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成痴》 第一章 明月宛如白玉盘,高高悬挂于天际,一丝微风徐徐吹来,带走些许暑气。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老迈的更夫敲锣击梆地喊着,穿越大街小巷。 此时,一道纤细娇小、穿着暗色衣衫的身影,尽量不发出半点声响,缩头缩尾地闪过更夫,跑到城尾那间据传因闹鬼而废弃多年的大宅院正对面。 当她鬼祟地奔到目的地时,突然吹来一阵阴风,让她从脚底凉上心头,整个人冷不防地打了个寒颤。 「王家大宅里不会真的有冤死的鬼魂在作祟吧?」宁千羽害怕地瑟缩着肩,躲藏在一棵大榕树后喃喃自语,暗自希冀闹鬼之说不过是吓唬人的传言。 「都已经三更天了,可晴怎么还不来?」宁千羽不安地东张西望,等着与她相约前来的好友——秦可晴出现。 宁千羽是「龙渊山庄」的小姐,庄内专门打造各式精锐兵器贩予江湖人士,因此江湖上流传着一句话——只要你想得出来,没有「龙渊山庄」打造不出的兵器。 而且,「龙渊山庄」所锻造出来的兵器,不仅精致轻巧,更是无坚不摧,让使用者如虎添翼、所向披靡,所以江湖中人皆想要拥有「龙渊山庄」锻造出的兵器。 由于「龙渊山庄」的锻造技术传子不传女,所以尽管她不懂锻造,也不会半点武艺,但严格来说,她和江湖还是扯得上那么一点关系,且因打小看多了威风凛凛的江湖人士出入山庄,对他们自有一分钦羡与憧憬,故而恨不得自己也有飞天遁地的本事,和比邻而居的秦可晴一样,当个英气勃发的女侠。 原本她对深夜到王家大宅一游这事儿没半点兴趣,但就是禁不住秦可晴出言相激,笑她从小到大都倚赖父兄的保护,若要她瞒着父兄私下行动,恐怕会像是要了她的命一般。 于是,她便应允了秦可晴,与秦可晴相邀今夜三更天时在王家大宅前碰面。订下约定后,她既兴奋又紧张,深怕一个不小心说溜了嘴,被家人与随侍丫头莲香知道。 好不容易挨到晚上,让莲香误以为她已睡下,等到快三更时,她才独自一人偷偷离家,可当她来到王家大宅前,望着深夜中透着阴森鬼气的废弃屋宅时,她立即就后悔了。 「我会不会太冲动了?」宁千羽好想拔腿跑回家去,但一想到她这么一走,不就更印证了秦可晴所说的「没有父兄的保护,她就啥事都不敢做」吗?这怎么成?她说什么都要在今晚让可晴知道,她宁千羽可是不比秦可晴逊色、是勇气十足的女英豪。 「不过已经过了这么久,可晴怎么还不来?她该不会是怕得不敢来了吧?」想到向来英气勃发,像是天不怕、地不怕的秦可晴竟然也会怕鬼,宁千羽就忍不住掩嘴窃笑。 「嘻,等到四更天,若可晴再不来,我便要回家去了,明儿个看我如何笑她!」宁千羽等到腿酸,干脆蹲下来,右手托着香腮,等不及明天快快到来,好让她在秦可晴面前扳回一城。 一阵凉风缓缓地吹过宁千羽的背脊,让她再次打了个冷颤,唇角的笑容也猛地敛住,双眸瞪着教她打从心里感到畏惧的王家大宅。 「俗话说,冤有头、债有主,冤死在王家大宅的鬼魂应当不会找上我吧?」她害怕地舔了舔干燥的唇瓣,努力按捺住想离开的冲动。 忽地,眼角瞥见一道黑影出现,吓得她惊叫出声,一颗心差点蹦出心口。 「哟喝!哪儿来的漂亮小姑娘,怎地一个人孤零零地蹲在这儿呀?莫非是找不着回家的路?」一名形貌猥琐的中年男子,不怀好意地凑近蹲在树下的人儿,色欲熏心的双眸上上下下地打量着有如白兔般惹人心怜的她。 「你……你别过来!我在等朋友,她很快就到了!」宁千羽感受到男子淫邪的恶意眼神,又看见悬挂在他腰际的两柄双斧,害怕地出声警告,并不断冀求秦可晴快点出现救她。 「妳在等什么朋友啊?我左右都不见妳朋友出现呢!还是妳等的朋友就是我?」中年男子得意地发出邪恶的笑声,有如逗弄落入陷阱的小兔儿般,故意靠近她。 「你不要再靠近我了!」中年男子身上有股酸臭的体味,令宁千羽想吐,她用力将他推开,整个人猛地站起,惊慌地转身逃跑。 「嘿!小姑娘不是说要等人吗?怎么转身就跑?让好哥哥陪妳一块儿等吧!」中年男子可不容许即将到手的软玉温香给跑了,他足一点,便使轻功跃到她身前,将她拦下来。 宁千羽逃脱不得,且这名男子的意图太过明显,眼见危险步步逼近,吓得她冷汗直冒,可她旋即告诉自己,紧张和害怕都无法帮助她,唯有冷静方能对她有所助益,于是她深吸了口气,冷静地瞪着止不住淫笑、直朝她而来的中年男子。 「嘿嘿!只消妳乖乖听话,我保证会好好疼惜妳的。」这小姑娘长得水灵清秀,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教他看了心痒难耐啊!想他采花采了这么多年,这回碰上的可是难得一见的极品,他猴急得想要立即扑上去呀! 宁千羽强忍住作呕的感觉,目光牢牢地盯着他,等他靠近、再靠近。 「待会儿,好哥哥就会让妳尝尝什么叫人间极乐的销魂滋味!」中年男子见她不再反抗逃跑,笑得更加淫邪。 宁千羽在男子就要碰触到她之际,双眸突地一闪。 就是现在! 她猛然抬手,朝男子发射袖里箭! 男子见她袖里银光一闪,立即下腰躲过她的偷袭,他躲得惊险万分,倘若有所迟疑,凌厉的箭矢恐已射穿他的胸膛。他当场吓得冷汗涔涔,也渐渐失了怜香惜玉的念头了。 宁千羽见父亲特别为她打造、用来防身的袖里箭,没能出其不意地伤到他,便惊骇地往另一个方向跑,担心自己会被恼羞成怒的男子抓到。 「快来人啊!救命啊!」她跑得跌跌撞撞,惊慌地大声求救。 无奈,自从王家大宅传出闹鬼的流言后,据说住在附近的人能搬的早就都搬走了,而没搬走的,听见夜里陡然出现女子的求救声,就算本要起身察看,但一想到王家大宅死去的冤魂正是一名年轻女子,八成也没人敢起身一探究竟吧? 「小兔儿,妳叫得愈大声,好哥哥我就愈开心啊!哈哈哈~~」中年男子唇角掀扬,享受着宁千羽的惊慌失措,笃定现下夜深人静的,没人会无聊到出来管闲事,因此有恃无恐地在此放纵恶行。 眼见老天爷没能听见她的祈求,让她自淫恶之徒手中逃脱,想到自己等一下会有何种下场,宁千羽就不禁吓得一颗心都快抖散了。 「啊!」猛地,她脚绊了下,整个人扑倒在地,热辣的疼痛感立即自手肘、膝盖处传来,但也因这一跌,让她捡拾到一颗石头,她赶紧暗暗握藏于掌心中。 「啧啧!瞧妳,跌得这么重,一定跌疼了吧?不过妳别怕,待会儿就不疼了。」中年男子淫笑地蹲下来欺近她。 「走开!」中年男子这一靠近,她马上将掌心的石头用力击向中年男子的头颅。 中年男子没料到她会突然出击,要闪躲时已来不及,额际被她手中的石头给打得鲜血淋漓,也因此惹得他爆出怒吼。 宁千羽趁他疼痛发怒之际,不理会跌伤的痛楚,立即从地上爬起,继续奔逃。 「该死的臭丫头!别跑!」中年男子的额际流淌着鲜血,整个人勃然大怒。 宁千羽不敢回头看,拚命地往前跑,忽然间,她看见一道高大黑色的身影出现在前方,她无暇细看对方的模样,率先跃入脑海的念头即是——不管来者何人,我都要向对方求助,或许可以寻得一线生机也说不定! 「有人在追我,请你救救我!」宁千羽快步跑到那名男子身后,向他求援。 一身黑衣的仇释剑如自幽暗间走出的鬼魅,冷眼看着朝他直奔而来,最后躲在他身后抖颤着声求助的小姑娘。他一言不发,阴冷的双眸如寒冰般射向额际流淌着血的中年男子。 「臭小子,老子警告你,你最好是摸摸鼻子,当作啥事都没发生,现下就转身离开,否则老子会让你知道多管闲事得付出多大的代价!」中年男子气急败坏地瞪着中途杀出的程咬金,对于出手击伤他的小白兔,他已彻底失了怜香惜玉的兴致,现下只想狠狠地教训她。 宁千羽瑟缩着肩,躲藏在身形高大的男子身后,一方面害怕这男子会受她拖累,被邪恶的中年男子所伤,另一方面又怕男子会丢下她不管,内心痛苦地两相煎熬着,但小手却像是自有意识般,悄悄地拉着男子的衣袖,无声乞求男子别绝情离开。 「你叫我臭小子?」仇释剑剑眉轻挑,唇角冷漠地轻勾,眸底凝聚杀气,浑身泛着冷意。 「老子叫、叫你臭小子又如何?」中年男子突然感到遍体生寒,突来的恐惧窜至心头,他不安地左右张望,最后对上男子那双令人见了便头皮发麻的眼瞳。 那是一双嗜血、不带一丝暖意的眼瞳,中年男子在那双眼瞳中看见了自身对死亡的恐惧。不论眼前这位程咬金的身分为何,中年男子已开始为先前所说的大话感到后悔,他似乎惹上了不该惹的人…… 「不如何,只是想让你知道,上一个叫我臭小子的人,早已下地府见阎王去了。」仇释剑语气轻淡,状似聊天,却又透着一丝冰寒。 宁千羽发现情势丕变,原本追她的恶徒,彷佛被挡在她身前的男子所说的话给吓到,一张脸变得难看铁青。从身前这名黑衣男子散发出的、形于外的惊人气势,与恶徒脸上的惊惧一对照,她立即确信了对方应有本事制住恶徒,这才稍稍放下心。 「你、你以为这样说,老子就会怕了你是吗?」明明怕得要死,中年男子却仍是要打肿脸充胖子,装作无所畏惧的模样。 「我没要你怕我。」仇释剑淡淡掀唇一笑。 对方唇间的冷意直窜上中年男子的心头,让他打了个冷颤。 中年男子困难地吞咽了下口水,不知该如何回他话,心想干脆想个办法让自己摸摸鼻子转身离开好了。 「今、今晚的事,我就看在你的面子上,这么算了!」中年男子的脑子快速转动,终于让他找到了下台阶的方式,赶紧以施恩的口吻说道,想要全身而退。 「谁说要算了?」仇释剑挑眉问。 「你不会是想要逞英雄吧?」中年男子担心他想来个英雄救美。 「我对当英雄没兴致,但像你这种只会对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下手的败类,倒是使我兴味盎然。」仇释剑如相准了猎物的猎人,牢牢盯住心生不安的中年男子。 宁千羽始终未出声,静静地听着身前的男子与恶徒的对话,在听见身前男子要惩治恶徒时,她的心思复杂紧张,怕会看见血腥的画面,但又觉得恶徒的确是需要被整治一番,往后才不会再欺凌其它姑娘。 「要说大话,也得看你有没有真本事!」中年男子心想眼下是逃不了了,既然要动手,就让他杀对方个片甲不留吧! 中年男子手执双斧,奔上前劈向凝定不动的黑衣男。 「小心!」宁千羽见危险来到,惊呼提醒。 「雕虫小技!」仇释剑冷哼一声,电光石火间已抽出悬佩在腰际的佩剑,身形仍旧不动,轻松抵挡了双斧进击。 「喝!宝剑﹃醉闇﹄?!你是仇释剑!」直到对方将宝剑出鞘,中年男子这才藉由清明的月光看见剑身上有着龟壳般的六角纹及他出剑时如鬼魅般的森冷阴骇,进而猜出仇释剑的身分来。 一得知与自己交手的人是仇释剑,中年男子便惊惧到差点握不住手中的双斧。仇释剑乃江湖上知名的杀手,出手诡谲,宛若鬼魅。 据传,要请他出来杀人,除了要出得起丰厚的谢金外,还得看仇释剑的心情,倘若他心情不好,谢金再高,他也是不接。 据传,死在他手上的王公贵族、江湖好手不计其数,可说是双手染满鲜血,聪明的人绝对不会笨得与他作对。 但,仇释剑素来是来无影去无踪的,中年男子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竟会倒霉到和仇释剑撞个正着,他衷心期盼自己的鲜血不会染上「醉闇」。 「原来你识得我。」仇释剑淡淡一笑。 这一记轻漫的笑容,让中年男子感觉自己彷佛已经半只脚踏进鬼门关,吓得脸色发白,但既已和仇释剑交了手,便再也无路可退,他硬着头皮,双斧继续狠劈向仇释剑。 仇释剑。 原来出手救她的男人名叫仇释剑。宁千羽仔细记住救命恩人的大名,日后若有机会,肯定要好生报答。 仇释剑全然不把中年男子狂乱挥舞的双斧放在眼里,他的双眸闪过一丝冷酷的杀意,剑刃如爱抚般抚过中年男子的颈子,旋即回鞘,恍若无事般。 剑回,血落。 中年男子只见一抹剑光闪耀,根本来不及交代遗言,整个人便倒地,气绝身亡。 宁千羽见到中年男子命丧于仇释剑的剑下,吓得倒抽了口气,瞪大眼,抖颤着小手,久久说不出话来。 仇释剑轻蔑地看了地上的尸首一眼后,便欲旋身走人。 「等等!仇大侠,谢谢你出手相救。」宁千羽见他要离去,连忙出声唤住他的步伐。 她的心思好生复杂,见他出手杀人后感到害怕,毕竟仇释剑杀人如切豆腐般容易,使得从小到大总是过着安逸、不见血腥生活的她很难不感到惊恐,可又想到仇释剑之所以杀了恶徒,不仅是在帮她,也是让恶徒再也无法欺凌其它人,她就觉得其实他并不是个可怕的人。 「是他碍了我的眼,我并不是在帮妳。」仇释剑淡淡地瞥了她一眼,说道。 「不论如何,仇大侠终究是帮了我,不是吗?」于情于理,她都要感谢他,毕竟他出手救了她是事实,更何况,她没忘了先前他对意图欺负她的恶徒所说的话,他正是看不过恶徒的所作所为,才会出手杀了恶徒。 「大侠?」大侠二字使仇释剑的唇角勾起一抹轻蔑的微笑,他转身看向她,淡漠的目光扫视着她,望进她灵灿、充满信任的眼瞳。 她的身形娇小玲珑,肤白胜雪,配上一双水汪汪的大眼、樱唇般的小口,虽不是令人惊艳的容貌,却是我见犹怜的皮相,一看就知道她从小到大都被家人保护得很好,不晓得人心险恶,才会一味地认为出手救她的人即是好人。 也对,倘若不是蠢得不长脑子,怎么会在夜深人静时,独自一人在街上闲晃,为自己招来危险? 宁千羽傻愣愣地看着他,不懂称他为大侠有何不对?虽然她不懂武功,但可以感觉到他剑法高超,否则那名死去的恶徒岂会在得知他的名号后,就吓白了脸,一副悔不当初的模样?所以,他一定是到处行侠仗义、令恶徒闻风丧胆的侠客。 「从来都没有人称我为大侠。」仇释剑讥讽地说道。 「为什么?」宁千羽不懂,他整个人看起来是冷情,但那并不影响他心怀热血当大侠不是吗? 他那一双泛着冷意的眼瞳镶在清峻的脸庞上,配着潇洒的剑眉与淡漠、带着讥笑的薄唇,组合成一张非常吸引人的脸孔。他的好看是属于阴柔型的,和三个哥哥们的阳刚之气截然不同,却使她不由自主地想要一看再看。她心想,人人称颂的大侠,就该是长得像他一样吧! 「因为我是杀人不眨眼的杀手。」仇释剑冲着她残忍一笑,声音如鬼似魅般飘忽不定,足尖一点便扬尘而去。 他已顺手解决掉欺凌妇女的杂碎,倘若她要傻傻地继续在街上闲晃,再遭遇危险的话,那便是她蠢笨的选择,怪不了其它人。 「什么?!」宁千羽先是愣了下,等她回过神来,他已飘然离去。 「不,不可能,他一定是在同我开玩笑。」宁千羽摇摇头,完全不相信仇释剑是杀手。「……对,他一定是想要吓唬我才会这样说!不过,可晴怎么还不来?」宁千羽呆望着眼前的死尸,再抬眼望向传说中闹鬼的王家大宅,此时一阵微风似有若无地吹来,让她更觉恐怖,也没有再待下去的勇气了。 「是可晴害怕失约,可不是我胆小怯懦,她可没理由能再笑话我。」不管了,这里她待不下去了!而且,她发现人比鬼魅还要可怕,会做出更骇人的事来,假如她又遇上不怀好意的恶徒,恐怕没能像刚刚那样好运,能够全身而退,所以还是快点离开,别傻傻地死守在这里才是。 打定主意后,宁千羽马上离开这阴森森、令人起鸡皮疙瘩的地方,迅速赶回家去,丝毫不敢再多加停留。 隔日,阳光普照,鸟语花香。 「龙渊山庄」内面对庭园湖水、拥有最好景致之处的「千羽阁」的主人,此时仍陷于睡梦中,小巧的脸蛋因梦魇而纠结在一块儿,娇小玲珑的身躯则因不安而不断地在床上翻转。 「小姐,已经日上三竿了,妳该起床了。」丫鬟莲香走进房内,撩起纱帐,轻唤着。 「不要过来……」宁千羽依然紧闭双眸。 「小姐,妳作恶梦了是吗?快醒醒啊!」莲香见宁千羽整张小脸布满冷汗,遂轻轻推醒她。 「救命啊!」突来的推移动作使宁千羽倒抽了口气,猛然睁开双眼,整个人弹跳坐起,灵灿的双眼瞪得老大,宛如正遭遇了惊心动魄的一刻。 「小姐,是我,我是莲香。」莲香发现宁千羽尚未回过神来,连忙要她看清楚。 「莲……香?」宁千羽愕然地看着眼前的人,再定眼看了下四周,发现她早已回到家,马上松了口气。 昨夜她在四更天时回到家后,马上钻进被窝里,不愿去想上半夜所遭遇到的危险,怎奈一闭上双眼,就会看见对她不怀好意的中年男子。头一回遇到有人恶意要伤害她,最后还惨死在她面前,吓得她差点魂飞魄散。 一整夜,她全身抖得不象话,好不容易挨到睡着,孰料梦见的尽是那中年男子追逐她的画面,再不然就是那名男子死去的模样,害得她在梦中惊叫连连,幸好莲香唤醒她,要不然她肯定还深陷于梦魇当中。 「小姐,妳究竟是作了什么恶梦?怎么会怕成这样?」莲香取了块帕子,为她抹去额际的冷汗。 「那是一个非常可怕的恶梦。」宁千羽害怕地低喃道。 「所以到底是怎么个可怕法?」莲香走到巾架旁,为她拧了条巾帕让她擦脸。 「我……不记得了。」宁千羽接过巾帕,耸了耸肩,不敢告诉莲香关于她昨夜的遭遇。莲香一旦知晓,肯定会告诉她爹娘还有上头三个哥哥,到时庄里绝对会闹得天翻地覆,她以后就算想大白天出门游玩也不会被允许,所以为了日后的自由,她选择不透露只字词组。 「不记得了?小姐妳也真是的,都怕成这样,竟然还会不记得。」莲香摇头叹气,没再追问。 「就是不记得了嘛!」宁千羽干笑了声,想要轻轻带过。 「不过依我说,小姐妳会作恶梦,很可能是被城南荒废的王家大宅给冲煞到了。」莲香边整理床铺边说道。 「妳怎么会突然扯到城南的王家大宅?」宁千羽怔了下,暗自猜想莲香是否知道了什么,不然怎么会没事提起王家大宅。 「小姐妳有所不知,我今儿个一早听厨房的陈妈说,王家大宅前头死了个男人,有人说那男人死于江湖仇杀,也有人说其实是死在冤魂手中。还有,这王家大宅前莫名其妙死了一个人已经够吓人了,没想到连城南人称﹃神枪手﹄的蒋老爷,昨夜也被刺客杀死了。令人惊奇的是,他死得无声无息,没有人发现曾有刺客潜入,连和蒋老爷同房的蒋夫人也没能察觉房里多了个人,直到今儿个起来,才发现身畔的蒋老爷已经被杀了。妳说玄不玄?所以啊,我猜是王家大宅里的冤魂作祟,不然怎么短短一夜就生了这么多事?」莲香说着今天早晨听到的消息。 「王家大宅的冤魂若要作祟,也该是在王家大宅里,怎么可能会跑出来?」蒋老爷是怎么死的,宁千羽一点都不清楚,但她很清楚死在王家大宅前的那个中年男子,是命丧于谁人手中。 「谁说不可能?住在王家大宅附近的人说,昨夜听见一名年轻女子的哭求声,听见的人都说那就是死去的冤魂出来索命了。昨晚谁也不敢出来一探究竟,全都躲在家里,结果今儿个一早一看,果然有人被索命了!再说了,人真有办法无声无息地杀了蒋老爷吗?我想唯有冤魂才办得到吧!小姐妳会作恶梦,肯定就是被王家大宅给冲煞到了。幸好咱们山庄在城东,否则真不知会出啥乱子呢!」莲香说得活灵活现,一副王家大宅里的冤魂真在夜里出来到处索命作乱似的。 「莲香,妳想太多了,正因为咱们住在城东,离王家大宅快半座城,怎么可能被冲煞?妳就别胡思乱想,自己吓自己了。」宁千羽不好让莲香知道,她就是众人口中那名昨夜出来求救索命的冤魂。 「哎,小姐,说冤魂出来作祟的可不仅有我一人啊!唉呀,妳不信就算了!对了,可晴小姐来找妳了,要我去请她进来吗?」莲香快手整理好床铺后,开始为宁千羽梳妆穿衣。 「可晴来了?妳快请她进来。」宁千羽迫不及待要见秦可晴。 「是。」莲香欠身出去请秦可晴进到宁千羽的香闺。 很快地,秦可晴如一阵风般飘进宁千羽房里。秦家与「龙渊山庄」比邻而居,双方儿女自小就玩在一块儿,秦父擅使阴阳刺轮,以阴阳刺轮扬名于江湖,身为大女儿的秦可晴得了父亲的真传,于平辈的江湖人士当中,算是出彩人物,她在无须外出替父亲办事或练武时,总会到「龙渊山庄」和宁千羽玩闹。 「可晴,妳可来了!」宁千羽双手插腰,一副佯怒要与秦可晴算帐的模样。 「是啊!莲香,妳去帮妳家小姐搬早膳进来吧,都日上三竿了,千羽她还没吃,肯定饿坏了。」秦可晴向宁千羽使了个眼色,要她别不小心将昨晚的事说漏了嘴,并特意支开莲香,不让莲香听见她们俩待会儿要交谈的内容。 「是,我这就去。」莲香倒了杯茶水给秦可晴后,马上退下到厨房去准备宁千羽的早膳。 「可晴,妳昨晚究竟是怎么回事?我在王家大宅前等到四更天都等不到妳。妳老实说,妳是不是怕了?」宁千羽期待秦可晴会说出「害怕」二字,这样的话,以后她在秦可晴面前就可以很神气了。 「我才要问妳是不是怕了呢?我在城南的李家肉包铺等妳一块儿到王家大宅,结果一直等到五更天了还不见妳出现,这才死心回家呢!」秦可晴没好气地说道。 「咦?咱们不是约好三更时在王家大宅前见面吗?」宁千羽愣了下,不懂秦可晴怎么会跑到李家肉包铺等她。 「是约三更时在李家肉包铺前见。」秦可晴斩钉截铁地对着她说道。 「可是我明明记得,妳说三更时约在王家大宅啊!」宁千羽一脸纳闷。 「一定是妳记错了!妳啊,老是这么胡涂怎么成?」秦可晴受不了地以食指轻点了下宁千羽的额际。 「原来是我记错了呀……唉,瞧我这记性,怎么会这样?」宁千羽见秦可晴说得十分笃定,发现自己竟连这么点小事都会搞错,让她不禁郁闷地抱头哀号。 「对了,我听人说今儿个一早被人发现王家大宅前死了个人,妳不会正好撞上吧?」秦可晴向宁千羽打探第一手消息。 「唉!被妳说中了,真是让我倒霉撞上了那个恶徒。」宁千羽幽幽地叹了口气。 「恶徒?此话怎讲?」秦可晴紧张兮兮地追问细节。 「那个人是个大坏蛋,他见到我一个人孤零零地在王家大宅前等妳,于是想要……嗯……总而言之,他很坏就是了。」一提及死去的恶徒,宁千羽仍旧心有余悸。 「既然他那么坏,妳是怎么逃过一劫的?而且还出手杀了他,我怎么不晓得妳这么厉害来着?」秦可晴可是非常清楚宁千羽不懂武艺,除非防身的袖里箭出其不意地伤人,否则她可不认为宁千羽有杀人的本事。 「正好有人出现救了我,不然我就惨了。」宁千羽简单带过。 「原来有人救了妳啊!幸好妳没事,妳若出了事,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我自己的。」秦可晴话锋一转,为宁千羽能够全身而退感到开心。 「幸好我安然无恙,不然让妳为我伤心难过,我一定会更难受。」宁千羽看着她,微微一笑,感受到深厚的友情持续在两人心间滋长,不敢再想倘若仇释剑没出现,她会遭遇到怎样悲惨的后果。 「话说回来,妳可知道出手救妳的人的来历?」秦可晴继续绕着昨夜的事打转。 「来历?我不晓得啊!」宁千羽摇摇头,并无向任何人透露仇释剑名字的意愿,毕竟他出手杀了一个人,她不想他为此惹上麻烦。 「啧,妳向来不懂江湖事,我问妳岂不是白问?瞧我,也和妳一样犯胡涂了。」秦可晴这才想到她是问错人了,宁千羽全然不懂江湖事,昨夜恐怕是吓傻了,又怎会想到要询问对方的来历? 「我是胡涂虫,妳也是胡涂虫,这样我们才能当一辈子的好朋友啊!」宁千羽开心笑着。 「我可一点儿都不想和妳一样啊!」秦可晴的食指再次点了下宁千羽的额际,这次力道较大了些。 宁千羽不以为意,仍是格格娇笑着,为她和秦可晴是物以类聚而兀自开心。 「咱们俩要不要再找一天来测试妳的胆量啊?」秦可晴兴味盎然,再次提议。 「还试啊?别忘了,昨儿个夜里我可是独自一人走到城南的王家大宅,还等妳等到四更天呢!那样一段长路再加上遭遇的危险,我想已经足以证明我没有爹娘和哥哥们的保护,所拥有的勇气依旧不输妳这个江湖侠女。」老实说,要她再于三更半夜时独自一人在外头行走,她真的会害怕,怕的不是来无影、去无踪的鬼怪,而是心生歹意的恶人。 「妳啊,还差得远呢!」秦可晴翻了翻白眼,再以食指用力点向宁千羽的额头。 「可晴,妳再点下去,我的头都要被妳点出个洞了。」宁千羽捂着被秦可晴一点再点的额头,娇声抱怨。 「偏要点破妳的头!」秦可晴故意不理会宁千羽的抱怨,继续点、点、点。 宁千羽笑嘻嘻地闪躲秦可晴的一指神功,和秦可晴在房间内追逐嬉闹,她笑着、闹着、叫着,跑得香汗淋漓、气喘吁吁,渐渐摆脱了昨夜恶徒所带给她的惊恐。 第2章 月光阴黯,深夜寂寂。 一道黑色身影如入无人之境,无声穿梭起落于“龙渊山庄”各院落与亭台楼阁间。 早在要夜访“龙渊山庄”前,仇释剑便已将山庄内的地形打探得一清二楚,深知兵器室位于何处。他犹如游走于黑暗中的魅影,轻松闪躲过山庄内负责夜巡的家仆,直捣兵器室。 仇释剑早已得知“龙渊山庄”为了避免有人来窃取打造好的兵器,所以在兵器室内设有机关暗器,不过艺高胆大的仇释剑并没有任何迟疑,他以一根细长的银针快速打开了兵器室上复杂的锁,闪入里头,掩上门扉,不使夜巡的人发现异样。 他的眼力极好,饶是身处于黑暗中也能识物,虽然不能像白天一样看得那般清楚,但也足以让他寻找所要之物。 他不急于到处乱动,免得触动机关,惊动了山庄里的人。他气定神闲地环顾室内,并未因见猎心喜而大肆搜刮众多的精锐兵器。 “虎头双、峨嵋刺、判官笔、日月乾坤剑……”仇释剑喃念出兵器室内摆放整齐、精心打造出来的兵器。 “龙渊山庄”中能够打造出最好兵器的人,首推庄主——宁湛炉。虽然他的三个儿子在耳濡目染下已得到真传,能够打造出教人爱不释手的精锐兵器,但和宁湛炉相较,仍是望尘莫及,可惜的是,宁湛炉已经很少亲手打造兵器了。 不过,仇释剑私下得知宁湛炉耗费多年,终于打造出一把可媲美古楚国太阿的名剑,他因好奇,也因本身是爱剑人士,故想要亲自试试宁湛炉所打造出来的宝剑是否真如太阿般,是把绝世好剑,因而闯入“龙渊山庄”来。 “宁湛炉会将好不容易打造出的宝剑放在哪儿呢?”兵器室内陈放了许多宝剑,但仇释剑不认为宁湛炉会将可比太阿的名剑随意放置,肯定是珍藏在不易被人发觉的地方。 仇释剑精锐冰寒的目光刻意着眼于兵器室内最不起眼的小地方,谨慎察看,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突地,墙上的一幅字画吸引了他的目光,他心念一动,掠身飞至画作之前,想要瞧个仔细。 当他的足尖轻点在画作前,尚来不及看清画上的图样时,耳朵便灵敏地听到“嚓”一声,他立即下腰,躲过了朝他迎面喷出的毒气,但成排锐利的箭矢却瞬间朝他的四面八方射来! 仇释剑拔剑砍刷掉凌厉的箭矢,在他应付箭矢的同时,下方机关又射出铁莲花专攻他的下盘,他闪得惊险万分,但右腿仍冷不防被铁莲花锋利的利刃所伤,倏地淌出艳红鲜血。 层出不穷的暗器狙杀,伴随着尖锐的声响,在在提醒外头的人——有人入侵! 仇释剑从这滴水不漏的防护断定,宁湛炉所打造出来的名剑应该就藏于这幅画后头。 “有人闯进兵器室!”启动的尖锐机关声响惊动了巡夜的人,连忙大喊出声。 “快!抓住他!”孔武有力的家丁们立即抄起家伙,奔向兵器室。 仇释剑听见闻声而来的家丁们由远至近相继奔来的足音,但他的右小腿受了轻伤,整个人仍被困在层出不穷绊住他的机关陷阱中。 “愈来愈热闹了。”仇释剑又以剑气扫开成排的飞镖。 “看来今夜是要无功而返了。”经验告诉他,不要固执地坚守在此,速速离去方为上上之策,来日方长,终有机会让他得以窥见名剑的。 “人还在里面!快,包围他!”亮晃晃的火把将深幽黑夜点亮,领头的家丁大喊一声,所有人马上听命将兵器室给团团包围住。 接到通知的宁湛炉与三个儿子全都草草披上外袍,赶来察看情形。 “现下情况如何?”宁湛炉问着领头的家丁。 “回庄主的话,盗贼仍困在里头。”他们能听见里头传来暗器攻击的声响,但因房内没掌灯,因此他们无法确切知道兵器室内现下究竟是有多少人。 “爹,要不我冲进去一探究竟?”年纪最小、最沈不住气的宁淬火恨不得马上冲进去将闯入的盗匪给抓起来。 “淬火,沉稳点。不管里头是谁,他不可能永远待在那里,咱们只消守在外头即可。”宁湛炉低声要小儿子别急。 “是,爹。”既然父亲都这么说了,宁淬火也就不好违抗父亲的意思,但私下仍巴不得自己拥有一身好武艺,可以冲入逮人。 困在兵器室内的仇释剑可无意让宁家人来个瓮中捉鳖,他以剑打落正面射向他的匕首和其它飞镖,却来不及打落朝他背脊射来的匕首,匕首硬生生射中他的肩膀,教他抿唇闷哼了声。眼见更多暗器朝他而来,一股气又朝他迎面喷来,他立即闭气,刻不容缓地纵身一跃,破窗而出。 “啊!出来了!快拿下他!”家丁们一见盗贼逃离兵器室,便高声嚷道。 “大家小心!”宁湛炉大喝了声,发现仅有一人独闯兵器室,且对方在重重机关的包围下仅受了点伤,可见是个不容小觑的武林高手。 仇释剑未将包围他的人放在眼里,冷冷一笑,剑锋扫向群起攻向他的人们,将他们全都震开来,足尖一点,跃上屋檐,逃离众人的追缉。 “他要跑了,快追!”被震开的人们见他逃离,继续吆喝着。 为了甩开身后的追兵,仇释剑往僻静的花园疾驰,奔到一半赫然发现不对劲,他的身手不再矫捷,反而感到四肢虚软,视线甚至开始模糊不清,他暗叫了声糟。 “软筋散啊……”想不到他刚刚闭气的动作不够迅速,仍旧是着了道儿。他摇头苦笑,趁着追捕他的人尚未追上,浑身虚软地掠进一座面对花园的楼阁。 三更天的“千羽阁”内。 平时这个时候,宁千羽早已睡得不醒人事,可今日天气实在过于闷热,使得她辗转反侧、难以入眠,遂爬起来坐在软榻上倚着窗,若有所思地摇着香扇。 “仇释剑……”趁着四下无人,她偷偷在唇间玩味着救命恩人的姓名。 那一夜,虽然她很害怕,但仍清楚地看见了救命恩人的模样。他的身形高大结实,拥有一双炯炯有神、却似蕴藏着万年寒冰的眼眸,很容易让人望之却步。他说自己是杀手,但依她来看,他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满副侠义心肠,岂可能是杀手?他一定是在同她说笑来着。 “不晓得现下他在做什么?是否又到处在行侠仗义了?”宁千羽喃喃自语,对于四处行侠仗义的侠客生涯心生向往。 “不晓得以后有没有机会再见他一面?”她将头枕在手臂上,一心想着若日后有机会,必要好好报答仇释剑的恩情。 “咦?外头是出了什么事?怎么会这么吵?”远处传来的呼喊声打断了宁千羽的思念,令她心中纳闷不已。 砰! 忽然间,她听见房外传来重物落地的声响,整个人吓了一大跳。 “什么东西掉下来了?”宁千羽拿着烛火,走出房外察看。 她一推开房门,右足才踏出房外,森冷的剑尖便笔直指向她的心口。 “不许声张,否则我就将你一剑穿心!”仇释剑瞪着仅着单衣的女子,厉声警告道。 宁千羽万万想不到一走出房外,就会有人威胁要她的命,她不敢激怒对方,偷偷瞄向坐在地上的人,没想到这一看之下心中大喜。 “是你!”原来救命恩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呢! “既然知道我是谁,就该晓得我下手绝不心慈手软,你最好乖乖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仇释剑料想她认出他是正道人士欲除之而后快的杀手,遂要她乖乖识时务。 “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怎么会不知道呢!”见到仇释剑她很开心,可他森冷的目光与威胁要取她性命的长剑,让她敛住了嘴角的笑容,惊慌得不敢稍加妄动。 仇释剑一愣,没想到她认出他是因为他救了她,也因她的一句“救命恩人”,让他想起了前几天夜里所发生的事,原来她就是那个半夜在街上闲晃的小姑娘。 “你怎么会来我家?啊!你受伤了!”惊慌归惊慌,宁千羽一发现他受伤,关怀之情立即涌上,但碍于他的长剑仍抵着她的心口,使她无法移动半分。 “一点小伤,不足挂齿。别让任何人知道我在这里。”受了伤,又中了软筋散,仇释剑只能怪自己学艺不精。 他发现她眼底的关怀真诚,不带一丝算计,活脱脱像个蠢笨、不懂得怀疑人心的大小姐。不过,正因为她的蠢笨,使他得以安心地将剑收鞘。 “你放心,我不会说的,不过你的伤需要治疗包扎,让我帮你好吗?”宁千羽水灵灵的眼眸眨巴眨巴地望着仇释剑请求。她遇人受伤,总希望能帮助对方,尤其现下受伤的人正是她的救命恩人,她要如何不为他担心? “嗯。”既然她蠢得想要帮他,他自然不会傻得推拒。 宁千羽听见他愿意接受她的帮助后,拈花微笑,一手拿着烛火,另一手则小心翼翼地将他扶回房内,让他就近坐在一张梨花木雕花椅中,以便让她察看他的伤势。 就在此时,仇释剑听见追兵将至的声音,立刻将烛火捻熄,使室内陷入一片幽暗。 “怎么了?”宁千羽不懂他为何突然这么做。 “别忘了你说过,不会让任何人知道我在这里,现下是你履行承诺的时候了。”仇释剑的声音轻到近似耳语。 “啊?”宁千羽来不及问明原因,便已隐约听到外头的人正呼喊着抓盗匪。 盗匪?仇释剑是闯入庄里的盗匪?他不是四处行侠仗义、不小心落难于此的大侠吗? “躲床上去。”纵然心头有一堆疑问,可既然话已说出就要做到,她宁千羽可不能当背信弃义之徒。为了预防有人进来察看,她连忙要仇释剑躲到最安全的地方。 仇释剑没有异议地躲上她的床,宁千羽则快速地拿了条布巾在房里房外擦拭血迹,尽量不让人怀疑仇释剑就窝藏在她的闺房里。 火速擦完,藏起布巾后,她便跳上床,将床幔放下。回头看见仇释剑目光灼灼地盯着她看,她这时才惊觉他们两个正不合礼教地窝在同一张床上,但形势所逼,也就不能计较太多了。 可此时,她的心却扑通、扑通地剧烈跳动着,不知是因为紧张,抑或是因为身旁的他。 “血迹进“千羽阁”了!”领人追来的宁湛炉发现盗匪的血迹出现在此,惊得倒抽了口气,跨大步冲上楼。 “爹!”宁家老大宁千锤神情紧张,跟着上楼。 “等等我!”随后赶到的宁家老二宁百炼脸色大变,紧跟在父兄身后。 “该死的盗贼,倘若他敢伤了千羽一根寒毛,我就将他大卸八块!”宁淬火跟在二哥后头咒骂着,家丁们则全尾随在后,准备帮忙逮人。 在房内的宁千羽听见爹、大哥、二哥与三哥连袂杀上来,连忙拉仇释剑一块儿躺下,用棉被将他密密实实地盖住,此时她已吓得一颗心快跳出心口了。 仇释剑与她一块儿窝在被中,她身上散发出的淡淡少女馨香,正似有若无地挑逗他。 想来实在可笑,他夜访“龙渊山庄”不仅一无所得,还负伤兼中了软筋散,全身无力、动弹不得,甚至得窝囊到躲在小姑娘的床上,靠小姑娘掩护他,这事若被两位好友——雷刹托及练绝知晓,肯定会被他们嘲笑一辈子。 “千羽,你没事吧?”爱女心切的宁湛炉深怕女儿落入贼人之手,门也来不及敲,便直接闯入怒问。 紧随在后的家丁们手中的火把马上将宁千羽的闺房点亮得有如白天,让房间内所有事物皆无所遁形。 “恶贼在哪儿?看我砍下他的脑袋!”宁淬火自父亲身后窜出,发出怒吼,四下搜寻恶贼的踪影。 “爹、大哥、二哥、三哥,出了什么事?你们夜里不睡觉,怎么会带一群人来我房里?”宁千羽揉着眼睛,装出一副被吵醒、睡眼惺忪的模样。她不敢让床幔大开,仅轻轻探出头颈来。 “你一直在睡觉,不晓得外头出事了?”宁千锤见妹妹仅着单衣,立即上前探手将床幔合拢,让她单单露出头来。 “出了什么事?”宁千羽满脸疑问,来回看着父亲及三位哥哥,一颗心因大哥的接近而跳得更加厉害,深怕大哥会发现躺在她床上的仇释剑。 “有盗贼闯进来想要盗取兵器,结果失风负伤逃走,我们沿着血迹一路追,就追到你这儿来了。我们担心恶贼会伤到你,所以便直接冲上来抓人。”宁湛炉见宝贝女儿安然无恙地躺在床上睡大觉,总算放下心中大石。 “啊?怎、怎么会有盗贼闯进庄里盗取兵器?”她口吃了下,没想到仇释剑之所以出现,竟是因为想要盗取兵器!这下该如何是好?她要向爹和哥哥们坦白人就在她床上吗?可是爹也说过,为人处世首重“诚信”二字,她又怎能失信于人? 更重要的是,她实在不愿见到仇释剑被爹和哥哥们抓住,虽然爹和哥哥们都不是坏人,不会杀掉仇释剑,但也不可能轻放,说不定还会将仇释剑交到官府去,让他身陷囹囤、永不见天日…… 仇释剑发现她正挣扎着是否要将他供出来,他不动声色,将棉被拉开一个缝,盯着她纤细的背脊,心想她若想出卖他,他只消牢牢抓紧她这张护身符,就能够全身而退了。 “小妹,你别怕,哥哥一定会抓到恶贼,不会有事的。”宁百炼见她整张脸揪结在一块儿,便出言安慰。 “有盗贼闯入咱们庄里盗取兵器是常有的事,你就甭担心了。”宁千锤察看了下地面,发现她房中不见血迹,总算是完全放心了。 “有爹和哥哥你们在,我一点儿都不担心害怕,倒是庄里的人都还好吗?”宁千羽的心仍在犹豫煎熬着。 “大家都没事,你放心吧!我瞧你一个人睡不甚安全,待会儿叫莲香过来陪你。”盗贼还没抓到,宁湛炉不放心让她独自睡在寝楼。 “爹,不用了,都这么晚了,让莲香好好睡吧!况且我习惯一个人睡,特意让莲香过来陪我,我会睡不着。”宁千羽听闻庄里的人没事后,这才松了口气,心思也较为偏向继续隐藏的仇释剑。 “放你一个人在这里,实在不太妥。”宁湛炉可不想要宝贝女儿出事。 “怎么会不妥?有你们在庄里四处搜寻盗贼,我想那盗贼早就逃出庄了,哪还敢留在庄里,甚至来我的寝楼呢?”宁千羽拚命说服着爹和哥哥们别派莲香过来,因为莲香一过来,她就没办法再隐瞒下去了。 “我看不如加派几名壮丁守着寝楼好了。”宁千锤折衷地提了个保护妹妹的方法。 “这倒也不失为一个好法子。”宁湛炉沉吟了会儿,颔首表示同意。 “如果这样能让爹和哥哥们放心,就这么做吧!”只要不派人进她房里,要派多少人守在她寝楼下方都没问题。 “千羽,时间很晚了,你安心睡吧!我们会派人守在寝楼下,守护你的安全。”宁湛炉爱怜地抚了抚她的头。 “谢谢爹、大哥、二哥、三哥。”宁千羽对于欺瞒父兄一事心中有愧,总觉得这么做好像背弃了最疼爱她的家人。 “自家人说什么谢呢!我们继续去追盗贼了,你睡吧。”宁淬火冲着妹妹咧嘴一笑,便和父亲、兄长们一道离开。 宁千羽目送大家离开后,又过了好一会儿才赤足下床,悄悄打开门扉,确定没人守在房外,这才拿起烛台点燃烛火,小心翼翼地回到床上,面对仇释剑。 仇释剑一确定所有人都离开后,便不再躲在棉被中,努力撑起虚软、内力已消散的身躯倚墙而坐,冷凝的眼眸对上了澄净的眼瞳,沉默瞬间笼罩在两人之间。 宁千羽已知仇释剑为何会负伤出现在此,一时间不知该和他说些什么,整个人扭扭捏捏的。 “如果你后悔了,大可现下就大声唤人前来。”仇释剑挑眉建议。 “我不是后悔,只是不晓得该和你说些什么。” “既然不晓得要说什么,就什么都别说。”反正他话本来就不多,况且现下负伤又虚弱,更不希望身旁有人像只麻雀般说个不停,她若能保持安静,是再好不过了。 “好,不过你身上的伤得立刻处理,为了不让别人发现,现下只能委屈你暂时待在这里,可以吗?”仇释剑冷淡的态度,让她面对他时特别小心,不想惹得他不高兴。 仇释剑吃力地耸了耸肩,一副随便她的模样。 宁千羽见状,心想他是同意了,马上再下床,将水盆里干净的水给端来,并取来了洁净的布巾与伤药。 “你的脸色看起来很不对劲,伤口很疼吗?”在晕黄的烛光下,她发现他似乎很疲累,气色也颇苍白,猜想是他身上的伤在作祟。 “这么点小伤不碍事。”仇释剑轻蔑地说道。 “既然不碍事,你怎么会看起来那么虚弱?”她实在不了解男人,痛就直接喊痛啊,何必要死鸭子嘴硬? “……”仇释剑看着她,发现她唇角隐隐带着笑意,分明是认定他正在逞强。 “我爹和三个哥哥,终年都待在炉火边打造、试炼兵器,身上总不时会带伤,为了治愈他们身上大小不一的伤痕,我娘请来名医调配外敷的药膏,让我爹和哥哥们不至于伤痕累累。这药膏效用极佳,我常帮他们照料、缝合伤口,没几天伤口便能愈合好转了。”她先为他清洗右腿上的伤口,并说明放置在一旁的药膏的来历。 仇释剑闷不吭声,由着她说去。幸好她的声音如银铃般悦耳,不至于吵杂到难以入耳,不然他早要她闭嘴了。 “我爹、大哥、二哥和你挺像的,痛时都不会喊疼,但淬火哥哥就不一样,他痛就会大声喊出来,他曾告诉我,喊出来会比较不痛,所以你若觉得痛,喊出来也不打紧,那并不会减损你的男子气概。”她开始为他上药膏,希望他别再死撑了,她并不会因为他喊痛而取笑他。 “我脸色之所以难看,并非身上的伤所致,而是中了软筋散。”仇释剑觉得有必要向她澄清,免得她一直误以为是他身上的伤导致他脸色灰白。 “你中了软筋散?”宁千羽惊讶地看着他。 “对,所以你不用期待我会哭天喊地地叫痛了。”若非他已全身虚软到无法走动,早就离开这里了,哪会和她扯这么多。 “那该怎么办?”宁千羽可不懂怎么解软筋散,又不能请大夫过来,刚刚还拐弯抹角地劝了他这么久,结果全搞错了。 “等药效过后就没事了。”仇释剑发现她是真心为他担心,不禁觉得她无缘无故担心他这个陌生人的行为实在可笑,一来他是闯入她家兵器室的盗贼,二来他会中软筋散也是因她的父兄设下机关陷阱所为。虽然有些不以为然,但心头却不争气地为她的关心而泛起一阵暖意,暖暖的,挺舒服的。 他听她哥哥叫她千羽,宁千羽是吗?这个名字倒是挺适合她的。 宁千羽的长相很容易激起他人的保护欲,他猜想许多人见到她都会不由自主想要保护她,但从小就在杀手门成长,以杀人为业的他不会是其中之一,他出手救她纯属巧合,绝非因为怜惜她而出手。 “那软筋散可会对你的身体造成损伤?”宁千羽再问,倘若他因此而损害到身体,岂不是太糟了? “不会。”冷凝的脸庞抽动了下,强迫自己对她的关心不要有任何感觉,以免削弱他那长年炼造出来的冷酷心志。 “那就好。”宁千羽松了口气,已处理好他右腿的伤。 接下来就是他左肩棘手的伤势,他的左肩目前仍插着一支匕首,她瞪着那支匕首,实在没有勇气把它拔下来。 仇释剑眉也不挑一下,自己动手拔了匕首,褪下衣袍,裸露出结实的胸膛,汩汩鲜血立即顺着古铜色的肌肤流下。 宁千羽眼捷手快,马上拿起布巾按住伤口,双眸接触到他裸露结实、引人无限遐思的胸膛、背脊,两朵红云倏地娇羞地跃上双颊。正当她感到羞怯的同时,冷不防发现他的背脊布满了大小不一的伤疤,甚至还有一道长疤狠厉纵横地划过他的背脊,这道伤疤当初一定差点就要了他的命,光是想到他是如何经历了这么多痛楚,她就难受地红了眼眶。 “吓到了?”他可以猜到她沉默的原因,定是他身上那些交错丑陋的伤疤吓到她这个不识忧愁的千金小姐了。 “是惊吓,也是难过。你受过这么多严重的伤,幸好老天爷保佑,助你度过难关。”看着他的伤,她的心揪拧着。 “不是老天爷保佑,而是我还不想死,所以活下来了。”他讥笑,打碎她美好的幻梦。打小他就知道老天爷并不会在他挨饿受冻时,自天上掉下馒头与棉被送他,唯有靠自身的力量才有办法存活下来。 “呃?”由他的话语中,她可以感受到隐藏其间的痛楚,心,再次为他泛疼。 “你永远不会明白我的感受。”她是备受呵护的千金小姐,他则是一出生就遭遗弃、被杀手门门主捡拾带回的弃儿,两人可说是云泥之别。 杀手门的门主可不是善心人士,会将他拾回教养,不过是将他当成杀人兵器,他自小为了在杀手门里的众多弟子中脱颖而出,比任何人都要努力学艺,才能在一次又一次严苛的考验中存活下来。他终日不停锻炼,就是期望有朝一日能够不再像条狗般听命于比他更冷血残酷的门主的命令,成为自己的主人。 当他的武艺愈来愈精湛之时,忧心地位不保的门主对他有了防备之心,甚至多次想藉由交付的任务暗地除掉他,明了门主心思的他当然不会乖乖束手就擒,所以他选择反扑,以门主教导他取人性命的方式杀了门主,同时也亲手毁了教他打从心底厌恶的杀手门。 仇释剑说的话在她心底慢慢发酵,没错,谁也没办法真正明白另一个人的感受,宁千羽沉静难受地清理着他的伤口。 “匕首刺得很深,得缝合才行。”一发现他的伤比她想象的要严重,她不禁深吸了口气,努力压抑住发抖的双手,轻道。 “动手吧。”仇释剑无所谓地说道,仿佛要被缝合的人不是他。 宁千羽取来针线,穿针引线后,将针在火上烤了烤,再深深吸了口气,便开始为他缝合伤口,不论帮人缝合过多少次伤口,她仍旧是会怕得双手冰冷、脸色发白。 仇释剑无视于针穿过肌理的痛楚,只想着他为何要跟她说这么多,毕竟今天不过是和她第二次见面,两人连朋友都称不上,这实在一点儿都不像他。 “这些天你得小心点,免得将缝合好的伤口扯裂。”缝好抹上药膏后,她柔声提醒。 “嗯。”仇释剑轻应了声,披上衣袍后,努力撑起身体走下床。 “你受了伤又中了软筋散,要去哪里?”宁千羽看着他的动作,轻轻拉扯住他的手阻止。 “当然是另外找个地方睡,难不成你想要我和你睡在一起?”仇释剑挑眉看着一脸深怕他扬尘离去的宁千羽。 “不!当然是你睡你的、我睡我的!”深怕他误会,宁千羽神情慌乱地放开他的手。 看着她惊慌的动作加上脸红困窘的模样,竟让他产生了想笑的冲动,他怔了怔,强压下泛上心头的笑意,冷凝着脸,浑身乏力地走到她床榻对面、供她看窗外景致的软榻躺下。 “你要不要喝点水?” “我若要喝会自己来。”仇释剑疲累地合上眼,紧闭心房,拒绝她释放出的善意。 “那……我要把烛火吹熄喽?”他那明显的拒绝,让宁千羽感到难过,猜想定是她说错了话,才会惹得仇释剑不高兴。唉,她的嘴怎么会这么笨啊! “嗯。”仇释剑哼了声,不再理会她,也不看向她。 宁千羽将烛火吹熄后便躺下来,她未将床幔全部合上,而是偷偷地打量着躺在对面软榻上的仇释剑,心头沉甸甸的,却也带着些女儿家的羞怯、欣喜,毕竟他们孤男寡女同居一室,虽然不同床,但已显得很亲密了。自仇释剑出手救她后,他的身影就老是不时地浮现在心头,不管他现下因何出现,能在自家见到他,真的让她心头漾满喜悦。 可在欢欣的同时,她又想到了他满身的伤。她满心苦涩滋味,想着他有怎样的过去,想着他会不会有一天亲口告诉她,那些伤是从何而来?想着、想着,她缓缓沉入梦中…… 幽暗中,仇释剑听见了她规律的鼻息传来,确定她已经睡着后,他睁开眼,转头望向她。她那张毫无防备的小脸,显得如此单纯、如此天真,使他紧固的心泛起了异样情愫。 不该啊!她从来就不是他该接触的人,他该忘了所有因她而泛起的感觉,继续过着原本冷酷无味的生活才是。 他别开眼,不愿再看她睡得香甜的小脸,唇间却不由自主地逸出一声喟叹。 自他有记忆以来,每一夜总是睡得戒慎恐惧,会不会有一天,他也可以像她一样,能酣然入梦呢? 第3章 经过昨晚一夜喧腾,隔天“龙渊山庄”上上下下所有人都昏昏欲睡,众人双眼泛着血丝,大打哈欠,有气无力地做着手边的工作。 宁湛炉与三子在庄内耗了一整夜,确定入侵的盗贼已离去后,这才撤了守在女儿寝楼下的家丁。 宁千羽一大早就起床,将仇释剑藏在隔邻的绣房中,忐忑不安地离开寝楼,到花厅和爹娘、哥哥们用早膳。 经过昨夜的骚动,她若窝在房里用早膳,恐怕会使父兄生疑,再不然他们也可能会误以为她吓出病来,而跑到寝楼查看她的情况,房里人一多,就愈有可能被发现她在绣房里偷藏了人,是以她依照平日的作息,在与家人用完早膳后,又和爹娘撒娇了好一阵,才欠身告退。 回房前,她特意支开莲香,绕进厨房,见四下无人,马上偷偷摸摸地装盛饭菜。 “小姐,你又偷抱小狗回来养了吗?”回到厨房的陈妈见宁千羽行为鬼崇,双手插腰问道。 “陈妈?!你怎么会突然出现?”突来的声响,使宁千羽吓得差点将手中的饭碗打翻,她惊魂未定,转身看着陈妈。 “我不突然出现,又怎么会知道小姐你正在做坏事呢!”陈妈假装凶巴巴地说道。 “我、我没有做任何坏事啊!”宁千羽心虚得不敢看向陈妈。 “你成天捡些小猫小狗的,当心虫子爬满身,让你痒得像只小野猴似地蹦蹦跳。”陈妈见她一脸心虚,当她已认罪,想要再扮凶但又不舍,最后笑着打趣。 “假如我像只小野猴般全身痒得蹦蹦跳,陈妈你一定会帮我的,是不?”宁千羽放下手中的饭碗,挽着陈妈的手臂撒娇。 就让陈妈以为她又捡小猫小狗回来养好了,如此她就可以很顺利地自厨房拿饭菜回去给仇释剑填饱肚皮了。 “我才不理你呢!不过你饭菜怎么盛这么大一碗?你到底偷捡啥回来?不会是头老虎吧?”陈妈惊讶地看着装盛满满饭菜鱼肉的碗,惊呼道。之前宁千羽偷抱回来的都是小猫小狗,食量可没这么大啊! “哪有老虎让我捡啊!这次捡到的是一只……一只黑色的大狗啦!”宁千羽想到仇释剑总是一身黑衣,虽将他比喻成黑色大狗是很对不起他,但形势所逼,也只能暂时委屈他了。 “黑色大狗?它会不会咬人啊?”陈妈担心娇小的宁千羽会受到大狗攻击。 “他总是冷冷的,不爱搭理人,真要他张嘴咬人,他还嫌麻烦呢!”宁千羽语带甜意,小声抱怨。 “不会咬人是最好,如果它对你很凶、作势要咬你,你可别再靠近它,替自己招来危险,明白吗?”陈妈可不愿她傻乎乎地遭到恶犬反噬。 “我知道,他肯定饿坏了,我得马上将饭菜送去才行。”宁千羽笑着答应,再多挟了几块鱼肉,于袖中偷偷藏了副筷子便急忙离开厨房。 离开厨房后,宁千羽快步穿过重重回廊,赶着回“千羽阁”去,瞧见她端着饭菜又行色匆匆的奴仆们,皆当她又捡拾了小猫小狗回庄饲养,没人对她刚用完早膳就又端着饭菜一事感到疑惑。 宁千羽很快地来到绣房,左右张望了下,确定没人后才放心地推门进入。一进到绣房里,却不见仇释剑的身影,她将手中的托盘放在案上,心慌地想着仇释剑竟然不顾身上仍带着伤,就这样离开了? “他走了……”难受地垂下双肩,仇释剑应是难以忍受再和她待在一起,才会连句道别的话都不说,直接走人了吧? “很可惜,让你失望了。”仇释剑自暗处步出,经过一夜休息,他所中的软筋散已消散一半了,预估约莫到明日清晨,失去的气力与武功内力就会回复,届时即可离开此地。 想到可以离开“龙渊山庄”,无须再窝囊地龟缩在这小姑娘的闺房内,他着实松了口气。 “你没一声不响就离开,真是太好了!”宁千羽脸上的失望褪去,掠上心头的是喜悦,原来他并非如她想象中的讨厌她。 仇释剑不解她发现他没离开时为何会如此开心,他一直以一贯的冷漠待她,并不和善可亲,不是吗?怪的是,自己沉静的心竟因她见到他时的开心模样而悄然飞扬。 “对不起,这么晚才拿饭菜过来,你一定饿坏了,快吃吧!”宁千羽不理会仇释剑淡漠的表情,欢喜地替他将饭菜、碗筷整齐摆放好。 仇释剑瞥了她一眼,一言不发,拿起碗筷安静进食。 宁千羽不好意思盯着他用膳,遂走到一旁佯装忙碌,收拾着早就整齐安放好的绣线与绣到一半的绣品,并不时偷瞄着沉默寡言的仇释剑。虽然他看起来总是拒人于千里之外,但她就是忍不住想要多看他几眼,她从来不曾这样过,这份想望来得突兀莫名,教她心慌意乱。 而且,她想要问他为何要偷偷潜进她家盗取兵器?今儿个用早膳时,爹和哥哥们谈的也都是这件事,让她很想亲自问他,却不知该如何起头,她为此烦恼得整张小脸全纠结成一团,就怕自己嘴笨,又惹得他不开心。 安静用膳的仇释剑敏锐地察觉到不时朝他飘来的视线,他装作浑然未觉,暗地里猜想宁千羽之所以这样时不时地偷瞄他,应当是她从未遇过像他这样淡漠的人,所以才会感到好奇。 再见她攒蹙的眉心,一副有话要说的模样,猜想应是为了昨夜之事,像她这种心里想什么就全写在脸上的小姑娘,压根儿瞒不了自小靠着察言观色才得以存活下来的他。 “你有话要说?”仇释剑吃饱后放下碗筷,干脆替她起头。 “啊?没——不对,我是有事想要问你。”原本是要否认,但若不将心中的疑问说出,恐怕她会憋得发慌、浑身不自在,与其这样,还不如爽快点。 “问吧。” “昨夜你潜入兵器室,究竟想要盗取哪一件兵器?”经过爹和哥哥们的清查,发现兵器室内未有兵器短少,是以无法猜测他究竟是针对哪样兵器而来,她很想知道到底是哪件兵器可以教他不顾生命安危地闯入。 “我是为了一把宝剑而来。”仇释剑完全不怕她知道,坦然直言。 “哪一把?”她家宝剑多的是,实在很难猜出他是为了哪一把。 “据说你爹耗费多年,终于打造出一把足以媲美太阿的宝剑,我要找的就是那把宝剑。” “你怎么会知道这件事?”宁千羽惊讶地倒抽了口气,她爹打造出举世名剑自个儿收藏的事,一直都很保密,不让外人知晓,以免引起无谓的纷乱,庄内知晓这件事的除了爹娘、三位哥哥及她和爹最得意的两名大弟子外,别无其它人,他到底是从何处得到这项消息的? “你不晓得天底下没有任何一个秘密能守得严实吗?”仇释剑讥讽挑眉。除非知道秘密的人全都死去,不然没有永恒的秘密。 “或许你说得有道理,但我万万想不到庄里的人会将消息流传出去。”宁千羽臆测知道此事、又可能泄漏出去的人会是谁?爹娘、哥哥们和她都不可能说出去,剩下的就是爹的两位得意弟子了。但,究竟是谁?她实在不愿随便冤枉好人。 “难道你爹娘没告诉过你“人心隔肚皮”这句话吗?”仇释剑要她及早认清事实,这世间并不如她所想的那般美好,并不是每个人都心存善念。 “我相信宝剑的事定是那人不小心说溜了嘴,再不然就是他有不得已的苦衷,才会那样做。”宁千羽坚持相信父亲的两名得意大弟子都是好人,不会故意做出背叛父亲的事。 “你要这么认为也由着你。”愚蠢!事实已经摆在眼前了,她竟然还固执地认定对方是无心之过或是万不得已?或许她得真正尝到苦头才会有所觉悟,不过她继续愚蠢地过日子是她的事,与他一点干系都没有,他何必为此感到气闷? 对她的感觉太过怪异,不可不谨慎、防备,也务必要抛下对她的所有好感才行。仇释剑在心中默默地警告自己。 “你……昨夜潜进兵器室就是为了一窥宝剑的样貌吗?”她极其不愿将他想成坏人。 “我甘冒危险,可不仅只是为了看上一眼。”仇释剑讥讽一笑,就让难得善心大发的他来教导天真善良的大小姐何为残酷的现实吧! “那……是为了什么?”拜托!千万别告诉她,他真的是为了盗宝剑而来!在她心中,他是威风凛凛的大侠,虽然在爹和哥哥们嘴里他是盗贼,可她愿意相信他只是好奇想看一眼宝剑,并无其它意图。 “我是名杀手,若能得到宝剑助我一臂之力,何乐而不为?”仇释剑定定看着她,要她看清楚他的双眸里除了冰寒外,还嗜血。 “你、你真的想要盗取宝剑去杀人?”宁千羽为“杀手”二字惊骇到瞠目结舌。尽管他早在救她的那一夜,就已言明自己是杀手了,但她怎么都不愿相信,今天再次听他这么说,再想到他利落的杀人手法,不禁令她倒抽了口气,不得不相信这个事实。 “不用来杀人,何必浪费气力盗剑?”看来她比较能接受的说法是他无聊想借剑一看,而非是个杀人如麻的杀手。 宁千羽用力摇摇头,心慌意乱,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消化他是杀手这项讯息。 仇释剑瞧见了她的惊慌与不知所措,勾起唇角冷冷一笑。像她这种不懂人间疾苦的千金大小姐,一辈子生活得安逸平静,遇上小奸小恶的人已是大事了,遇上他这种以杀人为业、教人闻风丧胆的冷血杀手,应当可以算是她人生中最糟糕的经历吧? “那……那天夜里,我遇见你,你是……”城南的“神枪手”蒋老爷不会是死在他手中吧? “我刚杀完人。”仇释剑享受着她的惴惴不安,愉悦地说道。 听他坦承自己的恶行之后,她应会吓得花容失色地逃跑吧?或许,她已经开始后悔昨夜没将他供出来,现在正想着要如何唤人来抓住他吧?他在脑海中预想着她会有的反应,并等待她付诸行动,好让他印证她和其它人一样,巴不得这世间没有他的存在。 “原来蒋老爷也是你杀的……”宁千羽瞪着仇释剑,不知该如何是好。他救了她,却杀了别人,就她所知,死在他手中的人已经有两个了,其它不知道的,不知还有多少?像他这样的人恐怕没人会觉得是好人,可她怎么会笨得以为他是个好人,甚至……甚至还对他存有好感?实在是太可笑了! “我杀过的人太多了,哪会记得谁是谁?不过经你这么一提,倒是恢复了我的记性,他的确是姓蒋没错。”仇释剑看着她苦恼的模样,又说出残忍的实情冲击她的天真良善。 除了两位好友以外,仇释剑素来习惯旁人看到他就会感到恐惧,他不要宁千羽见到他时,老当他是好人般和善地对待,他最不需要的就是让一个天真愚蠢、啥事都不会的千金大小姐来影响他的感觉、他的心,所以及早让她认清他的真面目,对彼此都是件好事。 “什么?!你为何可以平心静气地说出杀人的事?”宁千羽吓白了脸,她没想到他会坦承不讳。一想到死在他手中的人不计其数,她便觉浑身发冷、头皮发麻。 “为何不能?那是事实不是吗?需要我告诉你,我从几岁开始双手就沾满血腥吗?”像是巴不得要她更厌恶他似的,他残忍地问道。 “不要!我不想再听下去了!”宁千羽的心惶惶然,步伐颤抖地拉开与他之间的距离,不愿再听到更残酷的事实,她甚至连对上他的眼都会感到恐惧。先前她为何要老是想着他?为何看到他要那么开心?为何要为他感到心疼? 他是杀手,满身是伤也是自找的,她为何要自以为是地想象他之所以受伤,是因遭遇到各种悲惨的事,还为他心痛不已? 天老爷!她究竟犯下多大的错,为何要包庇他? “如果你想听,可以随时告诉我,我绝对会秉着耐性,一一对你详述。”反正关于他的恶行,她迟早都会听说,不如及早知道。 宁千羽难受地颓丧着脸,闭上眼,心难受地翻腾着。 “……或许,该是你离开的时候了。”她沉默了好一会儿后,终于决定下逐客令。她没办法在隐藏他之后,又叫人抓住他,毕竟他曾出手救过她,就算是报恩吧!可她也不认为自己有办法再面对他,光是想到他沾染血腥的双手,她就会打从心里感到害怕,所以只能选择最笨的方法,就是请他离开。 “你认为我有可能任你呼之则来,挥之则去吗?”仇释冷哼一声。 伤害她吧!最好是把她吓得心惊胆跳,这样她就不会想要亲近他、不会想要对他绽放出足以动摇人心的微笑。小时候的他不需要他人的笑容、不需要任何温情,现在的他也一样,唯有冷酷无情,才会让他过得自在。 “不然你想怎样?”宁千羽吓坏了,怎么都没想到他会拒绝离开。此时的仇释剑在她眼中,不再是嫉恶如仇、义薄云天的侠客,而是冷血无情、心狠手辣的大恶人,她必须停止自己对他的那些想望了,不能再执迷不悟。 “我想走的时候自然会走,无须你多言。”仇释剑轻瞟她一眼,冰寒的眼底没有任何感情。 宁千羽的贝齿紧咬着下唇瓣,强压住所有不该有的情潮,佯装凶恶,狠狠地瞪向他。 仇释剑见她明明长得一副牲畜无害的模样,却硬要扮狠装凶,让他很想告诉她,一只发怒的兔子非但吓不了人,反而会让人觉得有趣。嘴角正要不由自主地勾起时,他随即警觉地敛住,继续板着脸。 他再次严正地警告自己,不要对她说的话有任何反应,也不要对她的任何动作有感觉,只消想到她是最惹他生厌的那种大小姐,就能使他不动如山了。 “希望你想离开的那一刻尽早来临!”宁千羽委实说不出狠话,也做不出狠事,唯有软弱地对他撂话。 仇释剑对她耸了耸肩,嘲弄一笑。 懊悔引狼入室的宁千羽不愿再和他多做交谈,将他吃干净的碗盘收拾干净,横了他一眼后便板着脸离开。 让宁千羽带着恐惧、气愤与懊悔的神情离开,他成功地让两人不会再有更多无谓的交集,照理说他应该感到平静释然,可他竟没有,反而觉得怅然若失,真是疯了。 回到房里的宁千羽将碗筷搁下后,便咬着右手拇指,不断地在房里来回踱步,思考着仇释剑刚刚所说的话。 “宁千羽,你是个大笨蛋!”她责骂自己没有识人之明,今天总算是深刻领悟到“请神容易送神难”这句话了。祸是她闯下来的,理当由她亲自收拾,更重要的是——绝不能祸延家人! “宁千羽,你最大的缺点就是缺乏勇气!不是说要当个像可晴一样的江湖女侠吗?倘若可晴遇上相同的问题,她绝对不会像你一样软弱退缩,肯定会挺身对抗的!”宁千羽责骂起自己的软弱无能。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宁千羽,从今尔后,你都不可以再想他了!他是个坏人,你再蠢也该有个限度,知道吗?”再失望、再难受,她都要面对,不能再傻呼呼地往无尽的深渊里跳。 心念一定,用力深吸了几口气,给自己无比的勇气后,她挟带着雷霆万钧的气势离开房间,再度前往绣房,推开房门,瞪着仇释剑。 仇释剑心下错愕,照理说她应已被吓到逃之夭夭,恨不得从未遇见他,可没想到她竟会去而复返,实在是令人匪夷所思。 “这里是我家。”宁千羽双手插腰,学着平日娘亲责骂哥哥们的凶悍模样。 “然后?”他当然知道这是她家,不用她再强调说明。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这句话你听过吧?”她提醒他,虽然他是杀手,可他受了伤,又中了软筋散,再也无法逞凶斗狠,该担心害怕的人是他,他怎么反过来威胁她? “听过又如何?”仇释剑好笑地看着她,刚才她明明怕得要死,怎么才过了会儿,就像吃了熊心豹子胆般,跑来警告他? “我和你因缘际会相遇,是好是坏已无须赘言,你曾经出手救我,我现下也还了你,一报还一报,希望你能好自为之,在你待在我家养伤的这段期间,不要吓唬我的家人,伤愈之后也爽快离去吧!”她把话说得够明白了,他是个聪明人,应当不会听不懂。 “一报还一报是吗?好,我也不想和你有所牵扯,我们扯平了。”仇释剑爽快地答应,他本来就不喜欢和他人有过多的牵扯,她的提议正合他意。 “你的饭我还是会照常送来,你不用担心我会从中使坏,我既然答应要帮你,不管现下是否后悔,我都不会那么做。”她要他尽管放心。 仇释剑不在意地耸耸肩,他从不觉得她是个需要防备的人,或许她连怎样害人都不会,倘若她敢在他饭中下毒,他就要对她另眼相看了。 宁千羽见他已与她达成协定,便仔细看着他的表情,一贯的淡漠,未有暴戾之气,如果他没有坦白承认他是杀手,她永远都会认定他是个令人称颂的大侠。 两人心头皆有不言明的共识,那就是待仇释剑离开后,从此将不再相见,这次的相遇就当作是场梦吧。 是夜,仇释剑体内的软筋散已散去了七分,内息不再虚无,已可运劲使力,于是他避开“龙渊山庄”夜巡的家丁,头也不回地扬长离去。 孤寂昂长的身躯宛若幻影,悄然隐身于无月的黑夜里。 半年后 道上积着薄雪的午后,宁千羽身穿雪白狐裘独自走在“雁翎山”蜿蜒曲折的山路上。 “奇怪了,我怎么绕来绕去,始终找不到往山巅的路?”宁千羽走到气喘吁吁,随意找了块路边的大石头坐下来,捏捶着僵硬的小腿。 前些日子她听了见多识广的秦可晴说,“雁翎山”的山巅有一池神水,据说那池神水具有使人延年益寿、身强体健的神效,宁千羽得知这项消息后,便想要为父母求得神水,但秦可晴又说,真要求神水,得亲自走上山巅,寻到神水,真心在池边祈求才有效用,若由他人陪同,就不够心诚,求来的神水也不具任何效应。 为了取得神水,让爹娘长寿健康,宁千羽说什么都要上“雁翎山”一趟。正巧,她知道位于“雁翎山”的山腰处有一座观音庙,于是她向家人说要到观音庙上香祈福,在爹娘同意下,便带着莲香与家丁出发。 事实上,她真的有进到观音庙向观音诚心上香祈求,保佑庄内每个人都能平安、健康,最后才以要在清静的厢房打禅诵经为由,将莲香支开,一个人偷偷溜上山去寻找可晴口中的神水。 “为何上山的路会愈走愈小,甚至荒草蔓生呢?”她的双眼茫然无措,已分不清自己走的是对抑或是错。 她开始后悔自己没事先问清楚地形位置就冲动行事,导致现在独自一人在这荒山野岭求助无门。 “唉!现下该如何是好?”她无奈地问着自己,是要继续寻找神水,或是干脆打退堂鼓地回观音庙算了?她一时之间拿不定主意,苦着一张脸。 “宁千羽,你真是个大笨蛋!”望着枯黄蔓生、覆有薄霜的杂草树木,她认清事实,忿忿地责骂自己。 “为何不能多长点脑袋?如果你再聪明点,半年前就不会糊里胡涂地救了仇释剑那个杀手了!不!该说你若够聪明,就不会一个人在半夜溜出家门,这样不就什么事都没了?”在责骂自己的同时,她不禁想起半年前的事,本以为自己会全都淡忘掉,但事实上并没有。 她总会不期然地想起她警告完仇释剑的那晚,他就像阵风般消失得无声又无息,仿佛不曾出现过,他的离去的确是教她松了口气,但心头却也装盛着忧伤,他的不告而别,让她的心空了一块,明知不该再想起他,偏又常常想起他来,唉,她真是无可救药了。 “笨蛋宁千羽!不要再想他了!”当脑海中又浮现仇释剑那总是带着讥笑冰寒的神情时,她立即用力喝斥自己。 “对!现在不是想他的时候,我该想的是眼前的难题。”宁千羽跳起,全身已补足力气,可以再继续行走了。 她看了下天色,天空灰蒙蒙的,很快就会天黑了,她若执意走到山巅寻找神水,就真的是天底下最笨的傻子了。再者,她出来好久了,莲香搞不好会进房找她,若发现她人不在厢房内,肯定会急得四下找她,到时宁静祥和的观音庙恐怕会因她的失踪而闹得乱哄哄的,扰乱了师父们的修行那可不好,所以她得在莲香察觉她消失前赶回观音庙才行。 “我得加快脚步才行,否则就糟了。”宁千羽催促着自己。 一身雪白的她,步伐急切地走在覆有薄霜的山林间,唇间呼出白雾,雪白的小脸因冰寒而酡红。 “奇怪,怎么觉得愈走愈不对劲?”宁千羽身上的狐裘披风被树枝勾缠到,使她不得不停下脚步,解开。 她明明记得先前走路时,身上的披风不曾被树枝缠住过啊!那么,此刻下山时会被勾缠住,唯一的解释,便是她走错路了! “冷静,没关系的,再往回走,重新走上一遍就不会错了!”宁千羽深吸口气,要自己莫慌,贝齿紧咬着下唇瓣,转身往回走,试图回到原来的地方重新开始。 “宁千羽,你千万不能惊慌失措地哭出来,哭泣解决不了眼前的问题,你要有勇气才行!”宁千羽用力眨回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大声激励自己。 她在山林间迷乱地走着,每一条布满野草的小径看在她眼里全都长得一模一样,就算脑袋瓜一再告诉自己不可慌乱,可她的步伐已惊慌错乱,甚至开始奔跑了起来。 没有人知道她在这里,如果她永远都找不到回观音庙的路该怎么办?她会不会死在这荒山野岭中? 一想到自己会成为荒野中的一具白骨,她就吓得步伐错乱,一时不留神,绊到了一块石头,整个人重重地摔倒在地。 “啊!”她痛呼出声,全身因慌乱地在山中奔跑而疲累不堪,努力压抑的泪水再也关拦不住,潸然滚落。 “爹、娘、哥哥……谁来救我……”痛哭失声的小脸埋趴在透着寒气的地上。 冷风吹啸而过,吹拂过周遭丛生干枯的蔓草、树木,盘踞于上的冰霜纷乱地打在宁千羽身上,让她的哭声更显伤心凄凉…… 第4章 天色渐渐昏暗,阵阵寒风呼啸而过,幽暗的“雁翎山”更显荒僻诡谲。 宁千羽不晓得自己究竟哭了多久,当她从痛哭流涕变成细声啜泣后,才发现整个人又冷又累,遂睁着红肿的双眼,身体僵硬地自地上坐起,颓丧地垂下双肩,思考着自己下一步该如何是好。 她无力地听着寒风在耳畔呼啸而过的声响,一声接一声,像是要摧折她的心志般,不过,就在她难过失意之时,赫然发现耳边听闻到的不仅是风声,好像……好像还有人声?莫非是莲香发现她不见后,已派人出来寻她?! 宁千羽喜出望外,连忙振作精神,笨手笨脚地爬起,不料定眼一看,发现并不是莲香领人来找她了,而是在离她有一段距离的地方,有两个男人各据一方,面对面站着。 “不管他们是谁,应当不会拒绝带我下山吧?”眼下她是无法可想,唯有求助陌生人了。 一想到不会死在山中,她高兴地拨开挡路的草木,向两人走近。 “仇释剑,想不到你今天竟有胆量前来赴约!”曾是杀手门杀手的仇无义目光淬毒地瞪着仇释剑。 “手下败将自寻死路,我没道理不成全,不是吗?”仇释剑眉锋一挑,冷冷一笑,清楚地传达出自己对仇无义的蔑视。 宁千羽愈靠近两人,勾起的唇角与脸上的欣喜便愈加收凝,双眼与朱唇已因吃惊而大张。她作梦都想不到会有再见到仇释剑的一天,而且还是在荒郊野外!她兀自挣扎着是否要继续前进,但发现到仇释剑与另一名男子之间的气氛太冷肃,似乎随时会大打出手,于是她机警地退开来,可又因好奇他们之间的谈话,而没有退得太开。 灵敏地感觉到身周突然出现了第三人,仇释剑淡淡投去一瞥,发现出现的人竟是半年不见的宁千羽时,心下猛然一怔,握剑的右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暗忖她怎么会满身狼狈,独自一人出现在这荒山野岭当中? 可他随即想到绝不能让仇无义发现他与宁千羽相识,否则依仇无义卑劣的性情,定会出手伤害宁千羽,于是他脸上维持一径的淡漠与疏离,仿佛她不存在般。 “可恶!你已经死到临头了,竟还敢大言不惭?”仇无义脸色立变,怒吼道。 以前在杀手门,最让他看不惯的人正是仇释剑,偏偏仇释剑的能力总是在他之上,不论他背地里使尽多少阴毒手段,总是无法顺利取得仇释剑的命,更令他不满的是,门主看重仇释剑的能力,一直重用仇释剑,不论他如何进言,要门主让他取而代之,门主总是不予以理会,以至于后来仇释剑暗地里搞鬼,杀掉门主,也毁掉了杀手门。 杀手门被毁后,门中有些人死在仇释剑手中,有些则不知隐姓埋名到何处去,剩下的就和他一样,继续当个杀手,以杀人为业,但是不管他再怎么来者不拒,在世人眼底,他的能耐依旧远远不及杀人全看心情的仇释剑。 是以他对仇释剑总是充满怨怼,无时无刻都想杀掉仇释剑,让世人好好见识自个儿的本事,并重振杀手门。 “你取人性命的能耐若和你放大话的能耐一样强的话,早已扬名立万。”仇释剑冷冷地嘲笑仇无义。 “仇释剑!”仇释剑的讥嘲,令仇无义恨得咬牙切齿,自胸腔发出沉重的怒吼后,提剑往仇释剑身上刺去。 当仇无义手中的长剑就要刺到仇释剑时,只见他身影飘忽不定,如鬼似魅,一下出现在仇无义身前,一下出现在仇无义左侧,手上的“醉闇”行云流水地轻划过,旋即听见仇无义吃痛的闷哼声。 站在不远处的宁千羽看得胆颤心惊,右手紧紧抚着心口,很想闭上双眼,当作什么都没看见,可偏偏她就是无法做到,一颗心为他悬在半空中,紧张得不得了,双眼也牢牢盯在仇释剑身上,没移动半分,就是担心他会被另一个男人所伤。 唉,她自始至终都没能顺利将他放下啊…… “啊!”仇无义再次痛呼出声,他的右手腕被仇释剑所伤,差点握不住手中的长剑,且身上早已因多处受伤而渗出血来。他粗喘着气,瞪着仇释剑,完全无法理解为何在两人交手过招后,他疲累不已,仇释剑却仍气定神闲,仿佛正兜着他玩般,这使他更加忿恨不平。 寒风中,仇释剑舞剑的身形潇洒,宁千羽不由得看痴了,也想着这半年来自己想着他的孤寂心房,双眸不禁泛起一阵酸楚。 “仇释剑,你别真以为自己能胜过我?今日我非要你来了去不得!”仇无义手中的长剑使出剑花,分别刺向仇释剑的要害。 “你若有本事,就尽管来吧!”这些年他和仇无义已经玩够了,是时候彻底做个了断了。 他避开仇无义的进击,剑法转为凌厉阴骇,剑气狠辣地冲向仇无义的门面。 仇无义心下大惊,猛地瞥见站在一旁的白色纤影,心念一动,恶意立生,他向旁一跃,不仅闪躲掉仇释剑的攻击,大掌更是顺势一推,要纤白身影当替死鬼为他挡剑! 突然被卷入决斗,宁千羽吓得杏眼圆睁,只见仇释剑浑身泛着杀气,剑尖直取至她的脑门,动弹不得的她惊骇地对上仇释剑冷绝的双眸,心想今日她就要命丧在仇释剑之手了,心下虽感到难过,偏又无法挣脱他浑身的冷意,于是认命地闭上眼。 仇释剑没料到仇无义会拿宁千羽当挡箭牌,就在宁千羽要惨死在他的剑下时,他情急地回转剑势,于千钧一发之际往旁削去,仅仅削落她一缕青丝,没让她命丧黄泉。 “哈!没想到向来冷血绝情的仇释剑也懂得怜香惜玉?”仇无义本来料定该名女子会惨死在仇释剑的剑下,岂料事情竟出乎意料之外,让他大吃一惊,但转念一想,不管仇释剑为何急转剑式,仇释剑救了那名女子是不争的事实。既然仇释剑转性想要怜香惜玉,他不好好利用这一点,岂不是太对不起自己了? 没能感受到预期中的剧痛,耳边还传来刺耳的笑声,宁千羽睁开眼,发现自己非但活得好好的,身上更是没受到半点伤,她不晓得仇释剑是如何办到的,但对他出神入化的剑式钦佩不已。 “仇无义,这么多年来,你的武艺没半点长进,倒是卑鄙的功力修练得愈来愈炉火纯青了。”仇释剑将宁千羽用力扯至身后,以免她又被卷入他与仇无义的争斗中。 宁千羽踉跄了下,差点跌倒,惊魂未定地看着仇释剑变幻莫测的招式,剑气逼人地袭向节节败退的仇无义。 “卑鄙?你少自命清高,你和我一样都好不到哪里去!”仇无义看见仇释剑将那名女子推到身后保护,自己则是闪躲得狼狈不堪,心中积满了更多的怨恨,恨恨地回道。 “我从未自诩为好人,但至少不会像你那样卑鄙无耻。”仇释剑不以为然地冷哼了声。 宝剑“醉闇”仿佛被仇释剑赋予了生命力,凌空飞出,于仇无义的颈项打着旋子,仇无义见状,心惊胆颤,以剑身击挡,激起阵阵火光。 仇释剑趁仇无义专注对付“醉闇”时,飞身跃前,双掌凝聚内力击向仇无义的心口,仇无义无暇顾及,心口遭受重创,猛地吐出鲜血。 “仇释剑,你别以为我会乖乖引颈就戮!”仇无义终于明了,他始终奈何不了仇释剑,但就算要死,他也要拉一个来垫背,尤其在他亲眼见到对任何人向来冷淡无情的仇释剑竟会出手护着一名小姑娘,他便清楚了解到自己可以藉由伤害那名女子来伤害仇释剑。 仇释剑当仇无义在做无谓的叫嚣,压根儿不理会他,接住“醉闇”后,往仇无义身上刺去。 仇无义奋力一跳,跃向藏在仇释剑身后的宁千羽,双眸盛满毒辣光芒,将全部的内力灌注于双掌,狠狠击出! 仇释剑发现仇无义的目标在宁千羽,心下一惊,没多加细想便纵身击出双掌,为宁千羽挡下灾难。 四掌相击,仇无义的内力远远不及仇释剑,早已受到重创的五脏六腑伤势更剧,他趁着和仇释剑距离最近时,以暗藏在袖中的匕首刺向仇释剑心口! “小心!”宁千羽见到仇无义出手偷袭,惊叫提醒。 仇释剑的眼角已瞥见银光闪烁,再加上宁千羽出声提醒,让他险险避开要害,没让匕首正中心窝,而是没入肩头。在仇无义刺伤他的同时,他再用力击出一掌,震碎仇无义的心脉,彻底了断了两人之间的恩恩怨怨。 “呃……”偷袭成功的仇无义嘴角犹勾着得意的奸笑,可紧接而来的重击却使他心口一窒,脸色大变,整个人瘫软倒下,再也无法仇视、妒恨仇释剑了。 “你伤得重不重?”宁千羽奔向他,伸出双手准备扶住他。 不管他为何出手杀人,他再一次成了她的救命恩人是事实,她无法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也没法再隐瞒自己对他满腔泛滥的情潮了。 “走开。”仇释剑语气森冷,拒她于千里之外。 该死!他竟会因不想她受到伤害而一再出手相救,仇无义正是看穿了这一点才会佯装袭击她,实则目标在他。幸好仇无义已死,否则铁定后患无穷。 “你因为我而受伤,我怎么能走呢?”宁千羽好生内疚,亦步亦趋地跟着他,完全不敢离开。 “谁说我是因你而受伤?你未免也太往自己脸上贴金了。”仇释剑重重哼了声,故意这么说,要她别自作多情。 “可是你明明就替我挡下了那人的攻击,不是吗?”她明明看得很清楚,他为何不肯承认?为何要故意对她这么冷淡? “我和他之间本来就累积了许多恩怨,这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仇释剑冷凝着脸,疾步而行。 “不论如何,你救了我是事实。”宁千羽小跑步地紧跟在他身边,不愿见他再自她眼前消失不见。 “别跟着我。”半年前,他已下定决心不再与她有所牵扯,今日和她不期而遇,令他惊愕不已。 他冷肃着脸,极力与她保持距离。 “你身上的伤得赶紧包扎才行。”匕首还插在他肩上,怎能轻忽?可知道他痛,她也痛? “我的伤不劳你费心。”仇释剑眉也不皱一下,便拔下插在肩上的匕首,再点住伤口附近的穴道止血。简单处理好肩上的伤后,疾行的步伐愈来愈快,后来干脆施以轻功,彻底远离她。 “仇释剑,你别走啊!”突然间被他撇下,宁千羽惊慌快跑,无奈她跑得再快,始终赢不过他的轻功,一下子就不见仇释剑的踪影。她心头发慌,跑得更急了,结果一个不小心左脚绊到右脚,整个人扑跌在地。 “宁千羽!你真的是笨死了!”她像个孩子般恼怒地捶着覆有冰霜的地面,不争气的泪水再次滚落。 她一定是个大灾星,才会害他次次受伤,更糟的是,她这灾星闯了祸后还没亲自收拾残局,就让他负伤离去,她怎么可以这样不知感恩地对待救命恩人? 雪上加霜的是,能带她下山的人已经走了,天色也已暗沉下来,她根本就没办法靠自己下山,仅能无助地哭得像个受尽委屈的小娃儿。 “看来你挺有自知之明的,知道自己很笨。”仇释剑隐约听到她的哭喊声,本已远离的步伐又被不舍的心给拉扯回来。 不舍?如此脆弱、不设防的情绪根本就不该出现在他身上,他却一再为她打破原则,扞卫她、怜惜她,曾经因她而浮现的各种情绪再次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回笼,令他难以招架。 “你回来了?”哭得梨花带雨的宁千羽,楚楚可怜地望着他。 “瞧你跌得满身脏污,起来吧。”她身上的雪白狐裘处处污痕,连脸蛋都脏了,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在地上打滚了好几回般。 “嗯。”他的去而复返使她开心地收起眼泪,用力以手背抹去脸上的泪痕,立刻爬起来,不再哭红鼻子。 “你一个人在这里做什么?”方才他仔细看过四周,未见她有家仆随行。 “我要上山巅求神水。”宁千羽认为常负伤的仇释剑也该到山巅求神水,如此便可保佑他延年益寿、身强体健,也许更可以让她不再像灾星一样危害他。 “什么神水?”仇释剑眉头一皱,步伐停顿。 “山巅上有一池可让人延年益寿、身强体健的神水啊!你不晓得吗?”宁千羽大方和他分享,并乘机取出帕子、踮起脚尖,想要为他淌血的伤口止血。 “山巅上除了枯木杂草外,并没有你所说的神水。”延年益寿?身强体健?这不是江湖术士最常用来招摇撞骗的鬼话吗? “你怎么知道除了枯木与杂草外,并没有神水?”宁千羽反问。 “因为我曾上去过。”仇释剑满脑子绕着山巅上的景物打转,直到温暖、带着馨香的气息幽幽传来,这才发现他们俩靠得极近,近到他低头就可以细数她浓密纤长的眼睫毛,心,无法克制地悸动着。 “你上去过?会不会是你没注意到?”宁千羽一怔,右手捂着他的伤口,左手则忙碌地找着自己身上可有较长的帕巾可以将伤口绑缚住。 “‘雁翎山’的山巅并不广阔,一眼即可望尽,我可以很肯定地告诉你,那儿根本就没有你所说的神水,你究竟是从哪儿听来的消息?” “不可能啊!可晴明明就说山巅上有神水可求,难道是我胡涂记错了吗?”瞧仇释剑说得斩钉截铁,使她对自己的记忆产生了怀疑。 “不是你记错,便是你被骗了。还有,这世间根本就没有可以助人延年益寿、身强体健的神水,那些话不过是江湖术士用来骗取钱财的说辞,像你这种笨蛋最容易上当受骗了。”他毫不客气地当面骂她。 “可晴不可能骗我,那应该是我记错了。至于有没有神水,我想世间如此广阔,有神水也不是件多奇怪的事啊!”更重要的是,她早就知道自己是个笨蛋了,他不用加强语气当着她的面说,这样子她挺难堪的。 “笨蛋就是笨蛋,随你怎么想吧。”仇释剑拨开她碍事的小手,拒绝她的好意,径自往前走。 “你别走这么快啊!”捂在仇释剑肩上、染上血的帕子飘然落地,宁千羽匆匆拾起,紧追在他身后,就怕他又撇下她不管。 “你走你的路,别老跟着我。”仇释剑因不愿见她再次跌倒在地、哭红双眼,以致自己无法狠心撇下她而感到烦躁不已。 “我不能不跟着你啊!”不管仇释剑的脸色有多臭,她都跟定他了。 “为什么?”仇释剑猛地停下步伐,回头瞪着她。 “因为……我迷路了,找不到下山的路。”宁千羽羞窘地承认。 “……”仇释剑想到她独自一人上山,迷了路又无法下山,若非他正巧被仇无义约到此地决斗,她岂不是要冻死在山上了? 一股无名火倏地冲上心头,使他兴起了狠狠责骂她的冲动。她不知是傻过头还是胆子太大,明明对此地完全不了解,却独自上山来,现下还被困在山中下不了山,真有她的! 宁千羽见仇释剑脸色难看到极点,似乎正在发火,且发火的对象是她,让她噤声不敢多说什么。 “你独自一人上山,难道没想过可能会迷路、下不了山吗?为何不多带点人?你是没长脑子吗?”他的双手发痒,想要把她压在膝上,痛打她的屁股一顿,可心头却有更多的无奈。他不晓得她从小是如何被她的爹娘与哥哥们宠溺,以至于现在蠢成这样,行事前完全不懂得考虑后果。 “可晴说求神水得要诚心诚意,若带人同行就显得不够虔诚,求来的神水也不具任何效力,所以我才会瞒着同行的人偷偷上山巅……”他的责问让她清楚地看见自己的轻忽大意,语气软弱地说明了原因。 “笨蛋!你被骗了!”仇释剑不晓得那个叫可晴的人为何要骗宁千羽,但这很明显就是欺骗,不然怎么会要手无缚鸡之力的宁千羽孤身一人到渺无人烟的山巅,且上头根本连水塘都没有,何来的神水? “可晴和我打小一块儿长大,我们俩情同姊妹,她不可能会骗我的!”宁千羽板着脸指正他的错误。 “好个情同姊妹!”仇释剑冷冷讥笑。经过半年,她还是没半点长进,不懂得防人,既然她要如此坚信那个叫可晴的姊妹不会骗她,那他就不会再自讨没趣,多说什么了。 “总而言之,现下最重要的是要尽速处理好你的伤。”看着他仍渗着血的伤口,宁千羽感到心疼不舍。 “这点小伤——” “不碍事!”宁千羽快速帮他接话,然后凶悍地看着他。“难道你不晓得小伤不理会也会变成大伤吗?你受过的伤已经够多了,怎么能够如此轻忽?你再这样下去,真会变成比我还要笨的笨蛋!”她小心警告他,若不想变得比她还要笨,最好乖乖听话,好好治疗身上的伤。 “我若变得比你还要笨,岂不是污了我这冷血杀手的名号?”仇释剑自嘲一笑。 “对!你不会想让旁人嘲笑你是笨蛋杀手吧?”关于他是杀手这一点,她已能比较冷静看待,不会像半年前那样吓得浑身打颤,恨不得从未见过他。 其实再见到他,发现他依然安好,她很开心,他已经救她两次了,又不曾出手伤害过她,就算他表现出生人勿近的模样,她也很难叫自己不喜欢他。 “算了。”仇释剑叹了口气,不想再同她辩下去,更重要的是,她眼里真诚的关怀让他无法拒绝,于是他撕下衣摆,草草为自己包扎好,算是对她有所交代。 对于他草率处理伤口的态度,宁千羽不甚满意地皱了皱眉,但倒也没多说什么,因为她了解他已经做了很大的让步。 “你落脚于何处?”对他而言,现下最重要的是把她送回到落脚处,以免她又到处乱跑,招来危险。 “山腰的观音庙。” “走吧,我送你回去。”也不晓得她出来多久,可眼下天色已黑,陪侍她的人找不着她,肯定急坏了。 “好。”宁千羽用力颔首。 仇释剑将她拦腰抱起,施以轻功,尽速往山腰的观音庙而去。 “我可以自己走……”宁千羽冷不防被仇释剑抱起,吓了好大一跳,头一回被男人紧紧抱着,使她羞红了脸。 “等你走到观音庙,天都亮了,我可没闲功夫陪你耗。要嘛就让我抱你下山,要嘛你自己走下山,自己选。”她轻得像根羽毛,仿佛没半点重量,怀抱着她,仇释剑的心头忍不住漾起怜惜之情。 “……用抱的。”宁千羽以近似耳语的音量,害羞地说道。深怕被他撇下,她连忙探出双臂勾着他的颈项。 仇释剑抱着她如腾云驾雾般在狭小的山径疾走,她的表情由羞怯转为惊奇,而后扬起开心的微笑。 “我好像在飞哪!”她兴奋地格格娇笑。 听见她愉悦的笑声,仇释剑的唇角隐隐勾起一抹微笑,银铃似的笑声奇异地使他感到平静,心中不再充斥晦涩与阴暗。 “不过你受了伤,抱着我不是会扯痛你的伤口吗?”笑语过后,宁千羽想到他的伤,不禁担心地问道。 “你不晓得我是铁打的吗?抱着你下山,对我而言根本就算不了什么。”仇释剑突然和她说起笑来。 宁千羽瞪大眼,没想到他也会有和她轻松说笑的一天,他态度软化,和她调笑的模样,让她芳心悸悸,深深凝望着他,渴望他能常常开心些。 察觉到她沉静的凝视,仇释剑猛然发现自己说了什么,素来冷肃的脸,瞬间狼狈地羞红了耳根子,步伐愈加快速,急着将她丢回观音庙。 几个起落间,观音庙已近在眼前,两人隐约听闻到四周寻找她的声浪,仇释剑面无表情地将她放下。 “我之后还会见到你吗?”宁千羽恋恋不舍地自他的怀抱里离开,厚着脸皮问道。 她想要再见到他,很想、很想! “不知道。”仇释剑无法给她肯定的答复。 “大家正急着找你,你快回去吧。”他再一次尝试将她推离。 “你要不要到山庄找我?”宁千羽不理会莲香与其它人的呼喊声,一心乞求他能给她肯定的答复。 “我到“龙渊山庄”去,比较有可能做的事是盗剑。”仇释剑自嘲一笑。 “盗剑会使你受伤,但你来见我完全不会受伤,岂不是更好?”管他是否会笑话她姑娘家不知羞,她就是想说服他改变心意。 她的话令他不禁笑出来,原来她不如他所想的笨,还是有聪明的一面。看着她澄亮的眼瞳、渴望的小脸,他犹豫了。 “小姐!千羽小姐!你在哪儿?”莲香的呼喊声由远至近,已快找到这里来了。 “你不回答,我就当你是答应到山庄来看我喽!”宁千羽紧张地往观音庙的方向望了下,随即直盯着仇释剑,替他作下决定。 “什么?”仇释剑一愣。 “咱们就这么说定了,仇释剑,你……别讨厌我好不好?”宁千羽紧张地舔了舔干涩的唇瓣,不等他回答,便拉起裙摆往莲香的方向奔去。 仇释剑见她跑得飞快,像是正被恶鬼追赶一样,眉、眼、唇忍不住皆带着笑意,在她听不见时,轻声喟叹:“正因为我无法讨厌你,才会使我如此苦恼啊……” “小姐?”费力嘶喊的莲香,突然见到宁千羽满身狼狈地自林中黑暗处奔来,立即又惊又喜地喊道。 四散寻找宁千羽的人听见她归来,扬声交互传递着好消息。 “莲香,我回来了!”跑得气喘吁吁的宁千羽,想着自己方才大胆的言语,小脸害羞地酡红了。 “我的好小姐,你究竟是跑到哪儿去了?我们都快找疯了!还有,你到底出了什么事,为何会变成这样?”莲香一股脑儿地追问。 隐身在树林间的仇释剑惬意地合上眼,聆听着宁千羽和丫鬟的谈话,一颗心似乎再也关不住,忘情地奔向她了。 不该啊不该! “我见观音庙周遭的景色秀丽,忍不住到附近走走,怎知会过于沉醉于美景当中,以致忘了时间。”宁千羽编造着谎言,将她与仇释剑的再次见面一事当成心中的秘密,不与旁人分享。 “既然是四处走走,你又怎么会一身脏乱?”莲香可不会这么简单就放过她,非追问到底不可。 “我不小心绊到石子跌倒了,没什么事。” “那你这一跌,还真是跌得乱七八糟啊!幸好你没事,不然老爷、夫人和少爷们可饶不了我。” 莲香叨念着,饱受惊吓的心总算稍稍安定了下来。 一块儿出来寻找宁千羽的家仆与庙中修行的师父,全都聚集在一起,亲眼见她平安归来后,才放下了心中大石,一道回到庙内。 宁千羽歉然地向众人致歉,她这一回真的是太过火了,就算受到众人责备也是活该。她很努力地自我反省,并告诫自己下回千万不可冲动行事,替众人惹来麻烦。 宁千羽和莲香等人要回到观音庙前,悄悄回头往树林深处望去,虽然什么都看不见,可是她仍感觉得到仇释剑还站在原地。 他会到山庄来看她吧?会吧? “小姐,你怎么了?为何一再回头看?”莲香发现她异常的举动,跟着回头往树林里看,但里头一片漆黑,什么都没有啊! “没有,因为刚刚跌倒,脖子有点扭到,所以我想要动一动。”宁千羽又慌忙地编着借口。 唉!她的谎言愈堆愈高,死后肯定会下拔舌地狱。 莲香继续叨念着,宁千羽虚应,一心一意只想着仇释剑,压根儿就无心听莲香在说什么。 树林深处的仇释剑听到她说自己扭伤了脖子,才会不住回头看,忍不住轻笑出声,再也无法像半年前一样,冷硬着心潇洒离去了…… 第5章 回到观音庙的宁千羽为了确认“雁翎山”山巅是否有一池神水,特别请教了观音庙里的师父,没想到所得到的答案和仇释剑如出一辙,即是山巅根本就没有水池存在,更甭提那莫名所以的神水了。 宁千羽不明白有关“雁翎山”山巅有神水之说可晴到底是从何听来的,但她得好好提醒一下可晴,免得可晴和她一样傻乎乎地被骗。 宁千羽和莲香等人莅“雁翎山”过了一夜,隔日一行人便向观音庙中的师父们辞行,返回“龙渊山庄”。 一回到“龙渊山庄”,莲香马上向宁湛炉夫妇禀明宁千羽昨日傍晚私自离开观音庙到山中散步,使众人四下寻找她的事。 宁湛炉夫妻听闻后,大为震怒,决定处罚宁千羽,明令她乖乖待在庄内,没有得到允许,绝对不许踏出庄外一步。 宁千羽百般无聊地困在庄内,既不想绣花,也无意到花园走动,整天无所事事地倚着美人靠,望着园中的水池,偷偷想着在“雁翎山”与仇释剑不期而遇的事,想着、想着,嘴角就不由自主地跃上一抹娇羞的笑容,一颗心因期待、渴望而抖颤着。 仇释剑会来吗?他会来吧? “你到底在想什么啊?居然想得这么入神。”又来串门子的秦可晴看见宁千羽的唇角带着可疑的笑容,整个人发呆出神,连她出现都没能发现,遂讶异地挑眉问道。 “啊?可晴你什么时候来的?”秦可晴爽朗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念,她连忙坐正,佯装什么事儿都没发生。 “不就刚刚进来嘛,你还没跟我说你在想什么啊?想得这么开心。”秦可晴坐到宁千羽的身畔逼供。 “不就是东想西想,没啥特别的。”怎么,她想仇释剑想得很开心吗?小手好奇地抚上扬起的唇角。 “东想西想会笑得这样开心?你想骗谁啊?到底要不要说实话?”秦可晴可不会这么简单就被宁千羽骗过,她伸出手搔着宁千羽。 “哎呀,可晴你别搔我痒啦!哈……好痒啊!”宁千羽娇笑闪躲着。 “怕痒就给我从实招来!”秦可晴可不会这么容易就放过宁千羽,她针对宁千羽特别怕痒的地方,频频抓搔着。 “好可晴、好姊姊,求求你饶了我吧!”宁千羽左躲右闪,始终闪避不开秦可晴的双手,干脆娇声求饶。 “快说!”秦可晴和宁千羽笑闹着,一点都没有收手的打算。 “好,我说、我说。”宁千羽笑到眼角流出泪水,气喘吁吁,投降了。 秦可晴听见她愿意吐实,这才满意地收手。 “我刚才在想“雁翎山”的事啦,之前你不是跟我说山巅有一池神水吗?我找了理由跑到“雁翎山去,结果山巅根本就没有神水啊!可晴,你究竟是从哪儿听来这消息的?” “你到“雁翎山”去找了?”秦可晴瞠大了眼追问。 “我去啦!可是住在山腰的观音庙师父们都说山巅连个水塘都没有,哪来的神水呀?”宁千羽倒了杯茶递给秦可晴后,也为自己倒一杯轻啜。 “是吗?那可能是我听错了吧!”秦可晴耸了耸肩,接过茶水喝下。“不过你是有亲自上去找,还是只是听别人说山巅没有神水?” “我当然是亲自上去找啊,结果还没上到山巅就迷了路,那路真的很难走,我还因此被我爹娘责罚,不许我踏出山庄一步呢!”宁千羽委屈地嘟起嘴巴。 不过,其实这回的“雁翎山”之行,也不能说白费功夫,至少她再次与仇释剑相遇了,算是好事一桩。 “你既然迷了路,那是怎么找到路下山的?”秦可晴疑惑地看着她。 “我正好遇见好心的路人帮我指引方向,才有办法回到观音庙。”仇释剑的事是搁放在她心中的小秘密,不说出来是断定秦可晴若知道她和仇释剑有所接触后,绝对会无法认同,继而向她爹娘告状,届时家中定会平添不少风波,为了家中的宁静祥和,暂且什么都不说的好。 “是吗?不过你既然在“雁翎山”迷了路,照理说应当开心不起来,为何你想到山上的事会微笑?”一定有问题。 “我是在笑自己幸运,若非遇到好心人带路,我肯定回不了家。幸好你还没去,不然就白走一遭了。”宁千羽担心秦可晴会追问更多,遂从案上挑了块梅花糕给秦可晴。 “可不是。”秦可晴轻扯笑容,接过梅花糕吃下。 “你呢?最近上哪儿去了?我有好一阵子没见到你了。”宁千羽扯开话题,不愿再谈“雁翎山”的事。 “前些日子武林盟主君傲天的掌上明珠君若兮过二十岁生辰,我代替我爹送贺礼到君家去。”谈到君家,秦可晴漂亮的五官不复平日的豪爽,反而带着一丝柔媚。 “是了,我大哥也有送贺礼到君家去。”经秦可晴这么一提,她也想起来了,记得大哥打造了个君若兮可以使用的兵器——琉璃珠作为贺礼。 “你这个被君家相中的未来准媳妇,怎么没跟千锤大哥一块儿到君家?”秦可晴笑问。 “你别瞎说了,我才不是君家未来的准媳妇呢!” “怎会是瞎说?君傲天有意和宁家结为秦晋之好,打算等你过十七岁生辰后,就上门提亲,这事儿早在江湖上传遍了,后来君若鸿见到你,不也对你小心呵护?所有人都说你啊,是嫁定君若鸿了!”秦可晴取笑道,轻点了下宁千羽的额际。 “那全是大家在瞎说,其实根本就没那回事。”宁千羽回想起与君若鸿几个月前见面的情景,他相貌堂堂、待人谦恭有礼,完全不因父亲君傲天是武林盟主而骄傲浮夸,是个很不错的少年侠士,莫怪所有人提到他莫不竖起大拇指称赞,只是她对他并无男女之情。 “是吗?我听到的可不是这么回事,不过我得老实说,你并不适合君家。”秦可晴泼了她一桶冷水。 “此话怎讲?”尽管没有嫁入君家的意思,宁千羽还是想知道原因。 “这么说吧!君傲天是人人崇敬的武林盟主,他的德高望重自是不在话下,身为他独子的君若鸿则是武艺超群、青出于蓝,武林同道皆盛传,二十年后,君若鸿极有可能成为下一任的武林盟主。再者,“南若兮;北红绫”这句话你应当不陌生吧?那君若兮美丽绝伦、天下无双,放眼望去可以与她比美的除了“关家堡”的关红绫外别无他人,况且她还有一身好武艺,与君若鸿可谓是人中龙风。”秦可晴一一细数着君家三人在相貌与武艺上的优点。 宁千羽听得点头如捣蒜,秦可晴说的她全都知道。 “你再看看你自己。”秦可晴要她面对现实。 “我怎么了?”宁千羽照秦可晴说的话,真的低下头,好生看着自己。 “你嘛,不会半点武艺不说,行事又常常糊里胡涂的,再来说到最基本的容貌,单单看你,的确是长得楚楚可怜,挺讨人喜欢的,但只要站到君若兮身旁,你马上成了一株最不起眼的杂草,你说,这样的你如何适合君家?” “可晴,你真是说得太好了!”宁千羽忍不住替秦可晴拍手叫好。 “所以人哪,要有自知之明,君若鸿不适合你,你嫁给他对他也没有任何助益。”秦可晴以告诫的口吻说道。 “我知道呀,所以刚刚才会跟你说,那全都是别人在瞎说的,我和君若鸿根本就不可能。”宁千羽笑嘻嘻地重申立场。 “看来我们千羽不是太笨嘛!”秦可晴跟着笑扬了唇,称赞宁千羽。 “那当然!”宁千羽骄傲地扬起下巴。 “你喔!”秦可晴受不了地翻翻白眼。 秦可晴的来访使无法外出的宁千羽快乐欢笑,有一搭、没一搭地和秦可晴聊着江湖轶事,偷偷将对仇释剑的思念视为珍宝,层层包裹好,藏放心间。 秦可晴回家后,莲香上楼来收拾桌案。 百般无聊的宁千羽伸了伸懒腰,决定到绣房去打发时间,脑海突然一闪,想到仇释剑老是一身黑,倘若换上别的颜色的衣衫,应当也会很好看才对…… “等等!我是怎么了?为何会兴起帮他裁衣的念头?”宁千羽猛然惊觉不对,用手轻敲了下自己的头。 严格说来,她和仇释剑到目前为止仅仅见过三次面,但在这三次的见面当中,两人皆可说是处于惊险、需要另一人伸出援手的时刻,先是他救了她,她也回报救了他,最后他又救了她。 几番牵扯纠缠后,她花了半年时间沉淀思索,发现自己仍对他甚为思念,以致对于他是杀手的身分,不再耿耿于怀,所以最后才会在观音庙对他说出想要再见到他的话来。 只是心下无法确知他是如何看待与她再次相见这件事,所以她一颗心像是摸不着边际似的,整天惶惶然。 “唉,老是这样想着他,真的很不好……”她喃喃自语,推开绣房房门走入,背倚着门扉。 突然间,一抹暗色高大身影自暗处走出,教宁千羽吓了跳,待见到来人的样貌时,才喜上眉梢地睁大了双眸。 仇释剑! 他来了!真的到山庄来看她了! 宁千羽开心到想要欢唱跳舞,她努力压抑雀跃的心情,以免被正在外头清理的莲香听见。 “你来了!”她像只快乐的小喜鹊,小脸上因他的出现而泛着美丽的光芒。 “嗯。”其实,仇释剑对于自己会出现在此也感到惊奇不已,明明告诫过自己不要与宁千羽太靠近,可他偏生控制不了自己的双腿,当他意识到时,已避开“龙渊山庄”的人,潜入“千羽阁”内了。 因为那名叫可晴的女子来访,他不方便出现,便暂时藏身于绣房内,聆听两人的对话,并从谈话中得知君傲天中意宁千羽这个儿媳妇,当下他便后悔自己冲动行事,竟会被她要求见面的话给打动。他轻摇了下头,打算不动声色地离开此地,就当作自己对她的要求不为所动,结果事情的发展急转直下,宁千羽否认要嫁入君家一事,令他焦躁不悦的心绪平静下来,甚至是悄然展翅飞扬。最后,他留了下来,热切期待与她相见。 “你来多久了?”宁千羽兴奋地压低声音问。 “有一会儿了。”面对绽放笑靥的宁千羽,仇释剑很难再板着脸,他渴望碰触她,确认她并不属于另一个男人,但怕会吓着她,遂极力克制着满腔欲望。 “我完全不晓得呢!已经过了晌午,你吃饱了吗?”宁千羽怕他饿着,急着想帮他张罗午膳。 “别忙了,我不饿。”仇释剑拉住她,不要她像颗陀螺般为他忙得团团转。 “那好吧,如果你饿了一定要告诉我,千万别客气。”仇释剑伸手拉她,使她的心扑通、扑通直跳,她发现半年后的仇释剑不像之前那样冷漠,也不会急欲与她保持距离,这应当不是她的错觉吧?不管他改变态度的原因究竟为何,她欢迎这个改变。 “坐下吧。”仇释剑扬了扬下巴,要她坐在他旁边,好让他感受她的芳馨存在。 宁千羽眉开眼笑,立即坐下,晶亮眼眸熠熠闪耀,直盯着仇释剑。 “君傲天与君若鸿都很中意你?”仇释剑非常在意君傲天与君若鸿对她的喜爱。 “你听见可晴说的话了?那全是大家无聊瞎说的,其实啊,因为君庄主和少主为人和善,且和我们家一直有所往来,所以大家才会以讹传讹,说我是君家未来的儿媳妇,事实上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宁千羽连忙向他澄清,不希望他和外人一样误以为她会嫁给君若鸿。 “君若鸿风度翩翩,又有令人称羡的家世背景,你真不动心?” 理智告诉他,君若鸿与宁千羽门当户对,君若鸿能给她最安定、富裕的生活,也会使她成为众家姑娘羡慕的对象,君若鸿绝对拥有保护她、照顾她的能耐。只是,他的心无法认同这桩婚事,因为他的心产生了不该有的渴望,且这份渴望愈来愈壮大、强烈,教他想要不顾一切地将她据为己有。 “君若鸿的确是风采迷人没错,可是我对他并没有任何感觉啊!方才你不也听见我和可晴说的话了吗?我和君若鸿完全不可能。”她不可能不晓得自己的情感,况且她的心已失去控制,不断向他倾靠,又怎么可能会对君若鸿产生感情? 听她说得如此坚决,仇释剑不安的心总算感到安稳。 “而且可晴不也说了,君若兮是闻名天下的大美人,我若站到她身边去,简直像株不起眼的小杂草。”宁千羽自嘲一笑,连花都称不上,只能当小杂草,其实够惨的了。 “可我并不这么认为。”仇释剑否定她的杂草说,在他心里,她可是最为芬芳的花朵。 “因为你没见过君若兮,才会这么说吧。” “我曾经见过她一回。”谈及君若兮,仇释剑的脸瞬间变得阴沈不悦。 “既然见过,那就知道她长得有多美丽不是吗?还是你是好心想要安慰我?”仇释剑怕她为自己的杂草长相感到自卑,竟然愿意睁眼说瞎话,唉,他真是个好人。 “有的人表面皮相的确是美得倾国倾城,但内心却丑陋不堪。”仇释剑轻撂下批评。 “你……指的是君若兮?”不会吧?世人向来对君若兮除了称赞还是称赞,她从未听人说过君若兮一句不是,就连她爹和哥哥们也对君若兮赞不绝口呢! “‘金玉其外,败絮其内”,这正是形容君若兮最好的词句。”仇释剑并不否认,冷酷地说道。 “你……曾经吃过君若兮的亏吗?”宁千羽问得小心翼翼,暗自揣测他为何会讨厌君若兮,是否他曾喜欢上君若兮,结果被君若兮拒绝了? ……不,不会的。他相貌堂堂,又有一身好武艺,虽然不太爱笑,但她敢说,如果他肯微微一笑,绝对会令众多女子芳心暗许,君若兮实在没有拒绝他的理由。 啊,还是因为君傲天是武林盟主,君若兮碍于父亲的身分,遂不敢倾心于一名杀手?应该是这样没错,但这真会是他讨厌君若兮的理由吗?抑或是有其它她猜不到的理由? “吃过她亏的人不是我。” “那是谁?”宁千羽好奇得不得了。 “你想知道?”仇释剑挑眉。 “嗯!”她用力颔首,江湖上的事她都是辗转从父兄与可晴那儿得知的,但晓得的仍是不多,若能再从仇释剑口中得知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当然更好。 “吃她亏的人是我的好友。”仇释剑轻描淡写地说道。 “是怎么发生的?”原来他也有好友啊!还以为他向来独来独往,不愿交朋友,看来是她误会了。 “如何发生就不用再说了,总之君若兮不是你想象中的好人,她若要设计陷害你,你肯定会被她吞吃入腹,连骨头都不剩。”依他看,要设计陷害宁千羽实在是太简单了,他不由得为她的单纯捏了把冷汗。 “我有那么笨吗?”宁千羽小声抗议。 “当然有。”仇释剑要她不用怀疑,她就是那种被人设计陷害后,还会觉得对方是好人的大笨蛋。 正待宁千羽要强烈否认时,仇释剑突地身形一飘,隐身于暗处。 “怎么了?”宁千羽傻愣愣地问道。 “小姐,你一个人在绣房里嘀嘀咕咕说些什么啊?”已将外头整理好的莲香捧着刚沏好的碧萝春推门走进来。 “莲香?”莲香突然走进绣房,吓了宁千羽一跳,也对仇释剑倏地隐身暗处一事恍然大悟。 “当然是我啊!不然小姐以为是谁?”莲香狐疑地看着宁千羽。 “我哪有以为是谁呢!呵呵!”宁千羽干笑两声,深怕莲香会发现躲在暗处的仇释剑。 “小姐,你可别生我的气,老爷、夫人和少爷们一再交代我要好好照顾你,结果你却在到观音庙时连句话也没交代就独自出去乱晃,也不晓得山中有没有恶人或是野兽出没,幸好小姐仅是摔伤,没出大事,不然我就没脸回来面对老爷、夫人与少爷们了。小姐在外头的事,我都得一五一十报告给老爷、夫人知晓,绝不能有所隐瞒的,可看到小姐被老爷和夫人禁止出门,闷得发慌,我也开心不起来。”莲香向她叨念着自己的委屈与难处。 藏身于暗处的仇释剑听闻她被父母禁止出门时,一点都不同情她,她是应该要受到惩罚,不然老是一个人到处乱跑,终有一天会闹出大事来。 “莲香,我知道没事先告诉你一声就跑出去是我不好,而且还害你被我爹娘责骂,对不起。”宁千羽愧疚地向莲香道歉。 “小姐,你不用跟我道歉,但是得向我保证,再也不会一个人乱跑才行。”莲香可不想再尝到那种四下找不到人、焦急不已的滋味。 “好莲香,我保证以后绝不会独自一人到处乱跑。”宁千羽爽快地对莲香许下承诺,心下想着,日后她若要偷跑出门一定得更加小心谨慎,拿捏好时间,才不会被发现。 “嗯。”莲香满意颔首。 “哎,经你这样一逼,我的肚子又饿了。莲香,你去煮碗鱼片粥给我吃好不好?”宁千羽眨着水亮美眸央求道。 “小姐方才不是才和可晴小姐一起吃过糕点吗?怎么这么快又饿了?”莲香觉得奇怪。 “因为你刚才所说的话,让我心中有愧,这一愧疚就莫名地感到饥饿了。”宁千羽胡乱编造个理由。 虽然仇释剑说他不饿,但她担心他是饿了不说,遂干脆让莲香去煮点粥来,这不仅可以再将莲香支开,也可以让她亲眼见他吃饱饱,如此不正是一举两得吗?她不禁为自己的聪明才智感到得意。 宁千羽娇柔的诡辩,使仇释剑的嘴角扬起一抹纵容的微笑,当下想要和她的丫鬟调换,让自己成为宁千羽撒娇的对象。 “好,我这就去煮。小姐,你可要乖乖待在这里,别让我煮好粥回来发现你不见了。”莲香不放心地交代道。 “我刚才不是向你保证过了吗?况且我现下肚子正饿,是能跑到哪儿去?你放心去吧。”宁千羽笑着将莲香推出绣房外。 “这么急切?未免也太饿了吧?”莲香被推出去后,不停嘀咕着,往厨房的方向走去。 宁千羽确定莲香走远后,笑嘻嘻地将门扉掩上,一双古铜色的大掌正巧从身后探出,搁放在小手停放的上方位置,此刻他结实的双臂圈护着怀中人儿,使她全身发烫,双颊倏地飞扑上两抹红晕。 她往后仰望,澄亮的眸底尽是他。 仇释剑低凝,晦涩的眸底尽是她。 两人四目相接,眸光流转、呼息交缠,像是被点了穴般,就这么站着、望着、想着。 仇释剑看着双臂间的小人儿,心头火热,冲动地想要缩紧双臂,让她永远停留在他怀中。 “莲香走掉了。”宁千羽口干舌燥地说道。他那突然变得炙烫的眼眸使她双腿发软,快要不知羞地倚靠在他怀中了。 “我知道。”仇释剑的嗓音此时更显得低沉诱人。 “那个……”接下来她要说什么?仇释剑会不会已经看出她心头正小鹿乱撞? 仇释剑看出她的紧张,轻扯嘴角一笑,自她身后离开,解开弥漫在两人之间的情瘴,不再困着她。 感受不到他身上传来的温暖气息,宁千羽失望地跟在仇释剑身后。 “这半年来,你都在做什么?”宁千羽想要多了解他,想要知道他都在做些什么事。 “杀人。”仇释剑回答得云淡风轻,一副杀人之于他是平常之事。 宁千羽一怔,其实她早该想到的,他是杀手,自然会去杀人,她这般问他,似乎太笨了。 “你怕了吗?”仇释剑眸光淡扫,带着阵阵冷意。假如她不能接受原本的他,那么他会选择放下。 “是有些害怕,可是,我不会被你吓着。”宁千羽不愿欺骗他,说自己完全不害怕,但她已经不会吓得将他推拒开来,她想要顺从心底的渴望更亲近他。 “是吗?”感受到她的接受,仇释剑的冷意褪下,心间浮现浓浓的喜悦。 “对,不过你除了杀人以外,总还会做其它的事吧?”她继续追问。 “你想知道?”这一说,恐怕是会让她更踏入他的心了,他在说与不说间反复思量着。 “所有关于你的事,我都想知道。你会介意告诉我吗?”她厚着脸皮请求。假如他真的不愿意说,她也不会勉强他,她希望他是自愿与她分享生活中的大小琐事。 “我的好友要成亲了,我去见他和他未来的妻子。”仇释剑向来很少与人谈及私事,想了会儿,终于作下决定,缓缓道出。 “你的好友要成亲了,那真是太好了,不过是你说的那个吃了君若兮亏的朋友吗?”听见有喜事,她开心地笑扬了唇。 “不是,是另一位,他叫雷刹托,你可能不知道他。”她不是江湖中人,不曾在江湖上走动,应该不知道雷刹托是谁。 “雷刹托?来自关外,有一双蓝眼的那一个吗?”平时她老爱缠着父亲、哥哥们与秦可晴,叫他们讲述江湖事迹给她听,一搜索记忆,马上将雷刹托给想起来。 “正是他,原来你知道。”她会晓得雷刹托,倒是出乎他意料之外。 “听说他入关后,在江湖上喧腾过好一阵子,许多人皆败在他手下,想要研究他手中的弯刀,还特地上门请教我爹呢!不过我听说他回关外去了,他是特地回来通知你,他要成亲吗?”能够知道他好友的事迹,使她沾沾自喜。 “是也不是。”仇释剑模拟两可地说道。 “怎么说?” “他未来的妻子,你也晓得是谁。”他故意先透点口风,引发她的好奇心。 “是谁?”听他这么一说,她更加急切地想知道雷刹托是要和谁成亲。 “关红绫。”仇释剑缓缓道出。 “关……关红绫?!怎么可能?她不是和雷刹托有仇,还一路追杀他吗?”宁千羽完全无法置信,一双眼瞪得比铜铃还要大。 “可能一路打着打着就打出感情来了,两人决定成亲后,便回到中原请关山河同意他们俩的婚事。”仇释剑耸了下肩,对于雷刹托与关红绫的情事,他并没有追问,仅知他们两个人要成亲了。 “这实在是太令人震惊了!”江湖上两大美女中的“北红绫”就要成亲了,而且还是嫁给她曾恨之入骨的人,这要宁千羽如何不惊讶? 她那充满惊骇的小脸逗惹出仇释剑微微一笑,原来和她分享无关紧要的事是这样有趣,他总算尝到平淡中带着趣味的滋味了。 “那你另一位好友呢?是不是像雷刹托一样,也有喜讯传出?” “他习武已经习得半癫半狂,不走火入魔就要额手称庆了。”仇释剑话中隐隐带着无奈。 “你没劝他别再练了?”虽然未见过他的好友,但她也为那人焦急。 “有些人是听不进劝的,练绝就是其中之一。”劝得了早就劝了,岂会拖到现在? “练绝?人称“刀狂”的练绝?”宁千羽又是一惊。听说练绝一身功夫邪门得很,为人行事与他的功夫一样邪,一般的江湖人士多不愿与他往来,想不到他竟会是仇释剑的好友之一。她突然发现,仇释剑的朋友都不是在江湖上循规蹈矩的人物,应是与他的性情和杀人为业有关。他不是个会与人热络掺和在一块儿,也不是会为别人而改变的人。 “正是他。你呢?被你爹娘禁足,无法出门了?”仇释剑将话题转到她身上。 “是啊,莲香刚说的你全听见了吧?“雁翎山”的事被我爹娘知道了,他们很生气,不准我出去。”感受到他不愿多谈练绝的私事,她故意为遭到禁足一事,摆出哀怨的表情。 “你是该受点教训。”明明觉得她爹娘罚得好,为何见到她苦闷的小脸,就感到心疼?唉,他的淡漠冷绝只要一碰上她,就全都化为乌有了。 “我已经在深刻反省了,只是老闷在家里,再一直这样下去,我肯定会发霉。”她皱拧着鼻尖抱怨道。 “你……想出去透气吗?”仇释剑控制不了自己的嘴,询问的话已自有意识地脱口而出。 “想!”宁千羽仿佛在黑暗中看见一线曙光,连忙用力点头,一脸期待。 “那今夜别太早睡,三更时我会来找你。”仇释剑实在不忍见她失望的表情,遂冲动地说道。 “好,我等你,不管多晚都等!”宁千羽听见他要带她出去透气,开心得不得了。 “三更见。”大掌终于顺从心里激切的渴望,轻抚上小脸,如阵轻风,与她订下约定。 “嗯,三更见。”温热的大掌不仅熨烫了她的颊,连同她的心都服服贴贴地臣服于他。 他可知道,她已经不可自拔地喜欢上他了? 望着她兴奋的小脸,仇释剑强压下想亲吻她诱人朱唇的冲动,朝她微微一笑,旋即自窗口跃离。 宁千羽心荡神驰地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啊!莲香还在煮他的鱼片粥呢!”这下可好,她得塞爆肚皮了。 不过没关系,一想到今晚的约定,她心头就甜滋滋的,就算要她吃再多,她都会带着雀跃的笑容吃下去的,嘻! 第6章 半夜三更,一大一小的身影借着月光引路,并肩走在寂静无人的街道上。 原先仇释剑无法理解,自己使轻功将宁千羽自“龙渊山庄”带出后,她竟提议要他别再施展轻功,说希望两人可以就这样不做任何事地在街上晃晃,现下仔细一想,她或许是想要他感受一下寻常人闲适地在街上游走的感觉吧。 从未如此轻松惬意的仇释剑,此时方赫然发现,原来在黑暗中,他也可以心平气和地漫步而行,不必为了要取人性命而心情阴暗地飞掠于屋舍街道间。 和仇释剑一块儿走在街上,宁千羽的唇角始终挂着喜悦的微笑,虽然他抱着她施展轻功飞檐走壁时,会让她自觉像个精通武艺的侠女,但是今夜她就是想和他在街上信步,欣赏沉静的月夜。况且两人漫步而行,更可以让她拥有更多与他相处的时间。 不过,教她感到遗憾的是,他们俩无法在白天光明正大地走在街上,看教人惊叹的江湖卖艺、逛新奇有趣的杂货摊、品尝可口美味的点心,但仔细一想,目前这样已经让她很满足了,做人不可以太贪心,她得珍惜眼前的美好才是。 “你打算花一整夜走遍全城?”两人就这样漫无目的地走着,仇释剑很难不做此联想,遂打趣问道。 “才不是呢,我是想要去城南的王家大宅。”宁千羽的双眼带着兴奋的光芒。 “王家大宅?”他眉一皱,不懂她要到姓王的家做什么,毕竟夜深了,根本不可能上门拜访。 “就是我们头一回见面的那个地方呀!”她快乐地提醒他。 “去那里做什么?”他不懂她为何要特地到那里,照理说,她在那里有不愉快的记忆,应该不会想再去才是。 “上一回我到王家大宅是因为听说里头闹鬼,想进去探险,却没能去成,现下想想实在不甘心,我真的很想进去看看里面是怎么回事。”假如是她自己一个人,自然没办法生出勇气直闯王家大宅,可现在有他陪伴就另当别论了。有他在,就算是刀山火海她都敢去,更何况是座小小鬼屋。 “……”仇释剑沉默地看着她,她一个姑娘家,长得娇娇弱弱、不堪一击,居然会想要到闹鬼的房子去?且之前为了这么点无聊的事,还差点受辱,她果然是笨得可以! “你不会是怕鬼吧?”一个怕鬼的杀手?传出去好像不太好听。 “该怕的人是你不是吗?”他双手环胸,睨眼看她。 “可是我有你陪伴,就什么都不怕呀!”她对他非常有信心。 “你不怕我会撇下你不管?”他故意吓唬她。 “你才不会!”宁千羽根本没被他吓着,反而娇嗔地横了他一眼。 瞧她眼波流转,天真中带着一丝迷人风情,教仇释剑心弦悸动。 “我是冷血无情的杀手,你就对我这么有信心?” “不管你是否为杀手,我一直都知道,你值得信赖。”她定定地看着他,认真答道。在她心底的仇释剑不是冷血无情的杀手,而是个会在她陷入危险时,不顾自身安危挺身相救,有血有肉、充满吸引力的男人。 她的一句信赖,使他冰寒的心为之化开,瞬间漾满柔情,动情地伸出大掌握住她冰冷的小手。 宁千羽愣了愣,心下又惊又喜,怎么也想不到仇释剑竟然肯握她的手,她开心地低垂着头,小脸害羞得差点埋进身上的黑色暖裘中。 “我从来都不懂,怎样待人才算是好。”他苦涩着声,望着远方的明月低道。 “你现在这样就很好了。”听到他话中隐藏的痛楚,宁千羽的心宛如遭到利刃划过,热辣生疼。 “你是在安慰我吗?”向来被众人捧在手掌心呵护的她,会说他很好,这不是安慰是啥? “才不是安慰,我说你很好就是很好。”她可以清楚看见隐藏在他冰冷脸孔下的真心,所以不许他自我否认。 “你这是在护短。” “护短就护短。”她满不在乎,就是要维护他。 仇释剑凝望着她,释然一笑,埋藏在心头的百般苦涩滋味,因她的维护而消弭。 宁千羽握着他的手,想象会不会有一天,他们两人都已头发霜白、牙齿掉光,他依然紧紧握住她的手,和她一块儿闲散地走在街上?她悄悄渴望着。 两人的双手紧紧交握,沉静地走在寂静的街道上,夜风带着寒气迎面吹来,照理说宁千羽应该冷得直打哆嗦,但有仇释剑在身边,她一点儿都不觉得冷,反而还觉得很温暖舒服。 他们很快便走到外观破败的王家大宅前,宁千羽望着斑驳的大门,心里有点紧张。 “你确定要进去?”仇释剑发现她神情紧绷,遂给她机会反悔。 “嗯!”宁千羽用力点点头。 “那就走吧。”从不信鬼怪的仇释剑并不认为大宅里会有鬼,但见她想要一窥究竟,他不想扫她的兴,且这样也能和她有更多时间双手交握,是以对于进入王家大宅一事,他毫无异议。 “好。” 见她已做好心理准备,仇释剑抱着她,自外跃入王家半是倾倒的围墙内,再轻柔地将她放下。 “为什么你要施展轻功跃进来?”进入闹鬼的王家大宅,宁千羽不由自主地压低音量询问。 “尽管早已无人居住,但夜闯他人宅邸就该有夜闯他人宅邸的模样,从大门进来,会失了那份趣味。” “你这话真是说得太有道理了,不愧是常常夜闯他人宅邸的人。”她嘲笑他。 仇释剑不介意她的嘲笑,再牵起她的手,与她开始夜探。 一阵寒风吹来,使杂草丛生、四处破败倾倒的王家大宅更增添了几分鬼影幢幢的味道。 “你觉不觉得这里似乎真的住了鬼怪?”宁千羽倚偎在他身边小声问道,双眼忙碌地张望着各个暗处。 “并不觉得。”在他看来,王家大宅不过是一般久未住人、已颓倒毁坏的屋舍罢了,会有虫、蛇之类的动物出没,至于鬼怪则是完全不可能。 “瞧你说得如此斩钉截铁,我倒是期望真的会蹦出一、两只鬼怪来证明你错了。”她不以为然地皱着鼻尖。 “你就这么想看我吃瘪?”他扬了扬眉。 “对,这样子你就不会显得与我距离太遥远。”总觉得她很多方面都不如他,所以若能有鬼怪出现来证明他错了,那便可以让她的心理平衡些。 她说的没错,只是他们的位置该对调,真正距离遥远的人是她才对。纵然此刻他们俩并肩牵手,也无法拉近他们本质上的距离,不管他再怎么往上挣扎,他们始终是天差地别,她纯净美好、他晦涩丑陋,就算穷其一生,他也永远都构不着她的边。 仇释剑与她避开丛生的杂草,进到布满蜘蛛丝的大厅。 “这里面好像真的没有鬼……”这一路宁千羽眼观四路、耳听八方,可什么都没发现,心下有些庆幸,也有些失望。 仇释剑环视了下四周,开口问道:“这里弃置多久了?” “至少有十年,怎么了?”宁千羽不解他为何会突然问这个问题。 “不对,这里还有人在出入。”靠着投射进屋内的月光,让他发现地面上纷乱的足迹。 “大家也都跑到王家大宅来探险吗?”原来城里有这么多大胆的人哪! 仇释剑正要开口时,突然眉一揪,仔细侧耳聆听。 “怎么了?”宁千羽见他一脸认真,突地感到紧张,又想到他刚说这里有人出入,不会不是人,其实是鬼吧? “有女人在哭。”已听分明的仇释剑对上她的眼说道。 “什……什么?有女人在哭?!那、那不就是多年前死在大宅内的女仆吗?”宁千羽吓坏了,原先还在期待有鬼怪出现,这样就可让仇释剑吃瘪,但现下可不敢这么想了。她靠仇释剑靠得更近,就怕鬼怪突然出现抓走她。 “这宅子里死掉多名女仆吗?”依他敏锐的耳力听见的,不仅是一个女人的哭泣声,还有别人的呼息与说话声音,他敢肯定,除了他们两人以外,至少有五个人此刻也在这座大宅院里。 “没有啊,我听说是死掉一个。”她摇摇头,不敢猜测他话中的涵义。 “你别怕,鬼是不会呼息的,我听到的是很明确的呼息与谈话声。”见她吓坏了,仇释剑不舍地低声安慰她。 “呼息声?那就是人了。”果然人吓人会吓死人,她松了口气,不过大家也太有志一同了,全都选在今夜前来王家大宅探险。 仇释剑轻轻应了声,眉心忽然攒得很紧,唇角抿成一直线。 “怎么了?”宁千羽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的不快,便轻问道。 “有些令人不齿的杂碎在这里作怪。”已听得更加分明的仇释剑淡然道。 “什么杂碎?”宁千羽不解地摇头。 “有人在这里做丑恶的事。”仇释剑看着她,不晓得该如何跟她解释,毕竟她的天地仅有美好事物。过往他遇到逼良为娼的杂碎时,会认为这世间就是如此丑陋,弱肉强食,不够强壮的人遭到欺凌是常有之事,所以他并不会出手管闲事,除非对方刻意挑衅,他才会出手。 可是现在和她在一起,一切变得很不一样,他好像没办法再维持一贯的淡漠,且听到杂碎欺凌妇女的声浪时,会令他联想到他们俩初见面的那一夜,她也遭到欺凌,若非他正好经过,后果绝对不堪设想。 “这可不好!我们去帮忙吧!”听见他说丑恶的事,又想到他说有女人在哭泣,她马上想到对女人而言最坏的事,于是慌张地仰望着他,希望他能仗义助人。 “嗯。”望着她急切的小脸,他完全无法对她说出个“不”字,遂同意了她的要求。 宁千羽朝他嫣然一笑,她就知道他不会冷眼旁观,她果然没有喜欢错人,嘻。 仇释剑带着她朝声音传来的地方快步而去,愈接近愈是听清楚那些女人害怕的啜泣声。 宁千羽紧张地以贝齿紧咬着唇瓣,穿过阴森幽暗的回廊,往大宅最偏远的角落而去,就怕会来不及救那些伤心哭泣的姑娘们脱离魔掌。 “老子告诉你们,就算你们哭瞎了眼也没用,最好是乖乖听老子的话,把馒头给吃了,好免去皮肉之苦!”狭小脏污的房内点着烛光,一名满脸虬髯的拿刀大汉威胁着身前三名娇弱哭泣的少女。 “老麦,你同她们说这么多废话做啥?谁不肯吃,直接打得她们分不清东南西北就行了!”另一名身材壮硕、同样拿刀的男子神色不善地瞪着紧紧靠在一起的三名女子。啧,这些干瘦的姑娘根本就卖不了多少钱,他得在将她们卖出前,尽量使她们的卖相好些。 他们俩是人口贩子,专门在城里抓落单、面貌姣好的女子,先是引诱或跟踪对方到无人的胡同绑缚住,再将女子卖到其它城镇的勾栏院。之前苦无藏匿女子的处所时,正好想起王家大宅有闹鬼的传言,于是便将抓来的姑娘全都带到此地。 就算姑娘被松绑啃干粮时哭喊救命,附近的住家也会当成是恶鬼出来作崇,根本就不会有人敢前来一探究竟,此一奸邪计谋果然不启人疑窦,成功地让他们多次买卖拐带来的年轻姑娘,赚得银两。 “这里这么热闹,欢不欢迎我们加入?”仇释剑双手环胸,站在早就没了门的门框边,傲然睨着两名无耻之徒。 宁千羽站在他身后,同情地看着蜷缩在杂乱角落哭泣的三名女子,她们三人看起来很是狼狈,似乎吃了不少苦,让她更加厌恶眼前这两名只会欺负弱女子的恶人。 “你们是谁?”满脸虬髯、叫老麦的男人完全没发现有人接近,直到来人出声,才惊骇地赶紧以刀尖指向对方。 “要命的话,最好不要多管闲事!”另一名壮硕的男子同样受到不小的惊吓,原本认为王家大宅是最好藏人的地点,怎料竟会有人闯入,且还妄想多管闲事,他不禁恼怒地低咆。 “你们不够资格知道我们是谁,不过我倒想看看你们是想怎么取我的性命。”仇释剑轻蔑一笑,早就发现这两人下盘虚浮,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你甭说大话,我看你身后那名姑娘比这三个加起来还美,定能卖到更好的价钱,你乖乖把人留下来,自己摸摸鼻子走吧!”老麦未把他放在眼里,一见到对方身后的女子一副我见犹怜、娇滴滴的模样,眼睛一亮,又打起了坏主意。 “哈!老麦,说得好,要是卖了她,咱们又可以逍遥好一阵了!”壮硕的男子仰头大笑。 “请救救我们!”三名因害怕而哭泣的年轻少女见有人出现,眸底浮现希望,哑着声求救。 “不自量力、自取其辱!”仇释剑脸色一沉,冷哼了声。他非常厌恶老麦与另一名男子猥亵地打量着宁千羽的目光。 恶徒们邪恶的话语,让宁千羽心里非常不舒服,她避开两人淫邪的目光,密密实实地躲在仇释剑身后。 两名恶徒看不过他的嚣张,发出怒吼,提刀往前冲,狠狠劈向气定神闲的他。 “闭上眼,别看。”仇释剑对于往他身上劈来的大刀,完全不放在眼里,他的手轻抚过宁千羽的眼,柔声嘱咐了句。 宁千羽听从他的话,轻合上眼,不去看接下来会有的血腥画面。 见她乖顺地闭上眼后,他满意一笑,旋身面对两名面目狰狞的恶徒,唇角的笑容陡然变成残酷的冷笑。 “醉闇”于电光石火间出鞘,森冷剑光飞扬,一字划开,鲜血飞溅,左掌神形变幻在两名恶徒身上拍击。 两名男子只见眼前剑光一闪,剧痛便马上传来,两人发出凄厉的哀号声,右手的手筋皆已被挑断,大刀落地,再也无法为非作歹。 “你……居然废了我们的手……”满脸虬髯的老麦浑身气力尽失,握着流血的手腕,痛苦低嘶道。 “像你们这种人,死不足惜。”仇释剑本来打算一剑解决这两个杂碎,尤其他们俩居然对宁千羽动了坏念头,更加不可饶恕,可他极不愿再让宁千羽见到他出手杀人的情景,他不希望她再对他心怀恐惧,这才勉强自己克制住杀意,手下留情。 “谢谢大侠出手相救。”获救后,三名年轻姑娘快速绕过恶人身边,一脸感激地仰望着救命恩人。 “谢谢大侠!” “如果不是大侠出现,我们就要永远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了。”其中一名女子想到那可怕的生活,忍不住再次啜泣。 三名女子你一言、我一语地感谢着如神祗般出现的仇释剑,再以忿恨、略带恐惧的神情望向受了伤、再也无法伤害她们的恶人。 藏在仇释剑身后的宁千羽睁开眼,看着一再出言感谢的三名女子,心方释然,而对于他没有取了两名恶人的性命,让她着实松了口气。虽然她讨厌这两个坏人,但也不希望他的双手再沾染血腥。 “你们无须谢我,我不过是不喜欢有杂碎污了我的眼。”仇释剑冷淡地接受她们的感激。 宁千羽掩唇轻笑,想起了他头一回出手救她时的情景,当时他也说了相似的话,这样是否也算是为善不欲人知? 尽管仇释剑冷腔冷调地拒绝她们的答谢,但她们三人仍旧是感激再感激。 “你把这两个坏人怎么了?”宁千羽看着仇释剑问道,她想知道他是以何种手法对付坏人。 “他们已经被我废去手筋,无法再作恶。” “嗯,不会再有人受伤害是最好。”同样身为女人,宁千羽怕三名女子再受伤害,遂不敢开口问她们被抓后有何遭遇。 “大侠,这两人坏事做尽,他们抓我们来后,夸口说之前也抓过许多年轻姑娘,将她们卖到别的地方去,您绝对不能轻饶他们!”受苦的少女无法接受两名恶人就这样被简单放过,毕竟这两名恶人为了让她们乖乖就范,不停述说曾如何对付从前抓来的姑娘,使她们心生恐惧,就怕会遭受到相同的悲惨遭遇。 “是啊,大侠,您要为我们主持公道!” 少女们渴切地望着仇释剑,希冀他能让恶人尝尽苦头,帮她们讨回公道。 “要主持公道,到官府去,别找我。”对于她们开口闭口唤他大侠,他觉得很可笑,倘若她们晓得他是杀人不眨眼的杀手,肯定会吓得噤口,更甭提要他主持公道了,这事情若传出去,岂不是要笑掉众人的大牙? “你就帮帮她们吧!”宁千羽在他背后小声加入请求的行列。 “如果是要取他们两人的性命,我倒是很乐意。”仇释剑无奈地回头看着宁千羽笑盈盈的表情,故意同她打趣。 “我不是要你杀了他们,而是她们三人皆是弱女子,虽然这两名恶徒已被你废了武功,但要一路抓他们上衙门,他们很有可能再生歹意或是逃跑,实在不妥。你不如就帮到底,替她们将这两名恶徒送进衙门如何?”她思来想去,认为还是由仇释剑代为出面会比较好。 仇释剑敛眉沉吟,实在是没有将恶徒送到衙门的兴致,但是也难以狠下心来拒绝她的请求。 “帮帮她们好吗?”宁千羽挽着他的手臂,撒娇。 宁千羽撒娇的模样,使仇释剑冷寒的心当场融化。 三名女子好奇地来回看着仇释剑与宁千羽,其中停放在宁千羽身上的目光特别久,已然认出她是“龙渊山庄”备受宠爱的小姐。 “好吧!就这么一次。”仇释剑同意了她的请求。 “嗯!”宁千羽开心地用力颔首。 仇释剑自怀里取出两粒黑色药丸,隔空弹入两名哀号不已的恶徒嘴里。 “你……让我们吃了什么?”壮硕的男子惊呼道。 “咳……”老麦用力想咳出已滑入喉头的药丸,可不论他如何努力都咳不出来。 “你们两个已中了我独家秘制的毒药,没有我的解药,包准你们七天后肠穿肚烂而亡。”仇释剑云淡风轻地说道。 “你想怎样?”老麦赶紧问道,不愿死得凄惨无比。 “你们自己上衙门去将曾经犯下的罪行一五一十地供出,不得有半点虚假,我自然会给予你们解药。”仇释剑可没兴趣充当捕快将人押进衙门。 “你真的会给我们解药?”壮硕的男子无法相信他。 “你们若到衙门吐实,七天内,我自有办法给予解药,倘若你们不愿意上衙门去也是可以,七日后要死状凄惨是你们自己的选择。”仇释剑威胁欺骗他们,使他们心生恐惧,将犯下的罪行全数招出。 “好,你最好是说到做到,不然我们俩做鬼也不会放过你!”老麦细细思量后,痛下决定到牢里苦蹲。 顺利将事情解决后,仇释剑冷冷一笑,不理会老麦的威胁,径自牵起宁千羽的手往外走。 三名女子奔向前,再次向仇释剑与宁千羽道谢后,便各自分开,急着回家去向家人报平安。 离开王家大宅后,宁千羽心情愉悦地和仇释剑在街上漫步。 “这么开心?”柔软的小手使他的心颤动荡漾。 “当然,你今晚出手挽救了三个姑娘的人生,又惩治了恶人呢!”她的语气充满喜悦,要他知道,当他出手时,不是只能杀人,其实也是可以救人的。 “我对于救人没多大的兴致。”他提醒她,千万别误以为他是什么善心人士,从头到尾他都不是。 “是吗?”宁千羽不以为意地轻笑,拉着他的手走到桥边供人歇腿的石椅坐下,望着在月光下闪闪发光、覆有薄霜、穿越整座城的河面。 仇释剑与她一块儿并肩坐下来,欣赏月夜下的河岸景致。他以为她会对他并不热心助人一事大表不赞同,甚至是说些大道理,要他妥协遵循,结果她不仅没有,还依然眉开眼笑地挨在他身边,这样的她令他很舒服、很自在,觉得待在她身边是种享受。 “今晚的月色很美吧?”宁千羽用力吸了口黑夜中澄净的空气。 “每一晚不都是这样。” “怎么可能每一晚都一样?今晚一定是不同的。”她娇嗔地说道,因为有他,所以黑色的夜晚在她眼前是缤纷亮眼的,她的心因他而热情澎湃。 仇释剑对上她漾满万千柔情的眼瞳,脑中灵光一闪,突地明白她所指为何。今夜和平常的夜晚确实不同,因为他的身畔多了她,明月显得更加柔和美丽,覆在河面上的白霜晶莹光洁,连岸边的枯木都别有一番韵味。原来有她在身边,双眼所看见的景物都有了全新感受。 “今夜的确分外美丽,只是这分美丽能持续多久?”因这夜、因这月,也因她,他的心激烈鼓动,渴望将她纳入臂弯中。 “你想要多久,它就会持续多久。”宁千羽双眼迷醉,嗓音近似梦幻。 “真的是我想要多久,就会有多久?”仇释剑着迷地捧着她冰凉的小脸,温热的气息暖味地喷吐在她脸上。 不管他们有多喜欢对方,她的爹娘、兄长们绝对不会同意他们在一起的,再者,以他杀手的身分,完全无法给她安定的生活,是以仇释剑从来就不认为他与她之间会有未来可言。 他的心患得患失,横亘在他们之间的问题太多了,他担心今夜这一见,将会是最后一面,不安的情绪加深了对她的渴望。 “那是当然的。”小手轻轻覆在大掌上,唇角扬起一抹动人的微笑。 好闻的气息总是似有若无地牵引着她,温热的大掌不仅温暖了她的手,也熨烫了她的心,她最喜欢他冰冷的眼瞳因她而盛满暖意,他的一切一切,都教她深深着迷。 芬芳清新的女性气息,撩拨着他的心弦,诱人的朱唇近在眼前,不断诱使他一亲芳泽,他深陷于旖旎的氛围当中不可自拔。 “我希望我们能够永远停留在此刻。”如此美丽的一刻,她不愿它自指尖消逝。 “我也是。”仇释剑的额轻抵着她的,低叹道。 从来不晓得有个人在身边会令他感到如此快乐,从来不知道心底有个人可以牵肠挂肚的滋味是如此令人难舍,直到见识到爱情的美好,他才明白原来他的心可以如此柔软,他的血液可以如此沸腾。 “不管你有着怎样的过去、做过什么事,我都喜欢你。”宁千羽动情说道,衷心感谢老天爷让她遇见他、喜欢上他,不在乎是否会被他笑话不知羞,她就是想让他知道,她喜欢他。 她真诚的告白、她的不在乎,在在勾动着他的心弦,教他再也难以压抑住满腔的渴望。低吼一声,他贪婪热切地吻住她的朱唇。 两人的唇瓣火热接触,这份甜蜜来得猛烈突然,宁千羽先是一愣,紧接着合上双眼,领受他带给她惊心动魄的醉人滋味。 仇释剑被软嫩如花瓣般娇柔的唇瓣所深深吸引,醉饮其中的芳馨蜜意,想着自己何德何能,竟能有幸获得她的青睐。 是老天爷见他孤独太久,同情他,才会派宁千羽来教会他领略爱情的美好吗?抑或是他作恶多端、杀人无数,连老天爷都看不下去,所以故意想先让他尝尝拥有的醉人滋味后,再出其不意地剥夺,让他坠入万丈深渊? 他深怕会是后者,担心她下一瞬间便会从他的怀中消失不见,是以双臂将她拥得更紧,恨不得能将她揉入骨血当中,使她永远都无法离开。 宁千羽意识迷蒙,沉醉于他的双唇间,狂猛的亲吻夺去她的呼息,好闻的男性气息教她意乱情迷,她忘情地攀附着他,乞求这一刻能直到永久。 月夜下,河岸边起了蒙蒙白雾,如轻纱在有情人身周翩翩起舞,让这对有情人自成一方天地,细喃动人爱语,绵绵不绝…… 第7章 自宁千羽发现自己爱上仇释剑后,才知道原来一个人可以拥有那么多喜悦,她每见他一面、每想念他一分,喜悦就会在体内滋长,她永远都看不腻他、永远都期待他每夜来访。 她喜欢和他一块儿在无人的街上漫步、在河畔述说爱语,更喜欢他缠绵火热地吻住她的唇,他那结实有力的臂弯,使她的生命更为完整。 三更之于她,已成了最美丽、最令人期待的时刻。 “就快要三更了。”宁千羽打开窗扉,让月光流泄进屋内,等待情人的出现。 她满心欢喜,枕在手臂上,想着为他裁制的衣衫正在绣房里等她完成,不晓得当他收到衣衫时,是否会喜欢、是否会开心? 起先她不明白为何他总是一身黑,后来才想通,黑衫能够使他融入黑夜中,保护他不招来危险,所以她也选择黑色布料来裁制,打算等做好之后,在衣襟内侧绣上一根白色羽毛,象征是她,要他知道,不管他身在何处,正在做什么事,她的心都与他紧紧相贴。 “今晚,他会带我上哪儿呢?”纤长手指愉悦地轻点着窗棂。 “今夜风大,你怎么开着窗呢!”在宁千羽正对仇释剑思思念念时,他已飘然出现,跃入她房中,轻声责怪她不懂得照顾自己。 “你来了!”宁千羽开心地投入他的怀抱。 “瞧你脸跟手都冻得像冰似的,一定很冷吧。”仇释剑一手搂着她纤细的腰肢,一手关窗。 扑通——扑通——黑暗中,看不见彼此的模样,却可以清楚感受到对方激切的心跳声,一声应和着一声,宛如爱的乐曲。 “才不呢,我一点儿都不冷。”为了等他,她可以在寒风中站上一夜都不觉得冷。 “说谎。”他低头,准确无误地轻咬上她挺俏的鼻尖,以示薄惩。 “喔!你咬人!”她轻呼一声,佯装抱怨,轻捶了下他坚实的胸膛。 “你不明白,我想做的绝对不仅是咬人这么简单。”他附在她耳畔轻喃。 他想吞了她,这份强烈的渴望早已在心头酝酿许久,只是他一直压抑,没能付诸行动罢了。 她是这么年轻,如此娇弱、如此天真,他不想吓着她,也不想伤了她,才会不断地告诉自己,现下还不是时候,然后努力地平息狂放的情潮。 “你不害臊!”仇释剑露骨的暗示教宁千羽羞红了脸,羞怯地深埋进他怀里,娇喃道。 “如果我懂得害臊,就不会每夜都来找你了。或者你希望我走?”他故意逗她。 “我不要你走。”宁千羽嘟着嘴,小手紧紧抓着他的衣襟,不许他离开。 她独占意味浓厚的动作,惹来仇释剑愉悦的低笑声,搂抱着她的双臂更加缩紧,恨不得将她揉入体内骨血中。 “今晚你要带我去哪儿玩?”小脸在他的胸膛轻轻厮磨。 “我们哪儿都不去,就留在这儿。”仇释剑爱怜地抚着她滑顺的发丝。 “为什么?”她一怔。 “今夜外头风太大,十分寒冻,极有可能降下雪来,我不想要你受冻生病。再说,我们俩已经接连出去好几夜,你肯定累坏了。”他舍不得让她吃半点苦头。 刚和她认识时,娇弱又备受呵宠的她是他最厌恶的类型,岂料他竟会栽在她手里,深深为她着迷,和她的家人一样将她捧在手掌心细细呵疼。 “我才不累。”只要能和他在一起,她根本就不会感到疲累。 “又说谎。”这次他改惩罚她柔嫩的掌心,轻轻咬上一口。 “又咬我!你以为我会这样乖乖让你咬吗?”老虎不发威,倒是被当成病猫啦! 她模仿他的动作,抓起他的手,轻轻一咬,旋即感到不舍,遂在他的掌心留下轻若蝶翼的一吻。 仇释剑轻喟一声,折服在她的娇媚当中,他替两人掌了灯,为免烛光流泄,遭到外头巡夜的人生疑,他牵着她的手走到床畔。 宁千羽羞赧地让他拉上了床,脑海中想的是他刚才所说的,他想做的不仅是咬她,她不禁猜想,他是否想要对她做出教她羞于启齿的事?她登时感到心慌意乱,既想要与他更加贴近,又怕与他裸裎相对,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怎么了?”仇释剑发现她一脸犹豫,转头询问。 “那……那个……”宁千羽被他问得结结巴巴,迎上他那教她的心意乱情迷的眼瞳,马上又因羞怯而避开。 她那欲言又止的眼瞳已将她说不出口的话全都述尽,仇释剑当场为她的胡思乱想哑然失笑,随即又觉得这其实一点都不好笑,他的确很有可能会抵挡不住对她的渴望,进而引诱她。 “我拉你到床上,是想将床幔拉下,好让烛光不至于流泄出去,如果你不放心,你坐床上,我坐床下,好吗?” “不要,地面太寒,你不想要我到外头吹风受冻,我也不想要你坐在冰硬的地面受寒,况且我相信你。”宁千羽急忙拉着他的手,不让他坐在地上。 “这一点寒气对我而言压根儿毫无影响,你别担心。”从前杀手门门主为了锻炼门中弟子的心志,在恶寒的天气里,仅让他们穿着单薄的衣衫,有办法在冰天雪地里存活下来的人,将会接受更严苛的磨练,最后才能成为冷血无情的杀手。 “就算地面的寒气对你没影响,但是我想和你在一起,不行吗?”怕他不顾她的制止硬是要坐在地上,她不顾女儿家面皮薄,以自己的想望当借口,好让他上床来。 “怎么会不行?”仇释剑犹豫了下,肯定待会儿对他而言绝对会是这辈子所受过最严苛的考验,可是他不能辜负她的信任,无论如何都得把持住。 有了对抗激狂欲望的准备后,他这才褪下鞋子,上了她的床,仔细将床幔拉好,与她面对面,亲密地窝在这一方天地中。 宁千羽羞怯地想着,这已不是他们第一次待在她床上了,想到上回那令她紧张到背脊直冒汗的经验,她忍不住轻笑。 “在笑什么?” “我想到了半年多前你躲在我床上的情景,当时我爹和三位哥哥离我们没几步远,我很怕被他们发现你就在床上,幸好没有,不然肯定会把家里闹得鸡飞狗跳。”她格格娇笑。 “你爹和你哥哥们绝对会让我死无葬身之地。”他戏谑地打趣。 “我爹和三个哥哥都不会武功,你的功夫那样高超,他们岂奈何得了你?”她可不会轻易被他唬过。 “答应我一件事。”仇释剑淡淡一笑,温柔地抚着她的脸颊。 “什么事?”宁千羽沉浸在他的温柔当中,眼波充满迷醉之色。 “你会一直这样开心的微笑。”她的笑容总是令他心荡神驰,他期望没有任何事可以夺取她唇角灿烂的笑容。 “只要你在我身边,就会看到我开心的微笑。”她要求的不多,只要有他,便已足够。 仇释剑给了她一抹轻淡的微笑,并未多说什么。 “为何我老觉得你的笑容中都掺有一丝愁绪?”她抚上他的唇角,希望他能笑得更开心些。 “愁绪吗?”她温柔的抚触,几乎教他呻吟出声。 “对,我好想尽一切所能,抹去你所有的愁绪。”她发自内心地期望自己能够拥有让他忘却痛苦的能力。 她一心一意只为他,使他动情地将她用力拥入怀中,内心激荡不已。她是这世间最美丽的珍宝,他却不够资格跟她匹配,老天为何要如此捉弄他?为何要让丑陋不堪的他遇上美好无瑕的她? 透过强而有力的拥抱,她深切地感受到他激切的心情,对他更加怜惜。 “我不像你一样,生命中只有美好的事物。”他紧紧抱着她,不愿让她看见他的脸。 宁千羽感觉到他心念转变,明白他要将不轻易对人吐露的话说给她听,遂温柔地拍了拍他的背。 “我是无父无母的弃儿……”仇释剑缓缓道出他的过去,包括他是如何被杀手门门主捡拾带回扶养,如何为求生存,经过一次又一次惊险的生死危难,和门中其它弟子一较长短。 宁千羽听得胆颤心惊,他所经历过的磨难远远超过她的想象,浮现在她脑海中的是幼时孤苦无依的他,为了有口饭吃、有温暖的屋舍可住,而犯下寻常人无法认同的罪行,不论是身体或心灵皆伤痕累累的他,她完全无法责怪,还为他的遭遇肝肠寸断。 “我从来不知道何谓欢乐,我仅知道一件事,那便是唯有杀人,我才有活路。”他将丑陋的自己摊开来让她看清楚。 她的心好痛、好痛,强忍着为他流泪的冲动,双臂将他抱得好紧、好紧,希冀他能自她的双臂中感受到温暖与源源不绝的爱意。 “后来杀手门门主见我羽翼已丰,担心我会取而代之,遂在多次指派的杀人任务中设下陷阱,想要一石二鸟地除掉我,但都让我在千钧一发之际逃过死劫,最后我选择反扑,毁掉令我憎恶的杀手门及门主。”他尽量轻描淡写,不说那些九死一生的惊险经历。 “我终于明白为何你身上会有那么多伤痕了。”她红了眼眶,轻喃,不敢看向他的眼,怕一看就会忍不住落泪。 “很丑吧?”他自嘲一笑,也不看她,怕她会瞧见他脸上的伤痛。 过去种种,看似前尘旧事,实则不然,他的心有时候还是会深陷其中,无法挣脱,变得更加阴暗深沉。 “不,一点儿都不丑,每一道疤都是你的过去、你的经历,它们没取走你的性命,让我遇见了你、让我可以爱你,我反而要感谢它们。”她亲吻着他的下巴,细语喃喃。 “可我不懂得怎么爱人。”他的声音既欢喜、又苦涩,欢喜的是她说爱他;苦涩的是,他从来没有爱过人,无法知道怎样去爱才是正确的。 “谁说你不懂?你现下不正爱着我?”她反驳他。他待她好、心里记挂着她,这些事不用他说,她自己就可以感受得到了。 “我是吗?” “你当然是。”她笑着轻咬了下他的下巴,不让感伤情绪淹没她的爱。人不能老是回头看,她要和他往前看,不再拘泥于过往。 “那你说我做得好不好?”他低头望着她的眼问,终于肯让她看见他的狼狈与痛楚。 “你做得很好!”她大力夸赞他,就怕他失去信心。 “我是真有那么好,抑或是你的要求不高?”她的夸赞消去了不少他眉宇间的轻愁。 “当然是你就是那么好,不然为何我的心里只装得下你的身影?除了你,我再也不会爱上别人了。”她的心,他一定要懂。 “你真的是个笨蛋,你可以有更好的选择。”不管是家世或是样貌,她皆是众多世家子弟所追求的,可她却傻乎乎地选择了他,他是何其幸运。如果老天爷在下一瞬间告诉他,这全是一场梦,他也不会感到意外。 “我不是笨蛋,我已经选择最好的了,你才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大笨蛋。”她不许任何人说她爱的人不好,一句都不许,就连他本人也一样。 “我该拿你如何是好?”他完全放不下她,也无法一日不见她,可说是被无形的情网困在这座城中了,且被困得心甘情愿。 “你只消继续爱我就好了。”她娇俏一笑。 “我想,我根本就无法停止爱你。”他低头缓缓靠近,密密实实地吻上她的唇,让她的唇抚平他所有的伤痛。 纤长十指揉入仇释剑的黑发中,宁千羽昂首承接他那如狂风骤雨、勾魂摄魄的热吻。 她的脚趾因这记火辣亲吻而蜷曲,她的心因他而如擂鼓般跃动,对他充满了渴望。 仇释剑愈吻愈火热、放肆,转眼间已将她压在身下,大掌热切地揉抚雪肌玉肤,挑逗着。 “啊……”宁千羽抱着他的头,娇声细吟,浑身仿佛着了火似的,热烫地紧紧攀附着仇释剑。 醉人的娇吟自朱唇中逸出,使正忘情地在她颈侧诱人的白皙雪肤上烙下吻痕的仇释剑猛然定住,不让不住叫嚣的昂挺欲望获得宣泄。 宁千羽发现他突然将脸埋在她胸前,不再有所动作,楚楚眼波疑惑地望着他。 “我不能占你便宜。”仇释剑发挥强大的意志力,拉好她那被他扯开的衣襟。 仇释剑的指关节不小心画过她裸露的肌肤,引起一阵轻颤,她胀红了脸,这才意识到方才他们俩有多亲密,此时完全不好意思看向他的眼。 “我该走了。”仇释剑低哑着声,整理着被她扯乱的发束。 “这么快就要走?”听闻他要离去,宁千羽顾不得羞怯,立即弹跳坐起。 “我没有自信能够克制住对你的欲念。”她太过甜美可口,他担心自己等会儿又会扑倒她。 宁千羽既想要他整夜留下来陪她,但又担心两人会发生不该发生的事,她是很喜欢他,希望能与他共效于飞,但他们尚未成亲,那种事……得等成了亲之后才能做,所以她才会在留人与不留间踌躇犹豫,不知该怎么办。 “你放心,我会再来看你。”仇释剑迅速整装完毕,倾身在她的唇上轻轻烙下一吻。 “我会等你。”他的离去,让她有些小小的失望,也有小小的释然。 “好好睡一觉。”仇释剑对她颔首一笑,便推窗合拢,跃离“千羽阁”。 仇释剑离开后,宁千羽的心头又空了一块。她将烛火吹熄,轻叹了口气,乖乖躺下,窝在被窝里,隐约间,仿佛还可以嗅闻到他的气息,她含羞带怯地微笑了下,闭上眼想象仇释剑就躺在身侧,陪伴她一块儿入眠…… 近日,城中沸沸扬扬地流传起一则奇怪的传言,说“龙渊山庄”的小姐宁千羽夜里变成仗义相助的女侠客,出手解救遭恶人欺凌的落难少女,且还有一名高大威猛的男子与她同行。 前些日子进衙门自动坦承曾犯下恶行的两名恶人,在作恶时正好被宁千羽与另一名男子撞见,受到一番惩治,才会乖乖到衙门招认罪行,官老爷与众人这才晓得原来城中多名失踪的年轻姑娘全是让他们绑走卖到别的城镇。 似真似假的流言蔓延传开,所有人都在谈论“龙渊山庄”的庄主宁湛炉实在好本事,不仅能够打造出好剑,教养出来的子女也是拔尖的人儿,儿子承袭衣钵锻造兵器,女儿则不遑多让,到处行侠仗义,与江湖女侠秦可晴相比,简直是不相上下啊! 只是,众人同时臆测与宁千羽随行的男子究竟是何方神圣,怎么会孤男寡女一同夜游?众人不断揣测各种缘由,为无聊的日子增添了不少趣味。 流言传啊传,终于传到了宁湛炉耳中,不明所以的宁湛炉经打听才知道有这么一个奇怪的传言在城中流传,但听众人说得活灵活现,仿佛亲眼见到宝贝女儿在一名陌生男子陪伴下痛惩恶人似的,他心下不禁感到存疑,决定直接回家向女儿问个清楚。 于是,同样在外听到奇怪传言的宁家一家子,此时全都聚集在大厅,等宁千羽说个分明。 “爹,您找我有事?”被禁足的宁千羽,在听见父亲要见她时,她暗自猜想,应是父亲觉得她已深刻反省过,所以愿意让她解禁了。她开心地想着,或许她能够想办法支开莲香,在白天和仇释剑到没有其它人的地方漫步谈心。 “你来了。”宁湛炉神色严肃地看着女儿。 “是,爹。”宁千羽表现出乖顺的模样,仔细看着爹娘和哥哥们的表情,这一看,心下打了个突,不明白为何大家的脸色都那样沉重,且连丫鬟们都被撇下,她有种风雨欲来的不好预感。 “千羽,爹他有非常重要的事要问你。”沈不住气的宁淬火首先发难。 “你若真的在乎我们,就得老实回答。”身为长子的宁千锤也开口要求。 “是。”宁千羽不安地来回看着爹娘与哥哥们。 “我问你,你是否在夜里偷跑出去?”宁湛炉定定看着宝贝女儿,开门见山地问道。 宁千羽倒抽了口气,惊慌地看着父亲,怎么也没想到爹会发现她半夜出门的事!每一晚仇释剑带她离开时皆是无声无息的啊,爹究竟是如何发现的? “千羽,你爹在问你话,还不快老实回答!”宁母徐湘玉见女儿一脸惊吓不安,就知道事情恐怕真如外人所言。 “还不快说!”宁千羽的表情已先行陈述了事实,宁湛炉心痛怒喝,万万都想不到宝贝女儿竟会阳奉阴违,背着他们到街上闲晃。救人是好事没错,可他不要千羽背着他做那些会替自己招来危险的事,且更让他气愤的是,他的女儿竟然和一个不知名的男人一块儿行动!这事情已在整座城传遍开来,千羽的闺誉全被那个男人给毁了! 思及对千羽一直很满意、想要让儿子迎娶她进门的君傲天,千羽的事若传到君家,这门婚事也谈不成了,他感到既失望、又痛心。 宁千锤、宁百炼与宁淬火三人脸色难看铁青,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不抢在爹娘之前扬声斥责。 “爹、娘,对不起,我违背了你们的命令,在夜里偷跑出去。”父母的怒火、哥哥们的失望,使宁千羽双膝下跪认错。 “和你在一起的男人是谁?”宁湛炉再问。千羽不懂武功,所以传言出手救人的定不会是她,他要知道她身边什么时候蹦出了一个他不认识的男人来。 徐湘玉不住揉着额际,想到女儿竟荒唐到和男人在夜里单独出游,还绘声绘影地传遍全城,她的头就更疼了。 一提起那不知名的野男人,千锤、百炼、淬火三兄弟简直痛心棘手。本以为千羽什么事都不会瞒着他们,怎知她竟会隐瞒他们如此重大的事,要他们如何不伤心难过? “他是一个朋友。”宁千羽不敢看向父亲严厉的眼眸,低着头回话。 “什么朋友让你半夜不睡觉,硬是要和他一起外出?”徐湘玉可不接受这种说词。 “你究竟何时认识他的?”隐忍许久的宁淬火再也忍不住,开口逼问。 一连串的问题令宁千羽招架不住,她紧咬着唇瓣,小手成拳,闷不吭声。 “敢做要敢当,你抬起头来看着我回话!”宁湛炉厉声命道。 父亲这么严厉待她还是头一遭,就连之前罚她不许出门都没这样凶,宁千羽吓得抖了下,不敢再违背父亲的命令,乖乖抬起头,对上父亲沉痛失望的眼眸。 “他叫仇释剑……”父亲的眼神使她再也不敢有所隐瞒,老实地吐出他的名字。 仇释剑三个字犹如平地响起一记响雷,震得宁家父子四个人脸色更加铁青难看。他们全都听过仇释剑的名号,知道他是江湖中最项尖的杀手,传说没有他杀不了的人,端看他要不要出手罢了。他们作梦都想不到单纯天真的千羽竟会和他牵扯在一起。 “那个仇释剑是什么人?”徐湘玉不解地问道。 “他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杀手。”宁千锤瞪着妹妹,咬牙回答母亲的疑问。 “你究竟是在想什么?为何会和那种人在一起?”徐湘玉听见对方是杀人不眨眼的杀手,当场吓得倒抽了口气,难以置信的直摇头。 “你知道他都在做什么吗?”宁淬火发火怒问。 “你们不了解他,其实他并非你们所想的那么坏,我之所以会认识他,是因为他出手救了我,对我而言,他是个好人。”宁千羽不愿家人一味地认定仇释剑是个十恶不赦的大恶人,忙为他解释澄清。 “他怎么可能出手救你?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你全都给我老实交代清楚!”宁湛炉震怒,千羽出门向来有莲香与其它家仆随侍,若是曾遭遇危险,莲香与其它家仆怎可能隐瞒不说? 父亲的怒火使宁千羽不得不老实交代自己半年前曾单独夜访王家大宅与半年后她独自到“雁翎山”山巅,两次皆被仇释剑所救一事,她省略不提仇释剑曾夜闯家中兵器室盗剑的事,以免已经很不喜欢仇释剑的父兄们更加讨厌他。当然,她也没把自己是因为听了可晴的话,方会独自出去一事道出,以免无辜的可晴受到波及。 宁家全家人愈听,眉头愈是紧锁,直到千羽自个儿说出口,他们才知道原来她已在鬼门关前走过两遭,全都睁大了眼,因她而吓出一身冷汗。 “你就是让我们给宠坏了,才敢这么大胆,一个人独自乱闯!”宁湛炉早知道她会这么无法无天的话,在她小的时候就不会把她捧在手掌心细细呵护,会对她严厉些,让她知道天高地厚,才不会像今日这样为所欲为了。 “爹、娘、大哥、二哥、三哥,我知道错了。”宁千羽向家人道歉。 徐湘玉已气到完全说不出话来。 “仇释剑救了你两次,都算是和你不期而遇,这点我可以不追究,但你为何又与他在深夜见面?”宁湛炉心底其实已经有了答案,却暗自希冀千羽是受到仇释剑胁迫,不得不与他出游,这样想,他会好过些。 “因为我已经爱上他了,我想要见他,一刻都不想与他分开,所以才会趁着夜深人静时与他一块儿出游。我知道我这样子很不知羞耻,可是我真的爱他。”宁千羽希望家人能明白她的心。 “他是个冷血无情的杀手,不可能对你付出真心,你被他骗了!”宁湛炉完全无法接受千羽爱上冷血杀手这事,遂厉声怒斥。 “千羽,你清醒点吧!千万不要一错再错,你最终会后悔的。”徐湘玉苦口婆心地劝女儿回头是岸。千羽是她的女儿,气恼归气恼,她终究不希望女儿继续错下去。 “他不会骗我,我也永远不会后悔爱上他。”宁千羽相信仇释剑,相信他对她是真心真意的。 “千羽,我们见过的人、遇过的事比你多,你根本就看不出旁人对你是否别有居心,忘了他吧。”宁千锤按下心头的滔滔怒火,要她仔细想清楚。 “姓仇的就不要让我遇到,否则我非狠狠教训他一顿不可!”宁淬火恨恨地想抓出始作俑者教训一番。 “你不要开口闭口说爱他,总之往后你别想再和他私会了。”宁湛炉不愿再听女儿诉说对仇释剑的满腔爱意,决定快刀斩乱麻,阻断这段不该存有的感情。 “爹,没有人能够选择自己的出身,自小就在杀手门成长的仇释剑,如何能不当杀手?我求求你们,别因为仇释剑是杀手,就马上决定讨厌他、不接受他,等你们认识他之后,再来决定要不要接受他好吗?”宁千羽垂泪哀求着家人以不同的眼光看待仇释剑。 她说什么都要和仇释剑再见面,她的生命因为爱他而变得更加完整,假如没有了他,所剩下的将是可怕空虚,她不要。 “你别为他求情,我压根儿就不想见他。”宁湛炉怒斥。 “你爹说的话,全都是为了你好,你得听进去,明白吗?”徐湘玉不理会女儿的颊上挂着两行清泪,他们得在千羽和仇释剑闹出更大的事端来之前,断了这份孽缘。 “千羽,不要让我们对你感到失望。”宁百炼语重心长地道,同样没有认识仇释剑的意愿。 宁百炼与宁淬火的心思相同,他们不管仇释剑是否因为碍于出身,不得不当杀手,在他们看来,仇释剑这人太复杂,双手沾染血腥,根本就不适合和千羽在一起。 “千锤,待会儿你派人密密实实地守着“千羽阁”,别让仇释剑再有机会潜入,也别让千羽踏出一步。”宁湛炉狠下心来,不理会女儿眸底的哀求,转头命着长子。 “是,爹。” 宁百炼与宁淬火都认同父亲的做法,觉得要彻底隔绝千羽与仇释剑,待时日一久,千羽对仇释剑的感觉自然就会淡了。 “爹,求求你,不要这样做!”宁千羽听见父亲要派遣家仆守着她的寝楼,不让仇释剑再有机会与她相见,寒气猛地自脚底窜至心头。 “莲香!”宁湛炉看都不看她一眼,扬声大喝。 “老爷。”退至庭中守候的莲香,听见宁湛炉大声唤人,立即跑步入厅。 “把小姐带回房去!从今天开始,我会再派另外一名丫头到寝楼打点小姐的生活所需,你所要做的就是寸步不离地守在小姐身边,明白吗?”宁湛炉低喝。 “莲香明白。”莲香听命,扶起跪在地上哭泣的宁千羽。 “爹、娘,我求求你们,不要关着我!我真的爱他,不想与他分离!”宁千羽哭喊哀求着,希望父母能够听进她发自内心的呼喊。 宁湛炉与徐湘玉皆狠下心肠,别过脸不看她。正因为他们深爱着唯一的女儿,所以才不能让她再继续执迷不悟下去。 宁家三兄弟为宝贝妹妹的傻气痛心不已,从今尔后,他们的生命中有了个敌人,那人即是仇释剑! 哭得肝肠寸断的宁千羽硬是被莲香带了出去,那伤痛欲绝的哭喊声回荡在大厅,刺痛着宁家所有人的心肺,久久未散…… 第8章 人声鼎沸的酒楼里,仇释剑坐在最不起眼的角落,静默啜饮汾酒,想着和宁千羽相处的点点滴滴,胸口自然而然泛起一股甜意。 他和宁千羽相处得愈久,愈是无法从她身边离开,多想时时刻刻都和她腻在一块儿,但事与愿违,为了不让她的家人发现他的存在,只好忍痛暂时与她分离,期待下一个黑夜来临。 原本已经习惯黑夜的他,如今变得爱上黑夜了。 不过他心下很清楚,他们俩不可能永远都能夜夜相会,终有一天会被她的家人发现,抑或是她的家人为她谈好一门亲事,例如嫁入君家,从此他们俩就不能在夜里私会了。 一想到她有可能成为另一个男人的女人,他便嫉妒地想要杀掉所有觊觎她的男人。 “你晓不晓得“龙渊山庄”?”坐在仇释剑隔壁桌的两名大汉吃着花生米闲嗑牙。 “当然,谁不晓得善于打造兵器的“龙渊山庄”?”另一名大汉嗤了声,虽然他不是江湖中人,可“龙渊山庄”打造出来的兵器享誉天下,无人不知晓。 “没错,众人皆知“龙渊山庄”打造出来的兵器十分精良,宁湛炉的三个儿子也和宁湛炉一样鬼斧神工,但有一点大家都不知道的是,宁湛炉唯一的女儿不让三位兄长专美于前,可是个豪气干云、见义勇为的侠女啊!”大汉口沫横飞地说着最新听到的消息。 邻桌客人提及“龙渊山庄”四个字已引起仇释剑的注意,再听他们谈到宁千羽,更教他索性酒也不喝了,专注聆听着。 “啊?宁湛炉的独生女是侠女?这我可就没听过了。”另一名大汉讶异地扬声说道。 “哈!我就知道你一定还不晓得,事情都已经传遍全城了!大家都说宁家小姐好打抱不平,在不久之前的一个夜里,她以出神入化的功夫惩治恶人,救出三名落难姑娘,而在她身边有一名高大威猛的侠客相伴,两人合作无间,使出鸳鸯双剑,攻无不克,打得恶人跪地求饶呢!”大汉将所听到的消息加油添醋,说得活灵活现。 “这么厉害?”另一名大汉听得一愣一愣的,没想到宁家千金竟能使出一手好剑。 仇释剑听闻后,深锁剑眉,没料到那晚出手救人时,宁千羽被认了出来,以至于夸大不实的流言现在传遍了大街小巷。 尽管众人对千羽赞誉有佳,可他并不认为宁家人会喜欢听到这项传闻,他们听闻之后肯定笑不出来,更不会觉得宁千羽厉害。 该死!他那时该更谨慎行事才对。 “那陪伴在宁家小姐身旁的侠客是谁?是不是君若鸿?”另一名大汉想到众人传闻说君家和宁家很快就会结为亲家,再者君若鸿武艺高超,恶人一撞见他,莫不吓得屁滚尿流,且他陪伴佳人除害也是理所当然之事。 “不是,大家说君若鸿上天山去了,所以陪着她的人不可能是君若鸿。”大汉刻意压低声音,说着隐藏其中的秘辛。 “那就是说,在君若鸿未察觉时,中途又杀出个程咬金来了?”另一名大汉对程咬金的身分非常好奇,也觉得这项传闻愈来愈有趣。 “可不是,大家都在说,宁家小姐很可能另有所属哪!”大汉颔首。 仇释剑再也听不下去了,他倏地起身,将银两丢于桌面,离开酒楼,打算前丢“龙渊山庄”一探究竟。 他那轻飘如鬼魅般的动作,吓着了正滔滔不绝的两名大汉,他们震惊地目送他离开后,又继续兴致高昂地谈论着有关宁家小姐在多情侠客相伴下,到处行侠仗义的英勇事迹。 亮晃晃的白天,宁千羽所住的寝楼下方驻守了多名家中最孔武有力的家仆,他们防范得滴水不漏,使得被困在楼上的宁千羽情绪低落,再加上莲香亦步亦趋地紧跟着她,使她沮丧得快喘不过气来,对仇释剑也就益发想念。 思念像虫子般,一口接一口地不停啃咬着她,使她浑身不舒服,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整个人像失了魂似的,在房里到处晃荡。 “小姐,你这回真的是闹出大事了,我从没见过老爷、夫人和少爷们这样生气。唉,你与其困在这里悲伤,倒不如忘了那个男人,好平息老爷、夫人和少爷们的怒火吧。”莲香这回着实被吓着了,没想到小姐会引发如此轩然大波,教她惊愕不已。 “莲香,你不会了解的,我真的很爱他,根本就无法放下他。”心慌慌的宁千羽直摇头,多希望此刻的自己能像名字一样,拥有千根羽毛,让她可以飞到仇释剑身边。 宁千羽不由自主地走到窗边,看着湛蓝的青空,如绵絮般的白云,真的很渴望能展翅高飞。 “小姐,小心,你可别跌了下去。”莲香见她的上半身已几乎在窗外,连忙伸手拉住她。 “如果我能飞出这囚禁我的楼宇,你说该有多好。”她整个人快被强烈的渴望给淹没了。 “小姐,你别再犯傻了。我真的不了解,这世上明明有很多人可让你爱,你为什么非得选一个不能爱的人?”莲香直摇头叹气,将宁千羽拉离窗边,端坐在椅子上。唉,换作是她,早就开心地等着嫁入君家当少庄主夫人了,哪还会费神喜欢上别的男人? “我只想要爱他。”仇释剑是她的一切,拥有他,就等于拥有了欢笑与满足;失去他,拥抱她的将是可怕的孤寂与空虚,她的心绝不会因为旁人阻拦而动摇的。 “小姐啊……”莲香苦思着劝她回头的话语。 “啧!才几天不见,你就闹出大事来,宁千羽,你可真有本事啊!”秦可晴在外听到有关宁千羽与不知名男人夜游救人一事,便到“龙渊山庄”来看看是怎么回事,结果她人一进来,就发现寝楼下方站了许多家仆,若非她是与宁千羽一块儿长大的熟面孔,恐怕还上不了寝楼。 “可晴!你怎么来了?”宁千羽看见可晴出现,忧愁的小脸瞬间转为欣喜。 “我在外头听到离谱的传言,就赶过来向你问个清楚啊!我说,你当真跟一个男人在深夜到处闲晃啊?”秦可晴咂舌挑眉。 “对。”宁千羽坦承不讳。事情都已经传开了,也就没有隐瞒可晴的必要了。 “那个男人是谁?外头的人说你们是武艺高超、忠肝义胆的侠客与侠女,全都钦佩不已呢!我说他们是不是说得太夸张了?你何时学会武功的,我怎么会不晓得?”秦可晴不住为可信度低的谣言频摇头。 “我当然不懂武功,不过你应该听过他的名字,他叫仇释剑,曾经救过我两次,是我深爱的男人。”宁千羽向秦可晴简略说明自己曾在王家大宅外号“雁翎山” 山巅被仇释剑所救一事。 “原来和你先前口中所说的救你的路人是同一人啊!这世间怎会有这么巧的事,仇释剑居然能连救你两回,不过这些事你怎么连我都瞒?话说回来,他不是好人,你怎么会胡涂到喜欢上他呢?”秦可晴惊叹之余,秀眉紧蹙地追究宁千羽的欺瞒。 “我不是故意要骗你,正因为知道没有人会认同我爱上他,所以我才会选择不说。不过,我已经把心给了他,收不回来了。可晴,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你能不能不要和其它人一样,反对我和仇大哥在一起?”孤立无援的宁千羽抓着可晴的手,希冀可晴能够懂她。 “你真的那么爱他?”秦可晴认真地问着宁千羽。 “对,我真的很爱他,不能没有他。”宁千羽用力颔首。 “就算世间所有人都憎恶他,你也不在乎?”秦可晴再问。 “对!”宁千羽以无比坚定的语气说道。 “小姐,你别再说那么可怕的话了!可晴小姐,你一定要好好劝劝我家小姐,我瞧她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简直就像是被那个姓仇的下了蛊一样。”一旁的莲香翻翻白眼,再也听不下去了。 “莲香,你不懂,爱非常美好,一点都不可怕,等到你真心爱上一个人时,就会明白我的意思了。” “小姐啊!”莲香为宁千羽的执迷不悔急得直跳脚,小姐再这样下去,老爷、夫人和少爷们肯定会十分痛心,说不定一辈子都不让小姐踏出寝楼了,难道这样小姐也心甘情愿? “谁?!”秦可晴忽然出声低喝,随即眼睛瞪得大大的、被点了穴,再也无法动弹、说不出话。 一旁的莲香亦然,本来还在急躁跳脚的她,也是突然间动弹不得,双眼睁大,完全说不出话来。 “你来了!”宁千羽见到仇释剑突然出现在秦可晴与莲香身后,原先魂不守舍的她,整个心魂又安定了下来,雀跃地跳起投入他的怀中。 “我来了。”心急如焚地赶来的仇释剑管不了现下是白天,也不管他的出现是否会引起“龙渊山庄”的纷乱,他一心一意只想亲眼确认千羽没遭受到任何来自家人的责难。 当他潜入到“千羽阁”的外围时,发现已经有多名家仆守卫,当下便明白她定已遭受到诸多责难,于是他将那些守在她寝楼下方的家仆全数点了穴道及哑穴,让他们动弹不得,也无法张扬,再跃上楼来见她。 “我还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你了!”释然的泪水瞬间夺眶而出,淌落至他的衣衫,纤细的双臂紧紧搂着他,丝毫不敢放松,管不了此情此景全让可晴与莲香看见,她就是想要藉由双臂确定他并非来自她的幻梦。 “傻瓜,这世间没有任何人能阻止我见你。”就算要力拚到剩最后一口气才能见到她,他也会奋战到底。 仇释剑温柔地啄吻她柔细的发丝,当场让秦可晴与莲香看凸了眼。 “你怎么会在白天时突然过来?”灵灿的眼瞳里闪烁着泪珠。 此时此刻,她的眼底仅容得下他的身影。 “现下有许多人正在谈论那天夜里我们救了那三名姑娘的事,我心想事情极可能已传到你爹娘耳里,担心你会受到责骂,所以急忙赶过来,果然被我料中了。” 他轻抚着她的嫩颊,以拇指拭去晶莹剔透的泪珠,不舍地低声说道。 “你能过来,我真的好高兴。”喜悦的泪水潸潸滚落。 “别哭,我不是说了,没有人能拦得住我。”她的泪水教他心疼不已,他俯身将她的泪珠一一吻去。 宁千羽合上眼,放任自己徜徉在他醉人的温柔当中。 秦可晴张大眼看着眼前这浓情密意的一幕。 莲香则害羞地闭上眼,脑海中反复思索着宁千羽刚刚所说的话。他们两个看起来情投意合,硬要拆散他们,她突然觉得太无情了。 “我们以后该怎么办?”宁千羽睁开眼,害怕地问道。她不愿再尝到被迫与他分离的凄苦滋味了,不要! 仇释剑叹了口气,仅是抱着她,不发一语。关于他们的未来,他找不到答案。 “你可以答应我一件事吗?”他的沉默使她对两人的未来更加惶惶不安,她迫切需要他的保证。 “你说。”他亲吻了下她的发项后,下巴轻抵着她的发心。 哪怕要他上刀山、下油锅,他眉头都不会皱一下,会乐意答应她的要求,只为博得红颜一笑。 “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不会抛下我。”她望进他的眼,要求道。 “这是很大的承诺。”望着她的眼,他看见了她眼底深切的渴望,他何尝不是如此?可是她的家人绝对不会认同他的,是以他犹豫着是否要对她许诺,只因一旦许下,他就绝不会背离。 “我知道,所以我要你亲口对我说。” “如果我说了,这承诺将持续到我死亡的那一刻来临方会终止。”他要她明白不离不弃的真意。 “我也会承诺你,直到死亡将我自你身边带离,否则我的人、我的心永远都只属于你。”她不会只要求他遵守承诺,她也会用她的心与她的生命来爱他。 仇释剑定定地看着她好一会儿,她的渴望、她的迫切,都在催促他下决定,如果今日不下决定,也许明日他就会懊悔不已。 她是他的心、他的灵魂,因为有她,所以他懂得欢乐,他真舍得放开她吗?不!他放不下,就算是拚到剩最后一口气,他也想要牵着她的手,与她一块儿走下去。 “我,仇释剑向你宁千羽承诺,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会抛下你,除非死亡将我自你身边带离。” 毅然决然作下决定的仇释剑无比认真地牵着她的手,对她许下他的真心,将他的一切奉献给她。 “那我宁千羽也向你仇释剑许诺,直到死亡将我自你身边带离,否则我的人、我的心永远只属于你。”真诚的承诺,使宁千羽的唇角扬起一抹动人的微笑,柔声对他许诺。 拥有他的承诺,不论今后会发生什么事,她都无怨无悔。 动人的宣誓,让莲香感动地红了眼眶,她的心悄悄向宁千羽和仇释剑靠拢,暗自祈求有情人能终成眷属,而秦可晴也是双眼灼灼地直盯着两情相悦的两人看。 “我爱你,仇大哥。”宁千羽忘情地轻诉爱语,恨不得每天都对他说上百遍、千遍、万遍。 “我知道,一直都知道。”仇释剑不说爱,他自认还不够懂爱,但他会慢慢学习,今日会比昨日更爱她,明日会比今日更爱她,如此持续,在他死亡的那一刻,即是他最爱她的一刻。 仇释剑俯身,极其缠绵地吻上她娇艳的红唇,将他的灵魂、他的生命,全都灌注在这一吻当中。 宁千羽抓着他的衣襟,意乱情迷地投入这一吻当中,火热交缠的唇舌诉说着浓浓爱意,一遍又一遍,至死方休。 见他们唇舌交缠的莲香脸都烧红了,她赶忙闭上眼,当作什么都没看见。 “该死!姓仇的闯进来了!”前来察看妹妹情况的宁家老三淬火发现守在寝楼下的家仆全被点了穴,立即发出怒吼。 “你哥哥来了。”仇释剑恋恋不舍地离开她的唇,拨弄着她的发丝,心下可惜这一吻被打断。 “怎么办?”猛然回过神来的宁千羽焦急地看着他,担心他会和脾气最火爆的三哥起冲突。 “我会再来看你。”仇释剑眷恋地低头再亲吻了她的唇,一笑之后,顺手解了秦可晴与莲香的穴道,跃窗离去。 他不愿和宁淬火交手,是不想让她担心难受,也不想使她哥哥更加火冒三丈,所以才会选择离开。 “我会等你……”宁千羽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右手轻抚着被他彻底吻过的红唇,先前的沮丧与不安皆已平复下来。 被解了穴的秦可晴一言不发地盯着脸泛红晕的宁千羽。 “小姐,你们两个真的是太大胆了!”莲香感到害羞,跑到宁千羽身边低道。 经莲香这么一提,宁千羽的双颊马上爆红,这才想起刚才她和仇释剑太忘情投入,以至于让莲香和可晴将他们的火热缠绵全都看得清清楚楚,这下可好了,可晴与莲香一定都会觉得她很不知羞,她羞到不敢对上可晴和莲香的眼眸。 “可恶的家伙!”宁淬火急冲了上来,顺手拿着楼下家仆的刀,闯进千羽的房里,左右张望着。 “三哥。”宁千羽扭捏不安地看着四下找人的三哥,担心莲香或可晴会将刚才的事告诉三哥。 “他人呢?”宁淬火有满肚子的火要发泄,他一定要让姓仇的知道,千羽可不是姓仇的能碰的。 “走了!”秦可晴没好气地代为回答。 “什么?可晴,你为什么不拦着他?”宁淬火认为自己的动作已经很迅速了,没想到还是让那小子给跑了。 “我被点了穴道,怎么拦?”秦可晴无奈地睨了宁淬火一眼。仇释剑来得无声又无息,她根本来不及反应,就被制住,甭说要她拦人。况且,若真的过起招来,她也会被打得落花流水,恐怕连小命都不保。 “真是会气死人!”宁淬火舍不得责骂千羽,只好兀自发火,懊恼怒咆。他们在千羽的寝楼下布了多名家仆,防范仇释剑潜入,结果全是白费功夫,那家伙根本就如入无人之境,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快把他给气死了。 不成!他得再和爹、大哥、二哥商议对策,看要怎么让仇释剑那小子再也见不了千羽。 “莲香,你好好看着小姐,不许她乱跑。”虽然拦不下仇释剑,但把妹妹看紧一点总聊胜于无。 “是。”莲香没胆说有没有她看着都一样,仇释剑那人可不是寻常人阻挡得了的。 “三哥,对不起。”宁千羽眼见哥哥那么生气,好生抱歉,可是她真的拦不住自己的心。 “等到你真的能了断和姓仇的之间的孽缘,再来跟我说话!”宁淬火气恼地丢下话后,迈大步离开她房里。 “我也要走了。”秦可晴向宁千羽道别。 “可晴……”宁千羽心想可晴突然要离开,应是方才见到她和仇释剑拥吻的画面,本来就不赞同她和仇释剑在一起的可晴,这下极可能更觉得仇释剑目中无人、狂妄放肆了。她焦急得不知道该如何化解可晴对仇释剑的不悦。 秦可晴未搭理宁千羽的叫唤,径自离开。 三哥和可晴都不甚开心地离开了,宁千羽的心情瞬间又变得无比沉重,她沮丧地垂下双肩,不明白为何单纯爱一个人会衍生这么多风波。 “小姐,你别想太多了,淬火少爷和可晴小姐他们不会生你气太久的。”莲香见宁千羽仿佛是被抛弃在街头的弃儿,一副可怜无助的模样,遂出声安慰她。 “莲香,你一定也觉得我很坏。”惹恼她所喜爱的三哥与可晴,真的并非她所愿,如果可以,她当然也想做到皆大欢喜,可是家人、朋友与爱人,不论哪一方她都不愿牺牲掉。老天爷有没有办法能让她变得聪明些,让她得以顺利解决眼前的难题呢? “小姐你哪里坏了,不过是傻气了点,不要伤心,一切都会没事的。”莲香不断安慰,她想得很简单,其实老爷、夫人和少爷们要的不过是小姐能得到幸福,依她刚才所见,仇释剑似乎对小姐是真心真意的,假如确定他是真心深爱着小姐,能带给小姐幸福,不就行了? “谢谢你,莲香。”莲香的安慰,让宁千羽心里好过许多,积压在头项的乌云也散去不少。 “小姐跟我客气啥?”莲香格格娇笑,轻推了下她的腰际,眨眨眼,暗示她方才那教人脸红害臊的一幕。 “你别取笑我了。”宁千羽明白她的暗示,娇羞地小声抗议。 “好,我不取笑你,那你跟我说说仇释剑的事吧!”莲香想要多了解仇释剑,也好日后多帮小姐一点。 于是,主仆二人并肩而坐,莲香拄着下巴,聆听宁千羽娇语呢喃地述说着仇释剑的好…… 第9章 深夜里的“龙渊山庄”各院落寂静无声,众人皆已醉入梦乡,唯独“千羽阁”例外,因为仇释剑白天的潜入,使得震怒的宁湛炉加派更多人手看守,就是要预防仇释剑再次出现。 幽暗中,一道身影行踪鬼祟,避开巡夜的人,往山庄后门行去,快速来到后门边,紧张的左右张望了下,确定没人发现后,才缓缓将后门打开。 门一开后,六名手执兵器、身穿黑色夜行衣的蒙面大汉立即窜入,无声地将后门关上。 “你们别忘了我们约定好的事。”宁湛炉的得意弟子章海对领头的黑衣人低声说道,要求保证。 “你放心,你将消息卖给我们,等我们成功盗取宝剑,属于你的重赏自然不会少给,但你也得知道一点,千万别妄想要出卖或是欺骗我们,否则我就让你头身分家!”领头的蒙面黑衣人厉声警告。 “我不会出卖你们的,不过……你们不会伤害山庄里的人吧?”章海在贪婪与良知之间不断挣扎。 章海自小就在宁湛炉身边学习打造兵器,他自认学得又快又好,所拥有的天赋绝不输给宁家的三个儿子,可是宁湛炉基于私心,硬是说他火候不到,始终不肯让他独当一面。 抑郁不得志的他终日忿恨不平,唯有纵情醇酒、美色与豪赌来使自己平静下来,可他所领的薪晌根本就不够平日花费,为了能够拥有足够的金钱供他挥霍,半年多前他偷偷将宁湛炉打造出一把媲美太阿名剑的事透露给外人知晓,得到了一大笔赏金,可再多的赏金仍不够他花用,短短半年间,他已在外头欠下了大笔赌债,无力偿还,因此又动起那把剑的主意。 半年多前夜贼闯入兵器室让宁湛炉有了防备之心,悄悄将宝剑改藏在佛堂的观音像中,这些事他皆默默看在眼里记下,当他需要庞大的钱财时便能派上用场。 “啧,你都已经是个背叛者了,还担心其它人死活做啥?你的头脑就是这么不清楚,才会到现在还一事无成!你仔细想想,如果宁家人与其它弟子全都死光了,这世间还有谁比你更会打造兵器?你可以成为第二个宁湛炉,到时可是会有一大堆人捧着银两求你打造兵器,这样岂不更好?”领头的黑衣人嘲笑他愚蠢。 黑衣人的话如当头棒喝,使章海贪婪地舔了舔嘴角。他也想象宁湛炉一样备受推崇,假如所有人都死了,他就可以以好不容易存活下来的弟子身分继承“龙渊山庄”了。 光是想象那美好的远景,就教章海双眼发亮,抛下宁氏夫妇这些年来的养育、教育之恩,以及与其它同门间亲若兄弟之情。他一心一意想着自已飞黄腾达的情景,乐不可支。 “那你们一定要做得干净利落,千万别让其它人怀疑到我头上来。”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况且老天爷定也认同他的做法,否则怎么会在这个时候,让千羽和一名男子闹出事来,使勃然大怒的宁湛炉将大部分家仆调往“千羽阁”看住宁千羽,使他有机会内神通外鬼?这一切全都是上天安排,宁家人与其它人休怪他无情。 “你放心,我们知道该怎么做,带路吧!”领头黑衣人桀桀怪笑,阴沈的眼瞳里闪烁着杀意。 “好,你们随我来。”心念已定的章海走在前头负责带路。 六名蒙面黑衣人紧紧尾随在后,随时注意状况,好出手解决碍事的人。 “章海,你身后这些蒙面黑——”一名半夜起来上茅厕的女仆见到章海身后跟了六名大汉,出口询问的话尚未说完,已遭到无情的长剑划破喉咙,身首异处。 章海一瞬也不瞬地张大眼看着熟识的女仆倒地身亡,吓了一跳,可随即想到名利双收的未来,便不再感到歉疚。 “走。”领头黑衣人要章海莫迟疑。 “喔,好。”章海颔首,继续向前行。 陆续有人因撞见夜贼侵入而被杀,而死去被拖置一旁的尸体也遭人发现,惊恐的尖叫声四处响起,使得章海低咒连连。六名黑衣人决定分散开来,由领头的和另一名黑衣人随着章海去盗剑,其它人则四散在“龙渊山庄”点火制造纷乱,让已被惊叫声惊醒的人们疲于奔命,无暇顾及其它事。 宁湛炉夫妇与三个儿子全被夜里的惊叫声给惊醒,他们匆匆披上外袍,奔出房门查看情况。 “老爷,这是怎么回事?”徐湘玉惊慌地看着山庄内四处火光蔓延,吓白了脸,她嫁进宁家多年,可不曾遭遇过这种事。 “有人放火烧庄。”宁湛炉脸色难看,极力保持镇定,以免其它人跟着慌乱。 “老爷,仓库那儿火势甚猛,大少爷正忙着救火。”一名家仆匆匆来报。 “老爷,二少爷领着一些人守在西厢房那儿救火,以免火势波及到其它厢房。”另一名家仆灰头土脸地前来报告情况。 “老爷,三少爷在东侧那儿遇见正在放火的黑衣人,和对方起了正面冲突!”一名家仆吓得腿都快软了。 “我的老天爷,淬火不懂武,快多些人手去帮忙三少爷!”徐湘玉掩唇惊呼,命家仆速去帮忙。 宁湛炉眼看一手建造的山庄就要被火焰吞噬,心痛不已。 “所有人都冷静下来,先将火势扑灭,如遭遇闯入的恶徒,尽量别与对方起冲突,保住性命才是最要紧的。”宁湛炉强忍悲痛,扬声叮嘱。毕竟失去山庄可以再重建,但绝对不能让其它人失去宝贵的性命。 “是,老爷!”大伙儿听见宁湛炉以众人的生命为要,感动得热泪盈眶,又想到恶徒恶意毁坏山庄,恨不得杀尽狂妄恶徒。 “老爷,你说究竟是谁恶意在山庄放火?会不会是那个姓仇的恼恨我们不让千羽与他相见,所以故意放火报复?”徐湘玉首先想到的即是恶名昭彰的仇释剑。 “这我也不晓得。”在不晓得恶徒是谁之前,仇释剑的嫌疑的确最大。 “糟了!千羽待在寝楼里会不会有危险?”徐湘玉担心地望向寝楼方向,不见火光,这才松了口气。 “有许多人守在寝楼下,那里反而是最安全的地方,你甭担心,先待在这里,别一个人乱跑,以免发生危险。”宁湛炉安慰妻子后,开始帮忙救火。 “好,老爷,您千万要小心哪!”徐湘玉忧虑地听从丈夫的命令。 另一头的“千羽阁”中,睡到一半的宁千羽被外头喧叫的声浪给吵醒,她赤足冲下床到窗边,这一看让她吓得脸色刷白。 “小姐,庄里失火了!”睡在软榻的莲香也惊醒了,瞪着窗外的火光,声音颤抖。 “怎么会这样?”站在高处的宁千羽正好可以看见其它院落惊慌救火的家仆。 “小姐,这该如何是好?”莲香慌得不知所措。 “不行!许多人都在我这儿,得让他们去帮忙救火才行。”宁千羽马上冲下楼下令。 “小姐,你得披上外袍啊!”莲香拿着宁千羽的外袍紧追在后,在宁千羽冲到楼下,见到同样慌张的家仆前,连忙为她披上。 “你们赶快去帮忙救火。”宁千羽下着命令。 “可是老爷吩咐我们要严密守在这里,不能让外人入侵。”守在这里的家仆碍于宁湛炉的命令,只能看着火光心里干焦急,没办法离开。 “老爷下令时,可没想到庄内会出事,我知道你们心下一定也很着急,想要帮忙救火,你们现在马上去帮其它人,我不会离开的,倘若老爷怪罪下来,我会担着,别担心。”宁千羽急切说服他们帮忙。 “这……”家仆们左右互看,仍旧迟疑。 “难道你们要等山庄被火烧毁了,再来后悔今日没帮忙救援吗?你们担心被我爹责骂不去没关系,我去!”宁千羽心想与其继续浪费口舌说服他们,不如自个儿去救,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力量,她不能让爹半生的心血全都被大火给烧蚀了。 “小姐,请你留在寝楼,我们马上去救火,莲香,你要好好照顾小姐。”家仆一见她急得要冲出去的模样,心下一紧,便决定去救火,临走前还不望叮嘱莲香要好好照顾她。 “嗯,大家千万要小心,拜托你们了。”宁千羽目送大家离去。 “小姐,我们上楼去吧。”莲香扶着宁千羽回楼上。 宁千羽一脸担忧的和莲香一块儿上楼回房里,她站在窗口看着底下的情景,不断乞求上苍快点让火势扑灭。 “小姐,你别担心,火烧成这样,隔壁的秦家与附近人家发现全都会过来帮忙的。”莲香安抚着她的情绪。 “希望大家快点赶过来。”宁千羽衷心说道。“但不知爹娘和哥哥他们现下情况如何,莲香,你下楼去查探一下。”完全无法掌握确实情况的她,实在很担心父母与哥哥们受到伤害,一颗心完全无法平静下来,便拉着莲香的手要求。 “小姐,我得留在你身边照顾你啊!”莲香好生为难。 “我都这么大的人了,哪需要照顾,不然我自个儿去好了。”宁千羽打算亲自去查看爹娘和哥哥们的安危。 “小姐你别去,现下庄里乱糟糟的,你去了说不定会被撞倒受伤,由我去吧!不过你得好好待在房里等我回来跟你说明情况啊!”莲香拉住宁千羽,犹豫了会儿,还是决定由她去会比较好。 “好,我等你消息。”宁千羽感激地看着莲香。 莲香快步下楼,前去打探消息,而“千羽阁”内仅剩宁千羽一人咬着右手大拇指干著急。 “莲香跑哪儿去了?”秦可晴的声音突然传来。 “可晴,你来了!莲香帮我去打探目前的情况,我担心我爹娘和三个哥哥会出事。”宁千羽惊讶地转头看着忽然出现的可晴。 “是吗?我发现守在楼下的那些人也都去帮忙救火了。”秦可晴眉眼低敛,眸底布满精光。 “对,大伙儿都去帮忙了,不过可晴你今夜怎么会穿得一身黑?”宁千羽疑惑地看着一身黑色夜行衣的秦可晴。 “整座寝楼就剩你一个人了,真好。”秦可晴不回答宁千羽的问题,自顾自地说道。 “可晴?”不知为何,宁千羽觉得秦可晴怪怪的,心下涌现层层不安,脑海中忽然浮现仇释剑说过的话,他说可晴骗她上“雁翎山”山巅! 不!不会的!可晴也是听信了别人的传言,才会告诉她山巅有神水的事,她们俩是一起长大的好朋友,可晴不可能会骗她,她怎么可以怀疑起可晴来? “千羽,陪我到外头去游玩好吗?”秦可晴唇角扬笑,可笑意并未达到眼里,浑身泛着一股冷意。 “可晴,现下庄里着了火,到处乱七八糟的,我怎么能随便乱走?”宁千羽摇头拒绝,不是她多心,今晚的可晴真的很奇怪,明知庄里失了火,怎么还会对她提出要到外头游玩的事?宁千羽打了个寒颤,觉得眼前的可晴好陌生、好可怕!她吓得不想靠近这样的可晴。 “瞧你就是这么蠢,这时候出去,才会神不知鬼不觉啊!”秦可晴眼神尖锐、笑容残酷,伸出手要抓住宁千羽,此刻的她再也不是平日和宁千羽开心嬉笑的秦可晴。 “不要过来!”宁千羽下意识往旁边逃开,眼眸惊恐地看着教她打从心里害怕的可晴,那冰冷的眼神令她惊骇到心底直发毛。 怎么办?谁来救救她?仇大哥! “由不得你说不要。”秦可晴的表情瞬间变得扭曲狰狞,声音刺耳尖锐,步行变化,眨眼间已欺到宁千羽身畔,毫不留情地出手将她打昏。 宁千羽连逃都来不及逃,只感觉到颈际传来一阵剧痛,在黑暗来袭前,浮现在她脑海中的人影是仇释剑,紧接着她便失去了意识。 “呵,我等待多年,期待的就是这一刻来临,岂会让你这个笨蛋自我眼皮子底下溜走。”达到目的的秦可晴唇角泛着冷笑,趁着“龙渊山庄”上下所有人都陷入一片混乱时,神不知鬼不觉地带走宁千羽。 沉静的夜里,仇释剑坐在城中一座大户人家屋顶,仰望天际明月,若有所思地啜饮壶中的酒。 今天白天千羽仰望他时眼中的恐惧与渴望,令她伤心难受,他会时时刻刻守在她身边,揪痛了他的心,若非不愿与她的家人起正面冲突,以他的胸膛、以他的亲吻抹净她所有的不安。 一直以来,他的心是座孤岛,因为天真无邪、带点傻气的千羽突然闯入,为他孤寂的心房注入生气,使他领略到生命的美好、使他渴望与她共效于飞。 “宁家人啊……”仇释剑望月兴叹,宁家人不喜欢他,不许他跟千羽在一起,是他最大的难题,可他本来就不是个会讨好别人的人,根本就不可能刻意讨好宁家人,但又不能和平时一样,以冰冷无视的态度对待宁家人,唉,该怎么做才能让宁家人认同他呢? 仇释剑悠然长叹了口气,仰头再喝了口酒,突然间瞥见不远处冒出澄亮的火光,那位置很明显就是“龙渊山庄”,他心一惊,立即扔掉手中的酒壶,施展轻功疾驰而去。 “千羽,你不能出事,绝对不能!”他心急如焚,飞身掠过屋脊楼宇,心心念念的全是宁千羽的安危,乞求她别被困在烈火中,毕竟她是如此娇弱,若真被大火困住,恐怕…… 他不敢再想下去,严厉命令自己别胡思乱想。 仇释剑以生平最快的速度赶到“龙渊山庄”,未见“千羽阁”陷入火海,教他着实松了口气,可担心千羽会感到害怕,便身形快速地直接跃进二楼窗内。 “小姐,你又跑哪儿去了?不会又骗莲香,偷偷跟仇释剑跑了吧?”莲香焦急的四下找人,她确定老爷、夫人及三位少爷都没事后,便急忙忙赶回来,怎知回来就不见宁千羽踪影,教她急得有如热锅上的蚂蚁。 “你家小姐呢?”跃进窗内的仇释剑见莲香如无头苍蝇到处乱窜,开口询问。 “咦?不是你带走我家小姐吗?”莲香见仇释剑突然出现,傻愣愣的反问。 “我没有带走千羽,她人在哪里?”仇释剑眉头紧蹙,心下隐隐感到不安。 “我不知道,小姐要我去查探老爷、夫人和三位少爷们的情况,说会待在房里等我,怎知我一回来就不见她的踪影,这么混乱的时候小姐会上哪儿去?”听见人不是仇释剑带走的,莲香急坏了,深怕宁千羽乱跑出事。 “在这种情况下,她怎么可能会乱跑,替大家添乱?”仇释剑想不通她突然失去踪影的理由。 “那究竟是怎么回事?”莲香一脸茫然地问着仇释剑,希冀与宁千羽情投意合的仇释剑也能够和她心意相通,猜出她的下落。 “不晓得。”仇释剑沉下脸,揣测着各种可能性。 “千羽,你还好吗?”宁千锤在火势得到控制后,得知妹妹派守在寝楼下的家仆全力帮忙灭火,实在不放心,遂赶过来查看情况。 “你怎么又来这里?”宁千锤甫冲上楼,见到陌生男子待在千羽房中,立即猜想出对方身分,已为灭火及在庄内四处乱窜的夜贼心烦的他,眉心攒得更紧。 “大少爷,先别管这个,小姐不见了。”莲香可不想宁千锤将时间浪费在质问仇释剑上,连忙说明刚才发生的事。 “什么?人怎么会不见?是不是被你给带走了?”宁千锤头一个想到有嫌疑的人即是仇释剑。 “我刚到这里,就已不见她的踪影,如何带走人?”仇释剑告诉自己,对方是千羽的大哥,就算他再为对方的怀疑感到不悦,也不可动怒。 “人不是你带走的,难道和那些蒙面黑衣人有关?”宁千锤心想仇释剑说得有道理,如果千羽真被他带走,他没道理人还留在这儿。 “什么蒙面黑衣人?”仇释剑追问详情。 “今夜山庄闯进多名蒙面黑衣人,火就是他们放的,我们料想他们是为盗取兵器而来。”宁千锤恼怒说道,会闯入山庄的盗贼多半是为了精良的兵器而来,只是令他们痛恨的是对方不仅放火烧庄,还杀害多名家仆,简直可恶至极。 “他们沿路杀了不少人,倘若小姐落入他们手中,后果将不堪设想。”莲香吓得完全不敢想象落入贼人手中的宁千羽会有什么下场。 “对方特意移转你们的注意力,应该是为了那把剑而来。”仇释剑推敲对方放火的用意。 “什么剑?”宁千锤警戒地盯着仇释剑。 “你父亲亲手打造,足以比拟太阿的那把宝剑。”仇释剑定定地看着宁千锤说道。 “你怎么会知道这件事?”宁千锤震惊地瞪着仇释剑,那把剑的事在庄内极为保密,他不明白仇释剑是从何处得到消息。 “因为半年前潜入兵器室要盗剑的人正是我。”仇释剑不在乎让宁千锤知道他曾潜入盗剑一事。 “什么?!那你还敢当着我的面承认?”宁千锤可没想到仇释剑曾来盗剑,气得想要赶人。 “男子汉大丈夫敢作敢当,我为何不敢说?我要说的是,半年前我能用钱买到宝剑的消息,不表示其它人买不到。”仇释剑全然未将宁千锤的怒火放在眼里。 “是谁卖消息给你?”宁千锤无法相信庄内竟有人背叛父亲、背叛山庄所有人。 “他叫章海。” “是他?!难怪今晚都没看到他,糟了!莫非他已经要带人去盗取宝剑了?”宁千锤心下震惊,那把宝剑威力惊人,正因为如此,父亲才会特意藏起,以免遭到恶人觊觎盗取,导致天下生灵涂炭。 “宝剑藏在哪儿?”仇释剑追问。 “你还想再盗宝剑?”仇释剑的问题,使宁千锤对他更加戒备。 “若是半年前的我,我会跟你说是,但现在的我不一样,对我而言,千羽才是这世间最珍贵的宝物,我之所以问你,是要知道究竟是何人将她带走。”仇释剑急着救回千羽,宝剑在他心中已不值一哂。 宁千锤迟疑了下,看着仇释剑,不知该不该相信他。 “少爷,救小姐要紧。”急坏了的莲香忍不住插嘴。 “宝剑藏在佛堂的观音像中,你跟我来。”莲香的话使宁千锤猛然了悟,现下不是怀疑仇释剑的时候,就算仇释剑意在宝剑,那又如何?目前最重要的是千羽的安危,区区一把宝剑算不了什么。 “我知道佛堂方向,先赶过去。”了解“龙渊山庄”地形的仇释剑马上施展轻功赶往佛堂。 “莲香,你在这里守着,若有小姐的消息,马上来通报。”宁千锤将话丢下,立即奔下楼。 “是,大少爷。” 仇释剑双足点踏过树梢屋脊,身形轻飘,往佛堂方向而去,途中见到下方有蒙面黑衣人见人就杀,他面色冷肃,跃下,拔剑解决正杀得兴头上的蒙面黑衣人。 幸运捡回一条命的宁淬火见到有人突然出手相救,正想要说出感谢的话,但话尚未说出口,那人便已跃身离去。 “他是谁?”惊魂未定的宁淬火脑中充满疑惑,不管对方是敌是友,先追上前去看个究竟再说,于是宁淬火随着仇释剑消失的方向一路追,也一路看见他剑光闪耀一再出手救庄里的人,自然而然对出手救人的仇释剑产生好感。 “夜贼闯入佛堂了!” 远远的,仇释剑即听到有人呼喊,身形更加快速地飘逝而去。 “现下大伙儿都守在外头,别急着进去。”闻风而来的宁湛炉赶到佛堂外,盯着紧闭的门扉。 他带着二子百炼守在外头,宝剑以柔克刚、无坚不摧,他着实不乐意见到宝剑落入贼人之手,可他们又没有人武艺高强到可以阻挡夜贼,若是硬要挡下,只会白白牺牲,一时间,他实在拿不定主意,究竟该拦人或是放人。 “老爷,老奴方才见到章海和两名夜贼同行,他们一路杀人,不知怎么地就进入佛堂。”一名看见事发情况的老奴哭得泪流满面,上前说明他所看见的情景。 “章海?”宁湛炉错愕,没想到章海会与夜贼同行。 当日他藏剑时分外注意小心,莫非是被章海给发现了?否则如何解释章海为何莫名其妙带着两名夜贼到佛堂来? 佛堂内有恃无恐的章海站在两名蒙面黑衣人身后,聚精会神等待他们转动案上的玉观音,取出藏在其中的宝剑,至于外头的谈话声浪他一点也不在意,反正过一会儿宁湛炉与其它人就要倒地气绝,他啥都不怕。 “爹,接下来咱们该如何是好?”宁百炼询问父亲。 “静观其变。” 宁湛炉和宁百炼说完话之后,仇释剑如深夜魅影般飘然出现,使宁湛炉与宁百炼皆吓了一大跳,还在心中揣测他的身分时,只见他二话不说,扬腿踢开佛堂紧闭的门扉。 领头的蒙面黑衣人就在此时转开了玉观音,随着宝剑出现,双眼熠熠发亮,身后突然传来的踹门声,让他受到不小惊吓,但他急着拿剑,根本就无暇理会。 “杀了他!”蒙面领头厉声命道。 “是。”蒙面黑衣人立即持剑刺向仇释剑。 章海则吓得躲到一旁,以免遭受池鱼之殃,门外的宁湛炉与宁百炼两父子牢牢盯着章海,不许他有机会趁乱溜走。 仇释剑面色如冰,对迎面而来的攻势完全不放在眼里,他剑走轻灵、悠游如魅,长剑刷过对手的剑身,在对手尚不了解他是如何出招时,森冷的剑尖已抵住对手喉头,趁对手吓得冷汗涔涔,一动都不敢动时,出手点了对手的穴道,教对手无法再轻举妄动。 领头的蒙面黑衣人不理会身后状况,转开观音像后想直接取出宝剑,这一取时触动了暗藏的机关,上百根银针朝他迎面射出,使他惊惧地瞪大眼,往后跳跃闪避银针攻击。 仇释剑此时跨步上前,出手点了领头的蒙面黑衣人穴道,让他无路可退。 大部分的银针全部射中领头的蒙面人,其余则继续往外飞射,但见仇释剑右臂摆动,疾驰向外的银针已悉数没入厚实的墙面。 “啊!”领头的蒙面人痛号出声,恨不得马上将插射在脸上的银针全部拔除,无奈被点了穴道动弹不得,使他痛苦不堪。 等在外头的人看得惊叹连连,没想到突然出现的黑衣男子竟如此厉害,三两下便将闯入的夜贼给解决了。 章海吓得胆颤心惊,事情的发展和他预想的截然不同,富贵荣华、备受推崇的生活转眼消散,他魂不附体,极力思索下一步该怎么走。 “你们把千羽带到哪儿去了?”仇释剑表面上维持一贯的淡漠,实则内心早已心急如焚,冷凝着声,问着领头的蒙面黑衣人。 “什么?千羽被带走了?”宁湛炉惊愕,壮实的身子快被今夜接二连三的打击所击溃。 “怎么会这样?究竟是谁带走千羽?”宁百炼发愁,紧揪着眉心。 “什……什么千羽?你在说什么,我完全都听不懂。”疼痛至极的领头蒙面黑衣人干涩着声否以认。 “你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没关系,等我将你的武功废了、四肢卸了,你再来告诉我,到底懂不懂我问的话。”仇释剑眼神冰寒骇人,带着滔滔怒焰的大掌抚向领头蒙面黑衣人的右肩。 “啊——”领头蒙面黑衣人的右肩猛地遭受重创扭断,痛得他凄厉尖叫出声。 “我……我真的不知道,请你饶了我。”领头蒙面黑衣人因剧痛而眼眶淌泪,不住求饶。 章海趁着所有人注意力都在领头蒙面黑衣人与仇释剑的身上时,想要不动声色偷偷离开。 “章海,你要上哪儿去?”宁湛炉厉声阻拦。 宁百炼跟着挡住章海,不让他逃跑。 “师父,我是逼不得已的,他们说我若不带他们来找宝剑就要杀了我,师父,您一定要原谅徒儿。”章海马上咚的一声跪地求饶。 “他在说谎!他收了我给的前金,才会带我来盗剑,我们早言明,盗剑成功后,会再给他后谢。”正在被仇释剑逼问宁千羽下落的领头蒙面黑衣人听到章海将事情推得一乾二净,心有不甘的大吼。 “不错!他还叫我们杀掉山庄所有人,好取而代之。”早先被制住的蒙面黑衣人附和道,只要他不会被废掉武功,四肢不被扭断,凡是他知道的,全都会吐实说出。 “没有,是他们两个联合起来说谎陷害我。”章海拚命摇头,想要取信于宁湛炉。 “我只想知道究竟是谁带走千羽。”仇释剑宛如来自地府的鬼魅,眼神森冷地看着他们三人。 一直追在仇释剑身后的宁千锤与宁淬火这才赶到佛堂,见到所有纷乱已经平息,两人气喘吁吁地看着目光严酷的仇释剑。 “爹,他就是仇释剑,我们刚刚发现千羽不见踪影,莲香四处都找不着她。”宁千锤简短交代发生的事情。 “什么?他是仇释剑?”宁淬火瞪大了眼,他的救命恩人竟是那个让他恨得牙痒痒的仇释剑? 宁湛炉、宁百炼与宁淬火三人惊讶地看着仇释剑,他们向来只听闻过仇释剑的名字,也一直很不喜欢他,今日见到真人,心中的感受却有了转变,毕竟他们亲眼见他出手救了庄里不少人,倘若不是他,庄里肯定会伤亡惨重,甚至如蒙面黑衣人所说的,所有人都会被杀光,章海就会顺理成章成为龙渊山庄的新主人,是他阻止了悲剧的发生,照理说,他们该感激他。 “说出千羽的下落,我可以饶了你们一命。”仇释剑双眸危险半眯,再次扭断了领头蒙面黑衣人的左臂膀。 “啊——我真的不知道你说的千羽是谁,她上哪儿去了与我们无关啊!”领头的蒙面黑衣人凄厉地痛号出声。 “我也不晓得那个千羽的事,真的与我们无关。”另一名蒙面黑衣人急忙否认,担心他会是下一个被逼问的人。 “章海,千羽真的不是被你们带走的?”宁湛炉严厉逼问章海。 “师父,徒儿真的不晓得千羽在哪儿,您要相信徒儿,不论您要问什么,徒儿都会老实回答,只求您千万别让他靠近徒儿啊!”章海见领头的蒙面黑衣人转眼间两条臂膀被卸下,吓得脸色惨白,拚命求救,不敢再有谎言。 他们的否认使仇释剑的心沉了下来,更加狂怒,倘若干羽不是被他们带走,那究竟会是谁带走她? “大少爷、仇少爷,我知道小姐被谁带走了。”莲香以最快的速度跑到佛堂来,满脸释然与喜悦。 “是谁?”仇释剑撇下夜贼,跃至莲香面前,急切问道。 “是可晴小姐。”莲香扬着手中的翠绿色荷包。 “我刚刚在小姐房里找到可晴小姐遗落的荷包,早先小姐的房间有整理过,并没有出现这只荷包,可方才却被我发现就落在小姐的软榻边。”这只荷包是千羽绣给可晴的,莲香由上头的花样确定失主定为可晴。 “可晴?”仇释剑眉头紧蹙,记得千羽曾提过那个叫可晴的姑娘,尽管千羽口口声声说她和可晴是好朋友,可当时他就对可晴没有任何好感,现下得知千羽被可晴带走,他非但没有感到放心,反而更加不安。 “或许可晴见咱们山庄多处着火,又发现千羽没人守护,担心她出事,所以才会将她带走。”宁千锤沉吟推敲。 “有这个可能。”宁淬火附和。 宁家人知道是秦可晴带走千羽,总算放下心中大石,心想接下来即是处理章海和闯入的夜贼,及他们制造的伤害。 “她会带千羽到哪儿去?”仇释剑非得亲眼见到千羽安然无恙才可以放心。 “应该是秦家吧!”莲香不明白仇释剑为何看起来仍然很紧张。 “我刚刚从家里过来,并没有看到大姊和千羽啊!”匆匆从秦家赶过来帮忙,正巧听见他们对话的秦家么女秦可人插嘴否认。 “如果她没带千羽回家,会带千羽上哪儿?”仇释剑改问看起来外表飒爽的少女。 “我不晓得大姊会把千羽带到哪里去。”秦可人耸了耸肩,不懂大姊为何不把千羽带回家安置。 宁家所有人及秦可人皆无法明了仇释剑的心思,千羽和可晴在一起非常安全,不明白他究竟在急什么。 “你可知道你大姊平时爱上哪儿去?”仇释剑知道他的担忧来得莫名其妙,可心下的不安实在太过于强烈,教他完全无法忽视。 “她空闲时最爱到城外的柳湖散心。”秦可人回道。 仇释剑颔首,二话不说立即冷凝着脸跃身赶往柳湖。 “他这人是怎么了?你们不觉得他怪怪的吗?”宁淬火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觉得仇释剑的行为实在太诡异。 “他这么急着找千羽,难道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事要发生?”善于思考的宁千锤臆测着仇释剑如此急切的理由。 “我跟过去看看。”经他们这么一说,秦可人心下觉得怪怪的,决意到柳湖一探究竟。 “我也去好了。”宁淬火心里觉得不对劲,说不定仇释剑急着找千羽是想将她拐带离开,他得赶过去阻挡才是。 于是秦可人与宁淬火骑着快马赶去柳湖,留下来的宁湛炉与两个儿子则分头指挥众人收拾残局。 第10章 当宁千羽清醒时,跃入脑海中的头一个影像即是秦可晴以厌恶的表情盯着她,本来还有点迷茫的神智,登时吓得清醒,整个人弹跳坐起,瞪着前方。 “你可醒了。”秦可晴轻蔑地哼了声,坐在宁千羽身边的一块大石头上。 “可晴……”看着陌生的秦可晴,宁千羽心生畏惧,悄悄将身子往旁挪动,尽力拉开与秦可晴的距离。 “原先我是打算趁你昏迷时,直接将你丢入湖中,可是又觉得这样做太便宜你了,所以才会耐着性子等你醒来。”秦可晴语气轻快,似在同宁千羽闲话家常,可吐出的话却残酷得惊人。 “可晴,你究竟是怎么了?”宁千羽完全不明白可晴为何会在转瞬间变了个人,她突地怀疑是否有人冒充可晴,否则同一个人怎么会表现得天差地别。 “没怎样啊,不过是我容忍你够久了,所以想让你知道我有多憎恨你罢了,说来说去,都要感谢今晚“龙渊山庄”着了火,不然我怎么会有机会让你知道我对你的真实感受呢?”今夜“龙渊山庄”出事,正好让秦可晴逮着机会得以趁乱挟持宁千羽,且为免被发现,她换上夜行衣偷偷潜入宁家。 她冲着宁千羽一笑,可笑意却未达眼底。 “你憎恨我?”宁千羽着实错愕不解,她从来都没想过可晴会憎恨她。 “对,你该不会以为全天下的人都喜欢你吧?”秦可晴不屑地嗤笑她的自以为是。 “不是,我当然不会认为全天下的人都喜欢我,只是我从来没想过你会憎恨我,我们俩的感情不是一直都很好吗?”可晴的冷漠与不屑让她心里很受伤。 “谁说我跟你感情好来着?我从来就没有喜欢过你,一点都没有,可知道假装跟你是好朋友,对我来说有多痛苦?为了重创你,我说服自己咬牙忍受,等的就是看你痛苦、难以置信的神情。”秦可晴冷酷地要她认清事实。 “你为什么讨厌我?”宁千羽真的不懂自己究竟做了什么让可晴无法容忍的错事。 “你总是凭着那张我见犹怜的长相,不费吹灰之力就得到众人呵宠,你可知道我每次看了都很想吐?还有君若鸿中意你,竟也是因为你的皮相,想来真是好笑,凭他的家世、人品、才貌,都该选择与他更为匹配的人不是吗?我真的想不透,像你这么蠢的人,为何会有那么多人喜欢你。”秦可晴痛恨宁千羽自小到大就处处受人喜爱,不像她每日勤于练武,得到的赞赏却是贫乏得可怜,更教她痛恨的是,她偷偷恋慕的君若鸿竟会喜欢上一无是处的宁千羽,而且宁千羽还不把君若鸿当一回事,这无疑是狠狠甩了她一耳光。 宁千羽听着秦可晴积累在心头多年的不满,每一字、每一句皆狠厉地划在她心上。 “最好笑的是,仇释剑明明就是江湖上最冷血无情的杀手,谁晓得他碰到你竟会变得柔情万丈,根本就与他的杀手之名完全不合,你说这是不是很可笑?”秦可晴亲眼看到仇释剑对宁千羽的怜惜与浓情密意,这也令渴望得到爱的她痛恨不已,可知当时她得耗费多大的气力,才有办法克制住满腔的不满。 “可晴,对不起,我不知道我从小就让你如此难过,对你,我真的很抱歉。”宁千羽心痛万分地向可晴致歉,希冀可晴不会再感到痛苦。 “你说这些话真的很恶心,我完全不想听。”秦可晴厌恶地睨了她一眼,认为她只是在惺惺作态。 秦可晴说不想听,宁千羽便不再多说,她着实不愿再伤害、刺激秦可晴。 “宁千羽,你让我痛苦了那么久,是时候该让我快乐了。”秦可晴无情地看着宁千羽,想到过了今夜,自己就可以真正解脱,便心情飞扬。 宁千羽看见秦可晴眸底清楚的杀意,害怕地跳了起来,逃离秦可晴,心里不断地呼喊仇释剑的名字。 “哈,你是能逃到哪儿去?”秦可晴露出残忍的笑容,嘲笑宁千羽不自量力,她足尖一点,便跃至宁千羽身前,将人拦下。 “可晴,你不要吓我。”宁千羽脸色刷白,惊吓地看着挡在身前的秦可晴。 秦可晴享受着宁千羽的恐惧,故意出手点住她的穴道,紧接着毫不犹豫托起宁千羽娇小的身躯,投入柳湖之中,她要宁千羽在死前彻底感受那种无法挣扎逃脱的可怕滋味。 “当你令我作呕时,我就会来到柳湖畔立誓,终有一天要让你陈尸于此,以消我心头之恨,今日总算办到了,哈哈哈!”秦可晴得意的大笑,总是积满怨恨的心,终于获得纾解,畅快不已。 “仇大哥——”宁千羽只来得及呼叫仇释剑,就扑通一声,坠入如冰似的寒冷湖水中,她连舞动双手双脚求得生机的机会都没有,整个人如块石头般痛苦的任由湖水覆盖住她的口鼻。 她就要死在这冰寒的湖水当中了,最令她痛苦的是,死前没办法见仇释剑与家人最后一面,她还有好多话要跟仇释剑说,她最美丽的梦想——与他白发苍苍仍旧携手同行这事,再也无法实现了…… 就在秦可晴狂笑得意之际,一道暗黑身影突然自身畔疾掠而过,跃入湖中。 迅急赶来柳湖畔的仇释剑亲眼看见千羽被秦可晴投入湖中,他的心差点为此停止跳动,他纵身跳入湖中,绝不容许千羽死在他面前,遂在冰冷暗黑的湖面下急切地寻找伊人芳踪。 她千万不能死!绝对不能死!惊慌失措的双手拚命在湖面下寻找。 秦可晴张狂的笑声凝结,瞪着湖面,无法置信程咬金再次出现,阻挠了她的好事。 骑着快马的宁淬火与秦可人几乎同时赶到,两人惊慌地翻身下马。 “大姊!你究竟做了什么?”远远的,秦可人已看见秦可晴将毫无抵抗能力的宁千羽丢入湖水中,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双眼,多希望这是场可怕的恶梦,她的大姊绝不会做出如此骇人听闻的事。 宁淬火没心思责骂秦可晴,急奔跃入湖中,寻找千羽。 “你们为何要来?”秦可晴浑身失了气力,作梦都想不到她作恶的情景全被看见,她的眼没有勇气对上可人的眼,就怕在其中看见自己的罪行。 “大姊,你为什么要那么做?”秦可人痛哭失声后,紧跟着宁淬火也跃入湖中。 秦可晴茫然地站在岸边看着拚命在冰冷湖水里找人的仇释剑、宁淬火与可人,要杀人灭口吗? 可湖里还有一个是她怎么也打不过的仇释剑,还有一个是她的亲妹妹,她要如何杀人灭口?还是要选择赶快逃跑,就此浪迹天涯?全盘计划乱了套的她一时间也拿不定主意,不知该何去何从。 仇释剑心痛欲裂地在黑暗的湖面下寻找千羽,不断请求上苍不要将他的灵魂、他的生命夺去,这辈子他所拥有的已经够贫脊了,莫非老天爷嫌不够,要他为从前的所作所为付出惨痛代价,令他从今以后坠入地狱深渊,日以继夜品尝椎心刺骨之痛。 大掌拚命地捞,无声向苍天恳求,只要老天爷肯将千羽还给他,他愿意重新开始,不再当个随便取人性命的冷酷杀手,只求千羽能够回到他身边,他的希望是如此微薄,老天爷会同情他,可怜他是吧? 大掌倏地抓到柔软的衣角,仇释剑毫不迟疑用力拉近,果然抱住一具冰冷、动都不动的娇小身躯,他立即破出水面,紧紧拥着千羽冻得似冰的身躯跃至岸上,将她放在地上,检查她是否还有呼吸心跳。 “淬火哥,别找了,已经找到千羽姊了。”浮出水面换气的秦可人发现仇释剑已经找到千羽,惊喜大叫,颤抖地游出湖,拖着沉重的步伐奔到仇释剑身边帮忙。 湖面下的宁淬火依稀听见秦可人的喊叫声,破出水面,果然发现千羽已被救起,连忙划动双臂,游上岸去察看妹妹的情况。 仇释剑发现千羽身体冰寒、气息微弱,已濒临疯狂的心,总算稍微平静下来,掌心连忙轻压她的胸口,让进入嘴里的水如数吐出来,再渡气到她体内,保住她的性命。 “我去附近捡拾些柴火好来生火。”实在是冷得受不了,也想使千羽在回去之前先取得温暖,秦可人的牙齿咯咯作响,忙着找柴火。 焦急的宁淬火忍着泪,焦急得不知该如何是好,但见仇释剑正忙着救千羽,他不敢出声打扰,于是便帮着秦可人一块去捡拾柴火,两人很快就捡了一小堆回来,秦可人自怀中取出向来以油布包裹住的打火石生起火来。 源源不绝的热气渡入宁千羽受冻的体内,使她的四肢慢慢恢复温暖,也恢复了知觉,仇释剑为她解开穴道,急切地想知道她的情况。 “仇……大哥……你……真的又……来救我了。”甫一睁开眼,便见到思念的人,宁千羽眼眶含泪,紧紧拥抱着他的腰杆,冰冷的衣衫紧贴在身上,使得刚恢复神智的她不住牙齿打战,抖得有如风中落叶。 “不论你在何方,遇到什么危险,我都会竭尽全力赶到你身边。”仇释剑亲吻了下她的发心,闭上眼,衷心感谢老天爷大发慈悲,将千羽还给了他。 “千羽,你终于醒了,我还以为……以为你……”宁淬火亲眼见到妹妹死里逃生,强忍住的男儿泪终于再也压抑不住地淌下。 秦可人见宁千羽清醒,着实松了口气,想到大姊铸下的大错,她就难过得直掉泪。 “为什么我总是无法得偿宿愿?真不甘心。”站在一旁的秦可晴再一次尝到失败的痛苦,心难受得快发狂。 “可晴……”宁千羽见秦可晴望着她的眼神仍旧阴郁不快,不知该如何平息可晴的怨恨。 仇释剑恼怒秦可晴残忍地将千羽丢入冰寒的湖水之中,恶意夺取她的性命,遂站起身,他要让秦可晴知道,伤害千羽得付出多惨痛的代价。 “仇大哥,不要。”宁千羽察觉到仇释剑打算为她复仇,连忙将他抱得更紧,恳求他别对可晴动手,纵然可晴要她死,尽管她为此伤心不已,可她没办法冷酷绝情地对待可晴。 “你差点就死在她手里。”仇释剑生气低咆。 “我知道,但是我现下不是好好的吗?我不想伤害可晴。”宁千羽楚楚地哀求他。 仇释剑对上她盛满哀求的眼瞳,实在无法狠下心来拒绝她的要求,遂冷凝瞪向秦可晴,浑身散发出杀意。 “大姊,你快点向千羽姊道歉,你差点就要了她的命。”秦可人挨到秦可晴身旁,要她道歉,闹出这么大的事来,她该为千羽没死感到庆幸,怎能感到遗憾? “可人,你不懂就别说话,你完全不了解我有多痛恨宁千羽,事已至此,我也没有什么好怕的了,半年多前我是故意激你到王家大宅去探险,事实上我根本就没打算到王家大宅,怎料你遭遇危险竟能全身而退,可知我心里有多气恼?前些日子“雁翎山”山岭有神水的事,也是我编造出来骗你的,我以为你会因不熟悉路径而死在山中,谁知竟然没有,连同今天都是仇释剑这个程咬金跳出来坏我好事,真的是老天爷在和我作对,硬是不让我舒心过日。”仇释剑所散发出的骇人杀意的确令秦可晴害怕,可她早已全豁出去了,许多话不吐不快。 “在王家大宅前将我拦下来的人,是你安排的吗?”宁千羽倒抽了口气,不愿怀疑,却不得不。 仇释剑愈听愈是恼火,恨不得将秦可晴这心思歹毒的女人给杀了,以绝后患。 宁淬火恼怒得想对秦可晴发火,他怎么也想不到从小看到大的秦可晴竟会是个这么可怕的人。 至于秦可人则完全傻眼,张大了嘴久久说不出话来。 “对,是我安排的。”秦可晴爽快承认,她想要让宁千羽遭遇最可怕的事。 宁千羽听到她亲口承认后,难受地闭上眼,泪珠滚滚而下,她没想到可晴为了要她的命,费尽心思不断对她说谎,甚至还特别安排人欺负她,她的心已被可晴的作为刺得伤痕累累。 “你这女人实在是太恶毒了。”若非碍于千羽的请求,仇释剑会因秦可晴恶毒的作为而杀掉她。 “你说我恶毒?这一切全是她惹出来的,她老装出一张无辜的脸孔让大伙儿怜惜她,前阵子居然还被人说是侠女,大家还说她比我厉害,她明明什么都不会,却使我多年来的努力尽化为乌有,你说我能不恨她吗?”秦可晴将所有的忿恨不平全都对宁千羽吼出来。 “大姊,不要再说了,千羽姊并没有做出任何一件对不起你的事。”秦可人流着泪,阻止秦可晴再说下去,愈说只会显得她愈难堪、可怕。 “够了!”宁淬火再也压抑不住满腔怒火,也不认为有必要压抑,他一个箭步冲上前—— 啪! 清脆的巴掌声响起,秦可晴没有闪躲,结结实实被打中,脑子乱烘烘的。 “可晴,你真的认为这样做是对的吗?”宁淬火也把秦可晴当作妹妹看待,没想到她会因嫉妒而犯下令人发指的错事。 秦可晴被打得脸侧向一边,脸颊热辣生疼,沉默不语。 “你自己好好想清楚。”宁淬火丢下话,痛心地转身离开。 秦可晴紧抿着唇,整颗心似处在水深火热当中,一下子觉得自己没有错,一下子又感到羞愧至极,脑海中时而浮现宁千羽待她好的情景,时而浮现她妒恨所有人对宁千羽的关爱,两种极端的情绪交相折磨她。 “可晴,不论你心里是怎么想的,我真的为所有事情感到很抱歉。”宁千羽再次真心地向秦可晴道歉。 “记住!以后你若敢再对千羽动歪脑筋,就算千羽阻止,我也会要了你的命。”仇释剑用足以令炼狱冻结的声音警告秦可晴,要她往后千万别再起坏心眼,他会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秦可晴想要张狂大笑,让大伙儿知道,她并不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感到后悔,但喉头干涩得完全发不出声来,开心、快乐、得意的情绪都离她远去,反而是沮丧、难过、悲伤的情绪相继涌上,她颓丧得就快要站不住了。 “你已经冻僵了,我得赶快把你送回家,换下这一身衣衫才行。”仇释剑温柔万千地抱起宁千羽,说话的语气轻柔中带着怜惜。 “好。”宁千羽又冷又累地倚在他怀中。 于是仇释剑施展轻功,小心翼翼抱着宁千羽卧“龙渊山庄”,在离开前,宁千羽回头看了秦可晴一眼,此时秦可晴正好转过头来,对上了她澄净无伪的双眸,羞愧之情猛然涌现,教她无地自容。 仇释剑与宁千羽先行离开,宁淬火在后骑着快马赶回山庄,偌大的柳湖畔仅剩下秦可晴与秦可人姊妹二人。 “大姊,我不认为你这样对千羽姊,自己就真的开心得起来。”秦可人语重心长道。 他们离开后,秦可晴再也无法伪装坚强,她双腿发软跪坐在地上,将脸埋在双掌间,难过得嚎啕大哭。 仇释剑抱着浑身湿透、嘴唇发紫的宁千羽回到“千羽阁”,让她先行换下一身湿衣衫,正在等她回来的莲香见到他们两人满身狼狈的模样,吓了好大一跳,连忙下楼唤人帮忙备好热水,派人张罗热姜汤、备好客房,但因留守在“千羽阁”的人手不足,莲香只得暂时离开去向宁千锤借衣袍,给仇释剑换上,以免他们两人受寒生病。 宁千羽退至屏风后,全身因为寒冷,也因为可晴一番尖锐的话语不住颤抖,几乎要拿不住干净的衣衫。 仇释剑为了避嫌,转过身要步出她的房门外。 “仇大哥,你别走!”站在屏风后的宁千羽一直留意着他的动静,见他要离去便惊慌呼唤。 “我就守在你房门外,不会离开的。”仇释剑柔声安抚她焦躁不安的情绪。 “不!我要你就留在这里,哪里也不要去,我……我真的很害怕,也很……难过。”宁千羽已褪下衣衫,双手将干净的衣衫拥在身前,濒临死亡的经验吓坏她了,她不想一个转身就发现她又踏进鬼门关,再也见不着他、再也无法和他说话、再也无法被他亲吻、再也无法和他拥抱,她不要! “你别怕,不管旁人怎么说,我都会守着你,再也不让任何人伤害你。”仇释剑深刻感受到她的恐惧与难受,也是,差一点她就被自认为最好的朋友给杀害,要她如何不伤心? 仇释剑留在她房中,背过身去,盯着窗扉,极力克制自己不去看她更衣,看那惹人无限遐思的画面。 “我从来都没想过,我的存在对可晴而言竟是如此大的折磨。”抖颤的手指将衣衫穿戴好后,自屏风后走出,展开双臂自背后紧紧拥抱住仇释剑。 “你刚换好的衣衫会弄湿的。”仇释剑转过身,与她面对面,她荏弱的模样,使他的心不住揪痛。 “湿了就湿了,现下我只想用力抱紧你。”他的怀抱可以使她惊惧的心安定下来。 “这样你不是白换了。”他心疼地抚着她的发丝。 “没关系,其实我并不想失去可晴这个朋友。”她悠悠地叹了口气。 “即使她从不把你当成朋友,还多次伤害你,想要你的命,你仍是要她这个朋友?”仇释剑挑眉。 “虽然我对她的所作所为感到害怕、受到伤害,但现在的我反而比较生她的气,气她为何从不老实对我说出她心里的苦闷与不快,我也气我自己,为何没能发现她的苦恼,不管怎么说,我们两个从小一起长大,我相信她不可能时时刻刻都讨厌我,总会有几分真心,只是她自己没能察觉罢了。”她的内心百感交集,由最初的恐惧转为怒火,又转为感伤。 “你这个傻瓜。”仇释剑缩紧双臂轻叹,一般人遇到至交好友的背叛,早已对对方丧失信任,甚至连想都不愿想,一心只希望从今以后不再有所牵扯,但她却依然认定对方是朋友,这样的傻姑娘,要他如何不怜惜? “我一点也不傻,而且你也别以为我没脾气,改明儿个我若遇上可晴,不仅会狠狠臭骂她一顿,说不定还会狠狠打她。”她装出凶恶的表情,要他别以为她是颗软柿子。 “像你三哥那样狠刮她一巴掌?然后就船过水无痕?”仇释剑替她勾勒出她轻易的报复。 “对,就是那样。”她深信此刻的可晴一定懊悔万分,这已是对可晴最大的惩罚了,终有一天聪明的可晴会看见自己的美好,不再妒恨她。 仇释剑摇头轻笑,不对她那上不了台面的小小报复表示任何看法。 “你想不想知道当我被可晴丢入湖中时,心里在想什么?”她的情绪忽然一转,轻问。 “你在想什么?”仇释剑望进她的眼,期望能够与她一辈子就这样含情脉脉、两两相望。 “我在想我很不甘心就这样死去,我还没有见我的家人和你最后一面,我还有好多话想要对你说、还有好多事想要和你一起做,怎能死去?我拚命地乞求老天爷听见我的恳求,不要将我带离。”虽然发生了不好的事,可是她对世间依然留恋不已,这里仍有许多她深爱的人,她希冀能够留下来,让她能够再好好爱着身边的人。 “你想要对我说什么?”对于失而复得的佳人,仇释剑想要竭尽全力使她开心、幸福。 “我想要跟你说,我真的很爱、很爱你,因为爱上你,让我觉得好幸福。”在她眼里,他是她的天、她的地,她所有的一切。 “我知道,我都知道。”仇释剑激切地说道,紧紧抱住她,动情啄吻了下她的太阳穴。 宁千羽的唇角扬着笑,心下明白冷情的他没办法将爱说出口,但他全都表现出来了,而她也都感受在心头,她的心装满了他的爱,变得好温暖、好温暖。 “那么你想和我做的是什么事?”他很想知道。 “我想要在白天和你光明正大的手牵着手走在街上,我想要在五十年后、六十年后、七十年后,你都还能这样看着我、抱着我、爱着我。”宁千羽的语气里充满了渴望。 “你所说的,对我而言都是最美好的事。”他对她所编织出的美好远景,心神向往。 “我就知道你也会喜欢。”她开心地扬起灿烂的微笑。 因为有她,使得他那冰寒冷酷的心感到温暖,再也不会感到生命孤寂的可怕。 仇释剑低下头,想要攫取生命中最美好的香甜,宁千羽闭上眼,满心期待承接他的吻,就在两人的唇要碰触的那一刻,仇释剑忽然停住。 “莲香回来了。”他凭着足音判断来人身分,失望低喃。 “什么?”宁千羽愣愣地睁开眼,怔了下才意识到他所说的话,心下失望地朝他轻笑。 “小姐,热水已经备好了,仇公子,客房也为您备好,您可以在那里沐浴更衣。”莲香进来通报,指挥健壮的家仆将热水提上来。 “你快到客房去梳洗。”宁千羽很想要他一直留在身边,可一直将湿透的衣袍穿在身上总是不好,很有可能会生病。 “我去去就来。”仇释剑终究是情难自禁,啄吻了下她的朱唇,才随着带路的家仆到客房去。 “好。”宁千羽双眼迷蒙,意犹未尽地压抑住到口的叹息。 早已见过他们浓情密意情景的莲香仍是不由自主地羞红了脸,连忙移开眼,佯装啥都没看见。 其余家仆则不动声色,将这一幕全看在眼里,早先他们有人亲眼见到仇释剑助他们杀退夜贼,才不至于使山庄死伤惨重,是以对于他和宁千羽情投意合这事儿,倒是乐见其成。 快接近清晨时,宁家一家子全平安齐聚在未被大火烧毁的大厅。 宁家夫妇与长子、次子已从宁淬火口中得知今夜发生在柳湖畔的事,他们作梦也想不到从小看到大的秦可晴竟会如此妒恨千羽,还差点杀了她,他们生气、难以置信之余,也为仇释剑、宁淬火与秦可人及时赶到柳湖畔而暗自庆幸。 他们是那么的信任秦可晴,可她却做出那么可怕骇人的事,不过,由于宁、秦两家相隔为邻,一直有着深厚的交情,加上秦可人也不顾一切跃入冰冷的湖中帮忙救人,更重要的是秦可晴他们自小看到大,总希望能再给她一次机会,于是他们才决定不将她送进官府,不过该受的责骂绝对少不了,他们会找一天将秦可晴找来,狠狠斥责她一顿,她若还不能幡然悔悟,就真的太令人痛心、失望了。 至于另一个更教他们痛心的人即是章海,他们没办法原谅章海引狼入室,害死庄内多名家仆,于是宁湛炉沉痛地将他逐出师门、送进官府,让章海为自己犯下的过错付出代价。 痛心决议处理后,宁湛炉派家仆去请梳洗完毕的仇释剑和宁千羽来到大厅。 很快的,忐忑不安的宁千羽与气定神闲的仇释剑分别来到大厅。 “我的宝贝女儿。”徐湘玉见到女儿出现,心生不舍地张开双臂,慈爱呼唤道。 “娘。”宁千羽投入母亲温暖的怀抱,心头不住揣测父亲要他们过来的用意。 “我可怜的孩子,娘差一点就失去你了。”徐湘玉感谢上苍让她的心肝宝贝死里逃生。 一旁的宁湛炉、宁千锤、宁百炼则毫不客气的打量仇释剑,于心底重新评估他这个人。 宁淬火虽然不是很满意仇释剑,可仇释剑是他的救命恩人是不争的事实,更甚者仇释剑再一次救了千羽,他清楚看见仇释剑对千羽的真心真意,便不再反对痴痴恋恋的两人。 “请坐。”宁湛炉不晓得该如何称呼仇释剑较为恰当,索性不称呼,直接请他坐下来。 “多谢。”仇释剑由宁家人坦白无讳的眼神中看出他们正在评估,试着想要了解他,这对他和千羽无疑是桩好事。 宁千羽窝在母亲怀中,偷偷打量父亲、哥哥们和仇释剑的表情,两方人马看起来皆很平心静气,未见恼怒不悦,这是个好现象,也让她稍稍放心,热切期待会有好的发展。 “今夜发生了许多事,我要感谢你不仅出手救了我的儿女,也救了庄里许多人。”宁湛炉一脸严肃地向仇释剑致谢。 方才淬火也对他提及,若非仇释剑出手相救,淬火早已死在夜贼手中一事,令他对仇释剑充满感激。 “这没什么。”仇释剑淡然道,解决几名夜贼不过是举手之劳,算不了什么。 “话不能这么说,若不是你,“龙渊山庄”所有人都会惨死在章海的阴谋诡计,千羽也会死在可晴手中,你是我们的大恩人。”宁千锤加入附和,该有的感谢,绝对不能忽略。 宁千羽听见父亲和大哥对仇释剑表达谢意,开心地朝仇释剑偷偷眨眼,要他尽管接受她爹和大哥的感谢。 宁千羽挤眉弄眼的可爱模样逗笑了仇释剑,软化了他冷酷的表情,使徐湘玉见着满意地轻颔首,觉得仇释剑并不如外表看起来那样不易亲近。 “据我所知你是个杀手对吧?”务实的宁湛炉见仇释剑不浮夸彰显自己的功劳,心下颇为满意。 “对。”他是杀手一事,人尽皆知,没啥好隐瞒的。 “你和千羽两心相属之事,我已听千羽说过了,但身为杀手的你,实在不是值得托付终身的良人,我不想千羽日日夜夜都过着担心受怕的生活。”宁湛炉直截了当提出他最不妥的地方,过去种种,他可以不计较追究,但千羽的未来绝不能过得不安定。 “爹……”本来以为有希望,可是听父亲这样说,宁千羽又失去了希望,整个人焦急不已。 “千羽,你爹在同他说,先别急。”徐湘玉轻拍了下女儿的臂膀,要她耐着性子。 宁千羽听从母亲的话,按下自己焦虑的心情。 “当我在湖面下遍寻不着千羽的身影时,我曾向苍天乞求,只要能将千羽还给我,我将不再当杀手。”仇释剑认为老天爷既然将千羽还给了他,便是听见了他的请求,而他也会遵守承诺。 宁千羽震惊地看着他,没想到他竟会为了她妥协,不再当杀手,她既开心又感动,眼眶发热,盈满着浓浓爱意。 仇释剑与她四目相接,眸底亦是充满浓浓爱意。 “你不再当杀手,那以后打算做什么?”宁湛炉出声打断他们的含情脉脉,非得问个明白,才有办法真正放心。 “或许从此可以闲云野鹤、云游四海。”只要能和宁千羽在一起,就算是当一名樵夫,也是幸福。 “我觉得你可以跟我爹学习锻造兵器,当然我只是建议,要不要全都得看你的意愿。”宁千锤提出建议,仇释剑是习武之人,打铁的劲道绝对可以拿捏妥当,应当是可造之材。 “没错!锻造兵器是项累人的功夫,不过不会和多人接触,依你冷淡的性情,我觉得很适合。”宁淬火拍掌叫好。 宁百炼不住颔首,也同意仇释剑可以尝试看看。 因家人对他的接受,使宁千羽兴奋得双瞳晶亮地看着仇释剑,想起他从小就被遗弃,不知道和家人相处,备受家人喜爱的滋味,倘若他愿意跟着爹学习锻造,她相信他一定可以深切感受到何为家人。 “章海犯下无法弥补的大错,已经被我逐出师门,而我这身锻造技术,除了传给三个儿子、章海及另一名弟子外,想要再传给一个人,你想学吗?”宁湛炉看着仇释剑,认真问道。 仇释剑环视宁家每个人,看着他们热切的眼神,他们愿意留下他,已是同意他和千羽在一起,他们的接受,让他释然,他们都是千羽最钟爱的家人,假如他选择留下,将会有许多人和他一起抢着爱千羽,那将会非常热闹。 他的生命中本来就没遇过热闹的事,也不曾一大家子热络地围在一起吃饭,突然间,他渴望起吵吵闹闹、欢欢喜喜过每一天的生活,他实在无法拒绝如此诱人的提议。 所有人都在等他的答案,尤其是宁千羽,她心跳如擂,急切地想要和他分享她的家人与家人间的爱。 “如果您不嫌弃的话,我就留下来同您学习。”仇释剑愉悦地做出决定。 “太好了!”宁千羽开心地顾不得家人在场,冲入仇释剑怀中,紧紧搂着他的腰杆,觉得自己好幸福、好快乐。 宁家所有人都因他做出的选择而笑咧嘴。 “我丑话先说在前头,锻造兵器不是件轻松的工作,而且我是个非常严格的师父,若不满意会当面指正你,绝不会因为千羽喜欢你,就对你和颜悦色。”宁湛炉先把话说清楚,免得他误以为会有好日子过。 “我不怕苦。”再苦的日子也不会比待在杀手门时艰苦,况且只要能和千羽在一起,不管要他做什么事,他都甘之如饴。 “很好。”对于他的答案,宁湛炉很满意,也终于放心将女儿交付给他,他与妻子十指紧扣,高兴地看着千羽与仇释剑,他们的女儿已经长大,可以嫁人了。 宁千锤、宁百炼与宁淬火全都围在他们两人身边,热烈欢迎仇释剑成为宁家的一份子。 紧紧靠在一起,相互牵引的两人,心头有着满满的喜悦,他们的梦想不再只是美好的梦想,他们将可以在白天光明正大十指相扣走在街上,就算白发苍苍、掉光了牙,深爱彼此的心也永远都不变…… 【全书完】 编注:关于雷刹托和关红绫的甜蜜情事,请参阅花蝶1285【豪情三杰之一】《恋成癫》,当然也不可错过花蝶近期【豪情三杰之三】《恋成狂》喔! 开心上facebook 沈小韦近来沉迷于超激夯的facebook,每天起床第一件事,不是刷牙洗脸,而是打开计算机,采收半夜结好果的南瓜,采收完毕当然不是就这样注销,还得帮朋友们巡一下农场,如果有已成熟的果实,就顺便摘取喽!嘻嘻。 只是让沈小韦感到悲伤的是,有几名朋友的农场太过热门,沈小韦的动作慢好几拍,到了朋友们的农场想偷都没得偷,这时候就会很沮丧地抱头大叫:“为什么不留一点给我?!就算是渣我也很高兴啊!” 还有更令人悲伤的是,表弟养了狗,让沈小韦在偷摘作物时老是受到惊吓掉钱,不过这一吓就更加激起沈小韦使命必达的决心,非偷到不可,就算仅仅偷到一根萝卜,我也高兴。 但是表弟养的狗果然不是装饰用的,沈小韦一路偷,一路饱受惊吓掉钱,跟狗狗硬拚的战果下来,沈小韦彻底惨败,掉了一堆钱,唯有黯然流泪离开。 接着在版上留言要表弟把狗狗看好,不要再吓我啦!不然下回就要换沈小韦兽性大发咬狗狗了。 表弟的回答是:“狗狗不认识你,所以会吓你,我看下次还是由你咬狗狗好了。” 呜……难道沈小韦要每天都和狗狗大作战,才有办法偷到萝卜吗? 除了开心农场外,沈小韦还玩许多游戏,像是水族箱、动物乐园、restaurant city、pet society等等,每一项游戏都让沈小韦玩得很开心,因为它们不像在线游戏,必须专注打怪物,不然会被怪物打趴回城,有时还得等待组团围怪物,这些简单的小游戏一个人就可以玩得很开心、放松。 另外,沈小韦将水族箱里的鱼变成“暮光之城”的水族版,将所饲养的鱼都以库伦家的人及女主角来命名,现下因等级不够,暂时没办法将卡莱尔和爱丝蜜养在水箱里,所以沈小韦很努力想达到等级,让我的库伦家族水族版更为完整。 而pet society里的宠物更是可爱到不行,会令人打从心里感到愉悦,只是明明我的宠物可爱到不行,为何在一项与朋友跑障碍赛的比赛项目中,活像被搞笑艺人附身一样—— 一开跑就踩到香蕉皮滑倒,这简直是开启搞笑生涯的第一幕,接下来,每踩香蕉皮必滑倒,遇到跨栏也是摔得乱七八糟,一路跌跌撞撞地展开搞笑大业。 坐在计算机前的沈小韦见状忍不住悲从中来,不得不接受残酷的事实,那就是——即便我的宠物有着少女漫画中闪闪发亮的大眼睛,穿着粉红色小礼服、戴着珍珠项炼,也改变不了她体内隐藏着搞笑因子的事实啊!(再次抱头呐喊ing) 目前沈小韦的生活就是绕着facebook打转,快乐地过着我的农家生活,顺道开开餐厅、养养鱼和宠物,日子还算充实惬意。 假如读者大大们感到很无聊,不晓得要做什么,可以上facebook晃晃,当然更重要的是请不要忘记多捧沈小韦的场哟!^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