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精皇后:她手握空间狂撩安王!》 第1章 穿越 1 江欣月倒霉催的穿越了! 试问一个在娱乐圈摸爬滚打了七八年的二线实力派女星,终于借一部影视作品大红大紫,还有机会和世界级名导合作大片,即将跻身顶流巨星从此风光无限的她,突然因飞机失事丧生大海… 死的何其不甘啊!!!! 而且还穿越在一个重生n次却宅斗惨败n次的废柴女身上。 本尊也叫江欣月,还是个气运强大拥有灵石和空间的金手指女主,奈何这个废柴智商不足,还是个十足的恋爱脑,无论灵石助她重生多少次,执着的嫁给同一个男人,还都败在了女配手里! 这次灵石耗尽灵力助废柴重生回十五岁这年,可惜没掐好地点,害得这个废柴直接落进冰水,发了高烧一命呜呼。 夺舍成功的江欣月一脸愤愤不平瞪着眼前一抹绿色的微光:“你说什么?你要死了?那我怎么办?” 绿色微光自然是那石灵的化身。 “鬼吼鬼叫什么?”石灵也愤怒的晃了晃微弱的光,这个女人得了便宜还卖乖,真是可恶! 没有它耗尽灵力撕裂时空,她哪有机会夺舍重生? 石灵没好气地说:“反正你那边的肉身死了,你如果不想要这个穿越的机会,我不勉强你,现在马上拉你一起跟我灰飞烟灭好了!” 江欣月能屈能伸,瞬间变脸成无助小白花,哭地梨花带雨好不可怜:“可是我一个现代人,我对这里一无所知,有你保护她她都死得这么惨,现在你也死了,留我一个人在这里,我不也是立刻被拍死的命?” 石灵果然吃软不吃硬,语气缓和了些:“我虽然会消失,但已经认你为主,遗留下的空间依然还在的,里面的一切物件都随你取用,遇到危险你也可躲进里面避难。 而且,这个空间自有器灵,依靠宿主气运为养料,只要你的气运越强,空间就会孕育出更多灵物。” “这不是废话么?我足够强大,还用得着依靠空间力量?”江欣月直接翻了个大白眼! 没想到世界规则到哪都一样,都是遇强则强,弱者永远是遭践踏的命! 大概是因为它喜爱的本尊已经魂飞魄散,石灵对她这个新主人没有多少好感,装模做样十分高冷:“我最后提醒你一句,你虽然夺舍成功,但她残留在身体里的爱恨戾气都会一并都会转嫁给你,因为她重生太多次,积累了太多怨气,只有替她化解那股怨念,你才无后顾之忧生活在这里。” “什么意思?你是要我替她报仇吗?这算怎么回事啊?”江欣月越听越糟心。 金手指没有就算了,还要替这女子完成遗愿,她又不是救世圣母!!! 石灵没有回答她,而是化散开点点绿光,飞进了江欣月的眼睛里。 “啊啊啊…好痛好痛!” 眼前景物瞬间扭曲变形,整个头像是要爆炸般疼痛,原身记忆如走马灯般浮光掠影在她脑海里回旋翻涌,山呼海啸。 什么是撕心裂肺,痛心蚀骨的记忆 这女人体内残存的怨气果然够她喝几壶的—— 【九岁时,因偶然得灵石认主,改变了丑陋容貌,蜕变成天姿国色,娇媚动人。 十六岁进宫选秀,被指给宸王魏靖丰为侍妾,因容貌绝色十分受宠,一年后生下一子却不幸早夭,她也因生孩子伤了身再无法孕育子嗣,渐渐被冷落,受尽宸王府妻妾们的欺凌。 后又被宸王转送给桓王做玩宠,桓王见她死守清白不解风情,一怒之下把她赏给了一群侍卫,最后她不甘屈辱上吊自尽。 再次重生后又被抬入宸王府,是侧妃,自以为洞察先机,改变了命运。 却遇上了毕生劲敌柳嫣然,柳嫣然一招制敌,买通她的丫鬟秋玲在她胭脂里下毒,毁了她的容貌,江欣月再次被宸王魏宸丰遗弃。 最后一次重生,她好不容易熬到了宠妃,却再次输给了柳嫣然,最后双目被挖,做成人彘。 更可悲的是父母亲受她连累,被抄家灭族,江家满门七十三口人尽数断头菜市口。 就连他的哥哥,名震西北的大将军,在得知消息赶回来的路上被剁了手脚,葬身兽口。】 … 好长好乱的一段段记忆涌入脑海,江欣月翻着大白眼恶心欲呕,被这个废柴女的智商彻底打败。 重生那么多次,那么多选择的机会,偏偏跟这个种马男杠上了,一心往皇宫里撞。 这不是傻,是蠢钝之极了,一手好牌打的稀巴烂!! 不过令她在意的是,凭本尊的品貌和家世,无论如何也不该落得一个皇子侍妾,其中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 偏偏这个石灵灰飞烟灭了,她无处问询。 如此看来,看来她真的不能摆烂,得振作起来搞清楚现状才行! 江欣月,是灵州知府江海山的三女儿,上有长兄江俊杰,二姐江馨兰,皆已婚配。 而明年就是秀女大选,她的名字已经上报朝廷… 逃是一定逃不掉,一个不好被指个欺君大罪祸及满门。 毕竟好不容易投生了一户大官人家,江欣月可不想自断退路。 —— 灵石空间只有一弯洗髓泉,几卷草药古籍,连半个铜板都无。 ‘金手指特权’都被本尊几次重生给浪费完了,这些皮毛于她根本没什么用处。 江欣月望着紫烟罗纱帐上精致的蝴蝶绣花,有点犯愁。 倒也不是怕宅斗宫斗,如今的江欣月,经受过现代社会铺天盖地的宫斗小说和电视剧的特殊教育,无论是争宠谋权,养育子女,都早已是理论方面的战斗机。 可要她跟一群疯女人抢种马男,绝对做不到,他们不配!! 但进了皇宫也是有好处的,器灵需要她自身气运值加持才能孕育神器, 皇宫是龙气之所在,是皇权的象征,没有比这个地方更能增加气运的选择了!! 想到这里,她目光愈发坚。 事已至此进宫是唯一最好的选择。 船到桥头自然直,她不带怕的! 情绪一上来,她就躺不住,猛地起身想干点啥,骤然天旋地转,胃部一阵痉挛,‘噗’地吐了一地黄水。 “小姐!”守在外面正在嗑瓜子的丫鬟听到动静,不耐烦地走了过来一看,正巧对上了江欣月乌溜溜的双眼,她瞬间变脸,激动地热泪盈眶,欢天喜地地说:“哎呀,小姐醒啦!真是太好了!” 江欣悦脑袋晕晕乎乎,指着面前丫鬟那张满月似的秀气脸庞,暗骂:可恶! 本尊记忆里和柳嫣然一起谋害她的其中一个帮凶就是这个女人! 眼前青涩娟秀的面庞与记忆中浓妆艳抹的贵妇容貌重叠,都是一样面目可憎。 没错,就是那个踩着她的尸骨成了魏靖丰的侍妾——秋玲。 若非早知因果,还真被眼前这丫头的眼泪给蒙骗过去了! 人才醒过来又晕了过去,把一家子人都吓得不轻。 江夫人一共三个孩子,江欣月在她肚子里七个月大的时候,被小妾暗害差点一尸俩命。 所以对这个先天体弱的女儿十分疼惜。 在江欣月醒来之前,江夫人一直守在她身边,哪知才出去了一会儿功夫就出了事情,急忙找人去前院通知夫君,又遣了奴婢去找大夫。 “秋玲,你是怎么伺候三小姐的,明明刚才还好好的!” 江夫人平日里温婉可亲,从来不会这样疾言厉色对仆从说话,真的是急狠了。 江欣月其实也没有彻底昏死,用力睁开了眼清醒了过来。 眼前如此好时机,她岂会放过,她装作愈加难受虚弱,抽抽噎噎地说:“娘,女儿想…喝水,可是没人理我…没人理我,娘啊…女儿难受…好难受…” “哎哟,宝贝囡囡醒了,你可吓死为娘了啊!” 江夫人一听心疼地直掉泪,抱着江欣月安抚道:“是娘不好,没有守护在你身边,乖囡囡,娘这就喂你喝水。” 秋玲一听不好,急忙跪下:“夫人!奴婢一直守着小姐半步不离,绝无懈怠!” 江夫人本来没多少气,见这丫头都这种时候了,还只知道为自己撇清,也不去给小姐倒杯温水,顿时心里更来气:“好个牙尖嘴利的丫头,你这是在说月儿冤枉你了?!” “不是的,夫人,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她本是府中管家的女儿,却被派来伺候一个病秧子,心底到底是有些怨气的。 “来人呐,把她拉出去,别搁在这里碍眼!”江夫人哪里有心思听她狡辩,直接命人把秋玲带走。 缩在江夫人怀里的某女得意挑眉,有娘疼的孩子是个宝。 不费吹灰之力解决一个小虾米,接下来就得好好筹谋了。 第2章 穿越 2 时光飞逝,眨眼新年伊始,冬去春来。 阳春三月,草木缤纷,阳光正好。 江欣月一袭樱粉色轻纱百褶裙,侧卧软榻,单手支肘,旁有大丫鬟兰草伺候着剥柑橘,果肉入口甘甜,软嫩多汁。 清雅幽静的院里淡淡青草香缭绕,江欣月舒服的眯起眼睛,但心里却冒出一句酸诗: 本是人间逍遥客,奈何红尘绊我身。 何时修得出苦轮,跳出三界不转身。 距离江欣月“病愈”已是三月有余。 凭借灵石的助力恢复了原身累世记忆,所以江欣月很快熟悉了本尊的习性。 又夜夜泡在空间灵泉里调养身子,整个人白的发光,愈发明艳出尘。 就连常伴身边的嬷嬷丫鬟时常都望着她失了神。 原本的‘江欣月’本就是娇俏可人,面对外人虽是社恐拘谨,可在自己至亲面前还是很活泼可爱的。 而病好后脱胎换骨的江欣月更是将粘人爱娇的性格发挥极致,哄得杨氏整颗心都化了。 想到这样贴心可人疼的小棉袄即将要被送去那吃人的皇宫,她满腔的柔情又添了几分阴霾。 几次夜里跟夫君谈及此事可有转圜余地?都被江海山一句‘皇命难违’给堵了回去。 因此心里更加愧疚,也愈发娇惯起女儿。 不仅拨了两个最可靠的老嬷嬷到江欣月身边,替她好生调教下面不懂事的丫鬟。 但凡女儿有什么喜欢偏爱的,一律无条件满足,平日里的女红功课也歇了,又免了大清早的问安,让小女儿好好养着,早饭自传到院里用,只晚上有江海山回府用膳的时候,再过去主院用饭即可。 江欣月的长姐江馨兰,自幼与吏部尚书张启澜之嫡子张昭定有婚约,品行端方,性格敦厚老实,对母亲如此溺爱妹妹并无不满。 因擅长女红,时常绣些精致的布娃娃来哄妹妹开心。 长兄江俊杰,好武厌文,在世代文臣的江家人中实属异类。 不管父亲江海山如何训斥鞭打,都无心科举,只一心投军,盼望沙场建功立业,回报父母养育之恩,余荫族人。 十岁那年随表亲离家入了军营,如今七年已过,听说已是驻守西北要塞的将领,因常年在外,只有年节时才回家中团聚。 江欣月对这个大哥唯一的印象就是长得文质彬彬,眉清目秀,却练的一手好剑法。 每回归家,必有一大箱好玩儿的番邦的奇珍异宝,送给两个妹妹,尤其是江欣月,知她性子跳脱,各种稀奇古怪的珍品不要钱的往她院子里送。 江欣月记得,就算后来她入了宸王府,举凡年节生辰,这个哥哥都不忘给她送礼物,上至店铺田庄,下至名贵的宝石金银,从未一次落下过。 可惜原身‘江欣月’是个恋爱脑,将自己所有金库都冲入了宸王的私库讨好他,助他夺嫡上位,最后不惜拉了哥哥姐姐几家人下水,赔上他们的前程为宸王铺路,最后害得家人万劫不复,她也不得好死。 “小姐,刚才夫人让画眉姐姐来传话,说今日小姐不用过去请安了。” “为何?”江欣月心中掠过一丝异样。 “听说夫人昨晚受了寒气,有些不适,怕过了病气给小姐。” 抬脚下榻,新来的大丫鬟兰草替她整理衣裙,扶好琉璃簪。 “娘亲身体有恙,做女儿的怎可偏安一隅不闻不问呢!” 兰草等几个大丫鬟清楚自家小姐说风就是雨的娇蛮脾气,赶紧打上遮阳的竹伞,递过团扇,一群人朝主院而去。 “咦,这不是三表妹吗?” 随着这一声,半道上一个身穿锦缎长袍的少年从假山石后跳出来,拦住了一行人的去路。 知府后院素来清净,极少见外男出入,而且少年身后还跟着三个歪瓜裂枣的小厮,六只狗眼不怀好意地打量着一群惊慌羞涩的小丫鬟。 两个嬷嬷经验老道,上前护在江欣月跟前,“表少爷请自重,小姐久病初愈,受不得惊吓。” “欸,两位嬷嬷此言差矣,本公子今日可是受父母亲之命特来看望病愈的月表妹的哦。” 说着展开折扇故作风雅地朝江欣月眨了眨眼睛,“平日想见表妹一次可真不容易…妹妹真是出脱的越发美若天仙…” 嘶…江欣月一阵翻江倒海的反胃。 杨氏有一个庶妹,当初嫁了一个富商,育有一子便是此人,叫乔君生。 小杨氏本盼着儿子能争口气好好读是挣功名,却养出了一身市井纨绔之气,贪财好色,好吃懒做。 在本尊的记忆里,前世长姐江馨兰出嫁前夕差点被他污了身子,后来此人借此事一直威胁父母,最后还借父亲的关系入了官场,混的风生水起! 江馨兰却因此事惶惶不可终日,最后难产而死! 她目光微冷,今日这小子敢在知府府邸这般嚣张狂妄,莫非得逞了? 心中暗道不好。 她拨开两个嬷嬷,冲少年明朗一笑:“表哥真是有心看妹妹,怎地两手空空?” 乔君生被眼前少女娇媚笑容晃花了眼,都说小表妹大病一场变了很多,果然是不一样了。 若换了以往,早就羞愤地转身就逃,哪里还能欣赏这般活色生香的灵动美色。 想到昨夜大表妹不解风情,木讷冷淡的做派,没有得逞的不甘心略淡了些,乔君生立刻转移了攻略目标。 他嬉笑着往江欣月身前凑:“是表兄失礼了,不知小表妹喜欢什么珠宝首饰,表兄这就遣人去置办。” 真是个不要命的,也不想想她已是待选秀女了,这傻兄弟还想跟皇帝抢女人呢! 江欣月笑得愈发俏丽动人,叫对面人看得两眼发直。 “表哥,人家不缺珠宝首饰,只想要那树上鸟窝里的鸽子蛋,你给我掏下来好不好呀?” “嘿!这有啥,表哥这就叫人给你拿下!”乔君生心花怒放,欲再靠近江欣月,却被两个嬷嬷再次阻拦。 “表少爷,请自重!” 江欣月按住两个嬷嬷的手,一双水灵灵的桃花眼眨巴眨巴,‘嗞嗞’对着乔君生放电:“表哥,我要你呀…亲自给我掏…”她将尾音拖得迤逦缠绵,撩拨地男人心里直发痒。 哼,拼演技她自认第一,谁与争锋! 乔君生哪里经得住这样嗲声嗲气的妖精缠磨,被妖女迷得五迷三道找不着北,立刻撸起袖子往树上爬。 那是一棵歪脖子树,高大茂密的树冠往荷塘中心折腰弯曲延展,树冠之中确实藏有一个草窝,却是一个蜂窝。 三个小厮想要阻止,却拦不住乔君生那颗火热膨胀,想要征服美人的心,只能围在下面张开双臂,生怕小祖宗给摔河里去。 眼见着乔君生‘噌噌噌’往树上爬,无人关注她们,江欣月得意地打了个响指,“柳嬷嬷,昨个儿新做的弹弓该派上用场,别打歪了哟!” 杨氏身边青嬷嬷擅长药理,柳嬷嬷善武,是杨氏怀江欣月时被人下毒后,杨家特意送来贴身照顾她的老人。 柳嬷嬷闻言惊讶地看了眼江欣月,随即毫不犹豫点了点头。 其实哪里用得着弹弓,她手捏石子弹指一挥,乔君生所攀的树干就应声而断。 随着一声惨叫,“啊!!”荷塘溅起大水花。 也不是第一次看到柳嬷嬷使用内功,江欣月还是忍不住鼓掌点赞,有这样的人在身边,真是满满的安全感。 ‘嗡嗡嗡…’无数马蜂从枝叶间逃窜乱飞,很快聚集成一片褐黄色的毒雾。 “来人啊,救命啊,表少爷落水啦!” “不好,是马蜂啊,有毒的!有马蜂!快,快用衣服兜着脸!快去叫人啊啊啊!” 可是哪有人啊,江欣月早就带着丫鬟们拐另一条小径去主院了。 第3章 定风波 1 江欣月脚步轻快地来到主院,门房伺候的嬷嬷便躬身道:“三小姐安”,又一边打起门帘,一边朝里面大声通传:“夫人,三小姐来给您问安啦。” “囡囡怎么过来了?娘不是叫人传话让你不用来请安么?” 端坐上首的女人,明明三十出头,容颜却苍老的很,那是因为生产江欣月时落下的病根所致。 胜在她气度端庄,衣着雅致,独有一种岁月沉淀的美丽。 此人正是杨氏。 江欣月现代实际年龄也有三十三岁,好在她脸皮贼厚,又套上了十六岁的马甲,撒娇卖萌炉火纯青,根本不用演,本色发挥就行。 “女儿一早起来耳朵发烫,小心肝扑腾扑腾的,猜着娘亲定是想我了!女儿也可想娘亲了,想着娘亲这儿的糖渍樱桃,还有桃花酥…” 她一边抱着杨氏手臂可劲儿扭着身子撒娇,白嫩嫩的小手往杨氏身边的点心盘抓去。 杨氏闻言笑得心花怒放,心底愁云都散了些。 她温柔慈爱的摸摸小女儿的乌黑柔顺的小脑袋,正想问些什么,就听门房报大小姐到了。 江馨兰一进门,就看见小妹果然黏在娘亲身上讨巧卖乖,若往日她必会笑话妹妹几句,但今天她心里阴云满布,上前给杨氏行礼问安后就坐在了一旁垂头不语。 “长姐可是不开心?” 江欣月捏着点心跑下台阶抱着江馨兰软语询问。 杨氏在上头看着,有些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一旁嬷嬷见状,急忙端来一杯蜜茶给她润润喉。 江馨兰看了眼杨氏,轻轻摇头:“没有,我很开心。” 看来真的出事了。 江欣月眼眸一转,抱着江馨兰的肩膀回头对杨氏说:“娘啊,女儿在院子里闷了这么多天,想出去散散心!” 杨氏对女儿的要求自然无不应允,“当然可以,不过如今你是待选秀女,出行得戴上幂篱。” “长姐也去嘛!好不好!我一个人多无聊!”江欣月继续抱着长姐肩膀撒娇。 江馨兰脸色愈发苍白,看了眼母亲的神色。 “月儿,不可胡闹。”杨氏含笑嗔她:“你姐姐已是待嫁之身,得待在阁楼绣嫁衣。” 就在这时,江知府唯一的小妾—— 阮姨娘领着庶女江婉容进来,先是给杨氏请了安,然后神色紧张地说刚刚在过来的路上遇到的怪事。 说是表少爷被人从湖塘里捞起来快没气了,恰遇老爷下衙,身边友人会医术,救了表少爷一命云云。 可恶,真是多管闲事!! 江欣月气得捏碎了鲜花饼,心里恨死那个不知名的‘友人’! 她当然知道乔君生不会水性,河塘当初为了养锦鲤,水池挖的很深直通外河,江府后院又清净之极,鲜有男丁踏足后院,百分百淹死那个色批子。 杨氏闻言并无什么忧色,只是淡淡吩咐了一句,遣了身边人去前院看一看情况。 用了午膳,江馨兰垂头丧气继续回绣楼绣嫁衣。 江婉容怯生生地提出想陪伴江欣月一起出去散心,杨氏欣然同意。 马车早已备好,一行人往广胜大街慢悠悠驶去。 自从当年发生小妾毒害主母的事情,江知府深感自责,遣散了所有姬妾只留下老实本分的阮姨娘母女。 因为是江海山的通房丫鬟,从小的情分摆在那里。 杨氏心知肚明丈夫心意,对阮姨娘母女也十分善待,从未苛责,嫡小姐有的衣裳首饰,教习嬷嬷,女红师傅,也都给江婉容一份。 江海山对杨氏宽容大度很欣赏,也愈发尊重她。 一路上,江欣月一边观赏着车外风景,一面不动声色打量着这个沉默寡言的庶妹。 原主记忆里根本不存在这个庶妹的生平记事, 在江府受她连累遭难时,也不见阮姨娘和这江婉容踪影。 足以可见,这母女深藏不露。 “四妹妹平日里可有什么消遣?”江欣月绞尽脑汁,学着古人咬文嚼字聊天。 江婉容一脸好似幻听一般抬头,她还真没想到往日对她爱搭不理的嫡姐会主动与她说话。 她磕磕巴巴地说:“妹妹比不得两位姐姐那般才华横溢,平日只会养些花草,弹弹琴。” 说到这里,她又叹了口气:“而且,我的琴艺实在差得很……唉!” 江欣月:“…” 她才华横溢? 这丫头这阿谀奉承未免太敷衍了吧。 府中上下谁不知道江三小姐自小被老爷夫人娇惯着长大,除了弹琴识字,别的都拿不出手的。 奈何这一次选秀名单偏偏有江府小姐的名额。 江馨兰已经婚配,江婉容年纪尚小,自然只有轮到这位无才无德的三小姐上了。 想到库房里那厚厚一沓银票和京城黄金商铺的契书,正是杨氏为她准备得财物,为她进宫打通方便之门的钥匙。 可她也想着自己主动融入这个异世,了解这个异世规则,尝试钱生钱,毕竟距离进京还有数月,她还有时间为自己做些打算。 胭脂水粉,美酒佳肴,精致主义的她深谙其道,信手拈来,何愁不发财! ‘吽…吽…’随着怪叫声临近,马车一阵摇晃,打断了她的思路。 “哎呀!” “怎么回事?”江欣月七倒八歪扶着散乱发髻正要爬过去看个究竟—— “小姐小心!” 马车又是剧烈震荡颠簸,仿佛下一刻要被掀翻了出去。 奶奶的,好日子没过多久,这就又要被送西天了? 江欣月满心悲愤不甘! “啊!!救命!”车厢里主仆几人被颠倒地七荤八素。 “姐姐!我怕…”江婉容吓得花容失色,想要拉江欣月的手却又被惯力歪倒回去。 柳嬷嬷一边护着江欣月,一边稳住身子正想借力翻出马车,突如其来的外力再次撞击向马车。 马车受力不住往一边歪倒,车夫已经被牛角顶穿了胸腹一命呜呼,跌落马车被车轮碾成肉饼。 天旋地转之间,柳嬷嬷被那猛然贯穿门板的硬物刺穿了腰腹,鲜血飞溅。 被护在她怀里的江欣月抬眼就看到一个巨大的牛头探入车厢,赤红着眼睛哼哧哼哧喘着炽热的鼻息狠狠瞪着她。 被下药了? 千钧一发之际,江欣月心念一动,唤出一捧灵泉兜头喷洒在牛头上… 灵泉清浊祛秽,不知有没有解毒的功效? 死马当活马医了!!! —— 远处茶楼上,一对主仆望着楼下混乱的场面,悠然自得。 “农夫的牛怎么会在繁华街头横冲直撞?” “回禀主子,这头牛是彩月楼中耍杂技的畜生。” “彩月楼,乔万津的产业。” 彩月楼的杂耍和戏文闻名大周,上达皇宫后院津津乐道,引四海来客入园观赏,照理不该做出自砸招牌的愚蠢行径。 男人左手拿起一份公文,闲闲翻看,右手捧着君山银针送至唇边,小泯一口,缓缓道:“一方巨贾,竟和几个小女子过不去?” “主子您看!”身长玉立的佩刀侍卫惊讶指着楼下一幕。 只见骤然被疯牛撞着失去掌控的马车忽然停住,那嘶吼不已的疯牛也瞬间安静了下来,破败不堪的马车门被一只纤纤玉手推倒,从里面走出来一个头戴幂篱身着鹅黄色裙衫的少女。 她一脚踏在牛头上,一手举起断裂的牛角,如傲视群雄的将军,俯视着呆如木鸡的围观者,高声道:“青天白日,朗朗乾坤,贼人纵畜害人性命,官差何在,还不速速前来?” 青衣男子这才正眼凝视那抹鹅黄身影,眼底兴味甚浓:“哦?都说灵州女子温柔如水,这是哪家小娘子这般彪悍?” “主子,这是江府的马车。”侍卫提醒道:“灵州知府府上的马车。” “萧无义此刻就在江府上吧?让他立刻过来见本王。”青衣男子吩咐道。 “是。” 安王魏祯,字淮香,先皇的第十七子,当今圣上的御弟。 此次他轻装简行,是奉皇命亲查灵州巡抚吴越勾结总兵柳镇雄,私分军饷贪污腐败,勾结漕运船帮夹带私货牟取暴利,渎职擅权谋害朝廷命官之累累罪行。 今日刚入灵州,在客栈准备好的院落中梳洗歇息,只等明日办差。 午间闲暇,带了侍卫闫辉来城中曲汤楼用膳,顺道体察民情,却不想就遇到了这么有意思的一幕。 想到江海山很可能也牵涉此案,心中立刻有了个主意。 第4章 定风波2 无缘无故被一头疯牛坏了行程,还折损了一名猛将——柳嬷嬷。 日后也许出个门也不会那么容易了,江欣月心里当然冒火。 但她隐约察觉到这是有人蓄意报复。 想到今日上午捉弄乔君生的事情,她立刻让青嬷嬷去查探情况。 青嬷嬷本还担心三小姐性子软,胆小怕事,经此一事彻底改观,真心替夫人高兴。 毕竟以后小姐要去的是皇宫,行事果断有主见才能保护好自己。 青嬷嬷也是个能人,不出半个时辰就回来禀报,疯牛确属彩月楼,而彩月楼是乔万津开的戏楼,也就是乔君生的爹,她的亲姨父。 “哈!!动作还真快!儿子前脚抬回去,后脚就展开报复?是谁透露了我的行程?” 否则疯牛怎么可能那么快那么巧掐着时间地点出现在那里! 江欣月第一时间想到的是院里有人通风报信! 敌人已在明处,她要先处理暗鬼! “小姐,夫人院子里的都是可信之人!”青嬷嬷肯定的说。 江欣月看着她睿智冷静的眉眼,心中浮出一个答案:“阮姨娘?” 现代影视剧本里可不都是小妾庶女暗地里谋害太太和嫡出子女么? “可是四小姐也在车上。”青嬷嬷皱眉不确定地说,“不过,还有一个人…” “大嫂。”江欣月挑眉吐出两个字。 江俊杰刚过门一年的妻子白梦竹,新婚第三天大哥被一纸诏令召回西北,留大嫂独守空房。 在江欣月看来,这是个可怜女人,且家世清白,是教书先生的女儿。 这些日子听府中人夸赞她不仅颇有经商之才,还是个理财高手。 这般人物应该不至于犯蠢。 自己出事对白梦竹有什么好处呢? “嬷嬷为何会怀疑大嫂?”江欣月好奇问。 青嬷嬷也不是很确定,如实禀告调查来的线索:“少夫人爱听戏,今日在小姐之前就出门去了彩月楼,而且还去看了重伤的表少爷。” “这件事情未查清楚前莫扰了娘亲,免得伤了一家人的情分!” “对了,我娘名下有多少店铺生意是与乔家有往来的?”江欣月忽然问道。 杨氏出生江南杨府,世家大族,累世经商,涉及广博,堪称天下第一富。 杨氏作为杨家嫡女,当初可谓百里红妆,陪嫁丰厚,店铺庄子的收入可都是江府主要的开支来源呢! 青嬷嬷有些吃惊地张了张嘴,夫人虽然有意带着两个女儿学着掌管中馈,可大女儿不通账目,只爱风雅,小女儿天真活泼却耐不住性子学俗务,让夫人十分头疼。 若非如今有少夫人替夫人排忧解难,管理账目庶务,夫人那身子哪里吃得消哟。 这会儿三小姐一副开了窍般直戳要害的询问,令青嬷嬷精神一凛,“老奴不太明白三小姐的意思,请三小姐明示。” “前几日晚膳时听父亲说可能会有升官之喜,我想着乔家这般嚣张狂妄,还是少些牵扯,还请嬷嬷在母亲跟前多多进言,早些断了关联才好。” 青嬷嬷再次惊叹不已,高烧一次,小姐竟是开智了,真是太好了。 这时,大丫鬟兰草快步从外间进来,福身禀告:“小姐,前院阿福那边传话,说老爷要见小姐。” 江欣月知道是什么事,所以踏进书房见到知府爹爹也无所畏惧。 “女儿拜见爹爹。”她微微福礼,声音如黄鹂般婉转动听。 江海山不过四十出头,鬑鬑颇有须,目光澈亮有神,一看就知年轻时何等俊美风流的才子模样。 看着如画中仙子般愈发美丽的小女,想到不久这孩子就要踏入皇宫,面对未知的命运,心生怜惜。 原本心底不多的怒气也消了,低声问道:“爹爹刚从乔府回来,你表哥伤得可不轻。” “咦,表哥怎么受伤了吗?”江欣月惊讶蹙起黛眉,显得娇憨又可爱。 虽然知道这丫头在装傻,可江海山忍不住摸了摸女儿毛茸茸小脑袋,板起脸故作严肃地问:“听乔府小厮说,是你差遣君生上树掏鸟蛋,才致使他落水差点殒命,可是当真?” 江欣月深谙扮演小白花精髓,雾蒙蒙的星眸泛起水光,揪着手绢委委屈屈地说:“爹爹真是要冤枉死女儿了,女儿哪差遣的了表哥呀!今日清早女儿给娘亲请安,半路遇上表哥,他非要拉着女儿进假山躲猫猫,嬷嬷们怎么劝他都不听, …呜呜…女儿怕黑怕冷呀,哪里敢跟他进假山里去,只能想办法脱身,就说:若是表哥能掏来树上鸟蛋,女儿就陪他玩躲猫猫嘛,谁知道他真的…” 她越说越委屈,眨巴着眼睛泪水似开了闸般奔涌而出。 真真是梨花带雨,我见犹怜,再是铁石心肠之人都会为之心碎。 江海山越听脸越黑,同为男人,听到这里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捏紧了拳头,气得浑身发抖,但修养极好的他骂人词汇实在贫乏,半天只蹦出一句:“真是岂有此理!岂有此理!欺人太甚,乔府欺人太甚!” 见女儿哭得伤心,气自己竟然会轻信外人一面之言,真是糊涂之极! 他笨拙地拍着女儿的肩膀,大概不知道怎么哄小女孩,只能缓声说道:“月儿莫哭,你做的很对!是爹爹冤枉你了,这就给你去讨个公道!”说罢就快步出了门。 看着老父亲大步流星的背影,江欣月勾了勾唇角,缓缓擦掉眼角泪珠子。 心中感叹,无论何时何地,一张好看的脸足以蛊惑人心,也许她也可以当个祸世妖妃呢! 不过府里藏着一个对她恶意满满的敌人,终归是如鲠在喉! ———— 疯牛袭击风波有过去没几日,杨氏真的病了。 听说是晕倒在花园里,被人抬回正院的。 江欣月听到消息时,正在跟青嬷嬷学习辨识草药,打算丢几株进空间用灵泉浇灌,培育一些灵草,但这只是试验阶段,具体什么效果,她还没把握呢。 赶去正房的路上,她问:“娘亲早上还还好好的,怎么会突然昏倒?嬷嬷可知娘亲有什么旧疾?” 青嬷嬷一直跟在杨氏身边,对杨氏的身体知根知底肯定最清楚。 “夫人当年怀小姐时中过毒,后来虽排清余毒,到底亏了身子,这些年一直在喝神医开的方子调理身体。” “神医?” “是老爷的挚友,当年夫人难产若非有这位神医相救,未必能逃过一劫。” 青嬷嬷的语气里满含敬意,让江欣月对这个人物十分好奇。 一行人来到正院,大伙齐聚在正厅,听得老大夫捋着胡须说夫人已无大碍,只需静养即可。 闻言大家都松了一口气。 “姐姐,大嫂。” “三妹妹来了。” 杨氏施了针灸已经睡着,江欣月从里屋出来,见到了久闻其名 的大嫂白梦竹。 她走上前拉住两人的手,看到白梦竹身边还站着一人。 是个身材高挑,面容清雅脱俗的少女。 少女约莫十四五岁的样子,容貌妍丽,气度从容端方,回眸时恰与江欣月四目相触,皆是微微一愣。 ‘九天仙女下凡尘,人间哪得几回闻…’ 早闻江府女儿容颜绝色,在看到江馨兰时就知所言不虚。 但眼前这位少女更胜一筹,恍如皇宫金色琉璃瓦上洁白的新雪,笼着淡淡霞光,叫人移不开眼。 而对于江欣月来说,眼前人是深刻在本尊记忆里的老熟人。 虽然比记忆里高挑丰满了些,但人的身材总随着时间在改变,容貌却不会变多少的。 “三妹妹,”白梦竹见两人相互看呆了,忍不住也笑了。 她温柔地反握着江欣月的手,介绍道:“这位是萧先生的妹妹彩蝶姑娘,今日真的要多谢彩蝶姑娘及时施救,母亲才能安然无恙。” 萧彩蝶? 真的是那个萧彩蝶吗? 青嬷嬷也是眼睛一亮,在江欣月耳边提点:“小姐,这位姑娘就是神医的小徒弟。” 江欣月这会儿可没在意谁是神医,她脑海里闪过太多零碎的记忆画面,一时激动脱口而出:“敢问令兄可是萧无义萧大人?” 萧彩蝶抿唇一笑,妍丽的容颜更添三分春色:“江三小姐可是认错人了?我哥哥确实姓萧,名无义,但他可是白身,并无官职哟!” 天下哪有这么巧合的事情,萧无义可将是下一任丞相,安王的得力臂膀。 也是宸王魏靖丰的毕生劲敌,恨不能大卸八块的对手! 而眼前这位萧彩蝶将会是安王妃,而且极有可能成为皇后大人呐!!! 如此贵人近在眼前,得赶紧巴结好交情,日后岂不是美滋滋? 她双眼放光地握住萧彩蝶的手,激动地热泪盈眶:“幸会幸会,我对萧姐姐一见如故,待娘亲病好,萧姐姐可愿与妹妹义结金兰,秉烛夜话?” 江欣月摸着未来皇后略带薄茧的柔荑,心中暗喜,看来还是个练家子呢! 萧彩蝶:“…彩蝶对江三小姐亦有惺惺相惜之感,岂敢辜负小姐盛情?” 此行乔装易容进入江府搜查罪证,正愁无人挽留自己住在江府呢,江三小姐主动递上橄榄枝,当然得抓住了。 一旁的江馨兰:“…” 看着两人旁若无人的亲密感真是叫人吃味,她这个正经姐姐还在这里呢,小没良心的! 第5章 定风波 3 是夜,两道人影先后出了江府角门。 经过广胜大街时,暗巷里又出现了一个佩刀青年,正是闫辉。 他盯着前面两道人影,已经认出了落在后面的黑衣人是个上了年纪的中年妇人,身材瘦小但脚步轻如飞燕。 正是跟在江三小姐身边的老嬷嬷。 江府果然卧虎藏龙,竟然连一个老太婆都身怀绝技吗? 闫辉认得不错,中年妇人正是江欣月身边的青嬷嬷,她虽然没有柳嬷嬷的那般武功,但同出一个师门,也有自保的武功傍身,跟踪人还是没问题的。 这几天她奉江欣月之命一直在盯着阮姨娘和白梦竹。 阮姨娘安分守己,除了每日去正院请安,一直待在院子里绣花。 白梦竹白日里代杨氏处理府中内务,偶尔收到请帖出门应酬,夜里尽心尽责服侍病中的杨氏。 但精通药理的青嬷嬷发现白梦竹子时之后会燃起一种香味甜腻的盘香,能叫清醒之人昏昏欲睡。 有古怪的果然是这个少奶奶,怪她们之前眼拙,被她温柔安静的表象给骗了过去。 今夜她藏在假山后,看着白梦竹换了一身青灰色的小厮衣衫,从偏僻小道溜出了府门,于是果断地跟了上去。 小厮打扮的白梦竹进了彩月楼的后门,熟门熟路地推开了其中一间雅间。 乔万津已经等在那里。 这位南海豪富是个五短身材,脑满肠肥的男人,伸出来的五根胖胖的手指根上都生有深深的肉窝儿。 “东西拿来了吗?”乔万津直接问。 白梦竹点了点头,递上一本由金丝银线描绘的海河流域舆图。 这是杨家传家宝之一,《九洲海河枢纽图志》。 上面记载的都是杨家历代先祖航运的智慧结晶,有水则通,通达天下。 当初杨家当家主母把这本宝贝当作陪嫁放进了江杨氏的妆奁,杨家几房尚不知情。 若不是江海山这这个迂腐的地方官吏不肯向吴越低头,拒绝投靠太子殿下和杨贵妃一党,杨家人也不会几番周折把这桩事情交代给乔府了。 “哈哈,做的好!” 乔万津勾结贪官走私盐铁,全靠搭上了杨家这条货运航线。 但人心是填不满的欲壑,眼见灵州巡抚吴越贪赃枉法的证据被人揭发,朝廷钦差来了一波又一波,这吴家必定是被舍弃的绊脚石,靠山山要倒,他当自谋生路。 吴越那厮贪心不足作茧自缚,他才不想被这厮连累! 而杨家可是不同了,那可是当今贵妃和太子的正经外戚,完成了使命,有了他们的庇护,乔府必能躲过一劫。 白梦竹冷冷盯着他说:“我答应你的事情做成了,你该放了我弟弟弟媳,欠账一笔勾销!” 乔万津油腻的肥脸笑得直抖:“嘿,旧账一笔勾销?你弟弟欠下的赌债和利子钱利滚利可有几百万两白银,你偷一本《九洲海河枢纽图志》就想扯平?” 原来白梦竹的弟弟白磊好赌成性,输得倾家荡产,还欠下一大堆利子钱。 乔万津派人找上白梦竹,若不想白家名声狼藉,若还想锦衣玉食做将军夫人,就乖乖与他合作。 “图志都给你偷来了,你还想怎样!?”白梦竹恼羞成怒。 乔万津一双金鱼眼眯了起来,狠狠道:“我乔万津就君生一个宝贝儿子,江府欺人太甚,竟敢谋他性命!我乔万津怎忍得下这口气!既然那次撞不死那个臭丫头,那就把她抬进乔府,乖乖地给我儿子舔脚!” 话音未落,屋顶豁然洞开大口,‘轰’地一声碎瓦木屑飞溅。 一道黑色人影直扑向乔万津。 “来人呐,有贼!!杀人啦!”乔万津连连后退,大惊失色。 更惶恐的是白梦竹,她不及细想夺门就逃。 她此来见面十分隐秘,要是被彩月楼的旁人见着,岂不是传扬开去,她如何再在江府立足? 但黑衣人目标明确,漫天撒了一把白色粉末,随即一掌劈在乔万津胖脸,然后从他怀里扯出那本《九洲海河枢纽图志》掠出了屋顶。 却不料外面几簇凌厉箭矢朝她急射而来。 她躲避不及肩膀中了一箭,晃了几晃后还是咬牙掠下屋脊消失在暗夜里。 江府后院漆黑静谧,只有蜿蜒长廊点点朦胧黄色灯笼在夜风里摇曳照明。 江欣月这几日挽留萧彩蝶在清雅居留宿,本是各怀心思的接近,但越是相处,真的生出了惺惺相惜之情。 江欣月虽不善诗词音律,但见多识广言辞风趣,性情爽朗不拘小节。 萧彩蝶走遍山川河岳,性格洒脱,见江欣月一个深闺女子竟然有这等阅历胸怀,也十分欣赏,两人时常聊到深夜才意犹未尽抵足而眠。 四更声响,轻微的猫叫声令江欣月忽地惊醒。 她看了眼萧彩蝶的睡颜,微微有些愣神,也许是眼花了,总觉得萧彩蝶的鬓发有些古怪,寝衣也总是竖着高领不嫌勒脖子? 心念一动,她忍不住想恶作剧,探手过去欲解萧彩蝶领口盘扣,耳边又听到轻微的猫叫。 正事要紧,她轻轻起身下了床。 “小姐,”兰草压低了声音紧张地说:“不好了,青嬷嬷受伤了!” 柳嬷嬷的伤还没养好,青嬷嬷又受伤! 这江府是什么龙潭虎穴? 她披了外衣来到耳房,见青嬷嬷半身内杉被鲜血浸透,嘴里紧咬一块木头,一手直接拔出肩头的断箭。 江欣月看着脊背发凉,见小丫鬟秋彤抖着手正在为她上止血伤药,走上前挥退小丫鬟自己亲自上手。 “小姐,果然是少夫人!” 青嬷嬷也不扭捏,扯开衣襟方便江欣月上药,并使了眼色让江欣月屏退几个丫鬟,然后将彩月楼听到的事情一五一十讲了一遍。 其实这些日子,江欣月求了杨氏,想学习中馈内务,顺利得了协助嫂子一起学着处理账目的机会。 说起白氏身份,其实也不过是秀才之女。 白家老太爷去世之后,江海山荣归故里做了灵州知府,他看中白家人家风清正,秉性纯良,故而与白家做了亲家。 却不想看走了眼。 大概白氏知道江欣月只是个草包美人,又不日将远赴京都,也没防着她,让人随意给了她一摞流水账,让她慢慢看。 倒让江欣月看出了不少账目有问题。 本以为是个贪心不足的妇人,用婆家钱贴补娘家,没想到这女人竟然想置江府于死地。 从周国开国以来,盐铁的生产和经营就一直由官府垄断经营,由于盐铁事关国家经济命脉,历朝历代的统治者对民间私自贩卖食盐的行为都进行严厉刑罚! 杨家的商船是几百年良好信誉积累的口碑,也是先帝爷御批的皇商之一,多年来一直由杨家船号运送粮食、布帛丝绸等需从南方运往大都,以供帝都之需。 若是这条漕运牵扯上了私贩盐铁大罪,别说是江府和杨家族人,就连远在西北镇守大周边境的大哥也会被牵连! 江欣月收起青嬷嬷拼命抢回的《九洲海河枢纽图志》,“嬷嬷,府中可还有会武艺,信得过的护院?” “小姐,老奴可以…” “不行,您和柳嬷嬷受伤不轻,得好生养好了。接下来的事,我自有主张。\\\" 两人正低头悄声商议人手事宜,门外忽然有喧哗声。 兰草匆匆喊道:“小姐,不好了,前院阿福说刚刚有刺客夜闯府中,怕刺客躲在后院,现在少奶奶带着护院要搜查各个院子。” 江欣月和青嬷嬷对视一眼,她笑:“她应该是认出了嬷嬷,而且她身边可能有乔府的人!” 否则哪来这么快动作?! “爹爹呢?” “回禀小姐,老爷还在衙门,没有回府。” 丫鬟焦急禀报。 “小姐,她是冲着老奴来的。”青嬷嬷起身想要找地方藏身。 江欣月按住她,笑眯眯道:“嬷嬷稍安勿躁,一个吃里扒外的蠢货,该害怕的是她,而不是我们!兰草,给本小姐更衣。” 第6章 定风波 4 清雅居外火把映亮了半边天,白氏带着嬷嬷丫鬟和一堆护院已经进了院子。 她左右环视一圈,目光定在了那几个老仆所在的西厢房。 在那个黑衣人冲破屋顶袭击乔万津那一霎,白梦竹就认出了蒙面人的眼睛。 常年跟在杨氏身边,她身边人的样貌早已了熟于心。 “大家仔细些搜找,莫惊扰了三小姐和娇客!” “是!” “等一下!”一声娇喝乍起,江欣月一袭红衣,手持银蛇皮软鞭站在台阶之上,“大嫂,你不在娘亲身边守夜,这大半夜带着人夜闯本小姐香闺是什么意思?” 白氏上前,温婉和气的面容带了三分笑意,眼底却闪着精光。 “三妹妹误会了,刚刚有刺客从前院逃了过来,我只是担心各位妹妹受伤,才带人搜查!” 手中鞭子狠狠一扬,软鞭便如灵蛇颤动,直逼白氏面门。 “啊!”白氏倒退一步,若非身后有丫鬟扶着,差点仰倒,她不敢置信,又惊又怒:“三妹妹!” “三小姐,您这是做什么?”白氏身边老嬷嬷脸色也不好看了。 院中仆妇们都知道,病好后的江欣月确实活泼好动了些,但今日这般举动,真是刁蛮嚣张不讲理。 “这是我的院子,大嫂半夜三更带着一帮护院硬闯小姐闺阁,若是传了出去,欲将我们江府女儿的名声置于何地?” “三小姐,大少奶奶也是为了您的安危着想…” ‘刷…’又是一鞭子抽去,直接把白氏身边老奴掀翻在地。 “好个老刁奴,主子说话,轮得到你一个奴婢说三道四挑拨离间!” 江欣月漂亮的眼中一闪而过杀气,甩了甩软鞭上的尘泥,缓缓缠绕腕间,一双淬了寒冰的双眸冷冷的看向神情各异的众人,“本小姐说了,清雅居没有刺客,无需搜查,若你们再胡搅蛮缠,就别怪本小姐不客气了!” 两方人僵持之际,院外又来了一行人,是江海山,身后跟着秋彤和几个护院。 “都闹哄哄的聚在这里做什么?” 主事人一到,在场所有人都噤若寒蝉。 “爹爹!” 江欣月凶蛮煞气一收,瞬间化作小白兔扑进自家老爹怀里:“爹爹,大嫂欺负我,非要说我院子里藏有刺客。她也不想想爹爹那么疼我,明里暗里多少护院守着清雅居,怎会有贼人闯的进来。” 江海山护着女儿往里走,好生安抚:“都要进宫的人了,还这般孩子气,也不怕下人笑话!” “她们敢笑话!她们刚才都要硬闯清雅居了,哪里还把女儿放在眼里!!况且,刺客又不是傻瓜,清雅居可是在府中最靠南,三面死路,他就算要藏也藏大嫂的万芳院,不仅靠近前院,还方便翻墙逃跑啊!” 白氏脸色一变,“公爹…” 江欣月瑟缩在老爹怀里,委屈巴巴地撒娇:“爹爹呀,女儿不依,你要把这些人都抓起来,给女儿主持公道!” “好了,别胡闹!你大嫂也是关心你的安危!” 他一边安抚女儿,回头也不看白氏,直接问护院头子:“可都搜遍了?” “回禀老爷,正院和万芳居未曾搜查。” “那还等什么?”江海山冷肃了一张脸,寒声斥责。 江欣月得意地抱着老爹胳膊,借机上眼药:“爹爹,既然大嫂忙着抓刺客,娘亲那边岂不是无人伺候守夜?女儿想去陪在娘亲身边,她身体还没好,可别再受了惊吓。” 江海山十分欣慰,解下披风盖在她身上笑道:“好,爹爹送你过去。” 没等众人走出多远,江海山身边的长随匆匆赶来,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余光意味不明地扫了眼白氏。 江欣月欣赏着白氏僵硬苍白的脸,冷冷一笑。 在确认疯牛风波是白氏通风报信后,她已经派人在白氏院中埋下了损招。 内宅不安,还怎么安心搞事业! 没证据就制造证据,她毫无良心负担! 护院们还未进万芳院,就看到院中有黑影一跃而起往外逃去—— 在院中明晃晃留下一张纸条:若明日再不准备好白银二十万两,就等着替白磊收尸吧! 看着消失在暗夜的黑影,江欣月有些困惑。 字条是她安排兰草偷偷放的,老爹也是她让丫鬟及时请来江湖救急。 但这个刺客,还真与她无关。 可不管是谁,也算是做了一件好事,在恰好的时机帮了她一个大忙。 江海山身为一洲知府,清廉公正的官声可不是吹捧出来的。 虽只有一张纸条,但足以让他查出背后真相,而且下人还在白氏的床下暗格找到了一包迷香,证实是与杨氏房中常燃的安眠香为同一种。 拿去让经验老道的仵作和老大夫查验之后,证实此迷香熏的时日一久,人不仅精力不济,嗜睡,还会不知不觉在睡梦中猝死。 白氏弟弟白磊在临县欠下巨额赌债是事实,凭空消失也是事实,去临县稍加调查就一清二楚。 白氏不仅贪墨公中银子做假账去填补数以万两的利子钱,还欲加害婆母,其心不正! 惊变只在朝夕之间,江府众女眷还未回过神,白氏已被禁足万芳居严加看守,对外称忽染重病,卧床不起。 江欣月不费力气解除了这颗定时炸弹,摩拳擦掌,欲将霍霍镰刀伸向乔家。 最危险的隐患还没彻底解除! 在这之前先帮杨氏调理好身体。 她用灵泉给杨氏煎药,杨氏服用的汤汤水水都以灵泉为药引。 再加上她翻阅了空间里那几本破烂的药理奇书,理论实践,现代古方一一结合,总结出了一套自创的养生经,直接拿杨氏来试验,果见奇效。 之前被她丢进空间用灵泉孕育浇灌的各种草药,在短短几天之间竟也茁壮成长。 就拿最常见的毒草‘草乌’和‘钩吻’来说,经过灵泉滋养,毒性更强。 被研成粉末的‘钩吻’草,只沾惹少许,瞬间能毒死一头猪。 江欣月很满意,因其无色无味无症状,将其取名为‘雪上霜’。 她熟记青嬷嬷教她的金创药配方,用灵草替换了普通草药,拿两位嬷嬷的伤口做试验,效果自然也是令人惊艳。 只涂了两次,两位老嬷嬷的伤口奇迹愈合,药粉敷过的皮肤还明显比周围皮肤娇嫩白皙。 另一边,杨氏在几个女儿的悉心照顾下,病愈后整个人容光焕发,蜡黄的皮肤也变得白皙莹润,无需脂粉遮盖。 瞅着自家爹爹看娘亲时愈发温柔缱绻的眼神,她牵着江馨兰的手悄悄退了出去! 功成身退,一身爽快。 看身边江馨兰依然愁云满脸,秀丽的脸庞上两个黑眼圈十分明显,她忍不住问:“二姐可有心事?” “没事,只是有些疲惫。”江馨兰摇摇头,“妹妹去和萧姑娘玩吧,姐姐有些乏了,先回院子去了。” 江欣月看了眼她身边的杜鹃和翠英,扬起一个笑脸:“好呀,姐姐好好休息。” 对于江府发生的明潮暗涌,萧彩蝶了然于心,此间事情已了,她也准备告辞。 “咦,萧姐姐这么快要走了吗?你们准备启程去哪里呢?” 江欣月有些舍不得,还没有义结金兰呢,还没有和未来皇后加深感情呢! 萧彩蝶对眼前这个小姑娘真是有些捉摸不透。 江欣月对白氏的那些小动作她都悉知全局,可见‘天真单纯’都是这个小姑娘用来迷惑旁人的假面。 但萧彩蝶自问不过江湖闲人,能对她有什么利用之处? 只是…看着江欣月对自己一片赤诚的敬慕眼神… 没错,是如同敬慕师长般崇敬爱慕,令人起鸡皮疙瘩的目光… 她竟然有些心软了! “暂时还在灵州。”她摸了摸耳边已经脱皮的玩意儿,斟酌着解释了一下。 “哎呀,既然在灵州,就继续住下来嘛!有我陪着萧姐姐吃喝玩乐岂不美哉?”江欣月兴奋地拍手做了决定。 “…”萧彩蝶有些无语,这丫头太热情了,让人有点受不住,得赶紧撤。 她想了想说:“实不相瞒,彩蝶挂念兄长,若一直住在府上,兄妹相见多有不便。” 江欣月见此也不好再勉强,她笑眯眯道:“那也好,只不过萧姐姐要把落脚的地址给我,我好去找你玩呀。” 萧彩蝶抿嘴一笑,印出两个深浅不一的小酒窝:“江妹妹一天到晚想着玩,莫怪姐姐扫你的兴,听说朝廷秀女诏令已经送往各州府,待诏令一到,妹妹就该启程入京了,妹妹可准备妥当了?” 江欣月早有心理准备,未将此事放在心上,她顽皮一笑:“萧姐姐可觉得妹妹是做宫里娘娘的料?” 萧彩蝶忍俊不禁:“你呀,若不改改这猴儿脾气,进了宫可是会吃苦头的!” 话题到了这里,江欣月直接拐了弯,奶声奶气撒着娇抱怨道:“所以姐姐忍心看我吃苦头吗?妹妹我现在正缺几个贴身护卫啊!!! 你想啊,灵州距离京城千里之遥,山高路远匪类出没,肯定会遇到很多危险啊,这个时候就需要贴身护卫挺身护主啦!我瞧着话本子里都是这么写的,很帅很帅那种!” 她一边说着一边抬腿扭腰做出笨拙滑稽的打人动作。 萧彩蝶被她再次逗笑了,想着那一夜这丫头对付白氏挥鞭子的动作可潇洒利落的很呢。 小丫头心机真深。 她柔声道:“这有何难,让江大人为你安排便是了。” “我才不要那种只会使蛮力的护院,遇到真正的高手,直接被一刀封喉了,到时候我是替他收尸还是逃命啊?” 江欣月不死心地抱着萧彩蝶的胳膊摇啊摇,整个人就差挂上去了。 “萧姐姐随令兄周游天下,一定知道哪里能买道可靠的贴身护卫吧?” 她可怜兮兮眨巴着大眼睛,吐气如兰地恳求道:“好姐姐,我知道你一定结交了不少武功高强的大侠,就为小妹引荐一下嘛!” 她可是知道未来的丞相大人身边武功高强的死士如云,快点借几个给她用用吧! 萧彩蝶嘴角一抽,耳根不可抑制的泛起可疑红色。 她有些不自在地从将臂弯从她魔爪解脱出来,实在是被她缠磨的有些心烦意乱,脱口道:“倒是有一处,就在灵州呢。” \\\"哇,萧姐姐真是太好了!\\\" 江欣月心愿得逞,毫不吝啬地在美人脸颊上亲了一口以示感激。 第7章 渣男来袭 1 灵州以西半山腰有一间大佛寺,山脚开着一间‘威远镖局’。 萧彩蝶和江欣月为了行事方便,出门时作男装打扮。 明明都是女子,江欣月穿男装就像小孩偷穿了大人衣服,只能说俊秀可爱,细看便是女子。 伪装不如不装! 而萧彩蝶一身宝蓝色收腰锦袍衬得她愈发英姿勃发,温润如玉,举手投足都是贵公子的仪态。 江欣月看得双眼冒星星,心里却不得劲,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萧彩蝶打量了一下马车外光景,展开折扇优雅轻摇:“有一件事要说给你知晓,他们原先是江南宿州为祸一方的水寇。” “水寇??”江欣月倒并无多少恶感,她还是挺相信萧彩蝶的眼光。 但脑海里止不住浮现出满脸横肉,络腮胡的凶蛮大汉,多少有些失望。 她承认,她是颜控。 眼睛又忍不住往对面人身上瞟,女装清丽出尘,男装飒沓英气,要做皇后的人就是不一样,就这模样,这气度,让人心之向往,为之折服啊! 萧彩蝶被她怪模怪样给逗笑了,以为她害怕,笑着解释:“妹妹莫怕,” “镖局总镖头名常山虎,原就是京都镖局里的镖师,与我兄长颇有交情,他为人仗义豪气,心地不坏。 后来是因为被当时国舅的亲戚仗势欺人抢了镖局,他打官司打不赢,这才一怒之下带着一帮兄弟跑到了江南做了匪寇,再后来呀,他遇到了贵人,迷途知返,在贵人帮助下重操旧业,才有了如今的威远镖局。” 她意有所指的提醒道:“倒是接过不少杨家商号的委托呢!” 呦?还是杨家商号的物流合作商啊? 江欣月瞬间来了精神,岂不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她这次要做的事情,可谓是胆大包天,骇人听闻。 但如果合作人与她同系一条利益链上,合作起来就更加‘亲密无间’了! 马车经过闹市,突然停了下来。 “何事?”江欣月遭遇疯牛,有前车之鉴,以为又出了什么幺蛾子,心里有些膈应。 马车夫回禀:“回禀三小姐,府衙发布悬赏通缉令,来了好多百姓围观,挡了马车道路。” “哦,去看看!”江欣月知道自家爹爹很忙,原来是忙着抓江湖杀手啊。 萧彩蝶阻拦不及,就看到那娇小的人影一溜烟跳了下去。 她忍不住失笑,都说灵州江知府家风清正,诗书传家,极重礼教,原以为都如京师世家千金那般端庄贤淑,装模做样。 如今接触下来,这个江三小姐不仅没有官家小姐的骄矜傲慢,倒是古灵精怪,好似天生天养似的随性,倒让人讨厌不起来。 甚至还生出几分怜悯之心。 江欣月不知马车里的人诸多心思,她仗着自己身形矮小,猫着腰往布告栏近处钻。 “嘿,臭小子,往哪摸呢!”一个大汉气恼地护着自己屁股瞪向如游鱼往前溜的白衣少年。 切,不就是身形不稳借力扶了一下屁屁,她还不嫌脏,一个大男人计较个啥! 等看清布告栏的悬赏令时,江欣月终于明白心底那股蠢蠢欲动的急切感因何而来。 本尊累世记忆里,有这么一桩江湖杀手刺杀钦差逃逸事件颇为深刻,此事与江府息息相关的。 即将发生在不久之后。 因为朝廷下令彻查灵州巡抚吴越贪污腐败一事,不仅派来了好几任钦差,还派了个王爷来灵州暗访。 具体是谁她不知道,但就是在灵州地界,这个王爷被江湖杀手重伤。 也因此一事,爹爹原本有升官机会,就此中断,还被那王爷记恨上了,从此官途坎坷。 这个杀手最后当然是被抓住了,送上断头台的时候,她好像记得白氏… 白氏好像去送了一碗白米饭。 重新回到马车上,江欣月把悬赏令的事情告诉了萧彩蝶,满脑子在回忆关于那个江湖杀手的所有线索。 袁成杰…这个杀手叫袁成杰,曾听府中婆子嚼舌根,白氏未过门前也差点和认定了亲,对方好像叫袁什么杰… 这么巧合? “怎么了,被吓到了?”萧彩蝶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笑着问。 江欣月眼眸一转,计上心来,她一副义愤填膺地说道:“我只是想不通,区区一个江湖草莽,与朝廷命官哪来的深仇大恨呀,杀了一个又一个钦差,自己如丧家之犬般被朝廷四处追缉,何苦来哉?” 萧彩蝶笑而不语。 见人家不接话,江欣月只能好奇地问:“不知令兄对此事有何看法?” 她觉得萧家兄妹出现在这里并不简单,说不定也是为了江湖杀手而来呢! 萧彩蝶拿了扇子轻轻敲了敲她脑袋:“这不是小姑娘家家该操心的事,小心夜里做噩梦。” 切,你还不是个小姑娘!? 江欣月不服气地拍开她的折扇,赌气偏过脸不理她。 虎威镖局常山虎人如其名,长得足有九尺高,一脸凶相,令人望而生畏。 但在见到萧彩蝶亮出的白泽玉佩时,露出一副又惊又怕的神色,九尺大汉恭恭敬敬躬着身子行了大礼,然后带着两人参观了称得上十分寒碜简陋的镖局。 江欣月心中的计划还不成熟,所以只打算要两个护卫就好。 没多久常山虎就带着两个青年出来,拍着胸脯保证这两位武功极高,样貌俊秀,是镖局的扛把子。 见他卖力推销,一副生怕卖不出去的心虚样子,江欣月本打算让他们秀一秀武艺再考虑… 但看到萧彩蝶一脸欣赏认可的模样,也撇着嘴接受了。 一个叫闫辉,一个叫莫珏。 两人毕恭毕敬地朝萧彩蝶拱手行礼: “小人闫辉,见过主…公。” “小人莫珏,见过主公。” “错了,她才是主子。”萧彩蝶沉声提醒。 两个青年涨红了脸,不知是气得还是羞的? 江欣月倒对此并不介意,只觉得两位儿郎秀色可餐,赏心悦目。 她清了清嗓子朗声说:“好了,从今天开始,你们俩就是本小姐的死士,所以不得以真名示人,以后就叫小辉和小珏吧。” 两人抬了抬眼皮,瞅了眼萧彩蝶脸色。 萧彩蝶严肃起来颇有些上位者的气势,她面无表情看着两个人吩咐道:“江小姐是我挚友,望你们兄弟如敬重萧家人一样尽心为江小姐效力。” 江欣月闻言受宠若惊,但还是骄傲地挺了挺小胸脯,心道抱大腿的感觉真棒! 目的达成,又得了萧彩蝶的口头承诺,明日会来找她玩,江欣月满心欢喜地带着两个跟班回了江府。 刚入后院,就看到小丫鬟秋彤已经等在二门处。 见到江欣月整个人都弹了起来,“小姐您可回来了,急死奴婢了。” “有话慢慢说,急什么急。” 江欣月摸了摸小丫头的脑袋,示意她别太紧张。 “小姐,乔夫人带着表少爷表小姐正在夫人那里做客呢!夫人说小姐若是回了府就过去一趟。” 呦!这家人还真是厚颜无耻啊! 她还没行动,自己找上门来了? 因为杨氏病情未愈,故而乔君生落水的因由,以及白梦竹犯下的罪行皆被被江海山下了封口令。 所以杨氏至今都不晓得自家宝贝女儿被娘家人给欺负了。 江欣月懒懒一笑,问道:“二小姐那里如何?” 早先遣人查江馨兰出了什么事,这会儿也该有结果了。 秋彤是柳嬷嬷亲自调教的,嘴很严人也机灵,目前看来暂且是个靠谱的丫鬟。 只听她压低声音说道:“回禀小姐,杜鹃姐姐说,二小姐房里丢了一件东西,二小姐正是为了此事烦心。” “什么东西?” “二小姐的贴身绣帕,上面有二小姐的字。” 江欣月摇了摇头。 就是说吧,古人吃饱了撑的,没事往帕子上绣什么字呀,自寻烦恼。 “是和表少爷有关吧?”她说。 秋彤双眼发亮,激动地说:“小姐英明!” 得,两位帅小伙,你们任务来了! 第8章 渣男来袭 2 深夜,两个黑衣人飞入一家简陋客栈的厢房,匆匆朝屏风后面的男子行礼。 “主子,江三小姐要我等分别去乔家和杨家商号行窃。” “哦?” “是江杨氏打理的商铺么?” 屏风后的男子缓缓走出,观容貌不过二十二、三岁的年纪,相貌无比清秀俊雅,身姿在宝蓝色收腰锦袍贴裹下卓然挺立,宛如临风玉树,整个人看起来,倒好像是一尊玉人雕像般精致。 正是安王魏祯。 若是此刻江欣月在此,定会惊呼眼前这身衣服分明是萧彩蝶穿的那件男装。 闫辉说道:“主子英明,她昨日遣了属下去誊抄了杨家水路船行的账册,不仅如此,明日起还要属下装扮番邦商人身份接触乔府…主子,江三小姐有古怪,她似乎对乔府贩卖盐铁给异族的勾当十分清楚。” “原来症结在此。” 白氏精明能干,把杨氏名下的一切商号都管理的‘井井有条’。 杨家本家人才趁虚而入,以老东家的身份与白氏里应外合,暗渡陈仓。 一旦吴越和闽越总督柳镇雄勾结贪墨一事被定罪,江府因杨氏的陪嫁商号给牵累,第一个背锅。 杨家则摘得干干净净。 魏祯淡淡一笑,月色下的侧脸如刀锋出鞘般冷峻凌厉。 他垂眸看向莫珏。 莫珏大概第一次遇到闺阁千金会提出这么无礼羞耻的要求,一张俊脸涨红,硬着头皮回答:“回禀主子,她要属下去乔君生的房里把江二小姐的…肚兜…偷回来。” 闫辉瘪了瘪嘴,似乎在忍笑。 “嗯。”魏祯颔首,示意莫珏莫要耽搁。 莫珏懊丧垂头,转身掠出了窗外。 “你继续追踪袁成杰的踪迹,他上一次暗刺本王不成,这一次本王并未掩藏行迹,他一定也进了灵州。” 闫辉心中一喜,试探地询问:“是,那属下是否还要回江府听候差遣?” 他堂堂四品带刀侍卫,风餐露宿不说,还要被一个小丫头挥来喝去做些鸡鸣狗盗之事,实在憋屈的很。 魏祯一个眼神直接破灭了他的期待。 “本王以为江知府也是杨贵妃的人,但如今看来,此人廉洁清正,品性光明确是不假。” 若有他从旁协助,这件案子或有契机。 吴越仗着贵妃的外戚为所欲为,皇后和宸王早已知晓,先前是刻意放过,只待人赃并获,拔起整条线上的蚱蜢。 众所周知,自皇后长子夭折,宸王出生太晚,皇储之位落到杨贵妃儿子的头上,因而皇后和宸王恨透了贵妃这对母子。 宸王和太子朝堂上两人针锋相对已是常事,暗地里也没少交锋。 这次找到机会,皇后和宸王肯定会彻底打压太子和杨贵妃的气焰,好让皇帝看清楚这对妖妃母子的丑陋嘴脸。 魏祯深知里面的弯弯绕绕,也清楚,这摆明就是把他当枪使。 宸王不愿这么早就跳出来得罪人,怕太过锋芒毕露,引起别的兄弟注意,遭群起而攻之。 如此,他这个从小冷宫长大的‘闲’王就得出马分忧。 毕竟他受皇后恩惠,明面上是后族一派,自然得听命办事。 但事实上,他只需要前来理清来龙去脉回禀皇帝,并未准备插手任何一方的利益争端。 就在前几日,他可是在总督府看到了宸王身边的侍卫统领,韩明。 是啊,这么要紧的关头,宸王可不会假手他人,必要亲手送太子一份‘大礼’。 两个侄儿斗法,他这个做叔叔的瞎掺和什么。 眼前无端浮现出一张明媚娇艳的笑脸,魏桢不自觉浮起微笑:“这姑娘有趣得很,本王也很期待她能从中查出什么猫腻来。” —— 是夜,吴越府邸。 吴越睁开眼睛的时候,只觉得浑身都霍霍的疼,眼角黏腻一片,血腥味浓重。 那是他自己的血。 被软禁在府邸已经有数月,他第一次这般慌乱。 他与总兵府狼狈为奸这么久,多少为自己留了后路,柳镇雄是贵妃娘娘最有利的依仗。 就算最后贵妃娘娘放弃了他,他只要藏好账本死咬着柳府不放,柳镇雄为了保全自己,也不会把他交出去定罪。 可昨夜喝了一壶酒,就令他失去了知觉。 此刻醒来,才惊觉自己已为他人砧板上的鱼,命悬一线。 “醒了?” 一个高大身影站在他身边,居高临下俯视着他、 “你是谁?”吴越努力眨着迷蒙的眼睛,试图看清楚阴影中的人。 “账本在哪里?” 男人低沉磁性的声音如冷风凛冽,刮进吴越耳中,莫名熟悉。 “你!我知道了…你是宸王殿下…” 黑暗中忽然伸出一只脚,狠狠踩在吴越的嘴巴上碾压着,那黑衣人挡住了吴越的视线,低声呵斥:“狗东西,王爷问你话,还不快从实招来!” “呜呜…下官不知!” 吴越痛得龇牙咧嘴面目扭曲心中更是惊骇万分。 宸王魏靖丰怎会来此,此人可是太子殿下的死对头。 照当今圣上多疑的性子,绝不会让这两位爷插手此案! 所以,宸王绝对是微服私访,偷偷来的。 当下心中有了算计! “吴越,本王耐心有限,最后给你一个机会,交出账本,放你一条活路,否则就算我不杀你,贵妃娘娘也派了杀手前来娶你狗命!” “下官实在不知…下官绝无贪赃枉法,下官是被冤枉的,求王爷明察啊!”吴越仍是侥幸,对方在拿不到账本之前,绝不会对他动手。 “呵,蠢物。你既冥顽不灵,本王当成全便是。” 吴越心下一寒目瞪口呆,没等他反应过来,黑衣人已将毒药喂进他嘴里。 看着顷刻间口吐白沫的吴越,宸王冷冷问:“可查清了安王的下落?” 这个皇叔明面上奉旨办事,做出一副对母后忠心耿耿的样子。 但只有他最清楚,这个阳奉阴违的皇叔背地里豢养门客死士,结党营私,意图染指皇位! 呵… “回禀王爷,安王半月前已经抵达灵州,住在福来客栈。” “本王记得吴越身边养着一个身手极好的死士,叫袁成杰。传话给他,只要杀了安王,就给他解药。” 吴越怕身边的人叛变,在他们身上下了蛊毒,需按时日服药,否则爆体而亡。 袁成杰此人他多少有些了解,求生不求死,这样的人,最好收买。 “是。”黑衣人肃容领命,又问:“王爷,既然吴越死了,柳府的春日宴还去吗?” “去。” 那日在广胜大街,目睹黄衣少女脚踩着疯牛头颅,风华绽放的惊鸿一瞥犹现眼前。 江府的三小姐,江欣月。 这么快,又见面了。 不,应该说是前世今生,故人重逢。 欣月,本王来接你了。 第9章 渣男来袭 3 白氏被关在万芳院已有数日,一直安静的仿佛一具人偶般任人摆布。 看押的婆子见她配合听话,也放松了警惕。 所以在江欣月推门而入时,她身后一群婆子在看到倒在血泊里的白氏时,皆是吓得面如白纸,‘噗通’跪了一地。 “老奴监管不力,请三小姐恕罪!” “小姐,奴婢去请大夫!”秋彤胆大心细,上前探了鼻息,发现人还没死,果断请示。 “不可,去请青嬷嬷过来一趟。”江欣月淡淡吩咐。 白氏还有利用价值,江府目前情况特殊,若是今日的情况被传了出去,只会打草惊蛇。 她看向跪地的三个看押婆子说:“嘴封死了,门守紧了,今日之事若是有只字片语传出这个房间,你们的安生日子也到头了!” “可是三小姐,少奶奶她…”不会死吧?若是死了,她们也逃不过责罚。 老爷封死了消息,白梦竹所作所为仅府内少数人知晓。 若突然暴毙,定引来外界揣测纷纷,莫说白家人不会善罢甘休,江府名声受损,对老爷和大少爷仕途也有影响。 “一切后果有我担着,你们奉命行事便可!”江欣月说的云淡风轻,却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命令,令人不敢不从。 一刻钟后。 白梦竹缓缓睁开了双眼,失焦的双眸渐渐回神,怨恨地盯着面前浅笑盈盈的可恶嘴脸。 “呵,三妹妹是来看我笑话的么?” 江欣月在干净的灵泉水里净了手,将灵草研制的止血散瓶子擦拭干净,收入怀中。 这么好的药粉浪费在这种烂人身上,真的心疼。 但是为了江府名声,白氏可不能这么便宜死了。 “可不?再晚一步,可就成全了大嫂以死保全名节的诡计了!” 被印象里的草包女明嘲暗讽戳破了心思,白氏脸色铁青,抖着手低斥:“你说什么?” 江欣月说:“我一直想不明白,一个头脑聪慧又精明,做得出瞒天过海的漂亮假账的女人,为什么会做出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情?” 她笑眯眯地看着白氏青红交加的脸,“直到不久前,我偶然看到通缉令上的袁成杰…” “成杰…”惊惶之下,白氏脱口而出,但她立刻恢复理智,“三妹妹真是深藏不露,好狡猾,却不知你是从哪里听来的风言风语,想拿陈年旧事来侮辱我么? 她自嘲一笑:“是,我是为了那不争气的弟弟做出糊涂事,有愧公爹婆母信任,愧对江家。可对你大哥,我问心无愧!” 白氏与袁成杰自小一起长大,可谓青梅竹马。 奈何作教书先生的白父看不上贫寒的穷小子,见江家人上门求亲,当即把女儿许给了江家,硬生生拆散了这对苦情鸳鸯。 这边入了江府的白氏没过几日夫妻生活,就苦守活寡,入府一年半,膝下无所出,而江俊杰在西北的小妾却给他生了一个儿子。 身为一个现代穿越而来的灵魂,江欣月不是不同情她。 但人都是自私的,白氏所作所为危害到她的利益,就罪不可恕了! “呵呵,时至今日,大嫂还是觉得自己受了委屈,是江家负你?所以你才会毫不犹豫出卖江家,转投乔家。你是不是觉得,只要江家倒了,你就能和这个江湖杀手一走了之??” 白氏闻言好似听到了什么恶心的笑话,用充满鄙夷的眼光盯着江欣月,也不遮遮掩掩,讥讽出口:“那夜彩月楼,果然是你坏我好事!”。 江欣月笑容愈发冰寒:“你以为我不知道,袁成杰不仅仅是江湖杀手,还是灵州巡抚吴越身边的走狗,乔府和漕运官吏狼狈为奸,你则利用杨家货船替他们保驾护航,好一对卧龙凤雏!娘亲信你宠你,将商号放心交在你手里打理,你却吃里扒外,忘恩负义!” “我没有!我是逼不得已!”白氏似被触到痛脚,猛地坐起身恨恨反驳。 江欣月盯着她言辞咄咄:“你以为我为什么要交好萧彩蝶?又为何会这么快揭穿你的身份?” 失血过多头晕目眩,白氏又重重瘫靠在床头,怨毒地盯着对面还尚且青涩稚气的少女。 无论如何,她都想不明白,怎么突然就翻覆了天地,被眼前少女洞悉了全部心思! “实不相瞒,你的情郎杀的那些钦差大臣全都是朝廷放出的烟幕弹,萧家兄妹也是效力朝廷的暗棋之一!” 白氏越听越惊,最后面如死灰惨然一笑:“母亲早先还担心三妹妹入宫受苦,如今看妹妹这般心机品貌,是她多虑了!” 江欣月见攻心已成,见好就收,放缓语气:“我今日来,不是与大嫂争论是非清白,而是做个交易。” “我一待罪之人,笼中囚鸟,还有什么利用价值么?” “袁成杰在我手里,若想换他平安,大嫂就告诉我乔家那些私货藏在哪几艘船上?” 如今官府查得紧,吴越又被软禁看押。 乔家急不可待指使白氏偷窃《九洲海河枢纽图志》,一方面或许是杨家授意,可乔万津也未必没有私心! 她已经从杨氏手里的商船出入目录查清楚,每月定期有两趟往返西洲岛和金国的航线,其中就有乔家的丝帛和美酒,猫腻定藏其中。 她让闫辉潜入那几艘船的货舱查找,却并未搜出什么结果。 只有两种可能,货船暗藏玄机,亦或是白氏或乔家已经把私货转移别处舱房藏匿了起来。 白氏面无表情戳穿她:“成杰在成为吴家杀手那一刻,就被种下一种毒药,需每日回据点服用解药,否则就会毒发身亡。”简而言之,若是袁成杰真在江欣月手里,早已经没命了! 江欣月暗道袁成杰果然是贪官吴越的暗子啊,被她猜对了! 被戳破谎言的她丝毫不慌,淡然坐到白氏身边,抓起她已经止血的手腕说:“可我身边也有医术高手,大嫂刚才抱着必死的决心割腕自尽,可你看看现在是否已经痊愈如初?” 白氏低头,才注意到鲜血淋漓的伤口已经变成一条淡淡肉色疤痕的手腕。 江欣月再接再厉,继续说:“就算你不肯配合,我也能从袁成杰嘴里问出线索!大嫂,要一个人死不难,但我更喜欢让他生不如死,我倒要看看,你们两个,谁骨头更硬!” 从震惊到不敢置信,诸多复杂纷乱的情绪足以耗尽她她全部力气,白氏猛地甩开江欣月的手,似看恶鬼般无助又绝望地质问:“你究竟是谁?你不是三妹妹!你到底是谁?” 她虽然嫁过来才一年有余,可足以让她看清府中每一个人的品性为人。 江欣月不过是个无脑的草包美人,怎么就病了一场如同脱胎换骨般机敏聪慧,狠辣冷情。 如同…如同鬼上身!!! 江欣月已经不耐烦,“你说是不说?” “他落得如今这般地步全因我而起,求三妹妹放他一条生路!”白氏嘶声力竭喊道:“求三妹妹帮帮他!一切罪过由我承担!我会赎罪!我全都告诉你!” 情欲让人醉生梦死,亦教人癫狂堕落。 白梦竹说无愧于自己的夫君,江欣月是不信的。 肉体有没有出轨她不知道,但精神一定是出轨了。 一直盯着万芳院的秋彤好几次夜深都看到有个黑衣人潜入白氏的院子,她本以为是乔家传信的暗哨,如今看来很可能就是通缉令上的这个男人。 虽然大哥也有错,但这不是白梦竹背叛江家的理由,她受不了守活寡大可以提出和离! “大嫂承担得起吗?朝廷如今多少眼睛盯着吴越勾结漕贼贪赃枉法一案,你还敢拉着母亲的嫁妆铺子作贼船,一旦事发,莫说你们白家,杨家和江府上下几百口人头落地,你可还能说一句‘担得起’?” 白氏颤抖着唇闭上眼不语,良久吐出一句话:“杨家倒不了,上头有正得圣宠得杨贵妃和太子殿下罩着,这件案子最后只会拉出以吴越为首的几个替罪羊罢了!” 所谓替罪羊,当然包括身陷泥淖的江府。 白氏从头至尾都很清楚,看得很透彻。 但正因如此,更可恶,可恨! 江欣月一脸愠色走出万芳院时,已是下午。 青嬷嬷跟在她身后说道:“小姐,这件事情一定要告知夫人。” 原来之前吴越有派人多次接触江海山,欲拉他入伙共享富贵,主要还是看上了杨氏的陪嫁——杨家的《九洲海河枢纽图志》。 可江海山一边对他们所作所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临到门前还是坚持底线婉言拒绝。 所以他们才从白氏下手,设套诱白磊欠下巨额赌债,白家不想拖累白氏,白母一时糊涂借了送上门的利子钱,然后利滚利越来越多,倾家荡产也还不完。 白磊被抓走关在赌坊,其媳妇被拉走抵押在青楼。 白父走投无路这才不得已求上白氏,提出了乔家的要求。 杨氏乃杨家嫡长女,百里红妆已不足以形容她陪嫁的十分之一,因当时外祖母康健,知女婿虽书香世家,可家境并不富裕。 怕女儿嫁过来吃苦,所以值钱的铺子庄子毫不吝啬地拨进了嫁妆单子里。 如今外祖母已死,杨家当家人易了主,杨家也有不少子弟弃商入仕,还出了一个深受帝宠的贵妃娘娘。 江海山身为一方父母官,为官刚正不阿,耻与为伍,自然上了贵妃的黑名单。 为了贵妃娘娘和太子殿下,这些人会不择手段,清除异己。 江欣月甚至想,父亲之所以将她送进宫,是怕有一天江家倾覆,她能逃过一劫。 可本尊记忆里,直到她进京选秀最后进入宸王府,江府都没出事… 所以,有没有可能是因为前世‘江欣月’入了宸王府的关系,所以江家能在这一场王权角逐中得以保全? 不管怎么说,世事无绝对,蝴蝶效应是极为可怕的,因为她的出现,一切历史轨迹不可能照本尊记忆里的事态发展。 一切都只有靠自己了。 “当夜嬷嬷抢走图志,乔家人未必联想到江府。但大嫂无故病重,定会惹他们疑心,今日姨母前来,一定也是来打探虚实。” 江海山软禁白氏,对外称她照顾婆母感染了风寒重病不起。 乔家人做贼心虚,只能派个合适的人来探探情况。 “小姐有何打算尽管吩咐,老奴定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听到这句充满江湖气息的话,江欣月忍不住失笑:“嬷嬷言重,在此事了结之前,我需要嬷嬷回到母亲身边寸步不离。小时候爹娘守护我们,现在女儿长大了,该是我来守护他们了。” 第10章 渣男来袭 4 说曹操曹操就到,只听到一阵环佩叮当,香风扑鼻而来。 只见杨氏携着一位穿金带银,满身珠光宝翠的女子一起穿花拂柳而来。 是那位嫁给乔万津为妻的小杨氏。 “也罢,既然对方这么迫不及待,顺了她们的心便是。” 因中午下了些小雨,泥地有水渍,女子身边两个丫鬟一左一右动作麻利地铺上金闪闪的绒面地毯,两个嬷嬷跟随左右一人打着蒲扇,一人撑着绢面绣花的绣伞,身后浩浩荡荡十几个人,皆端着盘子物什亦步亦趋跟在后面小心翼翼伺候,好一派奢华富贵的气派。 大概就算是天皇贵胄游园,也不过如此待遇。 而这个女人只不过是个商贾之妻罢了。 小杨氏长得额头宽阔,上了年纪的脸蛋敷了厚重脂粉,身上缀满珠玉,一双丹凤眼微微向上飞起,顾盼神飞。 江欣月知道,这女人虽然是杨府庶女,但从小机灵乖巧,极会察言观色,自及笄后就记在了主母名下,讨好父母亲和嫡出兄姐的手段可谓高明之极。 所以直到出嫁,与兄弟姐妹都是和和气气,感情甚笃。 如今乔万津为一方首富,还攀上了宫中贵人,她自然有些飘飘然,而且再加上吴越贪墨一事被揭发的关系,江府身为地方官吏,倾覆只在皇宫贵人一念之间。 与杨氏相比,小杨氏此刻更像知府夫人,一副盛气凌人的骄矜之态。 左边陪着一个与她容貌极为酷似,宽额高鼻的少女。 后面跟着身着湖绿色锦缎长袍的少年郎,正是乔君生。 杨氏看到江欣月笑了,快走几步先挽住女儿的手:“月儿,可让娘好找,原是来看你嫂嫂了。” 这时一个尖利的女声说道:“我就说呢,怎么迟迟不见两个表姐,原来都躲起来了!这是不欢迎我们吗?” 一边的乔君生看着江欣月,脸色一会儿阴晴不定,一会儿又似笑非笑,那张本来还算俊秀的面庞因为被马蜂蛰伤,红肿未退,显得浮肿油腻,不忍直视。 杨氏闻言皱了皱眉,转而微微笑着对小杨氏说:“妹妹有所不知,自从老爷替她们安排了礼仪师父教习六艺课程,天天一板一眼闷头在院子里琢磨,就连我这个母亲都使唤不动她们了,倒是妹妹好福气,瞧宝儿越发娇憨可人,叫人看一眼就喜欢的紧。” 乔宝儿哼了一声,却不好再说什么。 江欣月走前几步朝乔夫人行礼:“见过姨母。” 小杨氏“嗯”了一声,皮笑肉不笑地对杨氏说:“姐姐说的是,如今月姐儿不愧是要进宫当主子的派头,少日不见,愈发地出挑了。” 杨氏微微一笑,只说:“让妹妹见笑了,这丫头笨的很,哪有那个福气,只求她平平安安的就好了。” 小杨氏撇了撇嘴,看了眼院子里寥寥几个婆子,道:“听说少夫人病了,想着临走前过来看一眼。” “大嫂刚刚服了药睡下,就不劳姨母挂心了。”江欣月微微笑着说。 乔宝儿冷笑一声:“表姐莫要开玩笑,不早不晚的,哪有这个时候用药的?莫不是这院子里有什么阴私见不得人?” “宝儿妹妹,这里是知府宅邸,可不是人人都可信口雌黄的彩月楼,你这话要是传扬出去,是想毁了我爹爹一世英名,让人诽谤我母亲苛待儿媳?” 乔宝儿假装听不懂,她素来横行霸道,比自家大哥不遑多让,说话更是尖酸刻薄:“少废话,我今日就是来看表嫂的,我还带了她最爱的话本送给她解闷,你让开!” 说着直接要推江欣月。 “哎呀,娘…” 江欣月装作害怕般往旁边一躲,乔宝儿一个刹不住,直接跌了个狗吃屎。 “哎呀,宝儿小姐!”青嬷嬷眼疾手快,在乔宝儿丫鬟之前将她扶了起来,“还好还好,没有受伤。” 乔宝儿大怒,“大胆老奴,谁叫你碰我的!”直接踢了一脚青嬷嬷,转而扑进小杨氏怀里,“娘,表姐纵仆欺负人,她们欺负人,女儿快呕死了,呜呜呜…我不喜欢这里,我要回去!” “扶危救困是江府奴婢刻在骨子里的修养,表妹一副饱受欺凌的可怜样给谁看呢?”江欣月耸了耸肩,很无辜的说。 杨氏摇了摇头:“还不快扶表小姐去更衣。” 小杨氏倒是个沉得住气的,女儿被江欣月使了绊子她也能冷眼旁观,这会儿才慢悠悠地说:“这倒不必,宝儿的身份哪撑得起江府千金的霓裳,一会儿上马车换一身便是。 刚才我在姐姐那里也说了,今日主要是来看看侄媳妇,好好一个人说病就病,怪让人心疼的。姐姐和侄女这般推三阻四,倒显得是妹妹多管闲事了,既然如此,那妹妹也不勉强,这就走便是。” “有劳姨母挂念,梦竹无事。” 屋门拉开,白氏消瘦病态的模样惊了众人一跳。 她看了江欣月一眼,缓缓垂眸,这是她倒戈的态度,不知这位三小姐可满意? “哎哟喂,这还怎么还算是没事?好好的一个人怎么就突然病成这样了?”小杨氏装模做样痛心地揪着帕子:“梦竹啊,瞧你这小身板瘦的,怎么身边也没个服侍的丫头?” 杨氏挥了挥手让身边丫鬟去伺候,对小杨氏说:“这次我旧疾复发多亏了梦竹悉心照料才好的如此快。倒是累的她受了寒病倒了,我也是心疼得很,大夫说了她这病需要静养,容易过病气。我就撤了些人手,让经验老道的嬷嬷好生照顾她。” “这是要的,自然要好生照顾才是,梦竹一直都是个好的。妹妹我啊,要是有这样好的儿媳妇啊,做梦都会笑醒呢!”小杨氏回头招呼丫鬟道:“把小姐带来的话本子还有那几箱滋补品给少奶奶送进屋去。 梦竹啊,好生养病,姨母最近排了不少好戏,可等着你来鉴赏呢!” “梦竹这厢就先谢过姨母了。”白氏笑了笑又道:“母亲,姨母,梦竹体力不支,就先回房歇着了。” 送走小杨氏后,杨氏带着江欣月回到正院,对她说:“你姨母今日前来,提起下月总督府举办春日宴之事,正巧昨日我也收到了请帖,想是问问你可愿去?若是不愿,母亲就帮你推了。” 因为本尊是九岁时逐渐蜕变的美丽容貌,在此之前都干瘪黑瘦,敏感怯懦不敢见外人。 所以但凡大宴小宴,这货都是躲在院子里让杨氏给推了。 除了自家姐妹,至今在灵州竟无一个知心闺蜜。 “可是女儿已是待选秀女的身份,这样抛头露面不太好吧?” “无碍,这次邀请的女眷大部分都是即将入京的待选秀女,你们出发之前见个面,彼此结交一番,日后在宫中也好有个照应。” “好呀,女儿也想认识这些姐姐呢。” 回到自己院中,伤势已经完全恢复的柳嬷嬷迎上来,说:“小姐,今日乔家的丫鬟偷偷来了好几次。” “不用管她们,嬷嬷还是好好安排一下三日后的春日宴。” “小姐这是准备去参加?” 柳嬷嬷吃了一惊,“老奴打听了,自从小姐那日街头遇袭后,乔家暗中命人散播小姐谣言,说小姐不仅绝色倾城,还天生神力,有御兽之能,几乎把小姐夸成了九天玄女下凡,所以老爷夫人把小姐藏得很好,不轻易抛头露面。” 江欣月听着笑眯了眼:“嬷嬷是觉得本小姐不够绝色倾城?还是担不起九天玄女的赞誉?” 在现代演过那么多影视作品,江欣月也是知道所谓民间崇拜的九天玄女,但凡王朝兴衰,邦国更迭都与这个神女息息相关。 比如那部《独步天下》里的东哥,还有《兰陵王》里的杨雪舞,哪个有好下场的? 自己还没进宫呢,就造势把她架这么高,想摔死她呢! 江欣月明眸眯起危险的弧度,暗暗冷笑着想道:既然这么看得起她,她也得还以颜色看看,让那些人知道九天玄女可不是泥塑的! 柳嬷嬷心直口快,一时妄言后悔不已,见她脸色难看,急忙请罪:“老奴口不择言,请小姐莫要生气,只是那些人散播谣言不怀好心,老奴是担心此次春日宴怕是鸿门宴。” “嬷嬷难道以为我们不惹事,就不会有麻烦上门?无论是鸿门宴还是春日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怕他们作甚!” 第11章 渣男来袭 5 夜色如墨,冷月寒星 魏祯悄无声息地进入了法华寺方丈的禅房。 房中空无一物,只有一个老和尚盘膝坐在蒲团上面容沉静。 魏祯轻车熟路进入屋内,点了香烛,烟雾袅袅中,他走到老和尚面前坐下,问:“大师,本王心中有惑不解。” 老和尚眉心微蹙,拇指碾过手上佛珠,“王爷心中疑难,只有自己可解。” 魏祯仿佛没听见,自顾自说道:“大师知本王顽疾,终年辗转难眠。但近日遇见一女子,本王在她身边数日,竟能安睡到天明。” 老和尚碾动佛珠的动作一顿,终于睁眼看向魏祯,细细打量其气色,平静淡然的双目异光闪动。 这位王爷说来也是命苦,是先帝幼子,当今圣上的御弟。 但生于冷宫,自幼与疯母为伴,日日夜夜受生母鞭笞怒骂。 直到十岁才被刚登基的新帝从冷宫里接出来,养在皇后膝下。 但因幼时惨痛的经历太过深刻,患上了无法入眠的怪症,无论太医院如何绞尽脑汁都医治不了他的顽疾。 “老衲初见王爷时,观您眉宇间晦气凝聚,会有一劫。但今日再看王爷面色,发现王爷印堂晦气已散,想必这几日定是有奇遇。” “大师的意思是,这个女子会是本王的福星?” “福兮祸兮,皆是相扶相依。王爷阅人无数,心中自当是清明。” —— 同一片漆黑夜空下,乔府大院灯火通明。 后院书房中,乔万津正和小杨氏在说话。 乔万津说:“明日柳府的宴会,有几位贵人也会去,让宝儿打扮的漂亮些。” 小杨氏为他捏着肩颈,柔声问道:“老爷,可知是哪些贵人?妾身心里好有个底。” 以她小妇人的眼界来看,在灵州地界,掌握南岳军政,权势滔天的总督柳镇雄已经是人上人了,就算是朝廷的钦差在他面前也不敢造次。 这次乔府之所以能有幸接到总督夫人亲写的花宴请帖,说起来还真是要多亏了杨家本家人的抬举。 否则再财大气粗,乔府一介商贾也休想跻身高门府邸的聚会。 乔万津说道:“京城来的,萧家的人,还有…听说宸王可能也会驾临花宴。” “宸王?”小杨氏又惊又喜,“老爷,可是皇后所出的九皇子殿下?” 皇长子和宸王皆是皇后所出,若不是皇长子早夭,宸王又出生的太晚… 如今哪轮得到杨贵妃所出的皇子荣登太子宝座,也轮不到杨家人这般风光招摇了! 小杨氏问道:“老爷,您是想?” 乔万津摸着下巴笑的奸滑无比:“呵呵,做生意么,鸡蛋岂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依附杨家绝非长久之计。皇后一族虽没落,但太后娘娘余威仍然震慑朝野,皇后是太后娘娘的亲侄女,又有安王为首的一众文臣武将支持,宸王未必没有胜算。” 小杨氏半懂半不懂,故又问:“老爷,京城来的萧家人又是何人?恕妾身愚昧,未曾听闻京城有大官是姓萧的。” 乔万津瘪嘴肃了面容:“怎么没有了?如今的国子监祭酒,就是姓萧,萧咏桓。明日来的一对兄妹,是萧咏桓流落在外刚找回来的萧府孙辈。 据情报看来,这萧无义还未婚配。我现在告诉你,你知道该怎么做了。” 小杨氏顿时来了兴趣,乔家门第太低,秀女无望。 但胜在女儿娇俏美丽,只要想办法结上萧家这门亲,就算萧无义只是个白身又如何,只要进了高门,凭乔府的财力,再让萧府为君生谋个一官半职,她小杨氏也能扬眉吐气,不再仰人鼻息! “老爷放心,妾身直知道怎么做。” “哼,最重要的是,明天一定要让江府那个小贱人消失!在江府大祸临头之前,把这臭丫头抓回来全了君生的念想,省得他一天到晚惦记那女人不肯念书!” “是,江府敬酒不吃吃罚酒,总督夫人也不高兴得很,有了柳府的人行方便,明日定叫那小贱人有去无回!” 趴在墙角阴影处的乔君生不屑地甩袖离开。 读书读书,一天到晚读书,读书有什么用?像那些秀才举人为了讨个一官半职阿谀奉承讨好贿赂么? 自己家里金山银矿不够花?干嘛一天到晚让自己去吃苦受罪? 还有那个可恶的三表妹可不是个省油的灯,那天落水他最清楚,脚下的树枝是被外力震断的,表妹身边有高手,可不是随随便便能拿捏的。 他是纨绔,可还不傻! 他会用自己的方式去得到她! —— 江欣月大清早被人从被窝里拉起梳妆更衣,望着铜镜里的清水芙蓉面,有些恍惚地问: “兰草啊,昨晚是你守的夜?” “回禀小姐,正是奴婢守的夜。” “你可曾听到什么动静没有啊?”她问。 兰草不太确定的看了眼柳嬷嬷,见对方也摇了摇头,才说:“奴婢未曾听到任何动静,昨晚院子里安静得很。” “是吗?”江欣月揉了揉眼睛,心道大概是自己这些日子耗费心神,做梦了。 她记得昨夜睡得迷迷糊糊间,隐约看到有个男人钻进了她的被窝里抱着她睡觉。 这…算不算春梦? 可鼻端漂浮着不属于她的淡淡沉香味令她有些心浮气躁。 总觉得什么不好的预感要发生似的。 仿佛是应证她的不安,两边眼皮子也开始跳个不停。 杨氏不放心小女儿独自参宴,所以换了华服亲自带着她出席柳府的春日宴。 一同前往的还有庶女江婉容。 “三姐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呀?”她一脸关切道。 杨氏闻言也仔细看了女儿的妆容,眉目如画,唇若樱桃,肌肤柔嫩的像是出水芙蓉,带着晶莹剔透光泽,乍一看令人惊艳至极,但眼白处的红血丝确实看起来有些疲惫了。 “月儿,昨夜没休息好么?” 江欣月淡淡瞥了眼江婉容,含笑对杨氏说:“女儿没事,就是第一次起的那么早,有些不习惯。让娘担心,是女儿的不是。” 杨氏温柔地搂过江欣月的身子,轻抚着她的肩膀安慰:“不要紧张,在灵州地界,你爹是一方知府,我的月儿无需害怕任何人,只管拿出知府千金的底气来。” 江欣月傲娇点头,笑眯眯道:“女儿才不怕,女儿这么可爱乖巧,那些姐姐们怎么会不喜欢女儿呢。” 杨氏捏了捏她娇嫩的脸,打趣道:“你呀,鬼灵精,没个姐姐样儿,婉容看着呢。” 一旁的江婉容望着这对相依相偎的母女,握紧了拳头,低下了头掩饰了眼底嫉妒的神色。 就在这温情脉脉的静谧时刻,江欣月忽感一道寒气侵体而来,整个人猛地直起身子将杨氏压在身下:“婉容、兰草,大家快趴下!” ‘嗖嗖嗖’几只箭矢如疾风骤雨般定在了马车壁上,其中一只羽箭穿透车壁擦着江欣月的脑袋飞掠而过。 “三小姐,夫人!”柳嬷嬷的声音从外传来,“有人偷袭马车!” “娘!你没事吧!”江欣月第一时间捏紧了胸前的灵石吊坠。 石灵消散前说过的,遇到危机可以躲进里面。 往日身随意动就能瞬移进空间里。 可今天却不行,无论她试了几次,都无法在拉着杨氏的情况下钻进空间。 而马车外,已经被一群凶神恶煞的山匪包围了起来。 第12章 渣男来袭 6 从未有过匪患的灵州地界忽然冒出一群贼胆包天的土匪。 他们还能明目张胆在官道上绑走了知府官眷,以极快的速度转移人质,躲在距离灵州城足足有百里之遥的一座险峻的山上,不得不说这是一件很神奇的事情。 江欣月、杨氏和江婉容三人被五花大绑扔进破陋的茅草屋中, 正惶惶不安,见角落还有几个女孩子被绑的严实怯怯朝她们看来,其中一人特别眼熟。 江欣月忘了紧张,愕然对杨氏说:“娘,那是萧姐姐。” 萧彩月依然是那身宝蓝色长袍,发髻散落,脸上泥浆混着血,闭着眼睛已经昏迷了过去。 “喂,萧姐姐…”江欣月拱着身子试图朝萧彩蝶等人的方向挪动,“萧彩蝶…” 见没有反应,她问几个惶恐抽泣的女孩说:“你们怎么被抓的?这些是什么人?” 其中一个少女还算冷静,口齿清楚地说道:“我们也不知道,我们本是彩月楼送去总督府的歌舞伎,谁知在半路遭遇山匪被掳上了山匪…” “是,这位女侠想救我们,但还是寡不敌众…” 就在这时,木门突然被踢开,进来一个蒙面的褐衣山匪,吓得几个女孩子哭声愈发大了起来。 那山匪朝后挥了挥手,指着彩月楼那群女孩说:“把这几个女人拉出去!” “不要啊,不要杀我们…求求爷不要杀了奴家!” 杨氏和江婉容吓得已经动弹不得,眼睁睁看着这些女孩被半拉半拖地拽出屋外。 等到萧彩蝶的时候,江欣月用身体拦在她身前,目光如刀:“你知道我们是谁吗?你敢动她一下试试!” 蒙面人凶狠地呵斥:“江小姐,别忘了你们现在是俘虏!” 江欣月冷笑:“呵呵…区区山贼怎敢动官眷,除非受人指使。既然你知道我的身份,最好客气点!我不许你们动她,否则你们什么都别想得到!” “呸,小丫头片子挺猖狂啊!可就凭你想跟我们谈条件还不够格!” 另外一个凶神恶煞的大汉走进来,阴阳怪气地看向杨氏:“江夫人,我们只要《九洲海河枢纽图志》。” 杨氏又惊又疑:“你们是谁,要那东西作甚?” 那是她的嫁妆,也是娘亲的嘱托,除了杨家当家的那几位,无人知晓它的存在的! 蒙面人冷冷道:“江夫人莫怕,我们也是受人之托,只要夫人说出这本东西放哪,等我们到了手,自然会放了你们的。” 江欣月盯着那个蒙面人的眼睛,觉得有几分眼熟,但一时间又想不起是谁。 “呵…真是执着啊,一本破烂画而已,竟然让这么多人贼心不死!你们是乔家还是杨家派来的走狗?你们可知如今灵州地界来了多少朝廷的人?你们这么明目张胆绑架官府女眷,就算我们死了你们也逃不掉的!” “你说什么!”蒙面人背后的大汉怒瞪着牛眼,一副似要撕了她的模样。 “月儿不要说了!”见女儿有危险,杨氏挣扎着起身双膝跪地,“求求你们不要伤害我的女儿,那本图我放在…” “娘!”江欣月打断杨氏,“那本图志我娘早已转赠给了我,所以两位大哥,本小姐有没有资格跟你们谈条件?” “月儿!”杨氏快急死了,这个从小怕生又怕事的小女儿什么时候这般胆大,人家可是山匪! 可看着女儿狡黠又坚毅的明眸,她的心莫名放了回去。 “哦,这么说江三小姐见识过图志了?”蒙面人冷笑。 看得出来他明显不信。 “当然。”江欣月看着他左边眉毛的月牙肉疤,有什么不太愉快的画面在脑海里一闪而过。 “那我问你,图志开卷的第一篇,灵州青湖三大支流的四大险段是哪里?” 江欣月有点想笑,绑个架还摊上地理考试了? 她垂眸略一思索,立刻说道:“陶沙坝、蓟州岭、岳湖涧、和门滩。” 杨氏震惊,那本图志说实话她自己都没看过,小女儿怎会知道其中内容? 而蒙面人的眼神起了变化,他没看过图志,但他知道岳湖涧和陶沙坝确实是船夫谈之变色的九死一生之地。 江三小姐足不出户的深宅闺秀,若是没见过图志,绝不会知道。 江欣月见状,傲然一笑:“既是谈条件,还不给本小姐解绑?” 自从那图志被乔家盯上之后,江欣月依葫芦画瓢临摹了好几个版本藏在院中。 但真品赝品到了行家眼里一看便知,到时候就是死路一条。 她此举只为拖延时间。 因为,她相信那个莫珏一定是去搬救兵了。 —— 当江府护院浑身是血冲入灵州府衙禀告夫人小姐被掳走的消息时, 江府女眷参加春日宴遭劫的消息也同时传遍灵州城。 江海山正在接待金国使者,闻此噩耗两眼一黑差点在贵客面前失了仪态。 事已至此,找回人最重要。 召集官兵立刻出动营救。 然事情刚刚布置下去,又一件令人头大的事情发生了。 软禁在府邸的罪官吴越死了,疑是服毒畏罪自杀。 … 福来客栈,闫辉急匆匆进了福来客栈,却见莫珏一脸倔强地跪在地上,上半身满是鞭伤,一个白衣男子正弯着腰在为他上药。 “闫辉见过萧先生。”闫辉向男子恭敬行礼,然后问莫珏:“怎么回事?莫珏你不该守在江三小姐身边吗?” 闫辉近日奉安王之命搜查杀手袁成杰的踪迹,一边还要遵照江欣月的计划,易容假扮番邦商人接近乔万津,忙的分身乏术,刚刚在路上听到江欣月被人掳走简直不敢置信。 莫珏的武功在他之上,要在山匪手里救下江欣月那真是易如反掌。 白衣男子抬头淡淡看了他一眼:“小辉辉啊,这事儿你就别操心了,还是去救你家王爷吧。” “王爷怎么了?”闫辉大惊失色,看了看简陋的客房,确实不见安王的身影。 不能怪他多疑,萧无义在王府时,经常捉弄他们几个武夫,实在是被这奸诈狐狸给折腾惨了。 这时,像个木头桩子跪在地上的莫珏铁青着脸说:“王爷去救江三小姐了。” 在江府马车被一群山匪袭击的时候,隐匿在远处的莫珏已经发现山匪中有韩明的身影。 猜到了这次绑架绝非意外,他猜不透身为宸王隐卫统领的韩明为何要去绑架这几个江府女眷,但考虑到自家主子的利益,他当机立断不管闲事,任由几个女人被山匪抓走。 哪知回来禀告了王爷之后,素来对属下宽厚仁慈的王爷变了脸色。 莫珏实在想不通,就算江知府还有利用价值,为了江三小姐与宸王正面交锋,实在不值得。 王爷在宫里本就如履薄冰,宸王又是太后娘娘的心头宝,若是得罪了他们,王爷的路更难走了。 萧无义哪里看不出莫珏的小心思,见一边闫辉皱眉还在等他解释,好心提点:“我看宸王和你家王爷都想跟圣上抢女人,你若是能在一刻钟内赶到城郊干茶岭,应该能在宸王之前把人救走。” 闫辉自动忽略了前面半句,默默记下了地址。 自家王爷武功深不可测,萧无义这么说的意思,也是不希望安王为了一个女人去和宸王正面杠上闹出不愉快。 但他没忘记此行正事,他拱手请教道:“萧先生,刚刚收到消息,吴越死了,现在江海山正带人前往吴府,相信总督府那边也会有动作…” 王爷吩咐过,他不在的时候,一切事务都有萧无义主持。 萧无义英俊的脸上露出狡黠的微笑:“此事有彩蝶在吴府看着,暂且不急,等王爷回来再商议。” 第13章 渣男来袭 7 蒙面人当然是不会给江欣月松绑的,不仅没给她松绑,还给四个人皆用臭抹布绑住了嘴巴不让她们说话。 “呜呜呜…”江婉容面色痛苦地扭动身体。 江欣月见状,猜测,这小妮子应该是想解决膀胱拥堵问题。 她不动声色地靠近昏迷中的萧彩月,在杨氏等人看不见的方位,低头用意念从空间里掏出一把修剪枝叶的小剪刀,轻而易举解了绑。 不远处的杨氏脸色疲惫,但目光从刚开始就没有离开过女儿,对方的奇怪举动也愈发清晰落在她眼里。 见她解开了绳索,也没有太多惊讶。 “娘亲,不要怕,救兵很快就要来了,一会儿如果有逃走的机会,一定拉着婉容先跑。” “呜呜…三姐!”江婉容终于得以挣脱绳索,也来不及思考江欣月哪来的剪刀,痛苦地捂着小腹:“娘,女儿…女儿想如厕。” “那边有草堆,过去解决了,别闹出动静,外面有人守着!”江欣月低声警告。 江婉容似乎不能接受,但实在是人有三急顾不得那么多了。 “月儿…你,”杨氏看着沉着冷静的女儿欲言又止。 “娘,我知道您想问什么,等平安回去女儿一定会解释给您,现在请您相信女儿,不要再问了。” 《九洲海河枢纽图志》屡次被盗,因为杨氏生病,江欣月都让两位嬷嬷瞒着,所以杨氏到现在都不知道因为这本东西引发了这么多事情。 江欣月现在只想着如何在官兵赶到之前,保住几人性命逃出去。 她无暇顾及杨氏的疑惑。 走到昏迷的萧彩蝶身边,喂了灵草给她服下。 “萧姐姐!!萧彩蝶!你快醒醒!” 江欣月捏着对方的鼻子,用力掐她人中,试图各种法子刺激萧彩蝶的大脑中枢唤醒她。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就连江婉容也小解完事儿过来帮忙,萧彩蝶终于被两人折腾得不轻,微微咳嗽了起来,悠悠转醒。 “萧姐姐,你醒了!”江欣月松了口气:“你怎么会在这里?” 就在这时, 一个粗犷的男声突兀传入了她的耳中:“官府的人已经到了山下,我们必须马上离开这里!” 江欣月瞳孔蓦地一缩。 这声音是那蒙面人的,这也不是隔墙有耳,而是凭空出现在她耳朵里,仿佛是通过电话反射过来的声音。 这是怎么回事? 莫非是她气运值上升,开发了新技能? 仿佛感应到她的惶惑,萧彩蝶握住她的手,“你怎么了?” 情况紧急,江欣月脱口而出:“我爹他们来了,山匪可能先下手为强带我们离开,也有可能下杀手。”因为刚才她已经把藏图志的地方告诉他们了。 危机时刻,山匪只有可能带走她或者杨氏,其余人一定会全部灭口。 “三姐,你怎么知道爹爹带官兵来救我们了?”江婉容又疑惑又带着希冀,紧张地拉着江欣月的手。 说实话,这也是个可怜的姑娘,两次跟她出来,都遇上命悬一线的‘好事’。 “扶我起来。”萧彩蝶目光凝重。 两姐妹急忙一左一右小心翼翼搀扶她站了起来。 江欣月知道萧彩蝶会些武功,所以一会儿指望她护着自家娘亲逃命呢! 就在这时,又有一段对话传入江欣月耳中,“要不是宸王殿下亲口许诺,我才不会把船借给你们用。当时可是说好了,人归我,东西归你们,现在你要带走她,我不同意!” 乔君生? 江欣月不敢置信。 乔万津绝对不会拿独生儿子冒险做这种事,所以一定是这纨绔自己的主意。 这傻哥们竟然和宸王勾搭上线了? 可是…宸王? 宸王——魏靖丰么? 听到这两个字时,说没有感觉那是假的, 那种自灵魂升起的战栗,恐惧和憎恨,以及些许嗔痴的眷恋, 但那不是属于她的情感。 可是宸王为什么也要这本——《九洲海河枢纽图志》? 因为杨家么? 蒙面人说:“她现在不能交给你,等确认了《九洲海河枢纽图志》,王爷自会决定她的去留。” 乔君生冷笑:“呵,这么说你们要过河拆桥咯?外面可都是我的人!你觉得你能活着离开这里?” … 江欣月正听得入神,胳膊被萧彩月一扯:“丫头,什么时候了你还能发呆?” “萧姐姐,你会武功吧?”江欣月肃容问。 萧彩蝶脸色微变,目光变得犀利。 “稍后若有异变,请萧姐姐带我娘离开。” 一旁江婉容闻言猛地抬头。 “稍安勿躁,”萧彩蝶指了指一旁的后窗,“我看了,这边没有人把手,有条通往下山的险道。稍后我稳住守门的山匪,你们从这里出去。” 江婉容道:“可是万一后山也有山匪守着呢?” 江欣月打断道:“总归不能坐以待毙,婉容,你娇小些,我先扶你上去。” 江婉容目光复杂地看了她一眼,听话地攀上窗台,借力翻了出去。 她脚刚落地,忽然一行人影倏忽现身。 “啊!”江婉容被这阵仗吓得花容失色,惊叫了起来。 江欣月和萧彩蝶已经认出了其中一人是闫辉。 可江婉容的惊叫声已经引来了守门匪徒的注意, 大门骤然被踢开,一群凶神恶煞的土匪一拥而上,见到预备破窗逃跑的几人,顿时眼冒凶光: “快来人啊!有人袭寨!” “妈的,敢在戚熊寨的头上撒野,今日让你们有命来没命回!” 说罢举刀一拥而上。 闫辉身后的黑衣人立刻与山匪打斗了起来。 趁此间隙,江欣月和萧彩蝶不顾杨氏反对,和前来救人的闫辉里应外合送出了窗口。 “月儿,你们呢?”杨氏焦急地回身来拉女儿的手。 江欣月看向闫辉:“把我娘和妹妹送下山,官府已经包围这里了,到了山下就安全了。” “月儿!不要闹了,快和娘一起离开这里!”杨氏眼睛通红,忽然觉得眼前的小女儿变得陌生了起来。 闫辉撇嘴,他当然知道,那些官兵就是他带过来的。 可这丫头怎么知道? 但现在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 他看向萧彩蝶,“主子,宸王的人都埋伏在前山,恳请主子属下离开这里。” 江欣月目光陡然锐利,略有些疑惑地看向萧彩蝶。 萧彩蝶问她:“你打算怎么做?” 江欣月盯着这张突然略显陌生的面孔,冷冷说:“叫你的人帮我杀了乔君生和蒙面人。” 萧彩蝶淡淡问道:“你认识蒙面人?” 之前没想起来,但是蒙面人的眉峰月牙刀疤令她恍然顿悟。 韩明,宸王身边的隐卫统领。 宸王与乔君生做交易的事情瞒不住的,定会传入乔万津的耳中。 她就要乔君生死在这场阴谋里,让乔万津恨上宸王! 杀子之仇,不共戴天! 闫辉闻言变了脸色,“主子!” 江欣月听着这声主子只觉莫名讽刺,冷笑以对。 萧彩蝶也笑了,明媚的笑颜透着几分杀意:“好主意,听你的。” 第14章 让我做王爷的人 1 江府女眷被山匪掳走的事情闹得满城风雨,别说是杨氏和庶女江婉容了。 江欣月还是待选秀女之身,遭此一难,名节已毁,别说进宫了,就算是今后嫁人都难了。 城中有人惋惜,有人窃笑暗喜。 但很快又一则消息打破了僵局。 一辆金雕玉砌的宝马香车在数列护卫官兵拥护下游城而过,一路护送杨氏等人回到了江府。 原来掳走了江府女眷的山匪在半路上遇到了奉皇命赶赴灵州调查吴越贪墨案的安王一行人。 山匪不敌,只能弃了人质四下逃散。 而杨氏等人虚惊一场,被安王亲自护送回了江府。 山匪也在安王和官府的缉拿下纷纷落网,已经押回府衙审问。 有安王坐镇,那些流传在街头巷尾关于江府女眷已被土匪夺了清白的谣言不攻自破。 …… “芙蓉蛋羹,酱肉大包,翡翠豆腐,醋溜鲈鱼…” 曲觞楼靠临街的雅间里,江欣月一口气点了满桌子菜,似还不解气,她继续刁难老掌柜。 “芙蓉蛋羹里的虾泥需用青湖水花斑虾,酱肉包必须是肥三瘦七的前夹肉,本小姐不爱吃生姜,用孜然花椒替代腌制即可。” 老掌柜摸了一脑门汗珠子,求救的眼光投向坐在江欣月对面的青衣男子, 正是褪去了伪装的安王魏桢。 见幕后大老板见死不救,他只能厚着脸皮不耻下问:“敢问姑娘,用花椒替代不是不可以,但那孜然又是何物?老朽经营曲觞楼几十载,从未听闻这种调料。” 咦哟,江欣月脑海灵光一闪,冒出一条商机。 她挑眉对站在安王身后的闫辉颐指气使:“本小姐府上就有,小辉,去本小姐后院找兰草取三株孜然交给掌柜。” 闫辉苦着脸飞身离去。 他也想不通。 人都救回来了,王爷为啥还围着这个妖女转,该不会被萧无义那张乌鸦嘴言中,真被这女人给迷上了吧? 老掌柜又问:“还有一事请姑娘见谅,我们灵州只有金秋十月才能捕捞到鲈鱼,姑娘若真想吃鲈鱼,需提前一个月预定,我们才能派人从西洲岛运过来。” 这时,魏桢放下茶盏终于开了口:“其实曲觞楼的松鼠桂鱼才是镇店名菜,要不要试一试?” 江欣月冷冷盯了他一眼,回头对老掌柜说:“可是本小姐今天就要吃醋溜鲈鱼!你若做不到,本小姐让人砸了曲觞楼的招牌!” 老掌柜的假笑已经挂不住了, 若不是大老板在此,管她是不是知府千金,都得轰出去,简直不可理喻! 魏桢轻轻一笑,从腰间解下一枚白玉坠递给老掌柜:“听说金国使臣给总督府送了一车海货,老掌柜派人去碰碰运气,价钱好说。” 江欣月眉头一皱。 老掌柜诚惶诚恐接过玉坠,躬身退出了雅间。 “怎样,满意了?”青衣男子俊雅绝伦的脸上漾着温润笑意,好似看一个不懂事的孩子无理取闹,眼底都是包容和无奈。 江欣月得寸进尺,毫不退让:“什么叫做‘满意了’,开门做生意的,客人就是上帝,若连一条鲈鱼都不能满足食客,曲觞楼还不如关门大吉算了,还自称南粤第一楼!?这才是笑话!你说呢?” “哦?上帝?这个词倒是新鲜有趣,虽不知什么意思,但奉劝江三小姐以后可不能说了,当心祸从口出。” “为什么?”江欣月当然知道带个‘帝’有忌讳,可就是看着这个男人不顺眼,故意找茬:“上帝是天上的神仙,怎么就不能说了?” “江三小姐既然对美食这么有研究,江夫人名下的聚仙楼怎么都不该沦落到停业休整啊。” 被他岔开话题,还借机戏谑起自己来,江欣月真是气得牙痒痒。 堂堂王爷冒充女人进入江府与她同床共枕不说,还把江府调查个底朝天,现在还有脸说这种话! “所以安王爷如今相信我爹爹是清白了?” “江三小姐如此聪慧过人,应该明白江知府是否同流合污并不重要了…有人想让这池水更浑一些,吴越死了。” “吴越畏罪自杀不是更好吗?” 江欣月才不想管那么多,吴越畏罪自杀背下了所有,证据链也断了,大家都相安无事,朝廷官差总算能回去交差不好吗? 魏桢笑意微敛,惊异眼前少女的聪慧,分明是足不出户的深闺女子,竟有这般阅历和洞察力? 他看着楼下熙熙攘攘的人流淡淡道:“江小姐自幼锦衣玉食,大概不知民间疾苦,你可知多少沿岸百姓依附漕运养家糊口,漕运不清,有多少底层百姓会因此被迫害的家破人亡?民生经济出了蛀虫,必会动摇国之根本!” 江欣月听的似懂非懂,她虽来自现代接受过高等教育,可书念的真不好,对这些国家政治、民生经济的弯弯绕绕真的不懂。 但眼前这个男人身为周皇的御弟,不仅凌驾在众皇子之上,在原主的前世记忆里,安王还有极大机率继任皇位。 别看他此刻收敛锋芒,是温润如玉的风雅贵公子 记忆里却是锋芒毕露,尸山血海的狠绝。 江府初遇时,她为自己遇到了未来皇后而欣喜雀跃,如今发现竟是安王本尊,欣喜之余有些许畏惧。 可这样的缘分,这样的机遇,无论如何都要把握住。 思及此,她收起傲娇的小脾气,站起身朝他深深一躬。 凶蛮骄傲的小女子突然这般动作,倒是让魏桢惊讶:“你这是作甚?” “王爷,请体谅欣月不懂天下大事,只有一己私心,唯愿父母兄姐平安顺遂。 欣月知道这次漕运发生贪墨案非同小可,欣月也不想王爷难做,但恳请王爷帮我爹爹这一次,只要王爷保下我爹爹,日后但凡王爷有任何吩咐,小女定赴汤蹈火,誓死效忠!” 魏桢看着她,却又似乎没看着她,微微下垂的眼睫,光芒闪动。 明明只是娇弱之躯,却敢以命护至亲之人。 是啊,在土匪寨时,她也以身护在装晕的他身前,不怕死地威胁利诱,哄得那些土匪上了当。 这种被人保护的感觉,真的很新奇。 “凭什么?”他开口语气冷淡至极:“江三小姐凭什么敢求本王帮你?还是你以为进了宫,仗着自己的美貌和小聪明就能得到盛宠占得一席之地?” 他缓缓站起身走到她跟前,抬起她的下颌,审视着她粉面桃腮,确实是个极品美人。 “可你知不知道,皇后娘娘与杨贵妃势不两立,而你是杨贵妃的亲侄女。” 一个只能在夹缝中生存的宫中美人,能为他做什么? 江欣月抬起头直视着他的眼睛:“只要王爷帮了臣女爹爹度过此劫,臣女便是王爷的人,欣月有信心,一定会成为王爷最有力的臂助!” 第15章 让我做王爷的人 2 她的目光太过明亮,充满了斗志和信任,眸光深处的力量仿佛能刺穿他的魂魄。 魏桢想笑她不自量力,狂妄愚蠢, 可是心中却被激发出一股豪气,心情也莫名愉悦了起来。 他移开视线,望着窗外淡淡道: “江欣月,本王问你,你与宸王有仇?” 江欣月心头一颤。 这两个字仿佛有一种震撼神魂的魔力,总是能搅乱她理智冷静的思绪。 石灵一定骗人的,她身上一定还有原主残魂未散。 “是。” 魏桢眯起眼盯着她的表情,冷声逼问:“你何时与他相识?何来恩怨?” 江欣月无惧他的压迫,抬头冷静回答:“在他勾结乔君生,不择手段谋夺我娘手里那本图志开始,他便是我的敌人!不可原谅!” “呵,真是无知者无畏!!”魏桢忍不住轻斥,连他自己都没发觉语气里带着几分宠溺的语气。 江欣月敏锐,察觉了这微妙变化,骄傲地昂了昂头笑了。 两人目光相视了片刻,仿佛无形中达成了某种默契。 “起来吧。”魏桢说。 看起来这位爷是相信了她的说法,江欣月心里暗暗松了口气。 这时,楼下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聚集了不少人围观议论。 小二恰巧进来送菜,江欣月问:“发生了什么事?” “哦,是耍杂技的,天天如此,贵客若是嫌烦,小的这就去驱赶。” 江欣月的视线已经落在了被红布盖着一尺方圆的瓷瓮上,她起身往楼下走去:“不必。” 魏桢发现这小丫头变脸比翻书快,瞬间阴沉的可怕,心中疑惑,忍不住也跟了上去。 “瞧一瞧看一看啦,各位父老乡亲兄弟姐妹,我们父子初到贵宝地,全身已无盘缠,故在此卖艺,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承老少爷们抬举。” 有不明情况的路人问:“喂,你这里面装着什么呢?怎么会动啊?” 面瘦肌黄的矮小男人神秘兮兮地笑着,一边敲着大瓷瓮,一边对红盖头里面的东西说:“快跟父老乡亲们说句吉利话。” 很快从里面传出一声尖细如猫叫的声音:“恭喜发财,恭喜发财!” 那人惊奇:“哎呦,不得了,还能说人话!” “可不就是,还是他儿子嘞~!” “你开玩笑吧,这么小的瓮也就能装个小猫崽子!” 知道内情的人也不拆台,哈哈笑着:“哈哈哈,毛崽子!就是毛崽子?” “喂,老板,你神神秘秘干啥,还不给我们看看这里面是个啥玩意儿?” “是啊是啊,别卖关子了,还不把盖头揭了!”不明情况的路人纷纷丢了铜板要看真容。 初来乍到的外地商人也从马车下来,好奇地丢了个小银锭过去:“如果真是个机灵的小畜生,我就跟你买了回家逗着玩。” “哎呦,那可真是他的福气了!”矮瘦男人欣喜地捡起银锭咬了口,确认是真的,赶忙磕头鞠躬,然后在神情各异的众人瞩目下,掀了红布。 “啊啊啊…”人群受到了惊吓,纷纷后退开去。 “哎呦,妖怪嘞!” “这是什么怪物啊!太可怕了!就剩下个头了。” “哎呀,你真是少见多怪呀,他不是只有个头,身子在陶罐里面呢!” “你当我傻,这么窄的口子再小的婴儿也塞不进去啊!你瞅他脸分明是个少年啊!” 熟知内情的街头小贩插话道:“别吵了,这怪物就是他儿子,据说生下来就瘸了腿!从小就养在瓮里面。” 陶瓮肚大口小, 一个几乎与陶瓮一样大小,长满黑毛的头颅露在外面,湿漉漉的黑眼睛半睁半闭,似乎很害怕下午西斜的阳光。 江欣月走到人群前看到这一幕,心底止不住的恶心欲呕,脸色煞白有些站立不住。 要知道原主最后一世死法就是被柳嫣然命人做成人彘,让她眼睁睁看着自己父母兄姐如何死去,让她看着心爱的男人如何与情敌恩爱白头… 一只温热的手掌扶了一下她的后背,拉回了她的神智。 “竟然把人糟蹋成这样,简直是灭绝人性!” 这样惨绝人寰的手段竟然也敢当街展示! 而那个恶毒的男人居然狠狠扇了孩子一巴掌:“怎么有气无力的,爹教你的那些话你都忘了,哑巴了?你想当饿死鬼吗?” 少年张了张嘴,似乎想说话,却又被一个狠厉的耳光打歪了头。 江欣月忍无可忍,正要上前制止, 却在这时,有人先她喝道:“住手!” 不知何时街上多了一辆马车,在前面开路的劲装护卫翻身下马,呵斥道:“王爷驾到,你们这些刁民还不速速退下!” 又来了一个王爷? 江欣月与魏桢相视一眼,看向马车。 只见车门拉开,从里面走下一位面目英俊,浑身绽发英悍之气的紫衣男子。 大周国紫为贵,非皇族贵胄不可穿戴。 人群中发出阵阵惊呼议论声,猜测这位贵人是不是那个平定匪患的安王殿下? 江欣月僵在原地,紧握双拳。 魏桢留下两名护卫,自己悄然离开。 紫衣男子走上前,视线从站在人群中的江欣月身上微微一顿,然后缓步朝那个已经吓得腿软的恶毒父亲说道:“大周律法,对平民及人奴擅杀子,均黥为城旦舂,尔可知罪?” 本以为那毒父该是跪地求饶,痛哭流涕, 哪知他虽然跪了地,却大呼冤枉。 “贵人在上,小人冤枉啊,小儿出生便是残疾,家乡连年旱灾颗粒无收,小人病弱残躯,为了养活残疾小儿只能出此下策,绝无虐待自家的孩儿啊!” 宸王侍卫呵斥:“放肆,养活孩子需要将他放在陶瓮中虐待么?刚才你当众无故殴打他又是怎么解释?” 恶毒男人今日出门不利,心中暗恨,见大伙都还在围观,他咬牙道:“贵人莫欺小人无知,大周律法也有一条‘其子新生而有怪物其身及不全而杀之,勿罪。’小人一片仁父之心天地可鉴,全是为了阿海好啊!” 江欣月沉默看着,突然走出人群,众目睽睽下拿起地摊上的一柄柴刀猛地砸开了装着身体的陶瓮。 ‘喀拉’几声脆响,污水横流,熏人欲呕。 孩子畸形的身躯四肢尽被斩断,只有光溜溜的身躯歪倒在桌台上,令人触目惊心。 “天啊,太可怜了!” “丧尽天良啊,谁爹妈做得出这种残忍的事情,这分明是被砍断的啊。” 江欣月解下幂篱盖在孩子身上,瞪着已经瑟瑟发抖的父亲冷冷道:“他是否天生残疾还是后天虐待造成,府衙仵作自有明断。” 说着她朝紫衣男人行了礼,“臣女江府三娘,拜见王爷,还请王爷给这个可怜的孩子主持公道!” 魏靖丰望着面前娇媚倾城的女子,目光有一瞬间恍惚, 良久,缓缓吐出一字:“可。” 第16章 猛女彩蝶 灵州府衙里江海山正在为金国来使和吴越之死忙的焦头烂额。 听闻自家‘好女儿’又给自己招来了麻烦,心中顿时不悦。 让人直接带着那对父子下去处理,然后准备去好好教育一下这个愈发大胆的三丫头。 可当看到为首之人竟然是宸王魏靖丰时,心头一紧,该行礼还是要行礼的。 “下官拜见王爷,不知王爷亲临,有何指示?” 这次两位王爷同时现身灵州,都为吴越贪墨一案而来,他心里清楚,这也是前朝后宫的一次博弈。 偏偏吴越在这个档口死了,其实对于贵妃母子来说是好事,只要咬死了吴越是畏罪自杀,所有模糊不清有待查证的证据链直接可以抹杀。 可是他清楚,这两位爷都是与贵妃对立的,在这件事上绝不会善罢甘休。 “吴越一案调查如何了?可有什么新线索?” 咦?竟然不是问戚熊寨的事么? 江欣月心底惊讶。 江海山回道:“回禀王爷,吴越之死尚有蹊跷…” 魏靖丰声音陡然冰冷:“哦?不是畏罪自杀么?” “不是畏罪自杀,而是有人伪造了他自杀的假象!” 门外传来一个清越动听的女子声音。 厅中三人纷纷回头看去。 江欣月目光陡然一亮,是她。 只见来人一袭红衣身材高挑纤瘦,在几个捕快簇拥下气势凛然大步走进厅中。 她容貌姣好,气质从容,秋波粼粼的丹凤眼神光炯炯,神采飞扬。 魏靖丰唇角一撇,冷笑一声:“是你。” 女子对他并没什么好脸色,拱手一礼,淡淡道:“太医局医官萧彩蝶拜见宸王殿下,见过知府大人。” 江欣月满眼星星,确认这个才是真正的萧彩蝶,确是记忆里那般风华无双的安王妃。 她忍不住上前拉住萧彩蝶的手:“萧姐姐,真巧。” 萧彩蝶虽早知安王仗着会点缩骨功,冒充自己进入江府行事,还招惹了江三小姐这种破事。 但不代表她愿意给这不着调的安王殿下背锅。 她皱眉挣开江欣月的手,态度极为冷漠,“江小姐见谅,彩蝶双手沾了尸体污秽,不敢污了小姐贵体。” 江海山见女儿愈发大胆,在宸王面前没个规矩,呵斥:“月儿不可胡闹,爹让老胡送你回府!” 然后朝宸王告罪:“小女无状,请王爷恕罪。” 魏靖丰面无表情,目光依然落在江欣月身上:“江三小姐天性烂漫纯善,本王觉得很好。” 江海山眉心一皱,冲身边师爷使了个眼色。 江欣月知道从刚才开始魏靖丰的视线一直在她身上,不过她如今可已经是待选秀女之身,以后大概率都是老皇帝的女人,绝不会再与这个狗男人有半分纠葛。 她现在只管给自己拉好助力,别的她懒得搭理。 她笑眯眯道:“爹爹,萧姐姐好久没来找我玩了,我想请萧姐姐回府叙旧。” “胡闹,爹让师爷送你回去。” “哎呀,女儿想和萧姐姐一起回去。”江欣月也想知道吴越到底是怎么死的,才霸着萧彩蝶这个借口不放。 她更好奇的是这个正主彩蝶似乎还是个验尸高手,莫非也是个穿越的? 萧彩蝶大概第一次遇见这样难缠的千金小姐,皱着眉再次拨拉开江欣月的手,把话题拉了回来:“王爷,知府大人,吴越是死于剧毒,但此毒乃千机,出自大周宫廷赐死戴罪嫔妃之物。” “呵,吴越本就出自京城,乃是皇亲贵胄,要拿到千机又有什么奇怪?”宸王似乎很看不惯萧彩蝶,冷冷反驳。 萧彩蝶淡淡一笑,目中是傲然自信的光芒:“还请几位大哥帮个忙把人抬上来。” 几个衙役抬着一副盖上白布担架走进来。 在众人惊异的目光里,萧彩蝶直接掀开白布。 “唔…” 江欣月猝不及防捂住眼睛。 要命了,她还从未看过尸体,一点心理准备都没做好呢! 但心底又带着几分雀跃,偷偷从指缝偷瞧。 哪知有人比她更快,几个跨步站在她身前,替她挡住了那张悚人心惊的死尸面庞。 宸王冷着脸道:“萧彩蝶,你在京城仗着皇后娘娘的宠爱肆无忌惮本王不管,可这里是灵州,若惊厥了江府小姐,你如何担待?” 江海山的眉头皱得更紧了,赶紧把女儿拉到身后,严厉瞪了她一眼让她莫再胡闹。 而萧彩蝶却理直气壮:“王爷莫要小瞧女人,人家姑娘都没有说什么,要王爷强出什么头?彩蝶这次前来灵州是奉皇后娘娘之命协助安王殿下办事,可没功夫跟宸王殿下打嘴仗!王爷若是继续这样耽误案情,彩蝶也只好回去如实禀告安王殿下,不再管这趟子事儿了。” 一个太医局的小小女医官竟有这般傲气十足,直言不讳,哪里有半点把宸王放在眼里的样子。 在场众人都被萧彩蝶的气势给镇住了,缩着脖子不敢吱声。 宸王被她呛得脸色变了变,冷笑一声:“很好,那你说说,吴越究竟是怎么死的?” 萧彩蝶拿出白手套,从助手手里接过一条打湿的白色锦帕,轻轻擦拭尸体脖颈。 她做的轻柔又细致,目光专注,在众人惊异的目光下,尸体脖颈露出一片青紫色瘀痕,右颊还有三枚清晰的拇指印。 宸王目光变得冷锐,眼底凛冽暗光一闪而过。 这些变化落入江欣月眼里,莫名为萧彩蝶担心了起来。 江海山也收起轻慢之心,恭敬了态度问道:“萧太医,怎么会这样?” 他们带着仵作一起在吴府查验尸体的时候,确认尸体身上没有瘀痕。 “这就是疑点,” 萧彩蝶指着脸盆里的药水说:“有人在吴越死后清理了尸体,给他涂了‘茜草’,这茜草是闽越一代大户人家装殓尸体时,用来给遗体掩盖病色修饰遗容所用的药汁,沁入皮肤时间越长,就能和尸体肤色融为一体,除非用特制药水才能擦除。 凶手此举是想掩盖吴越死因,制造他畏罪自杀的假象。” 江海山看向仵作,两名经验丰富的老仵作有些尴尬的点了点头,看向这个小姑娘的目光颇有敬服。 其中一人说道:“其实茜草汁装殓尸身的办法已经失传几十年了,如果仅仅用挤出来的茜草汁涂在遗体脸上,它气味甜香,尸体下葬后,极容易引虫蚁啃咬。但吴越身上的明显是特制的药汁,这凶手可谓用心良苦了。” “又是闽越一带的‘茜草’汁,又是宫廷千机…王爷,这件案子您看…”江海山故作为难,明显想甩锅。 这个烫手山芋他不想接。 其实从明面上看,线索很明显了,凶手大费周章搞这一出,就是想断了线索,让皇后一党无从查证,最后不了了之,得益的还不就是贵妃那边。 但萧彩蝶露了这一手,如果回报京城的话,那么局面就将逆转。 到时候会如何,他这个小官还真的不知道。 宸王剑眉一挑,问萧彩蝶:“皇叔在何处?” 萧彩蝶只对尸体很感兴趣,还在上下其手,和两位老仵作低头窃窃私语着什么,闻声头也不回地说:“王爷不是比我更清楚安王殿下的行踪么,还用问我?” 第17章 忍字头上是黄金 1 萧彩蝶为了不和笑面狐狸宸王同行,转身上了江府的马车。 谁知道这个貌若天仙的江三小姐竟是个碎嘴子,一路上叽叽喳喳彩虹屁不停,若不是顾及她的身份,依照萧彩蝶以往的性子,直接一掌给她劈晕了。 “萧姐姐好厉害,你没看到刚才你验尸的时候,大家都很崇拜你呢!” 江欣月浑然不觉自己已经在萧彩蝶脑子里被她ko了好几次,还在抱着她胳膊亲昵表达自己的仰慕之情。 “可是萧姐姐不是太医院的医官吗?怎么还会验尸?”江欣月试探着问道:“我看着姐姐与我一般大,是什么时候学的医术呀?” 能进太医局,还能得到皇后青睐,实在不一般呢! 萧彩蝶毫不客气地推开她,还嫌弃地拂了拂衣袖,随后坐到马车另一边冷冷道:“我与兄长自小流落在外,被老仵作收养长大,会些验尸技巧并不稀奇。” 见江欣月不死心还想问什么,萧彩蝶直接敞开天窗说亮话:“江三小姐,这里没有外人,你也不用再演戏,想必你也很清楚之前在江府与你同床共寝秉烛夜谈的并非是我。” 虽然相处时间不长,但江欣月十分清楚萧彩蝶绝非为男人争风吃醋之人。 大概是顾忌她是杨家表亲的身份,将来进了宫会是杨贵妃一党的人,所以才这么排斥她。 “但我仰慕萧姐姐是真,若姐姐不嫌弃,我很想和萧姐姐成为朋友。”江欣月也收起娇憨顽皮之态,认真说道。 萧彩蝶定定审视她良久,嗤笑道:“注定成为敌人,又何必虚与委蛇浪费感情。” 哎呀,真是个心直口快的冷面美人,连她这个女人都有点动心呢! 江欣月莞尔一笑:“萧姐姐,日久见人心,你会喜欢我的。” 萧彩蝶冷笑一声:“江三小姐,你一直这么自信的么?” 江欣月嘴角微扬:“人生不就是要有点自信才能走得更远吗?” 萧彩蝶半道下了车,一句废话也不留,身影潇洒至极。 暗中跟随许久的闫辉总算找到机会露了面,扮做小贩凑近马车说道:“主子,乔万津已经上套了。” “哦,那就照计划行事。” 其实乔万津这些年暗中偷偷在给金国输送盐铁物资,打好了这一层关系,再通过金国的水路关卡开拓商路。 眼见着这一个月交货日期已经到了,可因为吴越罪行暴露的事件耽误了行程,大周水路漕兵换了一批又一批,层层把手严查,这么重要的东西根本走不出灵州地界就会被扣下了。 所以江欣月提前让闫辉易容成金国来的商人,设下诱饵接近乔府。 一旦计划成功,就能把这些私铁私盐从杨家的船号成功转移出去,也许还能偷龙转凤,让乔万津吃瘪。 “主子,乔万津似乎另有打算,他暗中和金国来使有联系。” 自从知道了原来的‘萧彩蝶’是魏桢假扮,闫辉也是魏桢安排在她身边的暗哨后,江欣月听着这几个人叫她‘主子’极为刺耳。 “我知道,” 金国只是个岛国,几百年来都是向大周俯首称臣。 这次他们表面是来和亲,其实暗中也是担心吴越一案会牵扯更多秘密,前来打探风声,会去造访乔府是必然之事。 “但是就算是金国的官船也是带不走那些盐铁的,只有我们能帮他成功避开漕兵的关卡带回金国,你只要强调这一点就是了。” 闫辉不懂其中弯弯绕绕,作为传声筒的他只是奉安王之命前来听取江欣月的想法,再传达回去。 于是他也不在耽搁,低头领命:“是。” 江欣月掀开帘子,面无表情看着他说:“闫辉,记得告诉你主子,我要的是听话的隐卫,而不是阳奉阴违通风报信的叛徒。如果你们做不到,我这里不是没人用,就不劳他操心了。” 闫辉脸色一黑,眼底怒气闪过,但还是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兰草一直缩在角落当透明人,这会听了江欣月对闫辉说的话,忍不住说道:“小姐,奴婢有一句话不知当不当讲…” 江欣月眉头一皱,比起秋彤,兰草更踏实稳重,倒鲜少见她这般模样。 她淡淡道:“小丫头,什么时候也变吞吞吐吐了?” 兰草迟疑着说:“是这样的,奴婢好几次见着四小姐蹲在东面的墙角鬼鬼祟祟,但是附近有她的贴身丫鬟守着,奴婢也不敢靠近。” 江欣月敲了敲车门,对外面的柳嬷嬷说道:“嬷嬷听见了?” “是,小姐放心,此事交给老奴便是。” ※※※ 一行回了府邸,先到主院给杨氏问安。 这时候的江欣月,态度那叫一个乖巧,一副小女儿姿态,贴着杨氏,嘀嘀咕咕的说着街上看见的新鲜玩意儿,又说在茶楼遇到了哪家些官眷小姐,谁家女子的发髻梳得好或者哪家小姐的熏香实在不及她和青嬷嬷做出来的熏香。 “娘,女儿发现咱们家有不少脂粉铺子生意都不太好,那些小姐姐们好像都喜欢番邦来的胭脂水粉,女儿之前送来给娘亲用的胭脂,娘亲觉得可好?” 杨氏摸了摸已经恢复水嫩光滑的脸颊,微笑道:“好是好,但店铺中的胭脂水粉都是从杨家总号进的货,若是依着你的想法,我们得自己开办作坊,那边会不太好吧…” 杨氏并没有什么经商头脑,守现成的还行,要她去发展商业计划,那就太难为她了。 江欣月眨巴着眼睛笑嘻嘻地说:“娘,你看吧,是个女人都希望自己变美变漂亮,既然女儿做的东西好,那就要和大家一起分享啊,您看乔家彩月楼不就是借着精彩绝伦的戏本吸引达官显贵趋之若鹜,我们的胭脂水粉一旦也出了名,到时候对爹爹的仕途也有好处嘛,那些官家夫人小姐可不是要上赶着巴结娘亲。 女儿和姐姐前几日看了那些账本,发现除了酒楼和田庄,别的商铺都在亏损。外祖家如今的胭脂铺也都上架了来自番邦各国的熏香水粉是不是?既然他们自己的作坊都不好好做水粉,我们也要革新换代,别被那些番邦小国比下去嘛。” 杨氏被小女儿这一番说辞唬的一愣一愣的,回头看陪在身边的青嬷嬷。 这两个嬷嬷是她娘亲最倚重的人,她也是十分信任她们的。 青嬷嬷也笑:\\\"夫人,小姐说的有理。” 杨氏轻叹:“如今灵州水运出了大事,还死了不少人。娘也想着把那些水路商号给关停了。但转念一想,那毕竟是你外祖母的心血…\\\" “娘亲,虽然女儿没见过外祖母,但她最大的心愿是儿女荣华一生,平安到老。娘的决定不会错的,外祖母那么疼娘亲,一定会支持娘亲的…” 赶紧关了吧,都关了吧,保命要紧!要不然真麻烦大了! 这时,门外有人禀告:“夫人,乔夫人来了…” 来人正是小杨氏。 才刚一进门,她就哭着跪下央求:“姐姐,你要救救我们家君生啊…” 杨氏一头雾水,自己也是刚不久经历了绑架,被小杨氏一哭,头又疼了。 “君生怎么了?” “君生不见了,我去衙门找姐夫,姐夫不见我…姐姐呀,求求你求求姐夫,让衙役们出城找找。君生会不会也被一起绑上山去了?” 杨氏:“…老爷可能是衙门事多,等他回来,我会告诉他的,你先起来。” 江欣月盯着小杨氏痛哭流涕的脸,看不出半点伪装。 难道乔君生和魏靖丰的计谋乔家不知道? 不过也不重要了,乔君生和那个韩明已经死了,到时候送回来的会是一具尸体。 可是精明如乔万津,怎会猜不出其中缘故? 第18章 忍字头上是黄金 2 这一晚,江海山夜宿府衙没有回府。 杨氏坐在梳妆台前,由着青嬷嬷按着肩井穴,沉默良久,开口说:“嬷嬷,你这段时日陪在小姐身边可有发现异样?” 青嬷嬷眉心一跳,似是预料到杨氏想问什么, 江欣月自落水后的变化大家都看在眼里,府中也有人私下说过怪力乱神的话,但都被杨氏发卖了。 私心里,青嬷嬷更喜欢现在的三小姐。 于是她说道:“法华寺的方丈当年曾说,三小姐命中有一劫数,若是能涅盘重生,日后必将大放光彩 此乃天命贵女。” 这不是信口胡说,江欣月从小体弱多病,杨氏时常上寺庙求佛,那个方丈确实说过这样的话。 杨氏若有所思:“自从月儿上了秀女名单,我也是自责的,若不是存了私心想多留她几年,也不至于落到这个地步。当初就该听了老爷的话,早些为她定下亲事。” 青嬷嬷道:“夫人,小姐都明白的。” 老爷年少时与当今圣上有些渊源,还是榜上有名的探花郎。 选秀这件事,无论如何都逃不掉的。 杨氏又是一阵叹息,回头嘱咐:“去安排一下,择吉日去法华寺给两个丫头请愿。” “是。”青嬷嬷又补充道:“夫人,那柳府的帖子怎么办?” 因为江府女眷被绑架的事情,春日宴也人心惶惶不了了之。 恰逢金国来使,京都两王齐聚,惯会搞事情的总督夫人又办起了宴会,特地邀请了金国使臣和两位王爷。 杨氏倒无所谓地摆了摆手:“等老爷回来,听听他的意思再回也不迟。” 江欣月本以为回府后会遭到杨氏的质问,毕竟之前被绑的时候,她表现出来的样子实在与一个深阁闺秀差距迥异。 不问也好,她也不想说谎骗这个女人。 柳嬷嬷站在檐廊下,见她回来急忙给她披上披风,低声回禀:“小姐,阮姨娘那边暂时没有问题,我去东四角看了,墙外比邻谢通判的府邸,中间隔了一条小巷。” “嬷嬷觉得阮姨娘此人如何?”江欣月接过秋彤递上来的温茶,坐在了椅子上问道。 “老实本分,木讷寡言。” 连精明无比的柳嬷嬷都这么评价,那问题就出在了她那个看起来憨厚老实的四妹妹身上了。 可是江婉容才十一岁啊。 也许是她多心了。 “柳嬷嬷,明日去人牙子那里找几个老实本分的小丫头,七八岁的即可。买下后直接带去胭脂坊学习,让她们尽快学习作坊流程。” 既然杨氏已经把几个茶楼胭脂铺子拨到她名下让她练着玩,那她就正正经经经营起来。 空间里那三卷古籍,其中一卷正是红颜秘术,经过青嬷嬷的慧眼解析,里面的方子都是世间难求的珍品… 江欣月信心满满,搂钱! 在进宫之前一定要培养好人才,替她拼命搂钱! 柳嬷嬷又说道:“小姐,白日里曲觞楼的掌柜亲自来求见,希望跟小姐谈一笔生意。” 江欣月心底有数,估计是闫辉拿过去的那个孜然引起了他们的兴趣。 她是没想到这个古代居然没有孜然这种东西,而她是从空间灵泉旁边发现的,平日里让厨娘取其茎叶做茴香馅儿饺子,那滋味连看门的大黄都馋的直流口水。 但孜然的妙用还不仅如此,一旦应用在烹饪料理中,商机无限大。 民以食为天嘛,更何况在大周这种繁华大国! 当然,她并没有想过垄断,这是不可能的,但第一桶金必须是她的。 这时,柳嬷嬷忽然察觉到什么,厉声喝道:“什么人在外面鬼鬼祟祟?” “抱歉,是我。” 窗外是闫辉的声音。 “是你!”柳嬷嬷之前被疯牛重伤不能行动,所以不好说什么。 但现在她好了,当然是不允许小姐身边跟着这种来路不明的护卫,还是个男的。 “都这么晚了,你怎还敢夜闯小姐院子,若是被…” “江三小姐,是主子要见你。”闫辉冷冷打断道。 “岂有此理,就算是王爷,这样也太过分了!” 柳嬷嬷白日里已经知道了安王的身份,可就算是救命恩人也不可以这样肆无忌惮吧! “柳嬷嬷,不要动气。”江欣月起身,问:“你主子在哪?” 柳嬷嬷:“…” “小姐,不可以的,深更半夜若是被人瞧见了…”那她如何向夫人老爷交代! “安王殿下有约,岂能推辞?嬷嬷不用担心的,替我换衣。” “小姐,让老奴陪您一起去吧。”柳嬷嬷虎视眈眈地盯着窗外的闫辉。 闫辉抬眼冷冷一扫:“王爷只见江三小姐。” —— 春日郊外的凉亭还有几分寒意,充满青草芳香的夜风轻抚花叶,发出簌簌轻响。 江欣月披着黑色斗篷走近凉亭,看到一拢青衣席地而坐,玄纹云袖轻抚琴弦,发出微不可闻的轻颤音节。 应是刚沐浴,微湿的头发泛着水润缎光轻轻随风舞着,薄薄的唇轻抿,嘴角微微扬起,与唇边的酒窝勾勒出一个漂亮的弧度。 哎哟喂,从这个角度看过去,这该死的迷人颜值… 还真是个祸世妖孽啊! 记忆里翻涌起魏靖丰和这位皇叔的明谋暗斗,血流成河的景象… 也是难怪,好不容易斗死一批兄弟姐妹,结果唾手可得的皇位还要被这个年纪相仿的皇叔给截胡,不疯才怪。 “在想什么呢?”魏桢慵懒蛊惑的声音传入耳中。 江欣月猛地打了个激灵,别看现在这货秀色可人,看似无害,一出手可是个狠角色。 她赶紧拍马屁:“呵呵,臣女为琴音所动,心有感慨。” 魏桢不为所动,淡淡看着她:“嗯,听说你琴技不错,可为本王抚一曲?” 呦,又来一个考试的。 也罢,反正进了宫也要献丑,先在这位爷面前来个模拟考试吧。 她大大方方地走过去席地而坐,十指相扣活动了一下手指,正准备抚琴时,扭头一看,魏桢安安静静坐在她身边,也看着她,一双黑漆漆的瞳仁里泛着星光… 真是…妖孽,江欣月经不住老脸一红:“王爷,您这是不是让让座?” 魏桢不仅不动,微微侧偏的漂亮脑袋又往她面前凑近几分,发丝浮动间浓郁的沉香味瞬间包裹了她的嗅觉,眼底带了几分戏谑之意:“怎么,嫌地方不够宽敞?” 第19章 忍字头上是黄金 3 两人之间的气氛在无声中慢慢地升温,渐渐被染上了暧昧的颜色。 鼻端愈来愈清晰的沉香味,竟和前几夜梦里出现的男人一模一样… 如此说来,她不是做梦! 这个安王…简直是臭不要脸的登徒子! 江欣月这会儿真想一巴掌呼过去,这个男人之前男扮女装骗她信任还不够,竟然睡她上瘾了不成! 可恶至极! 但是想到危机四伏的江府,还有那阴险莫测的宸王,现在羽翼未丰的她只能依靠眼前这个人,有他庇护,才能对付宸王! 她沉住气,微微低头,浓密的眼睫轻颤,娇声道: “王爷,您为何这样看着臣女,臣女害怕…” 魏桢却没给她娇羞的机会,修长指节抬起她美丽的下巴尖儿,似笑非笑:“白日里字字铿锵,凛然不惧,这会儿竟然还会害怕么?说说看,你怕什么?” 怕什么? 是啊,她怕什么? 除了要命一条,她现在有什么可以失去的? “王爷当知,臣女今早差点失了名节,与秀女选拔失之交臂。” 魏桢看着她,轻笑:“哦,本王以为你不想进宫。” 狗男人,难道听不出重点吗? 江欣月抵住那张愈发得寸进尺的俊脸,咬牙道:“在这个世道,臣女若是失了名节,会累及家族,只能以死谢罪,无颜苟活。” 魏桢笑得愈发邪魅:“哦,本王以为,在江三小姐夜夜与本王抵足而眠,在茶楼说出要做本王的女人那一刻,就已非清白之身。” 卧槽! 江欣月甚至有种想撕了眼前这张俊脸的冲动。 她怒到极致反失笑,但也瞬间明白安王只是在捉弄自己。 遂冷笑道:“王爷好雅兴,深更半夜邀臣女出来,就是为了调戏臣女,倒是臣女的荣幸。只不过,臣女终究是要进宫的人,若是被人捕风捉影,臣女倒不过贱命一条,可若连累了王爷名声,那就不好了。” 这番伶牙俐齿冷嘲热讽的话并未激怒魏桢,只见他唇角笑意甚浓,乌黑的眼眸静静打量了她几眼,低头将脸埋在她颈窝深深吸了一口。 江欣月浑身一个激灵:“…” 彻底惊呆了! 怎么回事,这是什么神展开? 正当她挣扎着要起来,只听魏桢瓮声瓮气地说:“别动,就这么待一会儿。” 江欣月黑着脸,“王爷,请自重!” 男人又阴险地提醒道:“本王的人已经找到了乔万津私藏的那批货。” 咦?这不早说! 江欣月放弃挣扎,谄媚地回抱住男人的脖子,“多谢王爷,臣女就知道王爷是正人君子。” 魏桢似乎十分享受,圈住她腰间的手紧了紧,将整个头的重量靠在她肩头,慵懒地笑了:“本王从来不是正人君子,不过你也不是什么正经闺秀,彼此彼此。” 可恶! 白占了便宜还被嘲讽,狗男人! 她捏紧小拳头,声音笑得愈发温柔,“王爷英明神武,臣女钦佩之至,请王爷告知那些货在哪里,这件事对臣女万分紧急。” 魏桢答非所问:“你身上用的什么熏香?” 江欣月差点说实话,她从来不用什么香料! 但转念一想,这男人不可能问这么无聊的问题,除非她身上的香气令他很在意。 计上心头,她调皮一笑:“王爷好品味,是琼仙楼的‘豆蔻’。” 这是她重新翻修开业的铺子,新品陆续正在上架,既然这个狗男人感兴趣,必须强烈推荐。 “琼仙楼…” 魏桢似想到了什么,意味深长笑了笑:“娉娉袅袅十三余,豆蔻梢头二月初…好极。” 江欣月在现代混迹娱乐圈,什么场面没经历过! 这话虽然明明听着好似没什么,可是从魏桢慵懒低沉的声音里吐出来,又多了几分情色暧昧。 这次她真的石化了,身体也略微僵直起来。 她是说要做安王的女人,只是工具人啊… 她进宫已成定局,安王难不成会跟自己的皇兄,大周的皇帝抢女人? 绝不可能! 那么只可能安王不仅要她卖命做间谍,还要她的身她的心? 就在她天人交战,胡思乱想之时,一双手掌轻抚上她的脊背, 轻轻的,温柔地。 好似在为炸毛的小猫咪顺毛。 魏桢的声音再次说道:“本王从来不会利用女人去达到目的,要成为本王的女人只有一个机会,就是嫁入安王府。” 嫁入…安王府? 江欣月愣住,不敢置信的同时,脑海里闪过萧彩蝶洒脱利落的背影, 嘴里却说出一句:“可是臣女是待选秀女。” “你大概有什么误会,这一次选秀是皇后娘娘极力推动的,主要的目的是为为诸位皇子扩充王府后院,你可明白?” 江欣月终于恍然,难怪前世,江欣月和柳嫣然都进了魏靖丰的府邸。 只怪原身的累世记忆里除了魏靖丰没有别的线索可参考利用,令她也钻了牛角尖。 她问道:“王爷为何中意臣女?” “中意?”魏桢声音冷淡,只剩三分戏谑:“小丫头,本王不缺女人,但若是有个聪明的打理王府,能替本王省了不少心。” 江欣月沉默,原本诡谲难测的战场从后宫转移到了安王府,虽不知安王府邸有多少女人,总的来说比皇宫好过多了! 但是想到前世萧彩蝶才是安王妃… 哎,不管她了,抢就抢吧,像萧彩蝶这般风一样优秀女子,困在王府这种囚笼,真是暴殄天物了!! 魏桢似是有些困了,懒懒说道:“闫辉既然拨给了你,便是你的人,你若是连他都驯服不了,也不配进安王府了。” 江欣月:“…” 怪异的事情又发生了,耳边忽然响起闫辉的声音:“这女人也配,王爷你好糊涂!” 江欣月冷不丁朝远处守卫的闫辉看去,恰与对方视线相接。 闫辉不知道江欣月听到了他的心声,但冰冷不屑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难道自己真的能凭意念感知他人心声? 江欣月震惊了,她垂眸盯着已经浅眠的安王,试图凭意念想看透这男人在想什么。 然而,试了半天徒劳。 她再次看向闫辉,紧盯着他冷酷笔直的背影,闫辉的声音再次响起:“也不知道莫珏怎么样了,鞭伤那么重,得养上好几天…这妖女可不是省油的灯,难道以后要我一个人承受所有苦难?” 江欣月:“…” 天啦噜,灵石消散前确实说过,只要她的气运值上升,空间器灵也会孕育出意外之喜。 莫非这就是特异功能? 可为什么听不到魏桢的心声?难道是因为他睡着了? 江欣月有些怅然,她望着亭外大片树林,影影重重拢在暗夜里,仿佛铺在她面前未知的人生路。 一时心绪复杂,思绪万千。 魏桢倒并未睡着,只是很享受此刻的宁静,所以暂时假寐片刻。 也再次确认了,只要在这个女人身边,嗅到她身上的馨香,比喝安神汤还管用。 神医说过,若他这不眠症长此以往,定活不过而立。 可他还有很多事未完成,那么早死,他不甘心。 正因如此,才让他下了决心,要将这个女人放在身边。 第20章 忍字头上是黄金 4 夜深人不静,灵州城中乔府内又是灯火通明。 乔万津听完了管事的禀告,气的摔了面前的茶杯,咬牙道:“是她,一定是她!!” 一定是江欣月那个小贱人! 刚刚出城打探消息的管事已经在义庄找到了乔君生身边两个小厮的尸体,皆是被人一刀封喉。 还从乔君生的狐朋狗友中打听到,前不久有个江湖人接近乔君生,两人密谋拦路抢人的事情, 至于行凶目标,自然是江府的江三小姐。 所以这一次闹得沸沸扬扬的江府女眷绑架案,原来是自己儿子搞出来的! 白日里也听说这次出动了驻军,在安王的授意下,剿灭了戚熊寨,将所有山匪活口都带去了营地就地审问,就地正法。 “好个江海山!”乔万津赤红着眼睛怒笑:“白日里还装模作样,原来君生已经在他的手里了。王三,赶紧带人去东山营打探情况,不惜重金,不惜一切代价,今晚一定要打听到少爷的下落。” “是,小的这就去!” 管事也是一脸苦涩,匆匆退了出去。 大门一开,门外女人哭哭啼啼的声音立刻传了进来。 乔万津怒气更甚:“哭什么哭,都是你教出来的好儿子,一事无成,尽会惹事!若是死了,也是他活该!” 门外小杨氏哭得几乎晕厥过去,市井传言是乔君生勾结山匪绑架江府女眷,可知儿莫若母,自己儿子什么德行她会不知道么? 乔君生兜里的钱都是经了她的手,哪来的银子去买通山匪? 更何况他胆小怕事,赌个钱玩个良家姑娘已经是极限了! “老爷,君生绝对不会做这种事情的,咱们家就他一根独苗,他不能有事的!你一定救他呀!” 乔万津肥脸横肉抖动,一拳狠狠砸在桌上:“把夫人带回院子里去,别在这里嚎丧!” 自从江海山来灵州府上任知府之后,一桩桩一件件事情仿佛都对着他干,令他憋火。 他甚至怀疑揭发吴越勾结柳镇雄贪墨一事也是这江海山在背后捣鬼! 之前好几次他要派杀手杀了这该死的老顽固,却被柳镇雄拦了下来。 若早解决了他,如何会演变到现在这个地步!? 现在吴越死了,一切线索断了,只要官府找不到那本暗账,柳镇雄便是高枕无忧! 海图抢不到手,那批盐铁堵了死路, 就算如今金国使臣亲自过来,他都找不到办法送到金国。 他盯着窗外绽放正艳的几株海棠花,浮肿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咬牙切齿:“如果君生死了,江府都要给他陪葬,还有那个小贱人,我要她下地狱给君生配阴婚!!” “来人呐!”他突然朝外喊道。 “老爷,有什么吩咐?” “立刻发派人手,把袁成杰找出来!”他知道吴越之前命袁成杰刺杀安王,如今吴越死了,这个杀手贪财好色惜命的很,揽到麾下应该不是问题! 九洲海河枢纽图志,他一定要拿到手! “还有,明日上午,把那个叫谷粒多的金国商人约到彩月楼面谈。” 对方既然自夸的上天遁地无所不能,那就让金国的使臣过过眼,如果过了使臣那一关,一旦货出了大周海域,就与他无关了。 虽然柳镇雄希望能借钦差的手在杨氏的商号船只里搜出这些东西,把江府拉下泥淖不得翻身。 可江海山不是傻子,如果真的是他揭发吴越罪行上报朝廷,手里一定有证据。 也许是关于柳镇雄的,也许是关于自己的。 柳镇雄背景实力深厚,能力挽狂澜撇清罪责。 最后背下一切的还不是他。 如今这种情势之下,他可不愿冒险! —— 把江欣月送回府离开的闫辉,不到一刻钟又出现在她的窗外。 柳嬷嬷已经把‘登徒子’三个字说累了,指着他气得直瞪眼。 闫辉翻着白眼面无表情:“刚刚收到了乔府管事的信,明日约见属下去会谈。” “会谈?”江欣月披衣起身,走到窗边皱眉说道:“乔府管事还说了什么?” “他没有多说,但属下暗中跟踪他去了驿站,见他进驿站偷偷见了金国使臣阿克纳德。” 江欣月闻言顿时察觉到了什么,肃容道:“你可会金国话?” “属下不会,但莫珏会。”闫辉言简意赅。 江欣月盯着他,试图用意念读取他心里话,却毫无效果。 为何? 她思索一番,好像两次读取他人心声,都是在安王魏桢身边。 这就伤脑筋了,算什么狗屁异能? “这几日不见莫珏,是为何?”她索性问。 还不是因为你! 闫辉不屑撇了撇嘴:“他没有保护好主子您,王爷惩戒了他。” “可能行动?” 闫辉终于正眼看了看她:“无碍。” “明日金国使臣应该也会在场,金国那么小的岛国,之前我又让你吹嘘的那么神通广大,没道理金国的使臣不认识你们。我记得,金国好像有一位造船大匠,名叫耶律真,他的徒弟遍走天下,你可知道?” 这下闫辉惊讶了,“主子还知道耶律真?” 原来的江欣月当然不知道,可她自从穿越过来就通读大周上下百年的史书和律法,恰巧看到这个耶律真与她的外祖母有一段渊源,故而多了解了一些。 “你知道怎么做了?”江欣月挑眉,打算结束对话。 她刚刚伺候完魏桢那个神经病,又累又困,实在是扛不住了。 闫辉若有所思:“耶律真倒是真有两个徒弟在大周,王爷曾与他们有过一面之缘,短时间内冒充一下,应该没问题。” “你们跟着王爷这么久,这点事如果也办不好,我也留不得你们!”江欣月不屑地轻哼。 闫辉不服气,但想到王爷的警告,他咬牙忍了。 正要离去,江欣月又说:“让你找袁成杰的下落,可找到了?” 不用江欣月吩咐,安王也在寻找这个杀手的下落。 这个家伙屡次行刺王爷,他恨不得将此人大卸八块! 他点头:“如主子所说,他确实在城东一处道馆出现过,与他接头的男人正是宸王身边的韩明,也是他在给袁成杰解药。” 但韩明已经死在了戚熊寨。 而且,韩明是宸王的人! 吴越的解药怎么会在韩明手里? 江欣月心里突然闪过一个想法,难道吴越是宸王魏靖丰所杀? 可吴越是杨贵妃的人!与宸王和皇后是敌对阵营! 魏靖丰该是要护着吴越这个人证,让他出来指证太子一党不是吗? 她猜不透宸王的想法,但是袁成杰必须得抓在自己手里! “袁成杰要活的,我有话问他!” 江欣月拿出一瓶药递给闫辉:“这是蛊毒解药,时辰也该到了。” 闫辉再次震惊,这小丫头怎么会有蛊毒的解药? 但他也不敢问,接下解药,怀着满心疑惑消失在月色里。 第21章 乔万津的复仇 1 魏靖丰写好奏章,装入信封印上火漆,他捏了捏眉心闭目养神。 “啪嗒…”窗台一只彩雀踉跄落脚,扑腾着翅膀显得狼狈。 他眉心一蹙,缓步走到窗前,不顾彩雀的挣扎捏住它翅膀解下脚脖上的纸卷,随即将它扔出窗外。 抬眼看了看外面斑驳的树影和远方因为即将落雨显得压抑的天空。 没有星光,只见大片的乌云。 空气也显得窒闷了。 很好,很应景。 风雨欲来…… 鲁兴在靠近桌案的地方低声禀报着暗卫得来的消息,余光见得前方殿下背脊挺直,负手而立,却没有打断过问的意思。 但眼尖的他清楚看到殿下扔掉彩雀的时候,拇指已经捏断了鸟脖子。 殿下很生气。 他想到横死在戚熊寨的韩统领,心头漫过一丝寒意。 绑架江府女眷的事情是韩明一手安排,前山后山布置了二十八武功高强的死士埋伏守卫,遇到突发情况立刻带着江三小姐离开灵州。 结果等他们赶到的时候,戚熊寨已经一片狼藉,死尸遍地。 乔君生生死不知,但能确定落在了安王手里。 只是他想不通,安王自小被皇后娘娘抚养长大,本该与殿下齐心, 但跟在殿下身边日久,别说是他这个榆木脑袋了,就算是殿下和皇后娘娘也看不透安王此人。 因而凡事都会提防着安王。 “安王还在东山营?”魏靖丰淡淡问道。 鲁兴恭谨回道:“殿下,安王已经回了福来客栈,但他身边换了新侍卫,不见闫辉和莫珏。” 闫辉和莫珏是安王的心腹,如影随形。 “乔君生不用管他,让袁成杰来见本王。” “殿下,袁成杰不见了。”鲁兴心虚地说。 昨夜他去城东破道观等了一夜,那个杀手一直没有出现,韩明曾说此人身中蛊毒,需每夜服用解药控制,会不会死了呢? “找,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属下领命!” “还有,虽然这次绑架不成,不能让江三进京。在本王迎金国和亲队伍启程之前,带她离开。” 鲁兴越听眉头越紧:“殿下,属下有一事不明,不得不问,请殿下恕罪。” “说。” “江家三小姐容色姝丽,绝色无双。美貌确在当今贵妃娘娘之上,殿下忧虑属下明白。可若真要斩除祸患,为甚要留活口藏起来,何不直接杀了她?” 鲁兴见魏靖丰脸色变得难看,立刻跪地:“殿下息怒,属下一介武夫,只懂打打杀杀。属下知道此女乃杨家外戚,若是进了皇宫必将成为妖妃助力,但属下实在不明白殿下为何要大费周章绑架此女藏起来?” 韩统领甚至还为此丧命,实在是不值! 魏靖丰低头俯视着跪在身前的大汉,神思有些恍惚,记忆里闪过一个女人悲切绝望的眼神,抓着他的袍角求他放过… 放过? 前世今生,他是放不了手的。 前世他用错了方法,这一次,他会好好对她。 他沉沉说道:“鲁兴,本王要她成为你的亲妹妹,等风波过了,本王会风风光光将她抬入王府。” 鲁兴脸色骤变,不敢置信地抬头, 却见宸王已经转身出了房门,只留下一句:“随本王去一趟福来客栈。” —— 坐在集芳园二楼窗边的位置,望着下面人来人往热闹的场景,一辆低调的乌木马车停在楼下,出来一个头戴斗笠的男人,在乔装打扮后的闫辉指引下,一同进了对面的彩月楼。 江欣月笑眯眯地抬了抬下巴,冲对面青衣男人眨着眼睛道:“看,我猜的没错,果然是金使。” “本王好奇的是,为何给闫辉取‘谷粒多’?”魏桢轻抿一口茶汤淡淡问道。 江欣月心情不错,不吝赐教:“王爷平日里是不是克扣他们伙食?一个个好似吃不饱饭的狂躁刁民,死气白脸的,‘谷粒多’也就是字面意思,希望他们多多吃饭,喂饱了碳水,情绪也稳定,沟通起来也和气不是?” 魏桢难得露出好奇的眼神,“炭水?这又是什么新鲜菜名么?” 江欣月:“…” “我们还是言归正传,说说王爷如何处理乔君生吧?” 韩明在戚熊寨被官兵攻破时就死于闫辉之手,乔君生被带走。 当时情况混乱,江欣月也不方便插手,这会儿她需要乔君生这个工具人给乔家添添堵,方便她转移那些盐铁。 魏桢淡淡道:“你既然派人在城中放了乔君生勾结山匪的谣言,想必不会只仅仅要他一人之命。” “纠正一下,那不是谣言,是事实!”江欣月不满。 魏桢挑眉,不置可否。 江欣月又问:“敢问王爷从乔君生嘴里问出了什么?” 魏桢面色平淡,慢悠悠地吐出一个消息:“乔君生死了,带回东山营的时候就死了,是中毒。” “王爷可认识与他密谋的那个韩明?”江欣月明知故问,为的是试探魏桢的态度。 魏桢举起茶盏淡淡轻啜一口,含笑不语。 江欣月心里沉了沉,刚开始抱上金大腿的热血劲头褪去后,她的决心开始有些动摇,甚至怀疑自己的决定。 她记得魏桢是被皇后养大的,说起来和宸王一起长大,叔侄关系不错的。 而杨贵妃和太子一党才是与宸王不死不休的。 如果她现在撺掇魏桢与宸王敌对,她自己都觉得不明智。 她说:“对方显然是过河拆桥,乔君生被他们利用了。只是我想不明白,这个韩明为什么会知道我母亲手里的《九洲海河枢纽图志》,又为何大费周章的绑架我们?” 魏桢轻笑一声:“丫头,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江欣月一愣:“什么?” 魏桢指节轻轻敲了一下手边的青花瓷茶托,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江欣月愣愣地盯着那上面烧制精美的花纹,灵光一闪:“杨家…” 这些瓷器出自杨家的工坊,难道… “王爷的意思是,因为我是杨家表亲? ”说到这里,她似笑非笑:“所以进了宫会对皇后娘娘不利?”所以宸王要绑了她,不让她进宫? 开玩笑,她可是有原主几辈子记忆的人,宸王的脑子好使,绝不会做这种蠢事。 杀了不就得了! 绑来绑去还拉上乔君生,有病不是? 魏桢凝视着她说,脸色不悦:“你这张嘴若不改了,他日必成大祸。” 江欣月也盯着他,眼神讽刺:“我以为可以在王爷面前坦诚直言不是么?” 魏桢:“韩明,是宸王的身边人。所以江三小姐不妨回去问问你的母亲,究竟《九洲海河枢纽图志》藏了什么秘密?如果只是一张指引航线的海图,宸王绝不会这般费尽心机。” 第22章 乔万津的复仇 2 雅间的门忽然被人推开。 一袭红衣的烈焰美人飘然而至。 “萧姐姐!”江欣月欣喜地喊道。 萧彩蝶抱臂而立,冷冷瞟了安王一眼,“宸王去了福来客栈求见王爷。” 魏桢起身,对江欣月说:“莫珏和闫辉跟在你身边多有不便,让她暂时跟着你。”说罢便带人走了。 江欣月又惊又喜,赶忙拉着萧彩蝶的手:“萧姐姐,一会儿跟我回府,我娘已经答应让我和你结拜金兰。” 萧彩蝶依然冷漠地抽出手:“答应和你结拜的不是我,是王爷!而且,我只答应王爷护你到京城,希望江小姐莫再多生枝节,我不喜欢你!所以你最好安静点,别让我讨厌你!” 说罢她指了指缩在角落的兰草,“她是你的大丫鬟吧?我也跟着她一起当回丫鬟就行。” 突然被点名的兰草无辜地眨巴了眼睛,和自家主子面面相觑。 回府的路上,江欣月说起当初乔君生落水被救的事情,问萧彩蝶:“听说当时是我爹爹的萧姓友人救了他,是萧姐姐你吗?” 萧彩蝶像是看白痴一样看她:“我不知道你当时在想什么,但是你觉得让那个姓乔的死在江府的水塘里真的好吗?” 她顿了顿又道:“不是我,是兄长。” 江欣月笑道:“我就是要江府和乔府决裂。” 看萧彩蝶露出吃惊的样子,江欣月笑眯眯地说:“乔君生当时想对我欲行不轨,就算我杀了他也不过是正当防卫!我爹是知府,乔万津再有钱也不过是商贾!只要我爹行使强权,乔万津有什么本事蹦跶!?” 萧彩蝶看收起了轻慢之色,薄唇轻抿,露出一丝狡黠笑意:“看似胡搅蛮缠,原来心机这么深。那你又知不知道,乔府背后是谁?” 江欣月冷笑:“管它是谁?一旦乔万津没有了利用价值,背后的靠山自然就倒了!” “哈!好大的口气!你可别小看了乔万津,他行商几十载,光是江湖上就有一定势力,你吞了他的货,杀了他的儿子,等他反应过来,便是江府临祸之时!那时你已经进京,可你爹娘却是要替你背锅!” 江欣月哈哈笑:“首先呢,杀了他儿子的不是我,这锅我不背!” “其次呢,我这个人呢,有点强迫症,仇敌如鲠在喉,我又岂会坐以待毙?” 她就怕乔万津什么都不做,只要他一动,就如猎物跳坑,一网兜住。 “强迫症?”萧彩蝶美目中异光闪动:“这又是什么病?我跟着师父走遍九州,可从未听过?” “萧姐姐若是与我做了好姐妹,日后新奇的事情多了去。” 萧彩蝶嗤之以鼻,扭开了头。 江欣月笑嘻嘻,恢复了纯真娇憨之色,想起昨夜安王的建议,她突然问道:“萧姐姐喜欢安王爷吗?” 萧彩蝶闻言似吞了只苍蝇一般恶心的表情,回头瞪她:“你为什么会有这么可怕的想法?你哪只眼睛看出来我喜欢他??” “我两只眼睛都看出来了啊?”江欣月继续逗她。 “呵呵,你要进安王府我也不劝着你,但我可以告诉你,安王府比皇宫没好多少,每年选秀剩下的,各国送来的美人等等,都进了安王府,可谓是群芳争艳,环肥燕瘦。” 江欣月脸色也僵了僵,还真没想到这么不省心。 萧彩蝶露出一抹邪恶的笑:“呵,不过我可以肯定,只要你进了安王府,就是最美的女人,谁也比不过你,而你会是众矢之的,谁都能踩你一脚!” 江欣月闻言,认真沉思了起来,进了皇宫只是小虾米,但若是进了安王府,就是正经主子,还是凌驾于众皇子妃之上的安王妃。 这么一想,她瞬间安然。 她轻声感慨:“本以为姐姐是王爷的红颜知己。” “想多了吧,还红颜知己?”萧彩蝶做出一副恶心欲呕的样子:“如果不是师父临终时让我们留下替他调理身子,我是半刻都不愿意待在那无聊的皇宫!” “哦,王爷身体不好吗?” 这安王看着清心寡欲,并没有酒色之徒的倦怠之色。 不过转念一想,王府那么多美人,一天一个也够累人的。 萧彩蝶撇了撇嘴,没有说话。 回到江府,听说今天小杨氏又来过了。 江欣月赶忙去了杨氏屋里,见她神情恹恹,青嬷嬷还在替她揉着太阳穴。 见到女儿回来,杨氏语气难得严厉:“月儿,娘嘱咐你这些日子不要出府,你怎么不听话呢?” 江欣月走到杨氏身边坐下,抱着她道:“让娘担心了,是女儿的不是。女儿只是舍不得灵州,想在走之前好好看一看灵州的风景。” 杨氏这才看到与兰草一起站着的萧彩蝶,主要是她的那身红衣太过醒目。 “萧姑娘…”杨氏不自在轻咳一声:“来人,快给贵客上茶。” 画眉赶紧下去准备。 萧彩蝶爽利摆摆手说:“江夫人不用客气,我知道江妹妹不日就要启程进京,恰与我同路,所以这几天我就暂时叨扰府上,不知夫人可同意?” “当然同意!”杨氏面露喜色,想到女儿路上有个伴,而且萧家女儿还是个医术高手救过她一命,她更加放心。 “嬷嬷,快去准备厢房,一应用具都和小姐一样,不能委屈了萧姑娘。” 萧彩蝶皱了皱眉,也不推辞。 被当成空气的阮姨娘和江婉容脸色有些难看,默了片刻,阮姨娘道:“夫人,明日秋华楼的宴会,我们去还是不去??” “娘,什么宴会?”江欣月问。 “还是春日宴,但不是在柳府,是在城北的国宾馆。”杨氏说到这个头又痛了,“才发生了那样的事情,为娘真是不想去。但是老爷说了,届时两位王爷和金国来的使臣都会在场,我们一定要去。” “那就去嘛,在城里,坐马车一会儿就到了,有官兵把手,娘不用担心。”江欣月笑着说。 杨氏看了眼期期艾艾的阮姨娘,点了点头说:“你带着婉容先回去准备吧,明日你也去,我身体不好,多个人多个照应。” “是,红玉谢过夫人。”阮姨娘恭谨行礼,然后带着江婉容退了出去。 出了长廊,走过假山,江婉容看了看四周没人,对身后两个丫鬟使了眼色。 丫鬟顿住脚步左右而立,目光警惕盯着四周风吹草动。 江婉容道:“娘,明天你不用去的。” “容儿,我早告诫过你,要叫‘姨娘’,若是被多嘴的传到夫人那里就不好了!” 阮姨娘只是个通房丫头,就算抬了妾也是奴婢。 江婉容这样叫法,若是严厉些的主母定会降下责罚。 江婉容眼底愤恨一闪而过,“不会听到的!” 阮姨娘正蹲在假山一角的青苔石墩旁边用手挖着什么,闻言苦笑摇头,又说:“你从未见过那人,娘不放心,娘得亲手把东西交给他。” 她挖出一个用红布包裹方方正正软绵绵的物什,抖落泥沙后,小心翼翼藏进衣襟,低头对稚气未脱的女儿说:“这件事,我要亲自了结,不该把你牵扯进来。此事一了,我便求夫人给你找个好人家,早早嫁出去…” “娘,女儿不想嫁。”江婉容坚决地说:“娘,女儿都明白的,你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女儿。可是女儿希望有朝一日,带你离开江府,堂堂正正叫你一声‘娘’。” 阮姨娘红了双眼,动情地抱住女儿:“容儿…” “娘,那些不是大周人,这本东西不能随便给他们。”这是阮姨娘从杨氏库房里偷出来的,里面画满了河流图案,好像是舆图一样的东西。 既然他们千方百计接近娘,让她去偷,那么这一定是很重要的,一定要跟他们拿个好价钱。 这样就算江府倒了,离开了这里,她们娘俩也能衣食无忧。 “不要再这么叫了,不合规矩!”阮姨娘轻斥道:“总之,明日你跟着夫人,她走到哪你也到哪,远着些你三姐。” “为什么?” “不要再问了,总之,娘都是为了你好,知道吗!” 第23章 乔万津的复仇 3 子时,寂寥清冷的万芳园来了不速之客。 不待守门婆子发出警示,当空寒光一闪,血线飞洒,三名婆子当场丧命。 黑衣人踢开房门,微弱烛火中白氏和丫鬟瑟瑟发抖地蜷缩在角落。 “你是谁,你可知这是什么地方?”白氏强装镇定力喝道。 她虽然存了死志,但也不想这样死的不明不白。 黑衣人几步走到她面前,抬剑刺穿正要尖叫的丫鬟脑袋,拉起惊恐失语的白氏,扯下蒙面巾露出一张苍白消瘦的男子面容。 白氏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一瞬间想到了江欣月骗了她。 什么袁成杰已经落入江欣月的手里,一派谎言! 可笑她竟然上了一个小姑娘的当! “你…” “跟我走!”袁成杰不废话,直接拉着她往外走。 白氏挣扎,“不,我走了我爹娘怎么办?我不能走,你不要害我了!” 袁成杰不敢用力,因为手中白氏的手腕实在是一张皮包着骨头,太细太瘦,仿佛一捏就会断。 他心中怜惜,语气恨铁不成钢:“你为了他们嫁入江府,为了他们出卖夫家,现在被夫家人囚禁,你觉得你还有活路吗?你什么时候能为自己活一次?” 白氏声色悲怆凄凉:“我等过你的!新婚之夜我求你带我离开,可是你没来!你以为我现在为什么还活着,因为有人用你的命逼我活着!” 袁成杰眼中杀意顿生:“是谁?” 白氏拼命要甩开他的手,低声呵斥:“你快走!我不需要你救我!” “我先带你离开,再杀光江府替你报仇!”袁成杰直接打横抱起她。 白氏泪流满面,张嘴狠狠咬在他的胳膊上,“放开我,我心意已决,就是死也不会跟你走的!” 袁成杰哪里管她挣扎,再留她在江府,迟早会被人磋磨死。 就在他踏出屋门时,大院骤然灯火通明,护院嬷嬷们举着火把将院子围了严实,院中站着一个豆蔻年华的粉衣少女,她身边一左一右都是内功高手。 凭着他多年杀手的感应,屋顶四周都埋伏了高手。 袁成杰冷冷道:“你是谁?” “放下她!”江欣月淡淡道。 白氏双腿一蹬,推开了袁成杰下了地后直接跪倒:“放了他,我不会走的,三妹放了他!” 不等江欣月说话,袁成杰沧桑冷峻的脸杀气弥漫:“原来你就是江三小姐,真是久闻大名,今日我就取你性命,也不枉我白来一趟。” 说罢身如离弦之箭朝江欣月飞掠而去。 没想到这杀手一言不合直接动手,众人惊呼声中,萧彩蝶和柳嬷嬷同时出手。 萧彩蝶手中白练挥洒,柳嬷嬷出手暗器飞射, 可对方是江湖上人人闻之变色的杀手,暗器和毒粉根本近不得他身已被煞气震飞。 眼见他的残影已贴近江欣月那一刹,就连素来淡定沉稳的萧彩蝶都变了脸色, 但令人惊异的一幕发生了,江欣月突然原地消失了 也就在几个眨眼的功夫,早已埋伏在暗处的闫辉看破了袁成杰的招式,飞身与他打到了一起。 “江欣月!” “小姐!?” 柳嬷嬷和兰草等人焦急寻找江欣月的身影, 萧彩蝶也震惊站在原地,努力回想着江欣月刚才时如何原地消失的? 没听王爷说她会功夫啊? 这时一个悦耳的声音自白氏屋门口传来:“大惊小怪干什么,还不上去帮忙!别叫人逃了!” 正是原地消失的江欣月。 不带外人的情况下,她能在危机时刻躲进空间避难。 这个方法她独自练习了很久,如何精准把握时机,给人制造神秘莫测的高人形象。 看到高冷女神萧彩蝶脸上难以掩饰的震惊表情,她嘻嘻笑了,这装逼着实很爽。 不过抓到袁成杰这个通缉犯更爽。 在闫辉回头禀报她,并未在破道观找到袁成杰的时候,她就知道宸王已经捷足先登了。 既然袁成杰找到了大靠山,有了生路,但凡点人性的,都不会放着心爱女子受苦不管不顾。 于是她让柳嬷嬷和秋彤找城中大小乞丐去三教九流的地方放出消息,说白氏不是生病,是被江夫人给禁足了。 谣言愈演愈烈,有心人心头愈焦灼。 她可是等的好苦呢! 秋彤匆匆进了屋中对江欣月说:“小姐,老爷刚才回来了,在问护院大哥后院发生了什么事情。” 闹这么大动静肯定会知道,她也没想瞒着老爹。 江欣月看向被绑在柱子上的袁成杰,此刻他已经被喂了麻痹全身的药水,除了一张嘴全身动不得。 白氏跪在地上已经哭得瘫软无力:“求求你放了他吧,他没有解药会死的。” 江欣月淡淡道:“大嫂,他刚才要我的命,我与他无冤无仇,总要问清楚是谁指使他杀我对不对?” 白氏泪眼婆娑地看向袁成杰,两人从小一起长大,谁也想不到会走到如今这般地步。 心底无论如何都是不希望他死的。 “成杰,吴越死了,没有谁能控制你了,你不要再错下去了好不好?” 袁成杰没有看她,闭上眼睛一副你们随意,大不了要命一条的表情。 “大嫂,你别忘了,控制他的是蛊毒,可不是吴越。谁有蛊毒的解药,谁就能让他卖命。 袁成杰,你今晚服药了吗?” 袁成杰猛地睁开眼睛,死死盯着她:“小丫头,没有谁要你的命,是你该死!” “放肆!”柳嬷嬷气得直接扇了他一嘴巴子。 袁成杰吐出一口血沫断牙,笑得阴邪冷酷:“江府夺我所爱,此仇不共戴天。就算变成厉鬼,我也绝不会放过你们。” 这时,门被打开,江海山一身官服还没换下,沉着脸走入房中。 与他同行的竟然还有安王魏桢。 江欣月灵机一动,福身行礼:“女儿见过爹爹,见过安王爷。” 一众仆妇惊愕之余,也跟着跪拜行礼。 “来人,把他带走。”江海山强忍着怒气没有开骂。 女儿往日里行事跳脱出格倒也不至于犯什么大错,他也就睁只眼闭只眼, 先前,白家与袁家先有情意谈婚论嫁虽然江府并不知晓,所以他才让妻子做主把人娶了进门,谁知袁成杰会变成杀手, 也没料到有人会利用这件事要挟白氏背叛夫家作恶事, 在他还没想好如何处理白氏之前,这小丫头竟敢利用白氏抓来抓袁成杰, 这事情一旦被人传了出去,江府岂不是沦为别人笑柄! 他如何在官府立足,江府的清名也会扫落一地被人诟病。 “爹爹,刚才这人差点杀了女儿,女儿想问清楚究竟是谁派他来杀我的!” 江欣月一边可怜兮兮告状,一边偷眼朝魏桢看去。 魏桢故作不知,好整以暇打着折扇打量着袁成杰,若有所思。 “竟有此事?” 江海山最见不得女儿这双泪汪汪的桃花眼,仿佛自己才是罪大恶极,错怪了她似的。 心里的火气也跟着消了一大半。 他严厉地看向柳嬷嬷和几个护卫头领询问。 护院头领得了柳嬷嬷的好处,这会儿当然帮三小姐说话:“是,我们赶到的时候,这魔头正要对小姐动手,万幸小姐身边的护卫挡下了。” “行了,这件事爹为你做主,爹和安王爷还有要事商议,你赶紧回自己院子里去,莫再胡闹!” 江欣月当然不干! 可恶,自己办了这么大一件事情,而且还问出个子丑寅卯呢! 就想这样打发她。 第24章 乔万津的复仇 4 “可是爹爹当街贴出布告,悬赏黄金一万两抓这个杀手,现在女儿抓到他了,爹该履行许诺吧!” 江海山好不容易消散的怒气顿时又火冒三丈,想到安王在身边,咬牙沉声道:“柳嬷嬷,还不带小姐回去!” 江欣月抓住机会走到魏祯身边,直接伸手拉了一下他的袖袍,“王爷,您看我爹身为一洲知府竟然要赖账,您可要给臣女做主!” 江海山见状,差点被气得当场脑梗塞 对方是什么人, 朝堂戏称‘笑面阎罗’的贤王,皇帝亲命监督吴越一案的钦差。 这死丫头众目睽睽怎么能做出这么不知廉耻的动作,忘了她自己什么身份了吗? “柳嬷嬷!”他厉喝一声。 “小姐,我们先回去吧,不要耽误老爷正事了。”柳嬷嬷被吓得腿软,赶紧和秋彤使了眼色,上来拉江欣月。 江海山这才缓和语气朝魏祯告罪:“是下官教导无方,让王爷见笑了。” “江知府这是作甚,江小姐天真烂漫,本王觉得很好。”魏祯慢悠悠地开口解围。 狗男人! 江欣月心里暗骂,但她目的已经达成,心里寒意遍生,用细不可闻的声音对魏祯说了一句:“夜路小心了!” 然后作一副委屈受伤的神情看了江海山一眼,一把推开嬷嬷丫鬟,生气地跑了出去。 “喂,你跑哪里去?” 萧彩蝶也跟着追了上来,指着南面说:“回院子往这边!” 心跳的太快,江欣月无心说话。 她只是低头快步的走着,走到她存放赝本‘《九洲海河枢纽图志》’的库房。 守门的老嬷嬷见三小姐来了,吃惊地连瓜子盘也摔了一地。 “开门。” 柳嬷嬷也追了过来,“小姐,发生什么事了?” “王嬷嬷,这几日有谁来过这里?”江欣月冷着脸盯着这个守门婆子。 这王嬷嬷也算脑子灵光,赶紧回禀:“有,是夫人身边的画眉姑娘带着四姑娘过来选参加宴会的首饰,除此之外没有别人。” 她一边说,一边在江欣月示意下开了门。 在进门时,江欣月已经料到结局。 那本赝品不见了。 是的,自从出了白氏这个家贼替外人偷取‘《九洲海河枢纽图志》’后,她就命人准备了好几本赝品放在府里。 杨氏对这本册子本来就没放在心上,根本不会在意。 江欣月便自作主张藏了起来。 万幸是这样,所以这一次对方也讨不了好。 可是《九洲海河枢纽图志》究竟藏了什么秘密?为什么这么多人要来偷取? 想到刚才用意念在袁成杰心里听到的声音: 金国的人在江府安插了内奸,袁成杰只是过来确认信息,并已经确定对方得手。 另外一件便是宸王让他纠集一批杀手,对付安王,要让安王死在灵州。 这个袁成杰,看来是投靠了宸王魏靖丰,组织起人头买卖。 奇怪的是,魏靖丰这么早就对安王起了杀心么? 原主的记忆里,这两人敌对的时间是在杨贵妃和太子一党溃败之后开始的,至少在十年之后。 现在皇帝对安王十分倚重,魏靖丰更需要这个皇叔相助才是… —— 回到院子,江欣月唤来闫辉,两人在书房商议了很久。 半个时辰,闫辉匆匆飞身离开,不知去了哪里。 这让几个心腹丫鬟和嬷嬷疑惑之余,愈发心惊胆战。 小姐越来越捉摸不透了。 江欣月也没有解释,转身进了浴室开始沐浴净身。 唯有萧彩蝶不死心,隔着屏风问个不停。 “喂,到底怎么回事?你在做什么?” “我在沐浴啊,萧姐姐要不要一起?” 萧彩蝶直接翻了个白眼:“你刚才去库房干嘛?是少了什么东西?你让闫辉干嘛去了?他那一脸好像吃了屎的表情很搞笑啊!” 江欣月无奈地说:“萧姐姐,我以为你惜字如金!” 萧彩蝶难得小女儿心性暴露无遗:“是你吊人胃口,你刚刚是怎么原地消失的?那是什么功夫?” 屏风后回应她的只有哗啦啦的水声。 萧彩蝶多少是沉不住气了,越是相处日久,越是看不透这个江三。 该怎么说呢,仿佛是女版的安王爷。 哼,还真是天生一对,狗男女。 她不屑地起身正要离开,身后江欣月竟然已经换了身暗色劲装,高束起发髻,笑眯眯对她说:“有空去看场热闹么?” 萧彩蝶疑惑:“不会是想让我带你夜闯府衙大牢审问袁成杰吧?” “不,那是你们王爷该努力的事情,我现在的敌人是乔府,乔君生的尸体也该送回乔府了吧…” 江欣月望了眼深沉无尽的夜色,轻声说。 —— 因着金国和亲使团的到来,灵州城中挂上了喜庆的彩绸和红灯笼,到了夜晚,几条大街红灯如火,亮如白昼。 黎明前夕,灯火略显黯淡之时,几条黑影贴着高低起伏的屋脊飞窜而过,飞入一户挂着‘张府’的府邸。 不需多时,府中忽然发出几声女人和孩子的哭叫声,很快又恢复安静。 街对面驶来一辆马车,静静停靠在几丈之外。 “你怎么知道乔万津有外室?”马车里萧彩蝶问江欣月。 江欣月打了个哈欠懒懒地说:“乔万津府邸也是小妾如云,可这么多年除了正房杨娇所出的一双儿女再无其他。 我派人调查过,那些妾室用的脂粉膏里残了让人绝育的药粉,烂脸又伤身。这些药膏出自杨家的脂粉作坊, 我猜,杨家觊觎乔万津发掘的那几座金山日久,更不会让乔家一方做大,为此掌控杨娇,利用杨娇善妒狭隘的本性断了乔万津庶出子嗣。 乔万津心里非常清楚自己还不是杨家人的对手,所以多年忍辱负重,暗中在外面偷偷养了几个小老婆。 从闫辉回报的消息看,这乔万津已经不想待在灵州,吴越已经死了,他为了这场党派斗争,早已开始筹谋后路,准备带着这些小老婆和子嗣离开大周,躲到金国去。” 这就是这几天闫辉莫珏冒充大金商人带回来最有价值的消息。 萧彩蝶嫌恶地看着她:\\\"所以你带我来看什么?这些黑衣人是你让闫辉安排的,抓了他的外室子女要挟乔万津?你好恶毒,不管如何,这些女人孩子是无辜的。\\\" 难怪刚才闫辉离开时的脸色那么难看。 江欣月淡淡一笑:“我只是让人透露了这几个外室的存在给杨家,若是杨家心思如我所猜,必有动作。 我不喜欢被动挨打,那种感觉很不美妙,掌握先机将威胁掐灭萌芽才是我乐见的。” 萧彩蝶:“刚才那些人不是你派去的?” “是袁成杰手底下的几个杀手,受了杨府的好处前来抓人。闫辉要做的,是在他们手里救下一两个活口送去乔府,打破乔万津的美梦,也让他与杨府彻底决裂。” 萧彩蝶冷笑:“当初用一头疯牛想要取你性命,想必是乔万津最愚蠢的计划,他应该直接派杀手杀了你,也不至于落到这般地步!” “这个世道男人总是小看女人,但这弱者的身份不也是我们的保护色不是吗?” 第25章 乔万津的复仇 5 华丽的马车停在门庭简陋的大门口,着实挡道。 但掌柜和伙计只能低头哈腰跟住客道歉,也不敢去驱赶马车。 谁能想到入住多日的天字号房客竟然是当朝的安王爷, 而门口这辆马车是总督府派来接王爷的车驾, 谁敢去驱赶啊! 客房中,安王正和宸王对坐品茗。 看着对面悠然煮茶的安王,魏靖丰的脸色称不上愉悦,淡淡道:“以前在京城茶楼听走脚商人说起灵州的繁荣盛况,听得最多的是‘夜不闭户路不拾遗’,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皇叔可听说了,昨夜灵州府出了大事。” 水雾袅袅,看不清安王神色,语气却浑不在意:“哦?是什么?” “哦,昨夜回来不见皇叔,我以为皇叔去看热闹了。” “呵呵,”安王放下茶勺,轻笑着说:“倒真是去看热闹了,这江知府倒是个能人,各州官府迟迟抓不到的江湖杀手袁成杰,昨夜落到了江知府手里。” 宸王目光一凝,拇指不自觉捏紧了茶盏。 安王假作不见,起身走到床边看着楼下金雕玉砌的马车宝盖,淡淡道:“本王自进入湘江时就屡遭此人暗杀,听了这个消息当然是要去看看这能人究竟长了张什么脸了。” 宸王道:“在出发前,朝堂对江知府治理灵州福地的能力颇有争议,就算如今江海山抓到了刺杀钦差的凶手,也不能平息父皇之怒。” 安王突然问:“靖丰,吴越之死,你怎么看?” 两人一同在皇后宫里长大,在大家眼里这对叔侄情同兄弟,感情甚好。 特别是在宸王十岁时被太子推下冰湖,差点丧命,是安王魏桢奋不顾身跳了下去救人,又为了宸王在御驾面前据理力争,痛斥太子无德无能,残害兄弟。 虽然皇帝最后训斥了杨贵妃母子,但也只是雷声大雨点小。 而宸王经此一事,在醒来以后,性格内敛阴郁了很多,喜欢独来独往,与安王也渐渐疏离了起来。 这般直呼其名的亲近,还只停留在年少时期。 “皇叔,我这次前来是奉父皇旨意前来接金国和亲队伍回京。” 言下之意,其它的事情他不知情。 “那你可知,皇兄为何让你过来?” 安王负手而立,回头冷冷看了他一眼:“皇兄什么都知道,你们的所作所为,他全都清楚。他本以为你是众多儿子中最让人放心的,所以才派你来了灵州。” 宸王听到这里脸色变了变,撩袍跪倒在安王面前, 心中升起疑云,莫非是袁成杰说了什么? 可他很快否决,袁成杰若想活命,绝不会把他供出来。 “说吧,为什么杀了吴越?”安王问道。 “皇叔都知道了不是吗?”宸王沉声回答。 以不变应万变,他倒要听听这皇叔到底知道了什么! 他杀了吴越的真实目的不会告诉任何人, 但所有人都会猜测这是太子一派所为,因为只有杀了吴越,才能让这件事到此为止,无法深究。 他希望安王也这么猜测,自己所为就是要嫁祸太子,让皇帝厌弃杨贵妃。 安王眼底闪现失望之色,但还是想再给他一次机会:“是吗?那本王问你,韩明的尸体为何会出现在戚熊寨?” 闻言,宸王抬眼迎上安王咄咄逼人之色,义正言辞:“本王心悦江三小姐,闻她被绑,让韩明去救人。” 安王沉默,静静盯着他半晌,忽而抚掌大笑,“原是如此…时候也不早了,该去赴宴了,听说今日江府女眷也会到席…” 看着安王飒然踏出房门的身影, 宸王神色阴沉,起身拍了拍膝头灰尘也跟了上去。 从宫里传来消息,说安王递了一道请婚折子给父皇,说中意江府小姐,欲娶为王妃。 他虽不敢置信,但还是设下道道关卡,暗中拦截了好一次皇帝诏令。 一定要在诏令到达之前,把她藏起来。 第26章 乔万津的复仇 6 与此同时,江府一前一后两辆马车也朝着国宾馆的方向出发。 杨氏和江欣月、萧彩蝶同坐,后面是阮姨娘和江婉容和几个嬷嬷丫鬟。 江欣月一路跟萧彩蝶说着这几日学到的药草知识,萧彩蝶打趣她过了学医的年纪,还不如好好学习琴棋书画,以后进宫侍奉好老皇帝才是正经事。 打闹了半晌,看到杨氏脸色不好看, 萧彩蝶以为自己玩笑开过了,有些讪讪, 但江欣月知道自己娘亲的性子,她问:“娘,你怎么了?” “月儿,娘今日起早眼皮一直在跳,不如回府吧?” 在江欣月的印象里,杨氏不是个怕事的人,况且这次知府老爹也说了,不能不去。 作为三十年如一日贤良淑德典范的杨氏,绝对不会不给丈夫面子啊。 “娘,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昨晚没睡好?”说着看向萧彩蝶:“萧姐姐,给娘把把脉吧。” 杨氏摇头,“不是,上次发生了绑架的事情后,娘一直…” 没等她说完,马车忽然一个急停,几个人猛地往前倒了一下,好在萧彩蝶反应机敏,护住了杨氏的脑袋,才没有被撞到。 “怎么回事?”她高声问。 “回禀夫人小姐,前面有马车挡路。”车门外传来柳嬷嬷的声音。 杨氏眉头皱得更紧。 江欣月自穿越以来和马车犯冲,只要坐马车出门就会遭遇任何突发状况。 心里想着日后有机会要好好练习马术,一边很淡定的拉开了车门,朝外看去。 萧彩蝶也没好气地往外看了一眼,等她看清对面正主时,脸色微变,不动声色地缩了回去。 只见一个豪华的马车挡在大街当中,一对华服男女坐在座驾上, 男子长发飘逸,面容英俊,左手臂上还环绕着一圈金色的手环。 女子则身着红色锦衣,头戴宝珠坠饰的冠冕,容颜婉约秀丽,手指间镶嵌着一颗明亮的宝石,目光阴冷地朝她看来。 拥护在两人周身的一众褐衣侍卫大喝道:“前面是什么人,竟敢阻挡我们郡主车驾,还不速速退开!” “小姐,对方好像来头不小,我们是不是让个道?”车夫被对方的气势给震慑,有些慌张,甚至忘了自己是知府府上的人。 江欣月冷冷一笑,这条三照街分明能三驾马车并驾齐驱的宽度,虽然今日赶集的人多了些,也不至于要她们让路的地步,对方分明要找茬呢! 萧彩蝶沉声提醒:“金国来使。” 江欣月眸光一闪,垂眸轻声道:“柳嬷嬷。” 柳嬷嬷得令,以内力震耳发聩,朗声道:“灵州府地灵人杰,贵人云集,可从来没有哪个贵人出门需要满灵州百姓为其开道的道理。倒是要请问阁下,这宽阔的街道哪来挡路一说?” 不少百姓已经认出了这乌木马车是江知府府上的,顿时也帮腔:“是啊,这路面这么宽,马头一偏就过去了,搁着找茬呢?” “你看他们衣服好像不是我们大周的,像是金国来的。” “可咱们这也是江大人府上的家眷啊,不护着自己人难道帮外邦人!?” “少说几句吧,别惹祸上身!” 对面的侍卫头目怒声呵斥:“大胆,这是大金国的平邑郡主和二王子殿下,尔等不仅不跪拜见礼,还敢口出狂言,来人呐,将他们拿下!” “你们谁敢!” 江欣月看着眼前两个故作姿态的番邦贵族,冷冷开口:“阁下站在大周的国土上,竟要大周百姓向尔等俯首跪拜,指挥着大周官吏欺压大周子民,居心何在?” 稍微翻掠一下记忆,她已知眼前这两位此次前来目的是和亲,而这个平邑郡主将入主后宫,将来会和柳嫣然那个蛇蝎女人狼狈为奸对付她。 平邑郡主望着对面头戴白色幂篱看不清脸的窈窕女子, 脸色阴沉僵冷。 当初杨家先祖途经金国遭遇海难,是他们先祖救了这群狡诈阴险的周国商人,结果杨家先祖凭着三寸不烂之舌从太祖手里骗走了海图占为己有。 若不是因着这一件事,她也不会忍辱负重前来大周和亲。 “都说大周乃礼仪之邦,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你们羞辱本郡主,就是羞辱我大金国,本公主今日便尔等贱民知道什么叫真正的皇家威仪,不可侵犯!”说罢扬手一挥。 褐衣侍卫顿时四散冲向街道上刚刚发言的那些百姓。 “救命啊,杀人了!” “江夫人,江小姐,救救我们啊!” “住手!” 江欣月跳下马车,唤来柳嬷嬷和一众随行护卫上前救人。 眼见一场乱战即将见血,萧彩蝶走了出来:“南宫清,叫你的人住手。” 金国二王子见到萧彩蝶,目光一凛:“你是求本王呢?还是命令本王?” “警告你!你敢伤这里百姓,我定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啊,如此么,那就住手吧!”南宫清悠悠一笑。 平邑郡主闻言大怒,不敢置信地瞪着南宫清:“你做什么!?” 她今日可是计划好了在这堵人,就为了毁了这江三的脸! 南宫清冷眼看向她:“点到为止,后面有的是机会。” 平邑郡主忍着怒气拂袖回了车上。 江欣月连忙上前帮着柳嬷嬷扶起摔倒的百姓,回头问萧彩蝶:“你们认识?” “冤家路窄!”萧彩蝶没好气的回了一句。 一场闹剧莫名收尾,当两辆马车交错而过,暗巷中出现两个腰间束着白腰带的中年男人。 正是乔府的管事。 “那个红衣少女是谁?” “萧家人!” “那这事儿算是办成了还是没完呢?” “事已至此,回去禀报老爷再说。少爷尸骨未寒,还有很多事情等我们做呢!” 第27章 乔万津的复仇 7 秋华楼是先帝在南方的行宫,后来新皇上任,废除海禁。 灵州府港口才有了如今繁华盛况,后来与各国通商之后,皇帝亲临灵州,并下旨命将这座行宫改建成了国宾馆,作为接待各国来使暂住的驿馆。 江府马车刚刚停下,就有宫人出来领路。 江欣月走在杨氏身后,余光默默打量着四周环境, 说是行宫,占地也就八百平左右的样子,说是行宫,跟普通的府邸大宅没多少区别,甚至还没有江府那般雅致。 收回目光,突然看到前面过来一行人,姹紫嫣红,好不养眼! 为首女子一身浅绿色长裙,在腰间收束,身姿挺拔婀娜,柳眉杏眼樱唇… 一颦一笑都是刻在骨子里的温柔娇媚,只一眼就能沦陷。 柳嫣然! “江夫人,嫣然这厢见礼了。” “使不得使不得,快快请起。”杨氏赶紧扶住柳嫣然,含笑道:“许久不见,你母亲可好?” \\\"母亲正在念叨您,所以让嫣然出来看看你们到了哪?\\\" “有心了,这便过去吧。”杨氏微笑着。 柳嫣然看向江欣月,“这便是江三妹妹吧?” “三娘见过柳姐姐。”江欣月忍着恶心低头行礼。 “这就生分了不是,以后我们都是自己人了,走吧。” 被当成空气的江婉容和阮姨娘相视一眼,各怀心思的跟在后面。 灵州的初夏来的早,连着几日骄阳普照,连树叶都卷了边,迎客厅中的宫人将所有的窗户都敞开,四处都放着盛着藏冰的桶子,每个角落都有俏丽婀娜的丫鬟打着蒲扇,楼里面阵阵凉风送爽,十分惬意。 男宾在西园,女宾在东园,往年宴会时期,也有偷偷过来相看的中意之人的,自是不提,只要不做出格的事情,旁人见了也只做不知。 但因为这一次多是送入宫的待选秀女,又多了一层规矩,一会儿用膳的时候,也会用山水画屏隔开男女席,更别说是男女私会,那是绝对不容许的。 柳夫人亲自起身迎了几人,和杨氏寒暄了几句,目光落在江欣月身上,不由得眼前一亮,道:“这就是江家小三吧,果真是一等一的好相貌,难怪妹妹藏着不让人见呢,真叫人羡慕呀!” 我去! 你才小三,你们全家都小三! 江欣月心里暗骂,深深觉得这个慈眉善目的柳夫人拐着弯在骂自己! “夫人莫要打趣她,论品貌,我家丫头哪里比得上府上千金。”杨氏谦虚笑着。 江欣月回眸,却见柳嫣然对着她眨了眨眼,拉住她的手。 触手一瞬间,江欣月只觉好似被毒蛇缠绕,记忆里浮现出柳嫣然捏着匕首一刀一刀切开原主面庞的画面, 顿时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这时,只听柳嫣然对杨氏和柳夫人道:“娘,江夫人,我与江三妹妹去院子里瞧瞧牡丹可好,妹妹平日里鲜少出门,该是还没瞧过梨园的牡丹花呢。” 杨氏正待拒绝,她并不希望女儿今日离开自己身边, 可柳夫人已经挽住她的手:“我也正想与你说说话,小女孩儿家就去花园里自个儿玩吧,总归以后都要一起进宫,让她们相互认识一下也是好的呀。” 杨氏皱了皱眉,看了江欣月一眼,对她身后的江婉容说:“四丫头也去吧。” 江婉容抬头娇憨一笑:“好。” “夫人,让我也跟着小姐们出去,若有事也好照应一下。”阮姨娘急忙道。 今日来的都是正房夫人,大厅里好像就只有杨氏带了她这个姨娘出席,多少有些尴尬。 杨氏从来都如此,不会落下阮姨娘,今日也没觉得哪里不对, 见她坚持,杨氏点头随她去了。 三人一道出了正厅,江婉容对江欣月说道:“三姐姐,刚才婉容受了惊吓出了一身冷汗,能否先去换身衣裳?” “怎么,路上遇到了什么事情么?”柳嫣然好奇问道。 江欣月见机,不动声色将手抽离她掌心,转而握住江婉容说:“去吧,让姨娘陪你。” 看着江婉容母女离开的背影,柳嫣然道:“那不是去大门的方向,是去西园的路。” “是吗?”江欣月惊讶地回头看了看,对身边柳嬷嬷道:“嬷嬷,姨娘她们可能是迷路了,你去带路,别失礼了。” 柳嬷嬷立刻会意:“是。” 第28章 前世仇人凑堆来 1 “等一下,”跟在后面的萧彩蝶忽然出声,拦住柳嬷嬷,“我去吧,柳嬷嬷留下伺候你家小姐。” 柳嫣然这才好似注意到她,露出惊讶的表情,在兰草和萧彩蝶左右打量,对身后的小姐们笑道:“竟然是萧女官?怪嫣然眼拙,竟然没认出来。你怎么穿了一身江府的丫鬟衣裳?” 几个官家小姐也跟着露出惊讶神色,萧氏兄妹跟着安王殿下抵达灵州时,关于这两人的身份背景已经摸了个清楚。 两人是国子监祭酒萧咏桓的亲外孙,萧无义虽然无官无职,但十分受皇帝欣赏,屡次在皇宫宴会上称赞其博学多才,足智多谋,堪为国之栋梁。 萧彩蝶是医圣无崖子的关门弟子,机缘巧合医治好皇后娘娘的头风,是坤宁宫里的座上宾。 太医院里的一众老医正都对这小丫头不敢小觑,对她也是十分尊重。 本以为会见到一个端庄娴雅的宫中丽人,谁都没想到这传说中的女医官竟是个小辣椒,逮谁呛谁,谁也别想跟她套近乎,若有人不自量力,那简直是自取其辱。 现在看她与江府三小姐走的这般亲近,甚至还自降身份作身边丫鬟打扮,众人心里都不是滋味,毕竟以后入了宫,就是谁靠山硬谁能在宫里立足了。 其中谢通判家的小姐还算和气,笑道:“我母亲的咳嗽多亏萧女官的良方得以治愈,一直派人寻找萧女官的住处,想聊表谢意,竟然没想到萧女官就住在隔壁知府大人府上,倒是我们失礼了。” 萧彩蝶不买这些人的账,“那是兄长的意思,我可没这么大方,谢小姐别谢错了人。告辞。” 说罢转身追阮姨娘她们去了。 还是第一次遇到这般不讲情面的狂傲女子,谢小姐多少有些尴尬,看向江欣月道:“真是羡慕江三小姐。” 布政使左家的千金左青青笑道:“哎呀,百闻不如一见,没想到这个神医娘子竟然这般有个性,一会儿若是有机会倒是想好好结交一番。” 她笑眯眯地走到江欣月身边说:“江小姐可愿分享一些诀窍,若是有萧女官在宫中相帮,我们到时候得日子也好过得多呢!” “左小姐说笑了,人与人相交可是要讲缘分的。三娘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哪会什么结交的手段。全是因为我娘与萧女官言谈甚欢,一见如故,我呀,全是沾了我娘亲的光。” 刚才谁都看得出来这萧彩蝶和江三眼神默契,半点不见外,她这番言辞推脱明显就是不想帮忙了。 众人本来就看她长得太过明艳而心头不舒服,这会儿更觉堵得慌。 柳嫣然在一旁冷眼旁观,看着江欣月犯了众怒,心里十分满意。 她笑着打破僵硬的气氛:“江妹妹平日里鲜少出门,各位妹妹可别吓到她了。我们还是去赏花吧,错过了花期,明年我们可就无缘赏这梨园美景了。” 众人听了,心中各怀伤情,谢家姑娘率先往梨园的方向走去。 “江家妹妹莫要见怪,临行在即,大家心里难免忐忑伤怀。”柳嫣然轻声道。 江欣月落后她半步,悠悠欣赏着花柳小径两边风景:“柳小姐,我说过人与人之间结交是要看缘分的,我不会在意。” 她哪里看不出柳嫣然的用心,故意在众人面前点出萧彩蝶的身份,看来这货对萧彩蝶很了解呢。 至少比她了解。 她到今天才知道萧彩蝶原来还救过皇后的命,是皇后座上宾, 难怪当时萧彩蝶与宸王说话也这般不客气。 梨园确实百花齐放,姹紫嫣红,才踏入月洞门就闻到了沁心醉人的馨香。 特别是东北角大片盛放的牡丹花海,纱裙翩飞的姑娘们游走在花丛中,宛如一只只扇动美丽蝶翼的蝴蝶,真是人间仙境。 这行宫虽小,但这花园看着确实是浓缩精华,设计的十分雅致。 就在这时,守在园中的宫人忽然尖声唱道:“平邑郡主到…” 园中欢声笑语蓦然静了静。 大家都转身看去,只见一个烈焰如火的红衣女子在侍卫和宫女簇拥下,缓步踏入梨园,仿佛高傲的孔雀,戴着沉重的鎏金冠冕左右一扫,目光直接锁定在江欣月的身上。 “本郡主在此,尔等为何不行礼?” 这位金国来的郡主早先已经回了柳府的请帖,说身体不适不会来参加。 今日突然出现,让人多少有些惊讶。 “臣女见过郡主。” 不少千金站在原地行了拜礼。 江欣月看不下去,皱眉准备转身就走,哪知对方仿佛装了雷达,只听平邑郡主身边的宫人怒声质问:“江小姐,见了郡主为何不行礼?” 陪在身边的柳嫣然不知什么时候离开了。 江欣月知道来者不善,但她可没准备给一个处处找茬的番邦郡主来行大礼。 “抱歉了,我实在不明白,我身为一洲知府的嫡出千金,要给一个身份不明的岛国郡主行礼跪拜?” 江欣月此话一出,正行跪礼的一众千金心情瞬间仿佛吞了苍蝇般难受,弯曲的膝盖不约而同直立起来。 平邑郡主刚才在大街上已经丢了一次人,这会儿哪里会让过江欣月,语气阴冷地说:“好大的胆子,这就是知府千金的教养?今日本郡主倒要替府上教一教儿女家教了!” 说着便挥手让两个褐衣嬷嬷上前来抓江欣月。 柳嫣然和左青青站在庇荫处盯着那抹粉蓝色身影,相视一眼,都没想到这个江三小姐这样傲骨,太过不识时务,不知礼数了。 竟敢跟异国来的尊贵郡主杠上,今日此事怕是难以善了了。 “翠环,去请夫人们过来一趟。” 柳如烟身边的丫鬟翠环赶紧领命退下。 第29章 前世仇人凑堆来 2 左青青冷笑:“这江三娘几年未见,倒是胆子肥了,可惜脑子不长,只会惹下大祸。对方可是金国的郡主,听说将来进了宫里头,上位就是娘娘。她倒是逞一时嘴快,一会儿就看江夫人如何跪地替她求饶吧!” 柳嫣然轻笑:“哪里来的将来啊,你看她今日就难逃责难,未必有那进宫的福气。” 左青青也笑:“长得这般让人嫉妒的花容月貌,若是折在这里,我们岂不是少了一个竞争对手,也太可惜了。” 一旁的谢府小姐谢柔轻蹙着眉头,其实大家刚才都被那郡主气势给吓着,所以才行了大礼。 可就算是面见当朝公主,也都屈膝拜手礼即可。 这江三能在异邦贵族面前这样伶牙俐齿的回怼,谢柔心中还是颇有佩服之情。 因而她悄悄后退了一段距离,避开柳嫣然等人的耳目,对身边丫鬟说,“快去西园找江知府,告知此事,尽快!” “岂有此理!” 这边眼见着这些金国宫人要来抓自家小姐,柳嬷嬷忍无可忍,护在自家小姐身前,捏紧了拳头,对已经吓傻的兰草说道:“兰草,快去请夫人过来。” “不用了!这种小事何必惊动娘亲!”江欣月推开柳嬷嬷,迎着平邑郡主走了过去。 几个冲上来的宫人,被她轻轻一推,竟然都软倒在地。 “江欣月,你做了什么?你…敢以下犯上?”平邑郡主惊怒不已,身后的侍卫蠢蠢欲动,看向江欣月的眼神仿佛是十恶不赦的女魔头。 江欣月笑道:“你们大概不知道,这国宾馆曾是先帝的行宫。在三十年前,金国陷入炎国和楚国两相夹击的战火,是先皇亲自统率水军助你们退去敌军保住了国土。也是在这里,你们的王发下毒誓世代向大周俯首称臣!” “而今,金国的郡主忘恩负义,竟然在国宾馆仗势欺人,辱我大周贵女!” “你胡说什么!”平邑郡主已经站到了几个侍卫身后,涨红了脸怒斥道:“你再进一步,本郡主便杀了你!” “杀了我?你凭什么?” 江欣月从善如流地站在了原地,笑意却渐渐冷凝,清凌凌的目光里盛满了寒冰:“你不过是耶律将军府上的庶出女儿!耶律香,你们的王给你戴上了郡主冠冕,你就觉得可以在大周国土上为所欲为耀武扬威?” 她此话一出,满场震惊,各种鄙夷不屑的目光纷纷看向平邑郡主, 其实哪个国家都不会拿真正的郡主公主出国和亲,无非都是找个族群里的边缘人,再给套个华丽的外壳送往他国,一切生死由天命。 平邑郡主的身份当然也是极少人知晓,在大周,所有人都只知道她是金国某个王爷府上的女儿,无人去深究。 江欣月也是从原主记忆里翻出来的线索,这还多亏了柳嫣然与这郡主狼狈为奸屡次加害原主,才得以这般深刻的印象。 平邑郡主被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江欣月色厉内荏道:“好歹毒的心思,究竟是谁授意,想要破坏两国友谊,教唆你捏造谎话诬陷于本郡主?本郡主是南宫晴,不是你说的什么耶律香!” 就在这时,从门外进来一群人,为首两男子尤为出众,锦衣华服,峨冠博带,气势透着一股不容侵犯的威严。 正是安王和宸王叔侄。 与其并肩同行的还有金国二王子南宫清和金国使臣。 众千金连忙低眉敛目下拜:“参见王爷,见过各位大人。” “发生了什么事情?” 安王魏桢看了眼孤零零站在当中的江欣月问道。 平邑郡主看到来人,率先扑进了南宫清的怀里哭诉:“王兄,有刁民欺辱我,你要为我做主,若是不洗此辱,平邑无颜在大周立足了。” 江欣月福身行礼:“启禀王爷,被欺辱的可是我们。本来我们刚刚在赏花,郡主进来就要我们给她下拜行礼,可我们大周国只有臣拜国君、子拜父君才行稽首礼。平邑郡主虽是番邦贵客,臣女以为只需行行躬腰拜手之礼已是至高礼仪,可郡主竟然大怒,要取臣女性命,臣女不服!请王爷为臣女做主!” 说罢稽首,双膝跪在安王跟前。 好一副乖巧柔弱的娇娇美人。 宸王一瞬不瞬看着她的美好侧颜,目光闪动。 “你这贱人,简直一派胡言,整个园子的千金,唯有你不肯行礼,是你不敬在先!”平邑郡主身边宫人怒斥。 不远处的谢柔见江欣月孤立无援,心下突然升起一股热流,鬼使神差地踏前一步:“回禀王爷,臣女可以作证,江小姐是行了礼的,没有说谎。” 有她站了出来,其她几个与她交好的官眷也先后犹豫着跟在她身后跪了下来,为江欣月证明。 这些千金都是高门府邸的嫡女出身,哪里受过这般屈辱。 无他,不管这郡主真实身份是什么,刚才那盛气凌人的言辞确实激怒了她们。 她们心里羞愧,竟然被一个瓦楞小国的贱女给吓得气势全无,丢了颜面,实在奇耻大辱。 魏桢看着眼前这颗昂然不屈的漂亮脑袋,眼底笑意闪动,淡淡说道:“聒噪,拖下去!” 身边侍卫领命,立刻把宫人直接拎了下去。 南宫清眸泛冷光,语气嘲讽:“安王爷,那可是我们金国的宫人,你这般是不是越俎代庖,有失偏颇了。” 魏桢没理他,欲上前搀起江欣月, 然宸王先他一步,动作轻柔地虚扶了一下江欣月,一边说道:“二王子此言差矣,这里本不过是几个女孩子家的小打小闹,偏偏那刁奴欲煽风点火,挑起两国矛盾。这样居心叵测之人怎可带进皇宫呢?” “王兄!”平邑郡主不甘心地恨恨盯向江欣月:“她出言侮辱我们大金,还说我是冒充的郡主!这委屈我如何咽的下!” 南宫清推开平邑郡主,缓步走到江欣月面前眯起一双精光闪烁的丹凤眼,语气妖娆蛊惑:“江府千金,平邑说的可是真的?小姑娘家家的可不兴撒谎哦?” 江欣月眨了眨眼睛,狐狸般的美眸闪烁着冷光:“臣女说没说谎?王子和郡主都清楚不是吗?又何苦要为难小女说谎呢?” 她好像说了,又好像没说,似是而非的话让南宫清脸色几度变换。 江欣月已然拂袖回到了众闺秀中间,朝谢柔等人递了一个感谢地笑。 南宫清阴沉着脸回头吩咐宫人:“身子不好还非要来赶热闹,你们还不快扶郡主回殿中休息。” 平邑郡主刚被人半拉半搀的扶走,另一边月洞门,柳夫人带着众夫人姗姗来迟,“这是发生了什么事么?” 等众夫人看到安王等人,皆是吃了一惊:“臣妇见过安王殿下、宸王殿下。” “免礼,起来吧。”安王淡淡道:“不过虚惊一场,散了吧。” …… “没想到这个江三娘这般难缠。” 恭送两王离开,左青青对柳嫣然说。 柳嫣然痴痴盯着宸王的远去的背影,目光若有所思。 忽见那俊美男子忽然回了一下头, 她的心跳也跟着漏了几拍,紧紧盯着他的眼神方向, 然而,令她心中愤懑嫉妒的是,宸王竟然看向正在和谢柔交头接耳的江欣月。 她揪紧了帕子,冷冷道:“是啊,真是棘手呢!” 第30章 请月入瓮 1 回到花厅,好不容易安慰住了杨氏不安的心,柳嬷嬷才找到机会跟江欣月说:“小姐,这金国的郡主很古怪,明明与她无冤无仇,她好像特别针对小姐你呢。” 江欣月看了眼对面正和闺秀们笑语晏晏的柳嫣然,说:“难道不是本小姐美貌绝伦,惹人妒忌?” 柳嬷嬷无奈,自家小姐经历了刚才那么心惊胆战的事情,还能开得出玩笑。 “小姐,对方可是金国的郡主,老奴知道小姐行事有分寸,但刚才是不是有些过了?” 不管怎么样对方都是异国郡主的身份,自家小姐不过是知府千金,这样顶撞让对方下不来台,最后吃亏的肯定是小姐了。 江欣月指尖拈起一枚樱花形状的糕点轻轻掰下一瓣,露出了粉绿色的内馅儿。 原来是绿豆馅的,还挺干巴。 这宫廷的糕点也不过如此么… 她嫌弃的丢进盘子,漫不经心地说:“嬷嬷不用担心,你也说了对方刻意针对,那不是谋利就是谋命了,所以我认为是有人想借刀杀人,许了这个身份卑贱的空壳郡主什么好处了。” 柳嬷嬷到底是老人精,“难道是乔府?” 小姐素来与人无仇无怨,除了害乔君生落水后,就屡次遭遇生命威胁。 “乔府当然是其中牵线搭桥之人,不过光凭乔万津的身份,还策动不了金国王室。” “这…”柳嬷嬷一时语塞,也想不出还会有谁能对小姐有这样的恶意。 江欣月轻轻笑了:“杨家。” 这时,陪在杨氏身边的青嬷嬷走过来说:“三小姐,夫人问起姨娘她们为何久久不归?” 江欣月嘱咐道:“萧姐姐跟着,让娘放心吧,不会出事的。不过今日小凶,娘那边嬷嬷可要上心了。” 青嬷嬷看了眼柳嬷嬷,两人交换了眼神,皆是面色凝重。 青嬷嬷走开后,出去打探消息的兰草轻轻走到江欣月身边说:“小姐,外面有个宫人过来,说王爷请小姐移步香兰亭。” “王爷?”安王吗? 柳嬷嬷皱眉,“小姐,这里人多口杂,这不合礼数。” “对方还说了什么吗?”江欣月问。 兰草递出一条翠绿色绣着兰花绣纹的碎布。 江欣月脸色微变,这面料是江婉容外衫上的。 “小厮说了是哪个王爷?” “请小姐恕罪,他没有说。只说了王爷在香兰亭等你。” 江欣月缓缓起身,吩咐兰草:“你去和娘亲说一声,我去如厕,让她放心。” 兰草忧心,领命退下。 “柳嬷嬷,你看到闫辉在哪么?” “小姐,闫辉今日不宜潜伏,应该是穿了宫人的衣服守在附近,你放心便是。” 柳嫣然看到江欣月带着仆从离开大厅,蹙眉唤来丫鬟:“去盯着,及时回报。” 这边江欣月带着柳嬷嬷穿过长廊,已经来到了与西园一湖之隔的香兰亭。 湖边淡粉色的樱花舒展了枝叶肆意绚烂绽放着,一大片一大片的,如同树枝拖着一片美丽的云霞。 座落在花树下的香兰亭中,华服男子似听到了脚步声,转身看来,现出一张英俊的绝无瑕疵的面容,深邃得犹如渊海的深色眼眸露出湛然的神采,凝视着对面檐下粉蓝色衣衫的少女。 一阵湖风穿花拂柳,吹散了漫天粉色云霞,几片零落在男子发梢眼角,更添了几分妖娆。 “臣女见过宸王殿下。” 是的,香兰亭中的男人正是宸王魏靖丰。 其实江欣月早有预料,来的王爷只有两位。 安王魏桢虽然那夜模糊不清地表示要娶她进门,但以她对这人的了解,绝不会在这种场合单独约见她这种事情。 那么只有宸王。 从街头初见,到刚才梨园遭到刁难,这宸王屡次相帮与她,令她心生警惕。 这个男人,从来不会做无用功。 “免礼,站过来些。”是命令的语气。 柳嬷嬷脸色难看,正要说话,被江欣月使了眼色憋了回去。 江欣月站在原地没动,垂眸回道:“不知道王爷召唤臣女有何吩咐?” “你怕我?”宸王眼神在那张美丽娇好的容颜上流连了许久,声音透着不悦的寒意。 “王爷是皇亲贵胄,英武不凡,臣女不敢。” “呵,我看你胆子大得很。”宸王漫步走下台阶,走到江欣月三步之远,眼神也变得犀利了起来:“你如何知道那平邑郡主的真实身份?” “回禀王爷…” 不等江欣月说完,宸王仿佛预料到她要说什么,忽地厉声打断:“不要搪塞本王,说实话!” 他的眼神蓦地变得很冷,让人不敢直视,他的话又是那么霸道冷酷,仿佛是审问犯人一样,叫人胆战心惊。 柳嬷嬷这般武功高强之人也在他的怒火中吓得一个激灵跪倒在地。 唯有江欣月岿然不动, 她低垂的眉眼仰起,一双清冷如冰的眼眸迎着宸王威慑的怒容,从容道:“王爷的问题好奇怪,金国与我们常有商船往来,这弹丸小国上到王族,下到百姓,在我姨母口中如数家珍,我从小听她讲金国趣闻,金国王族有几个郡主,哪个郡王有几个小妾,都能信口说来,王爷可要听一听?” 她说的姨母自然是小杨氏,乔万津与金国王室多有来往,这时候扯出来唬人,无人会去深究。 “是吗?那么江四小姐在金使休憩的殿门外鬼鬼祟祟又作何解释?”他话音刚落,一个黑衣人拎着翠绿衣衫的江婉容出现。 “原来四妹迷路到那里去了,害我和母亲好找!”江欣月盈盈笑着:“嬷嬷,还不快扶四妹妹起来。” “三姐…我…”江婉容羞愧难当,咬着唇说不出话。 她和阮姨娘当时留了心眼,她带着《九洲海河枢纽图志》藏起来,阮姨娘和对方谈条件,再交付。 哪知她刚刚藏好,后背被人敲晕了。 而宸王当时刚刚从金国使臣那边出来,得暗卫来报,说江府庶女在使臣殿外鬼鬼祟祟,于是将人拿下。 他是见过《九洲海河枢纽图志》真品的,当然知道这是假的。 但他需要一个理由接近江欣月,所以才有了此举。 可是这个女人与前世太不一样,聪慧机敏,油盐不进。 “江三小姐不妨问一问,你的四妹妹做了什么事?” “哦?王爷是不是对她有什么误会么? 我四妹妹还小,生性又胆小怕生,惶急之下做出什么错事,还请王爷原谅则个,若真有冒犯皇威之事,那请王爷去找我爹爹便是,作为姐姐的我没有照顾好妹妹,无论王爷降下任何责罚,我与她一起承担!” 第31章 请月入瓮 2 江婉容惊愕地看向江欣月,惊惧害怕之余多了几分愧疚,扶着柳嬷嬷的手缩着身子躲到了江欣月身后。 “你倒是个好姐姐,”宸王冷笑着拿出一本蓝色镶着金边的簿子扔到了她的脚边,“不知道你看了之后,还能不能这么义气干云?” 《九洲海河枢纽图志》 在库房发现赝品被偷后,她更多怀疑母亲身边的画眉,丫鬟被人买通司空常见,所以叫人两边都盯着。 到头来,还真是江婉容偷的。 说不上失望,但也轮不到这前世仇人,害江家满门惨死的男人来看笑话! 她俯身捡起簿子,当着宸王的面随意翻动了里面的画面,淡淡笑着:“这本画册是我与四妹平日里看着话本里描述的山河图随意画着玩的,怎会到王爷手里?” “你说什么?”宸王盯着她谈笑从容的脸,为她这番机变愣神,这个女人,真的不一样了。 良久,他指着封面上的名录:“难道这不是《九洲海河枢纽图志》?” 江欣月哂然一笑:“怎么会呢?那是杨家传家宝,怎么会在我们江府?这可是臣女亲手题的字,只是觉着好玩罢了!” 看宸王越来越臭的脸色,江欣月说:“王爷若是不信,可拿去让我爹爹验证便是。” 说罢直接把簿子交给宸王身边的黑衣人,行礼告退。 宸王看着三人消失在长廊尽头,久久未离开。 黑衣人捧着簿子,问:“王爷,这江四小姐还有内应,但属下去追的时候,被对方跑了!” 宸王拂去肩头落花,冷冷道:“派几个暗卫盯着江府,一旦有人做出通敌叛国,立刻抓起来!” 花厅里,柳嫣然得到丫鬟禀报,这江三娘竟然真的与宸王私会! 她气得脸色铁青,焦灼和嫉妒几乎要在心中爆炸开来,暗骂好个不要脸的贱人。 左青青看她脸色难看,奇怪道:“你怎么回事?哪里不舒服吗?” 说话间,江欣月也带着江婉容回了席位。 左青青看了眼对面,轻笑:“这两姐妹倒是有趣,上个茅房也够久的。” 谢柔闻言也看了过去,见江欣月正和身边丫鬟说着什么,看着十分开心愉悦的模样。 其实在场闺秀都没有从刚刚梨园的惊吓缓过神,她不明白作为当事人的江小姐怎么能做到若无其事轻松坦然。 起了结交之心,就忍不住想过去说说话。 还未起身,就听到身边柳嫣然说:“青青,听说你家里的大厨今日在此帮忙?” “嗯,他可是我爹为讨我娘欢心,重金从京城聘请的,是宫中老御厨的关门弟子呢!你们呀今日有口福了!” 往日若是左青青这样嘚瑟,柳嫣然只会嗤笑无视。 但现在她心里有了主意,笑道:“是吗,不知道今日哪些菜是他做的,我可要开开眼界了。” —— 萧彩蝶是在晚宴开始时回来的。 身边不见阮姨娘。 “怎么回事?”江欣月问。 “下手太重,晕死了,直接送回去了。” 萧彩蝶言简意赅,也不顾及穿着丫鬟衣服,挨着江欣月身边坐下,直接伸手抓了一只鸡腿塞嘴里。 同桌的几个闺秀震惊了一下,继续默默细嚼慢咽。 大家都认识萧彩蝶此人,但没想到这女子竟然这般豪放不羁,如男子一般行事,实在有辱斯文。 江欣月低声道:“接应是谁?” 问的自然是和阮姨娘接头的。 “你的死对头,那个郡主身边的宫人。”萧彩蝶说着,忽然脸色一变,直接‘噗’地一口喷了出来。 “哎呀,萧女官,你这是做什么?”对面几个千金小姐被她这番举动吓得差点仰倒,尖叫着让丫鬟擦拭被喷溅到的唾沫。 站在江欣月身边的宫女也吓得手一个哆嗦,手中半壶酒都倾倒在江欣月身上。 “小姐!”柳嬷嬷眼疾手快推开宫女。 “没事没事,” 江欣月接过帕子擦拭,回头关心萧彩蝶:“萧姐姐你怎么了?” 萧彩蝶面色古怪地从嘴里扯出两只细长的黑色虫脚。 “啊呀,这是什么呀?”谢柔也在对面,盯着萧彩蝶的动作,浑身毛骨耸立:“蜘…蜘…” 她被这画面恶心的浑身哆嗦,指着萧彩蝶嘴里扯出来的半截虫子,跑到一边去狂呕。 其他小姐也是面无人色。 远处另一桌的柳嫣然目光阴鸷,不动声色。 “这只鸡身体里居然塞了一只毒蜘蛛!还是活的。”萧彩蝶捏了捏五彩蛛的腹腔,粘糊糊的汁水顺着她的指腹流下,更让人不忍直视。 “来人呐,有人在食物里做手脚,快去禀报王爷!”萧彩蝶冷冷道。 江欣月掏出一颗黑色丸药递给她:“这能解毒。” “你这什么玩意儿,我可不吃,你忘了我是医圣的徒弟么?”萧彩蝶打开她的手,开始研究起蜘蛛残躯。 “月儿!”杨氏闻声也赶了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听说食物被人投了毒?你没事吧?” “娘,我没事。是萧姐姐发现的。一只毒蜘蛛而已。” “你的衣服都湿了!”杨氏赶紧拿过披风给她披上。 那手抖的宫人赶忙跪地请罪:“夫人小姐恕罪,奴婢不是故意的。” 江欣月看了她一眼,好脾气道:“没关系,娘,我换一身外衫就是。” 柳夫人走了过来,看了眼萧彩蝶手中的残虫也被恶心的不行,捂着嘴说道:“来人,带诸位夫人小姐先去别馆休息一下,官府的人很快就到了,莫要惊扰了女眷。” 其中有夫人说道:“别馆就不去了,这宴会实在一波三折,都闹出这种毒物,也不知道别的菜有没有毒?还是让我们回去吧。” “不行!”萧彩蝶将虫子残躯往盘子一扔,冷冷道:“事情没查明之前,你们都不能走。” 几个夫人不干了,怒气冲冲质问:“萧女官,你虽然是宫里来的,也没权利限制我们的自由,这里明显有人心怀不轨,我们再待下去命都要没了!” “是啊,萧女官,你这是把我们当凶手还是怎么地?” 江欣月说道:“诸位夫人息怒,萧姐姐的意思是,你们刚才都吃了桌上的果饮和菜肴,还是留下来,让她给你们把把脉检查一下才好!” 萧彩蝶才不是这个意思,她冷冷瞪了一眼江欣月,用眼神责怪:多管闲事! 她冷冷道:“请各位夫人小姐先回别馆里面休息,等王爷带人过来调查清楚情况,自然会让你们回去的!” 柳夫人也不是傻子,意识到事情的严重,这场宴会是她张罗的,出了事她也讨不了好。 “既然是王爷的意思,我们当然要听从,大家跟我过去吧。” 余光看到江欣月的半幅衣衫狼狈,心疼地说:“哎呀,江三小姐怎么衣服都湿了,赶紧找个雅间换了才好,晚上风大可别着凉了!” 柳嫣然也走到了柳氏身后,朝跪在地上的那个撒酒宫人递了一个眼色。 那宫人会意,立刻恭谨地带着杨氏一行,往休憩的园所带路。 第32章 请月入瓮 3 “呦呵,真是好大的脾气啊!” 南宫清看完前边热闹,听说这卑贱的麻烦精又在闹脾气,便转道过来看看。 满地杯盘狼藉,对方似乎还嫌不够,拿起一个青花瓷瓶朝他的方向扔过来。 南宫清头微微一偏,瓷瓶撞在门框上,瞬间四分五裂。 “为什么,你我明明是王子郡主,为什么要被这些周人压在头上欺负?你为什么要我忍一口气?那贱丫头不过是个小官子女,给我提鞋都不配!” 平邑郡主话中带着愤懑,眼神中透着不甘心:“为什么你身为正统王子竟然放过那个小贱人!不会是被那贱人的容貌给迷了心窍吧?” “就凭你沉不住气,只知道一味的嚣张跋扈。”南宫清走上前就是狠狠一个耳光。 “你胆敢打我?你忘了你们指望我这张脸去蛊惑周皇么?”平邑郡主怒视着南宫清,嘲讽道。 “今日你也看见了,仅是灵州府这些闺秀的容貌足以让你自惭形秽,否则你做什么高人一等的蠢事!还真把自己当郡主了!我告诉你,这一次最重要的是拿回海图!” 平邑从侍女手里拿过帕子捂在脸上,冰凉的触感缓解了疼痛,心里怒火也稍稍平息:“那你做什么拦着我,只要拿捏了那个江府贱人,还怕杨氏不交出来么?” “你怎么确定海图一定在杨氏手里?也许是乔万津说谎呢!”南宫清冷冷道。 平邑郡主怔住,当初乔万津让使臣带话给南宫清,分明确定这本东西就在杨氏手里,本来乔万津差点得手,被杨氏身边的高人给夺了回去。 “那阮红玉呢!”平邑郡主重新找回了底气,“你不是说她也确定海图在江府吗?” 南宫清面色凝重:“可她今天没出现!说明我们的计划出了问题,更加不能轻举妄动,若是让那两位王爷知道海图的秘密,我们这次就白来了!” 平邑郡主想说刚才有人来求见她,只是后来她出去时候,那人又不见了… 可是喉咙忽然被什么堵住了一样,紧随着涌上一股腥甜,她眼前蓦地一片漆黑:“好难受…” 刚刚还好好说话的人,忽然就倒了下去, 缩在一旁的几个服侍丫鬟大惊失色,急忙上前:“郡主!!!” 南宫清冷眼看着,以为这女人又要作妖,等看清她嘴角流出黑血,顿时变了脸色:“怎么了?平邑,你怎么了?” 虽然这个卑贱庶女有些蠢笨,但在没拿到海图之前,她还有些用处的,这么就死在这里,太可惜了。 “郡主…郡主死了…”丫鬟试了试平邑的鼻息,惊骇地坐倒在地,喃喃道:“王子殿下,郡主没气了。” 不用丫鬟说,南宫清也看到了。 刚刚还鲜活嚣张的女人忽然面色死灰,五孔流出黑色的血。 南宫清想起刚才在宴会上发生的事情,经几位大夫检查后,只有江欣月那一桌有问题,别的桌上并无毒物,所以他也没有在意。 他起身环视殿内凌乱一地的碗碟食渣,厉声喝问:“刚才郡主用了晚膳?” “回禀王子殿下,郡主刚才只喝了一碗汤,觉得味道难吃,才一气之下掀了桌子的。” 南宫清看着已经变成尸体的平邑郡主,心中燃起怒火。 他的母妃不过是个商人之女,因容色艳丽被金王宠幸生下了他,但长期以来他都是被众王子奚落取笑的对象。 金国每逢春夏都会遭燕国扫掠,因而每年都会跟强大的周国借水军抵御燕国入侵。 这一次母妃好不容易替她争取到了前往大周的机会,还暗中告诉了他家族的秘密,只要拿回海图,他便能在父王心里得一席之地。 现在海图还没到手,讨好周皇的工具竟然先死了! “王子殿下在迟疑什么?郡主死了虽可惜,王子表妹那么多,再接一个过来就行了。但眼下可是大好时机啊,郡主死了谁最可能是杀人凶手,王子应该最清楚啊!” 殿中忽然多了一个人,此人穿着褐色的金使官衣,但却蒙着脸,叫人看不清容貌。 但南宫清已经辩声识人:“乔万津,你不是死了儿子在守丧么?还有空来这里看热闹?” “呵呵,不管怎么说,草民与王子家族可算是利益联盟,如今王子被人算计,草民不能袖手旁观啊!” “难道不是为了想借本王的手报仇么?”南宫清冷冷戳破乔万津的心思。 “王子殿下和草民的敌人是同一个,这一次谋害郡主的必须是她,也只能是她。这样,对我们彼此都有好处不是吗?” 是啊,平邑郡主初来灵州,与人无仇无怨。 当然其中除了江欣月,她与郡主的矛盾是有目共睹的。 “这么说你都安排好了。” “王子殿下放心,只等好戏开锣,等这贱人到了王子手里,还怕江家不交海图么?” —— 宫人提着灯笼引领江家女眷进了回澜殿,一个不大的院落里各分东西两间,布置倒也雅致幽静。 房间里很快亮起了烛火。 杨氏拉住女儿的手说:“月儿,一会儿换了衣裳,来娘房里,娘有话和你说。” 江欣月点头。 江婉容今夜全程低着头,一句话都无,见江欣月转身进了西厢,迟疑了一下,还是咬牙跟在杨氏后面走了。 不管三姐如何,今夜宴会上发生的事情肯定与三姐有关。 虽然不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事情,跟在杨氏身边总是安全的。 为了自己的娘亲,她不能枉送性命。 柳嬷嬷看了眼江婉容的背影,对江欣月说:“把四小姐放在夫人身边合适吗?” 江欣月说:“四妹重孝,亲娘在我们手里,她不敢做什么。” 这些日子她也看出来了,这四妹私下都会喊阮姨娘叫‘娘亲’,这样的人,行事还是有底线的,只要拿捏了软肋,后面的事等回府再说。 宫人已经贴心备好了浴汤,奶白的汤汁点缀着红黄花瓣,热气氤氲花香馥郁。 江欣月让宫人退下,自己正解开腰带,忽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敏锐的察觉到了危机:“兰草,柳嬷嬷!” 不等几人进来,一只大掌捂住她的嘴巴,将她往后拖去。 第33章 请月入瓮 4 阴暗的树林里,黑衣人扛着一个长条状的物体在林间穿梭。 直到看到不远处站着的高大身影才停了下来。 “放下她。”高大的男子背着月光,气势凌人。 “听说这江三小姐久藏深闺,是个绝色美人,刚才来不及欣赏,现在让我瞧瞧先!” 黑衣人笑道,说着便将扛在肩上的人放了下来,俯身要去揭开包裹的布条。 “够了!你可以走了。”男子声音中多了几分怒气,冷冷的道。 黑衣人是袁成杰拉拢在阵营里的一个杀手,叫董承,这人虽吊儿郎当,混迹青楼,却从不杀戮女人小孩。 如今既然已经为对方破了例,做了绑架良家女子的下流之事,他就要把坏事贯彻到底,直接用刀锋划开了包裹江欣月的外罩,等看清昏迷女子的容貌时,也是吃了一惊。 “果然是…” 不等他说完,身后劲风袭扫。 董承可是杀手,他蓦然站起身,手中突然多了一柄细长的剑,他毫不犹豫刺向男人。 在他身前三尺处划出一道长长的剑气。 对方一声低喝,身形如闪电一般朝后退去。 “哟呵,还是个高手,我倒要看看,袁成杰口中那个贵人长得什么样子!还真是三头六臂不成么?” 说罢纵身一跃,竟然跟对方打上了。 隐藏身形追踪而来的闫辉见状,悄悄靠近躺在地上的女人,等看清楚确是江欣月时,心头微松,抱起她就要逃走。 那两人当即察觉异样,回头看来。 董承见了有人来救场,哈哈一笑,“哟,黄雀在后啊,那没我事了,先走一步!”说罢就逃,就跟个顽童似的。 高大男子眼泛寒光,夺了他的长剑去追闫辉。 闫辉额头冒汗,这人竟然是个高手? 究竟是谁? 他已经无暇顾及,因为对方已经追至近前, 手中的剑又快又急,剑气震得他后背衣衫破碎, 他大急,顾不得闪避,向旁边一躲,躲过一剑,但却也被剑气伤到身体,鲜血直流,身子往后一倒,肩头的人也掉了下去。 但还未等落地,已被对方抱在了怀里。 蒙面的男子垂眸打量怀里女人,带着几分关切。 哪知正好迎上了江欣月微微睁开的眼睛,那一双犹如清澈湖水般的明眸,在月光下美的惊心动魄。 与此同时,他只觉心口传来尖锐的疼痛,脑子轰然炸响,整个人僵直倒了下去。 失去了依靠的江欣月也滚落在地。 闫辉这才回过神,看着眼前诡异的一幕,愕然道:“你早就醒了?” 江欣月在路上已经醒了,本可以直接躲进空间里,可为了瞧清楚究竟是谁要绑架她,她才假装昏迷。 “柳嬷嬷她们怎么样?”江欣月最先关心的是这个。 要不然追上来救她的不会只有闫辉。 “在你被抓走以后,她们就被官兵给扣押了起来。” “怎么回事?”江欣月倒是不慌,因为她知道有人会在今晚动手对付她。 “平邑郡主死了!”闫辉一边说一边包扎肩膀伤口,“这人的剑法真厉害。” 江欣月恍然,这平邑郡主果然是被人挑唆的。 真是个蠢笨之人,死了也不值得同情。 江欣月蹲下身扯开男子面巾,突然愣住。 “这…”闫辉不敢置信,也蹲下身伸手去摸索男人耳后根。 若是带了人皮面具,都能看出猫腻。 结果几乎把这张俊脸给拉扯发红,都无法证明这个是冒牌货! “怎么会是宸王殿下?”闫辉倒吸了口凉气。 要知道这位爷可是出了名的冷酷桀骜,京城那么多闺秀对他暗送秋波,都被视如敝履,怎么就跟江三小姐扯上了。 上一次是因为想借乔君生的手夺取江夫人手里的什么海图… 那这次冒险从国宾馆里偷人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他都怀疑这宸王最近是不是脑子被驴踢了? 江欣月捡起刚才包裹她来的床单,把其撕成一条一条裂帛, 闫辉问:“你在干嘛?” “绑起来啊!” “绑起来做什么?” “戚熊寨抓我一次,这次国宾馆又搞我一次,你觉得我能放过他?” 闫辉本着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态度好心奉劝她:“那个绑架你的黑衣人跑了,你没证据,宸王也不会承认,而且他现在被你伤了!你知道宸王在皇后和太厚眼里有多重要么?你觉得现在把他绑到府衙,你爹会受理吗?你若杀了他,王爷也不好跟皇后娘娘交代!” 他俯身检查,发现宸王只是中了迷药,胸口也不是重伤,吁了口气, 再次提醒:“江三小姐,你现在被人指证谋害金国郡主,不能再杀人了,若是坏了王爷的事,他不帮你就没人能救你了!” 江欣月当然听明白了,如果宸王死了,安王回去没法和皇后太后交待。 关她屁事! “谁要他救?我敢指望他早死一百遍了!” “所以你要不要帮我把他绑起来!”江欣月拎起地上的长剑指着闫辉,脚却狠狠地碾压在宸王英俊的脸上,冷冷道:“要么滚,要么帮我!” 明月殿乌泱泱挤满了人,萧彩蝶在几个仵作的协助下正在检查平邑郡主的死因。 安王和金国王子、使臣等人高坐在旁,神情各异。 “安王,我金国和亲郡主命丧大周国土,真凶已经明朗,还请王爷把凶手交出来!” “王子稍安勿躁,这件事颇有蹊跷,等验尸之后再做定论。” 金国使臣阿克纳德大声质问:“岂有此理,这两个厨子和宫女不是已经指认江府丫鬟投毒么?我不明白还能验出什么东西来?” 被五花大绑跪在地上的兰草已经哭红了眼睛,拼命摇头:“王爷,不是我,我没有!” 今日她确实为了帮小姐打探消息,在行宫好几处地方露过脸,但绝对没有去过厨房,更不认识身边这几个大厨和宫女。 所为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江府所有人都跪在厅中,脸色死灰。 江海山本以为自己会牵扯进吴越一案,也早有把妻女送回老家的打算,不曾想料到结局,却没有猜到过程。 女儿竟然被人陷害。 他自己的女儿能不清楚吗,绝对不会做出杀人这么残忍的事情。 杨氏更是浑身如坠冰窖,女儿突然失踪,还被扣上了杀人的罪名,只是睁眼闭眼的一会儿,突然天翻地覆,只能将希望寄托在场中那个红衣女子身上。 萧彩蝶摘掉了手套,走到安王面前行礼,朗声道:“回禀王爷,经查验平邑郡主确实是中毒而死,此毒和吴越中的毒是一样的。” 南宫清皱起眉头:“什么意思?” 安王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又是‘千机’。” 阿克纳德起身,瞪着萧彩蝶恶狠狠地问:“你是什么人,小小年纪,说话可信吗?” 他看向站在尸体旁的白衣人说:“富查,你说,到底怎么回事?” 富查是金国王宫随行来的御医,论验尸他不会,但分辨毒药他懂的。 他说:“郡主面部有划痕,三道血痕呈现出灰绿色的荧光,小官推测,这就是千机毒的反应。凶手应该是指甲里掺了毒,划破了郡主的脸,导致了剧毒入体。” 南宫清闻言,十指蓦然卷缩了起来。 是他打了平邑耳光,当时确实划伤了她的脸… 可是…不对劲,他确定自己的指甲里绝不可能有毒! 一旁的萧彩蝶听着富查的分析,难得露出赞赏的笑意,这些金人也不全都是心胸狭隘的小人。 她挑眉看向面色扭曲的阿克纳德道:“使臣听明白了吗?地上的汤汁虽然有毒,但这毒是砒霜,且浓度不高,郡主若是能喝完一锅才会致命。可她的侍女说只喝了一口而已。所以,害死郡主的不是这锅汤!” “强词夺理!”阿克纳德可没有这么好糊弄,和亲的郡主死了,海图也没到手,那批盐铁还被困在漕兵的管辖之地拿不出去! 无功而返也是死,要死也要拉着江府一起死,怎么着也要从他们嘴里挖出那本海图才甘心! “不管如何,江府小姐为了一己私仇,竟敢毒杀和亲郡主,此事难道就此算了?”阿克纳德气势凌人地盯着安王,“王爷,此事若是王爷不能给个交代,我金国也不会善罢甘休的!无论郡主死于哪一种毒,我们都要这些凶手给郡主偿命!” 站在人群中的柳嫣然看了眼身边面如土色的左青青,心中得意冷笑。 她利用左青青的名义,让丫鬟溜进厨房做了手脚, 厨子也许会猜测是左青青派人动的手脚,可厨子的家小都捏在柳总督手里,当然宁可祸水东引给江家,也不会把主家小姐给供出来。 能在进宫前,一箭双雕斩去两个劲敌,她心里沾沾自喜,得意至极。 第34章 狗咬狗,一身骚 1 总督柳镇雄是晚上赶到宴会,对这里的情况不甚了解,但听柳夫人大概描述之后,心中有了主意。 似乎这几个金国人都有意咬住江府不放,借此事逼迫安王作出决断。 吴越无端身死,尽管在贪墨案败露前自己已经切断一切证据线索,但朝廷派来的各路人马却仍没有对他放弃调查。 如果没有替罪羔羊转移自己的视线,自己的这个官职就不会保。 他走到江海山身边,目光中透露出一丝冷酷:“江知府,我理解你护犊之心,但朝廷制度岂可被你随意践踏!你作为一方父母官,应该先为官再为父。如今证据确凿,江小姐犯下了滔天大罪,你岂能包庇真凶,还是把江小姐交出来吧,莫要让此事伤了两国和气!” 江海山虽然跪在地上,但他的脊梁依然挺直,毫不畏惧。 尽管他从案发至今没有辩解一句,但这并不代表他认罪。 他的目光清明,坚定地看向高座上的安王:“王爷,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行宫厨房里人多口杂,就算府中丫鬟兰草进出过厨房,也不能证明是她下的毒。欣月是我血脉相连的女儿,我了解她,她绝不会做出这等阴狠毒辣、泯灭人性的事情!” 他清楚地意识到,自己为官处事的信念已严重伤害了这群人的利益,对方为了对付他,竟是屡屡对他家人动手。 儿子还在边关浴血奋战,这些人贪墨军饷,里通外敌贪赃枉法… 他声音颤抖,心中有一团火在心里熊熊燃烧,只想此事若能善了,带着妻女辞官归隐也罢。 一旁杨氏悲痛难忍,想到女儿生死不知,这些人还在往女儿身上泼脏水:“王爷,我女儿是被人绑走的,恳请王爷替臣妇做主。” 柳氏走上前冷笑道:“江夫人,你当国宾馆是什么地方,那些侍卫和官兵都是摆设么?如果江小姐真的是在回澜殿里被人绑走,宫人和守在外面的侍卫怎会没有察觉呢?” 杨氏听了柳氏的这句话后,心生怒火。 她深知丈夫为官刚直不阿、廉洁奉公、得罪了不少人,却想不到昔日交情颇好通情达理的总督夫人会对江家怀有如此深重的恶意。 柳夫人这番言辞明显就在指控江府包庇罪犯,贼喊捉贼! 她深吸了一口气,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回头反驳道:“柳夫人,你说得没错,国宾馆里有这么多人,月儿怎会悄无声息被人带离行宫?除非有内应!有人设计陷害我们!” 柳夫人脸色难看,这次宴会可是她承揽包办,这杨氏说这种话,分明就是在打她的脸,把她也给拉下了水。 如果安王震怒,没准她也得受罚! 人群中的谢柔看了站在前面的柳嫣然一眼,目光若有所思。 想起宴会前,柳嫣然和左青青的对话,她猛地摇了摇头,一定是自己想歪了,不可能的… 似感应到她的目光,柳嫣然回眸一看,冲她微微一笑。 谢柔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这时布政司左夫人走出来说到:“我倒是好奇,为何别的小姐都好好地,偏偏就抓了江家千金?” “是啊,我也好奇,为什么有人非要绑架我,置我于死地?” 随着人声落地,一身紫色裙衫的女子走了进来,她身姿窈窕,面容娇美, 在她踏入厅中那一刻,满场寂静,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这少女身上,神色各异。 坐姿慵懒的安王在她进来那一刻,微微闪动的目光渐渐深邃, 自从那夜相拥后,这丫头便在院子里严防死守,没让他再得逞过, 他也曾命人去琼仙楼买了她所说的‘豆蔻’熏香,虽然相似,但根本不是她身上的味道。 他生性是极其骄傲之人,若对方不愿意,他也不愿用强。 但人一旦尝过了甜头,就会上瘾般变得不可自拔,深度睡眠带来的身心舒爽,不是打坐调息能给予的, 愈发的压抑本能欲望,反而愈发心浮气躁,就连医圣传授的打坐功法都失去了功效。 特别夜深时分,脑海中疯狂渴求的全都是有关她的体温,身体的馨香… 一旁的南宫清观察到安王神情的细微变化,丹凤眼微微一眯,这安王也不是完全事不关己,置身事外,眼下看来,他似乎一直在等江欣月的出现么? 莫非这是安王故意布下的一出戏?还是乔万津的把戏早已被安王窥破? 他忍不住又蜷缩了一下五指,察觉指甲里似乎还残留着平邑脸上的脂粉气,心头冷寒。 他起身冷冷道:“真凶现身,你们还不拿下!” “不要,不要抓我女儿!”杨氏不顾礼数,起身护在江欣月身边。 江欣月拍了拍杨氏的手,安抚:“娘,我没事,放心吧!” “二王子稍安勿躁。” 安王也站起来做了一个阻止的手势,然后问江欣月:“江三小姐,你无故从回澜殿失踪,去了哪里?” “回禀王爷,此事臣女也一头雾水,当时臣女正要沐浴,忽然有人把臣女迷晕,等臣女醒来后已经置身城外的树林里。若非有宸王相救,臣女怕早已遭贼人毒手!” “江三小姐说谎不打草稿,宸王殿下怎么会出现在郊外?”人群中柳嫣然冷冷道。 “宸王殿下?”在场所有人相互看顾,确实没发现宸王的身影。 柳镇雄走到江欣月身边沉声道:“你说宸王殿下救了你,那现在宸王殿下在哪里?” “说来惭愧,若不是为了救臣女,宸王殿下也不会受伤昏迷,”说着,她扬声道:“请几位侍卫大哥,把王爷抬进来吧。” 很快以闫辉为首的四名侍卫抬着一副担架,稳稳地将浑身是血的宸王抬到殿前放下。 “参见王爷,参见诸位大人。” “彩蝶,还不为宸王看诊!”安王说。 萧彩蝶刚才一直在打量神清气爽的江欣月,心中对她颇佳赞赏, 再看到宸王这副鬼样子时,心里更欢乐了。 她上前查看一番后,对安王说:“启禀王爷,宸王殿下身上数处剑伤,失血严重,口鼻处还残留不少迷魂散,需要及时清理伤口,否则会有生命危险。” 阿克纳德上前一看,确实是如此,他看向同样身染鲜血的闫辉等人,问:“你们可有抓住凶手?” “那凶手武功高强,一时大意被他逃走了,但我们已经派人追上去了!”闫辉绷着脸说。 整个事件,除了遵照江欣月的意思把原本策划绑架江欣月的主谋—宸王,变成了英雄救美的受害人, 其它句句属实,也不算欺瞒王爷! 稍后他自会向王爷一一禀明,再请罪便是。 就是不知道这江三小姐究竟想干嘛? 既然愿意放宸王一马,为什么要把他伤成那样,分明是给自家王爷找麻烦不是? 想到刚才这女人差点要坏了宸王的某处重要部位,他真是吓得差点给她跪了。 太后娘娘的外戚势力连圣上都忌惮三分,宸王又是她的心尖宠,若是宸王灵州一行回去变成了太监,太后必将这怒火迁怒到自家王爷头上,到时坏了王爷苦心经营的计划,这丫头担待得起吗? 柳镇雄看了眼脸色铁青的阿克纳德,对安王说:“王爷,就算江三小姐真的是被人抓走的,但这和投毒的事情是两码事。” 在场不少官员都皱起眉头,这金人还没说话呢,大伙巴不得这郡主之死不了了之,这柳都督干嘛还揪着不放? 好似特意在迎合金人似的,太过明显了吧? “投毒?”江欣月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事情,“小女常听爹爹说起总督大人英明神武,爱民如子,怎么现在胳膊肘往外拐,竟然帮着金国人欺负小女呢?” 柳镇雄冷笑一声:“江知府,这就是你教养出来的好女儿?竟敢当庭辱蔑朝廷命官!来人,将她拿下候审!” 江欣月懒得跟他费口舌,朝安王行礼道:“王爷,臣女有证据,证明这两名厨子和宫女的证词都是污蔑。” 第35章 狗咬狗,一身骚 2 柳镇雄可是手握几万漕兵的大官,何时被一个女人这般漠视侮辱,气得鬓角青筋绷起,“王爷,此女…” 安王淡淡瞟了他一眼说:“金国来使都不曾表态,柳总督何必跟一个小丫头斤斤计较,既然她想自证清白,给她一次机会又如何?” 说罢对跪在地上的江海山说道:“江知府先起来吧,案情未明,谁都有可疑。” 柳镇雄脸色铁青,但迫于安王威势,只能站到了一边冷眼旁观。 “小丫头,你言之凿凿,所谓证据何在?”阿克纳德见状恶狠狠地逼问。 “请王爷命人将今日进出厨房的所有人集合到此地。”江欣月笑眯眯地说。 南宫清脸色一沉,这丫头这会儿还能笑出来,这乔万津的计划到底可不可靠? 不消片刻,二十个男女老少被安王侍卫带到了厅中。 这时,换了一身黑色侍卫服的闫辉重新回来,手边还牵着一条吐着舌头的黑狗。 柳夫人皱着眉头奇怪问道:“这狗做什么用?” 江欣月抱臂而立,笑眯眯地说:“几位夫人可有养狗啊?” 柳夫人嫌弃地嗤笑一声,走开了。 布政司夫人倒是和气,“倒是养了一条金国来的卷毛狗。” “难怪夫人看着慈眉善目优雅贵气,古人道‘相由心生’还是有道理的。” 布政使夫人被她一顿夸赞脸色有些微妙,刚才她看出来了,安王对这江小姐态度可不一般。 她掩唇轻笑:“江小姐还没说这狗作何用处?” “夫人既然养狗,也该知道狗通人性,它们什么都知道,只是长了一张狗嘴,不会说人话,其实,这些牲畜可比人善良多了,也忠诚多了。” 布政使夫人听的一头雾水,顺着她的目光看向跪在场中的特聘家厨,忽然意识到什么,再看向柳夫人的方向,脸色微微一变。 江欣月无形中挑拨了两家关系,满意一笑。 她又回头对众人道:“实不相瞒,有人说是我差遣身边的丫鬟去厨房投毒,我便好奇去看了看,发现这行宫的厨房啊,地面泥垢真是不少,看来管事的不管事,下面的常偷懒,不知道打扫卫生,倒是方便了我们取证。” 说着江欣月便取下自己的鞋子,放在黑狗的鼻子上让它嗅闻,又俯身在它耳边低声说着什么。 那黑狗闪烁着一双乌黑大眼,盯着江欣月看了几眼,直接冲了出去,在场众人惊呼四起,连连退到一边。只余下排排站的二十人,那狗在这几人中间徘徊,每咬一人的鞋子便朝江欣月和闫辉‘汪汪’叫一声, 直到咬完最后一人的鞋子,那黑狗还意犹未尽,耸动着黑鼻子扭头看向缩在墙角的官家女眷,猛地窜了过去。 这下如同捅了蜂窝,这些女眷怕狗,看到半人高的黑狗冲过来,直觉是狗发了狂要咬人,哪里站得住,有人尖叫着跑开,有人吓得瘫软在地。 柳夫人和柳嫣然吓得踉跄跌倒在地,发髻散落,回头看去,那黑狗直直往她们这里冲过来。 “老爷!救命啊!” “爹爹,救我!救我啊!” 母女俩已经吓得腿软再也爬不起来,实在是丑态百出。 左青青和谢柔本想去帮忙,但见柳总督已经拔出长剑要砍了狗头。 “住手!”安王开口。 但柳镇雄的剑已经斩下—— 千钧一发,黑狗忽然原地消失。 剑锋落下,地面裂开一道深深裂缝。 远处的萧彩蝶目不转睛看着这一幕,仿佛发现了新大陆,这分明和上次江欣月在万芳园里原地消失的那一幕太过相似。 她不敢置信地看向江欣月的方向,张了张嘴久久没回神。 惊变一瞬,在所有惊慌喧闹嘎然而止之时,黑狗再次出现,死死咬住了柳嫣然身边的黄衣丫鬟的腿。 柳镇雄拎着剑不敢置信地看向凭空又出现的黑狗,只见那黑狗好似邀功般拖着吓傻的丫鬟往江欣月的方向跑去。 他怒斥:“江小姐,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纵狗伤人,该当何罪?” 江欣月丝毫不惧,冷然道:“这条狗是灵州府衙驯养的獒犬,专门协助捕快们破案的有功之臣,柳都督不会是没见过吧?” 她指着那狗:“它不会伤人,但它会抓贼!” “夫人,小姐,救命啊!” 黄衣丫鬟面如死灰,瘫软在地上,眼睁睁看着黑狗尖利的牙齿咬脱了她的鞋子,递到江欣月手里。 江欣月拿起鞋子,然后走到哭肿了眼睛的兰草身边,“兰草,脱下鞋子。” “小姐…”兰草刚才已经受了一顿毒打,满脸伤痕,这会儿再也忍不住,眼泪滂沱。 不是委屈,而是辜负了小姐的信任,惭愧难安。 她脱下鞋子交给江欣月。 江欣月摸了摸她的头:“放心,清者自清,谁也冤枉不了你!” 兰草感动又委屈,眼泪流的更凶了。 在所有人疑惑、愤怒的眼光里,江欣月拿起两只鞋子走近金国使臣面前,对南宫清说:“王子,大使,你们请看,两双鞋子有何不同?” 两双鞋底都有磨损的迹象,沾染了不同程度的污泥。 南宫清嫌恶地退后一步,冷笑道:“江小姐,你这是作甚?” 阿克纳德大声骂道:“你这般故弄玄虚到底想做什么?我们要的是凶手,你给我们看女人的臭鞋子作甚?” 江欣月对安王道:“王爷,厨房里的泥渍有别于其它,沾了日积月累的油渍和食物残渣,想要分辨没有难度。小黑狗嗅觉灵敏,刚才已经帮我们找到了凶手。” 她拎起黄衣丫鬟的鞋子道:“这是柳府丫鬟的鞋子,上面的泥渍与臣女鞋底的一模一样,而这是兰草的鞋底,虽然染了泥土,却没有油渍。这足以证明,厨子和宫女的证词是污蔑!” “不是的,王爷,草民没有说谎,草民是亲眼看到这丫鬟进过厨房!”左家的掌勺焦急辩解,心里已经凉了半截。 柳嫣然也没想到事情变成这样,“桂枝,你何时去的厨房?” “小姐,奴婢没有去过,奴婢一直跟在小姐身边!”桂枝极力否认。 江欣月见这些人还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对闫辉说:“把人带上来。” 闫辉心中无奈,就算这样,还是自家门前失火。 “原来你是有备而来,倒是小看你了!”安王走到她身边,轻笑道。 江欣月没理他, 这家伙从头到尾看戏,如果她自己没点本事,这男人是不是随便将她扔给这些豺狼虎豹撕了了事? 她心里默默下了决定,这金大腿不抱了,反正历史已经被她扭转,从她着手对付乔家开始,原主的记忆已经不能做参考了。 这次进宫,她会紧抱杨贵妃的大腿,然后借她上位,做皇帝的新宠妃! 她也是半个杨家人, 凭她姿色和手段,还愁拿捏不了老皇帝! 第36章 狗咬狗,一身骚 3 这时闫辉已经把人带了进来,是一个背部佝偻的矮小老头。 “他又是谁?”阿克纳德已经不耐烦:“你到底想干什么?” “大使不是要凶手给郡主偿命吗?我这不是在给你抓凶手吗?” 江欣月也不耐烦了,参加个宴会又是绑架又是被诬陷,她知道这么复杂的情况背后都有哪些人在栽赃陷害、推波助澜,柳府、乔府,还有么… 她看向南宫清,这男人在害怕呢! 她受了这么多委屈,当然要把这些人全都一网打尽了! 不过,这也要看安王如何处置,如果他轻拿轻放,那么她只能用自己的手段解决! 嗯…再给这个狗男人最后一次机会吧! 她看向老头说:“老伯,安王在此,您不要害怕,把您刚才下午看到的事情说一遍。” 老头先是给所有人行了礼,然后指着黄衣丫鬟说:“老奴是国宾馆的洒扫太监,这几日因为感染风寒,老宫头叫我待在院子里不要出来。 刚才大概申时左右,我在松土,看到这丫头偷偷摸摸进了我的库房里,等我过去质问的时候,那丫头已经跑了,我才发现,用来毒老鼠的砒霜少了一半。” “你胡说,我根本没去过你的什么库房?” 这老头也是倔脾气,本来看到这么多达官贵人很害怕,但听到这丫头不承认,就来气了:“老头在这里干了一辈子,怎么会认错,往年举凡宴会都是柳夫人当头筹,你就是柳小姐身边的丫鬟,我绝对不会认错的!” 柳夫人没想到闹了半天,竟然是自己女儿! 简直晴天霹雳! 她浑身抖如筛糠,“什…什么?” 她怎么也不敢相信一向乖巧聪慧的女儿才这么一会儿功夫就闯出了这样几乎灭族的祸事。 柳嫣然也明白此时是攸关自己的性命存亡了,连忙抓住柳夫人叫道:“娘,女儿是冤枉的。女儿没有谋害郡主…” “王爷…王子殿下…”柳夫人艰难的吞了吞口水,颤声道:“这…这只怕是个误会。小女,小女断然不会做出这种事情来的。” 素来温润和煦的安王闻言面色一沉,目光如刀锋一般从柳夫人身上掠过。 柳夫人吓得身子一软,跌坐在地上不敢再说话。 “王爷,爹爹,女儿没有,女儿绝对没有做出这样的事情!” 见娘亲无用,柳嫣然惊惧恐慌之下也没失去理智,猛然指向江欣月:“是你!你与郡主结仇在先,谋害了她性命还要嫁祸于我?我与你们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江欣月笑道:“还嘴硬是吧?很好! 你可以说我收买证人冤枉你们柳府,那么,证据是不会说谎的。” 在一旁看戏的萧彩蝶已经领悟了她的用意,直接端了一碗水过来。 江欣月挑眉:“哟,果然是神医之后,知道我要做什么?” 萧彩蝶给了她一个眼神,然后对安王和南宫清道:“接触过砒霜,指甲缝会有残留,这水里有水银,一旦触及砒霜,会变色。 如果这位桂枝姑娘想要证明清白,请将手放到碗里来,我是皇后娘娘的人,我会还你公道。” 桂枝脸色惨白,心中冰凉,知道验不验都是死路一条:“不,我什么都没有做过,你们都要冤枉我,那我只有以死证清白!”说罢直接冲向一头红木柱子撞了上去。 死了有什么用,你的手还能用啊小丫头! 江欣月耸了耸肩,无奈地对安王和南宫清道:“为了公平起见,不如让那位富查大夫做个见证吧。” 阿克纳德看了眼柳镇雄阴沉的脸,目光闪烁了一下,唤道:“富查,这丫头所言可当真!?” 他当然认识萧彩蝶,也知道这小丫头医术的厉害,可她现在也是大周皇帝的人,他才不会轻信她。 被点名的青年富查走上前恭顺回禀:“是的,萧姑娘说的没错,水银与砒霜相克,水确实会变黑色。” “那就有劳大夫了!”江欣月朝他拱了拱手。 当桂枝的五指放进碗中时,清澈的水瞬间变黑。 这下指认兰草投毒的宫人和厨子彻底慌了。 “本小姐再问一遍,你们当真看到我的丫鬟进了厨房么?”江欣月走到厨子面前,冷冷盯着他的眼睛质问道。 “不是…我不知道,也许我看错了…”厨子慌乱无措,环顾四周,求救般的眼神看向布政司夫人。 左夫人最欣赏他的厨艺,一定舍不得他丧命。 今日布政使左明不在,左夫人哪里敢再说话,牵着女儿隐入人群。 柳氏看向柳镇雄:“老爷,嫣儿不会做这种事的,一定是哪里搞错了,是这个丫鬟受人指使,被人利用了!” 柳镇雄阴沉的眼睛扫过在场众人,随后单膝跪在安王面前沉声道:“王爷,微臣女儿与郡主并无恩怨,绝对不会下此毒手。 微臣绝不是为女儿开脱,臣只是认为,如今炎国对我大周虎视眈眈,屡次侵扰我国边境。这件事或许是炎国奸细所为,想借金国与我大周和亲一事挑拨两国关系。” 金国是炎、楚两国与大周之间的海域桥梁,一旦发生裂隙,大周海域就失去了一道有力屏障,无论是民生还是经济,都是巨大损失。 这就上升国家利益了?这柳总督可真是老奸巨猾。 江欣月冷冷道:“敢问总督大人,那厨子和宫人冤枉我的丫鬟又如何解释?” 柳镇雄眼底杀意一闪,喝令身边侍从:“当然是以奸细论处,将他们抓起来严加拷问!” 安王开口道:“柳大人,你是没将本王放在眼里?” 他虽然语气淡淡,但浑身散发着强大的威压令人窒息。 “臣绝无此意,请王爷息怒!” 柳镇雄是陪着先帝马上打天下的武将,虽然犯了小错被先帝贬到了灵州镇守南海, 可柳镇雄打心眼里瞧不起这一辈的皇子皇孙,更别说从冷宫里放出来的安王了。 所以刚才一时情急才脱口而出,先发指令。 安王面无表情看着他说:“涉及家人安危,大人其情可悯,本王自当体谅。但是此案诸多疑点尚未解开,柳府牵涉其中理当避嫌…” “王爷此话何意?” 柳镇雄不甘心被安王这般拿捏,紧握着双拳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王爷,柳府一直以来都对大周是一片赤胆忠心,这些指控有心人刻意诬陷!如今水寇卷土重来,三千水军集结待战,若柳府沾染半点污名,都会影响军心士气。” 想拿兵权来压安王? 江欣月抱臂看好戏。 与她一同看好戏的还有金国来的几人,但南宫清和阿克纳德的目光有意无意地停留在江欣月身上。 从刚才此女的言行举止间,几乎可以肯定乔万津的说辞。 这江三小姐不简单,那海图一定是在她身上, 如今被这女人轻而易举脱了罪,要用什么办法从她身上拿到海图? 两人不约而同想到了什么,对视一眼,心照不宣。 一边安王听了柳镇雄暗含威胁的话也不见动怒,他好似永远都是一副淡泊从容的模样,声音也是温和亲切:“柳大人对朝廷一片忠心皇兄和本王当然清楚,所以本王更要保护好柳大人,定要查清此案,还柳府清名。” 这就是直接把罪名扣在了柳府上头。 柳镇雄简直是气得涨红了脸,那捏紧的拳头好似下一刻直接回揍向魏桢。 安王好似没看到他吃人的眼神,慢悠悠地说:“至于那些水寇不过是戚熊寨的余党,本王已经从山匪的嘴里得知这帮水寇的老巢,相信不日就会听到好消息。” 第37章 是海图,也是藏宝图 1 什么? 柳镇雄不敢置信,这水寇可是连年来犯,无数人想尽办法也找不到这些水寇的据点,现在被安王轻描淡写一句话就解决了,简直太侮辱人! “王爷…” 安王淡然打断他的话:“柳大人也说了是奸细作祟,那就无需多言。 本王以为当下是查清楚奸细的身份,还灵州太平,给金国王子一个交代,本王也好早日回京向皇兄交代。” 他看向南宫清,淡淡笑道:“王子以为如何?” 南宫清冷冷道:“本王也想知道究竟是谁在使阴谋诡计,坏我两国和气。奸细的事情王爷最好早些给本王一个交代,至于柳家小姐竟敢谋害平邑,本王要她付出代价!” “王子殿下!”柳镇雄脸色大变,他女儿众多,并不是心痛柳嫣然的性命, 但这个金国王子应该是他这一边的,就算嫣儿做了糊涂事,这王子也该私下和他交涉,为什么敢在这里当众要他女儿的命? 安王微微一笑做了个手势,让侍卫将柳嫣然拉下去:\\\"照王子殿下的吩咐去做。\\\" 柳嫣然心胆俱裂,不停地挣扎着,可这些侍卫毫不怜香惜玉,直接将她拉出了高高的门槛,‘’咔嚓‘’一声腰骨断裂。 大家看的心惊胆战,只听得柳嫣然凄厉的叫声愈来愈远,“不!我不想死!爹…娘…救我,我不想死……” 随风传来的凄厉尖叫声渐渐停止,大厅里的贵妇闺阁千金和一众灵州府的官员个个脸无人色,不少闺秀已经颤颤地晕厥在母亲怀里。 而柳夫人也哭得晕死了过去,她可只有这个宝贝女儿,竟落得这般下场。 江欣月看到柳夫人晕死前投射过来的怨毒目光,她含笑接下了。 这一幕似曾相识,曾经是原身的下场, 如今如数奉还柳嫣然, 不知道原身可否安息,戾气是否能淡化一些,别影响了她的气运哦! 安王招来驻军统领严琦:“护送柳大人一家回去,查明府中奸细身份回来禀告!” 这就是要软禁柳府的人,并借机搜查柳府了? 看着一脸惊怒交加的柳镇雄被护送出去,江欣月心中十分欢快,拉着杨氏上下打量:“母亲你没事吧?” 杨氏紧紧握着女儿的手,将她揽在身边,唇角颤抖着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她刚才差一点就失去了女儿,如何能不惊惶!? 好在女儿并非以前那般… 好在…女儿变得这样聪明,只要她活蹦乱跳待在自己身边, 心中再多陌生,再多疑虑她也不会去想了。 安王走到江海山身边道:“今日虚惊一场,还望江大人莫要懈怠,尽快抓出幕后真凶。” 江海山却在担心宸王的伤势,毕竟在灵州地界被重伤,若是传回京城… 他最清楚这宸王在太后心中的位置,那位太后可是个狠角色,他是担心女儿入宫的处境。 “下官领命,一定全力缉拿真凶向王爷和王子交代。只不过宸王殿下的伤势严重,是否让下官安排几个大夫和丫鬟随侍?” “等一下!” 江欣月在散去的宾客中看到了一个眼熟的面孔,情急之下拉住安王的衣袖指着那人说:“乔府的!那个宫人是乔君生身边的小厮!” 那宫人身穿褐衣,明显是金国来的仆从,这会儿正混在人群中逃出去,听到动静,他赶紧把什么塞进了嘴里,矮身人群撒腿就跑。 安王身边的侍卫眼疾手快,在一片惊呼声中,几个纵跃将人拿下。 逮到近前一看,果然是在花园初见乔君生时,跟在他身边的其中一个小厮。 “你们为什么抓我,奴才什么都没有做啊!” 安王看向南宫清:“王子可认得这位随侍?” 宫人惶恐不安的眼睛看向南宫清,“王子殿下,奴才是伺候郡主殿下随行的侍从阿和。” 南宫清当然知道他不是阿和,但如今乔万津的计划已然不管用,自己也不会配合他做无用功。 “本王怎会记得一个奴才的样貌。” 宫人见南宫清竟然撇清关系,不打算帮助老爷,心中涌上一股惊恐之情。 他更没想到江欣月会如此机敏,竟然能够识破他的伪装,早该将这女人杀了才好!!! “还等什么,把他吞下去的东西挖出来!”江欣月提醒道,她刚才分明看到这人吞了纸片还是布条的什么东西,希望还能用。 宫人惊恐地挣扎起来,“你们要干什么?” 萧彩蝶笑眯眯地捏着两根银针道:“那么大一团东西吞下去也噎不死你,看来平日偷鸡摸狗的事儿没少干啊!” 说着让人把他倒吊了起来。 阿克纳德脸色不好看,乔万津计划屡次失败,还遗留了一个帮手在这里,还被江家丫头逮个正着! 事已至此,乔府不能留了! 他没好气地说:“莫非这个人就是奸细?” “是不是奸细我不知道,但平邑郡主的死,与他脱不了关系!” 南宫清神思一震, 目光从宫人的身上移到了江欣月的身上,微微一闪。 金国虽小,但不乏美女。 可以说是绝色美人随处可见,金国也是利用这一优势,向诸国通婚,得以苟安。 在他的认知里,女人不过都是些用来交换利益的工具。 第一个打破他这种观念的,是萧彩蝶,凭借高超医术成了金国百姓口中的神医娘子,甚至能在国主面前肆无忌惮横着走,比他这个王子都要有脸面。 如今便是这江府小姐。 今日她能从这场诸方联手的阴谋轻而易举的脱身已是奇迹, 在自己捉摸不透平邑如何会死的疑团时,竟被她一句话轻易点醒。 他清楚的记得,在自己打了平邑耳光后,就是这个宫人向平邑递上了一条白色丝帕。 所以死因的真相就在这条白色丝帕上! 一个卑贱的商贾竟然连他都敢算计,真是好大的胆子! 眼见萧彩蝶用点拍的手法,成功让这宫人将秽物合着一团丝帕一起吐了出来。 而宫人也是脸如死灰,五孔缓缓流出了黑色血泪。 是他情急之下忘了,这丝帕浸透了毒汁。 这人可不能死了,他可是送乔府下地狱的唯一证人呢! 江欣月急忙掏出一颗药丸塞进他嘴里。 “这锦帕上有千机毒。”萧彩蝶也没阻止,她用镊子夹起粘满秽物的丝帕,递给富查, “一介商贾贱民竟敢谋杀和亲郡主!”阿克纳德怒道:“王爷,既然找到了凶手,还不抓人?” 安王看向南宫清,“王子,本王听闻乔府家主每次经商路过金国,都会拜见金国国主,缘何他会派人杀害郡主?不知王子有何看法?” 阿克纳德和南宫清都是心里一惊,更多的是心虚。 乔府暗中给金国输送盐铁是不宣之秘,这安王莫非知道了什么猫腻? “王爷这是什么意思?乔家与我金国做买卖,拜见吾王有什么奇怪?” 安王淡淡一笑:“呵呵…大使无需激动,既然真凶已明,便交给江大人和使臣共同审理,方可公平。” 阿克纳德闻言大喜,又觉得哪里不对,请示般看向南宫清,见南宫清没有异议,便应了下来。 江海山看了眼杨氏,皱眉回禀:“臣领命。” 江欣月心中暗骂这魏桢狡猾奸诈,此案如果让金人插手,乔府就是砧板上的肉,等着被灭口, 但乔万津手里与金国不法交易的暗账,金人绝对不会让自家老爹得手, 所以在官府搜查乔府时,金人肯定会先下手为强。 安王黄雀在后,捡剩就行了。 她不屑的撇撇嘴,心中暗爽,晚了! 她派人搜找暗藏盐铁的船只时,早已找到了暗账的藏匿之处, 她才不要便宜这两方人马。 江欣月很清楚,柳府毕竟是先帝功臣,绝不会因为柳嫣然做的蠢事而轻易扳倒, 但如果官兵在柳府搜出的不是什么奸细,而是这本暗账,那就精彩了。 因为没有柳镇雄的庇护,乔万津这些见不得人的买卖也不会那么顺利, 这账本上自然有柳镇雄的份子钱。 这本暗账,原本是乔万津的保命符 现在是柳府的催命符! 回府的马车上,杨氏浑身冰冷,手也微微颤抖。 “娘,你怎么了?”江欣月握着她的手轻轻搓揉,替她舒缓经络。 “娘只是在担心你爹爹。” 江欣月:“爹不会有事的。” 她事情都做到这份上了,也算是给安王灵州一行有了交代,柳府和乔府一倒,江海山不会再被牵连。 “哎,你不知道…”杨氏欲言又止,“你姨母当初嫁到乔府,你外公是有私心的,如今乔府出了这种事,一旦定案,不是砍头就是流放抄家。” “到时候,杨家会把这一笔账记在你父亲身上…”杨家是杨贵妃的靠山,又是大周第一富,在官场也盘根错节织成大网。 “你爹有鸿鹄之志,可偏偏…是娘害了他。” 江欣月轻声打断:“娘,有件事你得告诉女儿,库房里的那本《九洲海河枢纽图志》,究竟是什么来历?” 这件事对她来说很重要,所有人都觊觎这本东西,太反常了。 杨氏摁去眼泪,脸色恢复了平静:“白氏偷取《九洲海河枢纽图志》的事情,青嬷嬷已经告诉娘了。娘这几日也是想跟你说这件事。” “这本海图,是杨氏先祖从金国皇宫里盗取的,金国立国几百年,最早的历史记载,他们只是一群穷凶极恶的海上匪寇,专门打劫途经航线的官船和商船,积累了无数金银财宝,也就有了后来的金国。” “可是外界传这是杨家几代人心血积累的宝图。” “是宝图,是金国的藏宝图。” 第38章 是海图,也是藏宝图 2 原来当年外祖母随夫君出海时,遭遇海难,被金国的名将耶律琮救下。 外祖母伤好之后想要去寻找外祖父和商队,却遭耶律琮阻拦,被其囚禁。 原是耶律琮对外祖母见色起意,日久生情。 可夺妻之仇岂能忍,杨家家主挥斥万金召来江湖高手前往营救,在救人的过程中,顺走了这本海图。 这本海图原本不叫《九洲海河枢纽图志》,而是《金史密录》。 是杨家占为己有之后,才改名为《九洲海河枢纽图志》。 其中秘密,只有外祖母知道,并在后来告诉了外祖父,也就是杨家上一任家主。 这么多年来,金国一直没有放弃夺回这本图谱,那是他们祖祖辈辈积攒的基业,后世子孙连宝藏具体位置都没弄明白,就被人夺了去,简直奇耻大辱。 可这事儿必须秘而不宣,到时候招来更多人觊觎,对金国没有好处。 外祖母临终前将这个秘密告诉了自己的长女,希望她守住这本东西。 老人清楚的知道,杨家自从出了杨贵妃之后,就飘飘然忘了本,终有一日会大祸临头遭灭族之祸,如果真到了那一天,希望这本东西能给杨家留一丝火种。 江欣月嗤之以鼻,这简直就是烫手的山芋! 外祖母以为海图藏宝的秘密瞒的天衣无缝,可她那夫君未必与她一条心,否则怎么会有这么多人觊觎海图,连宸王也是,说明皇后那边也知道了这本海图的秘密,不想让杨家得手。 可就这么捏在手里,也是个定时炸弹, 江欣月愁眉苦脸地想着,得想个办法,转移这些人的视线。 踏着月色回到清雅苑,推开屋门时她脚步一顿,说:“嬷嬷,兰草,今夜你们也累了,都先回去休息吧。” “小姐,老奴…”柳嬷嬷是习武之人,当然也察觉到不对。 江欣月打断她:“嬷嬷,退下吧。” “是。”柳嬷嬷嘴上应着,人却只是退到了檐下,铁了心要守护小姐清白。 江欣月合上门,冷冷道:“王爷有什么话不能刚才说,非要夜闯人家闺房里来说?成何体统?” “本王还记得,当初是江小姐死皮赖脸抱着本王胳膊,要本王与你秉烛夜话!” 江欣月心中羞恼,这人还好意思提这一茬? 她走近几步似笑非笑道:“这只是因为臣女见识浅薄,谁能想到九尺男儿竟然能如此巧妙地装扮成小女子的模样。王爷您的目的已经达到了,现在再说这些有什么意义呢?” 黑暗中突然亮起一簇烛火,温暖的光芒映照出男子俊美精致的侧脸。 他微微侧头,眼神中透露出一丝不怀好意的笑容,散发着一股诱人的精魅气息。 此刻,他完全摒弃了之前那严肃持重的模样,仿佛是一个脱离束缚的自由精灵。 “江小姐说什么呢?本王的目的还没达到,倒是江小姐今日可是收获颇丰,令本王刮目相看。” 江欣月在娱乐圈阅遍美男,当然不会轻易被他蛊惑。 她笑了笑,眼中闪过一丝狡黠之色,“呵,这一切都是多亏了王爷的公正严明,您替臣女主持了公道,臣女还未好好向您道谢呢。如果王爷不嫌弃,明日可否移步山海楼,臣女设宴感谢王爷相助之恩。” 山海楼是转手了几间亏本铺子后重新改建的酒楼,里面的菜色都是她精心设计的,虽然刚开始没有预期中的火爆,但她在尝过灵州几家大酒楼的菜品得出的结论,山海楼必会成为灵州翘楚! 如果安王能赏脸去光顾,她就可以借势做一波营销手段,必能客似云来。 第39章 你这个性子,是要吃亏的 魏祯不明言,目光紧盯着江欣月,说道:“柳镇雄作为漕运总兵,多年贪污腐化、结党营私的罪行早已引起皇上的不满,你知道为什么皇上迟迟未对他采取行动吗?” 江欣月一脸无辜地回答:“王爷您没事吧?小女子对朝廷政务一无所知,您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呢?” 魏祯笑了一下,带着深意地说:“本王的人在柳府书房的暗格里找到了一本账册,这令本王很疑惑,本应该在乔万津手里的暗账,怎么会出现在柳镇雄的书房里?” 哦吼,动作很快嘛,这就找到了? 这件事江欣月可是让柳嬷嬷亲自动手,没有借用闫辉这个吃里扒外的护卫。 可魏祯还是猜到了,说明他早先已经暗中搜查过柳府,却毫无所获… 她扬眉一笑,也不再装模作样。 拉过椅子坐下,给自己和魏祯各倒了一杯水,然后缓缓说道:“听说王爷此次是来调查漕运贪墨一事,现在的结果王爷是否满意呢?” “柳镇雄是太后的人。”魏祯突然说道。 江欣月心中一惊。 已死的吴越是杨贵妃的人,这柳镇雄是太后的人,两个人勾结到一起,也不知道谁是谁的无间道。 总而言之,若是此事传到太后耳朵里,她这是连太后都得罪了。 见她脸色变化,知道这丫头怕了。 魏祯满意地拿起茶盏轻啜一口:“宸王此行明面上是为了奉旨接金使入京,私下领了太后懿旨,为柳镇雄做主,继续帮他坐稳总督的位置。” 江欣月沉默听着,心里却在想魏祯为什么要跟她说这些话。 他现在到底站哪一边的? 反正不会是杨贵妃那一边的! “王爷为何要跟我说这些?”她素来不喜欢藏着疑问,直接问出了口。 魏祯问道:“听说你想杀了宸王。” 江欣月并没有指望闫辉这货对她忠心耿耿,而且她既然用了安王的人,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瞒着安王。 当她成功抓到袁成杰后,宸王要刺杀魏祯的计划已经不再是秘密, 安王不是软柿子,既知真相,就算与宸王有些儿时情分也该断了。 “请王爷该把闫辉和莫珏收回去吧,我身边不留叛徒。” “你还没回答本王。”魏祯盯着她说道。 江欣月冷下脸,反唇相讥:“宸王殿下屡次绑架臣女,臣女就不能加以回击?若不是为了名声着想,就是告到圣上面前,臣女也是没错的!王爷莫不是要偏帮宸王?那臣女无话可说,王爷请回吧!” “宸王曾亲口对本王说,他心悦你。”魏祯淡淡开口,声音中带着一丝探询。 闻言,江欣月心头升起浓重的戾气和不屑,脑海中累世记忆纷杂闪现,真是讽刺又可笑。 她冷笑着回应:“心悦我?小女与宸王从未谋面,不过是因为小女天姿国色,又是杨家表亲,怕我成为贵妃娘娘的助力对付皇后,与他不利,所以他才想坏了臣女名声。王爷不为臣女做主也就算了,不会是想帮宸王殿下说媒吧?” 魏祯起身走到江欣月身边,语气中透露着一丝宠溺笑意:“你这样的性子,进了宫可是要吃亏的。” 江欣月不喜欢他这样的眼神,警惕后退一步,恼怒地问道:“你什么意思?” “你本来有杀他的念头,但你顾念你父亲的官职,明白一位王爷死在灵州府地界会带来什么后果,所以没有下杀手,只是伤了他泄愤。” “行事瞻前顾后失了先机,将后患无穷。” 魏祯垂眸看着江欣月,语气中带着一丝警告:“可你却没有考虑到,他回京后可能会给江府带来更严重的后果。” 江欣月当然已经考虑过了,所以她打算买通杀手在半路上杀了他。 “这件事本王会替你解决,但是,你往后不可再任性妄为。” 江欣月对魏祯的警告不以为意,他能帮她解决什么呢? 难不成他肯帮她杀掉宸王?她才不信。 好在这个人还有点道德底线,没再对她动手动脚,对话结束后就离开了。 一整天都机关算尽,忙得不可开交,她此刻已是非常疲惫,连洗漱都没力气了,直接躺在床上陷入了沉沉的睡梦中。 第40章 赐婚 1 “小姐呀!小姐,我的好小姐,快醒醒呀!” 好吵! 江欣月觉得自己还没睡多久,就被秋彤聒噪的声音给吵得脑瓜仁嗡嗡响。 “出去!别打扰本小姐睡觉!”她心头恼火,语气也不耐烦了。 秋彤被吓得跪倒在地,眼泪汪汪:“小姐,快醒醒,圣旨到了!” 这时,柳嬷嬷带着几个小丫鬟进来,无奈叹气:“小姐,赐婚圣旨到了,你快起来呀!” “什么?”江欣月听到柳嬷嬷的声音猛地坐起身。 “赐婚圣旨?” “是的小姐,宫里来人已经在等着了,赶紧起来吧!” 江欣月一头雾水,赶紧爬下床在丫鬟们的服侍下洗漱穿衣,“不是朝廷来的秀女诏令吗?怎么会是赐婚圣旨呢?” “老奴也不知道。” 柳嬷嬷也是一头雾水,但看老爷和夫人神色凝重,好像也不是什么好事情。 几人匆匆来到江府大厅,人都到齐了,本该忙成陀螺的江海山一身官服,正在和面白无须的红衣太监寒暄,杨氏看到江欣月过来,赶紧拉着她跟传旨太监行礼。 “这就是江府的三小姐,果真是天姿国色。”传旨太监一甩拂尘,目露赞赏,眼前少女貌如出水芙蓉,双眸明亮而清澈,仿佛镜湖中倒映着的明月。 将之与绝代风华的贵妃相比较,江三小姐宛若仙境中的娇花,明艳如朝霞,美的不染一丝尘埃。 果真绝色! 他微微含笑拿出了圣旨:“那就请江三小姐接旨吧。” 江欣月满心疑惑,回想昨夜安王说起宸王心悦她的话,心里蓦然闪过一丝惊惧。 不会是赐婚宸王这么狗血吧? 早知道一刀结果了宸王算了,大不了举家逃离海外寻宝藏! 她四肢麻木的跟着杨氏一起跪下行礼。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有江氏三女江欣月,钟灵毓秀,娴静端庄,堪为佳人良配。特赐婚安王为正妃,择吉日完婚。钦此。”” 什么?? 竟然是安王? 为什么明明上了秀女名单,都送进了宫了,还会有变数吗? 江欣月此刻内心无数草泥马飞奔而过。 “臣江海山谢主隆恩,吾皇万岁万万岁。” “吾皇万岁万万岁。” 众人齐声谢恩后,传旨的太监将圣旨送到江欣月手里笑道:“恭喜江三小姐了。” 自安王立府后,多少京中高门千金想要做安王妃,却都被安王拒之门外,圣上也为此着急的不行,吩咐皇后这次选秀一定要给安王选个王妃出来才行。 哪知安王才离京不久,就上了条请婚折子,皇上看了是江知府的三女儿,朱笔一勾便准了,这会儿已经让皇后去挑选良辰吉日为安王完婚了。 如今见了江三小姐这般容貌,难怪安王会为之倾倒了。 江欣月接过圣旨,忍受着太监略显刺耳的笑声淡然微笑道:“多谢公公,公公远道而来真是辛苦了。” “是啊,公公赶路辛苦,若公公不嫌弃,臣妇已经在花厅备了宴席,为公公洗尘。”杨氏恭谨地说。 “江夫人真是客气了,不过杂家还要去拜见两位王爷,就不用客气了。”说罢轻甩拂尘往外走。 杨氏当然不会让他空手走,早已备好了银票,见状赶紧带着几个嬷嬷丫鬟恭敬地将他送了出去。 江欣月见人走远了,气鼓鼓地问江海山道:“爹,这秀女还能半道截胡吗?” 江海山瞪了她一眼:“让你好好学四书六艺,你怎地满口粗话?这是姑娘家能说的话吗?” 江馨兰握住妹妹的手,帮她说话:“爹,这件事本就不寻常,妹妹也是被吓着了。” 虽然为妹妹不用进宫高兴,可这件事也太奇怪了。 江海山想起昨夜在行宫里,自家女儿拉安王的袖袍可是自然的很,哼了一声说:“丫头,这里没有外人,爹问你,你与安王可有私情?” “爹,你怎么能这么说女儿呢?就只有那次被山匪绑架,安王救了我们,后来就不曾见过啊!”江欣月说起谎话面不红心不跳。 虽然不甘心命运被这些皇权随意摆布,终归是要走这一步的,除非她能抗旨弃江府于不顾。 而且嫁给安王,还是正妃,属实是高攀了。 想到成了皇帝的弟媳,皇帝的儿子要叫自己婶婶,就莫名暗爽! 江馨兰说道:“爹爹,其实妹妹进王府比进宫要好,见个面也方便,日后我们姐妹在京城相互也好有个照应。” 二女儿说的不错,但江海山想到安王府里那些御赐的美人,也是为小女儿忧心。 事已至此,只能好好置办女儿的嫁妆,不能委屈了她。 “你,跟我去一趟书房。”江海山对江欣月说道。 阮姨娘的事情发生的突然,江欣月私心并不希望杨氏来处理阮姨娘, 她两世为人,第一次得到这样浓厚的母爱,只希望杨氏开开心心地数钱养老。 所以她让柳嬷嬷禀告了江海山。 既然是他的小老婆,当然由他来收拾了! “你何时发现宜兰园有问题?” 宜兰园就是阮姨娘住的院子。 自从女儿布局抓了袁成杰之后,他就对这丫头刮目相看,所以他也不拐弯抹角,府衙还有很多事情等着他去处理呢。 江欣月理直气壮:“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姨娘平日里太过安静,所以稍有动作女儿才会有所察觉。 但当时情况不明,女儿怕误会一场,令家人生了嫌隙,所以让柳嬷嬷盯着她。只是没想到她真的带着四妹暗中与金人见面,情急之下只能先打晕了带回家再说。” “难为你小小年纪,倒是思虑缜密。如今你即将成为安王妃,这件事为父也不瞒你。” 江海山看着她缓缓道:“阮红玉,是金国按插在灵州府的细作。” 江欣月:“…”虽然猜到了,但由自家爹爹说出口,还是很劲爆。 见女儿震惊,江海山继续解释:“这件事圣上也知晓。” “皇上怎么会…” 莫非老爹和皇上很熟? “当时圣上还是王爷的时候,与为父一起查过悬案,也在那时,他察觉我身边的这个丫鬟有问题。” “这些年之所以按兵不动,是想借她顺藤摸瓜,抓出更多的金人奸细。如今看金人作为,她已然是弃子,这件事爹会处置,你就不要打草惊蛇。” 看江海山之前散尽小妾也要留住阮姨娘,她本以为是狗血言情剧,要费一番口舌, 竟没想到是一场谍中谍,有自家老爹坐镇,这大后方贼稳当啊, 前世若不是原主恋爱脑拖后腿,江府不至于那般惨烈。 “那大嫂呢?”江欣月问。 白氏与杀手袁成杰藕断丝连是事实,背叛江府也是事实,虽然可怜,但留不得。 江海山不悦道:“她是你大哥明媒正娶的妻子,等你大哥回来,由他自己处置。你该回院子好好准备一下,和你姐姐一起绣嫁衣。” 江欣月撇嘴,她才不绣嫁衣,她忙着赚钱呢! 而且,这种东西不该是男方准备的吗? 第41章 赐婚 2 “我刚刚去了一趟城里新开的山海楼,听说王爷的未来王妃在那里预定了一桌美酒宴席,感谢王爷的救命之恩。” 安静的茶楼里,萧无义身穿一袭洁白的衣袍,他的相貌儒雅英俊,仿佛一位出尘谪仙,殷红的薄唇微微上扬,透露出一抹戏谑的笑意,眼中闪烁着玩味的光芒。 正在专注翻阅一本密折的魏祯听到他的话,不禁转过头来,目光锐利地盯着他:“你去山海楼做什么?” “江府主母杨氏手中原本亏损严重的铺面,被一个小丫头玩出了花样,竟敢与曲觞楼,鹊仙楼这样的大酒楼一较高下,我当然要去看一看了。毕竟我们家小蝴蝶可是个小吃货。” “如何?” “一个字,绝!” 魏祯听了微微挑眉,唇角不自觉挂起笑意,继续低头审阅密折。 萧无义眼神微冷,语气戏谑道:“你这笔买卖也不亏,你这个王妃挺会来事儿。” 魏祯听着味儿不对,终于放下密折,说:“你到底想说什么?” 萧无义拂袖起身,神色瞬间凛然:“柳镇雄是太后力保之人,却在王爷手里出了事,王爷回京如何交代?” “那是宸王的事,与本王无关,更无需向太后交待。” “那么宸王呢,他身受重伤的事情,密探一定已经将消息传回了京城。” “萧无义,本王让你跟过来,不是听废话的。” 萧无义冷冷道:“陛下亲政十二年,却一直没有摆脱太后娘娘垂帘听政的阴影,处处被太后以及那帮外戚掣肘,王爷也知杨贵妃一党是陛下扶植起来抗衡太后的力量,何不加以利用呢?” 见魏祯不为所动,他只叹冷静睿智的安王竟也会被美色所迷,实在令他失望:“此女貌美聪慧,又是杨家表亲,只要稍加点拨,必将成为王爷手中利刃,陛下助力。” 魏祯突然说:“萧无义,如果要你用萧彩蝶去换你的前程,你可愿?” 萧无义神色一怔,出言反驳:“当然不会!” 魏祯凝视着萧无义,眼中透着冷冽的光芒,声音温柔而坚定,其中蕴含着前所未有的冷肃,似乎带着一种警示的意味:“若是本王连一个喜欢的女子都护不得,那又何谈王图霸业?” 他的声音渐渐沉寂,仿佛寒风划过冰原,犹如一记响亮的耳光,萧无义感到心头一震,脸色也为之一变。 真没想到只是几天而已,素来清心寡欲,不近女色的安王竟然会对一个女子上了心。 而且这女人还是个麻烦精,除了惹是生非,哪里有一个大家闺秀的端庄娴淑? 日后王府到了她手里还不是翻了天去? “我…只是想提醒王爷,这个江三小姐与宸王有仇,虽然我查不到原因,但王爷留她在身边,是个祸患!” 魏祯收起密折,想到昨夜那女人对他莫名的敌意和排斥,心里一阵不爽快,连日不能入眠的烦躁也齐齐涌上心头。 想到这女人既然已经敲锣打鼓的安排了席面,却迟迟不送请帖过来,愈加心烦。 祸患? 确实是个祸患,得早日把这祸患早日娶过门才省心! 这时,有暗卫来报:“王爷,乔万津跑了。” —— “乔万津跑了?” 江欣月手里正捏着绣花针装模作样穿针引线,闻言头也不抬地笑了笑,“纵然狡兔有三窟,也逃不出如来手掌心。” 昨夜她之所以抓魏祯的袖袍,是想听到那伪装金人仆从的乔府小厮脑子里的东西。 所以早已知道乔万津准备抛妻弃子逃跑的事情。 捏在小杨氏手里的财产他拿不走,可他自己的金库早已兑换成银票。 所以她让柳嬷嬷和秋彤重金买通了熟识的一群接头小乞丐,日夜不休盯着乔万津的动向随时禀报。 “嬷嬷去接应一下秋彤,让兰草来我身边服侍吧。”她笑道。 那些小乞丐虽然机灵又跑得快,可秋彤毕竟是个女孩子,难免反应不及,给官府通风报信这种事,还是得柳嬷嬷出手。 “是。”柳嬷嬷知道事态紧急,不能让乔万津跑了,行了礼赶紧匆匆赶了过去。 就在这时,门口的婆子匆匆进来禀报:“小姐,有人投了一封帖子给您,夫人要我立即送给您。” “帖子?”江欣月好奇地问道。 片刻后,小丫鬟将帖子拿了进来,江欣月打开一看,惊讶地发现是南宫清邀请她中午在鹊仙楼见面。 赐婚圣旨刚刚下来,这伙人居然敢来约她,真是不顾忌啊! 她立刻明白这伙人的目的,他们要的是她手中的《九洲海河枢纽图志》。 她犹豫了一下,对丫鬟说:“去回复他们,说本小姐昨夜受惊,身体不适,让他们的主子去灵州府衙找我父亲。” 丫鬟听了她的借口,不禁忍俊不禁地笑了起来,然后匆匆离去。 江欣月点燃灯芯,将帖子烧成灰烬,沉思了一会儿后,还是起身准备出门。 兰草匆忙赶来,看到江欣月匆匆往外走,急忙询问道:“小姐,您要去哪里?” 兰草脸上因为敷了江欣月用灵草配制的金疮药,伤口几乎已经痊愈,新长出来的肉芽虽然不明显,却依然破坏了她本来清秀的容颜。 江欣月移开视线,轻声回应:“我去找母亲。” 如今她已经成为皇帝亲赐的安王正妃,家里人对她的行动格外警惕,母亲正忙着准备她的嫁妆和教习嬷嬷,生怕她出了差错。 无论如何,她也得收敛一下,出门前得向家长请示一下,不是吗? 尽管杨氏同意了她的出行,但还是让青嬷嬷和几个大丫鬟陪同她,叮嘱她戴好幂篱。 当一行人走出江府大门时,伴随着护卫已经有二十多人,江欣月感到无奈。 无论走到哪里,她都成为最引人注目的靶子,一会儿还要设法脱身去见南宫清。 然而,让众人意想不到的是,一辆华丽的马车已经停在江府门外。 这辆马车由红木打造,车身金雕玉砌,车檐四周装饰着华贵的丝绸帷幕,细腻的花卉和凤凰图案绣在上面。 这辆马车的出现,瞬间使江府的乌蓬马车相形见绌,显得黯然失色。 莫珏一身黑衣,手持马鞭,看到被幂篱裹得密不透风的江欣月,他下了车,单膝跪地行礼道:“见过王妃,王爷命令我来接王妃前往鹊仙楼一会。” 江欣月:“…” 这马车来的这么及时,还是在鹊仙楼… 难道魏祯早已知道她会去见南宫清? 第42章 你阴我,我卖你 1 马车太过华丽,又随从者众多,招摇过市半个灵州城后终于在人流熙攘的鹊仙楼前停下,还引来了不少围观百姓。 鹊仙楼的老掌柜似闻了风声,早早等在了大门口,亲自恭迎江欣月走下马车,将她领上楼。 才上三楼,一个白衣谪仙人出现在拐角,正是萧无义。 见了裹得严密的江欣月,萧无义冲老掌柜挥了挥手,上前向江欣月施施然一礼,“在下萧无义,奉王爷之命在此恭候未来王妃,请吧。” 莫珏看了眼萧无义心里直犯怵,心道这可不是王爷的意思,这萧先生不会又要搞事吧? 不知内情的江欣月直接翻了个大白眼,这魏祯搞什么东西,三请四请故弄玄虚,实在让人不爽。 等一下,这个人…是萧无义 “您…是萧无义萧先生?”江欣月忍着内心雀跃的小心思,有些激动地问。 未来的丞相大人耶! 终于见面了! 若说要她自己挑对象,就喜欢萧无义这种类型的, 位高权重的权臣,才貌出众,家庭背景又简单,没有复杂的人际关系,实在是佳婿人选。 萧无义脚步一顿,轻笑一声:“哦,江三姑娘晓得在下?” 江欣月不吝欣赏道:“是的,久闻先生绝世之才,如雷贯耳。” 萧无义略加快了脚步,含笑道:“呵呵,王妃过奖,盛名之下其实难副,在下不过一介寒门学子罢了。不及王妃临危不乱,能言善辩,实在令在下钦佩不已。” 江欣月心里一咯噔:虽然是夸奖的话,怎么听着像嘲讽呢? 她好像也没虐待萧彩蝶吧,这萧无义对她好像有敌意啊? 又过了一个拐角,上了三楼的长廊尽头,跟在后面的莫珏狐疑看了眼萧无义,又往后看了看,一时间有些摸不着头脑。 萧无义则伸手微微示意:“王妃,请吧。” 房门打开,里面袅袅茶香沁人心脾。 江欣月直接掀开幂篱往里走,憋了一肚子火,这会儿总算找到算账对象了,“王爷最好给我一个解释,我突然变成了安王…?” 她话到一半,看到坐在窗边的两个华服男子微微一愣,旋即微微一笑:“王子,大使,又见面了。” 今日出门时,江欣月换了一身月白藤纹锦纱上衣,淡紫色云纱曳地长裙,行走间幂篱下的长裙摇曳,层层迭荡 ,再加之她那张绝美的脸庞,因微微吃惊而闪烁着潋滟水波的眼睛,令人移不开眼。 两位阅遍绝色佳人的金国人有一瞬间的走神,待回过神来,已经起身冲她行了礼,“恭喜江三姑娘,如今要称你为安王妃了。” 青嬷嬷的脸色都变了,她起初是知道自家小姐要来见这些人, 可现在竟然是安王派人把小姐送进这里,实在是欺人太甚了, 这安王到底什么意思? “小姐!”她上前一步拦住了两人视线将江欣月挡在后面。 江欣月站在原地没动,不管安王什么意思,她确实是想知道南宫清玩什么把戏。 “王子殿下送来请帖,不知有何指教。” 阿克纳德没有昨晚那般阴沉狠厉,他和颜悦色地说:“今日邀请王妃前来,是希望能与王妃和解。昨日令王妃蒙冤受屈,实非我方之过,只因受小人蒙蔽。” 江欣月冷冷一笑,两人这样低声下气的目的,她很清楚。 “王子如果只是要我接受你们的道歉,那我拒绝。告辞。” “请等一下,”南宫清突然开口:“王妃请留步。” 江欣月回头冷冷盯着他:“王子还有什么话说?” 南宫清轻轻一笑,示意她移步桌前闲谈。 鹊仙楼的三楼另一处雅间,听莫珏回报的魏祯正面无表情地看着萧无义, 莫珏知道,王爷这个表情已经动了真怒,看来自己又逃不过一顿鞭子了。 始作俑者萧无义正悠然自得倚窗听闲话,察觉到身后四道死亡视线,回头邪魅一笑:“金国王子这次来我大周,定是另有所图,如今与金国有交易的柳府和乔府皆陷入囹圄,可这两人却坐视不理,还悄悄找上了江三娘,王爷难道不好奇么?” 莫珏心中有愧,忍不住反驳:“王妃心思敏锐,如果真的和金人有猫腻,萧先生这般明目张胆的安排,她又岂会猜不到是王爷要试探她。” “哦,如果你们不想知道,那现在可以去领回来啊。”萧无义笑得痞气十足。 —— 茶楼伙计小心翼翼提着食盒再次踏入雅间,重新换上六碟点心并一壶清茶。 南宫清亲自执壶倒茶:“听说这是灵州特有的青柑眉,本王觉得极好。” 所为青柑眉,用小青柑为器皿,挖出其中的果肉并洗净后,填入上好白茶制成,工序繁复,价值千金,也只有鹊仙楼供得起。 “没看出来,王子是个爱茶之人。” 江欣月拿起南宫清倒的茶水往地上一倒,又道:“不过我这人不喜欢苦涩的茶水,王子还是不要浪费时间,有话直说。” “你!”阿克纳德见王子受辱,气得虎目圆瞪,只觉这女人实在是太不识抬举了! “阿克纳德,休要无礼!”南宫清阻止正要发怒的使臣,温和地说:“既然王妃这么爽快,本王也不卖关子,本王手里有一件柳总兵当初写给耶律将军的信。” 他此话一出,室内一片寂静。 南宫清看着面前女子不为所动的态度,笑意愈深:“柳总兵是手握兵权之人,仅是凭一本烂账,伤不到他根本,最多折损羽翼罢了。但若是加上通敌叛国呢?” 江欣月握紧茶杯,指节变得苍白,内心一阵激动。 以她目前的能力,只能做到这一步了。 灭了乔府算运气,柳嫣然为了陷害她,对和亲郡主下毒,罪该万死。 她也算帮原身报了仇。 但因此也得罪了柳府,故而决不能放过柳镇雄! 否则后患无穷。 可此人有太后撑腰,只用一本暗账算计他,最多落个贪污受贿同流合污,还真不一定能要了他的性命。 但是…耶律将军不是金国的海上名将么,这南宫清为什么要出卖自己国家的良将? 莫非? 是的,只有一种可能,政敌。 她心中灵光一闪,回头明知故问道:“王子牺牲国家利益帮我铲除仇敌,代价是什么?” “杨家秘宝,《九洲海河枢纽图志》。” 江欣月笑了,她问:“王子和使臣介不介意多两个人?” 南宫清疑惑:“王妃什么意思?” 江欣月说:“王子和使臣既然称我一声王妃,你觉得我会一个人赴约?这有失体统啊。” 南宫清和阿克纳德脸色一变,瞬间阴沉了下来。 江欣月狡黠一笑,对着敞开的窗口喊道:“莫珏,还不请王爷和萧先生过来?” 第43章 你阴我,我卖你 2 熙熙攘攘的喧闹街道上,官兵押解着一群白衣犯人缓缓行来,街道两旁人群汇聚,有些围观的人议论纷纷,有些心怀恐惧远远地躲开。 “快看,那是乔夫人!”有老人忽然出声,指着为首的白衣女人惊呼道。 昔日里穿金戴银,嚣张跋扈的贵妇人一夜之间落魄至此,目光呆滞发髻散乱,被官兵推搡着往前挪动,形如木偶。 乔府男女老少穿着简陋且肮脏的衣物,面容凄苦,目光惶恐,手脚挂着沉重的铁链,磨破了皮肤,浸透白色囚服。 “发生了什么事?怎么会这样啊?”人群里有人问道。 “听说昨夜国宾馆发生了大事情,这乔老爷竟然勾结奸细害死了金国郡主,官府连夜抓人,只是没抓到乔老爷,倒是府里其他人一个不落都给送进了大牢!” “哎哟喂,那岂不是彩月楼也散了,以后我们都没地方看那么精彩的戏了呢!真是可惜啊!” “你还有心思想这些,乔府往日里欺压良民,无恶不作,那些利子钱和赌坊害得多少街坊妻离子散家破人亡!” “乔府也是自作孽,之前乔府少爷勾结山匪自寻死路,这会儿尸骨未寒,乔老爷又做糊涂事,也不知道中了哪门子邪,金山银山还不够花么?现在好了,要去砍头了!” 在一群人议论纷纷中,也有人默默观察,很快隐没在了暗潮涌动的人流中。 鹊仙楼上临窗几人将这一幕幕尽收眼底。 江欣月收回视线,动作娴雅地替安王倒了一杯青柑茶,却无视了萧无义的空杯,转而搁置茶壶微微一笑:“王子是如何知道杨家的传家宝在我手里的?” 萧无义摸了摸鼻子,一点也不尴尬地提壶给自己倒了杯茶。 南宫清已经从震惊中恢复了情绪,既然这江三小姐和安王有这般默契,可见他之前的猜测没有错,这两人早有私情! 他坦然道:“杨家家主。” 哦,这倒是意外了! 江欣月知道当今的杨家家主是她的舅舅,还是亲舅舅。 也是杨贵妃的兄长。 江欣月眸光一转,问魏桢:“王爷,这件事您怎么看?” 魏祯微微一笑:“这本是王妃家事,但这本海图涉及两国海域的安全,已不是我们私下可以讨论的事情了。” 江欣月心中一动,魏祯考虑的不错。 今日若是为了扳倒柳镇雄,用涉及两国要塞的海河舆图做交换,日后这个把柄就落到了南宫清和杨家人手里以此要挟她,也是一项大罪。 南宫清和阿克纳德沉着脸,两人都知道今日难以善了,也清楚意识到低估了这江三小姐的心机。 事已至此,南宫清毫不掩饰自己的野心:“本王今日带诚意而来,对这本海图也是势在必得。” 魏祯看着金使愤怒的神色,淡淡说道:“虽然平邑郡主之死让人遗憾,但听闻金国国主已经重新择定和亲人选,不日将到。所以等到了皇宫,面见圣上后,本王自会替王子禀明此事,所以这件事也不是没有转圜的余地。” 南宫清看向江欣月:“王妃的意思也是如此?”他手里捏着柳镇雄私下写给金国国主的密信,就不信这女人不动心! 就算她日后成了安王妃,可一旦柳镇雄脱罪重回灵州,那江知府绝对没有好日子过。 远在京城的江欣月根本鞭长莫及! 江欣月莞尔一笑:“小女子不懂家国大事,一切听王爷的。”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就是没得谈了! 却在这时,门忽然从外被拉开,一身紫色锦袍的宸王忽然出现。 他脸上还带着几道结血痂的伤口,看到江欣月的时候,目光阴鸷地几乎要喷出毒汁。 魏祯身形微微一动,隔绝了两人的视线。 “你不好好养伤,来这里作甚?”魏祯冷冷道。 宸王语气不善,“皇叔不在衙门主持大局,却私下和金国使臣会面,本王当然要来看一看。” 说罢直接拉过椅子,在萧无义身边坐了下来。 “你们的话,本王都听见了。” 见众人都盯着他,他挑眉冷冷一笑,“这间鹊仙楼是本王的产业,刚才本王恰巧就在隔壁。” 恰巧? 江欣月哼笑一声:“名扬南海的鹊仙楼竟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四下漏风供人偷听还引以为傲?也难怪了,幕后东家卑鄙恶劣,诡计多端,上梁不正下梁也很难不歪!” 宸王把玩着空茶盏,目光刀锋冷冽:“安王妃最好谨言慎行,否则皇叔也保不住你。” 安王敛眸,语气冷沉:“该谨言慎行的是你,金使面前你竟敢隔墙偷听,成何体统。” “皇叔何必动气,本王认为,我们大可接受金国王子的提议!” 南宫清乐得看好戏,闻言目光一亮,笑道:“宸王殿下有何高见?” “本王听说耶律洪暗中与炎国有来往,想要破坏我朝与金国的盟约,投靠炎国是么?” 南宫清惊讶,这件事久在京城的宸王怎会知道的? 宸王继续道:“王子坦诚手里那封有关柳镇雄和耶律洪的密信,不过是想借我朝的手铲除耶律洪,不是么?” 南宫清和阿克纳德看着他,陷入沉默。 宸王得意地看了眼江欣月和安王,淡淡道:“皇叔,如果用海图换一个国家,划不划算?” 南宫清这下大吃一惊,脸色瞬间阴沉。 阿克纳德勃然大怒:“宸王殿下欺人太甚,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安王轻抿了一口茶,转向江欣月问道:“你无聊吗?” 江欣月点了点头,“是有些,这里的点心味道真的不怎么样。” “本来只是约你欣赏风景,却被人煞了风景,不如去新开的山海楼坐坐如何?” 江欣月立刻来了精神,“好呀,听说那里的点心可是一绝。” 魏祯忍不住勾了勾嘴角,还真是王婆卖瓜自卖自夸, 当他真不知道山海楼是她开的不成? 不过看她眉飞色舞的样子,倒也有趣的很。 南宫清见安王拉着江欣月就走,顿时起身阻拦:“安王,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本来海图就是杨家从他们那里偷来的, 现在居然要他们为了一本海图向大周俯首称臣? 简直是奇耻大辱! 魏祯道:“本王刚才已经说的很清楚了,王子自己斟酌便是。” 说罢牵起江欣月往外走。 萧无义似笑非笑瞟了眼宸王,也慢悠悠地跟了上去。 第44章 不好意思,我嫌脏 出了鹊仙楼,看到萧彩蝶带着人背着药箱急匆匆地赶来,“哎,你们这就吃完了?不等等我吗?我哥呢?” 江欣月看到萧彩蝶心情有些复杂, 说真的,刚才被萧无义耍了一道,这滋味不好受,她又是个有仇必报的性子… 所以不想说话,率先上了马车。 魏祯冷冷道:“你不是说他命悬一线?” 说的正是宸王。 萧彩蝶笑眯眯道:“哎,说来奇怪,当时江三给了我一颗药丸,我看了一下有止血活淤的功效,就喂给他吃啦。” 刚坐进马车的江欣月闻言差点吐血,昨夜萧彩蝶误食五彩蛛,她喂她吃的可是用灵草配制的百毒丹啊啊啊啊!! “你不是看不上眼吗?什么时候拿回去的?又为什么要给他吃?”江欣月扒拉着车窗没好气地质问。 萧彩蝶嘿嘿一笑,直接爬上马车说:“就是因为他不配用我的药,所以随便拿来给他用用啊,谁知道你的药还真有点神奇,哪来的?” 江欣月哭笑不得,内心心疼的几乎要滴血了! “你给本王下来。”被排挤在外的魏祯脸色一沉,十分不悦,这兄妹俩没一个省心的。 萧彩蝶耍起了无赖:“喂,是你让我跟在江三身边的,我现在是她的丫鬟,贴身服侍她不行吗?” 同为丫鬟的兰草忍不住说:“萧姑娘,如果是丫鬟,只能坐在马车外,除非主子允许。” 萧彩蝶一愣,回头傲娇地问:“呐,江三,你要我在车上还是车外?” 之前江欣月那么崇拜她,一定舍不得让她出去的。 魏祯见状脸色沉了下来,不等江欣月取舍,直接命莫珏把萧彩蝶拎了出去。 灵州府繁华兴盛,酒楼自然也是竞争激烈, 曲觞楼和鹊仙楼是城中有名的风雅之地,它们以精致的菜肴、上乘的美酒吸引了来自五湖四海的食客流连忘返。 江欣月另辟蹊径,在乔府还没出事之前,她就暗中派人去挖彩月楼的墙角,如今彩月楼一倒,她把整个戏班子都搬进了山海楼,此乃独一特色。 她又琢磨出一套现代酒店元素与古代的美食文化相结合,推出了别出心裁的菜单和体贴入微的服务项目。 短时间内一传十十传百,虽比不过老口碑的那些酒家,但也是崭露头角,吸引了许多慕名前来品尝的客人。 看着身着红蓝色裙衫的俊俏少女穿梭于各个餐桌之间, 端着盘子笑语盈盈招呼食客, 这些侍女雅儿不俗,艳而不媚,谈吐气质一切恰到好处,令人无比舒服。 大厅中戏台上,戏子们正在上演一场《牡丹亭》 杜丽娘因梦生情,一往而深,上天下地,终于返回人间,与柳生梦梅结成连理。 这是人间天堂,视觉、听觉、味觉的盛宴。 “这些八面玲珑的女孩子你是从哪里找来的?”魏祯颇有兴味的问道。 “咦?原来你知道啊?” 魏桢眉梢一挑,唇边笑意深了些许。 江欣月倒是没想瞒他,不过被人暗中监视的滋味总归是不美妙。 “乔万津走了,那些青楼赌坊总要人接手不是?” 说起这件事,江欣月眉飞色舞,言简意赅地说了如何将这些青楼女子收入旗下,在赌坊的暗牢里还发现了不少被囚禁的童男童女,因是被拐卖,找不到父母,所以她还暂时没有想过如何安置。 魏祯闻言视线从楼下收回,落在了她身上,从初次相见,这女子总是给他带来不同层面的惊艳,无论是容貌还是思想。 他从不小看女人,尤其有当今太后为例。 这不是江府能培养出来的闺秀,就算是京城里的高门嫡女,在这个年纪都未必有她这般远见和手段。 “喂,你为什么这么看着我?” 江欣月被他太过专注的凝视看的浑身不自在,忍不住打断道。 “本王想知道,本王的王妃当时哪来的银钱做这么大的买卖?” 江欣月得意:“我娘早就把嫁妆交给我打理,我怎么会没钱呢?” 魏祯眸底光华流转望着她笑,语气揶揄:“我的王妃嫁妆钱还没回本,就得跟本王回京了。” “啥?” 江欣月愣住了,她忽略了魏祯的本意,震惊至极:“不是吧,你别欺负我不懂规矩,普通人家结亲都要纳采、纳吉、请期什么的,复杂得很,你一个王爷成亲怎么可能这么快?” 江馨兰及笄后也是要等一年夫家来迎亲呢! 见她似被人踩了尾巴的兔子似的,魏祯看着好玩,想着这样的率性女子娶进门,王府也会变得鲜活起来。 想到这里,他心情舒朗,耐心解释:“皇上赐婚,自有礼官准备,聘礼和迎亲队伍已经上路,很快就会到了灵州。” “那不行,我怎么能比二姐早嫁?” 江欣月不高兴,看着美人们端上来的美食也没了兴趣。 魏祯瞳孔里的笑意渐渐隐没,“你不愿嫁本王?” 当初在曲觞楼,可是这丫头主动说要做他的人的。 “可是听彩蝶说,王爷府邸美人如云!” 两人初遇至今,江欣月觉得魏祯身为王爷,实在是如同一尊泥雕菩萨没什么情绪表现,实在令人难以捉摸。 既然他赶鸭子上架非要选她做王妃,那她也要试探试探这人的底线。 魏祯注视着她,眉宇间透着一丝不解:“你吃醋?” 江欣月不屑地嗤笑:“不,我嫌脏。” 气氛陡然间冷凝降至冰点。 躲在外面听壁脚的萧彩蝶憋红了脸,内心狂笑着差点从屋檐上掉下去。 心想江欣月真是个敢言敢做的丫头,好大的胆子啊,不过这可真是有点冤枉黑狐狸了,毕竟他迄今为止可没有碰过女人呢! 魏祯今日本来是为赐婚一事怕惊到了她,就想带她出来散散心。 没想到这女人心里竟然这般看他。 竟然嫌他…脏… 若是旁人说出这句话,下一刻她便已是人头落地! 看她此刻望来的眼神,冷漠中带着几分鄙夷,不经意间唤起了他冷宫里的记忆, 陡然间跳动的心脏仿佛被锋利的剑刃划破,痛得他微微蹙起眉心, 心知知道若不离开这里,下一刻他会忍不住杀人。 他起身冷冷道:“她们交由你处置,你可以把她们赶出去。” 江欣月听了嘴角一僵,有点被恶心到,不禁暗自对魏祯产生了几分厌恶之情。 这些古代的男人,真是以权势自居,将女人当做玩物肆意践踏丢弃。 这看似温润如玉的安王也不例外。 话到此处,她见好就收:“既然王爷这般说,欣月知道了。” 魏祯不再看她,拂袖快步离开。 第45章 强抢民女 1 在回府的路上,江欣月心情十分复杂,她很清楚魏祯身上有某种神秘的磁场,好像每次和他在一起,对空间器灵的提升很有帮助。 今日斗胆坦言冒犯确实是她不对,她已经身在古代,想要打开对自己有利的局面,必须接受这个世界的规则,并融入其中,才有机会打破规则。 想到刚才魏祯走出雅间时那踉跄的脚步,她心中又有些忐忑,不会是气得憋出内伤吧? 萧彩蝶当初好像跟她提过,魏祯有什么隐疾来着。 “青嬷嬷,兰草,可有看到萧姑娘去了哪?” 青嬷嬷道:“姑娘,萧姑娘刚才说回客栈一趟,稍后就会回府。” 看来她猜得没错,魏祯真的有事。 她靠在车壁思忖片刻,说:“青嬷嬷,去一趟福来客栈。” 听萧彩蝶说魏祯和萧无义一直住在福来客栈,与其回府坐立不安,不如过去看一眼。 她话音刚落,马车外忽然传来几声惊呼声。 紧接着几个护卫惨叫连连响起。 “发生什么事了?” 江欣月掀开帘子往外一瞧,一只大手直接抓住了她的胳膊往外扯。 她大惊失色,下意识正要用意念遁形空间,却被青嬷嬷抓住了另一只手。 “宸王殿下,请放开我们小姐,否则莫要怪老奴…啊!” 宸王哪里给她说完整的机会,上前一步,狠狠一掌将她打飞出去, 到底不是柳嬷嬷,青嬷嬷只是轻功不错,根本没有还手之力,直接喷出一口鲜血倒在兰草身边。 “青嬷嬷,兰草!” 这条街行人偏少,不少人见了宸王这般动静都四散逃开,哪里敢管闲事。 江欣月看着一群被打的七倒八歪的江府护卫,怒声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宸王冷笑一声,眼神中带着一丝不屑:“江欣月,你该是本王的女人,却被安王从中作梗,如今我只是在尽自己应尽的责任而已!” 说罢不顾她挣扎,拦腰抱起她飞身离开。 这条街发生的事情很快传到了衙门,又惊又怒的江海山直接踢翻了桌案,亲自带人找上了安王。 不过迎接他的是萧无义,因为安王早在事发时就听到了暗卫的禀报追了上去。 萧无义笑得温文尔雅,“久藏深闺无人识,一朝闻名天下倾,子廉兄太过紧张了。” 江海山听得萧无义话里有话,沉了脸:“萧贤弟此话何意?小女当街被掳,本官怎能不急?” 萧无义道:“那是宸王殿下,太后娘娘最喜爱的皇孙。有人会跟着他,不会教他做出失德之事。若是官府插手那才是不利于安王妃的名声,子廉兄觉得呢?” 东城门外三十里处官道上行来一队灰衣骑兵,为首男子身穿一身黑色劲装,高大威猛,英气逼人。 他虎目扫视四周,目光如电,气势非凡。 镇守西关战功赫赫的江家长子江俊杰,他对身旁的亲信副将吩咐道:“今日先在附近驿站休整,明日再回家。” 副官说道:“将军,天色还早,我们应该能在城门关闭前进城的。” 江俊杰抬头望着天空,心中涌起一股近乡情怯之感。 这次大战告捷,圣上特地恩准他回灵州为两位妹妹送嫁。 阔别两载,记忆中的两个妹妹还是不及他腰线高的小丫头,转眼竟要做新娘子了。 特别是欣月那丫头,羞怯腼腆,十分怕生,如今竟是要做安王妃了,实在是令他感慨又担忧。 他朗笑一声,语气温柔:“战场上的一身煞气未散,怕吓着娘亲和妹妹。” 他话音未落,不远处几道人影半空掠过,当前紫衣男人紧抱着一个华服女子姿态亲密,顿时引起了江俊杰的注意。 副将惊讶道:“听闻灵州府海贸兴盛,民风开放,真是令人大开眼界!” 光天白日竟然搂搂抱抱进小树林亲热,看起来衣着不俗,看着像达官显贵。 “不对,”江俊杰目力极好,从马上纵身跃起,接住了自半空飘落的两朵绢花。 他分明看到那女子在挣扎,“马上上山去看一看,可能是采花贼!” 亲信将领闻言一惊,跟随多年,他当然相信将军的判断,急忙匆匆带人赶了过去。 这一方星罗密布着许多村落,居住着不少家庭。此刻已经接近申时,家家户户的烟筒里都飘出了袅袅的炊烟。 再往西南方向是一片荒郊野岭,宸王几人在一座矮山脚下的破败庙宇停了下来,脸上阴沉着,强行拉着江欣月往里走。 这座庙宇显然被废弃了,黄泥堆砌的围墙已被风雨侵蚀得倾颓不堪,腐朽的门板倒在地上,被风吹得瑟瑟发抖的残纸还贴在窗户上。 几名侍卫守在门外,对屋里发生的事情充耳不闻。 宸王一把将江欣月推倒在地,她猛地撞上了墙壁,疼痛传遍全身。 宸王冷笑着俯身压在她身上,让她无法动弹。 江欣月咬紧牙关,努力忍住痛楚,\\\"宸王,你屡次掳劫我,究竟想干什么?\\\" 宸王冷冷地笑了笑,眼中闪过一丝嘲讽之色。 他将脸贴近江欣月的耳边,“你说我想干什么?” 他的手按在她领口缓缓解开:“本王屡次向你示好,你却视若不见避如蛇蝎,本王原以为你是欲擒故纵,现在才知道,原来你早已与皇叔有了私情!” 江欣月看着近在咫尺的男人,她这幅躯体里残存着太多关于他的不堪的记忆,这些闪回的画面哪怕有片刻欢愉也是夹杂着血淋淋的阴谋和算计。 她美眸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讽刺,笑容越发冰冷,“王爷是不是眼瞎了?我和安王殿下分明就是两情相悦,光明正大,何来私情?” 宸王眼中的愤怒一闪而过:“安王野心勃勃,企图谋夺皇位,但他不会成功的。他会死无葬身之地,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江欣月不再抵抗,双手忽然环住他的脖子,微启樱唇凑近他:“宸王殿下,是不是也在觊觎杨家那本海图,我说的对么?” 第46章 强抢民女 2 宸王瞳孔蓦地一缩,想要推开她,却觉脖颈处有什么冰凉的东西钻进了皮肤,浑身骤然麻痹,他不敢置信地盯着这个女人,“你说什么?” 他前世从杨家家主杨坚口中得知《九洲海河枢纽图志》其实是藏宝图,偏偏这个女人至死都不肯交出海图,说什么情啊爱啊,其实和别的女人没什么不同。 意外重生,他最先想要得到的就是这本东西,偏偏这个女人与上一世截然不同,已然成了他的克星! 只听她说道:“因为呀,这是杨家放出的谣言,这是杨家先祖从金国偷来的,怎会交给一个外嫁女,王爷您信么?” 既然杨家为了自保祸水东引,那么她也不介意如数奉还,指鹿为马, 除了《九洲海河枢纽图志》真正的主人,谁也不知道这本海图究竟是什么样。 宸王咬牙切齿:“你觉得本王会信你的话?” “杨家确实有一本《九洲海河枢纽图志》在江府,但并不是真正的海图,只是杨家用来迷惑外人的手段。宸王殿下那么聪明,怎会听得杨家人的挑唆,杨家居心叵测,立场是敌非友,宸王殿下可别中计呀!” “呵,那你现在对本王做了什么?” “王爷想要那本海图,直说便是,何必行掳人勒索之事?臣女刚刚被陛下赐婚,为保清白只能出此下策了!” 江欣月当然不会蠢到在这里杀了他,那是自取灭亡。 时间也该差不多了! 她目光一闪,猛地推开浑身僵硬的魏靖丰,尖叫着往外跑去:“救命啊,宸王殿下晕倒了!快来救人啊!宸王殿下喘不上气了!” 几个侍卫一拥而进,看到宸王四肢朝天仰倒在地的样子,大惊失色,“王爷,你怎么了?” 其中两人见江欣月往外跑去,飞身往外追了上去。 江欣月哪里跑得过他们,但这也是她计划之中。 “救命啊,有人要杀我!救命啊!” 这时不远处飞窜起几个灰衣人,其中一人大喊道:“姑娘当心,趴下!” 江欣月眼底暗光一闪,身子踉跄歪了一下,被后面刀锋划破了半幅袖袍,才缓缓倒地。 “大胆狂徒,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强抢民女,简直是目无王法!” 就在灰衣人与四五名宸王暗卫交手时, 魏祯也带人赶来,见江欣月倒在地上,衣衫狼狈,他伸手就要去搀扶,但忽然想到江欣月之前说的那句话,那个嫌弃的眼神… 他忽然止住了动作,解下了披风罩在她身上,对身后萧彩蝶道:“扶江小姐起来。” 然后问道:“你没事吧?” 萧彩蝶替她掸去泥沙,“你怎么总招惹宸王啊,为什么他老是盯着你不放?” 江欣月看了眼背对她的魏祯,冷哼道:“如果王爷晚来一步,臣女的清白也被毁了!” “他敢!”魏祯脸上怒色一闪,抬步就往庙里走去。 “谁敢!” 一道冷厉的声音忽然从远处传来,黑衣人几个纵跃就到了江欣月身边,“三妹!大哥来晚了!竟然有人敢对三妹动手,我绝不饶过他!” 听到这陌生又熟悉的声音,江欣月眼眸中闪过一丝泪光,心头震颤,那是深深刻在躯壳里,原主对大哥的思念之情。 没想到这么快会见到江俊杰,那个把江欣月哄成小公主的大哥。 “大哥,你怎么回来的?”江欣月泪眼朦胧,发自内心的欢喜。 江俊杰怒容退去,轻轻地拭去江欣月脸上的泪痕,左右打量她的伤,声音带着无尽的柔情和心疼:“皇上恩准,让大哥回来送咱家妹妹出嫁。” 萧彩蝶好奇地盯着他:“你就是江家那个叛逆子,这次西关大捷,听大哥说全靠你屠了楚国三座边城,是不是真的?” 江俊杰面色一僵,将妹妹拉在身后,冷冷道:“你们是谁?” 江欣月解释道:“她是我朋友。” 安王身边的护卫大怒,莫珏斥道:“大胆,见到王爷还不行礼?” 远处,守护宸王的暗卫和侍从被灰衣人打得满地找牙,副将和亲兵将浑身僵硬的魏靖丰拽了出来,“将军,贼人在此,如何处置。” 江俊杰从未进过京城,送嫁的恩旨也是跟着赐赏的圣旨一起送到西关的,所以他不认得眼前这两位皇孙贵胄,更别提他手下这帮亲兵了。 江欣月探出脑袋,指着魏祯说道:“大哥,那位穿青衣的是当朝安王。” 江俊杰心中怒火腾腾燃起,一个王爷竟然连自己女人都护不住,嫁过去如何让人安心? 萧彩蝶也跟在江欣月后面笑嘻嘻道:“那个被你亲兵抓着的,是当朝宸王殿下。” “什么?”抓着宸王的几个亲兵脸色一僵,顿时有些不知所措,放也不是,抬也不是,求助般看向江俊杰。 江俊杰面不改色朝安王行了礼,语气依然不卑不亢:“原来是安王殿下,末将江俊杰,不知王爷大驾,请王爷恕罪!不过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末将亲眼看到宸王抓着阿月进了山里,这件事王爷总要给我们江府一个交代!” 安王没说话,而是指着姿态怪异浑身僵硬的宸王对莫珏说:“将他带回府衙关入大牢。” 莫珏一惊,但见王爷脸色,他不敢耽搁,低声示意身边人说:“蒙上头,送宸王殿下回城,莫惊扰了京城来的人。” 京城来的人就是指奉旨宣召的公公等人,这些内侍宫人先一步回京,若是带回只言片语进太后耳中,只会给江府遭祸。 江俊杰这才略微满意,等莫珏带人将宸王抬下山,朝安王拱了拱手说:“王爷,家妹受惊了惊吓,末将先带她回家,等明日再去向王爷请罪。” 安王目光沉沉,看了眼江欣月,吩咐萧彩蝶:“你随他们回去,好生照料着,若再发生此等事,唯你是问!” 萧彩蝶撇了撇嘴,心道我什么时候成了护卫了? 江欣月等人下山后,一身白衣的萧无义慢悠悠地从破庙后面走了出来,对魏祯道:“王爷,宸王殿下自从入了灵州以来,行为举止仿佛…仿佛中了邪一样,行事毫无章程,柳镇雄原本有意将次女柳嫣然许给他,希望宸王能许个侧妃之位,结果被他拒绝,不欢而散。反而对你的未来王妃十分上心…” 安王视线一直跟着江俊杰队伍的火把远眺,闻言回神冷冷看了他一眼。 萧无义抱臂邪魅一笑:“而且他与杨家子嗣走的很近,特别是杨坚的孙女,虽然年仅十三,看宸王的意思,想娶这位杨家嫡长孙女为正妃。” 队伍的火光渐渐消失在官道尽头,远处重林叠嶂,暮色四合。 安王将目光重新落回萧无义脸上,淡淡道:“他方向没错。” “什么意思?”萧无义不解。 “太后一党越壮大,越是皇上的心头刺。但若是宸王事事忠于他的父皇,与太后背向而驰讨皇上欢心,对他是有利的。这些年他明面上对太后孝顺至极,暗地里已经在收拢各方势力,壮大自己的力量,行事总能先别的皇子一步,你可别被他表现出来的愚蠢给蒙蔽了。” “他在这里任性妄为,屡次招惹本王看上的女人,只是想坏了她的名声嫁不了本王…说起来,是本王委屈了她。” 他看了眼地上还有一息尚存的宸王护卫,吩咐道:“杀了,别留痕迹。” 萧无义不屑:“你倒是护着她,可知这女人真的与宸王没有半点情意?” 安王闻言,浓长的眼睫微垂,淡淡一笑:“她嫌脏。” 第47章 器灵觉醒 江俊杰突然回家的事情并未及时告知父母,所以在他护送着江欣月踏进府门那一刻,全沸腾了。 江海山忙得要死在府衙没有回来,杨氏张罗了宴席为儿子接风洗尘,问起儿子为什么没有带妾室和一双儿女回来,江俊杰明显有些支支吾吾,只说过年会带她们回来,然后赶紧将话题引到两个即将出嫁的妹妹身上。 江欣月被宸王掳走的事情早已经传回府里,瞒不住杨氏。 看到女儿全须全尾的回来,杨氏心有余悸,表示在出嫁前不准她再出去瞎逛。 还叮嘱江馨兰今夜不要再熬夜绣花,好好休息,明日随她一起上寺庙祈福。 江俊杰这会才想起本该早就出现迎接他的妻子白氏竟然不见人影,便问道:“娘,梦竹呢?” 杨氏脸色微僵,虽然白氏背叛了江府,但杨氏想起往日媳妇对自己的孝顺总有三分真心,因而对她仍是心存一丝怜悯。 既然夫君说此事交给长子自己处置,总该让他知晓整件事情的经过。 她对两个女儿道:“你们先回屋,我有话与你大哥说。” 江欣月本来就又累又困,吃了几口饭更是昏昏欲睡,打了个哈欠乖巧退下。 憋了一路话几乎憋出内伤的萧彩蝶这会儿终于能说话了,她追着江欣月问道:“凭你那机灵劲,怎么可能被宸王抓走啊?你不是会移形换影的绝招吗?” 江欣月翻了个白眼,那是遁入空间,而且每次使用都会损耗空间灵气的。 既然萧彩蝶窥破了她的秘密,移形换影么?…这么解释也行。 她得意地笑了笑说:“实不相瞒,我确实是故意的。” 萧彩蝶震惊:“不是吧,你不会瞧上这只中山狼了吧?”哪有人甘愿被抓走的? 而且这些日子,她也确实看不透这宸王,这厮在京城可是天之骄子,眼高于顶, 虽然江三很美,但凭魏靖丰那傲慢自大的性子,怎么会屡次明目张胆的对她动手,恨不得全天下人知道他中意这个女人,想要占为己有。 这完全就颠覆了她对宸王的固有印象。 “当然不是。” 江欣月懒得解释,她今日之所以束手就擒,想确认的就只有两件事。 这个宸王魏靖丰从遇见她开始,不仅一眼认出了她是谁,还能叫出她的名字,他眼底释放的占有欲非常明显,好像她本该是属于他的女人。 还有就是在戚熊寨听到乔君生和韩明的对话,宸王也是为了《九洲海河枢纽图志》而来。 所以当在破神庙听到宸王说出那句—— ‘安王野心勃勃,企图谋夺皇位,但他不会成功的。他会死无葬身之地,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时,她已经确认了第一件事。 这个宸王竟然也是重生的。 知道了这一点,那么他会清楚海图的秘密也不奇怪了! 所以她才透露了她手里的海图是假的,是杨家人为了混淆视听,故意放出的假消息。 宸王信不信没关系,但她已经想到了对付宸王的办法了。 她不能像野蛮人一样逮谁杀谁,那样只会给自己招来灭门之祸。 宸王前几世如何凌虐原主,如何屠灭江府,她也要以牙还牙,兵不血刃的让他一一品尝。 “喂,你说话呀!”萧彩蝶不习惯她说一半留一半,皱眉盯着她。 江欣月已经困的迷迷糊糊,倒头就睡:“宸王装疯卖傻,我就陪他玩玩。” “喂!”萧彩蝶见她说睡就睡,郁闷的不行,当初缠她一个劲‘萧姐姐’叫的欢,这会儿倒是会装蒜! 她捏住江欣月的翘鼻追问:“那你喜不喜欢安王?” “呜呜…”江欣月被她闹得烦,她还以为萧彩蝶是个高冷女神,如今熟悉了反而成了女神经。 “爱爱爱爱真的爱…”她不耐烦地说。 “这还差不多!” 萧彩蝶满意地起身,对隐藏在外面的闫辉等人道:“怎么样,听到了吧,她与宸王没有关系,只对咱们王爷一往情深,以后你们几个若是再敢自作主张疏忽她的安危,本小姐可用毒针伺候了!” 已经进入梦乡的江欣月还不知道自己今日又被这群安王府的侍卫试探了一次真心,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困,好像整个脑袋被金箍套住了一般,越缩越紧,眼皮子沉重的翻不开。 好像又有人在挠她脑袋。 “萧女神,求你别闹了,我真的好困!”她迷迷糊糊抱怨。 “醒醒,蠢女人!” 一个嫩生生的童声在耳边说话。 “滚滚滚…滚一边去,再搞这些信不信老娘抽你!”江欣月有起床气,而且今日身子不爽,更加来气。 话音刚落,‘轰’一声晴天霹雳,紧接着哗啦啦冰冷的雨水浇了她透心凉。 身体的沉重感褪去,轻飘飘好似在云端。 她愕然中缓缓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置身在鲜绿如茵的青草地上,阴沉沉的天空大雨如注。 这是空间里的幻境。 江欣月惊讶地发现,远处灵泉好像扩大了,变成了一弯湖泊,种在灵泉周围的灵草在风雨中七倒八歪十分狼狈。 而眼前站着一个不足一尺高的小豆丁, 他的脸蛋圆圆的,皮肤白皙细腻,因生气还泛着红晕,一双大大的眼睛泪花闪闪,抱臂气鼓鼓的瞪着江欣月:“蠢女人,你敢不敢再说一遍?” “说什么?” 江欣月浑然忘记了自己刚刚恼怒之下说了什么,而且这个小豆丁身形如婴儿大小,就算是生气也萌萌哒,哪里有什么威慑力。 小豆丁见她一脸无辜装傻,更生气了,却也无可奈何。 前任主子是个战五渣,这个主人有点脑子,行事却太磨叽,导致他这个器灵发挥不了威力,也没有成长的空间,实在是太让人生气了。 它噘着嘴伸出小手指用力戳了下她的脑门:“蠢女人你给我听好了,因为你的实力有限,本尊不能维持原型太久,长话短说:本尊自灵识觉醒之日,你的五感应该也有感应,是不是?” 器灵与主人相扶相依,如果这个女人敢说没有,那和前任那位战五渣没区别,它也得尽快脱离这个女人的身体。 “我能隔空听到别人的心里话,这算不算异能?” 江欣月见它一脸凶巴巴的放杀气,赶紧配合。 小豆丁这才松了口气,小脸缓和了几分:“那是你的六识开始觉醒的征兆,不仅如此,只要你不断提升气运值,他日你的耳力能听到百步之内的落叶飞花,目极十里之外分毫毕现,舌能辩毒识味…” 江欣月直翻白眼,这些很鸡肋好吧,并不是她渴望的啊… “等等等…我有个疑问,我只能与某个皇孙贵胄有肌肤接触,才能听到别人的心声!” “是那个安王吧?”小豆丁脸色严肃,一脸凝重道:“他天生帝王之相,紫微星命格,如今不过龙困浅滩,你嫁给他对你有好处,只要行了夫妻之礼,你的六识就能完全觉醒,再往后就不用依靠他了。” 江欣月一脸囧:“…夫妻之礼?” 虽然说她是个现代灵魂,可还没准备好… 真是蠢女人,得了天大的便宜还不知足!换了它早就扑倒那个金主子了! 小豆丁鄙夷道:“他龙气内敛,与你阴阳相合是你占便宜了!还有,别怪我没有提醒你,你现在要借周朝气运提升气运值,为本尊恢复神力,在本尊没有完全恢复之前,你最好别动周朝皇家的人,若是这皇朝因此龙气跌宕,对你我没好处的!” “喂,那个宸王很危险啊,他也是重生者!奔着我来的!”江欣月也很无奈。 小豆丁装模作样十分不屑:“任何重生者都是要付出代价的,如果你没有继承金手指空间的资格,也会和他一样!” 江欣月刚想问什么意思,又被他打断: “而且你已经是安王妃,还怕那安王护不住你?好了就这样了!” 小豆丁气鼓鼓地消失在天地间,瓢泼大雨也瞬间消散。 江欣月看着芳草萋萋,繁花似锦的仙灵之地,细微的花香弥漫在空气中,令人陶醉,她深深吸了口仙气… 不让她动宸王,不代表不能借刀杀人啊。 最好祈祷宸王安分点,否则她才不管呢! 第48章 杨家表亲们 1 次日,在衙门忙碌一夜的江知府不放心妻女,沐浴更衣后亲自带着夫人和儿女出城前往法华寺上香。 因为之前几次绑架掳人的经历,这次江府特别谨慎,换了马车,又有江俊杰的亲卫素衣随行相护,低调的与普通富庶人家出行一般,并没有引起太多人的注意。 本来杨氏并不想带上三女儿的,江欣月也不想去。 奈何江馨兰帮着说话,因江欣月自掉入寒潭后发生了太多古怪的事情,如今否极泰来嫁入安王府,怎么着也要一起去寺庙祈福的。 马车刚刚驶出城外五里亭,已有几人等在那里。 魏祯一身青衫骑在马上,俊容温和平静:“江知府,江将军。” “下官拜见王爷。”江海山急忙下了马行礼。 “末将拜见王爷,王爷怎么会在这里?”江俊杰惊讶道。 魏祯看了眼马车,正好瞧见江欣月和萧彩蝶掀开马车帘子往这瞧,他眼角闪过笑意:“本王听说江府今日去法华寺上香,恰好同路。” 江家父子俩相视一眼,心中是高兴的。 想必这安王也是担心自家妹子安危,才起早同行。 就凭这份心,着实难得。 于是同行之人多了安王三人。 起先魏祯与江家父子说着这次贪墨案的扫尾事宜,又和江俊杰说到西关战役的事,细数了他麾下这支先锋军的战场功绩,十分赞赏。 江俊杰如遇知音,原本残留昨日的不满也烟消云散。 快到山脚,人也多了起来。 杨氏等人给安王行了礼在护卫的护送下上山。 魏祯落后几步走在江欣月身边,除了萧彩蝶之外,其他人都识趣地保持了距离。 江欣月还在为山海楼发生的事情尴尬,偷偷瞄了一眼身边的男人, 从这个角度看去,他的鼻子高挺而立体,侧脸轮廓分明,线条柔和而匀称,唇形微微上扬,殷红饱满,总给人一种温润公子,芝兰玉树的错觉,而忽略了他是当朝位高权重的安王殿下。 脑袋里忽然猛然跳出那个小豆丁说的‘夫妻之礼…’ 她心惊肉跳地赶忙默念一声‘阿弥陀佛,空即是色,色即是空…’ “昨晚睡得好吗?”魏祯突然问道。 “唔…”江欣月尴尬地摸了摸鬓发,“很好!” 魏祯望着她:“我不好。” 身后萧彩蝶‘噗嗤’笑出了声。 魏祯淡淡瞥了一眼,“你的兄长带了山海楼的桃花酥,还不去吃?” “咦?他也来啦?”萧彩蝶最爱吃甜食,虽然早膳吃的很饱,但还是流口水了,立刻运轻功往山上飞去。 江欣月羡慕地看着她消失的背影突然说:“我想学骑马。” 魏祯一愣,莞尔道:“本王教你。” 顿了顿有补充:“本王在京城有很大的马场,到时候任你驰骋。” 江欣月心里暗笑,这是在邀请她呢,还是在诱惑她? 可想起昨晚小豆丁说的话… 她始终觉得,没有感情基础,她实在不能接受与一个不太熟的男人发生关系… 而且他还有那么多女人,不知道会不会有病… 越想越不对,她赶紧把这个想法丢开,振作心神努力尝试与他交交心,问道:“王爷为什么会选我做王妃,只是因为我聪明吗?” 魏祯闻言停下了脚步,江欣月也跟着停了下来, 两人站在半山腰的石阶上,山间云雾缭绕,阳光透过云层洒下,让两人沐浴在金色光芒中。 魏祯凝望着面前鹅黄色春衫的女子,美得惊人,也好似一抹随时会飞走的霞云,令人难以捉摸。 记得第一次初见,她也是穿着这身裙衫,霸气地踩在疯牛头上喝骂凶手,模样狼狈,却又可爱至极。 本以为是个如同萧彩蝶一样至纯至真率性潇洒的女子,却没想到是个狡猾奸诈诡计多端的丫头。 “你曾说愿意成为本王的女人。” “是,但是…” 但是她说的是合作,可不是嫁入王府,毕竟知道他觊觎帝位,这种事可是要掉脑袋的,还不如皇宫安全。 魏祯听出了她话意中的勉强,淡淡道:“本王也说过,王府缺个女主人,你正好很合适。” 魏祯笑意敛去,静静看着她,漆黑的瞳孔辨不清情绪:“你没信心?” 又是这套说辞! 江欣月心中无奈只能放弃沟通,转而采取为自己谋利,先要一个口头承诺好了,“怎么可能没信心?只要有王爷鼎力支持,小女定不负厚望。” “嗯。”魏祯颔首,带她继续往山上走去。 进了法华寺,也不见萧彩蝶,倒是看见江馨兰正和几个衣着不俗的少女说话,远处寺门口江俊杰也与几个文人打扮的青年热情寒暄。 “阿月快过来,这是杨家表妹们。”江馨兰高兴的朝江欣月招手。 而那些女孩子目光却都集中在魏祯的身上。 为首的少女水蓝色裙衫,容貌清丽绝俗。 如果江欣月是艳丽如牡丹,她就是清雅脱俗的菡萏。 只见这少女越过江馨兰走上前来,步伐轻盈而优雅,腰肢微微摆动,如柳枝轻舞,“民女拜见王爷,这几日家公还一直在念叨,希望有机会感谢王爷救命之恩。” 江欣月闻言挑眉瞧了眼面无表情的魏祯。 魏祯侧头看向她:“本王去找方丈喝茶,你跟着你兄长,不可再乱跑。” 说罢直接带着人转身走了。 江欣月回头看着面色尴尬又羞恼的蓝衣少女,假装关切问道:“请问这位表妹怎么称呼?” 少女站直脊背,瞬息恢复平静的脸上,绽出一抹动人微笑,娇嗔道:“三表姐,我是映雪呀,你不记得我了呀?” 第49章 杨家的表亲们 2 江欣月记得。 原主前几世的记忆里,宸王魏靖丰最恨她的一点就是,坏了杨映雪的名声。 在进宫后,原主听了柳嫣然的话,得知她痴恋的宸王竟然对她表妹杨映雪一见钟情,求了太后娘娘,要立杨映雪为正妃。 这个消息犹如晴天霹雳,嫉恨心上了头的原主在柳嫣然的出谋划策下,顺利地让杨映雪在御前出丑,被驱逐出宫。 不仅如此,怕宸王不肯死心,她又买通流氓地痞想要毁了杨映雪。 说起来,这原主累世重生为了那宸王,尽是不干人事。 好在杨映雪命大,被太子妃所救保住了清白,还进了太子府成了太子的侍妾。 也成了宸王心头的朱砂痣和白月光。 而杨映雪历此一劫,也似脱胎换骨,最后竟然还恩将仇报害死了太子妃,自己上位成了正宫。 又在太子落败被皇帝厌弃后,转投向一直对她念念不忘的宸王怀抱,隐姓埋名被宸王金屋藏娇。 虽然她没有和柳嫣然一样迫害原主。 但江欣月知道这个女人手段了得,计谋了得,不能小觑。 应该说,杨家出来的女人,例如敢于和皇后、太后相抗衡的杨贵妃,都是不能轻忽的女强人,绝对不能掉以轻心。 她也微微一笑,“表妹也知道的,我年前落了水风寒重病了一场,有些不记事,请表妹原谅。” “怎么会呢,映雪以后可是要多多仰仗表姐照拂了呢!刚才瞧着安王殿下对你那般体贴,真叫人艳羡。” 杨映雪眨了眨漂亮的杏仁眼,浓长卷翘的睫毛仿佛蝶翼扇动,配上她一派纯真秀雅的容貌,真是一副令人移不开眼的好相貌,就算说着令人反感的话,都很难让人厌恶。 “表妹说的哪里话,贵妃娘娘可是你的亲姑母呢,日后进了宫还不是横着走?”江欣月笑眯眯地呛了回去。 杨映雪笑容更灿烂了,“是啊,雪儿不仅有安王妃做表姐,还有姑母撑腰,我可真是有福气。三表姐还一直没见过咱们家的几个哥哥吧,你瞧,他们就在那呢…” 另一边,江俊杰见到杨家子几位表弟倒是很开心:“看来这法华寺果然远近闻名,你们那么远也起早过来祈福呀?” 杨家虽然也在灵州地界,可距离主城也有一百多里路,应该天没亮就启程了。 杨毅笑道:“表哥说什么呢?母亲这次是为了表姐的事情过来贺喜的,恰好路过法华寺,就想着上来为表姐祈福求个平安符。” 杨家大房嫡出四个孩子,长女杨玉珠,二子杨钊,三女杨映雪。 而这个说话的是妾室所生,因才学出众,又聪敏圆滑,故而有幸养在主母名下,名叫杨毅,年方十六。 另一个是杨家二房长子杨闯,与江俊杰同年,二十一岁,在经商上极有天赋,早已成家立业,事业做的十分红火。 杨闯说道:“之前我与父亲走西关,经过阳镇时,本想去表哥居所探望,还带了孩子们喜欢吃的灵州特产,可却被告知她们随大军去了西城关,父亲为此回来后还念叨了好久。” 说到这里他调侃笑道:“表哥也真是不怜香惜玉,不管再怎么舍不得她们,也不能带她们去那里吃苦不是?” 所谓西城关便是边城,与关外战场只有一城之隔,漫天风沙环境恶劣,而且匪寇横行。 江俊杰哈哈一笑,拍了拍杨闯肩膀说:“你也是做父亲的人了,岂不知我苦心,如今打仗哪里都不安全,不如带在身边放心。” “就是就是,” 杨毅自小擅长看人脸色讨饭吃,自然察觉到了江俊杰的脸色的微妙,他笑着转了话题:“说起来啊,这几年楚国公然撕毁与我朝停战盟约,屡屡进犯我边疆领土,连带着我们这些跑生意的也很难做。” 说到生意,杨毅也肃容:“确实,前阵子楚国国主突然下旨增加关税,幸好大伯早闻风声,提前转道金国海域,走海运绕了一大圈才稳妥地到达了地方,要不然啊,不仅丢了信誉,这笔买卖也要亏死了!” 这时,年纪最小的三房次子杨植摇头晃脑地说道:“要我说呀,我国兵精粮足,为何只守不攻,干脆一鼓作气将那可恶的楚国拿下,再往西是炎国,中间的金国又是我们的盟国,只要拿下楚国,炎国也是囊中物,其余的番邦小国又有何惧,一统天下又有何难?大表哥你说是不是呀?” 毕竟只是十一岁的少年郎,平日里金尊玉贵的养着,听着茶楼说书人吹牛逼听多了,自成一套世界观,说着大言不惭的话,还一副盛气凌然的傲慢模样,看着可笑又可爱。 江俊杰倒是不甚在意,在家人和亲戚面前,他从来都是收敛锋芒,一副憨厚可亲的样子,闻言挠了挠后脑勺,笑道:“你们也知道我只是个莽夫,从小不爱看书的,咱们从军的都是将帅指哪咱打哪,论起这些家国大事真还不如几位饱读文墨的表弟有真知灼见。哈哈哈,真是惭愧惭愧。” 杨家几个兄弟相视一眼,费了半天口舌也没从这为表兄嘴里捞出一点西关的具体情势,心底多少很不高兴,但也不能太露痕迹。 杨毅见状,赶紧又找话题说:“说起来,三表姐怎么还没上来?还没有恭喜咱们表姐好事呢,能嫁入安王府,那可是上了皇室玉牒的,真是替家族增光耀祖的大喜事!” “哈哈,我妹妹不是在那么?”江俊杰心里松了口气,赶紧脱离包围圈,往自家两个妹子走去。 江馨兰携着江欣月也迎了上来,后面跟着杨映雪等杨家姑娘。 “啊呀,你就是要嫁给安王的三表姐吧!”年纪最小的杨植指着江欣月震惊无比,“也太美了吧,比我堂姐还要美!” 他倒是有口无心,可听在杨映雪的耳朵里,就太刺耳了些。 杨闯和杨毅赶紧拉了他一把:“堂弟,不许无礼。” 不过看向江欣月的目光都是惊艳又克制。 这些年杨氏为了江家与娘家人鲜少来往,更别说小辈们了,最后一次见面,也只是总角小儿的年纪。 “哪有无礼,三表姐那么好看,才不会怪罪呢,对吧?” 杨闯笑嘻嘻的顽童模样,一个劲儿的围着江欣月姐妹转,“三表姐见过安王殿下吗?我听过不少关于安王殿下的戏文,有人说他形如夜叉,凶神恶煞,最喜吸食美人鲜血,也有人说他才华横溢,君子风度,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呀?” “休得胡说,冒犯皇族,是杀头之罪!”杨毅玩笑般笑着提醒。 杨植缩了缩脖子,冲他鄙夷地吐了吐舌头。 这时杨映雪身后的绿衣姑娘轻笑一声,“那你今天有眼福了,安王殿下刚才可是与你表姐相携而来的呢。” “堂妹,不可以乱说话。”杨映雪轻嗔,然后含笑对江家姐妹说:“这是二堂妹,三叔家的长女,你们应该还没见过,她心直口快,两位表姐可别放心上。” 虽然大周朝开放海禁,八方来朝,民风也算开放,但男女婚前私相授受可是会遭人诟病,更何况是大家闺秀,更是需要谨言慎行,爱惜名声。 绿衣姑娘浑不知错,笑盈盈地上前行礼:“见过大表哥和几位表姐,你们叫我雨涵就行。我这人素来就是见到什么说什么,这臭毛病啊改不了,到哪都遭人嫌,你们可别跟我置气哟。” 江欣月看着她微微一笑:“都是自己人,表妹胡言乱语我们当然不会放在心上,可若是进了宫再这样,那吃亏的不仅是涵表妹,杨家也要跟着受罪了。” 她知道杨雨涵虽然没有选上秀女,可也会陪着杨映雪进宫,人家毕竟都是贵妃娘家人,有的是后门。 杨雨涵果然脸色一变,几个杨家表兄看着她眼神也变了,一时间气氛变得有些微妙。 只有一旁的杨植哈哈大笑,“我姐就是猪脑子,谁跟她置气那就太丢份了哈哈哈…她哪里进得去宫里,做春秋大梦呢吧!” 杨雨涵闻言气红了脸,抬手就打。 杨植吐舌头扮鬼脸,大笑着往大殿里跑,两个人打打闹闹惹得众人忍俊不禁,气氛也缓和了。 江俊杰笑着往里走:“我们当兄长的可别让这两姐弟惊扰了大师们诵经了。” 杨映雪笑着拉住江馨兰说:“看什么呢,别看了。娘和婶娘她们都在后山禅房呢,我们赶紧过去吧。” 江欣月闻言不经意回头,顺着江馨兰的目光一看,见自家二姐目光凝望着刚刚进殿的杨毅背影有些出神。 她蹙眉,心里涌过不好的感觉。 第50章 杨家诡计 1 “大嫂她早先听到你们府上的喜事,便想着过来道喜,可一想到两王齐聚此地,灵州那些官吏一定坐不住,到你们府上贺喜的人肯定该是踏破门槛了,我们想着等一等,等你空些了,再过来也不迟。” 后山杏花林的凉亭里,杨氏和几个小姑子正在叙旧,杨家主母龚素娟因为家里有事走不开,来的是二房和三房的人。 说话的正是二房杨天的妻子张妍。 杨氏心里很清楚,自从夫君来灵州府上任十年后,杨家替贵妃操碎了心,联合乔府,从未停止过对夫君的招揽,但她这个夫君有原则有底线,不可能同流合污,因而她为了江府,慢慢与娘家淡了往来。 如今这些人因为三女儿成了安王妃的关系又找上门来,定是来者不善。 她不懂那些朝堂大事,也不想害夫君儿女卷入杨家的党派势力,所以只是含笑点头。 三房媳妇朱芹见状,又挑起话题,“大姑也真是好福气,几个儿女都这么争气,听说二丫头的未婚夫年纪轻轻得皇上赏识去了兵部做侍郎,俊杰就不用说了,这次西关大捷震惊朝野,俊杰立了首功,这次进京啊,也许加官进爵呢!” 杨氏心里咯噔了一下,儿子回来只字不提边关的战事, 若真是好事,为什么不说呢? 二房张氏说道:“之前听说你们被山匪掳走,真的担心的睡不好觉,现在看来,还真是因祸得福,三丫头就是那次被安王看上的吧。” 朱氏也点头:“有惊无险,倒是成了一桩好姻缘。安王府虽然名声差了点,可安王是当今圣上的御弟,又手握实权,三娘进去就是正妃,真真是好福气。” 杨氏听着这话实在膈应,她勉强维持笑容:“两位弟妹说什么呢,不要听外面瞎传,当时我们在马车里都没见着安王的面,是他的侍卫把我们送回来的。” 两人明显不信,朱氏说道,“这次选秀名额本来有我们涵儿的份,却被柳府占去了两个,虽然柳家小姐死了一个,可事情已经定了没有办法了。如今涵儿整天闹着脾气,我也是没办法,所以跟着二嫂过来,想求大姑,这次送嫁,能不能让涵儿也跟着上京城见见世面?给三丫头做个伴,进了王府也算是有个亲人贴身陪着,不会太害怕是不??” 杨氏不是傻的,闻言顿时怒火中烧,这三房明显是想让杨雨涵跟着月儿进安王府呢。 杨家是商人起家,因为后来出了个贵妃,才慢慢开始对家中女儿严苛了起来,一切规矩比照名门闺秀的礼仪教导,杨雨涵又是三房嫡长女,怎么可能放她出远门去游玩,明显居心叵测! 她沉声道:“安王是皇室贵胄,名声好坏都是民间以讹传讹,府中规矩大着呢。而且月儿的陪侍丫鬟都需要上册登记的,一路还有皇室宫人和嬷嬷陪着,旁人近不了身。这个忙我怕是帮不了。” 没想到这朱氏好似听不懂她的拒绝,掩唇一笑说,“规矩我当然懂啦,这不是大房的毅哥儿也要进京,我想涵儿娇气,跟着堂哥还不如跟着表姐呢!反正俊杰和毅哥儿会在在旁照看,不用三娘费心的。” 真是胡搅蛮缠。 杨氏彻底冷了脸起身,唤来青嬷嬷道:“也不知道几个丫头去哪里疯了,怎么还不见人过来?” 青嬷嬷正要说话,忽然察觉到什么,目光一凛,直接抱着杨氏倒在了草地上。 只听‘咻咻’几声箭矢袭来,钉在了杏树上嗡嗡颤鸣,分明是裹挟了致命杀意。 玉粉色的杏花洋洋洒洒,如雪纷飞, “夫人,小心啊!”在一片杏花雨中,侍奉在周围的丫鬟婆子纷纷尖叫护着自家主子四散奔逃。 “来人呐,有刺客!” 与此同时,几个灰衣人如疾风飞掠树冠,银光一闪,几个丫鬟脖颈红线飞溅,当场身亡。 “夫人,我们快往禅房跑!”青嬷嬷还算冷静,抱扶起杨氏往山上跑。 “大姑子,等等我们!” 张氏和朱氏吓得面无人色,在丫鬟搀扶下连鞋子都跑丢了。见青嬷嬷好像有点功夫,赶紧抓着杨氏不放。 这时,一道声音冷然响起:“谁是江夫人!?” 杨氏浑身冰寒,攥紧了青嬷嬷的胳膊才没有失去仪态。 “是她!” “是她!”张氏和几个杨家仆妇不约而同指向杨氏。 朱氏松了口气,躲在张氏身后不吱声。 青嬷嬷气怒不已,恨不得撕了她们这些烂嘴,只要大家不做声,谁都有活路! 可现在… 灰衣人则冷笑一声,直接抓向杨氏,青嬷嬷怒色一闪,拦在杨氏面前抵挡刺客:“夫人快逃!” “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抓我们夫人!”画眉尖叫着抱着杨氏往后退。 就在此刻,远处莫珏带着人赶到,随后赶来的是江海山和安王。 “夫人,可有受伤?”江海山揽住杨氏安抚问道。 刚才他们和方丈正在禅房里下棋,是莫珏先听到动静,才及时赶来。 “保护女眷!”安王淡淡道,“留一活口,其余杀无赦。” “是。” 第51章 杨家诡计2 虽是虚惊一场,也闹出了不少动静。 方丈圆业听闻安王在寺庙大开杀戒,诵了一声佛号:“阿弥陀佛,诸多杀孽,对王爷修心无益。” 魏祯冷冷道:“刺客入寺庙如入无人之境,是大师失责在先,你该庆幸江夫人平安无事,否则法华寺该当同党论处。” 圆业面容平静地望着高座上的男人,“王爷且听老衲一句劝,杀业噬心,于王爷阳寿无益,红颜枯骨,亦是美人蛇心。” 魏祯缓缓起身,走到他身边语气嘲讽:“圆业,你是懦夫,本王不是。” 方丈闻言身子一震,挺直的脊背也瞬间佝偻了些许。 恰此时,江欣月带着人过来,见到法华寺的方丈也在,向他行了礼。 圆业深深看了她一眼,轻叹一声转身离开。 江欣月不信神佛,就觉得这眼神有点怪,她也不细想,直接对魏祯道:“王爷,这两个刺客交给我吧。” “你?”魏祯眉头微微皱起,“你想干什么?” 江欣月一派理直气壮:“既然是来杀我娘的,我肯定要问个清楚明白,而不是从别人口中听到原委,希望王爷恩准。” 魏祯见她言辞恳切,眉宇间坚定之色,点了点头:“莫珏,带她过去。” 江欣月挑眉,论通情达理,这男人是不错的。 刚刚踏入临时设立的刑房,就听到萧彩蝶兴奋的说话声:“咦,你居然不会痛啊?真不好玩!” “什么不会痛?”她好奇地快步走了进去,就见到两个被吊起来的灰衣人被打的遍体鳞伤,脸却像僵尸一样木然,唯有一双眼睛正用阴冷可怕的目光盯着屋里的人。 “哟,你一个娇滴滴的千金小姐来这里干嘛?”萧彩蝶和闫辉都不悦地瞪向莫珏,“真添乱。” 莫珏皱眉,这是王爷的意思,这些人又怪他头上… 江欣月无视众人目光,她的目光透露出一股杀气,走上前捏了捏两人的皮肉,在大家惊愕莫名的目光里,拿起一旁的木棍直接捅进其中一人的眼睛里。 “啊啊啊啊啊…”尖利的惨叫声如同鬼嚎。 江欣月看向萧彩蝶和莫珏等人:“他们的皮肉僵冷,但脸皮温热。所以不是不会痛,应该是封了某处脉门,内功高手骗人的把戏。” 一群刑讯老手束手无策敲不开嘴,这会儿被一小丫头给点破,真是没脸见王爷。 刺客露出惊讶和恐惧的表情,他们没想到这个小姑娘居然看破了他们的伎俩。 萧彩蝶兴奋地跑过来说:“你真棒。” 江欣月没心情跟她打趣,指着两人道:“你们卸了他们的下颌骨对吧?”见两人到了这地步都不骂人,肯定是点了哑穴或者被卸了下颌骨。 莫珏上前一步恭敬道:“是。” 江欣月指着被扎了左眼的男人,对莫珏说:“给他接上,我有话问他。” 刚接上下颌骨的灰衣人猛地吐了一口血沫子,恶狠狠地骂道:“好个蛇蝎狠毒的贱丫头,要杀就杀,我们什么都不会说的!” 江欣月拔出萧彩蝶腰间匕首,面无表情地一刀扎进他的腰侧。 “啊啊!”八尺高的魁梧男人瞬间痛得蜷缩了起来。 江欣月回头对莫珏等人说:“破功了,审吧。” 她现代时为了锻炼腹肌,研究过人体肌肉结构图,对内脏位置也了如指掌, 既然扎了眼睛令他破了功,那痛觉也该恢复了。 她刚刚扎破的是男人的肾脏,但只是一点点,不至于立刻致命,再加以用刑,定会让他痛得生不如死。 至于他身边那位,只要目睹了队友慢慢死去的情景,定会心生恐惧,想要求生。 只要一个人不想死,什么都好说。 “没想到你这么狠,真看不出来!” 萧彩蝶感慨地从她手里拿过匕首,嫌恶地拭干净上面血渍,才插入腰间。 “敢动我的亲人,我要他付出十倍百倍的代价!” 她已经把杨氏当做最亲之人,可这些人竟敢对杨氏动手! 如果猜的不错,这些人定也是为了她手里的海图而来的。 就在这时,外面有人说:“王妃,有男子称是您的表亲,想要求见。” 江欣月无语,问萧彩蝶:“我还没进嫁过去,这些人为什么都叫我王妃?”她不舒服。 萧彩蝶幸灾乐祸道:“圣旨都下了,名分也定了,迟早都是。况且这是他们认可了你,这是很难得的,你应该骄傲才对,矫情什么劲?” 走出禅房,看到是杨毅。 杨毅看似十分急切,见她出来松了口气,赶紧说:“表妹…你…” “喂喂,她已经是亲赐的安王妃,可别乱叫啊!”萧彩蝶似笑非笑提醒他。 江欣月心里直接翻了个大白眼,这女人真是讨厌。 杨毅闻言赶紧行了礼,对江欣月道:“王妃,刚刚安王殿下的侍卫将几位婶娘都给关押起来了,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原来是这回事情。 刚才青嬷嬷已经告诉她了,当时刺客威胁时,那两个婶娘把娘推了出去,若不是安王及时赶到,杨氏已经被抓走了。 她看着杨毅急切的样子,突然想到自家二姐当时看向他时复杂的眼神, 纵横娱乐圈多年的的她能肯定,这是女人看向爱慕男子的眼神。 她问道:“表哥可有看到我二姐在哪?” “她和大表哥陪在姑母身边。”话一出口,他冷不丁抬眼有些错愕的看向江欣月。 江欣月若无其事地说:“刺客不认识我娘,却只对我娘动杀招,换了任何人都会起疑心。王爷也是为了大家的安危着想。” 因为刺杀现场的事情只有少数人知道,所以后来赶去的杨毅等人都是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 所以他这会儿听得莫名其妙,不由地也生了怒气:“表妹此话何意?婶娘们平日足不出户,这次来江府探亲,会在法华寺偶遇你们也是意料之外,怎么能跟这些刺客扯上关系?未免太牵强了些,你为什么不肯为婶娘她们求求情呢?” 江欣月目光愈发冰冷,“具体如何,等审问了刺客就会有结果,清者自清,表哥急什么?” 杨毅没想到会在江欣月这里碰了钉子,心知再说下去也是自取其辱,遂愤愤拂袖离开。 江欣月看着他愤然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杨家的人少接触,王爷和那杨贵妃不对付!”萧彩蝶提醒道。 江欣月没好气地说:“我管他喜欢什么,我只做自己认为对的事情。” 萧彩蝶对她竖了竖大拇指:“哦哟哟,了不得。你有没有发现,自从你拆穿了王爷假扮我的事情后,对他越来越肆意妄为了?” “所以你能不能告诉我,他比你高大那么多的男人是怎么变成和你一模一样的?这件事一直让我很困扰!”江欣月比划着两人身材差异问道,这个疑问她憋了有一阵子了。 “这个嘛哈哈哈,”萧彩蝶纤纤玉指指了指天:“天机不可泄露!” 江欣月指了指地,神秘兮兮道:“秘密换秘密,你不是想知道为什么那颗药丸能让宸王瞬间恢复了活力吗?我有方子,只要人有一口气,就能起死回生那种。” 就在这时,闫辉出来:“王妃,他们肯招了。” 第52章 杨家诡计 3 那个被江欣月刺破肾脏的刺客已经死了,但另外一个果如她所料,放弃挣扎,愿意招供。 只看那男人眼中猩看向江欣月如同恶魔降临,都说江府除了江海山那个老迂腐,女眷都是软柿子,可没想到遇到一个蛇蝎狠辣的小丫头。 不仅看破了他们独家秘功心法,下手更是毫不留情。 他还藏着金银财宝没潇洒,可不想折在这里,所以已经找到了脱身借口。 江欣月冷冷道:“是什么人派你们来的?” 男人心里打着主意,可还没打算这么容易开口让对方得逞,否则就会怀疑其中的真实性。 江欣月似看穿他的心思,她慢悠悠把玩着手腕上的玉镯轻声叹息道:“你也不必如此看我,说老实话,想要刺杀江府的杀手多了,能全须全尾活着走出去的,还没有过。但我娘信佛,不希望本小姐在佛门圣地大开杀戒,所以只要你能说点我爱听的,我愿意放你一条生路。” 男人呸了一口,冷笑:“江小姐是聪明人,既然你猜到了何必问我?” 江欣月慢慢收起笑容,目光阴冷盯着他道:“别跟我卖关子,你知道我的耐心有限,我也不介意送你们都下地狱,反正总会有下一波糊涂蛋再送上门来,我总会知道的!” 说罢直接转身往外走:“杀了他!” 眼见着身边侍卫拿起长剑要动手,男人看了眼倒在血泊里的同伙,颤声大叫:“我说!我说,是金人,是金人让我们来抓江夫人的。” 南宫清? 江欣月回头盯着他:“对方是谁?是什么容貌?” 男人道:“我也不知道对方到底是谁,不过从外表和口音是金人。” 江欣月沉思片刻,问道:“你们抓了我娘准备去哪里交人?” 男人愕然一瞬,心里愈发对这丫头缜密的心思感到恐惧,不过及笄的年龄,竟然这么不好糊弄:“戚熊寨的遗址。” 第一次被绑架的地方,那个匪寨? 江欣月看向萧彩蝶和闫辉:“如何?” “王妃有什么主意?”闫辉问。 自从在国宾馆看到江欣月为自己洗脱嫌疑,反手推倒了乔、柳两府,他对她刮目相看,也不敢再小瞧她。 江欣月玩味一笑,挑眉看向灰衣人说:“将计就计,就不知道这位大哥合不合作了?” “什么?”灰衣人悚然一惊:“你们杀光了我带来的人,对方不可能没察觉!” “我问你,你们是什么杀手组织?”江欣月突然问。 灰衣人不敢再小觑她,坦白道:“我们只是拉帮结派的乌合之众,从西关战乱之地逃回来的流民而已,不是江湖中人!” “对方是与你交易的?” “我和他。”灰衣人转头用下巴指了指死掉那位。 “既然如此,对方根本不会记得你们手下所有刺客的容貌。”她拿出一枚黑色药丸给闫辉:“喂他吃下。” 萧彩蝶好奇:“这什么?” “这是什么?”灰衣人惊恐地挣扎,可闫辉当然不会给他拒绝的机会。 “断肠丹。”江欣月笑眯眯道:“每天都要服用解药,否则你的肠子会一点一点烂掉,无药可医。” “什么…你怎么可以出尔反尔,你说会放我一条生路的!”灰衣人怒不可遏。 “我什么都没答应,我也没让你死,只要你事情办得好,就留你性命,这还不够?” “你!好歹毒的妖女!” 莫珏上前一步直接掌嘴,“敢辱骂王妃,罪不可恕!” “喂喂,你还没告诉我这什么东西?” 见江欣月走出去,萧彩蝶赶紧追了出去。 “你别告诉我,被称为神医娘子的你口袋里没有一两样拿得出手的毒药?”江欣月莫名好笑道。 “当然有啊,可是学无止境,我可是很好学的呀!你不知道我师父死的早,我就是个没爹没娘的苦孩子,一切都要靠自己摸索的啊…” “停停停…”江欣月再次确认,眼前这个面容清丽秀雅的美女不再是高冷女王,而是搞笑女神经。 她拿出一黑一白两枚药丸递给萧彩蝶:“你知道神农尝百草的故事吗?” “不知道,神农是谁?”萧彩蝶不耻下问。 果然是不一样的架空朝代,没有神农,没有李白… “那是和你师父一样的医圣,他为了撰写药典走遍世间尝遍百草…我觉得你很有他那种不畏生死的求知精神,所以呢,这两枚黑色的是断肠草,白色的是解药。” “你骗他的?”萧彩蝶睁大了眼睛。 “当然,他好骗啊!” 江欣月笑眯眯道:“断肠丹本身并不致命,但会教人痛的死去活来,仿佛内脏撕烂的那种痛,如果没有解药,确实最后会痛苦而死。” “哎,你怎么会这么多东西,谁教你的?” “我只会琢磨这些害人的方子用来自保,你这身怀绝妙医术的神医娘子就不要羡慕我了,还不如好好帮我研究一下今晚怎么抓人吧.” “本王帮你。”魏祯从后面走了上来,“听说你要去戚熊寨,本王跟你去。” “王爷你很闲啊?”江欣月好笑道:“这是我的家事,有我大哥在,不劳王爷。” 萧彩蝶在一旁捏着嗓子偷笑:“可是王爷护妻心切啊!” 江欣月看向魏祯,似乎想在他平淡冷清的脸上找点暧昧的痕迹,然而徒劳。 魏祯道:“那本王的人给你用,不介意吧?” “那多谢王爷了。” 江欣月笑着应下,忽然拉住他的手。 魏祯身子一僵,讶异看她。 这个女人不是很嫌弃他么? 萧彩蝶也一脸兴奋地看着两人,似乎在期待两人进一步发展,丝毫没有做电灯泡的惭愧。 而江欣月却看向远远走来的江馨兰。 她知道这个二姐会来的, 但是,她却是为了一个是敌非友的表亲来求情的。 两个人果然有猫腻啊… 她回头笑眯眯地对魏祯说:“我左思右想,不能辜负王爷的护妻之心,所以这次王爷要不要陪我玩个游戏?” 萧彩蝶好奇:“什么游戏?” 魏祯静静看着她,每次这个女人眉飞色舞的时候,就是别人要倒霉的时候。 自己好像有那么一点开始了解她了,他眉眼漾起一抹笑意:“你说。” 江欣月拉过萧彩蝶,指了指自己和她的身形说:“我和萧姐姐身材差不多吧,王爷既然能冒充她,这次就冒充一下我呗?” 萧彩蝶倒吸了一口冷气,难以置信地瞪着她。 魏祯没想到这女人这么记仇,竟敢拿他先开刀… 他面无表情与她对视片刻,淡淡道:“可。” 第53章 杨家诡计 4 被安王侍卫包围的禅房里,朱氏和张氏丝毫不见慌乱。 两人淡淡饮着冷掉的茶水不咸不淡地聊着一路见闻和家长里短,私下却轻声密谋着什么。 张氏:“不知道这次能不能成功,大伯胆子也是太大了,竟然跟金人合作。” 朱氏:“本来计划好好的,谁知道江府那小丫头不知道使了什么手段,能让那安王这般维护她。” 张氏:“瞧她那狐媚样子,哪个男人见了都会丢了魂,难怪临行前大伯说这个丫头留不得。” 朱氏:“就是不知道那个刺客会不会把我们也招出来,真是一帮没用的废物!也不知道那鬼精鬼精的丫头能不能上套,听说乔府也是败在她手里,真的是瞧不出来。” 张氏:“怕什么,与他们交涉的不是杨家人,就算这事儿到头不会成功,一切推到金人头上,与咱们无关。而且他们已经在山上布下了火雷,只要把人引到了山头,不死也残!” 原来在楚国撕毁停战协议,公然在西关挑衅大周时, 杨家家主杨坚也通过海路与金国耶律家族达成了协议,只要他替他们拿回海图,以后杨家通往诸国的商道都由耶律家族的海兵保驾护航。 南宫清和平邑郡主只是金人送出来的烟雾弹,并未指望他们成什么事。 朱氏幸灾乐祸地说:“我看着映雪对安王有意思,只要江府的丫头死了,映雪也许还能捞个安王妃当当。” 张氏冷笑:“映雪可是要进宫做娘娘的。况且安王是皇后娘娘养大的黑心阎罗,处处与贵妃娘娘和太子殿下作对,偏偏圣上十分宠信这个安王…贵妃娘娘说了要他死在这里。咱们都是仰仗娘娘的荣光,这点事儿总得尽力。” 朱氏鄙夷地撇了撇嘴:“非要我们两家出马来毁了江府,大伯大嫂倒是坐享其成。也不知道大嫂那个养子怎么样了?说老实话这孩子聪明是聪明,长得可不怎么样,万一江府那二丫头忘了旧时情分,最后还是得咱俩出手。” 杨家早就惦记上了江府和吏部尚书张启澜之子张昭的婚约,张昭是京城出了名的杰出才俊,却在幼时就因着江知府和张启澜的同窗情谊定下来娃娃亲,令得多少高门嫡女望而兴叹。 可只要毁了江馨兰,这婚事也作废了。 到时候让杨贵妃在陛下耳边吹吹枕头风,杨家几个女儿就有机会与张府结姻亲。 张氏不以为意:“只怪咱们杨家旁支不争气,在朝堂上说得上话没几个,目光短浅只知道为一己私利贪污受贿,一群扶不起的阿斗,害得贵妃娘娘在宫里如履薄冰。等这事儿成了,以后女儿们嫁得好,势力大了,我们也跟着沾光。” 这时,门外丫鬟敲门:“夫人,小姐们担心夫人,让人送了午膳过来,要送进来吗?” 两人相视一眼,高声道:“进来。” 篮子里清清淡淡的小粥、酱菜、素包子,张氏拿起一个素包子掰开一看,里面果然有一张纸条。 她挥手让丫鬟吃去,待门关上后,打开一看,‘刺客逃,抓走了江三。’ 朱氏惊奇:“不可能吧,能从安王手里逃走?属实吗?别是圈套啊!” 张氏将纸条吃进嘴里,神色凝重道:“不管如何,要想办法把这里的情况传过去才行!” —— 江欣月因为心里早有准备,泡了茶水,让服侍的人都出去守着,然后默默等着江馨兰说话。 哪知自家二姐从过来到现在,整整半个时辰就一直没说话,垂目揪着手中丝帕有些心神不宁。 江欣月心里还有别的事要计较,不想跟她继续磨叽下去,就开口道:“二姐在担心娘亲?” 江馨兰一怔,抬起头定定望着妹妹,轻声道:“娘有爹和大哥陪着,没有大碍了。” “那姐姐何以这般愁容呢?”江欣月嘻嘻笑着让气氛轻松些,“不用害怕的,王爷已经重兵把守,那些贼人不敢再来了。” “妹妹,王爷可有从刺客那里问出主使是谁?究竟是谁要害娘亲呢?”江馨兰好奇地问。 “我不知道耶,但我知道刚才若不是王爷带人及时赶到,娘亲已经被两个婶娘给害惨了。” 江馨兰一惊,“为什么?怎么回事?” 江欣月平静地把当时的情况和江馨兰复述了一下,说道:“危难面前可见真心,婶娘这般做真是让人寒心。” 江馨兰蹙眉迟疑了片刻,轻声道:“生死关头,做出自保也是人之常情。” 江欣月被气笑了,她自穿越过来至今,一直唾弃原身恋爱脑害了江府一家,虽然对江馨兰没有多少姐妹情谊,但还是十分敬重她的,否则也不会帮着江馨兰悄悄解决了乔君生,拿回她的肚兜。 她知道杨氏平日里宠爱她多一点,但此刻听到江馨兰说出这样吃里扒外的话,真的有些难以置信。 她深吸一口气,尽量缓和了语气说:“我还记得八岁那年与二姐一起出去赏花灯。” 江馨兰刚刚涌上喉头求情的话被这句话给憋了回去,她强笑道:“你还记得…” “怎么会不记得,”江欣月感慨道:“当时若不是我任性,非要那个兔子花灯,非要姐姐解灯谜,后来摊子发生大火时,我们也不会失散,差点害得姐姐被坏人抓走了。” 江馨兰似想起什么愉快的回忆道:“是啊,当时如果不是遇到毅表哥,真的难逃此劫。不过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你呀就不要在想这些事情了。” “怎么可能忘记呢?今日见到杨家表妹,忽然想起姐姐也是这般年纪时,京城的未来姐夫家里来下聘,姐姐不开心,躲在房里哭了好久,说想见见朋友散散心。” 江馨兰脸色一僵。 江欣月假装不知,继续道:“我为了让姐姐开心,就让丫头们找到了一个狗洞,帮姐姐逃出去见朋友。可是我的丫头后来还是不小心在娘面前说漏了嘴,害得姐姐去跪祠堂,膝盖都在肿了。” 江馨兰彻底绷不住了,眼睛一红落下泪来:“妹妹…我…” 江欣月继续义愤填膺恨恨说:“那时我也被娘罚去抄书,抄了三天三夜,那几天我就想,这不公平,如果真的是姐姐的好朋友,知道姐姐不开心,应该来府里看姐姐啊,为什么要姐姐爬狗洞跑出去呢?明知道这样对姐姐不好,事后倒霉的是姐姐呀!” “不…不是这样的…”江馨兰拭着眼泪,摇头解释:“他有苦衷,不能怪他。” 江欣月目光越来越冷,语气依旧温婉轻柔:“是啊,姐姐刚才有句话说的不错,生死关头前,人都是为求自保不择手段。这就是杨家人的苦衷。” “三妹…”江馨兰试图想为杨家人说些什么,但望着江欣月漠然冰冷的目光却说不出口。 江欣月缓缓起身走到她身边问:“姐姐,娘身为杨家嫡长女,多年来与杨家疏离了关系你知道为什么吗?” 江海山有自己的立场坚持,不想卷入朝堂后宫的党派角逐。 “我知道。”江馨兰擦干眼泪说道:“但他有自己的抱负,他和杨家人不一样。” 三妹猜到了她的心思,所以她也不再隐瞒。 终于说到正题了,“姐姐莫忘了那时你与张府不过是娃娃亲,如果那人真的想娶你,早已在张府下聘之前,来江府提亲。” 江馨兰秀美的脸庞渐渐苍白。 江欣月俯身在她耳边轻轻笑道:“就算是如今,男未娶女未嫁,爹娘都是开明之人,绝对不会强迫二姐去攀附权贵,只要他拿出足够的诚意,一切都还有挽回的可能。” 仿佛抓住了一线希望,她抓住江欣月的手:“妹妹说的是真的吗?” 江欣月本来以为这二姐深居简出木讷寡言是本性,原来心里藏着那么多事。 前世里抑郁而死也是正常了。 江府的恋爱脑女孩,原来不止原身一个… “只要他足够诚意能打动爹娘,妹妹我就会请安王殿下为你们俩当说客,让爹娘同意。” 对不起了,如果你的真心和期待不曾被狠狠拽下过地狱,不曾被人狠狠践踏,就不能重生,一辈子活在对方的阴影里痛苦不甘。 第54章 杨家诡计5 油灯下,江欣月静静的坐着。 同坐的还有萧无义、闫辉和江俊杰, 以及那个被断肠丹折磨的面无人色的灰衣人,朱鸿宝。 几人面前摆放着一张泛黄的羊皮纸,笔墨都已经磨好了。 “画吧。”江欣月淡淡提醒他。 朱鸿宝咬牙切齿地瞪着众人:“老子都说了不会画人!当时说了一手交钱一手交人!你们见到了不就知道了?” 江欣月嘻嘻一笑,说:“哦,朱大哥,你有没有想过,刚才你明明吞下断肠丹的解药,为何还会毒发?” “我能知道的话还会被你们折磨?”朱鸿宝已经气得声音都发颤,但是身后安王的侍卫虎视眈眈,所以不敢造次。 江欣月说:“因为啊,人一旦说谎,脾胃会分泌太多酸液,解药就会失去效果。” 朱鸿宝:“…”这他娘的是什么破说法?他怎么一个字都听不懂? 萧无义是被魏祯叫过来的,可坐到这里却觉得无聊的紧,也不赞同自己看好的安王殿下纵容江欣月肆意胡闹。 “小丫头,我知道你要去抓主使这次刺杀的幕后之人,可是你是不是太天真了,且不说对方是不是收到了风声,就算让他这会儿画出来人的容貌,接应的万一不是呢?万一他糊弄你呢?” 江俊杰没有说话,目光若有所思地望着江欣月,总觉得几年不见,妹妹变化太大。 江欣月笑而不语,盯着面色开始发白的朱鸿宝说:“别听他的,我信你。” 信你个鬼!老子才不要你信! 这女人太可怕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做贼心虚,他开始觉得这个女人已经看穿了对方的阴谋。 他咽了咽口水,说:“我只认得路,人画却是画不出来的,现在你逼着我画,如果到时候出了差错,你可不能怪我!” “好呀,本小姐不会责怪你的,放心吧。” 朱鸿宝脸色发青,紧了紧后槽牙,抬手大肆挥洒。 心中暗骂,老子打娘胎里出来还没这么憋屈过,这次绝对要你们好看! 片刻后,门外传来萧彩蝶的唿哨。 萧彩蝶回来了,那么说,戏成功了。 这边朱鸿宝也画好了几张人像… 与其说是人像,还不如说是大饼上面加了一根葱三张嘴。 连眉毛都画成了毛毛虫的样子,实在是令人哭笑不得。 江欣月指着那葱头一样的鼻子笑道:“本来我觉得你已经够丑了,原来还有比你更丑的人啊,不是吧,天底下还有这样的鼻子?”好一个长满黑头的蒜头鼻,不忍直视。 萧无义和闫辉却在看到那几张人脸时微微皱眉。 朱鸿宝本就是一介武夫,刀口舔血,也想过做好人,但人丑又目不识丁,处处被嫌弃,他又不喜欢被人呼来喝去做苦工,才落草为寇。 如今这丫头不仅折磨得他心神俱裂,这会儿还拿他最隐秘的痛脚狠踩,气得吐血:“那几个就长这样,我虽然不会画,但鼻子眼睛绝对没错的!” “行,你们带他下去收拾一下,稍后出发。”江欣月笑着吩咐莫珏等人。 等朱鸿宝被带下去后,萧无义道:“如果他画的是真的,这些不是金人。” “可是朱鸿宝说当时跟他见面的人就是金人的模样和口音。” 金人容貌多是浓眉大眼,五官十分立体,例如南宫清和阿克纳德,亦或是随行官员和侍从,因代表金国体面,都十分有辨识度。 而画上的人,不是大周子民,就是楚国人,绝无可能是金人。 朱鸿宝一伙人常年流亡在西关地界,没有真正见过金人,所以漏了马脚。 因而他的话不可信,这很有可能是个连环计。 江欣月先前也试过听取朱鸿宝的心声,差点信了他的话。 但这世上有一种人,说谎已成了常态,假作真时便是真相,很多谎言为了达到目的取信于人,说出口时连他们自己都当了真。 “所以,这伙人不是为了海图而来?” 江俊杰已经从江欣月口中得知了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知道一切祸端都是从外祖母交给母亲的这本海图而起。 本来以他的性子,只要把海图交还给杨家本家,让他们去处理就好。 但如今安王已经知道,并上禀了皇上,就已经不是家族之间简单能了结的事情了。 “一定是,但未必是金人的主意,大哥不觉得今日杨家人出现在法华寺太过巧合了吗?” 萧无义说:“戚熊寨那边王爷已经有所布置,但萧某认为,如果这次是杨家策划,定有人接应传信,不知道将军的亲卫可有什么发现?” 就在这时,门外来报,“将军,刚才杨闯的小厮说肚子痛,去了茅房后不见了。” “王爷这会儿已经在和南宫王子喝茶了,我们也该出发了。”江欣月笑眯眯道:“我说过,这次不用王爷的人出面,让金人对付‘金人’不是更好么?” 第55章 淮南杨府 1 “三妹,这件事交给大哥吧,你不要再插手了。”江俊杰说。 萧无义也淡淡道:“小丫头,我不知道你到底想做什么,但我想提醒你的是,如果杨家真的与这件事有关,王爷自有处置。” 江欣月还在记恨他之前在鹊仙楼耍心计的事情,原本对他抱持的美好滤镜彻底破裂,谁管他以后是个什么官,她都是安王妃了还怕他? 她语气不善:“这是江府与杨家的事情,萧先生如果怕被牵连,就不要掺和进来。” 这时,萧彩蝶在门外提醒道:“马车已经准备好了,你们别再耽搁了。” 江欣月对闫辉说:“带上朱鸿宝,我们走。”说完,她白了两人一眼,径直走出了门。 萧无义与江俊杰相互对视了一眼。 江俊杰说:“小妹从小被宠惯了,请萧先生不要放在心上。” 萧无义若有所思望着几人离去,也迈步往外走去:“将军言重了,但是我还是建议将军最好不要插手此事。这里不是西关,你手下的将士也不是被用来解决私怨的。如果被有心人上报朝廷,恐招致杀身之祸。” 江俊杰的脚步一顿,神色变得凝重起来。 出了寺庙,江欣月往后看了一眼,问:“朱鸿宝呢?” 萧彩蝶已经上了马车,懒洋洋道:“他配跟我们一辆马车吗?” 江欣月倒无所谓,但她知道萧彩蝶为医者有洁癖,倒也没在意,跟着爬上了马车。 然而没等她坐稳身形,车轮一个踉跄,将她整个人甩到车壁角落,她勉强稳住身子, 车身又是一晃,她猝不及防倒入了一人怀抱。 “萧…”话未出口,她震惊地看着眼前身形小了一圈男扮女装的男人:“你是…王爷?” 让他假扮自己去找南宫清谈判,怎么这人又易容成萧彩蝶的模样,她刚才一路过来硬是没发现? 对方双手穿过她腋下把她往身上拉近了些,面对她一脸愤怒的目光,他弯起乌黑明亮的眼,莞尔道:“你的计划很好,只不过,下次别计划了。” “呵呵…”江欣月闻言没忍住冷嘲了一下。 她双臂一撑,欲要直接推开这个言而无信的狗男人,却被对方牢牢抱在怀里,她力气根本挣不脱,真是气红了眼无计可施。 “你答应帮我,却出尔反尔,现在又想带我去哪里?” 马车经历刚才的颠簸,已经开始逐渐平稳,闫辉吹着口哨驾着马车沿着官道往北驶去, 马车里魏祯一反常态,像抱布偶娃娃一样连同她不安分的双手一起整个抱在身前,笑道:“本王知道你又想故技重施,利用南宫清他们对海图的野心去对付绑架你母亲的主谋,而且你也已经猜到了对方是谁。” 江欣月索性放弃挣扎,背靠在他胸前冷冷道:“杨家!别以为她们有贵妃当靠山,我一个也不会放过。” “本王知道你早已经通知了地方官府,甚至还有东山营的驻军,散布戚熊寨余孽还在山上活跃的假消息,控制朱鸿宝,好让他到时候指证对方。但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对方来的只是无关痛痒的人呢?如果这只是对方利用朱鸿宝引诱江府人去追查的圈套呢?” “你什么意思?”江欣月听出了端倪。 “杨闯的小厮确实出去送信,但里面只是一张白纸,如果没有半路拦截他,你是不是会跟着他一直追到目的地?小丫头,你还是太嫩了点。” 江欣月越听心越寒,倒也不是怕,遇到任何危险她可以躲进空间避难,但跟着她一起来的人就不行了,到时候会连累别人遇难送死。 也许是之前运气太好,一切进行的太顺利,乔府、柳府,都在她的推动下轻而易举地栽了,导致她把一切想的太过理想化。 这时,闫辉在外说道:“王爷,到了。” 魏祯见怀里的女人安静了,他松手说:“好了,去看看吧。” 透过车窗,江欣月隐隐嗅到了一丝硝烟气息,她好奇地掀开马车帘一看,发现马车处在一处山头,隔山而望,山对面也是山头,大概三十丈的距离,一片火光熊熊,还有不少人的呼喝与喊叫声。 她惊讶地赶紧跳下马车,扶着大树环视四周,终于认清这里地形, 戚熊寨。 魏祯拉了她一把,以防她掉下去,然后淡淡说道:“他们在四周埋伏,带了火药,只要你们踏入山头一步,埋伏在四周的杀手不用出面就会要了你们的命。派一群乌合之众来抓江夫人不过是烟幕弹,就是为了引你们兄妹上钩。” 江欣月越听越后怕:“你早知道了。” 魏祯望着对面渐渐越烧越大的山火,凤眼微眯:“自从上次剿灭戚熊寨后,本王一直派人盯着那里,东山营的严琦,是本王的人,但是有人能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埋下了火药,倒是令人意想不到。” “有没有抓到杨家的人?”江欣月问。 “没有,都是一些江湖人,审问不出任何线索。而且,杨家现在不宜动。”魏祯说。 “为什么?就因为他们是贵妃外戚?” 江欣月不服气瞪着他,往日里两人身高悬殊,她总得仰着头看他,气势上先输了一大截,这会儿两人可谓平等相对,她总算扳回点面子。 不过这人是怎么把一米九几的身高骨折成一米七的? 她昂着下巴不悦道:“他们撺掇乔府和金人对付江府,屡次抢夺我娘的东西,就算我不算计她们,她们也要对江府动手!到时候我去了京城,我爹娘怎么办?” 魏祯挑了挑眉:“本王以为你已经答应了进京将海图呈给陛下处置。” 江欣月一怔:“然后呢?” “时机一到,本王自会帮你出气。” “王爷,”江欣月纠正道:“他们要杀的可不止我,王爷不可能不知道吧?不止宸王,刺杀你的,杨家也有分。” 魏祯看着她,眸底渐深,“那又如何?这天下想要刺杀本王的多了。” 闫辉站在一旁直翻白眼,他家王爷做事自有章法,这妖女还想挑拨离间? 江欣月沉默。 确实,对于他们这些大人物来说,刺杀简直是家常便饭,知道对方是谁也不会立刻动手,而是会采取对自己最有利的方式去解决。 可是她却做不到,毕竟她还只是个小人物,她爹虽为一方官吏,也是随时都会被捏爆的小虾米。 “可是杨毅对我姐姐心怀不轨,我要动他,你没意见吧?” “嗯。”魏祯淡淡笑看她:“本王带你去个地方。” 江欣月闻言心情好了起来,人也放松了,她围着他转了一圈道:“王爷,你这是什么功法,缩骨功吗?” “哦?你还知道缩骨功?”魏祯好脾气地任由她打量。 江欣月摸着下巴回忆道:“我以前听说过这功法,据说缩骨功需要用内力拉伸骨骼,使人的各个关节反复错位,才能缩小身体, 这会给身体造成不少伤害,既然计划泡汤了,王爷还是赶紧恢复原身吧。 ” 魏祯似笑非笑地问:“你是在关心本王?” 江欣月当然不会承认,耸了耸肩:“哦,你如果有女装癖,我不会介意哟!” 第56章 淮南杨府 2 看着她毫不留恋地钻进了马车,魏祯唤来暗卫:“吩咐严琦,抓到的活口留两个带去京城,剩下的扔去杨府门口。” “是。” 小女人确实聪明,这么快就猜到了杨家人并采取了行动。 可惜手段终究稚嫩了些,不知人心险恶。 既然选了她,总归不能让她吃亏了去。 江欣月却觉得自己吃了大亏,魏祯上了马车后,就一直把她当做布娃娃一样抱在怀里,美其名曰——报酬。 因为他答应她在上京后,会加派暗卫守护江府。 他倒是双眸一闭睡得香甜,害得的她睡姿不良,整个背脊酸的要命。 等天亮时,马车已经到了淮南府。 淮南府距离灵州不到百里路程,但这里更靠近南海,码头也多,人流更多。 街道上人流如织,车马喧闹,小贩们推着手推车穿梭在人群中,吆喝声此起彼伏,各种小吃的香味弥散在空气中,诱人的味道让人垂涎三尺。 “快看呐,那边有小猴子耶!”江欣月下了马车就差点被人挤了个踉跄,却丝毫不影响她逛热闹的兴致。 说实话,自从穿越过来,她还没有好好逛过古代的街市,每次出门都会遇到各种大惊大险,导致她已经没了逛街的兴趣,闷在书房里整天琢磨创业计划。 这会儿她也没去想魏祯为什么带她来此的目的,就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小丫头一样一溜烟跑进了熙攘人群,朝着街头卖艺杂耍的地方跑去。 人群中几个随行暗卫额头冒汗,赶紧追了上去。 “王爷,这里是杨家的地方,是不是让王妃戴上面纱?”闫辉说。 “无妨,她这样很好。”他早看出来,这丫头不爱戴幂篱,是个不爱受拘束的性子。 闫辉算是看出来了,王爷看来很中意这个妖女,以后不能再言行无礼冒犯她了。 “来来,各位看官,走过路过不要错过,这里有独门绝技,头顶十八碗、胸口碎大石等精彩表演,还望各位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啊。” 中年人敲着铜锣,手里还牵着个满身灰尘脏兮兮的小猴子。 江欣月瞧了一眼,心道这人还算有点人性,没有给猴子上铁链拘着它。 小猴也机灵,双手托着盘子在人群中鞠躬打转,时不时表演几个跳跃翻滚,做鬼脸,逗得大伙哈哈大笑。 等小猴子到了身前,一身锦衣华服的江大小姐尴尬地摸了摸腰间荷包,空空如也,她当时出门去寻仇,哪里会随身带着钱物。 这时一双骨节分明的手却伸了过来,摊开的白皙掌中放着一锭五两银。 围观的百姓这才转过头,注意到人群前面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两个姿容秀丽的绝色女子, 拿银子的黑衣女子略高挑些,黑发如瀑布般垂至腰间,映衬着一双明亮而犀利的眼眸,嘴唇微微上扬,透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宠溺,正垂眸看着身边的少女。 江欣月今日身着一袭淡紫色裙衫,腰间系着一根精致的丝带,衬托出她纤细的腰线。明亮如星辰的眼眸正惊讶地望着黑衣女子。 两人的相貌截然不同,但却都散发着一种不可忽视的魅力。 黑衣女子的身上透露着一股强大而神秘的气场,让人不敢轻易接近。 紫衣女子则给人一种温柔和善良的感觉,让人不禁心生怜惜。 两人很快引起了围观人群的瞩目,众人纷纷议论着她们的身份和来历, “那黑衣女子是谁呀?看她的风采,绝非寻常之辈。” “我说这是哪家的千金,竟然比杨侯府上的三小姐还要好看?” “这次杨府婚宴请了不少武林中人,莫非是江湖上的哪家名门千金?” 江欣月见所有人都看向她和魏祯,倒也没有尴尬,见小猴子机灵地抓走了那银锭,便拉住魏祯的手说:“我好饿,想吃东西。” “嗯,听说山海楼的食谱都是你自创的?”魏祯突然问道。 江欣月是根据现代爱吃的菜色加以改进,教给了大厨们,她说:“为什么问这个啊??” “哦,那就是这里有不少酒楼偷学了山海楼的菜色。”魏祯笑道:“要不要去尝一尝?” “我才不去,”江欣月拉着他径直走出人群,往街头小巷的摊贩们闲逛过去,说:“天下菜谱一大抄,无所谓谁偷学谁的,但是要本小姐为那些无耻小贼开的酒楼买单,我可不干。” 魏祯失笑摇头,这女人倒是说什么都有道理。 见她走到一个卖豆浆烧饼的摊子前,指着蒸笼里一个个白胖白胖的大饼,回头看他说:“我知道你们这里呀,饼子都是蒸笼里蒸出来的,但是我吃过一种饼,面脆油香,面饼放入油锅起泡时撕开口子,灌入鸡蛋,再铺上卤肉、葱花、料汁调味,可香了。” 那摊主爽朗一笑:“姑娘你说的是番邦胡饼吧,面饼以油浸面,每层中平铺上羊肉、花椒、豆豉,老头子我有幸吃过一次,却做不出他们的手艺,咱们贫苦人家,食客也是小老百姓,咱这能糊口就成,哪里买得起油咯。” “哦,那个呀,也不难,他们用的是酥油,老伯你可以用猪油啊。”想了想又说:“菜籽油也行,就是味道差了点。” 江欣月说得高兴,却不知道身边的魏祯望着她的目光微微起了变化。 老伯听到‘猪油’简直哭笑不得,再看这两个天仙般女子的衣着,更加确定是有钱人家出来的,真是不知百姓艰苦:“姑娘有所不知呀,咱们穷苦百姓,过年能吃上一口猪肉算好了,哪来的钱熬猪油啊,又有哪个讨生活的食客会来买那么贵的点心?” 江欣月真的愕然了,转头问魏祯:“王…咳咳,油很贵吗?” 魏祯默默盯了她一会,说:“我以为你开酒楼的,应该很清楚行情…” 江欣月尴尬地挠了挠头,她只负责花钱和创新… 她看着老头子佝偻苍老的样子,有些不忍,问魏祯:“不如把他的饼全包了给侍卫大哥们加餐如何?” 闫辉朝天翻了个白眼:我们谢谢你嗷。 第57章 淮南杨府 3 老头子一听,不等魏祯答应,就惊喜地连连鞠躬,“两位姑娘真是大善人,真是谢谢姑娘了!” 魏祯似笑非笑地乜了她一眼,将荷包递给她说:“利息。” 江欣月会意,当抱枕嘛,一会儿生两回熟,没得问题! “对了,你说带我来这儿干嘛?”江欣月拿了个白饼啃了一口问道。 魏祯这会儿是女儿装扮,又是大街上,她索性就随意了起来,反正对方不介意。 不等对方回答, 忽然听到有人大喊道:“快看啊,有人落水了!” 本来就热闹的街市,这人流一下子往河边桥头涌去,仿佛退了潮的黑水,可谓壮观。 就在这时,一个翠绿色比甲的小丫头擦着江欣月的胳膊往人群中奔去,口中喊着:“小姐…快救我们小姐!我们小姐落水了…” 虽然很多人都是隔岸看热闹,但码头边上还有一些汉子看不得见死不救,猛地跳进河里捞人。 “看这丫头衣着光鲜,是大户人家吧?”江欣月好奇地上去看了眼。 魏祯说:“杨家的丫鬟。” 江欣月愣住,恍然想起来,杨府就在这淮南府啊。 她压低声音贴着魏祯耳边问:“王爷想做什么?” 魏祯被她热气一吹,耳廓顿时通红,他轻咳一声:“你的亲舅舅抬贵妾进府,对方是南海一座海岛岛主的女儿。” “哦,我们来捣乱?”江欣月目光一亮,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心道这魏祯真够意思,给她来出气了。 魏祯眼含笑意,补充道:“作为交换,他要将女儿送给岛主的傻儿子。” 江欣月脑子突然不太好使,这姻亲关系有点乱啊… 不过…等一下,她记得杨坚只有三个嫡出孩子啊,一个儿子两个女儿,莫非是庶女么? 不过片刻功夫,岸上两个中年女人在河中大汉的使力下,将落水女子拖上了岸。 那女子虽然身形瘦小,但毕竟衣着繁复又浸了水,两个女人几乎抱不住,手臂一个失力几乎脱手将她掉下水,那翠衣丫鬟这才上去接应,三人合力将女子拖了上来。 其中一个女人是路边摊贩,倒是热心肠,她俯下身子摸了摸女子的心口,顿时吓得一个屁股蹲坐倒在地,她害怕地往后挪了挪:“天哪,没气了…” 站在人群中的魏祯对江欣月道:“看出她是谁吗?” 女子浑身湿透,头无力偏向一边,半张脸长满了斑斑点点,十分可怕。 但另一边完好无损,如果没毁容的话,乍一眼看,与杨映雪有几分相似。 “不会是杨映雪的孪生姐妹吧?” “嗯,是孪生姐妹。” 脑海里闪过一个想法,她来不及细想,只知道这个女孩不能死了。 她挤开人群率先走上前蹲下,先是摸了一下她的颈动脉,然后是手腕脉搏… 可惜萧彩蝶不在,只能死马当活马医, 好在她怕出意外,随身带了救命药丸。 先是用力在女子胸口捶了两下,接着翻过来用膝盖顶住她柔软的腹部,折腾了好一会儿,口中水倒是溢出来不少,但气息还是弱不可闻。 心脏复苏不专业,可作为演员,这可是演过好多次的,熟能生巧, 人工呼吸…还好,对方是个女孩子,不怕不怕, 众人看得目瞪口呆,窃窃私语,议论纷纷。 那翠衣丫鬟好半天回过神,她眼珠一转,扑上去尖声制止:“你是谁,你要干嘛?你要对我们小姐做什么呀?快住手!” “来人啊,她要杀人了…她要锤死我们小姐啊。” 人群中也有人说道:“没见过这么救人的?” “可不是说没气了吗?本来就死了吧?” “你快放开我家小姐!”丫鬟不依不饶,“否则我报官抓你!” “是啊,这好像是杨侯府上的丫鬟吧?这姑娘胆子真大,闹出事情可是要吃官司的…” 丫鬟叫的更加卖力:“快来人帮帮忙,她要害死我们小姐啊!” 江欣月回眸冷冷瞪着翠衣丫鬟道:“你要她死还是要她活?” 丫鬟被她阴鸷凶狠的目光吓得一个踉跄,心中的阴私差点藏不住。 身后魏祯直接把小丫鬟推到一边交给闫辉,然后站在了江欣月身边说:“已经去叫大夫了。” 江欣月没说话,嚼碎了黑色续命药丸,俯身对这女子嘴里, 魏祯垂眸静静看着,仿佛想透过她的这身皮囊看清楚什么… 又过了一会儿,那女子终于回过气,咳嗽了两声,哇地咳出一口水,醒了。 终于活过来了,江欣月松了一口气…… 女子蓦然睁开眼,黑白分明的剔透双眸定定盯着那个救了她性命的少女。 她的眼眸漆黑明亮,细密的睫毛轻轻颤动着,双眸闪烁着星星点点细碎冷冽的光芒。 好美的一双眼睛! 江欣月心中一跳,仿佛被烈日灼了一下眼睛,好强烈的求生欲! 远处桥头一个月白长袍的青年漠然注视着这一切,在看到落水女子恢复神智的那一刻,悄悄隐入了人群中消失不见。 第58章 淮南杨府 4 吉云岛位于大周和炎国的边界上,原本是金国海域的势力范围。 金人立国前,金人的先祖杀烧掳掠以海盗之名纵横海疆,最先征服的就是吉云岛。 后来炎国率先对大周发动了海战,夹在中间的吉云岛就成了炎国的战略补给站,连同金人的财宝一同霸占了去。 当时还是海盗的金人哪里忍得下这口气,愤然接受了大周的招揽,帮着大周击退了炎国海军。 后来大周愈发强大,开通海禁,拓宽了商道之后,吉云岛更是成了天下诸国商船中转的必经海岛之一。 无论是陆地小国还是海岛小国,也都通过吉云岛源源不断的将本国特产送上商船,换取异国的金银粮食和各种特产。 而金国因为曾是吉云岛的领主,与如今吉云岛的新主人司马懿亦敌亦友,关系微妙。 当楚国在西关与大周撕毁停战协议发动进攻时, 金国和吉云岛这两大岛国就成了海上兵家必争之地。 这次距离吉云岛最近的炎国欲许以异姓王的礼遇招揽这两座岛国, 金国国主态度暧昧,欲拒还迎, 而吉云岛却做出了令诸国咋舌的举动,公然与大周的博邑侯杨坚成了亲家。 将岛上最美的女人,他最心爱的女儿,年仅十四的司马沁茹许给了已经年过四十的杨坚。 虽然杨坚婉拒,称自己已经有糟糠之妻,不敢委屈金枝玉叶,可司马沁茹得知消息,竟然自甘为妾。 “杨家的宗洋海贸虽然因为战事缘故被迫退出炎、楚两国,但在其它大小国之中有着不可撼动的地位和信誉,与金国、吉云岛更是关系密切。” 去杨府的路上,魏祯轻声对江欣月说着杨家族史。 江府虽然与杨家是亲戚,但看身边这丫头的处事,根本不清楚自己外祖家对于大周来说不可动摇的地位。 至少现在来说,就算是杨家屠了江府满门,只要圣上要保杨家,最多只会拎几个无关痛痒的替罪羊平民心便了事。 江欣月也知道魏祯对她说这些的用心,所以安静地听着。 其实她早已了解过杨家的历史,其实比起明朝首富沈万三的传奇,如今的杨家不过是守着先辈的基业,背靠皇帝的抬举,才能畅通天下。 她说道:“听王爷这么说,杨家关乎大周经济命脉,所以陛下才这般看中,可如果陛下知道杨家两面三刀,吃里扒外,是不是还能还能委以重任?” 魏祯淡淡说道:“杨家历代出经商奇才,在官场上终究略逊一筹,除了你的大表哥杨钊如今留京任户部给事中,正九品,其它都流放各地,无甚建树。你说的委以重任,不存在。皇兄随时可以收回对杨家的恩宠。” “那王爷可知道,杨家背地里已经与金人做了协议,瞒天过海运送陛下严令禁止的海禁货物做交易。” “你说的就是那些盐铁吧?”魏祯淡淡一笑,“若真的瞒天过海,又怎能被你发现?他们要是一丝把柄都无,那才是皇上要头疼的事情。” 好吧,原来这些天潢贵胄都一样腹黑阴险,捏着把柄隐忍不发,等时机到了过河拆桥灭族抱财充国库。 “我们要参加杨坚的喜宴吗?”江欣月问。 当时在河边救活了女子后,就被匆匆赶来的杨家人抬了回去。 因为魏祯易容成萧彩蝶的样子,一眼被人识破了身份,大呼是医圣弟子,是救人无数的神医娘子萧姑娘。 顺理成章,两人就被这么请去博邑侯府上做客。 “你不愿?” “怎么可能,我当然想去看看啊。” 魏祯淡淡乜了她一眼,“如今本王被当成神医娘子请进杨府,你可要保护好本王。” 江欣月:“…”她耳朵没出毛病吧? 她保护他?有没有搞错? “王爷这是何意?您身边高手如云,还有闫辉呢!” 魏祯露出一抹苦恼之色:“博邑侯府可不是普通府邸,闫辉等人不宜进去,会露了痕迹。” 江欣月皱眉,试图从他脸上找出一丝做戏的可能,半晌,她挑眉耸耸肩道:“王爷金尊玉贵,咱们还是不要冒险了。” 魏祯似笑非笑:“也许有一场好戏看,你确定不想冒险?” 江欣月绷着脸坚决摇头:“为了王爷的人身安全,不能冒险。” “不,你想。” 杨家府邸内,喜气洋洋,人头攒动,喧闹声、恭贺之声不绝于耳。 杨坚虽然已过而立,可岁月丝毫没有在他面上留下痕迹,英俊的面庞配合他那修长俊伟的八尺雄躯,雍容不失儒雅,令人心生敬仰。 今日他身着一身红色的喜服,更衬得他如玉树一般挺拔, 司马沁茹依照吉云岛的习俗,身穿五彩织锦,头戴厚重华贵的金饰,虽然是小妾的身份,但举止得宜,落落大方,古铜色的肌肤眉目如画,一双碧绿色的眼眸顾盼生辉,与来贺的女宾谈笑风生,一口中原话十分流利。 丝绸行的李夫人嗑着瓜子说:“听说了吗,这吉云岛上的女人啊,都不是什么正经人。” 城尉夫人看了眼龚素芳,说道:“听我家老爷说,这司马家的女人脾气可不好,进城路上,因为牵马车的骏马不听话,你家这位小妾竟然直接拿刀砍了马头。真是太不吉利了。” 龚氏笑得平和:“你们也知道的,我们侯爷就喜欢烈性子,小妾么,就是有脾气才会觉得新鲜劲,随他去吧。” 李夫人笑得不怀好意:“倒是听说这小妾的嫁妆抵得上公主出嫁了,是不是真的啊?” 其他夫人也看了过来,因为嫁妆是跟着杨坚前一天队伍进城的,大家都没有看全,只听说足足有二百多台,那还不是把当家主母的排面给陛下去了,当初龚素芳虽然是京兆尹的女儿下嫁商人,那也只有六十八台呢。 另外一位跟龚素芳交好的知县夫人摇着团扇笑道: “这有什么好比的,吉云岛也不过是一群海寇立岛称王,和金国一样,都是靠着女人的皮相逢迎讨好各国苟安呢,说什么岛主的女儿,哪里有大家闺秀的样子,倒更像青楼妓子。我说素芳也是太好脾气,进门之前啊应该找几个嬷嬷给她检查检查,是不是处子还俩说,别到时候生出一群绿眼睛的妖孽,败了门风。” 龚素芳冷冷听着身边贵妇们对这个八面玲珑小妾的点头论足,心中的愤怒才稍稍减轻些。 这时,身边有仆妇来禀报:“夫人,找回来了。” 龚素芳眉心微动,笑容可鞠对众夫人道:“后院一群不省心的又在闹腾,我去去就回。” “哟,以后可还有热闹看了呢!”李夫人以为又是杨坚那群如花似玉的小妾们作妖了,想凑热闹又不太好意思,只笑着冲她摆摆手,“快去吧,这边我们替你看着。” 等她一走,几个夫人又聊开了, “听说那个女神医今日来了淮阳,刚刚在河边救了人。” “是不是真的?赶紧去叫人打听清楚了。” “应该是假的,听说这萧家兄妹已经回京城了,怎么可能来淮阳呢?” 杨府后院 龚氏气冲冲地带人踢开房门,看到丫鬟正在伺候那贱丫头换衣, 厉喝一声:“都退出去!” 丫鬟们吓得双腿发软,知道小姐又要受罚,但还是缩着脖子退了出去。 “跪下!”龚氏冷冷盯着衣衫湿透的少女。 屋中四面都被钉上了木板,只能透出些微的光,将她整个人包裹在阴影中。 但依稀可以看得见少女半边斑驳可怕的黑斑,真是令人作呕。 少女木然跪下,一语不发。 龚氏退后一步,她身后的嬷嬷上前,直接扯掉她的上衣,拿出沾了盐的鞭子,狠狠鞭打了起来。 龚氏骂道:“贱蹄子,娘把你养这么大,你就是这样报答娘的?为娘当初真该在襁褓里捂死你。你以为一死了之就能解脱?你错了,你就是一具尸体,你爹也要让你坐上船死到吉云岛。” 少女双眼猩红地盯着龚氏,尽管声音已经痛的嘶哑,却字字清晰如刀:“所以您当初为什么不把女儿捂死了,为什么要把女儿养大?你该知道我天生丑陋,已经是个废子,为什么当初要把我生下来,为什么不杀了我,还要折磨我?” 她冷笑道:“您该知道,一旦女儿走出来杨府,但凡有一丝活路,就不会放过你们的,你们加注在我身上的痛苦折磨,我会连本带利要回来!” 第59章 杨凌霜 1 “哎呦,姐姐这是做什么呢?前院贵客如云,可都等着姐姐主持大局呢。” 来人是杨坚的第十七房小妾,名叫秋冷玉。 曾是红极一时彩月楼的头牌戏子,因为杨坚的一句:“甚美。” 后来被乔万津当做礼物送入杨府。 自从秋冷玉入了府,其他女人都黯然失色,唯她椒房独宠,甚至连出门应酬,大宴小聚,杨坚都会带着她出席。 别说一群争宠斗艳的小妾们,就算是龚素芳这个骄矜自傲的大房夫人为了灭她气焰,都暗地里使了不少手段。 龚素芳冷哼一声:“今日有新人独占鳌头,八面玲珑,何用我这个夫人主持大局。” “瞧姐姐说的,侯爷还不是怕姐姐在府里闷得慌,才多找几个妹妹来陪你解闷不是?” 秋冷玉掩嘴笑着,瞧了眼跪在地上倔强的女孩,妖娆的眉眼闪着算计的光:“只不过么,不听话的畜生多打几顿,哪怕打死了也不心疼,可这自己身上掉下的肉呀,可不能这么对付,打在儿身痛在娘心么。姐姐还是饶了她这一次吧,要是传到侯爷耳中惹他不高兴,到时候迁怒的还不是姐姐?” 龚素芳转过头冷冷盯着秋冷玉,想到刚才在喜宴上受到的屈辱,都是拜眼前这个女人所赐,无名怒火也控制不住爆发了出来。 昂着高傲的头颅居高临下冷笑道:“我不知道你在侯爷那说了什么,竟然让他敢把这个丢人现眼的丫头送人。你心里憋什么坏主意我是不知道,但别以为人人都是傻子,你与乔万津那些龌龊事,这些年没少为那老东家牵线搭桥吧!” 秋冷玉面色微变,但明艳的笑意仍然挂在脸上。 龚素芳怎么会没看出来,她愈发气势凌人:“但你的老东家倒了,你如今和那些破落院子里的女人没什么两样。侯爷如今纳的新人听说也是你的主意,呵呵…为了对付我,你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但是你忘了,我是杨坚明媒正娶的夫人,你们这些不过是豢养在杨府的宠物,想拉个帮手对付我,你还不够格!” 秋冷玉后退一步,优雅地福了福身道:“姐姐哪来这么大的火气呀,妹妹只是想提醒姐姐,吉云岛岛主虽然喜欢虐待女奴为乐,可不喜欢别人代劳啊。姐姐还是收收火气好好替她打扮打扮,咱们一切都是为了侯爷的大业着想不是?” 就在两人僵持之际,院外婆子匆匆走了进来。 “夫人,宫里来人了,是贵妃娘娘派人送了贺礼,同来的还有宫里太医局来的萧女官。” “什么?萧女官?”龚素芳也懒得跟妾室置气,急走几步问道:“什么萧女官?是替皇后医好头风病的萧彩蝶吗?” 婆子哪里知道这些? 她吞吞吐吐地说:“老奴只知道萧女官等人和贵妃娘娘派来送贺礼的官员十分熟络,而且似乎还认识小姐,说要过来看看小姐。侯爷刚刚吩咐了请夫人招待好这两位贵客,不可怠慢。” 龚素芳目光愈冷,猛地回头看向跪在阴暗处的少女。 而少女苍白发青的脸也正冷冷盯着她,露出一抹阴冷的笑,然后眼睛一翻,缓缓歪倒在血泊之中。 花园的另一头,身穿绛紫色官服的鸿胪寺少卿赫连风追着打扮成‘萧彩蝶’的魏祯,“萧姑娘…等等我呀,别走这么快。” 江欣月快走几步,追着魏祯问:“这人什么来路?和萧姐姐很熟吗?” 魏祯说的云淡风轻:“追求者之一。” 江欣月秒懂,回过头有些同情地看了眼被几个婆子拦在二门外的赫连风,瞧着那张稚气犹存的英俊面孔,点评道:“长得还不错,萧姐姐眼光还可以。” 魏祯停下脚步,忽然用力捏了一下她粉嫩的耳垂。 江欣月吃痛,回头恼怒地捂住耳朵:“你干嘛?” 顶着一张闭月羞花脸的魏祯翘起嘴角逼近她,戏谑道:“你的眼光真是令本王失望,这种货色都能入眼么?别怪本王没提醒你,今日前来道贺的京城官员中就有不少你萧姐姐的爱慕者。所以你一会儿可要保护好本王,知道么?” 江欣月无语半天,只能挤出一句:“…纳个小妾这么大阵仗?”连京城官员都来道贺,也太过了吧? 这时,两人对面浩浩荡荡走来一群女人,贵妇们身着华美的锦衣,脚踏掐金丝坠玉绣鞋,满头精致的首饰闪烁着宝石的光芒。 为首女人一身紫色华服,虽然上了年纪,但她身姿高挑,容颜端庄秀美,仅凭一身气势便能力压身后的莺莺燕燕。 杨家大房夫人龚氏? 江欣月心里猜测着, 她这会儿戴着面纱,对方没有注意到她,直接走到魏祯面前,含着笑热情地招呼道:“萧女官,去年宫宴一别,没想到这么快又见面了,真是太好了。妾身已在水榭备下宴席给萧女官接风,请萧女官不要嫌弃。” “本女官不是来吃席的。” ‘萧彩蝶’打扮的魏祯往江欣月身后一站,抱胸冷漠地说:“我新收的徒弟对你们府上的丑八怪女孩十分感兴趣,就带她过来瞧瞧。” 龚素芳和身后几个妾室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冷傲的女官说的‘丑八怪’是谁。 更没想到救了那臭丫头的竟然是萧女官等人… 江欣月不知道魏祯此行到底要带她看什么,不过她确实想见杨映雪的同胞姐妹一面。 于是上前一步恭敬地说:“我是萧女官的关门弟子…月娘,刚才在昌西桥边救了一个跳河轻生的女孩,听说是博邑侯府上的千金,便过来看看她是否安好。” 龚素芳笑道:“原来是萧女官救了她,妾身在这边替她谢过女官们,不过这孩子天生失心疯,怕惊扰了贵人,还请萧女官和月娘恕罪。” 站在江欣月身后的魏祯声音一沉:“废什么话,本女官想治的病人,还没有人敢拦着!还是说,侯夫人有什么见不得人的阴私怕本女官上报皇后娘娘么?” 龚氏一惊,立刻跪下。 她一跪下,身后一众妾室也惊惶不安地跪了下来。 “妾身绝无阴私隐瞒,那孩子天生丑陋,怕吓着两位女官,这才百般推辞。请女官恕罪。” 江欣月挑了挑眉,这就是皇权的福利么? 看着这个诡计多端的大舅妈跪在自己脚下,她忽然自心底生出了一种对权力强烈的渴望。 “那么,请侯夫人带路吧。” 第60章 杨凌霜 2 应该是早先得到了消息,少女居住的院子朝东,花园小楼,布局雅致,但只看院门前的匾额——‘听雪轩’,不难猜到原先的主人是谁。 踏入屋子,刺鼻的熏香也难以掩盖的血腥味,令两人皱了皱眉头。 江欣月问道:“刚才在路上没来得及问,请问侯夫人,这位姑娘是府上哪位千金?” 龚氏痛心疾首道:“月姑娘有所不知,这丫头是府中已故姨娘的遗腹子,名叫凌霜。自小体弱多病,老爷为她请尽名医,但都难以痊愈,最近可能是知道了这个秘密,所以才会做出极端的事情,闹了笑话,还请两位女官多多包涵。” 因为魏祯就在身侧,碰着他的手指,就能轻而易举就能读出龚氏心声的江欣月闻此言差点笑出声。 这些内宅夫人冷心残忍如斯,就连说谎都不带眨眼,演技都能与奥斯卡影后有一拼了。 她柔声道:“如今我师父在这里,夫人就不用担心了,我师父一定能治好她的。” “这…”龚氏抬眼看了看她身后黑衣女子冷傲疏离之态,不敢说出拒绝的话。 毕竟这个萧彩蝶随兄长走遍诸国,名声大得很,就算在圣上面前都敢直言不讳的主。 “那就有劳两位女官了,今日侯爷喜宴,妾身前院还要招呼客人,就请两位女官自便。” “行了,这里不需要你们伺候。”魏祯冷冷打断她。 龚氏垂首施礼,带着一部分人离开,但还是留了几个婆子丫鬟守在门外听候吩咐。 魏祯对江欣月说道:“当初你大舅母生下一对双胞胎,因为幺女面带黑痣视为不祥,本想掐死埋了,但当时有一个道士在杨府做客,称幺女命格奇贵,不可杀,才留了下来。去年及笄时,据探子回禀,那道士做了道场,为两个女孩互换命格。” “王爷相信命格能互换么?”江欣月问。 魏祯看着她说:“本王相信人定胜天。” 江欣月说:“我想救她。” 魏祯说:“本王知道,但是本王想提醒你,这个女孩注定会被送去吉云岛,这是不能改变的事实。” 想起刚才魏祯在过来的路上给她上的‘政治经济课’,于是自信满满地笑道:“王爷说人定胜天,我也是这么认为的,如果她能成为吉云岛的女主人呢?” 魏祯凝望着她,忽然单手搂住了她的腰往身前一拉,然后封缄了她的唇。 极短的碰触,随即松了手。 江欣月已是涨红了脸,捂着嘴瞪他:“你!你这是干嘛?” 这人怎么莫名其妙,说得好好的突然就搞人身攻击? 魏祯挑起眉梢,他可忘不了当时在鹊仙楼,这女人一脸嫌弃地拒绝他的说辞。 刚才却在龚氏面前时不时碰触握着他的手, 真当他是泥塑的佛身六根清净么? 可惜他不知道江欣月只是借助与他碰触在听龚氏等人的心声, 他强装镇定,目光却紧紧凝视着她面上表情,声音冷沉:“怎么,本王只是讨点利息,你就这么不愿?” 江欣月这会儿连后面躺着个病人都顾不得,直接把他往外推,恼羞成怒地骂道:“你出去,顶着萧姐姐的脸居然做出这等轻薄无耻之事,你让我以后怎么面对她那张脸啊,实在太可恶了!我现在不想见到你!哪凉快滚哪去!” 魏祯心底的阴云因她这句话散了个干净,被她踢出了房间也不生气。 原来是脸不对,而不是嫌弃他脏。 门外婆子一脸惊诧,还没问怎么回事,就见江欣月霸气地直接把门和合上了。 她们看向黑衣女子冰雪消融的笑脸,谄媚道:“不知萧女官有何吩咐?” 魏祯指腹摩挲了一下唇角,果香透着蜜甜。 原来那丫头身上的香味不是熏香,而是体香。 正午的阳光刺眼,但他却心情极好。 “不是说备了宴席么,带路吧!” 屋里,江欣月没把这事儿太放心上,她走到昏睡女子的身边,正仔细观察着女子面颊上的黑斑,却被她脖颈处的一道血痕给吸引了目光。 “杨小姐,你醒醒?” 叫了几声见对方没应,她就动手解开对方的领子,想要查看伤口。 哪知刚刚碰上她的脖子,对方的手忽然紧紧扣住她的动作,睁开的眼睛里,目光好似好吃人似的。 “是我。”江欣月解下面纱。 “为什么要救我?”杨凌霜警惕地盯着她。 江欣月掰开她的手指,冷冷道:“我知道刚才你跳湖不是自尽,你是想吸引谁的目光?你在等人救你是吗?可惜救你的不是对方,而是我们?” 杨凌霜抿紧唇,因仰躺着,背上的剧痛令她面容有些扭曲。 竟然被对方看穿了。 心中自嘲,可笑自己轻信他人,竟然妄想对方会怜惜她的生死,不过如此罢了… 江欣月也看出来了,她说:“既然你不想让本小姐救你,那就算了,告辞。” 说罢就起身要走。 谁知这丫头也是硬骨头,直到她走到房门口,还磨蹭了几下,对方才开口请求:“恩人,请留步。” 只见她艰难地从床上爬起来,扶着床沿跪倒在地:“恩人,凌霜愿意为奴为婢,请恩人带凌霜离开杨府。” 江欣月回头,看着少女虽然跪着,但依然挺直的脊背,语气愈发冷淡:“知道我们为什么救你吗?” 杨凌霜抬头,漆黑明亮的眼睛盯着她,仿佛猜到了江欣月要说什么,眼底浮现出一丝自嘲的冷意。 “因为你是杨府女儿。”江欣月缓缓朝她走去。 “阁下似乎白费功夫找错了人,我只是杨府豢养的一只狗,而且很快就要被送人了。” 江欣月目光平静地有些残忍:“能送给吉云岛的岛主做礼物,说明你也有些价值。杨府女儿不止你一个,妾室所生的孩子那么多,为什么偏偏要把你这个面容丑陋的女儿拿去做交易呢?” 杨凌霜眼神如刀直视着救了她的女子,血淋淋的言辞充满了嘲弄之意:“因为,我从小就是被鞭打到大的废物,除了这张不详的脸,身上没有一寸是完整的皮肤。不久前,我父亲得知吉云岛岛主有一个不为人知的怪癖,喜欢撕人伤疤为乐,他养在岛上的女奴无一不受他凌迟虐打,体无完肤。” 她忍着身上撕裂般的剧痛咧嘴一笑,密密麻麻布满她半张脸的黑斑也跟着她的面部表情扭曲了起来,令人看着十分不适。 江欣月忍不住皱了皱眉。 杨凌霜见了,笑得愈发冷:“这就是我的价值。” “不,你的眼睛很美,” 江欣月弯腰扶起她,撩开她脸上碎发,目光认真:“你是个美人。如果我替你去掉脸上这块胎记,你会是杨家最美的女儿,比你的姐姐杨映雪更美。” 杨凌霜目光微微波动,闪过希冀的光:“听说你是萧女官的徒弟,她真的能治好我的脸?” 江欣月是不知道萧彩蝶能不能治好她,但她一定有把握。 只不过… “只不过,我不是什么善人,不会白白救你。一旦交易成立,你的命运不再由你做主,你若敢背叛,我会让你生不如死。” 杨凌霜有些支持不住地瘫坐在床边,眼泪止不住地滑落脸颊。 第61章 喜堂惊变 1 杨府前院大厅 秋冷玉踏入大厅时,恰好与二房男主人杨箕目光对视。 杨箕眼中闪过一丝光芒,转身和一直站在屋角的一个侍女交换了一个眼神,那个侍女眼中掠过一丝杀机,端着果盘穿过人群,目光落到了司马沁茹身边另一个同样穿着五彩锦衣,头戴着鲨鱼皮巾的男人身上, 擦身而过时,她带有征询意味的目光与他相视。 男人微不可见的轻轻点头。 然后牵起司马沁茹的手,在众人注视的目光里放到博邑侯杨坚的手上,朗笑一声:“侯爷,从今日起,我们小妹就交托给你了。希望你好好待她,别让她受了委屈。” 此人是吉云岛岛主的大儿子,司马晋。 也是下一任岛主最有希望上位的人选,因自小与妹妹感情深厚,舍不得妹妹远嫁,故而放下一切事务亲自送嫁。 杨坚握住司马沁茹温凉手心,注视着她含羞带怯的娇容,对司马晋说:“大兄放心,阿茹是本侯最珍爱的女人,虽不能许她嫡妻之位,但不会让她受半点委屈。” 恰巧龚氏带人走了过来,闻言难以控制嫉妒的情绪,变了脸色,望向司马沁茹的目光里沉沉一片阴郁之色。 这时,人群里不知是谁说了一句:“听说吉云岛出嫁的女子都会佩戴一面同心镜,新娘未入洞房之前,镜面会有五彩祥云,这可是真的?” 这明显是不怀好意的提问,大意是在提醒众人同心镜的作用等同于女子手臂的朱砂痣,验证新娘贞洁而存在。 杨坚和司马晋顿时齐齐朝声音来处看去。 却见那人迈步走出人群,一身月白色云纹锦袍,身姿挺拔修长,容貌英俊,透着几分高高在上的傲慢。 见了杨坚也只是淡淡点了点头算是行礼。 杨箕望着这个突然冒出来不明身份的男子,以为是来找茬的,语气不善地质问:“阁下是什么人?” 男子并未正眼看他,而是盯着杨坚冷冷一笑:“我是金国耶律明,前不久还见过面,侯爷不会这么快就忘了吧。” 在场不乏朝廷派来观礼的官员和密探,闻言都瞬间明白了此人的身份。 京城来的几个官员都有些变了脸色,看向杨坚的目光都变了。 耶律明,金国大将军耶律洪的儿子,也是造船大师耶律真的关门弟子。 如今金国内部纷争不断,耶律家族与国主明显政见不合,金人尚武,耶律洪拥护者多,俨然有拥兵自重,想上位称王的苗头。 可杨坚的宗洋海贸可是金国的主经济大头,也是金人国宴上的贵客,这耶律明今日玩这出,又是什么意思? 杨坚笑道:“原来是耶律少将,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派人通禀一声,本侯也好早做准备,为少将接风洗尘。” \\\"呵呵,我们金人精挑细选送来大周的和亲郡主丧了命,国主怕事有蹊跷,这次和亲的公主便由本将军亲自护送了。上岸时听说杨侯居然娶了我们南海明珠做小妾,我还真以为是笑话,没想到是真的。\\\"他目光肆无忌惮地在司马沁茹身上打量。 原本娇羞温柔的女子察觉到他的邪恶目光,捏紧了手中银线,却被司马晋给捏住了手腕。 杨坚饱经风浪,当然不会把这等事放在眼里,唤来美貌侍女吩咐道:“耶律少将是贵客,好生伺候着。” 说着就要牵着司马沁茹将她送回后院去。 “且慢。” 耶律明身后又走出来一个身材高大、神情倨傲的中年人,“刚才这位金国小哥说的同心镜,是否让大家开开眼界呢?” “大胆,你又是何人?今日是杨侯纳妾的大喜日子,你们竟然觊觎妇人身上贴身之物,实在叫人不齿!” 杨家三房家主杨忠忍无可忍跳出来骂道。 在杨家,他最尊敬的就是大哥杨坚,平日里哪怕妻子说一句大房的不是,都会被他打的不敢吱声。 杨箕也站出来指着中年男人大声道:“是啊,我记得阁下不在邀请名单之列吧?你究竟是什么人?是何居心?” 而司马沁茹,在看到这个男人那一刻,冷艳的脸陡然一僵,不敢置信、惊喜、伤痛齐齐涌上心头,目光黯然又沉重地看着他。 可那男人却根本没看她。 “什么居心?哈哈哈…”中年人发出一阵嘲弄的笑声:“我只是想纠正耶律少将的话,那可不是同心镜,那是吉云岛岛主的印玺,绝非什么妇人之物。” “你胡说什么?”司马晋脸色大变,上前就要拿下这个男人。 杨坚皱眉看了眼司马沁茹,却发现小妾美丽的眼睛不在他身上,而是带着紧张忧心的神色盯着那中年男人。 “怎么,你还想杀我第二次?”中年男人恶狠狠拍了司马晋一掌,脚下一动,身形闪入人群中,声音却不绝于耳,“我今日就要让大家知道知道,你们杨家是怎么以海运起家的? 你们知道吗?他们杨家几十年前偷了金人的海图,以此纵横海疆兴起海运,霸占了南海无数海岛原住民做杨家海上奴隶,迫得他们苦不堪言。 金人那帮软骨头,被偷了海图不敢吱声,还与窃国贼子狼狈为奸,祸害周围岛屿占为己有,哈哈哈…甚至造出无数精良海船供他们远航,也难怪他们顺风顺水!” 杨坚目光变得阴狠冷酷,“一派胡言,来人,将这奸细拿下!” 门外无数护院一拥而入,拨开人群想要抓人,那中年男人高大的身躯却如泥鳅滑溜,借着人群左逃右躲,一时间人仰马翻,一片混乱。 魏祯和江欣月不知何时已经从后院回来,静静地看着这出好戏。 “这男人是谁?”江欣月问。 “吉云岛岛主的义兄,寇振东。原本是吉云岛上最有钱的人,因为爱上了司马沁茹,想要带她离开吉云岛,结果被人提前知悉,岛主司马懿一怒之下斩了寇府全家,留他一命,将他净身驱除吉云岛。” 江欣月眼珠子一转,兴奋地看着魏祯:“是你…” “只不过提供了他一些消息,让人护他来此出口恶气。如今这里八方豪杰,权贵云集,想来海图落在江府的传言不攻自破,杨府也该自食恶果。” “可是,知道内情的人是不会罢休的。”比如宸王、比如杨家人和金人。 “你那么聪明,这会儿怎么傻了?任何事情都需要缓冲的时间,” 魏祯却是神情悠闲从容,唇边带着淡淡的笑意:“待回了京城,海图便是皇宫之物,至于是谁献给圣上,那是圣上该思量的事情。” “唔…”江欣月略一思索瞬间明朗,心中暗自鼓掌,这位爷真是一肚子坏水。 可是她才不会把真海图上缴国库呢,得好好做个难以识别的假海图出来才行啊。 第62章 喜堂惊变 2 可是…笑着笑着突然觉得不对,江欣月忽然在人群里听到了一个心声,令她悚然一惊,急忙拉住魏祯的手:“你…你刚才背着我偷吃了什么?” 魏祯不悦,这丫头愈发放肆,竟敢这样跟他说话。 不过念在她似乎很在意他的样子,暂且原谅她这一次:“水榭凉亭,饮了一杯茶。” 窝去!!! 饮什么茶,渴不死你,嘴这么馋么? 该死的,关键时刻萧彩蝶又不在。 她赶紧上翻下翻,总算倒出一枚仅剩的救命丹药,踮起脚尖往魏祯嘴巴里塞,“快,吞下去…” “怎么回事?”魏祯虽然狐疑,但看她急的红了眼,好脾气地接过药丸咽了下去,只觉这药丸入喉即化,回味甘甜。 滞涩的经脉瞬间被一股涓涓暖流疏通,让人有一种如释重负的舒爽之感觉。 竟然比医圣配制的灵丹妙药更神奇? 远处大厅里拥挤不堪,贵客们想着要出去,却被护院们拥堵在里面,偏偏那中年男子滑如泥鳅让人难以得手。 杨箕和秋冷玉眼神交流,意外这人从哪里冒出来,竟坏了计划。 而司马沁茹看得手心冒汗,几次想要出口求情,却被司马晋狠狠眼神警告。 人群中有几个京城来的富商打扮的中年人,是皇后一派的外戚,奉命来看热闹的,见此状冷笑开口:“杨侯,那人说的若是真的,这些年杨府上贡皇上的海船是否都是来自金国耶律真之手?” 耶律真是南海造船大匠,也是金国的定海功臣。 诸国商队万金向耶律真求船的比比皆是,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但杨家却是和大周皇族荣辱一体,如果他借金人的手,为大周的海军造船,岂不是自毁长城。 果然有穿着朱红色官服的老头呵呵冷笑道:“难怪这几年我大周海战屡屡败战,原来问题症结在这里。” “闵大人,你们鸿胪寺的官员对南海情况最是清楚,这个时候就不要造谣是非了,我杨坚顶天立地,绝对无愧大周,一切都是那个奸细无中生有捏造的!” “呵呵,”闵大人也无惧他的威吓,抱拳举向天朗声道:“今日之事我定会如实禀告圣上,是不是造谣生事,自有圣断!” 然而他话音刚落,忽然从眼睛里流出了血泪。 站在他身边的赫连风大惊失色,连忙抱住缓缓软倒在地的老师,声音惊惶:“杨侯,快请大夫!” 众人被这一幕给惊住,原本宽阔喧哗的大厅也寂静无声。 也在同时,那中年人被几个拥护杨坚的江湖侠士给制服在地,直接死死捆住将他押到了杨坚面前。 司徒沁茹见此,情绪再也克制不住,身如飘落的叶子簌簌颤抖,手中的红菱也掉落在地。 这一幕落入杨坚眼中,他脸上闪过一丝莫名的情绪。 “刘大侠,”他对其中一个压制寇振东的男子说:“本侯知你精通医术,先帮闵大人看看,究竟是怎么了。” “好的。”刘大侠转身走到已经五孔流血的老人面前,低头把脉片刻,又蘸了老人的黑血嗅了嗅,忽然大惊失色,“千机。” 赫连风到底年纪轻,没听说过这毒的来历,看着刚才还精神矍铄的老人满口黑血不断往外涌,心痛至极,忽然想到了在后院的萧彩蝶,急忙看着人群里的龚氏说:“侯夫人,快去请萧女官!!” 龚氏已经被这一幕吓得腿软,急忙应声让人去请。 然而那两个丫鬟没跑几步,忽然脚下一软,口吐鲜血纷纷倒地。 龚氏也是眼前一黑,吐出一口黑血。 就在这一瞬间,守在大厅门口的护卫和宾客,突然同一时间各自惨叫一声,眼睛纷纷都留下了深浅不一的血痕,软倒在地。 就连刚才高傲不可一世的耶律明都捂着胸口跪倒在地,不敢置信等着杨坚:“杨…坚,你…好大的狗胆!” 秋冷玉和杨箕见状也急忙倒在地上闭了眼睛。 杨坚这时终于变了脸色,随手拔出一个护卫的长剑,刺向被五花大绑的寇振东,口中道:“是你下的毒?” 大厅里人倒了一片,唯独一直没有喝酒吃东西的杨坚和司马沁茹还站在原地,当然还包括寇振东。 寇振东龇起牙笑得狰狞又嘲讽,“你觉得你配吗?” 杨坚没心思跟他废话,剑刃往皮肉扎深几分,威胁道:“你若不交出解药,本侯杀了你心爱的女人!” 司马沁茹身子一抖,手里滑出一道匕首。 寇振东一副将生死置之度外的神色,吐着血水冷笑着:“你配吗?阿茹是南海明珠,甘为你屈尊为妾,你配吗?哈哈哈哈…你敢吗!” 杨坚怒火中烧,剑刃一沉,直接要了他的命。 “啊…”女子凄厉的尖叫声乍响,“东哥哥!” “大哥小心!”杨忠想要救人,奈何身子沉重,爬不起来。 一柄锋利的匕首刺入杨坚后心。 正是新纳的小妾,司马沁茹。 杨坚不是文弱书生,他驾船带着商队纵横大海,自然会一身武功。 刚才也猜测出这个女人跟寇振东有着不可告人的关系,心里怒火雄烧, 反手便是狠厉一掌,将司马沁茹劈飞了开去。 然而门外护送新娘的吉云岛侍卫已将杨府护院和家丁逼进了喜堂,他们早有准备,身上更是暗藏了兵刃,早已在之前就不动声色将整个大厅包围了起来,一只蚊虫都不放出去。 杨坚恍然顿悟,转过身时,已看到司马晋等一众吉云岛的送亲之人纷纷站了起来,完好无损,他们阴笑着抹去脸上佯装的黑血。 “好一场大戏!”杨坚冷冷道。 司马晋含笑扶起面如土色的司马沁茹,对杨坚说道:“你看杨兄真的是对你上了心,竟然丝毫都没有防备我们这些外族人哈哈哈。” 司马沁茹吐出一口血,灰暗的眼神直勾勾望着倒在血泊里寇振东的尸体,整个人几近崩溃。 杨坚一挥长剑,冷冷道:“司马晋,你别忘了这里是大周国土,你就算屠了杨家满门,也走不出淮扬府!” “呵呵,既然踏上了大周国土,我们就没想着全身而退,今日但凡有一人逃出淮阳,我们就成功了。所以杨兄弟,你如果想保全杨府的颜面,就把海图交出来。” “原来你们吉云岛也看上了那本海图,那真是可惜了,海图不在杨府。”杨坚冷笑。 “没有海图,金国人何以与你杨家结盟,处处庇佑?” 司马晋提刀走近杨坚,指着他阴森森道:“你们拿世人当傻瓜,但我们吉云岛的勇士可不傻。当初你们船队差点被炎国海舰抓走,是我们救了你,把你奉座上宾,可你出了海岛转头就把吉云岛秘密卖给了大周为自己谋利,害得我们四面楚歌,被迫投靠了大楚。你这种背信弃义的败类,我们还会信你?” 第63章 喜堂惊变 3 杨坚恍然,嘲讽道:“原来是投了楚国的细作,呵呵,信不信由你们,今日就算你们杀了本侯,本侯也不会把海图交给你们。” 他倒是想出卖亲妹子把江府拉下水, 但众目睽睽,若是百般推脱,到时候只会落得声名狼藉,索性要死不认便是。 司马晋冷笑着走到赫连风的身边,拿着刀尖指着他的脑袋说:“我们不会杀你,但这里的大周官员会因你的固执而死。 这位听说是鸿胪寺少卿,正儿八经的皇亲国戚,皇后娘娘的亲侄子,今日让他死在杨府,无论如何你是难以逃脱责罚了!” 藏在帘子后的江欣月急的快要冲出去制止,却被魏祯拉住了后脖领。 只看他指尖一弹,那快要落下的刀锋猛地震颤,断成两半。 司马晋目光一凛,朝他们这边看来,“有活口,抓住他们!” 这时,突然门外金鼓大作,守卫在庭前的那些吉云岛的侍卫惨叫连连。 惊变瞬息之间,只见那些侍卫身上都被乌金箭矢射穿了要害。 司马晋眉头一皱,到了门前向外看去,只见庭院高墙外,屋脊上,布满了重重叠叠的手持盾牌的将士,身穿铠甲胸前挂着‘周’字的大周的弓箭手正在引弓待发。 其中一个将领模样的大汉高声道:“里面的人听着,这里四下已经被东山军包围,如果你们还要放肆,休怪我们箭下无情。” 说罢那将领举起长弓,射出了一支鸣镝,紧接着无数利箭随后而至,大厅里还残存神智的宾客大呼:“救命!” “不要乱杀无辜。” 但外面的人仿佛没有听见,飞射的羽箭几乎要把这雕梁玉砌的大厅给洞穿。 司马晋大惊,连忙踢上了厅门,避到一旁,只听见如同冰雹落地的一阵声音,那门板已经被利箭射穿。 门外传来那将领喊道:“博邑侯,我们是东山营的将士,如今宸王殿下就在外面,如果你还活着,请你回应一声,若是里面无人应答,一刻之后,我们就要放火烧屋了。” 所有吉云岛的人都是神色惨变,道:“宸王?他不是和安王在灵州么?” 杨坚淡淡道:“这是大周,本来就不是你们可以肆意妄为的地方,只要你们交出解药,本侯会替你们向宸王殿下求情。” 帘后的江欣月听到‘宸王’已经一头雾水,瞪着魏祯道:“不是关起来了吗?” 魏祯摸了摸她发髻散落的脑袋,安抚道:“这本就是出京前计划好的一局,该他出场的时候,本王不会委屈他,大局当前,儿女私怨都要放一边,可懂?” “他要杀你,雇杀手杀你!”江欣月拍开他的手,恨铁不成钢地直接往他嘴里拍了一团粉末状的药粉,然后不顾魏祯阻拦走了出去。 司马晋等人也听到了声音,齐齐回头看来,发现竟然只是个身形娇小面罩黑纱的紫衣少女。 “抓住她!”司马晋背水一搏,看向杨坚道:“这就是什么名满天下的神医之后萧彩蝶吧?” 当然不是! 杨坚之前宴会时见过此女,跟在萧彩蝶身边,看似是主仆关系。 江欣月没等众人近身,直接漫天撒了一把黑烟。 “啊…”吉云岛的人瞬间倒了一片,就连杨坚都不能幸免,只觉得体内如同针刺火烧,惨叫一声,跌倒在地。 “你就是萧彩蝶?”司马晋没见过萧彩蝶,见这女人出手不凡,既惊又畏,举着刀连连后退。 而原本靠在墙边的司马沁茹此刻旁若无人站起来,踉踉跄跄地往那已经尸首分离的寇振东扑了过去,她小心翼翼地捧起寇振东鲜血淋漓的头颅抱在怀里,哭得嘶声裂肺:“我为了你放弃了一切委身仇人,就希望爹爹放你一条生路,你为什么要这么傻!叫你离开,走得远远的,离我远远地,为什么还要回来啊,你为什么这么傻?” 江欣月看向司马晋,神秘一笑:“你们上了博邑侯的当,现在全军覆没,赔了妹妹又折兵,以死谢罪吧。” 不等司马晋恼羞成怒,直接大把洒出黑粉。 “啊…”司马晋当面被袭,眼前一黑,只觉无数小虫子钻入五孔,正在啃食他的脑干。 大门被重新拉开,屋外刀枪林立,严琦的身边站着一个紫袍华服的军美男子。 正是宸王,魏靖丰。 第64章 反咬一口 说老实话,江欣月从来没把这一世的宸王放在眼里。 若不是他在江海山的管辖地界,她早就把这爷给解决了。 看他这会儿一副如谪仙降世,救众人于水火的架势,真是令人生厌。 也懒得看他一眼,直接拿出解毒的丹药先给赫连风等人服下, 刚才她听到的心声,得知有人在茶水点心里下了药,并不会致命,仅靠灵草的清毒丹药就能解毒。 那个刘大侠说错了,这看着像千机,但及时施救不会致命。 赫连风好不容易缓过神恢复了些力气,紧紧抓住江欣月央求道:“姑娘,快去请你师父,快让萧女官出来救救我老师!” 江欣月挥开他的手,提醒道:“你老师不是中毒而死,应该是饮酒过量,又情绪激动导致心疾发作。” 当然了,毒素也是诱因,谁让这老头那么激动来着。 “不会的,我老师酒量好得很,萧女官在哪里?”赫连风根本不相信她说的话, 忽然看到严琦和宸王进了大厅,嗓音嘶哑地招呼道:“宸王殿下,严统领,请让萧女官出来救人呐。” 宸王和严琦纷纷看向紫衣少女。 虽然江欣月蒙着脸,但两人都认出了她是谁。 严琦没说话,转头吩咐士兵把吉云岛那伙人抓起来严加审问。 而宸王则走到江欣月身边道:“江三小姐何时学的医术?你手里的药不会害死人么?” “如果宸王殿下真的心怀苍生,这会儿应该去找几个大夫进来给大家清毒,而不是在这里扇耳旁风。” “不是说萧彩蝶在这里吗?严琦,”宸王负手而立,高声道:“把萧彩蝶给本王带过来。” 江欣月翻了个白眼,好大的官威啊。 不过魏祯这会儿应该换回男装了吧,否则凭两人的关系,宸王应该一眼就能戳穿他伪装的身份。 “还给我!快还给我!”忽然一个凄厉的声音在嘈杂纷乱的大厅中响起:“放开他,不许碰他,他是我的,是我的,还给我…” 众人看去,原来是司马沁茹突然发疯一般地扑向几个抱着寇振东头颅的将士,嘴里狂吼着,力气之大,直接掀翻了身后想要制住她的将士。 “博邑侯何在?”宸王问道。 “在那。”严琦也在找杨坚,但是刚才杨坚被江欣月的迷魂烟给误伤了,这会昏倒在人群里不省人事。 好在他一身喜服,很快被严琦找了出来。 可惜昏迷的太彻底,几个将士怎么叫都叫不醒他,只能交给大夫处理。 江欣月看着几个大男人拉扯着疯妇,十分狼狈,忍不住道:“我说,何苦为难女人呢,她想抱着情人的头颅,就让她抱着好了。” 宸王看了她一眼说,“你在求我?” 江欣月是一刻都不想跟他呆着,直接说:“宸王殿下,我与她素不相识,没必要为她求情。现在解药也交给严统领了,我先告辞了。” “等一下,”宸王目光突然变得冰冷,“你为什么会有解药?” 江欣月突然从背脊窜起一丝寒意,忽然意识到宸王想要做什么… 她强定心神说:“是萧姐姐给我的。” “可有找到萧女官?”宸王问严琦。 严琦看了眼江欣月,回禀:“暂时没发现萧女官。” 宸王似笑非笑,看向她的目光犹如猎人盯着掌中物,挑眉问道:“呵,本该在灵州的江府闺秀突然出现在博邑侯府,全府都中了毒,偏偏你和吉云岛的人没事,江三小姐,你怎么解释?” 呵,真是没完没了,先前绑架不成,这会儿又来陷害了? 江欣月只觉眼前这个男人真是恶心至极。 她冷笑几声,走到严琦身边,在几人警惕审视的目光下,忽然拔出严琦亲卫的腰间佩刀,在那亲卫猝不及防下,直接一剑扎在了杨箕的手臂上。 “啊呀!嘶…”疼痛也是猝不及防的,谁知道会有人敢对中毒昏迷的杨家人下毒手,还是杨府二当家。 杨箕经商头脑一绝,可身子骨弱得很,经不起折腾,疼的直接捂着手掌惨叫连连。 “逆党,还想灭口!拿下她!”他的目光中闪烁着冷酷的光芒。 “谁敢!” 江欣月毫不畏惧地将剑横在自己的脖子前,冷笑着说道:“我是皇上钦定的安王妃,此次与安王微服私访至杨府,决非宸王口中所指的逆党!你们若敢对我动手,我立即自刎于此,看你们如何向王爷交代!” 严琦眼神一闪,温言相劝:“江三小姐,请冷静下来,放下兵器。既然王爷在此,稍后请他出面澄清一切,绝不会冤枉你的。” 江欣月退后几步,冷厉地踩在冷秋玉的手上,毫不留情地说道:“严统领,真正与吉云岛勾结的是杨府中的人,这两人都装死呢,你们可看清楚了。” “啊!”冷秋玉痛苦地尖叫了一声,手掌瑟缩着,痛不欲生。 严琦立刻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直接将两个装晕的人押了起来。 江欣月盯着宸王,真想一剑杀了他。 “宸王殿下,如何?现在杨府应该不止我一个人未中毒了吧?” 秋冷玉怨毒地瞪着坏了他们好事的江欣月,“宸王殿下,此事与我们无关。我们一直在喜堂忙碌,根本没有时间喝粥水酒。这并不代表我们与逆党勾结啊!” 宸王却不放过她:“就算如此,你为何会有解毒药在身?难道早已预料会有人下毒,提前准备好了吗?江三娘,今日不论你如何巧舌如簧,在事情没有调查清楚之前,你难逃嫌疑!一起带下去。” 严琦有些为难,正要上前劝宸王,就见有人在婢女搀扶下从后堂出来,她一身素衣,头上缠满了白布,只露出两只眼睛,说话声也瓮声瓮气:“我可以为表姐作证,今日是萧女官和表姐在河边救下落水的我,才跟着一起进了侯府。那时候喜宴已经过半,而且刚才表姐一直在厢房为我上药,听到了前院出了事才离开的,绝对不可能是下毒之人。” “你又是何人?”宸王语气不善,眼神厌恶。 杨府的女儿他都见过,可没见过这样丑陋的女人。 “她是谁不重要,呵呵…靖丰,本王让你将功补过,可不是让你找本王女人的麻烦。如果她是同党,带她来的本王是不是也该依法论罪呢?” 温和的话音刚落,就听见门外传来朗朗的笑声,走进一个身穿黑色轻甲,外罩黑色锦袍的俊美男子。 他身后跟着以闫辉为首的十几个侍卫,个个气势沉稳凶悍,比之东山营的将士也不遑多让。 “皇叔,你不是在灵州坐镇么?” 魏祯径直走到江欣月跟前,轻柔卸下她手中武器,笑道:“叫你不要鲁莽调皮,这下又惹出事了。” 江欣月无语,这皇族出来的一个比一个会装,倒显得她成了小丑一般。 只是眨眼之间,她明眸就蓄满委屈的泪水:“王爷,你刚去哪里了?这里的人一个比一个凶,您再来晚些我就要被他们逼死了…呜呜呜…” 反正脸都丢尽了,再陪他们演一把戏又如何! 她直接掩面埋进魏祯怀里委屈地哭了起来。 魏祯没想到这女人回来这一出,不过听着声音确实有被吓到,他轻笑着顺势将她揽进怀里安抚:“抱歉,本王的错。” 宸王见状脸色气的发黑,捏紧了拳头忍着气说:“皇叔,城中还有一些楚国细作和吉云岛的逆党还在搜捕之中,是不是调动南海淮阳守军?” 之所以在杨坚纳妾之日布下此局,是因为圣上收到密报,淮阳城发现楚人密探和吉云岛人私下交易频频,甚至怀疑杨坚这个博邑侯与楚国有勾结。 “既然知道情势严峻,何以为难无辜白费功夫?”魏祯虽然神色温和,但语气带着不容辩驳的森然冷意:“金人和亲队伍刚刚抵达,又发生这种事,若非本王早有安排,今日便是杨府的忌日,如何向皇上交代?” 宸王却盯着魏祯怀里的女人不放,辩驳道:“皇叔临时安排的人,本王并不知情,此女不通医术怎能施药救人,故而才想问个清楚!” 魏祯见他死性不改,不再看他,直接甩了眼色给闫辉,再对严琦道:“严统领,带本王令符去见淮阳守将李进之,立即封锁淮扬城,不计一切代价要将城中逆党抓捕归案。” “末将听令。” 第65章 画皮换骨 萧彩蝶姗姗来迟,她身边还跟着一个皮肤黝黑但眉目俊秀的青年,正是金人的随行医官——富查。 他是听闻耶律将军的大公子耶律明在杨府出了事,所以才跟着萧彩蝶赶过来的。 刚进门就看到耶律明嘴角溢血昏迷着被抬出去,吓得赶忙为他把脉看诊。 萧彩蝶懒得管这些金人,她进了杨府喜宴大厅,看到一片狼藉,一张俏脸黑沉黑沉:“大老远叫我过来,就是给你们收拾烂摊子?” 宸王本来就憋了一肚子火,闻言冷斥:“萧彩蝶,别以为你在母后跟前得脸就不知所谓,在本王面前收起你那傲慢的性子!别忘了这次带你出来是做什么的?” “哟,宸王殿下还知道咱们这次出来干嘛的?”萧彩蝶谑笑一声,往里走去。 宸王眼神阴鸷,这个女人前世本该是安王的女人,虽然他当时有心求凰,奈何萧咏桓那个老匹夫宁愿将孙女塞进安王府的脂粉堆,也不愿成全他。 想到这里,看着两个握手言欢的女人,他忽然心生一计,唇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 他早就怀疑这个江三有古怪,前世对他倾其所有百依百顺,如今却视他如仇敌,很有可能与他一样重生再世。 既然她敬酒不吃吃罚酒,辜负他一腔爱护之心,就别怪他狠辣无情。 “喂,你们吃什么呢?”萧彩蝶看着腰包鼓鼓囊囊正要往外走的闫辉好奇问道。 闫辉鼓着腮帮子朝始作俑者江欣月翻了个白眼,“王妃赏的,白面烧饼。” 实在是太饿了,杨府的东西又不敢吃,他们只能将就吃烧饼了。 “来来来,本姑娘赶了半天的路,肚子饿的不得了,也给我来一个!” 闫辉无语,直接摘了腰包往她手里一丢就走了。 萧彩蝶咬了一口饼子,顿觉噎嗓子,“水水水…” “别闹了,叫你来是查明毒源替他们解毒的。”魏祯知她性子,淡淡提醒道。 萧彩蝶拿过一碗清毒的药水,浅浅嗅闻品尝,漂亮的眸子闪过碎晶:“这是…甘草?还有菊花…不对…” 她的表情太过惊讶,直勾勾地盯着江欣月,说:“这药香和你那枚药丸好像啊,什么玩意儿?”说着直接一口灌进嘴里。 一旁眼巴巴看着的杨忠见本该给他的药水被这丫头喝了,气得直踢腿:“萧姑娘,你怎么…咳咳咳…” 萧彩蝶不屑道:“杨忠叔你急什么,就你这体格,这毒药毒不死你,还能撑一会儿呢。杨坚呢?他还欠我师父一袋诊金没给,今日我要跟他清算清算。” 杨忠是个火爆脾气,闻言气得耳孔又流出黑血:“小丫头,那是我大哥欠你的,又不是我,快给我解药!” 萧彩蝶丢了一颗药丸进他嘴里,不耐烦道:“别蹬腿了,再蹬就归西了!” 魏祯懒得说她,杨家只要杨坚活着就够了。 他回头对江欣月说:“本王去做正事,这边就交给你们。” 看他难得这么严肃正经,江欣月说:“这次吉云岛的事情你们要怎么处理?跟他们彻底决裂吗?” 刚才听着像是吉云岛已经投靠了楚国。 仿佛洞悉了她的顾虑,魏祯说:“当前海运形势大好,陛下不会对一个海上小岛大动干戈,一切以和为上。” 是啊,江欣月也记得前几世里这个大周皇帝志在称霸陆地,可没听说费心力去打海上岛国。 “如果趁此机会我把杨凌霜带离杨府,王爷可能帮我?”她眨巴眼睛笑眯眯道。 这次杨府纳了异族妾室可谓伤亡惨重,杨凌霜死在其中也不会太奇怪。 “你想用她代替杨映雪进宫吗?”魏祯突然问。 江欣月确实有这个想法,因为这一世她不会用前世原主那个手段去毁了杨映雪的清白,她只是想把两人的身份调换过来。 如此一来,与宸王纠缠不清的就是为她所用的杨凌霜了,这样对付宸王也容易些。 不过她意外的是魏祯居然没有质疑她能治好杨凌霜这张天生丑陋残缺的脸。 魏祯指尖轻轻捏了一下她粉嫩的耳垂,嘴角微微上扬,“杨映雪已经是内定的宸王侧妃,而你看中的杨凌霜,就算你有办法恢复她的容貌,也改变不了她被亲生父亲送去吉云岛的事实。” 江欣月恼怒地拍开他的手,捂着耳朵不服气道:“如果我非要救她呢?” 这人就不能好好说话,捏她耳朵还捏上瘾了! 魏祯颇有耐心循循善诱:“你很清楚此女对杨家心怀仇怨,心气极高。与其带去京城,不如让这道怨气更深一些。” 江欣月看着魏祯被拥簇着远去的背影,心里想着确实有道理。 杨家人的本性各个都是见利忘义之辈,她完全不了解这个杨凌霜,若是只因一时兴起,用她去对付宸王,最后未必不是养虎为患。 如果治好她的脸,又暗中派人在吉云岛上对她施以援手,或许有另一番作为。 这时,萧彩蝶悄悄凑上来问:“喂,别看了,马上就是你夫君了以后有的时间慢慢看。你还没回答我,这解药的配方到底是哪几味药?” “我哪有看他!” 江欣月被她说的两颊通红,没好气地说:“很简单啊,就是你猜的甘草、菊花和茵陈蒿啊。” “茵陈蒿?”萧彩蝶惊奇地又从一个将士手里拿过一碗尝了尝,“不可能,茵陈蒿不是这个味道,而且我随师父学医多年,从未听过菊花和茵陈蒿能解毒的。” 江欣月:“…”她哪里知道,她是跟着青嬷嬷学的。 当初吴越被查出是千机毒而死时,她听青嬷嬷说,中此毒时只要配以这三味药灌下去,或有一线生机。 她虽然不相信平平无奇的三味常见药有这么厉害,用普通的草药做药丸果然如预料中见效甚微。 但尝试用空间里种植的三味灵草配制药丸,用猪场里的大肥猪做试验,果然能救回性命。 她拿出药丸递给萧彩蝶,对她说:“听说医圣不仅能妙手回春,还能画皮换骨!” 萧彩蝶拿过药丸仔细研究,心不在焉道:“怎么,嫌自己太丑,想在大婚钱求我给你画皮?” 江欣月说:“不是我,是有那么个女子,天生面带大块黑斑,如果你肯帮她,我就把药方的秘密告诉你。” 萧彩蝶眸光一转,落在帘幕之后的素衣身影上,冷冷道:“就是那个藏在杨府中无名无姓的丑女吧?她天生胎记连着皮下肌骨,当初杨府龚氏求助我师父,我师父都束手无策,就算有画皮换骨之术,可也要削去她半幅脸皮子才能做脸。凭我的医术,没等我给她上人皮,她就疼死了,就算疼不死,也维持不了多久,到时候伤口从面颌骨里面发炎肿烂,药石无医的。” 第66章 月夜私奔时 早先就听闻这医圣在江湖中颇有媲美现代整容技术的画皮换骨术,就是不确定萧彩蝶学了没? 如今看来这萧彩蝶真是个宝贝, 江欣月心头一松,心中激动至极,想起一部电视剧《美人制造》。 杨凌霜本来五官就长得极美,她绝对有信心把这个杨凌霜打造成世间难得的绝色美人, 既然吉云岛对诸国在商贸、战略如此重要,她也想掺一杯羹,虽然这目前来说是个需要徐徐图之的大计划。 她目光炯炯地说:“不会的,你只需替她换骨画皮,别的我来。” “你来?”萧彩蝶将信将疑。 “我愿意的。”帘幕后头裹白布的女子走出来跪倒在地,在江欣月说愿意救她的时候她将信将疑,如今有医圣弟子在眼前,她绝不会放弃唯一一丝希望,哪怕是死的代价。 “凌霜不怕死,只要两位恩人能治好凌霜的脸,凌霜甘为牛马,万死不辞。” 萧彩蝶对这杨家女儿的许诺嗤之以鼻,倒是调侃起江欣月:“你还有心思救别人,你的二姐快上了别人的当了,你不去帮一把?” 江欣月淡淡道:“我虽然不明白杨家为什么一心要毁了江府,既然他们这次对付不了我,肯定一心要从我大哥和二姐身上咬下一块肉,逃得了一时,逃不了一世,让兄姐看清杨家表亲的真面目,以后才会严加防范。我应该对他们有信心不是吗?” 淮扬府因为楚人细作出没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几十里外的灵州府也是风起云涌,金国这一次来的和亲女子据说是国主最心爱的小女儿南宫雅。 身为一洲知府的江海山不敢耽误,只能提前回了府衙,留了妻儿交给长子照顾。 杨氏本想带着孩子也跟着夫君一起回江府,但是杨家几房人还被软禁在寺庙,安王不发话,任是谁来求情都不管用。 夜里起了凉风,虽已是入夏,山上气温还是令人感到阴寒刺骨。 灯火下,江馨兰手捧着书,斜斜倚在窗边翻阅着。 杜鹃在一旁忧心忡忡地看着自家姑娘,二姑娘往日里也是沉默安静的,但唇边总是带着一抹温柔的微笑。 可是自从上了山,就跟变了个人似的,显得心事重重,茶饭不思。 不,应该说,自从听到要去法华寺上香的那一天开始,就有点不对劲。 就像她这会儿明明极为认真严肃地看着书上的内容,可是已经过了一个时辰了,却迟迟没有翻过一页。 身子猛地被推了一把,吓了她一跳,回头就见翠英小声斥责道:“想什么这么出神,茶都冷了不知道换一壶?” 到底是她年纪长些,守在门外感觉到夜风寒凉,就去拿了披风给江馨兰盖上,低头温声劝道:“姑娘,眼下时间也不早了,明日还要陪夫人上香祈福,早点歇息吧。” 江馨兰轻轻摇头,裹了裹披风,翻过一页说:“你们先休息去吧,我再看一会儿。” 哪有主子不睡丫头先休息的道理,翠英无奈,还想再劝一会儿,却被身边古灵精怪的杜鹃给扯了袖子拉到了屋外。 “你干嘛呀?”翠英不悦:“姑娘身子骨本来就不好,这么熬几天熬出病了怎么办?” “你没发现吗?”杜鹃神秘兮兮压低声音说道:“自从姑娘见了杨家那位爷就开始茶饭不思了…”她忧心忡忡的看了里屋一眼,“以前也是,你忘记了吗?” “你这个丫头,再这么下去迟早让人缝了你的嘴!”翠英吓得脸色惨白,猛地拍了杜鹃一下,色厉内荏地叮嘱:“不许提了!” 当初姑娘可是为了杨家那位爷不顾名声要私奔的,后来好在那爷没有出现,夫人帮小姐蒙混了过去。 “可是…”杜鹃怯怯地想说什么… 这次上山后,好几次看到那个杨毅来找二小姐,两人姿势亲密实在让她慌得要死。 二小姐可是即将要出嫁的人了… “翠英,”屋里传来江馨兰的声音。 “姑娘,奴婢在呢。”翠英给了杜鹃一个警告眼神,赶紧匆匆进去。 “今夜杜鹃伺候我就行了,你去歇息吧。” 翠英有些迟疑,但看到江馨兰淡漠的眼神,她也不敢问,只能领命离开。 杜鹃知道是这样的结果,想到临行前三小姐的吩咐,她深深叹了口气,目光又坚毅了起来。 不能说,不能说…遇到异常情况立刻去禀报萧先生! 禅房另一头,因为山上消息封锁,浑然不知杨府局面的二房张氏和三房朱氏正在密谋着什么。 “东西送出去了吗?”朱氏问进来伺候的小丫头。 小丫鬟怯怯地说:“亲手给的四爷,他说知晓的。” 四爷,自然指的是大房的庶子杨毅。 张妍不屑地撇了撇嘴:“不是我不信他,如今安王在这里,就算江府那丫头自愿跟着他跑,能逃得出这法华寺的地界么?不如就按照原来的法子,让毅儿和那小妮子在禅房里有了夫妻之实,江府和张府的亲事不也完了吗??” “可若是这样,毅儿就栽在这里,定会死路一条。大伯不是说要留着他有用么?现在让他带着那丫头私奔,下了山还不是依着他为所欲为,最后闹出大动静也一样的。早先我们在山道上安了人手,要护着两人逃跑不是问题。” 张妍总觉得这三房的朱氏不安好心,这么安排若是事后安王动怒,最后把人抓回来不是一样要死么? 已近子时,禅房的窗户还支的老高,杜鹃送了一壶温茶进来,忍不住再次劝说:“姑娘歇息吧,很晚了。” 江馨兰目光还停留在书页上,闻言抬起头望了望窗外漆黑的夜景,问道:“大少爷在何处?” “大少爷在和萧先生下棋。” 江馨兰看了眼她手里温热冒着热气的茶壶,指了指桌上的三盘糕点说:“大哥虽然是个破棋篓子,但听说这几晚都和萧先生下到天明也不肯走,你去跑一趟,给他们送点茶水点心过去吧。” “额…”杜鹃迟疑了一下,恭谨地点头应是,拿来食盒装了起来。 江馨兰走到床边说:“我休息了,回来不要扰我。” 杜鹃默默看了她几眼,欲言又止。 “怎么还站着?”江馨兰不悦。 “是,奴婢这就去。”她关好窗户,提起食盒往外走,走到门口回头看了眼已经熄灭烛火的里屋,心里沉甸甸的。 不过一刻钟,躲在禅房外灌木丛里的杜鹃就看到一身黑衣身形纤瘦的女子从屋里走了出来。 只见她警惕地左右观望,飞快的走入一旁后山小道里。 “小姐…”杜鹃急的眼眶通红,飞快跑出灌木丛,站在屋门跺了跺脚。 虽然经过这几天的偷偷观察心有预料,可看到自家小姐放着钟鸣鼎食的京城官家不嫁,非要跟着那庶子私奔,实在是恨铁不成钢。 她咬紧了唇,赶紧往萧无义所在的方向跑去。 第67章 少时情断 江馨兰循着约定地点提心吊胆地跑进小树林,一边喘着气,一边扫视四周。 虽然她已经决定放弃这段感情,可是还是忍不住心头那团火,想要再见一面,和这个爱慕多年的少年郎问个清楚。 杨毅早已经等在那里,见她来了松了口气,赶紧迎上来:“等你好久,还以为你不会来了。” 江馨兰闻言垂下头,将手里包袱递给他。 杨毅以为是她的行囊,柔声道:“跟你说了不用带行李,我都替你备好了吃用的,若是被人发现就走不成了。” 也不知道哪句话刺痛了江馨兰,她抬起眼眼眶有些发红:“毅哥哥,有一件事我一直想问你,如果现在不问,我实在不甘心。” 杨毅心里存了事,也没注意她话里深意,已是有些不耐道:“马车已经在山下等着了,我们先离开这里再说。” 江馨兰挣开他的手,盯着他的眼睛,试图一些熟悉的感觉,可也许是林子太黑,她看不清,泪意迷蒙了双眼:“那年…我及笄那年,常曦桥头…你为何失约?” 杨毅注意到她神色不寻常,按耐下焦灼的心情安抚地问道:“好好地怎么问起这个?” 江馨兰不善言辞,能说出这些话已经是连声哽咽:“那天我从傍晚等到天明,直到爹娘发动了府衙捕快全城搜捕,将我押了回去,我不信你不来。可你确实没有来,为什么失约?” 杨毅握住她冰凉的手,柔声安抚:“兰儿,你知道的,我有苦衷。” 江馨兰笑了笑,说不出的凄苦。 一直是这样,这些年断断续续送过书信和礼物,却从未对那次失约做过解释,这次再相见,几乎只字未提,只当从未有发生过那件事。 若不是三妹字字句句的点醒,她真的差点昏了头跟他走了。 看她越来越冰冷的脸色,杨毅觉察到什么,急忙拥住她解释道:“兰儿,那次是我不对,但你也知道作为一个庶子,我在杨家有多难,在遇见你之前,我的人生几乎是黑暗的,因为你,我才有了拼搏的勇气,姨娘死了,至少将来还有你,你是除了姨娘以外唯一将我杨毅放在心头的女子。我以为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会理解我,支持我的!” 他非常了解这个女孩,十三岁那年对他一见倾心,几次差点主动委身于他,只为了要安他的心,让他明白她和他在一起的决心。 虽然事情发生了一些改变,但他有信心,只要提及他的凄苦处境,无论发生什么事情,她一定会心软的。 “将来?”江馨兰缓缓抬眼直视着他的脸,“今日你为了我放弃一切离开这里,和当初有什么区别?我不再是知府千金,你不再是侯府庶子,我爹我哥哥会不计一切代价找寻我,杨府也不会放过你。” “不会的,我都安排好了,我在北凉早就置办了好几处庄园,我们离开大周,去那里安生。到时候你我成亲,你就是那里的女主人,那里草原辽阔,自由自在,你不是最讨厌困在后院整日庸庸度日吗?到了那里你就是最快乐的白燕,兰儿,我绝不会委屈了你。”他越说越激动,仿佛美好的日子就在眼前,伸手可及。 江馨兰好不容易坚冷的心肠也被他说动了,闪烁着泪花地眼睛望着他:“可是杨家买卖遍布九州,你真的愿意冒险吗?” 见说了这么多这个女人还在迟疑,令杨毅沉了脸:“兰儿,你到底在顾虑什么?当初确实是我的错,可现在你也重新接纳了我,愿意来见我,说明你还是爱我的不是吗?所以说这些没有意义的话有什么用呢?再说下去天就要亮了,我们就走不了了!” 江馨兰决定最后再给他一次机会,她深深吸了口气,沉声道:“我已经和爹娘说了我们的关系,只要你愿意娶我,爹娘会成全我们,并帮我退了京城张府的亲事。杨毅,你愿不愿随我去见爹娘?” “什么?” 杨毅心头一惊,但他很快冷静了下来,观她一身衣着,平静地说:“你骗我,你只是在试探我?我掏心掏肺待你,你却不信任我!” 江馨兰也笑了笑,脸上道不尽的苦涩:“信你?你看看你穿的什么?礼佛的常衫,软底金靴,毅哥哥,你真的要跟我私奔吗?” 被拆穿,杨毅也面不改色,因为看江馨兰的衣着就知道她是瞒着所有人偷偷溜出来的,不过一个弱女子,还能让她逃了。 轻轻打了个响指,树上跳下两个黑衣人,像拎小鸡崽子一样把江馨兰绑了起来。 “你们要干什么?” 江馨兰大惊失色,这里已经在安王的布控之下,杨毅怎敢? 杨毅褪去柔情,一脸阴狠沉冷:“敬酒不吃吃罚酒,你无情别怪我无义!” “谁无情谁无义?杨毅你好卑鄙!我爹娘大哥不会放过你的!” “呵呵呵,要不要让他们也知道知道自家闺女早不是清白之身?”杨毅阴笑着逼近江馨兰,\\\"乔君生玩过的女人, 你以为本少爷会稀罕?你真以为我会跟你一起私奔吗?带走!\\\" 本念着这女人对他一片痴情的份上留她一条活路,只教毁了她的清誉断了张家婚事便了,哪知道这女人也变了心,竟敢放弃他! 既然都留不住,那都毁了吧! 江馨兰不可置信,脸色煞白地想解释什么,但已经被黑衣人敲晕了过去。 乔君生确实轻薄过她,但嬷嬷们及时赶到保住了清白,后来被偷走的肚兜也莫名其妙回来了,她以为没事了,谁能想到杨毅竟然都知道? 他远在淮扬府,怎么会知道的? 隐在暗处角落的莫珏轻飘飘落地,望着远去的马车皱紧了眉头。 被留在山上的唯一任务就是奉那个未过门的王妃之命盯着江府二小姐。 本以为上次帮她去偷肚兜回来已经是荒唐至极的秘闻, 谁知道这会儿居然闹出私奔。 而江欣月的指示是‘盯’着,不要干扰。 连他都看不下去了,这真的是亲姐妹吗? “走了。”萧无义缓缓踱步走了出来,站在他身边道:“为何不在这里拦下他们?” 他本也该同往淮扬府,却被王爷留下善后杨府针对江府的这出闹剧,实在令人郁卒,好在有个还算谈得上话的江俊杰,可惜这会儿被他下的迷香给迷晕在禅房里。 因为若是江俊杰得知自家二妹与人私奔(其实被掳走)还干看着,大概直接杀人的心都有,到时候更不好收拾。 莫珏吹了一声唿哨,四周窸窸窣窣的黑影冲着马车方向追去。 他面无表情道:“王妃有命,只跟踪保护,到了厉山镇,萧先生自有主张。” 萧无义目光一闪,瞬间明悟了江欣月的用意:“厉山镇?南海这一带最有名的风月销金窟花月楼就在那呢,”他轻笑一声,“这丫头真的够精够狠,连乔家隐藏最深的一处产业也不放过,不过,能拿自家亲姐去做诱饵,也真是够凉薄阴险的,这女人…啧啧…” 第68章 危险尤物 “乔府?怎么可能?” 坐在马车里优哉游哉嗑瓜子的江欣月嗤笑:“在乔万津落难求助杨家时,就把这座青楼转送给了杨家,可杨家经营的青楼数不胜数,多一个不多,杨坚又让杨毅负责这一块地界,所以当时接手时他公产私用收入自己囊中。” 关于乔家的事情,她一边让闫辉莫珏明面上收购,暗地里没少找人盯着,早已经知道放出海图流言的就是杨毅的人。 “那你打算做什么?”萧彩蝶跟来凑热闹,却没想到是蹲在马车里啃着干饼看青楼夜景,多少有些没趣,没好气地提醒:“你可是未来的安王妃,不会想拿下这座花月楼吧?” 江欣月打量着花月楼的外部格局,闻言笑道:“怎么不行了?总要有人经营,至少我能比起那些黑心奸商更善待这些沦落风尘的女子不是吗?” 萧彩蝶一听更来气:“你才是黑心奸商,别忘了你自己也是女人,却要去做着作贱女人的买卖,还能说的这般理直气壮,我看不起你!” 江欣月嗤笑一声:“说老实话,人人不是你萧彩蝶,她们流落风尘,很多甚至浸淫半辈子风月场所,,就算你放她们自由,在这个封建皇朝匪寇横行的时代,等于把这些女人送上了死路,没有谋生的手段,又无家可归,更没有几个男人敢娶这种沦落青楼的女子为妻…当然,你慈悲为怀又在帝后身边有脸面,大可以请皇后娘娘给这些女人设个收容所,养她们一辈子衣食无忧到老!” 素来蛮横霸道的萧彩蝶第一次被人噎地说不出半个字:“你…你…”了半天,气得拂袖摔帘而去。 江欣月无所谓地耸了耸肩,燃起了车里烛火,开始描画着什么,不一会儿纸上跃然而起一张古韵建筑群。 她不会画建筑图,可是素描也不赖。 这里以后就是第二家山海楼了。 她志得意满地弹了弹画稿,忽然见帘子掀起,进来一个身形修长的男子,安王魏祯。 “王爷忙完事儿了?”这人消失了一天一夜,还以为要等回了灵州府才能见面呢。 意识到这一点,她忽然觉得自己好像挺想他的。 魏祯挨着她坐下,看了眼她手里的画稿,微微挑眉:“如果她知道你把自己亲姐也坑进青楼,大概一辈子都不会再和你说话。” “王爷会吗?”江欣月笑着问。 “被卖的不是本王,没必要为这种事与你置气。” 江欣月无所谓地笑了笑:“我提醒过她,到了这个地步她还是中了套,不能怨我。我救了她一次,以后还会有第二次,不是每一次都是那么好运的。都是成年人了,自己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 杨家如今看来不能动,但如果能让母亲彻底恨上这家表亲,将来无论发生什么事情,在她不在的时候,都能让江府避免不少隐患。 而且江馨兰历此一劫,看清情郎真面目,以后面对任何人任何事,都会留三分心了。 魏祯问道:“你怎么能确定杨毅会把你二姐送进花月楼?” “第一,他还要折返回寺庙装无辜,第二,知道花月楼幕后老板易主的没几个,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无论是哪一点,藏在这里最安全。既能羞辱江府,也能满足一己私欲。” 魏祯仔细欣赏着她的画,闻言转头用一种奇异的目光看着她:“你根本不像一个刚及笄的少女。”简直就是个狡诈多端的老狐狸。 江欣月也没想着在他面前隐藏自己,笑眯眯道:“事实上,我今年十六了。” 魏祯将她的画慎重放在一边,对她招手:“过来。” 江欣月觉得这男人唇角的笑很危险,忍不住往一旁缩了缩,打算逃出马车。 魏祯颇有耐心地望着她警惕的眼神,似笑非笑:“你是迄今为止,唯一敢违抗本王命令的人。” “说什么违抗命令啊…呵呵…”江欣月干笑着又往后挪了挪,皮笑肉不笑地说:“既然王爷选了我做王妃,我以为我们之间是平等的,是可以并肩同行的盟友不是吗?” “盟友么?”魏祯拂袖一捞,不费力地将转身欲逃的小丫头搂进怀里:“你总是有说不完的歪理,不如说说,你要怎么跟本王做友盟?” 江欣月掰了半天掰不开搂紧她腰的手腕,泄气般无奈道:“首先,君子动口不动手,王爷认为可否?” 腰间力道加重了几分,隔着衣衫几乎能察觉到男子灼热的体温:“本王的脾气没有王妃以为的那般宽和容人。” 这个安王似乎很喜欢抱抱熊,每次都是从腋下环抱着她,头埋在她的发丝间,让她安坐在他身上。 这样确实很舒服,但是… 江欣月也意识到这种坐姿,若是自己再乱动很有可能惹火烧身,她赶紧安静了下来,故作轻松地笑着说:“我觉得王爷的脾气好得很,是我见过最温文尔雅的君子。” “那你见过哪个君子这般轻薄姑娘的?嗯?” 魏祯垂眸看着少女涨红的粉颊和近在嘴边的耳垂,这样狡猾又阴险的丫头,这样美丽又危险的尤物,真是让人又恨又爱。 他毫不犹豫地咬了下去。 第69章 本王找人 江欣月自穿越后继承灵气空间,五感也十分敏锐,甚至敏感 突然察觉身后男人的动作和意图,本能反应就是逃。 至少是现在,她还不想与他有肌肤之亲。 可是魏祯那双坚实有力的手臂正紧紧抱住她的腰,让她无法挣脱。 此刻,唯一的选择就是运用她继承的灵气空间,在危急时刻隐遁其中。 她集中精神,迅速发动灵气空间。 那一刻,她的身体如同逐渐融入虚无的空间,消失于现实之中。 与此同时,魏祯也是怔愣原地。 他明明还紧紧抱住江欣月的腰,但在下一瞬间,她竟然消失不见了。 他急切地四处寻找,但空气中仿佛只余下江欣月消失前的幽香。 素来淡然从容的安王殿下神色凝重,他撩开车帘,望着人来熙攘的夜市,哪里有那抹熟悉的倩影。 “清莱、战羽,可发现江三小姐踪迹?” 两个守护在马车左右的暗卫一头雾水,江三小姐不是在马车里吗? 但王爷这么问肯定出事了,赶紧回答:“回禀王爷,属下不曾看见江三小姐。” “战羽,让人传信给萧无义,立刻仔细调查江府三小姐的所有资料,从出生到现在,事无巨细回禀给本王。” 清莱和战羽相视一眼,“属下领命。” 魏祯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收敛起内心的纷乱情绪,听到马车外花月楼的鼓声响起,心中升起荒唐的念头,她在青楼。 “清莱。” “属下在!” “命所有暗卫包围花月楼,一会儿官府的人一到,只进不出,若敢违抗者,以逆党论处。” 清莱一怔,王爷这语气像要大开杀戒? 他忍不住想往马车里瞟一眼,却意外发现马车里只有王爷一个身影? 不敢再多看,他赶紧低头领命而去。 江欣月从空间里跳出来,发现自己掉落在一个装修精致华丽的厢房里,一群美丽的女子正在宽衣解带涂脂抹粉。 “啊!” “哎呀,你是谁?” 几个屏风后的女子看到凭空出现的江欣月吓了一跳,惊恐不已地瞪着她。 江欣月急忙摆手:“不好意思,我是红娘叫来伺候各位姐姐宽衣的。” 几个女子见她容貌绝丽,衣着华丽,哪里像是伺候人的丫鬟,越看越嫉妒,越看越狐疑,正要大叫外间的姐妹进来抓人,却被江欣月直接一把药粉给迷晕了。 开玩笑,让莫珏安排的当地官府的人还没到,她也没和柳嬷嬷接头,怎么能闹出乱子? 没错,逃跑的乔万津如同丧家之犬,护卫打手全都跑光了,一路躲躲藏藏最后还是被柳嬷嬷找到了藏身地。 本打算直接让柳嬷嬷交给府衙捕快,可自从遇到了杨毅,在法华寺窥破杨毅对江馨兰的心怀不轨,她就改了主意。 如今的乔万津被柳嬷嬷强制关押在花月楼后院的某一处地方,只要官府的人一到,柳嬷嬷就会把人放出来让厉山镇的捕快抢头功。 然后再以包庇朝廷罪犯的罪名封了花月楼。 这时,外间的门突然打开,进来一个穿着一袭红色绸缎长裙的美人儿,那身裙衫十分华丽,上面绣着金丝的花纹,犹如盛开的红花,她的头上还头戴一顶精致的红绸花饰,红色珠子和翠绿的翠羽在她的发间闪烁,一看便是花月楼的舞姬打扮。 她看了眼挂在屏风上的衣服,不悦道:“红苕,你还在磨蹭什么,马上要轮到我们了,知道今天有多少达官贵人捧我们的场么?你又想被红姨打鞭子吗?” 江欣月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她扫了眼坐倒在地的三个女子,心生一计,模仿者其中一个紫裙女子的声音说:“姐姐莫生气,我马上就来。” “快点!”那女子没听出不对,不耐烦地整理了裙摆,匆匆往外走去。 江欣月扫了眼挂在屏风上的水粉色石榴裙,咬了咬牙赶忙换上,还在脸上挂上鎏金白月石打造的流苏面纱。 厉山镇,说是一个镇,但占据水路要塞,商贸兴隆,十分繁盛。 特别是夜里,酒楼赌坊,花街柳巷不夜城,也没有宵禁。 而花月楼,是厉山镇最明亮的夜景。 大门前挂满了五彩缤纷的灯笼,璀璨辉煌的光芒如水一般从门扉花窗倾泻而出,千娇百媚的女郎换上了轻薄的丝绸衣裳,她们以娇媚的姿态倚栏而坐,慵懒魅惑的眼眸若有似无地朝下方来客抛着媚眼,时不时调笑几句。 门前马车华贵,衣香鬓影,络绎不绝。 街道两旁摆满了小吃摊位,散发着诱人的香味。 也有洞察商机的摊贩在路边售卖玉器、绸缎,有的人还在现场展示如何制作精美的手工饰品,还有人在雕刻木雕、玉器,倒是引来不少外邦人的围观。 萧彩蝶正在花楼外的小摊上挑挑拣拣看摊主雕刻飞鹰,忽然看到安王魏祯走下马车往花月楼里去,赶紧丢了银子拿了飞鹰往花楼的方向跑:“喂,等等我。” “你跟来干什么?”魏祯不悦道。 萧彩蝶把玩着手里还没上漆的木雕飞鹰翻了个白眼:“那个女人呢?怎么会放你一个人进花楼,你这样就不对咯!王府那么多美人还不够你看的,这些胭脂俗粉有什么好看的?” “本王找人。”魏祯懒得解释,直接进了大厅。 大堂布置的富丽堂皇,堂中宾客满座,皆是身着绫罗华服,来自诸多小国面貌各异的贵客。 不少广袖薄衫的文人雅士揽了美人吟诗作对、唱和饮宴。 老鸨红娘正在迎客,突然看到新面孔,先是打量,多年历练的火眼金睛能确定这是位大金主,她赶紧迎了上来,“哎哟公子爷,您这是两位吗?”她看了眼后面同样衣着不凡的萧彩蝶。 虽然是女子打扮,可这里迎来客往,也不乏来往各国的女豪客,只要有钱,她不会拒之门外,这些人爱怎么玩就怎么玩。 “二楼,雅间!”魏祯目不斜视往二楼上去。 这次他丝毫没有掩饰容貌,在座不少慕名而来的达官贵人看到他的面貌时已经认了出来,惊讶的合不拢嘴。 大厅里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这个身姿挺拔仪态雍容的青衣男子身上,只见此人俊美的面容五官轮廓分明,深邃的眼眸顾望之际夺人心魄,风华夺目。 “那是安王爷吗?” “是安王爷…” “安王爷是谁?长得好俊啊!” “当今圣上的御弟,京城玉面贤王!” “听说皇上赐婚了吗?王爷是来迎娶灵州知府江海山的千金的。” 整个大厅在瞧见安王面容的瞬间,四处都是压抑着兴奋、猜疑、八卦的声音,都在猜测跟在他身后身材高挑面容秀美的是不是那传说中得江府三小姐? 还有想着高升的官吏不要命地往楼上跑,想要去拜见一番混个脸熟,却被几个突然现身的暗卫给扔下了楼梯。 红娘接待过贵客不少,也有不少番邦来的自称王子的,就是没见过本国的王爷。 看着眼前金尊玉贵的男子,她小心翼翼陪着笑,叫人奉上茶水点心,叫来了花月楼最美貌的几位清倌人给魏祯挑选。 魏祯看也不看一眼,而是问道:“都说花月楼美人如云,就这等货色?没有新人了么?” 坐在对面看热闹的萧彩蝶闻言挑了挑眉,这是帮着未来王妃找亲姐? 可别坏了那女人的计划呀! 那几个容色姝丽的清倌人看到萧彩蝶的容貌,也有些自惭形秽,再听到这位至尊至贵王爷明晃晃的嫌弃,更加羞愤欲死。 红娘心思敏锐,早闻这安王奉命督查吴越一案,如今也在他手里水落石出。 先前时候当家的传了信说了晚些送人过来,莫非这位爷是来找茬的? 当家的可别给花月楼惹麻烦呀! 她心中万千头绪闪过,想到半月前刚到花月楼的红苕,这丫头俏丽可人,能说会道。 “今日贵客来的赶巧,是奴怠慢了。”红娘谄媚一笑:“您有所不知,这几个确实是咱们花月楼的二等花娘,怠慢了您,奴在这里给您磕头赔罪,只因今日咱楼里的几个花魁娘子联袂表演花舞,这会儿正要上台。请贵人稍后,待看了她们的歌舞,一会儿就让她们上来为贵客斟茶倒酒赔罪可好?” 她话音刚落,恰闻楼下红丝绒布铺就的戏台上鼓乐正齐,琴声骤响。 第70章 倾城一舞 鼓声歇止,琴声骤起, 白衣美人是花月楼的清倌花柔,琴技一绝名满南海, 她端坐戏台前方怀抱琵琶,雪白的手指轻柔地弹拨着丝弦,琴声行云流水般从指间倾泻而下,音色婉转而悠扬,似怀春少女的情丝绵绵缠缠,诉说着无尽的思念。 琴声低回时,从幕布后跃然而出一位身姿修长的舞姬,她身披一袭红艳的薄纱舞裙,轻盈地踏着细微的步伐,像飞翔的仙鹤一般飘然而至,她时而翩翩起舞,时而跳跃高扬,纵身跃起,像一只翩跹的蝴蝶,快速旋转着,她的身影在空中划出美妙的弧线,令人目不暇接,吸引着台下无数痴迷的目光。 “这位是谁?”刚刚进入大厅的蓝衣公子看到台上舞姬眼睛一亮,忍不住问引路的美姬。 美姬有些吃醋,但自己确实比不得人家妖娆美丽,说:“这是我们花月楼的花魁红莲。” “清池映出红如火,傲立荷塘自成颜,花瓣轻舞红霞飞,魂牵梦绕动心弦,真是妙啊妙啊…”公子摇头晃脑吟着酸诗,望着台上倩影目不转睛。 随着琵琶琴声越来越疾,帘后鼓声应和而上,再加上大堂穹顶高耸,回音震颤,绕梁不绝,令人神为之颤动,惊叹今日花魁们的联袂表演果然与众不同! “好!果然是南海第一风月楼!确实不同凡响!”场中一个手臂环绕金环的俊美青年起身鼓掌。 其他人也跟着拍手赞叹。 “喂,那是南宫清?”二楼正在嗑瓜子的萧彩蝶惊讶地指向手臂戴着夸张金环的青年对魏祯说。 魏祯早就看到了,只是故作不见。 他此刻的目光落在戏台上,原本黑沉沉的眸光倏然闪过一抹震惊的情绪。 戏台不知做了怎样巧妙的设计,只见后方蓦然升起一方高台,独舞的美人如一抹彩霞悄然谢幕。 帷幕再次缓缓向两边收拢,一群七彩霓虹裙衫的舞姬列队而出。 欢快的笛声骤然高亢,琴声缓缓低回柔婉,鼓点声隆隆如马蹄奔腾,相映成景,叫人心旷神怡,仿佛置身美丽的草原之上,灵魂奔跑在无尽旷野里。 而台上那群身着华彩霓裳的舞姬们,身体随着流动的美妙琴音化作了一片片随风舞动的花瓣,优雅地展开、盈盈落下, 而花蕊深处,绯红色裙摆层层绽放,那名身着绯红色流光裙的少女面上罩着一层琉璃面罩,双臂舒展开来宛若柳枝轻摆,又像是波浪起伏,柔软的不可思议, 项饰臂钏随着她的动作叮当作响,一举手一投足都透着媚骨天成, 腰肢款摆,回眸浅笑足以勾人心魄,令人垂涎欲滴。 萧彩蝶也注意到了这个女子,虽然她戴着流苏面具,可是只看那灵动狡黠的眉眼,就一眼认出了这女人… “不是吧,江三她什么时候跑来跳舞了?她没在马车上?” 萧彩蝶不敢置信,又看了一会儿说:“还跳的怪好嘞,我一个女人都心动嘞,说起来,比去年宫宴上那个杨贵妃跳的还要好!啧啧啧,不愧是要送进宫的美人,平日里看她大大咧咧,竟是深藏不露啊!” 放在膝头的双手倏然攥紧,魏祯忍着暴怒的情绪静静注视着。 美,令人目眩的美。 曲声至高潮,她的舞姿愈发炫目华丽,每一个动作都充满力量和张力。 时而像一只自由翱翔的孔洞穿云霄的鹰,时而柔情似水如翩飞在花间的绯蝶 每一步灵动的鼓点好似都踩在他的心跳上, 这是魏祯第一次发现这丫头破开了阴险狡诈的层层坚壳后的另一副面孔, 此时此刻的江欣月,就如同挣脱所有的束缚,没有一星半点儿的伪装和做作, 至纯至美,美得淋漓尽致,妖的浑然天成 勾魂摄魄,教人沦陷地无法自拔。 倾国倾城,当如斯! 随着场下叫喝声如潮似海,不少人已经涌簇到台前,叫嚣着重金买下那绯红色舞姬的初夜时, 魏祯才猛然回神,一张脸直接黑沉如水,猛地起身要下楼把这个胆大妄为的女人拎回车上好好审问,却见楼下的南宫清已经走了上来。 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发现台上端倪,看到魏祯阴沉可怕的脸色也不仿若不见,轻撩着耳边发辫朗笑一声:“没想到能在这里遇见两位王爷,实在有趣,安王殿下可否介意在小王同坐?” “两王?”萧彩蝶往下看,奇怪地问:“宸王也来了?” “是啊,刚刚在门口遇见宸王殿下,这会儿应该也在哪个雅间里观赏花魁歌舞。”南宫清笑得意味深长。 魏祯回头看去,那些舞姬已经落幕,而大堂中已经乱成了一团,纷纷要见这次表演的那几位绝色佳丽陪酒。 红娘又惊又喜,刚才那个绯衣少女红苕可是新人,之前排练不见有多出彩,没想到临上场了这般惊艳,看来是个聪明的,知道藏拙呢! 她赶紧敷衍了几句就往幕后赶去,今天不知撞了什么大运,接连迎来了京城的两位亲王,若是能让这几位红牌入了其中一位王爷青眼,以后花月楼的花魁身价可不就任她漫天要价了! 就在红娘匆匆赶过去的时候,逃回幕台之后的江欣月留下一片狼藉匆匆跑路。 因为她看到了宸王和南宫清先后进入了大堂。 南宫清不足为惧,但那宸王与她天生犯冲,可不能被他认出来! 上台跳舞逼不得已,只为拖延时间,这会儿时候应该是差不多了。 她匆忙间给原角红苕换上跳舞那身衣服罩上面具后,直接跳窗往后院跑。 没跑出几步就从身后传来房间里歌舞伎们的惊叫声,“红苕,你怎么了,红苕,绿夭快醒醒啊,你们怎么了?” 斜刺里忽然伸出一只手把她拉到树干阴影处,“小姐,是我!” “柳嬷嬷!”江欣月欣喜,“乔万津藏哪了?” 这会官府应该要来了。 “乔万津被我点了哑穴,藏在他们关押良家女子的小黑屋里,暂时不会有事,但是刚才老奴看到杨家少爷带着人抱着二小姐从东边角门进来了,他们真的绑了二小姐,他们到底想干什么?小姐我们现在怎么办?不是说大少爷也在山上吗?为什么没救下二小姐?” 她有些焦急地问:“现在二小姐那间屋里围了好几个高手和龟奴,老奴一时没有把握拿下他们救出二小姐,需要有人里应外合!” 柳嬷嬷只知道江欣月要利用乔万津这件事拿下花月楼,却不知道她别的打算。 若是一辈子忠心江府的柳嬷嬷知道江欣月要利用江馨兰失足这件事警醒江府所有人,试图让他们想起杨家就如同心里扎了一根毒刺恨得咬牙切齿, 那她是绝对不会同意江欣月这样做的。 第71章 悔不当初 “杨家少爷是那个庶出子杨毅么?”江欣月问。 “没错,”柳嬷嬷恨得咬牙切齿:“老奴早就看出来乔府和杨府都觊觎着二小姐和张家的亲事,上次若不是小姐你发现,及时偷回了肚兜,指不定乔府使出什么下流招数祸害二小姐。没想到这一次杨家这个庶子也打上二小姐的主意,实在太欺负人了。” “嬷嬷不急,今日堂前来了不少贵客,后院这里的护卫不会太严密,我们就这样…”她附耳到柳嬷嬷耳边如是安排了一番。 柳嬷嬷却越听越糊涂:“您是要老奴去…” “不要紧,一会儿他们都会撤掉,你便带着二姐逃出去。” “那小姐你怎么办?这样不行!”柳嬷嬷着急地摇头。 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柳嬷嬷双眸闪过凶光,身形一闪移到对方身后。 那小丫头来不及惊呼出声,就被柳嬷嬷给制服在地。 江欣月走上前扒拉起小丫鬟的衣衫穿在自己身上,然后说:“这里就交给嬷嬷了,请嬷嬷信我。” “老奴当然是相信小姐的!”柳嬷嬷还想说些什么,就看到已经换上丫鬟的衣服往杨毅所在的账房走去。 —— “你在做什么?你不要过来!”清脆的巴掌狠狠扇在男人脸上, 江馨兰愤怒地捂着被撕烂的衣襟往后退,红着眼怒斥道:“你可知我是谁吗?” 她刚才神智稍稍苏醒,就察觉被人压在床上,那只咸猪手对她上下其手, 当初被乔君生侮辱的记忆和被情郎背叛的痛苦齐齐涌上心头,也不知哪来的力气,竟将对方狠狠掀下了床。 等看清对方是陌生面孔时,更是惊怒交集,那个恶毒的男人,竟然把她送给了一个陌生男人糟蹋! 那个男人大概五十多岁,长得倒是容貌方正,可看向江馨兰的目光却是不屑的厌恶,舔了舔嘴角溢出的鲜血,歪了歪嘴勾起一抹讥诮的笑容,嘲讽道:“哼,你以为你是谁?一个青楼的妓子装什么贞洁烈女!” “青楼?” 江馨兰彻底震惊,她刚才以为是杨毅把她送了人,竟然是把她卖入青楼! 他怎么可以?他怎么敢! “我是灵州府的知府千金,你若敢动我,我爹娘绝不会放过你的!”江馨兰站起身,目光中蕴含着无尽的愤懑和不屈。 男人脸色一变,他是花月楼的常客,这勾栏里头有多少是逼良为娼的黑暗手段他是知道的,也是尝过不少甜头, 但他很清楚这里的老板再如何胆大妄为,也不敢动窝边草:“知府千金?哈哈哈哈,如果你是知府千金,那少爷我就是当今皇帝,就算玩死你又如何?” 他狂笑一声,再次朝江馨兰扑过去。 江馨兰脚步踉跄着转身冲向门口,发现门紧闭。 锁上了。 她心愈发绝望,“开门啊!!!开门啊,放我出去!杨毅,你这个狼心狗肺的混蛋!我爹娘不会放过你的,我若是死了,做鬼也不会让你好过!放我出去!!” 她绝望地浑身发抖,用全身撞击着门缝,奋力推门,可是门栓丝毫不松动。 男人上前一把将江馨兰拽回,恶狠狠地嘲讽道:“你以为你能逃出去吗?老子可是花了重金尝鲜,你别不识抬举,否则别怪我不怜香惜玉!” 江馨兰狠狠一口咬在他手臂。 痛得男人‘嗷’地一声,反手一掌将她拎起来往床上走去。 “不要,放开我!” 江馨兰挣扎之间忽然扯落发髻上的银钗,屈辱悔恨绝望如山呼海啸将她淹没。 该听三妹的。 不见,不听,不理会,就什么事都不会发生。 一个连上门提亲都不敢,只会一个劲怂恿她私奔的男人,怎么能托付终身? 她明明想通了,为什么还要深夜去见他,为什么要求个明白,她不甘心什么? 是她自找苦吃,是她自取灭亡,这一切,都是她的错。 就在她扬起簪子扎进心脏那一瞬,屋中烛火倏然熄灭。 ‘啊…’她忽然被摔在了地上,而那个男人却已经倒在了床上。 屋中立刻响起了床帏激烈的碰撞声,男人的闷哼声… 屋外几个守卫相互一眼,都露出了不怀好意的明悟表情,邪笑着说起了浑话。 江馨兰被人紧紧捂着嘴巴,泪水滂沱而下,“嬷嬷?” 柳嬷嬷自小与青嬷嬷同出师门,身上同青嬷嬷一样,有一股清冽的草药气味,又是从小抱着江家姐妹长大的,江馨兰对这气味十分熟悉,万念俱灰的心情瞬间重燃希望。 “不要怕,他死了。”柳嬷嬷附在她耳边轻声道:“二小姐,先委屈你上床,否则外面的人会怀疑的。” —— 杨毅一边听着管事禀报花月楼的账目,一边听着隔壁传来传来裂帛之声,和少女哭泣挣扎的声音。 心头莫名的快意。 几个月前,当他从乔君生嘴里得知江馨兰已被这头蠢猪给拱了,是不信的。 直到乔君生拿出那片肚兜,看到上面那熟悉的‘兰’字,才不得不信。 他十分愤怒,怒的是爱了这么多年的女人竟然被乔君生这种垃圾脏了身子, 屈辱的是,这个女人还装作一副什么事都不曾发生,痴情不悔的贞洁烈女样儿! 难怪他奉家主之命来勾搭她的时候,怂恿她私奔的那一刻,这女人丝毫没有犹豫的答应了, 怎么能不答应? 都没了清白了,还怎么嫁到张家去? 也只能从了他这个冤大头了! 何其可笑,如此可笑! 若乔君生没有告诉他,他还一直被蒙在鼓里,感动她的垂怜呢! 管事的说完了账目,恭敬立在一旁看了眼坐在太师椅上满眼笑意的新东家,说:“公子爷,这姑娘一会儿怎么处置?” 一般来说,开了苞的良家女子直接沦为三等花奴,没有什么身价可言。 但他为人精明,看得出公子是在泄愤呢! 果然,只听杨毅说道:“毁了脸,送去娼街。” “啊?”精明如老管事也是愣了一下,这姑娘看着容貌上佳,能来不少银子,若是去了那条街,未免太廉价了。 因为娼街是暗巷,虽然也是花月楼的地盘,可只是按月跟那些暗娼娘们收份子钱,别的生死与花月楼无关。 而去那条街找乐子的都是码头搬运工、马夫之类的贱民,这般娇嫩的花一旦进了这条暗巷,没几天就会被作贱死了。 杨毅似乎看得出掌柜的惋惜,淡淡解释了一句:“这女的身份太脏,留在花月楼糟蹋了好地方,扔到那里面派人看着,死了就烧了,别扔乱葬岗。” 管事的听出了猫腻,连连点头应是,拿着账册退了出去。 杨毅看了看西洋沙漏,时间也差不多了,得赶回法华寺。 忽然听门外的护卫说:“公子,有小丫鬟求见公子,说是红娘让她过来的。” 杨毅皱了皱眉,这红娘和管事都是人精,也是他一手提拔的帮手,今日前边确实热闹,但也不至于摆不平,莫非有什么别的事情? 他又看了眼沙漏,不耐烦道:“叫她进来!” 第72章 猜疑 不一会儿进来一个身穿翠绿色的绸缎长袍的窈窕少女。 虽然她戴着薄如蚕翼的白色面纱,眉眼却是精致绝伦,显露在外的皮肤更是玉雕般晶莹剔透,叫人一眼惊艳。 红娘何时这么没有眼光,竟然用这样的绝色当丫鬟? “你是花月楼的新人?我怎么没见过你?” 杨毅做事十分谨慎,当初接手花月楼时,上到管事下到倒夜香的都见过面聊过几句,如果这女子是老人,他绝对不会忘记的。 少女眉宇间隐现一抹愁容,纤细的腰肢微微弯曲,对他盈盈一拜,然后柔声道:“回禀公子,奴婢一个月前被爹爹卖到花月楼的。” 不知为何,在这一方狭小的书房里,闻着她若有似无的体香,杨毅只觉下腹传来一阵邪火,但现在可不是放纵的时候,他冷冷道:“说吧,管事叫你来有什么事?” 少女微微抬起剪水双眸,轻言细语:“回禀公子,今日奴婢是借红姨之名来求见公子,请公子息怒。”她说到此猛地跪在地上, 看到杨毅猛然变了脸色,她急急说道:“就在今日晌午,公子所坐的这个位置上,坐着一个名叫乔万津的肥硕富商,听说他是红姨的恩公,听说这几日都会住在花月楼里,红姨见奴婢听话乖巧,要奴婢这几日陪着她的恩公。可奴婢不愿,听说花月楼清倌人开苞夜价值万金,奴婢自认容貌不输花魁姐姐们,不甘心就这样委身来历不明的客人。” 杨毅越听脸越黑,他重金聘用的红娘居然收留前主子,难道她不知乔万津已经沦为罪犯被抄家了吗? 现在官府四处搜查,难道她不怕花月楼倒霉吗? “来人,去把管事和红娘给我带过来!”他怒气冲冲地命令。 “公子!”少女惊慌失措,匍匐在地连连磕头:“公子息怒,奴婢这次前来是赌上了这条命,求公子庇护,奴婢无路可逃,恳求公子救下奴婢吧?若是红姨知道奴婢告密,会杀了奴婢的!” “哼,此事若真,本公子直接要了她的命!你怕什么!” 杨毅微眯起眼,忽然问:“你知道乔万津在何处?” 小丫头情真意切,仰头满眼都是仰慕地望着他:“奴婢知道,奴婢这就是要过去伺候他,可是听说今日花月楼的主人在这里,所以奴婢斗胆过来求救,公子给奴婢一条活路,奴婢一定会感恩戴德回报您的!” 虽然这美人身份低贱,可架不住她容色太美,仅是一双桃花眼就足以勾魂摄魄,杨毅从小生活在被人嫌弃鄙夷的大家族,因为庶子的身份,走到哪里都是低人一等,那些稍有姿色的贵族千金根本不会把他放在眼里。 现在被这样一个大美人奉为救世主,完完全全满足了他膨胀的虚荣心。 不过,这双眉眼…似乎有些眼熟? 他居高临下地命令道:“爬过来,让本公子看看你长得如何?若容色尚可,红娘的位子就让你坐。” 呵,老娘信了你的鬼,青楼老鸨的位子随便一个青涩丫头能做的了? 还想让我爬过去,真给你脸了?! 江欣月将戏演到这份上,当然不会罢工。 但她也不会真的如他所愿。 于是她娇弱地挪动了一下膝盖,满脸希冀地朝他微微挪动了一下,红唇微启,泪眼迷离,诱惑十足:“公子,奴…”话还没说完就缓缓朝一旁倒了下去。 杨毅还要这丫头去给他带路,当然不会让她晕过去,快走几步绕过桌案就抱住了她。 江欣月捂着额头,虚虚靠在他怀里娇滴滴地呢喃:“公子,奴失礼了…” 愈发靠近,体香更浓郁,只一呼一吸之间,杨毅仿佛被点燃了心火,直接将她抱了起来,丢在了桌上。 哗啦啦一阵响动,惊起了外面的护卫:“少爷,发生什么事…”他们赶忙推门,看到这一幕顿时惊呆了。 杨毅怒斥:“滚出去!” 护卫低头不敢多看,急忙掩上了门。 江欣月心中冷笑,用愈发甜腻的嗓音说:“公子,乔老爷还在等着奴家呢!” 正欲撕开她裤裙的手一顿,确实得先解决乔万津,把他丢出花月楼,扔得远远的才行。 他深吸口气,伸手就要去掀开她的面纱。 被江欣月微微偏头躲开,她趁机身形一扭下了桌子,媚眼如丝道:“公子,奴要过去了,否则红姨会生气的。若是公子怜惜奴,早点来救奴呀!” 哼,那个老妖精他今日绝不会放过她! 怒气一起,杨毅也不再这里等着红娘来,直接赤红着眼冷声她:“说,在哪?” 江欣月白皙修长的指尖撩过他的衣襟,推了一把他的心口,欲拒还迎地吹了口香风:“公子随奴来,乔老爷就在小黑屋里。” “倒是好地方!”杨毅被她几番撩拨地有些头脑发昏,冷哼一声,心中暗自打算解决了乔万津,就在黑屋里办了她! 江欣月眸中暗光流动,暗地里龇了龇牙阴笑着跟了上去。 几个护卫见状,一头雾水地也跟两人朝小黑屋走去。 这一幕被蹲守在屋脊上的男人收入眼底,正是魏祯。 他眸光沉沉,望着并肩远去一行人,沉声低喃:“呵…公子…奴…真是个阴险狡诈的女人,这种招数却从来吝啬用在本王身上!难道本王连这种人渣都不如么?” “主子,大堂出事了,厉山镇的知县亲自带着捕快和衙役来抓人了。”战羽突然出现,低声禀报。 “叫萧无义带他们抄了花月楼,这边先拖延片刻!” “是,不过宸王殿下似乎在为难萧公子和那些官差。” 魏祯起身,俯瞰着这片花灯四海的繁华夜市,目中说不出的嘲讽:“花月楼也有他的一份红利,情况未明,他当然不会容许这些人坏了他的财路。” 而且,花月楼的价值远远不在于此,它的名气引来八方来客,而宸王有意在这里建立起一个情报收集据点为自己牟利。 想到这里他轻轻一笑,江欣月这个女人总是有意无意中毁掉宸王的盘算。 战羽并不知晓其中猫腻,只是觉得…宸王殿下是太后娘娘的掌心宝,怎会在意这点银钱? 魏祯沉声吩咐:“让守在楼外的暗卫都集中到小黑屋的方向,任谁都不许靠近。” “是。”战羽躬身领命离开。 魏祯望着小黑屋的方向,目光深思。 原来早在他起疑之前,萧无义已经把江欣月自出生开始的所有资料都调查过了,只知道此女从小到大体弱多病,所以深居简出,唯一一次出门游玩也只是十二岁那年花灯节。 如果疑点不在江欣月此人本身,那么只能说江海山此人心术不正,早就打着把女儿送进皇宫的想法仔细培养着。 可惜半路被他截了胡,难怪江府上下都没有表现出特别喜悦的样子,本以为是文人清高傲骨, 原是计划落空罢了。 他自嘲一笑。 既然连萧彩蝶也说她会移形换影,那么在这女人进王府之前,他该好好调查一下江欣月身边的两个嬷嬷了。 就在这时,忽听下方屋门打开,见江府那个老嬷嬷身轻如燕,挟抱着已经瘫软无力,哭哑了声的江馨兰飞快地往东角门逃去。 魏祯朝那边做了个手势,示意隐在暗处的暗卫们放她们离开。 “清莱,护送两人回法华寺。” “是,属下遵命。” 刚才在马车里就看到了女人描画的楼群手稿,不愧是才子之后,寥寥几笔就颇具神韵,一眼就认出了是那座山海楼的雏形。 明明只要她一句话,他就会把这座楼拿下送给她,偏偏这个女人却倔强的喜欢自己去强取豪夺,甚至牺牲色相。 想到这里,他薄唇紧抿,隐见怒气。 江欣月,你高估了本王的肚量, 今日,最后一次容许你肆意妄为, 但你也要上缴利息,平息本王的怒火。 第73章 试探 杨毅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情,只记得自己踏入关押逃奴的黑屋后,刚刚看清被关在笼子的乔万津的脸时,忽然心口剧痛,然后就不省人事。 再次醒来,他发现自己被绳索紧紧捆绑着,浑身是伤。 “来人呐!都是一群蠢货吗?”杨毅在侯府虽然过的不好,可他也从未受过这种待遇。 这些年随着他越来越受杨坚的看重,身边也安排了不少护卫和死士。 就算刚才他出了事,周围都是保护他的死士,怎么可能会遭人绑架? 他怒气冲冲地嘶声大喊:“屋外有人吗?这是哪里?” 等了好久一片静寂,眼前漆黑。 他心没来由的一慌,想到了刚刚从西关回来的江俊杰。 还有那双总在眼前飘来晃去蒙着面纱的丫鬟,猛然醒悟。 莫非是那个丫鬟有问题? “有人吗?不论阁下图财还是图命,请出来一见!万事好商量!”他沉声喊道。 屋中响起一阵银铃般的笑声,紧接着灯光亮起,一张明媚动人的容颜乍然映入眼帘。 “是你!江欣月!”杨毅咬牙切齿! 屋子四面角落堆砌着枯萎腐败的柴草,墙壁上的血渍斑斑,挂着不少残破的铁链和铁环,血迹斑斑,这里分明还是花月楼关押逃奴的黑屋! 再看她身上那件翠绿色的绸衫,刚才和他说话的就是她! 这个丫头竟敢在这里对他动手,难道花月楼被人拿下了? 不可能,当初拿下花月楼的时候,宸王也有三分利,今日宸王就在花月楼,就凭江府这些人,怎么敢!? 他的心中充满了疑惑和恐惧,他紧闭了一下双眼,再睁开时面容扭曲,咬牙问道:“我的人呢?” 江欣月也目光冷漠地注视着杨毅,她缓缓走向杨毅,手中拿着一把锋利的刀子:“莫珏,你来告诉这位爷,他的人在哪里?” 杨毅脸色陡然一变,莫珏和闫辉是安王身边的护卫,他非常清楚。 难怪这女人敢这样放肆,难道安王也在这里? 他恨得咬牙切齿,多年打雁,却被大雁啄了眼睛,竟然栽在一个女人手里,他是绝对想不到的。 横梁上跳下一黑衣人,便是莫珏,他追踪到这里,本准备救人,却被柳嬷嬷拦住了行动,得知江欣月和王爷也在这里,他才决定配合两人设下圈套。 杨毅的死士和守卫都被安王的护卫拿下,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情前堂也不会知道。 只不过,时间紧迫,希望这个未来王妃不要再任性妄为,浪费时间。 他看也不看杨毅,只对江欣月说:“王妃,今日前面各方人士都齐聚一堂,请不要耽搁,战羽他们拦不住太长时间的。” 杨毅心中更加慌张,他还不想死,在杨府卑躬屈膝蛰伏多年,积累了那么多财富,即将要成就一番事业,他绝不愿意死在这样肮脏污秽的地方。 他咽了咽干涩的喉咙,沉声解释:“表妹,是你姐姐非要拉着我私奔,这事与我无关啊!” 江欣月冷笑,真当她是傻子,这种话竟然也说得出口,江馨兰怎么会看上这种男人? 她冷冷道:“就凭你刚才要把我姐姐送去暗娼街的手段,我就可以当场将你碎尸万段!” 杨毅见还有回旋余地,他赶紧抓住机会:“是,是我不对,但是这一切都是乔君生的错,都是乔家的错,是他说你姐姐与他珠胎暗结,让我死了这条心,所以我才一时气昏了头,想要报复她…” “啪!”莫珏直接远远一鞭子甩在他脸上,又划出一道血痕,痛得他惨叫一声。 “你不配提我姐,再让我听到一个字,我立刻杀了你。” 杨毅眼神阴鸷,‘ 呸’地突出一口含着断牙的血水,冷冷盯着两人。 “我抓你至此,可不是来兴师问罪的,”江欣月拿出一本镶着金边的蓝色簿子,举到杨毅面前问道:“你们一直要找的《九洲海河枢纽图志》就在我这里,若你今天还想完好无损的从这里出去,就老老实实回答我的问题!” 杨毅心里恨不得将眼前这两人五马分尸,但看到《九洲海河枢纽图志》还是忍不住咽下了一口气,露出了蓬勃野心的渴望眼神。 关于这本书的秘密他是在杨坚书房外偷听他和宸王对话时得知的。 这本东西可是金人先祖的藏宝图! 杨坚先后找江府要回此书,都被杨氏以此书早年丢失的借口婉拒。 再加上江海山是一洲知府,与皇帝关系莫逆,就算杨家已成了皇亲国戚,有贵妃撑腰也不敢硬闯江府来搜书。 “原来你娘一直骗我们,这本书真的还在你们江府!” “你们不也没相信么?所以一直使尽阴谋诡计偷取这本海图, 但我想知道,你们杨府究竟和江府有什么深仇大恨,难道就仅仅是这一本海图?我看上面的海域图和普通舆图没有上面区别,而且如今不仅你们杨家,连宸王和金国人都不惜代价夺取此书?” 她虽然早就知道了海图的秘密,但她依然想从杨毅口中试探出还有几方人马知道这个秘密? “你问了两个问题。” 杨毅听完后,面色渐渐平静了下了,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古怪表情:“看得出来,你是江府中唯一懂得权衡利弊的聪明人,难怪宸王对你势在必得。” 江欣月听到‘宸王’两字就恶心,冷冷道:“别用他来压我,他迟早会死在我手里!” 杨毅挑眉不屑一笑,“你真的会放了我?我不信。” 江欣月说:“只要你的回答让我满意,我自然不会食言,你也是聪明人,我现在缺一个杨府的‘江家人’,如果你愿意的话,你与我姐的恩怨到此为止,我绝对不追究。” 一旁的莫珏微微皱眉,有些吃惊地望着她。 却见江欣月走上前用匕首划开了绑缚他双手的绳子,留下了捆缚双脚的绳索,冷冷示意道:“这是诚意。” “哈哈哈…有趣,实在有趣。” 杨毅活动着酸痛的腕骨,心里已经筹划着出去如何出这口恶气,嘴上却笑得云淡风轻。 他面容诚恳地说:“灵州是大周最大的海陆货运交易大洲之一,可以说大半个国库都靠这里支持着,它对于大周来说,就像吉云岛对于诸国的重要性。而你爹太不会做人,妨碍了朝中太多党派的利益,不是杨家想杀他,是他自寻死路!” 第74章 惊天秘闻 这是大实话,江欣月也打算劝一劝自家老爹辞官隐退,和娘一起打理生意,或者开个书馆教书。 可这只是她的一厢情愿,她没法理解一个十年寒窗读书人的做官志向有多么坚定, 但或许能求安王帮忙想办法给他调个官职,做个不用淌泥淖的清闲官。 毕竟以后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江府出了事,对魏祯也不会有好处,在双方羽翼未丰的时候,先避开锋芒养精蓄锐并不是坏事。 她也看出来了,杨毅到底是个圆滑的商人,懂得避重就轻。 只要江府倒台,后续朝廷派来的人极有可能是贵妃一党的。 所以杨家和乔、柳两府合起来害江家身败名裂。 “那么海图呢?我看过这本海图,里面和普通的流域图并无差别,上面标注的航道就算是普通的海运船夫都会知道吧,何用为此争来夺去?你最好说实话,否则就算我肯放过你,王爷也不会放过你。”江欣月故意搬出安王来威吓他,实则是故作示弱的假象,让对方上当。 提醒他自己不过是女人,最后还是要依附安王的权势来作虎皮,又多给了他一些拉拢他的暗示。 杨毅目光一闪,对方明显示弱的态度成功取悦了他,但他不会再淌朝廷的浑水,这次若能逃生,他就要去北凉。 之前对江馨兰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只不过在计划中摘除了江馨兰这个女人罢了。 他更不会把海图的秘密告诉眼前这个狡猾多端的阴险女人。 他无奈地悠悠一叹,面上更多了分诚恳之色:“这件事我并不清楚,我只知道,宸王一月前来到侯府,要父亲不计一切代价拿回这本《九洲海河枢纽图志》,作为条件,他会娶雪儿为正妃。” 江欣月心中已经了然,果然和宸王有关,宸王是重生者,所以知道海图的秘密,杨坚应该也知道,包括眼前这个人,也知道。 江欣月掏出一个黑色药瓶,幽幽道:“表哥,我诚心与你冰释前嫌,你却诸多隐瞒我,这就很不道义了。” 杨毅看着拔开的瓶口渐渐爬出两条绿毛虫,浑身长满了斑点十分恶心, 偏偏江欣月将他举到他面前,他正要抬手推开她,却被莫珏拿刀抵在脖颈。 冰锐的刀锋擦着皮肤泛着刺骨冷意,叫他动弹不得。 “表妹,我说的都是实话呀!”他惊恐地看着那毛毛虫爬上了他的脸,尖叫着说:“我没有骗你啊!” 江欣月轻轻一笑,目中满是嘲讽:“宸王天皇贵胄,光明磊落,要拿什么自可以上江府来取,不过是一本海图,他要借去关阅有何不可?何必卑鄙无耻用阴险的烂招来谋害朝廷命官?” 看着这两只虫子,他想起了当初吴越找蛊王培养蛊虫的场面,那种阴暗恐怖的死亡气息铺面笼罩而来叫他浑身汗毛倒立,尖声反驳道:“是真的,是真的呀,当时他还招揽了吴越的死士袁成杰为己用,又收买了一批亡命之徒去杀安王!” 江欣月面容愈加阴冷:“你在开玩笑吗?安王是皇后养大的,忠心皇后娘娘,宸王为什么要自断臂膀谋害皇叔,凭什么要娶杨家女?连我们这些南方人都知道京城贵妃和皇后势不两立,宸王是皇后所出,与太子针尖对麦芒,怎么可能娶杨家女惹皇后和太后不高兴?” “我说的都是真的,绝无虚言!”杨毅躲无可躲,却被莫珏紧紧控制住了身子动弹不得,脖颈被刀刃拉出的血水蔓延了半个身子。 “表哥,我真的很欣赏你,能在博邑侯府做出这番地位的人,怎会是泛泛之辈,死了真的很可惜。我既然要嫁入安王府,自然要为自己强大羽翼,比起宸王,安王更可靠不是吗?” 江欣月俯身循循善诱,可手里的绿毛虫却不知何时爬上了杨毅的肩,一个眨眼直接贴着杨毅的耳根钻进了他的耳孔里。 “啊,不要!”杨毅已经吓得下身失禁,整个人连着椅子翻倒在地,他只觉剧烈的头痛让人感觉脑袋要爆炸,刺痛的感觉让人几乎无法忍受。 而这疼痛从头部蔓延到全身,每一寸肌肉都仿佛被针刺一样剧烈地疼痛着。每一次呼吸都让胸腔剧痛,仿佛被火烧一般。 莫珏目不转睛地盯着,早先也看到萧家兄妹手里总会有稀奇古怪的东西,没想到这未来王妃也会这一手,实在太奇怪了! 因为萧先生早就调查过这个王妃从小就喜欢待在江府中,鲜少见人,几乎算得上是足不出户的官家千金,哪来这么多古怪阴毒的手段? 杨毅脸色苍白如纸,额头上冒出冷汗,湿漉漉的头发紧贴着脸颊,整个人扭曲成奇怪的姿态,瞳孔扩大,仿佛失去了灵魂。 “表哥,这虫子名叫噬魂,一刻钟之内能啃噬尽脑髓,让你变成一具空有皮囊的骷髅木偶,我最后给你一次机会,宸王为何会与贵妃合作?为何要娶杨家女?” 杨毅的身体颤抖不止,他的喉咙发出沙哑的呻吟声,“我说,我说…当今太子…不是圣上的亲子…宸王掌握了这个证据…要挟杨家…为他所用…咳咳…” 莫珏震惊地说不出话,从一个侯府庶子嘴里听到这等宫廷秘闻,实在令人难以置信。 只有一个想法:“王妃,此人留不得!” 原来是这样,江欣月心头一亮,宸王的目的在于钱。 前世皇后病故,太后一党没多久也倒台,宸王如果没有安王的帮助,没有原主倾举家之财力相助,当时贵妃势力遍布朝野,宸王支持不了多久。 前世杨家并未被抄家,他们逃到了海外,继续做着逍遥豪富。 有没有贵妃,对杨家并不是太重要,大周需要杨家通天财力,也忌惮杨家的财力,所以在淮阳城眼看着楚人和吉云岛的人合谋害杨家,却坐山观虎斗。 挫其锐气,再为其主持公道,声讨两国。 宸王重生一次,看清了局势,伸出橄榄枝招揽杨家,就算贵妃倒了,杨家还有太后的实力庇护。 “表妹!”杨毅抓住江欣月的脚踝,流露出极度的痛苦和绝望:“别杀我!我知道你大哥的秘密,这件事你一定会想知道!” 江欣月眉心一跳,“你说什么?” 第75章 本王也嫌脏 这时,屋门被打开,魏祯自门外进来,面有冰霜之色。 江欣月看了他一眼,掏出一颗药丸塞进杨毅的嘴里,沉声问道:“我大哥怎么了?” 吞下药丸,浑身的剧痛得到缓和,杨毅这才深信这个江府表妹果然深藏不露,他哀求道:“带我离开这里,你说过不杀我的!只要你遵守承诺,我就告诉你关于江俊杰的惊天秘密,这件事比起那张海图,对江府更致命!” 魏祯站在阴影处,静静看着她,并没有打扰。 “你想骗我?呵…既然是惊天秘闻,除了你,杨家肯定还有人知道!”江欣月丝毫不在意地冷笑。 而杨毅却口吐着鲜血大笑了起来,“不,这件事除了我,杨府没人知道!西关,大屠杀,你知道你大哥做了什么吗?哈哈哈…” 江欣月目光一凝,缓缓起身看向魏祯:“王爷可知他在说什么?” “还在调查。”魏祯看着她淡淡说了四个字。 这么说朝廷也在调查。 虽然她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比起从此人嘴里说出来的,她只想亲口问江俊杰。 她俯身看着杨毅精光灼灼的求生渴望,说:“与他的妾室有关是吗?” 杨毅目光一闪没说话。 但正是这个细微的神色肯定了她心里的猜测,“你觉得我放着安王殿下和我大哥不问,会信你这种小人吗?你现在不说没关系,因为你一会儿也没机会能说话了。” 说罢看了眼莫珏:“他不能死,他是花月楼的老板,当初他与乔万津等人密谋江府海图,现在也当陪着乔万津一起下大狱。” “你!!!你这个妖女,你食言而肥,竟敢骗我!杨府绝对不会放过你的,贵妃娘娘也不会放过你的!呃…你…呃…”他声嘶力竭之后,嗓音忽然变哑,惊恐地捂着脖子痛苦干呕。 江欣月呵呵冷笑一声,话是对着他说,眼睛却看向魏祯,一双美目凌厉慑人:“杨府若敢为你出头,正合我意,但他们不会,因为你不过是阴沟里的臭虫,没了利用价值,他们只会找人灭口!” “王爷既然在此,刚才也听到了他说的话,宸王殿下似乎也对江府的海图十分有兴趣,不惜和杨府庶子合谋,如今杨毅一旦下狱,宸王必会找人灭口,到时候不论是杨家还是宸王,王爷可会为江府主持公道?” 身后杨毅的惨叫痛吟渐渐微弱,面前的男人眼中没有温度,只拿一双眼上上下下打量了她半晌,解下披风丢在她脚前,微眯起眼冷冷道:“把那身脏东西脱了,再出来与本王说话。” “什么脏东西?!”江欣月柳眉倒竖,气得直接踢飞了他的披风,直接追了出去。 被留在原地的莫珏看了眼沾满尘灰的披风,心道不识好歹的女人。 他弯腰捡起披风,起身时直接割断了杨毅的声带。 室内终于安静。 这时清莱匆匆赶来,“宸王殿下和官兵过来了,我们是不是撤了?” 莫珏微微沉吟,王爷肯定不希望江小姐和宸王有任何牵扯,但这花月楼偏偏也有宸王的份,江小姐的做法虽然野蛮粗暴,但只要将明面上的老板杨毅冠上包庇朝廷钦犯的罪名,想必那阴险狡诈的女人早已经有了拿下花月楼的对策。 “你带人撤,我留下应付他们。”莫珏说道。 另一边,魏祯走的极快,甚至施展了轻功掠过了东角门出了花街,往码头的方向疾走而去。 江欣月不知道这男人发什么疯,没跑多远就气喘吁吁了,但她因为器灵的觉醒,五感愈发灵敏,魏祯身上的沉香十分独特,循着若隐若现的气味,不到一刻钟就在河边桥头找到了人。 她喘了口粗气,叉着腰没好气骂道:“王爷,深更半夜你让一个弱女子穿花街走暗巷可不是君子所为?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 “刚才在马车上你可是会移形换影,在青楼大放异彩,怎么现在这般无用?”魏祯冷冷道。 江欣月:“…”这男人真记仇! 她能借空间逃遁,也不能确定自己能准确落地啊! 不过,现在可不是纠结这些无谓之事的时候。 她稳了稳情绪沉声问道:“敢问王爷,我大哥究竟犯了什么事?” 魏祯背对着她,声音冷然如冰:“这件事,你可以回去问你长兄。” 生气了? 江欣月明显察觉到这男人语气里疏离冷漠的倨傲之态,真让人讨厌。 难道自己非得婚前由着他为所欲为轻薄才能和谐相处? 她虽然是现代人,对于男女大防并没有那么迂腐,可也是自尊自爱之人,好歹得把她八抬大轿抬进王府正了名,她再履行夫妻敦伦之责吧? 真是越想越气,她开口也没有了好声气:“此事我自会去问兄长,但是刚才王爷说正在调查,我想知道究竟我兄长犯了什么错?” 明明是打了胜仗,陛下也十分开心,还让他回来给妹妹送嫁。 而且翻了翻原主记忆,这段时间里,江俊杰根本没有什么污点可给人拿捏! 就算她穿越过来改变了周围的事件,可对现在正在进行的两国战事绝对是影响不了的啊! 魏祯转过身,凉薄的唇瓣吐出一句话:“不听将帅指令私自行动,杀良冒功屠杀楚国三万百姓,只为逼迫敌城守将投降。” 江欣月心头一寒,她不敢相信江俊杰竟会如此残忍。 原主的回忆里都是兄妹年少时的日子,江俊杰总是温柔善良,对人和善是非分明的人。 “我大哥绝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魏祯见她脸色惨白,流露出难得一见的惊痛之色,语气也缓和了几分:“将士行军作战,行非常手段并非王法难容,棘手的是监军王茂之死与你大哥有关,他是太后身边最得宠的太监公公,也有从龙之功,太后和皇上因此要彻查此事。皇金卫是皇上最信任的亲卫,由他们亲自调查此事,不会冤枉有功之臣,不用太过担心。” 江欣月心中一阵沉重,她深知魏祯在安抚她,可她却认为这件事是杨家的阴谋,杨家的情报网连通诸国,绝非是空穴来风。 “王爷早知此事?”江欣月突然问他。 “是。” “那为何还会答应赐婚?若是江府因我哥受了连累,对王爷没有好处的。” 魏祯闻言,垂眸面无表情盯着她良久,声音平淡地说:“是本王请婚,并非皇上赐婚。” 江欣月愣住,明明是一身的漠然甚至有些冷酷气势,可看着却傲娇地有几分可爱? 她忍不住又就话重提:“为什么?”眼前的男人位高权重,样貌上品,后院佳丽无数,就算想娶个聪明的王妃,京城随便挑啊! 难道这个腹黑男扮猪吃老虎,和宸王一样早知了海图的秘密? 如果是这样,也就解释的通当时他为什么不惜男扮女装混进江府了! 魏祯不知道这个女人心里在想什么,但是她身上这身丫鬟衣服十分碍眼,脑海里闪过刚才她故意亲近杨毅的画面,心中无名火起,“让你脱,为何不脱?” “什么?”江欣月一头雾水。 可魏祯的手已经抚上她的脖颈,微微俯身逼近:“为了达到目的,就可以牺牲色相魅惑敌人??嗯?” “我没有!”江欣月心虚地想后退,却被他抓住了腰带,轻松扯掉。 这是大街上,就算现在是深夜… 江欣月恼羞成怒连忙捂住衣襟:“喂,你干嘛?” \\\"你嫌脏,本王也嫌脏!\\\" 第76章 生气 江欣月在现代是个孤儿,从小在村里吃着百家饭长大的孩子,从懂事起就经历着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和村霸校霸打架更是家常便饭,时刻把村长那句‘人活脸树活皮’刻在了dna里,否则凭着她当时那张漂亮脸蛋和精湛演技,在娱乐圈轻轻松松混到一线小花是没问题的。 刚才她不过对杨毅逢场作戏方便对他下毒,甚至没有肌肤之亲,这男人竟然说她脏,还当街剥她外裳! 简直奇耻大辱! 这些古代男人是不是太把自己当回事儿,理所应当地把女人当成了自己的私有物不容有半点瑕疵?! 她如今为了江家愿意放弃自由接受赐婚,但不代表能忍受他强取豪夺,连她最后的自尊颜面也不给她! 所以毫不客气的,她直接使出自己常用绝技‘踩脚踢裆插眼’动作丝滑一气呵成,连藏在暗处的护卫都看傻了眼。 魏祯就算武功高强可对她没有设防,一下子中了招, 然而江欣月还不解气,抬手用力一推,将这位风光霁月的安王殿下推下河水里。 等周围随行保护的暗卫救起魏祯时,桥边哪里还有江欣月的影子。 试问一个内功高手怎会被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一招制服并踢下河水? 闻讯赶来的萧家兄妹看到来不及脱下湿衣服的魏祯时,憋笑憋出重伤, 萧彩蝶最后忍不住暴笑出声,指着魏祯说:“你怎么惹得她?我觉得她不像会做出这么野蛮举动的丫头啊!” 一旁的清莱赶紧劝道:“萧姑娘,王爷身体受不的湿寒,还请你赶快医治吧。” 魏祯出生时先天体弱,又跟着疯妃日日苦受鞭挞折磨,被救出冷宫时早已奄奄一息,好不容易被医圣救回一条命,却落下一个无眠之症,虽然苦修心法增强体质,可只要一场风寒就能轻松要他一条命。 身边的护卫都知道,所以一直都是小心翼翼伺候着。 谁知道今日那未过门的王妃娘娘竟敢对王爷动手! 萧彩蝶拎过药箱,笑眯眯地说:“死不了死不了,你们王爷命大着呢。” 清莱无奈叹了口气,正要去门口守着,听到魏祯问:“找到人没有?” 他口中的‘人’自是指江欣月。 “回禀王爷,江将军把王妃接回去了。” 魏祯淡淡‘嗯’了一声,问萧无义:“江俊杰来了?” “小蝶的迷药不行,醒了以后发现两个妹妹都不见了,当然会急。” “不是我的药不行,是他的体质太好,百毒不侵,江家的人都古怪的很!”萧彩蝶不服气地拈起银针扎在魏祯耳后的穴道,逼出了几滴黑血。 “怎么回事?你用内功了?”萧彩蝶肃了脸色。 虽然医圣教他学武,可没让他用内功,他如今这个情况,一旦运用内功就会气脉紊乱走火入魔。 魏祯没说话。 萧彩蝶气得脸发白,对萧无义说:“你看他,这可怪不得我,是他自己不配合治疗的,什么身体竟敢用内功,也不怕一口气不来下地府!” 萧无义冷冷打断:“闭嘴,这话也是你敢说的!还不向王爷请罪!” “请什么罪,要不是师父嘱托,我才不要替他治病!”萧彩蝶也是恼了,从小到大什么人没见过,凡夫俗子权贵豪强哪个不是贪生怕死,见了她和师父不都是奉上千金万两就怕她们不给治! 像魏祯这样不配合的病人可是第一个,当初师父在的时候,让他喝药都是追着跑逼着他喝下去的,如今她可不会惯着他。 说罢她留下一颗药丸,直接拎了药箱走人,“要杀便杀要命一条,谁怕谁呀!” 魏祯神色淡淡背靠在床头,看了一眼药丸没有吃。 萧无义静静地看着他,问道:“王爷可有后悔?” “什么意思?” 萧无义冷冷问道:“否则你为什么要我去调查她的生平来历?” 魏祯语气平淡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冷肃:“萧无义,以后叫她‘王妃’,本王不想再听到你的再三质疑。” 萧无义眼中闪过一丝愠怒,“那好,萧某就与王爷谈一谈未来王妃那麻烦的一家人,与江家联姻的吏部尚书张启澜已经投靠了太子一党,江俊杰被人参劾谋害监军王茂,这次上京说是送嫁,凶险难测。王爷就算不为大业考虑,至少不能让这个女人阻碍王爷复仇的计划。” 魏祯微微阖眼,一手支颐没有说话,仿佛睡着了一般。 萧无义语气暗含讥讽:“宸王这次来南海动作频频,先是在灵州府装疯卖蠢一副痴迷江府小姐的作态,却先后与杨府,金人多有接触,还派人去了西关,调查江俊杰的事情。萧某还得知,宸王已经暗许杨府三小姐正妃之位,杨坚已经答应了。” “不止如此,吴越也是他所杀。”魏祯淡淡道。 萧无义蹙眉:“原来王爷已经知道了,那为何不…” 魏祯不屑地抬起眉梢,冷笑一声,“如何?他羽翼已丰,野心勃勃,想做任何事情都是他的自由。杀死吴越大概是他向贵妃示好的第一件礼物。” 萧无义沉吟,摇头思索道:“宸王想干什么?只要吴越不死,到时揭发了太子,他就是最有争取储君之位的人选!” “萧无义啊萧无义,进了朝堂你就会知道,皇兄有多痛恨太后,四十亲政,还要处处受太后一党勋贵、老臣的挟制,光是开通海运这利国利民的政策,皇兄就用了十年时间才勉强推行,还全靠了杨家的支持,你觉得宸王会愿意继续当太后的傀儡吗?” “只有培植壮大自己的党羽,扳倒太后的势力,可贵妃会接受宸王的示好吗?”萧无义肯定地摇了摇头,自问自答道:“不会,宸王太自以为是了!” “不,她会。”如果杨毅说的是真的,太子不是皇兄的孩子,那么这就是灭九族的大罪了! 魏祯似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眉头扬起愉悦的弧度,“江府老三非寻常女子,进了王府她会知道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既然王爷如此信她,萧某便不在多做小人了。但萧某认为江俊杰被参劾这件事还是尽早解决的好。我与他昨夜秉烛夜谈,此人性情疏朗大气,对战事并无隐瞒,屠杀是真,但那些百姓都是细作伪装的几十人,有心人散播谣言罢了,此事并无甚紧要。但西关战役中王监军的死因是关键,需解开了这个谜团,太后那边也好交代。” “你有什么安排?” 萧无义谨慎地说:“我已经准备了人手,让小蝶跑一趟西关。但需要王爷的手书,否则进不去军营。” 魏祯点头:“很好,这件事尽快去办。” 第77章 决裂 江欣月要是知道魏祯这么高看她,真是要笑吐了。 对她来说,最重要的是家人,只要便宜爹和便宜大哥撂挑子不干回乡种田,她立刻安排退路远走他国,才不会去京城拼前程呢! 刚开始不知道海图的秘密,如今她可是拥有富可敌国的富婆… 虽然还没找到财宝,不过她总会拿到的! “大哥,你打算怎么处置大嫂?” 她看着马车里这位欲言又止的高大男子,虽然知道这人对原主十分宠溺,但她已经不是原主了。 她的种种作为,想必江俊杰也有新的看法,所以也不用再伪装小白兔了,真挺累的。 江俊杰深深地叹了口气,“母亲和柳嬷嬷已经告诉大哥事情原委,这次多亏了你这丫头,大哥真的没想到,原来的哭包妹子竟然这么聪明懂事了。” 江欣月:“哥哥,我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小哭包了,我长大了。以后进了宫,江府就是我的后盾,我希望你们都好好的,平平安安的,我才无后顾之忧。” “小丫头,只要大哥在一日,绝不会让你受委屈,你放心吧。” “那么大哥准备如何处置大嫂?”听说江俊杰去万芳院见了白氏后,一直没有动作,她也没时间问。 “大哥心里自有主意,你瞎操什么心。”江俊杰替她倒了一杯茶,说:“倒是你,还未过门,下次没有大哥陪着,就暂时不要见安王了。” “大哥说的是,不过这次我们也是为了二姐的事情,暂时合作。大哥可知道袁成杰还在府衙的地牢里?” 江俊杰神色微变,沉声道:“不过是个江湖草寇,杀了便是,就不要再提他了。” “大哥,大嫂为了这个人不惜背叛江府,他还是吴越豢养的死士,刺杀过安王和钦差。” 江俊杰听到江欣月的话,眉头紧皱,沉默了片刻后,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你想说什么?” “大哥,我想什么你最明白,如果大哥觉得愧对嫂子,大可用别的方法补偿她,但嫂子与袁成杰勾结是事实,和乔府也是牵扯极深,是戴罪之身,留在府中是祸患。” 看得出来江俊杰是个重情义的,但是优柔寡断实在不是大丈夫所为,当初拥有的时候不珍惜,如今妻子背刺江家,他反而心怀仁慈,因愧疚之心而宽恕,殊不知这样只会连累家族。 江俊杰看着她,低声说:“大哥知道,所以打算等返回西关时,带上她一起。” “大哥!”江欣月不禁怒火冲天,没想到这位叱咤疆场的大将军竟然如此犹豫不决:“大哥难道以为自己还能安然回到西关吗?” “三妹!”江俊杰沉声打断,以为是之前杨家兄弟的胡言乱语传入了江欣月的耳里:“你不要轻信他们的谣言,那些都是无稽之谈,大哥问心无愧!” 江欣月不禁叹了口气,“大哥,我们是一家人,你也不必瞒着我,这件事与你的妾室有关吗?” 江俊杰咬紧了牙关,额角的青筋凸显,好似在努力压制着一股难以言明的痛苦情绪。 江欣月感受到了一股无形的压迫感,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仿佛这扑面而来的杀气随时可能夺去她的性命。 果然是经历过战场洗礼的武将,这种强烈的威慑力连家族之主江海山也从未有过。 \\\"大哥,朝廷已经派出皇金卫在调查你的事情,你还打算瞒着爹娘和我多久?\\\" “是安王告诉你的?”江俊杰问。 江欣月点头。 江俊杰反而笑了起来,“看来他很看重你,这样大哥就放心了。” 这时,外面传来不和谐的马蹄声和呼和声,打断了兄妹两的对话。 “将军,是宸王殿下。” 江俊杰脸色一沉,“虽然是王爷,也未免太过嚣张狂妄了,你待在这里,我去会会他。” 江欣月没说话,掀开了车帘往外看去。 宸王正巧策马靠近,居高临下与她对视,他的脸色阴沉,眼神中闪烁着一抹冰冷的怒意:“江三小姐好手段。” 江欣月知道他指的是什么,应该是花月楼被封了,杨毅和乔万津都逮回府衙了。 精心布下的情报据点就这么被端了,当然会生气了。 她冷冷一笑,放下了帘子。 如今自己已经是亲赐的安王妃,他的皇婶,虽然没过门,但不需要跟他行礼问安了。 魏靖丰见她这般高傲冷漠,丝毫不将自己放在眼里,紧握缰绳的手指颤抖了一下,但很快他紧紧握住了拳头,眼神逐渐变得深邃而冷漠,宛如寒冰化成的刀锋。 若不是为了那张海图,真的想将这个女人撕成碎片才能解他心头之恨。 江俊杰走上前阻隔了宸王视线,冷冷道:“殿下,不知小妹有什么失礼之处,末将代她向王爷请罪,还请殿下不计前嫌既往不咎!” “将军言重了。”宸王目光森然盯着沉沉帘幕,可声音却无比温和:“本王此次来南海,对江三小姐一见钟情,奈何有缘无分,是本王之憾。” 江俊杰突然打断,单膝跪地神色凝重地说道:“王爷请慎言!此话若传出,恐怕会引起风波,与王爷名声不利。” “将军与其担心令妹的名声,不如担心自己的前程吧,呵呵…江欣月,本王说过你会后悔的!” 说罢一夹马腹,纵马带队先行而去。 * 回到法华寺,已经是黎明前夕,杨氏在江馨兰屋中废寝照料,见两个孩子进来,眼眶一红,再也忍不住哭了起来。 “我苦命的孩子,怎会发生这种事情?可抓住了杨毅那贼子?” 江俊杰温声安抚:“娘,贼人已经送了官府,绝不会轻饶了他。” 杨氏愁容愈浓,声音哽咽:“可是…这样对兰儿名声不好啊,若是传到了张府…” 江欣月揽住杨氏的肩膀,温柔安慰:“不会的,杨毅是因为包庇逃犯乔万津,才会被厉山镇的官差抓走,这件事安王已经答应替我们做主,不会有损二姐名声的。” “娘,虽然二妹还昏睡着,我想这里并非安全之所,还是尽早回府的好。”江俊杰说。 杨氏连连点头,眼泪再次夺眶而出,“杨家人实在欺人太甚!为了一本海图不惜将江府置于死地!” 原先疏离娘家是因为夫君不想被拉拢到贵妃党派,现在才知道,杨家早已知道了海图的秘密,不择手段要夺回海图。 若非此事,她会交回海图平息恩怨,但事到如今,知悉所有真相的杨氏宁愿烧了这本祸害,也不会成全杨家人。 江欣月看着便宜娘眼底坚定隐忍的屈辱和怒火,心中悬浮的大石终于落地。 第78章 下聘 回到江府的江馨兰变得愈发的安静沉默,日日待在阁楼绣嫁衣。 杨氏在青嬷嬷等人的协助下重新振作起来,两个女儿的嫁妆全部亲力亲为。 特别是江欣月的那一份,更是不敢轻忽。 只是还没等她准备妥当,京城皇宫里的仪仗已经到了,三日后同和亲队伍一起启程回京。 这对江府来说真的是措手不及,身在府衙的江海山匆匆赶回府, 见同来的还有皇后的父亲成国公和皇后身边的大总管于公公,不敢怠慢,立刻备下午宴接风。 “天啊,这聘礼…”杨氏看着那足有一丈的聘礼单子,心中惊讶万分。 这安王有心了,不仅请来了身份贵重的长辈上门送聘礼,而且这聘礼的阵仗比得上公主仪仗了。 “月儿,快来见过成国公和于公公。”杨氏含笑拉着江欣月上前见礼。 江欣月低下头,美丽的容颜染上一丝浅浅的红色,声音柔婉盈盈一拜:“臣女江三见过国公爷,见过于总管,二位大人远道而来真是辛苦了。” 成国公温和的眼神里带着几分犀利的打量和审视,京城贵女想要嫁给安王的多不胜数,但极少有人知道安王有隐疾,寿命不长久。 皇后有意收萧彩蝶为义女,将她赐给安王,一来可以拉拢萧咏桓这个文人领头羊,为宸王铺路,二来能断了安王扩张羽翼的可能。 谁知道安王来了一趟南海,竟然看上了一个已经入选的秀女,死乞白赖的上折子跟皇帝要人。 偏偏皇帝还允准了。 再看这女子,神光内敛,秀外慧中,一看就是个不省心的女人,好在只是个知府之女,而听闻这江海山为官迂腐不懂变通,这官途也就到这里了,再使些手段罢了他的官,也不足为惧。 他与于公公相视一笑,看向江欣月时目光和蔼温和:“是个端方知礼的好丫头,王爷慧眼识珠,日后有福了!呵呵呵…” 两人和江海山寒暄几句,准备告辞,门房突然喊道:“宸王殿下来了!” “宸王殿下?”成国公有意识地看了眼江欣月。 江欣月也蓦然抬眼看到了他十分有深意的眼神,不由的一愣,这宸王有本事,闹出来的绯闻这么快传回京城了? “听闻外祖远道而来,本王等不及就过来看看!”宸王兴冲冲地迈步进屋,好像把这里当作自家庭院一般。 于公公和成国公的脸色都变了变。 成国公赶紧上前行礼:“殿下慎言,老夫为臣,殿下是君,不可逾礼!” 宸王此刻就像个莽撞少年一样,洋溢着欢悦之情:“这有什么,早先听说外祖父会来南海,本王还不信呢。看来这次父皇母后是真的急了,就怕皇叔反悔婚事,非得你们两位亲自压着才行,江知府你说是不是?” 江海山因宸王对自家女儿所作所为深恶痛绝,却敢怒不敢言,突闻此言不由一愣,却也不知道怎么接话。 杨氏将江欣月护在身后,低垂着头紧紧握着女儿的手,思索着该怎么回避才好。 就在这时,门外又传来一个声音:“靖丰,你又在国公面前编排本王什么呢?” 是安王魏祯。 江欣月因为之前把他推进了河里,虽然问心无愧,但还是有些尴尬,这些日子都没有去打探他的消息,他也不曾来找过她。 只见他今日身穿一件华丽的黑色长袍,金丝绣花点缀其间,显得格外雍容肃穆,腰间系着一条玉佩,散发着幽幽的翠绿光芒, 他步履轻盈地迈进大厅,走到江欣月母女身边,才看向宸王三人,轻笑:“月儿还小,国公可别吓着她了。” 成国公哈哈朗笑一声,指着安王故作不悦:“你这小子,还没有成婚就这么护着媳妇。” 安王握住江欣月的手,语声温柔:“国公和于公公是从小看着本王长大的,算本王半个长辈。” 江欣月心中有些抵触,但还是配合他完美微笑。 “皇叔你怎么回来此,刚才你不是在陪固伦公主么?”宸王笑着说。 江欣月看到宸王这故作憨傻的样子就反胃,正要说话,却被安王紧了紧手腕。 安王淡淡道:“公主殿下自有使臣陪同,今日是本王下聘之日,怎能失礼。” 成国公目光一闪笑着打圆场:“好了好了,江大人,江夫人,这礼单可还满意?这一次时间匆忙,若有差错就说出来,我们会及时补上。” 拿着礼单的杨氏连忙笑容满脸的道:“国公和总管生亲自督办的,岂会有什么差错。” 然后将礼单交给身边的青嬷嬷,和江欣月一起再次盈盈一拜:“有劳国公和总管大人了。” 成国公回头又打量了江欣月一番,点头笑着对于总管说:“江府果然会教姑娘,确实是个好的!” 魏祯垂眸看了江欣月一眼,含笑不语。 既然安王在此,于公公也附和赞同的笑道:“老国公说的不错,来京城的路上就早闻江府三小姐大名,听说江三小姐品貌俱佳,且琴棋书画乃是南海翘楚,无人能比。以后去了京城,皇后娘娘的花宴上又多了一名才女了,想必娘娘一定十分高兴。” 宸王呵呵一笑:“于公公哪里听来的,本王在灵州这么久,才只知道这江府小姐一舞倾城…”说着意味深长地看向江欣月。 江欣月目光冷冽,原来那夜在花月楼,宸王也认出她了。 不过她也不怕,日后惊世骇俗的事情多了去了 她盈盈一笑:“臣女只会诗书弹琴,不会跳舞,想必是王爷听岔了。” 宸王正要再说,却被安王打断。 “这几日都在绣楼绣花么?”他低头问江欣月。 江欣月一愣,迎上他深邃的目光,心不由地一跳,有些愧疚地低下头, 可在外人眼里,这是含羞带怯。 安王笑了笑,对杨氏道:“看她眼睛都熬红了,今日便不要再绣了,好好去歇息吧。” 杨氏闻言立刻明白了过来,拉着江欣月向诸人告罪,牵着她回了后院。 第79章 姐妹交心日 众人寒暄一阵,婉拒了江府的宴请,便告辞出门。 宸王与成国公感情甚好,就算成年之后封王立府也不会在成国公面前端架子:“外祖难得来一趟南海,今日本王作陪,在山海楼包了雅间替外祖接风。” 于公公精神一振,“可是那个把整个彩月楼搬进大堂供食客免费听戏的酒楼?” 宸王看了眼安王,露出一抹玩味笑意:“正是这家,想当初彩月楼的戏票可是千金难求,可见山海楼的老板非同凡响。” 成国公还不知道山海楼幕后老板是谁,但因为国公府管事晚了一步,彩月楼被人捷足先登占为己有的事情耿耿于怀,出言讥讽道:“呵呵,当初彩月楼的戏班进京为圣上贺寿,可是轰动了全京城。如今竟然变得如此廉价,就连街头匹夫都能一睹戏楼风采,实在可惜可叹,也不知这幕后之人居心何在?” 于公公目光一转问道:“殿下可知这山海楼的主子是谁?” “这幕后老板似乎很神秘,就算本王亲临,也从未见到过她。” 成国公似想到什么,冷笑一声:“呵,好大的架子,今日老朽倒是要去会会这位神秘人物。” 魏祯淡淡道:“本王带了几件小玩意还没来得及交给未婚妻,就请几位先行一步,本王稍后便来。” * 想到小女儿三日后即将远嫁京城,杨氏再如何坚强也一时间接受不了,拉着江欣月的手抹着眼泪千叮万嘱成婚时的细节。 青嬷嬷劝道:“夫人,小姐聪慧机灵,您不要担心。这次宫里派来的两个嬷嬷还在花厅用膳,不知道夫人怎么安顿她们?” “娘,这两位应该是皇后娘娘派来教我宫中规矩的礼仪嬷嬷,就安排在女儿的院子里就好了。” 杨氏摇头:“就把沁雅阁收拾一下让她们住进去。宫里来的人不能怠慢,得好生伺候着。” 青嬷嬷点头应是。 “对了,到时候让馨兰和婉容一起过去跟着学点…”说到这里她忽然愣了一下,轻轻叹了口气,“也不知道婉容现在在庄子里过得如何?” 江海山命人处置了阮姨娘后,并未狠心杀了自己的女儿,而是把她送到了乡下庄子里。 江欣月虽觉得这样不妥,但还是选择尊重,这对父母是仁慈的,就算这些人如何伤害他们,背叛他们,江海山和杨氏都不愿赶尽杀绝下狠手。 既然他们不愿意做,她来做吧。 她看得出来,江婉容心大的很,对阮姨娘也孝敬尊重,江海山处置了阮姨娘于国于家都无愧于心,可在江婉容心里却埋下了仇恨的种子,指不定日后闹出什么事来。 江欣月说:“姐姐最近心情不太好,我想去看看她。” 杨氏擦干眼泪,轻声道:“这丫头心思太重,原以为她早该想通了,没想到还是这么死心眼。娘从来没有这么希望盼着一个人去死。你不知道,若非当初那个乔君生利用杨家那位骗你姐姐出去,你姐姐也不会遭他轻薄,还被偷了…” 说到这里她真是说不下去了,眼眶又红了起来。 “夫人息怒,一切都过去了,将来有三小姐在京城帮衬着,二小姐会好起来的。”青嬷嬷扶着杨氏的背安慰道。 江欣月没有说话,起身往江馨兰的居所而去。 她也琢磨不清楚江馨兰究竟是个什么想法,一直以来这个二姐安静地仿佛透明人一样。 只有在看见杨毅的时候眼睛才会闪烁出神光。 这是真的喜欢,被这样的人深深伤害,没个几年是走不出来的,特别是在古代这种坐井观天的深宅大院,没有广泛的社交网络,万一钻了牛角尖,一根白绫要了命。 “二姐。”江欣月轻轻唤了一声。 她看到江馨兰正和杜鹃蹲在梨花树下挖坑。 “三妹来了,真好!快过来呀。”江馨兰满是泥巴的手朝她招呼。 江欣月快步走了过去,笑着问:“姐姐这是在做什么呢?” “娘说以后我们出嫁了,兰居和晴雅轩都会保留着,等我们回娘家的时候住,所以我这些日子酿了几壶梨花酿藏在树下,等以后回来的时候…”她说到这里有些失神地笑了笑。 江欣月傲娇一笑:“那必须的啊,这是我们的院子,娘难道还想给谁来住?” 江馨兰笑容有些落寞,“但是我们走了,爹娘就会很孤单…前几日江家来人,劝娘给爹爹多纳几个小妾,为江府开枝散叶。” 这件事江欣月知道的,但这里不是现代,男人三妻四妾很正常,全看江海山个人行为,他若真的要纳妾,她就算拿安王的权威来压他,未必有用。 “姐姐是在担心娘吗?”江欣月真是看不懂她,这女人之前不顾家里人的感受跟杨毅要私奔,这会儿居然伤春悲秋起来。 江馨兰抱着梨花酒坐在小凳上,目光深深地看着笑颜如花的妹妹,“妹妹有没有担心过?” “什么?”江欣月一头雾水。 “听说安王府姬妾成群,妹妹害怕吗?”江馨兰面带忧伤地问。 呃… 这个问题… 她真的很烦! “这有什么的,他爱哪个睡哪个,本小姐只管掌握王府中馈,把自己当成给老板打工的管事就行了呗。” 江馨兰被她这句话惊得半天合不拢嘴,几个丫鬟也用惊异的目光看着她。 江欣月典型的口是心非,要说对安王没有存了心思,连她自己也不信。 可是事实摆在眼前,一生一世一双人显然是她痴心妄想,与其奢求得不到的专一,还不如借着皇家气运好好搞事业! 只不过,想到莫名其妙身死穿越到了这个没有人身自由的古代,真是不甘心。 越想越气,她直接掀开了封口,喝了一口鲜酿的梨花酒,一口下肚,好似被打通了任督二脉,整个人都鲜活了。 这味道简直封神了,在炎热的夏天仿佛仿佛咬下一口新鲜的梨子,口中充满了果香,却完全没有酒该有的酸涩感,微醺回甘,让人欲罢不能。 她忍不住再喝一口。 “妹妹!”江馨兰急忙制止,夺过了她的酒瓶子:“你不能这样喝酒,会醉的!” “太好喝了!二姐你酿的酒竟然这么好喝!”比她在现代喝过的果酒好喝一百倍啊! 这梨花酒口感清新、细腻、爽口,果香浓郁,带有一丝丝果梨的酸味,这时候该来一锅烤肉,绝对美滋滋。 第80章 戏子无义 江馨兰又好气又好笑,红着脸忍不住点了点她的额头,嗔道:“你这个丫头,以前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哎,好姐姐,以前我年纪小不懂事,你就原谅我嘛!快给我说说这酒怎么酿出来的,我好喜欢啊!” 江馨兰被她夸得脸红,她不过是闲来无聊,翻着古籍偷偷学着做而已,从来不敢示人前,没想到自家小妹这么欣赏她,这让她内心又温暖又感动,沉郁的心情也明朗了起来。 “闲来消遣罢了,三妹莫要胡闹,你若喜欢,这几坛送你便是。” 几个丫鬟也忍不住笑了,上来替两位小姐清理衣衫上的泥污,杜鹃俏皮地说:“三小姐有所不知呀,咱们小姐不仅琴棋书画,女工诗酒茶样样精通,还会一手好厨艺呢!” 同在一个屋檐下,江欣月发现无论以前的‘她’还是现在的自己,都对这个二姐知之甚少。 “二姐可真会藏拙!也不肯教教我?” 一旁翠英打趣道:“三小姐可真坏,明明是您当初不肯跟着学,咱们小姐拿起书本,您啊就逃的飞快。” 江馨兰横了一眼翠英,怪她多嘴。 翠英也意识到自己逾矩,赶忙请罪。 江欣月无所谓摇了摇头,“有你们这群皮猴陪着二姐,我也放心。” 江馨兰拉着她的手叹道:“你若想学,我倒是愿意的很,可惜你过几天就要上京了。” 江欣月心情极好,因为她找到了让江馨兰没空抑郁的法子:“姐姐先赏妹妹几个方子,等秋天姐姐到了京城,我们再一起酿桂花酒如何?” 她以前以为江馨兰是个封闭自我的忧郁文学少女,就跟林黛玉似的。 现在才发现原来是没找到正确的破壁方式。 她相信只要把这果酒放到山海楼,绝对又是大爆款! 两姐妹立刻净了手回屋里琢磨酿酒方子,江欣月把现世记忆里的葡萄酒和青梅酒分享给江馨兰, 没想到这江馨兰对酿酒一道十分有心得,纤纤素手点着几个配方中几个难以在这世界找到的配料,说只要用几味草药替代即可,并表示简单的很,等秋天到了京城,江欣月一定能喝到她酿制的葡萄酒。 “小姐,管事有急事求见。”柳嬷嬷在门外说。 管事原是在船行做事,为人精明能干,对杨氏也是极为忠心的。 自从江欣月建议杨氏把船行一一关闭转行后,此人经由柳嬷嬷和青嬷嬷极力推荐,所以江欣月在开办山海楼后,直接把人调过去了。 这人确实脑子活络,是个经商奇才,江欣月不过点拨几句,大概说了自己的设想,宁丘就完美建立了江欣月想要的酒楼风格,实在很得她的心思。 平日里都是江欣月到山海楼去见他,今日这人亲自上门求见,可见真的是火烧眉毛的急事。 江欣月与江馨兰笑闹了几句,便先告辞去了前院见他。 那管事名叫宁丘,四十多岁,长着一张忧国忧民的国字脸,看到江欣月,赶紧下拜行礼。 “不必多礼,快说说到底怎么回事吧?”江欣月落座后直接开门见山。 “是这样的,这几日戏楼的几名武生和花旦都来跟小的请辞,无论出多少价码他们都无动于衷,去意决绝。而写戏本的林先生今早被人发现死在了炕头,告了官府后,仵作说是自杀,让我们把他下殓安葬。小的认为这两件事发生的太过凑巧,派人细细调查后,发现这些请辞的戏子与畅音阁签了契约。” “畅音阁,不是京城的戏楼么?” 江欣月当初盘下彩月楼之前,也考古过大周最有名的几个戏楼,畅音阁是历史悠久的皇家戏楼,怎么就跑到南海这边来挖墙脚了? “正是,因为乔府被封后,很多权贵巨贾想要买下彩月楼,虽然我们先一步抢得先机,这些人仍不死心。” “他们这群戏子不知道违背契约要赔付一大笔金子吗?”江欣月目光一冷,沉声问道。 这些戏子若没有她从中作梗,是要跟着乔府一起充官奴的。 柳嬷嬷低声说道:“小姐,畅音阁是皇家戏台,别说叫他们赔银子了,若是有内务府出面,我们不送也得送,不得不放手。” 江欣月闻言被气笑了:“不过是某些人拉张虎皮当大旗,皇家可不会为了一群戏子这般强取豪夺,宁管事,你信不信在你离开的这会儿,有人已经在山海楼闹事了?” 她回想起来时路上宸王阴阳怪气的讥讽,心中隐隐有种预感。 这位脑子不太好使的王爷似乎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宁丘一脸震惊,虽然不敢置信但也不敢耽搁:“小的这就回去看着,绝对不会让人在山海楼闹事!” 江欣月微微笑道:“不要惊慌,这些人翻不起风浪的。” 看着宁丘急匆匆离去的脚步,柳嬷嬷道:“小姐可知背后是谁在捣鬼?” “宸王殿下不是说鹊仙楼是他的产业么?这么明晃晃的宣战,还用猜什么,嬷嬷准备一下,我要出去一趟。” 就在这时,门外秋彤禀告:“小姐,宫里的两位嬷嬷来求见小姐…哎呦…” 秋彤还没说完,午门外一阵喧哗,好像还有人痛呼声。 “怎么回事?”柳嬷嬷快步走了出去,不等她拉开门,屋门已经从外面被人踢开。 “江三!你给我说清楚,那次给宸王吃的药丸到底是什么做的?” 萧彩蝶背着行囊气势汹汹地闯了进来。 屋门外两个身着翠绿色比甲的老嬷嬷被掀翻在地,在丫头的搀扶下颤颤巍巍站了起来,指着萧彩蝶敢怒不敢言。 “哎呀萧姑娘,有话好好说。”柳嬷嬷急忙上去阻拦,被萧彩蝶一掌推开。 她怒气冲冲地瞪着江欣月说:“你给的药方我做了几百次,就是做不出你那颗药丸的功效。” 江欣月波澜不惊地看了眼她身后的行囊问:“你要去哪里?” “别转移话题,如果你不告诉我真正的药方,我就要你大哥好看!” 这时,屋外两个宫里的女官整肃了仪容,进门色厉内荏地告诫萧彩蝶:“萧女官,这是未来的安王妃,请你不要大呼小叫,有失体统。” “你们不就是皇后派来监视她的吗?我对她大呼小叫你们急什么,这里没你们的事,我有话要和安王妃说,你们给我滚出去。” 两个嬷嬷被戳破了面子脸色极其难看。 其中一个嬷嬷愤愤道:“萧女官,我们都是为皇后娘娘做事,请你谨言慎行,莫要像个山野村姑一样不知礼数,胡言乱语。” 江欣月走上前对两个嬷嬷行了礼,微笑道:“我与萧姑娘有些误会需要说清楚,母亲早为两位嬷嬷布置了雅居休憩,请两位嬷嬷先去休息片刻,等一会儿我再向两位嬷嬷赔罪可好。” 两个嬷嬷脸色稍霁,在柳嬷嬷的陪同下往屋外走去。 江欣月早先在雅居里面燃烧着安神的熏香,相信到明天日上三竿,这两位都醒不来。 第81章 宝藏彩蝶 萧彩蝶抱臂冷冷一笑:“少来装模作样,我知道你是睚眦必报的性子,这两个老东西可没安好心,你悠着点玩,若是一个不小心把人弄死了,皇后可饶不了你。” 江欣月轻轻一笑,伸出左手,五指合拢握拳状。 只是一个眨眼的功夫,手中凭空出现一株带着根须的绿色植物。 萧彩蝶怒容转瞬一变,惊讶地合不拢嘴:“你…你会变法术?” 江欣月又连施数次,分别从空间里捞出了几样东西,“这些就是那颗能起死回生的药丸所需的草药。” “人参、丹砂、何首乌、灵芝…这个是仙鹤草吗?”萧彩蝶看到这些药就像看到亲人一样,瞬间收敛了戾气,变成可爱的求学少女:“会法术了不起啊,这些药我也有啊,不过是长得肥硕了些。” 江欣月拿起桌上的干净空杯,轻轻一晃,杯中忽然盛满了散发着草木香气的淡绿色液体。 “你果然不是人!”萧彩蝶没有害怕和恐惧,只是惊奇地闻了闻杯中的液体,轻啜一口,目光一亮,“这!这就对了,就是这股香气!” 江欣月心头豁亮,之前她跟青嬷嬷学配药的时候,还分辨不清这些成品药丸神奇功效到底来自灵草还是灵泉? 如今有萧彩蝶一语道破,她心里就有数了。 果然是医圣的徒弟,到底是比青嬷嬷更专业。 她笑眯眯地问:“刚才你说,要我大哥好看是怎么回事?” 萧彩蝶小心翼翼捧着草药,好似珍宝般护在怀里,答非所问:“你是仙还是妖?我曾和师父出海去过蓬莱仙岛,可就算是那种地方都没有这般灵气的仙草和灵泉啊。” 江欣月想了想器灵的原形,似妖非妖似仙非仙,不屑地摇了摇头,那器灵不是魔就是妖,不可能是仙。 她忍不住问:“如果我说我是妖怪,你就不怕我?” 萧彩蝶傲然一笑:“嘿,你有什么好怕的?我与兄长自小随师父走遍九洲,什么牛鬼蛇神没见过,况且你让我看穿你的真面目不就是想让我为你做事么?哼,你最好老实点,想利用本小姐的人多了,要不要帮你全看本小姐心情!” 江欣月闻言失笑不已,这丫头说话从来不拐弯抹角掖着藏着,和她相处最好的方式就是打直拳。 于是她正了神色沉声问:“那你说要我大哥好看是什么意思?” 萧彩蝶眯眼一笑:“有人弹劾你大哥阵前谋害监军大人,王爷让我去验尸呢。你这么神通广大,要不要和我一起去?” 江欣月诚恳道:“我要是神通广大也不会被人欺负了,我是会点法术,但只能变出灵草。你若想成就医圣之名我们可以合作,但你也得帮我大哥洗脱罪名。” 萧彩蝶一听更来了兴趣:“这提议甚好,原本我还以为京城无趣的紧,这次去了西关就不回来了。不过你想要帮你大哥洗脱罪名就别指望我,这世上只有王爷才能帮你。所以你别老跟他杠着,他身子不好,连我师父都束手无策,只能用药吊着他一口气。他不能受寒不能动用内功,可因为你他都破了戒,你若是把他折腾死了,我是无所谓,但我大哥可不会饶了你。” 江欣月一愣,没想到魏祯看着风清朗月,身手也不凡,却是病朽之躯? 她面色古怪地问:“那他为什么还要纳这么多美姬小妾进府,吃得消吗?” 萧彩蝶将杯里的灵泉水一饮而尽,解下腰间的水囊不客气地伸手:“来,给本小姐灌满了就告诉你!” 江欣月被她直爽可爱的样子逗笑了,高声唤来兰草,又让她去取两个精致的水囊过来。 萧彩蝶满意的拍了拍她的肩膀说:“说实话,要不是你被赐给了安王那病秧子,我还真想把你拐走做我嫂嫂。” 想起萧无义,江欣月仍是记恨着他在鹊仙楼害她吃的闷亏,“实不相瞒,我非常讨厌你兄长,看着清高谪仙正人君子样儿,其实一肚子坏水。” 萧彩蝶也不生气,歪了歪嘴勾唇一笑: \\\"嘿,你这个评价倒是很中肯。可这世道,你真能找出一个皎皎如明月的真君子出来算你赢!” 江欣月忍不住问道:“那王爷呢?” 萧彩蝶哈哈一笑:“被你一说,这小子还算好的嘞。实话告诉你吧,那些女人都是帝后赏给他的,明面上是关心他,实际上啊都是各方势力的眼钉子。说出来你可能不信,嘿嘿嘿…\\\" 萧彩蝶神秘兮兮地凑近江欣月,低声说了一句话。 “什么?”江欣月头皮一麻,整个人风中凌乱,怔怔半天说不出话。 萧彩蝶一副奸计得逞的模样嘿嘿笑道:“放心吧,等我从西关回来,我会帮你的哟!” 这时柳嬷嬷和兰草一起在门外求见,江欣月才缓过神让两人进来。 “那在你临走前,跟我去一个地方,先帮我验个尸。” 萧彩蝶眸光一闪,“你是说那个写戏本的林生吧?” 柳嬷嬷和江欣月都是一惊,“你知道?” “官府仵作去之前,我早就去看过了,也是我把他伪装成自杀的。” 江欣月心头不悦:“为什么?” 萧彩蝶不屑一笑:“这事儿你得问王爷吧,反正你们这些人心眼子多,我只听他说故布疑阵之类的,你应该听得懂吧。” 原来魏祯一直关注着她,江欣月一时间心思有些五味杂陈。 送走萧彩蝶,江欣月对柳嬷嬷说:“嬷嬷,你立刻去一趟六庄。” 她附耳对柳嬷嬷一番叮嘱,并交给她一个荷包。 六庄是如今江婉容安置之所,四野人迹罕至,只有良田百亩和一大片茶山果树为伴。 江海山的想法是等过几年,等江婉容及笄以后,替她找一个好人家远远地嫁了。 但是江欣月相信自己的直觉,这是一个祸根,必须解决了。 柳嬷嬷面露难色,“小姐,这样做老爷会不高兴吧?” 说得好听是不高兴,就怕老爷会动怒,认为小姐心狠手辣铁石心肠。 为了一个上不了台面的丫头使得父女离心,终究不值得。 江欣月主意已决,不容反驳命令她:“你去便是!” 柳嬷嬷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轻叹了一口气,不敢再迟疑,赶紧去办事。 江婉容的事情必须尽快解决,给她两条路,一条死路一条活路。 忘忧丹是她跟萧彩蝶要的,据说里面的僵虫遇血即活,它会盘踞在人脑之中慢慢啃噬尽人脑的回忆,有可能变成白痴,有可能忘记前尘。 在江欣月看来,大概是这只蛊虫会破坏人脑储存记忆的海马体区域,让人失忆。 总之,也算是给她一条活路。 正在她出神之际,窗外忽然出现一张熟悉的俊颜,正神色淡然笑看她。 江欣月一怔:“王爷怎么在这里?” 魏祯似笑非笑:“江府内院,无人拦本王。” 江欣月缓缓走向他,唇角带笑:“呵,那王爷应该要反省一下自己,是不是面目可憎,吓的江府奴才忘了本分。” 魏祯摸了摸鼻子,无奈道:“你到底是有多讨厌本王,每一件事都能往坏处想?” “所以王爷来此有何贵干?” 魏祯朝她伸出手:“带你去一个地方。” 第82章 骑马 几人来到城外,亭边树下拴着三匹身躯修长而肌肉发达的马儿,其中一匹毛色鲜红的马儿,看到有人靠近,深邃的眼睛斜睨过来,朝满眼好奇的江欣月打了一个响鼻,十分不屑。 魏祯看她好像发现了什么宝贝般满眼惊喜渴望的样子,眸露笑意:“小心点,它叫紫燕,是当初北凉进贡的纯血宝马,因性子极烈,不好驯化,一直拘在东山营中。” 不知为何,江欣月一眼看到这匹红马就喜欢得不得了,她忍不住嘴角上扬:“这是送我的吗?” 当初她说要学骑马,可是杨氏再宠她都不许她骑马,就怕她出个闪失。 而且灵州虽然民风开放,但官家女子无一不是端庄贞静,贤淑守礼,更何况她已经是秀女,一切得以家门名声为重。 她虽然觉得荒谬,但只能忍着。 后来与安王订了亲,听他说京城有马场,她还以为要去了京城才能一偿心愿,没想到这人还真有心,竟然给她找来一匹马。 魏祯睛闪烁着明亮的光芒,唇角微扬:“紫燕虽与你性子相似,但你也要降的住它。” 江欣月心底欢喜,嘴上却是不饶人:“哼,竟将本小姐与一个牲畜相比,王爷真是好气量!” 魏祯长眉一挑,含笑不语。 这分明是笃定她拿不下这骏马的挑衅笑容,真是可恶。 跟在江欣月身后的兰草和秋彤吓得不知如何是好:“小姐,咱看看就行了,万一摔着奴婢如何向老爷夫人交代。” “你们两个闭上嘴呆一边去,扰了本小姐兴致,就不带你们去京城了。” 不看两个丫鬟吓惨了的脸色, 江欣月昂着下巴回了魏祯一个得意的笑,飞奔到几匹马儿前,从莫珏手里接过马缰,探手摸摸紫燕的脑袋,紫燕抗拒的长嘶一声。 “王妃!”莫珏急忙上前要帮忙。 下一瞬,却不知江欣月不知说了句什么,然后又温柔地顺了顺紫燕那艳红如火的鬃毛,这野性难驯的烈马竟然低下了高贵的头颅,还亲昵地蹭了蹭这女人的脸颊。 江欣月得意洋洋,回身朝魏桢挥了挥手,“王爷且看着吧!”说完头也不回,顺顺当当牵了紫燕往树林里走去,步伐轻灵,走的那叫一个英姿飒爽。 “王爷,刚才王妃牵马时动作熟练,不似未习过骑术。” 莫珏虽惊讶于紫燕如此乖顺,但出于暗卫常年训练出来的警惕性,是江欣月能轻易便从他手里接过缰绳的动作,让人生疑。 魏祯剑眉微扬,眸中流光一闪。 在他看来这丫头何止是习过骑术,只看她把控马缰的手势和距离,抚摸紫燕的动作,一眼便知那是随时都能即刻上马的姿势,亦是善马之人长期习练形成的本能。 望着林荫道上与紫燕并行着越发娇小的身影,他的眉毛微微紧锁,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深思。 只不过他们倒是误会江欣月了,她刚才使出看家本领纯属装逼。 江欣月没穿越前可是演员,若说没有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也算略懂。 古装片拍多了,骑马的戏也不少,但那些马儿可不能跟眼前这种野性十足的汗血宝马可比的! 她手心捏着一把汗,往后看了一眼,却看到魏祯还站在原地不上来,撇了撇嘴心道:这人说了要教我骑马的,这会儿像来看笑话的,果然也是一肚子坏水。 靠人不如靠己,装逼装到底算了! 她轻柔抚着马鬃,碎碎念道:“呐,我很中意你啊,你可不能把我甩下去,否则我上头有人,那可是个大妖怪,专吃马肉的。” 紫燕居高临下斜睨了她一眼,不屑地又重重打了个响鼻,头颅高扬,掩不住的桀骜不驯。 江欣月心胆一颤,又小声哄了几句,才小心翼翼用手指轻轻握住马的鬃毛,脚尖踩上马镫借力翻身而上, 不知这马儿是不是因为她的恐吓起了作用,十分平稳托住了她,没有半点晃动。 江欣月欣喜地抚摸紫燕光滑的鬃毛,正要回头看魏祯那厮跟上来了没有,见那人已经牵着黑马走了上来,眸中笑意不吝赞赏:“做的不错。” 江欣月不满道:“王爷说了要教我骑马的。” 魏祯淡淡提醒:“你做的很好,不过身子太僵硬了些,放松,胳膊弯曲,前脚掌抓住脚蹬。” 见她双脚好似悬浮着抓不住要领,魏祯走到一侧,轻轻拿着她的脚放在马镫上正确的位置。 江欣月低头看着他认真的动作,心头微动,视线往上移,又惊讶地发现他束在紫金冠周围的发丝,竟然肉眼可见的部分雪白了。 以往是他身量太高,她只能仰视,所以从未发现。 若她没记错,这魏祯也不过二十五岁吧… 忽然记起萧彩蝶说的话,她忍不住默默思量着以后用灵泉为他疗养,不知能医治好他的病。 毕竟进了一家门,也是一家人了嘛。 脚趾忽然传来一阵微痛,她拿眼瞪去,见魏祯严肃地望着她,温声提醒:“骑马时不可晃神,会有生命危险。” 江欣月恼怒道:“那王爷也不可以捏我脚趾啊,男女授受不亲不知道啊!” 魏祯松开手,轻轻拍了拍指头土屑:“堂堂知府千金,倒是个大脚丫头。” “你!”江欣月美眸一转,冷哼一声:“哼,大脚丫又如何,跑得快,走得稳!王爷若是嫌弃,赶紧悔婚还来得及,本小姐求之不得!” 说罢她依照着记忆里江湖女侠客骑马的姿势试探性地一夹马腹,紫燕出奇的乖巧,缓缓朝前跑了起来,马蹄哒哒渐渐加快,两侧的景色不停地倒退。 江欣月渐渐抓到了感觉,她神色飞扬,忍不住张开双手,欢笑着尽情在林间驰骋, 这一刻,她不再是困在精致囚笼里机关算尽的古人,找回了片刻自由潇洒的感觉, 多日压抑和愁绪随风散去,天下之大,任她逍遥来去无拘无束。 第83章 出气 周围的景色宛如画卷般展开,绿草如茵,鲜花盛开。 微风轻拂,带来一丝清凉,夹杂着花香的气息,令人心旷神怡。 也许是空间孕育的灵气,令这匹烈马十分温驯,江欣月轻轻拍击紫燕的马背,紫燕也十分默契的配合着放慢了脚步,脚尖的四蹄优雅踱步向前走着。 她回头看去,意外地发现魏祯策马一直静静跟在她身后。 莫珏带着两个丫鬟驾着马车不远不近地跟着。 见她回望,魏祯驾马上前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若不是本王知道令兄自小善骑射,还真不敢相信你会是江府教养出来的闺秀。” 江欣月心中不爽,但想到这人其实并没有恶意,他只是用这个世界的固有观念来看待问题。 于是忍住抬杠的冲动,故作轻松地调侃道:“王爷这话真奇怪,大周有律例规定女子骑马犯罪吗?” 魏祯挑眉:“未曾。” 江欣月又问道:“京城贵女难道就没有善骑术的?” 魏祯莞尔:“贵妃娘娘骑术精绝。” 这说的是宫里那位皇恩盛隆的杨贵妃吧。 江欣月不以为然,冷笑一声:“王爷认为女子应该遵守女诫、女德,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受制于封建礼教压迫和歧视不敢行差踏错,一辈子在家相夫教子,只能在四方院井中找点乐子聊慰余生么?” 魏祯闻言若有所思,似乎在斟酌措辞。 江欣月懒得理他,策马往前行去。 跟在后面的秋彤和兰草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赶忙让莫珏快一些跟上,一边在后面喊:“小姐,不要再往前了,夫人让我们早点回去,还有很多事要您亲自打点呢!” 两个丫鬟的叫唤声惊起了几只飞鸟,也传入了不远处的一行赏景的马队。 穿着一袭轻盈的蓝色马裙的美丽女子闻声朝声音来处看去,一双宛如瑰丽玫瑰色宝石的眼眸在阳光下璀璨生辉。 那张精美绝伦的脸蛋更是映衬地她身边的几个陪伴的官家小姐黯然失色。 此女便是金国来的固伦公主。 她轻声问身边的侍女:“前方有人么?” 侍女躬身禀告:“应该是女子,奴婢这就遣人过去瞧瞧。” 不消一会儿,就有侍卫前来禀告:“回禀公主,是大周的安王和一女子在郊游。” 陪侍在侧的其中一位是布政使家的千金左青青,她看了眼固伦公主的脸色,轻咳一声作义愤填膺之色:“不会是看错了吧?安王爷明明许诺了陪伴公主殿下出行的,怎会和旁的女子出来游玩了?” 另有一位小姐说道:“听说成国公和宫里来的公公去江府送聘礼,林中这位女子不会是江府的三小姐吧?” “难怪刚才看到安王殿下匆匆告辞,难道是…” 左青青拿起锦帕掩去嘴角笑意:“可不是说…成亲之前不可见面的吗?才三天就能上京了,就这么迫不及待霸着安王爷不放吗?真是丢尽我们灵州女子的脸了!” “安王爷怎么会看上她的!除了那张脸…” “呵呵,她那张脸哪及得上固伦公主万分之一!”左青青笑着奉承。 落在人群后的谢柔忍不住说道 :“是不是江三小姐还不一定呢!” 左青青回头瞪了她一眼,语气不善地说:“没见着她给你好处,你倒是一个劲帮她说话?” 谢柔低了头,不敢再说话。 这时一直沉默的固伦公主冷冷道:“哦?你们说的就是那个害死平邑的江欣月?” 她此话一出,四周皆是一阵沉默,而不远处的笑声愈发清晰且近。 左青青有些心虚地看了看大伙,但抑制不住心中愤愤嫉妒之心,忍不住嘴贱地添了一句:“就是那个女人!如今她已经是御赐的安王妃呢!”说完不忘朝城尉府的林小姐使了个眼色。 林小姐笑:“俗话说咬人的狗不叫,我就说怎么觉着这么巧合呢,这江三小姐平日里不声不响,见了我们也不爱说话只往她姐姐身后躲,对付起男人倒是有一套。” 谢柔越听越头疼,这些人是不是忘了柳嫣然的下场了? 这会儿撺掇着固伦公主对付江欣月,若是闹出事情来,灵州真的是要不太平了! 固伦公主美艳的脸蛋微微含笑,眼底已经漾起了寒冰:“卞吉,取弓箭来!” 左青青和众人相视一眼,露出一抹得逞的笑意。 叫做卞吉的少年翻身下马,上前递上一张金光闪耀做工精致的弓和箭筒。 固伦公主身手娴熟的搭箭上弦,娇小的身躯爆发出蓬勃的爆发力,一支箭如离弦之箭般飞出,呼啸而过,直奔目标。 要不是平邑没死,她也不用牺牲幸福来和亲,都怪这个女人! 如今她好不容易看上的男人,竟然是这个女人的未婚夫,她怎会忍得下这口气。 她迅速地取下箭头,再次握紧弓弦,“咻——” 林中惊鹊四起,江欣月在箭矢飞来之时已经有所感应,大声道:“有人偷袭,小心!” 莫珏最先发难,暗器射出,打偏了第一只箭矢,对四周的暗卫道:“保护王爷。” 没想到对方还有后招,江欣月正往魏祯靠拢,不防一只流星箭擦着火花转瞬就射中了紫燕的马屁上。 紫燕吃痛长啸一声,扬蹄嘶鸣朝前狂奔而去。 江欣月一个控制不住,身子往后摔落。 魏祯骑马疾驰而来,突然从马上掠起,身轻如燕,飘忽轻捷,眨眼间就抱住她,两人在地上连滚数圈,缓冲了力道。 “小心!”魏祯大声喊道,他的声音充满着关切和警告。 “你没事吧?”她喘着粗气,心有余悸地上下打量他。 刚刚分明听到他闷哼了一声,应该是哪里受伤了? 魏祯没说话,查看她并无伤口便立刻放开了她,然后起身目光紧紧盯着四周:“怎么回事?” “回禀王爷,是固伦公主在射猎!”莫珏带人匆匆赶了回来禀报。 魏祯眼神一冷:“这些人怎么伺候公主的?没有围禁不得狩猎不知道吗?万一伤了百姓又该当如何?侍卫统领何人,叫他来见本王。” 赶过来伺候江欣月的兰草等人一脸惶恐之色,这可是她们第一次见到如此严厉冷酷的安王爷,实在太可怕了! 江欣月倒没有惶恐,只有惊奇和欣赏,这样才符合记忆里的那个雷厉风行,霸道冷酷的安王殿下嘛。 魏祯察觉到江欣月注视的目光,挑眉回眸不由一愣,这女人竟然用这样崇拜的目光看着他… 实在令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轻咳一声,沉声道:“今日是本王考虑不周,让你受惊了,紫燕先让莫珏养着,等到了京城再给你可好?” 想到三日就要启程进京,以后两人就是夫妻,脸皮厚如江欣月也忍不住红了耳根,她绷着脸道:“嗯。” “本王让清莱送你回去。” 没等江欣月点头,一道脆如黄鹂的女声从林荫间响起:“本宫三催四请却请不来安王殿下,现在不过是闲着无聊来郊外透透气,怎就惹王爷生气了?” 她的声音柔软而娇媚,带着一丝无奈和委屈,字正腔圆的大周官腔听着更多了几分惹人怜爱的娇憨。 第84章 伤疤 江欣月抬眸看去,只见那美人一袭蓝裙袅袅娜娜,如玉肌肤透着水嫩光泽,高挺的鼻梁、修长的眉弓和迷人的嘴唇勾勒出完美的绝色面容,而那双璀璨如红宝石的眼睛尤为惹眼,一颦一笑仿佛自带魅惑人心的魔力,叫人心神荡漾。 纵然阅美无数的江欣月也不得不感慨,目前为止,也许只有魏祯这般雌雄莫辨的真绝色能与之相较高下。 魏祯上前一步,把江欣月拦在了身后,神色淡淡:“本王早说过,宸王是吾皇亲命的荣和大使,公主有何需求与他商议便是。” “可是本宫找不见宸王殿下,自然只能请见王爷。” 魏祯忍着不耐冷冷道:“请见本王有何事?” 固伦公主看了眼魏祯身后的女子,待看清江欣月的容貌时,心中便安心不少,美则美矣,确实不及她美貌。 她微微勾起的嘴角,笑意明媚温柔,可吐出的话语却似冷月寒冬:“这几日本宫夜里睡不安稳,时常听得鬼魂呜咽抽泣。今日听闻本宫住着的宫殿乃是平邑郡主身死之地,才知道平邑含冤而死,冤魂难散,可大周至今没有对此做出交代,敢问王爷有何说法?” “公主应该见过贵国的和亲大使,王子和大使当已经与你交代清楚了。” 见安王如此冷酷不耐,固伦公主的笑意也僵硬了些许,眉宇间笼上一层冷傲之色:“可本宫怎么听说,此事与王爷的未婚妻有关呢?” 站在她身后的众贵女纷纷后退一步,露出惊慌之态。 左青青更是吓得双腿发软,这挑拨离间的事情被这笨蛋公主当场挑明,还是在当朝安王面前,她几乎想要晕死过去才好! 魏祯凤眼微眯,眼眸中闪烁着锐利的光芒,冷眼扫过固伦公主身后众人,眉眼隐含冰冷的杀意,“平邑郡主之死吾国痛惜,其主要死因是因为敌国奸细想要挑拨离间我朝与大周的关系,想必公主已经知道了护送你来大周的耶律明少将中毒未清,正是楚国奸细所为!” 固伦公主震惊地瞪大了美丽的眼睛,她并不知道这些,耶律明只告诉她去去就回,她也相信耶律明不是轻佻无用之人,肯定会在启程之日回来,所以这些日子一直隐瞒着。 “这些事无人告诉本宫,耶律将军怎么样了?”她忍不住追问。 “这些事将来吾皇自会向公主说明,但公主今日欲行刺本王之事,本王绝不会轻饶,到时定会如实禀报吾皇和金国国主知晓!” 固伦公主顿时失了仪态,她的身体微微颤抖着,仿佛一片受伤的花瓣,尖声为自己辩驳:“王爷请恕罪,本宫只是失手,绝非故意!” 她屡次拒绝和亲已经是被国王厌弃,如果再添上这项罪名,两边都得罪,到时候她有家不能回,在大周也会被周皇不喜,如履薄冰如何自处? 魏祯将断箭扔到了她脚前,“战羽,送和亲公主回行宫!” 固伦公主扶着侍女的手想要再解释,忽然想起了什么,指向左青青道:“王爷,是此女告知本宫,你的未婚妻是害死平邑的凶手,本宫才会施以教训,绝不是恶意夺命!” 江欣月冷冷道:“公主好一句并非恶意,你可知刀剑无眼,伤了本小姐到是小事,若是伤着王爷,你可担当得起!” 固伦公主看向她,闪烁着泪光的美眸隐含恨意。 安王淡淡瞥了江欣月一眼,示意她别多嘴。 再看向固伦公主等人时,已是冷漠如冰:“清莱,把奸细拿下!” 奸细自然说的是左青青。 刚才还帮衬着点火起哄的一众小姐泾渭分明,恨不得离左青青几丈远。 左青青整个人软倒在地,“王爷,臣女没有,臣女不是奸细啊!” “战羽,送公主回行宫。”魏祯留下一句,便带着江欣月进了马车。 行出老远,还听见左青青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江欣月还不能分清楚布政使是干嘛的,见魏祯为了她出气这样得罪官员,心里虽然很开心,但还是忍不住说:“那个…王爷,你真的要把左青青论奸细处置吗?” 这男人如果要谋权篡位,正是拉拢官员的时候。 魏祯一上马车就盘膝打坐,正闭上眼睛,闻言淡淡道:“左家是贵妃的人。” 江欣月很震惊,宫里这个姑母不仅拿捏的住皇帝,对外竟然也能建立起这么大的官僚集团么? 实在是一代女强! “杨家有这么大的能耐?那怎会被区区吉云岛的海寇给暗算了?”她是不信仅凭贵妃能这般手段。 魏祯眉心微皱,似在隐忍痛苦,低声说:“当今首辅吴峥当年受你外祖父资助大恩,算是杨家半子。” 江欣月恍然大悟。 该说不说,她虽然有空间有灵泉,可真要比金手指,杨家才是真正的抱着金大腿啊! 上有皇恩正隆的贵妃,下有首辅吴峥,自家先祖又打下了天下第一富。 他们躺着就能享福了! 这么一对比,自己真的是苦哈哈,这点空间灵力真是鸡肋之极! 正默默吐槽着,忽然听到魏祯身子一抖,等她回过神已被喷了一口腥浊的鲜血。 “魏祯!”江欣月一时情急脱口而出他的名字。 在抱着他软倒的高大身躯时,心没来由地沉了下去。 萧彩蝶说过他不能用内功,不能受寒,可刚才她摔下马时他是动了内功接下她的,否则她早已脑壳着地一命呜呼了。 外面的莫珏和清莱应是听到了异常,顿时停下马车钻了进来。 “王爷!” “别慌,你们王爷暂时没事,莫珏你能不能追上萧姑娘?”江欣月抹了一把脸上血水,回头问莫珏。 “萧姑娘这会儿已经过了水路,追不上了,属下这就去请萧先生过来。” 一旁的清莱不放心,上前替昏迷的魏祯把了脉,察觉王爷气脉虽然有些虚弱,但并无大碍,松了口气说:“一去一回还会惊动宸王的人,先进城吧。” 江欣月想了想说:“先进城,让萧无义去福来客栈等着。” 清莱见她沉着冷静,还细心地给王爷擦拭着血渍,心中暗暗高看了她一眼,是个临危不乱担得起事的姑娘,想必日后也经得起王府的风云暗涌。 “属下这就去安排,王爷这里就有劳王妃了。” 江欣月没理他,轻声唤了兰草进来帮忙。 她今天没有带药囊,只剩一颗活血化瘀的丹药,但好歹有随身空间可以随取随用。 让兰草用灵泉水给魏祯擦拭身体,她自己用现成的茶具捯饬灵草。 兰草虽然奇怪这水看着不像清水,但既然小姐吩咐,她只管照做便是。 等捏好了药丸,只听一边的兰草惊呼一声。 “怎么了?”江欣月不悦道:“别发出声音,万一外头有人盯梢呢?” “小姐,您看…”兰草颤声指着魏祯微微松开的领口下不去手。 江欣月俯身一看,也愣了一下。 伤疤。 深褐色结痂的伤疤沿着魏祯的锁骨纵横交错地几乎爬满了魏祯的前胸后背。 “你先出去吧,把嘴巴闭好了不得透露半个字。”江欣月沉声吩咐。 “小姐放心,奴婢知道。” 兰草也知道这不是自己能看的,赶紧连滚带爬的出了马车。 第85章 剐肉清毒 尽管莫珏已经把马车赶的飞快,但一时半会到不了福来客栈。 可魏祯却已经发起了高烧,连刚刚捏好的补元气的灵草药丸都失了效用。 明明刚才还好好的! 看着他整张脸呈现出可怖的发青,嘴唇的颜色也很吓人,她皱眉,抑制不住的心慌,怎么回事?像是中毒? “莫珏,让人去一趟江府,请我娘身边的青嬷嬷来一趟。” 萧无义不会武功赶不及,但青嬷嬷轻功极高。 说罢她索性全部除去魏祯的衣衫, 然而,再次被他身上的伤疤给惊得捂住了嘴。 这个男人,除了一张好看的脸,全身上下几乎没有一处好肉,一道道细长的疤痕,看上去像是被利器划过的痕迹,又像是鞭子造成的旧伤,胳膊上有一块块被火烧伤的疤痕,坑坑洼洼深浅不一,看着触目惊心。 难怪之前萧彩月偷偷告诉她说魏祯还是童子之身。 这身子,没有一颗强大的内心是下不去嘴的… 江欣月拿过烛台想再看仔细些,发现他平躺下的绒毯有一块深褐色的痕迹。 她放下烛台,吃力地把他翻过身,愕然发现他后心的皮肤黑了一块,一根若隐若现的毫针露出一头。 因为她的动作,魏祯痛苦的蜷缩起身躯,呕出一口黑血。 原来是这样,难怪她的药起不了作用,症结在此。 一定是刚才乱箭之中有人趁乱偷袭! 想到之前宸王派袁成杰屡次刺杀魏祯,江欣月很难不怀疑这是宸王的杰作。 “莫珏!你进来!”她强自镇定心神,在莫珏进来后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他。 莫珏已经失了分寸,如果王爷因此身有不测,他们万死难辞其罪。 “王爷之前屡次生死一线都命令我等不得外宣。” 江欣月不悦道:“这次不一样,对方也许隐藏在金国和亲的队伍里,如果不借此机会严查,后患不绝。” 莫珏坚持道:“王爷病情危急,属下只能先行带王爷回福来客栈,一切告诉萧先生处置。” 说着就要俯身抱魏祯起来。 哪知刚刚抬起魏祯的上半身,他又是呕出一口黑血。 “你这样不行,毒针还在他后心,被你这么折腾死得快!” 江欣月看不下去直接制止他,略一思忖说道:“如果对方奔着王爷来的,一定会确认结果再走,你让外面的人仔细留神,既然对方得逞,未必会继续逗留在金国公主仪驾队里。然后你先把匕首给我!” “你要干什么?”莫珏并不是很相信她能救治王爷,此刻已经急的满脸通红。 江欣月沉声道:“我虽然不知道这是什么毒,但是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将毒肉剐除,拔掉毒针。” 莫珏迟疑了一瞬就解下匕首。 江欣月在火上炙烤一番,再拿出一片青绿色的叶子擦拭过刃面,直接动了手。 “马车不要停,继续走。”她冷冷道:“叫人盯着四周,我猜对方一定会跟着查看情况的。” 看来魏祯刚才也是强装无事,还果断地帮她了结了固伦公主的刁难,等上了马车暗自运功疗伤试图逼出毒针,却还是失败。 这个男人… 她深呼吸一口气,避开毒针中心,下刀直接拉开了一个十字血口,黑色的血液喷涌而出。 莫珏盯着她利落下手的刀法,微眯起眼审视了她一眼,心中的疑惑愈来愈大,若是寻常女子踩着蚂蚁蟑螂都会吓哭。 这江府小姐竟然眼都不眨地下刀剐肉,“江小姐可知,如果王爷有个好歹,江府都要陪葬!” 他冷冷道。 江欣月没看他脸色,她最清楚他们心里怎么看她的。 “我很清楚,如果不及时医治让毒渗入心脉,王爷死路一条。到时候要陪葬的不止江府,我劝你最好听我的去做,抓不到凶手你们王爷迟早死在回京路上,我这王妃也要陪葬!” 说罢往魏祯嘴里塞了一团锦帕,直接厉声道:“兰草,进来!” 莫珏深深看她一眼,转身出了马车去安排了。 谁都不知道江欣月此时手脚都是僵冷发颤的,以前演戏光是看到化妆师做出来的伤口都会令她害怕恐惧不忍直视, 如今两世为人竟然要亲手实战演练一遍,谁能理解她内心的阴影面积? 她也不想啊,可是她至今为止所做一切都是为了自己活下去,让家人好好活下去,不想那么容易就英年早逝啊! 反正看这魏祯满身的陈年旧伤想来也是个糙养的,这点痛感一定能熬过去! 但人非草木,再怎么皮糙肉厚的人被人剐肉放血都会有反应,魏祯痛苦地皱起眉头整个身体在剧痛中颤抖了起来。 “按住他!” 虽然有点心疼,但现在可不是心软的时候。 “小姐…王爷不会死吧?”兰草颤颤巍巍地依照吩咐按住魏祯痛苦扭动的身躯,一张清秀小脸几乎比伤者更扭曲痛苦。 自家小姐变化也太大了,不仅主意大,连割人皮肉都不带眨眼的,简直像换了另一个人。 如果小姐把王爷给治死了,她也是命绝于此。 罢了罢了,事已至此,她只能拼命祈求老天爷帮帮小姐,救王爷一命。 不消片刻,江欣月成功取出了两寸长的毒针,随手丢在桌上,替他清理伤口。 “行了,把药碗拿过来。” 兰草颤着手捧着一盏盛满殷红汁水的药汁,紧张地盯着魏祯的脸色:“小姐,王爷的脸色好像没那么黑了!” 江欣月也松了口气,毕竟她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决心。 她将魏祯小心翼翼地避开他的伤口,将他扶靠在她膝盖上喂药。 也许是余痛未销,魏祯牙关紧咬,这宝贵的灵草药汁小半碗都顺着嘴角流了下来。 江欣月心疼地不行,这药汁可费手劲儿了。 想着用匕首撬开他那张嘴又觉得太残忍,好歹人家也是为了救她才弄成这样。 “魏祯,你把嘴张开,喝完药就不疼了,听话!” 然而往日那张清风朗月的俊脸此刻血色全无,紧紧闭着嘴巴没有半点反应。 “你也知道我坏得很,如果你这会要是死了,我们江府也逃不出责罚,我不如找个地洞把你埋了,让你消失在这人间,谁也找不到你!让所有人都以为你去云游了!” 魏祯似乎听见了什么,微微蹙起眉头,嘴角动了动。 江欣月赶紧掰开他的嘴,却还是喂不进去。 “可恶。”江欣月急了,这药不喝,清不了血毒,补不了元气还是白搭! 她俯身狠狠咬了一口魏祯的嘴唇。 魏祯吃痛闷哼一声,微微松开了牙关,说时迟那时快,江欣月猛灌一口药在嘴里再次俯身送进他嘴里。 一旁的兰草看地满脸羞红,紧张地捂着眼睛下意识帮两人挡住了车门,生怕有人进来看到。 第86章 山海楼出事 柳嬷嬷赶到的时候,马车已经上了通往城门的官道。 萧无义也匆匆策马赶了过来,查看了魏祯的伤势, 虽昏迷,但并无大碍,他惊讶地看了眼江欣月,江欣月直接翻了个白眼跳出马车透气。 莫珏隔着车帘把事情禀告了一遍,萧无义将魏祯交给青嬷嬷医治,下了马车问: “抓到了没有?” “发现两个可疑之人,逃了一个。” 莫珏说着,就把人带了上来。 这人一身夜行衣,眼神中闪烁着愤怒和嘲讽。 等侍卫把面巾一摘,露出一张清秀俊俏的面庞。 “是你!”江欣月一眼就认出这个人。 那夜在国宾馆绑走她的就是这个男子。 “你认识他?”萧无义问。 “平邑郡主死的那天夜里就是此人绑架的我。”江欣月肯定地说:“而且他认识宸王。” “小丫头记性不错。”董承冷笑一声:“不过今日暗伤你们王爷的不是我,毒也不是我下的。” 萧无义嘴角微微上翘,露出一抹冷酷的笑容,“这么说,你承认你是宸王派来的人?” 董承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无视他凌厉逼人的杀气:“呵呵,宸王是谁?我们这些江湖杀手不过是收钱办事,从不看脸。” 江欣月看着他吊儿郎当的样子若有所思。 萧无义不欲在此多停留,冷冷一笑:“很好,带回去!”然后转身看向江欣月:“江小姐临危不乱处事果决在下佩服,相信小姐这般聪慧,定会管好自己的嘴,至于您身边那个丫头,萧某要带走。” 站在江欣月身后的兰草惊魂未定,又被他这句话吓得浑身一抖,几乎跪倒在地:“小姐!” 一旁的莫珏也忍不住劝:“萧先生。” 江欣月瞬间明白了萧无义的意思,原来是怕她们管不住嘴暴露魏祯身上的残缺,可一个大男人身上有些疤痕有什么关系,至于这样严防死守么? 江欣月只觉得手掌心发痒,若非身高悬殊,她真想上去给他几巴掌心里才能痛快。 心中暗暗发誓,一定要培养几个贴身高手,不对,应该是买几个贴身高手护在自己身边才行。 她强压下了这股火气,冷笑了一声, “萧先生,不知您是如何替王爷处置王府美姬的?” 萧无义看向她的眼神冰冷又不屑:“什么意思?” 江欣月玩味一笑,“呵呵,王府美姬无数,哪个没有受过王爷的宠爱,王府侍女如云,哪一个没伺候过王爷沐浴?悠悠众口,不知道萧先生是如何让她们闭嘴的?还是说…” 虽然知道魏祯守身如玉清白的很,可不妨碍她拿捏此事加以威胁。 这萧无义也管的太宽了,若不是觉着魏祯性取向正常,她都有怀疑两人之间有不可告人的感情纠葛。 “闭嘴!\\\" 萧无义目光冷沉,命令道:“把这丫鬟带走!” “我说不准,你们谁敢动!”江欣月将兰草秋彤护在身后,看向莫珏,语气冰寒:“刚刚是我救了你们王爷,你就这样任他发疯?安王府的人就是这样恩将仇报的?” 萧无义步步紧逼,冷嘲道:“恩将仇报?是谁恩将仇报?若不是为了救你,王爷也不会屡次动用内功引发旧疾,若不是为了你大哥的事情,也不会差遣彩蝶去西关!” 莫珏也知道萧无义对这个未来王妃忌惮猜疑,十分不满意,此次有意刁难。 但想到王爷对江欣月的用心,他硬着头皮站到两人中间躬身劝阻:“萧先生,这…” 他话还未说完,车帘撩起,魏祯略显虚弱嘶哑的声音淡淡说道:“萧无义,你来做什么?” “王爷!”萧无义脸上略过喜色,拨开江欣月上了马车。 江欣月见状,知道这魏祯算是熬过了一关,已无大碍。 她对自己的灵草可是很有信心的,先前只是没发现后心的毒针才失了水准。 她拉起两个瑟瑟发抖的丫鬟,对莫珏道:“你若有良心就找几个人护送本小姐回府,这马车是没法坐了!记得让你们王爷赔一辆给我!” 说罢直接朝城门方向步行离去。 兰草在鬼门关溜了一圈,早已吓得面无人色,赶紧拉着秋彤追了上去。 莫珏叹了口气,让清莱带着人也跟了上去。 哪知刚进了城,就听到了一个爆炸性的大新闻,据说刚开没多久的山海楼闹出人命了,受害者还是京城来的大官,现在城里所有的名医大夫都束手无策,官府正急着找那个神医后人萧彩蝶救命呢! 看着前前后后快马疾驰而过朝城外去的衙役和侍卫,江欣月逮住一个正在夸夸其谈的老头问:“老丈,什么事这么热闹啊?” 这老头挑着扁担卖菜的,看到江欣月是个富贵人家的小姑娘,身后还跟着侍女护卫,兴致更高了:“哎呦,刚才老朽我就在山海楼的对面卖菜呢,谁知道忽然听得楼上窗口一声惨叫,然后有人大喊着说国公爷中毒了。当时门外的护卫啊一窝蜂地往里冲,老朽好奇也跟着进去看了,哎呦那金尊玉贵的国公爷就这么躺在二楼地板上,口吐白沫。后来官府的人来了,楼被封了,老朽跟食客们也跟着被赶了出来!” “哦,成国公怎么会去山海楼,听说鹊仙楼是皇后娘家的产业啊?”机灵的秋彤俏生生地问道。 往日里秋彤往府外跑得勤,江欣月有什么吩咐也是由她去跟山海楼的管事宁丘接头。 耳濡目染,知晓的事情也多了些,再加上江欣月有意提携她,她学的很快。 这时一个中年男人接话道:“嘿,谁不知道山海楼买下了彩月楼的戏班子啊,那可是轰动四海的戏班子,谁都赶着来听,老国公也不例外嘛!” “死了很多人吗?”秋彤有些害怕地捂着嘴,“惊动了官府一定死了很多人吧?” “你这小丫头哈哈哈,听说就国公中了毒,但这还不够严重吗?人家可是正正经经的皇亲国戚,万一闹出人命,别说是山海楼了,就算咱们灵州这些官员也逃不了责罚!” 一旁有人道:“哎,这楼封了可惜啊,以前咱们做梦都不敢奢望能听得彩月楼戏班子们唱戏,那门槛起步就是百两金。现在在山海楼大堂点一壶茶就能听半天戏,可是咱们平头老百姓的福气,没想到好日子没过多久,就闹出人命,以后这等好事也没了!” 听热闹的人越来越多,老头越讲越起劲,但反反复复也就这几句。 退出人群,秋彤小心翼翼地说:“小姐,不如奴婢去打听一下情况。” “嗯,你去去速来。” 清莱一听,低声道:“王妃,还是由属下派人去打探吧,现在那边一定很乱,她一个小丫头万一冲撞了贵人怕节外生枝。” 清莱考虑的不无道理。 但经过刚刚萧无义那件事,江欣月已经下定决心不再依赖安王的侍卫,她回头冷冷望着他:“你们一口一个王妃,可真把我当你们王爷的未婚妻?” 清莱无奈苦笑:“王妃聪明过人,属下绝对没有轻慢之意。” 江欣月微微一笑:“那我该谢谢你了,但你们也别小看我的丫鬟,虽然你们武功高强受过严苛的训练,但有些事你们能做的,她们也能做,甚至比你们更合适。” 对方一定有所防范,比起这些训练有素轻功来去的安王侍卫,还不如秋彤这般人畜无害的市井小民不引人注意。 因为至今为止,还无人知道山海楼背后的主人是谁。 第87章 阴狠绝杀 固伦公主刚刚回到行宫,就听探子打听到安王身体有恙,原本惶恐不安的心情淡了不少,压抑在心底的小心思又蠢蠢欲动。 幼时随父王母后来过大周朝拜,因不懂宫中规矩差点闯祸,幸好当时安王路过,帮她解了围。 金国素来皆以女子绝色,男子俊美自诩。 自小她总认为美色不过是魅惑世人的肤浅东西,比不得金子金贵, 可在看到那个温润如玉的少年那一刻,她才领悟到什么是龙章凤姿,什么是皎如月华。 越罗衫袂迎春风,玉刻麒麟腰带红,那一眼直直印入心底,久久难忘。 转眼十年过去,她早有了心仪的勇士,将幼时那段惊艳的旖旎情丝弃之脑后。 哪曾料好不容易挑选的替身刚刚踏上大周的土地就无辜身死, 她被迫与爱人分离,和亲大周。 再见到安王的那一刻,旧时记忆涌上心头, 她深深看着那个俊美绝伦的男子,一如往昔温润如玉的微笑,她做下了决定。 如果这一辈子要老死在异国他乡孤苦度日,那她一定要嫁给安王,哪怕只是个侧妃,她也愿意。 “桂儿,取那千年海参随本宫去一趟福来客栈。” 桂儿迟疑了一下,小声说:“公主殿下,那海参是进贡给大周皇帝的贡品。” 固伦公主换上了一身粉紫色的宫装正在细细描眉,闻言脸色一沉:“怎么,本公主的陪嫁想要送谁就送谁,还需要你一个奴婢来提醒本宫?” 桂儿惊得下跪请罪。 但这些贡品都是记了上贡名册的,到时候若是宫里人清点少了,公主该如何解释? 固伦公主见她还在犹疑,在林中所受的屈辱一并涌上心头,想到被安王护在身后的那个女人,心头愈加恼火,扬声道:“来人,将她拉出去给本宫重重的打!” * * * “小姐,宁管事被打入大牢了。”秋彤匆匆跑进雅间急声禀告。 江欣月不疾不徐倒了一杯茶递给她:“说了很多次了不可急躁冒失,你就是改不了。” 秋彤又惭愧又感动地接过茶盏欲言又止。 替魏祯诊治的青嬷嬷也回来了,见此景低声说道:“小姐,天色不早了,不如先回府再做商议?” 江欣月看了眼窗外景色,夕阳西斜,暮色正浓。 她说道:“先听听秋彤打探的消息也不迟。” 秋彤将茶水一饮而尽,抹了抹嘴巴赶紧一股脑地说了个明白。 原来今天宸王带着成国公等一行人去山海楼听戏吃茶,期间叫了一桌新菜色品尝,众人正谈笑风生,成国公突然口吐白沫倒地不起。 后来宸王叫了城中名医去医治,大夫虽然给清了毒,但国公爷依然脸色发青昏迷不醒。 宸王立刻叫人包围查封了山海楼,把所有人都押送至官府审问。 “宸王殿下可真喜欢给我爹找事做,嫌他不够忙么?”江欣月冷笑道。 青嬷嬷忧心忡忡地说:“小姐,这件事有蹊跷,山海楼上到管事下到马夫,都是老奴仔细筛选送进去的,绝不会生出叛徒作妖,不如将此事告知老爷?” 江欣月沉吟不语。 创办山海楼之时,她只负责出点子,至于任人唯贤的事情都是让两个老嬷嬷亲自过眼,她相信这两人的眼光绝不会出错。 那么戏子呢? “秋彤,那戏班子也进牢去了?” 秋彤倒是个心思缜密的,赶忙回禀道:“小姐,据说事发的时候戏班子正是下台换装上新戏,所以等宸王抓人的时候,这些前堂的戏子最先闻讯,逃了不少人,抓进牢房的都是乐师和杂役。” 就在几人说话时,门外有人求见。 来人是清莱。 在进城后江欣月就与这些安王侍卫告辞,却不知这些人折返又想干什么? “属下见过王妃。”清莱进门先请安。 江欣月皱了皱眉:“不必虚礼,有事说事。” 清莱递上半个碎裂的茶盏说:“这是国公爷用过的,上面有些东西,萧先生说让属下拿来给王妃。” “青嬷嬷。”江欣月只学会了按方配药,还不太懂分辨毒药,这必须由精通医术的青嬷嬷来查看。 青嬷嬷接过轻嗅品尝了一下,目光一凛:“小姐,这是鸠毒,无色无味,遇血变黑。虽不致命,但若是没有解药,中毒之日会一直昏迷,直到水米不进,枯竭而亡。说起来,王爷身中的毒针上也是这个鸠毒。” 清莱惊讶地看了眼青嬷嬷,目露敬佩。 江欣月道:“可是名医已经给成国公清毒了。” 青嬷嬷无奈苦笑道:“我的小姐,鸠毒只有炼制者的解药才能解毒,如果只是灌肠清毒,根本没有用,反而因为气脉逆流加速毒素沁入血液侵蚀心脉。” 清莱闻言一惊,狐疑道:“那我们王爷如今…” “你们王爷的毒已经解了。”青嬷嬷看了眼江欣月,意味深长地说:“我们小姐配制的百毒丹可解世间大部分的毒药。” 自家小姐不知从哪得来三本奇书,上面都是闻所未闻的奇方,配药精简却意外地有奇效。 本以为小姐不过是一时兴起学医,如今在配药制药方面却青出于蓝, 这是好事,无论是进宫还是在王府,都有自保之力。 奈何如今一桩婚事确实一波三折,至今都没个消停,其祸根全来自于那莫名其妙针对小姐的宸王。 清莱松了口气:“不知属下有什么可以帮助王妃的,请王妃尽管吩咐。” 江欣月略一思忖说:“你们把刺杀王爷的刺客关哪了?” “暂时绑在福来客栈的柴房。” “告诉你们王爷,这个人本小姐要了,稍后把他带到鹊仙楼。” 清莱没有多说,告辞离开。 “小姐,你还要去鹊仙楼?”青嬷嬷一脑门的汗,这三天后就要出嫁的人,这般折腾实在不妥。 “嬷嬷,倒了一座山海楼本小姐还不放在眼里,但有人想让我的红事变白事,若是成国公没出灵州就死了,就算安王会保我,我的名声也臭了,如何在京城立足?” 成国公和于公公都是为安王婚事而来,刚刚下完聘礼转头就中毒身死,不得不说宸王这一手够毒够绝。 不仅坏了她的名声,连着江府一起倒霉,就算到了京城也是人人喊打的天命煞星,皇后更会把她视作眼中钉,连着安王也会被帝后不喜。 青嬷嬷躬身道:“小姐别这么说,你的百毒丹可以解危机,老奴愿意为小姐走这一趟。” “呵,你觉得宸王会让你去救人么?嬷嬷你扪心自问,这鸠毒城中难道就没一个大夫能解毒?” “虽然这种毒很少见,但未必没有人能医治。” 青嬷嬷说罢似恍然顿悟,既而面露愤色:“可是那宸王为何要谋害自己的外祖父!他怎么敢拿成国公的性命来害小姐?” 第88章 药堂对峙 “嬷嬷忘了先前那么多人上赶着要偷娘库房里的海图么?” “难道宸王殿下也是?” 青嬷嬷难以置信。 也难怪,毕竟她不知道海图深藏的秘密,所以对于一个皇室贵胄竟然会贪图一本海图实在有些匪夷所思。 毕竟这些人只要一个旨意,江府不交也得交上去。 “宸王已经和杨家达成交易,他会娶杨映雪为正妃,但杨府必须要拿回海图,这才有了后来杨毅指使乔万津利用大嫂偷海图的事情。” 江欣月清清淡淡的声音,落入在场的几人耳中却溅起一地惊雷! 青嬷嬷心底更是大为震惊,原先所有想不通的线索此刻瞬间明晰了起来。 皇室之人盯上的东西,无论如何都是守不住的。 如果夫人知道,为了守护江府的平安,定会把海图交给宸王吧? 她深深望着神色恬淡的三小姐,心情复杂:“小姐想要如何做?” “我告诉嬷嬷这些,也是为了日后嬷嬷能更好的守护在娘亲身边,莫让心怀不轨之人钻了空子。因为觊觎海图的人也不止宸王一桩,就算与他做了了结,日后必定还会有数不尽的麻烦。” 外祖母为杨家基业殚精竭虑考虑长远,却是给自己的女儿递了一块送命符。 “小姐要去见宸王?”青嬷嬷愕然。 “这是必然的。” 正在这时,去六庄办事的柳嬷嬷从窗外一跃而进,干瘦的身躯矫健如燕。 她沉声道:“回禀小姐,宸王在鹊仙楼。” 原来进城的时候,江欣月就让兰草在柳嬷嬷回来的必经之路等着,等她回来后就去鹊仙楼走一趟。 江欣月望着窗外渐渐暗下的天色,轻轻叹息,回眸时目光已经温和深静: “秋彤回府禀报娘亲一声,就说我与萧姑娘在一起。” “奴婢领命。”秋彤面带忧色匆匆告退。 “兰草,你去街上把宸王求医治病的布告给揭了。” 兰草惊讶地问:“小姐这是何意?” 江欣月淡淡一笑,“去吧。” 回头看两个嬷嬷神情凝重如临大敌,她忍不住微微一笑:“请两位嬷嬷今日陪我走一趟吧。” * * * 福来客栈中,萧无义听闻清莱回禀,仍是一副不屑鄙夷之色。 “呵…人微福薄,气性倒大得很,且看她如何能凭一己之力破了此局!” 清莱到底心有不忍,忍不住往屋里看了一眼,“萧先生,此事可要禀报王爷?” 虽然那个老嬷嬷能保证江小姐可以治好老国公,但这件事明显是宸王设下的局,如果他的目的是陷害山海楼,陷害江府,江小姐此去不是羊入虎口? 宸王殿下可不会跟个小丫头谈条件的,还得王爷出面才行。 萧无义冷冷暼他:“萧某刚刚施了针,王爷还没醒。” 清莱不敢耽搁,只得带人离开。 恰与上来的莫珏擦肩而过,莫珏说:“萧先生,金国的固伦公主求见王爷。” 萧无义眼底略过一抹阴沉,“她来作甚?” “公主听说王爷半路遇袭,她特来送药材。” “这些苍蝇消息倒是灵通,”萧无义目露厌恶之色:“告诉她王爷在休息,不见客。” “萧公子,好久不见。”女子脆如黄鹂的声音袅袅从二楼楼梯传来,华丽的衣裙在暮色泛着耀眼的流光。 萧无义上前几步,挡在了楼梯口冷冷道:“萧某以为金国人再如何不知廉耻,送来大周的宠物总该学点大周的礼仪规矩。” 在萧氏兄妹没有认祖归宗之前,两人随着医圣周游列国,在金国皇宫也是逗留许久,与这个深受国王宠爱的公主见过几次。 固伦公主闻言不见怒气,精致绝美的脸蛋微微扬起,冲他微微一笑道:“本宫与王爷和萧公子缘分匪浅,在本宫心里早已经把你们当做大周最好的朋友,听闻王爷受伤,本宫十分忧心寝食难安,故来探望。” 伸手不打笑脸人,话说到这么难听人家却甘之如饴,萧无义也不能拿她如何,他沉声道:“公主有心了,但王爷下令不得打扰,公主请回吧。” 固伦公主莲步款款,走到与萧无义只有一级台阶之隔,仰头微笑着说:“本宫只想看一眼王爷便回,还请萧先生成全。” 萧无义脸色已经黑沉如水,浑身杀气凛然:“公主请注意自己的身份,莫要失了体统徒惹非议!今日王爷在树林里遇刺,要追究起来公主殿下也脱不了干系!” 固伦公主脸色微变,但她目光清冽,语气浑然没有在树林面对魏祯时的惶然,在她眼里萧无义不过是没有官身的贱民,自己全然是看在安王的面子给他三分薄面。 “萧先生若有怀疑尽管去查,本宫问心无愧。但今天本宫一定要看到王爷,如果你再阻拦,本宫就不客气了!” 两人冷眼对峙,气氛忽然间紧绷到了极点—— 这时从屋里传来魏祯的声音:“无义,让公主进来。” * * * 成国公被安置在距离鹊仙楼不远的回春堂里,这里名医荟萃,是灵州府最好的医馆。 今日聚集的大夫也是医馆中最好的医术圣手,然而就是这么一群医术了得的高手却被成国公的毒给难住了。 鹊仙楼外人潮涌动,聚集的不只是看热闹的百姓,还有毛遂自荐郎中和江湖术士。 因为宸王为了救醒成国公,不惜赏金万两。 就在众人议论纷纷中,人群中忽然出现了一个粉蓝色比甲的小丫头,她踮着脚尖吃力地从布告栏揭下悬赏,然后朝着她蜂拥过来的众人大声道:“让开让开,别挡着我们小姐治病!” “嘿,小丫头,你们小姐是什么人?别是看病说成治病了吧?你认识字吗?哈哈哈!” 大家也跟着笑:“是啊,你赶紧贴回去,耽误了成国公治病,小心砍了你们脑袋!” 兰草被这些男人拥挤围堵,气红了脸,壮着胆子叉腰骂道:“我们小姐是知府大人千金,你们速速让开,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人群愣神之时,一辆乌木马车缓缓穿过人群,彷佛一道流动的画卷。 车身上雕刻着精致的花纹,随着车轮的转动,在夕阳最后一抹余晖中映射出斑斓的光芒。 “知府千金?不就是咱们青天大老爷府上的小姐?” “没听说江知府府上小姐会治病啊?” “不会是那个刚被赐婚的安王妃吧?” 人群议论纷纷中,马车缓缓停在了回春堂外。 车门缓缓拉开,江欣月一身素衣青衫走出车厢,她没有带纱帽幂篱,朝众人点头颔首,清灵悦耳的声音说道:“诸位想必不认识我,我是灵州知府的女儿,行三。今日我与萧姑娘在郊游时遇到了刺客,萧姑娘追踪刺客暂无归时,听说成国公中毒危在旦夕,我便代萧姑娘来看一看!” 她措辞清晰,声音灵动,容貌更是清丽绝俗,美的让人忽略了她在说什么,大部分人都只是盯着她美丽的脸蛋瞧, “行三?那就是江府的三小姐了?刚刚被赐婚的安王妃了!” “你小声点,这刚刚下完聘礼,礼官就中了毒,这不晦气吗?不会是命里带煞吧?” “真真是天仙般的人物,可惜了!”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说道:“江小姐会医术吗?” “我不会医术。” 江欣月回眸看向问话之人,对方站在回春堂门前,童颜鹤发,身边跟着几个小药童。 没猜错的话应该是回春堂的主人了。 老头色厉内荏,带着怒气和轻蔑:“不会医术,就敢在老朽门前大放厥词,就算是知府千金,也未免太放肆了!” “听说成国公所中之毒乃是‘鸠毒’,不巧今日刺客行刺我们所用的毒针也是鸠毒,小女不慎被毒针所伤,是萧姑娘用解药替我解毒。” 江欣月走下马车,递上一个锦盒微笑道:“这就是医圣后人萧彩蝶所赠解药,老丈若是不信,且可查验。不过还是尽快给国公服用才好!” 老人脸色微微一沉,阴鸷的目光盯着江欣月没有接过锦盒。 与此同时,又一个不善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国公千金之躯,岂能凭你三言两语就能拿着来历不明的药试验的,既然萧彩蝶在灵州,本王自会找她来给国公治病,不劳江三小姐操心。” 这声音不用看也知道是宸王那厮。 江欣月也确实懒得看他,而是盯着回春堂里所有人昂头扬声道:“想必在场对毒药有涉猎的有识之士都知道,中了鸠毒绝不可拖延,否则毒素会随着血液侵蚀心脉,最后心梗而死。” 她冷笑着又加了一句:”明明有解药可救,王爷却弃之不闻,难道是想抬着国公爷的尸体回宫跟皇后娘娘复命?” 第89章 诈 1 “还没进安王府的门,倒好一派张狂嚣张。” 一袭黑色锦衣的宸王自楼上飘然而下,挥退了回春堂众人,缓步走到她面前, 他嘴角扬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傲慢:“本王说过的,一切还没结束。” 江欣月抬眸看向他,这男人眼底的野心与掠夺毫不掩饰,更加肯定了他是带着前世记忆重生之人。 “王爷为达目的,不惜以国公爷的性命作要挟,小女子十分佩服。” 她很清楚这男人要的不仅仅是海图,而是她的臣服。 这个高傲自大的男人曾将那个对他无怨无悔倾其所有的女子弃如敝履,他以傲慢和轻蔑的态度对待她的付出和感情,从未真正珍惜过原主。 然而他没想到的是,重来一世,她会毫不留恋地站在了他的对立面,甚至成了他的对手,定然会令他感到愤怒和不可原谅。 尤其是在她一跃而成皇上钦赐的安王妃,即将成为他的皇婶! 自打刚才听说了是成国公中毒后,她忽然想起来一件事。 前世当宸王与安王势如水火之时,她记得成国公最后倒向了安王那边。 可惜原主死得早,没看到最后谁登上了王位。 但如今从宸王这种卑鄙的手段看来,这人目光短浅,心胸狭隘,难怪最亲的外祖父会背弃他帮助毫无血缘的安王。 也不由地松了口气,纵然对方后台强大,也不难对付。 宸王在她眼里看到了厌恶和鄙薄,这让他更加怒火中烧,他冷冷道:“别以为本王不知道萧彩蝶去做什么了,你拿她当幌子欲施缓兵之计,是想等皇叔来救你么?” 江欣月忍不住好笑,“我没有等谁来,倒是王爷似乎在等国公爷断气。” 宸王冷眼盯着她,背在身后的手攥紧成拳,恨不得撕烂眼前女人的嘴巴:“你说什么?” “听映雪妹妹说已与王爷私定终身,王爷许诺会请皇后钦点她为宸王妃。” 宸王目光冷锐如刀。 江欣月无视他的脸色,绕过他带着两个嬷嬷往回春堂里面走,“虽然看不懂王爷的做法,但很明显已经不能上战场建功立业的国公爷在王爷眼里是弃子了。” “你给我闭嘴!”宸王三两步上前揪住江欣月的胳膊将她整个人抵在墙角,目光是抑制不住的杀气。 两个嬷嬷惊骇之下想要阻拦,却被宸王的侍卫给阻拦在外。 眼看柳嬷嬷要动武,江欣月淡淡道:“嬷嬷莫慌,宸王殿下只是担心国公爷的伤情有些情绪失控。” “是谁告诉你的?是不是安王?”宸王面色愈发凶狠凌厉。 这女人竟然能洞悉他的心思和计划,怎么可能!? “宸王殿下说笑了,安王与我说这些做什么?今日我可是带着诚意而来,你不是想要海图吗?” 抵在脖颈的手肘松开了些许,宸王冷笑道:“安王早已经上了折子,禀告了父皇金人觊觎杨家海图之心,你现在跟本王谈这个未免太晚了些。” 江欣月也冷然道:“既然宸王殿下铁了心要毁了江府毁了我,那就悉听尊便。可惜了这本海图也会和我一起下地狱,谁也别想得到。” 宸王指尖抬起她的下颌,逼视着她的视线:“你私自来见本王,不怕皇叔知晓?” 江欣月傲然对视:“宸王殿下应该知道安王如今是什么情况,我怎敢惊扰他大驾?幸而抓到的刺客将事实真相告知了我,否则我怎么会刚好有‘鸠毒’的解药呢?” 她此话半是服软,半是威胁。 在树林里埋伏偷袭安王,又在山海楼搞出人命,两者环环相扣,毕竟在这里,倒了一个安王,就该由他说了算。 只要成国公死在这里,就算后来查清楚缘由,也是无济于事,皇后震怒,定要拉相关人等为国公陪葬。 见她服软, 宸王果然收了戾气,露出意味深长的笑。 “你现在看清那是个病秧子还来得及,只要你愿意,本王会帮你。” 江欣月垂眸,露出一抹无奈之情:“皇命难违,宸王殿下该知道我最珍惜的是家人安危,不敢违抗圣命。” 这时,门外侍卫来禀告:“王爷,江知府和江将军在外求见。” 宸王看了眼面露忧色的江欣月一眼,自以为拿捏了这女人软肋的男人面上阴云渐散,露出一抹势在必得的傲色。 “让他们回去,本王稍后会亲自送江小姐回府。” 两个嬷嬷惊疑不定地看着小姐随着宸王往楼上走去,想要追上去却被持刀的宸王侍卫强势阻拦,纵然心急如焚,也不敢轻举妄动。 柳嬷嬷忍不住高喊:“小姐!” 可回应她的只是江欣月略带深意的眼神。 柳嬷嬷一怔,与青嬷嬷对视一眼,与这些侍卫僵持了片刻便退了出去。 第90章 诈 2 江欣月跟着宸王来到二楼的雅间,见宸王如入自家书房一样轻松自在,就知道这个名满大周的回春堂分号应该也是成国公府名下的。 如果成国公知道自己的亲外甥为了争权夺利害死自己,还让自己死在回春堂的病榻上,就算是下了地狱也无法瞑目吧。 真是讽刺。 江欣月淡淡道:“请殿下三思,成国公不能死。” 宸王看着她,拎起茶壶倒了茶水,递给她问道:“为何?就为了尔等贱命?” “是,我确实不想死,但是殿下不觉得这样做有些本末倒置么?杨家如何能与功勋卓着的国公相较,贵妃纵然美貌绝伦,终有一日色衰爱弛。而殿下含着金汤匙出生,深受太后和皇后娘娘宠爱,当利用现有的权势巩固势力,而不是自断羽翼啊。” 宸王目中闪过一道寒芒,冷笑道:“区区一个藏在深闺的知府千金,竟然跟本王分析起朝堂政事,真是可笑。” 江欣月面不改色,继续诚恳说道:“之前我与王爷之间似乎有什么误会,为了日后和平相处,故来议和。如果王爷有诚意,自当先为国公解毒,我们再谈论海图之事。” 宸王似笑非笑地盯着她:“你先喝了这杯茶,本王就相信你的诚意!” 江欣月捏紧了茶杯,一饮而尽。 宸王扬声一笑:“好!来人呐。” 守在门外的侍卫推门进来:“王爷有何吩咐?” 宸王对江欣月道:“把药给他们,等张大夫查看无碍后,自会给国公爷服用,但若是有个好歹,别怪本王没给你机会!” 江欣月露出松了口气的神情,将锦盒递给侍卫:“有劳。” 宸王在她背后幽幽一笑:“既然彼此交换了诚意,想必你也把海图带来了。” “是的。”江欣月从袖中取出海图放在桌上。 宸王也不看,而是盯着她的脸冷冷道:“本王要如何相信这海图是真的?” 江欣月淡淡一笑:“只要宸王殿下想查证,自有高人能验证真假。” 宸王目光未曾离开她的面庞,对近在眼前的海图也看一眼,只是用食指勾起一个金布包裹丢在了她脚前,松散的结松开,露出一幅绯红色的下摆。 江欣月微微皱眉退开一步,这些皇室中人都喜欢拿衣服砸人还是怎么的? 等一下,这衣衫好眼熟。 宸王已经站起身走到她身边,贴近她的耳边冷笑道:“怎么,不认识了?” 当然认识,这是那天在花月楼被逼着上台跳舞的裙子,竟然到了宸王手里? 江欣月瞬间意识到宸王想干什么。 因为杨毅和乔万津一起被官兵抓获,随后同样被捕的管事和红娘供出了杨毅就是幕后老板,因为查抄不到花月楼的账册,杨毅暂时被关入大牢待审。 而那些账册,早在引杨毅去黑屋之前,江欣月就命人拿走了。 这上面的账目来往,可比吴越贪墨的案子更精彩。 “你想要花月楼是么?”宸王冷冷问道。 江欣月压下心底的慌乱,微微笑道:“王爷说什么,我听不懂。” “无缘无故出现在淮阳博邑侯府,无缘无故又出现在厉山镇的花月楼,如果这都不是安王安排,本王是不信的。” 宸王抬起她的下巴,冷冷凝视着她的目光:“本王说过,我那皇叔是个短命鬼,你费尽心思帮助他只会竹篮打水一场空,现在后悔还来得及,趁本王还舍不得杀你。” “后悔?”江欣月勉强一笑:“圣上亲自赐婚,我若是后悔了,江府一样会受连累。” “只要你做本王的女人,本王自然会护得江府周全,本王也替你安排好了新的身份,绝不会委屈了你!” 江欣月总算明白了之前这个宸王屡次绑架她的意图。 真是可笑恶心至极! 她想要拍开他的脏手,忽然察觉没了力气。 心中莫名升起慌乱,“你给我下了毒?”她的声音也变得嘶哑。 宸王笑得愈发邪肆:“你的身体真不错,到现在才发现么?” 江欣月想后退,可双膝发软,整个人失去了重心倒在了宸王怀里。 宸王搂紧她的腰,深深吸了一口气,近乎陶醉般地说:“你比过去更美,也更香了些,是本王爱极的香气。放心吧,虽然父皇将你许给了那个病秧子,但只要本王要了你,那病秧子自然会把你送给本王。” 说罢狂笑一声挥袖拂落满桌狼藉,将她抱起放倒在桌上。 第91章 诈 3 回春堂外看热闹的百姓没有离去,因为江知府和江大少爷出现,围拢了更多看热闹的人。 因为他们对这个江三小姐实在是太好奇了。 第一次见到她是在彩月楼的疯牛事件中,眼见着那头横冲直撞的疯牛差点撞飞江府的马车,却被她轻易地控制住了局面。 那位身穿黄裙,戴着幂篱的娇俏女子深深地留在了在场百姓的心中,大家纷纷传颂开来。 虽然有很多百姓对此表示怀疑,但今天第一次亲眼见到她,也不禁惊叹不已,果然是国色天香的美人,难怪江府把这三女儿藏得这么严实,也难怪安王会对江三小姐一见钟情,求皇帝赐下婚约。 只不过这会儿实在是古怪,江三小姐进去已有一个时辰,却只见回春堂大门紧闭,不见人出来,也不知道江三小姐带来的解药有没有用? 是不是那解药不管用? 若是国公爷死在这里,灵州府就要变天咯! 不少百姓开始议论纷纷,有叹息红颜福薄的,也有为青天大老爷江知府惋惜的。 “江知府,王爷有命任何人不得打扰国公爷治病,请两位大人回去吧!”门口侍卫刀枪林立,严阵以待。 被逼退出门外的只剩柳嬷嬷向江府两个男主人禀告实情,青嬷嬷却不知所踪。 江海山父子脸色铁青,面对傲慢无礼的宸王府侍卫没有半点退缩。 他们都知道宸王对自家女儿有着莫名的邪念,怎么会放心让她一个人待在回春堂里面。 江俊杰恨不得带人直接杀进去把妹妹先救出来再说。 江海山忍着气好言恳求道:“下官教女无方,才让她骄狂任性恣意妄为,还请侍卫大人进去通禀王爷一声,让下官带不孝女回府教导,莫要耽误了为国公爷治病的时机才好!” 这时有不知情的百姓忍不住说:“知府大人,江小姐带了萧神医的解药,您就不要担心了,王爷不会拿国公爷的性命开玩笑的。” 可是江家父子都知道,送个解药没必要把人留在里面个把时辰! 想到回春堂就是宸王外祖家的产业,两人心里一阵火烧。 另一边又有好事者说:“是啊是啊,现在一时半会儿找不到萧神医,既然令千金言之凿凿,咱们再等一会儿又何妨?万一能救活国公爷呢!” 江俊杰脸色铁青,宸王把妹妹身边两个嬷嬷赶出来就知道居心不良,偏偏自己为了二妹的事情一直在审问杨毅,疏忽了三妹! 他看了眼楼上人影晃动,疑似是宸王的背影,直觉让他察觉到一丝不妙,他直接推开了严防死守的守卫,“本将军要带走自己的妹妹,你们横加阻挠是何居心!?” 侍卫首领大怒,“放肆,将军公然违抗王爷之命,以下犯上,实为大罪,抓住他!!” 跟在江俊杰身边的亲卫及时护在将军身边与其对峙,僵持的情势一触即发。 而江海山却冷眼看着并未阻拦儿子的逾越举动。 这时看好戏的人群中忽然传来一阵阵哗然,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通道。 萧无义打马在前,身后侍卫簇拥着一辆华贵的马车缓缓而来。 “安王殿下驾到,前面何人喧哗闹事??” 江俊杰趁此机会钻过了宸王侍卫的防卫圈,焦急着正要推开大门时,门却从里打开。 只见青嬷嬷扶着面色苍白的成国公站在门口,身后跟着瑟瑟发抖的回春堂众大夫。 安王从马车下来,清冽的目光扫过众人,朝国公微微颔首:“国公受惊了,本王来接国公回行宫安置。” 第92章 中毒 浓浓夜色,细雨绵绵。 江欣月靠在一棵树下微微喘息。 因为藏身空间必须需要清醒的意志,一旦意识溃散,空间的力量也随她意志消散。 刚才她因药力昏迷了一会儿,现在就被逼出了空间,降落在不知道哪个犄角旮旯。 她环顾四周,拧着眉思索。 如果记得没错的话,这里是当初被董承从国宾馆掳来交给宸王的那片树林。 也不知道宸王给她吃的是什么药,这会儿她浑身无力,口干舌燥,幸好下了雨,她仰起头张嘴舔着空中飘落的雨丝缓解干渴。 自从想通了宸王会用成国公的性命陷害山海楼引她上钩的时候,她就打算将计就计,来个以牙还牙。 不知道后事的人,是不会相信宸王会去谋害自己亲外祖的性命, 她想就算是安王也不会想到宸王竟然会这般狠绝又愚蠢。 所以她先让秋彤买通了小乞丐在成国公昏迷的窗外佯装小厮散播宸王明明重金悬赏,却各种阻拦江湖义士救治国公的谣言。 她知道无论是自己,还是安王带着萧无义或萧彩蝶来为成国公解毒, 宸王也一定不会让他们得逞,最后只会加速成国公的死亡。 于是在门口闹了一出戏后进回春堂第一时间她先拖住宸王和侍卫们的注意力,让秋彤和青嬷嬷里应外合找到成国公所在的房间,顺利解决了药童和几个老大夫,用解药救醒了成国公,并将宸王阻拦江府小姐送解药给他的事情如实告知。 成国公肯定不会信这些来历不明之人的话,并撑着一口气找到宸王问个究竟。 可惜她还是稚嫩了点,没有看到自己亲自布下的这出好戏。 谁能想到宸王看到她手里的海图并没有多少兴趣,而是想对她欲行不轨。 真的是贱男人,前世原主死乞白赖地贴上去他弃之敝履,这会儿却不择手段的要把她拿到手。 好在她有空间在身,危机时刻遁入空间避险。 至于宸王会不会当她是妖怪,她无所畏惧。 这个时候清莱一定把那刺客董承亲手交给了府衙了吧,有安王在,定能让这刺客吐出真话。 虽然这样并不能撼动宸王几分,但至少能在成国公心里种下一根刺, 等离开灵州地界,去了京城,她就能毫无顾忌的放开手干了! 寂静的树林里忽然响起哒哒的马蹄声。 江欣月心中一惊,这种时候谁会出现在这种荒郊野岭? 就在她准备遁入空间避险时,忽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牵着马儿从夜色里缓缓现身。 长眉挺鼻丹凤眼,雍容俊雅贵气天成。 江欣月松了一口气,但还是神色警惕地看着来人说:“王爷怎么会知道我在这里?” 魏祯听出她语气的防备,站在几步远停住, 他身边的紫燕倒朝她狠狠打了个响鼻,貌似还翻了个白眼。 魏祯说:“它一旦认主就会记得主人身上的气息。不要小看它,它的鼻子比猫犬更灵敏。” 见她没有动弹,只是看着他不说话,魏祯轻笑一声:“江知府和令兄出动了所有人全城寻找你的下落,你倒好,躲在这里赏雨。” 江欣月苦笑:“王爷觉得我是脑袋被门夹了,半夜跑这里来赏雨?”她咽了咽干渴的喉咙,问道:“王爷身上有没有什么解毒丸之类的药,给我来一颗。” 魏祯一怔,扔了马缰走到她身边,握住她的手腕时发觉竟热得发烫。 “你中了媚药?”魏祯脸色一变,解下披风盖在她身上,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之前喝了宸王给的一杯茶。” 江欣月一脸懵,她知道自己中毒了,可不是什么媚药的症状,“王爷是不是搞错了,我只是身子无力,口干舌燥。” 魏祯只觉怀里抱了个发烫的火炉,隔着衣料都这么烫,身子一定是难受极了。 可这女人竟然还能嬉皮笑脸的说这种话。 他绷着脸沉声道:“这笔账本王会替你讨回来,现在不要说话了。” 说罢策马朝城中疾奔而去。 疾风烈烈刮过耳畔,江欣月觉得贴着他冰冷的衣料很舒服,听见他的承诺就更舒服了。 她忍不住继续火上浇油上眼药:“王爷你不知道,宸王第一次见到我就没安好心,你知道他说什么嘛?他说要把我藏起来让所有人找不到我,将来给我换个身份进府给他做妾!” “他还说只要他占了我的身子,王爷就会乖乖把我让给他,皇上也会收回赐婚,成全他的心愿。” 感觉身子被搂紧了些,从他怀里偷眼望去,魏祯下颌紧绷,神色前所未见的阴沉。 江欣月忍不住勾了勾嘴角,若说之前刺杀之事在安王眼里有待存疑,但如此明晃晃的夺妻之恨,就算是佛口善心的圣人也决不能忍。 “王爷,国公没事了吧?” “没事。” 江欣月止不住的高兴,就算是中了毒也是值了,“那山海楼费了我不少心血,我是一定要拿回来的。” “本王已经让人解了封条。” 江欣月听了更高兴了,忍不住夸道:“我就知道王爷靠谱.\\\" 城门因为安王出行特地留了门,紫燕如旋风般飞跃入城很快到了福来客栈。 萧无义正在验看从青嬷嬷手中存余的丹药,但他的医术并没有自家妹妹那般天赋异禀,一时间并无头绪。 听到安王回来,放下手中的工具往外走去,看到魏祯抱着怀里的女子上楼,忍不住挑了挑眉,想要上前接过,却被魏祯避开,只听他淡淡吩咐紧跟在后面的闫辉:“去江府通知一声,说找到江小姐了。” 闫辉领命告退,魏祯看了眼萧无义道:“你进来。” 江欣月在回城的路上睡着了,魏祯将她平放在床榻上说:“她好像中了媚毒。” “好像?”萧无义挑高眉梢,忍不住说:“王爷难道不该先奇怪这女人是如何从回春堂中消失的吗?” 当时他带人亲自进入回春堂搜找江欣月的时候,只见宸王木愣愣地站在雅间,见到他们如梦方醒。 藕荷色的女子腰带就拽在他手里,白日里他在江欣月的腰上见过,还有满地一片狼藉,分明有挣扎过的痕迹,可宸王却一口咬定江欣月早已经走了。 就连江欣月身边的丫头嬷嬷都惊骇的不知所措,以为是宸王把人给藏起来了。 可是他说了半天,自家王爷脸色难见的冷厉,纯粹当他放屁。 他摇了摇头,轻咳一声走过去诊脉。 片刻后他摇了摇头说:“加了五石散的美人梦。” “五石散!?”魏祯听到这个名字脸上惊怒之色愈浓。 萧无义说:“是花月楼老鸨专门对付花魁们的手段,怕花魁们找到金主逃跑,用五石散控制她们的心智。” “好一个宸王,竟然用这么卑鄙的手段!”魏祯心口腾然一股怒气,心口生疼。 他走到床边摸了摸她的额头,沉声问:“可有解法?” 见他是真心担忧,可见是真的上了心,萧无义有些不悦,他冷冷道:“好在时间尚短,用内功逼出她体内的五石散,然后再解美人梦。” 第93章 渣女可还行? 萧无义话音刚落,见魏祯除去外衣准备为江欣月逼毒,顿时脸色大变,“王爷,你刚刚身子好转,让战羽他们动手即可。” “本王的身体还没那么虚弱。” 萧无义见劝不住他,看着昏迷的江欣月愈发厌恶,憋了一肚子火也忍不住骂了出来::“王爷,你是为了这个女人,不顾惜自己的身体,就连江山大业都不顾了吗?” 这时,一只手按住了魏祯,魏祯回头看去,江欣月醒了。 她是被这两个男人叽叽歪歪吵醒的。 不过是过于疲累睡了一觉,就被萧无义那厮的一句‘江山大业’给震醒,吓得差点七魂没了六窍。 这个罪名她可担不起。 “王爷,这是哪里?我的嬷嬷在哪里?”她问。 “这里是本王暂居的客栈,她们回江府了。” 江欣月忍不住想翻白眼,好好地就不能直接把她送回江府? 但转念一想,她这个样子回去,江府又要天翻地覆了。 “青嬷嬷,她手里有解药。” 萧无义似乎想到了什么,从一旁取来半枚切了一半的墨绿色药丸。 “江小姐说的可是这个百…百毒丹?” 当时听青嬷嬷对国公爷说这些药丸是萧彩蝶赠与江欣月的, 可作为萧彩蝶的大哥,怎么会不清楚自家妹妹手里绝对还做不出这等奇异的药丸。 这让他更加怀疑这女人的来历。 江欣月看到他手里的药丸,目光一亮,“啊,没错就是这个。” 魏祯不信,皱眉问道:“你知道自己中了什么毒么?这百毒丹固然能解毒,也未必能解你中的媚药。” 江欣月也听得出来这人关心自己,她勉力挤出笑:“王爷放心吧,这药能解百毒,解媚药春药什么的都没问题的。” 说着她毫无形象的朝萧无义张开了嘴,“有劳有劳,我现在手动不了。” 萧无义震怒的表情还僵在脸上,见她这个滑稽样子,心中莫名闪过一丝不忍,冷着脸警告道:“是药三分毒,是你自己要吃的,后果自负。” “行了行了,从来没指望你们对我负责行了吧,赶紧的!”药丸用灵泉水捏制,能净化浊气,只要她身子能动了,就可以遁入空间跳进灵泉去疗毒。 萧无义把药丸递给魏祯,转身走了出去。 魏祯见她坚持,便道:“本王让人去取解药,你撑着些。” 江欣月急的伸出舌头从他手里卷了解药吞进了肚子。 魏祯:“…”滚烫的舌尖在他手指残留的余温,令他忽然感觉眼前这个女人很有可能是蛇变的。 江欣月朝他猛翻白眼:“刚才你们的话我都听到了,感谢王爷这般相护,我说过要成为王爷的助力,绝不是拖累,这一次是我大意了,这种事绝不会再发生。” 魏祯盯着她,沉默了稍顷说:“江欣月,本王说过会护你,你从未信过。 头皮一麻。 江欣月扯了扯唇角,她确实没信过,靠人不如靠己。 特别是今日看到魏祯满身旧伤疤,中毒箭时几乎奄奄一息地样子。 宸王是重生者,比魏祯更清楚未来十年的朝廷局势,天下动荡。 偏偏魏祯还对这皇侄处处忍让,哪天被玩死了都不知道。 她真的不想当个奸妃整日挑拨叔侄是非,心很累的。 她叹了口气,也不想解释:“能否请王爷出去片刻,我需要安静地休息一下。” 魏祯那双好看的眼睛瞬间寒了下来,他定定凝视她片刻,轻轻笑了笑,转身出了屋。 江欣月一颗心七上八下,不知该心虚还是惭愧,总觉得自己好像当了回渣女。 * * * 刚踏出屋门,魏祯看到清莱脸色凝重地和萧无义禀告着什么。 “什么事?” 两人回头,萧无义一副玩味的笑。 清莱急忙说道:“王爷,刚才属下回来的时候,看到江府大少爷带人朝国宾馆那里去了。” 魏祯脸色一沉,想不到这个江俊杰竟然这么莽撞。 “带人去拦住他。” 萧无义重新挂上了慵懒邪魅的笑,靠在横栏上悠悠道:“说起来这江三倒是有点手段,大张旗鼓闹出这一出,硬是让宸王和成国公之间有了嫌隙,刚才有人禀告说,宸王在国公爷门外站了许久,国公称身体不适不肯见他。” 魏祯冷冷看他:“你还不去拿解药。” 萧无义用下巴努了努房间,戏谑道:“王爷不好奇她在里面做什么?” 魏祯抿唇,冷淡地看了他一眼,直接越过他往下走去。 萧无义一愣,强装的笑意掠过一丝无奈。 自从到了灵州府,别说宸王变得捉摸不定诡计多端, 就连自家王爷,在去了一趟江府之后,竟然好似变了个人,为了这个女人一再降低底线。 “王爷,你去哪里?”他赶紧追了上去。 魏祯竟然亲自来到地牢,牢头恭恭敬敬地打开了刑房的牢门,袁成杰和董承正被关在这里。 两人被五花大绑,已经被打的衣不蔽体,满身血痕。 比起袁成杰的哀默心死,董承看到魏祯来了,求生欲满涨。 “王爷,草民什么都说了,求您高抬贵手,放草民一条生路,毕竟草民也没有伤害过王妃是不是?草民真的是被人所逼,不得不为,请王爷放我一条生路,以后王爷就是草民的大恩人,草民万死难报大恩!” 萧无义嗤笑道:“呵,区区贱民为了不义之财屡次绑架安王未婚妻,竟然还敢大言不惭求饶讨命,国法难为,天理不容!” 董承脸皮比城墙还厚,谄媚地笑:“两位是金尊玉贵的人,自然懂的权衡利弊,草民贱命一条,死不足惜,但是若能放草民一条生路,草民愿结草衔环以报大恩。草民手下有一大帮兄弟,人人身怀绝技,但为贵人马首是瞻。” “哈哈哈,好一张巧舌如簧的嘴,可萧某最清楚你们这种三教九流之徒最是翻脸无义,还不配和我们王爷谈条件。”萧无义无情鄙夷。 董承不死心地看着魏祯,“王爷,我说的是真的,你看看袁大哥,他也是被逼无奈的,为了情选择生不如死受蛊毒所害,他绝对不是存心杀你的。只要王爷放过我们这一次,我们兄弟不会再被人利用,誓死效忠王爷!” 魏祯不为所动,他漆黑的眸子异常冰冷地落在了他的身上:“本王要你做一件事!” 董承惊喜地连连点头,连嘴角豁开的口子也顾不得痛了:“王爷请说,上刀山下火海,草民绝不含糊!” 魏祯冰冷地吐出一句话:“何人指使于你,你便以牙还牙,十倍还之。” 董承笑脸一僵。 萧无义冷笑着补刀:“听你那帮义气兄弟说,你做尽坏事只为了给花月楼的花蕊姑娘赎身,若你敢阳奉阴违,到时候那娇滴滴的花蕊姑娘就会先替你下地府。” 第94章 老而精明 国宾馆中 成国公正在和于公公品茗下棋。 宫人进来小声禀报:“国公爷、于公公,宸王殿下已经离开了。” 成国公没说话,捻着白子微微沉思。 于公公对宫人挥了挥手,然后拿起茶盏含笑饮茶。 等了许久见国公仍然没有落子,他忍不住轻叹:“过了这么多年,国公爷依旧还是没变。” 成国公抬了抬眼皮瞅了他一眼:“怎么?” “国公爷为大周开疆扩土,戎马一生,在战场上雷厉风行决绝果断,却每每下棋时,总是瞻前顾后,犹豫不决,倒叫老奴占足了便宜。” “别人口中的臭棋篓子,从你这阉奴嘴里说出来倒是好听。” 他将白子扔回了棋盒,“老夫叱咤疆场从无一失利,今日却在几个小儿手里险些进了鬼门关,怕是回了京城后,老夫将会成朝中笑柄。” “老国公德高望重,战功赫赫,何人敢出言不逊。老奴只是觉得,此事尚有蹊跷,老国公莫要误会了宸王殿下才好。” “误会?”成国公冷笑一声,“你觉得老夫真老糊涂了,会轻信江府几个奴婢的话么?” 于公公眉宇间忧色消散,换上一副洗耳恭听之色:“国公爷果然英明!” 成国公眉间凝了冰霜,起身沉声道:“哼,江府是博邑侯府的表亲,吴峥和杨坚两个奸佞各自占据了半个朝廷和江湖,企图扶持那个庸碌无能的傀儡太子继承大统好让他们为所欲为,与他们一脉相连的江府做任何事情老夫都不会轻信。 贪官巡抚吴越猝然身死,那江海山也脱不了干系。安王却将此事轻描淡写归咎于分赃不均的谋杀,拉上了乔府不说,还把太后娘娘的亲信柳镇雄也一并下了大狱,由此可见安王并非表面上那般与世无争,野心可不小啊!” 于公公轻叹一声:“枉费皇后娘娘这么多年的悉心照顾,却养出了一只白眼狼。” “当初老夫屡次建议娘娘尽可让他病死宫中,一个从冷宫中出来的病弱皇子养死了,圣上绝不会追究。奈何娘娘心善,才养虎为患。” 说到这里他眯起眼睛射出凌厉的寒芒:“且说那御赐的安王妃,能公然大胆在回春堂外与丰儿对峙,不卑不亢,有勇有谋,她布下这出戏,不过是想让老夫和丰儿离心。虽然手段幼稚,可比起国公府那些只知道胭脂花粉锦绣绫罗的娇娇儿,可强的不是一星半点。” 假以时日,必成大患! “听说这次楚国联手吉云岛屠暗算博邑侯府,多亏了这个女人和萧彩蝶为他们解毒,日后这亲疏关系又进了一步,看来江海山也是迟早被博邑侯拉拢,成为太子的势力。” 成国公冷冷道:“萧彩蝶要死,这女人也得死。” 于公公笑了笑,提醒道:“两日后就要启程回京,国公准备如何做?” 成国公傲然一笑,语带杀意: “路远迢迢,当然是在路上解决了!” 于公公这才放心地笑了起来:“有国公爷倾力相护,皇后娘娘真是好福气。只不过老国公刚才为何不肯见宸王殿下。”他刚才还真以为成国公听信了外界谣言,相信宸王为了意气之争不顾外祖死活。 成国公恨铁不成钢地冷哼:“为了个女人,闹得满城风雨,实在是不成体统!希望他能反省自身,切莫再一错再错!” 于公公起身笑道:“只要除了红颜祸水,宸王殿下自会死了心。” * * * 与成国公隔水对岸的寝殿里,宸王已经召来了一名金国谋士,名邬工。 此人是金国宫变时的逃奴,一直隐姓埋名躲在灵州府中做着海产生意。 前世宸王是在十年后才遇到这个人,从他口中得知了金国王室藏宝图的秘密。 这一世他先一步找到了此人,买断了他所有的海产铺子,将他收入麾下做门客。 这阉人自然是受宠若惊,将所有知道的秘密全部告知了宸王。 殿内烛火通明,桌岸上平铺着那本古旧的《九洲海河枢纽图志》。 邬工查看了已经有半个时辰,见宸王脸色阴沉地进来,他急忙上前邀功,“殿下,这本应该是真的。” 宸王眉心一皱:“应该?” 邬工闻言听出了宸王的不悦,赶紧补充道:“杨家当初偷窃了这本海图之后,将封面换过了,老奴只观其内容,确认是当初耶律大匠亲自绘制的海域图。” 说着拿起油刷,在其中一页上刷满了香油,再往火上炙烤稍顷,那张黄白的页面瞬间呈现出隐藏的线条。 宸王目光一亮,拿起海图仔细观察,“这不是南海区域!” 邬工满含自豪的说:“回禀殿下,这是吉云岛与楚国比邻交界的海岛。” 宸王满眼含光,神采奕奕:“哈哈哈,邬先生果然是奇才,本王将此事交予你,你马上带人前往此地,找到标记之处。” “这…”邬工后知后觉地有些犹豫道:“启禀殿下,这片海峡在楚国海事防御境内,恐怕难以登陆!” 就在两人秘密谈话之时,无人知晓屋顶上趴着一个干瘦的人影,正凝神侧耳倾听着。 宸王踱步到桌案前,仔细观察了周围海域图,说:“吉云岛呢?本王所知,吉云岛与楚国已经勾连。” “这个属下不清楚。”邬工额头冒冷汗,他虽然爱财,可也是惜命之人,否则也不会背井离乡逃到异国讨生活。 宸王目光灼灼,走到有些后怕迟疑的邬工面前含笑说道:“楚国海事防御严密只针对大周,吉云岛并不是楚国的敌人,此事本王交托于你,你且放心去办,人力物力本王全力支持!” 邬工再不情愿,也不敢在宸王隐含杀意的冰冷笑意面前说出拒绝的话, 他咽了咽口水,艰难地点了点头。 两人正要再商议具体事宜,忽然听到门外有人喧哗。 “什么事?”宸王被搅扰了好事,心头怒火顿起。 哪知不等外面的守卫禀报,门直接被推开了。 一袭紫衣的华服女子气冲冲地跑了进来,指着宸王骂道:“魏靖丰,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利用本公主去对付安王!” 第95章 出嫁前夕 宸王朝外面不知所措的侍卫挥了挥手。 一边的邬工见状也赶紧溜了出去。 等侍卫关上门,宸王拿纸盖住了《九洲海河枢纽图志》,冷眼瞧着固伦公主说:“你在说什么?” 固伦公主怒气冲冲地叉腰指着他鼻子骂:“别以为本宫并不知道,你自小与你那个小皇叔有隔阂,我见过你好几次安排宫人去暗害他性命。 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你还是死性不改,这次郊外游行是你安排的,身边的侍卫也是你安排的!那个叫董承的刺客,就是你安排在本宫游行队伍中的!你还屡次提醒本宫平邑的死是江府那贱人所害!你这是要借本宫的手除去心腹大患么?” “呵呵,本王确实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不过有一点本王要提醒你,安王那个病秧子本王可从未放在过眼里。但本王知道,他是你的梦中情郎,不是么?” 此话一出,空气倏然凝滞,固伦公主脸色涨红,上前就要扇他耳光。 却被宸王轻轻松松捏住了手腕狠狠推倒在地。 宸王目光冷漠又鄙夷:“南宫燕,别怪本王没提醒你,你不过是个用来和亲的棋子,任人挑拣的礼物,未必能爬上我父王的龙榻。能得到本王的利用,该是你的荣幸!” 固伦公主气红了眼,尖声叫道:“魏靖丰,你又得意什么,你们大周皇帝宁可立一个嫔妃的皇子为储君,也不要你这个嫡出的,你有什么好得意好猖狂的!你只不过是个只会拿女人当挡箭牌的懦夫!我们金国最低贱的勇士也要比你强百倍!” 似被踩住了痛脚,宸王目露噬骨恨意。 几步上前狠狠卡住固伦公主的脖子,他的声音冷冽而低沉,仿佛冰雪般的寒冷,让人心生寒意:“贱人,看来你是被我的小皇叔灌了迷魂汤了,你刚才去见过他了?嗯?” 固伦公主眼神躲闪了一下,故作镇定地怒视他:“是又如何?他因本宫而伤,本宫怎能放任不管!” “哈哈哈哈,公主如此深情厚谊,可你的情郎却要迎娶别人了。” 固伦公主眼中露出一抹伤痛,转瞬即逝。 宸王嘴角弯起,戏谑道:“如果你听话点,念在我们幼时的交情,本王会帮你。你也知道金国历任和亲公主的下场都不太好,嫁给一个病秧子总比沦为皇室玩物要好,不是么?” 固伦公主明显不信,她用力推开宸王,狼狈地站起来拍着身上的尘灰,嘲讽道:“本宫不是傻子,你又想利用本宫去害安王,你死了这条心吧!” “本王改变主意了,”宸王冷冷一笑:“我们各取所需,你帮我得到那个女人,本王就帮你得到安王妃的位置。” * * * 江欣月出嫁前一天夜里,江府烛火通明,人人心里都是五味杂陈心有惶恐。 先是寻妹心切的大少爷带着亲卫不顾一切要闯国宾馆搜查宸王居所,好歹被安王手下的侍卫及时拦住五花大绑送回了江府。 紧跟着失踪几天的三小姐也被安王殿下亲自送回府中。 大家都知道,自从宸王出现在灵州府后,江府就没有一刻安宁的时候, 本以为得到了皇帝的赐婚,宸王能死了心,没想到还能闹出这么多事。 杨氏也是这几日才知道山海楼是宝贝女儿私下建起来的,还做的风生水起,几乎与鹊仙楼、曲觞楼平分秋色,大为震惊。 随着城中越传越凶的‘红颜祸水’、‘两王争女’之难听的流言,杨氏再也忍不住了,遣了不少人力财力压下了这些流言,让青嬷嬷取来了三女儿名下各个铺子的账本仔细查看,越看越心惊,短短月余,不仅回了本,除去人力物力,还倒赚了数万两黄金。 特别是山海楼和琼仙楼。 酒楼和胭脂铺。 杨氏倒吸了口凉气,她往年经营着那些铺子一年都没有十分之一的收益。 却在女儿手里收拢重整之后,大放异彩。 难怪有人要陷害山海楼。 青嬷嬷继续说道:“因着边境战乱频发,南海又是富庶繁华之地,涌入了不少流氓乞丐,给灵州府带来不少祸患,再加上之前抄没乔府和吴府之后,那些囚禁在赌坊青楼的可怜人无家可归,都是小姐找了地方安置的。 小姐想着找合适的时机能请夫人和灵州府各位官家夫人商议一番,能否用官府的名义建几个难民收容院,也不需要银钱接济,就利用各家人脉为这些人提供一些营生劳作,授人以渔,既能安定治安,又可以解决难民的吃住问题。” 杨氏闻言眼睛有些发红:“这个丫头脑子里哪来这么多古灵精怪的念头!为何不早跟我说呢?” “也是夫人身体有恙,府中又状况频发,小姐也不想让夫人太劳心了。不过如今小姐已经跟安王爷商议过了,安王殿下会亲自授意官府督办,夫人只要带头做榜样就行了。” 杨氏流着泪,合上了账本:“阿青,你是不是觉得我这个做母亲的,是不是太没用了,不仅护不住她,之前若非她提醒我结束船行,说不定还会连累老爷卷入贪墨案中。” 青嬷嬷心道要不是小姐及时毁了那些账册,反咬乔府一口,就算结束了船行也未必能洗清关系。 “夫人想多了,明日小姐便要出嫁,咱们还有很多事情需要打点呢。” 就在这时,门外画眉进来笑着说:“夫人,杨府来人了。” “他们怎么还敢来!”杨氏心头怒起,想到杨毅和二房三房在法华寺所作所为,彻底让她寒了心。 她起身擦干眼泪道沉声道:“嬷嬷去守着月儿,我去见他们,决不能让他们坏了月儿的婚事。” 画眉见杨氏满脸怒容,忍不住又说道:“夫人,来的是杨家的大房姑娘,说是为小姐添妆来了。” 江欣月这会儿不在后院,而是被江海山叫去了书房谈话。 “明日你就要出嫁了,爹多的嘱咐也不说了,这些日子爹请萧先生替你找了几个江湖高手护送你去京城。” 萧无义? 江欣月无语,但她不说。 “多谢爹爹,这些日子女儿让爹娘烦忧,是女儿的不是。” “你的事情,安王昨日已经跟爹说过了,爹自问无愧君上,无愧朝廷,但是忽略了你们这些儿女,是爹不好。等吴越一案了结之后,爹会辞官,和你娘回旧居教书育人,不再踏足官场。你和馨兰将来在京城要互帮互助,爹没什么可以为你们做的…实在惭愧!” 江欣月:“…”心情莫名复杂。 她曾经想过无数说辞,想要委婉劝说这位刚正不阿的大人辞官归隐, 可现在听到他放弃志向回田园教书,突然有些心酸不忍。 江海山叹了口气,转身取来一个紫檀木盒子,“安王虽然是当今圣上的御弟,可他身世颇为波折,在朝中地位十分微妙,行差踏错便会万劫不复,你当自持其身,莫再任性妄为,爹已经书信了京中好友,到时候那些官眷会关照你早些适应京中生活。” 穿越以来,江欣月对这个家其实没有多少归属感,一直保持着旁观者的清醒,甚至希望这家里人都是吃人不吐骨头自私自利的小人,这样她就能毫无包袱的抛弃江府,天高海阔任她遨游。 但事实上,短短半年时间,这个家给了她两辈子没有享受过的温情和守护。 令她没办法清醒的权衡利弊,渐渐把这些人放在了自己心尖上当做了最亲的人去守护。 听着这个便宜爹第一次掏心掏肺跟她说了这么多话,她忍不住红了眼眶,接过紫檀木盒子,深深看着这个鬓发霜白的中年男人,轻声道:“爹放心,女儿绝对不会给爹丢脸的。” 江海山不忍看她,背过身似乎在擦眼泪。 走出书房,院中江俊杰正在烦躁踱步,看到她出来,脸色有一瞬间的僵硬,眼神古怪地看着她。 “大哥,听说你…” “住口。”江俊杰急切的打断她的话。 意识到自己语气太冲,他挠了挠后脑勺,深深叹了口气,上前气鼓鼓地塞了一叠厚厚的银票给她。 江欣月一愣。 “安王说咱们江府护不住你,所以一直迟迟不肯送你回家,大哥我…”江俊杰神情有些忧郁地看着她说:“三妹也是这么想的对吗?所以不肯回家。” 这真是冤枉她了,她一直养在灵泉里清毒,浑然不知道外面的时间。 “大哥,我中了毒,安王在找人给我清毒,所以不想让你们担心。” “什么,你中毒了?”江俊杰担忧地拉着她上下瞧着。 “放心,已经没事了,你知道的,萧先生也是名医高徒。” “是大哥错怪你了!”江俊杰懊恼地恨恨拍了一下自己脑袋,说:“大哥现在没什么能力,这些银票你收着,将来大哥一定建功立业,送你更好的!” 江欣月感动地收好银票,“大哥是武曲星下凡,将来一定会有大造化,我等着大哥好消息。” 江俊杰自傲一笑,忽又想起什么,笑容不受控制有些扭曲:“安王那厮不是好东西,你若是受了委屈别跟他硬扛,写信告诉大哥,大哥一定想办法替你出气!定叫那厮知道厉害!” 江欣月又心疼又好笑,这个兄长到底还是太年轻些,多少还有着点孩子气。 听说昨天江俊杰和亲卫们是被战羽等人五花大绑丢进江府的,江俊杰这般桀骜之人自然受不了这般侮辱。 “好,我听大哥的。” 第96章 花嫁 1 六月十八,宜嫁娶 从京城传来消息,太子妃诞下麟儿,龙心大悦, 皇帝用八百里加急催促还在灵州逗留的两王速速回京共进欢宴。 卯时,天刚蒙蒙亮,江欣月便起了床,在兰草和秋彤的服侍下,沐浴净身。 昨夜她没歇好,又被父兄娘亲诸多关切感动地红了眼,这会儿眼睛肿的很。 她让柳嬷嬷去地窖取来年前硝石制的冰块少许,用来冰敷眼睛。 “小姐,夫人想让阿青也跟着去京城,小姐为何不许?” 柳嬷嬷口中的阿青自然是青嬷嬷。 但江欣月更希望父母安康,有青嬷嬷这样的老人在身边,她远在京城也放心些。 “让你交代的事情,青嬷嬷可都记下了?”她问道。 之前建立山海楼和琼仙楼的事情,都是两位嬷嬷和管事宁丘一手包办的。 如今厉山镇的花月楼被她收入囊中,后续改建山海楼的事情要全靠青嬷嬷和宁丘主事。 至于花月楼里那些青楼女子很棘手,也离不得青嬷嬷的医治和调教,因为那些绝色女子许多都被长期灌了那掺了五石散的美人梦。 虽然在萧无义眼里,这些女人美则美矣,却都是废物了,不如赐死了之。 但她心里另有主意,但凡有点希望,她都不想放弃这些苦命女子。 柳嬷嬷回禀道:“阿青都记下了,绝不会耽误小姐大事。” “嗯,带去京城的管事都安排好了吗?” “小姐放心吧,都在前院候着了,到时候跟着我们一起上京。” 江欣月这才喟叹出声, 前世活了三十好几,拍了无数电视剧也成亲了好几回,如今真真切切地要当新娘子了,还是御赐的安王妃,多少有些似梦似梦之感。 杨氏请来的是灵州府最有名的全福夫人。 老妇人一进门看着新娘子,温润的老眼绽出笑意,忍不住夸赞连连。 “江夫人别怪老身多嘴,小姐虽不是出自王侯人家,却自有雍容贵气之相,老身替那么多娘子开过脸,如小姐这般确实头一个,将来必是大造化之人。” 江馨兰跟在后面忍不住捂嘴轻笑,走到妹妹身边目带祝福的握住她的手。 她身边的杜鹃忍不住说道:“老夫人说的可不就是么,咱们三小姐可是安王妃,何必说将来呢?” 全福夫人看着江欣月含笑不语。 又是一阵忙活,绞干了头发,便要开脸。 老夫人的手法十分娴熟,五色丝线绞在江欣月脸上,并没有传说中那么疼。 她肤白本就水嫩清透,这么一套下来,旁人看着白里透红,似抹了胭脂般惊艳,可她觉得火辣辣的,滋味实在不太美妙。 全福夫人笑眯眯地用帕子替她擦拭脸蛋,“姑娘姿容绝俗,眉眼浓丽,就是不施脂粉也是天香国色,老身为您薄施淡妆,再在眉心点一朵凤凰花吧?” 这老妇人还真是知情识趣,又很有品味,都说到了她的审美点上了。 她凝眸再看老妇人脸上涂的脂粉才恍然,这老妇人竟然用的是她琼仙楼的胭脂水粉。 难怪了,因为进了琼仙楼,都有专门教妆容的妆娘示范点拨,正是这一点深受权贵夫人们的青睐。 江欣月浅笑道:“有劳。” 兰草和秋彤拿来了头面和凤冠,江馨兰见了忍不住赞道,“这鸾凤呈祥的金丝掐的真是精致绝妙。” 杨氏点头,让画眉取来礼服盒子说道:“听说是皇后娘娘亲自置办的,随聘礼一起送来的还有王妃嫁衣,那可是天下稀有的凤凰锦。” 全福夫人完成了妆容,笑着说:“那是皇上和皇后看重江家,也是小姐的福气。” 片刻之后,淡扫蛾眉,抿了胭脂,瞧着铜镜里映出的女子,华美端庄,明艳贵气。 杨氏看着铜镜里顾盼生姿,明艳贵气的女儿,心头酸楚又不舍,忍不住背过身红了眼眶。 全福夫人手执梳篦,一手轻轻抚上她发顶,对着铜镜,一边给她梳头,一边唱着吉祥的祝词。 “一梳梳到头,富贵不用愁,二梳梳到头,无病又无忧,三梳梳到头,多子又多寿…” 江欣月看着杨氏哀伤的侧脸,原本平静的情绪也起了波澜,翻涌起了离愁别绪。 这时,有丫鬟禀报:“夫人,表小姐来了,说想见见小姐。” 江欣月疑惑,一时间还沉浸在伤感离别的情绪里回不过神,问:“表小姐?” 杨氏和江馨兰纷纷露出愤怒之色,但又不想破坏这喜庆的气氛。 杨氏压下怒火说:“月儿不用管,她只是想蹭你的荣光一起去京城,娘不会让她得逞的。” “杨映雪么?”江欣月很快反应过来,灵州府的秀女早就在前几天就纷纷上京了,杨映雪也在其中,却来了江府? 也是,杨府如今正在收拾吉云岛那摊子事,府中元气大伤,在法华寺躲过一劫的杨映雪等人还是有些后怕,所以想跟着她们花嫁马车一同上京。 她召来柳嬷嬷:“嬷嬷去和王爷说一声。” 柳嬷嬷会意,告退匆匆离去。 杨氏和江馨兰不明所以地看着她。 江欣月笑道:“杨家表妹想要蹭安王府的荣光,也要看王爷答不答应,娘无需做这个恶人。” 杨氏本来怀着一肚子话来叮嘱女儿,此刻看着女儿略带深意的笑靥,她觉得这样就很好,女儿什么都知道的,也是出人意料的聪慧坚强。 她忍不住上前亲亲抱着心爱的小女儿,“乖囡囡,你失踪的那夜,安王殿下来过府里,和你爹与大哥谈了很久,娘虽不知道他们谈了什么,但你爹告诉我安王说过的一句话,他说江府护不住你,但安王府可以,是他劝你爹爹急流勇退以待时机。” 江欣月一愣,“娘…” 这魏祯也太可恶了,竟然这样刺激自家爹娘的自尊心,难怪昨夜便宜老爹那般伤感无奈。 虽然明知道魏祯这么做是为了便宜爹好,但她还是有点心疼愧疚。 杨氏轻抚她的鬓发,柔声道:“夫妻相处之道,贵在一个坦诚。娘看得出来,安王殿下对你是上了心的,所以你受了委屈不要隐忍,你可以嫉妒,可以吃醋,但不能憋在心里让他猜,最后吃亏的还是自己。” 江欣月觉得杨氏是在拿自己婚姻的痛与她说教,她微微浅笑:“放心吧,女儿知道。” “来了来了,王爷亲自来登门迎亲来了!” 二门的小厮忍不住跑进来通报喜讯。 母女三人拉着手,忍不住相视一笑。 江馨兰调侃道:“母亲说的对,王爷真的很在意妹妹,妹妹这次啊也算是因祸得福呢。” 外间吹锣打鼓,整条大街都挤满了观礼的人,人头攒头,好不闹热。 两队京城来的佩刀羽林卫在当头开道,威仪赫赫。 魏祯端直坐在扎了红绸的高头大马上,一身华贵至极的亲王婚服,玉面高冠,仪容俊伟。 他勒着缰绳,目光紧紧锁在江家正门,紧抿的薄唇泄露了他内心些许紧张和忐忑, 但眉宇间,淡淡拢了抹柔色。 萧无义玄色锦袍,与国公爷和于公公打马紧随其后。 之后百余人簇拥着金贵华丽的花嫁马车,声势浩大。 一片喧哗声中,成国公奇怪地左右环顾:“为何一大早不见宸王殿下?” 萧无义撇过头翻了个白眼,唇角讥讽冷笑。 其中一个羽林卫回禀道:“回禀国公爷,昨夜看到宸王殿下与金国公主大吵一架后,出了国宾馆一夜未归。” “什么?那个和亲公主?这是怎么回事?”成国公双目一瞪,“他身边那些侍卫何在?还不让他们滚来见我!” 这时萧无义冷冷道:“国公爷非要挑时候说这种话么?王爷正在迎亲呢!” 成国公虎目一瞪,却见安王淡淡瞥来的眼神,他把斥责咽了回去,沉声道:“派几个人去找,一定要找回来!” 第97章 花嫁 2 在前厅拜别了江海山和杨氏,江欣月由兄长背着踏出了正厅往门外走去, 江馨兰行在她身侧,万般不舍全都系在两人紧握的指尖, 虽说很快会在京城团聚,可还是止不住离别的伤感:“妹妹,姐姐挖出了三年前埋下的桃花酒,让柳嬷嬷放在你车上了,你等回了王府慢慢喝,等姐姐来了京城再给你酿。” 江欣月一直忍着的泪水再也抑制不住夺眶而出。 江俊杰在两个妹子面前语气像个孩子,不满道:“二妹什么时候学的酿酒,为何大哥几次回家都不见你送大哥美酒?” 江馨兰羞恼,忍不住拍了一下他的臂膀:“大哥!” “好了好了,这笔账大哥稍后跟你算,但是阿月,你嫁了人,得空多给家里来信,也多给大哥写信。” 江馨兰哭笑不得,“大哥,你忘了你也要一起去京城的?这么早急着说这些做什么?” 江俊杰一怔,面上闪过一丝郁色,转而又朗笑道:“正好,阿月的那几壶桃花酿归我了。” 江馨兰噘着嘴警告道:“大哥你若是敢抢三妹的酒,我以后再也不给你酒喝了!” “哼,那大哥就去你院子里偷,你刚刚说什么来着,埋在树下是不是?” 江欣月听着两人斗嘴,心头暖意融融,抿着唇笑。 很快出了大门,喧嚣声锣鼓声震耳欲聋,一时间她没有听清江俊杰又说了句什么,只感觉有一只粗糙宽厚的大手握住她的手,下一瞬身子悬空落入了一个微凉又坚硬的怀抱里。 喧哗的人声顷刻间安静了下来,只剩下鼓乐还在奏鸣。 魏祯含笑的声音透过红盖头传入她的耳中:“马车有点闷,王妃可愿与本王共骑马上?” 周围的人却是倒抽一口凉气。 隔着红盖头也能感受到对方贴近的温热鼻息,江欣月忍不住笑说:“王爷这算不算抢亲?” 魏祯很快领悟了她说的意思,这婚事就是从皇帝手里要来的,“怎么,想反悔?” “听说你威胁我爹娘了。”江欣月语气不善。 “本王为了娶王妃可是煞费苦心,还留下了半数暗卫保护江府,这诚意够不够?” 江欣月沉默了稍顷,伸手抱住他的脖子,用行动表示愿意配合他的恶趣味。 “王爷,这不成体统啊!”于公公从未见过这么僭越礼制行为如此放肆的皇族新人,差点捂着眼睛大骂不要脸。 安王看了眼脸色黑沉的成国公,微微一笑,抱着江欣月跃上了骏马,打马而去。 于公公皱眉:“国公爷,你看这…” 成国公望了眼华丽的马车,微微眯起一双犀利的老眼,难道安王知道了什么? 这时听全福夫人及时唱道: “观今日之剑波兮,风度翩翩 望今时之玉娟兮,俊俏靓丽 庆佳人今结合兮,高朋满座 值此鸳鸯欢愉兮,高颂祝歌 思新人之初识兮,一见钟情 追相交之往兮,心甜如蜜 得至亲之祝愿兮,家庭和睦 今日佳偶天成兮,爱情圆满 愿此爱当不虞兮,生生世世 执子手与偕老兮,相伴一生…” “起花轿,嫁喜成!” 全福夫人年约五十,一口唱腔却如戏班子出身高亢清亮,愣神的百姓们纷纷鼓掌叫好。 江府的下人们面面相觑,就连江俊杰也是被安王这般动作给惊得半天愣了神,等反应过来急忙追了上去。 好在几个主人家还没失了仪态,赶紧命人把准备好的铜板钱币往外头抛洒, 百姓们等的就是这一刻,这可是王爷娶亲,喜钱定然丰厚。 大家一拥而上,嘴里说着吉祥话儿,一边挤上去抢着漫天的喜钱和喜糖果儿。 这一日,江府的喜庆扫去了连日来盘旋在灵州府上空的阴霾, 人人争相传颂安王如何喜欢江府小姐的传言,绘声绘色的描述着迎亲队伍的煊赫威仪,以及马队洒落的喜钱都是金叶子金花生的惊叹。 * * * 宸王被外头叫卖的喧嚣声吵醒,他狐疑地动了动手指,发现一点力气都没有, 不仅如此,一股酥麻噬骨的感觉随着他的苏醒而苏醒,如万蚁啃噬爬满全身。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只记得赶走固伦公主后,就坐在桌案前研究海图,之后太困就睡了过去。 又一阵酥麻的滋味流转全身,他浑身一阵热一阵冷,忍不住发出一阵嘶哑的呻吟,头顶粉紫色的轻纱窗幔微微晃动,这一瞬间好像有什么旖旎的画面闪现在脑海里。 他不敢置信地转过视线,愕然发现宽敞的床榻趴着十来个美姬,那一个个窈窕玲珑的曲线,白如雪般的肌肤,以及肌肤上惨不忍睹的青紫痕迹刺地人眼睛生疼。 他一瞬间明白了自己中了什么毒! 好一个安王! 好一个贱女人! 一定是这两人搞的鬼! “来人!”房间里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怒吼声,响彻屋脊。 第98章 行路难 1 马蹄踏过茂密的草丛,带起一串串细碎的碎花。 背靠在魏祯的怀里,江欣月索性摘了红盖头,感受着山风打在脸上的清爽, 目之所及,将这片落地半年的故乡景致深深印刻在眼中,心中感慨将来不知何时还能回来? “王爷知道马车被人动了手脚?”江欣月问道。 “嗯。” 江欣月无奈地笑了笑:“之前回春堂那出戏白演了,到底是皇后娘娘的父亲,威名赫赫的老将军,不是好糊弄的。” 在花轿前落入魏祯怀里时,她就听到了成国公的心声,一时间还以为是幻听,没想到这老国公竟然这样精明老辣,窥破了她的用心,是她太幼稚了。 魏祯语气平静地说:“倒也不用丧气,人心遵从立场,一旦立场倒戈,真相也会为之颠覆。” 江欣月挑了挑眉,觉得有必要坦诚相待一下:“王爷既然知道国公爷要害我,为什么直接解除了马车上的危险,反而任他所为?王爷是否忌惮皇后娘娘和国公府的势力?” 魏祯收紧环在她腰间的手:“王妃是不愿与本王同骑?” 江欣月被他勒的气闷,忍不住转头瞪他:“王爷还没回答我?” 魏祯静静看着她气恼的俏脸,心头微微悸动,笑道:“大周素以鹅黄妆为贵,王侯女子出嫁皆以鹅黄妆点面才不失礼制。” 江欣月摸了摸自己薄施粉黛的脸,撇了撇嘴道:“看来人家不仅在马车上动了手脚,还在我的妆面上花了心思,连灵州府最有名的全福夫人都收买了?” “这本该是宫里两个嬷嬷给你上的妆,你把她们弄哪里去了?”魏祯似笑非笑地问。 江欣月有点心虚第闪了闪眼睛,之前因为好奇萧彩蝶给她的‘忘忧丹’是不是和传说中的忘情水一样,能让人失去记忆,所以特地拆开了让青嬷嬷研究了一番。 那么研究失忆的药物当然需要药人,用牲畜来实验,她根本看不出来。 所以想到了那两个监视她的嬷嬷。 结果第一次实验失败,两个嬷嬷服用后就像得了癔症,整个人疯疯癫癫的,好像被恶鬼缠了身,甚至把曾经在宫里害过多少人的事情都倒了个干净。 “王爷也知道我平日里喜欢做药丸,两个嬷嬷借教养之名,总是翻弄我的房间,因而就不小心误食了萧姐姐给我防身的毒药,我已经让大哥把她们安置在轿子里,平平安安的送回皇宫,等萧姐姐回来,应该有办法救她们吧。” “她们竟敢这么大胆翻动你的闺阁,便是大不敬之罪,还带回宫做什么?” 看着她心虚的样子,魏祯轻笑,唤来战羽让他去处置。 江欣月心情大好,忍不住仰头亲了亲魏祯的下颌,夸赞道:“我姐姐说我因祸得福,倒也不错,王爷待我真好!” 魏祯耳根泛红,抿唇含笑看着她。 在影视圈阅男无数的直觉告诉江欣月,这个男人似乎欲求不满,还想求亲亲? 她正想调侃他几句,就看到后面烟尘滚滚,仪仗队总算赶了上来。 成国公到底是是当过大将军的人,老当益壮,一骑绝尘比她大哥江俊杰还快,脸上带着肃杀的怒意。 “王爷。”江欣月想戴上红盖头已经来不及,有些尴尬地缩在魏祯怀里。 魏祯将她搂在怀里,淡淡看向成国公说:“国公爷何事着急?” 成国公看了眼魏祯怀里的女人,暗骂一声狐媚子。 沉声道:“王爷,宸王还没有下落,我们怎能弃他不顾,先行离开?” 萧无义呵呵一笑:“国公爷说的什么话?圣上传来圣旨,传两位王爷不可耽搁即刻回京,我家王爷不过是谨遵圣旨罢了。” “萧家小儿,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否则别怪老夫到了圣上面前参你祖父教养不当之责!” 萧无义笑得像只狡诈奸猾的狐狸:“国公爷消消火气吧,自萧某认祖归宗后,也没少见国公爷找我爷爷麻烦。” 成国公怒气翻涌,看向魏祯:“王爷,皇后娘娘听说了宸王这些日子在灵州的作为,震怒不已,要求老臣亲自把宸王殿下送回宫的,所以老臣必须要找到宸王殿下的下落才行,万一出了事,皇上面前也不好交代。” 魏祯不动声色地淡淡道:“宸王自来到灵州后行事乖张,不合常理,且常与江湖草莽多有接触,老国公担忧的不无道理。” “王爷…”成国公听不得安王这样恶语重伤宸王,脸色愈加难看。 “这样吧,本王看天色尚早,老国公继续寻找靖丰,本王带王妃去前方的驿站落脚。” 成国公正要说什么,就听身后于公公略带深意地说:“前方驿站么?这样也好,那老奴就随国公一起寻找宸王殿下,王爷先行一步,到时候驿站汇合。” 魏祯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金国和亲队伍里的侍女快步走上前来:“奴婢见过王爷、王妃,各位大人,公主和王子殿下说了,要一起随王爷去驿站,不想在此逗留。” 成国公冷哼一声,拂袖离开。 魏祯对萧无义道:“你也留下,天黑前务必带他们回驿馆。” 江欣月偷眼瞧着这些人言辞交锋,等重新上路,她忍不住说: “成国公和于公公好像怀疑宸王失踪是王爷所为?” 和魏祯贴身相依的好处就是能光明正大毫无阻碍的听取别人的心声。 她还听到萧无义骂她是妖女。 这个仇狠狠记下了。 魏祯眉梢一挑,勾唇道“他们猜的不错,就是本王做的。” “咦?”江欣月忍不住又回头瞅他:“我以为王爷与他叔侄情深?” “敢觊觎本王的女人,本王不会轻饶。”这只是开始罢了。 不得不说,被人保护的感觉真不错,江欣月笑眯了眼。 不过该嘴贱的时候,她还是要怼一下:“王爷后院那么多女人,你怎么护的过来?” 魏祯垂眸,目光落在她樱粉般的唇瓣,忽然就低头吻了下去。 “呜呜…”江欣月猝不及防被他咬了唇,气恼地推他。 魏祯也不勉强她,只拿唇角轻轻蹭了蹭她的鼻尖,笑道:“那天在马车里,你也咬了本王,算是扯平!” 什么跟什么啊,那天他中毒,她是为了让他吃药好吧! “放开我,我要下马!”她气恼地又推了他一下。 魏祯反而将她搂的更紧,这次她没有原地消失,算是两人关系又进了一步。 他不急,徐徐图之。 “听彩蝶说你会移形换影,和谁学的?”他忍不住问道。 江欣月骄傲得意地昂着脑袋:“听说萧先生时常骂我是妖孽,如果我承认他说的不错,王爷可会害怕?” “你只需答应本王一事。”魏祯目光变得认真。 “哦?说来听听?”这男人真擅长转移话题。 “无论何时,不要再像那日在花月楼外马车里那般消失不见。” 江欣月表情微怔,没有说话。 魏祯又温言叮嘱:“从现在起,人前你该自称本妃,你是安王府的女主人,待进京礼成,你便是入了皇室玉牒,是皇上的弟媳妇,一言一行代表的是皇室尊荣。” 见她皱了眉眼,他好笑道: “知你天性烂漫爱自由,本王不会拘束你的天性,只有一事你需谨记…” “前朝有术士霍乱宫闱险些祸国,因此皇兄很忌讳法术幻术。本王知道这世间有很多非常理能解之谜,这一点望你能藏拙。” 江欣月是聪明人,当然明白他的意思,不过宸王已经看到过她原地消失的异象,就怕借此做文章。 她思索了一下,坦言道:“虽然王爷没有问我,但这件事我得告诉你,那天在回春堂,宸王在雅间对我下了药,想欲行不轨,我只能施展秘术,在他面前隐遁了。” “嗯。”魏祯抚平她被风吹乱的额发。 第99章 行路难 2 一行人到达驿站已经是下午申时。 刚下了马,就看到驿站的差役先后抬着盖上白布的担架出来。 侍卫们上前护着安王和江欣月往后退,领头的侍卫冷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几个差役也没想到安王会这么快就到达,吓得走也不是跪也不是,瑟缩着肩膀回禀:“回禀王爷,这几个官员患病死了,不能在驿馆逗留,只能先送到附近的义庄安置,通知他们的亲人来认领。” 这时,其中一个担架上滑落下一只皮肤泛青的干瘦臂膀。 江欣月眼尖看到了,直觉有什么在脑海里一闪而过,她推开侍卫要上前,被魏祯拉住,“你做什么?” “看尸体啊!”江欣月理直气壮。 “哎呦,使不得使不得,”眼力见的差役看着这个与安王一样色号的新婚礼服的姑娘,哪会猜不到这就是传闻中那个江府的三小姐。 “三妹!”江俊杰也赶了上来,见状也来阻止她, 但是看到尸体那一刻,也是变了脸色。 “王爷,我觉得不对劲。”江欣月对魏祯说了一句,然后问差役道:“这些官员进驿站时也是病重之身么?” 那些差役看安王没有反对,只能硬着头皮说:“驿站是不会接待重病之人的,这些从各地南上,去灵州上任的官爷们进来的时候并无大碍,只是其中有两个路上染了风寒,略有咳疾。后来不知道怎回事,这些官爷突然一时间先后暴毙在床上,死相可怖。” 魏祯也肃了脸色,沉声问:“可有禀报官府,请仵作来查验?” 差役们面露苦涩:“回禀王爷的话,驿丞大人先前确实招来附近镇县的仵作和大夫前来查看,因为他们都有上吐下泻之状,老大夫们确诊是伤寒之症,并非中毒。” 几人说话时候,江欣月已经掀开了白色床单。 随轿在后的柳嬷嬷和兰草等人见状忙不迭地上前帮忙。 接过柳嬷嬷的帕子,江欣月仔细查看了舌苔和指甲,脸色愈发凝重,“你们说,那些官吏去灵州府上任?” “之前因为贪官吴越身死,处理了一些同流合污的官员,所以他们是去填补空缺的。” 魏祯走上前,看到死尸的样子也是皱了眉,“叫驿丞来见本王!” 差役声音发苦,哀叹一声:“回禀王爷,这位就是咱们的驿丞大人,自从怪事发生后,咱们驿丞大人也感染了伤寒,卧床咳嗽不止,昨夜突然病发断了气。” “竟有此事,如今驿站还有哪些人?” “回禀王爷,在新驿丞上任前,暂时只有我们兄弟几个和马夫,其他人都死光了。” 江俊杰听着几人对话,不知道在想什么,刚毅的脸上布满阴霾。 江欣月急着问道:“有几个人前往灵州府了?” “请王妃恕罪,小的记不得了,但应该不多,也就两三个。” “王爷,”江欣月拉着魏祯的袖子说:“王爷得查明白究竟是哪几个上任的官员,这不是普通的伤寒,也许是传染病。” “传染病?”在场所有人大吃一惊,就连抬着担架的四个差役都如同被火烧了手般扔了尸体躲到了一边。 江俊杰目光一凝,视线落在自己妹妹脸上,抿唇神色复杂。 魏祯看着她凝重的脸色,拉过她手里碰过尸体的锦帕丢在担架上,说道:“你说的是瘟疫?” “病人皮肤连着十指青中泛黑,全身好似血液枯竭脱水而亡的死相,很有可能是一种疫症。”这么明显的霍乱重症之相,很难辩证错。 她问几个吓傻了的差役道:“你们如今可有腹泻症状?” 其中一个差役惶恐地捂着屁股:“王妃说的不错。” 江欣月无意间对上自己大哥的眼神,被他深沉的目光给吓了一跳。 也是,江俊杰绝对会怀疑她,就算他多年离家,自己妹妹是什么样子他怎么会忘记呢? 不过现在顾不得这些,自从离开灵州,她就决定做回自己,不想藏着掖着。 她说:“王爷,这就不会错了,他们现在还是轻症,有古方百沸散煎服应该能有效。且这病不可轻忽,与病者接触或者粪便或受粪便污染的水源就会被传染。” \\\"王爷,这些尸体必须火化,否则会污染土地。\\\" “你不用急,本王叫人去处理。但我们今夜不可能在此过夜,去附近的城镇落脚吧。” “王爷,末将先带人回一趟灵州府查看情况。”江俊杰沉声说道。 魏祯不置可否,而是看向江欣月。 “嗯。”江欣月用力点头,“大哥,府中青嬷嬷是医术高手,我都是跟她学了皮毛,这件事一定要跟她交代清楚,她知道怎么做。” “嗯,大哥知道了。”江俊杰接过药方。 江欣月同样吩咐柳嬷嬷照麻沸散的方子去上抓了几副药给这几个差役。 魏祯也说道:“萧无义精通医术能帮上忙,你叫上他一起回一趟灵州。” 江俊杰不敢耽搁,带了人直接往回走。 第100章 邪恶器灵 在驿站耽搁的太久,未能到达下一个镇子就天黑了。 于是决定暂时在城外农庄落脚。 “小姐,隔壁就是六庄。” 柳嬷嬷小心提醒道。 这还真是巧合,江婉容就在这里。 听柳嬷嬷说江婉容服用忘忧丹后,整个人混混沌沌,像未开智的小儿。 做都做了,江欣月也不想表现出可怜同情的做派,毕竟是江海山处置了身为细作的阮姨娘,如果不把她变成这样,日后凭这四妹的性子一定会闹出事情来。 “小姐可要去看她?” “不用了,让人仔细着点,别是装疯卖傻就好。” 虽然在宫里两位嬷嬷身上试验过的,但终究还是不放心。 柳嬷嬷神色一凛:“小姐说的是,老奴会仔细叮嘱。” “嬷嬷,刚才我看到这些农户养了不少飞禽和鸡鸭,你稍后带几个丫鬟去要一些羽毛回来,越多越好。” 她曾经出演过一部古代大女主的电视剧,其中有一个梗,记得当时的女主饰演神医,恰遇战乱时发生了瘟疫,女主培育出了青霉素,并用羽毛管当注射器,通过这种方法治好了满城百姓。 柳嬷嬷显然误会了江欣月的意思,她以为江欣月要做羽衣霓裳,忍不住劝她:“小姐,这里的羽毛脏得很,而且都是鸡鸭雀鸟,颜色根本上不得台面。不如进了城,到时候有专门卖售飞禽羽翼的店铺,那种羽毛做出来的羽衣才是光彩四射美得很。” “哦,原来还有这种店?”江欣月感觉开发了新大陆,笑道:“让爹爹安排的几个兄弟进来,我…咳,本妃有事安排给他们做。” 柳嬷嬷也笑:“瞧老奴也糊涂了,我家小姐如今是王妃娘娘了,该改口了!” 江欣月无所谓笑道:“无妨,进了京城注意就行。” 不一会儿门外就进来了几个人。 为首那人身高九尺,体型异常强壮威猛。 虽然早有预料,但江欣月还是有些无力吐槽。 虎威镖局的镖头常山虎,以及他精心挑选的几个镖局骨干常征、常伟、常肃。 几人见了她单膝跪地,恭敬道:“属下见过王妃娘娘。” 叫他们起身后,江欣月问:“你们之中可有人懂药理?” 几人相视一眼,常肃说:“回禀王妃,属下家中曾开过药材铺,识得一些草药。” 江欣月把一张药方递给他们:“那就好,你们立刻启程,沿途按照这张方子上的药材尽数收购。” 其他三人看了上面的药材面面相觑,面露狐疑。 常山虎问道:“请王妃娘娘莫怪属下多嘴一句,这方子是否是娘娘给驿站兄弟驱疫病吃的百沸散?” 江欣月没说话,只是以眼神询问。 常山虎和几个兄弟相视一眼,再次单膝跪地沉声道:“咱们兄弟常年走镖,疫病也是见过不少,只不过这种时候,最常见官商勾结,大肆垄断药材牟取暴利之事让人恨得咬牙切齿,敢问王妃是否也想效仿?” 柳嬷嬷见他们言辞间对自家小姐多有不敬,冷声呵斥:“大胆,我们王妃仁慈心善,岂是你们能妄自揣度的?” 常山虎大脑袋昂的笔直,直视着江欣月道:“请王妃娘娘息怒,我们兄弟虽然称不上什么好人,也不愿助纣为虐,坑害百姓,若王妃震怒责罚我等,我们兄弟绝无怨言!” 江欣月心中忍不住笑,自从穿越过来,遇到的奴婢侍卫都很有个性很有想法,根本不像小说电视剧里那种不问缘由只管为主子拼命的傀儡。 “常山虎,你觉得安王殿下是大周国的奸佞权臣么?”江欣月戏谑道。 “当然不是!” 常山虎脸色大变赶忙摇头,安王可是他们的恩人。 “那你觉得安王会纵容本妃牟取暴利坑害百姓?” “大哥,王妃此举定有深意,你不要钻牛角尖了。”四人中略显稳重的常肃劝道。 然后他说:“王妃,当年我家药材铺就是遭同行陷害,上求无门,反被贼人得知后灭了全家,后幸得大哥收留才能苟活至今。所以对这些事情很排斥,并非是要违拗王妃命令。” “本妃明白,本妃也很欣赏你们耿直敢言的性子。这么说吧,本妃确实想要垄断药材,但并非谋取暴利,只不过是未雨绸缪。” 常山虎等人瞬间明白了她的用意,惭愧的抱拳行礼:“是属下莽撞,请王妃放心,只要不是坑害百姓之事,我老常就是上刀山下火海也给王妃娘娘办成了!” 江欣月觉得此人憨直可爱,是个妙人,含笑点了点头,吩咐道:“柳嬷嬷,带他们去拿银票。” “不不不!”常山虎连连拍胸脯:“我老常还有银子,等事成了再跟娘娘上报。” 这下柳嬷嬷也被这几个耿直汉子给逗乐了,“无规矩不成方圆,你们既然为王妃效力,今后一切都得按着王妃的规矩来,主意这么大可不行。” 说着领着几人出去了。 大周每次战争或者旱涝之后,总会伴随着瘟疫爆发。 魏祯往年也没少被派往灾区赈灾,所以很有经验,这会儿已经带人沿着河岸查探水源下游的城镇村落有无类似病患。 江欣月在兰草和秋彤的服侍下换下了一身喜服,躲进空间舒服的泡了一个澡。 空间里草木湖泊的面积似乎又大了一倍,山峦起伏,峰峦叠翠。 随意种下的药田硕果颇丰,岸边的果树也长得异常高大,好几株居然已经结下了红彤彤的小果子。 她踏上岸往结了果子的大树走去,看到一个小孩正哼哧哼哧地啃着红果子吃的正欢。 能出现在这里的除了那个器灵还能有谁? “喂…你…” 那孩子扎着冲天辫,穿一身白色锦袍,长得珠圆玉润,比起上一次,似乎缩小了一点。 见她好奇打量着自己,那孩子‘呸’了一声,气呼呼地说:“你到底行不行?” 随着他的呵斥,天空又乌云密布,仙境瞬间失去了颜色。 “我怎么了?” 江欣月很无辜,她觉得自己近来很行啊。 器灵一脸恨铁不成钢,拿着果核砸她,“如何强大的办法教给你了,你扭扭捏捏到底什么时候能成事?” “什么办法呀?”江欣月继续装傻,也不知道器灵存了什么心思,一天到晚让她扑倒魏祯… 这种事需要心理准备,要她婚前搞这种事,还是在古代,别说魏祯如何看她,她自己都拉不下脸好嘛! 况且她觉得现在空间的功能已经很好用了,别的很鸡肋,要她牺牲色相去换取这种东西,实在不需要。 器灵看不得她一副无辜嘴脸,咬牙切齿骂道:“那天如果你跟宸王成了好事,我的灵力也能回笼大半,你倒好,居然借空间隐遁了!我的空间就是被你这么利用的吗?你能不能盼我点好?” 第101章 萧无义吃瘪 江欣月一开始没反应过来,等想明白了这死孩子在说她在回春堂被宸王下药那回事… 她顿时气得浑身发抖,“你说什么?你竟然在指责本小姐不该反抗魏靖丰那疯子的凌辱?你说的是人话吗?” 器灵龇了龇牙,不明白这女人有什么好气愤的? “你这副躯壳几世轮回都跟他牵扯其中,是最了解他的人,而他也是纯正的皇室血脉,与他结合我也能恢复灵力帮助你成就大事,这有什么不好的?你一个现代人这么保守干什么?” 江欣月气得快要爆炸了,直接上前给了他一个大逼兜,管它是小孩还是妖孽,真的是岂有此理! 她捂着发痛的手掌怒视它:“你自己听听你在说什么话?什么叫我这个现代人这么保守?古人三妻四妾,现代一夫一妻,哪个更保守?你当初说安王有帝王之气,让我尽快和他成其好事,现在又叫我和宸王做那种事!你究竟安的什么心?你把我当什么了?” 器灵对这一巴掌丝毫不觉痛,反而唇角勾着嘲讽不屑的笑,那本该天真无邪的大眼睛闪烁着一丝邪恶的光芒。 “呵,女人,要怪就怪你九岁那年和灵石认了主,你别无选择。要怪就怪你本身气运太弱控制不了我! 想要用我的空间来成就你,就要替我办事,只要是纯正帝王之血脉,无论是谁与你交合,都对你有助益,当初送你选秀入宫也是这个意思。” 江欣月心思百转,满腔怒火已被震惊取代:“选秀也是你们暗中安排的。” “你自从认主灵石后,就是宠妃命格,空间三本养颜经,还有这片美容养身的灵泉就是为你承宠存在。你能玩转大周皇朝的男人也好,媚主祸世也好,只要吸干大周的皇龙之气,就是空间圆满之时,到时候你我契约大成,你会是天下最尊贵的女人,百邪不侵。” “别告诉我你和大周皇朝有仇?” 器灵的嘴角总是挂着一抹冷酷的笑:“哼,女人,别怪本尊没提醒你,想学别的穿越女救苦救难不适合你,你就是魅惑皇族的妖妃命,如果你再拖延,到时候我会毁了这里的一切!” 江欣月冷冷盯着他,器灵也冷笑着仰头看着她,邪恶的目光竟然与魏靖丰那厮有几分相似。 这会儿她终于明白了之前原主为什么重生几次都沦为了魏靖丰的玩物,其中少不了这器灵作梗! 好邪恶的妖孽! 她深吸了口气,下一瞬绽开一抹温柔的笑。 情绪切换之快令器灵都愣了一下。 江欣月上前跪下身,拿出帕子沾了点灵泉给他敷脸,见它没有抗拒,她笑着说:“我只是一时间有些难以接受,毕竟我本身是个保守的人,前世三十几岁都没碰过男人,好歹给点时间吧。而且,我若是不救苦救难,就没有好名声,怎么能在京城立足,怎么入皇帝的眼呢?就凭一张脸吗?这显然是不够的对不对?” 器灵警惕地瞪着她,冷哼一声:“你是个有心眼子的,说的也不无道理,毕竟进了京城,等着你的麻烦不少,给你添点名声也是好事。” “对啦,我这人比较贪心,名利都要。将来不仅要吸干大周的皇气,也许还能玩转九州,这样你是不是能更强大了?” 器灵得意地昂了昂脑袋,显然是高兴的。 但还是拿鼻孔讽刺她:“呵,连身边的准夫君至今都不敢动手,还想玩转九州,亏你有脸说!” “我相信只要你够强大,这个心愿指日可待,”江欣月忍着心底的厌恶,笑容愈发谄媚:“我们不是敌人,你毁了空间对自己也没好处不是?我终究是要依靠你的,所以以后别说这么狠心的话,吓着我了!” “哼,知道怕就好。” 器灵愈发趾高气扬,施恩般地夸了一句:“你能辨识出疫症至少说明你不是蠢的无药可救,比上一个好多了。我给你一块灵石,可以清涤被疫症污染的水源。” 江欣月接过灵石,望着这孩子心情有些复杂。 她不得不承认,从这妖孽要她睡遍皇室子弟那一刻时,她已经起了杀心。 “多谢。” 器灵冷哼一声,转身消失在树林里。 * * * “小姐!小姐,你在哪里啊?” 发现浴室里不见了江欣月,秋彤和兰草俩丫头吓得都哭了,赶紧要往外跑出去叫人。 江欣月从床上下来,喊住她们:“慌什么,我在这里。” “咦?”两个丫鬟面面相觑,刚才去床上看了并没见小姐影子。 不过人没丢就好。 兰草见江欣月已经穿好了中衣,赶紧禀报:“萧先生回来了,有事情要问小姐。” “王爷回来了吗?”江欣月问。 “回小姐的话,王爷还没有回来。”秋彤说。 江欣月将那块灵石丢进了浴桶对秋彤说:“你去庄门口等着,如果回来了让他先进来净身沐浴。” “是。” 萧无义等在简陋的客厅,看到江欣月出现,也不绕弯子说道:“据探子来报,灵州府内暂时没有发现病患,江将军已经赶回家告知了江知府。” “辛苦萧先生了。”江欣月在他对面坐下,已经猜到了他要说什么。 萧无义盯着她的脸,问道:“王妃,萧某有一事相问,萧某已知江府府上精通医术的青嬷嬷对这疫症并无头绪,敢问王妃是从何知晓?” 这女人一直称自己的医术都是从那位青嬷嬷处学得。 如今被他逮到了漏洞,这病症在大周从未出现过,可这女人却能处方精准。 他已经去驿站查问过,那些已经显症的差役服了药后,几个时辰就见了效,对这个安王妃可是感恩戴德的很! “萧先生以为药方有什么不妥?”江欣月不知道他心中所想,只作一副诚心求教状。 萧无义嘴角一沉,目光凌厉道:“王妃的药并无不妥,只是萧某随师父走遍大周,从未见过这种病症,不知王妃是从何学得?” 如果这个女人再敢拿青嬷嬷当幌子,他今日定要拆穿这个来历不明的女人真面目。 江欣月如果这会儿再听不出他话里的意思,那就真的可以买块豆腐撞死算了。 她今日在器灵那边受了一肚子气还没消,这萧狐狸又来找她麻烦! 她脸色一沉,起身冷冷一笑:“萧先生,本妃问你一句,如果今日是你遇到此事,能用多久能出方子?” 萧无义仿佛受到了挑衅,屈指成拳,心有不甘地说:“不及王妃果断。” “既然方子能用,能见效就行了,萧先生须知山外有山,天外有天,如果本妃有一日也把萧先生师父的来历扒个底朝天,想必萧先生未必有本妃这般好气量。” 第102章 宸王废了 天蒙蒙亮,魏祯还没回来,倒是成国公一行人带着昏迷不醒的宸王赶到了农庄。 知道萧无义在这里,赶忙让人请他过去替宸王看诊。 “什么?除了五石散还有美人梦?这又是什么东西?”他此刻恨不得把宸王从床上拎起来狠狠揍一顿才解气。 房间里众人噤若寒蝉。 在沿海边城找到宸王的时候,他因为白嫖青楼美姬,被青楼的打手打的奄奄一息,那些人本来没把宸王自称‘王爷’的话当回事,以为是哪个下九流的疯子疯言疯语,真当他们是傻子不成? 谁知道正因为这则疯言疯语,在沿海小镇流传了开来,听说这个疯子容貌俊美,身强体壮,怎么打都打不死,不少小倌楼的龟公慕名而来。 等见到真容后惊为天人,毕竟南海一带男子都是皮糙肉厚,常年的日晒肤色黝黑,这般细皮嫩肉又容貌精致的男子,真的难见一二, 不少人起了想要抓他回去养好伤将来挂头牌的念头。 就在几方为争夺这美男子要大打出手之时,成国公派出去的探子闻讯赶去,当即确认了宸王身份。 随后成国公赶到,将人救了出来,可惜此时的成王已经成了废人。 两眼无神,只知道抓着成国公求五石散。 成国公当然知道五石散是什么鬼东西,那些不学无术的王孙贵族因食用此药而上了瘾,从此堕落颓废,败光了家财。 他一怒之下将那几个负荆请罪的宸王护卫砍了脑袋,还查封了虐待过宸王的所有青楼。 可是他的雷霆手段怎么堵的住所有人的嘴巴,当证实了这个白嫖的疯子竟然真的是宸王殿下,当今皇后娘娘唯一的儿子时,消息早已不胫而走,相信这则荒唐的传闻很快就会传回京城了。 这让一身战无不胜的老国公十分震怒,却又无可奈何,只能先把宸王带回来让找大夫医治。 面对成国公的咄咄逼问,萧无义无奈地笑了笑:“国公爷,美人梦是南海一带青楼里常用的媚药,很多人会在房事时在里面掺一些五石散助兴。” 成国公厉声打断他,“绝对不可能!宸王殿下绝对不会做出这种事情!一定是有人要害他,这件事必须严查!” 始作俑者之一的萧无义丝毫没有罪恶感,他语气平淡地说:“殿下连日身子亏损太多,萧某得先替殿下开个方子,等调理好身体,才能驱毒。” “有劳萧先生,不过老夫认为此地不宜久留,为了殿下的贵体,必须尽快赶到京城请太医医治!” 成国公话中浓浓的不屑摆明了就是不相信萧无义。 萧无义何等心高气傲,他本来就是碍于魏祯的面子过来走一趟,闻言将笔一丢,似笑非笑道:“国公爷所言甚是,萧某也以为然!”说着往门外走去。 说实话,成国公并不是不相信萧无义的医术,只是萧家与他成国公府有一笔旧账,所以他怕萧无义在宸王的药里下黑手。 “等一下,为何不见安王殿下?”成国公语气不善,好似安王本该在这里等他似的。 萧无义眸光一沉,缓缓回头,轻飘飘一句:“国公爷难道不知驿馆有人死于瘟疫么?王爷为了地方百姓,带人亲自去查探水源还未归,怎么?要不要叫人替国公爷去请王爷回来主持大局啊?” 成国公冷笑道:“呵,一句妇人愚见也值得大费周章?万一那不是瘟疫呢?不是凭白浪费了人力物力?” 萧无义眸光愈冷,也许是从小跟在医圣身边的关系,遇到这种关系百姓性命的大事,容不得旁人事不关己出言讥讽的态度。 他冷声道:“那确实是有传染性,且致命!” 成国公老眼一眯,闪烁着精光的眼睛里满是嘲讽:“如果真是这样,为何作为医圣之后的萧先生在此悠闲,而是由不懂医术的安王殿下带人去查看水源?” 萧无义彻底被挑起了怒火,但他素来喜怒不形于色,看了眼躺在床上的宸王,露出一抹意味不明地哂笑:“国公爷既然诸多不平,尽管去问王爷王妃,萧某只是听命行事罢了!” 屋子另一头的江欣月听闻宸王是被人抬着回来的,心道魏祯一出手就是狠招,不知有没有废了宸王的子孙根? 不过现在不是好奇的时候,她可不想招惹是非,于是吩咐人关紧了院门等着魏祯回来。 哪知有人就是不让她安生, 正想靠床休息一会儿,就听到成国公求见。 说实话她真不想跟这个精明的老狐狸说话,无奈人家找上门只能硬着头皮出去见人。 成国公抱了抱拳算是行了礼,冷冷道:“清晨冒昧打搅王妃,请王妃恕罪。” 江欣月和气地笑了笑:“国公爷客气了,出门在外,谁都睡不得安稳觉的,谈不上打扰。国公爷有事直说便是。” 成国公沉声道:“是这样的,听说是王妃发现了驿馆瘟疫,想必王妃也知道此病非同小可,这片地区都不是久留之地,不如今早便启程出发,尽快赶往京城禀报皇上才好。” 江欣月不动声色地说:“国公言之有理,但是为了大家的安全,最好在此停留三到五天。至于京城那边,王爷已经派人加急送报,就无需国公忧心了。” 成国公眉心一皱,双目不怒自威:“王妃这是什么意思?若是为了大家的安全,理当立刻启程离开这里,否则万一感染了瘟疫,这个责任谁来担当?” 没了牙的老虎也有三分余威,此时此刻的成国公根本不把眼前的少女放在眼里,语气更是震耳发聩,就连屋里的几个丫鬟都被吓得一个哆嗦跪倒在地。 江欣月怎会不知道他心里想什么,这老头估计是把宸王花楼染病的事情归咎在她身上,这会儿故意找她麻烦呢。 她垂眸微微一笑:“国公有所不知,此病有一个潜伏期,根据人的体质虚弱区分,有些人感染后几个时辰内会病发,有些人则需要几天时间才会发病。” “什么?”成国公将信将疑地盯着她。 “国公放心吧,这里水源没问题。至于旁的,我一个妇道人家如何做得了主,王爷离开前说了,他不在一切事情找萧先生,国公有什么想法,尽可去与萧先生商议便是。” 第103章 只管点火,没心的女人 魏祯风尘仆仆回来的时候已经是三天之后,整个人似乎瘦了一圈,温润俊秀的眉眼看起来有几分锋利。 “你一切可好?”魏祯见着她在门口迎他,脸色稍缓。 江欣月闻到他身上一身酸臭,赶紧让粗使丫鬟服侍他换下外衫:“已经准备了浴汤,王爷先沐浴吧。”说着让几个粗使丫鬟进去服侍。 几个丫鬟虽说是杨氏安排的,但看到高大俊美的王爷当然心旌荡漾,见自己主子都吩咐了,她们当然巴不得进去伺候王爷。 柳嬷嬷在一旁看得直瞪眼,忍不住说,“王妃,王爷为疫情连日劳顿,这些丫鬟粗手粗脚的…” 所以您赶紧自己上啊? 小姐明明那么聪明的人,怎么这会儿就这么愚笨了,天底下哪有让粗使丫鬟伺候夫君的,而且人家还是当朝的安王,若是生了气该如何是好! “啊!对,还是我来吧,你们下去。” 江欣月作为穿越人从来不需要奴婢服侍自己洗澡,自觉能给安王安排几个搓背丫头已经很有爱了! 但经柳嬷嬷一提醒,她忽然想到魏祯那满身伤疤真的不宜见人,只能撸袖子自己上阵。 柳嬷嬷这才松了口气,赶紧把这群没眼力见的丫鬟给拉了出去,心里暗道这些人得好好调教一番,不好的苗子赶紧踢走,日后心大了都是背主的白眼狼。 屋门一关,室内光线暗了下来。 魏祯见小女人僵在原地没有动作,自己脱了羽冠散了满头乌发,才缓缓进了浴室。 江欣月在外屋磨蹭了一下,她可从未伺候男人洗过澡,懊恼地想这算是怎么回事?! “王爷可要妾身伺候沐浴?”她探进半个脑袋犹犹豫豫地说。 ‘哗’然水声响起,视线所及只来得及看到对方肌肉线条匀称的宽肩窄腰。 “唉唉…”辣眼睛,辣眼睛,她赶紧捂住眼睛往后缩。 习武之人身材是极好的,奈何满身的伤痕总是让人触目惊心,希望自己以后能习惯吧! 只听魏祯从屋里发出一声:“咦?这是何物?” “哦,那是鹅卵石,用来按摩脚底的,王爷可以试试?” 江欣月刚才太紧张忘了应该提前把那颗可涤清水源的灵石给拿出来,只能随意扯了个谎。 魏祯轻笑道:“你确定要在外面与我隔墙对话吗?这农舍的隔音可不太好。” 江欣月面色一囧,深吸了口气走进去。 魏祯回头,含笑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深邃与温柔。 晶莹的水珠顺着他的乌黑发丝和俊美脸颊往下淌,在下颌凝成饱满诱人的水滴,滴落在浴桶中,溅起几滴水花,乍一眼看,确实有种雌雄莫辨的美丽。 眼瞅着他锁骨的伤疤,她移开视线取了一旁的巾帕,轻咳一声道:“王爷可要搓背?” 魏祯看着她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觉得可爱,笑道:“王妃在怕什么?” “诶?我没有啊?”江欣月梗着脖子蹲下身,拿着帕子往他后背轻轻擦拭。 “我这一身疤痕是不是吓着你了?” “不会啊…”江欣月赶紧摇头,想了想道:“这是王爷战场峥嵘的勋章记号,没什么好怕的。” 听到魏祯低声笑了笑,江欣月以为自己猜对了,松了口气,赶紧转了话题说:“王爷出去那么久,可发现了什么异常吗?” “放心吧,附近十里八乡都没有发现这种疫症,本王已经着官府分发药材,监督百姓按时服用你发的药。” 这才是他亲自露面的初衷,如果让人传达,这些官员必定会阳奉阴违草草了事。 说到这里,他忍不住捏了捏江欣月的俏脸,笑道:“王妃好心思,原来早已经派了人在那里准备了药等着本王去安排。” “王爷能听取我的意见亲力亲为,说实话我真的很感动,能为王爷尽绵薄之力是应当的,只不过,王爷就没怀疑过我吗?”江欣月认真的看着他问道。 这几日别说是成国公和于公公了,就连南宫清也来了好几趟,追问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迟迟不肯赶路进京。 对于她说的要留待观察这种说法嗤之以鼻,若非有萧狐狸帮着怼上几句,她真的想摆烂不管这事儿了。 “过来。”魏祯含笑示意她往左靠近一些。 江欣月不明所以地挪了挪发酸的小腿,起身弯下腰作附耳倾听状。 哪知这男人忽然伸出修长的手臂揽住她的腰身,单手将她拽进了浴桶。 “啊!”霎时水花四溅,江欣月狠狠呛了一口水,双膝跪在他的大腿上,整个人扑倒在他胸前。 柳嬷嬷耳目聪灵,闻声以为发生了什么,赶紧推门道:“小姐,小姐你怎么了?” “没事,出去!”魏祯说。 柳嬷嬷不放心地往室内看了一眼,看到两人拥抱在一起的场面惊得合不拢嘴,老脸一红赶紧退了出去,还让几个粗使丫鬟去烧上热水。 “你干嘛啊!能不能好好洗澡!”江欣月想撑着身子站起来,冷不丁膝盖一滑,一手顺着腰腹触碰到了禁区,吓得她不敢动了。 这人居然有了反应? 她恼怒地瞪他:“放手!” 魏祯贪恋地嗅着她脖颈间的清香,恢复了些许神智,一时惊觉自己荒唐,只觉在她靠近之时,不知不觉就动了情,想要将她揽进怀里,于是也就这么做了。 “你我是夫妻。”他低声道。 江欣月当然知道,但她可不想在这种破地方跟他那啥。 她气呼呼地拖着满身湿衣服往外爬,“我知道啊,我也知道王爷不是轻浮之人,未行大礼前不会胡来!王爷可别叫我失望!” 她虽然不懂规矩,也知道皇室中人成亲,新娘都要被宫里嬷嬷验落红之说。 魏祯拉住她的手,无奈道:“本王是说,你我是夫妻,如果信不过你,本王又如何会娶你?” 江欣月微微一怔,低头有些惊讶的望着他,一只脚已经搭在浴桶上往外着落。 可她却不知这副情景是多么香艳妖娆。 夏日衣衫本就凉薄,这浸水打湿,曼妙曲线暴露无遗,尤其是那桃花映水的红色兜衣下的饱满峰峦,让人一时移不开眼。 魏祯深吸了口气,压下身体异样的反应,从浴桶中霍然起身,“本王让人进来伺候你沐浴。” “哎,我出去吧,你还没洗完呢!”江欣月赶紧捂着眼睛,看着他大步跨出浴桶,忍不住说。 魏祯黑了脸,这个女人果然没有心! 他不再理她,直披上外衣出了屋。 第104章 爬床的女人 “兰草,秋彤,外面在吵什么?” 这几天江欣月没有睡过一个好觉,好不容易等到魏祯回来了就能安心睡一觉,结果又被外面的嘈杂声给吵醒了。 兰草进来禀报:“回禀王妃,好像是成国公那边出事了。” 不一会儿,早先去查看了情况的柳嬷嬷也赶了回来,“王妃不好了,四姑娘出事了!” “怎么回事?”江欣月本来还想睡个回笼觉,听到江婉容出事顿时一个激灵坐了起来。 她对这个庶妹其实无怨无恨,只是出于想保护江府的动机才对她下手,可真不是想要她的命。 “大清早有人进屋服侍宸王的时候,发现宸王和四姑娘在床上…”柳嬷嬷说到这里难以启齿,但见江欣月越来越阴沉的脸,还是咬牙说完了实情:“宸王把四姑娘给睡了!” 屋中一片寂静。 兰草和秋彤面面相觑,四王妃在距离这边至少二里地的六庄,怎么能跑过来的? 而且宸王的四周都有守卫,不会连一个疯疯癫癫的小丫头都拦不住吧? 江欣月沉默片刻说:“王爷在哪里?” 柳嬷嬷说:“王爷正在与萧先生、成国公议事,这会儿听到消息赶过去了。” “王爷昨夜在哪里睡的?”昨天魏祯莫名其妙生了气一夜没回,倒是便宜她独霸整张床睡的美滋滋。 柳嬷嬷昨夜一直守在外屋,听到江欣月的问题说道:“王爷昨天出去洗了个冷水澡,然后一直与萧先生下棋到天明。” 昨晚看到他神色很疲惫,居然还能熬夜下棋,真是个奇怪的人。 “知道了,伺候我更衣。”江欣月跳下床说道。 * * * 还没进屋,就听到女子凄惨的嘶吼声,“放开我,放开我,我不是坏人,我不是坏人,别杀我!” 江欣月眉心紧皱,踏步进了屋子。 只见一个衣不蔽体的女子被几个羽林卫拖着往外走,她一边大声叫着,一边拼命挣扎、踢打着羽林卫。 “王妃来了。”站在魏祯身边的莫珏惊讶地说了一句。 屋中众人无数双眼睛纷纷落在了江欣月身上。 魏祯站起身,走到她身边说:“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江欣月看了他一眼,没说话,而是走到怔怔望着她哭泣的女子面前,把手伸向她:“四妹。” 成国公见此情景,霍然起身瞪着江欣月:“王妃,这个贱奴竟是你的妹妹?你最好给老夫解释清楚!” 赶来看热闹的南宫清和南宫燕各有所思,表情各异。 唯独宸王,浮肿蜡黄的脸上,一双阴鸷的眼睛紧紧盯着江欣月,若是眼神能杀人,江欣月此刻应该是万箭穿心了。 江欣月对周遭恍若不闻,而是看着匍匐在地的少女,她满身青红骗不了人,嘴角也是被咬破了好几处口子,还在溢血。 她原本打算着,等自己在京城立稳脚跟,就让萧彩蝶帮着替她解了忘忧丹的毒,然后把她嫁的远远的,任她一个无依无靠的庶女也翻不起风浪。 只是没想到人算不如天算,这个四妹眼睛里哪有半分疯癫,那一闪而逝的恨意绝不是疯子会有的反应。 能瞒过柳嬷嬷也算是江婉容的本事, 可惜她江欣月阅人无数,这点小把戏根本逃不过她的眼睛。 她伸出去的手依然垂直僵持着,目光含笑盈盈,“四妹,不认识三姐了吗?” 江婉容先是迷茫,然后目露惊恐之色,视线略过江欣月的手,微微拱起的身躯猛地仰起,抬手就朝江欣月的脸上抓去:“你是毒妇!你要害死我!啊!我要杀了你!” 离她最近的魏祯眼疾手快,一把揽住江欣月的腰往旁边一闪,几个羽林卫再次将她狠狠压制住。 “啊啊…”江婉容不知哪来的力气,四肢发狂般乱抓,一双眼睛狠狠盯着江欣月。 “王妃,既然你说她是你妹妹,为什么她会在这里?”于公公轻咳一声站出来说道:“刚才她说王妃要害她是什么意思?王妃能否解释一下?” “于公公,”魏祯冷冷道:“宸王的起居都是你与国公一手安排,你不反省自身,竟敢质问本王的王妃?” “王爷息怒,只是王妃的庶妹莫名出现在这里实在太古怪,况且之前宸王殿下与王妃纠葛甚深,老奴不得不问个明白不是?” “靖丰!”魏祯冷声道:“你有何话说?” 宸王的笑容中透露出一丝邪恶的光芒,眼神阴沉深邃,“呵,皇叔说什么就是什么了!这女人本王玩便玩了,难道皇叔还要治我罪不成?” “王爷,不要为这种小事伤了叔侄感情,倒叫外使们看了笑话。”江欣月轻轻拍了拍魏祯的手,目光略过宸王阴鸷的目光,再次落在江婉容身上。 “于公公问的问题好没道理,本妃的妹妹因为生母过世伤心太过得了失心疯,被送到了前头的六庄里养病,试问一个疯子,如何能深更半夜没声没息的穿过羽林卫的守卫们进入宸王的屋中呢?” 魏祯沉声道:“莫珏,闫辉,带人把昨夜守卫宸王殿下院落的侍卫都抓起来严加审问。” “是。” 眼看着莫珏和闫辉带人出了屋,成国公看了眼宸王,冷冷道:“王爷这是做什么?那可是圣上派来迎亲的亲卫,难道王爷连圣上的亲卫都信不过?” 江欣月笑意盈盈:“国公何必动怒,不管是不是侍卫玩忽职守,如今宸王殿下与本妃的四妹有了肌肤之亲,是不是要给个交代?” “胡闹!”成国公冷声斥责:“一个来历不明的疯女人,王妃难不成还要给她讨名分?” 宸王忽而唇角一勾,仿佛是无声邪恶的嘲讽。 “她不是疯女人,是知府千金,本妃的亲妹妹,遭人如此凌辱,不替她讨回公道难不成还任你们作践?这件事若是传了出去,本妃这个御赐的安王妃也会遭人耻笑!王爷以为然否?” “王妃说得有理。”魏祯看向宸王道:“靖丰,这件事因你而起,该你来做决定。” 一直含笑不语的南宫清呵呵一笑:“在我们金国,这种疯女人也不过配给低贱的船夫做妾,宸王殿下可是大周的皇子,金尊玉贵的,未免也太强人所难了。” 第105章 王爷恕罪 “不,本王觉得甚好!”宸王慢悠悠地站了起来,大敞的衣襟露出肌理分明的精瘦肌肉,笑容邪恶又傲慢。 于公公和成国公急忙阻止道:“王爷,这成何体统,皇后娘娘绝对不会允许的。” 宸王却不再理会几人,直接走到江婉容身边,推开侍卫将女人抱起,抬头时玩味地看着江欣月道:“说是嫡庶有别,可本王发现这小野猫的大腿上和你一样都有一块梅花胎记呢!” 此言一出,所有人炙热又鄙夷的目光再次射向江欣月,看向安王的眼神更多了同情。 原来坊间传闻江府女儿不检点是真的,并非宸王胡搅蛮缠,两人原来早有苟且。 南宫燕拿起帕子掩嘴一笑:“呵呵,没想到安王妃竟然与宸王殿下如此亲密,竟然连这种隐私的事情都知道,真是羞煞人了。” “宸王殿下的恶趣味真是一点都没变。”江欣月不慌不乱地拦住了正要动手的魏祯,笑眯眯地看了眼固伦公主南宫燕道:“先前在淮扬府时,宸王殿下还开玩笑说和亲的固伦公主胸口有一块大拇指的黑斑,叫人倒足了胃口,必定入不了皇上的龙眼呢!” 宸王脸色一变,凶狠的眼神里满是嗜血的杀意。 而南宫燕更是火冒三丈,不顾南宫清的阻拦直接动了手:“魏靖丰你好大的胆子,本公主什么时候身上有黑斑了!你是故意想破坏金国和大周的和亲是不是?平邑是不是也是你害的?” 这公主脾性太大,又事关女儿家清誉,一群人你拉我扯乱成一锅粥。 江欣月拉起魏祯的手,趁火浇油:“是呀,宸王殿下不仅想坏和亲大事,还想挑拨我和王爷的感情呢,真是太可恶了,王爷你说是不是?” 魏祯握紧她的手,俯身将她拦腰抱起往门外走去。 闫辉和莫珏匆匆赶来,见王爷抱着江欣月往外走,赶紧禀报:“回禀王爷,那几个羽林卫没问题,但他们说昨晚确实有个侍女打扮的女子端了汤水进屋,没多久屋里有了动静,他们不敢坏宸王好事,只能去禀告国公爷,只是当时国公爷睡了,也就不了了之,但他们不知道那是王妃的庶妹。” 事情很明显了,是江婉容自己摸进了宸王的屋子。 也许这个女人早几天就埋伏在附近,安静的等待时机,很有可能她想要爬的是魏祯的床,可惜魏祯不睡觉,一直没机会下手。 而宸王正好因为没有人给他解美人梦,五石散的毒性也没有散去,送上门来的解药他岂会拒绝。 “知道了。”魏祯黑沉着脸吩咐:“带人去说清楚了。” “是!”莫珏和闫辉低头领命,余光瞅着自家王爷抱着王妃进了厢房,两人内心有些小激动。 闫辉:“萧先生说王爷昨晚被王妃赶出来了,现在不会是要…” “别胡说!” 莫珏一本正经:“王爷脸色不愉,好像是兴师问罪的样子。” 两人说话间看到柳嬷嬷和兰草秋彤匆匆赶过来,闫辉赶忙拦住:“王爷和王妃正在里屋商议大事,你们只管守着外面,不可让人打扰!” “可是四姑娘那边…”柳嬷嬷多少有些于心不忍,还是个未及笄的小丫头,这天杀的宸王居然也能下得去手! 闫辉耐心地将事情来龙去脉说了一遍,正色警告三人:“嬷嬷与两位妹妹既然是王妃身边的贴心人,自当一切为王妃着想,此女小小年纪心术不正,安王府是绝对容不得的!” 莫珏摸了摸鼻子,心道安王府被各方势力塞了一大群心术不正的美人。 闫辉兄弟这句话显然是立不住脚的… * * * ‘呯’地一声,门被重重踢上。 魏祯抱着怀里女人往里屋走去。 “王爷,有话好好说,你先放我下来。” 江欣月望着魏祯紧绷的下颌线有些发憷,这男人不会中了宸王的离间计吧? 说来也是,任何男人都不受不了自己被带绿帽,只能说宸王果然好阴毒的心思,已经彻底豁出脸面往她身上泼脏水,虽然这次勉强应付了过去,日后需更加小心,尽早解决了此人才行! 原主前几世大腿内侧确实有一块小小的红色胎记,其实挺好看的。 但是江欣月崇尚白皙无瑕的肌肤,自从用空间灵草制作了愈肌膏后,她连这么一点小瑕疵都忍不了,直接拿刀给刮了。 皮肤的新陈代谢更新为三十天一周期,再加上愈肌膏的神奇功效,大半年时间过去,这胎记早已经平滑如初生,半丝疤痕都没留下。 魏祯虽然生气,放她上床时动作还是很温柔的。 “你有什么解释?”魏祯眉目低垂,双手撑在她身侧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本王听你好好说。” 江欣月心里也有气,这男人昨晚说信她,可今早被宸王那个毒蛇一挑拨,就怀疑她的清白,真是可恶, 但她也不能解释宸王那厮极有可能是重生者吧,所以会记得关于她身体的一切细节。 “我身上没有一点瑕疵和胎记,王爷可信?” 魏祯没有说话,黑黢黢的眼眸中看不出什么情绪。 江欣月受不了他这样的态度,心气一上来直接推开了他,掀起裙摆说:“不信你自己看!” 魏祯脸色微变,伸手拉住了她:“本王是气你为了个吃里扒外的庶妹凭白让人欺负。不值得!这种人当做贱奴杀了便是,何用你亲自来为她做主?” 江欣月彻底愣住,没想到他竟然会为了她在意这些,难怪事发的时候他没有让人通知。 他不是没认出江婉容,只是打算直接当做细作处死,不让她为难。 在这一刻,她在这个城府极深的男子眼睛里看到了真心和善意,她忍不住笑了:“王爷喜欢我?” 魏祯挑眉:“不喜欢怎会娶你?” 江欣月心头触动,这个男人的包容超乎她的预期,好像她哪怕是往天上捅个窟窿他也会替她抹平。 她只是想抱个金大腿安稳度过余生,哪怕是相敬如宾的上下级关系也无所谓,谁能想到对方竟然对她动了真心,实在令她有些不敢置信。 她轻轻地抬手,轻抚他的面颊,说出的话却令人不寒而栗,“为了让四妹待在乡下乖乖听话,我命人喂了她一种药。刚才看到四妹时,我忽然想起一事,她中的药性恰与五石散相克,男女欢爱更是致命。” 魏祯眉心微皱,笑意淡了些。 江欣月垂眸,慵懒地伏在他膝上,轻呢地蹭了蹭:“请王爷恕罪,魏靖丰的命我要定了。” 屋中静谧无声,许久不闻魏祯的反应。 江欣月仰起头,见魏祯静静地看着她,微挑的凤眼闪烁着细碎的光,五指轻抚着她的青丝,轻声道:“安心,你身后有我!” 第106章 抬举 西关阳镇,常年被一片黄色的尘雾所笼罩。 风沙呼啸而过,带来无尽的沙尘和尖锐的沙粒,刮得人难以睁开眼睛。 萧彩蝶背着行囊,行走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偶见有一两个孤独的身影匆匆走过,身穿厚重的披风,只有在兜帽下露出一双眼睛艰难地前行。 她刚刚从军营重地出来,心里藏着谜团,打算走一趟江俊杰在阳镇的家打听一些消息。 只是没想到隔了一条干涸的赤佤河,阳镇的沙尘更加肆虐,她走了大半天都讨不到一碗水,真是渴死她了。 好不容易找到了一户挂着‘江’字破败匾额的门户,萧彩蝶上前拍了拍门,门前两个铁环用一指粗的铁链上了锁,里面显然是没有人。 正当她打算要绕过大门走捷径时,比邻的人家开了门。 一个干瘦矮小的老妇人往外探了探脑袋,见到是一个秀丽清瘦的美丽姑娘,不由地愣了一下,发出嘶哑苍老的声音:“小姑娘,你找谁?” “老婆婆,我是江府的亲戚,这次路过阳镇,就想过来看一看。” 老妇人显然不太相信,狐疑地说:“将军早回京去了,府上没有人啦。” “我是来看嫂子的。”萧彩蝶挤出一抹和善的笑意。 “你是说江将军的妾室吧,你们来晚了。”老妇人摇头叹气,冷不丁吸了一口风沙,忍不住咳嗽了起来,赶忙要掩门闭户。 “老婆婆,不介意的话能否讨口水喝?”萧彩蝶连忙上前抵住门掏出了一块银子。 “哎呀你这姑娘…”老妇人看着银子犹豫了一下,还是开了门让她进去。 屋内一片漆黑,只有灶膛里燃烧的火苗映照出一方光亮。 老妇人端上一碗发黄的水说道:“你一个姑娘家怎么能在西关乱跑,若是被…咳咳,这里不太平,姑娘趁天亮还是早些离开吧。” “多谢婆婆指点,实不相瞒,我是南方来的,因为西关大捷,这次我随走镖大哥们一起来西关探亲,昨天听营地的将士说,这次只是江将军只身回京,想必府上女眷还留在阳镇,就想着过来看一眼,我还给几个小侄子带了礼物呢。” “原是如此啊…咳咳…”老妇人在她对面坐下,捂着嘴咳嗽了几声道:“你们来晚了,她们已经死了。” 这个消息是萧彩蝶没想到的,她温言追问下,这老妇人才说出了实情。 江俊杰纳的这个妾室本来是流落在阳镇的孤女,后来被流氓地痞欺凌毁了清白,其中一个还是从军中逃出来的逃兵,恰好被在家休沐的江俊杰给逮着。 后来这伙人都被砍了脑袋,这女子伤好后就赖在了江俊杰的家里不肯离去,说是要为奴为婢伺候他。 江俊杰看她可怜,自己又长时间待在军营不着家,也就懒得管随她去了。 说起这个女人,老婆婆眼里满是心疼:“她叫翠儿,是个好姑娘啊,不仅替将军家里收拾的干干净净,也帮着我们这些老妇人洗衣做饭,没有人说她不好的。也想撮合她与将军好事,但谁知道没多久啊,翠儿怀孕了。” 毋庸置疑,这孩子就是那几个流氓的。 “将军得知后,就给了我们一些银两,让我们帮着照料她。” “那她们是怎么死的?”萧彩蝶不是个有耐心的,只想知道结果,可这老人却越说越来劲儿。 “哎,你这丫头啊,”老人家白了她一眼,拿起碗灌了一口沉积了黄沙的汤水缓缓道:“就在年初时,楚国突然侵犯边境,镇上也是匪寇四起。忘了是哪天,隔壁传来翠儿的呼救声,我趴在窗眼子一看,见几个想帮忙救人的汉子被匪徒给砍了脑袋,那些匪寇举着火把直接抱着翠儿和几个孩子上了马就跑了不见人影。” “再后来就听说那些原来是楚国的探子,抓了翠儿母子,就是为了威逼江将军投敌叛国。” 萧彩蝶心想,江俊杰不过是个先锋军的统领,还不至于让敌军这样大费周章,别的高品级主将的妻妾不去动,偏要抓江俊杰的这个连妾都算不上的女人,未免也太奇怪了。 她试探着说:“听说先锋军这次大战威风得很,三战三胜,连攻下五座城池!” “是啊是啊!”老妇人与有荣焉的点头笑。 “听说江将军带头屠了三座城池?” 老妇人眉心一皱,撇了撇嘴道:“别的老婆子我是不知道,但将军是好人,不会滥杀无辜的!” “不过…”她想了想说:“听回来的一个断了腿的老兵说,当时有一场攻城战,那些天杀的楚国人哟,把咱们大周将士的孩子一个个丢下城楼,哎呦,那场面光是听着就不敢再想了,太渗人了,真是太痛心了!听说翠儿也是死在那会儿,那些楚国人在城墙上当着大周将士的面凌辱了她,再将她抛下城墙。这女娃娃太可怜了,那么善良的女人却遭受这么多苦难,唉…” 萧彩蝶听的气血翻涌,这些事情在军营里根本打探不到,全体将士好像约好了似的对这次战役详情缄口不言。 甚至连那个监军的尸体都是做过了手脚。 她深吸了口气,沉声问道:“老婆婆可知道那个老兵在何处?” * * * 半个月后,当迎亲队伍返回京城之时,一封来自西关的密信也送到了魏祯的桌案上。 但魏祯和江欣月此时已经被宫人迎去了皇宫,上太庙行大婚之礼。 帝后亲自在皇宫设下喜宴,并借此犒赏了功臣和将士。 江俊杰在这次西关战役表现出色,提拔为二品龙骧将军,赐镇北侯爵,领青龙符统率五万精兵继续镇守西关重地。 皇帝此话一出,别说是江欣月,就连满朝文武都是吃了一惊,不约而同看向的不是江俊杰,而是魏祯和他身边容色倾城的王妃江氏。 真是一人得道鸡犬飞升。 朝臣都知道皇帝对安王十分照拂,关系极好,却没想到能恩宠如此。 为了抬高安王妃的家世,竟然破格提拔王妃的家兄加官进爵。 江俊杰在这次西关战役确实表现出众,可从一个六品小将直接飞升二品武将,真是大周有史以来头一遭。 第107章 风波 这时,宴席中有一个身着赭红色官服的大员站起来说道:“皇上,臣有事启奏。” 周帝正抱着刚满月的皇孙跟皇贵妃说笑,闻言龙颜不悦:“原来是张爱卿,现在不是早朝,有事明日再说!” “皇上,此事关乎大周国祚,臣不得不说!” 江欣月隔着满头珠帘朝对方看去,此人容貌并不陌生,是她二姐的未来公公,吏部尚书张启澜。 一双温热的大掌握住了她冰凉的手,是魏祯。 他没有转头,只是轻飘飘说了两个字:“无事。” 江欣月心头微松,但还是忍不住看向跪在场中的大哥。 原主的记忆里,江俊杰在军中一直被打压着,到原主死的时候,江俊杰都只是五品平虏中郎将。 这一次西关战事透着古怪,江俊杰显然隐瞒了很多事情,而这些事也许对他是致命的威胁——甚至是江府和安王府都会受到波及。 目前只能寄希望萧彩蝶能带来点有用的消息。 只听上座的杨贵妃轻笑一声,“皇上,既然事关皇上亲封的镇北侯,不妨听一听,免得又有人说皇上偏心了。” 周帝朗笑一声:“哼,镇北侯这次一马当先,以少胜多攻下了大楚五座城池,扬我大周军威,何人不服,叫他出来说便是!” 江俊杰额头冷汗涔涔:“陛下皇恩浩荡,臣不甚感激,然此次得胜,臣不敢一人居功,恳请陛下允许臣将陛下的厚赏与西北将士共享。” 周帝脸上微一变色,立即恢复正常,他大声笑道:“好,爱卿此言甚得朕心,这次西关大捷,所有将士都重重有赏。” 江欣月心中叹气,这大哥真是榆木脑袋,皇帝摆明了是在利用这个机会一点一点收拢兵权立君威,告诉所有武将,只要能给皇帝开疆扩土者,都能如江俊杰这般进官加爵。 因为大周绝大数兵权都握在太后的外戚手中,就连成国公一只上不了战场的没牙老虎都霸着虎符不肯上交,想要在军中混出头,都得走太后这一党的关系才能获得晋升。 可以想见皇帝这当挺憋屈。 “皇上!”张启澜走到殿中央跪在地上诚恳劝谏:“臣收到探子密报,说镇北侯在军中屡次违抗军令擅作主张,且滥杀无辜嗜血成性。” 这时,又有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头也站了出来说:“回禀皇上,臣也听闻这次战事中,江俊杰屠尽三城,烧杀抢掠形同沙匪贼寇,这般野兽战略有损我大周声名。” 魏祯轻声道:“都察院,蔡林,是丞相吴峥的门生。” 江欣月目光一转,看向斜对面一个身着面目清隽温雅的中年男子,一身雪白的衣裳,上面用银丝绣着飘飘欲飞的仙鹤纹,手中握着一把白玉骨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 此人正是吴峥。 “敢问蔡大人,龙骧将军杀的是什么人?”一个褐衣官员大步跨出,语气凛然。 “自然是大楚的百姓。” 褐衣官员厉声道:“大楚撕毁停战盟约在前,侵犯我大周疆土在后,我大周儿郎为守护疆土奋勇杀敌何错之有?” 江欣月余光看去,萧咏桓,萧家兄妹的祖父,国子监祭酒。 蔡林冷笑一声:“萧大人妄为太子太傅,难道忘了我大周朝素来以礼治国,才有君明臣贤,上令下从,四夷怀服,万邦来朝之盛况。若是人人都如江将军这般野蛮杀戮,我们与楚国、炎国之蛮夷禽兽有何区别?” “哇哇…”周帝怀里的小皇孙不知为何哭闹了起来,打破了这片僵局。 杨贵妃见周帝脸色沉了下来,赶紧示意太子妃抱回小皇孙。 “行了,退下!” 周帝发话,一群针尖对麦芒的大臣顿时息声跪地。 “镇北侯,你有何话说?”周帝走下台阶,径直站在了江俊杰面前冷冷问道。 “但凭皇上做主,臣问心无愧。” 这时,魏祯也站起来说道:“皇兄,西关战役几位主将五死三伤,监军遗体还未送回。臣弟以为此事缘由是否等所有人回朝再议?” 周帝点头:“今日是大喜的日子,不谈国事,你们都退下!” 见江俊杰还跪在地上,周帝淡淡道:“江爱卿,今日可是你妹妹的大婚之喜,且先起来吧。” 江俊杰这才谢恩站了起来,转身时深深看了一眼江欣月,眼含愧疚。 江欣月这会儿只想逮着给他几个大逼兜,皇帝都这般袒护他,他居然没有反应过来,还说什么‘问心无愧?’ 愧你个大头鬼啊,你是想让爹娘跟你一起受罪吗? 真是服了。 看得出来周帝似乎也被这些人搅扰了兴致,没停留多久就带着皇贵妃离开了宴席。 回王府前,江欣月被皇后叫了过去好一番敲打训诫,直到魏祯亲自到宫门前来接她,才肯放人。 说实话,虽然皇后也算是魏祯的皇嫂兼半个养母,可她显然对皇帝抬举江府给魏祯撑腰这件事十分不满。 当然,也不排除皇后嫉妒怨恨杨贵妃,所以连带着她这个皇贵妃的表亲也被一同列为了敌人。 出宫前,皇后当着江欣月的面对魏祯道:“皇嫂知道你十分中意江氏,但也莫要冷落了府中美人,早些为皇家开枝散叶。” 魏祯含笑淡淡说道:“皇嫂又在打趣臣弟,臣弟身体皇嫂最是清楚,能得一可心人已是余生无憾。绵延子嗣还要请皇兄和皇嫂多多努力才好!” “好你这个皮猴!竟拿你皇嫂开玩笑!”皇后佯怒。 “皇嫂息怒,臣弟这就带王妃回府绵延子嗣。”说着拉起江欣月的手上了马车。 目送马车拐入出宫的甬道,贴身女官曹姑姑取了披风给皇后披上,说:“娘娘,回宫吧。” “皇上还在漪澜殿?” “是。” “哼,刚才皇上赏赐江家小子的时候,你可看到杨姝音那得意的嘴脸?这主意定是她在皇上身边吹了枕边风了!”皇后捏紧帕子咬牙切齿。 “娘娘息怒,别气坏了身子。”曹姑姑低声道:“奴婢听于公公说了,这次江家小子死罪或能免,活罪却难逃,监军大人之死人证物证都处理的干干净净,无论扣在谁的头上都逃不了。” “爹爹也是个没用的,都说让他在路上解决了那丫头,竟然能让她一路活着回来。” “娘娘,这不能怪国公爷,于公公说是安王殿下将她护得太好,连娘娘派去的两位嬷嬷都被安王殿下处置了,这才在半路病重不治去世了。” “本宫养了只白眼狼。”皇后满面冰霜,清冷一笑:“无妨,本宫倒是想看看,如果把那张绝色的脸毁了,安王还会不会宠爱她。” 第108章 进府 1 虽然在宫中已有喜宴,但安王在皇室子弟中人缘极好,正逢安王娶妃,他们当然不会草草了事,早已经赶到了安王府接着续宴。 鲜艳的红色锦缎装点着四壁,金色的花灯和丝绸彩带悬挂在长廊水榭,散发着璀璨的光芒。 宽敞的庭院里搭起了一座精美的婚宴大厅,宴席上摆满了各式美食和酒菜。丰盛的宴席散发着诱人的香气,让人垂涎欲滴。精心装饰的桌子上摆满了金碟银盘,身着粉色衣裙的王府侍女穿梭其中,忙得不可开交。 下马车后,新娘在众人哄闹声中被新郎抱着进了王府后院。 因为帝后先前叮嘱过几个爱闹腾的皇子,又加之魏祯素日身子不太好,所以大家也只是在洞房门外起哄了一下,就被皇后派来的成国公府女眷们给轰了出去。 因为王府没有女性长辈,成国公夫人带着长儿媳林氏前来帮忙的,同来的还有几个成国公府的小世子和千金。 以她们婆媳为首的新房外早已有成群的嬷嬷和丫鬟恭候着,看到安王竟然抱着新娘子走进来均是有些吃惊。 心中也掂量起新王妃在王爷心中的地位。 跟在后面的柳嬷嬷还看到一众仆人前还站着几个衣着清凉的华服女子,容貌皆是上品,不由地皱了皱眉头。 “请王爷挑盖头。”喜娘恭敬退至一旁,双手高举,捧着喜秤。 与新娘手里的玉如意凑了对儿,正好应了“称心如意”的好兆头。 成国公府几个小孩子刚才在宫里没看清安王妃的长相,好奇得很,此刻围拢在喜娘身边瞪大眼睛好奇瞧着。 而与他们不同的是成国公婆媳,因为成国公和皇后的态度,两人对江欣月心里存了敌意。 江欣月十指紧扣,望着盖头下那么多穿着精致绣鞋的脚,心里多少有些紧张。 下一瞬眼前一亮,魏祯已挑手,缓缓揭下了盖头。 只这一眼,便令屋中所有人晃了神。 新娘如羊脂白玉般的肌肤未施粉黛,只在眉心点了一朵瑰丽牡丹花,她的眉弯如柳叶轻轻上扬,勾勒出一双明亮而有神的眼眸,眼波流转间,仿佛星辰闪烁。 真真是映照了‘皎若太阳升朝霞,灼若芙蕖出渌波’。 成国公夫人与林氏对视一眼,脸色凝重。 难怪了,对府中美人视若无睹的安王竟然会对一个知府千金上了心。 这样绝色女子就是放在皇室,也是会被人竞相争抢的尤物。 “新娘子好美呀!”其中有个四五岁的白胖孩子拍着手往江欣月膝头冲过来,及时被林氏给制止。 “不许胡闹,对王妃娘娘不敬可是要砍头的。” 白胖孩子撇了撇嘴,作势要哭。 江欣月抿唇一笑,冲着小孩拍了拍手说:“不打紧,小世子这般可爱,本妃也喜爱的很。” 林氏脸色微松,毕竟哪个当娘的都以子为傲,摸了摸儿子的脑袋说:“快给王妃见礼。” “王妃怎知志儿是世子?”成国公夫人惊讶地说。 江欣月含笑看了眼魏祯,又指了指白胖孩子腰间那枚麒麟云纹的‘成’字玉佩。 成国公夫人眼底精光一闪,人不仅美,还是个聪明的,难怪能一路平安到京,心底更加谨慎,也不敢轻慢。 带着儿媳和孩子上前行礼,说了一堆恭贺的话。 小世子瞅着新娘子仍不死心地往上凑,“娘娘抱!” 江欣月虽然对成国公有意见,但不会迁怒小豆丁,看着白白胖胖的一团,忍不住正要伸手, 哪知魏祯直接拎着小世子的后脖领微微一笑:“想不想吃酱卤肘子?” 小世子哼了一声,转身往江欣月的方向扑:“窝…窝要王妃…” “她是本王的王妃,你现在只能去前院吃酱卤肘子。” “嗷嗷嗷,窝不要…王爷坏坏!”胖小子不畏皇权坚持想要亲近美人,可惜人小力薄只能在半空张牙舞爪。 魏祯淡淡笑着,高大的身躯却已经把江欣月给挡在了身后。 将小家伙递还给林氏,他说:“今日前院来了不少女眷,还请老夫人费心一二。” 成国公夫人笑着佯怒道:“你们看看,王爷这是急了,赶人呢!” 屋中又是一阵笑声。 说是这么说,老夫人还是领着一群人呼啦啦退了出去。 柳嬷嬷看到那几个清凉装扮的美人似乎不肯走,直接很不客气地做了个‘请’的手势,将几个美人请出了屋子。 总算恢复了安静。 “王爷也太小题大做了,不过是个孩子,抱一下又如何呀,你看成国公夫人刚才脸色可难看了。” 屋里只剩她与他两个,江欣月也不端着了,方才被那么多人用审视的目光盯着,哪怕见过大场面的她都有些不知如何自处,这会儿浑身骨头都僵硬的很。 “别忘了你是本王的王妃,除了帝后,无需看任何人脸色,可明白?”魏祯好笑地说。 江欣月不以为然,她揉着脖子伸了个懒腰:“凤冠好沉啊,压得我颈骨都要骨折了。” 说话间只觉得脑袋一轻,某人已经替她轻柔地摘掉了凤冠,还好心地抚了抚她乱了的发丝:“饿不饿,刚才宫宴不见你吃东西。” 这般体贴,江欣月自然是得寸进尺的,她挑眉道:“有劳王爷,不如替妾身再倒杯水吧,口渴的很。” 说实话这厚重的喜服也是难受得很,她只想立刻把这些繁琐的饰物给摘掉才好。 就在她低头研究从哪下手脱喜服的档口,魏祯已经取来了酒壶和金樽,“共牢而食,合卺而酳,且先行完礼,再喝水也不迟。” 合卺酒本该在刚才喜娘的主持下行的礼,但大喜的日子,她与他行礼,表的是心诚,可屋中多了那些心怀不轨之人的见证,反倒失了喜庆之意。 所以他才将人撵了出去。 见魏祯说的这么认真,江欣月也不敢轻慢,郑重地接过酒樽跟着他的动作行了礼。 回味甘甜的美酒顺着喉头滚下去,起初凉凉的,过了片刻,肚子里便烧起来,心头也升起了一丝异样的情绪。 手臂相交,近在咫尺的两人在目光相触的一瞬间,红了脸。 “哎呀,口干喝酒,倒是更渴了。”江欣月赶紧抽出了手,放下金樽用宽大的袖子扇着风缓解尴尬。 床头就是茶壶,魏祯轻咳一声转身倒了一杯温茶递给她说:“累了就歇一会儿,桌上有点心,本王先去前厅一趟,一会儿就过来。” “哦,哦…”江欣月有些心虚地小口抿着茶,目光随着他的动作,一直目送他快步走出屋门,才大大松了口气。 第109章 进府 2 “小姐…咳,王妃。”柳嬷嬷带着兰草进来,压低声音禀报:“王妃,外头有几个美人想要拜见王妃。” 江欣月自个又倒了一杯茶轻啜,思忖了一下说:“叫她们回去,明日再来请安。” 她这会儿心浮气躁,累得要死,才不想见这些堵心的女人呢! 柳嬷嬷也是这个意思,刚才眼看着王爷去了前厅,好几个女人也跟着王爷走了出去,只剩下三个还留在原地坚持想要拜见王妃。 这些人一看就没安好心呢。 只听江欣月又说:“准备的红包该发的都发了,尽快和府中老人打好关系,那些美人的来历你们今晚都打听清楚了,明日也好有个应对。” “是,老奴已经吩咐人去办了。” 江欣月这才露出在家时的随意,跳下床叫着两人赶紧给她脱喜服。 这么厚重的里三层外三层从昨晚进城开始到现在没脱掉过,上个茅房都是垂直上下,根本弯不了腰。 又是这么热的天,这会儿估计都捂出痱子了。 “小姐,王爷让人送了冰桶过来给您解暑。”秋彤兴冲冲地跑进来。 “小丫头该掌嘴,该是王妃了!” 柳嬷嬷没好气地训斥。 秋彤调皮地吐了吐舌头,嘻嘻一笑:“王爷对王妃真好!” 柳嬷嬷也笑了,忍不住感慨:“老奴这一路是看得出来,安王殿下对小姐真的很上心,刚才还吩咐屋外庭院等候的嬷嬷丫鬟说不要打扰王妃,明日再叫她们过来听王妃训示。” 她说着,从兰草手里拿过一个木匣子,打开后里面有一本蓝色封皮的书,“出发前是夫人交给老奴的,本该早些拿给王妃,是老奴之过,请王妃恕罪。” 江欣月望着上面的书目一阵无语:“…”果然是夫妻闺房之术,从古到今的必学课。 “先伺候我沐浴,这个就放着吧。”她皱了皱眉头,懒得看一眼,赶紧脱了衣服直接往浴房走去。 王府主院这边一片宁静安逸,而西边各个院落中却是极不太平。 被送进这里的美人身份金贵有之,也有权贵庶出之女,但无论身份高低,比之江欣月这个知府千金有过之而不及。 听闻这女人还是安王用皇室仪仗,浩浩荡荡亲自迎回来的正妃,真是咬碎了一口银牙。 被遣送回浮云轩的丞相庶女吴蓁蓁坐在铺满红色绸缎的床上,面上一片平静只心里波涛翻涌。 这简直是赤裸裸的打脸!同样都是皇上所赐的女人,论身份就算是庶女她也是高江氏一头,凭什么一个地方知府的千金能骑在她头上耀武扬威? 这些年看着安王禁欲寡言,还以为他真的是个不近女色之人,心里想着只要能这样无悲无喜静静守在他身边,哪怕一辈子为奴为婢也是好的。 结果晴天霹雳,从天而降一个江欣月,听说已经是进了宫中名单的秀女,偏偏安王就硬是向皇帝求娶了回来,可见安王对这女人何止是动了心? 这哪里还是她心目中威严肃穆,端正自律的安王殿下? 他分明是明晃晃地打了京城所有人的脸! 吴蓁蓁指甲狠狠的掐进肉里,不断告诫自己,不能只争朝夕,以前安王是对府中女人一视同仁,从不踏足后院,好似谪仙人般没有七情六欲。 如今他亲自娶了王妃,入了洞房,就不能再对她们坐视不理,就算她们拿他没办法,她们背后的家族也坐不住,到时候也会向圣上进言。 而且,王爷多踏足后院,她也不愁没机会接近他。 她轻抚着红的刺眼的绫罗被褥,阴狠的目光渐渐柔和,轻轻笑了起来。 云水阁上,偌大的房间里只是简简单单的床铺桌椅,没有多余的摆件。 那靠窗的桌子旁坐着一身黑色长裙的纤细身影,她坐在那纹丝不动,轻抬着下巴望着前院喧闹热闹的喜庆场面许久许久,久到误以为那只是坐雕像而已。 “小姐,该歇息了。”小丫鬟轻手轻脚地进来,远远站在一旁轻声提醒。 女子没有动,声音婉转柔和:“你看呀,自从进王府后,还从未见过这样的热闹,真好啊。” 小丫鬟没说话,面带忧心地看着她。 女子又说:“可曾去了前头领赏?” 小丫鬟脸色一变,赶紧跪地求饶:“姑娘恕罪,奴婢…大家都去了,奴婢不得不…” “我又不罚你,不要害怕。起来说话,告诉我前头有什么人?来了几个王爷?听说宸王与我们王爷在灵州为了女人大打出手,今夜他肯定不会来的,呵…” 她语气轻嘲,过了片刻,又轻轻问了一句:“可见着萧先生?” “奴婢没有停留太久,所以不曾见到萧先生,请小姐恕罪。” 女子的声音颇是幽怨又无奈:“王爷大喜,他肯定忙的很。也罢,让你替换的喜烛可有问题?” “小姐放心,无人察觉。” “那就好。” * * * 筵席还未散尽,魏祯已经借不胜酒力离开了喜厅回了后院。 众皇子和大臣都知道安王身子不好,而且魏祯身边还跟着萧无义这个全程板着脸的傧相,席间也不敢劝酒太过。 所以魏祯一路过来虽然有些微醺,神智还是很清醒的。 还未过到主院,从假山边上出来一个绿衣女子,盈盈拜倒在魏祯脚前。 “王爷,妾身恭喜王爷大婚。” 魏祯淡淡‘嗯’了一声,绕过她径直往前走, 那绿衣女子却又跟了上来:“王爷,听说王爷要为了王妃遣散后院,可是真的?” 魏祯脚步一顿,这才缓缓转身,一双眼眸冰冷且清醒的没有半分感情:“你是谁?” 绿衣女子一愣,软软跪倒在地:“妾身京兆尹之次女龚妙莲,三年前进的王府。” 魏祯淡淡点头:“本王记得两年前秋菊宴,皇后娘娘夸龚氏妙莲善养花弄草,所以才将你送入王府布置园景,如今王府景致已经无需修缮,你也该功成身退了。” “不是的,皇后娘娘不是这么说的…求王爷给妙莲一个名分,让妙莲留下吧,妙莲一定会死心塌地伺候王爷王妃,绝无二心…”龚妙莲眼泪夺眶而出,连连磕头。 “莫珏,带她去陈管家那领取赏银,亲自把她送回京兆尹府中。” “是。” 第110章 暖夜 一路快步走回正院,就看到柳嬷嬷迎了出来,“回禀王爷,王妃有些乏,刚刚在里间榻上休息。汤浴已经准备好了,老奴让丫鬟进来伺候王爷沐浴?” 她有些忐忑的抬了抬眼皮,总觉得自家小姐没拿安王殿下当回事儿,吃饱喝足直接躺下睡觉,新婚夜该守的礼节她是半点都没放在心上。 魏祯摆了摆手:“不用,退下吧。” 门合上后,他先进浴房沐浴净身,等换了身洁白的寝袍才走到里屋。 桌面上的喜果已经收拾干净,只余下一对烧了大半的龙凤喜烛,正悠悠散发着柔和的暖光。 女人像只小猫一样安静地蜷缩在靠窗的美人榻上,长发如黑云般散落在枕边,微微泛红的面颊如同春日桃花般娇艳动人,眉头微微舒展,脸上带着一抹微笑,好似在做什么美梦。 他心头一动,走到她身边俯身轻轻抱起。 ‘啪嗒’一声,压在她手肘下的一本蓝色封印的书册掉落在地。 他忍不住勾了勾唇,这女人还真是没有心,新婚夜竟然还有心思看书怡情。 正要捡起,视线微微一凝,书页翻开的一页足以让人脸红心跳。 “原是在临时抱佛脚。”这些事原本是应该由那两个皇后派来的宫中嬷嬷教习的。 他轻笑一声,将她轻轻放在了柔软的床上,自个脱了鞋躺在外侧,将她揽入怀里深深呼吸着她身上馥郁的异香,连日来紧绷的精神瞬间松快了起来。 当初想要娶她,确实是因为她能助他安眠。 但相处日久,总能在这个小女人身上发现数不尽的惊喜,若是有这样的女人陪伴余生,也不会那么无趣了。 江欣月正睡得迷迷糊糊,只觉得一会儿腾云驾雾,一会儿又被困住了手脚动弹不得,脸上时不时还痒痒的,她忍不住狠狠打了个喷嚏。 “唔。”刚睡醒的人眼前迷迷蒙蒙,浑身都是软骨头,进京这两日足以将她累了个半死,这会儿只想睡个天昏地暗。 偏偏有人不肯让她安生。 这会儿整个人被魏祯抱在怀里,舒服倒挺舒服的,就是有些热得慌,好不容易借凉茶压下去火气又涌了上来,她忍不住扭了扭腰往后退了一下。 “王爷,你没喝酒吗?” 她看着魏祯清亮的眼眸,含含糊糊地问道。 心里闪过一个念头,这么多人竟然没把新郎灌醉也是奇怪。 “哼,”看穿了她的坏心思,魏祯笑着捏了捏她白嫩的下巴尖:“怎么,没看到烂醉如泥的本王你似乎很不开心?” 张口想要怼回去的话到了喉头却忽然忘了想说什么,视线只定在他微微勾起的薄唇上,一张俊脸映在光影下真就是公子如玉,俊美无俦, 不知怎地,心头好似掠过一抹电流般蠢蠢欲动。 她轻咳一声,移开了视线,落在他敞开的领口,那若隐若现的锁骨和深褐色的疤痕。 伸出指尖按在那条疤痕上,轻声问:“王爷这几条像是鞭痕,不像刀伤,怎么来的?” 轻松安逸的气氛忽然凝固。 魏祯垂眸拉上领口,然后抓住她的手说:“很晚了,睡吧。” 江欣月这会儿却像个执拗的孩子一样,轻轻挣开他的掌心,噘着嘴伸手再次抚上他的锁骨,葱白似的指尖在伤口挠了挠:“你也说咱们是夫妻,为什么要逃避问题?是谁伤了你,我一定替你报仇回来!” 魏祯眸光闪动,“报仇?” “嗯呐,报仇,谁敢欺负你,新仇旧怨一起报!”她说着还在狭隘的空间里拍了拍自己的胸脯。 魏祯定定地看着她迷蒙泛着水雾的眼睛,忽而低头轻轻吮了一下她的樱唇。 没有酒气,看来不是醉了。 可怎么看着和平日里不一样? “江欣月,你喜欢本王?”他试探地问。 只见她噘着嘴翻了个白眼,搂住他的脖子亲了他一口:“当然喜欢啊,不喜欢嫁给你干嘛?” 虽然这句话很像是跟他现学现卖的,但还是止不住心悦。 他柔柔抚着她发丝,眼中流转着莫名的华彩:“那说说阿月是什么时候心悦本王的?” 小女人闻言皱起了眉,拍开他搂她的手臂,从他腋下钻出去,骨碌碌自个儿滚进里侧,背对着他,蜷得蚕虫似的,蒙上被子,瓮声瓮气地说:“好心关心你,王爷倒是得寸进尺,倦了睡吧!” 这嫌弃的语气,倒有几分熟悉。 魏祯喉头溢出丝轻笑,他随手拂灭帐外的烛台,和衣躺下。 屏风后一对龙凤喜烛,相依相偎,静静照亮窗纸上贴着的大红窗花,余烟袅袅飘荡在空气里。 片刻后,卧榻向下沉了沉,紧接着,江欣月感到背后贴上一堵坚实的身躯,他托起她腰肢,将她整个人卷入怀里。 “还没回答本王,喜不喜欢我?” 想到刚才要进来求见的美人,江欣月心头不爽:“以前还不以为然,以为不过是些歪瓜裂枣。今日一见,才知人间绝色都尽收安王府。而且这些美人还巴巴地等着王爷宠爱,王爷又何必计较我的真心?” “本王只要你的真心。” 他嗓音带了些微微的暗哑,握着她小手,清亮的眸光直直盯进她眼里,“那些女子本王从未染指,今后交由你处置。” “哼!”江欣月挣开他的手,毫不留情地扭着他腰间结实的肌肉,软绵绵地声音带着几分戏谑:“王爷好心机,想要娶个悍妃替你除去这些钉子是不是?” “本王独宠悍妃一人。”他是将她做了爱重之人看待的,这句话确实发自真心。 他眼底柔色尚不及漾开,蓦然僵住,忍不住闷哼一声,不敢置信地望着眼前这个泛着狡黠笑意的坏丫头。 “阿月,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紧紧握住那双顺着他腰线滑落小腹的柔荑。 他虽然贪恋她身上的异香,但多年来克己自律,在还没有明确她的心意之前,他还没有打算这么早要了她。 他眼里带着最后的清明,欲望与理智厮杀,想要探究她的情绪。 可她却主动贴近他,仰头舔了舔他锁骨的伤疤,“王爷,良辰美景,莫负春光。” 屋外,柳嬷嬷披着薄毯竖着耳朵贴在门上听动静,好半天才终于听到喜房内床榻发出吱吱的闷响,她擦了擦满头汗松了口气。 府中那么多美人,她还真替小姐着急,要坐稳主位,得早些为王府诞下子嗣才好。 第111章 刁难 第二日天未亮,宫里就来了人。 是皇后身边得脸的曹姑姑,奉皇后之命,来收行房的喜帕。 因为安王府没有长辈,所以这种事也只有皇后代劳。 可总透着一股子侮辱人的气势。 柳嬷嬷和几个丫鬟听着不是滋味,但还是回了屋禀报。 恰好魏祯已经自己穿好了朝服准备上早朝,听了曹姑姑的说辞,让陈管家取来红封赏给一众宫人,并淡淡婉拒。 “有劳曹姑姑亲自跑一趟,喜帕本王会亲自进宫交给内务府。至于请安么,王妃连日赶路太过劳累,进宫难免疲累失仪。请曹姑姑回去回禀皇后娘娘,明日休沐,本王会带王妃亲自向皇后娘娘请安。” 曹姑姑脸色极为难看,但她不敢在安王面前造次,只能忍着气回宫,添油加醋地编排了一顿新安王妃跋扈无礼的态度。 江欣月是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的,浑然不知大清早门外发生的事情。 身上清爽干净,恍然想起昨夜事后那人抱着她进浴房沐浴,擦干后又拿了宫廷膏药替她上药的情景,那样细致又温柔,真的很难不动心。 此时此刻回想起来,任是厚脸皮如她也忍不住脸颊发烫,拿被子捂着脸在床上又滚了几圈。 “哎呀我的王妃,您总算起醒了。”秋彤端着热了三次的早膳进屋,见到床上的动静喜笑颜开。 “什么时辰了?”在亲近的丫鬟面前,江欣月也不端着,没有形象地成大字型慵懒躺着问道。 “回王妃,这会儿已经是巳时三刻了。” 江欣月掰着手指算了算,原来已经是上午十点四十五了,快吃午饭了。 “秋彤,我好饿。” 秋彤倒了一碗乌鸡参汤端过来,扶着江欣月起床,“柳嬷嬷来看了好几回了,叮嘱奴婢一定要让小姐把汤先喝了。” “好鲜啊这汤。”江欣月一口干完。 “是王爷临走前吩咐的,说…”秋彤红了红脸,揶揄地笑:“王爷说王妃辛苦了,得补一补。” “死丫头,这张嘴还是缝起来吧!” 江欣月作势要拧她脸,被秋彤给躲了开去。 “奴婢还不是替小姐高兴,王爷待小姐好,老爷夫人一定开心得不得了。” 柳嬷嬷恰好进来,见状叹了口气,苦口婆心地说:“王妃,这不是江府了,还请王妃以后以身作则,莫要跟丫鬟胡闹,被有心人见了要做文章的。” “本妃以为嬷嬷出自江湖,当不拘小节。”江欣月嘻嘻笑道。 柳嬷嬷眉心一跳,这件事就连夫人都没提过,小姐却一语挑破,莫非要她去做什么事么? 见柳嬷嬷神色古怪,江欣月也心照不宣地笑了笑,“王爷说本妃只管为所欲为,他会给本妃撑腰,那咱们就可劲造吧。” 柳嬷嬷眉头皱得愈发紧:“王妃,这种话听听就得了,不可当真啊。” 过来人经验,男人浓情蜜意时什么荤话都会说,翻脸的时候也是不会认账的。 江欣月含笑不语,“先替本妃更衣梳妆吧。” 秋彤和柳嬷嬷到底不负她所望,一整晚的功夫,已经从几个王府老人嘴里套出了大部分的消息。 趁着梳妆更衣的功夫娓娓与她道了个分明。 如今王府总管姓陈,叫陈时安。 是皇帝给安王立府时,从身边拨出来的,是个无根之人,为人谨慎不苟言笑,但是对安王是忠心耿耿。 周嬷嬷,主掌王府内务之事。 听说自从安王被移出冷宫后,一直由这个周嬷嬷打理起居,从皇后宫中一路跟到了安王府。 而且周嬷嬷与皇后身边的曹姑姑情同姐妹,所以不好得罪。 而王府所有的美人都集中在西苑,一共有三十二位。 除了各国送上来的美人二十五人,其余的都是京城官家女子,除了皇帝赏赐的,就是皇后塞过来的。 这些官女子中,又以丞相吴峥之女吴蓁蓁为首。 “昨日来请安的那些女子中,吴蓁蓁可在其中?” “她没有来。”柳嬷嬷皱了皱眉,又想起一事,说:“老奴算错了一个,听说昨晚有女子夜闯正院,被王爷送回了家,好像是京兆府的,叫龚妙莲。” “龚妙莲啊?”江欣月笑了笑,“博邑侯杨坚的夫人不就也是姓龚,也出自龚家。看来这龚妙莲是皇贵妃那边的人呢。” 她还没动手呢,魏祯倒是先出手了,是不是该给他记上一功? 用了午膳,江欣月先见了陈管家和周嬷嬷。 从两个人的神色态度来看,恭有余敬不足,明显没有太将她这个王妃放在眼里,而且,对于她没有一早进宫谢恩的事情言语中很不满。 但这是魏祯的安排,江欣月没道理有便宜不占颤颤巍巍过日子吧? 陈时安引见了几个打理着王府各种产业的管事,并让他们上交了所有的账册和与王府关系紧密的权贵女眷名册,请她慢慢看,有不懂的可以直接找这些人问询。 看着足有一人高的账册,江欣月挑了挑眉,这些人想给她下马威,有趣。 她让柳嬷嬷端着早安排好的红包一一打赏,陈时安夜不久留,直接找了借口领着人退了下去。 然后就是周嬷嬷上前,领了十多个清一色的粉衣少女上前见礼。 周嬷嬷年约四十,面貌看着十分沧桑,一双眼睛干净却透着几分精明相。 “老奴遵王爷吩咐准备了二十个伺候王妃起居的丫鬟,请王妃挑选。” 说罢从衣袖里取出一张单子呈上去,上面是这二十人的名字来历和身契。 江欣月示意柳嬷嬷去接着,然后让兰草上前给周嬷嬷打赏。 周嬷嬷屈膝谢恩,目光扫了江欣月身边三个奴婢,“谢王妃赏赐,只有一事,恕老奴斗胆相问。” 江欣月眉梢一挑,含笑道:“周嬷嬷不必拘礼,有话便说。” “敢问王妃,皇后娘娘拨给王妃的两个礼仪嬷嬷何在?” 柳嬷嬷微微蹙眉。 江欣月淡淡道:“说来惭愧,两位嬷嬷不堪旅途劳顿,回来路上不幸染病去了…” 周嬷嬷又是屈膝一礼:“请王妃莫要以为老奴僭越,实在是安王府在大周地位特殊,王爷深受圣上重用,王妃还未进王府就已经一品诰命加身,如此圣宠隆恩已是为全京城所瞩目,因此王妃一言一行当慎之再慎。” 看来这个周嬷嬷已经明白了那两个皇后的人是怎么死的,在旁敲侧击的提点她。 由此看来,此人也是偏向魏祯,未必是皇后收买的奸细。 因此她微微一笑:“周嬷嬷是王爷身边的老人,一路上也常听王爷提起嬷嬷,可见嬷嬷在王爷心中十分重要,嬷嬷所言,本妃明白。” 周嬷嬷闻言脸上得意更浓,语气也带了几分傲慢:“王妃愿意听老奴肺腑之言,老奴感激不尽,所以老奴以为,柳嬷嬷与兰草秋彤两位丫头都得跟着这些新人重新学一学皇家礼仪,日后进宫也不会失了礼。至于王妃身边,老奴自会为你安排得体的老人先服侍着,王妃您以为如何?” 这一上来就借口想支开她的身边人自己上?也太不把她这个王妃当回事儿了。 不过人家都扣了这么大个帽子给她,不得不应付一二啊。 江欣月看了眼两个苦了脸的丫头,轻笑一声:“周嬷嬷说的有理,不过本妃身边离不得她们三人,就请周嬷嬷每日挑了时辰过来给她们上课可好?本妃也好跟着学一学嬷嬷的皇家礼仪。” 周嬷嬷赶紧屈膝跪下:“老奴不敢,一切听凭王妃安排。” 江欣月满意地朝柳嬷嬷挑眉,主动权得捏在自己手里,一上来就被个王府老奴拿捏,日后怎么行事? 江欣月亲自起身,走到她面前弯腰扶她起身,笑意盈盈地说:“嬷嬷辛苦,这些丫鬟先留下本妃慢慢挑选,不知道嬷嬷可还有别的指教?” 周嬷嬷已经领教了这位笑面虎王妃的厉害,轻咳一声:“王妃折煞老奴了,老奴心直口快,请王妃恕罪。” “嬷嬷何罪之有?这几日府中诸位也是辛苦,本妃已经命柳嬷嬷准备了赏银置办酒席,让府中下人好好放半天假休息休息。” 周嬷嬷不敢再挑衅这个王妃,直接行礼跪安:“老奴替府中奴才们谢过王妃。” 第112章 搂钱计划开始 周帝在朝堂上发了火。 前灵州巡抚吴越虽然死了,但他的家人仍然逃不过抄家流放的罪名,已经押解上京交刑部审查治罪。 其余一众共犯全部收押待审。 尤其是柳镇雄,身为总兵同流合污,罪加一等。 这一次周帝捏了确凿罪证,以及还有沿河沿海遭这些贪官压榨欺凌的百姓联名血书,在太后面前可是狠狠出了一口恶气,一点面子也不给,直接抄家斩首,没得商量! 又责令吏部尚书张启澜三日内上奏新任巡抚人选。 周帝行事,历来雷厉风行。 且近年又起战事,国库空虚,信赖的臣子顶风作案,不仅私吞军饷,还勾结匪患贪墨漕运,罪无可恕! 退朝后,周帝不着痕迹的朝众皇子处望去。 见太子魏宗瀚与晋王魏宏安面上和睦非常,兄友弟恭地说着话,丞相吴峥正和端王魏玄宜正在商议着什么。 只有于此事立大功的安王面对不少朝臣的恭维,只点头示意,笑容和煦。 这次大案陡生变故,着实打了各路人马一个措手不及。 但这并不妨碍他们结党营私,盯着挪出来的肥缺,瞅着怎么安插自己的心腹属下。 嫡长子早夭一直是周帝心底的痛。 当时为了坐稳皇位,摆脱太后一手遮天的局面,不得不立皇贵妃的孩子为太子。 因此还与皇后生了嫌隙。 太子好大喜功,浮躁冲动,自幼被立为诸君,又得他的纵容偏宠,对几个兄弟也是趾高气扬颐指气使,私下里有贵妃和丞相护着,对下更是无法无天。 这次贪墨案的事上没达到他的目的,想必又会生出不少事端。 宸王会在灵州府闹出那么多荒唐事,这太子背后也没少使力。 不过这些他都不太在意,太后和贵妃两方斗的越激烈,对他来说,并不是什么坏事。 周帝让太监总管叫上安王朝御书房走去,回头含笑问道:“阿祯,可有空随朕去马场散心?” “皇兄邀请,臣弟岂敢不遵。” 周帝上下打量他,拍了拍他的肩膀,朗笑一声:“你能找到喜欢的女子朕很高兴,早些诞下子嗣,朕把郡王名号都拟好了。” 魏祯笑意微敛,垂下眼皮掩去复杂之色,诚恳谢道:“臣弟多谢皇兄隆恩。” * * * “王妃,丁管事有事求见。” 傍晚的时候,江欣月正在伏案写商业计划,就听到柳嬷嬷的传报。 丁立,是宁丘的副手,很有商业头脑,人也见多识广八面玲珑,早在十多天就到了。 听说已经找好了开设山海楼分号的地段,大概是为了此事来请示她的。 江欣月来到前厅时,看到一个二十多岁面色黝黑的青年人,看面相倒是个性情忠厚眼神坚毅的。 既然是宁丘极力推荐,她也当用人不疑。 “草民拜见王妃,王妃万福金安。”丁立远远跪在地上,不敢直视雍容女子的容貌。 倒是知礼守礼,江欣月心里更满意了些。 “起来吧,赐座。” 女子声音温柔好听,丁立心生好奇,忍不住抬了抬眼皮,但只看到锦绣裙衫的一角,只得垂着眼恭谨地坐在了下首,将这些日子收集到的有关酒楼与胭脂铺的商业脉络给江欣月仔细说了一遍。 原来京城也有鹊仙楼,是成国公府的产业,也是权贵最常去的酒楼之一。 因为在灵州府有她开的山海楼引入戏台子开了先例,如今鹊仙楼也仿照她的经营模式将鹊仙楼焕然一新,几乎与灵州府的山海楼一模一样,生意日进斗金,一时间无人能及。 “那些从山海楼逃出去的戏子是不是都进了京城这边的鹊仙楼?”江欣月问。 丁立无奈一笑,“回禀王妃,正是如此。” 江欣月冷笑一声:“仗着成国公府,他们是不怕自己的身契还捏在本妃手里,以为本妃拿他们没办法。” “是王妃做事谨慎,他们并不知道我们酒楼的东家是谁罢了。” 丁立恭谨地说:“只是鹊仙楼可恶之处不止于此,他们还从山海楼抢厨子,偷菜谱,属下是为此事而来,还请王妃给拿个主意。” 灵州府的山海楼创下先例,口碑已经稳定,来往的又是各国客商,所以无论隔壁鹊仙楼和曲觞楼再如何模仿,还是有些不三不四,最后大家还是喜欢去山海楼。 但京城不一样,这里是大周权贵云集之地,成国公又是当今国丈,鹊仙楼虽然是模仿山海楼,可若是山海楼建成后继续统一经营,在京城的人眼里,等于是抢鹊仙楼的生意。 这些权贵只认人,不认地儿,事后麻烦定然不断。 但若是江欣月自己站出来,昭示山海楼是安王妃开着玩的,那也不好办。 因为安王是皇后养大的,安王府又和成国公府交好,论情论理,面子上都尴尬。 所以为今之计,只能改变经营策略,避开成国公府的锋芒。 江欣月默默听了他提出来的几个整改意见,沉默了片刻问他:“花月楼的那些美姬可都到了京城?” 厉山镇的花月楼被她收入囊中,改造成了山海楼分号之后,留下些许清白女子调教成酒楼侍女彰显门面,其余多出来的女子大部分都无家可归,不少人还染了病。 江欣月让青嬷嬷亲自去义诊后,提供了药材疗养。 之后就让宁丘拨一部分跟着丁立上京城。 这些女子的身契在她手里,又受她恩惠,说不上忠心耿耿,但也都义无反顾争抢着跟着王妃去京城做事。 “稍后本妃叫柳嬷嬷给一幅图纸,你照着这图纸改建。咱们不开酒楼,就开养生馆,和琼仙楼并着一起开。” “胭脂铺和养生馆?” 丁立拧着眉思索了片刻恍然想通了什么:“属下可否请教王妃,所谓养生馆,具体经营什么条目?” 第113章 喜烛玄机 江欣月早有准备,让秋彤把一本册子送到他手里。 这些是在琼仙楼在灵州府爆火之后,产生的新思路。 琼仙楼卖的不仅是胭脂,还有因人而异让人变美的手法, 美妆和美甲。 而且为了让普通百姓也能消费得起,因材而异,价格也分三六九等。 如今到了京城,等养生馆开张后,其中项目加入以天然草药和营养油膏为基础的身体护理、按摩疗法—— 以及食疗。 她狡黠一笑,开不了山海楼,另辟蹊径,做生意要懂得变通。 七情六欲的尽头是无病无灾的长生富贵命, 帝王求长生,王侯将相也求长生,而他们的妻子便求美丽芬芳到老。 变美这件事,对手握灵泉空间的她来说是最简单的,也是所有女子不惜挥金如土也甘之如饴的终极目标。 丁立大概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大胆又新奇的点子,富贵人家家里其实有这种仆人用来给主人按摩解乏的。 但绝对没有上面罗列出来的条目这样详细。 他感叹之余,似想到了什么,也直接提出了意见:“王妃的养身馆似乎针对的是京中权贵女眷?若是如此,让那些花楼女子去伺候,若是被发现了身份,怕是不太合适,反而会影响了店铺的声誉。” 这个丁立倒是心思缜密,是个靠谱的。 “你说的不错,养身馆服侍夫人小姐的,都得是人牙子手里的清白身,但你也不要小看了花月楼的姑娘们,她们的按摩手艺可是一绝,为了保持轻盈体态,自有一套保养秘诀,这些都是在外面学不到的,到时候就选几个精于此道的女子去调教新人,我会让柳嬷嬷亲自去盯着。” “王妃考虑细致,属下无不从命。” 江欣月淡淡道:“胭脂铺、药铺、养生馆,缺一不可,到时候丁总管根据情况分配这些女孩子事做,因才适用。” 刚刚从‘管事’变成了‘总管’,可见自己已经被王妃认可,掌管京城一切外办商铺事宜。 丁立心情激荡,感激地连连磕头:“王妃放心,属下绝对不辜负王妃厚望。” 等人离开后,柳嬷嬷忽然想起一件事,问道:“王妃,之前您安排人出海的事情可需要先搁置?” “如果人找好了,就让宁总管安排人立刻出发。” “可是《九洲海河枢纽图志》已经被宸王得手。”她清楚记得当时回春堂小姐用这东西蛊惑了宸王上楼。 江欣月笑眯眯地说:“宸王手里的是母亲库房里的赝品,当初可花了本妃一千两银子仿制出来的,与真正的图纸是逆向而行。” 柳嬷嬷哭笑不得,心里一颗大石头也落了地,“王妃瞒的老奴好苦啊!” 江欣月也笑:“嬷嬷好几次夜闯国宾馆,我知道的。” 柳嬷嬷只能苦笑,她确实想要偷回来,但是找不到机会。 “王妃,西苑来了几个美人想伺候王妃用晚膳。”兰草进来说道。 江欣月看了眼天色,见了几波人天就黑了,这京城的时间过得真快呀。 “王爷还没回来吗?”江欣月问。 “回禀王妃,刚刚闫辉侍卫回来过,说王爷下朝后被皇上带去了东郊马场骑马,可能会晚些回来。只是王妃刚刚在见客,奴婢不好进来说话。” 江欣月淡淡道:“没事,把晚膳热着,等王爷回来再吃。” 柳嬷嬷看了眼外面几个莺莺燕燕的身影,忍不住问:“王妃可要见她们?” “你刚才可有听周嬷嬷提起这些人?”江欣月意味深长地笑。 柳嬷嬷到底不如青嬷嬷心思细腻,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摇头道:“没有。” “是呀,周嬷嬷提都懒得提,我们又何必多事。” 她疲惫地伸了伸有点发酸的懒腰,想着回屋好好泡个灵泉才好,昨晚那人就跟喂不饱的饿狼,哪里有半点平日里的温润君子样,若非她身子养得好,今日哪里爬得起床! 回屋后,她将那对收起来的龙凤喜烛交给柳嬷嬷,“里面加了不少媚药,拿给萧先生瞧瞧。” 她昨夜就嗅出了一些异样的香气,但是喜房里本来就人多东西也多,一时间分辨不出是什么。 今天查看了屋子里的熏香和蜡烛后,才发现问题发生在喜烛的烛油里,掺了药粉。 之所以隐而不发,是因为她怀疑这是帝后的意思,魏祯府中那么多美人却不肯染指,可见在女色上兴致十分寡淡。 而且她还记得昨晚皇后在宫门前念念叨叨让魏祯早些为安王府开枝散叶之类的话。 “岂有此理,这王府竟敢在大婚夜对王爷王妃下手!”柳嬷嬷脸色大变,气得浑身发抖,“老奴竟然没有察觉,请王妃惩罚。” “罚你做什么,叫常山虎兄弟不要暴露身份,调查这喜烛送进新房之前,经了几个人的手,事无巨细查清楚了。” “老奴一定揪出这个幕后真凶!”柳嬷嬷自责又愤怒,气得两眼通红,抱着喜烛腾腾腾往外走。 被赶回西苑的一众美人脸色都不好看。 吴蓁蓁听说昨夜一晚上正院叫了两次水,可见安王可不是不沾女色之人。 当时气的她摔了满屋子琳琅宝贝,今日豁出脸面来请安,借伺候王妃之名好见一面心慕的男子,谁知道对方连面都不露,直接把她们送了回来。 听说王爷今早为了让王妃好好休息,公然违拗皇后旨意,免了王妃进宫请安的礼数。 这样的宠爱,那个乡下来的小官女子怎么当得起?! 张思雅是个老实的,她是一个中郎将之女,当初中秋宴上赶鸭子上架被迫演奏了一曲箜篌,被安王品了一个‘妙’字,皇帝就将她赐给了安王。 她出生不高,家中总是盼着她高攀权贵,送她去做妾,她早有了心理准备,而且对方还是当朝安王,皇帝宠爱的御弟。 进府一年,她几乎忘记了安王的容貌,整日弹琴作画不闻外事,清闲得很, 这样的富贵又安逸的生活,她已经很满足了。 若不是吴蓁蓁和沈慧非要拉着她一起来凑热闹,她也不会来自取其辱。 连个名分都没有,她们凭什么让王妃待见? “吴姐姐别生气,我们从长计议,反正王爷这会儿也没回来,若是那女人真的允了我们伺候,还不是要折腾死我们?” 沈慧娇声道,“姐姐可有听说,那个龚妙莲昨夜被王爷打包扔出了王府,罪名是不敬王妃。” 吴蓁蓁绞着帕子咬牙切齿:“不敬王妃??真可笑,我们哪个见过王妃了,昨夜我可是亲眼看到那个蠢货急巴巴的抱着王爷的脚恳请留下呢!扰了王爷兴致,不扔她扔谁!” 沈慧心里不屑,但她只是当初炎国送来的一个美人,被皇帝点入了安王府,想要跟这些大周千金打成一片,只能迎合着这些愚蠢女人的行为。 她抿唇一笑:“我一直以为王爷喜欢的是萧先生的妹妹彩蝶姑娘,可惜襄王有梦,神女无情。如今看着王爷的处事,看似对王妃护得紧,实则在给她树敌。这么看着,王爷好像也不是有多爱重咱们王妃吧?” “哼,萧彩蝶一个乡下丫头更加配不上王爷了!”吴蓁蓁冷笑,“不过你说的也有道理,王爷既然为了王妃违背礼制,我就让我爹爹上朝参王妃藐视君威,不敬皇后的大罪!” 到底是重臣的女儿,这一点就通的智慧还是很不错的。 沈慧摇着羽扇故作惋惜:“王爷这般聪明睿智,却将鱼目当明珠,吴姐姐对王爷一片痴心,且论家世背景强那女人好几倍,竟然忍心冷落于你,就连我也看着心疼。” 跟在两人身后的张思雅无奈地摇了摇头,这热闹有的看了,日后得远着她们些,莫要引火烧身了。 第114章 进宫 入夜,常肃让柳嬷嬷递来了一封密信。 西苑的吴蓁蓁写给她老爹吴峥的。 其内容无非就是说她这个王妃嚣张跋扈,独占王爷,欺压西苑众人之类的话。 她是不知道吴丞相看到作何感想,在她看来一介朝廷官员绝对没权利敢把手伸到王府后院来管闲事,除非这人是不想活了。 “听说这个吴蓁蓁本来是要给王爷做侧妃的。”江欣月问柳嬷嬷道。 “回王妃的话,这吴蓁蓁本来是被丞相夫人送出府养在庄子上的不得宠庶女。听说几年前王爷奉皇命去平息藩王动乱,在那里救下了她。此女心计颇重,假装受惊失忆一路缠着王爷,甚至在御前也敢以死相逼,只求皇上恩准她入王府为奴为婢,报答王爷救命之恩。” “哦,英雄救美啊。”江欣月阴恻恻地笑着说:“把那个送信的人看好了,明日有大用处。” 这时,门外传来一道清朗的声音:“什么大用处,也说给本王听听。” “王爷回来了!”柳嬷嬷带着丫头恭敬行礼,安静地退了出去。 江欣月不怀好意地看着他:“王爷大概是听错了,妾身只是在感叹王爷真是个香饽饽,天下美人都哭着求着宁可为奴为婢也要入安王府。” 魏祯坐在她对面,先给她续了一杯茶,笑道:“本王也记得王妃说愿意为本王马前卒。” 想到在曲觞楼一番士为知己者死的豪言壮语,那是作为幕僚的立场才说的。 这人倒是厚脸皮,一群莺莺燕燕还挺得意! 她不介意先捧捧场:“可是王爷也说了不舍得妾身赴汤蹈火,愿意为妾身遣散后院不是么?” 魏祯含笑的凤目盯着她生动的小脸,“在吃醋?” 江欣月相当霸气地倾身伸手勾起他的下巴,昂着脑袋说:“王爷只能是我的人,不行么?” 魏祯不怕死地继续试探:“若是本王纳侧妃呢?” 江欣月挑高了眉梢,笑容冰冷:“王爷大可以试一试。” 魏祯朗笑出声,揽过她的腰将她搂进怀里,伸手摸摸她脑袋,“那王妃准备如何补偿本王?” 江欣月吧唧一口亲在魏祯脸上,笑眯眯地拍马屁:“王爷待我好,我自然也真心相待,若是王爷负我…”她一双桃花眼眯起危险的弧度,笑而不语。 “本王必当自勉,不过,王妃也当努力才好。”魏祯抱着她缓缓走向里屋。 候在外头的柳嬷嬷将小丫头们又赶远了些,满心欢喜地双掌合十做默念阿弥陀佛, 感慨若照这样下去,很快就能抱上小世子了。 ※※※ 翌日清早,夫妻俩携手进宫拜见帝后。 皇后的崇德殿中妃嫔满座。 江欣月也终于看到了那个盛宠不衰的皇贵妃——杨姝音。 纵然满身荣华加身,也难掩清丽绝色,媚而不妖,艳而不俗,一颦一笑皆春色。 杨家几个姐妹都不如她,确实是真正的绝色佳人。 满屋嫔妃在她的衬托下都黯然失色。 就在她一个晃神之间,皇帝已经赐下了无数金银珠宝,话语落尽还要添上一句早些为安王府开枝散叶这种话。 皇后端庄严肃,倒不似皇帝那般和善,只让曹姑姑端了三本镶金边的佛经给江欣月。 这礼物着实让人有些意外。 ‘水性杨花的贱蹄子,挑拨是非令叔侄反目的祸水,本宫赏你佛经已经是最大的仁慈了。’ 一段莫名其妙的声音飘入耳中,江欣月不动声色抬眼看皇后。 原是皇后的心声。 这就是和魏祯在一起的额外福利。 她虽然知道和宸王结下梁子,就是和皇后作对,早已有了心理准备。 可也想不到皇后竟然是这么看她的…还真是有些哭笑不得。 “多谢皇后娘娘赏赐,臣妾谨遵娘娘教诲。” 她含笑盈盈下拜,心里已经开始盘算了起来。 如果说皇帝对皇贵妃是喜欢加利用,那么对皇后是爱重加愧疚。 这个女人目前来说不能得罪。 仇恨不能两清,但是可以转移啊! 之后皇帝与夫妻俩寒暄几句,皇帝就拉着魏祯去御书房,说是金国使臣已经等在了那里。 早间江欣月已经把《九洲海河枢纽图志》交给了魏祯。 这是之前说好的,因为这本图志的存在已经涉及两国外交的层面,由一国之主去处理最恰当不过。 而且因为杨氏主动上交图志,皇帝封杨氏三品诰命夫人,赐绣云霞孔雀纹霞帔。 魏祯临走前说一会儿就过来接她,这也是变相告诉皇后,这个媳妇他护得紧。 因此皇后脸色更加阴沉, 倒是一旁的皇贵妃露出和蔼亲善的笑容:“说起来,安王妃与本宫还是嫡亲的表妹,可惜以前两家走得远,不曾见过面。今日一见,可真真是天仙般的容貌,难怪能得安王殿下青眼。” 一个绿衣嫔妃笑着说:“嫔妾听说,南海一带出美人,此言确实不假,前些日子进宫的秀女,那几个姿容上佳的美人都是来自南海一带的。” 另一个蓝衣嫔妃笑着看了眼皇后,意味深长地说:“陈贵人说的没错,尤其是皇贵妃娘娘的亲妹妹 ,清艳绝丽,跟当年刚入宫的皇贵妃娘娘几乎一模一样呢!” 皇贵妃笑容不变,但眼底却浮上一层碎冰,手中的茶盖重重扣在碗上,缓缓起身走到江欣月身前含笑道:“今日天气凉快,安王妃可有兴致随本宫去御花园逛一逛?” 不等江欣月回话,皇后就冷冷道:“本宫还有话与安王妃说,妹妹不如先去,稍后让她过来如何?” 皇贵妃纤长浓密的眼睫轻轻眨了眨,勾起红唇笑道:“你们看,安王妃真是个讨人喜欢的,连皇后姐姐都舍不得放人。也罢也罢,改日再请王妃游园吧。” 说着便朝皇后行了礼先走了。 几个和贵妃一路的也纷纷起身告退。 一下子空旷的崇德殿变得更加冷清,只有蓝衣嫔妃为首的几个宫妃还端正坐在位子上,肆无忌惮地打量着江欣月,一脸看好戏的样子。 “安王妃,你可知错?” 不是吧,这才见面就来硬的,是不是有点急躁了些? 江欣月福了福身,淡淡道:“臣妾愚钝,请皇后娘娘指教。” 曹姑姑冷声喝道:“放肆,安王妃既知教诲,为何还不跪下聆听皇后娘娘训诫?” 这不跪是不行了? 很好,这笔账记下了! 江欣月一脸懵懂无辜地抬眼,缓缓跪地道:“入宫前王爷告诉臣妾皇后娘娘宽厚仁爱,平易近人,让臣妾一定要敬重皇后娘娘,不可以任性胡闹,臣妾实在不明白自己犯了什么错,竟让皇后娘娘这般震怒?” “哼,今早有大臣在前朝上奏安王色令智昏,受你挑唆竟然无故驱赶府中美人,以至于差点害死卿卿性命。本宫问你,可有此事?” “皇后娘娘明鉴,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臣妾才入府两天,连府中美人都没见过,何来挑唆驱赶一说?” “安王妃你好大的胆子,难道是皇后娘娘冤枉你不成?”曹姑姑疾言厉色。 第115章 偷听 江欣月也冷了脸,沉声道:“皇后娘娘英明睿智,自不会冤枉了臣妾,所以臣妾有一物请皇后娘娘亲鉴。” 她让柳嬷嬷把截到的密信呈上去,淡淡道:“臣妾虽初掌王府,但也知道家丑不外扬的道理。这封信是被守门的人赃并获拦下的,本想大事化了小事化无,一切为了王府名声,但没想到竟然还是被人钻了空子。” 皇后看了信的内容脸色微微一变:“吴蓁蓁!就是那个宫门前要死要活闹着进安王府的丞相庶女?” “皇后娘娘若是不信,大可以去王府查明情况,那送信的正是吴美人身边的贴身丫鬟,此刻就在宫外候着。” 皇后嘴角一抽,冷冷盯着江欣月,须臾冷笑道:“你可知王府新婚夜,京兆府的千金龚妙莲在府门外上吊自尽?” “皇后娘娘明鉴,试问王爷处置一个不知廉耻想要在大婚夜爬床的贱婢,与臣妾何干?皇后娘娘把王爷抚育成这么优秀的男子,日后多了狂蜂浪蝶想要为之飞蛾扑火,难道臣妾都要为此谢罪吗?” 蓝衣宫妃忍不住掩唇笑,最后在皇后威严的目光中噤了声。 她柔柔劝道:“皇后娘娘,安王妃说的也不无道理,毕竟那龚家小姐有错在先,怎能怪在王妃身上呢,您看她身子娇弱的样子,若是吓出个好歹,一会儿安王殿下又该心疼了。” 皇后将信交给曹姑姑,冷冷道:“起来说话吧!” “多谢娘娘体恤。” 江欣月坐到了蓝衣宫妃的对面坐下,朝她点头笑了笑。 蓝衣宫妃却转开了头,不予搭理的样子。 “在你进门之前,王府可是安静无事的,一切起因都在你入了王府后发生的,你可知道是为何?” “请娘娘教诲,臣妾感激不尽。”江欣月暗暗咬牙,就知道你要说什么了! 果然皇后后面便是一通让她劝谏安王多光顾后院,雨露均沾的废话。 眼见她越说越带劲,江欣月见缝插针说道:“皇后娘娘之言臣妾铭记于心,绝不敢懈怠。 只是有一事,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吴美人为了一己之私能做出私传信件之事实难宽恕!王爷深受皇上信重,王府后院也不只是我大周朝的美人,若是日后人人效仿,怕是祸国殃民之祸!” 吴峥是皇贵妃那边的人,皇后对这些人是咬牙切齿恨之入骨,有了把柄当然不会放过了。 “这是当然,你便照王府规矩处置便是!” 真是双标,赶走龚妙莲震怒,要赶吴蓁蓁却答应的这么爽快! 不过,目的达到了就行,也算是摸清了皇后的脾气。 皇后神情有些慵懒,淡淡又补充道:“行了,本宫乏了,今儿就到这吧。那三本佛经是太后赏你的,命你日日抄十遍,本宫会派人亲自来取。” ※※※ 走出崇德殿,江欣月在花园里等了魏祯一会儿,心想着商议两国大事一定没这么快,但她也不想留在这崇德殿附近,不如先出宫在马车上等他好了。 就这么想着,她让宫娥引路,带着柳嬷嬷往花园外头走去。 恰在此时,蓝衣宫妃坐着软轿与她擦身而过。 江欣月行礼:“刚刚多谢娘娘解围。” “不敢当,只是这条路不适合安王妃,还是绕道吧。”蓝衣宫妃轻轻一笑,袅袅远去。 “刚才这位是哪个宫的娘娘?”江欣月问宫娥。 “回王妃的话,刚才是储秀宫丽嫔娘娘。” 江欣月不知道丽嫔的来历,但还是听了她的话,让宫女拐了道,往御花园的方向绕出宫。 当宫娥带着两人消失在深长甬道的拐角后,皇贵妃身边的几个小太监满头大汗急匆匆的朝这边走来…… ※※※ 巳时已过,御花园已经没有什么人了,荷花开的正好,几个宫娥打扮的少女正撑着小舟在荷花池里摘荷花。 ‘难道就这么算了?’一个愤怒的女声传入耳朵。 江欣月私下看去,问柳嬷嬷,“嬷嬷可听到了什么?” 柳嬷嬷是内功高手,几丈之内的声音都逃不过她耳朵。 她环视四周警惕道:“王妃,闲事莫管,我们还是快出宫吧。” 看来不是她的异能,目前来说,离开魏祯她是听不到别人心声的。 ‘当然不会,但今日魏祯也在宫中。’另一个是男子声音,而且很耳熟。 低哑又阴郁,仿佛沉积了无数怒火正待爆发,竟是宸王魏靖丰。 她之所以不想待在崇德殿就是因为不想遇见这个倒霉蛋,没想到这人阴魂不散。 “什么时候,你竟然这样怕那个病秧子了?”女子娇柔的声音充满讽刺。 江欣月看了眼前头的宫娥,见她浑然没有反应,暗道成婚后自己听力真的变强了吗? 循着声音的方向,她确定就在这片假山附近。 “本妃累了,稍微歇一歇。”她轻声说。 小宫娥腼腆一笑,拿了绣帕垫在石墩上,“王妃歇歇。” 柳嬷嬷很上道的拿了一个装了银子的荷包递给她,小宫娥倒是十分爽利,咧嘴笑着跪谢了赏赐。 江欣月凝神细听, 魏靖丰:“本想在路上杀了他,却屡次不能的得手,反而被他摆了一道,不过无妨,这次北凉藩王再起战乱,父皇一定会让他随军一起去平乱,这一次定叫他有命去没命回!” 神秘女人:“嘻嘻,皇后还想倚重他呢,你倒是一心想杀他,到底存了什么心呀?对了,听说他还给你找了个貌美无双的侧妃,可是真的?” “哼,那个女人也配,很快本王就会让她消失了。” “那你告诉妾身,她美还是妾身美?” “你说呢?” 接下来尽是不堪入耳的声音,两人竟然在假山里面做起那种事。 可惜江欣月没有透视眼,不然真想看清楚这个女人长什么样子? * * * 在马车上大约又等了半个时辰,魏祯才出来。 “让你在崇德殿等我,怎么自己先出来了?”他上来仔细打量她的脸色,看来是听说崇德殿发生的事情了。 江欣月有些疲累,钻进他怀里懒懒道:“王爷知道啊,我不想看见疯狗。” 魏祯抚了抚她的头,笑道:“他被皇后禁足,你见不到他的。” “王爷骗人,刚刚路过假山的时候,我听到他与人说话!”江欣月不瞒他,还煞有介事地指着柳嬷嬷道:“嬷嬷也听到了。” 柳嬷嬷头皮一麻,尴尬地低头告罪。 魏祯脸色微变,抬起她皱巴巴的俏脸,怎会不知她心思,这是来告状呢。 “可受委屈了?” “就凭他也配,”江欣月不屑地呸了一声,忽而盯着魏祯问道:“王爷是不是要去平乱?” 第116章 隐忧 闽越漕运贪墨一案暂时告一段落,金国来的和亲公主南宫燕被封为禧妃,赐住明月宫。 南宫清也得到了由翰林院掌院亲自临摹的《九洲海河枢纽图志》,经由随行的金国使臣验证,确实是金国丢失已久的《金史密录》。 南宫清虽然不甘心密录正本存入了大周御书房,但能得到这个结果已经算不错了,皇帝能愿意誊抄一份送给金国,说明大周皇室中无人知晓《金史密录》中的藏宝秘密。 他当天就带着金国使臣急匆匆地向大周皇帝告辞,即刻出发回金国交差。 南海一带的动荡也暂时恢复了安宁。 但是西关一带依旧战乱频发,楚国和炎国海陆联手侵犯大周领土,此仇不报,始终是皇帝心里一根刺。 原本皇帝打算从北境调兵前往西关解决此事,却传来一个令人吐血的大案,气得皇帝在亲政殿上差点晕厥。 北凉是大周北境一个茹毛饮血的蛮荒部落,几十年前被先帝的铁蹄征服,与金国一样对大周俯首称臣。 但近期发生了一件大事。 北境边城守将池龙与边城官府勾结,倒卖军中器械,包庇江湖匪寇掳掠良家女子,逼良为娼,卖为军妓。 不少可怜女子甚至被将士们送去北凉王庭,为那些禽兽不如的野蛮人为奴为婢。 据说这些大周细皮嫩肉的美人在北凉十分吃香,价值千金,因此人贩子愈发猖狂了起来。 因此案涉及了皇城中失踪的高官之女,才引起了朝廷重视。 周帝向来看重武将,池龙更是周帝年轻时一手提拔的将领。 这不啻于狠狠打了皇帝的脸。 皇帝震怒可想而知,立刻下令刑部与大理寺联手彻查。 又特遣身边的金吾卫密探入北凉暗访,务必查无遗漏。 说到底,皇帝不太相信自己看重提拔的武将竟然能犯下这种重罪。 江欣月知道这个案子,前世是宸王奉皇命亲自督办的,这件事的幕后黑手是太子魏宗瀚与晋王魏宏安。 原主的记忆里,这件事情最后以削去晋王王爵,贬去苦寒边城做郡王,终身不得回京。 然而太子魏宗瀚却在这场大案中被摘的干干净净,只是私下被罚去面壁思过一个月不得涉朝政。 皇帝这也算是变相保护了太子。 难怪这一次宸王会推举魏祯去收拾这个烂摊子, 这活累死累活不说,最后半分好处捞不到,还会得罪半数利益牵扯的朝廷官员。 她好奇问道:“朝廷高官的女儿,是哪家?” “定远侯府,林庆阳林将军的嫡次女林诗雨。” 定远侯府,江欣月垂目思索,这是成国公府少夫人的娘家啊。 她心中渐渐有一条线索串了起来,“林诗雨也是要入宫选秀的吧?” 魏祯低头低头轻轻含了她双唇,意味深长地看着她笑:“今日怎地这么关心朝廷大事?” 江欣月抗议地推开他,不满道:“这怎算是朝廷大事呢,王爷也知道我日后要与这些大臣女眷来往,当然要了解一下嘛。” “嗯,她本是太后与皇后看重的宸王妃人选。”魏祯语气淡淡,却透着一股讽刺意味。 江欣月眸光一冷,这个倒是前世没有的事。 但魏祯这么肯定,那便本该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可宸王已经决定讨好皇贵妃和杨家结盟, 这愚蠢的决定中,宸王对林诗雨失踪的事情也是清楚的,甚至是眼睁睁看着发生却乐观其成。 “王爷准备何时出发?”江欣月问道。 魏祯修长的手指轻轻捋着她黑亮的长发, 很柔很滑,指尖有些眷恋这种些微的沁凉。 他沉默片刻轻声说:“皇兄给我五日时间。” 江欣月心中升起一丝莫名的不安:“五日后启程吗?” “嗯。” ※※※ 萧无义自从魏祯大婚,就没有踏进过安王府。 因为安王妃派人送来的半截喜烛引起了他的兴趣,查验出原因后,他不情不愿地亲自走了一趟安王府,却被人告知安王夫妇进宫还未回来。 陈管家恭敬地请他在花园凉亭稍候,又备上了美酒侍女伺候着才告退。 “咦,这不是萧先生么?”一个身着黑色纱裙的清冷美人摇着团扇,微笑着站在花丛中看他。 萧无义抬了抬眼皮,不屑地转开了视线。 “萧先生怎么这样冷淡,妾身可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呢!” 美人俏生生地走过来,只是她的脚没踏上台阶,就被一个茶碗狠狠掷在了原地。 “滚!”萧无义语气平淡,可那浑身竖起的杀意却令人不敢靠近。 美人脸色微微一冷,勾了勾唇皮笑肉不笑:“其实妾身只是想问候一下彩蝶姑娘,之前若非彩蝶姑娘为妾身解了蛊毒,妾身也不能好好活着了。” “你知道最好,但也别忘了你是安王府的人,别想着吃里扒外做蠢事。” “妾身自然不敢。” “不敢?” 萧无义斜睨了她一眼,将包裹着烛蜡的纸包丢在了她脚前:“喜烛里加了什么你心里最清楚,楚国的沙棘鲜菌,专门用皇室美人魅惑君王的玩意儿!沈慧,你真是好大的胆子。” 沈慧妖娆一笑,柔声道:“此菌无毒,只是能激发人心中的情欲罢了,当初在萧先生身上无效,妾身便想着王爷素来清心寡欲,当与先生一样才是,哪知却成其了美事,听说那夜洞房花烛可是直到天明才歇。” “闭嘴!” 萧无义脸色无比阴沉,想到当初好心给这女人换药,她竟敢对他用媚术,好在他心志坚定,才没有失了身。 可恶的是这个女人自以为看穿了他的心思,认为他不爱美人是短袖,因而借机冷嘲热讽,真是令人倒足了胃口。 他走上前逼近她含笑又得意的俏脸,忽而绽出一抹邪肆的笑:“你也太小看王爷和那个女人了,安王妃可不是菟丝花,敢算计她的女人,至今每一个能有好下场。” 沈慧笑容微僵,勉力撑着挺直的背脊直视萧无义:“周楚两国战事又起,妾身只是想提醒萧先生,还是早点让彩蝶姑娘回京城的好,西关可不是娇滴滴的小姑娘该去的地方。” 萧无义懒得看她一眼,拂袖径直离开。 第117章 龌龊 沈慧,五年前楚国与大周停战盟约中附赠给大周的美人之一。 据说是楚国皇室郡主,其实是楚国精心训练出来魅惑大周皇帝的美姬。 临行前楚人怕这些女子心智不定,叛国投敌,在所有美姬身上种下蛊毒,但凡生出反叛之心就会被万蚁噬心而死。 萧家兄妹不知道沈慧到底有没有反叛之心,总之在被送入安王府后,沈慧居然毒发,生死一线,是萧彩蝶及时替她引出了蛊虫,才免于一死。 本来安王准备放她自由,可沈慧却改变了主意,恳请安王收留府中。 这些年一直安分守己,却没想到在安王大婚之日,在喜烛上做手脚。 萧无义这次来,便是亲自为魏祯和江欣月把脉,查看有没有什么别的猫腻。 等一番诊脉后,他脸色稍缓,看了眼新婚后面色红润愈发娇艳的江欣月,冷哼一声:“王爷不懂医术,王妃难道也没察觉喜烛有异?” 江欣月又不是萧彩蝶,没有辨香识药的高超能力,她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萧先生高看本妃了。” “呵,王妃一会儿能辨识瘟病对症开方,一会儿竟连这么简单的媚药都辨识不出来,萧某不得不怀疑王妃是否别有用心!” “啊对对对,”江欣月拉起魏祯的手笑眯眯道:“情之所起,将计就计,又有何不可,反正没有毒不是么?” “胡闹!”魏祯轻斥了她一句,却眼含宠溺。 萧无义再次被这女人的无耻刷新了认知,看着两人执手相望的恩爱样,心中不悦更甚,他扬唇冷笑:“这么说王妃对那沈美人还是感恩戴德,准备奖赏于她了?” “此人心术不正,本王留不得她,此事交由你处置。”魏祯脸色一沉,寒声吩咐萧无义。 萧无义瞟了一眼江欣月,淡淡道:“王爷,此人是皇上赏赐,私下处置是否不妥?” 魏祯眼中凝了冷意,“你何时这么优柔寡断?在王府谋害主子,本就是死罪,如今我朝与楚国再次开战,这些楚国女人也该清理干净了。” 说到正事,两人谈及北境乱局,便起身去了书房议事。 临走前魏祯让江欣月不用等他,早些休息。 时间还早,江欣月当然是睡不着的,既然沈慧交给了萧无义处置,她也该替皇后解决吴蓁蓁的事情了。 于是她让人召来了周嬷嬷吩咐了几句,让她去处理。 周嬷嬷早先已经知道了王妃的人拦截了吴蓁蓁身边人出府,还给关押了起来, 起初颇有微词,只觉得这王妃果然是乡下来的没有容人之量,只知道借题发作,心里是很看不起她这般小家子作为。 但得知了皇后震怒,传下口谕要重罚吴蓁蓁,她也意识到了问题严重,连忙先跪地请了罪。 “周嬷嬷不必自责,偌大的王府都需要周嬷嬷亲力亲为,难免疏漏。但只此一次,下不为例了。” “是,老奴知错,多谢王妃宽恕。只是不知王妃准备如何处置吴氏。” 江欣月淡淡一笑:“周嬷嬷说错了,人家是黄花大闺女,只是暂住在王府的娇客,既然她这样想念丞相府,就劳烦嬷嬷和陈管家亲自送吴小姐回丞相府吧,记住带上那封信,亲自交给丞相大人,当着大家的面好好说清楚吴小姐是多么思家心切,别让人家以为是王府养不起闲人。” 周嬷嬷哪里会听不懂她的意思。 这是要当着京城百姓的面敲锣打鼓告诉他们吴蓁蓁是丞相埋在安王府的眼线。 好损,好毒,没有痛打责骂,却足以把人逼入绝地。 想必丞相府也绝不会容下这个愚蠢的庶女了! 她头皮发麻,对江欣月的态度愈发恭敬了几分,领命退了出去。 “王妃,听说四小姐在宸王府过得很不好。”秋彤端了果茶进来,轻声禀告。 柳嬷嬷可记得是江婉容自己不知廉耻跑了两里地爬了宸王的床,根本不值得同情她。 “跟王妃说这些做什么!”柳嬷嬷满眼不赞同地瞪了自己小徒弟一眼,这丫头平日里机警的很,怎么这会儿来犯蠢了? 江欣月笑着喝了口茶,问:“你今日在外面碰上她了?” \\\"咦,小姐怎么知道呀?\\\"秋彤惊讶地问,确实是她奉命去找丁管事的路上,碰到了带着丫鬟出门买东西的四小姐。 “四小姐被打的鼻青脸肿的,看到奴婢就流泪,拉着奴婢一直哭着说话。奴婢也是一时不忍心,请王妃恕罪。”秋彤惭愧地跪地请罪。 江欣月让她起来,含笑捏了捏她的小脸:“没事,她就是故意跟你诉苦,好让本妃同情她。” 这种手段她见得多了,也许鼻青脸肿还可能是化妆装出来的。 如果真的那么惨,她怎么还有机会出府门呢? “没想到圣上真的会同意宸王娶杨家女,老奴真是浅薄了,怎么都想不明白?皇后娘娘和太后娘娘难道会同意此事?” 柳嬷嬷到现在还是一脸迷糊,毕竟皇贵妃贵妃和太后两派水火不容,就连她这个初入京城的王府奴婢都能感觉出来。 江欣月感慨了一句:“这也能证明,宸王在皇后和太后面前是如何得宠,只要是他想要的,都能得到。 包括皇位。 正因为如此,她得帮帮四妹才行。 只要江婉容越得宠,宸王就能死的快些。 说到皇后,柳嬷嬷忽然想起今日宫中一事,忍不住愁眉担忧地说:“王妃,你说那个小宫女会不会出事?” 今日出宫前在假山旁意外偷听的事情一直是两人心头刺,于是江欣月在临近宫门时忽然对小宫女说,自己的蝴蝶白玉簪掉在了假山附近,让小宫女去帮着找一找。 结果等到了魏祯出来的时候,小宫女还没回来。 江欣月淡淡道:“这小丫头是皇后宫里的人,且活泼机灵,我对她有信心。” 她迫切的想知道与宸王私通的女人究竟是谁。 ※※※ 皇城的快活楼中,众皇子聚在一处喝酒。 端王魏玄宜搂着两个绝色美姬嬉笑闹腾了一会儿,见宸王魏靖丰阴着脸喝闷酒,忍不住朝几个兄弟挤眉弄眼。 这小子自从灵州府回来就不见人,这会儿好不容易约他出来聚聚,竟然给大家摆脸色,忍不住逗他,“七弟,我可是听说近日你府里收了一个灵州府的美姬,” 他眼神示意大家看宸王的脖子,“看样子,还是个小野猫呢!” 说完一众人才发现侧颈上的几个明显的齿痕,明了其中意味,不由戏谑的打趣。 宸王淡淡道:“确实是个野猫,闹得厉害。” 晋王魏宏安哈哈一笑:“真是想不到灵州府一行,两个万年不近女色的和尚都开了窍,且不说咱们七弟,就连皇叔也娶上了媳妇,本王还以为他准备孤寡病死都不会娶妻呢!” 宸王脸色更冷了几分,猛地灌了一大口酒。 太子魏宗瀚颇有不悦道:“听说安王妃比本宫母妃还美,本宫却一直未见真容,今日还派人等在路口逮人,却被那美人给跑了,真是岂有此理!” 晋王笑的猥琐至极:“皇兄,安王可不是泥菩萨,您悠着点,别把他新媳妇给玩坏了!” 太子大手一挥:“哈哈哈,母妃说了,这女人本来就是给本宫做侍妾的,谁知道被咱们小皇叔给抢了过去,吃不到肉,本宫也不介意喝口汤,尝尝这南海美人的滋味如何!” 端王道面带不屑,“皇兄也太瞧得起咱们这皇叔了,太医曾说他子嗣艰难,也许房事也艰难呢!” 太子得意洋洋,转头看向宸王,神态有种居高临下的傲慢:“你那个美姬听说是安王妃的庶妹,倒是有眼光,什么时候带出来让我们兄弟瞧瞧,既然是安王妃的妹妹,当有几分姿色。” 晋王也拍拍宸王的肩膀,对他挤眉弄眼,神情促狭。 太子在这方面玩的花,也时常与兄弟转赠美姬狭玩。 也有臣子妻女被太子看上,为此丢官丢命的司空常见,偏偏上头睁只眼闭只眼,大家敢怒不敢言。 宸王心底厌恶,但面色平淡如常,“不过是个美姬,皇兄若有兴趣,明日就送到太子府上便是。” 第118章 淮香 安王府 书房 暗探刚刚送上一份秘报,魏祯打开目光一扫,眼神会变得锐利冷酷。 这是密探刚刚从快活楼探得的消息。 萧无义见状问道:“怎么了?” 魏祯把密报丢给他,“看来太子是太闲了,丽嫔那边知会一声,该动手了。” 萧无义看完内容嗤笑一声,“王爷不觉得他们过得越糜烂,对我们的事情越有帮助么?” 魏祯阖上眼,没有说话。 萧无义说道:“王爷可看了彩蝶传回来的消息?” “嗯。”魏祯似乎在思索什么,心不在焉的点了点头。 萧无义顾自说道:“监军之死与江俊杰无关,但我看江俊杰此人排兵布阵虽是奇才,但为人太过耿直勇武,却不善阴谋诡计,迟早还会陷入敌人的圈套。” “皇兄素来看重武将之才,而且其父江海山曾与皇兄少时相识,有同门之谊,皇兄要抬举他的儿女,没有人能改变。” 萧无义:“江海山递上来的辞官奏折皇上应该也不会同意的。” 魏祯将密折放在烛火上点燃,看着它一点一点化为灰烬,火光也在眼眸中越燃越烈:“这次北境的动乱,势必牵涉一批朝廷官员,皇兄在等待时机。” 萧无义很快便反应了过来,“原来我们都是皇上手中的棋子。” 魏祯吩咐道:“监军死因查明,皇兄不会让他钦点的镇北侯在京城停留太久,他很快会启程去西关,在这之前尽快安排几个幕僚给他。” 萧无义戏谑道:“听说今日皇后娘娘在安王妃手里吃了哑巴亏,还被她牵着鼻子走,真是令人刮目相看,就连陈管家和周嬷嬷都对你这个王妃刮目相看不敢轻慢。若是江府众人都如她这般,也无需王爷这般费心。” 魏祯沉默,望着窗外的竹林默然不语。 半晌才轻声说:“终究是委屈了她。” 半夜三更才回到正院里,发现屋中灯火还亮着。 魏祯心头一暖,自从这个女人入了府,王府不再是冷冰冰的空城,有了家的感觉。 “王爷您回来了,王妃已经为你准备了汤水沐浴。”柳嬷嬷迎出来笑道。 魏祯点头,“你们先下去吧。” 柳嬷嬷也清楚了王爷不需要丫环伺候的习惯,低头领着一众奴婢退了出去。 踏入屋中,见女人慵懒侧卧在美人榻上,身上盖了薄毯,颊边还枕着一本册子。 他抿唇无声笑了笑,俯身轻轻抽出那本册子看了看,才知道自己想岔了, 这次是正经书,上面绘了山川湖海,是大周江山志。 一行行秀气的簪花小楷在北境的方位落下一笔笔批注。 他看了一会儿,合上书册,将她轻轻抱起。 只才一动,怀里的人就悠悠苏醒了过来。 “唔…王爷回来了?”江欣月揉了揉眼皮,雾蒙蒙的桃花眼闪着细碎的光。 “说了不用等我,还是睡在外间,也不怕着了凉。”他微凉的话语,眼神却极宠。 她眯了眼笑着,似猫咪般自个儿挪个舒服的姿势,脸颊蹭了蹭他胸口,“想等王爷回来,但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他凝视她粉面桃腮,喜爱她这般慵懒娇柔样子,低头轻轻吻上她卷翘浓密的眼睫。 想到今日在密报上看到的污言秽语,幽暗的凤目,又深又沉。 察觉到魏祯异样的情绪,搂紧她的臂弯骤然锁紧,令她有些不舒服,江欣月瞌睡醒了大半,拧眉仰起头张了嘴正向问询,却遇他突如而来的吻。 他此刻乌黑的眸子,漩涡似的,像要吞吃了她。 “王爷,你怎么了?” “阿月可愿随本王去北境?” 她小脸绯红,目露惊讶,“王爷…你…” “叫我名字…” 他认真地凝视着她美丽的眼睛,细碎的吻落在她的每一寸肌肤上:“淮香,是我的字。” “淮…淮香?” 霞锦纱帐缓缓滑落,漾动着水波粼粼的光泽。 纱帐中,人影交叠,如水中荡舟,渐渐沉迷。 ※※※ 翌日清早,宫中如约来人取佛经。 随两位公公同来的还有一个小宫娥,正是昨日带路那位,名叫阿玉。 她用锦帕包着一根玉白的蝴蝶簪子笑眯眯地说:“这是昨天王妃娘娘落在花园里的蝴蝶簪,奴婢不辱使命。” 柳嬷嬷松了口气,接过簪子,奉上了几个荷包才将人送了出去。 那假山后面与宸王苟合的女人是柔嫔,是晋王妃的堂姐。 宸王真是好大的胆子,竟然连皇帝的女人都敢玩! 江欣月愈发觉得恶心。 “王妃,有件事情老奴也是刚刚得到消息,得告知于您。”柳嬷嬷皱着眉忧心忡忡地说。 “你说。” 柳嬷嬷四下看了看周围情况,低头附在她耳边轻声说:“常山虎来禀报,说昨夜宸王回府后,把四小姐送去了太子府。” “怎么回事?”江欣月很意外。 “老奴也不清楚,但听常山虎说,是太子亲口跟宸王讨要的。” 江欣月低头沉吟,这本就是江婉容自找的,犯不上同情。 只是想要让宸王死于纵欲的计划被打乱了。 “计划不变,想办法让人接近江婉容,我要见她。” 柳嬷嬷心道这太子可是京城有名的色中饿鬼,四小姐不知还有没有命活着出来? “我会跟王爷一起去北境,嬷嬷到时候留在府中替我看着京城事宜。”江欣月吩咐。 “什么?”柳嬷嬷惊讶又担心:“小姐,北境很乱,让老奴跟着吧。” “有常山虎他们跟着,没事的。不过在出发之前,我需要找找他谈谈。” 第119章 常氏恩怨 半个时辰后,常山虎几人就出现在正厅。 “北境的大案子你们也听说了吧?”江欣月开门见山的说。 几个男子面面相觑,点了点头说:“王妃是否有什么吩咐?” 江欣月看向其中尤为高大黑壮的男人: \\\"常山虎,你本名原叫常虎是吧?\\\" 常山虎脸上闪过一抹异色,勉力控制了情绪沉声道:“不瞒王妃,在下正是常虎,家父曾蒙冤入狱,后被斩首,家中也遭人满门屠杀。但是王妃放心,属下不是逃犯。” “我知道,当年你父亲是粮草押送官,因受了牵连含冤而死。而当时主审此案的是大理寺卿王志生对吧。” 常山虎因隐恨而面颊微微抽搐了一下,单膝跪地眼含热泪:“王妃明鉴,家父确实是被冤枉的,只因那大理寺欺上瞒下,毁灭了最重要的证据,让有罪之人逍遥法外,无辜之人填坑丧命!” 江欣月让柳嬷嬷去把人扶起来,淡淡道:“王志生,是丞相吴峥的门生,也是吴峥一力抬举坐上的大理寺卿位置,这次北境的案子,涉及的可能是皇子。” 四兄弟神色一震,“王妃可确定?” 四个人心里存疑是肯定的,毕竟萧先生的情报网都没有收到的消息,王妃一个初到京城的内宅妇人怎会知道。 “肯定!” 江欣月淡淡一笑,也看透了他们的心思,相信很快有人会把这个消息透露给萧无义。 “我知道你们四个都是萧先生精挑细选来到本妃身边的,因为他忠心于王爷,所以本妃不介意你们与他共享消息,但是在走漏消息之前,希望你们能先知会本妃一声,本妃不喜欢吃里扒外的下属。” 四兄弟惭愧地跪地请罪:“王妃恕罪,萧先生绝对没有让我们监视王妃的意思,我们一旦认主,绝无二心,若违此事,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叛徒不用老天来收,本妃也会提前动手的。”江欣月冷冷道。 “是,一切但凭王妃做主。” 四人神情肃穆。 “王妃尽可吩咐,我们兄弟绝对不会泄露半个字。” “本妃要你们收买王志生身边的心腹张勇,无论用什么手段,收买他为我们所用。” “张勇替王志生做尽了苟且龌龊之事,我们也尝试接近过他,但他身边高手很多,没人能靠近。” 江欣月提醒道:“他与妻子不睦,在外养了外室育有一子,是个嗜赌如命的。只要拿下这个外室,就成功了一半。” 常肃是四人中最聪明的,他思索了一下试探问道:“王妃是否是怕大理寺卿包庇皇子,毁灭重要证据?” 江欣月点头。 “属下有一个兄弟也在大理寺做事,若是王妃信得过属下的眼光,可否让他也加入此事?”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江欣月指了指柳嬷嬷和秋彤:“常山虎和常肃留下与柳嬷嬷保持联系,她会传达本妃的意思。至于常伟和常征随本妃前往北境。” 这边江欣月正在和几人商议事情,皇宫中却发生了大事。 今日太子魏宗瀚称病没有上朝,皇帝下朝后一时兴起,携着皇贵妃前往太子妃瞧皇太孙。 结果竟然被一个衣衫不整的疯妇冲撞。 而疯妇身后,太子良娣正拿着宝剑一路喊打喊杀。 皇帝震怒,责问清楚情况后,才知道这个疯妇竟然是原本国公上报宸王半路宠幸的江家庶女。 因太子垂涎其美貌,将其占为己有,使尽花样将其玩弄了一夜。 谁知这江家庶女是个烈性子,打伤了太子冲出房门还把抱着皇太孙的太子妃撞倒在地,欲逃出太子府。 出身武将世家的太子良娣见状以为是府中出了刺客,带着侍卫一路追了出来。 皇帝知道太子在女人的这事儿上荒唐,却没想到竟能连兄弟的女人也不放过,而且还是江海山的庶女! 一时间勃然大怒,气急攻心,当即卸了太子手头所有政务,将他禁足,所有涉事奴才全部杖毙。 至于江家庶女,因为早先就上报了内务府要给宸王作侧妃的,如今出了这种事,本该是一条白绫赐死才是。 却不知道皇帝是怎么想的,回宫后就召来了宸王魏靖丰狠狠地训斥了他一顿,事后让他带着江婉容回王府。 消息传回安王府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 真是峰回路转。 秋彤巴拉巴拉地说个不停:“王妃,你不知道京中是怎么传的,都在说宸王殿下为了讨好太子,将自己的侧妃都拱手相送,实在窝囊呢!” 柳嬷嬷不悦地说:“仔细你的嘴,这种皇家秘辛也是你能议论的?” 秋彤噘着嘴:“哪有啊,京城百姓都是这么说的呀。还有人说,宸王是故意用美人迷惑太子,让太子殿下吃了个哑巴亏呢!” 江欣月笑:“这个阴谋论从哪传出来的?” 秋彤摇头晃脑地说:“不知道耶,但仔细想想也是,太子和宸王殿下本来就关系紧张,怎么好好的突然送美人给他?” 江欣月笑而不语,对柳嬷嬷说:“既然四妹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本妃再不去一趟,未免也说不过去。” “王妃,宸王殿下对您居心不轨,是不是和王爷说一声?”柳嬷嬷有些担忧地说。 “这里是京城,本妃又是他的皇婶,他不敢如何的。”她略一思索,微微笑道:“对了,带上那瓶愈肌膏。” * * * 江婉容伤的很重,本以为只是皮外伤,等看到本人时,才发现鼻青脸肿,手腕骨折,腿也直不起来。 宸王将她带回府后应该又用了刑罚,臀部被打的血肉模糊。 这样一个血人就任由她躺在床上,身边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 “奴婢见过安王妃,王妃万安。”两个年长的青衣仆妇匆匆赶来跪在地上请罪。 江欣月冷冷道:“为何不给她请大夫?\\\" “回安王妃的话,是王爷…是王爷说不用请大夫,奴婢也不敢自作主张。” 就在这时,一个高大的身影忽然出现在简陋清冷的屋内,是宸王魏靖丰。 他盯着江欣月,语气冰冷霸道:“安王妃留下,你们先出去!” 除了那两个奴婢,江欣月身边的都一动也不动。 “本王的话你们是没听见么,还不滚出去?” “宸王,本妃是来看她的,和你可没什么好谈的。”江欣月淡淡道。 “你胆子倒是很大,还敢踏进这里。”宸王见她有恃无恐,眼神里闪烁着嘲弄阴冷的光:“这间房子,本该是你的葬身之地!” 他略带深意的话屋中除了江欣月,没人能听得懂。 江欣月当然懂,原主前几世就是在这院落里受尽欺凌虐打悲惨去世的。 “宸王殿下,请您慎言!”柳嬷嬷站在江欣月身边,不卑不亢地沉声提醒。 江欣月起身走到宸王面前,淡淡道:“以前这里是她的牢笼,但以后它会是你的地狱。” 他阴冷地盯着她,眼里似裹了刀子渗人:“你说什么!” 江欣月视若无睹:“没什么,陛下看重的是江府门庭,才护得四妹一命。宸王殿下若是眼睁睁看着四妹病死,只会让陛下看不起你,让满朝文武笑话你是个卖女人求荣的混蛋。” 看着他扭曲抽搐的俊容,江欣月始终不明白原主几世痴缠他是为什么?但是她会很快送他下地狱的,希望到时候原主能有机会与他问个明白。 她淡淡扯出一抹深意的笑容:“殿下现在要做的,该是好生安待受苦受难的四妹,让所有人知道你是被太子所逼,你受了极大的委屈。” “江欣月,”魏靖丰看着她骄傲的背影冷笑着,眼底闪烁着邪恶的光芒:“你是不是觉得嫁给我皇叔就平安无事了?如果本王告诉他真相,告诉他你是本王前世玩腻的女人,他会如何看你?” 第120章 送别 今日是成国公夫人进宫觐见皇后的日子,只还没聊几句,就被太后身边的越女官请到了宁圣宫。 宁圣宫气势恢宏富丽堂皇,太后尤其爱风雅,殿内随处可见名家画作和九州各地进贡的珍奇古玩。 太后年约六十,虽满鬓白发,容颜并不显老,浑身散发着优雅雍容之态。 她手中正翻看着今日皇后送过来的几本手抄佛经,细长的凤眼闪过一道精光。 “你是说,靖丰在灵州府闹出的荒唐事都是安王妃所为?” 成国公夫人轻声说:“回太后的话,老爷在灵州府待了几日,民间的百姓都是这么说的,这江府三小姐不仅行事嚣张,目中无人,而且还利用金国平邑郡主之死陷害柳府。这次殿下府中的那个疯女人也是她使的诡计。” “那你说,安王看上她什么呢?” “回禀太后娘娘的话,此女确是有一副好皮囊。”成国公夫人语气阴沉:“听说,这次安王殿下前往北境,竟然还要带上王妃一起,可见此女手段了得。” 太后掂量着手中的佛经,淡淡道:“都说字如其人,意境高远,品行尚佳,可哀家却听你们嘴里的她却是蛇蝎毒妇,奸诈如狐。” 成国公夫人惶恐道:“太后娘娘,臣妇所言都是老爷在当地打探而来,做不得假,于公公也能作证的。” 太后淡淡瞥了她一眼,“听说宫中的秀女已经花落各家,是时候办一场花宴了。” 成国公夫人踟蹰片刻,斗胆问了一句大家都想问的话:“太后娘娘,听说博邑侯府的三小姐成了宸王妃,此事是否不妥?” 太后走到窗前,望着院中金桂飘香的美景,唇角带着意味深长的笑:“有何不妥?博邑侯只是博邑侯罢了,不涉及朝政,对丰儿并无障碍。” 成国公夫人脸色恍然,“太后娘娘英明。” “你说,安王要带她去北境?” “正是如此。” 太后目光微冷,望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 成国公夫人见她脸色,不敢再说话,悄悄退了出去。 ※※※ 西关战事又起,江俊杰奉皇命回西关述职。 江欣月早起简单梳妆后就骑着紫燕随魏祯一道轻装简行朝城外赶去。 五千精兵旌旗猎猎,百姓夹道送行。 江欣月和魏祯在凉亭听后,见着江俊杰骑马而来,迎了上去笑道:“大哥,一路顺风。” “记得多给大哥写信。” 江俊杰想拍一拍她的肩膀,但意识到身份悬殊,只能退后一步,抱拳:“三妹自小身娇体弱,日后还请王爷多照顾她。” “放心。”魏祯应道。 江俊杰还想说什么,忽听军鼓声响了,副将正在朝他招手。 他深深看了一眼江欣月,说:“王妃保重。” 不知为何,江欣月忍不住眼眶一酸,含笑冲他挥了挥手。 魏祯将她揽在怀里,轻轻拍了拍说:“楚国这次卷土重来,只是困兽之斗,上一次战争他们损失惨重,支持不了多久的。” “嗯,但是我觉得大哥有事情瞒着我。”江欣月皱眉说道。 “战场中事,不是一言两语能道明的。他不可能说,自有他的道理。” 望着如黑龙般盘旋在山道缓缓远去的行军,直到看不见江俊杰的身影,两人才转回城。 “你带我去北境,皇上会同意么?”江欣月有些担忧。 “皇兄不会在意这些,倒是怕你吃不得那边苦寒。”魏祯笑道。 两人说话笑着回了城,正想去逛一逛银楼,闫辉突然出现:“王爷,宫里来人,请王爷进宫一趟。” 魏祯揉了揉她的脑袋笑道:“应是皇兄,今日约了我下棋,我让莫珏和清莱送你回府。” 江欣月点头,“我想去这家银楼看看。” 京城和南海那边的审美款式不一样,无论是金银首饰还是胭脂水粉的包装,风格与南海大相迥异。 江欣月在命工匠打造琼仙楼的胭脂水粉瓶子的时候,也是花了心思的。 想在离开京城前,能多画一些图纸让人准备着也是好的。 就在她逛着银楼的时候,目光看到一对白衣男女有说有笑的进了一间书斋。 她起初浑不在意,但转念一想,这男子的容貌好生眼熟。 再次回头惊讶地看去,那男子似乎也察觉到她的注视,转过身朝她看了眼。 江欣月今日只是素服,虽容貌明艳,也不过是寻常身份。 那男子很快扶着女孩子上了二楼。 吏部尚书张启澜的公子,张昭。 如今在户部做事。 也是她未来的姐夫。 “那女子是谁?”江欣月问莫珏。 “属下不知,王妃若想知晓,属下命人去调查。” “查!” 江欣月目光冷凝。 半个时辰后 清莱就把这女人的所有消息调查清楚。 原来这是太子妃的远房表妹,李梓宁。 其父与张启澜也有同窗之谊。 两人很小的时候就认识了,几月前李家搬到京城,两人也开始来往。 最常来的就是这一家醉玉轩。 “醉玉轩是谁家的产业?”江欣月问。 清莱微微一愣,看了眼莫珏,如实禀告道:“回禀王妃,醉玉轩是京城老字号,但并无后台撑腰。” “那这家醉玉轩本妃要了!”江欣月冷冷道,“柳嬷嬷,稍后让丁总管去跑个腿,把这家铺子拿下,钱财好说。” “是。”柳嬷嬷也没多问,赶紧领命下去办事。 莫珏和清莱都有些迷糊,清莱问道:“敢问王妃,为何要买下这座银楼,他们地段和生意都很偏冷。”买下等于是血亏啊。 “到时候你们派几个人进去做伙计。” 她当然知道偏冷,但偏冷的地方更适合偷情,也适合议事。 前世也许二姐不是抑郁而死,而是被人害死的。 当初杨毅之所以要勾搭二姐私奔,这场阴谋中也许还有张府的影子。 但是婚期临近,十月份二姐就要嫁过来了。 她微微皱眉,思索着这桩婚事可有余地转圜。 第121章 谢柔 太后突然想要办桂花宴,邀了京城三品以上官眷进宫赏花。 江欣月进宫时,已是宴席快开始了,御花园中花团锦簇,好不热闹。 一些新入宫的妙龄秀女们手摇着山水团扇,感情甚好的手挽着手,成群结伴往御花园行去。 周围还有不少权贵千金,三五成群,热闹嬉戏着。 酉时,赏花宴开始。 太后并后宫皇后妃嫔的席位均安排在金玉水榭。 其余后宫诸人全部在水榭外间左侧。 右侧则是太子妃携各官眷子女们。 太子妃下首是久未露面的李国公夫人,她是大周朝唯一一位巾帼不让须眉的超品诰命, 其夫李国公是开国功臣,也是太后的亲弟弟。 一生戎马沙场,如今镇守大周险关谭关,为大周抵抗外敌,子女也是各个出色,皆是朝中重臣。 作为与她同桌的安王妃,李国公夫人眼底不屑和鄙夷毫不掩饰。 江欣月对这些置若罔闻,只是不动声色地朝主位看了眼。 不见皇贵妃,倒是太后娘娘今日打扮十分隆重,眼角眉梢和蔼可亲,一点也不像垂帘听政的可怕妖后。 “哀家好久没看到荀儿了,快抱上来让哀家瞧瞧。”太后笑眯眯地对太子妃说道。 皇太孙魏荀是大周朝皇室第一个皇孙,太后虽然遗憾不是皇后一脉,但心里还是喜欢的。 太子妃似乎有些害怕,但因为今日皇贵妃不在,她无奈只能让奶娘抱了过去。 小皇孙原本在太子妃怀里有些哭哭啼啼,但到了太后手中,忽然变得乖巧可爱, 这一下嫔妃们纷纷露出笑容,丽嫔轻声笑道:“瞧瞧,小殿下可依赖太后娘娘呢!” “是个可人疼的,听太子妃说荀儿不爱笑,可本宫看着,荀儿在母后怀里着实可爱的紧,你们看,他笑得粉嫩嫩的牙床都露出来了呢。”皇后淡淡道。 太后抱孩子的动作很轻柔,甚至让人去掉了手中护甲,可见是对小皇孙的上心。 “哀家听说前几日,荀儿在太子府摔了?可有此事?” 这下除了远处的鼓乐声,四周陷入一阵寂静。 这时,李国公夫人冷冷道:“老身倒是听说,是太子殿下行为不检,才闹出了这等笑话,却连累了太子妃母子险些受了伤。” 太子妃脸色铁青,“老夫人莫要人云亦云,太子殿下日日勤于政事从来不敢懈怠,那日是宸王殿下送来的一个奴婢不小心冲撞了本宫,此事与太子殿下无关。” “咦?怎么是奴婢?臣妾可是听说,那人是安王妃的庶妹呢?”一个鹅黄色宫装的美人摇着团扇,不怀好意地说。 江欣月冷眼看去,原来是当初左青青的至交好友林芙,五品武将之女。 如今不过是封了个美人罢了,竟敢在这种场面插嘴。 江欣月淡淡道:“这位娘娘身在宫中,倒是好灵通的消息,本妃在宫外都不知道此事,娘娘怎会知道的这么清楚呢?” 林芙脸色一白。 “本妃的庶妹分明是皇上赐给宸王殿下为侧妃,试问宸王殿下怎会拿自己的女人去送人?”江欣月站起身冷冷鄙视着林芙,“林美人你好大的胆子,你是在侮辱太子殿下还是侮辱宸王?” “臣妾…臣妾…”林芙又气又怒一时间说不出话,求助般看向高座上的人,然而只等来一声:“来人,拖下去。” “皇后娘娘饶命!臣妾知错,求皇后娘娘饶命!”林芙脸色惨白。 但是四个冲上来的宫人不给她悔过机会,直接把她拖了出去。 满座贵妇看向这个美艳绝伦气势迫人的安王妃,目光都有些惊异。 原以为不过是个空有外貌的花瓶,却能轻轻巧巧一句话让一个宫妃丧了命。 “皇贵妃娘娘到!” 随着有些尖锐的通报,皇贵妃一袭华丽的紫色宫装,神色清冷的踏入殿中。 “臣妾见过皇后。”皇贵妃神色倨傲,笑容极淡。 对着太后也只是浅浅的一福就算是行礼了,看来无论是太后还是皇后,这位宠冠后宫的皇贵妃都是不放在眼里。 皇后十指交握,目光平静地微微点头道:“免了,妹妹今日不是头疼么?” “臣妾刚刚睡着了,恍惚听到了荀儿的哭声,问了宫人才知道今日太子妃也在赴宴,臣妾实在想念的紧,就过来瞧瞧。” 这话明显是在讽刺皇后和太后对太子妃与小皇孙不安好心了! 这皇贵妃真是好猖狂。 太后脸色也不好看了,将皇太孙交给了嬷嬷让她抱回去,淡淡道:“既然来了就坐吧。” 宫人赶紧搬来皇贵妃的专座。 可皇贵妃却视若无睹,脚步一转,走到江欣月身边道:“本宫与安王妃同坐便是。” 在场的贵妇们都露出惊讶的表情,李老夫人脸色更加沉冷,哼了一声往旁边挪了挪。 “看来贵妃娘娘与安王妃很投缘呢。”对面的禧妃,也就是金国的固伦公主轻笑了一声,柔柔说道。 杨姝音冰冷的脸上露出一抹暖笑,握住江欣月的手说:“安王妃是本宫的侄女,多年不见自然是亲厚的。原本本宫十分看好安王妃,想要选她给丰儿做正妃,奈何两人有缘无分。” 江欣月嘴角忍不住一抽,不动声色地从她掌心滑出,笑道:“娘娘厚爱,臣妇惶恐。” “呵呵,做不成婆媳做妯娌,也是缘分。”皇贵妃不以为意,笑得更加温柔了些。 真是杀人诛心,存心让她里外不是人! 太后和皇后冷眼看着两人亲亲热热,眼底闪过讥嘲。 不会儿宫人们上了点心和果酒,歌舞也随着鼓乐声起缓缓入场。 因为皇贵妃隔绝了贵妇们的攀谈,江欣月倒是省了很多麻烦,只是无聊地看着歌舞等着宴会快点结束。 歌舞半晌,有贵女想在太后面前展露才艺,毛遂自荐,只没等她上台,忽然听到一声女子的惊呼声骤起。 宴会瞬间陷入静默,这可是御前失仪啊,在场所有人目光齐刷刷地转过去, 只见一名粉衣宫妃,花容失色,整个人自案桌后方跳起有滚落,满地打滚不停,还不停地抓挠身体,几乎是要把衣服给撕碎了。 江欣月定睛一看—— 是谢柔! 那个住在江府隔壁的通判之女,在自己被平邑郡主为难之时,也是她屡次开口相帮。 此刻谢柔脸上、脖子隐约可见可怕的红斑,十分恶心,宫妃们纷纷往四处逃了开去。 江欣月起身,快步往谢柔的方向跑了过去。 第122章 阻挠 竟然又是五彩蛛。 江欣月皱眉看向不远处的禧妃,南宫燕。 上一次看到五彩蛛是在灵州国宾馆的宴会上,虽然后来只砍了几个宫人的头了事,但江欣月一直怀疑是平邑郡主或是柳嫣然。 因为这种毒蛛一般都在南方,京城是存活不了多久的,除非是有人刻意培养。 谢柔已经昏迷了过去,秀丽的容貌已经肿胀的面目全非。 江欣月顾不了这么多,直接喂给她一枚药丸,其余的碾碎了混了她的唾沫糊在谢柔脸上。 “安王妃你在干什么?”李国公夫人站在后面看着她动作,声音冷淡地问。 其余几个胆大的也围在李国公身边目光惊异地盯着江欣月。 “这是家传解药,可解百毒。”江欣月解释了一句,“能不能来几个人把谢美人抬去附近的寝殿休息。” 太后坐在高台,冷眼看着这一幕,淡淡吩咐:“来人,去帮忙!” “啊啊啊!”李国公夫人身边一个娇美的绿裙姑娘尖叫了一声,指着谢柔衣襟里:“好恶心,蜘蛛啊!!!” 几个女眷也看到了,吓得连忙往后退。 只有李国公夫人和皇贵妃站在一旁若有所思地看着她动作,眼底若有所思。 江欣月捏着蜘蛛的腿,捏爆了它的肚子丢在一旁,对几个赶过来的侍卫和内侍太监说:“麻烦抬个担架,这位美人身上也许还有五彩蛛,得谨慎处置。” 有常识的内侍已经点燃了火把上来对付有如手掌大小的五彩蛛。 然而火把只能驱赶,不能全捉,那些大大小小泛着诡异霓彩的毒蛛爬行的速度极快,很快就消失在花圃里面。 太后身边的曹姑姑大声道:“别用火烧,取麻袋来,一只一只捉干净了!” 等谢柔被抬进房间,太医也赶了过来,同来的还有萧无义。 江欣月已经帮谢柔全部换了衣服,也用灵泉水给她擦洗了身体。 那些被毒蛛蛰咬过的肿块很快消退,只留下针眼大小的红点。 只是还有些发烧。 跟在后面进来的几个嫔妃和贵妇们也露出惊讶之色。 太医检查之后对曹姑姑说:“这位娘娘毒素已清,只是因惊吓过度,有些低烧。” 曹姑姑点头,让人跟他去拿药煎药,然后对江欣月说:“今日多亏了安王妃的祖传解毒药,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要召见您,请您随老奴去一趟正殿。” “怎么萧先生也可以在内宫随意行走吗?”江欣月问这句话没有恶意,纯属好奇。 萧无义懒懒一笑,颇有些纨绔子弟的嚣张:“彩蝶替你们兄妹去卖命,皇后的头风只能由我来看着了。” 江欣月莞尔:“是本妃失礼,萧先生不要见怪才好。” 萧无义目光森然莫测,“五彩蛛可是南疆五毒之最,只需一滴毒液就能要了人性命。安王妃竟然能轻而易举从阎王殿抢人,萧某实在佩服。” 两人说话间,已经到了宁圣宫。 江欣月朝他微微颔首,径自跨入了正殿大门。 进门才发现不仅是太后和皇后,皇帝和几个皇子都在。 在她踏入殿门时,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落在了她脸上,尤其是宸王,目光阴沉冷冽如刀。 “你来了。” 魏祯含笑起身过来牵着她向太后皇帝行礼。 “阿祯倒是娶了个好媳妇,遇事临危不乱,竟然还懂得医术。”太后含笑夸奖。 魏祯揽着江欣月回到座位,含笑道:“阿月是很好,就是骄纵了些,一夸就上天,母后莫要宠坏了她。” 太后面容慈蔼,目光沉静:“阿祯说得对,凡事都得有个度。” 她看向帝后容色肃穆:“这次北境发生的罪案恶行滔天,如果真的是官兵勾结,又是一场大祸。这种局面当谨慎待之,稍有不慎就会危急大周领土的安宁,皇帝你说是不是?” 周帝淡淡一笑,“母后说得对。” 太后看向安王夫妇:“阿祯素来行事张弛有度,从未让哀家和皇帝失望过,这次北境的案子牵涉到定国公府上的小姐,你一定要将林小姐平平安安的带回来,知道吗?” “如今北境情势未明,儿臣会尽力找到林小姐带回京城。”魏祯不置可否的应诺。 坐在两人对面的宸王眉梢挑起一副讥诮的弧度,目光一直锁在江欣月身上。 太后轻咳一声,又说:“近几年大周也不知道怎么了,边疆天灾人祸,西边又是旱灾涝灾,哀家让钦天监的人算了吉日,等阿祯带人出发去北境之日,哀家准备去太庙祈福礼佛,直到大军凯旋为止。” “母后,您身子一直都不太好,朕让皇后替您去祈福可好?”皇帝说道。 皇后闻言护甲深深掐入肉里,眼底闪过不忿之色,但还是应和道:“母后,臣妾愿替母后前往太庙祈福。” “哀家心意已上达天听,怎可随意更改?” 太后面色冷然,目光扫过以下众皇子,随后停在了魏祯和江欣月脸上,露出慈蔼之色:“哀家看着阿祯自婚后气色好多了,可见王妃是个有福之人,哀家看着也喜欢,这一次去太庙,就让安王妃陪着哀家一同去吧。” 宸王一听乐了,翘着二郎腿邪肆一笑:“皇祖母,孙儿听说皇叔准备要带着王妃一起去北境,分明是新婚燕尔,难舍难分了。您这算不算是拆鸳鸯呢?” “哦?可有此事?”太后目光倏然变冷。 魏祯正待起身说话,却被江欣月拉住了手。 江欣月委委屈屈地说道:“太后娘娘,臣妾来自南方,在京城这富庶宝地还有些水土不服,哪里经得起那等苦寒之地的磋磨,莫说宸王不只是哪里听来的空穴来风?就是王爷不舍臣妾,臣妾也不愿去那么远的地方呢。” 宸王不以为然,笑得更加纨绔了几分。 太后微微点头,“既然如此,你且回府准备一番,明日就入宁圣宫来准备。” 其实太后这一举,明面上是阻止了安王妃去前线添乱,暗地里是留江欣月在身边牵制安王,恐他去了北境做出什么大逆不道之事。 众皇子都未能掌兵权,可皇帝却能与魏祯共享金吾卫的指挥权,还把好不容易收拢到手的一部分兵权放给魏祯使用,太后显然十分介意和不满。 皇帝虽然是养子,好歹是知根知底的,但魏祯是自小生长在冷宫里,对漠视他存在的后宫众人极有可能存了恨意和敌意。 当初魏祯被皇帝接出来的时候,太后是恨不得杀了魏祯以绝后患。 偏偏皇帝护着,魏祯又绝顶聪明,屡屡逃过了她的手段,才有了如今的局面。 江欣月显然又听见了太后的心声,所以才拦住了魏祯,不希望他与太后硬扛。 殿中这一会儿谈话的功夫,外面侍卫们已经抓到了投放五彩蛛的罪魁祸首。 竟然是已经被拉出去杖毙的林美人使得手段。 侍卫们在林美人宫里搜出了一袋恶心至极的五彩蛛,已经闷死了大半,两个还未来得及逃跑的宫女被逮着后如实供述了真相。 林美人买通了宫里做侍卫的表弟,偷偷把五彩蛛带了进来,就是为了害那些已经承宠的同一届秀女。 因为谢柔是最先被周帝看中,连着几日恩宠不断,林美人嫉妒成恨,只能趁宫宴的机会,对谢柔下手。 可惜事未成,身先死。 可是江欣月记得当时林芙被拉下去的时候,她看向皇后求助的眼神可不会错。 这件事没这么简单。 第123章 猜测 回府的马车上,江欣月仔细分析着今日宫里看到的事情,若有所思地看向正在专心查阅公文的男人。 皇帝对魏祯是真心的好,每一句心声都是发自对魏祯的欣赏和怜惜。 而太后对魏祯确实既厌恶又提防。 太后的憎恶是正常的,毕竟只不过是先帝跟别的后妃生的种,她会喜欢才怪呢! 皇帝的感情是令人有些摸不着头绪的,魏祯不过是个冷宫废妃生的皇子,对皇帝既没有救命之恩,也没有从小长大的兄弟之情。 皇帝却力排众议,顶着太后的压力将魏祯抚养在皇后身边,这行为就很难理解了。 想到宸王和柔嫔的苟且,想到几个皇子相护赠送美姬把玩的龌龊,一个匪夷所思的想法浮现在脑海里… 魏祯会不会是皇帝的… 她被这个想法给震惊了一下,仔细观察起他和皇帝相像之处—— 说起来,两人之间轮廓还真的一模一样,同样是五官线条清晰,轮廓分明,鼻子高挺而立体,完美的山根直线之间有一弯若隐若现的驼峰,漆黑的眼睛明亮有神,弯弯的眼尾微微上翘… 她仔细回忆宸王、太子和皇帝与魏祯之间的共同点 果然,只有魏祯和皇帝的鼻子最像。 魏祯放下密折,正要喝口茶歇息下,就见小女人正满眼柔情的望着自己,心里的弦瞬间绷紧。 看着女人眸中如此外露的柔情,他的心里瞬间软得一塌糊涂,只觉得心跳有些失控。 忍不住倾身吻了吻她白玉般的粉颊。 见她还有些发愣,他含笑低头吻上她的唇。 等江欣月回过神,放大的俊脸已经近在眼前,正挑着眉戏谑地瞅着她:“怎么?本王这么好看,竟能让阿月看的入了神?” 江欣月面颊一红,捧住他的脸好奇地近距离打量他:“我是好奇,皇上待王爷比对自己亲儿子还好。” “嗯。”魏祯垂下眼眸,蹭了蹭她的翘鼻:“可是本王还是不能带你走。” 江欣月笑眯眯地说:“我不会武功,去了也不能帮什么忙,万一拖了后腿可不好。王爷担心我在京城被人欺负,但如果去了太庙,就没人能拿我如何,我会好好孝敬太后娘娘,定在王爷回来之前,成为太后娘娘的心腹知己。” “心腹知己?” 魏祯失笑,捏了捏她粉嫩的耳垂,“她可不是你眼中和蔼的老太太,本王会派人暗中保护你,本王会尽快解决这件事,赶在你二姐成婚前来接你回家。” 江欣月靠在他怀里轻声道:“可是我白日里看到张昭和他那个远房表妹亲热的很,公然在银楼约会。” 魏祯说:“张昭有青梅竹马,在京城不是秘密。当初张启澜打着同窗的情谊与你爹定下这门亲事,也是看在皇贵妃受宠,太子名分已定。他是在替自己、替太子拉拢党羽。” 江欣月也猜到了是这么回事。 她叹了口气说:“如果我拆了这桩婚事,二姐会不会恨我?” 魏祯轻轻拍了拍她的肩:“你拆的何止这一桩婚。” 江欣月知道他在说杨毅那件事,气恼地轻捶了一下他的胸口。 那就是个居心险恶的混蛋,必须断了。 可结果她费尽心机,这边未婚夫又是太子党的狗腿子,真是逃了狼窝又进了虎穴。 “王爷可有什么好人家,给我二姐相看相看,我不希望二姐嫁入张家。” 魏祯沉默了片刻,说道:“让萧无义帮你,至于你二姐的婆家,该是你父母操心的事。” 江欣月似乎察觉到他语气里有些不满,“你怎么了嘛?不就是帮二姐找个好夫家,你干嘛这么小气?” 魏祯垂眸看着她,语气颇有些委屈:“你明日就要进宫同太后一道斋戒沐浴,三日后上山。之后很久本王都见不到你,你却没有一点不舍得是不是?” “我当然舍不得啊,所以我准备了很多东西。” 她解下了腰间的锦囊系在他身上说:“里面有十枚保命丸药。我知道你到时候不免会动武,这能固本培元,对你修复经脉有用的,彩蝶也说这是神药,你就是信不过我也要相信她吧,或者可以让萧无义看看…” “唔…呀…” 她正说的认真,被他狠狠咬了一口,顿时气恼地捂着嘴退到角落:“你…你干嘛啊!” “过来。” 魏祯看她像只受了惊的小兔子,红着眼委委屈屈的模样,极是惹人怜爱,纤长的眼睫像两片羽毛,挠的他心里发痒,脑海里满是她在床笫间婉转娇柔的媚态,仿佛刻进骨子里般,心中难舍之情愈发。 “我不!”江欣月舔了舔嘴角,发现见血了。 可恶,这下得用愈肌膏了,要不然明日进宫怎么见人啊! 魏祯脚下微动,身子已经到了她身边,将她抱紧怀里,低头轻柔地舔去她唇角红色,轻叹道:“抱歉,弄疼你了。” 第124章 暗涌 “道歉有用,要官差做什么?”江欣月素来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不满地指着唇角肿起:“王爷要我明天怎么进宫见人啊,哼!” 难得见她真性情流露,魏祯爱得不行,从一旁抽屉里取了膏药为她擦拭,“好了,是本王不好,一时忘情。不过,你大可不必这样委屈自己,本王既然说要带你去领略北地风光,自有办法护着你的。” “殿下这是非要把我宠成嚣张跋扈的妖妃了?要是太后娘娘拿我开刀以儆效尤怎么办?”说是这么说,但江欣月心里还是受用的。 魏祯万般怜惜地凝视着她,修长指尖点在她朱唇上轻轻摩挲:“你是安王妃,除了皇兄,无人敢动你。” 江欣月倒是很想问问如果哪天她和皇帝对上,魏祯站哪边? 但很显然这个问题太蠢了,除非魏祯谋反,否则不可能有这一天。 见她看着自己又走神,魏祯轻笑着握了她小手,理了理她耳边发丝,“今日皇兄说起你爹辞官一事。” 江欣月一怔,抬头望他,见他唇角漾起的笑纹,心松了一半:“皇上是不是不同意?” 虽然江海山从没提过和皇帝有过交情,但江欣月经历了这些事,见着皇帝对江府子女的抬举,就可以猜到其中交情还不浅。 灵州知府虽然官不大,但也是掌管了南海要塞之地的行政官,没有后台的江海山若不是得皇帝信任,是上不得这个官身的。 “真聪明。”魏祯赞了一句又道:“皇兄驳回了你爹的折子,想借这次吴越案嘉奖一批有功之臣,趁势把你爹调回京城。当年你爹陪着皇兄破获不少案子,在京城名气不小,所以想将他放到刑部。” “这…”说不高兴是假的,心里还有些小窃喜。 有时候,逃避并不能解决问题。 当初希望自己老爹退隐,也是因为有前世的阴影在,南海这块地两王相争,怕被波及陷入泥淖万劫不复。 如今她渐渐摸清了京城局势,既然自家老爹得皇帝器重,也没有要退隐的必要了。 不过么,江欣月仔细回忆自家爹爹清风朗月的模样, 一点也不像刑部那些杀伐果断眉宇戾气的刑官。 魏祯又说道:“不过,如今北境大案情势未明,等落定时定会牵连朝中官吏,有探子密报刑部也有人牵涉其中。所以我建议皇兄将他安在礼部。” 江欣月这下松了口气,礼部虽然是个清水衙门,好在平平顺顺无功无过,至少在党派之争的事情上可以独善其身。 魏祯是在尽最大力量保护她和家人。 “多谢王爷。”江欣月眼眶微红,没想到他会对她的事这样上心,这句感谢真的是发自她内心的。 魏祯揉了揉她的脑袋,顺势抱了人,额头相抵,四目相对:“阿月要怎么谢过?” 江欣月破涕为笑,抬起手臂环住他脖子,在他脸颊两侧一边一个香吻:“妾身无以为报,只能以身相许了。” ※※※ 京城的这一夜,除了安王府中一派春意融融宁静祥和,别处多少人怨恨嫉妒,担惊受怕彻夜难眠。 宸王府中,魏靖丰五石散发作,几个心腹侍卫在门外急的团团转,可是殿下吩咐不可送药进去,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 五石散的瘾不是那么容易能戒断的,很多意志坚韧之人在戒瘾过程中难以自控,最后送了命。 子时已过,屋内还是时不时发出困兽般的低沉吼叫。 “殿下万一出了事情,我们如何向宫里交代?”侍卫长面目凝重地说道,“快去请萧先生来一趟。” 他们作为宸王心腹都知道殿下和安王因为一个女人起了隔阂,但如今人命关天,在不被宫里那几位知道的前提下,只有萧无义能帮殿下了! 去萧府传信的人很快就回来,“萧先生不在。” 其中一个跟随宸王从灵州回来的侍卫说道:“属下记得前几次王爷难受,都是去偏院找了那个女人才无事,不如把那女人带过来,让她进去看着王爷?”后半句没说出口的话是就算出了什么事,也算有个冤种好替他们背锅。 侍卫长略一思忖:“就是那个江府庶女?” 虽说是侧妃,可是圣旨未下,府中无人将她当回事,要不是之前安王妃走这一趟,她早就变成一具尸体扔去乱葬岗了。 “正是此女。” “行,带她过来。”侍卫长想了想又吩咐:“继续去萧府盯着,再派人去安王府门口问一声,一定要请到萧先生!” 大周朝几个皇子都荒唐,但无人敢碰这种让人堕落成瘾的噬魂散,若是被帝后知道,他们这些护主不力的都得赔上性命。 几个人匆匆离开后,刚入王府的宸王妃带着侍女往书房走来。 侍卫长看清来人变了脸色:“属下拜见王妃,请问王妃深夜过来有何事?” “放肆,王妃给王爷送参汤,难道还要通过你们允许吗?”杨映雪身边的嬷嬷怒声呵斥。 到底是博邑侯府精挑细选的陪嫁,出身不高,却各个都是不容欺辱的人精,连宸王身边的侍卫长都敢训斥。 杨映雪语声柔和,面容恬淡地笑:“王爷可在书房?” 不等侍卫长说话,屋中再次发出一阵令人起鸡皮疙瘩的嚎叫。 在场众人气氛僵住。 杨映雪看了眼侍卫们的脸色,淡淡道:“王爷可是在处置什么人么?” 侍卫松了口气,“请王妃见谅,王爷正有要事处置,王妃可留下参汤,属下定会转交王爷。” 杨映雪又看了一眼书房,让人把食盒递给侍卫,说道:“那本妃稍后再来看王爷。” 看着一行人离去,侍卫长松了口气。 走出一段路,身边嬷嬷提醒道:“王妃,刚才的声音不像是旁人的,您为何不进去看看?” 杨映雪缓步走着,平静的面容看不清表情:“我们初来乍到不明情况,若是冲撞了王爷,反而闹得夫妻不睦。” “王妃,您看!”丫鬟突然惊呼了一声。 只见远处东北长廊亮起了灯笼,几个侍卫抬着一卷人形被褥匆匆往书房的方向走去。 杨映雪平淡的目光倏然冷沉,挑眉看着侍卫把人抬进屋里又快速合上了门。 她吩咐道:“派个人去暗中瞧着,究竟是哪个狐媚子这般得宠?” 第125章 怨恨 崇德殿中,皇后面容阴沉,盯着跪在地上的柔嫔冷冷道:“今日本宫倒是大开眼界,你所谓的办法就是让一个新入宫的蠢货去放毒蛛是吗?” “皇后娘娘息怒。”柔嫔脸色惨白,无助又慌乱地磕头请罪。 她也不知道明明计划好让谢柔和林芙借着老乡的名义去接近安王妃套近乎,然后把五彩蛛偷偷放到她身上,这么简单的事情也能办砸。 毕竟这是她心爱男子教她的办法,只要被这毒蛛咬上一口,绝对能当场毙命的。 “皇后娘娘息怒,这次臣妾已经求了太后娘娘一同上太庙祈福,这次绝对不会再失手。” “当然不能再失手了!!”皇后容色冰冷残酷,“就算是赔上你的性命,不计任何代价必须除了那贱人!” 柔嫔身子一颤,眼中含泪低下头再次保证:“臣妾绝不辱命。” 等柔嫔离开后,曹姑姑扶着皇后往寝殿走去,低声劝道:“娘娘何必冒险,太后娘娘可不是糊涂人,柔嫔若是在太庙行差踏错被太后娘娘察觉,娘娘也会被牵连的。” “察觉又如何?”皇后一把甩开她的搀扶,径自走到梳妆台前坐下,深深吸了口气才缓和了语气:“安王是什么人你最清楚!皇帝当初为何要将他放在本宫膝下养着?还不是因为他身上流的是皇…” “娘娘!”曹姑姑吓得跪地颤声阻止道:“娘娘慎言,这件事您赶紧忘了吧!如今最要紧的是宸王殿下啊!” “哼,如果没有丰儿,皇帝怕是会说服本宫扶持安王上位吧!他想得美,一个浣衣女的儿子也配!” 一个安王就已经够她头疼防备了,如今再给他添了个助力,岂不是更难缠。 本以为江家女不过是小门小户上不得台面的,结果竟然是这般伶俐人儿,难怪丰儿也会瞧上他。 是她失算没有叫人再好好调查清楚! 皇后眼底迸射出残忍的恨意:“本宫一心扶持他坐上皇位,这么多年战战兢兢平衡他与太后的关系,夹在中间心力交瘁,可他呢?娇宠出一个杨姝音与本宫作对!甚至在本宫痛失长子哀痛欲绝的时候,立杨姝音那贱人的儿子为太子!本宫如何不恨!?” 她捏着九尾凤钗的手背青筋暴起,垂眸盯着自己不争气的肚子,通红的眼睛里流出一行清泪:“这些年如果不是本宫护着安王,将他当自己亲儿子一样对待,怕是连后位都保不住了吧!” “娘娘…”曹姑姑泪盈于眶,心疼又心酸:“如今您有宸王殿下,他又得太后宠爱,一切都会好的,只要杨家倒了,一切都会好的。” “杨家算什么,不过是臭气熏天的卑贱商贾而已!吴峥才是杨家的靠山!杨姝音若是没有吴峥的支持和点拨也走不到如今这个地步!” 想到江欣月那张比杨姝音还美三分的容貌,皇后愈发嫉恨难平,“本宫耗费心力,全让别人得了便宜,这些人逼得本宫如此地步,本宫岂能放过!” “娘娘这些年受的委屈,奴婢替您心痛,只是请您莫要气坏了身子,您头风还没好全,若是再病倒了,谁为宸王殿下周旋筹谋?” ※※※ 翌日,天蒙蒙亮 江欣月裹着毯子幽怨地瞪着那个穿戴整齐神清气爽要去上早朝的男人, 说是以身相报,也不知道节制一些,她此刻浑身上下没一处肌肉不酸的,若一会儿不去空间灵泉泡一泡身子,怕是走路都难。 萧家兄妹把他形容的风一吹就会倒的形象早就在她心里分崩瓦解,这人绝对是扮猪吃老虎,骗尽所有人。 魏祯见她醒了,还拿小鹿般湿漉漉的勾人眼眸盯着他瞧,忍不住伸手拉了人带到怀里,“这么早醒了,是舍不得本王么?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他是真的不愿意自己喜欢的女人去太庙青灯古佛,此去一行最少也要一个月的时间。 不把她留在身边,实在不安心。 江欣月这会儿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只能任他占尽便宜,懒懒靠在他怀里:“我替王爷守着王府,等王爷回来。” 她要坐镇京城,盯着大理寺和刑部,暗中帮助魏祯漂亮的解决北境的事情,不想看到魏祯也步宸王前世后尘,就算动不了太子也要扒他层皮下来。 魏祯静静抱着她,直到她又昏昏睡去,替她掖好薄毯才出门。 萧无义已经等在马车里,每半月一次诊脉以前是萧彩蝶做的,如今萧彩蝶不在,他代劳。 “王爷喝的药方可有更改?”萧无义诊脉后不由地惊异不已。 魏祯淡淡地说道:“不曾。” 萧无义面露惊喜之情,声音也带着发自内心的快慰:“依我看,王爷损伤的经脉已经大好,且紊乱的几股内息也平息了。就算动用内力也不会有大碍。” 魏祯颔首,含笑不语。 自从将她娶进门后,夜夜泡在她准备的汤水中,枕着她的体香自然入睡,每日醒来就觉得神清气爽,经脉也没有以前那么迟滞沉重的感觉。 萧无义见他眉目清明,再无晦暗之色,心中大石也落了地。 “彩蝶临行前说,王妃手中的药丸乃世间奇药,药效在医圣之上,所以这一次她没有留下方子。” 魏祯轻抚在腰间锦囊上,眼底含笑:“无妨,阿月已经替本王准备了药丸。” 自从成亲后,萧无义时常看到他露出这种泡在蜜罐里般的傻笑,忍不住微微皱眉,心里有些莫名不爽。 “前几日常山虎兄弟找到我,说这次北境的案子极有可能牵涉太子和晋王,他们所言与我近日收获不谋而合,北境乱象的罪魁祸首,确实与晋王门下的几个官吏脱不开关系。” 他说道此处唇边漾起一抹意味不明地笑:“只是令我惊讶的是,这消息的源头,竟是来自王妃之口,王爷以为她何处得到的消息?又为何不亲口于王爷说?” 魏祯垂眸,指尖轻抚着锦囊的绣花,再抬眼时似薄刃般的眸光略过萧无义的脸,声音清冷:“她知道常家兄弟忠于本王。” “萧无义,她与本王是一道的,本王不希望你再猜忌她。” 第126章 太庙 1 三日后,太后祈福仪仗由两千羽林卫开道护送,浩浩荡荡朝紫云山方向行去。 同行的除了安王妃,还有李国公的孙女安平郡主李思淼和几名宫妃同行陪伴。 帝后携手站在皇城宫殿的高台上目送队伍远行。 同日,前往北境的军队和官员由安王率领,也很快出了北城门,朝北进发。 临行前留守在府中的柳嬷嬷亲手将江欣月准备好的包袱交给他,里面有江欣月绞尽脑汁回忆起来的北境案件全过程,以及牵涉到的一群官吏案犯。 原主对这些事情记忆不清,只能囫囵个大概情况,她也只能帮到这里了。 只希望魏祯能平平安安的回来,她会守好大后方。 魏祯将她的信珍而重之地妥帖安放,再回头遥望紫云山太庙方向,目光中闪过一缕柔光。 似有感应,站在山巅竹亭里的江欣月望着脚下雾蒙蒙的景色,耳廓微微发烫,心也跟着跳快了几拍。 挂在脖子上的灵石坠子闪动着一抹金色的暗芒。 兰草取了披风上来轻柔给她披上,轻声道:“王妃,这里山风太冷,我们还是回殿里去吧。” “无事,我再待一会儿,一会儿太阳升起来就暖了。” 本来就是盛夏,对她来说这山上的气温正正好沁凉舒爽,刚刚上了山完成了拜祭仪式,太后身子骨经了这番折腾,早已乏累,这会儿正歇着。 她也正好透透气,等那老巫婆醒了又要让她去抄经文了。 余光看到远处一个身着月白锦袍,眉目极其英俊的男子悠悠荡荡往这里走来,大清早的手里还摇着一把折扇,故作风雅。 守在亭外的秋彤压低声音说:“王妃,是太子殿下。” 不用她说,江欣月也能猜到。 皇室太庙这会儿除了太后和她,只有一个正在面壁思过的太子。 只是本该在府中禁足的人竟然主动要求来太庙悔过,实在可疑。 “本以为是山中缥缈仙下凡,原是安王妃。”太子缓步走入竹亭,语气悠然又亲近,仿佛两人是至交好友一般。 江欣月谨记着魏祯灌输她的准则,除了皇帝,别人都无需放在眼里。 她冷冷道:“本妃记得不错的话,太子正在禁足期间,不可踏出明心殿半步。” “哈哈哈…禁足?若真是禁足,孤怎能出现在太庙中?” “呵,原是如此,太子殿下是来这里躲清闲的,那本妃就不打搅了,告辞。”说着就往外走。 太子回身,目光邪肆无忌,视线贪婪地追随她绝丽容貌,似笑非笑地说:“若非皇叔抢先一步,你该是孤的侍妾。别做出这种高高在上的姿态,在皇叔身边你是安王妃,他不在,你什么也不是。” 江欣月顿住了脚步,回身轻轻一笑:“本妃记得,杨家本该是太子殿下的外戚,博邑侯却将宝贝女儿嫁给了宸王,不知太子殿下有何高见?” 魏宗瀚脸色一僵,阴沉沉地盯着她没说话。 江欣月不以为意,留下一个尖锐又讽刺的笑容,拂袖快步离开。 挑拨离间谁不会,宸王想要两头拉拢,她偏要挑起太子怒火,看着两方对掐才有趣。 不过若是太子这样轻易能被挑拨,那她可真有些担心宸王势力一边倒了。 之后的日子除了给太后晨昏定省,日日抄写佛经,倒是清闲得很。 也许是因为皇家宗庙龙气盘踞,江欣月觉得空间里的灵气愈发充沛,各种草药和花果成片成片的疯长,无需四季周期等待。 真是让人惊喜的搓手手。 起初她还会用手去采摘,累死累活半天后来发现只要意念操控,任何东西无需她手动就能整齐码放。 如今只需要等待下山,这些空间里的灵草和花果各有用处,又是一笔大进项,想起来就美滋滋。 只是自从那日她和器灵不欢而散后,一直不曾见过它。 每次进入空间如何叫唤,都不见它现身。 照理说如今她已经和魏祯完成了夫妻之礼,照器灵之前说的,它应该也有所变化才是。 真是既怕它强大,又怕驾驭不了它。 这就是所谓的欲得名器,就要做好承受它带来的反噬吧。 这天下午,她正在房中抄佛经,听得外间有人传报,说是太后娘娘有请。 等到了太后的清心斋,只见几位随行的妃嫔都在,太后娘娘正慵懒地靠在美人榻上与她们闲谈。 “听说灵州有三宝,其中云顶茶冠绝大周,你可会烹茶?” 江欣月微微一笑,“臣妾技艺拙劣,望太后娘娘不弃。” 场中几位嫔妃各自相视一眼,有好奇也有探究。 大周人爱茶,而茶叶也是大周出口各国的国宝之一,烹茶这门技艺在大周被视为一项极为高雅的活动,不说在宫廷豪门之中,市井之间,也是盛行得很。 她的陪嫁之中就有茶山和茶铺,是所有进项里最暴利之一,为此她也跟着茶娘学过一些技巧,这会儿正好派上了用处。 技多不压身,正是这个道理。 太后看了她一眼,吩咐身边的康女官:“下去准备吧。” 不一会儿,茶桌上已经备好了一应用具,随着江欣月一套行云流水的煮茶动作,宫殿内很快茶香袅袅,沁人心脾。 太后慵懒地靠在贵妃椅上,双眸半阖,视线却一直停留在下方女子身上。 心中暗叹,烹茶与写字都是考验一个人的耐心和品性,这个女孩子年纪不大,却能做到这种地步,实在是难得。 就在这时,宫外侍从禀报:“启禀太后娘娘,安平郡主来了。” “让她进来。” 江欣月安静地烹茶,不到最后一步专注其中,不为外物所扰,这是烹茶要素。 一身翠绿色榴仙裙的少女迈着轻快的脚步迈进大殿,明眸皓齿,笑容灿烂,“思淼给太后娘娘请安。” “行了,起来吧。”太后缓缓坐起身子,朝她招了招手,目中带着宠爱。 第127章 太庙 2 李思淼似蝴蝶般轻快地拎着裙摆跑了过去,跪伏在太后膝头娇嗔道:“大老远就闻到了茶香,思淼就忍不住进来跟太后娘娘讨杯茶水喝!” “小丫头又去哪里胡闹了,满头汗,快给她擦擦。”太后嘴上嫌弃,却已经亲自拿了锦帕替她擦拭额头的细汗。 李思淼有些小兴奋,抱着太后的胳膊摇啊摇:“太后娘娘您不知道,后山那边好大一片牡丹花林,思淼从那里取了最鲜艳的牡丹花,一会儿插了瓶子就给您送来。” 太后抚了抚她的额发,轻笑道:“好了好了,你最乖了。” 康姑姑在一旁笑:“郡主对太后娘娘真是一片孝心,每次看到好的总是想着太后娘娘。” 坐在首位的惠妃也笑着打趣:“那片牡丹花田可是福林之地,前几日我们过去看,花苞还没开呢,可见郡主真是个有福气的。” “有福气也是太后娘娘给的,”李思淼娇娇俏俏地对太后撒娇:“今日只开了小部分,听服侍花田的公公说,明日若是晴天,满园子的花会绽放,那才美呢!” 太后被她逗得笑开了眼,“若真有此事,哀家也要去看看才好。” 这时江欣月也煮好了茶,宫人依次上前端了茶给在场人品茗。 “咦,这是什么茶?”李思淼深深嗅了一口茶香,又喝了一口茶汤,只觉汤色金黄清澈,滋味鲜爽甘甜,还带着几分果木香,没有茶汤的一丝半点涩味。 太后也露出惊艳之色,但她素来喜行不于色,问一旁的康女官:“苏姚,你取得不是银针白毫么?” 银针白毫是极品红茶,又有美人茶之称。 是皇室贵妇们才喝得起的茶种,也是太后最爱的。 往日她让茶娘烹煮的可没有这般韵味,直叫人欲罢不能,沉醉其中。 “回太后娘娘的话,奴婢取的正是银针白毫。”康姑姑也察觉到今日茶香可能是沾染了太庙灵气,与众不同。 其实江欣月只是将普通的山泉换成了灵泉水,煮出来的茶汤自然不一样。 她要拉拢太后,就要投其所好,只要喝了她煮的茶,再也喝不了旁人煮的。 “安王妃好茶艺,可曾拜过师?”太后问道。 众嫔妃见太后难得夸奖人,看向江欣月的眼光又多了几分深思。 “回禀太后娘娘的话,臣妾在家时闲来无事,和姐姐二人看过古籍学了些皮毛,未曾拜过师傅。” 李思淼杏眼桃腮,双眸亮晶晶地看着她说:“安王妃长得天仙似的,难怪烹煮的茶汤也这般甜香,我素日最讨厌喝茶了,可只有安王妃烹煮的茶汤能入口。安王妃,以后我能去王府找你玩么?” 江欣月当然乐意之至,笑得更加甜蜜:“只要郡主愿意,随时欢迎。” 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柔声说道:“郡主是该常去安王府走动走动,国公府的表小姐进了王府也有两年了呢。” 是柔嫔。 她此话一出,满场寂静。 太后目光微冷。 这么愉快的气氛突然挑起这个话头,也不知道这柔嫔的脑子是怎么长的。 江欣月含笑不语。 安平郡主皱了皱眉头,看了眼说话的柔嫔:“我怎么不知道自己还有个表姐嫁入安王府?” 淑妃瞧了眼太后的神色,才大着胆子说道:“这倒难怪郡主不记得,若非这次定国公府出事,臣妾也想不起来还有这件事,说起来国公府的表姑娘也是可怜人,安王妃该是多照拂一些才好。” 原来是这样。 因为前几次她和安王联手解决了几个西苑的美人,将她们一一送回了各自府中,这会儿那些人坐不住了,生怕这些钉子被她这个女主人拔了个干净,想借此对她施压呢! 李国公府的表小姐,应该是杜若溪。 本来是兵部侍郎家的嫡出小姐,因为少时花灯节被拐,消失了几年后,忽然出现在了京城的青楼乐坊。 因弹得一手好琵琶,被太子相中。 后来辗转了几个皇子后院,不知怎地经由宸王的手,将她送进了安王府。 但是后来杜家人找上门来,杜若溪却死也不肯与家人相认。 确实,名门小姐堕落成美姬玩物,早已是残花败柳,回了家也是抬不起头来做人的。 魏祯对此不置一词,浑然当西苑不存在,谁爱走谁走,谁爱送谁送。 杜家见女儿以死相逼不肯相认,也只能不了了之。 江欣月莞尔一笑:“这件事王爷从未提起,本妃也无从查证,淑妃娘娘能确定这个美姬真的是杜家小姐么?” 淑妃语塞,暗恼自己为什么要搭这句话,平白被人压了一筹,真是丢脸。 杜家如今都不敢承认杜若溪是杜家女,当初上门只是想要让魏祯给个名分而已。 可魏祯是谁,怎会当这个冤大头,直接叫人将他们赶了出去。 江欣月看着场中几人表情,淡淡道:“本妃只知道有一个叫若溪的乐伎娘子住在府中,本是快活楼中花魁,倒是弹得一手好琵琶,花点钱养着图个乐呵也倒是无妨。但伎子就是伎子,无论前身如何,入了风尘再无清白身。淑妃娘娘以为然否?” 淑妃和柔嫔两人自知理亏,在太后面前也不敢造次,但脸色已是难看至极,绞紧帕子敢怒不敢言。 一旁的惠妃瞧着,眼角带笑,看向这安王妃的目光带了几分欣赏:“安王妃煮的一手好茶,臣妾眼馋的很,不知可否有机会与王妃讨教一二。” “惠妃娘娘言重了,只要娘娘有兴趣学,臣妾自当相陪。” “好了,你们要聊出去聊,哀家乏了,你们都退下吧。”太后突然出声说道,“安平留下。” 就在几人要告退出去时,忽然有宫人来报:“启禀太后娘娘,太子殿下病倒了。” 太后显见不耐:“不是带了太医么,让他去看看。” 宫人说道:“太医说明心殿太过闷热,于养病不利,需要为太子殿下换个居所才能让病情好转。” 太后重重一拍桌案:“哼,好个太子,难不成是哀家让他上宗庙来思过的么?换个寝殿也要来请示一番,不知道的还以为哀家如何虐待于他!他的事只管去禀告皇帝便是!” 宫人见太后动怒,连滚带爬告饶退了出去。 江欣月冷眼看着,太后的怒火不像是装的,看来真的是厌恶太子到了极致才会这样显形于色。 夜里山风呼啸,隐隐有和尚念诵经文的声音。 江欣月正在等下看密信,得知魏祯一路顺利到了北境边城,忍不住唇角漾起笑意。 “王妃…”秋彤一身黑衣小心翼翼地从后窗爬进来:“王妃,奴婢看到那个柔嫔娘娘从太子的寝殿出来,进了淑妃住处,两人谈了许久,柔嫔才回到自己的殿中。可惜奴婢听不清她们说什么。” 江欣月将信件置于烛火焚烧,吩咐道: “没事,继续盯着。” 半个时辰后,太庙的殿宇群一一熄灭了灯火,陷入了黑暗中。 隐藏在阴暗角落的黑影飞快的朝江欣月所在的寝殿潜近, 掏出迷烟,一阵烟雾扫过,守夜的丫鬟和公公纷纷倒地不省人事。 寝殿床榻上被子隆起,女子睡得很沉。 两个黑影相视一眼,翻过身借着烛光确认过面容,面露喜色,赶紧将人连被子卷起扛在肩上走人。 第128章 太庙 3 ‘生病’的太子此刻正春风满面,看着黑衣人抬进来的女人忍不住上前想要动手。 柔嫔见状,阴恻恻地说道:“太子殿下,之前说好的事情,您可不能反悔。” 原来太子早已经发现柔嫔和宸王有不可告人的关系,只不过他有一个怪癖,最喜玩弄别人的女人, 宸王那般眼高于顶的人能瞧上的女人,他自然也不会放过。 所以借着这个把柄,暗中要挟柔嫔与他欢好。 太子不似宸王,手段五花八门令她苦不堪言,更怕留下太多印记被皇帝发现。 所以在皇后让她对江欣月下手时,她想到了一个计策,就是把江欣月送到太子的床上。 有了新欢他就不会再纠缠自己,再借机揭发两人,一箭双雕。 太子这会儿有了觊觎已久的美人,早就将柔嫔抛之脑后,不过灯下看美人,此刻柔嫔怯生生又带着几分倔强的模样实在又勾起他三分情趣。 “呵呵,想要就这样一笔勾销,孤可不答应,除非你今夜也留下与孤共赴春宵。” “你…你说过的,只要能帮你得到安王妃,你就放过我。”柔嫔知道眼前男子龌龊卑劣性淫而残,却没想到竟然能恶心到这种地步! 太子大手一挥,几个黑衣人已经鱼贯而出将门锁死。 屋内红烛摇曳,情香靡靡。 柔嫔贴着门的身子开始发软发酸,根本站立不稳。 她意识到太子为了助兴,在房里燃了迷情香。 “太子不可以的,求你放过我吧!” 她无主地落下泪来,原本计划好的让太子和安王妃身败名裂,若是她也涉及其中,就再难活命。 太子撩起她的满头青丝轻轻嗅闻,然后用力一拽将她往床边拽,“只要伺候孤满意了,自然放过你和宸王。” 卷在被子里的江欣月听着太子的污言秽语,听到绫罗撕裂声,心里直犯恶心,这些大周的皇子真的腐烂到骨子里了。 她捏爆了手中的药丸,弹飞的粉末很快飞扬在空气里。 这是用几种致幻的灵草做出来的迷情药,能让人彻底迷失在自己的情欲中。 感觉被子扯动,看来太子已经要对自己下手了。 她意念一动,瞬间躲入空间。 ※※※ 莫珏和清莱跟着太后的队伍藏匿在太庙中,在黑衣人出现在江欣月房外时,他们就要动手,却被秋彤和兰草及时制止, 眼睁睁看着王妃被人抬走,气得他们抓狂。 那是太子的人,一旦进了太子房里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 当秋彤简明扼要地说明了江欣月的计划,才知道原来一切都是皇后的阴谋,要柔嫔不计一切代价在太庙弄死江欣月。 这一切消息正是皇后宫里的阿玉传出来的,金银能让鬼推磨,收买人心就是得抓住对方的软肋,阿玉是个孝女,母亲重病在家,弟弟又是个天生痴儿,她虽是皇后宫中人,月银少得可怜,顾不得家里,在宫中还时常被人欺辱打压。 好生安置了她的后顾之忧,她自然是死心塌地为安王府办事。 莫珏眼见太子居处烛火熄灭,几个黑衣人把守门外,暗道不好,耳目聪灵的练武之人怎会不知道里面发生着什么事? 两人这会儿急红了眼,杀人的心都有。 “这是王妃的计划,你不许去捣乱!”秋彤死死抱住莫珏大腿不让他走。 “你知不知道若是王妃在里面?这罪名你担当得起?” 清莱沉声训斥,主子胡闹,奴婢也跟着犯蠢,真出了事情他们都没办法跟王爷交代的! 就在这时,身后的屋门打开,江欣月一身素衣站在门廊前好奇看着几人:“莫珏、清莱,谁让你们出现在这里?不知道这里布满太后的暗哨么?” “王妃!”莫珏和清莱震惊地看着她,刚才明明被人劫走了,怎么突然又出现在屋里? 真的很见鬼! “你们先退下吧,兰草和秋彤陪我去惠妃娘娘那里走一趟。” 惠妃与她的居所只是隔了一条甬道,刚才隐隐听到惠妃在弹琴,看来是睡不着。 今夜注定不平静,她也想找个时间证人撇清关系。 与此同时,淑妃的殿中也燃着烛火,她在灯下翻阅着佛经,神思却飘向太庙某一角。 这次陷害安王妃的事情,她也是有份的。 她是端王魏玄宜的母妃,自从贵妃得势,太子一党嚣张至极,将她的母族打压的抬不起头。 不得不依附皇后庇佑。 只要这次令太子身败名裂,再让前朝势力加把火,定能剥夺他的储君之位! 至于安王妃,纵然无辜,也只能怪她太过招摇入了太子的眼! 她捻动佛珠,彷徨的神色渐渐变得戾气狰狞。 不一会儿外面进来一个老嬷嬷,压低了声音跪在她面前说道:“娘娘,事成了。” “成了就好,那香可是难求的秘药,不闹腾个一天一夜不会停的。” “太子命人把门锁了,就算没有秘药也逃不了,娘娘明日等着看好戏吧。” 淑妃这才面露轻松神色,“你远远盯着,不可松懈,明日一早就让她们看一场好戏吧。” “是,娘娘放心。” “对了,柔嫔呢?这女人担不住事,若是受不起惊吓露了破绽,太后定会怀疑。” “应是回自己院子了,奴婢这就派人去…” “下点药,让她病的神志不清便可。”淑妃打断她的话。 太子与安王妃苟且的事情本来很单纯,若添上柔嫔一条性命,就会变得复杂,真要灭口,也得回了宫再说。 ※※※ 翌日是立秋,清早淅淅沥沥地下了一场小雨,山间云山雾罩,宛如仙境。 宫人们早早起来准备早膳,等时辰一到就送往各处主子殿中。 日常给太子送斋饭的几个宫女见太子殿前罕见的无人值守,惊讶地上前敲了敲门。 “太子殿下!”领头宫女小心翼翼地闻询:“太子殿下,该用早膳了。” 手下微微用了力,大门竟然‘吱呀’一声豁开一条缝。 一股刺鼻的气味从黑暗的门缝里喷涌而出… “啊呀,来人呐!” 几个宫女看清了里面的情景,吓得碗盆摔了一地,仓皇后退逃了开去:“来人啊,出大事了!” 第129章 太后病倒 淑妃只睡了一个时辰,很早就起了。 等请安的时辰一到就到了太后所居殿中。 然而比她还要早的是惠妃与安平郡主李思淼,以及——安王妃江欣月。 三人正在观赏插在琉璃瓶中的牡丹花有说有笑。 在看到江欣月的那一刻,淑妃整个人如遭雷击,僵在门外脸色发青。 计划失败了?那太子宫里的人是谁? 惠妃看到缓缓走近的淑妃脸色惨白,关切地询问:“淑妃妹妹怎么了?昨晚没睡好么?” 李思淼也好奇地看了淑妃一眼,眉眼弯弯地笑说:“昨晚突然降了温,我半夜被冻醒的,好在康姑姑居然带了汤婆子,才得以安稳补了个觉。淑妃娘娘别是受了风寒,不然让太医过来瞧瞧吧。” 江欣月倒了一杯热茶,端到淑妃手里,微笑道:“娘娘先喝杯姜枣茶暖暖身,这是取牡丹花蕊的露珠煎煮而成,细嗅能闻到牡丹花香呢。” “安王妃有心了,花露可得天未亮就得出门采集,没几个时辰做不到的。”淑妃勉强笑道。 “还有我呢!”李思淼拉着江欣月的手探出漂亮脑袋笑眯眯道:“今早可是我与安王妃一起去的牡丹花田,一起取的露珠,安王妃可不能一人居功哦!” 江欣月俏皮一笑,连连告饶:“是是是,多亏了安平郡主,不然今早哪有这样香甜的枣茶喝。” 淑妃心里仍不死心,目光扫过江欣月的脖子手腕,还有罩衫下若隐若现的肌肤,企图寻找一些承欢后的痕迹。 惠妃见淑妃发愣,以为她精神不好没听明白,好意解释道:“昨夜这两个丫头可是在我那睡的,怎么赶也赶不走,早上突发奇想要去采露珠烹茶,也是一片心意,你喝一口尝尝,我倒是觉得十分润脾。” 就在这时,殿外太监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不好了,太后娘娘!不好了!” “放肆,大清早的鬼吼鬼叫什么?脑袋不想要了?”康女官从后殿快步走出来,怒斥了一声。 那老太监是太庙的管事公公,往日神气活现的倨傲姿态全然不见,脸色惨白地跪伏在地惨叫一声:“太子殿下出事了,求太后娘娘救命啊!” ※※※ 肃静清冷的寝殿中,连个遮掩的屏风都没有,屋中情形众人一览无余。 满地衣衫零碎,桌上的佛经笔墨纸砚全都被扫在地上。 零星的玉器摆件也破碎成渣,上面沾染了不少血渍,女子就这样倒在血泊之上,浑身伤痕累累,而太子似醒非醒,脸上挂着一抹渗人的惨笑,仿佛一具抽干了灵魂的牵线木偶,做着令人不敢直视的龌龊之事。 太后刚刚起身就听到了这个消息,再带人气势汹汹赶过来看到这一幕,几乎一瞬间被气得仰倒了下去。 “太后娘娘!” 又是一阵兵荒马乱后,皇帝闻讯带人亲自赶到。 太子之前因为女色闹出荒唐事,皇帝只是罚他在家禁足了事,结果太子愧悔难当,自请去太庙悔过,皇帝想着让他和太后多亲近些也是好事,便允了。 谁知道这个儿子竟然这样不争气,做出违背人伦欺君罔上之罪,此时此刻再如何都掩盖了他滔天罪孽,立刻让人把浑浑噩噩的太子绑了送进宗人府! 其余人等护主不力,全部带下山砍了脑袋。 不能在太庙大开杀戒,实难泄心头之火,但太后昏厥,他做儿子的当然要去关切问候。 太医正在诊治,幸运的是太后平日里保养得宜,这次只是急火攻心,吃几服药好生静养就能康复。 皇帝这才松了口气,见太后还在昏迷中,便叫人好生服侍,目光扫过在场陪侍的几个宫妃以及安王妃等人,目光凌厉摄人。 他了解太子,此子虽然在女色上行事荒唐,却不敢在宗庙做出这种事情,背后陷害他之人定在这些人中间。 之所以没有怀疑太后,是因为他了解太后,太后看重江山社稷,对宗庙的敬畏不啻于他。 太后往日再如何看不惯皇贵妃母子,断然不会在这种神圣之地做出这样卑劣的事情陷害太子。 只不过皇帝只是目光审视了一番,留下一句:“好生照顾太后。”就快步离开。 经密探调查,昨夜安王妃和安平郡主在惠妃殿中过的夜,淑妃整晚在待在自己房中不曾外出。 是柔嫔自己进入太子寝殿的。 这时,皇帝身边金吾卫上来禀报:“皇上,在太子殿中发现少量未燃尽的迷情香粉,以及死者已有三个月左右的身孕。” 死者就是柔嫔,柔嫔竟然有身孕了? 皇帝眼里闪过厉芒,柔嫔是皇后的远房表妹,自进宫宠幸过一次就未再召见。 三个月身孕绝对不是他的种! 皇帝气得仰头大笑一声,真是个贱人! “查,仔细查清楚柔嫔这半年来接触的每个人!” “属下遵令。” 一墙之隔的江欣月清清楚楚地听见了皇帝与暗卫的谈话,心道:器灵诚不欺她,自从上了太庙后,空间灵气暴涨,她也愈发耳聪目灵,再远一些的说话声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暗自思忖,看来皇帝真的是存心包庇太子,坚信太子和柔嫔的私情是被人陷害,不惜一切要找出幕后凶手来支持他自己的论断。 既然如此,她就帮皇帝一次,把祸水引向宸王魏靖丰,毕竟这位才是柔嫔肚子里真正的孩子他爹吧? 她回到住处,立刻招来清莱和莫珏,让他们暗中找到宫女阿玉,口头交代给她一些事情。 “王妃如何知道宸王殿下与柔嫔有奸情?”清莱细心,直接道破关键。 “本妃亲眼看到,阿玉也是见证者。” 江欣月挑了挑眉,看着眼前这清秀书生模样的暗卫,淡淡说道:“皇上要保太子,必须要找到陷害太子的替罪羊。如今我们几个陪侍太后的都是皇上的怀疑对象,日后这里将会被严加监视。 所以你们得尽快找到迷情香的源头,我猜测柔嫔也只是被利用的,她背后一定还有个人在暗中谋划!” 要赶在对方转移或者毁灭证据之前抓住她才能以绝后患。 第130章 赐死 皇帝尽力把丑闻压了下去,对外只称太子在宗庙失仪失德的罪名关押宗人府。 朝中几派大臣为此天天争的脸红脖子粗,有恳请皇帝另立太子的,也有试图扭转皇帝心意重罪轻罚的。 有不少知道详情的臣子选择沉默,暗中打听太后病情,希望太后尽快好转,这种时候,只有太后最有权利说服皇帝把这荒唐太子给换掉,另立优秀皇子为储君。 对于朝堂两边倒的立储之争,皇帝早有预料,他不动声色,态度不置可否。 直到一道西关急报扣响了深夜皇城大门,犹如惊雷炸的满朝文武措手不及… ※※※ 另一边,紫云山上人人自危 因为皇帝加派了两倍羽林卫守卫皇庙,又有金吾卫反复把太子出事那夜的具体情况一一反复询问,不少知道内情做贼心虚之人供出不少信息后,被拉下山一一处决。 就连江欣月因为上山那日与太子在凉亭交谈了几句,也被金吾卫记录在案。 江欣月是无所畏惧,这件事从头到尾可与她无关,最多只是顺水推舟罢了。 所以当金吾卫询问她当日与太子说了什么话的时候,她说:“太子因府中美姬冲撞皇上銮驾之事迁怒本妃,因为他说当日冲撞圣上銮驾的是本妃的庶妹江婉容。但是本妃不相信本该在宸王府中的江侧妃会出现在太子府中,于是与太子殿下争执了几句就离开了。” 当日究竟是谁冲撞了皇帝,皇帝心里很清楚,本就是江婉容,皇帝因此才动怒对太子小惩大诫。 只是这种事情关乎皇家颜面,大家心照不宣罢了。 太后自从昏厥醒来,一直是李思淼在照顾,几个宫妃她是一个都不想见。 这日金吾卫的人离开后,太后宫里来人,请江欣月去一趟。 原来是太后想喝她的茶了,如今就连康女官亲自煮的茶水,她都喝不下嘴。 尝过了珍馐,哪里喝得下糟糠。 太庙周围的山泉虽然清甜,可带了草木的涩,太后本来就脾胃失调,整日药汤喝着口苦心燥,再喝茶汤只会增加苦腻感。 但她的灵泉水能清浊固元,灵气四溢,光是闻着茶香已经足以让人精神一振。 看着太后开了脾胃愿意喝清粥了,李思淼真的是高兴地抹起了眼泪:“江姐姐来了就好了,太后娘娘好几日吃不下东西,真是急死我了。” “傻丫头,哀家好好地,你哭什么!” \\\"思淼失态,太后娘娘不要生气呀!\\\"李思淼委屈地拿着帕子抽噎着,又笑又哭的样子可怜又可爱。 太后疲惫地靠在软枕上,拍了拍李思淼的手说道:“好了,哀家与安王妃有话要说,你们带安平下去好好梳洗一番。” 江欣月在一旁看着,觉得太后是真的很宠爱这个李家嫡孙女。 她脑海里回忆着李思淼后来的下场是什么… 原主的记忆里确实有个安平郡主,最后成了安平公主,将会在几年后嫁去楚国和亲。 至于为什么会有和亲这回事,原主脑子里真没可参考的线索。 “站着发什么呆,要哀家仰着头和你说话么?” 被太后冰冷的声音召回神,江欣月福了福身,恭敬地坐在一旁聆听训示。 太后目光凌厉地打量着眼前花容月貌的绝色女子,冷冷道:“可知哀家为何要将你带上太庙?” 江欣月十分乖顺的回答:“臣妾知道,因为太后娘娘不舍得臣妾去北境受苦,心疼臣妾。” 太后冷笑一声:“你想多了,哀家并不喜欢你。可是丰儿却非你不娶,记得他在前往灵州前来求哀家,想要迎娶你回府。” 江欣月并不意外,但她仍然做出一副惊愕过度的样子。 太后继续说道:“哀家拒绝了,丰儿是哀家最心爱的皇孙,当配得天底下最好的女子。可是灵州之行,险些毁了他!” 太后坐起身,刀锋般的眼神刮过江欣月的脸,“只因为你!竟让他们叔侄反目!” 原来是等在这兴师问罪呢! 江欣月心中不屑,但还是颤颤起身跪下,“臣妾愚钝,虽不懂太后娘娘在说什么,但请太后娘娘莫要气坏了身子。” “你聪慧至极,哀家从不会看错人。哀家说的话你都懂!” 太后对身边的康女官使了个眼色。 康女官抿紧唇深深看了眼江欣月,眼底有一丝惋惜之色,她转身去端来一碗深褐色的汤水。 江欣月抬起眼,看到递过来近在咫尺的药水,唇角不可抑制的抽了抽。 是毒药呢! 她露出疑惑的神情,怯怯说道:“太后娘娘,臣妾没病。” 太后淡淡道:“安王妃,听说你熟读史书,当知道前朝的‘丑午之乱’。” 当然知道,不过是一个王爷的宠妃被皇帝盯上,强抢入宫做妃子,王爷一怒之下逼宫抢人,最后被斩了脑袋。 “我朝有一个杨贵妃已经是祸乱之始,安王本该是丰儿的助力,如今却形同陌路,皆因你而起。为了大周长盛,哀家决不允许你这种女人存于皇室。” 江欣月垂眸轻轻笑了起来:“太后娘娘既然希望王爷与宸王和好如初,为何还要臣妾性命?您该知道臣妾一旦身死,王爷绝对不会原谅害她之人。” 她还真想不到太后竟然为了宸王要杀她,眼前这尊贵的老女人是她真心想拉拢的对象,为了提升气运值也好,为了日后铺路也好,她还是想试图说服对方改变主意,不想与她为敌。 然而太后心意已决,尤其是太子在宗庙发生那种违逆人伦的荒唐事,这是从前绝不会发生的。 是人为! 是皇后。 太后多年掌管后宫,怎会连这种手段都瞧不出来。 因此,她要在皇帝发现之前,找出一个替罪羊把此事遮掩过去。 太后此刻的眼神毫无温度,话语如利刃般锋利,冷酷无情点破江欣月的软肋:“江氏,为了你父母和兄姐的前程,还是别再挣扎了,哀家让你死的体面些,也会厚待你的家人!” “安王妃,莫怪老奴无礼了!” 康女官虽然有些欣赏江欣月,但立场不同,只能遵从指令命人压制住江欣月,上前捏着江欣月的下颌就要灌药。 江欣月无奈地闭了闭眼睛,心念一动就要原地消失,管它什么安王府,保命最要紧。 千钧一发之际,门外传来太监焦急的声音:“太后娘娘,皇上急召安王妃入宫觐见。” 如获大赦,江欣月立即起身推开了众人的压制,飞快地往门边跑去:“救命,有人行刺太后!” 太后没想到这女人竟然这样胆大妄为无赖狡诈,气得猛拍床沿:“抓住她!” 而屋外人冷不丁听到这话,皆是惊骇至极,顾不得礼数推门而入。 天光乍然投射进来,江欣月脚下一软,扑倒在一人怀里,“救命,有人要杀我!” 第131章 觉醒 西关突然爆发疫情,从边城快速蔓延至关内。 萧彩蝶带着一群游医深陷边城奋力施救,但此病死亡太快,几乎祸及的每一座城池,每天都会死几十人以上。 急报千里加急送回京城已经是半月之久,如今还不知道边城又是如何情况。 朝廷已经派了赈灾与医官出发前往西关驰援。 因为此病症与当初安王迎亲队伍返回京城路上遇到过,宸王上奏安王妃曾亲手治好驿站的几个差役。 就连成国公也证实了此事,引得满朝哗然。 皇帝立刻传召安王妃觐见,却撞见了太后居然想毒杀安王妃。 江欣月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竟还能对宸王投怀送抱,为此浑身起了鸡皮疙瘩,恶心不已。 进宫后,得知是西关出了事,且症状与霍乱极其相似,她恨不得插上翅膀飞过去帮萧彩蝶一把才好。 于是毫不犹豫自请前往西关参与救援。 皇帝震惊,一个娇娇弱弱的女子竟然有这般胆气,“瘟疫不是儿戏,若是你去了西关有任何闪失,朕如何对阿祯交代。” “皇上,国家有难人人有责,臣妇愿尽绵薄之力为皇上分忧,恳请皇上恩准。” “你可有信心?” 江欣月目光坚定地说:“不敢保证,但有医圣后人在那,臣妇有信心与她齐力阻止病情扩散蔓延。” 最后皇帝没有说答应,也没有说不答应,只让她回府休息,不用再去太庙侍奉。 说实话江欣月压根没想再回太庙去送死。 今日逃过一劫是侥幸, 她当时确实可以隐遁空间逃命,但这样她就不能再在皇室立足,也许还会被当成妖孽喊打喊杀。 为今之计就是为自己立身正名,就算不依附安王府,她也能堂堂正正站在这个位置,不被人小瞧了去。 就如萧彩蝶那样,一身医术在手,无论走到哪里,都是被人敬畏的存在。 钱要赚,名声更要立起来。 回到安王府,她立刻着人准备行囊,召来丁立与常氏兄弟,让他们调集之前早已经安排的草药和羽管,在她之前先出发赶往西关边城。 她相信自己奉给皇帝的那书赈灾策足以打动皇帝的心,证明自己不是哗众取宠去边城玩玩的花瓶。 想必不出意外,这几日皇帝就会作出决定。 “王妃,萧先生求见。” 深更半夜,萧无义竟然会造访。 “让他在书房等着。”江欣月写了一封信给在灾区的萧彩蝶,让莫珏立刻派人送出去,这才去了书房。 “听说你要随赈灾队伍一同出发去西关?”萧无义脸色凝重地开门见山。 江欣月早有准备,拿出赈灾策的副本给他。 她在江府闲来无事早已经阅览了大周百年历史,很清楚知道这种霍乱史无前例,也了解过历年大周面对疫病采取的是何种措施。 她知道自己加以完善的策略有很多漏洞,皇帝那边肯定会召集大臣重新商讨,而这边,她也想听听萧无义的意见。 萧无义看了上面条理清晰逻辑分明的策略,如预料般露出震惊之色,“这是王妃想出来的?” 也难怪他会这么认为。 江欣月经历了今日生死一线,对他质疑的态度也没了生气的兴致,淡淡道:“萧先生应该比我了解如今西关的情势,有什么意见请萧先生直说无妨。” 在江欣月所学的历史过往,每朝每代的官府会出台一系列抗疫措施,除了上面的派官员巡视安抚,追责失职官员,送医、赠药、赐棺,减赋、免税等,还有照方用药,定价刻碑,开仓放粮,国库领银,官员首捐等。 但是大周每次都会因为旱涝疫病的出现,伴随着民乱暴动,朝廷不得已只能出兵镇压,血洗叛民,年年如此,年年循环。 其中民生必需品首当其冲成为官商勾结哄抬物价后,引起民乱的弊端之一。 所以她建议皇帝利用博邑侯杨坚在大周商业巨头的影响力,成立商会,由官府监管,遏制灾区物价飞涨,货品垄断售卖的现象。 并且,她以安王府的名义,捐黄金万两,药材五十车,向皇帝表明赈灾决心。 她将利弊罗列的这么清楚,萧无义根本鸡蛋里挑不出骨头。 唯一的缺点是,太完美,注定受到重重阻碍,而且其中一些政策已经妨碍到那些世家的利益链,很有可能会引来杀身之祸。 萧无义毫不留情地缓缓道来,泼了她一头冷水。 江欣月给他倒了一杯茶,也给自己倒了一杯,淡淡道:“没关系,我对萧姐姐有信心,也对萧先生有信心。” 萧无义眼角一扬,好似第一次认识她一般,语气甚至有些冷嘲:“对萧某有信心?王妃哪来的自信?萧某在朝堂可并无发言权。” 这女人从初见自来熟,没缘由的讨好奉承,就让他十分反感。 在她后来有自知之明,转移目标攀上了王爷,更令他看不起。 如今旧时记忆翻上心头,他心中涌动着一股莫名的不快,只觉得刚才的冷水还泼的不够给力,该再狠些,断了她这狂妄自大的心思才好。 江欣月莞尔:“本妃成婚那日宫宴,萧太傅在殿前为我大哥据理力争,本妃铭感五内。萧先生是太傅后人,才智过人毋庸置疑,虽然我们之间有些小误会,但是如今国难当前,当齐心协力,这些不快不足道矣,相信萧先生亦如是。” 萧无义冷眼看着她无暇笑颜,绷紧的唇线不自觉的松动了,欲再冰上加霜的冷嘲转变成一句:“听说今日太后欲对你动手,王妃是准备逃去西关避难?若想离开京城,萧某可以送你去王爷身边,更安全。” 江欣月不欲跟他掰扯这个,顾自写着需要准备的物资目录,只要圣旨一下,谁阻止都无用。 片刻,见萧无义还执拗盯着她没离开,她说道:“萧先生可知太后为什么要杀本妃么?” 萧无义冷冷道:“王妃把庶妹塞给宸王,是个错误的决定。” 她在江婉容身上下了药,江婉容将是魏靖丰的催命符,因而江欣月从未后悔这个决定。 但萧无义也没说错,一切症结缘起于宸王对她紧追不舍,甚至闹出与安王反目的戏码给她泼脏水。 这是犯了太后和皇后的大忌。 如今是她这些逼着她投靠皇贵妃,可不能怪她没给过她们机会。 两天后,一道圣旨送入安王府,如她所愿,即时随第二波药局官员同行前往疫区。 与此同时,皇贵妃也如她预料,派人请她入宫一见。 第132章 绊脚石 江欣月坐着马车,在漪澜殿的掌事姑姑带领下穿过长长的甬道。 忽然心头莫名涌起一股烦躁,她忍不住掀起车帘看向外面,只见甬道不远处有太监持长柄的扫帚,在一丝不苟地清扫着。 兀地,沙沙中夹杂了马蹄声,迭迭沓沓的径直过来,踏得地面都有些发震。 “怎么宫里有人能骑马么?”江欣月皱眉问走在车外的掌事姑姑。 掌事姑姑姓何,年轻秀气,面容和善。 闻言好奇的前后张望了一下,没等她说什么话, 却看到远远一道高大的影子从远处疾驰而来,到了近前马上的人才一紧缰绳,在马车前停下。 高大的骏马猛地扬起马蹄,长嘶一声,紫色的大氅在风中猎猎作响,长发肆意飘扬,待众人看清对方那张极为年轻英俊的面孔时,不由地一惊,急忙跪地请安。 而马上男子锐利的目光直直射在江欣月脸上。 “马车里是何人,为何挡住本王去路?!” 甬道这样宽,足够三辆马车同时并行,然而这人竟然还厚颜无耻地问出这种问题。 “回…回宸王殿下的话,马车里是…” 只听“啪”一声,马鞭高高举起,狠狠打在马车夫脸上,他惨叫一声,从马车上摔下,整个人倒在路上。 男子嘴角边就泛起冷酷的笑意:“本王让你回话了吗?” 马车里的柳嬷嬷心头一惊,心道自家小姐撞上这位疯王总要出事,却没想到进了宫居然这个疯子还敢这样放肆? 她正要跳下马车,江欣月却摇了摇头,车窗外那车夫两道血口正中脖颈,鲜血直流奄奄一息。 坐在马车外的秋彤浑身颤抖,也不知是急火攻心,还是瑟缩害怕,只从颤抖的唇间吐出字句:“这是安王妃的车驾,宸王殿下岂敢无礼!” 再怎么说如今自己小姐比宸王高了一个辈分,又是在宫中,秋彤死命咬住唇角不让自己哭出声来,用力瞪着对面高头大马上的男子。 江欣月心道不好,掀开车门,果见魏靖丰已经扬起马鞭… “宸王,你想干什么?”她站在马车上与他平视,一身气度已非往昔可比。 魏靖丰只觉刺眼无比,昨日打开太后宫门时那个吓到浑身颤栗,扑进他怀里求他救命的女子才该是记忆里的样子,懦弱无助,只一心依附于他,满心信赖他。 而眼前人太过耀眼,那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模样令他憎恶反感,只想掐住她那白皙纤细的脖子,让她臣服在自己身下。 他贪婪的目光肆无忌惮扫视着她,笑容带着浓浓讥讽:“安王妃,你以为进了皇家门庭,就脱胎换骨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东西?竟然敢放下豪言说能摆平西关瘟疫?你的嚣张狂妄只会害得身边所有人跟你陪葬。” 江欣月冷冷一笑:“嚣张狂妄的怕是你吧?我是你的皇婶,你见到本妃不行礼也罢了,竟敢在宫中伤我马夫性命!皇家的尊卑礼仪你是半点不放在眼里了!” “你说什么?” 魏靖丰双眼通红,握紧马鞭就要打过来。 那躲在一旁的何女官见状吓得赶紧跪地求饶:“宸王殿下不可,安王妃若是有个闪失,奴婢无法跟皇上和贵妃娘娘交代啊!” 江欣月冷然无惧,“何女官不必如此,皇宫重地,岂是皇子肆意胡来的地方,何女官还是找个侍卫过来牵马车吧,耽误了时辰你一样交代不了!” 何女官惊愕地看了眼江欣月,赶紧跌跌撞撞往宫门方向去找人。 “你果然是不一样了!以前你可不会牙尖嘴利装从容。可是你以为逃出京城,太后就会放过你吗?”魏靖丰从齿缝里挤出这句话,阴恻恻地看着她。 “难道不是宸王联合朝臣向陛下举荐本妃的吗?瘟毒如战场,因人而异,变幻莫测,难道王爷以为只是一纸方子就能解决这场灾难?” 她从袖中取出一瓶药递给柳嬷嬷说:“车夫还有救,替他上药。” 语罢她看向宸王阴郁冷酷的脸,扯了扯唇角继续道:“昨日多亏宸王殿下及时赶到救了本妃一命,本妃离开京城只为黎民百姓,不是苟且偷生。说起来,这因缘际会,还多亏了王爷在朝堂的鼎力相助呢!” 她似笑非笑的脸激怒了宸王,宸王飞身下马,几步就掠至她身前,阴狠的眼神几乎要杀人。 “江欣月,别以为本王不知道你对你的庶妹做了什么,你在她身上下了媚药,让本王离不开她。但是你小看了本王,本王会将她碎尸万段,一口一口喂进你的嘴里!” 江欣月笑容愈发冷艳三分:“本妃从来不会小看你,毕竟曾经的宸王殿下可不会结党营私,窃取他国宝藏为己有,你说此事陛下知道了,会如何处置你呢?” 她就是要激怒他,心火越烧越旺,毒素蔓延的越快! 而她话中深意,只有两个同样怀带着前世记忆的人才能听得懂。 魏靖丰目光陡然森冷,正要对她动手,忽听一道沉稳冰冷的声音缓缓从后方传来:“宸王殿下,安王妃,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两人同时看去,只见来人一身白锦官服,上绣有金线银线所刺的仙鹤踏祥云,官帽上缀着五彩缤纷、闪亮耀眼的珠宝,帽沿垂着两根长长的翎管,眉眼间尽显温润儒雅的丞相吴峥。 江欣月越过宸王,朝吴峥微微颔首道:“丞相大人来得正好,您给评评理,宸王殿下竟然怨本妃马车太大阻了他的路,激怒下伤了本妃的马夫!本妃急着去觐见皇贵妃,现在缺了个马夫,无论如何都得误了时辰,若是一会儿贵妃怪罪,本妃这委屈也只能去皇上跟前说个明白了!” 可恶的女人,嚣张地敢用父皇来压制他! 宸王双拳捏紧,眼中恨意愈盛,这一世,唯有这个女人脱离了掌控! 真该早些杀了她的! 第133章 离间 吴峥容色平淡地看了眼地上浑身染血的马夫,对江欣月说道:“不过是一桩小事,安王妃莫急,本官有软轿一顶,安王妃可愿屈尊将就?” 江欣月笑容十分和善,不置可否地说:“本妃也以为是桩小事,然而是宸王咄咄逼人,不肯让路,还请丞相大人做个公道!” 就在这时,迟迟不见的何女官总算带人赶到。 因有吴峥在,魏靖丰不敢再轻举妄动,只是神色愈发阴戾至极,扭曲的英俊面容让人无比恶心。 江欣月与吴峥道了谢,利落上了马车。 而那满身鲜血的马车夫,本来脖颈上的两条血肉剥离的伤口竟然肉眼可见的愈合,只因为疼痛感还在,捂着脖子‘哎哟哎哟’痛叫着,被几个侍卫放上担架抬出了宫。 吴峥若有所思地看了眼往深宫缓缓驶去的马车,回头对宸王说道:“王爷何必如此,跳梁小丑终将自取灭亡,不急于一时。” 宸王眉眼阴沉地瞥了这老狐狸一眼,一言不发地翻身上马飞驰出了宫门。 他打心眼里肯定这个女人当初在驿站不过是投机取巧罢了,根本不懂什么医术。 所以故意在满朝文武面前把这可笑的事情严肃的提起来,想把江欣月推上风口浪尖,置于火架文火慢烤。 因为前世这场疫情根本没有控制的办法,就连医圣后人也染了病症险些丧命。 将士百姓更是死伤无数,西关几乎沦为一片毒地荒土。 而楚国的铁蹄就是这样踏着满地尸骸的荒土卷土重来。 但是他知道这一切都是楚人的阴谋,也知道如何克服这场瘟疫。 到时候他趁机请旨出征,没人比他更清楚楚人的阴谋和布战策略,战后,权利和荣耀都会属于他。 太子如今声名狼藉,只需轻轻一推就能让他下台,到时储君之位唾手可得。 然而,偏偏这个女人突然站出来,竟敢妄想成为救世主? 尽管打心眼里看不起她,认为这女人如今拥有的一切都是魏祯那个冤大头给的。 可心里总有种不安,这令他极其烦躁! 回到王府,他立刻召集幕僚,“立刻传令血滴子,调拨五十精英沿路埋伏西关必经之地,如果不能活捉安王妃,格杀勿论!” 念在她前世对他一腔真心毫无保留助他称王,他已是给过她很多机会,可是这个女人没有珍惜。 如此,就别怪他无情了。 ※※※ 贵妃正坐在花园里喝茶,听着宫人禀报甬道上发生的事情,眉眼含笑,丝毫不为太子被圈进宗人府而忧心难过的样子。 不一会儿,江欣月已经到了漪澜殿外,容宫人通禀后被带到了皇贵妃面前。 两人一番见礼,皇贵妃一如既往地挽着江欣月的手亲切又温柔:“你也不必拘束,听母亲说了之前在淮扬府,若非你和萧姑娘救治及时,府中众人也难逃一死。” 江欣月笑容真诚地说:“博邑侯府乃是皇亲国戚,就算当时没有臣妾在场,皇上也不会让侯府出事的。” “你也不必谦虚,你心慈仁爱,是姐姐和姐夫教养的好。我那大哥乾纲独断好高骛远,很多事情不用说,本宫也知道他是什么心思。杨毅的事情本宫也听说了,是杨家对不起你二姐,本宫会补偿你们的。” 杨贵妃这样坦诚布公,是江欣月没想到的。 她笑而不语,兀自给自己斟了一杯茶,又给杨贵妃倒了一杯。 杨贵妃没有喝,只是笑道:“听惠妃说你一手茶艺冠绝京城,让人喝了犹如置身仙境,妙不可言,本宫今日可有口福?” 江欣月心头微凛,她以为惠妃是皇后的人,这会儿才知道原来是皇贵妃的人。 否则如今惠妃尚在太庙,这种隐秘的小事怎么会传到皇贵妃的耳朵里的? 她淡淡一笑:“有何不可?” 江欣月如今操控空间资源顺手拈来,在人前也是毫无破绽,一刻钟的时间,已是茶香袅袅,令人心旷神怡。 贵妃轻啜一口,沾水双眸秋波微澜,惊叹道:“果然名不虚传,不知师承何人?” “娘娘客气了,臣妾在闺中时闲来无事的手艺,唯手熟尔。” 皇贵妃注意到她腕间的红痕,目光一闪,“这样的纤纤素手,怎么受了伤?实在让人心疼。”她叫来女官:“给王妃拿一瓶雪肌霜。” “多谢娘娘。” 皇贵妃怜惜地揉着她腕间肌肤,轻叹道:“本以为太后传你去太庙是想抬举你,本宫还替你高兴了几天,谁知道会发生这种事情。要是本宫在场,绝对不会叫你受这种委屈。” “能得贵妃娘娘这句话,是臣妾的福气。其实臣妾本也是不明白太后娘娘何来怒火,竟要臣妾以命相抵。后来才知道,原来事情起因皆因太子而起。” 杨姝音的手指一顿,抬起的美眸深了几许,“太子么?” 江欣月恍做不知,淡淡道:“太后不信太子会做出玷污宗庙的事情,于是派人细查后发现,臣妾在进入宗庙当天与太子有过对话,而且起了争执。她认为一切都是臣妾作为,为了宗庙社稷,太后只能杀一儆百。” 杨姝音微微眯了眯眼,松开她的手坐直了身子,眼角眉梢透着淡淡冷意,却不知为何。 只听她说:“本宫可不认为安王妃是这般愚蠢之人。” 江欣月只作感恩之色,起身屈膝行礼,“臣妾多谢贵妃娘娘抬举,但这件事迟早也会传入贵妃您耳中,臣妾也想做一番辩解,是太后娘娘冤枉臣妾了。” “当日太子殿下听了宸王挑唆,认为臣妾故意让庶妹勾引太子殿下,引起了太子殿下的注意,宸王才无奈将人送进了太子府,以至于庶妹当天冲撞了皇上銮驾,给太子府遭了罪。” “可是臣妾为何要让庶妹做出有辱门风之事给自己和江府泼脏水?这对臣妾并无好处。” 江欣月轻轻叹息,眼角垂泪:“臣妾不知道何时与宸王殿下结下这般深仇大怨,他竟然要编造这种谎话陷害臣妾,让太子殿下责问于我。真真是晴天霹雳,有口难言。” 她本来就想摘清太子出事的牵连,正好今日宸王在宫中又闹这一出与她势不两立的事情,想必杨姝音早已知情。 如此,皇贵妃和宸王绝无再合作的可能,只会相互提防。 太子再昏庸还是皇贵妃生出来的种,宸王再如何利益相诱,哄得住杨坚那群蠢货,却骗不了杨姝音和吴峥这些聪明人。 第134章 隐秘 杨姝音本想留着江欣月一起用午膳,但前朝皇帝派人把人请走了, 杨姝音亲自把她送上软轿,表示等她回京,定风风光光给她接风洗尘。 回到寝殿,一道白色人影从鸳鸯戏水的屏风后走了出来。 竟是本该离宫的丞相吴峥。 一个外男能在深宫内苑自如出入,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而杨姝音看到他欢喜异常,直接投入了他的怀抱。 “你最近不是很忙么,怎么还有空来见我?” 她的声音温柔中带着几分娇嗔,明明四十几岁的女人好似小女孩般在他怀里撒娇。 吴峥轻轻推开她,目光澄净。 “听说你召见安王妃,我便过来看一看。” “原来是担心我。” 杨姝音保养极好的俏脸飞起红霞,拉着他的手坐下。 吴峥未置可否,继续说道:“刚才你们的谈话我都听见了。此女心机深沉,想利用你的软肋去对付宸王。只不过宸王对我们还有利用价值,暂时不宜动。” 杨姝音傲然一笑:“你也太小瞧我了,我这个侄女与宸王的恩怨我自然知道的。她想利用我,也要看她有没有这个价值。如果她此次西关一行旗开得胜,我就帮她一次。否则么,也不能怪我这个做姑母的不念亲情了。” 话至此处,杨姝音话音陡然变得阴沉:“只不过她有句话说的没错,魏靖丰信不得,他既想拉拢我杨家势力,又想压制太子。他大概是忘了,太子才是本宫的心肝肉,谁敢伤他,就是与本宫为敌。” 吴峥沉声说道:“太后这次并没有落井下石要对太子动手的意思,看来对她来说,安王夫妇比太子更有威胁,所以才趁安王在北境直接对安王妃下毒手。终究是后宫妇人,如果魏祯对江氏是动了真心,得知噩耗极有可能与叛军结盟杀回京城。” 说起太后,杨姝音眉眼闪着冷峭的寒霜,“太子如今还在宗人府,昨日我探了皇帝的口风,看来他还舍不得放弃太子,为此还特地来我宫里安抚我。所以,你一定要让朝中的那帮御史继续上折子,别让太子在宗人府待太久。” 她口中提起皇帝时,语气里满是嫌弃和厌恶,显然她很清楚自己对皇帝的价值何在,不过是对抗太后的棋子,因而对他毫无感情可言。 吴峥沉思了一下,对她说道:“这件事你不用担心,现在西北、和北境同时出了事,虽然北境已经有安王亲自压阵,但西关疫情,皇上似乎想派一位皇子与安王妃同去赈灾,彰显天威恩德。” 杨姝音顿时担忧了起来:“太子不能去,他自小娇生惯养,听说这次瘟疫来势汹汹,若是有个万一,你我将后悔终生。” 她目光深深地望着吴峥,试图从他平静淡然的脸上看出些什么。 吴峥伸手理了理她鬓边碎发,柔声道:“所以暂时在宗人府也不是坏事,有晋王兄弟情深时常去看望,圣上的态度也模棱两可,宗人府的官员都是人精,不会对他如何。” ※※※ 江欣月抱着圣旨不再在宫中停留片刻,出了宫去看了一眼琼仙楼的装修情况,召来了常氏兄弟让他们准备好人手只作防疫的香包和汤药材料,留一部分在京城售卖,其余全部分批运往西关。 这些药材当初从驿站发现病情的时候就开始准备了,时长一个多月早已经塞满了好几个仓库。 常氏兄弟当初对此不以为然,觉得这个江小姐有点大惊小怪,认为这些药材最后一定是打了水漂压库存了。 谁能想到西关突然会爆发这种瘟疫,到时候一旦蔓延,这些药岂不是成了几个仓库的黄金。 兄弟俩也自此刻对眼前的女子不敢轻忽,也为她不为眼前利益谋暴利,一心赈灾的大义之举而发自内心的敬重了起来。 江欣月可没有他们说的那么大仁大义,留在京城的药不是白送的,那些巨贾权贵那么惜命,只要西关有捷报,她开的这几家康福堂药铺定然成了香饽饽,到时候大家为了买这些药包可要抢破了了脑袋了! 想着回来就能躺平数钱,她眯着眼笑开了花,脚步轻快地跳下马车往大门走。 “王妃真是好胆色,明日就要出发去险地,还能笑得这么开心?” 一个阴恻恻的声音突然从她侧面传来。 是萧无义。 “萧先生最近很闲啊?” 总是出现在安王府,这人不该忙着准备秋闱做大官吗? 萧无义抱臂从角落走出来,冷冷扫了一眼她怀里的圣旨:“明日药局押送药材出发,王妃准备什么时候走。” “与他们一道。” 萧无义哼笑一声:“王妃的赈灾策可是引起朝堂震动,不少人等在半路想要王妃这颗漂亮的脑袋。” 说实话,从睁眼来到这个异世,江欣月一直都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过日子。 能混到现在这个王妃的头衔,还算是赚了一把,美男权财双收,收获魏祯的一颗真心相待已是知足了。 她从来不会认为天上能掉馅饼,这次去西关纯粹是博个名声,在这个封建朝代男权至上的社会立稳脚跟,证明自己的价值。 萧无义的话她是听明白了,如果和押送药材的队伍一起走,到时候发生了意外,朝廷赈灾队伍跟她一起倒霉,到时候追责起来,她肯定是首当其冲被人抨击,还有可能被冠以‘灾星’之类的。 “萧先生有何高见?” “这第二批赈灾物资是由户部郎中张昭亲自押送。萧某昨日叫人在他的食物下了点东西,明日行程必定会出问题。王妃到时照常出发便是。” 江欣月愉悦的挑了挑眉,“多谢。” 萧无义看着她轻松迈过府门槛,神色复杂欲言又止。 江欣月浑然不觉,只走了几步忽然回头看他:“萧先生…” 萧无义脸色微僵,不自在地撇过头,斜了她一眼:“还有何事?” 江欣月莞尔一笑:“王爷在北境需专心平叛,请先生莫要拿此事烦扰他。” 虽然她能肯定萧无义绝对不会为了个女人去让魏祯分心,但还是提醒一下才好。 她可不想魏祯出事,提前当寡妇。 说完这句,不再看萧无义一眼就顾自进了府门。 到了后院,一个熟悉的面孔突然出现, “青嬷嬷!”江欣月鼻子一酸,看到杨氏身边亲近的人出现,好似又回到了那个温柔母亲的怀抱。 “小姐!”青嬷嬷也红了眼眶,但还是克制了情感福身行礼,忍着眼泪颤声道:“老奴拜见王妃。\\\" “嬷嬷怎么来了?”江欣月拉着她的手往屋里走。 谁知屋里还站着几个清秀可人的美人,都是熟面孔。 当初花月楼的几个花魁, “奴婢红苕,” “奴婢花蕊,” “奴婢花柔,拜见王妃。” “你们这是?”江欣月愣住,不明白青嬷嬷带这些丫头过来干嘛? 青嬷嬷解释道:“这些丫头聪明伶俐,医术学的很快,这些时日一直在咱们新开的康福堂医馆做学徒,几个大夫也夸赞不已。这次老爷夫人得知小姐要去西关,要老奴带着人手陪王妃一道去,这些丫头自告奋勇,老奴就带过来了。” “爹爹娘亲怎么会知道?”江欣月话说一半,回头瞪了一眼尴尬躲闪的柳嬷嬷。 柳嬷嬷也无奈,小姐让她坐镇京城,她只能朝灵州搬救兵去了。 看着几个如同脱胎换骨的美人正拿亮晶晶的眼眸崇敬地看着她,江欣月满心欣慰骄傲,让人带着她们下去休息:“嬷嬷定是连日赶路才这么快赶到京城,先去厢房休息,明日一早我们出发。” 柳嬷嬷医术高明,与她也十分默契,同行她自然是开心的。 “这么急?”青嬷嬷也吃了一惊, 但没日没夜的赶路她一把老骨头确实也精疲力尽,又和江欣月说了一下如今灵州的情况,就跟着秋彤下去洗漱了。 第135章 龙象城 虽然已是初秋,但越是往西走,风沙越大,热浪滚滚。 这奇异的天气实在让素来娇养的江欣月身心俱疲,心底也愈发佩服身在灾区的萧彩蝶。 前世,也许也只有萧彩蝶这样的人物,才与魏祯匹配。 药品物资早在几日前被常氏兄弟派人运往西关,所以几人都是轻装简行,便利了许多。 “王妃,前面有家客栈,我们去歇个脚吧。”前去打探情况的莫珏回来如实劝说道。 已经离京半月,遭遇的刺杀数不胜数,好在江欣月身边有个能干机敏的老嬷嬷护着,他们可以带人全力应敌,倒也都是有惊无险。 “距离龙象城还有多远?”一路奔波马儿都跑死了好几匹,红苕等几个美人更是面如土色,确实累惨了。 莫珏看了眼天色,心知江欣月担忧野外客栈不安全,还不如就地露营更方便防御。 他说道:“大约两个时辰。” 江欣月略一沉吟,“大家辛苦一下,进龙象城再休息吧。” 这条官道是通往龙象城的必经之地。 只要过了龙象城,再赶两日路程就能进入西关境地。 前几日收到萧彩蝶的信,说她会亲自在西关第一城罗中等她。 曾在山河志里看到通往西关的龙象城乃是人杰地灵的天府之城,如南海一样是商贸云集富庶之地。 如今却人迹稀少,黄沙漫天。 偶尔可见衣衫褴褛踽踽独行难民昏死在路边,救醒之后才知道,这里水源匮乏,再加上疫病猖獗,这些人能走出西关已经是上天垂怜。 再往西去,就会看到尸山成堆的修罗地狱了。 一个多时辰后,江欣月一行人进入龙象城,已是天黑了。 这次是清莱去探路,回来说找到了最好的客栈。 最好的客栈,也就是匾额被黄沙糊了字迹,歪垂在一侧,简陋的大厅里掌柜和小伙计正在打盹,七八张桌子歪七倒八也没人理会。 江欣月虽然是一身简单的黑色布衣,但是她的年龄容貌和气质,还有跟在她身后抱着剑,气势不凡的侍卫奴婢已是引得行人侧目。 众人在外面不再停驻,走进大厅在柜台前抬手轻轻叩了两下,老掌柜猛然惊醒,颤颤巍巍的抬起头望着这么一大群衣着不凡的人物出现在店里,只觉蓬荜生辉,但也一时吓傻了眼:“贵…贵人们这是要住店么?” 江欣月挑眉一笑:“不知掌柜可有空房?” “有有有…”掌柜被她艳极的容貌再次闪瞎了眼,再看她身后的仆妇丫鬟也都是秀丽绝色之人,顿时心潮澎湃,用力打醒了还在迷瞪瞌睡的伙计,让他给贵客带路。 江欣月又问:“掌柜的,这龙象城是何时变得这么荒芜冷清的?” “唉,自从三个月前闹瘟灾时开始的,所有的商贩与百姓都逃往关内,几乎是几天之内,龙象城就如同空城一样。” 竟然是三个月前就开始了吗? 为什么大哥回来的时候只字不提呢? 江欣月打量了一番这简陋粗犷的陈设布置,说道:“那老板为何还留在这里?不怕被传染?” “唉,我老婆子当时在阳镇探亲,不幸感染了瘟疫生死未知,老夫去了一次,却被当地官府赶了出来,说死阳镇已经封禁不许出入。我得等在这里,等我老婆子回来啊!” 掌柜的说到这里一把年纪还是红了眼睛,抹了抹眼泪给几人做登记。 想不到这位掌柜还是个重情重义之人,江欣月心中唏嘘,想到进城凄清的景象,甚至连个巡逻的官差都没有,忍不住问道:“请问掌柜,这店里除了我们还有住客么?” 没等掌柜说话,楼上忽然走下来一个身长玉立的男子。 来人身材高大挺拔,面容俊美,目光清澈而又锐利,穿着一身月白色的长袍,精致青竹暗纹若隐若现,说不出的清雅出尘。 “萧先生!”莫珏和清莱惊喜地喊出声。 只听萧无义冷冷扫了江欣月等人,语气一如既往的夹枪带棒冷嘲热讽:“这里没有住客,倒是时常有山匪出没,你们还敢以女装上路,也真是胆大得很。” “萧先生什么时候到的?”江欣月随他上楼,惊讶地问道。 “刚到。” 其实萧无义在前一天就出发了,一路上一直与清莱莫珏保持着飞鸽传信。 前几日龙象城还盘踞着一伙沙匪,是他使计让官府铲除了这伙人。 “萧先生刚才说的确实有道理,只不过身为女子无论怎么遮掩都掩盖不了女子特质,不如大大方方上路,这些姑娘有些本事自保,不到万不得已大可不必自找苦吃。” 束胸什么的简直是女人的磨难,这般炎热干燥的天气,更叫人窒息压抑,还怎么做事? 萧无义轻哼一声,不屑道:“王妃说的话总是歪理正说,让人无法辩驳。” 就在这时,转角忽然出现一抹艳丽的红色。 那是一个一身宽松的暗红罗衣举手投足间尽是风情的俊美男子,与之同行的是身形肥胖矮如侏儒的中年人。 俊美男子只是邪肆地朝萧无义笑了笑,而那侏儒如老鼠一般充满浑浊邪气的小眼睛却死死盯在了江欣月身上。 第136章 楚人阴谋 1 红衣男子把玩着耳边青丝,不怀好意地笑道:“呦,我道萧公子为何大费周章赶走那群沙匪,原来是为了幽会佳人呐!不知这位美人是何方人士?” “谭枫,你不说话没人拿你当哑巴!”萧无义拉开门,把江欣月推了进去,将那两人不怀好意的目光关在门外。 “怎么回事,他们是谁?”江欣月被推了个趔趄,差点扑倒在地。 门外传来更加猥琐的笑声,渐行渐远。 萧无义脸色更加阴沉:“王妃如今还敢说女子行走在外可自保么?” 江欣月不以为然的理了理袖袍,环顾了这间简陋的客房,除了桌椅板凳,也就一张铺着有些发霉草席的床榻。 “萧先生还没回答本妃,他们是谁?” “红衣男是谭枫,楚国定国将军谭智的小儿子。矮的那个是他的门客,江湖人称五毒子,为楚国人效力。” “好奇怪,如今大周和楚国势不两立战乱频发,这些敢在我们国土招摇过市的楚国人不该抓起来吗?” 萧无义像看白痴一样白了她一眼:“大周志在天下,无论和哪国交战,都不会罪及异国百姓。这两人是昨日从沙匪中救出来的,出现在这里确实目的不纯,但只要别让他们走出西关之地,又有何惧?” 虽然江欣月觉得只要把这骚包将军儿子抓起来当人质和楚人谈判,就能停歇这场战争,让给瘟疫的事情缓口气,可她也不懂朝堂大事,既然萧无义这样说,总有他们的考量。 于是也不纠结这个问题:“刚才我听说西关三个月前就发生了瘟疫。为何没有人上报朝廷?” “西关最常见的就是鼠疫,每年都会死很多人。朝廷已经见怪不怪,地方官员也没有放在心上。直到后来死了几个官吏,刚好被彩蝶碰上,才发现了端倪。” 说到这里,他目中流露出一丝微不可见的欣赏,“王妃的药方很有用,及时替彩蝶解决了燃眉之急,但如王妃所说,这病来势汹汹,辩证施药很重要。彩蝶已经把罗中的病患分成几大类放在案台上,王妃稍后看一看再决定要不要去罗中吧。” 这两兄妹行动力倒是真雷厉风行。 可她却根本没办法纸上谈症,必须去实地辨症才能想出办法。 这活她是没法干,只能一会儿交给精通医术的青嬷嬷处理。 “请问萧先生可知这西关的主要水源在哪里?这病很大原因是水源污染,只有解决了这个问题,才能彻底根治。”这才是她能着手的要点。 萧无义肃然:“这件事萧某已经派人去查看了,应该很快会有消息。” 说着他从从桌上取来一卷泛黄的河流江域,与江欣月仔细说了起来。 客栈楼下,青嬷嬷和兰草等人正在安置行李马匹,跟掌柜借厨房准备做饭。 谁知看到从楼上走下来两个陌生男子,一人风华绝代,另一人矮小丑陋,实在吸人眼球。 花蕊等人经历青楼磋磨,早已见多识广,心思玲珑,看到这种人很快埋头做事,视若不见。 兰草却是忍不住多看了那侏儒几眼,目中充满了惊奇之色。 但这种不带恶意的好奇在那侏儒眼中就如同受到了冒犯和耻辱, 也不见他如何动作,身形急如闪电,五指冒着森然黑气朝兰草面庞抓来,似乎要戳瞎她的眼睛。 青嬷嬷眼疾手快,腰间软剑豁然出鞘,阻止了侏儒的攻击。 与此同时,清莱和莫珏等人闻声赶来,两方对峙,杀气弥漫。 青嬷嬷横剑在前,苍老的面容冷若冰霜,眼含煞气:“阁下一代大师,何必与小丫头一般见识?” 侏儒在看到那柄软剑时,就变了脸色,再仔细端详青嬷嬷的容貌,眼底精光大盛:“原来是师姐,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还以为你早已经死了!” 莫珏等人惊讶地看向青嬷嬷,不知道一个深宅内院的老嬷嬷怎会与江湖魔头五毒子扯上关系。 却不知青嬷嬷和柳嬷嬷与这个侏儒同拜于早已消失在江湖上的无敌门,而这个侏儒就是害得师门惨灭的罪魁祸首。 青嬷嬷无视众人探究的神色,语气冰冷:“师门叛徒,不提也罢了吧!” 红衣男子抱臂旁观,这时缓步走过来,视线扫过一众娇俏可人的丫鬟,一双风流桃花眼灼灼生辉,“五毒子,美人当前就不要失了礼数罢。” 五毒子猥琐的目光在几个丫头身上流连,闻言愈发嚣张得意的笑了起来:“世子大约是没见过金国美色,把鱼目当做了珍珠,哈哈哈…不过能在这荒蛮之地看到细皮嫩肉的小丫头倒也难得了。既然世子怜香惜玉,我当然要成全世子的美意了!” “简直岂有此理!”莫珏和清莱等人早已看不顺眼这个侏儒一样的猥琐东西,刀锋出鞘直接冲了上去。 五毒子哈哈一笑,矮小的身躯爆发力十足,如流星飞出了狭窄的大厅。 见他如此肆意嚣张,莫珏和清莱怎会放过,立刻也冲了出去。 楼上江欣月和萧无义也听到了声音,“萧先生该不会认为这两人真的是被沙匪绑过来的吧?” “我怀疑这次瘟疫是一场阴谋,与楚国有关。” 萧无义说起正事面容严肃,似乎也接受了江欣月草包美人,能跟上他的思维,所以说话直言不讳。 江欣月指着其中一处河流交汇之地:“罗中城是西关所有城镇河流水源最聚集之地,需要严查水源,不知西关各府衙办事可有精通水利的匠人,有必要的话切断水源,另起水源,凿井取水。” “这边本来就是水源匮乏,精通水利的不一定有,但萧某知道此次押送赈灾物资的户部郎中张昭倒是个中能人,萧某一会儿就书信与他。” 在两人说话时,有暗卫禀报要事。 “王妃,萧先生,城中三处井水都发现了问题,城中百姓也有不少出现病症,但不确定与瘟疫有关。” 江欣月立刻叫来青嬷嬷,让她立刻和暗探去查看。 而自己拿着器灵给她的灵石前往城中主要取水的三处大井。 灵石已经用空间灵草编织的草绳穿了起来,足有三米长,但放下深井还需要额外接长。 萧无义奇怪地挑眉看着她将这颗鸡蛋大的鹅卵石丢进井里,问:“你在干什么?丈量井深的话,萧某可以直接告诉你。” 江欣月知道他在调侃自己,示意他别盯着自己的脸,看发蓝的井水就好。 萧无义抽了抽嘴角,微微倾身耐着性子往下看了一会儿。 可能是变幻的阳光让水面起了一层光晕,只见微蓝的水面渐渐蜕变成墨绿,最后恢复澄澈。 “怎么会这样?”萧无义眨了眨眼睛,有些意外。 江欣月拉回灵石,顺便打了小半桶井水上来,“这颗石头和草绳都是可解百毒的。” 说着舀了一瓢水就要喝。 萧无义脸色一变,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第137章 楚人阴谋 2 江欣月好笑:“无毒的。” 萧无义没说话,也及时松开了手,拿过她手里的水瓢自己尝了一口,“萧某答应过王爷护王妃安全,还请王妃莫要拿性命开玩笑。” “已经没事了的。”江欣月仔细观察着水瓢中的水质,“得再叫官府准备一些草木炭和明矾澄净井水,不能轻忽。” 萧无义静静看着她清丽姣美的侧脸,不清楚那一丝异样的心跳是否是自己的错觉,但他在此刻,不想再去质疑她的来历和见识。 远处暗角,一高一矮两人抱臂看着这边情景,五毒子邪肆一笑:“这女人不简单,比萧彩蝶更难缠。如果她到了罗中和萧彩蝶联手,我这点把戏估计玩不了多久。” “藏花江全部流毒如何?”红衣猎猎的谭枫唇角扯起一抹残忍的笑。 五毒子阴郁的小眼睛蓦地睁大:“世子,你难道不知道藏花江通联楚国么,到时候如何对国主交代?” “交代?”谭枫阴恻恻地说道:“本世子只知道若是这次父亲再惨败的话,我谭家几百口人怕是全都该人头落地了。” 也许五毒子内心并没有如外表那般邪恶丑陋,还存有一丝良知,他说:“不如老夫夜闯军营杀了那个江俊杰。” “呵,你是不是还把自己当大周人?可你别忘了当初众叛亲离被无敌门追杀时,是谁收留了你,大周的子民谁可曾怜惜包容过你半分,你倒是心软了?” 五毒子被谭枫挑起了存封在心底的戾气和仇恨,沉声道:“老夫只不过怕祸连楚国河域,哪里是同情这些蠢货。既然世子心意已决,老夫这就去办!” “只不过…”他眼底凶光一闪,指着正在拎着一颗石子把玩的女子说道:“老夫要她。” “哦,你向来只爱处子,她可不是,与你炼药无益啊?”谭枫也看向远处容貌绝俗的女子,眼中兴味正浓。 五毒子满眼都是志在必得的凶狠:“天下男子皆爱美女,这女人不仅容貌绝美,且天生灵韵,若能收入房中,绝品丹药都无法相比。” “这么一说,本世子也有兴趣了呢!” “将军和世子于老夫有大恩,共享美姬又有何不可!” “如此,那就请先生先办正事,等本世子去会会这位美人。” 五毒子抱拳一揖,飞身离去。 ※※※ 青嬷嬷带着人跟暗探忙到很晚才才回客栈,客栈的老板和伙计也知道了这些人懂医术,是去灾区帮忙的,对她们更加尊重了起来。 主动烧水砍柴,还杀了几只鸡,帮兰草她们准备起还算丰盛的晚饭。 青嬷嬷主动与江欣月提起今日见到的五毒子,说道:“小姐,这人阴险狠毒,当初因为他偷学师门禁书,被师父赶出师门,半月后他带着一群魔教妖人血洗师门,当时老奴去拜访友人, 可柳师姐却差点被那五毒子废了一身功夫,若不是遇到了小姐的外祖母及时救助逃过一劫,怕是性命都没了。如今他投靠了楚人,又无故出现在西关,一定有鬼。还请小姐恩准,让老奴去杀了那个五毒子为师门报仇雪恨。” 江欣月当然想把这两人给解决了,但她不得不给青嬷嬷泼冷水:“连柳嬷嬷都不是五毒子的对手,青嬷嬷一人是对付不了他的。” 她话音刚落,护在附近的莫珏和清莱立刻出现,站在柳嬷嬷一队,“王妃,属下愿帮青嬷嬷一起对付五毒子。” “先别急。”江欣月笑眯眯的说,“嬷嬷还记得我们第一次研制出来的‘雪上霜’么?” 青嬷嬷当然记得,当初觉得三小姐真可怕,教她配制药方,结果她自己玩着玩着倒是钻研起剧毒之物,令她毛骨悚然。 而这‘雪上霜’是无色无味无症状,瞬间取人性命,早已被她藏起来,生怕三小姐拿人试药。 “既然这个五毒子精通毒术,普通的伎俩肯定对付不了他,就用这个药吧。” 莫珏好心提醒:“王妃,下毒虽然省时省力,可现在五毒子不在龙象城。” “不在龙象城,去哪里了?”江欣月心底略过不好的预感。 “已经派人跟上去了。” “不,必须把他拦下,必须一击击杀。”江欣月不喜欢这种不受掌控的滋味,总觉得让她夜不能寐。 她皱着眉思索了片刻,对莫珏等人命令道:“从今天起,你们的武器上都喂上‘雪上霜’吧。” 第二日,客栈发生了大事。 随行的暗探和清莱等二十多个人都出现了病症,素日里身强体壮的人生起病来如泰山坍塌病势汹汹。 就连店伙计和掌柜也病倒了。 青嬷嬷忍着咳嗽,为这些人检查了之后,发现确实是疫症。 “井水不会有问题了,昨天我也喝了。”江欣月和萧无义带人检查了厨房一应吃食,在一堆还未处理的鸡毛鸡血上发现了问题。 当灵石放上去的时候,原本黑不溜秋的石头呈现出蓝紫色的青光。 昨天只有她和萧无义没什么胃口,所以没有碰荤腥,别的人都吃了。 好在青嬷嬷和几个小丫头每天都喝了防疫的汤药,症状稍微轻些。 江欣月手指颤抖,这一刻她忽然有种前所未有的压力和恐慌,稍有疏忽就是数条人命:“有劳萧先生带人把城中所有家禽关起喂食草药,若有病死立刻烧掉。” 第138章 末路狂奔 这是一种看不见、摸不着的无力感。 她此刻发现自己一直没有融入这个世界,一直以旁观者的视角去看待任何问题。 认为一旦遇到危机就可以躲进空间逃避一切。 又仗着空间仅有的资源夸下海口,认为自己有所有穿越女扶危济困的本事。 但看到青嬷嬷和莫珏清莱他们病来如山倒,上吐下泻整个人一夜之间好似脱了形般虚弱… 她的心情如刀割般难受和沉重。 肩膀兀地一沉。 回头看见一柄斑竹扇柄搭在肩头,再往上是萧无义那张英俊却面无表情的脸,但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温和: “没事的,这种事谁都无法预料。我已经飞书调回人手,他们很快就会到。” 江欣月心头一暖,纷乱的思绪渐渐回拢:“那有劳萧先生帮忙煎个药,我去查看他们的状况。” 萧无义看了眼厨房里空空荡荡的水缸不知何时已经满了水。 忍不住惊异地问:“这是你打的水?” 这缸里是灵泉水,江欣月注入灵泉为他们煎药,虽然这样很损耗空间的气运值,但这样这些人才能好得快。 “是,可以放心用。”她勉强扯出一抹笑,快步朝青嬷嬷所在的方向走去。 之前因为时间太紧,只准备了药材,却没有来得及制作药丸。 如今的情况药丸比汤药更方便。 虽然手边没有充裕的草药,但空间里灵草成堆成山,青嬷嬷和花蕊几个都症状轻微,可以帮着一起制作对付霍乱的药丸,一路上也好应付,避免再发生这样的状况。 楼上谭枫倚在横栏上,望着脚步匆匆的美丽女子,鼻端嗅着从厨房里飘出来的药香,忽然觉得五毒子说的是对的,这个女人身上浮动的灵韵气息,非常人可比。 哪怕是皇宫里那几个仙风道骨的炼丹道士,都不及她万一。 不知道若是撕下她的皮肉煮汤入腹,会是何等美妙滋味? 心中起了念头,便再难抑制这股邪念。 英俊的脸上浮现出一抹邪恶的笑,眼下天时地利人和,这些随行的武功高手都感染了时疫,再不出手岂不是错过良机? ※※※ 又是一个难熬的夜晚,好在后援已到,也服用了她给的解药预防感染。 而青嬷嬷和花蕊红苕等人已经恢复了活力,也停止了腹泻。 但莫珏为首的几个男子虽然止了腹泻却发起了高烧。 经过青嬷嬷的诊治,发现他们中了毒。 邪毒趁虚而入,才会引发高热。 幸亏随身携带着百毒丹。 “王妃,此事可疑,之前老奴为他们诊脉的时候,并未发现中毒迹象,应是感染之后再中了毒。” “谭枫!”江欣月立刻想起了客栈里还有个楚国妖孽。 “来人。” “王妃请吩咐!” “把天字号房的红衣人拿下!”江欣月沉声吩咐。 这时,萧无义匆匆进来,“来不及了,我们得立刻离开!” “发生什么事了吗?莫珏他们还在昏迷!”江欣月问道。 “谭枫失踪了!” 当后援赶到后,萧无义直接派人把守客栈,也包围了谭枫的房门,谁知道这人竟然在屋里消失了。 他继续说道:“他们的目标是你,王妃,你得先随萧某离开这里前往罗中。” 青嬷嬷略一思忖说道:“王妃,萧先生说得有理,只是老奴武功不高,先不拖累你们,留在这里善后。” 江欣月已经把水缸灌满,备好了灵草给她们,足以让她们治好莫珏等人,也不拖延,点了点头立刻随萧无义等人离开了客栈。 马匹早已备好,客栈留下四人,其余二十人分两路朝罗中城出发。 才上了官道,两面黑黢黢的高山像极了斜切的斧刃,铺天盖地倾斜而下,一行人穿梭在狭隘山道,压抑和窒息感愈发凝重。 前头忽然传来一声惊急的冷喝:“小心,上头有人!” “啊!” 紧随着一声惨叫,好像有温热的血水飞溅在江欣月的脸上。 江欣月心头一震钝痛颤抖,有人死了。 当初太后要毒死她,她都没有一点害怕。 而这次是真真切切的感受到死亡气息的迫近,而有人因她而死。 身边有马靠近,是萧无义:“伏低身子,夹紧马腹冲过去!冲出这里就好!” 刀剑相交之声不绝于耳! 场中不时有惨叫之声。 月光所及之处,前头的泥地上不多一会儿便洒满了鲜血和断肢,身边陆续有人倒下, 几条身着劲装的黑影朝着目的明确地朝江欣月和萧无义飞奔的方向奔袭而去, “先生小心!”一道嘶哑的声音响彻黑暗。 江欣月只觉背后蓦地一沉,紧接着 ‘噗嗤’一声,有武器入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温热又急促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别动,伏低身子别回头,快跑!” “萧无义,你怎么了?”这人竟然飞扑到她的马身上来。 但是回答她的是粗重又压抑的咳嗽声。 然而就在这时,前方再次出现了一波黑衣人,为首两人从侧翼抄过来,黑巾蒙面, 仅仅露出一双眼睛,寒光闪烁,令人胆寒! 身后的援兵都被黑衣人包围,还在厮杀,前方已是死路,看着越来越近的包围圈,江欣月本可放弃这些随行之人,顾自躲进空间逃命。 但她却做不到了。 她勒住缰绳,马儿前蹄扬起长嘶一声停了下来, 趁此时机,她挥袖扬起一把白尘。 那些黑衣人以为她有什么手段,没想到只是虚晃一招障眼法,纷纷哈哈大笑:“美人,我们对你没有恶意,只是请你随我们走一趟便好。只要你乖乖听话,你的随从我们会…” 话音未落,这些人忽然七孔流血,目眦欲裂倒地气绝。 远处没有被波及的人见状大惊失色,“妖女,你使了什么手段!?” 江欣月高举手中药囊,语声冰冷高亢:“要活命的让开,否则你们的下场和他们一样!” 感觉后背一阵湿热,江欣月再迟钝也知道萧无义受伤了,得尽快离开这里。 在这些人迟疑的一瞬间,江欣月再次纵马扬鞭,往前飞奔过去。 多么希望手中的缰绳是方向盘,她驾着跑车飞驰狂飙,这样才有杀伤力冲出重围。 管不了那么多了,拼死一搏。 她闭上眼睛,夹紧马腹,指尖银针扎入马身,狠狠厉喝一声:“驾!” 第139章 战后欲孽 风声凌乱,有金属之声劈头而来,她伏低身体,紧贴马背,心中大喊:“器灵救我!” 器灵没有反应。 而迎面而来寒光划破夜空,她高束发髻顷刻散乱飞扬,发顶传来热辣辣的痛感。 一个高大的身影发出阴邪的笑意朝她抓来—— 江欣月绝望地闭上眼睛,在要不要放弃萧无义躲进空间的剧烈矛盾中反复拉扯,最后还是决定拼命往前冲! 说时迟那时快,凌空两道箭矢倏然擦着她的身体钉入逼近的几个黑衣人的眉心。 就在这一缓冲时刻,江欣月成功冲出了山道,奔向了一览无垠的荒莽平原。 “萧无义,你如果还有意识就应我一声!” 跑了许久,直到天边露出了鱼肚白,感觉身后不会再有追兵,江欣月才敢在一处戈壁滩附近停了下来。 “王妃!” 没等她下马,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后面响起。 江欣月回头一看,目光一凛。 董承、袁成杰以及——战羽。 “战羽,你不是跟在王爷身边吗?” “回禀王妃,属下奉王爷之命先赶来协助王妃,王爷过几天也该到了。” 江欣月顾不得问魏祯的事,而是看向袁成杰:“他们不是死囚吗?” 说实话,江欣月经历了刚才那场刺杀,真的不想看到这些过往仇人。 真搞不懂魏祯,袁成杰当初可是奉宸王之命屡次刺杀于他,而这个董承则是绑了她两次! 真是服了! 她叹了口气,“算了,先帮我把萧先生扶下来。” 萧无义被人射中后背,好在没有伤到要害,只是流血过多昏迷了。 比起霍乱的麻烦,这真的是小意思,伤药都是现成的。 江欣月亲自帮他包扎后,喂了他一口灵泉水。 这才有空与战羽说话。 “可知后面的兄弟们伤势怎么样了?”江欣月内心自私的不希望死伤太多,否则她实在有些接受不了。 “王妃放心,对方的目的不是杀人,而是来抓王妃的。所以见王妃跑了就一路追了过来,但我们已经设下埋伏,全都伏诛了。” 江欣月无语:“哎?没有留个活口么?” 这时沉默的董承说道:“王妃,他们是楚国密谍。” 江欣月指着这两人问战羽,没好气地说:“所以,他们以后是你们的死士了?” 董承和袁成杰都是嘴角一抽,神色复杂。 战羽说道:“请王妃恕罪,王爷说这两人熟悉西关局势,留在王妃身边有用,事后王妃若是不能消气,再由王妃处置便是。” 江欣月冷哼一声:“不要以为你们刚才救了本妃,咱们的恩怨就两清了!” 董承拱手:“之前我等多有冒犯,请王妃宽恕一二,日后我们兄弟定以王妃马首是瞻,绝无二心。” 江欣月显然不信,但现在没办法。 袁成杰与江欣月矛盾最深,先是给江俊杰戴绿帽,后来好几次险些要了她和魏祯性命。 虽然幕后有乔万津和宸王的指使,终究是心头一根刺。 “袁某知自己罪孽深重,但袁某蛊毒得王妃解救,铭记于心,绝不会再背叛王妃。” 江欣月目光冷冷地看向袁成杰,“如今白梦竹就在镇北侯府,不管你们以前如何,她她依然是我大哥的妻子,你最好别打她的主意。” “王妃想多了,只要她过得好,我不会去打扰她。” 说到这里,袁成杰粗犷的面容蓦然多了几分讥诮:“只是你的大哥未必能保护好她,你知道为什么吗?” “废话少说,要么别说!”江欣月可没心情跟他绕弯子! “西关瘟疫如今确实是楚国人在从中作梗,但这一切都是你大哥造成的。他的妾室和孩子被敌军抓走作为人质,他不堪受辱,不择手段攻下三城,甚至炸开了楚国名将墓室当众鞭尸。” 江欣月心底好似有什么东西豁然裂开,冒出了一些令她毛骨悚然的想法。 之前,在迎亲回京的路上,驿站发现的病人,江俊杰欲言又止,神色异常的表现,此刻都在记忆里翻涌了起来。 江俊杰,她这个大哥是知道什么的,却选择了逃避、隐瞒! 她此刻心情又气又无奈。 她沉声道:“楚国的名将墓室?附近可有水流?” 在场三人都不明白她的关注点怎么会在这里? 董承想了想说:“墓室依山而建,在藏花江附近。” 似乎有些答案显而易见,但又不构成事实依据。 等江欣月奔波了五日,绕过罗中城来到半月山时,被眼前的景象给惊呆了。 该用什么形容呢? 荒凉、凄凉、阴森。 城墙上挂满了风干的尸体和人头,无数乌鸦在半空中嘶哑鸣叫着,秃鹫挑拣着地上已经腐烂的尸体享受着丰盛大餐。 “这里就是通往楚国第一大城半月城。”董承说道。 江欣月忍着恶心,只想找到瘟疫的源头。 “那个被炸开的楚国将军墓室在哪里?” 这时,从城墙上飞下来一道黑影:“你们怎么才来?” 几人定睛一看,竟然是许久未见的萧彩蝶。 “萧姐姐!”不知为何,萧彩蝶的出现如同一剂强心针,挽救了她摇摇欲坠的信心。 萧彩蝶瘦了许多,两颊都凹进去了,显得一双丹凤眼大了一倍。 见江欣月红了眼眶,她忍不住调侃道:“江三,没有本姑娘作伴,你是不是很无聊啊!?” 江欣月又被她逗笑。 战羽在一旁提醒:“萧姑娘,这里不宜久留,咱们还是办正事吧。” 萧彩蝶白了他一眼,对江欣月说道:“收到你的信我就连夜出发赶往这里,墓穴连着城里有条暗道,这也是你大哥炸开墓穴的原因,并非为了鞭尸。至于你说的污染,我不太懂,但确实有不少陪葬的尸骸和新鲜的尸体当时被丢进了附近的河流里,我已经叫人去打捞了。” 江欣月也不耽搁,立刻拉着她的手说:“走,先去看看水源。” “哎等等,我大哥呢?”萧彩蝶看着几人,“战羽不是说我大哥受伤了无大碍吗?怎么没来?” “我将他安置在半道上的客栈,等青嬷嬷她们一道前往罗中城。” 提起罗中城,萧彩蝶眉心一皱,“那里情势严峻,你的方子可不太管用,我加了几味药,虽有些效果,只是这病症起的突然,死的也快,根本来不及救治。” 主要还是能用的大夫太少,拥挤了几万人的大城,仅靠那么几个大夫,根本忙不过来。 霍乱就是这样,最严重的就是急速脱水,导致血液变得粘稠,病人最开始从渴的要命却无法进水,到上吐下泻,全身痉挛,皮肤变黑呼吸停滞,往往只是六到十二时辰之内。 江欣月把用羽管当做输液针,用温盐水输液治疗法跟萧彩蝶说了一遍。 她记得只要给患者从静脉注射与血液盐度相同的温水,是英国最早根治霍乱的办法。 但她不是医生,只是从理论方面提供想法,萧彩蝶是医家高手,一定知道怎么做。 萧彩蝶不由地放慢了脚步,盯着她看了许久,忽然压低声音说:“你的灵泉,能提供多少?” “啊?”江欣月很快反应过来,“什么意思?我试过,并不能对症救人啊?” 她原以为也可以百试百灵,谁知用在莫珏他们身上没有立竿见影,这让她有些苦恼。 “那是你方法不对,” 萧彩蝶神秘一笑,风尘仆仆的面容浮现几分神采:“之前你给的灵泉水,我加入药熬煎,起了奇效。虽然你说的什么‘静脉’注射好像很有意思,但我们人手不够,没有足够的经验随便让人动手,只会加速人命死亡。” 萧彩蝶皱着眉想到了什么,露出一抹冷笑:“若是再这样下去,这西关很快会起暴乱的。” 江欣月知道萧彩蝶说的有理,但自己准备了那么多羽管,这会儿倒是派不上用场了,多少有点失望。 “我尽力吧。”江欣月明显感觉到离开京城后,空间的灵气有所震荡,兴兴向荣的景色也有些萎靡,要大规模的引水外用,不知道会引起什么后果。 但事已至此,先解决眼前燃眉之急才是最重要的。 第140章 两地 月凉如水,入秋的北地夜里寒风呼啸,早晚温差极大。 莫珏手持安王府令牌,指挥着当地临时驻军协助清理水源。 而这些驻军里,也已经死了不少人,还有一部分人感染较轻,经过萧彩蝶及时医治,已经恢复了精神。 得知前往西关赈灾的安王妃也在这里,大家士气更盛。 驻军统领韩啸知道事态严重,不遗余力帮着莫珏等人清理焚烧尸体。 江欣月和萧彩蝶忙着照料生病的驻军已经累极,两人背靠背坐在军帐中昏昏欲睡。 人有时候就是这样,睁着眼困极,闭上眼又睡不着。 萧彩蝶忽然轻笑了一声:“真想不到,你放着锦衣玉食的王妃生活不过,非要跑到这么荒芜的地方喝西北风。” 江欣月想到在京城短短时日经历的波折,无奈一笑:“你一定想不到,太后和皇后都很讨厌我,我差点被太后赐毒身亡。这才巴巴跑到西北来找你玩了。” 萧彩蝶一点也不觉得意外,也没有同情之色,她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说:“你可是会秘术的高人,这话说给我听,我是不信的。不过纵然你是不死之身,也不能这么嚣张吧?得罪谁也不能得罪太后啊!” 咱们的李太后年轻时为了后宫争位,不惜杀了自己两个孩子栽赃嫁祸。后来为了博取先帝的宠爱,不择手段的媚宠,几乎把自己身子吃坏了。你得罪太后等于得罪了半个朝堂,你不会真的以为如今皇帝能扳倒太后吧?就凭那个庸碌好色的太子,只会加速杨贵妃一党的灭亡。” 江欣月抬头望着漆黑天幕,真是半颗星子也无,寒风吹来,让人禁不住地发抖。 她幽幽道:“万一太后死了呢,一把年纪了,突然病重也正常吧。” 萧彩蝶哈哈一笑:“你倒是睚眦必报,说起来,当初我们回萧府时,祖母也想毒死我们,因为我们是导致萧家苦难和耻辱的后代。” 江欣月记得萧咏桓的妻子好像死了? 就不知道和萧彩蝶有没有关系? 一时被自己邪恶的想法恶心到了,她赶紧转移话题:“我记得萧大人是被冤枉的,如今圣上登基后,就召回你们祖父升任太傅,掌管国子监,这还不能证明你父亲的清白吗?” 萧彩蝶沉默了片刻,冷笑道:“清白?这是不清不白,只是为了彰显皇帝隆恩浩荡的手段。真要证明我父亲的清白,就该下诏书,告知天下我父亲是无罪的,是大理寺尸位素餐,是先帝不仁不义!” 江欣月觉得有必要终止这个话题,不然这小妞会变成女愤青,怒骂上苍不公,皇帝不仁之类的。 两人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 过了一会儿,萧彩蝶又说道:“我大哥很看重这次秋闱,他在书房对我祖父发过誓的。没想到竟然会跟着你来西关。这样一来一回肯定赶不上了,又得明年春天了。” 江欣月想起之前萧无义为救她受伤的事情,心底一阵内疚。 “不如明日回罗中城后,你劝他回去吧?或者把他迷晕了送回去?” “你在开玩笑吗?我大哥做每件事都是有目的的,不达目的不罢休。既然来了西关,肯定有他必须要去做的事情。就算把他送回去,他还是会回来的。” ※※※ 北境大将军府中,平叛元帅黄恩石在堂中踱来踱去,从左边走到右边,又从右边走到左边,不时朝着里面书房望一望,神情焦躁又忐忑。 这次与安王同行是他最轻松不过的任务,一切计划都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先锋军横扫一切叛乱匪患,也在极快的时间里查清楚了这次北境守军与官府勾结,倒卖军械,贩卖良家女子给北凉王庭的事件。 只是这案件中牵涉了太多中军将领和朝中官员。 还有很多事情需要解决。 可就在前几天,安王收到一封飞鸽传书后,脸色巨变,即刻将所有事情移交给他,准备今天晚上就出发。 无论他怎么劝都没用。 要知道这次可是奉旨办事,哪有主将临阵脱逃的,就算是蒙受皇帝宠信的安王也不能这么干啊,他作为主帅要怎么跟跋涉几千里的官员将士们交代? 直到子时,魏祯一身青色便装出现。 黄恩石急忙迎了上去:“王爷,使不得,大事未定,过几天还要与北境蛮夷和谈,没有您在场,我们这些大老粗如何收场?” “本王已经飞书京城请罪,告知了这里一切详情。圣上自有安排,将军不必担忧。” 黄恩石目瞪口呆,这么大的事情安王居然说得这么轻描淡写? 而且其中涉及太子和晋王党羽! 他虽然是个元帅,可只会打打杀杀和审讯奸细,其实连个奏折都写不明白。 “狗屁!简直岂有此理!” 看着魏祯消失在黑夜里,黄恩石急的直跳脚,当即没忍住骂了一声。 “是哪个狗兔崽子泄露了安王妃去西关赈灾的消息?等老子查出来,定要扒了你们的皮!” ※※※ 翌日,风尘仆仆往罗中城赶路的江欣月一行在半路上与萧无义和青嬷嬷一行人汇合。 青嬷嬷身后同行的不仅有花蕊姐妹等,还有客栈老板和龙象城中的青壮年百姓。 客栈掌柜的抹了一把老泪,率先跪下恸哭流涕地说: “之前不知道贵人竟然是安王妃,草民有眼不识泰山,请王妃恕罪。因为草民的过失,害得你们都感染了瘟疫,草民罪该万死。特来赎罪的。” 江欣月无话好说,人家自己也吃了,并不知道那是瘟鸡,再多埋怨的话也说不出口,难不成真让人家抵命? “你们怎么也来了?” 一个黝黑的青年站出来说道:“王妃,这次多亏了王妃我们才逃过一劫,咱们待在龙象城也是无所事事,不如跟着王妃进罗中平疫,还请王妃恩准。” 另外的百姓也纷纷跪下:“听说城中如今缺人手帮忙,咱们有的是力气,只要王妃吩咐,咱们没的说,定竭尽全力。” 萧彩蝶见状忽然说道:“你们也知道所有的难民和病患都集中在罗中城,此病危及性命,你们都想好了再说。” 青年拍着胸脯大声道:“我们也有亲人在城中,萧神医和王妃能为咱们舍身犯险,咱们没道理躲在城外看热闹。” 江欣月觉得这个青年颇有英雄气概,说话也条理分明,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回王妃的话,草民黑娃。\\\" 在场人都忍不住笑出了声。 那青年也憨厚一笑,“名字是我娘取的,你们笑就笑吧,以后大家叫我阿黑就好了!” 第141章 罗中城 罗中城的知县已经在半月前因病去世。 因为朝廷迟迟没有派来继任的官员, 如今接替他上任的是原来知县未满十六岁的儿子陆角。 这小子十分受城中百姓拥戴,又是举人出身,若是没有这场灾祸,他本该在京城参加秋闱了。 萧彩蝶言谈中对这个陆角十分欣赏。 江欣月自从进了罗中城,心情没这么轻松。 罗中城大是真的大,拥挤也是真的拥挤。 因为西北先前干旱,而罗中城是西北屈指可数的水源充沛之地,纷纷涌向这里。 如今拥挤的街道上,数不清的难民倒在街头一动不动,面容扭曲,眼神空洞,空气里弥漫着一种腐败的气味,混合着血腥和死亡的味道。 没有了市井喧嚣的声音,取而代之的是咳嗽和呻吟,以及死亡笼罩的绝望。 时不时窜出无数啃噬尸体的红眼老鼠,吓得红苕花蕊几人胆战心惊。 因为城西有几个难民因为争夺食物闹出了人命,陆角亲自带着差役前去处理,暂时赶不回来迎接安王妃,特地让陆家唯一的女眷,陆角的妹妹陆芗带着官兵前来带路迎接。 好不容易到了府衙辟出来的临时落脚府邸,虽然已经有人打扫清理过了,青嬷嬷还是带着几个丫头亲自重新去打扫一遍。 江欣月问萧无义:“赈灾的队伍还没到吗?” 自己在龙象城耽搁那么久,又逃命几日才回到罗中城,照赈灾队伍的出发日子,本该早两日就到达罗中了。 “张昭他们在进入龙象城前被一群不明身份的沙匪打劫,药局的几个御医全数被杀,张昭在逃亡时下落不明,龙象城的知县已经通知驻军前往营救。” “这帮沙匪和萧先生在龙象城围剿的那一群可有关系?” “还在调查,但我认为这次不是单纯的沙匪,应是和楚人有关。” “那个谭枫和五毒子抓到了吗?” “五毒子已经抓到,但谭枫不见踪影。” 说到此事萧无义脸色略显难堪,他原本在谭枫周围布置了暗卫,绝不会让他逃离视线。 结果因为一锅鸡汤,几乎全军覆没,让谭枫逃走。 虽说杀鸡的掌柜和伙计确实无心害人,可他实在控制不住想杀人泄恨的冲动。 江欣月吩咐道: “五毒子是谭枫同伙,一定知道这次来西关的阴谋,把他交给青嬷嬷,她与五毒子是往昔同门和仇敌,应该是最了解他的弱点。” 萧无义点头。 这时,后院传来一阵尖利的惨叫声,惊得正在商议事情的几人心一颤。 大家纷纷赶到后院,只见红苕和花蕊抱在一起瑟瑟发抖。 一群硕大的老鼠前赴后继地窜入一旁的枯井里,浑然不把这些虎视眈眈的庞然巨人放在眼里。 陆芗比较胆大,上前安慰道:“这是西关最常见的畜生,不会咬活人的,你们别怕,拿木棍赶走就好了。” 然后对江欣月行了一礼,恭敬地说:“王妃请恕罪,一会儿小女就让哥哥带人把这枯井封了,绝不会再让老鼠惊扰王妃。” 江欣月无语,不会咬活人就是吃死人咯? 刚才一路见闻已经让她恶心反胃,这会儿见了,胃部又是一阵痉挛。 她强忍着不适,神色平静地说:“稍后本妃会叫人发放老鼠药,也请陆姑娘立刻召集所有能行动的百姓和衙役,不能放过整座城的任何一个角落,把城中所有老鼠不论死活抓起来集中焚烧。” 陆芗吃了一惊,在西关这种地方,真的是老鼠比人多。 也是最常见的。 特别是近半年来闹干旱,在这种地方大家连树皮都争夺抢食,老鼠肉已经是所有难民果腹来源。 但是这些畜生比人精,逃得快会钻洞,没有本事根本抓不到。 兰草和红苕口齿伶俐,代替江欣月把之前在龙象城险些被两只鸡毒死的事情从头到尾跟陆芗说了一遍。 陆芗也听得震惊无比,开始感到了危机和恐惧。 江欣月态度强硬,声音沉冷命令道:“这些老鼠都是传染源,它们啃噬过病死的尸体,身上带着腐尸的病气和诅咒,必须立刻烧死,否则死的人会更多。” “王妃说的极是,这是下官的疏失,请王妃和诸位大人恕罪。” 声音刚落,一个穿着灰黑色知县官服的瘦小少年带着两名高大衙役已到眼前,见到江欣月急忙拜见行礼:“下官来迟,请王妃恕罪。” 江欣月看着眼前这个不足自己肩膀高的少年,却一力替父担起了危如累卵的大城,愿和城中百姓共存亡,如此觉悟已经令她十分的钦佩。 但还是冷声说道:“不必拘礼,如今非常时刻,礼数可免。但只一事本妃要提醒你,一旦城中有人食用鼠肉,立刻抓起来以儆效尤,大家众志一心齐心协力,才能战胜瘟疫。” “下官谨记王妃训诫,立刻派人着手去办。”他这才起身看向萧无义和萧彩蝶,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萧神医您回来的正好啊,城西周员外说自己感染瘟疫,执意要出城求名医,甚至与我们守门将士动了手,还请萧神医与下官走一趟,平息这场闹剧。” 萧彩蝶眉头一皱,“这老家伙真的不省心,本姑娘分明告诉他只是普通的风寒,怎么还闹腾个没完了?” 陆角抹了抹额头冷汗,无奈道:“他说萧神医能进出城,他凭什么不可以?府中又豢养了不少武功高强的护院,实在难缠。” “知道了,我稍后就去。” 萧彩蝶不耐烦地挥了挥手,然后拉着江欣月对萧无义说:“大哥,城中的事就劳烦你了,我与王妃有要事做,不得受人打扰。” 萧无义看了眼江欣月疲惫苍白的侧脸,轻轻蹙了眉:“知道。” 第142章 暴民攻城 接下来几天,江欣月感觉自己就像抽水机一样,被萧彩蝶催促着,源源不断地往木桶里积蓄着灵泉水。 也不知道萧彩蝶用了怎么样的配方,只知道莫珏和清莱接连不断地从外面传来了好消息,除了个别严重的一些人挺不住死了, 罗中城每天的死亡人数已经慢慢变少。 在第五日,江欣月终于体力不支,在放水的过程中晕了过去。 最先发现的是来禀告消息的莫珏。 从京城出发一路吃尽苦头,就连他们这些暗卫都心力交瘁,而看似娇柔弱小的王妃却从来没有喊过一声辛苦,风餐露宿,刀光剑影也不带害怕的。 属实让大伙从心底更敬重了几分。 如今她累极昏倒即是意料之中,也更令大伙心疼忧心不已。 几乎所有在城中各个角落忙碌的人都赶了回来。 陆家兄妹更是坐立难安,若是安王妃在罗中出了事,他们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萧彩蝶和青嬷嬷直接是被清莱拎着飞回来。 “小姐!”看着脸色苍白没有生气的江欣月,青嬷嬷顿时慌了神,一边又自责不已,甚至忘了给她诊脉查看情况。 还是萧彩蝶比较冷静,屏退众人,仔细为江欣月检查了一下。 片刻后,她脸色古怪了起来,与青嬷嬷交替诊断,两人相互交换了一个眼神。 等再出现在大堂时,面对陆角和莫珏等人焦虑担忧的眼神,萧彩蝶轻咳一声说道:“只是劳累过度,让她好好休息,一会儿就会醒的。” 而青嬷嬷已经去准备药材,为江欣月煎药了。 “她真的没事?”萧无义追上萧彩蝶,神色凝重地问道。 萧彩蝶眼神有点躲闪,对于自己的亲大哥,萧彩蝶还不习惯说谎。 她手里还捏着羽管,今日遇到了一个棘手的病人,她想尝试江欣月说的温盐水治疗法给这个病人做静脉注射。 这可是前所未有的创举,她自己都没有信心,想抓几只畜生练练手。 谁知道江欣月突然出了事,打乱了她的计划。 “真没事,如果有,也算是好事吧…”她摸了摸鼻子。 萧无义拉住她的胳膊,盯着她的眼睛:“你什么时候开始学会跟大哥说谎了?” 萧彩蝶脸一垮:“我没有!” “你每次说谎都会摸鼻子!”萧无义无情拆穿了她。 萧彩蝶动作一僵,无奈地放下手说:“好吧,但是大哥你得保密。” 萧无义脸色一沉:“说!” 萧彩蝶神色复杂,叹了口气说:“江三她怀孕了。” 知情人都认为这个孩子来的不是时候。 江欣月倒是没有担心太多,比起对身处恶劣的环境担忧,她内心更多的是不可思议,自己竟然怀孕了! 不知道是男是女?长得像谁? 如果魏祯知道了,不知道是什么表情? 她躺在床上乐了好久,用意念进入空间,泡了个灵泉澡。 再次苏醒时,睁眼看到的是萧无义英俊的脸,正神色凝重地看着她。 见她苏醒,他明显晃了晃神,移开了视线说:“萧某已经安排了人,稍后晚些就送你回京。” 江欣月怔了一下,被气笑了:“萧先生糊涂了吗?赈灾官员半路接连失踪,我这个安王妃大张旗鼓地进了城稳定了民心,如果半夜再从罗中逃走,你让城中百姓怎么想,西关的难民和苦苦死守的将士们怎么想?” “萧某已经做好了安排,到疫情结束前都不会泄露消息,王妃不必担心。” “萧先生不用说了,我不会离开的,我知道如何自保,不会让自己有事,也绝不会连累你们。事已至此,我们大家齐心协力善始善终不好吗?” 萧无义显然没把她的话听进去,顾自起身往外走。 江欣月说了几句就觉得疲累,心道就算送她回京,半路保不准会流产什么的, 她怀孕时间尚短,最经不起的就是长途跋涉,这些男人能不能别这么乾纲独断! 她咬牙瞪着他的背影说道:“萧大人做决定前,先去问问萧姐姐,如果我走了,会有什么后果!她绝对不会让你这么做的!” 她的灵泉水和灵草可是能拯救万民的,萧彩蝶绝不会放她走的。 哼,如果这男人敢来硬的,自己就消失躲进空间,看他奈何! 萧无义早先就怀疑萧彩蝶与江欣月两人偷偷在屋里做的事情有猫腻,城中百姓病情也好的太快了。 正准备去找萧彩蝶问个清楚的时候,被几个匆匆赶来的衙役拦住了去路。 “萧先生,不好了!” 消失的张昭出现了,与他一起出现的还有浩浩荡荡的一群暴民,也可能是沙匪,肉眼看去,大约有上千人之多。 他们在罗中城外叫嚣怒骂着让城守卫开门,让他们进去。 但是如今罗中城的瘟疫情势才有所好转,封禁令还没有撤除,官府和驻军绝对不会放人进门。 为首的一个彪悍大汉高声道:“开门,快开门放我们进去!如果不开门,咱们就杀了这个贪官祭旗!” 被这些人绑在十字架上男子,衣衫褴褛面容枯瘦,哪里还有京城风流俊才的模样,他饱受折磨,沙哑的嗓子根本喊不出呼救的声音。 萧无义上城墙时,守卫官正在和下面的暴民对骂。 见到他来了,守卫官说道:“萧先生,他们说那是前来赈灾的户部郎中,如果我们不开门,他们就杀了他。” 萧无义冷冷审视着下方那些人,在其中发现了几个熟悉的面孔。 楚人! 他唇角勾起冰冷嘲笑。 不假思索,他淡淡道:“既是暴民也是难民,看他们面黄肌瘦衣衫褴褛,拿些食物打发他们。如果他们连食物都不感兴趣非要进城,那就不用客气了。” 守将很快明白了萧无义的意思。 如果是难民,不惧瘟疫也要进城不过是为自己谋取生机,找个吃饱安睡的窝不用风餐露宿。 但若是对摆在眼前的食物都无动于衷,那定是心怀不轨,另有图谋。 守将为难道:“可是,他们绑架的那个真的是前来赈灾的户部郎中么?” 萧无义冷然道:“将军想为了城下一个身份不明之人,陷城中几万百姓于水火?” 第143章 连环阴谋 守将是聪明人,当然不允许这些外来者毁了罗中城这些日子的努力,立刻让人去准备食物。 江欣月得知后,叫莫珏带了一些药粉掺进了食物里。 “既然有简捷省力的办法,为什么要动武呢,伤了暴民不要紧,伤了自己人本妃可是会心疼的。” 不管那上面是不是张昭,不管这些人是什么来历,只要他们吃了食物就会立刻失去意识,到时抓起来一一审问也就是了。 但是事事不如人意,那些人果然根本没把城头放下来的食物看在眼里。 不仅杀了十字架上的人,竟然还发动了攻城战。 城外暴民用投石机一声声撞击城门的巨响,令城中刚刚从瘟疫中缓过气来的百姓又陷入了无尽绝望和恐慌。 特别是城西的周员外,这老头一心要逃离罗中城, 见所有衙役和官兵都在北城门作战,他带着人横冲直撞往东、南两处挖墙脚,铁了心要出城。 但凡被他挖开了墙洞或是打开了城门,那在北城门作战将士的努力全白费了,暴民涌入,烧杀抢掠,满城百姓将会被无情屠杀。 好在董承等人发现了端倪,上前阻止,但还是免不了一场激烈的内战。 这周员外惜命,养在身边的武士都是一等一的高手! 真的好气! 原本计划好护送江欣月离城的计划也泡了汤。 陆芗奉兄长之命,带着仆妇前来保护江欣月,说陆府有密室,里面宽敞,食物充裕,让江欣月和她一起躲进去。 但江欣月却叫她稍安勿躁,让她打开府门,召集了一群心灵手巧的妇人进来,一起和她们扎起了孔明灯。 这些百姓原本仓皇恐惧的心在看到安王妃和萧神医的这一刻,慌乱的心情突然就安稳了些, 再见她们俩和一众侍女安安稳稳搬个板凳坐在地上削竹签,丝毫没有皇城里来的贵人架子,就像是邻家少女般开朗明媚,亲善可人。 诚惶诚恐的心情渐渐淡去,大家撸着袖子跟着花蕊等人一起糊起了纸浆。 袁成杰等人这几日被派去追查逃匿无踪的谭枫,听闻城中出了事立刻赶了回来。 他们都是武功高手,要带着江欣月逃离即将陷入战乱的罗中城轻而易举。 但江欣月却直接命这些高手拿着做好的几个孔明灯上城楼。 “将明灯推向敌人上方,直接射箭引燃。”江欣月笑眯眯地吩咐。 孔明灯里面放了不少‘好料’,只要灯笼坠落爆出浓烟,那迷烟足以熏死一大片。 虽然会波及一些己方将士,可城墙那么高,只要守住城门一段时间,再让将士们蒙上口鼻也无大碍。 ※※※ 大清早,白水般清冷的日光从东面升了起来,照在勤政殿前那连成一线的汉白玉栏杆上。 皇帝五爪金龙袍,头戴冠冕,高坐在御案后的龙椅上,看着下方满朝文武群情激愤,他一张脸在金銮殿里显得晦暗难明。 刚刚从北境传来消息就不好,定国公府的千金找是找到了,可惜只是一具尸体。 定国公闻噩耗当场吐血昏迷,才被人抬了下去。 而西关那边,前线楚军兵力大增,镇北侯才一上任就吃了败仗。 后方疫区怪事连发,前去赈灾的第二、第三批队伍纷纷遭匪寇杀人越货。 就在刚才,有官员上奏,吏部尚书张启澜之子张昭落于暴民手中,这群暴民以此威胁罗中城官员大开城门,索取食物。 然而正在罗中城安抚灾民的安王妃却以权压人,不惜发动兵力与暴民动手也不肯发放食物。 导致张昭被暴民当场处刑。 吏部尚书张启澜得知后跪在殿前字字泣血,恳求皇帝成全他收回这一身官袍,他要赶去罗中城为儿子报仇收尸。 在场官员无不义愤填膺唏嘘不已,张启澜确实只有这么个出色优秀的儿子,却就这样惨死在暴民手中,实在太过冤屈。 御史更是全部站出来斥责安王妃一介女流竟敢干涉政事,导致局势恶劣无法收场,恳请皇帝严惩此毒妇。 站在前头的宸王与丞相吴峥相视一眼,露出一抹诡谲难测的笑意。 坐实北境守将池龙的罪行,派死士杀死定国公的孙女正是他安排的,只为激发北凉王庭与大周的矛盾,让安王魏祯无法分身。 他才能集中火力对付江欣月。 这女人胆敢在西关做出重大成绩,深受百姓爱戴,不少死里逃生的百姓甚至为她立了佛身日日供奉。 这是他意想不到的,也是极其愤怒的。 他怎会让这种消息传入京城让皇帝知道, 如今太子势弱,满朝文武几乎一边倒向他。 他只让人上奏了罗中城外暴民手撕张昭的事情,将所有责任都推给了江欣月。 这样才能彻底毁了这个女人的名声,让她亲手死在皇帝的手里。 用她离间皇帝和安王的关系,也要让远在北境的魏祯为此乱了方寸。 局势越乱,对他来说越有利。 虽然在散朝之前,皇帝顶住了众臣的压力,没有对安王妃做出什么处置, 但宸王知道,再点一把火,皇帝就会派人亲赴西关处死这个女人。 回到府中,他召来幕僚,如是吩咐了几句。 幕僚抚掌赞叹:“妙极,妙极!在下这就亲自去办。” 如今京城附近也发现了不少来自西关的难民,要从其中找出一个身患疫症之人不难。 既然皇帝这么宠爱皇太孙,他就让皇太孙染上瘟疫。 此事一出,皇帝定然震怒。 再让言官把怒火引向江氏兄妹。 他很清楚皇帝意在皇太孙,宠着太子,不过是给皇太孙铺路。 想到前世一段不美好的回忆,他唇角扯起一抹残忍阴狠的笑。 这一世,他要让这些人全都不得好死。 也许是情绪太过激烈,一股酥酥麻麻又疼痛难忍的感觉自头顶向下扩散,令他目眩头晕。 他阴沉着脸快步进了江婉容所在的院子,进了屋就直接拖着被他折磨的遍体鳞伤的女人往床上去。 侍女们习以为常,及时退了出去关上了门,躲得远远的。 不敢听里面的污言秽语。 一个瘦小的身影悄悄溜出了宸王府,将一纸信笺丢给了路边的乞丐。 半个时辰后,落在了柳嬷嬷的手里。 三更时分, 太子妃正哄了皇太孙睡觉,忽然眼前一花,一张明晃晃的金箔纸落在脚边。 她狐疑地捡起来一看,顿时惊骇地变了脸色,抱着皇太孙连夜回娘家求助。 ※※※ 西关,罗中城 京城的风云暗涌还暂时波及不到这里。 经历了一天一夜的战斗,城外的暴民几乎全军覆没,横七竖八地昏迷在地。 也有少量尸体在攀爬城墙中被射死。 清晨的第一缕光罩在漆黑的城门上时,‘嘎啦’一声,封闭数月的城门终于打开。 官兵们戴着面罩,手持兵器清理战场。 也在昏迷的暴民中找到了被祭旗的人质,发现并不是户部郎中张昭,但确实穿着张昭的官服。 可以确定,这些暴民背后还有主谋没有现身。 而张昭显然落入了这群贼人手中。 ※※※ 昏暗的山洞里。 谭枫在石头上摊开一幅西关舆图,与几个黑衣人商议着什么。 “这次镇北侯虽然吃了败仗,但仅凭一支先锋军就与我大楚军血战三天三夜不倒,足可见大周军战力之猛。” 其中一个黑衣人面色阴狠,咬牙切齿地说:“虽然这么说有损我军士气,但少将军说的没错,一月前江俊杰带兵屠戮三城的惨状乃是我等亲眼所见,而且他只带了不足一万兵就做到如斯恐怖,这个人留不得,必须铲除。” “当然,所以只能从后方下手,可惜这次利用暴民攻击罗中失败,那么只能擒拿安王妃来对付镇北侯,听说两兄妹感情极好,只要引出镇北侯江俊杰单刀赴会,就不难解决他!” “请少将军放心,我等已经在城中埋了暗桩,定能手到擒来,绝不辱命!” 第144章 寻踪 “王妃,飞鸽传书!” 董承匆匆赶来,满身血迹还没干透,昨夜一场乱战令大家都精疲力尽。 “外面情况怎么样了?” “ 萧先生已经带人去追查张昭的下落,周员外被陆县令关在了大牢中。城中百姓暂时没事。” 两人正说着话,花蕊端了汤药进来,看到董承关切的眼神,她俏脸一红,抿了抿唇对江欣月道:“王妃,该喝药了。” 这是萧彩蝶开的安胎药,但江欣月觉得没有非要喝的必要,她有灵泉滋养,自我感觉身体不错。 “先放着吧,”见两人无声地眉来眼去,江欣月又添了一句:“你们先出去,我有事会吩咐的。” 她已经从柳嬷嬷口中得知两人早在几年前就认识,董承之所以被宸王收买,也是为了给花蕊从花月楼赎身。 董承闻言求之不得,直接拉着花蕊的手就往外走,都忘了自己身上满身鲜血的样子有多狼狈。 好在花蕊也没嫌弃,还拿出绣帕替他擦去脸颊的血渍。 江欣月打开信,脸色微变。 信是江俊杰的,首战失利,他身在前线无法来罗中城看她,让她好好保重自己。 信末尾还添了一句,让她小心城中有奸细。 江俊杰为什么会这么说? 她叫来董承和清莱等人,让他们仔细排查城中可疑百姓的身份。 “王妃,在城外截到一只白毛信鸽。”莫珏抱着一只黑色羽毛,额头有簇白毛的受伤信鸽走了进来。 “不是我们的信鸽吗?”江欣月好奇地问。 “王妃,白毛信鸽是楚人专门训练出来的。”董承对这方面竟然很熟悉,出言解释道,话毕还朝花蕊眨了眨眼睛。 花蕊抿唇一笑,朝他翻了个白眼。 江欣月看着鸽子两腿空空,显然信件已经被人取走。 “查。” 但城中几万人,那人看了信也许早已经焚毁,去哪里查? 董承继续说道:“王妃,我曾在楚国做过杀手,知道他们指挥信鸽的暗号往返是三长两短,而白毛信鸽在辨识目标气味的嗅觉是普通信鸽不能比的。所以我们可以反着指挥,让它重新再送一次。” 江欣月心中对董承的印象彻底改观,这家伙不仅是个武功高强的杀手,还是百科全书呢! 也算理解了魏祯留着这两人的心思了,人才难得,没有立场百无禁忌的人才更难得。 “不要打草惊蛇,查清楚对方的目的。” “是。” ※※※ 是夜, 以萧无义为首的几十人组成的寻找队伍风尘仆仆回城,厚重的城门在几人入城后快速合拢上闸 “萧先生,我们这么找也不是办法。” 从暴民口中刑讯出来的统一结果就是,确实有几个幕后指使,在城外五十里的破庙为中心,煽动饱受饥饿与病痛逃难的百姓,混淆视听,造谣生乱。 等萧无义他们寻过去之后,附近荒山野岭,破庙里的人早已经人去楼空已久。 但萧无义没有放弃,依然每天带着人四处寻找,派出所有暗探搜寻张昭的踪迹。 他冷冷道:“必须尽快找到张昭。” 京城密信,将这几日朝堂的动静一五一十告知,有人用张昭的死挑起事端,将西关战事失利和赈灾官员的惨死全都推到了安王妃的身上,前日有御史在御前死谏,请皇帝严惩安王妃,以慰民心,以安亡魂。 而这一切的幕后推动者竟然是宸王和晋王。 堂堂天潢贵胄,为何要为难一个小女子,无论怎么看,江欣月在这里做的一切并未妨碍这两人的计谋和利益。 一旦西关瘟疫蔓延,关口被楚人攻破,祸乱的是大周疆土,损失的是皇室的利益。 这些人难道连这种事都想不到吗? 他们如此大费周章瞒报误报,难道笃定他们这些人一定回不了京城? 他眉头紧皱,抬眼见远处火光熊熊,目光更冷:“怎么回事?” 随行守将李柏赶忙策马上去查问,顿时黑了脸:“萧先生,是周员外的护卫,为了救主人竟然火烧县衙。” “抓起来,斩立决,若有人再敢作乱,如法处置!” ※※※ “王妃,不好了,萧先生受伤了!”一个黑小子跌跌撞撞地跑进了院子,气喘吁吁地寻找江欣月的身影。 自从那日城外暴乱,与城中百姓共度了兵荒马乱的一夜后, 江欣月觉得罗中城的百姓很吃这一套,不仅对她没了疏离和防备,而且后来断断续续时不时来串门送些吃的用的,已经把她当做了自家人一样关心热情。 于是她就让人一直对外敞开府门,只在内院派人把守。 大家对这个黑娃也熟悉,自从跟着王妃一行人进城后,热心地为百姓跑前跑后,也偶尔会来府邸给王妃送些东西。 所以当他跑进来的时候,也无人阻拦。 “萧先生受了伤?”江欣月从一旁的灶房出来,让兰草给黑娃递了毛巾。 “把气喘匀了好好说话。” 黑娃扶着树干深吸了口气大声道:“萧先生今日出城寻人中了埋伏,这会儿刚进城体力不支被人抬着进了药铺,大夫正给看伤呢!” 江欣月忧心地捂着心口,“伤的严重吗?” 黑娃摇了摇头,又赶紧点头:“都是血,嘴里还担心着王妃的安危,所以草民想着请王妃过去看看。” 青嬷嬷恰好走出来,闻言厉声道:“放肆!萧先生忧心的也只会是西关受难的百姓!百姓好,王妃才好,你这耳朵真该好生洗洗,听岔了也不该张冠李戴胡言乱语!” 黑娃赶紧跪地请罪:“是是是,是草民听岔了,只是萧先生伤的真的很重,好像有什么话要跟王妃说,所以李将军让草民过来请王妃去一趟。” 江欣月拍了拍青嬷嬷的肩膀,安抚一笑,然后对黑娃说:“你也是关心则乱,本妃不怪你。既如此,你在前面带路吧。” 第145章 调虎离山 深夜,月半山的洞窟 被绑在石柱上的张昭早已被人剥去官衣,满身鞭伤。 他被折磨得遍体鳞伤,痛哭流涕:“求求你们要么杀了我,要么放了我,我该说的都说了,放了我吧” 动刑的大汉挥着鞭子对周围的人示意:“哈哈哈哈,你们看,这就是周国的官吏,像个娘们一样懦弱又无能。” “哼,还想让我们放了你,别做梦了。你们大周的兵为了攻城,不惜朝我们楚国百姓投毒,掘我们大楚名将的坟墓,你们这些奸邪小人不配立于九州圣土之上!” “你们在说什么啊?”张昭吐了口血水磕磕巴巴地说:“我只是押送粮草的官员,什么都不知道啊,你们杀了我有什么用?” “有用啊,当然有用!当初我们抓阳镇的百姓做人质显然对你们大周军队构不成什么威慑,那么这次就拿你们大周的官员当盾牌。让那什么镇北侯就算打了胜仗也是自取灭亡,看他如何向你们皇帝和百官交代!” 张昭万念俱灰,又是失血过多,哀叫一声晕厥了过去。 谭枫一袭红衣躺在洞窟外岩石上浅眠,纵然是在睡梦中也是愁眉深锁。 这个梦太过真实—— 无数楚军的尸体被周军用投石车像丢木偶般投入城内,残肢乱飞, 无数百姓伸着手发出痛苦的哀鸣,眼睁睁看着多年好友和叔父浴血断后, 眼睁睁看着敌军从名将先烈的墓室打通了密道,如黑蚁般涌入城里大开杀戮, 绝望地看着一个个同袍战死在沙场,他牙关紧咬不由冷汗涟涟。 猛然惊醒,他坐起身大口大口地呼吸 环顾四周,忽然察觉什么,手抚上腰间短刀的时候,一条黑影已经扑向他。 “有刺客。”声音撕破了寂静的夜空。 火光骤然亮起, 那黑衣人原本想要暗杀,孰料这本已睡着的目标竟会突然暴起,只削掉了谭枫半只耳朵就后撤数丈。 “想跑!”谭枫捂着流血不止的耳朵,剧痛令他愈发清醒,几个蹿跃就追了上去。 一时间喊杀声大起。 只刚追出不远,只见远处影影重重的戈壁之外,无数黑影策马正向这边冲来。 “不好,有埋伏!”他大惊失色,这里虽然危险,但驻军早已经撤退去支援罗中,所以他才大胆地在这里落脚,准备明日赶往边关和父亲汇合。 这些人怎么会找到这里来的? 突然他想到了埋伏在罗中城的暗桩。 难道黑娃遭遇不测? 赶上来的副将看到敌方情况大惊失色:“少将军不好了,是半月城驻军!李柏那厮杀回来了!有人出卖了我们!暗桩出卖了我们!” 另一人见谭枫流血的耳朵,大声道:“少将军受伤了,我来断后,赵兄保护少将军往北撤退!快!” 远处萧无义和莫珏驻足冷望,远远就看到了谭枫狼狈的撤退的样子。 萧无义高声道:“抓住首领,重重有赏!” 袁成杰也策马靠近两人,松了口气:“抱歉,失手了。” 莫珏不吝赞赏:“谭枫可是楚国第一人杰,名将之后,文武双全,你能割他一只耳朵已经不错了。” 萧无义冷言打断两人:“文武双全也是江俊杰的手下败将,这次谭家父子来势汹汹,为报屠城之仇!我要亲赴边关一趟,找江俊杰问清楚那次屠城到底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丑事是我们不知道的。” “萧先生可要先和王妃商量一下?”毕竟江欣月与江俊杰是亲兄妹,如今又同在西关,只要王妃说话,相信江俊杰不会不配合的。 萧无义没有说话,而是看着远处的的乱斗微微眯了眯眼。 袁成杰淡淡道:“是啊,这次多亏王妃妙极,擒拿了城中细作,逼问出了谭枫的位置,王妃深明大义,如果她亲自前往与镇北侯见面,也许比萧大人更有用。” “不行!” “不行!” 莫珏和萧无义同时驳斥。 江欣月怀孕的事情只有贴身几人知道,他们当然不会让孕妇冒这个险。 袁成杰不以为然淡淡一笑,眼见着谭枫要突出重围往北逃,立刻一拍马背,凌空而起冲了出去。 ※※※ 罗中城 城隍庙 萧彩蝶一根一根收回扎在黑娃头上的银针,又狠狠踢了他一脚。 “敢算计安王妃,你还真是不想活了!” 黑娃已经是七孔流血奄奄一息,抬了抬眼皮,却连半个骂娘的字都说不出来。 他本已经在城西设下了埋伏,又有周员外之前巧合撬开的狗洞,要把人送出去轻而易举。 谁知道这几个阴险的女人只是拿他当猴耍,将计就计,连着他手下的几个细作一锅端! 如今他已经身陷囹圄,希望自家少将军莫要落入这些狡诈的周人手中才好。 江欣月打了个哈欠,为了审问这个家伙累了一整夜,作为一个孕妇她真的熬不起。 “好了,不管怎么说他也替城中百姓做了不少好事,就留他一个全尸吧。” 萧彩蝶恨铁不成钢:“江三你也太仁慈了,这人差点把你卖到楚国去,怎么着也要挂到城墙上鞭尸个几天才解恨!” 江欣月嘻嘻一笑:“好主意!” 黑娃到底还年轻,原本被银针折磨要穴的痛苦散去,又有了求生的希望,听萧彩蝶这么一说,他顿时吓尿了裤子,“不要,留我一条贱命,王妃!我还知道一个秘密,只要你放了我,我就告诉你。” 萧彩蝶阴恻恻一笑:“好啊,原来是嫌本姑娘对你太温柔了,竟然还藏了秘密?” 黑娃刚才已经被她银针刺穴折磨得神思无法自控,又不能咬舌自尽,简直生不如死。 此刻见她笑得诡谲,他几乎吓得血液逆流,颤颤恳求:“不,萧神医你不要这样,我们好歹也是共患难的,只是各为其主才做出对你们不利的事情,求你饶我一条贱命,别杀我!” “你先说!我再考虑考虑要不要留你全尸!”萧彩蝶捏着银针往他眼睛里戳。 “别啊!”黑娃用力往后仰头,赤红着眼睛流着泪:“求你们别浪费时间了,这是调虎离山,无论我们得没得手,我们主公还是要对罗中城下手的!你们还是快逃命吧,往关中逃!” 在场众人脸色凝重,无论黑娃是不是危言耸听,但如今城中有一半兵力去半月山对付谭枫了。 江欣月立刻下达命令:“让清莱、董承立刻带人去查看动静。” “叫醒所有城中百姓,年轻力壮者立刻带上武器守住各个城门!” 第146章 煽动民愤 不等暗探回报,远处传来轰隆隆的响动,就连地面也隐隐有些震动之势。 乌压压的马队从城门三个方向逼进,丝毫没有给人逃生的机会。 这些人穿着西关人的土色马褂,外披乌金铠甲,挥舞着刀剑旋风般已经兵临城下。 比起前一次的暴民冲突,这些人有备而来,而且装备齐全,后方还有投石车和云梯。 “王妃,请随我去地道里躲一躲吧!”陆芗诚恳请求,兄长已经上了城墙备战,她奉命一定要保护好安王妃。 “之前我们做的孔明灯还有多少?” “王妃,怕是行不通了,对方这次戴了面具,蒙住口鼻,有备而来的。” “陆芗,就算本妃躲进地道,一旦城门失守谁也逃不了!你马上派官府衙役召集民众,做越多越好的孔明灯便是。” “还有,城中怕还有遗漏的细作,一定要叫人守住城门,让人里应外合破了城!” 陆芗脸色一变,深深看了一眼眼前女子,明明一样的年纪,却思虑如此谨慎。 她深深一揖,转身带人去办事了。 等陆芗离开后,萧彩蝶说:“我大哥一定会带兵回来驰援的,但如今三处城门都被堵上,就算能飞檐走壁也插翅难飞。” 她神色复杂:“这些楚人什么时候混进来的?大费周章地入侵罗中,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很可能是冲你来的!” “你怎么知道一定是楚人?” 去城头查看情况的清莱赶回,神色凝重地对几人说道:“对方已经开始叫阵,要见安王妃!是谁传出去的消息?” 青嬷嬷咬牙切齿指着黑娃说:“他!” 黑娃无奈苦笑,有气无力地垂着头:“不是我,我进城后就没机会传信出去。是他们传信给我,让我里应外合绑架安王妃的。” 谁知道出师未捷身先死。 萧彩蝶说道:“不管是谁,总之这次他们是冲着你来的。江三,你必须走。” “我知道了。” 江欣月根本不怕被人抓,她可以遁入空间叫人抓不着。 反而若是出城逃跑对她身体不利,月份不足的孕妇最怕滑胎! 正在几人商议如何趁乱逃出城时,忽然有喧哗声逼近。 大门被外力撞开,进来几个身强体壮的彪形大汉,再后面就是一身赭红色绫罗锦衣的中年男子。 陆芗和几个仆妇被他们拎着后脖领狠狠摔在地上。 “啊!”地发出一声惨呼。 “小丫头,敢指挥你爷爷做事,难道不知道我周大生是谁么?” 来人正是屡次在城中闹事,为了逃出城不择手段的周员外。 清莱和几个暗卫瞬间拦在了江欣月等人身前,厉声道:“周大生,你想造反么!” “造反?你在逗老子呢?”周大生指着清莱背后的江欣月恶狠狠道:“这个女人没来之前,罗中城平安无事,自从她来了以后,闹得鸡飞狗跳,现在还引来了敌军,这是要把我们几万百姓推入火坑啊是不是?” 几人往他身后一起看,才知道来的不仅是周大生,还有无数举着火把的平民百姓,神色各异地盯着他们。 萧彩蝶上前一步冷冷道:“周大生,你好意思说这种话,罗中城是瘟疫重灾区,若不是王妃及时带来良药,你们早该死了!” 其中一个百姓站出来说:“都说赈灾队伍在半路被城外那些匪寇给劫走了,王妃当时可是空手进城的,哪来的良药。萧神医你莫要为权势折腰,安王妃给你许了什么好处?你的功劳善举咱大伙都是看在眼里的,可现在你当着大伙的面睁眼说瞎话,却要让咱们寒心死了!” “是啊,陆芗都说了,她们要护送这京城来的贵人逃离这里。怎么着,拿咱们性命博名声的时候可劲造,现在有危险了就要抛下我们百姓独自活命?哪有这个道理的!” 陆芗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嘴角磕出了血水:“王妃,我没有…是县衙有人说漏了嘴…” 江欣月摇了摇头,面如冰霜。 这些人都是被利用的工具,背后策划之人更可怕。 要她身败名裂,要她献祭。 用心之恶毒,令人胆寒。 这令她想起了一个人,宸王魏靖丰。 说起来,这周大生似乎和太后家族有那么点姻亲关系。 只见周大生把腰一插,哈哈冷笑:“你们瞧,说不说就是这么贱!这是要拉咱们为她填命!城外的匪寇都说了,只要交出安王妃,就放咱们生路,结果咱们的陆大人竟然为了讨好贵人宁可和匪寇决一死战!” 大家被他激起了怒火,纷纷举着火把大吼道:“难道王妃的命就金贵,难道我们的命不是命?” “大家还等什么,还不把这个背信弃义要逃跑的女人给抓起来?”周大生大手一挥。 “你们谁敢动我,我乃是御弟之妻,皇上弟媳,皇室贵胄,你们这等愚民敢动我一根毫毛就是以下犯上,等同谋逆!周大生,你敢吗!?” 周大生被江欣月突如其来的强硬唬了一跳,反应过来恶狠狠地呸了一声:“放你娘的屁!” 江欣月目光如坚冰般冷酷,她推开清莱,上前一步冷冷道:“周大生,之前暴民攻城,在城门挖狗洞逃跑的是不是你?” 她声音高亢尖利,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朵里。 准备一拥而上抓人的百姓动作缓了缓,都看向耀武扬威嚣张狂妄的周员外。 “是又如何,老子早想离开这里了,老子又没得病,为什么要被你们关在城里?” “那好,我告诉你,今日有细作谋害本妃,要把本妃打晕后从狗洞里送出去,而那些楚人细作就在这里!”她伸手指着背后的黑娃等人。 “本妃有理由怀疑,你叛国投敌,与楚人细作狼狈为奸,想要让西关要塞陷入腹背受敌之祸!” “你胡说什么!”周大生吃了一惊,大怒道:“老子根本不认识他们,这些人分明就是你带进来的,现在演戏给谁看呢!?” “大伙不要相信她,这女人阴险狡诈,谎话连篇,别上当了!” 江欣月却无惧百姓虎视眈眈的眼神,步步紧逼周大生和一众彪悍护卫:“你挖洞在先,煽动民愤在后,闹的人人自危,人心大乱! 西关天灾人祸你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如今大敌当前,却用身边豢养无数壮士来欺压手无寸铁的女人,你才是狼子野心,无耻狡诈!换了我是你们,早就一头撞死在城墙,也算是为国尽忠,彰显男儿血性!而不是在这里丢尽大周儿郎的脸!” 说罢推开目瞪口呆的周家护卫,径直往门外走去:“本妃从来没想过逃离罗中城,城在我在,城亡我亡。你们要听信奸邪小人就尽管去听,但莫要阻碍本妃大事,否则别怪本妃侍卫刀下无情!” 第147章 奇兵救援 走出城隍庙,江欣月强硬的气势很快就软了,她倒是很想斩杀了那该死的周员外,但这个时候不能杀,要摆出仁者气概才能稳住城中百姓。 这些日子相处,罗中城的百姓也不全是那么蛮不讲理愚昧无知,周大生往日为人如何大家都看在眼里,心知肚明。 百姓们害怕的就是她逃离罗中,放弃罗中,令他们无人可依,无兵支援。 萧彩蝶和青嬷嬷追了上来,两人分别拉住她的手把脉,确定无碍才放心。 萧彩蝶认真的说:“江三,我的人皮面具还在,稍后我代替你出城与敌军谈判,你安心躲在地道里别出来!” “然后呢?你真的以为这些人能谈?” 江欣月冷笑:“他们要抓的是我,大哥在前线虽然惨败,但楚人估计也撑不住了,极有可能是想用我对付我大哥就范!就像上一次他们抓了我大哥的妾室孩子来威胁他一样。” 萧彩蝶不为所动,沉声道:“不管怎么样,还有清莱和十几名暗卫兄弟,他们誓死也会把你送到安全的地方!” 江欣月拉住她:“你要对你大哥有点信心,萧先生一定已经在回来的路上!” 这会她已经想明白了谭枫出现在西关的理由。 她记得江俊杰上次对战的就是谭姓将军。 谭家父子很有可能是绝地反扑,来复仇的。 “让人把五毒子带上城墙去!” 她脚步一顿,看了眼城隍庙的方向:“还有,趁百姓四散,把周大生给抓起来,若敢反抗,格杀勿论。” 这刺头始终是城中毒瘤,不除不行。 其中两个暗探领命回返。 “搜集城中所有火油、菜油、蜡油,不管什么油,全部送上城头去!” 现在她们能做的是拖延时间,等待援兵。 * * 城外乱军叫骂声不断,从说话的口音可以听得出,这些人确实不是楚军,而是从西关各地收买的流寇沙匪。 而在乱军后头,两个披着黑色大氅头戴兜帽的黑衣人遥遥望着城头, 其中一人说道:“谭枫空有其表,还真是个没用的,这么快就落入萧无义手中,我们如果再不加快动作,等萧无义带人回来驰援,想要再抓安王妃就难了!” “你也太高看萧无义了,井田和坎山两地驻军没有督军虎符,根本无法调兵过来,而如今的督军已经被我们的人控制,就算萧无义能赶到督军府,也是三天以后的事情。” “可前线战事等不及了,江俊杰负伤上阵,大开杀戒。我军已经是强弩之末,不给他点威慑,这次计划就泡汤了!” “那也是你们楚国的事情,与本王何干!?”兜帽微微翻起,露出半张俊美绝伦的侧脸,正是本该在京城的宸王魏靖丰。 竟不知何时到了西关。 与他并排的男子冷哼一声:“元帅放出沿海岛屿领土与你资源共享,合作的条件就是你帮我们拿下西关疆土,你不会想这会儿出尔反尔吧?” 魏靖丰冷冷一笑,那也要等他先找到楚国沿海岛屿下的宝藏才行,这才是他布这一场大局的原因。 不过,他确实想亲眼看着江欣月如何被逼到死路,然后向他跪地求饶的样子。 就如前世一样,这是他现在最想乐见的。 所以他来了! “呵,本王要她死,而你们要她的命,我们目标一致,有何不可?拿箭来!” 身边护卫很快送上了弓箭。 他鹰隼一样的目光看向城头,忽觉人影一晃,原本清一色的守城军中出现了三个女子身影,其中一个身披银色披风,发髻高束,站在城墙之上正在和人说什么。 宸王唇角勾起残忍的笑,搭箭上弦,‘嗡’地一声射向城头上的目标。 自己的箭术可是皇叔魏祯亲手教授的,力道之强,箭无虚发。 如今用来杀他最心爱的女人,不知他得知后会是如何表情? 箭矢正中对方胸口,银色身影猝不及防跌落城墙。 城头上一阵大乱。 而这仿佛一个讯号,城下的乱军立刻喊杀声四起,朝着跌落的方向疾奔而去。 “放箭!放箭!” 城头士兵放下长绳下来想要夺回尸体,但乱军声势浩大,一旦下了城墙有去无回。 但他们这样的动作更加验证了这白衣女子身份的重要。 十几个守城军滑下城墙,与乱军打斗在一起,但很快被歼灭。 而乱军成功抱起白衣女子放上马背,拍马往后撤。 其他人干脆放了云梯,不畏生死往上攀爬。 尽管上方箭矢不断,火油飞溅,可乱军后方有十架投石车轰隆隆地推进,一声令下,一块块巨大的巨石腾空而起,重重的砸上城头,又是一阵人仰马翻。 罗中城处于关内中心,城墙不如外城高耸,又年久失修,哪里经得起巨石连番轰打。 “把操控投石机的将领射下来,倒火油!”身穿守军铠甲的江欣月藏在城墙后头,神色凝重地让清莱等人传递命令。 守将李柏这会儿跟着萧无义在追踪楚国少将谭枫,陆角还是个见识不多的孩子,敌军也从未突破过关内防线。 这是罗中城军民头一次迎战,无论是城头守军还是城中百姓,都是慌乱无措,陷入了被动的死局。 好在萧彩蝶和青嬷嬷带着城中的一些明事理的青壮年上了城墙,当一波箭雨大战歇停,乱军再次向上冲锋时,萧彩蝶指挥着百姓和守将往下砸落滚烫的油和石灰,当然里面都是掺了剧毒的,趁着敌军坠落时,大家又丢下无数稻草和火把, 青嬷嬷对这些乱军恨得咬牙切齿,指挥着一些妇女把准备好的毒粉洒落。 这些毒粉迎着火苗轰然炸开。 城下瞬间发出一阵阵惨嚎声, 一片火海中,进攻的乱军只有少数逃出,其余的军士都被火海包围,烧得惨不忍睹,火海中凄惨的叫声惊天动地。 “岂有此理!” 乱军后方响起怒吼声。 原来那坠落城墙的白衣女子竟然是伪装出来已死多日的五毒子! 可笑那些乱军竟然看也不看就把这尸体当宝贝扛了回来! 摸过尸体的手指发黑,可见对方在尸体上动了什么手脚! 这女人竟然如此阴毒可怕! 宸王眼中杀意更甚。 “杀,杀回去!退什么退,活捉安王妃,赏黄金十万两,珠宝千斛!”他身边的黑衣人也发出怒吼声! “哦哦哦,十万黄金,活捉安王妃!得千斛珠宝!” “杀杀杀!” 才可通鬼神,也能买人心,这些乱军都是草寇沙匪,听到金银眼睛发亮,不畏死地继续挥刀往熊熊燃烧的城门方向杀去。 那些投石机上的尸体也被拉了下来,又有新人接替,狠狠地朝城头投射巨石。 “王妃,不成了,东城门已经被攻破,乱军杀进来了!” 在各处蹲守的暗卫前来禀报。 “王妃,西城门的狗洞被人撞开,有不少乱军闯进来了,正在大开杀戒!” “王妃,周大生已经伏诛,可那些护卫为了逃命和守军大开杀戒,逼着守军投降开门!” 城头所有人脸色惨白,陆角更是面如死灰,他强自镇定心神对江欣月道:“王妃,下官与城中将士共存亡,可王妃得逃出去,只有你逃出去搬救兵,我们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江欣月心中苦笑,她现在怀着孕,怎么搬救兵! 这些人不知道江欣月怀孕,但萧彩蝶和青嬷嬷知道她根本不能长途跋涉奔逃。 萧彩蝶说:“江三,让清莱护着你躲起来,我戴上人皮面具替你去投降,不会有事的,就这么决定了!” 江欣月哪里是怕死,是不甘心辛辛苦苦努力那么久的事情就这么轻易毁于一旦! 遥看天际,已经渐渐露出一丝鱼肚白, 新的一天,怎么就这么让人绝望! “我去!你忘了我是什么人了吗?”江欣月扯出笑意,故作俏皮的眨了眨眼睛。 萧彩蝶去定是有去无回,她或有一线生机。 就在两人争执之时,一枚烈焰般的红色烟火在半空绽放。 护在江欣月身边的清莱定睛一看,不敢置信地惊呼道:“是王爷!” “什么?”众人都不约而同看向半空散落的烟火。 只见黑暗天幕下,几条银龙自远处奔涌而来,速度如风,银色旋风所到之处血光乍现所向披靡。 “王妃,先跟我们躲起来,王爷来了,罗中城有救了!” 在看清出现在乱军中厮杀的魏祯时,江欣月浑身担子陡然一轻,深深松了口气。 第148章 团聚 似有感应,魏祯从乱战中抬头,看到城墙上被将士拥簇的瘦小身影。 那人正含笑朝他笑着。 他心头一热,自马背凌空跃向城墙方向。 正在后撤逃离的乱军之中有人看到这一幕,眼底闪过阴狠的寒光。 拉弓射箭,朝身披银甲的魏祯后心疾射而去。 “王爷小心!”萧无义及时赶到,抬起弩箭打偏了那射向魏祯的三支毒箭。 黑衣人见暗杀失败,借着逃窜的乱军往北撤逃。 萧无义指着两个黑衣人逃生的方向高声喊道:“别让乱军逃了,一个都不能放过!活擒首领者,重重有赏!” “活擒乱军首领,重重有赏!”将士们士气大涨,朝着乱军撤退的方向紧追而去。 罗中城里因为安王的到来,冲进城的乱军很快被守军和银甲军给扫荡干净。 魏祯顺利登上城墙,快步走到江欣月身前抱住了她。 萧彩蝶在一旁焦急喊道:“喂喂喂,小心着你家王妃的肚子。” “肚子怎么了?”魏祯小心翼翼地查看:“受伤了?” 江欣月摇头笑:“没有。” 青嬷嬷看着两人久别重逢的亲昵样子,十分欣慰,忍不住上前禀报:“启禀王爷,王妃怀孕了。” 魏祯揽着江欣月肩的手僵住,心跳骤然加快,双目不敢置信地看向江欣月的小腹,她穿着士兵的铠甲,宽大的褂衫更加显得她身形消瘦了一大圈。 一路上的担忧紧张,想要责怪她的话在见到的这一刻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他俊脸紧绷,有喜有忧,但狭长的凤目里更多的是毫不掩饰的惊喜。 “真的?” 江欣月被他的傻问题给逗笑,看他热烈欢喜的眼神也忍不住红了脸。 “王爷你怎么说这么傻的话,我和青嬷嬷医术高超,还能诊错?恭喜你当爹了!”萧彩蝶笑眯眯地说。 但是魏祯似乎又想到什么,忽然俯身将她打横抱起,径自下了城墙。 “喂,王爷你小心点!”萧彩蝶见状以为魏祯色心大气要对自己好朋友做什么,忍不住追上去。 青嬷嬷觉得这萧丫头未免太不知情识趣,夫妻间的事她也管的太宽了。 急忙上前拉住她:“萧姑娘,我看王爷紧张得很,不会有事的。如今城中还有不少事要善后,我们就各自忙自己的,不要去打扰王爷和王妃说话了吧。” 萧彩蝶这才想起自己药房里做了一半的药丸不知道有没有被乱军给捣毁了,一拍脑袋懊恼道:“你说得对,我先回药房去看看。” ※※※ 在黑衣人搭箭上弦那一刻,萧无义已经认出此人是谁,虽然不可思议,但原本的围剿计划改变。 两个首领一定要活捉。 于是费了一番功夫,直到天黑才在一处荒莽戈壁抓到人。 “宸王殿下,别来无恙!” 他原本以为宸王不过是被后宫两位尊贵的女人宠坏的皇子,没想到这人藏得这么深,西关这场大乱他没猜错的话,就是眼前这个人一手策划的! 收买山匪截下赈灾官员和物资,与楚国合作,煽动暴民攻击罗中城,陷害安王妃, 究竟两人有什么不共戴天的仇恨? 两个黑衣人在一众乱军包的包围圈中心,只露出两只眼睛阴狠怨毒的看着萧无义。 “萧无义,你也别太猖狂,你对安王忠心耿耿,放弃前程跑到西关来守着他的女人,可在他眼里你只不过是一条狗!” “大胆!放箭!”护在萧无义身边的莫珏等人脸色铁青。 莫珏直接飞身掠过敌军朝黑衣人杀去。 乱军一阵喧哗,纷纷使出兵器朝莫珏等人射杀。 “萧无义,你想不想知道你会是什么下场?本王可是知道,十年后你会位极人臣,风光无两。可你的政见与安王相左,安王会找能臣取代你,并让你最心爱的妹妹在你的酒中下毒,伪装你病死的假象。” “你为安王殚精竭虑,最后不得好死!哈哈哈哈…” 萧无义捏紧了缰绳,手背青筋暴起。 “萧先生,王爷对先生敬重有加,莫要中了妖人的离间之计!” 听着周围人紧张劝谏,萧无义皱紧眉头盯着那个黑衣人,忽然说道:“中计了,不是他!” 也就在此刻,莫珏等人已经穿过乱军逼近黑衣人,长剑挑飞两人兜帽。 无一人是魏靖丰! 这时身后清莱带人纵马而来:“萧先生,王爷派兵往南追去,王妃说发现宸王逆党的踪迹。” 原来在魏祯抱起江欣月下城楼那一刻,江欣月忽然浑身恶寒,听到了此起彼伏的:“奸夫淫妇,本王一定要让你们死在西关。”这句心声。 这是魏靖丰的声音,江欣月无论如何也不会听错。 于是立刻让人朝西城门的方向追去。 而宸王为了金蝉脱壳,分出了好几拨人易容乔装他的样子逃向不同方向。 好在江欣月听音辨位,确认了其中宸王就在往南奔逃的那列马队中。 前方就是龙象城,只要过了这道坎进入关内,就是鱼入大海,任他再是如何寻找,都无法追踪到自己的痕迹。 宸王咬牙切齿地笑了起来,而龙象城中,他早已作了埋伏。 遥遥在望的城门突然被打开,一伙穿着土色褂子身披乌金甲的乱军再次从里面涌了出来。 一群从江湖上重金收买的杀手直接从龙象城的城楼上一跃而下,落在冲出城门口的骏马上,浩浩荡荡一批人再次朝着追击宸王马队的银甲骑兵冲了过来。 武力悬殊的两方人顿时厮杀在了一起。 也给宸王逃脱争取了时间。 当他穿过龙象城打开的城门,一路横冲直撞奔过街道,忽然斜刺里冲出一群百姓打扮的武夫,猝不及防挡住了他的路,从天而降的一张大网罩在他身上,将他从马上拉了下来,重重被骏马拖出好远一段路。 眼冒金星,浑身撕裂般疼痛,很快就失去了知觉。 站在屋顶上布局的袁成杰和董承相视一眼,暗算旧日雇主也是他们杀手生涯头一遭。 如果安王夫妇能杀了宸王最好,如果放虎归山,他们两人日后想必要过上东躲西藏的倒霉日子了! 第149章 杀无赦 龙象城外的马车里,江欣月疲惫的靠在魏祯怀里,神情有些恹恹:“没想到这么顺利抓到他,但我不想让他死在这里,否则那个老妖婆又要拿我开刀。” 路上江欣月已经把太后要在太庙赐毒酒给她的事情说了,不管魏祯怎么想,以后回了京城,她绝对不会再被太后捏着鼻子走,再敢动她,她不妨让着老妖婆尝一尝雪上霜。 无色无味杀人无形。 “嗯,不会有下一次!”魏祯轻抚她乌黑的发丝,黝黑凤目中暗潮涌动,语气温柔:“那就送他回京,让他死在京城便是。” “王爷,擒获乱军头领,原是镇西军的将领,犯了军纪被下了大牢,是周大生下了重金把他从监狱里捞出来的。” 马车外莫珏禀报道。 江欣月听了问道:“周大生是太后的人是吗?” 魏祯轻轻嗯了一声:“西关本是太后义子英王封地,十年前因为一场鼠疫,西关人口急剧减少,英王也感染鼠疫过世,周大生原是英王家臣,与太后母族有表亲关系。宸王会出现在这里,布下这场局,虽为你而来,但与这次楚军反攻必有牵连,所以我要去边关一趟。” 他低头对怀里的人说道:“你乖乖在罗中城等我回来。” 江欣月抓住他的衣襟:“为了我大哥吗?我也去。” 魏祯皱眉。 江欣月顺势环住他的脖子,认真地看着他说:“你看,我们好不容易团聚,我不想跟你分开。而且我现在怀孕了,无论你要问我大哥什么事情,有我和肚里的宝宝在场,他无论心里有再多隐衷都会坦诚布公吧。” 魏祯不为所动,拒绝:“边关凶险,你不能去。” 江欣月直接在他颊边狠狠亲了一口,挑衅地瞧着他:“现在我身份暴露,在哪都凶险,跟你在一起才最安全,安王殿下,你难道连一个女人都保护不了?” 近在咫尺粉嫩水润的双唇张张合合,微挑的眼眉像极了张牙舞爪的小猫,可爱至极。 连日来的担忧和疲惫早已经烟消云散,将人紧紧搂在怀里,他喟叹一声:“从未想过我有这一天。” 被他抱得太紧有些气闷,江欣月仰起头看他:“什么?” “阿月是我的福星。”魏祯唇边漾着笑意,低头蹭蹭她柔软的发髻,动作很是轻柔。 医圣曾说他隐疾不愈阳寿极短,更别肖想子嗣后代。 所以他任由帝后各方势力往他府里塞女人,却坚持不立正妃,因为他知道自己活不过而立之年,而且不眠症日日侵蚀着他的身体,折磨他的神智。 他人生中唯一的心愿就是替皇兄铲除奸佞,平定疆土。 直到灵州一行,遇到了她,让他有了生的希望 从利用到喜欢,再回神时,发现已是深深爱上了这个女人,一分一刻的分离都难以忍受。 想到如今她肚子里孕育着他和她的孩子,心底柔情止不住溢满心房。 揉了揉她愈发困惑炸毛的小脑袋,男人目光柔和,掩不住眼底爱怜,“这次阿月可是立下大功,回京为夫为你向圣上请一大功。” 江欣月不屑地摇头,想起那夜在城隍庙被那么多百姓指责谩骂的场面,只觉心寒至极,虽然她本来也没有费什么功夫,还是觉得人性凉薄自私的让人厌恶。 “功劳不在我一人,若是能尽快解决西关战事,我们能尽早回京便已经是好事了。不过你这样赶过来,是北境的事情都解决了吗?” 不忍她担忧,魏祯还是简单地说了经过。 原来晋王的王妃母族在北地藏有不少矿山, 可在大周铁矿是要上交官府管治,不得民间私有。 而这些人就是打着晋王的权势勾结官府私造兵器买卖,而且还胆大包天囤养五万私兵。 至于定国公府的千金为何会沦落到被卖去北凉王庭,是因为她是晋王看中的侧妃,但林小姐已经心有所属拒绝了他。 晋王一怒之下就把人绑了送去了北境。 这是晋王最愚蠢的决定,否则这些事还没有这么快被人扒出来。 “皇上都知道了吗?” “皇兄知道,但现在最重要的是平定楚国侵犯,那边的事情需要先压一压。你大哥之前的做法太极端,把楚人得罪狠了。楚国人目光短浅,报复心却极重。” 江欣月心中沉了沉。 江俊杰做法并不极端,他只是杀了楚军大将立下战功,得罪了楚国名将世家谭家,也让朝廷中奸诈小人拿着鸡毛蒜皮放大问题做文章。 “如今谭枫在我们手里,也算是交易的筹码。”她忽然想到这个,笑眯眯地说。 “哼,筹码?”魏祯神色冷酷地说:“他敢与魏靖丰同谋对付你,足以死罪,留着他不过是给朝廷一个交代。” 虽然他往返北境西关奔走,可朝廷传来的密报一道不少。 那些蠢货竟然敢抹黑自己女人在西关的功绩,还要派钦差押解安王妃回京问罪,真是可笑可悲。 江欣月还不知道自己的名声在京城被宸王抹黑,而朝廷派出的钦差也及时赶到了西关,恰好在返回罗中城的路上巧遇。 对方打着大周黄旗,威武官兵数百人开道,声威赫赫。 看到莫珏和清莱左右护驾的马车,钦差立刻上前:“敢问马车里是何人?” “李大人好大的胆子,难道连王爷的座驾都不认得了?” 莫珏、清莱、闫辉、战羽,四人都是京城四品带刀护卫,安王的随身亲卫,只要是京城官员无人不识。 “哟,原来是莫侍卫,下官失敬失敬。”此人乃是御史台的一名小小监察御史,因为靠着太后的姻亲关系在朝堂颇为活跃,这次派他前来,也是不安好心。 他翻身下马,走到马车前拱手一揖:“下官不知王爷在此,失礼之处请王爷海涵。” 马车里一片静默。 李彧见状,继续道:“下官奉圣上谕旨,请平西赈灾亲使安王妃回京面圣。” 马车里魏祯已经点了女人睡穴,不想让这些人影响她的情绪。 “聒噪。”他声音沉冷,又仿佛一条信号。 只见刚刚解决了乱军的银甲军从四面八方围拢,将百人马队围在其中。 李彧大惊失色,左右护卫的将领也目露凶光:“安王,你好大的胆子,你想干什么,谋杀朝廷命官,你想造反吗?” “何来朝廷命官?西关沙匪勾结楚人作乱,屠杀无辜百姓不见朝廷命官,赈灾马队遭流寇杀人越货,不见朝廷命官。今日所有自称朝廷命官者,都以乱军诛之!” “杀无赦!” 第150章 谢林 关外鹰嘴崖五十里处, 楚国五万兵马虎视眈眈的对着遥遥在望的城池—谢林。 那本是属于楚国的疆土,里面填满了数不清的粮草和军需,是大楚最富庶和繁华的边城,却因为一个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折戟沉沙,是谭智一生的耻辱。 主帅大帐里,须发皆白的谭智坐在书案后,一只手拿着属下刚刚送上来的密报看了一会儿,脸色一变。 底下的将领们有些面面相觑,大家刚刚打了胜仗,已经逼近谢林城,只要拿下这座城,足以向楚王交代了。 众将领纷纷交换了一个眼神,站在前面的一人出列问道:“大将军,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枫儿落在了安王手里。” 将领们也纷纷大惊失色:“什么?安王?安王不是在北境吗?” 谭智将密信丢给下面人穿越,神色凝重。 倒不是安王在战场上有多出色的功勋,而是他拥有调用西北两地军队的虎符令牌。 而且安王出现在这里,说明宸王魏靖丰那小子的计划也失败了。 他真是被仇恨急红了眼,才会答应和一个毛都没齐的小儿做交易。 “让密探去查,安王是否已经到了谢林城!”谭智冷声吩咐。 其中一个郎将说:“大将军,如今谢林城周围没有调兵迹象,仅凭谢林三万兵,根本阻挡不了我们的攻势,我们还等什么!” “你糊涂了!少将军还在他们手里!”另一个将领责备道。 郎将不以为然:“少将军足智多谋,怎么可能落入敌手,这密信消息未必可靠,我们要相信元帅和少将军的实力!” 大家被他一说,动摇的信念又稳了,不由自主地看向谭智。 谭智想到惨死谢林的亲弟,想到现在下落不明的长子,心中悲痛愤怒难以自制。 “传令下去,今夜立即攻城!” ※※※ 江欣月和魏祯赶到谢林已经是傍晚。 得知江俊杰在城外练兵,魏祯亲自带人去见他,让江欣月在侯府好好休息。 萧彩蝶和青嬷嬷随身陪着,战羽、清莱、莫珏全部都派到她身边保护她。 一直未露面的闫辉原来已经到了谢林许久,一直在给魏祯和战羽等人传递消息。 “王妃吉祥。”侯府众人早已经准备好一应用具,站在大门恭迎这个传说中和萧神医一起解决了西关瘟疫的传奇女子。 和传闻中一样美若天仙,而且十分亲善可人,让人忍不住亲近。 一个看着十分机灵的丫头含笑在前面引路:“王妃娘娘,侯爷一早出门的时候已经让夫人准备好了院子,请随奴婢来。” 这侯府虽然简陋粗犷,但占地面积是真大,足足有五进大院。 走了不少长廊和甬道,才进了内院。 白梦竹本该在大门口迎接的,但因为她被限制了行动,只能在侯府后院行走,所以在看到江欣月的时候,屈膝见礼:“臣妾失礼,请王妃责罚。” 这个女人之前为了情郎和娘家人几乎要把江府给推入无底深渊,江欣月说不出对她有什么感觉,也失了谈话的兴致。 如今看她形容消瘦无比,面上涂着厚厚脂粉也掩盖不住憔悴,心底更没有半分同情。 “侯夫人不必拘束,本妃这边暂时无事,你们先退下吧。” 白梦竹抬眼看了看高座上的少女,几月不见,俨然有雍容贵妇的凤仪,只是眉眼棱角含着冷酷的蔑视,令她有些难受。 欲言又止,最终跟着人退了出去。 等白梦竹带人离开后,青嬷嬷说道:“王妃,我看着少夫人好像不一样了。” “派人盯牢她,如果她敢私下见袁俊杰,就抓起来。” 萧彩蝶百无聊赖地坐在一边嗑瓜子:“说起来,刚刚一进城就没见到袁俊杰,不知道跑哪去了?” 兰草在一旁说:“董侍卫也不在。” “董承去找水源了,他说他对这里熟。”萧彩蝶说,“说起来,董承和花蕊两地分开,这小子一路上很不高兴,被我骂了几句才消停,你打算怎么样,真要把董承这个采花大盗带回京城吗?” 江欣月正在看楚国边关的舆图,闻言泰勒抬头:“到时候问问花蕊,如果她愿意跟着青嬷嬷重回京城,带着董承也无妨,如果她愿意留下,我觉得董承比较适合待在西关。” 这些江湖人生性自由无拘无束,京城那波谲云诡的污泥之地,很少能有人独善其身的,像董承这样身份的,也很快会被人扒出原来的事情,往她身上泼脏水。 “彩蝶,你们去过楚国吧?” “咱们现在脚下的就是楚国的疆土,虽然现在在你大哥手里,但楚人绝对会死咬着不放的。” “是啊,不惜和宸王合作也要夺下这失去的三城,宸王究竟和他们做了什么交易呢?” “可惜谭枫嘴里问不出什么东西,那个五毒子也嘴紧得很,宁死不说,没办法。但这些不用我们操心吧,有你大哥和王爷在呢。” “我只是在想,如果谭枫能轻而易举进入西关召集流寇作乱,是不是这其中还不止他一个?”江欣月说道,“现在王爷正在调兵往这里进发,不是一天半天能到的。而五十里外就是楚军大营,他们随时可能发动进攻啊。” “哎呀小姐你别吓奴婢了,不是说那个楚国元帅的公子在我们手里,他们不敢怎么样的啦。”兰草端着洗脸的水盆进来,小嘴嘟嘟囔囔的。 萧彩蝶听了煞有介事地点头,“我出去一趟,让人出城去探探情况。” 青嬷嬷看着萧彩蝶风风火火的样子,不由笑道:“这萧女官真的很厉害,医术了得,武功了得,而且心地热诚,对王妃也真心实意,不知道什么样的儿郎能配得上。” 青嬷嬷这句话倒是没说错的。 但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江欣月招来四大护卫,点了点其中几个地方,让他们去提醒一下魏祯,莫要被人钻了空子。 支援未到,如果敌军先行来犯,城中三万人未免有点吃力。 但看着魏祯好似很轻松,也是,能把她带到战事要地,没把握是不会这么做的。 第151章 宸王之死 一个时辰后,江俊杰和魏祯赶回城中。 才分别两个月,眼前这个大哥几乎老了十岁,眼角眉梢的沧桑如同中年人般风霜。 “大哥。” 江欣月刚想上前,却见江俊杰已经单膝跪地。 “臣拜见安王妃。” 江欣月苦笑:“镇北侯请起吧。” 江俊杰这才起身,看向自己小妹的眼神是止不住的关切。 “王妃身子可安好?城中药材尚且充足,尽可取用。” “大哥放心吧,我身边有神医照顾,没有不适。” 魏祯走上前揽着江欣月落座:“一路奔波必定疲累,怎么还有精神顾着城里的事情。” “你们那么辛苦,我也想帮点忙。查了地图才发现,除了罗中,西关关外只有谢林这边水源尚足,物资充沛,楚军如果不攻下谢林,战败返回的话,要经过一月余的长途跋涉才能得到补给。” “是,所以他们对谢林势在必得。” 江俊杰替自己倒了杯茶,说道。 魏祯淡淡道:“谭智这次之所以会撑这么久,还打了胜仗,主要是扫平了江中的七十二座山寨,占领了匪寇的老窝。” 江欣月目光一亮:“原来这是他们的补给站,如果能…” “嗯,放心,已经派人过去了。” 江中位于楚西天险,易守难攻。 魏祯是想着声东击西,让谭智以为他们绕过后方去偷袭他们的军械粮草重地,定会回兵支援。 那这场仗也别想打了。 她心头一松,困意止不住的往上冒。 听着两个男人商议着军政大事,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一觉醒来,只有萧彩蝶守在床边打瞌睡,见她醒了,萧彩蝶说:“别问,问就是上城楼去了。” “开始打了吗?” “放心吧,不会太久的,谭智今天没出现,一群小罗罗不是你大哥的对手。” 江欣月坐起身,披了衣服走出门外,蜿蜒的石砌走廊上一片黑沉沉的压抑扑面而来,这侯府真的空旷又阴森。 想起白氏白惨惨的脸,她问萧彩蝶说:“青嬷嬷呢?” “带着花蕊兰草在碾药呢,这边瘟疫虽然也压制了下去,但还是有不少轻症状的病患,你发明的药丸很方便,比煮药汤方便多了。” 起了话头,萧彩蝶又想起了什么,“说实话,你会秘术这件事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特别是回了京城,一旦被有心人知道,你就很危险了。” 罗中城百姓的恶意她已经足够领教了。 京城更是虎狼窝。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从不远处的墙院外拐了进来。 “大嫂。”江欣月神色冷淡了下来。 “我让厨房备了点心,你要不要吃一点?”白梦竹垂着眼,声音有些忐忑地说。 “点心就不必了,既然大嫂还没睡,不如进来聊聊如何?” 萧彩蝶不想听旁人八卦,把空间留给两人,在走廊长椅上嗑瓜子。 江欣月看着白梦竹局促的神情,视线落在她已经显怀的肚子上。 “大嫂,来了西关这么久,可有听到府中人说什么新鲜事?” 白氏抬眼看了看她,“不知道三妹想听什么?” “关于大哥妾室的事情,大嫂知道吗?” 其实那不是江俊杰的妾室,只不过是江俊杰收留的被贼寇凌辱过的孤女而已。 所以自己大哥从来没有对不起白梦竹。 白氏垂下眼睛,眼睫有些微微颤抖。 江欣月看着她十指紧握青筋凸起的样子,能猜测她内心的愧疚和不安。 “大嫂不用害怕,大哥要护着你,我也会尊重大哥的决定,不会再为难大嫂,希望大嫂不要重蹈覆辙,好好对大哥。” 白氏没有说话,但是眼泪一滴一滴滚落,哽咽良久,吐出三个字:“对不起。” 这注定是个不眠夜 江欣月担心魏祯和江俊杰,但自己也不能跑出去给他们添乱,只能在宽敞的侯府里四处走动缓解焦虑的情绪。 萧彩蝶笑她太紧张了,魏祯虽然身体不好,但这么多年也是这样过来的,从来没有出过事情。 “王爷脑子好使,你可能还不太了解他,有些事他看起来不在乎,其实心里早有了成算,没有人能玩的过他。你呀就是爱操心的命。” 江欣月见她乐呵呵没心没肺的样子觉得有趣:“你很欣赏他.” “欣赏谈不上,本姑娘见过的男子多如牛毛,像他这样的确实少有。太后和皇后这么多年都没有看透过他,还一心希望他能辅佐宸王那个傻缺,对了,你在宸王身体里种了什么毒,这次我替他把脉,发现他经脉淤塞,一旦动用内功就会爆体而亡。” “他之前在南海青楼被人下了含有媚毒的五石散,而你之前给我的忘忧丹里有一种子桑的毒草,与媚毒、五石散相生相克,若是一同服下顷刻就能要人性命。” 说到这里,她眼里有一抹复杂情绪闪过,“江婉容是自找死路,为了想要留住宸王的人,企图利用宸王,不惜继续服食那青楼里的媚毒。” “天啊,你这个庶妹真是疯了!”萧彩蝶惊叹了一声,想了想笑道:“看来宸王怕是赶不到京城就会死。” ※※※ 魏靖丰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躺在一辆急速奔驰颠簸的马车里。 他双手被缚,身体无一处不疼痛。 想不到重生一世竟还是栽在了魏祯手里,他明明被自己绊在北境,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西关,难道他无惧父皇旨意,肆意妄为至此么?还是另有谋算? 但他绝不会坐以待毙,对方想置他于死地,未免也太可笑了点,岂不知他没有铺好后路? 车外一行二十个黑衣人都是安王精心挑选的死士,他们行动敏捷,夜视能力极好。 “不好,有人来了!”其中一人警示。 另一人凝神一听:“不少人!” 黑夜里,重重山岭间蓦然出现无数黑影,飞快地朝马车方向袭来。 两方人马立刻打在了一起。 其中有人趁间隙劈开马车,“王爷,属下来迟。” “快帮本王解开!” 这批人是魏靖丰埋伏在沿路的救兵,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启用。 他恨恨挣开枷锁,看着一场乱斗怒声道:“杀,一个不留。” 就在这时,凌空忽然射来三支利箭。 “王爷小心!”危急之中那黑衣人立刻挡在了魏靖丰身前。 箭矢穿胸而过,当场毙命。 魏靖丰一把推开尸体,冷冷盯着暗处的人影,“袁成杰!” 是半路回转的袁成杰,他一言不发,直接挥剑朝他袭来。 魏靖丰冷笑一声,要比剑术,他的剑没有杀手的剑快,要论武功修为,袁成杰不值一提。 他提起脚边短刀,纵身一跃迎了上去。 却在千钧一发之时,体内血脉倒流,直冲脑门,魏靖丰大惊失色! 袁成杰已逼近,快剑挽出剑花,华光璀璨,在他眼前越放越大… 第152章 张昭投诚 京城还未入冬,就已经下了雪。 满城碎雪飘飞,家家户户门前挂起了白幡。 这次北境、西关发生大乱之时,有贼人进京作乱散播瘟疫, 虽然有康福堂药铺的及时供应,挽救了不少性命,但此病来势汹汹,还是造成无数人死亡。 而太后最宠爱的皇孙,帝后唯一的嫡出皇子宸王,在这次疫乱中不幸身亡,抬回宫时,已经面目全非,僵硬发黑。 太后与皇后悲痛欲绝昏死过去,周帝大恸,追封宸王为‘惠德太子’,以国丧礼制厚葬皇陵。 大赦天下,举国同殇。 太子魏宗瀚因祸得福,从宗人府放了出来,也许是学乖了,荒唐成性素来和宸王不对付的他竟然披麻戴孝,为弟弟守灵。 皇帝本来就没想对太子如何,见他洗心革面哭的悲痛,心中欣慰,当即恢复了他所有政务,旧罪不提。 唯一令人高兴的是,新晋宠妃谢柔和金国公主南宫燕同时诊出了喜脉。 也在这个时候,西关也传来好消息,镇北侯大败楚军,又拿下江中七十二寨,占领楚国又一要塞。 这是天大喜讯,皇帝龙心大悦, 江家兄妹在这次动乱中立下大功,民间人人称颂,皇帝也毫不吝啬奖赏,一道道封赏的旨意发了出去, 同时,对宫中怀孕的两位妃子愈发看重,认为这是天降福星。 江欣月和魏祯一路游山玩水,没有把皇帝封赏太当回事。 这次经历了那么多事,江欣月只想一心搞钱。 从南海传来消息,听说已经找到了三个地图所示的宝藏点,由宁丘亲自带队,开始动手让人下海查探。 同时江欣月也知道了魏靖丰为何会与楚人合作。 原来是她给的假藏宝图上有一处在谭家领地的海域,海上有重兵把守,于是他才找了谭智,许以利益。 可惜竹篮打水一场空,还为此丧了命。 原主的前世仇人尽皆伏诛,江欣月紧绷的神经稍微松快了些,在返回京城的一路上考察民情,看到合适的商铺农庄就一律收购买下,留待开发。 一个农庄的老庄主坦诚相告:“西北这边种不出水稻,百姓以土豆、地瓜为生。那些精细的米面和蔬果从遥远南方运来,半路还要折损许多,价格昂贵,只有达官贵人家才吃得起。夫人买这么多地也都是荒废,这里连年干旱,水源匮乏,很多时候连土豆都长不出来。” “多谢老伯提醒,不过有人的地方就有生存的办法。” 江欣月指着远处的一小片棉花田,转头对魏祯和张昭说道:“王爷和张大人对水利修建定有不凡见解,既然到了此地,不如去当地官府做做客如何?” 张昭是被绑架的官员中为数不多的幸存者,自从被莫珏他们救回来后,就一直跟着安王府的人往回走,不肯轻信朝廷委派的官员了。 听到江欣月的话,张昭不敢怠慢,“王妃之前描述的水利策张昭佩服不已,不敢说见解,但能把王妃的建议简明扼要讲解给当地官府实施起来,也不是难事,如果王爷和王妃信得过,此事下官定不负使命。” 魏祯说道:“张大人是户部郎中,朝廷命官,在这里不能停留太久。本王会向皇上禀告此事,张大人还是随我们一道回京吧。” 张昭额头冒汗,凭他敏锐的官场直觉,总觉得这次回京不会有好事。 父亲虽然投了太子一党,可他自己都看不惯太子荒唐行径,日后未必有好下场。 况且他并不是很想待在户部,自己对水利建设很有想法,总想一展抱负,如今有这个机会,他很想试一试。 “王爷体恤,下官铭感五内,但下官实在感佩王妃才德,很想把王妃的治水策在这片荒瘠的土地上推行起来,求王爷成全。” 江欣月挑了挑眉梢,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与魏祯相视一眼,说道:“张大人是不是忘了我姐姐?” “咦?”张昭先是一愣,忽然反应过来,顿时汗湿了后背:“请王妃息怒,下官挂心西北百姓,一时忘了婚姻大事。” 事实是他压根没记得自己还要娶亲这回事。 但此刻有一个大胆的想法,不知道眼前这个狡诈精明的安王妃会不会允许:“请王妃恕罪,恕下官说句大不敬的话,虽然下官十分倾心未婚妻,但更寄情于心中抱负,想在这里做一番功绩出来。请王爷、王妃成全下官这份决心。” 江欣月屏退众人,沉默了片刻,问张昭道:“张大人,本妃问你,你可心悦太子妃的远房表妹,李梓宁?” 这两人频频在醉玉轩约会,虽然没有做出什么荒唐事,她也是很介意的。 张昭惊讶地看了她一眼,并没有惶乱惶恐:“王妃误会了,这只是家里安排,下官对她并没有非分之想。” “那么张府可有意愿让她进门为妾?” 张昭这下沉默了。 过了会他说:“王妃的意思,下官明白,但下官主张未娶正妻,绝不纳妾,下官绝对没有做出对不起馨兰的事情。” 由此看来,张昭还是很尊重江馨兰这个正妻的,不是个为美色权欲迷了心智的庸才。 “张大人,江馨兰是本妃最亲的二姐,本妃会要求你对她忠贞虽然自私,但也是人之常情,希望你别见怪。” “王妃言重了,下官惶恐。” 江欣月看着张昭,意味深长地提醒道:“李梓宁是太子妃的堂妹,太子妃绝不会让她为妾室。你是本妃未来姐夫,姐姐善良憨厚,不喜与人争端是非,本妃怕她受委屈。” 一滴滴冷汗自张昭太阳穴滑落,他低着头,咬牙道:“王爷王妃对下官有救命之恩,下官不敢做背信忘义之人,只要馨兰愿意随下官在此安居,下官绝对不会让馨兰受半点委屈,一心一意爱她护她。” 良久,江欣月微微笑了笑:“张大人聪明果敢,又有鸿鹄之志,王爷定会倾力举荐大人,不会委屈了你。” 张昭暗自松了口气,“下官谢过王爷王妃。” 第153章 杨映雪疑云 “你倒是为本王揽了一笔好差事。” 马车上魏祯捏了捏她的翘鼻,眼含笑意地揶揄道。 “王爷说什么客气话,为王爷招兵买马是贤妻该做的分内事。” 魏祯一眼戳破她的心思:“哼,倒是学会了得了便宜还卖乖,你是为你兄长考虑长远了!” 西北这方实在苦寒,水源又匮乏,属实是有钱也买不到好东西。 行军作战粮草先行,朝廷的军饷是其次,每次押送粮草到了西关,经过层层剥削后,仅剩三分之一都不到,这是镇北侯最先要解决的大事。 可是江俊杰勇武有余,政治经验却是不足。 于是江欣月就呕心沥血为自家大哥打算了起来,步步筹谋,步步算计。 他把玩着她的青丝,有些吃味地说:“何时对本王这般费心?” “我对王爷还不够好啊?这次立了大功还不是为王爷争光了!大不了到时候的赏赐全都给你好了嘛!” “你知道本王要什么?”魏祯俯身轻碰她唇瓣,温柔缱绻。 江欣月笑得像只狐狸,她摸了摸已经微微隆起的小腹:“那也要看小家伙答不答应?” 一行人之后又兜兜转转吃喝玩乐,走了将近一个半月,才到京城。 萧家兄妹因为太后和皇后接连病倒,太医院全力医治未见起色,早早接到圣旨先一步回了京城。 得知魏祯进京的消息,皇帝迫不及待连夜召见了他,并于明日在皇宫设下接风宴。 刚刚回府,江欣月就觉得略显疲惫沉重的身体轻松了许多,皇城龙气果然养人! 她如今与魏祯已然坦诚相待,说话也不藏着掖着:“我有个疑问,皇后太后对王爷你提防猜忌,却十分信任与你交好的萧家兄妹,这就很奇怪耶。” “已故的萧泽言对皇后有救命之恩,萧泽言出事,皇后没能保住两兄妹,心有愧疚,况且萧家兄妹不牵涉党争利益,她和太后没有必要为难猜忌。” 萧泽言就是萧家兄妹的父亲,原来与皇后有这么层渊源。 难怪后来萧无义平步青云,除了他自身优秀,也要有人抬举推荐才能升的那么快。 “可惜萧先生这次错过秋闱,又要等三年了。” 魏祯摸了摸她脑袋:“大周入朝为官,并非一定要走科举之路,立下功绩又有大臣齐力举荐,也是很常见的,但能有这种机会的人少之又少罢了。好了,早点休息,我去去就回。” 等魏祯离开,周嬷嬷和柳嬷嬷才敢进来,因为王爷早已吩咐王妃怀孕,不可打扰王妃休息。 周嬷嬷喜笑颜开地说道:“恭喜王妃,贺喜王妃,王妃一路辛苦,老奴准备了燕窝粥,还热着呢,王妃可要喝一碗再睡?” 她是真心心疼王爷的经历,所以想到王府很快就有小世子降生,激动之情无法掩饰。 江欣月浅浅一笑:“那就有劳嬷嬷辛苦了。” “应该的,应该的!”周嬷嬷欢喜地下去亲自拿燕窝。 柳嬷嬷这才上前把江欣月之前吩咐的贵客名单递了上来。 自从琼仙楼开业后,又有康福堂的名声加持,生意蒸蒸日上,可谓日进斗金。 而且琼仙楼里的胭脂水粉确实与别家不同,只要不是太丑的女子经过琼仙楼妆娘们的改妆,各个都是美若天仙,精致美丽。 江欣月看着贵客名单,别说成国公府的女眷们,还有李国公府,皇宫里的娘娘们,都是榜上有名! 顿时心花怒放,这买卖做的妙极了! 她得酬谢贵宾,加点灵泉到养生馆的浴汤里,给她们尝点甜头,让她们欲罢不能! 柳嬷嬷有些忧心:“已经有不少脂粉楼开始模仿我们的东西,还有人想重金聘用咱们店里的妆娘过去。” 江欣月笑眯眯地说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你看看成国公府模仿山海楼,照搬全样,却不如我们灵州的万分之一,其原因不在于形,而在于质量,如今甚至把那些仙娥般的酒楼侍女沦为取悦贵客的妓子,用以留住那些新旧老客。可这样与青楼有什么区别?” 柳嬷嬷暗中去查探过,深以为然:“堂堂国公府堂而皇之地把好好地酒楼开成了风月场所,确实叫人恶心。” “我的菜谱和脂粉秘方都是他们模仿不来的,不怕他们仿,越仿我们生意越好,所谓没有对比,就没有优劣,这些达官显贵固然会为了利益逢迎讨好,可也不妨碍他们坐吃两家么!” 柳嬷嬷欣慰之极,看着眼前女子愈发成熟稳重的样子,她不由地感慨万千:“下个月二小姐就该嫁过来了,这次多亏了王妃,若是张大人有个三长两短,二小姐的婚事就难堪了。” 江欣月不以为然,凭江馨兰是安王妃的姐姐,多少人踏破门槛要求娶,偏偏那鬼精的张昭就是不松口放弃婚约,她也不能说什么。 毕竟张昭这人虽有小错,但能为江馨兰退让到这个地步,还是不错的。 “这件事还要禀明皇上才行,毕竟宸王殿下刚刚入土,举国哀悼,不合时宜。” 说起宸王,柳嬷嬷屏退了丫鬟,在江欣月耳边说道:“小姐,皇后口谕,宸王府所有姬妾全部为宸王殉葬。” 江欣月抬眉微蹙:“江婉容如何?” 这女人自己偷偷进了媚毒服用,寿数也不长,而且没有男人,一晚上都难熬的! 柳嬷嬷没想到江欣月最先问的是江婉容,她说道:“不瞒王妃,在宸王病逝的消息传入京城时,江婉容收拾了细软和偷情的侍卫准备逃跑,但被老奴派人及时拦住。侍卫秘密处死,四小姐…老奴自作主张将送回院中用药物困住。” 说到这里柳嬷嬷跪地请罪:“请王妃息怒,老奴自作主张,只是怕她逃跑的话,会连累王妃名声,到时候皇后问罪,就算王爷相护,也怕是非缠身。” 江欣月拉起柳嬷嬷,轻叹一声:“嬷嬷助我,是我的福气!若是我在这里,也会这么做。” 她不是怕江婉容连累自己,而是怕皇后拿江家做文章,到时候连累江海山和杨氏受罪。 因为她已经听说皇帝要把江海山调回京城做官,这时候皇帝痛失爱子本就心情不爽,再闹出这种事情,迁怒了江府,砍头也不会让人意外的! 柳嬷嬷眼眶微红,“老奴已经得知师门败类五毒子被擒拿身死,多亏了王妃帮忙,老奴和阿青代逍遥门上下谢过江府大恩大德。” “两位嬷嬷与我们亲如一家,母亲早已将你们当作姐妹,嬷嬷别见外了。” “老奴已经书信师门,以后我们逍遥门以王妃马首是瞻,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江欣月笑了笑没有说话。 柳嬷嬷抹了抹眼泪,想起一事又说道:“还有一事十分奇怪,宸王妃杨映雪在当日也放火烧了屋子,自尽屋中。听说已经查验了尸体,确认无误,已经同宸王遗体一同安葬。只不过,老奴暗中去查看了一下,发现那焦尸头骨与杨映雪并不相似。” 江欣月眯了眯眼,突然轻笑一声:“嬷嬷,派人盯着太子府,也许会有惊喜。” 第154章 庆功宴 1 进宫赴宴这天,魏祯穿了一身仙姿缥缈的四爪蟒袍,宽肩窄腰,显得身材愈发修长挺拔。 江欣月还是第一次见他穿白色,十分新奇地围着他转了一圈,啧啧赞叹。 几个嬷嬷和丫鬟在旁边看得捂唇直乐,心中也高兴,难得见王室子弟里也有这般恩爱的神仙眷侣。 魏祯无奈地扶住她的肩:“还转着不晕么?这么喜欢这身衣服?” 成婚后的江欣月难得拍了一下马屁:“衣服好看,人更俊!王爷应该多穿穿白色,真是仙人之姿,俊美绝伦!” 柳嬷嬷每日近前服侍,见惯了两人腻歪,但掌管府中内务的周嬷嬷还是第一次见自家王爷和王妃这般亲昵,惊奇不已,心知再听下去实在失礼,拉了拉柳嬷嬷的袖子,带着一众丫鬟退了出去。 魏祯笑道:“王妃莫不是忘了本王的寝衣皆是白色…”他俯身在江欣月耳边说了一句话。 江欣月顿时俏脸涨红,气得推开他转身往外走。 自怀孕后,这男人怕是憋坏了,只能看着不能吃,倒是不妨碍他愈发的不正经! 但心里是甜的,她没有奢望过挑战古人固有的封建观念,要求他一心一意只可以有她一个王妃,这不现实。 可是魏祯却这么做了,至少现在是。 而且他还不动声色地叫人清理西苑,特别是一些楚国美姬,全部都送出了府秘密处置了。 坐进了马车,江欣月嘟囔着嘴故意撒娇:“王爷,你还记得太后要赐毒那件事吗?我怕今日进宫会有幺蛾子。” 男人很少会在意后宅争斗,且魏祯再怎么说也屈居人下,不可能越过太后去,也不好插手后宫之事,太后动真格的,她很难想象魏祯该如自处。 她现在提醒他,是想告诉他,万一有人想害她,她是不会手软的。 魏祯拢了拢她身上的披风,轻笑:“要我提醒你几次,你是安王妃,除了皇上,无人敢拿你如何。” “圣上再眷顾王爷,那难道还能为了我这个弟媳违拗太后?” 魏祯沉默了片刻,轻声道:“看来本王还需自勉,才能让阿月全心信赖呢!” 江欣月见他突然落寞的脸色,忍不住‘噗嗤’笑了,亲了亲他下巴,笑道:“若是有人敢欺负我,我就十倍奉还,反正有王爷撑腰,是不是?” 魏祯这才满意:“嗯。” 刚刚进宫,自然是先拜见皇后的。 虽然宸王魏靖丰已经入土一个月,但他的死对皇后来说是晴天霹雳,致命打击。 进了崇德殿看到皇后时,如预料般容颜憔悴,华丽厚重的皇后冠冕和礼服套在身上像个坐在金丝笼的木偶,没有一点点人气。 倒是萧彩蝶穿着粉色的女官服制,看到江欣月眼前一亮,冲她露齿一笑。 曹姑姑这次很热情,亲自上前迎了江欣月。 “王妃慢点,小心脚下。” “多谢曹姑姑关心。”江欣月也和气地笑,这可是皇后身边第一人,也是心腹。 她不动声色看了看四周,发现那对她投诚的小宫女阿玉已经升了官,能站在皇后身边服侍。 察觉她的视线,抬了抬眼皮,微微龇了龇牙表示欢喜。 皇后嘶哑的声音说道:“听说你怀孕了,本宫很高兴。叫人备了赏赐正要送去安王府,你来了正好,稍后一并带回去。” “臣妾多谢皇后娘娘恩典,也请皇后娘娘保重身体,皇后娘娘康健,就是臣妾的福气。” “几月不见,倒是学会了嘴甜,本宫听小蝶说了你在西关的事迹,真是巾帼不让须眉。” “若是能得皇后娘娘提点,臣妾或许能处理的更好。” “呵…本宫…咳咳…本宫可没你这么大的本事。”皇后淡淡笑了笑,幽深的眼瞳里闪着意味不明的光。 江欣月起身让身边的周嬷嬷递上一个锦盒,“臣妾听说皇后娘娘偶感风寒,这是臣妾亲手做的秋梨枇杷膏,对润肺止咳有奇效。” 了结魏靖丰,前尘旧怨也清了,无论皇后之前想对她做什么,她现在至少愿意冰释前嫌。 “你有心了。”皇后让人放在一边看也没看。 但萧彩蝶直接拿过来打开,拿出银汤匙尝了一尝,眉开眼笑道:“皇后娘娘,你别小看这枇杷膏,可比咱们太医院的好多了,臣女正愁皇后娘娘的咳疾,这安王妃就瞌睡递了枕头,真是心有灵犀呢!!” 说着拿给一旁伺候的女医官说:“你也瞧瞧,若是能分辨出里面加了哪些药材,这次考试你能直接过关。” 江欣月目光一闪,萧彩蝶这是帮她试毒,若是有人敢拿枇杷膏做文章,也与她无关了! “是,徒儿遵命。”女医官喜笑颜开递抱着汤匙下去一边研究。 皇后略带深意地瞥了萧彩蝶一眼,无声笑了笑。 “好了,时辰也到了,随本宫去奉天殿吧。” 江欣月走出空空荡荡的崇德殿,心中疑惑也在萧彩蝶肯定的眼神里渐渐散了。 原来皇后痛失最后的儿子,歇斯底里地要求皇帝为宸王补上太子名分,甚至以旧日情分和家族利益施压,逼得皇帝心生厌恶,虽然允了她的请求,也冷淡了皇后。 皇帝有意冷落崇德殿,所有的嫔妃也就都倾向了盛宠不衰的皇贵妃,有些知礼的还有心来请个安,但也没坐多久就告辞离开。 如今的崇德宫里,如同冷宫一样。 难怪皇后对她的示好全盘接受,以礼相待。 如今皇后也只能依靠安王,才能稳坐后位,不被皇贵妃所压制。 不知魏祯如何想? 江欣月只觉有些莫名讽刺,毕竟宸王的死可是她亲手一步一步推进的。 就算是深受其害的江婉容,也不知道自己是害死宸王暴毙的诱因。 因此,半路有宫人请她去皇贵妃宫里坐一坐,却被江欣月婉言拒绝。 如今的局势,该重新估量,她要和魏祯好好谈一谈了。 奉天殿 只有大周皇室举行重大隆重的仪式才会大开的神圣宫殿之一。 可见皇帝对这次庆功宴的重视程度。 先是帝后朝拜仪式,然后是她和魏祯上前跪拜,接受封赏。 她和魏祯从正一品亲王王妃荣升为皇一品,子孙世袭郡王尊荣。 满朝哗然,这待遇大周史无前例,虽然安王和王妃立下功勋不错,可也不至于享受这般荣耀? 但奉天殿前无人敢质疑喧哗,否则就会被治一个忤逆君上,藐视皇威之罪。 这件事只能明日早朝上再做计较了。 第155章 庆功宴 2 太后是宫宴一半的时候出现的。 所有人都起来恭迎。 太后一眼看到站在魏祯身边容光焕发神采奕奕的江欣月,眼底精光闪过。 “都起来吧。” 她走过安王夫妇身边,和蔼笑道:“自太庙一别,哀家可是念你茶香许久,到哀家身边来。” 这老妖婆,又想搞什么幺蛾子? 她给魏祯一个委屈的眼神,脚步轻快地跟了上去。 李国公夫人打趣道:“太后娘娘真是宠安王妃,若是思淼在这,肯定是要吃醋的。” 江欣月笑道:“怎不见安平郡主?” “这孩子前几日感染风寒,还有些咳嗽没好全。” 皇后淡淡道:“刚才安王妃送了一瓶秋梨枇杷膏,彩蝶夸赞的不行,一会儿让彩蝶给郡主送去试试。” 李国公夫人连忙起身谢恩。 “哎呦,难怪太后娘娘偏爱,安王妃果然心思细腻会体贴人呢!”成国公夫人也笑,但多少有些附和的意思。 江欣月浅浅一笑:“皇后娘娘宅心仁厚,体恤臣下,臣妾感佩,稍后就让人回王府取一些给安平郡主试试,希望安平郡主早日康复。” 太后拍了拍她的手,赞道:“呵呵,这孩子当初就投哀家眼缘,现在看来,确实是个好的。” 江欣月一阵恶寒,这个老妖婆还真是演戏行家,化兵戈为玉帛如此丝滑? 她可不认为那件事翻篇了! 她强忍着恶心乖乖坐下,从容地接受周围人不停地夸赞。 唯有皇贵妃坐在皇帝下首,看着陪在皇帝身边的新宠良妃谢柔,眼底温柔的笑意泛着碎冰。 这个来自灵州的狐媚子,因着太后抬举,竟然从贵人直接跃升为妃,晋升之快比她当年有过之无不及! 才不过三个月的身孕,还不知道是男是女,皇帝竟然如此重视。 再看向对面喝闷酒的禧妃南宫燕,锐利的目光微微一闪,忽然在这一瞬间想通了什么。 两个同时怀孕,一个是大周小官之女,一个是和亲的公主。 原来如此,她眯了眯眼,温和的笑容重新浮现在脸上。 “皇上,臣妾想一会儿宫宴散后见一见安王妃。”已成为良妃的谢柔望着众星捧月的江欣月方向轻声对皇帝说。 “嗯?你们相识?”皇帝颇有兴味。 谢柔甜甜一笑:“臣妾与王妃在故乡曾是手帕交,自从进京后一直还没机会见上一面,想必王妃也如是。” 皇帝看着她纯洁无害的脸,拍了拍她的手说:“依你。” “谢皇上。” 歌舞继续进行,男人们举杯欢饮,谈着国家大事。 女子聊着后宅趣事,也有大臣女儿为了在太后面前表现,自请表演才艺。 江欣月数着时间,希望快点结束,实在是困乏极了。 就在她数着药材名字思索新的美容药膳提神时,忽然从一旁传来惊呼声。 “怎么回事?”几个夫人惊愕看去。 只见皇帝那边嫔妃乱成一团,而皇帝抱着身边的良妃急切大喊:“太医!传太医!” 歌舞瞬间被赶了下去。 太后皱眉怒斥:“都坐好了,乱成这样成何体统!” 皇帝没说话,让宫人抬了良妃往偏殿去休息。 所有大臣和官眷吓得不敢吱声,安安分分地坐在位置上动也不敢动。 国殇才过去没多久,这宫里又出事,还真是多事之秋,希望良妃这次没事,要不然安王夫妇也不得好。 这时,萧彩蝶和几个太医院的人匆匆赶来,进了偏殿许久都没出来。 直到皇后进去问了情况,一个太医出来禀告:“回禀皇上,太后娘娘,良妃娘娘脉象并无不妥。” “说什么混账话,既然并无病痛,为什么她现在还没醒?” “皇上,臣学艺不精,萧女官还在问脉,请皇上息怒。” 太医被皇帝吼得浑身一颤,跪地请罪。 又过了片刻,萧彩蝶带着人走了出来,上前禀报:“启禀皇上,臣女和诸位太医检查后,认为良妃娘娘并无病症,但是坐胎不稳,怕是很难保住这胎龙嗣。” 皇帝脸色微微一变,可见他十分看重这个孩子。 皇贵妃看向对面的禧妃,却看不出南宫燕有何异色。 而皇后则十分关切地说:“彩蝶,连你也没有办法吗?” 不等萧彩蝶说话,太后身边的康嬷嬷忽然站出来说道:“启禀皇上、皇后娘娘,老奴有一事不知当不当说?” 皇帝看了眼太后,冷冷道:“都这种时候,有什么事还瞒着朕?” “请皇上恕罪,老奴只是想起覆灭前朝的巫蛊大案,嫔妃勾结国师对前朝惠后下了巫蛊毒术,让惠后没有任何征兆的突然暴毙。” 最后两个字刺痛了在场几人的心,‘暴毙’。 宸王虽然死于瘟疫,但也是顷刻暴毙所致,虽然皇帝仔细调查,除了死因古怪,和瘟疫有点出入,除此之外没有任何疑点,只能不了了之。 “张长胜,命侍卫统领带兵搜宫!” 皇帝沉声吩咐身边大太监张公公, “另…命钦天监掌令及监正速速来见。” 皇帝口谕,皇宫瞬间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不少嫔妃已经开始瑟瑟发抖,她们平日里可没少欺负这个母族没权没势的良妃。 在康嬷嬷站出来的时候,江欣月已经察觉到了危机。 在她说出巫蛊之祸的时候,江欣月差点要笑出来。 这些人啊,真是为了置她于死地不遗余力,连这种事情都搬出来,还有人信? 隔空诅咒真的有用的话,这个世界还不是乱套了? 不过,谢柔真的没有问题吗?竟能逃过萧彩蝶的眼睛,她真的很好奇呢。 侍卫没回来,倒是钦天监的人先来了。 明明是测算天象的,却来让人看阴阳玄机,实在令江欣月有点参不透其中逻辑。 魏祯走到她身边,握住了她的手。 她顽皮一笑,以示安慰。 “萧彩蝶,带他们进去看看良妃是否中了巫蛊之术。” 萧彩蝶显然也无语,但自己这次没本事验看出什么,只能让这群小丑肆意妄为了。 大约又过了半个时辰,都快将近子夜了,出来一个白发老头,是钦天监掌院。 一身天青色仙鹤踏祥云的钦天监的官服再配合他白眉白发的样子,倒是有些仙风道骨。 “回禀皇上,良妃娘娘并无中蛊。” 大家松了口气,皇帝的脸色也好看了起来,“那她为何会昏迷不醒?” “回禀皇上,良妃娘娘无病也没中邪术,那只有一个可能。” “说!”皇帝烦死这老学究说话一顿一顿。 “臣擅长命里演算之术,良妃娘娘现在的情况只有一种可能,便是与人犯冲了。” 第156章 凶命 1 他捋着白胡子老神在在,“只是寻常人家这倒是常见,此人竟能在龙气盘踞的皇宫冒犯宫妃,怕是命里带煞,于皇室不利的大凶之命!” 太子接收到了皇贵妃的眼神,忽然站出来说道:“于大人,此事非同小可,在座众人可都是朝中肱骨,皇家子弟,你若胆敢妄言,故弄玄虚可是死罪。” “臣不敢,臣所言全是平生所学,绝无半字虚言!” 皇帝沉吟片刻,随即下了一道指令。 因为在场这些人中极有可能存在凶煞命格, 所有人被赶去了殿外,在宫人的伺候下,写下自己的生辰八字交给了钦天监。 皇室子弟因为早有存档,所以无需重复。 江欣月贴着魏祯咬耳朵:“王爷,我的预感没错吧,这是一场鸿门宴。” 魏祯捏了捏她的掌心,好整以暇:“不知聪明的王妃有何对策?” 江欣月唇角一抽,故作凶狠:“刚才不知谁说会保护我?” 魏祯故意逗她,假装抬头看了看天,顾左右而言他:“快下雨了。” “皇叔与王妃感情真好。”晋王和端王带着各自王妃走了过来打趣道。 魏祯淡淡与两人寒暄了几句。 江欣月心道这晋王心真大,北境事情虽没了结,但他也是始作俑者,迟早问罪他头上。 可这会儿晋王却丝毫看不出任何大难临头的恐慌,也是奇葩了。 “皇婶还记得妾身么?”端王妃眼神亮晶晶地看着江欣月。 “端王妃,多日不见,愈发美丽动人了。”江欣月含笑握住她伸过来的手。 一旁晋王妃自视甚高,不屑江欣月出身,但如今她身价水涨船高,皇室无人不宠,也只能假意迎合:“妾身见过皇婶。” “晋王妃免礼,都是一家人,听说你已经怀孕五月,没想到身材还保养的真好,若是日后我也如此,真是满足了。” 晋王妃听了心中骄傲,她未出阁的时候就以身材凹凸玲珑自傲,“皇婶天生丽质,妾身望尘莫及。” 这时端王妃另起话头,说起如今盛极一时的琼仙楼,细数里面各种胭脂水粉,对养生馆里的药汤浴赞不绝口。 “瞧,原本妾身这里有两颗黄斑,如今已经淡的没影了!”端王妃是年纪最小的,看着没有城府,说话也娇声娇气。 她指着耳垂下方的一处白嫩肌肤,“如今我这脸算是洁白无瑕,真是托了琼仙楼的福。” 被她一说,周围的夫人小姐都围拢过来,有些还在观望的已经跃跃欲试,准备明日就去试试。 江欣月心底高兴,暗暗记住了端王妃。 想着给她最高规格的会员享受,让她多多跟人推荐推荐。 殿门忽然打开,露出张公公和康女官严肃的脸。 “有请安王妃觐见。” 原本低低私语的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有些靠江欣月近的人不动声色地往远处挪,生怕沾染了晦气。 “这是…怎么回事?”端王妃愕然。 江欣月早有准备,淡淡一笑就要进去,却被魏祯拉住了手。 “我陪你。” 康姑姑冷冷道:“安王爷,太后娘娘和皇上只要见安王妃,请王爷在外稍候。” 魏祯拉着江欣月往上走,淡淡道:“王妃与本王夫妻一体,荣辱与共,相信皇兄也会成全。” 羽林卫想要拦截,却被魏祯一个眼神逼了开去。 这时皇帝的声音传来:“让他们进来。” 等进入殿中,皇后神色复杂地看了眼江欣月,正了正身子说道:“江氏,跪下。” 魏祯上前道:“皇兄、皇嫂,江氏如今怀有皇家血脉,何以如此?” “安王,到朕身边来!”皇帝沉肃着脸,语气是不容置疑的强硬。 皇后见魏祯不动,语气冰冷地说:“钦天监已经查明,今日宫中所有人中,唯有江氏命格与良妃犯冲,惊了龙胎,实在罪无可恕。” “简直妖言惑众,李大人,你可愿为今日之事以性命担保确认无误?” 被点名的钦天监掌院李大人掀袍跪地,语气冷硬:“老臣愿意身家性命担保,演算绝无错漏,除非生辰八字有误!” 皇贵妃忽然插了句嘴:“李大人也是朝中老臣,怎么说话这般不知轻重呢,这么多年看你预测天象也有失算的是时候。” 见无人搭话,她捂着帕子朝皇帝柔柔一笑:“之前还听李大人预测西北大旱至少持续三年,可自瘟疫平息后没多久,老天爷就下了好几场大雨…” 皇帝垂眸沉吟。 太后面无表情打断她:“贵妃,别忘了这里是奉天殿,诸天神佛看着呢,命理之说自有天意,岂容你等妇人愚见玷污!” 江欣月朗声道:“皇上,臣妇不懂命理学说,如今被指命中带煞,实在委屈难言,只恳请皇上给臣妇一个机会,请教李大人几个疑惑。” 皇帝的目光微微一闪,自从安王夫妻进来以后,站在安王身边的女人从容大方,半点不见慌乱,难怪能在西关做出那等功绩。 “准!” “皇帝!”太后眉头一皱。 皇帝没说话,只是等着看江欣月还能自辩什么。 江欣月淡淡一笑,看向一脸厌烦的李大人说:“李大人,陛下赐婚时,本妃记得当初是你亲自为本妃与王爷合的生辰八字,可对?” 老头白眉一抖,迟疑了一下点头:“正是。” “那好,如此说来,本妃的命格并不是带煞,只是恰好与良妃犯了冲?” 老头目光一转,下意识看向太后。 “大胆,安王妃,这可是在奉天殿,岂容你强词夺理,混淆视听!”康嬷嬷忽然站出来指责。 “本妃问话,你一个奴婢有什么资格插嘴?本妃有没有强词夺理,皇上英明自有圣断!” 皇帝挥了挥手:“拉下去。” 康嬷嬷不敢置信:“太后娘娘!” 太后目光意味不明,冷冷道:“皇帝,先不要着急,且看看江氏还能问出什么再说吧。” 江欣月也不含糊,继续说:“臣妇不会推演命理,但是懂的推算怀孕日期,如果本妃没记错的话,三个月前太后宫中设宴,还只是贵人的良妃已经是有了一个多月的身孕,照理说,那时胎象更加微弱,本妃若是与她犯冲,这龙嗣早该在那次落胎了!” 第157章 凶命 2 说罢,她掀起裙角跪在地上,昂着头看向高座上三个大周最尊贵的主宰,问的却是钦天监的掌院:“请问李大人如何解释?” 李老头瞬间冷汗直流,他咬了咬牙,抵死不认:“老夫其它不知,但生辰八字是不会错的!请皇上明断!” 帝后都没说话,似乎在思索什么。 但太后已经下了论断。 “好了,给你自辩的机会,已经是莫大恩德,先押送宗人府戴罪候审吧!” 魏祯跪在江欣月身边,沉声道:“皇兄,良妃晕倒尚有疑点,请让名师再次诊治。” 皇后眼神闪了闪,“皇上,江氏腹中也有子嗣,毕竟也是皇室血脉,是不是…” 皇帝最初的怒气已经散去,听到太后咄咄相逼,早已经明白了些什么。 他颔首正要说话,却听江欣月说:“皇上,臣妇与良妃娘娘自幼一起长大,情分匪浅,其实她从小就有怪疾,也会出现过几次突然晕厥失去意识的情况,臣妾有办法让她立刻苏醒,恳请皇上恩准。” “呵,皇帝,别怪哀家没提醒你,她可是命带凶煞之人,若再让她靠近良妃,害死哀家的小皇孙,到时追悔莫及。” “臣妾也愿以身家性命担保。”江欣月从容叩首。 “朕…准奏。”皇帝看了眼魏祯,终于松了口。 萧彩蝶和几个太医正围在谢柔床边苦思冥想,银针都试了,怎么就戳不醒呢? 见江欣月和帝后等人进来,她愣了一下,和一众太医退到一边,目光担忧又愧疚地看着她。 谁知江欣月居然拿出一只… “五彩蛛?”萧彩蝶大惊失色,这丫头想干什么? 帝后也被惊了一跳,这是同归于尽吗? 萧彩蝶赶紧上前想要阻止,“王妃!这是五彩蛛,有剧毒的,沾之即死!” 哪知江欣月直接把手掌大的蜘蛛丢在了谢柔脸上。 “啊…” 帝后大惊失色,有宫人太监找来拂尘想要帮着掸掉谢柔脸上的蜘蛛, 就连魏祯也惊了一跳,下意识将妻子拉到身边,做好了与这些人决裂的准备。 哪知下一瞬间,原本躺成尸体的谢柔‘哇哇’乱叫着坐了起来,看到跌落在床上闪烁五彩光泽的大蜘蛛吓得立刻跳下了床:“皇上救命!皇上救命啊啊,我害怕!” 江欣月笑眯眯地拎起蜘蛛脚,在一片诡异地安静中笑出声:“假的,蜘蛛玩偶罢了。” 皇帝脸色极为阴沉,直接抬脚踢翻了他好不容易捧上来制衡禧妃的新宠。 谢柔惊惶无措,试图从人群中求助谁,却忽然捂着肚子哀哀痛叫。 这下真的流产了! 就在这时,姗姗来迟的侍卫统领在门外禀报,除了在个别宫里搜到一些腌臜之物,却在良妃宫里找到了一个类似巫蛊娃娃的东西。 这下真的是犯了众怒。 好像巫蛊之术在历朝历代的皇室中永远都是禁忌之罪,不容饶恕。 谢柔被立刻打入刑部大牢而不是宗人府。 就连钦天监的几个演算命数之人也被一起牵连为同谋。 经此一事,皇帝深感晦气,命人传令相国寺主持方丈准备法事,择良辰吉日在奉天殿祈福去晦! 至于钦天监,自然是血洗一遍,重新择优上任。 萧彩蝶兴高采烈地跟着夫妻俩出了宫,感慨道:“竟然能骗过本姑娘的眼睛,真是奇了怪了,为何刺她痛穴她会没有反应呢?” “想必她能有如今妃位,定是付出了不少代价。”早听宫女阿玉说了,谢柔与淑妃走得近,能坐上龙床太后可是功不可没。 几月前太后宫宴上发生的五彩蛛事件,谢柔不是受害者,应该也是参与者。 想到灵州时,这少女屡次帮她说话,还是一个纯善可亲的邻家小妹,进了宫就变了个人,实在令她有些伤神。 顺路送回萧彩蝶后,马车驶向安王府。 回府的路上魏祯紧紧抱着她,没说话。 “那个巫蛊娃娃是谁放的?”江欣月笑问:“闫辉还是战羽?” 魏祯身边四大高手,这两人轻功最好,几乎是像风一样来无影去无踪。 魏祯贴着她温热的额头,亲了亲:“还是让你受了委屈。” “至少我看清了很多人的真面目,以后也好有所提防不是么?” “我已经与皇兄皇嫂说好了,你怀有身孕,在诞下孩子之前无需进宫请安。” “说起来,皇上对王爷是真的好。”江欣月已经不止一次提起这句话,实在是太令人在意了。 又不是一母同胞,居然这般亲厚。 魏祯没有说话,等到了王府,亲自抱她下车进了后院。 周嬷嬷和柳嬷嬷都听到了风声,担心紧张的不行。 在琼仙楼已经是小管事的秋彤赶回来和兰草抱在一起担心地哭红了眼,生怕江欣月有个万一。 就连常氏兄弟也赶来等在前院等消息, 萧无义居然也在。 大家都准备好了拼死营救的打算。 还真是难为他们了。 江欣月也是累极,在丫鬟的服侍下泡了个热水澡,舒舒服服地上床沾了枕头就睡觉。 魏祯与萧无义商议完正事回院子,见她睡得香甜,不由地失笑。 刚刚还在宫里经历一场磨难,竟然还能睡得着。 他轻抚过她白皙柔和的侧脸,轻轻呢喃:“再等一等。” 睡着的女人似乎有所觉,皱了皱眉往里翻了个身。 魏祯贴着她的背躺下,轻轻环抱住她,缓缓闭上了眼睛。 在他面前,她总会收敛锋芒,像只与世无争慵懒随性的小猫。 但他知道,无论是在西关遭遇大难也好,今日宫中被人陷害也好,柔韧坚强是她,傲骨铮铮是她,聪明远见也是她,这才是真正的她。 皇宫里 淑妃跪在太后身前,“臣妾本以为这秘术绝对不会让人察觉,也训练了她那么久了,定能置安王妃死地,没想到还是叫她翻了身!” 太后以手支额,由着康嬷嬷捏着肩膀,闻言开口说道:“今日皇帝有心放过她,否则她也不能这么便宜就脱身了。” “太后娘娘,臣妾实在不懂,皇上何以这么偏心,三个儿子不疼,偏偏把一个白眼狼放在身边宠着,也不怕…” “闭嘴!”太后蓦然睁开眼睛,眼底杀意掠过。 “你知道什么!这也是你一个嫔妃能说的话。哀家真是看错了人,才会选了你这种蠢货!” “臣妾有罪,请太后恕罪,只是经此一事,那贱人愈发谨慎,而且刚刚听说皇上已经准了安王请求,让她安心在府中养胎。这如何是好?” “呵,哀家倒是听说端王妃与江氏十分友善,两人今日在宫里相谈甚欢,叫她多去安王府坐坐。” 淑妃皱眉,她并不想把儿子拉进这场算计,而且这个儿媳她也很满意。 只是太后开了口,她无论如何不能违背,“臣妾遵旨。” 第158章 端王妃 良妃谢柔被押送宗人府后,就直接一杯毒酒赐死。 几天后,江欣月收到了灵州来的信,其中有提到江馨兰下个月就要嫁到张府的事情,以及隔壁谢府被抄家的事情。 是灵州的新任巡抚领旨亲自带兵去捉拿抄家的。 后来魏祯告诉她,新任灵州巡抚还是吴峥的人。 因为良妃在宫里屡次仗着得宠不把皇贵妃放在眼里,这人公报私仇呢! 江欣月想到杨姝音这次又在宫里帮她说话的事情,想了想,决定和魏祯坦诚布公地谈一次。 “之前杨毅说太子不是皇上亲生的,你信吗?” 今日魏祯休沐,与她安逸地在花园里下棋。 听到她的话,魏祯看了眼闫辉莫珏。 两人立刻轻轻唿哨一声,严密防备了起来。 但江欣月知道,这附近一个人都没有,而且这么宽阔的天地,小声商议无人听得到。 “杨毅是杨坚一手培养的心腹,杨毅知道,杨家的家主肯定也知道。” 魏祯在棋盘的龙尾摆下一子,继续说道:“杨姝音与吴峥,曾相约私奔。” 江欣月睁大了眼睛,回想起吴峥清隽英俊的脸,虽年过四十,站在百官之首依然是最亮眼的存在。 见小女人亮晶晶地眼神迫切等着听下文,魏祯笑了笑:“也是他最后亲手把杨姝音送进了皇宫。” 好恶俗的桥段。 江欣月替他倒了一杯茶,撇了撇嘴:“皇贵妃应该恨他的,如果能离间两人的话…” “你又想做什么?”魏祯端起茶喝了一口,含笑的脸上有几分无奈。 “如今大家都站在皇贵妃一边,皇后形同打入冷宫,宸王已死,太后不会善罢甘休,一定会让皇后拉拢一个皇子做嫡子。” 魏祯眉峰微微一耸,表示她说的很有趣。 “我得到宫里的密报,之前太庙太子欲对我行不轨之事,参与的不仅仅是柔嫔,还有淑妃。最近淑妃频频出现在皇后和太后宫里,看来太后想要抬举端王。” 端王是几个皇子里最碌碌无为的,虽然母亲已经位列四妃,并没有给他带来什么好处,才能平平,只会风花雪月。 魏祯的脸色越听越难看,“太子在太庙的目标原来是你么?” 啊? 这人的重点呢? 江欣月无语,本来让人瞒着,结果现在自己说漏了嘴,真是该打。 她赶紧坐到他身边搂着他的腰好一阵哄:“我又没事,这不是把他给送进宗人府一顿磋磨了嘛!” 魏祯低头凝视着她没心没肺地笑颜,凤眸幽深。 抚了抚她乌黑的鬓发,“如今朝局不稳,外忧内患,储君由这个废物当着最好不过,太后想要端王上位争锋,就让她去你且先不要过问。你受的委屈,本王一定会帮你讨回,且耐心等一等,可好?” “我知道呀,”江欣月当然明白他的难处,不过只要北境的事情搬上台面,太子必然深受重创,到时太后一定会借机把端王抬上位,与太子抗衡,她莞尔一笑,“大理寺卿也该换人了呢。” “这多亏是阿月的功劳!”魏祯夸赞。 常氏几个兄弟都是谨慎能干的,不仅收集了大理寺卿多年贪污舞弊的证据,还把他藏宝的几处庄子都找了出来。 最该奉公守法清正廉洁的三司衙门,竟然比得上户部大臣们的搂钱速度,到时候朝堂又会是一场血洗革命。 而大理寺卿是吴峥的人,这连带着太子背后这棵参天大树也会被牵连。 杀人诛心,一点点将对方逼入死局慢慢折磨才有趣味。 魏祯爱极她傲娇又得意的劲头,整个人活力四射,美的令人移不开眼:“所以这些日子不要出门,乖乖待在府中养身体,一切有我。” ※※※ 江欣月不出门,但总有人找上门来的。 先来的是端王妃武泓嘉,她家世不高,只是武将之女,因为皇帝重武轻文,淑妃千挑万选为儿子选了武定侯府的嫡长女。 好在武定侯十分骁勇善战,跟在李国公身边镇守险关,屡立大功,加封侯爵之位。 淑妃对这个儿媳也满意,只是个性大大咧咧容貌只算清秀的武泓嘉并不是很讨端王喜欢。 府中莺莺燕燕无数,各个比她漂亮。 自从有了琼仙楼,武泓嘉耗尽私库一个劲的打扮保养,总算挽回了端王的目光。 自从前几日宫宴上遇到江欣月,一眼投缘,只要有时间就会过来和她聊上一个时辰,都是一些美容养颜的话题。 不得不说,端王妃是看脸对人。 每天看着江欣月这张无可挑剔的绝色容貌,总觉得自己也能沾沾颜值,每天回去照镜子模仿对方的言谈举止一颦一笑,好像又变美了一点。 “皇婶知道吗,今日北境平乱大军凯旋了,我家王爷说,安王叔不该放下军务支援西关的,错过了立大功的好事。” 端王妃说话还是改不了简单直白,心里想什么就说什么,不会遮遮掩掩。 江欣月倒是很喜欢听她说话。 “今日王爷回来高兴得很,说皇上在金銮殿上很生气,摔碎了一盏茶杯,我就说父皇摔碎了杯子王爷有什么好高兴的,他还不乐意,骂我猪脑子。” 江欣月忍着笑,把一叠点心挪到她眼前,“尝尝点心,慢慢说。” 端王妃的注意力立刻放在了梅花形状的点心上。 “咦,皇婶的这点心,和琼仙楼隔壁的玉华堂一模一样呢!精致得很!” 她惊奇地拿起一块放进嘴里尝了一口,更加惊讶:“好好吃啊,入口软糯,甜而不腻!还有淡淡的薄荷香…这比玉华堂的更好吃呢,皇婶好福气啊,厨娘手艺真好,能不能借妾身几天?” 兰草忍不住噗嗤笑了出来:“端王妃请恕奴婢无状,只是这点心是咱们王妃自己亲手做的哦。” 这下端王妃更激动了,握着江欣月的手说:“以后妾身能天天来皇婶这蹭点心吗?” 江欣月浅浅一笑:“只要你喜欢,就常来吧!” 端王妃端了点心盘起腿大口吃着,丝毫没有贵妇仪态,愤愤说道:“府里无趣极了,一群女人天天勾心斗角,也不知道王爷喜欢她们什么??昨日进宫,淑妃娘娘说又要给王爷添一房美妾,还要妾身亲自去上门说媒,您说妾身哪里做得了这种事情,直接拒绝了,爱娶谁就去娶啊,妾身我不管也不想插手,淑妃娘娘却生气了,还罚妾身跪在殿前两个时辰,妾身真是委屈极了!” 第159章 收敛 “你不吃醋吗?”这女人前几日可不是这么说的,为了端王砸重金把自己打造成了大美人,还争得郎君几夜留宿,可开心了。 “哼,萧女官说了,女子当为自己活,活出精彩才是正道。如今我只要掌管好府中中馈,可劲儿花他的银子打扮自己,别的与我无关了!” 江欣月笑了笑另起话头,“可听说淑妃娘娘中意哪家姑娘么?” 端王妃倒是没在意,毫无隐瞒:“还能有谁?李国公二房的一个庶女,叫李青莲。” 江欣月微微一惊。 如果前世记忆没错的话,这李青莲本来该进宸王府的。 但宸王如今已死,所以这颗棋子变成了端王的人。 看来太后有意捧端王成为储君,要给他添助力呢。 只因武定侯对李国公忠心耿耿,所以才找了个庶女与端王联姻,算是一种平衡吧。 毕竟李国公府嫡小姐是不可能给端王做妾的。 她有些同情地垂下了眼皮若有所思,武定侯会在一场战役中被炎国人的毒箭所伤,不治身亡。 到时候武泓嘉的端王妃坐不坐的稳,还不一定。 得找个时机赠些解毒的灵药给她。 就在这时,柳嬷嬷来禀报:“王妃,西苑的张姑娘有事求见。” 西苑如今留存的女眷没有多少,张思雅的名字她是听过的,父亲好像是拱卫皇城三军中的虎贲军中郎将之一。 “让她过来。” 端王妃吃了甜食也有点倦了,打了个哈欠说:“既然皇婶有家事处置,妾身就先回府了。” 武泓嘉前脚刚走,张思雅袅袅而来,郑重地给江欣月行了大礼,“王妃,小女有一事请求,求王妃恩准。” 江欣月知道张思雅是西苑中最安分的一个,且颇有才情,同出武将世家,与武泓嘉是完全两种人。 忽然想到被赐死的谢柔,与眼前的张思雅其实都是同一类人。 她轻声道:“先说说看。” “王妃,小女入王府已有两年之久,受王府养尊处优,却毫无贡献,心中惶恐。听说姨娘病重,小女想请辞回家,在姨娘床前尽孝,求王妃成全。” “你母亲得了什么病?”江欣月问道。 张思雅一怔,惊讶抬了眼,见江欣月眼里时关切之色,忽然就眼眶一红,落下泪来:“多谢王妃关心,听府中来报的下人说,姨娘不久前出门上香,感染了风寒,吃了很多药都不见好,家里要将她送去庄子上…小女…小女不放心,想跟着一起去。” 江欣月看了眼柳嬷嬷,见柳嬷嬷点了点头,她说道:“终归你是王爷的人,也是皇上亲赐入王府的,此事本妃与王爷说了后,再决定你的去留。” 张思雅急了,跪行几步恳求道:“姨娘过几日就要被送出去,求王妃开恩,放了小女离去吧!” “本妃先叫人去府上瞧一瞧,你不要慌。” ※※※ 下午柳嬷嬷就回来禀报,张府听说是安王妃亲自过问,连忙给请了大夫,不是什么大病,已经开了方子让丫鬟给煎了药喝上了。 “张夫人想上门来谢王妃,顺便看看张姑娘。” \\\"她来谢我做什么?\\\"江欣月冷笑,不过是想借此事攀交情罢了。 “这张思雅的父亲是谁的人,去查清楚了。” “回禀王妃,常征已经查清楚了,张作霖并未投靠任何一方,平日里整日待在京郊军营很少回府,张夫人与京兆尹龚氏交好。” “原来如此。”龚氏是皇贵妃的人。 “传话下去,就说本妃不见外客,心意领了,明日送张姑娘回府探病。” “王妃,为何不准了张思雅回张府呢?”柳嬷嬷不明白,王府的权力都给了王妃处置,就连周嬷嬷如今也对王妃马首是瞻,这些女人少一个是一个,省得闹幺蛾子。 江欣月“嬷嬷,任何人送进来的女人都可以赶出去,除了皇上赏的。得王爷自己去处置。” 江欣月分寸拿捏的很清楚,皇帝宠魏祯一定有道理,魏祯也提醒她只要敬着皇帝,万事大吉。 所以,张思雅此人,也得供着,好在她知礼数,懂分寸,江欣月不介意对给她好处,收拢人心。 “嬷嬷,去药房取一瓶养生丸和秋梨枇杷膏一并让张思雅带回去,你亲自陪着她,看着她姨娘服下再回来。” 王妃这是要抬举张思雅的姨娘在张府的位置呢! 柳嬷嬷明白了江欣月的意思,立刻带人下去准备起来。 魏祯回来的很晚,江欣月让厨房给他准备了养生的药膳。 在浴房又准备了灵泉汤水,把他伺候的舒舒服服。 魏祯今日一直被皇帝留在御书房处理政事,一直没机会让人传话回来,心中愧疚至极,见娇妻没有半句埋怨,还对他这么好,心中愈发爱极。 吃着药膳,与她说起了今日朝中发生的大事。 “这次倒卖军械,逼良为娼,卖为军妓的案子牵涉极广,黄恩石带回北凉王的一封密信,里面交代了几个主要人物,你猜是谁?” “晋王,太子?” “还有宸王。” 江欣月惊讶,这是她没想到的。 “难怪皇上如此生气。”都追封为太子了,结果来这一出,简直自打脸么! 难道还能从皇陵里挖出来狠狠鞭笞一顿? “你说对了,皇上确实已命人将宸王移出皇陵,收回封号。” 江欣月忽然说道:“王爷从这件事抽身是好事,否则得罪的人太多了。” 魏祯笑着捏了捏她的脸:“多亏有王妃相助,本王有了离开北境的理由。” 江欣月松了口气,又问:“那皇上会如何处置太子和晋王呢?” 魏祯回想起今日朝中乱局,心情并不轻松。 黄恩石和大理寺少卿当时例举了太子与晋王一党属臣涉案的罪证。这两派属臣不仅从中牟利,拉拢权贵,扰乱军中秩序,更是相互陷害,大肆攀扯。 “太子削去三年俸禄,一年不得干政,晋王剥夺亲王封号降为郡王,抄没家产贬去西北开荒,五年内不得入京,所有涉案官员全部斩首示众。” 魏祯望着她,目光深深:“大理寺卿,也在其中。” 若不是眼前女人布的好棋,这场北境之乱没这么复杂,大理寺卿会倾尽全力斡旋。 整个事件中,大理寺才是最关键的中心,却被他的王妃提前窥破了先机。 第160章 人情买卖 “这一次,太后和贵妃两派损失惨重。” 江欣月幸灾乐祸,不过,晋王倒是比上一世要好多了,至少还保得住皇室子弟的爵位。 魏祯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靖丰会牵涉其中真是没想到,而且他与楚国谭智的交易也被举证,已经呈上御案,皇兄当时被气得吐了血。” “皇上没事吧?”见他担心,江欣月只能作忧愁状跟着担心。 皇帝对魏祯是真的好。 “暂时无碍,我认为这次靖丰是被吴峥党羽诬陷,他不会做这种事。但如今死无对证,皇后连求情的机会也没有,还被禁足中宫不得自由。” 江欣月也是这么想,宸王既然有上一世记忆,绝不会掺和这件事情,这一切是吴峥在搞鬼,拉着皇后和太后一党下水,大家半斤八两谁也别想踩谁。 魏祯喝下最后一口汤,对江欣月说:“几日后北凉王会亲自带贡品来向皇兄请罪,会有些乱。叫你的人收敛锋芒,做些准备。” “王爷是指哪里?”江欣月有些摸不着头脑。 “琼仙楼。” “那些蛮子进了京城不会安分,说是请罪,指不定会闹出乱子。皇上本就有收复北凉的决心,若真是闹出事情,正好出兵。” “这…” 江欣月望着他凝重的神色,无语。 确实,琼仙楼里仙娥如云,又是贵妇聚集之地,到时候那些荒淫无道的蛮子硬闯,无论惊扰了谁,琼仙楼都会坏了名声,惹上官司。 江欣月想了想,忽然有了主意。 第二天江欣月就把丁立叫来前厅,亲自吩咐了安排。 在北凉王进京前一天,琼仙楼全部关门歇业,保留妆娘上门上妆的服务,以及把所有养颜丹一类移送康福堂药铺售卖。 这样势必会亏损一波收益,但至少能避免麻烦缠身。 “王妃说的是,只是琼仙楼的娘子们该怎么安排呢?” 养身馆和胭脂铺与作坊拢共加起来至少有上百人。 但这也不难。 “作坊的胭脂水粉照常制作,不怕囤货,至于店面的姑娘们,让常氏兄弟护送去临城,那里分店应该装修的差不多了,她们都是见过世面的老人,正好帮着开张。等京城这股风头过了,再行分配。” 这安排的明明白白的,让丁立很惭愧,他想起一事,说道:“王妃,属下之前受了皮外伤,顺手买了咱药铺里的金疮药,发现这金创药止血效果奇佳,却鲜少有人问津,实在可惜。昨日里听说黄大将军和虎贲营的张将军起了口角打的头破血流,情况严重地今日上朝都去不了,咱们是不是借这个机会推一波?” 这怎么推?人家看伤请的可是御医,用的是宫廷圣药。 江欣月想了想,“这件事我来办。” 当夜魏祯回来的早,临危受命被自家女人推着去看望另外一个受伤的男人,心情自然不美妙。 他拿着金创药阴仄仄地说:“黄老儿还在气本王临阵撂挑子,不顾他死活,这药他是不会收的。” 江欣月眨巴着漂亮的桃花眼,眯眼笑得像只狡猾的小狐狸:“冤家宜解不宜结,若是夫君愿意,妾身陪夫君同往呀?” 连夫君都用上了,真是不讲武德! 魏祯深邃的眼眸里毫不避讳的炽热,怜爱地摩挲她的脸颊,恨不得将她揉进怀里一顿收拾,偏偏多了个小家伙碍事! 低头吻了吻她红润芬芳的唇瓣,目光温柔缱绻:“叫我淮香。” 江欣月暗骂妖孽,相信无人能顶得住安王爷的温柔眼神杀! 她有些不自在,小脸也飞了红霞,踮起脚尖在他耳边亲亲,“香香!” 屋里忽然静了声,守在外面耳聪目明的柳嬷嬷疑惑地回望过去。 这一看不得了,映在窗户纸上的两道身影太过缠绵,惊得她下意识想要冲进去提醒这两位主子别太放肆,王妃肚子里的娃娃还不稳当呢,可伤不起呀! 却被眼疾手快的周嬷嬷给拉住了,“老妹子,我从未见过王爷对谁这般用心,你呀把心放肚子里,没事的,王爷有分寸。” 柳嬷嬷这才止住了脚步,但还是暗恼安王不节制。 好在没过多久,安王就神清气爽地走了出来,拿着一包药瓶子出了府。 见柳嬷嬷带着兰草忧心忡忡进来给她把脉,江欣月暗笑这几人大惊小怪,她和魏祯清白的很,怎么可能做那种事。 不过说来惭愧,为了能把金创药卖进军队,她确实是费尽心思出卖了色相。 好在这个男人做事一言九鼎,不会让她失望。 “要是阿青在就好了,能时时照顾调理王妃的身子。” 青嬷嬷在返京半道就被江欣月送回杨氏身边。杨氏身边不能少了青嬷嬷这种人物,有她在江欣月才会放心。 “这不是有嬷嬷在么,还有萧姐姐呢!” “唉,老奴医术不精,萧姑娘也忙得很,已经许久没上门了。” “太后身子不好,她随侍在侧也没办法呢。”江欣月淡淡道。 * 皇宫 宁圣宫 萧彩蝶正在偏殿打盹,火炉上正熬着一锅药,因药材特殊,她必须亲自盯着。 康嬷嬷脚步轻轻地进了大殿,对正在写字的太后说:“回禀太后娘娘,安王刚刚回府后,又去了黄恩石的府上。” “哼,哀家就知道他野心不小,说是忠心皇帝,暗中与京中武将来往甚密,收买人心。偏偏皇帝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莫不是真的存着那个心思?” 康嬷嬷眉心一跳,赶紧噤声朝偏殿努了努嘴。 太后瞥了她一眼,说道:“彩蝶年纪也不小了,这次秋闱才俊名单上有不少年纪合适的,萧家人不上心,哀家却心疼的很。” “能得到太后娘娘的垂怜,是萧女官的福气,不过之前武定侯家公子似乎对萧女官有些意思,奴婢瞧着,每次宫里遇见萧女官,武定侯公子就追着她不放,倒是总被萧女官踢进荷花池。这般锲而不舍,也是难得了。” “武定侯公子?就是那个淑妃口中的京城纨绔武朗宁?” “是,可惜是个姨娘肚里的庶子,怕是萧府不会答应。” “武定侯夫人的肚子不争气,府中也就这么一个庶子,教养不会坏到哪里去,且看端王妃就知道,天真纯善,至情至性,是个好的。” 太后放下笔,微微思索了片刻,淡淡道:“等武定侯回京述职,哀家替他跟皇帝提一句,女大当嫁,哀家如她这个年纪,早已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了。” 康嬷嬷眼底闪过忧伤,奈何宫中人心险恶,太后娘娘还是没保住,若不是几个殿下没夭折,哪轮得到今上这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登基。 太后也不用如此处处提防步步算计了。 偏殿里,萧彩蝶缓缓睁开眼睛,目光落在噗噗冒着热气的药锅,唇角勾起一抹冷嘲。 第161章 为姐撑腰 柳嬷嬷昨晚才提到某人,某人翌日就上了门。 一上来就气势汹汹:“不错啊,听说王妃最近和端王妃玩的很愉快呢!” 这样的萧彩蝶江欣月见过,第一次在灵州府衙见到她,冷漠疏离,看透一切,不屑一顾。 这丫头受了什么刺激了? 赶紧让柳嬷嬷送上她爱吃的肉干和果汁,微微一笑:“今日谁招惹你了?好不容易出趟宫,还绷着脸。” 萧彩蝶看到好吃的,才脸色稍霁,“哼,本姑娘很快就要被指婚了!” 江欣月吃了一惊,“怎么回事?” “端王妃有个纨绔庶弟,太后有意为我们俩拉郎配。” “武朗宁?”这个武朗宁可是被捧杀养大的废柴,整日花天酒地,院中无数美妾。 太后竟然会把萧彩蝶送进这等魔窟,未免也太恶毒了。 萧彩蝶喝了一大口果汁,觉得不爽快,要柳嬷嬷拿桃花酒:“你二姐什么时候嫁过来,她酿的酒醇香甘甜又醉人,比京城佳酿好百倍!” “我二姐可不是给你来酿酒的,不过么,我已经置办了酒作坊,等匠人齐全了,就该出新酒了。”江欣月看了她一眼,见她闷头吃肉不说话,又说道:“这事儿你大哥绝对不答应,你不用担心。” “笑话,我担心什么?要担心的是太后,我正在想着是先毒死那纨绔,还是先送那老女人归西!” “哎哟我的姑奶奶,这话可不兴说!”柳嬷嬷赶紧让兰草把门给关严实了去外面守着。 “怕什么,难道你家主人没这个心思?” 萧彩蝶看向江欣月,“说你呢,那老东西为老不尊,整日想着除掉你们夫妻呢!让端王妃多上门来找你玩也是她和淑妃的主意。你是身怀秘术没错了,但孕妇总有吃亏的一天,皇宫里有一千种办法让女人生不出孩子。” 江欣月笑道:“你觉得太后最在乎的是什么?” 萧彩蝶毫不犹豫: “李国公这个弟弟。” “可李国公已经上了年纪,江山代有人才出,总要有人取代他的,你觉得武定侯如何?” 萧彩蝶皱眉:“武定侯,他可是李国公一手提拔的心腹。” 江欣月神秘一笑,装模作样捏着兰花指:“我掐指一算,武定侯会在半个月的一场战役中中箭坠马,被李国公下令弃之关外任敌人凌虐至死。” 萧彩蝶睁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说:“你还会预见未来?” 屋外,兰草被闫辉战羽给眼神威慑,萧无义和魏祯隔门倾听。 直到里面女子换了话题,才脚步一转出了院子。 “我早说她不简单了。”萧无义似笑非笑。 魏祯神色平静,“她这样很好。” 萧无义道:“如果这是真的,倒是个好机会,武定侯如今是最有能力取代李国公镇守谭关险地之将才,能将他收为己用,于我们事半功倍。” * “你是说,让我去救他性命?”萧彩蝶很不高兴,“凭什么?” “你医术高明名满天下,又洒脱不羁,喜欢游历山水,出现在那里最合适不过。太后既然已经开了金口,指婚是迟早的事情,你暂且离开京城,没有坏处。” 江欣月笑着把早已准备好的灵药交给她,“一个人强大固然很好,但有人给你撑腰,更能为所欲为,既然太后想把你当做棋子为自己谋利,你不妨反将一军,让她哑巴吃黄莲有苦说不出。” “你确定武定侯会对本小姐感恩戴德?”萧彩蝶对于要她去救一个老男人很不屑一顾。 她不想嫁的办法很多,大不了远走高飞,谁也别想找到她。 “时机很重要,人在濒临绝望,生死一刻之时,最能认清事实。” 萧彩蝶嘟囔着收下灵药,摊开手道:“你可真是个奸诈狡猾的女人!尽会使唤本姑娘!再给本姑娘准备几袋灵泉水,那东西灵气的很,好使,本姑娘也要花容月貌,芬芳到老!” “准了!” 萧彩蝶还是有些气不顺,轻轻松松被这个女人拿捏了,她指着江欣月的肚子说:“总觉得你们两个妖孽会生出一只妖精出来!” 气得柳嬷嬷直翻白眼,却不能拿这脾气古怪的丫头如何。 十月初八,黄道吉日 也是张昭与江馨兰拜堂成亲的好日子。 张家派去灵州浩浩荡荡的迎亲队伍,终于抵达了京城,却在城外遭遇了一点变故。 早两日抵达京城的北凉王室打马出城游玩,瞧着豪华奢丽的迎亲队伍,上前动手动脚,甚至要掀开新娘马车的门帘一探芳容。 这些北凉人各个人高马大,壮实凶悍,围观人无一敢上前阻拦,就连迎亲队伍的护卫都瑟缩着只敢回府求援,不敢动手。 有几个胆大护主的江府护卫和丫鬟,男的被打倒在地,女的直接被拉上了骏马。 光天化日行凶伤人强抢民女,根本没把自己当成战败国来求和的罪人。 好在闻讯的安王府的亲卫及时赶到,驱赶了北凉凶蛮。 江欣月挺着显怀的肚子带人浩浩荡荡地赶到,接了江馨兰回了王府。 魏祯从皇城赶回来时,就看到江欣月抱着新娘子安抚着,分明是最小的妹妹,却沉稳如长姐。 缩在她怀里的喜服少女哭得瑟瑟发抖,好不可怜。 “本王已经上奏皇上,此事定会给二姐一个交代。” 江欣月是生气,语气也不好听:“关皇上什么事?该交代的是张府,五十多个张府护卫竟然连十个北凉人都对付不了?传出去真是笑死人了!堂堂大周的吏部尚书怕几个北边蛮子不敢得罪,大周的脸面都被张府丢尽了!” 魏祯唇角含笑,耐心哄着:“那如何能让夫人解气?” 新郎官张昭可是等在王府前厅急的直跺脚呢! “本妃的姐姐受了委屈,张府只来个新郎官就能把人接回去了?今日北凉人当街调戏新娘子的事情可是有目共睹的,虽然姐姐没受到什么伤害,但闲言碎语是免不了。这委屈不能她一个人担着。错的是张府御下不严,护主不力,王爷可得为我们姐俩做主,要张府严惩那些护主不力的奴才。” 第162章 与你一道 魏祯知她脾性,软言安抚:“此事张启澜已经做了,否则他也无颜向皇上交代。” 江馨兰说道:“三妹,既然如此,就罢了。事情闹得太大,我怕公婆会恼…” “二姐,你是受害者,该生气的是你好嘛?”江欣月恨铁不成钢,这姐姐怎么这么软糯可欺!这性子进了张府真是会被欺负死。 好在张昭成亲后会带着她出发去西关修建水利。 江馨兰咬唇,神色忐忑不安:“可是…” “没有可是了,”江欣月看着她来气,真是一点长进都没有。 她目光坚毅地望向魏祯:“王爷,若是我要张府二老亲自来迎姐姐回府,可有不对?” 却不料都这种时候了,自家王爷竟然在出神,目光幽深如潭,紧抿着薄唇不知道在想什么。 江馨兰吓得眼泪都收了回去,直接起身阻止道:“千万别,哪有这样的道理!以后公公婆婆会如何看我?外面的人会说我仗势欺人,不孝公婆…” 江欣月真想把她这身新娘袍给扒了,好好教育一番再送出去嫁人。 “二姐!这次受委屈的是你,可是京城人心险恶,外人不会觉得你可怜委屈的! 你如果不硬气起来,她们日后只会数落你看不起你,亲戚妯娌还会拿这件事取笑你!但若是张府家主亲自迎你,你以后的地位就牢不可破,再有安王府撑着,他们只会供着你,不敢让你委屈着!你明白吗?” 江馨兰似懂非懂,但还是很担心。 好在事情很快发生了转机。 安王府发了话,张启澜又在皇帝那里挨了训,哪里敢怠慢,立刻带着夫人上门,把江馨兰高高兴兴地重新迎了回府,造势隆重,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王府嫁郡主。 江欣月和魏祯联袂送行,也全程观礼。 以至于所有知情识趣的王孙贵族闻风而来,借着送礼的名头接近这位素日不苟言笑高高在上的安王爷。 本来发生了这种事情,张府觉得颜面无光,只觉这未入门的儿媳妇是祸水扫把星,张夫人更是心中憋屈,准备日后好生磋磨这个儿媳妇。 结果迎来这么大阵仗,两夫妻深切意识到安王在朝中影响力有多重,对安王妃有多宠。 而安王妃对自家儿媳关怀备至姐妹情深,送嫁添妆之隆重令京城上下咋舌不已。 张夫人满腔苦水化作热情微笑,总算恭恭敬敬把安王夫妇送走后,转头发现江馨兰院子里多了不少孔武有力的仆妇丫鬟,护院都是身怀武功的高手。 ※※※ “王爷不高兴?”回府马车上,江欣月见魏祯一直沉默不语,忍不住问。 今天她确实是有些盛气凌人,霸道专横,魏祯也都依着她。 但她觉得,魏祯不应该是为了这种事情跟她置气。 “阿月希望本王高兴?”魏祯似笑非笑。 咦?看来是真生气了? 她撅了噘嘴,“可是与我有关?” 魏祯一声长叹,“阿月何时才能全心信任?” 不知这女人脑子里在想什么,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与你有关的,都是能让本王开怀的,你可明白?” “可是王爷你从刚才我二姐出嫁开始脸色不太好,莫不是病了?”说着就伸手去摸他的额头。 手被握住,魏祯淡淡笑道:“阿月关心我,我很高兴。只因…今日之事,令我想起了一个人…” “如果当时有阿月在她身边,或许她不会落得那么个结局?” 江欣月脑海闪过一个可能——冷宫里的疯妃,魏祯的生母。 她正要说话,忽然‘哎呦’一声,肚子里的小家伙又开始闹腾了。 “王爷你看,你不开心,这小家伙也在为你担心呢!” 魏祯却不怎么高兴,他将手轻轻放在她肚子上,语气不悦:“哼!这么小就知道欺负娘亲这怎得了,等他出来本王非揍他一顿不可!” 江欣月哭笑不得,推了他一下无奈道:“喂,这只是胎动,很正常啦,你别这样,会吓到孩子的!” 不过这会儿她也是看出来了,这男人在吃醋,之前吃江馨兰的醋,这会儿又为自己孩子吃醋… 不过这样的魏祯,她很喜欢。 “王爷,不如说说和我说说你小时候的事呗?” 魏祯沉默了一下,小心翼翼伸手轻抚她凸起的肚子,熟悉的胎动还在继续,他轻笑一声:“这小子真有劲。” 江欣月含笑看着他。 “我是在雪地里出生的。”魏祯将她搂在怀里,轻声说着:“当时冷宫里无人敢靠近我母妃,她会咬人。听老嬷嬷说,因为难产,她是自己生生撕裂了产道把我生出来的。” 江欣月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光是听着就疼。 “虽然大出血,但她还是顽强活了下来。可惜,尽管她很辛苦生下我,但并不喜欢我。” 魏祯语气顿了顿,继续说道:“后来皇兄登基,大赦天下,本想把我和母妃一起接出冷宫,可太后一句所有嫔位以下的先帝宫妃都要殉葬,因而,她再也没机会走出冷宫。” 江欣月握住他的手,靠在他怀里默默聆听,忽然觉得魏祯跟她说这个女人用意并非只是单纯讲述她的平生,而是另有用意。 “我被皇兄接到皇后宫里,与诸皇子一起读书习武,所有皇子中,靖丰和玄宜与我最亲近。直到后来,我亲眼看到玄宜把靖丰推进太液池,却栽赃给我。” “但皇兄非但没有责罚我,还狠狠训斥了玄宜与靖丰不该逞凶斗恶。” “自此事后,皇兄赏给我的每一样东西,他们都会觊觎都会争夺。我虽看似不在意,却有法子叫他们十倍百倍还之。” 江欣月目光一亮,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 “阿月,我并非你想象中的贤王,更没有皇叔的宽容大度。甚至想爬的更高,护你余生安乐无忧。” 江欣月沉默了。 自从两人成亲以来,从吃到用,从人到事,从不曾发生过一次不愉快。不该她操心的事,他一件也不让她插手,她喜欢做的事,不论对与错,他不会干涉,却会在背后默默扶持她。 他从小到大的经历很悲苦,却把唯一的温暖和善良全给她。 她仰起脸,亲了亲他冰凉的薄唇,笑颜如花:“王爷,妾身与你一道的。” 第163章 先下手 自从宸王死后,太子虽然因北境一事牵连,又被禁足太子府,但并不影响朝中大臣们暗中取悦太子。 大家都是精明人,发生了这么恶劣的案子,重罪全都由已死的宸王和晋王分担了去,太子依然稳坐储君之位,圣心向着谁一目了然。 太子好色,好酒。 他们就满天下搜罗美酒美姬送进太子府。 太子妃气得卧病在床也无济于事,反而给那些狐狸精更多明目张胆争宠的机会。 新来的雪姬容貌倾城绝丽,日日在太子面前献歌献舞,迷得太子晕头转向椒房独宠。 今日雪姬亲自设宴为太子去了,还特地准备了一支舞蹈,由新入府的美姬为太子献舞。 太子对雪姬的才艺十分欣赏,当即招来王孙贵胄和唯一说得上几句话的兄弟端王魏玄宜。 舞台上美姬们放浪形骸,丝巾掩面,提臀扭胯,随着身姿摇曳,半透明的纱衣下抹胸若隐若现,举手抬足间都是欲语还休的勾挑魅惑,显见是受了特殊调教。 水榭中所有男子看得如痴如醉,其中一个黄衣玉带的肥胖青年摇摇晃晃站了起来,拎着酒壶走到了一群正在热舞的美姬中间,伸出咸猪手占尽便宜。 “武朗宁还是这个德行,太子的女人也敢碰。” 台下有人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不屑撇了撇嘴。 “武朗宁有个好爹,你可没这福气。” 说起武朗宁的爹武定侯,有人不得不感慨一句:“咱们大周与炎国交战,在海战上确实吃亏,但在陆地上,那些炎狗可不是咱们的对手,李国公老当益壮,还有武智胜冲在前头劈山开道,如今西关又有镇北侯异军突起,打的楚国蛮子落荒而逃,太子这是赶上好时候了啊!” 旁桌有人笑骂:“你这个人啊,上朝的时候不正经,不该正经的时候又装正经,真是煞风景!” “哈哈哈,那我说句不正经的话,听说咱们太后娘娘要给这武朗宁选媳妇,相中的可是萧府从外面找回来的那个野丫头萧彩蝶。” “哟,纨绔配悍女,到时候有戏看了!” “哈哈,萧彩蝶可是一手好医术,武家上下得罪不起,我看武朗宁怕是还未洞房就不举了哈哈哈哈…” 女眷席上一群莺莺燕燕看着依偎在太子怀里撒娇的美人,个个都气红了眼。 “那该死的贱蹄子,也不知道太子是怎么想的,怎会把这种来历不明的女人收入府中?” “你看她的眉眼是不是有些像什么人?” “妖精不都长得一个德行么?” “不对,这女人的眉眼像极了…咱们的皇贵妃娘娘。” 隐隐约约地议论声飘入雪姬的耳中,她勾唇一笑,双眼秋波暗送,勾的太子当众对她情不自禁动了手。 “殿下,美人可好?” “美则美矣,哪极雪儿万分之一?” 两人正在打情骂俏,太子侧妃坐不住了,强忍着一口气端着酒杯上前:“殿下,妾身敬您一杯。”罢掩面喝尽杯中酒,眼神却一直媚眼如丝地看着太子。 太子哈哈一笑,有美争宠,他乐的看戏。 正要举杯饮下,便听雪姬笑道:“殿下,昨日侧妃姐姐说雪姬的舞技不及她,今日气氛正好,不如让侧妃姐姐让雪姬开开眼,也好心服口服。” 侧妃身边的嬷嬷气得当即斥责:“大胆,一个贱婢也配让我们侧妃娘娘献舞。” 太子目光一冷,看向侧妃:“雪姬不懂事,你怎地也如此不知礼数,难道平日就是这般调教下人的?” 太子侧妃吓了一跳,赶紧跪下请罪:“太子殿下请息怒。” 身后嬷嬷丫鬟也跪了一地。 众人闻声,朝这边看了过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太子脸色阴沉:“要本殿息怒,就下去跳一曲,别给本殿丢人现眼!” 侧妃自找苦吃,懊悔不迭,暗骂雪姬卑鄙阴险,竟然在这种时候叫她下不来台。 “殿下恕罪,并非妾身不愿,只是妾身已经有了身孕,不宜跳舞。” 雪姬轻轻一笑:“侧妃姐姐怎地喝的了酒,却跳不得舞?殿下子嗣可是大事,可不能信口胡诌当借口哦!这么多人看着呢!” 老嬷嬷焦急地说:“不是的,太子殿下,咱们娘娘真的怀了孩子,只是还来不及禀报殿下,但是已经告知了太子妃了!您若是不信…” 太子越听越不耐烦,“来人,将这忤逆犯上的老刁奴拉下去杖毙,从今日起,侧妃禁足,没有孤的命令,谁也不得给她放行!” “太子,不要啊,我错了,我不该乱说话的,是我不好,求你别杀嬷嬷!”侧妃吓得花容失色,连连求饶,但还是被拖了出去,留下一地血痕。 在场姬妾看着那道刺目血痕,心道这个雪姬好狠的心肠,好高明的手段,轻轻巧巧几句话,就让侧妃禁足滑胎。 雪姬笑得更加明艳,妖妖娆娆地抱着太子地脖子亲了一口,“太子殿下,明日宫宴,奴能去吗?” 太子醉眼迷离,笑得十分猥琐:“那就要委屈你当一回小太监了!” 雪姬强忍着恶心,才吻上了他的唇。 她杨映雪乃是堂堂贵妃侄女,却因为皇后盛怒下的一句殉葬,她一个有名无实的宸王妃沦落到丧家之犬,隐姓埋名藏在太子府。 想走走不了,想翻身却看不到头。 实在太难熬了! 这一次她要进宫见一见姑姑,讨个说法才行,不能继续再这样下去,她的青春美貌耗不起。 她要回家,回了杨家,父亲会为她做主,无论嫁给谁,都比在太子府人人践踏的好! 两人正亲热时,下面舞台中武朗宁手中酒壶突然啪的一声落了地,人也手捂胸口突然倒了下去,随手抓了身边舞姬的衣衫,吓得一群舞姬惊叫四散。 周围宾客大惊失色,纷纷走了过去查看情况,才发现武朗宁面色发黑,呼吸急促,好似中毒症状。 “传太医!快传太医!” 雪姬也被吓得不轻,她脑子很清楚,这群舞姬虽然是各个官员送过来巴结逢迎的,但也是她一手调教出来的,这会儿出了事,最先问责的就是她。 一旦身份曝光,别说武朗宁有没有事,首先她这个宸王府的逃犯就足以死罪。 太子脸色极为难看,迷离的醉眼也转瞬清醒,眼风扫过,在场众人都惊怕瑟缩了一下。 太医很快被护卫带进了府中,经过诊治,才证明是酒壶有毒,与舞姬无关。 当夜所有准备宴会仆从都被关起来严刑拷问。 一场欢宴不了了之,但太子还是把这些舞姬赏给了在场众人玩乐,自己搂着雪姬回了院子。 一个黑衣人翻墙出府,背着行囊狠狠‘呸’了一声,很快消失在了黑夜里。 第164章 不需忍 消息传入安王府时,江欣月正在看书,听到这件事她无奈地笑了笑:“彩蝶太莽撞了。” 原来萧彩蝶生怕她不在京城,太后死性不改先下懿旨给她赐了婚,于是直接在太子酒宴上对武朗宁的酒壶动了手脚。 可惜武朗宁沉醉美人香,酒没喝多少,毒不死他,倒是引起了一阵骚动。 柳嬷嬷说道:“太子侧妃是礼部尚书付崇文之女,难怪太子没将她放在眼里。” 江欣月却不真看:“嬷嬷有所不知,礼部可不是什么清水衙门,多少内阁大臣都是从礼部升迁的,更何况一年两次的科考大事…而且我听爹爹说过,付崇山在文人学子心目中,比如今的太傅大人萧咏桓更加德高望重,若是…” 她还未说完,外头又有人禀告。 是战羽。 如今清莱和战羽跟着常家四兄弟一起保护江欣月。 “王妃,太子侧妃当晚悬梁自尽了。” 江欣月眨了眨眼睛,与柳嬷嬷相视一眼,心中唏嘘。 是个烈性女子。 “王妃,那雪姬是消失的宸王妃杨映雪。” “嗯,你先退下吧。” 这件事江欣月早就知道了,但目前为止,杨映雪的存在,对她而言没什么坏处。 “嬷嬷,继续让人盯着她,不要放松警惕。” * 因太子侧妃自尽之事,付家不肯善罢甘休,闹得沸沸扬扬,非要太子交出雪姬才罢休。 太子荒唐嚣张惯了,果然没有把付崇文这个礼部尚书放在眼里,依然我行我素。 甚至因着此事被皇帝叫去御书房痛骂了一顿也不知悔改,还叫侍卫把堵在太子府外的付家人毒打一顿。 而太子妃从始至终安静地养病,没有出面。 “太子妃表面唯唯诺诺,实则心机深沉。”前世太子妃死在了杨映雪手里,这一次应该没那么容易。 人一开始设了防备,就会筑起高墙,更何况她背后的家族势力。 江欣月手中拿着武定侯亲自编撰的武说兵法看得津津有味,脑子里却想着太子妃的出身。 太子妃,吴淑君,乃丞相吴峥之女。 魏祯说过杨姝音在入宫前与吴峥有一段情,那么如果说太子如果是吴峥的儿子,那么吴峥不可能把女儿嫁给太子。 所以杨毅的话不一定是真的,得找个机会确认一下才好。 虽然她觉得滴血认亲不科学,可这验证法子古来有之,不是没有道理的。 “王妃,礼服准备好了。” 兰草抱着红木箱子走进屋。 柳嬷嬷叹气:“这北凉人真可恶,明知道王妃身怀六甲,竟然还提出这种要求。” 宫里大宴小宴不断,江欣月能推就推,但这一次却无论如何逃不掉。 北凉王子因捣乱张府迎亲之事,累安王妃亲自主持大局才平息了一场误会,他深感愧疚,想要亲自向安王妃道歉。 太后借这由头下了懿旨,要安王妃这次参加北凉王子的饯行宴。 荒唐的道歉理由,荒唐的强硬懿旨,摆明了宴无好宴。 兰草噘着嘴说:“王爷也不帮着拦一下,咱们王妃和皇宫犯冲,每次进去都没好事。” “你这小丫头,嘴巴越来越没个遮拦了,若是被周嬷嬷听了去,仔细你的皮!” “王妃才舍不得奴婢挨打,奴婢是为王妃抱不平,哪有牛不吃草强按头的道理。太后娘娘的恶意太明显了。” “好了,再说下去本妃也要罚你了!”江欣月笑嗔了一句, 江欣月:“李国公又攻下炎国一座城池,李家愈发强盛,太后就愈加强硬,就连圣上都让其三分,咱们算什么呢?” * “都准备好了吗?” 书房里,魏祯敲着桌案上的密报,问了一句。 闫辉神色凝重:“王爷,都准备好了,只是…真的要这么做吗?” “本王已经已经等得太久了。”京城里的有些人,只有捧得越高,才能现出原形,自寻死路。 门外进来一人,是萧无义。 “王爷,皇后因宸王遗体移除皇陵一事,变得疯疯癫癫,这个时候动手可不太好。” 魏祯神色淡然:“如果太后识趣,本王自然礼让一步,如果今日她再敢动邪念,就不能怪本王不仁不义!” “不过是一个北凉郡主,但凡进了王府,是主是仆不都是王爷说了算?” 原来北凉人前来不止是为了北境大案的事情道歉,还带了北凉王室的美人献给大周皇室,意欲和亲。 宫里传言,这些女子又会如往常一样赏赐皇子王爷,安王府也在其中。 “阿月不喜欢,本王希望她开心。” 萧无义酝酿许久的说辞被噎了回去,不赞同地皱了皱眉,却没有再说什么。 “王爷也该听说了吧,在你和王妃不在京城的日子里,杨家通过丞相吴峥为皇上举荐了一名来自蓬莱岛的得道高人,练得一手仙丹绝技,令皇上很是看重,因为服用了这道人仙丹,被皇上宠幸过的秀女好几个都怀了身孕。” 当今圣上是贤德明君,在位十八年可谓是‘勤政爱民,恭俭仁厚’,但唯一遗憾的是皇嗣艰难。 虽然医圣横空出世,为皇帝调理了身体,之后也一直由萧家兄妹接替师父衣钵侍奉皇帝身边,可宫中妃子即使有怀孕的,也立刻早夭,仿佛中了什么诅咒。 这个道士出现的很及时,制作的丹药也是立竿见影,短短几月宫里接连传出好消息,怎能不让皇帝龙颜大悦呢! 魏祯轻轻挑眉,眸带深意地看着他:“你想说什么?” 萧无义犹豫了一下,抬眸看着魏祯的眼睛,一字一句说:“这个道士,可是王爷暗中安排的?” 魏祯抿唇,没有说话。 萧无义垂眸略一沉思:“属下只是不明白,王爷为何要借杨家的手抬举吴峥和贵妃?难道王爷要扶持太子?” 吴峥是萧家兄妹的杀父之仇,魏祯一直都是知道的。 萧无义不相信魏祯埋下这些伏笔会是为了给太子做垫脚石。 魏祯淡淡道:“今日早朝,皇上说要让你进大理寺,你为何拒绝?” 萧无义:“听父亲说,皇上已经拟旨提拔江海山进大理寺正?王爷可知?” 魏祯点头:“正是本王提议。” 大理寺正,虽是从五品的京官,但有直接审理案件、复审案件之职权。 “本王知你心意,江海山曾与你父亲颇有交情,对当初你父亲受牵连蒙冤枉死的案子也耿耿于怀。” 萧无义了然,自己为父翻案是不可能的,但江海山走马上任,就可以重审旧案。 “属下替父亲谢过王爷。” “你既然不愿去大理寺,兵部正好有个空缺,本王会让人举荐你。” “是。” 第165章 挑衅 夜里宫宴,皇后称病没有出席,皇帝携皇贵妃和禧妃谈笑而来时,太后已早早地坐在高台上睥睨众人。 “母后,今日怎地这般有兴致?”皇帝坐到太后身边,朗声一笑。 太后拨弄着璀璨的护甲,慢条斯理地笑了笑:“哀家一辈子没出过京城,对那北境蛮子有几分好奇罢了。” “咦?安王和王妃怎地还没到?”禧妃坐在皇贵妃下首,瞧着下方满园宾客,故意提高了声音好奇地问了一句。 皇贵妃轻笑了一句:“妹妹急什么,没见着北凉人也还没来么?” “呵呵,听说昨日,北凉郡主在驿馆和太子殿下闹了一场乌龙,差点把太子殿下当做登徒子给轰了出去。” 禧妃呵呵笑着,仗着日渐隆起的肚子,敢明目张胆地挑衅皇贵妃,也只有她一人了。 皇贵妃不以为意,不咸不淡地怼了回去:“妹妹身在宫中,却连市井八卦都能这么快的传入耳中,真是八面玲珑。本宫自叹不如。” 皇帝目光冷寒地往禧妃脸上一扫,禧妃顿时一僵,吓得不敢再说话了。 太后冷冷瞧着,眼底闪过嘲弄之色。 就在这时,门口的太监禀报: “安王、安王妃到,” “北凉王到,” “国师石真人到!” 当魏祯和江欣月携手一起进入御花园的时候,所有宾客的目光都在瞬间集中到了江欣月身上。 因为江馨兰入京被北凉人当众羞辱之事,江欣月霸气护姐,逼得吏部尚书张启澜和老妻亲自登门接人,又让北凉人当众向江馨兰道歉,众目睽睽,叹为观止。 之前前往西关赈灾只是听说安王妃行事果决彪悍,几近城破却临危不乱,主持大局,乃巾帼英雄之言论,只以为言过其实。 如今见着真人行事,才知自己自以为是,看走眼了。 再看与安王夫妇同行还落后一步的北凉王庭众人,足可见这些人对安王夫妇心中的畏惧,大家心中又是几番思量。 江欣月在看到北凉王身后那些妙龄女子时,已经猜到今天太后可能会给她安排的特别节目。 只觉宫中女人真是扭曲变态,自己过得寂寞空虚不如意,也恨不得满朝文武女眷过得不如意,高兴不高兴都爱给人后院塞女人。 大家落座后,又是美酒佳肴歌舞升平。 江欣月因是身怀六甲,桌上有单独的水果、糕点,还有清甜果汁。 但她在出门前已经吃饱了,来这里就走个形式,没想着吃东西。 只百无聊赖地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上面皇帝跟北凉王和北凉使节客套,或偶尔和身边桌的端王妃聊几句。 但明显察觉好几道不怀好意的阴险目光盯着自己。 真是提防什么来什么。 只听一个少女从北凉人中站出来说:“木扎久闻大周大周茶艺文化博大精深,有大师在烹茶时能以雾作画,不知在座可有高手,让木扎开开眼界。” 在场众人面面相觑,都不知道还有这种传言,府中养着茶道高手的权贵摇头好笑,“郡主莫要听信谣言,这世间绝无可能存在以雾作画之人。若郡主想要品茶,我们大周确实有九州大陆最好的茶叶送你品鉴。” 木扎不过十六七岁,身姿健壮结实,小麦色的脸上一副桀骜不驯的样子:“这位大人,你没见过不代表没有。我们北凉虽地广人稀,但时有隐士高人出没,木扎小时候就见过一人能在茶雾袅袅中以手作画,画出山峦大海!” 李老夫人身边的安平郡主秀气的眉头一皱,站起来道:“你这是找茬!我们京城茶艺高手云集,每年各国前来卖艺求财的高人也是八仙过海各显其能,就是没有你说的这种,凭什么你说有,就一定有?” 这时,太后身边的惠妃忽然轻笑一声:“说起来,飘渺如仙,妙手生莲的人才倒不是没有…” 皇帝闻言看向惠妃笑道:“哦?爱妃可有高人举荐??” 惠妃指着正在打瞌睡的江欣月说:“臣妾有幸喝过安王妃烹煮茶汤,煮茶手法似仙人拨云弄雨,茶汤有如琼浆玉液,令人回味无穷。” “竟有如此神奇?”皇帝也好奇了,看向安王道:“阿祯,你这宝贝藏得深啊!” 魏祯五指成拳,眼中闪过一道厉芒,抿了抿唇起身拱手道:“皇兄,惠妃娘娘言重了。阿月煮茶不过是闲时打发时间,登不上大雅之堂。” “哀家知道你心疼自己媳妇,不过今日是国宴,北凉使节远道而来,求学若渴,岂有不成全之理。你媳妇的手艺,哀家也是认可的,虽然没有以雾作画之才,茶艺在京中也是无人可比,皇帝,你说呢!” 太后呵呵一笑,把球踢给了皇帝。 皇贵妃看了眼面无表情的江欣月,心中暗暗称赞此女八风不动的稳重淡然,轻笑了一下:“皇上,您看安王妃已经五个月身孕,做不得那么劳心劳力的事儿,不如让宫中茶娘代劳如何?” 禧妃见势插刀:“皇贵妃真是会心疼自己表侄女,不过是煮个茶,叫几个宫人伺候着,怎么会累着呢,分明是不愿的托词罢了。” 远处的江馨兰见自家妹妹被人拎着欺负,急的不行,用央求的目光看向张昭,期望他说几句话。 张昭淡淡摇头。 现在是国宴,对方针对的是安王妃,他一个五品官说什么都没用啊。 只能爱莫能助地安抚妻子稍安勿躁。 北凉郡主见大家你一句我一句说着她听不懂地话,表情显得不耐烦,只知道有人推荐了斜对面那个美得不像话的安王妃是茶道高手,于是指着她昂起下巴不满地说:“这位王妃娘娘,你是怕献丑,还是看不起我们北凉人?” 这时人群中的萧无义阴恻恻一笑:“北凉罪臣,别忘了今次来大周的使命,你们是来请罪的。” 北凉王脸色变得难看,阴沉沉地盯着萧无义没说话。 身边的使节坐不住了,“这位不知是哪位大人府上的公子,请您说话客气一点。我们北凉为这次买卖大周女人的罪行付出了代价,愿意割让领土献给大周,送来我们北凉最好的公主郡主以消大周国君的怒气。难道这样还不够吗?不能因为你们没有茶艺高手,就无故践踏我们北凉国的诚意吧?实在太过分了!” “萧无义,退下。”皇帝冷冷呵斥。 他看向江欣月,“安王妃,你可愿为北凉贵客展露你的烹茶技艺?” 江欣月握住魏祯的手,轻轻一笑,“臣妾的荣幸。” 第166章 茶画 “暖炉生火早,寒镜裹头迟。融雪煎香茗,调酥煮乳糜。” 江欣月走到场地中央准备好的矮几前,轻声吟诵着诗词,笑盈盈地拿起茶饼说:“我们周人煮茶,最有讲究,融雪煮茶是我们这边一种喜好,我们将雪水收集起来,置于陶瓮中,埋在地底下,等到来年,在挖出来招待爱茶的朋友一起品鉴,不知郡主平日喝什么茶?” “奶茶!”北凉郡主走到她面前,琥珀色的眸子盯着她的脸,“你会么?” 江欣月温和一笑:“郡主只说要看茶艺,所以今日就客随主便罢!” “那你还不快开始,念念叨叨做什么!” 北凉郡主没好气地打断她,心道这女人这般美丽大气,今日趁此机会不好好灭一灭她的威风,日后进了王府岂不是被压一头? “大胆,就算你是北凉郡主,也没有资格对我们王妃呼来喝去,快向我们王妃道歉!”兰草和柳嬷嬷服侍在侧,实在是忍无可忍直接骂人。 北凉郡主立时转向北凉王告状:“父王,这些王府的人欺人太甚,难道这就是大周皇室的规矩?若这是我们北凉的奴仆,早就拉出去砍了脑袋了!” 不等北凉王说话,魏祯已经走到了江欣月身边,“北凉王,如果这就是你们北凉送给大周的贡品,那我们大周拒绝这样上不得台面的粗鄙女子,请你们带回去吧。” 北凉郡主怒极,咬牙切齿地瞪着眼前俊美男子:“什么贡品,本郡主是来和亲的!” 魏祯无动于衷,冷冷注视着北凉王等人。 北凉王站起来不卑不亢地对皇帝说:“尊敬的大周陛下、安王殿下,木扎是我们北凉草原上最尊贵的女子,言行率真是北凉女子的美德,绝无冒犯之意,请陛下和安王爷不要怪罪!” 因有安王带头,其余看不过眼的臣子也纷纷指责北凉人傲慢无礼的野蛮态度,两方你来我往唇枪舌剑。 特别是痛失女儿的定国公府上公子女眷,一股脑把火气都骂了出来! 若不是皇帝提前补偿了他们,定国公府撕了北凉王的心都有! 这一闹,倒是把正在表演茶艺的女子给遗忘在角落。 只有人群中默默喝酒的萧无义转眸瞧着远处女子一举一动,一张清冷英俊脸上神色却有隐隐的变化,却叫人看不清。 似有所觉,江欣月抬眼望去,只见宾客吵吵嚷嚷,不觉有异。 不禁失笑摇了摇头,继续温热茶具。 宫女贴心地端来了江欣月要的雪水,放在桌上。 江欣月淡淡看了她一眼,说了句:“多谢。” 那宫女抿唇羞涩一笑,站到了一边候着,目光却盯着江欣月的动作。 兰草跟在江欣月身边早已是沉稳又机灵,不动声色地隔绝了宫女的视线。 江欣月慢条斯理地用茶刀撬开茶饼,灵泉水瞬间住满茶壶, 看壶里的水慢慢地被煮沸,冒出细密的水雾,她才投茶, 不消片刻,一股甘甜清爽的茶香袅袅飘入每个人的鼻腔。 等众人回过头来注意案台时,江欣月已经开始摇香、洗茶,动作优美柔婉,赏心悦目。 皇帝点头笑道:“惠妃说的不错,安王妃果然是茶道高手,朕记得贵妃宫里那个茶娘已是顶尖高手,与之相比却逊色不已。” 惠妃看向太后,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皇贵妃也笑:“灵州盛出大周产茶大户,安王妃乃是知府千金,精于茶道不稀奇,臣妾家中的几个侄女茶艺也不逊于她。” “哦,那倒是可惜了。”禧妃阴阳怪气地说道。 谁都知道宸王妃杨映雪被迫给宸王殉葬,皇贵妃还敢在这里提一嘴,也不怕皇帝和太后怪罪。 就在这时,江欣月煮好的茶水也一一端上御前。 青花瓷的茶盏,还未掀开茶盖就已经闻到了沁人茶香。 皇帝双眸放光,这茶香的气味如同国师石真人制作的丹药一样,闻之令人心旷神怡,整个脑子都清明了。 缓缓掀开茶盖,袅袅茶雾在夜色里缓缓蒸腾,两个雾气氤氲的字若隐若现,又随着夜风渺渺散去, 这是“千秋…不朽?”,一旁的皇贵妃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而太后那边,惠妃也是惊愕莫名:“万寿无疆…” 江欣月缓缓站起身,走到下方冲上位者盈盈一拜:“臣妾技艺拙劣,略表寸心,一愿大周江山千秋不朽,二愿皇上太后万寿无疆,福泽绵长,三愿大周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好!好一个千秋不朽,好一个万寿无疆!阿祯选的好媳妇,朕果然没看错,江府的儿女各个都是顶好的!朕要重重的赏!” 皇帝龙颜大悦,又品尝到了真正的琼浆玉液,整个人活泛地红光满面,大手一挥叫张公公赐下无数赏赐。 而北凉人那边,北凉郡主如愿看到打开茶盖那一刻的海市幻境,她惊奇不已,跑到江欣月落座的身边:“你是怎么做到的?教教我吧!” 柳嬷嬷毫不客气:“北凉郡主请自重,王妃身怀六甲受不得惊吓!” “哼,我们北凉王宫里的女人,就算快生孩子了,还能骑马上战场,哪有那么娇弱!” “你!好生无礼!”一旁的兰草被气得眼泪都要流出来了,没见过这么不讲理的贵族小姐! 江欣月其实只不过用了一些现代的魔术手法,这套特制的茶具一直放在马车上,当初本想着取悦太后,好帮着魏祯行事,却不想如今却是用来给自己解困。 一时间心情有些复杂,懒得理会身边这些人,只是安静地靠在魏祯怀里不想说话。 “辛苦你了。”魏祯握着她的手,“今天又让你受委屈了。” “不是委屈,展露一下手艺,让这些女人知道安王妃是多厉害的人物,她们想进门,没门!” “阿月不许如此就已经很好了!” 两人正旁若无人的打情骂俏,忽听太后说道:“北凉郡主既然心悦安王,哀家便做一回主,赐…” 魏祯伸手捂住怀里女人的耳朵,目光沉沉看向太后。 “太后娘娘,不好啦…” 太后大怒,叫人将那慌慌张张的宫人押跪在地:“大胆奴才,何事惊惶?” “太后娘娘,皇后宫中走水了,好大的火啊,请皇上调羽林卫救火,再晚就来不及了!” * 好好的一场宫宴,被一场大火给浇灭,等皇帝和太后赶到时,崇德殿惨不忍睹,几乎烧塌了半边屋脊。 好在皇后被救了出来,一袭紫色寝衣外披了件披风,失魂落魄地跪坐在地上。 皇帝怒道:“怎么回事,崇德殿怎么无缘无故会走水的?可检查了小厨房?” 跟在皇帝身边的国师石真人拿着拂尘,若有所思地环视四周一圈,手持法器走在废墟里念念有词。 羽林卫队长如实禀报:“启禀皇上,起火原因并非小厨房,而是花园里的一棵古木。” “什么?” 皇后喜爱金桂,在崇德宫里里外外种满了金桂树。 而自燃的这棵金桂树,是当初皇帝登基时,亲自为皇后从宫外移植过来的百年金桂,意喻夫妻恩爱,情比金坚。 结果现在这三人环抱粗的金桂树已经倒塌,从树根内焦外脆,好似被雷劈了一样,火势也是从这边一直烧到皇后寝宫,才蔓延开来的。 这诡异的异象让皇帝脸色铁青,看着地上好似丢了魂的皇后,“先将皇后带去景仁宫,传太医!” 这时,又有人大叫一声:“快看,树洞里有东西!” 第167章 金桂欲孽 百年金桂树根深处,一截阴惨惨的白骨露在外头,其它的被裹在一块已经乌黑发霉的襁褓之中。 瞅着骨头的大小,既像是宠物尸骸,又像是婴孩… 江欣月站在人群里,望着这诡异惊悚的一幕,若有所思地看了在场的皇子们一眼。 宫中藏污纳垢,阴狠毒辣的手段从未停止,就如同上一次柔妃谢柔一案牵扯出了不少宫妃龌龊阴私。 但这一次明显很严重,这金桂树是当初皇帝亲赐给皇后的定情之物,而看这情况,这具尸骨早在皇帝命人移栽金桂之时就埋在了土下。 “查!严查!”皇帝额头青筋暴起,立刻命大内禁军统领严守崇德宫,由大理寺和慎刑司共同查明此事。 “皇帝,在此之前,是不是先查一查这金桂树缘何忽然起了雷火?” 太后扶着康嬷嬷的手走入人群,犀利地凤眼冷冷扫过在场所有人,在皇贵妃和江欣月脸上顿了顿,随后看着皇帝,语气里是不容辩驳的强硬:“今夜月朗星稀,何来天降雷火?这分明是有古怪!” “母后说的是,这也是朕命大内侍卫严查后宫的原因,今夜所有靠近崇德殿的人,都要送进慎刑司严审!” 不少在外圈看热闹的宫妃和奴婢们顿时吓的腿脚发软,哀声连连。 “阿祯,随朕去御书房!”皇帝交代了一句,抬脚就往外走。 魏祯牵着江欣月的手说,“我先送你出宫。” 皇贵妃语气温柔地建议:“安王若是信得过本宫,就让安王妃先去本宫殿中坐坐,皇上今夜心情不佳,可不能让他久等了。” 今夜皇贵妃屡次帮着自己说话,示好之意不要太明显。 江欣月不知道她是故意做给太后看,好加深太后对安王府的敌意?还是想为太子拉拢安王府,但她确实乐意与她谈谈。 “王爷,妾身就先去皇贵妃娘娘殿里说说话,等你来接妾身。” 魏祯见她主意已定,也不勉强,让身边的清莱和战羽跟着一起过去。 皇贵妃见魏祯这般重视江欣月,眼底笑意愈加深邃。 太后和惠妃的目光落在两人远去的身影,良久,惠妃回头朝太后轻轻点了点头。 太后轻哼一声,摆驾回宫。 * “本宫很羡慕安王妃,安王殿下真的很宠你。” 漪澜殿中,皇贵妃倚着美人靠,姿态慵懒随意,淡紫色的裙裾迤逦而下垂到地上,眉目精致又妖娆,眼眸转动时流转着动人心魄的光芒,说话时轻柔婉转,丝毫没有半点宠妃的架子。 很容易让人放下防备,亲信于她。 江欣月抬起眼皮,淡淡笑道:“皇上也很宠爱娘娘。” 皇贵妃轻轻笑了起来,却听不出高兴。 “不知道安王妃近来可有听说宫里的一则怪谈,说是皇室中有人犯下触怒上天的重罪,上天才降下重重警示,宫中才祸乱不断。” “本以为擅长甩锅给臣下是掌权者的惯用伎俩,没想到还有利用天谴操控舆论为自己洗罪的手段,臣妾以为此举太过冒险,容易遭天劫反噬,得不偿失。须知举头三尺有神明。” “操控舆论?呵呵呵…安王妃说话总是这么有趣。”皇贵妃笑得花枝乱颤,鬓边璎珞‘簌簌’作响,闪烁着明锐的光。 皇贵妃清凌凌的眼波带着三分惊讶两分探究,无可奈何地轻叹一声:“那安王妃一定不知道自己已经是局中人了?\\\" “自从被钦天监那李大人指出生成八字与皇嗣相冲开始,安王妃就已是祸首元凶,就算后王妃凭借聪明的脑子还自己清白,流言和怀疑却早已在那一刻生了根发了芽。” 江欣月当然知道,可又如何?她不在意名声,别人就没办法伤害她。 真的想要拿她治罪,也得拿出确实的罪证,如今的自己可不是小小知府千金,任权贵拿捏的平凡女子,而是凌驾在众宫妃和皇子之上,只要皇帝和魏祯护着,没人能拿她如何! 退一万步讲,就算魏祯负了她,大周抛弃了她,她也能全身而退,远走他国潇洒。 见她无动于衷,皇贵妃轻轻蹙了眉头,早先准备好的千般安慰万般说辞竟然都打了水漂,这女人究竟在想什么? 就算为了安王府,也会担忧害怕,向她求助解决之策,毕竟如今皇后形同虚设,她暂时掌管后宫,形同副后。 “娘娘有句话说的不对,臣妾就算将来被万罪加身,这些人想要置之死地的也不是臣妾,而是臣妾背后的靠山。” 看着皇贵妃美丽的面庞忽然僵硬,江欣月莞尔:“娘娘屡次助我帮我,甚至为了臣妾忤逆太后的意思,大家都看在眼里。臣妾心意如何不重要,重要的是大家眼里,臣妾不只是安王妃,还是皇贵妃的表侄女,与博邑侯府有着千丝万缕斩不断的关系。” “你在威胁本宫!”皇贵妃推开身边奴婢的伺候,站起身一步一步走到江欣月面前,美眸盛着怒气: “你可知太后欲将安平郡主赐婚给端王,若此事一成,太后一族愈发强大,安王妃又能独善其身否?” 这一瞬间,殿中的气氛几乎凝滞。 。 虽然听不懂两人在讲什么哑谜,但柳嬷嬷和兰草都惊出了一身冷汗,不动神色走到自家主子身后,随时护主。 这就算威胁了?江欣月想到金桂树下的尸骸,心底冷笑连连。 “娘娘说了那么多,不也是要威胁臣妾助娘娘一臂之力?” “是,安平郡主与你交好,你替本宫坏了太后的如意算盘!” “娘娘今日叫臣妾过来,想必不仅仅为了说这句话吧?” 一声轻咳声突兀打断两人的争端。 只见一个站在角落太监打扮的少年忽然开口:“娘娘,还是说实话吧。” 是软糯温柔的女子声音。 江欣月冷眼看去,“娘娘好大的胆子,公然私藏宸王府逃犯。” 这声音化作鬼她都听得出来——杨映雪。 皇贵妃语气冷硬:“安王妃,她也是你表妹!” 杨映雪不屑道: “安王妃,既然你来了这里,也逃不了共谋的嫌疑,今日娘娘叫你过来,就是为了救我。” 她走上前以倨傲的姿态继续说道:“我知道安王妃在京城生意做的很大,想必送我这个假死之人离开京城,不是难事吧。” 第168章 石道人 江欣月目光愈发冰冷,示意柳嬷嬷去门口查看动静,嘲讽地看着皇贵妃:“是臣妾高看了娘娘,以为娘娘凭借聪慧狠绝走到今天荣宠不衰的地位。” “你什么意思?”皇贵妃惊疑不定。 “杨映雪,本该殉葬宸王,却放了把火假死逃走。你们真把圣上身边的金吾卫当傻子不成?” 刚刚挂着冷笑不屑的杨映雪忽然愣了一下,惊疑不定地看向皇贵妃。 今日太子送她过来确实太顺利了些,但她伪装的也很好,不应该会有纰漏! 江欣月冷笑:“今日金桂树下分明就是有人做局,皇宫风声鹤唳,你却偏偏这会儿进来送死,一旦被人发现,别说是你了,皇贵妃娘娘也等着给自己选个体面的死法吧!” 此地不宜久留,江欣月说罢就起身走人,却听外面已经人声喧哗,紧接着柳嬷嬷急匆匆进来。 “王妃,大内侍卫搜查到漪澜殿了,说今日漪澜殿有人进出过皇后的崇德宫。” 江欣月冷然回看皇贵妃:“娘娘,看来这局是拿你开刀的!” 皇贵妃本来是不用怕的,可是现在杨映雪就在宫里,大内侍卫若是仔细检查,立刻会揪出这个多余可疑之人! “红缨,快把她藏进密室!”皇贵妃顾不得理会江心月的冷嘲,急声吩咐。 “娘娘以为密室能逃过大内侍卫的眼线么?”宫中谁还没个密室,但都在皇帝的眼皮底下,随意一找就能翻出一片风浪。 “嬷嬷,带她上屋顶。”江欣月果断下令。 “上屋顶做什么?”杨映雪脸色大变,想着往后殿逃跑:“难道上屋顶就不会被人发现吗?我不要!” 皇贵妃紧抿着唇还在迟疑。 江欣月直接一个眼神,柳嬷嬷就冲了上去! 在柳嬷嬷携着瘦小的杨映雪消失的下一瞬,大内侍卫就冲进了殿中。 “皇贵妃娘娘请恕罪,末将奉圣上口谕彻查祸乱内宫的逆贼,若有冒犯之处,请皇贵妃见谅!” 然后那侍卫朝江欣月拱手:“末将见过安王妃,安王爷已经出了御书房,末将让侍卫护送王妃出宫。” 说着他鹰眸一扫,忽道:“安王妃身边似乎少了一个人?不知身在何处?” “本妃刚才受了惊吓,肠胃有些不适,叫她去娘娘的小厨房煮些姜汤甜水暖暖胃。” “既如此,末将派人去请她回来随王妃出宫,王妃稍坐。” 皇贵妃和在场宫人们脸色都不好看,惊惧不已地看着江欣月从容面对侍卫的咄咄逼问。 “那就有劳将军了!”江欣月浅笑点头。 只不等几个大内侍卫出门寻人,柳嬷嬷已经端着一个食盒走了进来,见到这个场面吓了一跳,赶紧行礼:“老奴来迟,请娘娘、王妃恕罪。” 江欣月温声说:“不打紧,把甜汤放下,随本妃出宫吧,王爷在宫门口等着咱们。” “等一下,请老嬷嬷打开食盒,让我们的人检查一下。” 柳嬷嬷眉头一蹙,“你们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老奴还会在甜汤里下毒。” 江欣月笑了,这侍卫统领好缜密的心思。 说是拿甜汤,也可以借口拿甜汤做别的事情,温度、火候,成色,都能看出端倪! 她将手按在食盒上安抚柳嬷嬷道:“嬷嬷,如今宫中乱的很,将军也是恐小人作乱,在食材动手脚。皇贵妃娘娘金枝玉体,万一误食毒汤岂不是本妃的罪过了。就让侍卫大哥验一下便是。” 皇贵妃捏紧了拳头,挤出一丝笑容:“漪澜殿有皇上龙威庇护,怎会闯入逆贼。安王妃言重了,不过检查一下也是好的。” 侍卫们掀开食盒盖子,查验一番对侍卫统领点了点头。 江欣月不再看皇贵妃,转身出了漪澜殿。 “还好嬷嬷机警,刚才真替你捏了把汗。”江欣月心有余悸。 柳嬷嬷环视四周,低声凑近说:“附近有人盯着,老奴只能一个人下来,留宸王妃在上面。不过老奴迫不得已点了宸王妃的睡穴,还给她下了点迷药,管睡一天一夜应该没问题。” 后面再发生什么事情,就与她们无关了! 还没走出内宫,一道身着天青色道袍的身影从拱桥一端走过来,“安王妃。” 国师石道人,皇帝的新宠,也是吴峥举荐上位的。 但江欣月总觉得这人清癯消瘦的容貌有些眼熟。 “国师大人,这里可是内宫禁地。”江欣月微微一笑提醒道。 石真人面无表情地看着江欣月:“贫道只为王妃而来。” 柳嬷嬷不希望江欣月在此逗留,说道:“王妃,王爷在宫门口等着呢。” 江欣月驻步凝视他片刻,说:“道长不妨长话短说。” “贫道游历半生,阅人无数,自以为参破凡人命数,今日见到安王妃,发现王妃命格奇特,有奇遇续接了您的阳寿,更改了王妃六亲绝断的命数,引龙气盘踞,福泽绵长。” “大胆狂徒,竟敢胡言乱语污蔑我们王妃,你可知罪!”柳嬷嬷厉声打断他。 石真人面不改色,继续说道:“世上只有两位可能增减人的阳寿,一位是地府十殿阎王驾前的判官,身怀生死簿,注人生死。一位是天上的南斗星君,手握生死册,销人平生…” 说到这里,他话锋一转,“还有一种便是用邪术来摄取活人生魂,以阴气来助长自身的阳寿…” 柳嬷嬷和兰草等人闻言气得指着他对战羽等人说道:“你们这些侍卫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将妖道抓起来,这种妖言惑众欲毁王妃清誉的贼人你们还不拿下?!” 战羽等人迟疑了一下,正要上前,却被江欣月阻拦。 江欣月抿唇一笑:“国师说的有趣,听听笑话便罢,你们不可无礼。只是国师说了这么多,到底想表达什么呢?” “宫中戾气凝聚,冤魂不散,跟在王妃周身不肯散去,王妃要小心了。” 江欣月眸光回暖,柔声道:“国师参悟天道,法力无边,就没有办法破解?” 石真人露出一抹讶色,见眼前女子脸一半沉浸在清冷月华中,眉目精致如玉雕成,乌黑的眸蕴着动人的聪慧和敏锐。 仿佛深藏在心底的阴暗被刺破了一角,渗出的毒液侵蚀着他的神经。 他低头:“祸水东引,指鹿为马。” “国师能得皇上器重,确实是有几分真本事。本妃今日受教,多谢。” 第169章 海乱 出了内宫,没走多远就看到了魏祯的身影,细碎的星光从高耸巍峨的城墙倾泻而下,落在他身上,幽暗与光明将他玉秀挺拔的身姿一分为二,似乎随时能将他吞没在黑暗中。 江欣月忍不住加快了脚步。 “王妃,您慢着点。”柳嬷嬷扶着她忙不迭劝说道。 魏祯也看到了她们出现,快步朝她走来。 “今晚内宫围禁,王孙子弟不准入内。”他扶住她的手轻声解释了一句,小心翼翼揽着她往外走。 “王爷,皇上与你说了什么?”上了马车,江欣月察觉他手心的冰凉,忍不住问道。 魏祯就算是以往身子不好的时候,掌心也是温热的。 心寒手凉,必有异状。 魏祯素来闲适平淡的神色多了些许凝重,“炎国在谭关大败,转而海上进攻,占据了我朝几座海岛,已经紧逼南海海域。” 这件事前世是没发生过的,而且魏祯也不曾指挥过海战啊… 只是,若是一旦攻上南海,逼近灵州指日可待,父母… 她捏紧了帕子,这件事由魏祯亲自去,她确实是放心的很,但也为他担心。 “皇上要王爷去南海督战么?” 魏祯点头,“等北凉人走后,便出发。” “这么快?”江欣月心底一沉,北凉人明天就离开,那魏祯岂不是后日就要出发… 她压下心头震惊,话锋一转:“那石真人可是王爷的人?” 魏祯唇角勾起宠溺的笑,摸了摸她的头让她靠在自己胸前:“阿月真聪明!不过…怎么看出来的?” “战羽他们武功是好,可惜为人耿直不善伪装,他们的眼神出卖了他。” 魏祯握着她的手沉默不语。 “今日树洞里的东西是什么?皇上可查明了?”这些事情前世的记忆里都不存在,让她有些在意。 魏祯垂眸,轻抚她的脸:“今夜还不够累么?管这些事做什么,你只管好好在府中养胎,等着本王回来。” * 另一头,魏祯前脚刚出宫,太子就被皇帝召进御书房一通训斥。 皇帝看着他龙颜震怒:“行旁门左道之事,怎堪为储君?” 一句话定了他的罪,激得太子浑身冰凉,气得浑身血液往脑门冲,张了张嘴又不知道解释什么。 皇帝什么都没有说,却好像什么都说了。 但这件事真的与他无关,他根本不知道怎么回事! 心惊胆战等到第二天,得知皇帝当晚就把漪澜殿禁了足,去了禧妃那里过的夜…整颗心哇凉哇凉,连身边少了个雪姬都忘得一干二净! 这可是太子府遭遇重击有史以来第一遭,皇宫里流言四起,之前投靠太子的官员们开始束手束脚,开始观望状态。 子凭母贵的太子哪里坐得住,当即召来幕僚商议对策。 太子从小一路顺畅,从未如今年这般屡次受挫,屡屡禁足,心态已经在了崩溃边缘,他神情暴戾,望着下方幕僚阴沉沉地开口说: “此事可是端王和太后使的手段?” “回禀太子,此事与端王无关,而且据可靠消息,太后那边也在严查此事,想来太后也是不知情的。” “除了他们,还会有谁在这树底下埋东西?” 这棵树栽下时,当今圣上刚刚登基,淑妃与皇后交好,时常进出崇德殿,最有可疑的就是她了! “属下以为,昨夜事情发生的太过凑巧,”一个面白无须的文士摇着羽扇站出来说道:“恰在太后要为把北凉郡主赐给安王府的那一刻,突然就被这场天降横祸给打断了。” “你认为是安王所为?”太子明显不信。 “安王如何进出后宫内院?” 羽扇男子轻笑否定,而后又道:“据在下多日观察,安王妃行事极有手段,故而去灵州调查了她的过往事迹,发现安王妃早与宸王有纠葛,宸王屡次败于她之手。宸王回京后,一直暗中搜罗五石散服食,也与安王妃有关。因此,这次的事情估计也是安王妃所为。此女心机深沉,阴险毒辣,一切有碍她利益的人或事,她都会斩草除根。” 有人提出质疑:“虽然王兄说的情理可依,但还是有漏洞,你要如何解释安王妃把这怪异的陈年尸骨放进那百年金桂树中?” 被羽扇男子不以为然:“太子殿下好好回忆一下,当所有人到了崇德宫时,那金桂树是否已经被所为的天火给雷焦倒塌,只露出了根须处的尸骸?” 太子目光一闪,一拍扶手,“王先生说的正是!” 众人恍然:“王先生果然才智过人,我们竟然都不曾想到这一点!” 羽扇男子淡淡一笑,“虽然皇贵妃娘娘被皇上禁足,但皇上并未治罪,可见只是怀疑没有证据,在下大胆揣测,应是有人在皇上耳边说了对娘娘和太子不利的话,才让皇上做出这种决定。不知昨夜在太子殿下进御书房之前,可有什么人见过皇上?” 太子捏紧了双拳,这还用问吗?在他之前的就是安王魏祯啊! 他双目喷火:“岂有此理,难道真的是安王夫妇!他们想做什么?太后屡次迫害安王妃,难道只是两方合作唱的双簧么?” 羽扇男子神秘一笑:“这也有可能,但还有一种可能太子殿下为何没想到呢?” 一旁大臣急道:“王先生,太子宅心仁厚,逆贼藏在暗处屡屡迫害,太子哪能步步洞悉,否则要我们这些人做什么,你想到什么赶快说罢!” “那就请诸位大人莫怪在下妄言了。在下以为安王狼子野心,恐有觊觎皇位之心!” * 经大理寺仵作联手查验,已确认那襁褓中的尸骸乃是婴孩尸体,而包裹尸体的襁褓从布料来看,应是价值不菲的湘云锦,乃当初一座海岛部落至宝,被先帝收复后进献的贡品。 这湘云锦乃金蚕吐丝,十年才织就一匹,世上罕见,传说能千年不腐不朽。 当年一共进贡三匹,分别赏给了皇后、太后、以及还是丽嫔的皇贵妃。 这也是皇贵妃被禁足的原因。 魏祯走的匆忙,将京城所有暗卫都留给江欣月,承诺一定会在她生产之前赶回来。 江欣月担心的不是这个。 萧彩蝶应该已经到了谭关,却迟迟没有信传回来。 而宫中乱局,好似越来越扑朔迷离。 有人说这个婴孩尸骨是皇后继宸王之后,怀上又滑胎的死婴,因不舍得送出宫,就埋在了树底下日日悼念。 但这个说法显然是无稽之谈,皇后当时仅仅只有三月身孕,何来成型的婴儿之说? 另有说法,说是皇后迫害有孕宫妃,对方存心埋下死婴下诅咒报复皇后。 因而才造成了皇后子嗣单薄,两个儿子接连英年早逝的缘故。 而操控这些事的幕后主谋,就是欲取代皇后之位的皇贵妃杨姝音。 在一片流言纷纷之中,有一女子来到京兆衙门前,大清早击响登闻鼓。 第170章 局 1 江欣月看着手中的情报,不由皱紧了眉,看向对面的黑衣男子,萧无义。 想起当初在灵州初见时,眼前人还是衣着华丽张扬的风流才子。 不知是什么时候开始,一身黑色锦衣不离身,整个人看起来也少了张扬多了阴郁。 “王妃手中情报来源何人?”萧无义面无表情地问道。 江欣月将纸条递给他:“萧先生若有怀疑,不妨核对一下你那边的消息是否一致?” 萧无义只是扫了一眼,还给江欣月:“不错。太子身边有一幕僚名叫王霖,关东人士。几次落榜无望,经人介绍投靠太子。只不过,他对外隐瞒了身世,他父亲虽是落榜秀才,但曾是吴峥交好的同窗,已经亡故,母亲是宫女,二十五岁被皇后放出宫嫁人。不过此事他藏得十分隐秘,若非有心调查,并不会发现这点。” 江欣月说道:“正是击鼓鸣冤的董紫晴!” “这女人自称是冷宫罪妃白晓玲身边的宫女紫晴,因为早年为其做了一件非常缺德的事情,良心不安,故前来认罪。” “这对母子看来是受人威胁了,否则王霖不敢走这一步。” 白晓玲就是魏祯的生母。 这个背主的奴婢居然敢说是白晓玲命她将死婴埋在皇后宫中,而魏祯不过是宫女和侍卫偷情生下的种,并非白晓玲亲生。 魏祯如今正前往南海调兵遣将,应付炎国海战,这些人为了一己私欲竟然背后插刀,真是叫人恶心至极。 萧无义目光诚恳:“太后传召王妃进宫,王妃大可拒绝,为了王爷子嗣,她不敢为难王妃。” 今早天未亮,后宫太后传来懿旨,叫江欣月进宫见她,江欣月相信这老妖婆布了这么大的局定是要收网了。 只不过,她这条鱼自由任性惯了,不吃她这一套。 老妖婆想收网,她就割破这张网。 她轻抚着愈发隆起的肚子,沉思片刻轻声道:“萧先生说,这尸骸本是王爷叫人放的。” “是,只为引出太子身世。” “太子府这位王姓幕僚的这一回击打的十分巧妙,成功把矛头重新引到安王府。” 在这些王公大臣的眼里,太子已经是板上钉钉的储君,可安王若真的敢在皇宫动这种歪门邪道祸乱宫廷,仅是这一条就严重损害了这些封疆大吏盘算和利益,安王府很快就会被口诛笔伐打入地狱不得翻身的。 “既然一道天火不够,再来一道天雷便是。”她望着萧无义,沾了茶水在石桌上写下一个日期。 萧无义目光一凛,垂眸沉默片刻,他问道:“王妃确定?” 江欣月抹去水字,目光坚定:“确定。” * 安王府中,江欣月将绿色瓶子交给战羽,“将它交给阿玉便好。” 战羽跪地郑重道:“王妃,属下有一句话不得不讲,请王妃恕罪。” “你说。” “王妃,金桂树藏尸这件事王爷早有安排,就是为了激化太后与皇贵妃的矛盾,好让王妃安心养胎不再卷入宫斗纷争,王妃何以辜负王爷苦心?” “战羽,如今出现了一个王霖,此人对安王府敌意颇深,敢利用此事向你们王爷泼脏水,就算皇上不听信谣言,对你们王爷名声也有损。本妃决不允许。” “那王妃为何阻止我们杀了那王霖?” “杀了就能堵住悠悠之口?到时候还会冒出第二个、第三个…”江欣月眼底杀意闪烁:“那个什么罪妃宫女既然是王霖找来的,那就让他们一起下地狱吧。” * 自从崇德殿走水,金桂树被天火击倒,皇帝就把皇后送到了当初先太子住过的景仁宫安养。 但是皇后醒来以后浑浑噩噩,伴随着头风发作,愈发地疯癫,就连太医院都束手无策。 皇帝倒是让萧无义去看过一次,但萧无义表示医术不及小妹萧彩蝶,只能无奈告罪。 得知萧彩蝶去了谭关为战乱中的百姓和将士赠医施药,皇帝立刻派金吾卫出发,只要找到萧彩蝶就立刻把人拎回来。 但自从昨日开始,皇后似乎安静了很多,据曹姑姑禀告,多亏了伺候皇后娘娘梳头的小宫女阿玉,不知她用了什么古怪的手法,但是在她的按揉安抚下,皇后奇迹般的乖顺了许多,不再歇斯底里的发疯了。 为此皇帝口谕,升阿玉为二品御事,与曹姑姑一同随侍皇后。 景仁宫中,皇后一如既往眼睛赤红,嘴唇惨白, 稍有人靠近就惊惧万分,抱着头惨叫出声,好似受到了无比绝望的刺激。 “娘娘,是阿玉啊…”瘦小单薄的身影缓缓靠近,阿玉望着皇后,缓缓打开瓶盖,“娘娘,该吃药了。” 皇后瑟瑟缩缩地抱着膝盖望着殿中人影:“阿玉,丰儿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娘娘,宸王殿下回不来了,有人要害娘娘和殿下,” “是谁!”皇后捏紧拳头,咬牙切齿地吼道:“谁敢谋害本宫的孩子!本宫杀了她!” 阿玉眼疾手快,趁皇后歇斯底里之时,将瓶中药水直接灌入她口中。 “唔…咳咳…”皇后捂着嘴双眼暴突,用力干呕着,却呕不出什么东西,渐渐地声音变小,眼神变得迷离。 殿外脚步声传来,是曹姑姑和小宫女。 阿玉早些算着时间,这会儿急忙把皇后搂在怀里轻轻抚慰:“娘娘,他们说皇后娘娘迫害宫妃把死胎埋在金桂树下,他们说皇后娘娘造的孽要宸王殿下偿命…娘娘啊,如何是好啊…” 皇后两眼翻白,整个人不可控制地剧烈抖动起来。 “哎呦,皇后娘娘这是怎么了?阿玉,你怎么照顾娘娘的?”曹姑姑进来看到情况大惊失色。 阿玉垂眸,跪倒在地:“娘娘刚刚清醒了,听说了金桂树之事,气得浑身发抖,奴婢怎么劝都劝不住。” 曹姑姑气得直接一巴掌扇去:“你好大的胆子,明知娘娘身体不好还告诉她这种事,是嫌宫里头不够乱么!” 阿玉低着头,连连认错。 “曹姑姑,这是发生了什么事?” 惠妃和淑妃联袂而来,看到这副场景两人不约而同露出微妙的表情。 如今盛宠不衰的皇贵妃被禁足,所有宫妃中只有惠妃和淑妃受太后和皇帝宠信,便由她们两人共同协理六宫事宜。 “你们是怎么照顾皇后的?” 淑妃不悦地上前主动搀扶皇后,只是还未碰触就被忽然睁开眼的皇后吼了一句:“都滚出去!” 淑妃被吓得一个激灵,整个人十分滑稽地坐倒在地。 好在身后跟着的女官及时扶住了她,才不至于太过狼狈。 惠妃站在一旁露出审视的眼神。 “皇后娘娘,您醒了!”曹姑姑喜极而泣,她是真的高兴,她半扶半抱着皇后,“娘娘,娘娘您哪里不舒服?” “快,快传太医!” 皇后闭了闭眼,再睁开时,惨白又疲惫的脸上露出阴狠之色:“传什么太医,本宫要见皇上!” 第171章 局 2 笼子里两只雪白的波斯猫正在激烈挠打,不死不休。 正院里的仆从们围在一起好奇地看着,柳嬷嬷和兰草聚精会神观察着波斯猫的眼睛。 兰草瞪大了眼睛激动地说:“王妃,好奇怪啊,这猫的眼睛一会儿变红了,一会儿变蓝了,好像妖怪一样!” 柳嬷嬷说:“你看它们的爪子尖利的很,如果放出来一个不小心给挠了,真的皮开肉绽。” “爪子尖利,剪了就是。”江欣月笑着走上前,拿出早已经备好的猫饲料放在笼门外。 两只猫咪动作一顿,不约而同往外一瞧,凶狠地争先恐后往外钻。 奈何钢制铁笼缝隙设计的刚好,根本钻不出来,两只猫‘嗷呜…嗷呜’瞪着外面的两脚兽发出愤怒的嘶吼。 “快看啊,这又变成绿色了!”兰草惊异地叫道。 江欣月指尖还残留一点肉糜,她滴了几滴药水在上面,弹到猫的嘴边。 不消功夫,猫迫不及待地地舔着粘在毛上的肉糜。 “乖乖的哦,吃饱了就该睡觉了知道吗?”江欣月伸出白皙指尖点在小猫的额头。 原本性烈如虎的两只饿猫瞬间乖巧地趴在笼中眯起眼,舔了舔嘴巴周围的肉香,舒服地打起了呼噜。 柳嬷嬷沉默了一下,心中有些难明的寒意,这粘在肉糜上的药水,就是给皇后服用的药水。 “王妃,这药不会被人察觉吧?” “不会。” 这是在空间里培植出来的罂粟花,用特殊手法提炼后获取的迷药,可控制人的心神,达到催眠的作用。 当初刚尝试的时候,萧彩蝶都被蒙骗了过去。 可惜并不能从这姑娘嘴里套出什么话,她心如明月,丝毫没有半点隐私。 一阵风掠过,暗卫忽然现身。 “王妃,萧姑娘的密信到了。” 江欣月接过信打开一看,目光陡然锐利,“竟然是这样!” 柳嬷嬷赶紧安慰:“王妃,身子重要,千万别动了胎气!” “放心吧,我好得很!”江欣月忍着兴奋暗自欣喜。 虽然谭关一战炎国大败,但李国公身中毒箭,危在旦夕,幸好萧彩蝶及时赶到,不仅救了武智胜,也帮李国公解了毒。 只不过李国公毕竟是上了年纪,重伤后流血不止,身体极度虚弱,一切战后事宜都交给几个心腹部将处置。 柳嬷嬷很失望:“萧姑娘真是医者仁心,明明知道王妃的意思,却还是救了李国公。” “如果见死不救,那就不是萧彩蝶了!”江欣月烧了密信,问道:“太后和皇上那边得到消息了吗?” “回王妃,给太后送信的密探已被我们截下,皇上的金吾卫还在赶往京城,应该也在这几日。” “很好,那就进宫吧!” 之前太后屡次下旨传召,都被江欣月以身体不适给婉拒了,太后又亲自命太医院院正来安王府诊脉,确实属实才罢休。 “老奴始终不明白,为何太后娘娘如此针对王妃?” “因为她是大周最尊贵的女人,从来没有人能违背她的意愿,也没人敢让她当众出丑。” 还有更重要的一点原因,她在防备魏祯,也知道自己是魏祯的软肋,所以不择手段的要捏住她的七寸来威胁她的夫君大人。 “嬷嬷,今日让周嬷嬷陪本妃进宫就行,你在宫外和秋彤专心造势,火烧得越旺,与我方最有利。” 柳嬷嬷面色凝重,点头匆匆离开。 * 李国公负伤不治的消息瞬间传遍京城大街小巷,自然也很快传入了皇宫。 太后宫中,李国公老夫人已经乱了方寸,李国公是李家的主心骨,太后的靠山,掌握着大周三分之一的兵权。 一旦李国公倒下,李家就成了众矢之的。 “慌什么,有什么好慌的!郎晨身边死士众多,他一旦出事,一定会有人赶回京城报信!你做了这么多年的国公夫人,什么风浪没有见过,一个小小的谣言就把你这几十岁的人吓成这样,你让安平怎么看你!” 一旁哭得梨花带雨的少女泪汪汪地仰头说:“太后娘娘,那些从谭关回来的商人说的有鼻子有眼的,好像目睹了谭关外战役一样,连祖父伤在哪里的位置都说的一清二楚!” “萧彩蝶不是去了吗?有她在不会让你祖父死的!” “太后娘娘!”李国公夫人忽然颤声道:“您是忘了吗?当初国公府也沾了萧家人的血!北境动乱只是个引子,安王帮着萧家平反呢,否则大理寺卿王志生怎么好端端地会下狱?那些当年陷萧家于不义的人如今都没了好下场,萧彩蝶又怎么能信呢!?” “安王!”太后眯起凤眼,冷冷一笑:“皇帝不信哀家,非得养个豺狼在身边,如今闹得京城腥风血雨,那些谣言想必也是安王府那位的手段吧?小小年纪阴险狠毒,也不怕肚里孩子遭了报应!” “这妖女仗着皇帝对安王府的恩宠不把哀家放在眼里,哀家就让能治她的人出来对付她。” 李国公夫人收住眼泪,喃喃道:“太后娘娘说的是…安国长公主?” 安国长公主是先帝长姐,先帝刚上位时,三王作乱,私下联合五大洲兵起兵造反。当时朝局动荡,先帝皇位不稳,长公主请缨出征,一走便是十年,替先帝荡平三王之乱。 回朝后,长公主并未贪恋兵权,上缴虎符,与相恋多年的竹马成亲后隐世江南。 只是没几年炎国、楚国联手侵犯大周边境,先帝御驾亲征陷入敌营圈套,是公主带着天降神兵及时救驾,可惜后来驸马为了引开敌军乱箭身死,为国捐躯。 班师回朝后,公主郁郁寡欢,拒绝了所有求亲者,安葬了驸马之后,就在安国寺落发修行为大周祈福。 尽管她避世厌世,远离皇宫,但先帝还是赐予她无上荣耀,就连皇帝、太后见了她都得三拜九叩行大礼。 * 入夜, 萧无义猛地从噩梦里挣脱出来, 他有些脱力地捂住了自己脸。 过了好半晌,才慢慢涣散的神思慢慢收回,将发自深心的恐惧驱逐。 眼前黑暗如丝如缕,浸入黑色寝衣,带着些许刺骨阴冷。 不知是第几夜了,他好像梦见那个女人血淋淋手里抱着死去的婴孩,流着血泪看着他… 等他看清楚容貌时,发现竟然又是…为什么总是她! 他深深呼吸,忽觉窗外有人头晃动,“子健?” “是,主公。” 他略微放松警惕,冷声问:“外面情形如何?” “回禀主公,太子府并无异常,但成国公下朝后与殷侯私交甚密。” 京城三营,青龙骑乃是皇帝亲卫,金甲是金吾卫,贴身保护皇帝,银甲由魏祯统领。 虎贲营由镇国公世子陈百年统率调配,基本上都是穿着青色衣甲, 而殷侯负责拱卫皇宫的大内禁军,乃赤甲。 这三人除了镇国公府与太后一族有联姻,其他两个都是纯臣,只忠于皇帝。 成国公是想对殷侯下手了么? “金吾卫呢?” “金吾卫没有任何动作。” 怎么会这样?如今皇城关于太子与安王身世的流言满天飞,最忙的应该是金吾卫才对? 皇帝软禁皇贵妃,又痛斥太子之后,就没有下一步动作,每天照常上朝下朝,实在叫人看不透他在想什么? “钦天监的刘大人怎么说?” “回禀主公,刘大人说夜观天象,后天应会有一场雷雨。看来王妃说的应是没错的。” 萧无义修长的指节搭在眉骨,似在做一个沉重的决定,耳边似听到了金戈铁马之声,一如在罗中城时,遭敌袭攻城那一夜的紧迫惊心。 “传令下去,可以动手了!” 第172章 局 3 因为敲响鸣冤鼓的老宫人董氏所说的真相祸及皇子身世,宫廷秘辛,慎刑司十分谨慎,审问清楚来龙去脉后才把供状递交御前。 皇帝看着上面血淋淋的供状,面无表情地看向大内总管张长胜,“长胜,你说阿祯长得像谁?” 张长胜从小就跟着皇帝,最清楚他的心思,他缓缓跪在地上轻声道:“回皇上的话,这奴才说不清,但是奴才还记得王爷小时候磕破了鼻子,哭着说只有鼻子跟皇上长得最像,可不能断了,否则皇上就不宠爱他了,老奴还记得当时安王殿下哭着央求太医一定要治好他鼻子的伤。” 皇帝从鼻腔里哼了一声,冷冷道:“你倒是向着他说话,老实说他是许了你什么好处么?” 张长胜知道这是皇帝爱听的,从安王出生,守在冷宫的暗卫就没让这对母子离开视线半步。 宫里任何皇子都可能身世存疑,只有安王绝对不可能出现掉包的事情! “何止是鼻子,这么多孩子中,他的眉骨与朕最像。”皇帝将密信捏成一团,不屑冷笑:“听说太后请来了安国长公主?” “长公主殿下年事已高,但听说是崇德宫出了事,就命人备了轿子已经在回宫的路上了。” “哼…朕倒要看看这些女人到底能玩出什么花样!” * 江欣月进宫后,连太后的影子都没见着,就被带去偏殿抄佛经。 这太后似乎很喜欢罚人抄佛经,这次是地藏经。 江欣月懒懒地靠在椅背上根本没想动笔,而是由兰草代劳,她则时不时往墨汁里面加点淡绿色的药汁,顺手帮兰草磨墨。 周嬷嬷在殿中有些焦虑地来回踱步:“王妃,刚才老奴似乎看到了安国长公主身边的席公公了。” 江欣月惊异地眨了眨眼:“安国长公主?就是那位终身不嫁在寺庙为国祈福的安国公主吗?” “王妃,安国长公主脾气古怪,最憎恶祸乱宫廷之事,如果有人在她耳边说了什么不利于王妃的谣言,一会儿怕是不好收拾。” 江欣月起身走到窗边,此刻已经是下午,天气阴沉沉的,隐隐有冬雷之声。 “嬷嬷怕什么,本妃又不是祸乱宫廷之人。” 金桂藏尸案,因为有安国长公主的插手,奉天殿再次坐满了一屋子皇室宗亲。 满头银发的长公主和太后一左一右坐在皇帝身侧,几个不问世事的老亲王、郡王都被请了过来。 “皇姑母、诸位王叔,今日劳几位费心了。” “皇上哪里话,身为皇室一员,此乃份内之事。人老了,图的就是宗室和睦,人丁兴旺,最想看的也是大周国祚昌隆,咱们这些老家伙也跟着享清福不是?” 郑亲王慈眉善目,身上有种闲云野鹤的慵懒,笑得意味深长。 太后笑看他埋怨,“十弟没事就在宫里多留几日。自先皇去世,哀家也许久不见你们夫妻了。” “多谢太后,只不过绿禾不喜宫中规矩,我这身子骨也睡惯了竹榻,只想早点回山上去。”郑亲王含笑摇头。 安国长公主一直冷眼旁观,这会儿望着下方陆陆续续进来的皇家子弟,说道:“哪位是安王妃?” 江欣月刚刚落座,就听到长公主的声音,无奈一笑:“臣妾拜见安国长公主殿下,愿长公主殿下万福金安,福寿永昌。” 安国长公主冷眼打量着她问道:“听太后说你在抄经书?拿上来本宫瞧瞧?” 周嬷嬷赶紧走上前,将托盘里的经书递到了席姑姑的手里。 “倒是好字!”安国长公主放下手抄,看向太后道:“只不过如今她怀着孩子,还是先养胎为重。” 太后不动声色笑了笑,“安王妃,还不过来谢过你皇姑母?” 这时,宫外太监进来禀报:“皇上,慎刑司和大理寺卿到了。” “让他们把人带进来!” 同来的不仅有大理寺卿李绍光和慎刑司掌令单冬,还有刑部尚书聂恒。 宫人安置了桌案椅子,三人带着身后各自的刑部主事朝皇帝和后宫众人行礼后,各自入席。 紧接着大内侍卫押着一个白发苍苍的妇人进来。 “堂下何人,报上名来。” “民妇董紫晴,曾是冷宫罪妃白晓玲的贴身女官。” “因何撞鸣冤鼓?” “民妇在天子脚下谋生,前几日听闻崇德宫金桂树遭天火一事,心中有愧,夜夜噩梦连连,故而前来鸣冤,为死去的小皇子鸣冤!” 众人凝神静气,坐姿端正持重,而余光却都忍不住瞟向高位上的皇帝和太后。 “当年白妃被先帝打入冷宫时已经有三个月身孕,等孩子出生时胎位不正,难产下一胎死婴,那时正逢新帝登基,白妃心怀怨恨,要奴婢为她做一件事,就是把孩子埋在崇德宫中,诅咒大周皇室,世世代代不得善终。她会想办法让人把奴婢送出宫外逃生。” “奴婢为了苟活,应下此事。” 虽然已经问了很多遍,但慎刑司掌令秉持规程,顶着发麻的头皮继续出言问道:“此事非你一人可成事,仅凭你片面之词,做不得证。” “奴婢有人证,此人就在宫中,如今是浣洗房掌事,卓肇兴卓公公。” 浣洗房的掌事卓肇兴已经被刑具伺候了一遍,浑身无一处好肉,被人拖着进来的。 被拔光了牙齿的他含含糊糊交代了如何在崇德宫里埋下死婴,紫晴又是如何被运出宫的,顺带着又牵连了不少老宫人。 想来今日不过是走一遍过场,让人确认罪妃白晓玲的孩子已经死了,而从冷宫里走出来的先帝幺子魏祯,根本不是皇室子弟。 宗室中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安静端坐的安王妃。 都到了这个时候了,这个女子竟然安之若素一点慌乱都没有。 ‘轰…’隆一声,惊雷响起,一道闪电如同利剑一般滑过了一片黑沉的天空。 殿外不知谁惊呼了一声:“皇后娘娘…” 一个身穿紫金凤袍,携着风雷之势气势的女子转瞬进了殿中。 是皇后。 她今日化了极浓艳的妆,虽然在她苍老憔悴的面容上有些过于俗艳,可她一身凤袍流淌着熠熠的光彩,金银绣线飞鹤转凤,冰冷而华美,撑起了皇后该有的雍容贵气。 “胡说八道!”她怒气冲冲地走到跪在场中几个人犯面前,看着紫晴时抬手就是一巴掌。 “皇后娘娘…” 三位主审没想到往日端庄冷静的皇后今日如同市井泼妇,拽着董紫晴苍白的发髻狠狠扇打:“你怎么敢!你怎么敢说这种话?你这个忘恩负义的贱婢,是谁叫你来撒谎的?啊?!” 只是他们不知道的是,皇后经历两次丧子之痛,被皇帝太后架空权力,皇贵妃和嫔妃屡次凌驾她头上撒野,她哪里还能控制得住情绪。 第173章 局 4 “快,快把皇后拉开,她疯了!”太后沉声吩咐。 康嬷嬷急忙带人一拥而上,和曹姑姑一起把情绪激动的皇后给拉开。 “我疯了?天啊…你们这群疯子竟然说我疯了?本宫若是今日不来,还不知道这奴才如何信口雌黄,祸乱宫廷!” 皇后哈哈大笑将康嬷嬷和曹姑姑甩了个趔趄,指着在场目瞪口呆的所有人道:“皇上,当初这两个贱奴都是冷宫罪妃白氏央求臣妾救出来的,臣妾可是请示过皇上的。罪妃所生的孩子,也是本宫给剪的脐带。什么胎位不正?简直是弥天大谎,欺君犯上!” “他们分明是受人指使,要害死本宫!究竟是谁??” 皇后在殿中来回梭巡目标,像只找不到出路的困兽,嘴角不停地抽搐着指着每个人:“是你?还是你??是谁指使这些人来造谣生事?本宫什么都没有了,只有一座空荡荡的崇德宫而已,你们连这都不放过吗?你们连皇上赏赐的百年金桂也敢动手?” 紫晴和卓肇兴已经吓得瘫倒在地,“不是的,罪妃就是胎位不正…” “哈哈,胎位不正的是皇贵妃!当时皇上在南海督战金国海寇,杨姝音难产召集所有太医院御医去漪澜殿候命,冷宫罪妃才在雪地里独自产下了安王!” 皇后血红的眼睛看向一脸错愕的太子,怒声道:“什么玷污皇室血脉,真要查起来,也该查一查这个本该胎位不正胎死腹中的太子殿下!” \\\"够了!\\\"太后重重一拍扶手,\\\"皇帝,还不叫人把疯后给拉下去!\\\" 若说在场人中谁最淡定,那非皇帝莫属了。 江欣月从一开始就关注着他的脸色,心中已经有了成算,她起身淡淡一笑: “皇上、太后娘娘,臣妾有两个问题想问一问这位紫晴姑姑。” 康嬷嬷冷冷道:“安王妃,太后娘娘今日请你进宫来参加宗族大会,只是因为你是安王府的人,但你也别忘了自己的身份,还是免开尊口吧!” “皇上,王爷如今在南海督战,可京城有心怀叵测之人往他身上泼脏水,此举用心险恶,臣妾两个疑惑藏在心里实在堵得慌,不问不甘心。” “你说吧!” 开口的是一直皱眉沉默的安国长公主,随后她又指着被宫人拉扯的皇后道:“搬张软椅过来给皇后坐,她乃是大周的国母,宸王再多错处也罪不及皇后,日后谁再敢对皇后不敬,都以大不敬之罪处置!” 太后微微皱眉,把长公主请来可不是让她当和事佬的,这杀伐果断把皇室荣辱视为己任的大长公主怎么今日这么闲适淡然? 像是来看戏的? “皇姑母!”皇后摆脱了控制,瞬间泪雨滂沱,几步跪倒在长公主脚边恸哭流涕,“丰儿死的冤枉啊…臣妾的心快痛死了,可这些妖魔鬼怪还要来害臣妾,差点把臣妾烧死在寝宫里啊…求皇姑母为臣妾做主!” “起来,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皇室的体面都被你丢尽了!” 长公主眼底有着怜惜,但语气强硬,她看向太后:“你选的儿媳,何以如此委屈她?何苦来?” 太后掩去眼底阴郁,低头道:“皇姐恕罪,哀家是恨铁不成钢。” “当初选中她,也不为的就是好脾性易掌控么?”大长公主冷冷戳穿,挥手让身边女官扶起皇后站到一边。 太后脸色愈发难看,无言以对。 长公主看向站在场中挺着大肚子的安王妃:“这个丫头,倒是与你年轻时有几分神似。” 太后不屑,但不得不承认这女人确实是皇室中的奇葩,一身硬骨头,难啃的很! 只见江欣月走到紫晴面前,问的却是三位主审:“三位大人,本妃有第一问,既然这位紫晴姑姑说当初废妃产下死胎后,许了她出宫自由的好处,让她把死婴埋入崇德宫,请问崇德宫是什么地方,难道像冷宫一样冷寂无人吗?没有人里应外合,她是怎么靠近金桂树埋死婴的?这可不是偷偷摸摸能做到的?” 皇后一怔,皇帝眼底闪过笑意。 而三位主审额头冒汗,这一点他们想过,但这样一来涉及太广,皇后、皇贵妃都会牵扯其中,到时候真调查清楚了,他们三人只怕是也自身难保了! 紫晴垂死挣扎道:“没有,是奴婢一个人偷偷进去的,当时恰逢换岗,奴婢轻而易举地进入了崇德宫里!” 江欣月笑道:“原来如此,说来说去,还是崇德宫的人玩忽职守,让你得逞了。” “那么本妃再问你,既然你为了自保不惜犯下滔天大祸,如今为何大义凛然走进皇宫承担罪名,你可知这是诛九族的大罪!” 紫晴眼皮一颤,咬了咬牙重重磕了头:“奴婢早该是已死之人,苟且偷生了二十多年,已经足矣。” 江欣月冷笑:“那你家人呢?你死不足惜,却要连累你家人为你殉葬。” 紫晴抬起眼,盯着眼前这个危险的女人,斩钉截铁地说:“安王妃,奴婢没有家人!” “原来桐乡王撰不是你的丈夫,你也没有三个儿子对吧…王霖,你应该认识吧?” 紫晴苍老面容由青转白,继而涨得通红,颤颤发抖指着江欣月:“没有,不认识!王妃的话,奴婢一句也听不懂,奴婢是来认罪的!” 她额头重重磕在汉白玉地面上,沉声道:“奴婢为自己犯下的罪孽忏悔,求皇上、太后赐奴婢死罪!” 太后无声叹息闭上了眼。 皇帝看着江欣月,神色复杂道:“安王妃何处查得?可有证据?” “回皇上的话,祥丰钱庄是臣妾陪嫁,之前有王姓二子抵押了玉佩,朝奉发现是宫中御品,便报了王府于我知晓,这才确认是这对兄弟的家母曾是宫中女官出身,本以为也不是什么大事,直到这位紫晴姑姑的出现,臣妾才起了怀疑。” 江欣月让周嬷嬷呈上钱庄当票,上面是王姓兄弟的手印和落款。 “臣妾已经找到了二人,只要皇上允许,就能立刻对峙。” 太子听到‘王霖’二字时,已经变了脸色,哪里还有刚才闲适看戏的轻松。 这该死的安王妃,好歹毒的手段,这是要置他于死地么! “奴婢人微言轻,自然比不得安王妃权势滔天,只需收买几个人证就能推翻奴婢的证词,可苍天在上,奴婢所说句句属实,若有半字谎言天打雷劈!” 她话音刚落,殿外又是一声震耳欲聋的惊雷伴随着闪电劈了下来,映得殿外石兽面目狰狞。 江欣月道:“皇上,既然这老妪非说与王氏兄弟无关,口口声声说臣妾以权压民,颠倒黑白,臣妾倒有一法,滴血验亲。” “滴血验亲?” 大理寺卿李绍光转身朝在场众人一拱手道:“皇上、太后,诸位王爷,臣以为安王妃的方法可行,如果这董氏真的隐瞒了自己出宫后成亲生子的事实,已是欺君之罪,所鸣冤的事实也毫无疑问是居心叵测的捏造。” 坐在太后下首的惠妃忽然开口:“李大人此言差矣,也许董氏隐瞒家室的初衷是为了保全家人,独自赴死请罪呢?李大人别忘了现在我们是在为皇族宗室清理门户,先祖灵位在此,大周朝的皇家血脉不可玷污,当初冷宫罪妃白氏究竟有没有让贴身婢女董紫晴替换死胎?诅咒皇室?就算是要滴血认亲,也该是证安王的血!” 第174章 局 5 皇后满眼赤红,阴森森盯着这个往日佛面善心的伪善高手,怒声斥责:“大胆惠妃,你是在质疑本宫说谎么?当初安王出生,本宫亲眼所见,怎会有错?” “皇后娘娘息怒,你仁慈心善,才会被人利用不是吗?若非您伸出援手,怎会被小人得逞,崇德宫又怎会备受诅咒?” 惠妃言辞温柔,却说着扎人心扉的毒辣话语,气得皇后脸色青白交加。 江欣月冷眼旁观,看清了这些人的嘴脸和立场,她遂缓缓开口道:“皇上,其实要证明王爷是否是罪妃白氏所生,并不难。” 她看向满脸怨恨阴毒的董紫晴淡淡道:“董氏,本妃问你,你是否坚持罪妃白氏所生的婴孩是死胎,也是由你抱去崇德殿埋尸的?” “是!”董紫晴目光冷硬坚定,一副视死如归! “那么你也能确定,死胎是个皇子?” “当然确定!” 江欣月笑了,“是啊,否则你也不会找了个宫女偷生的男婴替代死胎了,对吗?” “没错,这是奴婢一生最后悔的事情,奴婢有罪!” 江欣月笑意渐渐冰冷:“你是有罪,罪该万死!” 董紫晴皱了皱眉,惊疑不定地看着她,事已至此,这安王妃不该惶惶失措,惊惧害怕么?怎么还能说出这种话? 江欣月却不再看她,而是望向三位主审:“三位大人,可是查验清楚襁褓尸体了么?确定是男婴么?” 刑部尚书聂恒回禀道:“回王妃,刚才经三司衙门几位老仵作再三验证,死胎乃是早产儿,从尸骨结构论断,是女婴无疑!” 他此话一出,满堂哗然。 皇帝深沉的目光从江欣月身上移开,落在太子身上:“太子,王霖是你的人?” 太子早已心惊胆战,他敛衽跪地,惨白了脸强自镇定:“是宸王当初举荐给儿臣的,儿臣见他才华横溢,心生惜才之心,才留在了府中。父皇明鉴,儿臣真不知道他的来历!” “哈哈哈…”皇后笑得面庞扭曲,“丰儿人都死了…你们还一个个将丰儿踩在脚底下,出了事就知道往死人身上推是吧?你们这些贱人是不是把本宫当成了摆设?把崇德宫当做了戏台子?” “皇后!”皇帝冷冷出声,“此事朕自会秉公处理,定不让人冤枉了宸王!” “你说的话本宫还会信吗?先太子死的时候,你陪着杨氏那贱人,丰儿死的时候,你还是捧着杨姝音那贱人,把罪名都推到了丰儿身上,还把他从皇陵拉出来定罪鞭尸!丰儿真的死的太惨了,他生前那么信任你崇敬你,可你就是这么对他的!就是这么对你嫡出的孩子!如今太子在崇德宫做下如此滔天罪孽,闹出这般地步,你还要护着他?你竟然还敢护着他!” 皇后哭花了的浓妆犹如地狱鬼魅,一步一步逼近皇帝座前:“你可知你当初在南海督战时,杨姝音正和你的丞相大人花前月下重叙旧情,太子怎么来的,本宫不信你没怀疑过!可你为了皇位,还是忍着带着绿帽委曲求全哈哈哈哈…” “来人呐!把皇后押下去!”皇帝面色铁青,紧绷着声音厉声吩咐。 皇后已经全然豁出去,惨笑着看着长公主和太后:“臣妾死不足惜,可大周皇室的血脉早就脏了,不信你们让这些皇子滴血验亲试试,哈哈哈哈,指不定都不是皇帝的!哈哈哈哈…” 除了皇室宗亲,所有人都噤若寒蝉,只觉今日听到的都是足以砍头灭口的大罪,能否活着走出这奉天殿都未知。 然而,还有一女子竟敢在这种时候开口,把所有人的关注点拉回正题。 江欣月扶着肚子高声说道:“皇上,既然仵作联手验证,足以证明这董氏满口谎言,只她区区贱民怎敢撒下弥天大谎,背后定然有人指使。如今南海炎国步步紧逼,极有可能是京城混入了细作,企图在京城制造混乱,好叫前线腹背受敌。” 卓肇兴和董紫晴像被打入了地狱,最后一丝侥幸被彻底浇灭,浑身颤抖着,呼吸一下子急促了起来:“不是的!奴才绝对没有受人指使,这些都是真的!皇上,奴才没有说谎!” 经皇后一通指责,只见皇帝此刻额上青筋几次暴起,似有无法遏制的怒气,“李绍光你还愣着做什么?还不他们带下去,立刻捉拿王家三子,验明血亲后即刻凌迟处死以儆效尤!若再传出安王府的风言闲语,照此拿办,决不容恕!” 他目光扫过端王,再看向太子:“此案未水落石出之前,太子禁足太庙,没有朕的旨意,任何人不得面见太子!” 端王垂眸,姿态十分恭顺谦卑,而唇边溢出一抹阴笑。 “父皇,儿臣真的是冤枉的!”太子抱着皇帝的靴子痛哭流涕,“一切都是那王霖的主意,儿臣是被蒙在鼓里啊!” 皇帝眼底失望更浓,一脚踢开太子:“听说太子妃久病不愈,想必不能好生照顾朕的长孙,今夜就把皇长孙接入皇宫,由朕亲自教养!” “皇帝,你乃是一国之君,这种事当由后宫宫妃代劳!”太后冷冷道。 皇帝面无表情起身,背对着太后说道:“后宫乌烟瘴气,朕不放心!”说罢快步离开! 临走时还下令今日所有奉天殿的奴婢宫人全部处死灭口。 周嬷嬷和兰草紧跟在江欣月身后,直到被大内侍卫送出宫,还是心有余悸,后背浸湿一身冷汗。 这趟进宫,几乎是在阎罗殿里滚了一圈回来的。 但想到自家王妃刚才从容不迫,轻而易举就把安王府从这片泥淖中摘了干净,怎么想都是匪夷所思,叹服不已。 “皇后娘娘怎么突然变成这样,真是难以想象?” 周嬷嬷不知详情,只知道皇后从未出阁时就是闺中典范,名门风度,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从未有过如此失态,哪怕是先太子死的时候,她都只是暗自垂泪,没有过激的举动。 江欣月神色淡淡,望着车帘外暴雨如注没有说话。 她给阿玉的特制迷药足以让人神智癫狂,皇后这样已经是很克制了! 就在这时,上空又是几道巨大的闪电撕裂夜幕,拉着马车的骏马受惊般扬蹄嘶鸣了起来,好在有侍卫车夫及时控制,才稳定了骚乱。 几列赤甲军的将士策马疾驰而过,朝着皇宫的方向疾奔。 周嬷嬷掀开车帘问道:“发生什么事情了?” “是皇城禁卫军,听说刚刚宁圣宫出事了,太后被天雷击中,宁圣宫也起了大火,宫中大乱,他们奉命进宫护驾。” 江欣月闭上眼,轻声吩咐:“从今日起,王府闭门谢客,莫管闲事。” * * * 在皇宫里乱成一片,朝野上下人心惶惶,那个让太子、安王妃恨得咬牙切齿,皇帝下令三司众人限时拿人法办的王霖已经闻风而动,卷包袱跑路。 在一处僻静的乡下农庄里面,一行黑衣人悄然到来,为首男子面容俊朗,气度雍容:“客人远道而来,还不开门迎接么?” 一片漆黑的屋里亮起微弱的烛火, 门轻轻开了,从门缝里探出一张死气老人脸。等看清来人容貌,他眼底闪过阴郁:“你们怎么找来此地?就不怕把宫里的暗探引过来吗?” 说话的声音正是王霖。 “大胆!”俊朗男子身边的侍卫拔刀抵在门上:“主人到此,还不开门!?” 俊朗男子微微一笑:“你把京城搅得天翻地覆,就想跑人?你与本王的交易还没完呢!” 王霖死死抵着门,恶狠狠威胁:“端王殿下应该知道,你们能够跟踪我,不过是仗着我不敢声张,可是这里是穷乡僻壤,我王霖惜命之人,又怎会独自一人待在此地?还是快些说出来意的好。” 俊朗男子正是今日在宗族大会如同隐形人一样存在的端王,冷眼旁观着事态发展,他再次确定了皇帝偏心安王不是一点半点。 如今宁圣宫遭雷劈,太后生死不知,成国公府和李国公府态度暧昧不明,他好不容易培植起来的势力可不能毁于一朝。 他一挥手,从黑暗中闪身出来一个侍卫,手上端着一个锦盒,将锦盒呈上给那中年人。 王霖迟疑地将锦盒打开,一眼看去都是一惊,里面端端正正放着一叠厚厚的银票。 端王长眉一挑:“虽然你失败了,但这不重要。这里是五十万两银票,本王知道你接近太子、和本王的目的是为宸王报仇。而且,你背后还站着一股势力,本王说的可对?” 王霖面目抽了抽,正要说话,却被他身后一人接了话头:“哈哈哈,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原来端王殿下才是扮猪吃老虎的那个!” 王霖瞬间被扯到一边,他身后出现一个中年男子,从王霖手里拿过银票,冷冷道:“可是端王,你没有宸王的雄厚实力,也没有太子的名正言顺,凭什么让我们为你效力?” “就凭本王知道你们是楚人,还是楚国谭智的死士!此次来京城,一为搅乱皇城,二是为主报仇!安王府的那个女人屡次坏你们好事,在西关力挽狂澜,你们对她恨之入骨,却苦无接近她的对策不是么?” 中年人面露狠厉之色,冷冷看着端王良久,才敞开门:“阁下不妨说说条件,如果我们觉得合理,也未必不可。” 端王阔步进门,诡秘的一笑道:“当初你们楚国人如何与宸王做了交易,本王全盘接受。本王知道他许了西关十四城给楚国,只要你们拿下安王夫妇。你们如今虽然惨败,但本王认为你们输在一个契机。” \\\"你们楚国现在不过是依靠着炎国海军的先发制胜,才有恃无恐跟着卷土重来,却不知我朝早有防备,否则我父王绝不会放着经验老道的大将军不用,却派出了安王亲自前往。海战靠的不是勇,而是‘智’。本王敢打赌,你们这次两国联手,都未必是安王的对手。\\\" 从最近一次的南海密报看来,端王说的确实是没错。 王霖和中年人两人交换了一个眼色,“端王的意思是?” 端王微微一笑,低声说了一句什么,却令王霖等人面色微变。 见中年男人神色有些犹豫,端王又叫人送上了一卷画。 王霖上前接过,展开一看,蓦地瞪大了眼睛。 过了片刻,他默默转身回去递给中年人。 中年人倒吸一口冷气,面露狐疑上下打量着端王:“西关五城三洲军事布防图?端王殿下,在下可否问你,与这安王妃有何过节?不是老夫不信你,实在是…” 当初宸王与楚国谭智做交易,都没有这般诚意,只是口头承诺罢了。 若早知如此,他们该另投明主,也不至于落到如今地步。 他们这次前来皇城的目的确实就是杀死安王妃替少主报仇,奈何盘桓良久,一直找不到机会下手,而边关已经烧起战火,时间紧迫! 现在机会就在眼前,而对方额外的条件竟然是… “本王要的是皇位,你们要的是那女人的人头,到时候本王会叫人把你们慢慢送进皇宫,只要少说话,无人能发现你们的身份。” 王霖面露惊恐之色,正要说话时,端王身边的侍卫已经拔刀利落地下手。 一丝血线从他脖子里喷涌而出,王霖抱着脖子艰难地喃喃了一句,“引狼…不可…”便倒地气绝。 中年男人轻声叹息:“他说的不错,端王殿下不怕引狼入室么?” \\\"哈哈哈,就凭你们几十个死士,还能颠覆我大周皇朝不成?\\\"端王笑过后目露精光,“只要事成,京城尽在本王手中,想必你们虽为死士,也不想客死异乡,作为报酬,本王自然会放你们离开!” * 丞相吴峥自上位以来从未再如此急躁不安过,他乘着软轿来到太子府邸,门口羽林卫林立把手大门,见他出现也没有什么好脸色。 “陛下有旨,太子闭门思过,任何人都不得打扰。” 吴峥不动声色,从腰间解下金黄色的令牌在众人面前晃了晃,其中羽林卫队长迟疑片刻,对众人使了眼色纷纷下跪:“末将不知丞相身负皇命,请丞相恕罪!” 吴峥不再看众人一眼,大步走了进去。 侍卫队长赶紧命令身边人去进宫禀报皇帝,圣上御赐金牌,见者如见圣上亲临,他们不敢不从。 太子妃早已经等在那里, 见自己父亲亲自前来,泪眼婆娑地上前见安。 “太子妃,你是未来国母,怎可忘记了礼数,对臣子行大礼?”吴峥面无表情斥责女儿,但还是叫人扶着太子妃往屋里走去。 “太子何处?” 不等太子妃说话,太子已经匆匆出来,一见到吴峥,太子便亲切的上前握着老丈人的手道:“岳父大人你可来了,孤这次被人陷害至此,门客全都跑的无影无踪。可孤已经是船到江心,不能回头了,不是登基为帝,就是圈禁赐死。如今连母妃都被禁足夺权,真的是走投无路了,还请岳父大人为孤想想法子,该如何挽回圣心?” “挽回圣心?”吴峥皱了皱眉,挥退屋中人后,盯着太子道:“圣心从始至终都不曾在你身上,你不过是你父皇用来掩人耳目的傀儡太子罢了?” “什么?”太子猛地甩开他的手,怒视:“丞相,孤叫你来是出主意,你却离间孤与父皇的感情?” “哼,如果你父皇真的看重你,就不会任由皇后当众质疑你的皇族血脉!他眼中的储君从来只有一个,那就是安王!” 恍如晴天霹雳,好似有什么记忆在脑子里涌现,太子脚下一软瘫坐在地上。 第175章 谭关密报 南海 盐城 魏祯放下手中密报,这是来自京城萧无义亲自书写的密信,北境大案,所有涉案官员已经处决完毕,经历宫中金桂死胎一案,太子党羽折损大半,贵妃被禁足后宫剥夺六宫职权。 太后被惊雷击中,至今昏迷不醒,尽管有太医院合力医治,也不尽人意。 “这丫头…”魏祯眼含笑意,“真是不听话。” 他从信中才知道离京后发生了这么多事,亏得他的阿月力挽狂澜,把这么一大帮子人都扯了进去自顾不暇,再无人招惹她麻烦。 只不过…太后那边… 想到谭关密报,李国公府在炎国边境造下的孽,因而才酿成了如今的海战。 正在他沉思之时,暗卫统领姜覆匆匆走进来禀报道:“王爷,大将军陈德光在外求见。” 陈德光是南海盐城本土人士,一直效力在柳镇雄麾下,但因为性情耿直,看不惯这些人官商勾结,谋取私利,所以一直被打压,空有一身本事无处使。 他做梦都没想到有朝一日会坐上元帅之位,指挥海战,还是皇帝钦点。 想到在吴越一案上自己曾协助安王调查线索,想必升官一事也少不得安王举荐。 他心存感激,故而在这次战事上拼尽全力发挥自己所长,不敢让安王失望。 陈德光负手而立,站在书房外正思索说辞,就听安王的声音:“不知道大将军来此有何贵干,可是军饷有什么差池,若是如此,本王必然责成兵部、户部的官员尽心竭力。” “王爷,一刻之前,末将接到谍报,炎国陆军已经再次兵临天佑城外,他们这一次卷土重来,不似佯攻,虽然谭关外有李国公和众将才镇守,应可无碍,可末将认为这次炎国发动战争的契机十分古怪…” 他思忖着说辞,坦言道:“我军几处海域兵力不足的弊端,对方似乎了如指掌?” 魏祯说:“这次炎国海军不攻丹霞湾,转而取和门滩是有缘故,因为和门滩比邻吉云岛,炎国的目的是攻占吉云岛,联合楚军进犯我大周。” 陈德光闻言顿时沁出一脑门冷汗:“和门滩乃是闽越江河入海的咽喉要地,若是此处有失,灵州淮阳都会危急…” “因此,在炎国海军到达之前,我们得先派人攻占吉云岛!” 魏祯语气虽淡,陈德光仍然听出他话语中的冰寒。 只是…和门滩、蓟州岭等地虽是防御海寇的重要军镇,却因柳镇雄往年执政时,嫌这几处耗费糜重,几次削减军费,尽管他多次进谏,柳镇雄仍然不为所动,还把他一贬再贬,再无话语权才罢休。 “吉云岛如今已经投效楚国,对我们大周虎视眈眈,还在海域设下重重防御陷阱,若我们的船舰靠近,定会造成连锁反应,到时候要面对的不仅是吉云岛,还有楚国的驻军。” 魏祯冷然道:“吉云岛国主本就是海寇出身,海盗重利,本王已经派了密谍潜入岛中,与吉云岛国主宠妃暗中接头,到时只要信号烟起,我军只管进攻便是!” 陈德光越听越心惊:“王爷,请恕末将多疑之罪,这吉云岛人最擅长两面三刀,背刺盟友,这国主的宠妃可能尽信?” 魏祯遥望天际,好似穿过眼前这片碧海,就是能抵达京城,他突然很想念京城那张巧笑倩兮的桃花颜,忍不住面露淡淡笑意:“那宠妃是我们的人!” 陈德光兴奋地道:“原来是王爷洞察先机,早已布局,能跟在王爷身边,是末将之幸!” 魏祯淡淡道:“这个计策并非本王洞察,本王的王妃未卜先知。” 陈德光震惊,继而露出疑惑的神情。 魏祯没有解释太多,说道:“既然已经有了对策,本王倒想听听将军的意见,将军预备几日拿下吉云岛?” “若是能够攻破阻梗在和门滩附近的海寇群岛,南海军就再无敌手,只是那里暗流涌动,极为凶险。” 魏祯召来姜覆:“取海图来。” “海图?”陈德光从怀里取出海图说道:“不用劳烦王爷,末将带来了。” “不是,是王妃家传秘宝。” 江家秘藏的《九洲海河枢纽图志》,如今也是解决海战危局的重要关键,这也是皇帝派他亲自前往的原因之一。 陈德光更加好奇,收起手里的残卷匆匆跟着魏祯往书房里走去。 * 自太后病倒已经两个多月,安王府闭门谢客,但各地的消息却不曾间断。 “王妃,王爷来信了!” 战羽兴冲冲将信递到柳嬷嬷手里。 柳嬷嬷朝他‘嘘’了一声,示意王妃还睡着。 随着肚中孩子月份越大,江欣月愈发嗜睡,早先她还会遁入空间利用灵泉水给自己养养神, 但最近几日只要一闭上眼就会睡得昏天暗地,也请了御医诊脉,都说她和胎儿很好,不用担心。 “柳嬷嬷,是战羽来了吗?”江欣月略带沙哑的声音自屋内响起。 柳嬷嬷急忙把信送了进去,“王妃,可要吃点东西?”这从上午睡到傍晚,就没有吃过东西,实在叫人担心。 江欣月看着信上熟悉的字体,来了精神,在柳嬷嬷搀扶下坐起来认真看了起来。 越看越惊心。 原来李国公的赫赫战功都是虚报瞒报,难怪大周与炎国的仇怨越结越深。 谭关之外就是炎国边界,当初先帝平定谭关后,由李国公镇守抵抗外敌入侵,这十多年来,虽然炎国偶有挑衅,其主要原因是李国公为了李家,为了培植自己的党羽,暗中侵扰了炎国边城,伤害屠杀普通的平民百姓,烧杀抢掠、奸淫掳掠无恶不作,甚至于,不少将士在杀了无数炎国百姓之后,还以人头赏军功。 从京城颁下的一道道战功累累、荣威赫赫的荣耀赏赐,背后竟然是这样讽刺血腥,惨无人道的阴谋诡计垒筑起的谎言高墙。 李国公此举激化了炎国和大周的仇怨,因而炎国不惜勾结海寇,与楚国联手海陆同时发动了进攻,誓死要破谭关,炎国皇帝为一雪前耻,下令斩获李国公首级者封王拜将。 “此事萧大人知道吗?”江欣月神色凝重。 “王妃放心,萧大人已经做好准备了。” “如何放心?如果这件事已经传入京城,必有大乱。通知所有暗卫,守好安王府,若有外敌,一律杀无赦。” “王妃,怎么会有外敌?王府在皇城内城,有十万禁军…” 江欣月打断柳嬷嬷的话:“殷侯可是太后的人,与李国公和成国公关系极好!就算皇上身边金吾卫无所不能,也有力不能及之处!” 第176章 引蛇出洞 战无不胜的谭关老将李国公被炎国元帅夏侯仪当胸一箭自马上射下,副将武智胜临危受命,接替李国公领军之职,率领残余兵力退守湖城。 此战过后,炎国士气高涨,对湖城已是虎视眈眈。 战事失利的消息终究没有瞒住多久,京城一瞬间陷入了愁云惨雾中。 然李国公重伤的消息,最开心的就是太子了。 为了拉拢武家,他不惜牺牲自己最爱的宠姬雪姬,将她送到了武朗宁的床上。 是的,那日被丢在屋脊上的雪姬最后是皇贵妃派人救了下来,使计将人重新送回了太子府中,无论她如何哀哭求饶,皇贵妃和太子为了保住自己的地位将她当做可交换的筹码送了出去。 若是贵妃和太子知道,雪姬的遭遇早已经被人从盛京传到了博邑侯府中,不知是作何感想? 江欣月忍着困意放下密报,上面写着端王近日举动,不由地冷笑出声。 皇帝这几个儿子,傻的傻的彻底,背地里还藏着一只阴险的豺狼,伺机而动,连老爹的性命也不放过。 阴云沉沉,风雨欲来。 早朝上一班朝臣,对李国公战败一事各分两派,吵得不可开交,更有人拿谭关谣传李国公包庇手下部将,拿边境百姓人头冒领军功一事放到早朝说事,说李国公如何只手遮天,在谭关为所欲为搅得民怨沸腾。 拿此事搬上台面说事的应是官场愣头青,该知道李国公的功绩是皇帝赐的,如果这个冒领军功,杀害无辜百姓的事情被证实,圣上的面子往哪里搁?强硬专横的太后又会如何处置? 除了个别头铁的御史跟风踩踏,无人敢搭这一茬。 皇帝听完后倒是没有什么表情,只是淡淡发了话。 “太子,就此事,你有何看法?” 能被父皇再次看重,钦点自己在朝堂上畅抒己见,备受冷落、剥夺政权已久的太子热泪盈眶,受宠若惊:“父皇,炎国早年对大周俯首听命是真,挖空心思对大周讨好上朝贡,突然翻脸未免事出有因,儿臣以为这些百姓谣传并非空穴来风,真得好好查清楚事情源头。而且这次炎国十万大军来袭,李国公不仅没有预查先机,等事情发生时把心腹部将推出去挡刀,自己想着弃城而逃,若非武定侯英明神武,谭关内三大城估计也早落入了炎国手中。” 吴峥等大臣瞧着太子面庞涨红,絮絮叨叨说了半天也没说到重点,还把对李国公府的敌意显露无疑摆在了明面上,心下不由叹息,果真是烂泥扶不上墙。 也不想想皇帝如今要听的是解决之策,而不是指责谁的不是。 太子见皇帝丝毫不为所动,反而容色愈发冷肃,心下颤颤,不知道哪里说的不对。 “端王,你呢?”皇帝冷冷道。 众人目光微凛,纷纷投向往日里这个不显山露水没存在感的亲王,俱是竖起耳朵,想听听这位皇子还能有什么高见? “父皇,武定侯这次能在危机四伏之际当机立断放弃谭关退守湖城,并在谭关设下重重陷阱埋伏重击敌军以少胜多,为援军和南海海军赢得十日战机,虽败犹胜!儿臣以为,若是再调派一队援兵围魏救赵,解决炎国先锋围湖城之患,让武定侯等人有喘息之机,重新夺下谭关,甚至是剿灭侵略谭关的炎军,也不在话下!” 他说的震耳发聩,不少臣子点头附和,其中早有武将等不及地站出来请旨前往救援谭关。 已赋闲在家的黄恩石当先,以他为首的一列武将十分赞同端王的想法,义愤填膺地跪在殿中请旨出战。 “哦,那你又如何看待楚国同时进攻西关的举动?”皇帝的语声温和,可见已经赞同了端王魏玄宜之前的说辞,眼中甚为欣赏。 而他这一举动令太子面色更是难看。 端王低垂眼眸,无比恭顺,但眼底闪过的阴毒之色叫人心惊,“楚国强弩之末,不过是想跟着炎国捡便宜罢了,西关有镇北侯坐镇不足为惧,只要武定侯和安王叔两方合力击退炎国,楚人只会如丧家犬夹着尾巴转身逃走不敢恋战。 儿臣只想到一事,心中忧虑,武定侯虽然将才难得,但还难以服众,未免军心浮动造成不可逆的后果,若有身份贵重之人从中调停,应是事半功倍,如今安王叔在南海分身乏术,儿臣认为太子哥哥仁厚之名广为人传颂,如果这次太子哥哥能亲征前往为武定侯压阵,一定能凯旋而归。” 位列文臣之中,以吴峥为首的臣子纷纷震惊盯着立在大殿中央的俊朗青年,一时间竟然摸不准此人想干什么? 他心下思绪百转,立时有了头绪,随即不动声色朝户部尚书使了个眼色。 皇城城内,但凡有些根底之人,无人不知,西关和南海的几次祸乱造成的粮草告急已有好些时日,这时候若是再接连调派兵力,粮草必定先要跟上。 而按照往年惯例,这主意一旦由谁起了头,后边一切事宜都会由此人全权负责。 无论南海、西关还是谭关哪一方出了事,到时候都得由太子背着大责,而端王不仅安然无事,还能捡着捞大便宜。 这位端王可不能小觑啊,竟然也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野心家,连太子都敢算计,还算计的如此堂堂正正,叫人无可反驳。 更让人郁结气闷的是,太子竟然十分高兴这位皇弟的‘助攻’,赶紧跪地请命决不辱使命,气得底下还对太子抱有幻想的几个大臣直接翻了白眼。 尽管吴峥联合几位大臣权衡利弊上奏此事弊端,户部尚书如何哭穷说着不妥,皇帝似乎对端王的提议十分动容,早朝一散,就召了太子、端王和几位相关大臣去了御书房商议具体事宜。 早朝的消息震动京城,从未出过京城的太子居然要御驾亲征去谭关为李国公助威,有振臂欢呼祈祷凯旋的,也有忧虑害怕坐卧不安的。 更多的是隔岸观火看热闹。 听着萧无义从朝堂带回来的消息,江欣月一眼道破玄机:“调虎离山。” “调虎离山!”萧无义也是肯定点头。 江欣月点了点桌上密报:“那个石道长不可尽信,如今最能亲近皇上的除了金吾卫也只有他了,并不是我不信王爷用人的眼光,只是人心难测,端王能做到这一步,一定是有了八成把握。” 第177章 亦喜亦忧 冬月最末一日,早朝之上,兵部尚书正在向周帝禀报各路战况。 勤政殿上众人俱是目不斜视,谨小慎微。 前几日演武场上太子竟然从马上摔了下来,不仅摔断了腿,连脑袋也磕破了,昏昏沉沉躺在床上不省人事。 皇帝命金吾卫查了情况,已经知道这里面有人暗中在马上动了手脚,一连几日收拾了几个官员和将领,还把太子身边一行护卫全都血洗了一遍。 尽管如此,脸色依然不好看,整日黑沉着脸。 兵部尚书带回来的消息也不好,湖城已经被炎国大军围城七日,城中粮草告罄,援军被炎国奇兵阻拦在五十里外各个击破,狼狈溃逃。 就算兵部尚书上报了西关取得小胜的好消息,大殿上因为皇上阴沉可怕的脸色,各个大臣都不敢吭气。 “报——”一声嘹亮通传,刺破天际。自殿外,由远及近快速传来。 一个小太监脚下生风,面上一派狂喜,跨进门槛时险些被绊了腿脚。踉跄几步,膝盖砰一声重重砸在地上,高高举起手上急报。 “南海大捷!恭喜皇上,南海大捷,安王殿下已经收复吉云岛,登陆炎国海城,率兵直逼降炎国王都!” 这一则惊天喜讯犹如平地惊雷,勤政殿上皇帝愣了好久猛地拍案而起,爆发出一阵朗声大笑。 * 江欣月正在让兰草她们把刚刚酿好的桂花酿埋到凋零的桂花树下,就听家仆禀报张夫人来了。 “姐姐,你怎么来了?”她展颜笑着迎了上去。 “哎呀,你站在那里别动呀,”江馨兰急忙推开丫鬟快步上前扶着她:“不好好在屋里歇着,这么大的肚子还在院子里折腾,做什么呢?” “秋彤说已经掌握了姐姐教授酿酒的要诀,非要让我们开开眼,这不酿的几坛桂花酒着实醉人,我就让人把酒埋进桂花树下,来年等姐姐回来一同品尝。” “要喝桂花酿有何难,姐姐这次来。带了好些陈酿,桃花、梨花、桂花还有梅花,等你生下小世子,咱们姐妹好生畅饮。” “那就一言为定了。”两人说笑着牵着手往里屋走。 “南海大捷,西关也被大哥平定了局势,夫君昨夜同我说想尽快去龙象城赴任,问我愿不愿意同他一起去。但我想着你一个人撑着安王府,总得有个人陪着,姐姐虽然没什么用,至少在你生孩子的时候能护着你照顾不是?” “姐姐,既然姐夫都决定了,你就同他去吧,不用担心我。” 江欣月心里暖暖的,说话也愈发温和:“偌大的安王府难道还照顾不了一个孕妇不成,这不是还有柳嬷嬷和兰草她们么,你放心吧。” 江馨兰欲言又止,垂头沉默了片刻说道:“今日早朝的事情你听说了吗,安王殿下他带兵直逼炎国皇城,夫君说炎国人睚眦必报,这一仗宜和不宜战,眼看你临盆在即,要是王爷能早些回来就好了…” “姐姐,说实话,这话是张昭说的,还是张尚书说的?” 江馨兰满面通红,蹙着眉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江欣月哪里看不出自家二姐被公婆利用着过来套话呢! 可别说她对魏祯的谋算不知情,就算猜得到一二,她也不会去干涉。张府早已经投靠贵妃是事实,如今覆水难收,若想一条道走到黑真是不甘心,谁都知道太子庸碌无为,却不知道太子竟然能蠢钝到如此地步,别说在朝堂上比不过默默无闻的端王,就连演武骑射都能闹出笑话当众出丑。 大周重武轻文,有这样的储君继位,众将士和追随者都是眼前一黑看不到光明了。 虽然现在皇帝有意扶植皇长孙,但还是有不少人都转投了端王。 宸王暴毙、晋王流放,太子蠢钝大失人心,只有端王一枝独秀。 作为吏部尚书的张启澜怎会看不清局势。 若真要在皇室中找一个能与端王抗衡的,也只有深得皇帝宠信的安王了。 现在只看安王府站哪边,哪边就是稳操胜券的未来储君,至于太子,继续这样下去,被废是迟早的事情。 江欣月意味深长似说:“姐姐呀,朝堂的事情是男人们的事情,咱们女人就好好过好自己的日子,守好自家门庭。看得出来姐夫很在乎你,你就不要管旁的事,一心跟着他去吧,到了西关,有大哥的势力照顾你们,无人敢欺负你。” “可是这边公婆…” “姐姐!”江欣月语气沉了沉,见不得这二姐又犯老毛病,又跟她来一套三从四德的说辞。 江馨兰知她性子,也就见好就收,只是赧然笑着,与她转开话题说起了其他趣闻,坐了一小会儿才离开。 三日后,江馨兰跟着张昭轻装简行出发前往西关龙象城。 江欣月叫柳嬷嬷和秋彤前去送行。 与此同时,一个坏消息也传入了府中。 “你说什么,皇上受伤?” “王妃莫急,”陈总管赶紧安抚她:“刚刚从西营传来的消息,黄大将军陪同皇上去西营巡防点兵时,忽然遭遇刺杀,所幸伤势不重,刺客也已经拿下严审。” “萧大人现在在宫里?” “是的,萧大人奉命为皇上医治。” “奉命?”江欣月心头微凛,“奉谁的命?” 现在太后躺在床上,皇后和皇贵妃都在禁足中,宫中还有谁能使唤得动萧无义? “是丞相大人。” 江欣月思忖片刻,对陈总管道:“陈总管,我要你帮个忙。”她无声地张嘴说了三个字,却令陈总管悚然一惊。 “王妃,此事不妥,若有闪失,老奴如何向王爷交代?” 似乎早已料到陈总管会是这个反应,江欣月轻轻叹息了一声,道:“陈总管,你也是历经宫中诸多变故的老人了,你该知道如今的局面会造成什么后果?” “王妃,老奴只知道王妃待在王府最安全,王爷离开时已经备下了所有暗卫死士,绝不会让人伤害王妃半分,可一旦王妃进了宫,这些人鞭长莫及啊!” “陈总管,这次刺杀皇上是一个信号,有人会利用皇上的伤势做文章,皇上绝不能有事。” 第178章 良药 腊月初八是大周朝的千秋祭,往年一直都是由太子上皇城带领百姓向天祈福,祈祷祈祷未来一年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这一次京城变故太多,由皇室决议,由端王魏玄宜代替重伤的太子登皇城。 端王自然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当他恭谨而完美的完成了祭典之后,就是最挑剔的礼部大儒也只能赞叹不已,而端王也借着这一场祭典踏入了朝廷的权力中心,端王府前车水马龙,道贺的官员络绎不绝,与人迹寥落的太子府门庭形成了鲜明对比。 就连爱玩爱闹的端王妃也收敛性子应付各种聚会,鲜少往安王府找江欣月说话了。 * 皇帝虽然不是重伤,但箭头恰好伤在他的后背肩胛骨旧伤。蔓延到整个脊椎都动弹不得,疼的要命。 萧无义用草药和针灸双管齐下,见效甚微,这让他心生疑惑,认为皇帝的痛不仅仅来自于肩胛骨的伤势,另有原因。 可惜精通此道的萧彩蝶不在这里,他只能找来太医院里医术最好的医正商议对策。 太监总管张长胜看着心焦,从小跟在皇帝身边,经历过大战小战,宫廷动乱,受过的伤不计其数,从未见过他这样熬不住疼。 可此刻皇帝已经痛得脸色发白,牙关紧咬,坚毅的意志已经逐渐土崩瓦解。 这到底是有多疼啊? 却还要对外隐瞒伤情,就连最亲的皇子嫔妃都瞒着,生怕走漏一丝消息出去引起朝中动乱。 他不由地叹了口气。 这时,只听门外小太监王忠进来禀报:“公公,石道长来了。” 萧无义微微皱了眉,忽然想到了什么,目光凌厉地看向进来的中年男子。 石真人在宫里养的圆润了些,一身月白长袍暗纹涌动,在月色下泛着粼粼波光,愈发出尘若仙。 “萧大人,周太医,贫道这里有一味药可止陛下痛症。” 他手里举着一株淡紫色的鸡冠形植株,根须还带着泥土。 “般若草?”萧无义神色凝重。 “正是般若草,萧大人的镇痛药方中加入般若草,定能缓解陛下的伤痛。” 般若草与曼陀罗同长在极阴极险之地,虽有镇痛之效,但更让人在意的是它们都有致幻作用,对身体伤害极大,尤其是般若草,若是整株服用,直接会让人安详的送人去西方极乐,但萧无义不得不承认,比起现今的麻沸散,般若草的药效确实强过百倍千倍。 “不可!”他内心摇摆不定,但嘴上已经做出了决定。 “萧无义,为何不可?”皇帝隐约听到了石真人的话,见萧无义替他做了决定,原本被剧痛折磨不堪的精神愈发暴戾,咬牙切齿:“只要能镇痛,有何不可?” “启禀皇上,当初医圣师父曾提炼此药做麻沸散,发现此药毒性大于药性,对身体有极大伤害,绝不可用在人身上。” 石道人淡淡一笑:“医者配药与我们道宗炼药有所不同,医圣做不到,不代表我石真人做不到,萧大人若是不放心,可让人试药再斟酌是否可行?” 周太医说道:“老朽记得当初医圣是将般若草用于内服药方,但若是用于外敷,并不会有什么毒性。” 剧痛之下的皇帝哪里管得了那么多,这疼痛如万万千千细针戳扎着他敏感的神经,彻夜难眠,几乎要逼疯他!他很清楚这无毒的箭头之中有古怪,但只要有人能止了折磨人噬骨之痛,其他的都可以延后再说! “石真人,朕给你一天时间,马上配制出来,若真有奇效,朕封你为国医!” “是,贫道这就准备。”石真人看了眼萧无义,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转身和周太医去商议药方了。 张长胜看着两人之间的明朝暗涌,见萧无义拂袖走出了寝殿,急忙跟了出去:“萧大人,您这是去哪里?” 在他看来,萧家兄妹的医术真的在太医院之上,石真人炼药虽然能让皇上龙精虎猛,但在他看来,石真人除了炼制一些上不得台面的邪门歪道给不近后宫的皇上助兴,真的没别的本事。 这种时候萧大人可不能放手不管,若是有个闪失,他这个贴身服侍的大总管先得人头落地了。 “干爹!干爹…不好了…”王忠带着人急冲冲地又折返回来。 “放肆,皇上寝宫前你也敢大声喧哗,不要命了?”张长胜气不打一处来,压低声音呵斥着。 “干爹,皇后娘娘求见,她一定要见皇上,奴才们拦不住啊!” “皇后娘娘?” 不等张长胜反应,萧无义停住了脚步,“皇后娘娘在外面?” “是啊,不仅是皇后娘娘,安王妃也来了!” 这下张长胜和萧无义均是脸色一变,赶紧快步迎了出去。 “咦,王公公,这安王妃是个什么来头,竟然劳动张总管和萧大人一同出门迎接?这是比皇后娘娘还尊贵吗?”王忠身边的小太监好奇地问。 王忠一把扯过小太监拉到了门边,低声道:“小声点,安王妃厉不厉害咱不知道,但安王殿下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没有人不敢不敬着的!”说着扬了扬脖子,往门口瞧了几眼。 他身边的小太监目光飞快的动了一下,随即又低下头,不让人察觉他眼中异色。 * “你怎么来了?”萧无义匆匆走出大门,见皇后身边果然跟着高挺着肚子的江欣月。 皇后正在教训宫门口的侍卫,见他来了怒斥道:“萧无义你来得正好,本宫要见皇上有何不妥,为什么这些人不肯通禀就知道一味阻拦,以下犯上,你们可知罪?都想造反么?” 自从奉天殿公审时皇后现身后,皇帝没有废了她的后位,也没说继续禁足皇后,张长胜也不知道皇帝是个什么想法?如今皇后要见皇帝,他们更没有理由拒绝她,若是闹大了,引来旁的人只会暴露皇帝如今受伤严重的事实。 第179章 端王心计 张长胜赶紧卑躬屈膝请罪,并让人把阻拦皇后的侍卫给带了下去:“请皇后娘娘息怒,皇上虽然是轻伤,但箭头伤到了筋骨,需要静卧养伤,不得外人打扰,所以请皇后娘娘先行回宫,皇上痊愈后自会召见娘娘您。” 皇后也不知道这几天吃了什么,一身皇后威严的气势十足,原本温润多情的杏眼也变得阴沉凌厉,一甩袖怒声道:“本宫不想听废话,本宫是皇上的妻子,夫君受伤,身边怎可连个知冷知热照顾的人都没有?就算皇上不愿意见本宫,也该召几个嫔妃在身边伺候着才好。你这个大总管怎么办事的?” 这时,江欣月淡淡道:“萧大人,皇后娘娘刚刚大病初愈就赶着来照顾皇上,相信皇上不会连这点情分都不感念,还是请张公公回去禀告皇上一声可好?” 萧无义皱眉道:“安王妃深夜进宫,莫不是也来向皇上问安的?” “萧大人,听闻皇上受了箭伤,臣妾这里有祖传秘药镇定止痛可安眠,对伤筋动骨大有疗效。”她含笑让周嬷嬷把药瓶递给萧无义,然后对皇后说道:“皇后娘娘,此药需每隔一个时辰上一次药,这事儿还真得劳皇后娘娘辛苦一夜了。” 张长胜看着那翠绿瓶子的药目光一亮,再看萧无义郑重的手势,心里有了底,笑容愈发真心:“原来安王妃是来送药的,这份心意奴才一定如实禀告皇上,劳安王妃在此等候,容奴才进去通禀一声。” 皇后强硬地说道:“等等,本宫和你一起进去!”说罢直接推开了大内侍卫,大步走了进去。 张长胜迟疑了一下,迫于皇后威势,不敢再阻拦,只身快步在前面领路。 萧无义没有动,此刻甬道两端夜黑风冷,风声萧萧,他解下自己的大氅交给周嬷嬷,却被江欣月阻拦:“萧大人不用客气,眼下情况紧急,我只问一句,皇上伤势可好?” 萧无义用高大的身躯挡住侍卫们审视的目光,对她眼神示意:并不好。 江欣月笑得从容:“那瓶药可解燃眉之急,外敷内服,当夜可见其效。” 那可是糅杂了镇痛草药的灵泉水,还有加速愈合的作用,她很有信心。 “没想到你会深夜进宫,太冒险了。”萧无义不悦地说:“等一会儿张公公出来,我与他说一声就送你回府。” 江欣月轻轻摇了摇头:“萧大人,该走的是你。” “什么意思?” 这时,远处走来一行宫人,阴森森的宫灯在夜色里尤为扎眼,等人走近,才看清了为首的竟然是太后身边的康嬷嬷。 “安王妃,太后娘娘有请。” 萧无义好似明白了什么,眼底瞬间凝了霜色,“王妃…” 这女人该不会是…想以身作饵,把藏在宫里作恶的细作给引出来? 可王爷不在京城,她这么做真的可行? 江欣月神色淡然,对萧无义淡淡颔首:“萧大人,既然皇上这边无事,本妃就先去看望太后娘娘了,告辞。” 看着被众人簇拥着坐上软轿遥遥远去的女子,萧无义捏紧了双拳,眸中升起一抹幽暗的厉色。 “咦,萧大人,安王妃呢?” 王忠奉命出来请两人进去,却见只有萧无义一人僵硬站在门口,忍不住多嘴问了一句。 萧无义深深吸了口冷风,开口时已是神情淡定:“安王妃的药水可见效了?” 王忠稚气的脸上喜笑颜开: \\\"哎,萧大人您是没见着,那药水真的神奇,刚刚抹上药就见了奇效,圣上正等着安王妃觐见呢。\\\" “去禀告皇上、皇后一声,安王妃被太后请去了宁圣宫。” “这…”王忠愣了一下,不知道这深更半夜的太后娘娘那边怎么会到清和宫来请人?但还是赶紧跑回去通禀了。 萧无义则只身往宫外走去,修长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冗长黑暗的甬道尽头。 几道黑影很快越过黑暗,赶到他身边说:“萧先生,王忠身边跟着的几个小太监是新面孔,与石道人似乎很熟络,刚刚皇后进入寝宫时,那几个小太监很快去禀报了周太医和石真人,好在皇后娘娘动作利落,在他们赶过来之前先动手给皇上上了药。” “除了皇上身边,还有多少生面孔?是什么人送进来的?把这些人的来历底细查清楚!” “是。” * * * 比之以往,康嬷嬷这次明显恭敬和气了许多,把江欣月等人安排在太后寝宫东面的润和殿,然后说了一句去禀报太后娘娘,就一去不回了。 这次跟江欣月进宫的是周嬷嬷和秋彤。 秋彤比兰草更机灵明世故,在周嬷嬷服侍江欣月休息的时候,她已经出去打点了一圈,竟然从铜墙铁壁里挖出了一点点消息。 “王妃,太后娘娘在佛堂诵经呢!” 周嬷嬷吃了一惊,“你这小丫头可不许胡说,太后娘娘分明卧病在床,大半夜地怎么会在佛堂诵经?” “嘿嘿,嬷嬷这就不知道了吧,咱们王妃可是有先见之明的,不然你以为皇后娘娘的态度怎么会前后大相迥异。” 周嬷嬷惊讶地看向江欣月,江欣月轻轻摇头:“嬷嬷,稍安勿躁。” 先前端王在朝堂上一鸣惊人,一下子拿捏了户部,顺便收拢了一批武将嗷嗷待战的雄心。 皇帝也需要一个智勇双全的皇子来稳定朝局安抚民心,以谋后续,可他低估了这位皇子的野心,魏玄宜此人当初与太子和宸王两相交好,几乎如一条哈巴狗一样跪舔两位兄长的脚跟,除了端王妃没有动,经手的美人毫不犹豫都会拱手奉到太子塌边。 而宸王也是被他摸得底儿清,知道他不恋美色,但敛财成狂贪恋权势,则不择手段为他扫除障碍,一边又装若无意将太子那边的动向透露给宸王。哄得宸王私底下十分倚重于他,连带着宸王手底下不少幕僚和臣子都对他颇有好感。 宸王一倒,有人投奔太子,有些目光长远的,看重端王的野心和手段,拼上了身家性命赌在了他身上。 第180章 入局 1 江欣月记得前世端王虽没有这一世野心勃勃,但跟在宸王身边也是平安顺遂,至少在原主死时,他还是安享荣华,无病无灾。 这次太子受伤在外界看来安王府嫌疑最大,毕竟当时她这个安王妃在奉天殿对太子咄咄相逼的场景深入人心。 但萧无义和江欣月都明白,这次动手的除了端王魏玄宜,别无可能。 不仅嫁祸给安王府,还能为自己谋取天大的好处。 年幼的皇太孙尚不足一岁,其余年幼皇子嗷嗷待哺根本不惧威胁,他如今只要做出傲人政绩,就能为自己赢得争夺储君的机会。 至于皇帝… 江欣月凝望着跳动的烛火微微眯了眯眼,空间灵气动荡,时强时弱,灵草有枯萎的迹象,她认为这是警示,大周皇朝的气运正在衰退,根源在哪里? 是来源于她的夫君魏祯?还是皇帝受伤开始? 可惜这个世界没有及时联络的手机,她不能确定魏祯此刻是否安好。 那只能先替他守好皇帝。 想必近期有人想趁机作乱,此举一旦成功,国祚更迭,她这个依靠大周王朝气运而生的空间灵土,也将湮灭了吧? 这也是她今日不得不进宫的缘故,皇帝可不能死!而她现在唯一能操控的就是皇后,空间罂粟汁制成的汁液可迷惑人心,催眠皇后,让她为了宸王的尸骨可重返皇陵而不顾一切地保护皇帝,也只有她的身份能名正言顺出入皇帝寝宫无人敢放肆阻拦。 她埋伏在皇后身边的阿玉,就是中间穿针引线的重要角色,所以她命战羽和清莱易容成景仁宫的小太监,跟在曹姑姑和阿玉身边保护着。 “王妃,刚才端王进了佛堂与太后说了一个时辰的话才离开去了清和宫。”一个面白无须的小太监抱着食盒进来,轻声禀报。 江欣月掰开食盒里的一颗粉红馃子,里边藏了一卷细长的纸条。 “圣旨。” 圣旨? 这端王不会是想利用皇帝这次受伤的机会,用阴险手段威逼皇帝废太子立他为储君吧?这也未免太奇怪了。 “秋彤。”江欣月挥了挥手,对秋彤使了个眼色。 秋彤看了看小太监喉咙处十字形的伤疤,了然点了点头,上前对小太监比了个手势。 小太监面露惶恐之色,想要后退出去,被秋彤拦住,往他怀里塞了一锭金子,又比了个手势。 原来伺候太后饮食起居的宫女太监都被取了声带噤了声。 小太监与阿玉是同乡,往日因为皇后往太后宫里跑的勤,所以两人一来二去十分熟络,这次也是阿玉偷偷找到利用小太监对她的非分之想,让他投了安王府,安心为安王妃办事。 小太监以为只是偷偷塞个纸条传个信也就应了,没想到安王妃还要听太后和端王的谈话,这事儿只有他们几个小太监在场,若是事发,查起来他们几个都要人头落地。 秋彤假以颜色,又往他怀里塞了一包金子:“小公公,这是你几辈子都攒不起的财富,只要你一心向着安王府,咱们王妃可不会亏待了你,日后有的是荣华富贵的好日子等着你呢!” 小太监苍白脸色看着屋中三个虎视眈眈注视他的女人,仿佛他此刻只要拒绝,下一瞬这些女人就会叫他尸首分离。 最终他胡乱朝着秋彤比划了一串手势,然后跪地连连磕头求饶。 秋彤微微一怔,对江欣月说道:“王妃,他说端王临走时对太后说只要找到圣旨,就能大功告成。” “圣旨?” 大功告成? 什么意思?难道圣旨上写了废太子立端王不成? 江欣月让秋彤送小太监出门,坐在椅子上不由地有些头疼,此刻分外想念魏祯。 * 萧无义走出宫门,看到他的马车旁站着一个熟悉的人影,魏祯的暗卫统领—姜覆? 他心中一喜,快步走上前。 姜覆只是露了个面,身形一动如鬼魅般原地消失。 萧无义毫不迟疑上了马车,车夫不用吩咐,直接往城北的一处府邸驶去。 城北是富商云集的宅邸,一座青瓦红墙的雅致院落坐落其中丝毫不显眼,其中马车换了三辆,萧无义才踏入主院。 才进入大厅,就看到安王坐在那里由属下帮着上药,肩头到腰际好长一道伤疤。 “王爷,何时回来的?” “本该三日前就进京,但半路遭人截杀,索性称了对方的心愿假死逃脱,想必很快就会有消息传入京中。”若不是怕心上人担心,他不会冒险在这里养伤。 萧无义也猜到他的用心,问道:“王爷,可是端王?” “不是,是吴峥的死士。”魏祯目露寒光:“吴峥洞悉了端王的野心,早已经埋下暗子渗透其中,鼓动那些庸碌之辈怂恿老七逼宫造反,可惜老七不是个蠢的,且十分有信心只要扳倒太子,皇位唾手可得,没有把那些话放在心里。” 萧无义冷冷道:“所以那个造谣王爷非先帝所生的董氏其实是吴峥的操控,让太子吃瘪,端王得势,又在端王心底埋下了怀疑的种子。” 魏祯点头。 萧无义神色凝重:“王爷,此事越来越复杂,宫中有谣传皇上已经立下遗诏,废太子立新储,恐怕也是丞相的诡计,就为了逼端王动手,这才迫使端王在皇上巡营时铁了心对皇上下手。” “皇兄没事了吧?”魏祯没有多少担心,只是淡淡问了一句。 “王妃亲自进宫献灵药,已无大碍,只是那石道人有古怪,臣认为此人不可留,尽早除了才是。”说道:“王爷,这里不是久留之地,不如随臣回萧府。” 魏祯当即否决:“不可,萧太傅为人刚直,不善逢场作戏,这件事你不用担心,但明日一早,想个办法把阿月送出宫。” 萧无义迟疑了一下,还是把这几天宫里的异变和魏祯说了。 “王爷,我们在宫里的人发现楚人细作的影子,只是对方隐藏极深,我们怕打草惊蛇,暂且按兵不动,王妃担心皇上安危,这才主动进宫送药。当初宸王与楚国谭家私下勾连,王妃怀疑这次也有宫里的人与楚人细作里应外合,且极有可能是端王…” 第181章 入局 2 “难道她又想以身犯险?”魏祯脸色大变,推开暗卫胡乱地包裹了身上伤口大步往外走。 “王爷!如今京中局势混乱,丞相和端王两方各占朝廷半边天,而南海局势未定,王爷你却未经圣旨宣召擅自回京,就算圣上不计较王爷自作主张,今夜王爷未必能靠近宫门,只会引起大乱让敌人得逞!” 他话音刚落,藏在树上的一个暗卫忽遭袭击惨叫一声摔落在地。 “不好,有刺客!” “保护主子!” 潜伏在暗处的暗卫纷纷现身拦在魏祯和萧无义身前,只见数条黑影极快窜入林苑之中,蒙面挥舞着长剑朝他们袭来,没有一句废话。 “留一活口,其余杀无赦!”魏祯冷冷道。 “哈哈哈,安王好大的口气,焉知在下不是有备而来,是要取你狗命么?” 一个穿着红黑相间武士窄袖长袍的中年人手持弩箭,露在面巾上的一双鹰眸闪烁冰冷寒芒。 “原来是你,谭将军!” 来人竟然是鹰嘴崖溃散败逃的楚国大将谭智,此人本该在千里外的西关与江俊杰死战,竟然金蝉脱壳来了京城。 谭智见身份暴露也不再多言,直接朝魏桢射出了数支弩箭。 他手中弩箭乃‘匣鹰’,是楚国名匠亲手打造,力强而及远,上面染了特制毒汁,如此近距离射击几乎连闪避都不能。 然魏祯在负伤之下,还能一把推开了挡在他身前的萧无义,而后微微偏头避过两支毒箭,另一支擦着他肩膀的白布钉在了廊柱上。 也就在此刻,庭院中又出现一群黑衣人,没有向任何一方打个招呼,一方直接涌向魏祯,另一行人加入了团战,还有两人则左右夹攻对付谭智。 “王爷!”冲向魏祯方向的为首黑衣人扯下面巾,竟然是柳嬷嬷。 她神色紧张地看了眼魏祯身上的伤势,察觉背部伤口又被毒液擦伤,立即掏出药瓶为他上药。 魏祯心下也是震惊:“柳嬷嬷,你不在阿月身边,来这里做什么?” “王爷,请听奴婢禀报,如王妃预料,王府今夜遭人袭击,陈管家已经联合常家兄弟设下埋伏将人尽数捉拿。王妃今夜秘密进宫也是为了避开这场袭击。陈管家一直派人在皇宫门口等萧大人,不想却发现了姜覆统领,所以才及时通知了奴婢过来接应王爷。” “这么说,闫辉莫珏他们在宫中接应阿月?”魏祯松了口气。 “这是王妃的安排,王爷尽可放心,只是王妃让奴婢提醒王爷,莫要中了敌人请君入瓮的圈套,她有皇上和皇后娘娘庇护,不会有事的。” 魏祯不以为然,他虽不知道这小女人用什么办法控制了皇后,但如今宫中一摊浑水,她又是身怀六甲,如何放的了心?! 院中因为柳嬷嬷等人的加入,局势很快逆转。 但谭智还是跑了! 萧无义说:“王爷,看来这些人是要为了引王爷现身,京中有人知道王爷假死的事情。臣认为吴峥下一步就会以搜捕细作在京中大肆搜寻王爷的踪迹。不如趁现在还没有戒严,先让人护送王爷出京。” “王爷。”柳嬷嬷忽然说道:“老奴如果没记错当初王爷是易容成萧姑娘入住江府多日,如今皇上伤重,王爷若是可以,为何不能再施此法?” “王爷身体可受得住?”萧无义问道:“如果可以的话,柳嬷嬷此法甚妙!” * 萧无义猜的不错,当夜京中有权贵府中遭刺杀,皇城禁军联合虎贲营三营全城搜捕逃犯,包括这城北商户聚集之地更是反复严查,不少口音不一身份不明的奴仆都被带入了刑部大牢严加拷问,一时间闹得满城风雨人心惶惶。 “王妃,听小宫女说萧姑娘回来了!”秋彤十分机灵,守门的功夫也不忘观察风吹草动,及时捕捉最新消息。 江欣月闻言眉心一皱:“不可能。” 前几日才收到萧彩蝶让暗卫传回来的密信,她还留在武智胜的军营里,帮着暗器营研究暴雨梨花针,就算信发出的当天她心血来潮回京,也要半个月之后了。 秋彤却十分肯定:“这会儿萧姑娘正在给皇上请脉,太后娘娘也派人过去请人了!” 周嬷嬷说道:“王妃,萧姑娘回来的正好,王妃身怀六甲,有她陪在身边放心呢!” 江欣月沉默了一下,让秋彤和周嬷嬷先退出去,没她吩咐不可打扰。 等两人出去后,江欣月一言不发扶着腰回床静静躺着,脑海里回忆起初见萧彩蝶时的场面,不由地笑了起来。 京郊处,谭智负手而立,在他身后,两侧立着他的随身亲卫,自从西关两次败于江俊杰手里,他已经不是楚人心中的神话,儿子被大周掳杀,门客四散投奔政敌,再回楚京也是自取其辱,皇帝已经削了他的侯爵,将他贬为戍边小将说是圣恩浩荡,实则奇耻大辱! 他年事已高,再无再创辉煌的可能,只有拼死一搏,深入虎穴杀死皇帝和安王这两兄弟,搅得大周天下大乱,才有回楚京翻盘的可能! 在这些亲卫的身后,站立着一共百名杀手,都是墨衣白发,面色冰寒,露在领子外的后颈处有一颗黄豆大小紫黑色的‘日’字。 这是谭家最后的隐藏力量,由谭枫亲手训练的死士,这些人无情无欲,心冷如冰,在他们眼中,只有忠诚和杀戮。 良久,谭智冷冷道:“冬狩那日,便是我们发动之时,若不成功,便是万劫不复。” 死士首领沉声道:“将军放心,一切已经安排妥当,不论付出任何代价,誓取周皇首级!” 此人正是那天与端王在地做交易的中年男子。 谭智看了他一眼,不屑道:“哼,周皇只是诱饵,安王的项上人头才是本将要的。我们费尽心思获取吴峥和端王两方信任,你带人负责配合端王清剿所有反抗势力,帮他控制周皇取得立储诏书。本将亲自率领死士围歼安王,既然他偷偷摸摸的出现,本将就成全他,让他不明不白的身首异处,为枫儿报仇!” “还有那萧无义和安王妃!”无虚狠狠道,眼底是迫不及待的兴奋和嗜血。 谭智也不让她们起身,又道:“还有一个人会配合你们,此人就在宫中,到时本将会告知你们联络之法。” “是!” * 端王府内,重重帘幕之后,魏玄宜神色慵懒的躺在软榻之上,神色一片冷漠,端王妃神色有些不安的走过来,端来一碗参汤,道:“王爷,身子不舒服就早些歇着吧,过些日子还有冬狩,陛下圣体违和,一切还需王爷主持大局。” 端王接过参汤,揽着她的细腰拉她坐在身边:“听说你爹给你写了信。” 端王妃平日里大大咧咧,但说起被围困在湖城的爹实在焦心的很,忍不住落了泪:“爹爹说一切都好,让妾身不要担心。可是妾身怎么能不担心呢?之前王爷告诉妾身爹爹受了伤,可他却在信中只字不提,只安慰妾身不要害怕,他很快就会打胜仗回来与我们过年…” 端王难得温情地轻抚她的长发,柔声安抚:“你爹爹只有你一个宝贝女儿,怎舍得你担心?不过父皇已经有了安排,围城之局很快就会破解,至于你爹的伤势,你别太担心了,不是有萧女官在湖城,她的医术可是天下闻名!” “是啊!”这句话成功安抚了端王妃,她顿时来了精神,“王爷倒是提醒妾身了,萧女官不仅治好他的伤,还与城中兵器营将士们研究什么毒烟暗器什么的,就连京城发出去的圣旨都不理会…” 端王目光一闪,一口气喝完参汤就揽着她往寝屋走:“这么有趣的事情你也不与本王说…” “王爷知道妾身不爱看爹爹啰啰嗦嗦的家书,只拣着要紧的听,亏得王爷提醒才想起来的,若是王爷感兴趣,妾身把信拿给王爷自己瞧。” 端王在她颊边亲了一口,“本王亲自再念一遍给你听。” 端王妃粉颊殷红,埋进端王的怀里娇嗔了一句。 端王唇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眼中闪过杀意。 第182章 大结局 1 宁圣宫中 阵阵佛铃伴着轻微的诵经声传入偏殿。 江欣月心中默默吐槽求佛之人不知求的是人欲还是心安,翻了个身努力酝酿着睡意。 不知过了多久,正要迷迷糊糊进入梦乡时,忽然察觉到了些微动静,她蓦地睁开眼睛,缓缓睁开眼看向屋中黑暗处。 她没有及时叫唤出声,因为那丝丝沉香味是这么熟悉。 一道黑色身影缓缓步出,云龙皂靴,凤目熠熠生辉,就这样立在光影交界处,背光而立看着她:“阿月。” 江欣月心头一热,鼻子又是一酸:“王爷,是你吗?” 对方没有说话,而是大步走近,一把将她摁了自己在胸口,紧紧把人抱住。 “阿月。”魏祯声音低哑,压制住心底翻滚情潮,轻吻落在她发顶。 担心的要命,太后可是个狠角色,无论宫里有多少自己人守着她,他还是担心她有个万一。 此刻见到她安然无恙,一颗高悬的心才多少安稳了些。 “你不该涉险,你这是自投罗网,明明这么聪明的脑子,怎么就想了这个笨办法?” 江欣月被他用力拥紧,所有不安瞬间消散。 “王爷,”双手缓缓抱上他腰身,脑袋埋在胸口,鼻尖竟有些发酸:“原来真是你,真的…太好了!” 从穿越过来开始,她就踏入了这场皇权争夺,还要与天争命,她也会累。 很多事情谋划再好,也不是万无一失。 还好,他回来了,还挺及时! 魏祯小心翼翼地抱着她靠在床头,俯身吻了吻她的额头:“现在知道害怕了!” “不怕,我答应你会守着王府等你回来的。” 她似想到了什么,轻笑道:“你还记得我跟你说的阿玉,这丫头真是被我捡到宝了,她不仅顾全了皇后那边,还发现了王忠身边的几个小太监有问题,刚刚传了消息给秋彤告知我。” “既然你看重她就留在身边自己用,可皇后为何变得如今这样?阿月是用了什么办法?” “皇后从宸王死时就疯了,臣妾只是做了些雕虫小计,有阿玉在身边,王爷不用担心她会闹事。”空间灵草做的致幻迷药堪称神奇,只需阿玉在她耳边不时提点,皇后就会一直沉浸在只要皇帝活着,宸王就会安然无恙回宫,登基称帝的幻梦里。 “王爷,究竟是什么人在装神弄鬼祸乱朝政?端王应该没这么大的胆子敢造反?还有你这次暗中进宫,皇上那边可会有不妥?” “放心,此事我有成算,且皇兄那边也有了准备,这次的乱党必能将其一网打尽杜绝后患!” “王爷还没说究竟是谁?” 魏祯搂着她的肩:“是谭枫的父亲,谭智。” “阿月,攘外先得安内。” * 腊月十八,流放西关的晋王忽然起兵,打着勤王旗号,联合西北总兵势力,“伐奸佞与窃国失德之人”,举兵谋反,镇北侯调兵平乱,却遭内外夹击,苦不堪言。 与此同时,安王魏桢率兵进攻炎国盛京途中突然恶疾,不治身亡的消息不胫而走,很快传入了京城,皇帝病势刚刚有起色,又闻恶讯,病势加重。 而一则更加荒谬的传言在京城流传开来,势头压过了安王身死的恶讯。 传说当朝太子并非皇帝亲生,而是皇贵妃杨氏与丞相吴峥所生。 如今吴峥趁皇上病重,与太子母子勾连,于万岁爷汤药中下毒。 且皇帝与一干后宫妃嫔,已被宫中贵妃势力圈禁宫中,严加看守。就连宫中禁卫也被丞相控制,前朝官员和皇室宗亲想要面见圣上难如登天。 端王府中, “王爷,西北边已反,咱们已经算是给了楚国一些诚意,谭智那边也已经做好了准备。微臣以为,此时若是错失时机,待得太子和吴峥那边动乱一停,往后再无图谋可言。” 下首坐着的一干谋臣纷纷出言附和,只魏玄宜紧蹙的眉头始终未曾松开。 依他们所见,那个剥了爵位的晋王闹腾不了多久就会被镇北侯镇压,形势很不乐观。而宫中虽然情势明朗,但太子终究是个草包,若夺位成功倒也给己方有了名正言顺讨伐的理由,可大家都心知肚明太子成不了事,光吴峥这边独木强撑,一旦皇帝那边摆平动乱,让楚人落入了皇帝手里,那端王这边也会跟着一起倒霉。 如今大家已经跟着上了贼船,再无回头之路,想要现在和楚人断了关系已是不可能的了。 倒不如即刻打着勤王的名义把太子一党给彻底剿灭,以绝后患。 端坐上首的男人沉凝眉目,放在膝头的手掌渐渐握指成拳:“你们刚才说什么,萧彩蝶去了一趟皇宫就不见了?” “是,王爷何必在意一个女医官,萧家现在不足为惧的。” 端王看了眼场下一群野心勃勃势在必得的幕僚,眼神决绝:“本王怀疑那人不是萧彩蝶,必须把人找出来!父皇身边的所有太监宫人,必须各个利诱逼问,决不能错漏了蛛丝马迹!” “王爷何必这般麻烦?”忽然从厅外进来一个身披斗篷的人,说着尖细的声音:“小的替人传句话,无论萧彩蝶在哪里,都逃不出安王妃的手掌心。” “安王妃?” 只听那身披斗篷的神秘人继续笑道:“无论对方是不是萧彩蝶,都不会放任安王妃不管。” 魏玄宜目光一闪,忽地大笑几声。 “好,本王这就进宫。” * “你果然是个灾星,才入宫就加重了皇帝的病情,恶讯也是一个接着一个。” 宁圣宫中,太后目光冰冷地看着站在身边神色平淡的女子。 康嬷嬷和惠妃侍奉在她床边,投向江欣月的目光颇为复杂。 江欣月看了眼惠妃,这个女人如今总揽后宫大权,比淑妃更胜一筹,就连皇后也不放在眼里,真是不知谁给她的底气,莫不是以为有太后撑腰,整个后宫就是她的囊中之物了吧? “臣妾一介弱质女流,如何有这般影响力,太后也太瞧得起臣妾了。”江欣月不咸不淡地冷淡说道。 太后冷斥:“难道你没听闻你的夫君阵亡的消息,竟然还能如此平静?” “臣妾相信这只是谣言,王爷吉人天相,又有圣上皇恩护佑,绝不会有生命危险,是有心人故布疑阵造谣罢了,没有人证物证,臣妾是绝对不会相信的!” 太后眼神微变,忽然放声笑道:“哈哈哈哈!好个铁石心肠蛇蝎狠辣的女人,哀家真是没看错你,在太庙时真该狠狠心杀了你!” “太后娘娘素来眼光独到,英明睿智,当初机关算尽扶持当今圣上登上皇位,才有了如今大周盛世繁华,虽不知太后为何这样厌恶臣妾,臣妾还是非常敬佩太后的。” 太后冷笑一声,傲然靠坐在床头没有说话。 “太后今日召见臣妾,想必要说的不是这些话。” 惠妃轻咳一声,目光落在她隆起的腹部,柔声说道:“安王妃误会太后娘娘一番好意了,她老人家素来刀子嘴豆腐心,听闻安王不幸遇难的消息,太后娘娘就十分担心安王妃的身子,早有意安排臣妾去接王妃进宫来安养。” 江欣月淡淡一笑:“如此多谢太后娘娘好意,臣妾这几日在暖阁睡的确实比王府安稳。” 在场几人脸色均是一僵。 惠妃轻笑一声,“安王妃住的习惯就好,也不枉太后娘娘的一片护犊之心。\" 江欣月心底忍着恶心微微含笑静候下文。 “只有一事,臣妾厚颜与安王妃说一声,希望安王妃能应允。” “不知惠妃娘娘要说什么?臣妾如今自己都自顾不暇,万一不能为太后和惠妃娘娘效劳,就是臣妾的罪过了。” 惠妃和太后相视一眼,眼底冷光微闪。 她起身看向江欣月道:“之前皇上遇刺,刺客同党还未抓获,宫中内外人心惶惶,当初皇上为安王立府之时,将本该守护皇后的银甲卫赐给了安王府,皇后因宸王之死神志不清,太后想暂收回银甲卫保护皇上安全。” 想要保护皇上只是借口,十万禁军、一万金吾卫难道还不够保护皇帝?非得动用安王府的银甲卫么? 真是笑话,分明是借着幌子撤走安王府的最后一层守护屏障。 “如果是保护皇上,安王府举全府之力义不容辞,只是此事妾身从未听王爷说过,也从未见过什么银甲卫?太后娘娘若要收回银甲卫,就同皇上商议便是,臣妾是绝无异议的!” 正在给太后喂糖水的康嬷嬷冷冷道:“请容奴婢提醒安王妃,安王现在生死未明,府中掌管银甲卫的就是王妃,你言辞顾左言他,分明不想交出兵符。” 周嬷嬷气得双眼通红,安王府确实有银甲卫,但令符一直在王爷手里,这事她和陈总管都知道,这太后分明是刁难人! 她正要说话,却被江欣月一个手势拦住。 “别说是银甲军了,什么兵符?本妃从未听王爷提过,太后娘娘想要调取银甲卫,只需去一趟清和宫请一道圣旨便可。” “放肆!”太后一拍床沿厉喝一声:“好大的胆子,以下犯上,违抗哀家懿旨,安王妃以为这是哪里?来人呐!” 宫里瞬间出现了几个灰袍太监。 “搜她身!麒麟玉佩定然在她身上!” 周嬷嬷一时忍不住跪地恳求:“太后娘娘,我们王妃确实不知道令符在哪里,这东西一直都是王爷随身携带的!” 两个太监当即先抓住了她往她嘴里塞了布条往偏殿拖。 江欣月看着越来越逼近的几个宫人后退几步,冷冷道:“我乃是安王妃,太后、惠妃,皇上现在已经醒了,若是知道你们这样对待本妃,会有什么后果?” “安王已死,你算什么东西?!”康嬷嬷冷笑一声,挥了挥手让他们动手! 第183章 大结局 2 这时,殿外传来喧闹声。 康嬷嬷不耐问道:“怎么回事?” “太后娘娘,端王殿下来了,他说上次刺杀皇上的凶手还有同党,就在皇宫中,这会儿正带着大内侍卫搜查后宫。” 就在大家都看向外面的时候,惠妃忽然大叫了起来:“太后娘娘,你怎么了?” “太后娘娘!太后娘娘中毒了!”康嬷嬷惊骇地大叫一声! “是安王妃,是安王妃下了毒!” 一片惊叫声中,江欣月冷笑道:“本妃可一直都站在这里,从未靠近过太后娘娘身边。” 她看向惠妃,魏祯之前就提醒过她这个惠妃有问题,她本想留给阿玉去解决,结果人家先动手为强,还拿太后动刀嫁祸她,真是有些讽刺了! 这时,外面传来一片脚步声,整齐有力,想必是一队训练有素的军士,那些人分立在门侧,然后其中一人推门走了进来,正是身穿铠甲的端王。 这时惠妃大声道:“端王你来的正好!安王妃谋杀太后娘娘人赃并获,你快将她抓起来!” 江欣月看清进来的人后,目光更冷,手中已经被汗水浸湿的药粉当即一挥。 靠她最近的惠妃翻了个白眼,人一歪向旁边倒去。 康嬷嬷没有顾着口吐黑血的太后,扶着惠妃惊叫一声,对端王说道:“端王殿下,安王妃谋害太后,毒杀惠妃,快救人啊!” “怎么回事?”端王兴冲冲得到消息进宫捉拿安王,却看到太后宫里一片狼藉,阴沉地看向江欣月:“安王妃,你做了什么?” “端王殿下,你来得正好,听说殿下亲自捉拿刺客同党,她就在这里!”说罢指着已经被毒粉晕过去的惠妃。 “你胡说什么?惠妃娘娘怎么会是刺客同党?”康嬷嬷和几个小太监扶着惠妃往软榻边抬。 “康嬷嬷你这会儿该担心的不是惠妃,而是太后娘娘吧?”江欣月冷眼旁观。 她看着走进来杀气凛冽的端王道:“王爷,还是请萧女官过来一趟给太后娘娘医治,或有一线生机。” “安王妃,你还没说清楚,为何要毒害惠妃,为什么说她是刺客同党?”端王的眼神里是杀机,而不是逼问。 江欣月也看懂了他的心思,原来惠妃和端王是一伙的。 她笑意更深,意味深长地说:“因为在西关的时候,本妃与这些楚人打过交道,他们身边的死士颈处都有一颗黄豆大小紫黑色的‘日’字,不信你可以叫人看一看惠妃身上是否如本妃所言?” 其中几个灰衣小太监脸色一变,阴森森的目光盯着江欣月,一副看死人的眼神。 “安王妃真是见多识广,那太后的毒又是怎么回事?”端王对想要拉拢借势的太后即将毒发身亡一点也不在意,更没有派人去查验惠妃脖颈处的猫腻,反而对眼前的女人起了兴趣。 “当时屋中除了本妃和周嬷嬷,就只有伺候太后娘娘的康嬷嬷和惠妃了,王爷英明睿智,应该清楚是怎么回事吧?” “本王看得很清楚,安王妃携毒入宫,居心不轨。谋害太后在先,灭口惠妃在后,安王妃有什么可说?”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本妃无言以对。”江欣月从容应对,脸上挂着犀利的冷笑。 端王靠近她,两人咫尺距离,他冷冷吐出一句话:“安王在何处?若你想你和肚中孩子平安,最好说出他的下落,否则本王送你们江氏全族给他下去陪葬!” 这句话真耳熟,江欣月忍不住溢出一声感慨万千的笑意,从未想过自从宸王去世,还有人会用这种话来威胁她。 她抬起眼皮审视着这个俊美不凡的年轻人,若是规规矩矩地坐稳端王的位子,不要急功近利逼宫夺位,也许会荣华锦绣到老吧。 “本妃也想知道王爷在哪,端王殿下知道么?”她含笑嘲讽道。 “哈哈,很好。”端王视线落在她隆起的腹部,露出一抹阴毒的笑:“来人呐,把安王妃带下去好好‘伺候’,今日之内定要审问清楚她与楚人有何阴谋,同党何在?” “是!” “不可!”其中一个灰袍太监忽然说道:“这个女人是我们主公要的人,端王该做的是控制皇上拿到圣旨,时间可不多了!” 端王一甩袖袍将太监打倒在地,“本王该做什么轮得到你们这些贱人指手画脚?一日找不到安王,本王绝不会动手!” 江欣月微微挑眉,根本没有要挣扎的意思。 “哼,既然王爷敬酒不吃吃罚酒,那也别怪我们自己行事了!”另外两个灰衣太监直接挟持江欣月往偏殿退去。 端王丝毫不为所动,环视四周确认这里没有潜伏的暗卫后,冷声说:“在皇宫里就是本王说了算,哪轮得到你们自作主张!还愣着干什么,把这些人都抓起来带回慎刑司,本王亲自处置!” 却在这时,滚滚浓烟伴随着火星子从偏殿的帘幔蔓延而来,而那些灰衣太监似早有预料,毫不犹豫挟持江欣月冲入烟火中。 * 当听到皇宫里四面的厮杀声起,躺在病榻上伤势未痊愈的皇帝真的心寒如冰,他看着已经被安王所率领的银甲军先发制人控制住的吴峥,神色复杂。 “朕还记得当年你和江海山同夺三元及第,先帝一时难以抉择,就三次殿试你二人,最后还是你摘得头名,你与江海山虽同出寒门,但你身上坚毅果敢之心更甚于他,一身清高傲骨让朕也刮目相看,为何如今与楚人勾结,背叛于朕!” 吴峥低垂的头微微抬起,心如死灰的目光定定注视了一瞬对面的安王,沉默了片刻说道:“皇上,你从来都知道太子并非你的子嗣对么?” 张长胜一愣,不动声色地往帘幔后退了几步,尽量缩小存在感,额头却已经冒出了冷汗。 皇帝冷冷道:“太子一直就是太子,无人可取代!” 吴峥面色狰狞了一下,指着对面的魏祯语气无比嘲讽:“无人可取代?他不过是你欺骗世人的傀儡,在你心里,从来只有这个人才胜任储君之位,他现在就坐在这里!而太子…哈哈,时机一到就会过河拆桥,被皇上你无情舍弃!” 皇帝看了眼神色淡漠的安王,说道:“所以你就勾结外敌谋朝篡位?吴峥啊吴峥,枉你聪明一世,不会以为就此太子就能坐上朕的位置,你就能一手遮天控制朝政了?” 吴峥颤抖着唇,紧紧闭上了眼。 “念在少年伴读的情分,朕赐你全尸。” 第184章 大结局 3 “皇上,臣死不足惜,请饶过太子和贵妃娘娘一命!”吴峥微微动容,跪地呈请。 “呵…”皇帝不再看他。 等把人带出去后,魏祯问皇帝:“皇兄预备如何处置老七?” 老七便是端王魏玄宜。 皇帝目光深深地凝视着眼前的青年,自从成婚后,他苍白病瘦的身姿已经恢复了强健,谈笑风生间也充满了常人活气,这就是他多年盼望已久的。 可惜无论他如何用心,这孩子始终与他离了心。 终究是自己当年一念之差负了那人,让她和儿子在冷宫中备受欺凌,凄惨而死。 可无论如何,他都是自己最信任最心爱的孩子。 他疲惫的闭上眼说:“太子和端王都是朕的儿子,朕不希望他们手足相残。可是这次他们做出这种通敌叛国的事情,连累你险些丧命,朕也遇害重伤,若是不严加追究,无论如何都说不过去。可是谋逆大罪,如果不株连,无法向朝臣和黎民百姓交代,但若要株连,必将伤筋动骨,于如今国事不利,阿祯,你说如何是好?” 魏祯似没有看到他痛苦的神色,面色平淡地说:“皇兄,臣弟以为这些事情怎样处置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陛下养好身体,前朝之事不罪及后宫,稳住太后与皇贵妃的实力,解决了边疆战事再徐徐处置。” 皇帝蓦然睁开眼,有些不悦地盯着他:“你说什么?”他的心思很明了,多年用心栽培,不就是为了捧他坐上皇位,结果这个孩子竟然让他延缓处置,丝毫不把自己良苦用心放在眼里? 魏祯哪里不明白他的意思,可他从来无意皇位,想必阿月也不会乐意终日被囚禁在这四四方方的皇宫里。 他们的日子还长,他还想带她周游海外逍遥自在,哪里管得了这些闲事。 但这些人既然惹了他,他也一个不会放过。 “皇兄待臣弟恩重如山,臣弟不是不愿为皇兄分忧,只是这些话一旦出了口,怕惹皇兄不快。” “你有话直言,何时我们兄弟这般生分了?”皇帝坐起身子想要拉他,好在张长胜眼疾手快搬来了凳子让魏祯坐在了御榻边上。 “皇兄,吴峥已经认罪,只待活捉谭智这帮细作。太子和端王联合外敌犯上谋反,理应废黜,这是必行之事。至于问罪诛九族的,是那些怂恿两位皇子谋反父亲的奸佞之臣。此事皇兄若放心,可交由太傅萧咏桓,此人原本就代任过丞相之职,在文臣学子中声望无人能及,如今又是皇长孙的老师,由他出面最合适不过。” 皇帝捏紧了拳头,深吸了一口气说道:“阿祯此举,莫不是连下一任储君都替朕选定了?” 魏祯起身,敛衽下拜:“臣弟不敢,但如今后宫所有皇子都尚年幼,若是皇上能立皇长孙为储君,不仅堵住民间谣传太子血脉之事,还能稳住满朝文武的心!” 皇帝紧握的拳头没有松开,唇角溢出冷笑:“阿祯倒是真心替魏室皇族殚精竭虑。” 魏祯神色肃然:“皇兄,如今外敌未退,唯有稳住朝堂人心,才能一致对外,无论太子血脉是否存疑,此都是缓兵之计。” 魏祯从来没有怀疑过太子不是皇室血脉,皇帝仁慈但绝不心软,一路腥风血雨走来,当时宫中布满他的眼线,尤其是他一心利用的皇贵妃杨姝音,但凡这女人敢给皇帝戴绿帽,绝对是一尸两命,哪里容得太子诞生? “朕知道了,你退下吧!” 就在此时,殿外有人禀报,“皇上,不好了,太后娘娘宫里走水了!端王率大内禁卫往清和宫追过来了,说是安王妃与刺客是同党,要对皇上下毒手。” “哈哈哈…朕…真是养了一群好儿子,朕还没死,都等不及要登堂入室了!” 皇帝气得翻身下床,魏祯要扶他,却被他一手推开,“朕还没老到要人搀扶的地步!都给朕滚开!” “皇兄息怒,阿月为了皇兄豁出性命引敌出笼,皇兄请安然养好身体,这些人就交给臣弟处置。” “魏祯!”皇帝怒气冲冲地拔出一边的剑指着他:“朕不想让你出面亲自主持大局,就是怕日后…”他想为他扫平一切障碍,扶他坐上储君之位。 为何这孩子这么倔? “皇兄正值盛年,待此乱大定,大周昌隆盛世尽在皇兄之手,何以伤春悲秋早立国本?皇兄安,社稷安!臣弟永远都以皇兄马首是瞻!”魏祯沉声道。 皇帝被他气得浑身颤抖,举着剑却狠不下心教训他。 “皇上,安王在此,皇上您就放心吧!”张长胜赶紧接过皇帝手中的尚方宝剑送回刀鞘。 “那你应下朕一件事。” “皇兄请说。” “皇长孙日后由你夫妇教养。” 魏祯皱眉,似要回绝,而皇帝洞悉他的心思,冷冷道:“还不去救你的王妃!” 魏祯垂眸,眼底暗芒一闪:“臣弟遵旨,请皇兄千万保重龙体!” 皇帝冷冷哼了一声,背过身不想再看他。 * 江欣月被灰袍太监拉扯着穿越火海时,早已经遁入空间里避难了,哪里管那两个小太监一脸懵逼像见了鬼似的脸色。 当她泡了个舒服的灵泉澡后从空间里出来时,发现自己竟然传送到了太庙的凉亭里,顿时满头黑线。 山下数条火龙蜿蜒盘旋,时不时传上来让人心惊胆颤的喊杀声。 而她身边一个人都没有,周围死寂空旷,这个时间守太庙的宫人大概都找了个地方睡觉了吧。 虽然穿了厚实的狐裘,但还是被山上的冷风吹得浑身哆嗦,就在她思索着要不要进空间窝一晚上再说,等明早下山找魏祯的时候,忽然有一个声音从背后传来。 空灵又忧伤。 她微微一愣,只觉后背汗毛直立,爬满了鸡皮疙瘩。 缓缓转身,那白影已经出现在面前。 竟然是与她一模一样的脸… 不对,应该说,是和江欣月一模一样的脸。 眼前这个人像从幻境里出现的半透明身体,一张素白的脸蛋似笑又似悲。 她说:“不用惊慌,我对你没有恶意。” 江欣月护着肚子坐在原地没动,冷冷凝视她:“你死了。” 她露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我知道。我最后一世时,与灵石打过一个赌,赌这一世就算我魂飞魄散,它召来的灵魂还是会与魏靖丰纠缠不清,这就是我和宸王魏靖丰的宿命。” 江欣月无情打断:“没有宿命,从来都是你的执念,如果你没有带着记忆重生,就没这么多事了!” 对方恍若未闻:“若是灵石能再给给我一次机会,我这一世一定能和他修成正果,其实我的残魂一直在你身体里与你同在。” “我知道!”江欣月冷冷打断。 所以她才果决地远离魏靖丰,不择手段地了结了他,结束了纠缠几世的孽缘。 “如果我们修成正缘,我与灵石的赌,它就输了。我的灵魂会完完整整的复原,重新回归肉体。” 江欣月不屑道:“你输了,魏靖丰从来没有喜欢过你,他的眼里只有权利,女人从来都是可利用和废物两种。” 第185章 大结局 终 那人却厉声打断江欣月:“你错了,他有情,他有了累世记忆,知道了我对他的好,他后悔了。是你亲手扼杀了他和我的缘分,坏了这场赌局。” 江欣月冷冷一笑,难怪空间里的器灵不见了,难怪之前器灵总是怂恿她接近宸王,玩转大周王朝的皇子们,就是不让她专情魏祯,其实就是眼前这个旧主残魂在搞鬼吧? 她捏住挂在脖子上的灵石,死死捏在手心:“是吗?如果没有我,空间早已经消散,你还能苟存人间?” “如果没有你,我也看不到灵石残存的灵力这么充沛,在这周家皇室龙气集聚之地,愈发强大。你不要挣扎,让我重新回到自己身体,再轮回一世,可好?” 江欣月一步一步后退,意念几次遁入空间,却发现没有用,是眼前的灵体干扰了空间的异能。 她心下一寒。 她强自镇定劝慰:“你忘了前几世是怎么死的?宸王那么对你,你竟然还想再受一次折磨?”她循循劝导,希望这只残魂能幡然醒悟投胎去。 “靖丰沾染了灵石的灵气,再一世他还会拥有累世记忆,他还会如这一世一般回心转意,如对你一般对我好的!!!!” “你哪只眼睛看到他对我好了?除了强取豪夺他做了什么了?”江欣月被这无脑的人气得肚子开始阵痛,她眼角余光看到了太庙主殿散发着金色光芒,不动声色往那边退走,一边应付着对面的灵体。 白色灵体淡淡一笑:“不要挣扎了,你放弃吧,这具身体本来就该是我的,你不属于这里!轮回一世,你会去你该去的地方!”说罢伸手朝她抓来。 江欣月抱着肚子转身往主殿跑:“来人啊,救命!” 哪知本该侍卫林立宫人环伺的太庙这会儿像一座空寂的坟墓,只有江欣月急促慌乱的呼救声。 她肚子越来越痛,有什么黏热的液体淌过小腿,慌乱之下整个人朝前扑倒。 而那白色灵体已然抓住她的狐裘帽子,止住了她扑倒的重心,可寒气逼人的五指直逼她的脖子。 惊恐之下她拿起灵石朝对方的脸打去, 只听‘滋滋…’白烟腾然而起。 面前的灵体骤然模糊,江欣月重心再次落地。 这个时候只听剑鸣声起,柳嬷嬷的声音近在咫尺:“王妃,老奴来迟!” 她及时抱住江欣月用自己的身体当了肉盾护住了她的肚子。 几条黑影也及时赶到,为首是魏祯。 他飞快地走到她面前抱起她往寝屋走,“找大夫!” 江欣月紧紧抓着他的衣襟,“王爷!” “没事的,不要慌,这一次我再也不会离开你了!”魏祯极力掩盖脸上的惶乱,不敢用力抱她,轻轻将她放在了床上。 江欣月睁着眼看着偌大的宫殿,灵体消失了,脖子上也空空荡荡,灵石也不见了。 她握紧魏祯的手,“王爷,那些人都解决了吗?” “嗯,快了,黄恩石已经带人拿下了所有乱党,谭智还在追捕,但他逃不出我们布下的天罗地网。” 江欣月心有余悸地不敢闭上眼睛,盯着空旷的空间,害怕那冒出来的白色灵体再次进入她的身体:“王爷,你一定要守着我,不要离开我。” “好!”魏祯看着她反常的状态,用力抱紧她:“别怕,我会一直守着你。” “如果一会儿我醒来,忘记王爷是谁,王爷一定要杀了我…”江欣月彻底意识消失前,喃喃留下一句。 魏祯身子一僵,轻抚她憔悴的脸庞,问刚刚进来的闫辉等人:“发现什么了?” 闫辉递上一根红绳:“王爷,什么都没发现,只在原地发现这根红绳。” 这是阿月脖子上戴的玉石坠子的绳子…魏祯抬眼问道:“没有发现可疑的人?” “周围的宫人都昏死过去,没有别的人影,王爷放心,属下稍后一定一一严刑审问。” * 一个月后,京城因楚人细作掀起的狂风巨浪已然平息,太子和端王被废黜王位幽禁西宫,终身不得自由。 朝中一群收受楚人贿赂怂恿两王造反的官吏与西关造反的晋王一同斩首菜市口示众,鲜血清洗了半个月还有散不去的血腥味。 皇帝因此痛心疾首,又是病了一个月。 谭关因黄恩石及时救援解了围城之劫,逼退了炎国大军。 武智胜和萧彩蝶凯旋,李国公渎职欺君押回京城待查。 南海海军还在与楚国、炎国奋勇作战。 萧彩蝶一回来就来了安王府看望江欣月,听说她为了诱敌出笼以身犯险,毫不留情骂了她一顿,见她神色恹恹,也不忍心再数落她:“好在你的孩子安然无恙,这孩子命大,能活,出来定是一个祸世妖孽。” 见江欣月没说话,她又道:“之前你给的灵泉水和灵草帮了大忙,还有没有?武智胜的伤势太重,还得要些。” 江欣月无奈摊了摊手,“以后都不会有了,不过有绝品的金创药和愈肌膏,想必对武定侯的伤势用得上。” 自从灵石消失后,她的空间没了,她现在成了个普通人,想要利用灵泉发家致富的想法是不太可能了。 好在那些海岛宝藏一一被发掘,等她肚里孩子落地,就该出发去挖宝了! “发生了什么?”萧彩蝶意外的打量她,又给她把了脉,确认已经没事了才放心。 “如果我说,老天把我的灵力收回了,你还要不要跟我做朋友?”江欣月狡黠笑着说。 萧彩蝶毫不犹豫:“当然。既然你不顶用了,我这个医圣后人得加把劲了,以后我罩着你!” 江欣月被她逗得哭笑不得。 魏祯下朝后见她开心了不少,也放心了,“阿月,炎国有意求和,还向我大周敬献了几艘航海船舰,今日我已经和皇兄要了一艘,等你生了孩子,我就带你出海去游历散心,你觉得可好?” 江欣月苦恼:“怎么办,还有三四个月呢。” “不急,船虽还在海上,但岳父岳母大人已经在赶往京城的路上,相信再过两三日,你们就能团聚了。” 江欣月目光一亮,抱着他的脖子亲了一口:“真的?爹娘以后都在京城了?” 魏祯含笑轻轻抚着她的秀发:“如今萧咏桓暂任丞相一职,肩负教养皇长孙的任务,这着实有些为难他了,岳父大人在文臣中声望极高,由他回京分担一些责任,到时候我们的孩子也交由岳父他们抚养,你觉得可好?” 魏祯一口一个岳父叫的亲切自然,江欣月听着十分受用,开心地蹭了蹭他的鼻尖:“好。”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