笑了几声,小人得志,“我、我可以纳了你……” “只、只要你杀了这个贱女人,我——唔!” 随手穿好鞋子,苏隐月一脚跺在他嘴上。 眸光寒芒四溢,“狗东西,你还挑上了,看来刚才那顿打你是不痛!” “好好好,你成功激发了我的胜负欲,我就不信我今天拿不下你!” 四处看了看,抡起半人高的花瓶往地上狠狠一砸! “哗啦!” 无数碎瓷片爆开,铺了一地。 白茫茫一片,张将军唯一的那只眼睛也快要被闪瞎。 “你、你想干什么?” 这声巨响让杜绮兰从绝望中回神。 她绕到苏隐月另一边,抓住她的左臂,“别打了!弟妹,听我的,我们快跑!” “我们可以落水,可以被树枝划烂衣服,也可以诬陷宫女弄坏了衣服!” “只要不和他待在一个空间,我们的清誉就能保住!” 趁苏隐月被拖住的空档,张将军拖着无力的双腿一点点往门口蠕动。 “疯子!” 这女人捅他脖子,戳瞎他眼睛,想也知道砸破花瓶不会让他好过。 这女人太狠了! 逃,快逃! 离开琼华亭才能找人弄死这个女人! “哪里跑!” 苏隐月后肘一顶,顶开杜绮兰,单手扯开腰带,将外衣扔在她头上。 “给你件完好的外衣!” “去一边穿,别打扰我锻炼身体!” 第132章 销毁作案工具 “将军,别走啊!继续陪我玩!” 说着,苏隐月捡起三枚碎瓷片,追上张将军,用力插在他腿上。 再吭哧吭哧爬起来,连跺三脚,让碎瓷片连头到尾全部没入他肥肉里。 “啊!” 张将军惨叫连连,声带收到二次伤害。 哇地一声,又是一口老血吐出。 “花瓶碎了没关系,我会这些碎瓷片在你身上重生!” 苏隐月捻起碎瓷片,往他身上猛插。 “滚开!” “疯妇滚开!” 张将军抓狂,也不管手会不会被锋利的瓷片划破。 垂死病中惊坐起,疯狂往外拔着插进肉里的瓷片。 可毒药已经随血液流经他全身,陡然爆发的精神就跟回光返照般,坚持不到一分钟,就萎靡了下去。 躺在地上呼哧呼哧喘着粗气。 苏隐月抓住机会,无情铁手一抓,噗噗噗往他身上钉了十几个瓷片。 “将军,你不是要纳我当妾吗?妾身就喜欢玩这个,陪我玩!” 站起来,用脚跺。 插跺、插跺、插跺…… 很快,张将军身上就插满了白色的碎瓷。 他疼得打滚,想将身上的瓷片弄下来。 可他越是打滚,只会将瓷片推得更深。 五米见方的琼华亭红色、白色混在一起,犹如办了两场红白喜事。 “不,我不纳妾了!” “我错了,我不纳妾了,放我走吧……” 杜绮兰靠在墙上刚穿好外衣,就听见他的求饶声,不禁面露欣喜。 完整的外衣让她有了安全感。 犹豫片刻,没有打扰,而是跑去了门口望风。 “叫大声点!没吃饭吗?” “我拖着断手陪你玩,将军,不要让我扫兴好吗?” 苏隐月半蹲下身,揪住张将军的头发,迫使他直视自己。 张将军乍一看见跟鬼一样凑到自己面前的人,脸上甚至还流着他身体里的鲜血。 八尺高的壮汉瞬间没了之前的神气。 “我错了,小姐我错了……” “是我猪油蒙了心,我再也不敢了!” “姑奶奶,你是我姑奶奶,饶了我!” 心知张将军皮糙肉厚,苏隐月从地上抓起瓷片,往他脸上乱划。 “谁是你姑奶奶,叫爹!” “听好了,我是你爹!” 一番折磨下来,张将军已是精疲力尽。 她让叫什么就叫什么。 “爹!饶了我!” “我没想玷污你们,是、是七公主那个贱人给我下药的呀!” “是七公主想算计你们,七公主不想嫁给我,就推你们出来。爹!七公主才是罪魁祸首!” 听到这里,杜绮兰眼神升起怒火。 她将七公主当成妹妹,七公主却如此算计她。 恨得直用指甲抓挠门框,心中暗暗发誓。 此仇不报,她就被御王妃打一百个嘴巴子! 这时,不远处人头攒动。 杜绮兰心中一惊,有人来了? 这边,张将军一个劲儿把责任推给七公主。 “爹,你明察秋毫,英明神武,不能中了七公主的奸计啊!” “爹,我愿意在皇上面前揭发七公主!” “求求你放了我!” 他以为这么说,苏隐月就会放过他。 哪知苏隐月压根懒得听,站起来就朝他嘴巴猛踹。 “有理有据,逻辑清晰,我看你脑子挺清醒啊,那刚才为什么不说人话?” “七公主只是给你下了药,又没挖走你脑子!御花园的湖没有盖子,你跳进去是不是会死?” “把嘴巴张开!我今天要是不亲你两口,你就不知道我文武双全!” “五弟妹,别打了别打了!” 杜绮兰慌张跑过来,踩中比她长的外衣,还差点摔了一跤。 “父皇来了,还有很多人都来了,你快停手!不,停脚!” 张将军眼睛一亮,不要命地朝外面跑去。 “皇上来了,我要告御状,我要告御状!” 苏隐月闻言神色一顿,目光落在杜绮兰头上剩下的发钗上。 “把你发钗给我一用!” 不等她回答,已经取走了她头上五根发钗。 小跑到张将军面前,想把他翻过来。 面朝上。 可单手不好使力,她看向杜绮兰,“三嫂,你帮我把他翻过来!” 杜绮兰依言照做,不解道:“把他翻过来干什么?” “给他最后一击。” 说话间,两人合力,张将军成功翻身。 苏隐月将五根发钗尖锐的抓成一把,神色冷冽,“我要销毁他的作案工具!” 说完,对准张将军两腿中间狠狠刺下! “不!不!” 张将军疯狂摇头,满脸惊恐。 伤痕累累的双手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死死抓住苏隐月的手。 他第一次觉得女子发钗让他毛骨悚然。 “爹,我错了!爹,我再也不敢了!” 苏隐月心中发狠,“三嫂,把他的手掰开!” “好!” 明德帝近在眼前,杜绮兰知道不能拖延。 双手齐上,使出吃奶的力气一根根掰开他的手指。 这无异于凌迟。 “不!” “爹,不要!” 张将军嗷嗷大哭,男人的本能让他放开嗓子大吼。 “皇上,救命!” “皇上救我啊!” 亭外,明德帝终于走到正对门的位置。 让他看清了里面发生了什么。 “御王妃,住手!” 皇上终于来了! 他有救了! 张将军心头一松,再也坚持不住,松开了手。 下一秒,一种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的剧痛让他半眯的眼睛骤然睁大。 大到极限,瞎掉的那只眼鲜血再次流出。 “啊!!” 他发出最后一声悲鸣,变成了祁国史上第一个将军公公。 痛不欲生,生不如死,死不瞑目。 突然响起的悲怆惨叫让正在上台阶的明德帝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滑倒。 怀恩连忙伸手搀扶,“皇上小心。” “御王妃,你放肆!” 明德帝脸色铁青,这还是第一个在他喊了住手后,依旧敢动手的人! 跟在他身后的江在御一眼就看见苏隐月嘴角溢出的鲜血。 以及右手不自然地下垂。 她受伤了? 他只觉耳边轰鸣作响,什么都听不见了。 不断抽搐的心脏让大脑一阵眩晕。 这一刻,他忘了君臣尊卑、忘了礼仪规矩,挤开上方的明德帝,第一个冲了进去。 半跪在地,颤抖着手将苏隐月揽在怀里。 “王妃!” 第133章 一掌打飞张将军 “太医!” 一向沉静自持的江在御当场失态,“我王妃受伤了,快叫太医!” “微臣在,微臣在。” 人群后,听说御王妃又打人了,早有准备的张院首提着药箱就赶了过来。 琼华亭是供人休息之所,门距不宽,只得一米。 明德帝和怀恩在门口一堵,后面的人既进不来,也看不见亭内情况。 “皇上?微臣能进去吗?” 张院首不敢跟御王一样挤开明德帝,只得提着药箱在边缘探头探脑。 明德帝生气归生气,但儿媳妇受伤,总归是要治疗的。 怀恩看了眼明德帝脸色,主动让开一条路,“院首请。” 轻手轻脚进了亭内,给苏隐月一诊脉。 张院首惊讶道:“脏腑出血,是内伤的症状。这这,右手手骨也断了。” “御王妃,你伤势颇重啊。” 御王妃出道以来,第一次受这么重的伤。 看来她是遇到硬茬了。 张将军不愧是武将,能力卓绝。 江在御剑眉揉成一团,“马上给王妃接骨,然后开药。” 张院首迟疑,“御王,接骨所需的固定之物微臣并未放在药箱,请容微臣回太医院一趟。” “另外,此处环境嘈杂,人员繁多,需得找一处安静的地方。” 江在御无有不应,让张院首留下止疼药,挥手让他离开。 怀恩适时插话,“张院首,固定之物奴才已经派小太监去太医院取了。” “那边张将军还伤着呢,你快去给他看看吧。” 张将军胯下插着五根发钗,身上插满白瓷片,眼睛也血肉模糊。 连痛叫的声音都弱了下去。 再不救治,就该死了。 经怀恩提醒,张院首这才发现那边还躺着一个。 抬眼一看,药箱差点脱手。 瞠目结舌,“这这这……张将军不是武将吗?为何会伤成这样?” 刚才他还在心中感叹,御王妃遇到硬茬了。 敢情真正遇到硬茬的是张将军。 但话说回来,御王妃不会武功能把他伤成这样,看来张将军叛军首领的头衔水分很大啊。 怪不得初封只是四品忠武将军。 此时,心湖平静下来的江在御注意到苏隐月没了外衣。 不动声色脱下自己的外衣,披在了她身上。 低声道:“还疼吗?” 苏隐月没用水,生吞了一颗止疼药,笑道:“好多了,张院首的药很管用。” 他揉了揉她头发,“接好骨,我们就回府。” 苏隐月想起还没找七公主算账,“再等一会儿,我还要处理个人。” “好。” 他没多问,只是默默用内力给她治疗内伤。 明德帝指了亭内唯一一个身上没有血迹,全须全尾站着的人。 “郡王妃,你来说说,这儿发生了什么?” 话落,外头的江在凌一愣,他的郡王妃也在? 挤开怀恩,见杜绮兰真在里面,连忙入内。 关切道:“郡王妃,你受伤没了?” 杜绮兰摇头,让他放心。 “嗯?” 明德帝发出声音,示意杜绮兰回答他的问题。 杜绮兰抿了抿嘴,不知道该怎么说,“回皇上,事情……” 实话实说,她清誉不保,郡王妃位置不保。 可不说实话,她又要怎么解释自己出现在这儿? 万一张将军醒来,和她的说辞对不上,她就是欺君之罪。 苏隐月注意到这边的动静,一开口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父皇,这个贱男人仗着有根几把,垂涎儿媳美色,儿媳气不过,销毁了他的作案工具。” 此话一出,满堂皆静。 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她直起腰,面对神色各异的百官,继续道。 “三嫂偶然路过,上前帮忙,和儿媳一起制服了这个贱人!” 杜绮兰怔愣,她为什么要把我摘出去? 想来她把外衣给她的那刻,就已经决定不把她卷进来了。 摸摸身上属于苏隐月的衣服,杜绮兰放松的同时,心中又升起浓浓的愧疚和庆幸。 幸好之前没有用孩子算计御王妃。 场中,百官面面相觑。 奈何门被明德帝和怀恩堵了,只能踮脚弯腰从两人衣服缝隙往里面看。 明德帝表情复杂,欲言又止,“……嗯?” “觊觎王妃,该死!” 江在御看向张将军的眼神,满是杀意。 他将苏隐月抱到椅子上,朝奄奄一息的张将军走了过去。 掌心聚起一团气。 张将军感受汹涌的内力波动,浑身寒毛倒竖。 这一掌下来,他可能会死! 努力把头抬起来,求饶道:“不,王爷,你听我解释,不是你想的——” “啊!” 话未说完,掌风已到。 巨力之下,张将军肥硕的身体轻得犹如一只蝴蝶,飞起来重重砸在琼华亭墙壁之上。 “咔嚓!” “轰隆!” 抵达墙壁后去势不减,生生将其撞开。 摔在了外面。 堵在亭外的百官于茫然中听见一声巨响,然后就看见一个人型生物撞开墙壁,飞了出来。 “啊!” 百官生怕砸中自己,惊呼着连连后退,清空一块空地。 地面微微震动。 张将军仰躺在阳光之下,肋骨断了六根,胸腔凹陷。 无神地盯着湛蓝的天空,脚一蹬,头一歪,没了声息。 “死、死了?” 七公主匆匆赶来,看见的就是这一幕。 死了好啊,死了她就不用嫁了。 果然,还是得算计御王妃,否则五哥也不会冲冠一怒,一掌打死张将军。 免除她的后顾之忧。 她脸上一闪而过的惊喜没逃过雨湘眼睛。 雨湘暗道,皇上和百官皆在,她见不到人群最中间的王妃,更轮不到她说话。 等众人散去再告知王妃真相。 想到这里,雨湘悄悄拉了拉茉莉衣袖。 趁七公主注意没在她俩身上,悄悄退出人群。 “这人谁?” “他身上穿得是绯袍,还绘着豹子。四品武将……坏了,是刚归顺的忠武将军!” 透过琼华亭偌大的墙壁窟窿,百官一抬眼,看见的第一个人就是目瞪口呆的张院首。 我刚把脉,病人就飞走了? “张院首,你还愣着干什么?” 太傅反应极快,急道:“你赶紧出来看看张将军啊!” 第134章 自请剿灭叛军 “是是是……” 张院首提着药箱,穿过窟窿跑到张将军身边。 云州沦陷,百官在勤政殿商量了一个时辰,决定派张将军去把占领云州的那支叛军招安。 张将军本就是归顺的叛军,叛军和叛军之间更能拉近关系。 做好决定,龙椅上的明德帝叫了三次张将军,皆没人回答。 百官这才发现,张将军归顺不久,慌乱中竟没人通知他来勤政殿议事。 派了怀恩去找,得到的却是御王妃快把他给打死了。 明德帝带着百官匆匆赶来,还没弄清楚前因后果,御王就一掌把张将军从琼华亭内打到了琼华亭外。 眼看就要嗝屁了。 张院首探了探颈脉,“没死,还有最后一口气!” “快快施救!” “他不能死!” 张院首打开药箱,用银针护住他心脉。 百官刚放下的心,又被太傅一句话给提了起来。 “伤成这样,派他去招安,怕是难了。” 太傅拨开人群,从墙上的窟窿走进亭内。 对苏隐月,摇头叹息,“御王妃,你可知张将军即将要做的事?你、你怎能……” “你闯下大祸了啊!” 苏隐月不以为意,“你们都是祁国的栋梁,没了这个张贱人,你们就不会办事了?” 太傅不愿承认他不如一个粗鄙不堪的张将军。 “非是我们不会,而是事关重大,张将军是最好的人选。” 江在御愠怒,“太傅,难道本王的王妃就任由此人侮辱吗?” “敢问太傅,只要朝堂需要之人,无论此人做下何等恶事,都能纵容?” 太傅一噎。 “自然不能。行为不检者,死不足惜。” 明德帝负手而立,看向杜绮兰。 “郡王妃,你来说,御王妃所言可属实?” 杜绮兰义愤填膺,“回父皇,张贱人、咳,张将军的确冒犯五弟妹了,只是……” 她顿了顿,抬头朝外看去,寻找七公主。 明德帝,“此事可有隐情?” 外面人太多了,杜绮兰没看见七公主,含糊道:“张将军说,是七公主引他入琼华亭的……” 说着,她取出荷包中的香球,“七公主来过琼华亭,此物就是七公主身上掉下来的……” 怀恩上前接下,确认没问题后,准备递给明德帝。 明德帝没接,淡淡道:“你先收着,待会儿派人去一趟文绮阁。” 联想到徐充容一直反对七公主下嫁张将军一事。 他隐隐猜出了事情真相。 心中顿时升起了几分薄怒。 但事情已经发生,再生气也无法挽回,当务之急是处理云州叛军。 何况七公主搞的小动作也不适合当着群臣的面处理。 明德帝看向群臣,“事有轻重缓急,张将军已然不能担任招安钦差。云中叛军却不可拖延,众卿,随朕回勤政殿。” 百官拱手,“是。” 转身走了几步,明德帝想起什么,回头看向待在苏隐月身边的江在御,“老五,你也来。” 恰在此时,跑去太医院拿固定之物的太监回来了。 杜绮兰看出江在御不放心,温柔道:“五弟,你和郡王去勤政殿吧,五弟妹这儿有我。” 目送明德帝和百官离开。 面对张院首的询问,苏隐月决定去赵贵妃的长信宫接骨。 - 勤政殿。 明德帝高坐龙椅,百官分列两侧。 “张将军已废,如何处理云州之事,众爱卿可有良策?” 百官当即小声议论起来。 招安叛军虽有功劳,但叛军归顺后犯事,出面招安的官员会被牵连。 考虑到这点,百官才心照不宣将张将军推了出来。 现在让他们另想法子,没人愿意去云州招安。 随着商量时间的延长,明德帝面露不耐。 有人眼珠一转,忽道:“御王妃废了张将军,女不教,父之过,不如让永宁侯前往云州招安?” 苏长远不背这个锅,“本侯和御王妃已无父女关系。” “再者,前些日子,御王妃大闹永宁侯府,我伤势未愈,出不了京城。” 此路不通。 有人小声嘀咕,“说来说去,还是御王妃小题大做,若她能顾全大局,我们也不会如此为难。” “放肆!” 江在御准确抓住了那个发牢骚的官员,“吏部侍郎,本王的王妃,岂是你能指指点点的?” 吏部侍郎不敢和他呛声,“下官知错。” 光禄大夫出列,“皇上,臣有一计。” 明德帝脸色稍霁,“说来听听。” “方才张将军的情状,在场各位大臣都看在眼里,日后恐不能人道。” 光禄大夫见众官点头,继续道:“七公主尊贵,绝不能嫁给一个废人。臣请皇上给云州叛军下一道圣旨,言其愿招首领为七公主驸马。” “七公主貌若天仙,想来云州首领不会拒绝。” 明德帝适龄的公主只有七公主一个。 之前已经许配给张将军了,现在张将军废了,七公主驸马人选就空下来了。 刚好用在这儿。 祝御史当即反对,“信件上说云州首领已有正妻,孩子和七公主年岁一样,如何能做七公主驸马?” “张将军年纪不也比七公主大了一轮?” 光禄大夫随意道:“让云州那个叛军首领贬妻为妾不就行了?” 祝御史愤愤,“先不说云州首领夫妻感情如何,最重要的是,哪有一出现叛军就嫁公主的道理?” “遇到难事就推女子出来平息,在场诸位大丈夫,实在没有骨气。” 吏部侍郎帮腔,“祝御史此言差矣。公主金枝玉叶,享天下供养,若她的婚事能让万千将士活命,想必公主也会愿意。” 上将军站祝御史,“若是云州首领娶了七公主,日后依旧叛乱呢?我们岂不是害了七公主?” 光禄大夫淡然一笑,“若云州首领娶了七公主,从此归顺朝廷,忠心不二呢?” 没发生的事,谁说得准? 说到这里,场面一下僵持起来。 “父皇!” 江在御单膝跪下,“儿臣愿领兵前往云州,镇压叛军。” 明德帝脸色一沉。 太傅体察圣意,上前一步,劝说道:“御王殿下,微臣知晓你身为兄长,爱护七公主,可你不能意气用事啊!” “你身患怪病,需得留在京中好好治疗,哪能强撑出兵呢?” 江在御抬头,看着明德帝,坚决道:“儿臣可立下军令状,若不能剿灭云州叛军,提头来见。” 第135章 找七公主算账 气氛随之一静。 御王这么坚决的么? 明德帝摩挲着拇指上的扳指,“老五,你不同意七公主下嫁?” 江在御眼神清明,“若每逢叛军出现,就招为驸马,以此平息事端。暂且不说父皇是否有那么多女儿。太傅,此等卖女求荣之事,传到民间,百姓会如此看我们?” “既然女儿能平息事端,那百姓干脆都生女儿好了,要祁国男子何用?” 吏部尚书则有不同意见。 “修桥开渠,种地存粮,那样不需要男子?七公主招叛军为驸马,便能让男子分派到这些地方,这对社稷有利无害。” 江在御又问:“若另一支叛军打来,父皇再嫁一个女儿?” 吏部尚书理所应当道:“自然,女子无用,平息战乱是她们唯一的贡献。” “敢问尚书,平息战乱和修桥开渠,两者谁轻谁重?” 吏部尚书沉吟,“战乱一平,可救万人。至于修桥开渠,惠及……” 修桥开渠最多惠及一县一州,远比战乱的波及人数少。 说到这里,吏部尚书意识到问题,及时改口,“修桥开渠可惠及子孙后代,功德无量。” 上将军嗤笑,“战乱一平,原本会死的人可以活着,他们也能修桥开渠,不远远惠及子孙后代?” 吏部尚书卡壳。 祝御史立刻总结,“这么说来,女子平息战乱的贡献要多一点。” “父皇,儿臣剿匪之际,曾见过很多农家。他们为了让鸡多生蛋,往往十余只母鸡配一只公鸡。” 江在御娓娓道来,“既然女子平息战乱比男子修桥开渠贡献更大,那祁国便不需要那么多男子。” “儿臣提议,将祁国男子杀去八成,留下两成或是修桥开渠,或是和女子结合,诞下后代。” “此事可从吏部尚书开始。将吏部尚书男丁全部杀死,留下女眷……” 吏部尚书气得脸红脖子粗,“人岂能和畜生相比?” “御王,你、你罔顾人伦!” 百官傻了。 他们只是想嫁公主省事,用不着杀了他们吧。 江在御眸光冷冽,“本王只是顺着你的话语思考,哪里错了?” “我……” 吏部尚书败下阵来。 他不甘心,不住拿眼神去嫖手下吏部侍郎,暗示他出列怼御王。 吏部侍郎低头看着地面,装作没看见。 他怕开口了,御王第二个拿他开刀。 明德帝轻斥,“老五,不得胡说!” 若事情真的发展到非剿灭叛军不可的境地,他也不可能派御王去。 “罢了,老五,你先起来吧。” “是,父皇。” 江在御眼底闪过失望,他是真不想待在京城和人打嘴仗。 屈指轻击桌面,明德帝缓慢开口,“老五,你的话并无道理,只是国库空虚,实在不宜妄动兵戈。” 祝御史直言犯上,“皇上,若半年前,你不挪用那五千万两白银修建奇珍园,国库何至空虚?” 怒气在明德帝脸上一闪而过。 底气不足地解释道:“……皇后心中郁结,朕也是想让她高兴。” 祝御史不依不饶,“皇上昨日命工部建造巨船,又让百万徭役清理运河,有意去往江南游玩,也是为了皇后?” 明德帝看他的眼神愈发不悦,“……南边水患治理久不见成效,朕亲自去看看,是为了体察民情。” 祝御史还有话要说,“皇上……” “够了!” 明德帝打断,“朕和众臣现在讨论的是云州叛乱!” 他站起身来,“尔等既一时想不出良策,那就回府慢慢想,明日早朝,务必拿出章程。” “你们跪安吧。” 百官收敛容色,齐呼告退。 - 长信宫。 苏隐月一进去,赵贵妃立刻下榻,对她怒目而视。 “你还敢出现在我面前?” 杜绮兰从苏隐月身后走出来,“臣妾拜见贵妃娘娘。” 张院首也行礼道:“微臣拜见贵妃娘娘。” 看见外人,赵贵妃一改刚才的刻薄,端起了雍容华贵的贵妃架子。 苏隐月跟回了自己家一样,径直走到坐在了榻上。 “张院首,你给我接骨吧。” “是。” 张院首将药箱放在地上,拱着身子拿出接骨需要的东西。 开始检查。 “手断了?” 赵贵妃眼中闪过一丝幸灾乐祸,又见她外衣非常眼熟,“你怎么穿着御儿的外衣?你的外衣呢?” 杜绮兰心虚地摸了摸身上的衣服,将琼华亭的事简单说了一遍。 好在赵贵妃并未留意苏隐月今日穿了什么,闻言指着苏隐月怒道。 “你、你身子被其他男人看了摸了?你个不检点的女人,你对得起御儿吗?” “本宫要休了你!” 苏隐月不耐烦道:“母妃,你吵到张院首接骨了。” “如意,你把她赶出去。” 赵贵妃跳脚,“这是本宫的长信宫,如意是本宫的大宫女,你、苏隐月,你本末倒置,倒反天罡。” “该走的是你才对。” 赵贵妃似是突然想起来,“苏隐月,长信宫不欢迎你,你赶紧滚!” 杜绮兰暗暗叫苦,早知道苏隐月和赵贵妃不睦,她就提议去飞鸿宫了。 “贵妃娘娘息怒。” 杜绮兰扶赵贵妃坐下,冷不丁看见她手指头包着,抱着转移话题的想法。 关切道:“娘娘,你的手这是怎么了?你身子金贵,平日可要万万小心啊。” 她不说这个还好。 一说,赵贵妃更怒了,“苏隐月咬的!” 她举起手,气得脸色发青,“午宴之后,她在宫中无处可去,便来了本宫的长信宫。” “就是那个时候咬的!将将过去不到一个时辰!” 杜绮兰,“……” 五弟妹这么猛的吗? 怪不得赵贵妃不待见她。 “郡王妃,你给本宫评评理,世上哪个媳妇敢这么对婆婆?” “你说我赶她走,错了吗?” 杜绮兰,“……” 说话间,张院首飞速给苏隐月接好骨,缠上纱布。 然后提着药箱,准备请辞。 “王妃!” “郡王妃!” 雨湘、茉莉以及心素心珠跑了进来。 一到殿中,四人跪了一排,请罪道:“奴婢失职,请王妃\/郡王妃恕罪。” 苏隐月眼尖,“你们的脸怎么了?” 四人齐齐抬起肿胀的脸颊,眼泪汪汪道:“是七公主!” 茉莉抹着眼泪告状,“王妃,其实我们一早就听见了琼华亭传出的动静,可七公主故意拖着奴婢,不让奴婢进去帮忙。” “我们脸上的伤,就是想进琼华亭,被七公主打得!” 苏隐月拍案而起,“算计我,还敢打我的人!” 勃然大怒,“去文绮阁,看我干死七公主!” 第136章 五嫂来给你送温暖了 “王妃,要不等你伤好了再说吧。” 雨湘连忙起身,目光落在她被夹板固定起来的右臂上。 忧心忡忡,“王妃,你脖子上还吊着右臂的绳子呢,需得好好养伤,不宜动弹。” 茉莉跟着站起来,劝说道:“是啊,王妃。奴婢知道你想给我们出气,但你也不能不顾及自己的身体啊。” 苏隐月左手捏拳,“七公主那细胳膊细腿,我一只手就能捏死。” 不过,她膝盖和右臂的疼痛的确是个问题。 “张院首!” 离开的张院首脚步一顿,苦着脸转身,“御王妃,你还有什么吩咐?” “方才在琼华亭,你给我吃的止疼丸不错,再给我一瓶。” 拿到瓷瓶,在众人惊讶震惊的眼神中,苏隐月一次吃了三颗。 眼中战意弥漫,“我现在膝盖和右臂一点都不疼了,浑身充满了力气!” 杜绮兰看向张院首,结巴道:“这、止疼丸吃多了不好吧……” 张院首垂首沉默,吃多了是不好,可御王妃已经吃了。 总的来说,问题不大。 最多事后更疼而已。 张院首开口,“御王妃,你若没有其他吩咐,微臣就告退了。” 他得回太医院告诉值班的同僚,准备好伤药,以供文绮阁的七公主传唤。 “没事了,你下去休息吧。” 张院首提着药箱小跑离开。 太阳一点点朝西边移去,余晖遍洒。 红墙金瓦,飞檐翘角,精致奢华的长信宫融进夕阳炫目的橘光中,似云蒸霞蔚,美如仙境。 苏隐月立于门口,站在霞光之中。 “母妃,文绮阁是七公主一个人住吗?她身边多少人伺候?” 杜绮兰有些意外。 她以为御王妃莽撞蠢笨,从不会多想。 赵贵妃细数,“除了嫁出去的,你父皇满七岁的女儿就七公主一个。文绮阁不大,教养嬷嬷、贴身宫女,洒扫宫女、太监……” “一共十五六个吧。” 她明白苏隐月问这个想干什么,主动道:“我宫中有五十多个宫人,可以给你一半。” 苏隐月凑到她身边,亲昵地挽起她手臂。 头靠在她肩上,娇声道:“我就知道母妃疼我。” 赵贵妃心头一怔,其实苏隐月不和她对着干,还是挺不错的。 这个想法甫一冒出来,她身体就一阵恶寒。 “离我远点!” 她一把推开苏隐月。 傲娇地一抬下巴,“七公主一个黄毛丫头,就连她母妃徐充容,也得在本宫面前伏低做小。” “她算计你,本宫身为你的婆母,也跟着丢脸,本宫自不会饶了她!如今你愿意为本宫冲锋陷阵,本宫乐得不脏手!” 苏隐月得了好处,并不计较赵贵妃这番含枪夹棍的话。 笑道:“那母妃把如意也借我用用呗。” “如意,你跟她走一趟!” 如意福身,“是。” “雨湘、茉莉跟上!” 做好准备,苏隐月扭头出了长信宫,风风火火朝文绮阁走去。 杜绮兰对七公主心怀怨恨,有心想去看她的下场。 匆匆和赵贵妃告别,“贵妃娘娘,天色不早了,臣妾该去飞鸿宫和母妃告别了,臣妾告退。” 带着心素心珠,她快步追上苏隐月。 “五弟妹,等等我!” 沿路的宫人被苏隐月气势汹汹的样子吓坏了,连忙退到一边。 小声议论,“那是御王妃吧?她右臂怎么挂在脖子上?手断了?” “张将军侮辱御王妃,一个时辰前刚发生在琼华亭,这事儿闹这么大,你不知道?” “皇后娘娘断腿,大庆殿一团糟,我一直在殿中收拾,确实不知道啊。” “咦?看御王妃走得方向好像是文绮阁?她去找七公主了?” 宫中消息一向是传得最快的。 常儿奉徐充容之命去文绮阁询问七公主,走到半路看见苏隐月,立刻飞奔回繁英宫。 “娘娘不好了!奴婢看见御王妃带着一群人去了文绮阁,七公主要挨打了啊!” 徐充容慌乱了一瞬,但想到明德帝出现在琼华亭的时候,并没看见七公主。 说明张将军侮辱御王妃一事,他还不知道背后有七公主推动。 她需要待在繁英宫中,装作不知道。 才能在明德帝问罪之时为自己和七公主辩解。 “七公主身份尊贵,本宫不信御王妃无凭无据,会当众殴打七公主。” 常儿不太放心,“娘娘,之前你也认为张将军必会侵犯御王妃,自寻死路。可现在张将军正躺在太医院,生死不知……” 徐充容沉默片刻,勉强保持胸有成竹的姿态,“一点小意外罢了。” “我设计这局是让张将军犯错,现在他被御王妃废了,七公主不可能嫁给一个不能人道之人,我的目的不是达成了么……” 常儿忐忑,“可现在御王妃跑去文绮阁,说不定是不是查到了什么……” “当初在仁明宫,御王妃连身为婆母的贵妃娘娘都没放过,她、她会放过七公主吗?” 徐充容心中本就不确定,被她一说,更慌了。 “常儿,你去文绮阁外面查探情况,一有不对,立刻来告诉我!” “是!” - 文绮阁。 七公主带着明秀慌慌张张从琼华亭跑回来。 不安地休息了大半个时辰。 见没人找上门,彻底松了口气。 回忆起张将军撞破墙壁飞出来的惨状,开心笑了。 “当时在琼华亭,我听到有大人说,张将军那处彻底废了。” “这下我不会嫁给他了。” 明秀为她高兴,“解决掉这事,公主以后一定能找个如意郎君。” 七公主闻言有些害羞,嗔道:“我还小呢,现在说这个太早了。” 话虽如此,但她脑中却不由得陷入了幻想。 就在这时,庭院中响起一阵吵闹。 文绮阁负责看门的太监跟在苏隐月身边,连连告饶。 “公主居住之所,不能擅闯。御王妃,您容奴才先进去禀告公主!” 如意一把推开他,喝骂一声,“走开!御王妃办事,岂容你置喙?” 她充分发挥了主观能动性,对长信宫的宫人命令道:“将文绮阁所有宫人抓起来。” “是!” 长信宫的宫人仗着人多,从门口到七公主居住的正房。 遇到一个抓一个。 见她雷厉风行,苏隐月十分满意。 有点想挖赵贵妃墙角。 待七公主从房间出来,除了身边的明秀,文绮阁所有宫人都被控制住了。 见此情况,她气得连闯入者都没看清。 高声道:“何人敢在本公主的地方闹事?本公主定要杀了你!” 苏隐月两三步走到近前,毫不犹豫,抬手就是一巴掌。 “妹妹,五嫂来给你送温暖了!” 第137章 社会的毒打 清脆的巴掌声响起,七公主捂着脸好半天回不过神。 只觉脸上火辣辣一片,从头暖到了心里。 “公主金枝玉叶,御王妃,你怎么能打她?” 明秀率先反应过来,忙跑到七公主身边查看她脸上的伤势。 清晰的指印映在七公主白嫩的脸上,气得她涨红了脸。 “御王妃,你太没规矩了!我、我要告诉皇上去!” “啪!” 不愿被如意比下去的雨湘冲上去就给了明秀一巴掌,“这份儿没你说话的份!” 给了茉莉一个眼神,两人一左一右把她拖到一边。 苏隐月靠近,“妹妹。” 七公主突然发现眼前投下了一道阴影。 心中咯噔一声,扭头一看,身边一个人都没有。 孤立无援。 “五、五嫂,你别乱来。” 七公主慌乱不已,一步步往后退,“是你身边的丫鬟对我不敬,我才教训她们的!” “啪!” 苏隐月又给了她一巴掌。 两巴掌下去,七公主稚嫩的脸高高肿起。 “敢算计我,看来你不知道我仁明宫的辉煌事迹。” “没关系,我今天就让你见识见识。” 七公主眼泪汪汪,“你、你敢打我?” “我是公主,你不能对我不敬!” 苏隐月唇角一勾,“你小小年纪就心思阴毒,连太岁头上都敢动土。” “今天我就让你知道什么叫做社会的毒打!” “啪啪啪!” 又是正正反,三个巴掌下去。 五个巴掌就打得七公主眼泪直流,彻底破了防。 “你胡说!你有什么证据说我算计你?” 她用阴阳壶在御花园哄骗张将军喝下加料的酒,借口一起散步,撇下明秀,不动声色地引导他朝琼华亭而去。 落在后面的明秀则趁四周无人,把酒壶和酒杯全扔进湖里。 被满湖的水一稀释,就算现在把酒壶酒杯打捞上来,也找不出药的痕迹了。 找不到药的痕迹,她就是无辜的! 想到这层,七公主怒瞪苏隐月的底气足了很多。 “你仗着比我年纪大就欺负我,我要告诉父皇去!” 说话间,她闷头就往外面冲。 可惜她忘了,苏隐月就站在门口,岂会让她冲出去。 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她头发,重重磕在门板上。 “砰!” 七公主尖叫一声,撞得七荤八素。 苏隐月放下她的头发,把她脸上的肉拧了三百六十度。 肉直接泛了白。 “证据?我又不是大理寺,要证据干什么?” “我打得就是你!” 话落,她后退一步,一个高抬腿踹在七公主肚子上。 明秀大喊,“公主!” “啊!!” 七公主身体弯成一个锐角飞快后退,仰面朝天摔在了地上。 粉蓝色的裙子上清晰印出一个灰色的鞋印。 “唔……” 七公主捂着肚子,身体弯成虾米。 脸上血色尽褪,冷汗密布,侧躺在地,叫都叫不出来。 “公主!” 见苏隐月朝七公主走去,明秀哭喊道:“御王妃,你如此放肆,就不怕皇上责罚吗?” 取下挂在墙上的箫。 手感不错,长度也行。 就地取材,新武器到手。 “父皇在勤政殿和朝臣议事,皇后断腿休养。现在后宫最大的是我母妃,赵贵妃!” 苏隐月慢慢朝七公主走去,阴恻恻笑道。 “七妹妹,今天这顿打你挨定了,不会有人来救你!” 一箫打在七公主背上。 “啊!” 七公主仰天惨叫。 “呼!呼!呼!” 箫身裹挟着破空声,一下下打在七公主身上。 疼得七公主眼泪哗哗直流,满地乱爬。 “呜呜呜,好疼!好疼!” “别打了!五嫂,别打了!” 惨叫声响彻整个文绮阁,听得外面的常儿打了个哆嗦。 七公主,你再坚持一下,奴婢马上回繁英宫告诉娘娘! “大声点!没吃饭吗?哭得再大声点!” “把张将军那个畜生引到我休息的地方,想害我被强\/奸!” “你特么还敢拦着我的丫鬟,不让她们进来!” 苏隐月一箫箫打在她背上,越说越气。 本来被皇后罚跪,膝盖疼就心情不好。 七公主还要来东搞西搞,更气了。 “我没有!五嫂,我不是故意的,呜呜呜……” 七公主抱头鼠窜,不断躲避着落下来的箫。 眼泪模糊了她的视线,只觉劈头盖脸打下来的箫无处不在。 一时间,只觉无论朝那个方向躲,都会挨打。 哭得更厉害了。 “我、我一个人回文绮阁害怕呀!呜呜呜……” “五嫂,我只是想让她们陪我回来而已,呜呜呜!” “你原谅我,五嫂,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砰!” 苏隐月怒气一收,将箫抛在身后。 箫落地后发出一声脆响,咕噜咕噜滚到房间中央,不动了。 七公主听到动静,以为她信了,不禁心中一喜。 抬头看向苏隐月的瞬间,换上了可怜兮兮的眼神。 试图用小鹿般纯真的眼神让她对自己心生怜惜。 “五嫂,我说得都是真的,你信我!” 见此,杜绮兰和七公主想到了一块儿,顿时眉头一皱。 凑到苏隐月耳边,低声道:“五弟妹,别信她。” “你仔细想想,我们在亭中先听见七公主喊救命,说不要追她,然后七公主才进来。” “她从后门跑出去不久,张将军就来了,这还不明显吗?” 七公主急得大喊,“三嫂,我一向对你敬重有加,你为什么要污蔑我?” 她颤颤巍巍地起身,泪眼婆娑地拉着苏隐月衣袖。 用着在徐充容跟前撒娇的声音,清甜而软糯道:“五嫂,你别信——啊!” 脸都凑到苏隐月手边了,不打一巴掌实在不合适。 “啪!” 这一巴掌下去,七公主睫毛上要掉不掉的眼泪,一下被扇飞。 “我信了你的邪!” 对她的话,苏隐月半个字都不信。 皇宫水深,是个锻炼人的好地方。 再单纯的人进来两三年也会改变,何况七公主一直在宫里长大。 “支开我丫鬟,让我孤立无援,还说没有算计我?” “我倒要看看你的嘴有多硬!” 苏隐月脚底后蹬,借力踹出,“走你!” 七公主还没从她骤变的态度回神,身体再次飞了出去。 哐当一声撞在房中博古架上。 第138章 御王妃,本宫和你不死不休 “哗啦啦!” 博古架晃了晃,上面的摆件、花瓶纷纷移位,全都落在了躺在下方捂着肚子有气无力痛叫的七公主身上。 摆件不乏坚硬的金银器物。 “啊!” 一阵金钱雨落下,七公主额头上鼓起了一个个大包。 砸得她头晕眼花,鼻血直流。 明秀看见这一幕,泪如雨下,决定顶罪。 “是我干的,张将军是我引过去的,一切都是我干的!” “公主什么都不知道,求你别打公主了!” 苏隐月充耳不闻,单手抓起七公主的头发,把她往靠窗的书桌边拖。 头皮上传来的刺痛让她下意识反手去掰苏隐月的手。 蹬着双腿使劲挣扎,哭喊道:“放开我!” “救命啊!母妃救我,父皇救我!” 可苏隐月的手跟铁钳似得,挣脱不了一点。 鞋后跟在地面划出一道白色的痕迹,象征着七公主也曾努力过。 “呜呜呜,谁来救救我!” 苏隐月目光在书桌上搜寻,看见砚台,眼睛一亮。 朝七公主脸上一泼,黑色的墨水当即糊住了她的视线。 掂了掂砚台的重量,非常满意。 “我的右手因你而断!” “不弄断你一只手,难泄我心头之恨!” 见她抡起砚台砸去,明秀眼睛快要脱眶,呐喊道:“公主快闪!!” 七公主正用手胡乱抹着脸上的墨水,听见声音抬头,就看见砚台朝她面门砸来。 慌乱之下,她大脑一片空白,完全忘了躲闪。 双手放在脸侧,呆愣在原地。 将脸完整露在了外面。 “砰!” 端石雕琢的砚台砸在她脸上,鲜血四溅。 挺直的翘鼻扁了下去,软成了一滩烂泥。 这一刻,她看见眼前有星星在飞,整张脸完全丧失了感知。 三秒的绝对安静后,刺破耳膜的惨叫声响起。 “啊!!” “别打了,别打了!我再也不敢了!” 七公主陷入崩溃,痛哭流涕,嘴巴一下子就软了。 升不起半点狡辩的心思。 “五嫂,我错了!” “是我算计的你,我不想嫁给张将军,可父皇非要我嫁,我没办法!” “我才十四岁,张将军已经四十岁了,五嫂,你就当可怜可怜我……” “呜呜呜,五嫂,我再也不敢了,你饶了我吧!” 苏隐月轻啧,抱着她的腿,不好动手了。 不能误伤自己吧? 一脚踹开她,“你压我膝盖了,滚远点!” “不、不……” 七公主哭着摇头,再次爬过来抱上苏隐月大腿。 “五嫂,我就原谅我一次吧!” “只要你愿意原谅我,以后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我都听你的!” “哭哭哭,就知道哭,我的运气都被你哭没了!” 苏隐月被她吵得心烦,又给了她面门一砚台。 疼痛让她下意识松开了手。 苏隐月及时踩住她的手,高举砚台,狠狠拍下。 “我自私自利,冷血无情,说断你手就要断你手。” “住手!” 徐充容带着常儿刚跨入文绮阁院门,就听见七公主认罪的叫声。 不等她想出挽回的法子,踏入房门就看见这一幕。 当即吓得魂飞魄散。 咆哮道:“御王妃,你要是敢打下去,本宫和你不死不休!” “啪!” 洪亮的誓言荡起阵阵回音。 绵绵回音尚未消失,砚台就朝七公主的手砸了下去。 “咔嚓!” 令人牙酸的骨裂声响起。 “啊!” 七公主发出声嘶力竭的惨叫,几乎将要徐充容的心脏撕成碎片。 徐充容被这声音吓得双腿一软,差点跪在地上。 “动我女儿,我杀了你!” 徐充容暴跳如雷,伸长双臂,犹如开了狂暴的厉鬼,朝苏隐月冲去。 “咕!” 眼睛不看路的下场就是一脚踩中地上的箫。 脚下一滑,身体往后一仰。 直接给众人展示了舞蹈生的腿部拉伸训练。 一腿伸直,屁股坐在弯曲的那条腿上。 “嘶……” 还没碰到苏隐月一根手指,自己的腿就被扭伤。 冲天的气势当场削弱一半。 “娘娘!” 在常儿的搀扶下,徐充容一瘸一拐站起来,再度朝苏隐月冲去。 七公主猝不及防听见亲娘的声音,被苏隐月的残忍吓得缩回去的眼泪再次冒了出来。 “呜呜呜,母妃!” 徐充容冲到近前,张嘴就要大骂。 苏隐月冷嗤,对着七公主的脸,砚台一举。 无声威胁。 徐充容身体一僵,仅剩一半的气势再次削减。 打起了经典嘴炮,“御王妃,七公主还是个孩子啊!你何必和她计较?” “就因为她是孩子,才不能让她长大!” “邪恶要扼杀在摇篮里!” “啪!” 又一砚台砸在七公主脸上,砸得七公主一个倒仰,倒在了地上。 三砚台下去,手疼、脸疼,身体无处不疼。 七公主再次坚持不住,眼睛一闭,睡得香甜。 “小七!!” 徐充容悲痛欲绝,热泪滚滚而下。 飞扑过去,抱着生死不知的女儿,怀着满腔悲愤。 对苏隐月呐喊,“御王妃,小七是皇上的亲生女儿啊,你怎么下得去手?” “小七没了,我也不活了,你把我也杀了吧!” “你杀了我!” “杀了我!” 苏隐月使用出抛铅球的标准姿势,“成全你!” 杜绮兰连忙阻止,“五弟妹,不可!” 徐充容是父皇妃嫔,按理来说是她们的庶母。 对庶母不敬,有违孝道。 会被天下人口水淹死! 但她说话的时候,苏隐月已经用力一掷。 砚台在半空落下一道完美的弧线,砸在了徐充容脸上。 “啊!” 徐充容捂脸惨叫。 疼痛激发了她内心深处的不甘,“我想女儿有个好姻缘,我有什么错?” 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小七才十四岁,年华正好,皇上铁了心让她嫁给一个半截入土的老头子!” “我求了,跪了,哭了,通通没用!我这个当娘的不为小七打算,还有谁在意她?” 徐充容话语中饱含的慈母情感让人动容。 让差点因失贞而心怀怨恨的杜绮兰升起了几分恻隐之心。 欲言又止地看向苏隐月,想劝她就此结束,离开文绮阁。 苏隐月轻笑,一针见血,“充容娘娘,我不吃你这套。” “你随便找个男人让七公主失贞,然后闹得人尽皆知,不也可以取消婚约?” 第139章 单手鼓掌 徐充容无助不甘的哭声一滞。 悲戚的眼神立时变得锐利如刀,毒辣凶残,看得杜绮兰心中一颤。 眼睛快要被刺伤。 苏隐月不以为意,一点点揭破她故意展露出来让人同情的表象。 “你为什么不选自损的方式呢?” “想别人犯错,七公主干干净净,纯真无暇?” “哈哈哈,好一片慈母心肠,真是令人动容。” 苏隐月想鼓掌,但只有一只手。 鼓不了掌。 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要鼓掌。 于是,她选择拍打徐充容的脸颊,愉悦地听着清脆的鼓掌声。 “你是慈母,一心为了女儿未来,这很好,但你算计我,我很不喜欢。” 无私母爱背后的阴毒心思被扯到了阳光下。 徐充容双目充血,一口银牙快要咬碎。 众人异样的眼神,让她浑身难受,像是有一万只蚂蚁在爬。 在宫中身经百战的她,硬是抽离了这些无关的情绪,抓住了苏隐月话语中的关键。 “是你自己倒霉遇上了张将军,和我无关,我没算计你。” 杜绮兰眼中狰狞一闪而过。 一口气堵在喉咙里怎么也咽不下去。 没有徐充容的帮助,光是皇上派来的两个教养嬷嬷,七公主就绕不开! 苏隐月闻言点头,“所以我没去你宫里,直奔七公主来了。” 她这话什么意思? 徐充容脸色大变,七公主已经被打成这样了?她还不想放弃? “你——” “啪!” 不等她质问,苏隐月脸色一沉,一巴掌扇在她脸上。 “滚开!” 徐充容被打得一个趔趄,怀中昏迷的七公主也脱了手。 一脚踩在七公主被砚台砸过的手上。 “啊!” 这比什么提神药都有效,疼得七公主两眼一睁就开始嗷嗷直叫。 “住手!” 徐充容扯着嗓子嘶吼,发了狠地伸手去推苏隐月。 苏隐月一弯腰,揪住了她的发髻。 “你乖一点,让我把七公主的手打断,这事就算了了。” 徐充容忍着头皮传来的拉扯疼,双目圆瞪,露出森白的牙齿,“不可能!” 忽而看见她吊在胸前的右臂。 顿时计上心来,使出最大的力气朝她断手打去! 苏隐月没放过她眼中一闪而逝的杀意。 屈膝往上一顶! 徐充容伸到半路的手被撞得反向插入了自己眼睛。 立刻闭眼,但修剪得极好的指甲还是将眼尾划出了血痕。 嘴巴刚发出短促的尖叫,鼻子就传来撞击的大力。 “啊!” 徐充容往后一仰,倒在地上。 “你敢打我?” 怒气冲冲坐起来时,所有人都看见她鼻间流出了两行鲜血。 “苏隐月,我不会放过你的!” 徐充容原本对她很有点歉疚,但现在女儿和自己都挨了打。 便只剩下仇恨了。 她指着苏隐月疾言厉色,“常儿,把繁英宫的人统统叫进来,本宫今日和御王妃势不两立!” 苏隐月捏住她伸来的手,“你眼睛长着好看的吗?” “你的人早被控制住了。” 徐充容一心惦记女儿,根本没注意到其他, 闻言眼睛往门口一扫。 果然看见常儿双手被人扣住。 换词威胁,“御王妃,我是你庶母,你对我不敬,你要造反——喔啊!” 苏隐月捏着她的手,往下一撅。 “啊!” 疼得她当场公鸡打鸣。 苏隐月叹了口气,怎么宫里的人都喜欢指着别人? 这不是主动送把柄给她吗? 无法过来帮忙的常儿急得大喊,“御王妃,不可在娘娘面前放肆,你快放开娘娘!” 苏隐月全当她在给自己喝彩。 “滚远点,别打扰我办事。” 随手抄起书桌上的镇纸,给徐充容来了下狠的。 “啊!” 受此一击,脑瓜子嗡嗡的,连苏隐月什么时候拖走了七公主都没有感觉。 额头到嘴巴的三角区也变成了镇纸的方正形状。 单手拿起梳妆台旁边的古琴,苏隐月露出一个人让七公主心惊胆战的笑容。 “七妹妹,别怕,一会儿就过去了。” 七公主撑着地不断后退,如泉水般喷涌的眼泪在黑红相间的脸上冲刷了两条痕迹。 头快要摇出残影,“不,五嫂,不要……” “呜呜呜,我错了,五嫂,我再也不敢了,不要再打我了。” “母妃,救我!” 七公主的哀嚎求救唤回了徐充容的神智。 “不准伤害我的小七!” 连滚带爬奔至七公主身边,把她死死抱在怀里。 护着滴水不漏。 “御王妃,你适可而止!” “你要是再敢动小七一根手指,我和你鱼死网破!” 徐充容尖利的叫声透过薄薄的纸窗,传到了房间外面。 让刚跨进院门的明德帝身体有一瞬间的凝滞。 御王妃这会儿应该接好手骨,在长信宫休息,怎么跑来文绮阁了? 此刻的文绮阁极度安静,当房间没有声音的时候,能清晰听见微风吹动树叶的沙沙声。 怀恩挺直背脊,唱道:“皇——” 刚发出气音,就被明德帝抬手阻止。 穿过庭院铺就的青石地面,宫人们不再相互对峙,纷纷跪下准备行礼。 都被明德帝挥手打断。 就这样,明德帝悄无声息来到了房间门口。 略一抬眼,就将房中情况尽收眼底。 看见那个吊着手,高举古琴的背影时,明德帝捂着胸口,一股无力感袭来。 纵观他三十多年的为帝生涯,从未见过脾气如此暴烈的女子。 苏隐月在外面生活了十八岁,到底是什么地方能养出这般没有规矩体统的女子! 明德帝不愧是当皇帝的人,心中翻江倒海,面上却不见一点怒色。 站在门口,静观其变。 “你想找我报仇?” 苏隐月抡起古琴对着徐充容砸了过去,“那我只能先下手为强了!” “砰!” 古琴砸在徐充容侧脸,她双手不自觉地松开,身体朝地上一倒。 七公主感觉到身上一轻。 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表情一片空白。 徐充容睁着无神的双眼,缓缓倒了下去,这一切在她眼中仿佛慢镜头般。 张嘴大喊,“母妃!!” 有那么一瞬间,徐充容感觉自己身处一个无声的世界,什么都听不见了。 倒地的那刻,无数嘈杂的声音重新出现。 率先响起的就是七公主尖利的惨叫。 苏隐月趁她倒下,七公主发愣,对准七公主的手就是狠狠一踩! “是我干的!” 苏隐月的脚停在半空。 徐充容双手撑地,眼泪鼻涕齐齐喷出,发了疯地失声尖叫。 “是我打听到你在琼华亭休息,是我给小七药,让她骗张将军喝下,也是我让小七拖住你丫鬟,让你求救无门!” 她崩溃大哭,声嘶力竭,“全是我干的,求求你别动小七。” 明德帝胸口浅浅地起伏了几下,重重拍在门板上。 声音低沉,不怒自威,“大胆!” 屋外骤然响起的声音让众人下意识扭头望去。 “皇、皇上……” 徐充容如遭雷击,铺天盖地的惶恐快让她无法呼吸。 第140章 永失圣心 皇上怎么来了? 他听到了多少? 这声大胆是说御王妃殴打她和七公主,还是说她给御王妃设局? 不等徐充容理清思路,陡然响起的脆声吓得她打了个激灵。 “咔嚓!” 下一刻,七公主惨叫连连。 “手,我的手!” 原来苏隐月趁所有人注意被转移,停在半空的脚落下。 一脚踩在了七公主手腕上。 徐充容快急疯了,“御王妃,当着皇上的面,你还敢殴打七公主,你放肆!” 她看向明德帝身边的侍卫。 “皇上,御王妃胆大妄为,目无尊上,当立刻处死啊!” 苏隐月扔下古琴,福身行礼,“儿媳拜见父皇。” “拜见皇上\/父皇。” 房间内的人有一个算一个,齐齐下跪行礼。 静谧氛围中,明德帝一撩袍子,坐在首位。 视线一一扫过在场众人,“起来吧。” 众人谢恩后起身。 明德帝淡然开口,“御王妃、谨郡王妃,天色不早了,你们该离宫了。” 接下来,他要处理后宫嫔妃,不适合她俩看。 苏隐月和杜绮兰福身告退,“儿媳告退。” 没走几步,身后就传来徐充容愤怒的声音。 “站住!” 徐充容面带急色,“皇上,御王妃青天白日闯入文绮阁,断大了小七的手,还毁了小七的脸,她怎么能走?” 明德帝双眼一沉,带着难以抗拒的威严,“徐氏!” 短短两个字,却让徐充容身体发颤。 苏隐月脚步未定,走出了文绮阁。 她一走,跟着她过来的宫人随之离开。 热闹的文绮阁变得寂静。 她的离开,好像带走了光线,七公主突然觉得看过无数次的房间好似藏着怪物。 她抿着唇紧紧依偎在母亲身边。 怀恩像是这时候才发现天色变暗,忙指挥小太监点上了蜡烛。 烛火摇晃,光亮忽大忽小。 明德帝的脸一半藏在黑暗中,“徐氏,朕有话问你。” 他的语气带着愠怒,一副问罪的姿态。 徐充容心生不妙,规矩跪好,“皇上请问,臣妾定知无不言。” 她一跪,伺候她的宫人和七公主一起跪了下来。 明德帝凝视着她,“皇后所中之毒,可是你下的?” 徐充容面露惊讶,“不是。皇上,臣妾不知皇后中毒。” “还敢狡辩!” 今天一整日都没休息,明德帝脸色有些发青,“方才朕在外面已将你的话听得清清楚楚。” 至此,徐充容彻底没了侥幸之心。 那句大胆,皇上就是在说她。 徐充容犹不死心,“皇上,御王妃咄咄逼人,出手狠毒,臣妾若不假意承认,小七在劫难逃。” “臣妾就小七一个女儿,打在她身,痛在我心啊。” 明德帝压着脾气,“朕派给小七的教养嬷嬷在她外出之时为何没跟着?” “小七又为何独自一个人去琼华亭,还当众掌掴御王妃的丫鬟。” “徐氏,你是要朕将所有证据都摆在你眼前,才肯承认吗?” 此话一出,徐充容身体一软,只觉浑身发冷。 七公主不忍母亲受难,哀求道:“父皇,不关母妃的事,是我不想嫁给张将军,母妃才帮我的。” 明德帝神色淡淡地俯视跪在面前的两人。 “小七,即便是朕,为了天下百姓,有时候也不得不妥协。” “而你,身为朕的女儿,享受天下供养,却自私到不愿为父分忧吗?” 七公主哪里被明德帝说过这样重的话。 泪如雨下,“呜呜呜,儿臣知错。” 眼泪冲淡了脸上流出的血迹,在地上开出一朵朵粉色的小花。 徐充容帮腔,“都是臣妾的错,七公主还小,只求皇上不要迁怒小七,” “小?” 明德帝一拍案几,“把御王妃当枪使,废了张将军,致云州数万百姓生死不顾,朕看她胆子大得很。” 见徐充容听见云州二字神情迷茫,怀恩躬身解释今天下午明德帝收到了云州传来阿紧急军情。 “这……后宫不得干政,皇上,臣妾不知此事啊。” 徐充容双眸含泪,脸色跟死了三天一样白。 皇上心情不佳,今日她和小七在劫难逃了。 本以为此事已是打击,哪知怀恩又扔下一个炸弹。 “接到军情后,皇上立刻召集群臣前往勤政殿议事,众臣一致决定封张将军为钦差,前往云州。” “一来考验张将军是否真心归顺,二来也看看他的能力能否配得上七公主……” 说到这里,怀恩叹道:“哪知,张将军被御王妃废了,此事半途夭折,众位大臣皆一筹莫展,可怜云州百姓还在受苦。” “充容娘娘,此事症结皆系于你一身,这让皇上如此不怒……” 什么? 她搞砸了朝政? 这话对徐充容犹如当头棒喝,她身体一软,跪坐在地。 好半晌说不出一句话。 这下脸色跟死了五天一样白。 七公主脸色也好不到哪儿去,明白事情严重性的她,哭的更加厉害了。 “父皇,儿臣知错了,呜呜呜,儿臣真的知道错了……” 明德帝缓缓闭目,再次睁开时,已然做好了决定。 “徐氏,不守本分,行事歹毒,上误国事,下毒害皇后,罪大恶——” “没有!” 徐充容突然有了精神,膝行两步抓住明德帝的鞋子。 卑微辩解,“皇上,皇后之事和臣妾无关。” “臣妾是后妃,午宴宴请群臣,臣妾根本资格入席,如何能毒害皇后?” 明德帝挣脱她的手,眼中满是厌恶。 似是不想再给她说话,指了下怀恩,“你来说。” 明德帝的旨意还没说完,怀恩对她依旧恭敬。 “充容娘娘,经太医诊断,皇后跌下台阶,乃是中了毒。” “你此前为了七公主,求过皇后娘娘数次,皇后顾全大局并未应允,你难免不对皇后娘娘心生怨恨。” “同时,太医诊出张将军之所以败于不通武艺的御王妃手下,也是中了毒。” “皇后娘娘、张将军和你有旧怨,两人又同时中了毒。充容娘娘,你说,除了你,下毒的还能是谁呢?” 第141章 皇后失去迁怒机会 “我没有……” 徐充容怔怔开口,绝望如同潮水般席卷而乱来,让她快要窒息。 现在让太医查验酒壶中的药,验出她下的药和皇后中的毒不是同一种,是不是就能洗清嫌疑了? 可她酒壶已经扔进了湖里。 唯一能证明她清白的东西没了。 她该如何辩解? 七公主轻微的抽泣声,一下下牵动着徐充容的心。 皇后是六宫之主,她可以死,但七公主以后还要在皇后手底下讨生活。 她绝对不能承认她给皇后下过毒。 徐充容细细回忆着掌握的信息,一道灵光在她脑海中闪过。 “御王妃!” 她说得又急又快,“皇后娘娘罚御王妃下跪,张将军又在琼华亭侮辱了御王妃。” “御王妃和他们都有冲突,才是下毒的那个啊。” 怀恩看出明德帝不想和她多说,再次当了嘴替。 “御王妃在仁明宫不曾碰过皇后娘娘一根手指。” “另外,她留在琼华亭的发钗,太医也没从验出什么,现场更没有药粉、茶水一类的东西。” “一切若真是御王妃所为,她是怎么下手的呢?” “这……” 徐充容哑口。 “徐氏,纵使你没给张将军下毒,单凭御王妃受辱,朕又岂会放过他?依旧是你误了国事。” “从你设局开始,你的错就已经注定!你、明白吗?” 明德帝所言,好似一根根绵密的长针,扎在了徐充容心尖。 让她不寒而栗,再也说不出一句辩解的话。 明德帝起身,声音好似飘在九天之外。 “徐充容罪大恶极,降为夫人,幽禁繁英宫,任何人不得探视。” 徐充容脊背一软,呆呆坐在原地,灵魂已经被抽离。 “即刻起,文绮阁大门紧闭,非出嫁,七公主不得外出。” 七公主面色仓皇,刚想追出去认错,可心如死灰的徐充容,愣是绊住了她的脚步。 “母、母妃,你不要吓我……” 徐充容颤抖着手抚摸七公主的脸颊,心如刀绞。 “小七,以后我们母女,怕是再也见不到了……” “都怪我,怪我没算到云州叛乱……” 母女相拥,哀声痛哭。 - 宫道。 夕阳燃烧着最后一丝余烬。 杜绮兰见苏隐月行动间略有迟缓,心知她是膝盖疼。 自发上前搀扶。 回忆起今日所见所闻,直到现在,她还有一种不真实感。 忽听苏隐月询问:“现在宫门已经关闭了吧?我们还能出去吗?” 杜绮兰解释,“今日母妃寿辰,群臣进宫,宫门关闭时间会推迟。” 走了一段路,杜绮兰突然看见不远处立着两道人影。 是御王和谨郡王。 杜绮兰停下脚步,示意宫人们不必跟来。 她则扶着苏隐月又往前走了几步,郑重道:“五弟妹,今天谢谢你。” 见她不解,苦笑了一下,“琼华亭要是没有你,我、我就完了……” 苏隐月忍下困意,“七公主目标是我,你中途进琼华亭,只是被我连累,不必谢我。” 杜绮兰缓缓摇头,她不这么认为。 “张将军无论冒犯我,还是你,都是犯错,七公主和徐充容不会介意临时换人。” “当时张将军抓住我,你本有机会逃走。可你没有……” 这个情,她得认。 轻轻碰了碰苏隐月露在绷带外面的手指,力道之轻,像是在碰世间最珍贵之物。 “你断手,也有我的一份。” 她深吸一口气,定定地苏隐月眼睛。 像是说给她听,也像是牢牢刻在自己心里。 “五弟妹,从今往后,你不负我,我定不负你。” 这话怎么听起来像表白? 苏隐月眉头皱得更紧了,“你爱上我了?” 杜绮兰,“……” 苏隐月又道:“对不起,你是个好人,但我们不合适。” 杜绮兰的沉默震耳欲聋,“……你别多想。” “咳,郡王在前面等我,五弟妹,告辞。” 言罢,杜绮兰带着心素心珠,飞快走到江在凌身边。 “王妃,我们也回去吧。” 江在御走过来,伸手。 苏隐月自然把手搭了上去,摇了摇头,“先把如意送回长信宫。” 如意道:“王妃,宫中的路奴婢已经走过无数遍了,你和王爷出宫吧。” “凡事有始有终,你们是我从母妃那儿借来的,自然要给她送回去。” 今日之事给她提了个醒。 宫人是奴婢,面对嫔妃、公主只能被动挨打。 若如意等人半路被叫走,出了什么事,现在的她没精力再折腾了。 江在御并不反对,“走吧。” 一行人改了方向,朝长信宫走去。 阴暗长廊之下,一道视线目送他们远去,转身回了仁明宫。 “皇后娘娘,奴婢瞧见御王妃亲自送长信宫的宫人回去,奴婢没找到机会叫来如意。” 金蝶躬身对半坐在床上的皇后汇报。 皇后有气无力地挥手,“罢了,算她这回运气好。” 她让金蝶把如意等人叫来只为迁怒。 谁让赵贵妃是御王妃婆母呢? 动不了御王妃,杀了赵贵妃用惯的宫人,也能给两人添堵。 如今苏隐月送如意等人回了长信宫,皇后再派人去叫,赵贵妃那关就过不了。 罢了,日子还长,总有机会教训御王妃。 - 长信宫。 殿内烛火憧憧,赵贵妃撑着下巴,百无聊赖。 突然看见江在御半截身体出现在门口,眼睛一亮,忙跑了过去。 仗着苏隐月跑去了文绮阁,不在这儿。 不等他回答,迫不及待开始上眼药。 “御儿,母妃有件大事要告诉你!你在勤政殿议事的时候,苏隐月被别的男人看光了身体,她不干净了!” “这次,你一定要休了她!” 第142章 母子离心 江在御眼神微沉。 王妃就在身后,若听了这话和他疏远,他决计不能接受。 宫门快要关闭,赵贵妃知道他不会久待,见他沉默,不满地推了推他胳膊。 “我和你说得都是真的!御儿,娶妻娶贤,苏隐月那个女人不安分!” 江在御咽下那些赵贵妃听不进去的长篇大论。 只说了一句,“我不在意这些,只要她愿意陪在我身边。” 赵贵妃脸色一变,怒从心起,“那个女人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你连我的话都不听了?” “母妃是为了你好——啊!” 话音未落,苏隐月从江在御身后一步跨出,一把捏住赵贵妃包扎好的手指。 “背后说我坏话,母妃,又被我逮到了哦。” 对上苏隐月戏谑的眼神,赵贵妃心生不妙,“你、你想干什么?” 用力一捏掌心的手指。 “啊!” 疼得赵贵妃龇牙咧嘴。 “你、你以下犯上,你放肆!” 苏隐月懒得再搭理她,转身朝外面走去。 “雨湘、茉莉,我们该出宫了。” 看着她离开的背影,赵贵妃气得嘴都歪了,“不跟本宫跪安就离开,毫无规矩,御儿,你看看她——唔!” 江在御先一步捂住了她的嘴,“母妃,我希望这是你最后一次说休妻之事。” 赵贵妃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她的御儿自小就礼仪周全,从未干过这样的事。 江在御眉宇隐隐带着不耐,浓墨般的眼睛在夜色中深邃无比,似要择人而噬。 “娶何人为妻,是我的事。我不会再为了让你高兴压制本性。” 赵贵妃神色有一瞬间的惊慌,满腔火气被一盆冰水浇下。 冻得她四肢发寒。 “否则,你就真的要从贵妃之位上下来,降为七品夫人了。” 他声音虽轻,却如重锤一样砸在赵贵妃心底,让她仓皇无措。 只得从喉咙里发出模糊的声音,“我、我知道了……” 江在御唇角微勾,“天色不早,儿臣该离宫了。” 目送他大步流星走出长信宫,赵贵妃表情复杂地站在原地。 不知过了多久,眼前一阵模糊。 抬手抹去眼泪,强撑出来的气势变得颓然。 她和儿子彻底离心了。 江在御眼底的墨色在走出长信宫大门,看见苏隐月靠在宫墙上等他的那刻,完全消散。 “王妃,还能走吗?要不要我背你?” 此处距离宫门距离不短,苏隐月有点心动。 但想了想,还是拒绝了,“我还能走。” 背她,有点暧昧了。 江在御也不勉强,“那我扶你。” 缓慢走到宫门,坐上御王府的马车。 苏隐月揉着膝盖,狠狠松了口气。 天亮进宫,深夜才回。 皇后寿宴,真是难忘的一天。 她在心中盘算,接下来的日子很长一段时间不会进宫。 正好前段时间让农庄管事负责采购的棉花、纺纱机、染料也差不多到位了。 一边厂子开工,一边养养手臂和膝盖,每天都过得有滋有味。 苏隐月靠在车壁上,思绪随着马车的摇晃逐渐飘远。 坐在另一边的江在御见她一直没说话,以为她在惦记今日发生的事。 “王妃,你是不是觉得七公主下嫁招安的将军很可怜?我之前让你别管,其实是有原因的……” 苏隐月飞扬的思绪戛然而止。 没等想明白他说了什么,就听他继续道。 “我的寿命不过三百天,即便此时我打消了父皇的主意,三百天之后呢?” 明年再出现叛军,七公主依旧逃不了。 江在御没说他的私心,他不愿意为了七公主惹怒父皇,让父皇在他去世后刁难王妃。 “七公主的事我才不关心。” 以为他对七公主的遭遇心软,苏隐月换了个姿势靠上车壁,淡然开口。 “只要龙椅上坐着的是你父皇,你和七公主就没有区别。” 专制的皇权就是这样,两三句话就可以总结。 但想推翻,需得付出百倍千倍的努力。 江在御掀开车窗,天已经黑透了。 有宵禁在,街道两边的店铺并未悬挂照明的灯笼,连道路一起融进黑暗,让他看不清前路。 父皇年少登基,已经做了三十多年的皇帝,在众人心中权威早已根深蒂固。 他的反抗能有用吗? 王妃心有沟渠,每次都能给他不一样的视角。 耳边陡然传来均匀的呼吸声,抬眸一看。 苏隐月靠在车壁上,不知何时睡着了。 宫中发生那么多事,王妃应该也累坏了。 思忖间,马车停下。 他先一步掀开车帘,示意众人不要出声。 随后,他将苏隐月抱下车,吩咐叶青,“去药堂叫个大夫来。” “是。” 叶青脚程很快。 他抱着王妃刚进芙蓉院,大夫就等在房中了。 “草民纪明明拜见王爷。张院首今日并未到王府,便由草民为王妃诊治。” 将她放在床上。 江在御让开位置,“王妃手臂和膝盖都受了伤,你来看看。” 一刻钟后,纪明明到外间拱手汇报。 “王妃膝盖是皮外伤,配上草民这活血祛瘀的药膏,一周就能大好。” “右臂骨折要久一点,不过问题也不大,待会儿草民开个方子,一两个月就能痊愈。” 说着,他打开药箱,拿出了一个瓷盒。 纪明明是看了皇榜才跑来王府的人,雨湘对他并不信任。 双手接过瓷盒,对江在御福了福身,“王爷,奴婢脸伤了,能让奴婢先试试么?” 江在御颔首。 雨湘往脸上抹了些药膏,几个呼吸间,火辣辣的刺痛就变得冰凉,很是舒服。 “我的脸不疼了,这药好神奇。” 纪明明一脸谦逊,“这是草民数年研发的药膏,对皮外伤有奇效。” 茉莉新奇地凑了过来,“真的么?雨湘姐姐,给我也试试。” 试后,茉莉面露异色,“果然不疼了。” 见她俩用了没问题,江在御这才拿起药膏,“纪大夫,你可以下去开方子了。” 纪明明拱手,“王爷,草民到王府是为了给王爷治病,王府名医众多,时至今日,草民终于有机会得见王爷。” “王爷可否容草民看个脉?” 第143章 无垢血芝 暮色笼罩,天上没有一丝月光。 屋外挂着两盏灯笼,照亮了方寸之地。 昏黄、死寂。 江在御对上他沉静的双眸,语调微沉,“本王的脉可不是什么人都能看的。” 纪明明笑得从容,“草民自认有几分本事,定能治愈王爷。” 治愈? “本王就给你一次机会。” 江在御心念一动,将手放在案几上,“若没看好,立刻收拾东西离开王府。” “本王不要无用之人。” 纪明明笑而不语,将手打在了他脉搏上。 左右手交换着切脉,脸色逐渐变得凝重。 良久,收回手。 “如何?” 纪明明恢复从容,“有点困难。” 没说治不了。 药堂庸碌之辈中,竟藏着这号人物? 对上江在御略带讶异的目光,他笑了笑,“王爷是中了蛊,草民对蛊虫研究不多,但在我能力范围之内。” 纪明明目露赞赏,“王爷脉象强健,蛊虫沉睡,想来身边自有高人。” “草民曾以为自己会是王爷唯一的救命稻草,现在想来,是草民托大了。” 收拾好药箱,他缓声道:“草民待会儿会写两张方子,一份给王妃。” “另一份,还请王爷拿给那位高人看,兴许对他能有启发。” 言罢,在雨湘的引导下,纪明明走到另一边的书桌前写方子。 给苏隐月膝盖上好药,江在御转身回苍松院。 夜色更浓了,冷风吹得廊下悬挂的灯笼上下倒飞。 叶青提着宫灯在前照明,“王爷,那个纪明明有点奇怪。” 江在御脚下跟尺子量过似得,每一步间距都一样。 转过拐角,不疾不徐的声音响起,“他在药堂表现如何?” 叶青沉思,“他是王爷怪病传出去后,第一批来王府的大夫,自称是个乡野大夫。平日在药堂不显山不露水,很是寻常。” “他通过张院首考核,想来有几分真本事。” 顿了顿,叶青又道:“不过,也有可能是他和张院首有旧,张院首放水了。” 顺着这个思路想下去,叶青觉得纪明明一下变得可疑。 万一纪明明是皇上见王爷身体逐渐好转,故意派来害王爷的呢? “王爷,要不要属下去查查他的底细?” 江在御清透的双眸浮现出笑意,“纪千明,纪明明,这两个名字是不是很像?” 叶青一怔。 神医纪千明名满天下,是给王爷治病的最好人选。 可惜踪迹成谜,否则,他和叶白也不会退而求其次,去找徐金元。 还差点害了王爷。 他心中控制不住地欣喜,“要是纪明明真是纪千明,王爷的病就有希望了。” 江在御淡然一笑,“有王妃在,本王的病何时少了希望?” 王妃,光是念着这两个字。 他的心跳就有点加快。 背在身后的手情不自禁地虚握了一下,想在回忆她安稳睡在怀里的满足感。 可一想到,向来生命力旺盛的她累极而睡的模样。 那双带着温润的眸子陡然一变。 “叶青,你私下去寻无垢血芝,不要声张。” 无垢血芝是调理筋脉、梳通内力的圣品。 王爷一身内力是实打实练出来的,又没人突然给他传功,突然要这种东西干什么? 难道…… 叶青失声道:“王爷,你不会想给王妃……” 江在御抬手打断,“去找。” 叶青按下心底翻涌的思绪,“是。” 次日。 晨曦初现刺破云雾,天空一碧如洗,是个不错的晴天。 苏隐月睁眼下地。 推窗一看,侧间的窗户也开着,雨湘等人忙活的身影清晰可见。 “王妃,你醒了?” 见她醒来,雨湘推门入内。 吃早饭,抹药,上药,所有事情做完。 茉莉进来汇报,“王妃,谨郡王和谨郡王妃到了,王爷说你受了伤就在院子歇着,他去正厅接待即可。” 苏隐月点头。 一时无事,但她闲不下来。 坐在书桌前翻开农庄管事每五天送来的工作日志。 日志上说,棉花他们已经收集了十多个仓库,就等纺纱机到位。 又看了看工厂进度,纺纱机这两天就该完工了。 (棉花,南北朝传入我国边疆;宋元时期,开始在内地大量种植;明朝,棉花成为重要的农作物和纺织原料。) 苏隐月提笔在纸上写下行程。 招工、培训纺纱机使用。 写完,她在纸的末尾添了一项,“还得打听下棉布售价。” 这款棉布她准备走平价路线,让平民都用得起,价格自然要比市价低。 卷价格,从她做起。 将纸上的墨迹晾干,她又写好一张调制美容面膜的方子,召来雨湘。 “我们可以往宫里送东西吗?昨日长信宫的宫人在文绮阁帮了我不少,我准备赏他们些银子。” 雨湘,“当然可以,只需往宫里递张帖子。” “昨日帮忙的宫人每人十两银子,如意等大宫女赏二十两。从我私库出。” 见她应下,苏隐月将方子递到她面前,“这是我从医书上誊抄下来的美容面膜方子,你一并送给母妃。” 雨湘不解,“王妃,贵妃娘娘对你不假辞色,她恐怕不会领情。” “一码归一码,昨日文绮阁她让宫人助我,也算帮了我忙。” 苏隐月又道:“昨日你和茉莉受了无妄之灾,也去领十两银子吧。” “是。” - 长信宫。 午后,午睡的赵贵妃被一阵吵闹声吵醒。 她掀开被子走出去,看见宫人们喜笑颜开地围在一个木箱前。 “娘娘,这是御王妃送来的信。” 展开一看,赵贵妃发现苏隐月也给自己送了东西。 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算她懂规矩。” 拿着方子压平嘴角上翘的弧度朝殿内走去。 “既是御王妃赏的,如意,你分给他们吧。” “谢娘娘。” 宫人们脸上的喜悦让刚走到宫门口的明德帝驻足。 “他们这是遇到喜事了?” 怀恩很有眼色,“奴才进去问问。” 却在这时,留守在太医院的太监小跑过来。 “皇上,张将军醒了。” 明德帝目光晦暗,昏迷了一天一夜,他可算是醒了。 转身离开,“召他过来。” 明德帝不可能屈尊降贵跑去太医院,只能是重伤的张将军被宫人抬到勤政殿。 “微臣拜见皇上。” 张将军艰难蠕动身体,勉力保持下跪的姿势。 明德帝端坐龙椅,“张三,你可知罪?” 他一醒来,就从宫人嘴里知道昨天发生的事。 当下也不辩解,“微臣知罪。” 明德帝见认错态度端正,脸色和缓了些许。 “冒犯亲王妃,罪当处死。但朕念及你乃我朝第一个归顺的将军,可给你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 第144章 悲催的苏长远 张三跪伏在地,“微臣愿为皇上赴汤蹈火。” “朕欲派你前往云州,招安云州叛乱之人。若你成功,朕可既往不咎。” 张三犹豫,“那微臣和七公主的婚事……” 明德帝不加思索,“自是作罢。” 张三明白若不是有事需要他去办,他这条命就该无了。 做不上驸马,还被阉割,固然前途灰暗,但能活着总归是好的。 他也不敢有异议,“是。” “应卿,给他看看。” 疑惑间,张三看见侧间走过来一个人。 国师? 他不是看天象的吗?也会医术? 见国师给张三把完脉,明德帝挥手让他退下,“张三,你跪安吧。” “是。” 张三怀揣着一肚子的疑问,被宫人抬了出去。 殿中,只剩下明德帝,国师,怀恩三人。 国师回禀对张三的诊断结果,“皇上,张将军胸骨折断,心肺受损,恐行动有碍。” 听罢,明德帝一言不发。 直到国师脸色开始变白,殿内才响起他的声音。 “应卿,朕记得你说过内力有强身延寿之效,为何朕取了老五一部分内力,他却能一掌重伤张三,丝毫没受影响?” “朕派你前往昆仑瑶池学艺,付出诸多心血,你就这样回报于朕?” 国师只觉如芒在背,下意识抬头。 却见明德帝毫无怒色,表情似水般沉静,嘴角甚至带了点柔和的笑意。 “微臣知错。” 深知明德帝脾性的国师大气都不敢喘,干脆利落跪下认错。 斟酌回答,“两个月前,御王进宫谢恩那日,微臣取走他内力时,他的脉象一切正常。” “想来是这两个月王府来了奇人,看出了御王身上的问题。” 言下之意就是,御王内力为什么没有减弱,和他无关。 是明德帝非要广招名医,展现慈父心肠,结果真招来了名医,导致御王脱离掌控。 明德帝眼神阴沉,“此事可对朕的延寿有害?” “若御王内力不减弱,便说明蛊、便说明微臣进献给皇上的灵物吸收不到充足的养料,无法成熟……” 国师背上起了一层冷汗,“自然无法延寿。” 明德帝将手中的串珠摔在御案上,“朕要你何用?” 国师头低得更深了,“微臣愿立刻前往御王府传旨,让御王赶走药堂所有大夫。” “你堂而皇之前往,将朕置于何地?” 明德帝双眸微眯,“再者,药堂是朕修建,应卿,你想要朕食言而肥?” 他这是既要名声,又要好处。 国师暗暗咬牙,主动背锅,“微臣不敢。” “微臣这就派人悄悄混入御王府,伺机处理掉御王身边的大夫。” 明德帝嗯了一声,“朕希望此事在灵物第二次成熟前办好。” “微臣遵旨。” 国师悄悄松了口气,三百天内共取三次灵物。 分别是种下灵物的五十天,两百天和最后一百天。 算算时间,第二次取灵物在四个月之后。 不算紧迫。 明德帝挥手,“行了,你跪安吧。” 国师正欲告退,突然想起另外一件事。 “皇上,微臣有件关于永宁侯的事,想请皇上拿个主意。” “说来听听。” 国师,“永宁侯想为嫡长女求一个禄女。” 明德帝冷笑,吐出两个字,“不允。” 苏长远身为臣子嫌弃他的儿子,竟让不知来历的苏隐月嫁给老五,他没降罪已是法外开恩。 如今苏隐月处处给他添堵,每每想到这点,他对苏长远的不满就会多加一层。 前些日子,苏长远更是弄丢府上密信,让他名声有损。 也就是苏长远此刻没站在他面前,否则嘴巴子是吃定了。 得到满意的回答,国师心中暗喜,“微臣告退。” 他离开后,明德帝突然道。 “怀恩,今日早朝,朕好像没看见永宁侯。” “昨日皇后娘娘寿宴,永宁侯怀疑御王妃暗害娘娘,前去询问。先是被御王妃掌掴,后被御王殿下一掌打飞。” 说到这里,怀恩不禁对苏长远心生同情。 “故此,永宁侯今日告了假。” 自从永宁侯把御王妃接回来,他是三天两头挨打,告假。 身上的伤就没痊愈过。 堪称朝堂最惨三人组之一。 另外两个是利剑穿胸留,下心疾后遗症的广阳侯严峥宇。 以及瞎了一只眼,今后行动有碍的忠武将军张三公公。 听罢,明德帝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传旨,苏长远纵女行凶,于府上静思记过三月,罚俸半年。” “是。” 这下,怀恩对苏长远更加同情了。 - 永宁侯府。 苏长远拖着伤势未愈的身体,率领侯府所有人跪在门口,得到这样一封挨批的圣旨。 整个人呆愣当场,恨不得仰天痛哭。 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抬头看向怀恩。 “皇上的圣旨是不是写错了?怀恩公公,苏隐月已和侯府没关系了啊。” 她犯下的错,不该由他来承担啊。 怀恩扶起步履蹒跚的苏长远,笑眯眯道:“御王妃毕竟在侯府住了一些日子,皇上的意思是一日为父,终身为父。” 苏长远眼中最后一丝亮光消失,整个人摇摇欲坠,快要碎了。 “再者,御王妃亲生父母就一平民,要什么没什么,皇上宽宏大量,岂会和他们计较?” 怀恩拍了拍苏长远拿着圣旨的手,“只能请永宁侯多担待了。” 看他实在太可怜,怀恩也没要赏金。 一甩拂尘,带着小太监回了皇宫。 “冤孽,冤孽啊……” 苏长远悲痛欲绝,一口气没上来,直接在门口吐血晕倒。 第145章 白璧满瑕 “爹!” “侯爷!” 苏长远是永宁侯府的主心骨,他一倒下,侯府一阵惊慌。 “来人,去请大夫。” 柳婉忙指挥下人把苏长远扶进正院,又叫了同样在家养伤没有去国子监的苏延风守着。 匆匆安顿好苏长远,她又拿着圣旨,叫来苏沁凝。 “凝儿,你随我去祠堂,将圣旨供奉上。” 上次苏沁凝被近卫从家庙带回侯府。 之后,苏隐月没再过问侯府的事,她也就没主动去家庙。 一直住在侯府的她,渐渐恢复了侯府大小姐的气派。 祠堂内,柳婉带着苏沁凝,对着祖宗牌位拜了三拜。 忙活了好一阵,她已是浑身乏力,冷汗涔涔。 最后一次持香躬身时,一时脱力,差点摔倒。 幸好错后一个身位的苏沁凝及时搭手。 回了四香院,苏沁凝扶柳婉坐下。 “娘,你坐下歇歇。” 柳婉抹了把脸上的薄汗,轻喘着气,“辛苦你一路扶我回来,是娘老了。” “那是娘老了?明明是苏隐月打出来的伤还没好。” 回忆起那封罚俸反思的圣旨,苏沁凝心中颇不是滋味。 她爹是皇上的心腹忠臣,几时被骂过? 还是以这种下圣旨的方式,这让满京的达官显贵以后怎么看待永宁侯府? 五月初夏,阳光如幕,透过菱花窗映入室内,落下一地碎金。 梳妆台上的铜镜反射着阳光,晃花了低头生闷气的苏沁凝眼睛。 顺势抬眸望去,一张白璧满瑕的脸落入眼中。 额上有疤,脸颊突兀地出现了三道疤痕,鼻子歪斜,嘴巴突出。 就连头发也斑秃了一块! 这张脸让她出门的勇气都没有。 苏沁凝摸着自己的脸,愤恨道:“娘,我们被苏隐月害得这么惨,就这样算了吗?” 闻言,柳婉如临大敌。 一把拉着她的手,神色紧张,“凝儿,你千万别乱来。” “苏隐月我们惹不起的,广阳侯夫人方氏,七公主,充容娘娘,张将军、他们下场如何,京城都传遍了。” “皇上完全没有怪罪她,这意思很明显了。御王不死,苏隐月不倒。” “凝儿,你不能再招惹她,侯府再也经不起折腾——咳咳!” 说到激动处,柳婉剧烈咳嗽起来。 “娘,你别激动,我说说而已。” 苏沁凝忙给她顺气,又倒茶给她润喉。 柳婉不接茶,执着道:“凝儿,你说话算话,真的别去找苏隐月。” “我在她手上吃了那么多亏,哪里还敢去找?” 苏沁凝闷闷道:“我听你和爹的,暂且忍苏隐月一些日子,等她死了,我去掘坟鞭尸。” 柳婉看着她脸上的伤痕出了回神。 接过她手里的茶,缓缓道:“到时候我让你爹打听她葬在那儿。” “夫人,妾身给你送燕窝来了。” 燕丝人未到,声先至。 看见苏沁凝的那刻,她脸色惊讶,“大小姐,你怎么也在?” 恨屋及乌,苏沁凝对她没有好脸色。 “这是我娘的院子,我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 燕丝笑容一顿,温顺地将燕窝端到柳婉身边。 “妾身没有其他意思,只是妾身不知大小姐也在,燕窝便只做了一份。” 柳婉将燕窝放在苏沁凝面前,“娘今日不想吃燕窝,凝儿,你吃了吧。” 燕丝瞳孔紧缩,“不行!” 燕窝里她下了慢性药,大小姐吃了会伤身! 她的异常引起了柳婉的注意,饶有深意地看了回去,“怎么了?” 燕丝勉强笑笑,“大小姐夏日喜食荸荠,荸荠和燕窝同食,肠胃不能克化。” “那你吃。” 柳婉将燕窝推到燕丝面前,表情严肃,一副亲眼看着她吃完的样子。 “谢夫人。” 燕丝明白她刚才反应过大引起了柳婉的怀疑,不再多说什么,两三下就将一小盅燕窝吃光。 见此,柳婉狐疑。 难道燕丝没在燕窝里动手脚? 担心燕丝并未将燕窝咽下,和她东拉西扯了半个时辰,确认她是真的吃下了,才放她离开。 苏沁凝把这一切看在眼里。 奇怪道:“娘,你好像很防备燕姨娘?为什么?” “没什么。” 柳婉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凝儿,这段时间你好好养养身体,你两位表哥快来京城了。” “真的?” 欣喜过后,苏沁凝沉吟,“是因为乡试?” 乡试在八月,现在五月,路上走大半个月,到达京城五月末。 剩下的两个多月,温习下功课,适应环境,时间刚好。 柳婉温柔一笑,“对,此次考试,你两位表哥虽同时参加乡试,但主要应试的还是你大表哥。” “你二表哥只是提前三年适应贡院场景,见见题型。” 她的两个侄儿尚未成亲,柳婉也想趁这个机会挑一个给苏沁凝做夫婿。 凝儿容貌有瑕,京城勋贵之家怕是嫁不进去,嫁回娘家,亲上加亲也不错。 四香院外。 跟在燕丝身后的冬雀四下看了看。 “附近没人,燕丝,你快抠喉咙吐出来。” 燕丝淡然道:“这会儿早消化了。” 冬雀有些慌乱,“燕窝有毒的,我去求主子给你些解药!” “我下的又不是吃了马上暴毙的烈性毒药,慢性毒而已,吃一些没事。” 燕丝眼中闪过恶意,“苏长远、柳婉、苏延风他们天天都吃,该担心的是他们。” 皇上让苏长远在家反省的圣旨,时机来得太好了。 苏长远一定以为只是暂时不能上朝,却不知道他将永远不能上朝。 - 御王府。 叶青来到芙蓉院,递给苏隐月一张方子。 “王妃,王爷说这是药堂纪明明给他开的方子。” 苏隐月接过一看,目露讶然,“可以治疗王爷体内的蛊?” 叶青点头。 苏隐月笑道:“这个纪明明医术不错。” 不期然地,她想起另外一件事,“三哥三嫂还在药堂吧?他们准备找谁给三哥解毒?” “谨郡王想找神医纪千明,但药堂没有纪千明这个名字。” 顿了顿,叶青补充道:“王爷怀疑纪明明就是纪千明,谨郡王夫妻还在王府,王妃,你要去提醒他们吗?” - - - 今天有事,只码了一章。 第146章 阳光布厂 苏隐月摇头,“若纪明明真是纪千明,他隐藏真实身份来王府,自有他的道理。” “他能拿出这个方子,说明他对王爷带着善意。” 他们何必刨根问底? 叶青深以为然。 谨郡王一直将王爷视作对手,表面对王爷一口一个五弟叫着,状似亲近。 实则私底下经常膈应王爷,给他找麻烦。 皇子之间,岂有真正的兄弟情? 苏隐月眼神傲然,“左右有我在,即便这个纪明明真的包藏祸心,也瞒不过我。” “王爷的身体一日好过一日,想来要不了多久皇上就会起疑。纪明明这个时候跳出来,刚好给我当挡箭牌。” 叶青想起昨晚纪明明承认他有几分本事,应和道。 “他在药堂待了快三个月,那晚徐金元被捕他也在现场。可他还是选择出现在王爷面前,自然做好了面对危险的准备。” 看来纪明明有自保之力。 苏隐月讶异挑眉,忽而朝叶青身后露出一个柔和的笑容。 庭院中,杜绮兰在雨湘的带领下朝正房走来。 粉面桃腮,略施粉黛,气色极好。 行走间鬓间步摇晃动,环佩叮当,袅袅婷婷。 一抬头,和坐在窗后的苏隐月来了个对视。 叶青抱拳,“王妃,属下告退。” “五弟妹。” 杜绮兰对躬身的叶青礼貌颔首,随后热情地苏隐月打招呼。 苏隐月招手,“三嫂。快过来坐。” 一坐下,杜绮兰立刻让心素把昨天苏隐月给外衣呈上来。 “五弟妹,你的外衣我让下人洗好了,还熏了香。” 亲眼看着雨湘接过衣服,她又让心珠送上一对莲花手镯。 给苏隐月戴上,“世人皆以金坚喻情深,五弟妹,我俩一人一只,寓意姐妹情深。” 她态度极好,苏隐月也没有冷脸,笑着点头。 关切道:“三嫂,你和三哥找到纪千明了吗? ” 杜绮兰失落道:“并未,好在张院首医术也不错,先让他看着,再慢慢寻摸纪千明的下落。” 苏隐月轻抚了下膝盖,点到即止。 “昨晚我回府,膝盖是纪明明看的,右臂断臂也在吃他的药,我感觉他医术不错,三哥可以找他试试。” “刚才五弟也说他医术不错。” 杜绮兰正色起来,“回头我就和郡王说。纪明明是药堂大夫,这些日子要多打扰你们了。” 苏隐月笑得摇头说无碍。 寒暄完毕,本就不熟的两人,没那么多话题聊。 静默片刻,杜绮兰识趣地提出告辞。 初夏时节,草木繁盛。 偌大的庭院中花红柳绿,霎时好看。 趴在窗户欣赏了一会儿,苏隐月暗叹口气。 想玩手机。 茉莉以为她无聊,问道:“王妃,府上有乐伎舞伎,可要召他们前来?” 苏隐月摇头,“不能把时间浪费在这些事上,我有正事要干。” “给我找几本祁国地理方面的书。” 她不喜欢祁国,总要回现代的。 先把地理志上面的奇特之地记下来,三百天一到,她就该启程,寻找回现代的方法了。 “是。” 茉莉很快送来她要的书籍。 上面记载的很多奇特景象,都能用现代科学原理解释。 一无所获。 养伤期间,无事可干,苏隐月看完了王府藏书所有地理方面的书。 后面,看起了各地县志。 她清闲下来,连带着芙蓉院也安静了不少。 “秋秋,咕咕!” 夜晚,画眉躺在床上,烦躁地拉着被子捂住脑袋,心中暗骂百灵有病。 又在外面学画眉叫,叫她出去。 王妃日日待在房间,她怎么进去偷解药? 做事不得讲个时机? 同房的其他丫鬟被吵醒,含糊地骂了句死鸟。 一连数天,百灵的叫声准时响起。 直到这日,下人抬着根据图纸打造的纺纱机来到了芙蓉院前厅。 农场管事站在一边,好奇道:“王妃,这种样式的纺纱机,下人从未见过。敢问王妃,如何使用?” 苏隐月用他们带来的棉花演示了一遍。 管事目露惊奇,“祁国现在一台纺纱机一次只能纺一个纱锭,这台纺纱机竟能一次纺八个纱锭!” 效率增加了八倍! 棉花先由纺纱机纺织成线,再由织布机将线纵横交错,织成棉布。 苏隐月让开位置,“你们来,等你们熟悉了,才能教给下面的工人。” 管事们小心翼翼试了几轮,眼中的新奇这才变弱。 苏隐月和布厂管事走到一边,“现在招到了多少人?” 管事面露迟疑,“约莫百余人,全是女子。” 受男耕女织的影响,纺织行业的从业者几乎全是女子。 担心王妃觉得人数太少,管事解释道。 “最初招工时,感兴趣的人很多,可她们一听需来庄子纺纱织布,不能在家中,都生了退意。” “这百余人,已是小人一个多月来找到的最多人选了。” 苏隐月并未怪罪,“古代纺织家庭作坊模式居多,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顿了顿,叮嘱道:“安保方面要时时警惕,不能让男人进去。过几日我会去现场走访,看你工作落实成果。” “是。” 纺纱机吱呀吱呀地响着,打破了庭院的清静。 苏隐月将一本册子放在管事手里,“这是我写的布厂章程,你先在布厂试行些日子,有哪些地方不合实际的,你记下来,我们商量着改。” “还有,布厂没个名字也不行,从今天起,布厂全名就叫阳光布厂。” 将阳光布厂在嘴里过了三遍,管事目露崇敬。 阳光,希望,积极向上…… 大俗即大雅,至简至真。 两日过后,管事们带着上百台纺纱机回到布厂,召集织工如火如荼地生产。 又是几日过去,苏隐月右臂取下夹板,能自由活动了。 取下夹板,她带着一些人出门,准备去阳光布厂看看。 她的离开让画眉找到了和百灵汇合的机会。 一见面,百灵就沙哑着嗓子抱怨。 “你可算出来了,一连数十天我都在王府外面学画眉叫,晚上也睡不好,嗓子都快哑了,现在吃饭喝水都疼!” 画眉没忍住翻了个白眼,“王妃受伤,一直在养伤,她日日在正房,我怎么进去?” 第147章 马夫被替换 “当日皇后千秋节,主子不也在现场吗?” 照理说,王妃受伤,主子是知道的。 定不会让百灵每晚都来催。 那就是百灵想为主子分忧,主动在王府外面叫的, 嗓子叫哑了也是自找的。 到底有从小一起长大的情谊,画眉给她倒了杯水。 “百灵,你晚上就在王府外面叫吧,迟早被王妃发现,大嘴巴子吃到饱。” 百灵从未见过苏隐月的手段,闻言并不信,“我有武功,御王妃没有,她能打得到我?” 永宁侯、广阳侯、还有张将军都是她这样想的…… 现在他们三个,已经沦为京城百官之中的笑柄。 画眉不想和她争辩,“解药的事,得再等等。” “我上次被王妃抓到了现形,要不是我急中生智,早被赶走了。” “现在我被降为二等丫鬟,进不了王妃的屋子。” “等我找机会立个功,重新升为一等丫鬟,再说解药的事。” 说起正事,百灵脸色变得严肃,“解药不用找了,主子有新任务。” “御王身体好转,引起了皇上怀疑,主子正在打听给御王治病的大夫是谁。画眉,你是王妃身边的人,你知道吗?” 说完,百灵死死盯着画眉的表情,不放过一丝一毫。 大半个月没有进展,国师心中忧虑。 偏偏画眉一直不出现,让她也跟着着急上火。 画眉疑惑摇头,“不知道,我成为二等丫鬟后,不仅进不了王妃屋子,住处也搬到了二等丫鬟的六人房。” 不然还能跟雨湘等人打听一下。 百灵给她戴高帽,“画眉,你在御王妃身边做事,是最有可能打听到的人。皇上密旨不容耽搁,主子只能靠你了。” 画眉眼神闪了闪,内心有些挣扎。 刨除担心被人发现是卧底这事,其实她在王府待得挺开心。 御王一旦倒下,御王府定土崩瓦解,她就又要被国师派去其他府上,过勾心斗角、朝不保夕的日子。 “画眉,你在想什么?” 百灵看出了她的犹豫,沉声道:“你不会以为御王妃能保住你,想背叛主子了吧?” 对上画眉骤然变得凌厉的双眸,她讥笑道。 “御王妃能有今日,靠的是御王,御王靠的是皇上!主子在皇上心中的地位,即便是御王也越不过去!” “当日,主子接到冬雀线报,跑去永宁侯府,当着御王的面保下了永宁侯,你看御王妃敢多说一句吗?” 被她轻蔑的眼神激怒,画眉冷笑道:“那主子事后别找我去偷解药啊。” 百灵骄傲的神色一顿,“你,你敢对主子不敬?” 画眉轻慢的态度让百灵不爽。 她不再和颜悦色,厉声道:“画眉,你还想不想要暖月散了?主子交代你的事,你就去办!” “惹怒主子,对你没好处!” 画眉也意识到刚才话没说对,不自在地看向一边。 闷声道:“我知道了,我会留意你说的大夫。” 话毕,她推门出去。 短暂的谈话就这样结束。 怀揣着心事回到王府,迎面撞上了抱着两匹布喜笑颜开往外走的茉莉。 茉莉热情道:“画眉,阳光布厂刚送来了一些样布。王妃出门前说了让我们分一些,你的那匹放你房间了。” 画眉状似不经意地问:“布厂不是开工了吗?王妃的伤还没痊愈,出门是有什么紧急的事?” “王妃去问棉布的市价了,她说要把棉布的价格打下来,让百姓都能穿上。” 摸着手里的棉布,茉莉笑得更开心了。 “绫罗绸缎不是我等下人能穿得,麻布粗糙,棉布穿起来舒适,但和麻布一比价格又有点贵。” “王妃想着我们呢,王妃真好。” “画眉,我不和你说了,我去找我娘把这两匹棉布制成新衣。” 所有百姓都能穿棉布做的衣服,真好。 画眉情不自禁露出一个笑容,目送她离开。 衣食住行,衣拍在第一位,王妃让棉布价格降下来,百姓人人都能穿上,岂不是动了某些人的利益? 她明白,主子打听给御王治病的大夫,一定要想除掉这个人。 “王妃这段时间一定很忙,她松懈的时候,正好是我的机会……” 只是,她真的要这么干吗? 另一边,苏隐月从布庄出来。 她已经问清楚了,棉布两百文一匹,一匹四十尺,大约能做两件衣服。 雨湘先一步跨上马车,打开车门,“王妃,回王府吗?” 苏隐月抬头看了眼天色,已过午时。 “我饿了,找家酒楼吃午饭,省得回府了还要再等。” “是。” 进了酒楼,马夫王顺在小二的带领下,去了后院停放马车。 身后刚响起脚步声时,他以为是同样来停马车的客人,并未回头。 当感觉到后颈传来重击的那刻,已经迟了。 王顺还没看清是谁打昏了自己,就眼睛一闭,倒在了地上。 一刻钟后,一个全新的王顺出现。 之前那个王顺,被人脱得只剩里衣,扔在了马厩之中。 “伯劳,你把人扔哪儿了?” 又两个人从墙外跳入后院。 伯劳抚平人皮面具的褶皱,朝马厩望了一眼,“那儿呢。” “还有,现在我才是御王府马夫王顺,名字别叫错了。” “知道了。” 两人随口应下,扛着真王顺从墙上跳了出去。 伯劳在地上走了几步,自觉将王顺走路的姿态模仿得七七八八,这才满意地离开后院。 走进酒楼大堂,和王府众人坐在一起吃起了午饭。 这一切发生的悄无声息,伯劳一路驾着马车送苏隐月回到王府,没一个人发现破绽。 芙蓉院内。 苏隐月张开一张白纸,提笔在纸上写下宣传海报。 雨湘站在一边伺候笔墨,无意中看见她对棉布的定价。 “棉布一匹八十文。” 见此,担忧道:“这会不会太低了?棉花支出、织工工钱,还有那百余台纺纱机,本钱都赚不回来吧?” (棉布的价格各朝各代都不一样,宋代粗棉布一匹四百三十文,明代中后期一匹一百五十文) 苏隐月放下笔,“这是民生产业,本就赚不了多少钱。” 雨湘眼神热切,“那王妃一定是为了天下百姓,王妃大义。” 为了百姓只是一部分。 更多的,则是她准备送给江在御的一件礼物。 三百天内,她不单单想治好他,还想给他在民间赢一些声望。 让他今后的路好走一些。 也算不辜负他的维护,和两人相识一场。 苏隐月将晾干的海报递给雨湘,“拿去书坊制作成雕版,印刷出来,过几日去街上敲鼓打鼓分发给行人。” “是。” 房间外传来丫鬟们行礼的声音。 “奴婢见过王爷。” 循声一看,江在御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口。 第148章 来布厂进货,无本买卖 “你在忙?” 苏隐月挥手让雨湘退下,“忙完了。” 绕出书桌,引他在榻上坐下。 苏隐月率先开口,“找我有事吗?” 江在御摩挲腰间香囊,缓声道:“张三死了。” 这事并不重要,只是好长时间没见她,心中惦念,就随便找了个借口过来。 “张三去了云州和谈,结果被云州叛军首领砍下头颅,挂在了城门口。” 四下夕阳斜照,他清悦的声线不急不缓地响起。 “父皇得到消息,勃然大怒,恐会对云州用兵。” 苏隐月眼皮一跳,“你想领兵去云州?” “父皇不会让我离开京城。” 夕阳温暖的色泽映在他眸底,消了些许冷意,“需得好好筹谋。” 苏隐月不解,“你想让我帮忙想办法?” 她双手一摊,“这你可就为难我了,我对你们的祁国情况一无所知,帮不上你。” 江在御将那句你已经帮了我很多含在嘴里,“法子我已经想好了,只是筹谋成功,我会领兵离开京城。” “到时候,你一个人在王府……” 苏隐月的手下意识紧握,紧张道:“你什么时候离开?” 她的动作被他收在眼底,心中升起一个让人悸动的念头。 难道王妃舍不得我? “大概几个月,一年之后?” 江在御不太确定,“明日父皇会召集群臣议事,确认将领人选,钱粮调动,到时候就知道了。” 苏隐月松了口气,亏她刚才还担心,江在御离开后,明德帝找她麻烦只能承受。 “那个时候早过了我俩约定的三百天,我都不在王府了。” 一个人留守,不存在的。 闻言,江在御刚起波澜的心瞬间冻成了冰。 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看我,都忘了这茬……” 说话间,雨湘走了进来。 “王爷,你可要留下和王妃一起用晚膳?奴婢去吩咐小厨房。” 江在御略显狼狈地起身,“不必了,我还有事。” “王妃,你慢用。” 苏隐月挥手,“拜拜。” 雨湘看了看两人,迟疑道:“王妃,你觉不觉得王爷好像有点伤心?” “他爹不疼娘不爱,朋友个个要上班,只能一天天在府里当宅男,哪天不伤心?” 苏隐月大大咧咧道:“过些日子,他出去领兵,有事干了,就不伤心了。” “好像也是。” 雨湘若有所思地点头。 不用进宫的日子过得飞快。 夏天来临,白昼日长,天气愈发炎热。 这日,是阳光布厂卖布的第一天。 苏隐月带上人出了王府,准备去店铺对面的酒楼观望。 出府没多久,近卫就揪出来一个跟踪的人影,拖着人到了苏隐月面前。 “王妃,此人鬼鬼祟祟,一看就不安好心。” “我没有鬼鬼祟祟!” 来人是个十岁左右的男孩,身材瘦小,衣衫洗得发了白,一双眼睛满是执拗。 被近卫抓了只反驳了一句,一直沉默着挣扎。 苏隐月上下打量,翻了原主记忆,确认从未见过他。 “你是谁?” “曹云。” 见她还是不知道,男孩抿着嘴,小声道:“曹江、纪三娘是我爹娘。” 苏隐月明白了。 她不想和永宁侯府在扯上关系,将计就计认了上门的曹江夫妻当爹娘。 他,算是她的便宜弟弟。 “你来找我,有事吗?” 曹云从小就听街坊提过,他有个走丢而素未谋面的姐姐。 前些日子回家,从爹娘口中得知姐姐找到了。 还做了御王妃。 他想知道当年姐姐为什么会走丢,这些年过得如何,就跑去御王府外面蹲守。 哪知道什么都没打听到,就被抓了。 他有自知之明,御王妃是他高攀不上的存在。 “我、我想来看看,你和娘像不像……” 她脸色红润,穿得好,吃得好,明显过得很好。 这些近卫还对她言听计从, 半晌,曹云低着头朝外面走,“现在看完了,我该回家了。” “你想和我聊聊吗?聊聊你姐姐。” 曹云回头,奇怪道:“你不就是我姐姐吗?” 苏隐月从善如流改口,“聊聊我。” 她不让曹江夫妻来王府,他俩就真的没来,也没在外面给她找事。 如此,随手帮他们找找女儿也行。 上了二楼,苏隐月挑了个临窗的雅间。 一低头就能看见对面阳光布厂的店铺。 此时大门关着,但门口已经聚集了很多人。 吵吵嚷嚷地询问,一匹布是不是真的卖八十文。 曹云第一次进酒楼雅间,不断观察着苏隐月的一举一动,学着她的样子在椅子上坐下。 但拘谨的动作还是出卖了他。 桌上摆放的点心根本没伸手,一直捧着茶水小口抿着。 不多时,下方传出几声敲锣声。 吵闹声更大了。 待苏隐月探头看去,店铺被挤得水泄不通,不少人举着银票吵着要买棉布。 一匹匹棉布被抬出来,买到的人欢天喜地地离开。 但涌进来的人更多,出现一个空位,立刻被后来者补上。 管事和小厮忙得不可开交。 看见火爆抢购的场景,曹云放松了一些,“姐姐,你开的铺子生意真好。” 话音刚落,一个体型稍胖的男人带着十几个家丁,强硬地挤开人群,硬是站在了最前面。 大气道:“掌柜的,你仓库还有多少货?我全要了。” 此话一出,立刻引起了其他人的不满。 “你全买了,我们买什么?” “我有钱,我想买多少买多少,只要你们能拿出比我多得钱,全买了也可以啊。” 男人戴满金银宝石戒指的手得意地摸了摸鼓起来的肚子。 “我是城北李记布庄的东家,大家可以来我布庄买棉布,到时候,我一百文一匹卖给你们!” 上方,苏隐月被他无耻的嘴脸气笑了。 左手倒右手,无本买卖,尽赚二十文。 搁我这进货呢! 第149章 限购两匹 管事嘴角抽了抽,“李东家,你这样做,不太仁义吧?” 李东家似笑非笑看着管事,“我知道阳光布厂是御王妃开的,御王妃堂堂一品亲王妃,不会那么没肚量,不让我买吧?” “这……” 管事不知该怎么回答,生怕一个回答错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坏了王妃名声。 “即刻起,每人限购两匹。” 一道女声从高处传来。 众人抬头望去,对面酒楼的二楼窗口不知何时站着一位身穿蓝色长裙的女子。 芙蓉面,小山眉,鼻翘而挺,肤白如玉,乌黑青丝简单用金丝菊珠钗挽起,在阳光下流光熠熠。 眼神冷冽,居高临下,带着不容质疑的强势和美貌。 “小人拜见御王妃。” 管事一声高呼惊醒了看呆了在场众人。 众人反应过来,齐齐跪下,“草民拜见御王妃。” “起来说话。” 苏隐月留下这句话后,离开窗口。 下楼前,招来一个近卫吩咐了几句。 近卫神色一肃,“属下这就去办。” 店铺门口,李东家没料到御王妃会亲临,有些慌乱。 但想到积压的货卖不出去,离开的脚步一滞。 他就不信御王妃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杀了他! 大不了,他态度恭敬点。 人群自动分开,留出一条道让苏隐月走到了最前面。 “李东家,你到后头去。” 李东家刚下定决心,就见她连客套话都不说,直冲自己而来。 立刻躬身行礼,但说出的话和他行为截然相反。 “不知草民哪儿说错了,竟惹怒王妃娘娘要将草民带至无人处灭口?” 雨湘听说他话语中的陷阱,斥道:“你胡说什么?王妃哪——” 苏隐月抬手制止,平静道:“李东家,你插队了,本王妃让你站到后头去排队,错了吗?” 听到这,众人松了口气。 原来是李东家会错意了,他们就说嘛,御王妃不至于因为这件小事杀人。 李东家扫了眼密密麻麻的人头,暗道他真跑去后面,轮到他的时候,棉布怕是早卖光了。 忙打了个哈哈,想含糊过去。 “王妃娘娘,草民要买所有的棉布,是你这阳光布厂的大主顾,大主顾就不用排队了吧。” 苏隐月淡然回答,“阳光布厂每人限购两匹,没有大主顾,人人都要排队。” “李东家,你也是百姓,本王妃一视同仁,你和你带来的下人每人都可以买两匹棉布。” 李掌柜脱口而出,“那怎么够?我布庄每日出货量足有三百!” 他身边十几个家丁,加上他自己,连五十匹都买不到。 苏隐月看向聚在一起的众人,“全卖给李东家,你们就买不到了。你们说,我要不要同意?” 百姓只是没读过书,并不是傻子。 当即有人高喊,“不同意!” “不同意!不能全卖给李东家,我们也要!” 眼见激起民愤,李管家恼羞成怒,“王妃娘娘,棉布市价两百文,你偏要卖八十文,你这是与民争利!” “我、我要上告京兆府尹!” “你穿丝绸罗缎,你身边的百姓却只能穿麻布,本王妃让百姓都能穿棉布,分明是为民谋福祉。” 苏隐月调动围观百姓的积极性,“你将布庄的棉布降成八十文,不就能卖出去了?大家说对不对?” 一想到以后都能买到这么便宜的棉布,众人激动得脸都红了。 振臂高呼,“对!八十文!” “以后棉布都卖八十文!” 李管家说不过她,开始卖惨,“王妃娘娘,你生来尊贵,不知道草民生活的苦啊!” “草民将棉布定价两百文,当然是棉布值两百文!真卖八十文,草民裤子都得赔出去!” “草民手底下还有上百个织女呢,王妃娘娘,求你给她们一条活路吧。” “这简单。”苏隐月大手一挥,“你让你手下的织女来我布厂工作。” 李管家傻了,当众挖我墙角? 苏隐月拍了拍他肩膀,“你要是活不下去,也可以来我布厂工作。” 李东家的布庄不单单卖棉布一样,还卖麻布、丝绸、纱绢、绫罗。 没了棉布,只是赚得钱会少一些,活倒是能活下去。 但少赚钱,就是挖他的心啊! “御王妃,你抛头露面出来做生意,你不检点!” 李管家脑子活泛,很快想到了另一种攻击苏隐月的方式。 “女子应该柔顺贤良,你不在王府服侍王爷,却跑来站在男人群里,你不守妇德!” “哎呀,王妃娘娘,你身边跟着这么多男人,偏偏王爷不在,你还从酒楼下来,你带着这些男人干什么了?” 众人原本得了棉布便宜,没想到这层,现在被人一提,不少人看苏隐月的眼神带上了异样。 甚至有人开始庆幸自家媳妇虽不会赚钱,但能安心待在家里,不给他丢脸。 火热的气氛立时安静下来。 还有一些人看向了雨湘等人。 赤裸裸的目光让她们无地自容,脸上火辣辣的。 “你别胡说!” 曹云挡在苏隐月面前,怒瞪着李东家,“我陪我姐姐出来的。” 李东家根本不将还不到他胸口的小屁孩看在眼里,说得更起劲了。 “王妃娘娘,你的脸,你的身体都是王爷的,如今却让我等外男看了。” “对了,你刚才还搭我的肩,行为放荡,实在令人不齿,若女子都跟你这般毫无廉耻,岂不是天下大乱?” 苏隐月捏了捏曹云肩膀,把他拉到一边。 朝李东家眨巴着眼睛,笑得一脸温柔,“你说的很有道理,那我该怎么办呢?” 堂堂王妃低眉顺眼认错,极大满足了李东家的大男子主义。 他舔着大脸,“知错能改,善莫大焉。王妃娘娘,你日后安心待在王府服侍王爷就行了,别再出来抛头露面。” 苏隐月看向默认李东家的众人,“李东家的珠玑之言让我受教。” “管事,将阳光布厂关了吧,以后大家都去李东家的布庄买两百文的棉布。” !? 涉及到自身利益,众人脑袋一抬,看向李东家的眼神充满愤怒。 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不能和外男有接触,是大户人家的讲究,和他们这些贫苦百姓无关。 都活不下去了,家里的女人还不能出门找活干吗? 李东家不知即将迎来广大群众的正义审判,继续大放厥词. “这才对嘛,做生意也是男人的事,王妃娘娘,你衣食无忧,地位尊荣无一不缺,怎么能——” 话音未落,一个石头砸在他头上。 随即人群中响起一个愤怒的声音,“闭上你的狗嘴!” - - - 宋朝经济繁荣,商人可以穿丝绸,孩子也能科举。明朝商人不能穿丝绸,明武宗朱厚照加了一条,商人不能穿貂皮大衣。 第150章 深入群众的托 “王妃,不能关店!” “我们就要八十文一匹的棉布!” 有人带头,群众的情绪很快调动起来,纷纷对李东家怒目圆瞪。 一连两个石头砸在了他身上。 群情激愤。 “御王妃念着我们百姓,王妃仁德!” “李东家想赶走王妃,赚我们的钱,丧良心!” “打他!” 场面变得躁动。 众人将李东家和他的家丁团团围住,打他的话一出。 也不知道是谁第一个下的手,反正不到三秒,众人七手八脚地出拳,全往李东家身上招呼。 “啊!” 猝不及防,李东家眼眶挨了一拳,变成了乌青眼。 “啊!别打,别打!” 一时间,他只觉四面八方都是拳头,身上就跟被大锤打过一样,无处不疼。 抱着头蹲在地上哀嚎。 “别打了!我不要王妃关店了,我不要了!” 现场吵成一团,根本没人听清他说了什么。 苏隐月后退到边缘,让管家看着时间不多了,再让小厮分开他们。 管事看了眼被李东家被打得连连求饶的场景。 畅快道:“经此一事,想来不会再有人阻扰我们开店了。否则,这些百姓头一个不答应。” 这时,一个百姓打扮的人从人群中跑到苏隐月面前。 “属下拜见王妃。” 站得笔直,一看就受过训练,和普通百姓不同。 苏隐月满意道:“办得不错。” 管事眼珠一转,明白过来,“王妃,他是你的人?” 苏隐月也不隐瞒,“他是我安插进去的托。” 若无人带头,众人的反应不会这么快。 李东家扯出女人名节,是这个时代的主流价值观。 众人要真的被他煽动,迫于舆论不来买东西,她的目的就达不成了。 站在一边的小厮没忍住开口,“王妃,你这不是骗人吗?” 苏隐月反问:“八十文一匹的棉布,百姓有没有得好处?” “棉布我可有偷工减料?” 小厮不知如何回答。 管家没好气给了那小厮后脑一巴掌,“你糊涂了?” “我们被李东家三言两语说得关店,没了月例,赚不到钱,对你有什么好处?” “还是你想以后只能买两百文的棉布,家里连件像样的衣服都拿不出来?” “王妃这么轻易就粉碎了李东家的阴谋,是大善、是仁德!” 小厮想清楚症结,羞得面红耳赤,“管事,小的知错了。” 他愧疚难当,朝苏隐月磕头,“王妃,是小的愚笨!” 苏隐月托着他的手,“无事。” 她见群众忙着教训黑心富商李东家,没人排队买棉布。 对管事道:“雷管事,我要两匹棉布。雨湘,给钱。” 雷管事诚惶诚恐,“王妃要棉布,直接拿就行,用不着给钱。” 苏隐月摇头,“买两匹棉布花费不多,但出库数量对不上,你们盘点就有点麻烦了。” 雷管事没料到她连这点小事都想到了,不禁动容。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曹云看着递到自己面前的棉布,呆愣道:“你、你给我的?” “刚才你帮我说了话,这算作我给你的答谢。” 将棉布塞到他手里,苏隐月朝酒楼走去。 曹云快步追上,“我不要,你是我姐姐,我帮你本来就是应该的。而且,我也没帮上忙。” “收着吧,要是没意外,以后我们不会再见了。” “为什么?” “因为我不是你姐姐。” “我爹娘是你爹娘,你不就是我姐姐吗?我不明白。” 同一家酒楼,雅间。 百灵将窗户打开一条缝,注视着两方的场景。 下方闹剧渐渐平息,李东家和跟班鼻青脸肿,一瘸一拐的离开。 剩下的百姓则排起了长队。 将下方的喧闹和窗户一起关上,她扭头看向坐在房中画眉。 表情疑惑,“画眉,传言中,御王妃一言不合就扇人巴掌,那个李东家坏她名节,她怎么没打他?” “大概是他太弱了……” 画眉沉吟,“王妃的对手是赵贵妃、永宁侯、徐充容那样的人物,她很少对下人、百姓出手。” 简而言之,苏隐月只打高端局。 这话百灵不知道怎么接,便当作从没问过。 “王府人多眼杂,伯劳现在顶替的是马夫,探听消息太打眼。画眉,你能不能想个办法把他调到御王的苍松院去?” 画眉无语,但对上百灵认真的眼神。 忍不住讥讽,“其实不用这么麻烦,我有更好的办法。” 百灵眼睛一亮,坐在了她对面。 “什么办法?” 她还真信了。 画眉当着她的面翻了个白眼,“主子出手把御王抓进地牢,从此,御王生死由主子说了算,岂不是一劳永逸?” “异想天开!” 百灵激动站起来,“御王是君,主子是臣,皇上岂能容忍臣子掌控皇子生死?” 世上能动皇子的,只能是皇上! 其他人一旦动了,被皇上察觉,等待他的只有一个死字! “你知道这个啊,我还以为你失心疯了。” 画眉凉凉道:“我只是御王府的一个奴婢,你为什么会觉得御王会听我的,把一个马夫调去他的院子?” 这话就好像九头虫让奔波儿灞去把孙悟空和唐僧师徒除掉。 莫名其妙,令人发笑。 百灵被她一番话臊得满脸通红。 几度张口,愣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百灵,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我的事我会自己想办法。” 伯劳顶着王顺的脸推门进来,笑嘻嘻道:“放轻松,放轻松,船到桥头自然直。” “一个月过去我们一点进展都没有。我这不是担心主子怪我们办事不利吗?” 百灵一脸急躁。 顿了顿,她从腰间摸出暖月散,交到画眉手里。 “你体内的蛊苏醒时间快到了吧?主子一直记着呢,你收好。” 主子那会在意一起棋子的生死? 是百灵记着日子,向主子求来的吧。 她一向嘴硬心软。 画眉有些动容,“百灵,谢谢。” 百灵没忍住叮嘱,“主子把我们养大,对我们有恩,他吩咐的事,你要上心。” 画眉垂眸,掩去眼底神色,嗯了一声。 “算算时间,御王妃快要回王府了,我得给她驾车。” “走了。” 伯劳一走,百灵和画眉自然散去。 下了楼,画眉抄近路回府。 忽然停下脚步,警惕道:“谁?” 身后,伯劳的身影出现。 还是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样,“画眉,刚才在酒楼我就想说了,几个月不见,你又变漂亮了。” “你不是要驾车吗?跑来找我干什么?” 伯劳用王顺那张老实忠厚的脸笑得贱兮兮。 “我混进王府好几天了,一直没机会见你,现在有时间,当然要和你多说说话。” 画眉不想和他在太阳底下话家常,“有事说事。” 伯劳变得正经,“苍松院我进不去,芙蓉院的下人又很少出府,我有心替换一个,一直找不到机会。” “我准备让下人犯错,被御王妃赶走,我顶空缺,只是需要你帮忙。” 第151章 祝御王妃好运 “好。” 于是,苏隐月吃晚膳的时候,吃到了致死量的盐。 雨湘见她神色不对,忙问:“王妃,怎么了?饭菜不合胃口吗?” 苏隐月灌了一杯茶水,“我的汤没人尝咸淡吗?” 雨湘迷茫,“有啊,厨子和试菜丫鬟都会尝。” 既然有两个人在她之前吃了,这汤还是端到了她桌上。 难道这道汤就应该这么咸? 腊肉吗? 苏隐月提壶往汤里倒上茶水,拌上饭,直接喝完。 再一次光盘行动。 伯劳等啊等,一点芙蓉院厨子犯错被赶出来的风声都没听见。 百思不得其解的他,半夜学画眉叫,把画眉叫了出来。 深夜,芙蓉院静悄悄的,不知名的虫子躲在草里鸣叫。 “画眉,晚上那会儿,我当着你的面往汤里下了一把盐。王妃怎么没生气赶走厨子?” 苏隐月一早就把膳食分量减少了,导致她吃饭的时候,送菜过来的厨子并不多。 下午,厨子做好汤送来芙蓉院。 画眉故意挑试菜丫鬟尝完咸淡后,出现在两人面前,东拉西扯转移注意。 伯劳上半身则从屋檐上翻下来,往汤里扔了一把盐。 说起这个,画眉表情复杂,“晚膳后,我找机会看了,王妃把汤全喝了。” 伯劳咋舌,“她不觉得咸吗?” 画眉回以死鱼眼,“王妃晚上一直在喝水,就没停过。” 虽然御王妃没有和他们想的那样,大发雷霆把厨子赶走。 无意中让伯劳失去了顶替新人的机会。 这一行为却让两人百感交集。 伯劳喟叹,“御王妃和我见过的勋贵夫人都不一样……” “画眉,我好像有点明白你为什么拖着主子的事不敢,一直待在御王府了。” 也许,就跟御王妃卖八十文一匹的棉布一样,她真的将底层人放在了心上。 画眉沉默良久,苦恼道:“我俩一直没成功,主子恐会有后招。” 伯劳耸肩,眼神闪烁着看好戏的光芒,“那就祝御王妃好运喽!” 乌云流动,月光由惨白变得暗淡。 天空泛起鱼肚白,新的一天又到了。 苏隐月从空间出来,拿着调制好的膏药去了苍松院。 彼时,江在御穿着一身织金长袍,在苍松院前面的空地上舞枪。 长身玉立,衣袂翩飞, 枪尖白芒时隐时现,金银二色相互交织,身姿矫健,飒飒似风,辗转腾挪间夺去了所有人的目光。 在她身影出现在长廊转角的那刻,江在御一脚踢中枪尾。 “铮!” 梅花枪笔直插入立在一边的武器架。 枪头嗡鸣不止。 定睛一看,武器架上刀枪剑戟、斧钺钩叉,十八般兵器全在。 他缓步朝苏隐月走去。 苏隐月率先开口,“我打扰你练武了?” “没有。” 江在御一改刚才的锐利逼人,变得柔和起来,“闲来无事,随便练练。” “现在阳光升起,也该歇息了。” 引着苏隐月走进房间,屏退下人。 他看着她手里的瓷盒,“给我送东西?” “对,算算时间,你体内的蛊是时候排出来了。” 她将瓷盒推到他面前,“香囊的香气能让蛊虫沉睡,以后你就别戴了。” “你将里面的药膏抹在手臂上,这药膏对苏醒后的蛊虫有很大吸引力,它们会逐渐涌到涂抹药膏的地方。” “到时候划开那处皮肤,将蛊虫挑出来即可。” 江在御无有不应,“好。” 见他回答简短,以为他心中紧张。 苏隐月安慰,“我的药能让蛊虫虚弱,等它们聚集到你手臂皮肤之下,很容易弄出来。” “手伸出来,我把下脉。” 温热的指尖碰到他腕间的那刻,让他心跳漏了一拍。 竟有种想要反手握住她手腕的冲动。 “脉象强健,恢复的不错。” 苏隐月满意一笑,“大概再有一两个月,你就彻底没事了。” 收好药膏,自她进来一直带着淡笑的脸上覆上了一丝阴霾。 “一两个月之后,你是不是就要走了?” 苏隐月不假思索,“当然。” 拿着瓷盒的手紧了紧,状似不经意问道:“去哪儿想好了吗?” “暂时没想好。” 那就别离开,京城有你父母,有你熟悉的人。 还有……我。 不等他说出口,苏隐月又道:“先在京城待几天,然后去其他地方。反正我不可能在京城久待。” 等她走遍京城灵验的寺庙道馆,就会去其他地方寻找回现代的办法。 要是能直接在京城遇到高人,回到现代是最好的。 她并没说谎,无论如何,她都不可能在京城久待。 强打起精神,抬头看向苏隐月,他目光清正,好似没有一点私心。 “你的身份文书我派人去做如何?我在户部有人,能给你做得天衣无缝。” 离开京城也没关系,凭借身份文书,他也能知道她在何处落脚。 苏隐月一拍脑门,她怎么忘了,没有身份文书,在古代连城门都出不去。 一把抓住江在御的手,“大恩人,我的身份文书,就拜托你了!” 得偿所愿,江在御克制着内心的欣喜,“我的荣幸。” 气氛融洽之际,偏有煞风景的人跑进来。 福伯步履匆匆,“王妃,永宁侯府的大公子在府外吵着闹着要见你呢。” “小的怎么劝都不听,非要找你问罪。” 苏延风,他跑来干什么? 当日大嘴巴子吃少了? 第152章 血脉压制 苏隐月一向是个行动派。 等她走到御王府大门口的时候,正好听见苏延风的叫骂声。 “苏隐月,你给我滚出来!” “你屡次对爹娘不敬,爹娘大度不计较,你不知感恩,反而给爹娘下毒,你简直是个毒妇!” “你把解药交出来!苏隐月,你个毒妇,没脸见我了是不是?” “毒妇,滚出来!” 御王府所在的街道叫承平大街,是皇室勋贵、一品大员居住的显赫之地,寻常并无百姓走动。 故此,苏延风站在御王府门口骂街,吸引过来的大多是这些人家的目光。 他们要脸面,出现在现场得劝架。 可御王妃名声在外,劝架是不敢的,只能搬来梯子趴在墙头观望这样子。 “你爹我来了!” 走出大门,苏隐月对王府门口的下人道:“你们走远点,别影响我发挥。” 王府门口一下变得空空如也。 走下台阶,一个眼风扫过去,苏延风带来的下人纷纷避开。 “呃!” 苏延风仰头看着面前冷脸的苏隐月,心中突然想起一股惧意,怎么也骂不下去了。 “你、你想干什么……” 为什么他看见苏隐月会这么害怕? 那是一种与生俱来的血脉压制。 让他浑身哆嗦。 苏隐月一巴掌扇过去,“跑来我家骂我,我今天就让你知道花儿为什么那么红!” “啪啪!” 不等苏延风再骂,又是两个巴掌过去。 打得他昏头转向,整张脸都是木的。 “你又打我!” 苏延风双手捂着脸,眼泪哗哗直流,“我跑来御王府和你好好说话,你又打我!” “苏隐月,你太过分了!” 他今年十二岁,从小到大就挨过两次打。 他和苏隐月拢共就见了两次,两次都挨了打! “过分,这才哪儿到哪儿?” 苏隐月冷笑一声,双手开弓,又是十几个巴掌赏下去。 成功让他的脸肿成了猪头,嘴角也溢出血迹。 “以为你年纪小,我就不打你了?” “小小年纪不学好,追到我门口骂我,我要把你嘴巴打烂!” 苏延风被打的一个踉跄没站稳,摔在了地上。 四肢并用远离苏隐月,高喊道:“你一直打我,不让我说话,是不是心虚了?” “你快把爹娘的解药交出来!” 苏隐月追上去,一脚踹在他屁股上,“还敢污蔑我?罪加一等!” 苏延风闻言,气得大脑快要淤血,嚷嚷道:“谁污蔑你了!” “你爹智勇双全,我娘贤良端庄,我长姐美丽大方,他们都是天底下最好的人,从来不跟人结怨。” “你无才无德,手段阴毒,长得又丑,你嫉妒他们,你给他们下毒,想让他们死!” “啪!” 苏隐月抓住他的衣襟,把他提起,一巴掌把他剩下的话打回去。 “小兔崽子,张嘴就胡咧咧,显摆你长了嘴是不是?” 她去永宁侯府取密信那日,的确给苏长远下了毒。 但苏长远疑是原主父亲,她下的毒并不致命,只会让他内力消失三日。 一个月过去,那点毒早被一轮新陈代谢排出体外了。 自觉摸透了永宁侯府众人的心思。 她巴掌扇得更厉害了,“我上次好心饶你们狗命,还敢找我麻烦。” “身体好了,就想找回场子是吧?” “一天不打,上房揭瓦!” “苏长远、柳婉、苏沁凝,还有燕丝,派你一个小孩打头阵算什么回事,让他们滚出来!” “我要一打四!” “我特么打死他们!” “苏隐月,你再打我,我就要还手了!” 苏延风被打得受不了了,双手交叉架着她手臂,“他们都没来,我一个人来的!” “我来找你讨个公道!” “自你抢走爹的密信离开侯府,那之后爹娘身体每况愈下,我收集了你洒在我爹脸上的药粉,大夫说是毒!” “证据确凿,不是你给我爹下的毒,还能是谁?” “我找你要解药,错了吗?” 说到最后,苏延风哭得稀里哗啦。 爹被皇上下旨在家反省,娘卧床不起,长姐自觉容貌有损不肯见人。 侯府所有的一切都压在了他身上。 他如何不知现在苏隐月一只手就能摁死他。 今日找来,不过是凭借一腔孤勇罢了。 “你但凡趴地上把药粉舔了,就知道它毒不死人!” “你脑子长出来为了凑身高吗?” “我想杀苏长远,大可直接上门砍了他狗头,那用得着下毒?” “买毒药不要钱的?苏长远那个狗东西,不配我给他花一分钱!” “收拾苏长远,我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你可看见我受了什么惩罚?他没死,是我手下留情!” 苏隐月松开他衣襟,单手钳住他双手。 脱下鞋子,对着一脸倔强的苏延风就狂扇。 恨铁不成钢,“废物,被人利用找我麻烦还不自知!” “苏长远是公蠢货,柳婉是母蠢货,两个蠢货加一块儿,生出你这个脑干缺失的小蠢货。蠢货就该在家好好待着,少出来丢人现眼!” 这次苏隐月是直接从苍松院出来的,没来得及穿那双铁鞋子。 但劲道十足的鹿皮平底鞋一次次亲密接触,也够苏延风吃一壶了。 自幼练武的身体让他耐打指数max。 苏隐月一时不察竟被他挣扎开来。 一通爱的教育下来,苏延风人小面薄,脸上挂不住,梗着脖子朝她囔囔。 “是你!就是你!就是你下的毒!” “我家仇人只有你一个,就是你下的毒!” “自从你来到我家,我家就没发生过好事,你个灾星,天煞孤星!” “你害了我爹娘,我要杀了你!” 越说,心中的不甘愤怒就越旺。 苏延风从地上爬起来,跟一头牛犊似得,闷头冲向了苏隐月。 苏隐月下盘微沉,一个抬腿,脚底刚好抵在他脑袋上。 整个身体弯成弓形。 用力下压,稳住身形。 扔掉鞋子,空出来的双手刚好揪住苏延风两边耳朵。 来了个五百度转体。 瞬间,他的耳朵变成了两个柿饼,红得快要滴血。 “好好说不听,那就别怪我了。” 一个下勾拳打在他鼻子上。 “啊!” 趁他晕头转向之际,苏隐月放下腿,取下腰间的短刀,揪着他的头发。 “我要在你脸上刻个礼字,让你知道什么叫做礼貌!” 第153章 燕丝挑唆 苏延风被迫仰天,眼底映着晴空万里的天空。 刀尖寒芒一闪而逝,快要刺伤他的眼睛。 吓得他脸色煞白,双手死死抓住苏隐月拿刀的右手。 发出杀猪般的嚎叫,“放开我!” “毒妇,脸上刻字我再也不能科举!你疯了!” 他力气抵不过苏隐月,只能眼睁睁看着刀尖一寸寸下压。 绝望从脸颊开始蔓延,直达天灵盖。 吓得头发都快要竖起来了。 突然看见苏隐月身后出现一个人影,苏延风跟抓住救命稻草似得,高喊道:“王爷救我!” “呜呜呜,王爷救我!” 见他哭得眼泪鼻涕糊成一团,实在可怜。 江在御幽幽叹了口气,到底是个十二岁的孩子。 握住苏隐月持刀的手臂,“王妃,他应该得到教训了,饶他一次吧。” 见苏隐月松开手,那柄短刀也落在了江在御手里。 苏延风狠狠松了口气。 不等他露出得救的笑容,下一刻,身体跟麻袋似得飞了起来。 足足飞出十米,挂在了道路旁一棵郁郁葱葱的大树上。 耳边响起一个好听的男声,“回你侯府去,王府不是你撒野的地方!” 御王踢了他。 他的偶像踢了他。 苏延风道心破碎,哭得不能自已。 “嗬~” 见此场景,附近探头探脑的人一下缩了回去。 江在御好似没发现这些,捡起苏隐月的鞋子,弯腰准备给她穿上。 “我自己来。” 苏隐月拿回鞋子,快速穿好。 “那我们回府吧。” 身后,看着他进门的背影,苏隐月眉头微凝。 奇怪,她怎么觉得他有点失望? 看了看挂在树枝上的苏延风。 那边苏延风已经被侯府下人救了下来,一瘸一拐往永宁侯府方向走。 能自己走,看来伤势不重。 所以,江在御刚才踢飞苏延风,是想保护他? 就跟之前每次阻止她一样。 他失望的是她下手太狠了? 苏隐月理平衣服上的皱褶,脸上全是无所谓。 失望就失望吧,反正没多久她就离开京城了,说不定一辈子都不会再见。 她是不可能受委屈的。 “咕噜噜!” 车轮声由远及近。 来人从车上下来,见御王府门口一个人都没有。 眼中划过一道惊讶。 好在他看见侧门有个女子身影走了进去。 连忙开口叫人,“姑娘留步!” 苏隐月转身,见是一个二十岁上下的斯文男人。 “叫我有事吗?” 斯文男人抱拳,礼数周到:“在下兵部给事中孟航,特来拜见御王殿下,还请姑娘帮忙通传。” 苏隐月点头,“你先等会儿。” 快步追上一个劲儿往前面走的江在御,“外头有个叫孟航的找你,见不见?” 江在御脚步一滞,“见。” 听见她略显急促的呼吸,解释道:“我刚才在想事,以为你跟在后面,没有丢下你。” 苏隐月不置可否,“我回芙蓉院了。” “等等!” 下意识把人叫住,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只好随便找个话题,“孟航找我应该是早朝父皇对云州用兵有了人选。” 苏隐月顿时来了兴趣,“领兵的人是外面那个孟航?他是你的人?” 对上她明亮的杏眸,江在御嘴角不自觉勾起一个弧度。 “孟航是文官,文官不领兵,他应该是监军。” “若领兵的将领是我留在锦州剿匪的兵马,孟航正好能在我和将领之间传信。” 苏隐月有些不懂,“你父皇不是不让你领兵吗?为什么要让你手下剿匪的兵马去云州平叛?” 难道是祁国兵马太少,周转不灵? 江在御细细解释,“兵马未动粮草先行,一旦用兵,耗资巨费。” “剿匪的兵马本就耗着钱粮,若启用其他兵马,钱粮会多加一笔。” 苏隐月听懂了,“若让剿匪的兵马赶去云州,便可省一笔钱粮?” 江在御颔首。 她又问:“那匪剿完了吗?要是没剿干净,云州平乱完毕,那边匪患又发育起来了。” “没有。” 苏隐月无语,“东一榔头西一榔头,可别到时候,什么事都没办成。” 他何尝不知这个道理,但父皇修建奇珍园挪用了国库的钱一部分。 下江南的运河加宽清理也开了头。 今年秋税收到之前,国库是真没钱了。 派剿匪的兵马是明德帝唯一的选择。 - 永宁侯府。 野春院的燕丝得知苏延风肿着一张脸回来。 嗤笑道:“我早让他绑了曹江夫妻威胁苏隐月,他偏要单枪匹马去御王府。” “现在挨打回来,满意了?” “活该!” 冬雀对此不发一言,换了个问题,“给苏延风下毒的事,要恢复吗?” 主子要查给御王治病的人是谁,画眉那边久久没进展,命令就传到了燕丝这儿。 燕丝思考半天,决定从苏隐月入手。 苏隐月拿出的神奇药粉,就连主子都中了招,说明那个神秘大夫和她有联系。 从她这儿下手,错不了。 可她和苏隐月几次交锋,都没讨到便宜。 思来想去,决定找把刀。 纵观永宁侯府所有人,年纪小的苏延风是最好的人选。 刚好她给苏长远等人下慢性毒药的罪名也能推到苏隐月身上。 为了让他有力气折腾,特意让冬雀停了慢性毒药。 哪知身体好转的苏延风的确把她的话听进去了,却没按她准备的路线走。 竟然一个人跑去苏隐月那儿要解药。 “他还有用处。” 燕丝理了理衣服,起身道:“我先去看看他。” 冬雀跟在她身后出门,“燕丝,你说有没有可能,苏隐月就是那个神秘大夫?” “算算时间,好像她嫁入御王府,御王的身体就开始好转。” 燕丝断然否认,冷笑道:“你以为这个问题,主子没想过吗?” “主子从皇上那儿得到消息,苏隐月不通文墨,连书都读不明白,她会医术?笑死个人!” 到了苏延风的院子,燕丝一改脸上的冷意,换上了心疼的表情。 “大少爷,快让姨娘看看,伤到哪儿了?” “姨娘是你母亲的陪嫁丫鬟,从小看着你长大,你受伤,比挖了姨娘的心还要疼啊。” 第154章 找机会给苏隐月来下狠的 “大少爷,姨娘早跟你说过,苏隐月是个没心肝的畜生,根本听不懂人话。非得强硬起来,才能让她知道厉害!” 燕丝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没有苏隐月的时候,咱们侯府多和睦啊。给侯爷和夫人下毒的除了她,没别人了!” “曹江夫妻是苏隐月爹娘。大少爷,现在你爹娘被苏隐月害了,难道还要让她爹娘好过吗?” 冬雀眼神一厉,朝窗外看去。 日照偏移方向,没投影出来人影子。 但她听见了脚步声,有人刚到外面。 正在偷听。 燕丝拿帕子遮住眼睛,假意哭泣。 “曹江夫妻只是两个平民,难道我们侯府还弄不死他们吗?” “呜呜,大少爷,你爹娘出了事,凭什么让苏隐月父母双——” 冬雀厉声打断,“燕姨娘!” 燕丝说得正起劲,不知道她为什么开口,当即生气地看着她。 “外面有人——” “哐当!” 冬雀示警的话还没说完,大门就被苏沁凝一把推开。 眼神满是仇恨,“燕姨娘,你说得没错!苏隐月害了我爹娘,我也要拿她爹娘出气!” 燕丝闻言,差点背过气去。 她对苏延风说这些,是想拿他当刀使。 不是为了让大小姐涉险啊。 “大小姐,妾身觉得,此事需从长计议,你不要冲动……” 为了让苏延风明白她是站在他这方的,燕丝不断以柳婉陪嫁丫鬟自居打感情牌。 见苏沁凝听进去了,悔得肠子都青了。 “对付不了苏隐月,我还对付不了她爹娘吗?” 苏沁凝从未将燕丝看在眼里,自然不可能听她的。 “苏隐月毁我容貌,还弄丢了我禄女之位,这些账我要一笔笔从她爹娘身上讨回来!” 说完,苏沁凝看向苏延风,荡气回肠,“小弟,你好好养伤,看长姐给你找回场子!” 留下这句话,她转身就走。 “大小姐,你不能去啊!” 燕丝快要急疯了,连忙追了出去。 苏延风目送燕丝急切离开的背影,心中疑窦顿生。 明明是燕姨娘一个劲儿怂恿他绑了曹江夫妻,为什么现在长姐主动行动,燕姨娘反而要阻止了? 他和长姐一母同胞,他绑人和长姐绑人,有什么不同吗? 外面,冬雀拦住了大喊大叫的燕丝。 燕丝急得眼睛通红,“别拦我!大小姐心地纯善,她对付不了苏隐月的!” 冬雀表情平静,“你打算怎么让大小姐打消注意?” “告诉她,你在利用苏延风?还是说你混入侯府,是图谋不轨?” “还是给大小姐下毒,让她和苏长远、柳婉一样日渐虚弱,行走不能?” 这些全是燕丝不能示人的秘密。 无论哪个暴露,她在侯府都待不下去。 燕丝哑口,“我……” “该安排的人已经安排下去了,回野春院等消息吧。” “不!” 燕丝死死抓住冬雀的手臂,痛苦得眉头紧缩,“冬雀,我不能让大小姐出一丝意外!” 哑着嗓子哀求,“冬雀,你去找百灵,让她通知主子安插在御王府的人,让他们想办法重创苏隐月。” “苏隐月受了伤,那个神秘大夫一定会给她治伤!这样我们就能知道那个神秘大夫是谁了!” 冬雀瞪大眼睛,“你疯了?” “行刺御王妃,藏在御王府的人被抓住还能活吗?” “他们可能是你同辈,也可能是你后辈,你为了大小姐,让他们去死?” 燕丝眼底含泪,悲愤道:“我管不了那么多了,眼睁睁看着大小姐有危险,我做不到!” 见她执迷不悟,冬雀恨不得给她一巴掌。 “你以为这个办法主子想不到吗?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御王对苏隐月很在意。主子担心动了苏隐月,御王查出来,和他鱼死网破!” “燕丝,你要为了一己之私,害了所有人吗?” 燕丝一把推开她,“难道主子杀了神秘大夫,御王就不知道是主子动的手吗?” “当然不能!” 冬雀眼神闪了闪,低声道:“这事归根到底主子是替皇上办事!” “杀大夫,主子可以让皇上的人出手。” “御王岂会为了一个大夫和皇上反目?” 但杀苏隐月,皇上就不会出手了。 到时,御王查出来,倒霉的就是主子。 “你不去找百灵,我去!” 燕丝满心都是苏沁凝的安危,对冬雀的劝说完全听不进去。 - 御王府。 马厩偏僻,少有人来。 百灵跑去马厩,找到了一边给马梳毛,一边哼歌的伯劳。 “你干得还挺乐意。” 伯劳早就察觉到她的到来,闻言也不惊慌,笑嘻嘻道。 “这些马儿都是我的饭碗,我当然要伺候好了。” “御王不出门,御王妃也不知道在忙什么,我在御王府白领月例,拿钱不干活,真想一辈子呆在这儿。” 百灵早对他吊儿郎当的样子早已免疫,“查到什么没有?” “有点眉目了。” 百灵本是随口一问,哪知真有消息。 顿时精神一震,“快说。” “我是马夫,虽然进不了苍松院、芙蓉院,但王府车马调动,宾客往来,我是了如指掌。” 伯劳卖了个关子,“你猜,来王府最勤的人是谁?” 百灵哪有心情和他逗趣,脸色一沉,“赶紧说!” “和你说话真没劲。” 伯劳瘪嘴,“是谨郡王!从我混入王府起,他几乎每隔两天都要来王府一趟。” 说着,他示意百灵扭头看马厩中的一架豪华马车。 “诺,谨郡王今天也来了。” 江在凌每次来御王府只带心腹轻装出行,马车上也没有谨郡王府的徽记。 百灵还真没认出来那是谨郡王的马车。 伯劳笑道:“我借口被马儿踹了一脚,去药堂拿铁打损伤的药,打听到谨郡王是找一个叫纪明明的大夫治病!” “更巧的是,我找机会去偷看纪明明,发现他竟带了人皮面具!” 伯劳背着手在空地上踱步,洋洋自得,“我承认,纪明明的易容术不错,但我一眼就看出来了!” “谨郡王放着郡王府的大夫不用,也不要御王府药堂其他大夫……” 百灵若有所思,“看来要想个办法试探一下这个纪明明。” 伯劳自告奋勇,“一事不烦二主,我来!” “但是吧,我一时没想到试探的法子,所以这件事,不能急,我需要时间好好想……” 百灵那会看不出来他想借此偷懒? “不用你想,办法已经有了。” “你找个机会给御王妃来下狠的,就看纪明明能不能救活御王妃。” 能救活,说明他医术好,很有可能是那个神秘大夫。 不是纪明明给御王妃治疗也没事,只要苏隐月受伤,她就完成了燕丝的委托。 两不误。 伯劳不可思议地看着百灵,“我杀御王妃?我被抓住了怎么办?” 百灵给他出主意,“你把御王妃单独骗到王府外面,然后捅了就跑。御王妃受了伤又不会武功,能追得到你?” 第155章 画眉相救 不期然地,伯劳想起了刚才偷偷跑去门口。 亲眼看见江在御一脚把苏延风踢飞,挂在树上。 紧张咽了咽口水,“我怕被御王追上。” 百灵给他服下一颗定心丸,“御王在书房和孟航谈事,御王妃这时候出去,他不会出来。” 伯劳恍然大悟,“你算计好了!” 百灵笑而不语。 “行。” 伯劳暗道,画眉,对不住了,我要对御王妃下手了。 - 芙蓉院。 树影在日光下摇曳,微风拂过盛开的芍药、荷花,四下岁月静好。 闲来无事,雨湘带着丫鬟们在院子里做女工。 “院子里的药味好浓。” 画眉也在其中,她四处看了看,凑到雨湘身边。 “雨湘姐姐,王妃不是才学医术吗?拿这么多药材,用得完吗?” 雨湘脸色微冷,“王妃的事,少打听。” “你上次在门口窥视,被王妃逮了个正着,降为二等丫鬟,还没长教训?” 意识到她对自己有了警惕,画眉识趣闭嘴。 一边的茉莉看见苏隐月回来,脆生生道:“王妃,你回来了?” 苏隐月提前说过,没外人的时候,遇到她不必福身行礼。 茉莉指着屋檐下一盆盛开的芍药花,笑道:“王妃,你看,我绣的这朵和盆里的是不是一样?” 苏隐月凑过去一看,跟着笑道:“栩栩如生。” “王妃,也看看我的,我绣的是防火水缸中的荷花!” 笑闹间,门房跑了进来。 “王妃,府外来了个叫曹云的小孩,他说你父母被人抓了!” 热闹的气氛为之一静。 所有丫鬟不约而同放下了笑容。 “让他进来。” 片刻,脸上满是急色的曹云出现,“姐姐,爹娘被抓了!你一定要救他们。” 苏隐月笑容一敛,发间的赤金珊瑚银冠在阳光笼罩之下,华贵非常。 “谁抓的?要多少钱?” 见她并不着急,曹云眼底划过一丝诧异,面上心急如焚。 “是永宁侯府大小姐!她把爹娘抓去了莲心斋,说要你一个人去。否则,就杀了爹娘!” 苏沁凝? “big胆!” 苏隐月眸中含火,“先是苏延风,后是苏沁凝,我没去找永宁侯府麻烦,他们伤好了,反而跑来我面前找事!” “找死!” 曹云抓住苏隐月手臂,往外拖,“姐姐,爹娘现在很危险,我们赶紧去!” 苏隐月挥开他的手,吩咐道:“雨湘,取我铁鞋子来!” 话音刚落,雨湘将鞋子摆在了她脚前。 “王妃,给!” 换上专武 苏隐月又点了茉莉,“你马上去找近卫首领陈厉,让他点五百近卫,带上弓箭,随我去永宁侯府。” “是!” 五百近卫还带弓箭? 把永宁侯府抄了也用不到这么多人吧? 曹云小跑到茉莉面前,把她拦下来,“等、等等!” 又看向斗志满满的苏隐月,不知道她搞哪出,脑袋有些发懵。 “苏大小姐把爹娘抓去了莲心斋,姐姐,你去侯府干什么?” 苏隐月扫了他眼,并未掩饰她的打算。 “去抓苏沁凝爹娘。” “到时候和苏沁凝交换人质,然后五百近卫把永宁侯府所有人打断腿,挂在城门口,供人参观。” “我要让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动我爹娘,就是这样的下场!” 还能这样? 曹云傻了,他总算明白为什么她要带五百近卫了。 五百近卫一带,苏大小姐优势逆转,白折腾一场。 “这——” 曹云绞尽脑汁劝说,“姐,你这样做会激怒苏大小姐吧?万一她杀了爹娘……” “为了爹娘安危,苏大小姐让你单独去,你还是单独去吧。” 苏隐月双眸微眯,今天曹云反应有点快了。 之前的曹云腼腆自卑,说话不敢和她对视,问一句,半天才能得到的回应。 见她沉默下来,曹云有些不安,摸了摸鼻子,不自在笑了笑。 “姐姐,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爹娘被抓,你就不着急吗?” 摸鼻子是伯劳心虚紧张的小动作。 画眉眼神一沉,认出这是易容成曹云的伯劳! 伯劳想让王妃单独出去?他想干什么? 她怎么一点消息都没得到? “爹娘被抓是既定的事实,无法改变。” 苏隐月气定神闲,“可我不能涉险。爹娘死了,我就杀了永宁侯府满门,给爹娘报仇。” 她怎么不按套路出牌? 父母被抓,她应该慌得六神无主,苏大小姐让她干什么就乖乖听话啊。 伯劳感觉被堵得有些呼吸不过来,“爹娘活着不好吗?” “姐,你别冲动,你多在意下爹娘。” 这声姐,伯劳叫的真心实意。 这位姐的行为,让他服气。 苏隐月平静道:“我只在意我自己。” 看向茉莉,重复道:“去叫人。” “是。” 见曹云还想拦住自己,茉莉推开他就朝院外跑。 伯劳一阵无力,“姐,你这样会害死爹娘的。” “想威胁我?苏沁凝也配!” 苏隐月嗤笑,“特么把我逼急了,我先杀了我爹娘,谁也威胁不了我。” 伯劳震惊得眼睛快要脱眶。 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吗? 御王妃这么狠,突然就对主子谋划的大计不太信任了…… 苏隐月朝院外走去,“曹云,跟上!” 伯劳大脑一片混乱,愣了下才反应过来现在他叫曹云。 立刻小跑跟上。 同时开始纠结,要不要现在动手。 芙蓉院除了画眉,没人会武功,现在是最好的机会。 御王妃和近卫汇合后,他就没机会了。 思考间,跨过了院门。 前面走得好好的苏隐月毫无征兆突然转身,往伯劳面门洒了一把药粉。 他暴露了! 伯劳一惊,下意识屏住呼吸。 挥开眼前遮挡视线的药粉,另一手一掌打向苏隐月。 洒完药粉就后退的苏隐月已经拉开两米距离,可袭来的掌风还是冲乱了她额间的碎发。 这点距离不够! 苏隐月想再退。 可时间不等人,手掌已近在眼前。 “王妃,小心!” 说时迟那时快,画眉足尖一踏,身影快得没人能看清。 再次出现时,已经挡在了苏隐月面前。 “你——” 认出画眉,伯劳当即想收回内力。 放出容易收回难,惯性使然,画眉还是挨了一掌。 第156章 御王妃,我骗你的 身体晃了晃,嘴角溢出一丝血迹,画眉往后一仰,倒在了苏隐月身上。 “画眉!” 苏隐月环着她的腰,扶她站稳,关切道:“你怎么样?” 她没想过画眉会不怕死地冲过来救她。 心脏酸软一片。 见她脸色惨白,眼皮半阖,很是虚弱。 苏隐月不放心,借着搀扶的动作,摸了下她的脉搏。 “嗯?” 脉象怎么和江在御一样? 画眉也中了蛊? “王妃快躲!” 雨湘尖锐的声音响起。 下意识抬头,却见一击击空的伯劳再次抓来。 曹云那不足她肩膀的身高,第一次让她产生了危险感。 “王妃,快走……” 画眉再一次张开手臂挡在她面前。 苏隐月只觉一股大力袭来,怀中一空,画眉被人抓走。 向后砸向了赶来求援的雨湘、水晶等人身上。 “哎哟!” 雨湘等人跟保龄球一样,被画眉化作的人肉沙包砸翻在地。 滚成一团。 扔掉画眉,伯劳扭头又朝苏隐月抓去。 趁此时机,第二把药粉到场。 洒完药粉,她拔腿就跑。 “咳咳!” 伯劳被喷了个正着。 内力就好像遇到阳光的积雪,飞快融化消失。 “有刺客!” 雨湘顾不上站起来,放开嗓子尖叫,“快来人啊!有刺客!” 踏踏踏! 院外开始躁动,凌乱的脚步声涌了过来。 伯劳一个鹞子翻身,落在逃跑的苏隐月面前。 屈指在她颈边一点,“御王妃,委屈你和我待一会儿了!” 苏隐月先是感觉颈边一疼,身体骤然变得僵直。 接着肩膀处传来巨痛,感觉自己飞了起来。 她被点穴了? “来人啊,王妃被抓走了!” 伯劳单手扛着苏隐月跃上屋檐,脚踩瓦片,噌噌噌往前跑。 他错过了两次重创御王妃的机会,如今御王府的人被惊动,他逃不掉了。 为今之计,只能将御王妃控制在手里,用以威胁。 下方,雨湘带着丫鬟一边狂追,一边尖叫。 “有刺客!王妃被抓走了!” 尖利的女声极具穿透力,茉莉带着陈厉刚走到半路,就听见了她的声音。 刺客?那儿呢? 茉莉迷茫抬头。 她还没明白怎么回事,身边的陈厉立刻锁定了屋檐。 跨出长廊。 抬头。 刚好看见一个十几岁的小孩扛着苏隐月路过。 “站住!把王妃放下!” 陈厉向廊柱借力,飞上屋顶,追了过去。 与此同时,雨湘带着丫鬟穿过半月门来到了茉莉近前。 “茉莉,王妃被人抓走了,快去通知王爷!” “好、我、我马上就去!” 安静的御王府乱了起来,无数脑袋出现在了露天之处。 脚步声和惊呼声此起彼伏。 “那儿!人在哪儿!” “放箭,射死他!” “王妃在他手里,不能放箭!” “陈首领,那儿,人在哪儿!” 消息很快传到了江在御所在的苍松院。 王妃被抓了? 就在青天白日,众目睽睽之下? 江在御含笑的眼眸顷刻间阴沉得可怕,眼底有风暴酝酿,暴动的内力让茶杯不堪重负。 “砰”地一声,四分五裂。 平静的气氛降至冰点,让人毛骨悚然。 “叶青,你召集近卫,立刻封锁王府,弓箭手在最外面,一只苍蝇都不能放出去!” 叶青得令,立刻去办。 “陈厉在那个方向?立刻带本王去!” 江在御匆匆和孟航交代了一句,便飞快离开。 “咻!咻!” 伯劳甩出两枚暗器,将穷追不舍的陈厉逼退三米,带着苏隐月跳入了一个不知名院子。 钻进一个不起眼的小门,将她往沾满灰尘的圆凳上一怼,双手自然下垂,摸到了圆凳。 关上房门,靠在门上直喘粗气。 暂时安全了…… 苏隐月动不了也发不出声,只能瞪着他,用口型骂他两句解解气。 她在犹豫,要不要拿出底牌。 空间只有她能出入,其他活物一进去就会安然死去。 若能把这个假曹云收入空间,危机迎刃而解。 尸体也好处理,先放空间保存,回头找个机会跑出王府随便挖个坑埋了。 神不知鬼不觉。 现在唯一的问题是…… 苏隐月转动眼珠,目测了一下她和假曹云的距离。 一米五。 只有她身体接触到的东西,只能收进去。 怎么把他骗过来,弄死呢? 有杀气! 伯劳眼神凌厉,一边平复呼吸,一边打量四周的环境。 王府占地颇广,房屋众多。 江在御一直在外剿匪,很少回来,导致王府废了不少院子。 这个院子是他无意中发现的,无人进出,里面落满了灰尘。 那扇小门也不知道是干嘛的,他觉得这个地方能藏身,就把位置记了下来。 今天刚好用到。 良久,久到挤压的骨头隐隐作痛,伯劳还是没找到危险来源。 房中能呼吸的,除了他本人,就是肩不能提、手不能扛的御王妃。 不可能是她! “撕拉!” 伯劳扭动身体,骨节变长,衣服变短,身体变高。 最终恢复到了他原本的高度。 易容、点穴、缩骨功,他展示出来的东西,让苏隐月更加重视。 身体恢复正常,伯劳松了口气。 侧耳倾听,吵闹声还没传到这个房间。 还有时间。 “御王妃,得罪了。” 伯劳笑嘻嘻抱拳,踱步到她面前,半蹲下身体,顶着曹云的模样嬉皮笑脸。 “我能和你打听个事吗?” 苏隐月张了张嘴,以口型告诉他,她发不了声音。 伯劳挠头,纯真道:“要不我解开你穴道?但是你别高声喊,把人引过来。” 苏隐月费力点头。 无论是她尖叫引来御王府下人围剿,还是他第一时间捂住她尖叫的嘴巴。 她双赢。 当然,后者更好。 碰到她,就乖乖进空间长眠吧。 在苏隐月期待乖顺的眼神中,伯劳在距离她脖子还有一寸时,把手收了回来。 “哈哈哈,我骗你的!” 伯劳眼中满是戏谑,“我知道你一定会叫!” 苏隐月能说出为了不受威胁,杀了曹江夫妻的话,他就知道这个女人不是好相与的。 他岂会上当? 若是目光能杀人,苏隐月的眼刀已将伯劳捅得千疮百孔。 狗东西,你已有取死之道! 第157章 暴雨梨花 “咳咳!” 她眼中的杀意让伯劳身体一抖,他清了清嗓子,正经起来。 和她打商量,“御王妃,你看这样好不好?” “你把刚才洒我脸上的药粉解药拿出来,我就让你说话。” 苏隐月已然决定拿出一张底牌,不想在他身上浪费表情。 舌尖微动,紧闭的口中凭空出现一颗豌豆大小的药丸。 咬破药丸,感受药效在体内慢慢化开。 伯劳根本没发现她悄悄开始了自救,还在喋喋不休,“御王妃,我发誓,我这次说得是真的。” “你交出解药,我就让你开口说话!” 说到这里,他双手抓了抓空气,冲她挤眉弄眼,“御王妃,你也不想被我一个男人搜身对不对?” 无意中瞥见苏隐月咀嚼药丸的动作,无法透视的他以为她恨得直咬牙。 却无可奈何。 伯劳将双手背在身后,缓声道:“当然,你主动给我解药最好啦!” “不过嘛,放你和御王团聚,你得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苏隐月将嚼碎的解药咽下。 喉咙微动,嘴里再次凭空出现一根寸长的毒针。 针尖朝外。 伯劳丝毫不知危险即将来临,还在逼逼赖赖,“我的问题也简单,只要你告诉我,谁给御王治病就行。” “是不是很简单?” 说到最后六个字时,他笑容满面地看向苏隐月。 “噗!” 微不可察的气音响起。 一根泛着青紫的毒针破空而来! 伯劳脸色一变,以最快的速度闪到一边。 但他忘了,中了药粉内力消融,已不在全盛状态。 脑子躲了,身体没完全躲开。 毒针虽没有入体,但穿透他衣服,在他手臂留下了一道血痕。 沁出几滴黑色的血液。 瞬间,血痕附近的皮肤丧失了知觉。 伯劳大惊失色,“你不是不会武功吗?” 快速在血痕附近点了几下,不让毒素蔓延。 他慢慢把心放回肚子里。 这次算他大意,喉咙狭窄,他就不信她还能吐出第二根毒针! “噗!” 第二根毒针射出! 伯劳瞪大眼睛,还真有啊。 躲开。 可恶,他不信她还能吐出第三根毒针! “噗!” 第三根毒针射出! 伯劳心跳漏了一拍,中的第一根毒针毒性上来了,迟缓躲开。 再添新伤。 苏隐月本想打他个措手不及,哪知他脑袋在最后关头转了过来。 将她吐毒针的举动看了个真切。 既然如此,她也不装了。 “噗!噗!噗!” 她索性化身豌豆射手,一根根毒针从她嘴里急射而出。 添了两处伤势的伯劳不敢站在她正对面的位置,连滚带爬躲在了侧后方一个柜子后面。 不敢再露头。 “嗬、嗬……” 狭小的房间中,全是他沉重的呼吸。 眼前发黑,力气渐渐消失。 “这什么毒,好快的发作速度……” 伯劳从兜里掏出主子赏下来的解毒丸,胡乱吃了两颗。 开始运功疗伤。 体力恢复了一点,但不多。 他想不明白,打破脑子也想不明白。 人的嘴怎么可以跟暴雨梨花一样,酷酷往外吐毒针。 那些毒针她藏哪儿了? 眼前没人,苏隐月解开豌豆射手的状态。 吐出最后一根毒针,大脑开始昏沉。 毒针终究有毒,还在她嘴里过了一遍,纵使提前吃了解药。 她还是不可避免地有了轻微中毒的症状。 又吃了一颗解药。 嘴唇上的青紫消了一些,变成了乌青。 “王妃!” 院子外面响起呼唤声。 这么快就搜查到这儿了? 房间中,有人惊,有人喜。 “吱呀!” 破败的院门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 茉莉踩过半人高的杂草,走了进来,“王妃,你在里面吗?” 无人回答。 她怀疑地看向外面,“陈首领,我们快把附近的院子找遍了,你确定王妃在这儿吗?” 陈厉的声音从院外遥遥传来,“我确定。” “当时我离刺客最近,我能肯定刺客将王妃带到了附近。” 房中,伯劳悄悄松了口气,幸好他点了御王妃的穴道。 只要他屏住呼吸不发出动静,外面的人不一定能发现这个小房间。 “王爷!” 一踏入院子,江在御就发现了异样。 目光直直看向某处角落。 茉莉看出端倪,“王——” 江在御开口打断,“这儿没有,去下一个院子。” 话是这么说,但他却直直朝里面走去。 脚步声轻到极致,没有惊动一根杂草。 他听见那儿有两道呼吸声。 见此,众人明白,王妃就在里面! “是。” 茉莉和跟进来的陈厉配合地加重脚步,朝外面走。 走了? 安全了。 柜子后的伯劳咧开嘴,无声笑了两声。 苏隐月则有点着急。 机会是靠自己抓住的! 掌心摸到的圆凳边缘,就是她的机会。 只要她现在把圆凳收进空间。 没了坐的东西,身体就会倒下发出动静,惊动外面的人。 苏隐月努力倾斜眼睛,她感觉到假曹云就是躲在那个方向。 柜子顶有团黑色的阴影。 是假曹云的头发。 他视线被柜子所阻,看不见她的动作! 做好决定,苏隐月深吸一口气。 摔地上痛就痛吧,安全最重要! 圆凳消失的那刻,她感觉到身体往下一沉。 尾椎骨坠在地上,疼得直抽凉气。 “砰!” 消失的圆凳在她左手边出现,和地面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音。 哪来的声音? 伯劳傻了,房间就两个人。 一个不能说话不能动,他本人肯定没发生声音的。 莫非有鬼不成? “哐当!” 死寂中,大门被人一脚踹开。 陡然响起的巨响,吓得伯劳打了个激灵。 “王妃!” 江在御的身影和庭院中的阳光同时进来。 他第一眼就看见倒在地上的苏隐月。 把人抱在怀里,仔细检查,“伤到哪里了?” “王妃,你没事太好了!” 他身后,茉莉和陈厉带着人挤了进来。 同一时间,江在御也发现苏隐月被人点了穴。 往她颈边一点。 苏隐月感觉到能动弹了,马上揉了揉尾椎骨。 江在御眼神飘忽,“伤到这儿了?需要我帮忙揉揉么?” “哐当!” 循声望去,假曹云破窗而逃。 苏隐月咬牙切齿,声音中满是杀气。 “抓住他!” “我要把他脑袋砍下来,挂在王府门口!” 第158章 攀咬苏长远 江在御眼疾手快,抡起手边的圆凳扔了出去。 圆凳追着伯劳从窗户窟窿消失。 “啊!” 窗外响起一声惨叫。 陈厉纵身跃出窗户,将人擒下。 “王妃,我们出去吧。” 江在御拍了拍她身上的灰,扶着她走了出去。 感觉到脚底有硬物。 低头一看,门口散落了很多毒针。 苏隐月淡淡解释,“我买来自保的。” 接过茉莉递来的手帕,将地上的毒针捡起来。 清洗干净,再消下毒,还能二次利用。 “若我没来,王妃应该也有办法逃离。” 江在御并未多问毒针来源,只是蹲下来和她一起捡。 “不会。” 庭院外的阳光映在她眼底,纤长睫羽下杏眸颜色变的极淡,似两枚晶莹澄澈的琥珀。 “我不会解穴,一个人待在房间会饿、会冷。你来了,我就安全了。” 她说得认真,“遇到你真的很好,下辈子我还想认识你。” 听到下辈子三个字,心脏莫名开始乱跳。 王妃是不是对他也有好感? 明知她说得和自己想得不是同一件事,欢喜雀跃还是一点点填满整个心房。 “我也是。” 江在御抿着嘴,耳尖发红,眼神偏移,有点不敢去看她赤诚的双眸。 “王爷,王妃,属下把刺客抓回来了!” 庭院中响起陈厉带着喜意的声音。 “好!” 苏隐月将包了毒针的手帕塞进腰封,大步朝外走去。 “腆着个批脸就敢跑来王府挑衅我,现在落到我手里,就来尝尝你爹的手段!” 身后,江在御看向庭院的眼神,有薄怒,有意犹未尽。 苏隐月走到被押着跪在庭院中的伯劳面前,她的鞋子已经脱了下来。 二话不说,对准他的脸就打了下去。 “拿点穴、易容、轻功在我面前显摆,在我面前装逼,我打烂你的脸!” 铁珠子在阳光下反射出耀目的光芒。 一鞋下来,他英俊的面容还保住的吗? 伯劳没有一点刺客的素养,光速滑跪,“我错了!” “王妃,我错了,你别打,我再也不敢——啊!” 话说到一半,鞋子已然落下。 铁珠子和头骨硬碰硬,打得伯劳一阵晕眩,大脑嗡嗡直叫。 他感觉脸上有温热的液体流了下来。 是血。 可发麻的鼻尖完全闻不到一点腥味。 一击过后,苏隐月收回鞋子,凹凸不平的鞋底勾住了人皮面具边缘。 用力一扯! “撕拉!” 如胶带贴在满是腿毛的腿上,再用力一撕! 酸楚感化作一股电流从尾椎骨一路窜到后脑。 “啊!” 伯劳又是一声惨叫。 “人皮面具?” 苏隐月扯下鞋底肤色的东西,可惜这张人皮面积在她大力拉扯之下,已经坏了。 伯劳也露出了他真正的长相。 约莫二十,长相俊俏,桃花眼,自带的微笑唇显得有几分痞气。 脸颊溢出的鲜血又添了几分破碎感。 一副贱样。 缓过气来的伯劳见她没有下一步动作,她被自己英俊迷住了,当即抛了个媚眼。 “王妃这么美,我只是想和王妃亲近一二罢了。” “王妃要是不喜欢,我走就是了。” 苏隐月轻笑,柔声道:“别皱眉,你黯然神伤的模样让我心都碎了。” 江在御眸色一沉,快步走近。 “巧言令色,王妃,你别心软。” 伯劳闻言心脏狂跳,正要多说两句情话让她放过自己。 下一秒,耳边就传来风声。 定睛一看,鞋底带着一股腥风,呼至面前。 “啪!” “啊!” 伯劳被打了个正着,脸上的笑意被打散,裂成碎片。 溅起的鲜血有几滴落在眼睛里,疼得他恨不得满地打滚。 见此,江在御提起来的心放了下去。 “哈哈,想走?我骗你的。骗我、绑架我,威胁我,我怎么能让你走?” “留在王府,到本王妃身边做个太监,随时都能亲近我!” 苏隐月掐着他脖子,抡起鞋子往他脸上狂扇。 “不是想亲近本王妃吗?赶紧说点甜言蜜语哄我,快说!” “我现在就要听!” “不不!” 伯劳哪儿知道御王妃这么残暴,鞋子将求饶声打得支离破碎。 “我错了,王妃,我真的……啊、错了,我再也……不敢……” 鲜血飞溅,苏隐月衣襟一片血红。 看得人心惊肉跳。 就连陈厉衣服上也溅上了不少血迹,伯劳凄厉的惨叫声让他有种身在刑房的感觉。 给犯人上刑是为了逼问真相,他挨打只是王妃单纯想打。 太惨了。 惨叫声渐弱。 苏隐月停手,活动了一下胳膊,“把他脑袋砍下来,挂在王府门口。” 陈厉应下,双手穿过伯劳腋下,把他从庭院一路拖走。 砍脑袋过于血腥,还是把人带下去处理。 “duang!” “duang!” 上了台阶,伯劳屁股一下下怼在台阶上。 大脑晕眩,浑身无力,中了毒的身体跟火一样烧。 不能就这样认命。 他还能抢救一下。 “王妃,永宁侯派我来的!” “王妃,你放了我,我可以指认永宁侯!” “永宁侯对你这么心狠,你不能让他逍遥法外啊!” 永宁侯是会找死的。 陈厉闻言,停下了拖行的动作,等待苏隐月的回应。 见苏隐月走来,伯劳挣扎着想去抱她的腿。 被一脚踢开后,又急切展现自己的价值。 “王妃,真是永宁侯苏长远派我来的!他对你恨之入骨啊,你要是杀了我,他还会再派人来!” “王妃,你留我一命,我可以出面指认他,让他再也不能伤害到你。” 永宁侯身居高位,权势不凡,没有确凿的证据摁死他,他就会一直蹦跶。 伯劳以为这么说,就能暂时保住一条命。 哪知,迎面一脚正中心窝。 苏隐月下巴一抬,“我搞苏长远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只要我想,随时上门,需要你作证?” 伯劳懵逼,堂堂侯爷,想搞就搞,御王妃有点东西啊。 “既然你是苏长远派来的,那我就得给他回点礼。” 第159章 用人不疑 苏隐月随意道:“那就先把他挂在王府门口,到了傍晚再砍下脑袋送去永宁侯府,摆在苏长远床头。” 伯劳傻了,他现在还有气,吊着多难受啊。 还不如直接杀了他。 扯着破锣嗓子求饶,“王妃,你饶了我!我再也不敢了!” 苏隐月被他吵得耳朵疼,恼怒之下一巴掌扇过去。 “把他的嘴堵上!” “立即拖下去挂起来!” 陈厉在伯劳脖子上一点,大吵大闹瞬间变成,“阿巴阿巴……” “求王妃饶命!” 画眉跌跌撞撞跑来。 见伯劳脑袋低垂,奄奄一息,忙跪下求情。 “王妃,他只是听命行事,奴婢求你饶他一命!” 扶她进来的雨湘大惊,生怕王妃以为自己和刺客是一伙的,马上撇清关系。 “画眉,你说担心王妃安危,我才给你带路的。你怎么能帮刺客说话?” 苏隐月停手,目光在假曹云和画眉之间来回移动。 “你认识他?” 画眉犹豫,为难不已。 她不想出卖主子,也不想让伯劳死。 有什么办法能两全? 脑海中回忆起在芙蓉院生活的点点滴滴,画眉试图分析出苏隐月的性格,思考着如何措词才能保住伯劳。 用刚才的救命之恩? 不能说,王妃一定会怀疑是一个局。 到时候伯劳救不成,还把自己搭进去。 不期然地,她想起刚才伯劳易容成曹云的模样混入芙蓉院。 明明王妃通过交谈,发现他是假的,却不动声色领着他远离她们这些丫鬟,才对他动手。 王妃是担心伯劳铤而走险,对她们这些手无寸铁的丫鬟下手吧? 就跟当初她被徐金元抓住,王妃以身体换一样。 诸如此类的细节还有很多,可王妃从未挂在嘴上。 她决定赌一把。 不仅为了伯劳,也为了自己的未来。 “是,我认识他。” 苏隐月眼神一动,“你也是苏长远派到我身边的?” 见她没有动怒,画眉对保下伯劳更有把握了。 “不是!我和伯劳的主子另有其人。” 伯劳感动于她不顾自身危险跑来相救,但对她即将暴露主子的行为满是紧张。 他想让画眉闭嘴,可一开口就是阿巴阿巴。 “画眉,王妃对你不好吗?你竟包藏祸心!” 雨湘不可置信地看着画眉。 她无法相信,日日朝夕相处的人竟是一条隐藏起来的毒蛇。 画眉膝行两步,抓住苏隐月衣袖,双眼含泪。 “我、王妃,奴婢到你身边这么久,没做过一件对你不利的事啊!” 苏隐月立刻反应过来,“当日,你在我房间外探头探脑,也是你主子吩咐的?” 画眉一怔,愧疚道:“……是。” 苏隐月问:“你主子是谁?” “阿巴阿巴!” 伯劳跟蛆一样蛄蛹过来。 苏隐月看见他就心烦,飞起一脚,把他踢到台阶下面。 让他吃了一嘴的杂草和泥。 画眉沉默了好一会儿,方才小声问道:“王妃,奴婢可以不说吗?” “主子对奴婢有大恩,奴婢不能背叛他。” 雨湘怒道:“画眉,你在说什么混账话!现在你主子派刺客来杀王妃,你让王妃饶了刺客,还不让王妃知道你主子是谁提前提防。” “你、你简直该死!” 她气得脸红了,朝苏隐月进言,“王妃,画眉和这个刺客都是祸患,不如全杀了!” “我思考一下。” 苏隐月眉头微蹙。 我在明敌在暗,情势对她不利。 事实的确如画眉所言,她并未做过对她不利的事,相反今日还救了她。 论迹不论心,论心世上无完人。 画眉坦然说出和刺客相识,更表明背后有主子。 她这模样明显被她人格魅力所折服,要是能把画眉挖到她手下做事,就是撬动了敌人的墙角。 只要她铲子挥得好,就能把朋友搞得多多的,敌人搞得少少的。 做好决定,苏隐月开口道。 “我可以不要他的命,但他舞到我面前,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我会把他关起来,什么时候收拾了你主子,再放他出来。” 不就是坐牢吗? 命保住了就好。 画眉欣喜,连连磕头,“谢王妃,谢王妃!” 雨湘不赞同想劝说,苏隐月抬手制止。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她看向画眉,“我可以不问你主子的名字,只一点,你不准帮着你主子来害我!” 画眉狠狠点头,“奴婢记下了。” 苏隐月给了陈厉一个眼神,“解开他的穴道。” 面朝下躺在地上的伯劳将几人的话听得清清楚楚,见画眉没背叛主子,解开穴道后,老老实实坐在一边。 一句话都不敢多说。 “你叫什么?” 伯劳规矩起来,“小的叫伯劳。” 苏隐月颔首,思考道:“我想想怎么安排你……” 江在御适时开口,“王府有处私牢,不如关进去?” “好。” 陈厉得了命令,拖走伯劳就走。 顺着他的力道离开破败院子,伯劳没忍住回头看了眼苏隐月。 表情奇异,“王妃,你不去救你爹娘吗?” 苏隐月一怔,“那不是你骗我的吗?” 伯劳神色复杂,看在她没杀自己的份上,决定卖她一个人情。 “苏大小姐真的把你爹娘抓去了莲心斋。” 苏隐月眼睛一瞪,“狗胆包天!” “走,去永宁侯府!” 行至王府岔路,江在御没再同行,而是朝书房走去。 “王妃,我书房还有人等着,就不陪你去了。” 他不想苏长远又抱着他的腿,哭着求他救命。 索性眼不见心不烦。 临走前,除了五百近卫,他又让苏隐月把叶青叶白带上。 叮嘱她别伤了自己。 “哐当!” 永宁侯府刚装上不久的漆红大门再次被踹开。 “苏长远,速速滚出来见我!” 听见声音赶来的门房动作熟练地吐出苏长远等人的位置。 “王妃,侯爷在正院,夫人在四香院,燕姨娘在野春院。” “苏延风呢?” “大少爷在听风堂。” 正院离大门最近,苏隐月带着人第一个到达。 撑着病体伏案办公的苏长远忽然听见门口传来喧哗声。 不悦皱眉,对贴身侍从吩咐道:“程星,你去看看外面发生了什么?” 第160章 好姐姐,你看我把谁请来了 “哐当!” 程星刚走到门口,大门发出一声巨响,裂成两半,摔在了地上。 一道让苏长远每每午夜梦回,都会惊醒的声音响起。 “把苏长远给我拖出来!” 是苏隐月的声音! 那个逆女又来了! 苏长远想也不想,扔掉笔就想跳窗逃走。 刚站起来,门口就涌进来两个王府近卫,一左一右把他架住。 “放开我!” 那些沉痛的记忆在他脑海中涌现,苏长远发出杀猪般的嚎叫,“放开我!” “苏隐月,你个畜生,我好好在家,什么都没干,哪儿又招你惹你了?” “我已经和你断绝父女关系了,你就不能放过我吗?” 一番嚎叫下来,久病未愈的身体已是气喘吁吁。 到了外面,看见苏隐月的那刻,他的眼泪终于流了下来。 “这次又是因为什么?” “我再也经不起你折腾了。” “我知道你很急,但你先别急。”苏隐月温和道,“等我抓了柳婉和苏延风,再和你们解释。” 一个个解释起来很累的。 苏长远仰天哀嚎,“你杀了我吧,杀了我吧!” 不多时,近卫押着挣扎叫喊的柳婉和苏延风走了过来。 柳婉快疯了,“苏隐月,是不是我死了,你才肯罢休?你要杀就杀我,放了侯爷和延风。” 苏延风挣扎着想冲到苏隐月面前,“毒妇!是我骂你的,和我爹娘无关,你放了他们!” “毒妇,你听见没有!我爹娘要是有个好歹,我和你没完!” 苏隐月揉了揉太阳穴,“叫什么叫?吵死了。” “掌嘴!” “啪啪啪!” 三人一人挨了一个嘴巴子,老实了。 苏隐月冷漠道:“苏沁凝抓了我爹娘,我只能礼尚往来,抓她爹娘了。” 什么? 苏长远和柳婉面面相觑,均一头雾水。 两人心中咯噔一下,齐齐看向脸上红肿未消的苏延风。 见他心虚低头,不敢和他们对视,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延风!我之前是怎么和你说的?苏隐月就是个疯子,她没有人性的!你和凝儿为什么要把我的话当成耳旁风?” 苏长远气得脸红脖子粗,若不是被近卫抓住,他已经冲上去,给苏延风几个嘴巴子了。 苏延风小声分辩,“你和娘的身体迟迟不好,我怀疑是苏隐月下的毒,就去王府问了一下。” “姐姐纵使有错,但她出发点是好的,她是为了我们……” 说到后面,声音越来越小。 柳婉快要被他气得心梗,“你和凝儿听我和你爹的,才是真正为我们好!” 苏长远朝苏隐月讨好一笑,“本侯马上让凝儿放人,你在侯府歇歇,歇歇就好……” “出发!” 苏隐月懒得听他们再说,一马当先走出侯府。 莲心斋是永宁侯府的别院,里面有个种满了荷花的人工湖,是侯府避暑纳凉之地。 每逢夏季,在盛开的荷花下泛舟游玩,嗅着盈盈清香,好不自在。 苏沁凝站在窗户前,静静地看着湖里摇曳的荷花。 自然美景让她一直郁结的心情轻松了不少。 “唔唔!” 身后,三个被绑在椅子上的人在奋力挣扎。 听见动静,苏沁凝转身,眼神玩味。 “我也不想抓你们,可谁让你们是苏隐月那个贱人的亲人呢?” “为了让她交出解药,我只能委屈一下你们了。” 浅秋望青跟在苏沁凝身边。 除此之外,门口还立着三个侯府护卫。 “唔唔!” 曹江嘴巴被布巾堵着,想要解释,却只能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 急出了一头的汗。 “踏踏踏!” 整齐的脚步声突然在外面响起。 护卫跑进来禀告,“大小姐不好了,莲心斋被围起来了。” 同一时间,苏沁凝已从打开的窗户中看见一队拿着弓箭的侍卫将她所在的水榭团团围住。 她厉声质问:“我乃侯府大小姐,你们是谁的人,竟敢闯入侯府别院?” “滚出去!” 一道熟悉而带着凉意的声音自水榭外传来。 “你想见谁,自然就是谁来。” 听出来人的声音,苏沁凝眼神迸发出仇恨的光芒。 当那道让她既害怕又痛恨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时,她跟应激的猫一样,飞快拿起桌上的匕首挡在身前。 浑身汗毛倒竖。 开始大吼大叫掩饰内心的畏惧。 “苏隐月!我让你一个人来,你敢带这么多人,你是不是想要你爹娘死!” 苏隐月走进水榭,看了眼被绑在椅子上的曹江一家三口。 不错,都活着。 见她第一时间关注这三人,苏沁凝自持拿住了她的把柄。 将刀横在距离最近的曹江脖子上。 声色俱厉地威胁,“退后!苏隐月,你退后,否则我就杀了你爹!” “唔唔!” 曹江拼命摇头,眼神中满是哀求。 冷汗如涓流般流进脖子,很快浸湿了一大片衣襟。 苏隐月在距离苏沁凝还有五米时,停了下来。 一见她听话,苏沁凝眼中的畏惧消失大半,看来家人就是苏隐月软肋。 苏隐月第一次落到她手里,不好好折磨怎么行? 解药,等她玩够了再说! 想到此,她莫名产生了一种以天子以令诸侯的豪迈感,“跪下!” “苏隐月,我要你跪下给我磕头!磕到我满意为止!” “唔唔!” 曹江对苏隐月点头,意思是让她照做。 看她不动,苏沁凝眼神一狠,在曹江脸上划拉了一刀。 “啊,唔唔!跪、跪!” 刺痛传来,曹江尿都快吓出来了,含糊不清地说着。 苏沁凝听清楚了,心生不屑。 这人居然这么怕死。 罢了,只要苏隐月不好过,她就高兴。 一把扯掉曹江嘴里的布巾。 曹江颤抖的声音马上响起,“隐、隐月,你听她的!听她的!我不想死啊!” 苏隐月面带微笑,击掌三下。 “好姐姐,你看我把谁请来了?” 苏长远、柳婉、苏延风堵住嘴巴,双手反剪,被近卫押了进来。 “唔唔!” 水榭之中,人工哑巴再添三个。 认出来人,苏沁凝勃然大怒,“苏隐月,你敢抓我爹娘威胁我?” 苏隐月取下腰间短刀,笑盈盈地走到苏长远身边。 “姐姐,你刚才在我爹脸上划了一刀,我要在你爹脸上划两刀。” 第161章 相互斗气 “!” “唔唔!” 苏长远瞪大眼睛,拼命挣扎,“唔,不,唔唔!” 他在心中疯狂大喊,正常流程不应该交换人质吗? 为什么变成他承受双倍代价了? 今年刚过半,他就承受了这么多苦难,是要把他后半生所有的苦全部吃完吗? 脸颊一疼,心内翻涌的想法戛然而止。 看着往日威严慈爱的父亲,此刻发髻凌乱,脸上新添血痕,眼中充满祈求。 苏沁凝的心揪成了一团,“住手!” “苏隐月,你住手,不准动我爹!” 苏沁凝疯狂大叫。 曹江眼珠下移,心惊胆战地看着横在脖子上的匕首,努力后仰脖子,生怕她一个手抖,又要受罪。 苏隐月全当她在狗叫,给苏长远另一张侧脸划了一刀。 这才不紧不慢地看着面容扭曲的苏沁凝,“还来吗?” 被她这么挑衅,苏沁凝快气疯了,大叫一声,狠狠一刀扎进曹江肩膀。 “苏隐月,我不会放过你的!” “我要当着你的面杀了你爹娘,弟弟,我要你变成孤儿!” 说着,她高举匕首,对着曹江一连捅了三刀。 “啊!” 疼得曹江嗷嗷直叫。 “好痛,好痛啊!大小姐,停手吧!小人求你了!” “小人一直对你礼遇有加,小人没得罪过你啊。” “求求你不要拿小人撒气,大小姐,求你饶小人一命!” 他隔壁的纪三娘早已泪流满面,不断朝苏隐月摇头,哭得快要晕过去。 “四刀。” 苏隐月好整以暇地看着苏长远,“侯爷,你该挨八刀哦!” “我的刀很利,你忍一下。” 一刀扎入肩膀。 “啊!唔!” 苏长远额头青筋暴起,眼睛瞪得快要脱眶,身体直打摆子。 八刀扎完,已是冷汗涔涔,整个人都快虚脱了。 “住手!” 苏沁凝心急如焚,抓狂不已,“苏隐月,你再敢动我爹一下,我就杀了你爹!” 她一激动,横在曹江脖子上的匕首就开始乱晃。 曹江哆哆嗦嗦,建议道:“大小姐,你放了我,侯爷不就安全了吗?” “你们两姐妹不要斗气。” 特别是不要拿无辜的人斗气。 这一刻,明明没有一句交流,苏长远脑回路却神奇地和他同频。 但他远比曹江苦逼。 凝儿每次给苏隐月设局,遭殃的都是永宁侯府,这么多次下来,她怎么就不能长长记性? 他一世英名,偏偏生出个不自量力的女儿? 难道他真是教女无方? “闭嘴!这儿没你说话的份儿!” 苏沁凝不敢靠近苏隐月,怕被抓住,迎来一通暴打。 只能站在曹江疯狂呐喊,无能狂怒。 “苏隐月,你敢再动我爹一下,我就杀了曹江!” 看着脖子上的匕首,曹江吓得魂飞魄散,裤腿沥沥淅淅往下滴着尿液。 刀架在脖子上,他再也忍不住了。 “侯夫人,你说句话啊!” “是你派人让我们冒充王妃爹娘的,你不能不管我们啊!” 苏沁凝疯魔的表情一僵,她娘? 她想问柳婉怎么回事,看见的却是哭得肝肠寸断的柳婉。 曹江夫妻是她娘派来的? 所以,苏隐月真是她庶妹? 开了头,后面的话就好说出口了。 曹江飞快坦白,“侯夫人,你让燕喜姐姐找来的呀!” “你说大小姐处处被二小姐依仗御王妃的身份欺压,只要二小姐不再是侯府小姐,她就做不成御王妃,你就能给大小姐出气了。” “侯夫人,小人对你言听计从,你快劝劝大小姐吧!” 柳婉闻言,整个人都惊呆了。 “唔唔、没,唔!” 她没做过,有人在陷害她! 是谁? 燕丝,一定是她! 柳婉想否认,可嘴被堵住,急得直跺脚,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见此,苏隐月放开苏长远,走到柳婉面前。 兴味盎然地轻抚柳婉脸颊,“侯夫人,你对姐姐可真好。” “唔唔……” 没有,不是我! 柳婉眼泪流得更厉害了,摇头的弧度快要出现残影。 一把扯住她的头发,苏隐月光速变脸,眼底生寒。 “你千方百计为姐姐谋划,却漏算了御王心意,苏沁凝是侯府唯一千金又如何?他不愿意娶啊。” “柳婉,现在落到我手里,你想过下场没有?” 一刀捅进她肩膀。 苏隐月笑容更深,“你女儿动我爹,我也不能让你歇着不是?” “呜呜……唔!” 柳婉紧咬牙关,脸色煞白。 心脏一抽一抽的,肩上的痛远远不能比。 “放开我娘!” 苏隐月转身看着暴跳如雷的苏沁凝,慢悠悠道:“我娘不是在你手里吗?你可以对她动手。” “她不是你娘!” “我就算杀了她,你也不会心疼!” 苏沁凝双眼充血,拿着匕首冲过来想解救柳婉。 精神快要崩溃。 “你放了我娘!苏隐月,你放了她!” 苏隐月拿着短刀在柳婉脖子上比划。 “退后!” 见柳婉脖子溢出鲜血,苏沁凝不敢再动。 “跪下。” 苏隐月眼中闪过一丝邪气,“给我磕头,磕到我满意为止。” 苏沁凝怀疑自己听错了,苏隐月为什么抢她台词? “你、你……” 台词被抢,亲生父母又在苏隐月手里,她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苏隐月没兴趣等她反应过来,在柳婉面前站直。 柳婉左边是苏长远,右边是苏延风。 “我现在开始计数,你动作只要慢了一点,我就赏你爹娘和弟弟大嘴巴吃。” “一!” 苏沁凝犹豫。 “啪啪啪!” 苏隐月抬起右手,一巴掌下去,响起三个声音。 苏长远、柳婉、苏延风三人同时挨了一嘴巴,再次雨露均沾。 苏沁凝呆愣。 哪还有人数到一就开始动手的? 抬起左手,“二!” “啪啪啪!” 又是三声巴掌声响起。 苏长远三人原本偏向左边的脸,在这个巴掌下,齐刷刷偏了回来。 “唔唔、跪!” 苏长远受不了了,不断给苏沁凝使眼色。 “住手!苏隐月,你住手!” 苏沁凝哭得稀里哗啦,她想不明白,情况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是她绑了苏隐月爹娘,优势应该在她才对,为什么现在占尽上风的会是苏隐月? “三!” “啪啪啪!” 苏隐月跟打上瘾似得,不再往苏沁凝身上投去一个眼神,沉浸式地击鼓奏乐。 “别打了,我给你跪下,求求你别打了!” 苏沁凝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泣不成声。 第162章 百鸟暗探 “咚咚咚!” 脑袋跟西瓜一样砸在地上,苏沁凝哀声悲喊。 “我给你磕头!只要你放了我爹娘和弟弟,我磕到你满意为止!” 她意识到不能再和苏隐月犟了。 她爹是永宁侯,她才是侯府大小姐,是名门闺秀。 如今她爹被皇上下旨在家反省,身体也日渐虚弱,侯府颓势已显。 要是爹娘和弟弟都没了,她一个人绝计撑不起侯府。 富有节奏的交响乐慢慢停下。 苏隐月转身,静静欣赏着苏沁凝哐哐磕头。 “错哪儿了?” 苏沁凝再无半分之前的高傲,哭得直抽抽,“我不该绑架你爹娘,呜呜呜……” “我只是想找你要解药,给我爹娘解毒,呜呜呜……” 她突然顿了一下,猛然想起曹江夫妻是冒充的。 意识到什么,张嘴大骂,“苏隐月,你个畜生!” “你扎的是你爹啊!” “你还敢扇你爹耳光!” 苏隐月一直拿自己的爹来威胁她? 她岂不是白跪了? 憋屈不甘全部转化为怒火,顷刻燎原。 腾一下站起,气急败坏指着苏隐月怒骂,“狼心狗肺的畜生,你个不孝的白眼狼,你——” 在看见苏隐月掐着柳婉后颈的那刻,满肚子的脏话当即夭折。 苏隐月慢条斯理开口,“跪下,继续磕头。” 苏沁凝还想再挣扎,她当场给柳婉喂了两个嘴巴子。 “唔唔!” 柳婉被打得头昏眼花,只会唔唔叫唤。 脸上全是五指印,新伤叠着旧伤,一副战损的模样。 “别打我娘!唔唔……” 苏沁凝好不容易支棱起来的反抗之心再次破碎。 “噗!” 数个巴掌之下,堵在苏长远嘴里的布巾松动。 他歪头吐出,不管不顾地大喊:“是应琼干的!凝儿,隐月,你们都上当了,这一切都是应琼设的局!” “应琼想看我们侯府自相残杀,你们不能上了他的当!” 听见这个陌生的名字,苏隐月面露疑惑,“应琼是谁?” 苏长远呼哧呼哧喘着粗气,和她谈条件,“你放开我,还有你母亲,弟弟。” “啪!” 抬手一巴掌把苏长远脸打歪,苏隐月眸中满是危险。 “我问你就好好答,别跟我讨价还价!” 苏长远顿时满意得说不出话,脸上更是遍布红光。 随手又给了柳婉一巴掌,苏隐月凌空虚点站着的苏沁凝,“继续跪着。” 见她没反应过来,又是几巴掌呼在柳婉脸上。 清脆的巴掌声让苏沁凝回神。 含恨跪下。 苏隐月这才满意,斜眼对苏长远道:“你可以说了。” 苏长远还在回味她之前旁若无人演奏的交响乐,一时没有搭话。 苏隐月可不惯着他,轻拍他的脸唤回神智。 “哑巴了?快说!” 苏长远:隐忍。 “应琼是当朝国师,司天监监正,四品官。当初你带着近卫来灭门,就是他赶了过来。” 担心苏隐月不知道,又吃嘴巴子,苏长远说得非常详细。 苏隐月疑惑,“国师救了你,他对你有恩才对,为什么又要算计你呢?” 苏长远深吸一口气,“此事说来话长。” 动了动手臂,示意苏隐月给他松绑。 抬头往窗外瞧了眼。 午后明亮的阳光洒在碧绿的荷叶之上,照得水榭亮堂堂的。 时间还早。 苏隐月自顾自找了张椅子,舒服坐下,“我现在时间很多,你可以慢慢说。” 气得苏长远快要把一口牙咬碎。 这个逆女竟敢如何折辱他! 他在皇上面前,都没有这么卑微。 苏隐月眉头一挑,“不想说?” 苏长远:继续隐忍。 “等等!” 苏隐月站起身来,对水榭中的近卫吩咐道:“把我爹娘和弟弟放下来。” 苏沁凝想听国师究竟是怎么把她当刀使的,见苏隐月好端端去管那三个下等人。 急得快要抓耳挠腮,“三个贱民而已,苏隐月你管他们干什么?” 苏隐月一脚把她踹倒在地,“不准对我爹娘无礼。” 苏沁凝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你管他们叫爹娘?” “那、那你刚才为什么让我杀了他们……” 她彻底糊涂了。 苏隐月不准备和她解释。 见曹江一家三口没什么大碍,叫来两个近卫,“送我爹娘和弟弟回去。” “是。” 送走和此事无关的人员,苏隐月坐回椅子,下巴微抬。 “苏长远,你可以继续说了。” 苏长远平复好呼吸,扔出一个炸弹。 “应琼手下有个百鸟暗探,燕丝就是百鸟暗探的一员。” “他的目的就是搅乱侯府。” 听完,苏隐月还没怎么样,他身边的柳婉先一步表现出了异样。 燕丝是国师安插进来的探子? 这话对柳婉无异于五雷轰顶,震得她大脑一片空白。 若不是有人扯着,早已双腿无力地跌坐在地。 “唔唔!唔唔!” 燕丝是她的陪嫁丫鬟,十三岁跟着她,十六岁和她一起嫁入侯府。 这二十多年来,她经历的一切,燕丝都陪着。 燕丝怎么可能是国师的人? 柳婉的挣扎比任何时候都激烈,她脑子乱糟糟的,有无数问题想问。 一切疑问全被嘴里的布巾堵住,急得她伸长脖子,不住去拱身边的苏长远。 苏长远眼神同情。 陪嫁丫鬟是除了血缘至亲最亲近的人,骤然得知燕丝是探子,柳婉接受不了也正常。 同样伸长脖子,咬住布巾往外一扯。 终于能开口说话了,柳婉狠狠松了口气。 “侯爷,燕丝怎么会是百鸟暗探,你会不会查错了?” 话已经出口,再瞒下去也没有必要。 苏长远叹道:“夫人,我骗你做什么?你仔细回忆一下这几个月燕丝的行为,她是不是做了太多和她姨娘身份不符的事?” 她以为燕丝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凝儿,原来凝儿只是借口吗? 无数画面在她脑海中闪过,柳婉再也无法欺骗自己。 一颗心像似浸在冰水中,冻得牙齿咯吱作响,唇瓣直打哆嗦。 打击太大,精神开始恍惚,整个人变得呆呆木木。 “哈哈,我蠢,我实在太蠢了,我竟被燕丝骗了这么久……” “我眼瞎心盲,我伪善傲慢,枉为侯府当家主母……” 第163章 柳婉吐血 见她笑声撕心裂肺,犹如摧心剖肝,神智已是摇摇欲坠。 苏长远心生不忍,安慰道:“夫人,这不怪你。” “燕丝伪装了二十余年,若不是她在隐月大婚当日跑去御王府,我亲眼看见跳上屋顶,我也不会怀疑……” “后来,我发现燕丝竟能命令侯府护卫,就让程星查了下去。” 燕丝几次暴露,都是因为苏隐月步步紧逼。 揪出燕丝,苏隐月间接帮了他。 但他绝对不会感谢那个逆女! 要是有机会打压那个逆女的嚣张气焰,他非教教她什么叫做尊敬父亲! “夫人,我也有错。” “我没料到应琼竟从二十多年就开始布局。” 说到这里,苏长远抛去脑中不切实际的幻想,缓缓闭目,声音沉痛。 “其他朝臣府里一定也有应琼的人,我不敢想象,这些年来,他到底掌握了多少隐秘……” 苏沁凝闻言,明白过来。 “我绑架苏隐月爹娘,的确是听了燕丝和延风的对话,我……” 她捂着脸哭了起来,“我怎么那么轻易就上了燕丝的当,我应该多想想的。” 苏延风也后怕不已,但他还是有些地方不明白。 问道:“爹,我和长姐之所以找苏隐、二姐要解药,是因为你和娘的确中了毒,难道你们的毒是燕丝下的?”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国师在谋划什么?” 这个问题苏沁凝也想知道,她放下捂脸的手,专心听着。 苏长远幽幽道:“应琼想在我监察开采的银矿中插上一脚。” 他奉皇上之命监察银矿开采,这是莫大的殊荣。 为了不辜负圣恩,银矿被他管得滴水不漏。 前些日子应琼深夜到访,说他没让苏隐月将永宁侯府灭门,对他们有恩。 希望苏长远看在救命之恩的份上,手头能松一些,让他往银矿矿区送一些人。 见他拿不出皇上密旨,苏长远立刻明白他想私采银矿为己用。若事情暴露,背锅的就是他苏长远。 苏延风大惊失色,“银矿乃国本,应琼他这么做,岂不是陷爹,你于不利吗?” 苏长远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所以我当场就拒绝了,也因此惹怒了他。偏偏……” 他隐晦地瞪了苏隐月一眼。 继续道:“偏偏我们被你二姐折腾得浑身是伤,让燕丝找到机会买通府医,下了毒……” 成也苏隐月,败也苏隐月。 三人沉默下来。 站在一边的柳婉默不作声听完。 露出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侯爷,燕丝的事,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苏长远愣了下,疑惑道:“这几个月来燕丝露了那么多破绽,你一点没发现?” 他猛然发现,上次他趴在廊柱上嚷嚷着要休了燕丝。 当时他说了很多,柳婉依旧坚持留下燕丝。 到底是燕丝在她心中树立的形象太好,还是他的夫人其实没那么聪明? “是我太自大……” “我以为掌握了燕丝卖身契,就拿捏了燕丝。哈哈,那么多异常,我竟视而不见!” 真相太伤人。 痛苦、悔恨如潮水般涌来,不断吞噬着柳婉的理智。 她的眼泪快要哭干,脸上的脆弱从未有过。 兀地,她喉咙里涌上一股腥甜。 张嘴吐出一口鲜血。 “燕丝骗我,我那么信任她,处处保她,她就这么对我!” 吐完,她脸色迅速灰败下来,整个人像是老了二十岁。 头一歪,晕了过去。 “唔唔!” 娘! 苏延风内心一震,不知从何处爆发一股力量,竟被他挣脱了近卫。 “娘!” 苏沁凝担忧不已,连忙冲过去查看她的情况。 扣住她双臂的两个近卫担心她死了,见苏沁凝冲来,顺势后退,让开空地。 “娘,你醒醒,你别吓我……” 苏沁凝呜咽着扶起柳婉,让她的头靠在自己肩上。 朝四周大喊,“大夫,快叫大夫啊!” 苏延风跟猪儿虫一样,一撅一拱凑了过来,眼中同样满是担忧。 “大夫,本侯命令你们立刻叫大夫!” 苏长远也没料到一个陪嫁丫鬟的背叛,柳婉会激动到吐血昏迷。 水榭中,苏沁凝的贴身丫鬟和她带来的护卫全被王府近卫控制住。 苏隐月不开口,没人动弹。 “隐月,你快让人去叫大夫!” 苏长远率先反应过来,朝苏隐月焦急道:“你母亲吐血了,你快让你的人请大夫。” 见她无动于衷,他更是心急如焚。 “我承认发现燕丝是探子后,我就对她心生厌恶,再加上你桀骜不驯,下手残暴,连带着也不喜欢你。” “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小气,是我迁怒你。隐月,可你母亲没做错什么啊……” “你快请个大夫看看你母亲……” 他跟苍蝇一样说个不停,苏隐月脱下鞋子就砸了过去。 斥道:“别叫唤,你打扰我思考了!” 听了苏长远爆出来的料,她脑海中正在头脑风暴。 百鸟暗探,这四个字指向性太明显了,她一下就想到了画眉鸟、伯劳鸟。 而伯劳鸟善于模仿其他鸟类叫声。 所以,画眉伯劳的主子就是应琼? 国师四五十岁的年纪,刚好能培养出二十岁左右的暗探。 养育大恩,加上学武识字的再造之恩,怪不得画眉不愿供出国师。 紧接着,苏隐月又想起伯劳问她的问题,谁在给御王治病。 首先排除国师因为好奇派手下来打听,国师本身又会医术,真相呼之欲出。 国师就是那个给江在御下蛊的人。 顺带联想到国师是高贵的瑶池弟子,昆仑山脉奇物颇多,说不定下蛊的招数就是国师从那儿学来的。 这么一看,隐世门派瑶池也不是对外宣传的那样仁慈。 思考中的苏隐月并未将全部注意放在永宁侯府四人身上。 且说苏长远挨了一鞋子,正准备继续吵闹,就看见柳婉慢慢睁开了眼睛。 苏沁凝惊喜,“娘,你醒……” 在柳婉推开她时,惊喜变成了错愕。 柳婉身上的绳子早被苏沁凝解开,她跌跌撞撞起身,朝苏隐月走了过去。 “隐月,我错了,我不该放弃你……” 走到苏隐月面前,眼中的复杂之色再也无法掩饰。 颤抖着手去摸她的脸。 苏隐月感觉面前投下一道阴影,一只好似泡了双氧水,惨白地跟鸡爪一样的手伸了过来。 想也不想,一把捏住。 反手一拧! 第164章 烦人排行榜 “咔嚓!” “啊!” 柳婉仰天痛叫一声,牙缝中的鲜血清晰可见。 把她转过来,苏隐月一脚踹在她屁股上。 让她往前一扑,摔了个狗吃屎。 “离我远点!” “娘!” 苏沁凝大叫一声,忙扑过去把柳婉搀扶起来。 朝苏隐月大喊,“我娘是你嫡母,你敢对她不敬?” 柳婉对她的维护心生暖意,轻声道:“凝儿,隐月是你妹妹,你对她别这么凶。” 随后她慈爱地看着苏隐月,循循善诱。 “隐月,你信我,我真没有指使曹江夫妻冒充你父母。” “既然真相大白,你就还是侯府千金,回来吧。” 苏沁凝愤愤,“娘,苏隐月对你非打即骂,毫无尊敬,回侯府只能给我们所有人添堵,还不如在外面!” “总不能让侯府血缘流落在外。” 柳婉温柔一笑,重新端上了侯府主母雍容端庄的模样,大度道。 “隐月,我知你心中有怨,但你打骂一番,气应该也出得差不多了。” “我是你母亲,你之前对我做的事,我不会放在心上。” “以后我会亲自教导你琴棋书画,将你培养成京中人人称赞的大家闺秀。” 苏隐月跟傻子一样看着她,“你不会以为让我回侯府,我就会感恩戴德吧?” 笑死,曹江夫妻根本不管她,她现在住在王府,上头没人,不知道有多自在。 她疯了才会回侯府,让苏长远和柳婉有机会对她指指点点。 “你这是什么态度?” 看出她的嫌弃,苏长远不乐意了,“侯府给你优渥出身,给你勋贵显赫的父母,那两个平民能给你什么?” “让你回侯府是我们见不得你吃苦受累。苏隐月,你别不识好歹!” 苏隐月往后一仰靠上椅背,双手一展,“瞧瞧我身边的王府近卫,我一声令下,让他们干嘛就干嘛。” “这样的苦,我下辈子还想吃。” 登时,苏长远的脸色跟吃了屎一样难看。 苏沁凝率先沉不住气,“你能嫁入御王府,是因为你之前是侯府千金。不然御王能看上你?” 她气得恨不得一头撞死,让时间回流。 苏隐月现在这么威风,都是从她身上抢的啊! “对!” 苏长远忍着气好言相劝,“人生起起落落常有,御王终究是外人,等你容颜不再,他还会纵容你吗?” “你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逾越。日后御王清算,你下场好不到哪儿去!” “侯府和你血脉相连,是你真正的家人。我们才是永远不会放弃你的那个!” 柳婉赞同点头,附和道:“隐月,你爹说得有理。” “当初赶你离开,是因为你将侯府搅得一团乱,还将你爹打得遍体鳞伤。你爹一时气急,才说出和你断绝父女关系的话。” “现在曹江夫妻不是你父母,误会已经解开,你爹都不计较你的以下犯上,你还要和我们倔强吗?” 她自以为自己说得有理有据,台阶也给得足足的。 苏隐月要是再不回侯府,恭敬叫他们父亲、母亲,属实是好赖不分,不识抬举了。 见她起身,朝自己走来。 柳婉不仅露出一个微笑,默默在心中打好宽容母亲应该说什么的腹稿。 然而。 “啪!” 苏隐月一巴掌打在她迷之微笑的脸上,“你在说什么屁话?” “啪!” 不等她反应过来,又一巴掌扇在苏长远那张比城墙转角还要厚的大脸上。 “你们当我狗吗?对我勾勾手指,啜啜几声,我就屁颠屁颠来了?” “现在你们是我阶下囚啊,还想pua我?侯府好个der!” “我好不容易和永宁侯府脱离关系,我回去干什么?就你们几个,给我当沙袋,我都嫌碍眼!” 两巴掌下去,苏长远心中刚消下去的火气又上来了。 “你怎么跟我说话的?我是你爹!” 苏隐月一脚踹在他肚子上,踹得他一屁股坐在地上,“现在我才是你爹!” “废物东西,我看见你就烦!” 转身,又一脚踹在柳婉身上。 “苏沁凝用针扎我的时候,你为什么要让下人把门关上?” “我在宫里右手断了,你怎么不去王府看望?” “曹江夫妻上门认我的时候,你连个屁都不放,一开口只留下燕丝。” “燕丝虽然对我也不好,但她好歹帮我辩驳了两句。你呢?” “一天天腆着脸想当我母亲,母亲该做的事,你是一件不做,还敢跑来我面前让我喊你母亲,我一巴掌打死你!” “你比苏长远还要烦!” 苏隐月不想再看见柳婉那张伪善的嘴脸。 库库几巴掌,把她的脸扇得面目全非,眼睛更是眯成一条缝,再也看不出来一点之前的模样。 “整个永宁侯府,我最烦的就是你!” 打倒柳婉后,苏沁凝见她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心中警铃大作,吓得冷汗淋漓,撑着身体不断后退,双眼含泪,使劲摇头。 苏隐月毫不怜惜,同样赏了一巴掌,“你第四烦!” 第四? 此时此刻分明不适合走神,但她脑子就是忍不住猜想,排第三的是谁? 苏隐月也没落下安静如鸡的苏延风,一巴掌呼上去,“你第五烦!” 苏延风捂着脸,不敢说话。 打完一圈,原主积压的委屈又少了些。 苏隐月活动了一下筋骨,“陈厉,你带人去永宁侯府,把燕丝和那个叫冬雀丫鬟,还有府医抓过来。” 陈厉点了十个近卫,得令而去。 苏长远心陡然提了起来,那些今日没被苏隐月碰到的地方开始隐隐作痛。 说实话,他对苏隐月已经产生了莫大的心理阴影。 如今发展到听见她的声音,看见她的脸,心尖就发颤。 色厉内荏道:“你又想私设刑堂吗?” “凝儿已经认错了,你父母也好好被送回了家,你还想怎样?” “苏隐月,你别太过分!” 苏隐月双手环胸,眉梢微挑,“我要去国师府,冲了应琼。” 国师是否真给江在御下了蛊,尚无定论。 但他在永宁侯府和御王府安插人,专门和她过不去,却是人证物证都有。 不给国师找点事做,难道放任他躲在阴暗角落,不断派人算计她? 主动权必须掌握在自己手中。 第165章 去荷塘凉快凉快 此话一出,苏长远悬在半空的心彻底死了。 就连叶青叶白也变了脸色。 苏长远侧坐在地,摆出一个销魂的姿势,颤抖着手指向苏隐月。 “你、你大胆!国师简在帝心,乃瑶池弟子,我在他面前都得规规矩矩,岂是你能冒犯的?” 见她不以为意,他当场就想撒手不管。 苏隐月自己找死,和他有什么关系? 突然,他想到了那封皇上说他教女无方,让他在家反省的圣旨。 苏隐月造的孽,最后会报应到他身上! 苏长远打了个激灵,爬行过去抓住苏隐月衣摆。 “爹,我管你叫爹了,我求求你消停点吧!” “我是你爹,你打我骂我,我不和你计较,但应琼你真不能动啊!” 他恨不得把心剖出来给苏隐月看,“凡事需谋定而后动,你这样带着人上门,太冲动了。” “若应琼在皇上面前告你一状,御王都保不住你啊。” “爹,祖宗,你看看我,我查出来燕丝是应琼安插进来的人,就一直没有声张,只是暗暗布局。” “要不是你今日抓了你母亲和弟弟,我也不会说!” “应琼官职虽低,但他在皇上面前得脸。动了他,就是扫皇上的脸,瑶池也不会放过你!” 说着说着,不禁老泪纵横。 捶地大哭起来,“爹,姑奶奶,祖宗,你就听我一次劝吧。” 语调悲伤,姿态极具有感染力,不演舞台剧可惜了。 苏隐月翻了个白眼,“你不也是皇上心腹吗?还监察银矿开采。” 一听她这个语气,苏长远以为事情有商量的余地。 胡乱在脸上抹了一把,娓娓道:“你没读过书,又见识短浅,皇上的制衡之道你怎么会懂呢?” “祁国地大物博,万事万物都需要皇上操心,皇上倚重的大臣自然不止我一个……唔唔!” 劝说就劝说,不带打击她的。 苏隐月弯腰,捏住他长篇大论的嘴巴。 对近卫吩咐道:“天气太热,送他们四个去荷塘凉快凉快。” 苏沁凝色变,“你疯了?” 苏隐月挥手。 近卫得令,两两出列。 一人抬头,一人抬脚,齐齐用力,将四人举了起来。 “啊!” 苏长远疯狂挣扎,手臂挥出了千手观音的残影,“放开我!苏隐月,你个畜生!” 柳婉嘶声呐喊,“隐月,有话好好说,你别乱来!” 苏沁凝发出杀猪般的嚎叫,“姐,姑奶奶,娘,我错了,别扔我下去,我不会游泳!” 苏延风惊恐无比,哭喊道:“二姐姐,我错了,我再也不去王府门口骂你了,你放过我!” “噗通!” “哗啦!” 水榭窗户前,四人排着队,跟下饺子一样,被扔了下去。 水花四溅,清澈见底的荷塘被四人搅得浑浊不堪。 荷塘能泛舟,水位不浅。 四人痛痛快快喝了个饱。 “救命!” “夫人,抓住我的手!” “凝儿,延风!到娘身边来。” 四人在荷塘中嬉戏玩耍,荷花荷叶倒了一大片,热闹非凡,玩得极为尽兴。 苏隐月朝浅秋勾了勾手指。 浅秋双腿一软,扑通一声跪下开始自我检讨。 “二小姐,奴婢错了,奴婢没劝住大小姐,奴婢认罚。” 苏隐月顿了下,“茅厕在哪儿?带我去。” “啊?是是是……” 苏隐月去茅厕只是想找个没人的机会,将短刀上的血迹送去空间化验。 王府药堂搜罗了天下奇药,到王府这么多天,她早将祁国药材全部收录进了系统。 短刀上的血迹是苏长远的,一化验,就能知道他中的是什么毒。 她搞清楚这些,只是想找个冲了应琼的借口。 水榭内,见她离开,叶白和叶青商量。 “我们待会儿真要跟王妃一起去国师府吗?” 叶青淡淡反问:“你不愿意听王妃命令?” “这倒不是。” 叶白为难,“只是国师,我们能对付得了吗?” 他看了看四周,拉着叶青走到角落,小声道。 “我听说国师会咒杀!万一他拿到我的生辰八字,我莫名其妙死了,你们连凶手都找不到。” 叶青眼神一暗,沉声道:“朝野上下,人尽皆知,皇上御用大夫并非张院首,而是国师。” “那晚徐金元说,王爷中蛊是皇上所为,皇上坐拥天下,不必花时间学医,只能是他让国师干的。” 叶白胖脸皱成一团,“可那是皇上!国师只是他的爪牙罢了。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这……” “我们不也是王爷的爪牙?” 叶青声音中带着杀意,“皇上那边,我们帮不上忙,但可以先除了皇上的爪牙。” “剩下的,王爷和皇上这对天家父子,自会争个输赢!” 见他神情坚定,叶白也不愿让他看扁。 狠狠点头,“就算是死,我也得从国师身上咬下一块肉,让他知道王爷不是好欺负的!” 空间中,苏隐月用棉签蘸取了短刀上的血迹,插入试管,放进仪器。 启动。 做好这一切再次回到水榭,燕丝、冬雀和府医三人已被押了过来。 苏长远四人狼狈地爬上了岸,头发、衣服全打湿了,齐齐在地上躺了板板。 已是精疲力尽。 见此,燕丝心脏狂跳,冲走进来的苏隐月挤出一个讨好的笑容。 “隐月,要是我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对,我给你磕头道歉行吗?你让人把我抓来,是想干什么啊?” 苏隐月没搭理她,径直走到府医面前,“你叫什么?” “小人郭宇拜见王妃。” 苏隐月又问:“燕丝让你给苏长远几个下了毒?” 冷汗瞬间浸透郭宇全身,一颗心快要从喉咙里跳出来。 他没忍住斜眼去看燕丝表情。 苏隐月坐回椅子,翘起二郎腿,将鞋底的铁珠子展示给他看。 无声威胁。 郭宇身为永宁侯府府医,亲眼见过苏隐月的手段. 不敢嘴硬。 “是,就是燕姨娘!” 苏长远四人的下场就摆在眼前,郭宇也不去看燕丝脸色了,飞快交待。 还从怀里摸出一个纸包,双手呈上。 “这是燕姨娘给我的毒药,我先是混入侯爷的伤药中,结疤后,我又下在了侯爷每日喝的药液里。” 第166章 出发国师府 “燕姨娘每天凌晨都会给我新的毒药,今天王妃抓走了侯爷,今天的分量就剩了下来。” 见苏隐月接过纸包,燕丝面如土色,呵斥道:“胡说八道!” “隐月,你别信他!侯爷是侯府的天,我是他的妾,侯爷倒下了,我还能落得好吗?” 苏隐月起身,连眼神都不想给她。 “出发,国师府!” “是!” 王府近卫就跟来时那般,整齐列队离开。 唯一不同的是,队伍中多了燕丝三人。 走到半路。 一道只有苏隐月一个人能听见的声音在她脑海中响起。 “叮——” 凝神往仪器屏幕上一看,毒药由多种药材混合而成,名字哪行依旧是乱码。 但一旁却浮现出了主药的图片。 一种叫做曲蛇莲的毒草。 曲蛇莲长在昆仑山脉中部,波浪状的根茎很像蛇在地上爬行的动作。 瑶池在昆仑山脉的中上部活动,常人难以到达。 在她这儿,国师找事的证据齐了。 剩下的,只管开干。 路过一家熟悉的药铺,苏隐月抬手,叫停前进的队伍。 随便指了个近卫,往他手里放了两锭金子。 “你进去找掌柜买软筋散,有多少买多少。” 近卫阔步离开。 苏隐月又从头上拔下一根簪子,取下腰间荷包,拿出一个寸长的竹筒。 又叫来叶青叶白陈厉三人,“你们将里面的药涂在剑上。” 叶青接过簪子,二话不说就挖竹筒里的药膏往剑上涂。 叶白好奇问:“王妃,这是什么?” “让国师内力消失的药。” 苏隐月也不隐瞒,“你们三个是对付国师的主力,剑上抹毒,才可顺利擒下国师。” 叶白咧嘴一笑,“谢王妃。” 陈厉是行伍出身,闻言迟疑道:“王妃,这、胜之不武吧……” “你和国师单打独斗,打得过?” 陈厉沉默片刻,“国师比我年长,内力雄厚。” “既然打不过,为什么不取巧?” 苏隐月解释,“我们的目的是收拾国师,不是在比武台上一对一比武。” “你们是我最看重的人,我绝不允许国师那个老毕登伤到你们,阴险狡诈的骂名就由我来承担吧。” 陈厉没想到王妃这么看重自己的安危,一时间既感动又愧疚。 “是属下狭隘了。” “无事。” 涂好毒药,进药铺的近卫扛着半麻袋软筋散走了回来。 苏隐月吩咐,“分给他们,涂在箭矢上。” 被众人保护在最中间燕丝和冬雀见此,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 苏隐月带五百近卫强闯国师府就算了,还使在武器上抹毒这种下作手段。 一个人怎么能无耻到这种地步? 头顶分明晴空万里,她俩却出了一身的冷汗。 冬雀拼命给燕丝使眼色,问她怎么办。 燕丝心乱如麻,她有什么办法? 只能一看见主子,立刻把苏隐月做的事嚷嚷出来。 让主子提高警惕。 刚想到这里,她感觉一道视线看了过来。 抬头一看,正好对上苏隐月微弯的杏眸。 危!! “把燕丝和冬雀的嘴堵上。” 一刻钟后,苏隐月来到了国师府门前。 门口的护卫认出了燕丝和冬雀,又见她俩嘴巴被堵得严严实实,心生不妙。 他俩没见过苏隐月,对视一眼,其中一个上前一步,喝道。 “你们是什么人?” 陈厉挥手,弓箭手拉弓搭箭。 箭尖寒光熠熠,两人慌了手脚。 “此处乃国师府,你们敢——” “咻!咻!” 两人腿中了一剑。 软筋散的药效上来,堪堪说完擅闯二字,头一歪,倒在地上进入了甜美的梦乡。 苏隐月率先踏上台阶,沿途遇到的下人通通一箭放倒。 一箭放不倒的,就两箭。 绕过汉白玉打磨而成的影壁,进入了一片绿意盎然的森林。 绿树成荫,鸟声潺潺,没有一丝热意,是个避暑的好地方。 越往里面走,迎面遇到的人武功就越高。 中了好几箭,依旧能撑着身体对她叫嚣。 “国师府重地,不得擅闯。你是何人?” “我来拦住他们!” “速速禀告国师!” 随着深入国师修炼的七层高塔,近卫们不再是国师府护卫对手。 叶青陈厉自发加入。 叶白想起临行前王爷的命令,亦步亦趋跟在了苏隐月身边。 歇息在笼中的鸟被惊动,在笼中上下翻飞,发出急促的叫声。 四周一下热闹起来。 放眼望去,挂在树枝上的鸟笼摇晃不止,天上地下全是鸟叫,3d环绕,吵得人烦躁不已。 走着走着,苏隐月看见一块被圈起来的地里种着一大片曲蛇莲。 一手抓起三株曲蛇莲,用力一扯。 连根带泥拔了出来。 “这是曲蛇莲,是苏长远所中之毒的主药,也是国师下毒的证——” “王妃小心!” 话音未落,一股大力从侧面拉开了她。 剑芒闪过,一只从地里钻出来的多足虫就被削成了两半。 多足虫青色的内脏流了一地,腐蚀了一小片土地。 剧毒。 “王妃,我来!” 叶白学着她的样子拔出了三株曲蛇莲。 又一条虫子钻了出来。 有了准备,一剑削成两截。 一小块土地再次被剧毒腐蚀。 新出来的虫子和刚才那条不同,背上花花绿绿长了很多毛,一节一节的,有点像毛毛虫。 苏隐月心内升起一个猜测,“这是毒虫,还是蛊?” 叶白不太确定,“两者皆有?” 苏隐月取下两根发簪,将虫尸夹起来放进荷包。 回头拿去空间研究一下,“继续拔,然后把虫子都杀死。” 叶白点头,很快挖完了这一小片曲蛇莲,断成两截的虫尸散落各处。 蛊虫被杀,在高塔最顶层练功的国师心有所感。 为了专心练功不受打扰,高塔密室隔音极好。 他要想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只能开门询问。 国师府建立已有二十余年,他想过惹怒皇上被抄家,都没想过有人会直接杀进来。 忽然,密室中的铃铛被外面的人疯狂摇动。 “铃铃铃……” 杂乱的响声跟催命一样,让他心浮气躁。 “发生了何事?” 打开门,外界混乱的声音不打招呼地涌入耳中。 摇铃人急出满头大汗,“主子,不好了,有人闯进来了!还,带着弓箭手……” “主子,你快下去看看吧!” 第167章 让苏隐月跪地求饶 目力极好的国师已经看见了下面的混乱。 “敢来我府上撒野,我必叫他跪地求饶!” 一跃而起,从七楼跳了下去。 身姿飘逸,尽显仙风道骨。 箭矢和剑上提前抹了药,国师府的护卫只要被擦破皮,不到两分钟,体力就会减少。 他们体力减少,而王府近卫体力不变。 彼竭我盈,故胜之。 国师落地就看见偌大的国师府,上百护卫、上百暗探、上百下人东倒西歪睡了一地。 只剩两三只小猫还在反抗。 随着他的到来,疲倦的两三只小猫有了主心骨,心头一松,再也坚持不住。 就地入睡。 环视一周,认出来人。 国师气得胡须倒竖,暴跳如雷,“御王妃,你杀我这么多人,我要——” 挑了个最近的护卫蹲下,一探脉搏,国师眼中闪过一道喜意。 没死? 他培养出来的人没死! 转念一想,御王妃带人强闯国师府,本就是对方无礼在先。 现在放倒他手下,让他孤立无援。 可谓是把他的脸放在地上踩! 那点喜意全部转化为怒火,怒道:“御王妃,你竟给我的人下软筋散!你卑鄙!” 苏隐月将藏灵犀连根带泥扔到脚边,一本正经道,“我这是为了救他们。” “两方火拼,必有伤亡。我心善,见不得人死在我面前。司天监监正大人,你看,他们睡得多香?” “为了买这些软筋散,我还花了两锭金子。监正大人,待会儿记得给我报销啊。” 国师脑溢血都快气出来了。 “你、妄想!” 苏隐月又拔了三株藏灵犀,无奈一笑,“不愿意报销就算了吧,谁让我大度呢?” 只能多拔点药草挽回损失这样子。 果然,财富还要靠自己双手获取。 “你特么!” 国师正准备破口大骂,冷不丁看见她的动作。 身形一僵。 只见苏隐月双脚踩在药田上,正辛勤地收割他种下的珍贵药草。 她脚边九重夏、天心芝等外界难得一见的珍奇药草堆成了小山。 这些药草是他这些年精心培育,费了无数金钱和心力。 现在全被苏隐月拔了。 最关键是,药草小山最底下还垫着一件衣服。 她想把他的药草占为己有。 “御王妃!” 一股气血涌上脑门,震得国师大脑缺氧,嗡嗡作响。 他爆发出一声咆哮,“放下我的药草!” 闻言,苏隐月手里抓着一把藏灵犀,慢悠悠地转身。 “你算计我这么多次,这些都是你自愿给我的补偿。” 药草救人,毒草害人,药草田里没有坏虫子,她拔得放心。 国师怒色一滞,嘴硬道:“我什么时候算计——” 不经意看见树枝上豢养的各种鸟儿在笼子里安然入睡。 和护卫被放倒,药草被拔相比,爱鸟被害不算大事。 可还是气得国师胸口鼓了鼓,“御王妃,你对我的爱鸟干了什么?” 苏隐月又拔出三株都夷香扔在脚边的药草小山之上。 头也不回地回答,“我不想听鸟叫,怎么说它们都不听,就让它们睡了一会儿。” 理直气壮。 毫无被主人抓到现形的心虚和愧疚。 甚至说话的同时还不忘继续拔他药草,国师太阳穴突突直跳,再也忍不住了。 “闯我府上,毒我下属,害我爱鸟!御王妃,你喧宾夺主,胡作非为!” 怒气直线飙升,胸膛剧烈起伏。 磅礴的怒气如同越涨越大的气球,将他理智挤到了大脑边缘。 “我杀了你!” 国师掌心聚起一团无形的内力,直冲苏隐月而去。 冲到半路,三柄长剑拦住了他。 他从高塔跳下来那刻起,叶青等人就时刻警惕着。 如今国师府护卫们席地而睡,无人干扰,正好空出手来专心对付国师。 苏隐月后退数步,站在安全的地方指挥,“给地上躺着的人一人一箭,免得有人浑水摸鱼,假装中毒。” 近卫闻令而动,用沾了软筋散的箭矢,挨个捅肩膀。 一捅一个不吱声。 打斗中的国师见此一幕,怒气狂飙,“住手!” “御王妃,我的人已经中了软筋散,你还不愿意放过他们吗?” “最毒妇人心,你卑鄙!” 一时分神,左臂被划拉了一剑。 衣服破碎,皮肤渗血。 “我先收拾了你们三个!” 国师暴怒大喊,不再留手。 内力鼓涨,道袍无风自动。 至于手臂上的那道小伤口,他根本没放在心上。 小伤而已,很快就痊愈了。 一掌打飞叶白,稳定三角形少了一个,剩下的两个压力骤升。 国师感觉节奏又回到了自己手里。 游刃有余道:“御王妃,上次永宁侯府,你胜了微臣一筹,让你以为微臣就只有这点本事。” “今日就让你见见我的实力!” 言罢,一股雄浑的内力在他全身游走,分为两部分,逐渐汇聚于他双手之上。 他准备同时拿下叶青和陈厉,给御王妃一点厉害瞧瞧! 内力游走到左臂之时,陡然从宽阔的河道变成了涓流。 有种堵塞的感觉。 “咦?” 国师愣了下,更多的内力涌向左臂。 战斗形势瞬息万变,抓住他愣神的片刻,陈厉给了他大腿一剑。 国师不想再费心神去思考左臂的异常,全力朝陈厉攻去。 一时间,陈厉压力激增。 叶青那边松快了,趁机一跃而起,长剑刺下,给国师肩膀来了一剑。 短短两个呼吸,受了两剑,经验丰富的国师当即调整战术,不再对一个人穷追猛打。 现在看似一对二,数量上是国师落了下风。 实则,他并不将面前这两个年轻人看在眼里。 他内力浑厚,岂会败于他俩之手? 直到身体莫名出现三处堵塞,畅通无阻的内力开始时大时小,变得不稳。 国师这才慌了神。 不期然地,在永宁侯府的经历浮现在他脑海里。 可他并未碰到御王妃啊。 内力不流畅是从最先受伤的左臂开始的。 想通症结,国师爆发出惊天怒吼,“你们竟在剑上抹毒!” “卑鄙!妄为堂堂男子汉大丈夫,竟是这种下三滥手段。我羞于和你们为伍!” 第168章 你不会和小女子计较吧? 既然已经在剑上涂了毒,那趁他破防的时候,往他身上再划拉两剑,也是正常的吧? “呲!呲!” 怒吼的功夫,国师又中了两剑。 后继无力。 继续打下去,他必输无疑! “停手!” 国师往后一跳,拉开五米的距离,率先停下动作。 叶青、陈厉并未追过去,持剑严阵以待。 之前被打飞的叶白也捂着胸口,和两人站在了一块儿。 国师忍气吞声,冲药田强盗苏隐月大喊,“御王妃,你能不能管管他们?” “他们在剑上抹毒,这是谋害朝廷命官!谋逆犯上,是死罪啊!” “哦。” 苏隐月又拔掉三株药草,头也不回,“是我让他们抹毒的,放心,你不会死。” “你武功太高,我只能用点小手段。” “监正大人,你为老为尊,不会和我这个小女子一般计较吧?” 此话一出,国师顿时被气得七窍生烟,双目充血。 面容扭曲,双手捏得咯吱作响,犹如一座濒临爆发的火山。 “毒妇!” “我从未见过你这种厚颜无耻之人!” “御王妃,你非人哉!你卑鄙无耻!” 此刻,国师脑中只有一个念头,世上唯女子和小人难养,古人诚不欺我! 叶青厉声呵斥,“污言秽语!王妃也是你能辱骂的?” 国师双眸几欲喷火,愈发口不择言。 “那贱人将我的国师府搅得一团乱,难道我还要对她毕恭毕敬吗?” 苏隐月见他依旧桀骜不驯,对叶青三人道:“火气这么大?再给他点颜色瞧瞧。” “是!” 叶青三人齐齐攻了上去。 国师又惊又怒,不得不提起内力应战。 四肢乏力之下,又挨了几剑。 再次拉开距离后,自知优势不在,他对苏隐月的态度诡异地好了一些。 “御王妃,我和你无冤无仇,你到底想干什么?” 苏隐月拍拍手,“把人带上来。” 看见燕丝和冬雀的那刻,国师瞳孔一阵紧缩。 他的谋划暴露了? 不对,燕丝他安插在了永宁侯府,上门讨说法也不该御王妃来! 难道永宁侯府和御王府联手了? 好哇,他就知道苏长远把苏隐月逐出侯府,是做戏给他看! 实则是为了引蛇出洞! 国师不愧是在朝堂中摸爬滚打多年的人,很快反应过来。 “御王妃,这两人是谁?你带到我面前想干什么?” 苏隐月猜到他不会承认,再次大度原谅了他。 介绍道:“这位叫燕丝,这位叫冬雀,都是你手下百鸟暗探中的一员,奉你的命令给苏长远下毒。” 国师大义凛然,“胡说八道!” “我和永宁侯同朝为官,相识数十年,怎么可能下毒害他?” “定是有人在离间我和永宁侯。” “御王妃,不如你问问这两人,看他们认不认识我?” 扯掉燕丝嘴里的布巾。 燕丝已经调整好了心态,佯作茫然道:“隐月,你把我抓来这儿干什么?” “隐月,侯爷身上的毒真不是我下的,你要信我。郭宇的话不足为信,是柳婉!” “一定是柳婉让郭宇诬陷我的——唔唔!” 苏隐月把布巾重新塞回她嘴里。 “永宁侯中毒了?” 国师也装作第一次听见这个消息。 “御王妃,到底发生了何事?我和永宁侯多年交情,有任何帮得上忙的地方,我绝不推辞!” “但你将我府邸闹成这样,却是不应该。” 没人搭腔,他话锋一转,自顾自说了下去。 “说句大不敬的话,御王殿下也算微臣看着长大的,他如今身子大好,微臣也是喜不自胜。” “实不相瞒,微臣年纪大了,身上总有病痛,一直想聘请个大夫到府上照看身子。御王妃,你若能为我引荐那位给御王治病的大夫。” “你今日大闹国师府的事,我就不计较了。” 图穷匕现。 看来伯劳正是他派来的。 苏隐月将这笔账记在小本本上。 立即清算。 没得到回答,国师有些不满,“御王妃!你在听我说话吗?” 乡下人就是乡下人,没礼貌。 永宁侯也是个粗鄙之人,也不知道教教御王妃礼仪规矩。 见他还想继续哔哔,苏隐月有些手痒,目测了一下和他相隔的距离。 看向叶青,问道:“这老毕登内力还剩多少?” “应该还有四成,我们三个一起上,半个时辰能磨下来。” 苏隐月颔首,“那你们一起上。” “正好那边还有几处药田,我去处理了。” 现在优势在她,她疯了才一直和国师打嘴仗。 国师心中一惊,自知留在这儿,必会被折辱。 转身就朝远处掠去,想要逃走。 等他离开国师府,必要让御王妃付出惨痛的代价! “咻!” 一支箭矢划破长空,扎在了国师背上。 “啊!” 国师惨叫一声,从半空落地。 但他没停,更没回头,继续施展轻功在高大的树枝间移动。 “咻!咻!咻!” 有人带头,剩下的弓箭手对准国师拉弓搭箭。 射光一箭筒,国师已经侧躺在地,变成了刺猬。 血液汩汩流出,很快染红了一大片土地。 后背火辣辣一片,好似有一张深渊巨口,不断吞噬着他的内力和体力。 将身体各处大穴全点了一遍,堪堪延缓了血液的流失。 急救完毕,国师已是气喘吁吁,体力耗尽。 连根手指都抬不起来了。 正准备抬头观察四周,就发现一双鞋子映入眼帘。 那是一双精美小巧的女式绣鞋,鞋面绣着粉色的芙蓉花。 极尽温柔。 当鞋子主人声音响起的那刻,却似恶魔低语。 “老毕登,继续跑啊!” 箭矢是远程攻击的利器,国师以为自己跑了很远,实则不过十多米。 国师不知道老毕登是什么意思,单从苏隐月冷漠的语气中能猜出来不是什么好词。 “御王妃,你到底想干什么?” 苏隐月半蹲在他面前,诧异道:“我今天来找事,还不明显吗?” “你有什么证据是我干的?” 武功所剩无几,国师理智重回高地,不再喊打喊杀。 缓缓闭目,平复了一下呼吸。 循循善诱,“我比永宁侯还要年长,也算你长辈,你怎么对我,会被天下人戳脊梁骨的!” 第169章 传旨,宣他们入宫 “你现在是御王妃,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代表着御王脸面,你强闯我府邸,将置御王何地?将置祁国律法何地?” 苏隐月被他念得头疼,抬手就是一巴掌。 “老毕登,你也配教我做事?” “啪!” 清脆的巴掌声犹如一记重锤,凿穿了国师强撑的平静表象。 脸颊上的刺痛感让国师足足愣了五秒钟。 他被扇巴掌了? 被一个可以当他女儿的人扇了巴掌? 皇上都没有扇过他巴掌啊! 浓浓的不真实感包裹了他,恍如梦中。 苏隐月见他嘴巴微张,双目无神,一副痴呆的模样。 这人不会被一个嘴巴子打傻了吧? 又一个巴掌送上,“老毕登!” “啪!” 幻想破灭,他真的挨了巴掌! 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 “啊!” 国师挣扎,国师怒吼,国师不甘。 “御王妃,你敢如此折辱我!” “我和你势不两立!” 三十多年如一日的养气功夫毁于一旦。 心态崩溃,彻底破防,“我要进宫,我要见皇上,我要告御状!” 还能动弹,说话也有条理。 没傻。 苏隐月拍去手上的泥土,抹去脸上不存在的汗水。 一张嘴就戳国师心窝子,“应琼,皇上远在天边救不了你。” “你乖一点,别惹我生气好吗?” 休息了一会儿恢复了一点体力。 国师不愿在她面前落了下风,拔去腿上的箭矢,强撑着坐了起来。 “你想问什么?” 苏隐月托着下巴,笑容纯真无辜。 “你先说说,在我不知道的地方,你算计了我几次?” 她将一个如日中天的永宁侯府闹得破破烂烂,有苏长远前车之鉴。 国师哪里敢和盘托出? 眼珠移到一边,不敢和她对视,“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和你往日无怨近日无仇——” 苏隐月无奈叹气,“浑身是伤,还要敷衍我。” “监正大人,我该拿你怎么办呢?” 国师只觉下巴一紧,精心打理的山羊胡落入敌手。 用力一扯。 皮都展开了。 比打了羊胎素效果还要好。 “啊!” 国师惨叫一声,伸手想把胡子夺回来。 苏隐月另一手抓住他手指,往后一掰。 “咔嚓!” 十指连心,痛不欲生。 “啊!” 又是一声惨叫。 “不愿意说,那我就一条条给你数!” “燕丝是你的人,那燕丝对我做的一切,全都记在你头上,很合理吧?” “最开始,燕丝吞掉我嫁妆聘礼,足足三十五万五千两银子!” 苏隐月将国师手背上的肉旋转了一圈。 “老毕登,我的钱你也敢拿?” “打你手手,打你手手!” 好大一口锅。 国师懵逼了一瞬。 下巴上的痛楚又一次拉回了他的理智。 “没拿到,那些银子我没拿到啊!” 国师一边扯着自己胡子,一边大声回答,妄图洗清身上的冤屈。 养花养蛊虫养人,哪里不花钱? 要不是缺钱,他会把主意打到苏长远监察开采的银矿上? 可苏隐月嫁妆事件,他是真的无辜! 那是燕丝自作主张,想讨好他,他事先不知道。 燕丝没成功,他也没怪罪。 这口锅怎么就甩在他头上了? 话一出口,国师就意识到坏事了。 他刚才还说不认识燕丝,现在说银子没拿到,不是自相矛盾吗? 立刻找补,“什么银子,我不知道!你的嫁妆该永宁侯府出,你去问苏长远啊!” “我什么都不知道。” 嘴巴重新被堵上的燕丝伸长脖子冲苏隐月叫喊。 “唔唔!” 你的嫁妆聘礼后面苏长远不是补给你了吗? 还连累她被灌了化功散。 现在又拿出来说什么? 苏隐月没留意燕丝的崩溃,以金鸡独立的姿势,脱下鞋子。 抡起就往国师脸上招呼。 “银子的事,我不和你计较。” 鲜血四溅。 几鞋子下去,脸颊血肉模糊。 钻心的疼痛从脸颊蔓延,再和背上的伤腿汇合在一起。 疼得国师脚趾抓地,恨不得满地打滚。 可胡子在苏隐月手里,挣扎不了一点。 背上插满了箭矢,更打不了滚。 国师就像一只被牛踩了一脚的癞蛤蟆,全身是伤。 唯一完好的手臂也在苏隐月掐拧之下,变得红肿青紫。 “我回门那日,燕丝叫嚣要让侯府护卫挑断我的手脚筋,是不是也是你授意的?” “老毕登,我和你无冤无仇,你却处处针对我!为老不尊,倚老卖老。” “你说你该不该打?” 国师疼得神志不清,大脑迷迷糊糊。 在朝堂上多年养成的习惯支撑他否认。 “我不知道这个,我不知道!”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你就是想弄死我!” “贱人,毒妇,我不会放过你的!” 当时燕丝见不得苏沁凝的惨状,情急之下失了分寸,才叫来了护卫。 但燕丝的活动经费大部分出自国师,他依旧有责任。 苏隐月不知道其中关窍,见他全盘否认,被他激起了好胜心。 “还不承认!还嘴硬!” “我倒要看看,你的脸皮有多厚!” 单手扯胡子变成了双手扯。 脚蹬在国师肚子上,借力使劲扯。 扯到嘴巴变形,惨叫声都变得断断续续。 “我没有做过,你说得一切我都没有做过!” 恍惚中,国师听见了肋骨被挤压的咯吱声。 在她大脚之下,五脏仿佛挤到了一处。 快要呼吸不过来了。 - 福宁宫。 首领太监怀恩抱着拂尘站在屋檐下,静静地欣赏天上的云彩。 一个小太监急匆匆跑来,在他耳边低语数句。 怀恩脸色大变,拂尘差点脱手,“此事当真?” “千真万确,国师手下的百灵就在宫门口。” 事情紧急,怀恩推门走进殿内,对正在观赏游鱼的明德帝禀报。 “皇上,国师府的人来报,御王妃率领五百近卫包围了国师府。国师力不能敌,性命岌岌可危!” 赏鱼的雅兴被扰。 明德帝目光不善,“传旨,宣他们入宫!” 第170章 削弱国师永久属性 写好圣旨递给怀恩。 明德帝又吩咐另一个太监,“让国师府报信的人进来,朕要知晓发生了什么。” 云州叛乱未除,掌心剑伤还没痊愈,事又找上来了。 一天天的,不让他清净。 - 国师府。 残阳似血,晒了大半日的地面蒸腾起热气,林荫之下阴凉变得温度适宜。 “救命!御王妃要杀了我,救命!” “我是朝中大臣,就连皇上都对我礼遇有加,你们御王府是想和我为敌吗?” “救我!阻止御王妃,我愿意既往不咎!” 近卫们无动于衷。 类似的场景,他们在永宁侯府见过好几次了。 区区言语,吓不到他们,他们是见过大场面的近卫! “砰!” 轻微的断裂声响起。 山羊胡在苏隐月手中断裂。 她松手不及,一个屁股墩坐在地上,朝后翻滚一圈。 “噗呲!” 力的作用是相互的,国师上身往后仰倒。 背上箭矢被土地一怼,直接捅穿了他肩胛骨。 “啊!” 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后,他一个仰卧起坐,重新坐了回去。 比缓慢爬起来的苏隐月,不知道敏捷了多少倍。 端的是老当益壮,精神矍铄。 穿肩而过的箭矢带着鲜血溅在地上,留下数朵不规则的血花。 山羊胡跟狗啃了似得,变成毛茬,参差不齐。 下巴鲜血渗出,将黑白相间的胡须染成了黑红相间,独一份的造型,更添风姿。 不等他歇口气,苏隐月再次冲了过来。 “还不承认,我倒要看看你的嘴到底有多硬!” 她的疯狂出乎了国师意料。 四肢并爬。 妄图远离这个人为打造的地狱。 这一刻,在国师身上,再也看不见一点往日的老谋深算。 大嘴巴子扇下来,疼痛难忍,再体面的人也会变得喜怒形于色。 “救命,皇上救我!” 打死国师也想不到,他以为的软柿子,竟会这么难缠。 为了找到那个医治御王的神秘大夫,他甚至想过把御王妃抓来逼问。 现在御王妃一出手,直奔他老命而来。 怕了。 没人告诉他,御王妃这么肆无忌惮啊。 他再也不要和御王妃单独相处了。 “皇上你再不来,就再也见不到微臣了!” “皇上,微臣还想给你尽忠啊!” 听见身后穷追不舍的脚步声,国师整个人都快疯了。 围绕高大的树木呈s型爬行,试图借助自由生长的树枝遮挡视线来摆脱苏隐月。 慌乱中,他忘了身上带着伤。 爬一路,血流一路。 只要长了眼睛的人,分分钟发现他的位置。 “监正大人,别跑啊,你还没回答我。” 顺着血迹,苏隐月准确地绕到国师背后,一把抓住他背上的箭矢。 “老毕登,我找到你喽!” 扬起的尾音让国师头皮发麻,大叫一声,转身就逃。 “噗!” 往前一冲,箭矢离背,血花再次绽开。 “你让燕丝给苏长远下毒,还把锅扔我头上。老毕登,活够了你就直说!” 国师面无人色,犹如惊弓之鸟。 一时之间觉得苏隐月声音如厉鬼索命,无处不在。 “我在地府有门路,直接送你上奈何桥!” 她说一句话,就拔掉一支箭矢。 疼得国师直翻白眼。 失血过多让他面如金纸。 眼看就要被折磨得陷入休克,怀恩就是这个时候到来的。 “皇上有旨,众人接旨!” 国师喜出望外,撑着最后一口气爬到他面前。 激动得语无伦次,“皇上来救我了!” “皇上,微臣心里苦啊。接旨,微臣接旨!” 怀恩纵使心性坚韧,见多识广,看见他的惨状,也呆愣了好一会儿。 趁此机会,苏隐月箭步上前,趁国师张嘴说话的时候,掰开他的嘴,塞了一把粉末。 重重合上。 然后捂住他的嘴,不让他吐出来。 国师惊恐万状,“唔唔!” 好熟悉的味道。 是上次在永宁侯府让他失了三年内力的药粉! 这次吃了这么多,他的内力还能剩多少? 他夜以继日练出来的内力啊! “唔唔,救!唔唔!” 国师疯狂挣扎,如溺水之人般四肢乱舞。 苏隐月使出吃奶的劲儿压住国师的反抗。 好几次差点脱手。 进了宫就是明德帝的天下,再对付应琼就没机会了。 现在能削弱就削弱一点。 若她能把明德帝手下全削一遍。 到时,满血大佬身边围着一堆弱鸡,对付起来难度也会降低。 虽然她坚定了目的要回到现代,但穿越本就神秘,谁说得准呢? 留着明德帝,无异于头上悬着一把随时能砍下来的利剑。 为了她的安稳生活,只能委屈一下明德帝了。 至于江在御登上帝位会不会兔死狗烹。 哼,她自会留有后手。 饭要一口一口吃,现在想这些太早了,先削掉应琼一部分永久属性。 “御王妃,你给国师大人喂了什么?” 怀恩快步走下台阶,想要去解救处于水深火热之中的国师。 对上苏隐月冷冽的眼神,这位堪称祁国目前最会看眼色的人,立刻站在了原地。 他从宫里带来的那十几个御前侍卫,不是五百王府近卫的对手啊。 估摸着时间放开国师,苏隐月从容地跪在地上,“儿媳接旨。” “呸呸呸!” 国师趴在地上,不断往外吐口水,还用手指抠喉咙,想要把药粉吐出来。 “呕!” 苏隐月抬手一巴掌扇在他脸上,“赶紧跪下接旨,让怀恩公公等着多不好?” “一大把年纪了,怎么一点眼力见都没有?” “真是越活越惹人烦。” 御前大太监怀恩词穷。 他本以为无论什么话,他都能接好下句,不让场面冷下来。 可御王妃每次都让他无言以对,手足无措。 见国师我行我素,听不懂人话,苏隐月随意点了两个近卫。 “监正大人老了,腿不利索,你们来帮帮他。” “是。” 两个近卫一左一右抓住国师肩膀,把他摁在了地上。 怀恩在心里默念三遍,把御王妃和国师带进宫他的任务就算完成。 少管闲事。 展开圣旨,唱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御王妃、司天监监正即刻入宫觐见!” “钦此!” 合上圣旨,怀恩躬下身子,对苏隐月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御王妃,随奴才入宫吧。” 第171章 什么东西,护驾! 苏隐月干脆利落起身,扫了眼虚弱哼哼的国师。 “监正大人受了这么重的伤,皇宫那么大,他怕是走到半路就没气了。” 怀恩面露犹豫,“可没有皇上允许,朝臣进宫不得乘轿……” “找个担架,把他抬进去如何?” 怀恩点头。 “陈厉,你带人去准备担架。” 陈厉立刻带人去办,“是。” 见此,怀恩眉心微皱,御王妃会这么好心? 她不会是想拖延时间,把御王搬来当救兵吧? 可苏隐月接下来的举动让他疑窦顿生。 他看见御王妃拉着一个嘴巴被堵的女子,和叶青叶白在倒地的国师府护卫中走来走去。 好像在找什么人。 “王妃,这个能对上。” 叶白收回放在对方丹田的手。 苏隐月两巴掌扇醒此人,“你叫什么名字?” “啊……翠、翠鸟。” 苏隐月看向怀恩,“怀恩公公,你在应琼身边见过此人吗?” 怀恩迟疑。 “你若没见过,那你在这儿挑个你和父皇都见过的人。” 怀恩心中大定,“见过的。皇上数次亲临国师府,咱家都陪伴在侧,见过此女给皇上上茶。” 苏隐月,“绑起来,带走!” 绑好翠鸟,担架到场。 怀恩守着御前侍卫把国师放上担架。 又小跑到苏隐月身边,柔声细语,“咱们能走了吗?” 瞄了眼王府近卫,补充道:“御王妃,皇上是让你和国师大人进宫,王府近卫不能带的。” 苏隐月问:“燕丝、冬雀、翠鸟、郭宇是证人,他们能带吗?” “……能的。” 苏隐月又将装了蛊虫的荷包递给叶青,“你把我收集到的药草拿回王府,让纪明明挑地方种下。” “作为回报,他可以在所有药草中任选五株。” 说完,她给了怀恩一个眼神,表示可以进宫了。 怀恩一挥拂尘,离开了国师府。 暖色余晖从天际蔓延到大地,落日在皇城红墙金瓦的映衬之下,显得格外恢弘。 金碧辉煌。 “面圣不得携带利器。” 福宁宫门口,御前侍卫横手拦在苏隐月面前。 目光下移落到她脚上,“御王妃,还请脱下鞋子。” 原是苏隐月铁鞋子踩在金砖之上,声音过于清脆,引起了他们的警觉。 祁国习俗,女子的脚被丈夫之外的人看了,视为不洁。 怀恩提议,“御王妃可否在殿外稍等?奴才派人去一趟内务府,让他们送一双鞋子过来。” 苏隐月脱下鞋子放在转角处,“我穿了袜子,看不见什么。” 进了殿内。 中央那处九米见方的鱼池瞬间吸引了苏隐月的注意。 鱼池底部铺着仿造海底的沙石和颜色各异的观赏石。 水草随波逐流,五彩斑斓的鱼在珊瑚间游动,层次分明,美轮美奂。 热带鱼? 苏隐月惊讶,能在古代京城看见热带鱼,她从未想过。 “皇上,你要给微臣做主啊!” 进宫路上,国师已经打好了腹稿,一进殿中就滚下担架,朝上方的明德帝爬去。 先发制人,“御王妃光天化日闯入微臣家中,不分青红皂白就将微臣——” 不等他说完,就见明德帝连退数步。 波澜不惊的声音中染上了几分慌乱,“什么东西?” 明德帝身边的太监展开双手挡在他面前,视死如归,“有刺客!护驾,护驾!” 国师此刻头发凌乱,脸上血肉模糊,双眼充血。 挥舞着四肢疯狂朝明德帝爬,横冲直撞,跟剑齿龙一样。 明德帝吓了一跳。 “哐当!” 殿外御前侍卫拔剑冲进来,齐齐挡在明德帝面前。 国师的心裂成了碎片,心如死灰道:“皇上,微臣应琼,皇上,你不认识微臣了吗?” 明德帝诡异地沉默一会儿,挥手让御前侍卫退下。 经过这个乌龙,国师胸口那口气一下泄了。 “怀恩,让张院首过来给应卿看诊。” 找补了一下,明德帝又将目光投向下面跪着的苏隐月,“御王妃,你可知罪?” 话音刚落,一个小太监小跑入殿。 “启禀皇上,御王求见。” 明德帝脸色难看,“国师受辱他不在,这会儿知道来了?” “宣!” 到了殿内,江在御一撩衣袍,跪下道:“儿臣给皇上请安。” 明德帝看见了他身后跟着一个双手捧着鞋子的丫鬟,“你进宫带双鞋子干什么?” 江在御温声回答,“这是儿臣给王妃带的。” 他猜到苏隐月那双铁鞋子不能入殿,进宫之时特意去了趟芙蓉院。 明德帝眼皮一抬,果然看见御王妃只穿着袜子。 不阴不阳说了句,“你倒是细心。” 没有让儿子在臣子面前跪着的道理。 明德帝面露不悦,“起来吧。” 顿了顿,又道:“御王妃,你也起来。” “谢父皇。” 江在御从画眉手里拿过鞋子,走到苏隐月身边,“地上寒凉,穿上吧。” 苏隐月动容于他的细心,郑重道:“谢谢。” 穿上鞋子,踹人更有劲儿了。 明德帝轻咳一声,吸引住所有人的目光,“御王妃,你闯入国师府,将应卿打成这样,就没有想说的?” 重头戏来了。 苏隐月移步上前,义愤填膺,“回父皇,非是儿媳无理取闹,而是应琼这个老东西挑衅我!” “他让燕丝给永宁侯下毒,然后说毒是儿媳下的。儿媳咽不下这口气,就跑去国师府和他讲道理。” “结果他自恃年纪大,是我长辈,根本不愿意和我好好说话,儿媳就教训了他一下。” 明德帝眼神微沉,重复道:“给永宁侯下毒?” 他刚才在国师府报信之人的口中并未听见这个。 “应卿,御王妃说得可属实?” 国师心中一突,自是不能承认。 “颠倒黑白!” “皇上,御王妃胡说八道,她在污蔑微臣,微臣是无辜的!” 张院首马上安抚他的情绪,“伤口又裂开了,应大人,不要激动,放轻松。” 怀恩适时小声告诉明德帝,殿外还有三个证人。 明德帝审视地盯着国师,誓要看清他内心真正想法。 直到他心虚低下头,才移开目光。 沉声道:“把人带进来。” 第172章 指毒药说补药 燕丝一入殿,堵嘴的布巾被扯去的那刻,跪在地上就开始喊冤。 “皇上明鉴,妾身是永宁侯妾室,御王妃被接回侯府,记在妾身名下。她生性残忍,记仇不记恩,妾身……” 明德帝拧眉打断,“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朕不想听。” “你只需说可是应琼指使你给永宁侯下的毒?” 燕丝否认,“没有,妾身没有给……” 她想说没有给苏长远下毒,但府医郭宇就在身后。 若皇上现在下令搜她房间,还能搜出毒药。 好像只能坚持说不认识主子了。 燕丝改口,“妾身不认识应大人。那,那些毒药、不、是补药!” 她急中生智,辩解道:“侯爷被御王妃重伤,妾身担心侯爷身子,偶遇一游医,他说有补药,妾身就买了。” “妾身不知道那是毒药啊。” 游医居无定所,还是她虚构出来的,不可能找到的人。 只要她一口咬死那是补药,没有人证,这只能是一桩无头冤案。 闻言,国师紧绷的身体放松了一些。 给他上药的张院首第一个感觉到,但他什么都没说。 郭宇一听有机会脱罪,附和道:“对对对,那是补药。” 苏隐月问:“正好你刚才给了我一包,既是补药,你兑水喝一碗?” 郭宇嘴唇打颤,“现、现在草民知道那是毒药了,怎么能喝呢?” “你是永宁侯府的大夫,却连补药毒药都分不清,如此庸医,留着也是害人。” 江在御看出他的心虚,向明德帝进言,“谋害当朝侯爷,罪不可赦。” “父皇,儿臣请旨,诛杀全家,以儆效尤。” 郭宇冷汗直流,连连磕头,“御王饶命,御王饶命,草民知错。” 江在御淡淡道:“还不从实招来!” “是燕姨娘!” 郭宇不敢再心存侥幸,“燕姨娘指使我干的!” 明德帝嫌他吵闹,“将他和燕姨娘一起带下去,赐死。” 苏隐月看出来明德帝又想和上次推宫女定罪一样,保下应琼。 连忙出声,“等等!” “父皇,燕丝是应琼手下百鸟暗探的一员,永宁侯中毒的罪魁祸首是应琼。” 应琼敏锐发现明德帝是站在他这一方的,彻底放松下来。 “御王妃,你说话要讲证据,这位燕姨娘都说了不认识微臣,微臣怎么可能指使她?” 明德帝坐在御案后并未搭话。 延寿之事,的确需要应琼。 可应琼总归是臣子,当着老五的面,他不好偏袒太过。 但他相信,以应琼的本事能自己脱身。 苏隐月灿然一笑,不紧不慢地开口,“郭宇给永宁侯下的毒药,其主药为曲蛇莲。” “曲蛇莲产自昆仑山脉中部,常人无法采摘。应琼,你府上种了一大片曲蛇莲,你怎么解释?” 应琼悄悄看了眼给他包扎的张院首。 暗道我配制的毒药溶于水后无色无味,张院首肯定分辨不出来里面是否含有曲蛇莲。 只要没有曲蛇莲,他就没嫌疑了。 “应琼,你不会想否认毒药里没有曲蛇莲吧?” 苏隐月似乎预料到了他想说什么,提前堵死。 “要分辨也简单。” “找来两只兔子,将郭宇手里的药和曲蛇莲分别喂下,观察兔子毒发症状,毒药中是否含有曲蛇莲,一见便知。” 做过中医的都知道,中药组方分为君、臣、佐、使。 君为主证,是药方中起主要治疗作用的药物,堪称“群龙之首”,不可或缺。 药力居首位。 曲蛇莲是毒草,单独服下药力虽不强,但症状还是能看出来。 “呃,这不能说明什么……” 应琼卡壳了一下,硬着头皮道:“曲蛇莲虽罕见,但京城百万人口,不可能只有我一个人种曲蛇莲吧?” 说到这儿,他意识到什么,目光灼热地看向苏隐月。 “御王妃,你初学医术,怎么会知道毒药里有曲蛇莲?难道给御王殿下治病的就是你?” 抓住机会,马上转移话题,“你明明会医术,却在众人面前假装初学医术,你是何居心?” 明德帝抬手阻止江在御开口,看向苏隐月的眼神带上了怀疑。 “御王妃,朕也很想知道。” 气氛一静。 众人微微胆寒,屏着呼吸,不敢说话。 苏隐月轻松一笑,“张院首给我的医书里写了啊。” “永宁侯的症状,和书上记载的一模一样,照本宣科,我还是会的。” 数道如利剑的目光射向从进殿起,就一直没说话的张院首。 张院首缩了缩脖子,当时给御王妃拿医书的时候,他只顾着剔除麝香的记载。 有没有曲蛇莲,他没印象了。 当即跪下,“微臣知罪。” “张院首这是何故?” 苏隐月亲手扶起他,“我认出曲蛇莲,救了永宁侯,功劳也有你的一份。” “应琼伏诛后,我自会为你向父皇请功。” 张院首只求立刻消失在明德帝眼前,谦卑道:“认出曲蛇莲是王妃聪慧,微臣不敢居功。” 江在御开口,将众人视线再次拉到国师身上。 “应大人,你会医术,种有曲蛇莲,还和王妃在永宁侯府结了仇。诸多巧合,实在不能服众。” 他看向明德帝,“应大人在朝多年,不免习了些奸猾推诿的风气,儿臣建议拖下去严刑拷打。” “受遍重刑,仍不改口,才有几分可信。” 国师瞬间明白了他的打算,御王想他死。 明德帝还有用得着他的地方,缓声道:“应卿受了你王妃重刑,已丢了半条命,严刑拷打还是算了。” “既然没有切实的证据,应卿也洗清不了嫌疑。” “左右此事无人伤亡,朕便罚应卿闭门思过,事后不得寻御王妃报复。” 闭门思过正好养伤啊。 相当于没有惩罚。 国师大喜,当场跪下就要谢主隆恩。 “我有切实证据。” 苏隐月一句话,让过时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冬雀内力和翠鸟同出一脉,翠鸟是百鸟暗探,冬雀自然也是。” “我提议找高手甄别国师内力,说不定三人内力有相通之处。” 国师被捏住命脉,冷汗一下子冒出来了。 第173章 冬雀之死 内力心法不多见,国师手里不过四五本。 而百鸟暗探足有上百人,一人一本肯定是供不起的。 怪不得御王妃特意选了翠鸟进宫,原来做的是这个打算。 御王妃不是见识浅薄的乡下人吗? 怎么看着有点脑子? 国师心底翻涌,眼珠急速转动,“这、内力心法只要识字,知晓一些穴位筋脉便可练习。” “她俩内力同出一脉许是巧合。” 苏隐月神色自若,看向冬雀,“你内力从何处习得?” 冬雀心慌意乱,问道:“御王妃,你怎么知道奴婢会武?” 她从未在御王妃面前显露过武功,照理说,她不应该知道自己会武。 苏隐月语气微冷,“我没必要和你解释,你只需回答我的问题。” 她回门那日,冬雀为了不让她伤害苏沁凝,曾从后面抱住她,当时她就怀疑冬雀会武了。 除非到达返璞归真的境界,否则只要练了武,气势就会和常人不一样。 她是看不出来,但架不住她身边有高手啊。 好几个呢。 冬雀左右为难,“奴、奴婢……” 她是孤儿,无父无母无师父,一时间真解释不了内力是怎么练成的。 没人和她提前通气,也没有安排,她若是乱说,一查证就能发现她在说谎。 她好像只有一个办法了。 冬雀眼底闪过一丝决绝。 忽然转身朝苏隐月跪下,哭喊道:“御王妃,你的确对奴婢有恩,你派奴婢去监视燕姨娘,还给永宁侯下毒,奴婢统统照做。” “奴婢为了帮你,做得太多亏心事,日日夜不能寐,心神俱疲。” “应大人是个好官,奴婢污他名声。王妃,你的大恩,奴婢来生再报!” 说完,她一头撞向柱子。 完全不给众人反应的时间。 “砰!” 一人合抱的金丝楠木柱子绽开一朵血花。 冬雀缓慢地倒在地上,奄奄一息。 一见情势对苏隐月不利,燕丝马上回忆刚才说了什么。 冬雀是她贴身丫鬟,现在冬雀死了,没人能证明她和主子认识。 另外,郭宇指认她给永宁侯下毒,但郭宇并不知道她主子是谁。 若她和冬雀一样指认一切都是御王妃指使,就还有翻盘的机会。 快速打好腹稿,燕丝哭着爬到冬雀的尸体前,痛哭道:“冬雀,你不要死!” 她悲愤地看着苏隐月,“冬雀为你办了这么多事,你就眼睁睁看着她去死?” “我不该信你的鬼话,什么永宁侯、侯夫人没了,侯府就是我做主。你今天能逼冬雀死,明天就能轮到我。” 跪在地上转身。 燕丝对明德帝磕头,“皇上,草民认罪,一切都是御王妃指使的。” “她数次闯入永宁侯府,对侯爷拳打脚踢,御王妃恨不得侯爷去死,可侯爷毕竟有官职在身,她怕皇上清算,才让我和冬雀下毒!” 国师不禁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 不愧是他的百鸟暗探,武功心智皆属上乘。 “什么?御王妃,竟是你给永宁侯下的毒?” 他马上做出惊讶的表情,“御王妃,微臣和你究竟有什么深仇大恨,竟让你这般处心积虑对付我?” 苏隐月眼底泛着暗光,“燕丝,应琼,戏过了。” “你和冬雀年纪比我大了一轮,她练了几年内力,让御前侍卫一探便知,你是不是真要见了棺材才会掉泪?” 燕丝语塞。 和她一样,冬雀六岁练武,练武的年头比苏隐月年纪还要大。 只要专门检查,是隐瞒不了的。 年纪在这儿,苏隐月是冬雀主人这事基本可以排除。 除非苏隐月头上再出现一个主子。 可时间紧急,她乱说一个主子,也是漏洞百出。 还不如不说。 好在冬雀没有供出主子,不算白死。 江在御神色难辨,“父皇,冬雀谋害永宁侯,攀咬王妃,其心可诛。” “儿臣请旨,将其车裂,尸首扔去乱葬岗。” 明德帝颔首,“准!” 怀恩马上出殿叫人。 冬雀尸体被拖走,只在原地留下一大滩血迹。 太监提着桶将血迹擦去,半分痕迹也没有了。 只有空气中的血腥气,隐隐让人知晓刚才有人没了。 殿中旁观的画眉、百灵、翠鸟三人分别去看国师和苏隐月。 神色各异。 “冬雀已死,她内力来源,依旧成谜。” 明德帝扫了眼燕丝,有冬雀前车之鉴,问急了,燕丝大概率也会寻死。 再死一个妾室,他自然不会在意。 但他要的是利益最大化。 明德帝故作苦恼,“你们都说苏卿中毒,朕只信眼见为实。” “怀恩,招苏卿进宫。” 堂堂帝王想保谁,何必自降身份亲自下场,只需叫个能体察圣意的朝臣过来。 对方自会把台阶给得足足的。 苏长远既是他的心腹重臣,也是受害者,这个角色,非他莫属。 “皇上,应大人伤势微臣已处理妥当。” 张院首收起药箱,得了明德帝准许,正准备躬身退下。 “等等。” 休息了一会儿,吃了张院首带来的药丸,国师恢复了一些体力,开始讨要说法。 “皇上,永宁侯中毒一事尚未定论,可御王妃殴打微臣却是千真万确,除此之外,御王妃还给微臣下了毒!” “微臣一身内力所剩无几,求皇上给微臣做主。” “给你下毒?” 明德帝看了眼张院首。 张院首会意道:“微臣在应大人体内发现了软筋散残留,应大人已服下解药,休息几日便无大碍。” “至于应大人的内力,微臣并未看见应大人所说的药粉,不知他内力消失是否和那药粉有关。” 听了张院首这话,直在心中骂他废物。 怪不得明明是太医院院首,却不是皇上的御用太医。 国师恨恨地看向苏隐月,脸皮抖动,“御王妃,事关我内力,你就没什么想说的吗?” “你别想狡辩,当时你给我灌药的时候,怀恩公公就在现场!” 怀恩出列,尽量双方都不得罪。 圆滑道:“确是如应大人所言,只是奴才不通医理,不知道那些药粉是乃何物。” “那是补药。” 苏隐月一脸泰然,“父皇你瞧,应大人现在多精神,全靠我那些补药。” 第174章 喂国师吃鱼 “补药一共两锭金子,应大人,你不会赖小女子的钱吧?” 国师气得吹胡子瞪眼,“满口胡言。” “那两锭金子明明是半麻袋软筋散的价格!” “皇上,御王妃在说谎。” 燕丝出声帮着国师,“前往国师府的路上,妾身亲眼所见,御王妃让王府近卫在剑上抹毒,说可以消去应大人的内力!” “若立刻派人去王府检查他们的剑,一定能发现余毒!” 国师愤怒地瞪向苏隐月,“御王妃,人证在此,你还要如何狡辩?” 江在御淡然插话,“燕丝方才说不认识应大人,给永宁侯下毒乃是王妃指使。如今怎么帮着应大人对付自己主子了?” 燕丝顿时不知道怎么回答。 苏隐月定定看了燕丝一会儿,笑了,“燕丝,你不会想说这是巧合吧?” 燕丝知道她不安好心。 可她若说应大人仰慕是个好官,和她之前不认识的言论就相悖了。 但想撇清和主子的关系,好像只有用巧合来解释。 说得多,错得多。 她刚才不该插嘴的。 底气不足道:“的、的确是巧合……” 国师哼哧哼哧半天,不知道怎么解释,只好默认了巧合的说法。 苏隐月怒极反笑,“巧合是吗?” 她冲向鱼池,随手抓了条全身金黄色、眼周附近有一个黑斑的红海黄金蝶。 冲到国师面前,一脚踹在他伤痕累累的背上。 趁他摔倒,掰开他的嘴,将鱼头塞了进去。 “你家里种曲蛇莲是巧合,翠鸟和冬雀内力一样是巧合,燕丝帮你说话也是巧合!” “既然在你身上发生了这么多巧合,那鱼跳到你嘴里,也可以是巧合!” 鱼腥味充满整个口腔,鱼身自带的水涌入气管。 呛得国师咳嗽不止,一阵阵反胃感涌上,眼泪都出来了。 “咳咳!” “唔唔!” 国师摇晃着脑袋,想把鱼给吐出来,可苏隐月死死压着他。 内力所剩无几,遍体鳞伤,根本逃不开她的魔掌。 乡野村妇欺我老无力,当面逼我吞活鱼。 结痂的伤口重新裂开,地面渗出鲜红。 鱼在国师嘴里疯狂挣扎,尾巴在他脸上扇出了残影。 简易的自动打巴掌机组装完成。 “啪啪啪!” 清脆的响声在殿中响彻。 明德帝愣了一瞬,拍桌怒道:“御王妃,你放肆!” “怀恩,把他们分开!” 江在御不动声色地挡在怀恩面前。 “父皇,应大人能制造出这么巧合,王妃制造一桩巧合有何不可?” 明德帝指着苏隐月暴打国师的方向,差点没控制住抬手揉眼睛。 陷入了深深的怀疑,“老五,御王妃当着朕的面对应卿施暴,你说是巧合?” “你当朕眼睛瞎了是不是?” 江在御眉眼半低,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 “父皇对应大人的巧合宽容大度,为何偏偏对儿臣王妃如此苛责?” 他抬头看向明德帝,坚决道:“儿臣心仪王妃,此生非她不可。” “就算是背上不敬君父的罪名,被父皇立刻处死,也不愿王妃受旁人半点委屈。” 明德帝在他身上投入了很大心血。 初心虽不堪,但将近二十年的相处,在明德帝心中,最出色的儿子非他莫属。 万般愧疚涌上心头,但三十多年的为帝生涯,已将他的心锻炼得坚如磐石。 眨眼间,脑中的愧疚已被迁怒取代。 应琼办事不力,让他查个御王府大夫快两个月了,一点消息都没有。 甚至惹上一身骚,闹到他面前。 如今更无能到连个女人都挣不开。 不中用了。 心绪几转,明德帝总是下了决心。 过几个月,就送他下去陪老五吧。 害死朕的儿子,自当以命来偿。 “应卿是钦天监监正,测算吉日推断年历非他不可,御王妃出了气,就放开他吧。” 此话一出,怀恩瞬间知道该怎么办了。 叫上几个小太监分开了苏隐月和国师。 并把鱼扔回鱼池。 国师又气又急,浑身上下无处不疼,刚才只顾着挣脱苏隐月,根本没听见这对天家父子说了什么。 抱着皇上会保他的想法,扑通一声跪下来,爬到明德帝御案前。 “皇上,微臣一把年纪了,被御王妃打得跟孙子一样。这让微臣以后怎么见人?” “皇上,你要给微臣做主啊!” 不就是卖惨吗? 谁不会啊? 苏隐月学着他的样子也跪在御案前,干嚎不下雨。 “父皇,冬雀和燕丝当着你的面攀咬儿媳,在场这么多人,她俩为何不攀咬其他人,非要攀咬儿媳?” 这话似曾相识,明德帝尊重直觉,想要开口阻止。 可惜慢了一步。 “还不是因为儿媳没有一品亲王妃的金印宝册,名不正言不顺。” “她们看不起我,才敢对我泼脏水。儿媳凭白背上杀人的罪名,这让儿媳以后怎么见人?” “父皇,儿媳心里苦,你要给儿媳做主啊!” 国师磨牙,御王妃好不要脸。 竟把他的台词拿来用。 苏隐月又看向江在御,示意他一起来,增加些气势。 江在御面露难色,礼仪体统已经刻进了他骨子里,他有点做不到…… 见此一幕,明德帝悄悄松了口气。 老五没有跟着胡闹,是个好的。 “御王妃,朕说你是亲王妃,你便是亲王妃,这样的话以后不要说了。” 明德帝吊着眉扫了眼怀恩,“去把御王妃扶起来。” 耽搁了这么些时间,苏长远到了。 “微臣拜见皇上,拜见御王殿下。” 明德帝抬手,“起来吧。” 苏长远提着袍子正欲起身,就听见苏隐月阴阳怪气的声音传来。 “父皇你瞧,永宁侯独独略过我去,儿媳算什么御王妃?” 刚说完,就有人犯。 明德帝自觉脸色无光,狠狠剜了一眼苏长远。 苏长远起身的动作一顿,忍着气拜见御王妃。 “张院首,给永宁侯看看。” 把完脉,在明德帝的准许下,又检查了府医郭宇呈上的药包。 “回皇上,永宁侯的确中了曲蛇莲之毒。这药包内含有大量的曲蛇莲。” 明德帝看向苏长远,话语间满是暗示。 “苏卿,你这妾室给你下毒,被御王妃抓住现形,可是你素日薄待了妾室?” 第175章 乱杀一通 苏长远心领神会,叹道:“微臣曾让燕丝抚养御王妃,哪知御王妃性子高傲,不愿居于人下,微臣气急,便迁怒了燕丝。” “微臣小肚鸡肠,望皇上恕罪。” 明德帝又问:“那你对燕丝下毒一事怎么看?” 苏长远捡他喜欢听的说,“如今微臣行走自如,想来中毒不深……” 顿了顿,他看向老实跪在一边的燕丝。 脑海中浮现的却是传旨太监让他入宫之时,柳婉的请求。 她想让他保下燕丝。 苏长远心中愤愤,也不知道燕丝给夫人灌了什么迷魂汤,事到如今,夫人还想留她一命。 当即心口不一道:“御王妃一事到底是微臣对不起她,下毒一事微臣不愿计较。” 燕丝惊讶抬头。 闹到皇上跟前,她还能捡回一条命? 苏隐月讥诮,“将生死置之度外,永宁侯还是个大情种。” 苏长远碍于发妻才留下燕丝,心中本就有气,闻言沉声道。 “御王妃已和微臣无父女关系,永宁侯府的家事,不劳御王妃关心!” 明德帝听到想要的答案,满意点头,“御王妃,苏卿这个苦主都不计较了,你也别揪着不放了吧?” 见他准备让他们退下,国师心有不甘。 “皇上,微臣要参御王妃目无王法,谋害朝廷命官。” 他可不是软弱的苏长远,御王妃动了他,别想全身而退。 明德帝拧眉,这些苦恼。 怎么还没完没了了? 老五打定主意要保御王妃,他总不能为了一个臣子寒了儿子的心。 应琼这么怎么没眼力见? 苏长远打圆场,“两位听我一言。御王妃,你是小辈,诚心给应大人道个歉,这事就算了了如何?” “不行!” “不行!” 苏隐月和国师的声音同时响起。 国师气急败坏,“我为官几十年,从未落到过如此境地,传出去,我还怎么面对同僚?” “应琼,我是亲王妃,比你品级高,让我先说!” 国师忍气吞声,闭上嘴巴。 苏隐月枪口直直对准苏长远,“苏沁凝绑架我爹娘,苏延风在御王府门口对我破口大骂。” “这两人无官无职,威胁辱骂一品亲王妃,罪当处死!” “苏长远,你屁股都没擦干净,就想来做我的主?我和你有关系吗?” 苏长远气急败坏,指着她的手指不住颤抖,“凝儿给你磕头道歉,延风被你打成猪头,你还打我……” “明明已经当场报复了,为什么又拿出来说?” “你、你……简直混账!” “你骂我?” 苏隐月扭头就朝明德帝控诉,“父皇,你看他,你看他!” “苏长远骂我,他女儿绑架我爹娘,他儿子骂我打我,他小妾还诬陷我下毒。” “永宁侯府一家对我这个一品亲王妃毫无尊重,儿媳这个亲王妃当着还有什么意思?” 她转身拉着江在御的手臂,“王爷,他们都骑到我头上了,你要给我做主啊!” 江在御拍着她的手安抚,“本王在这儿,没人能伤害你。” 一听这话,国师内心压抑的怒火再也遮掩不住。 挨打至今一直没得到说法。 还损失了一名精心培养的百鸟暗探。 “御王妃,本就是你德不配位,你休要再无理取闹!” 江在御呵斥,“应琼,你放肆!” “你卦象显示永宁侯千金和本王是天赐良缘,父皇方才下旨赐婚。如今你说王妃德不配位,前后相悖,便是犯了欺君之罪。” 国师不敢认这个罪名,“符合卦象的是苏大小姐,微臣也不知道永宁侯会李代桃僵……” 事实上,他算出的卦象虽显示为吉兆。 但求卦的人是明德帝,这个吉兆对应的也该是明德帝。 换句话说,若和御王成亲的是苏沁凝,苏沁凝会帮明德帝达成所愿。 至于什么天赐良缘,不过为了赐婚说的漂亮话而已。 如今永宁侯让苏隐月替嫁,对明德帝而言,吉兆就变成了凶兆。 国师怕明德帝迁怒,凶兆的事暂时不敢告诉他。 江在御不知暗地里的阴私,全当国师在狡辩。 “占卜是预知未来,永宁侯让王妃替嫁也发生在未来。应琼,没算到替嫁一事,便是你失职!” 国师张嘴想解释天机不是那么好窥视的。 哪知江在御又看向苏长远,“永宁侯,王妃非你血脉,你却让王妃嫁入王府,也是欺君之罪!” “不不不!王爷,你听微臣解释……” 苏长远摆手,他只是让苏隐月道个歉,火怎么就烧到了他身上。 这找谁说理去? 针对此事,国师和苏长远达成了同一阵线。 他俩围在江在御身边,七嘴八舌。 “王爷,吾等凡人,不可随意窥视天机。能知一二,就是上天垂怜,不可贪心……” “王爷,微臣见你处处护着苏隐、御王妃,想来对她极为满意,你大人有大量,别计较替嫁了成吗?” “王爷,微臣能算天机,可人心易变,微臣哪能知道永宁侯在想什么……” “王爷,微臣阴差阳错成就了你和御王妃的上好姻缘,是你的媒人啊……” 上方,明德帝双手捂脸,一脸沉痛。 这么点人就吵成这样,早朝人更多,吵得更厉害。 以后还是每月只上朝一次吧。 他忍不下去了,一个茶盏砸在了应琼头上,“安静!” 茶盏溅起的碎片割破了他的额头,吓得他当即跪下。 苏长远、怀恩等人打了个激灵,同样跪下。 江在御拉着苏隐月跪在了一边。 殿内站立的人只剩下了明德帝一个,气氛压抑,落针可闻。 明德帝双手撑着御案,“应琼,是朕平日太过倚重你,让你忘了分寸!” 应琼色变,自知今日不能向御王妃找回场子了。 当即磕头,“皇上息怒,微臣知罪。” “永宁侯中毒一事,虽无实证,但你难逃干系。给朕滚回府上静思记过,不得对御王妃心怀怨恨。” 明德帝做了决定,国师自知不能更改,心不甘情不愿磕头谢恩。 “苏长远!” “微臣在。” 明德帝见应琼乖顺,脸色好了一些,“你纵女行凶,教子无方。官降两级,为崇文馆大学士,给朕把经史子集学明白再出来。” 苏长远暗暗叫苦,“臣遵旨。” 处理完这两人,明德帝看向了苏隐月。 第176章 苏隐月超记仇 “女子需温柔文静,贤良淑德。你是御王王妃,代表着皇室尊严。回府抄五十遍女则女训,没抄完不准出门。” 明德帝重点强调,“殴打朝臣之事,朕希望是最后一次。” “若是再犯,老五,朕就拿你问罪。” “儿臣\/儿媳遵旨。” 处理完这几人,明德帝长吐一口浊气,沉重的心情好了不少。 “天色已深,宫门想来也关了,怀恩,你送他们出去。” “是。” 走出福宁宫,外面已是满天繁星。 刚出皇宫大门,国师对着苏隐月从鼻子里发出一声轻哼。 随后让翠鸟用轻功搀扶,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踢到铁板了吧?我早说过皇上会保应琼。” 苏长远恨铁不成钢的声音响起,“我让你多掌握一些证据,等应琼失了帝心再一举把他拿下,你非不听!” “现在好了,应琼大摇大摆离开,他算计你一场,没付出任何代价。” 苏隐月尊老爱幼,不和他争,“啊?你说得对。” 刚才离开时,应琼明显伤重到不能行走,只能被翠鸟半扶半拖着离开。 说不定一离开她的视线,应琼就让翠鸟背他了。 在皇上那儿应琼是没付出代价,但在她这儿,他付了。 想到此,她冲苏长远露出一个放松的笑容。 “刚才应琼离开时,我见他脸色惨白,双腿无力,还担心过他身子。” “你和他同朝为官几十年,你都这么说了,我当然选择相信你。” “应琼毕竟年纪大了,我真怕他出个好歹,损我阴德。” 苏长远一口气堵在喉咙里,吐不出来也咽不下去。 三人之中,苏隐月罚抄书,应琼受了皮外伤,他这个真正的受害者,反而官降两级!! 现在奚落苏隐月不成,衬得自己倒像个小丑。 苏长远咬紧牙关,快要掉小珍珠了。 “苏隐月,你就继续嚣张吧,迟早有人会收了你!” 江在御沉声提醒,“永宁侯,不许议论王妃。” 苏长远气得闷咳不已,一甩衣袖,扭头就走。 宵禁时刻,万籁俱寂。 借着月光回到王府。 陈厉一直在正院门口等着。 一见他们进来,拱手禀告。 “王妃,属下已将王顺救回,并将国师府私牢中的犯人全部转移到了王府内。” 怀恩宣旨后,苏隐月除了让叶青挑一个和冬雀内力同源的下人,还给陈厉布置了任务。 国师府下人被她放倒,国师本人也即将进宫,这个时间段,正是国师府守卫最空虚的时候。 从国师府回来,陈厉马不停蹄审问了伯劳。 得到真正的马夫王顺关押的位置后,扭头就带人抄了国师的私牢。 苏隐月不吝夸赞,“做得好!” 陈厉回捧,“全靠王妃思虑周全。” 送走陈厉,和江在御在苍松院的路口分别。 进了芙蓉院的大门,迎面撞上听到动静出来迎接的雨湘。 苏隐月让她去厨房做两碗面。 四下无人。 画眉憋了一路,还是没忍住询问:“王妃,刚才在殿中,你为何没向皇上提及伯劳?” 她旁观全程,燕丝冬雀死咬不认识国师。 王妃完全可以换个方向破局,比如说伯劳今日刺杀一事。 苏隐月招呼她坐下,提壶倒了两杯茶。 一饮而尽,“我不是答应了你,不让伯劳死么?” 画眉一怔,做暗探多年不断自我催眠加固的心底坚冰再次出现了裂纹。 她勉强保持面上的平静,“王妃是怕皇上杀了伯劳?” “永宁侯不计较燕丝下毒,燕丝没死。王妃,你要是和永宁侯说辞一样,伯劳应该也不会死。” 苏隐月眨了眨眼,“我计较啊。” “啊?” 画眉一脸茫然。 喝完茶,苏隐月又走到书桌前提笔写今日表现出色的近卫赏赐名单。 “伯劳对我做的事,我一笔笔都记着。要是在皇上面前提及伯劳,应琼见我不计较,不要脸把伯劳要回去,伯劳欠的我债怎么算?” “我怎么可能不计较?我超记仇的。” 正当画眉不知道说什么时,雨湘端着两碗鸡汤面走了进来。 “王妃,鸡汤面来了。” 苏隐月将写好的名单递到雨湘手里,“今日跟我去莲心斋和国师府的近卫每人赏二十两。” “名单有名字的,我在后面写了数字。他们的赏赐叠加二十两。” 这样的事,雨湘已经做惯了。 “是。” 见雨湘将鸡汤面摆在自己面前,画眉受宠若惊,“王妃,我、我也有吗?” 雨湘脆生生接话,“要没有你的,厨房为何会做两碗?画眉,王妃记着你呢。” 画眉捂着饿过头,没有感觉的肚子,突然模糊了眼睛。 抹去泪水,她深深低下头,“谢王妃。” 吃完鸡汤面,苏隐月美美睡了一觉。 再一睁眼,率先入耳的是窗外稀碎的脚步声,好像有人在洒扫。 通过帷幔缝隙往外一看。 天已经亮了。 收拾好自己,用过早膳。 五间大房开了三道门,灿金色的阳光倾泻直下,满室明媚。 屋檐下摆了一排盛开的花卉,姹紫嫣红,看着就让人心情好。 苏隐月照例在书桌上写下一天的日程。 写到一半,雨湘走了进来。 “王妃, 王顺求见,他想亲自给你磕个头。” 本想让他回去,在听见雨湘下一句话后,改了主意。 “他天一亮就来了,当时你还没醒,他在外头等了一个半时辰” 苏隐月写字的手一顿,“让他进来吧。” 进来后,王顺郑重磕头,满含热泪,“奴才谢王妃救命之恩。” “日后王妃但有吩咐,奴才上刀山下火海也会办到!” 从昏迷中醒来,发现身处地牢的那刻,王顺是绝望的。 王府马夫不止他一个,他就是个小人物,王爷王妃贵人事忙,那会在意他这个小人物? 被人打晕关起来,只能算他倒霉。 可他不想死,生生憋着一口气,等啊等,等来了生路。 “你既然来了,待会儿陪我去个地方。” 苏隐月绕过书桌,示意他跟上。 王顺吸了吸鼻子,爬起来跟上。 随后又见她叫了陈厉、雨湘、画眉,在王府七拐八拐,来到了一处偏僻的地方。 站在昏暗的地下入口前,不安道:“王妃,你到我来这儿干什么?” 苏隐月走下入口,“这下面关着冒充你的人,我带你见见。” 第177章 劳动改造 古代除湿技术不行,向下的阶梯狭窄潮湿。 越往下,土腥味越浓。 到底后,空间才稍微宽了一点。 地牢牢房只有一排。 一侧是墙,另一侧才是牢房。 苏隐月走在中间,看守地牢的下人举着火把在前。 火把的哔剥声在安静的地牢中带了点回音。 两个相邻的牢房用石头间隔,相互只能听见声音,不能见面。 墙角长满青苔,水滴从石缝间渗出,发出滴答滴答的声音。 透过狭小的气窗,画眉看见伯劳躺在稻草堆里,紧张地叫了一声。 “伯劳!” 见他一动不动,苏隐月皱眉,“死了?” “死了就拖出去埋了,别放这儿发烂发臭。” 陈厉将几根稻草捻成球,屈指一弹。 稻草球穿过缝隙,砸在了伯劳头上。 “疼!” 稻草堆的伯劳痛叫一声,垂死病中惊坐起。 在火光的照明下,他身上的伤口触目惊心。 画眉惊道:“伯劳,你身上的伤怎么加重了?” 伯劳没好气瞪了眼陈厉,“昨天他问我王顺在哪儿,我不说,他打的。” 该。 对此,苏隐月不发一言。 而是问陈厉,“他武功还剩多少?” 陈厉一板一眼答道:“经过一夜的恢复,对付一两个不会武功的普通人不成问题。” 环视一周,她看见墙角放着一只接水的碗。 弯腰刚要端起,就被雨湘抢了先。 “王妃,此地脏污,奴婢来吧。” 苏隐月从腰封里取出一个纸包,让纸包里的药粉全部倒进碗里。 再捡起一根稻草,搅合搅合。 随后看了眼伯劳,示意看守牢房的下人,“给他灌下去。” 她这一切全是当着伯劳的面。 下人打开牢门,端着碗进去时,伯劳全身写满了拒绝。 “你在水里加了什么东西?还有那水,那碗干净吗?” “放开我!咕噜咕噜……” 很快,感觉到内力全无,伯劳终于知道那是什么药了。 苏隐月放心走过去。 伯劳趴在地上生无可恋,“王妃,我都这么惨了,你还想怎样?” “昨天我说过不弄死应琼,就不放你出来。” 苏隐月在他面前踱步,“但我昨晚仔细想了想,你害了我,怎么能在王府白吃白喝呢?” 伯劳双手捂着胸前,一脸警惕,“我不卖身的。” 顿了顿,他慢后一拍发现了她话语中的陷阱,“应琼是谁?你为什么要弄死他?” 国师私牢并不在国师府中,不必担心暴露主子身份。 伯劳挨了一顿打,就告诉陈厉了。 “在我面前还装傻?” 苏隐月神色不耐,“王顺,给他两巴掌让他长长教训。” 王顺本来站在牢房门口试图用眼神杀死伯劳。 闻言愣了愣,王妃带他过来,是让他亲自报仇吗? 当即欣喜入内。 搓了搓手,狠狠给了伯劳两巴掌。 王顺的脸,伯劳再熟悉不过。 苦主上门,自知理亏,被打得头昏脑涨,但主子身份不能暴露。 “你打我干什么?我本来就不认识什么应琼。” 画眉看不下去他依旧被蒙在鼓里,小声解释,“昨日王妃去了莲心斋,从永宁侯口中得知一切都是主子的算计。” “收拾完永宁侯,王妃直接闯入国师府,把主子暴打了一顿,此事还惊动了皇上。” 言下之意,主子的身份王妃已经知道了,你再隐瞒,只能白白挨打。 伯劳张大嘴巴,有些反应不过来。 迷茫地看向画眉,“她像打我一样,打主子?” “主子武功天下无双,她手无缚鸡之力,能打得过主子?” 他不信。 画眉想起宫里看见的画面,她的背莫名其妙疼了起来。 “主子受的伤,比你重多了。” 得亏主子武功高,不然当场上西天。 伯劳沉默。 苏隐月安排伯劳接下来的工作。 “我名下有家布厂,以后你就在这儿纺纱织布,劳动改造。” “啊?” 伯劳不可置信指了指自己,“纺纱织布那是女人干的,我一个大男人怎么能——” “王顺,巴掌!” 王顺牟足了劲,“是!” 又挨了两巴掌,伯劳再次沉默,对纺纱织布不再抗拒。 重新换了一个问题,“那我有工钱吗?” 苏隐月眼睛一眯,“你刺杀我,我大度没要你的命,供你吃喝,给你治伤。你还想要钱?” “王顺!” “是!” 巴掌专治不服。 伯劳彻底老实。 说话间,四个工匠带着工具和纺纱机零件走了下来。 牢房门太窄,他们会在牢房中重新组装。 趁组装的功夫,出了一口恶气的王顺走到苏隐月身边。 “王妃,小的在私牢里认识了一对姓楚的兄妹,他们说认识你。” 姓楚的兄妹,苏隐月只认识两个,“楚长庚和楚盈袖?” 他们不是离开京城了吗? 怎么被国师抓去私牢了? 上次带楚家兄妹去永宁侯府取百宝树,陈厉也在现场。 闻言,他肯定道:“王妃,现在他们就关在不远处的地牢。” 苏隐月来了兴趣,“带我去看看。” 留下画眉等纺纱机组装好,教伯劳纺纱织布。 众人离开了这儿。 穿过一条向上的甬道。 在一间干燥整洁的牢房中,她看见了盘腿练功的楚家兄妹。 脚步声响起的那刻,两人同时睁开眼睛,警惕地看着外面。 “御王妃?!” 楚盈袖高兴坏了,翻身跃起跑过来抓着牢门,“御王妃,你快放我们出去。” 苏隐月并未让人打开牢门,问出了疑问。 两人对视一眼,垂头丧气道:“我们轻信于人,才落到这步境地……” 苏隐月赞赏点头,安慰道:“人那会不受骗?你们能发现孔阳松骗你们,已经很不错了。” “你俩是报复了孔阳松才被关的?这么说,孔阳松和应琼有联系,看来——” 话未说完,就被两道震惊的声音打断。 “御王妃,你说什么,孔阳松骗了我们?他怎么骗我们的?” 两人眼中的清澈和愚蠢更加清晰了。 苏隐月眨了眨眼,“你们先和我说说这次又轻信了谁?” 第178章 撬国师墙角 被关了十来天,楚长庚身上那股气宇轩昂的少侠气质减弱了很多。 跟一只斗败的大公鸡,“此事说来话长。” 话说两个月前,楚家兄妹在孔阳松一口一个“少侠”、“女侠”的赞美声中,美滋滋离开了京城。 两人走走停停,一个月前路过了三应府的城郊。 楚盈袖绷着婴儿肥尚未褪去的脸颊,气鼓鼓道。 “我和哥哥看见城郊田里无数蝗虫幼虫在啃食稻谷幼苗。百姓一边抹泪,一边捉虫,可蝗虫太多,怎么也捉不完。” “后来我们打听到,三应府知府于伏威是个利欲熏心的大贪官,蝗灾在三应府逐渐成形,他有一半的功劳!” 有人看不下去,决定上京告御状。 可上京路途遥远,沿途山匪横行,普通百姓走到半路,恐怕就尸骨无存了。 楚长庚接过话头,“曹镖头找人写了状纸和万人血书,带着女儿上京。不慎走漏消息,遇到于伏威追杀。” “我和小袖偶然遇到被追杀的曹氏父女,想着我俩都会武,便决定护送他们进京。” 苏隐月时不时点头,表示她在认真听。 “我们四人结伴而行,一路有惊无险。结果到了京城却出了岔子。” “一个叫应琼的人,自称和我们是同门,找到了我们兄妹。” 听到应琼二字,苏隐月打起了精神,“你俩是瑶池弟子?” 楚家兄妹这才想起来,上次一别,竟忘了告知此事。 顿时觉得有些对不起她。 “没事。”苏隐月摆手,“接下来呢。” “我们信了,然后他把我们骗到偏僻之地,让人把我和小袖抓了起来。” 楚长庚语调满是悲愤,“我和小袖被关入私牢,武器、秘籍、钱财都被搜走了。” 楚盈袖声音中带着哽咽,“当时场面混乱,我们力不能敌,也不知道曹叔和梅娘怎么样了。” “都怪我和哥哥轻信了应琼,要是曹叔和梅娘出了事,我一辈子也无法原谅自己……” 听完,苏隐月无话可说。 真就天天上一当,当当不一样。 说到最后,楚盈袖期待地看着苏隐月,“王妃,你能帮我们吗?” 苏隐月脸上带着礼貌的微笑,“我可以放你们出来。” 楚家兄妹说得口干舌燥,猛然发现他俩还在牢里。 听见能出去,并不着急。 抠了抠牢门,小声道:“王妃,你能给我们一点钱吗?” 苏隐月挑眉,讶然道:“你是我的人救出来的,不提点东西感谢我,反而管我要钱?” 两人涨红了脸,“我们的东西都被应琼搜走了,现在除了这身衣服,身无分文。” 苏隐月扶额,他们惨得让人发笑。 同是瑶池弟子,应琼多风光啊。 “开锁。” 苏隐月还要去视察伯劳纺纱织布学得如何,“雨湘,给他俩包十两银子,送出王府。” “是。” 楚家兄妹欢天喜地跟在雨湘身后离开。 回去的路上,王顺数次欲言又止。 “想问什么就问。” 王顺恭敬询问:“王妃,皇上爱民如子,若他知晓应大人和知府勾结,戕害当地百姓,定不会饶了应大人。” “要是能在皇上面前参他们一本,岂不是一举两得?” 既为百姓除了贪官,得了好名声。 应大人算计王府的仇也能报了。 “应琼的私牢并不在国师府,暴露出来,他完全可以说不知道。” 苏隐月轻哼一声,“应琼的嘴很硬,昨天都被我插成刺猬了,就是不承认算计我。” “另外,应琼瑶池弟子的身份,在京中不是秘密。万一有人冒充他去骗楚家兄妹呢?” “再者,楚家兄妹又不是第一次上当了,他们说的就是真相?” 王顺沉思,赧然道:“是小的想得太简单了。” 他被关了五六天,看守的人都戴着面巾,应大人完全没露过面。 若不是回到王府,从陈厉大人口中得知,他压根不知道是应大人抓了他。 王妃都拿应大人没办法,他一个马夫更没办法了。 返回到伯劳所在的牢房。 纺纱他已经做得有模有样,脚边的竹筐里放了好几个纺好的纱锭。 “学得挺快。” 苏隐月摸了摸下巴,“画眉,你还认识其他的百鸟暗探吗?” 画眉不明所以,“王妃,你问这个干什么?” 她不禁露出资本家的微笑,“当然是给他们一个弃暗投明的机会。” 单看燕丝就知道应琼选手下的眼光着实不错。 要是能把所有百鸟暗探都变成纺纱织布的牛马,她只需付出成本,钱不是哗哗进账? 伯劳无意间看见她脸上的笑容,后背一寒。 以为她看自己不顺眼,又要挨巴掌,纺纱的动作更快了。 看得苏隐月更加满意。 画眉垂下眼睫,为难道:“他们知恩图报,背叛主子,和我不一样……” “昨日冬雀什么下场你也看见了,跟着我起码没有性命之忧。” 苏隐月揽着她的肩膀,声音轻柔,带了点蛊惑,“画眉,你是第一个投靠我的人,在我心里谁也越不过你。” “我可以承诺,只要是你介绍过来的百鸟暗探,我不仅不会杀他们,还会供他们吃喝。” 伯劳瘪嘴,在心里接了一句,让他们都来牢里纺纱织布是吧? 御王妃真黑。 苏隐月又放出一个画眉无法拒绝的诱饵。 “你们身体中的蛊虫也不用担心,我会找最好的大夫治,不用你们花一分钱。” 此话一出,就连偷偷腹诽的伯劳也侧目望来。 眼中满是惊喜。 “我说到做到。” 画眉知道没有暖月散,蛊虫苏醒的痛苦何等难熬。 她无父无母,早已将一起训练的同辈当成了异姓兄弟姐妹。 现在有机会除掉他们身上的定时炸弹,终于松口,“王妃,我试试……” 苏隐月温柔一笑,“好。” 很好,应琼的墙角她撬开了一条缝。 - 国师府。 七层高塔之上,应琼从打坐的状态醒来。 感受着再也找不回来的十年内力,目光变得阴森。 之前凭借这身内力,他能稳胜御王。 如今变成这样,让他怒火中烧。 一脸阴翳的叫来百灵。 “你让画眉想办法拿到苏隐月的生辰八字,我要咒杀她!” 第179章 国师深受打击 昨日百灵见势不对进宫报信,才有怀恩公公赶来宣旨。 国师和御王妃在皇上面前对峙,她也在现场。 百灵劝阻,“主子,皇上让你不得对御王妃心怀怨恨,若御王妃不明不白死了,属下担心会有人怀疑你……” 国师的咒杀不是得病死亡,而是人死了,找不到原因。 他这种手段在祁国达官显贵中并不是秘密。 很容易对号入座。 国师眼中杀意不减,“这是御王妃第二次给我下毒!她若不死,难保没有下次。” 难道要等到他苦练几十年的内力全部没了,才对御王妃动手吗? “主子,御王妃给你下的毒真那么难解?” 百灵关切道:“昆仑雪莲可解百毒,也没用吗?” 国师是瑶池弟子,库房里就有昆仑雪莲。 国师有些丧气,“我试过了,没用。” 能用的法子他几乎都试过了,才会越来越气。 顿时,百灵对苏隐月手中能化去内力的药粉心存畏惧。 忧心忡忡询问:“主子,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国师面露迟疑,“有是有,但需要时间。” 他从徐金元的子母蛊上得到启发。 上次从永宁侯府回来,就开始培养子母蛊。 子母蛊饲主血脉至亲者效果最佳,他儿子在宫里,肯定不能做子蛊饲主。 只能退而求其次,用内力同源者替代。 虽然内力同源者不能保证百分百成功,但能让他内力恢复一半,就是那对兄妹的荣幸。 而且对方有两个人,可以施展两次子母蛊。 一人恢复一半,剩下那个恢复三成,加起来八成足够了! 他让手下把那两个瑶池弟子抓去私牢,就是打得这个主意。 子母蛊一成熟,就能动手。 了现在母蛊还没生下子蛊。 生下子蛊再等子蛊成熟,前后加起来,还需要三个月。 国师觉得头疼,“现在还不是时候。” 百灵见主子不愿多说,明白他自有成算。 有了备用机会,她想为画眉多争取一些时间。 开口道:“主子,你之前吩咐画眉去偷解药,她不慎被御王妃发现,已被贬为二等丫鬟,进不去御王妃房间了。” 考虑到御王妃的身世,她建议道:“御王妃从小就被送去了乡下,属下让人去找她在乡下的养父养母。” “之前我们并未在意过御王妃,派人打听需要时间……” 她一提,国师立刻想起这事。 改口道:“那就让燕丝去永宁侯府打听!” 其实燕丝才是最好的人选,但燕丝百鸟暗探的身份在苏长远那儿已经变成了明牌。 苏长远肯定会严加看守。 燕丝这颗棋子,相当于废了大半。 百灵应下,“属下会告诉燕丝。” 国师心绪难平,恨不得苏隐月立刻暴毙。 “要快!” “……属下会时刻留意。” 国师手指不断敲打膝盖,在心里暗暗盘算。 等子母蛊成熟的三个月,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万一御王妃又发疯打来国师府,他武功不在全盛状态,又要吃亏。 他得想办法催熟子母蛊! 最好三五天就能使用。 效果减弱就减弱吧,他等不及了。 并且,内力消失的时间越长,再找回来的概率就越低。 迟则生变啊。 “百灵,我的母蛊如何了?” 此话一出,气氛瞬间安静。 百灵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问起这个,她还没做好补救措施…… 好一会儿没得到回答,国师疑惑道:“怎么了?” 百灵支支吾吾,“主子,昨日御王妃带人闯入府中,杀了不少蛊虫,那只母蛊就在其中……” 一开始,国师培养了五只母蛊,其中四只母蛊在培养的过程中死掉了。 早上,她盘算损失时,看见那只独苗母蛊已经被砍成了两半。 死得不能再死。 国师怒目圆瞪,放在膝上的手捏得咯吱作响,骨节泛白。 他紧绷着一张脸,不愿在属下面前失态。 恨恨道:“好个御王妃!” 良久,他终于把这口气咽了下去,“派人去溪地再找母蛊!” “立刻!” 百灵不知道子母蛊的效用,见主子着急,转身就走。 “属下立刻去办。” 国师灵光一闪,多问了一句,“私牢那两个瑶池弟子呢?” 这回,百灵沉默的时间更长了。 国师陡然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你不要告诉我,那两个也死了?” “他俩没有。” 国师松了口气,却听百灵继续道。 “主子,昨日你进宫后,王府近卫不知从哪儿知晓了私牢的位置,闯了进去。” 闻言,国师好不容易平复下来的怒气再次燃烧。 感觉到密室骤然紧绷的气氛,百灵咽了咽口水,“王顺和那对瑶池兄妹被带走……” 国师脑门一震,内力包裹着怒火在他全身游走,皮肤被顶得一鼓一鼓的。 面容扭曲,不成人形。 极为骇人。 百灵的声音越来越小,“其实不止他们三个,关私牢里的所有人,都被带走了…………” “啊!” 国师发出一声暴怒,无形的内力散开,扬起密室中的灰尘。 犹如爆发了十级沙尘暴,眼前一片浑浊。 武功不如他的百灵被这股毫不压制的磅礴内力掀飞,“砰”地一声砸在墙壁上。 再顺着墙面滑落在地,滚了两圈。 止住翻滚的趋势后,“噗”地吐出一口血来。 脸上血色尽褪,受了内伤。 国师阴恻恻的声音仿佛刺穿了她的心脏,“为何不早些告诉我?” 百灵又慌又怕,连唇边的鲜血都顾不上擦,忙爬起来跪好。 “王府近卫攻入私牢之际,属下和主子都在宫中,再出来已是深夜,属下今日晨起得知消息,为时已晚……” 她是百鸟暗探之间的联络人。 害怕脸被御王妃记住,昨日在福宁宫,从头到尾她就跟鹌鹑一样缩在一边。 即便出宫也不敢跟主子一道离开。 她回国师府的时辰远在国师和翠鸟之后。 听完解释,国师意识到错怪她了。 脸色一缓,“你出去吧。” 百灵捂着胸口恭敬退下,“是。” 身后,传来国师狠辣的声音,“让燕丝必须拿到苏隐月的生辰八字。” 第180章 罚抄科技 “我在她手里吃了这么大的亏,她不死,我寝食难安!” “是!” 密室大门悄无声关上。 只剩下国师一人。 “哇!” 不用在属下面前再装胸有成竹。 心头一松,强撑起来气势瞬间萎靡,喷出一口老血。 脸色也灰败下来。 国师眼神发寒,好似淬了毒。 御王妃,等我缓过这口气,我定要你瞧瞧我的手段! - 御王府。 即将有一批百鸟牛马过来,苏隐月心情极好,哼着小曲离开地牢。 回到了芙蓉院。 一进院子,就看见丫鬟们都围在石桌前。 不时有惊呼声传来。 “好漂亮!” “我这辈子没见过这么漂亮的鱼!” 茉莉扭头看见她过来,忙让开位置。 献宝道:“王妃,这是王爷让福伯刚送来的神仙鱼!” 凑近一看,面露讶然。 明德帝鱼池中的热带鱼怎么跑了七八条到她这儿? “奴婢听福伯说,王爷一大早就给宫里上了折子,向皇上讨了八条神仙鱼。” 苏隐月怔神,是注意到她多看了鱼池两眼么? 江在御对她这个大夫,有点好过头了。 茉莉笑嘻嘻道:“王妃,王爷对你真好!” 回忆起和他相识到如今。 的确。 他是第一个不问原因对她这么好的人。 前世今生,只他一个。 苏隐月看着在鱼缸里花枝招展的热带鱼出神。 药堂里的纪明明医术也很不错,他也可以解蛊。 江在御却没有让他来。 是因为纪明明只会给他解蛊,不会替他拦着赵贵妃插手他后院? 亲情能让人无坚不摧,也会让人一击即溃。 她替他承担了不孝的名声,不对她好点,等她被气跑了,下一个王妃万一站在赵贵妃那边呢? 自觉琢磨透了江在御的心意,苏隐月自得地拨弄了一下鬓角的碎发。 回屋抄女则女诫了。 暂时斗不过明德帝,他的话还是要听一点的。 现在的顺从,是为了以后能骑在明德帝头上! 到了午睡时间。 苏隐月关好房门,拿着一叠空白宣纸,拉紧帷幔,再拉上床帘。 进空间。 然后打开复印机! “嗡嗡嗡!” 不到十分钟,四十九份女则女诫新鲜出炉。 复印字体精细,是雕版比不了的。 罚抄? 她直接上科技! 苏隐月只会用毛笔写楷书。 楷书工整,写出来的字迹本就相似,不细看是看不出来的。 将打印好的女则女诫放在一边,她开始清点药粉储备。 把缺少的记录下来,又一个中午过去了。 下午,阳光炙热,正房照例开了三扇门。 苏隐月待在房间中磨药。 雨湘带着丫鬟坐在檐下,或是打盹、或是刺绣,岁月静好。 “王妃,这是王爷送的东西。” 福伯拿着一叠纸走了进来。 翻开一看,竟也是女则女诫。 福伯解释,“这是王爷找了能模仿字迹的人抄写而成。” “王妃,你看过若觉得没问题,小的就送入宫中了。” 苏隐月说不出清楚自己现在是什么感觉,只感觉心脏的位置又软又涨。 和他说声谢谢吧。 想到此,她将一沓纸还给福伯,转身去了苍松院。 江在御正倚在窗下看邸报,看见她进来,将邸报随手一放,引着她到对面坐下。 苏隐月直入主题,“你让福伯送来的抄写很及时,谢谢。” “近卫出府,是我默许,父皇罚你抄写,我也有责任。” “你送我的鱼,我很喜欢。” 江在御张开掌心,感受着阳光带来的热度,是她说喜欢带来的连锁反应。 嗓子突然痒痒的。 他展颜一笑,眉目疏朗,“你喜欢就好。” 他一瞬不瞬地盯着她,暗自期待她能再说什么。 让他可以和她多待一会儿。 哪知,她沉默下来。 苏隐月一时冲动跑来,说完谢谢,不知道说什么了。 只好继续刚才的话题,“那些鱼是海水观赏鱼,京城不靠海,不太好养活,要是死了……” 她这话算是给他打个预防针。 鱼死了,不是她没好好养。 “无事。” 江在御让她放心,“每隔三日,便有人从沿海送来新鲜的海水和鱼,死了就换新的。” 苏隐月微讶,“这儿离海很近?” 江在御摇头,笑容微敛,“八百里加急,三日可到。” 她眼中疑惑加深,“八百里加急不是紧急军情么?拿来送鱼和海水?” 这比唐玄宗“无人知是荔枝来”还会享乐奢靡。 江在御长睫一低,“父皇喜欢赏鱼,执意如此。” 部分忠正的朝臣为了此事,声泪俱下,差点以死劝谏。 依旧无用。 海鱼对明德帝而言,只需一声令下,要多少有多少。 他的权力在祁国的土地上无拘无束。 海鱼对其他人罕见,既是为了彰显皇权的高人一等,也有生产力底下的约束。 就好像在现代随处可见的紫色,由于古代着色技术的限制,便只有达官显贵才能穿着。 “王妃不必忧心养鱼之事,待新鲜海水到来那刻,我会派人进宫取水。” 江在御声线柔和,“死掉的鱼也会添上新的。” 细心之处最为动人。 “你费心了。” 苏隐月不禁露出一个笑容,她的眉眼映在纱窗光影疏斜中,漂亮又明媚。 快要晃花他的眼睛。 像是被蛊惑般缓缓伸手,想去触碰她的脸颊。 苏隐月恰好将目光落在了他手边的邸报上,没留意到这一切。 “王爷、王妃,阳光布厂的雷管事求见。” 叶白声音响起的那刻,他像被什么烫到了一样,猛然缩回手。 “让他进来。” 叶白挠着脑袋出门让雷管事进来。 奇怪,他怎么觉得刚才王爷瞪了他一眼? 他没做错什么啊? 错觉,一定是错觉! 少顷,雷管事捧着一叠书册到了近前。 “王妃,这是阳光布厂这个月的账本。” 见苏隐月接过开始翻开,他有些忐忑。 “王妃,纺纱机含铁太多,造价昂贵。我们的棉布虽一出库就会被抢光,但织工每七天休息一天,一个月下来织出的棉布有限。” “目前布厂依旧入不敷出。小的保守估计,要想盈利,至少还需要一个月。” 第181章 百鸟牛马 他小心去看苏隐月脸色,轻声建议。 “朝中大臣每十天会休息一天,织工休息时间竟比那些大臣们还多。” “王妃你看,布厂要不要也变成十天休息一天?” 担心苏隐月不悦,又补充道:“另外,织工们和小人说,她们想延长织布时间。” “每日纺纱织布四个时辰,相比一天十二个时辰,着实太少。” 织工月例是基本月例和织布长度月例相加。 织的布越多,月例就越高。 苏隐月停下翻页的动作,“延长工作时间,织工回家做饭洗衣、带孩子、收拾屋子谁来做?” 时下推崇男主外,女主内。 加班就意味着花在这些事上的时间会减少。 即便是现代,家庭矛盾也会导致辞职。 何况女子受约束的封建王朝。 她能招到上百个愿意到布厂上班的女织工就很不错了。 其他的,不能多做要求。 雷管事还想再争取一下,“王妃,京中人多,我们布厂的名声也打了出去,百姓见了好处,多得是人愿意来上工。” 苏隐月并未把话说死,“你说得有道理,可以先试试。” “织布时间延长,同等的月例也需要体现。” 见她同意,雷管事心喜,又提了另外一件事。 “王妃,厂里一个新招来的女工说她父亲失踪了,她想请王妃帮忙……” 苏隐月淡淡道:“百姓失踪,归京兆府尹管,我不能抢他饭碗。” 见她脸色微冷,雷管事明白是他得寸进尺了,告罪后退了出去。 王府侧门外。 曹梅娘焦急地来回走动,看见雷管事出来,忙迎了出去。 “雷管事,王妃同意帮我找爹了吗?” 雷管事摇头。 唯一的希望破灭。 曹梅娘急得快要哭出来,“我和我爹相依为命,他要是出了什么意外,我以后该怎么办啊!” “呜呜呜,爹,女儿没用,救不了你。” 雷管事心软,劝说道:“你爹失踪,你该去找京兆府报案。” 若京兆府尹和于伏威是一伙的。 她贸然报案岂不是羊入虎口? 曹梅娘拉着雷管事的衣袖哀求,“雷管事,雷叔,你再帮我引荐一次御王妃好不好?” “只要能见到御王妃,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京中贵人她一个都不认识,若不是侥幸认得几个字,进了御王妃的阳光布厂。 她怕是早被人抓了。 身上的状纸和万人血书也会被搜出来销毁。 三应府所有乡亲的希望将付之一炬。 “不行不行。” 雷管事推开她,“我只是王妃手下一个微不足道的管事,哪敢给王妃安排任务?” “王妃一句话都能撸掉我,你别害我啊。” 他语气重了几分,“曹梅娘,要是被我知道你打着我的旗号求见王妃,你就给我滚出布厂!” 说完,快步离开。 见他跟避瘟神一样避着自己,曹梅娘眼中的泪水无声流下。 失魂落魄走在大街上,明明身处阳光下,她却觉得浑身发冷。 好似天地间只有她一个人。 “梅娘?” “梅娘,真的是你!” 两道惊喜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恍惚抬头,两个熟悉的面孔出现在她面前。 “楚大哥,楚姐姐,你们不是被那些黑衣人抓走了吗?” 三人来到一处茶楼,相通消息。 “楚大哥,楚姐姐,你俩是被国师大人抓走的?” 曹梅娘惊得快要拿不稳手里的茶杯。 “国师大人德高望重,他怎么会和于伏威那种贪官混在一起?” 楚盈袖轻哼,“反正我和哥哥就是被应琼抓的!这事儿是御王府近卫首领亲口说的,做不了假。” “知人知面不知心,应琼德高望重一定是装的!” 曹梅娘一把抓住楚盈袖的手,急切道:“楚姐姐,你在国师私牢中,看见我爹了吗?” 两人摇头,“没看见。” 楚盈袖拍拍她的手安慰,“梅娘,当日我和哥哥不是把应琼带来的黑衣人都拖住了吗?” “为什么曹叔还会被抓?是不是你们后来又遇到了什么?” 曹梅娘吸了吸鼻子,含泪回忆。 “当日,你俩的确拖住那些黑衣人,可我和我爹刚跑出数里,就遇到了第二波黑衣人。” “爹为了让我活命,引开了他们。” 她眼泪流的更厉害了,“我藏在猎人挖出的捕兽洞中,亲眼看见爹被抓走,呜呜呜……” “我在京城待了十来天,人生地不熟,什么都没打听到!呜呜呜……” 放声哭了一会儿,发泄了一通压抑了十多天的情绪。 曹梅娘抹去眼泪,振作起来。 “楚大哥,楚姐姐,你们是御王妃救出来的,那你们一定认识她对不对?你们能不能帮我见到她?” “于伏威有国师当靠山,官官相护。我一个平头百姓,见不到皇上,是扳不倒他们的。” “其他大人我也不认识,御王妃是我唯一有机会见到的贵人了。” 楚长庚正义感上来,大包大揽。 “我和小袖见过御王妃好几次了,她古道热肠,很讲道理。只要知道你是为了惩治贪官,绝对会帮你的!” 曹梅娘破涕为笑,“多等一天,我爹就多受一天的苦,我们现在就去御王府吧。” 三人说定,风风火火就朝御王府走去。 和门房说明来意后。 门房进去又出来,严肃道:“王妃不见你们,你们走吧。” 曹梅娘怀疑的眼神让楚家兄妹脸上火辣辣的烧。 楚盈袖不信,“王妃怎么可能不见我们?她上午还给了我和哥哥十两银子。” 门房翻了个白眼,毫不客气道。 “王妃看你们可怜给了银子,你们不知足,还想让王妃给你们办事。” “你们以为王妃是什么?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家仆吗?” 楚长庚好声好气道:“小哥,我们找御王妃真的有要事,御王妃想要什么,只要我们有的,都可以给。” “小哥,麻烦你再进去通报一下。” 门房挥手赶他们走,“王妃说了不见,你们耳朵聋了?” “去去去!再不走,我给你们几个大嘴巴子吃!” 苏隐月有正事要忙,哪有闲心给楚家兄妹收拾烂摊子。 她从画眉那儿得到消息,百灵用鸟语约她晚上几面。 又一个百鸟牛马自愿加入她的队伍。 她当然要用心准备一场欢迎会。 第182章 抓住百灵 夕阳落山,光线昏沉。 四周的一切变得隐隐绰绰,看不真切。 百灵约见画眉的地方,在王府一处非常偏僻的院子。 院内栽种了数十棵高大的梧桐树,身材纤细的女子躲在树后,完全看不见身影。 靠近王府外围墙的下方,有个废弃的狗洞。 往日百灵和画眉见面联络,都是通过这个狗洞。 苏隐月拨开杂草,疑惑地问道:“王府养狗了吗?” 画眉脸颊泛起薄红,不好意思道:“……是我挖出来的。” 她进王府的时间在江在御接到赵贵妃病重回京之前,那时王府没有主子,管理松散。 给她踩点和挖洞,提供了极大的便利。 雨湘开口,“王妃,抓到人后要把这个洞堵上吗?” “留着!” 苏隐月笑着像蛇精,“葫芦娃救爷爷,经典永不衰退。” 画眉看了看天色,沉声提醒,“王妃,时间差不多了。” 她和百灵约定的时间快到了。 苏隐月马上带着雨湘等人后退到数里之外。 充当主力的叶青一挥手,他带来的几个好手轻盈跃上梧桐树。 放缓呼吸,借助宽大的树叶蹲在树杈上。 暗中观察。 片刻,墙外突兀地响起两声画眉鸟的叫声。 画眉回以百灵鸟的叫声。 短暂交流后,狗洞旁的杂草动了动。 百灵哼哧哼哧从狗洞爬了进来。 抱怨道:“你就不能出去吗?非要我进来。” 画眉扶她起来,拍打着她身上的草屑和泥土。 轻声解释,“我待会儿要回芙蓉院,弄脏衣服,和其他丫鬟不好解释。” 百灵只是随口一说,本也不是要怪她。 听到衣服二字,下意识将目光放在了画眉衣服上。 惊喜道:“你衣服比之前好了些,是不是又升回大丫鬟了?” 画眉点头,不动声色拉着百灵远离外墙,防止她待会儿跳墙逃走。 “多亏了伯劳!” “他昨日跑来王府刺杀王妃,我替王妃挡了一掌,王妃又让我升回大丫鬟了。” 百灵喜道:“那敢情好,以后你打听消息就方便了。” 交谈间,两人来到了梧桐树中心位置。 包围圈已成。 百灵受了内伤,感知较之前迟钝了很多。 拉着画眉的手问起了伯劳,“从昨天开始我就没看见他了,他是不是被御王妃抓了?” “天下之大,是主子养活了我们,他是我们的爹,其他暗探就是我们的兄弟姐妹。” “画眉,你要想办法把伯劳救出来。” 画眉眼中闪过一丝愧疚,但听见她下一句话,又变得坚定。 “只是伯劳性子跳脱,我真怕他受不住刑罚把主子供出来。” 百灵捏紧了画眉的手,表情变得冷漠,“画眉,你也要留个心眼,时刻关注他那边。” “若伯劳受不住刑,你就找机会除了他,绝不能暴露主子身份!” 悲伤和感叹在画眉心底盘旋,她轻声道:“伯劳没死,活得好好的。” 百灵刚露出一个笑容,就看见画眉放开了她的手。 并往后退了几步,拉开距离。 百灵心跳漏了一拍,多年当暗探经验告诉她,有问题。 接着她听见画眉轻声道:“百灵,你马上也要去陪他了。” 百灵瞳孔一阵紧缩,下意识就想往外逃。 “咻!” 一片树叶从头顶急射而下,百灵躲闪不及,手臂被割破,鲜血淋漓。 低头捂住流血的手臂,正要怒斥画眉什么意思时。 一抬头,就看见梧桐树上跳下几个近卫,把她团团包围。 苏隐月在打斗声传出时,就朝发声处走去。 等她到达,百灵已经被擒下。 刚好听见她怒骂的声音,“画眉,你敢背叛主子?我不会放过你的!” 人群让开一条路,显出苏隐月的身影。 认出她,百灵有种意料之中的感觉。 气得更厉害了,“画眉,苏隐月那个女人给了你什么好处?你要为了她,背叛主子?” “你别忘了,要没有主子,你早死了,你个狼心狗肺的畜生,你不得好死!” 画眉自知理亏,头快要低到地里去。 见她不敢回嘴,百灵肆意向她倾泻怒火,骂得更凶,“我要把你的罪行告诉所有人,你会被人唾弃——唔唔!” 骂到一半,她嘴里被苏隐月塞了一个手帕。 “送去地牢。” 和之前潮湿阴暗的地方不同,这回地牢有一半在地面。 地面干燥了一些,采光面积也大了很多。 苏隐月进去时,墙上火把照亮了脚下的道路。 “咯吱咯吱!” 安静的地牢中响起规律的声音。 一路走来,百灵看见了很多空牢房。 到了最里面,她率先看见一间牢房点着七支火把。 亮堂堂一片。 待遇这么好,关押的一定是重要人物。 百灵马上决定要拉近关系,思考主子能不能借此得到好处。 被关进对面牢房的那刻,百灵震惊的声音响起,“伯劳?” “你、你在纺纱织布?” 看见她,伯劳也吃了一惊,“百灵,你怎么来了?” 御王妃在昨天上午当着他的面说要把百鸟暗探抓来。 不过一天一夜,就抓到了? 动作也太快了吧? 百灵死死瞪着牢外的苏隐月,“有关主子的一切,我不会透露半句!你死心吧!” 画眉抿着嘴劝她,“昨日在殿中,冬雀什么下场你也看见了,遇到麻烦,主子会毫不犹豫舍弃我们。” “我跟在王妃身边,努力打拼几个月,已经攒了一百多两银子。” 百灵气急败坏打断,“一百两银子就把你收买了?主子的银库任我们取用,百两千两过手,这点钱我根本不放在眼里!” 画眉心平气和,“主子银库的钱再多,也不是我们的。百灵,你比我大十三岁,这些年,你攒了多少钱?” 百灵沉默一瞬,不愿承认听到画眉手里有一百多两银子,有点羡慕。 脑袋一仰,“我在府上衣食无忧,不需要攒钱!” 她似是找到了攻击画眉的点,声线提高。 “枉我之前还以为你被苏隐月骗了,你私下攒钱是不是早就存了异心?” “画眉,你别忘了,你的一切都是主子给的,你个背主的东西,主子白养你一场!” 第183章 骑墙派不得好死 “我没有!” 画眉被她一番奚落嘲讽弄得心里难受,“百灵,你怎么能这么误会我?” “主子吩咐下来的事,我哪件不是全心全意在办?” “我要真有异心,昨日在皇上面前,我就该帮王妃指认主子!” “可我没有,甚至王妃因为我的请求,连伯劳都没提!” 画眉眼泪在眼眶中打转,“伯劳当场被抓,他要是出现,你以为主子会那么容易脱身吗?” 百灵年长,和画眉同龄的暗探视她如母如姐。 被她误解,画眉非常难过,不断剖析内心,想要得到她的认同和理解。 “那你杀了苏隐月!” 百灵抓住牢房拦住,嘶吼道:“你现在杀了苏隐月,我就信你!” 画眉语塞,“我……” 百灵哈哈大笑,眼神满是讥讽,“装不下去了吧?画眉,你个叛徒,我不会饶了你的!” 苏隐月按了按耳朵,被她吵得头疼,“打开牢门,把她拖出来!” 一声令下,两个近卫入内,把百灵抓了出来。 苏隐月反手两巴掌送上,“你是不是没长眼睛,在我面前大小声?” “你现在是我的阶下囚,记住你的身份!” “再多说一句,毒哑你!” 百灵嘴角溢血,憋屈不已。 她一看就是个犟种,苏隐月懒得和她多说。 “送进去!” 火把的光从侧面打下来,苏隐月半张脸隐在暗处。 交待看守牢房的下人,“一台纺纱机价值不菲,为防她心中不满破坏纺纱机。先饿她几天。” 随后,点了下对面的伯劳,“我脾气不太好,有时间你劝劝她,让她早点上工。” “停工一天,钱就白白花出去了。” 伯劳生怕一个回答慢了,大嘴巴子就下来了。 当即点头如捣蒜,“王妃放心,包在我身上。” 转身离开。 路过两旁空出来的牢房,苏隐月侧目和画眉商量。 “你觉得下一个百鸟暗探,选翠鸟怎么样?” “昨天还和她见过,有交情在,更好说话。” 没听到画眉回答,苏隐月继续道:“其实燕丝也不错……” 燕丝有可能是她亲娘。 亲娘全年无休织布供养女儿,简直是一桩佳话。 “王妃,我不想再骗他们……” 画眉轻咬下唇,“我怕下一个和百灵一样恨我,我不想看见她那种眼神……” 也许,她觉得来王妃身边好,只是她一个人觉得。 其他人并不这么认为。 听出她话语间的退缩,苏隐月停下脚步,“我和国师早已势同水火。” “你、伯劳、百灵都是应琼手下,对他忠心不二,还个个会武功,对我威胁极大。” 她转身,目光灼灼地看着画眉。 眼中闪烁的寒芒让画眉心生不安,“原本你们都是活不成的。” “我会把你们搜罗起来,一个个杀死,直到应琼无人可用。” “世上之事难两全,骑墙派不得好死。你必须想清楚,跟我还是跟应琼。” 画眉呆怔当场。 这一刻,苏隐月在她面前锋芒毕露,“跟我,你同样有可能会死。” “跟应琼,我会砍下你的脑袋,寄给他。” 画眉一颗心快要从嗓子里跳出来。 移开目光,不敢和她对视。 苏隐月声音不高,落在画眉耳中,却如惊雷。 “从应琼派你来御王府那刻起,你的下场就注定了。” “要么死,要么背叛他。” “不会有第三条路。” 画眉想远离是非,不可能的。 她身边不缺人,可以放画眉自由,但应琼绝不会放。 这番话仿若一把刻刀,深深刻在了画眉心底,逼她面对一直逃避的未来。 再往前三步就是地牢出口。 站在这儿,能看见满天繁星。 月华如水银流下,地面升起一层薄薄的雾气。 更远处,一片黑暗。 她该做出选择了。 - 御王府。 楚家兄妹带着曹梅娘鬼鬼祟祟缩在王府对面的街道转角。 王府八米高的漆红大门紧闭,只有迎接最尊贵的客人或是重大节日才会打开。 寻常时候,大家都走侧门。 见楚家兄妹蹲在墙角,专注地看着王府侧门。 “御王妃是后宅妇人,我们在外面等得到吗?” 曹梅娘心里没底。 楚盈袖眼神坚定,“肯定可以,我和哥哥上次就是在外面蹲到御王妃的!” “御王妃和其他勋贵夫人不一样,王府她想出来就出来。” 头顶日光正盛。 多待会就热出一身汗。 曹梅娘抹去额上的汗水,忍不住问:“上次你们等了几天?” “两天吧。” 楚长庚咂咂嘴,“当时我被永宁侯府的护卫打伤,在客栈疗伤,主要是小袖蹲守。” 楚盈袖见她脸被晒红了,挥着衣袖给她扇风。 “两天而已,很快的,放轻松。” 她爹被抓,下落不明。 她连是谁抓得她爹都不知道,怎么放松得下来? 曹梅娘急得嘴角起了燎泡,“要是两天后,御王妃还是不出来呢?” 他们又不能和御王府下人相互有无,哪知道御王妃什么时候出来? 楚家兄妹瞬间沉默。 良久,楚长庚抓着头发,为难道:“可京中的大官,除了御王妃,我和小袖也不认识啊。” 应琼是官,还是他们的师兄,可应琼明显对他们不怀好意。 他们上门就是自投罗网。 还有永宁侯。 他们抢走了永宁侯献给皇后的百宝树,还看见永宁侯四处乱爬,跪地求饶。 他们上门,也是自投罗网。 其他的勋贵夫人根本不会出府。 数来数去,除了在朝臣们下值的时候随机拦轿告御状。 他们能选的就只有御王妃了。 “咯吱咯吱!” 承平大街入口缓缓驶来一辆马车。 马车停在了御王府侧门。 看清下马车的人,曹梅娘眼中迸发出仇恨的光芒。 于伏威! 随后,她看见御王府侧门出现一个下人,把于伏威带了进去。 于伏威身边的下人还捧着什么东西。 一看就是送给御王的礼物。 楚家兄妹震惊地对视一眼。 不约而同升起一个荒谬的想法:御王妃昨天不见他们,不会是知道了他们要告于伏威吧? 于伏威在京中的靠山是御王? 第184章 当面对峙 “御王妃不会和御王对着干的,没人能帮我了。” 曹梅娘神情恍惚,绝望如潮水般淹没了她。 于伏威害了三应府那么多百姓,凭什么不受惩罚? 就算拼了她这条命,她不会让御王府和于伏威好过! 见她想冲过去,楚长庚眼疾手快抓住她胳膊。 “梅娘,你别冲动!” 楚盈袖从惊讶中回神,跟着劝道:“王府守卫森严,你不管不顾冲进去,会被当成刺客杀掉的。” 曹梅娘眼睛通红,“决定上京告御状那刻起,我没想活着回去!” “我知道,于伏威和御王一根手指就能碾死我,可我就是不认命!就算是死,我也要往他们脸上吐口唾沫!” 她话语中的悲伤和绝望和感性的楚家兄妹十分动容。 “铮!” 楚盈袖拔出剑,热血上头,“梅娘,你武功不如我,在外面好好待着。” “我进去把于伏威抓出来!” 楚长庚正义凛然,“我也去!” 言罢,两人跑了过去。 曹梅娘也非常讲义气,追了过去,“楚大哥,楚姐姐,等等我!” 然后,刚靠近侧门,三人就被侍卫拦了下来。 侍卫一剑将楚盈袖手里剑砍成两截。 楚盈袖表情一僵,“三两银子的剑不太好……” 要换成她从瑶池带出来的双剑,绝不会差成这样,一击即碎。 当然,买剑的钱还是苏隐月给的十两银子。 侍卫挥手,“擅闯王府,抓起来!” “送入地牢!” - 芙蓉院。 雨湘来到在伏案疾书的苏隐月面前。 “王妃,三应府知府于伏威于大人求见。” 这个名字有点耳熟。 苏隐月想起来了,是楚家兄妹说得那个利欲熏心的大贪官。 “谈公事找王爷,我和他不熟,不见。” “现在他人就在芙蓉院外。”雨湘补充道,“说是得了两件好东西,特意来献给你。” “他上门不递拜帖吗?” 苏隐月眉头微皱,将写满字的宣纸放在一边,“真没礼貌。” 以为守在芙蓉院面前就会让她迫于礼节相见? 没礼貌的人就要用没礼貌的手段对付。 “让近卫把他赶走,然后把领他进王府的下人带来。” 雨湘为难,“是福伯的干儿子带进来的。” 福伯是太监,江在御还没出宫开府就在伺候他了。 之后跟着他出宫,一直将御王府打理得不错,是他心腹之一。 福伯做事沉稳,帮了她不少。 他的面子,苏隐月还是要给的。 “福伯干儿子叫什么?” “福全。” 苏隐月把这个名字记下,“把于伏威带进来后,扣下福全,让福伯来领人。” “是。” 雨湘转身出门。 苏隐月换了个位置,坐在中间正房的王妃宝座上。 茉莉指挥丫鬟搬来一扇螺钿花鸟粉彩屏风,立在房间中央。 进了内室,于伏威带着下人跪在屏风前,“微臣于伏威拜见王妃。” “微臣回京省亲,听闻御王和王妃大婚,为庆贺此事,微臣准备了两份贺礼。” 跟在他身后的两个小厮主动上前,把托盘递给雨湘和茉莉。 “东西并不珍贵,只是胜在巧思,博王妃一笑罢了,还请王妃不要推辞。” 他说得谦虚,实则脸上满是自得。 玉石软垫是用两指宽的冷玉细细编制而成,触之生凉,现在正好是炎炎夏日,御王妃马上就能用上。 另一件贺礼是白狐披风,通体纯白,没有一丝杂色,极为罕见。 一凉一暖,刚好对应夏天和冬天。 这么贴心的礼物,御王妃定会满意。 那位大人说了,御王天潢贵胄,什么好东西没见过? 一两件奇珍异宝很难打动他。 而御王妃是女子,讨她开心比讨御王容易多了。 只要能入御王妃的眼,那些刁民根本告不倒他! 屏风后,苏隐月兴致缺缺地看着托盘上的东西。 麻将凉席,皮毛披风。 她清亮的声音将暗自得意的于伏威打了个措手不及。 “的确不值钱。” 苏隐月收回目光,淡淡道:“把东西还给于大人吧。” 她大婚都过去这么久了,现在送贺礼,八成想找她办事。 托盘又回到面前,于伏威结巴道:“王妃,你不仔细看看吗?” “这两样都是我精心挑选的,费了很大心力。” 苏隐月换了个姿势,“费了很多心力,想来是你心头之好。” “本王妃不能夺人所好,你收回去。” 于伏威还指望利用这两样东西换御王妃庇护呢,怎么能收回去? 连忙摆手,“不不不,王妃,这是微臣送给你和王爷大婚的贺礼。” “王妃,你若是不喜欢这两样,微臣可再去寻摸。” 这人听不懂人话? 苏隐月柳眉一竖,就要让丫鬟们赶人。 然而这时,画眉快步走到屏风后,和她禀报。 “王妃,王爷那边派人来报,楚家兄妹带人擅闯王府。王爷的意思是,楚家兄妹和你相识,你想怎么处理?” 画眉声音虽轻,但在安静的室内还是让于伏威听得清清楚楚。 他表情有一瞬间的慌乱,脑子立刻转动起来。 楚家兄妹居然认识御王妃? 他不该选择讨好御王妃! 苏隐月,“他们是想还我钱了?” “不是。” 苏隐月无奈,“昨天我说了不见,今天还上门。他们当王府是打卡点吗?时不时就来逛逛?” “打一顿,赶走!” “告诉他们,再有下次,我就把他俩挂城门口去!我看他们要不要脸。” 柳暗花明,于伏威差点笑出声来。 他这番表现全落在了画眉眼中。 “王妃,跟楚家兄妹一同被抓的还有曹梅娘,曹梅娘说,于大人鱼肉百姓,罪该万死。” 于伏威收起笑容,换上了诚惶诚恐的表情。 磕头喊冤,“王妃明鉴,微臣上任起来,兢兢业业,吏部年末评级全是优等。” “王妃你不要被刁民蒙蔽啊。” 苏隐月屈指敲打扶手,“你俩各执一词,本王妃不知道该信谁。” “不如,你和曹梅娘当面对峙?” 于伏威瞠目结舌。 第185章 不要骂人,文明用语 “微臣冤枉。微臣所思所想皆是为了百姓,百姓愚昧,眼界短浅。时间长了,自会明白微臣苦心。” “若一个个追着解释,就是把微臣累死,也解释不完啊。” 于伏威试图劝说苏隐月改变主意。 “而且那曹梅娘是个女子,微臣一个大男人,若是传出欺负弱女子的名声,日后微臣如何做人?” 苏隐月下巴微点,“这儿是御王府,本王妃不会让人在这个地界冤枉你。” “若你真受了冤屈,本王妃自会给你做主。” 画眉会意出门。 于伏威不愿和曹梅娘对峙,心生退意。 干巴巴笑道:“王妃事务繁多,微臣这点小事岂能麻烦你?微臣自己解决就好了。” 他给了小厮一个眼神。 又对苏隐月道:“微臣送来的东西,王妃既不喜欢,微臣便拿回去。” 送来王府的东西原物奉还,他丢不起这个脸! 王府这么大,待会儿出府的时候,他寻个机会随手一扔。 然后空手离开王府。 那位大人安排的人马上就能明白,御王妃收下了他的贿赂。 念头在心底一转,小厮已接过托盘站在了自己身后。 “微臣告退。” 没等苏隐月同意,他马上起身朝外走。 刚走没两步,脚还没跨过门槛,院门处就跑进来数个人影。 “狗官!!” 一道暴喝声传来。 于伏威一凝,震惊地看着大步跑来的曹梅娘,脑子有一瞬间的空白。 人不是在王爷院子吗? 怎么这么快就来了? 眼珠一转,他就想通了始末,曹梅娘一直在王妃院子外面! 能提前安排这些的,只有御王妃! 这是请君入瓮之计! “御王妃!微臣对你毕恭毕敬,自认没有失礼之处。你为何要安排这一出?” 他突如其来的质问让苏隐月一愣。 画眉解释,“侍卫将楚家兄妹和曹梅娘之事报给王爷后,王爷便让侍卫直接送来了王妃这儿。” 侍卫送三人到来时,苏隐月正在接待于伏威,不便打扰。 因此,侍卫报给门房,门房报给画眉,画眉再入内问王妃怎么处理。 于伏威暗暗叫骂。 敢情丫鬟来报的时候,曹梅娘就已经在院子外面了。 今日在御王府和曹梅娘碰面,他避无可避! 冷静! 于伏威在心底给自己打气,我纵横官场十几年,一个黄毛丫头,不足为惧! 他大脑里百转千回,现实只在弹指间。 “狗官,你把我爹交出来!” 见曹梅娘和楚家兄妹齐齐冲来,于伏威退回房间中央。 端起了知府架子,“本官不认识你爹。” “这儿是御王府,王妃还在上头坐着,你们一介平民,竟敢无视王妃?” “你们好大的胆子!” 看见于伏威那刻,曹梅娘满心都是她爹的下落。 经他提醒,后知后觉发现屏风后坐着一个女子。 身影朦胧,看不真切。 想来就是御王妃。 曹梅娘忙下跪请罪,“民女拜见王妃。” “民女忧心父亲下落,并非对王妃不敬,望王妃恕罪。” 楚家兄妹也同样行礼。 “都起来吧。”苏隐月难得温柔,“你们出现在御王府,也是有缘。” “当面将事情说开,也可避免误会。” 起身后,曹梅娘愤怒地瞪着于伏威,“狗官,你马上把我爹交出来!” 于伏威面容严肃,不容侵犯,“你敢辱骂本官?” 转身朝苏隐月拱手,告状道:“王妃,此女凶神恶煞,脏话连篇,简直就是刁民。” “王妃,微臣请求把她打出去,永不许进王府,省得污了王妃耳朵。” 苏隐月不急不躁,“都冷静一下,不要骂人,说文明用语。” 好不容易能有和于伏威对峙的机会,曹梅娘不想失去。 深吸了几口气,平复好激动的情绪。 再次开口时,语气平静下来,“王妃,我爹是镖头,走南闯北,京城他不是第一次来了。” “之前都好好的,偏偏这次被人抓走。” “此次我和我爹上京是为了告御状,定是于伏威害怕罪行暴露,才派人抓了我爹!” 于伏威一一驳回,“本官清正廉明,能有什么罪行?” “京城龙脉汇聚,天子脚下,本官乃三应府知府,如何能在京城手眼通天抓走你爹?” 曹梅娘据理力争,“是你靠山干的!” “若没有京官做靠山,你一个知府敢在三应府肆无忌惮吗?” 于伏威轻抚衣袖,神色如常,“那你说,我靠山是谁?” “呃……” 曹梅娘只是一个镖头的女儿,哪会知道官员之间的利益网? 当即哽住,“我、我不知道……” 楚家兄妹同样不知,于伏威得意的模样让他们恨得牙痒痒。 不禁将求救的目光投向了屏风后的苏隐月。 苏隐月全当作没看见。 这几天,她把心思全放在百鸟牛马上了,没去关注楚家兄妹。 她也不知道于伏威靠山是谁。 “不知道?是根本说不出来吧。” 于伏威眼神轻蔑,“呵,一切都是你捏造出来污蔑本官的,你当然说不出来。” 他转身朝苏隐月拱手,“王妃,曹梅娘被微臣揭穿真面目,已无话可说。” “污蔑朝廷命官,视同谋反。请王妃给微臣做主!” “我没有!” 曹梅娘无法证明那群黑衣人的身份,急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王妃,于伏威在三应府作威作福,敛财无数。三应府在他搜刮之下,民不聊生。” “今年他觉得搜刮上去的银钱太少,便把主意打在了百姓口粮上!” “他让百姓粮食减产,不得不去购买他从其他州府运来的高价粮食。三两银子一斤的粗米,根本没几家吃得起!” “乡亲们吃不起饭,只能卖儿卖女,于伏威,这个于伏威——” 说到这里,曹梅娘面色凄然,眼中蓄满的泪夺眶而出。 如珠子般一颗接着一颗落在地上。 声音几度哽咽。 “他派人把百姓的孩子低价买来,然后高价卖到其他地方去!如此行事,丧尽天良,罪该万死!” 房中一些心软的丫鬟被曹梅娘描述的人间惨剧感染。 开始悄悄抹泪。 楚盈袖同仇敌忾瞪着于伏威,“王妃,我作证,梅娘所言句句属实!” 第186章 要打出去打 “我也作证。” 楚长庚附和,“这个狗官毫无人性,不配为人。” 中间隔着屏风,无人看得清苏隐月的表情。 取下腰间一枚金口哨,拿在手里把玩。 这枚金口哨是伯劳事件发生后,江在御找人定制的。 只要在王府范围内吹响,立刻就有近卫赶来。 片刻,房中响起她古井无波的声音,“于大人,你的意见呢?” 也许今日金口哨会第一次吹响。 “三月以来,三应府滴雨未下,粮食减产为天灾,岂能怪在本宫头上?” 于伏威负手而立,避重就轻。 “本宫派人打听过,不止三应府,附近几个州府同样如此。” “天灾无情,粮食哪处不紧缺?” “为了那些粮食,本官腆着老脸去附近州府,千辛万苦才买来那些。” “曹梅娘,你说三两银子一斤粗米价贵?” “那你可知,那些粮食实际是十两银子一斤,本官每斤补贴七两,你竟还不知足!” 他这话说得理直气壮,毫无愧疚。 身边的小厮帮腔,“我家大人一心为民,你却这么诬陷他,你良心何在?” “无耻之尤!” 曹梅娘被他无耻的嘴脸气得胸口剧烈起伏,双眼快要喷火。 “天是没下雨,但三应府水脉众多,乡亲们用桶运水,稻苗虽会减产,但不至于颗粒无收。” “是你!” 曹梅娘心里像揣了桶火药,只需一点火星就能炸开。 “你爱食鸡舌,一百多只鸡才能炒出一盘,鸡剩下的部分就运出城外任其腐烂!” “不到半个月,乡亲们养的鸡就所剩无几。” “鸡吃完了,你就吃鸭舌,鸭也吃完了,你就派人去捕山雀、燕子、喜鹊,办燕翅宴。” “旱灾本就易生蝗灾,你把能吃蝗虫的鸡鸭鸟雀吃光、杀光!乡亲们只能眼睁睁看着蝗虫成灾,田地里寸草不生!” 此话一出,房中众人惊骇不已。 这是不给百姓活路啊。 怪不得逼得曹梅娘父女不远万里来告御状。 曹梅娘声泪俱下,“王妃,三应府百姓饿殍遍地、流离失所,不是天灾,实乃人祸!” “于伏威,我骂你一声狗官,都便宜了你。” “将你千刀万剐都不足以平民愤!” 字字泣血,让人心惊肉跳,血液倒流。 她眼中刻骨的仇恨骇得于伏威倒退数步,双腿隐隐发软。 心脏狂跳。 “假的!你、你说谎!” 于伏威心中惴惴,底气不足地反驳,“口、口说无凭,你有证据吗?” “拿不出证据,你就是在污蔑本官,本官饶不了你。” 曹梅娘气极反笑,只觉荒谬。 “事到如今,你还要狡辩!” 于伏威理亏,不敢和她对视,“买鸡买鸭本官给了钱,买来的鸡鸭本官想怎么处理就处理!” “燕雀也是,本官以每只两文的价格收取,没有拖欠一文钱!” “本官问心无愧,你少胡搅蛮缠。” 胡搅蛮缠四个字就好像那点火星,霎时点燃了曹梅娘的怒火。 瞬间燎原。 “牛羊猪肉,你不吃,偏要吃鸡鸭鸟雀,还对它们赶尽杀绝。你个畜生!” “借口,一切都是你敛财的借口!” “狗官,天不收你,我来收!” “我绝不会让你好过!” 曹梅娘眼神决绝,挥舞着双手朝于伏威冲了过去。 于伏威吓了一大跳,想也不想就将身边的小厮推了过去。 他本人则趁这个间隙,破门而逃。 楚家兄妹怒火早已被曹梅娘的控诉挑起,又岂会让他离开? “狗官,休走!” “吃我一拳!” 楚长庚揪着于伏威手臂,楚盈袖一拳就打了上去。 鼻血狂飙。 “啊!” 于伏威发出一声惨叫,疼痛让他无法淡定。 只能不断强调自己的官员身份,试图让他们心生畏惧。 “放肆,你们敢谋害朝廷命官!” “本官要诛你们九族!” 哗啦! 颤抖间,摆在屋子里的玉雕、花瓶、香球、珠帘,统统遭了殃。 丫鬟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动作熟练地找地方躲避。 听着屋子此起彼伏的碎裂声,苏隐月的心在滴血。 她腾一下站起,气沉丹田,用此生最大的声音喊道。 “要打出去打,别在我屋子里!” 这一刻,她和酒楼里遇到武林高手打斗的掌柜心情重合在了一起。 “住手!我让你们住手!” 她不开口还好,一出声,立刻吸引了单方面挨打的于伏威。 他跌跌撞撞朝苏隐月跑来,好似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 “王妃救我!” “微臣快要被这些刁民打死了,你救救微臣!” 见他背对着自己,楚盈袖一脚踹在他屁股上。 喝道:“狗官,吃姑奶奶一脚!” “啊!” 于伏威一个趔趄,膝盖一软,往前一扑,刚好扑在了屏风上。 屏风晃了晃,当头朝站在后面的苏隐月砸来! 雨湘失声叫道,“王妃小心!” 面前投下巨大阴影,苏隐月双眼睁大,心神动荡。 电光火石之间,她双手撑着王妃宝座椅背,敏捷地跳到了宝座后面。 往下一蹲! “哐当!” 被撞翻的屏风重重砸在宝座椅背上。 和地面形成了一个三角形。 带起的劲风让苏隐月头顶的呆毛根根竖直。 好险! 屏风砸脸,她必头破血流,满脸开花。 “哐当!” 同一时刻,挨了一脚的于伏威重重摔在了屏风上。 “撕拉!” 镶在屏风上的纱布受此大力,当场裂给苏隐月看。 上面的螺钿、贝珠蹦蹦跳跳,滚了一地。 “我的腰,我的腿……” 于伏威瘫在屏风上,只觉头晕目眩,无法思考。 痛叫的声音也低了下去。 楚盈袖踹完,浑身轻松。 心情舒畅,念头通达。 见曹梅娘被两个小厮压制住,忙跑过去帮她。 “狗官,受死!” 见此一幕,楚长庚不甘示弱,抬腿踹去。 - - - 古代禁杀耕牛,但没有禁食。 一些自然死亡或者不能用来耕种的牛会流入市场。 比如北魏贾思勰在《齐民要术》中就写了牛肉的吃法,李白《将近酒》里面写“烹羊宰牛且为乐”。 第187章 靠山暴露 “你们一个、两个,好几个,谁给你们的胆子舞到我面前?” 苏隐月怒火高涨。 当面挑衅,还打砸她的东西! 她还没老到提不动刀的程度。 随手抡起宝座旁的珐琅瓷瓶,朝最近的楚长庚扔了过去。 “砰!” 眼前有物品砸来,楚长庚想也没想,运足内力,一脚踢在花瓶上。 “哗啦!” 花瓶应声而碎,四分五裂。 苏隐月那张面如锅黑的脸出现在花瓶之后。 “!” 楚长庚心中一突,惊骇欲绝。 刚才的花瓶是御王妃砸的? 瞬间冷汗遍布全身,一个大大的红色危字浮现在他头顶。 危!! “好好好,都不听我的!” “耳朵不要就捐给需要的人!” 苏隐月眼中出现了两团火苗,将口哨放入口中,用力吹响。 “呜——” 口哨声音高昂,穿透力极强,快要震碎房中众人的耳膜。 回音阵阵。 所有人的动作不约而同停了下来。 “踏踏踏!” 不等她吹第二下,房间外就响起了轻盈的脚步声。 之前送楚家兄妹三人过来的侍卫并未走远,听见哨声,马不停蹄赶了回来。 数道身影出现在门口,看见房中遍地残渣,也是一惊。 “王妃,有何吩咐?” 与此同时,房外沙沙声不断响起。 大批近卫赶了过来。 苏隐月大步流星走到楚长庚面前,一巴掌呼了上去,“吃老子一巴掌!” 响亮的巴掌声在房中回荡。 楚长庚被打得偏头,让开位置,不敢多说一个字。 见她走到自己面前,楚盈袖嘴唇嗫嚅,“王、王妃,我——” “啪!” 苏隐月怒气不减,“你也吃姑奶奶一巴掌!” “啪!” 曹梅娘捂着脸,低头认错,“王妃,民女知错。” 于伏威摔在地上缓了过气。 又见王府侍卫已经控场,打他的三个刁民都挨了巴掌。 顿时觉得安全感满满。 抓住小厮的手站起。 他走到苏隐月身后,谄媚拱手,“微臣多谢王妃主持公——” “啪!” 他直接被苏隐月反手一巴掌打懵。 结巴道:“王,王妃,你打我干什么?” “不认错,还敢跟我顶嘴?” 苏隐月唇角微掀,露出尖利的虎牙。 “我打得就是你!你给我递拜帖了吗?就上门送礼?” “老子说了不要不要,你耳朵聋了?” “啪啪!” 又是两巴掌下去,打得他晕头转向。 稍微发泄的怒火,在看见地上狼藉的那刻,苏隐月又烧了起来。 “雨湘、茉莉盘点损失,谁敢不赔,当众锤死!” 雨湘茉莉一人拿着砚台,一人拿着纸笔,提着裙摆,在废墟群里小心下脚。 时而窃窃私语,商量价格。 “王妃!” 江在御急切的声音传了进来。 侍卫自发散开。 他第一时间走到苏隐月身边,见她无事,目光触及混乱的房间时,眉头紧皱。 环视一周,立刻锁定武功最高的楚家兄妹。 “是你们惊扰了王妃?” 冷漠的视线犹如实质,无形的气势笼罩而下,心脏好似被一只大手死死攥住。 吓得两人浑身僵直,口不能言。 这是楚家兄妹第一次见到御王。 苏隐月反手抓住他衣袖,他身上凝结成形的杀意顷刻退去,好似被一阵微风吹散,再没有一点痕迹。 原本泛着寒意的双眸染上了暖色,“王妃,你想怎么处置他们?” “该赔偿的赔偿,该离开的离开。” 雨湘茉莉统计完损失,走了过来,“王妃,麒麟和田玉雕一对,莲纹青花瓷一对,十样锦白金盘四个……” “金线锦盒,攒金丝葡萄纹香球,金镶宝石珍珠瓶,珐琅瓷瓶,以及螺钿花鸟彩绘屏风,共计十五万两白银。” 随着雨湘罗列完毕,楚家兄妹眼前一黑。 十五万银子,卖了他们也拿不出来啊。 曹梅娘快要晕过去,连哭都哭不出来。 见他们三人比死了爹娘还要痛苦,于伏威心中窃喜。 第一次觉得没有武功是件好事。 他破坏力小啊。 楚长庚指着被他一脚踢碎的珐琅瓷瓶,瓮声瓮气道。 “那、那个珐琅瓷瓶是御王妃自己摔的……” 江在御一个冰冷的眼神扫过去,他瞬间收声。 于伏威也是如芒在背,再也不敢多待。 “王爷、王妃,现下应该没微臣的事了,微臣告退。” 他贴着墙角想要离开。 “等等!” 女声响起的第一时间,他讪笑着回头。 记忆突然变好,捡起故意留在地上的玉石软垫和白狐披风。 “微臣忘了这两样王妃不喜欢,微臣马上拿出去扔掉……” 苏隐月容色一肃,“谁让你来御王府的?” 于伏威喉咙有些发紧,“没、没谁。王爷贤德仁善,英武不凡,微臣心生敬仰,特来拜见。” 苏隐月撸着衣袖靠近,“刚才挨了两巴掌,还没清醒是不是?” 江在御踢开地上的碎瓷片,清出她前进的道路。 “王妃。” 见她扭头,提议道:“此处乱糟糟的,不如去我的苍松院审问?” “不用那么麻烦,去庭院就行。” 苏隐月目光落在碎瓷上,目光不善,“将这些碎片铺到庭院去。” “谁敢撒谎,就跪上去。” 数月不曾下雨,阳光有些毒辣。 映在青石之上,白晃晃的,让人眼晕。 下人们搬来两张紫檀璃纹椅,恭敬地两人坐下。 楚家兄妹、曹梅娘脸上都带着五指红印,跟鹌鹑一样缩着脖子站在一边。 于伏威脸颊通红,双手交握,勉强保持着知府的体面。 得了吩咐的侍卫拖着福全进来,“王爷,王妃,福全带到。” “小的知错,王妃饶命!” 福全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不用苏隐月问话,竹筒倒豆子似的开始反省。 “小的不该私自带于大人进来,小的知错,小的再也不敢了。” “王妃饶命!” 曹梅娘眼神闪了闪,原来御王府不是于伏威的靠山。 那于伏威的靠山是谁呢? 江在御神色冷峻,“就这些?” 福全额头狂冒冷汗,哆哆嗦嗦不敢说话。 “混账东西!王爷面前,还不说实话!” 匆匆赶来的福伯见此一幕,气得一脚踹在福全背上。 “我平常是怎么教你的?你是王府的奴才,你主子只能是王爷王妃!” “于伏威究竟拿住了你什么把柄?让你对他言听计!” 看似怒骂,实则提醒。 福全身体瑟缩,抖着声音道:“是方家!” “谨郡王舅舅所在的方家!” 第188章 撬开于伏威的嘴 开了头,剩下的就容易交代了。 福全面露悔恨,将始末一一道来。 “小人七天前生日,叫上三五好友去酒楼点了一桌席面,中途如厕不慎走错雅间,无意冲撞了广阳侯侧夫人。” “小人当场被拿下,方夫人为了侧夫人清誉,要将小人处死。最后在侧夫人的劝说下,宽恕了小人。” “又以担心小人对外乱说坏了侧夫人为由头,逼小人写下认罪书……” 广阳侯侧夫人,不就是方清麦么? 前些日子,她还怀着孩子跪在王府门口,求她相见。 苏隐月思索,方清麦没有必要在她面前伪装对方家的仇恨。 算算时间,方清麦现在已经怀孕五个月了。 五个月的孕妇挺着肚子和嫡母方夫人跑来外面酒楼吃饭…… 她应该是被方夫人给算计了。 紧接着苏隐月又想到了楚家兄妹。 大约半个月前,他俩和曹梅娘同时抵达京城,他俩被国师抓走,曹父则被另一伙人抓走。 于伏威害怕丢了乌纱帽,一路派人追杀四人,然后来到京城。 京城不是于伏威一个知府的势力范围,他想活命,只能去找靠山。 显然,于伏威找的就是方家。 所以说,方家针对她的算计,在于伏威进京求救的那刻,就开始了。 曹梅娘父亲很有可能是被方家抓走了。 只是应琼为什么要抓楚家兄妹,苏隐月暂时没想通。 暂且认为应琼和方家是一伙的,把楚家兄妹和曹父分开关押,是为了防止意外。 比如王府近卫冲了应琼私牢,救出楚家兄妹。 如此一来,没了楚家兄妹,曹父还可以当应琼和方家的底牌。 “蠢货!你被算计了啊!” 福伯从福全话语中捋清了方家藏在背后的谋划,痛心疾首道。 “王爷王妃此前从未和于伏威见过,方家明白递拜帖也会被拒绝,便设计掌握你的罪证,逼你把于伏威带入王府。” “你以为这次帮了方家,他们就会就此罢休吗?不!他们会利用你的认罪书,彻底吃死你,直到你死亡的那刻!” “一步错步步错,你这种蠢货为什么会是我的干儿子?” 福全被他描述的未来吓得脸色煞白,慌得不行。 “干爹,不,二叔,我当时被抓住,我要是不写认罪书,我、我就没命了啊……” 他跪爬到福伯面前,抱着他的腿哭得伤心。 福伯气急,一脚踢开,骂道:“废物!” “你不是和朋友在庆祝生日吗?方夫人抓了你,还敢光天化日把你和你的三五好友全部杀光?” “在京城,方家还做不到一手遮天!” “你就不能当面认打认罚,寻到机会通知你朋友,让他们来王府找我吗?” “现在方家拿着你亲手写下的认罪书,捏住了你把柄,你干脆滚去方家当下人好了!” 越说越气,福伯揪起福全衣襟,狠狠掌掴。 “不中用的废物,我打死你!” “你这样的蠢货,迟早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还想给我养老?我打死你,正好让你去地下见你被洪水淹死的爹娘!” 很快,福全的脸就肿了起来。 连连告饶,“二叔,是我蠢,我蠢,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巴掌不解气,福伯上脚踹。 踹得福全嗷嗷直叫。 半晌,江在御叹了口气。 “福伯,福全不过十三岁,处事是有不周全之处,日后你好好教。” 言下之意是不计较此次的过失了。 福伯达成所愿,忙跪在福全身边磕头,“小的谢王爷宽恕。” 他打骂福全,一半是做戏给江在御看,赌他重感情,会心软。 剩下的一半的确是对福全怒其不争。 福全躺在他身边,努力睁着胖成一条缝的眼睛,跟着下跪。 一张口,翘起的嘴巴就往下淌口水,口齿不清道:“小嘟谢王爷款苏。” 福全这头搞清楚了,那只剩下于伏威这边了。 苏隐月整理好衣袖,将双手放在腿上。 缓声道:“方家让你来王府,有什么算计?” 休息了一会儿,于伏威恢复了之前的淡然。 拱手道:“王妃多虑了,微臣哪敢算计御王?御王是君,微臣是臣,微臣来到京城,于情于理都该上门拜见。” 曹梅娘一脸急切,“王爷,王妃,你们别信他,于伏威奸诈成性,嘴里没一句实话!” 苏隐月顿了顿,又问于伏威,“你是三应府知府,应该不能擅自离开管辖之地。” “之前你说是回京省亲,你家住京城那儿?看哪个亲戚?” 于伏威眼底闪过一丝紧张。 御王妃明显在刨根问底,再问下去就该穿帮了。 含糊道:“过些日子是微臣重要之人的生辰,微臣特意回京为她庆生。” “那个重要之人?” “王妃,这是微臣的私事。” 曹梅娘自觉抓到了他的把柄,用他之前的话术回怼。 “你是根本说不出来吧?因为你是追杀我来到京城的,擅离职守,你根本没有正当理由!” 于伏威哑口,曹梅娘眼中满是痛快,正欲继续嘲笑。 苏隐月战术后仰,深呼吸。 见此,雨湘默默走到曹梅娘身边,扯了扯她衣袖。 小声提醒,“曹姑娘,王妃审问不喜有人插话,你就静静旁观吧。” 曹梅娘头皮一麻,默默低头,“民女失礼了,王妃恕罪。” 苏隐月摆摆手,重新将目光放在于伏威身上。 “于伏威,同样的问题别让我问第二遍好吗?” 江在御将这幕尽收眼底,心头一软。 他的王妃,真的很好。 于伏威自持知府身份,不信御王妃会拿他怎么样,决定负隅顽抗。 “王妃,曹梅娘不过一介刁民,你为了她逼问微臣,是真信了她的胡话吗?” 苏隐月不想再他多说,准备让他领教下她的拳脚功夫。 突然想起一事,坐直了身体。 “父皇前两天才让我别再殴打朝臣,不到三天我就犯,不好。” 不免会让他觉得她不拿皇帝当回事,冒犯君威。 苏隐月支着额头,苦恼道:“你们有办法让他开口吗?” 此话一出,庭院近卫丫鬟立刻开动小脑筋,思考用什么说辞让于伏威老实交待。 第189章 鸣冤鼓响 用计谋撬开他的嘴。 这让于伏威越发觉得御王妃不敢动自己,开始暗暗得意。 甚至忽视了脸上传来的隐隐作痛。 江在御给了身边的叶青一个眼神。 叶青会意,解下佩剑就要递给他。 就在这时,想要将功补过的福全小声插话,“王妃,小的有一计。” “说来听听。”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福全细细道来,“方家逼小人带于伏威入府,定有图谋。若他因轻薄王府丫鬟,而被王妃抓住现形,同样吃不了兜着走!” 福伯等人听得点头。 于伏威面露惊讶,当着他的面用这么下三滥的手段算计他? 还有王法吗? 他咽了咽口水,“王、王爷,你光明磊落,是正人君子,不会用阴险的招数对付微臣吧?” 文常冷哼,“你和方家用此计害我王府之人,我们同样能对付你。” “来而不往非礼也,你没听说过吗?” 没了心理负担,赞同的人更多了。 众人目光一一扫过在场丫鬟,在具体挑选那个丫鬟身上犯了难。 凡是和他们对上视线的丫鬟全都白着脸垂下眼睫,明显不情愿。 她们清清白白的女儿家,哪能和一个大贪官沾上关系? 传到外面去,指不定就会变成她们攀附权贵勾引官员,不安分了。 “轻薄丫鬟?格局小了。” 苏隐月双手搭在扶手上,“我们格局要大一点。” “直接轻薄我!” “反正我也不是第一次被人轻薄了。” 债多了不痒。 众人目瞪口呆,齐刷刷看向坐在他身边的江在御身上。 王妃堂而皇之拿名节说事,这是把王爷的脸放在地上踩啊。 江在御握剑的手紧了紧,有心想反对。 但余光瞥见苏隐月无所谓的表情,眼神闪了闪,心底竟升起一个卑劣的想法。 王妃名声有损,便是与他和离,那些对她存了异心的男人,也会望而却步吧? 他的机会是不是就多一点? 还有,他在夫妻关系存续期间对王妃好一点,再好一点。 到最后,王妃是不是就会离不开他? “于伏威冒犯王妃,杖杀。” 言罢,他飞快垂下眼眸,不敢去看她的眼睛。 生怕内心卑劣的心思被发现。 于伏威张大嘴巴,状若痴呆。 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招数,御王是疯了吗? 直到两个近卫一左一右拖着他的手臂往外走,他才反应过来。 用力踢腿,伸长脖子高呼,“我没有!” “我没有冒犯王妃,我冤枉!我冤枉啊!” 使出吃奶的力气朝伸长手臂,抓住的全是空气。 庭院中的人齐齐站在原地,全都冷漠地注视着他。 无人说话,面无表情,好似插在田里的稻草人。 他的两个小厮也被堵了嘴,摁在地上。 瞬间,于伏威明白了他的处境。 这是御王府,深宅大院,他叫破喉咙,外面的人也听不见。 御王是皇子,杀了一个知府,皇帝最多训斥两句。 就像他给王妃献礼时想的那样,御王是皇子,要保一个知府,皇帝也最多训斥两句。 “我说!” “我全都交待!” 近卫脚步未停,只是拖他的速度慢了一些。 见位置逐渐远离御王,于伏威满心慌乱,并未注意这点。 “是方家!方家现任家主方柏青是我恩师,我搜刮的钱七成都给了他!” “曹山鸣父女上京告御状,正逢方柏青母亲六十大寿,我就借着祝寿的名头来到了京城!” 他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肺活量不够,累得直喘粗气。 但他不敢停,依旧扯着嗓子大喊,“到了京城,我立刻去寻方柏青。” “他当场派人去杀曹山鸣父女。哪知曹山鸣拼死抵抗,让曹梅娘带着状纸和万人血书跑了!” 听到这里,曹梅娘秀目圆瞪,双拳紧握。 爹果然被这个狗官抓了! 下意识就想问她爹的下落,可于伏威语速太快,愣是没让她找到插话的机会。 “证据在曹梅娘手里,她一旦击响鸣冤鼓,惊动皇上,方柏青也保不住我!” “所以,他在鸣冤鼓必经的街道上安排了很多人,可曹梅娘一直没出现。我们只能另想办法。” 曹梅娘暗呼没有莽撞去敲鸣冤鼓。 否则,他们父女都落到方家人手里,将化为一抔黄土,无人问津。 三应府的惨状就传不出来了。 鞋后跟抵在院门门槛的那刻,于伏威心房彻底破开。 “方柏青说,御王是皇上最宠爱的皇子,又对王妃一心一意。只要我能讨王妃开心,曹梅娘即便击响鸣冤鼓,御王为了不让王妃名声有损,也会压下来。” “趁御王拖住时间,他会派人去三应府扫清尾巴。到时,没了人证物证,曹梅娘手里的状纸和万人血书就是一张废纸!” “诬告朝廷命官,死得就是曹山鸣父女!我蒙受不白之冤,皇上会安抚我,我依旧是三应府知府!” 好毒辣的计谋! 曹梅娘将牙齿咬得咯吱作响,怒不可遏。 楚盈袖担忧地拍了拍她手背,安慰道。 “梅娘,现在我们明白了于伏威和方柏青的计谋,他们不会得逞的。” 曹梅娘心头一松,靠在她肩上哭了起来。 既是庆幸,也是感动。 “楚姐姐,谢谢你……” 若没有楚大哥和楚姐姐的帮忙,她和爹根本到不了京城。 就算侥幸到了京城,也会被方柏青抓走。 更见不到御王妃,揭穿于伏威的阴谋。 于伏威脚后跟死死抵在门槛上,不让身体离开庭院范围。 “我全交代了!” “现在方柏青的计谋还没有实施,还有机会挽回!” “王爷王妃,给微臣一条活路吧!微臣一定赔偿三应府受害的百姓!” 近卫停下动作,等待江在御的命令。 忽然,一道急促的脚步声跨过门槛,路过哀求叫喊的于伏威,跑到了江在御身边。 “不好了,王爷,出事了!” 叶白气喘吁吁,脸上是前所未有的焦急。 “一个时辰前,曹山鸣击响鸣冤鼓,告于伏威鱼肉百姓,王妃收受贿赂!” “鸣冤鼓一响,满朝震动,因牵扯到一品亲王妃,皇上下令彻查,并命大理寺、刑部、御史台在午门外展开三司会审。” 第190章 前往午门 三司会审? 那是祁国最高等的审判制度,一切都在百姓眼皮地下,可操作空间极小。 天要亡我! 于伏威大脑一片空白,三魂七魄散尽,双腿一软,就要跌倒。 “恩师不是说曹山鸣死了吗?他为什么会敲鸣冤鼓?” 信息量太多,他脑子已经无法运转,口中絮叨个不停。 “难道曹山鸣从恩师府上逃走了?” “恩师不是在击鼓的必经之路上安排了人吗?恩师的人为什么没有拦住他?” “恩师是不是想放弃我了?” 无数念头在他脑子里出现又消失,怎么也想不明白方柏青到底想干什么。 恍惚中,那些念头化作锁链,拽着他坠入深渊。 抓住于伏威手臂的近卫双臂用力,把他提了起来。 这时候,于伏威怎么惊骇欲绝反而没人在意了。 跑进来的叶白牢牢吸引了所有人的眼神。 “现在大理寺少卿带着刑部和御史台的人到了王府门口!” “王妃,我脚程快,提前跑来报信。再等一会儿,他们就该进芙蓉院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 这个消息让所有人措手不及。 院子里的人一下慌了神。 “三司会审,不限百姓旁观。大理寺少卿大摇大摆过来,不是拿王妃当犯人对待吗?” “此事是方柏青和于伏威一手策划,和王妃无关啊。” 恐慌的情绪开始蔓延。 苏隐月面色凝重,心如电转,不断思考怎么应对。 江在御见她不说话,握住她的手,温声道。 “王妃,今日你也累了,回房睡一觉吧,明天就好了。” “此事是民女挑起来的。” 曹梅娘勇敢地站了出来,坚定道:“民女跟少卿大人走一趟就是了,王妃无辜,民女不会让王妃受牵连。” “不必。” 苏隐月是真的生气了。 她好好待在王府,一心壮大棉布产量,让百姓都能买到质优价廉的棉布,偏偏有人要来算计她! “我抄女则女诫,修身养气,安安分分,却总有不长眼的人要招惹我!” “方家,死!都得死!” 不过宣泄怒火之前,该准备的还是要准备。 苏隐月扭头回房,“雨湘、茉莉、水晶、福伯,跟我进来,我有事要让你们去做!” “是!” 目送三人离开,被留下的画眉怔了怔,内心涌上一股巨大的失落感。 王妃撇下她,是怕她告诉主子吗? 被排除在外的感觉不好受,待会儿就去地牢和百灵谈谈,她是时候下定决心了。 书房内,苏隐月奋笔疾书,在末尾盖上王妃印鉴。 “雨湘,你和茉莉去皇城司。” 雨湘看着纸上的王妃印鉴,迟疑道:“这是御王府后宅的对牌,奴婢怕皇城司不认……” 苏隐月没拿到一品亲王妃的金印宝册,王府后宅女主人的印鉴在外面效用并不强。 特别是皇城司这种正经的朝廷职能部门。 “当然不止,还有这个!” 苏隐月拿出一枚刻有御王二字的金牌。 这是江在御给她的,她号令近卫时,用的就是这个。 “王妃,用这个吧。” 江在御的手在她面前张开,掌心托着一个雕着四爪蟒的纯金印章。 这枚印章是官印,代表着御王的身份,代表的权威在金牌之上。 感受到手心沉甸甸的重量,苏隐月对他的信任有些无所适从,“你给了我,你用什么?” 江在御拿起金牌,眉眼灼如星光,“我用这个。” 他看了纸上的内容,御王印在王妃手上,能发挥的作用更大。 蘸上印泥,苏隐月将御王印拓在了纸上。 鲜红的印记,无声而有力。 “啵!” 御王印第二次落下,鲜红不减。 苏隐月将第二张纸交到福伯手里,“你和水晶去吏部。” 福伯郑重点头,“小人定会办好。” 另一边,江在御把金牌交给叶青,对他轻语两句。 叶青神情微怔,“还要惊动他们?” “我会陪着王妃前往午门,到时恐无法脱身。” 江在御目光飘向斗志昂扬的苏隐月身上。 片刻,目光收回时,那点暖意已被森冷吞噬,犹如深不见底的寒潭,看着就让人心惊。 “本王只是,未雨绸缪罢了。” 叶青抓住金牌,抱拳道:“属下定不会王爷失望。” “王爷,王妃,大理寺少卿来了。” 文常跑进来禀告。 闻言,苏隐月走了出去。 庭院中。 跟随少卿到来的刑部司狱正和王府近卫对峙。 双方焦点就是于伏威。 见江在御两人出来,少卿躬身行礼,“下官拜见王爷王妃。” 听见叫起的声音后,他不卑不亢道:“于伏威是曹山鸣一案中的疑犯,必须到场,还请王爷放人。” 得到江在御的眼神,王府近卫手一松。 没了支撑力的于伏威跟烂泥一样,瘫在了地上。 司狱抓起于伏威。 少卿又道:“王妃,你也牵涉其中,请随下官走一趟。” “走吧。” 苏隐月抬步朝门外走。 曹梅娘叫住她,“王妃,我和你一起去。” 楚家兄妹齐声道:“还有我们!” “现在不是你出场的时候,方柏青明显针对的是我。” 苏隐月眼尾带笑,“小梅,你先不急,到了时间我自会让你出来,乖一点。” 听出她语气中的宠溺,曹梅娘的脸莫名其妙红了一下。 曹梅娘手上的状纸和万人血书是重要物证。 她和于伏威对峙落在下风的时候,也没拿出来。 应该被她藏起来了。 随后,苏隐月将一张纸条交给陈厉,命令道:“你带三百近卫保护小梅。” 见她给所有人都安排了任务,楚家兄妹跃跃欲试。 “王妃,我们呢?我们该干什么?” 苏隐月不敢给这两倒霉孩子安排任务,万一又被骗,哭得人就该变成她了。 “你们的事情非常重要。” 她犹如语言大师附身,郑重道:“我和王爷离开,王府空虚,防守力量薄弱,恐有坏人前来。” “楚少侠,楚女侠,王府诸人的性命安危,就拜托你们了!” 楚家兄妹跟打了鸡血一样,“嗯嗯!” 交待好一切,苏隐月走到江在御身边,和他平肩而立。 看向大理寺少卿,“走吧,去午门。” 第191章 别哭丧,曹梅娘没死 苏隐月一行人的离开像是带走了生机,偌大的庭院死寂一片。 檐下盆中的鲜花被烈日晒得发蔫,声声蝉鸣更是让众人身体发冷。 三司会审,明德帝上任以来只发生过两次,无一不是杀得血流成河。 涉事者从没有好下场。 陈厉展开纸条,上面写着状纸和万人血书在曹梅娘手里,保护她拿到东西,再来午门。 他将纸条递给曹梅娘,“这是王妃刚才交给我的。” “能不能救回你爹,让于伏威得到教训,就看你的。” 曹梅娘明白成败在此一举,没再耽搁,跟在他身后离开。 “我们也走吧。” 雨湘和茉莉对视一眼,带着几个近卫,抬步走出芙蓉院。 福伯踢了脚地上的福全,“把你生日那天的朋友和酒楼掌柜都叫上去午门。” “这件事要是办砸了,我就在族谱上把你的名字移出去!” 族谱除名的威胁非常有效。 福全飞快从地上爬起,一瘸一拐跑了出去。 得了吩咐的人纷纷离开。 画眉掩去失落,开始招呼下人收拾乱糟糟的庭院。 楚家兄妹理亏,自发帮忙。 - 午门。 正中向阳,位当子午,是为午门。 同时也是祁国皇宫的正门,是皇帝大赦天下、祭祀太庙、举行大典的重要场所。 整体呈凹字形,留有一处很大的空地。 苏隐月到的时候,午门已是人山人海,最中间的位置搭了高台。 皇城司的兵卒手持长矛,围着高台而站。 下方黑压压一片,全是百姓,正叽叽喳喳讨论着。 迈上高台,主审官大理寺卿沈拓率领在场众官齐齐下跪。 “下官拜见御王,御王妃。” 江在御叫了起,沈拓立刻让人搬来两张椅子,恭谨地请两人入座。 没等苏隐月坐下,就听见一道不满的声音。 “御王妃涉案,御王应该避嫌吧?” 顺势看去,苏隐月看见了一张蓄着短须,官威深重的中年男人。 有点眼熟,但她很肯定从未见过此人。 江在御拉着她转身,声音带着冷意。 “方柏青,你虽是刑部尚书,但你女儿曾意图溺死本王王妃,该避嫌的是你才对。” “你如今堂而皇之参与三司会审,是打定主意要公报私仇?” 苏隐月瞬间听懂了他的提醒,这老登就是方柏青? 为了给方月柔报仇,他搞这么大场面? 绝世好父亲不该存于世间,会让人心头发酸。 沈拓打圆场,“御王殿下,方大人是得了皇上的旨意,才会出现在此地。” “再则主审官是下官,下官以官位担保,必秉公办案,不会冤枉了王妃。” 江在御并不买账,抬手道:“父皇日理万机,偶有错漏也是有的。本王这边往宫里递封折子,言明此事。” 方柏青脸色一下变得难看。 没成功让御王离开,自己反而惹了一身骚。 “下官多嘴,望御王恕罪。” 方柏青伸手,服软道:“还请御王上座。” 他万事俱备,就不信御王能在众目睽睽之下袒护御王妃。 除非御王想落个色令智昏的名声。 若真如此,倒也不错。 再操作一下把御王从亲王降为郡王,和三皇子同一级别,也算他这个当舅舅的时刻惦念三皇子。 江在御声线冷冽,“下不为例。” 人在现场,好抓。 留在这儿才能更好实施计划,方柏青想着这点。 步履轻松地坐回椅子。 “咚咚咚!” 三声击鼓后,叽叽喳喳的声音消失不见。 大理寺卿沈拓拍了下惊堂木,“将苦主曹山鸣带上来!” 在众人敬畏惊奇的目光中,曹山鸣被两个兵卒押上高台。 “知府失职,你可收集证据向御史台检举,你却击响鸣冤鼓,惊动皇上,兴师动众,是为越级上诉。” “本官杖责你五十,曹山鸣,你可服气?” 民告官本就不易,曹山鸣早已做好挨打的准备。 “草民服气。” 长棍击打的沉闷声响起。 “啪啪啪!” 曹山鸣背部到大腿,很快见了血。 疼痛让他额头冒出密密麻麻的汗珠,双眼充血,青筋暴起。 他费力抬头,想朝御王妃看去。 想看看她看到这种血腥的场面是否会心虚、害怕。 可低处视线受阻,他用尽浑身力气也只能看见御王妃的锦裙下摆。 和那双绣着粉色芙蓉花的绣鞋。 “咔嚓!” 长棍片刻不歇地落下,骨裂声轻不可闻。 鼻尖全是血腥味,眼前更是一片血红。 他咬紧牙关,不断在心底默念女儿梅娘的名字,宛如自我催眠般念叨。 梅娘,爹马上就能为你报仇了。 爹绝不会让害了你性命的御王妃好过。 越疼,他就越恨。 梅娘是他在世上唯一的亲人,他带她上京,就是防止她被于伏威的人害了。 哪知到了京城,梅娘还是没逃过。 痛苦将时间无限延长。 久到曹山鸣再也坚持不住,惨叫出声的前一刻,长棍终于停下。 沈拓的声音从上方传来,“曹山鸣,你要状告何人?” 曹山鸣缓慢爬起来跪好,嗓子沙哑,“草民要告三应府知府于伏威敛财无数,戕害百姓。” “御王妃包庇于伏威,派人截杀草民,还杀死了草民的女儿曹梅娘。” 蛤??? 好大一口锅。 短暂呆愣过后,苏隐月询问:“曹山鸣,你说我杀了曹梅娘,你有证据吗?” 曹山鸣仇恨地瞪视,“我亲眼所见,还要什么证据?” 江在御略一思索,“你看见曹梅娘被侍卫抓进王府了?” “对。” 曹山鸣脸上带着狰狞恨意,也不隐瞒,“当时我就在不远处,亲眼看见梅娘被王府侍卫抓走……” “我想冲过去把梅娘救出来,可我势单力薄,斗不过御王府。” 说到此处,懊悔无力填满了他的内心。 “梅娘,爹没用,爹对不起你!” 大颗大颗的眼泪砸在地上,不住捶打地面来缓解心脏传来的悲痛。 “爹只能敲响鸣冤鼓,告慰你的亡灵……” 苏隐月长叹一口气,无奈扶额,“你先别哭丧,曹梅娘没死。” 第192章 没人敢威胁你 “真的?” “状纸不是在她手里么?她去取了,待会儿就来。” 见曹山鸣面露犹豫,方柏青适时插话,“别上当,这是她的缓兵之计!” “山鸣,你细想一下,若你女儿还活着,方才少卿去王府请御王妃过来,你女儿为什么没有跟着一起?” “状纸可以让少卿派人去取,她何必亲自跑一趟?” 见曹山鸣的眼神再次变得仇恨。 面对沈拓询问的眼神,苏隐月神色如常,“曹梅娘进王府是想找我帮忙,但我没见过她,没让她进来。” “为了见到我,曹梅娘才闯入王府,被侍卫抓住。” 曹山鸣琢磨了一下,觉得这个理由好像没问题。 可方柏青的话还是让他心里存了疙瘩,“我不信你,除非梅娘现在出现。” 苏隐月将怀疑的眼神投向了对面的方柏青。 曹山鸣不会被他买通了吧? 方柏青见她神情愕然,得意地捻了捻胡须。 深觉当日手下要杀曹山鸣,他现身阻止做好人那步棋走得极妙。 苏隐月不准备在这个话题上多做解释,待会儿曹梅娘到来自会见分晓。 “沈大人,跳过这个话题,继续下一个流程。” 沈拓愣了下,“带于伏威!” 方柏青笑而不语地摩挲着腰间玉佩。 他派了人去截杀曹梅娘,曹梅娘不会来了。 这个黑锅,御王妃背定了! “于伏威不是知府吗?怎么被拖着上来?” 围观百姓看见于伏威的出场方式,议论纷纷。 于伏威是知府,本不必被兵卒押上来。 但他搞不清楚本应该阻止三司会审的方柏青,为什么会反其道而行之。 来的路上,他想明白了。 方柏青想让他一个人承担所有。 更让他无力的是,方柏青掌握了他所有罪证! 只要提前操作,方柏青脱身不是难事。 这个念头一出现就吓得于伏威双腿发软,根本走不了路。 只能被兵卒拖上高台,跌坐在曹山鸣身旁。 “于伏威,面对曹山鸣的状告,有什么要说的?” 于伏威瑟瑟发抖,暗暗将求救的眼神投向了方柏青。 方柏青接收到他的眼神,提醒道:“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没人敢威胁你。” “于大人,你只需要将御王妃买通吏部考核官的过程,说出来即可。” 心中猜想成真,恩师真的要放弃自己。 于伏威眼神黯淡,绝望的同时心中涌起一股怒火。 他替恩师那么多事,给了那么多孝敬,恩师居然不管他的死活! 那他为什么要让方柏青好过? 他先不仁,就别怪他不义。 鱼死网破好了! “方柏青,我是给你办——” 话未说完,方柏青不慌不忙地站起身,语气温和。 “于大人,本官官职在你之上,你怎可对本官直呼其名?” 随着他的起身,于伏威看见了他腰间的那枚玉佩。 是他儿子的玉佩! 方柏青抓了他儿子! 于伏威看向方柏青的目光不再愤怒,带上了惊恐和祈求。 无声求他不要害他儿子,他会老老实实跟着方柏青的节奏走。 “的确是御王妃,她是一品亲王妃,吏部想借此讨好御王,就把我末等的年末考核改成了优等……” 祁国每年都会有官员考核,连续三次得到末等,就会被降职。 说到这里,于伏威说不下去了。 他意识到这个问题,御王妃成婚不到半年,今年的年末考核还没开始,前两年的年末考核已经结束。 御王妃都插不了手啊。 方柏青暗骂一句蠢货,出言替他补漏洞。 “本官调查过,你前两年考核为末等,今年再是末等就会降职。” “你不愿降职,御王妃刚好缺钱,她便挑中了你!” “为了让你安心办事,御王妃还让吏部官员把你前两年的末等评级改成了优等。” 于伏威一听方柏青准备得这么充分,自知没了生路。 心中泛起一阵悲凉。 可儿子在他手里,还是点头,“方大人说得对。” 方柏青眼中闪过一丝轻蔑,把饭喂到嘴边,才知道吃。 蠢钝如猪,不堪大用,早就该放弃了。 除了这个,方柏青对他追杀曹山鸣父女失败之事,同样不满。 追杀一对武功低微的父女,愣是从三应府一路追到京城。 没成功就算了,还敢在他面前说假话! 什么曹山鸣父女身边有一对武功高强的兄妹,派去的杀手全被这对兄妹解决了。 等他派人过去一看,根本没有四个,就曹山鸣父女两个! 为了找到于伏威说得那对兄妹,他属下一分散居然放跑了携带状纸和万人血书曹梅娘。 幸好他反应快,立刻和手下排练了一场: 黑衣人杀曹山鸣灭口,刑部尚书外出公干回城,撞见这桩凶杀案,救下苦主。 将苦主带回方府,给他疗伤,赢得曹山鸣信任的戏码。 又在恰当的时机,让于伏威去御王府送礼,让曹山鸣亲眼看见曹梅娘被抓,误导他女儿已死,尽快敲响鸣冤鼓才能给女儿报仇。 接下来的事,就顺理成章了。 惊动皇帝,三司会审,少卿前往御王府带来御王妃。 每每想到此处,方柏青就恨不得踢于伏威一脚! 要不是于伏威眼睛瞎了,把两个人看成四个人,他至于绕这么大的圈子吗? 这样也好,正好把罪名全推给于伏威,他干干净净脱身。 场中,沈拓看向于伏威,“于伏威,口说无凭,你有什么证据?” 于伏威那有什么证据? 只得再次看向方柏青。 对上他的眼神,方柏青手紧了。 废物,我都提醒到这份上了,再说不是惹沈拓怀疑吗? 行百步者半九十,最后十步决不能出问题。 提议道:“沈大人,既是吏部修改的考核评级,不如召吏部负责此事的官员过来一趟?” “可。” 沈拓看向大理寺少卿,“你再跑一趟。” “是。” “少卿大人等等。” 之前跟随少卿去御王府的司狱站了出来,对上方的沈拓抱拳,“沈大人,下官有话要说。” “讲。” “下官和少卿大人前往御王府时,于伏威就在御王妃院子,身边还有两个王府近卫,好像要把他拖去什么地方。” “下官怀疑当时御王妃是想杀人灭口!” - - - 于伏威叫方柏青恩师的事可能不会在剧情里解释,这儿简单提一下。 古代科举考中后,考生会拜谢主考官,尊为恩师,自称门生。 拿宋代举例,应试者少则三千,多则一万八。 一般录取二三百人,多则录取五六百人,同一届录取的进士都可以管主考官叫恩师。 水分很大。 于伏威科举那年,方柏青正好是主考官。 叫方柏青恩师,是为了拉近关系。 第193章 口说无凭,方柏青上实证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 围观的百姓躁动起来。 “御王妃开办阳光布厂,让咱们百姓都能穿上棉衣,我还不信她会这么做,现在两个人都指认她,这这这……” “阳光布厂一直在亏钱,你不知道吗?” “敢情阳光布厂亏损的钱,于伏威搜刮民脂民膏全补给御王妃了啊。” “好个取之于民,用之于民!” “我就从来不信世上有善人?你们啊,都是蠢货!” 混在人群中的雷管事五官揪成一团,急出了一身的汗。 有心辩驳,又不知从何处着手。 布厂亏钱的消息他放出来是想让百姓感恩御王妃爱民仁善,哪知道事情会发展成这样? 他坏事了啊。 围观百姓人数众多,一人一句,就跟进了养鸡场一样。 高台之上说什么全都听不见了。 “咚咚咚!” 沈拓只好让击鼓手敲击大鼓,压过众人声音。 好一会儿,喧哗声渐渐停歇。 沈拓严肃道:“少卿,可有此事?” 少卿点头,“的确如此,随下官一起前往的众人都能作证。” 当事人点头。 见此一幕,部分百姓急躁起来。 “御王妃欺压百姓,丧尽天良,杀了她!” “我有个从三应府逃难出来的亲戚,据他所说,现在三应府遍地蝗虫,饿死者无数。” “这一切全是御王妃造的孽!我不穿沾了百姓鲜血的棉衣!” 只听“撕拉”一声,一件棉衣被扔了上来。 “小心!” 江在御忽然探身过来,伸手捂住了苏隐月后脑。 下一秒,一块石头砸在了他手背上。 苏隐月眼神一厉,目光扫过群,准确抓住了扔石头的人。 她站起身,指着那人道:“石头是他扔的!” “把他抓上来!” 王府近卫得令,冲下高台迅速抓住此人。 那人慌乱不已,挣扎大喊:“御王妃包庇贪官,我砸她又怎么样?” “众目睽睽,你想杀我灭口吗?” “快来看啊,御王妃堵人嘴巴了!” 围观百姓被煽动,又有几块石头从不同的方向砸了上来! 江在御衣袖一挥将石头全部接下。 屈指一弹,石头原路返回。 “啊!” 人群中当即响起几声惨叫。 苏隐月一一点过去,脸色更冷,“全都抓上来!” 眨眼间,已有六人被抓。 “杀人了!御王妃杀人了!” “御王妃恼羞成怒杀人了!” “沈大人为什么还不把御王妃抓起来?他是不是怕了?” 躁动变得更大,甚至有人想要冲上高台。 拿着长矛的兵卒费力维持秩序。 民怨沸腾。 “大家静一静,听我说!” 一直安静旁观的祝御史站起身,面朝百姓。 声嘶力竭大喊:“口头指认,案情尚无定论,大家不要慌。” “都安静!” 沈拓走下主位,来到苏隐月身边,“御王妃,你太冲动了。” “你心中有气,但不该拿无辜百姓撒气啊。” 说完,来到祝御史对面,亲自击鼓,让众人安静。 方柏青得意笑了,“御王妃,你还是快点认罪吧,否则百姓冲上来,我们怕是护不住你。” “你一个女子,落入疯狂的百姓手中,这辈子就完了。” 江在御注意力看似全在留意下方是否有石头袭来,实则仍分出了部分心神。 “方大人,王妃如何,不是你该操心的事。” “维持公堂秩序才是你们的职责,若百姓真冲上来,本王便带王妃跳上午门城楼,避其锋芒。” “至于留在这儿的你们,就自求多福……” 方柏青一噎。 他有武功,但不高,完全跳不上三十多米高的午门。 御王和御王妃要是真跑了,受苦的就是他们了。 他捏紧拳头,愤愤道:“武功高就可以为所欲为吗?” 苏隐月斜他一眼,“至少武功高,可以比你跑得快。” 方柏青气急,“你!” 苏隐月站在江在御身后,安全感满满。 气死人不偿命,“赶紧和沈大人祝御史一起维持秩序啊,你能不能有点眼力见儿?” “眉毛下挂两蛋就只会看,真不知道你是怎么当上刑部尚书的。” 方柏青气闷,拂袖离开。 祝御史在民间有清官之名,不少百姓愿意听他的。 没了后继之力,吵闹声渐渐停歇。 随着那六人被押上来,百姓感同身受,还是有些躁动。 祝御史站在他们面前,看向苏隐月,有心袒护。 “御王妃,这些人行为莽撞,冒犯于你,下官每人罚三个板子如何?” 苏隐月用眼神指了指角落,语气冷傲。 “他们六个先去那儿待会儿,此案结束,本王妃再行定夺。” 祝御史安抚惊慌的几人几句,坐回了位置。 沈拓一拍惊堂木,让众人安静下来,“御王妃,面对曹山鸣和于伏威的指认,你有什么想说的?” 苏隐月并未回座位,而是走到一旁记录庭审的文书处,要了两张白纸。 在众人不解的目光中,她将白纸折成喇叭形状。 “一面之词,不足为信,需得拿出实证!” 她举着喇叭走到高台中央,对着下方百姓道:“大家都看过来,对,看我!” “我刚才没说话不是心虚,是沈大人没问我!三司会审,公开透明,我不能打断曹山鸣和于伏威!” “现在沈大人点名让我回答,你们有什么疑问,等我说完再问!” 祁国百姓哪见过这种演讲式发言? 登时鸦雀无声。 苏隐月走到司狱身边,把没用过的喇叭凑到他面前。 “你说我要杀于伏威灭口,你是看见拿刀对着他,还是他身上有致命伤?” 司狱顿了下,凑到纸喇叭前面,实话实说。 “都没有,下官看见王府近卫抓着于大人,于大人脸上有两个巴掌印,别的没了。” “王妃,你、你在房间里……” 苏隐月又问:“那你说,有没有这种可能?是于伏威对我不敬,我给了他两巴掌,然后让近卫把他扔出王府?” 司狱迟疑。 “有没有这种可能?” “……有。” 去王府请御王妃的时候,不止他一个,不说实话不行啊。 苏隐月看向沈拓,“大伙儿都听见了吧?他无凭无据,在污蔑我!” 沈拓一拍惊堂木,“拿下!” 双手被反剪的那刻,司狱慌了,“下官信口雌黄,下官知错,沈大人饶命。” 方柏青不愿她掌控主动权,起身道:“御王妃,方才沈大人说曹山鸣、于伏威指认你是口说无凭。” “本官却查到一桩实证。” 第194章 我不听,你闭嘴 苏隐月把纸喇叭放在他面前,另一个纸喇叭放在自己嘴边,“说来听听。” 方柏青嫌弃避开,“近些日子,王府后门运出了五车红壳笋笋壳。” “御王妃,你可知红壳笋是三应府的特产贡品,我等想吃,只能由皇上赐下。” “五车笋壳,换成红壳笋至少十五车!便是御膳房也没这么多红壳笋。” 苏隐月回忆,一贯是厨房做什么,她吃什么,倒没注意这些。 见她没说话,方柏青又道:“高于御膳房的红壳笋总数就是物证!” “人证物证皆在,御王妃,你还不认罪?” 最后一句,他声音极大,高台最内圈的百姓听得清清楚楚。 特别是坐在角落那六人。 闻言,欣喜地叫嚷起来。 “御王妃,于伏威敛财给你开布厂赚名声,还把特产一车车送给你,你要没有包庇他,谁信啊?” “你得了那么多好处,现在该遭报应了!” 渐渐平复好心情的于伏威看着下方百姓的愤怒呐喊,对方柏青畏惧更深。 若他是御王妃,面对方柏青搞出来的人证物证,短时间还真想不出破解的法子。 收集证据反击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完成。 三司会审不可能连开两天,百姓的注意力也不可能一直存在。 亲王妃都栽了,他一个小小的知府,栽了也正常吧? 于伏威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咚咚咚!” 鼓声再次响起,这回沈拓变成了众人视线的焦点。 他朗声道:“御王妃,面对方大人提出的红壳笋,你有什么解释?” 苏隐月有心想知道他的立场,问道:“红壳笋我解释不了,你会怎么判?” 沈拓不假思索,“自是召来王府下人,询问红壳笋来源。” “然后查清楚经手于伏威优等评级的吏部官员。若两者都没有疑点,本官只能把你收押了。” 方柏青面带笑意,吏部他早打点好了。 区区渎职之罪,他身为刑部尚书微微抬手就能放过。 多的是人愿意为他效力。 想到此,方柏青越发觉得胜券在握,“御王妃,于伏威给你效力的时间不长,只要你诚心悔过,皇上会宽恕你的。” “当然,为了让皇上看见你悔过的诚意,此前你得罪的人也要一一登门致歉,征得他们的原谅。” 他将心中打好的腹稿一一道出,“他们原谅了你,皇上才不会为难。” 听到这,曹山鸣气得快要崩碎一口牙,攥紧的拳头间隐隐有血迹从指缝渗出。 御王妃杀了她女儿,凭什么不用付出代价? 她女儿就白死了吗? 和梅娘一起生活的那些温馨片段如走马灯一样在他脑海里闪过,炙热的阳光依旧温暖不了他内心。 只有血,只有御王妃的鲜血才能让他怒火平息。 有杀气! 瞬间,端坐在旁的江在御就注意到了他。 突如其来的冷意令苏隐月分神,让她没及时打断方柏青的爹味发言。 “此事了结,之后你就好好待在王府后宅,少出来抛头露面,那什么布厂最好也关了。” “御王贵为亲王,王妃自当温柔似水,贤良淑德。说实话,王妃你现在的表现是远远不够格的——” 没找到恶意来源,苏隐月走到江在御身侧。 不耐地看着方柏青,“老登,你在教我做事?” 嗡嗡嗡,跟苍蝇似得。 方柏青脸色一僵,“不敢,下官身为过来人,劝告王妃一二罢了。” “我不听,你闭嘴!” 她不客气的话让方柏青脸色沉了下来。 没见他说话的时候,就连沈拓都没有插话吗? 马上就要沦为阶下之囚了,还在他面前摆架子? 是御王妃先对他无礼的,那就别怪他从重宣判! “沈大人,御王妃辩无可辩,可以宣判了吧?” 方柏青一甩衣袖,坐回椅子,催促道:“皇上那边还在等结果。” “我知道你很急,但是你先别急。” 苏隐月伸手一指,“方大人,你的独角戏要结束了。” 众人下意识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 只见街尽头出现了一队身穿官服的人马,看官服款式是皇城司的人。 为首之人正是副使柳弈。 皇城司掌宫城出入,城门守军就在皇城司辖下。 城门守军,负责往来人员货物登记。 不好! 方柏青瞳孔一缩,意识到了问题。 不等他想出补救的法子,人群已自动分开一条道,骑着马的柳弈来到高台之下。 “沈大人,我这儿有最近三年于伏威运送货物往来京城的记录。” 柳弈大步流星上台,他身后的卫兵捧着一沓记录。 拿起一本记录在沈拓面前翻开,“记载显示,每隔三个月,于伏威就会运一批货物入京。” “在任三年,从未间断。” 祝御史闻言,忙上前拿起卫兵手上的记录,边看边点头。 “如此说来,御王妃就和于伏威无关了。” 下方百姓不太明白,角落中的六人更是直接出言质疑。 “曹山鸣和于伏威都说指认御王妃,还有那什么红壳笋物证,怎么就无关了?” “御王妃坏,于伏威贪,这两人荼毒百姓,毫无人性。祝御史,你是不是想讨好御王,包庇御王妃?” 沈拓一拍惊堂木,“御王妃和御王成婚不到半年,而御王两年前在锦州剿匪,和上面三年的记录对不上。” 他看向于伏威,质问道:“你前面的两年半是给谁送礼?” “今年上半年又为何舍弃此人,改投御王妃门下?” 于伏威支支吾吾,“这、这……” 又又又看向方柏青。 方柏青一切谋划都瞒着他,他是真不知道。 “你没长嘴吗?怎么总看方柏青?” 苏隐月挡在两人中间,“你是不是和他联合起来诬陷我?” 方柏青好似被踩中尾巴的猫,连忙跑过来,“御王妃,你说话要讲证据,不可诬陷下官!” 皇城司是皇上直辖,他插不进手,故此出示物证的时候,他从未提及。 没想到,这个纰漏还是被发现了。 方柏青不阴不阳道:“柳副使来得真及时。” “大理寺少卿去王府提审御王妃的时候,就有人让你翻找记录了吧?” “此人可和你说了于伏威靠山是谁?” 皇城司只会记录进城货物的来源,进了城,货物送去哪儿是不管的。 只要于伏威不供出他,他就没事。 于伏威家眷都在他手里,谅他也不敢说实话。 方柏青有恃无恐。 见柳弈摇头,他心中大定,正欲再给于伏威提醒把水搅浑,就听见一道明快的女声。 “曹山鸣,喏,你女儿来了。” - - - 今天加班,只写出了一章。 第195章 曹梅娘现身 梅娘? 巨大的惊喜让曹山鸣反应慢了一拍,怔怔回头。 他看见曹梅娘在一队王府近卫的护送下,出现在街道尽头。 “爹!” 熟悉的声音响起。 这一刻,万物在他眼中褪去颜色,只有提着裙子小跑过来的身影在移动。 到了台阶,两柄长矛交叉,拦在了曹梅娘面前。 “三司会审重地,不得擅闯!” 曹梅娘忙从背上行囊中取出一个卷轴,高高举起。 口中喊道:“我要告于伏威祸害乡里,方柏青助纣为虐!” “证据就在我手上!” 卷起的麻色卷轴上依稀可见斑驳血迹,那是三应府上万百姓留下的血手印。 认出那物,方柏青眼中杀意翻滚。 那是他找了耗费无数精力,找了近十天的东西! 更是能致他万劫不复之物! 沈拓威严道:“放她进来!” “咚咚咚!” 曹梅娘跑上高台,看着满身是血的曹山鸣,既高兴又心疼。 有心想问他在第二波黑衣人手里是不是受了罪,但她知道,现在不是叙旧的时候。 举着卷轴跪下,曹梅娘目露坚毅,“这是三应府数万百姓的请求,请大人阅览。” 沈拓起身,走下主审位,双手接过卷轴。 展开。 状诉寥寥百字,所占篇幅并不多。 长的是紧跟在状诉后面的手印。 过了这么长时间,血迹因氧化变成了黑色,边缘也皱巴巴的。 但沈拓身为大理寺卿,断案多年,一眼就认出手印乃人血印出。 有大有小,有完整五指,也有扭曲变形。 掌纹有清晰,有模糊。 放眼望去,没有一个相同。 感受到卷轴沉甸甸的分量,一股莫大的责任感压在了沈拓肩上。 他仰天长叹,眼中隐隐有水光透出,“此物本官收下了。” 早在三司会审审理之初,他就知道有这件东西。 如此重要证据,曹山鸣拿不出来,他只能一边当成普通案件审理,一边让人去找。 现在东西送到,他能放手施为了。 “曹梅娘,你确认要告于伏威?” 并不认识方柏青的曹梅娘见发声人是主审位下方的大人,明白他是三司会审的审理者之一。 朗声道:“对!” 方柏青嘴唇微翘,“越级上诉,当受杖刑五十。” 他看了眼行刑之人,“动手吧。” “不可!” 曹山鸣忙拦在曹梅娘身前,“方大人,梅娘是女子,如何能受得了五十杖刑?大人开恩。” 方柏青不为所动,“朝廷法度在此,本官怎可徇私枉法?” 曹梅娘眼中闪过一声害怕,很快变得无畏,“打就打,反正于伏威我告定了。” “梅娘,五十杖刑我承受都勉强,你这身子骨挨五十下,还能有命在吗?” 再次对方柏青祈求,“方大人,草民愿意替梅娘承担。” 方柏青恼怒曹梅娘跑出来坏事,已经对她起了杀意。 “律法从没有代替之说,曹梅娘民告官,自然要受到惩罚。” 祝御史心生不忍,劝道:“曹山鸣,法度如此,你就别再阻拦了。再拖延下去,你身体该承受不住了。” 方柏青打断,“立刻行刑!” “方柏青,我稍微忽视你一下,你就开始上蹿下跳?” 苏隐月将卷轴轴杆还给沈拓,“你这么大年纪了,能不能稳重点?” 古代状纸和万人血书她见识过了,接下来就该让于伏威和方柏青见识一下她的雷霆手段。 方柏青脸色青白交加,“御王妃,你的嫌疑虽暂时排除,可扰乱审理,依旧有罪。” “哟哟哟,一个刑部尚书,可把你得意坏了。” 苏隐月推开他,一把将跪下的曹梅娘抓起来,“谁说梅娘要告于伏威了?她是我请来的证人。” “我的证人,是你想打就打的吗?” 证人? 众人脑子有点转不过来。 曹山鸣和曹梅娘从三应府大老远过来,不就是为了告于伏威吗? 变成证人还怎么告? 苏隐月拿过沈拓刚整理好的卷轴,交到茫然的曹山鸣手里,“你这么大年纪了,怎么连状纸都能丢?” “幸好我的证人捡到了给你送来,下次再丢,就不给你送了啊。” 什么意思? 曹山鸣懵逼地看着手里的卷轴。 沈拓率先反应过来,朗声一笑,拿起曹山鸣手里的卷轴,大步回了主审位。 “曹山鸣,你的状纸本官收到了,即刻审理。” 一拍惊堂木,“证人到一边站好,休要扰乱公堂。” 他的话仿若一道闷雷,瞬间劈散曹山鸣脑中的迷雾。 恍然大悟。 梅娘成了证人,五十杖刑就不用挨了。 而他,本来就是告状的苦主。 方柏青暗骂一声,质问道:“御王妃,你是在钻律法的漏洞!” 苏隐月眼神讥诮,“就你事多。” “你是主审,沈大人是主审?” 沈拓轻咳一声,用眼神示意想回话的方柏青适可而止,再次看向曹梅娘时,变得温和。 “曹梅娘,本官问你,御王妃可是于伏威的幕后之人?” 经过刚才短暂的交谈,曹梅娘已明白执意要对她行刑的大人就是方柏青。 顿时仇恨地看着他,“方柏青才是!” “少卿请御王妃来午门之时,民女就在现场。” “少卿未到之前,民女亲耳听见于伏威承认,方柏青是他恩师,他搜刮的七成财物都给了方柏青!” 方柏青腾一下站起,脸庞涨红,好似受了极大的屈辱。 “胡说八道,胡言乱语!” “本官和于伏威从未见过,曹梅娘,谁指使你来污蔑本官的?” 说着,他看向于伏威,手里捏着玉佩无声威胁。 于伏威眼神悲切,就要否认。 “于伏威。” 江在御睨了他一眼,“本王当时也在现场。” 得罪御王,还是要儿子的命? 于伏威神色悲苦,他堂堂正四品官员,放在哪里都是一方大员。 可在这儿,却连曹山鸣一个白身都不如。 形势再也由不得他。 他注定要死,可他儿子还可以活。 “本官一人做事一人当,是我利欲熏心,贪得无厌,没有什么靠山和幕后主使。” 苏隐月抬手揉了揉眉,试图将怒气揉散。 散不了,还是气! 大半天时间都浪费在他身上了! 大步上前, 一脚踹在他肩上,“于伏威,受死!” 第196章 玉佩,拿来吧你! “砰!” 于伏威为了方便看方柏青眼神,一直坐在地上回话。 苏隐月那脚正踹在他肩上,让他摔了个四脚朝天。 “哎哟!” 众目睽睽之下,御王妃竟敢打他? 这一脚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太阳底下又晒又热,你有完没完?赶紧交代,让所有人都轻松!” 路过祝御史面前的案几时,苏隐月随手从签筒中凑出一支令签。 拿着末端就朝于伏威脸上招呼,边打边骂。 “现在知道说没人指使了?那刚才为什么要扯我下水?” “你也不看看你这逼样,你爹我都敢冤枉?” “说话跟放屁似得,嘴里没一句实话,我打烂你的嘴!” 签签到肉,于伏威想反抗,可令签劈头盖脸,连眼睛都睁不开。 根本看不清下落的方向。 “啪啪啪!” 几令签下去,整个脸都变得麻木,嘴巴更是翘了起来。 像一条被人钓上岸的鱼。 “御王妃,我是朝廷命官,你敢打我?” “别以为你是御王妃,就能为所欲为,光天化日殴打朝廷命官,我要把你抓起来!” 于伏威身体侧翻,抱着后脑勺就惊慌跑开。 刚跑没两步,不知被何人绊了一下,往前一扑,摔了个狗啃泥。 “啊!!” 下巴重重磕在地上,舌头被牙齿咬得生疼,眼泪花都出来了。 “谁,谁绊我?” 茉莉背着手抬头望天,深藏功与名。 雨湘悄悄对她竖了个大拇指。 她俩前往皇城司翻找入城记录,和柳弈一同到来。 柳弈是副使,说话分量在她俩之上,她俩就一直站在一边。 趁他摔倒,苏隐月跳起一米高,踩在了他背上。 “啊,呕——” 百多斤的体重骤然压下,肋骨快要断裂。 于伏威胸膛死死贴着高台,背上的重量让他直翻白眼,呼吸不畅。 “我都打你了,抓我我也不会悔改。” “诛我九族啊!诛我九族,我才怕!” 当今皇上就在御王妃九族之内。 这话于伏威可不敢应。 “下来!从我背上下来!” 背上突然轻松,他什么都顾不得想,撑着身体就要站起。 “砰!” 下一秒,消失的重量再次落下。 连带着他手臂一起压在了身体下方。 手腕弯折,筋骨又疼又麻, “啊!” 苏隐月用力在他背上跺了几脚,“狗官,贱男人,跑来王府拖我下水。” 夏季本就衣裳单薄,用力滑拉几下。 她鞋底的铁珠子就扯破了于伏威穿在身上的丝绸衣袍,连带着他的背也出现了数道红痕。 “让你算计我,让你算计我,是不是看我是女人,就觉得好欺负?” “自从来到午门,你就一直在狡辩!说这说那,就是不说实话!” “老实告诉你,我忍你很久了!” “啪!” 一令签打在他后脑,打得他脑子嗡嗡嗡的。 起身的动作戛然而止。 “咔嚓!” 力道之大,令签当场断成两截。 苏隐月从他背上下来。 右手紧握,从上至下,携带三十斤动力势能,一拳锤在他天灵盖上。 “呃……” 于伏威眼神一直,失去焦距。 睁着眼睛侧趴在高台上,嘴边不断往外流着口水。 当场被捶成了智障。 她这套操作过于丝滑,硬控在场上千人。 “你、你你……” 沈拓目瞪口呆,震惊得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京城很大,朝臣很多,百姓更多。 皇后千秋节那日,众官被明德帝和怀恩堵在琼华亭外。 亲眼目睹江在御一掌把张将军从亭内打到亭外。 众官看见的是结果,也顺势将大头伤害算在了他头上。 其余挨打之人都在各府,场面封闭,看见的人有限。 故此,御王妃性格酷烈,在没见过的人眼中,只是传言。 不亲眼所见,总是将信将疑。 “大人,下官有事禀报!” 不等沈拓组织好语言,高台外面传来一个喜悦的声音。 另一位大理寺少卿提着袍子,大步跨上高台。 他身后跟着的大理寺评直押着两个人。 走到沈拓身边,少卿抱拳道:“沈大人,下官幸不辱命,查到于伏威的身后之人了!” 认出评直押着的其中一个是方府管家。 方柏青又惊又怒,斥道:“沈拓,你说左少卿去地方复审疑难案件了,大理寺只剩右少卿。” “现在左少卿为什么在这儿?” 还抓了方府管家! 沈拓从容一笑,“本官审案数十年,没有一个疑犯老实交待,和疑犯斗智斗勇,已是常事。” “左右少卿,一暗一明,正是我的布局。” “左少卿,你将查到的东西一一道出。” 左少卿从头说起。 接到皇上旨意那刻,沈拓迅速让左少卿收拾行囊,做出离开京城的假象。 确认身后没有跟踪之人,左少卿在城外绕了一圈,换上行囊中的衣服,又跑了回来。 于伏威进京,不可能只带两个小厮,他在客栈留了不少人。 趁午门高台搭建,三司会审的消息都没传开。 左少卿指使十几个地痞,故意给于伏威留在客栈的手下找事。 于伏威手下寡不敌众,又被侮辱,在地痞激将之下,跑去找了方府管家,叫嚣着要找回场子。 双方一会面,就被暗中观察的左少卿逮了个正着。 不仅如此,左少卿还搜了于伏威的房间,翻出了不少东西。 “大人,这是于伏威给方大人上供的账本,请大人查阅。” 账本是官员联结的证明,也是必要的威慑,象征两人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于伏威根本没想过他去御王府送趟礼,就能从四品官变成疑犯。 账本根本没做处理,详实无比。 沈拓一一看完,沉声发问:“方大人,你的名字就在这账本之上,你作何解释?” 见他望来,方柏青脸上快要吃人的表情一收,佯装茫然。 “什么账本?我从未见过。” 他蹲在晕乎乎的于伏威面前,腰间玉佩自然垂下,刚好落到他眼前。 “于伏威,本官和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陷害我?” 还没得到回答,苏隐月的手从侧面伸出,一把扯下玉佩。 “你拿这破玉佩晃大半天了,拿来吧你!” 第197章 偷方柏青的家 玉佩上刻着一个嘉字。 苏隐月似笑非笑,“方柏青,这块玉佩不是你的吧?” “你还给我!” 方柏青猛扑过去想抢回来,苏隐月顺势一巴掌扇在他脸上。 “啪!” 巴掌清脆的响声让方柏青无法回神。 跟痴呆一样明知故问,“你打我?” 苏隐月就喜欢他愣神,趁机又送上几巴掌。 “你派于伏威追到王府,都要算计我,冤枉我,不打你打谁?” “红壳笋,吏部考核,什么屎盆子都往我头上扣!” “我好生生在家修身养性,你偏要跑来东搞西搞,我不出手,真当我怕了是不是?” 几巴掌下去,打得方柏青昏头转向。 官帽打着转儿飞到了人群中。 考虑到他和苏长远一样都出身勋贵,练过一些武功。 趁他处于挨打的震惊中,苏隐月飞起一脚,直踹他命门。 “啊!” 方柏青脖子上暴出青筋,弓着腰,双腿内撇,痛不欲生。 颤抖着手指着苏隐月,双目圆瞪,好半天说不出话。 分明是艳阳高照的好天气,他愣是疼出了一身的冷汗。 趁他病,要他命。 苏隐月朝同样的位置再次踹出一脚。 八字内撇的双腿站立不稳,方柏青再也坚持不住,身体朝天,往后一躺。 高台随之震了震。 后脑勺磕在结实的木板上,脑浆跟布丁一样荡起涟漪。 “啊!” 又是一声惨绝人寰的惨叫。 见苏隐月夺过杖刑长棍,再次冲来。 他想反抗,可一动就牵扯下身的痛楚,能发挥的力气不足往日的十分之二。 连滚带爬避开一棍,扯开嗓子哀嚎。 “御王妃,你殴打朝廷命官,你目无法纪,你放肆!” “来人,拿下她!把她抓起来!” “沈大人,祝御史,你们就眼睁睁看着我挨打吗?” “快阻止这个疯子啊!” 运筹帷幄,高瞻远瞩,满腔算计在长棍之下统统化作泡影。 只有打在身上的疼才是真的。 “御王妃,你不能当众殴打方大人,快住手!” “下官知道你受了委屈,下官一定会为你做主的!” “你快收手!” 沈拓审案多年哪见过这场面? 急得官帽都快掉下来了。 一边指挥卫兵阻止,一边苦口婆心劝说。 “方大人还有很多事没交待,案情尚不明朗,你快住手啊!” “你打方大人是泄私愤,不成体统,不合规矩啊!” 苏隐月愣是将手里的长棍舞出了金箍棒的架势。 虎虎生风。 卫兵完全不敢靠近。 “方柏青欺我气我,我咽不下这口气,我就是要泄愤!” “千金难买我高兴,老东西,今天这顿打你挨定了,天王老子都拦不住!” “一天天跟阴沟里的老鼠一样,算计这个,陷害那个。” “火石没落到你身上,老毕登,你不知道疼啊!” 躲过一棍,躲不了第二棍。 方柏青左支右绌,气喘如牛,该挨的棍子一棍没落下。 “御王妃,快停手!你这是扰乱公堂!” “王爷,你说句话啊!” 祝御史急得头发都快竖起来了,不经意看见江在御端坐在一旁。 忙跑了过去,“王妃,你快阻止王妃啊。” “再打下去,会出人命的!” 江在御反问:“账本上记载的东西确认真伪了吗?” 沈拓急道:“真伪的事不急,现在要紧的是让王妃停手!” “王妃拖住方柏青,你们刚好去方府库房搜查账本记载之物。” 沈拓眼神一闪。 江在御抬手,左少卿立刻把其中一本账本放在他手上。 翻开一看,漫不经心道:“沈大人,你快派人去方府吧。有本王在,必不会让方大人死了。” 祝御史犹豫,“方大人是二品大员,府上岂能随意搜查?” 江在御合上账本,放在沈拓手里。 “有本王担着,你们只管搜查。” 另一边,疼昏头的方柏青还不知道即将被人偷家。 为了躲避长棍,在高台上乱窜,想躲在其他人背后。 可所有人都尖叫着跑开,不愿当他挡箭牌。 最后,他四肢并用,掀开桌布,躲在了案桌之下。 嘴依旧是硬的。 “我没有算计你!我冤枉!” “我是无辜的!” “御王妃,你欺我至此,我不会放你的!” 苏隐月一把扯下桌布,手提着长棍就朝桌下捅。 桌下空间狭窄,方柏青躲闪不及,嘴巴被捅了正着。 嘴唇被擦掉一块皮,鲜血汩汩流出。 “啊!” 双手死死抓着棍子,方柏青眼中闪过一丝喜意,张开血盆大口。 “我抓住她了!” “快来人,快来人拿下这个疯婆子!” 苏隐月长腿抵在桌沿,和他展开了拉锯战。 “你喜欢这根棍子?送你好了!” 她突然松手,方柏青猝不及防,一屁股坐在地上,后脑撞上桌腿,震得脑袋一阵嗡鸣。 没了大脑指挥,手劲也松了。 苏隐月顺势夺回棍子,“我又后悔了,棍子还我!” 抵在桌沿的脚一用力,两只桌脚翘起。 突然得见光明,不祥的预感如潮水般席卷而来。 “砰!” 桌板擦过他的发髻,轰然倒下。 好似从天而降的一把木铡刀,重重砸在方柏青手上。 “咔嚓!” 指骨断裂。 “啊!” 十指连心的痛楚让他嘴巴张到极致,发出杀猪般的惨叫。 鲜血流量再次扩大。 惨叫声让祝御史打了个哆嗦,干巴巴道。 “王爷,你这么纵容王妃,真的好吗……” 江在御懒洋洋开口,“王妃替天行道,实乃大善。” “本王不觉得有问题。” 沈拓拉着还想说话的祝御史走到一边,“祝大人,这个时候你就别较真了,稍微变通一下吧。” “方柏青老奸巨猾,官职更在我俩之上。没有强硬手段,他是不会承认的。” “御王妃此举,全当为三应府枉死的百姓伸张正义了。” 祝御史沉默下来。 沈拓拍拍他的肩,声音更加低沉。 “你想一下方柏青的身份,说不定今日在御王妃手下吃的苦,会是他这辈子吃过最大的苦。” 祝御史神色一顿。 沈拓又道:“便是他被判斩首,一刀下去,干脆利落,死这么痛快,你不觉得便宜他了吗?” 祝御史被他说服,叫上一队卫兵,他手里拿过账本。 “沈大人,我去方家了,这儿你多看顾。” 第198章 苏隐月要被偷家? 两人谈话就站在高台边缘,离得近的百姓听得清清楚楚。 不少人眼珠一转,决定跟过去看看。 “祝御史,等等下官。” 护送曹梅娘来到午门后,陈厉就站在一边待命。 见祝御史带着卫兵要走,他得到江在御命令,带着雨湘茉莉追了上去。 “下官奉王爷之命,和你一起去方家。” 祝御史狠狠松了一口气。 方柏青官职比他高两品,王爷肯派人帮他就好办。 - 国师府。 翠鸟在森林间穿梭,找到了正在培育母蛊的应琼。 “主子,大喜!大喜啊!” “属下得到消息,有个叫曹山鸣的三应府人氏,敲响鸣冤鼓,告御王妃收受贿赂,结党营私。” “皇上听闻,下旨在午门进行三司会审,查清真相。” 翠鸟脸上全是喜意,一口气秃噜完。 “这会儿御王妃已被大理寺少卿带去了午门,即将沦为犯人。” “主子,你可要去午门看御王妃的下场?” 听完,应琼一扫连日来的阴霾,笑道:“御王呢?” “御王也去了午门,但属下觉得,对方既然来势汹汹,定然证据充分,御王妃这次绝对会栽。” “主子,属下已命人驾着空马车去午门占位置了,主子想去,随时能去。” 应琼眼底闪过一丝暗光,摇头道:“三司会审我插不进手,去了午门也没用。” “你不觉得去御王府才是最好时机的吗?” 翠鸟思考片刻,眼神越来越亮。 御王,御王妃不在王府。 百姓又被三司会审吸引了注意。 王府空虚,正是他们报仇的时候。 翠鸟美滋滋道:“属下这就派人去御王府捣乱!” 应琼脸上逐渐变大的笑容一凝,捣乱? 御王府藏着他想知道的秘密,单纯捣乱怎么够? 把他当成三岁小孩,别人打一拳,他就回一拳了不成? 翠鸟愚钝,不堪大用。 应琼额间青筋跳了跳,“你把百灵叫来。” 百灵心思缜密,这些事只有她才能安排妥当。 翠鸟摇头,“属下好几天没看见百灵姐姐了,不知道她去哪儿了。” 应琼顿生不妙之感,质问道:“这事你为何不和我说?” 翠鸟挠头,无辜道:“百灵姐姐是暗探之首,她办什么事,我等不能打听。” 见应琼脸色越发难看,她睁着睿智的眼神一个劲儿追问。 “主子,你也不知道百灵姐姐去哪儿了吗?你没派百灵姐姐外出?” “百灵姐姐怎么会突然没有消息了呢?” “主子,你说,百灵姐姐不是被抓了?可她聪明,武功又高,谁能抓她呢?” 她念得应琼无法思考,“闭嘴!” “你去查御王府出去了多少人。” 赶走翠鸟,应琼又派人去京城外面的农庄把海东青、黑鸢等好手叫来国师府。 苏隐月消去他内力的解药,那位给御王治疗的大夫。 以及他私牢那些被带走的人。 这些全和御王府有关。 难得有人拖住御王和御王妃,正好方便他行事。 只要他在御王等人回府之前解决,拿到需要的事情。 对皇上、对自己都有了交待。 - 午门。 方柏青手压在实木案桌下无法脱身。 惊恐地看着站在面前的苏隐月。 “你、你别过来!” “你这是犯罪,本官可以拿你下狱!” 说话的同时,完好的手不断抬着桌沿想要解救被压的手。 方柏青身份不凡,身边讨好者众多,只需一句话自有人跑前跑后,他已多年没动过手。 苏隐月先发制人让他挨了一通巴掌和棍子。 之后一直穷追猛赶,让他应接不暇,疲于应付。 压根没想起来反抗。 “下狱就下狱,到时候我俩分在一间牢房,我一天打你三顿!” “你收了于伏威多少钱?老实交待!” “老东西,你说不说!” 苏隐月高举长棍。 阳光在旋转的长棍中时隐时现。 巨大的压迫感让方柏青脸皮肌肉疯狂抖动。 “我没收钱,我不认识于伏威,有人诬陷我!” “来人,快来人把这个疯女人赶走啊!” “我是刑部尚书,刑部人在那儿?” 方柏青慌张大喊。 他怎么可能当众承认和于伏威有关系? 负隅顽抗不一定会被打死。 承认一定会没命。 苏隐月杏眸一沉,“于伏威敛财,你收钱,黑锅我一个人背!” “你能有今天的风光,全是我在替你负重前行!” “老东西,吃我一棍!” 长棍裹挟破空声,风声呼啸朝方柏青脑袋重重打去。 漆黑的棍身尾端呈现深浅不一的红色包浆。 那是无数受过杖刑的人犯流出的血液。 “不不不,救命!” 千钧一发之际,肾上腺素飙升,方柏青竟一把将实木案桌抬了起来。 手一得救,立刻连滚带爬跑开。 “啊!” 一棍打在背上,背部瞬间没了知觉。 逃跑的动作一顿,好似没有上发条的玩偶人。 “砰!” 他整个人往前一扑,砸在了沈拓脚下。 大脑慢后一步感受到了背上的剧痛,趴在地上满地打滚。 “痛!好痛!” 感觉到身边有团阴影,抬头一看,正对上沈拓尴尬的表情。 “沈大人,救命!” 一骨碌从地上爬起,以最快的速度躲在了沈拓身后。 苏隐月长棍一横,“沈大人,让开!” 好不容易遇到一个挡箭牌,方柏青生怕沈拓跑了。 手脚并用,几乎整个人挂在了他背上。 张嘴就是告状。 “那个疯女人扰乱公堂,抓起来!把她抓起来!” 手脚颤栗,神情无助,宛如一个迷路的孩子。 沈拓第一次被男上加男,有点慌乱。 “御王妃,你冷静一下,有话好好说。” “方大人,你先从我背上下来,你这样太不体面了。” 就在这时,高台木制台阶再次传来震动。 去吏部的右少卿带着福伯和水晶回来了。 身后押着一个吏部官员。 右少卿拿着一本册子兴冲冲跑过来。 “沈大人,于伏威考核记录墨迹已有两年,根本不是最近半年改的。” “吏部司勋已经承认,他是受了方柏青的指使!” 此话一出,在场众人无不震惊。 第199章 皇上才能审判我 方柏青真是于伏威的靠山? 御王妃是被冤枉的? 那他们刚才对御王妃喊打喊杀,还赌咒发誓不买阳光布厂的衣服,算什么? 在场百姓面面相觑,明明没有挨巴掌,脸上莫名火辣辣的疼。 一只手从人群中伸长,悄悄捡起了高台上那件撕破的棉衣。 绷着脸穿上,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呃,沈大人,方大人,你们这是……” 右少卿一口气说完,就看见沈拓和方柏青紧紧贴在一起。 刚才还好好坐在椅子上的御王妃,则拿着长棍指着两人。 跟棒打鸳鸯似的。 什么情况? 沈拓急道:“你还愣着干什么?快把方大人从我身上扯下去啊。” 右少卿一呆,上手去抠方柏青抓住沈拓肩膀的手。 不小心抠到断手,惨叫声吓得他打了个激灵。 “啊!我的手,我的手断了!” 右少卿人傻了,手足无措地看着沈拓,“沈大人,看见了,我没怎么用力……” “方大人手断了,不关我的事啊!” 沈拓被他惨叫震得耳鸣,忙去掰他完好的那只手。 “不关你事,是御王妃弄的。” “快来帮我!” 方柏青的手绕过沈拓脖子,搂住了他另一侧肩膀。 双手交叉,吊在他身上。 “滚开!我不下去!” “那个疯女人要打我,我不下去!” 苏隐月见福伯和茉莉回来了,招手让两人过去询问,才懒得理他。 “你们怎么在吏部待了这么久?” 福伯抹了把头上的汗,“小人和水晶到吏部一提,司勋司的大人立刻说你指使他篡改了评级。” “小的和水晶不信,便问他被何人收买来诬陷王妃。” “争执中,右少卿大人来了。” 水晶接话,“好在右少卿大人见多识广,认出考核记录上的墨迹不是最近写的。” “又查到司勋大人是方大人的远房亲戚。” 否则她和福伯,现在还陷在吏部呢。 正说着,高台再次来人。 祝御史走在前方,他身后的卫兵抬着一箱箱金银玉器回来了。 “沈大人,这些全出自账本记载。” 他走到方柏青面前,“方大人,你说御王府的红壳笋是收受贿赂的证据,这些,你作何解释?” 方柏青脑子飞快转动,试图找借口。 不等他开口,街尽头又跑来几人。 “大人,我要检举!” 为首的福全推开围观的百姓,气喘吁吁来到台阶前。 “我是御王府下人,方夫人设计拿到我把柄,逼我把于伏威带入王府!” 至此,事情串了起来。 完了! 方柏青脱力般从沈拓身上落下,颓然坐在了地上。 沈拓飞快远离他,回到主审位。 “曹梅娘、吏部司勋是人证,账本、皇城司吏部记录、从方家搜出来的东西是物证。” “于伏威,本官现在问你,谁是你靠山?你在三应府又是为何人敛财?” 于伏威刚休息好从地上爬起,就听见这个要命的问题。 脑子变成一团浆糊的他只能仓皇看向方柏青。 不知该说什么。 他本就是众人视线的焦距,这一扭头,众人瞬间看向了方柏青。 沈拓一拍惊堂木,沉声道:“于伏威,你若再不说实话,休怪本官对你用刑。” 这么多证据摆在眼前。 即使狡辩,沈拓也能宣判。 不是他没用,是方柏青留下的纰漏太多。 “我招!” “我的确和方柏青沆瀣一气,刚才指认御王妃,是因为方柏青抓了我儿——啪!” 方柏青箭步上前。 一个嘴巴子扇在于伏威脸上,阻止了他继续招认。 “闭嘴!” “本官不认识你,你休要胡乱攀咬!” 祝御史被气得一个倒仰,“方柏青,人证物证俱在,你还要嘴硬到什么时候?” 罪名悬在头顶,方柏青反而平静下来。 “我是刑部尚书,官居二品。” “沈拓,你一个三品大理寺卿。祝丰,你四品御史。你俩官职都是我之下,有什么资格审判我?” 他头一扬,傲然道:“在场我官职最大,能审判我的,只有皇上!” 素来以刚直着称的祝御史猛然提高声音。 “方柏青,你是不是以为淑妃是你妹妹,三皇子是你侄儿,你就能逃过刑罚?” “你知道就好。”方柏青神情变得傲慢,“于伏威贪污一事和本官无关,你尽可进宫禀告皇上!” 若不能当场把方柏青罪名定下。 进了宫,又要生变。 淑妃和三皇子为兄长、舅舅求情是肯定的。 加上方柏青一直否认,不算直接罪人,宫中更无百姓在场。 皇上一句话就能把他摘干净。 轻则反思,重则罚俸,相当于没惩罚啊。 心念一转,高台众人就想明白了方柏青打得什么算盘。 曹山鸣和曹梅娘对视,眼中皆是不可置信。 方柏青来历这么大? 怪不得于伏威在他羽翼之下,行事如此胆大。 怎么办? 曹山鸣伏地磕头,卑微恳求,“方柏青是首恶,万万不能放过啊。” “沈大人,祝大人,求两位大人为草民作主!” 沈拓捏着惊堂木的手咯吱作响,板起脸发问:“方大人,这些账本你作何解释?” 方柏青抹去嘴边的血迹,“许是有人和本官同名。” 沈拓被他的厚颜无耻气得心梗。 祝御史接过大梁,“那你府上搜查出来的东西不仅和账本能对上,更能和皇城司入城记录对上,你又作何解释?” 方柏青负手而立,“世间器物,款式不一,但用途却是一样,巧合而已。” “你强词夺理!” 两轮交锋下来,方柏青都被动接招,该主动了。 “沈拓,祝丰,本官是三法司之一,轮不到你们来质问本官!” 祝御史一噎,“你……” 沈拓怒道:“方柏青,你分明是在胡编乱造,想逃脱惩罚。你的解释,我不认!” 方柏青有恃无恐,“你可以继续问。” 大不了他就拖到天黑宵禁。 到时,围观百姓回了家。 明日再把于伏威推上斩首台,这场三司会审就该结束了。 “沈大人,不能放过他!” 曹山鸣等一众百姓愤怒地瞪着方柏青。 放过他,就意味着会有第二个、第三个于伏威,到最后,遭殃的还是他们百姓。 可他是尚书,还是国舅,在场还有谁能制裁他? 第200章 凌迟处死 “沈大人,祝大人,没有方柏青撑腰,于伏威绝不会如此肆无忌惮。” 曹梅娘扑通一声跪下,恳求道:“方柏青必须要受到惩罚,民女求你们了!” “对,不能放过方柏青!” 熟悉的场景再现,只是这次百姓怒火针对的是方柏青。 “本官不会辜负你和皇上的信任。” 沈拓深吸口气,目光灼灼地看着方柏青,“我审案多年,遇到的硬骨头不计其数。” “方柏青,今日我定要将你绳之以——啊!” 话没说完,一股大力从侧面袭来,整个人跌下了椅子。 下一秒,手中一空。 惊堂木被抢走。 再然后,头上一空。 官帽也被抢走。 “和他废话什么?本王妃来宣判。” 苏隐月带着官帽,坐上主审位,一拍惊堂木。 “于伏威凌迟处死,剐三千刀。” “方柏青也凌迟处死,剐四千刀。” 主打一个简单粗暴。 百姓齐齐拍手。 满堂喝彩,“好!” “……” 良久,高台之上无人动弹。 方柏青仰天大笑,嘲笑道:“哈哈哈,御王妃,这是三司会审,不是你胡来的地方!” “你看看谁会听你的——哎哎哎!” 笑到一半,两个王府近卫把他架了起来。 一扯外衣,光洁的胸膛当场露出。 “铮——” 陈厉缓缓拔剑。 “住手!你们疯了?” 方柏青震惊的无以复加,失声大喊:“越俎代庖,妄动刑罚!” “我是刑部尚书,我是国舅爷,御王妃,无官无职,你的审判对我没用!” “放开我!你们放开我!” 祝御史被苏隐月一通操作惊呆,忙跑过去阻拦。 “方大人有罪,该由沈大人宣判,御王妃,你不能胡来。” “暴力只能制造冤案,我们要以理服人!” 他死死抓住陈厉手腕,一个劲把他的剑往剑鞘里插。 可他是文官,又没练过武,完全抵不过陈厉的力气。 只能张开双臂,跟鸡妈妈一样,挡在方柏青面前。 苦心婆心和陈厉讲道理,“陈大人,你不能全听御王妃的啊。” “身为属下,主子犯错当直言劝诫,以避免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 沈拓从地上爬起,低头站在苏隐月身边。 跟犯错的小孩一样搓着手,小声科普。 “御王妃,三司会审是我们将审判结果呈给皇上,由皇上定夺。不是当场宣判。” “而且此案涉及到方大人,我官职低微,唯一能做的就是多多找到他的罪证。” “你、你这样……不合规矩。” 还有可能惹来皇上申斥。 “把碍事的沈大人请过来。” 江在御一声令下,两个近卫出列,将沈拓架到一边。 沈拓懵逼,“御王,御王妃胡作非为,你非但不阻止,反而予以支持,你这样……” “迟早酿成大祸!” 江在御含笑看着苏隐月走到祝御史面前,一把推开他。 生龙活虎,还挺可爱。 “王妃为民请命,怎会酿成大祸?” 他冷淡地瞥了沈拓一眼, “你惩治不了首恶,做事畏手畏脚,本王能指望你什么?” 沈拓低头不语。 “一边去!” 对面,苏隐月扯开拦路的祝御史,“你再说一句我不想听的,我就给你一个嘴巴子。” “陈厉动手。” “是。” 冰冷的剑身从方柏青皮肤上划过。 所到之处,汗毛根根竖起,鸡皮疙瘩如雨后春笋般颗颗直立。 惊骇欲绝,“住手!” “本官不认识于伏威,本官没罪,御王妃,你要屈打成招吗?” 剑芒一闪,血珠四溅。 一块指甲盖大小的血肉黏在了剑尖上。 陈厉懊恼,“没算好分量,削多了!” “啊!” 方柏青疼得面容扭曲,钻心的疼痛让他发出足以刺破耳膜的惨叫。 肩膀上流出的鲜血染红了他半个手臂。 “杀人了,救命啊!” “皇上,救命!救救我啊。” 祝御史大骇,“你你你,御王妃,你真动手啊?” 苏隐月斜他一眼,“我不跟老男人开玩笑。” 陈厉抱拳,“王妃,属下剑法不精,最多百剑,方柏青就流血过多而亡了。” “无事。” 苏隐月大气挥手,“死了也能剐满四千刀。” 言罢,她看向祝御史,露出一个核善的笑容。 “祝御史,你没事就站远点,当心血溅你身上了。” 不经意间一抬眼。 于伏威正哆哆嗦嗦抱着椅腿,抖如筛糠。 “把于伏威也架过来!” 于伏威双腿已经软成了面条。 近卫只好提着他手臂,把他拖了过来。 “我错了!我再也不搜刮民脂民膏了!” 此时此刻,苏隐月在他眼中和魔鬼无异。 一张口就带着哭腔,眼泪鼻涕齐齐涌出。 连连认罪。 “我发誓,我再也不吃鸡舌鸭舌燕翅,我愿意散尽家财补偿三应府的百姓,我什么都愿意做!” “饶了我吧,御王妃,求你饶了我吧!” “我罪恶滔天,要我的命也可以,给我一个痛快!” “御王妃,我不敢诬陷你了,我不敢贪污了,求你给我个痛快。” 撕拉! 近卫将他摆成和方柏青一样的姿势。 陈厉手起剑落。 于伏威的惨叫声比方柏青还要大。 摇头晃脑,手脚乱踢,全身挣扎。 疯狂嘶吼。 “好痛,好痛!” “我认罪!” “我搜刮的钱七成给了方柏青,他罪孽比我多!让他替我承担两千刀!” “方柏青,恩师,我是为你办事的,你要替我承担两千刀啊!” 肩膀受伤,方柏青本来就疼。 乍一听见他的鬼哭狼嚎,脑溢血都快气出来了。 不等他想好威胁于伏威的话,人群后面传出两声尖叫。 “老爷!” “儿子!” 方老夫人和方夫人跑来午门是因为没拦住祝御史进门,眼睁睁看着卫兵抬走一箱箱东西。 二品大院被一个四品官搜了府邸,简直奇耻大辱。 祝御史前脚一走,她们进宫的进宫,找人的找人。 拖到这个时间过来,一下马车就看见这番场景。 脸色一白,差点滚下马车。 “住手!” “我家老爷是朝廷命官,谁敢对他动私刑?” 方老夫人拔下头上的金簪,高高举起。 面对被百姓围得水泄不通的高台,喝道:“此乃皇上亲自赠予的金簪,尔等速速退开!” 第201章 没收金簪 和皇上沾边的东西总会让百姓心生畏惧。 人群自动分开,方老夫人和方夫人一路畅通来到了高台之下。 “啊!” 方柏青又一声惨叫让两人无法保持贵夫人的端庄,一路狂奔上了高台。 “你们快放开我儿!” “老爷!” 方柏青身上的鲜血刺痛了她俩的眼睛。 方夫人扑了过去,想知道方柏青伤势如何,但又怕碰到他伤口。 一时束手束脚,眼泪更是夺眶而出。 “老爷,我和娘往宫里递了牌子,还去请了谨郡王。” “你不会有事的……” 闻言,强行保持一丝理智的方柏青松了口气。 微垂着头,放空大脑,想要休息。 方夫人拍打近卫的手,“你们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放开老爷!” 近卫如泥胎木偶般,不发一言。 方老夫人自觉失了面子,举起金簪,疾言厉色,“见此金簪如见皇上,尔等统统跪下!” 走到半路,准备过来迎接的沈拓和祝御史眼神短暂交流。 方老夫人出场明显就是要保方柏青。 不跪就是藐视君主,谁敢承担这个罪名? 若是跪下,底气被抽走,方柏青就不好处置了。 两人随后不约而同看向坐在一旁的御王。 御王跪,他们就跪。 一片沉默之景让方老夫人更气,“你们敢无视皇上亲赐的金簪,你们要造反吗?” 气氛几欲凝固。 高台众人左右为难,正觉时间难熬之际,身后一道慵懒的女声救了他们。 “拿着鸡毛当令箭。老太婆,你得了吧。” 苏隐月刚守着于伏威挨完两剑,方柏青这边又出状况了。 唉,她真是个劳碌命。 “谁在说话?谁敢对我无礼!” 一把抢过方老夫人手里的金簪,苏隐月随手插在自己头上。 “老太婆,你看看我头上的珠钗金簪,我脖子上璎珞,我身上的衣服布料,哪样不是皇上亲赐?” “我怎么不像你这么高调?一点儿不知道谦逊,白活这么大岁数了。” “打着皇上旗号在外嚣张跋扈,这支金簪我没收了!” 这番话呛得方老夫人面容青紫,嘴唇哆嗦。 她尊荣了一辈子,何时被人这么说过? “你、放肆!” 方老夫人又惊又气,“毫无尊卑,粗鄙不堪,小浪蹄子,你是哪家教出来的?” “我要亲自上门看看,究竟是哪户人家祖宗不幸,生出你这种没教养的混账!” 御王重病大婚,婚礼从简,没有宾客。 杜绮兰小产,方家派了嫡出大小姐方月柔上门慰问。 皇后千秋节,方柏青携方夫人入宫祝寿。 唯三能认识御王妃的渠道被堵死。 直到现在,还是有很多人知道御王妃这个人,但没见过她的脸。 同样,三司会审虽在午门露天举行。 但达官显贵自持身份,不愿和平民挤在一处,只派了下人围观来回跑腿。 方老夫人就是其中之一。 “现在不行,得等晚上。” 苏隐月轻笑,“晚上你备好祭奠的香烛,教我的人自会入你梦中,和你探讨我的教育问题。” 方老夫人懵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 想明白后顿觉被戏弄,讥笑道:“原来是个没爹没娘的孤儿!” 苏隐月并不生气,笑眯眯反问:“老太婆,你这么大年纪了,父母应该早死了吧?” “以后我就叫你老孤儿。” “你!” 方老夫人一张脸涨得通红,皱巴巴的,宛如一块晒干水分的橘子皮。 粗喘着气,恨不得活吞了她。 “你什么身份,敢跟我这么说话?” “皇上是我女婿,淑妃是我女儿,三皇子是我外孙,太后皇后无一不对我客气敬重。” “你、你个不尊老的孽障,畜生!” 说着,她猛然朝苏隐月扑了过去,“你把金簪还给我!” 苏隐月抬手一挡,“老孤儿,我忙得很,别来碍事。” 一推。 方老夫人被推得后退数步,撞上了方夫人后背。 方夫人正抬手想要抚摸方柏青伤口。 被她一撞,指甲往前一伸,正好怼进方柏青聚了一团血液的肩窝。 “啊!” 这一下的功效比任何提神醒脑的药剂还要管用。 方柏青昏沉的脑子瞬间清醒。 “老爷,你怎么样?” 看着指甲上的血,方夫人尖叫起来,“老爷,你坚持住,我马上给你请大夫!” 近卫不放人,方夫人气得去掰他们的手。 “我夫君是刑部尚书,你们敢对他不敬,我要杀了你们!” 掰不开,抬头就想给他们一巴掌。 手刚抬起,就被人抓住。 扭头一看,正是苏隐月。 扯开方夫人,往后一扔,“你们夫妻临终之言说的差不多了吧?” “赶紧让开,我要行刑了。” 陈厉会意,挥剑又削去方柏青一指甲盖。 几滴血花随着收剑的动作溅到了方老夫人脸上。 温热的感觉让她全身僵硬,瞳孔巨震。 傻愣在原地。 “御王妃,你大胆!” 方夫人脸色僵白,扑到苏隐月面前,“我家老爷是刑部尚书,官居二品。你有什么资格伤害他?” “你害了我女儿不够,还要害我夫君吗?” “你这女人好生恶毒,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啪!” 苏隐月耐性耗尽,抬手一巴掌,冷声道。 “祝御史从方府库房搬出那么多赃物,方柏青为什么有这个下场,你心里没数吗?” “好好说不听,非要来领教我的拳脚功夫。” 方夫人捂着被打歪的脸不可置信,“你敢打我?” 每个吃了她嘴巴子的人第一句话都是这句,苏隐月听得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啪啪!” 又是两个巴掌送上。 “清醒了么?清醒了就滚一边去!” 方夫人被打得晕头转向,前脚绊后脚,一屁股摔在地上。 苏隐月挥手,“把她拖走。” 雨湘茉莉立刻上前,把方夫人拖到一边。 “放开我!” “我是诰命夫人,我是刑部尚书的夫人,御王妃,你这么对我,我不会放过你的!” 经过这个插曲,回神的方老夫人勇敢接替了她的位置。 “原来你就是御王妃,御——” “啪啪!” 苏隐月抢在她说完之前走流程,“老孤儿也拖走!” 第202章 祸不及家眷 短短几息,方老夫人内心先后经历了愤怒、震惊、茫然。 最后定格在被挑衅的勃然大怒。 “你敢打我?” “皇上都没打过我,你敢打我?” 紧咬牙关,伸长脖子,费力挣扎。 全然不顾整整齐齐的发髻因此散乱。 双脚死蹬着地面,把鞋子都给蹬掉了。 累得气喘吁吁,还是只能被拖着远离苏隐月。 方夫人愤怒到声音几乎破音,“放开我!苏隐月,你个贱婢,村妇!” “我不会放过你的!” 苏隐月歪头一笑,转身回到主审位,“方夫人和老孤儿,杖五十。” 沈拓和祝御史傻了。 三法司之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该不该动手。 高台之上不止有三法司的人,更有王府近卫。 苏隐月抽出一根令签,往地上一扔,“打!” 令签坠地,在地上弹跳两下。 画着圈的金色令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三法司的人不动,自有近卫捡起长棍,将方老夫人和方夫人按在地上。 两人惊恐万状,声色俱厉地吼道。 “苏隐月,你私设刑堂,你眼中还有王法吗?” “等等!” 沈拓忙跑过来,“王妃,方夫人和老夫人一介女流,你这样有点过了吧?” 祝御史被她操作弄得一愣一愣的,忙帮腔道。 “是啊王妃,方柏青固然有错,但祸不及家眷,你如此……恐有公报私仇之嫌。” 苏隐月怒火被挑起,大步走到祝御史面前, 一巴掌甩上去。 祝御史被这巴掌打懵了,捂着脸发愣,“你、你打我?” 打他干什么? 他只是说句公道话而已。 沈拓目瞪口呆,王妃疯了吧? “祝丰,我刚才说了什么,你再说一句我不想听的,我就给你一巴掌。” 苏隐月面上笑容变浅,“你以为我在说笑?” 祝御史羞愤欲死,“我阻止你是为了我吗?” “我是避免你酿成大祸啊。” “你简直不可理喻!” 沈拓整理好语言,凑了过来,“王妃、你听我——啪!” 苏隐月打顺手了,反手一巴掌把他的话打回肚子里。 “你打我?” 苏隐月不想回答,索性揪着两人耳朵。 让他们低头去看怒瞪自己的方老夫人和方夫人。 “废物,睁大眼睛好好看清楚。” “她们一个是方柏青老娘,一个是方柏青老婆,方柏青的钱她们没用吗?” “你们可怜她们是女流,难道三应府就没有死过女人吗?” 醍醐灌顶。 沈拓、祝丰挣扎的动作一顿。 台下,面有异色的百姓眼神变了。 “你俩长耳朵是为了好看吗?” 苏隐月姣好的眼眉上扬,“没听见她们刚才说往宫里提了牌子?” “不趁现在拿下方家人,先斩后奏,等着方柏青逃脱制裁吗?” “百姓沸腾压不下去,刑部尚书官大判不了,做不到就在一边好好待着,别来拖我后腿!” 话落,她先后两脚把沈拓和祝御史踢开。 两人仍处在愣神中,摔在地上逆来顺受,低头不语。 苏隐月从桌上拿起纸喇叭,走到曹山鸣面前,递给他。 “你是三应府的苦主,这回,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方夫人和老孤儿,要不要打?” 曹山鸣一怔,巨大的不真实感包围了他。 从三应府到京城一路遇到的追杀险境,这一刻在脑海中全部跳了出来。 记忆散开又合拢,结成了一颗酸中带苦、涩后回甘的果实。 颤抖着双手接过轻飘飘的纸喇叭,喉头哽咽,“打!” “祸不及家眷,同样惠不及家眷。” “方夫人和老孤、老夫人东奔西走是为了让方柏青平安。” “可怜我三应府百姓,在于伏威的统治下,求告无门,朝不保夕,凭什么罪首可以平安?” 曹山鸣最后不舍地看了眼曹梅娘,心中已存死志。 “还请沈大人,祝大人做个见证,五十杖刑是草民所求,是草民以下犯上,和御王妃无关。” “若皇上追究起来,草民一力承担!” 苏隐月有些意外。 她收拾方夫人和老孤儿远没有说得那样大义,存了不少私心。 这回方柏青主动跑来招惹她,还搞出三司会审,想让她死得凄惨,身败名裂。 那她为什么要让方柏青好过? 方夫人和老孤儿跑来叽叽歪歪,那就一并收拾了。 她可没有不动老人和女人的破规矩。 让曹山鸣来回答,是拿准了他急切想为乡亲讨公道的心理。 他的回答却试图把她摘出去…… 苏隐月眼底波澜微漾。 “如你所愿。” 留下这句话,苏隐月坐回主审位,再次扔出一根令签,“打。” “是。” 长棍举起又落下。 两人跟蛆一样扭动、惨叫。 方柏青双眼血红,“娘,夫人!” 他看向苏隐月的眼神带上了刻骨的仇恨,“苏隐月,你有什么冲我来,放过她们!” 苏隐月托着下巴,“那当然不能落下你。” “你的四千刀,我可一直记着。” “啊!” 血花四溅。 惨叫声此起彼伏,高低错落。 怒骂声同样如此。 “苏隐月,你个贱人,你带给我的屈辱我会牢牢记住,我不会放过你的!” “打死我,有本事你打死我,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贱妇,你别得意,皇上马上就好了,你嚣张不了多久!” 沈拓和祝御史五官皱成一团。 “御王妃如此行事,真不会出问题吗?” 沈拓揉了揉眉心,只觉头疼欲裂,“如今成年皇子只有谨郡王和御王两位。” “方柏青是三皇子外家,为了制衡,皇上不会对方柏青怎么样的。” 他看向苏隐月的眼神满是复杂,“御王妃做了我不敢做的事,也许我真是个废物……” 他有家眷,不敢肆无忌惮得罪权贵。 “住手!” 一道扭曲变形的男声由远及近。 太监唱礼声起。 “谨郡王到!” 江在凌腾腾腾跑上高台,看清眼前的一幕,差点晕过去。 “舅舅,舅妈,外婆!” “还打,还削!” 江在凌一把抢过陈厉手里的剑,又以最快的速度夺过四根长棍。 “停手,本郡王让你们停手!” 他心头憋火,矛头直指江在御。 “五弟,你不知道方家人的身份吗?你就看着你王妃放肆?” 第203章 我让的,怎么了? “什么身份?” 江在御靠在椅背上,姿势都不带动的。 他淡漠如初,反而衬得气急败坏的江在凌像个不沉稳的小丑。 “你还反问我?” 江在凌气极反笑,“他们是我外婆,我舅妈,我舅舅,是我亲人!” “你是我五弟,他们也是你亲人——” “不是。” 话未说完,就被江在御打断。 他眼睫微颤,探身前倾,“他们是你亲人,不是我的。” 那双遍布暗色的眼眸,让江在凌呼吸发紧。 直觉告诉他,江在御下一句话不是他想听的。 “我的亲人,十年前就被你亲人杀了。” 方柏青闻言,宛如五雷轰顶,震得身体和灵魂分开。 身体疼痛尽数褪去,耳边只剩下扑通扑通的心跳声。 惧色在他眼底蔓延。 这是他和皇上之间的秘密。 御王怎么会知道? “你说什么?” 江在凌侧目,怀疑自己听错了,“你亲人,赵家?他们不是遇到山匪——” 说到这里,他意识到什么,猛然回头看向方柏青。 刚好看见他眼中还没消失的惊惧。 一个惊人的念头在他心底浮现。 难道五弟外公一家的去世,是他舅舅干的? 不可能吧? 方柏青咽下血沫,转移话题,“郡王救我,御王妃要将我凌迟处死,剐我四千刀。” 什么? 江在凌立刻回头寻找苏隐月,对上冰冷的眼神,自觉移开。 转而冲江在御怒道:“五弟,我舅舅说的是真的吗?” 江在御抬步朝他走去,毫不掩饰脸上的杀意。 “我让的,怎么了?” 他这击直球打得江在凌不知所措了一瞬。 反应过来后怒极反笑, 但他还是决定给江在御一个机会,“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 江在御拢着衣袖,剑眉微挑,“惩治贪官,扬善除恶。” 江在凌双拳紧握,用力到骨节发白,“他们是我血亲!” “所以,谨郡王,你要包庇他们吗?” 苏隐月将纸喇叭放在嘴边,直直看着他。 “谨郡王,你看着下方的百姓,回答我,是不是要包庇他们?” 江在凌想回答是,可那一双双含怒带恨的眼神落在身上。 好似一只只虱子,让他浑身难受,如芒在背。 话到嘴边,怎么也说不出口。 方柏青心思活络,“我没做过!” “我是冤枉的!郡王,你没有包庇,我是冤枉的。” 方夫人从地上爬起,踉踉跄跄抓住江在凌衣袖,“郡王,你听见没有?你舅舅说他是冤枉的!” “你舅舅是被御王妃诬陷的,你舅舅是无辜的!” “方柏青罪有应得!” 下方有人高呼,“御王妃没冤枉他!” 见江在凌刚松动的面容再次变得犹豫,方夫人狰狞着面容咆哮。 “闭嘴!刁民,你们这群刁民知道什么?” “老爷说他是冤枉的,他就是冤枉的!” “谁敢多说一句,我就杀了谁!” 台上拿石头砸苏隐月那六人,本就是刺头。 官太太明显堵人嘴巴的行为,他们哪受得了? “方柏青罪有应得,他该死!” 距离太近,方夫人立刻锁定开口之人,咬牙切齿扑了过去。 “刁民,我要杀了你!” “舅妈,别——” 江在凌想要阻止,却抓了个空。 方夫人张牙舞爪,状似疯癫,“刑部尚书也是你能定罪的?” “刁民,我要诛你九族!” 冲到一半,头上传来拉扯感。 苏隐月抓住她头发,一脚踢在她挨了板子的屁股上,“五十杖责打完了吗?你就起来?” “拖下去,继续打。” “这回没有我的命令,不准停!” 放走她的两个近卫耷拉着脑袋把方夫人摁回原地。 在江在凌的震怒声中,抡起长棍继续行刑。 他左右环顾,沈拓和祝御史将脸转向一边,不和他对视。 “你、你们——” 偌大高台,他一个人站在中央。 被所有人孤立。 直到看见台阶下方的郡王府侍卫才稳住心神。 “郡王府侍卫听令,随本郡王一起,镇压这群——啊!” 话未说完,肚子上袭来大力,连忙后退数步堪堪稳住身形。 “江在御,我是你三哥,你对我动手,你疯了吗?” 江在御抢先一步动脚,苏隐月抬起的手默默放了下去。 “你保方柏青,就不是我三哥。” 他声量不高,语气也非常平静。 却让江在凌心下一跳,涌起一股不安。 “踏踏踏!” 一阵马蹄声打破了降至冰点的氛围。 为首的御前侍卫高举一卷黄色布巾,骑马飞奔而来,“圣旨到!” “所有人全都停手!放开方大人!” 傍晚的红霞残阳中,那团明黄色盖过了世间所有颜色。 耀眼无比,牢牢牵动着所有人的内心。 让人如蒙大赦,心生欢喜。 也让人如坠深渊,绝望笼罩。 “铮!” 拔剑声惊醒了高台众人。 看清苏隐月手中利刃对准方柏青冲去时,方夫人心脏几欲骤停。 目眦欲裂,“苏隐月,你敢!!” 这一刻,时间无限拉长。 所有声音消失不见。 曹山鸣眼中的无能为力一点点褪去。 屏着呼吸,睁大眼睛看着剑尖一点点朝方柏青逼近。 杀了他! 趁宣旨侍卫还没到达的时候,杀了方柏青! “噗嗤!” 利刃穿胸。 剑尖滴血,很快在地上汇聚成一个小坑。 “老爷!” “柏青!” 随着两声声嘶力竭的呐喊,时间回归正常,喧闹声重新出现。 苏隐月拔出剑。 没了支撑,方柏青身体晃了晃,双膝跪地,挺直的背弯了下去。 “哇”地一声,吐出一大口血。 闭上眼睛,生死不知。 与此同时,宣旨的御前侍卫也来到了高台之上。 “御、御王妃,你、你……” 他也被苏隐月陡然暴起的行为吓了一跳。 慌张下马,展开圣旨,“圣、圣旨到,所有人跪下接旨。” 在场众人无论在做什么,全都停止。 齐齐跪下。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宣御王、御王妃、方柏青、沈拓、祝丰入宫觐见,于伏威打入大牢,听候发落。” “钦此!” 方老夫人趁近卫放开,拖着受伤的身体,一把将昏迷的方柏青搂在怀里。 哭着哀嚎,“我要进宫,我要见皇上!” “苏隐月,我不会放过你的!” 第204章 君臣之礼 御前侍卫收起圣旨,目不斜视。 “御王殿下,御王妃,随下官走吧。” 苏隐月将官帽还给沈拓,扭头看向角落里的六人。 那六人头皮一麻,偷偷窥了眼位高权重却伤痕累累的方家三人。 不敢嘴硬,连连磕头,“草民知错,王妃恕罪。” 苏隐月轻抚头上金簪,随口道:“给我三文钱当补偿,或者去京兆府大牢待三天。” “你们自己选。” 祝御史讶异抬眼,随即闪过一丝笑意。 三这个数字来源于他说的三个板子? 想不到御王妃还是个妙人。 六人齐声道:“给钱,我们给钱。” 雨湘收好十八个铜板,目送苏隐月一行人走下高台,身影消失在午门后。 没了热闹看,围观百姓讨论着高台之上众官的做法,意犹未尽地离开。 三文钱不算什么,不过一碗冰饮的价格。 用石头砸人在民间尚不能轻易脱身,何况被砸的是堂堂王妃? 先有阳光布厂,再有三文钱免除板子。 御王妃脾气暴归暴,对百姓还不错。 经此一事,酒楼说书又要热闹一阵了。 - 国师府。 夕阳斜照,绚烂的晚霞将白云映出幻紫流金之色,美轮美奂。 “主子,大喜!大喜啊!” 翠鸟边跑边叫,打破了森林的静谧。 “御王和御王妃被皇上叫进宫了,王府近卫接手了于伏威的看管,说是担心他被方家人毒杀。” “现在御王府是真真正正的空虚!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我们不能错过……” 应琼微沉的目光让她表情讪讪。 翠鸟默默闭上嘴,这才发现七层高塔前的空地上,站着三个黑衣蒙面的男子。 目光坚毅,太阳穴微鼓,呼吸轻不可闻。 一副高手姿态。 认出三人,翠鸟目露崇敬。 “主子,海东青、黑鸢、金雕三人是百鸟暗探中武功最强者,定能让你心想事成。” 应琼看向三人的目光也很是满意。 这三人根骨惊奇,是练武奇才,这些年替他办了很多见不得人的事,都完成得很好。 “你们这次的任务是去御王府药堂,杀了那个叫纪明明的大夫。” 三人抱拳,“是。” 翠鸟傻傻发问:“主子,纪明明这个人是百灵姐姐从伯劳那儿打听出来的。” “现在百灵姐姐和伯劳都失踪了,没有后续传来,万一纪明明不是给御王治病的大夫呢?” 应琼眼中杀意弥漫,“那就多杀几个。” 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自皇上将此事交待下来,已有两个多月。 再办不好,遭罪的就是他了。 应琼手一招,剑架上的剑受到内力牵引,咻的一声飞到他手上。 “这次我会和你们一起去。” 他要去寻找让内力恢复的解药,“你们杀了纪明明,再来芙蓉院和我汇合。” “动作要快,尽量别惊动王府其他人。” “是。” 交待好这些,应琼又看向翠鸟。 “你去联系画眉,让她掩护我,随便在王府外望风。” 翠鸟抱拳,严肃道:“是。” - 福宁宫。 暮色四合,殿内各处全都点上了烛火。 几十支灯柱分散照明,亮堂堂一片。 明德帝端坐龙椅之上,脊背挺直,轮廓深邃。 在昏黄的烛光映衬下,硬挺俊美的五官犹如庙中神佛,威严深重,高不可攀。 怀恩迈着小碎步入内,“宣旨之时,方老夫人和方夫人也在午门,便和御王殿下一起进宫了。” “皇上,可要召见她们?” “让他们一起进来。” 片刻,众人入内。 一眼扫过,明德帝发现少了一个人。 “方卿为何不在?” 说起这个,方老夫人悲从中来,“柏青被御王妃一剑穿胸,已是性命垂危。” “求皇上给柏青做主!” 怀恩上前,将御前侍卫看见的事,复述给他。 明德帝眼神含怒,但视线触及跪在后面的沈拓二人身上时,选择了隐而不发。 有外臣在,他不好对方柏青偏袒太过。 暂且从小事入手,一点点减轻方柏青的罪行。 “可叫大夫了?” 怀恩答道:“张院首已经带着太医院的人去了。” 明德帝颔首,状似现在才发现方老夫人身体有异,担忧地叫了声她的诰命夫人封号。 “荣安夫人,朕观你腿脚似乎有伤,这是怎么了?” 方老夫人声音沉痛,“御王妃命人打的。” 明德帝脸色一顿,这个御王妃总会让他惊讶。 “御王妃,你莫非不知,荣安夫人乃淑妃亲生母亲,是朕的半个岳母?” 江在御捏了捏苏隐月的手,出列替她回答。 “回父皇,方大人贪污受贿,荣安夫人一心包庇处处阻扰,王妃并未做错。” 方老夫人态度恭谨,以退为进,“朝堂之事,老妇不懂也不过问。” “御王妃出身乡野不懂规矩,老妇不怪她。” “可御王殿下,你通读经义史集,知事明理,老妇勉强算你半个长辈,你为何不劝阻御王妃,反而坐在一旁袖手旁观?” 方夫人帮腔,“皇上,荣安夫人年迈体衰,五十杖责如何受得住?” “求皇上为臣妇婆母做主。” 明德帝拉下脸,“老五,可有此事?” 方老夫人和方夫人相携站在一处,目光不经意对视。 均带着喜色。 他们支持的三皇子和御王是天生的对手。 没有机会,创造机会也要给御王上眼药。 江在御面不改色,“方夫人,本王问你,先君臣还是先亲缘?” 方夫人不假思索,“圣人言,天地君亲师,自是先君臣。” 她马上想到方老夫人手拿金簪,御王无动于衷那幕。 得意道:“御王殿下,荣安夫人拿出皇上亲赐金簪,你依旧没有动弹,正是轻视君臣之礼。” 闻言,明德帝眉头微皱,他赐下的金簪没有一千,也有八百。 “金簪只是常物,得了朕心意的御前宫女也有几支。老五是皇子,朕的儿子岂能见金簪就跪?” “金簪非金令,没有如朕亲临的作用。方氏,你小题大做了。” 方夫人呼吸一滞,垂着眉眼站在一边,“臣妇知错。” 方老夫人自持身份小声反驳,“可老妇毕竟年长御王许多,谨郡王也是御王兄长……” 江在御睨她一眼,冷然道。 “荣安夫人,本王坐在一侧,是等你来行君臣之礼,你在等什么?” 第205章 张冠李戴 方老夫人脸色一变,不愿背上目无君臣之礼的罪名,辩解道。 “当时柏青危在旦夕,老妇情急之下忽视了御王也在现场。” “御王恕罪。” 明德帝心知方家率先出言针对,老五不是软柿子,定不会原谅荣安夫人。 但荣安夫人毕竟是他半个岳母,情面上需过得去。 轻咳一声,开口道:“君臣虽在亲缘之上,但荣安夫人年老体迈,偶尔认不清人也情有可原。” “若御王妃因此施加杖刑,便太过了。” 方老夫人心中一喜,以为明德帝接下来要惩罚御王妃。 哪知,他却是各打五十大板。 “朕念在御王妃初心是为了维护老五,不予计较。此事作罢,尔等不得借此再生是非。” 沈拓在心底叹了口气。 御王妃杖责荣安夫人和方氏是将两人当成方柏青贪污的附庸。 皇上却张冠李戴,将其描述成不敬御王。 轻轻放下。 他侧目和祝丰对视,双双明白了明德帝的打算。 皇上要保方家。 心中不禁一沉。 他们人微言轻,皇上没让他们说话之前,不得主动开口。 方夫人脸色一白,挽着方老夫人的手紧了紧。 小声道:“娘,那我们就白挨板子了吗?我们是深宅妇人,午门又那么多人……” 若御王妃不因为这事受到惩罚,她们以后就没脸出门了。 方老夫人给了个让她闭嘴的眼神。 缓缓闭目,深吸口气,再次睁眼,恢复了往日沉静高雅的老太君模样。 “皇上旨意,老妇自当遵从。只是御王妃代行大理寺卿之权,审判柏青凌迟,更当众行刑。” “此举目无君上,堪称狂悖,老妇请皇上还柏青一个公道。” 明德帝扫一眼江在御,抬手阻止他说话,“老五,朕要听御王妃回答。” 苏隐月上前一步,相比方老夫人文绉绉的言语,她就直白了很多。 “老孤儿,我不能审判方柏青,那方柏青就能污蔑我了?” 再次听到老孤儿三个字,方老夫人顿时气急,斥道。 “闭嘴!没教养的东西。” 明德帝眼神微动,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老孤儿何意?” 最好的防守是进攻。 苏隐月选择先发制人,“荣安夫人说我是没爹没娘的孤儿,儿媳想到荣安夫人父母也不在了,礼尚往来,便叫她老孤儿。” 明德帝沉默片刻,语气重了些,“朕和皇后皆在,你如何会是孤儿?” 方老夫人太阳穴突突直跳,这个问题一个没回答好就是诅咒皇上。 比方柏青贪污的罪名只大不小。 偏偏在场那么多人,她连否认也不行。 只得跪下认错,“老妇赶到之时,柏青正受凌迟之刑,老妇气急攻心,便失了分寸,望皇上恕罪。” 婆母跪下,方夫人忙跪在她身边。 苏隐月轻笑,“先有忽视御王,后有失了分寸。” “荣安夫人,你这么大年纪了,还是在家好好养老,少出来溜达。省得那日又口不择言冲撞了谁。” 方老夫人想破口大骂,但顾及到上方的皇上,不得不保持宽容的长者形象。 便偷偷去瞪苏隐月,妄图用眼刀杀死她。 方夫人看出方老夫人心中所想,出声当她嘴替。 “御王妃,你得寸进尺!祁国尊长尊老,你——” “叩叩叩!” 明德帝屈指轻击桌板,清脆的响声比世上最好的哑药还要有效。 方夫人立刻闭嘴。 “沈卿,祝卿何在?” “臣在。” 明德帝将话题拉回正题,“今日三司会审,可有结果了?” “回皇上,微臣查出,于伏威幕后之人非是御王妃,而是方柏青方大人。” 沈拓从袖中取出主簿书写的庭审记录,双手呈上。 “其中详情,皆记录在册,请皇上御览。” 明德帝接过怀恩递来的记录,一一翻开。 之后再无人说话,殿内静悄悄的,只能听见他翻动纸张的沙沙声。 以及偶尔响起的烛芯哔剥声。 夏日夜晚,热气上升。 为了降低几十支照明烛火升起的温度,殿内添置了冰块。 随着明德帝翻看时间的延长,气压低到令人窒息。 方夫人只觉身子一半是暖的,一边是冰的。 一颗心处在水火之间,怎么也定不下来。 “怀恩,把方柏青带进来。” 看完记录,明德帝说得第一句话竟是这个。 方夫人心神不宁,出了一身的冷汗,只有靠着方老夫人才有些许安全感。 不多时,方柏青被两个太监抬了进来。 挣扎起身,牵动胸口伤势,疼得他闷哼出声,额上冷汗密布。 但明德帝没说免礼,只能忍痛跪下。 “微臣拜见皇上。” 明德帝将庭审记录扔在他身上,“这些,你作何解释?” 雪白的宣纸纷纷扬扬飘落,有一张落在了跪在地上的方老夫人身边。 看清上面的字后,脸色大变。 方柏青明白光凭庭审记录就能定他的罪,在明德帝跟前嘴硬否认,只会惹来他的厌恶。 但怎么坦白却有讲究。 “微臣知罪,微臣有错。” 三司会审审的是于伏威敛财,戕害三应府百姓,不是他诬陷御王妃。 虽然两件事都是他干的,但两害相权取其轻。 他只能承认一个。 “臣不该因为御王妃贬月柔入了掖庭局,就心生怨怼,暗自收集于伏威贪污的证据诬陷她。” “臣报复御王妃是为私仇,但于伏威做下此等天怒人怨之事,和臣无关。请皇上明鉴。” 沈拓猛然扭头看他。 皇城司和账本,以及吏部考核记录都清清楚楚表明,他和于伏威两年前就狼狈为奸了。 证据是他收集的吗?那是本来就有的。 简直厚颜无耻。 莫非方柏青有未卜先知的能力,两年前就知道御王妃会贬方家大小姐入掖庭局,然后两年前就开始布局陷害御王妃? 方柏青以为皇上是傻子不成? 这种鬼话也能行? 事实证明,皇帝要想保一个人,是真的能信。 明德帝脸色和缓了一些,问道。 “从你府上搜出来的金银玉器和于伏威账本,以及皇城司记载相符,你作何解释?” 第206章 调换顺序,以求脱罪 方柏青挑拣着回答。 “微臣出城办公,偶然救下被追杀的曹山鸣,从他口中得知,于伏威罪恶滔天。” “适逢月柔被贬掖庭局,微臣对御王妃心生不满,便起了坏心。” “打听到于伏威居住之地后,微臣派人按照账本上记载的物品购买了一批,试图栽赃御王府。” “不等臣想出如何将物品神不知鬼不觉送入御王府,曹山鸣便敲响了鸣冤鼓。那批物品因此留在了微臣库房。” 明德帝点头,算是认可了这个说话。 又问:“那吏部司勋考核于伏威的记录呢?” 方柏青眼珠急转,想不出来有什么办法把新墨迹做旧成两年前的墨迹。 只得含糊道:“也是臣为了诬陷御王妃所设计。” 明德帝沉吟,“你为一己之私,陷害御王妃,将皇室声誉抛诸脑后,你可知罪?” “臣知罪。” 祝御史忍不住开口,“皇上,方柏青分明在扭曲事实,他的话不能信——” 话未说完,就被方老夫人打断。 “皇上,是老妇逼柏青这么干的!” 方柏青在明德帝面前承认了陷害苏隐月,这件事已成定局,是改不了口的。 她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减轻方柏青的惩罚。 方老夫人膝行两步,攥着衣襟,哭诉道。 “月柔是老妇嫡亲孙女,老妇从小把她捧在手心,一句重话都舍不得说。” “老妇娇养了十多年的孙女一遭沦为粗使宫女,每每想到此处,老妇每日每夜都睡不好啊。” 她现在说得全是肺腑之言,很有感染力。 “恰逢老妇六十大寿,便告诉柏青,月柔不回来,老妇便不办寿宴。” “柏青一片孝心,不得已才将主意打在御王妃头上,以此要挟她放出月柔。” “皇上,都是老妇的错,要罚就罚老妇,不要怪罪柏青。” “娘!” 方夫人拿起手帕给她擦眼泪,跟着做戏。 “不怪你,是儿媳不好,儿媳不该时时在你面前念叨,让你跟着担心月柔。” “皇上,是臣妇的错,要罚就罚臣妇吧。” 两人抱在一起嘤嘤哭泣。 苏隐月并未被两人情真意切的哭诉打动,脑子正飞快运转,把知道的事情串联起来。 方柏青在于伏威提前告知下,抓走了曹山鸣,放走了带着状纸的曹梅娘。 这是前因。 两人沆瀣一气,留下的证据太多,根本销毁不完。 方柏青不愿落马,便打定主意推于伏威出来当替身鬼。 可皇城司有进城记录,吏部有官员年末考核记录,于伏威一个地方官做不到这两样。 恰好方老夫人想让孙女回府,方柏青便将主意打在了她身上。 这是过程。 若她真的成了指使于伏威敛财之人,明德帝很有可能让她下堂。 到时,方柏青再使些手段,把方月柔从掖庭局捞出来。 既救出了女儿,还能哄母亲开心,更解决了贪污案的后患。 一石三鸟。 这是方柏青想要的结果。 如今,方柏青把前因换成心疼女儿,只字不提于伏威上交七成财物给他的口供,是为混淆事实。 方月柔贬入掖庭局快三个月了,曹山鸣告御状的时候才想起救女儿,早干什么去了? 再不济,求求和她有仇的皇后也能把方月柔放出来啊。 方柏青就是坏,就是在算计她。 想明白始末,苏隐月拳头硬了。 “御王妃,方柏青陷害你,确实可恨。” 考虑到她听不懂暗示,明德帝决定把饭喂到她嘴边。 “但他一腔慈父之心,让朕感触颇深,实在不忍怪罪,你可愿原谅他们?” 苏隐月眼底泛着凉,她想一巴掌呼死方家那三个。 于是,她故技重施,学着方老夫人的样子跪坐在地,张嘴就是干嚎。 “父皇,朝臣那么多,命妇也那么多,方柏青为什么不陷害别人,非要陷害儿媳?” 明德帝坐直身体,下一句他闭上眼睛就知道她要说什么。 提高声音打断,“那是有方月柔为前因。” “方月柔入掖庭局是因为她想溺死儿媳。” 苏隐月继续嚎,“当日谨郡王府上人那么多,方月柔为什么不溺死别人,非要溺死儿媳?” “还不是因为儿媳没有亲王妃的金银宝册,他们都不拿儿媳当回事!” 明德帝眉心狠皱,怎么又扯到这上面来了? 提到的次数太多,他心中竟升起一种干脆把金印宝册给她,换取平静的想法。 这个念头刚出现,明德帝立马否定。 如今没有亲王妃的金印宝册,就给他搞出这么多事。 要是有了,那还得了? 这时,殿门口出现了一个小太监。 怀恩明白他有事要说,又见这儿没他什么事,悄声退了出去。 方夫人一见明德帝脸色不好,眼珠一转,跪着爬向苏隐月。 一边爬一边磕头。 “御王妃,千错万错都是臣妇的错,你若是心里不痛快,就罚臣妾吧!” 苏隐月凉飕飕询问:“我罚你那五十杖刑,打到第几板子了?” 啊? 方夫人面容呆滞,她怎么不按常理出牌? 这个时候不应该在皇帝面前表现大度,说不计较,和她们演一场握手言和的虚伪戏码吗? “忘了?” 苏隐月用衣袖擦去她脸上的泪痕,将打湿的脂粉抹得乱七八糟。 变成一个大花脸。 和善道:“没关系,那就重新开始计数。” 方夫人慌张摆手,“不,不是……御王妃,我的意思是……” 苏隐月脸色一冷,“不想挨打啊?那你刚才自罚的话是在骗父皇喽?” “呃……” 方夫人呆立当场。 僵持之际,之前出去的怀恩走了进来。 “皇上,淑妃娘娘和谨郡王求见。” “宣。” 方才怀恩出去,淑妃和江在凌已经从他口中知道事情进展到那一步了。 见过礼后。 淑妃柔柔一笑,做足了贤良姿态,“御王妃,本宫知晓,此事是方家对不住你。” “你想要什么赔偿,尽管开口,本宫会尽力办到。” 苏隐月笑得诡异,“方家只是对不起我吗?” 江在凌暗叫不好,难道当初舅舅对赵家下手,五弟有证据? 脑子刚闪过这个想法,就见苏隐月从衣袖中拿出一封信。 “父皇,儿媳要告方柏青十年前谋害王爷外公一家五口。” 第207章 淑妃手贱 此话落在明德帝耳中,犹如惊雷乍响,大脑瞬间乱成一团。 好半晌没有无法开口说话。 殿内死一般寂静。 方柏青更是被震得魂飞九天,眼睛瞪得奇大。 “信上写了什么?我看看。” 江在凌从午门得知此事就开始着急,如今见了证据,一把抢过。 火急火燎的打开。 无人发现,上方的明德帝微微伸长了脖子,也想一览。 依稀看见末尾出现了一个图案。 难道是朕的玉玺印? 顿时,心中翻江倒海。 匆匆看完,江在凌目光复杂地看向方柏青。 “舅舅,真的是你……” 震惊欣喜、伤心沉痛在他眼中一一闪过,百般滋味堵在喉间,让他走向方柏青的步伐变得格外沉重。 见他如此,方柏青以为信上有什么对他不利的信息,陷入方寸大乱。 “信上写了什么,给我看看。” 淑妃夺过信件,第一眼就认出了象征方家主身份的印章徽记。 双眼微微睁大。 她和赵贵妃从入宫一直斗到现在,家世、长相、子嗣,统统势均力敌。 她哥哥没那个本事灭了赵家! 意识到什么,淑妃猛然抬头看向坐在龙椅上的那个男人。 他虽脸色如常,但淑妃陪伴在他身边已有二十余年,一眼就发现他原本放在御案上的手藏在了桌下。 他在紧张不安。 淑妃脑中炸开无数灵光。 眨眼间,她已经摸清了明德帝的心思。 念及明德帝在用内力延寿,她怕御王没了,他会将主意打在凌儿身上。 她曾想过和御王联合。 可她和赵贵妃斗了这么多年,突然合作她过不去心里那个坎。 如今这封密信的出现让她内心的纠结都成了笑话。 有杀亲之仇横在中间,老三和老五永远不会联合。 所以,灭赵家的,只能是方家! 好毒辣的计谋! 江在御拳头几次松开又紧握,最后一撩衣袍,单膝跪下。 “请父皇诛杀恶首,为儿臣和母妃报此血仇。” 明德帝嘴唇紧抿,强装镇定,“信上写了什么?” “伪造的!皇上,信是伪造的!” 淑妃矢口打断,“信上只写了有人让收信人截杀进城的赵家,没有我哥哥的名字。” “而且,我方家乃世家大族,凡举办宴会,必发请柬。” “请柬之上就印着方家徽记,只要有心,伪造印章不难。” 皇上大权在握,她、儿子、方家所有荣华都在明德帝一念之间。 她要保哥哥和方家,这封信必须是假的! 明德帝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气,不是他发给方家的密旨就好。 不过密旨留在方柏青手中终究是个隐患。 需想个法子拿回来。 打定主意,明德帝深吸口气,恢复了往常不威自怒的表情。 “定是有人在离间老三和老五的兄弟之情!” “怀恩,必要给朕查得水落石出!” 放着大理寺卿沈拓这个专业人才不用,却要怀恩一个内监来调查。 淑妃闻言,瞬间明白这事查不出结果了。 附和道:“此人用心险恶,歹毒至极。” “皇上,万万不能放过他!” “淑娘娘。” 江在御抬头看她,眸色漆黑,烛火印在其中,更显锋锐。 “方家徽记对外,方家主的私人徽记对内,信上徽记是何模样,你认不清吗?” 淑妃被他眼神看得寒意顿生,有种内心想法被看透的感觉。 心尖微颤,“本宫……就算是真的,也不能说明什么……” “家主印章在我哥哥手上,他总有使用的时候,用了,就有可能泄露!” “杀人乃重罪,哪能凭一封信就给我哥哥定罪?需得找出人证来!” “赵家是山匪杀的,找出当年的山匪,两两佐证,方有几分可信!” 事情已经过去十年,山匪早被方柏青灭口了。 想到此,方柏青混沌的大脑总算运转起来。 “淑妃娘娘说得对,人证物证缺一不可,一封信不能定我的罪!” “那嫌疑是有的吧?” 跪在江在御身边的苏隐月杏眸微抬,直愣愣地看着淑妃。 看见她,淑妃脑海自动浮现出她在仁命宫大闹的场景。 知道她行事无所顾忌,心里有些发虚,“嫌疑非实证,不能混为一谈……” 苏隐月哼笑一声,神情讥诮,“既有嫌疑,那御王府日后便不会再和谨郡王府有往来。” “谨郡王也不要再登门了。” 这怎么行? 江在凌体内的毒没有全部清除,还需要纪明明。 淑妃期翼地望向江在御,“御王,凌儿是你三哥,你不会因为莫须有的嫌疑就不顾你三哥性命吧?” “我怪病缠身,无力理事。王府一切事宜,皆由王妃作主。” 淑妃一噎,对着苏隐月强行挤出一个笑容。 “御王妃,凌儿和御王是兄弟,你这样也太孩子气了,咱们再好好商量……” 苏隐月面无表情,“谨郡王敢来,我就让人把他打出去。” “你!” 淑妃身为高位嫔妃,体面大过天,不愿对赵贵妃的儿媳低声下气。 一甩衣袖,转而寻求明德帝帮忙。 “皇上,我是御王妃庶母啊,你看看她,像什么样子?” 明德帝按了按太阳穴,“老五不愿意,老三换个大夫不就行了?” “多大点事。” 淑妃一怔,眼睛眨了两下,眼圈瞬间变红。 “祁国大夫虽多,但对症的大夫难寻,皇上,凌儿也是你的儿子,万万不能因御王妃一时意气就换人!” “臣妾求你下旨把纪明明调到凌儿身边——” 话未说完,就被明德帝一个冷厉的眼神堵住。 唯一能压制御王的人不愿帮忙,淑妃气怒交加。 死死盯着信纸,恨不得烧出一个洞。 既然凌儿解毒出现了阻碍,那她就先替哥哥消除密信这个后患。 “御王,凌儿是你兄长,和你一起长大,今日你却因为一封来历不明的信猜忌他。” 淑妃举着信纸的手微微颤抖,双眼含泪,好似受了极大的委屈。 “为了你们的兄弟之情,这不祥之信留不得!” 话音未落,双手用力,将泛黄的纸张撕成两半! “撕拉!” 两半对折,撕成四片。 四半再对折,撕成八片。 众人脸色各异,放松者居多。 “淑妃!” 苏隐月怒不可遏,腾一下站起,抡圆胳膊将淑妃抽翻在地! “老子让你手贱!” 第208章 吃掉才算销毁证据 “啪!” 淑妃侧翻倒地,被打得眼冒金星,好半天回不过神。 满头的步摇金簪珠钗落了一地。 腰间珍珠圆环禁步被掌心一压,一扯,丝线当场断裂。 珍珠玉环砸在地上,咕噜噜滚出老远。 衣襟衣摆处镶嵌的松石玛瑙四处散落。 放眼望去,地上满是各色小配饰。 开个义乌小市场批发部,绰绰有余。 苏隐月鞋底踩在珍珠上,发出咕叽咕叽的响声。 一把捏住淑妃腮帮子,杏眸充盈着怒火。 “嘴里说着兄弟,却当面撕毁证据。” “好好好,跟我玩这套是吧?” 苏隐月抓起地上的碎纸,就往淑妃嘴里塞,“撕了还能拼,你吃下去,才算真正的销毁!” “吃,全部吃下去!” “你敢打唔!唔唔——” 脸颊火辣辣的疼痛让淑妃回神,下意识就想说出那句你敢打我。 嘴巴一张,就被塞进来几张碎纸。 连带她的怒吼一起,被堵回了喉咙。 “唔……” 淑妃双手死死抠着苏隐月的手臂,疯狂摇头。 紧闭牙关,想要挣脱她的牵制。 说来奇怪,她的上牙膛没有感觉到一点纸张棱角自带的刮蹭感。 反而有种糯米纸般入口即化的薄脆清甜味道。 这个念头在淑妃脑海中一闪而过,现下受制于人,情况危急,快得让她抓不住。 “苏隐月,你在干什么?快放开我母妃!” 江在凌一声暴喝,飞奔过来要救出淑妃。 那颗因看见淑妃撕毁密信而放下的心,一下悬在了半空。 即将抓住苏隐月肩膀的前一秒,一只横插过来的宽大手掌捏住了他手腕。 挣脱不了,也无法寸进。 抬眼一看,果不其然。 是江在御。 猜对来人,江在凌并不高兴,神情更急了。 “五弟,你王妃对我母妃不敬,你还拦我?” “放开我!” 江在御化掌为拳,击在江在凌肩上。 “不放。” 巨力从肩上袭来,江在凌跟螃蟹一样,双腿不受控制地朝侧边疯狂赶路。 右脚太慢,左脚太快。 “啊!” 左脚踩上右脚脚踝,咔嚓一声,摔成了美人鱼上岸的姿势。 脑袋重重砸在地上,他看见一圈金色星星围着他旋转。 “御王妃,你快放开我女儿!” “大不敬,你该死啊!” 打破方老夫人的脑袋,她也想不到苏隐月敢在皇上面前胡来。 哆嗦着手脚从地上爬起,就要去阻止。 “娘,别去!” 方柏青拖着伤重的身体抱住了方老夫人大腿,“御王妃年轻,你不是她的对手!” 他伤得太重,单单这个简单的动作就让他冷汗淋漓,说话断断续续。 “让、让夫人去……” 方夫人不可置信地指了指自己,“我?” 方柏青闭目点头,轻喘着气,艰难开口,“我妹妹是妃嫔,面容不能有损。” 方夫人欲哭无泪。 所以,要是她和方老夫人一起掉进河里,他会救母亲? 满脸都是抗拒。 “砰!” 明德帝起身,双手重重锤在御案上,惊怒交加。 “御王妃,你放肆!” 第一次有人敢当着他的面殴打他的妃嫔。 胆大妄为,无法无天。 挑衅君威!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快把御王妃和淑妃娘娘分开啊!” 怀恩人麻了,连忙指挥勤政殿的宫女太监拉住苏隐月。 踩着优越的身法站在攻击范围之外,一个劲儿指挥宫人。 手里的拂尘快要甩出残影,“淑妃娘娘金尊玉贵,你们手劲轻些,万万不可伤了淑妃娘娘!” 想了想觉得不太对,又补充道:“御王妃是亲王妃,也别伤了她。” 宫人们冲到一半的身形微滞。 有了帮手,方夫人觉得自己又行了。 大叫着冲了上去。 “小姑子,嫂嫂来帮你!” “啪!” 苏隐月反手一巴掌把她打开,“滚开!” “方夫人,你没事吧?” 宫人连忙把摔到面前的方夫人扶起来,七嘴八舌询问起伤势。 趁着这个间隙,苏隐月捡起地上最后几张碎片,强硬掰开淑妃嘴巴。 “最后几片了,快吃,都吃进去!” 塞完纸,绕到淑妃身后,双手捂着她的嘴巴。 不让她有机会吐出来。 上下搅匀。 “救!救命!” 淑妃眼前一片模糊,大脑眩晕。 眩晕带来的反胃感让她干呕,但嘴被堵住,酸水涌入口腔,又反流回喉咙。 嘴里又酸又苦,喉咙的灼烧感让她更加难受。 “唔唔!救!” 眼泪如开了闸的洪水,哗哗直流,对着明德帝的方向伸长手臂。 口齿不清地哀求,“皇、救,救我……” 明德帝脸上是从未有过的铁青。 怀恩不敢再浑水摸鱼,扔掉拂尘,视死如归般冲了过去。 “御王妃,淑妃娘娘是你庶母啊。你快放开她!” “皇上面前,你殴打淑妃娘娘,是御前失仪,更是不孝不悌,是大罪啊。” “你让御王日后如何立足?” 苏隐月双手移到淑妃腋下,用力提起,一甩。 让她双腿在空中划过一道完美的圆弧。 清出一个半圆形的空地。 凡是上前的宫人都被淑妃双脚横扫,不得不退开。 “走开!” “淑妃是我狗屁的庶母!” “她撕了密信,不就是想捞出方柏青吗?当谁不知道她的龌龊心思!” “王爷外公就是我外公,方柏青杀了我外公,我就要他们一家偿命!” 身体腾空,荡来荡去。 景物从眼前飞快消失又出现,目之所及的一切,全都拉长了身形。 疯狂摆动的刺激感让淑妃失声尖叫。 “救命!” “皇上,凌儿,救我!” “放开我母妃!” 江在凌从地上爬起,瘸着腿就往前冲,“苏隐月,我要杀——” “砰!” 淑妃双脚亲上他的侧脸,怼得他一个跟头栽倒在地。 “谨郡王,你没事吧?” 刚把方夫人扶到一边休息的宫人再次发出爆鸣声。 七手八脚把他拖到安全位置。 那边,淑妃的尖叫声开始减弱。 “啊!!我头好晕,我要吐——呕!” “呕——” 第一次尝试人工海盗船的淑妃,哭着叫着,哇一声吐了出来。 呕吐物被甩得到处都是。 脸颊、脖子、衣服变得脏污。 直到苏隐月力气耗尽,人工海盗船才渐渐停歇。 “淑妃娘娘!” 宫人们瞅准时机,一拥而上。 抓手的抓手,抬脚的抬脚,终于把头晕眼花,分不清东南西北的淑妃营救了下来。 第209章 赐死苏隐月? 江在凌手脚并用,爬到淑妃面前,眼中满是关切。 见淑妃目光呆滞,嘴巴微张,口水直流。 一副痴呆的模样,他慌得手脚发软。 “母妃,你怎么样?” “叫太医,快叫太医!” 淑妃颤巍巍地捏着他的手,气若游丝道:“没……母妃没事……” “把苏隐月押到朕面前跪下!” 明德帝饱含怒气的话语让殿中众人心下一跳。 一股风雨欲来之感油然而生。 淑妃等人眼中带着喜意,明白御王妃这回踢到铁板了。 不死也得脱层皮。 “父皇!” 江在御侧身挡在苏隐月面前,正要开口说话。 忽然眉头一皱,捂着胸口,脸色变得煞白,“咳咳……” “儿臣……” 两个字还没说完,张口就是一口血吐出。 身体晃了晃,似是再也支撑不住,缓缓朝后倒去。 “王爷!” 苏隐月吓了一跳,忙挣脱宫人的手,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他身边。 扶着他半坐在地。 感受到掌心滑腻的血液,浑身血液当即凉了一半。 经过她的治疗身体不是好转了吗? 她还算最近取出蛊虫。 为什么会突然吐血? 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一下下刺着,酸痛难言。 “王爷,你不要吓我……” 双手轻拢着他的手,指尖状似不经意搭上脉搏。 咦? 脉象强健有力。 忽而,她感觉到腰间被人一捏。 抬头就看见明德帝急切地走了过来。 “老五,你怎么了?” 江在御靠在苏隐月怀里,气息微弱,“父皇,儿臣怪病又发作了……” “咳咳,最近怪病发作越来越频繁,儿臣怕是没几天好活了……” 他虚弱的模样勾起了明德帝慈父心肠,一把握住他的手。 轻柔地擦去他唇边血迹,英挺的眉微拧,“别说丧气话。” “朕会召集天下名医,总有人能治好你。” 江在御感动,声音中满是孺慕,“父皇……” 明德帝面露心疼,“老五,别说话,朕让人去请应卿。” “应卿是瑶池弟子,定有妙法消除你的怪病。” 怀恩瞬间领会,叫来一个小太监让他出宫把应琼叫来。 “老五,有朕在,朕不会让你有事。” 这副父子情深的场面刺痛了江在凌眼睛。 他暗暗咬牙,宛如一口气吃了一百个柠檬。 酸得眼睛都红了。 他和母妃被御王妃折腾得这么惨,父皇刚要责罚,老五马上吐血。 早不吐血,晚不吐血,偏偏这个时候吐血。 时机把握得这么好,一看就是装的! 老五,好重的心思! “父皇!” 江在凌带着怨气挤过来,“五弟身体不适,就让宫人扶他到一旁休息。” “御王妃和我母妃的事更要紧。” 提及这个,明德帝眼中闪过一道杀意。 他的忍耐已到达极限。 “苏隐月野性难驯,不堪教化,辜负了朕对她的期望,不配做亲王妃,更不配活在世上。” “带下去,赐死。” 苏隐月陡然抬眸,目测了一下她和明德帝之间的距离。 手指一点点往衣袖中伸。 她素日里叫他父皇,让跪就跪。 是她太好性子,对他脸了? 赐死我? 我一枪崩掉你半拉脑袋! 当场反帝反封建! 淑妃心脏狂跳,欣喜无比。 脸不疼了,头不晕了,腿脚都用力了。 指着怀恩道:“来人,将苏隐月拖下去!” “父皇,儿臣身患怪病以来,一直待在府上,形单影只,唯有王妃知我懂我……” 江在御抓住明德帝衣袖,垂下眼皮,自怨自艾。 “没了王妃,儿臣活着还有意思?” “求父皇收回成命。” 淑妃撑着腿过来,以大义指责,“皇上一言九鼎,断不可改。” “御王,你要让皇上失信于天下吗?” 见她身体还没恢复,江在凌忙过去搀扶。 “御儿,你淑娘娘说得对。” 明德帝轻拍江在御手背,耐心劝说:“世上好姑娘多得是,回头朕和你母妃再给你找。” “不,儿臣只要她。” “在儿臣心中,谁也比不上她。” 江在御打开想要抓苏隐月的宫人,环着她的腰。 对明德帝示弱,“父皇既说隐月当不得御王妃,那便将儿臣和隐月一起贬为庶人吧。” “能和她一起做对平民夫妻,也是好的。” 鼻尖是他清冽的气息,悦耳带磁的表白话语声声入耳,苏隐月心跳骤然加快了几分。 明知他在逢场作戏,但嘴角就是忍不住勾起。 也许是他长得帅吧。 等她回到现世,一定要多下载几个乙女游戏,愉悦身心。 明德帝冷哼。 淑妃知道他不可能贬御王为庶民,忙嗔怪道:“御王,你在说什么傻话?” “你是皇子,生来尊贵,怎么能说出这种和你父皇诀别的绝情话?” 明德帝面露不悦,“老五,你真是这么想的?” 江在御抬头和他对视,墨色的眼底带着一往无前的坚持。 一字一句,如诉誓言。 “儿臣毕生所求,便是和隐月做对平常夫妻。无论遇到何种困难险境,都不会后悔。” “请父皇成全。” 明德帝定定看着他,兀地抚掌一笑。 “好,说得好。” 苏隐月暗道这就没事了? 皇帝一死,群龙无首,天下必将大乱。 也会给她寻找世外高人、神仙福地的回现世之旅平添诸多波折。 既然这个狗皇帝识相,就让他多活几天。 淑妃心中咯噔一下,难道皇上对御王心软了? 御王妃有仇必报,手段狠辣。 这样的对手实在难缠。 今日若放了她,之后寝食难安的就该是自己了。 “皇上……” 明德帝竖掌制止了她开口。 起身。 收起笑意,吐出三个字,“朕不允。” 他是皇帝,是祁国的天,无人能反抗他的意志。 这回,他看向苏隐月的眼神带着毫不掩饰的杀意。 “来人,将老五拖开。” “苏隐月立刻处死,不得有误!” 第210章 扣光明德帝功德 明德帝动了真怒,宫人们从四面八方围了上来。 淑妃忙拉着江在凌退到一边,静静旁观。 眼中闪烁着得意和期待。 定是苏隐月上次殴打林美人没得到教训,养肥了她的胆子。 她陪伴皇上二十多年,更是高位嫔妃,和皇上的情分自然比进宫没几年的林美人深厚许多。 敢打她的脸,那就拿命来偿。 淑妃眼中带笑,暗暗期待苏隐月反抗,被当场打死。 “父皇,你真这么狠心?” 江在御缓缓站起,一边留意缓缓逼近的宫人,一边护着苏隐月步步后退。 念及他刚吐过血,宫人不敢粗暴对待,可苏隐月在他身后,又无法绕过他。 场面一时僵持起来。 祝御史见状,开口求情。 “皇上,那封十年前的密信,御王妃能拿到想来无比艰难,淑妃娘娘却当场撕毁,实属不该。” “御王妃怒急攻心,也在情理之中——” 明德帝脸色青黑,“谁敢求情,同罪论处!” 嘴巴刚张到一半的沈拓闻言,马上闭嘴,降低存在感。 “御王妃言行无状,做了那么多错事,皇上一直不予计较,已是大度。” 怀恩站在宫人身前,苦着脸劝说,“御王,你快让开,别一错再错啊。” 寥寥数语的功夫,江在御两人退到一人合包的柱子前。 将苏隐月塞进柱子和墙壁之间的夹缝,才终于放心。 他将她挡得严严实实,面上依旧虚弱。 “父皇,王妃温柔纯善,她一切惊人之举,皆是儿臣在背后指使。” “若定要一条人命才能平息淑妃娘娘怒火,父皇,你便取走儿臣的性命吧!” 淑妃眉心一跳,那敢承担逼死皇子的罪名? 红着美目就要分辩,明德帝肃然的声音先一步响起。 “老五,你不用替她狡辩。” “你在朕身边长大,你的禀性如何,朕再清楚不过。” 江在御摇头,呼吸略显急促,身体好似强弩之末。 “没有儿臣默许,王妃如何能调动近卫?” “儿臣记得父皇你从小教育儿臣,先立业再成家,儿臣一朝得了怪病,应琼和永宁侯就积极安排儿臣的婚事。” “不仅如此,他俩还要求儿臣在王府养病,不得上朝参政。儿臣早对他们心存怨恨。儿臣不愿失了皇室体面,才利用王妃报仇。”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艰难喘气。 “朕不信你是那等心胸狭窄之人。” 明德帝抬手准备虚点苏隐月,哪知江在御挡得太严实,连片衣角都没露出。 心头一梗,将手背在身后。 继续道:“定是苏隐月在背后撺掇,是她带坏了你!” “老五,你从小就懂事,如今要为了一个女人,忤逆朕吗?” 这句话,他语气极重,显然耐性快要告罄。 殿内气氛更加压抑。 “皇上金口玉言,不可收回。” 淑妃火上浇油,“御王,你快些让开吧,不要再固执下去,惹你父皇生气了。” “咔!” 一道像似机械被掰动的清脆声响起。 这声音很轻,掩在淑妃说话音量之下,在场无人听见。 除了距离最近的江在御。 他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好陌生的声音,他从未听过。 身体两侧一面是墙,一面是柱子。 苏隐月悄悄掀开江在御衣袖,将打开保险栓的枪口伸出去。 伺机放冷枪。 她空间能有热武器,也是巧合。 穿越那日,她在家休息,突然接到所长外派她去国外治疗某种新型疾病的电话。 由于要去的国家处于动乱,上面特意派了一小队荷枪实弹的士兵保护。 她只需要收拾好随身衣服,去他们在研究室汇合即可。 刚要出门,妹妹哭着跑来说失恋了,求姐姐安慰。 想到离汇合时间还有两小时,分出半个小时陪妹妹散散步完全来得及。 然后,她就被捅死了…… 感受到腰间传来一个硬物,江在御以为是她手臂,用手肘轻轻推开。 枪口一偏,怼在了他后背上。 苏隐月忙将枪口朝下,一连试了好几次,都没找到机会对准。 她勾了下江在御腰带,急道:“你让开!” 先杀狗皇帝,拦路的宫人侍卫统统用火箭炮轰死。 天下大乱就大乱吧,反正她不能死这儿。 都怪明德帝吃饱了撑得和她过不去,功德也扣他的。 “王妃,有我在,你不会有事。” 听出她声音中的急切,江在御以为她在害怕,头也不回地简短安慰了一句。 随后又看向明德帝, “父皇,母后患有心疾,数十年不曾管理宫务,父皇从未苛责,还处处为其周旋。” “为了让母后开心,父皇你建奇珍园,挖运河游江南。你对发妻情深义重,王妃也是儿臣发妻。” “儿臣对王妃的心意,和你对母后是一样的。” 提到皇后,明德帝冷硬的神色有些松动。 见赐死御王妃的事生变,淑妃有些着急。 呵斥道:“皇后娘娘母仪天下,嫔妃们无不敬服,苏隐月如何能和皇后娘娘相提并论?” “御王还请慎言。” 迟迟没听见明德帝收回成命的话语,江在御的心就跟逐渐暗下来的天幕般,笼上一层黑云。 凭他的武功,出其不意之下很大概率能带着王妃逃出皇宫。 可出了皇宫之后呢? 母妃是他唯一的亲人,他能不要吗? 朋友,御王府那些忠心他的人也不要吗? 再等等吧,还没到不可挽回的时候。 他压下情绪,言辞恳切。 “父皇,王妃之于儿臣,一如母后之于父皇,不可伤,不可损。” “没了王妃,儿臣也不会独活。” 明德帝神色愕然,但想到他为了一个女人数次出言顶撞,怒火更甚。 “老五,你是在威胁朕吗?” “为了一个不堪教化的女人无视君令,老五,朕看你是昏了头了。” “你们都不准过来,朕倒要看看老五是不是铁了心要断绝父子亲情!” 说着,他大步上前,一把抓住江在御手臂。 就要把他扯开,露出被他藏在身后的苏隐月。 同一时间,时刻关注情势的苏隐月举起了手里的枪。 准备给明德帝一个大大的惊喜,让他欣喜得余生再也睡不着。 手指扣上扳机。 只要江在御挡在身前的背影消失…… 就在这时,一个小太监快步跑进来。 “皇上,贵妃娘娘求见。” 第211章 贵妃淑妃互掐 淑妃呼吸一紧。 经过七公主一事,赵贵妃和御王妃关系好了些,她八成会站在御王妃那头。 淑妃目光一转,给了江在凌一个眼神。 对方会意,义愤填膺地朝明德帝走去。 “父皇,五弟不孝,哪能你亲自动手,交给儿臣就行。” 面对他,江在御完全没有顾忌。 眸色一暗,决心拿他当突破口。 江在凌刚碰到他衣袖,笑容还没来得及绽放,便感觉小腿传来一股大力。 往下一弯。 膝盖不受控制地砸向地面。 “扑通”一声跪在江在御面前,当场给他拜了个早年。 “啊!” 江在凌痛叫一声,双手撑地,眉头快要拧成麻花。 明德帝一惊,忙弯腰搀扶,“老三,你怎么样?” 江在凌搭着他的手臂,疼得直抽凉气,话都说不清楚了,还不忘告状。 “是五弟,五弟踢了我!” “父皇,他吐血是装的,他力气大得很。” 此刻,淑妃也来到了他面前。 对江在御怒目而视,“御王,凌儿是你三哥,你怎么能对他暗下毒手?” “不敬兄长,忤逆君父,御王,你是要造反吗?” 造反大帽子一扣,殿内众人立时变了脸色。 全都放轻了呼吸,不敢有多余的动作。 “方芷嫣,背着我欺负我儿子,你当我是死的吗?” 一道尖锐扭曲的女声从殿外横插进来。 扭头一看。 赵贵妃松散着发髻推开拦路的太监,闯了进来。 她得到消息太晚,赶路太急,走到明德帝身边时,额间出了一头的汗。 视线一扫,就看见江在御正处于独自反抗所有人的孤立状态。 方才太监把她拦在殿外的时候,殿内动静并未消失。 她已经明白发生了什么。 对明德帝匆匆行完一礼,直入主题。 “皇上,御儿的婚事是你赐下的,他和王妃和和美美不正是你希望看见的吗?” “你不要被奸妃蒙蔽,拆散了一对恩爱夫妻啊。” 宫中重位份轻年纪。 贵淑德贤四妃,贵妃为首。 淑妃沉着脸给赵贵妃行了一个平礼,委屈道:“赵姐姐,你怎么能颠倒黑白?” 她将红肿的脸颊凑到赵贵妃面前,“你看看我的脸,御王妃打的印子现在还没消!” “皇上心疼妹妹,为妹妹讨个公道。赵姐姐,你不关心妹妹疼不疼就不算了,还骂妹妹是奸妃。” “妹妹怎么承受得起?” 赵贵妃拉着明德帝手臂,软语央求。 “皇上,苏隐月是你亲口承认的亲王妃,就白白让方家诬陷吗?” 她并不知道那封密信的事,语气还算克制。 “三司会审,不限百姓旁观,现在过去这么久了,想来京城都传遍了。苏隐月一个妇道人家,被百姓指指点点,她怎么受得了?” “淑妃不就挨了一巴掌么,勤政殿就这么点人看见,让他们别说出去不就行了?” “反观方家,和于伏威串通一气,那才是真正损害了皇上你的威严啊。” “方家今日能污蔑王妃,明日就能为了谨郡王诬陷御儿。依臣妾之见,需得杀方家个人头滚滚,才能以儆效尤。” 她轻飘飘的话语让淑妃怒不可遏。 反唇相讥,“赵贵妃,你少危言耸听。” “我就不信苏隐月的巴掌落到你身上,你会毫不在意。” 江在凌站在淑妃身边,帮腔,“母辱不护,养儿何用?” “还请赵娘娘你换位想一下,若今日郡王妃掌掴的是你,你可会大度原谅?” 赵贵妃柳眉一横,“那也用不着要苏隐月一条命相抵!” “淑妃,你是长辈,怎么尽和小辈过不去?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淑妃气得浑身发抖,“你!” “赐死苏隐月是皇上下的旨,赵贵妃,你也要和御王一样抗旨吗?” 赵贵妃斜她一眼,看向江在御,扬起一个笑容。 “御儿,你告诉母妃。淑妃是不是为了帮方家脱罪,故意挑衅,以博取皇上同情?” 江在御怔愣了一下,垂眸道:“我找到证据,十年前是方柏青让人假扮山匪杀了外公和舅舅一家。” 四周为之一静。 明德帝想要阻止的话语刚到嘴边,就再没了开口的机会。 赵贵妃斜睨的美目僵住,一点点睁开,瞪得快要脱眶。 死死盯着江在御,有什么东西在她眼底升起。 “淑妃销毁了证据,才让王妃愤怒。” 短暂的寂静后,殿内响起赵贵妃急促的呼吸。 她胸腔开始剧烈起伏,酸楚和钝痛化作两把刀,扎入了她内心最柔软的地方。 压制十年的仇恨有了发泄口。 “方柏青,我杀了你!” 骤然发出一声暴喝,赵贵妃朝跪坐在地上的方柏青冲了过去。 方柏青心脏受损,浑身是伤,再受伤性命不保。 方老夫人忙拦在赵贵妃面前,“贵妃娘娘,你冷静一下,事情不是御王说得——啪!” “老虔婆,滚开!” 赵贵妃一巴掌把她扇开,方夫人想拦,同样一巴掌。 “赵汐,那是我娘,你敢打她?” 淑妃趁赵贵妃和方夫人纠缠的时候,瞅准机会往她脸上回了一巴掌。 一脚踢开方夫人,赵贵妃反手一巴掌甩在淑妃脸上。 “方芷嫣,我不止要打你娘,我还要打你!” “我爹娘和兄嫂是你方家杀的,你别想独善其身!” “啪!” “赵汐,别以为叫你一声姐姐,你就在我之上了,我可不怕你!” “啪!” 扇耳光,揪头发,扯衣服,赵贵妃和淑妃掐成一团,打得难舍难分。 毫无体面,打红眼的两人犹如市井泼妇。 高位嫔妃殿内斗殴,在场众人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世面。 全都傻站在原地,不知道怎么反应。 江在凌有心想帮忙,被江在御一句话钉在原地。 “三哥,你若动我母妃一下,被父皇赐死的就多你一个了。” 苏隐月被赐死的罪名就是这个。 江在凌额间暴出青筋,“你不是吐血快晕迷了吗?怎么还这么精神?” 江在御捂胸轻咳两声,作为回答。 “你!” 老五要是现在晕过去,不会反过来说是他气晕的吧? 老五,真的好阴险! 第212章 一个个都颠了 “贵妃娘娘,淑妃娘娘,你们别打了!” 怀恩一边游走,一边劝架,“奴才求你们了,快停手吧。” 苏隐月的脑袋悄悄从江在御身后伸出来。 一只大手又把她给摁回去,“事情还没结束,别露头。” 明德帝沉痛闭眼,只觉头疼欲裂。 他的后宫等级森严,从未发生过嫔妃互殴的场景。 一切的源头就是御王妃进宫谢恩那日。 她就跟瘟疫一样,把他的嫔妃传染得不似从前温顺。 越深究,怒火就烧得越旺。 明德帝扯下腰间玉佩,重重掷在地上。 “哗啦!” 玉碎的声响让贵妃淑妃动作一顿。 怀恩极有眼色地挤入两人中间。 展开双臂当人肉分隔板,不让两人再靠近。 “放肆!” 明德帝眉宇间覆上一层骇人的怒色,“这是勤政殿,不是菜市场!” “你们一个个都颠了吗?当着朕的面大打出手?” “你们眼中可还有朕这个皇帝?” “皇上息怒。” 众人齐刷刷跪下,噤若寒蝉。 明德帝太阳穴跟无数银针扎了似的,疼痛连绵不绝。 怀恩看出他的不适,小跑着扶他到龙椅上坐下。 “皇上,你要保重龙体啊。” 明德帝吐出一口浊气,明白事情发展到这步是因为谁。 “将苏隐月拖下去,立刻!” “是!” 宫人得令,刚跑没两步,殿外又跑来一个值守太监。 “皇上,孝康王、穆国公、上将军、太尉、永宁侯求见。” 明德帝怒容一滞,疑惑道:“他们来干什么?” 太监不敢抬头,“奴才不知。” “宣。” 明德帝没赦免苏隐月,宫人们继续动作。 可他们打不过江在御,根本无法近身。 不禁左右为难。 见此,明德帝胸口鼓动,怒得差点被背过气去。 “老五执意相护,那就一起赐死!” 赵贵妃惊得抬眸,失态道:“皇上,御儿是你亲儿子,你怎么能让他去死?” 明德帝的手紧握成拳,砸在御案之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朕没有这种不忠不孝、色令智昏的儿子!” “皇上是在为淑妃出气吗?” 赵贵妃心中泛起阵阵悲凉,嗓音沙哑。 “淑妃父亲杀了臣妾爹娘兄嫂,陷害臣妾儿媳,却可全身而退。” “御儿是臣妾唯一在世的亲人,现在他也即将因淑妃而死,臣妾一个人活在世上,还有什么意思?” “杀了我,皇上,你连我一起赐死吧!” 吼完最后一句,赵贵妃已是精疲力尽,沉默掉泪,全身被绝望和悲怆覆盖。 空气几欲凝固。 明德帝语调沉重,“汐儿,你也要逼朕?” 跪在地上的方柏青身体抖得厉害,脸色比死人还要难看。 皇上那是为了淑妃,分明是为了他的脸面。 他敢以家族荣耀发誓。 若御王因此而死,不出三天,方家就会人头落地。 不等他想出两全的法子,门口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拜见皇上。” 有人打岔,明德帝本也不想赐死江在御,顺理成章地看向孝康王等人。 问道:“你们赶在宵禁前入宫,所为何事?” 孝康王是明德帝叔叔,由他做代表。 “回皇上,臣等是为御王而来。” 明德帝脸色一沉,不想回答,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孝康王继续道:“白日三司会审,御王和沈大人配合默契,将真相大白于天下,百姓无不叫好。” “臣等入宫之时,仍有不少百姓在午门徘徊,想要第一时间知晓皇上如何处置于伏威。” 经他提醒,明德帝才想起今日首要之事是公布三司会审的审判结果。 揉了揉脑袋,他真是气糊涂了。 拿起沈拓呈上来的庭审记录,翻到最后一页。 冷声道:“于伏威凌迟处死,剐三千刀。” “至于方柏青……” 明德帝声音一顿,平心而论,他是不想处死方柏青的。 可孝康王说了,百姓在午门徘徊。 所有人都知道方柏青是首恶,他执意保下。 恐会有损名声。 “方柏青夺其刑部尚书之职,抄家,全族流放崖州。” 淑妃闻言如坠深渊,当即就想求情。 明德帝眼神冷漠,“方柏青之罪行,百姓人人皆知,朕没要他的命,已是看在你和老三的面上。” 方柏青松了口气,保住命就好。 忙磕头道:“臣谢主隆恩。” 淑妃心中颇不是滋味,捂着脸无声流泪。 提醒道:“臣妾母亲年老,如何能受流放之苦?” “臣妾和臣妾年迈的母亲已在苏隐月手下受了罚,皇上,你就对臣妾母亲网开一面吧……” “可。” 提及苏隐月,明德帝视线一扫。 刚好看见江在御把她的脑袋往身后按。 一副害怕他看见的样子。 不知江在御是在救他的明德帝见状,气得胸口闷疼。 “苏隐月屡次挑衅朕,留不得。” 赵贵妃和淑妃打斗动静太大,孝康王等人站在殿外,早已通过两人互骂把事情了解得七七八八。 上将军开口道:“皇上,臣有话要说。” 明德帝提前预判,打断道:“若是给苏隐月求情,那就不必说了。” 上将军一噎。 孝康王站了出来,“皇上打算以什么罪名处死御王夫妻?” “云州叛军未除,皇上圣誉已然受损。若揭露真相,恕臣直言,恐不能服众。” “臣担心,会有叛军借机生事,再举反旗。” 明德帝目露思索。 苏隐月是死是活,他不关心。 但老五活着,对他用处就大了。 最要紧的是,他的江山不能有一丝动荡的风险。 如此看来,苏隐月活着,对他好处更多。 说来这事也怪淑妃手贱,好端端撕了那封信干什么? 白白落人口实。 看出明德帝脸上已无杀意,永宁侯主动递上台阶。 “皇上,此前二公主自刎,你已是痛不欲生。” “要是再失去一个亲儿子,岂不是又会心痛至极,余生难安?” “皇上乃仁君,不忍骨肉分离,更不会杀害亲子。臣请皇上饶恕御王和御王妃。” 孝康王等人齐呼。 江在凌捏紧拳头,“难道就由着御王妃对我母妃拳脚相向吗?” 永宁侯说话前瞥了眼明德帝,见他脸色柔和下来。 放心大胆地开口,“御王妃事出有因,谨郡王,你是兄长,何必对她苛责?” 说着,他对苏隐月招手。 “隐月,快来给你淑娘娘磕头认错,求她宽恕。” 第213章 御王妃折寿 明德帝没有反对,说明事情有了转圜的余地。 江在御终于让开,牵着苏隐月的手小声说了句,“待会儿跟着我做,别提密信。” 话落,两人已经来到淑妃面前。 “儿臣知错,淑娘娘恕罪。” 苏隐月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淑妃腹部,跟着重复。 她这个人小气又记仇,密信怎么能不提? 吃了她的东西,淑妃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密信”时时刻刻都会提醒,就看淑妃能不能知道了。 淑妃脸色一半红,一半青,根本不想原谅。 但所有人都看着,她不得不装出贤淑模样,亲自扶起苏隐月。 “今日之事本宫就不计较了,望御王妃以后谨言慎行,遇事多思多想。” 苏隐月皮笑肉不笑,“淑娘娘是我出道以来,第一个道歉的,我肯定会长教训。” 其实江在御身体移开的那刻,她有想过一枪崩了明德帝。 让他驾崩不难,难得是后续处理。 她无疑会被此事绊住手脚,拖延后续计划。 现下已是八月初,她和江在御的三百日之约已经过半。 暂且把这件事记在仇恨榜单上,她回现世前会专门抽时间来找明德帝报仇。 古代恩怨古代了,回现世才能一身轻。 “皇上,臣妾已和御王妃握手言和,请皇上宽恕御王妃。” 淑妃朝明德帝俯身。 台阶、脸面都给得足足的,明德帝经历过无数次类似的场景,也不硬挺着。 “既如此,此事作罢。但御王妃你身为女子实在过于粗暴,朕罚你抄女则女训五十遍,你可认?” 之前复印出来的那五十份还在空间放着。 现在有用途了。 苏隐月恭敬道:“儿媳遵旨。” 处理完这些,明德帝按了按额头,“夜深了,怀恩你送他们出去。” “臣等告退。” 众人齐齐告退。 怀恩接过小太监提来的灯笼,迟疑地走到赵贵妃面前。 “贵妃娘娘,你还不回宫吗?” 赵贵妃站在原地,看着御案后的明德帝,执拗道。 “臣妾有些事想不明白,皇上能为臣妾解惑吗?” 明德帝抬手让怀恩离开。 怀恩会意,让所有太监全部离开。 并亲自关上了大门。 经过这么长时间的折腾,烛火不知被宫人换过几轮。 赵贵妃站在静谧的殿中,身边就是盛冰的大瓮。 瓮里的冰化了一半,飘在水面上,一起一伏。 “汐儿,你想知道什么?” 明德帝绕过御案,亲昵地牵着赵贵妃的手。 “方柏青杀我爹娘兄嫂的事,皇上,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说完,赵贵妃偏过头去,不敢看他表情。 害怕看出不愿相信的事实。 瓮中的冰融化得失了棱角,变得圆滑无比。 赵贵妃心跳开始和水滴掉落的声音重合。 “汐儿说的是那封密信?” 明德帝轻抚她脸颊,嗓音低沉醇厚,眼含深情,“朕只比你提前一刻钟知晓。” 的确是他让方柏青除了赵家。 可他要的是结果,方柏青用什么法子,他是不管的。 方柏青和山匪之间的信件往来,他真是第一次知道。 句句属实,毫不亏心。 赵贵妃讶异抬头,一下撞入了那双深邃温柔的眼中。 她看见一个小小的,头发凌乱,哭花了脸的自己占据了全部。 给她一种,皇上满心满眼都是自己的感觉。 难道一直以来,她都猜错了,皇上没有对她爹娘兄嫂下手? 明德帝把她抱进怀里,宽厚有力的手掌托着她的后脑。 “只是淑妃撕毁信件的速度太快,朕并未亲眼看见那封密信。否则定能发现端倪,为你家人讨个公道。” 赵贵妃急切道:“方柏青还没死,现在处死还来得及。” 明德帝轻叹,俊美的脸上满是无奈。 “没有实证,朕便要皇子外家一众人去死,如何堵住天下人之口?” “云州叛乱朝野动荡,人心已乱,朕处事需公正言明,才能收服人心,任性妄为恐会断送江山,朕如何有颜面面对列祖列宗?” 赵贵妃咬住下唇,不知道该说什么。 “好在朕已将方柏青抄家流放,勉强算是为你出了这口气。” “当年之事,朕也会派人调查,必不会让你受委屈,让你家人喊冤而死。” 赵贵妃感受到他身上传来的热度,温暖了她发冷的身体。 这一刻的温情让她贪恋。 “臣妾让皇上费心了。” 明德帝轻笑,“朕想你一直陪在朕身边,心甘情愿。” 胸腔传来的震动感让赵贵妃感受了被珍视感,反手抱住他的背,身体也柔软下来。 哄好赵贵妃,温存了一会儿,怀恩也送完众人回来了。 “皇上今日辛苦了,喝杯安神茶吧。” 怀恩接过小太监递来的茶,恭敬地放在了明德帝身边。 现下没了外人,明德帝双手捂脸,身上的疲惫不再掩饰。 良久,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悠长的叹息。 双眼微眯,无精打采,“怀恩,生气会折寿吧?” 怀恩缩着脖子,声音发虚,“……奴才才疏学浅,不通医理,皇上可要传太医?” 明德帝放下手,睨了他一眼,“你跟在朕这么多年了,实话实说即可,朕又不会生气。” 真信皇上的话,就是傻子。 怀恩恭维道:“皇上春秋正盛,又得了延寿秘方,定会长寿万万年。” “人还能活万万年?朕能长命百岁就满足了。” 他前半生夙兴夜寐。 现如今年纪大了,是该重新感受那些因政务繁忙而错过的乐事了。 哪儿奢靡了? 皇帝以天下供养,本就该如此! 明德帝心脏一阵抽痛,“你不说朕也明白,生气必然是会折寿的。” “你看他们一个个的,惯会惹朕生气!有他们在,朕迟早被气死!” 特别是哪个御王妃! 一个人怎么能想出那么多惹他生气的法子? 他费尽心机从老五身上得来的寿命,全被她一个人气没了! 御王增寿,御王妃折寿。 两两相抵,是一点好处不让他捞啊! 说到这里,明德帝突然想起应琼给他占卜的卦象。 开口道:“怀恩,应卿曾说老五和苏长远女儿成婚,能让朕心想事成。” “现在苏隐月已被永宁侯府除名,你说是不是因为她名字不在永宁侯族谱上,所以卦象变了?” 第214章 淑妃干呕 应琼的卜卦能力,怀恩是相信的。 但现在的问题是…… 苏隐月在永宁侯族谱上吗? 怀恩一脸便秘,“皇上,永宁侯将御王妃从京郊接回来,再到御王妃和御王成亲,最后被永宁侯逐出门。” “她的名字好像从没记在族谱上。” 不止没在永宁侯府的族谱上,皇室玉牒上也没有她的名字。 无父母,无血缘,就如无根浮萍,无处落脚。 明德帝眼皮一跳,“苏卿对血脉这么不上心?” “还是说苏隐月根本不是苏卿血脉!而是他随便找来替嫁的?” 怪不得他现在事事不顺,原来根本没对上应琼的卦象! 刚消去的怒气再次席卷。 明德帝猛然站起来,恼怒非常,“苏长远竟敢用来历不明的野种欺瞒朕!” “去,去把他给朕叫回来!” “皇上息怒!” 怀恩忙给他顺气,“皇上你忙了一整天,现下夜深了,还是安寝吧,奴才实在担心你的身体。” “再者,宫门关了开,关了再又开,恐会让百官心生猜忌。” “明日一大早,奴才再宣永宁侯入宫如何?” 明德帝细想了一下,没再坚持。 知道内力延寿的人一只手都能数过来。 不宜多做宣扬。 怀恩贴心道:“那奴才这就让人准备御撵回福宁宫?” 勤政殿是明德帝处理政务的地方,福宁宫才是他的寝宫。 “不折腾了,就在勤政殿内室休息吧。” 刚坐到榻上,明德帝又想起一件事,“方才老五吐血,朕不是派人去叫应卿了吗?” 他人呢? 怀恩本想明日尘埃落定再给他报喜的,但他这会儿问了,现在就让他开心开心。 “回皇上,应大人查到神医纪千明很有可能化名纪明明去了御王府。” “便趁御王入宫,王府空虚,亲自去处置了纪明明,省得他医术不精,害了御王。” 明德帝僵硬的脸立时和缓,笑道:“不错,看来朕交待的事,应卿有好好去办。” 气了一晚上,总算有好消息了。 - 飞鸿宫。 琴襄拿来鸡蛋给淑妃敷脸,一脸心疼,时不时吹吹。 和琴襄一起候在勤政殿外,听见殿内所有事的宫女琴蓉愤愤道。 “御王妃以下犯上,实在放肆。” “她一个名不正言不顺的亲王妃,谁给她的胆子掌掴娘娘?” “娘娘,可要奴婢找人教教她规矩?” 淑妃冷厉地剜了她一眼,顿时吓得琴蓉不敢说话。 “本宫乃皇后之下的一品妃嫔,都没讨到好,你找的人她不是跟蚂蚁一样就能随手捏死——呕!” 说到一半,淑妃突然干呕,嘴里涌上一股酸水。 琴襄忙将帕子放在她嘴边。 伺候她吐了酸水,又端来热茶给漱口。 淑妃揉了揉胸口,碎碎念道:“也不知道苏隐月是吃什么的,本宫在她手里就跟鸡崽一样,被她甩来甩去。” “本宫的头现在还晕沉沉的。” 琴蓉立刻给她按摩太阳穴。 好一会儿,淑妃才觉得舒服了一些。 缓声道:“宫中人人踩高捧低,我母家被流放,天亮消息传遍后宫,日后多得是人盯着,想要把我从淑妃的位置上拉下来。” “我若报复御王妃,被查出来,岂不会连累在宫外的母亲?” “低调些日子吧。” “好在凌儿是郡王,哥哥一家流放有他安排,本宫用不着担心——呕!” 干呕声再起,胃部一阵抽搐,眼泪都出来了。 琴襄忧心忡忡,“娘娘,现在头还晕吗?奴婢去请个太医吧。” 淑妃摇头,“不必,太医来回折腾,若传到皇帝那儿去,恐会让他认为我在用这种方式表达不满——呕!” “我休息会儿就好——呕!” “你们去准备水吧,本宫要沐浴——呕!” 飞鸿宫是有小厨房的。 烧水的时候,琴蓉没忍住对琴襄道:“御王妃拉着娘娘转圈圈都过去这么长时间了,照理说,娘娘不应该再头晕……” 她看了看四周,表情惊喜,“娘娘不会怀孕了吧?” 琴襄也觉得淑妃症状像,便道:“明日我请个太医来给娘娘看看。” 方家被流放,淑妃要是在这个关头怀孕,大家的日子也能好过些。 - 丽正门。 夏日夜晚,满天繁星,凉风习习。 皓月高悬天际,投下万千月华,足以照明。 江在御礼数周全地将入宫说情的官员送上马车。 另一边,苏长远将苏隐月拉到一边,指指点点。 “记住这个教训,以后把脾气收收,我一天天很忙的,没空和你说情。” 苏隐月难得没有怼他,“今晚谢谢你了。” 苏长远讶然,上下打量着她,好似第一次遇到她一样。 不打他不骂他,还谢谢他。 太阳打西边吃出来了? 吃了亏,变成温柔谦逊的乖女儿了? 苏长远受宠若惊,伸手摸了摸她额头,“谢我?逆女,你失心疯了?” 苏隐月面无表情抓住他的手,往下一掰。 “喔哦!” 疼得苏长远身体扭成麻花,当场发出鸡叫。 “疼疼疼,放手!放手!” 苏隐月放开他,冷声道:“以后你就知道今晚你错过什么了。” 苏长远不解,“错过什么了?” “你不是一直想让苏沁凝嫁给皇子,日后成为皇后——唔!” 苏长远慌乱地捂住她嘴巴,心虚地四处看了看。 “这话能在外面说吗?你找死别拉上我!” 苏隐月一把推开他,“知道了,以后不说了。” “天色不早了,你回侯府吧,我也要回王府了。” 被留在原地的苏长远眼神茫然。 这逆女好端端提皇后干什么? 见苏隐月走来,江在御递来一张请柬,“七日后,孝康皇叔公的女儿秀宁姑姑欲举办一场乞巧宴。” “王妃可愿前去?” 孝康王笑眯眯道:“小女久仰王妃大名,临出门前特意将请柬交给本王,还望王妃不要拒绝。” 对方刚帮了忙,苏隐月点头道:“皇叔公亲自开口,我怎么能推辞?” “七天后,我会准时到场。” 完成这桩事,孝康王又寒暄了两句,上马车回了王府。 众人离开,宫门恢复安静。 上了回御王府的马车。 苏隐月从宽大的袖中掏出一封信,递到江在御手里。 “看看这是什么?” 展开一看,认出微末的方家主徽记。 江在御惊了,“淑妃撕的那封信是假的?” 第215章 王府有刺客 苏隐月笑了笑,又从衣袖中拿出一封信。 “都是假的。” 原件在她空间呢。 江在御将两封信放在一起对比,发现触感、字迹,全都一模一样。 这下他是真的惊讶了,“王妃模仿能力卓绝,我自叹不如。” 3d打印,了解一下。 苏隐月没有多做解释,笑道:“反正你父皇没见到信,这些信还能派上用场。” 到时告诉淑妃,她撕掉的信是假的。 真正的信依旧在她手上。 淑妃一定会高兴得哭出来。 江在御则想起她在宫中沉默了很长时间,眼中浮现出一丝担忧。 “今晚的事,吓到你了。” 苏隐月轻笑,“小场面。” 笑死,要不是他一直卡着她看明德帝的视线,明德帝早就脑袋开花了。 再把皇宫里里外外清洗一轮。 天亮皇帝就能换人。 要没有依仗,她怎么会一直撺掇他篡位呢? 她托着下巴,眼神复杂地看着面带忧色的江在御。 傻孩子,你完全不知道错过了什么。 江在御则以为她在安慰自己,声音更低了,“是我没保护好你。” 这是emo了? 没弄死作妖的明德帝,是有点遗憾。 但他全程和明德帝对峙,让她躲在后面偷闲。 这份相护的心意非常难得。 苏隐月坐到他身边,拍了拍他肩膀,安慰道:“孝康王他们来得那么及时,是你提前安排的吧?” “我现在好好坐在这儿,不正是因为你的保护吗?” 一粒火星落入他幽暗的双眸,好似黑暗中的一缕微光。 “我孑然一身,能在京城众多权贵间横行无忌,让他们怕了我,是你给的底气。” “你对我天下第一好。” 肩膀被人捏了捏,那触感似湖面上的涟漪,一点点扩大,一路蔓延到心脏。 抿了抿嘴,情绪仍然低落,“你是我王妃,这些都是我该做的。” 不能算。 他在心底这么说道。 他想让他的王妃百无禁忌,而不是压抑本性,和他一样被君权礼教所缚。 活得瞻前顾后,如履薄冰。 他做得还远远不够。 苏隐月清润的杏眸一转,决定换个话题转移他的注意, “你给我准备的身份文书进展到那一步了?” 她也觉得他没做好,想要离开了么? 微亮的眼眸瞬间暗了下去,变成了一潭死水。 心脏猛然被一只大掌攥紧,让他喘不过来气。 “应该快了吧。” 害怕她看见自己眼中的惶恐和一闪而过的凶狠,江在御飞快低头。 交握在一起的双手用力到骨节发白,才让声音保持平缓。 “你有想去的地方吗?” 他嗓音比刚才低哑了一些。 没了香囊让蛊虫休眠,又开始活跃,让他身体难受了? “都可以,能到处走走,看看就行。” “我记下了。” 苏隐月有点不放心,伸手准备去探他的脉搏。 江在御则以为她看见了自己的异样,猛然收回手。 “我给你把下脉,不做什么。” 苏隐月尴尬笑笑,他反应这么大,活像被她摸手腕占了他多大便宜。 不愧是从小练童子功的人,就是警惕。 避女人如蛇蝎。 闻言,江在御也明白草木皆兵了,不自在地将手伸到她面前. “我刚才在想事,练武本能避开,没有不让你碰。” 掌心虚握,将指印遮得严严实实。 “男女大防嘛,我懂。” 苏隐月拿出一张手帕盖在他手腕上,“这样我就碰不到你了。” “这是医者的贴心,不必言谢。” 江在御心里发堵。 这一刻恨不得淑妃附身,两三下把手帕撕烂。 这张不祥之帕留不得! 手指落在手帕上,苏隐月指尖下压,细细感受。 把脉的时间比之前长了一些。 他试探道:“要不把手帕去了?” 苏隐月义正严词,“为了你的清誉,不能去。” “我第一次隔着手帕诊脉,有点不习惯,再适应一会儿就好了。” 刚才他不该躲的。 “脉象平稳有力,你刚才吐血有点伤,回府多多休息。” 苏隐月收回手,叮嘱道:“这几日你多用下内力,把蛊虫全都激活。” “是有些难受,忍不了的话,可以来芙蓉院找我拿镇痛药。” 江在御不动声色地收起手帕,“不拿药的话,我能去你的芙蓉院吗?” “当然,王府都是你的,你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他有些气闷。 不等他解释,马车外依稀传来刀剑相撞的兵刃之声。 “停车。” 他眼神一厉,身体前倾,似有若无地苏隐月挡在身后。 推开车窗,发现距离御王府还有一段距离。 苏隐月在他身边往外探头,“街上一个人都没有,你在看什么?” 她练出的稀薄内力,支撑不了远距离的耳清目明。 “叶青,去前面看看,发生了何事?” “是。” 叶青抱拳离开。 好一会儿都没等到叶青回来。 “王妃,我们下去。” 马车动静太大,遇到危险不好躲。 跟在江在御身后下了马车。 马夫和近卫围成一团。 苏隐月感觉到不妙了,警惕地看着四周。 大晚上站在路口,四周黑魆魆的,一个人都没有。 有鬼还是有妖怪? 跟恐怖片似得,她那儿经历过这个? “要不我们回皇宫吧?” 苏隐月提议,皇宫有龙气,鬼和妖怪都不用怕。 是刺客就更不用了,皇宫侍卫那么多。 一人一剑,能把刺客切成东一块,西一块。 “咻!” “啪!” 一束烟花升到半空,然后炸开,照亮了一小片夜空。 那个方向…… 苏隐月惊道:“是御王府!” “是叶青放的白色烟花,危险不大。” 江在御拉着她的手靠近,“我们过去看看。” 距离御王府不远,苏隐月慢后好几步听见了刀剑声和杀喊声。 快速抵达,此刻的御王府灯火通明。 “呼!” 一道黑影猛地从门口窜出来,从苏隐月头顶飞过,朝远处掠去。 “保护好王妃。” 循声望去,只看见江在御离开的背影。 第216章 逮到应琼现形 视线穿过侧门,树影之后人头攒动,围了一圈的近卫。 叮叮哐哐,打得非常激烈。 影壁已被削去一半,地板、石桌、花盆粉身碎骨。 防火水缸也被打烂了两个,种在里面的荷花散落一地,地上全是湿淋淋的脚印。 堪比十级台风过境。 “砰!” 一道黑影从上面砸来,恰巧砸在苏隐月脚边。 带起的劲风扬起她头上的碎发。 定睛一看,地上弓成虾米状的竟是熟人。 “应琼?” 苏隐月目露诧异,又见他一身黑衣,眨眼间就明白他干了什么。 怒从心起。 一脚踢在他肚子上,再拎着他的衣襟,两巴掌送上。 “趁我不在,偷我家?” “现在被逮住现形,想好怎么死没有?” 应琼脸色煞白,虚弱道:“误会,误会……” 他被江在御从半空一脚踹向地面,体内内力翻涌不止,绞痛非常。 肚子又挨了一脚,脸上又是几巴掌。 疼出来的冷汗打湿了夜行衣,狼狈不堪。 完全看不见来之前的意气风发。 他以为陈厉带一半近卫去了大理司狱,叶青叶白又拿着金牌去拜访了孝康王等人。 此刻御王府人员空虚,他带着海东青三个定能速战速决。 哪知楚家兄妹竟留守在了王府。 不仅如此,那个看似弱不禁风的纪明明也不好对付。 就是他高声叫喊惊动了王府众人。 楚家兄妹随后到场,三人刚好拖住海东青三个。 再加上近卫在一旁骚扰,没坚持一会儿就落了下风。 他在芙蓉院胡乱装了一包苏隐月架子上的药,正欲过去帮忙,便遇到叶白回来。 不知道打了多久,反正一直脱不了身。 直到叶青回来,那支烟花绽放。 心知就是御王归来的征兆。 他一狠心用抛出装药的瓷瓶短暂转移叶青叶白注意,趁机从侧门跑了出去。 然后还没跑多远,就被一脚踹了回来。 江在御飘然落下,“抓起来。” 近卫押着应琼进了王府,战损版王府映入眼帘。 破破烂烂,宛如拆迁现场。 苏隐月不禁眼前一黑,反手一耳光甩在应琼脸上,“重新装修的钱,你出!” “应琼被俘,全都住手!” 暗含内力的声音在众人耳边响起,打斗声一静。 “主子!” 海东青三人迅速背靠背站成了三角形。 叶青则率领近卫将其团团围住。 “王妃,你真是料事如神,亥时那会儿真有人闯入王府。” 楚盈袖一脸喜悦地跑来,邀功道:“我和哥哥有好好保护他们,他们一个都没死!” 无心插柳柳成荫。 苏隐月选择性地遗忘一开始只是随手打发两人。 “你的手在流血。” 心疼地捧着她流血不止的手臂,轻轻吹气。 一脸疼惜,“一定是为了保护他们才受伤的吧?放走刺客也没关系,最要紧的是不能伤了自己。” 楚盈袖感动得眼泪汪汪无,心软得一塌糊涂。 苏隐月掏出另一张手帕,给她包扎手臂。 “你们在我心中同样重要,伤了一点,比我爹死了,还要让我难受。” 走过来的楚长庚惊了。 他何德何能,竟能和御王妃的父亲相提并论? 楚盈袖不太好意思地挠头。 “其实我也没做什么,好几次差点把人放跑,是近卫得力,又把刺客逼了回来……” 苏隐月不吝夸奖,“你俩做得很好,没有堕瑶池弟子的威名。” “嘿嘿,王妃过奖了。” 简单几句话,就把楚家兄妹钓成了翘嘴。 “放开主子!” 金雕站在包围圈中,握着仍在滴血的长剑,双眼充斥着杀意。 苏隐月并未搭理他。 而是替楚盈袖整理了一下打结的头发。 温柔道:“你们也累一天了,回房好好休息吧,这儿我来处理。” 楚盈袖被她夸得脑子晕乎乎的,一不留神就跟着她的节奏往客房走。 江在御将一切尽收眼底,嘴角下拉。 移步上前,看向海东青三人的目光不带一丝感情。 抬手,衣袖顺势滑下一小截,状似不经意露出下午被石头砸出的青紫。 手往下一压,“射杀!” “嗡!” 一声令下, 近卫们立刻拉弓搭箭。 苏隐月主意被吸引,看了过去。 密密麻麻的箭矢犹如蝗虫飞过,铺天盖地射了过去。 前后左右,上上下下,封死了所有可能逃生的方位。 “铮铮!” 三人抵抗了前面几箭,很快变成了刺猬,单膝跪地。 “御王殿下,误会,是误会啊。” 好不容易培养的暗探眼看就要折在这里。 应琼心疼得快要滴血,“微臣晚上睡不着,随意走走,只是路过御王府,你抓我回来干什么?” “我现在都没干啊,你要不信,可以搜身!” 药瓶他全都扔了,搜得出来才怪。 闻言,刚走没两步的楚盈袖又跑了回来,“王爷,你别信他。” “他带人跑来王府是为了杀纪明明!” “还有,我和哥哥当初在京郊,就是被他手下易容成他的模样给骗走的。” 当初在永宁侯府,楚家兄妹蹲在长廊角落,见过应琼的模样。 否则,他俩也不会上当。 楚长庚指着被近卫摁在地面跪成一排的金雕道: “他就是易容应琼的那个!” “和他过了几招,我就认出他的武功路数了。” “应琼还想救他们离开,只是失败了。” 楚盈袖怒瞪应琼,有种被欺骗的愤怒感。 “应琼,你也是瑶池弟子,是我和哥哥的师兄,你为什么要抓我们!” “等我回到瑶池,定要禀告师父,把你除名!” 应琼老奸巨猾,面露欣喜,“原来你俩也是瑶池弟子?” “快帮师兄和王爷说说情,师兄只是路过就被抓进来!师兄实在冤枉啊。” “你!” 楚盈袖还是第一次见睁眼说瞎话到这种程度的人,震惊得不知道该说什么。 “信你话,我就是傻子!” 苏隐月没惯着应琼,一巴掌把他的嘴打歪,“老实交待,赶来王府干什么了?” “偷了哪些东西?” 应琼嘴硬,“我没偷!” 苏隐月凉凉道:“再不说实话,我就把你脑袋砍下来!” 应琼领教过她的手段,忙对江在御求救。 “王爷,我来御王府,皇上是知道的。” “王妃刚因为方柏青之事被皇上斥责吧?你难道想一天之内,王妃二次进宫吗?” 第217章 我一头撞死我自己 江在御曾被明德帝亲自教养,对他了解颇深。 父皇从不管谁对谁错。 他喜欢的,错的也是对的。 他不喜欢的,对的也是错的。 一切全凭心意。 帝王的喜怒不定和冷酷无情在他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如今父皇已对王妃生了杀意,现下不易再生事端。 想到此,江在御松了口,“应琼触犯宵禁,杖责一百赶出府去。” “王妃以为如何?” 苏隐月明白他的顾虑。 说实话,她也不想再进皇宫了。 别看她一直在琢磨怎么弄死明德帝,真有机会了,不一定下得去手。 他是江在御亲生父亲,她还想在御王府多住些日子。 成为他杀父仇人算怎么回事? 要是明德帝能病死就好了。 就算不病死,也得想个法子让他身体虚弱,少跳出来惹她心烦。 反正今晚应琼带人闯入王府,她没有损失。 王府主人都不计较,她何必多嘴? 刚想到这个,叶白拿着两个摔烂的瓷瓶走来。 “王妃,这是应琼扔出来的东西。属下觉得有些像你院里的。” 苏隐月原本无所谓的神情一顿。 只需一眼,她就认出是她房间架子上装药的瓷瓶。 很好,原来应琼是冲她来的! 那就不能轻易放过了! 应琼看出江在御态度松动,主动道:“王爷教训的是,微臣再也不敢宵禁时刻跑出来了。” 随后,他眼珠一转,对跪在地上的海东青三人喝道。 “你们还不快谢过王爷饶命?” 三人齐呼,“谢王爷饶命。” “等等!” 近卫即将放人的关头,苏隐月抬手制止。 清亮的眼瞳直直看向江在御,唇角微勾,眼神却没有一丝笑意。 “我要是不想这样放过应琼,王爷会如何?” 应琼急了,插话道:“王爷决定的事,轮得到你一个女人反对吗?” “注意你的身份,你只是王妃,王爷才是王府的主人!” 江在御神色一冷。 叶青秒懂,一拳打在应琼肚子上,“王爷让你说话了吗?你就开口!” “还敢给王妃上眼药,注意你的身份!” 应琼在心里骂骂咧咧,憋屈得眼睛都红了。 “王妃。” 江在御走到她身边,浅笑道:“王府一切事宜,你都能做主。” “这句话永远有效。” 苏隐月略一点头,指挥近卫把应琼四人押到芙蓉院。 她最恨被人算计,因为这会让她想起是十九岁之前的那段黑暗岁月。 七岁那年,父母死于车祸,拿到几十万赔偿款的她和妹妹瞬间成为村里所有人眼中的香饽饽。 亲戚、邻居以各种方式从她手里要钱。 故意把自家地里的菜扔在她家门口,诬陷是她四岁妹妹趁她上学拔出来玩的。 要赔偿,一千块一棵菜。 父母双亡的她,无人帮忙。 不给钱,门口就被人泼粪。 再不给,直接用斧头劈开她的家门,搬走他们认为可以抵菜钱的物品。 四岁妹妹应激,吓得日夜啼哭。 那时的她,年纪小,住在大山,生活封闭,想不出好办法。 刚上小学一年级的她只能休学,留在家里照顾妹妹。 后来妹妹年满七岁,能上小学了,她就留了三级,和妹妹做了同班同学。 直到十九岁初中毕业,考到县城高中,接触的人多了,才慢慢走出村子。 她暴烈的脾气和手段就是那十二年养成的。 敢算计她者,必以雷霆手段反击。 芙蓉院内,干净整洁。 碎掉的玉雕、花瓶、香球全都重新添置。 再也看不出半点楚家兄妹上午搞出来的狼藉。 “你们等我一会儿,我进去一下。” 留下这句话,苏隐月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中一个人走进内室。 再出门时,手里端着一个大碗。 碗里盛满了玉米面一样的东西,多得冒出了一个尖。 那熟悉的色泽,瞬间夺去了应琼的眼睛。 “你、你想干什么?” 将碗随手放在石桌上,苏隐月笑得慷慨又大方。 “你来我房间是为了找它吧?” “你不用找了,我直接送你一大碗,亲手喂你吃完!” 他溜进芙蓉院是为了找解药,想要内力恢复。 石桌上那碗明明是让他内力消失的药! 他十岁练武,距今已练了三十七年。 经过永宁侯府和国师府那两遭,内力没了十三年。 这一大碗药粉吃下去,不会把他内力全部消融吧? 没了内力,比杀了他还要痛苦。 “不不不,王妃,你不能这么干!” 应琼惊骇,应琼恐慌,应琼拼命摇头。 “我坦白,我全都说!” “我进王府是想找解药,恢复我十三年的内力!” “王妃,只要你把解药给我,我保证再也不来王府了。” 说话的同时,暗暗运转内力,想要挣脱近卫。 可他先和叶青叶白纠缠,内力本就消耗不少。 又和江在御在王府外打了一场,外伤内伤双重发力,一运转内力就吐血。 反复几次,非但没挣脱,身体反而更虚弱了。 见苏隐月抓了一把药粉走来,慌得一批。 “我要吃解药,我不要吃这个!” 苏隐月声音轻柔,“这是我特意找人为你这种高手炼制的化功散。” “入口即化,味道很好,快吃吧。” 药粉越凑越近,应琼连连嚎叫。 “化功散有解药的,这不是化功散,我不吃!” 苏隐月挑眉,原来这个世界有化功散吗? 这点小事,她没往心里去,随口道:“我这是化功散2.0,专门给你练的。” “赶紧吃了,别让我生气。” 药粉近在咫尺,应琼脑袋拼命往后压。 要不是身后站着两个近卫,他非表演一下舞蹈生的下腰,展示柔韧性不可。 见苏隐月铁了心逼他吃,应琼只好寻求外援。 “王爷你说句话啊!微臣愿意挨板子,王爷帮微臣说句话啊!” 没得到回应,应琼心一狠,威胁道。 “御王妃,你若喂我吃你的化功散,我就当场撞死!” “到时候就看你怎么跟皇上交待!” “我死了,皇上不会放过你的!” 苏隐月被他逗笑了,“你用你的命来威胁我?” “你是不是忘了,我本来就想你死啊。” 第218章 皇上,微臣被人侮辱了 应琼愣住。 嘴巴张了又张,完全想不出脱身的办法。 “死了就挖个坑埋了。” “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让皇上找去吧!” 话落,苏隐月把应琼腮帮子捏成一个圆形,就把化功散2.0往他嘴里塞。 “唔唔!” 应琼牙关紧闭,摇头晃脑,就是不吃。 茉莉眼珠一转,伸手捏住他鼻子。 “呼呼!” 时间一长,应琼就忍不住张嘴呼吸。 苏隐月瞅准时机把化功散2.0扔进去。 “咳咳!” 应琼被呛得干咳不已,连连认错。 “我错了,王妃,我错了。” “我这身内力练得不容易,你就当可怜可怜我,别喂我吃化功散啊!” “我再也不敢了,你饶了我吧。” 一旁的海东青三人睁大眼睛,彻底丧失了语言能力。 他们无所不能,说一不二的主子在求饶? 眼下这种情况,他们做梦都没有做过。 顿时陷入了自我怀疑。 画眉一脸复杂地站在廊下。 越看就觉得主子好逊,气势被王妃碾压得一点都不剩。 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 突然就觉得她背叛主子不算罪无可恕了…… 毕竟她主子自己都栽了。 喂了一半,苏隐月放开应琼,打了个哈欠。 一天的高强度斗智斗勇,她有点扛不住了。 江在御第一时间发现,“去帮王妃。” 见叶青叶白过来,她道:“好东西不能让应琼一个人吃,要懂得分享。” “给他三个手下也喂点。” “是。” 叶青叶白一人扳嘴,一人喂药。 分头合作,不一会儿就化功散2.0分享出去了。 江在御走到苏隐月身边,“王妃,你累了就去休息吧,这儿我来处理。” 苏隐月摇头,“你太善良了,镇不住应琼。” “得我来。” “两句话的事,很快的。” 苏隐月一一扫过在场众人,发现刺客的事闹得不小,王府下人差不多都到齐了。 “纪明明。” “到!” 人群中有人举手,随后走出来一个儒雅的中年男人。 苏隐月揉了揉眼睛,“你是纪明明?我怎么记得纪明明不长你这样?” “我是纪千明,纪明明是我易容后的化名。” 此话一出,众人惊叹。 “他是神医纪千明?” “我居然和神医纪千明在药堂朝夕相处了几个月?” “我和纪千明睡一张榻?我出息了啊。” 苏隐月茫然,“纪千明很有名吗?” “还可以。” 江在御想起她不愿暴露医术,倾身靠近她耳边,小声道:“在我看来,远不及王妃。” 他呼吸打在苏隐月后颈,带着微微的痒。 苏隐月有些不自在地扭头,正好和他脸对脸。 两人呼吸交织,同时怔住。 面对众人恭维,纪千明谦虚道:“谬赞而已,医术博大精深,千明还需继续学习。” 苏隐月脸色如常的扭头,看向纪明明,“你伤到哪里了?” 纪千明拱手,“草民受了点皮外伤,已经上了伤药,多谢王妃关怀。” 踢了脚趴在地上心如死灰的应琼,苏隐月问:“你想怎么处置他?” “我?” 纪千明讶然,御王妃第一句不应该问他为什么要易容化名跑来王府吗? “王爷不是说放过他吗?” 苏隐月认真道:“我说过王府的人就是我的人,我的人岂能被外人欺负了?” 纪千明心底升起一阵暖意,但他已过了争强好胜的年纪。 缓声道:“草民伤得不重,王爷既说放过,便放了吧。” 状似有气无力,实则竖起耳朵听他们说话的应琼悄悄松了口气。 能走就好。 下次他绝对不会这么冲动了。 御王妃能稳占上风,不就是靠御王吗? 御王没几个月好活了。 到时候,他会一笔一笔和御王妃算账,让她生不如死。 “你不想计较?” 见纪千明点头,苏隐月道:“那就开始我的惩罚吧。” 应琼猛然抬头,“你什么意思?” “刚才的化功散22不是惩罚吗?” 苏隐月无奈一笑,纠正道:“那是我给你的奖赏。” “赏罚分明,才能让人信服。” 应琼大骂,“毒妇,你不要太过分!” “逼急了我,我就——” 苏隐月接话,“你就死给我看?” “……” 苏隐月眉眼微弯,“放心,我不会让你受皮肉之苦。” 应琼狐疑。 不过不用挨打,总归是好的。 只听她继续道。 “刚才王爷已经罚你杖责一百了,我再罚杖责,显得我没有主见。” “我会让人在天亮之后把你挂在城门口,再敲锣打鼓告诉所有人你的身份。” 应琼目光呆滞,随后暴怒。 “士可杀不可辱!” “我是朝廷命官,我的脸就是皇上的脸。苏隐月,皇上不会饶了你的!” 江在御挥手,“拖到芙蓉院外面打,别吵王妃安寝。” 应琼踢踏着双腿被拖走。 “毒妇!安敢辱我!” “苏隐月,我不会放过你的!” “皇上,救我,救我啊!” 咆哮声划破夜空,惊飞鸟雀无数,回音声阵阵不绝。 苏隐月点了下海东青三人,“这三人关进地牢,进行劳动改造。” “终于处理好了。” 她打了第二个哈欠,“大家都散了,回房睡觉吧。” 众人离开,热闹的芙蓉院恢复安静。 回房盖上被子,她突然觉得好像忘了什么。 只是她太累了,这个念头在脑子里转了半圈,就进入了梦乡。 苍松院内。 叶青和江在御禀报,“王爷,陈厉已从大理寺狱返回,五百近卫整装待发。” 江在御颔首,“去国师府索要足够王府翻修的赔偿。” 他虽不缺这点钱,但王妃要应琼出这钱。 应琼就必须出。 “是。” 翌日。 应琼被吊在城门口的大树上,下方一群人对他指指点点。 由于苏隐月没说吊多久,近卫便吊了他一个时辰。 应琼因此忍受了一个时辰。 尴尬、窘迫、嘲笑,无数闲言碎语全都刻在了心头。 时间一到,他连国师府都不回,哭着跑到明德帝跟前。 “皇上,微臣被人侮辱,微臣活不下去了!” 第219章 微臣愿将功折罪 福宁宫。 菱窗映着上午明媚的阳光,往金砖上铺了一地碎金。 明亮澄澈的光线削弱了往日的庄严肃穆。 明德帝背着手在殿内踱步,欣赏下面人新送来的彩鱼。 五彩斑斓的彩鱼在珊瑚群中穿梭,鱼尾荡起好看的弧度。 有时候,他还会让人放一些食肉鱼,旁观动物世界的猎食和求生,增添乐趣。 应琼就是在这个时候进来的。 明德帝不满,“应卿,你把朕的鱼吓得躲进珊瑚了。” 念及应琼是去解决纪千明,也算在给他办事。 明德帝说了这句,便不再计较。 扭头准备问他事情办的如何了。 就看见应琼冲进殿门就跪,冲势不及,一路跪滑到他面前。 “皇上,你要给微臣作主啊!” “御王妃将微臣吊在城门口,微臣被来往的百姓看光了,微臣活不下去了!” 这话信息量太大,明德帝脑子有些懵。 上上下下打量着他,震惊道:“御王妃把你光着身子吊在城门口?” “有辱斯文,毫无体统。御王妃简直放肆!” 怀恩嘴巴微张,惊得三观和拂尘一起落地。 发出清脆的响声。 应琼委屈的嘴脸一下变得苦逼,“这倒没有,微臣衣服还是齐全的。” “但御王妃让人在树下敲锣打鼓将微臣身份广而告之,微臣堂堂朝廷命官,被羞辱至此,和被人看光有什么区别?” “御王妃的恶行还不止这些……” 说到这里,应琼再也绷不住了,膝行几步抱住明德帝大腿。 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 “御王妃给微臣灌了半碗化功散,微臣苦练三十多年的内力,被她三次灌药,现在只剩一点点。” 昨晚那半碗化功散让他损失了二十年的内力。 加上之前两次,内力已经所剩无几。 辛辛苦苦几十年,一早回到解放前。 应琼哭得老泪纵横。 情绪处在崩溃的边缘。 “皇上,微臣为你效劳多年,从未受过这样的罪啊。” “眼睁睁看着内力一点点消失,身体日渐沉重,就连多走一会儿路都会疲倦。微臣距离废人不远了。” “呜呜呜,微臣宁愿御王妃一刀杀了我,也不要活着受这样的罪。” “皇上,你要给微臣作主啊。” 明德帝眼神一暗,“这点小事,你觉得难以忍受?” “朕怎么记得你说过,蛊虫吸取老五内力之时,感受就是如此。” 应琼控诉声戛然而止。 御王内力是蛊虫一点点吸取的,吸收内力越多,蛊虫就会越活跃。 活跃的蛊虫会在体内乱钻,东啃啃西咬咬。 痛不欲生。 是心理和身体的双重折磨,远胜他如今单纯内力消失的心理悲痛。 明德帝神情阴沉下来。“应卿,你曾告诉朕,老五会做一场永远不会醒来的梦,无痛无觉,安然睡去。” “现在你没了几年内力就要死要活。难道,你一直在欺骗朕?” 应琼一怔,眼神迷茫。 当初,他和明德帝亲眼看见徐金元儿子被蛊虫吸成干尸。 蛊虫的效果如何,明德帝清清楚楚。 永远不会醒来的梦是他见明德帝假模假样流泪,说什么不忍御王受苦,特意编出来骗他的呀。 这番假话两人心知肚明,现在明德帝突然拿出来说是想干什么? 难道皇上认为他失去内力不值一提? 不想为了他惩罚御王妃? 应琼恢复好表情,试探道:“微臣所言句句属实,不敢欺君。” 明德帝薄怒的表情一收,“朕信你的忠心。” “老五经验年纪均不如你,他能忍受内力日渐消失,朕相信应卿你也能。” 应琼听懂了他的明示,心中愤愤,面上却装出受教的谦卑模样。 “是微臣小题大做了,微臣知罪。” 明德帝踩上脚踏,一撩衣袍,坐在了软榻上。 “朕且问你,纪千明如今是生是死?” 应琼心中咯噔一下,低下头去不敢看明德帝。 “他还活着,微臣无能。” 听见他的冷哼,应琼冷汗直流,忙道:“昨夜是臣失算,带去的人太少,不敌御王府侍卫。” “请皇上再给微臣一次机会,这回微臣多叫上一些人,定能杀了纪千明,将功折罪!” 明德帝冷笑,“昨晚一行,你手下一个没少?” 想到百鸟暗探最厉害的三个折在了御王府。 应琼心虚,不敢搭话。 明德帝又问:“昨日老五和一半近卫都不在府上,你尚能失败。现在折兵损将的你,能对付有老五坐镇的御王府吗?” 御王好歹是明德帝儿子,王府防备力量是除了皇宫之外的最强等级。 国师府就是全盛时期,也对付不了。 不然,应琼也不会趁王府空虚,带人晚上偷袭。 应琼不愿让明德帝觉得他这点小事都办不好。 补充道:“纪千明虽没出过王府,但微臣提前安排了探子。皇上只需派高手相助,到时里应外合,纪千明必死。” 明德帝神色冷峻,“昨晚你没动用探子?” 应琼顿了下,迟疑道:“有。” “但皇上放心,微臣安插的人聪明伶俐,绝不会暴露身份!” 明德帝没再提探子这个问题,“倘若朕派人给你,你再次失败,朕的人反而如你这般被灌化功散呢?” 应琼开始冒冷汗了,他再迟钝也明白了明德帝真实意图不是这个。 连连磕头,“微臣无能,微臣愚钝。” “你的确愚钝,明知御王府守卫森严,还要朕不断派高手去填。” 明德帝目光犀利,压得应琼身体微微颤抖。 “然后让朕的人一个个跟你一样没了内力,变成废物。一旦御王觉察此事,心生反意,朕身边无人可用,岂不是把江山拱手相让?” 应琼听得脸色越来越白,忽而脑中闪过一道灵光。 “皇上,纪千明龟缩御王府,但御王府其他侍卫却会出来。若我们将出府的侍卫逐个击破,再派人去杀纪千明,定能手到擒来!” 听完,明德帝脸色更加阴沉。 “明年二月才是第三次取蛊虫的日子,现下距离二月还有一百多天。” “这时候杀了王府侍卫,余下的一百多天里,没了侍卫保护,朕的老五万一遇刺,你十条命也不够赔!” 第220章 他真的,我哭死 “微臣愚钝,思虑不周。” 应琼自知想出的主意犯了明德帝忌讳,可他现在半残,又累又渴,脑子昏沉沉的,实在想不出好办法。 只得哐哐磕头,脑浆摇晃两下,更不清醒了。 “微臣这就回府,定想出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不必了,朕早有计较。” 明德帝看应琼的眼神好像在看一个死人,“寻个办法让老五自请派纪千明入宫即可。” 他暗道,纪千明医术不错,若能借此收入麾下,刚好可以在应琼死了后填补空缺。 御王主动派纪千明入宫? 应琼思索,纪千明是大夫,他入宫是治病。 对了,赵贵妃! 若赵贵妃突然受伤或者中毒,太医院治不好,为了母亲,御王一定会让纪千明进来。 入了宫,纪千明孤立无援,随便一个借口就能弄死! 应琼欣喜,主动道:“微臣谢皇上指点迷津,微臣这就下去准备。” “这事不用你。” 让他在第二次取蛊虫前解决治疗老五的大夫,他硬是拖到最后期限才动手。 还失败了。 明德帝已经对他办事能力产生了不信任,“人选朕自有安排。” 应琼也知道这次的事办得实在糟糕,但他还是想争取一下。 “请皇上再给微臣一次机会,微臣不会再辜负圣恩。” 明德帝一拍案几,不耐烦道:“这事就这么定了。” “应卿,你跪安吧。” - 御王府。 苏隐月盘腿坐在榻上修炼内功。 拿到内功心法那刻起,她每日都会抽出两个小时来修炼。 每天积累一点点,主动一个积少成多。 这些日子,她明显感觉力气大了很多,精神更加饱满。 “王妃。” 雨湘领着一队抬着木箱的下人走进庭院。 入内和苏隐月汇报,“这是应大人对损坏王府物品做出的赔偿,王爷让人送了些过来。” 木箱一打开,金银珠宝在阳光熠熠生辉,快要闪瞎所有人的眼睛。 苏隐月面不改色,“检查一下芙蓉院哪些地方需要修缮,剩下的放我私库。” 一旁的茉莉道:“王妃,你五间私库已经装满了。” 苏隐月一怔,疑惑道:“怎么会满了?” 她隔三差五就会去私库转转,把里面的现银往空间倒腾。 在她不懈搬运下,私库东西反而越来越多。 不太对啊。 “王爷一直在往芙蓉院送东西,房间就这么大,摆不下就会挪去私库。” 茉莉据实相告,“新库房正在扩建,还需要些日子才能使用。” “他真的……” 苏隐月心底一颤,有什么带着甜意的东西慢慢化开。 这种陌生的情绪让她无法表达,最后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 “我哭死。” 啊? 茉莉眨了眨眼,和雨湘对视,两人一脸的莫名其妙。 王妃被王爷的深情感动哭了? 雨湘询问:“王妃,那这些东西怎么处理?” “暂时放我房间,新库房修建好了再放进去。” 打发走两人,苏隐月继续练功。 半个时辰后,练功时间到了。 下榻走进私库,仔细关上门窗,化身勤劳小蜜蜂,开始往空间搬东西。 这次,她不再局限于现银,其他值钱的东西也搬了些。 架子原本摆放了二十件,拿走两件,剩下的十八件挪下位置。 乍一看,完全可以蒙混过关。 再把拿走的两件东西在名单册子上划掉。 这样一来,要是有其他人没有经过她允许私拿东西,她凭借名单册子一对,就能知道。 下人每次往私库搬运物品,她都会让不同的人清点,并且只写一份名单册子。 这份唯一的名单册子,就在她手里。 她开口赏赐下去的东西,雨湘等人也会汇总成名单,她只需挑个时间在总名单册子上一一划掉。 如此煞费苦心,为的就是隐藏她的空间。 从私库出来,撞见画眉端着茶路过。 苏隐月招手让她过来,“你在地牢的那些同事、同伴是你在负责,他们有好好织布吗?” 画眉见她终于想起自己了,喜不自胜,“有的。” “百灵姐姐一开始不肯干,在我和伯劳的轮番劝说下,现在织布织的非常好。” “还主动劝说昨晚新加入的海东青、黑鸢和金雕加入织布的大队伍。” “海东青他们经过一上午的学习,已经有模有样了。” 苏隐月听得满意,“劳动改造也不能光劳动,刚好我最近看了些正能量的书,应该对他们寻找未来的方向有帮助。” “你拿去给他们看看。” 画眉为难,“王妃,他们不认字。” 见她面露惊讶,画眉不知怎的眼睛有些发酸。 小声道:“主子说暗探只需要办好他交代的事,认字是读书人的事。” 她能识字还是几个月前,王妃让人教的。 苏隐月认真询问:“不认字,你们怎么练内功?内功心法不是有字吗?” 画眉垂眸,自卑道:“基础内功是百灵姐姐口述,更高一级的则是主子身边人口述。” 苏隐月想问,应琼不需要你们去偷情报? 但转念一想,偷情报书信,可以跟她去永宁侯府一样,全部偷走,事后慢慢整理。 “那你就去教他们认字。” 苏隐月示意她跟自己进屋子,“之前你认字的教材雨湘那儿还有多的,你找她去拿。” 送走抱着一摞正能量书籍的画眉,门房小跑进来。 “王妃,曹山鸣、曹梅娘在王府外,他们说想当面谢谢你。” 苏隐月想到两人从三应府一路赶来京城,经过了很多县城和村镇,和他们打听下京城之外的消息应该不错。 “曹山鸣昨日挨了五十大板,身体应该还没痊愈,你去问问他们住在哪儿,我换身衣服待会儿出府找他们。” “是。” 片刻,门房再次返回,告诉苏隐月,两人在距离布厂不远的客栈落脚。 下午,住在客栈的曹山鸣父女听见敲门声。 开门一看,呆愣当场。 只见苏隐月布衣荆钗,手臂上挎着一个篮子,跟乡下农妇串门似得,水灵灵地站在门外。 曹梅娘惊得嘴巴都合拢了,“王王王妃,你怎么——” 苏隐月食指在唇边一竖,“我现在是进城务工的苏姑娘。” 出门在外,身份是自己给的。 第221章 古代出远门不容易 “苏姑娘,请进。” 曹山鸣反应过来,忙让开路,把苏隐月请了进去。 随手将篮子放在桌上,“上面见面太匆忙,这是补给你们的见面礼。” 曹山鸣局促得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放了,“是王、苏姑娘帮我们伸了冤,该我们感谢才是,怎么能让你破费。” “方柏青算计我,就算没你们,我也会对付他。” 苏隐月站在原地,“你们的存在,反倒给我行了很多方便。” 说了两句话,曹山鸣慢慢镇定下来,“苏姑娘说这话,可折煞我了。” “要是没有你,我和梅娘迟早会被方柏青抓住,秘密弄死。” “是你救了我们父女的命,拨散了笼罩在三应府百姓头顶的乌云。” 说着,就想把篮子还给她。 “放下吧,我想找你们打听点事。” 苏隐月淡淡开口,“你们不收,我不好意思问。” 一听她这么说,曹山鸣顿时放心。 又见她还站着,忙请她坐下,又叫曹梅娘上茶。 一刻钟后,三人围桌而坐。 苏隐月率先开口,“你们从三应府到京城,一路安全吗?” 曹山鸣念及她是金尊玉贵的王妃,思索着怎么描述显得美好一些。 “一点都不安全。” 曹梅娘抢先开口,“三应府附近的几个州府都大旱,逃荒的百姓很多,落草为寇的更多。” “我们一路走来,只要遇到山头,都会被打劫。” 她低头数了数,伸出四根手指,“最多的一天,我和爹还有楚大哥,楚姐姐遇到了四波山匪!” 苏隐月神色凝重,劫匪这么猖獗? 那她离开京城,寻找回现世的法子需要准备的东西就多了。 “除了劫匪,还有其他困难吗?” “那就多了。” 曹梅娘叭叭给她数个了四五个,“路难走,骑马坐车都很颠簸。” “迷路,会遇到蛇熊狼大虫。” “灾民抢食物,住宿遇黑店。不然就住荒郊野外,到处都是黑的,可吓人了。” “还有城门税,本来只有商贾运货物进城才需要缴纳,可有的地方官为了敛财,逼迫百姓也交。” 听了一圈下来,苏隐月不禁头疼。 这不纯纯荒野求生? 不,比荒野求生还难。 她出身在全世界最安全的国家,这个国家的荒野求生遇到劫匪、谋财害命的黑店的概率几乎为零。 进深山迷路还有人救。 这么一想,祁国处处比不上她的故国。 更坚定了苏隐月要回去的决心。 见她听得入神,曹梅娘以为她感兴趣,滔滔不绝说了起来。 坐在一旁的曹山鸣看出了什么,趁曹梅娘停下喝茶的时候,开口道。 “苏姑娘身边护卫众多,要去什么地方轻而易举,不会遇到我们经历的一切。” “会遇到。” 苏隐月眼皮一掀,“我打算一个人出远门。” 闻言,两人惊了。 曹梅娘满头问号,“为什么?” 曹山鸣一脸慎重,“苏姑娘,外面不安全,你一个年轻女子单独行走,还没有武功,会出事的!” “我没有开玩笑。” 感受到两人的担忧,苏隐月悠悠一笑,“我会做好万全准备再出远门。” 京城附近有不少寺庙道观,她会先去这些安全的地方。 古代有诗人浏览名山大川,留下壮丽诗篇,说明周游全国是可行的。 只是需要多做准备。 只要有一丝回现世的机会,她就不会放过。 一个人打定了主意,外人是不好劝的。 曹山鸣运了口气,“我在三应府开了家镖局,颇有几分走南闯北的经验。苏姑娘若是需要,我可整理一份要点给你。” 苏隐月喜道:“我太需要了。” 这份要点是他历经生死总结出来的东西,她突然就觉得送的见面礼轻了。 便道:“你伤还没好,和小梅还要在京城住些日子吧?” “回头我让王府下人送些吃的用的过来,你们在客栈也能住的舒服些。” 她看出父女俩是那种古道热肠的人,送吃的用的只是借口,主要是送钱。 “不用不用,我俩什么都不缺。” 曹梅娘连忙摆手,顿了顿,小声道:“我和我爹不回三应府了。” 来的时候,有楚家兄妹相伴。 现在让他俩回去,怕是刚走到半路,就身首异处了。 曹山鸣接话道:“梅娘是我在世上唯一的亲人,带她离开三应府,我就没想过再回去。” 于伏威在三应府经营多年。 他垮台的消息传回去,那些权贵没了依仗,说不定会杀了他们父女泄愤。 既然回去有危险,还不如留在京城寻个其他营生。 曹梅娘紧张地搅了搅手指,“苏姑娘,我还能在你布厂做工吗?” 得到肯定的回答,她松了口气。 又见苏隐月脸色如常,继续道:“布厂里面有护院,我爹武功挺好的,能进去做护院吗?” 多一个护院对她而言,不算什么。 苏隐月同意后,严肃叮嘱,“护院招工时间已过,你爹做护院,算是中途插进去的。” “曹山鸣,你绝对不能违反布厂的护院行为规范,否则,你的惩罚会比其他护院更重!” 曹山鸣抱拳,“草民铭记于心,不会让苏姑娘为难。” 话题到这儿算是告一段落。 得知苏隐月接下来要去阳光布厂视察,曹梅娘想到自己请了两天假,也该找雷管事销假了。 便留下曹山鸣在客栈养伤,兴冲冲和苏隐月一起前往。 三司会审之时,是阳光布厂的工作时间。 女工没机会围观,又见苏隐月穿得朴素,并未引起轰动。 转了一圈,苏隐月将可以改进的问题默默记在心里。 正准备去雷管事办公的屋子细聊,一直跟随的近卫突然现身。 “王妃,王爷传来消息,说有事找你。” 苏隐月只好让曹梅娘给雷管事带话,和他明日来王府一趟。 随后回了王府。 苍松院内,见她进来,江在御递给她一封请柬。 “王妃,我们又要进宫了。” 展开一看,苏隐月拧眉,“皇后腿愈,半个月后在奇珍园办家宴庆祝。” “受到请柬的人必须到场。” 第222章 不打工,当老板 她进宫每次都没好事。 不会又有人要整幺蛾子吧? 苏隐月不太乐意,脸上也表现出来了一些,“我进宫总没好事。” “王爷,要不你跟人说我死了?” 江在御一把捂住她的嘴,容色肃然,“别诅咒自己。” “有些话不能乱说,不然会出事的。” 天色渐晚,他那双黑沉沉的眼眸变得幽暗,配上不苟言笑的神情,有些危险。 苏隐月没料到他反应这么大,不太自在地移开目光。 拿下他的手,“不说,我以后不说了。” 低头看着她握住自己的手,温热的触感透过掌心下方的筋脉,顺着臂膀,直达胸腔。 江在御凛然的目光逐渐被暖意覆盖,见她眉眼低垂,纤长睫羽映在柔嫩的桃腮之上,娴静可人。 这副模样,只有他一人能看见。 心头蓦地一软。 情不自禁地伸手轻抚她的头,感受到发丝摩挲带来的柔软感,目光愈发柔和。 有花在他心尖层层叠叠盛开,积攒到一点程度的情感呼之欲出。 “不想进宫就不去。” 苏隐月余光瞥了眼他手臂,想起宫里没一个好相与。 拧眉道:“不会有人蛐蛐你吧?” “我能解决。” 苏隐月咬了下后槽牙,“我还是去好了,你不会骂人,会受委屈。” “不用勉强,缺席家宴而已……” 话未说完,对上了一双幽怨的眼眸。 “那个……” 苏隐月露出一个尴尬又不失礼貌的笑容,忍无可忍道:“你能别摸我头发了吗?” “我这个发型梳了一刻钟。” 别给摸乱了。 跟摸狗头似得。 此话一出,江在御就跟被火石烫了下似得,飞快将手放在背后。 眼神有一瞬间的慌乱,“我、你头发有几根翘起来了,我顺手理理。” 苏隐月反手摸了摸,是有几根头发落了下来,但弧度很小,属于正常范围。 她没多想,归结于他有强迫症。 “家宴不是在半个月之后吗?时间还早,明天我去法华寺拜拜,求平安,去晦气。” 进宫谢恩和皇后千秋节那两次,她只在心里求了平安,一定是没有付出行动,才不灵验。 她打听过了,法华寺是京城香火最鼎盛,最灵验的地方。 明日去拜一下,肯定灵! “可要我陪你?” 难得有和她一起出门的机会,他不想放弃。 “京中勋贵祈福,都会事先封寺,我这就派人去法华寺通知主持。” 法华寺附近有处风景秀丽的山谷,溪水潺潺,清凉怡人,正适合夏日游玩。 派人一并封了。 这样他就可以和王妃待一整天。 无人打扰。 “你想出去玩了?” 苏隐月提醒,“昨天你吐血,你爹让应琼来检查,我晚上把应琼搞了,拖延了一天。” “估计明天他会来。正好你体内的蛊虫现在处于活跃状态,应该能把他骗过去。” “你装几天虚弱比较好。” 她踮脚拍了拍他肩膀,安慰道:“取出蛊虫后,再出门吧。” “你的日子还长着,不急于一时。” 不趁你住在王府的时候拉近关系。 等你离开,就迟了。 江在御还想再争取一下,“对外宣称我去法华寺请住持治病消灾一样的。” 苏隐月深呼吸,她去法华寺是为了问高僧有没有回现世的办法。 别说封寺,她连御王妃的身份都不会用。 他跟着一起,她还怎么问? “好,你明天去。” 江在御欣喜,正准备叫人去法华寺提前准备,就听见她说。 “我后天去。” 她不想和我一起去。 还是,不愿和他待一块儿? 压下心底涌上来的苦意,江在御挤出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 “你说得有理,我明天就待在府上,哪里也不去。” 敏锐发现她松了口气,心里开始发堵。 苏隐月沉浸在明日就有机会回现世的喜悦中,忽视了他的异样。 “那你好好休息,我就不打扰你了。” 说完,匆匆离开。 身后,目送她远离的江在御定定站在原地,眼中的微光被一团浓稠如墨的阴影一点点吞噬。 良久,自嘲一笑。 她有自己的事要做,他留不住。 罢了,能遇到她,一力撑开由恶意凝结而成的细密蛛网,让他得到一丝喘息的空间。 就够了。 天边出现一抹鱼肚白,新的一天到来。 晨光熹微中,昨日得到消息的雷管事早早候在了芙蓉院门口。 和苏隐月探讨完昨日突击布厂发现的问题,以及改进方式后。 雷管事并未急着离开。 “王妃,布厂最近混入了一个奸细,她记下了纺纱机的样子,另找工匠打造了一台木制纺纱机,和夫君开了家同样卖棉布的店铺。” 雷管事小心翼翼去瞄苏隐月脸色,“是小人办事不利,让她混了进来。” “此人行为恶劣,盗取布厂机密。小人可派人悄悄砸了他们的店铺,保管他们查不出是何人干的。” “赚钱嘛,不寒碜。” 苏隐月轻笑,“不打工,自己当老板,挺有商业头脑。” 这事也给她提了个醒。 “雷管事,在员工手册福利页面加一条,工作满两年,可以用成本价的六成买走一台纺纱机。” 雷管事讶然,“王妃,我们布厂的纺纱机是用精铁打造,造价三百二十余两。” “一年之后即便卖废铁,也会超过二百五十两,成本价六成,价格太低了……” “另外,精铁价格昂贵,购买重量还有限制,寻常百姓买不到也买不起!” “小人担心会出乱子。” 苏隐月摸了摸下巴,若有心人通过织工买来纺纱机,把精铁熔了打造成甲胄刀剑。 明德帝追查来源,发现是御王府。 她岂不是给江在御埋下了炸弹? “买走纺纱机之际,可签署契约,不得将纺纱机挪作他用。一式三份,并在官府备案。” “不同意签署的,就不卖。” “雷管事,你觉得这样如何?” 雷管事思索片刻,找到了一个漏洞。 “百姓家不如布厂守卫森严,万一有人心存歹意把纺纱机偷走……” 拿去打造成兵器,对御王府依旧是雷。 第223章 对苏隐月说不 苏隐月揉了揉眉心。 昨日在宫内,她清楚看见明德帝态度软化是在孝康王说了午门有百姓徘徊之后。 她有心做点实事惠及百姓,完全没想到限制这么多。 “那就按成本价的六成卖一台木制纺纱机。” 布厂棉布成本能降下来,一是精铁纺纱机速度快,二是大量采购棉花便宜。 家庭纺织产量不大,用的还是木制纺纱机,对布厂业务打击很小。 这回,雷管事没再提出异议。 “王妃大善。” 送走雷管事,又交待暗中保护的近卫离远些,她不吹口哨,不要靠近。 苏隐月换上昨日布衣荆钗的装扮,挎着装了点心和水的竹篮。 明面上一个人往法华寺走去。 街道上,游人如织,街边店铺有人吆喝着招揽生意,吵吵闹闹,热闹非凡。 一如既往的繁华。 城外往来者众多。 见道路四通八达,她有心找人问路。 目光不经意一转,看见了一辆刚从城内驶出来的标记非常眼熟的马车。 马车内的人正好掀开车帘,探出头张望。 也是一个熟人。 “苏延风!” 一天前,柳婉收到两个侄儿的信件,表明今日会抵达京城。 苏延风这时候出城,就是为了迎接两位表哥。 冷不丁听见自己的名字,苏延风循声望去。 眉头微皱,农妇? 他堂堂永宁侯府大少爷,一个农妇怎么能直呼他的名字? 没规矩! 跟随在马车四周的两个小厮先一步认出了苏隐月,失声尖叫。 “御御御——” 正常行走的马儿听到号令,前蹄抬起,“吁——” 马车内的苏延风猝不及防,脑袋“咚”的一声撞在了车窗上。 撞得头昏眼花。 下一秒,他捂着脑袋,怒气冲冲推开车门,对受惊的小厮怒道。 “好好的鬼叫什么,想撞死本少爷啊!” 骂完小厮,又冲马夫发脾气,“你怎么驾的车?不知道提前勒绳吗?” 马夫此刻已经顾不上请少爷恕罪了。 他脸色煞白,嘴唇剧烈哆嗦,“御御御……” 苏延风闻言更加不满,“吁什么吁?本少爷问你话呢!” 马夫身体开始发抖,手指颤抖,恨不得躲进马车。 “御王妃!” 什么? 苏延风猛然抬头,看清来人,脸色大变。 “苏隐月?!” “你怎么在这儿?” 连滚带爬关上车门,缩进马车内,惊恐的声音透过车壁出来。 “苏隐月,你又想干什么?我没有陷害你,我什么都没干。” “你不要过来!” 苏隐月无奈叹气,给了马夫和永宁侯府小厮一个眼神。 “把他拖出来。” 马夫小厮推开车门,扯衣服,拖脚,将扒着车壁不放的苏延风硬生生拖了进来。 “你们是永宁侯府的下人,本少爷命令你们立刻放开!” “不要拖我!反了,你们都反了!” 他惊怒交加的声音在双脚落地,苏隐月身影全部映入眼帘的那刻,消失不见。 养尊处优、骄傲矜持的小公子无师自通学会了谄媚。 “二姐姐,你信我,我真的没有暗戳戳算计你。” “莲心斋一别后,我一直在府上念书,那儿也没去,除了爹娘和长姐,我谁也没见。” 说到这里,瞳孔一缩,“难道长姐又做了什么对你不利的事?” “不关我的事啊!你找我长姐去,不不不,长姐身体弱,你找我爹去!” 苏隐月食指抵在唇边,“嘘,安静点,听我说。” 她一句话比什么灵丹妙药都好使,苏延风双手捂住嘴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无它,苏隐月给他留下的心理阴影太大了。 一见她抬手,他的脸就疼。 马夫小厮更是躲在了马车另一侧,连余光都不敢看过来。 不是他们不护主,而是御王妃真的可怕。 经过几次折腾,永宁侯府上上下下心照不宣:面对御王妃时,下人可以短暂消失。 因为出现,无非多一个人挨打。 大家都受伤,伤势更重的主子反而会没人照料。 “来,我们到没人的地方说。” 到了无人处,又让马夫小厮注意别让无关人员偷听。 苏隐月抬手,准备表现下温柔姐姐,轻轻抚摸弟弟的脑袋。 “啊!” 手刚抬起,苏延风马上捂着脸惨叫。 紧紧闭上眼睛,疯狂摇头,“别打我!别打我!” 苏隐月手顿了顿,若无其事地放在了他头上。 揉了揉。 笑得无比和善,“今天不打你,只是想和你商量点事。” 好一会儿,没等到巴掌。 苏延风将信将疑地睁开一只眼睛。 就见苏隐月眉眼带笑地站在他面前。 鬓间简单插了两支银簪,未施粉黛容色清丽,肩直而薄,腰约如素。 一袭褐色长裙更衬得她身段高挑,亭亭玉立。 苏延风目露惊艳,不知不觉放下了捂着脸的手,闷声道:“你想和我商量什么?” 只要不是太困难,他都能答应。 “你去准备一份身份文书,我要用。” 距离江在御说准备身份文书已经快一个月了,什么消息都没有。 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 既然今天遇到苏延风了,那就顺便让苏长远也准备一份。 她要身份文书只是做一个参考,并不会真的使用。 古代没有联网,消息流通也慢。 用3d打印仿造真身份文书做出来的“身份文书”她才会真正使用。 主打一个,谁也别想通过身份文书,锁定她的位置! 苏延风眼神一变,警惕道:“你用?还是你帮别人做?” “我用。” 苏延风惊得眼睛睁大,直到这时才发现忽视了什么。 “你怎么穿成这样出城?身边还一个下人都没有。” 想起身份文书就代表多一个身份。 他情绪变得激动,“你你!你想逃离王府?” “没有皇上的旨意,你敢离开王府,苏隐月,你好大的胆子!” “你知不知道你怎么做会连累我们?” “昨天爹被皇上叫进宫狠狠申斥了一顿,就是因为你!” 苏隐月心平气和,重复道:“你要不要帮我做?” 见她没有动手,好声好气。 以为她在放低姿态求自己办事,苏延风缩小到针尖大小的胆子慢慢膨胀。 双手环胸,从鼻子里发出冷哼。 下巴一仰,“不做!” 第224章 认错表妹 “我爹说了,你的名字不在我家族谱上,你不是我侯府的人,更不是我姐姐!” “你没资格命令我给你做事!” 膨胀的胆子蒙蔽了苏延风双眼。 他语气激昂,颇有几分指点江山的气势。 “身份文书造假一旦被皇上查出,就是掉脑袋的事,你死了这条心吧,我不可能同意!” “你是想借皇上之手,铲除侯府吧?哈哈哈,我怎么可能上你的当?” “苏隐月,你听好了!你就是个毒妇!” “等我再长大几岁,成年了,我一定会为长姐报仇,杀了你这个毒——” “啪!” 苏隐月抬手一巴掌,抽得苏延风跟陀螺一样,原地旋转。 晕头转向。 “好好和你说,非不听。” “还敢骂我!” 苏隐月反手又是几巴掌送上,陀螺转得更厉害了。 扬起一小截灰尘,洁白的衣袍也变得灰扑扑的。 “别打了,我错了!” 苏隐月没有一丝动容,冷漠道:“跪下!” “扑通!” 苏延风直挺挺地跪在她身边,一改刚才的倨傲,变得乖巧懂事的弟弟。 婴儿肥尚未褪去的脸颊布满五指印。 秀气的眉头紧皱,含泪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粉润的嘴唇轻咬。 任谁看了,都会忍不住心软。 苏隐月铁石心肠,揪着他耳朵,“现在告诉我,能不能办?” “……” 苏延风暗暗咬牙,隐忍。 “不说话,装哑巴?” 苏隐月眼神一冷,“看来还是大嘴巴子吃少了。” “别打!” 苏延风一把抱住她大腿,眼泪忍不住落下,“呜呜呜,你是王妃,私逃出王府,要死人的啊。” “御王和皇上都不会放过我们的!” “姐,你是我唯一的姐,求你为我们全家考虑一下吧。” “我还小,我不想死啊。” “放心,御王知道。” 在他愣神之际,苏隐月垂手抚摸他的狗头。 “你们永宁侯府算计我那么多次,我都大度没有计较,我难得找你们办件事,你一直拒绝,不太好吧?” 苏延风睁大眼睛,脱口而出,“你没计较?你把我们全家打得下不来床,这叫没计较?” “苏隐月,你的脸呢?” “啪!” 一巴掌下去,苏延风一下子就老实了。 苏隐月笑眯眯继续道:“你们算计我,我被迫应对。主要责任在谁,你要分清楚。” “你们掌握了那么多次主动权,我才掌握一次就不乐意了?” 苏延风忍不住又想反驳,“你光天化日闯入侯府,抢走了我爹献给皇后娘娘的百宝树,怎么就——” 后面的话在苏隐月冰冷的视线中自动消音。 好吧,的确是他们侯府掌握的主动权次数多。 但不能这么算啊。 就拿长姐绑架曹江夫妻那次,长姐才嚣张几百字,气焰就被苏隐月打压下去了。 然后就是苏隐月压得他们所有人喘不过来气。 苏隐月戳了戳他脸颊,“嗯?” 苏延风疼得倒吸一口凉气,唯唯诺诺,“做,我回去就和爹说!” “那继续多久呢?一个月的时间够不够?” 苏延风敢怒不敢言,“够。” 目的达成,苏隐月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 “哎呀,大少爷,你怎么跪在地上?快起来。” 苏延风站起身。 委屈得抹去眼泪。 他今天就不该出门,不出门就不会遇到这个恶毒的女人,不出门就不会吃大嘴巴子…… 苏隐月点了一个小厮,“给你们大少爷整理一下衣服,灰扑扑的,脏死了。” 脏还不是你害得! 在她看不见的角度,苏延风恶狠狠瞪她。 “是,王妃。” 被点到的小厮马上跑来,拍打他身上的灰。 苏隐月扇走灰尘,走远两步,“我现在是苏姑娘,别叫错了。” 小厮连连应声,“是是是,苏姑娘。” 见她要走,苏延风推开小厮,忙追了上去,“你怎么一直往城外走?” “称呼都换了,你还说没有想逃离王府!” 苏隐月简单解释,“去法华寺上香。” “王妃排场太大,我无意扰民,故而轻装出行。” 苏延风将信将疑,“我和你一起去。” 要是她真想逃离王府,他就派人通知御王,再把御王妃要做身份文书的事捅出去。 到时,御王就不会再帮这个恶毒女人了。 哼哼。 苏隐月漠然回绝,“不行。” 小厮跟了过来,“大少爷,我们出城是为了迎接两位表少爷,你和王、苏姑娘去拜佛,小的怎么和表少爷交待?” 正说着。 不远处的官道上,便传来一个清朗的男声,“延风!二表哥在这儿!” 朝声源望去,一个头戴玉冠的锦衣男子正骑在马上对苏延风招手。 他身边跟着一队人马和两辆乌蓬马车。 苏延风努努嘴,“表哥他们来了,你去把他们接回侯府,我去法华寺。” 见他主意已定,小厮只好上前迎接。 转身之际,一匹马擦身而过。 踏踏踏几步,追上了前方的苏延风。 刚好听见他用甜得发腻的声音讨好苏隐月,“姐,你一个女子去法华寺,我怎么放心?” “我可以给你提东西跑腿,你就让我跟着吧。” 延风表弟只有沁凝表妹一个姐姐…… 柳朔翻身下马,几步追上,热情开口,“表妹!” 苏隐月疑惑回头,见是一个陌生的年轻男子,拧眉道:“别乱叫,我不认识你。” 柳朔不在意地摆摆手,“我们差不多八年没见过了,你当然认不出我了。” “表妹,八年不见,你出落得越发漂亮了。” 说着,他从马背行囊里翻出一个锦盒。 “表妹,这是我在华阳府找人给你定制的蝴蝶发钗,你看看喜欢吗?” 发钗通体用黄金打造,顶端的蝴蝶翅膀薄如蝉翼,受到打开的震动,翅膀微微震颤。 精美而华贵。 苏延风看出不对,挤入两人中间,“二表哥,你认错了,她不是——” 不等他说完,身后再次传来的温润男声转移了柳朔注意。 “表妹,延风。” 柳朔将锦盒塞进苏隐月怀里,笑道:“大哥,你刚才还说八年不见我会认不出表妹。” “表妹和年轻时候的姨妈长得一模一样,我一眼就认出来了!” 第225章 截胡 苏延风瞪大眼睛,二表哥年纪轻轻怎么眼神就不好了? 他娘温柔大方、仪态端庄,苏隐月凶神恶煞、粗鄙不堪,根本比不上他娘一根脚趾头! 和娘哪里像了? 明白两位表哥认错了人,苏延风急切道:“大表哥,二表哥,你们认错了,她不是我——” “的确很像。” 苏延风和柳珺同时开口。 “表妹,我是你大表哥柳珺,这位是你二表哥柳朔。” 柳珺对苏隐月拱手,温和道:“多年不见,表妹你最近过得可好?” 苏隐月扫了眼围在他们身边蹦跶的苏延风,反应过来他们是把她认成苏沁凝了。 她没兴趣认识苏沁凝的表哥。 这样想着,她道:“我不是苏——” 柳朔爽朗一笑,自来熟的献宝模样盖过了她的声音。 “表妹,二表哥和你说,大哥给你准备了黄泉教一位堂主当礼物!” “皇上曾下旨,取黄泉教堂主之上首级者,可封爵。表妹,你不是被苏隐月那个毒妇害了吗?你拿着堂主首级去京兆府,定能授封乡主!” “苏姨父再在朝中运作一下,一个县主不在话下!” 柳朔一张嘴跟竹筒倒豆子似得,将柳婉和娘家给苏沁凝准备崛起的后手抖落得一干二净。 除却皇室宗女,祁国女子得爵位封号多是依仗父兄功绩。 而父兄又大多有母亲夫人,不大可能越过这两位给女儿和妹妹请封。 故此,爵位封号在未婚女子中极为罕见。 柳婉娘家抓住黄泉教堂主,不想着为自己儿子谋求爵位,反而巴巴送来京城给苏沁凝。 前有禄女,后有县主,苏沁凝可真招人疼啊。 “我没记错的话,孝康王堂堂亲王的女儿也不过授封秀宁县主。” 苏隐月饶有深意地看着苏延风,直看得他眼神闪烁,不敢抬头。 见此,她脸上的笑容更大了。 “你姐姐我若成了县主,以后再和苏隐月那个没有亲王妃金印宝册的毒妇争锋,底气便会更足。” 柳朔轻拍手掌,赞许道:“表妹说得不错。” “怎么样?这个礼物你满意吗?” 苏隐月笑容弧度加深,“我很满意。” 她说话的时候,大表哥柳珺就站在一旁含笑注视。 余光瞥见苏延风仿佛天塌一样的苦闷表情,疑窦顿生。 正准备询问,就听见柳朔后知后觉咦了一声。 “表妹,二表哥见到你太兴奋了,叭叭说了这么多。” 他不好意思笑了笑,侧头询问:“你刚才说你不是什么来着?” 苏延风生无可恋地捂住脸。 二表哥你现在想起来才问,太迟了! 苏隐月一本正经,“我不是苏隐月,我是苏沁凝。” 现在她对苏沁凝的表哥有兴趣了。 柳朔眨了眨眼,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强调这个。 茫然四处张望。 他们说话的地方不在官道上。 此处除了永宁侯府的下人就是他华阳府带来的下人,全都是自己人。 没外人在,也没有可以藏人的地方。 他才想着提前说出黄泉教堂主,让表妹高兴。 但不知怎的,表妹脸上的笑容让他心里发寒,浑身不自在。 “表妹,你好端端提苏隐月那个妾生的庶女毒妇干什么?” 短短一句话,包含妾生,庶女,毒妇三个雷点。 他二表哥在得罪人这方面是有点子天赋的。 苏延风闻言,双腿一软,眼看就要跌坐在地。 被一直关注他的柳珺及时抓住手臂,提了起来。 关切道:“延风,你怎么了?” 苏延风双眼无神地抬头,“我没事。” 他一抬头,脸上的五指印清清楚楚落在了柳家兄弟眼中。 “延风表弟,你的脸怎么了?” 柳朔忙跑过来,对着他的脸吹气,心疼道:“谁打的你?谁对你下这么重的手?” 视线越过他,苏延风看见苏隐月站在二表哥身后正阴恻恻地笑。 必须揭穿苏隐月,不能让表哥继续被骗! “是苏隐月打的!” 苏延风伸手指向两步之外的苏隐月,喊道:“她就是苏隐——” “咔!” 苏隐月大步跨出,一把捏住他伸出来的手指,往下一掰。 “啊——” 不等苏延风惨叫出声,立马捂住他嘴巴,将他脑袋夹在腋下。 无法动弹。 随后,一脸淡然地看着面露不解的柳家兄弟,“不错,延风的脸就是苏隐月打的。” “我想帮忙,反被臭骂。我和延风被苏隐月欺负得可惨了。” “大表哥,二表哥,幸好你们来了。不然我和延风迟早死在苏隐月那个毒妇手上!” 柳朔感受到表妹话语中的信赖,拍了拍胸脯。 “有二表哥在,绝不会让你被人欺负!” 苏隐月适时露出一副孺慕的感动表情。 随后望向停在官道上的两辆马车,笑眯眯道:“黄泉教堂主就在后面那辆马车里面吧?” “大表哥、二表哥,你们一路奔波辛苦了,接下来的事就交给我吧。” “不,唔唔!” 苏延风瞪大眼睛,疯狂摇头,不断用眼神求救。 那是长姐的县主之位,怎么能让苏隐月占了便宜? 不等柳家兄弟说话,苏隐月单手从衣领内掏出金口哨。 吹响。 “呜——” 下一刻,数道身穿轻甲的人影从远处赶来。 有了昨天看望曹山鸣父女的经验,近卫们齐齐抱拳,“苏姑娘。” 没听见他们叫御王妃,苏延风眼中的光灭了。 苏隐月用眼神指了下官道上的马车,“分出两个人,把马车里黄泉教堂主带回府上关起来。” “是。” 近卫得令,分出两个朝几米外的官道走去。 “唔唔!不……” 苏延风挣扎得更厉害了。 苏隐月眼神一冷,凑到苏延风耳边,小声威胁。 “小逼崽子,不想我让王府近卫把你们都杀了,就乖乖闭上你的嘴!” 苏延风瞳孔紧缩,一脸惊恐! 他从永宁侯府带出来的人不多,表哥人马也一路奔波也有些疲倦。 根本不是以逸待劳的王府近卫对手! 最关键的是,苏隐月已经知道黄泉教堂主,就算今日他们成功把人带回侯府关起来。 依苏隐月的脾气,她也会强闯侯府,把堂主抢走! 他们辛苦这么久,竟是给苏隐月做了嫁衣! 第226章 冷脸赶人 至于杀了他们。 挨过的那些毒打告诉苏延风,苏隐月是真的敢杀! 柳朔不知两人暗地里的波涛汹涌,竖起一个大拇指。 乐呵呵道:“我观这些护卫身姿挺拔,高大健壮,令行禁止,姨父训练有方。” 见苏延风丧失了反抗的心思,苏隐月放开他。 拉着柳朔往前走了两步。 一挑眉梢,“二表哥谬赞。” 随后瘪了瘪嘴,故作委屈,“苏隐月是御王妃,我即使成为县主,还是在她之下。” “我在她手里吃了那么多亏,她却什么事都没有,我不甘心。” “二表哥,你帮帮我。” 对上她含娇含俏的杏眸,柳朔想起姨妈来信准备将表妹许配给他和大哥其中一个,不禁脸颊发红。 “好,我一定帮你……” 表妹灵动可人,声音软糯温柔。 他愿意娶表妹。 见他眼神迷离,嘿嘿傻笑,好似智障。 苏隐月不动声色地引导,“二表哥,你和舅舅有什么好法子对付苏隐月?” 柳朔挠了挠头,“暂时没有……” “她是皇子正妻,亲王妃,我尚未参加科举,还是一介白身,连她的面都见不到……” 苏隐月嗔道:“二表哥,你这不是长别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吗?” “娘和舅舅那么聪明,我就不信他们想不到法子给我出气!” 见她嘟着嘴背过身去,柳朔忙绕到她面前。 “表妹,你别生气啊,我不是不帮你,我是真没办法。” “你拿着黄泉教堂主首级成为县主,再嫁个如意郎君,过自己的日子不好吗?” 苏隐月杏眸一横,“真的没有?” 余光看见近卫从马车里带出来一个五花大绑的虚弱男人。 架着往城内走。 她这一举动,落在柳朔眼里说不出的楚楚怜人。 “真的没有。” 柳朔不愿被表妹认为没用,补充道:“苏隐月身份摆在那儿,我是没办法对付她。但我会保护你的!” “表妹,有我在,苏隐月那个恶妇别想动你一根手指头!” 好了,他没用了。 苏隐月收起笑容,恢复到平日沉静的神情。 朝垂头丧气的苏延风走去。 柳家兄弟一进城就会去永宁侯府,到时见了柳婉和苏沁凝,自会知道认错了表妹。 她无法一直假扮苏沁凝。 接下来,她要去法华寺,是时候赶他们离开了。 对,她就是这么势利。 另一边,柳珺眉头微皱,想起初见面到现在,延风的表情一直很古怪。 招手道:“延风,到大表哥这儿来。” 手搭在他肩上,柳珺微微屈膝,温柔地看着他,“延风,你是有什么事想告诉我和你二表哥吗?” “大表哥会好好听你说,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对上苏隐月核善的微笑,苏延风声音不自觉带上了哭腔。 “我、没有什么想说的……” 事情都这样了,说了也没用。 柳珺还是觉得哪里不对,想要再问,却被走过来的苏隐月打断。 “弟弟,你已经接到大表哥、二表哥,是不是该回侯府了?” 柳朔看见她突然冷脸离开,不明所以刚追过来就听到她这话。 疑惑道:“只是我们三个回去吗?表妹,你要去那儿?” 苏延风抿着嘴唇,索性破罐子破摔,“姐,我要和你一起去法华寺!” 害长姐丢了县主之位,他得将功折罪,死死盯着苏隐月。 王府近卫的出现,虽然可以说明苏隐月没有逃离王府。 但她打扮成这样去法华寺,一定有秘密! 说不定是红墙出墙,偷会情人。 他要抓住苏隐月的把柄! 苏隐月断然拒绝,“不行。” 笑死,她连江在御都没带,怎么带苏延风? 苏延风一脸倔强,嚷嚷道:“我要去!” 这个恶毒的女人在表哥面前冒用长姐的身份,肯定不敢对他动手。 “法华寺是京中最有名的寺庙,我闻名已久。” 柳朔想和表妹再相处一下,期待道:“表妹,二表哥陪你去吧。” 柳珺也劝说道:“表妹,你孤身一人恐会被外男冲撞,还是我们陪你一起去吧。” 苏隐月仍不松口,“我心意已决,你们不必再劝。” 话落,转身就走。 看着她果断离开的背影,柳朔有点懵。 表妹刚才还对他撒娇,表哥长表哥短的叫着,怎么这会儿就变脸了? 女人心,海底针。 苏延风小跑跟上,“我就要去!” “姐,我就要和你一起去法华——” “啪!” 苏隐月反手一个嘴巴子将吵闹不休的苏延风扇倒在地。 “我再说最后一遍,滚!” 柳家兄弟目瞪口呆。 柳朔看着坐在地上捂着脸的苏延风,咽了咽口水,“表表妹,平常这么暴躁的吗?” 其实延风表弟脸上的五指印不是苏隐月打的,根本就是表妹打的吧。 柳珺和他想到了一块儿,忙跑过去扶起苏延风。 不赞同地看着苏隐月,“表妹,延风是你亲弟弟,你怎么能对他下这样重的手?” 他们在苏隐月眼中没了利用价值。 她懒得再给笑脸,“你也滚!” 柳珺脸色微沉,“表妹,你太没有礼貌了!姨妈就是这么教育你的?” “我看你也别去法华寺了,省得造了口业,污了佛门清净之地。” “跟我回侯府见姨妈去!” 此前被苏隐月金口哨叫出来的近卫少了两个,其他的还没离开。 “你们过来。” 苏隐月手指点了一下,“教教他们,应该怎么和我说话。” “是。” 苏延风闻言,犹如被一道雷当头劈中。 双腿战战,脸色慌乱,吓得连话都说不清楚了。 “不不不!” 一手拉着一个表哥就后退,“这就走!” “我不去法华寺了,我我我这就走!” 苏延风两条小短腿倒腾得飞快,拖着柳珺柳朔爬上马车。 “哐当!” 跟见了鬼似的,大力关上车门。 “驾车,走!” “快走!” 永宁侯府的马夫和小厮身经百战。 敏捷地跳上车沿,勒着马绳转向,“驾!” 不到三息,马车摇摇晃晃原路返回,进了城。 丝毫不敢停留。 从华阳府跟来的柳家下人连忙驾着马车跟上。 马车内,柳珺和柳朔面面相觑,搞不清状态。 “延风表弟,发生什么事了,你怎么跟逃难似的?” 第227章 按计划行事 “还有,你好像很怕表妹叫来的护卫,那些不是你侯府的护卫吗?” 苏延风抹了把额间被苏隐月突然变脸吓出来的冷汗。 掀开车帘,鬼鬼祟祟朝外张望。 见进了城,彻底看不见苏隐月身影,才放松下来。 “她是苏隐月,不是我长姐。” 啊? 柳朔脑子转不过来了,“她、她是苏隐月?那个毒妇?” 柳珺呼吸一滞,猛然看向外面,“糟了!” “黄泉教堂主被她带走了!” 柳朔一把推开车门,急得要跳车,“我去抢回来!” 柳珺及时抓住他手臂,阻止道:“没用了,这会儿黄泉教堂主恐怕被送入御王府了。” “我们不能上御王府要人。” 柳朔又急又气,“那是我们给沁凝表妹准备的功劳,难道就让苏隐月白得了去?” “我们费了那么多力才抓住!” 柳珺俊朗的眉眼浮现出恼怒之色,“怪我没想起来查证身份,被她骗过去了。” 柳朔往后一倒,颓然靠上车壁。 见苏延风默不作声,一巴掌罩在他头上,怒其不争,“延风,她不是沁凝表妹,你怎么不早提醒我们?” 苏延风仰头,指着脸上纵横交错的五指印,悲愤道:“你说呢?” 柳朔一哽。 只好绷着脸坐在一边生闷气。 良久,狠狠一拳砸在车壁上,泄气道。 “黄泉教堂主牵扯广,不要就不要吧,至少要把我的蝴蝶黄金簪拿回来!” 苏延风不看好他,“二表哥,我劝你不要,落到那个女人手里的东西,很少能拿回来。” 别到时候打挨了,东西没拿回来。 柳珺若有所思,“延风,苏隐月生辰是多久?” “二月十四,早过了。”苏延风不解,“大表哥,你问这个干什么?” 柳珺摩挲着指腹盘算,“沁凝表妹的生辰是二月十三,两人相差一天。” “我从奶奶那儿听说,当初姨妈生沁凝足足生了两天两夜,你说有没有可能姨妈生的是双生子?” “苏隐月和沁凝都是姨妈的女儿?” 苏延风断然否认,“不可能。” “要是娘当初生的是双生子,她为什么不养苏隐月?” “还有,燕姨娘怀孕侯府众人有目共睹,她有什么必要假怀孕?” “娘更没必要提前十个月就让燕姨娘假怀孕,还把自己生的女儿分一个给她。” 柳朔深以为然,“就是。苏隐月肯定是燕姨娘的女儿!” “妾生女就是会做戏骗人!” 柳珺抵住下颌,心中疑惑更深,“是么?” 苏隐月要是和姨妈没关系,为什么和姨妈那么像? 总不能那位燕姨娘和姨妈有血缘关系吧? - 法华寺。 苏隐月踏上最后一块石阶,松了口气。 苏延风飞也似的离开后,她找人问了路,爬了九百多块台阶。 终于站在了寺门前。 竹篮里的水已经被她喝光了一轮,现在的半壶是她趁无人之时从空间转移出来的。 法华寺内古木参天,青烟袅袅。 静谧而庄重。 问路之时,她多问了一句,得知解签的僧人一般在大雄宝殿。 “女施主留步。” 在距离大雄宝殿还有五米的距离之时,苏隐月被两个僧人拦了下来。 “今日严老夫人携侧夫人入庙祈福,大雄宝殿正在接待贵客,请女施主等候片刻。” 苏隐月四处看了一圈,发现偌大的庭院只有她一个香客。 “封寺了?” 僧人双手合十,“正是。” 本着与人为善,僧人补充道:“不过严老夫人不会在这儿待一整天,等她们离开,女施主还是可以入内参拜的。” 怪不得今天没人上香,正殿还关着门。 “好。” 见屋檐下设有廊凳,苏隐月走过去坐着等。 与此同时,大雄宝殿内。 坐在蒲团上的方清麦睁开眼睛,对跪在身后的丫鬟道。 “小彤,庭院里好像有说话声,你去看看是不是有人来了。” 小彤闻言,提起裙子,轻手轻脚走到门口,透过门缝正好看见苏隐月在和僧人说话。 不多时,回到方清麦身边。 “侧夫人,外面的确有人,奴婢依稀瞧见,是个农妇。” “奴婢看见她坐在廊下,应该是等侧夫人出来,再进来上香。” “又是农妇……” 方清麦眼中闪过一丝悲凉,“小彤,你说我今日是不是逃不过这劫了?” 小彤按捏着她因怀孕而浮肿的双腿,小声劝慰。 “侧夫人,别灰心。我们再等等,总能等到适合的人选。” 方清麦心中悲苦,“我借口祈福,已经在这儿待了两个时辰,再待下去,那个老妖婆就该派人过来了。” “她的人一到,我和我孩子的命还能保得住吗?” 她的眼泪越流越多,最后推开小彤,直直跪在蒲团之上。 闭上眼睛,诚恳祈求道:“佛祖,你大慈大悲,信女求你显灵帮帮信女。” “只要能让信女平安诞下孩子,几个月后你收了信女的命也可以!” 小彤感同身受,同样泪流满面,跪下磕头。 “侧夫人的命不够,就加上小彤的。佛祖,求你显灵帮帮侧夫人……” 忽然感觉身边一空,小彤泪眼朦胧中看见方清麦撑着快六个月大的孕肚从蒲团上艰难站了起来。 忙擦去眼泪,上前搀扶。 “侧夫人,你怀着身子呢,想干什么,告诉小彤,小彤去干。” 方清麦死死抓住她的手,憔悴的脸上满是决绝,“外头不是有个农妇么?那就把她搅合进来!” “可她只是个农妇。” 小彤犹豫,“无权无势,命如草芥,怕是见到老夫人连话都说不清楚吧?” 方清麦惨笑,“只能我自己努力。” “侧夫人,反抗婆母,恐会对你名声有妨碍……” “我没有其他办法了。” 方清麦一点点擦去泪痕,揉了揉脸,放松脸部肌肉,“今日封寺,香客本就不多。” “外头那个农妇说不定就是老妖婆派下人催促之前,我遇到的最后一个人。” “小彤,按计划行事吧。” 殿内立时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 小彤给方清麦整理好裙子,确认看不出什么异常后,扶着她开门出去。 第228章 损阴德的事,我不干 “咯吱!” 门开了。 苏隐月下意识抬头,就看见方清麦由丫鬟搀扶着缓缓走出来。 怎么是她? 那僧人口中的严老夫人,看来就是广阳侯严峥宇的母亲。 同一时间,方清麦也认出了她。 等在外面的农妇居然是御王妃? 天在助她! “侧夫人,小心台阶。” 小彤提醒的话语让方清麦回神。 冷静! 别露出异样,让御王妃生了警惕。 方清麦深吸口气,强行压下激动得发颤的心尖,朝苏隐月走了过去。 屈身行礼,正要开口。 苏隐月一把抓住她手臂,没让她蹲下去。 扫了眼四周的僧人,“敢问侧夫人,解签的大师可在正殿?” 方清麦一怔,明白她不想暴露身份,顺势回答。 “解签的大师回厢房了……姑娘若想寻大师解惑,我推荐净念大师,他博古通今,有大智慧。” 顿了顿,面上似有为难。 “只是净念大师年事已高,深居简出,寻常人轻易不得见。” 苏隐月把她的话翻译了一下,得有身份才能见到净念大师。 她扮成农妇前来,一是防止有人向明德帝打她小报告,二是想交谈时大师可以顾忌少些。 顾忌少了,话就可以说得直白点。 她不耐烦听谜语人说话。 结果没身份,还见不到大师。 这下就有点难办了。 来都来了,先试试,见不到再说。 打定主意,苏隐月对方清麦颔首,“多谢侧夫人提醒。” 朝正殿走了没几步,身后先是传来一阵杂乱的环佩叮当声。 紧接着,响起重物倒地的沉闷声。 “快来人啊,我家侧夫人摔倒了!” “好痛,孩子,救救我的孩子……” 刚说完话就摔倒? 苏隐月心跳漏了一拍,敏锐察觉到了阴谋的味道。 回头一看,方清麦果然跌坐在地,身边的丫鬟正惊慌失措地大喊。 “血,侧夫人,你流血了?!” “孩子,快来人,救救侧夫人的孩子!” 散落在庭院各处的僧人被惊动,围了上来。 “发生什么事了?” “快扶进厢房,还要请大夫!” 小彤按照计划开口,“侧夫人入寺祈福有大夫随行,如今大夫在厢房歇息。” “只要回到厢房,侧夫人就有救了。” 血腥味逐渐散开。 苏隐月动了动鼻子,眼皮一颤。 这气味,是人血! 她刚才抓住方清麦的手,让她别行礼之时,好像摸到了她的脉搏。 捻指回忆,她脉象平稳,孩子也很健康,应该不至于用亲生孩子来诬陷她…… 所以,她是真的摔倒,要流产了? 这时,一个僧人注意到了苏隐月,问道:“姑娘,你离得近,可看清楚了侧夫人是怎么摔倒的?” “我当时背对她朝正殿走,没看清。” 苏隐月脸色冷淡,大步离开。 她不想深究方清麦是真摔倒,还是想利用孩子算计她。 只要跑得快,阴谋就追不上她。 “那太好了!侧夫人,贫僧立刻送你回厢房!” 僧人大喜,就要弯腰去扶方清麦。 “走开!” 小彤挥开僧人欲搀扶的手,将脸色苍白的方清麦搂在怀里。 “男女有别,我家侧夫人已经成婚,岂能被外男碰到?” 僧人忙双手合十,“贫僧乃出家之人,一心向佛,对侧夫人绝无半点冒犯之心。” 小彤还是不让。 “奴婢自是相信大师,只是人言可畏,女子生存本就艰难,我家侧夫人清誉万万不能有损。” “这……” 僧人们相互对视,左右为难。 眼见裙摆流出的鲜血越来越多,僧人转而开始劝说方清麦。 “侧夫人,太迟你的孩子就保不住了。事急从权,你放心,我等不会乱传,也会帮着和严老夫人解释。” 豆大的冷汗从方清麦额上流下,她眼睛半阖,不知是不是疼得没了理智,只一个劲儿喊疼。 没有回应。 气氛开始焦灼。 小彤突然冲离开的苏隐月跪下,“姑娘留步!” “侧夫人是双身子,奴婢一个人扶起来。姑娘,你帮帮奴婢,我们一起把侧夫人扶进厢房!” 闻言,僧人放松下来,“是了,这位姑娘也是女子,对侧夫人清誉没有妨碍。” 苏隐月转身,神色冷冽,“对我有妨碍。” 小彤一呆,这农妇好生没同情心。 难道她将来不会怀孕,不需要人帮忙吗? 僧人没料到苏隐月拒绝得会这么干脆,“姑娘,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还望你帮下忙……” 苏隐月用佛门惯用的话术回答。 “她流了这么多血,万一孩子没保住,是不是要扣我七级浮屠?” “损阴德的事,我不干。” 让她帮忙的僧人一时哑口。 “椅子!” 一个僧人灵光一闪,“侧夫人可以坐在椅子上,我们把椅子抬去厢房!” 小彤抢在僧人椅子搬来前,对苏隐月邦邦磕头。 “姑娘,侧夫人必须尽快让大夫诊治,不能再拖了。” “奴婢求你发发善心,施以援手。广阳侯府会报答你的!” 场面一片静默。 方清麦知道,她不开口不行了。 “我不让你白帮忙……” 她捂着肚子,面如金纸,好似下一秒就要晕过去。 “我知道一件事,和御王有关,你送我回厢房,我说给你听……” 苏隐月沉思,方柏青那封十年前的密信就是方清麦告诉她的。 很有用处。 现在她用情报做交换…… 苏隐月蹲下身,扣住她手腕,借机探脉。 胎像稳固?! 很好,不会流产,全当做一回轿夫了。 苏隐月把她手腕顺势放在肩上,另一手穿过膝弯。 打横跑了起来。 “啊!” 身体骤然腾空,吓得方清麦小声惊呼。 下意识搂住了她的脖子。 白皙光洁的后颈近在眼前,一抬头,嘴唇就能碰到她淡粉色的耳垂。 手臂下方软软的,是和她胸前一样的东西。 鼻尖是她发丝清冽的香气。 方清麦不自在极了,“你、怎么把我抱起来了……” 这个姿势太亲密了。 她从未被人这样抱过。 苏隐月垂眸,视线落在她脸上时,发现了端倪。 茶油涂在脸上可使肌肤蜡黄,形如病弱。 但她没提这事,“你流这么多血,还能走路?” “搂紧我。” 第229章 误会方清麦了? 见她依言搂住自己脖子,苏隐月屈膝撞了下发愣的小彤。 “提着我的篮子,带我去厢房。” 小彤连忙起身,跑到前面带路。 四周景色逐渐后退。 方清麦缩在她怀里,默默感受着她柔韧有力的臂弯,恍惚地把头靠在她肩上。 下巴恰恰抵在一团柔软之上,正好能托住脖子,不至于悬空。 她曾无数次见过心爱的男人这样抱过方月柔,两人如鸳鸯般交颈相拥,甜蜜得让她发狂。 现在也有人这样抱了她…… 虽然是她算计得来的,但这种被珍视的感觉丝毫不减。 到了厢房,小彤开始张罗,对苏隐月道。 “姑娘,麻烦你照看一下侧夫人,我出去叫大夫。” 苏隐月把人放在榻上,见她嘴角不知为何带上了笑意。 推了她一把,提醒道:“你要和我说什么,说吧。” “啊?御、姑娘。” 方清麦惊醒,环视一周,登时明白计划进行到那一步了。 忙道:“你衣裙被我弄脏了,实在抱歉。” “我带了干净衣服,你换上吧。” 苏隐月低头,衣摆和裙摆上都沾上了血。 “衣服就不必换了,我待会儿出去找水洗洗。” 她信不过方清麦。 “你要和我说什么,赶紧说。” 方清麦立刻假模假样地捂着肚子,小声疼叫,“好疼,我肚子好疼……” “刚才我一路爬上来不叫,这会儿演上了?” 苏隐月气笑了,俯身一把掐住她脖子,“是不是想吃大嘴巴子了?” 嫡姐的遭遇从脑海里跳了起来,方清麦眼神瞬间清澈。 “不敢……” “大夫,侧夫人就在里面,你快进去看看。” 小彤的声音在外面响起。 方清麦将手搭在苏隐月手臂上,眉眼微勾,带了点媚意,“我要说的事很隐秘,不好叫外人知道。” “御王妃,稍安勿躁。” 苏隐月甩开她的手,后退两步。 她觉得方清麦好似有什么大病。 大夫给方清麦诊治之时,小彤端着一盆水走来。 “姑娘,你衣服脏了,奴婢打了一盆水,洗洗吧。” 不等她碰到水盆,小彤提前松手。 一盆水全倒在了她身上。 “哐当!” 铜盆落地,在地上跳了几下,安静下来。 “奴婢不是故意的,姑娘恕罪!” 小彤扑通一声跪下,认错态度良好。 见状,方清麦假意呵斥,“你这么办事的?连盆水都端不好?” “打湿了姑娘衣服,让姑娘着了凉,你担待得起吗?” 小彤继续认错,跟复读机似得,“奴婢不是故意的,姑娘恕罪!” 苏隐月幽冷的眼神似要看穿方清麦,“上次你告诉我密信,是想让方家败落,现在又要利用我去对付谁?” “我是不是给你好脸给多了?” 小彤闻言指责道:“你怎么能和我家侧夫人这么说话?” “小彤!” 方清麦厉声打断,复又冲苏隐月讨好一笑。 “你送妾身回厢房,救了妾身的孩子,妾身感激不尽,怎么会利用你呢?” 正要继续逼问,身上袭来的寒意让她打了个喷嚏。 方清麦心头一松,忙吩咐小彤带她去隔壁换件干爽衣服。 等她换好衣服就送她离开厢房,不必再回来。 末了,方清麦强调,“姑娘,答应你的事,我不会食言,我会去你家找你。” 走进隔壁,小彤找来干净衣服。 “姑娘,奴婢就在外面,你换好了叫我。” 说完,走到外面并关上了门。 苏隐月并未第一时间换衣服,而是将房间全都查看了一遍。 窗户关着,没有暗道。 检查衣服,没问题。 又等了一会儿,外面静悄悄的。 正常得让苏隐月疑惑更深。 方清麦先是弄脏她衣服,又往她衣服上泼水,让她不得不换衣服。 没有安排男人在她换衣服的时候闯进来,借机拿捏她吗? 虽然她有把握处理掉闯进来的男人,也不怎么在乎清誉那套。 但能避免麻烦,当然最好。 “难道是我心太脏,误会她了?” 抱着这样的念头,苏隐月换好了衣服。 见她推门出来,小彤屈膝,“姑娘,奴婢送你出去吧。” 出了厢房。 小彤站在院子门口,指着隐在绿林中的一大片金色屋檐,开口道。 “姑娘,那儿就是大雄宝殿,你顺着这条青石台阶下去就到了。” 确认她知道方向后,“侧夫人那儿离不得人,奴婢告退。” 再次回到厢房,方清麦已经把大夫打发走了,正和前来慰问的僧人说话。 等僧人离开,房间只剩方清麦一人。 小彤走到她身边,掖了掖被角。 又见她精神不错,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侧夫人,你认识刚才那位姑娘吗?” 方清麦悠悠道:“那是御王妃。” 小彤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她!怎么打扮成农妇的样子?” 方清麦沉默一瞬,“我不知道。” “也许她有自己的事要做吧。” 小彤回忆起刚才,自己竟敢指责御王妃。 不禁后怕,“侧夫人,奴婢刚才对御王妃无礼,她……不能怪罪奴婢吧?” “她有仇一般当场报了,刚才她没找你,想来没放在心上。” 见她神情不安,方清麦拍了拍她手背安抚。 “上次谨郡王妃小产,你没跟在我身边,故而没见过御王妃,不怪你。” 小彤还是放心不下,不知想到什么,脸色一白。 “完了!” “御王妃正前往大雄宝殿,一旦和老夫人撞上,她一定会知道是你算计了她!” “到时,御王妃不会放过我们的!” “侧夫人,我们跑吧!” 方清麦摸着隆起的肚子苦笑,“我怀着身孕,能逃到哪儿去?” 她逃不了,只能在夹缝间生存。 - 厢房院子外。 严老夫人带着贴身嬷嬷跟幽灵一样注视着下台阶的苏隐月。 “奇怪,小彤怎么没跟在她身边?” 苏隐月下台阶的身影在繁茂的树枝间若隐若现。 两人根本没想到会有人穿方清麦的衣服,还在封寺之后出现在法华寺。 嬷嬷轻蔑道:“她身边就小彤一个伺候的,顾了这头就顾不到那头。” “有时候小彤忙起来,她只能亲力亲为,一个人走走路而已,不奇怪。” 严老夫人拨弄着佛珠,“你去办吧。” “记得下手干脆点,那毕竟是我严家的血脉,不要让他受太多苦。” 第230章 有刁民要谋害我 “奴婢办事,老夫人尽管放心。” 嬷嬷露出一个带着充满恶意的笑容,轻手轻脚走下台阶。 苏隐月还不知道身后跟了人,扯了扯身上有些紧绷的衣服,把步子的间距变小了一些。 走一步娘炮,走两步扯蛋。 这种好笑又苦逼的心情她今日也算体验了一回。 “沙沙沙。” 身后传来脚步声。 以为有人也要去前方,想着台阶不宽,苏隐月往旁边走了一步,让开路。 蓦地,一股大力从背后袭来。 “啊!” 紧急关头,她脑子闪过一个念头。 跟在她身后的人推了她! 有刁民要谋害她! 脑中刚闪过这些念头,现实中苏隐月已经滚下了台阶。 “砰砰砰!” 一连滚了四五阶,最后停在台阶转折的休息平台上。 “哎哟!” 摔得头晕眼花,腰疼得快要断掉。 没等她爬起来,就感觉面前站了一个人,二话不说就猛踹她肚子。 “小娼妇,让你折腾出门,让你折腾,乖乖在府上把孩子流了多好?” “也不看看你的身份,罪臣家的庶女,也敢腆着脸霸占侯爷侧夫人的位置!” “你也别想着和你淑妃姨母告状,今日你和孩子都要死在这儿!” “进了地府更别想着伸冤,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 最开始,苏隐月懵了一瞬。 一向都是她打别人,什么时候轮到别人对她重拳出击了? 她迅速朝旁边滚了几圈,远离对方。 嬷嬷见她滚远,经过之地一点血迹都没有。 惊讶道:“从台阶上摔下来,我又踹了这么多脚,怎么还不流血?” 在她愣神之际,滚开的苏隐月猛然抬头。 顾不上看清对方模样,简单锁定位置,一头撞了过去。 撞得嬷嬷后退数步,跌出青石铺好的平台,摔在了旁边的杂草堆里。 “啊!我的老腰!” “小娼妇,你敢反抗!” 苏隐月乘胜追击,礼尚往来猛踹对方肚子。 “我出道这么久,你是第一个按着我打的人!” “老东西,背后偷袭你是心高气傲,惹到我你是生死难料。” 她的脚跟雨点一样密密麻麻落下,没给嬷嬷一点反抗的空间。 五脏绞成一团,疼得满地打滚。 躲不开,根本躲不开。 脚毫不停歇地落下,快要把她踹成一张肉饼。 “别踹了!我要被踹死了!” “误会,是误会!” 方清麦怀着身孕,挨了她那么多脚不可能毫发无损。 摔倒后爬起的动作也不可能那么敏捷。 嬷嬷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是她认错人了。 “是我老眼昏花,认错了人,我错了!” “好丫头别踹了,我是听命行事,我是奉了老夫人的命令啊!” “救我,老夫人救我!” 严老夫人在嬷嬷下去之后,本想迈着优雅的步伐慢慢走下去,享受胜利的果实。 结果嬷嬷靠着偷袭刚成功,没得意一分钟就被反杀的一幕全落在了她眼里。 “住手!” “我是广阳侯府老夫人,我命令你住手!” “小贱人,你听见我说话没有?我让你住手啊!” 严老夫人再也不优雅从容了,快步跑下台阶,拽住苏隐月手臂,想要把嬷嬷救下来。 “啪!” 苏隐月头也不回反手一巴掌,“滚开!” 继续对嬷嬷拳打脚踢,“推我下楼梯,还死命踹我,一句认错人就想抵消?” “世上哪有那么好的事?” “正义会迟到,我的拳脚可不会!” 一旁,老夫人摔倒在地,怔怔地摸着自己的脸。 震惊使她如坠梦中,“你敢打我?” “我是广阳侯母亲,我是朝廷的诰命夫人,你敢打我?” “我杀了你!” 自觉尊严被冒犯的严老夫人陷入疯狂,挥舞着双手悍不畏死冲了上去。 “啪!” 苏隐月扔开叫声渐弱的嬷嬷,抓起严老夫人的衣襟就是七八个巴掌甩上去。 “你是老夫人,那就是你命令这个老东西推的我?” “在佛祖眼皮底下行凶,你是真不怕报应啊。” “那就让我送你个现世报!” 严老夫人想要说话,一张嘴就有巴掌送上,好好一句话被打得七零八零。 让人根本听不清楚她在说什么。 “杀人了,救命啊!” 嬷嬷头昏眼花爬起来,跌跌撞撞朝台阶下跑去。 “快来人啊,有人要杀老夫人!” 慌乱中没看见脚下的路。 一脚踩空,咕噜噜滚下台阶。 摔得头昏脑涨,发髻散乱。 女眷居住的厢房僧人并不多,存在的两三个也因为严老夫人要干坏事,派人拖住了。 声音在树林中传播,本就会失真。 故此,求救声出现那刻,下人们以为求救的是方清麦身边的小彤。 他们牢记严老夫人的命令,使出浑身解数拖着厢房附近的僧人,不让他们离开。 “救命!杀人了!” “呜呜呜,救救老夫人!” 嬷嬷眼前朦胧一片,已经不知道自己摔了多少跤。 “救命!” 庭院中的僧人听见声音,忙跑了过来。 问清情况后,一些人飞也似得冲向事发之地。 另外一些跑去通知住持。 “女施主,她已经知错了,你该停手了。” 这边,狂扇严老夫人的苏隐月突然感觉自己的手被抓住。 “滚开!” 用力一挣,没有挣脱。 高手? 苏隐月含怒扭头,见是一个须发皆白、面容慈祥的老和尚,不由得动作一顿。 她完全不知道这个老和尚是何时出现的。 他的眼神浩瀚如海,好像能包容一切。 林风吹起他的僧袍,给人一种超脱世外的感觉。 一个法号出现在她脑海里。 “净念大师?” “阿弥陀佛,正是贫僧。” 净念大师单手行了个佛礼,“严老夫人动了害人之心不假,但她年事已高,烦请尊驾饶她一命。” 苏隐月随手扔下软成烂泥的严老夫人。 直入主题,“大师,你可看出我身上有何异样?” 要是能看出她的灵魂是穿越的,那眼前那个净念大师就是能够帮她回现世的高人。 “自是看出了。” 苏隐月狂喜。 却见净念大师微微一笑,道:“施主男扮女装的本事,可谓天衣无缝。” 第231章 抽中下下签 苏隐月嘴角抽了抽,脑子有些发懵。 缓缓伸出两根手指,“大师,这是几?” “尊驾伸出两根手指,便是二。” 净念大师并不在意她将自己当成傻子,宽容一笑,“若尊驾还有其他意思,尽可言明。” 眼神没问题。 说话也有条理。 苏隐月不猜了,索性直接问:“我很像男人吗?” 净念大师摇头,“完全不像。” 苏隐月无语,搞不懂他在说什么。 见她沉思,净念大师也不催促,脸上一直带着迷之微笑注视她。 绿意盎然,阳光照射不进来的林中,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看着你,一直笑。 纯纯恐怖片。 一股寒意从脊背升起。 这人有毒,少接触为妙。 苏隐月搓了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越过地上小声哼哼、有气无力的严老夫人。 转身朝台阶上走。 她就说方清麦为何千方百计让她换衣服,敢情是知道严老夫人要下手。 拿她挡枪了。 明明可以直接用情报求她庇护,偏要害她滚下台阶,还挨顿打。 罪无可恕! 不上去收拾她一顿,这次得了甜头,下次她还敢。 “尊驾,那处是女眷居所,你一人上去,恐会被人说闲话。” 净念大师的声音在她背后响起。 苏隐月深吸口气,不悦扭头,随后眼睛微微睁大。 她看见,净念大师明明站在五六步台阶之下,一个闪现就出现在了她下面一层台阶上。 高手令人尊敬。 苏隐月一瞬不瞬地盯着他,“我是女的。” 净念大师眼神划过一道疑惑,“尊驾可否伸手,让贫僧一探?” 摸了脉搏,当即色变。 “怎么可能?” 他细细端详苏隐月面容,掐指捏算。 “天庭饱满,眉浓目秀,命宫日主强旺,正印护身,乃紫微星入命。” 紫微星是帝星,拥有紫微命格的人怎么会是女人? 有史以来,从未发生过啊。 净念大师脸色凝重,开始怀疑人生。 他说了一长串,苏隐月听懂了一半,重点落在紫微星三个字上。 “我以后会当皇帝?” 净念大师惊道:“尊驾慎言。” 他想寿终正寝,可背不起妖僧骂名。 “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尊驾可否移步,让贫僧算上一签?” 他这副模样比刚才正常很多。 苏隐月也想知道这位久负盛名的净念大师能不能让她心想事成。 方清麦又跑不了,随时能去。 “带路。” 至于紫微星入命,她没放在心上。 明德帝儿子好几个,女儿也有,怎么也轮不到她。 应该是她目前算半个皇家人,蹭了点明德帝的紫气。 被净念大师看出来了。 不然就是他一早就知道她是御王妃。 路过严老夫人时,净念大师蹲下,运起内力给她梳理气血。 “凶手在那儿!” 下方传来嘈杂声,严老夫人的嬷嬷带着僧人赶到了。 “老夫人!” 见嬷嬷冲来,净念大师起身让开,“老夫人受惊过度,贫僧已做调理,待会儿就会醒来。” 嬷嬷把人扶起,指着一旁的苏隐月命令僧人,“就是这个小贱人伤了老夫人,你们把她关去柴房!” “等老夫人醒来再行发落。” 与此同时,僧人们看见了站在一旁的净念大师。 纷纷双手合十,口念佛号以示尊敬。 净念大师知道她是仆妇,无法做主。 缓声道:“女施主,老夫人现在需要休息,一切等她醒来再说吧。” “贫僧和这位在正殿叙话,老夫人随时能来。” 目送嬷嬷和僧人一起将老夫人扶进厢房,净念大师走到苏隐月面前。 “尊驾,请。” 看着两人远去,其余僧人不明所以,问道:“住持,净念大师好像对那位女施主很尊敬,为什么?” 住持摇头,“净念大师的想法我那儿能琢磨?兴许那位女施主不凡吧。” 沙弥挠着脑袋暗自嘀咕,把严老夫人打得整整胖了一圈,当然不凡了。 正殿。 苏隐月在净念大师的引导下,跪在蒲团上持香对佛祖拜了三拜。 闭眼许愿。 佛祖保佑,我能回到现世。 良久,睁眼。 和净念大师相对而坐。 中间的桌子上摆放着一筒只露出顶端一小截的签筒。 净念大师念了声佛号,“尊驾抽一支吧。” 苏隐月双手合十,祈求好运。 郑重取出一支。 手指默默挪开,看清上面的字后,脸色硬得像块石头。 下下签。 “啪!” 随手将竹签扔在桌上,后面的签文她没兴趣看了。 净念大师拿起一看,“山穷路转迷,水急舟难渡,万事莫强为。” 寓意非常不好。 顿了顿,面露迟疑,“此签山水相逢,表明尊驾所求之事困难极大。若一意孤行,恐会害人伤己,倒不如中途放弃……” “哗啦!” 竹签散落的声响打断了他未尽之言。 他震惊地看着苏隐月在一众竹签里挑挑拣拣。 “尊驾,你在干什么?” “这次的不算,我要重新抽。” 苏隐月拿起一支上上签,喜道:“这才是我应该抽中的签,大师你帮我看看。” 低头看着塞在手里的上上签,净念大师瞠目结舌。 “这、签文每日只能抽一次,尊驾,你刚才已经抽过了。” 苏隐月将散落的竹签放回签筒,“你们佛门不是常说,一念超生,渡人自渡。求人不如求己。” “我重新抽中上上签,这叫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 净念大师脑子快要转不过来了,直觉有些棘手。 你不是把竹签倒出来挑的吗?也没有重新抽啊。 但话说回来,签文朝上,她直接挑,也算求己吧…… 净念大师轻叹,希望这第二签也能灵验。 “青云直上事业新,金银财宝积如山……此乃上上签中的大吉。” 苏隐月灿然一笑,“这才是我应该抽中的签。” 净念大师无奈摇头,将上上签放回签筒。 复又拿起第一次抽中的下下签,拧眉深思。 未来究竟会发生什么,会让拥有紫微命格的人半途而废? 还是说他学艺不精,一开始就看错了面相? “大师。” 苏隐月打断他的沉思,“我身在异乡,孤苦无依,你说我能回家吗?” 感知到她眼中的期翼,净念大师脑中灵光一闪。 再次看向手中的下下签,“抽签之时,尊驾想的是归程?” 根据签文,怕是难了。 不等他想好怎么婉拒开口,庭院中骤然响起一个愤怒的女声。 “小贱人,老夫人驾到,你速速滚出来!” 第232章 三跪九叩 “大师,别管她们。” 苏隐月按住准备起身的净念大师,笑容不变,“你先给我句准话。” 门外,住持带着几个僧人拦在严老夫人面前。 “老夫人,佛门清净之地,不要喧哗。” 这回严老夫人身后跟着好几个广阳侯府的下人,底气十足。 “她辱我至此,若不得到教训,那谁都能看轻我了?我还有何脸面在京城立足?” 透过打开的殿门,清清楚楚看见苏隐月坐在里面,严老夫人怒火更甚。 “老身带侯府女眷来法华寺祈福,早已封寺。你们私自放一个农妇进来,老身没计较,已是大度。” 嬷嬷怒斥,“住持,你要为了一个农妇,和广阳侯府作对吗?” 住持忌惮广阳侯,一时面露凝色,左右为难。 殿内。 见净念大师沉默,苏隐月神色难辨,“很难说吗?” 净念大师长叹一声,将下下签推到她面前,“尊驾,你心中所求,佛祖已经给了答案。” 苏隐月拿起下下签,一时没有说话。 以为她听进去了,净念大师起身跨出殿门,对老夫人念了声佛号。 “老夫人,是非曲直想必你心中明了,既是认错了人,不如就此打住?” “冤家宜解不宜结。” 认错人三个字一出,严老夫人马上知道净念大师看见了全程。 声音缓和了一些,但态度依旧强势。 她要是能听进劝说,就不会在佛寺公然害人了。 “老身纵使有错,也不是她一个小辈能打骂的。净念大师,老身耐性有限,你把人交出来。” 净念大师叹息,“贫僧接待的京中权贵不知几凡,还望老夫人三思而后行。” 这回,面露凝重的人变成了严老夫人。 要是净念大师把她无礼还要搅三分的事说出去。 她里子面子都没了。 “看在大师面上,老身可以饶那贱人一命。” 严老夫人松口,“但是她得从法华寺一路三跪九叩到广阳侯府门口。” 说着,摸了下肿胀的脸,恶狠狠道:“否则难消老身被掌掴的怒火。” 净念大师拧眉,里面那个可不是简单的农妇。 那是拥有紫微命格的农妇! 严老夫人说这话,是嫌九族日子过得太好了吗? “严老夫人,贫僧乃方外之人,渡世人苦楚,贫僧让你放下,是为了你好——” “咔嚓!” 这个声音让净念大师心生不妙。 猛然回头。 那支下下签已被苏隐月掰成两截。 倾斜而下的阳光被屋檐遮去大半,只堪堪照亮她的裙摆。 但她眼中灼目的光丝毫不减。 乍然看去,竟能和身后金色大佛媲美。 “一支竹签断不了我的命。” 双手各捏着一半竹签跨出殿门。 从暗处走到明处,阳光打在她身上,金灿灿一片。 被她气势所慑,庭院中的众人不自觉扭头,避开和她视线接触。 刚扭过头,严老夫人就眼中闪过一丝恼怒。 她堂堂广阳侯府的老封君,竟不敢去看一个农妇! “小娼妇,你可算出来了!还不赶紧到老身面前跪——” “啪!” 苏隐月大步上前,一巴掌甩在她脸上。 “吵什么吵,我的好运气就是被你吵没的!” “自从遇到你,我就没发生过好事。” “还三步九叩,老太婆,你儿子严峥宇都不敢这么和我说话!” 她出手又快又急,在场众人没一个反应过来。 “本来抽到下下签就烦,你还跑来叫嚣!” “现在这支下下签是你的了!” 揪起摔倒在地的严老夫人,苏隐月将半截竹签狠狠插在她背上。 “啊!” 疼痛让被打懵的严老夫人回神,惨叫连连。 怒吼声快要破音。 “我的背!” “杀了她,杀了这个贱妇!” 住持那见过这场面,忙挤进两方中间。 双手下压,“冷静,佛门清净之地,不可斗殴。” “老夫人,老奴来救你!” 嬷嬷无视住持,最先冲了上去。 “啪!” “一边去!” 嬷嬷冲得快,后退的速度更快。 去势不及,一屁股坐在地上,双腿高高仰起,然后身体整个翻过去。 裙摆反过来盖在了头上。 哎哟哎哟直叫唤。 住持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女施主!你没事吧?” 忙指挥僧人救场,“快把她扶起来。” 嬷嬷的失利让侯府其他愣神片刻,又很快一涌而上,想要把苏隐月抓住。 苏隐月抓起严老夫人肩膀上的衣服。 一用力,把她提起,用剩下的半截竹签对准她脖子。 “后退!” 投鼠忌器,下人不敢再动。 见场面僵持,住持不禁露出一个放松的笑容。 有得谈就好。 “冷静,大家都冷静一下。” 住持再次挤入双方中间,不断安抚,“凡事好商量,大家听贫僧一言……” 下一秒,冲天的惨叫再次响起。 “啊!我的肩膀!” 竟是苏隐月将剩下的半截下下签插在了严老夫人肩上。 “你、你,我饶不了你!” 痛苦不断将她神智从昏迷中扯回来。 打不过,又挣脱不了,只能生生挨着。 “不必顾忌我,杀了她!” “我要她死!” 住持抹了把脸上的汗,慌里慌张寻求净念大师的帮助。 “师父助我,弟子无能!” 净念大师拍了拍他的肩,心平气和道:“凡事不可着急,船到桥头自然直。” 住持急得抓耳挠腮,“师父,不行啊。严老夫人要是在我们寺里出了事,广阳侯不会放过我们的。” “你听。” 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住持目光一滞。 那个打扮朴素的农妇嘴里不知何时叼了个金口哨。 “呜——” 哨声响彻云霄,惊飞鸟雀无数。 数道人影从三米高的院墙外跳了进来。 “把广阳侯府的人抓起来。” 眨眼间,广阳侯府所有人在苏隐月面前跪成一排。 中间留了一个位置。 严老夫人努力斜着眼睛去看苏隐月。 快把眼睛挤出斗鸡眼了,还是只能看见她光洁的下巴。 颤着声音问道:“你、你是何人?” 第233章 歹毒老妇 “砰!” 苏隐月松手,任由严老夫人跌坐在地。 “我是你爹。” 苏隐月下巴点了点专门留给严老夫人的位置,“跪哪儿去。” 严老夫人觉得自己被侮辱了,气得双眼充血,“你休想!” 住持对净念大师投去询问的目光。 净念大师摇头,“初见之时,我只感觉到她身边有人暗中保护,她的身份,我亦不知。” 侧门处,看了许久的方清麦带着小彤,袅袅婷婷地出现。 躬身行礼道:“妾身,拜见御王妃。” 严老夫人闻言,只觉浑身血液倒流,一片麻木。 忽然,她脑中似有惊雷乍响,所有碎片串联在了一起。 “是你!方清麦,你这个贱人,你敢算计我!” “我是你婆婆,你算计我就是忤逆不孝,我要休了你!” 方清麦目光扫过严老夫人的伤口,很满意她的下场。 露出一个无辜的神情,“婆婆,你在说什么?妾身一直待在厢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你!” 严老夫人气得身体发抖,起身就想给她一巴掌。 手刚抬起就牵动肩上的伤口,疼得力道顿失。 只得将手放下。 方清麦目露轻蔑。 莲步轻疑,行至苏隐月身边,扬起笑意。 娇声道:“天色不早,妾身想着是时候回侯府了,哪知路过此处,听见动静便走了进来。” “御王妃,你没伤着——” “啪!” 苏隐月面无表情,一巴掌扇在她脸上。 方清麦身体偏移,加之怀着身孕,重心不稳,惊呼一声就要摔在地上。 “小心!” 住持也吓了一跳,下意识就要也过去。 净念大师同样受惊不轻。 身影一闪,抓住了方清麦一只手臂。 “侧夫人!” 跟在方清麦身后的小彤吓出一身冷汗,连忙扶住方清麦,没有让她摔倒。 转而对苏隐月不满道:“御王妃,我家侧夫人怀着身孕,你怎么能打她?” “啪啪!” 又是两巴掌送上。 苏隐月冷笑,“她怀得又不是我孩子,有什么打不得?” “大着肚子跑来算计我,还假装倒地,流血不止,给孩子积点阴德吧。” “省得生下来的孩子没皮燕!” 小彤被她骂得眼泪汪汪,“你、你……” 苏隐月脸色更冷,一巴掌扇在她脸上,“你还委屈上了?” “看来是我脾气太好,纵得一个丫鬟也敢对我指指点点。” 听出她话语中的危险,方清麦忙拉着小彤跪下,哆嗦着嘴唇认错。 “王妃息怒,妾身知错。” “自从父亲被抄家流放,严老夫人就开始处处看不上妾身,说妾身是罪臣之女,有辱侯府门楣。” 她拉着苏隐月衣摆,泪流满面,述说着内心的苦楚。 “她想给侯爷另娶正妻,又担心妾身生下庶长子,碍了新夫人的眼。” “就想方设法在妾身饮食里下红花,想让妾身胎死腹中,一尸两命。” “妾身发现她的阴谋,进宫求淑妃姨母庇护,可姨母看不上妾身是庶女,不愿见我。” “呜呜呜……” 方清麦哭得肝肠寸断,眼泪好似断了线的珠子,一颗颗砸在地上。 “淑妃根本没保你,你在骗我!” “侯府也没有淑妃的暗线是不是?” 话刚说出口,严老夫人立刻明白自己不打自招了。 闭上嘴巴,小心翼翼瞄了眼苏隐月。 方清麦的控诉又把她注意拉回,“对,我是骗了你。” “我要是不骗你,我和孩子在侯府还能活命吗?” 方清麦哭得声嘶力竭,在场听众无不动容。 “御王妃,今日这个老妖婆明着带妾身来祈福,实则是想请在场各位大师作证我是意外殒命,好给淑妃一个交待。” “顺便在寺里超度了我和未出生的孩子!” “她满口慈悲,一心向佛,全是假象!” “胡说八道!” 严老夫人歹毒的算计被方清麦扯在了太阳底下,拖着受伤的身体,狠狠给了她一巴掌。 “疯了!王妃,她疯了。” “她肚子里的孩子是我严家血脉,我怎么可能去害一个无辜婴儿?” “一切都是她想出来的,她被方家没落刺激疯了!” “哈哈哈!” 方清麦骤然发笑,五官狰狞而扭曲。 沙哑着嗓子道:“淑妃对方月柔的看重,有目共睹。你怕淑妃真的在侯府安插了人,事后追究!” “你还怕我和孩子死在侯府晦气,坏了风水!” 心中那些阴暗的算计被人曝光,严老夫人大脑一片空白,哼哧哼哧不知道怎么辩解。 众人异样的眼神让她无地自容,脸色涨成了酱紫色。 苏隐月将两人不同的表情尽收眼底,“所以,方清麦,你就算计上了我?” “没有,至少一开始我没想拉你下水。” 不该说的都说了,剩下的瞒着也没意思。 方清麦把自己的算计和盘托出。 法华寺是京中大寺,权贵封了寺依旧有不知情的香客前来。 一般这个时候,寺中僧人会让香客稍等,等权贵离开,再上香。 方清麦留在正殿,等得就是这些人。 “王妃,接下来的事和你经历的差不多,只是最后面有些不同。” 她会在香客面前摔倒流血,让府医说她胎像不稳,不宜挪动,借机留在法华寺后厢房养胎。 生下孩子若是女儿就送去尼姑庵,是儿子就留在法华寺当小沙弥。 寺庙生活虽清苦,至少命能保住。 这是她能为孩子找到的最好去处。 方清麦抹去脸上的泪水,跪得端正,“御王妃,妾身知道你的脾气。老妖婆敢害你,必然有她好果子吃。” “老妖婆想要妾身一尸两命,妾身也想借你的手要了她的老命。” 严老夫人同样知道苏隐月的脾气,急切道:“她承认了!” “御王妃你听见了吗?她承认算计你了,你快杀了她!” 方清麦蔑笑出声,“我是算计了御王妃,可推她下台阶,踹她,对她喊打喊杀,让她三跪九叩的人,是你啊。” 第234章 口头教育,不行 严老夫人双目圆瞪,捂着胸口直喘粗气,明显气得不轻。 见此,方清麦咧嘴一笑,露出森白的牙齿。 如饿虎扑食,似要咬死严老夫人。 “你除我之心太坚决,看见穿上我衣服的御王妃不加以求证,就迫不及待下手。” “但凡你对我和孩子有一丝怜悯,也不至于酿成今天这场祸事。” 嬷嬷给严老夫人顺气的同时,还不忘小声训斥方清麦。 “侧夫人,老夫人是你长辈,你怎么能和她这么说话?毫无尊卑。” 事情发展到现在,方清麦已和严老夫人撕破脸,懒得再做表面功夫。 “为老不尊,自是该死。” “你!” 严老夫人喘匀了气,推开嬷嬷,对方清麦叱道。 “小贱人,你以为你就无辜了?” “从头到尾我针对的只是你,是你包藏祸心,一力把御王妃牵扯进来。” “御王妃是给你挡了灾!” 这是实话,方清麦无法反驳。 严老夫人暗自得意,“你要是乖乖堕了胎自请下堂,岂有今日之事?” 人老成精。 她活这么大年纪,见过的风浪不知凡几,突然被方清麦曝光谋划,震怒之下反应一时慢了而已。 并非全无招架之力。 方清麦哭着质问:“老妖婆,你要想我和孩子的命,还不让我反抗吗?” 严老夫人嘴角斜勾,心态已经恢复到往常,“我们之前的事,你不该牵扯旁人。” “不管什么借口,都不是你算计御王妃的理由!” “你!” 这回轮到方清麦词穷了。 但她不愿放弃辩解,心思急转,辩道:“做人儿媳,在婆母面前天然低一等,不借助外力,我怎能——” “啪!” 话未说完,脸上一声脆响,顿时传来火辣辣的疼。 见她挨巴掌,严老夫人以为御王妃站在自己这边,脸上不禁露出一丝笑意。 “啪!” 下一秒同样火辣辣的疼。 “都安静点,听我说。” 苏隐月拍了拍手,不看原因,只看事实。 “事实就是你俩通力合作,让无辜的我挨了顿打。” “害我之人,不必留情,都杀了!” “是。” 近卫抽刀。 严老夫人瞳孔一缩,脸色乌青。 雪白的刀芒刺得她睁不开眼。 “我,我是广阳侯府老夫人,你、你敢杀我?” 小彤拦在方清麦面前,不断磕头,“御王妃,要杀就杀奴婢。” “我家侧夫人还怀着孩子,求你饶了她。” 苏隐月挑了挑唇角,“就是她因为怀着孩子我才不能放过,否则孩子长大,找我报仇如何是好?”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待会儿我还会进城弄死广阳侯,让你们一家子团聚。” 小彤哽住。 眼见长刀斩下,方清麦厉声大喊:“有关御王的事我还没说,御王妃,你不想听了吗?” 近卫顿了顿,见苏隐月没有叫停,再次举刀。 严老夫人双眼瞪大,尖叫出声。 这时,半空划过两道黑影,两枚佛珠击中近卫手腕。 “铮!” 长刀砸在了地上。 其余近卫忙围在苏隐月身边,警惕地盯着出手的净念大师。 净念大师躬身,谦和一笑,“佛门清净之地,不可增添杀业。” “御王妃,她们已经认错,你就大度些放过他们吧。” 苏隐月杏眸一沉,“我要是不同意,你是不是要阻止?” 净念大师默认。 严老夫人大喜,四肢并用爬到他身后,“大师慈悲!” “老身若能平安,定会请一尊大师的长生碑回府,日日焚香供奉,绝不懈怠。” 方清麦同样心生期翼,但和御王妃打过交道的她,觉得事情不会这么简单了结。 御王妃不是遇到一点阻碍就放弃的人。 “我讨厌有人让我大度。” 苏隐月神色冷凝,笼上一层戾气,“老和尚,你武功很高,在场没人是你对手。” “但你别忘了,我是御王妃,能调动王府所有近卫。更进一步,还能调来皇城司兵马。” “到时,不止她们,法华寺所有僧人都得死。” 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缠上了在场所有人的身躯。 分明是炎炎夏日,众人却被她话语中的杀意冻得身体发颤。 净念大师无力闭目,他固然能现在擒下御王妃。 可擒下之后呢? 杀了,不仅御王不会放过法华寺,还会让他佛心蒙尘。 放了,御王妃又会在寺里杀人,他的佛心还是要蒙尘。 对他而言,这是一个死局。 长叹口气,他道:“御王妃,贫僧对卜卦一道颇有心得,可为你算算近日运势。” 苏隐月还没如何,住持先一步开口了。 “师父,卜卦窥视天机,有碍寿数。你年事己高,万一……” 净念大师打断,“能救人活命,些许寿数,贫僧心甘情愿。” 苏隐月心中有一个记仇小本本,上面没有净念大师的名字。 主动退步道:“既然你介意我在寺里杀人,我把人带去外面杀好了。” 净念大师摇头,“贫僧知晓此事,却放任不管,骗得过眼睛却骗不过自己的心。” 净心求法,摄心念佛。 一股莫名的感觉自心底涌现而出,让苏隐月泛凉的眼神微变。 她小肚鸡肠,从来不是好人,却不妨碍她对品格高尚之人宽容一些。 “大师性情高洁,让我敬佩,我也不愿毁了大师修行。” “只是口头骂两句,不痛不痒……” 苏隐月扫了眼惊疑不定的方清麦婆媳,缓缓开口,“你们身体也需得受些罪。” “一人五十手板。你俩可认?” 方清麦见好就收,“认,妾身认。” 苏隐月一点小彤,“方清麦,你执行。” 小彤一怔,连忙点头,跑去找僧人要了块光滑的木片。 王妃既然让她执行,那她轻一点打,应该是允许的吧。 和儿媳一起打手板,严老夫人抹不开面,迟疑道:“御王妃,老身知道错了,又年老体衰,可否免了……” 苏隐月随手指了个近卫,“这个老太婆,你执行。” 严老夫人瞬间大惊失色,“他年轻力壮,老身怎么受得住?王妃,让我身边的嬷嬷来打吧!” 第235章 血光之灾 苏隐月漆黑的瞳仁里透着冷意,“把广阳侯带来。” “他要是不来,就让王爷亲自去请。” “是。” 近卫大步离开。 严老夫人心中警铃大作,“你把我儿叫来干什么?” “御王妃,是我认错人,无意害了你,和峥宇无关。” 苏隐月低头看她,实话实说,“方清麦孩子小,不记事。但你儿子这么大了,肯定会记仇。” “所以我要先下手为强,把他收拾一顿,打消他报复我的念头。” 这叫料敌先机,未雨绸缪。 严老夫人呆愣当场,cpu快要烧干。 “这这,你……” 支支吾吾半天,最终化作一声不甘的呐喊。 “当日因为你,我儿被御王一剑穿胸,自此心肺受损,一腔抱负不能施展,心情郁结至今。” “你做下如此恶毒之事,现在还要找我儿麻烦,我广阳侯府到底那儿得罪你了?” 苏隐月勾唇,眼神意味深长。 “老太婆,你的一切尊荣都建立在严峥宇是广阳侯的基础上。我不信你的所作所为他毫不知情。” “当初他为了方月柔,尚能出掌杀我,今日我动了他亲娘,新仇旧恨加一块,他怎么会放过我?” 说到这儿,她又想起一件事。 严峥宇伤了心肺,但内力还在。 方柏青是明德帝爪牙,严峥宇又深爱方柏青的女儿,推理得知,严峥宇也是明德帝的爪牙。 必须削弱一波。 “不不不,御王妃,老身会劝说峥宇,不让他……” “大师,入殿给我算运势吧。” 苏隐月充耳不闻,转身入殿。 净念大师念了声佛号,走了进去。 身后,方清麦深深注视着苏隐月背影。 眸底闪过一丝暗光,御王妃这话是说给我听的吗? 当初严郎对嫡姐一见钟情,能不顾老夫人反对,执意求娶。 如今怎么会因为老夫人的哭闹,就休了嫡姐,另娶正妻呢? 细细想来,侯府大事小事只要严郎决定了,老夫人都会妥协。 所以,老夫人对她和孩子动手,严郎是知道的,或者说是他指使的? 殿内。 住持双手呈上一个锦盒。 净念大师郑重地从里面取出六爻占卜需要的龟甲和铜板。 集中意念,将铜板一一放入龟甲。 摇动数下。 倒出铜板。 净念大师睁开眼睛,平和的表情变得紧绷。 “白虎持世,是夬卦。” 苏隐月好奇询问:“吉还是凶?” 净念大师静默,重新起卦。 如此三次,脸色逐渐变得苍白。 “师父,别算了。” 住持面露不忍地抓住净念大师手臂,对苏隐月解释。 “白虎掌肃杀之气,寓意近期有血光之灾。” “夬,刚决柔也,有刀子切肉,一切两半之意。同样是血光之灾。” “两者一起出现,为大凶之兆。” 苏隐月,“……” 她的沉默震耳欲聋。 住持看向苏隐月的眼神变得同情。 师父后面算的三卦是寻求破解之法。 很遗憾,没有找到。 “大师,我承认白嫖是我不对。” 苏隐月揉了揉眉心,无力道:“但是你也不能用下下签和凶卦来咒我吧?” 净念大师张了张嘴,被她抬手阻止。 “要多少香火钱,你开个价,我要大吉大利的卦象。” 话了,净念大师唇边突然溢出一丝血迹。 之前还红润的脸色变成了死灰色。 苏隐月一撑桌沿,忙探身去扶,“你怎么了?” 净念大师往后一仰,半靠在住持身上,声音发虚,“是贫僧功力不深,牵动旧伤,和尊驾无关。” 苏隐月绕过桌子,和住持一同扶起他。 关切道:“我先送你回房休息,再请个大夫过来。” “内伤而已,调息几日就会大好,用不着请大夫。” 净念大师让住持送自己回房,还不忘叮嘱,“卦象显示,尊驾命犯小人,近日少去人群聚集之地,兴许可以避免。” 目送两人离开,她看向桌上散落的龟甲和铜板。 思绪翻滚。 秀宁县主的乞巧宴和宫中奇珍园家宴,都算人群聚集之地。 净念大师算的是近期运势。 乞巧宴在家宴之前举办,难道她在孝康王府会遇到危险? “王妃,广阳侯带到。” 殿外响起近卫的禀告。 出去之前,苏隐月将桌上的龟甲和铜板收好放入锦盒。 随后绕到佛像后无人处,从空间里取出一碗加了化功散2.0的水。 端着碗来到庭院内。 “手板打完了没有?” 小彤心虚地瞄了眼苏隐月,“打完了……” 暗自祈祷她不要去看侧夫人的手。 苏隐月走到严峥宇面前,“知道为什么叫你来吗?” 一看见她,严峥宇就压不住内心的恨意,但严老夫人一直在扯他衣袖。 最终还是低头道:“知道,是下官母亲和侧室对王妃不敬。” 苏隐月将碗放在院中的石桌上,“刚才净念大师给本王妃算了一卦,说我有血光之灾。” “广阳侯,你可愿为本王妃分忧?” 来之前,严峥宇已经做好了受罚的准备,听见这话,心中更加不妙,“怎么分忧?” “既是血光之灾,见了血,自然能破解。” 苏隐月给近卫一个眼神,“给广阳侯五十大板。” “御王妃,你不要太过分!” 严老夫人嫉恨交加,“事是老身干的,你有什么不满冲我来,不要动我儿!” 严峥宇眼睛快要喷火,“御王妃,我是朝廷命官,你私动刑法,不怕我告到皇上面前吗?” 苏隐月声音温柔,“正好我也打算告诉父皇,广阳侯身体废了,却色心不死。为了娶门当户对的千金,要毒杀怀有身孕的侧室。” 此事一旦传出,御史定会闻风而奏。 他的名声、官位都别想要了。 心中的阴暗心思被看穿,严峥宇自知辩解无用,取巧道:“下官愿代母认罚。” 短短七个字,似从牙缝间挤出来般。 “带去法华寺外面,别扰了净念大师清净。” 打完五十大板,严峥宇背部和臀部的衣服已是血迹斑斑。 苏隐月又让近卫趁他虚弱把化功散2.0灌下去。 “回王府吧。” 又削弱明德帝一个小弟,下次又会是谁犯到她手里呢? 方清麦知道经此一事,回到侯府,就是她的死期。 她想要为自己和孩子争一条活路。 用尽全身的力气对着苏隐月喊道:“御王妃,夫君和婆母受伤,妾身分身乏术,五日之后定亲自上御王府道谢!” 第236章 急召入宫 苏隐月转身,对上了一双带着祈求的含泪双眼。 严峥宇疼得眉头紧皱,开口阻拦,“御王妃贵人事忙,你怎可因为这点小事上门叨扰?” “好啊。” 苏隐月欣然应允,“记得别空手来,否则我会认为广阳侯府因为我没有亲王妃的金印宝册,心生轻视。” 性命暂时保住了。 方清麦感动得快要流泪,狠狠点头,“妾身会备上丰厚的礼物上门。” 严峥宇拳头紧握,牙齿咬得咯吱作响。 却一点办法也没有。 从法华寺下来,临近黄昏。 云彩被夕阳染红,景色极美。 苏隐月拿着竹篮,排队进城。 “踏踏踏!” “八百里加急,统统散开!”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打乱了井然有序的进城队伍。 灰尘扬起又落下,苏隐月回到了王府。 进门之前,她随口问门房,“今天有谁来过?” “钦天监监正应大人来过。” 苏隐月微讶,“他真来了?” 回芙蓉院换下略紧的衣服。 朝苍松院走去。 一脸愁容的叶白看见她进来,站直身体,高喊道:“属下见过王妃!” 苏隐月被他大嗓门吵得一阵耳鸣,无奈道:“起来吧。” 再行数步,来到屋檐下。 透过打开的菱窗。 她看见江在御单手撑着桌面,正伏案作画。 红日西沉,柔和的光线落在他肩上,勾勒出线条流畅的俊逸五官,和疏朗的眉眼。 一袭织金云锦直裰,华贵端整,似有流丹飞动。 当真是绝世容光。 听见脚步声,江在御顺势抬头,恰好对上她眼中还没消失的惊艳。 唇角的笑意加深,招手道:“王妃,你回来了?快来看看我的画如何。” 凑近一看,画的是一只蜻蜓落在荷花上。 另外一只蜻蜓飞在半空。 苏隐月思索片刻,赞道:“荷花粉红,荷叶碧绿,莲蓬饱满,脉络清晰,蜻蜓动静结合,实乃一幅栩栩如生的佳作。” 江在御笑容微凝,好朴实的评语。 “这画送与王妃如何?” 苏隐月眼睛一亮,“真的?” “自然。” 他在画的末尾写上赠与王妃,落下名字和年月,最后盖上印章。 移开身体,让出桌前的位置。 弯起好看的凤眼,“现在它是你的了。” 苏隐月眉开眼笑,“我很喜欢。” “回头就挂在我房间,天天看。” 被她喜悦感染,他也低声笑了,带动着胸腔微微震动。 “今日法华寺之行可顺利?” 一提这个,苏隐月笑脸整个垮掉,“你知道净念大师吗?” “他佛法精深,一卦难求,京中权贵以见他为荣,” “这么说他算卦很准?”苏隐月双手挤着脸颊,有点丧,“完了!” 江在御笑意稍缓,“王妃,你见到净念大师了?” “他让我抽了支签,是下下签。” 江在御眉头微拧,正欲开口宽慰,便听见她继续道。 “然后他还给我算了一卦,是血光之灾,大凶之兆。” 江在御心神一凛,忙不迭询问:“大师可说了如何化解?” 得知少去人多的地方,他和苏隐月想到了一块儿。 乞巧宴和家宴。 “王妃近日不宜出行。” 江在御展开一张白纸,拿起毛笔,“我写封书信给孝康皇叔公致歉。” 秀宁县主的封号不高,孝康王邀请她参加是为了给女儿撑场面。 人家刚帮了忙,请帖也收了,临近宴会请假,整得有点尴尬。 苏隐月沉思,“我名声在外,去了孝康王府,除却孝康王妃,女眷之中数我最大,应该没人能害我。” 江在御笔尖微滞,沉声道:“那就是宫中家宴。” 换上一封空白折子,下笔之前他目露思索。 让王妃称病有诅咒之嫌,不妥。 儿臣身体突感不适,王妃精心照顾,无法脱身,缺席家宴实属无奈,望父皇应允。 见他写完折子,苏隐月突然想起她到苍松院是因为应琼来过。 拿出一张手帕,道:“把手伸出来,我给你探探脉。” 江在御抬手,状似不经意避开即将覆在手腕上的手帕。 抵唇发出几声闷咳。 “刚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咳嗽了?很严重吗?” 见她着急之下赤手抓来,他眉头舒展,眸底依稀闪过一丝得逞之色。 甫一碰到他的手,苏隐月脸色微变,惊道:“你的手好冰。” 柳眉微蹙,“脉象细沉,失血过多。” 撩起衣袖,果然看见他左手臂上包扎着一圈纱布。 小半天过去,伤口早已结痂,她才没闻到血腥味。 扶他到软榻上坐下,她忍不住嘀咕,“失血过多就该好好休息,你还站着画画,也不怕头晕。” 坐下那刻,他的腿似乎软了一下,猛然侧倒,全身体重朝她压去。 苏隐月一时不察,被他带倒,跌入了他臂弯之中。 嘴唇不经意碰到她白皙如玉的耳尖,亲密得让他面红耳赤。 苏隐月莫名觉得耳尖发痒,将垂下的发丝拨到耳后。 往后坐了些,认真道:“现在感觉头晕了吧?” “身体虚就好好歇着,别做伤神的事。” 江在御一腔悸动,被她三十七度的嘴说出的冰冷话语打散。 欲言又止,“我身体不虚……” 苏隐月轻哼,“讳疾忌医可不行,我是大夫,你身体虚不虚,我一把脉就知道。” 绝望偏头。 他刚才不应该假装脚滑的。 话音刚落,苏隐月意识到她说得太直白了,伤了他的自尊心。 改口道:“你身体虚是事出有因,只要好好吃药,多多休息,三五天元气就回来了。” 江在御心念一动,扭头回来,“我对蛊虫了解不多,这三五天你能多来苍松院看望我吗?” “好啊。” 苏隐月接下来的话让他眼中的喜意变成了水泥。 “你和父皇告假,让我缺席家宴,做戏做全套,我当然要经常来看你了。” 江在御薄唇紧抿,调节好跌宕起伏的心情,正要再度开口,叶白匆匆进来。 “王爷,突发紧急军情,皇上急召你入宫议事。” 第237章 本官数三声 上次出现紧急军情是云州叛乱。 苏隐月问道:“这次又是哪儿叛乱了?” 叶白摇头,“传皇上口谕的公公要通知的大臣很多,只让王爷尽快入宫,就去下一家了。” 江在御侧躺在榻上,以手遮眼,“我病了,去不了,告假吧。” 啊? 叶白懵逼地眨了眨眼,王爷中午吃了三大碗饭,还在书桌前作了一下午的画,这会儿就病了? 应大人上午取走蛊虫的时候,王爷流了那么多血,依旧面不改色…… 苏隐月走到书桌前,将告假折子递给他,“这是王爷请假的折子,交给传口谕的公公吧。” 见王妃拿起一个软枕垫在王爷身后。 叶白差点闷笑出声,原来王爷是想和王妃待在一块儿啊。 “属下这就去办。” 拿着告假折子来到王府门口,正好遇到先前传口谕的公公身后跟着数个大臣折返。 告假折子一给,叶白双手环胸琢磨着不让外人去苍松院,省得打扰王爷和王妃相处。 想到就做,他马上和福伯说了。 “不让人去苍松院打扰王爷?” 福伯积极响应,“行,我通知下去。” 很快,夜幕降临。 凌晨时分,睡得正香的苏隐月被房外一阵说话声吵醒。 凝神细听,好像是有人找她有急事,雨湘则以王妃睡下,天亮再说为由拒绝。 披了件衣服,揉着惺忪的睡眼,开门询问。 “怎么了?” 来人绕过雨湘,急切道:“王妃,刑部跑去你的阳光布厂踢馆了,你快去看看吧。” 瞌睡不翼而飞。 “好胆!” 苏隐月眼神一寒,怒道:“敢踢我的馆,看我不把他脑袋拧下来!” 匆匆穿好外衣,头发用发带扎成马尾。 见她大步流星朝外走,雨湘提着裙子小跑追上。 “王妃,现在是宵禁时间,街上有官兵巡逻,等天亮再说吧。” 苏隐月脚步一顿,看向刚才说话的人。 报信人自发上前说清楚始末,“王妃,草民是布厂护卫。” “半个时辰前,刑部员外郎带人闯入布厂,说三应府百姓造反,让我们交出曹家父女。” “雷管事知晓曹家父女和王妃有旧,开了后门让草民来王府报信,他则留在布厂和员外郎交涉。” “草民一路避着巡逻的官兵来到王府……” 说到这里,他跪下请罪,“草民不是有意打扰王妃休息,而是事情紧急,若无人阻止,不仅曹家父女会下大狱,雷管事也会受牵连。” 雨湘呵斥,“无视宵禁,是为犯夜。一旦被发现,那些眼红王妃的人岂会无视这个把柄?” “进了大狱又不是不能出来,缓缓为何不行?” 苏隐月继续朝外走,“天亮就迟了。” 她知道雨湘是职责所在,并未怪罪。 让她跟上,边走边解释。 “现在距离天亮还有一个多时辰,若刑部把雷管事和曹氏父女带去大牢严刑拷打,伪造一些对我不利的证据,去御前告我一状,又是一桩麻烦事。” “甚至他们狠一点直接打死三人,来个死无对证。” “雷管事把布厂打理得非常不错,没了他,布厂短时间定人心惶惶。” “还有,京中谁人不知,阳光布厂是我的产业?我连下属都保不住,以后谁愿意跟着我干?” 雨湘面露明悟,小声道:“是奴婢处事不周,请王妃责罚。” 说话间,一行人出了王府,来到空无一人的大街。 街道两旁门户紧闭,一点声响就能传出很远。 静得吓人。 月光皎洁,照得四下惨白一片。 “你不让我犯夜,也是我着想,何错之有?” 苏隐月无所谓一笑,“而且我浑身都是把柄,不差这一点。” “踏踏踏!” 街道尽头传来脚步声。 一队提着灯笼的官兵手持长矛巡逻路过。 “站住!” 见前方出现一群人,举着长矛警惕起来。 “何人犯夜?报上名来!” 在苏隐月面前虚心受教的雨湘立刻拿出大丫鬟的架势,朗声回答。 “御王府办事,尔等不得打扰!” 话落,巡逻官兵来到面前。 认出苏隐月的脸,马上单膝下跪,“下官拜见御王妃。” “起来吧。” 巡逻官兵起身后,完全没有盘问,主动让开一条路,“王妃请。” “你们巡夜辛苦了,雨湘,赏。” 雨湘闻言,立刻拿出荷包,把里面的银子全部倒出来。 见她出来得匆忙银子不够,王府其他跟来的下人纷纷摸兜,把自己银子放在她手里。 王府所有下人都喜欢跟王妃出门。 因为他们干的事王妃都看在眼里,从来不会让他们吃亏。 “下官谢王妃赏。” 巡逻官兵拿着银子乐呵呵离开。 赶到布厂,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几十支燃烧的火把。 刑部员外郎站在门口,身后是握着刀柄的刑部众人。 他对面则是拿着长棍,双腿直打哆嗦的布厂护卫。 两人对比,高低立见。 “阻扰刑部办事,视同谋反,本官数三声,再不交出曹氏父女,休怪本官将你们捉拿下狱。” 员外郎双手拢在袖中,端着官老爷的架势开口,“一!” 有护卫承受不住压抑的气氛,心生胆怯,“民不与官斗,雷管事,咱们把曹家父女交出去吧。” 曹山鸣也在护卫群中,闻言紧了紧手里的长棍。 深深低下头去,并未主动站出来。 雷管事沉声回绝,“不可。” 不等他向心思浮动的护卫们解释利弊,员外郎又道:“二!” “铮!” 随着他数到第二声,刑部众人齐刷刷抽出长刀,对准了护卫们。 气氛愈加凝固,众人大气都不敢出。 “砰!” 一名护卫吓得满头大汗,松手将长棍掉在了地上。 其他护卫被惊扰,手脚抖得更厉害了。 员外郎慢慢抬手,只需他数到三,身后众人就会持刀冲进布厂。 他不屑冷哼,张嘴就要吐出三。 “三。” 一个清亮的女声抢先一步开口,“四五六,我数到了,然后你要当着本王妃的面杀人吗?” 众人朝声源看去。 苏隐月从远处大步走来,光亮从她裙摆一点点往上攀爬,她的容颜逐渐清晰。 金红色的火光同样在她眼底燃烧。 第238章 我拿这个叉你 员外郎心脏狂跳,这个煞星怎么来得这么快? 尚书大人,你要害死卑职了。 “呼~” 主心骨到来,布厂护卫不自觉地松了口气。 “小的拜见王妃。” 雷管事抹去额上的薄汗,如释重负。 别看他镇定自若,实则在场最紧张的就是他。 行过礼后,他细细解释。 “王妃,三应府百姓造反,员外郎说曹家父女知情不报,当以同罪论处。” “小人解释曹家父女在厂里做工,并未联系外人,可员外郎执意要抓人,小人没办法只好派人去王府求救。” “草民拜见王妃。”曹山鸣也赶紧跑到苏隐月面前行礼,“王妃容禀,从草民离开三应府那刻起,便没和三应府之人有过联系。” “三应府造反一事,草民一无所知。” 员外郎闭目,一连做了三个深呼吸,才鼓起勇气走过去。 拱手行礼,“没和三应府之人联系只是曹山鸣片面之词,不能取信。” “他击响鸣冤鼓没几日,三应府就造反,尚书大人怀疑曹山鸣此举是为麻痹我等,特派下官将此人带去刑部审问。” “还请王妃放行。” 苏隐月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将目光投向了拔出刀的刑部其他人。 这种沉默让员外郎压力激增,头皮发麻,手心也开始出汗。 直到他们将刀重新塞进刀鞘,她才不紧不慢地开口。 “尚书大人单方面怀疑,无法取信。我不能让你把人带走。” 员外郎一噎,急忙从怀中取出一封文书,双手呈上。 “这是尚书大人亲自签发的拘捕文书,下官按规矩办事,还请王妃不要为难下官。” 苏隐月接过文书展开,冷笑道:“怀疑是尚书怀疑,在文书上的大印也是尚书所盖。” “自导自演,自产自销,给我演一出堂下何人,状告本官的荒谬戏码。” “本王妃应该荣幸为了敷衍我,尚书大人专门搞出这些小动作吗?” 员外郎没料到她一眼就看出背后的隐秘,还堂而皇之说了出来。 脸上的汗流得更多了,“这、这……” 吞吞吐吐半天,才道:“下官也是以令行事,请王妃高抬贵手。” “你当本王妃为何站在这儿和你闲聊这么久?” 苏隐月将文书折好,扔进员外郎怀里,“刑部新上任的尚书是谁?把他叫过来。” 员外郎手忙脚乱接住文书,苦着脸道:“现下深夜,尚书大人已经休息了,明日才会审问。” “王妃,你让下官把曹家父女带回刑部吧,下官以性命担保,绝不会对他们做什么。” 苏隐月踱步到布厂门口,她经过之地,众人全都让开。 员外郎见她没说话,以为她态度松动,忙凑过去继续劝说。 “天一亮下官就禀告尚书大人,让他——” 话刚说到一半,脸色大变。 只见苏隐月一把拿起放在墙边翻晒棉花的爪耙。 指着员外郎,声音中带着平静的疯感,“你再哔哔一句,我就拿这个叉你!” 员外郎忙抬起双手挡在身前,吓得语无伦次,“有有话好好说,下官这就去找尚书大人!” 御王妃战绩可查,他怕真的被叉,叫上几个刑部的人,快速朝尚书府跑去。 新任刑部尚书邓观来得很快。 他到达的时候,天光将亮,阳光布厂大门大开。 进去的第一眼,他看见的是一大片平整的空地。 直到苏隐月出声,才发现她坐在一侧的凉棚下,手边立着一个爪耙。 “御王妃,你这是妨碍公务,包庇逆党!” 他一来就往苏隐月身上扔黑锅,“你速速将曹家父女叫出来,下官看在你是一介妇人的面上,可对你网开一面。” 他身边的员外郎双眼瞪大。 邓大人不愧是刚从地方调回京城空降尚书之位的猛人,敢和御王妃这么说话。 我辈楷模! 本着先礼后兵的想法,苏隐月抚摸着爪耙木柄,问道:“是皇上派你调查的?” 邓观双手背在身后,抑扬顿挫道:“皇上日理万机,岂能面面俱到?下官领了刑部尚书之职,自当主动为皇上分忧。” 苏隐月总结,“抓人是你瞒着皇上,自作主张。” 邓观脸一绿,义正严词反驳,“曹山鸣击响鸣冤鼓,皇上已发落了于伏威和相关之人。” “皇上爱民如子,垂下圣听。三应府百姓却高举反旗,辜负圣恩。说明三应府百姓早已心存反意,曹家父女便是知情人。” “本官怀疑于伏威于大人便是发现了他们谋反的计划,惨遭诬陷,含冤而死。” 躲在角落偷听的曹梅娘听他上下嘴皮子一碰,就否认了她和她爹不顾生死,一路跋涉告御状的艰辛。 没忍住委屈,喊了出来,“你胡说!” “于伏威的罪名经过三司会审,最终由皇上亲自定下,难道大理寺卿和御史台的祝大人,还有皇上都是非不分吗?” 见她出来,曹山鸣吓了一跳,不悦道:“梅娘,这是你该来的地方吗?回你宿舍去。” 邓观眼睛微眯,“你们两个可算现身了,统统抓起来。” 曹山鸣将女儿挡在身后,不卑不亢询问:“尚书大人,你怀疑我和梅娘,可有实证?” “三应府造反一事,本官刚得到消息,尚未来得及查证。但你二人和三应府关系密切,嫌疑是洗不清的!” 邓观神情轻蔑,“本官将你俩下狱,既是防止你二人逃离出京,也是为了查明真相。” 说着,他一挥手,命令刑部众人,“把他俩抓起来。” “……” 没人动弹。 邓观后知后觉发现了不对。 含怒转身,瞪着刑部众人,“你们聋了吗?连本官的话都不听了?” “你先别慌。” 苏隐月提着爪耙缓缓站起身,“听了你的话,本王妃产生了一个疑问,需要你解惑。” “造反非一朝一夕能成,需得有人牵头。于伏威身为三应府的父母官,竟从未提及。本王妃怀疑他就是牵头之人。” “恰好,在方柏青诬陷本王妃之前,京中无人知晓他和于伏威的关系。” “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三应府百姓造反是方柏青和于伏威一手策划?” 第239章 漏气狗官 “现下于伏威刚死,方柏青刚被流放,三应府就造反,时机太巧了,要说不是方柏青在背后指挥,本王妃是不信的。” 于伏威是明德帝下令处死的,没有铁证,翻不了案。 邓观那番表明于伏威无辜的说辞,只是为了给曹山鸣施压。 他完全没料到御王妃会把锅反手扣在他头上。 不等他想出辩解的话语,苏隐月又道:“方柏青现下不在京城,召他来问话是不可能了。” 邓观紧绷的神经放松了一些,但她下一句话让他神经啪一下断了。 “方柏青是谨郡王舅舅。尚书大人,那本王妃怀疑谨郡王也是知情人,很合理吧?” “尚书大人,你因为怀疑签发了拘捕曹家父女的文书,是不是也该签发拘捕谨郡王的文书呀?” 邓观浑身一震,被她逼得步步后退。 只觉她脸上的笑意跟吃人的恶魔一般,让他腿肚子打颤。 勉强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王,王妃,谨郡王身份尊贵,没了实证,下官不敢上门。” 苏隐月一收笑意,“那你没有实证,你怎么敢跑来本王妃的布厂撒野?” “你眼中只有谨郡王,没有御王是不是?” “不不不,下官对御王同样尊敬……” 邓观咽了咽口水,觉得不能让御王妃获得谈判的主动权,轻咳两声稳住心神。 “御王妃,我们现在谈论是曹家父女,你不要扯开话题!” “下官拘捕文书已发,更在刑部备案,断无收回的可能,你不要在此无理取闹,误了公务。” 苏隐月脸色如常,保持微笑。 就在邓观以为成功唬住她的时候,她出手快如闪电,一巴掌把他官帽打飞。 “欺软怕硬就说欺软怕硬,还公务,我看你像个公务!” 邓观脑袋懵了一下,捂着被扇的脸颊不可置信,“你敢打我?” “啪啪!” 又是两巴掌送上,苏隐月抡起爪耙,往前一墩。 邓观胸口受击,被墩得后退两步,摔了个四脚朝天。 “啊!” 尾椎骨怼在地面,一股冲天的剧痛从背后一路蔓延到天灵盖,疼得他捂着屁股缩成一团。 仰天怒吼。 “御王妃殴打朝廷命官,罪大恶极。” “把她抓起来!” 刑部众人默默走到角落,让出足够大的空地方便御王妃发泄。 三司会审,午门一役,御王妃的名声已经打了出去。 他们不敢动。 刑部尚书官最大,俸禄最多,挨的巴掌当然也要最多。 主打一个公平。 苏隐月高举爪耙,朝他腰子落下。 准备让他变成漏气的狗官。 “和你好好说不听,那就来尝尝我的手段!” “狗官,受死!” 五根折成直角的耙钉泛着雪亮的光芒,要是爪实了,他的命就该交待在这儿了。 “娘啊!” 身体求生的本能让他翻身而起,连滚带爬远离。 连一个眼神都不敢往后看。 “杀人了,杀官了!” “御王妃谋杀朝廷命官了!救命!” “刺啦!” 爪耙在他身边落下,砸在青石板上,发出刺耳的声音。 宛如指甲抓挠墙壁,听得人浑身难受。 邓观身体就跟过了电一般,狠狠打了个激灵,汗毛倒竖,鸡皮疙瘩颗颗爆出。 很快,恶风再起。 第二爪耙落下。 “不不!” “我不抓人了,御王妃,你快停手,我不抓人了!” 邓观瞳孔放大,手脚并用哭叫着要逃。 刚跑没两步,身后传来的拉扯感,生生止住了他逃跑的步伐。 余光看见,苏隐月手里的爪耙勾住了他的腰带。 她正双手用力,想把自己拉过去。 “狗官,给我过来!” 感受到身体开始后移,邓观又慌又怕,只得拼命朝前拱。 身体以腰部为中心,锐角的程度越来越太小。 腰带越来越长,远远看去,就好像他腰上套了个呼啦圈。 “救,救命!” 邓观伸长手臂抓着空气发出艰难的求救声。 腰带勒得他快要呼吸不过来了。 “呲呲!” 腰带不堪重负,丝线根根跳起。 终于,到达某个临界值后,砰得一声,腰带整个断裂。 “砰!” 无人接应,邓观一个倒栽葱,面朝下砸在地上。 鼻梁快要被压扁,嘴巴跟喷泉似得,一动就鲜血狂飙。 腰带断开的同一时间,苏隐月也因拉扯力的消失,往后退了好几步。 幸得雨湘及时抵住她的背,才没有后脑勺着地。 她犹豫地看着爪耙,“王妃,要不奴婢来?” 苏隐月摇头,“你动手,他会找你麻烦,我动手,不怕他找麻烦。” “救命!杀人了!” “皇上救命啊!” 趁她说话的空档,邓观跌跌撞撞跑出大门,一路跑一路嚎冲向了宫门。 折腾一圈,天光已经大亮,为他指明了前往皇宫的道路。 雷管事一惊,连忙命令护卫,“快追!不能让他跑了!” “是。” 曹山鸣心中早就憋着一股火,第一个追了上去。 “站住!狗官,你站住!” 邓观不断推攘着走在前面的百姓,“让开,让开!” “我要告御状!都别拦着我!” 曹山鸣带着人穷追不舍,“狗官,你有本事抓人,你有本事别跑啊!” “站住!” 他逃,他们追。 一前一后,一行人在人群中穿梭,拉开了京城热闹白天的序幕。 布厂内。 苏隐月扔掉爪耙,看向厂里的员工,“一晚上没睡,给你们放一天假,月例照发。” “都散了。” 员工没料到还有这个意外之喜,顿时笑得见牙不见眼。 “谢王妃。” 随后,苏隐月看向员外郎,对方回了一个难看至极的笑容。 “我要回王府了,你们自便。” 员外郎上道地开口,“下官还要去刑部当值,也该走了。” 邓观血糊拉呲冲进皇宫的时候,明德帝将将和心腹众臣针对三应府叛乱一事拿出初步方案。 刚松口气,他就哭喊着跪倒在明德帝身前。 “立刻召御王妃进宫!” 刚走到御王府门口的苏隐月就这样被御前太监带去了皇宫。 消息传到苍松院时,江在御脸色巨变,“父皇早已对王妃心生不满,王妃怎么能单独进宫?” “备马,我要去追。” 第240章 革职流放 勤政殿。 邓观述说完御王妃殴打他的经过。 明德帝愣了下,“曹家父女,谁?” 那种小人物,他早忘了。 经由怀恩提醒,他才想起来,眼神瞬间变得晦暗。 “朕何时说过要刑部调查三应府谋逆之事?” 三应府已经造反了,现在最要紧的是化解百姓的怨气,避免传遍全国,引起其他州府效仿。 曹家父女能带着状纸和万人血书来京城告御状,说明三应府百姓一开始求的是严惩贪官。 中间应该发生了什么,才会让他们揭竿而起。 算算时间,审判于伏威和方柏青的旨意近期就会到达三应府。 明德帝再派人给三应府发赈灾粮和赈灾银,彰显仁德,让百姓知道皇帝只是被奸臣蒙蔽,其实心里是挂念他们的。 双管齐下,保管让三应府百姓感激涕零。 如此一来,即使三应府前期造反是有人煽动,后续也会困难无比。 从这个角度来看,曹家父女告御状反而帮了明德帝。 想到此,明德帝看邓观的眼神满是嫌恶。 “朕当初将你调回京城,担任刑部尚书,是因为方柏青推举。如今你自作主张,戕害良民,实在令朕失望。” 皇上没有如邓观预料的那般严惩御王妃。 他顿生不妙之感,忙将头磕在地上,“臣知罪。” 嘴角的鲜血因额头朝下反流进鼻中,堵塞呼吸,让他下意识张嘴呼吸。 良久,上方没传来明德帝的声音。 冰冷滑腻的血液带着毒蛇的冰冷气息在他脸上流淌。 他感觉一股巨大的寒意化作蛛网,把他罩在其中。 “谋逆罪大恶极,微臣也是想为皇上分忧,是微臣心急,微臣知罪。” “为了朕?”明德帝嗤笑一声,“你分明是想凭借此事收服方柏青留在朝中的人脉,给他翻案!” 导致方柏青被抄家流放的原因有很多。 比如他办事不周全,让御王找到了那封十年前写给山匪的密信。 再比如他利用于伏威搜刮那么多钱想干什么。 当然明面上抄家流放的借口还是方柏青和于伏威狼狈为奸,鱼肉百姓。 “收买人心,结党营私,你既然一心向着方柏青,那就革去刑部尚书一职,去崖州陪他。” 内心深处的想法被看穿,邓观心头惊骇。 连连磕头,“方柏青纵容贪官,微臣耻于和他为伍。皇上明鉴,微臣绝不可能为他翻案。” 他只想收服方柏青留下的人脉为己用,完全没有给方柏青翻案的想法。 好不容易有机会接手方柏青的势力,翻了案方柏青回到朝中,还能有他的位置吗? 他只是没想到御王妃手会伸这么宽,连他弄死两个平民都要管。 “微臣知错,微臣日后定牢记本心,不会再自作主张,求皇上开恩。” 怀恩看懂了明德帝不耐烦的表情,对殿内的太监道:“没见他吵得皇上心烦吗?赶紧拖下去!” 太监得令,抓到邓观双手,把他拽起。 看清他流了满脸的血迹时,倒抽了口气。 “微臣知错了,皇上开恩!” 邓观哀嚎着被拖着远离勤政殿,嘴里的伤口重新撕裂,流出的血染红了衣襟。 怀恩接过小太监端上来的茶,恭敬放到御案上。 “皇上,你一整晚没睡了,喝口茶吧。” 明德帝抿了口茶,脸上毫无疲色。 昨日应琼刚给他服下第二次延寿蛊虫,他现在精神得很。 只是不知为何,应琼这次呈上来的药丸大小虽然和第一次一样,药味却重了很多。 放下茶盏,明德帝盯着虚空看了好一会儿。 似是想起什么,“御王妃快要进宫了吧?” “回皇上,算算时间,应该快到了。” 怀恩在心里琢磨了一下,皇上让御王妃进宫是因为她又殴打朝廷命官了。 可皇上在她没到来前把邓观革职了…… 念及皇上不乐意见她,他询问道。 “皇上,你刚才已经发落了邓观,可要奴才派人告知御王妃,让她即刻出宫?” “朕让御王妃进宫可不是因为邓观。” 怀恩闻言眼珠转了转,突然一滞。 面上却故作茫然,“奴才愚钝,不知皇上深意。” 明德帝把玩着手中的玉如意,神色莫名。 “贵妃陪伴朕多年,对朕情深义重,假若她意外受伤,纵使纪千明能治好,可让她受苦一场,朕到底于心不忍。” 不让赵贵妃受伤,又要让纪千明一个外男有理由进宫。 那只能是御王妃在宫里出事,并且太医院束手无策了。 怀恩心如电转,附和道:“御王妃温柔贤良,对贵妃娘娘孝顺有加,定会愿意为娘娘分忧解难。” 热风穿堂而过,吹动御案上的书籍翻了几页。 然后无声无息撞在殿内消暑的冰上,变得清凉怡人。 窗外绿树成荫,突兀地响起一阵急促的蝉鸣。 这声音入耳,明德帝却一点不觉得吵。 “去办吧。” 怀恩躬身退下,“是。” 时值盛夏,阳光毒辣。 怀恩刚跨出殿内,便感觉到一股热浪直冲面门。 招来一个心腹太监小轩子,耳语数句,“记好了吗?” 小轩子连连应声,“记好了。” “去办吧。” 送走小轩子,怀恩拿着拂尘,站在屋檐下等待苏隐月的到来。 不到一刻钟,就热出一身的汗。 他身边轮值的侍卫太监身上的衣服早已湿透,嘴唇也因当值不能喝水起了皮。 大热天站在外面,和受罪无异。 苏隐月身影出现的那刻,怀恩不禁露出一个解放的笑容。 忙跑了进去,打了个千,“奴才拜见御王妃。” 在苏隐月叫了起后,见她两手空空,意有所指地问道:“御王妃,处决于伏威那日,皇上让你抄写的五十遍女则女诫可带来了?” 在空间里,她随身带着。 苏隐月不愿在怀恩面前暴露空间,五十遍女则女诫那一沓纸,从衣袖拿出来也不可能。 “我忘了,这就回去拿。” “不必不必。” 见她转身原路返回,怀恩忙绕到她面前,“皇上就在殿内等着呢,你一来一回,不是让皇上久等吗?” 第241章 把门焊死,别想逃 仗着苏隐月刚到勤政殿,还不知道邓观已经被革职,怀恩假装发愁的样子,开口道。 “御王妃,皇上知道你屡教不改,又殴打了邓大人,刚才在殿中发了好大的火。” “要是再得知你没带女则女诫,说不定会以为你不把他的话记在心上,万一震怒……” 气死他,一了百了。 没等到苏隐月的回答,怀恩疑惑抬头。 两人对视,眨了眨眼。 御王妃听到皇上震怒,为什么不问我有没有办法让皇上消气? 她不问,我怎么走下一个流程? 怀恩登时想起御王妃只粗略识得几个字,做事莽撞,脑子不灵活,和她说话不能暗示。 当即揉着拂尘须须,面上苦恼之色更重,“让皇上以为王妃你心存不敬不好,让皇上久等更不好,可急坏咱家了。” 苏隐月静静地看着他在自己面前装模作样。 怀恩是御前大太监,宫里宫外谁不巴结? 往日遇到她都躲得远远地,今日一反常态凑上来,肯定不安好心。 见她依旧沉默,怀恩心中悄悄打起了鼓。 但明德帝交待的任务必须完成。 “哎呀!咱家想起来了!” 怀恩一拍脑门,恍然大悟道:“皇上最近喜爱用矿物颜料作画,宫中摘玉阁放置了不少青金石。” “御王妃,你若能去摘玉阁取些青金石,待会儿进殿之时呈上,皇上见了龙颜大悦,就不会生你的气了。” 怀恩叭叭这么多,是想让她去摘玉阁? 他不会在摘玉阁安装了机关,她一进去就会命丧黄泉吧? 苏隐月指了指勤政殿和自己之间的距离,对怀恩温柔浅笑。 “我现在过勤政殿而不入,反而跑去摘玉阁取青金石,一来一回,父皇不也久等了吗?” 怀恩宽和一笑,“王妃多虑了,摘玉阁就在宫中,可比王府近多了。” “再者,皇上正在殿中处理政务,延误片刻,不妨事的。” 头顶阳光正烈,苏隐月以手扇了扇风,指着一旁的树荫道:“太热了,我们去那儿说。” 不必站在大太阳底下说话,怀恩欣然跟去。 刚站定,就听到苏隐月说:“我不知道摘玉阁在那儿,你派个太监去一趟,然后把取来的青金石给我。” “我在这儿等。” 怀恩笑容僵硬,“御王妃,你亲自去取,才能显示诚心。” 苏隐月双手的半空柔柔一展,做了个兰花指的动作。 “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怎么搬得动石头呢?” 怀恩目光呆滞。 御王妃还手无缚鸡之力?她都快把人天灵盖儿拧下来了! 怀恩强大的心脏让他保持微笑,“只需一块李子大小的青金石,心意是最要紧的。” 看出她今日不去摘玉阁,怀恩不会罢休。 苏隐月眼神中冷意闪过,“怀恩公公,本王妃不知道去摘玉阁的路,你带我去。” “你不带路,我就回王府了。” 见她真要离开,怀恩愁眉苦脸跑到前面带路。 “御王妃,请跟奴才来。” 身后,苏隐月饶有兴致地盯着他的背影。 既然上赶着算计她。 那就看看,遭殃的究竟是谁! 摘玉阁距离福宁宫不远,是明德帝近几年新修的二进院,用来存放他喜欢的东西。 建好之后,他从未踏足过,需要什么,自有宫人去取。 “奴才拜见御王妃。” 摘玉阁正房门口,看守的五个太监齐齐下跪。 “起来吧。” 五个太监齐齐起身,“谢御王妃。” 怀恩不留痕迹地和起身的小轩子交换了一个眼神。 见他点头,明白事情办好了。 又侧身对苏隐月道:“御王妃,青金石就在里面,我们进去吧。” 站在门口的小轩子顺势推开房门。 随后退到一边,把进门的路让出来。 站在门口,苏隐月抬眸一扫,房内情况尽收眼底。 所有物品全摆在架子上,像个仓库。 找到房间最里面蓝色青金石的同时,她也注意到了地面有阴影移动。 耳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活物? 不会是蛊虫吧? 用蛊虫设计,算是触及到她知识盲区了。 有点麻烦。 见她站在门口不动,怀恩又道:“御王妃,里头空间狭小,进去的人多了转不过身。” “青金石就在那儿,奴才们候在外面,你有什么吩咐,一出声,奴才们就能听见。” 苏隐月跨入门槛。 怀恩紧皱的眉头微松。 下一秒,他感觉自己身体一轻,小腿重重磕在门槛上,疼得叫唤了一声。 重新看清身处的环境时,已经站在了房间内。 小轩子半截身子横亘在门槛上,扶着腰小声喊疼。 怀恩笑容微凝,“御王妃,你突然把奴才拉进来,这是何意?” 苏隐月目光幽浮,盯着一处架子的底部,“我胆小,不敢一个人待在房间。” 架子下方,她看见了一条黑白相间的银环蛇。 相邻架子上还吊着一条胸脯有白纹的眼镜王蛇。 种类是这两样,但蛇的条数可不止两条。 古代没有血清,被毒蛇咬中只能缓解症状,治愈概率非常低。 看来怀恩,或者说怀恩背后的明德帝是想要她的命! “嘶嘶~” 听到这个声音,怀恩心里咯噔了一下。 干巴巴笑道:“御王妃,奴才要伺候皇上不能离开太久,你取了青金石,我们就快些离开吧。” 苏隐月随手拿起门口架子上的瓷瓶,“不急,摘玉阁这些东西本王妃从未见过,想欣赏一会儿。” “嘶嘶~” 小轩子余光看见一团阴影朝这边爬来,吓得脸色苍白,死命拽着怀恩衣袖示警。 “怀、怀恩公公……” 怀恩狠狠掐了一把他手腕,用眼神示意他闭嘴。 他眼睛又没瞎,怎么会看不见毒蛇爬过来了? 扯他衣袖的动作这么大,是生怕御王妃看不出端倪吗? 怀恩强忍着不看地面,吓得牙齿隐隐打颤,“御王妃,你、你慢慢看,奴才……” 去外面等。 这四个字还没说完,毒蛇近在一步之外。 他再也说不下去了,拔腿就往门外跑。 “哐当!” 一转身,鼻子重重撞上门板。 耳边传来苏隐月的冰冷声音。 “我把门焊死了,怀恩公公,你别想逃!” 第242章 带走一条银环蛇 生路被锁的那刻,怀恩心脏快要停止跳动。 “嘶嘶~” 毒蛇在身后,苏隐月在他面前。 横在两个毒物中间,心理素质极强的他也不受控制地感觉到双腿隐隐发软。 哆嗦着嘴唇挤出一个能吓哭小孩的笑容,“御王妃,咱家胆子小,你快把门打开吧!” “咔!” 眼睁睁看着门栓被插上,怀恩正要再说点什么,肚子陡然袭来一股大力。 苏隐月飞起一脚踢在他肚子上,“走你!” “啊!” 怀恩惊呼着后退两步,撞在架子上。 脊背顺着架子滑下,双腿岔开坐在地上。 架子一歪,放在最顶上的一个花瓶恰好落在他怀里。 “呼,皇上的东西没碎……” 确认花瓶完好如初,怀恩狠狠松了口气。 忽然,花瓶内部窜出一条细小的银环蛇。 调皮地冲他吐了吐蛇信子。 “嘶嘶~” 怀恩瞳孔一阵紧缩,求生欲让他忘了一切,连蛇带花瓶全部扔远。 “哗啦!” 花瓶坠地,摔得四分五裂。 里面的银环蛇受惊,在地面搅成了一团麻花。 “嘶嘶~” 视线往下,门口那条眼镜王蛇不知何时游到了他双腿中间。 脑袋直起,黑豆眼让人不寒而栗。 嘴巴陡然张到最大,如闪电般咬了过来。 “啊!走开!” 怀恩快速把手缩在衣袖中,挥舞着衣袖驱赶眼镜王蛇。 “有蛇,快来人啊,御王妃遇险了,快来人啊!” 苏隐月不在意他用自己名义求救。 掌心浮现一小滩蛇莓汁液。 随后猛然推了一把因为怀恩被踹而懵逼的小轩子。 “你也走!” 推完,立刻把蛇莓汁液收回空间。 手掌干干净净。 “砰!” 肩上沾了蛇莓汁液的小轩子身体一斜,脑门撞在架子上,震感不断蔓延。 下意识甩了甩头,想要保持清醒。 “嘶嘶~” 一条银环蛇受到震动,从架子上垂落。 “啊!” 连忙后退的小轩子突然感觉脚底被硬物硌了下。 低头一看,踩中了一条蛇。 “嘶嘶~” 毒蛇吃痛,扭过身子就是一口! 险之又险地再次避开。 “走开!你们走开啊!” 慌乱中的小轩子根本想不到去数围上来多少条蛇,只觉蛇头蛇尾连成一片,目之所及全是直起身子的毒蛇。 吓得方寸大乱。 整个人快要崩溃,“救命!” “怀恩公公,师父,救我!” “咚咚咚!” 里面的动静引起了房外看守太监的注意。 他们拼命敲门,声音惊慌,“御王妃,怀恩公公,你们怎么了?” “别敲了,我没事。” 早在认出银环蛇的那刻,苏隐月就利用空间在鞋子和裙摆一圈覆上了凤仙花的汁液,用来驱蛇。 “咚咚咚!” 里头惨叫声快要震破屋顶,怎么可能没事? “御王妃,奴才听见惨叫了,你快把门打开——” “少管本王妃的闲事!” 至此,房外安静下来。 毒蛇大约有六条,四条被小轩子身上的蛇莓汁液吸引走了。 剩下的两条,一条在和怀恩玩游戏。 最后那条,被他连花瓶扔了出去。这会儿正搅成麻花,自己跟自己玩。 见怀恩面前的眼镜王蛇调转脑袋,即将爬开。 苏隐月拿起花瓶就朝怀恩砸去。 “怀恩公公,我来救你!” “哗啦!” 花瓶在他耳边炸开,雪白锋利的瓷片让他睁不开眼睛。 “哗啦!” “哗啦!哗啦!” 一连三个花瓶炸开,怀恩捂着脑袋缩成一团,双目紧闭。 露在外面的手背地溅起的碎瓷片划破,沁出了点点血珠。 “不要砸了!那是皇上收藏的珍品啊!” “御王妃,奴才害怕,奴才求你不要砸了!” 见此,苏隐月唇角微勾,抡起一个瓷盘又朝小轩子砸去。 接下来,她保持着一边砸一个花瓶或者玉盘的节奏,让两人自顾不暇。 手腕翻动,一个厚实的布袋凭空出现。 走到缠麻花的银环蛇面前。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它装入布袋中。 团吧团吧,这条小拇指粗细,小臂长度的银环蛇就被她团成巴掌大小,抓在了手里。 藏在了宽大的衣袖之下。 做好这一切,她踱步到怀恩面前,一巴掌扇在他不断摇晃的脸上。 “蛇跑了,赶紧起来!” 巴掌治疗有奇效,怀恩懵懂抬头。 见自己四周果然没有蛇了,顿时长舒一口气。 这口气还没全部吐出来就被小轩子惊恐到变形的声音打断。 “我被咬了!我被毒蛇咬了!” “师父,我要死了!” “师父救我!” 小腿上的痛吓得小轩子哇哇大叫。 渐渐地,叫声变弱,身体无力滑下,双眼半阖。 “小轩子!” 怀恩捡起拂尘疯狂挥舞,想要把小轩子面前的蛇赶走。 “嘶嘶~” 毒蛇们被激怒,其中一只弹跳而起,一口咬在他靴子上。 “滚开!” 怀恩当即惊出了一身冷汗,用拂尘木柄把它打了下去。 再一脚踩在头上。 苏隐月单手打开房门,对惊疑不定的四个看守太监道:“诺,我这不是没事吗?” 透过她手臂下方的空隙,四人看见怀恩公公手里的拂尘挥出了花。 刚才还活蹦乱跳的小轩子正有气无力地瘫在他身边。 “怀恩公公,小轩子公公,你们没事吧?” “哎呀,小轩子公公,你被毒蛇咬了?奴才这就去请太医!” 四人大惊,立刻分工干活。 他们看守摘玉阁,熟悉物品摆放位置。 很快找来蜡烛。 点燃。 挡在怀恩面前,“怀恩公公退后,奴才来赶走它们。” “不能赶走。” 怀恩并未忘记职责,“毒蛇跑出去,咬了宫中贵人怎么办?” “打死,全部打死!” 一刻钟后,在三人的努力下,五条毒蛇全部被打死。 “咦?御王妃呢?” 安全下来的怀恩马上发现任务目标不见了。 眼中闪过一丝喜色,难道御王妃在他不知道的地方被毒蛇咬了? 刚想到这点,就听架子后方传来一个懒洋洋的声音。 “怀恩公公,我拿到青金石了,我们快回勤政殿呈给父皇吧。” 循声望去,苏隐月举着拳头大小的青金石走来。 她背后的衣袖起起伏伏,似有活物在动。 呈给明德帝的礼物就在布袋里,希望他能喜欢。 第243章 我怕蛇,父皇救我 见她什么事都没有,怀恩有心试探,“御王妃,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小轩子被毒蛇咬了小腿,性命垂危。奴才的鞋子也被咬穿了。” “方才分明我们三个都在房中,为何毒蛇只攻击奴才和小轩子呢,御王妃,你身上可是带了驱蛇之物?” 苏隐月站在门口,随意道:“我又不知道进宫会遇到蛇,从哪儿拿驱蛇之物?” “至于为何毒蛇不攻击我,因为它善。” 怀恩被她这话哽得半晌无法言语。 他一个奴才,有怀疑也不能去搜亲王妃的身。 “御王妃,你、你怎么一直看着奴才?” 怀恩被她黑幽幽的眼神看得浑身不自在。 “本王妃在想,来摘玉阁之前,你口口声声让我快些,害怕父皇久等。怎么这会儿不急了?” 苏隐月一直侧身站在架子后,架子上摆放的物品刚好能将她背在身后的手挡住。 “急,当然急。” 怀恩勉强一笑,走出房门,“御王妃,这边请。” 苏隐月这才从架子后面走出,“前面带路。” “是。” 怀恩走在前方,愁得眉头打结。 小轩子有摘玉阁两个太监照顾,太医就在赶来的路上,他不担心。 让他发愁的是,御王妃没受伤,待会儿怎么跟皇上交待。 摘玉阁毒蛇布置本就仓促,现在再安排意外,也来不及了。 忐忑不安中来到勤政殿外。 苏隐月袖中的银环蛇挣扎累了,静静盘成一团。 “皇上,御王妃来了。” 进了殿,担心明德帝怪罪,怀恩边走边解释。 “皇上,御王妃听说你最近喜用矿石颜料作画,为表孝心,特意去摘玉阁取了青金石。” “哪知摘玉阁太监当值不尽心,竟让蛇溜了进来,害御王妃受了好大的惊吓,也碎了好些东西……” “呃啊!” 苏隐月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瞅准时机,一脚踩上他鞋后跟。 在他踉跄之际,装出想要搀扶他的样子,实则膝盖用力一顶他小腿。 “啊!” 怀恩被蛇吓到的腿还在隐隐发颤,被她一顶,双腿直接跪在地上。 眼看要摔倒,下意识双手撑地。 “怀恩公公,小心啊。” 明德帝身边伺候的太监见怀恩摔倒,忙走过来搀扶。 苏隐月急得双脚一直踩在他衣服上,用实际行动不让他爬起来。 嘴里却关切道:“怀恩公公,你没事吧?” 同时身体微蹲,卡住殿外太监侍卫看向殿内的视线,飞快拉开布袋。 趁银环蛇还没反应过来,抓住七寸就往怀恩衣服侧缝塞。 刚做完,准备搀扶怀恩的太监也来了近前。 “蛇!怀恩身上有蛇!” “都别过来!” 苏隐月“慌张”后退,张开的双臂将赶来的太监推开。 什么? 明德帝闻言,抬头看去。 亲眼看见一条银环蛇从怀恩衣服里落下。 “嘶嘶~” 银环蛇重获自由,竖起脑袋,开始爬动。 “蛇!快来人,护驾!” 怀恩听见熟悉的嘶嘶声,护主心切的他朝明德帝跑去,想要挡在他面前。 明德帝腾一下从龙椅上起身,指着殿内其他太监命令道。 “拦住怀恩,不准他靠近朕!” 怀恩身上能掉出一条蛇,就能掉出第二条。 九五之尊,怎么能身处险地? 太监得令,从苏隐月身后绕出来,拦在了怀恩面前。 怀恩也被衣服掉蛇吓了一大跳,站在原地疯狂拍打衣服。 与此同时,殿外的侍卫听见动静,跑了进来。 “铮!” 抽刀,朝银环蛇斩去。 “啊,有蛇!我好害怕!” 不等长刀砍中银环蛇,苏隐月惊慌失措地跑到了侍卫面前。 侍卫担心伤了御王妃,只得收刀。 “嘶嘶~” 银环蛇受惊,调转方向,朝人少的地方爬。 爬了没两步,换了个地方飞快爬。 太监大声示警,“御王妃小心,毒蛇朝你爬过来了!” 侍卫沉声提醒,“御王妃,你到属下身后去!” 说着再次举刀,想要把蛇砍成两半。 “我害怕,我腿软,我走不了路!” “你们快来保护我!” 将布袋收回空间的苏隐月拿着青金石在侍卫群中窜来窜去。 侍卫屡次想举刀,都被她“无意”阻拦。 迟迟没杀死蛇,殿外涌来的侍卫变多。 人一多,空间就小。 一拥挤,就会误伤同僚。 “哎呀,谁推了我?” “我摔倒了,别踩我手了!” 侍卫和太监吵吵闹闹的,乱成了一锅粥。 旁观的明德帝一眼看出症结,再次发出命令,“不必去管御王妃,速速斩杀毒蛇!” “父皇,我害怕!” 听到他的声音,苏隐月跟牛犊一样,从侍卫群中生生撞出一条路。 打挤的侍卫被她撞得步履不稳,摔成一团。 大步路过银环蛇,飞也似得朝明德帝跑去。 “我怕蛇,父皇救我!” “嘶嘶~” 随着她的靠近,银环蛇嗅到蛇莓的香气,兴奋地跟着她的步伐朝明德帝爬去。 “苏隐月,站住!” 明德帝拿起博古架上的花瓶朝银环蛇狠狠一掷,“你不准靠近朕!” 话落,苏隐月已来到近前。 扯着他的龙袍,蒙头朝他身后躲。 “父皇,呜呜呜,我真的好害怕!” 明德帝怒不可遏,“滚开!不准躲到朕背后!” 他是皇帝,从来都是别人挡在他面前,没有人可以躲在他身后,把他当成挡箭牌。 苏隐月充耳不闻,看似扯着他龙袍瑟瑟发抖,其实利用空间不断把蛇莓汁液抹在他衣服上。 “嘶嘶~” 银环蛇脑袋摇晃,身体呈s型,妖娆地靠近明德帝。 明德帝又抓起几个摆件要砸死银环蛇,都在最后一刻,被“害怕”的苏隐月撞得偏了角度。 非但没砸死银环蛇,反而让它应激的程度加深了。 “皇上小心!” 有机灵的侍卫摆脱混乱,冲过来救驾。 苏隐月掂了掂青金石,用力砸出,“父皇别怕,我有石头,我来砸死蛇!” “砰!” 冲来的侍卫被青金石砸了个正着,痛叫着捂住脑袋。 迎着明德帝愤怒的目光,苏隐月可爱地吐了吐舌头。 “我砸偏了。” “父皇刚才砸偏那么多次,我只砸偏一次,还是父皇更厉害。” 明德帝气急,“你!” 第244章 女妖尖叫 “嘶嘶~” 走神的片刻功夫,银环蛇已近在眼前。 明德帝一惯沉稳的声线带上了急迫,“护驾,快来人护——” “啊!!!” “它过来了!” “父皇,救我!” 苏隐月突然响起的女妖尖叫震得明德帝耳朵刺痛。 分贝之高,不仅稳稳压过了他的说话声,连带着殿内所有人的耳朵也一阵嗡鸣。 明德帝晃了下神,正欲让她闭嘴。 下一秒,小腿一痛。 双眼不由得瞪大,他被毒蛇咬了! 明德帝眼神一厉,抓起蛇尾巴,用力抡向桌腿。 “啪!” 银环蛇立即皮开肉绽,软趴趴躺在地上。 飞快脱下靴子,双手用力箍住伤口上方小腿,防止毒液蔓延。 “朕被毒蛇咬了,宣太医——” “啊!!” 熟悉的女妖尖叫再次响起,可惜众人已经被她第一声尖叫吸引了注意。 明德帝几乎是在众人眼皮子底下被咬中的。 众人慌了神,齐齐涌来。 “皇上被蛇咬了!” “太医,快宣太医!” 苏隐月眼神一暗,抢在所有人到来前,把双手伸进明德帝腋下。 “父皇,你被蛇咬了,我扶你到榻上休息。” 她拖得明德帝屁股在地毯上蹭了两下,双手快要箍不住小腿。 手劲松动,伤口附近的乌青色渐渐扩大,明德帝咬牙,“放开!” “御王妃,皇上中了蛇毒,不能移动,你快放手。” “移动会让毒液蔓延全身,御王妃,你快别拖了!” “绳子,奴才找到绳子了!皇上,你先把小腿缠起来!” 众人七手八脚想要把明德帝扯下来,苏隐月敌不过他们的力气。 “移动对父皇身体有害,我马上放!” 她说放就放,没有半点预兆。 “咚!” 明德帝屁股怼在地毯上,闷痛感让他手劲再次松动。 只得再次用力。 “皇上!” 众人大惊,忙伸长手臂想要接住他。 苏隐月从他身后绕到面前,一把挥开挡事的手臂,抢过绳子,自告奋勇道:“父皇,我来给你缠!” “哎呀,父皇,你手放这儿不好缠啊。先把手松一下。” 明德帝不松,苏隐月用力去掰。 掰得手骨泛白,咯吱作响。 “放肆!” 明德帝轻喘着气,额角青筋跳了跳,“赐死,杀了苏隐月!” 他算是看出来了,苏隐月这一系列的操作看似关心他,实则每每在关键时刻阻扰救援。 她根本不想让他活。 狼子野心! “不能松开!松开毒液会蔓延的!” “下面一点,御王妃,你在下面一点的地方绑绳子。” 现场乱糟糟的,毒液上头的明德帝有些虚弱,一时没人听见他在说什么。 “御王妃,奴才会缠,让奴才来!” 苏隐月一把推开凑过来的太监,“我是女人,我心细体贴,我来!” 左手拦住要救明德帝的宫人和太监,右手继续和他双手较劲。 “我来。” 一只大手扣住苏隐月右手手腕,带着不容反抗的力量把她推开。 苏隐月含怒扭头,对上了一双不赞同的眼眸。 “御王殿下,你终于来了。” 看见江在御,殿内焦急的气氛一松。 苏隐月被挤出人群,透过缝隙,她看见江在御单膝跪在明德帝面前。 运起内力挤出毒血。 然后接过宫人手里的绳子绑好。 没了苏隐月捣乱,一切顺利得不可思议。 明德帝身体好转的第一时间就指着苏隐月,命令四周的宫人,“杀了她,苏隐——” “父皇,地上凉,儿臣扶你去榻上休息。” 半躺在榻上,明德帝再次指着苏隐月,“她该——” 江在御接过宫人送上来的手帕,战术捂嘴,“父皇,你一头的汗,儿臣给你擦擦!” 明德帝顿了顿,偏头躲开手帕,再接再厉,“弑君,苏隐——” 江在御拍着他的胸,用手帕半捂着他的嘴,“生气不利于养伤,父皇息怒。” 说着,他看向苏隐月,用眼神指了指殿外,“张院首怎么还不来?王妃,你去外面看看。” 走出殿外,苏隐月靠在廊柱上沉思。 好不容易有机会重创明德帝,可惜因为江在御的出现功亏一篑。 她能看出来,他是真的关心明德帝…… 揉了揉脑袋,苏隐月喟叹,“愚孝至此,为什么不能是我儿子?” 为了她能活命,只能让明德帝再受点委屈了。 “微臣来迟,请皇上责罚。” 张院首提着药箱冲进殿中。 片刻,大批宫人和侍卫回到自己的岗位。 其他宫人在怀恩的安排下,跑出勤政殿,向大臣和各宫娘娘报信。 明德帝被毒蛇咬伤,朝野震动。 后宫距离近,皇后第一个到来。 她的腿还没痊愈,坐在椅子上,被太监一路抬着进了勤政殿。 见明德帝靠坐在榻上,担忧地扑了过去,“皇上,快让臣妾看看,伤到哪儿了。” 明德帝轻拍她的手安抚,“老五来得及时,朕没事。” 皇后笑着夸奖了一通站在一旁的江在御一通,又问起明德帝的伤势。 张院首拱手道:“回皇后娘娘,微臣到来之时,皇上体内的蛇毒已被御王逼出大半。只需服用几日微臣解蛇毒的方子,多多休息就没事了。” 皇后点头,眼神很快凌厉起来。 “好端端的,毒蛇怎么会进勤政殿?看守的宫人在干什么?” “娘娘息怒。” 留在勤政殿的宫人马上跪下。 怀恩连连磕头,“奴才该死,毒蛇是奴才不慎从摘玉阁带回来的,奴才不该和御王妃去摘玉阁……” 皇后视线在殿内扫过,拧眉道:“还有御王妃的事?她人在何处?” 江在御打掩护,“回母后,父皇受伤,王妃见太医迟迟未至,便去催促了。这会儿应是守在厨房熬药。” 他随手点了一个勤政殿的宫人,“把王妃请过来。” “是。” 宫人识趣地没说皇后到来之前,御王是怎么维护御王妃,打消皇上杀意的。 只是把御王妃的地位再次抬高了一些。 没有金印宝册又如何? 只要御王在,御王妃地位就不会变。 “御王妃,皇后娘娘请你进去。” 苏隐月嘴角上扬。 巧了不是,她刚想出怎么让明德帝伤势加重的法子,马上就有人让她出去了。 第245章 演仁君,笼络人心 “好啊。” 苏隐月从空间拿出一个玻璃珠大小的香球,欣然走进殿内。 无色无味能挥发,且致人生病的东西有很多。 最广为人知的就是一氧化碳、汞蒸气、辐射。 缺点就是同一空间的所有人都会中毒。 苏隐月掌心香球挥发的无味气体能和蛇毒发生反应,形成新的毒素,完全避免了这个缺点。 不会误伤无辜之人,只有明德帝一人受罪。 银环蛇是真的善。 走进内殿,皇后正在发落怀恩。 “怀恩,皇上宽仁饶你性命,但毒蛇是你带进来的,你依旧有错,拖出去杖责二十。” “来人,把看守摘玉阁的人带来。” 见她进来,江在御走过来温声道:“王妃,守在厨房给父皇熬药,你辛苦了。” 苏隐月眼中闪过一丝意外,这是他在皇后面前给自己找的借口? 好体贴。 怎么办,更想要他当儿子了。 “为父皇做事,不辛苦。” 没找到错处,皇后只得放下这事,一边和明德帝温情,一边等待侍卫带来摘玉阁的看守太监。 这边,江在御牵过苏隐月的手,小声询问。 “方才情况紧急,忘了问你,你可伤着了?” 苏隐月眼神慌忙,猛地避开他的手,“我没事,父皇的事比较大,你去关心他吧。” 表演恩爱夫妻之前,怎么不先打个招呼? 差点让他摸到香球。 幸好她躲得快。 王妃躲开了,不想让他牵…… 江在御垂眸,掩去心底涌上的伤感。 不自然地将手背在身后,“父皇自有母后关心,少了我,不要紧……” 恰在此时,侍卫押着摘玉阁四个太监回到殿中。 皇后严厉道:“皇上龙体有损,皆因你们当值不尽心,放任毒蛇溜进摘玉阁。” “本宫留不得你们,赐死。” 四个太监吓得面如土色,想也不想就把小轩子供了出来。 “奴才冤枉,毒蛇是小轩子公公从奇珍园抓来,再送入摘玉阁的!” 苏隐月眼神一冷,在今天之前,她和小轩子从未说过话,得罪他的机率近乎为零。 念及小轩子是御前伺候的太监,怀恩今日又千方百计让她去摘玉阁。 上次明德帝赐死她不成,现在来暗的了么? 搓了搓香球,暗道好在她也不是光明磊落的人。 受了委屈,会自己想办法报复。 皇后眼皮一颤,强忍着去看明德帝的冲动,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 问道:“小轩子在哪儿?” 看守太监回道:“小轩子公公被毒蛇咬了,太医正在救治。” “不必救了。” 皇后决意为明德帝灭口,“抓毒蛇,连累皇上受伤,罪无可恕。赐死!” 怀恩张嘴想求情,犹豫片刻,沉痛闭眼。 太监贱命一条,那比得上皇上的名声? 细究起来,他也讨不到好。 如今他还活着,不能再要求更多了。 “母后。” 苏隐月看出怀恩藏在帽檐下的悲痛,开口道:“小轩子也没料到怀恩公公会带儿媳去摘玉阁取青金石,是无心之失。” “父皇既饶了怀恩公公,不如好事做到底,一并饶了小轩子?” 皇后看见她心里就堵得慌,冷笑道:“这儿还轮不到你说话!” 苏隐月无奈叹气,“母后,你对我有偏见。” 简单一句话瞬间挑起皇后怒火。 “你对本宫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世人清清楚楚看在眼里,你怎么能睁着眼睛说出这种厚颜无耻的话?” 见她嘟嘴扮无辜,皇后当场红温,气得心脏一阵绞疼。 当即捂着胸口,嘴唇发青,“你、你做那样子给谁看?” “本宫冤枉了你不成……” “深呼吸。”明德帝半搂着皇后给她顺气,“皇后,你身子不好,何必和不懂事的孩子置气?” 喘了好一会儿,皇后总算平静下来。 江在御适时开口,“母后,南方干旱,北方水涝,云州叛乱未定,三应府又有乱象,正是多事之秋,不宜再造杀孽。” “小轩子若能活命,传到宫外,便是父皇宽仁,连一个犯错的宫人都能饶恕。” “云州及三应府的百姓更会明白父皇是仁君,他们有了退路,怎么会愿意再跟着反军一条道走到黑?” 明德帝听得连连点头,脸色也和缓下来。 不就是演仁君,笼络人心,维护皇权么? 这样的事,他年轻的时候可做得太多了。 “御儿说得有理,便让太医给小轩子好生医治,痊愈了再回朕身边。” 怀恩大喜,连忙跪下磕头,“奴才替小轩子谢皇上隆恩,谢皇后娘娘宽宥,谢御王和御王妃。” 起身后,朝苏隐月投去一个感激的眼神。 人精如他,自是知道小轩子能活命的最大功臣是谁。 御王妃不提,皇上和御王自不会驳了皇后的面子,小轩子也就没人管了。 苏隐月没看怀恩,她开口求情纯粹是下一步闲棋。 小轩子是怀恩徒弟,若能让御前伺候的人欠下人情,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有大用。 明德帝身边不缺太监,随时有替补。 要是小轩子不记恩,她就当今天小轩子死了,其他太监补上了空缺。 既是补上的空缺,再敢害她,料理了就是。 “皇上!” 赵贵妃松散着发髻,气喘吁吁跑了进来。 “皇上!” 她身后还跟着其他赶来的妃嫔。 莺莺燕燕围在明德帝身边,七嘴八舌地关心起他的伤势。 苏隐月默默让出位置,方便她们探病。 “皇上受伤,现在最要紧的是休息,全回自己宫去!” 皇后威严的声音在人群中响起。 “皇后娘娘你好凶,嫔妾也是关心皇上……” 三个女人等于一百只鸭子,明德帝后宫二三十个妃嫔,就是一座巨大的养鸭场。 明德帝神情不耐,“回去,全都回去。” 皇上发话,嫔妃们心不甘情不愿地转身离开。 没开口让自己离开,苏隐月乐得待在殿中,让明德帝无知无觉多闻闻香球。 “淑妃姐姐,你来迟了,皇上让我们离开呢。” 退到角落的苏隐月抬头一看,却见刚走进殿门的淑妃戴着面纱。 夏天炎热,轻薄的面纱根本遮不住她脸上的红痘,和浮肿。 第246章 你不需要我了 苏隐月视线往下,看见了她交叠在腹前泛着红斑的双手。 杏眸微弯。 “皇上!” 淑妃不想离开,担忧地望着明德帝。 皇后看向她的目光充满警告,“淑妃,你身子不适就在飞鸿宫好生歇着,别把病气过给皇上。” 淑妃闻言,眼圈瞬间通红,一股委屈涌了上来。 不就是脸上长了些痘疮么?何必避她如蛇蝎? 飞鸿宫伺候她的那些宫人,个个身体健康,这点小毛病根本不过人。 皇后就是趁机羞辱她。 明德帝没开口让她留下,淑妃只得又匆匆离开。 从头到尾都没注意一旁的苏隐月。 赵贵妃担心明德帝病情,自请去厨房守着熬药。 这波人离开腾出空间,跪在一旁的四个看守太监重新落在皇后眼中。 明德帝刚宽恕了捉毒蛇的小轩子,这四个倒也不好打死了。 “拖下去,杖责五十。” 四个太监没想到能保住一条命,喜得直磕头,“谢皇后娘娘宽恕。” 随后,皇后又看向站在一旁的苏隐月两人。 “御儿,你也累了,回王府休息吧。” 江在御正欲应声,却听明德帝慵懒道。 “邓观已被朕抄家流放。御王妃,你大半夜不睡觉,既有精力去管两个平民,那十日后的奇珍园常宴,你和老五一起参加。” 苏隐月手指微动,将香球收入空间。 “王爷怪病未愈,今日又动了内力,身体更不好了,父皇,你看看他的脸多白……” 话未说完,怀恩迈步挡在苏隐月面前。 “御王,御王妃,皇上需要休息,奴才送你们出宫吧。” 他知道明德帝想干什么,摘玉阁一行御王妃毫发无损,纪千明就不会入宫。 那只能在奇珍园常宴上对赵贵妃下手了。 让御王夫妻亲眼看见赵贵妃的伤势,纪千明才能尽快入宫。 走出勤政殿。 苏隐月回头望着在阳光下金碧辉煌的宫殿。 眼神暗沉。 今日她没被毒蛇毒死,又想在奇珍园弄死她吗? 好在古代大多帝王都讲究师出有名。 想要谁死,要么制造意外,要么虚构一个罪名。 不会看谁不顺眼,直接让侍卫砍了。 这给了她操作的空间。 正好她也觉得让明德帝被毒蛇咬一口,有点轻了。 走出宫门,马夫王顺驾着马车等待。 车轮骨辘辘转动。 苏隐月已经一晚加一上午没有睡觉,自上车后就一直靠在车壁闭目养神。 忽然,一个沉闷的声音响起。 “那条毒蛇是你带进勤政殿的对不对?” 苏隐月心中一紧,猛然睁眼,眸底的疲色顷刻褪去,清醒无比。 她拿不准他说这个想干什么,一时没有开口。 江在御一瞬不瞬地看着她,同样没有再问。 只是眼神带着看穿一切的冷静。 苏隐月换了个靠在车壁上的姿势,坦荡道:“猜对了,但是没有奖励。” 江在御心底一抽,勉强平复着情绪,“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苏隐月歪头,带着天真的残忍,“我是恶女啊,无事尚要找事,何况有人先对我动手?” 生命不止,搞事不休。 江在御喉咙哽堵,有些无法忍耐,忽然倾身,双手扣着她的肩,急切地问:“难道你不知道那是我父皇?” 苏隐月眼底翻涌着些许戾气,下意识想开口质问你拿他当父亲,他却不拿你当儿子。 话到嘴边,她磨了磨牙,将话语嚼碎,咽回肚中。 他全都知道,可在明德帝受伤的时候,还是会冲上去施救。 没人能叫醒一个装睡的人。 “你不是早就知道我的手段吗?为什么会以为你父皇是例外?” 江在御直视她的眼睛,发现里面没有一丝对皇权的畏惧。 轻轻摇头,幽叹道:“你肆无忌惮得让我害怕。” 父皇是天子,他是不会错的。 纵使是父皇先让怀恩动的手,可一旦被查出来,我也保不住你。 苏隐月挑眉,兴味道:“这就怕了?胆小鬼。” 见她没明白自己的意思,江在御掌心用力,逼自己说得直白。 “遇到毒蛇你能自保,为何一定要把毒蛇带进勤政殿?父皇安危关系朝政,他不能出事。” “此前你说的那些大逆不道之言,我只当是为了宽慰我。没想到你真的会做……” 苏隐月上挑的柳眉一点点压了下来,她明白他的意思了。 反击皇帝是错。 古代女子生存艰难,她很感谢他能给予自己祁国所有女子都不曾有过的待遇。 没了他,她会在这个时代撞得头破血流。 可是,只要回到现世,就是最基本的权利。 在现世,别说做假证、非法拘禁、要她的命,就是打她一巴掌,也是要赔钱的! 她宁愿在现世做一个普通人,也不愿意在封建王朝当一个看似高高在上,实则生死在上位者一念之间的王妃! “我突然想起来一件事。” 苏隐月一把推开他,激荡的心湖在此刻平静下来。 “我没有王妃的金印宝册,严格说来,我是没名没份住在御王府的。你给我优于祁国女子所有的一切,都错付了。” 江在御心脏兀地开始绞疼,艰涩开口,“你什么意思?我不明白……” 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慌从天际压下,让他无法呼吸。 他好像做错了什么…… 苏隐月没有剖析内心试图说服他,而是做好了离开的准备。 他俩接受的教育,成长的环境全然不同,不同思想的碰撞必会发生一场激烈争吵。 他武功高,她怕说不过自己,被恼羞成怒的他一掌打死。 有时候不必争一口气,保命是最重要的。 趋利避害,已经刻进了她骨子里。 “我受不得委屈,留在御王府,迟早会连累你。” “纪千明医术很好,你不需要我了。” 苏隐月坐直身体,“我们就此别过吧,有缘再见。” 正好现在马车还没回到御王府,倒省了她走一截路。 江在御定定地看着她,期望能从她眼中找到狡黠和捉弄他的促狭。 都没有。 那双漆黑的杏眸里框着两个微微扭曲的倒影,全是他。 苏隐月推开车门,对赶车的王顺道:“停车。” “我要下去。” 第247章 熏艾驱邪 白天的京城游人交织,很是喧嚣。 车辙在坚硬的青石地面上滚动,噪声也大。 王顺没有武功,并不知道两人在车内谈了什么。 听见王妃让停车,当即一勒马绳,“吁~” 车轮规律的响声一停。 抢在苏隐月起身前,江在御捏住她手腕,“别走……” 从锦州回京,应琼将那颗改变他命运的药丸放在他面前的那刻。 所有人都在告诉他,君要臣死,不敢不死,父叫子亡,不敢不亡。 从古至今,都是如此。 直到王妃来到身边,他才有了种第一次睁眼看世界的恍然感。 原来为自己打算不是错。 初见到至今,他一直在汲取她身上散发出来的精神力量。 不单单是心悦,她身上更是寄托着他对君权父权的反抗。 纪千明医术虽好,却医不了他的心。 心思百转千回,说出口的只有一句,“你答应过会治好我的。” “王妃,你不能食言。” 苏隐月用力挣了挣,没挣脱。 反而感受到他手指更加用力。 耳边依稀能听见手骨挤压的咯吱声。 不知何时,点点血丝爬上了他的眼睛,好似她说一句否认的话,就能折了她手腕。 苏隐月额角跳了跳,语气放软,“你捏疼我了。” 江在御一怔,手劲微松。 没有放开,执意要听见她的答案。 苏隐月离开的想法在这一刻达到了最高,“那就让法律来惩罚我。” “……” 王顺感受到两人气氛不对,默默关上车门。 一提马绳,拐进了一条僻静的道路。 叶白一夹马腹来到王顺身边,“这条路不是回王府的路。” “刚才王妃推门,是有什么吩咐吗?” 王顺选了个人少的地方停下马车,跳下车沿。 拉着叶白走远,小声道:“王爷和王妃吵架了!王妃刚才要下车呢。” 叶白注意力放在排查来往行人有无潜在危险上,并非留意马车内的说话声。 闻言惊奇道:“因为什么啊?” 王顺半捂着嘴,“好像是王妃答应了王爷什么,想食言了。” 叶白嘴角抽了抽,“王妃这也……” 他心虚地看了看马车,把后面的话咽了下去。 最后选了个不远不近的地方蹲着。 王顺搓了搓脸,干脆也蹲在他身边。 “咔嚓。” 马车内,突兀地响起一声木头断裂声。 苏隐月目光陡然变得警惕。 这道目光落在江在御眼里,化作世上最利的刀,扎进他胸口。 “王妃,过些日子再离开吧……” 他闭眼又睁开,用尽全身的力气放开她的手,克制的语气带着微不可察的颤抖。 “至少等我做好了身份文书。” 苏隐月眼中闪过懊恼,一时情绪上头,竟忘了这事。 “好。” 江在御心头一松,衣袖下紧攥成拳的左手徐徐张开。 刚才掰下来的坐板碎成了木屑。 手一松,木屑就散了。 连带着他的心也空了一片。 明明他说这些,是想留下王妃的。 事情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也对,他要是一直束缚在君父之下,谁也留不住。 - 芙蓉院。 一言不发下了马车,快十五个小时没休息的苏隐月回到房间倒头就睡。 睡到次日清晨,才悠悠转醒。 双手枕在脑后,看着上方绣满宝相花的帐顶,目露沉思。 法华寺去过了,没法子让她回现世。 趁身份文书到手之前抓紧时间拜访京中其他寺庙。 再没有法子,就离开京城了。 不知不觉,天色大亮。 没关严实的窗户涌进来一股浓烟,呛得苏隐月闷咳了两声。 穿上衣服,推开门一看。 雨湘、茉莉正带着芙蓉院的丫鬟在各个角落熏艾。 苏隐月走过去,不解问道:“芙蓉院出现蛇虫了?” 雨湘有些自责,“王妃,我们吵醒你了吗?” 苏隐月摇头,“没有,我睡够了,就起床了。” “王妃,我们熏艾不是防蛇虫。” 茉莉将手里的艾草扔进火堆,拍干净手起身,神秘道:“是为了驱邪除祟。” 雨湘知晓她昨日上午在宫中,回到院子又补眠,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便道。 “王妃,昨日京中发生了一桩邪事。” 苏隐月好奇心顿起,忙招呼她们进房坐下慢慢说。 五人围桌而坐,桌上摆满了点心茶水。 其他手里没活计的丫鬟见状,也凑了过来。 前天晚上,没有和苏隐月一起去阳光布厂的茉莉了解最深。 第一个开口,“事情要从皇后娘娘千秋节说起,皇后娘娘在宴会上突然发疯,摔下台阶摔断了腿。” 苏隐月吃点心的动作一顿,将跪在地上给皇后喂药的画面抛诸脑后。 没人发现她做得手脚,皇后摔断腿就是突然发疯。 “事后无人知晓皇后为何发疯,民间便猜测皇后是中了邪。” “因此,光禄大夫孙大人向皇上进言,欲在昭化寺为皇后娘娘举办一场去晦气转运的祈福礼。” “皇上应允,让太常寺即刻准备,并让孙大人督办。” “昨日是祈福礼正式举办的前三天,太常寺司祭署的关奉祀去昭化寺,例行检查祈福礼所需的一应物品。” 茉莉压低嗓音,努力让表情变得阴森,“邪事就发生在这儿。” 苏隐月抿了口茶,当起了捧哽,“然后呢?” 她亮晶晶的眼神极大满足了茉莉的表演欲。 “关奉祀检查完毕,离开昭化寺时,不慎从寺门台阶上摔下,当场殒命。” 苏隐月不觉得这是邪事,“脚滑磕到后脑,造成颅内大出血,的确有可能当场死亡。” “既是邪事,死者自是不止关奉祀一个。” 茉莉继续道:“关奉祀摔倒不到一个时辰,负责祈福礼酒澧的光禄寺韦署丞下酒窖之际,在酒窖门口跌倒。” “之后一路滚下酒窖,竟头朝下摔入半人高的酒缸中,淹死了。” “据光禄寺官员说,他们听见动静跑下酒窖,韦署丞的双腿硬邦邦立在酒缸口,可吓人了。” 苏隐月摸着下巴,“他们看见韦署丞跌倒了?” “光禄寺好几个人都看见了。” “他们在韦署丞跌下酒窖台阶后,马上跑下去,看见他已经淹死了。” 第248章 看母猪眉清目秀 “人滚下台阶,几个呼吸的功夫,再发现就死了!” “听说酒缸四周还没有挣扎的痕迹,王妃,你说邪不邪?” 苏隐月扫了眼围过来的人数,摆好八个茶杯,提壶全部倒上。 淡然道:“不算邪……” 据她看过的探案剧推测,韦署丞有可能早就死了,只是被凶手头朝下扔进了酒缸。 不过她没见过尸体,还有很多信息不知道,也就没说出来。 水晶目露崇敬,“王妃,你居然一点不怕。自你昨天从宫里出来,我吓得一晚上没睡着。” “一大早就出府买了艾叶,就怕皇后娘娘……” 雨湘脸色微变,肃然道:“水晶!” 水晶自知失言,咬着嘴唇低头不说话了。 “这事和皇后娘娘有关?” 苏隐月将几人的话整合了一下,关奉祀和韦署丞都是摔下台阶而死,皇后娘娘千秋节也摔下台阶断了腿。 这两人都和皇后娘娘去晦气的祈福礼有直接关联。 “外头是怎么传的?” 茉莉四处看了看,见都是熟面孔,压低了声音道。 “坊间传闻,皇后娘娘作孽太多,晦气深重,上天不愿让她转运。” “关奉祀和韦署丞布置祈福礼太过尽心,是逆天而行,故而跌倒摔死,遭了天谴。” 水晶接话道:“奴婢早晨出府买艾叶那会儿听说,关奉祀和韦署丞尸体还在大理寺停尸房放着,他们家人都不敢收尸……” 苏隐月嘴角抽了抽,不知道该说什么。 皇后作孽,遭天谴的不是皇后,反而是尽职尽责的打工人。 上天也欺软怕硬不成? 见她神色凝重,雨湘出声安慰,“坊间传闻,真真假假谁说得准呢?” “再者王妃有王爷庇佑,王爷是龙子,万邪不侵。” 听到后面一句,苏隐月无奈一笑。 夏日蛇虫活跃,单纯熏艾也不算坏事。 苏隐月突然想起一事,“王爷院里可熏了?” “奴婢不知。” “送些艾草过去吧。” 京中昨日发生的邪事话题到此结束,众丫鬟喝了茶水,各归各位。 雨湘去苍松院送完艾草没一会儿,一个出乎意料的人跑了过来。 “王妃,你没生我的气?” 江在御急匆匆过来,挥退丫鬟后,迫不及待地询问。 苏隐月眼神奇怪,“我和你生气干什么?” “昨天你说了想离开后,便一直没说话,我以为我惹你生气了。” 江在御微垂着眼,鸦青般的浓密睫羽遮住了他眸底的赧色。 昨天回到苍松院后,他一闭上眼就是王妃推开车门,要离开的画面。 翻来覆去,整夜无眠。 今日晨起也是,做什么没有精神。 直到芙蓉院送来艾草,他才知道王妃也惦记着他。 “我太困了。” 苏隐月解释,“我从前天后半夜就一直没睡,天亮进宫还遇到了蛇,累得不想说话。” 说着,笑着看他,杏眸一如既往的清亮,“你帮了我很多,我一直记着,不会生你的气。” 云销雨霁。 听到这话,江在御身上隐隐存在郁躁之气全部消散,心湖泛起涟漪,久久不绝。 内心的激动和爱意达到顶峰,让他不受控制地拢住苏隐月双手,放在胸前。 一字一句说得无比郑重,“王妃,你再等等我。很快,你就不会再受委屈了。” “信我。” 父皇把控着京城,要想突破,只能从其他府州入手。 孟航云州那边他已经布置好了,三个月之后,就是他离开京城的契机。 到时,他会从锦州开始,逐步收服附近的府州,迟早能将京城变成孤岛。 要是苏隐月知道他的计划,定会十分期待祁国版本的农村包围城市。 可惜,苏隐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 轻轻挣脱他的手,眼神满是探究,“你这表现,不会是想当我男朋友吧?” 性别为男的朋友? 气氛正好,让江在御产生了倾诉情意的念头,“当然不是,我是想当你夫……” “我就说嘛,怎么可能有人认识不到两百天,就非对方不可,互订终身了。” 苏隐月灿然一笑,完全没意识到他下一句话是急转弯。 江在御笑意一收,目光变得幽暗,“祁国不少男女成婚前连面都没见过,婚后一样恩爱甜蜜。” 苏隐月是他长到这么大,第一个相处这么久的女子。 她对他非常上心,处处维护。 削弱父皇手底下的朝臣,让他们计划受阻,为他赢得布局的机会。 还压制母妃以孝道向王府安插人。 更能收服人心,策反其他人安排的探子,将王府打造跟铁桶般,半点消息都露不出去。 民间还有阳光布厂…… 如此种种,不胜枚举。 王妃以赤诚之心待他。 换了其他人站在他的位置,也很难不心动吧。 “你说了不少男女,想来应是知道盲婚哑嫁也会制造怨偶。每个人的情况不一样,不能混为一谈。” 虽然他并未明说对自己有意,本着防患于未然,有枣没枣打两杆的想法。 苏隐月决定旁敲侧击,把他跟自己谈恋爱的心思扼杀在摇篮里。 男人只会影响我拔刀的速度。 “我嫁给你,是奔着王府遗产来的,心思不纯。” “你是因为皇上赐婚,不得不娶。我们这样强行扭在一起的半路夫妻,是不会幸福的。” 江在御不甘心,“我们相处这么多天,你对我就没有其他意思?” “其他什么意思,举例说说。” “就是……” 迎着她平静的目光,江在御满腔情意被浇了个透心凉。 “医患之外的其他关系,男朋友一类的……” “朋友可以,男朋友不行。” 见他眼神茫然,苏隐月招呼他到一边坐下。 敲了敲案几,心理愈疗师开课了。 “相处时间长不算什么,曾有好几个男人和我朝夕相处五六年,我们都没动心。” 江在御一惊,“谁?” 她在研究所带着的研究生,后面直博也在她名下。 “无论他们成婚与否,和你朝夕相处,都是坏了你名声。” “他们住在哪儿?我让人——” 这些解释起来麻烦,苏隐月抬手,“这你不用管,我只是想说相处时间长不算什么。” “你现在的情况是闷在王府太久,苍松院又全是男人,看母猪都觉得眉清目秀……” 第249章 又死一人 江在御一双凤眼瞪大,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我还不至于沦落到看母……” 意识到自己失态,抵唇轻咳两声恢复到平常气定神闲的模样。 “王妃,你说这话,有点过了……” “怎么会呢?” 苏隐月一本正经道:“算算时间,最近几天就是取出你体内蛊虫的最佳时机。” “等你身体痊愈了,多出去走走,正好认识些适龄女子。” 江在御气闷,“我不出去,也不想认识其他女子。” “随你,都随你。” 江在御眼睛微亮,准备开口约她出去玩,便听见她好脾气道。 “别找我就行。” 她在御王府就待三百天,不到一年,相当于出了个长差。 江在御是她同事,她来此的任务是治好他。 而他需要做的,就是提供一个安稳治疗的环境。 他很好,但不适合她。 做她这行的,最忌讳爱上患者。 噗~ 江在御眼中的光再次消失,她对他没意思。 是他自作多情了。 回苍松院的话涌到嘴边,怎么也说不出口。 他还是想和她多待一会儿的,终是问道:“你待在王府不觉得闷吗?” 苏隐月一指对面靠墙摆放的药材和瓷瓶,“手头有事,就不觉得了。” 她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找到回现世的法子,空间药品缺口很大。 趁王府药材充足,当然要多备一些。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江在御第一眼看见的是墙上的荷花图。 她真的挂在墙上天天都看。 嘴角的笑意怎么也遮不住。 “踏踏踏!” 然而这时,庭院响起有人快步跑动的声音。 “王妃,邪,真是太邪了!” 茉莉从院子外一路小跑到房间,连苏隐月坐在那儿都没看清,“又死人了!” “这次也是因为皇后娘娘——” 冷不丁看见江在御坐在榻上,她猛然把话咽了下去。 慌张行了一礼,“奴婢拜见王爷。” 江在御说了免礼,今日晨起他也从福伯口中得知了传言。 问道:“又是谁死了?” 茉莉忐忑抬头,见王妃点头应允,这才说了。 “午后奴婢去绣房拿王妃新做的夏衫,听她们说内务府的田郎中死了。” 她眼中惊恐,“田郎中巡视奇珍园时,不慎跌入了喂养骆驼的场地。” “距离他最近的骆驼突然就发了疯,双目猩红,目露凶色,口吐白沫,将田郎中撞倒后活活踩死了。” “田郎中被踩成了薄薄一片,死状凄惨,非常恐怖……” 苏隐月想象了一下那个场景,有些不适地揉了揉眉心。 “邪在何处?” 茉莉搓了搓手臂,心跳开始加速。 “此事邪就邪在场地不止一只骆驼,却只有一只骆驼发疯!” “刚好就踩死了跌倒的田郎中。” “而奇珍园又恰好是皇上为哄皇后娘娘开心才修建的!” 两天一夜连死三人,还都和皇后有关。 不正好说明皇后不祥吗? 后面两句,因为江在御在场,茉莉没有明说。 江在御眼底闪过暗芒,“京中情况如何?” 茉莉老实回答,“回王爷,百姓和皇后娘娘距离太远,没有什么动静。” “祈福礼、奇珍园一干官员吓得不轻,奴婢听说他们告了假,闭门不出。” 苏隐月敛目沉思,消息传得这么快,背后没有推手是不可能的。 幕后之人目的为何? 又为什么要拿皇后在千秋节发疯为由头? 对方该不会掌握了她给皇后下药的证据,跟方柏青一样,打算事后让她背锅吧。 这样的话,她就得关注了。 见两位主子面露思考,茉莉小声道:“不少官员悄悄请了大师做法事驱邪避灾,王爷、王妃,你们昨日进宫见了皇后娘娘,万一沾上了什么……” 江在御肃然,“不可非议皇后。” 茉莉扑通一下跪下,“奴婢知错,王爷恕罪。” 见苏隐月脸色严肃,以为她心生忧虑,江在御松了口,“皇后是本王嫡母,无论如何,本王都不该怀疑。” “不过本王久病难愈,请大师上门祛病消灾,却是可以。” “王妃以为如何?” 苏隐月在红旗下长大,不信什么牛鬼蛇神。 但话说回来,她穿越这种事都发生了,再出现一些奇奇怪怪的事似乎也合理? 就算没有,安抚下王府人心也不错。 “好啊,让福伯去联系吧。” 茉莉大喜,“谢王爷,谢王妃,奴婢这就去找福管家。” 她起身刚走到门口,迎面撞见雨湘进来。 行过礼后,她道:“王妃,法华寺收到了你压在锦盒下面的香火钱,言其金额巨大,受之有愧。” “特意派寺中沙弥送来了净念大师亲手雕刻开光的桃木牌,为王妃消灾解难。” 看她身后无人,心知沙弥在王府外等着。 苏隐月暗道正好可以让法华寺来做法事,“让他进来。” 不多时,法华寺沙弥双手呈上了一枚两指宽的桃木牌。 “王爷怪病缠身,可否请净念大师亲自做场法事祛病消灾?” 沙弥为难道:“师祖年事已高,已多年不做法事。” “另外京中连死三人,寺中近七日的法事都排满了。” 住持派他来御王府送桃木牌,是因为师兄们要做法事,他修为浅,剩了下来。 茉莉心直口快,“请法华寺做法事的都是那些人家?难道御王府还不能排在最前面吗?” 她一开口就是插队。 沙弥面露难色,“这……贫僧在寺中人微言轻,做不了主。” “那你立刻回寺告诉住持,看他怎么选!” 苏隐月视线扫过坐在身边的江在御,正欲和他商量重新找家寺庙,却见他语气陡然强硬。 “你回去告诉住持,尽快安排御王府的法事。迟了,本王就去寺里请净念大师。” 沙弥被他气势慑住,连连应下,才出了王府。 今日芙蓉院门庭若市,四个大丫鬟神奇地忙了起来。 沙弥刚走,画眉进来道:“王妃,广阳侯侧夫人求见。” 苏隐月马上想起方清麦要和她说情报,“让她进来。” - - - 之前的剧情留了很多尾巴,扫了尾才能开展新剧情。 第250章 明德帝被戴绿帽了 江在御眉头轻皱,怎么总有人挑他和王妃独处的时候来打扰? “王妃,苍松院还有事,我们以后再聊。” 他前脚刚离开,画眉后脚就领着方清麦走了进来。 “妾身拜见御王妃。” 方清麦恭敬行礼,姿态放得很低。 “礼物带了没?” 画眉回答,“带了的,足足五大车。” 苏隐月舒服地靠在软枕上,随口客套,“这么热的天大着肚子跑来,你也是辛苦。” 方清麦柔声回答:“常人想和王妃说句话尚不得门路,妾身能见到王妃,已胜过他们许多,心中不胜欢喜,不觉辛苦。” 苏隐月轻笑,“画眉,给她搬张椅子。” 坐上椅子,方清麦又要开口恭维,被她及时抬手制止,“直接说正事。” “你在法华寺想告诉我什么?” 方清麦闷了一下,好在前几次见面她也习惯了御王妃的直来直去。 在心底打了个腹稿,未免御王妃听得云里雾里,她决定从进宫求淑妃庇护那日说起。 “妾身在安胎药中发现红花那刻,便知晓严老夫人拿到了妾身的脉案,担心我生出庶长子,会碍了新夫人的眼。” 说到这里,她冷笑一声。 那什么新夫人全是老妖婆一厢情愿,根本没人家答应她的求娶。 没影的事,可累得她一腔算计。 “时逢方家获罪,妾身在侯府地位不如从前,只得往宫里递牌子求淑妃姨母垂怜。” “妾身在飞鸿宫院子里足足站了两个时辰,热得头晕眼花。殿内明明有说话声传出,琴襄非说淑妃在午睡。” “直到妾身腹部隐隐作痛,才生了退意。” 苏隐月发现漏洞,问道。 “你往宫里递牌子,淑妃不想见你,回绝不就好了。为什么同意了见你,等你真正进了飞鸿宫又让你站在外面?” 方清麦闻言,没忍住委屈红了眼圈。 压下憋屈后,愤愤道。 “她也是方家的女儿,虽有三皇子傍身,但方家获罪依旧对她有影响。” “怀孕的侄女求见,为了名声,当然不好把我推出去。” 苏隐月明白了,接过画眉端上来的茶盏,抿了一口,“你接着说。” “妾身刚要离开,便看见白婉蓉娘娘从殿内出来。” 当时方清麦满心以为白婉蓉离开,接下来淑妃就该召见她了。 哪知琴襄还是说淑妃在午睡,白婉蓉就是见淑妃娘娘迟迟没有醒来,才会离开。 她说话的时候,方清麦分明透过窗户看见淑妃在殿中走动。 事情到这里,方清麦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淑妃不愿见她。 见不到淑妃,求她庇护自己和孩子就成了一场空。 走出飞鸿宫,方清麦担心严老夫人知晓此事,对她没了顾忌,明日就是她的死期。 可一时又想不出办法,迷茫和恐慌不断撕扯着她的心脏。 似无头苍蝇般在宫中浑浑噩噩走了一会儿,最后停在一处假山后悄悄抹泪。 就在这时,她听见了白婉蓉和贴身宫女玉荷的说话声。 白婉蓉育有八皇子,又想到她在飞鸿宫和淑妃说了两个时辰的话,方清麦怀疑两人在密谋什么。 要说淑妃近期最大的仇人,非御王妃莫属。 淑妃自己不便出手,完全可以教唆白婉蓉对付御王妃。 她愤愤想着,淑妃姨母既然不愿庇护我,那就别怪我偷听你和白婉蓉的谋划,向御王妃告密了! 方清麦把这点小心思隐去,挑挑拣拣继续道。 “妾身躲在假山后,听见玉荷和婉容娘娘聊起了八皇子脸上的疮,她说八皇子入资善堂进学的头一天,脸上就开始生疮。” “三年下来,太医院开的药全吃了个遍,脸上的疮反而越来越多,遭到了资善堂其他皇子的嘲笑和排挤。” “玉荷提议婉容娘娘向皇上请旨,让应大人给八皇子治疗。” “出乎意料的是,婉蓉娘娘拒绝了……” 话毕,方清麦顿了顿,瞄了苏隐月一眼。 见她听得认真,眼中闪过一丝意外和惊喜。 从来没人愿意听她说这么久的话。 “婉容娘娘嘴里说皇上政务府繁忙,不愿用这点小事打扰。可妾身透过假山缝隙看得真切,她分明不想八皇子的脸好起来。” “妾身当场就起了疑心。” 回到侯府后,方清麦在严老夫人面前假装淑妃很看重自己,唬得她不敢在侯府动手。 也不敢再限制她的自由。 这一点,同样在苏隐月面前略去。 “事后妾身悄悄派人跟踪内务府的采买太监,发现他们分别前往药铺买了不同的药。” “拿到同样的药后,妾身私下用不同配比试了七八天,终于试出了能使皮肤生红疮的药膏。” 听到这里,苏隐月托着下巴总结。 “你怀疑八皇子的生父另有其人,白婉蓉让八皇子脸上生疮是为了掩盖他和生父相似的脸?” “不错。” 方清麦展颜一笑,“妾身已在脸上试过药膏了,长出来的疮看着吓人,只需停药五六日,就会消失,脸丝毫无损。” 她为了取信御王妃,敢用自己的脸做试验。 御王妃会动容的吧? 苏隐月却不如她想象的那般心生怜爱,“八皇子是谁的儿子?” 方清麦笑容僵在了脸上,低下头不敢去看她的眼睛。 揪着衣袖,小声道:“妾身不知。” 苏隐月深吸口气,无语道:“我以为你要憋个大招,结果给我拉了坨大的。” 她盘算着用这个消息气死明德帝。 结果到最关键的地方,没下文了。 “妾身既无人手也没钱财,只能做到这些了。王妃你背靠御王府,手段比妾身厉害千倍。” 看出她不满意,方清麦连忙给她出谋划策。 “八皇子今年九岁,按生辰推断,婉容娘娘怀孕的时候,正值皇上巡幸千湖州。” 说着起身,大着胆子坐到苏隐月对面。 将手轻轻搭在她手上,推心置腹道:“只要王妃愿意去查,定能揪出和白婉蓉通奸之人,一举除了白婉蓉和八皇子。” “王妃千万不要怜惜八皇子年幼,你想想看,跟随皇上巡幸千湖州之人,无一不是他的心腹。” “待八皇子长大成人,此人和白婉蓉里应外合,那时,你和御王殿下危矣!” 第251章 去永宁侯府蹭饭 苏隐月目光下移,落在她手上,冷了脸色。 “说话就说话,别拉拉扯扯的,回你椅子上坐着。” 她知道方清麦来王府是想让严老夫人误以为自己看重她,从而保住她和孩子。 同样也知道,方清麦面柔心狠,随时能反水。 是否要对付白婉蓉和八皇子,她不会和方清麦透底。 “这事儿先放一边,你当时躲在假山后,听见白婉蓉在飞鸿宫和淑妃说了什么没有?” 方清麦讪讪一笑,“没有。” “白婉容半点口风没漏,我毕竟是偷听,不能从假山后出来当面质问。” 当面质问这种事比较适合御王妃干。 苏隐月心念一动,又想起一事,“当日法华寺,你流出的人血是怎么回事?” 方清麦低眉顺眼,乖巧道:“妾身在琢磨药膏之时,偶尔发现在血液中加入柑橘汁液,能使血液凝固时间延长。” “妾身灵机一动,想到了可以在法华寺做出流产的假象。” 她将试验过程中遇到的困难全部简化,只说结果。 “可柑橘汁液延长血液凝固时间太短,妾身取来石灰水混合,又取来绿矾,全部混在一起,最后做出一种很酸的东西。” “妾身将这种东西放入血液中,血液数日不会凝固。” 苏隐月看向她的眼神变了。 她居然在这么简陋的条件下做出了血液抗凝剂——柠檬酸。 化学人才啊。 她毫不掩饰的惊叹表情让方清麦有了一种被认同的感觉。 眼睫微垂,带了点娇羞,“去法华寺前一日,妾身想办法迷晕了老夫人派来的丫鬟。” “从她们身上取了足量的血,用鱼泡一一装好,让小彤系在腿间。” 摔倒的时候,鱼泡被身体重量压扁,鲜血就流出来了。 苏隐月鼓掌,夸奖道:“不错的计谋,连我都骗过去了。” 方清麦被她夸得脸红,抿嘴谦虚道:“雕虫小技,上不得台面。” 苏隐月摇头,“是妙计!慧心巧思,多谋善断。” “换了其他人,很难做到。” 方清麦好奇,“王妃,你也做不到吗?” “做不到。”苏隐月实话实说,“我也不会那么做。” “要是王妃处在我的位置,会怎么做呢?” 苏隐月沉吟片刻,“我会下毒弄死严老夫人和严峥宇,把侯府变成我的一言堂。” 既然已经知道严老夫人想杀自己,她必然要先下手为强。 方清麦一愣,眨了眨眼掩去眸底的伤感。 女子嫁人,当以夫为天,她没忍住出声为严峥宇开脱。 “是老夫人见不得我好,和侯爷无关。侯爷心里有我的,昨晚他还摸着我的肚子,和我一起期待孩子降生。” “从我嫁入侯府,侯爷一直对我很好,是方月柔那个贱人!是她不断打压我,想要我在侯爷面前出丑!” 越听,苏隐月眉头就皱得越紧。 刚才侃侃而谈的时候,不是挺聪明吗? 怎么遇到男人,脑子就发昏了? 敢情她在法华寺说得那些话全让空气听了。 罢了,放下助人情节,尊重他人命运。 苏隐月轻击案几,见她闭上嘴巴看来。 淡淡道:“到饭点了,你还离开了。” 方清麦一怔,她虽然没想过有荣幸和御王妃一起吃饭。 但御王府就差她一顿饭吗? 至于饭点赶人? 见她没挪屁股,苏隐月眉梢一挑,“不走,想留下吃我的大嘴巴子?” “没,没……” 方清麦干巴巴笑了下,“王妃,妾身还有一事相求。” 苏隐月坐直身体,双手抬起,相互摩挲,危险性十足。 “想好再说。” 方清麦飞快开口,“妾身想从阳光布厂买台织布机为王妃织棉布,织出来的棉布无偿献给王妃。” “妾身也可按市价两倍购买织出来的棉布,但妾身不要棉布,棉布依旧属于王妃。” 她织出来的棉布苏隐月不仅可以分文不取收走。 还能收到棉布市价两倍的钱。 开创倒贴钱上班第一人。 “王妃,你稳赚不赔的。” 方清麦小心翼翼去看苏隐月,眼神不自觉地带上了祈求,“王妃,你发发慈悲,答应妾身好不好?” 她已经借淑妃的名义骗过严老夫人一次了,老夫人不会再上当。 有御王妃大半夜去阳光布厂保护两个平民的先例在。 给御王妃织布,让阳光布厂的人隔三差五去侯府取新织出来的棉布,是她能想到的让严老夫人不敢对她动手最好最简单的办法。 嫡姐入了掖庭局后,留下的所有东西都归了她。 她衣食无忧,不在乎棉布这点小钱,缺的是活命的机会! 苏隐月心底似有什么东西拨动了一下。 这般努力求生,和她当初何其相似。 “我给你写封信,你到了阳光布厂拿给雷管事看,他会让人教你织布。” 下榻走到书桌旁,研墨写信。 苏隐月把写好的信递到她手里,“你高于棉布市价两倍的钱,就是布厂专程派人去侯府取棉布的跑腿费。” 方清麦喜极而泣,“王妃大恩大德,妾身没齿难忘。” 见她想跪下磕头,苏隐月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别磨蹭了,快走吧。” “画眉,送客。” “还有把她提来的礼物送回去。” 闻言,一个让她眼睛酸涩的想法跳进了方清麦脑海。 御王妃让她来王府的时候带贵重礼物,是找机会给她钱财傍身? 不等她问出来,画眉先一步把她扶了出去。 阳光映在梨木窗棂上,精致的缠枝花纹就这样在苏隐月面上投下,给她罩上了一层阴影。 她在思考白婉蓉和八皇子的事。 九年前,江在御十岁,还是个孩子,应该不知道千湖州发生了什么。 要说记载详实,首推明德帝的起居注。 想都不用想,明德帝肯定不会让她看。 除了起居注,还能找谁打听? 这个人必须跟随明德帝去千湖州,并且九年前年纪大,能记事。 是朝臣最好,更有利于揪出奸夫。 蓦地,一个人名跳了出来。 苏隐月轻松一笑,朗声道:“雨湘,让人备车。” “本王妃对苏长远甚是想念,要去永宁侯府蹭个饭。” 第252章 道德败坏,骗子! “王妃,可要换双鞋子?” 雨湘笑嘻嘻地提来一双绣着粉色芙蓉花的鞋子。 换上专武,出了房门。 迎面撞见一队穿着不同于王府下人的小厮抬着十多个木箱来到院中。 “王妃!” 朝声源望去,楚家兄妹眦着大牙跑来。 一指木箱,“我们之前和于伏威缠斗的时候打烂你房间不少东西,雨湘姑娘说一共十五万两白银。” “这是一万五千两黄金,你点点。” 话落,小厮齐刷刷打开木箱。 日光下,金灿灿的黄金快要闪瞎所有人的眼睛。 苏隐月被金子的光芒闪得有些难受,抬手遮眼,“快关上。” “你俩从应琼地牢出来,不是身无分文了么,哪来这么多金子?” 楚盈袖解释,三司会审当日,应琼趁王府空虚,带人潜入王府刺杀纪千明,结果被深夜出宫的王爷王妃抓了现形。 “王妃,后来你睡下了,王爷让近卫去国师府索要修缮王府的赔偿。” “我和哥哥跟去,找到了我俩的兵器和身份铭牌。” 她开心地给苏隐月展示了背上的双剑,“我们拿着铭牌找了瑶池开设的店铺,从各地调来这些黄金……” 苏隐月眼中闪过一丝了然,怪不得这两人突然从王府消失了,原来忙着筹钱了。 瑶池弟子都这么有钱? 不对,应琼还因为缺钱惦记上了苏长远督查开采的银矿,他没楚家兄妹富有。 苏隐月探究,“你俩在瑶池什么身份?” 楚盈袖卡壳,犹豫地看向楚长庚。 楚长庚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我和小袖下山游历,不能暴露身份的……” 苏隐月没有再问,“把这些黄金搬去我私库。” 说完,抬步朝外走。 楚家兄妹小跑追了上来。 “王妃,等等!” 楚长庚低头看着脚尖,难为情道:“我和小袖能不能求你件事?” 楚盈袖用手指戳了下她衣服,一副扭捏的样子,“王妃,小女子知道你是好人,你就答应我们吧……” 苏隐月赶着去永宁侯府吃晚饭,“长话短说。” “百宝树不是富绅抢走的,是孔阳松骗了我们,我们现在想把百宝树拿回来还给永宁侯!” “可是我们潜入孔阳松家里,没发现百宝树。” 两人目光灼灼地看着她,“王妃,你能不能帮我们查查,百宝树的下落?” “你们应该拿不回来了。” 苏隐月沉默片刻,努力不露出同情之色,“百宝树作为皇后生辰贺礼,收在了仁明宫。” 怎么跑皇后手里了? 两人一副天塌的表情。 随即,又期翼地看向苏隐月,瓮声瓮气道:“王妃,你能不能——” “不能!” 苏隐月知道他们想说什么,断然拒绝,“那是皇后的生日礼物,我不可能去要。” “想要,你们就自己去。” 楚盈袖愁得眉头打结,“我们哪能进得去皇宫?” 苏隐月耸耸肩,“百宝树下落我已经说了,剩下的就和我没关系了。” 楚家兄妹不愿放弃,还想再纠缠,最终被苏隐月轻柔地摸了下脸颊。 灰溜溜地走了。 说是去永宁侯府蹭饭,但苏隐月并未一个人前往。 永宁侯府那群人,浑身都是心眼子,一错开眼,就会想法子给她找事。 隔段时间就得去敲打一番。 不能让他们闲着。 只有她先下手,让他们把时间都花在养伤上,才能清静。 站在永宁侯府门口。 念及今日找苏长远是有事相求,懂礼貌的苏隐月制止了陈厉一脚踹开漆红正门的粗暴举动。 “走侧门。” 敲开侧门,迎着门房惊惧的目光,苏隐月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不用出声让你主子列队欢迎,我低调前来,为的就是给他们一个惊喜。” 门房脸色煞白,手脚抖得跟不成样子,一出声就带着哭腔。 “是是,小的明白……” 待苏隐月一行人走过,门房再也坚持不住,一屁股坐在地上。 侯爷、夫人,你们自求多福。 甬道中,苏隐月饶有兴味地看着四周,这是她第二次走侧门。 上次走侧门,还是第一次进侯府。 其他时候,永宁侯府永远都是敞开大门迎接。 绕过影壁,走进垂花门,恰好看见苏沁凝和柳朔在长廊上拉拉扯扯。 隐约听见什么“我去御王府外探探”、“换身衣服,乔装打扮”、“安心等我回来”之类的话。 苏隐月眉头一皱,不太对劲。 她今天是来对了。 没有丝毫犹豫,快步走入两人所在的长廊尽头。 高声关心,“喂!” “你们两个乔装打扮想去哪儿?” 熟悉的声音乍起,苏沁凝表情先是一僵,以为青天白日做了噩梦。 缓缓扭头,那道恐怖的高挑身影出现在眼前。 “二表哥!救我!” 她当即尖叫一声,抓起柳朔的衣袖,一个劲儿往头上盖。 柳朔被她失智的表情吓傻了,连连安抚,“表妹,你怎么了?你冷静些!” “这是永宁侯府,你不用怕任何人!” 见她神色惊恐,抓住自己的手臂不断发抖,柳朔索性拦在她面前。 冲苏隐月怒目而视,“你个骗子,我没找你算账,你就该夹着尾巴做人,还敢跑来侯府吓唬沁凝表妹!” 距离莲心斋一别,已经过去了大半个月。 兴许是苏沁凝两位表哥给她带了好药,脸上的疤痕淡了一些。 鼻子和嘴巴歪斜的程度也轻了一些。 配上青色衣裙和弱柳扶风的身姿,乍一看,有美人的氛围感了。 身体受伤有救,心理的伤难愈。 仅仅看见苏隐月一片衣袖,就被吓得瑟瑟发抖,身上也莫名其妙开始发疼。 柳朔没吃过苏隐月的嘴巴子,对她的印象还停留在城外初见。 娇俏可人的表妹挽着他手臂,声音清甜,顾盼神飞。 “骗子,把蝴蝶金簪还我!” “还有黄泉教的堂主,一并还我!” “你冒充沁凝表妹,还抢她东西,你道德败坏,还要不要脸了?” 苏隐月眼皮微抬,汹涌浪潮在眸底升起。 “刚才叫我骗子,我不挑你的理。现在瞪大眼睛看看我身边王府近卫,再仔细想想,应该称呼我什么?” 第253章 骗你爹的嘴巴子 柳朔目光在她和近卫之间来回移动。 表情崩坏,差点维持不住世家公子的教养。 他还是第一次看见有人把仗势欺人这四个字表演得炉火纯青。 他是苏沁凝的表哥,四舍五入就是她未来的敌人。 苏隐月并不打算给他好脸色,“聋了吗?说话!” 柳朔这才反应过来,目光不受控制地扫了严阵以待的近卫,双手抱拳道。 “柳朔拜见御王妃。” 苏隐月冷凝的脸色和缓了些,勉强像个样子。 不等她让免礼,柳朔率先直起腰,“你贵为御王妃,不至于贪图我一只金簪吧?” 顿了顿,又自觉大度道:“你若实在喜欢那支蝴蝶金簪,送给你也不是不行。但黄泉教堂主,必须交出来。” “另外,你大吼大叫吓到沁凝表妹了,得和她道歉。” 苏沁凝被他大言不惭的话吓傻了,疯狂扒拉衣袖。 哆嗦着嘴唇对苏隐月笑得一脸讨好,“没,妹妹,不不、姐姐,你别把我二表哥的的话放在心上。” “他说笑的……” “表妹!” 柳朔双手抓住她肩膀,用动作传递力量,让她振作。 “她假冒你的身份,欺骗我和大哥,本就是她做得不对。就算闹到御王殿下面前,我也不怕!” 苏沁凝急得眼睛通红,不断摇头,神情楚楚,“不不,二表哥,你别胡来……” 她越是这么说,柳朔就越是不忿。 “表妹,你单纯善良,不在意身外之物,我可见不得你受委屈,二表哥今天必须给你讨个公道。” 将她推到身后,柳朔大无畏地看着苏隐月,“我再说最后一次,把人交出来。” 苏隐月抬手,还没做什么呢,苏沁凝的胆子瞬间破裂。 “二表哥!” “我求求你了,少说两句吧!” 苏沁凝哇地一声哭了出来,“王妃,姐姐,你来侯府想干什么,你直接说。” “你不要看着我不说话,我害怕!” 柳朔忙给她擦眼泪,“表妹,你这是干什么?我不信当着我的面,她敢对你怎么样!” 苏沁凝不知道他迷之自信哪来的,反正她快急疯了。 他连科举都没参加,毫无功名,难道还能比她当侯爷的爹厉害吗? “我是自愿孝敬王妃的,呜呜呜,我没有受委屈……” 柳朔不信,“表妹,你哭得这么厉害,还能是自愿……” “啊!!” 话未说完,对面长廊响起一声足以震破耳膜的尖叫。 循声望去,一个路过的丫鬟跟见了鬼似得,连滚带爬跑远。 “御王妃来了!” “夫人,御王妃又打上门来了!” 回音阵阵,余音缭绕。 “哐哐!” 丫鬟一路跑,一路叫。 所过之处,鸡飞狗跳。 柳朔直接看傻。 苏隐月双手环胸,很满意造成的影响。 闲庭信步踱到苏沁凝面前,“你们两个想去御王府偷人?” 把黄泉教堂主偷出来,简称偷人,没错。 “你当上县主,光耀门楣,这样的大好事怎么不去王府通知我?” 一把推开碍事的柳朔。 苏隐月屈指在苏沁凝脸上弹了一下,笑得温柔。 “怪我最近被宫里的事分散了注意,没有好好疼你。” “来,和我说说,看中了那个封号?我帮你参谋参谋。” 苏沁凝被她弹指的动作吓得快要瑟缩成团。 一边摇头,一边流泪。 “别打我!” “我不当县主了,我不敢肖想县主之位了!” 随着她摇头的动作,眼泪在脸上曲折蜿蜒,哭花了脸。 苏隐月给她留下的心理阴影太大,没听见她的回答,以为认错态度不诚恳。 扑通一声跪下,哭喊道:“娘,我错了!” “我不该怂恿二表哥去王府偷人!” “别打我!蝴蝶金簪给你,黄泉教堂主给你,只要我有的,都给你!” “别打我!” 见此,柳朔眼睛瞪得像铜铃。 姨母活得好好的,沁凝表妹怎么能随便认娘? 做梦,一定是做梦。 要不然就是他早上没睡醒! 柳朔心疼不已,想把苏沁凝扯起来,“表妹,你别说胡话了,快起来!” 苏沁凝哭着不起来,他怕力气大了伤了表妹。 胸口剧烈起伏了几下,转而对苏隐月怒吼,“骗子,你够了!” “是你对不起沁凝表妹,沁凝表妹一个受害者跪在地上求你,你还想怎么样?” “骗子,你别太过分——” “啪!” 苏隐月被他吵得耳朵疼,耐性终于耗尽。 反手一巴掌甩上去。 力道之大,打得柳朔往后一个踉跄,脑瓜子当场蹦迪。 扶着廊柱才堪堪站稳。 “骗子骗子,骗你爹的嘴巴子!” “黄泉教堂主还给苏沁凝,那是资敌!你当我傻子吗?” “别说在城外截胡,人就是进了永宁侯府,我也要抢回去!” 柳朔捂着发麻的脸,双眼无神,“你打我?” 咔嚓。 他心里有什么东西碎掉了。 哦,是他想求娶表妹的那颗少男心碎了。 “啪!” 苏沁凝被这声清脆的巴掌声吓得三魂七魄散了一半, 生怕下一个人挨巴掌的人就是自己,索性自己打起了耳光。 “我错了!” “我不该想着扳倒你,我不该和你斗!” “我愿意一辈子居在你之下,别打我!” 苏隐月支着下巴,难得不知道该说什么。 见多了苏沁凝张牙舞爪的样子,猛然看见她跟小绵羊一样,她都有点不习惯了。 见她左右开弓,打得起劲。 犹豫片刻,选择了尊重。 “沁凝表妹,你快起来!” 柳朔想阻止,被近卫强硬地架到了一边。 欣赏了一会儿。 苏隐月弯腰扶起苏沁凝,“姐姐,快别打了!瞧瞧,你的脸,红彤彤的,跟猴屁股一样。” “这么美的一张脸,打坏了我会心疼的。” “凝儿!!” 柳婉匆匆赶来,看见她脸上红肿,下意识就想质问。 对上苏隐月微弯的眼睛,话到嘴边硬是咽了下去。 “是隐月啊,突然驾临侯府,是有什么事吗?” 明德帝被戴绿帽这事不适合当众说。 苏隐月笑眯眯道:“我想念侯府的饭菜了,来吃个晚饭,欢迎吗?” 柳婉强颜欢笑,“欢迎,欢迎!” 一刻钟后,正厅内。 柳婉带着其他人小心翼翼地落座。 苏隐月坐上餐桌主位,环视一周,“苏长远呢?” “本王妃不配和他同桌吃饭吗?” 第254章 打听生辰八字 柳婉拘谨起身,“侯爷酉时下值,现在离酉时还有半个时辰。” 原来还没有下班。 苏隐月视线往桌上一扫,发现了几盘凑数的凉菜。 这时,门口走进来一个风度翩翩的年轻男子。 柳珺一来就看见柳婉站着,以为她在迎接自己。 忙道:“侄儿来迟了,姨母见谅。” 柳婉脸上堆满笑容,变得慈爱,“你并未来迟,是侯府今日来了贵客,将晚膳提前了。” “珺儿,快来拜见御王妃。” 柳珺比柳朔年长,也沉稳许多。 礼数周全地双手抱拳对苏隐月行礼。 听到免礼的声音后,这才在柳朔身边坐下。 刚坐下就发现了不对,“你的脸怎么了?” 柳朔隐晦地剜了眼上方的苏隐月,咬牙道:“摔的。” 摔跤能把脸上摔出五指印? 是被人打得吧。 这么想着,扭头又发现坐在下方的苏沁凝也脸颊红肿,布满五指印。 目光一顿。 柳朔小声解惑,“沁凝表妹是自己打的。” “我亲眼所见。” 不动声色扫了一圈,柳珺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据他所知,姨母是御王妃嫡母,诰命虽在御王妃之下,但从孝道来说,姨母太卑微了…… 念及不清楚她们平日怎么相处,他决定静观其变。 苏隐月夹起一筷清炒芦蒿,菜到嘴边又停了下来。 迟疑道:“这里面燕丝没下毒吧?” 苏长远拒绝了应琼薅银矿羊毛,他恼羞成怒让燕丝下毒,然后把锅甩她头上。 因为这事,苏延风还跑去御王府外骂过街。 往事历历在目,苏延风目光躲闪,站起来小声解释。 “爹从宫里把燕姨娘带回来后,她就被看管起来,再没机会下毒了。” “是么?” 苏隐月放下筷子,“把燕丝带来试毒。” 柳婉眼中浮现一层喜意,乐得她折腾燕丝,“燕喜,你带人去野春院一趟。” 不多时,燕丝面带菜色地捧着一个锦盒现身。 自冬雀在宫中撞柱而死,她就一人住在野春院,什么都得自己来。 吃穿不好,身体也就虚弱了很多。 到了桌边,将锦盒放在一边,乖顺地把每样菜都尝了一遍。 片刻,苏隐月率先动筷。 她一动筷,凝固的氛围为之一松。 燕丝得了百灵传话,让她调查苏隐月的生辰八字。 好不容易有机会出野春院,恰巧所有人都在,机会不容错过。 趁苏隐月停筷的间隙,燕丝眼珠一转,拿起锦盒凑过去。 “隐月,你我母女重逢这么长时间,我一直没送过你礼物。” “这是我压箱底的东西,你看看喜不喜欢?” 苏隐月淡淡道:“当我母亲,你配吗?” 燕丝一哽,眼睛就跟泉眼似的,一下蓄满了眼泪。 要落不落。 苏隐月手指点了点装菜的盘子,“你敢流马尿,我就把这个扣你头上。” 瞬间,燕丝双眼含泪的毛病就被看不见的神医治好了。 缓了口气,又跟没事人一样,改口道:“前几日妾身过了生辰,猛然想起王妃生日来,便想着也庆祝一下。” “只是妾身隐约记得你是二月出生,具体日期倒是忘了。” “夫人,你处事周全,王妃生日是二月那一天啊?知晓日期,妾身明年也能早些准备。” 闻言,苏隐月也好奇地看向柳婉。 苏延风有意讨好,抢答道:“我知道,是二月十四,比长姐小了一天。” 不是! 苏隐月真实生日要早于这天! 咒杀他人,限制颇多,施术者会受到双倍反噬。 主子内力所剩无几,只能再施展一次咒杀,再多身体会承受不住。 生辰八字一错,万事皆空! 燕丝搅着帕子,“夫人,族谱上写得明明白白,你的女儿是大小姐。纵使王妃比她提前出生,这点也不会改变。” “十八年前,妾身难产,后来又晕迷了几日,浑浑噩噩的,实在忘了具体日期,你若是记得,就告诉妾身吧。” “妾身心中有愧,想弥补王妃。” 众人眼神闪烁,各有所思。 柳婉滴水不漏,“延风说的不错,就是二月十四,比凝儿小一天。” 燕丝明白再问下去,就该惹人怀疑了。 当即沉默着退到一边,不再言语。 只恨十八年前,她没渗透永宁侯府,外加当时临产,精力不足。 否则,前些日子百灵来传话,她直接就把苏隐月生辰八字说了! 现在哪轮得到这个小贱人踩到她头上! 记下二月十四这个时间,苏隐月继续吃饭。 原主是林家牛马,记忆中没有生日这个词语。 明年的二月十四,她若还在这儿,倒是可以给原主庆祝一下。 至于她真实生日,没有过的必要。 “小的见过侯爷。” 房外传来小厮的声音。 苏长远回来了。 苏隐月刚好觉得吃得差不多了,便放下筷子看着门口。 柳婉、苏沁凝、苏延风三人见此,顾不上嘴里的饭菜没咽下去,同时放了筷子。 柳珺两兄弟默默照做。 于是,苏长远从门口进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幕。 众人围桌而坐,身体朝向门口,静默地看着自己。 有人面无表情,有人微笑示意,还有人欲言又止。 众生各相,宛如一部诡异的哑剧。 “嗬!” 苏长远心脏狂跳,慌乱中被门槛绊了一跤,差点摔倒。 “姨父当心。” 柳珺起身搀扶。 有人走动,死寂的场面变得鲜活。 进来的路上,苏长远一早从下人口中知道苏隐月来了。 结果刚一见面,就被吓了一跳,气势落了下风。 心下愠怒,不愿给她好脸色。 轻哼一声撩起衣袍坐在柳婉身边,盛了碗汤,慢悠悠地喝着。 苏隐月不计较他的无礼,慢条斯理地开口,“我今日过来,是找你打听些事。” “我们去书房说吧。” 上次把他书房抄了。 再让她进书房,和引狼入室无异。 苏长远不阴不阳道:“事无不可对人言,你有什么话就在这儿说,我没做亏心事,行得端做得正。” 苏隐月颔首,故意在他即将把汤咽下的时候开口。 “我查到八皇子身世有异,他可能不是父皇亲生。有关八皇子生父,我已有人选……” “噗!咳咳……” 苏长远一口汤喷了出来。 匆忙扔下碗,顾不上涌进气管的汤,一把捂住她的嘴。 后背冷汗直冒。 急道:“要死啊你,张嘴就胡咧咧,这是能乱说的吗?” 第255章 跟我斗,你还嫩了点 不提苏长远方寸大乱,其他听众也倒吸了口凉气,恨不得没有长耳朵。 皇上和后宫嫔妃的事怎么能拿到台面上说? “啪!” 苏隐月一巴掌打开苏长远的手,“手拿开!” “不是你让我说的吗?我说了又捂嘴,做这副小气吧啦的样子给谁看?” 苏长远被她呛得脑壳发昏,气道:“……我哪儿知道你要说这个!早知道去书房……” 不对! 反应过来后,他用手指着苏隐月鼻子。 沉声警告道:“后宫之事我等外臣不可插手,你不许再提!” “否则,休怪我让人把你打出去。” 苏隐月皮笑肉不笑,一拳捶在茶壶上。 “咔——” 瓷片碎裂声乍起,一道肉眼可见的裂缝从茶壶盖子一路蔓延到壶底。 砰的一声,茶壶从中间裂成两半。 茶水流了一地。 “苏长远,是不是我太久没收拾你,皮又痒了?” 无数不堪回首的画面如走马灯般,一幕幕出现在脑海中。 身体开始隐隐作痛。 苏长远立刻把手伸回来,哆嗦着强行镇定,“苏隐月,你不要太过分!” “惹急了,我和你同归于尽!” 苏隐月腾一下站起。 苏长远脸色大变,慌张后退,想要退到安全位置。 但他忘了身后有椅子,退得太快,被椅子一绊,四脚朝天摔倒在地。 “哎哟!” “侯爷!” 柳婉惊呼一声,忙起身去扶。 “爹!” “姨父!” 众人七手八脚把他扶起。 “姨父,你这也太不小心了,没摔着吧?” 苏长远躁得面红耳赤,在夫人儿女面前丢人就算了,现在还在岳家侄儿面前丢人。 他真的…… 快活不下去了。 柳珺看出了一些端倪,“御王妃,姨父是你亲生父亲,你怎么能……” “我没事,我没事!” 苏长远及时捂住他的嘴,“珺儿,你和朔儿赶紧回房,这儿交给我。” 珺儿即将秋闱,万一错过,又要等三年。 这时候千万不能惹怒苏隐月这个煞星。 “去书房,御王妃,我们去书房说!” 他刚坐下,一口饭没吃,就得处理她扔来的烂摊子。 这个孽障,一定是故意的。 书房经过上次的拆迁,已焕然一新。 苏隐月目光落在书架后面的密室上,目露沉思。 这段时间,苏长远应该又收集了一些秘辛。 就是不知道会不会在老位置。 他应该会换地方吧。 视线在书房搜寻,会换到那儿呢? 身后,苏长远轻手轻脚关上书房门,鬼鬼祟祟瞄了眼张望的苏隐月。 “你说的事不宜被人太多人知晓,近卫留在外面,我是为他们好。” 见苏隐月没反对,眼中闪过一丝阴险。 转身之际,面容恢复平静,“说吧,你想知道什么……” 听完八皇子脸疮之事。 苏长远回忆了一番,直朝苏隐月发射眼刀。 “我被皇上贬为崇文馆大学士后,倒是去资善堂给皇子们授过几次课,八皇子的脸的确如你说得那般。” “只是光凭这个,你就推断他不是皇上亲子,是否太武断了些?” 苏隐月绕过书桌,坐在苏长远的位置上。 随手拿起桌上书册翻看,“你只需告诉我九年前,皇上巡幸千湖州,哪些官员随行即可,其他的不用管。” 苏长远强忍着没有抢回书册,面不改色和她打太极。 “帝驾出行,随行的侍卫官员,以及千湖州接待人员,数以万计,我又不是神仙,哪能知道所有人的名字?” “知道多少,写多少。” “我可以写,但你不能出去乱说。” 苏隐月嗯了一声,算是同意。 苏长远佯装不情愿的样子走近,做出取毛笔的动作。 指尖刚接触到笔杆,像似想起什么般顿住,用眼神指了下砚台。 “你给我磨墨。” 在苏隐月往砚台添水时,骤然暴起。 突然抓住她右手,将其扭到背上。 另一手捏着她后颈,把她脑袋死死摁在了书桌上。 成功擒住! 苏长远无声大笑三声,只觉压在心中的阴霾一扫而空,快意不已。 久违的意气风发出现在他脸上,戏谑道:“我略施小计,你就落入了我手里!” “黄毛丫头,跟我斗,你还嫩了点。” 感受到掌下传来反抗的力道,他运转内力,故意将苏隐月的脸大半压在桌面。 不让她有机会出声,惊动外面的近卫。 欣赏了一番苏隐月微不足道的反抗。 苏长远嘴角斜勾,倨傲道:“你真以为我会怕你?” “我怕是王府近卫,是御王!你在我面前,就跟蚂蚁一样,我随手就能捏死!” 感受到脸上传来被挤压的疼痛,苏隐月又气又怒。 所以说,就不能给苏长远这个老东西好脸色! 省得他逮到机会就蹬鼻子上脸。 有些人的打,没有一顿是白挨的! 心念一动。 右手、后颈,和苏长远双手接触的皮肤,无声无息涌出了一些无色液体。 苏长远感觉到手下微湿,低头看了一眼,没看出什么。 便以为苏隐月被自己吓出了冷汗。 呵呵笑道:“孽障,想不到吧?你也有落到我手里的一天!” 抓住仇人的愉悦不能用言语来描述,快乐得灵魂快要飞起来。 此刻苏长远的嘴角笑容咧得更大,好似一口能吃掉一个小孩。 发号施令道:“小畜生,你听好了,只要你把从我书房拿走的密信和黄泉教堂主交出来,我就放了你。” 苏隐月用力挣了挣,让无色毒液的接触面积变大。 苏长远哼笑,“我知道你想说没放在身上。” “法子我已经替你想好了,你让外头的近卫回王府拿。然后把密信从门缝塞进来,黄泉教堂主交给我手下程星。” “待会儿我会松手让你说话,可你若是敢喊救命,我就把你手骨捏成烂泥,保证纪千明也接不了!” “听清楚就眨眼——呃!” 话说一半,苏长远突然被一股大力掀飞,后脑重重磕在墙上。 世界陡然失声,眼前更是白茫茫一片。 头上传来的刺痛把他拉回视线。 耳边响起恶魔低语,“老东西,你很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