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在煤矿挣大钱》 第1章 引子—大年三十 “嗵——嗵——嗵——” 三声惊天动地的爆竹声,把程自强从睡梦中惊醒过来。 他揉了揉睡眼惺忪的双眼,侧脸看见窗帘外面依然黑乎乎的天空,这才想起今天是大年初一。 刚才的三声炮响,一定是阿爸程福海按旧俗早早地开门放炮迎春了。 程自强想翻身起炕,才发现妻子叶倩文的一只胳膊,正紧紧地搂着他的胸膛。他伸出一只手轻轻地捏住叶倩文细嫩的胳膊放回被窝,又支起另一只手撑着下巴,近前仔细地瞅了瞅叶倩文熟睡的状态。 叶倩文长长的黑发柔柔地铺在干净的枕头上,一方端庄饱满的瓜子脸此时更显精致耐看。她的双眼紧闭,眉毛又弯又细;她的鼻梁小巧玲珑,嘴唇微翘;她的呼吸均匀,睡态安详,显得十分慵懒和满足。 看着叶倩文的这个状态,程自强突然想起远在省城的另一个女人一张面容姣好的脸来。不知此刻的她和那个活泼可爱的小宝贝,现在干些什么呢? 正在出神,只听叶倩文突然睁开眼睛嘟哝说:“强子,你怎么没睡觉,天亮了吗?” 程自强连忙收回思绪,一骨碌爬起身子,一边摸索着从从炕柜里抽出一件质地上乘的斜纹毛料衬衫披在肩上,一边说道:“嗯,还没完全亮,你再睡会儿。我赶快起来放‘迎春炮’去,阿爸已放了三响了。” 叶倩文显然没有睡醒,她复又闭上眼睛,道:“那我再眯会儿吧。你过会来叫我。” 程自强站在炕上抖了抖裤子,说道:“嗯,我知道了。” 手脚麻利地穿好衣服,程自强悄悄地打开房门来到院中,从客房檐下拧了一件三十六响的冲天炮,走出院门陪着阿爸程福海放起“迎春炮”来。 “嗵——嗵——嗵——” “嗵——嗵——嗵——” 振聋发聩的爆竹声,在程家庄的上空此起彼伏地弥漫开来。 昨天是年三十,大哥程自立和程自强兄弟俩,均带着妻小从各自工作的单位回到老家程家庄与父母过年团聚,全家人热热闹闹地聚在一起吃了一顿颇为丰富的年夜饭。 因为大年初三轮到程自强在集团公司总部值班,加之春节期间他要按例拜会上级部门的相关领导,还要与私底下的一帮狐朋狗友们吃吃喝喝联络感情,这两年春节的这段时间,他自然是天天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了。 虽说到了他现在这个层次,喝酒的档次自然已然不能低于五粮液了。可是天天让酒精在血管里流淌,饶是他身材高大、体格健壮且有着一种异乎常人的消化酒精的能力,毕竟也有受不了的时候不是? 为此,程自强本来打算在老家短短的几天时间里控烟限酒,让自己的肠胃好好休养一下,以便回去后能够精神抖擞地在由他做局的各种酒桌上持续战斗。 但当他开了一瓶茅台酒后,木匠出身的阿爸程福海,却兴致勃勃地伸出布满青筋的右手,要与他和大哥俩一一划拳喝酒。程自强霎时被一种浓浓的亲情包裹了。 一年四季他在外面与各色人等觥筹交错、猜拳行令、把酒言欢,而他与阿爸和大哥聚在一起喝酒的机会却少之又少。今天不划啥时划,此时不喝啥时喝呢? 划! 喝! “六连高升”、“八八仙吆”、“三朵金花”、“四季发财”、“满堂关上”… 程自强家高大宽敞灯火辉煌的客房里,炕上围着炕桌盘腿而坐的父子三个热火朝天地划拳喝酒。 炕下围着阿妈董兰英坐在真皮沙发上的俩儿媳妇和俩孙子,则一边品尝着大理石茶几上的各色小吃,一边兴高采烈地观看着电视里正在直播的《春节联欢晚会》。 第一瓶茅台酒,被程福海、程自立和程自强三个均喝了。第二瓶茅台酒打开后,程福海就只看俩儿子划拳,自己却不参与喝酒了。 到第三瓶茅台酒瓶底儿朝天时,程自立瞪着眼睛,满脸通红地道:“阿爸,我、我我真服了小强。”说完就往炕下溜去。 大嫂宋娟见程自立下炕,从沙发上走过来弯腰替程自立穿了皮鞋,一手扶了程自立的右手,一手揽着程自立的腰往客房外走。临出门时扭头她朝程自强微笑着说道:“二弟,瞧你!又把你大哥喝高了。” 程自强也有些酒劲上头,他故作轻松地说:“大嫂,我哥这酒量,今年咋显得这么一般呀?” 宋娟已扶着程自立到了客房檐下。她听见程自强的话,说:“三个人,三瓶酒,还一般呀?” 程自强的妻子叶倩文素知丈夫的酒量,她看着炕上的程自强,柔声说:“强子,你也少喝点吧。你瞧阿爸早不喝了,你和大哥都不要喝高了。” 程自强与叶倩文对望一眼,他眼里一时之间有些朦胧,笑眯眯地说道:“没事,我们老王家天生有着消化酒的天分,你就不用担心了。” 叶倩文无可奈何地对坐在沙发对面的董兰英说道:“阿妈,每次喝酒他都这样说,我可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董兰英一手揽着程自立的儿子、大孙子程成的腰,一手揽着程自强的儿子、二孙子程功的肩膀,笑嘻嘻地看了一眼炕上坐着的父子俩,说道:“你阿爸,好像也说过这样的话哩。” 程福海看着精神抖擞意气奋发的程自强,打心眼里有着十分的高兴。他豪朗地一挥手,说道:“强将手下无弱兵!可惜我年轻那时候,没有这么好的酒喝嘛!” 董兰英刚要说话,就听《春节联欢晚会》的节目主持人激情高昂地说道:“新年的钟声即将敲响……” 程自强兴奋地说道:“阿爸阿妈,程成、程功,倩文,迎接新年啦。走,大家一齐放炮去!” 屋里的一众老小人儿齐声欢呼道:“好啊,大家一起放炮看烟花走。” 程自立站在客房檐下,粗着嗓门说道:“二弟,大哥已把炮仗放在院里了。我这会儿眼前有点儿晃,你去点引信吧!” 程自强应声说道:“好嘞,大家都站在檐上,看看今年的烟花漂亮不漂亮?” “嗵——嗵——嗵——” “嗵——嗵——嗵——” 随着几声冲天的爆响,万般绚丽的烟花照亮了半天夜空,洒满了满天的星雨。 程成手拉着比他小一个头的程功,俩人跳着脚高兴地欢呼道:“放炮了,过年啦,过年啦——” 望着全家人开心的脸庞,程自强的思绪却回到他初出校园的一幕。 踏入社会已经整整十年了! 这十年的所做所为,自己有过后悔吗? 第2章 心气儿高几分 一九九七年六月二十八日,西北矿业学院九三级的全体同学们,按照学生科的通知要求陆陆续续原回到学校报到。 明天,他们将从各自班级领取到本科毕业证、学位证和写有分配单位的派遣证。按历年的惯例,后天他们该要正式集体离校各奔东西了。 这天清晨,程自强拧着简单的布包独自从程家庄早早出发,去靖州县城搭乘四处漏风的大班车,往位于平洲市的西北矿业学院赶去。到下午两点多钟时,他已到达西北矿业学院的大门前。 程自强按耐着急切的思念,匆匆地瞥了一眼学院门口进进出出的人群,想尽快见到叶倩文的身影。不过令他失望的是,这些人中并没有她。 他背着布包在学院大门内外东张西望地走了一个来回,确信叶倩文并未赶到学院,这才把肩上的布包放到地上,站在大门口等她。 叶倩文和程自强在两年前就建立了恋人关系。不过这个事儿,除了与程自强同宿舍且关系十分要好的“肉球”蒋光煌、球友吴仕明、马弓长等几个铁杆兄弟之外,并不被外界其他人所知晓。 叶倩文和程自强俩人的家,一个在平洲市下辖的康州县,一个在平洲市下辖的靖州县。虽说都属平洲市管辖,不过康州县与靖州县相比,那可真说是具有天壤之别。 康州县境内蕴含着巨量的煤炭资源,已探明的可采储量就达三十多亿吨。新中国成立后在康州县设立了康州矿务局,直属煤炭部管理。康州矿务局先后建成了四个生产矿井,煤炭年产量维持在三百万吨左右,是当前西北省内三大产煤基地之一。 县内有这么大型的国有煤炭企业,自然聚集了大量的来自全国各地的煤矿工人。他们都是令人羡慕的国家正式职工,工作稳定收入又好,消费的档次自然高于当地一般农民家庭。他们穿什么吃什么,常常引领着当地的时尚。由于他们的存在,康州县也是平洲市较为开放的县份之一。 这几年,由于乡镇企业和其他一些小企业倒闭破产风潮云起,全国上下对电力的需求锐减。大量煤炭滞销堆积,煤矿也实行拉闸限产,工人工资拖欠严重,煤矿工人再也没有了往年的风光。 但这只不过是经济运行过程中一种正常的波动而已,康州煤炭工人对康州本地人潜移默化的影响,业已成为康州人骨子里的一部分。 与康州县比起来,靖州县就显得格外封闭和落后了。靖州县在历史上是传统农业县份,基本上是十年九旱靠天吃饭。 靖州县境内除了有一片原始森林和一片天然草场之外,既无什么矿产资源,也没有能够叫得上名的工业企业,加之外来人口较少,经济发展水平和人们的思想观念自然均显得十分落伍。 叶倩文老家的一些土地,因为建设康州矿务局四矿而被国家征用。她的爸爸叶生成很早就被安置在康州矿务局四矿当采煤工,是矿上的正式职工。她妈妈黄兰兰除了耕种家里剩余的土地,农闲时节还在矿上选煤厂里捡捡矸石挣点儿零钱。 在当时,他们这样的家庭就是典型的“半工半农”家庭。夫妻俩的收入加在一起,就比单靠种地过活的普通农家的收入高地多了。 叶倩文之下还有个比她小五岁的弟弟叶学文。算起来,他俩也该叫做“矿二代”。姊弟俩从小在相对优越的环境里长大,衣着打扮和举手投足之间,总显得与众不同,心气儿自然比一般孩子高了那么几分。 叶倩文高中时代学习十分刻苦,成绩也很优异。她又长地亭亭玉立,天生具有着一种独特的气质,所以她不但令高三班的代课老师十分喜欢,而且也是康州一中全校男孩子心目中暗恋的对象。 有一些自以为是的男同学,或者明里暗里向她示好以求青春的爱恋,或者写一封情书偷偷地夹放在她的课本里,可惜他们都没搞清楚叶倩文那时内心的渴望。 她的目标,早就盯在位于省城的西北省工业大学电气工程专业上,根本就没有心思理会男同学们不断投来的爱恋目光。 更何况她的妈妈黄兰兰,是一个心眼细致而又精明能干的女人。 为了防着宝贝女儿在青春期早恋而影响考大学的大事情,在叶倩文高三那一年里,黄兰兰就像护雏的老母鸡一样,天天陪着她走路上学,陪着她放学回家。 多情的男同学们,你们哪会有与叶倩文同学单独在一起倾诉衷肠的机会呢! 也许是造化弄人,一贯成绩靠前的叶倩文,却在高考估分的博弈里发挥失常。她并未如她所愿地进入西北省工业大学就读,而是被调剂到西北矿业学院,她心里难免有几分失落哇! 好在录取的专业仍然是她原先看好的电气工程,这让她在失落之中重新找到了心里平衡。她甚至像阿q那般暗暗地想:上什么学校并不重要,学什么专业才是最最重要。再不补习了,走,上矿院走! 在西北矿业学院报到那天,长相清纯气质优雅的叶倩文,着实令原本就男多女少的矿院广大师哥们眼目为之一亮! 立时有几个胆大猴急的师哥们围上前来。他们就如土匪打劫一般,争着替叶倩文拧包的拧包,背被褥的背被褥,说话的说话,带路的带路,前呼后拥地把叶倩文送上女生一号楼。 叶倩文何曾见过这个阵势?她只好空着双手,羞答答地走在这帮二师哥们的后面,委婉地回答着他们冒昧的问话,也不无忐忑地看着这些长满青春痘的大哥哥。 她心里不禁疑惑:原来她一直梦寐以求的大学,难道竟然是这个样子? 来到宿舍后,这帮二师哥们估计被容貌靓丽的叶倩文给激动疯了,他们又热火朝天地替她铺了被褥,安放好随带行李,叠了她脱下来的外衣,还给她说了矿院许多不成文的行动守则。 最为有趣的是有一位看起来憨厚的大哥哥,他站在高低床下一时插不上手,便说要替小师妹整理一下随带书籍。也许是过于激动了,他竟然把她存放在那本《红与黑》里的卫生片,一下子抖落到了床上。 在场所有人的眼睛,霎时被几张小小的淡蓝色的卫生片定住了。 看到这个情况,叶倩文羞地面色一片绯红。 那位憨厚的大哥哥更是怔住了,他定定地站立了约有五六秒钟,竟突然独自夺门而逃。其他的二师哥们见了,也调转身子挨个溜出了门。 当俩人成为恋人后,有一天在学院旁边的“莫愁湖”公园里散步时,叶倩文偶然向程自强说起初来矿院报到时遇到的这个情景。 程自强先是默了数秒,突然朝天猛然“哈哈哈哈”地大笑起来,直接笑地上气不接下气还不罢休,逗得叶倩文也忍不住对着莫愁湖笑了起来。 叶倩文到底是个女孩子,她用左手指甲狠狠地掐了一下右胳膊上挽着的程自强的手臂,忍住笑故意问道:“强子,你傻笑啥呢?” 程自强强忍着笑,扮了个鬼脸说道:“这位二师哥,彼时一定大一刚结业,道行还是很浅呐。” 第3章 重色轻友 就在程自强站在学院门口朝着马路上翘首以盼的时候,右肩膀突然被人重重地拍了一巴掌,耳边传来蒋光煌带着几分夸张的揶揄声:“哇呀强子,真是重色轻友!你来了也不到宿舍看我,站在这里等哪个大美女呀?” 程自强回头见是蒋光煌,干脆伸出双臂给他来了一个重重的熊抱,并低头附在蒋光煌耳边悄悄说道:“我说肉球,啥时候到的?是不是乘着我不在家的工夫,把人家小美人给早早地办了?” 程自强的个头在一米八二,蒋光煌的身高却不足一米五六。程自强这一个猛烈的熊抱,蒋光煌窝在怀里就有些吃不消了。 他挣扎着抬起圆溜溜的大脑袋,狡黠地朝程自强眨了几下眼睛,一脸坏笑地说道:“我昨天就到了。我说强子,你说话能不能小声点?我的小美人就在你的身后呢。” 俩人嘴里说的小美人,正是蒋光煌的女朋友丁丽君。 蒋光煌个头虽然矮,天生却具有极好的营养吸收能力。他的脸长地又圆又胖,像极了杨柳青画《年年有余》里那个抱着大鱼的胖娃娃的脸。他的肩膀厚厚实实,挺着一个圆鼓鼓的肚子,看起来极像是怀里揣了半个西瓜。 因为个头矮生地又胖,他走起路来就像是一个圆球在滚动,因而博得了一个“肉球”的雅号。 对此,蒋光煌毫不在乎。 蒋光煌人长地一般,但是性情豪爽,且爱说一些精灵古怪的冷幽默,在九三矿井建设班男同胞们中颇得人缘。 但是他的这副尊容,在好汉众多而的西北矿业学院想找个中意的恋人,那可简直比登天恐怕还要难上几分。 看着同班的帅哥们成双成对地在自己的面前不断地晃悠,蒋光煌急地简直就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得空时总要不断地绕着学院里那个八百米的跑道转圈圈。 除了解自己的心慌,他也在苦苦地思索着良思妙策呢。 不过傻人自有傻人福!就在蒋光煌读到大三后半学期时,刚在大一读了半年时间、长地娇小玲珑、说话时总带着笑眯眯表情的丁丽君,终于被蒋光煌苦心孤诣思索而来的精灵古怪招式捕获,做了蒋光煌名副其实的女朋友。 当了丁丽君护花使者的蒋光煌,自此可谓春风得意马蹄疾。 他充分发挥家里经营小杂货店的本色,从平洲市小商品批发市场里,批发来牙膏、脸盆、蜡烛、挂锁笔记本、盗版书籍、廉价内衣内裤等各式各样的东西,不辞劳苦地向学院里的同学们兜售。 由于他的采购量较大,又采取薄利多销的方式,加之东西大都是同学们生活中的必需品,因而他的生意大好,这一两年里早已成为学院里人人皆知的“小款哥”。 有钱就是任性。蒋光煌兜里的钱虽然多,但他花钱的速度,也比普通人家的同学快了许多。 他隔三差五便会邀请程自强等关系要好的同学,去学院周边的饭馆子里打打牙祭。这两年学院四周遍地开花的录像厅,也常常有蒋光煌同学的身影。 当然他花出的大部分钱,被他较为奢侈地用在了向丁丽君表达自己的爱意上去了。 周末到了,他总会单独邀请丁丽君压压学院周边的马路,乘着机会说上几句情话。这一年多来,学院周边的地形里的花园、街道和饭馆,蒋光煌闭着眼睛都能分毫不差地走下来。 两人压完马路总要吃个饭吧?切,对蒋光煌来说,那还不是小菜一碟! 他要的就是俩人单独在一起卿卿我我的这个效果。 五月端阳、八月中秋和丁丽君生日这些传统大节,约丁丽君吃饭送花那是蒋光煌的必备招式。 也不知他那大脑袋里如何来的奇思妙想,西方传来的情人节、愚人节、圣诞节和狂欢节,也被他大力开发和有效利用,成为他给丁丽君大献殷勤的良机。 如此马不停蹄的追捕,他能不捕获丁丽君的芳心吗?现今俩人的关系,用如漆似胶这个词来形容,说真的一点儿都不为过。 听到蒋光煌说丁丽君就站在自己身后,程自强便放开抱着蒋光煌的双手,转身就看见扎着马尾辫、笑意盈盈地看着他俩的丁丽君。 他故作夸张地张开双臂,跨前半步,故意开着玩笑笑着说道:“小师妹呀,二师哥想死你了。” 对程自强这位蒋光煌的舍友和铁杆,丁丽君自然也非常熟悉。她见程自强张着双臂走过来欲拥抱她,惊地往后退了一步,边退边朝程自强身后的蒋光煌喊道:“死胖子,你愣着干嘛呢?” 听到丁丽君的话,蒋光煌毫不犹豫地猛然从后边抱住了程自强的腰,笑嘻嘻地说道:“我说强子,朋友之妻不可欺,是可忍孰不可忍?” 程自强感到蒋光煌圆鼓鼓的肚子顶在自己的屁股上,便弯下腰来蹲下半个身子,又猛一起身反手把蒋光煌背在身上,嘿嘿地笑着说道:“肉球你重色轻友,是可忍孰不可忍?” 看见他俩闹成这个样子,丁丽君抿起嘴来笑个不已。 进出学院大门的师弟师妹们见蒋光煌爬在程自强背上的摸样,也纷纷侧脸朝俩人看了过来。 蒋光煌急了,求饶道:“强子强子,快放我下来吧。这会人来人往,让师弟们瞧见我这个样子,今后恐怕没脸混了。” 刚才一蹲一起,程自强突然感到自己的肚子“噗通”一声叫唤,这才感到饿地难受。 他不但未放手,而且又猛地往上一提腰,完完全全地把蒋光煌背在身上,说道:“哎哟肉球,学院谁不知道你的脸大呀?我肚子里空空如也,你请我吃大餐,我就放你下来。” 蒋光煌双手搂着程自强的脖子,干脆了当地道:“吃饭自便,这顿不请!” 听蒋光煌话说地坚决,程自强心里好奇起来,他撒开双手,“嗵”一声把蒋光煌放到地上,转身捏住蒋光煌的肩膀,悄声问道:“咋着?真把人家给办了?” 蒋光煌重重地点了点头,“嗯”了一声郑重地悄悄说道:“我今天出去要给她买个小心意,这会就不请你了。晚上咱兄弟再聚。哎,我说强子,你和倩倩那个没?我这有套,送你一个。”说完,手伸进裤兜捏着一个什么东西,不由分说地放进程自强的裤兜里。 蒋光煌的这个举动,让程自强的心里蓦地一动。嗨,这家伙!不是教唆人犯错嘛!可是,可是他何尝不想犯那个错呢? 他用双手重重地拍了一下蒋光煌的双肩,笑道:“没看出呀肉球,你可真是个重色轻友的贱货。i服了you。” 蒋光煌“嘿嘿嘿”地笑了起来。 看见他俩神神秘秘的样子,丁丽君走过来,笑着问道:“死胖子,说啥话呢,还不让人家听见!” 见丁丽君近前,蒋光煌赶忙与程自强分开,笑眯眯地朝丁丽君说道:“后天便是离别期,我与强子道了一声君子良言。” 丁丽君知道蒋光煌的德行,她故作生气地用小拳头捶了一下蒋光煌的前胸,说道:“瞧你美地,还君子良言呢?要不这会我俩陪强哥去吃饭吧。” 蒋光煌摆摆手,颇有风度地说道:“大丈夫志在四海,岂能牵怀于一粥一饭哉?丽君,走,咱俩办正事儿去。有人陪强子吃饭。” 程自强看着眼前如漆似胶的俩人,笑着说道:“去吧,小师妹。这顿饭,先让肉球欠着。” 蒋光煌伸手拉住丁丽君的一只手,说道:“走吧丽君。咱俩别跟眼前这位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废话了。” 听到这话,程自强举起拳头,故意朝蒋光煌的大脑袋上晃去。 蒋光煌拉着丁丽君的手就朝学院大门前面的人行道上跑去,边跑边回头说道:“强子,祝你旗开得胜。走啦。” 程自强刚要回话,就见穿着一袭淡蓝色长裙的叶倩文,从人行道边袅袅娜娜地走了过来。 作者求点击,求推荐,各种求…… 第4章 小别胜新婚 程自强眼里含满柔情,微笑着快步朝叶倩文走了过去。虽说分别只有短短的十五天时间,但在程自强的感觉里,这十五天却似乎有一个假期那么漫长。 上次离校时,他就与叶倩文约定今天在学院门口会面,谁先到谁就在学院门口等待另一个后到的人。 靖州县距离平洲市约莫一百公里,而康州县距离平洲市只有七十几公里,按理来说叶倩文应该比程自强先到学院。而今天叶倩文却迟到了,莫非她被什么事情绊住了脚步? 程自强心头突然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这只是程自强霎那间的猜测,待到走近叶倩文,他努力克制着自己激动的心情,故作平静地说道:“倩倩,一路上走累了吧?”边说边伸手捏住叶倩文拉着拉杆箱的左手,表达了一下自己的思念。 叶倩文自然从程自强这个看似随意的动作中,感受到来自他的关切。她停住脚步摇了摇头,双眼无声地看着程自强,同时举起右手张开五指面向他的前胸。 这是俩人之间一个亲密的信号。双方五指环扣,意即彼此拥抱。 程自强身材高大魁梧,叶倩文身高也有一米七零。俩人相对而立,就是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路上来来往往的行人不断,他们纷纷望着站着的俩人,眼里流露出十分的羡慕。此时他俩即使都想迫不及待地拥抱彼此,毕竟在大庭广众之下有伤大雅不是? 况且那种事儿,他俩都没有胆量做地出来。 程自强赶忙伸出左手,紧紧地扣住叶倩文的右手指。俩人掌心贴着掌心静静地站立了数秒,才听叶倩文叹了口气,淡淡地说道:“走吧,强子。让你等久了吧?” 在一起相处了两年多时间,程自强对叶倩文的了解,甚至超过了她自己。现在听叶倩文说话的语气,他基本确定叶倩文遇到了什么事情,要不然她的情绪不会这么失落。 程自强恋恋不舍地收回自己的左手,拉着拉杆箱与叶倩文并排而行,边走边关切地问道:“我也刚到一会儿。倩倩,家里都好吧?” 叶倩文点点头,说道:“嗯都好,谢谢你强子。” 听叶倩文不愿多说,程自强也不急于问了。想到叶倩文才下车,估计她也没有吃饭,程自强问道:“倩倩,还没吃饭吧?要不咱吃点东西再去学院好吗?” 叶倩文又“嗯”了一声,表示同意程自强的提议。 程自强将拉杆箱交到叶倩文手中,三步并作两步跑到学院大门口,拧了自己放在地上的布包背到肩上,又返身跑到叶倩文身边。 此时,他已想到了一个与叶倩文单独吃饭的地方——学院西门口靠近莫愁湖畔的“栖凤阁”。 那里店面虽然不大,但是干净整洁,还有叶倩文爱吃的一道菜糖醋里脊。最主要的是栖凤阁的老板赵富贵别出心裁,在二楼专门设有几个供学院的小情侣们单独吃饭的小单间,在矿业学院的学生中大受欢迎。因而栖凤阁中午和晚上的生意,简直火爆地不得了。 程自强早先随蒋光煌多次光顾栖凤阁,后来听说老板赵富贵也是靖州县人。俩人一攀谈,程自强才知赵富贵比自己大十岁,俩人的老家隔地并不远。最为有意思的是,赵富贵竟然还认识程自强木匠出身的阿爸程福海。说有一年程福海在他家做过家具,并对程福海的木匠手艺赞不绝口。 俩人自此认了老乡,因而彼此之间也有几分熟络。 当程自强与叶倩文走进栖凤阁的玻璃门时,胖墩墩的赵富贵正在枣红色的柜台边,按着计算器盘算中午的明细账。他抬眼就看见了程自强,十分热情地招呼道:“强子来了?哦也,还领着这么漂亮的女朋友,怎么早先没见过呀!” 程自强哈哈一笑,道:“赵哥,恭喜发财。这会有地方没?我和我这位同学吃顿小餐。” 赵富贵表示理解地呵呵一笑,说道:“有有有,你来地正好,这会已过了高峰。想吃点儿啥?我这就马上安顿。” 程自强不假思索地道:“谢谢赵哥。就来一个糖醋里脊,一个火爆腰花,一个青笋炒肉,三个大碗米饭,再加一个醪糟汤。” 赵富贵朝后堂吆喝了一声,又看见程自强手里的拉杆箱,说道:“你俩去二楼随便挑个单间坐吧。箱子就放在楼下,强子把背包也放下,我替你看着,保证没问题。” 程自强把拉杆箱和布包都放到柜台前,向赵富贵道了声谢,领着叶倩文上了二楼。 栖凤阁二楼用木板隔开,共设有六个小单间,有三个靠阳面,有三个靠阴面。中间有一条过道供人进出。每个单间中间开着一扇推拉门,以便给前来吃饭的小情侣们隔开一个相对私密的空间。 程自强侧耳听了听,阴面的三间里似乎有人说话。想必他们也来地较晚,没有占上阳面的单间,只好留在阴面的单间吃饭,至今还没有吃完。 他便拉着叶倩文的手,走到阳面最里的一间。听到里面毫无动静,程自强拉门一看,果然无人。他一捏叶倩文的手,不由分说地把她拉了进去,并随手合了单间的木门。 程自强顾不上看单间里的陈设,伸出双手,紧紧地把叶倩文搂在怀里。 对于正在热恋之中且又小别相聚的恋人而言,这时候一切的语言都是苍白无力的。只有热烈的拥抱和唇齿之间的交流,才更能表达他们内心传达出的感情。 俩人四目相对,不约而同地把嘴唇凑在一起,忘情地亲吻起来。程自强一边吻着叶倩文饱满的双唇,一边用双手仔细地婆娑着她的后背,传递着自己对她的柔情与爱意。 叶倩文受到程自强激情的鼓励,也伸出双手紧紧地搂着他的后腰,不断迎合着来自程自强双唇密集的攻击。 小别胜新婚呐!真是羡慕他们这个年龄的年轻人。 夏至已过去整整一个星期,平洲市的天气已经泛起六分的燥热。不一会儿,叶倩文便被程自强吻地香汗淋漓,娇喘不已。 叶倩文离开家时身上只穿了一件薄薄的纱裙,程自强的上身也仅穿着一件无袖的衬衫。俩人的肌肤之间只隔着两层厚度不足一毫米的纱布。 他不禁喉头发紧,呼吸急促起来。 再想到蒋光煌塞进他裤兜里那个东西,程自强的裆里突然一抖,那物件毫不羞耻地顶住了叶倩文柔嫩的身体。 成为恋人的两年时间里,俩人在莫愁湖边无人的角落,不知有多少次拉过手、拥抱过、亲吻过甚至爱抚过彼此的身体。 可是对自己少女的最后一道防线,叶倩文始终遵照她妈黄兰兰在入校时对她的咛咛嘱咐,坚定而坚决地给予守护,始终没有让心猿意马的程自强得逞。 她猛然间推开忘我热吻自己的程自强,眼里却忍不住流出两股泪水。 程自强突然怔住了。 他用征询的目光看着叶倩文,却只见叶倩文眼里的泪水越流越多。 片刻,程自强爱怜地伸手又把叶倩文轻轻地揽到怀里,悄声说道:“对不起倩倩,我,我刚才太投入了。” 叶倩文一边流着泪,一边用小拳头不断捶打着程自强结实的前胸,哽咽着说道:“不是……,强子,我该怎么办啊?” 程自强正要说话,却听见响起“梆梆梆”的敲门声,赵富贵站在门外说道:“强子,方便进来吗?我叫服务员把饭菜给你们端来了。” 程自强连忙伸出双手轻轻地抹去叶倩文脸上的泪水,替她抚了抚略略垂下的长发,又匆忙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衬衫,并朝叶倩文做了一个夸张的笑脸,示意她放松自己,这才拉开面前的木门。 看见拧着一扎啤酒的赵富贵站在门外,程自强赶忙客气地说道:“哎呦赵哥,哪敢劳你亲自操劳?快请进屋。” 赵富贵看似随意地看了一眼程自强身后的叶倩文,哈哈一笑说道:“强子,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今年就毕业了,一定前程远大,老哥我要乘早儿巴结不是?” 程自强忙谦虚道:“赵哥说笑了,刚要踏出校门,哪会有什么远大前程!” 赵富贵爽朗地道:“强子,老哥别的没有,但我相信我的眼光,咱就等着你的好消息。来,啥话都不说了,今儿我做东,咱弟兄好好儿喝几杯。” 第5章 决定去试试身手 这天下午,程自强与赵富贵在栖凤阁的小单间里,整整喝掉了六扎啤酒。他俩谁都没代没赖,人均三扎二十七瓶。 初时赵富贵的意识还较为清醒,在程自强向他简单地介绍过叶倩文后,他一边捏着啤酒瓶与程自强喝着酒,一边随意地了解俩人四年的大学生活和毕业后的工作去向。 程自强一边陪叶倩文吃着饭,一边陪赵富贵喝着酒,同时把西北矿业学院的情况和他与叶倩文上学的情况,向赵富贵作了简要介绍。 西北矿业学院是隶属煤炭部管理的煤炭主体专业高等院校,面向全国招生,主要为全国煤炭企业、地质勘探、煤田地质设计、科研院所等单位和机构培养本科层次人才。 程自强和叶倩文所属的九三级学生,他们于一九九三年九月份到西北矿业学院就读,均属于国家计划内统招大学生。 他们高考那一年,邓大人的九二南巡讲话精神,已在神州大地吹拂开来。但国家对教育体制改革的配套政策和制度尚未正式出台,因而当年高考招生,依然延续上一年度的统招统分政策。 这个政策意味着,只要他踏入大学的校门,毕业后他或者进入国家机关,或者进入事业单位,或者到国有企业就职。总之,国家会给他安排一份具有国家职工身份的工作。 当年众多的高三毕业生要考上大学,必须首先经过高考前惨烈的“预选”淘汰赛,预选上线后才有资格参加正式的高考淘汰赛。谁能够最终进入大学的校门,也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万难呐。 统招统分政策也意味着,国家每年要提供大量就业岗位安置当年的应届毕业生,为此全国高校每年的招生规模都不是很大。 基于以上因素,西北矿业学院九三级共设有六个专业,分别是地下采煤、矿井建设、电气工程、地质工程、测绘工程和煤炭营销。每个专业设一个班级,每班学生大概在三十多人至四十多人,因而九七届毕业生总共不足三百人。 由于受煤炭行业工作条件的限制,地下采煤和矿井建设两个专业只招男生。 电气工程、地质工程、测绘工程和煤炭营销四个专业虽然没有男女性别的限制,考虑到这些专业毕业生将来就业岗位均属艰苦边远或野外作业,因而每个专业实际招收女生的比例,依然达不到男生的一半。 在一个聚拢着大量青春年少、意气飞扬的年轻人的大学里,出现如此男多女少的局面,让学院里的女大学生们得到男大学生们难以想象的娇宠,也是西北矿业学院一道鲜明的特色。 知青出身、戴着黑框瓶底眼镜、“文革”后考入大学、给他们教授马哲毛思论的牛大伟老师有一句名言:“身处这个伟大的变革时代,变革才是永恒不变的真理。” 果不其然,国家对统招统分的高校招生就业政策突然发生了重大变革。 就在程自强入学的几年时间里,以建立“产权清晰、权责分明、政企分开、管理科学”为目标的大规模国企改制开始在全国全面推行。经营不善的国企纷纷倒闭,政府开始精简人员,出现了大规模的下岗职工。国有企业再不可能像之前年度那样大规模接收大学生。 到一九九六年时,国家开始实行应届毕业生“双向选择、自主择业”的试点,逐步实行毕业生自主择业、用人单位择优录用的“双向”选择制度。 比程自强高一级的九六届毕业生就赶上了“双选”的试点。西北矿业学院按照上级要求,当年春季便紧锣密鼓地组织了一场校园“双选”招聘会,邀请省内省外各大煤炭企业、科研院所来矿院开展双选招聘活动。 毕竟这项工作刚刚起步,配套政策和组织力量均很薄弱。加之煤炭企业这几年遭遇“严冬”,经济效益都不景气,对人员需求锐减,有意来西北矿业学院参加校园招聘会的企业较少。 同时,矿院学生对煤矿的认识也发生了很大改变。他们宁可放弃所学的专业,也不愿意到煤矿去就业。 一个好汉三个帮,一个巴掌拍不响。西北矿业学院九六届毕业生春季校园“双选”招聘会草草收场。 除了一小部分毕业生与煤炭企业签约之外,大部分同学根据当年高校毕业生就业政策,领了一张由西北省人事厅盖章的派遣证,各回各的省份或者地州市报到去了。 这个做法,无形之中把大学生就业的落脚点,放到了他们参加高考时的那个省、那个州(市)或者那个县。至于他们之中有多少人就业,在什么岗位就业,只有天知道了。 作为专门培养煤炭行业人才的高等院校,自家的毕业生虽说学有所成,却个个转行不干大学四年学习的专业,矿业学院的领导们也觉地脸上无光。 如此下去,今后谁还傻乎乎地来矿院上学呢?若是没有生源,这对矿院来说可是一个十分紧迫的现实问题。 前车之覆,后车之鉴。 当九三级学生面临毕业时,西北矿业学院一方面早早地组织力量筹备校园“双选”招聘会,一方面安排各方面的老师和学生会干部向毕业班学生开展就业政策和就业理念辅导,动员他们积极参加双选会,以期他们发挥所学专业优势,在人生的道路上开创一片光明的职业生涯。 面对这个严竣的就业形势,程自强对自己的就业方向进行了一番思索,还与叶倩文凑在一起就俩人的未来开展了探讨。 程自强最后决定,到康州矿务局去试试自己的身手。他是这样考虑的,一方面他不想回到靖州县去就业;另一方面,他也不想放弃大学四年所学的专业。 最为关键的是,他若能够去康州矿务局就业,他与叶倩文也就能够在一起了。大学时代俩人的恋爱有一个完美的结局,这也是他与叶倩文共同期望的事情。 木匠出身的程福海生有三个子女。家境虽然一般,俩儿子却很给程福海争气。 大儿子程自立八十年代末考取平洲师范,毕业后被分配到靖州县距离程家庄不远的一所小学当老师。女儿程自春虽然没怎么念书,小儿子程自强可是程家庄第一个考上大学的人。 这都让程福海感到无尚光荣。 当他背着装有大板斧、推刨、凿子、墨斗和锯子的帆布工具包,应邀去别人家打制家具或者上梁盖房的时候,总是得到农村人格外的尊重。 在程自强很小的时候,程福海出门做活,偶尔也带着程自强一起去。木匠的活儿虽说也要出大力,可毕竟是个手艺活,学好了也可以谋生,总比在老家面朝黄土背朝天地生活强多了。程福海的想法是让这个小儿子继承他的老本行,长大了也当个木匠。 程福海之所以带着程自强一起去,主要是想让他看看自己干活的方式,对木匠这个手艺,在他心里有个初步的印象。 虽说程自强最终没有子承父业,但有过这么一段经历,让他在小时候就渐渐学会了细致观察的习惯,并具有了一种仔细揣摩的能力。除了平时的学业,他对写大楷字这种课余的爱好越来越强,并且得空总要持着毛笔练上几笔。 程福海也是个善于观察的人。他某一天发现程自强竟然有这个爱好,便去县城的新华书店给程自强买了几本书法字帖。程自强见了,顿时爱不释手,练字的时间越来越勤了。 到陈自强上初中的时候,县城里已经有了成品家具开始出售,程福海去别人家做家具的活儿少了。但若是遇到有人请他做家具,每逢着周日程自强不上学的时候,他便带着程自强做帮手。他让程自强用刨子推推木头,用大板斧开开木柴,或者用墨斗放个线,或者替自己拉拉大锯。 说白了,程福海这是在把小儿子程自强当做木匠的徒弟来培养。 可是后来程自强的学习成绩越来越好,而且他充分发挥程福海自小教给他的那种木匠做活的坚韧和细致,把欧阳修、柳公权等书法大家的书体牢牢地记在心中。在各方面老师的不断指点下,程自强的书法突飞猛进,在初中时就加入了靖州县书法艺术协会,成为当时靖州县书协年龄最小的会员。 再后来,程自强考入西北矿业学院后又充分发挥他的这个特长,到大二时他就已经加入了平洲市书法艺术协会,成为西北矿业学院小有名气的小书法家。他所写的草书条幅,在学院所在太白区的书法界,也有相当的知名度,这为程自强积攒了丰富的人脉资源。 程自强不但遗传了程福海身材上高大魁梧的基因,打小长地英俊帅气,而且天生开朗活泼,打自上小学开始,他就善于和方方面面的老师和同学们交往,人缘十分广泛。 从小学、初中到高中毕业,程自强周围同龄的人,几乎全都成了他的玩伴和朋友。四年的大学生活,更是给程自强搭建了广阔的平台。 凭借自己的身体优势,用了不足半年时间,他就成为九三矿建班篮球队的队长兼主力队员。到大二时,他被选为矿院篮球队的队长并兼了学生会体育部长。 他曾经率领矿院篮球队,参加平洲市组织的“康州杯”庆祝建国四十五周年篮球大赛,取得了亚军的好成绩。 这是矿院建院以来在篮球赛事上取得的最好成绩,这事儿一时间在矿院传为美谈,程自强自此更加声名鹊起。 好事儿接踵而来。通过这个赛事,程自强不但结交了平洲市所属两县六区几十位参加比赛的球友,而且他在球场上矫健的身姿展现,也俘获了叶倩文的芳心。同时,他还被学院推荐为平洲市级“三好学生”。 呵呵呵,每次说起这些大学里的往事,程自强内心里都要骄傲好一阵子。 俱往矣! 都说好男儿志在四方,程家庄家里有大哥程自立照顾,程自强觉地自己没必要回到靖州县工作。再说靖州县既没有煤矿,也没有其他的金属或非金属矿产资源。若是回到靖州县,到时候他大学四年所学的矿井建设专业,根本就没有用武之地。 叶倩文的家本就在康州县,她选择就业的途径至少比程自强多一条。反正她既是康州县本地人,也是康州矿务局的职工子弟。按政策她既可以选择回康州县的国家机关、事业单位或者其他企业就业,也可以选择回康州矿务局就业。 程自强的最终选择一定,叶倩文就激动地给了程自强一个温热的亲吻。 她知道,在人生关键的十字路口,他的心里有她!对于一个热恋中的少女来说,一个英俊的帅哥愿意追随她而来,还有什么比这更让人激动地呢? 在开展毕业设计的间隙里,程自强与叶倩文常常凑在一起,重点筹划参加招聘会的备战工作。俩人做了简单分工。填制学院发给每位毕业生一式三份的就业推荐表、起草个人推荐文字材料,由程自强负责。设计精美的纸质简历、汇集俩人大学四年取得的荣誉证书等则由叶倩文负责。 第6章 一波三折 程自强的这番经历,让赵富贵听地津津有味。 赵富贵自小辍学到各处打工,可以说是历经千辛万苦,好不容易才学了一手厨艺。他先是在南方替一家饭店掌勺,等到攒了一笔小钱时,他的年龄也不小了。他遵从父命,回老家靖州县与现在的老婆白小英结了婚。 白小英比赵富贵小四岁,她可是正宗的初中毕业生。婚后在白小英的鼓励下,俩人来平洲市开了这家饭馆。没想到饭馆一开张,生意就火爆地不行。不几年时间,就让赵富贵变成了一个钱包鼓鼓的小老板。 楼外有楼天外天。 赵富贵也是经见过世面的人,他知道自己在平洲市赚来的这些辛苦钱,与南方的大老板比起来,只不过是九牛一毛而已,所以他为人一贯低调平实。由于文化水平低,在内心深处,赵富贵可是十分羡慕那些前来栖凤阁消费的大学生们。 程自强在大学时期的成就,更令赵富贵为之倾心。 他看着程自强年轻沉稳的脸庞,心里更是增添了十分仰慕,忍不住撸起袖子与程自强开怀畅饮。俩人“嗙啷嗙啷”地碰着啤酒瓶,“咣当咣当”地大口喝着瓶里的啤酒,聊天的气氛渐渐高涨起来。 第三扎啤酒喝完后,赵富贵瞪着布满血丝的眼睛,看着程自强问道:“强子,事儿弄成了么?” 程自强看了一眼身边的叶倩文,笑嘻嘻地道:“我本将心向明月,无奈明月照沟渠。事儿最终算是弄成了,可也是一波三折啊。” 原来,当西北矿业学院九七届毕业生春季“双选”招聘会正式召开之时,程自强与叶倩文便发现前来参加这届招聘会的单位,比上届招聘会来的单位还要少。仔细一打听,才知道因绝大部分煤炭企业的效益直线下滑,去年后半年就对人员的需求直接到了谷底。 部分从发达地区省份或者从城镇等经济条件稍好地方考入矿院的同学们,听到这个消息后直接向学院申请回到各自的省、市h县去报到就业。他们根本就不参加本来就不多的几家煤炭行业招聘单位的“双选”会。 他们中绝大多数人认为,自己好不容易念了一场大学,却要到暗无天日的井下挖煤,现在煤矿的效益这么差,图个啥呢?难道要给自己找罪受吗?坚决不去! 这个情况令叶倩文忧心忡忡,她担心程子强也会有这样的想法。程子强不去煤矿就业的话,只能回到靖州县去。将来俩人还能在一起吗? 这个情况却令程子强心头一喜! 连续两届毕业生不到煤矿就业,说明了什么情况?从表面上看是煤炭企业的效益不好,人人对煤矿敬而远之。可往深层次里想,这种现象说明大量的专业技术人员正从煤矿流失。 据程自强所知,煤炭是我国重要的能源之一,全国百分之七十以上的能源来自于煤矿,这充分彰显了煤炭这种黑色资源在国民经济中的重要性。前几年由于通货膨胀率过高,国家出台一系列政策调控经济,遏制过热的经济发展趋势,俗称国民经济的“软着陆”。 任何的经济手段都有两面性。按照牛大伟老师传授的政治经济学理论,当前通货膨胀率虽然有所降低,但是经济发展速度自然相应地也要降下来。反映到现实之中,就是工业企业对煤炭的需求量锐减,煤炭产能过剩,效益势必下滑。 经济发展总有个波动的过程。今日煤矿对人员需求到了低谷,不正从侧面说明国家的经济发展也触到谷底了吗?既然已经到了谷底,反弹便指日而待!一旦经济复苏好转,对能源的需求必将出现爆发式增长。 煤炭作为国民经济的重要能源,势必也会供不应求。到那时候煤炭企业的经济效益,恐怕会让所有人嫉妒羡慕恨。现在煤炭企业的专业技术人才不断流失,待到煤炭市场的行情好转起来,高层次的煤炭专业技术人才也将成为抢手货。 这难道不是一个绝佳的机会吗?此时不潜伏,何时去潜伏?程自强心里暗道。 想到这些,程自强看着站在身边、略有忧色的叶倩文,哈哈一笑说道:“倩倩,我瞧你开始杞人忧天了吧?不用担心,强哥我这次非去煤矿不可!” 叶倩文不知程自强心中的想法。她以为程自强是因为追随她的原因而去煤矿,便站在人群中悄悄地掐了一把程自强的胳膊以示感动,低声说道:“强子,我会让你受苦的。你真的愿意吗?” 程自强一下子就听懂了叶倩文话里透出来的亲密,但他并没有挑明,依旧笑嘻嘻地说道:“你的强哥十万个愿意。走,陪我到康州矿务局招聘席位上去应聘吧。” 当俩人走到写有“康州矿务局”招牌的桌前时,眼前的情景不禁令程自强大吃一惊。康州矿务局招聘席位后面根本无人!只有两把木椅子刺眼地立在桌前享受着阳光的照射。 究竟是什么情况? 他信心满满地下定决心去煤矿就业,现在连人家招聘单位的人影儿都没见上,这却如何是好?程自强急了,他一把拉了叶倩文的胳膊,快步朝着教学楼二楼的学生科走去。 矿院“双选”招聘会由学生科牵头组织,有专人负责招聘会信息咨询工作。程自强想尽快知道康州矿务局未派人参加矿院招聘会的来龙去脉,是学院未邀请康州矿务局参加本届招聘会,还是康州矿务局今年暂不需要大学生? 学生科负责信息咨询工作的人,正是九四级通风安全班班长兼学院学生会宣传部长的周印章。他比程自强低一级,特长是写文章。因为他写出的文章妙笔生花文采飞扬,便被大家送了个雅号叫“周大秘”。俩人曾在学生会一起共过事,彼此十分熟悉。 程自强进门就给了周印章一个“泰森式”握手,疼地周印章“哇哇哇”地大叫起来,连连告饶说:“强哥强哥,快、快、快松手!有啥事需要帮助,小弟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程自强松开握着周印章的手,直截了当地问道:“大秘,帮我看看,康州矿务局咋没派人参加招聘会呢?据我所知,咱们矿院和他们单位关系一直处地不错嘛。” 周印章嘻嘻一笑说道:“哦吆,难道强哥你要去煤矿吗?我说强哥呀,你就打住吧。据我所知,现在各矿煤炭堆积如山,根本就销不出去,工人们的工资都已拖欠半年多了。你去哪里图个啥呢?”说完,他看见了程自强身后的叶倩文,急忙伸手轻轻地拍打了几下自己的嘴巴,又意味深长地说道:“嘿嘿,瞧我这张臭嘴!先掌嘴三下。刚才那话,算我没说。” 程自强瞪了周印章一眼,说道:“大秘,废话少说。说点正经的,康州矿务局今年真的不要咱矿院毕业生吗?” 周印章看了看程自强的表情,见他一脸认真地样子,不无余力地提醒道:“我说强哥,这事儿你可要慎重考虑。” 程自强点点头,说:“嗯,我知道。说吧!” 听程自强似乎下了决心,周印章无奈地说道:“康州矿务局今年要不要人,我还真不清楚。至于这次他们没派人参加招聘会,我听人说是因为矿务局主管人事工作的叶木洲局长在外出差,招聘大学生的事情至今无人拍板,所以他们就没有派人过来。” 程自强松了口气,说道:“原来是这样。可这叶局长出差,事儿应该有人管呐。不过还是谢谢你提供这个消息,大秘。” 周印章近前拍了拍程自强的肩膀,悄声说道:“强哥,我可提醒你一句,男人要以事业为重。你可别为美人迷了眼,在职业选择的原则性问题上出差错哦。” 程自强自然知道周印章话里的意思。他捶了周印章一个拳头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情,并附在周印章耳边问道:“你看哥是那种人吗?” 周印章疑惑地摇摇头,说道:“不像。” 程自强笑笑道:“算你还有点儿眼光。实话告诉你大秘,我不但要抱得美人归,还决心要去煤矿干点事儿。” 周印章明白了程自强的心意,郑重地说道:“强哥,若是你有这个想法,那我建议你赶紧找人打听打听矿务局的确切消息。我还听说康州矿务局在九五年开工新建康州五矿,五矿的设计产量在二百万吨。不过看眼前这个情况,五矿恐怕没有建设的必要,煤炭产量明显过剩了嘛。万一他们那边不要人,岂不是要耽搁强哥的好事?” 周印章这句话倒把程自强给提醒了。叶倩文的爸爸就在康州矿务局,打听一下这方面的消息,应该不太难吧? 再次跟周印章道了谢,程自强与叶倩文从学生科走了出来。 路上,程自强把周印章表达的意思和自己的想法给叶倩文说了,没料想叶倩文却吞吞吐吐地说道:“强子,我爸爸虽然在康州四矿干了二十多年,可他只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采煤工人。让他打问这样的消息,估计比登天还难。要不,我让刘鹏飞去问问他爸爸,你看行吗?” 听到叶倩文提起刘鹏飞,程自强心头突然泛起一丝儿不舒服。 刘鹏飞是叶倩文的同班同学,也是叶倩文初入矿院时的众多追求者之一。听说他的爸爸是康州矿务局一个部门的处长,他的妈妈也是康州二矿的一名正式工,家庭条件十分优越。 刘鹏飞入校后,渐渐发现班里的同学大部分来自农村,他们的穿衣打扮和言谈举止与他根本不在一个档次。他的心气儿开始高涨起来,说话的口气越来越大,就像能把三江口的海水一口气吸干。 青春靓丽的叶倩文,自然没有逃过刘鹏飞的眼睛。当他知道叶倩文竟然也是康州矿务局的职工子弟时,简直激动地两天两夜都没有睡觉。好嘛!同学加老乡,如此得天独厚的便利条件,打动她的芳心难道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吗? 从大一开始,刘鹏飞就对叶倩文展开了强烈的追求攻势。可令他失望的是,叶倩文始终对他不冷不热,不亢不卑,似乎根本就没把他的优越当回事。到大二结束时,刘鹏飞已经失去了耐心,转而追求其他的美女去了。在这个校园,总有羡慕他刘鹏飞这种家庭的美女不是? 后来,当刘鹏飞偶然知道程自强与叶倩文热恋时,心里一下子失去了平衡。 哼!程自强,你除了会写几个毛笔字、长地人高马大常在球场上流臭汗之外,不就是一个农村来的土包子吗?凭什么你能得到叶倩文的芳心,却把我刘鹏飞凉在一边? 有一次,刘鹏飞暗地里纠集了平洲市三个与他交往密切的混混哥,在莫愁湖边堵住了正与叶倩文在一起散步的程自强。刘鹏飞则躲在湖边的小树林里,静等程自强被打的鼻青眼肿跪地求饶,让叶倩文看看她心有所托的男人,到底是个什么怂样。 不过人世间的事情就是那么凑巧,那天吴仕明和马弓长恰巧也在莫愁湖边溜达。当他俩猛然听见叶倩文的惊叫声时,撩开长腿就朝着发出声音的方向跑了过来。 此时程自强正在一边用身体护卫着叶倩文,一边用拳脚招呼着围着俩人的三个混混哥。由于防着叶倩文受伤,他身上多多少少挨了三个混混哥手脚的招呼。 吴仕明和马弓长容不得多想,俩人双双大喝一声投入战斗。不到五分钟时间,三个混混哥中有俩人乘机逃脱,一人被三人压在脚下连喊“好汉饶命”。 程自强沉声问道:“我们素昧平生,往日无仇近日无怨,是谁指使你们来的?” 吴仕明脚下一用劲,狠声道:“说,你如果不老实,信不信老子立马踏断你的狗腿?” 那混混吓得面无人色,连声道:“我说我说,是你们学院的刘鹏飞请我们来的。他说好了给我们仨五百块钱。” 马弓长看着程自强问道:“强子,你看咋办?” 程自强默了数秒,说道:“把他放了吧。这事儿与他没有关系。” 那混混听了,满脸感激地说道:“谢谢强哥谢谢强哥,今后我再也不敢招惹你们了。” 吴仕明说道:“好,算你识相。下次若是再遇上这种事情,信不信我把你变成残废?” 那混混道:“我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当三人同时收起脚后,他当即屁滚尿流地逃跑了。 看见这个情况,隐在小树林里的刘鹏飞跺了跺脚,悄无声息地溜回宿舍,自此再也没敢找过程自强的麻烦。 往事历历在目,今天听到叶倩文提起刘鹏飞,程自强果断地说道:“不必了倩倩,我再想想其他办法。” 半个月后,程自强瞒着叶倩文,捏着自己的简历和各种证书单独到康州矿务局去了一趟。初生牛犊不怕虎,他决心向康州矿务局毛遂自荐自己。他这次要找的人,正是康州矿务局局长叶木洲。 机会总是留给有准备的人。 叶木洲在宽大的办公室里,仔细翻看了程自强带来的各种资料后,不无感慨地说道:“自强,自强,这个名字起地好哇!我们刚刚开过党委常委会,决定今年从矿业学院招收二十名大学生。你这样优秀的毕业生,我这个当局长的当然热烈欢迎!不过,你也要做好吃苦的思想准备哟。” 不待程自强说句感谢的话,叶木洲已拿起桌上的电话拨了几个数字,对着听筒威严地说道:“钟鼎处长吗?请你现在到我办公室来一趟。”说完,“啪”地一声挂了电话。 程自强心知,自己来康州矿务局的事情已经成功了。 第7章 一诺重千斤 赵富贵的老婆白小英是个心直口快的人,因了赵富贵的关系,她也认识程子强。下午她抽空来到单间。当听说叶倩文是程自强在矿院谈的对象时,她直夸叶倩文人长地温柔漂亮,说程自强真是好福气,并责怪他为何不早点儿把叶倩文叫到她这里来呢? 说完白小英不理程自强了,拉着叶倩文的手“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还说要把叶倩文认作干妹妹。叶倩文见白小英热情又大方,便与她开心地聊了起来。 眼见丈夫与程自强话说地投机酒喝地舒心,闲聊了一会后,白小英就放心地到楼下前台忙去了。临走时她还不忘嘱咐赵富贵,要好好地与程自强喝一场。 老婆在别人前面如此给自己长脸,赵富贵心里那可真是爽极了。 他不断地与程自强碰着酒喝,嘴里说程自强今天若是不喝好,那就是不把他当老乡,不把他当老哥。还说他赵富贵若是哪天去了康州那边,程自强哪会给自己酒喝呢! 来来来,喝酒,喝酒!咣咣咣,咱兄弟,一起干了! 赵富贵的豪爽和热情感动着程自强,啥也不说了!赵哥,来来来,咱哥儿俩干了!咣咣咣! 俩人的这场酒喝地好一个热火朝天。 第六扎啤酒喝完后,眼见已到晚饭时刻,赵富贵安顿服务员给三人加了六个菜,分别是清炒豆角、蒜瓣茄子、辣子炒肉、宫保鸡丁、土豆炖排骨和回锅肉,另加了一份虾米紫菜汤。菜炒好后,白小英亲自给他们端到了单间里。 此时赵富贵已经喝高了,他满脸通红,头上、脸上、脖子里和浑身都冒着热汗,依然吆喝着与程自强干杯。程自强却显地神情自若,神闲气定地与赵富贵说着大学里的往事。 看着满桌的空啤酒瓶,白小英心里暗吃一惊,这位小老乡真是好酒量! 赵富贵由于经营生意的缘故,经常与太白区工商局、税务局和卫生局的一帮人在一起吃吃喝喝。白小英从未见过他喝醉过。今天老公与比他小十岁的程自强拼酒,竟然把自己给拼翻了。这是嘛事么! 白小英麻利地收拾了桌上的空酒瓶子,又仔细地用抹布抹了一遍桌子,然后把冒着热气的六个炒菜摆到桌上。 赵富贵眼里已经泛着十分的迷醉,他身子瘫在板凳上挣扎着招了招手,咕哝道:“小英呐!我、我、我的好老婆!我、我、我已经醉了。现在,我把招待我这位小老弟和弟妹的任务交给你。你、你、你要让他俩吃、吃、吃好喝、喝、喝好。” 白小英故意白了赵富贵一眼,责备道:“富贵,我知道。你少说两句,别让小程和弟妹笑话呀。” 赵富贵瞪着眼睛,说道:“痛快呀!我、我、我亲亲的老婆,今天这酒这菜,我请了!你、你、你可别让我这兄弟,掏、掏、掏一个子儿。记、记、记住了吗?” 程自强哪好意思?他站起身子握着赵富贵的手说道:“赵哥,今儿是我与倩倩来你这里吃饭,哪能让赵哥你做东呢?” 赵富贵挣脱了程自强的手,挥着胳膊说道:“兄、兄弟,你这话,哥、哥、哥我不爱听。君、君、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前头我就说了我要做东嘛。老婆,你若是收我兄弟今天这饭钱,我、我、我明天就休了你。啊?” 白小英忙说道:“我的大老公,我记住了。瞧你,今儿一高兴,竟然把自己给灌醉了。来,先吃点菜吧。” 赵富贵此时已经酒劲上涌,身体撑不住了。他说了一句“好”,便双手抱着头爬在桌台上,不管不顾地呼呼大睡起来。没几秒钟的时间,赵富贵竟然打起了呼噜。 程自强搓着双手,不安地对白小英说道:“嫂子,你别往心里去。今天我和赵哥喝地痛快,竟让赵哥喝多了,是我的错呐。” 白小英看着熟睡了的赵富贵,笑了笑说道:“瞧你小程说的哪里话?你们男人喝高喝醉了,就这个德行。来,小程帮我把你赵哥扶到楼下去睡吧。把他安顿好了,你嫂子我陪你俩吃饭。” 听白小英没有丝毫责备的语气,程自强赶忙走到赵富贵身旁,蹲下身子把他扶到自己肩膀上。白小英和叶倩文则一左一右地帮他扶了赵富贵的胳膊。程自强憋了一口气站起身子,把赵富贵背到一楼一间不大的卧室里睡了。 安顿好赵富贵后,白小英又陪着程自强和叶倩文来到二楼的小单间里吃饭。现在不需要再喝酒,程自强只顾埋头吃菜。 白小英陪着叶倩文吃菜、喝汤和聊天。毕竟是女人,饭量都不太大,俩人在每个菜里随便夹了几筷子,便都不再吃了。 桌上的六菜一汤,基本上被程自强一个人扫了个精光。用纸巾擦了擦嘴上的油水,程自强起身要去结账。他把手伸进裤兜里想找出钱包,没料到竟然捏住了蒋光煌塞给他的那个物件。 程自强心里突然一动。自己光顾着和赵富贵喝酒,叶倩文静静地陪着他俩坐了整整一下午,这会该是等急了吧?再说,他也想向她单独倾诉自己的相思之情呢。嗨,关键是要问问她,为啥下午她突然间流泪了呢? 看到程自强摸钱包,白小英却不干了。她一把拉住程自强的胳膊,生气地说道:“我说小程,你是觉地你赵哥舍不得这饭这酒,还是你真的想让你赵哥把我休了不成?” 程自强听白小英语气里透出来的不爽劲儿,他也不愿负了赵富贵的心意,便也不再客气,哈哈一笑说道:“这我可不敢,说不定赵哥担心嫂子你把他休了呢!今天我就不谦虚了,谢谢嫂子,谢谢赵哥。” 白小英笑着说道:“好,我就喜欢直性子的人。吃饱了吧?你赵哥已经睡觉了,我要去前台料理会儿。你俩想继续在这坐会儿,还是去外边溜达去?” 程自强和叶倩文都站起身子,叶倩文笑着说道:“我被赵哥和强子熏了一下午,我想出去透透气呢!” 程自强点点头,说道:“我也正有此意,溜达溜达解解酒。” 白小英羡慕地看着俩人,笑着说:“我可真羡慕你俩,去吧!以后想吃啥了,你俩就过来。嫂子我亲自为你俩下厨。” 叶倩文微笑道:“谢谢嫂子。” 三个人说笑着走到楼下。 看到吧台后面放着的拉杆箱和布包,白小英善解人意地说道:“小程,你俩的箱子和包裹就放这里吧。等你俩浪漫完了,再取也不迟。我这店平常到晚上十二点才能关门。” 白小英这句话正中程自强的下怀。莫愁湖就在眼前,俩人难道要带着箱包去散步吗?那岂不是个累赘! 程自强忍不住脱口说道:“嫂子,你简直就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小弟这厢有礼了。”说着双手抱拳朝白小英做了一揖。 听见程自强沉稳之中流露出的几分稚气,白小英笑了起来,笑完说道:“小程学会贫嘴了。去吧!你俩要是玩迟了,那就明天再来取箱包。嫂子保证把这东西保管好。” 程自强“嘿嘿嘿”地笑了几声,向白小英真诚地道了谢,携着叶倩文的手走出了栖凤阁的大门。 程自强抬眼一望,只见夜幕如洗,满天星斗,华灯初上,车流如梭。吃过晚饭的人们,正陆陆续续地前往莫愁湖公园纳凉。 叶倩文挎着程自强的胳膊,混入熙熙攘攘的人流,也往莫愁湖公园里走去。 栖凤阁设在莫愁湖公园的北畔,距离公园的正门不足五百米。不到一刻钟的时间,俩人便到了公园门口。看着高悬在公园门上灯光映射下的“莫愁湖公园”五个行书大字,想到后天就要离开这个熟悉的地方,程自强心头突然泛起万般不舍。 就是这里,见证过他与叶倩文真诚、简单而又充实的爱情。 程自强猛然间想起了那首叫做《啊朋友再见》的歌曲,忍不住哼唱道:“那一天早晨,从梦中醒来,啊朋友再见吧、再见吧、再见吧!一天早晨,从梦中醒来……” 唱着唱着,程自强感到叶倩文的身体扑簌簌地抖动起来。他一侧脸,便看见叶倩文眼里同样流露出不舍。 程自强一时爱怜地揽住了叶倩文细嫩的腰肢,借着酒劲低语道:“倩倩,虽说离别就在眼前,可你的强子,愿意追随你一辈子。” 此景此语,显然更加打动了叶倩文的芳心。她也伸出手紧紧地揽着程自强的后腰,眼里却泛起了点点泪花。 中午她流泪,现在又流泪,程自强心里突然有点儿恐慌。莫非自己的倩倩,遇见了什么难题? 他收回自己迷醉的情绪,用手捏了捏叶倩文的细腰,关切地问道:“今天不开心吗?倩倩。今天你都哭了两次了。” 叶倩文却不说话,只是拼命地摇了摇头。 程自强知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低声道:“那咱俩先进园去,找个安静的地方说话吧。” 叶倩文有些犹豫地点了点头。 这时候正是公园里的人流高峰,到处都有游走的人们。俩人环绕莫愁湖的小径绕了半个圈,才在湖西畔的小树林边,找到了一个相对安静的地方。 这里距离湖畔的小径约有二十多米,站在林中可以看见外面影影绰绰的人流。由于光线折射的原因,外面的人几乎看不见隐身在林中的人们。林中还有一块凸起的石头,刚好供俩人并排就座。 这的确是个约会的好地方! 程自强弯腰用手抚了抚石头,感觉上面光溜溜的,心知这里一定被无数的小情侣们光顾过。 待程自强直起身时,他蓦然发现月夜里叶倩文的脸庞,竟是那么娇羞,又是那么好看! 此时此刻,说什么话都是多余的。有什么情话,过后再说吧。 程自强立即出手搂住叶倩文的后腰,紧紧地把她抱在怀里。抱了片刻,他又用手捧着叶倩文的脸颊,在她的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见叶倩文并没有反对,程自强胆大起来,他吻了她的眉毛和双眼,又吻了她的耳朵和脖颈,最后把嘴唇停在叶倩文的双唇上吮吻起来。 此处再无旁人,叶倩文渐渐被程自强的激情感染,她也用力地吮吻着程自强的双唇。 两个年轻而富有活力的身躯紧紧地依偎在一起,彼此享受着来自对方的柔情和蜜意。 俩人渐渐在彼此的热吻里迷醉。叶倩文忍不住发出的时断时续的呻吟声,激荡地程自强就如一颗即将爆炸的气球,全身膨胀地就如喝了辣椒水那般难受。他附在叶倩文耳边喃喃地道:“倩倩,我想y你……” 叶倩文双手搂着程自强的脖子,也喃喃地回应道:“嗯强子,我知道……,我给你。” 叶倩文这话,却让程自强身体一抖! 原先俩人在意乱情迷之际,程自强也曾说过类似的话,可每次他都被叶倩文坚决地推开。为何这次她却答应地这么痛快,难道仅仅就为眼前的离别吗? 程自强紧盯着叶倩文潭水一般的眼睛,轻声问道:“倩倩,你说什么?” 叶倩文万分娇羞地道:“你坏,强子。” 再说啥话,自己不就变成一个十足的傻瓜了吗?程自强心里霎时涌起万丈潮水。一个青春靓丽的美少女,愿意主动把自己最为纯真无暇的zhc奉献给你,你难道就无动于衷吗? 程自强双手捏着叶倩文的肩膀,双眼望着天上高挂的明月,满脸庄重地沉声说道:“月老在上,我程自强在此发誓,若我在康州混不出个人样,辜负了眼前这位心上人的期望,我愿受你的任何责罚!”说完,扳过叶倩文的肩膀与自己并排而立,朝着天上的明月拜了三拜。 叶倩文被程自强的举动感动地热泪直流,她在心里默念道:“月老,强子即使事业无成,只要他平安快乐,我就知足了。求你千万不要责罚他吧。” 还未等她默念完,叶倩文突然感觉身子一飘。原来程自强用双手把她轻巧地抱了起来,只听他低声说道:“倩倩,今生今世,我一定要给你最好的幸福!相信我。” 这是一个重若千斤的承诺! 叶倩文迷醉地望着程自强的眼睛,娇羞地说道:“强子,我信你。” 第8章 我该怎么办 春宵一刻值千金,何况正是少年时? 事毕,叶倩文穿上脱下的衣裙,梳理好自己略显凌乱的长发,又走过来默默地替程自强系上上衣的衣扣,这才安静地偎依在他的怀里。 此时无声胜有声。 程自强心里的感动,已经无法用言语来表达了。他一手揽着叶倩文的腰,一手轻轻地抚摸着叶倩文披在后背的黑发,表达着自己心里对她的感激。 此时清风习习,月朗星稀,公园里显得十分凉爽。俩人谁都不愿打破这美好的宁静,宁愿就这样依偎着直到永远。 不知过了多久,叶倩文抬起紧靠在程自强胸膛上的脸颊。她那一泓秋水般的眼眸,深情地望着程自强的双眼。 程自强的眼睛,也追随着叶倩文的眼眸。四目相对,浓浓的情意,在俩人的眼眸中传荡。这种情意,也深深包裹了俩人的身体。他俩又忘情地热吻起来,似乎深怕对方从自己的眼前消失。 吻着吻着,叶倩文却轻轻地抽泣起来,以至于她的泪水,渗进了程自强的嘴角。程自强感到这泪水咸咸的,也甜甜的。他吻了吻叶倩文流泪的双眼,轻声问道:“倩倩,你后悔了吗?” 叶倩文坚定地摇了摇头,但并未说话,只是安静地看着程自强。 倩倩一定是遇上了难事!程自强心道。真是喝酒误事!你竟然没有早早地向她问问这个事情。你这不是在辜负倩倩对你的一往情深吗?你这个混蛋。 程自强轻声问道:“倩倩,你一定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什么事儿让你不开心呢?说说吧,你的强子与你一起解决。好吗?” 听到这话,叶倩文眼里又默默地流出泪来。程自强忙用双手替她擦了眼角,温柔地说道:“倩倩不哭,好吗?有什么事儿,说出来吧。” 半晌,叶倩文止住了泪水,却突然怔怔地问道:“强子,刚才你,后悔吗?” 程自强脱口而出道:“不!倩倩,我不后悔。” 听程自强说得坚定,叶倩文突然用小拳头捶打着程自强的肩膀,哽咽地说道:“强子,我也绝不后悔。可是我,我该怎么办呢?” 程自强轻轻拍着叶倩文的后背,安慰道:“倩倩你慢慢说。有什么事儿,我与你一起解决。即使天塌下来,也有我这个大个子顶着。好吗?” 叶倩文渐渐安静下来,她用双手紧紧地环抱住程自强的后腰,幽幽地说道:“强子,我说了,你千万不要生气。答应我,好吗?” 程自强心里一紧,但他故做轻松地笑了笑,柔声道:“倩倩,这会儿我怎么会生你的气呢?绝不!我答应你。” 叶倩文稍稍犹豫了片刻,叹了一口气才说:“强子,家里不想让我回康州那边工作。你知道,我妈自小对我要求高,她也一直以我为荣。为我工作的事情,她今年四处托人找关系,想把我留在平洲市里的单位。” 叶倩文说的这个事情太过突然,程自强压根就没有想过。他信心满满地追随叶倩文去康州工作,哪能料到半道上会珧出这么个蚂蚱子? 程自强顿时僵住身子愣起了神。倩倩若真的留在平洲市工作,那我到康州矿务局去还有什么意义呢? 我俩一个在平洲市,一个在康州县,中间隔着七八十公里的距离。虽说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可这横亘在我俩之间的空间距离,不能不说是一个巨大的障碍。谁能保证我俩爱情的浓度不会变淡呢? 再说了,平洲市毕竟是个地级市,良好的基础设施和便利的生活环境,哪是康州县所能比拟得了的。倩倩在平洲市工作久了,自然会习惯于市里的安逸。自己长期待在康州县工作,思想见解和眼光水准势必差了档次。随着时光的推移,倩倩或者我,就一定能够坚守这份浪漫的爱情吗? 到那时候,即使倩倩还想坚守,可我还能好意思继续把她留在身边吗?不能!让心爱的女人跟着自己受苦受累,那不是我程自强的作风。我的作风,就是让她永远幸福! 可现在你有让倩倩幸福的能耐吗?没有。你有让倩倩找个好单位的资本吗?也没有! 倩倩若能够顺顺利利地留在市里的单位工作,工资待遇高,生活环境好,这不就是眼前的幸福吗?凭什么倩倩不能拥抱这个幸福呢! 程自强啊程自强,你应该为倩倩有这样难得的机会感到高兴才对,还要衷心祝福倩倩把这个机会牢牢地抓在手里。 倩倩都把最宝贵的东西献给你了,而你却丝毫不考虑她的感受,一味地尽替自己着想,你可真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混蛋呐。 程自强心头泛起的这些想法,只不过是分秒之间的事情。看到叶倩文仰起小脸静等他说话,程自强故意夸张地笑了笑,含着一丝儿调皮柔声说道:“宝贝,我真是替你高兴。我感谢末来的丈母娘替我生了你,也感谢她老人家操劳你的工作。” 叶倩文并没有被程自强的调皮劲所打动,她收了笑容,带着几份失望地问道:“强子,你真的这么想吗?你心里,己不在乎我了吗?” 哎哟!程自强心说坏了,叶倩文定是会错了自己话里的意思。容不得他再细想,便一股脑儿把刚才自己的想法,竹筒倒豆子般地说了出来。 听完程自强的话,叶倩文把他的双手放进怀里,激动地说道:“强子,我愿与你坚守一辈子。我没同意我妈的安排,我要随你去康州!” 程自强心潮澎湃,急忙劝道:“宝贝,你的心意我懂。可工作这个事儿,你要听我的,也要听你妈的话。” 叶倩文忧郁地道:“从小到大,我都是我妈的乖女儿。可为这个事,我与我妈几乎闹僵了。强子,我这几天心里一直很难受。一边是我最亲的妈妈,一边是最亲的你。我一个都舍不得……” “你傻呀宝贝。”程自强安慰道,“你真是个大傻瓜。你留在平洲,难道我俩见不上面吗?我会经常来看你的。你想我了,可以到康州去看我,也去看看你的妈妈。事儿不就全都解决了嘛!” 叶倩文还是有点犹豫不决,闷闷地说道:“我担心你在康州忙,不来看我。再说你一个人在那边,如果有矿上的姑娘追求你,你就忘了我……” 程自强赶忙表态说:“宝贝,你想多了哦。我心里就住着一个人,这就是宝贝你。哪能容纳其他人呢?我在康州再忙,一个月里总能来平洲一次吧?” 叶倩文揺摇头,说道:“强子,你打算一个月才看我一次?” 听叶倩文己不在工作地点的选择上纠缠,程自强忙拍着胸脯保证说:“宝贝,我半个月来看你一次!还不行呀?好好好,那一周一次。这下总该满意了吧?” 其实他也不知道,到康州报到工作后,到底能不能如约来看她。 叶倩文的心情好了许多,她破涕一笑说道:“嗯,逗你呢强子。男人应以事业为重,可别为我而影响你的工作。要不然会给别人留下不好的印象。多我也不敢奢望,一月里我俩至少见两次面,好吗?我怕咱俩久不见面,你慢慢地对我淡了。” 听她己在替自己的未来着想,程自强复又把叶倩文揽到怀里,低语道:“傻瓜,我也舍不得你呀!”说完用手刮了一下叶倩文光洁的额头,继续说道:“咱俩说好了,你千方百计留在平洲,我去康州。一月至少见两次,不见不散!” 叶倩文偎在程自强怀里,呢喃着道:“嗯,我听话。不见——不散。” 第9章 吃大户 翌日八点不到,九三矿建班班长钱崇军和团支部书记周毅俩人,挨个敲响位于矿业学院二号男生公寓楼一楼的矿建班同学们的宿舍门,吆喝大家赶快起床,于九点钟准时到教学楼四楼的班级里,领取各人的毕业证件。 俩人站在门外反复宣布,所有人的证件只能本人签字领取,不准他人代领。 这栋楼的楼梯设在楼房中间,在一楼留有东西两个出口。在东出口旁边的一间宿舍里,还专门设置成学院保卫科的办公室,平常配有两名保卫民警白天夜晚轮流值班,以防年轻气盛的男大学生们惹是生非。 为了便于管理,西出口的两扇门基本上是常年挂锁,只有东出口白天敞开,周一至周六晚上十点三十分按时锁门,周日晚上则延迟至十二点锁门。每年的毕业季来临时,学院保卫科也能以人为本,同意按照大四同学们的意见,到凌晨一点钟时才关门上锁。 刚入院那会儿,九三矿建班的同学们在这栋楼的四楼住宿。大二时搬到三楼,大三时搬到二楼,到大四时则搬到一楼底层了。学院这样的安排,也有让大四的学生们和保卫科共同守护整栋大楼安全的意图。 九三矿建班一共三十五人,分布在七个宿舍,每间宿舍安排五人住宿。宿舍里设有三张两层高低床。五张床用来住人,一张床用来码放五个人的衣物、暖瓶、洗漱用品和书籍。另外,每间宿舍里还摆有两张长条木桌,供五个人读书写字。 与程自强同宿舍住的是蒋光煌、吴玉章、彭正国和李志洲。他们五个人中,程自强擅长书法和运动,蒋光煌擅长纵横演讲,吴玉章擅长拉二胡,彭正国爱好玩象棋和围棋,李志洲则爱好文学和写作。大学四年,五个人惺惺相惜,一直相处地十分要好。 李志洲在大二时担任了学院团委主办的《校园之声》广播站的编辑,还负责每天清晨准时播放起床歌和广播操。为了方便期间,学院专门为位于学院东侧办公楼二楼上的广播站,提供了一间办公宿舍。那年,李志洲就搬到广播站住宿、学习和办公。 他们原本五个人住宿的宿舍,从大二后半学期开始只有四个人住宿。 吴玉章和彭正国俩人的床铺在高低床的上边,彭正国的床下睡着程自强,吴玉章的床下睡着蒋光煌。他俩听到敲门声后,赶忙揭开被子翻身而起,手脚并用地穿起衣裤。 俩人溜下床一看,见程自强和蒋光煌仍旧呼呼大睡。他俩一人捏了程自强的鼻子,一人捏了蒋光煌的鼻子,闹着叫他俩赶快醒来穿衣。 蒋光煌和程自强一样,昨晚在外面游荡到午夜时分才回来,此时他睡意正浓。他睁开眼睛迷糊地看了看逗他的吴玉章,复又闭上眼睛嘟哝道:“章子,让我再睡会儿。早起的鸟儿有虫吃,早起的虫子被鸟吃。我是什么身份?你就让我再睡会儿。” 程自强昨晚回来后躺在床上,脑子里想了会他与叶倩文的事情,竟然破天荒地失眠了。他也不知夜里几点钟才睡着。被彭正国捏着鼻子弄醒后,他恰巧就听见了蒋光煌的这句话。 程自强用双手上下揉搓了几下脸颊,朝蒋光煌笑骂道:“肉球,快起来。堂堂大丈夫,岂能甘心当条虫?真是没出息!要当就当吃虫的鸟去。”说着跳下床,一把撩开蒋光煌身上的被子。 蒋光煌平常喜欢裸睡。身上的被子一撩开,站在地上的三个人,同时看见蒋光煌裆里的那个物件儿,正端端地一柱擎天! “哈哈,哈哈,哈哈哈!”三个人同时大笑起来。 蒋光煌一个驴打滚立即翻起身子,跪在床上用双手护在裆里,连连说道:“哥哥哥哥,兄弟兄弟!不带这么玩的,要出人命呢!” 程自强把被子扔到蒋光煌的身上,揶揄道:“嗯,鸟儿都开光了,你还不赶快起床?” 蒋光煌赶忙用双手披了被子,弯腰窝在被筒里道:“这就起,这就起。唉,料不到我这纯洁的童子身,就这样被你们仨个臭老爷们白白开光啦。”边说边摸索着在被窝里套好裤头。 程自强边穿着衣裤,边看着蒋光煌笑骂道:“屁话!肉球,你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彭正国也笑骂道:“我说肉球,你这浑身散发着臭肉的童子身,谁稀罕呀!” 吴玉章“嘿嘿嘿”地笑着说:“肉球,你老实交代,失贞于谁了!若不如实交代,信不信我把你那物件拧下来喂狗去?” 蒋光煌急忙套好裤子,回道:“你敢!你敢让我做太监,我敢刨你祖坟。” 吴玉章一听急眼了,一把把蒋光煌摁倒在床上,气道:“我让你嘴硬,你再硬、再硬!” 蒋光煌“爹吆娘吆”地胡乱叫唤了起来。 闹了一会后,四个人赶快洗漱,然后到学院单身教职工宿舍南边、同时兼着矿院俱乐部功能的学生食堂里,各要了一份油条加豆腐脑的早餐。 这顿早餐,自然是由财大气粗的蒋光煌同学做东了,谁都没跟他客气。 解放前的政策是打土豪分田地,他们三个人的方针是力所能及吃大户。谁让你蒋光煌同学的钱包比大家谁的都鼓囊囊呢!何况现在是毕业季,今天吃你肉球的早餐,那还不是给你小子面子!等明天各奔东西了,你小子想请咱吃饭?门都没有! 蒋光煌故意装作愁眉苦眼的样子,在收款处胖胖的阿姨那里提前付了帐。 他回头指着正在狼吞虎咽的程自强、吴玉章和彭正国三个人,提高嗓门说道:“哥们,等哪天兄弟去你们发财的地方吃饭,我保管叫你仨连本带利地给我吐出来。” 谁在乎他这个屁话呀?吃!赶快吃,吃他一顿是一顿。他的那份他不想吃?好嘛!来来来,咱一齐动筷子,把他那份咱仨分了吃。 见此情况,收了钱包的蒋光煌一个箭步奔了过来,护住自己的餐盘囔囔地道:“我说哥们,不带这样啊!我肉球大小也是个知名人物,你们仨还把我当个名人吗?” 谁管你名人不名人,围着蒋光煌的三双筷子,同时伸向蒋光煌盘子里的三根油条! 情急之下,蒋光煌双手端起面前的盘子,一个转身跨到隔桌前独自享用起来。 吃毕,四个人说笑着往教学楼方向走去。 此时大一和大四的同学们正在教学楼里上课。校园里结伴而行的同学,不用看就知是毕业班的学生。 程自强不断与熟悉的同学们打着招呼,互相问询着毕业后的去向问题。 他们宿舍里的五个人中,大家都知道程自强要到康州矿务局工作,他也是五个人中唯一去煤矿的人。蒋光煌来自东南省,虽说那边也有煤矿,但他根本就不打算去煤矿工作,等回到东南省再作打算。 吴玉章和彭正国与程自强一样,都是西北省人,只是他们三个人不在同一个市县。吴玉章的家在河西市,彭正国的家在河东市,俩人也打算各回老家。 他俩家庭情况与程自强类似,成长于农民之家,均没有什么重要的社会关系,自然也没有什么非分之想。到时候市里能给他们安置什么样的工作,只能听天由命了。 李志洲是平原省人,这家伙一贯神神叨叨。他们四个人中,谁也不知道李志洲毕业后打算去什么地方。 四个人走过二号公寓楼拐角的那条道路,就看见教学楼前围着一大群人。他们背对行走的程自强等人,盯着楼门前贴着的几张大幅布告仔细观看,不时传来窃窃私语的声音。 四个人彼此对望了一眼,赶紧加快脚步朝前走去。 第10章 真是巧啊 程自强等人走到近前一看,只见从左至右一溜贴着六张大幅布告,依次是地下采煤班、矿井建设班、电气工程班、地质工程班、测绘工程班和煤炭营销班。每班的布告上写满了本班毕业生的名字,每个名字后面写着各人的派遣单位。 原来学院学生科把每个毕业生的工作去向作了统计,并面向全体学生进行公布。一方面让毕业班的同学们知道彼此的去向,以便将来他们方便联络;另一方面也旨在激励大一至大三的同学们:就业形势很严峻,大家好好苦逼吧!你们将来也会有这么一天。 按照一九九七年高校毕业生分配就业政策,已经与接收单位签订了就业协议书的同学,学校会在其派遣证派遣单位的栏目上,直接填写接收单位的具体名称,并经西北省人事厅盖章后,由学校发给其去接收单位报到。 尚没有落实就业单位的同学,按其入学前户籍所在地派遣他们。这种做法,俗称“回生源地再派遣”。 矿井建设班的布告上,大部分同学名字后面的派遣单位栏目中写着各自的省、市州或地区,不用细看就知道他们都是“回生源地再派遣”的人。还有一小部分同学名字后面写着不同的接收单位,一看就知道都是行政级别相对独立的企业单位。 但派遣单位栏目中,填写煤矿单位的人少之又少。 那时候,西北省各市州、地区或各县行政机关与事业单位用人,要由各市州、地区或各县人事部门组织招录考试。虽说当时招录考试的竞争程度,没有像现在这么激烈,但是该走的组织程序,那还是必须要走的。 对愿意到行政机关与事业单位工作的应届高校毕业生来说,派遣证上依然要填写各自所在的市州和地区,与“回生源地再派遣”同学的派遣程序大体一致。 还有一种情况就是,企业虽然设在某市行政区划内,但是他们隶属国家某部委或者省属某部门,行政级别为地市级的,则不受该市的直接领导,具有相对的用工自主权。 康州矿务局就是这个情况,行政关系隶属煤炭部,行政级别为地市级,西北省和平洲市均无权干涉他们的经营自主权和用工自主权。康州矿务局局长、党委书记与平洲市党政一把手,从理论上可以平起平坐,谁都可以不尿谁。虽说现在我们煤炭行业的经营形势不好,可级别就在那里摆着不是? 基于这么个因素,只要在毕业生就业协议书上盖了“康州矿务局劳动人事处”的印章,这位同学,实在不好意思,你就是我康州矿务局的人了。你小子,就不必去平洲市报到啦! 程自强站在矿井建设班的布告下细细地看了看,他的名字排在第十位,名字后面写着“康州矿务局”五个大字。程自强再仔细一看,同班同学张玉峰名字后面也写着“康州矿务局”五个字。 我俩派遣到同一个单位了,程自强心里暗道。 张玉峰与刘鹏飞的情况类似。他是平洲市望白县人,与程自强所在的靖州县,中间隔着一个含太县,他小学和初中一直在望白县老家读书。听说后来他爸爸在康州矿务局当了一个矿的副矿长,便把家小全部接到了矿上,张玉峰高一时便转到康州矿务局二中读书。 那时候刘鹏飞也在康州矿务局二中就读,俩人同级但不同班。当时彼此虽然认识,但不怎么熟悉,也没有任何交往。进入矿院后,张玉峰与刘鹏飞发现俩人竟然又入了同一所学院,他俩渐渐地交往起来,也慢慢地熟悉了,每年假期他俩坐同一辆车回康州那边。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俩人都有一个在康州矿务局当官的老爸,相似的家庭背景和相对优越的生活条件,让俩人的关系越来越好,没事时他俩总会凑到一起找乐子。吃吃喝喝的事情那就甭提了。午夜时刻学院周边锁了大门、低音播放肉搏暧昧大片的录像厅,也不知道他俩一起幽灵般地去了多少趟。 在刘鹏飞对叶倩文展开强烈追求攻势的一年多时间里,张玉峰可没少给刘鹏飞打掩护。 一号公寓楼住着矿院的全体女大学生,学院的规定是不允许男同学随便出入一号公寓楼。在楼下值班室里守楼的一对老夫妻可谓尽心尽职,对来到一号公寓楼访问的男同学们,那可如防贼一般盯地好紧。 “你找谁呀?你是哪个班的?来来来,先到我这里签字登记来!我上去替你叫她去。不想签字?那好,你就在这儿等她下来,有啥话你俩当面说去。”老大奶说。 “想去她们宿舍?你乘早儿把心收回去!咋着?想偷着溜进去?门都没有!你赶紧出去,我这里没这个规矩。”老大爷说。 空有贼心没贼胆、心理素质不高的男同学们,经此一番盘问,只好乖乖地离开一号公寓楼。他们站在楼下高声叫道:“谁谁谁,你下来一下。我找你有事儿。” 此时不知有多少扇窗户齐刷刷地打开了?到最后,总会有一个女生答应道:“那谁谁谁,她这会不在宿舍。你去操场那边找找吧。” 这也是矿院的一大特色。 对付这俩老夫妻,张玉峰和刘鹏飞却有办法。老夫妻为了挣点儿零钱花,在值班室摆了一个小摊,给女大学生们提供面包、馒头、花卷和方便面之类的零食。这就给张玉峰和刘鹏飞提供了可乘之机。 通常张玉峰会借口给自己买零吃的机会,左一口大爷右一口大奶,叫地比他的亲爷亲奶还要甜。喜地老俩口一个劲地夸赞张玉峰同学,说他是一个有理想有道德有知识有礼貌的人,渐渐地把注意力转移到他的身上。 而就在此时,刘鹏飞猫着腰穿过值班室玻璃窗户前的女生专用过道,像贼一般溜了进去。后来,张玉峰看上了叶倩文同宿舍一个叫柳若娜的女同学。他与刘鹏飞俩人互打配合,如入无人之境般地顺利出入一号公寓楼,把俩老夫妻楞是蒙在鼓里。 俩人苦心孤诣地出入一号公寓楼。刘鹏飞虽然最终没有把叶倩文追到手,张玉峰同学却是旗开得胜马到功成,他与身材凹凸有致的柳若娜成了一对恋人。 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情迷人眼的刘鹏飞同学在叶倩文跟前情场失意后,蓦然回首,才发现楚楚动人、风情万种的柳若娜。 可这时张玉峰已与柳若娜眉眼传情,心有所属。郁闷万分的刘鹏飞只好另寻猎物,心里却留下了十分的遗憾。 那时候,矿业学院在明面上严禁男女大学生谈恋爱,生恐他们一个不慎引发早孕直至引产之类的事情。对学生会的干部们,学生科的老师们更是淳淳告诫严厉禁止。要是谁敢不听,那好,你爱干啥干啥去,反正别在学生会这个地界上混了。 叶倩文与程自强谈的这场恋爱,由于程自强是学院学生会体育部长的缘故,俩人处理地万分谨慎。为了防止彰人耳目,他俩约定,只在周末时才到莫愁湖公园约会见面互吐相思。平常俩人见了,就像普通的同学们那样,只是随便打打招呼,并没有亲密的举动。 他俩这样做,几乎瞒过了所有人的眼睛。 没有得到的总是最好的。刘鹏飞换了一茬又一茬女朋友,但对于梦中情人叶倩文,他心里一直没死心,也一厢情愿地追随着叶倩文出入校门的规律。功夫不负有心人,他终于发现叶倩文与程自强的蛛丝马迹。以致于他的头脑一个冲动,用五百大洋买通了平洲市的三个混混哥去收拾程自强。 对于这些事情,与刘鹏飞交好的张玉峰是知情的。当他从刘鹏飞的嘴里,知道被逮的一个混混哥交代了刘鹏飞的大名后,他心想,谁人不知刘鹏飞与自己的关系,你再主动和程自强交好,是不是想图谋不轨呀?自此,他便与程自强若即若离起来。 虽说是同班同学,张玉峰与程自强的关系,可以用不咸不淡这个词来形容。大学四年里,俩人之间没有什么过不去的疙瘩,但也没有过密的交情。 …… 程自强又一一浏览了另外五张布告。他在心里大概算了算,除了他与张玉峰俩人之外,地下采煤班、电气工程班、地质工程班和测绘工程班的布告中,各有两名同学的名字后面写有“康州矿务局”的字样。而在煤炭营销班的布告中,竟然有十名同学的名字后面写有“康州矿务局”的字样。 那次,他独自去康州矿务局找过叶木洲局长毛遂自荐后,康州矿务局劳动人事处处长朱钟鼎对他带去的各种资料又进行了一番审查。最后安排一个年轻人,在他的就业协议书上盖了章。 他从康州矿务局回来后不久,听说朱钟鼎带着俩人来到矿院,说是要择优招聘十八名矿院的大学生。由于程自强已经签了约,他便没再关注这事儿。现在看到这个最终的结果,从中也看出康州矿务局把那次招聘的重点,放在了煤炭营销班上。 难道张玉峰也和自己一样,独自去康州矿务局毛遂自荐了一把?还是他利用了一下他老爸的关系?程自强心道。 程自强个头高视力又没有障碍,他一直站在人群的最后排看布告。他心里琢磨罢乱七八糟的事儿,低头一看,发现叶倩文与柳若娜手牵着手站在人群的最前排,也在仔细地看着面前的布告。 他再一细看,柳若娜身边站着张玉峰,张玉峰身旁还站着刘鹏飞。此时刘鹏飞正弯腰向叶倩文说着什么话。 程自强顿时集中全身的注意力,想听听刘鹏飞到底说着什么话? 由于围着看布告的人多说话的声音大,前面刘鹏飞说了什么话,程自强一句也没有听清。也许刘鹏飞说地过于兴奋,嗓门子高了八度。他后面的一句话,程自强一字不差地听清了。 只听刘鹏飞说道:“哎哟倩文同学,听说你也要去平洲市电力局?真是巧啊!我也打算去那个单位,到时候咱俩就是同事啦。” 程自强心头一凛!他蓦然记起,昨夜俩人从莫愁湖公园往学院走的路上,叶倩文曾说她妈妈终于找到一个重要的人物,这人是她舅姥爷有过救命之恩的人的儿子。那人答应把她留在平洲市电力局工作。 世上的事情,怎么会这么巧呢? 心有灵犀一点通。就在程自强心猿意马的时候,叶倩文忽然回头朝后面的人群看了一眼。个头高大、独立显眼的程自强,毫无例外被叶倩文的目光捕了个正着。 程自强张开嘴朝叶倩文做了一个夸张的微笑,示意叶倩文他已经看见了她。叶倩文像平常一样,笑着朝程自强挥了挥手后便扭过头去。她不再去看贴在墙上的布告,而是拉着柳若娜的手朝教学楼门口走去。 刘鹏飞也紧随叶倩文和柳若娜身后一齐朝教学楼门口而去。 这个情景顿时令程自强不爽起来。 咋着?刘鹏飞同学!你是想在我面前横刀夺爱,还是想与叶倩文同学再续前缘?上次你找三个混混哥阴我一把,我可是忍了!但你可别忘了,倩倩,她是我的女人!若你再想打什么歪主意,那就别怪我不客气! 男子汉大丈夫,是可忍孰不可忍? 程自强正在心里发狠,有人突然“啪”地一声拍了一把他的右肩膀,用带着几分友善的语气大声说道:“强子,发啥呆呢?咱俩今后要做同事啦!”程自强朝着说话的声音一看,就见张玉峰嘴里露着十二颗发黄的牙齿,正笑颜如花地看着他。 打人不打脸,说话不揭短。突然见张玉峰对自己如此亲密,程自强也故作兴奋地拍了一把张玉峰的肩膀,却不无客气地说道:“是啊玉峰,我看班里就咱俩去康州矿务局。今后还望你能多多关照啊。” 张玉峰听到程自强自降身份的话,心里莫名其妙地生了几分优越感。他点点头道:“强子,咱俩是同学,你我何必这么客气?关照那是必须的,毕竟我对康州那边比你熟悉一些。” 虽说程自强在学院的四年里与张玉峰没有过深的交往,但既然同到康州矿务局工作,今后与张玉峰保持良好的关系还是很有必要的,管他张玉峰是不是刘鹏飞的狐朋还是狗友!我们的统一战线政策,一贯是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嘛! 想到这里,程自强十分友好地说道:“玉峰,提前谢谢你。我对康州可是两眼一抹黑,也不知道我到那边了能不能混地下去?听说你老爸在康州那边当大官。我若是混不下去,还望老弟你能出手相助呐!” 张玉峰对程自强的家庭状况略知一二,知道他家里没有什么重要的社会关系。而自己却有个当副矿长的老爸做靠山!你程自强在矿院凭借一支秃毛笔混地风生水起,难道你还想在关系网盘根错节的康州矿务局混出点名堂不成?小子,我看你想都别想。 不过这话,张玉峰现在可不敢当着程自强的面说,说不定某一天这家伙真的飞黄腾达了。今天自己说这些没用的话,岂不是给早早地挖了一个永远也填不平的坑吗? 那可万万不划算。 礼多人不怪,好话人不嫌。张玉峰故作豪爽地拍着胸膛,大包大揽地满口应承道:“没问题!强子,你有啥困难,尽管给我说。” 程自强对张玉峰能说出这样的话,一时心生感激。他伸出手与张玉峰的手紧紧握了一下,怀着十分的诚意说道:“玉峰,你的心意,我领了。” 刚才张玉峰向程自强主动打招呼,也是纯属礼貌而已,他也不想在这个问题上与程自强过多纠缠。古人说言多必失,再说什么话,就显地虚情假意了。他松开程自强的手,说道:“走吧强子,你看大家都进楼了。今天不多说了,以后咱兄弟有的是时间。” 程自强说了句“好的”,便与张玉峰、蒋光煌和吴玉章等人一同进了教学楼。 第11章 道离别 刚走到二楼学生科办公室门口,钱崇军和周毅站在楼梯口把他们几个人一齐叫住,让大家帮忙领取班里同学的各种证件。钱崇军给几个人简单地分了工,有人负责领取毕业证,有人负责领取学位证,有人负责领取派遣证或者户口迁移证。 清点领取完毕,其余人各抱着厚厚的一撂证件出了学生科办公室,沿着中间的楼梯往四楼的教室走去。 想到明天就是离别日,临出门时,程自强看着钱崇军和周毅笑着说道:“老班长,书记,明天咱这个班委会就自动解散了。今天是不是该组织大家,举办个啥有意义的活动呀?” 钱崇军比周毅和程自强的年龄大一些,为人也较为稳重老成。他看了看周毅,又看了看程自强,问道:“强子的意思是?” 程自强说道:“纯属我个人的提议。咱们班里的同学来自天南海北。明天一别,大家很难再聚在一起了。要不咱晚上搞个晚会之类的?还请老班长和书记哥定夺。” 周毅点点头,说道:“我也有这个想法,正想找老班长和强子商量呢!也算是给咱们的大学时代划个句号。” 钱崇军听他俩都有这个想法,稍加思考说道:“嗯,我看可行。不过强子,马上就要毕业了,我想求你一幅墨宝。你小子可别忘了。” 周毅也说道:“强子,你也别忘了送我一幅。” 这事儿程自强可是早有准备。暑期他利用农闲时间,在老家程家庄的长条桌上顶着酷暑提笔挥毫,给矿建班的三十四个兄弟各准备了一个条幅。 程自强故意摊开双手,笑嘻嘻地说道:“两位哥,兄弟我大小也是市书协的会员,你俩多少也给我点儿润笔费吧!” 钱崇军绷着脸道:“废话!不给拉倒!” 周毅白了程自强一眼,说道:“讹诈!谁稀罕你那破字。” 程自强知道他俩故意跟自己开玩笑,收回双手道:“好好好,白送白送,还不行吗?” 钱崇军和周毅俩人哈哈大笑起来。 笑罢,三个人略略商量了下。最后三个人以班委会的名义提议,晚上组织全班同学在操场上举办一场啤酒聚会,让大家彻底狂欢一场。至于所需费用则实行aa制,由全班同学共同负担。当然,这必须在征求全班同学一致同意后才能实施。 三个人各抱着一摞资料上了楼。 进了教室一看,就见大家都已整整齐齐地坐在各自的座位上。有的人在交头接耳,有的人在闭目沉思,还有的人双眼望着天花板,显出一幅伤离别的表情。 程自强进门就看见教室后墙“学习园地”两侧,由他用毛笔书写的两个条幅。上联是“书山有路勤为径”,下联是“学海无涯苦作舟”。如今条幅的纸面上落满灰尘,显出几分土苍苍的样子。 再看教室南墙两个玻璃窗户中间悬挂的那幅题作“锄禾”的画。画里锄地的农人头顶炎炎烈日,汗流满面,裤腿赤裸,青筋外露,由不得令他心疼起来。 这幅画是由班上的“小画家”沈聪周所做,沈聪周做成后还专门请程自强在画上题词。程自强略一思索,挥毫写道: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当时程自强觉地沈聪周这幅画,饱含着浪漫主义的意境。今天他再看这幅画时,心里却生出另一番滋味。唉,普通人的生活,难呐! 见教室里的空气比较沉闷,钱崇军与周毅和程自强各自交换了一下眼神。三个人默默地挨个把所有的毕业证、学位证、派遣证和户口迁移证发到同学们的手里,并让他们在一个本子上签了字,以交到学生科存档留底。 同学们手捧着几张薄薄的纸片,翻来覆去地看了几遍,突然间感到离别就在眼前! 美好的大学生活就这样要结束了!在一起朝夕相处了四年的兄弟,即将就要各奔东西,说不定他们以后再也无法会面了。 大家各怀心事,谁也没有说话。不知是哪个悲催的贱货,突然嘟囔了一句道:“我的好兄弟,明天与你再见了!” 嗨! 教室里突然响起一阵“吱哇咣当”的声音,大家纷纷踢开眼前身后的桌椅板凳,朝着前后左右的同学们拥抱、握手、捶肩或擂背。 “兄弟!”“我的好兄弟!”“珍重!”“一路好走!” 场面一时失控。 作为班里的老大哥,钱崇军率先从伤悲的情绪里解脱出来。他站在讲台上大声道:“兄弟们,请让为你们服务了四年的老大哥我说一句话。明天就是离别日,我提议:今晚在操场举办最后一次啤酒晚会。同意的请举手!” “哇塞,太好了!”班里三十五双手同时举了起来。有人过于激动,一脚踢翻了好几张板凳,弄地前后左右的人跳着脚来回躲闪。教室里又是一阵哄笑。 蒋光煌兴奋地跳上讲台,搂抱着钱崇军的腰说道:“我简直爱死你啦!老大哥。”说完不由分说,跳起脚把他那张扁嘴凑到钱崇军的左脸颊上,狠狠地亲了一下。 钱崇军笑着用双手扶住蒋光煌的大脑袋,说道:“今晚的费用实行aa制,每位同学收取二十大洋。若是钱不够用了,就由肉球你这家伙兜底!” 蒋光煌面朝讲台下的同学们岔开腿,把右手伸到大脑袋边做了一个造型,大声道:“欧可!我恨不地包场啦。” 听说九三矿建班的同学们晚上要在操场里举办啤酒晚会,其他五个班的班干部也兴奋起来。他们在各自班里的同学们跟前一传播,毫无异议,几乎每一个同学都表示,凭什么他们班能在操场把酒言欢?咱们班里也要在晚上聚会! 得,毕业班的全体同学晚上在操场里聚会的消息不胫而走。 这事儿对专门从事学院保卫职责的赵成刚来说,心里不禁存了几分忐忑。 赵成刚曾经在部队服过兵役,从事保卫工作接近三十年,担任矿院保卫科科长也有十年时间。他亲眼目睹过毕业季尤其是临别之夜男女大学生们的疯狂举动,何况今晚在操场里聚会的人数有二百多人呢? 赵成刚心想,是不是要禁止这些毕业班的同学喝酒呢?他反复权衡,最后决定还是算了,万一因此惹起众怒,他也不好平息。但严防死守那是必须的,省得他们酒后闹事! 赵成刚立即安排手下五六个保卫干事一齐出动,把六个班的班长、团支部书记和体育委员召集到保卫科的大会议室里。他反复叮咛他们,大家务必履行好班干部的职责,站好最后一班岗,全力配合保卫科维持好今晚操场里的秩序。 最后,赵成刚把手掌朝向程自强说道:“强子,我特别要强调一下。你是球队的队长,你负责把你班里那十几个球员管理好。只要他们不挑头闹事,我就放心了一大半。有没有信心?” 程自强没料到赵成刚竟然特意交代这事,他站起身子挺胸抬头大声说道:“报告首长,保证完成任务!” 几十年来赵成刚一直保持着标准的军人作风,他最喜欢听这话。赵成刚脸上微微一笑,干净利落地说道:“很好,坐下!” 西天的最后一抹余晖还没完全消失之前,西北矿业学院大操场边来往的人渐渐多了起来。他们有的手里拧着扎啤,有的怀里抱着饮料,有的提着用塑料袋包裹的卤肉、凉皮和榨菜之类的食物,还有的捏着吉他、二胡、手风琴、小提琴等乐器前来助兴。 每个人都显地开心而放肆,每个人都打算开怀畅饮,每个人都想在这个极不平凡的夜晚,发泄一通说不上道不明的情绪。 那时候矿业学院的大操场周边还没有安装路灯,当西天的最后一抹余晖落尽,大操场上便暗了下来。各个班的同学们人人席地而坐,他们拉着同班同学的手自发地围成一个大圈,六个班的同学便围了六个大圆圈。大圆圈中间放着他们带来的扎啤、饮料和食物。 九三矿建班啤酒晚会的帷幕率先拉开。 钱崇军站起身子,来到在围成一圈的同学们中间。他清了清嗓子,首先传达了保卫科科长赵成刚的训示,提醒大家一定要保持良好的聚会秩序,随量饮酒,克制情绪,千万不要惹是生非。 随后,周毅站到中间大声说各位同学彼此珍重,并祝福大家愉快地度过这个难忘的夜晚,明天一路走好。 围成一圈的同学们“噼里啪啦”地鼓了一通手掌。 按九三矿建班的惯例,班长钱崇军和团支部书记周毅讲完后,轮到体育委员兼球队队长程自强出场了。 围坐在程自强身旁的吴仕明和马弓长率先喊道:“强子,来两句!强子,来两句!”矿建班球队的其他队员也异口同声地喊道:“强子,来两句,强子,来两句。” 程自强心里突然生着一股莫名的感动。此时此刻,说些什么才能表达自己的心意呢?想了数秒,他总觉地说什么都是多余的。还是啥都别说了吧! 他挺直身子朝左右的同学们各鞠了一躬,然后大步走到圆圈中间,拧了一扎啤酒,首先挨个给球队的队友们每人发了一瓶。吴仕明、马弓长等几个队员见状,也各拧了一扎啤酒,向班里其他的同学们各发了一瓶。 程自强转身环场扫视了一圈,见黑暗里大家都手捏啤酒瓶静等他说话。他用牙齿“嘣”一声咬开啤酒盖,高举起啤酒瓶豪气万丈地说道:“各位兄弟,为了过去的友情,为了未来的相聚,让我们共同干了这一瓶!兄弟们,请!” 说完程自强一仰脖子,“咕咚咕咚”地把一瓶啤酒喝了个底儿朝天。矿建班同学们中能喝的,还是不能喝的,都把啤酒瓶对准自己的嘴唇,一口气把瓶中的酒喝了下去。 一整瓶啤酒下肚,九三矿建班同学们围成的圈子顿时热闹起来。 牛建红、贾梦彤、张健和白新勇四个矿建班的音乐发烧友,每人怀抱着一把吉他,用略带忧伤的声音,合唱起老狼《同桌的你》: “明天你是否会想起,昨天你写的日记?明天你是否还惦记,曾经最爱哭的你。 老师们都已想不起,猜不出问题的你。我也是偶然翻相片,才想起同桌的你。 谁娶了多愁善感的你,谁看了你的日记?谁把你的长发盘起,谁给你做的嫁衣? 你从前总是很小心,问我借半块橡皮。你也曾无意中说起,喜欢和我在一起。” 在场的同学们齐声唱道:“那时候天总是很蓝,日子总过的太慢。你总说毕业遥遥无期,转眼就各奔东西。 谁遇到多愁善感的你,谁安慰爱哭的你?谁看了我给你写的信,谁把它丢在风里。 从前的日子都远去,我也将有我的妻。我也会给她看相片,给她讲同桌的你。 谁娶了多愁善感的你,谁安慰爱哭的你。谁把你的长发盘起,谁给你做的嫁衣……” 这首回忆里带着万分忧伤的歌曲,一下子把大家拉回到往事之中。 吉他依旧弹拨,每个人眼里的泪水却是瞬间流淌。还有什么比激荡的青春更加珍贵,还有什么比虚度的时光令人惋惜…… 为了掩饰彼此的忧伤,他们借着夜幕的遮挡,再一次捏起啤酒瓶互相喊道:“来,兄弟,干杯!” “咣!咣!咣!”又一瓶啤酒被各人喝到肚里。 牛建红、贾梦彤、张健和白新勇受到大家情绪的感染,吟唱起另一首大家耳熟能详的歌曲——《九百九十九朵玫瑰》: “往事如风,痴心只是难懂。借酒相送,送不走身影蒙蒙。 烛光投影,映不出你颜容,仍只见你独自照片中。 夜风已冷,回想前尘如梦。心似冰冻,怎堪相识不相逢? 难舍心痛,难舍情已如风,难舍你在我心中的放纵。 我早已为你种下,九百九十九朵玫瑰。从分手的那一天,九百九十九朵玫瑰。 花到凋谢人已憔悴,千盟万誓已随花事湮灭……” 他们就这样喝着、听着、唱着、说着…… 不知什么时候,李志洲从校广播室带来了一台录音机,塞进一盘磁带放起了时下最流行的大舞曲。大操场上围着的六个圆圈,早已随着彼此交叉的人流自行解散。 有女朋友的男同学搂着各自的女友跳舞,没有女朋友的男同学则搂着同班的男生跳舞。还有一些不胜酒力的同学,则心随鼓点作着无意识的狂舞。大操场上的气氛,沸腾到了极点。 程自强搂着叶倩文的后腰跳完了一支又一支舞曲,俩人手捏着手传递着诉不完的柔情和蜜意。 就在李志洲换磁带的间隙,柳若娜拉着张玉峰的手走到程自强和叶倩文跟前。她妩媚地朝叶倩文笑了笑,说道:“倩倩同学,咱俩交换一下舞伴,行吗?” 程自强低头拿眼征询叶倩文的意见,却听叶倩文笑道:“好呀闺蜜。强子的舞步可臭了!你可别让他踩着你的脚哟。” 音乐又起,是田震那首铿锵有力的《野花》。张玉峰搂着叶倩文的细腰旋转着进了舞群。柳若娜一手搭在程自强的肩膀,一手搂了程自强的后腰,移动脚步款款地滑向张玉峰的另一边。 刚走了几步,柳若娜突然看着程自强低语道:“强哥,离别珍重!你怎么从不正眼瞧我一下呢?我可整整暗恋了你四年啊。” 程自强心里顿时一震。 第12章 我是她的男朋友 一九九七年六月三十日,星期一。这天晴空万里,和风习习,校园中的空气显得格外清新。由矿院学生会和团委共同组织的“欢送九七届师哥师姐”活动,把毕业生离校的场面搞地喜庆而又热烈。 教学大楼楼顶插满五颜六色的旗子,一层楼门口挂了写有“热烈欢送毕业班的同学们”的横幅标语。教学楼前面左右两个大花园的树枝上,也挂了写有“报效祖国”“勿忘师恩”“常回到母校看看”“珍重同窗情谊”“他年我们再聚”之类的大幅标语。 学院广场前锣鼓喧天,人声沸腾。几个头缠红绸、手握鼓槌的低年级的同学们,卖力地槌打着四张漆色牛皮大鼓;另有几个同学用铜锤使劲敲打着手提的几张铜锣,着力营造惊天动地的气氛;其余的同学们则忙着帮今早上车离校的师哥师姐们拧包裹扛行李,往正停放在学院大广场的几辆大班车上安放行李。 程自强与即将离别的同班同学们一一拥抱互道珍重,又与其他班相熟的同学们握手道别,彼此说了一些祝福的话。昨夜的狂欢,此刻的别离,强烈的反差让程自强心里禁不住怀了几分怅然。 一切安顿停当,几辆大班车“突突突”地发动起来。 车上车下的同学们一边互相拼命地挥着手臂,一边纷纷说道:“我的好同学,再见!”“兄弟,珍重!”“常联系!”“勿忘我!”“多保重!”“一路平安!”…… 再相望时,不知有多少人潸然泪下,不知有多少人轻轻抽泣,也不知有多少人哽咽无语。别了,我的母校!别了,我的兄弟!从今咱就各奔东西! 眼望着载满毕业班同学们的大班车缓缓驶出学院大门,程自强依然拼命地朝他们离去的背影挥着手,默默地祝福大家一路好走。 大广场上一时显地空旷不已,只有喧天的锣鼓声,依旧在校园上空回荡。 待大班车彻底驶出他的视线,程自强用双手揩了一把泪眼朦胧的双眼,就看见叶倩文正泪流满面地站在学院值班室门口。 一样的心情,相同的感受,任谁也难以控制此时的情绪,何况她还是个柔弱的女生呢! 程自强快步走了过去,轻轻捏住叶倩文的一只手,低声安慰道:“倩倩,大家都已经走了,相信一定都会过地很好。你也不要太伤悲了。”说着伸手轻轻地拂去她脸颊上滚动的泪水。 叶倩文使劲地点了点头,憋了一会说道:“嗯,我知道,可是眼看着他们都走了,我没有忍得住。你陪我稍微在这待一会儿,好吗?” 程自强理解叶倩文的心情,他点点头说道:“没问题,你想待多久都行,我陪着你。”说完便静静地站在原地,等待叶倩文平复激动的心情。 就在此时,突然从程自强身后传来“刺溜”一声刹车声。 程自强回头一看,就见一辆黑色小轿车停在自己身旁。小轿车后排贴着塑纸的玻璃窗被人摇了下来,张玉峰探出半个脑袋,带着几分显摆地问道:“哟强子,现在去康州不?我有顺车把你捎上。” 这家伙,档次可真是不低呀!程自强不客气地笑着说道:“玉峰,真阔气嘛!我下午走,捎我们俩人?行不?” 学院要求毕业生今天必须全部离校。昨晚程自强与叶倩文约定好,他先陪叶倩文去平洲市人事局报到,完了叶倩文随他去康州矿务局报到。反正派遣证上写的报到期限为七天时间,早报到或者晚报到一天,根本不影响他俩的打算和行程。 他之所以这样回话,也有让张玉峰把他和叶倩文都捎带上的意思。 张玉峰脸上突然显得为难起来,说道:“这、这这,强子,我爸他来接我。车上只剩一个位,再多就坐不下了。” 程自强低头一看,这才看清柳若娜也坐在后排位上,正笑眯眯地看着他。大学刚刚毕业,难道她就急着嫁人么?昨晚她还悄悄地说,对他暗恋了整整四年,可把自己惊了一跳。难道她除了拥有火爆的身材,还是个富有心机的女生? 未待程自强细想,他又见驾驶位坐着一个手握方向盘的年轻人。副驾位还坐着一个胖墩墩的中年男人,心知他该是张玉峰的爸爸了。 见此情况,程自强礼貌地道:“张叔叔好,小哥好!玉峰,若娜,你们先走吧!早上我陪倩文去办点儿事情,只能下午走了。谢谢你,玉峰。” 中年男人扭头看了程自强一眼,只是点了点头,并未说话。张玉峰脸色放松下来,急忙摆摆手道:“那我们先走了!强子,到康州就来找我。” 程自强也朝张玉峰摇了摇手,说道:“好的,玉峰。再见!” 张玉峰摇起了玻璃窗户,小轿车鸣了一声短促的喇叭,悄无声息地驶出了校门。 此时叶倩文已经平复了情绪,她惊奇地问道:“强子,若娜也在车上吗?” 程自强“嗯”了一声,颇有几分感慨地说道:“青春朝我挥挥手,一忽悄悄不见了。昨天我是小女生,明天转身嫁豪府。” 叶倩文听出了程自强话里的意思,她用指甲掐了一下程自强的手,故作生气地说道:“强子,你说谁呢!若娜可是我大学时代的闺蜜,不准你这样说她。” 程自强牵了叶倩文的手,笑着说道:“太祖曰: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随她去吧!咱俩走吧,去宿舍收拾下东西,我陪你报到去。下午还要回康州呢!” 叶倩文笑着用拳头捶打了程自强一拳。 今日就是毕业日,程自强心里再没了原先的那份顾忌。他大大方方地牵着叶倩文的手,相携着向一号公寓楼走去。广场上敲锣打鼓的小师弟和路上行走的师弟师妹们,向他俩不断投来羡慕的目光。 与叶倩文同宿舍的其他人今早离开,宿舍里顿时显得空空荡荡。程自强帮叶倩文收拾了被褥、书籍、衣物和随带物品,随后打好包裹拧着出门。 叶倩文背上平常她用的那个装书和笔记的双肩包,恋恋不舍地望了宿舍最后一眼,才拉好门锁随程自强下楼。到楼下后,她把五把钥匙交到值班室那位老大爷手里,亲热地向他道了声“辛苦你了老大爷,再见”,又随程自强往他的宿舍走去。 程自强的舍友们也已离开,宿舍地上随处乱撂着他们未能带走的书本和杂物。 程自强把叶倩文的包裹放到自己的床铺上,叹了口气,对站在地上的叶倩文说道:“倩倩,我们宿舍真是太乱,就不请你坐了。咱俩的行李先放我这里,走时再回来取吧。你再仔细看看,把各种证件带齐了没?我这就陪你去平洲人事局报到吧!” 说着他帮叶倩文从背上拧下双肩包递到她手里。 叶倩文拉开小包的拉链,低头仔细翻看了下,说道:“强子,一样都不缺。”程自强把双肩包复又挎到叶倩文肩上,说道:“走吧,倩倩。” 平洲市政府位于太白区最繁华的商业大街康宁路,市人事局设在政府办公大楼的三层。市政府办公大楼前面是平洲市人民广场,左边是整天人流熙熙攘攘的商业一条街,右边是久负盛名的太白商业大厦。市区大部分公共汽车载着市民会途径这里,因而这里的交通十分便利。 矿业学院距离平州市政府大约不足十公里,总共有十二个公共汽车站。程自强与叶倩文坐着公共汽车,不足二十分钟就来到了市政府大门前。 望着在市政府大门口站岗执勤的武警人员,叶倩文心里突然生出一丝害怕。她望了程自强一眼轻声问道:“强子,他们能让咱俩进去吗?” 程自强微微笑了笑,替她宽心道:“人民政府为人民,咋能不让咱们进去呢?”说着拉着叶倩文的手来到右侧站岗执勤的一位战士跟前。 这位战士看起来与程自强年龄相仿,他看着程自强和叶倩文,似乎也微微笑了笑,伸手出说道:“让我看看证件,你俩的是不是要去人事局报到的大学生?” 程自强听这战士语气和善,忙道:“正是,刚从学院赶过来。”说着让叶倩文掏出俩人的毕业证和派遣证,双手递到战士的手里。 这战士仔细看了看,把证件原还给程自强,并朝政府大楼指了指,说道:“你俩进去吧!市人事局在三楼。” 叶倩文舒了口气,感激的说道:“谢谢,谢谢你。” 这战士摆了摆手,原站好身姿说道:“不用客气。” 俩人相跟着进入市政府办公大楼,顺着楼梯来到三楼。三楼上静悄悄地几乎没有声音,俩人对望一眼,放慢脚步,挨个看着各个办公室门上挂着的牌子往里走去。 走到挂有“调配录用科”的一间办公室门口时,程自强停住了脚步。他示意叶倩文这该是她要报到的地方,待叶倩文走到身边,程自强抬手敲了敲半开着的木门。 “请进来吧!”传来一位柔和的女声。 程自强把叶倩文让到前边,他随后也跟着进了门。这是一间大办公室,里面对排放着四张桌子,后面各有一个人伏在桌上办公,总共有两男两女。 靠窗子前坐着一位面容姣好、富有气质、约莫四十岁左右的女人,她看着他俩站在门口东张西望的样子,笑了笑问道:“你俩是来报到的大学生吧?” 叶倩文忙点着头,微笑着礼貌地说道:“阿姨您好!我是矿院刚毕业的学生,今天来人事局报到。请问就是这里吗?” 这女人点着头说道:“就是这里,过来吧。把你的派遣证和毕业证让我看看。你身后那位小伙子,也是报到的吗?” 叶倩文忙道:“不是阿姨,他是我的同学,陪我过来报到的。” 程自强没想到在这栋肃穆庄严的大楼里,竟然还有这么一位态度友善、说话和气的女士,心里便洋溢起十分的感动。他笑着说道:“不瞒阿姨您,我是她的男朋友。” 程自强这话一出口,立时让叶倩文害臊地脸色绯红。伏在桌子前办公的其他两男一女三人,也好奇地抬头看着个头高大英俊帅气的程自强。他们交换了一下眼神,忍不住都乐了起来。 坐在靠里侧墙边办公桌前的一位留着寸头的中年男人“哈哈”一笑,说道:“小伙子,你真牛。哎,我说小伙子,我是不是在啥地方见过你呀?瞧你有几分面熟!” 程自强听这人笑声爽朗,仔细一看,却没有想起这人是谁,只好实说道:“叔叔,我叫程自强,今年矿院才毕业。叔叔您是……” 中年男人站起身子,走过来用手“啪”地拍了一下程自强的肩膀,笑道:“小程呀,我想起来了。还记不记得那年在市体育馆举办的蓝球赛?当年我与你可都在球队打进攻!咱们俩还攻防过呢。你们学院,那年可是荣获了全市的亚军呐!了不得!” “邱主任!”程自强猛然间想了起来,他伸出双手,紧紧地与邱志云的手握在起。俩人都喜爱玩球,一时间侃起当年激荡风云的往事。 就在程自强与邱志云侃大山的间隙,那位女士看完叶倩文带来的证件资料出去了会。不多时间,她回到办公桌前摊开一个本子写了字,又盖了一个印章,折叠了纸页撕了一半递给叶倩文,笑着说道:“好了,小叶,拿着你的干部介绍信和毕业证去市电力局报到吧!” 叶倩文显然没有任何心理准备,她一时愕然道:“竟然这么快就好了呀!谢谢您,阿姨。” 邱志云听到“市电力局”四个字也是一愣,他又猛地拍了一把程自强的肩膀,大张着嘴说道:“嗨!市电力局?多好的单位呐!我说小程,你原来不是一般人呐。真有你的!” 程自强这时可是愣了三愣。倩倩竟然这么快被分配到市电力局,她妈妈到底找了个什么神通广大的人物? 第13章 不见他那尊大神 俩人向人事局的那位阿姨和邱志云真心道谢后,又相跟着走出平洲市政府大院的大门。 程自强忍不住好奇地问道:“倩倩,听说电力系统的单位,现今个个都福地流油,工资福利好地不得了。想进电力系统单位的人,早就排起了长龙,没有相当硬的关系根本就进不去。你家里到底有什么高人,竟能把你安排到电力局去工作呢?” 叶倩文的心情,也是万般喜悦中夹杂着满腔疑惑。今天遇见的这个事,真是太令她感到意外了!只是这其中的过程,她和程自强一样也不甚了了。 她拉着程自强的胳膊,站住脚步,真诚地望着程自强说道:“强子,我也不知道今天会有这么大的好事。我妈妈只是说,我舅姥爷当年救过一个人的命,那人的儿子现今当了啥官。她说为了我的事儿要去找那人,当时我根本就没有同意。所以,我真不知道是不是那人帮了这个大忙。” “哦,是这样啊!若真是那人出手相帮,说明他懂得知恩图报,至少他是个好人。将来有机会,我倒是想认识认识他。”程自强笑着说道。 叶倩文白了程自强一眼,故意气他道:“怎么?莫非你也想高攀我家这位亲戚不成?” 程自强看着叶倩文生气地样子,心中一时豪气干云,他“啪”一声拍着胸膛道:“瞧你那小样!男子汉大丈夫!倩倩,不在康州闯出一番事业,我程自强永不见他那尊大神!” 叶倩文就喜欢程自强这个劲儿,不过她听程自强说地过于郑重,忙笑着道:“好了好了,我说着玩呢。什么时间我真的认识他了,我就把你隆重地介绍给他。” 程自强神情坚定地道:“我说话算话!走吧,咱俩去电力局吧。等你报到完了,我就去康州闯天下。” “嗯。” 平洲市电力局位于市政府的西北方向,距离人民广场不足两里路。由于叶倩文的单位已经定了下来,两个人都显得异常兴奋。俩人一边说着话,一边并肩步行穿过人民广场,往市电力局走去。 程自强故意打趣道:“倩倩,今后你在长江头,我在长江尾。要不你现在就把我一脚踹了吧?省地到时候想踹又踹不掉我。” 听到这话,叶倩文心知这是程自强跟她开玩笑,她双手伏住程自强的肩膀,抬脚真踹了他一脚,说道:“你坏蛋强子,我这就踹你一脚。” 程自强故意装作疼痛的样子,说道:“我可只给你一次踹的机会。你想好了,今天若是踹不掉我,那你永远就踹不掉了。”说完就往前跑去。 叶倩文从后面追了上来,揪住程自强的耳朵笑道:“坏强子,臭强子,我就追你一辈子,我看你往哪里跑呀?” 程自强顺势搂住了叶倩文的腰肢,低头温柔而又真诚地说道:“倩倩,有你这句话,我程自强愿意与你生死不离。我会永远记住你这句话!” 叶倩文也很感动,她低垂着头含着几分羞涩地说道:“嗯,我俩今生永不分离。” 俩人手牵着手贴着身体温存了片刻。 程自强随手看了看腕上的表,见时针已指向十一点钟方向,忙收回思绪说道:“倩倩,快中午了,咱先去电力局报到吧!哎,我说倩倩,今天报完到后若单位就给你安排工作,你下午还回康州不?” 叶倩文抬起头惊讶地问道:“不会吧?他们能这么快给我安排工作吗?我想陪你去康州。” 程自强想了想说道:“今天你的这事儿这么顺利,说不定也有这个可能。若真的就给你安排工作,我想你得先尽快熟悉工作,下午就不用去康州了。咱俩都刚刚走出校门,总不能给人家留下一个自由散漫的印象吧!好吗?” 听程自强替自己着想,叶倩文认真地看着程自强的眼睛,说道:“不,强子,我要陪你去报到。” 程自强抚了抚叶倩文的黑发,柔声道:“瞧你又小女子情调了吧?倩倩,你听我的。我俩都无根如萍,要懂得做懂礼貌守纪律的好同志。我的意思,你大大的明白?” 他最后这句带着几分东洋鬼子语气的话,把叶倩文逗笑了。 她点点头说道:“嗯。我听你的强子,咱俩看报到的具体情况再定,行吗?” “好的。” 两个人说说笑笑打打闹闹,不一会儿就来到市电力局的大门口。 程自强站在门口朝里一望,心道这电力局真不愧是名副其实的“电老虎”!只见院门修地高大气派,四根用黑色大理石包裹的门柱顶着一个银色的圆球,估计含有将光明普照大地的寓意。 大门左侧的通道设置有一道自动伸缩门,专供车辆出入,大门右侧留有一个小门方便行人出入。值班室安装有巨幅大玻璃的窗户后面,坐着两个值班的保卫人员,正警惕地观察着进出大门的人员和车辆。 院子的小广场上停放着大小不一的各种车辆,广场左右各修有一栋四层高的小楼。 院门正面是一栋七层高的办公大楼,大楼楼顶悬挂着“平洲市电力局”的霓虹招牌,天蓝色的落地式玻璃从上到下将整栋楼包裹。从远处看,这栋楼就像是一个巨大的城堡,由不得让人肃然起敬。 将来倩倩就是这个单位的一员,她已经可以伸手拥抱这份幸福了!程自强暗暗替叶倩文高兴不已。 叶倩文在平洲市电力局报到的情景,却令程自强吃惊不小。 俩人在值班室做了简单登记后,按照值班人员的指引,来到院门正面办公大楼二层的人事科。 这层楼的地面一律铺着光洁的地板,走在上面人影可鉴,显地干净气派。每间办公室的门框包边装潢,门板是新型的建筑复合材料,看起来统一整齐,可比市政府的办公楼新潮阔气多了。 楼梯口摆着一个用支架撑起的二楼平面布置指示牌,俩人近前看了看,发现人事科“调配办公室”设在216房间,便相跟着来到这间房的门口。 像去市人事局报到那样,程自强负责敲门,待听到门里“请进”的招呼声,程自强把叶倩文让在前面进了门。 这间办公室空间不大,但是里面装饰地十分养眼。窗台上放着三四盆长地绿油油的花朵,地上摆着两张皮质沙发和一个木茶几,靠墙的位置立着两个白皮铁柜。有一男一女俩人在靠窗的位置对桌办公,两张办公桌是时下十分流行的红色组装压模桌。 “请问你俩有森马(什么)事儿吗?”右边办公桌前那位瘦瘦的小伙子抬头看着俩人问道。听他的发音,程自强判断这位小伙子该是南方人。 “你好!我是来报到的毕业生。这是我的介绍信和证件。”叶倩文边说边把干部介绍信和毕业证、学位证双手递到这位小伙的手中。 “好的,让我看看。”这小伙子边仔细翻看着叶倩文的资料,边说:“你旁边这位也是报到来的吗?” 叶倩文声调不高但是落落大方地说道:“不是,他是我的男朋友,是陪我来报到的。” “哦,”这小伙子好奇地看了程自强一眼,说道:“你俩先坐吧!我要去请示一下领导。”说完捏着叶倩文的各种资料出了办公室。 伏在左边办公桌前的那位女人,看起来不足四十岁。她抬起头来看了看叶倩文,又看了看叶倩文,脸上露着微笑友好地说道:“姑娘,大学里谈的男朋友吧?没分配到一个单位吗?” 叶倩文倒是有几分扭捏,她笑了笑说道:“是的阿姨,我俩是矿院今年的毕业生。我分到这里,他分到康州矿务局那边。” 这女人“哦”了一声,若有所思地道:“康州矿务局的效益,可不比当年了。你男朋友是学煤矿专业的吧?” “是的阿姨,我学的是矿建专业,想去矿务局那边干个与专业有关的工作。”程自强主动答道。 “是啊是啊。男生嘛,不能轻易放弃自己的专业。放弃容易拾起难么!我看你这小伙子精神帅气,又是大学生,说不定能在煤矿干出一片天地。”这女人说道。 这话程自强听了好是受用。初次见面,人家能够说出这么富有鼓励的话,令程自强对她倍生好感。他心有感激地道:“谢谢阿姨的鼓励,我一定会努力的。” 三个人又随意地聊了聊。 通过彼此介绍,程自强知道她叫周慧萍,负责电力局专业技术人员管理方面的工作。而出去的那位小伙子叫卓不凡,专门负责干部人事管理工作。他是一位从南方某大学毕业来电力局的大学生,参加工作不足三年。 正聊的开心,卓不凡进来客气地对叶倩文说道:“叶倩文同学,请你随我来一下。我们到楼上去,我们乔局长想见见你。” 叶倩文忙从沙发上站起身,她颇为吃惊地问道:“卓、卓大哥,局长要见我?” 卓不凡点点头。 程自强觉地也有些奇怪,没听叶倩文说过她认识电力局的局长呀?这是怎么回事?难道天上要掉馅饼了吗? 叶倩文朝程自强看了一眼,又朝卓不凡问道:“卓大哥,那,我能不能让我男朋友陪我一起去见局长啊?” 卓不凡又点点头,笑道:“可以啊,咱们走吧。” 周慧萍长期在电力局工作,与方方面面的人打交道。她从卓不凡的话里,一厢情愿地猜测出叶倩文这姑娘的来路绝不简单,便笑着说道:“小叶小程,你俩快去吧。局长他平时工作很忙,约人见面的时间很难得哦。” 哎哟,这是嘛事嘛!莫非这位乔局长,就是倩倩舅姥爷当年有过救命之人的儿子? 俩人跟在卓不凡的身后上到三楼,来到一间挂有“局长办公室”牌子的门口。卓不凡躬身轻轻地敲了敲门,就听里面有人说道:“请进。” 卓不凡捏着门把推开房门,站在门口笑着说道:“乔局长,您方便吗?我把小叶带来了。还有陪她来报到的男朋友。”说着,侧了身子微笑着示意叶倩文和程自强进门。 “快进来,快进来吧。”一位个头不高但看起来显地十分结实敦厚的中年人,从一张宽大的紫红色办公桌前站起身子,边说边微笑着从桌椅之间的空档间走了过来。 卓不凡随后进门并随手关了门,他伸手朝着叶倩文站的位置指了指,说道:“乔局长,这位是叶倩文同学。”随后又朝程自强站的位置指了指,继续道:“这位是小叶的男朋友。” 乔局长热情地伸手朝叶倩文说道:“欢迎,欢迎小叶。初次见面,来,我们握一下手吧。” 叶倩文赶忙伸出双手与乔局长伸来的手握了一下。 乔局长松开手,又朝程自强伸过来道:“小伙子,你长地好高哦。欢迎到我们电力局参观。咱俩也握一握吧!” 程自强也赶忙伸出双手,紧紧地与乔局长握在一起,笑着自我介绍道:“乔局长,我姓程,叫程自强。你就叫我小程吧!” “嗯,好好好,小程好精神。”乔局长赞道。俩人握完手,乔局长伸手朝办公桌前环绕一圈的几张沙发一指,说道:“坐,随便坐吧。咱们坐着说话。”说着率先走到靠窗户的一个单人沙发上坐了下去。 卓不凡心知自己已经完成了使命。他笑着说道:“乔局长,要是再没其他事,我就下去忙了。” 乔局长点了点头,说道:“好,小卓先去忙吧。过会辛苦你再上来一趟,把小叶的手续办了。我说小叶,小程,你俩都坐吧!” 卓不凡忙不迭地点了点头,一边说着“好的好的”,一边拉开门退了出去,又把门闭上了。 今天这事儿可把程自强弄地如坠云雾里一般,不过他心知乔局长谈话的对象是叶倩文,自己只是个配角而已,可不能把主次弄反了。 他见乔局长办公桌对面墙边摆着一张三人沙发,便把叶倩文让到靠近窗户的那端,他则坐到靠近门口的这一端。这样做既便于乔局长与叶倩文说话,也让叶倩文感到他坐在她身边陪她,心里自然便会放松下来。 乔局长看着程自强这个细微的举动,脸上禁不住微微一动。见俩人端端正正地坐好,乔局长爽朗一笑说道:“小叶、小程,看见你俩,让我忍不住想起我年轻的时候哇。呵呵。” 叶倩文和程自强听乔局长竟然发出这个感慨,俩人彼此对望了一眼,轻轻地笑了起来。 乔局长笑完,随意地看了看表说道:“本来想跟小叶好好谈谈,但中午我有个应酬活动,时间上有点不允许了。那我现在就长话短说了。” 叶倩文礼貌地说道:“好的,乔局长,谢谢您能专门找我谈话。您说吧。” 乔局长摆了摆手,说道:“嗯,我今天找你来,就是想征询一下你对工作的安排问题。我们电力局目前虽是事业单位,但兼具企业功能,将来估计要改制为电力公司。局里现在除了办公室、人事科、技术科、电力调度中心等局机关职能部门,还辖管市、区、县大大小小的供电局所。你是想留在局机关工作,还是到区、县的供电所等基层单位工作呢?” 这事儿叶倩文何曾想过?她实说道:“乔局长,我不熟悉局里的情况,也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我学的是机电工程专业,唯一的想法就是工作岗位最好能够与自己的专业一致。其他的,我都服从局里的安排。” 听完叶倩文的话,乔局长“呵呵呵”地笑了起来,笑完说道:“嗯,小叶考虑地很有道理。术业有专攻嘛!就不知小程的想法呢?” 程自强忙说道:“乔局长你考虑周到,我替倩文真心谢谢您。倩文是个女孩子,留在机关工作肯定方便。但是毕竟她才大学毕业,缺乏基层经验和技术实践,我还是建议她去基层单位锻炼。” 乔局长伸出大拇指连连说道:“哟,小程,你不像刚出校门的大学生嘛。很好,很好,想法很好。这样吧,我就替你俩综合一下,小叶先留在技术科实习,既可以学习电力技术知识,也可以了解全面工作。熟悉一段时间后,我再考虑你到基层单位锻炼。这样好吗?” 不是一般的好,简直是太好了啊! 眼看着靠窗的挂钟指向十二点,可不能再耽搁乔局长的时间。程自强忙拉着叶倩文的手站起身子,不无感动地说道:“乔局长,谢谢您。您还有事,我俩就不打扰您了。” 叶倩文也激动的说道:“乔局长,太谢谢您了。” 乔局长站起身子,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道:“不用谢,我也是受人之托。能够把小叶你的事儿办好,我这心里,也感到有不少成就感呢。” 说完,乔局长走到办公桌前,捏起桌上的一部红色电话拨了几个号码,对着话筒说道:“小卓吗?嗯。你就不必上来了,小叶分配到技术科。中午你替我把他俩安排在食堂吃饭,下午让办公室把小叶住宿的事情安排好。嗯,就这样吧。”说完“啪”一下挂了电话。 第14章 宴请 局长亲自打电话安排工作,局里谁人敢不听呢?当然是抓紧办呐! 何况叶倩文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姑娘,竟然在报到的第一天就受到局长大人的光荣接见,而且还让局长大人亲自操心她吃喝拉撒之类的事情。看来这位小姑娘,来路不简单呢。 接下来办事的效率,简直比乔局长安顿的进度还要迅速。 卓不凡在办公室接完乔局长的电话,立即拨通了局办公室下辖的机关事务中心主任的电话,让他务必在中午安排人提供一间女单身宿舍,并特意提醒说这是局长亲自交代的事情。 他又给局机关食堂负责接待的管理员拨了一个电话,让他在食堂里安排一个雅间,提前准备四个人的饭菜,并说这是局长的客人。同时他还交代,提前办理一张职工就餐饭卡。 打完电话,卓不凡朝对桌的周慧萍笑道:“周姐,中午咱俩陪着小叶和小程,在食堂一起吃个饭吧?” 这就是卓不凡的精明了!明明乔局长让他陪着叶倩文和程自强吃饭,他却又顺带把周慧萍叫上,捎带着让周慧萍也感受到他的这份人情,这不叫精明叫啥呢!难怪他参加工作只有两年多,却已经是人事科的副主任科员了。 周慧萍自然明白卓不凡的心思,她何尝不想与这位来路不简单的小姑娘保持良好的关系呢?她笑着答应道:“好的,谢谢卓主任。” 卓不凡笑了笑,又赶紧出门朝三楼走去。刚走到楼梯口,就见乔局长已把叶倩文和程自强送出局长办公室,正在门口摇手告别。 看见卓不凡,乔局长大声说道:“小卓,中午别忘了把小叶和小程招呼好。” 卓不凡忙应承道:“没问题,乔局长,保证完成任务。” 乔局长点头“嗯”了一声,赶紧回办公室准备中午外出应酬的事情。他先是拨了他专职司机的电话,然后披了外套,捏了一个公文包出门而去。 此时程自强和叶倩文已随着卓不凡下了楼。 电力局机关食堂在办公大楼东北侧一个独立的小院里,院内盖有一栋别墅式三层小楼。 一楼为普通职工吃饭场所,摆有十几张钢架塑板餐桌。二楼专为局领导吃饭和接待客人,设有四个大单间,分别起名叫“梅亭”“兰亭”“竹亭”和“菊亭”。三楼设有大小不一的六个豪华ktv包厢,提供给各位重量级的客人酒后消遣。 这里说是食堂,其实与平洲市里高档的酒店设置无二。电力局富地流油,自然来电力局检查指导工作的各级领导海了去了,吃饭消遣之类的事情在所难免。之所以这样设置,也有肥水不流外人田的意思。 卓不凡领着程自强和叶倩文直接上了二楼。 楼梯口早站着一个长相眉清目秀、个头高挑、身穿红色旗袍的小姑娘躬身迎接,她看见三人上楼,彬彬有礼地说道:“卓主任好!两位贵客,中午好!已经安排好了,三位请到梅亭就座吧!”说完做了个请的姿势,率先往梅亭走去。 卓不凡显然与这位小姑娘十分熟悉,他笑道:“小刘,你长地越来越漂亮哦。我们科周姐随后就到,她来后麻烦你把她也请到梅亭来坐。” 小刘姑娘站在梅亭门口微笑着说道:“好的,没问题。三位里面请吧!” 卓不凡没听到其他几个包间里的动静,一边示意程自强和叶倩文进门,一边问道:“小刘,今天没其他客人吗?” 小刘依旧保持着微笑说道:“听说局领导今天都外出了,再没有安排午餐。中午只有梅亭有餐,我就专职为你们服务了。” 卓不凡听了心里一喜,看来二楼只有他们几个专场就餐,中午不必担忧领导在场时的那种做作了。他快活地一伸手,热情地邀请程自强和叶倩文到靠窗的位置就座。 程自强知道那里是主座,说不定平时那就是局长的位置。卓不凡可是今天这顿餐饭实际的主人。再说周慧萍要来就餐,她年龄比他们几个都要大。 按理周慧萍或卓不凡坐在那里都比较合适,也符合今天他们几个人的身份。他岂敢到那里就座呢? “不不不,还是请卓主任就座。”程自强谦让道。 “你是客人嘛!还要跟老哥我客气啊?”卓不凡客气道。 正在谦让,周慧萍捏着一个皮包走了进来。程自强顾不得客气,忙请周慧萍到主座就位。 周慧萍笑道:“这我可不敢,还是请卓主任上座吧!我与倩文坐在一旁说说话。” 其实,卓不凡请程自强到主位就座,也有考量一下程自强眼界的意思。 眼见程自强似乎早就懂得就座的这个规矩,卓不凡只好开着玩笑说道:“那座我也不敢坐呐!省地让局长知道了,说我要篡位夺班,那我可就惨了。好了,咱四个坐两边吧!我与小程左边,周姐与小叶右边。这样总可以了吧?” 皆大欢喜,赶紧入座! 小刘姑娘见四个人坐好,用一个托盘端着四条冒着热气的毛巾,请大家擦手擦脸。 对程自强和叶倩文来说,这可是个新鲜事!俩人学着卓不凡和周慧萍的样子,捏着毛巾装模作用地擦了擦手,又擦了擦脸,然后把毛巾原样放到小刘姑娘端着的托盘里。 随后,四杯泛着绿意儿的茶水端了上来。四人各刚轻轻啜了一口,一位头戴厨师帽的男服务员端着餐盘站在门口。 小刘姑娘见状,把餐盘里的四个菜一一端上桌来,并脆声说道:“凉菜——蒜拌牛腱,五香花生,青椒皮蛋,杏仁芹菜。请慢用。” 又有两个菜端上桌来。“热菜——爆炒牛肚,煮牦牛肉,请慢用。” “热菜——清蒸鲈鱼,津门烤鸭。请慢用。” “外加一盆牛肉汤。卓主任,菜已经上齐了。请问现在把酒热上吗?”小刘姑娘笑着问道。 哇!牛也。四凉四热共计八个菜,外加一个牛肉汤,太丰盛了啊!程自强心道。 “嗯,好好,无酒不成席,热上吧!”卓不凡应声道。又伸出手朝左右绕了一圈说道:“来来来,周姐,小程小叶,咱们一齐动筷子,大家都别客气。” 客气,那是必须的! 程自强笑着说道:“谢谢卓主任和周阿姨的盛情款待,卓主任请,周阿姨请!” 叶倩文也笑着说道:“太麻烦卓主任和周阿姨了。” 卓不凡夹了口菜送到嘴里,边吃边道:“这有啥麻烦不麻烦的?今后咱们就是同事了。互相照顾,互相照顾嘛!” 周慧萍也夹了口菜,说道:“卓主任说地对!你们三个可是正宗的大学生,前途一片光明。我这个老大姐,乘早求你们多多关照啊。” 见卓不凡和周慧萍已经动了筷子,程自强不再客气,边夹着菜边说道:“倩倩呐,你今后可多向卓主任和周阿姨学习。前辈的经验,那可都是无穷的。” 叶倩文忙停住夹菜的筷子,笑着说道:“就不知卓主任和周阿姨,肯不肯教我啊?” 卓不凡笑道:“彼此学习,彼此进步。是不是,周大姐?” 周慧萍也笑道:“你俩进步了,可别落下我哦。” 话说到这份上,四个人已无初次见面的那种陌生感,有说有笑地吃起菜来。小刘姑娘不失时机地给每个人餐具边的玻璃杯里倒了酒。 程自强闻了闻弥漫在包间里的酒香,暗道一声:“好酒哇!” 卓不凡见各人面前的酒已斟满,停下筷子站起身子举着杯子高声说道:“周姐,我提议,为欢迎小叶成为我们团队中的一员,为今天我们四个人的相识和团聚,咱们共同干了这一杯!” 程自强和叶倩文赶忙双双站起身子,各自端起面前的酒杯,异口同声地说道:“谢谢卓主任,谢谢周阿姨。” 周慧萍也端着酒站起身子说道:“大姐我没有酒量,但这一杯酒,我是必须要喝的。” 叶倩文怯怯地说道:“我从没喝过酒呢!”说完,朝程自强看了过来。 程自强朝叶倩文眨眨眼睛,眼里含着笑意,但是并未说话。 卓不凡自然知道周慧萍的酒量,也明白叶倩文的意思,他笑着说道:“这第一杯酒,小叶,可不准你让小程代啊。来来来,大家一起干了。” 程自强豪情顿起,他高举酒杯笑道:“喝了杯中酒,咱们是朋友!干了!” 叶倩文再说啥呢?干吧! 呯、呯、呯、呯! 就在程自强与卓不凡四个人在电力局食堂的单间里吃菜喝酒的时候,康州矿务局二矿主管生产的副矿长张炳臣,拨通了康州矿务局劳动人事处副处长刘大彪家里的电话。 “嘟——嘟——嘟——” 过了好长时间,才听见电话里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喂,你好!你是哪位?” “是玉英吧?我是炳臣啊。正在吃午饭吧?大彪在家吗?”张炳臣故作亲热说道。 张玉英是康州矿务局二矿充电房的一名充电工,从理论上讲,张炳臣是她的顶头上司。 她丈夫刘大彪与张炳臣都是西北省煤炭工业学校的校友,不过张炳臣比刘大彪高两级,参加工作也就比刘大彪早两年。这几年,她儿子刘鹏飞与张炳臣的儿子张玉峰玩地十分要好。两家人虽然没有什么大的私交,但彼此之间并不陌生。 “原来是张矿长,他在呢。你稍等。”张玉英在电话那头说道。 此时刘大彪刚吃过午饭,正准备进卧室午睡会儿。大中午天气竟然有人打电话找他,刘大彪忍不住皱起了眉头,他从鼻腔里发出声音问道:“谁呀?” 他这几天心情一直不爽,为何?儿子刘鹏飞眼看就要毕业,可这小子死活不来康州矿务局工作。虽说他大小也是个处长,可他心里清楚,这顶帽子在康州矿务局管用,出了这个地界那可就没人理他了。 没办法,他只好到平洲市四处求人找关系,打算把这小子安排进平洲电力局工作。谁让儿子生来就是自家的爷呢!酒瓶子拧出去不少,人民币也花出去不少,好话说地都可以堆上几箩筐。可是这事儿至今没有落地呀! 你说他心烦不心烦? 张玉英一边捂着话筒,一边轻声说道:“是张炳臣打来的,你快来接呀。” 张炳臣?哼,还不是为你儿子的事情找我!我儿子的工作八字还没一撇,你儿子倒是顺理成章地来矿务局了。你不是一直攀着朱钟鼎的臂膀吗?今天找我干什么! 刘大彪不情不愿地操起电话,搭在耳边说道:“喂,张矿长呀?” “大彪呀,我炳臣啊。听说朱头出了远门,你主持处里工作?恭喜恭喜!老哥我看你要官升一级了,哈哈。”张炳臣夸张地说道。 “张矿长,这玩笑我可不敢听。要是传到朱处长耳朵里,恐怕我要吃不了兜着走了。唉,我也就是劳碌的命吧。”刘大彪客气地说道。 他何尝不想早点儿做了一把手呢!虽然听着张炳臣的话顺耳,不过适度的谦虚,那还是必要的。更何况你张炳臣与朱钟鼎,是一条线儿上的人呢! “嗯,这话老哥我只能和你老弟单独说了。我看是迟早的事,迟早的事嘛。到时候,老哥我可要向你讨杯喜酒喝哦。”张炳臣依然高声寒暄道。 有屁你就快点放呀,老子我还要睡觉呢。刘大彪心里嘀咕道。他打断张炳臣的话头说道:“张矿长,再说我可不敢听了。不知道领导你有什么指教啊?” 听刘大彪不愿多说,张炳臣忙打住话头,客气地说道:“刘处,我这小芝麻官,哪敢在你面前有什么指教?我可是诚心诚意地想请示汇报并讨教哇。晚上有空没?我想当面讨教一二。” “嗯,”刘大彪故意装作考虑的样子。现今他可是主持矿务局劳动人事处工作的副处长,难道是谁想请他就能随便请地动么?不过张炳臣毕竟与他一个级别,也不能托大不是? 刘大彪不置可否地说道:“张矿长,你太客气了吧?有啥话现在说不就得了?” “哎呀呀,那可不行,我可有好多话呢!刘处,给个机会吧!晚上六点半,醉仙阁,把玉英和公子都约上。就我们两家人。”张炳臣忙不迭地说道。 “嗯,那就谢谢张矿长了。”刘大彪说道。 “谢谢刘处赏光!六点半,醉仙阁,咱两家人不见不散。” “好吧。”说完刘大彪率先放下电话。 听着电话里传来“嘟、嘟、嘟”的忙音声,张炳臣突然爆粗道:“扭捏个啥屁嘛!” 第15章 神马情况 康州矿务局机关大楼,位于康州县城向西两公里处一个相对独立的大院中。楼顶用钢筋架起的“康州矿务局”五个红色行体大字,在太阳的照射下显得灼灼生辉。 大楼为四层砖混结构,始建于五十年代末期,距今已有三十多年时间。这栋楼在建成后曾多次维修加固,大楼的主体结构仍然十分牢固。毕竟长期历经风雨侵蚀,红色外墙已显地锈迹斑斑。 这栋楼虽然从外表看起来毫不起眼,里面平时可有十余位副地级以上级别的领导办公和开会,而且有行政办公室、党委办公室、劳动人事处、企业管理处、规划处、财务处等十几个职能部门的人员办公,共同指挥着康州矿务局下属大大小小二十几个二级单位的运转。 所以这栋大楼在不少人的心目中,带着几分神秘色彩。这楼里进出的人,个个似乎显地趾高气扬,神秘莫测。 在这个大院的左侧,另修有一栋三层小楼,在东西两侧各留有供人进出的通道。小楼修建于八十年代中期,外墙用小瓷砖装饰,瞧着可比正面旳办公大楼气派多了。楼顶还立着一个巨大的圆形卫星接收差转器,用来接收和转播天空中的电视广播信号。 这栋小楼一层的左侧门口挂着一块白底黑字的牌子,写着“康州矿务局公安处”,右侧门口挂着两块式样无二的牌子,上面分别写着“康州矿务局教育处”“康州矿务局电视台”。原来这楼专供这三家单位办公。 大院右侧还有一栋三层两个单元的小楼,供办公大楼里的单身职工住宿。瞧这小楼的式样,修建的年代应该与办公大楼的大体一致。 穿过办公大楼和单身职工宿舍之间一个宽阔的小坡道,在办公大楼的正后方,另建有一栋崭新的三层框架楼。装饰地典雅气派的一楼门顶,写着“康煤宾馆”四个鎏金大字。 康煤宾馆建成不到四年时间,里面用时下最流行的建筑材料装饰。一楼设有普通职工餐厅,另有几个豪华大包间。二楼为经过精装修的宾馆,设有普通间、标准间和豪华间,每个房间里配备的设施,也因了价位的不同大有差异。三楼设有一个可供五百人同时开会的大会议室,另布置有供领导们专用的休息室和接待室、播音室、会谈室、储藏室等小房间。 显而易见,康煤宾馆专为康州矿务局机关大楼的领导们,提供餐饮、住宿和会议服务。 大院中的办公大楼、左侧三层小楼、单身楼和康煤宾馆四周,用砖墙砌成一个相对隔离的不规则大圈。只在办公大楼的正前方和康煤宾馆的左后方,各留有一道铁栅门作为正门和后门供人进出。 两道门里均由矿务局公安处派出专人,日夜轮流值班守护,以防不法分子或者不明身份的人物,扰乱矿务局机关正常的办公秩序。 这天下午,在康州矿务局办公大楼二楼靠阴面的一间不大的办公室里,刘大彪坐在一张涂了无色清漆的老式办公桌前,反反复复地琢磨着两张用蜡纸印刷的花名册。 中午接完张炳臣打来的电话后,刘大彪就没了一丝睡意。张炳臣打来电话的用意,刘大彪再也清楚不过了。他张炳臣无非就是想让儿子张玉峰,分到矿务局下面哪个比较好的单位而已。把亲儿子安顿在工作清闲、待遇优厚又有发展前途的单位,这也是当老子的普遍心愿。 刘大彪心里虽然不大愿意,但是还是表示理解。朝里有人好做官嘛。至于张玉峰能够分到什么单位,那就要看张炳臣今天晚上的态度了。 在原先,他刘大彪可真是有点无能为力。为啥呢?因为他只是劳动人事处的副处长。他在处里分管的工作,无非是劳动纠纷、信访、劳动保险、老干部服务之类无关紧要的工作。人事任免、干部调配、毕业生分配等富有实权的工作,历来是由处里的一把手负责。他刘大彪根本就沾不上边儿。 现在可不同了!劳动人事处处长朱钟鼎早在半个月前就随局长叶木洲,到外地的各大电厂推销原煤去了。处长走了,处里的工作总不能停止运转吧?得嘞!他这个副处长,名正言顺地成了主持处里日常工作的人。 对毕业生分配的事儿,刘大彪原先压根就没操过啥心。张炳臣这个电话,倒是把他给提醒了。下午一上班,刘大彪就把人事科科长周长顺叫进办公室,说他想了解今年大学生分配方面的情况,让周长顺抓紧把分配花名册给自己拿来一份。 朱钟鼎与刘大彪同岁,是个精力充沛而又富有工作激情的人。那次从矿院招生回来后,他即安顿周长顺对招来二十名大学生的基本情况作了汇总,还就他们具体的分配单位拟定了一个方案,并经叶木洲过目签字审批,以便他们报到后及时分配具体单位。 周长顺不敢怠慢,赶忙将经局长叶木洲签字审批的大学生分配花名册原件,拿到刘大彪的办公桌前。刘大彪对周长顺的执行力表示满意,拿眼示意周长顺可以离开,自己要单独熟悉情况。 周长顺也是个矿务局的“老人事”。他常在这个替别人做嫁衣的圈子里混,察言观色的能力自然也是非同一般。瞧着刘副处长得志便猖狂的样子,他故作恭敬地退出了刘大彪的办公室,心里却把刘大彪的祖宗暗暗地操了四五遍。 狗屁!你刘副处长不就是主持一下处里的工作吗?你还把自己正当一把手呢! 刘大彪可不知道周长顺心里想的事情,他仔细地翻看着二十个大学生的名册。张玉峰无疑是他最熟悉的名字,这小子被周长顺分配到了康州矿务局二矿。 依刘大彪的思维,张炳臣应该早就给朱钟鼎打了招呼,想把儿子放到自己的羽翼之下保护。毕竟张炳臣现在是二矿的副矿长呀。可是让刘大彪想不通的是,张炳臣何必又要请自己呢?难道他想把儿子安排到另外其他什么单位? 在刘大彪看来,矿务局目前最好的单位,无非就是康州矿务局五矿建设管理委员会了。五矿设计年产量二百五十万吨,概算总投资为五亿元,全部是国家基建性投资贷款。五矿的建设采取发包方式,井下和地面建设分别由西北省专业建井单位第一、第二矿建公司承建。 管委会作为矿务局派出的甲方代表,下属工作人员只负责工程验收和质量监管。他们平时吃香的喝辣的,只不过是小菜一碟而已。承建方在年头节尾给管委会人员发放的红包,据传说早就超过了他这个副处长一年的收入。 这样油水丰厚的单位,怎能不说是最佳首选单位呢? 我儿鹏飞若是愿意回到矿务局工作,我就是给朱头磕头作揖,也要把我家这位爷安排五矿管委会工作不可! 你张炳臣难道就不知道管委会的这个情况吗?亏你还是朱钟鼎的嫡系!你把儿子安排到二矿而没安排到五矿管委会,难道是被狗屎糊了双眼吗? 再看其他人员的分配单位,有被分配到康州二矿的,有被分配到康州三矿和四矿的。但是没有一个人被分到康州一矿。煤炭营销班的十个人,竟然被全部分配到了康州矿务局煤炭运销公司。 嗯,看来叶木洲这时真急破头了!竟然想让这些空有书本理论知识而毫无实际经验的大学生,帮他推销堆积如山的煤炭。我看你这个当局长的,也就是病急乱投药嘛。 不过,当刘大彪看到排在末位的一个叫程自强的名字时,瞳孔不由地大了一圈。这人竟然被朱钟鼎分配到五矿管委会了?到底是神马情况? 刘大彪仔细地看了看程自强的简况。程自强,男,现年二十岁,中共党员,平洲市靖州县人,矿井建设专业,市级“三好学生”、书协会员,体育爱好篮球。 看起来这人还是挺不错的嘛! 这又能代表什么呢?只能说明你娃在大学里表现不错。可你想分到矿务局最好的单位?小子,那我可告诉你,关系才是硬道理!你想拿这些荣誉和成绩打动我,去你的吧。我给你明说了,这些东西统统都是不值钱的废纸而已。 那么,只有一种可能。你小子是不是处长朱头的亲戚,或者托人走了朱头的什么关系? 想到这里,刘大彪一个电话,就把周长顺召集到了自己的办公室里。 “小周啊,这个分配方案,是朱处长亲自定下来的吗?”刘大彪皮笑肉不笑地问道。 “是的,刘处长。这是根据相关单位的需要,和各位大学生的综合表现,由朱处长审定,并经叶局长审批同意过的。”周长顺故作恭敬地说道。 “嗯,这个分配方案,总体上符合我局用人的实际。只是我想了解一下,这位叫程自强的同学,到底是什么情况?”刘大彪故作严肃地问。 “哦。据我了解,他是本次分配大学生中唯一的一名党员,爱好也十分广泛,各方面表现比较优异。”周长顺实事求是地说道。 “是啊,这些情况我都了解。我是想问问,他是不是在咱们局里有什么重要的社会关系?”刘大彪提醒道。 “这个嘛,我就不太清楚了。哦,刘处长,我突然想起来了。我听朱处长偶然说过,他是叶局长推荐过来的毕业生。”周长顺恍然大悟般地说道。 “是嘛!怪不得呢!”刘大彪顿时明白过来,原来是叶木洲局长的关系啊!否则怎么能分配到矿务局下面最好的单位呢? 刘大彪摆了摆手,说道:“好了小周,我就是随便了解一下情况。你去忙吧。” “好的刘处长,那我先走了。”周长顺点点头退出了刘大彪的办公室。 第16章 原来如此 “醉仙阁”位于康州县城西关十字的一处繁华地段,由一栋三层的挑檐挂斗式仿古式建筑构成。一楼是一个宽阔的大厅,可为普通大众同时提供十五桌婚丧嫁娶之类的宴席。二楼设置十几个豪华包厢,采取西洋欧式装修风格,起了诸如“维多利亚”“大西洋”“亚历山大”“挪威森林”之类怪怪的名字。三楼则是桑拿洗浴健身中心和k歌会所,专供具有一定经济地位和社会地位的人群消费娱乐。 这里距康州矿务局和康州县政府均不足一公里,是康州县最为高档和新潮的消费场所之一。康州大多数人都知道“醉仙阁”的名气,但能够到里面享受全方位服务的人,一年到头估计就那么几百个。 张炳臣给刘大彪打过电话之后,又立即给“醉仙阁”餐饮中心大堂经理小葛打了一个电话,要她在晚上给自己安排一个包厢,他要宴请一位重要客人。 由于张炳臣经常陪着到矿上检查的上级领导光顾“醉仙阁”消遣,他与年轻漂亮又能说会道的小葛早就相熟。听说是张矿长宴请客人,小葛麻利地翻了翻吧台上专门登记各包厢预约情况的台账,在电话里笑嘻嘻地说:“张矿长,挪威森林,恭候您的光临。” “好,谢谢小葛经理。有空我约你到洗浴城去玩啊。”张炳臣色迷迷地说道。 “好呀!不见不散,就不知道张矿长什么时候有空呀?”小葛对臭男人们诸如此类的邀请可是应对自如。 “嗯,今天先就这样,以后再说呐。”张炳臣再不敢多说了。 “好的,张矿长,那再见。”小葛客气地说道。 放下电话,张炳臣赶忙走进卧室,吆喝从农村来的胖老婆李桂花帮他抬起床铺。他弯腰仔细地看了看木板床下码放的各类烟酒,伸手拧出两瓶盒装剑南春,又摸出一条精装黄鹤楼香烟。 李桂花是个典型的农村妇女,她虽没有念过多少书,但为人心直口快,热心帮助邻里。她来到康州这边七八个年头来,与楼上楼下及周边的人们,都建立了十分友好的关系。 俩人的婚姻,还是双方父母在他俩十四五时就撮合好的“包办婚姻”。张炳臣中专毕业后,心里就对大字不识一箩筐的李桂花有点儿不愿意了。可是他阿爸“大个张”是个极为倔强而又恪守信用的人,他硬是把张炳臣和李桂花凑在一起送进洞房。 婚后,李桂花一直在老家替张炳臣伺候年迈的父母,拉扯幼小的孩子,直至将张炳臣的父母养老送终。人到中年的张炳臣感念这份情谊,对李桂花渐渐好了起来,并在矿区买了房子把张玉峰母子仨接来同住。 李桂花在家里经常接待各式各样给张炳臣送礼、送烟和送酒的人,自然知道家里烟酒的库存量。 她见张炳臣才拧出两瓶酒,大咧咧地说道:“你请鹏飞他爸他妈三个人,咱家里除玉春在家复习功课,要去四个人。一共七个人,两斤酒怎么够喝呢?”说着,又从床下拧出两斤来。 张炳臣低头一看,我的个亲娘嘞,这可是五粮液呢。他赶忙从李桂花手里接过来复又塞进床下,从床下另拧出两斤剑南春,说道:“光喝酒顶个屁用!这次我不给他送个红包,这酒恐怕就是白喝。” 李桂花并不认识五粮液和剑南春的区别,她见张炳臣拧着四瓶酒,满意地说道:“嗯够了。你那么多酒,啥时候能喝完呢!” 下午五点三十分,张炳臣、李桂花、张玉峰和柳若娜说笑着来到“醉仙阁”二楼挪威森林的豪华包间里。 张炳臣让李桂花把带来的四斤剑南春放到包间里的茶水间,他掏出腰里别着的黑色手提电话,一边拨通了刘大彪办公室的号码,一边抬手示意大家轻声说话。 “喂,刘处长,我炳臣呐。还在忙革命工作呀?”张炳臣开着玩笑说道。 “唉,没办法,事儿一大堆,都快让我手忙脚乱了。”刘大彪故意苦笑着道。 “呵呵,我说老弟,咱这个年龄,还是要注意身体啊。哦,我在醉仙阁挪威森林恭候你的大驾呢!你六点能下班吧?要不我让玉峰过来接你吧?”张炳臣客气地说道。 “不不不,我六点应该能下班。到时候我自己过来,就别麻烦玉峰了。”刘大彪道。 “那好。咱们是家庭聚会,你没忘通知玉英和鹏飞吧?”张炳臣提醒道。 “嗯,嗯嗯,我们到时候一并过来。” “呵呵呵,好好好。那过会见,咱兄弟今晚一醉方休。”张炳臣挂了电话。 “过会儿见。”刘大彪在电话里说道。 手提电话在当时,可是个极为贵重的奢侈品。这东西值好几千块钱呢! 当然张炳臣的手提电话,他可没掏一分钱。康州矿务局专门下发文件,为了工作方便期间,副处级以上领导干部人手公款配备一个。 毕竟能够拥有这东西的人,也不是一般普通百姓。张炳臣用手指“滴”一声压了手提电话上的结束键,又颇为豪迈地插进腰间右侧皮带的一个皮套里。 小葛不失时机地出现在挪威森林的门口,她带着职业的微笑问道:“欢迎张矿长和各位贵宾赏光!呀,这儿还有这么一位漂亮的小妹妹,请问这位是?” 柳若娜见这位身穿制服的女士朝她问话,赶忙站起身子笑着说道:“姐姐好,你叫我小柳好了。我是玉峰的同学。” “呀!好一对金童玉女。小柳真是漂亮。哦,张矿长,有小柳妹妹在,今天本店可是蓬荜生辉呀。请问几位喝点什么茶呢?有铁观音、碧螺春、极品春尖、普洱和红茶。”小葛是生意人,自然免不了推销他们“醉仙阁”的极品茶饮。 对儿子张玉峰带来的名义上是同学的柳若娜,张炳臣和李桂花都打心眼里高兴。再听见小葛夸赞柳若娜的话,张炳臣显得更高兴了,他哈哈笑着道:“我来一杯碧螺春吧!桂花,小柳,玉峰,你们呢?” “我喝白开水。”李桂花率先说道。 “你呢,若娜,想喝点什么?”张玉峰殷勤地问柳若娜。 “嗯,来一杯红茶吧!”在学校时柳若娜经常随张玉峰吃饭,她爱喝红茶。 “好吧,一杯红茶,再来一杯极品春尖。”张玉峰道。 “好的,各位请稍候。下面有专职服务员为大家服务。张矿长,我去照顾下其他包间的生意,好吗?”小葛鞠了一躬礼貌地说道。 “你去忙吧,葛经理。”张炳臣觉得小葛已经给了他天大的面子,他望着小葛说道。 “好的,谢谢张矿长。祝大家在本酒店吃好喝高。若有需要,请随时联系我。我们会竭诚为大家提供最好的服务。”说完,小葛退出了挪威森林。 李桂花随张炳臣出入高档酒店的次数有限。她看了看张炳臣,又看了看张玉峰,见柳若娜在场,想说啥最终忍住没有说。 不一会儿,一位女服务员端着一个托盘,里面放着三杯不同颜色的茶杯和一杯白开水走了进来。她征询张炳臣和其他人的意见后,一一将茶杯放到了各人的面前。 四个人一边喝着茶,一边随意地说着话,静等刘大彪一家人的到来。 既然是赴宴,该摆的谱还是要摆的。六点三十五分,刘大彪和张玉英、刘鹏飞来到挪威森林。 “哎呀呀刘处长,感谢赏光。来来来,快到上席来坐。”张炳臣赶忙站起身子,拉着刘大彪的手说道。 刘大彪扫视了在场的诸人一眼,突然看见竟然有一位他不大熟悉的美女,嘴里故作谦虚地说道:“让张矿长和张嫂等久了!最近事儿真是太多了,我紧赶慢赶还是来迟了,实在抱歉。这位姑娘看着眼生,该不是你家姑娘玉春吧?” “呵呵呵,我知道你忙。来来来,你先坐。”张炳臣把刘大彪拉到主座,笑着说道:“姑娘是玉峰的同学,到我们康州来玩的。玉春今年中考,在家复习功课呢。”张炳臣边说边压着刘大彪的肩膀让他坐了。 张玉峰和柳若娜站起身子同时朝刘大彪和张玉英说道:“刘叔叔好,阿姨好。” “嗯,大家都好。你们坐,你们坐。”刘大彪朝张玉峰和柳若娜摆了摆手,又客气地说道:“张矿长,你是老哥,我怎么敢在主位坐呢?” “哎,你坐你坐。你可是我好不容易请来的贵客,理应你坐。”张炳臣说完朝刘大彪左手的位置一伸手,看着张玉英道:“玉英,你来坐这里来陪着刘处长。” “你坐吧张矿长,我和张嫂坐在一起说说话。”张玉英笑着道。 “那可不行,你不坐那里,三个孩子们没法入座呀!”张炳臣不由分说,拉着张玉英的袖子硬让她坐了。随后他坐到刘大彪的右侧位置,又让李桂花坐在他的右侧。 刘鹏飞与张玉峰就不必说了。他看了看柳若娜,首先捶了张玉峰一拳,又拉着张玉峰的手神秘地一笑,低声说道:“玉峰,真有你的!” 柳若娜哪能不明白刘鹏飞的意思?她低着头看着脚尖,扭捏地绞着自己的手指头。 挪威森林里的专职女服务员将制作精美的菜单捏在手里微笑着问道:“各位贵客,请问喝杯什么茶水。本店有铁观音、碧螺春、极品春尖、普洱和红茶。” “嗯,我来杯普洱吧。”刘大彪说道。 “我要极品春尖。”刘鹏飞说道。 “我不喝茶,麻烦给我来一杯开水。”张玉英说道。 “好的,马上就好。现在可以点菜了吗?”女服务员恭敬地说道。 “来来来,刘处长,想吃点什么,你点!”张炳臣朝刘大彪热情地说道。 “还是你来吧!”刘大彪对张炳臣今天的表现感到十分满意。 “哎,那怎么行呢?你来你来,咱两家好不容易凑到一起,我还想开开眼界呢。”张炳臣低调地说道。 “好的,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刘大彪一页一页地翻看着菜单,随意地说道:“精品手抓两斤,中华鲟一条,津门烤鸭一份,油焖大虾一份,芹菜百合一份。嗯,这个可是美容养颜的佳品。” 反正今晚张炳臣请客,刘大彪可是挑菜单上最贵的来点,让自己显得有那么点份量。要是点得太便宜了,岂不要让张炳臣笑话不成?刘大彪心道。 “好好好,再来一份海参掺饭,一份爆炒鱿鱼,一份大闸蟹。另加一份乌鸡汤。”张炳臣补充道。 哎哟,这张炳臣今晚诚心要大出血呢!好样的,够意思。刘大彪忍不住心里点了个赞。他笑呵呵地说道:“好了好了,炳臣。再多就吃不完啦。” “行!先上这几个菜,若是不够了,我们再加餐。”张炳臣也觉得差不多了,说着把菜单递给了女服务员。 “各位先生,各位女士请稍等,我们马上就好。”女服务员说完,麻利地出了门。 “炳臣啊,你太客气了。”刘大彪含着几分笑意说道。 “小意思小意思,摆席容易请客难,何况你刘处长能够大驾光临呢!再说,老哥我还要麻烦刘处长呢。”张炳臣万般谦虚地道。 “哦?老哥你这是太客气嘛!有啥事,吩咐一声不就得了嘛。”刘大彪故作亲热地道。 “哎,那怎么行呢?立正稍息的事情,炳臣还是懂的。再说咱两家人好久都没聚了,我可是想好好与老弟你凑在一起喝两杯啊。”张炳臣继续谦虚地道。 “呵呵呵,”这就对了,刘大彪心道。他笑眯眯地道:“老哥你事业发达,而今玉峰也到局里来工作,还给你找了这么漂亮的儿媳妇,我可是真心羡慕呐。”刘大彪啜了一口女服务员端上来的普洱茶,显地真心羡慕的样子说道。 “让老弟说笑了,呵呵呵。唉,不瞒老弟你,我当初真是想错了。我本想玉峰毕业后留在我身边工作。但最近我思前想后,还是让他独立闯荡为好,还需要老弟你高抬贵手啊。”张炳臣装作愁眉苦脸的样子道。 “哦?有请老哥你明言。若需要我的地方,我可是义不容辞啊。”刘大彪故意装聋作哑地道。 “嘿嘿嘿,感谢感谢!老弟,先不说这个。今晚有的是时间,咱俩慢慢聊。”张炳臣想到红包还没有送上,自己现在可不敢贸然提出要求。万一刘大彪当面拒绝,他岂不是没有挽回的余地了吗? “那我也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听张炳臣不愿说明,刘大彪也打起了太极拳。他若有所思地道:“哎,我说老哥,是不是让玉峰介绍介绍他的女同学,让我也认识一下呢?” 嗨,你小子!张炳臣赶紧给张玉峰使了个眼色。 “刘叔叔,她叫柳若娜,我俩是同级不同班的校友。她学的是机电工程专业,今年与我一样大四毕业。”张玉峰站起身子朝刘大彪说道。 “哦。我说玉峰啊,我看你俩的样子,不要说是一般的同学关系,我估计你俩是谈恋爱了吧?”刘大彪一脸和蔼地开着玩笑说道。 “是的,刘叔叔。”张玉峰看了一眼刘鹏飞,显地有点紧张地回答道。 “好啊。我可真是羡慕你们。”说着,刘大彪想起了那个叫程自强的人来。这人不是与张玉峰都学的是矿井建设专业吗?何不乘此机会了解了解他究竟是什么情况? 想到这里,刘大彪随意地说道:“真心祝福你俩。哎,我说玉峰,你们班是不是有个叫程自强的同学?” “是啊刘叔叔,我俩是同班同学,这次都分到康州矿务局工作。”张玉峰看了一眼刘鹏飞,恭敬地说道。 “嗯,我听说了。我看了他的简历,他在学校表现不错啊?”刘大彪不置可否地说道。 张玉峰不知刘大彪问话的意思,他觉得没必要在刘大彪面前贬低程自强的表现,否则还不让刘大彪觉得自己是一个小心眼的人吗?他想了想说道:“程自强确实挺优秀的,既是三好学生,还是学生党员。” “哦,我就想通过你核实一下他的情况。我说玉峰,他的家庭情况你了解吗?是不是在我们康州这边,有什么重要的社会关系呢?”刘大彪追问道。 “我知道他家在靖州县的农村,他阿爸是一个木匠,阿妈和我妈一样都在农村种地。没听说有啥关系。”张玉峰渐渐好奇起来。 刘大彪有些忍不住了,他直截了当地说道:“你知不知道,他是不是与叶局长或者朱处长有啥亲戚关系呢?要不他怎么会被叶局长钦点到康州来啊。” 张炳臣听了也来了兴趣,他端坐身子想听听这里面的究竟。 嗨,原来是这事呀! 张玉峰呵呵呵地笑了起来,笑完说道:“刘叔叔,这事儿我可知道的清清楚楚,他原先根本就不认识叶局长和朱处长。我听说他不想回到靖州老家工作,便一个人到矿务局找叶局长毛遂自荐。没想到叶局长对他挺感兴趣,便安顿朱处长接收他来康州矿务局工作。” 哇呀!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要是今晚不来赴宴,这个重要信息岂不是被自己白白地错过了? 刘大彪笑呵呵地扭头朝张炳臣说道:“老哥哥,你知道大彪我就是个实在人。你邀我吃菜喝酒,我就来了。有啥事你现在就给我说了,省的我喝高了,把重要事儿给忘了。” 听刘大彪主动问起这事,张炳臣赶忙将随身携带的一个信封,悄悄地赛进刘大彪的裤兜里,笑着说道:“大彪,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看我家玉峰,能不能照顾到五矿管委会那边呢?” 刘大彪感受到这信封里人民币的份量。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心里已经有了主意,故作痛快地朝张炳臣说道:“老哥你交办的事情,再难我都要办不是?” 第17章 你这个朋友我交了 一瓶上好的内部专供茅台玉液,叶倩文喝了小半杯,周慧萍喝了小三杯,其余的酒最终被程自强与卓不凡喝了个底儿朝天。 卓不凡是江南省人,饭量不大,酒量更不大。他起初还能颇为洒脱地劝程自强、叶倩文和周慧萍吃菜喝酒,不大一会儿酒劲上头,思维便有些颠倒,说话也有些前言不搭后语了。 好在卓不凡对自己的手把控地较好,他一个劲儿地给程自强夹菜倒酒,自己却一口也不再喝了,还不时鼓动周慧萍给叶倩文和程自强俩人劝酒。 周慧萍也有心借此机会,好好结识叶倩文这个小妹妹。在她报到的第一天里让她的男朋友吃好喝好,同样也可以让她留下深刻的印象嘛。 周慧萍主动接过替程自强劝酒的任务。 “来,小程兄弟,酒逢知己千杯少。大姐敬你一杯。”周慧萍笑着说道。 “来,再敬一杯。感情浅抿一点,感情深一口闷。大姐就看你对小叶妹妹的表现哦!”周慧萍又说道。 “好,那我可改口叫大姐了,省得让大姐不高兴。”程自强笑着说道。 “这就对了。你俩一口一个阿姨,都快把我叫老了。来,咱俩碰杯。”周慧萍笑道。 “好。大姐的心意我领了。”程自强捏着酒杯与周慧萍手里的酒杯碰了下,仰脖一饮而尽。 周慧萍赶快给程自强的酒杯里填满酒。 程自强心知自己今天不痛痛快快地喝一场,一来恐怕卓不凡不好给乔局长交代;二来若是自己扭捏作态,说不定卓不凡和周慧萍就会把叶倩文看扁了,瞧你找的男朋友是个啥人嘛。 再说面对如此好酒好菜,岂有不吃好喝好的道理? 程自强一边享受着盘里的美味佳肴,一边豪朗地痛饮着酒杯中的美酒,同时随意地与卓不凡和周慧萍说着话,显示着几分成熟、稳重、洒脱和大气。 他这幅无意中流露着男人独特气质的模样,不但让卓不凡暗暗称赞,也让周慧萍连声惊呼:“酒风看人品!小叶妹妹,你可真是有眼光哦!” 这顿饭程自强吃地痛快,喝地痛快。卓不凡和周慧萍俩人,则是看他喝地痛快。至于叶倩文,心里更是痛快了。 “兄弟好酒量哇!我可既是羡慕,又是嫉妒呢。你够意思。你这个朋友,我交了!”卓不凡拉着程自强的手,满脸钦佩的说道。 “谢谢卓哥!今后咱俩就是好兄弟。”程自强紧紧的捏住卓不凡的手。 周慧萍也暗暗惊异,程自强一斤酒下去还能保持神态自若!这简直就是神的酒量哇!她和叶倩文笑嘻嘻地看着他们称兄道弟的样子。 “今后有啥困难尽管找我!怎么样?尽兴没,敢不敢再来一瓶?”卓不凡心里已经把程自强做了朋友。 “嘿嘿卓哥,尽兴尽兴。这么好的酒,我可是人生头一回。再喝就没这么香了!等下次我专门找卓哥讨酒。”程自强不客气地笑着说道。 “哈哈,好嘞!痛快。不过我可提前说好了,下次我只喝八杯,其他的全归你。”卓不凡赶快提出条件。 “那我就提前谢谢卓哥。”程自强道。 四个人又喝了几口茶,随便聊了聊感谢之类的话。 卓不凡心里惦记着乔局长交代的另一件事情,他首先提议到单身职工宿舍那边去看看。几个人便起身离座,相跟着出了“梅亭”的大门。 小刘姑娘恭候在门口,将一个单子递给卓不凡。卓不凡匆匆扫了一眼,捏着笔签了名字,算是把中午这顿餐费结了。 电力局单身职工宿舍,位于局机关办公大楼靠北的一栋五层楼上。这楼的一楼全部开辟为车库,二楼至五楼为按标准化要求配置的单身宿舍,里面设有两张床铺、写字桌、储物间和洗浴室,并配有电视。五楼全部是女职工宿舍。 一位个头不高、秃顶圆脸的中年男人早站在二楼楼梯口,笑容可掬地迎接卓不凡等人的到来。他老远就夸张地高声说道:“哈哈,欢迎卓主任、周主任下基层视察指导工作。”一边说着,一边伸开双手走了过来。 卓不凡也伸出手,同这人伸过来的双手握了握,笑嘻嘻地道:“我说石主任,您老可不敢这么说。视察指导工作那是领导的事情,我还没到那个档次。不知女宿舍准备好了吗?” 周慧萍也呵呵地笑着说道:“我说石大主任,你老总没个正经!” 显然这位事务中心的石主任,颇得电力局上上下下的人缘。 石主任哈哈一笑,说道:“卓主任说的档次,那是迟早的事情!按照你的吩咐,女职工宿舍我早准备好了,这就请你参观。我说周大美人,啥时候有空咱们搓两把呢?” 周慧萍笑道:“想的美!” 石主任说了句:“想的,当然比干的过瘾!”说完又看着卓不凡身后的程自强和叶倩文,笑着朝他俩点点头,疑惑地问道:“一位美女,一位帅哥。我说卓主任,是不是还要准备一间男职工宿舍啊?” 卓不凡笑道:“石主任真是好眼光!这帅哥是我兄弟,也是这位美女的男朋友。他呢,就不需要劳您大驾了。” 石主任伸手握了握程自强的手,又握了握叶倩文的手,笑哈哈地道:“能够为美女效劳,我感到无尚荣光!各位请吧,欢迎到五楼指导工作。”说完率先走到前头带路。 卓不凡等人随之上楼。 二楼到五楼的楼梯一律铺了瓷砖地板,显得干净整洁,也彰显着电力局职工优厚的生活福利档次。 石主任在五楼一间靠阳的宿舍门口停住脚步。他从兜里掏出一串钥匙,“窸窸窣窣”地挑了一把开了门,然后站在门口一伸手,笑呵呵地说道:“各位,里面请吧!” 卓不凡先进了宿舍,然后是周慧萍,程自强和叶倩文相跟着进门,最后石主任也进了门。 这是一间大约十五六平米的宿舍。地面上铺着洁白的地板砖,左侧设有一个不大的卫生间兼洗浴池,对面门后是一个可推拉的橱衣柜。右侧靠墙的位置摆着一张长条木桌,桌正中放着一台大彩电,桌左翼靠阳的位置放着一盏台灯,桌前摆着一张木凳。 房间空地上,一左一右摆放着两张式样新潮的厚垫单人床。床上各铺着一条崭新的略带着红蓝花纹的床单,靠床头的位置摆着两床叠地整整齐齐的被褥。在两张床之间靠墙的位置还摆着一个小木桌,木桌上放着一盏灯罩台灯。 这简直就是一个豪华的标准间哇!程自强看着房内的布置暗道。他拉了拉叶倩文的手,脸上情不自禁地流露出喜悦的神色。 叶倩文也没想到电力局竟然给她提供如此完美的单身宿舍,心里也感到格外兴奋。 卓不凡看了看房内的陈设,又走到窗台边拉开淡蓝色的布窗帘向外看了看,十分满意地说道:“很好,石主任辛苦了。” 得到卓不凡的肯定,石主任脸上早就乐成了一朵灿烂的菊花。他故作严肃地说道:“我承诺:我办事,您放心!为各位领导服务,是我的应尽职责!” 周慧萍也觉地石主任这事儿办的到位,她呵呵一笑说道:“嗯,我看石主任除了嘴不大好,人还是挺不错的。” “哈哈哈,”石主任更开心了,他笑着说道:“周大美女果然有水平,对我的评价,那可真是实事求是讲实话。” “老没正经,瞧把你又美的!”周慧萍说道。 “嗯,小叶,觉得这里怎么样啊?”卓不凡朝着叶倩文问道。 “挺好的,乔主任。谢谢你和周姐、石主任对我的关照。”叶倩文一脸感激地说道。 “嗯,只要你满意,我才能交差啊。”卓不凡点点头,又朝程自强问道:“兄弟,你觉得如何?” 卓不凡当着众人的面称呼自己为“兄弟”,说明他是真拿自己当兄弟啊!程自强心里很是感动。他颇为动容地说道:“简直是太完美了。谢谢肖哥,谢谢周姐,也谢谢石主任。” “应该的,应该的。”卓不凡感受到来自程自强话里的真情实意,他朝着石主任说道:“石主任,还愣着干嘛啊,交钥匙吧!” 石主任恍然大悟地拍了拍发亮的脑门,赶紧卸下两把钥匙交到叶倩文手里,笑呵呵地说道:“小妹妹,这宿舍就你一个人住,两把钥匙你拿好了。一把放办公室里,一把带身上。下午你抽空到二楼过来签个字,我就算是正式完成卓大主任安排的差事了。” 叶倩文赶忙双手接了过来,说道:“好的,谢谢石主任。” 卓不凡见乔局长交给自己的两件任务都已完成,而且无意之间还结交了一个可以倾心深交的朋友,他舒心一笑说道:“好了。周姐,石主任,咱们走吧?中午让热恋中的有情人,好好享受下属于他们的二人世界吧!” 周慧萍和石主任哪能不明白卓不凡的意思呢?俩人呵呵呵地一笑,向叶倩文和程自强分别打了招呼,随着卓不凡出了宿舍门。 程自强和叶倩文也紧跟着出门,一直将三人送到五楼的楼梯口。 卓不凡临走突然想起了叶倩文分配的事情,他转身又道:“哦,小叶,中午好好休息一下。下午你来我办公室,我帮你办理一下分配的手续。” 叶倩文忙道:“好的,卓主任。” “走啦!”卓不凡朝程自强摆摆手,大步流星地下了楼。 一直到听不见他们三个人的脚步声,程自强捏着叶倩文的手又回到了属于她的单身宿舍。 闭了房门,屋里就真的属于他们俩的二人世界了。俩人紧紧深情相拥,又是一番温柔缠绵。 第18章 朋友多了路好走 这天下午,叶倩文陪着程自强又回了一趟矿业学院。 电力局单身宿舍的陈设和铺盖齐全,叶倩文在矿院上学时候的被褥,已没有必要带到那里去了。俩人商量好,除了叶倩文的衣物、书籍和洗漱用品等不多的物品,其他的行李由程自强与他的行李一并带回康州那边。 俩人从程自强的宿舍拧了用床单分类打好的两个包裹,最后深情地望了一眼曾经熟悉的校园,出门拦了一辆红色的出租车,直奔平洲市长途汽车。 正如程自强预料的那样,今天叶倩文算是正式报到上班,下午她已不能陪程自强去康州矿务局报到,这回只有他独自一人去康州。从这个意义上讲,今天也算是他俩真正的分别之日。 一路上,叶倩文紧紧地握着程自强的双手,传递着她内心的依依不舍之情。程自强也是心潮澎湃,除了对叶倩文的恋恋不舍,更多的,则是他对自己到康州那边的思考。 无论前路是否坦途,不论前路满布荆棘,我都要披荆斩棘奋勇前行!我亲密的恋人,我向你坚定承诺:今生今世一定要给你最好的幸福! 市长途汽车站每天有四趟车发往康州县,早上两趟下午两趟,最晚的一趟在下午四点半准时发车。当他俩赶到汽车站门口时,挂着“平洲——康州”牌子的大班车,正“突突突”地向门外驶出。 程自强顾不得多想,一把拉开出租车门,几步跨到大班车驾驶室左侧,朝着开车的司机大声喊道:“师傅请等等,我要去康州。” 大班车司机“吱”一声踩下刹车,回道:“快点小伙子。瞧你赶的这点,马上开车了。” “谢谢师傅,我还有行李捎带。稍等会儿吧。”程自强感激地说道。 叶倩文见此情况,赶忙向出租车付了车费,跑到后备箱边使劲揣出程自强的包裹。 程自强忙跑过去搭手把包裹扛到肩上,还不忘腾出右手抚了抚叶倩文的长发,微笑着说道:“宝贝,等着我。” “嗯。”叶倩文点了点头,喉头却一时哽咽着说不出话来。她勇敢地张开双臂,揽住程自强的脖子,毫不顾忌地亲了亲他的右脸颊。 “哈哈——”大班车司机和车上的乘客哄堂大笑起来。 “我说小伙子,不着急,不着急走。我们大家都等着你。”大班车司机把头伸出驾驶室友好地调侃道。 听到这话,叶倩文羞得面色潮红,离别的愁绪暂时不翼而飞。她赶快收回双臂,羞答答地说道:“强子,勿忘咱俩的约定。” “好。”程自强伸出右手,与叶倩文伸过来的右手“啪”地拍了拍。五指悄悄相扣紧紧一握,又各自迅速收了回去。 “走了,宝贝。”程自强温柔地说道。待叶倩文点了下头,他背着包裹转身上了车。 “嘟嘟——”大班车发出两声短号,缓缓地驶出了车站。 “再见!” “再见!” 车发出老远,程自强爬在车窗边回头张望,只见叶倩文依然拼命地朝他挥着手。 珍重!我亲爱的人。程自强心道。 这是一辆老式的宇通客车,大约有十四五排座位,可供五十多人同时乘坐。今天这辆车并未满载,还有十五六个空座位。 因为先前叶倩文的深情一吻,上车的程自强毫无疑问地立即成为车上的焦点人物,车上的乘客大都笑嘻嘻地看着他。 “小伙子,你好棒嘛!行李放后排,你找个空座随便坐吧!那个漂亮的小姑娘,是不是你谈的女朋友啊?”大班车司机一边操心着路况,一边笑眯眯地问道。 “谢谢师傅等我。她是我的同学,今天专门来送我。”程自强已看不见叶倩文的身影,便走到后排无人的座位放下行李,回头朝大班车司机说道。 “呵呵呵,你刚大学毕业吧?哪个学校的?”大班车司机表示理解。 一位衣着考究、带着眼镜的中年男人,伸手示意程自强坐到他身边的座位。 程自强笑着点点头表示感谢,一边坐下身子一边说道:“我矿业学院刚毕业,才去康州矿务局报到。” “哦是这样啊!我看这那姑娘面熟,她应该乘过我这趟车。与她没分配到一起?”大班车司机说道。 “没,她分配到市电力局了。”程自强实话实说道。 “哦呀,好单位呐。”大班车司机应了一声,专心地握着方向盘开车。 “你好。小伙子,去矿务局是吧?我也是康州矿务局的。”程自强身边的中年男人微笑着说道。 哦呀!朋友多了路好走,结交一个是一个! 程自强赶忙伸出双手,与中年男人礼节性伸过来的手握在一起,自我介绍道:“叔叔好!我姓程,程咬金的程,叫程自强,很高兴能够认识你。” “我姓李,木子李,叫李玉成,是康州矿务局三矿的。叫我老李好了。”中年男人笑道。 “哦李叔,真是幸会。我报到第一天就能遇到李叔你,真是有缘分呢。”程自强也笑着说道。 “呵呵,有缘分,有缘分。我叫你小程吧?你大学学的是什么专业呢?”李玉成与程自强攀谈起来。 “我学的是矿井建设专业,李叔,就不知道矿上能不能用得着呢?”程自强说道。 “好专业呐!怎么用不着呢!康州五矿正在建设,康州一矿、二矿、三矿也有技改工程,正需要你这个专业啊。原先去过康州矿务局吗?”李玉成眼睛里流露出几丝兴奋。 程自强也颇为兴奋,他说道:“学院曾安排我们班的同学在大二实习时去过康州二矿,大三、大四实习时去过康州四矿。康州一矿和三矿却没去过。” “哦,那你对康州并不陌生嘛!”李玉成笑着说道。 “呵呵,李叔说笑了。每次安排实习的时间都不长,最少一个星期左右,最长的也就一个月时间。说实话,我们实习的重点,是熟悉井下巷道布置和收集地质资料,对康州其他情况却并不熟悉啊。”程自强说道。 “嗯,这个情况,我多少知道一些。你们是在校大学生嘛!关键点还是在学习理论知识,实习也就是理论联系实际的过程。知不知道,你被分配到那个矿了?”李玉成点着头问道。 “这个这个,不瞒李叔你,我还真是不知道。我在康州既无亲戚也无朋友,可以说是赤身裸体独身一人,只能听从组织安排了。”程自强笑道。 “也是也是,当年我也是初出校门的学生,哪会知道人家怎么分配呢!当年大家都是一颗红心两手准备么。”李玉成也笑了起来。 “不知李叔是哪个学校毕业的呢?”程自强不由问道。 “嗯,我可比你的层次低多了。我是西北省煤炭工业学校的中专毕业生,学的是地下采煤专业。说起来,咱们俩可是同行啊。”李玉成说道。 “呵呵,李叔您这是笑话我呢。你就是老前辈,那个时代的中专生,也是时代骄子哦。我在您面前,只不过是一个小兵而已呢。”程自强赶紧说道。 “哈哈,你这个小程,什么老前辈。你把我看地太高了。我只不过是多长了几年岁数而已。看着你这幅意气奋发的样子,由不得我不羡慕啊。”李玉成由衷说道。 “谢谢李叔夸奖。哦李叔,我若是被分配到康州三矿,我就来找你拜师,你可要多多关照我啊。”程自强毫不客气地顺杆子就爬。 “哈哈,好好好。不过,我师傅可不敢当,有机会咱俩在一起互相学习,倒是没问题。”李玉成笑着说道。 “那我就提前谢谢李叔你了。”程自强真心说道。 “嗯,不过我说小程,你尽量别到一矿去。如果可能的话,我建议你去其他的矿。若是能够到五矿管委员,那就更好了。”李玉成若有所思地说道。 “哦,为什么呢?李叔。”程自强好奇地问道。 “是这样,康州一矿是矿务局五十年代末期最早建设的矿井,距今已有将近四十年时间。加之近年来周边小煤窑的掠夺式开采,可采资源日渐衰竭。你若去一矿工作,对你的前途并不大好哦。”李玉成分析道。 “原来是这样呀!”程自强对李玉成肃然起敬,他动容地说道:“谢谢李叔提醒。” “不用客气。我说的这个情况,矿务局大部分人都知道。另外,这几年一矿的效益不佳,矿上的人员陆续向其他矿分流,局里已经连续几年没有给一矿分配过毕业生。我相信你也不会被分配到一矿去。”李玉成判断道。 “那就更好了。”程自强放松了一口气。 俩人又聊了许多康州矿务局各矿地质储量方面的情况,这都是涉及煤矿专业性方面的事情,让程自强了解了不少难得的资料。 前天下午在栖凤阁与赵富贵喝酒,昨晚在矿院大操场里与同班同学举办啤酒晚会,今天中午又与卓不凡举杯痛饮,程自强马不停蹄地穿梭在酒场之中。此时坐在摇摇晃晃的车上,程自强说着说着困意上涌,竟然不知不觉间靠在李玉成的肩膀上睡着了。 “小程,小程,咱们到站啦。该下车了。”李玉成摇醒了熟睡中的程自强。 “哦,嗯?这么快到站了?”程自强揉了揉惺忪的双眼,一看外面黑乎乎的天色,再看车里只有大班车司机和身边的李玉成,急忙站起身子,连声说道:“谢谢李叔,谢谢师傅,我睡地太香,让你俩久等了。” “没事,咱们下车吧。”李玉成提醒道。 “好的。”程自强起身拧了放在后排座上的包裹,跟着李玉成一起下车。 出了车站,程自强看见康州县城马路上已亮起昏暗的灯光。一辆汽车带着呼啸声从他俩身旁驶过,随风而起的一团尘土,霎时包裹了俩人的身体。 程自强感到这尘土里夹杂着一丝煤尘的味道。 “小程,顺着这条马路朝西走大概一公里多路,你就能看见矿务局机关办公大楼。我看你只能在明天去矿务局报到了。今晚怎么办?你随我去三矿的家里住下,还是在康州县城住下呢?”李玉成一边给程自强指了指路,一边向程自强发出邀请。 “嗯,李叔,谢谢你。我就不去你家了,今晚就在这边随便找个地方凑合一晚吧,我想明天早些去报到。等我以后有机会,一定会到李叔家做客。”程自强感动地说道。 “嗯,也行。这里朝北有一条公路通往康州三矿,坐车的地方就在前面不远的地方。三矿距离县城不足五公里。我先去赶车,再晚就没车了,到时候恐怕我只能走回去了。”李玉成详细地嘱咐道。 “那我送送你。”程自强说道。 “这路我熟。你身上还背着行李,我就空手一人。你就别送了。”李玉成坚决推辞道。 “那好吧,谢谢李叔。”程自强诚心说道。 “嗯,我走了,你赶快找地方去住,晚上多注意安全,没事尽量别出去。哦,还有,你可别忘了,有空来找我啊!”李玉成临走又说道。 “嗯。” 第19章 呔!住手 看见李玉成钻入前面公路边一辆载人的厢包车内,程自强抬头望着无边夜色掩映下的康州县城,张开双臂做了一个拥抱的动作,内心忍不住大喊一声:“康州,我程自强来啦!” 说完背着包裹大步朝矿务局机关方向走去。 康州县城地处南北两山相夹、东西走向西高东低的一片狭长河滩上,平康公路自西向东穿越县境。 康州县委县政府的办公大楼坐落于县城东关大街,周围分布着县民政局、公安局、教育局、交通局、文化馆、汽车站等行政事业单位。由于这一片主要为政府机关的办公区域,老百姓习惯上称东关为“政府区”。 西关十字一带分布着商贸市场、酒店茶楼、杂货市场和蔬菜市场,因而被当地人称为“商业区”。 康州矿务局机关大院距离康州县城两公里,机关大院周围还修有煤炭运销公司、多种经营公司、矿区基建公司、铁运处、机修厂、动力厂等单位的办公楼,在地理位置上与县城相对独立。矿务局的管理也自成体系,党委行政系统均与当地行政机关没有隶属关系。 这一片自然也是老百姓眼里的“煤炭区”。 程自强原先曾去过康州矿务局,因而对康州县城到矿务局机关大院的这段路途并不陌生。一两公里的路程,对他而言岂非易事? 他一边浏览着县城道路两边的街景,一边加快脚步朝西走去。他打算今晚去矿务局机关大院附近找个地方住宿,以便明天早些时候去矿务局劳动人事处报到。 西关商业区最为显眼气派的建筑物当属“醉仙阁”,用霓虹灯装饰、在夜空里不断闪烁的“醉仙阁”三个大字尤为醒目,彩灯勾勒出来的楼层线条更让这座楼增添无穷魅力。 街道两边一溜排开的平房玻璃门上,贴着“美容美发”“洗浴按摩”“脚浴舒体”之类的大字,门里透出几丝若隐若现的红色灯光。几个衣着暴露、搔首弄姿的年轻女人们站在平房门口,不时嗲嗲地招揽过往的行人到里面享受服务。 “帅哥哟,一个人呀?里面请吧。” “提供特殊服务哦,保管让你满意。” “小妹的按摩功夫不错哦,来吧帅哥。” “本店人美价廉,进来享受一下哦。” 见程自强背着包裹一个人走路,他们故作亲热地说道,还不时朝他做出一些暧昧的动作。 听她们的话音,程自强就知道她们一概不是本地人。用不着细想,他也知道她们这些人的职业。鼻子里嗅着她们身上散发的香水味道,眼瞅着她们用胭脂厚厚涂抹的毫无表情的脸庞,程自强心里突然涌出一股深深的悲哀。 是什么境遇,让她们心甘情愿地操守这份职业?是什么原因,让我们的土地上滋生了这种罂粟般邪恶的种子? 程自强视若无睹,迅速脱离这帮风尘女子的包围,朝着自己的目的地大步走去。 走过不大的商业区,就是通往康州矿务局的一条满布煤尘的马路。这条路右侧每隔两百多米就有一盏路灯照明,不时有运载煤炭的货车穿梭而过。 路两边散落着规则不一的民房,偶尔有灯光从民房的窗户里穿透出来,给独行中的程自强心里增添了几份温暖。 走了大约二三十分钟的路程,灯光闪烁的“康州矿务局”五个大字就在眼前。 程自强松了一口气。 此时街上行人稀少,马路上显地冷冷清清。程自强放慢脚步,留意着道路两边高低不一的楼上,用霓虹灯装裹的大小不一的各式招牌。有写着“煤炭运销公司”的,有写着“多种经营公司”的,有写着“矿区基建公司”的等等。 他心知每一个招牌下面,就是康州矿务局下属的一个单位。 在距离矿务局机关北侧不远的十字路口,程自强终于看见一栋三层楼上一块写着“康源招待所”的招牌。 好了,今晚我就在这里住下吧。程自强背着包裹进了康源招待所的楼门。 经过简单登记并交过住宿押金后,一位胖胖的中年妇女把一把钥匙递给程自强,说道:“二楼八号房,厕所和水房在楼层东头,大家公用。请保管好贵重物品,没事晚上少出门。” “谢谢你。”程自强礼貌地打完招呼,复又背着包裹上了二楼。 用钥匙打开房门,一股霉味扑鼻而来,熏地程自强一阵头晕。他站在门口待了几分钟后,才进门摸索着打开房间的顶灯。 房间里陈设简单至极,两张床,一张木桌,一把木凳。木桌上摆着一个铁皮网暖壶,木桌下放着一个白色塑料脸盆。 程自强把包裹放到木凳上,随意看了看白色床单,似乎倒也干净。他伸手摸了一把,却感到有几分浓浓的潮意。 这么潮湿,今晚怎么睡人呢? 程自强站在地上想了想,干脆把这个床上的褥子床单揭起来连同床上的被子放到另一张床上,然后打开带来的包裹,把他的褥子床单铺在床上,又把他的被子放到褥子上。 看着自己这个小小的创意,程自强咧嘴微微笑了笑。嘿嘿,虽说入乡随俗,可略微改变一下,又有何不可? 住宿问题已经解决,接下来该要去填饱饿地生疼的肚皮啦! 锁好房门,到楼东头的公共厕所撒了泡尿,又在水房里洗了手脸,程自强复又下楼。 “这么晚你要去哪?”胖胖的女服务员好奇地问道。 “阿姨,我还没吃晚饭呢。这附近有饭馆吗?”程自强礼貌的问道。 “哦,这点儿,大部分饭馆早关门了。要不,你顺着前面的马路去北面夜市区看看,那边还在营业。我看你一个人,记住早去早回吧。”女服务员好心地提醒道。 “嗯,好的,我记住了。谢谢阿姨。”程自强点点头出了门。 站在康源招待所门口朝北看去,有一条马路由南向北延伸出去,马路的尽头果然闪烁着灯光。程自强加快脚步往前走去。 清凉的夜风吹拂着程自强的脸颊,他从断断续续的青草香里判断,这条马路两边应该是种着小麦和豌豆的农田。再往前走,路两边是一片黑黝黝的树林,不时传来被微风吹动的树枝“唰唰唰”的碰撞声。他继续往前走,看见一辆辆大货车停放在马路右侧。 灯光闪烁的地方,原来设有一个供外地拉煤的司机们吃喝消遣的宽阔夜市。夜市里有十几个摊位正在营业,有卖烤羊肉串的,有卖砂锅的,有卖水饺的,有卖炒菜炒饭的,还有几个房间里正吵哄哄地播放着港台录像片。 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看见一帮人闹哄哄地吃菜喝酒,阵阵香味勾引地程自强的嘴里泛起涎水。 “有条件了吃好,没条件就要想办法吃饱。吃饱才能干好。”这是阿爸程福海的教子名言。这次离开家时,程福海专门给了程自强五百元钱,并反复叮嘱他一定要照顾好身体。当然,首先是把自己的伙食搞好。 五百元钱在当时可不是个小数目,这可是程福海辛辛苦苦做木活攒了大半年的收入。所以,程自强目前算是“仓里有粮心里不慌”的人。 他在一个摊位前要了一个大份排骨砂锅,另加三大碗白米饭,独自一个人饕餮大餐,直吃地他汗流浃背连呼过瘾。 吃完饭擦了嘴结过账,程自强颇感幸福地走出了夜市的大门,侧耳细听录像片里男女对白的台词,应该是《射雕英雄传》里的郭靖和黄蓉在傻姑所在的那个密室里疗伤。 这真是一个不错的地方,程自强心道。肚子已经吃饱,再没有必要像来时那样急吼吼地赶路了。他突然想起了叶倩文。 今天是她在电力局上班的第一天,这个时候她该是早就吃过晚饭了。此时不知她在干吗呢?她在想我吗?她能感知到我在想她吗?程自强一边慢悠悠地往回走,一边想着乱七八糟的事情。 “救命——,救命——,救命呀!”不知从什么方向传来一个女孩子微弱的呼喊声。 什么情况? 程自强赶紧站住身子,侧耳细听,感觉这声音似乎从前面小树林中传出。他立即撒开双腿向前跑去。越向前跑,他听到的声音越清晰。这声音就在马路边小树林里不远的地方。 “求求你们,求求你,放过我,放我走吧。”只听一个女孩不断求饶道。 “哈哈哈,小姑娘,只要你乖乖地陪我俩玩一次,我们怎么舍得伤害你呢。”只听一人放肆地浪声说道。 “是啊,要是你不听话,信不信我破了你这小姑娘的相?”只听另一人威胁道。 “呀——,别呀——”只听女孩发出两声惊叫。 原来是这事! 程自强热血上涌!他左右一看,没见路边有啥顺手的家当,却有一颗圆溜溜的石头。管不了许多了,他弯腰捡起捏在右手,一个猛子扎进小树林里。 抬头一看,只见月色之下,约莫两米开外,两个男人正在围着一个女孩图谋不轨。 “呔,住手!”程自强爆喝一声,随之飞身近前,朝着面前一人的腰间狠命一脚。 那人毫无防备,嘴里发出一声惨叫,立即倒在地上。 另一人的反应却是不俗。他迅疾推开面前的女孩,看见只有程自强一人时,“唰”地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噌”一下便朝程自强迎面刺了过来。 一道蓝光闪过。 凭着大学四年在篮球场上练就的扎实功底,程自强敏捷地闪身向右避开刀锋,捏着石头的右手,顺势砸向这人握着匕首的胳膊。 “小子,想跟哥玩?你还太嫩!”这人快速收回胳膊,反手又朝程自强右胸刺了过来。 程自强不敢大意,赶紧闪身避到一边。 此时,倒地的那人也爬起身子。他用手揉着后腰,狠声吼道:“老二,做死他!” 程自强心头一凛!二对一不说,对方可捏着匕首,这不是闹着玩的!此时不撤,要待何时? 先发制人,后发遭殃! 程自强容不得细想,把手里的石头奋力脱手,向手握匕首的那人前胸砸去。也不知砸着没砸着,就在那人闪避的间隙,程自强一把捏了女孩的右手,朝着来时的方向往外就跑。 “想跑?没门!” “操你妈,这回我弄死你!” 只听身后俩人狂吼着追了上来。 作者君求阅读,求点击,求推荐,求宣传,各种求…… 第20章 有啥事我替你兜着 程自强拉着小女孩的手,一口气往前跑了三四百米。他个头高大,体格魁梧,身强力壮,加之在大学时期的运动和训练,加速奔跑一千多米根本没有什么问题。可这小女孩大概十六七岁,估计还是一名正上高中的学生,她的体质哪能与程自强相比呢? 小女孩气喘吁吁地连声说道:“大哥哥,我跑不动了,我跑不动了。哎呦——”说着一个踉跄就朝地上栽了下去。 耳听着后面两人一前一后追了上来,程自强哪敢怠慢?情急之中,他赶快蹲下身子,双手用力把小女孩扛在肩上,憋足了一股气朝前猛跑起来。 扛着一个人跑的速度,哪有牵着一个人跑的速度快呢?程自强扛着小女孩跑了约莫一百多米,只听那个叫老二的人边跑边大声喝道:“麻痹,今晚老子不宰了你,我就是狗娘养的。我看你还往哪里跑!” 听声音,程自强情知老二已经距己不远,心想继续这样跑下去也不是办法。就在电光火石间,程自强想出一个不得已的办法。他再次用力跑了四五米,把小女孩一把从肩上卸下来站稳。还未待小女孩喘气,程自强一个转身朝着老二奔了过去。 这段路没有路灯。老二自忖手里捏着匕首,根本就没把赤手空拳的程自强当回事。他只顾往前奔,哪能料到程自强却反向朝他扑过来呢? 程自强却通过夜市那边透过的灯光,能够看见老二影影绰绰的身影。待靠近老二时,他即抬起右脚朝着老二的裆里踢去。 谁知老二身手也是不俗! 猛然听见前面风起,老二立即刹住脚步,并且迅疾向右边一闪。还未待程自强再起二脚,老二捏着匕首向程自强猛扑过来。 “唰——” 程自强突然感到左臂一阵钻心的疼痛。他顾不得细看,右手一个勾拳快速地直朝老二的脑门挥去。 “呀——” 程自强的力道自然不俗,老二应声朝一侧倒了下去。他手里捏着的匕首随之脱手,“咣当当”地掉在了马路上。 程自强正欲上前彻底制服老二,就听前面不远处另一个人“踏踏踏”地跑了过来。程自强打算将跑来的这人也一并制服,只见身后闪过数道白光,有人大声喝道:“住手!公安巡逻!谁在这里打架?”随之俩人快步跑了过来。 小姑娘连哭带喊道:“警察叔叔,快抓流氓,快抓流氓呀。” 听见这声呼喊,正往前跑的老大一个转身就往小树林里钻去。地上躺着的老二扎猛子翻起身子,也随老大没头没脑地窜入小树林里去了。 捏着强光手电的俩公安民警快速奔了过来,他们匆匆扫了一眼站在路中间的程自强,分头朝着小树林里追去。 危及已经解除,程自强松了一口气。他往前走了四五步,只觉得左臂简直疼地难以忍受,心知自己被匕首刺中了,应该赶快包扎一下。就不知这附近有医院没? 这时那小姑娘已跑到程自强身边,她一把捏住程自强的右胳膊,哭泣道:“大哥哥,谢谢你,谢谢你。你没被他们伤着吧?” “不碍事,受了点小伤。你知道这附近有医院吗?”程自强见小姑娘跑过来,心里也很感动。 “你真受伤了吗?在哪里?让我看看。”小姑娘显然吃了一惊,她止住哭声,关切地问道。 “嗯,左胳膊被那人的刀划伤了。”程自强故作平静地道。 小姑娘立即松开程自强的右胳膊,从后面绕过去一拉程自强的左胳膊,失声道:“呀!留了好多血。怎么办呢?矿务局医院离这里一两公里,这会又没有车。这可怎么办呢?” 就在这时,小树林里闪过两道电光,俩公安民警钻出小树林朝着马路上走过来。 见此情况,小姑娘连声喊道:“警察叔叔,快帮帮忙,大哥哥受伤了。” 俩公安民警手里的灯光朝着程自强和小姑娘所站的位置一扫,俩人又赶快跑了过来。 待到近前,一位跑在前面的民警问道:“小姑娘受伤没?” 小姑娘赶紧说道:“我没有,大哥哥被他们拿刀刺伤左胳膊了。” 跑在前面的民警用手电照着程自强的左胳膊,说道:“嗯,流了不少血,要赶快包扎。我说小黄,你先陪着他俩往回走。我赶快去大院开摩托车,得送这小伙子去医院。” 那位叫小黄的民警应声道:“是,赵哥。” 那位姓赵的民警跑步向前奔去。 黄民警扶着程自强的右臂往回走,边走边颇为不满地问道:“你俩怎么回事?怎么半夜三更还出来溜达?难道不知道矿区的治安一直不大好吗?” 哎,误会了误会了。可是这事儿怎么说才好呢?程自强心想。 “警察叔叔,不关这位大哥哥的事情。是我,是我造成的。晚上我和我爸妈吵了一架,我一个人漫无目的地走路,却被那俩流氓强行拉到小树林里。”小姑娘又急又羞地说道。 “你俩原先不认识?”黄民警奇怪地问道。 “不不不,是这位大哥哥救了我。”小姑娘忙道。 “哦。”黄民警恍然大悟,又朝程自强说道:“小兄弟,你做得好!哥为你点个赞吧。可惜让那流氓溜了。你是哪个单位的,怎么以前没见过你?” 程自强忍着疼痛说道:“我从西北矿业学院刚毕业,今天才到康州矿务局这边,本来打算明天去报到。前面我到康源招待所住下,顺便到夜市那边吃了饭,没想到回来就遇上了这事。” 黄民警感动地道:“好样的好样的,真是好样的。”说完用力握住程自强的右手用力摇了摇,又说道:“我姓黄,叫黄耀南。小兄弟你贵姓?” 程自强说道:“黄哥,我姓程,叫程自强。今后我就叫你黄哥了吧?” 黄耀南连连说了几个好后,又兴奋的说道:“好!我就多长了几年岁数,你叫我黄哥也行,我就认了你这个小兄弟。我就叫你强子了。” 还未待程自强说话,就听前方“突突突”地开过来一辆三轮摩托车。摩托车打着前照灯绕到三人身后转了个弯,“刺溜”一声刹住车。 赵民警跳下车大声说道:“小黄,你去医院,还是我去?” 黄耀南大声道:“赵哥,情况我大体了解了。我这位小兄弟是见义勇为舍己救人,还是我陪他去医院包扎。你带这位小姑娘做个笔录吧。” 估计是赵、黄两位民警一贯配合默契。赵民警干脆利落地说道:“好,那就按你说的办。” 黄耀南与赵民警一齐搭手,把程自强扶到摩托车的后座。 黄耀南抬脚跨上摩托车驾驶位打算开车,小姑娘却轻轻抽泣起来,边哭边说:“叔叔,我也要陪大哥哥去医院,大哥哥是因为我而受伤。叔叔,求求你也让我去吧。” 程自强轻轻的摇了摇头,说道:“小妹妹,我没事,你早点儿回家吧。以后晚上别再一个人出来了。啊?” 黄耀南为难地朝赵民警看去。 赵民警虎着脸坚决说道:“不行!小姑娘。你去于事无补。再说这大晚上,做完笔录我还要尽早送你回家。好了,小黄开车吧。” 黄耀南一踩油门,摩托车载着俩人“轰隆隆”地朝着康州矿务局总医院方向驶去。 小姑娘泪流满面地朝着程自强的背影喊道:“大哥哥,我叫杜婧文。现在我只能记下你的名了,容我以后报答吧。强哥!” 可惜程自强早已远去,根本没有听见杜婧文说的话。 康州矿务局总医院距离局机关大院约一公里,不一会儿功夫,黄耀南骑着摩托车把程自强送进总医院急诊室。 黄耀南显然经常来总医院,他与医护人员十分熟络。见急诊室坐着一位年轻女护士,黄耀南说道:“刘护士,快叫值班医生替我这位小兄弟清理包扎一下。” 刘护士说了句“黄哥好”,马上起身出去了。 不到两分钟时间,一位个头中等的中年医生走了进来。他先朝黄耀南点点头打过招呼,迅即看了看程自强的左臂,沉声道:“是刀伤,伤口四厘米,需要缝针。刘护士,快准备消毒药品和用具。” “好的,白医生,我这就准备。”刘护士有条不紊地开始取备药具。 白医生既是一个医术高超的人,还是一个高度负责的人。他仔细清理了程自强的伤口,缝了四五针、用纱布包扎好。 他另用绷带绕了一个圆圈,将程自强的左臂和脖颈之间固定住,这才交代说:“好了,半个月之内不要剧烈运动,按时吃药消炎,防止伤口发炎。” 听了这话,程自强心里惆怅起来。自己这副模样,明天怎么去矿务局劳动人事处报到呢? 不过,他还是颇为礼貌地说道:“谢谢你,白医生。” 就在白医生给程自强缝针的间隙,黄耀南到挂号室替程自强交了医药费。进门看见程自强的样子,黄耀南轻轻拍了拍程自强的肩膀,说道:“强子,开始担心明天报到的事了吧?你放心,有啥事黄哥我替你兜着!” 第20章 有啥事我替你兜着 程自强拉着小女孩的手,一口气往前跑了三四百米。他个头高大,体格魁梧,身强力壮,加之在大学时期的运动和训练,加速奔跑一千多米根本没有什么问题。可这小女孩大概十六七岁,估计还是一名正上高中的学生,她的体质哪能与程自强相比呢? 小女孩气喘吁吁地连声说道:“大哥哥,我跑不动了,我跑不动了。哎呦——”说着一个踉跄就朝地上栽了下去。 耳听着后面两人一前一后追了上来,程自强哪敢怠慢?情急之中,他赶快蹲下身子,双手用力把小女孩扛在肩上,憋足了一股气朝前猛跑起来。 扛着一个人跑的速度,哪有牵着一个人跑的速度快呢?程自强扛着小女孩跑了约莫一百多米,只听那个叫老二的人边跑边大声喝道:“麻痹,今晚老子不宰了你,我就是狗娘养的。我看你还往哪里跑!” 听声音,程自强情知老二已经距己不远,心想继续这样跑下去也不是办法。就在电光火石间,程自强想出一个不得已的办法。他再次用力跑了四五米,把小女孩一把从肩上卸下来站稳。还未待小女孩喘气,程自强一个转身朝着老二奔了过去。 这段路没有路灯。老二自忖手里捏着匕首,根本就没把赤手空拳的程自强当回事。他只顾往前奔,哪能料到程自强却反向朝他扑过来呢? 程自强却通过夜市那边透过的灯光,能够看见老二影影绰绰的身影。待靠近老二时,他即抬起右脚朝着老二的裆里踢去。 谁知老二身手也是不俗! 猛然听见前面风起,老二立即刹住脚步,并且迅疾向右边一闪。还未待程自强再起二脚,老二捏着匕首向程自强猛扑过来。 “唰——” 程自强突然感到左臂一阵钻心的疼痛。他顾不得细看,右手一个勾拳快速地直朝老二的脑门挥去。 “呀——” 程自强的力道自然不俗,老二应声朝一侧倒了下去。他手里捏着的匕首随之脱手,“咣当当”地掉在了马路上。 程自强正欲上前彻底制服老二,就听前面不远处另一个人“踏踏踏”地跑了过来。程自强打算将跑来的这人也一并制服,只见身后闪过数道白光,有人大声喝道:“住手!公安巡逻!谁在这里打架?”随之俩人快步跑了过来。 小姑娘连哭带喊道:“警察叔叔,快抓流氓,快抓流氓呀。” 听见这声呼喊,正往前跑的老大一个转身就往小树林里钻去。地上躺着的老二扎猛子翻起身子,也随老大没头没脑地窜入小树林里去了。 捏着强光手电的俩公安民警快速奔了过来,他们匆匆扫了一眼站在路中间的程自强,分头朝着小树林里追去。 危及已经解除,程自强松了一口气。他往前走了四五步,只觉得左臂简直疼地难以忍受,心知自己被匕首刺中了,应该赶快包扎一下。就不知这附近有医院没? 这时那小姑娘已跑到程自强身边,她一把捏住程自强的右胳膊,哭泣道:“大哥哥,谢谢你,谢谢你。你没被他们伤着吧?” “不碍事,受了点小伤。你知道这附近有医院吗?”程自强见小姑娘跑过来,心里也很感动。 “你真受伤了吗?在哪里?让我看看。”小姑娘显然吃了一惊,她止住哭声,关切地问道。 “嗯,左胳膊被那人的刀划伤了。”程自强故作平静地道。 小姑娘立即松开程自强的右胳膊,从后面绕过去一拉程自强的左胳膊,失声道:“呀!留了好多血。怎么办呢?矿务局医院离这里一两公里,这会又没有车。这可怎么办呢?” 就在这时,小树林里闪过两道电光,俩公安民警钻出小树林朝着马路上走过来。【零↑九△小↓說△網】 见此情况,小姑娘连声喊道:“警察叔叔,快帮帮忙,大哥哥受伤了。” 俩公安民警手里的灯光朝着程自强和小姑娘所站的位置一扫,俩人又赶快跑了过来。 待到近前,一位跑在前面的民警问道:“小姑娘受伤没?” 小姑娘赶紧说道:“我没有,大哥哥被他们拿刀刺伤左胳膊了。” 跑在前面的民警用手电照着程自强的左胳膊,说道:“嗯,流了不少血,要赶快包扎。我说小黄,你先陪着他俩往回走。我赶快去大院开摩托车,得送这小伙子去医院。” 那位叫小黄的民警应声道:“是,赵哥。” 那位姓赵的民警跑步向前奔去。 黄民警扶着程自强的右臂往回走,边走边颇为不满地问道:“你俩怎么回事?怎么半夜三更还出来溜达?难道不知道矿区的治安一直不大好吗?” 哎,误会了误会了。可是这事儿怎么说才好呢?程自强心想。 “警察叔叔,不关这位大哥哥的事情。是我,是我造成的。晚上我和我爸妈吵了一架,我一个人漫无目的地走路,却被那俩流氓强行拉到小树林里。”小姑娘又急又羞地说道。 “你俩原先不认识?”黄民警奇怪地问道。 “不不不,是这位大哥哥救了我。”小姑娘忙道。 “哦。”黄民警恍然大悟,又朝程自强说道:“小兄弟,你做得好!哥为你点个赞吧。可惜让那流氓溜了。你是哪个单位的,怎么以前没见过你?” 程自强忍着疼痛说道:“我从西北矿业学院刚毕业,今天才到康州矿务局这边,本来打算明天去报到。前面我到康源招待所住下,顺便到夜市那边吃了饭,没想到回来就遇上了这事。” 黄民警感动地道:“好样的好样的,真是好样的。”说完用力握住程自强的右手用力摇了摇,又说道:“我姓黄,叫黄耀南。小兄弟你贵姓?” 程自强说道:“黄哥,我姓程,叫程自强。今后我就叫你黄哥了吧?” 黄耀南连连说了几个好后,又兴奋的说道:“好!我就多长了几年岁数,你叫我黄哥也行,我就认了你这个小兄弟。我就叫你强子了。” 还未待程自强说话,就听前方“突突突”地开过来一辆三轮摩托车。摩托车打着前照灯绕到三人身后转了个弯,“刺溜”一声刹住车。 赵民警跳下车大声说道:“小黄,你去医院,还是我去?” 黄耀南大声道:“赵哥,情况我大体了解了。我这位小兄弟是见义勇为舍己救人,还是我陪他去医院包扎。你带这位小姑娘做个笔录吧。” 估计是赵、黄两位民警一贯配合默契。赵民警干脆利落地说道:“好,那就按你说的办。” 黄耀南与赵民警一齐搭手,把程自强扶到摩托车的后座。 黄耀南抬脚跨上摩托车驾驶位打算开车,小姑娘却轻轻抽泣起来,边哭边说:“叔叔,我也要陪大哥哥去医院,大哥哥是因为我而受伤。叔叔,求求你也让我去吧。” 程自强轻轻的摇了摇头,说道:“小妹妹,我没事,你早点儿回家吧。以后晚上别再一个人出来了。啊?” 黄耀南为难地朝赵民警看去。 赵民警虎着脸坚决说道:“不行!小姑娘。你去于事无补。再说这大晚上,做完笔录我还要尽早送你回家。好了,小黄开车吧。” 黄耀南一踩油门,摩托车载着俩人“轰隆隆”地朝着康州矿务局总医院方向驶去。 小姑娘泪流满面地朝着程自强的背影喊道:“大哥哥,我叫杜婧文。现在我只能记下你的名了,容我以后报答吧。强哥!” 可惜程自强早已远去,根本没有听见杜婧文说的话。 康州矿务局总医院距离局机关大院约一公里,不一会儿功夫,黄耀南骑着摩托车把程自强送进总医院急诊室。 黄耀南显然经常来总医院,他与医护人员十分熟络。见急诊室坐着一位年轻女护士,黄耀南说道:“刘护士,快叫值班医生替我这位小兄弟清理包扎一下。” 刘护士说了句“黄哥好”,马上起身出去了。 不到两分钟时间,一位个头中等的中年医生走了进来。他先朝黄耀南点点头打过招呼,迅即看了看程自强的左臂,沉声道:“是刀伤,伤口四厘米,需要缝针。刘护士,快准备消毒药品和用具。” “好的,白医生,我这就准备。”刘护士有条不紊地开始取备药具。 白医生既是一个医术高超的人,还是一个高度负责的人。他仔细清理了程自强的伤口,缝了四五针、用纱布包扎好。 他另用绷带绕了一个圆圈,将程自强的左臂和脖颈之间固定住,这才交代说:“好了,半个月之内不要剧烈运动,按时吃药消炎,防止伤口发炎。” 听了这话,程自强心里惆怅起来。自己这副模样,明天怎么去矿务局劳动人事处报到呢? 不过,他还是颇为礼貌地说道:“谢谢你,白医生。” 就在白医生给程自强缝针的间隙,黄耀南到挂号室替程自强交了医药费。进门看见程自强的样子,黄耀南轻轻拍了拍程自强的肩膀,说道:“强子,开始担心明天报到的事了吧?你放心,有啥事黄哥我替你兜着!” 第21章 哥你要替我保密 这天晚上,黄耀南陪着程自强在总医院包扎了伤口,输了一瓶消炎液体,代他取了口服药,又用三轮摩托车把他送到康源招待所。 到招待所时,那位胖胖的女服务员看见程自强用绷带吊着胳膊的样子,吃惊地问道:“你咋弄成这个样子?出门碰见流氓欺负你了?”随后又看见了进门的黄耀南,又忙说道:“原来是黄警官呀!这小伙子前头才到我这里住下,可不关我们招待所的事啊。” 黄耀南摆摆手,笑道:“李姐,我知道我知道。你有所不知,强子他刚从俩流氓手里救了一位小姑娘。要不是他及时出手,说不定这会小姑娘让流氓糟蹋了。知道不?” “哇呀,这帮天杀的流氓,我恨死他们了。哦呀,小伙子,你真勇敢,姐我佩服你。你伤地严重不?”李服务员显然也是一位心直口快的人,她愤恨而又关切地说道。 “没事,黄哥陪我去医院包扎好了。谢谢李姐。”程自强说道。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你这样子不方便,黄警官,你俩先上去,我替你们拧壶开水来。”李服务员热心地说道。 程自强不确定黄耀南是不是要去他住宿的地方,他扭头看着黄耀南,充满感激地说道:“黄哥,谢谢你。你上去坐会不?” “那还用说嘛!当然是要上去坐坐了。怎么,强子不欢迎我?”黄耀南笑道。 “求之不得呢。”程自强说道,“走吧,黄哥。” 俩人一起上了二楼。走到门口时,程自强用右手要从裤兜里掏钥匙,黄耀南伸手替他掏了出来,又开了门拉亮灯,站在地上看着程自强改动过的床铺,叹了一声说道:“康州这边比较潮湿,亏你想出这么一个办法来。” 程自强用右手从木桌下抽出那张木凳,笑着说道:“黄哥请坐。入乡随俗,我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黄哥,我谢谢你。若不是你与赵警官及时赶到,我今晚可能要吃大亏了。还让你陪我去医院忙前忙后了大半晚,太麻烦你了。” “强子你说的这是哪里话!”黄耀南不客气地说道,“巡逻是我的本职工作。你今晚能够不惧危险主动出击,黄哥我欣赏你!既然你我已经认了弟兄,你可再别说这种客气话了。” 程自强伸出右手,紧紧地与黄耀南伸过来的手握在起。俩人四目相对,再还说啥客气的话呢? 李服务员拧着一个铝皮热水壶走了进来,她另一只手里还提着两只白瓷杯。见他俩紧紧握手,李服务员笑道:“黄警官,小伙子,我替你俩沏杯茶,你俩喝着慢慢聊吧。” 说着她把俩瓷杯放到木桌上,在俩瓷杯里添了水,又把铝皮热水壶里的开水倒进桌上那只网兜暖壶里,点点头打过招呼出了门。 房间里弥漫着几屡清茶的香味,沁人心脾。 程自强端起一只茶杯递到黄耀南手里,若有所思地道:“黄哥,小弟有一个小小的请求,不知当说不当说?” “强子,又说客气话啦!说!”黄耀南接住茶杯直接了当地说道。 “嗯好,黄哥你看,今晚我和那位小姑娘的事情,是不是暂时替我保密呢?”程自强说道。 “哦?为什么强子?今晚你勇于救人这件事儿,我本打算与赵哥商量后写个材料,向公安处领导和矿务局方面汇报呢!若是这样,你就会引起各方面领导的重视。到时候对你,说不定是一件大大的好事呢。”黄耀南委婉地劝道。 “可别,黄哥,我可不想出这个大名。我不过是一个刚出校门的学生,康州矿务局我就认识你,还有我一个同班同学。领导重视不重视,那都与我无关。我恳请你还是替我保密吧。”程自强诚恳地说道。 “好吧,既然强子你这样想,那回去之后我跟赵哥说一声,替你把这事儿保密起来。”黄耀南痛快地说道。说完,他又似乎想起了什么事情,问道:“强子,你现在这个样子,明天要去报到,若是劳动人事处的人问起来,你打算如何给他们说呢?” “我就说是前几天不小心绊了一跤,摔伤了胳膊,黄哥你看行不行呢?”程自强问道。 “行是行,可你不说这事儿,我觉得对你来说,还是挺可惜的啊。”黄耀南说道。 “没事儿。这事儿过去了,黄哥你就别再替我着想了。”程自强说道。 “那好吧,这事儿就依你。明天你报到后若是就分配了单位,你就来找我。我开摩托车把你送到单位去。你现在这个样子,拧行李也不方便。”黄耀南又替他着想起来。 “那就太好了,我提前谢谢黄哥。”程自强感激地说道。 “瞧你,又跟我客气了吧?强子你是大学生,老哥我只不过是一个扛枪吃粮出身之人而已。你和我做兄弟,是高抬我了啊。”黄耀南颇为感触地说道。 “哦,黄哥是当兵出身?”程自强好奇起来。 黄耀南细说起自己的过往来。 原来,黄耀南是康州县cx区人,高中毕业后没有考上大学。他是具有城镇户口的人,家里人只好把他送到部队锻炼,以期复员后能够安排一份正式工作。 在部队当了三年义务兵后,黄耀南顺利复员,被县民政局安置到康州矿务局工作。初时他被矿务局分配到康州二矿当采煤工。大前年,矿务局公安处面向全局公开赵录公安民警,黄耀南主动报名。 由于他在部队曾从事过侦查工作,具有一定的专业能力,最终他顺利通过考核进入公安处工作。目前他是公安处的一名普通巡逻民警。 “哇,黄哥,你参加工作都有五年了啊!谈女朋友了吗?”程自强问道。 “嗯,经人介绍,现在正谈着一个。若没有啥意外,我都想与她结婚了。”黄耀南笑着说道。 “好啊,黄哥,什么时间有空了,你让我认识一下嫂子。大喜之日,你可别忘邀我喝喜酒哦。”程自强笑道。 “这没问题,她是个过日子的人嘛。喂,我说强子,大学里谈对象没?”黄耀南笑问。 “不瞒黄哥,谈了,她也是康州人呢。”程自强的说道。 “你这么优秀,对象一定漂亮吧。我说强子,你俩分配到一起了吗?” “她分到平洲市电力局,今天下午我陪她去报到,然后我就来康州了。” “哇噻!市电力局?那么好的单位呀!强子,你要小心,可别让他人把女朋友抢走了哇。哈哈。” “嘿嘿,黄哥,你就这么小看我这个小弟呀!” “说着玩呢。好了,不说了,你早点休息,好好睡个觉。你放心睡,明天我休息,早晨我过来叫你。”黄耀南站起来说道。 想到己过午夜,程自强忙从床边站起身说道:“那我送送黄哥吧。” “别别别,咱兄弟都别客气,你不大方便,不准你送我。”说完黄耀南抬脚出门,顺手又把门拉上了。 程自强急忙扳开门,只见黄耀南己大步流星地走到楼梯口,他只好朝着黄耀南的背影说道:“黄哥,再见。” “再见。”黄耀南朝后摆摆手,顺着楼梯走了。 程自强也感到有些累了,他进屋关好房门,和衣仰躺在床上,不一会儿便进入了梦乡。 正当程自强梦见在程家庄吃他妈做的家常饭的时候,突然被门外响起的几声“咣咣咣”的敲门声惊醒了。他睁开眼睛便看见了白色的天花板,这才想起这里是康源招待所。 “来啦,黄哥。”程自强不用猜就知道是黄耀南来了,忙朝门外喊了一声,赶快起身穿鞋,走到门边拉拴开门。 “强子睡地好香嘛,我都敲了半天门啦。”随着黄耀南的说话声,一股油炸香钻入程自强的鼻孔。 “黄哥给我带来啥好吃的?闻着这么香。”程自强迫不及待地问。 “哈哈,我老妈的手艺,油炸麻条,香辣豆腐脑。拿去,吃吧。”黄耀南顺手把装着食物的塑料袋递给程自强。 “恭敬不如从命。谢啦。”程自强也不客气,把黄耀南让进屋后,将塑料袋放到木桌上。 黄耀南看了看程自强的左臂,问道:“还很疼吧?” “好多了,没事。” “那你先找牙具毛巾,我替你打水洗脸。”黄耀南不由分说弯腰提了脸盆去了水房。 唉,谢谢黄哥!程自强站在原地,心里默默地道。 黄耀南从水房端来半盆凉水,从网兜暖瓶里倒了些热水掺了掺,又帮程自强挤了牙膏刷了牙,还替他用毛巾浸了热水擦了把脸。 程自强心里泛着热浪,黄哥,你就是我的亲兄弟! 做完这一切,黄耀南打开塑料袋,取出一个铝皮盒子和一个长勺调羹,笑道:“里面装着豆腐脑,还很热,赶快吃吧。” 程自强鼻子有些发酸,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好点点头,说了一个字:“好。” 揭开盒盖,只见豆腐脑上面洒了一层薄薄的葱花香菜,还滴了几滴香辣香油,好香呀! 程自强只顾埋头,痛快淋漓地消灭眼前的美食。 第21章 哥你要替我保密 这天晚上,黄耀南陪着程自强在总医院包扎了伤口,输了一瓶消炎液体,代他取了口服药,又用三轮摩托车把他送到康源招待所。【零↑九△小↓說△網】 到招待所时,那位胖胖的女服务员看见程自强用绷带吊着胳膊的样子,吃惊地问道:“你咋弄成这个样子?出门碰见流氓欺负你了?”随后又看见了进门的黄耀南,又忙说道:“原来是黄警官呀!这小伙子前头才到我这里住下,可不关我们招待所的事啊。” 黄耀南摆摆手,笑道:“李姐,我知道我知道。你有所不知,强子他刚从俩流氓手里救了一位小姑娘。要不是他及时出手,说不定这会小姑娘让流氓糟蹋了。知道不?” “哇呀,这帮天杀的流氓,我恨死他们了。哦呀,小伙子,你真勇敢,姐我佩服你。你伤地严重不?”李服务员显然也是一位心直口快的人,她愤恨而又关切地说道。 “没事,黄哥陪我去医院包扎好了。谢谢李姐。”程自强说道。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你这样子不方便,黄警官,你俩先上去,我替你们拧壶开水来。”李服务员热心地说道。 程自强不确定黄耀南是不是要去他住宿的地方,他扭头看着黄耀南,充满感激地说道:“黄哥,谢谢你。你上去坐会不?” “那还用说嘛!当然是要上去坐坐了。怎么,强子不欢迎我?”黄耀南笑道。 “求之不得呢。”程自强说道,“走吧,黄哥。” 俩人一起上了二楼。走到门口时,程自强用右手要从裤兜里掏钥匙,黄耀南伸手替他掏了出来,又开了门拉亮灯,站在地上看着程自强改动过的床铺,叹了一声说道:“康州这边比较潮湿,亏你想出这么一个办法来。” 程自强用右手从木桌下抽出那张木凳,笑着说道:“黄哥请坐。入乡随俗,我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黄哥,我谢谢你。若不是你与赵警官及时赶到,我今晚可能要吃大亏了。还让你陪我去医院忙前忙后了大半晚,太麻烦你了。” “强子你说的这是哪里话!”黄耀南不客气地说道,“巡逻是我的本职工作。你今晚能够不惧危险主动出击,黄哥我欣赏你!既然你我已经认了弟兄,你可再别说这种客气话了。” 程自强伸出右手,紧紧地与黄耀南伸过来的手握在起。俩人四目相对,再还说啥客气的话呢? 李服务员拧着一个铝皮热水壶走了进来,她另一只手里还提着两只白瓷杯。见他俩紧紧握手,李服务员笑道:“黄警官,小伙子,我替你俩沏杯茶,你俩喝着慢慢聊吧。” 说着她把俩瓷杯放到木桌上,在俩瓷杯里添了水,又把铝皮热水壶里的开水倒进桌上那只网兜暖壶里,点点头打过招呼出了门。 房间里弥漫着几屡清茶的香味,沁人心脾。 程自强端起一只茶杯递到黄耀南手里,若有所思地道:“黄哥,小弟有一个小小的请求,不知当说不当说?” “强子,又说客气话啦!说!”黄耀南接住茶杯直接了当地说道。 “嗯好,黄哥你看,今晚我和那位小姑娘的事情,是不是暂时替我保密呢?”程自强说道。 “哦?为什么强子?今晚你勇于救人这件事儿,我本打算与赵哥商量后写个材料,向公安处领导和矿务局方面汇报呢!若是这样,你就会引起各方面领导的重视。到时候对你,说不定是一件大大的好事呢。”黄耀南委婉地劝道。 “可别,黄哥,我可不想出这个大名。我不过是一个刚出校门的学生,康州矿务局我就认识你,还有我一个同班同学。领导重视不重视,那都与我无关。我恳请你还是替我保密吧。”程自强诚恳地说道。 “好吧,既然强子你这样想,那回去之后我跟赵哥说一声,替你把这事儿保密起来。”黄耀南痛快地说道。说完,他又似乎想起了什么事情,问道:“强子,你现在这个样子,明天要去报到,若是劳动人事处的人问起来,你打算如何给他们说呢?” “我就说是前几天不小心绊了一跤,摔伤了胳膊,黄哥你看行不行呢?”程自强问道。 “行是行,可你不说这事儿,我觉得对你来说,还是挺可惜的啊。”黄耀南说道。 “没事儿。这事儿过去了,黄哥你就别再替我着想了。”程自强说道。 “那好吧,这事儿就依你。明天你报到后若是就分配了单位,你就来找我。我开摩托车把你送到单位去。你现在这个样子,拧行李也不方便。”黄耀南又替他着想起来。 “那就太好了,我提前谢谢黄哥。”程自强感激地说道。 “瞧你,又跟我客气了吧?强子你是大学生,老哥我只不过是一个扛枪吃粮出身之人而已。你和我做兄弟,是高抬我了啊。”黄耀南颇为感触地说道。 “哦,黄哥是当兵出身?”程自强好奇起来。 黄耀南细说起自己的过往来。 原来,黄耀南是康州县cx区人,高中毕业后没有考上大学。他是具有城镇户口的人,家里人只好把他送到部队锻炼,以期复员后能够安排一份正式工作。 在部队当了三年义务兵后,黄耀南顺利复员,被县民政局安置到康州矿务局工作。初时他被矿务局分配到康州二矿当采煤工。大前年,矿务局公安处面向全局公开赵录公安民警,黄耀南主动报名。 由于他在部队曾从事过侦查工作,具有一定的专业能力,最终他顺利通过考核进入公安处工作。目前他是公安处的一名普通巡逻民警。 “哇,黄哥,你参加工作都有五年了啊!谈女朋友了吗?”程自强问道。 “嗯,经人介绍,现在正谈着一个。若没有啥意外,我都想与她结婚了。”黄耀南笑着说道。 “好啊,黄哥,什么时间有空了,你让我认识一下嫂子。大喜之日,你可别忘邀我喝喜酒哦。”程自强笑道。 “这没问题,她是个过日子的人嘛。喂,我说强子,大学里谈对象没?”黄耀南笑问。 “不瞒黄哥,谈了,她也是康州人呢。”程自强的说道。 “你这么优秀,对象一定漂亮吧。我说强子,你俩分配到一起了吗?” “她分到平洲市电力局,今天下午我陪她去报到,然后我就来康州了。” “哇噻!市电力局?那么好的单位呀!强子,你要小心,可别让他人把女朋友抢走了哇。哈哈。” “嘿嘿,黄哥,你就这么小看我这个小弟呀!” “说着玩呢。好了,不说了,你早点休息,好好睡个觉。你放心睡,明天我休息,早晨我过来叫你。”黄耀南站起来说道。 想到己过午夜,程自强忙从床边站起身说道:“那我送送黄哥吧。” “别别别,咱兄弟都别客气,你不大方便,不准你送我。”说完黄耀南抬脚出门,顺手又把门拉上了。 程自强急忙扳开门,只见黄耀南己大步流星地走到楼梯口,他只好朝着黄耀南的背影说道:“黄哥,再见。” “再见。”黄耀南朝后摆摆手,顺着楼梯走了。 程自强也感到有些累了,他进屋关好房门,和衣仰躺在床上,不一会儿便进入了梦乡。 正当程自强梦见在程家庄吃他妈做的家常饭的时候,突然被门外响起的几声“咣咣咣”的敲门声惊醒了。他睁开眼睛便看见了白色的天花板,这才想起这里是康源招待所。 “来啦,黄哥。”程自强不用猜就知道是黄耀南来了,忙朝门外喊了一声,赶快起身穿鞋,走到门边拉拴开门。 “强子睡地好香嘛,我都敲了半天门啦。”随着黄耀南的说话声,一股油炸香钻入程自强的鼻孔。 “黄哥给我带来啥好吃的?闻着这么香。”程自强迫不及待地问。 “哈哈,我老妈的手艺,油炸麻条,香辣豆腐脑。拿去,吃吧。”黄耀南顺手把装着食物的塑料袋递给程自强。 “恭敬不如从命。谢啦。”程自强也不客气,把黄耀南让进屋后,将塑料袋放到木桌上。 黄耀南看了看程自强的左臂,问道:“还很疼吧?” “好多了,没事。” “那你先找牙具毛巾,我替你打水洗脸。”黄耀南不由分说弯腰提了脸盆去了水房。 唉,谢谢黄哥!程自强站在原地,心里默默地道。 黄耀南从水房端来半盆凉水,从网兜暖瓶里倒了些热水掺了掺,又帮程自强挤了牙膏刷了牙,还替他用毛巾浸了热水擦了把脸。 程自强心里泛着热浪,黄哥,你就是我的亲兄弟! 做完这一切,黄耀南打开塑料袋,取出一个铝皮盒子和一个长勺调羹,笑道:“里面装着豆腐脑,还很热,赶快吃吧。” 程自强鼻子有些发酸,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好点点头,说了一个字:“好。” 揭开盒盖,只见豆腐脑上面洒了一层薄薄的葱花香菜,还滴了几滴香辣香油,好香呀! 程自强只顾埋头,痛快淋漓地消灭眼前的美食。 第22章 为何偏偏就是我 程自强一阵风卷残云,将豆腐脑和麻条扫了个干干净净。 黄耀南替程自强收拾了餐具,笑着问道:“怎么样强子,吃饱了没,好吃吗?” “饱了饱了,真是太好吃了。”程自强用毛巾擦了擦手和嘴,笑着说道,“咱黄妈的手艺真是太高了,下次我还想吃。黄哥你替我谢谢咱黄妈。” “这一点问题都没有,只要你爱吃,我天天给你带一份。”黄耀南笑道,“强子,今天你打算怎么安排?” “嗯,先去报到吧!看那边的安排再定。哦,黄哥,昨晚你替我垫了不少医药费吧?总共多少钱,我想这会儿把钱给你还了。” “兄弟,你快别这么说!我好赖工作了五年,你还没上班。这点钱,我掏了。”黄耀南痛快地说道。 “那怎么行?黄哥,这可不行!”说着程自强从裤兜里摸出钱夹递到黄耀南手里,“黄哥,你自己取,我这次出门时我爸给了我不少钱呢。” “强子,你这是故意要惹我生气吗?”黄耀南随手把钱夹塞进程自强的裤兜,并紧紧捏住程自强的右手,坚决说道:“好啦!强子,听哥的!你若再这样,我可不认识你这兄弟了。” 程自强心知自己若是继续坚持,黄耀南就真的要生气了。今天还是算了,只能牢牢地记住黄耀南的这个情分,以后方便时再还吧。程自强无奈地说道:“好,我听黄哥的。” “嗯,这就对了。报到时需要拿什么东西?我替你取吧。被褥之类的行李,我想先放在招待所里。等你报完到后再来取,你看怎么样?”黄耀南问道。 “行。派遣证、毕业证和学位证。哦,还有户口迁移证,都在我的背包里。麻烦黄哥替我取取吧。”程自强说道。 “没问题,我这就替你找出来。”黄耀南起身从程自强放在床头的布包里翻出各种证件,问道:“是不是这些证件?” “就是这些东西了。其他证件,我估计报到时用不上,也没有必要带在身上了。” “那好吧,咱俩走吧。” 俩人出门后,黄耀南又替程自强锁了房门。下楼后,黄耀南对正在康源招待所门口打扫卫生的李服务员说道:“李姐,我俩出去会儿。房子下午再退,麻烦你照料一下。” “好好好,黄警官,你俩忙去。照料那是必须的,都是我的本职工作啊。”李服务员殷勤地说道。 矿务局机关大院在康源招待所的正南面,距离康源招待所不足五百米。康州矿务局公安处位于小院左侧三层楼上,黄耀南所在的刑侦科就在这栋小楼的二楼。他平时也在大院门口的值班室值班,所以对大院内外的情况十分熟悉。 “局劳动人事处在主楼的二楼,负责学生分配的应该是人事科,科长叫周长顺。他的办公室正对着二楼左侧的楼梯口,门上挂着人事科的牌子,很好找。”黄耀南边走边给程自强介绍劳动人事处的情况。 “不知黄哥与人事科周科长熟不熟呢?”程自强问道。 “劳动人事处是局机关的实权部门,处里的人个个牛逼哄哄。他们平时眼睛都长在脑门上,从来就不尿其他人。我们公安处是矿务局的二级单位,我只不过是一名普通民警,根本就高攀不上劳动人事处的那些人了。不过我经常在值班室值班,我倒是认得他们,可他们不见得认识我啊!兄弟,你要好好混。等啥时候混出人样了,也把老哥提携一把。哈哈。”黄耀南又是感慨,又是开着玩笑说道。 “我明白了,黄哥,咱们都是普通人嘛!相信我,我一定会在康州这边努力的。”程自强想到曾给叶倩文的承诺,庄重地说道。 “好样的兄弟!”黄耀南拍了拍程自强的肩膀。 俩人刚走进矿务局机关大院的门口,就见赵民警正站在值班室门外。他伸手招呼道:“小黄,快过来,我正要去找你,一起商量下写这位小伙勇于救人事迹材料的事。哦,小伙子,伤口好点了吧?” 程自强忙道:“一点皮外伤,没事了。谢谢赵警官。” “嗯,那就好。小黄,你来,咱俩商量下写先进事迹材料的事。”赵民警朝黄耀南说道。 听到这话,程自强心里有点发急,看来黄耀南还没顾上给赵民警说替自己保密的事情。他朝黄耀南看去,黄耀南恍然大悟般地道:“好吧强子,我知道你的意思,放心吧。” “嗯,那我去报到了。” “去吧。我就不陪你了,我去了也帮不上啥忙。”黄耀南怀着一份歉意道。 “没事。”程自强朝俩人摆摆手,独自一人往局机关大楼走去。 机关大楼外面有三级台阶,楼门设置两扇玻璃门可供两人进出通行,门里大厅一层的地板水泥被打磨地光溜溜的可鉴人影,右侧设有一间带着玻璃窗的值班室。 见程自强进楼,值班室里一位身着制服的中年人站在玻璃窗后问道:“小伙子,你找谁?麻烦登记一下。” “哦,你好!我是今年分配到矿务局的大学生,今天来报到的。”程自强走到玻璃窗边,接过中年人从窗口递出来的登记薄和笔,笑着说道。 “大学生?就你一个人?”中年人问道。 “我们矿院有二十人分到这边了。他们还没来报到吗?”程自强边登记边问。 “你是第一个。哎我说小伙子,你这胳膊咋啦?”中年人好奇地问道。 “前几天没小心摔了一跤,受了点小伤。”程自强回答道。 “我看你精精神神一个人,咋这么不小心。”中年人朝程自强抱怨了一句,接过程自强递来的登记簿和笔,看了一眼说:“程自强,名挺好。来了可要好好干呀。劳动人事处人事科在二楼,去吧。” “我一定会的,谢谢你。”程自强不忘礼貌地答谢。 “不客气。” 大厅中间仰上有八九级楼梯,走到台阶上的平台,楼梯又分为左右台阶供人通行。程自强站在左侧台阶上,抬头便看见了写着“人事科”字样的办公室门。 人事科办公室的门虚掩着,程自强抬手轻轻敲了敲。 “请进。” 这是一间老式的办公室。窗台是装有玻璃的老式木格窗,看起来特别高却又十分窄,彰显着那个时代的建筑风格。靠窗台边摆着两张旧式黄木桌,一位三十来岁的男人正在左边的木桌旁伏案抄写着什么资料。 靠左侧墙边摆着两张绿色铁皮柜。靠右侧墙边摆着一张白木桌,桌上放着一台电脑,一位披着长肩发、穿着薄纱衣裙的女人正在打字。见程自强进门,长发女人只是侧脸看了他一眼,脸上霎时现出微微惊讶的神色。但她并未说话,继续盯着电脑屏幕打字。 通过她白皙的皮肤和散发着淡淡香水味的长发,程自强判断她也就二十来岁,比自己大不了多少。 “你好!”程自强朝着伏案忙碌的周长顺说道,“我是来报到的大学生,请问就在这儿报到吗?”上次他到康州矿务局毛遂自荐时与周长顺并未谋面,是以他并不认识周长顺,周长顺也不认识他。 周长顺停下手中的笔,抬眼看着程自强,说道:“你好,正是这里。你是西北矿院的毕业生吗?” “是的,昨天刚毕业拿到派遣证,今天我来报到。”程自强跨了两步,走到周长顺的办公桌旁边答道。 “哦,你这手是咋啦?”周长顺看着用绷带缠着手臂的程自强,好奇地问道。 “前几天没小心摔了一跤,受了点小伤。”程自强答道。 “我看你这身体素质,应该是打过篮球。该不会是在学校与人打架了吧?骨折了?”周长顺怀着一丝儿疑问道。 打字的女人也停下双手,好奇地看了程自强一眼。 “没没没,没呢!摔跤弄伤的。”程自强有点儿不自在。 “你们这个年龄的年轻人,冒失着呢!没就好。你叫什么名字?”周长顺不再纠结程自强缠着绷带的胳膊,进入了正题。 “我叫程自强,专业是矿井建设。”程自强说道。 “哦?你就是—程自强?”周长顺惊讶地提高嗓门顺口说道。说完感觉自己有点儿失态,微微笑了一下,伸手朝木桌边的一把木椅子一指,说道:“你先坐吧。” 程自强有所不知,周长顺的惊讶是有原因的。因为就在程自强进门前不大一会儿,主持处务工作的刘大彪把周长顺叫到办公室里,将那两张大学生分配花名册递给他,说道:“长顺呐,这份分配花名册我看了,总体符合我局的用人实际。不过呢,咱们局现在有四个生产矿,一个在建矿。咱们不给一矿分配大学生,这不是要让一矿说我们对他们歧视吗?” 这几年,一矿职工不是陆续向其他矿分流吗?周长顺心道。但他不知刘大彪说这话的意思,只有点着头说道:“嗯,刘处长,是这个情况。不过,据我所知,局里已经连续两年没给一矿分配学生了。” “哎,过去是过去,现在是现在嘛!我们做人事工作的,一定要讲究严谨,不能自找麻烦不是?我觉得,还是有必要加强一矿的技术力量。”刘大彪不容置疑地说道,“这份名册我略微做了改动,你就按照改动过的方案执行吧。” “好的。”周长顺故作恭敬地点着头退出了刘大彪的办公室。 出门后周长顺匆匆地朝手里捏着的花名册扫了一眼,只见在分配单位一栏里,有俩人被刘大彪改了过来,其中一人是张玉峰,一人是程自强。张玉峰名字前原先写的康州二矿被改为五矿管委会,程自强的五矿管委会被改为康州一矿。 周长顺由于工作关系,经常翻看全局干部的履历,尤其十分熟悉全局处级干部的社会关系。对张玉峰是二矿副矿长张炳臣的公子这事儿,他早就知晓。回到人事科办公室,周长顺就开始琢磨这细节中包含的意思。一定是张炳臣又走了刘大彪的路子,把儿子张玉峰换到五矿管委会了。 可是这位叫程自强的,朱钟鼎处长亲自拿着他的就业协议书要求周长顺盖章接收。对这事儿,周长顺印象十分深刻。朱处长亲自出面安排这事,周长顺当时就觉得程自强这人来路不简单,他觉得程自强至少与朱处长有关系。但出于职业的习惯,他没敢向朱钟鼎问问这里面的关系。 可现在,程自强被刘大彪划拉到了局里效益最差的康州一矿。这究竟是什么意思?你刘大彪完全可以让张玉峰与程自强调换一下位置嘛。张玉峰分到五矿管委会,程自强分到康州二矿,这样两全其美,不是更好吗? 你刘大彪这样做,究竟是在向朱处长发出赤裸裸的挑战,还是这位叫程自强的人原先就与你有纠葛呢?想了好一阵子,周长顺也没明白这事儿里的意思。 谁也没有料想到的是,这里面的始作俑者,恰恰就是刘大彪的公子刘鹏飞。 昨晚在“醉仙阁”挪威森林豪华包厢里,接过张炳臣悄悄递来的红包后,刘大彪心里已经有了掉包的主意。 好嘛!吃人的嘴软,拿人的手短。你程自强虽说在校期间表现优异,可你与叶木洲、朱钟鼎和我都非亲非故,凭啥要被分配到局里最热门的单位五矿管委会呢!我就让你与张玉峰同学调个个儿,你就去康州二矿,张玉峰去五矿管委会。这个顺水人情,我就做了! 再说我就调换了两个人,他俩的专业又都是矿井建设,谁分配到哪个单位,也都是正常工作,谅你朱头也说不出个道道。 这样一想,刘大彪心安理得地享用眼前的美餐,还显地颇为大气地谈笑风生,把昨晚的酒局搞地其乐融融一派欢畅。在座的诸人,都感到刘大彪是个有实权的领导,也是个坚持原则、公道正派之人。张炳臣更是左一杯右一杯殷勤地向刘大彪敬酒,还说了许多献媚的话,这让刘大彪感到无比惬意。 酒罢席散,张炳臣一家恭恭敬敬地把喝地醉醺醺的刘大彪和其他人,送出了“醉仙阁”的楼门,张玉峰早早替刘大彪一家拦了一辆出租车。两家人一一握手告别。 刘鹏飞也喝了不少白酒,这时显地十分兴奋。坐在车上,他向坐在副驾位上的刘大彪问道:“爸,班里的同学陆陆续续都要报到了,市电力局你联系好没,我啥时候去报到呢?” 一听这话,刘大彪猛然烦心起来。他朝后看了一眼刘鹏飞,喷着酒气说道:“就你心高!你看人家玉峰就来局里工作,虽然现在煤炭企业效益一般,可人家上上下下都有人照顾。他这回分到五矿管委会,照样吃香的喝辣的。你的工作,我正替你联系,这段时间你就在家里待着。” “玉峰是玉峰,我是我。我就想在市里工作,我可不想钻煤窑了。”刘鹏飞辩解道。 “哼!好高骛远,心浮气躁。”知子莫若父,刘大彪对自己这位宝贝儿子,可是清楚地很,他气哼哼地说道。 “爸,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我的想法有错吗?”刘鹏飞说道。 刘鹏飞这话彻底堵住了刘大彪的嘴。刘大彪想想这小子说出的话,还是有几分道理,可是这个事儿难办啊。他双眼盯着眼前的路面,回想了一下自己刚在酒桌边将张玉峰和程自强狸猫换太子的主意,心里还是不大踏实。 他扭头朝刘鹏飞问道:“小飞,你与程自强熟悉吗?关系怎么样?” 刘大彪这话问地突兀,刘鹏飞听了心里一愣,莫非老爸从玉峰那里知道了自己与程自强的纠葛?他怀着几分忐忑说道:“爸,我们同一级,彼此都认识,可是不大熟悉,他与玉峰是同班同学。不知他分配到哪个单位了?” “哦,还没定。”刘大彪可不愿在儿子跟前明说自己心里的小九九,又问道:“他在咱们这边有啥亲戚关系吗?比如说,真的与叶局长或者朱处长不认识?” 哈哈,刘鹏飞听了心中大喜。老爸前头在“醉仙阁”就向张玉峰问程自强的事情,现在又来问自己,看来老爸对这人心里不大踏实啊! 程自强啊程自强,风水轮流转!当年你横刀夺爱我无可奈何,今日你却落进我老爸的手里。我只要老爸动动手指头,保管叫你小子哭也找不到一个地方。这次我一定要让你,也尝一尝夺人所爱的滋味! 眼药,那是现成的! 刘鹏飞喜形于色,借着酒劲夸张地说道:“爸,你放心,他家在靖州县农村。除了凭着个子高的优势,打打篮球博得几分名气外,这边他什么关系也没有。你有所不知,他在学校可是既谈恋爱又打架,这事儿瞒过了所有老师的眼睛。他和我还差点打过一架呢!” 哦,竟有这事?刘鹏飞短短几句话,就让护犊情深的刘大彪对程自强泛起几分恶感来。你小子竟敢跟我的儿子过不去?哼。刘大彪扭头问道:“为啥他要打你?” “他这人看着高大,其实一贯斤斤计较,就为一点小事儿,他就跟我过不去。”刘鹏飞的眼药越上越浓。 “小飞,不要乱说你的同学。”张玉英插话说道。 “我说的是真的嘛!”刘鹏飞故作无辜地嘟囔道。 刘大彪一句话也没再说,不过他心里已然下了决心。敢跟我儿子过不去?程自强!既然你是这样一个善于伪装的人,那,康州二矿你就别去了。你,直接去康州一矿。我看你能翻出多大的浪来! 第二天一上班,刘大彪走进办公室的第一件事,就是对着大学生分配花名册一顿划拉,然后把周长顺叫到办公室里,看似公正大义实际是装模做样地安顿一番。 刘大彪和刘鹏飞各自想的和做的这些事儿,程自强岂能知晓呢? 周长顺早先就看见过程自强投递来的简历,他知道程自强在学校表现优异。眼见着刘大彪在分配单位上面做了手脚,他一方面对刘大彪背着上级领导朱钟鼎的这个做法心生不满,另一方面对蒙在鼓里的程自强暗暗打抱不平。 见程自强坐到面前的木椅上,周长顺客气地说道:“程自强同学,我叫周长顺,欢迎你到康州矿务局参加工作。从今天开始,你就是矿务局的一员了。不知你对分配单位有什么具体要求没有?” 在学校考察程自强成为预备党员时,学校党委曾派人与他很正式地谈过话。所以周长顺虽然说地客气,但程自强一下子感到周长顺在跟他正式谈话了。他坐姿端正地说道:“谢谢周科长。作为一名刚刚走上社会的大学生,也作为一名共产党员,我个人没有什么要求,坚决服从组织分配。” 听程自强回答地过于正式,周长顺微微笑了笑,说道:“小程,这不是组织谈话。我与你随便聊聊,啊?” “好的,周科长。不知我被局里分配到什么单位呢?”程自强理解了周长顺的意思,便笑着问道。 “嗯,这个,这个。”周长顺显地吞吞吐吐起来,思忖片刻后又道:“目前煤炭行业十分不景气,局里各单位效益都差不多,这个你应该知道吧?你呢,被分配到康州一矿了。” 昨天一起坐车的李玉成,不是说局里连续几年已没给康州一矿分配人员了吗?为什么要把我分配到一矿去呢? 程自强吃惊地问道:“周、周科长,还有人被分配到康州一矿了吗?我听人说,康州一矿的人员正陆续往其他矿分流,怎么又往进分配人员呢?” 周长顺点点头,但他又不能吐露其中的隐情,只是说道:“嗯,就你一个人分到康州一矿了。具体情况,我也不大清楚,应该是那边需要你这个专业的人吧!” 为什么偏偏就是我?程自强立时陷入沉思。难道正应了那句话,木秀于林,风必毁之?还是自己毛遂自荐没有参加招聘会的缘故?亦或是康州一矿真的需要自己这个专业? 周长顺显然理解程自强的心情,他既是安慰又是鼓励道:“小程,既来之,则安之!我说句老话,麻袋里的锥子,总是往外钻的。分配到哪里,都是工作的需要。相信自己,好好干吧!只要你干地出色,哪里不都是舞台吗?” “嗯,我记住了,周科长。”程自强感动地说道,“周科长,还有回旋的余地吗?” “哦?小程,不瞒你,我只有执行的权力,无权改变既定的分配方案。依我判断,目前不好回旋了。”周长顺吐露了一丝儿实情。 最艰苦的地方,说不定蕴藏着更大的机会,既然无法改变现实,那就设法改变自己!人生处处是舞台,关键在于功夫深。程自强一时心生万丈豪情,痛快地说道:“好吧周科长,我就去一矿。” “好。小程好性情!”周长顺也受了程自强神情的鼓舞,他伸手接过程自强手里的各种资料仔细看了看,把派遣证收下,把毕业证、学位证和户口迁移证又递给了程自强。然后一边拉开抽屉取出一个本子写字,一边说道:“毕业证、学位证你自己收下,户口迁移证交到矿上的保卫科替你落户口。” “好的。” 写完几行字后,周长顺从另一个抽屉里捏着一枚印章,蘸着印泥在纸上盖了一方圆印,撕了半联递给程自强,笑道:“这是调令,你拿着这个去康州一矿报到。一矿是距离局机关最近的矿,在局机关大院以西方向,距离这边四公里多,你去外面坐车过去。虽然一矿效益不如其他几个矿,但却是离城最近的矿,进城还是挺方便的。” “好的。谢谢周科长提醒。那我走了,周科长再见!”程自强用右手接过调令,站起身子说道。 “再见!记得在一矿好好干啊!哦,小程,顺便问你个事情。康州这边,你是不是惹了什么人了?”周长顺突然问道。 嗯?程自强身子一僵。莫非我被分配到康州一矿,这里面藏着什么猫腻?可是康州这边,除了大学同学叶倩文、张玉峰、刘鹏飞和刚刚认识的李玉成、黄耀南和周长顺,我并不认识其他什么人呀,怎么会惹谁呢? “没呀,周科长。您怎么突然问起这个呢?有什么事吗?”程自强带着一丝惊异说道。 “没就好,没就好。去报到吧。”周长顺掩饰道:“瞧你这个样子,我突然想起了一个人,我把你当成他了,弄混了弄混了。” 原来是这样!程自强松了一口气,他朝周长顺点点头,转过身子又朝正在电脑前忙碌的年轻女人点点头打过招呼,捏着证件和调令出了门。 走到门外,程自强心头泛起一个疑惑:康州一矿真的需要我吗? 第23章 果然被人耍了 康州县城以西方向,康麓山脉纵横东西。一条等级不高的县级公路,在康麓山脉的半山腰盘旋。公路依山傍水,湾多路绕,自西向东缓慢而上。公路左边的峡谷中有一条叫康水的河流,自西向东蜿蜒流动。与公路隔河相对的,是五六十年代修建的一条从康州一矿通往康州县城的运煤铁路专线。 公路右边则是嶙峋的怪石,有些巨石甚至就在公路的顶部,看起来摇摇欲坠。这个自然情景,常常让初到康州一矿拉煤的大卡车司机胆战心寒。可实际上自公路修筑以来,它们一直保持着原先的那个样子,并没有发生坍塌的事故。 康州一矿位于公路右侧半山腰一处开阔的平地上,占地约有几十亩的样子。通过数辈人几十年的开采和建设,当前地面建筑物中,最醒目的当属选煤楼、办公楼、区队楼、单身楼和俱乐部等建筑。选煤楼旁边,是一个堆地像小山一样高的煤场。 康州一矿以西的半山腰中,还散落着上百户人家。一部分是康州一矿矿工和家属的院落,一部分则是当地原村民的居住地。这个村落的名字,叫做草煤村,据说这个名字已经沿用了五百多年的历史。而之所以起了这么个名字,盖因在明朝洪武年间,当地人就可以通过揭开草皮挖掘到做饭用的煤炭。 黄耀南帮着程自强从康源招待所收拾了被褥和包裹,骑着三轮摩托车载着程自强和随带物品一直到了康州一矿的办公楼前。这是一栋三层高的老式楼房,因地势原因而呈大v字型分布, 跳下摩托车后,黄耀南背着包裹,把程自强径直领到了位于一楼的劳资科科长的办公室。 “党科长,好久不见了。”黄耀南推门而入,对坐在一张木桌后一位瘦瘦的中年人说道。 他俩显然认识。 “哦呀,小黄呀!什么风把你给刮来了?”党科长站起身子,紧走两步拉着黄耀南的手握着说道。 “无事不登三宝殿。今天我是陪着我这位兄弟,来您这儿报到来啦。”黄耀南说道。 “哦?报到?”党科长吃惊地说道。说完他看着黄耀南身后的程自强,问道:“你这位兄弟是?” “西北矿院的大学生,今年才毕业,被局里分配到一矿了。他叫程自强,挺优秀的一个人。”黄耀南说道。 “欢迎,欢迎小程。”党科长握了握程自强的手,客气地说道。他口里虽然说着欢迎,但程自强能明显看见他眼里流露出的几分惊异。 “谢谢党科长。”程自强礼貌地道。 党科长伸手朝办公桌前的几张木椅指了指,说道:“小黄,小程,先请坐吧!” 黄耀南和程自强坐到木椅上后,黄耀南拉开包裹的拉链,对程自强笑道:“强子,把手续取出来吧。” 程自强抬起右手翻了翻包裹,把调令和毕业证、学位证掏出来递给党科长,恭敬地道:“党科长,这是局里给我的调令,还有我的证件,请党科长过目。” 党科长仔细地看了看调令,又看了看程自强的毕业证和学位证,看完神情严肃地说道:“小黄,小程,不瞒你们,一矿煤炭年产量已开始逐年萎缩。这两年局里定下的大原则是向外分流人员,不再接收新增人员,今年我们也没有向局里要人。为什么要把小程分配到一矿来呢?他可是矿院的大学生呀。” 党科长这句话,让程自强心里突然“咯噔”一声,看来事实并非如周长顺所说的那样。康州一矿根本就不需要任何人员!而我,为什么竟然神差鬼使地被分配到一矿来呢? “哦?党科长,可这调令就是局劳动人事处开出来的啊。要不你问问上面,是不是他们弄错了呢?”黄耀南也开始意识到这事儿的蹊跷性。 “好的。我打电话咨询一下。”党科长说道。说完他拿起桌上一部深红色的老式座机,拨了几个号码,待电话接通后说道:“喂,周科长吧?我是一矿的老党呀。呵呵,还好还好。哦,我就想请示个事情,今年怎么破例给我们分了一名大学生啊?” 程自强一听,就知道党科长把电话打到了局劳动人事处的周长顺。 不知周长顺说了几句什么,只听党科长说道:“哦?领导定夺的分配方案呀!朱处长不是在外出差吗?哦,明白了,刘处长钦定的啊。好吧好吧,那我明白了。执行,执行。好好好,嗯,那再见。再见。” 待党科长放下电话,黄耀南迫不及待地问道:“党科长,怎么样?” “小黄,既然上级有这个决定,自然有上级的考虑,我们当然是无条件执行。不过你这位兄弟,既然已经来了,可要做好吃苦的准备啊。”党科长郑重说道。 见党科长说地严肃,黄耀南忍不住问道:“党科长,难道事有蹊跷?” “我看,不排除这个可能。”党科长直言说道。 我操,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壑?程自强心里一时堵了起来。 康州这边自己无亲无故,到底是谁人在跟自己过不去呢?他紧张地思索了一遍自己所认识的诸路人物,“刘鹏飞”三个字蓦地泛上他的心头。 “党科长,”程自强看着党科长诚恳地道,“我能请教你一个问题吗?” “小程,但说无妨。”党科长说道。 “谢谢党科长,不知你是否知道,局劳动人事处刘处长的儿子,是不是叫刘鹏飞呢?”程自强道。 “哦,刘处长的儿子?这个这个,名字我没怎么记得。那年他儿子考入大学时,他曾遍请我们劳资系统的人吃席恭喜。当时我只记得他儿子考入了西北矿院。哟,我说小程,你俩是不是同班同学呀?”党科长说道。 嗨!原来刘鹏飞在矿务局机关当官的老子,就是康州矿务局劳动人事处的副处长啊!一切都明白了,自己果然被人耍了。看来我被下放到康州一矿,就是你父子俩的得意杰作!刘鹏飞,你有种!程自强心里愤怒地吼道。 “嗯,党科长,我俩是同一年考入西北矿院,属于同一级,他学的是机电工程,我学的是矿井建设。大家相互都认识,但不是同班同学。”程自强平静地说道。 党科长岂知程自强与刘鹏飞在大学里的瓜葛?他呵呵地笑了笑道:“以后你可要与他多多联系。刘处长现今主持局劳动人事处的工作,若是朱钟鼎处长高升了,说不定他就是未来的处长。你与他儿子之间的关系搞好了,对你何尝不是一件好事呢?” “谢谢党科长提醒。”程自强由衷说道。 “好。那我就说说工作方面的事情吧。”党科长进入正题,“按照往年的惯例,大学生实习期为一年。这一年里,你需要在各井下采掘区队、辅助区队、地面区队和机关各生产部室轮流实习熟悉情况。完了我们科替你拟订一个实习计划。另外呢,新到的人员到矿后,首先要进行为期半个月的安全培训,经考试合格后才能下井工作。当然,你也不能例外。” “嗯,我知道了。”程自强点点头,表示听懂了。 “好,看着你年轻的样子,我可真是羡慕。不过,一矿的井下条件与生活条件都很艰苦,你要有思想准备。作为一名劳资科长,为矿上培养专业人才,也是我的本职工作。有什么困难,你尽管可以来找我。但是,打铁必须自身硬,你自己尤其需要努力。”党科长敦敦说道。 虽说初次认识,但党科长能够说出这番话,显然他是一位高度负责的领导和长者。程自强心有感激地说道:“谢谢党科长指点。” “好了,今天你就算是正式报到上班了。先把住宿问题落实了,下午你自由活动,可以到矿上各处看看,熟悉一下矿容矿貌。明天到安检科去参加安全培训,你看这样安排行吗?”党科长又道。 “好的。”程自强说道。 党科长点点头,朝着门外对面一间虚掩着的办公室大声说道:“小郑,你来一下。” 一位个头中等、留着寸发、显得十分精干的年轻小伙子应声而至:“党科长,有事安排吗?” “嗯,小黄,小程,先给你们二位介绍一下。这位是我们劳资科的人事干事郑有为同志,专门负责矿上各级干部管理工作。”党科长伸手说道,“小郑,这位是局公安处的黄警官,这位是今年局里分配到我矿工作的大学生程自强同志,你们认识一下吧。” “你好!”“你好!”“你好!” 郑有为与黄耀南和程自强分别握了握手。 看他们三人打过招呼,党科长朝郑有为说道:“小郑,你去后勤科找一下李定光科长,早上先把程自强同志住宿问题解决了,你帮他安置一下行李。矿单身职工宿舍现在应该有空闲的。你就给李科长带个我的话,就说最好给小程一个人安排一间宿舍。他是单身一个,将来便于他自己独自做饭。” “好的,没问题。”郑有为点头道。 “嗯,小程的调令先放到劳资科,人事关系暂时保留在劳资科里。安全培训结束后,再根据具体的实习单位下发调令。”党科长又交代说。 “好的。”郑有为说道,“党科长,那我现在就去办了?” 党科长看着黄耀南问道:“小黄,你看我这样安排你的小兄弟,是否妥当呢?” “太妥当了!感谢党科长对我兄弟的关照。今后他有什么困难,还需党科长您多多照应啊。”黄耀南站起身子说道。 “没有问题。”党科长痛快的说道,“咱俩好久没聚了,中午你就别回了,老哥我与你喝两盅。” 第22章 为何偏偏就是我 程自强一阵风卷残云,将豆腐脑和麻条扫了个干干净净。 黄耀南替程自强收拾了餐具,笑着问道:“怎么样强子,吃饱了没,好吃吗?” “饱了饱了,真是太好吃了。”程自强用毛巾擦了擦手和嘴,笑着说道,“咱黄妈的手艺真是太高了,下次我还想吃。黄哥你替我谢谢咱黄妈。” “这一点问题都没有,只要你爱吃,我天天给你带一份。”黄耀南笑道,“强子,今天你打算怎么安排?” “嗯,先去报到吧!看那边的安排再定。哦,黄哥,昨晚你替我垫了不少医药费吧?总共多少钱,我想这会儿把钱给你还了。” “兄弟,你快别这么说!我好赖工作了五年,你还没上班。这点钱,我掏了。”黄耀南痛快地说道。 “那怎么行?黄哥,这可不行!”说着程自强从裤兜里摸出钱夹递到黄耀南手里,“黄哥,你自己取,我这次出门时我爸给了我不少钱呢。” “强子,你这是故意要惹我生气吗?”黄耀南随手把钱夹塞进程自强的裤兜,并紧紧捏住程自强的右手,坚决说道:“好啦!强子,听哥的!你若再这样,我可不认识你这兄弟了。” 程自强心知自己若是继续坚持,黄耀南就真的要生气了。今天还是算了,只能牢牢地记住黄耀南的这个情分,以后方便时再还吧。程自强无奈地说道:“好,我听黄哥的。” “嗯,这就对了。报到时需要拿什么东西?我替你取吧。被褥之类的行李,我想先放在招待所里。等你报完到后再来取,你看怎么样?”黄耀南问道。 “行。派遣证、毕业证和学位证。哦,还有户口迁移证,都在我的背包里。麻烦黄哥替我取取吧。”程自强说道。 “没问题,我这就替你找出来。”黄耀南起身从程自强放在床头的布包里翻出各种证件,问道:“是不是这些证件?” “就是这些东西了。其他证件,我估计报到时用不上,也没有必要带在身上了。” “那好吧,咱俩走吧。” 俩人出门后,黄耀南又替程自强锁了房门。下楼后,黄耀南对正在康源招待所门口打扫卫生的李服务员说道:“李姐,我俩出去会儿。房子下午再退,麻烦你照料一下。” “好好好,黄警官,你俩忙去。照料那是必须的,都是我的本职工作啊。”李服务员殷勤地说道。 矿务局机关大院在康源招待所的正南面,距离康源招待所不足五百米。康州矿务局公安处位于小院左侧三层楼上,黄耀南所在的刑侦科就在这栋小楼的二楼。他平时也在大院门口的值班室值班,所以对大院内外的情况十分熟悉。 “局劳动人事处在主楼的二楼,负责学生分配的应该是人事科,科长叫周长顺。他的办公室正对着二楼左侧的楼梯口,门上挂着人事科的牌子,很好找。”黄耀南边走边给程自强介绍劳动人事处的情况。 “不知黄哥与人事科周科长熟不熟呢?”程自强问道。 “劳动人事处是局机关的实权部门,处里的人个个牛逼哄哄。他们平时眼睛都长在脑门上,从来就不尿其他人。我们公安处是矿务局的二级单位,我只不过是一名普通民警,根本就高攀不上劳动人事处的那些人了。不过我经常在值班室值班,我倒是认得他们,可他们不见得认识我啊!兄弟,你要好好混。等啥时候混出人样了,也把老哥提携一把。哈哈。”黄耀南又是感慨,又是开着玩笑说道。 “我明白了,黄哥,咱们都是普通人嘛!相信我,我一定会在康州这边努力的。”程自强想到曾给叶倩文的承诺,庄重地说道。 “好样的兄弟!”黄耀南拍了拍程自强的肩膀。 俩人刚走进矿务局机关大院的门口,就见赵民警正站在值班室门外。他伸手招呼道:“小黄,快过来,我正要去找你,一起商量下写这位小伙勇于救人事迹材料的事。哦,小伙子,伤口好点了吧?” 程自强忙道:“一点皮外伤,没事了。谢谢赵警官。” “嗯,那就好。小黄,你来,咱俩商量下写先进事迹材料的事。”赵民警朝黄耀南说道。 听到这话,程自强心里有点发急,看来黄耀南还没顾上给赵民警说替自己保密的事情。他朝黄耀南看去,黄耀南恍然大悟般地道:“好吧强子,我知道你的意思,放心吧。” “嗯,那我去报到了。” “去吧。我就不陪你了,我去了也帮不上啥忙。”黄耀南怀着一份歉意道。 “没事。”程自强朝俩人摆摆手,独自一人往局机关大楼走去。 机关大楼外面有三级台阶,楼门设置两扇玻璃门可供两人进出通行,门里大厅一层的地板水泥被打磨地光溜溜的可鉴人影,右侧设有一间带着玻璃窗的值班室。 见程自强进楼,值班室里一位身着制服的中年人站在玻璃窗后问道:“小伙子,你找谁?麻烦登记一下。” “哦,你好!我是今年分配到矿务局的大学生,今天来报到的。”程自强走到玻璃窗边,接过中年人从窗口递出来的登记薄和笔,笑着说道。 “大学生?就你一个人?”中年人问道。 “我们矿院有二十人分到这边了。他们还没来报到吗?”程自强边登记边问。 “你是第一个。哎我说小伙子,你这胳膊咋啦?”中年人好奇地问道。 “前几天没小心摔了一跤,受了点小伤。”程自强回答道。 “我看你精精神神一个人,咋这么不小心。”中年人朝程自强抱怨了一句,接过程自强递来的登记簿和笔,看了一眼说:“程自强,名挺好。来了可要好好干呀。劳动人事处人事科在二楼,去吧。” “我一定会的,谢谢你。”程自强不忘礼貌地答谢。 “不客气。” 大厅中间仰上有八九级楼梯,走到台阶上的平台,楼梯又分为左右台阶供人通行。程自强站在左侧台阶上,抬头便看见了写着“人事科”字样的办公室门。 人事科办公室的门虚掩着,程自强抬手轻轻敲了敲。 “请进。” 这是一间老式的办公室。窗台是装有玻璃的老式木格窗,看起来特别高却又十分窄,彰显着那个时代的建筑风格。靠窗台边摆着两张旧式黄木桌,一位三十来岁的男人正在左边的木桌旁伏案抄写着什么资料。 靠左侧墙边摆着两张绿色铁皮柜。靠右侧墙边摆着一张白木桌,桌上放着一台电脑,一位披着长肩发、穿着薄纱衣裙的女人正在打字。见程自强进门,长发女人只是侧脸看了他一眼,脸上霎时现出微微惊讶的神色。但她并未说话,继续盯着电脑屏幕打字。 通过她白皙的皮肤和散发着淡淡香水味的长发,程自强判断她也就二十来岁,比自己大不了多少。 “你好!”程自强朝着伏案忙碌的周长顺说道,“我是来报到的大学生,请问就在这儿报到吗?”上次他到康州矿务局毛遂自荐时与周长顺并未谋面,是以他并不认识周长顺,周长顺也不认识他。 周长顺停下手中的笔,抬眼看着程自强,说道:“你好,正是这里。你是西北矿院的毕业生吗?” “是的,昨天刚毕业拿到派遣证,今天我来报到。”程自强跨了两步,走到周长顺的办公桌旁边答道。 “哦,你这手是咋啦?”周长顺看着用绷带缠着手臂的程自强,好奇地问道。 “前几天没小心摔了一跤,受了点小伤。”程自强答道。 “我看你这身体素质,应该是打过篮球。该不会是在学校与人打架了吧?骨折了?”周长顺怀着一丝儿疑问道。 打字的女人也停下双手,好奇地看了程自强一眼。 “没没没,没呢!摔跤弄伤的。”程自强有点儿不自在。 “你们这个年龄的年轻人,冒失着呢!没就好。你叫什么名字?”周长顺不再纠结程自强缠着绷带的胳膊,进入了正题。 “我叫程自强,专业是矿井建设。”程自强说道。 “哦?你就是—程自强?”周长顺惊讶地提高嗓门顺口说道。说完感觉自己有点儿失态,微微笑了一下,伸手朝木桌边的一把木椅子一指,说道:“你先坐吧。” 程自强有所不知,周长顺的惊讶是有原因的。因为就在程自强进门前不大一会儿,主持处务工作的刘大彪把周长顺叫到办公室里,将那两张大学生分配花名册递给他,说道:“长顺呐,这份分配花名册我看了,总体符合我局的用人实际。不过呢,咱们局现在有四个生产矿,一个在建矿。咱们不给一矿分配大学生,这不是要让一矿说我们对他们歧视吗?” 这几年,一矿职工不是陆续向其他矿分流吗?周长顺心道。但他不知刘大彪说这话的意思,只有点着头说道:“嗯,刘处长,是这个情况。不过,据我所知,局里已经连续两年没给一矿分配学生了。” “哎,过去是过去,现在是现在嘛!我们做人事工作的,一定要讲究严谨,不能自找麻烦不是?我觉得,还是有必要加强一矿的技术力量。”刘大彪不容置疑地说道,“这份名册我略微做了改动,你就按照改动过的方案执行吧。” “好的。”周长顺故作恭敬地点着头退出了刘大彪的办公室。 出门后周长顺匆匆地朝手里捏着的花名册扫了一眼,只见在分配单位一栏里,有俩人被刘大彪改了过来,其中一人是张玉峰,一人是程自强。张玉峰名字前原先写的康州二矿被改为五矿管委会,程自强的五矿管委会被改为康州一矿。 周长顺由于工作关系,经常翻看全局干部的履历,尤其十分熟悉全局处级干部的社会关系。对张玉峰是二矿副矿长张炳臣的公子这事儿,他早就知晓。回到人事科办公室,周长顺就开始琢磨这细节中包含的意思。一定是张炳臣又走了刘大彪的路子,把儿子张玉峰换到五矿管委会了。 可是这位叫程自强的,朱钟鼎处长亲自拿着他的就业协议书要求周长顺盖章接收。对这事儿,周长顺印象十分深刻。朱处长亲自出面安排这事,周长顺当时就觉得程自强这人来路不简单,他觉得程自强至少与朱处长有关系。但出于职业的习惯,他没敢向朱钟鼎问问这里面的关系。 可现在,程自强被刘大彪划拉到了局里效益最差的康州一矿。这究竟是什么意思?你刘大彪完全可以让张玉峰与程自强调换一下位置嘛。张玉峰分到五矿管委会,程自强分到康州二矿,这样两全其美,不是更好吗? 你刘大彪这样做,究竟是在向朱处长发出赤裸裸的挑战,还是这位叫程自强的人原先就与你有纠葛呢?想了好一阵子,周长顺也没明白这事儿里的意思。 谁也没有料想到的是,这里面的始作俑者,恰恰就是刘大彪的公子刘鹏飞。 昨晚在“醉仙阁”挪威森林豪华包厢里,接过张炳臣悄悄递来的红包后,刘大彪心里已经有了掉包的主意。 好嘛!吃人的嘴软,拿人的手短。你程自强虽说在校期间表现优异,可你与叶木洲、朱钟鼎和我都非亲非故,凭啥要被分配到局里最热门的单位五矿管委会呢!我就让你与张玉峰同学调个个儿,你就去康州二矿,张玉峰去五矿管委会。这个顺水人情,我就做了! 再说我就调换了两个人,他俩的专业又都是矿井建设,谁分配到哪个单位,也都是正常工作,谅你朱头也说不出个道道。 这样一想,刘大彪心安理得地享用眼前的美餐,还显地颇为大气地谈笑风生,把昨晚的酒局搞地其乐融融一派欢畅。在座的诸人,都感到刘大彪是个有实权的领导,也是个坚持原则、公道正派之人。张炳臣更是左一杯右一杯殷勤地向刘大彪敬酒,还说了许多献媚的话,这让刘大彪感到无比惬意。 酒罢席散,张炳臣一家恭恭敬敬地把喝地醉醺醺的刘大彪和其他人,送出了“醉仙阁”的楼门,张玉峰早早替刘大彪一家拦了一辆出租车。两家人一一握手告别。 刘鹏飞也喝了不少白酒,这时显地十分兴奋。坐在车上,他向坐在副驾位上的刘大彪问道:“爸,班里的同学陆陆续续都要报到了,市电力局你联系好没,我啥时候去报到呢?” 一听这话,刘大彪猛然烦心起来。他朝后看了一眼刘鹏飞,喷着酒气说道:“就你心高!你看人家玉峰就来局里工作,虽然现在煤炭企业效益一般,可人家上上下下都有人照顾。他这回分到五矿管委会,照样吃香的喝辣的。你的工作,我正替你联系,这段时间你就在家里待着。” “玉峰是玉峰,我是我。我就想在市里工作,我可不想钻煤窑了。”刘鹏飞辩解道。 “哼!好高骛远,心浮气躁。”知子莫若父,刘大彪对自己这位宝贝儿子,可是清楚地很,他气哼哼地说道。 “爸,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我的想法有错吗?”刘鹏飞说道。 刘鹏飞这话彻底堵住了刘大彪的嘴。刘大彪想想这小子说出的话,还是有几分道理,可是这个事儿难办啊。他双眼盯着眼前的路面,回想了一下自己刚在酒桌边将张玉峰和程自强狸猫换太子的主意,心里还是不大踏实。 他扭头朝刘鹏飞问道:“小飞,你与程自强熟悉吗?关系怎么样?” 刘大彪这话问地突兀,刘鹏飞听了心里一愣,莫非老爸从玉峰那里知道了自己与程自强的纠葛?他怀着几分忐忑说道:“爸,我们同一级,彼此都认识,可是不大熟悉,他与玉峰是同班同学。不知他分配到哪个单位了?” “哦,还没定。”刘大彪可不愿在儿子跟前明说自己心里的小九九,又问道:“他在咱们这边有啥亲戚关系吗?比如说,真的与叶局长或者朱处长不认识?” 哈哈,刘鹏飞听了心中大喜。老爸前头在“醉仙阁”就向张玉峰问程自强的事情,现在又来问自己,看来老爸对这人心里不大踏实啊! 程自强啊程自强,风水轮流转!当年你横刀夺爱我无可奈何,今日你却落进我老爸的手里。我只要老爸动动手指头,保管叫你小子哭也找不到一个地方。这次我一定要让你,也尝一尝夺人所爱的滋味! 眼药,那是现成的! 刘鹏飞喜形于色,借着酒劲夸张地说道:“爸,你放心,他家在靖州县农村。除了凭着个子高的优势,打打篮球博得几分名气外,这边他什么关系也没有。你有所不知,他在学校可是既谈恋爱又打架,这事儿瞒过了所有老师的眼睛。他和我还差点打过一架呢!” 哦,竟有这事?刘鹏飞短短几句话,就让护犊情深的刘大彪对程自强泛起几分恶感来。你小子竟敢跟我的儿子过不去?哼。刘大彪扭头问道:“为啥他要打你?” “他这人看着高大,其实一贯斤斤计较,就为一点小事儿,他就跟我过不去。”刘鹏飞的眼药越上越浓。 “小飞,不要乱说你的同学。”张玉英插话说道。 “我说的是真的嘛!”刘鹏飞故作无辜地嘟囔道。 刘大彪一句话也没再说,不过他心里已然下了决心。敢跟我儿子过不去?程自强!既然你是这样一个善于伪装的人,那,康州二矿你就别去了。你,直接去康州一矿。我看你能翻出多大的浪来! 第二天一上班,刘大彪走进办公室的第一件事,就是对着大学生分配花名册一顿划拉,然后把周长顺叫到办公室里,看似公正大义实际是装模做样地安顿一番。 刘大彪和刘鹏飞各自想的和做的这些事儿,程自强岂能知晓呢? 周长顺早先就看见过程自强投递来的简历,他知道程自强在学校表现优异。眼见着刘大彪在分配单位上面做了手脚,他一方面对刘大彪背着上级领导朱钟鼎的这个做法心生不满,另一方面对蒙在鼓里的程自强暗暗打抱不平。 见程自强坐到面前的木椅上,周长顺客气地说道:“程自强同学,我叫周长顺,欢迎你到康州矿务局参加工作。从今天开始,你就是矿务局的一员了。不知你对分配单位有什么具体要求没有?” 在学校考察程自强成为预备党员时,学校党委曾派人与他很正式地谈过话。所以周长顺虽然说地客气,但程自强一下子感到周长顺在跟他正式谈话了。他坐姿端正地说道:“谢谢周科长。作为一名刚刚走上社会的大学生,也作为一名共产党员,我个人没有什么要求,坚决服从组织分配。” 听程自强回答地过于正式,周长顺微微笑了笑,说道:“小程,这不是组织谈话。我与你随便聊聊,啊?” “好的,周科长。不知我被局里分配到什么单位呢?”程自强理解了周长顺的意思,便笑着问道。 “嗯,这个,这个。”周长顺显地吞吞吐吐起来,思忖片刻后又道:“目前煤炭行业十分不景气,局里各单位效益都差不多,这个你应该知道吧?你呢,被分配到康州一矿了。” 昨天一起坐车的李玉成,不是说局里连续几年已没给康州一矿分配人员了吗?为什么要把我分配到一矿去呢? 程自强吃惊地问道:“周、周科长,还有人被分配到康州一矿了吗?我听人说,康州一矿的人员正陆续往其他矿分流,怎么又往进分配人员呢?” 周长顺点点头,但他又不能吐露其中的隐情,只是说道:“嗯,就你一个人分到康州一矿了。具体情况,我也不大清楚,应该是那边需要你这个专业的人吧!” 为什么偏偏就是我?程自强立时陷入沉思。难道正应了那句话,木秀于林,风必毁之?还是自己毛遂自荐没有参加招聘会的缘故?亦或是康州一矿真的需要自己这个专业? 周长顺显然理解程自强的心情,他既是安慰又是鼓励道:“小程,既来之,则安之!我说句老话,麻袋里的锥子,总是往外钻的。分配到哪里,都是工作的需要。相信自己,好好干吧!只要你干地出色,哪里不都是舞台吗?” “嗯,我记住了,周科长。”程自强感动地说道,“周科长,还有回旋的余地吗?” “哦?小程,不瞒你,我只有执行的权力,无权改变既定的分配方案。依我判断,目前不好回旋了。”周长顺吐露了一丝儿实情。 最艰苦的地方,说不定蕴藏着更大的机会,既然无法改变现实,那就设法改变自己!人生处处是舞台,关键在于功夫深。程自强一时心生万丈豪情,痛快地说道:“好吧周科长,我就去一矿。” “好。小程好性情!”周长顺也受了程自强神情的鼓舞,他伸手接过程自强手里的各种资料仔细看了看,把派遣证收下,把毕业证、学位证和户口迁移证又递给了程自强。然后一边拉开抽屉取出一个本子写字,一边说道:“毕业证、学位证你自己收下,户口迁移证交到矿上的保卫科替你落户口。” “好的。” 写完几行字后,周长顺从另一个抽屉里捏着一枚印章,蘸着印泥在纸上盖了一方圆印,撕了半联递给程自强,笑道:“这是调令,你拿着这个去康州一矿报到。一矿是距离局机关最近的矿,在局机关大院以西方向,距离这边四公里多,你去外面坐车过去。虽然一矿效益不如其他几个矿,但却是离城最近的矿,进城还是挺方便的。” “好的。谢谢周科长提醒。那我走了,周科长再见!”程自强用右手接过调令,站起身子说道。 “再见!记得在一矿好好干啊!哦,小程,顺便问你个事情。康州这边,你是不是惹了什么人了?”周长顺突然问道。 嗯?程自强身子一僵。莫非我被分配到康州一矿,这里面藏着什么猫腻?可是康州这边,除了大学同学叶倩文、张玉峰、刘鹏飞和刚刚认识的李玉成、黄耀南和周长顺,我并不认识其他什么人呀,怎么会惹谁呢? “没呀,周科长。您怎么突然问起这个呢?有什么事吗?”程自强带着一丝惊异说道。 “没就好,没就好。去报到吧。”周长顺掩饰道:“瞧你这个样子,我突然想起了一个人,我把你当成他了,弄混了弄混了。” 原来是这样!程自强松了一口气,他朝周长顺点点头,转过身子又朝正在电脑前忙碌的年轻女人点点头打过招呼,捏着证件和调令出了门。 走到门外,程自强心头泛起一个疑惑:康州一矿真的需要我吗? 第24章 把我妹子介绍给你 不一会儿,郑有为就把程自强的住宿问题解决了。 有劳资科的党科长发话,又有人事干事郑有为亲自跑路,后勤科的李定光科长自然给了十分面子。他在矿工单身宿舍里,为程自强一个人提供了一间宿舍。李定光还召集了后勤部的三四个人,帮着程自强安置了铺盖和被褥。 为了表达感谢之意,这天中午黄耀南执意做东,邀请党科长、李定光参加,程自强和郑有为作陪,在康州一矿俱乐部旁边一个叫“缘来聚”的餐厅里,吃了一顿颇为丰盛而又实惠的大餐。 酒是男人们之间结交的最好媒介,尤其对长期在煤矿工作的人,更是不可或缺,五个人还喝了四斤本地产的高达六十三度的“康州大曲”。 初时,党科长和李定光还能保持科长的那份矜持。两斤酒下肚,俩人已然放下科长的身份,与黄耀南、郑有为和程自强谈笑风生。 黄耀南借口开摩托车,只是象征性地抿一抿酒杯,实际并没有喝下多少。 程自强是今天的主角,于情于理自然要尽到十分心意。他除了给党科长、李定光和郑有为三人一一敬酒外,还与三个人频频碰杯。他喝酒的那份豪爽和痛快劲儿,直让党科长等三人竖起大拇指连连叫好。三斤酒喝完,不用细述,五个人可都成了亲密无间开怀畅饮的朋友。 待到吃喝罢散场,党科长、李定光和郑有为三人已经晕头转向,不辨东西南北。程自强却如没事人一般,陪着黄耀南恭恭敬敬地把三个人送下“缘来聚”楼下的休息室。 他的这个表现,让黄耀南暗吃一惊!我说老弟,你这是喝酒,还是喝水来着? 好事做到尽头,送佛送到西天。黄耀南亲眼看着喝地云天雾绕的党科长、李定光和郑有为三个人早已找不到北,他只好开动三轮摩托车,将他们一一送回了各自位于康州一矿的家。完事后,黄耀南回到程自强的单身宿舍,又给程自强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这才开动摩托车返回康州县城。 “康州大曲”可不是平常之酒!这酒口感虽然柔绵,可是后劲却是十足。回到宿舍,程自强躺在床铺上,不一会儿就进入了梦乡。 酒场结交的朋友,比生意场结交的朋友,可要牢靠万分。 第二天早晨,郑有为主动来到程自强的宿舍,把他领到矿单身宿舍后面的矿食堂吃了早餐,然后又带他来到位于办公大楼三楼的矿安检科培训办公室,只见培训办公室里坐着一位留着披肩发、个头高挑、约莫三十岁左右的女同志。 郑有为从事康州一矿人事工作也有三四年时间,对一矿上上下下的人都很熟悉。再说他毕竟是矿劳资科这样一个实权部门的人,其他部门的人难免要想着与他搞好关系,因而他也博得了矿上各色人的器重。 郑有为主动笑着朝这位女同志开着玩笑打招呼说道:“胡云姐好!几天不见,胡姐越发年轻漂亮了。我说胡姐,最近参加安全培训的人多吗?” 这位叫胡云的女同志站起身子,看了看郑有为,又看了看程自强,夸张地说道:“郑科长这张嘴,简直是比舔了蜂蜜都要甜呀!是郑大科长要参加安全培训,还是身后的这位小帅哥参加培训呢?” 郑有为摆摆手说道:“快别说了,啥叫郑科长!让我们党科长听见了,岂不怀疑我要篡位夺权嘛!胡姐这张嘴,可是一点儿都不饶人。” “嘻嘻,这下原形毕露了吧?”胡云得意地笑道,“不说笑了。有啥圣旨?快宣召吧!” “嗯,给胡姐介绍一下。这位是程自强,刚从西北矿院毕业的大学生,分配到我们矿上了,有请胡姐好好培训一下。若是培训不合格,休怪我老郑不客气。”郑有为笑着说道。 “在老大姐面前竟敢自称老郑?”胡云白了郑有为一眼,朝着程自强主动伸出手来,说道:“你好!你好高大帅气哦。我叫胡云,今后叫我胡姐好了。你这手是怎么回事呢?” 程自强忙伸出右手握住胡云的手摇了摇,口里说道:“胡姐好,我叫程自强。前几天不小心摔了一跤,左手受了伤。”他感觉胡云的手软绵绵的煞是好受。 “嗯,那我就叫你小程了。哦,手不碍事吧?我们矿都好几年没分配学生了。我说小程,咋被分到一矿来了?你这边没有啥熟人吧?要不该找找人,分配到其他矿上去啊!”看来胡云是个心直口快的女人,她直截了当地问道。 这其中的隐情,岂是程自强一句两句能说清的?再说了,自己初次与胡云见面,也不能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和盘托出吧?程自强笑了笑,说道:“胡姐,我手不碍事。我家在靖州县,对这边人生地不熟,哪能找到什么熟人呢!今后,还需要胡姐和郑哥照顾啊。” “呵呵,好呀!小程你不但人长地帅气,这嘴也挺甜嘛!”胡云笑着说道。 “好了,胡姐,我就把小程交给你了,为期半个月。有什么话,你俩慢慢聊吧!我还有事,先闪了。”郑有为乘着胡云与程自强说话的间隙,一溜烟跑出了门。 “小程你先坐吧!我给你倒杯水喝。”胡云换了个口气,转身从木桌下面的抽屉里取出几个纸杯。 “不麻烦了,胡姐。早上我刚在食堂里吃喝过了。”程自强忙说道。 “哦。没事,就一杯水,挺方便。再说你需要在我这里填两张表,作为你入矿的培训档案。”胡云边说边拧起木桌前的水壶,往一个纸杯里撮了一点茶叶,又倒进一杯开水,递给程自强的手里关心地说道:“食堂里吃了些什么?还习惯吗?” “食堂今天供应稀饭、榨菜和大饼,我随便吃了一点儿,挺好的。”程自强说道。 胡云从抽屉里取出两张表格,放到木桌上,随意地说道:“古人说:早吃饱,午吃好,晚吃少。你们这个年龄的年轻人,早餐可不能随便凑合呀。我说小程,先喝口茶,然后把这两张表填写一下。” “好的,谢谢胡姐。”程自强吹了一口附在茶杯里的浮茶,轻轻啜了一口,将茶杯放到胡云办公的木桌上,伸手捏着两张表看了看。原来这是一张名为安全培训个人信息登记表,主要是姓名、年龄、参加工作时间、学历、工种以及所在区队等方面的情况。 胡云见程自强看表,从桌上捏着一支钢笔给他递了过来,说道:“我这是例行程序,你的手若是不方便,我就替你填写吧。” “方便,方便。”程自强忙接过胡云手中的笔,执笔认真填写了起来。 胡云看着程自强写字的样子,看似随意地问道:“小程,你家是靖州农村,还是在城里啊?” 程自强一边写着字,一边回道:“我老家在农村,我们庄叫程家庄。小学和初中都在我们程家庄附近的学校读书,高中在靖州县一中读书,后来就考入了西北矿院。“ “哦,看来你小时候学习就不错啊。你兄弟姊妹多吗?”胡云与程自强拉起了家常。 “呵呵,我们姊妹三人,上面有哥哥姐姐,我是老小。据我阿妈说,小时候我挺调皮的,初中时我才把心思放到学习上。”程自强回道。 “看不出啊。呵呵。”胡云看了一眼程自强填的表,吃惊地说道:“吆,小程你的字写地好漂亮哦!一定是下苦功练习过吧?” “胡姐过奖了!我练过一段时间,长进却并不大。”程自强谦虚地说道。 “挺好,挺好。我还没见过矿上的谁,能写出你这么一手好字呢!”胡云感叹道。说完她又若有所思地说道:“小程你是大学生,水平自然高了。姐跟你说,我们一矿的效益不大好。不过你不要灰心,将来人员都要向其他矿分流安置。只要你把本事学好,将来自然会有前途的。我们矿上的矿长,好多都是西北省煤校中专毕业生呢。” 哦?胡云这些话,霎时让程自强自昨天以来不爽的心开阔起来,也一下子拉近了她与程自强的心理距离。她竟然能跟自己说这样的话,显然她把程自强当成小兄弟了。 程自强感激地说道:“谢谢胡姐鼓励。” “嗯,应该的。你和我小妹一样大,看见你我就觉得亲切。”胡云突然冒出了这么一句话。 这话让程自强听着一愣。他一时没法接茬,只好转了个话题说道:“胡姐,你也是学校分配过来的吗?” “我也是西北省煤校中专毕业生,学的是矿山测量专业,到矿上已经十年了。我们女人又不让下井,只能干干描图之类的工作。我在矿生产科干了五年描图工作,又干了三地质储量资料工作,前年被调到安检科从事安全培训工作。”胡云说道。 “胡姐经历挺丰富啊!”程自强赞道。 “小程你这是笑话我呢!我们女人,在工作上也就图个轻松而已。你们男人,却一定要追求事业。” “嗯,胡姐说地透彻。”程自强真心夸赞了一声,将填好的一张表交到胡云手中,“请胡姐看看,我填写地合适不?” 胡云从头到尾看了一遍程自强填的表,笑道:“人比人气死人!小程,你填写地太好了。” “那我再抄写一份。”程自强捏着另一张表填写起来。 “嗯,那我给你简单地说一下安全培训方面的事情,其实也挺简单的。这半个月,主要是你自学《煤矿安全规程》。当然,我们也会安排安监科、生产科的技术人员,来给你讲解一下煤矿安全方面的常识和矿上的生产概况。不过这要看他们能不能抽出时间。培训结束后,要对你进行一次安全方面的考试。对你来说,我相信都不是什么问题。”胡云说道。 “好的,我记下了胡姐。”程自强边写边道。 “另外,每天早上八点和下午两点,你要在我这里签字报到,然后在隔壁的的小教室里参加学习。每天上下午的学习结束后,你完全可以自己决定回去的时间。”胡云又道。 “好的。我记下了。”程自强点头道。 胡云又问了程自强许多杂七杂八的话题,程自强均一一作答。填完表,程自强不禁心生疑惑,胡云为啥要问这么多自己的事情呢? 见程自强又填完了一张表,胡云起身从靠墙的木柜里取出一本红皮的《煤矿安全规程》,说道:“好了,小程,这本新版《煤矿安全规程》你拿着,我带你去隔壁的小教室参加今天的安全培训学习吧。” 日子说长也长,说短也短,转眼之间,程自强到康州一矿参加安全培训已有半个月时间。说来也挺有意思,与程自强一道参加安全培训的,竟然只有两个人。除了程自强,另一位是采煤队的一名农民协议工,名字叫做刘草根。 那天胡云把程自强带到培训小教室时,程自强看见培训小教室里左右分开摆着十几排桌子和十几把长条木椅,进门前面侧墙上挂着一张黑板,后门侧墙上布置成类似学校里学习园地的式样,贴着几张安全宣传标语和煤矿方面的挂图。 在右排靠窗户的位置,一个面色黝黑、胡子拉碴、穿着褶皱汗衫的年轻人正趴在桌子上翻看着一本什么书籍。 胡云朝着这位年轻人说道:“小刘师傅,看来你学习地挺认真啊!来,我给你带来了一个伴儿。” 那位叫小刘的年轻人抬起头,微微笑了笑,说道:“胡老师,你给我带来什么伴儿呀?” 胡云微微侧了侧头,说道:“一位小帅哥。来,小刘师傅,你俩认识认识。这位帅哥叫程自强,西北矿院的大学生。” 小刘起身快步朝程自强走过来,他伸出手与程自强递过来的手握在一起:“我叫刘草根,矿采煤队的。” “刘师傅好!”程自强使劲握了握刘草根的手。 “好了,今天早上的安排是你俩自学。你俩聊会后,抓紧学习吧!我要忙回去了。”胡云说道。 “你忙你的,胡老师。我俩保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刘草根笑着说道。 胡云朝程自强摆摆手,笑道:“小程,有啥不懂的地方,你就好好向小刘师傅学习,他可是一名年龄不大的老革命。” “一定,一定。胡姐。”程自强笑着说道。 胡云如一朵花一般飘然走了出去。 “我叫你小程吧?西北矿院的毕业生,真是不得了哇。你这胳膊受伤了?”刘草根让程自强坐了,他也坐到木椅子上,看着程自强问道。 “嗯,刘师傅,胳膊受了小伤,不碍事。我刚刚毕业,被局里分配到一矿来了,今后还需刘师傅多多指教。”程自强谦虚地说道。 “嗨,我就是个采煤队的农民协议工,大老粗一个,哪敢有啥指教的呢?你是大学生,我是采煤工,你也别师傅长师傅短了,我听着怪怪的。再说我也就二十八岁,你就叫我刘哥吧!”刘草根笑着说道。 “好嘞。刘哥,你怎么一个人参加安全培训呢?”程自强好奇地问道。 “这事儿,你不问我都不好意思说啊。上个星期我上夜班,实在太累了,就偷偷地躲在安全硐室里睡了会儿觉,谁知道就让安检科的人发现了。这不?我就被请来参加安全培训来了。”刘草根挠了挠头发,不好意思地说道。 “呵呵,原来是这事儿呀!刘哥一直在井下干采煤工作吗?”程自强也好笑地说道。 “是啊!六年前矿上到我们村来招采煤工,我就来到一矿了。这一干就是六年多,一直在采煤一线工作。我们是农协工,与矿上一次签订了八年的合同。再干一年多,我就该打回老家去了。”刘草根感慨的道。 “哦,刘哥也是单身一个人吗?是你不想在矿上继续干了,还是?”程自强与刘草根攀谈起来。 “当然是单身!老婆和孩子都在老家农村,矿上就我一个人。小程你有所不知,对和我一样的农民协议工,矿务局的政策是最长不超过八年。到期就辞退,另招比我们年轻的人来干。虽说有转正的政策,可是比例很低,没有相当的关系,那根本是不可能的。我呢,也只有回家的份了。”刘草根详细说道。 “哦,原来是这样啊。”程自强恍然大悟。 这天上午,程自强和刘草根俩人聊地十分投机,俩人根本就没管培训不培训的事情,放开嘴皮侃了一通大山。当然最重要的是,刘草根给程自强说了许多康州一矿的事情。 康州一矿原年产煤九十万吨以上,职工人数约有一千五百多人。近年来一矿资源量锐减,年产量维持在七十万吨左右。为了减少人工成本,最近几年一矿年年向二矿、三矿和四矿分流人员,已有五百多人被分流到其他三个矿。按照矿上的总体部署,待康州五矿建成后,所属人员将成建制转往康州五矿安置。 康州一矿现有十几位矿长、副矿长之类的领导。矿机关有矿长办公室、劳资科、党委办、生产科、机电科、通风科、安检科和后勤科等八个科室,另有采煤队、岩巷掘进队、煤巷掘进队、通风队、机电队、运输队、捡矸队、民警队等八个队。 刘草根给程自强提供的这些庞杂信息,令程自强对康州一矿的情况有了一个大概了解。快到十二点时,胡云走了进来。她见俩人还在热火朝天地侃大山,笑眯眯地说道:“好啦!今天早上的培训到此结束。你俩回去吧,下午准时报到。” 程自强和刘草根相视一笑,刘草根狡黠地说道:“胡老师,谢谢你给我送来一个帅小伙儿做伴。中午有空没,咱们一起吃个便饭吧?” “没空!我要回家看孩子。”胡云直截了当地说道,“要吃,你俩吃去。” “好吧,看来胡老师不给我这个面子了。走吧小程,咱兄弟俩一起吃饭去。”刘草根向程自强发出了邀请。 反正都是单身,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程自强欣然前往。 刘草根与程自强同住一栋单身宿舍。程自强住在三楼,刘草根住在二楼。此后的几天里,俩人同参加培训学习,同在一起吃午饭晚饭,不是程自强掏钱,就是刘草根掏钱。偶尔俩人还凑在一起喝酒聊天。一来二往,俩人几乎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胡云每天上下午,会到俩人所在的小教室里转一转看一看,还很随意地同程自强和刘草根聊聊天。每次来,她总会时不时地问问程自强的家庭情况,了解了解他的大学生活,似乎格外关心他的学习和生活。 矿生产科的工程师张大伟、安监科的工程师卜易和通风科的助理工程师朱居豪三个人,各自抽出时间,断断续续地给程自强和刘草根讲了半天的课。当然,讲课之余,他们三个人主要还是同程自强和刘草根相互聊天。 这让程自强更加对一矿的安全生产情况有了一个基本的了解,同时也让他认识了张大伟、卜易和朱居豪三个工程技术人员。 刘草根比程自强参加培训早一些,到周六时培训时间已满半个月。这天下午一进小教室,胡云拿着一张试卷交给刘草根,说是进行开卷考试,让他自己对照答题。 说是开卷考试,其实也就走个过场。待胡云走后,刘草根把试卷递给程自强,笑着说道:“兄弟,哥这手放炮久了,早就捏不住笔了,帮帮忙吧!” 那还用说嘛!当然是帮忙了。程自强接过试卷,提起笔“唰唰唰”地写了起来。 下午离开小教室时,刘草根朝程自强笑嘻嘻地问道:“小程,我的培训结束了。你晚上有空没?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吧!” “我单身一个,当然有空了,刘哥想带我去哪开眼界呢?”程自强好奇地问道。 “先吃晚饭去吧!去了你就知道了。”刘草根故意保密地说道。 既然刘草根这么说,程自强什么话也没有问。俩人在康州一矿街道边的一家小饭馆里,各吃了一大碗炒面条。饭后,刘草根领着程自强沿着蜿蜒的小路,爬上了康州一矿靠右侧的一道山坡。 唐朝某位大诗人曾经说过,待到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程自强站在山顶朝下望,康州一矿尽收眼底。远处,康水河如一条丝带一样自西向东缓缓东流。近处,经过数十年开采的康州一矿,各色建筑物顶部均落满了煤尘。矿上的五六条主要街道线,也显地如黑缰绳一般。 程自强转身朝后望去,心里禁不住大吃一惊。只见山脊下的另一条峡谷里,星罗棋布地散落着十几处小煤窑。每个小煤窑都有一个深不可测的窑洞,黑幽幽地深不可测,几条粗大的钢丝绳直通窑底。 每个窑洞附近都堆着大小不一的煤堆。煤堆旁边,还修有高低不一楼房,或是提煤用的绞车房,或是各个小煤窑的办公楼,或是下窑采煤工的宿舍。 “刘哥,怎么有这么多的小煤窑呀?”程自强向刘草根问道。 “没想到吧兄弟?前几年,这些小煤窑如雨后春笋一般遍地开花。刘哥我最近就在那个灯火最亮的小煤窑里干活呢!”刘草根指着山下的一处小煤窑说道。 “哦?刘哥不是在一矿下井吗?怎么又在小煤窑干活呢?”程自强惊异地问道。 “呵呵,兄弟,小煤窑的老板给现钱啊!我是采煤队的炮工,经过这几年的工作实践,多少知道一些采煤的工艺。近两年一矿效益不好,为了多挣点儿钱,我只好一天上两个班了。一个班在一矿上,一个班在小煤窑上。”刘草根含着一丝苦涩说道。 “刘哥,你太辛苦了!还是要注意身体。”程自强心怀钦佩说道。 “谁让咱是农村人呢!”刘草根说道,“除了一身蛮力,我可什么也没有。说实话,我这样连轴转,也是在是太累了。这一累,精力就跟不上。那晚下井后实在支撑不住,就偷偷躲在硐室里睡了会,没想到被安检科的人叫来培训了。” “原来是这样啊。”程自强一下子体会到了刘草根工作的艰辛。 “不过,最近这安全培训,其实挺好的。我白天参加培训,晚上就去那个小煤窑下井,一点都没耽搁挣钱的事情。”刘草根宽慰地说道。 程自强听了心里顿时百感交集。他一时说不出更贴切的话,只好点点头,说道:“刘哥,还是注意身体啊。” “嗯,知道兄弟。咱俩这几天在一起,我也能看出来,兄弟你是个人物!谢谢你能看得起我这个粗人。好好干吧,将来一定会有你的前途。时间差不多了,哥我今晚还要去那小煤窑下井干活。不多说了,你自己一个人回去吧。”刘草根说道。 “嗯,好的。刘哥多注意安全,刘哥。”程自强说道。 “没事兄弟,我走了。不过这事儿,你一定要替我保密。”刘草根嘱咐道。 “好的。”程自强说道。 周一至周五的安全培训,现在就剩下了程自强一个人。胡云乘着点名的机会,来小教室的次数更勤了。早晨每次来,她不是带着一份牛奶,就是带着包子之类的食物,请程自强一同共进早餐。 这让程自强心里忐忑起来。 有一次,胡云进门随意地问道:“小程,大学里谈过对象吧?” “哦,不瞒胡姐,谈了一个。” “你这么帅气,小姑娘一定很漂亮吧?” “呵呵,胡姐,还行吧。” “瞧你小程谦虚地很,你俩没分配到一起吧?” “没,我一个人来康州矿务局,她没到这边来。” “嗯。大学里的恋爱,很值得每个人珍惜。不过呢,最终能够走到一起的,就更加难得了。” “胡姐说地没错。我们学校的老师曾经不止一遍地说过:大学生恋爱,毕业之日,也就是分手之时。” “是呀!老师毕竟是过来人,说出来的话,自然很有现实性。小程啊,这些日子通过与你的交流,我觉得你是个很有责任心的人。不知道你对未来,是如何考虑的呢?” “呵呵,胡姐。当前我的考虑是尽快熟悉矿上各方面的情况,边学习边实践吧!至于未来,说实话,我还没有太多的考虑。” “对呀!每个人都是这样,小程你现在能这样考虑,已经十分不错了。挺好。今天我来,其实很想跟你说另外一件事。我有个妹妹,叫胡秀。什么时间有机会,我把她介绍给你,你俩交往交往吧?” 额?竟然会有这样的事?程自强“唰”一下全身布满了汗水。 第25章 女人的憧憬 “胡姐,我正谈着一个女朋友呢!”程自强忐忑地说道。他心里想着叶倩文的面庞,暗道,我俩分开已有半个月时间,这个周末一定要到平洲市去看看她。否则,当初俩人一月见两次面的承诺,岂不成了一句空话? “呵呵,姐我知道。我就是把我妹介绍给你认识认识嘛!你俩做个普通朋友难道不行吗?我妹长地那可俊了,你俩认识认识又不是什么坏事。再说了,你和女朋友不是没被分配到一起么。”胡云笑眯眯的说道。 没想到看起来温柔、泼辣的胡云,竟然有这么一个奇怪地想法!这是嘛事嘛! 程自强明面上不好拒绝胡云的说辞,心里却暗暗发誓,自己可一定要把控好与其他女人的关系。若是处理不慎,叶倩文那可真要把他碎尸万段了。 “好啊胡姐,谢谢你的热情。等什么时间有机会,我一定会认识认识你的妹妹。”程自强大方地说道。 “这就对了嘛。男人嘛,就要大大方方,可不能扭扭捏捏。等你见了我妹妹,可不是我这个当姐的吹牛,保管你俩一见钟情。”胡云笑呵呵的说道。 “呵呵,胡姐,我可是身无分无啊。”程自强笑着委婉地推辞道。 “真是没骨气!谁存下金山银山后才讨媳妇啊?俩人在一起共同努力呗。太有钱的男人花心。你若是有钱,我还真不敢把我俊俏的妹子介绍给你呢。”胡云说道。 哟,这又是什么道理嘛!金钱不是万能滴,没有钱可是万万不能滴,程自强心道。好吧,反正有人介绍对象,总归是一件大好事,自己总不能拂了人家一片美意吧?何况胡云介绍的可是她的亲妹妹呢! “呵呵,感谢胡姐。”程自强说道。 “嗯,你可记着这事儿呀!等什么时间见了我妹妹,可不能把这事儿装作忘了啊?”胡云交代道。 “介绍女朋友这种事儿,就凭我不高的智商,哪能忘了嘛!”程自强装作郑重地说道。 “那我就提前认下你这个妹夫了。”胡云开起了玩笑。 “那我可不就多了一个姐姐呢?” “贫嘴!好啦,照章办事吧!你把这份试卷做完,你的安全培训也就结束了。”胡云说着把手中捏着的一张油印纸递给程自强。 “好嘞。” 晚上吃过饭后,程自强待在宿舍里,给阿爸阿妈写了一封家书。他在信中简单地介绍了一下康州一矿的情况,说自己一切都好,希望二老放心万勿挂念。 翌日是周六,程自强起了个大早,他打算去平洲看看叶倩文。站在宿舍地上,程自强忽然听到外面有“滴滴答答”的雨响声。他朝窗外一望,天地之间显得雾蒙蒙的一片,原来外面下着沥沥细雨。 他朝近处看去,单身楼下几排杂间种植的大柳树、杨树、槐花树和松树,与几条道路周边的几块小草坪,早被雨水冲刷地干干净净,看起来绿油油湿漉漉的,显出一派旺盛的生命活力。 眼前这番情景,令程自强心情大好。再说下午就可以见到恋人叶倩文,对于一个正值青春年华的壮小伙,怎么不令人更加兴奋呢! 程自强左胳膊上的伤口早己愈合。总医院那位白医生缝针的手艺十分高超,现在只在那伤口处,仅仅留下了三个如蚊蝇大小的疤痕。旁人若不细瞅,那疤痕根本就看不出来。 原先吊着程自强胳膊的绷带,也被他早丢到了垃圾桶里。他站在原地做了几个勾拳动作,觉地还不过瘾,又爬下身子一口气做了二十几个俯卧撑。这才端了脸盆牙缸,出门到公共卫生间刷牙洗脸。 最近天气一直很好,他只穿着短袖参加培训。想到今天下雨降温,临出门时,程自强随手捏了个外套。 康州一矿俱乐部南边有个十字路口,那里自发形成了一个停车场,平时有十几辆厢式吉普车来回往康州县城和矿务局那边拉运行人。 这时雨下地比原先大了起来,大路上行人稀少,原先满布路面的煤尘经雨水冲刷,现在变成了黑乎乎的泥水顺着马路流淌。程自强顶着外套,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到距他最近的一辆车上。 这是一辆经过改装的绿皮六轮旧车,左右车门全被焊住,乘客只能从后门上车。驾驶位后排座位己被全部拆除,代之的是左右两排小木板凳。这样做的目的,无非是车主多载几个乘客,多挣到一些钱吧。 程自强上车时车厢里只有一位乘客,他等了一个多小时,这车才缓缓发动。程自强随意地数了数,车厢左右的木板凳上拥拥挤挤地坐了十二人,加上司机和副驾位上的俩人,这车一趟竟然拉了十五人。 车主这智慧,由不得令人万分钦佩! 车厢里本就空间狭小,一下子坐了这么多人,车里的味道就显得混杂了。谁都没有说话,有人闭着眼睛想着心事,有人看着自己的脚尖,有人一本正经地看着对面的乘客,人人神态各异。车主显然对此见惯不怪,他脚下不断轮换交替踩着油门刹车,旋转着方向盘,载着乘客沿着盘旋在半山腰的公路,摇摇晃晃地往康州县城方向驶去。 这辆车在康州矿务局附近的路上停了数次,车上陆续有一半人下了车。半个小时后,这车在康州汽车站对面停了下来,车主大声吆喝了一声:“到站啦,该下车了。” 向车主交了车钱,程自强跟着其他人从后门爬下车。天空中的雨比康州一矿那边下地小了许多,但县城的气温却似乎要低一些。程自强披了外套,找了个人流拥挤的饭馆,吃了一碗价值一元五角钱的大碗牛肉面。 走出饭馆,想到应该给叶倩文买个什么礼物。他知道,叶倩文对他买什么礼物都不在乎。她在乎的,是他那份牵挂她的心意。他随意地在街道两侧的商店里转了转,竟然惊喜地发现有一个店买各式各样的巧克力。他精心对比挑选了一番,最后花去五十元买了一盒。 诸君别说程自强小气。在那个年代,五十元可不是个小数目!况且这盒巧克力,可是该店最为精致、也是价位最高的一款。 当程自强出门付款时,商店里收款的那位小姑娘,竟然惊异而又无比羡慕地咂了咂嘴唇,羞涩地说道:“大哥哥,你好有心意哟!” 那还用说?这是当然!程自强潇洒地一个转身,揣了巧克力盒朝着康州汽车站方向走去。在售票窗口买了车票,登上康州开往平洲市的大班车,程自强随便找了一个空座位坐下,无比开心地想象着与叶倩文见面的情景。 像他上次来的路途一样,康州通往平洲的公路湾多坡陡,程自强已经没有了初来时欣赏的兴致,他闭起眼睛感受着大车在公路上的颠簸,不一会儿就迷迷糊糊睡着了。 待到听见汽车的连续鸣笛声惊醒时,大班车已经驶入了平洲市长途汽车站。程自强朝车窗外一望,不禁为自己早晨出门时穿了外套的英明决策而暗自高兴,因为天空正下着瓢泼大雨。汽车站里进出的行人,个个缩着脖颈,踢踏着满脚的雨水上下汽车。 车里坐着的人,看着车站上被雨淋地像落汤鸡一样的人群,央求司机让大家先在车上多待一会儿。大班车司机倒也通情达理,他笑呵呵地点头表示同意。 此时已过午时,程自强心里惦念着叶倩文。他不愿待在车里空耗时光,便独自一个人下车,伸开两手头顶外套,迎着大雨朝着车站外面的街道走去。 平洲市街道上雨水如河流一般,来来往往各式车辆转动的轮胎下面,飞溅着如瀑的水花,惹地等车的人纷纷躲避。程自强站在一个商店外面的屋檐下等了片刻,见通往市电力局方向的公交车开了过来。待车停稳打开前门,他赶忙抬脚跨进车门。就这一会会儿的功夫,他的双手、前胸后背和裤腿上,已被“哗哗”的雨水彻底浇透了。 由于正是夏天,人人衣着单薄。公交车上的人十分拥挤,大家互相避让着身旁的人,防止被其他人身上的雨水淋湿。饶是如此,最后大家个个还是都被弄地水淋淋的。程自强望着从身上“嘀嗒嘀嗒”不断滴落到脚下的雨水,心想叶倩文见了自己这副德行,不知道会有什么感受呢? 到市电力局大门口时,程自强从公交车上挤了下来。他脚还未着地,只听身后传来叶倩文惊喜的叫声:“强子!” 程自强回眼一望,一大群等车的人里,叶倩文打着一把碎花雨伞朝他奔了过来。她由于跑地太快,脚下的平底鞋踩出了一路水花,惹地旁边的人纷纷躲避。 程自强也是惊喜万分,他不管不顾地也朝叶倩文奔了过去。刚待俩人靠近,叶倩文手中的雨伞就罩到了程自强头顶,漫天的雨水霎那间浇湿了她的后背。 “倩文。”程自强双手紧紧地捏住叶倩文举着雨伞的右手。他身子向前靠了靠,同时把雨伞向叶倩文的后背移了移,替她遮挡住落在她后背的雨水。 “强子,你可来了。”叶倩文的另一只手,同时也紧紧地捏住程自强的双手。俩人躲在伞下,四目相对,星光四溅,万分柔情紧紧地包裹了俩人的身体。 “倩文。” “强子。” 俩人呼唤着对方的名字,静静地享受着雨打伞布的乐曲。此时纵有千言万语,都不如呼唤对方的名字更加直接。 “刚到吧?” “嗯。” “一定还没吃饭吧?” “嗯。” 叶倩文定定地看着程自强被雨水浇地湿漉漉的头发,突然“扑哧”一声笑出了声:“强子,我改变主意了!先不准你吃饭,跟我来吧!”说完,一把拉住程自强的胳膊,不由分说地朝着马路对面的走去。 程自强一头雾水,不知叶倩文要带头去哪里?他顺从地捏着叶倩文的小手,一路来到街面上一家不大但看起来十分简洁的商店。程自强抬眼一看,店铺匾额上写着“好再来男衣专卖店”的字样。 “张姐,麻烦你为我男朋友搭配一件浅色短袖衬衫,一条浅色夏季长裤。”叶倩文进店就朝一位柜台边站着的年轻女人说道。 “没问题。小叶,这位就是你男朋友?他可真帅气,你俩真般配。”那位被叶倩文称呼为张姐的女人看着俩人说道,“你男朋友一米八三左右吧?来,这件你看看,颜色喜欢吗?” 张姐边说边把一件略带浅蓝色线条纹的短袖递给叶倩文。 “我感觉挺好的。”叶倩文说道,又看着程自强问道:“强子,这个款式,你喜欢吗?” “倩文,这?”程自强拿眼想阻止叶倩文。 “强子,我早就想买了,就是不知道你衣服的尺码。你赶快试试吧,看合身不?”叶倩文心有灵犀地说道。 好吧!程自强心道。 “样式和颜色都挺好,大小我看合适。”程自强说道。 叶倩文一把接过程自强手中的外套,嗔道:“没试你怎么知道合适不合适呢?那边隔壁有个试衣间,你到里边去把身上的湿衣服脱了,我替你拿着。” 说着,叶倩文突然感到手中外套的衣兜里有东西。她低头一看,见是一盒精美的黑巧克力,知道这是程自强送给她的。她捧在手里看了看,惊喜地脱口说道:“哇,强子,你竟然学会浪漫了哦。” 嘿,嘿嘿!程自强脸上的雨水和刹那间冒出来的汗水混在了一起。与倩倩的心意比起来,自己这盒巧克力,是不是就显地太微不足道了? 张姐又替程自强挑了一件米黄色的长裤交到叶倩文手里。经不住叶倩文的催促,程自强只好去试衣间脱了被雨水淋湿的衣物交到叶倩文手里。程自强穿了新挑的短袖和长裤,竟然感觉十分合身舒适。 隔衣间立着一张长条大镜子。穿戴完毕扎好腰带,程自强往镜子里一瞧,哇呀!一位个头挺拔精神抖擞的帅小伙,正端端正正地站在镜子里。这真的是我吗? 捋了捋头发,程自强走出了试衣间,他看见叶倩文和张姐俩人正爬在柜台上凑在一起窃窃私语。 “好帅!”张姐看着程自强发出了一声感叹。 “真好。”叶倩文喜滋滋地说道,然后又朝张姐道:“好了,张姐。麻烦你给我取个塑料袋,我把湿衣服拿回去凉凉。” “好嘞。” 叶倩文走过来挽着程自强的胳膊,看着程自强的眼睛心满意足地说道:“强子,饿坏了吧?现在吃饭去,你想吃点儿啥?” 嗯?账还没结呢?程自强看着叶倩文:“倩文,帮我把外套里的钱夹取出来吧。” “干嘛呀?你的衣服钱,前几天我早已预付啦。”叶倩文羞涩地说道。 嗨!你这个小精灵!程自强无奈地叹了口气。 “谢谢张姐,我俩走了。”叶倩文接过张姐递来的装着程自强衣物的塑料袋,朝张姐笑着说道。 “好啊,小叶,欢迎你俩常来呀。” “一定的,张姐再见!” 短短的半个月时间,叶倩文显然已经熟悉了电力局周边的环境。她挽着程自强的胳膊来到一家干净的特色小吃店,替他点了一份什锦大砂锅另加两碗米饭,然后坐在程自强身旁看着他一扫而光。 “吃饱了吗?强子。” “太饱了。呃。”程自强忍不住打了一个饱嗝。 “还吃点啥不?” “我再吃,恐怕你就不让我来看你了。”程自强微笑道。 “坏蛋。”叶倩文使出大学里就令程自强为之胆寒的“九阴白骨爪”,狠狠地掐了一把程自强的腰,“走吧,去我宿舍休息下吧。” “好的。” 俩人起身离座,叶倩文又跑到柜台边抢着结了帐。此时天空中只飘着毛毛细雨,俩人偎在叶倩文的伞下,并排朝电力局走去。 电力局值班室的人员显然已经熟悉了叶倩文,他们既没有让程自强登记,也没有询问他的任何情况,只是眼睁睁地看着他俩去了电力局办公大楼靠北的单身宿舍。 俩人走到五楼时,程自强就紧紧地揽住了叶倩文腰肢。待走进叶倩文靠阳的宿舍关好房门,俩人已然情不自禁地搂到了一起,双唇相对热烈激吻。 叶倩文手里拧着的塑料袋,“啪”地一声掉到地上。 “哦,倩倩。” “嗯,强子。” “我想你了,想我了吗?” “嗯。” 俩人忘情地吻着对方的唇,对方的额头,对方的耳朵,对方的鼻翼和脸颊。时光在这一刻开始倒流,世界在这一时似乎静止。不一会儿,俩人都是气喘吁吁,大汗淋漓,筋疲力尽。可是这世界上,还有什么比男女之间的热吻更美好的事情呢?…… 俩人拥抱着躺在床上,开始喃喃地说起相思之语。 “强子,你今天不来看我,明天我就来康州看你。”叶倩文说道。 “我知道,冒着风雨来了。”程自强吻了吻叶倩文的额头。 “嗯。” “最近想我了吗?” “嗯。” “工作都好吧?”程自强率先说起了工作上的事情。 “挺好的,我在局生产科实习,大家都很关照我。你呢?强子。分到什么单位了,最近在干嘛?”叶倩文问道。 “我被分配到康州一矿了,培训了半个月,昨天结束了。” “哦,我没去过一矿,也不知道那边怎么样?你还习惯吗?”叶倩文问道。 “在山里,不过我觉得还行。”程自强不想叶倩文替自己担心,故作满足地说道,“矿山嘛,都差不多一个样子。” “嗯,你要多注意安全,一定好好干。”叶倩文根本没注意到程自强说话的情绪。 “我会的,倩文。”程自强点点头。 “我知道你一定会。强子,告诉你一个消息。我听说电力局打算在市里给局里的职工盖家属楼,有好几栋呢!凡是已经成家的职工,都可以向局里申请购买。”叶倩文说道。 哦?看来倩文已经开始考虑成家的事情,而自己却连基本的实习区队这个问题尚未解决,根本就无暇顾及这方面的事情。再说购房,那可是需要真金白银呀。自己从哪去找呢? 程自强一下挺直腰板翻起身子。他用右胳膊撑住身子,看着叶倩文问道:“倩倩,你的想法是——我俩结婚?” “臭美吧你,谁要与你结婚呢!我只是听说局里要盖房,还没有正式进行呢。”叶倩文被程自强看地不好意思起来。 “哦。”程自强松了一口气。他不是不想结婚,结婚肯定是迟早的事情。现在的问题是,自己手上没有什么余钱。再怎么说,结婚连带购房,没有点积蓄恐怕不行吧? “倩倩,据你估计这房子大概什么时候能动工呢?”程自强心急火燎起来。 “瞧把你急的。我听说局领导正在研究这个事儿,还没有定。明年或者后年,应该是可以动工了吧。据说要盖房的那块地,原本是局里下属的一个三产企业厂房,至今还没有拆呢。”叶倩文见程自强着急,宽慰地说道。 明年或者后年?这么来说,这一至两年之内,自己务必要筹集到这笔资金。否则拿什么去买房呢?程自强心中暗道。 “倩倩,不知你有什么想法呢?”程自强用征询的眼光问道。 “强子,你别急好吗?听我慢慢说。” “嗯,倩倩你说吧,咱俩一起商量。” “强子,我听说我实习期每个月的工资就有三四百,实习期满有五百多。就按四百算吧,一年接近五千。你一年的工资,差不多也应该是五千左右吧?我俩加在一起,不就是接近一万元吗?”叶倩文说道。 “我还不知道我的工资情况,应该差不多吧。”程自强点头说道。 “是啊!我听说局里盖的房是福利房,每套大概三万多元。我俩好好干三年,不就能够存上两、三万吗?这样一来,咱俩就可以有一套房子了。”叶倩文眼里满含着憧憬说道。 傻瓜,你我两三年难道不吃不喝呀?程自强心里泛着万分感动,看来倩倩已经着手规划俩人的未来了。我娶的人是你,房子应该是我出钱来买呀!可是,这笔钱从何而来呢?程自强心里一紧,大脑中紧张地运转起来。 蓦然,他想起了刘草根带他去山顶时看见过的那个小煤窑。 “倩倩,你真是个瓜女子!”程自强用手轻轻地扶着叶倩文的黑发,无比深情地说道:“傻瓜,我不知道未来两三年,是不是能够挣到这么一大笔钱。不过我向你承诺:咱俩购房的钱,我来想办法!” 第23章 果然被人耍了 康州县城以西方向,康麓山脉纵横东西。一条等级不高的县级公路,在康麓山脉的半山腰盘旋。公路依山傍水,湾多路绕,自西向东缓慢而上。公路左边的峡谷中有一条叫康水的河流,自西向东蜿蜒流动。与公路隔河相对的,是五六十年代修建的一条从康州一矿通往康州县城的运煤铁路专线。 公路右边则是嶙峋的怪石,有些巨石甚至就在公路的顶部,看起来摇摇欲坠。这个自然情景,常常让初到康州一矿拉煤的大卡车司机胆战心寒。可实际上自公路修筑以来,它们一直保持着原先的那个样子,并没有发生坍塌的事故。 康州一矿位于公路右侧半山腰一处开阔的平地上,占地约有几十亩的样子。通过数辈人几十年的开采和建设,当前地面建筑物中,最醒目的当属选煤楼、办公楼、区队楼、单身楼和俱乐部等建筑。选煤楼旁边,是一个堆地像小山一样高的煤场。 康州一矿以西的半山腰中,还散落着上百户人家。一部分是康州一矿矿工和家属的院落,一部分则是当地原村民的居住地。这个村落的名字,叫做草煤村,据说这个名字已经沿用了五百多年的历史。而之所以起了这么个名字,盖因在明朝洪武年间,当地人就可以通过揭开草皮挖掘到做饭用的煤炭。 黄耀南帮着程自强从康源招待所收拾了被褥和包裹,骑着三轮摩托车载着程自强和随带物品一直到了康州一矿的办公楼前。这是一栋三层高的老式楼房,因地势原因而呈大v字型分布, 跳下摩托车后,黄耀南背着包裹,把程自强径直领到了位于一楼的劳资科科长的办公室。 “党科长,好久不见了。”黄耀南推门而入,对坐在一张木桌后一位瘦瘦的中年人说道。 他俩显然认识。 “哦呀,小黄呀!什么风把你给刮来了?”党科长站起身子,紧走两步拉着黄耀南的手握着说道。 “无事不登三宝殿。今天我是陪着我这位兄弟,来您这儿报到来啦。”黄耀南说道。 “哦?报到?”党科长吃惊地说道。说完他看着黄耀南身后的程自强,问道:“你这位兄弟是?” “西北矿院的大学生,今年才毕业,被局里分配到一矿了。他叫程自强,挺优秀的一个人。”黄耀南说道。 “欢迎,欢迎小程。”党科长握了握程自强的手,客气地说道。他口里虽然说着欢迎,但程自强能明显看见他眼里流露出的几分惊异。 “谢谢党科长。”程自强礼貌地道。 党科长伸手朝办公桌前的几张木椅指了指,说道:“小黄,小程,先请坐吧!” 黄耀南和程自强坐到木椅上后,黄耀南拉开包裹的拉链,对程自强笑道:“强子,把手续取出来吧。” 程自强抬起右手翻了翻包裹,把调令和毕业证、学位证掏出来递给党科长,恭敬地道:“党科长,这是局里给我的调令,还有我的证件,请党科长过目。” 党科长仔细地看了看调令,又看了看程自强的毕业证和学位证,看完神情严肃地说道:“小黄,小程,不瞒你们,一矿煤炭年产量已开始逐年萎缩。这两年局里定下的大原则是向外分流人员,不再接收新增人员,今年我们也没有向局里要人。为什么要把小程分配到一矿来呢?他可是矿院的大学生呀。” 党科长这句话,让程自强心里突然“咯噔”一声,看来事实并非如周长顺所说的那样。康州一矿根本就不需要任何人员!而我,为什么竟然神差鬼使地被分配到一矿来呢? “哦?党科长,可这调令就是局劳动人事处开出来的啊。要不你问问上面,是不是他们弄错了呢?”黄耀南也开始意识到这事儿的蹊跷性。 “好的。我打电话咨询一下。”党科长说道。说完他拿起桌上一部深红色的老式座机,拨了几个号码,待电话接通后说道:“喂,周科长吧?我是一矿的老党呀。【零↑九△小↓說△網】呵呵,还好还好。哦,我就想请示个事情,今年怎么破例给我们分了一名大学生啊?” 程自强一听,就知道党科长把电话打到了局劳动人事处的周长顺。 不知周长顺说了几句什么,只听党科长说道:“哦?领导定夺的分配方案呀!朱处长不是在外出差吗?哦,明白了,刘处长钦定的啊。好吧好吧,那我明白了。执行,执行。好好好,嗯,那再见。再见。” 待党科长放下电话,黄耀南迫不及待地问道:“党科长,怎么样?” “小黄,既然上级有这个决定,自然有上级的考虑,我们当然是无条件执行。不过你这位兄弟,既然已经来了,可要做好吃苦的准备啊。”党科长郑重说道。 见党科长说地严肃,黄耀南忍不住问道:“党科长,难道事有蹊跷?” “我看,不排除这个可能。”党科长直言说道。 我操,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壑?程自强心里一时堵了起来。 康州这边自己无亲无故,到底是谁人在跟自己过不去呢?他紧张地思索了一遍自己所认识的诸路人物,“刘鹏飞”三个字蓦地泛上他的心头。 “党科长,”程自强看着党科长诚恳地道,“我能请教你一个问题吗?” “小程,但说无妨。”党科长说道。 “谢谢党科长,不知你是否知道,局劳动人事处刘处长的儿子,是不是叫刘鹏飞呢?”程自强道。 “哦,刘处长的儿子?这个这个,名字我没怎么记得。那年他儿子考入大学时,他曾遍请我们劳资系统的人吃席恭喜。当时我只记得他儿子考入了西北矿院。哟,我说小程,你俩是不是同班同学呀?”党科长说道。 嗨!原来刘鹏飞在矿务局机关当官的老子,就是康州矿务局劳动人事处的副处长啊!一切都明白了,自己果然被人耍了。看来我被下放到康州一矿,就是你父子俩的得意杰作!刘鹏飞,你有种!程自强心里愤怒地吼道。 “嗯,党科长,我俩是同一年考入西北矿院,属于同一级,他学的是机电工程,我学的是矿井建设。大家相互都认识,但不是同班同学。”程自强平静地说道。 党科长岂知程自强与刘鹏飞在大学里的瓜葛?他呵呵地笑了笑道:“以后你可要与他多多联系。刘处长现今主持局劳动人事处的工作,若是朱钟鼎处长高升了,说不定他就是未来的处长。你与他儿子之间的关系搞好了,对你何尝不是一件好事呢?” “谢谢党科长提醒。”程自强由衷说道。 “好。那我就说说工作方面的事情吧。”党科长进入正题,“按照往年的惯例,大学生实习期为一年。这一年里,你需要在各井下采掘区队、辅助区队、地面区队和机关各生产部室轮流实习熟悉情况。完了我们科替你拟订一个实习计划。另外呢,新到的人员到矿后,首先要进行为期半个月的安全培训,经考试合格后才能下井工作。当然,你也不能例外。” “嗯,我知道了。”程自强点点头,表示听懂了。 “好,看着你年轻的样子,我可真是羡慕。不过,一矿的井下条件与生活条件都很艰苦,你要有思想准备。作为一名劳资科长,为矿上培养专业人才,也是我的本职工作。有什么困难,你尽管可以来找我。但是,打铁必须自身硬,你自己尤其需要努力。”党科长敦敦说道。 虽说初次认识,但党科长能够说出这番话,显然他是一位高度负责的领导和长者。程自强心有感激地说道:“谢谢党科长指点。” “好了,今天你就算是正式报到上班了。先把住宿问题落实了,下午你自由活动,可以到矿上各处看看,熟悉一下矿容矿貌。明天到安检科去参加安全培训,你看这样安排行吗?”党科长又道。 “好的。”程自强说道。 党科长点点头,朝着门外对面一间虚掩着的办公室大声说道:“小郑,你来一下。” 一位个头中等、留着寸发、显得十分精干的年轻小伙子应声而至:“党科长,有事安排吗?” “嗯,小黄,小程,先给你们二位介绍一下。这位是我们劳资科的人事干事郑有为同志,专门负责矿上各级干部管理工作。”党科长伸手说道,“小郑,这位是局公安处的黄警官,这位是今年局里分配到我矿工作的大学生程自强同志,你们认识一下吧。” “你好!”“你好!”“你好!” 郑有为与黄耀南和程自强分别握了握手。 看他们三人打过招呼,党科长朝郑有为说道:“小郑,你去后勤科找一下李定光科长,早上先把程自强同志住宿问题解决了,你帮他安置一下行李。矿单身职工宿舍现在应该有空闲的。你就给李科长带个我的话,就说最好给小程一个人安排一间宿舍。他是单身一个,将来便于他自己独自做饭。” “好的,没问题。”郑有为点头道。 “嗯,小程的调令先放到劳资科,人事关系暂时保留在劳资科里。安全培训结束后,再根据具体的实习单位下发调令。”党科长又交代说。 “好的。”郑有为说道,“党科长,那我现在就去办了?” 党科长看着黄耀南问道:“小黄,你看我这样安排你的小兄弟,是否妥当呢?” “太妥当了!感谢党科长对我兄弟的关照。今后他有什么困难,还需党科长您多多照应啊。”黄耀南站起身子说道。 “没有问题。”党科长痛快的说道,“咱俩好久没聚了,中午你就别回了,老哥我与你喝两盅。” 第26章 初到岩巷掘进队 周日下午,程自强从平洲市坐车返回到康州一矿。到矿时天色已晚。回到宿舍里他烧了一壶开水,舒舒服服地泡了个热水脚,顿觉神清气爽。躺在床上,他想了想与叶倩文见面的情景,暗自出了会儿神。 叶倩文对程自强的承诺,显地信心满满。她满怀希望地憧憬着电力局即将建设的家属楼,描绘了一番俩人未来的生活,听地程自强也兴奋不已。 俩人无比开心地度过了一天多时光,竟然感觉一天就像一个小时那么短暂。要不是身不由己,俩人谁舍得离开对方呀? 虽说两三万元不是个小数目,但是此行让程自强觉得受益匪浅。目标己经明确,接下来就是如何赚钱的问题。 程自强记得邓大人在南巡时曾经说过,速度就是效益,时间就是金钱。现在,程自强感到这话说地太贴切了!钱对他来说,简直是时不我待哦! 你好,钱大爷!我程自强为了心爱的女人,不得不来追随你老人家。希望你老人家给我点面子,让我的腰包尽快地鼓起来吧!呵呵。 又随手看了几页放在床头的一本专业书,程自强心满意足地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程自强如期到矿机关一楼劳资科去找郑有为。刚到郑有为办公室门口,党科长在办公室里看见了他,朝程自强招招手说道:“小程,进来坐会,我正要找你。” 上次那一场酒,让党科长晕乎了两三天,也让他对程自强的酒量印象深刻。 “党科长早上好!”程自强进门说道。 “小程好,安全培训结束了吧?”党科长说着从桌上捏起份打印的材料递了过来,“这是科里为你制定的实习计划,你看看有什么需要修改的地方吗?” 程自强赶紧双手接住,说了声“好的”,便匆匆浏览起来。这份计划,除了实习目的、时间、具体指导技术人员等内容外,还较详细地安排了实习区队及实习进度。 康州一矿到底是老矿,竟然流传下这么优良的传统!可想而知当年建矿的老一辈儿人,在培养专业技术人员方面,是何等敬业,又是何等负责。程自强心里赞了一声。照此计划实习一年,他对矿上的安全、生产情况,就会有一个全面深入的掌握和了解。 “挺好啊!让党科长费心了。”程自强看完说道,又将材料双手递给党科长。 “呵呵,这份材料你拿着。要是没什么意见,就照这个计划实习吧。你先从矿岩巷掘进队开始实习。今天我让小郑陪你去岩巷掘进队报到。还是那句老话,打铁还须自身硬。记住,矿上可不比大学。你到每个区队,都要服从安排,千万不要意气用事。”党科长语重心长地说道。 “好的。”程自强听懂了党科长话里流露出来的关切,点点头说道,“谢谢党科长提醒。” “好。小郑,你来一下。”党科长朝门外喊了一声。 郑有为应声而至,显见他与党科长的上下级关系处理地十分和谐。 “党科长,有事吗?哦,小程来了?”郑有为笑着朝党科长和程自强分别打了招呼。 “郑哥好!”程自强礼貌回道。 “嗯,小郑,今天起小程要去各队轮流实习,他去岩巷掘进队的调令办好了吧?”党科长问道。 “早办好了。” “挺好,早上你抽个空,领小程去岩巷掘进队报到吧!哦,顺便把队干部给小程介绍介绍。虽然我矿当前效益不大好,但小程是大学生,很难得,让他们好好培养。”党科长是康州一矿里资格比较老的科长,他说话的份量当然也就比较重了。 “没问题,我就按你的吩咐去办。” 岩巷掘进队、煤巷掘进队、综采队、机电队、通灭队等矿区队的办公地点,设在矿办公楼东端、靠近一矿井口处的一栋三层楼里。由于这栋楼专供矿属各区队办公,因而矿上的职工都习惯性地叫这栋楼为区队楼。 郑有为回办公室取了程自强的调令,带着他到了位于区队楼二楼的岩巷掘进队队长办公室,一位显地阔脸浓眉、健壮敦实、五大三粗的汉子站在一张十分陈旧的办公桌后,正与一位个头高挑、带着一副眼镜的年轻人大声说着什么。 见郑有为进门,汉子先朝郑有为点点头,说道:“郑干事来了,先坐吧。”又朝戴眼镜的年轻人粗着嗓门道:“好了康队,麻烦你就按我说的去生产科找张大伟,我日他猴哥,看他如何处理这事。” “好的,尹队。”叫康队的年轻人朝尹队点点头,又朝郑有为和程自强点点头,打过招呼出门去了。 “尹队,在忙呀?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程自强同志,西北矿院的毕业生,分配到我们一矿工作。他的安全培训已经结束。根据矿上的规定,今天开始到区队实习。他实习的第一站,就是尹队您的地盘。党科长特意交代,要你好好培养啊。”郑有为一边介绍着程自强的情况,一边把党科长的话表达出来。 “哦,你好,欢迎。”尹队展开大手,朝着程自强伸了过来。 程自强也伸出右手,与尹队的手紧紧握在一起:“你好,尹队。”他感觉尹队的手又厚又糙又充满力量,显然这双手是经常劳动的双手。 “坐坐坐,先坐。”尹队松开手,朝着郑有为和程自强坐了个请的动作,“感谢党科长和郑干事,感谢矿上为我们送来了一位大学生。嘿,日他猴哥,最近真是邪门了,这石头硬地干脆没法弄。小程来地正好,你是大学生,赶紧帮我弄弄。我都快要被曹疯子逼疯了。” 尹队嘴里的“曹疯子”,正是康州一矿的生产副矿长曹海旺。这人虽然文化水平不高,可却是一名从采煤工干起,扎扎实实成长成才的副矿长。他特别善于吃苦,工作起来就如一头疯牛,因而被矿上的人称为“曹疯子。” “呵呵,看来尹队求贤若渴呢。那可不正好?这是小程的调令,请尹队安排队上的核算员收着。按照实习计划,小程在岩巷掘进队实习两个月,主要任务是熟悉岩巷掘进工艺。”郑有为说着把程自强的调令递给尹队。 “没问题,前几年来的学生,我们不就这样做嘛!这个我懂。我就让康队带着小程,专供硬岩掘进的难题。若是小程尽快把这个事儿给解决了,日他猴哥,我看他曹疯子还有什么屁话再说。”尹队把调令接过放到木桌上。 “那我就再不啰嗦了。嗯,小程,今后这两个月,岩巷掘进队就是你临时的家了。”郑有为拍了拍程自强的肩膀,站起身准备离开,“尹队,我的任务已经完成,该要回去向党科长交差了。今天是周一,科里也有好多事儿,我该走了。” “好好好,郑干事,今天我就不留你了,改天我再请你喝酒。”尹队说道。 “好呀!到时候把小程也叫上,我倒要看看是尹队的酒量高,还是小程的酒量好!怎么样尹队?”一提起酒,郑有为想起了与程自强在一起喝酒的情景,笑嘻嘻地将了尹队一军。 “好呀。那可不是我吹,我尹公斤在酒场上,恐怕还没遇见过对手呢!”尹队豪朗地说道。对于喝酒,尹队可从不惧怕。平常两斤酒下肚,他依然稳立不倒,因而自封为“尹公斤”。 “那就一言为定!”郑有为摆摆手出门走了。尹队和程自强把郑有为送到门口。 见郑有为下楼,尹队朝斜对面的一间办公室喊道:“小景,过来一下。” 一位脸盘圆圆、留着齐耳短发的年轻媳妇应声而出,问道:“尹队,有事吗?” “嗯,到我办公室里,安顿个事情。”尹队进了办公室坐下,捏着桌上的调令对小景说道:“这位是来我们队实习的大学生小程。嗯,叫程自强。这是他的调令,你存着。” “好的,尹队。”小景朝程自强看了一眼,走到桌前接了调令,“尹队还有事吗?” “小程刚来,还不熟悉情况。你替小程领一套工作服,再有安全帽、雨靴和皮带,再办理一个矿灯牌。”尹队说道。 “好的。我马上去办。” “去吧。” 程自强听尹队交代地仔细,忙朝尹队和叫小景的女人说道:“谢谢尹队,谢谢景姐。还有什么手续,由我去办吧。” “没事。应该的。”小景微笑着说道。 “嗯,小程,忘了给你介绍了。你这位景姐叫景春花,是队上的核算员,专替我们队操心吃喝拉撒的事情。这跑腿的事情,还是让她去吧。”尹队替程自强介绍说。 “景姐好。”程自强主动伸出手与景春花的手握了握,他感觉这女人的手胖乎乎的,软绵绵的。在与他握手的时候,程自强竟然发现她的脸上流露出一丝儿的羞涩。看来她结婚的时间还不长哦,程自强心道。 “好了,小景你先去忙吧。我和小程聊聊。”尹队说道。 “好的,尹队,小程,再见。”景春花闪身出门。 “小程,大学里学的是什么专业呢?”尹队开门见山地问道。 “我的专业是矿井建设。” “哇呀,你这专业,来我们队可不正好?”尹队一拍巴掌,兴奋地说道。 第27章 我有信心 尹队向程自强问了许多专业方面的事情,诸如井下巷道打眼、放炮、出渣、临时支护、喷浆成型等方面的最新理论和实践。程自强均一一作了回答。尹队感到十分满意,不断夸赞程自强的大学没有白上。尹队还与程自强专门探讨了硬岩施工的事情。 程自强的专业是矿井建设,大断面井下巷道施工、硬岩施工、软岩施工、冻土施工等等都是他的必修课。他建议采用加大炮眼装药量、短掘短砌的工艺试一试。尹队对此很感兴趣,又询问了许多岩巷断面炮眼布置的问题。话题一谈开,俩人均没有刹住车,除了说井下施工的事情,还互相聊了许多各自生活上的事情。 不知不觉中,时间过了两个多小时。 尹队原名尹红旗,他最初也是一名从康州乡下农村招到矿上的农民协议工,在矿上已经干了二十五年多。从参加工作那天开始,他就一直在岩巷掘进队工作,打眼、放炮、巷道支护等等所有工作他都干了一遍。由于特别能吃苦,他到矿上第九年时,被留转为正式职工,现在是岩巷掘进队的队长。 尹红旗长期接触粉尘,前年他被矿务局总医院检查出三期尘肺病,从那年开始他就强制戒了烟。现在他常常感到肺部憋胀气短,说话时也要鼓足了气,所以嗓门子特别高,就像是在吼着说话一般。烟是戒了,但作为一名正宗的煤矿工人,酒,那可是必须要喝的。井下的环境阴冷潮湿,平常不喝酒,男人们的身体拿什么抵御寒冷呢? 尹红旗的酒量,在矿上也是出了名的,据说只有被称为“曹疯子”的生产副矿长曹海旺可以与他一拼。你知道这是为啥呢?因为俩人都是同一年招到康州一矿的农民协议工,年轻时俩人关系好的没法说,常常在一起吆五喝六地拼酒。俩人的酒量可以说是半斤八两,二三十年来谁也没挣出个高下。 曹海旺由工人转为干部后,曾到西北省煤炭工业学校进修了两年,而尹红旗却因工作需要一直没有离开岩巷掘进队。就这一个小小的差异,曹海旺走上了副矿长的领导岗位,尹红旗才当了一个小小的队长。但这,并不影响俩人继续拼酒。 在康州一矿,虽说大家背地里都喊曹海旺为“曹疯子”,可当面谁敢这么称呼一个堂堂的副矿长呢?事情就是这么怪,全矿只有尹红旗一个人敢当着曹海旺的面直呼“曹疯子”。 你说他俩的关系好不好呢? “嗨小程,你最近一定要与康队,好好琢磨琢磨硬岩掘进的事情。为这事儿曹疯子当面都骂我好几回娘了,再骂谁能忍受得住?老子我就不信那个邪!”尹红旗简直就是一副求助的神色啊。 “请尹队放心,我一定会尽力的。”程自强自信地说道。 “好好好,哦,康队今早你见过,就是戴眼镜的瘦高个。他叫康友建,是我们队的技术队长兼技术员,西北省煤校的中专生。他与我在一起搭班子也有好几年了,人挺好,就是有点儿磨叽。我可告诉你,你要学他干工作的较真劲儿,可别学他那磨叽样哇。”尹红旗说道。 话音未落,康友建恰巧走进尹红旗的办公室门,听了说道:“康队这是在研究工作,还是在背地里败坏人呢?” “哈哈,说曹操曹操到!康队来得正好。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矿上分配到我队实习的大学生程自强,我都与他聊了一早晨了。你就把看家本领拿出来,今后好好带带他,让他尽快成长起来。”尹红旗介绍道。 “哦,小程你好!小伙子看起来好精神呐。”康友建主动向程自强伸出手来。 “康队好!康队过奖了。”程自强赶忙伸出双手,与康友建的手紧紧握了握。与尹红旗的手比起来,程自强感到康友建的手显地软绵绵的,没有如尹红旗的手传递来那么大的力量。 “小程坐吧。”康友建松开手,示意程自强先坐,一边朝尹红旗说道:“尹队,你猜生产科张大伟怎么说?” “有屁就放,别给我绕弯子。他怎么讲?”尹红旗瞪着眼睛问道。 “他说任务已经下达,不管遇到什么条件,进尺绝不更改。本月掘进九十五米,一米都没法少。”康友建显然对尹红旗有点儿怯火,他低着眼睛说道。 “张大伟,我日你猴哥!”尹红旗愤怒地吼了一声,又朝康友建说道:“作为行政队长,我现在给你俩交代一个硬任务。我不管你俩用什么办法,但是必须要用最短时间,把井下这段石头给我拿下来!” “这,这这,尹队,技术上有难题哇!”康友建用手抚了抚眼睛,吞吞吐吐地说道。 “屁话!没难题我能着急上火?你给我痛快点。”尹红旗说道。 “好,好吧。”康友建仍然有点儿犹豫地说道。 “瞧你康队,又开始磨叽了。小程,你呢?有没有信心?”尹红旗扭头朝程自强说道。 我操,刚才你尹队还与我闲话家常谈笑风生,咋一听见生产任务,你这脸变的比娃娃屁股还快呢?程自强对尹红旗一阵腹诽。我若说没信心,你现在可不就要把我大骂一通? “我有信心!”程自强大声说道。他心想反正先过了这关再说,井下的石头再硬,还能硬过高威力的乳化炸药?只不过是使用方法的问题而已。 “好嘛!我就喜欢小程这个性格。”尹红旗朝着程自强竖起了大拇指,“我说康队,以后你能不能干脆点儿?” “嘿嘿嘿,我就这性格。”康友建傻傻地笑了笑。 “你这是狗改不了吃屎!”尹红旗骂道,脸上却笑了起来,“今天张书记早班下井,中班我下井去看看工作面的掘进情况。康队你把相关作业规程给小程,下午小程在队上先熟悉熟悉资料,夜班你带小程下井看看井下情况。” “好的。”康友建这次倒是干脆利落。 岩巷掘进队共有四间小办公室和一间大会议室,队长尹红旗、党支部书记张京华、技术队长康友建各占一间,另一件用来供核算员、劳资员、材料员等人集体办公。 大会议室设在二楼的最东头,可以容纳一百多人开会。煤矿实行“三班倒”制度,早、中、晚各有一班人员入井工作。岩巷掘进队这个大会议室,平常主要用来召开每班下井人员的班前会。 康友建的办公室在景春花办公室的隔壁,里面并排摆着两张木桌、一张木床和几张木柜。康友建是岩巷掘进队专职负责技术的副队长,他办公桌上与墙上立着的木柜里,存放着大量的矿用图纸和技术资料。就连四面墙上,也用钢钉钉了一排木架,上面挂着大小不一的图纸和各种报表。 上午尹红旗对程自强的工作已经有了初步安排。这天下午,程自强坐在康友建的办公室里,翻阅了大量技术方面的资料和图纸。经过大学四年的专业教育,程自强看这些资料和图纸的速度,自然非常人能够企及。 康友建坐在平常坐的办公椅上,也翻看着专业书籍,仔细琢磨着硬岩掘进方面的事情。他偶然间抬起头,看见程自强专心致志看图的模样,心里生出一股别样的滋味。小伙子,好样的!他在心里暗暗赞道。当程自强对有些事儿向康友建虚心请教时,他能够尽己所能地给予他解释和说明。 期间除了景春花把替领来的工作服、安全帽、雨靴、皮带和一个圆形的矿灯牌交到程自强手里聊了一会儿,程自强和康友建基本上是专心地翻阅资料和探讨专业方面的事情。就这样,俩人同一间办公室里待了一下午。 夕阳西下的时候,程自强对康州一矿井下巷道的布置情况,已经有了全面的了解。 “小程,下班吃饭吧。”康友建放下眼睛,揉了揉有些酸麻的眼角,对程自强说道:“晚上七点半,我们在大会议室召开班前会。今晚我要带你下井,你可不能迟到。” “好的,康队长。要是您晚上没有什么事儿,我俩一起吃个饭吧?”程自强向康友建发出邀请。 “谢谢小程。我老婆没有工作,她专职替我做饭带孩子,我一般在家里吃饭。你初来乍到,应该是我这个老大哥请你到家里吃饭的。不过今天时间太紧张,我就不邀请你了。改天再请你去家里坐坐。”康友建实心实意地说道。 “行,我听康队的。”听康友建这么说,程自强也痛快地说道。 俩人起身离座,临出门时,康友建从抽屉里取出一把钥匙交到程自强手里,说道:“小程,这是办公室的钥匙,你带一把,我带一把。今后你就在这个办公室办公,也方便你查阅图纸和资料。” “好的。谢谢康队。”康友建的这个举动,令程自强十分感动。 “应该的,最近你常到办公室来,多琢磨琢磨掘进方面的事情。最近尹队快急疯了,我的压力也不小啊。”康友建颇为感触地说道。 康友建这话,何尝不是向自己交代工作方面的事情呢?再说康友建对自己如此信任,怎么能不替他排忧解难呢?程自强重重地点了点头。 第28章 拜你为师 程自强去食堂里匆匆扒拉了几口饭后,抓紧回到康友建的办公室换了工作服,穿了黑质胶鞋,往腰间扎了红色牛皮带,又往头上戴了胶质安全帽。毕竟这是到康州一矿以来第一次下井工作,他的心里显得颇为兴奋。穿戴完毕,程自强心想,自己这身打扮,不知是个什么模样? 早晨去洗手间时,程自强记得里面墙上挂着一块大镜子。听见楼道里尚无人声,他赶紧去洗手间的大镜子前,仔细地看了看自己的尊容。只见一位身材高大、体格健壮的煤矿工人,正精神抖擞、意气奋发地站在自己对面挠首臭美。 呵呵呵,这就是姓程名自强的本尊呀! 看见自己这副装扮,程自强突然想起了叶倩文,想起了对她的承诺。他在心中默默念道:倩倩,自今日始,我将正式入矿下井了。我对你的承诺,坚定不移,永世不变!虽然未来我的工作环境在黑咕隆咚的井下,但我一定要开创一片属于自己的光明! 又臭美了一阵,程自强听到有人上楼梯的脚步声。他赶紧收了心神,快速走出洗手间,回到康友建的办公室里静等康友建的到来。不多时候,康友建也穿戴着与程自强相似的服装进了门。 看见程自强正坐在木椅上左顾右盼,康友建笑着打招呼道:“小程来地好早!你都穿戴好了啊?小伙子真是好精神!” 听康友建夸奖自己,程自强忙站起身子说道:“康队也来地早!我吃完饭没啥事,就来办公室,刚刚把工装穿好。康队,不知班前会都讲些什么内容呀?” “呵呵,”康友建拉开抽屉,把一把钥匙递给程自强,说道:“来小程,你去把会议室的门打开吧!上夜班的工友们该要陆续到了。至于班前会的内容,你参加就知道了。我先看看夜班要用的几个数据。” “好的。”程自强用手接过钥匙,转身去了东端的会议室。 会议室门上挂着一把大铁锁,程自强用钥匙打开锁子推开门,只见这是一个约有八九十平米的大房间,最前端的墙上挂着一张大黑板,上面用粉笔写满着一些字,还画着巷道布置图。黑板前面并排摆着两把长木椅和两张木桌,木桌对面的空地上分左右摆着三四十把长木椅,中间有条过道供人通行。 程自强大概看了看,每个木椅能坐三个人,这些木椅总共能坐一百多人。可能是由于下井的工人们穿着工作服开会的缘故,每把木椅上都显地黑乎乎脏兮兮的十分难看。布满脚印的水泥地面上,还乱七八糟地撂着带过滤嘴的烟把子。 见此情况,程自强左右扫视了一眼。他见靠门的地方放着一把小笤帚和一个铁簸箕,便一手拧了小笤帚,一手捏着铁簸箕,从前往后细细清扫了一遍满地的烟头。在打扫靠近黑板的地面时,程自强发现木桌里竟然放着一条显地皱巴巴的干抹布。他捏着抹布去洗手间渗了水,将两张木桌和每把长椅细心地抹了抹。 程自强抹完一看,大会议室里显地干净多了,这让他心里多少有点儿成就感。他端着铁簸箕走进洗手间,将铁簸箕里的烟头和灰尘,一股脑儿倒进洗手间侧墙的垃圾道。回到会议室,就见几把木椅上坐着五六个头戴安全帽、身穿工作服、正在抽烟的煤矿工人。 见程自强端着铁簸箕进门,几个人同时看向了他。一位瘦瘦弱弱、胡子拉碴的中年人笑眯眯地朝他说道:“小伙子,你是新来的吧?怪不得今天会议室这么干净!是你打扫的吧?” “是的是的。各位师傅好,我叫程自强,今天才到队上报到上班,今后望各位师傅能够多多关照。”程自强一边自我介绍,连带谦虚地表达了自己内心的请求。 “小程好精神呐!”中年人赞了一句,“我就是个井下的炮工,你说要我关照你,我可只能教你打炮了啊。” 此话一出,立时惹地在座的其他人哄堂大笑起来。 “哈哈,老巴你裆里的家伙不行,带个徒弟倒是个正经事儿。”坐在中年人后排的一个嘴角叼烟的矿工粗鲁地说道。 “嘿嘿,老巴后继有人喽。”坐在中年人身边的另一个矿工笑哈哈地说道。 “去你们娘的球!”叫老巴的中年人朝着说话的俩人骂了一句,又朝程自强说道:“小程,别听他俩瞎叨叨。我这炮工,可是经过矿务局技校正宗培训取得放炮证的。他俩想放炮,还没那个资格呢!” 程自强对他们露骨的话毫不在乎。他心知煤矿工人粗鲁惯了,说说荤素搭配的笑话,也是煤矿工人的一大特色。他谦虚地向老巴说道:“那今后就请巴师傅,给我多教教放炮方面的知识吧。” “呵呵,我咋看着你不像是个农协工,倒像是个有文化的尕领导嘛。难道,你是来实习的大学生?”老巴瞅着程自强问道。 “嗯,巴师傅说地没错,我刚刚从矿院毕业,被矿上安排到岩巷掘进队来实习。”程自强说道。 “哦,怪不得,怪不得呢!瞧着就和别人不一样。”老巴感叹了一声,“我除了会放炮,就是个大老粗。你可是有文化的大学生,将来就是当矿长的料,我哪敢给你教啥知识嘛!” “巴师傅您可别这样说。我才从学校出来,真是两眼一抹黑,什么都不甚懂。您不多教教我,我可要走好多弯路呢。”程自强继续谦虚着说道。 听程自强话里话外没有什么架子,老巴倒也痛快,他一拍巴掌,笑道:“我在井下放了三十多年的炮,至今还没有收过一个大学生当徒弟。你既然这么说,好好好,那我就多说说放炮方面的经验。” “老巴,你这个老不要脸的,得了便宜还卖乖啊!” “我说小程,还不赶快拜老巴为师呀。” “对对对,要行拜师之礼哦。” 旁边几个矿工一齐起哄起来。 听老巴答应教自己放炮方面的知识,程自强赶忙双手抱拳做了一揖,当着众人的面朗声说道:“巴师傅,谢谢你,我一定向你好好学习。” “徒儿请起。”坐在老巴身旁的那名矿工抢着说道。 老巴真名叫巴志平,是岩巷掘进队的一名放炮工。几十年来被工友们“老巴、老巴”地喊惯了,以致于谁都想不起他的真名字。 他见程自强朝自己行礼,而且话说地颇为郑重,心里也是十分感动,忙摆了摆手连骂带笑地说道:“小程,你别听他们瞎吆喝。这帮孙子看着像人,其实都是叫驴生下的,没一个好东西,你跟他们别一般见识。” “呵呵呵。”程自强笑了笑。老巴这话让他无法接话,他可不敢像老巴一样开其他人的玩笑。 “老巴你才是畜生呢。” “我们是叫驴生的,老巴你是啥**弄的?” “老巴老巴,不是**弄下的,还能是啥弄下的?” 老巴的话立时惹来了众怒,其他人乱七八糟地朝老巴发泄一通。 就在几个人说话的间隙,会议室里又走进十几名穿戴整齐、叼着香烟的矿工。他们看着陌生的程自强,一个个好奇地看着他,互相询问着程自强的来路。 康友建手捏着一个本子和笔走进了会议室。他朝乌烟瘴气的会议室看了看,走到黑板前面那个长条椅上坐下,将捏着的本子摊开放到木桌上,说道:“夜班的人,来地差不多了吧?好,那我开始点名。” 说完,康友建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又朝程自强招招手,说道:“来,小程坐到我这边来,我给大家介绍认识一下你。” 程自强只好走到康友建所在的木桌前,但他并未就座,而是站着身子面朝大家静等康友建发话。 “在召开班前会之前,我先给大家介绍一位新同志。”康友建对程自强的举止感到十分满意。他朝程自强点点头,又朝他伸了伸手,向面前的矿工们介绍道:“这位是从西北矿院毕业,来我们队实习的大学生程自强同志。大家鼓掌欢迎。”说着率先拍了拍手。 程自强忙有礼貌地朝大家鞠了一躬。 “啪啪啪,啪啪啪。”在座的矿工们看程自强落落大方的样子,拍着双手鼓起掌来。 “今后,程自强同志与我一起开展队上的技术工作。请大家配合他的工作,支持他的工作,也多向他传授工作方面的经验。嗯好,小程坐吧。现在我开始点名。”康友建朝程自强点点头,手握钢笔看着桌上的本子叫道: “巴志平——” “到。”老巴举手说道。 “孟刚强——” “到。”坐在老巴身边的矿工举手道。 “赵福来——” “到。”坐在老巴身后的一名矿工举手道。 …… “刘巴子——”康友建继续点着名。 无人应答。 “刘巴子——”康友建左右扫视了一眼,没见刘巴子的人影,朝巴志平问道:“老巴,刘巴子人呢?” “到啦!”只听会议室外有人踢踏着脚步闷声闷气地大声说道。 第24章 把我妹子介绍给你 不一会儿,郑有为就把程自强的住宿问题解决了。【零↑九△小↓說△網】 有劳资科的党科长发话,又有人事干事郑有为亲自跑路,后勤科的李定光科长自然给了十分面子。他在矿工单身宿舍里,为程自强一个人提供了一间宿舍。李定光还召集了后勤部的三四个人,帮着程自强安置了铺盖和被褥。 为了表达感谢之意,这天中午黄耀南执意做东,邀请党科长、李定光参加,程自强和郑有为作陪,在康州一矿俱乐部旁边一个叫“缘来聚”的餐厅里,吃了一顿颇为丰盛而又实惠的大餐。 酒是男人们之间结交的最好媒介,尤其对长期在煤矿工作的人,更是不可或缺,五个人还喝了四斤本地产的高达六十三度的“康州大曲”。 初时,党科长和李定光还能保持科长的那份矜持。两斤酒下肚,俩人已然放下科长的身份,与黄耀南、郑有为和程自强谈笑风生。 黄耀南借口开摩托车,只是象征性地抿一抿酒杯,实际并没有喝下多少。 程自强是今天的主角,于情于理自然要尽到十分心意。他除了给党科长、李定光和郑有为三人一一敬酒外,还与三个人频频碰杯。他喝酒的那份豪爽和痛快劲儿,直让党科长等三人竖起大拇指连连叫好。三斤酒喝完,不用细述,五个人可都成了亲密无间开怀畅饮的朋友。 待到吃喝罢散场,党科长、李定光和郑有为三人已经晕头转向,不辨东西南北。程自强却如没事人一般,陪着黄耀南恭恭敬敬地把三个人送下“缘来聚”楼下的休息室。 他的这个表现,让黄耀南暗吃一惊!我说老弟,你这是喝酒,还是喝水来着? 好事做到尽头,送佛送到西天。黄耀南亲眼看着喝地云天雾绕的党科长、李定光和郑有为三个人早已找不到北,他只好开动三轮摩托车,将他们一一送回了各自位于康州一矿的家。完事后,黄耀南回到程自强的单身宿舍,又给程自强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这才开动摩托车返回康州县城。 “康州大曲”可不是平常之酒!这酒口感虽然柔绵,可是后劲却是十足。回到宿舍,程自强躺在床铺上,不一会儿就进入了梦乡。 酒场结交的朋友,比生意场结交的朋友,可要牢靠万分。 第二天早晨,郑有为主动来到程自强的宿舍,把他领到矿单身宿舍后面的矿食堂吃了早餐,然后又带他来到位于办公大楼三楼的矿安检科培训办公室,只见培训办公室里坐着一位留着披肩发、个头高挑、约莫三十岁左右的女同志。 郑有为从事康州一矿人事工作也有三四年时间,对一矿上上下下的人都很熟悉。再说他毕竟是矿劳资科这样一个实权部门的人,其他部门的人难免要想着与他搞好关系,因而他也博得了矿上各色人的器重。 郑有为主动笑着朝这位女同志开着玩笑打招呼说道:“胡云姐好!几天不见,胡姐越发年轻漂亮了。我说胡姐,最近参加安全培训的人多吗?” 这位叫胡云的女同志站起身子,看了看郑有为,又看了看程自强,夸张地说道:“郑科长这张嘴,简直是比舔了蜂蜜都要甜呀!是郑大科长要参加安全培训,还是身后的这位小帅哥参加培训呢?” 郑有为摆摆手说道:“快别说了,啥叫郑科长!让我们党科长听见了,岂不怀疑我要篡位夺权嘛!胡姐这张嘴,可是一点儿都不饶人。” “嘻嘻,这下原形毕露了吧?”胡云得意地笑道,“不说笑了。有啥圣旨?快宣召吧!” “嗯,给胡姐介绍一下。这位是程自强,刚从西北矿院毕业的大学生,分配到我们矿上了,有请胡姐好好培训一下。若是培训不合格,休怪我老郑不客气。”郑有为笑着说道。 “在老大姐面前竟敢自称老郑?”胡云白了郑有为一眼,朝着程自强主动伸出手来,说道:“你好!你好高大帅气哦。我叫胡云,今后叫我胡姐好了。你这手是怎么回事呢?” 程自强忙伸出右手握住胡云的手摇了摇,口里说道:“胡姐好,我叫程自强。前几天不小心摔了一跤,左手受了伤。”他感觉胡云的手软绵绵的煞是好受。 “嗯,那我就叫你小程了。哦,手不碍事吧?我们矿都好几年没分配学生了。我说小程,咋被分到一矿来了?你这边没有啥熟人吧?要不该找找人,分配到其他矿上去啊!”看来胡云是个心直口快的女人,她直截了当地问道。 这其中的隐情,岂是程自强一句两句能说清的?再说了,自己初次与胡云见面,也不能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和盘托出吧?程自强笑了笑,说道:“胡姐,我手不碍事。我家在靖州县,对这边人生地不熟,哪能找到什么熟人呢!今后,还需要胡姐和郑哥照顾啊。” “呵呵,好呀!小程你不但人长地帅气,这嘴也挺甜嘛!”胡云笑着说道。 “好了,胡姐,我就把小程交给你了,为期半个月。有什么话,你俩慢慢聊吧!我还有事,先闪了。”郑有为乘着胡云与程自强说话的间隙,一溜烟跑出了门。 “小程你先坐吧!我给你倒杯水喝。”胡云换了个口气,转身从木桌下面的抽屉里取出几个纸杯。 “不麻烦了,胡姐。早上我刚在食堂里吃喝过了。”程自强忙说道。 “哦。没事,就一杯水,挺方便。再说你需要在我这里填两张表,作为你入矿的培训档案。”胡云边说边拧起木桌前的水壶,往一个纸杯里撮了一点茶叶,又倒进一杯开水,递给程自强的手里关心地说道:“食堂里吃了些什么?还习惯吗?” “食堂今天供应稀饭、榨菜和大饼,我随便吃了一点儿,挺好的。”程自强说道。 胡云从抽屉里取出两张表格,放到木桌上,随意地说道:“古人说:早吃饱,午吃好,晚吃少。你们这个年龄的年轻人,早餐可不能随便凑合呀。我说小程,先喝口茶,然后把这两张表填写一下。” “好的,谢谢胡姐。”程自强吹了一口附在茶杯里的浮茶,轻轻啜了一口,将茶杯放到胡云办公的木桌上,伸手捏着两张表看了看。原来这是一张名为安全培训个人信息登记表,主要是姓名、年龄、参加工作时间、学历、工种以及所在区队等方面的情况。 胡云见程自强看表,从桌上捏着一支钢笔给他递了过来,说道:“我这是例行程序,你的手若是不方便,我就替你填写吧。” “方便,方便。”程自强忙接过胡云手中的笔,执笔认真填写了起来。 胡云看着程自强写字的样子,看似随意地问道:“小程,你家是靖州农村,还是在城里啊?” 程自强一边写着字,一边回道:“我老家在农村,我们庄叫程家庄。小学和初中都在我们程家庄附近的学校读书,高中在靖州县一中读书,后来就考入了西北矿院。“ “哦,看来你小时候学习就不错啊。你兄弟姊妹多吗?”胡云与程自强拉起了家常。 “呵呵,我们姊妹三人,上面有哥哥姐姐,我是老小。据我阿妈说,小时候我挺调皮的,初中时我才把心思放到学习上。”程自强回道。 “看不出啊。呵呵。”胡云看了一眼程自强填的表,吃惊地说道:“吆,小程你的字写地好漂亮哦!一定是下苦功练习过吧?” “胡姐过奖了!我练过一段时间,长进却并不大。”程自强谦虚地说道。 “挺好,挺好。我还没见过矿上的谁,能写出你这么一手好字呢!”胡云感叹道。说完她又若有所思地说道:“小程你是大学生,水平自然高了。姐跟你说,我们一矿的效益不大好。不过你不要灰心,将来人员都要向其他矿分流安置。只要你把本事学好,将来自然会有前途的。我们矿上的矿长,好多都是西北省煤校中专毕业生呢。” 哦?胡云这些话,霎时让程自强自昨天以来不爽的心开阔起来,也一下子拉近了她与程自强的心理距离。她竟然能跟自己说这样的话,显然她把程自强当成小兄弟了。 程自强感激地说道:“谢谢胡姐鼓励。” “嗯,应该的。你和我小妹一样大,看见你我就觉得亲切。”胡云突然冒出了这么一句话。 这话让程自强听着一愣。他一时没法接茬,只好转了个话题说道:“胡姐,你也是学校分配过来的吗?” “我也是西北省煤校中专毕业生,学的是矿山测量专业,到矿上已经十年了。我们女人又不让下井,只能干干描图之类的工作。我在矿生产科干了五年描图工作,又干了三地质储量资料工作,前年被调到安检科从事安全培训工作。”胡云说道。 “胡姐经历挺丰富啊!”程自强赞道。 “小程你这是笑话我呢!我们女人,在工作上也就图个轻松而已。你们男人,却一定要追求事业。” “嗯,胡姐说地透彻。”程自强真心夸赞了一声,将填好的一张表交到胡云手中,“请胡姐看看,我填写地合适不?” 胡云从头到尾看了一遍程自强填的表,笑道:“人比人气死人!小程,你填写地太好了。” “那我再抄写一份。”程自强捏着另一张表填写起来。 “嗯,那我给你简单地说一下安全培训方面的事情,其实也挺简单的。这半个月,主要是你自学《煤矿安全规程》。当然,我们也会安排安监科、生产科的技术人员,来给你讲解一下煤矿安全方面的常识和矿上的生产概况。不过这要看他们能不能抽出时间。培训结束后,要对你进行一次安全方面的考试。对你来说,我相信都不是什么问题。”胡云说道。 “好的,我记下了胡姐。”程自强边写边道。 “另外,每天早上八点和下午两点,你要在我这里签字报到,然后在隔壁的的小教室里参加学习。每天上下午的学习结束后,你完全可以自己决定回去的时间。”胡云又道。 “好的。我记下了。”程自强点头道。 胡云又问了程自强许多杂七杂八的话题,程自强均一一作答。填完表,程自强不禁心生疑惑,胡云为啥要问这么多自己的事情呢? 见程自强又填完了一张表,胡云起身从靠墙的木柜里取出一本红皮的《煤矿安全规程》,说道:“好了,小程,这本新版《煤矿安全规程》你拿着,我带你去隔壁的小教室参加今天的安全培训学习吧。” 日子说长也长,说短也短,转眼之间,程自强到康州一矿参加安全培训已有半个月时间。说来也挺有意思,与程自强一道参加安全培训的,竟然只有两个人。除了程自强,另一位是采煤队的一名农民协议工,名字叫做刘草根。 那天胡云把程自强带到培训小教室时,程自强看见培训小教室里左右分开摆着十几排桌子和十几把长条木椅,进门前面侧墙上挂着一张黑板,后门侧墙上布置成类似学校里学习园地的式样,贴着几张安全宣传标语和煤矿方面的挂图。 在右排靠窗户的位置,一个面色黝黑、胡子拉碴、穿着褶皱汗衫的年轻人正趴在桌子上翻看着一本什么书籍。 胡云朝着这位年轻人说道:“小刘师傅,看来你学习地挺认真啊!来,我给你带来了一个伴儿。” 那位叫小刘的年轻人抬起头,微微笑了笑,说道:“胡老师,你给我带来什么伴儿呀?” 胡云微微侧了侧头,说道:“一位小帅哥。来,小刘师傅,你俩认识认识。这位帅哥叫程自强,西北矿院的大学生。” 小刘起身快步朝程自强走过来,他伸出手与程自强递过来的手握在一起:“我叫刘草根,矿采煤队的。” “刘师傅好!”程自强使劲握了握刘草根的手。 “好了,今天早上的安排是你俩自学。你俩聊会后,抓紧学习吧!我要忙回去了。”胡云说道。 “你忙你的,胡老师。我俩保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刘草根笑着说道。 胡云朝程自强摆摆手,笑道:“小程,有啥不懂的地方,你就好好向小刘师傅学习,他可是一名年龄不大的老革命。” “一定,一定。胡姐。”程自强笑着说道。 胡云如一朵花一般飘然走了出去。 “我叫你小程吧?西北矿院的毕业生,真是不得了哇。你这胳膊受伤了?”刘草根让程自强坐了,他也坐到木椅子上,看着程自强问道。 “嗯,刘师傅,胳膊受了小伤,不碍事。我刚刚毕业,被局里分配到一矿来了,今后还需刘师傅多多指教。”程自强谦虚地说道。 “嗨,我就是个采煤队的农民协议工,大老粗一个,哪敢有啥指教的呢?你是大学生,我是采煤工,你也别师傅长师傅短了,我听着怪怪的。再说我也就二十八岁,你就叫我刘哥吧!”刘草根笑着说道。 “好嘞。刘哥,你怎么一个人参加安全培训呢?”程自强好奇地问道。 “这事儿,你不问我都不好意思说啊。上个星期我上夜班,实在太累了,就偷偷地躲在安全硐室里睡了会儿觉,谁知道就让安检科的人发现了。这不?我就被请来参加安全培训来了。”刘草根挠了挠头发,不好意思地说道。 “呵呵,原来是这事儿呀!刘哥一直在井下干采煤工作吗?”程自强也好笑地说道。 “是啊!六年前矿上到我们村来招采煤工,我就来到一矿了。这一干就是六年多,一直在采煤一线工作。我们是农协工,与矿上一次签订了八年的合同。再干一年多,我就该打回老家去了。”刘草根感慨的道。 “哦,刘哥也是单身一个人吗?是你不想在矿上继续干了,还是?”程自强与刘草根攀谈起来。 “当然是单身!老婆和孩子都在老家农村,矿上就我一个人。小程你有所不知,对和我一样的农民协议工,矿务局的政策是最长不超过八年。到期就辞退,另招比我们年轻的人来干。虽说有转正的政策,可是比例很低,没有相当的关系,那根本是不可能的。我呢,也只有回家的份了。”刘草根详细说道。 “哦,原来是这样啊。”程自强恍然大悟。 这天上午,程自强和刘草根俩人聊地十分投机,俩人根本就没管培训不培训的事情,放开嘴皮侃了一通大山。当然最重要的是,刘草根给程自强说了许多康州一矿的事情。 康州一矿原年产煤九十万吨以上,职工人数约有一千五百多人。近年来一矿资源量锐减,年产量维持在七十万吨左右。为了减少人工成本,最近几年一矿年年向二矿、三矿和四矿分流人员,已有五百多人被分流到其他三个矿。按照矿上的总体部署,待康州五矿建成后,所属人员将成建制转往康州五矿安置。 康州一矿现有十几位矿长、副矿长之类的领导。矿机关有矿长办公室、劳资科、党委办、生产科、机电科、通风科、安检科和后勤科等八个科室,另有采煤队、岩巷掘进队、煤巷掘进队、通风队、机电队、运输队、捡矸队、民警队等八个队。 刘草根给程自强提供的这些庞杂信息,令程自强对康州一矿的情况有了一个大概了解。快到十二点时,胡云走了进来。她见俩人还在热火朝天地侃大山,笑眯眯地说道:“好啦!今天早上的培训到此结束。你俩回去吧,下午准时报到。” 程自强和刘草根相视一笑,刘草根狡黠地说道:“胡老师,谢谢你给我送来一个帅小伙儿做伴。中午有空没,咱们一起吃个便饭吧?” “没空!我要回家看孩子。”胡云直截了当地说道,“要吃,你俩吃去。” “好吧,看来胡老师不给我这个面子了。走吧小程,咱兄弟俩一起吃饭去。”刘草根向程自强发出了邀请。 反正都是单身,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程自强欣然前往。 刘草根与程自强同住一栋单身宿舍。程自强住在三楼,刘草根住在二楼。此后的几天里,俩人同参加培训学习,同在一起吃午饭晚饭,不是程自强掏钱,就是刘草根掏钱。偶尔俩人还凑在一起喝酒聊天。一来二往,俩人几乎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胡云每天上下午,会到俩人所在的小教室里转一转看一看,还很随意地同程自强和刘草根聊聊天。每次来,她总会时不时地问问程自强的家庭情况,了解了解他的大学生活,似乎格外关心他的学习和生活。 矿生产科的工程师张大伟、安监科的工程师卜易和通风科的助理工程师朱居豪三个人,各自抽出时间,断断续续地给程自强和刘草根讲了半天的课。当然,讲课之余,他们三个人主要还是同程自强和刘草根相互聊天。 这让程自强更加对一矿的安全生产情况有了一个基本的了解,同时也让他认识了张大伟、卜易和朱居豪三个工程技术人员。 刘草根比程自强参加培训早一些,到周六时培训时间已满半个月。这天下午一进小教室,胡云拿着一张试卷交给刘草根,说是进行开卷考试,让他自己对照答题。 说是开卷考试,其实也就走个过场。待胡云走后,刘草根把试卷递给程自强,笑着说道:“兄弟,哥这手放炮久了,早就捏不住笔了,帮帮忙吧!” 那还用说嘛!当然是帮忙了。程自强接过试卷,提起笔“唰唰唰”地写了起来。 下午离开小教室时,刘草根朝程自强笑嘻嘻地问道:“小程,我的培训结束了。你晚上有空没?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吧!” “我单身一个,当然有空了,刘哥想带我去哪开眼界呢?”程自强好奇地问道。 “先吃晚饭去吧!去了你就知道了。”刘草根故意保密地说道。 既然刘草根这么说,程自强什么话也没有问。俩人在康州一矿街道边的一家小饭馆里,各吃了一大碗炒面条。饭后,刘草根领着程自强沿着蜿蜒的小路,爬上了康州一矿靠右侧的一道山坡。 唐朝某位大诗人曾经说过,待到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程自强站在山顶朝下望,康州一矿尽收眼底。远处,康水河如一条丝带一样自西向东缓缓东流。近处,经过数十年开采的康州一矿,各色建筑物顶部均落满了煤尘。矿上的五六条主要街道线,也显地如黑缰绳一般。 程自强转身朝后望去,心里禁不住大吃一惊。只见山脊下的另一条峡谷里,星罗棋布地散落着十几处小煤窑。每个小煤窑都有一个深不可测的窑洞,黑幽幽地深不可测,几条粗大的钢丝绳直通窑底。 每个窑洞附近都堆着大小不一的煤堆。煤堆旁边,还修有高低不一楼房,或是提煤用的绞车房,或是各个小煤窑的办公楼,或是下窑采煤工的宿舍。 “刘哥,怎么有这么多的小煤窑呀?”程自强向刘草根问道。 “没想到吧兄弟?前几年,这些小煤窑如雨后春笋一般遍地开花。刘哥我最近就在那个灯火最亮的小煤窑里干活呢!”刘草根指着山下的一处小煤窑说道。 “哦?刘哥不是在一矿下井吗?怎么又在小煤窑干活呢?”程自强惊异地问道。 “呵呵,兄弟,小煤窑的老板给现钱啊!我是采煤队的炮工,经过这几年的工作实践,多少知道一些采煤的工艺。近两年一矿效益不好,为了多挣点儿钱,我只好一天上两个班了。一个班在一矿上,一个班在小煤窑上。”刘草根含着一丝苦涩说道。 “刘哥,你太辛苦了!还是要注意身体。”程自强心怀钦佩说道。 “谁让咱是农村人呢!”刘草根说道,“除了一身蛮力,我可什么也没有。说实话,我这样连轴转,也是在是太累了。这一累,精力就跟不上。那晚下井后实在支撑不住,就偷偷躲在硐室里睡了会,没想到被安检科的人叫来培训了。” “原来是这样啊。”程自强一下子体会到了刘草根工作的艰辛。 “不过,最近这安全培训,其实挺好的。我白天参加培训,晚上就去那个小煤窑下井,一点都没耽搁挣钱的事情。”刘草根宽慰地说道。 程自强听了心里顿时百感交集。他一时说不出更贴切的话,只好点点头,说道:“刘哥,还是注意身体啊。” “嗯,知道兄弟。咱俩这几天在一起,我也能看出来,兄弟你是个人物!谢谢你能看得起我这个粗人。好好干吧,将来一定会有你的前途。时间差不多了,哥我今晚还要去那小煤窑下井干活。不多说了,你自己一个人回去吧。”刘草根说道。 “嗯,好的。刘哥多注意安全,刘哥。”程自强说道。 “没事兄弟,我走了。不过这事儿,你一定要替我保密。”刘草根嘱咐道。 “好的。”程自强说道。 周一至周五的安全培训,现在就剩下了程自强一个人。胡云乘着点名的机会,来小教室的次数更勤了。早晨每次来,她不是带着一份牛奶,就是带着包子之类的食物,请程自强一同共进早餐。 这让程自强心里忐忑起来。 有一次,胡云进门随意地问道:“小程,大学里谈过对象吧?” “哦,不瞒胡姐,谈了一个。” “你这么帅气,小姑娘一定很漂亮吧?” “呵呵,胡姐,还行吧。” “瞧你小程谦虚地很,你俩没分配到一起吧?” “没,我一个人来康州矿务局,她没到这边来。” “嗯。大学里的恋爱,很值得每个人珍惜。不过呢,最终能够走到一起的,就更加难得了。” “胡姐说地没错。我们学校的老师曾经不止一遍地说过:大学生恋爱,毕业之日,也就是分手之时。” “是呀!老师毕竟是过来人,说出来的话,自然很有现实性。小程啊,这些日子通过与你的交流,我觉得你是个很有责任心的人。不知道你对未来,是如何考虑的呢?” “呵呵,胡姐。当前我的考虑是尽快熟悉矿上各方面的情况,边学习边实践吧!至于未来,说实话,我还没有太多的考虑。” “对呀!每个人都是这样,小程你现在能这样考虑,已经十分不错了。挺好。今天我来,其实很想跟你说另外一件事。我有个妹妹,叫胡秀。什么时间有机会,我把她介绍给你,你俩交往交往吧?” 额?竟然会有这样的事?程自强“唰”一下全身布满了汗水。 第29章 一时心生豪气 随着脚步声,一位宽肩阔背、身材魁梧的中年人推门而入。他右手捏着一支烟狠狠地吸了一口,站在门边用眼睛看着在座的工人们,慢悠悠地吐了一串烟圈。 程自强看见这人的右脸颊上,自右耳至嘴唇边有一道明显的伤痕,就像在脸上镶嵌着半截钢丝绳一样,瞧着有几分恐怖。 “巴子,你又来迟了。以后能不能早点到呢?”康友建扶了扶眼镜,看着叫刘巴子的人说道。 “我这不是来了嘛!康队你班班就念那几句经,我听着耳朵都要起老茧啦。”刘巴子满不在乎地说道。说完他又吸了一口烟,看着程自强说道:“哎呦,这小伙帅气很嘛!新来的?” 其他人显然对刘巴子不怎么感冒。正在说话的人也紧闭了嘴,谁都没有接刘巴子的话茬子,只是安静地看着坐在康友建身旁的程自强。 此时康友建正主持着班前会,程自强不便多说话,他朝刘巴子点点头,微笑着说道:“刘师傅好!我是新来的。” “瞧你这身板子,就是扛钻的好料哇!”刘巴子大大咧咧地说完,一屁股坐到靠门的那张木椅子上。 “好,人都到齐了。那现在我开始布置夜班的生产任务,同时交代安全注意事项。”康友建一本正经地说道。 按照岩巷掘进队工作惯例,这月他们采取“两掘一成”的方式掘进岩巷。所谓“两掘”,就是安排中班、夜班两个班的工人打眼、出渣、放炮和掘进;所谓“一成”,则是指早班的工人负责临时支护或者永久成巷。 接下来的时间里,康友建给在座的每个人都安排了具体的工作任务。 巴志平是放炮工,专司在钻好的岩孔里装置雷管和炸药,并用一个专用的防爆放炮器爆破岩石。孟刚强、刘巴子与另外两个人是岩巷工作面的打眼工,负责开动俗称“风钻”的风动凿岩机在岩石端面上打眼子。 赵福来则是耙岩机司机,主要负责开动耙岩机的耙斗,将爆落的岩石装到临时敷设铁轨上的矿车里。他也是夜班的班长,除了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他也负有指挥、督促和安排夜班工人完成仼务的职责。 标注巷道断面尺寸、布置炮眼、中线和腰线以及控制巷道掘进方向和测量掘进进尺的任务,康友建交给了队上的一位老验收员赵志山。他是一个身材苗条、说起话来总显地笑眯眯的中年人。虽然说这任务是个不费多大体力的轻松活,但却也是个颇懂一些技术知识,又需要高度负责的细心活。 剩余的人里有的负责推矿车,有的负责挂风筒,有的负责接风水管路,还有的负责清理巷道里的石渣,人人都有各自的任务。其后,康友建还讲了许多安全方面的注意事项。 康友建特意对刘巴子、孟刚强等几个打眼工说道:“巴子,老孟,你们四个打眼工进入工作面前,一定要仔细地进行敲帮问顶,检查工作面附近顶板及两帮有无活石、松石。记着,严禁打干眼,要坚持湿式凿岩。操作时先开水,后开风,停钻时先关风,后关水。要注意站立姿势和位置,绝不能靠身体加压,更不能站立在凿岩机前方功钎杆下,以防断钎伤人。” 刘巴子不耐烦地说道:“知道了康队!你都讲了好几年了,再讲我的耳朵真要过敏啦。” 康友建一脸严肃地说道:“安全工作是大事情,我要年年讲,月月讲,天天讲,也要时时讲!你耳朵过敏我也要讲!关键是你要记在心上。”说完,康友建对着巴志平说道:“老巴,你在放炮前,一定要坚持做到‘一炮三检制’和‘三人连锁放炮’制度,不得擅自放炮。” 巴志平点点头,说道:“没问题,康队。放了大半辈子炮,这就是我的规矩。再说我今天收了小程为徒,更要遵章守纪喽。你就放心吧。” “嗯,好。”康友建把脸转向赵福来,说道:“老赵,你是班长,要督促大家都干好工作,防止碰手碰脚的事情发生。我基本上讲完了,你还有啥需要补充的没有?” “康队考虑地很细致,目前我没啥补充的。大家到工作面后要各负其责,我再根据情况安排吧。”赵福来说道。 “那就这样。最后我再讲个事情。”康友建扭头朝程自强看了看,郑重说道:“今晚小程与大家一道下井。我和他的主要任务,就是查看工作面的岩石情况和地质条件,再根据具体情况安排炮眼布置和装药量。请老巴、巴子、老孟你们几个打眼工和放炮工给予配合。” 巴志平、孟刚强等人均点点头,表示服从安排。 “好了,大家到材料房自带工具,一起入井吧。”康友建朝大家挥了挥手说道。 至此班前会就全面结束了。在座的人一个个站起身子,相跟着“踢踏踢踏”地朝会议室外面走去。 巴志平和孟刚强等几个人一伙,赵福来、赵志山等人一伙,唯独刘巴子无人理睬,静坐在木椅子上等其他人出门。看见程自强起身离座,刘巴子脸上突然一喜。 他站起身子朝程自强招招手,故作亲热地说道:“来来来小伙子,咱俩一起走,我和你聊聊。” 听到这话,康友建看了一眼刘巴子,又看了看程自强。他什么话也没说,抬脚走出了会议室。走出门后,他回头朝程自强说道:“小程,别忘了关灯,把门锁好。” “好的,康队。”程自强答应了一声,顺手拉了掉在墙上的开关,又朝刘巴子说道:“刘师傅,咱一起走吧。”待刘巴子出门后,程自强出门反身锁了大会议室的门。他把钥匙交到站在办公室门口的康友建手中,随刘巴子一道往楼下走。 “你姓程吧?”刘巴子拍了拍程自强的肩膀,笑眯眯地问道。 “嗯刘师傅,我叫程自强。”刘巴子能够主动与自己聊天,程自强心里对他生出一份亲切感。 “我叫刘巴子,也有叫我巴子的。甭管是刘巴子,还是巴子,这都是我。”刘巴子自我介绍道。 “刘师傅这名,一听就让人记心里了。”程自强心里有点儿发笑。 “我在矿上干了整整十三个年头了。这煤矿的活儿,可真不是人干的。你是哪里人,为啥到煤矿来了呀?”刘巴子说道。 “我是靖州人,今年西北矿院毕业,分配到一矿了。”程自强实话实说。 “哦,一定在矿务局没啥熟人,也没啥关系吧?要不咋能分到效益最差的一矿呢?”刘巴子咂了咂舌头说道。 刘巴子这话虽说是个大实话,可程自强却听着有几分不舒服。这话也一下子揭开了程自强心里的伤疤,让他禁不住想起了刘鹏飞!有个成语叫“邻人疑斧”,自己被分配到康州一矿,到底是自己疑心太重,还是刘鹏飞真的捣了鬼? “刘师傅,在矿务局,我确实一点儿关系都没有。”程自强情绪有点儿低落。 看见程自强情绪不高,刘巴子说了句:“没人没关系?那就只能和我一样,在井下当牛做马了。” 康州一矿采用斜井开采方式,建有主井、副井和风井三条巷道通往井下。主井主要用轨道和皮带提升运输井下开采出来的原煤,副井则用轨道人车运送材料和人员,风井则专供往外通风。从区队办公楼到康州一矿的入井口,要经过采掘区队的材料库房、矿井浴池房和矿灯房走廊,然后才到人员出入的副井井口。 在岩巷掘进队的库房里,各人按照分工不同领取了各自的工具和材料。有人领了钻头、钻杆和风镐,有人领了铁丝、大锤和风筒,有人领了管钳、铁钎和扳手,等等。巴志平要领的炸药和雷管属于严格监控物品,统一存放在靠山根的一个专用库房里。他一个人单独领料,单独出入井,并没有与大家走到一起。 刘巴子带着程自强走进库房,他指着一台靠在墙边、新维修过的凿岩机机身说道:“小程呐,最近我身体有点儿不大舒服,今天你帮帮忙,替我往井下扛扛风钻吧!” 此话一出,库房里正在领取工具和材料的其他人,都停下手里的活儿,拿眼齐刷刷地看向程自强。 这个情景令程自强有点儿纳闷。 他近前看了看,这是一台全身浸满了机油的yt24型风动凿岩机,机身大概在五六十斤重。刘巴子能够一路与自己主动聊天,帮点忙也是人之常情。再说就凭自己的身体,扛个七八十斤的家伙又有何难? 他一时心生豪气,痛快地答应道:“没问题刘师傅,我就替你扛钻吧。”说着双手用力,把机身扛到自己肩头。 “好,好好。到底是年轻人,说话办事就是痛快。”刘巴子高兴地说道。 出了材料库房,一行人带着工具和材料,经过矿浴池房长长的走廊,又走到矿灯房的窗口。他们各自掏出矿灯牌领了矿灯和自救器上,这才相跟着来到副井井口。程自强看见有一根粗大的钢丝绳,斜吊着一辆人车停在井口铁轨上。工人们陆续上了人车,程自强扛着钻机随着工人们一起上车。 “叮铃铃,叮铃铃。”井口的信号铃响了两下,人车缓缓地向黑洞洞的井底驶去。车上每个人头顶的矿灯亮了起来,程自强只看见灯光映射下的几十道光束,耳边不断传来“呼呼呼”的风声和“嘀嗒嘀嗒”的水流声,身上也感觉寒冷起来。此情此景,让程自强想起了两个词:黑暗,阴冷。 过了约莫十几分钟,“叮铃铃”的铃声响了三下,人车缓缓地停了下来。有人在车外解开了人车两旁挂着的防护铁链,工人们扛着各自带着的东西陆续下车。程自强复又扛了钻机,跟着他们往一条敷设了铁轨的半圆形水平巷道深处走去。 康州一矿建矿后从高到低依次开采。最早的一辈儿煤矿人在九五零水平采煤,八十年代开始开采八五零水平,现在是七五零水平。经过三十多年的持续开采,九五零、八五零两个水平的煤炭资源早已采完。 七五零水平设计服务年限二十年,共设计一二两个采区。目前一采区已采了有七八年,资源也快被采地差不多了。为了保持矿井接续,矿上于去年开始开拓二采区顶端的通风巷道和底端的运输巷道,以期在明年布置二采区的采煤工作面。 程自强所在的岩巷掘进队,就承担了开拓二采区底端运输巷道的掘进任务。谁知这条巷道的地质情况十分复杂,不是遇到断层,就是碰到硬岩,掘进任务十分艰巨。 程自强根据身边吹过的风流速度、行走方向和下午看过的图纸,判断这条巷道应该是七五零水平井底车场的运输大巷。这条大巷有一千五百多米,具有一、二两个采区运煤的功能。 顺着平巷走了约莫半个小时,一行人又沿着一条坡度较陡的斜巷走了下去。再往前是一条水平巷道,又走了二十多分钟,只听前面不远处传来“轰隆隆”的扇风机声。程自强心知,今晚的工作面快要到了。 第25章 女人的憧憬 “胡姐,我正谈着一个女朋友呢!”程自强忐忑地说道。他心里想着叶倩文的面庞,暗道,我俩分开已有半个月时间,这个周末一定要到平洲市去看看她。否则,当初俩人一月见两次面的承诺,岂不成了一句空话? “呵呵,姐我知道。我就是把我妹介绍给你认识认识嘛!你俩做个普通朋友难道不行吗?我妹长地那可俊了,你俩认识认识又不是什么坏事。再说了,你和女朋友不是没被分配到一起么。”胡云笑眯眯的说道。 没想到看起来温柔、泼辣的胡云,竟然有这么一个奇怪地想法!这是嘛事嘛! 程自强明面上不好拒绝胡云的说辞,心里却暗暗发誓,自己可一定要把控好与其他女人的关系。若是处理不慎,叶倩文那可真要把他碎尸万段了。 “好啊胡姐,谢谢你的热情。等什么时间有机会,我一定会认识认识你的妹妹。”程自强大方地说道。 “这就对了嘛。男人嘛,就要大大方方,可不能扭扭捏捏。等你见了我妹妹,可不是我这个当姐的吹牛,保管你俩一见钟情。”胡云笑呵呵的说道。 “呵呵,胡姐,我可是身无分无啊。”程自强笑着委婉地推辞道。 “真是没骨气!谁存下金山银山后才讨媳妇啊?俩人在一起共同努力呗。太有钱的男人花心。你若是有钱,我还真不敢把我俊俏的妹子介绍给你呢。”胡云说道。 哟,这又是什么道理嘛!金钱不是万能滴,没有钱可是万万不能滴,程自强心道。好吧,反正有人介绍对象,总归是一件大好事,自己总不能拂了人家一片美意吧?何况胡云介绍的可是她的亲妹妹呢! “呵呵,感谢胡姐。”程自强说道。 “嗯,你可记着这事儿呀!等什么时间见了我妹妹,可不能把这事儿装作忘了啊?”胡云交代道。 “介绍女朋友这种事儿,就凭我不高的智商,哪能忘了嘛!”程自强装作郑重地说道。 “那我就提前认下你这个妹夫了。”胡云开起了玩笑。 “那我可不就多了一个姐姐呢?” “贫嘴!好啦,照章办事吧!你把这份试卷做完,你的安全培训也就结束了。”胡云说着把手中捏着的一张油印纸递给程自强。 “好嘞。” 晚上吃过饭后,程自强待在宿舍里,给阿爸阿妈写了一封家书。他在信中简单地介绍了一下康州一矿的情况,说自己一切都好,希望二老放心万勿挂念。 翌日是周六,程自强起了个大早,他打算去平洲看看叶倩文。站在宿舍地上,程自强忽然听到外面有“滴滴答答”的雨响声。他朝窗外一望,天地之间显得雾蒙蒙的一片,原来外面下着沥沥细雨。 他朝近处看去,单身楼下几排杂间种植的大柳树、杨树、槐花树和松树,与几条道路周边的几块小草坪,早被雨水冲刷地干干净净,看起来绿油油湿漉漉的,显出一派旺盛的生命活力。 眼前这番情景,令程自强心情大好。再说下午就可以见到恋人叶倩文,对于一个正值青春年华的壮小伙,怎么不令人更加兴奋呢! 程自强左胳膊上的伤口早己愈合。总医院那位白医生缝针的手艺十分高超,现在只在那伤口处,仅仅留下了三个如蚊蝇大小的疤痕。旁人若不细瞅,那疤痕根本就看不出来。 原先吊着程自强胳膊的绷带,也被他早丢到了垃圾桶里。他站在原地做了几个勾拳动作,觉地还不过瘾,又爬下身子一口气做了二十几个俯卧撑。这才端了脸盆牙缸,出门到公共卫生间刷牙洗脸。 最近天气一直很好,他只穿着短袖参加培训。想到今天下雨降温,临出门时,程自强随手捏了个外套。 康州一矿俱乐部南边有个十字路口,那里自发形成了一个停车场,平时有十几辆厢式吉普车来回往康州县城和矿务局那边拉运行人。 这时雨下地比原先大了起来,大路上行人稀少,原先满布路面的煤尘经雨水冲刷,现在变成了黑乎乎的泥水顺着马路流淌。程自强顶着外套,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到距他最近的一辆车上。 这是一辆经过改装的绿皮六轮旧车,左右车门全被焊住,乘客只能从后门上车。驾驶位后排座位己被全部拆除,代之的是左右两排小木板凳。这样做的目的,无非是车主多载几个乘客,多挣到一些钱吧。 程自强上车时车厢里只有一位乘客,他等了一个多小时,这车才缓缓发动。程自强随意地数了数,车厢左右的木板凳上拥拥挤挤地坐了十二人,加上司机和副驾位上的俩人,这车一趟竟然拉了十五人。 车主这智慧,由不得令人万分钦佩! 车厢里本就空间狭小,一下子坐了这么多人,车里的味道就显得混杂了。谁都没有说话,有人闭着眼睛想着心事,有人看着自己的脚尖,有人一本正经地看着对面的乘客,人人神态各异。车主显然对此见惯不怪,他脚下不断轮换交替踩着油门刹车,旋转着方向盘,载着乘客沿着盘旋在半山腰的公路,摇摇晃晃地往康州县城方向驶去。 这辆车在康州矿务局附近的路上停了数次,车上陆续有一半人下了车。半个小时后,这车在康州汽车站对面停了下来,车主大声吆喝了一声:“到站啦,该下车了。” 向车主交了车钱,程自强跟着其他人从后门爬下车。天空中的雨比康州一矿那边下地小了许多,但县城的气温却似乎要低一些。程自强披了外套,找了个人流拥挤的饭馆,吃了一碗价值一元五角钱的大碗牛肉面。 走出饭馆,想到应该给叶倩文买个什么礼物。他知道,叶倩文对他买什么礼物都不在乎。她在乎的,是他那份牵挂她的心意。他随意地在街道两侧的商店里转了转,竟然惊喜地发现有一个店买各式各样的巧克力。他精心对比挑选了一番,最后花去五十元买了一盒。 诸君别说程自强小气。在那个年代,五十元可不是个小数目!况且这盒巧克力,可是该店最为精致、也是价位最高的一款。 当程自强出门付款时,商店里收款的那位小姑娘,竟然惊异而又无比羡慕地咂了咂嘴唇,羞涩地说道:“大哥哥,你好有心意哟!” 那还用说?这是当然!程自强潇洒地一个转身,揣了巧克力盒朝着康州汽车站方向走去。在售票窗口买了车票,登上康州开往平洲市的大班车,程自强随便找了一个空座位坐下,无比开心地想象着与叶倩文见面的情景。 像他上次来的路途一样,康州通往平洲的公路湾多坡陡,程自强已经没有了初来时欣赏的兴致,他闭起眼睛感受着大车在公路上的颠簸,不一会儿就迷迷糊糊睡着了。 待到听见汽车的连续鸣笛声惊醒时,大班车已经驶入了平洲市长途汽车站。程自强朝车窗外一望,不禁为自己早晨出门时穿了外套的英明决策而暗自高兴,因为天空正下着瓢泼大雨。汽车站里进出的行人,个个缩着脖颈,踢踏着满脚的雨水上下汽车。 车里坐着的人,看着车站上被雨淋地像落汤鸡一样的人群,央求司机让大家先在车上多待一会儿。大班车司机倒也通情达理,他笑呵呵地点头表示同意。 此时已过午时,程自强心里惦念着叶倩文。他不愿待在车里空耗时光,便独自一个人下车,伸开两手头顶外套,迎着大雨朝着车站外面的街道走去。 平洲市街道上雨水如河流一般,来来往往各式车辆转动的轮胎下面,飞溅着如瀑的水花,惹地等车的人纷纷躲避。【零↑九△小↓說△網】程自强站在一个商店外面的屋檐下等了片刻,见通往市电力局方向的公交车开了过来。待车停稳打开前门,他赶忙抬脚跨进车门。就这一会会儿的功夫,他的双手、前胸后背和裤腿上,已被“哗哗”的雨水彻底浇透了。 由于正是夏天,人人衣着单薄。公交车上的人十分拥挤,大家互相避让着身旁的人,防止被其他人身上的雨水淋湿。饶是如此,最后大家个个还是都被弄地水淋淋的。程自强望着从身上“嘀嗒嘀嗒”不断滴落到脚下的雨水,心想叶倩文见了自己这副德行,不知道会有什么感受呢? 到市电力局大门口时,程自强从公交车上挤了下来。他脚还未着地,只听身后传来叶倩文惊喜的叫声:“强子!” 程自强回眼一望,一大群等车的人里,叶倩文打着一把碎花雨伞朝他奔了过来。她由于跑地太快,脚下的平底鞋踩出了一路水花,惹地旁边的人纷纷躲避。 程自强也是惊喜万分,他不管不顾地也朝叶倩文奔了过去。刚待俩人靠近,叶倩文手中的雨伞就罩到了程自强头顶,漫天的雨水霎那间浇湿了她的后背。 “倩文。”程自强双手紧紧地捏住叶倩文举着雨伞的右手。他身子向前靠了靠,同时把雨伞向叶倩文的后背移了移,替她遮挡住落在她后背的雨水。 “强子,你可来了。”叶倩文的另一只手,同时也紧紧地捏住程自强的双手。俩人躲在伞下,四目相对,星光四溅,万分柔情紧紧地包裹了俩人的身体。 “倩文。” “强子。” 俩人呼唤着对方的名字,静静地享受着雨打伞布的乐曲。此时纵有千言万语,都不如呼唤对方的名字更加直接。 “刚到吧?” “嗯。” “一定还没吃饭吧?” “嗯。” 叶倩文定定地看着程自强被雨水浇地湿漉漉的头发,突然“扑哧”一声笑出了声:“强子,我改变主意了!先不准你吃饭,跟我来吧!”说完,一把拉住程自强的胳膊,不由分说地朝着马路对面的走去。 程自强一头雾水,不知叶倩文要带头去哪里?他顺从地捏着叶倩文的小手,一路来到街面上一家不大但看起来十分简洁的商店。程自强抬眼一看,店铺匾额上写着“好再来男衣专卖店”的字样。 “张姐,麻烦你为我男朋友搭配一件浅色短袖衬衫,一条浅色夏季长裤。”叶倩文进店就朝一位柜台边站着的年轻女人说道。 “没问题。小叶,这位就是你男朋友?他可真帅气,你俩真般配。”那位被叶倩文称呼为张姐的女人看着俩人说道,“你男朋友一米八三左右吧?来,这件你看看,颜色喜欢吗?” 张姐边说边把一件略带浅蓝色线条纹的短袖递给叶倩文。 “我感觉挺好的。”叶倩文说道,又看着程自强问道:“强子,这个款式,你喜欢吗?” “倩文,这?”程自强拿眼想阻止叶倩文。 “强子,我早就想买了,就是不知道你衣服的尺码。你赶快试试吧,看合身不?”叶倩文心有灵犀地说道。 好吧!程自强心道。 “样式和颜色都挺好,大小我看合适。”程自强说道。 叶倩文一把接过程自强手中的外套,嗔道:“没试你怎么知道合适不合适呢?那边隔壁有个试衣间,你到里边去把身上的湿衣服脱了,我替你拿着。” 说着,叶倩文突然感到手中外套的衣兜里有东西。她低头一看,见是一盒精美的黑巧克力,知道这是程自强送给她的。她捧在手里看了看,惊喜地脱口说道:“哇,强子,你竟然学会浪漫了哦。” 嘿,嘿嘿!程自强脸上的雨水和刹那间冒出来的汗水混在了一起。与倩倩的心意比起来,自己这盒巧克力,是不是就显地太微不足道了? 张姐又替程自强挑了一件米黄色的长裤交到叶倩文手里。经不住叶倩文的催促,程自强只好去试衣间脱了被雨水淋湿的衣物交到叶倩文手里。程自强穿了新挑的短袖和长裤,竟然感觉十分合身舒适。 隔衣间立着一张长条大镜子。穿戴完毕扎好腰带,程自强往镜子里一瞧,哇呀!一位个头挺拔精神抖擞的帅小伙,正端端正正地站在镜子里。这真的是我吗? 捋了捋头发,程自强走出了试衣间,他看见叶倩文和张姐俩人正爬在柜台上凑在一起窃窃私语。 “好帅!”张姐看着程自强发出了一声感叹。 “真好。”叶倩文喜滋滋地说道,然后又朝张姐道:“好了,张姐。麻烦你给我取个塑料袋,我把湿衣服拿回去凉凉。” “好嘞。” 叶倩文走过来挽着程自强的胳膊,看着程自强的眼睛心满意足地说道:“强子,饿坏了吧?现在吃饭去,你想吃点儿啥?” 嗯?账还没结呢?程自强看着叶倩文:“倩文,帮我把外套里的钱夹取出来吧。” “干嘛呀?你的衣服钱,前几天我早已预付啦。”叶倩文羞涩地说道。 嗨!你这个小精灵!程自强无奈地叹了口气。 “谢谢张姐,我俩走了。”叶倩文接过张姐递来的装着程自强衣物的塑料袋,朝张姐笑着说道。 “好啊,小叶,欢迎你俩常来呀。” “一定的,张姐再见!” 短短的半个月时间,叶倩文显然已经熟悉了电力局周边的环境。她挽着程自强的胳膊来到一家干净的特色小吃店,替他点了一份什锦大砂锅另加两碗米饭,然后坐在程自强身旁看着他一扫而光。 “吃饱了吗?强子。” “太饱了。呃。”程自强忍不住打了一个饱嗝。 “还吃点啥不?” “我再吃,恐怕你就不让我来看你了。”程自强微笑道。 “坏蛋。”叶倩文使出大学里就令程自强为之胆寒的“九阴白骨爪”,狠狠地掐了一把程自强的腰,“走吧,去我宿舍休息下吧。” “好的。” 俩人起身离座,叶倩文又跑到柜台边抢着结了帐。此时天空中只飘着毛毛细雨,俩人偎在叶倩文的伞下,并排朝电力局走去。 电力局值班室的人员显然已经熟悉了叶倩文,他们既没有让程自强登记,也没有询问他的任何情况,只是眼睁睁地看着他俩去了电力局办公大楼靠北的单身宿舍。 俩人走到五楼时,程自强就紧紧地揽住了叶倩文腰肢。待走进叶倩文靠阳的宿舍关好房门,俩人已然情不自禁地搂到了一起,双唇相对热烈激吻。 叶倩文手里拧着的塑料袋,“啪”地一声掉到地上。 “哦,倩倩。” “嗯,强子。” “我想你了,想我了吗?” “嗯。” 俩人忘情地吻着对方的唇,对方的额头,对方的耳朵,对方的鼻翼和脸颊。时光在这一刻开始倒流,世界在这一时似乎静止。不一会儿,俩人都是气喘吁吁,大汗淋漓,筋疲力尽。可是这世界上,还有什么比男女之间的热吻更美好的事情呢?…… 俩人拥抱着躺在床上,开始喃喃地说起相思之语。 “强子,你今天不来看我,明天我就来康州看你。”叶倩文说道。 “我知道,冒着风雨来了。”程自强吻了吻叶倩文的额头。 “嗯。” “最近想我了吗?” “嗯。” “工作都好吧?”程自强率先说起了工作上的事情。 “挺好的,我在局生产科实习,大家都很关照我。你呢?强子。分到什么单位了,最近在干嘛?”叶倩文问道。 “我被分配到康州一矿了,培训了半个月,昨天结束了。” “哦,我没去过一矿,也不知道那边怎么样?你还习惯吗?”叶倩文问道。 “在山里,不过我觉得还行。”程自强不想叶倩文替自己担心,故作满足地说道,“矿山嘛,都差不多一个样子。” “嗯,你要多注意安全,一定好好干。”叶倩文根本没注意到程自强说话的情绪。 “我会的,倩文。”程自强点点头。 “我知道你一定会。强子,告诉你一个消息。我听说电力局打算在市里给局里的职工盖家属楼,有好几栋呢!凡是已经成家的职工,都可以向局里申请购买。”叶倩文说道。 哦?看来倩文已经开始考虑成家的事情,而自己却连基本的实习区队这个问题尚未解决,根本就无暇顾及这方面的事情。再说购房,那可是需要真金白银呀。自己从哪去找呢? 程自强一下挺直腰板翻起身子。他用右胳膊撑住身子,看着叶倩文问道:“倩倩,你的想法是——我俩结婚?” “臭美吧你,谁要与你结婚呢!我只是听说局里要盖房,还没有正式进行呢。”叶倩文被程自强看地不好意思起来。 “哦。”程自强松了一口气。他不是不想结婚,结婚肯定是迟早的事情。现在的问题是,自己手上没有什么余钱。再怎么说,结婚连带购房,没有点积蓄恐怕不行吧? “倩倩,据你估计这房子大概什么时候能动工呢?”程自强心急火燎起来。 “瞧把你急的。我听说局领导正在研究这个事儿,还没有定。明年或者后年,应该是可以动工了吧。据说要盖房的那块地,原本是局里下属的一个三产企业厂房,至今还没有拆呢。”叶倩文见程自强着急,宽慰地说道。 明年或者后年?这么来说,这一至两年之内,自己务必要筹集到这笔资金。否则拿什么去买房呢?程自强心中暗道。 “倩倩,不知你有什么想法呢?”程自强用征询的眼光问道。 “强子,你别急好吗?听我慢慢说。” “嗯,倩倩你说吧,咱俩一起商量。” “强子,我听说我实习期每个月的工资就有三四百,实习期满有五百多。就按四百算吧,一年接近五千。你一年的工资,差不多也应该是五千左右吧?我俩加在一起,不就是接近一万元吗?”叶倩文说道。 “我还不知道我的工资情况,应该差不多吧。”程自强点头说道。 “是啊!我听说局里盖的房是福利房,每套大概三万多元。我俩好好干三年,不就能够存上两、三万吗?这样一来,咱俩就可以有一套房子了。”叶倩文眼里满含着憧憬说道。 傻瓜,你我两三年难道不吃不喝呀?程自强心里泛着万分感动,看来倩倩已经着手规划俩人的未来了。我娶的人是你,房子应该是我出钱来买呀!可是,这笔钱从何而来呢?程自强心里一紧,大脑中紧张地运转起来。 蓦然,他想起了刘草根带他去山顶时看见过的那个小煤窑。 “倩倩,你真是个瓜女子!”程自强用手轻轻地扶着叶倩文的黑发,无比深情地说道:“傻瓜,我不知道未来两三年,是不是能够挣到这么一大笔钱。不过我向你承诺:咱俩购房的钱,我来想办法!” 第26章 初到岩巷掘进队 周日下午,程自强从平洲市坐车返回到康州一矿。到矿时天色已晚。回到宿舍里他烧了一壶开水,舒舒服服地泡了个热水脚,顿觉神清气爽。躺在床上,他想了想与叶倩文见面的情景,暗自出了会儿神。 叶倩文对程自强的承诺,显地信心满满。她满怀希望地憧憬着电力局即将建设的家属楼,描绘了一番俩人未来的生活,听地程自强也兴奋不已。 俩人无比开心地度过了一天多时光,竟然感觉一天就像一个小时那么短暂。要不是身不由己,俩人谁舍得离开对方呀? 虽说两三万元不是个小数目,但是此行让程自强觉得受益匪浅。目标己经明确,接下来就是如何赚钱的问题。 程自强记得邓大人在南巡时曾经说过,速度就是效益,时间就是金钱。现在,程自强感到这话说地太贴切了!钱对他来说,简直是时不我待哦! 你好,钱大爷!我程自强为了心爱的女人,不得不来追随你老人家。希望你老人家给我点面子,让我的腰包尽快地鼓起来吧!呵呵。 又随手看了几页放在床头的一本专业书,程自强心满意足地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程自强如期到矿机关一楼劳资科去找郑有为。刚到郑有为办公室门口,党科长在办公室里看见了他,朝程自强招招手说道:“小程,进来坐会,我正要找你。” 上次那一场酒,让党科长晕乎了两三天,也让他对程自强的酒量印象深刻。 “党科长早上好!”程自强进门说道。 “小程好,安全培训结束了吧?”党科长说着从桌上捏起份打印的材料递了过来,“这是科里为你制定的实习计划,你看看有什么需要修改的地方吗?” 程自强赶紧双手接住,说了声“好的”,便匆匆浏览起来。这份计划,除了实习目的、时间、具体指导技术人员等内容外,还较详细地安排了实习区队及实习进度。 康州一矿到底是老矿,竟然流传下这么优良的传统!可想而知当年建矿的老一辈儿人,在培养专业技术人员方面,是何等敬业,又是何等负责。程自强心里赞了一声。照此计划实习一年,他对矿上的安全、生产情况,就会有一个全面深入的掌握和了解。 “挺好啊!让党科长费心了。”程自强看完说道,又将材料双手递给党科长。 “呵呵,这份材料你拿着。要是没什么意见,就照这个计划实习吧。你先从矿岩巷掘进队开始实习。今天我让小郑陪你去岩巷掘进队报到。还是那句老话,打铁还须自身硬。记住,矿上可不比大学。你到每个区队,都要服从安排,千万不要意气用事。”党科长语重心长地说道。 “好的。”程自强听懂了党科长话里流露出来的关切,点点头说道,“谢谢党科长提醒。” “好。小郑,你来一下。”党科长朝门外喊了一声。 郑有为应声而至,显见他与党科长的上下级关系处理地十分和谐。 “党科长,有事吗?哦,小程来了?”郑有为笑着朝党科长和程自强分别打了招呼。 “郑哥好!”程自强礼貌回道。 “嗯,小郑,今天起小程要去各队轮流实习,他去岩巷掘进队的调令办好了吧?”党科长问道。 “早办好了。” “挺好,早上你抽个空,领小程去岩巷掘进队报到吧!哦,顺便把队干部给小程介绍介绍。虽然我矿当前效益不大好,但小程是大学生,很难得,让他们好好培养。”党科长是康州一矿里资格比较老的科长,他说话的份量当然也就比较重了。 “没问题,我就按你的吩咐去办。” 岩巷掘进队、煤巷掘进队、综采队、机电队、通灭队等矿区队的办公地点,设在矿办公楼东端、靠近一矿井口处的一栋三层楼里。由于这栋楼专供矿属各区队办公,因而矿上的职工都习惯性地叫这栋楼为区队楼。 郑有为回办公室取了程自强的调令,带着他到了位于区队楼二楼的岩巷掘进队队长办公室,一位显地阔脸浓眉、健壮敦实、五大三粗的汉子站在一张十分陈旧的办公桌后,正与一位个头高挑、带着一副眼镜的年轻人大声说着什么。 见郑有为进门,汉子先朝郑有为点点头,说道:“郑干事来了,先坐吧。”又朝戴眼镜的年轻人粗着嗓门道:“好了康队,麻烦你就按我说的去生产科找张大伟,我日他猴哥,看他如何处理这事。” “好的,尹队。”叫康队的年轻人朝尹队点点头,又朝郑有为和程自强点点头,打过招呼出门去了。 “尹队,在忙呀?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程自强同志,西北矿院的毕业生,分配到我们一矿工作。他的安全培训已经结束。根据矿上的规定,今天开始到区队实习。他实习的第一站,就是尹队您的地盘。党科长特意交代,要你好好培养啊。”郑有为一边介绍着程自强的情况,一边把党科长的话表达出来。 “哦,你好,欢迎。”尹队展开大手,朝着程自强伸了过来。 程自强也伸出右手,与尹队的手紧紧握在一起:“你好,尹队。”他感觉尹队的手又厚又糙又充满力量,显然这双手是经常劳动的双手。 “坐坐坐,先坐。”尹队松开手,朝着郑有为和程自强坐了个请的动作,“感谢党科长和郑干事,感谢矿上为我们送来了一位大学生。嘿,日他猴哥,最近真是邪门了,这石头硬地干脆没法弄。小程来地正好,你是大学生,赶紧帮我弄弄。我都快要被曹疯子逼疯了。” 尹队嘴里的“曹疯子”,正是康州一矿的生产副矿长曹海旺。这人虽然文化水平不高,可却是一名从采煤工干起,扎扎实实成长成才的副矿长。他特别善于吃苦,工作起来就如一头疯牛,因而被矿上的人称为“曹疯子。” “呵呵,看来尹队求贤若渴呢。那可不正好?这是小程的调令,请尹队安排队上的核算员收着。按照实习计划,小程在岩巷掘进队实习两个月,主要任务是熟悉岩巷掘进工艺。”郑有为说着把程自强的调令递给尹队。 “没问题,前几年来的学生,我们不就这样做嘛!这个我懂。我就让康队带着小程,专供硬岩掘进的难题。若是小程尽快把这个事儿给解决了,日他猴哥,我看他曹疯子还有什么屁话再说。”尹队把调令接过放到木桌上。 “那我就再不啰嗦了。嗯,小程,今后这两个月,岩巷掘进队就是你临时的家了。”郑有为拍了拍程自强的肩膀,站起身准备离开,“尹队,我的任务已经完成,该要回去向党科长交差了。今天是周一,科里也有好多事儿,我该走了。” “好好好,郑干事,今天我就不留你了,改天我再请你喝酒。”尹队说道。 “好呀!到时候把小程也叫上,我倒要看看是尹队的酒量高,还是小程的酒量好!怎么样尹队?”一提起酒,郑有为想起了与程自强在一起喝酒的情景,笑嘻嘻地将了尹队一军。 “好呀。那可不是我吹,我尹公斤在酒场上,恐怕还没遇见过对手呢!”尹队豪朗地说道。对于喝酒,尹队可从不惧怕。平常两斤酒下肚,他依然稳立不倒,因而自封为“尹公斤”。 “那就一言为定!”郑有为摆摆手出门走了。尹队和程自强把郑有为送到门口。 见郑有为下楼,尹队朝斜对面的一间办公室喊道:“小景,过来一下。” 一位脸盘圆圆、留着齐耳短发的年轻媳妇应声而出,问道:“尹队,有事吗?” “嗯,到我办公室里,安顿个事情。”尹队进了办公室坐下,捏着桌上的调令对小景说道:“这位是来我们队实习的大学生小程。嗯,叫程自强。这是他的调令,你存着。” “好的,尹队。”小景朝程自强看了一眼,走到桌前接了调令,“尹队还有事吗?” “小程刚来,还不熟悉情况。你替小程领一套工作服,再有安全帽、雨靴和皮带,再办理一个矿灯牌。”尹队说道。 “好的。我马上去办。” “去吧。” 程自强听尹队交代地仔细,忙朝尹队和叫小景的女人说道:“谢谢尹队,谢谢景姐。还有什么手续,由我去办吧。” “没事。应该的。”小景微笑着说道。 “嗯,小程,忘了给你介绍了。你这位景姐叫景春花,是队上的核算员,专替我们队操心吃喝拉撒的事情。这跑腿的事情,还是让她去吧。”尹队替程自强介绍说。 “景姐好。”程自强主动伸出手与景春花的手握了握,他感觉这女人的手胖乎乎的,软绵绵的。在与他握手的时候,程自强竟然发现她的脸上流露出一丝儿的羞涩。看来她结婚的时间还不长哦,程自强心道。 “好了,小景你先去忙吧。我和小程聊聊。”尹队说道。 “好的,尹队,小程,再见。”景春花闪身出门。 “小程,大学里学的是什么专业呢?”尹队开门见山地问道。 “我的专业是矿井建设。” “哇呀,你这专业,来我们队可不正好?”尹队一拍巴掌,兴奋地说道。 第30章 好个铜墙铁壁 在水平巷道新开口子的另一条巷道入口处,一台圆筒形扇风机“轰隆隆”地吼叫着,巨大的响声霎时遮盖了众人行走发出的声音。连接扇风机的风筒,用铁丝挂在巷道顶端的圆拱上,笔直地通往巷道深处。 又走了一会,扇风机的声音听着小了不少。一道灯光穿过摆在巷道正中的耙岩机与顶板的间隙,从巷道尽头朝着行走的众人射了过来。此时中班的其他工人们都已下班了,只有队长兼中班跟班干部尹红旗留在工作面,等着给夜班跟班干部康友建现场交接班。 按照班前会上的分工,一部分人留在耙岩机机尾清理石渣,一部分人往工作面延伸风筒,另一部分人则去其他巷道调度矿车,大家有条不紊地忙碌起来。 康友建和程自强随着孟刚强、赵福来、刘巴子和赵志山等几个工作面的打眼工穿过耙岩机,只见尹红旗站在耙岩机前面不远处,亮着嗓门问道:“是康队吧?我日他猴哥,你快来看看。这岩石简直比新郎官的锤子还硬,这可咋弄嘛!” 他这话说完,立时惹地大家哄笑起来。 赵福来笑完说道:“尹队,你当新郎官时的锤子若是硬过石头,估计你再娶八个嫂子也不够你弄嘛!” 大家又是一阵哄笑。 “去去去,都别说这些没用的!你们该干啥干啥去。”尹红旗挥了一下大手,“康队,小程来了吧?” “来了。”程自强扛着风钻应了一声。 尹红旗头顶的灯光,朝着程自强站立的位置扫了过来,又扫向刘巴子,语带不满地说道:“刘巴子,我日你猴哥!你老毛病是不是又犯了?你自己不扛风钻,咋让小程扛钻呢?” 刘巴子嘟哝道:“嘿嘿,尹队,我这几天腿脚不舒服,今天让小伙子代劳了一次。” 程自强听尹红旗话里有批评刘巴子的意思,他忙替刘巴子遮掩道:“尹队,没事儿,是我自愿替刘师傅扛钻的。真没事儿。”说着将扛着的风钻从身上卸下来立到巷道壁上。 “没事儿就好,我还指望康队和你,给我好好解决硬岩掘进的事呢。”尹红旗说道,说完朝着刘巴子吼道:“若是有事,刘巴子,我可决不饶你!” 刘巴子显然对尹红旗有点儿害怕,他忙不迭地点头说道:“好好,我知道了尹队。” 尹红旗不再纠缠这事,朝众人说道:“日他猴哥,这段石头真是太硬了!钻打不进去,炮放不下来。大家看,中班只放了拱顶一茬炮,进尺还不到半米。”说完,尹红旗头顶的灯光,扭向工作面底端前被炮崩落的一堆不大的石头。 这是一条断面积为十六平方米的大断面巷道。由于巷道断面过大,康友建按照以往大断面巷道施工技术,在作业规程里提出了放两茬炮掘进的施工工艺,并具体测算了每茬炮眼布置的数据。 但看今天爆落的岩石量,程自强心知中班的爆破效果十分不佳。 程自强将头顶的灯光,移到巷道断面从上到下仔细地看了看。只见这条巷道从顶到底足有四米高,从左到右也有四米宽,断面岩石的颜色呈深红色分布,岩石层理里面还夹杂着闪闪发亮的金属物,就好似一道铜墙铁壁立在自己面前。 程自强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这就是矿井硬度最高的石英斑岩呐!如此大断面且又坚硬的岩石巷道,要求每月掘进九十五米,确实是个难啃的骨头。 自己虽说初来乍到,可尹红旗和康友建却都对他如此器重,该要拿出什么法子,才能解决面前的这个难题呢?程自强心道。 “嗯,爆破效果确实不大好。我们先做做准备工作,再进工作面仔细看看情况。”康友建朝尹红旗应了一声,又朝孟刚强说道:“老孟,人多了不大安全,你一个人先去工作面敲帮问顶,把巷道顶端、两帮的浮石仔细清理一下。这段岩石虽然坚硬,该做的安全工作,我们还是要做的。” “好的。”孟刚强提着一根两米多长的钢钎进了工作面,站在那堆石渣上开始敲落巷道顶端和两帮尚未崩落的浮石。 队上的工人们在一起工作久了,配合起来自然十分默契。见孟刚强进了最里面的工作面,尹红旗、赵志山、刘巴子和另两名打眼工同时用手捏着矿灯,一边替敲帮问顶的孟刚强照亮,一边一眼不眨地观察着巷道顶板的岩石,操心着孟刚强的安全。 见此情况,程自强也把灯光朝向巷道顶板,观察着岩石情况,心里却想着炮眼布置的事情。 “老赵,你把耙岩机上的钢楔子打到巷道斜帮,准备用耙斗清清这些石渣,夜班我们打巷道底端的眼子。”康友建又朝赵福来安排道。 “没问题。”赵福来拧着一副大铁锤,去找耙岩机旁边套着钢丝绳的钢楔子。 康友建又朝刘巴子和另两名打眼工说道:“老巴,你们三个往风钻上接水接风。注意用铁丝将水管和风管连接牢实,千万防止高压风管脱落伤人。” “知道了。”刘巴子答应了一声,随着另外俩人去耙岩机后面拉水管和高压风管。 不大会儿,孟刚强将钢钎插在脚下的石渣里,朝众人说道:“好啦!尹队,康队,没有什么问题,你们进来看吧。” 尹红旗率先抬脚向工作面走去,康友建、程自强和赵志山三个人随着进了工作面。 尹红旗捏着矿灯用光束仔细地扫了扫眼前的岩面,愁眉苦眼地说道:“康队,你看看,简直就是一块铁板嘛,哪是石头呢?也不知道这道岩石究竟有多厚?照此情况下去,别说九十五米,就是十米,我们也掘不动呐。” 康友建也用光束照着岩面,点点头道:“是呐是呐!哎,康队你不要太过着急。今天我和小程一起来,就是一道想办法来的。” “好好好,”尹红旗大着嗓门道,“你俩赶快想个办法。我干脆不回了,就陪着你俩上个夜班。” 正仔细看着岩壁的程自强听了一愣。尹红旗果然是个工作狂,竟然中班连着上夜班一起上,他肚子不饿吗? “你还是回去吃饭吧,康队。夜班有我和小程盯着,你放心。”康友建劝道。 “你别操这瞎心!肚子饿不饿,我难道不清楚?”尹红旗断然拒绝。 “嘿嘿。”康友建素知尹红旗的脾性,他笑了笑再没说话。 “尹队,康队,我提个建议,就不知合适不合适呢?”程自强看过爆破过的岩壁后,此时心里已经有了主意,他回头看着尹红旗和康友建谦虚地问道。 “快说快说,你有啥好主意?”尹红旗迫不及待地问道。 “突然有一个想法,就不知适用不适用。要是尹队和康队同意,今晚我想试试。”都是搞技术工作的,程自强担心康友建对自己有意见。你屁大一个娃,刚来就想挑师傅的毛病,还想不想继续混了呀? 所以他话里先打了一个埋伏。 “咋着小程?你也要学康队那样的磨叽劲儿?快说。”尹红旗直截了当地说道。 “呵呵,”程自强明白尹红旗的意思,他指着爆破过的岩壁说道,“这应该是坚硬系数较高的石英斑岩。下午我看过康队编写的《作业规程》里的炮眼布置图,对一般的岩石来讲,规程里的炮眼布置参数都合适。可这段是硬岩,应该调整一下炮眼布置。” 康友建显然看出了程自强话里的顾虑,他点点头赞同地说:“嗯,小程说地有道理,我也正琢磨着要调整一下。小程你说吧,有啥不足你尽管说,咱们一起商量,别顾我的面子。我的原则是,工作第一嘛。” 得了康友建鼓励,程自强放下思想上的包袱。太好了,我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程自强继续说道:“谢谢康队,那我就直说了。虽说这段是硬岩,而且是大断面巷道,采用放两茬炮的工艺好是好,但也有一个很大的缺点,就是循环进尺受到限制,掘进的速度较慢。我的想法是,今晚这个班,先在巷道底端打眼放炮。从明天开始,我们采取全断面打眼、一次放炮的方式掘进,这样掘进进尺肯定要快一点。” “哦?这能行吗?”尹红旗没料到程自强提出了这么一个大胆的建议,看着康友建说道。 康友建考虑了那么几秒钟,才略有疑虑地朝程自强问道:“小程,这这,这恐怕对炮眼布置的要求更高了吧?” “对。这也是我要和康队商量的另一个问题。”程自强指着岩壁说道,“康队你看,根据爆破过的痕迹来看,我初步估计打眼的工人们为了图省事,一方面并未严格按规程里要求的数量、间距和深度打眼,另一方面规程里也未按照岩面的具体情况及时调整炮眼布置,所以爆破的效果并不好。” “我日他猴哥,这帮打眼的孙子,中班偷工减料了哇!怪我太大意了。”尹红旗首先骂了一句,然后又朝程自强问道:“小程,这么大断面,如何一次打眼放炮呢?” “嗯,这需要我与你和康队仔细商量一下。”程自强习惯性地摸向上衣口,想取出平常带在身上的钢笔,这才发现今天穿着工作服,根本就没带钢笔。 “来来来,这边来,我带着纸和笔。”康友建显然也有这样的习惯,他拍了拍跨在肩上的一个帆布包,朝着巷道帮一指说道。 还是康队细心啊!他果然是一个搞技术的人,随时都带着记录工具,今后我可要多向他学习这方面的经验。程自强心想。 程自强走下石渣,接过康友建递过来的纸和笔,蹲下身子边画草图,边朝凑过来的尹红旗和康友建说道: “对这段岩石,我的意见是加大炮眼深度,将原先楔形掏槽的方式改为桶形与锥形混合掏槽方式,这样充分利用自由面,掏槽面积大。若是效果还不行,那就采用螺旋掏槽方法,在岩面中心增加一个空眼。当然,无论采用哪种掏槽方式,最为关键的,是要打眼的工人师傅们把所有眼子的数量、角度和深度打到位。这个,今晚由我在现场盯着。” 尹红旗和康友建不由地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俩人心中同时想说,小程,你简直是位行家呐! “怎么样,康队?”尹红旗率先说话。 “我看行!”康友建言简意赅。 “那好,就按小程说的办!”尹红旗一拍大腿说道。 “对了,我还想补充一点。既然尹队和康队同意我的建议,明天需要抬一副架子下来。我的想法是,工作面要用三台风钻同时打眼,这样效率高。可如果没有架子支撑,上面打眼的人够不着岩面。” “没有问题!我出井就去安排。”尹红旗开心地说道,“日他猴哥,刚才我没感觉,这会肚子饿地在捶鼓。好啦!夜班你俩守着,我出井去了。” 第27章 我有信心 尹队向程自强问了许多专业方面的事情,诸如井下巷道打眼、放炮、出渣、临时支护、喷浆成型等方面的最新理论和实践。程自强均一一作了回答。尹队感到十分满意,不断夸赞程自强的大学没有白上。尹队还与程自强专门探讨了硬岩施工的事情。 程自强的专业是矿井建设,大断面井下巷道施工、硬岩施工、软岩施工、冻土施工等等都是他的必修课。他建议采用加大炮眼装药量、短掘短砌的工艺试一试。尹队对此很感兴趣,又询问了许多岩巷断面炮眼布置的问题。话题一谈开,俩人均没有刹住车,除了说井下施工的事情,还互相聊了许多各自生活上的事情。 不知不觉中,时间过了两个多小时。 尹队原名尹红旗,他最初也是一名从康州乡下农村招到矿上的农民协议工,在矿上已经干了二十五年多。从参加工作那天开始,他就一直在岩巷掘进队工作,打眼、放炮、巷道支护等等所有工作他都干了一遍。由于特别能吃苦,他到矿上第九年时,被留转为正式职工,现在是岩巷掘进队的队长。 尹红旗长期接触粉尘,前年他被矿务局总医院检查出三期尘肺病,从那年开始他就强制戒了烟。现在他常常感到肺部憋胀气短,说话时也要鼓足了气,所以嗓门子特别高,就像是在吼着说话一般。烟是戒了,但作为一名正宗的煤矿工人,酒,那可是必须要喝的。井下的环境阴冷潮湿,平常不喝酒,男人们的身体拿什么抵御寒冷呢? 尹红旗的酒量,在矿上也是出了名的,据说只有被称为“曹疯子”的生产副矿长曹海旺可以与他一拼。你知道这是为啥呢?因为俩人都是同一年招到康州一矿的农民协议工,年轻时俩人关系好的没法说,常常在一起吆五喝六地拼酒。俩人的酒量可以说是半斤八两,二三十年来谁也没挣出个高下。 曹海旺由工人转为干部后,曾到西北省煤炭工业学校进修了两年,而尹红旗却因工作需要一直没有离开岩巷掘进队。就这一个小小的差异,曹海旺走上了副矿长的领导岗位,尹红旗才当了一个小小的队长。但这,并不影响俩人继续拼酒。 在康州一矿,虽说大家背地里都喊曹海旺为“曹疯子”,可当面谁敢这么称呼一个堂堂的副矿长呢?事情就是这么怪,全矿只有尹红旗一个人敢当着曹海旺的面直呼“曹疯子”。 你说他俩的关系好不好呢? “嗨小程,你最近一定要与康队,好好琢磨琢磨硬岩掘进的事情。为这事儿曹疯子当面都骂我好几回娘了,再骂谁能忍受得住?老子我就不信那个邪!”尹红旗简直就是一副求助的神色啊。 “请尹队放心,我一定会尽力的。”程自强自信地说道。 “好好好,哦,康队今早你见过,就是戴眼镜的瘦高个。他叫康友建,是我们队的技术队长兼技术员,西北省煤校的中专生。他与我在一起搭班子也有好几年了,人挺好,就是有点儿磨叽。我可告诉你,你要学他干工作的较真劲儿,可别学他那磨叽样哇。”尹红旗说道。 话音未落,康友建恰巧走进尹红旗的办公室门,听了说道:“康队这是在研究工作,还是在背地里败坏人呢?” “哈哈,说曹操曹操到!康队来得正好。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矿上分配到我队实习的大学生程自强,我都与他聊了一早晨了。你就把看家本领拿出来,今后好好带带他,让他尽快成长起来。”尹红旗介绍道。 “哦,小程你好!小伙子看起来好精神呐。”康友建主动向程自强伸出手来。 “康队好!康队过奖了。”程自强赶忙伸出双手,与康友建的手紧紧握了握。与尹红旗的手比起来,程自强感到康友建的手显地软绵绵的,没有如尹红旗的手传递来那么大的力量。 “小程坐吧。”康友建松开手,示意程自强先坐,一边朝尹红旗说道:“尹队,你猜生产科张大伟怎么说?” “有屁就放,别给我绕弯子。他怎么讲?”尹红旗瞪着眼睛问道。 “他说任务已经下达,不管遇到什么条件,进尺绝不更改。本月掘进九十五米,一米都没法少。”康友建显然对尹红旗有点儿怯火,他低着眼睛说道。 “张大伟,我日你猴哥!”尹红旗愤怒地吼了一声,又朝康友建说道:“作为行政队长,我现在给你俩交代一个硬任务。我不管你俩用什么办法,但是必须要用最短时间,把井下这段石头给我拿下来!” “这,这这,尹队,技术上有难题哇!”康友建用手抚了抚眼睛,吞吞吐吐地说道。 “屁话!没难题我能着急上火?你给我痛快点。”尹红旗说道。 “好,好吧。”康友建仍然有点儿犹豫地说道。 “瞧你康队,又开始磨叽了。小程,你呢?有没有信心?”尹红旗扭头朝程自强说道。 我操,刚才你尹队还与我闲话家常谈笑风生,咋一听见生产任务,你这脸变的比娃娃屁股还快呢?程自强对尹红旗一阵腹诽。我若说没信心,你现在可不就要把我大骂一通? “我有信心!”程自强大声说道。他心想反正先过了这关再说,井下的石头再硬,还能硬过高威力的乳化炸药?只不过是使用方法的问题而已。 “好嘛!我就喜欢小程这个性格。”尹红旗朝着程自强竖起了大拇指,“我说康队,以后你能不能干脆点儿?” “嘿嘿嘿,我就这性格。”康友建傻傻地笑了笑。 “你这是狗改不了吃屎!”尹红旗骂道,脸上却笑了起来,“今天张书记早班下井,中班我下井去看看工作面的掘进情况。康队你把相关作业规程给小程,下午小程在队上先熟悉熟悉资料,夜班你带小程下井看看井下情况。” “好的。”康友建这次倒是干脆利落。 岩巷掘进队共有四间小办公室和一间大会议室,队长尹红旗、党支部书记张京华、技术队长康友建各占一间,另一件用来供核算员、劳资员、材料员等人集体办公。 大会议室设在二楼的最东头,可以容纳一百多人开会。煤矿实行“三班倒”制度,早、中、晚各有一班人员入井工作。岩巷掘进队这个大会议室,平常主要用来召开每班下井人员的班前会。 康友建的办公室在景春花办公室的隔壁,里面并排摆着两张木桌、一张木床和几张木柜。康友建是岩巷掘进队专职负责技术的副队长,他办公桌上与墙上立着的木柜里,存放着大量的矿用图纸和技术资料。就连四面墙上,也用钢钉钉了一排木架,上面挂着大小不一的图纸和各种报表。 上午尹红旗对程自强的工作已经有了初步安排。这天下午,程自强坐在康友建的办公室里,翻阅了大量技术方面的资料和图纸。经过大学四年的专业教育,程自强看这些资料和图纸的速度,自然非常人能够企及。 康友建坐在平常坐的办公椅上,也翻看着专业书籍,仔细琢磨着硬岩掘进方面的事情。他偶然间抬起头,看见程自强专心致志看图的模样,心里生出一股别样的滋味。小伙子,好样的!他在心里暗暗赞道。当程自强对有些事儿向康友建虚心请教时,他能够尽己所能地给予他解释和说明。 期间除了景春花把替领来的工作服、安全帽、雨靴、皮带和一个圆形的矿灯牌交到程自强手里聊了一会儿,程自强和康友建基本上是专心地翻阅资料和探讨专业方面的事情。就这样,俩人同一间办公室里待了一下午。 夕阳西下的时候,程自强对康州一矿井下巷道的布置情况,已经有了全面的了解。 “小程,下班吃饭吧。”康友建放下眼睛,揉了揉有些酸麻的眼角,对程自强说道:“晚上七点半,我们在大会议室召开班前会。今晚我要带你下井,你可不能迟到。” “好的,康队长。要是您晚上没有什么事儿,我俩一起吃个饭吧?”程自强向康友建发出邀请。 “谢谢小程。我老婆没有工作,她专职替我做饭带孩子,我一般在家里吃饭。你初来乍到,应该是我这个老大哥请你到家里吃饭的。不过今天时间太紧张,我就不邀请你了。改天再请你去家里坐坐。”康友建实心实意地说道。 “行,我听康队的。”听康友建这么说,程自强也痛快地说道。 俩人起身离座,临出门时,康友建从抽屉里取出一把钥匙交到程自强手里,说道:“小程,这是办公室的钥匙,你带一把,我带一把。今后你就在这个办公室办公,也方便你查阅图纸和资料。” “好的。谢谢康队。”康友建的这个举动,令程自强十分感动。 “应该的,最近你常到办公室来,多琢磨琢磨掘进方面的事情。最近尹队快急疯了,我的压力也不小啊。”康友建颇为感触地说道。 康友建这话,何尝不是向自己交代工作方面的事情呢?再说康友建对自己如此信任,怎么能不替他排忧解难呢?程自强重重地点了点头。 第31章 一炮打响 尹红旗走后,程自强和康友建俩人帮着验收员赵志山,按照程自强画出的草图,用红漆在巷道端面的岩壁上画了炮眼布置图,并用预留在巷道顶端部位的中线,标注了巷道掘进方向。 看到与平常相似却又显地十分不同的炮眼图,孟刚强、刘巴子同另外两个打眼工,瞅稀奇一般瞅了瞅炮眼又瞅了瞅程自强。他们嘴上没说啥,但心里的疑惑那是肯定的。 刘巴子天生得理不饶人,还经常爱耍点儿小聪明占其他人的便宜,在队上几乎没有什么人缘。加之他如猛张飞般的二货脾气,一贯天不怕地不怕,队上除了尹红旗谁人都拿他没办法。所以人们见他是能躲就躲能让就让,没人愿意主动招惹他。 刘巴子一脸怀疑地问道:“我说小程,你这么戳戳点点地画有用吗?你可别让我费半晚上功夫,却只弄出个**大的鸡窝来!要是那样,明晚这班我就不上了。” 康友建、孟刚强、赵志山等人知道刘巴子的臭脾气,他们站在原地一时不语。 “嗯,刘师傅只要按照岩面画出的位置和我说的角度打眼,我相信不会让你失望的。”程自强自信地说道。 “这可是你说的!你敢不敢打赌?”刘巴子一脸挑衅的问道。 哦?这是什么意思?不相信我的人,还是不相信我大学里学的技术?程自强陡然一惊。 “咋着,不敢赌了吧?”刘巴子见程自强不语,登时蹬鼻子上脸了,大咧咧地说道。 我操,老子下煤矿是来干事业的,不是与你这粗人打赌来的。不过既然你逼迫我来当赌徒,好,那我就当个有文化的赌徒。赌就赌! “赌什么?”程自强凝神问道。 “赌什么,嘿嘿!你输了,就替我扛半个月钻机。”刘巴子一脸得意。 “你输了呢?”程自强豪气满脸。 “我能输嘛!”刘巴子一时想不起赌本,只好说道:“我输了,你说啥就是啥。” “好!我只有一个条件,今晚你们必须按照我说的方位和角度打眼。”程自强庄重地道。他心里清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自己已经没有退路。 “同意。”刘巴子倒也干脆,“弟兄们,开钻。” “突突突突”、“突突突突”,两台风钻同时启动,刘巴子和孟刚强各握着一台风钻的手柄,另外两名工人站在俩人前方,握着钻机前的钻杆控制凿岩位置。工作面响起的巨大轰鸣,让大家无法听到彼此的说话声,只能靠手势来交流和指挥。 既然已经撂下了打赌的话,程自强丝毫不敢大意,他冷静地指挥着刘巴子开动的这台风钻打眼。 康友建刚才暗暗地替程自强捏了把汗,不过他心里还是期盼程自强赢的。程自强赢了,不就在无形中解决了他这个技术队长眼前的难题吗?再说程自强今晚在现场指挥打眼的行为,也让康友建感到十分汗颜,自己就缺乏这种精神呐! 他编写在作业规程里的炮眼布置图虽说堪称完美,但平常每班他并未都亲自在工作面盯着。现在看来,谁知道画在图里的炮眼,被这帮打眼工打成了什么样子呢! 康友建提起精神,一丝不苟地指挥着孟刚强开动的那台风钻打眼。 刘巴子脾气混是混,毕竟在井下打了十三年的炮眼,手上的功夫真是不错。他能够准确地按照程自强标出的位置,以及程自强用手势要求的角度打眼,这让程自强感到很是满意,也对刘巴子增添了一份敬意。 硬岩就是硬岩,对钻头的磨损相当厉害。十个掏槽眼打完后,两台钻机的凿进速度明显慢了下来。康友建让刘巴子和孟刚强各自停了钻机,更换了新钻头后,几个人顾不上休息,复又按照程自强的要求打起了辅助眼和底眼。 忙乎了两个多小时,数十个炮眼全部打好。 刘巴子和孟刚强停了钻机,班长赵福来安排人关了水路和风路开关。大家收拾了钻机和随带工具,陆续撤出了工作面。接下来的工序,就是巴志平往打好的炮眼里充填雷管、炸药和炮泥。 巴志平在靠山根的炸药库领取了放炮器、炮线、乳化炸药、毫秒雷管和炮泥后,分装在一个专用的背篓里单独入井。入井后,他在工作面附近的一条巷道里,找了一块干燥而又平坦的地方,先是往乳化炸药的卷棒根部塞雷管,然后一棒一棒地捏封堵炮眼的炮泥。 听到钻机停机,巴志平往背篓里收拾了炸药、雷管和炮泥等物背在肩上,捏着一根长棍走了进来。他迎面就碰见了正往外走的康友建和程自强。 “康队,今晚这眼子打地好快呀。”巴志平说道。 被钻机的轰鸣声吵了两个多小时,康友建和程自强的耳朵均被震地发麻。程自强一边往外走,一边用手揉了揉涨呼呼的耳朵,揉完才感觉舒服了许多。 康友建一时没听出巴志平说了些什么,只顾大声说道:“老巴,今晚炮眼调整了一下,你要按规程要求填充炸药、雷管和炮泥。” “哦?调整了?”巴志平一愣。不过他已经有三十多年的放炮经验,什么样的炮眼没见过?有时候为了图省事,偶尔他会在部分跑眼里只填充一棒炮泥就完事。 康友建这话,倒是把程自强给提醒了。岩石爆破效果如何,除了炮眼的布置和打眼质量这两个因素,最关键的还是炸药和炮泥的封堵情况。再完美的钻孔,若是炸药封堵不好,岂不是功亏一篑嘛! 今晚这事儿自己丝毫大意不得。不行,我必须亲自跟着看看,心里才能踏实。程自强心道。 “巴师傅,机会难得!正好我跟着你去工作面,好好学学你装药的手艺哦。”程自强笑着说道。 “好呀!”巴志平哪会想到程自强这是去监工呢,他眉开眼笑地说道。 俩人一前一后相跟着进了工作面。程自强帮巴志平从肩上卸下背篓,立在靠巷道的斜帮上。巴志平捏着手里的长棍,一个一个地清理炮眼里的浮渣。 清理完毕,他从背篓里掏出插着雷管或没插雷管的炸药棒,一根一根地往跑眼里塞去,又用那根长棍将炸药棒捣进炮眼的中下部,最后用手捏的炮泥棒封堵住炮眼。 程自强一边替巴志平打着下手,一边仔细地观察着巴志平装药的数量和封泥的数量。按照煤矿安全规程里的规定,两米左右的炮眼,封泥的长度不得小于五十公分。 巴志平捏出的炮泥棒长约二十公分,所以他往跑眼里塞的炮泥,按理不能少于两棒半。否则,就会达不到最佳的光面爆破效果。 “巴师傅,这个炮眼,你少塞了半棒炮泥哦。”当巴志平疏忽时,程自强就会提醒一下。 “嘿嘿,差不离吧。”巴志平自我解嘲一下。 “巴师傅,那个炮眼你少塞了一棒炮泥哦。”程自强再次提醒道。 “呀?我说小程,你这是学艺呢?还是监工呢?”提醒的次数多了,巴志平似乎反应过来。 “呵呵,我哪敢监师傅你的工呀!我这不是替师傅操着心嘛!”程自强毫不承认。 “好好好,难道是在考验我的手艺呀?”巴志平边干边问。 “巴师傅,你这是说笑话呢!”程自强笑着说道。 俩人说着话,不一会儿就填好了各个炮眼。 ok,一切就绪。联线的事情,巴师傅你老总不会出差错吧!程自强满意地说道:“巴师傅,你先忙着,我出去替你叫赵班长和瓦检员去喽。” 按照规定,巴志平放炮前、放炮中和放炮后,瓦斯检查员都要检查工作面的气体情况,俗称“一炮三检”。同时,必须要有班长赵福来、炮工巴志平和瓦斯检查员三个人一致同意才能放炮,这叫“三人连锁放炮”。煤矿这样规定的目的,都是出于安全的考虑。 “小程你这崽子,刚才果然在监师傅我的工。去吧!”巴志平笑骂了一声。 程自强抓紧开溜,来到水平巷道的一个拐角处。 这里是放炮的安全距离,其他人正靠着拐角处的巷道两帮休息躲避。程自强看见刘巴子和孟刚强俩人,仰面朝天地躺在底板上呼呼大睡,心想他们真是太累了。 不一会儿,赵福来、瓦检员俩人走了出来。赵福来安顿俩人把守巷道入口,以防有人误入即将放炮的工作面。又过了一会,巴志平身背放炮器,绕着炮线退了出来。 巴志平匍匐在地上快速地连接好放炮器和炮线,然后抬头看向站在身旁的赵福来和瓦检员,问道:“可以开始放炮吗?” 瓦检员点点头表示同意。 赵福来说道:“开始!” 巴志平将一个铁哨子放进嘴里,拖着长音使劲吹了三响:“吱——,吱——,吱——” 这是放炮前的警示哨。正在躲避的人们赶紧用双手捂住了耳朵,防止炮声震破耳膜。程自强也用双手紧捂住双耳,心里暗暗期盼这茬炮能够如己所愿,取得最佳效果。 “刺——”巴志平扭动放炮器的开关,放炮器发出充电的声响。 “轰隆——”巷道深处发出振聋发聩的爆破声。井下的进风气流猛然间被爆炸的力量逆推,发出“呼唰呼唰”的呼啸声,一股硝烟味道霎时扑了过来。 每个人的心头都为之一振。 好了,炮响了!说明爆炸没有问题,程自强心里略微一松。想到风机吹散硝烟后才能进入工作面,一股浓浓的睡意弥漫上来,他靠在巷道壁忍不住打起了盹。 “小程,小程,快醒醒!”不知过了多久,睡地正香的程自强被人摇了醒来。 他抬头一看,头顶上亮着一盏灯光,一时没看清面前站着的人是谁。 “小程,醒了吧?哎哟,了不得了不得,你可真是了不得。”只听康友建连声说道。 “哦,康队,我刚没小心睡着了。”程自强揉了揉双眼,站起身子说道。 “没事没事。你猜这一茬炮放落了多少?”康友建兴奋地问道。 “哦?”程自强立即清醒过来,急忙问道:“康队,有多少?” “两米!整整两米哇!走走走,我陪你进去看看,我已经看过了。赵福来他们几个正敲帮问顶。现在才是前半夜,后半夜我们还可以再打一茬炮眼子呢!”康友建满脸兴奋地说道。 我这头一炮,真的就这样打响了?程自强也掩饰不住内心的激动,跟着康友建快步朝工作面走去。 第32章 改天我摆庆功酒 尹红旗作为岩巷掘进队的行政一把手,最近因巷道碰到硬岩,每班的掘进进尺不理想,他的工作压力十分巨大。 昨晚出井洗完澡后,他顾不得回家吃饭,首先安顿人准备了一副结实的木架子,预备早班运送到井下去供中班打眼的人用。由于心里惦记着掘进方面的事情,吃完饭后他干脆又回到办公室睡了。刚睡到四点多,他就被楼道里上早班人的脚步声给惊醒了。 康州一矿岩巷支护,很早就采用了锚喷支护技术。矿岩巷掘进队的早班安排的是喷浆班,这个班不负责放炮掘进,只负责巷道的支护、成形或者出渣任务。跟班干部是队上的党支部书记张京华。 张京华原先在矿党委办公室里当文书,干了将近十五年抄抄写写的工作。长期耳闻目染,他对党务工作有了一些了解。前些年康州一矿的人员陆续向其他矿分流,原先岩巷掘进队的党支部书记自愿申请去了二矿。矿党委便调整张京华到岩巷掘进队,担任了党支部书记职务。 张京华长期从事政工工作,对煤矿生产方面的事情其实并不甚懂。初时他心里感到十分忐忑。想到采掘区队的队干部下井跟班时有井下津贴,毕竟比党委办公室这种清水衙门里普通干事的收入要好,张京华便硬着头皮到了岩巷掘进队走马上任。 三年时间下来,张京华慢慢熟悉了巷道掘进的工艺和流程。但他原先在矿机关里工作时间久了,早已养成上白班的习惯,还不大适应岩巷掘进队“三班倒”的跟班方式。 在岩巷掘进队里,尹红旗全面负责行政管理和生产工作,张京华主要负责党务管理、职工教育和培训学习。康友建原先负责技术、施工和安全工作,并配有一名技术员协助他从事技术资料管理。后来这名技术员调动去了其他矿,康友建就又兼了技术员的工作。 三个人既要负责跟班,还要参加矿上通知的各类大大小小的会议,所以平时特别忙碌。有时候实在分身乏术,只好将跟班的任务交给各班的班长,由他们代行队干部跟班的职权。 与尹红旗和康友建比起来,张京华委托班长代行他跟班的次数最多。有时候确实是他忙不过来。大多数时候是他不想下井,便随便找个借口让喷浆班班长代他跟班。 我是党支部书记嘛!做好党员和职工的思想政治工作,这才是我的本分。至于生产、技术之类的活计,那可不是你们队长和技术队长的事情?反正他到井下,也没有啥具体工作。 当然这话张京华只能想想,从没敢在谁人面前提起过。 尹红旗在岩巷掘进队干了大半辈子,哪能不知道张京华的心思?所以他对张京华的跟班工作总是不大放心。他俩是岩巷掘进队的党政一把手,从理论上来说级别都一样,不存在谁领导谁的问题。 尹红旗平时不好说张京华的不是,万一在矿上造出党政一把手不团结的影响,那不是自己给自己找麻烦嘛!但为了防止张京华影响工作,尹红旗经常参加张京华所在班的班前会,他主要强调安全方面的事项。张京华班里若是出了事,最终还要他尹红旗擦屁股啊。 这样一来,张京华更加心安理得,更加不把跟班这事儿当回事了。 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张京华跟班的表现,岩巷掘进队的工人都清楚,大家明面儿上不说他,心里怎么说他只有各人清楚了。这一点,使张京华在工人们中的威信,就不大高了。 张京华自己也清楚,尹红旗平时不说他,不等于永远不说他。兔子急了还咬人呢!他也是个聪明人,知道最近尹红旗心急上火。这些天他倒是坚持跟班下井,防着尹公斤的牛脾气上来,让他这个当书记的下不了台。 躺在床上的尹红旗一脚蹬开被子,三下两下就穿好衣服穿好鞋,又走到墙根前一个用木架子架着、盛了半盆凉水的洗脸盆里洗了把脸,这才拉开门走出办公室。 上早班的工人,正坐在会议室里听张京华安排任务。见尹红旗进门,他们个个挺了挺身子。 谁都清楚,尹红旗这人文化水平虽然不高,作风却是雷厉风行。他最常讲的一句话就是:“干工作要有干工作的样子!” 谁若是在会议室里坐没坐姿站没站姿,提起一条线放下一滩泥,那可是要遭尹红旗训斥的。大清早的,谁也不想触着个霉头。 张京华像平常一样朝尹红旗点点头,示意他坐到木桌后的长条椅上来。 尹红旗也不客气,大步走到张京华身边的长条椅上坐下。他抬头看着眼前正襟危坐的工人,心里却开始焦急地想:不知夜班的任务完成地如何?小程提出的那个办法是否管用呢?若是不管用,今早还有必要把木架子运到井下去吗? 尹红旗心里想着打眼放炮的事情,又琢磨着接下来自己要讲的事情,以致于张京华讲了些什么,他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 “尹队,我安排了早班的任务,你还有啥需要讲的吗?”张京华扭头朝尹红旗问道。 “唔?哦,你安排完了?”尹红旗如梦初醒般地说道,“对对对,我讲几句安全方面的事项。嗯,接喷浆机高压风管的人,注意要用两道以上的铁丝扎住管口。哦,老赵来了——” 尹红旗突然看见夜班的验收员赵志山头戴安全帽、身着工作服走进了会议室。 矿上的规定是跟班干部在井下交接班,尹红旗的规矩是:上班的验收员必须要给下班报告验收情况。人来最好,不来也行,但必须通过井下电话,把验收情况报告给队上的值班室。 夜班赵志山亲眼看见程自强仅用一副草图,就解决了尹红旗心急上火的事情,他心里一激动竟忘了给队上打电话。出井后他没顾得上洗澡,赶紧跑到队上来报告情况。 “夜班进尺怎么样?”尹红旗收住正讲的话题,直接朝赵志山问道。 “尹队,夜班全断面进尺两米。”赵志山先说结果。 “啥?全断面——两米,真的?”尹红旗眼睛都瞪大了。 “千真万确!”赵志山微微喘了口气,详细解释道:“第一茬炮甭掉了巷道下端中班留下的岩石,进尺两米。第二茬炮崩掉了巷道上端凸出的一米五。我看上端能甭两米的,小程说今日中班要采取全断面一次爆破,必须要将巷道端面弄成平面,所以就甭了一米五。” “好家伙!哈哈哈。小程,你这小子,还真牛哇。老子改天给你摆庆功酒!”尹红旗开心地大笑起来。他心里一估量,在这么坚硬的岩石中每班若能掘进两米,两个班就能掘进四米,一个月就是一百二十米。那矿上定下来月进九十五米的任务,算个球呢。 正在木椅上坐着的工人都是一愣。尹公斤这是咋了?疯了吗?看着不像哇。 “尹队,小程?小程是谁?”昨天程自强来队上时张京华在井下,他俩彼此并未见面,是以张京华不解地问道。 “嗯,是矿上分配到我们队实习的大学生,叫程自强。昨天第一个井,他就替我们解决了一个大难题啊。哈哈哈,好了,完了大家再认识他。我先说说早班的事儿。”尹红旗简单地介绍了下程自强的情况就打住了话头,继续说道: “除了常规工作,我另安排三件事情,早班一定务必做好。第一,安排俩人把木架子运到工作面。第二,空顶已超过两米,安排四个人在巷道顶板打眼安装好空顶上的锚杆。第三、把夜班爆下的石渣能清多少清多少,最好能够清完。中班我要上三台风钻同时打眼,这都是必须要做的准备工作。” “好的。我会安排人做好这三件事情。”张京华说道。 “嗯,好,那你安排一下。我给老赵安顿个事情。”尹红旗离座而起,对赵志山说道:“老赵,走,去我办公室。” 赵志山等着尹红旗出门后,才跟在他身后走出会议室。 “老赵,小程呢?”尹红旗一进办公室就朝身后的赵志山问道。 “这会儿,他应该在浴池里洗澡。”赵志山说道。 “好好好,好得很!你抓紧去浴池替我给小程带个话,就说我请他吃早餐,吃完后让他抓紧回去睡觉。今天中班,他和我一同下井。”尹红旗说道。 “咋着尹队?不带这样吧?人家小伙子刚上完夜班,你还想让他上中班?你这,你这,你这是要干嘛呀?”赵志山也是个直脾气,听到尹红旗这么说,一连问了三四个问题。 “你懂个屁!”尹红旗看见赵志山跟自己急眼,爆了一句粗口。 “好呀尹队!你还是人吗?简直就是周扒皮。”赵志山气急了。 “好嘛!老赵,今早我请你和小程一起吃早餐。中班你也跟我和小程一同下井。知道为啥不?”尹红旗瞪着眼睛问。 “不知道!”赵志山干脆了当。 “昨晚那炮眼布置,只有康队、小程和你清楚,我和中班的验收员还不知道呢!康队嘛,就让他休息一下。那今天中班炮眼怎么办?只有你和小程陪我下井啦。”尹红旗解释道。 “哦!”赵志山听懂了尹红旗的意思。咳!都怪自己刚才多了一嘴,竟让尹公斤惦记上了他。 “尹队,你简直比周扒皮还不是个人!”赵志山骂了一句就闪身出了门。 “赵志山,早餐你各人吃去!老子还真不想请你了。”只听尹红旗在办公室里吼道。 你想地美!赵志山心道。 第28章 拜你为师 程自强去食堂里匆匆扒拉了几口饭后,抓紧回到康友建的办公室换了工作服,穿了黑质胶鞋,往腰间扎了红色牛皮带,又往头上戴了胶质安全帽。毕竟这是到康州一矿以来第一次下井工作,他的心里显得颇为兴奋。穿戴完毕,程自强心想,自己这身打扮,不知是个什么模样? 早晨去洗手间时,程自强记得里面墙上挂着一块大镜子。听见楼道里尚无人声,他赶紧去洗手间的大镜子前,仔细地看了看自己的尊容。只见一位身材高大、体格健壮的煤矿工人,正精神抖擞、意气奋发地站在自己对面挠首臭美。 呵呵呵,这就是姓程名自强的本尊呀! 看见自己这副装扮,程自强突然想起了叶倩文,想起了对她的承诺。他在心中默默念道:倩倩,自今日始,我将正式入矿下井了。我对你的承诺,坚定不移,永世不变!虽然未来我的工作环境在黑咕隆咚的井下,但我一定要开创一片属于自己的光明! 又臭美了一阵,程自强听到有人上楼梯的脚步声。他赶紧收了心神,快速走出洗手间,回到康友建的办公室里静等康友建的到来。不多时候,康友建也穿戴着与程自强相似的服装进了门。 看见程自强正坐在木椅上左顾右盼,康友建笑着打招呼道:“小程来地好早!你都穿戴好了啊?小伙子真是好精神!” 听康友建夸奖自己,程自强忙站起身子说道:“康队也来地早!我吃完饭没啥事,就来办公室,刚刚把工装穿好。康队,不知班前会都讲些什么内容呀?” “呵呵,”康友建拉开抽屉,把一把钥匙递给程自强,说道:“来小程,你去把会议室的门打开吧!上夜班的工友们该要陆续到了。至于班前会的内容,你参加就知道了。我先看看夜班要用的几个数据。” “好的。”程自强用手接过钥匙,转身去了东端的会议室。 会议室门上挂着一把大铁锁,程自强用钥匙打开锁子推开门,只见这是一个约有八九十平米的大房间,最前端的墙上挂着一张大黑板,上面用粉笔写满着一些字,还画着巷道布置图。黑板前面并排摆着两把长木椅和两张木桌,木桌对面的空地上分左右摆着三四十把长木椅,中间有条过道供人通行。 程自强大概看了看,每个木椅能坐三个人,这些木椅总共能坐一百多人。可能是由于下井的工人们穿着工作服开会的缘故,每把木椅上都显地黑乎乎脏兮兮的十分难看。布满脚印的水泥地面上,还乱七八糟地撂着带过滤嘴的烟把子。 见此情况,程自强左右扫视了一眼。他见靠门的地方放着一把小笤帚和一个铁簸箕,便一手拧了小笤帚,一手捏着铁簸箕,从前往后细细清扫了一遍满地的烟头。在打扫靠近黑板的地面时,程自强发现木桌里竟然放着一条显地皱巴巴的干抹布。他捏着抹布去洗手间渗了水,将两张木桌和每把长椅细心地抹了抹。 程自强抹完一看,大会议室里显地干净多了,这让他心里多少有点儿成就感。他端着铁簸箕走进洗手间,将铁簸箕里的烟头和灰尘,一股脑儿倒进洗手间侧墙的垃圾道。回到会议室,就见几把木椅上坐着五六个头戴安全帽、身穿工作服、正在抽烟的煤矿工人。 见程自强端着铁簸箕进门,几个人同时看向了他。一位瘦瘦弱弱、胡子拉碴的中年人笑眯眯地朝他说道:“小伙子,你是新来的吧?怪不得今天会议室这么干净!是你打扫的吧?” “是的是的。各位师傅好,我叫程自强,今天才到队上报到上班,今后望各位师傅能够多多关照。”程自强一边自我介绍,连带谦虚地表达了自己内心的请求。 “小程好精神呐!”中年人赞了一句,“我就是个井下的炮工,你说要我关照你,我可只能教你打炮了啊。” 此话一出,立时惹地在座的其他人哄堂大笑起来。 “哈哈,老巴你裆里的家伙不行,带个徒弟倒是个正经事儿。”坐在中年人后排的一个嘴角叼烟的矿工粗鲁地说道。 “嘿嘿,老巴后继有人喽。”坐在中年人身边的另一个矿工笑哈哈地说道。 “去你们娘的球!”叫老巴的中年人朝着说话的俩人骂了一句,又朝程自强说道:“小程,别听他俩瞎叨叨。我这炮工,可是经过矿务局技校正宗培训取得放炮证的。他俩想放炮,还没那个资格呢!” 程自强对他们露骨的话毫不在乎。他心知煤矿工人粗鲁惯了,说说荤素搭配的笑话,也是煤矿工人的一大特色。他谦虚地向老巴说道:“那今后就请巴师傅,给我多教教放炮方面的知识吧。” “呵呵,我咋看着你不像是个农协工,倒像是个有文化的尕领导嘛。难道,你是来实习的大学生?”老巴瞅着程自强问道。 “嗯,巴师傅说地没错,我刚刚从矿院毕业,被矿上安排到岩巷掘进队来实习。”程自强说道。 “哦,怪不得,怪不得呢!瞧着就和别人不一样。”老巴感叹了一声,“我除了会放炮,就是个大老粗。你可是有文化的大学生,将来就是当矿长的料,我哪敢给你教啥知识嘛!” “巴师傅您可别这样说。我才从学校出来,真是两眼一抹黑,什么都不甚懂。您不多教教我,我可要走好多弯路呢。”程自强继续谦虚着说道。 听程自强话里话外没有什么架子,老巴倒也痛快,他一拍巴掌,笑道:“我在井下放了三十多年的炮,至今还没有收过一个大学生当徒弟。你既然这么说,好好好,那我就多说说放炮方面的经验。” “老巴,你这个老不要脸的,得了便宜还卖乖啊!” “我说小程,还不赶快拜老巴为师呀。” “对对对,要行拜师之礼哦。” 旁边几个矿工一齐起哄起来。 听老巴答应教自己放炮方面的知识,程自强赶忙双手抱拳做了一揖,当着众人的面朗声说道:“巴师傅,谢谢你,我一定向你好好学习。” “徒儿请起。”坐在老巴身旁的那名矿工抢着说道。 老巴真名叫巴志平,是岩巷掘进队的一名放炮工。几十年来被工友们“老巴、老巴”地喊惯了,以致于谁都想不起他的真名字。 他见程自强朝自己行礼,而且话说地颇为郑重,心里也是十分感动,忙摆了摆手连骂带笑地说道:“小程,你别听他们瞎吆喝。这帮孙子看着像人,其实都是叫驴生下的,没一个好东西,你跟他们别一般见识。” “呵呵呵。”程自强笑了笑。老巴这话让他无法接话,他可不敢像老巴一样开其他人的玩笑。 “老巴你才是畜生呢。” “我们是叫驴生的,老巴你是啥**弄的?” “老巴老巴,不是**弄下的,还能是啥弄下的?” 老巴的话立时惹来了众怒,其他人乱七八糟地朝老巴发泄一通。 就在几个人说话的间隙,会议室里又走进十几名穿戴整齐、叼着香烟的矿工。他们看着陌生的程自强,一个个好奇地看着他,互相询问着程自强的来路。 康友建手捏着一个本子和笔走进了会议室。他朝乌烟瘴气的会议室看了看,走到黑板前面那个长条椅上坐下,将捏着的本子摊开放到木桌上,说道:“夜班的人,来地差不多了吧?好,那我开始点名。” 说完,康友建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又朝程自强招招手,说道:“来,小程坐到我这边来,我给大家介绍认识一下你。” 程自强只好走到康友建所在的木桌前,但他并未就座,而是站着身子面朝大家静等康友建发话。 “在召开班前会之前,我先给大家介绍一位新同志。”康友建对程自强的举止感到十分满意。他朝程自强点点头,又朝他伸了伸手,向面前的矿工们介绍道:“这位是从西北矿院毕业,来我们队实习的大学生程自强同志。大家鼓掌欢迎。”说着率先拍了拍手。 程自强忙有礼貌地朝大家鞠了一躬。 “啪啪啪,啪啪啪。”在座的矿工们看程自强落落大方的样子,拍着双手鼓起掌来。 “今后,程自强同志与我一起开展队上的技术工作。请大家配合他的工作,支持他的工作,也多向他传授工作方面的经验。嗯好,小程坐吧。现在我开始点名。”康友建朝程自强点点头,手握钢笔看着桌上的本子叫道: “巴志平——” “到。”老巴举手说道。 “孟刚强——” “到。”坐在老巴身边的矿工举手道。 “赵福来——” “到。”坐在老巴身后的一名矿工举手道。 …… “刘巴子——”康友建继续点着名。 无人应答。 “刘巴子——”康友建左右扫视了一眼,没见刘巴子的人影,朝巴志平问道:“老巴,刘巴子人呢?” “到啦!”只听会议室外有人踢踏着脚步闷声闷气地大声说道。 第33章 我不是替你扛钻的 接下来的十多天时间里,程自强每天至少下一次井,不是中班倒夜班,就是夜班倒中班。他甚至中班和夜班连着一起上,晚饭由尹红旗安顿人带到井下吃。这样一天就要下两次井,其中的辛苦可想而知。 除了睡觉和吃饭,他的身心全部都扑在工作上,整天基本上就与黑暗为伍,很少见到白天的太阳。 在巷道工作面前,程自强细致地指导两个班的打眼工按照他设计的炮眼布置图打眼子。他还根据掘进岩石的实际地质情况,在现场不厌其烦地修改和调整炮眼布置参数。 两个班的打眼工、炮工和验收员渐渐适应了他的工作方式,也熟悉掌握了他要求的打眼位置、角度和数量,以及往炮眼里充填炸药、雷管和炮泥的方式。 谁都没料到程自强这位年轻的大学生,竟然有这么一股子不怕吃苦、不怕劳累的牛犊子劲头。除了喷浆班的工人们对他尚不熟悉之外,两个掘进班的大部分工人对他都暗生钦佩之情。他们在心里暗暗赞道:这小伙子,能行!同班的工人们不再称呼他为“小程”,而开始尊重地称呼他为“程技术员”了。 巴志平有一次当着全班人的面,直接竖起大拇指朝程自强赞道:“程技术员,你真能干!” 孟刚强则拍了拍程自强的肩膀,亲切说道:“我若是有任命矿长的权力,程技术员,我第一个挺你!” 赵志山则笑眯眯地说道:“程技术员前途无量,哪用得着你们两个大老粗操瞎心呢?” 这让程自强心里大为感动!自己初到掘进队,就能够与这些井下的工人师傅们打成一片,而且让他们都高看自己一眼,已经足矣! 上下一心,其利断金! 岩巷掘进队每个掘进班的光爆效果越来越好,掘进效率越来越高,巷道推进越来越快。在掘进那段最为坚硬的石英斑岩时,每天都能够保证四米的进尺。第八天后,他们终于穿过那段硬岩。 程自强又根据工作面岩石的硬度系数,重新调整了炮眼布置参数。从第九天开始,每天两个掘进班总共能够向前推进六米。这个推进速度一直保持到了月底最后一天。 仔细一算,在程自强的艰辛指导和工人师傅的共同努力下,后半个月他们竟然将巷道向前推进了整整七十四米。加上前半个月按照康友建的方法掘进的二十二点五米,岩巷掘进队在七月份总共掘进了九十六点五米。不但完成了矿上下达的任务,而且还超掘一点五米。 看到这个结果,尹红旗坐在办公室里简直高兴地要发疯了! 程技术员,你就是我尹公斤的大救星呀!等明天矿上一月一度的安全生产调度平衡会结束,我一定要立即兑现诺言,给程技术员你大摆庆功酒!尹红旗得意地笑了起来。 笑完尹红旗狠狠地道,曹疯子,我看你在调度会上再敢不敢骂我了?你若是还要骂老子,我立马把七月份的进尺数据,塞到你那张无遮无拦的破嘴里! 就在尹红旗坐在办公室里偷着乐的时候,程自强正坐在井下巷道一块干燥的平地上,一边陪着中班的炮工周大伟捏着红胶泥质炮泥,一边随意地聊着他与刘巴子干仗的事情,听地周大伟时不时要哈哈大笑一番。 前几天,尹红旗在中班班前会上当着工人们的面宣布,程自强正式开始跟班指挥生产。这不但意味着他的工作得到了队上的肯定,也意味着他与尹红旗、张京华和康友建一样,成为岩巷掘进队的跟班领导。 尹红旗同时宣布,暂时不给程自强同志安排具体的早班、中班或者夜班。只有当他与张京华、康友建其中的一人分不开身,或者遇到技术难题需要现场解决时,程自强作为临时机动人员负责跟班指挥。 管他是临时的还是不临时的,作为一名实习人员,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上手指挥生产,这可说在康州一矿史无前例。工人们一致拍手,对程自强的“升迁”表示祝贺。 大部分工人对程自强的所作所为心服口服,但也有心里不大服气的。而不服气的人中,刘巴子就算一个。 那天夜里第一茬炮响过之后,待到风机吹尽弥漫在巷道里的硝烟,刘巴子紧随着赵志山走进了工作面。为啥呢?因为他在前半夜就与程自强打赌了。他进去是想看看,到底是自己赢了,还是程自强输了。 眼前的情景却令刘巴子大吃一惊,工作面竟然齐刷刷地向前推进了两米!尹红旗和康友建俩人费了老大劲没啃下的硬骨头,就这样被这个姓程的毛头小伙子轻而易举地化解了? 刘巴子顿时懊恼万分!我操,今晚自己跟他打赌,我这脑袋是不是被驴踢晕了?莫不是这家伙的运气实在是好?嗯,不排除这个可能! 刘巴子心里有些不服气。 不过,今晚自己显然已经输了。当初俩人承诺,程自强输了的话,要替刘巴子扛半个月的钻机。刘巴子输了的话,程自强说啥就是啥,刘巴子甘愿服从。 可就不知道程自强要给自己说些啥话呢? 刘巴子心里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在开打第二茬炮眼时,他不再说话只顾埋头打眼。程自强却像什么事儿也没发生过一样,将全部心思放到工作面的炮眼里,什么话也没有对刘巴子提起。 此后连续几天里,程自强也没有向刘巴子提起打赌的事情。 初时,刘巴子以为程自强在心里仔细地琢磨向他说的话,他倒显地毛躁不安起来。将心比心来说,那晚程自强若是输了,他刘巴子还真的要让程自强替自己扛半个月的钻机。 刘巴子的理论是:谁让你跟我赌呢!既然输了,那你必须践行赌约,愿赌服输嘛!但若是程自强提出个自己办不了的啥要求,那这个赌约,我岂不是要赖账了? 为此他惴惴不安了好几天。 过了几天,刘巴子仍不见程自强向他提起打赌的事情,心里又产生了新的想法。咋着?你还不要求我履行赌约,是不是将来打算向我狮子大张口呢?不行,我可不能任你摆弄,必须要把话给你挑明了。 为了提高设备使用效率,岩巷掘进队规定打眼用的风钻每隔两个班,要运到地面上检修保养一次。 有一天夜班轮到刘巴子扛钻下井,在前往材料库领取工具时,刘巴子跟在程自强的身后,指着一台维修过的风钻,嬉皮笑脸地说道:“程技术员,最近我真是太累了。要不今晚麻烦你替我扛扛风钻吧?” 程自强这次可没有向上次那么痛快答应,他眼睛看着风钻,却是一声未啃。 与巴志平、孟刚强、赵志山等人相熟后,几个人不止一次地提醒程自强,刘巴子是队上有名的“刺头”。他一贯恃强凌弱,总爱拿别人的软柿子来捏,队上的人谁见他都要让三分。这人爱斤斤计较,老想着占点别人的便宜。队上若是来了新人,他总要求新人替他干这干那,从来就不知道说个谢字。 他们善意地对程自强说,程技术员,你还是离刘巴子远点儿吧!省地你一个不小心,让他坏了你的名声。 了解到刘巴子是这样的一个人,程自强就对刘巴子不大感冒了。虽说我程自强在康州一矿无依无靠,可我绝不是谁手里的软柿子! 见程自强不做声,联想到最近程自强对自己不理不睬的样子,刘巴子提高了嗓门道:“咋着程技术员,这官儿还没做大,就开始瞧不起人呀?” 程自强最近连着下井,虽说身心十分疲惫,但只要刘巴子好好说话,他不是不想帮他扛钻,不就是五六十斤的东西嘛! 话不投机半句多。现在刘巴子用这副口气朝他说话,登时让他心头火起。 “刘师傅,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程自强沉声问道。 嗯?你屁大个小伙,竟然朝我质问过来? 刘巴子可不是饶爷的孙子,何况程自强竟敢当着众人挑战他的权威!他立时变了脸色,瞪着双眼说道:“我问你一句,扛,还是不扛?” “告诉你,我不是替你扛钻的!”程自强满脸郑重。 “啥球货色嘛!”刘巴子随口说道。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句?”程自强已是满脸怒火。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 “哟,就说你了。咋着?啥球货色。” “嘭——”程自强忍无可忍,朝着刘巴子的鼻梁骨就是一拳。 “呀——”刘巴子惨叫一声,“我****你敢打我?” 刘巴子在岩巷掘进队张牙舞爪惯了,何曾受过这样的欺辱?说完顾不得脸上的疼痛和流淌的鼻血,挥舞双拳朝程自强扑了过来。 正在领取工具的其他人见刘巴子挨打,不但没人出手相帮,而且自动替他俩腾开地方,围成一个大圆圈“嘻嘻哈哈哈”地看起了热闹。 见刘巴子扑来,程自强早有准备,抬脚就向刘巴子的左腿踢去。 刘巴子身手也很敏捷,他朝右边一闪身,右拳直接捣向程自强的左肩膀。 刘巴子用双手开过十三年的风钻,程自强心知他的拳头赛过铁拳,若挨上一下非同一般。不过双方格斗,最终的输赢不在使用蛮力,而在使用巧劲借力打力,正所谓“四两拨千斤”。 程自强瞅准刘巴子洞开的门面,双手狠劲抓住刘巴子的右臂,同时右腿向前迈了半步撑住刘巴子的右小腿,又猛然间一个转身顶住刘巴子的前胸。他只是轻轻一用力,刘巴子的身子一下子摔倒在地上。 也亏程自强细心,为防着刘巴子受伤,他紧紧地握着刘巴子的双手没松开。 “哇——,太精彩了。”有人忍不住对程自强干净利落的身手点了一声赞。 “咳,咳!”躺在地上的刘巴子又羞又愧。不过见程自强依旧没松手,他一脸感激地说道:“谢谢,谢谢,谢谢程技术员。” “起来吧!刘师傅。”程自强双手用力,一把将刘巴子拉了起来,问道:“身体没事吧?” “好,好好。没事儿,没事。”刘巴子心里彻底服输了。 “对不起刘师傅,我刚才太鲁莽了。”程自强也感觉自己太冲动了,说着从脖子里解下毛巾递给刘巴子,“刘师傅,你擦把脸吧。” “好的好的。” “没事就好,那咱们去下井吧?”程自强说道。看来这拳头,有时候还真能解决问题。 “走走走,风钻我自己扛。” 第29章 一时心生豪气 随着脚步声,一位宽肩阔背、身材魁梧的中年人推门而入。【零↑九△小↓說△網】他右手捏着一支烟狠狠地吸了一口,站在门边用眼睛看着在座的工人们,慢悠悠地吐了一串烟圈。 程自强看见这人的右脸颊上,自右耳至嘴唇边有一道明显的伤痕,就像在脸上镶嵌着半截钢丝绳一样,瞧着有几分恐怖。 “巴子,你又来迟了。以后能不能早点到呢?”康友建扶了扶眼镜,看着叫刘巴子的人说道。 “我这不是来了嘛!康队你班班就念那几句经,我听着耳朵都要起老茧啦。”刘巴子满不在乎地说道。说完他又吸了一口烟,看着程自强说道:“哎呦,这小伙帅气很嘛!新来的?” 其他人显然对刘巴子不怎么感冒。正在说话的人也紧闭了嘴,谁都没有接刘巴子的话茬子,只是安静地看着坐在康友建身旁的程自强。 此时康友建正主持着班前会,程自强不便多说话,他朝刘巴子点点头,微笑着说道:“刘师傅好!我是新来的。” “瞧你这身板子,就是扛钻的好料哇!”刘巴子大大咧咧地说完,一屁股坐到靠门的那张木椅子上。 “好,人都到齐了。那现在我开始布置夜班的生产任务,同时交代安全注意事项。”康友建一本正经地说道。 按照岩巷掘进队工作惯例,这月他们采取“两掘一成”的方式掘进岩巷。所谓“两掘”,就是安排中班、夜班两个班的工人打眼、出渣、放炮和掘进;所谓“一成”,则是指早班的工人负责临时支护或者永久成巷。 接下来的时间里,康友建给在座的每个人都安排了具体的工作任务。 巴志平是放炮工,专司在钻好的岩孔里装置雷管和炸药,并用一个专用的防爆放炮器爆破岩石。孟刚强、刘巴子与另外两个人是岩巷工作面的打眼工,负责开动俗称“风钻”的风动凿岩机在岩石端面上打眼子。 赵福来则是耙岩机司机,主要负责开动耙岩机的耙斗,将爆落的岩石装到临时敷设铁轨上的矿车里。他也是夜班的班长,除了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他也负有指挥、督促和安排夜班工人完成仼务的职责。 标注巷道断面尺寸、布置炮眼、中线和腰线以及控制巷道掘进方向和测量掘进进尺的任务,康友建交给了队上的一位老验收员赵志山。他是一个身材苗条、说起话来总显地笑眯眯的中年人。虽然说这任务是个不费多大体力的轻松活,但却也是个颇懂一些技术知识,又需要高度负责的细心活。 剩余的人里有的负责推矿车,有的负责挂风筒,有的负责接风水管路,还有的负责清理巷道里的石渣,人人都有各自的任务。其后,康友建还讲了许多安全方面的注意事项。 康友建特意对刘巴子、孟刚强等几个打眼工说道:“巴子,老孟,你们四个打眼工进入工作面前,一定要仔细地进行敲帮问顶,检查工作面附近顶板及两帮有无活石、松石。记着,严禁打干眼,要坚持湿式凿岩。操作时先开水,后开风,停钻时先关风,后关水。要注意站立姿势和位置,绝不能靠身体加压,更不能站立在凿岩机前方功钎杆下,以防断钎伤人。” 刘巴子不耐烦地说道:“知道了康队!你都讲了好几年了,再讲我的耳朵真要过敏啦。” 康友建一脸严肃地说道:“安全工作是大事情,我要年年讲,月月讲,天天讲,也要时时讲!你耳朵过敏我也要讲!关键是你要记在心上。”说完,康友建对着巴志平说道:“老巴,你在放炮前,一定要坚持做到‘一炮三检制’和‘三人连锁放炮’制度,不得擅自放炮。” 巴志平点点头,说道:“没问题,康队。放了大半辈子炮,这就是我的规矩。再说我今天收了小程为徒,更要遵章守纪喽。你就放心吧。” “嗯,好。”康友建把脸转向赵福来,说道:“老赵,你是班长,要督促大家都干好工作,防止碰手碰脚的事情发生。我基本上讲完了,你还有啥需要补充的没有?” “康队考虑地很细致,目前我没啥补充的。大家到工作面后要各负其责,我再根据情况安排吧。”赵福来说道。 “那就这样。最后我再讲个事情。”康友建扭头朝程自强看了看,郑重说道:“今晚小程与大家一道下井。我和他的主要任务,就是查看工作面的岩石情况和地质条件,再根据具体情况安排炮眼布置和装药量。请老巴、巴子、老孟你们几个打眼工和放炮工给予配合。” 巴志平、孟刚强等人均点点头,表示服从安排。 “好了,大家到材料房自带工具,一起入井吧。”康友建朝大家挥了挥手说道。 至此班前会就全面结束了。在座的人一个个站起身子,相跟着“踢踏踢踏”地朝会议室外面走去。 巴志平和孟刚强等几个人一伙,赵福来、赵志山等人一伙,唯独刘巴子无人理睬,静坐在木椅子上等其他人出门。看见程自强起身离座,刘巴子脸上突然一喜。 他站起身子朝程自强招招手,故作亲热地说道:“来来来小伙子,咱俩一起走,我和你聊聊。” 听到这话,康友建看了一眼刘巴子,又看了看程自强。他什么话也没说,抬脚走出了会议室。走出门后,他回头朝程自强说道:“小程,别忘了关灯,把门锁好。” “好的,康队。”程自强答应了一声,顺手拉了掉在墙上的开关,又朝刘巴子说道:“刘师傅,咱一起走吧。”待刘巴子出门后,程自强出门反身锁了大会议室的门。他把钥匙交到站在办公室门口的康友建手中,随刘巴子一道往楼下走。 “你姓程吧?”刘巴子拍了拍程自强的肩膀,笑眯眯地问道。 “嗯刘师傅,我叫程自强。”刘巴子能够主动与自己聊天,程自强心里对他生出一份亲切感。 “我叫刘巴子,也有叫我巴子的。甭管是刘巴子,还是巴子,这都是我。”刘巴子自我介绍道。 “刘师傅这名,一听就让人记心里了。”程自强心里有点儿发笑。 “我在矿上干了整整十三个年头了。这煤矿的活儿,可真不是人干的。你是哪里人,为啥到煤矿来了呀?”刘巴子说道。 “我是靖州人,今年西北矿院毕业,分配到一矿了。”程自强实话实说。 “哦,一定在矿务局没啥熟人,也没啥关系吧?要不咋能分到效益最差的一矿呢?”刘巴子咂了咂舌头说道。 刘巴子这话虽说是个大实话,可程自强却听着有几分不舒服。这话也一下子揭开了程自强心里的伤疤,让他禁不住想起了刘鹏飞!有个成语叫“邻人疑斧”,自己被分配到康州一矿,到底是自己疑心太重,还是刘鹏飞真的捣了鬼? “刘师傅,在矿务局,我确实一点儿关系都没有。”程自强情绪有点儿低落。 看见程自强情绪不高,刘巴子说了句:“没人没关系?那就只能和我一样,在井下当牛做马了。” 康州一矿采用斜井开采方式,建有主井、副井和风井三条巷道通往井下。主井主要用轨道和皮带提升运输井下开采出来的原煤,副井则用轨道人车运送材料和人员,风井则专供往外通风。从区队办公楼到康州一矿的入井口,要经过采掘区队的材料库房、矿井浴池房和矿灯房走廊,然后才到人员出入的副井井口。 在岩巷掘进队的库房里,各人按照分工不同领取了各自的工具和材料。有人领了钻头、钻杆和风镐,有人领了铁丝、大锤和风筒,有人领了管钳、铁钎和扳手,等等。巴志平要领的炸药和雷管属于严格监控物品,统一存放在靠山根的一个专用库房里。他一个人单独领料,单独出入井,并没有与大家走到一起。 刘巴子带着程自强走进库房,他指着一台靠在墙边、新维修过的凿岩机机身说道:“小程呐,最近我身体有点儿不大舒服,今天你帮帮忙,替我往井下扛扛风钻吧!” 此话一出,库房里正在领取工具和材料的其他人,都停下手里的活儿,拿眼齐刷刷地看向程自强。 这个情景令程自强有点儿纳闷。 他近前看了看,这是一台全身浸满了机油的yt24型风动凿岩机,机身大概在五六十斤重。刘巴子能够一路与自己主动聊天,帮点忙也是人之常情。再说就凭自己的身体,扛个七八十斤的家伙又有何难? 他一时心生豪气,痛快地答应道:“没问题刘师傅,我就替你扛钻吧。”说着双手用力,把机身扛到自己肩头。 “好,好好。到底是年轻人,说话办事就是痛快。”刘巴子高兴地说道。 出了材料库房,一行人带着工具和材料,经过矿浴池房长长的走廊,又走到矿灯房的窗口。他们各自掏出矿灯牌领了矿灯和自救器上,这才相跟着来到副井井口。程自强看见有一根粗大的钢丝绳,斜吊着一辆人车停在井口铁轨上。工人们陆续上了人车,程自强扛着钻机随着工人们一起上车。 “叮铃铃,叮铃铃。”井口的信号铃响了两下,人车缓缓地向黑洞洞的井底驶去。车上每个人头顶的矿灯亮了起来,程自强只看见灯光映射下的几十道光束,耳边不断传来“呼呼呼”的风声和“嘀嗒嘀嗒”的水流声,身上也感觉寒冷起来。此情此景,让程自强想起了两个词:黑暗,阴冷。 过了约莫十几分钟,“叮铃铃”的铃声响了三下,人车缓缓地停了下来。有人在车外解开了人车两旁挂着的防护铁链,工人们扛着各自带着的东西陆续下车。程自强复又扛了钻机,跟着他们往一条敷设了铁轨的半圆形水平巷道深处走去。 康州一矿建矿后从高到低依次开采。最早的一辈儿煤矿人在九五零水平采煤,八十年代开始开采八五零水平,现在是七五零水平。经过三十多年的持续开采,九五零、八五零两个水平的煤炭资源早已采完。 七五零水平设计服务年限二十年,共设计一二两个采区。目前一采区已采了有七八年,资源也快被采地差不多了。为了保持矿井接续,矿上于去年开始开拓二采区顶端的通风巷道和底端的运输巷道,以期在明年布置二采区的采煤工作面。 程自强所在的岩巷掘进队,就承担了开拓二采区底端运输巷道的掘进任务。谁知这条巷道的地质情况十分复杂,不是遇到断层,就是碰到硬岩,掘进任务十分艰巨。 程自强根据身边吹过的风流速度、行走方向和下午看过的图纸,判断这条巷道应该是七五零水平井底车场的运输大巷。这条大巷有一千五百多米,具有一、二两个采区运煤的功能。 顺着平巷走了约莫半个小时,一行人又沿着一条坡度较陡的斜巷走了下去。再往前是一条水平巷道,又走了二十多分钟,只听前面不远处传来“轰隆隆”的扇风机声。程自强心知,今晚的工作面快要到了。 第34章 二百五 按照康州矿务局原先的惯例,每月月底的最后一天,是给全局全体职工集中统一发工资的日子。 在前几年,这个日子可是矿务局最为喜庆、最为欢快的日子,也是职工们翘首以盼的日子。 领了工资的矿工们,或者三五成群地挤进矿区周围大大小小的饭馆里吃肉喝酒,或者各自凑了份子在宿舍里猜拳行令,或者拧着酒瓶子与亲朋故旧们联络感情。 发放工资的最初几天时间里,矿工宿舍楼里总会弥漫着浓烈的酒香味,楼下的垃圾桶里,常常堆满各式各样的空酒瓶子。走在楼道里,经常能够看到喝地醉三倒四的矿工们。那几天的井下出勤率,也出现了明显的下降。 总之,吃与喝,始终是他们永恒而又最为重要的主题。 有些在矿上下井的单身汉们,还要省出一点儿钱来,偷偷地去找相好的女人亲热一番。实在没有找到相好的人,只有像做贼一般去附近的出租屋里打野食。 但是这几年,这种景象己经好久不再了。 康州矿务局生产的原煤积压成山,流动资金十分紧张,连购置维持生产的设备和材料都相当困难,职工工资也就只能能降则降、能拖就拖、能欠则欠了。 为了维持职工队伍的基本稳定,万般无奈之下,局里的领导只好四处求爷爷告奶奶地向银行贷款,首先保障四个生产矿井下工人工资的发放。各矿机关和地面单位职工的工资,则早己拖欠好几个月。虽说井下工人的工资优先保障,但与原先比起来,他们拿到手里的收入早就大打折扣了。 这么惨淡的景象,除了积蓄颇丰的领导阶层,普通工人们谁还敢肆无忌惮地大吃二喝呢!他们人人勒紧了裤腰带,精打细算地维持着基本的生活。 这天程自强随中班的工人下班后,在雾气腾腾的大澡堂里洗澡时,周大伟一边靠着澡池子惬意地吸着一棒纸烟,一边笑眯眯地朝程自强说道:“程技术员,今天该是发工资了。洗完澡,你是先去吃饭,还是先去领工资呢?” “当然是先去领钞票了。”程自强听了大为开心,毫不犹豫地说道。看着氤氤氲氲的水气,程自强一时陷入了冥想。 自己来康州一矿整整一个月啦!扣除在安监科培训的那两个星期,他在岩巷据进队下井也有半个月时间,日子过的真是快呀。与叶倩文相约见面的日子,也在不知不觉之间来啦!今天领了工资,首先请几天假去平洲看看叶倩文,我也怪想她的。 这半个月里他是扑下身子一门心思地辛苦工作,可以说是能者多劳。就不知道,多劳能不能多得呢? 他曾当面给叶倩文承诺,将来平洲巿买房的钱由他想办法。在平洲时他对她的承诺己定,回到矿上的他却忙于在井下与岩石打交道,至今还真没好好地想出一个啥好办法。 叶倩文说她的实习期工资每月都有三四百,不知自己的实习期工资每月有多少呢?听说煤矿的效益不好,但自己这么辛勤地工作,每月的工资应该比叶倩文要高一点吧?三四百,还是四五百? 呵呵,这毕竟是自己踏入社会后,凭着辛苦工作第一次拿的工资,还是很有纪念意义的。不管有多少,这次去平洲市看她时,一定要先给她买条裙子什么的,表达一下自己对她的心意哦。 若是工资发地高的话,他还想请康友建、孟刚强、赵福来、巴志平和赵志山等人,到外面的饭馆里聚一聚喝点儿酒。一个好汉三个帮!在这半个月里,若是没有他们的大力支持和配合,他程自强能够这么顺利地施展身手嘛! 该记得情分,那是必须要记着的。该结交的朋友,也是一定要结交的,朋友多了路好走啊。 等过段时间闲了,他想去局公安处看看黄耀南,在康州这边他就黄耀南这么一个哥们儿。那天黄耀南又是替自己垫付医药费,又是开着摩托车把他送到矿上,还掏钱邀请党科长、郑有为等人吃饭,程自强心里觉地他欠着黄耀南一个重要的情谊。 同时,他还想到矿务局劳动人事处打听打听张玉峰的情况。这边除了他来时认识的人之外,他就张玉峰这么一个相对熟悉的同班同学。记得毕业离校的时候,张玉峰曾热情地邀请程自强一起乘坐他爸爸的小车。这也是情谊啊!就不知道他被分配到哪个矿了?柳若娜是否也随着张玉峰来康州矿务局这边工作了?他俩被分配到一个单位了吗? “程技术员,在想啥开心地事呢?我看你满脸笑容哦。”周大伟一边搓着干瘪的肚子,一边朝程自强问道。 “呵呵,想起了几个朋友。”程自强收回思绪,不好意思的说道。 “哦,一定是女朋友吧?呵呵。人不风流枉少年。嗯,赶快洗澡,洗完咱们去领工资,领了工资你就可以与你朋友相会啦。”周大伟一脸色相地说道。 “嗯,好的。”程自强赶快站起身子用毛巾搓胳膊和肩膀,笑嘻嘻的问道:“周师傅领了工资,莫非就要去找相好的人呢?” “哈哈,老了老了。年轻时有这个贼心,却没有那个贼胆。现在即使有那个心思,也没那个能耐喽!瞧着你的那个家当,我碰死的心都有哇!”周大伟感叹了一声,顺手指了指自己的裆里。只见他那里的家当,就如半截软踏踏的麻绳,早已老地不成样子。 “嘿嘿嘿,”程自强笑了一句赶快搓澡,他可不敢往下说了。再说,不知周大伟又要冒出啥让人浮想翩翩的荤段子来。 冲完身子,程自强与周大伟赤裸着身体,相跟着来到澡堂外面一溜摆开的几十张木柜前。这是矿工们的橱衣柜,每张木柜被分隔成十二个小木格,每个小木格就是一个矿工的橱衣间。 这里有一个属于程自强专用的小木格。他将叶倩文给他买的浅蓝色斜条纹短袖和米黄色长裤,用塑料袋包裹好放在小木格里,以防被布满灰尘的工作服染脏。 矿工们平常在召开班前会前,会将干净的衣物脱了放进小木格里,同时换上下井穿的工作服。出井洗完澡后,他们又会穿上干净的衣服回家吃饭。走在路上,他们就与城里人一样并无区别。 周大伟和程自强在各自的小木格里取出干净的衣服穿了。穿好衣服,望着显地精神抖擞、英俊帅气的程自强,周大伟忍不住赞道:“程技术员,你长地可真帅哇!女朋友一定好漂亮吧?” “她的长相,能对得起观众吧!”程自强颇为自得地说道。 “我要是生成女人,一定要追你这样的帅哥嘛!不到手决不罢休。”周大伟色嘻嘻地说道。 “哦呀!周师傅,你这是想糟蹋女人,还是要糟蹋男人们呢?”一想起他裆里的家当,程自强恶心地想吐了。你老人家要是生成个女人追求我,我发誓终生不娶! “去你的!” 俩人说笑着来到区队楼,只见岩巷掘进队核算室的门口,下了中班的工人们正排着长队领工资,不时传来人们“叽叽喳喳”的说话声。 核算室有一台十分笨重的保险柜,主要用来存放未及领取的现款。 按照岩巷掘进队的惯例,每逢发放工资的日子,核算员兼劳资员景春花与材料员张秋天要互相紧密配合。俩人共同提着一口大皮箱去矿财务科。景春花负责与财务会计和出纳结算、清点现金,张秋天则负责扛运皮箱和保护现款。 将装满现金的大皮箱扛回核算室后,先由景春花按照工资表的数额给每个工人清点工资,再由张秋天清点复核一遍以防出错。然后由前来领取工资的工人当面清点,无误后在工资表栏目中签字,张秋天才将现金发放给每个工人。 为了安全期间,每月的工资要在当天争取发完。俩人先发放夜班人员的工资,再发放早班人员的工资,最后发放中班人员的工资。除了个别探亲人员、伤病假人员和其他未上班人员之外,大部分人员的工资都能在当天发放完毕。 当然,这一天也是景春花和张秋天最为忙碌、也是最为紧张的的一天。 看见有这么多人领工资,程自强便打开康友建办公室的门,邀请周大伟到里面坐着等一等。反正早领一会工资不会多,迟领一会工资也不会少,再急也不再这一会儿嘛。 毕竟是养家的人,周大伟可没有程自强的这份耐心,显然他对每个月的工资十分迫切。他摆摆手谢绝了程自强的邀请,自动排到长队后面领工资去了。 程自强坐在办公室里,他一边耐心地等待同班的工人领取工资,一边抓紧翻阅康友建放在桌上的一沓康州一矿的地质资料。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这可是他的座右铭。对本专业方面的书籍和资料,程自强可是抓住一切机会学习、积累和消化。 不大会儿,就听周大伟敲了敲门,伸进半个脑袋朝程自强说道:“程技术员,人都走完了,你快去领工资吧。” 还未待程自强说句“谢谢”,周大伟扭头就朝楼梯口走去。 程自强将翻开的地质资料合上放好,拉了灯锁好门,转身去了核算室。 核算室门口放着一张木桌将门堵着,景春花和张秋天俩人正坐在桌后面清点剩余的现金。 见程自强来了,景春花站起身子笑着打招呼道:“程技术员,别人都是争着挤着来领工资。你可倒好,最后一个才来领取,你难道不缺钱花呀?” “呵呵,景姐,我什么都不缺,就是缺钱。难道早领了,你会给我多发钱呀?要是那样,那下一次我可第一个来领取了。”程自强开着玩笑说道。 “程技术员你可真会开玩笑,”景春花看了一眼摊开的工资表,随手数了几张钱递给程自强,说道:“哇呀,好巧哦!程技术员,这是你的工资,不多不少,刚好二百五。” 什么?二百五?你跟我开什么玩笑!到底本月工资是二百五,还是我这个人是二百五? “景姐,你没弄错吧!怎么我才这么点儿?”程自强有点儿泪奔啊。安全培训那些天算不算上班时间也就罢了,可这半个月我是辛辛苦苦地连续下井,才得到这么点儿劳动成果,不等价呀! “哦程技术员,是这样,你实习期的月基本工资标准是二百元,粮食补贴十四元,肉食补贴六元,物价补贴三十五元,书报费十元,固定月工资标准合计为二百六十五元。”景春花扳起指头给程自强细算起来。 “另外,你本月下井二十八次,矿上规定每下井一次补贴一元五,你下井共计补贴四十二元。你本月应发工资总额为三百零七元,扣除社保费五十七元,实发工资就是二百五十元整。一点都没有错呀。”景春花最后说道。 “嗯,好吧,谢谢你景姐。你和张师傅都辛苦了。”程自强礼貌地说道。钱虽然少,但不是景春花的错,没必要把气撒到一个女人家的头上。他接过景春花递来的人民币,数也没数就揣进了长裤的口袋。 “程技术员,你该当面数一数呀!”景春花善意地提醒道。 “没事景姐,少了算我的。”程自强说了一句,转身离开了核算室。 哼哼,好你个二百五!二百五,二百五,我看你自己就是个实打实的二百五,你竟然异想天开地跑来煤矿挣大钱!怎么着,现在挣到大钱了吧?你这个二百五。程自强对自己气哼哼地说道。 走到楼下,夜色如墨。程自强抬头望着苍穹中一闪一闪眨着眼睛的星星,禁不住想起了叶倩文。 倩倩,我亲爱的人!我将拿什么兑现给你的承诺,又将凭什么给你永远的幸福呢? 第30章 好个铜墙铁壁 在水平巷道新开口子的另一条巷道入口处,一台圆筒形扇风机“轰隆隆”地吼叫着,巨大的响声霎时遮盖了众人行走发出的声音。连接扇风机的风筒,用铁丝挂在巷道顶端的圆拱上,笔直地通往巷道深处。 又走了一会,扇风机的声音听着小了不少。一道灯光穿过摆在巷道正中的耙岩机与顶板的间隙,从巷道尽头朝着行走的众人射了过来。此时中班的其他工人们都已下班了,只有队长兼中班跟班干部尹红旗留在工作面,等着给夜班跟班干部康友建现场交接班。 按照班前会上的分工,一部分人留在耙岩机机尾清理石渣,一部分人往工作面延伸风筒,另一部分人则去其他巷道调度矿车,大家有条不紊地忙碌起来。 康友建和程自强随着孟刚强、赵福来、刘巴子和赵志山等几个工作面的打眼工穿过耙岩机,只见尹红旗站在耙岩机前面不远处,亮着嗓门问道:“是康队吧?我日他猴哥,你快来看看。这岩石简直比新郎官的锤子还硬,这可咋弄嘛!” 他这话说完,立时惹地大家哄笑起来。 赵福来笑完说道:“尹队,你当新郎官时的锤子若是硬过石头,估计你再娶八个嫂子也不够你弄嘛!” 大家又是一阵哄笑。 “去去去,都别说这些没用的!你们该干啥干啥去。”尹红旗挥了一下大手,“康队,小程来了吧?” “来了。”程自强扛着风钻应了一声。 尹红旗头顶的灯光,朝着程自强站立的位置扫了过来,又扫向刘巴子,语带不满地说道:“刘巴子,我日你猴哥!你老毛病是不是又犯了?你自己不扛风钻,咋让小程扛钻呢?” 刘巴子嘟哝道:“嘿嘿,尹队,我这几天腿脚不舒服,今天让小伙子代劳了一次。” 程自强听尹红旗话里有批评刘巴子的意思,他忙替刘巴子遮掩道:“尹队,没事儿,是我自愿替刘师傅扛钻的。真没事儿。”说着将扛着的风钻从身上卸下来立到巷道壁上。 “没事儿就好,我还指望康队和你,给我好好解决硬岩掘进的事呢。”尹红旗说道,说完朝着刘巴子吼道:“若是有事,刘巴子,我可决不饶你!” 刘巴子显然对尹红旗有点儿害怕,他忙不迭地点头说道:“好好,我知道了尹队。【零↑九△小↓說△網】” 尹红旗不再纠缠这事,朝众人说道:“日他猴哥,这段石头真是太硬了!钻打不进去,炮放不下来。大家看,中班只放了拱顶一茬炮,进尺还不到半米。”说完,尹红旗头顶的灯光,扭向工作面底端前被炮崩落的一堆不大的石头。 这是一条断面积为十六平方米的大断面巷道。由于巷道断面过大,康友建按照以往大断面巷道施工技术,在作业规程里提出了放两茬炮掘进的施工工艺,并具体测算了每茬炮眼布置的数据。 但看今天爆落的岩石量,程自强心知中班的爆破效果十分不佳。 程自强将头顶的灯光,移到巷道断面从上到下仔细地看了看。只见这条巷道从顶到底足有四米高,从左到右也有四米宽,断面岩石的颜色呈深红色分布,岩石层理里面还夹杂着闪闪发亮的金属物,就好似一道铜墙铁壁立在自己面前。 程自强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这就是矿井硬度最高的石英斑岩呐!如此大断面且又坚硬的岩石巷道,要求每月掘进九十五米,确实是个难啃的骨头。 自己虽说初来乍到,可尹红旗和康友建却都对他如此器重,该要拿出什么法子,才能解决面前的这个难题呢?程自强心道。 “嗯,爆破效果确实不大好。我们先做做准备工作,再进工作面仔细看看情况。”康友建朝尹红旗应了一声,又朝孟刚强说道:“老孟,人多了不大安全,你一个人先去工作面敲帮问顶,把巷道顶端、两帮的浮石仔细清理一下。这段岩石虽然坚硬,该做的安全工作,我们还是要做的。” “好的。”孟刚强提着一根两米多长的钢钎进了工作面,站在那堆石渣上开始敲落巷道顶端和两帮尚未崩落的浮石。 队上的工人们在一起工作久了,配合起来自然十分默契。见孟刚强进了最里面的工作面,尹红旗、赵志山、刘巴子和另两名打眼工同时用手捏着矿灯,一边替敲帮问顶的孟刚强照亮,一边一眼不眨地观察着巷道顶板的岩石,操心着孟刚强的安全。 见此情况,程自强也把灯光朝向巷道顶板,观察着岩石情况,心里却想着炮眼布置的事情。 “老赵,你把耙岩机上的钢楔子打到巷道斜帮,准备用耙斗清清这些石渣,夜班我们打巷道底端的眼子。”康友建又朝赵福来安排道。 “没问题。”赵福来拧着一副大铁锤,去找耙岩机旁边套着钢丝绳的钢楔子。 康友建又朝刘巴子和另两名打眼工说道:“老巴,你们三个往风钻上接水接风。注意用铁丝将水管和风管连接牢实,千万防止高压风管脱落伤人。” “知道了。”刘巴子答应了一声,随着另外俩人去耙岩机后面拉水管和高压风管。 不大会儿,孟刚强将钢钎插在脚下的石渣里,朝众人说道:“好啦!尹队,康队,没有什么问题,你们进来看吧。” 尹红旗率先抬脚向工作面走去,康友建、程自强和赵志山三个人随着进了工作面。 尹红旗捏着矿灯用光束仔细地扫了扫眼前的岩面,愁眉苦眼地说道:“康队,你看看,简直就是一块铁板嘛,哪是石头呢?也不知道这道岩石究竟有多厚?照此情况下去,别说九十五米,就是十米,我们也掘不动呐。” 康友建也用光束照着岩面,点点头道:“是呐是呐!哎,康队你不要太过着急。今天我和小程一起来,就是一道想办法来的。” “好好好,”尹红旗大着嗓门道,“你俩赶快想个办法。我干脆不回了,就陪着你俩上个夜班。” 正仔细看着岩壁的程自强听了一愣。尹红旗果然是个工作狂,竟然中班连着上夜班一起上,他肚子不饿吗? “你还是回去吃饭吧,康队。夜班有我和小程盯着,你放心。”康友建劝道。 “你别操这瞎心!肚子饿不饿,我难道不清楚?”尹红旗断然拒绝。 “嘿嘿。”康友建素知尹红旗的脾性,他笑了笑再没说话。 “尹队,康队,我提个建议,就不知合适不合适呢?”程自强看过爆破过的岩壁后,此时心里已经有了主意,他回头看着尹红旗和康友建谦虚地问道。 “快说快说,你有啥好主意?”尹红旗迫不及待地问道。 “突然有一个想法,就不知适用不适用。要是尹队和康队同意,今晚我想试试。”都是搞技术工作的,程自强担心康友建对自己有意见。你屁大一个娃,刚来就想挑师傅的毛病,还想不想继续混了呀? 所以他话里先打了一个埋伏。 “咋着小程?你也要学康队那样的磨叽劲儿?快说。”尹红旗直截了当地说道。 “呵呵,”程自强明白尹红旗的意思,他指着爆破过的岩壁说道,“这应该是坚硬系数较高的石英斑岩。下午我看过康队编写的《作业规程》里的炮眼布置图,对一般的岩石来讲,规程里的炮眼布置参数都合适。可这段是硬岩,应该调整一下炮眼布置。” 康友建显然看出了程自强话里的顾虑,他点点头赞同地说:“嗯,小程说地有道理,我也正琢磨着要调整一下。小程你说吧,有啥不足你尽管说,咱们一起商量,别顾我的面子。我的原则是,工作第一嘛。” 得了康友建鼓励,程自强放下思想上的包袱。太好了,我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程自强继续说道:“谢谢康队,那我就直说了。虽说这段是硬岩,而且是大断面巷道,采用放两茬炮的工艺好是好,但也有一个很大的缺点,就是循环进尺受到限制,掘进的速度较慢。我的想法是,今晚这个班,先在巷道底端打眼放炮。从明天开始,我们采取全断面打眼、一次放炮的方式掘进,这样掘进进尺肯定要快一点。” “哦?这能行吗?”尹红旗没料到程自强提出了这么一个大胆的建议,看着康友建说道。 康友建考虑了那么几秒钟,才略有疑虑地朝程自强问道:“小程,这这,这恐怕对炮眼布置的要求更高了吧?” “对。这也是我要和康队商量的另一个问题。”程自强指着岩壁说道,“康队你看,根据爆破过的痕迹来看,我初步估计打眼的工人们为了图省事,一方面并未严格按规程里要求的数量、间距和深度打眼,另一方面规程里也未按照岩面的具体情况及时调整炮眼布置,所以爆破的效果并不好。” “我日他猴哥,这帮打眼的孙子,中班偷工减料了哇!怪我太大意了。”尹红旗首先骂了一句,然后又朝程自强问道:“小程,这么大断面,如何一次打眼放炮呢?” “嗯,这需要我与你和康队仔细商量一下。”程自强习惯性地摸向上衣口,想取出平常带在身上的钢笔,这才发现今天穿着工作服,根本就没带钢笔。 “来来来,这边来,我带着纸和笔。”康友建显然也有这样的习惯,他拍了拍跨在肩上的一个帆布包,朝着巷道帮一指说道。 还是康队细心啊!他果然是一个搞技术的人,随时都带着记录工具,今后我可要多向他学习这方面的经验。程自强心想。 程自强走下石渣,接过康友建递过来的纸和笔,蹲下身子边画草图,边朝凑过来的尹红旗和康友建说道: “对这段岩石,我的意见是加大炮眼深度,将原先楔形掏槽的方式改为桶形与锥形混合掏槽方式,这样充分利用自由面,掏槽面积大。若是效果还不行,那就采用螺旋掏槽方法,在岩面中心增加一个空眼。当然,无论采用哪种掏槽方式,最为关键的,是要打眼的工人师傅们把所有眼子的数量、角度和深度打到位。这个,今晚由我在现场盯着。” 尹红旗和康友建不由地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俩人心中同时想说,小程,你简直是位行家呐! “怎么样,康队?”尹红旗率先说话。 “我看行!”康友建言简意赅。 “那好,就按小程说的办!”尹红旗一拍大腿说道。 “对了,我还想补充一点。既然尹队和康队同意我的建议,明天需要抬一副架子下来。我的想法是,工作面要用三台风钻同时打眼,这样效率高。可如果没有架子支撑,上面打眼的人够不着岩面。” “没有问题!我出井就去安排。”尹红旗开心地说道,“日他猴哥,刚才我没感觉,这会肚子饿地在捶鼓。好啦!夜班你俩守着,我出井去了。” 第31章 一炮打响 尹红旗走后,程自强和康友建俩人帮着验收员赵志山,按照程自强画出的草图,用红漆在巷道端面的岩壁上画了炮眼布置图,并用预留在巷道顶端部位的中线,标注了巷道掘进方向。 看到与平常相似却又显地十分不同的炮眼图,孟刚强、刘巴子同另外两个打眼工,瞅稀奇一般瞅了瞅炮眼又瞅了瞅程自强。他们嘴上没说啥,但心里的疑惑那是肯定的。 刘巴子天生得理不饶人,还经常爱耍点儿小聪明占其他人的便宜,在队上几乎没有什么人缘。加之他如猛张飞般的二货脾气,一贯天不怕地不怕,队上除了尹红旗谁人都拿他没办法。所以人们见他是能躲就躲能让就让,没人愿意主动招惹他。 刘巴子一脸怀疑地问道:“我说小程,你这么戳戳点点地画有用吗?你可别让我费半晚上功夫,却只弄出个**大的鸡窝来!要是那样,明晚这班我就不上了。” 康友建、孟刚强、赵志山等人知道刘巴子的臭脾气,他们站在原地一时不语。 “嗯,刘师傅只要按照岩面画出的位置和我说的角度打眼,我相信不会让你失望的。”程自强自信地说道。 “这可是你说的!你敢不敢打赌?”刘巴子一脸挑衅的问道。 哦?这是什么意思?不相信我的人,还是不相信我大学里学的技术?程自强陡然一惊。 “咋着,不敢赌了吧?”刘巴子见程自强不语,登时蹬鼻子上脸了,大咧咧地说道。 我操,老子下煤矿是来干事业的,不是与你这粗人打赌来的。不过既然你逼迫我来当赌徒,好,那我就当个有文化的赌徒。赌就赌! “赌什么?”程自强凝神问道。 “赌什么,嘿嘿!你输了,就替我扛半个月钻机。”刘巴子一脸得意。 “你输了呢?”程自强豪气满脸。 “我能输嘛!”刘巴子一时想不起赌本,只好说道:“我输了,你说啥就是啥。” “好!我只有一个条件,今晚你们必须按照我说的方位和角度打眼。”程自强庄重地道。他心里清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自己已经没有退路。 “同意。”刘巴子倒也干脆,“弟兄们,开钻。” “突突突突”、“突突突突”,两台风钻同时启动,刘巴子和孟刚强各握着一台风钻的手柄,另外两名工人站在俩人前方,握着钻机前的钻杆控制凿岩位置。工作面响起的巨大轰鸣,让大家无法听到彼此的说话声,只能靠手势来交流和指挥。 既然已经撂下了打赌的话,程自强丝毫不敢大意,他冷静地指挥着刘巴子开动的这台风钻打眼。 康友建刚才暗暗地替程自强捏了把汗,不过他心里还是期盼程自强赢的。程自强赢了,不就在无形中解决了他这个技术队长眼前的难题吗?再说程自强今晚在现场指挥打眼的行为,也让康友建感到十分汗颜,自己就缺乏这种精神呐! 他编写在作业规程里的炮眼布置图虽说堪称完美,但平常每班他并未都亲自在工作面盯着。现在看来,谁知道画在图里的炮眼,被这帮打眼工打成了什么样子呢! 康友建提起精神,一丝不苟地指挥着孟刚强开动的那台风钻打眼。 刘巴子脾气混是混,毕竟在井下打了十三年的炮眼,手上的功夫真是不错。他能够准确地按照程自强标出的位置,以及程自强用手势要求的角度打眼,这让程自强感到很是满意,也对刘巴子增添了一份敬意。 硬岩就是硬岩,对钻头的磨损相当厉害。十个掏槽眼打完后,两台钻机的凿进速度明显慢了下来。康友建让刘巴子和孟刚强各自停了钻机,更换了新钻头后,几个人顾不上休息,复又按照程自强的要求打起了辅助眼和底眼。 忙乎了两个多小时,数十个炮眼全部打好。 刘巴子和孟刚强停了钻机,班长赵福来安排人关了水路和风路开关。大家收拾了钻机和随带工具,陆续撤出了工作面。接下来的工序,就是巴志平往打好的炮眼里充填雷管、炸药和炮泥。 巴志平在靠山根的炸药库领取了放炮器、炮线、乳化炸药、毫秒雷管和炮泥后,分装在一个专用的背篓里单独入井。入井后,他在工作面附近的一条巷道里,找了一块干燥而又平坦的地方,先是往乳化炸药的卷棒根部塞雷管,然后一棒一棒地捏封堵炮眼的炮泥。 听到钻机停机,巴志平往背篓里收拾了炸药、雷管和炮泥等物背在肩上,捏着一根长棍走了进来。他迎面就碰见了正往外走的康友建和程自强。 “康队,今晚这眼子打地好快呀。”巴志平说道。 被钻机的轰鸣声吵了两个多小时,康友建和程自强的耳朵均被震地发麻。程自强一边往外走,一边用手揉了揉涨呼呼的耳朵,揉完才感觉舒服了许多。 康友建一时没听出巴志平说了些什么,只顾大声说道:“老巴,今晚炮眼调整了一下,你要按规程要求填充炸药、雷管和炮泥。” “哦?调整了?”巴志平一愣。不过他已经有三十多年的放炮经验,什么样的炮眼没见过?有时候为了图省事,偶尔他会在部分跑眼里只填充一棒炮泥就完事。 康友建这话,倒是把程自强给提醒了。岩石爆破效果如何,除了炮眼的布置和打眼质量这两个因素,最关键的还是炸药和炮泥的封堵情况。再完美的钻孔,若是炸药封堵不好,岂不是功亏一篑嘛! 今晚这事儿自己丝毫大意不得。不行,我必须亲自跟着看看,心里才能踏实。程自强心道。 “巴师傅,机会难得!正好我跟着你去工作面,好好学学你装药的手艺哦。”程自强笑着说道。 “好呀!”巴志平哪会想到程自强这是去监工呢,他眉开眼笑地说道。 俩人一前一后相跟着进了工作面。程自强帮巴志平从肩上卸下背篓,立在靠巷道的斜帮上。巴志平捏着手里的长棍,一个一个地清理炮眼里的浮渣。 清理完毕,他从背篓里掏出插着雷管或没插雷管的炸药棒,一根一根地往跑眼里塞去,又用那根长棍将炸药棒捣进炮眼的中下部,最后用手捏的炮泥棒封堵住炮眼。 程自强一边替巴志平打着下手,一边仔细地观察着巴志平装药的数量和封泥的数量。按照煤矿安全规程里的规定,两米左右的炮眼,封泥的长度不得小于五十公分。 巴志平捏出的炮泥棒长约二十公分,所以他往跑眼里塞的炮泥,按理不能少于两棒半。否则,就会达不到最佳的光面爆破效果。 “巴师傅,这个炮眼,你少塞了半棒炮泥哦。”当巴志平疏忽时,程自强就会提醒一下。 “嘿嘿,差不离吧。”巴志平自我解嘲一下。 “巴师傅,那个炮眼你少塞了一棒炮泥哦。”程自强再次提醒道。 “呀?我说小程,你这是学艺呢?还是监工呢?”提醒的次数多了,巴志平似乎反应过来。 “呵呵,我哪敢监师傅你的工呀!我这不是替师傅操着心嘛!”程自强毫不承认。 “好好好,难道是在考验我的手艺呀?”巴志平边干边问。 “巴师傅,你这是说笑话呢!”程自强笑着说道。 俩人说着话,不一会儿就填好了各个炮眼。 ok,一切就绪。联线的事情,巴师傅你老总不会出差错吧!程自强满意地说道:“巴师傅,你先忙着,我出去替你叫赵班长和瓦检员去喽。” 按照规定,巴志平放炮前、放炮中和放炮后,瓦斯检查员都要检查工作面的气体情况,俗称“一炮三检”。同时,必须要有班长赵福来、炮工巴志平和瓦斯检查员三个人一致同意才能放炮,这叫“三人连锁放炮”。煤矿这样规定的目的,都是出于安全的考虑。 “小程你这崽子,刚才果然在监师傅我的工。去吧!”巴志平笑骂了一声。 程自强抓紧开溜,来到水平巷道的一个拐角处。 这里是放炮的安全距离,其他人正靠着拐角处的巷道两帮休息躲避。程自强看见刘巴子和孟刚强俩人,仰面朝天地躺在底板上呼呼大睡,心想他们真是太累了。 不一会儿,赵福来、瓦检员俩人走了出来。赵福来安顿俩人把守巷道入口,以防有人误入即将放炮的工作面。又过了一会,巴志平身背放炮器,绕着炮线退了出来。 巴志平匍匐在地上快速地连接好放炮器和炮线,然后抬头看向站在身旁的赵福来和瓦检员,问道:“可以开始放炮吗?” 瓦检员点点头表示同意。 赵福来说道:“开始!” 巴志平将一个铁哨子放进嘴里,拖着长音使劲吹了三响:“吱——,吱——,吱——” 这是放炮前的警示哨。正在躲避的人们赶紧用双手捂住了耳朵,防止炮声震破耳膜。程自强也用双手紧捂住双耳,心里暗暗期盼这茬炮能够如己所愿,取得最佳效果。 “刺——”巴志平扭动放炮器的开关,放炮器发出充电的声响。 “轰隆——”巷道深处发出振聋发聩的爆破声。井下的进风气流猛然间被爆炸的力量逆推,发出“呼唰呼唰”的呼啸声,一股硝烟味道霎时扑了过来。 每个人的心头都为之一振。 好了,炮响了!说明爆炸没有问题,程自强心里略微一松。想到风机吹散硝烟后才能进入工作面,一股浓浓的睡意弥漫上来,他靠在巷道壁忍不住打起了盹。 “小程,小程,快醒醒!”不知过了多久,睡地正香的程自强被人摇了醒来。 他抬头一看,头顶上亮着一盏灯光,一时没看清面前站着的人是谁。 “小程,醒了吧?哎哟,了不得了不得,你可真是了不得。”只听康友建连声说道。 “哦,康队,我刚没小心睡着了。”程自强揉了揉双眼,站起身子说道。 “没事没事。你猜这一茬炮放落了多少?”康友建兴奋地问道。 “哦?”程自强立即清醒过来,急忙问道:“康队,有多少?” “两米!整整两米哇!走走走,我陪你进去看看,我已经看过了。赵福来他们几个正敲帮问顶。现在才是前半夜,后半夜我们还可以再打一茬炮眼子呢!”康友建满脸兴奋地说道。 我这头一炮,真的就这样打响了?程自强也掩饰不住内心的激动,跟着康友建快步朝工作面走去。 第32章 改天我摆庆功酒 尹红旗作为岩巷掘进队的行政一把手,最近因巷道碰到硬岩,每班的掘进进尺不理想,他的工作压力十分巨大。 昨晚出井洗完澡后,他顾不得回家吃饭,首先安顿人准备了一副结实的木架子,预备早班运送到井下去供中班打眼的人用。由于心里惦记着掘进方面的事情,吃完饭后他干脆又回到办公室睡了。刚睡到四点多,他就被楼道里上早班人的脚步声给惊醒了。 康州一矿岩巷支护,很早就采用了锚喷支护技术。矿岩巷掘进队的早班安排的是喷浆班,这个班不负责放炮掘进,只负责巷道的支护、成形或者出渣任务。跟班干部是队上的党支部书记张京华。 张京华原先在矿党委办公室里当文书,干了将近十五年抄抄写写的工作。长期耳闻目染,他对党务工作有了一些了解。前些年康州一矿的人员陆续向其他矿分流,原先岩巷掘进队的党支部书记自愿申请去了二矿。矿党委便调整张京华到岩巷掘进队,担任了党支部书记职务。 张京华长期从事政工工作,对煤矿生产方面的事情其实并不甚懂。初时他心里感到十分忐忑。想到采掘区队的队干部下井跟班时有井下津贴,毕竟比党委办公室这种清水衙门里普通干事的收入要好,张京华便硬着头皮到了岩巷掘进队走马上任。 三年时间下来,张京华慢慢熟悉了巷道掘进的工艺和流程。但他原先在矿机关里工作时间久了,早已养成上白班的习惯,还不大适应岩巷掘进队“三班倒”的跟班方式。 在岩巷掘进队里,尹红旗全面负责行政管理和生产工作,张京华主要负责党务管理、职工教育和培训学习。康友建原先负责技术、施工和安全工作,并配有一名技术员协助他从事技术资料管理。后来这名技术员调动去了其他矿,康友建就又兼了技术员的工作。 三个人既要负责跟班,还要参加矿上通知的各类大大小小的会议,所以平时特别忙碌。有时候实在分身乏术,只好将跟班的任务交给各班的班长,由他们代行队干部跟班的职权。 与尹红旗和康友建比起来,张京华委托班长代行他跟班的次数最多。有时候确实是他忙不过来。大多数时候是他不想下井,便随便找个借口让喷浆班班长代他跟班。 我是党支部书记嘛!做好党员和职工的思想政治工作,这才是我的本分。至于生产、技术之类的活计,那可不是你们队长和技术队长的事情?反正他到井下,也没有啥具体工作。 当然这话张京华只能想想,从没敢在谁人面前提起过。 尹红旗在岩巷掘进队干了大半辈子,哪能不知道张京华的心思?所以他对张京华的跟班工作总是不大放心。他俩是岩巷掘进队的党政一把手,从理论上来说级别都一样,不存在谁领导谁的问题。 尹红旗平时不好说张京华的不是,万一在矿上造出党政一把手不团结的影响,那不是自己给自己找麻烦嘛!但为了防止张京华影响工作,尹红旗经常参加张京华所在班的班前会,他主要强调安全方面的事项。张京华班里若是出了事,最终还要他尹红旗擦屁股啊。 这样一来,张京华更加心安理得,更加不把跟班这事儿当回事了。 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张京华跟班的表现,岩巷掘进队的工人都清楚,大家明面儿上不说他,心里怎么说他只有各人清楚了。这一点,使张京华在工人们中的威信,就不大高了。 张京华自己也清楚,尹红旗平时不说他,不等于永远不说他。兔子急了还咬人呢!他也是个聪明人,知道最近尹红旗心急上火。这些天他倒是坚持跟班下井,防着尹公斤的牛脾气上来,让他这个当书记的下不了台。 躺在床上的尹红旗一脚蹬开被子,三下两下就穿好衣服穿好鞋,又走到墙根前一个用木架子架着、盛了半盆凉水的洗脸盆里洗了把脸,这才拉开门走出办公室。 上早班的工人,正坐在会议室里听张京华安排任务。见尹红旗进门,他们个个挺了挺身子。 谁都清楚,尹红旗这人文化水平虽然不高,作风却是雷厉风行。他最常讲的一句话就是:“干工作要有干工作的样子!” 谁若是在会议室里坐没坐姿站没站姿,提起一条线放下一滩泥,那可是要遭尹红旗训斥的。大清早的,谁也不想触着个霉头。 张京华像平常一样朝尹红旗点点头,示意他坐到木桌后的长条椅上来。 尹红旗也不客气,大步走到张京华身边的长条椅上坐下。他抬头看着眼前正襟危坐的工人,心里却开始焦急地想:不知夜班的任务完成地如何?小程提出的那个办法是否管用呢?若是不管用,今早还有必要把木架子运到井下去吗? 尹红旗心里想着打眼放炮的事情,又琢磨着接下来自己要讲的事情,以致于张京华讲了些什么,他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 “尹队,我安排了早班的任务,你还有啥需要讲的吗?”张京华扭头朝尹红旗问道。 “唔?哦,你安排完了?”尹红旗如梦初醒般地说道,“对对对,我讲几句安全方面的事项。嗯,接喷浆机高压风管的人,注意要用两道以上的铁丝扎住管口。哦,老赵来了——” 尹红旗突然看见夜班的验收员赵志山头戴安全帽、身着工作服走进了会议室。 矿上的规定是跟班干部在井下交接班,尹红旗的规矩是:上班的验收员必须要给下班报告验收情况。人来最好,不来也行,但必须通过井下电话,把验收情况报告给队上的值班室。 夜班赵志山亲眼看见程自强仅用一副草图,就解决了尹红旗心急上火的事情,他心里一激动竟忘了给队上打电话。出井后他没顾得上洗澡,赶紧跑到队上来报告情况。 “夜班进尺怎么样?”尹红旗收住正讲的话题,直接朝赵志山问道。 “尹队,夜班全断面进尺两米。”赵志山先说结果。 “啥?全断面——两米,真的?”尹红旗眼睛都瞪大了。 “千真万确!”赵志山微微喘了口气,详细解释道:“第一茬炮甭掉了巷道下端中班留下的岩石,进尺两米。第二茬炮崩掉了巷道上端凸出的一米五。我看上端能甭两米的,小程说今日中班要采取全断面一次爆破,必须要将巷道端面弄成平面,所以就甭了一米五。” “好家伙!哈哈哈。小程,你这小子,还真牛哇。老子改天给你摆庆功酒!”尹红旗开心地大笑起来。他心里一估量,在这么坚硬的岩石中每班若能掘进两米,两个班就能掘进四米,一个月就是一百二十米。那矿上定下来月进九十五米的任务,算个球呢。 正在木椅上坐着的工人都是一愣。尹公斤这是咋了?疯了吗?看着不像哇。 “尹队,小程?小程是谁?”昨天程自强来队上时张京华在井下,他俩彼此并未见面,是以张京华不解地问道。 “嗯,是矿上分配到我们队实习的大学生,叫程自强。昨天第一个井,他就替我们解决了一个大难题啊。哈哈哈,好了,完了大家再认识他。我先说说早班的事儿。”尹红旗简单地介绍了下程自强的情况就打住了话头,继续说道: “除了常规工作,我另安排三件事情,早班一定务必做好。第一,安排俩人把木架子运到工作面。第二,空顶已超过两米,安排四个人在巷道顶板打眼安装好空顶上的锚杆。第三、把夜班爆下的石渣能清多少清多少,最好能够清完。中班我要上三台风钻同时打眼,这都是必须要做的准备工作。” “好的。我会安排人做好这三件事情。”张京华说道。 “嗯,好,那你安排一下。我给老赵安顿个事情。”尹红旗离座而起,对赵志山说道:“老赵,走,去我办公室。” 赵志山等着尹红旗出门后,才跟在他身后走出会议室。 “老赵,小程呢?”尹红旗一进办公室就朝身后的赵志山问道。 “这会儿,他应该在浴池里洗澡。”赵志山说道。 “好好好,好得很!你抓紧去浴池替我给小程带个话,就说我请他吃早餐,吃完后让他抓紧回去睡觉。今天中班,他和我一同下井。”尹红旗说道。 “咋着尹队?不带这样吧?人家小伙子刚上完夜班,你还想让他上中班?你这,你这,你这是要干嘛呀?”赵志山也是个直脾气,听到尹红旗这么说,一连问了三四个问题。 “你懂个屁!”尹红旗看见赵志山跟自己急眼,爆了一句粗口。 “好呀尹队!你还是人吗?简直就是周扒皮。”赵志山气急了。 “好嘛!老赵,今早我请你和小程一起吃早餐。中班你也跟我和小程一同下井。知道为啥不?”尹红旗瞪着眼睛问。 “不知道!”赵志山干脆了当。 “昨晚那炮眼布置,只有康队、小程和你清楚,我和中班的验收员还不知道呢!康队嘛,就让他休息一下。那今天中班炮眼怎么办?只有你和小程陪我下井啦。”尹红旗解释道。 “哦!”赵志山听懂了尹红旗的意思。咳!都怪自己刚才多了一嘴,竟让尹公斤惦记上了他。 “尹队,你简直比周扒皮还不是个人!”赵志山骂了一句就闪身出了门。 “赵志山,早餐你各人吃去!老子还真不想请你了。”只听尹红旗在办公室里吼道。 你想地美!赵志山心道。 第33章 我不是替你扛钻的 接下来的十多天时间里,程自强每天至少下一次井,不是中班倒夜班,就是夜班倒中班。【零↑九△小↓說△網】他甚至中班和夜班连着一起上,晚饭由尹红旗安顿人带到井下吃。这样一天就要下两次井,其中的辛苦可想而知。 除了睡觉和吃饭,他的身心全部都扑在工作上,整天基本上就与黑暗为伍,很少见到白天的太阳。 在巷道工作面前,程自强细致地指导两个班的打眼工按照他设计的炮眼布置图打眼子。他还根据掘进岩石的实际地质情况,在现场不厌其烦地修改和调整炮眼布置参数。 两个班的打眼工、炮工和验收员渐渐适应了他的工作方式,也熟悉掌握了他要求的打眼位置、角度和数量,以及往炮眼里充填炸药、雷管和炮泥的方式。 谁都没料到程自强这位年轻的大学生,竟然有这么一股子不怕吃苦、不怕劳累的牛犊子劲头。除了喷浆班的工人们对他尚不熟悉之外,两个掘进班的大部分工人对他都暗生钦佩之情。他们在心里暗暗赞道:这小伙子,能行!同班的工人们不再称呼他为“小程”,而开始尊重地称呼他为“程技术员”了。 巴志平有一次当着全班人的面,直接竖起大拇指朝程自强赞道:“程技术员,你真能干!” 孟刚强则拍了拍程自强的肩膀,亲切说道:“我若是有任命矿长的权力,程技术员,我第一个挺你!” 赵志山则笑眯眯地说道:“程技术员前途无量,哪用得着你们两个大老粗操瞎心呢?” 这让程自强心里大为感动!自己初到掘进队,就能够与这些井下的工人师傅们打成一片,而且让他们都高看自己一眼,已经足矣! 上下一心,其利断金! 岩巷掘进队每个掘进班的光爆效果越来越好,掘进效率越来越高,巷道推进越来越快。在掘进那段最为坚硬的石英斑岩时,每天都能够保证四米的进尺。第八天后,他们终于穿过那段硬岩。 程自强又根据工作面岩石的硬度系数,重新调整了炮眼布置参数。【零↑九△小↓說△網】从第九天开始,每天两个掘进班总共能够向前推进六米。这个推进速度一直保持到了月底最后一天。 仔细一算,在程自强的艰辛指导和工人师傅的共同努力下,后半个月他们竟然将巷道向前推进了整整七十四米。加上前半个月按照康友建的方法掘进的二十二点五米,岩巷掘进队在七月份总共掘进了九十六点五米。不但完成了矿上下达的任务,而且还超掘一点五米。 看到这个结果,尹红旗坐在办公室里简直高兴地要发疯了! 程技术员,你就是我尹公斤的大救星呀!等明天矿上一月一度的安全生产调度平衡会结束,我一定要立即兑现诺言,给程技术员你大摆庆功酒!尹红旗得意地笑了起来。 笑完尹红旗狠狠地道,曹疯子,我看你在调度会上再敢不敢骂我了?你若是还要骂老子,我立马把七月份的进尺数据,塞到你那张无遮无拦的破嘴里! 就在尹红旗坐在办公室里偷着乐的时候,程自强正坐在井下巷道一块干燥的平地上,一边陪着中班的炮工周大伟捏着红胶泥质炮泥,一边随意地聊着他与刘巴子干仗的事情,听地周大伟时不时要哈哈大笑一番。 前几天,尹红旗在中班班前会上当着工人们的面宣布,程自强正式开始跟班指挥生产。这不但意味着他的工作得到了队上的肯定,也意味着他与尹红旗、张京华和康友建一样,成为岩巷掘进队的跟班领导。 尹红旗同时宣布,暂时不给程自强同志安排具体的早班、中班或者夜班。只有当他与张京华、康友建其中的一人分不开身,或者遇到技术难题需要现场解决时,程自强作为临时机动人员负责跟班指挥。 管他是临时的还是不临时的,作为一名实习人员,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上手指挥生产,这可说在康州一矿史无前例。工人们一致拍手,对程自强的“升迁”表示祝贺。 大部分工人对程自强的所作所为心服口服,但也有心里不大服气的。而不服气的人中,刘巴子就算一个。【零↑九△小↓說△網】 那天夜里第一茬炮响过之后,待到风机吹尽弥漫在巷道里的硝烟,刘巴子紧随着赵志山走进了工作面。为啥呢?因为他在前半夜就与程自强打赌了。他进去是想看看,到底是自己赢了,还是程自强输了。 眼前的情景却令刘巴子大吃一惊,工作面竟然齐刷刷地向前推进了两米!尹红旗和康友建俩人费了老大劲没啃下的硬骨头,就这样被这个姓程的毛头小伙子轻而易举地化解了? 刘巴子顿时懊恼万分!我操,今晚自己跟他打赌,我这脑袋是不是被驴踢晕了?莫不是这家伙的运气实在是好?嗯,不排除这个可能! 刘巴子心里有些不服气。 不过,今晚自己显然已经输了。当初俩人承诺,程自强输了的话,要替刘巴子扛半个月的钻机。刘巴子输了的话,程自强说啥就是啥,刘巴子甘愿服从。 可就不知道程自强要给自己说些啥话呢? 刘巴子心里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在开打第二茬炮眼时,他不再说话只顾埋头打眼。程自强却像什么事儿也没发生过一样,将全部心思放到工作面的炮眼里,什么话也没有对刘巴子提起。 此后连续几天里,程自强也没有向刘巴子提起打赌的事情。 初时,刘巴子以为程自强在心里仔细地琢磨向他说的话,他倒显地毛躁不安起来。将心比心来说,那晚程自强若是输了,他刘巴子还真的要让程自强替自己扛半个月的钻机。 刘巴子的理论是:谁让你跟我赌呢!既然输了,那你必须践行赌约,愿赌服输嘛!但若是程自强提出个自己办不了的啥要求,那这个赌约,我岂不是要赖账了? 为此他惴惴不安了好几天。 过了几天,刘巴子仍不见程自强向他提起打赌的事情,心里又产生了新的想法。咋着?你还不要求我履行赌约,是不是将来打算向我狮子大张口呢?不行,我可不能任你摆弄,必须要把话给你挑明了。 为了提高设备使用效率,岩巷掘进队规定打眼用的风钻每隔两个班,要运到地面上检修保养一次。 有一天夜班轮到刘巴子扛钻下井,在前往材料库领取工具时,刘巴子跟在程自强的身后,指着一台维修过的风钻,嬉皮笑脸地说道:“程技术员,最近我真是太累了。要不今晚麻烦你替我扛扛风钻吧?” 程自强这次可没有向上次那么痛快答应,他眼睛看着风钻,却是一声未啃。 与巴志平、孟刚强、赵志山等人相熟后,几个人不止一次地提醒程自强,刘巴子是队上有名的“刺头”。他一贯恃强凌弱,总爱拿别人的软柿子来捏,队上的人谁见他都要让三分。这人爱斤斤计较,老想着占点别人的便宜。队上若是来了新人,他总要求新人替他干这干那,从来就不知道说个谢字。 他们善意地对程自强说,程技术员,你还是离刘巴子远点儿吧!省地你一个不小心,让他坏了你的名声。 了解到刘巴子是这样的一个人,程自强就对刘巴子不大感冒了。虽说我程自强在康州一矿无依无靠,可我绝不是谁手里的软柿子! 见程自强不做声,联想到最近程自强对自己不理不睬的样子,刘巴子提高了嗓门道:“咋着程技术员,这官儿还没做大,就开始瞧不起人呀?” 程自强最近连着下井,虽说身心十分疲惫,但只要刘巴子好好说话,他不是不想帮他扛钻,不就是五六十斤的东西嘛! 话不投机半句多。现在刘巴子用这副口气朝他说话,登时让他心头火起。 “刘师傅,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程自强沉声问道。 嗯?你屁大个小伙,竟然朝我质问过来? 刘巴子可不是饶爷的孙子,何况程自强竟敢当着众人挑战他的权威!他立时变了脸色,瞪着双眼说道:“我问你一句,扛,还是不扛?” “告诉你,我不是替你扛钻的!”程自强满脸郑重。 “啥球货色嘛!”刘巴子随口说道。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句?”程自强已是满脸怒火。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 “哟,就说你了。咋着?啥球货色。” “嘭——”程自强忍无可忍,朝着刘巴子的鼻梁骨就是一拳。 “呀——”刘巴子惨叫一声,“我****你敢打我?” 刘巴子在岩巷掘进队张牙舞爪惯了,何曾受过这样的欺辱?说完顾不得脸上的疼痛和流淌的鼻血,挥舞双拳朝程自强扑了过来。 正在领取工具的其他人见刘巴子挨打,不但没人出手相帮,而且自动替他俩腾开地方,围成一个大圆圈“嘻嘻哈哈哈”地看起了热闹。 见刘巴子扑来,程自强早有准备,抬脚就向刘巴子的左腿踢去。 刘巴子身手也很敏捷,他朝右边一闪身,右拳直接捣向程自强的左肩膀。 刘巴子用双手开过十三年的风钻,程自强心知他的拳头赛过铁拳,若挨上一下非同一般。不过双方格斗,最终的输赢不在使用蛮力,而在使用巧劲借力打力,正所谓“四两拨千斤”。 程自强瞅准刘巴子洞开的门面,双手狠劲抓住刘巴子的右臂,同时右腿向前迈了半步撑住刘巴子的右小腿,又猛然间一个转身顶住刘巴子的前胸。他只是轻轻一用力,刘巴子的身子一下子摔倒在地上。 也亏程自强细心,为防着刘巴子受伤,他紧紧地握着刘巴子的双手没松开。 “哇——,太精彩了。”有人忍不住对程自强干净利落的身手点了一声赞。 “咳,咳!”躺在地上的刘巴子又羞又愧。不过见程自强依旧没松手,他一脸感激地说道:“谢谢,谢谢,谢谢程技术员。” “起来吧!刘师傅。”程自强双手用力,一把将刘巴子拉了起来,问道:“身体没事吧?” “好,好好。没事儿,没事。”刘巴子心里彻底服输了。 “对不起刘师傅,我刚才太鲁莽了。”程自强也感觉自己太冲动了,说着从脖子里解下毛巾递给刘巴子,“刘师傅,你擦把脸吧。” “好的好的。” “没事就好,那咱们去下井吧?”程自强说道。看来这拳头,有时候还真能解决问题。 “走走走,风钻我自己扛。” 第34章 二百五 按照康州矿务局原先的惯例,每月月底的最后一天,是给全局全体职工集中统一发工资的日子。 在前几年,这个日子可是矿务局最为喜庆、最为欢快的日子,也是职工们翘首以盼的日子。 领了工资的矿工们,或者三五成群地挤进矿区周围大大小小的饭馆里吃肉喝酒,或者各自凑了份子在宿舍里猜拳行令,或者拧着酒瓶子与亲朋故旧们联络感情。 发放工资的最初几天时间里,矿工宿舍楼里总会弥漫着浓烈的酒香味,楼下的垃圾桶里,常常堆满各式各样的空酒瓶子。走在楼道里,经常能够看到喝地醉三倒四的矿工们。那几天的井下出勤率,也出现了明显的下降。 总之,吃与喝,始终是他们永恒而又最为重要的主题。 有些在矿上下井的单身汉们,还要省出一点儿钱来,偷偷地去找相好的女人亲热一番。实在没有找到相好的人,只有像做贼一般去附近的出租屋里打野食。 但是这几年,这种景象己经好久不再了。 康州矿务局生产的原煤积压成山,流动资金十分紧张,连购置维持生产的设备和材料都相当困难,职工工资也就只能能降则降、能拖就拖、能欠则欠了。 为了维持职工队伍的基本稳定,万般无奈之下,局里的领导只好四处求爷爷告奶奶地向银行贷款,首先保障四个生产矿井下工人工资的发放。各矿机关和地面单位职工的工资,则早己拖欠好几个月。虽说井下工人的工资优先保障,但与原先比起来,他们拿到手里的收入早就大打折扣了。 这么惨淡的景象,除了积蓄颇丰的领导阶层,普通工人们谁还敢肆无忌惮地大吃二喝呢!他们人人勒紧了裤腰带,精打细算地维持着基本的生活。 这天程自强随中班的工人下班后,在雾气腾腾的大澡堂里洗澡时,周大伟一边靠着澡池子惬意地吸着一棒纸烟,一边笑眯眯地朝程自强说道:“程技术员,今天该是发工资了。洗完澡,你是先去吃饭,还是先去领工资呢?” “当然是先去领钞票了。”程自强听了大为开心,毫不犹豫地说道。看着氤氤氲氲的水气,程自强一时陷入了冥想。 自己来康州一矿整整一个月啦!扣除在安监科培训的那两个星期,他在岩巷据进队下井也有半个月时间,日子过的真是快呀。【零↑九△小↓說△網】与叶倩文相约见面的日子,也在不知不觉之间来啦!今天领了工资,首先请几天假去平洲看看叶倩文,我也怪想她的。 这半个月里他是扑下身子一门心思地辛苦工作,可以说是能者多劳。就不知道,多劳能不能多得呢? 他曾当面给叶倩文承诺,将来平洲巿买房的钱由他想办法。在平洲时他对她的承诺己定,回到矿上的他却忙于在井下与岩石打交道,至今还真没好好地想出一个啥好办法。 叶倩文说她的实习期工资每月都有三四百,不知自己的实习期工资每月有多少呢?听说煤矿的效益不好,但自己这么辛勤地工作,每月的工资应该比叶倩文要高一点吧?三四百,还是四五百? 呵呵,这毕竟是自己踏入社会后,凭着辛苦工作第一次拿的工资,还是很有纪念意义的。不管有多少,这次去平洲市看她时,一定要先给她买条裙子什么的,表达一下自己对她的心意哦。 若是工资发地高的话,他还想请康友建、孟刚强、赵福来、巴志平和赵志山等人,到外面的饭馆里聚一聚喝点儿酒。一个好汉三个帮!在这半个月里,若是没有他们的大力支持和配合,他程自强能够这么顺利地施展身手嘛! 该记得情分,那是必须要记着的。该结交的朋友,也是一定要结交的,朋友多了路好走啊。 等过段时间闲了,他想去局公安处看看黄耀南,在康州这边他就黄耀南这么一个哥们儿。那天黄耀南又是替自己垫付医药费,又是开着摩托车把他送到矿上,还掏钱邀请党科长、郑有为等人吃饭,程自强心里觉地他欠着黄耀南一个重要的情谊。 同时,他还想到矿务局劳动人事处打听打听张玉峰的情况。这边除了他来时认识的人之外,他就张玉峰这么一个相对熟悉的同班同学。记得毕业离校的时候,张玉峰曾热情地邀请程自强一起乘坐他爸爸的小车。这也是情谊啊!就不知道他被分配到哪个矿了?柳若娜是否也随着张玉峰来康州矿务局这边工作了?他俩被分配到一个单位了吗? “程技术员,在想啥开心地事呢?我看你满脸笑容哦。”周大伟一边搓着干瘪的肚子,一边朝程自强问道。 “呵呵,想起了几个朋友。”程自强收回思绪,不好意思的说道。 “哦,一定是女朋友吧?呵呵。人不风流枉少年。嗯,赶快洗澡,洗完咱们去领工资,领了工资你就可以与你朋友相会啦。”周大伟一脸色相地说道。 “嗯,好的。”程自强赶快站起身子用毛巾搓胳膊和肩膀,笑嘻嘻的问道:“周师傅领了工资,莫非就要去找相好的人呢?” “哈哈,老了老了。年轻时有这个贼心,却没有那个贼胆。现在即使有那个心思,也没那个能耐喽!瞧着你的那个家当,我碰死的心都有哇!”周大伟感叹了一声,顺手指了指自己的裆里。只见他那里的家当,就如半截软踏踏的麻绳,早已老地不成样子。 “嘿嘿嘿,”程自强笑了一句赶快搓澡,他可不敢往下说了。再说,不知周大伟又要冒出啥让人浮想翩翩的荤段子来。 冲完身子,程自强与周大伟赤裸着身体,相跟着来到澡堂外面一溜摆开的几十张木柜前。这是矿工们的橱衣柜,每张木柜被分隔成十二个小木格,每个小木格就是一个矿工的橱衣间。 这里有一个属于程自强专用的小木格。他将叶倩文给他买的浅蓝色斜条纹短袖和米黄色长裤,用塑料袋包裹好放在小木格里,以防被布满灰尘的工作服染脏。 矿工们平常在召开班前会前,会将干净的衣物脱了放进小木格里,同时换上下井穿的工作服。出井洗完澡后,他们又会穿上干净的衣服回家吃饭。走在路上,他们就与城里人一样并无区别。 周大伟和程自强在各自的小木格里取出干净的衣服穿了。穿好衣服,望着显地精神抖擞、英俊帅气的程自强,周大伟忍不住赞道:“程技术员,你长地可真帅哇!女朋友一定好漂亮吧?” “她的长相,能对得起观众吧!”程自强颇为自得地说道。 “我要是生成女人,一定要追你这样的帅哥嘛!不到手决不罢休。”周大伟色嘻嘻地说道。 “哦呀!周师傅,你这是想糟蹋女人,还是要糟蹋男人们呢?”一想起他裆里的家当,程自强恶心地想吐了。你老人家要是生成个女人追求我,我发誓终生不娶! “去你的!” 俩人说笑着来到区队楼,只见岩巷掘进队核算室的门口,下了中班的工人们正排着长队领工资,不时传来人们“叽叽喳喳”的说话声。 核算室有一台十分笨重的保险柜,主要用来存放未及领取的现款。 按照岩巷掘进队的惯例,每逢发放工资的日子,核算员兼劳资员景春花与材料员张秋天要互相紧密配合。俩人共同提着一口大皮箱去矿财务科。景春花负责与财务会计和出纳结算、清点现金,张秋天则负责扛运皮箱和保护现款。 将装满现金的大皮箱扛回核算室后,先由景春花按照工资表的数额给每个工人清点工资,再由张秋天清点复核一遍以防出错。然后由前来领取工资的工人当面清点,无误后在工资表栏目中签字,张秋天才将现金发放给每个工人。 为了安全期间,每月的工资要在当天争取发完。俩人先发放夜班人员的工资,再发放早班人员的工资,最后发放中班人员的工资。除了个别探亲人员、伤病假人员和其他未上班人员之外,大部分人员的工资都能在当天发放完毕。 当然,这一天也是景春花和张秋天最为忙碌、也是最为紧张的的一天。 看见有这么多人领工资,程自强便打开康友建办公室的门,邀请周大伟到里面坐着等一等。反正早领一会工资不会多,迟领一会工资也不会少,再急也不再这一会儿嘛。 毕竟是养家的人,周大伟可没有程自强的这份耐心,显然他对每个月的工资十分迫切。他摆摆手谢绝了程自强的邀请,自动排到长队后面领工资去了。 程自强坐在办公室里,他一边耐心地等待同班的工人领取工资,一边抓紧翻阅康友建放在桌上的一沓康州一矿的地质资料。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这可是他的座右铭。对本专业方面的书籍和资料,程自强可是抓住一切机会学习、积累和消化。 不大会儿,就听周大伟敲了敲门,伸进半个脑袋朝程自强说道:“程技术员,人都走完了,你快去领工资吧。” 还未待程自强说句“谢谢”,周大伟扭头就朝楼梯口走去。 程自强将翻开的地质资料合上放好,拉了灯锁好门,转身去了核算室。 核算室门口放着一张木桌将门堵着,景春花和张秋天俩人正坐在桌后面清点剩余的现金。 见程自强来了,景春花站起身子笑着打招呼道:“程技术员,别人都是争着挤着来领工资。你可倒好,最后一个才来领取,你难道不缺钱花呀?” “呵呵,景姐,我什么都不缺,就是缺钱。难道早领了,你会给我多发钱呀?要是那样,那下一次我可第一个来领取了。”程自强开着玩笑说道。 “程技术员你可真会开玩笑,”景春花看了一眼摊开的工资表,随手数了几张钱递给程自强,说道:“哇呀,好巧哦!程技术员,这是你的工资,不多不少,刚好二百五。” 什么?二百五?你跟我开什么玩笑!到底本月工资是二百五,还是我这个人是二百五? “景姐,你没弄错吧!怎么我才这么点儿?”程自强有点儿泪奔啊。安全培训那些天算不算上班时间也就罢了,可这半个月我是辛辛苦苦地连续下井,才得到这么点儿劳动成果,不等价呀! “哦程技术员,是这样,你实习期的月基本工资标准是二百元,粮食补贴十四元,肉食补贴六元,物价补贴三十五元,书报费十元,固定月工资标准合计为二百六十五元。”景春花扳起指头给程自强细算起来。 “另外,你本月下井二十八次,矿上规定每下井一次补贴一元五,你下井共计补贴四十二元。你本月应发工资总额为三百零七元,扣除社保费五十七元,实发工资就是二百五十元整。一点都没有错呀。”景春花最后说道。 “嗯,好吧,谢谢你景姐。你和张师傅都辛苦了。”程自强礼貌地说道。钱虽然少,但不是景春花的错,没必要把气撒到一个女人家的头上。他接过景春花递来的人民币,数也没数就揣进了长裤的口袋。 “程技术员,你该当面数一数呀!”景春花善意地提醒道。 “没事景姐,少了算我的。”程自强说了一句,转身离开了核算室。 哼哼,好你个二百五!二百五,二百五,我看你自己就是个实打实的二百五,你竟然异想天开地跑来煤矿挣大钱!怎么着,现在挣到大钱了吧?你这个二百五。程自强对自己气哼哼地说道。 走到楼下,夜色如墨。程自强抬头望着苍穹中一闪一闪眨着眼睛的星星,禁不住想起了叶倩文。 倩倩,我亲爱的人!我将拿什么兑现给你的承诺,又将凭什么给你永远的幸福呢? 第26章 初到岩巷掘进队 周日下午,程自强从平洲市坐车返回到康州一矿。到矿时天色已晚。回到宿舍里他烧了一壶开水,舒舒服服地泡了个热水脚,顿觉神清气爽。躺在床上,他想了想与叶倩文见面的情景,暗自出了会儿神。 叶倩文对程自强的承诺,显地信心满满。她满怀希望地憧憬着电力局即将建设的家属楼,描绘了一番俩人未来的生活,听地程自强也兴奋不已。 俩人无比开心地度过了一天多时光,竟然感觉一天就像一个小时那么短暂。要不是身不由己,俩人谁舍得离开对方呀? 虽说两三万元不是个小数目,但是此行让程自强觉得受益匪浅。目标己经明确,接下来就是如何赚钱的问题。 程自强记得邓大人在南巡时曾经说过,速度就是效益,时间就是金钱。现在,程自强感到这话说地太贴切了!钱对他来说,简直是时不我待哦! 你好,钱大爷!我程自强为了心爱的女人,不得不来追随你老人家。希望你老人家给我点面子,让我的腰包尽快地鼓起来吧!呵呵。 又随手看了几页放在床头的一本专业书,程自强心满意足地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程自强如期到矿机关一楼劳资科去找郑有为。刚到郑有为办公室门口,党科长在办公室里看见了他,朝程自强招招手说道:“小程,进来坐会,我正要找你。” 上次那一场酒,让党科长晕乎了两三天,也让他对程自强的酒量印象深刻。 “党科长早上好!”程自强进门说道。 “小程好,安全培训结束了吧?”党科长说着从桌上捏起份打印的材料递了过来,“这是科里为你制定的实习计划,你看看有什么需要修改的地方吗?” 程自强赶紧双手接住,说了声“好的”,便匆匆浏览起来。这份计划,除了实习目的、时间、具体指导技术人员等内容外,还较详细地安排了实习区队及实习进度。 康州一矿到底是老矿,竟然流传下这么优良的传统!可想而知当年建矿的老一辈儿人,在培养专业技术人员方面,是何等敬业,又是何等负责。程自强心里赞了一声。照此计划实习一年,他对矿上的安全、生产情况,就会有一个全面深入的掌握和了解。 “挺好啊!让党科长费心了。”程自强看完说道,又将材料双手递给党科长。 “呵呵,这份材料你拿着。要是没什么意见,就照这个计划实习吧。你先从矿岩巷掘进队开始实习。今天我让小郑陪你去岩巷掘进队报到。还是那句老话,打铁还须自身硬。记住,矿上可不比大学。你到每个区队,都要服从安排,千万不要意气用事。”党科长语重心长地说道。 “好的。”程自强听懂了党科长话里流露出来的关切,点点头说道,“谢谢党科长提醒。” “好。小郑,你来一下。”党科长朝门外喊了一声。 郑有为应声而至,显见他与党科长的上下级关系处理地十分和谐。 “党科长,有事吗?哦,小程来了?”郑有为笑着朝党科长和程自强分别打了招呼。 “郑哥好!”程自强礼貌回道。 “嗯,小郑,今天起小程要去各队轮流实习,他去岩巷掘进队的调令办好了吧?”党科长问道。 “早办好了。” “挺好,早上你抽个空,领小程去岩巷掘进队报到吧!哦,顺便把队干部给小程介绍介绍。虽然我矿当前效益不大好,但小程是大学生,很难得,让他们好好培养。”党科长是康州一矿里资格比较老的科长,他说话的份量当然也就比较重了。 “没问题,我就按你的吩咐去办。【零↑九△小↓說△網】” 岩巷掘进队、煤巷掘进队、综采队、机电队、通灭队等矿区队的办公地点,设在矿办公楼东端、靠近一矿井口处的一栋三层楼里。由于这栋楼专供矿属各区队办公,因而矿上的职工都习惯性地叫这栋楼为区队楼。 郑有为回办公室取了程自强的调令,带着他到了位于区队楼二楼的岩巷掘进队队长办公室,一位显地阔脸浓眉、健壮敦实、五大三粗的汉子站在一张十分陈旧的办公桌后,正与一位个头高挑、带着一副眼镜的年轻人大声说着什么。 见郑有为进门,汉子先朝郑有为点点头,说道:“郑干事来了,先坐吧。”又朝戴眼镜的年轻人粗着嗓门道:“好了康队,麻烦你就按我说的去生产科找张大伟,我日他猴哥,看他如何处理这事。” “好的,尹队。”叫康队的年轻人朝尹队点点头,又朝郑有为和程自强点点头,打过招呼出门去了。 “尹队,在忙呀?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程自强同志,西北矿院的毕业生,分配到我们一矿工作。他的安全培训已经结束。根据矿上的规定,今天开始到区队实习。他实习的第一站,就是尹队您的地盘。党科长特意交代,要你好好培养啊。”郑有为一边介绍着程自强的情况,一边把党科长的话表达出来。 “哦,你好,欢迎。”尹队展开大手,朝着程自强伸了过来。 程自强也伸出右手,与尹队的手紧紧握在一起:“你好,尹队。”他感觉尹队的手又厚又糙又充满力量,显然这双手是经常劳动的双手。 “坐坐坐,先坐。”尹队松开手,朝着郑有为和程自强坐了个请的动作,“感谢党科长和郑干事,感谢矿上为我们送来了一位大学生。嘿,日他猴哥,最近真是邪门了,这石头硬地干脆没法弄。小程来地正好,你是大学生,赶紧帮我弄弄。我都快要被曹疯子逼疯了。” 尹队嘴里的“曹疯子”,正是康州一矿的生产副矿长曹海旺。这人虽然文化水平不高,可却是一名从采煤工干起,扎扎实实成长成才的副矿长。他特别善于吃苦,工作起来就如一头疯牛,因而被矿上的人称为“曹疯子。” “呵呵,看来尹队求贤若渴呢。那可不正好?这是小程的调令,请尹队安排队上的核算员收着。按照实习计划,小程在岩巷掘进队实习两个月,主要任务是熟悉岩巷掘进工艺。”郑有为说着把程自强的调令递给尹队。 “没问题,前几年来的学生,我们不就这样做嘛!这个我懂。我就让康队带着小程,专供硬岩掘进的难题。若是小程尽快把这个事儿给解决了,日他猴哥,我看他曹疯子还有什么屁话再说。”尹队把调令接过放到木桌上。 “那我就再不啰嗦了。嗯,小程,今后这两个月,岩巷掘进队就是你临时的家了。”郑有为拍了拍程自强的肩膀,站起身准备离开,“尹队,我的任务已经完成,该要回去向党科长交差了。今天是周一,科里也有好多事儿,我该走了。” “好好好,郑干事,今天我就不留你了,改天我再请你喝酒。”尹队说道。 “好呀!到时候把小程也叫上,我倒要看看是尹队的酒量高,还是小程的酒量好!怎么样尹队?”一提起酒,郑有为想起了与程自强在一起喝酒的情景,笑嘻嘻地将了尹队一军。 “好呀。那可不是我吹,我尹公斤在酒场上,恐怕还没遇见过对手呢!”尹队豪朗地说道。对于喝酒,尹队可从不惧怕。平常两斤酒下肚,他依然稳立不倒,因而自封为“尹公斤”。 “那就一言为定!”郑有为摆摆手出门走了。尹队和程自强把郑有为送到门口。 见郑有为下楼,尹队朝斜对面的一间办公室喊道:“小景,过来一下。” 一位脸盘圆圆、留着齐耳短发的年轻媳妇应声而出,问道:“尹队,有事吗?” “嗯,到我办公室里,安顿个事情。”尹队进了办公室坐下,捏着桌上的调令对小景说道:“这位是来我们队实习的大学生小程。嗯,叫程自强。这是他的调令,你存着。” “好的,尹队。”小景朝程自强看了一眼,走到桌前接了调令,“尹队还有事吗?” “小程刚来,还不熟悉情况。你替小程领一套工作服,再有安全帽、雨靴和皮带,再办理一个矿灯牌。”尹队说道。 “好的。我马上去办。” “去吧。” 程自强听尹队交代地仔细,忙朝尹队和叫小景的女人说道:“谢谢尹队,谢谢景姐。还有什么手续,由我去办吧。” “没事。应该的。”小景微笑着说道。 “嗯,小程,忘了给你介绍了。你这位景姐叫景春花,是队上的核算员,专替我们队操心吃喝拉撒的事情。这跑腿的事情,还是让她去吧。”尹队替程自强介绍说。 “景姐好。”程自强主动伸出手与景春花的手握了握,他感觉这女人的手胖乎乎的,软绵绵的。在与他握手的时候,程自强竟然发现她的脸上流露出一丝儿的羞涩。看来她结婚的时间还不长哦,程自强心道。 “好了,小景你先去忙吧。我和小程聊聊。”尹队说道。 “好的,尹队,小程,再见。”景春花闪身出门。 “小程,大学里学的是什么专业呢?”尹队开门见山地问道。 “我的专业是矿井建设。” “哇呀,你这专业,来我们队可不正好?”尹队一拍巴掌,兴奋地说道。 第27章 我有信心 尹队向程自强问了许多专业方面的事情,诸如井下巷道打眼、放炮、出渣、临时支护、喷浆成型等方面的最新理论和实践。【零↑九△小↓說△網】程自强均一一作了回答。尹队感到十分满意,不断夸赞程自强的大学没有白上。尹队还与程自强专门探讨了硬岩施工的事情。 程自强的专业是矿井建设,大断面井下巷道施工、硬岩施工、软岩施工、冻土施工等等都是他的必修课。他建议采用加大炮眼装药量、短掘短砌的工艺试一试。尹队对此很感兴趣,又询问了许多岩巷断面炮眼布置的问题。话题一谈开,俩人均没有刹住车,除了说井下施工的事情,还互相聊了许多各自生活上的事情。 不知不觉中,时间过了两个多小时。 尹队原名尹红旗,他最初也是一名从康州乡下农村招到矿上的农民协议工,在矿上已经干了二十五年多。从参加工作那天开始,他就一直在岩巷掘进队工作,打眼、放炮、巷道支护等等所有工作他都干了一遍。由于特别能吃苦,他到矿上第九年时,被留转为正式职工,现在是岩巷掘进队的队长。 尹红旗长期接触粉尘,前年他被矿务局总医院检查出三期尘肺病,从那年开始他就强制戒了烟。现在他常常感到肺部憋胀气短,说话时也要鼓足了气,所以嗓门子特别高,就像是在吼着说话一般。烟是戒了,但作为一名正宗的煤矿工人,酒,那可是必须要喝的。井下的环境阴冷潮湿,平常不喝酒,男人们的身体拿什么抵御寒冷呢? 尹红旗的酒量,在矿上也是出了名的,据说只有被称为“曹疯子”的生产副矿长曹海旺可以与他一拼。你知道这是为啥呢?因为俩人都是同一年招到康州一矿的农民协议工,年轻时俩人关系好的没法说,常常在一起吆五喝六地拼酒。【零↑九△小↓說△網】俩人的酒量可以说是半斤八两,二三十年来谁也没挣出个高下。 曹海旺由工人转为干部后,曾到西北省煤炭工业学校进修了两年,而尹红旗却因工作需要一直没有离开岩巷掘进队。就这一个小小的差异,曹海旺走上了副矿长的领导岗位,尹红旗才当了一个小小的队长。但这,并不影响俩人继续拼酒。 在康州一矿,虽说大家背地里都喊曹海旺为“曹疯子”,可当面谁敢这么称呼一个堂堂的副矿长呢?事情就是这么怪,全矿只有尹红旗一个人敢当着曹海旺的面直呼“曹疯子”。 你说他俩的关系好不好呢? “嗨小程,你最近一定要与康队,好好琢磨琢磨硬岩掘进的事情。为这事儿曹疯子当面都骂我好几回娘了,再骂谁能忍受得住?老子我就不信那个邪!”尹红旗简直就是一副求助的神色啊。 “请尹队放心,我一定会尽力的。”程自强自信地说道。 “好好好,哦,康队今早你见过,就是戴眼镜的瘦高个。他叫康友建,是我们队的技术队长兼技术员,西北省煤校的中专生。他与我在一起搭班子也有好几年了,人挺好,就是有点儿磨叽。我可告诉你,你要学他干工作的较真劲儿,可别学他那磨叽样哇。”尹红旗说道。 话音未落,康友建恰巧走进尹红旗的办公室门,听了说道:“康队这是在研究工作,还是在背地里败坏人呢?” “哈哈,说曹操曹操到!康队来得正好。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矿上分配到我队实习的大学生程自强,我都与他聊了一早晨了。你就把看家本领拿出来,今后好好带带他,让他尽快成长起来。”尹红旗介绍道。 “哦,小程你好!小伙子看起来好精神呐。”康友建主动向程自强伸出手来。 “康队好!康队过奖了。”程自强赶忙伸出双手,与康友建的手紧紧握了握。与尹红旗的手比起来,程自强感到康友建的手显地软绵绵的,没有如尹红旗的手传递来那么大的力量。 “小程坐吧。”康友建松开手,示意程自强先坐,一边朝尹红旗说道:“尹队,你猜生产科张大伟怎么说?” “有屁就放,别给我绕弯子。他怎么讲?”尹红旗瞪着眼睛问道。 “他说任务已经下达,不管遇到什么条件,进尺绝不更改。本月掘进九十五米,一米都没法少。”康友建显然对尹红旗有点儿怯火,他低着眼睛说道。 “张大伟,我日你猴哥!”尹红旗愤怒地吼了一声,又朝康友建说道:“作为行政队长,我现在给你俩交代一个硬任务。我不管你俩用什么办法,但是必须要用最短时间,把井下这段石头给我拿下来!” “这,这这,尹队,技术上有难题哇!”康友建用手抚了抚眼睛,吞吞吐吐地说道。 “屁话!没难题我能着急上火?你给我痛快点。”尹红旗说道。 “好,好吧。”康友建仍然有点儿犹豫地说道。 “瞧你康队,又开始磨叽了。小程,你呢?有没有信心?”尹红旗扭头朝程自强说道。 我操,刚才你尹队还与我闲话家常谈笑风生,咋一听见生产任务,你这脸变的比娃娃屁股还快呢?程自强对尹红旗一阵腹诽。我若说没信心,你现在可不就要把我大骂一通? “我有信心!”程自强大声说道。他心想反正先过了这关再说,井下的石头再硬,还能硬过高威力的乳化炸药?只不过是使用方法的问题而已。 “好嘛!我就喜欢小程这个性格。”尹红旗朝着程自强竖起了大拇指,“我说康队,以后你能不能干脆点儿?” “嘿嘿嘿,我就这性格。”康友建傻傻地笑了笑。 “你这是狗改不了吃屎!”尹红旗骂道,脸上却笑了起来,“今天张书记早班下井,中班我下井去看看工作面的掘进情况。康队你把相关作业规程给小程,下午小程在队上先熟悉熟悉资料,夜班你带小程下井看看井下情况。” “好的。”康友建这次倒是干脆利落。 岩巷掘进队共有四间小办公室和一间大会议室,队长尹红旗、党支部书记张京华、技术队长康友建各占一间,另一件用来供核算员、劳资员、材料员等人集体办公。 大会议室设在二楼的最东头,可以容纳一百多人开会。煤矿实行“三班倒”制度,早、中、晚各有一班人员入井工作。岩巷掘进队这个大会议室,平常主要用来召开每班下井人员的班前会。 康友建的办公室在景春花办公室的隔壁,里面并排摆着两张木桌、一张木床和几张木柜。康友建是岩巷掘进队专职负责技术的副队长,他办公桌上与墙上立着的木柜里,存放着大量的矿用图纸和技术资料。就连四面墙上,也用钢钉钉了一排木架,上面挂着大小不一的图纸和各种报表。 上午尹红旗对程自强的工作已经有了初步安排。这天下午,程自强坐在康友建的办公室里,翻阅了大量技术方面的资料和图纸。经过大学四年的专业教育,程自强看这些资料和图纸的速度,自然非常人能够企及。 康友建坐在平常坐的办公椅上,也翻看着专业书籍,仔细琢磨着硬岩掘进方面的事情。他偶然间抬起头,看见程自强专心致志看图的模样,心里生出一股别样的滋味。小伙子,好样的!他在心里暗暗赞道。当程自强对有些事儿向康友建虚心请教时,他能够尽己所能地给予他解释和说明。 期间除了景春花把替领来的工作服、安全帽、雨靴、皮带和一个圆形的矿灯牌交到程自强手里聊了一会儿,程自强和康友建基本上是专心地翻阅资料和探讨专业方面的事情。就这样,俩人同一间办公室里待了一下午。 夕阳西下的时候,程自强对康州一矿井下巷道的布置情况,已经有了全面的了解。 “小程,下班吃饭吧。”康友建放下眼睛,揉了揉有些酸麻的眼角,对程自强说道:“晚上七点半,我们在大会议室召开班前会。今晚我要带你下井,你可不能迟到。” “好的,康队长。要是您晚上没有什么事儿,我俩一起吃个饭吧?”程自强向康友建发出邀请。 “谢谢小程。我老婆没有工作,她专职替我做饭带孩子,我一般在家里吃饭。你初来乍到,应该是我这个老大哥请你到家里吃饭的。不过今天时间太紧张,我就不邀请你了。改天再请你去家里坐坐。”康友建实心实意地说道。 “行,我听康队的。”听康友建这么说,程自强也痛快地说道。 俩人起身离座,临出门时,康友建从抽屉里取出一把钥匙交到程自强手里,说道:“小程,这是办公室的钥匙,你带一把,我带一把。今后你就在这个办公室办公,也方便你查阅图纸和资料。” “好的。谢谢康队。”康友建的这个举动,令程自强十分感动。 “应该的,最近你常到办公室来,多琢磨琢磨掘进方面的事情。最近尹队快急疯了,我的压力也不小啊。”康友建颇为感触地说道。 康友建这话,何尝不是向自己交代工作方面的事情呢?再说康友建对自己如此信任,怎么能不替他排忧解难呢?程自强重重地点了点头。 第28章 拜你为师 程自强去食堂里匆匆扒拉了几口饭后,抓紧回到康友建的办公室换了工作服,穿了黑质胶鞋,往腰间扎了红色牛皮带,又往头上戴了胶质安全帽。【零↑九△小↓說△網】毕竟这是到康州一矿以来第一次下井工作,他的心里显得颇为兴奋。穿戴完毕,程自强心想,自己这身打扮,不知是个什么模样? 早晨去洗手间时,程自强记得里面墙上挂着一块大镜子。听见楼道里尚无人声,他赶紧去洗手间的大镜子前,仔细地看了看自己的尊容。只见一位身材高大、体格健壮的煤矿工人,正精神抖擞、意气奋发地站在自己对面挠首臭美。 呵呵呵,这就是姓程名自强的本尊呀! 看见自己这副装扮,程自强突然想起了叶倩文,想起了对她的承诺。他在心中默默念道:倩倩,自今日始,我将正式入矿下井了。我对你的承诺,坚定不移,永世不变!虽然未来我的工作环境在黑咕隆咚的井下,但我一定要开创一片属于自己的光明! 又臭美了一阵,程自强听到有人上楼梯的脚步声。他赶紧收了心神,快速走出洗手间,回到康友建的办公室里静等康友建的到来。不多时候,康友建也穿戴着与程自强相似的服装进了门。 看见程自强正坐在木椅上左顾右盼,康友建笑着打招呼道:“小程来地好早!你都穿戴好了啊?小伙子真是好精神!” 听康友建夸奖自己,程自强忙站起身子说道:“康队也来地早!我吃完饭没啥事,就来办公室,刚刚把工装穿好。康队,不知班前会都讲些什么内容呀?” “呵呵,”康友建拉开抽屉,把一把钥匙递给程自强,说道:“来小程,你去把会议室的门打开吧!上夜班的工友们该要陆续到了。至于班前会的内容,你参加就知道了。我先看看夜班要用的几个数据。” “好的。”程自强用手接过钥匙,转身去了东端的会议室。 会议室门上挂着一把大铁锁,程自强用钥匙打开锁子推开门,只见这是一个约有八九十平米的大房间,最前端的墙上挂着一张大黑板,上面用粉笔写满着一些字,还画着巷道布置图。黑板前面并排摆着两把长木椅和两张木桌,木桌对面的空地上分左右摆着三四十把长木椅,中间有条过道供人通行。 程自强大概看了看,每个木椅能坐三个人,这些木椅总共能坐一百多人。可能是由于下井的工人们穿着工作服开会的缘故,每把木椅上都显地黑乎乎脏兮兮的十分难看。布满脚印的水泥地面上,还乱七八糟地撂着带过滤嘴的烟把子。 见此情况,程自强左右扫视了一眼。他见靠门的地方放着一把小笤帚和一个铁簸箕,便一手拧了小笤帚,一手捏着铁簸箕,从前往后细细清扫了一遍满地的烟头。在打扫靠近黑板的地面时,程自强发现木桌里竟然放着一条显地皱巴巴的干抹布。他捏着抹布去洗手间渗了水,将两张木桌和每把长椅细心地抹了抹。 程自强抹完一看,大会议室里显地干净多了,这让他心里多少有点儿成就感。他端着铁簸箕走进洗手间,将铁簸箕里的烟头和灰尘,一股脑儿倒进洗手间侧墙的垃圾道。回到会议室,就见几把木椅上坐着五六个头戴安全帽、身穿工作服、正在抽烟的煤矿工人。 见程自强端着铁簸箕进门,几个人同时看向了他。一位瘦瘦弱弱、胡子拉碴的中年人笑眯眯地朝他说道:“小伙子,你是新来的吧?怪不得今天会议室这么干净!是你打扫的吧?” “是的是的。各位师傅好,我叫程自强,今天才到队上报到上班,今后望各位师傅能够多多关照。”程自强一边自我介绍,连带谦虚地表达了自己内心的请求。 “小程好精神呐!”中年人赞了一句,“我就是个井下的炮工,你说要我关照你,我可只能教你打炮了啊。” 此话一出,立时惹地在座的其他人哄堂大笑起来。 “哈哈,老巴你裆里的家伙不行,带个徒弟倒是个正经事儿。”坐在中年人后排的一个嘴角叼烟的矿工粗鲁地说道。 “嘿嘿,老巴后继有人喽。”坐在中年人身边的另一个矿工笑哈哈地说道。 “去你们娘的球!”叫老巴的中年人朝着说话的俩人骂了一句,又朝程自强说道:“小程,别听他俩瞎叨叨。我这炮工,可是经过矿务局技校正宗培训取得放炮证的。他俩想放炮,还没那个资格呢!” 程自强对他们露骨的话毫不在乎。他心知煤矿工人粗鲁惯了,说说荤素搭配的笑话,也是煤矿工人的一大特色。他谦虚地向老巴说道:“那今后就请巴师傅,给我多教教放炮方面的知识吧。” “呵呵,我咋看着你不像是个农协工,倒像是个有文化的尕领导嘛。难道,你是来实习的大学生?”老巴瞅着程自强问道。 “嗯,巴师傅说地没错,我刚刚从矿院毕业,被矿上安排到岩巷掘进队来实习。”程自强说道。 “哦,怪不得,怪不得呢!瞧着就和别人不一样。”老巴感叹了一声,“我除了会放炮,就是个大老粗。你可是有文化的大学生,将来就是当矿长的料,我哪敢给你教啥知识嘛!” “巴师傅您可别这样说。我才从学校出来,真是两眼一抹黑,什么都不甚懂。您不多教教我,我可要走好多弯路呢。”程自强继续谦虚着说道。 听程自强话里话外没有什么架子,老巴倒也痛快,他一拍巴掌,笑道:“我在井下放了三十多年的炮,至今还没有收过一个大学生当徒弟。你既然这么说,好好好,那我就多说说放炮方面的经验。” “老巴,你这个老不要脸的,得了便宜还卖乖啊!” “我说小程,还不赶快拜老巴为师呀。” “对对对,要行拜师之礼哦。” 旁边几个矿工一齐起哄起来。 听老巴答应教自己放炮方面的知识,程自强赶忙双手抱拳做了一揖,当着众人的面朗声说道:“巴师傅,谢谢你,我一定向你好好学习。” “徒儿请起。”坐在老巴身旁的那名矿工抢着说道。 老巴真名叫巴志平,是岩巷掘进队的一名放炮工。几十年来被工友们“老巴、老巴”地喊惯了,以致于谁都想不起他的真名字。 他见程自强朝自己行礼,而且话说地颇为郑重,心里也是十分感动,忙摆了摆手连骂带笑地说道:“小程,你别听他们瞎吆喝。这帮孙子看着像人,其实都是叫驴生下的,没一个好东西,你跟他们别一般见识。” “呵呵呵。”程自强笑了笑。老巴这话让他无法接话,他可不敢像老巴一样开其他人的玩笑。 “老巴你才是畜生呢。” “我们是叫驴生的,老巴你是啥**弄的?” “老巴老巴,不是**弄下的,还能是啥弄下的?” 老巴的话立时惹来了众怒,其他人乱七八糟地朝老巴发泄一通。 就在几个人说话的间隙,会议室里又走进十几名穿戴整齐、叼着香烟的矿工。他们看着陌生的程自强,一个个好奇地看着他,互相询问着程自强的来路。 康友建手捏着一个本子和笔走进了会议室。他朝乌烟瘴气的会议室看了看,走到黑板前面那个长条椅上坐下,将捏着的本子摊开放到木桌上,说道:“夜班的人,来地差不多了吧?好,那我开始点名。” 说完,康友建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又朝程自强招招手,说道:“来,小程坐到我这边来,我给大家介绍认识一下你。” 程自强只好走到康友建所在的木桌前,但他并未就座,而是站着身子面朝大家静等康友建发话。 “在召开班前会之前,我先给大家介绍一位新同志。”康友建对程自强的举止感到十分满意。他朝程自强点点头,又朝他伸了伸手,向面前的矿工们介绍道:“这位是从西北矿院毕业,来我们队实习的大学生程自强同志。大家鼓掌欢迎。”说着率先拍了拍手。 程自强忙有礼貌地朝大家鞠了一躬。 “啪啪啪,啪啪啪。”在座的矿工们看程自强落落大方的样子,拍着双手鼓起掌来。 “今后,程自强同志与我一起开展队上的技术工作。请大家配合他的工作,支持他的工作,也多向他传授工作方面的经验。嗯好,小程坐吧。现在我开始点名。”康友建朝程自强点点头,手握钢笔看着桌上的本子叫道: “巴志平——” “到。”老巴举手说道。 “孟刚强——” “到。”坐在老巴身边的矿工举手道。 “赵福来——” “到。”坐在老巴身后的一名矿工举手道。 …… “刘巴子——”康友建继续点着名。 无人应答。 “刘巴子——”康友建左右扫视了一眼,没见刘巴子的人影,朝巴志平问道:“老巴,刘巴子人呢?” “到啦!”只听会议室外有人踢踏着脚步闷声闷气地大声说道。 第29章 一时心生豪气 随着脚步声,一位宽肩阔背、身材魁梧的中年人推门而入。他右手捏着一支烟狠狠地吸了一口,站在门边用眼睛看着在座的工人们,慢悠悠地吐了一串烟圈。 程自强看见这人的右脸颊上,自右耳至嘴唇边有一道明显的伤痕,就像在脸上镶嵌着半截钢丝绳一样,瞧着有几分恐怖。 “巴子,你又来迟了。以后能不能早点到呢?”康友建扶了扶眼镜,看着叫刘巴子的人说道。 “我这不是来了嘛!康队你班班就念那几句经,我听着耳朵都要起老茧啦。”刘巴子满不在乎地说道。说完他又吸了一口烟,看着程自强说道:“哎呦,这小伙帅气很嘛!新来的?” 其他人显然对刘巴子不怎么感冒。正在说话的人也紧闭了嘴,谁都没有接刘巴子的话茬子,只是安静地看着坐在康友建身旁的程自强。 此时康友建正主持着班前会,程自强不便多说话,他朝刘巴子点点头,微笑着说道:“刘师傅好!我是新来的。” “瞧你这身板子,就是扛钻的好料哇!”刘巴子大大咧咧地说完,一屁股坐到靠门的那张木椅子上。 “好,人都到齐了。那现在我开始布置夜班的生产任务,同时交代安全注意事项。”康友建一本正经地说道。 按照岩巷掘进队工作惯例,这月他们采取“两掘一成”的方式掘进岩巷。所谓“两掘”,就是安排中班、夜班两个班的工人打眼、出渣、放炮和掘进;所谓“一成”,则是指早班的工人负责临时支护或者永久成巷。 接下来的时间里,康友建给在座的每个人都安排了具体的工作任务。 巴志平是放炮工,专司在钻好的岩孔里装置雷管和炸药,并用一个专用的防爆放炮器爆破岩石。孟刚强、刘巴子与另外两个人是岩巷工作面的打眼工,负责开动俗称“风钻”的风动凿岩机在岩石端面上打眼子。 赵福来则是耙岩机司机,主要负责开动耙岩机的耙斗,将爆落的岩石装到临时敷设铁轨上的矿车里。他也是夜班的班长,除了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他也负有指挥、督促和安排夜班工人完成仼务的职责。 标注巷道断面尺寸、布置炮眼、中线和腰线以及控制巷道掘进方向和测量掘进进尺的任务,康友建交给了队上的一位老验收员赵志山。他是一个身材苗条、说起话来总显地笑眯眯的中年人。虽然说这任务是个不费多大体力的轻松活,但却也是个颇懂一些技术知识,又需要高度负责的细心活。 剩余的人里有的负责推矿车,有的负责挂风筒,有的负责接风水管路,还有的负责清理巷道里的石渣,人人都有各自的任务。其后,康友建还讲了许多安全方面的注意事项。 康友建特意对刘巴子、孟刚强等几个打眼工说道:“巴子,老孟,你们四个打眼工进入工作面前,一定要仔细地进行敲帮问顶,检查工作面附近顶板及两帮有无活石、松石。记着,严禁打干眼,要坚持湿式凿岩。操作时先开水,后开风,停钻时先关风,后关水。要注意站立姿势和位置,绝不能靠身体加压,更不能站立在凿岩机前方功钎杆下,以防断钎伤人。” 刘巴子不耐烦地说道:“知道了康队!你都讲了好几年了,再讲我的耳朵真要过敏啦。” 康友建一脸严肃地说道:“安全工作是大事情,我要年年讲,月月讲,天天讲,也要时时讲!你耳朵过敏我也要讲!关键是你要记在心上。”说完,康友建对着巴志平说道:“老巴,你在放炮前,一定要坚持做到‘一炮三检制’和‘三人连锁放炮’制度,不得擅自放炮。” 巴志平点点头,说道:“没问题,康队。放了大半辈子炮,这就是我的规矩。再说我今天收了小程为徒,更要遵章守纪喽。你就放心吧。” “嗯,好。”康友建把脸转向赵福来,说道:“老赵,你是班长,要督促大家都干好工作,防止碰手碰脚的事情发生。我基本上讲完了,你还有啥需要补充的没有?” “康队考虑地很细致,目前我没啥补充的。大家到工作面后要各负其责,我再根据情况安排吧。”赵福来说道。 “那就这样。最后我再讲个事情。”康友建扭头朝程自强看了看,郑重说道:“今晚小程与大家一道下井。我和他的主要任务,就是查看工作面的岩石情况和地质条件,再根据具体情况安排炮眼布置和装药量。请老巴、巴子、老孟你们几个打眼工和放炮工给予配合。” 巴志平、孟刚强等人均点点头,表示服从安排。 “好了,大家到材料房自带工具,一起入井吧。”康友建朝大家挥了挥手说道。 至此班前会就全面结束了。在座的人一个个站起身子,相跟着“踢踏踢踏”地朝会议室外面走去。 巴志平和孟刚强等几个人一伙,赵福来、赵志山等人一伙,唯独刘巴子无人理睬,静坐在木椅子上等其他人出门。看见程自强起身离座,刘巴子脸上突然一喜。 他站起身子朝程自强招招手,故作亲热地说道:“来来来小伙子,咱俩一起走,我和你聊聊。” 听到这话,康友建看了一眼刘巴子,又看了看程自强。他什么话也没说,抬脚走出了会议室。走出门后,他回头朝程自强说道:“小程,别忘了关灯,把门锁好。” “好的,康队。”程自强答应了一声,顺手拉了掉在墙上的开关,又朝刘巴子说道:“刘师傅,咱一起走吧。”待刘巴子出门后,程自强出门反身锁了大会议室的门。他把钥匙交到站在办公室门口的康友建手中,随刘巴子一道往楼下走。 “你姓程吧?”刘巴子拍了拍程自强的肩膀,笑眯眯地问道。 “嗯刘师傅,我叫程自强。”刘巴子能够主动与自己聊天,程自强心里对他生出一份亲切感。 “我叫刘巴子,也有叫我巴子的。甭管是刘巴子,还是巴子,这都是我。”刘巴子自我介绍道。 “刘师傅这名,一听就让人记心里了。”程自强心里有点儿发笑。 “我在矿上干了整整十三个年头了。这煤矿的活儿,可真不是人干的。你是哪里人,为啥到煤矿来了呀?”刘巴子说道。 “我是靖州人,今年西北矿院毕业,分配到一矿了。”程自强实话实说。 “哦,一定在矿务局没啥熟人,也没啥关系吧?要不咋能分到效益最差的一矿呢?”刘巴子咂了咂舌头说道。 刘巴子这话虽说是个大实话,可程自强却听着有几分不舒服。这话也一下子揭开了程自强心里的伤疤,让他禁不住想起了刘鹏飞!有个成语叫“邻人疑斧”,自己被分配到康州一矿,到底是自己疑心太重,还是刘鹏飞真的捣了鬼? “刘师傅,在矿务局,我确实一点儿关系都没有。”程自强情绪有点儿低落。 看见程自强情绪不高,刘巴子说了句:“没人没关系?那就只能和我一样,在井下当牛做马了。” 康州一矿采用斜井开采方式,建有主井、副井和风井三条巷道通往井下。主井主要用轨道和皮带提升运输井下开采出来的原煤,副井则用轨道人车运送材料和人员,风井则专供往外通风。从区队办公楼到康州一矿的入井口,要经过采掘区队的材料库房、矿井浴池房和矿灯房走廊,然后才到人员出入的副井井口。 在岩巷掘进队的库房里,各人按照分工不同领取了各自的工具和材料。有人领了钻头、钻杆和风镐,有人领了铁丝、大锤和风筒,有人领了管钳、铁钎和扳手,等等。巴志平要领的炸药和雷管属于严格监控物品,统一存放在靠山根的一个专用库房里。他一个人单独领料,单独出入井,并没有与大家走到一起。 刘巴子带着程自强走进库房,他指着一台靠在墙边、新维修过的凿岩机机身说道:“小程呐,最近我身体有点儿不大舒服,今天你帮帮忙,替我往井下扛扛风钻吧!” 此话一出,库房里正在领取工具和材料的其他人,都停下手里的活儿,拿眼齐刷刷地看向程自强。 这个情景令程自强有点儿纳闷。 他近前看了看,这是一台全身浸满了机油的yt24型风动凿岩机,机身大概在五六十斤重。刘巴子能够一路与自己主动聊天,帮点忙也是人之常情。再说就凭自己的身体,扛个七八十斤的家伙又有何难? 他一时心生豪气,痛快地答应道:“没问题刘师傅,我就替你扛钻吧。”说着双手用力,把机身扛到自己肩头。 “好,好好。到底是年轻人,说话办事就是痛快。”刘巴子高兴地说道。 出了材料库房,一行人带着工具和材料,经过矿浴池房长长的走廊,又走到矿灯房的窗口。他们各自掏出矿灯牌领了矿灯和自救器上,这才相跟着来到副井井口。程自强看见有一根粗大的钢丝绳,斜吊着一辆人车停在井口铁轨上。工人们陆续上了人车,程自强扛着钻机随着工人们一起上车。 “叮铃铃,叮铃铃。”井口的信号铃响了两下,人车缓缓地向黑洞洞的井底驶去。车上每个人头顶的矿灯亮了起来,程自强只看见灯光映射下的几十道光束,耳边不断传来“呼呼呼”的风声和“嘀嗒嘀嗒”的水流声,身上也感觉寒冷起来。此情此景,让程自强想起了两个词:黑暗,阴冷。 过了约莫十几分钟,“叮铃铃”的铃声响了三下,人车缓缓地停了下来。有人在车外解开了人车两旁挂着的防护铁链,工人们扛着各自带着的东西陆续下车。程自强复又扛了钻机,跟着他们往一条敷设了铁轨的半圆形水平巷道深处走去。 康州一矿建矿后从高到低依次开采。最早的一辈儿煤矿人在九五零水平采煤,八十年代开始开采八五零水平,现在是七五零水平。经过三十多年的持续开采,九五零、八五零两个水平的煤炭资源早已采完。 七五零水平设计服务年限二十年,共设计一二两个采区。目前一采区已采了有七八年,资源也快被采地差不多了。为了保持矿井接续,矿上于去年开始开拓二采区顶端的通风巷道和底端的运输巷道,以期在明年布置二采区的采煤工作面。 程自强所在的岩巷掘进队,就承担了开拓二采区底端运输巷道的掘进任务。谁知这条巷道的地质情况十分复杂,不是遇到断层,就是碰到硬岩,掘进任务十分艰巨。 程自强根据身边吹过的风流速度、行走方向和下午看过的图纸,判断这条巷道应该是七五零水平井底车场的运输大巷。这条大巷有一千五百多米,具有一、二两个采区运煤的功能。 顺着平巷走了约莫半个小时,一行人又沿着一条坡度较陡的斜巷走了下去。再往前是一条水平巷道,又走了二十多分钟,只听前面不远处传来“轰隆隆”的扇风机声。程自强心知,今晚的工作面快要到了。 第30章 好个铜墙铁壁 在水平巷道新开口子的另一条巷道入口处,一台圆筒形扇风机“轰隆隆”地吼叫着,巨大的响声霎时遮盖了众人行走发出的声音。【零↑九△小↓說△網】连接扇风机的风筒,用铁丝挂在巷道顶端的圆拱上,笔直地通往巷道深处。 又走了一会,扇风机的声音听着小了不少。一道灯光穿过摆在巷道正中的耙岩机与顶板的间隙,从巷道尽头朝着行走的众人射了过来。此时中班的其他工人们都已下班了,只有队长兼中班跟班干部尹红旗留在工作面,等着给夜班跟班干部康友建现场交接班。 按照班前会上的分工,一部分人留在耙岩机机尾清理石渣,一部分人往工作面延伸风筒,另一部分人则去其他巷道调度矿车,大家有条不紊地忙碌起来。 康友建和程自强随着孟刚强、赵福来、刘巴子和赵志山等几个工作面的打眼工穿过耙岩机,只见尹红旗站在耙岩机前面不远处,亮着嗓门问道:“是康队吧?我日他猴哥,你快来看看。这岩石简直比新郎官的锤子还硬,这可咋弄嘛!” 他这话说完,立时惹地大家哄笑起来。 赵福来笑完说道:“尹队,你当新郎官时的锤子若是硬过石头,估计你再娶八个嫂子也不够你弄嘛!” 大家又是一阵哄笑。 “去去去,都别说这些没用的!你们该干啥干啥去。”尹红旗挥了一下大手,“康队,小程来了吧?” “来了。”程自强扛着风钻应了一声。 尹红旗头顶的灯光,朝着程自强站立的位置扫了过来,又扫向刘巴子,语带不满地说道:“刘巴子,我日你猴哥!你老毛病是不是又犯了?你自己不扛风钻,咋让小程扛钻呢?” 刘巴子嘟哝道:“嘿嘿,尹队,我这几天腿脚不舒服,今天让小伙子代劳了一次。” 程自强听尹红旗话里有批评刘巴子的意思,他忙替刘巴子遮掩道:“尹队,没事儿,是我自愿替刘师傅扛钻的。真没事儿。”说着将扛着的风钻从身上卸下来立到巷道壁上。 “没事儿就好,我还指望康队和你,给我好好解决硬岩掘进的事呢。”尹红旗说道,说完朝着刘巴子吼道:“若是有事,刘巴子,我可决不饶你!” 刘巴子显然对尹红旗有点儿害怕,他忙不迭地点头说道:“好好,我知道了尹队。” 尹红旗不再纠缠这事,朝众人说道:“日他猴哥,这段石头真是太硬了!钻打不进去,炮放不下来。大家看,中班只放了拱顶一茬炮,进尺还不到半米。”说完,尹红旗头顶的灯光,扭向工作面底端前被炮崩落的一堆不大的石头。 这是一条断面积为十六平方米的大断面巷道。由于巷道断面过大,康友建按照以往大断面巷道施工技术,在作业规程里提出了放两茬炮掘进的施工工艺,并具体测算了每茬炮眼布置的数据。 但看今天爆落的岩石量,程自强心知中班的爆破效果十分不佳。 程自强将头顶的灯光,移到巷道断面从上到下仔细地看了看。只见这条巷道从顶到底足有四米高,从左到右也有四米宽,断面岩石的颜色呈深红色分布,岩石层理里面还夹杂着闪闪发亮的金属物,就好似一道铜墙铁壁立在自己面前。 程自强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这就是矿井硬度最高的石英斑岩呐!如此大断面且又坚硬的岩石巷道,要求每月掘进九十五米,确实是个难啃的骨头。 自己虽说初来乍到,可尹红旗和康友建却都对他如此器重,该要拿出什么法子,才能解决面前的这个难题呢?程自强心道。 “嗯,爆破效果确实不大好。我们先做做准备工作,再进工作面仔细看看情况。”康友建朝尹红旗应了一声,又朝孟刚强说道:“老孟,人多了不大安全,你一个人先去工作面敲帮问顶,把巷道顶端、两帮的浮石仔细清理一下。这段岩石虽然坚硬,该做的安全工作,我们还是要做的。” “好的。”孟刚强提着一根两米多长的钢钎进了工作面,站在那堆石渣上开始敲落巷道顶端和两帮尚未崩落的浮石。 队上的工人们在一起工作久了,配合起来自然十分默契。见孟刚强进了最里面的工作面,尹红旗、赵志山、刘巴子和另两名打眼工同时用手捏着矿灯,一边替敲帮问顶的孟刚强照亮,一边一眼不眨地观察着巷道顶板的岩石,操心着孟刚强的安全。【零↑九△小↓說△網】 见此情况,程自强也把灯光朝向巷道顶板,观察着岩石情况,心里却想着炮眼布置的事情。 “老赵,你把耙岩机上的钢楔子打到巷道斜帮,准备用耙斗清清这些石渣,夜班我们打巷道底端的眼子。”康友建又朝赵福来安排道。 “没问题。”赵福来拧着一副大铁锤,去找耙岩机旁边套着钢丝绳的钢楔子。 康友建又朝刘巴子和另两名打眼工说道:“老巴,你们三个往风钻上接水接风。注意用铁丝将水管和风管连接牢实,千万防止高压风管脱落伤人。” “知道了。”刘巴子答应了一声,随着另外俩人去耙岩机后面拉水管和高压风管。 不大会儿,孟刚强将钢钎插在脚下的石渣里,朝众人说道:“好啦!尹队,康队,没有什么问题,你们进来看吧。” 尹红旗率先抬脚向工作面走去,康友建、程自强和赵志山三个人随着进了工作面。 尹红旗捏着矿灯用光束仔细地扫了扫眼前的岩面,愁眉苦眼地说道:“康队,你看看,简直就是一块铁板嘛,哪是石头呢?也不知道这道岩石究竟有多厚?照此情况下去,别说九十五米,就是十米,我们也掘不动呐。” 康友建也用光束照着岩面,点点头道:“是呐是呐!哎,康队你不要太过着急。今天我和小程一起来,就是一道想办法来的。” “好好好,”尹红旗大着嗓门道,“你俩赶快想个办法。我干脆不回了,就陪着你俩上个夜班。” 正仔细看着岩壁的程自强听了一愣。尹红旗果然是个工作狂,竟然中班连着上夜班一起上,他肚子不饿吗? “你还是回去吃饭吧,康队。夜班有我和小程盯着,你放心。”康友建劝道。 “你别操这瞎心!肚子饿不饿,我难道不清楚?”尹红旗断然拒绝。 “嘿嘿。”康友建素知尹红旗的脾性,他笑了笑再没说话。 “尹队,康队,我提个建议,就不知合适不合适呢?”程自强看过爆破过的岩壁后,此时心里已经有了主意,他回头看着尹红旗和康友建谦虚地问道。 “快说快说,你有啥好主意?”尹红旗迫不及待地问道。 “突然有一个想法,就不知适用不适用。要是尹队和康队同意,今晚我想试试。”都是搞技术工作的,程自强担心康友建对自己有意见。你屁大一个娃,刚来就想挑师傅的毛病,还想不想继续混了呀? 所以他话里先打了一个埋伏。 “咋着小程?你也要学康队那样的磨叽劲儿?快说。”尹红旗直截了当地说道。 “呵呵,”程自强明白尹红旗的意思,他指着爆破过的岩壁说道,“这应该是坚硬系数较高的石英斑岩。下午我看过康队编写的《作业规程》里的炮眼布置图,对一般的岩石来讲,规程里的炮眼布置参数都合适。可这段是硬岩,应该调整一下炮眼布置。” 康友建显然看出了程自强话里的顾虑,他点点头赞同地说:“嗯,小程说地有道理,我也正琢磨着要调整一下。小程你说吧,有啥不足你尽管说,咱们一起商量,别顾我的面子。我的原则是,工作第一嘛。” 得了康友建鼓励,程自强放下思想上的包袱。太好了,我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程自强继续说道:“谢谢康队,那我就直说了。虽说这段是硬岩,而且是大断面巷道,采用放两茬炮的工艺好是好,但也有一个很大的缺点,就是循环进尺受到限制,掘进的速度较慢。我的想法是,今晚这个班,先在巷道底端打眼放炮。从明天开始,我们采取全断面打眼、一次放炮的方式掘进,这样掘进进尺肯定要快一点。” “哦?这能行吗?”尹红旗没料到程自强提出了这么一个大胆的建议,看着康友建说道。 康友建考虑了那么几秒钟,才略有疑虑地朝程自强问道:“小程,这这,这恐怕对炮眼布置的要求更高了吧?” “对。这也是我要和康队商量的另一个问题。”程自强指着岩壁说道,“康队你看,根据爆破过的痕迹来看,我初步估计打眼的工人们为了图省事,一方面并未严格按规程里要求的数量、间距和深度打眼,另一方面规程里也未按照岩面的具体情况及时调整炮眼布置,所以爆破的效果并不好。” “我日他猴哥,这帮打眼的孙子,中班偷工减料了哇!怪我太大意了。”尹红旗首先骂了一句,然后又朝程自强问道:“小程,这么大断面,如何一次打眼放炮呢?” “嗯,这需要我与你和康队仔细商量一下。”程自强习惯性地摸向上衣口,想取出平常带在身上的钢笔,这才发现今天穿着工作服,根本就没带钢笔。 “来来来,这边来,我带着纸和笔。”康友建显然也有这样的习惯,他拍了拍跨在肩上的一个帆布包,朝着巷道帮一指说道。 还是康队细心啊!他果然是一个搞技术的人,随时都带着记录工具,今后我可要多向他学习这方面的经验。程自强心想。 程自强走下石渣,接过康友建递过来的纸和笔,蹲下身子边画草图,边朝凑过来的尹红旗和康友建说道: “对这段岩石,我的意见是加大炮眼深度,将原先楔形掏槽的方式改为桶形与锥形混合掏槽方式,这样充分利用自由面,掏槽面积大。若是效果还不行,那就采用螺旋掏槽方法,在岩面中心增加一个空眼。当然,无论采用哪种掏槽方式,最为关键的,是要打眼的工人师傅们把所有眼子的数量、角度和深度打到位。这个,今晚由我在现场盯着。” 尹红旗和康友建不由地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俩人心中同时想说,小程,你简直是位行家呐! “怎么样,康队?”尹红旗率先说话。 “我看行!”康友建言简意赅。 “那好,就按小程说的办!”尹红旗一拍大腿说道。 “对了,我还想补充一点。既然尹队和康队同意我的建议,明天需要抬一副架子下来。我的想法是,工作面要用三台风钻同时打眼,这样效率高。可如果没有架子支撑,上面打眼的人够不着岩面。” “没有问题!我出井就去安排。”尹红旗开心地说道,“日他猴哥,刚才我没感觉,这会肚子饿地在捶鼓。好啦!夜班你俩守着,我出井去了。” 第31章 一炮打响 尹红旗走后,程自强和康友建俩人帮着验收员赵志山,按照程自强画出的草图,用红漆在巷道端面的岩壁上画了炮眼布置图,并用预留在巷道顶端部位的中线,标注了巷道掘进方向。 看到与平常相似却又显地十分不同的炮眼图,孟刚强、刘巴子同另外两个打眼工,瞅稀奇一般瞅了瞅炮眼又瞅了瞅程自强。他们嘴上没说啥,但心里的疑惑那是肯定的。 刘巴子天生得理不饶人,还经常爱耍点儿小聪明占其他人的便宜,在队上几乎没有什么人缘。加之他如猛张飞般的二货脾气,一贯天不怕地不怕,队上除了尹红旗谁人都拿他没办法。所以人们见他是能躲就躲能让就让,没人愿意主动招惹他。 刘巴子一脸怀疑地问道:“我说小程,你这么戳戳点点地画有用吗?你可别让我费半晚上功夫,却只弄出个**大的鸡窝来!要是那样,明晚这班我就不上了。” 康友建、孟刚强、赵志山等人知道刘巴子的臭脾气,他们站在原地一时不语。 “嗯,刘师傅只要按照岩面画出的位置和我说的角度打眼,我相信不会让你失望的。”程自强自信地说道。 “这可是你说的!你敢不敢打赌?”刘巴子一脸挑衅的问道。 哦?这是什么意思?不相信我的人,还是不相信我大学里学的技术?程自强陡然一惊。 “咋着,不敢赌了吧?”刘巴子见程自强不语,登时蹬鼻子上脸了,大咧咧地说道。 我操,老子下煤矿是来干事业的,不是与你这粗人打赌来的。不过既然你逼迫我来当赌徒,好,那我就当个有文化的赌徒。赌就赌! “赌什么?”程自强凝神问道。 “赌什么,嘿嘿!你输了,就替我扛半个月钻机。”刘巴子一脸得意。 “你输了呢?”程自强豪气满脸。 “我能输嘛!”刘巴子一时想不起赌本,只好说道:“我输了,你说啥就是啥。” “好!我只有一个条件,今晚你们必须按照我说的方位和角度打眼。”程自强庄重地道。他心里清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自己已经没有退路。 “同意。”刘巴子倒也干脆,“弟兄们,开钻。” “突突突突”、“突突突突”,两台风钻同时启动,刘巴子和孟刚强各握着一台风钻的手柄,另外两名工人站在俩人前方,握着钻机前的钻杆控制凿岩位置。工作面响起的巨大轰鸣,让大家无法听到彼此的说话声,只能靠手势来交流和指挥。 既然已经撂下了打赌的话,程自强丝毫不敢大意,他冷静地指挥着刘巴子开动的这台风钻打眼。 康友建刚才暗暗地替程自强捏了把汗,不过他心里还是期盼程自强赢的。程自强赢了,不就在无形中解决了他这个技术队长眼前的难题吗?再说程自强今晚在现场指挥打眼的行为,也让康友建感到十分汗颜,自己就缺乏这种精神呐! 他编写在作业规程里的炮眼布置图虽说堪称完美,但平常每班他并未都亲自在工作面盯着。现在看来,谁知道画在图里的炮眼,被这帮打眼工打成了什么样子呢! 康友建提起精神,一丝不苟地指挥着孟刚强开动的那台风钻打眼。 刘巴子脾气混是混,毕竟在井下打了十三年的炮眼,手上的功夫真是不错。他能够准确地按照程自强标出的位置,以及程自强用手势要求的角度打眼,这让程自强感到很是满意,也对刘巴子增添了一份敬意。 硬岩就是硬岩,对钻头的磨损相当厉害。十个掏槽眼打完后,两台钻机的凿进速度明显慢了下来。康友建让刘巴子和孟刚强各自停了钻机,更换了新钻头后,几个人顾不上休息,复又按照程自强的要求打起了辅助眼和底眼。 忙乎了两个多小时,数十个炮眼全部打好。 刘巴子和孟刚强停了钻机,班长赵福来安排人关了水路和风路开关。大家收拾了钻机和随带工具,陆续撤出了工作面。接下来的工序,就是巴志平往打好的炮眼里充填雷管、炸药和炮泥。 巴志平在靠山根的炸药库领取了放炮器、炮线、乳化炸药、毫秒雷管和炮泥后,分装在一个专用的背篓里单独入井。入井后,他在工作面附近的一条巷道里,找了一块干燥而又平坦的地方,先是往乳化炸药的卷棒根部塞雷管,然后一棒一棒地捏封堵炮眼的炮泥。 听到钻机停机,巴志平往背篓里收拾了炸药、雷管和炮泥等物背在肩上,捏着一根长棍走了进来。他迎面就碰见了正往外走的康友建和程自强。 “康队,今晚这眼子打地好快呀。”巴志平说道。 被钻机的轰鸣声吵了两个多小时,康友建和程自强的耳朵均被震地发麻。程自强一边往外走,一边用手揉了揉涨呼呼的耳朵,揉完才感觉舒服了许多。 康友建一时没听出巴志平说了些什么,只顾大声说道:“老巴,今晚炮眼调整了一下,你要按规程要求填充炸药、雷管和炮泥。” “哦?调整了?”巴志平一愣。不过他已经有三十多年的放炮经验,什么样的炮眼没见过?有时候为了图省事,偶尔他会在部分跑眼里只填充一棒炮泥就完事。 康友建这话,倒是把程自强给提醒了。岩石爆破效果如何,除了炮眼的布置和打眼质量这两个因素,最关键的还是炸药和炮泥的封堵情况。再完美的钻孔,若是炸药封堵不好,岂不是功亏一篑嘛! 今晚这事儿自己丝毫大意不得。不行,我必须亲自跟着看看,心里才能踏实。程自强心道。 “巴师傅,机会难得!正好我跟着你去工作面,好好学学你装药的手艺哦。”程自强笑着说道。 “好呀!”巴志平哪会想到程自强这是去监工呢,他眉开眼笑地说道。 俩人一前一后相跟着进了工作面。程自强帮巴志平从肩上卸下背篓,立在靠巷道的斜帮上。巴志平捏着手里的长棍,一个一个地清理炮眼里的浮渣。 清理完毕,他从背篓里掏出插着雷管或没插雷管的炸药棒,一根一根地往跑眼里塞去,又用那根长棍将炸药棒捣进炮眼的中下部,最后用手捏的炮泥棒封堵住炮眼。 程自强一边替巴志平打着下手,一边仔细地观察着巴志平装药的数量和封泥的数量。按照煤矿安全规程里的规定,两米左右的炮眼,封泥的长度不得小于五十公分。 巴志平捏出的炮泥棒长约二十公分,所以他往跑眼里塞的炮泥,按理不能少于两棒半。否则,就会达不到最佳的光面爆破效果。 “巴师傅,这个炮眼,你少塞了半棒炮泥哦。”当巴志平疏忽时,程自强就会提醒一下。 “嘿嘿,差不离吧。”巴志平自我解嘲一下。 “巴师傅,那个炮眼你少塞了一棒炮泥哦。”程自强再次提醒道。 “呀?我说小程,你这是学艺呢?还是监工呢?”提醒的次数多了,巴志平似乎反应过来。 “呵呵,我哪敢监师傅你的工呀!我这不是替师傅操着心嘛!”程自强毫不承认。 “好好好,难道是在考验我的手艺呀?”巴志平边干边问。 “巴师傅,你这是说笑话呢!”程自强笑着说道。 俩人说着话,不一会儿就填好了各个炮眼。 ok,一切就绪。联线的事情,巴师傅你老总不会出差错吧!程自强满意地说道:“巴师傅,你先忙着,我出去替你叫赵班长和瓦检员去喽。” 按照规定,巴志平放炮前、放炮中和放炮后,瓦斯检查员都要检查工作面的气体情况,俗称“一炮三检”。同时,必须要有班长赵福来、炮工巴志平和瓦斯检查员三个人一致同意才能放炮,这叫“三人连锁放炮”。煤矿这样规定的目的,都是出于安全的考虑。 “小程你这崽子,刚才果然在监师傅我的工。去吧!”巴志平笑骂了一声。 程自强抓紧开溜,来到水平巷道的一个拐角处。 这里是放炮的安全距离,其他人正靠着拐角处的巷道两帮休息躲避。程自强看见刘巴子和孟刚强俩人,仰面朝天地躺在底板上呼呼大睡,心想他们真是太累了。 不一会儿,赵福来、瓦检员俩人走了出来。赵福来安顿俩人把守巷道入口,以防有人误入即将放炮的工作面。又过了一会,巴志平身背放炮器,绕着炮线退了出来。 巴志平匍匐在地上快速地连接好放炮器和炮线,然后抬头看向站在身旁的赵福来和瓦检员,问道:“可以开始放炮吗?” 瓦检员点点头表示同意。 赵福来说道:“开始!” 巴志平将一个铁哨子放进嘴里,拖着长音使劲吹了三响:“吱——,吱——,吱——” 这是放炮前的警示哨。正在躲避的人们赶紧用双手捂住了耳朵,防止炮声震破耳膜。程自强也用双手紧捂住双耳,心里暗暗期盼这茬炮能够如己所愿,取得最佳效果。 “刺——”巴志平扭动放炮器的开关,放炮器发出充电的声响。 “轰隆——”巷道深处发出振聋发聩的爆破声。井下的进风气流猛然间被爆炸的力量逆推,发出“呼唰呼唰”的呼啸声,一股硝烟味道霎时扑了过来。 每个人的心头都为之一振。 好了,炮响了!说明爆炸没有问题,程自强心里略微一松。想到风机吹散硝烟后才能进入工作面,一股浓浓的睡意弥漫上来,他靠在巷道壁忍不住打起了盹。 “小程,小程,快醒醒!”不知过了多久,睡地正香的程自强被人摇了醒来。 他抬头一看,头顶上亮着一盏灯光,一时没看清面前站着的人是谁。 “小程,醒了吧?哎哟,了不得了不得,你可真是了不得。”只听康友建连声说道。 “哦,康队,我刚没小心睡着了。”程自强揉了揉双眼,站起身子说道。 “没事没事。你猜这一茬炮放落了多少?”康友建兴奋地问道。 “哦?”程自强立即清醒过来,急忙问道:“康队,有多少?” “两米!整整两米哇!走走走,我陪你进去看看,我已经看过了。赵福来他们几个正敲帮问顶。现在才是前半夜,后半夜我们还可以再打一茬炮眼子呢!”康友建满脸兴奋地说道。 我这头一炮,真的就这样打响了?程自强也掩饰不住内心的激动,跟着康友建快步朝工作面走去。 第32章 改天我摆庆功酒 尹红旗作为岩巷掘进队的行政一把手,最近因巷道碰到硬岩,每班的掘进进尺不理想,他的工作压力十分巨大。【零↑九△小↓說△網】 昨晚出井洗完澡后,他顾不得回家吃饭,首先安顿人准备了一副结实的木架子,预备早班运送到井下去供中班打眼的人用。由于心里惦记着掘进方面的事情,吃完饭后他干脆又回到办公室睡了。刚睡到四点多,他就被楼道里上早班人的脚步声给惊醒了。 康州一矿岩巷支护,很早就采用了锚喷支护技术。矿岩巷掘进队的早班安排的是喷浆班,这个班不负责放炮掘进,只负责巷道的支护、成形或者出渣任务。跟班干部是队上的党支部书记张京华。 张京华原先在矿党委办公室里当文书,干了将近十五年抄抄写写的工作。长期耳闻目染,他对党务工作有了一些了解。前些年康州一矿的人员陆续向其他矿分流,原先岩巷掘进队的党支部书记自愿申请去了二矿。矿党委便调整张京华到岩巷掘进队,担任了党支部书记职务。 张京华长期从事政工工作,对煤矿生产方面的事情其实并不甚懂。初时他心里感到十分忐忑。想到采掘区队的队干部下井跟班时有井下津贴,毕竟比党委办公室这种清水衙门里普通干事的收入要好,张京华便硬着头皮到了岩巷掘进队走马上任。 三年时间下来,张京华慢慢熟悉了巷道掘进的工艺和流程。但他原先在矿机关里工作时间久了,早已养成上白班的习惯,还不大适应岩巷掘进队“三班倒”的跟班方式。 在岩巷掘进队里,尹红旗全面负责行政管理和生产工作,张京华主要负责党务管理、职工教育和培训学习。康友建原先负责技术、施工和安全工作,并配有一名技术员协助他从事技术资料管理。后来这名技术员调动去了其他矿,康友建就又兼了技术员的工作。 三个人既要负责跟班,还要参加矿上通知的各类大大小小的会议,所以平时特别忙碌。有时候实在分身乏术,只好将跟班的任务交给各班的班长,由他们代行队干部跟班的职权。 与尹红旗和康友建比起来,张京华委托班长代行他跟班的次数最多。有时候确实是他忙不过来。大多数时候是他不想下井,便随便找个借口让喷浆班班长代他跟班。 我是党支部书记嘛!做好党员和职工的思想政治工作,这才是我的本分。至于生产、技术之类的活计,那可不是你们队长和技术队长的事情?反正他到井下,也没有啥具体工作。 当然这话张京华只能想想,从没敢在谁人面前提起过。 尹红旗在岩巷掘进队干了大半辈子,哪能不知道张京华的心思?所以他对张京华的跟班工作总是不大放心。他俩是岩巷掘进队的党政一把手,从理论上来说级别都一样,不存在谁领导谁的问题。 尹红旗平时不好说张京华的不是,万一在矿上造出党政一把手不团结的影响,那不是自己给自己找麻烦嘛!但为了防止张京华影响工作,尹红旗经常参加张京华所在班的班前会,他主要强调安全方面的事项。张京华班里若是出了事,最终还要他尹红旗擦屁股啊。 这样一来,张京华更加心安理得,更加不把跟班这事儿当回事了。 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张京华跟班的表现,岩巷掘进队的工人都清楚,大家明面儿上不说他,心里怎么说他只有各人清楚了。这一点,使张京华在工人们中的威信,就不大高了。 张京华自己也清楚,尹红旗平时不说他,不等于永远不说他。兔子急了还咬人呢!他也是个聪明人,知道最近尹红旗心急上火。这些天他倒是坚持跟班下井,防着尹公斤的牛脾气上来,让他这个当书记的下不了台。【零↑九△小↓說△網】 躺在床上的尹红旗一脚蹬开被子,三下两下就穿好衣服穿好鞋,又走到墙根前一个用木架子架着、盛了半盆凉水的洗脸盆里洗了把脸,这才拉开门走出办公室。 上早班的工人,正坐在会议室里听张京华安排任务。见尹红旗进门,他们个个挺了挺身子。 谁都清楚,尹红旗这人文化水平虽然不高,作风却是雷厉风行。他最常讲的一句话就是:“干工作要有干工作的样子!” 谁若是在会议室里坐没坐姿站没站姿,提起一条线放下一滩泥,那可是要遭尹红旗训斥的。大清早的,谁也不想触着个霉头。 张京华像平常一样朝尹红旗点点头,示意他坐到木桌后的长条椅上来。 尹红旗也不客气,大步走到张京华身边的长条椅上坐下。他抬头看着眼前正襟危坐的工人,心里却开始焦急地想:不知夜班的任务完成地如何?小程提出的那个办法是否管用呢?若是不管用,今早还有必要把木架子运到井下去吗? 尹红旗心里想着打眼放炮的事情,又琢磨着接下来自己要讲的事情,以致于张京华讲了些什么,他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 “尹队,我安排了早班的任务,你还有啥需要讲的吗?”张京华扭头朝尹红旗问道。 “唔?哦,你安排完了?”尹红旗如梦初醒般地说道,“对对对,我讲几句安全方面的事项。嗯,接喷浆机高压风管的人,注意要用两道以上的铁丝扎住管口。哦,老赵来了——” 尹红旗突然看见夜班的验收员赵志山头戴安全帽、身着工作服走进了会议室。 矿上的规定是跟班干部在井下交接班,尹红旗的规矩是:上班的验收员必须要给下班报告验收情况。人来最好,不来也行,但必须通过井下电话,把验收情况报告给队上的值班室。 夜班赵志山亲眼看见程自强仅用一副草图,就解决了尹红旗心急上火的事情,他心里一激动竟忘了给队上打电话。出井后他没顾得上洗澡,赶紧跑到队上来报告情况。 “夜班进尺怎么样?”尹红旗收住正讲的话题,直接朝赵志山问道。 “尹队,夜班全断面进尺两米。”赵志山先说结果。 “啥?全断面——两米,真的?”尹红旗眼睛都瞪大了。 “千真万确!”赵志山微微喘了口气,详细解释道:“第一茬炮甭掉了巷道下端中班留下的岩石,进尺两米。第二茬炮崩掉了巷道上端凸出的一米五。我看上端能甭两米的,小程说今日中班要采取全断面一次爆破,必须要将巷道端面弄成平面,所以就甭了一米五。” “好家伙!哈哈哈。小程,你这小子,还真牛哇。老子改天给你摆庆功酒!”尹红旗开心地大笑起来。他心里一估量,在这么坚硬的岩石中每班若能掘进两米,两个班就能掘进四米,一个月就是一百二十米。那矿上定下来月进九十五米的任务,算个球呢。 正在木椅上坐着的工人都是一愣。尹公斤这是咋了?疯了吗?看着不像哇。 “尹队,小程?小程是谁?”昨天程自强来队上时张京华在井下,他俩彼此并未见面,是以张京华不解地问道。 “嗯,是矿上分配到我们队实习的大学生,叫程自强。昨天第一个井,他就替我们解决了一个大难题啊。哈哈哈,好了,完了大家再认识他。我先说说早班的事儿。”尹红旗简单地介绍了下程自强的情况就打住了话头,继续说道: “除了常规工作,我另安排三件事情,早班一定务必做好。第一,安排俩人把木架子运到工作面。第二,空顶已超过两米,安排四个人在巷道顶板打眼安装好空顶上的锚杆。第三、把夜班爆下的石渣能清多少清多少,最好能够清完。中班我要上三台风钻同时打眼,这都是必须要做的准备工作。” “好的。我会安排人做好这三件事情。”张京华说道。 “嗯,好,那你安排一下。我给老赵安顿个事情。”尹红旗离座而起,对赵志山说道:“老赵,走,去我办公室。” 赵志山等着尹红旗出门后,才跟在他身后走出会议室。 “老赵,小程呢?”尹红旗一进办公室就朝身后的赵志山问道。 “这会儿,他应该在浴池里洗澡。”赵志山说道。 “好好好,好得很!你抓紧去浴池替我给小程带个话,就说我请他吃早餐,吃完后让他抓紧回去睡觉。今天中班,他和我一同下井。”尹红旗说道。 “咋着尹队?不带这样吧?人家小伙子刚上完夜班,你还想让他上中班?你这,你这,你这是要干嘛呀?”赵志山也是个直脾气,听到尹红旗这么说,一连问了三四个问题。 “你懂个屁!”尹红旗看见赵志山跟自己急眼,爆了一句粗口。 “好呀尹队!你还是人吗?简直就是周扒皮。”赵志山气急了。 “好嘛!老赵,今早我请你和小程一起吃早餐。中班你也跟我和小程一同下井。知道为啥不?”尹红旗瞪着眼睛问。 “不知道!”赵志山干脆了当。 “昨晚那炮眼布置,只有康队、小程和你清楚,我和中班的验收员还不知道呢!康队嘛,就让他休息一下。那今天中班炮眼怎么办?只有你和小程陪我下井啦。”尹红旗解释道。 “哦!”赵志山听懂了尹红旗的意思。咳!都怪自己刚才多了一嘴,竟让尹公斤惦记上了他。 “尹队,你简直比周扒皮还不是个人!”赵志山骂了一句就闪身出了门。 “赵志山,早餐你各人吃去!老子还真不想请你了。”只听尹红旗在办公室里吼道。 你想地美!赵志山心道。 第33章 我不是替你扛钻的 接下来的十多天时间里,程自强每天至少下一次井,不是中班倒夜班,就是夜班倒中班。【零↑九△小↓說△網】他甚至中班和夜班连着一起上,晚饭由尹红旗安顿人带到井下吃。这样一天就要下两次井,其中的辛苦可想而知。 除了睡觉和吃饭,他的身心全部都扑在工作上,整天基本上就与黑暗为伍,很少见到白天的太阳。 在巷道工作面前,程自强细致地指导两个班的打眼工按照他设计的炮眼布置图打眼子。他还根据掘进岩石的实际地质情况,在现场不厌其烦地修改和调整炮眼布置参数。 两个班的打眼工、炮工和验收员渐渐适应了他的工作方式,也熟悉掌握了他要求的打眼位置、角度和数量,以及往炮眼里充填炸药、雷管和炮泥的方式。 谁都没料到程自强这位年轻的大学生,竟然有这么一股子不怕吃苦、不怕劳累的牛犊子劲头。除了喷浆班的工人们对他尚不熟悉之外,两个掘进班的大部分工人对他都暗生钦佩之情。他们在心里暗暗赞道:这小伙子,能行!同班的工人们不再称呼他为“小程”,而开始尊重地称呼他为“程技术员”了。 巴志平有一次当着全班人的面,直接竖起大拇指朝程自强赞道:“程技术员,你真能干!” 孟刚强则拍了拍程自强的肩膀,亲切说道:“我若是有任命矿长的权力,程技术员,我第一个挺你!” 赵志山则笑眯眯地说道:“程技术员前途无量,哪用得着你们两个大老粗操瞎心呢?” 这让程自强心里大为感动!自己初到掘进队,就能够与这些井下的工人师傅们打成一片,而且让他们都高看自己一眼,已经足矣! 上下一心,其利断金! 岩巷掘进队每个掘进班的光爆效果越来越好,掘进效率越来越高,巷道推进越来越快。在掘进那段最为坚硬的石英斑岩时,每天都能够保证四米的进尺。第八天后,他们终于穿过那段硬岩。 程自强又根据工作面岩石的硬度系数,重新调整了炮眼布置参数。【零↑九△小↓說△網】从第九天开始,每天两个掘进班总共能够向前推进六米。这个推进速度一直保持到了月底最后一天。 仔细一算,在程自强的艰辛指导和工人师傅的共同努力下,后半个月他们竟然将巷道向前推进了整整七十四米。加上前半个月按照康友建的方法掘进的二十二点五米,岩巷掘进队在七月份总共掘进了九十六点五米。不但完成了矿上下达的任务,而且还超掘一点五米。 看到这个结果,尹红旗坐在办公室里简直高兴地要发疯了! 程技术员,你就是我尹公斤的大救星呀!等明天矿上一月一度的安全生产调度平衡会结束,我一定要立即兑现诺言,给程技术员你大摆庆功酒!尹红旗得意地笑了起来。 笑完尹红旗狠狠地道,曹疯子,我看你在调度会上再敢不敢骂我了?你若是还要骂老子,我立马把七月份的进尺数据,塞到你那张无遮无拦的破嘴里! 就在尹红旗坐在办公室里偷着乐的时候,程自强正坐在井下巷道一块干燥的平地上,一边陪着中班的炮工周大伟捏着红胶泥质炮泥,一边随意地聊着他与刘巴子干仗的事情,听地周大伟时不时要哈哈大笑一番。 前几天,尹红旗在中班班前会上当着工人们的面宣布,程自强正式开始跟班指挥生产。这不但意味着他的工作得到了队上的肯定,也意味着他与尹红旗、张京华和康友建一样,成为岩巷掘进队的跟班领导。 尹红旗同时宣布,暂时不给程自强同志安排具体的早班、中班或者夜班。只有当他与张京华、康友建其中的一人分不开身,或者遇到技术难题需要现场解决时,程自强作为临时机动人员负责跟班指挥。 管他是临时的还是不临时的,作为一名实习人员,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上手指挥生产,这可说在康州一矿史无前例。工人们一致拍手,对程自强的“升迁”表示祝贺。 大部分工人对程自强的所作所为心服口服,但也有心里不大服气的。【零↑九△小↓說△網】而不服气的人中,刘巴子就算一个。 那天夜里第一茬炮响过之后,待到风机吹尽弥漫在巷道里的硝烟,刘巴子紧随着赵志山走进了工作面。为啥呢?因为他在前半夜就与程自强打赌了。他进去是想看看,到底是自己赢了,还是程自强输了。 眼前的情景却令刘巴子大吃一惊,工作面竟然齐刷刷地向前推进了两米!尹红旗和康友建俩人费了老大劲没啃下的硬骨头,就这样被这个姓程的毛头小伙子轻而易举地化解了? 刘巴子顿时懊恼万分!我操,今晚自己跟他打赌,我这脑袋是不是被驴踢晕了?莫不是这家伙的运气实在是好?嗯,不排除这个可能! 刘巴子心里有些不服气。 不过,今晚自己显然已经输了。当初俩人承诺,程自强输了的话,要替刘巴子扛半个月的钻机。刘巴子输了的话,程自强说啥就是啥,刘巴子甘愿服从。 可就不知道程自强要给自己说些啥话呢? 刘巴子心里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在开打第二茬炮眼时,他不再说话只顾埋头打眼。程自强却像什么事儿也没发生过一样,将全部心思放到工作面的炮眼里,什么话也没有对刘巴子提起。 此后连续几天里,程自强也没有向刘巴子提起打赌的事情。 初时,刘巴子以为程自强在心里仔细地琢磨向他说的话,他倒显地毛躁不安起来。将心比心来说,那晚程自强若是输了,他刘巴子还真的要让程自强替自己扛半个月的钻机。 刘巴子的理论是:谁让你跟我赌呢!既然输了,那你必须践行赌约,愿赌服输嘛!但若是程自强提出个自己办不了的啥要求,那这个赌约,我岂不是要赖账了? 为此他惴惴不安了好几天。 过了几天,刘巴子仍不见程自强向他提起打赌的事情,心里又产生了新的想法。咋着?你还不要求我履行赌约,是不是将来打算向我狮子大张口呢?不行,我可不能任你摆弄,必须要把话给你挑明了。 为了提高设备使用效率,岩巷掘进队规定打眼用的风钻每隔两个班,要运到地面上检修保养一次。 有一天夜班轮到刘巴子扛钻下井,在前往材料库领取工具时,刘巴子跟在程自强的身后,指着一台维修过的风钻,嬉皮笑脸地说道:“程技术员,最近我真是太累了。要不今晚麻烦你替我扛扛风钻吧?” 程自强这次可没有向上次那么痛快答应,他眼睛看着风钻,却是一声未啃。 与巴志平、孟刚强、赵志山等人相熟后,几个人不止一次地提醒程自强,刘巴子是队上有名的“刺头”。他一贯恃强凌弱,总爱拿别人的软柿子来捏,队上的人谁见他都要让三分。这人爱斤斤计较,老想着占点别人的便宜。队上若是来了新人,他总要求新人替他干这干那,从来就不知道说个谢字。 他们善意地对程自强说,程技术员,你还是离刘巴子远点儿吧!省地你一个不小心,让他坏了你的名声。 了解到刘巴子是这样的一个人,程自强就对刘巴子不大感冒了。虽说我程自强在康州一矿无依无靠,可我绝不是谁手里的软柿子! 见程自强不做声,联想到最近程自强对自己不理不睬的样子,刘巴子提高了嗓门道:“咋着程技术员,这官儿还没做大,就开始瞧不起人呀?” 程自强最近连着下井,虽说身心十分疲惫,但只要刘巴子好好说话,他不是不想帮他扛钻,不就是五六十斤的东西嘛! 话不投机半句多。现在刘巴子用这副口气朝他说话,登时让他心头火起。 “刘师傅,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程自强沉声问道。 嗯?你屁大个小伙,竟然朝我质问过来? 刘巴子可不是饶爷的孙子,何况程自强竟敢当着众人挑战他的权威!他立时变了脸色,瞪着双眼说道:“我问你一句,扛,还是不扛?” “告诉你,我不是替你扛钻的!”程自强满脸郑重。 “啥球货色嘛!”刘巴子随口说道。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句?”程自强已是满脸怒火。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 “哟,就说你了。咋着?啥球货色。” “嘭——”程自强忍无可忍,朝着刘巴子的鼻梁骨就是一拳。 “呀——”刘巴子惨叫一声,“我****你敢打我?” 刘巴子在岩巷掘进队张牙舞爪惯了,何曾受过这样的欺辱?说完顾不得脸上的疼痛和流淌的鼻血,挥舞双拳朝程自强扑了过来。 正在领取工具的其他人见刘巴子挨打,不但没人出手相帮,而且自动替他俩腾开地方,围成一个大圆圈“嘻嘻哈哈哈”地看起了热闹。 见刘巴子扑来,程自强早有准备,抬脚就向刘巴子的左腿踢去。 刘巴子身手也很敏捷,他朝右边一闪身,右拳直接捣向程自强的左肩膀。 刘巴子用双手开过十三年的风钻,程自强心知他的拳头赛过铁拳,若挨上一下非同一般。不过双方格斗,最终的输赢不在使用蛮力,而在使用巧劲借力打力,正所谓“四两拨千斤”。 程自强瞅准刘巴子洞开的门面,双手狠劲抓住刘巴子的右臂,同时右腿向前迈了半步撑住刘巴子的右小腿,又猛然间一个转身顶住刘巴子的前胸。他只是轻轻一用力,刘巴子的身子一下子摔倒在地上。 也亏程自强细心,为防着刘巴子受伤,他紧紧地握着刘巴子的双手没松开。 “哇——,太精彩了。”有人忍不住对程自强干净利落的身手点了一声赞。 “咳,咳!”躺在地上的刘巴子又羞又愧。不过见程自强依旧没松手,他一脸感激地说道:“谢谢,谢谢,谢谢程技术员。” “起来吧!刘师傅。”程自强双手用力,一把将刘巴子拉了起来,问道:“身体没事吧?” “好,好好。没事儿,没事。”刘巴子心里彻底服输了。 “对不起刘师傅,我刚才太鲁莽了。”程自强也感觉自己太冲动了,说着从脖子里解下毛巾递给刘巴子,“刘师傅,你擦把脸吧。” “好的好的。” “没事就好,那咱们去下井吧?”程自强说道。看来这拳头,有时候还真能解决问题。 “走走走,风钻我自己扛。” 第34章 二百五 按照康州矿务局原先的惯例,每月月底的最后一天,是给全局全体职工集中统一发工资的日子。 在前几年,这个日子可是矿务局最为喜庆、最为欢快的日子,也是职工们翘首以盼的日子。 领了工资的矿工们,或者三五成群地挤进矿区周围大大小小的饭馆里吃肉喝酒,或者各自凑了份子在宿舍里猜拳行令,或者拧着酒瓶子与亲朋故旧们联络感情。 发放工资的最初几天时间里,矿工宿舍楼里总会弥漫着浓烈的酒香味,楼下的垃圾桶里,常常堆满各式各样的空酒瓶子。走在楼道里,经常能够看到喝地醉三倒四的矿工们。那几天的井下出勤率,也出现了明显的下降。 总之,吃与喝,始终是他们永恒而又最为重要的主题。 有些在矿上下井的单身汉们,还要省出一点儿钱来,偷偷地去找相好的女人亲热一番。实在没有找到相好的人,只有像做贼一般去附近的出租屋里打野食。 但是这几年,这种景象己经好久不再了。 康州矿务局生产的原煤积压成山,流动资金十分紧张,连购置维持生产的设备和材料都相当困难,职工工资也就只能能降则降、能拖就拖、能欠则欠了。 为了维持职工队伍的基本稳定,万般无奈之下,局里的领导只好四处求爷爷告奶奶地向银行贷款,首先保障四个生产矿井下工人工资的发放。各矿机关和地面单位职工的工资,则早己拖欠好几个月。虽说井下工人的工资优先保障,但与原先比起来,他们拿到手里的收入早就大打折扣了。 这么惨淡的景象,除了积蓄颇丰的领导阶层,普通工人们谁还敢肆无忌惮地大吃二喝呢!他们人人勒紧了裤腰带,精打细算地维持着基本的生活。 这天程自强随中班的工人下班后,在雾气腾腾的大澡堂里洗澡时,周大伟一边靠着澡池子惬意地吸着一棒纸烟,一边笑眯眯地朝程自强说道:“程技术员,今天该是发工资了。洗完澡,你是先去吃饭,还是先去领工资呢?” “当然是先去领钞票了。”程自强听了大为开心,毫不犹豫地说道。看着氤氤氲氲的水气,程自强一时陷入了冥想。 自己来康州一矿整整一个月啦!扣除在安监科培训的那两个星期,他在岩巷据进队下井也有半个月时间,日子过的真是快呀。与叶倩文相约见面的日子,也在不知不觉之间来啦!今天领了工资,首先请几天假去平洲看看叶倩文,我也怪想她的。 这半个月里他是扑下身子一门心思地辛苦工作,可以说是能者多劳。就不知道,多劳能不能多得呢? 他曾当面给叶倩文承诺,将来平洲巿买房的钱由他想办法。在平洲时他对她的承诺己定,回到矿上的他却忙于在井下与岩石打交道,至今还真没好好地想出一个啥好办法。 叶倩文说她的实习期工资每月都有三四百,不知自己的实习期工资每月有多少呢?听说煤矿的效益不好,但自己这么辛勤地工作,每月的工资应该比叶倩文要高一点吧?三四百,还是四五百? 呵呵,这毕竟是自己踏入社会后,凭着辛苦工作第一次拿的工资,还是很有纪念意义的。不管有多少,这次去平洲市看她时,一定要先给她买条裙子什么的,表达一下自己对她的心意哦。 若是工资发地高的话,他还想请康友建、孟刚强、赵福来、巴志平和赵志山等人,到外面的饭馆里聚一聚喝点儿酒。一个好汉三个帮!在这半个月里,若是没有他们的大力支持和配合,他程自强能够这么顺利地施展身手嘛! 该记得情分,那是必须要记着的。该结交的朋友,也是一定要结交的,朋友多了路好走啊。 等过段时间闲了,他想去局公安处看看黄耀南,在康州这边他就黄耀南这么一个哥们儿。那天黄耀南又是替自己垫付医药费,又是开着摩托车把他送到矿上,还掏钱邀请党科长、郑有为等人吃饭,程自强心里觉地他欠着黄耀南一个重要的情谊。 同时,他还想到矿务局劳动人事处打听打听张玉峰的情况。这边除了他来时认识的人之外,他就张玉峰这么一个相对熟悉的同班同学。记得毕业离校的时候,张玉峰曾热情地邀请程自强一起乘坐他爸爸的小车。这也是情谊啊!就不知道他被分配到哪个矿了?柳若娜是否也随着张玉峰来康州矿务局这边工作了?他俩被分配到一个单位了吗? “程技术员,在想啥开心地事呢?我看你满脸笑容哦。”周大伟一边搓着干瘪的肚子,一边朝程自强问道。 “呵呵,想起了几个朋友。”程自强收回思绪,不好意思的说道。【零↑九△小↓說△網】 “哦,一定是女朋友吧?呵呵。人不风流枉少年。嗯,赶快洗澡,洗完咱们去领工资,领了工资你就可以与你朋友相会啦。”周大伟一脸色相地说道。 “嗯,好的。”程自强赶快站起身子用毛巾搓胳膊和肩膀,笑嘻嘻的问道:“周师傅领了工资,莫非就要去找相好的人呢?” “哈哈,老了老了。年轻时有这个贼心,却没有那个贼胆。现在即使有那个心思,也没那个能耐喽!瞧着你的那个家当,我碰死的心都有哇!”周大伟感叹了一声,顺手指了指自己的裆里。只见他那里的家当,就如半截软踏踏的麻绳,早已老地不成样子。 “嘿嘿嘿,”程自强笑了一句赶快搓澡,他可不敢往下说了。再说,不知周大伟又要冒出啥让人浮想翩翩的荤段子来。 冲完身子,程自强与周大伟赤裸着身体,相跟着来到澡堂外面一溜摆开的几十张木柜前。这是矿工们的橱衣柜,每张木柜被分隔成十二个小木格,每个小木格就是一个矿工的橱衣间。 这里有一个属于程自强专用的小木格。他将叶倩文给他买的浅蓝色斜条纹短袖和米黄色长裤,用塑料袋包裹好放在小木格里,以防被布满灰尘的工作服染脏。 矿工们平常在召开班前会前,会将干净的衣物脱了放进小木格里,同时换上下井穿的工作服。出井洗完澡后,他们又会穿上干净的衣服回家吃饭。走在路上,他们就与城里人一样并无区别。 周大伟和程自强在各自的小木格里取出干净的衣服穿了。穿好衣服,望着显地精神抖擞、英俊帅气的程自强,周大伟忍不住赞道:“程技术员,你长地可真帅哇!女朋友一定好漂亮吧?” “她的长相,能对得起观众吧!”程自强颇为自得地说道。 “我要是生成女人,一定要追你这样的帅哥嘛!不到手决不罢休。”周大伟色嘻嘻地说道。 “哦呀!周师傅,你这是想糟蹋女人,还是要糟蹋男人们呢?”一想起他裆里的家当,程自强恶心地想吐了。你老人家要是生成个女人追求我,我发誓终生不娶! “去你的!” 俩人说笑着来到区队楼,只见岩巷掘进队核算室的门口,下了中班的工人们正排着长队领工资,不时传来人们“叽叽喳喳”的说话声。 核算室有一台十分笨重的保险柜,主要用来存放未及领取的现款。 按照岩巷掘进队的惯例,每逢发放工资的日子,核算员兼劳资员景春花与材料员张秋天要互相紧密配合。俩人共同提着一口大皮箱去矿财务科。景春花负责与财务会计和出纳结算、清点现金,张秋天则负责扛运皮箱和保护现款。 将装满现金的大皮箱扛回核算室后,先由景春花按照工资表的数额给每个工人清点工资,再由张秋天清点复核一遍以防出错。然后由前来领取工资的工人当面清点,无误后在工资表栏目中签字,张秋天才将现金发放给每个工人。 为了安全期间,每月的工资要在当天争取发完。俩人先发放夜班人员的工资,再发放早班人员的工资,最后发放中班人员的工资。除了个别探亲人员、伤病假人员和其他未上班人员之外,大部分人员的工资都能在当天发放完毕。 当然,这一天也是景春花和张秋天最为忙碌、也是最为紧张的的一天。 看见有这么多人领工资,程自强便打开康友建办公室的门,邀请周大伟到里面坐着等一等。反正早领一会工资不会多,迟领一会工资也不会少,再急也不再这一会儿嘛。 毕竟是养家的人,周大伟可没有程自强的这份耐心,显然他对每个月的工资十分迫切。他摆摆手谢绝了程自强的邀请,自动排到长队后面领工资去了。 程自强坐在办公室里,他一边耐心地等待同班的工人领取工资,一边抓紧翻阅康友建放在桌上的一沓康州一矿的地质资料。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这可是他的座右铭。对本专业方面的书籍和资料,程自强可是抓住一切机会学习、积累和消化。 不大会儿,就听周大伟敲了敲门,伸进半个脑袋朝程自强说道:“程技术员,人都走完了,你快去领工资吧。” 还未待程自强说句“谢谢”,周大伟扭头就朝楼梯口走去。 程自强将翻开的地质资料合上放好,拉了灯锁好门,转身去了核算室。 核算室门口放着一张木桌将门堵着,景春花和张秋天俩人正坐在桌后面清点剩余的现金。 见程自强来了,景春花站起身子笑着打招呼道:“程技术员,别人都是争着挤着来领工资。你可倒好,最后一个才来领取,你难道不缺钱花呀?” “呵呵,景姐,我什么都不缺,就是缺钱。难道早领了,你会给我多发钱呀?要是那样,那下一次我可第一个来领取了。”程自强开着玩笑说道。 “程技术员你可真会开玩笑,”景春花看了一眼摊开的工资表,随手数了几张钱递给程自强,说道:“哇呀,好巧哦!程技术员,这是你的工资,不多不少,刚好二百五。” 什么?二百五?你跟我开什么玩笑!到底本月工资是二百五,还是我这个人是二百五? “景姐,你没弄错吧!怎么我才这么点儿?”程自强有点儿泪奔啊。安全培训那些天算不算上班时间也就罢了,可这半个月我是辛辛苦苦地连续下井,才得到这么点儿劳动成果,不等价呀! “哦程技术员,是这样,你实习期的月基本工资标准是二百元,粮食补贴十四元,肉食补贴六元,物价补贴三十五元,书报费十元,固定月工资标准合计为二百六十五元。”景春花扳起指头给程自强细算起来。 “另外,你本月下井二十八次,矿上规定每下井一次补贴一元五,你下井共计补贴四十二元。你本月应发工资总额为三百零七元,扣除社保费五十七元,实发工资就是二百五十元整。一点都没有错呀。”景春花最后说道。 “嗯,好吧,谢谢你景姐。你和张师傅都辛苦了。”程自强礼貌地说道。钱虽然少,但不是景春花的错,没必要把气撒到一个女人家的头上。他接过景春花递来的人民币,数也没数就揣进了长裤的口袋。 “程技术员,你该当面数一数呀!”景春花善意地提醒道。 “没事景姐,少了算我的。”程自强说了一句,转身离开了核算室。 哼哼,好你个二百五!二百五,二百五,我看你自己就是个实打实的二百五,你竟然异想天开地跑来煤矿挣大钱!怎么着,现在挣到大钱了吧?你这个二百五。程自强对自己气哼哼地说道。 走到楼下,夜色如墨。程自强抬头望着苍穹中一闪一闪眨着眼睛的星星,禁不住想起了叶倩文。 倩倩,我亲爱的人!我将拿什么兑现给你的承诺,又将凭什么给你永远的幸福呢? 第35章 酒场车轮战 尹红旗果然没有食言,上午在矿上参加由生产副矿长曹海旺主持的安全生产调度平衡会的间隙,他抽空打电话安顿核算员景春花和材料员张秋天俩人,去一矿附近那个叫草煤村的村子里宰三只羊和五只鸡。 同时他还吩咐他俩务必在矿区那个叫“缘来聚”的餐厅里,买上十几斤香喷喷的卤肉和二十几个精致的凉菜,顺带再从小卖部里批发五箱子六十三度的“康州大曲”,一并带到岩巷掘进队的大会议室。 本地产的“康州大曲”是矿工们的最爱之物。除了口感绵柔之外,主要是这酒的度数特别高。酒量浅的人只要喝上几口,就能达到那种晕晕乎乎宛若神仙般的效果。 好酒赖酒,不都是个酒嘛!何况好酒与赖酒的价钱,根本无法相提并论。花最少的钱,却能实现喝酒后相同的感觉,哪个矿工不乐此不彼呢! “康州大曲”一箱子装着六瓶酒,五箱子就有三十斤。我的个天爷,今天是什么节日,这尹公斤难道说要摆花酒吗?张秋天心里暗暗吃惊。 尹红旗要给程自强大摆庆功酒,但这笔钱却从何而来呢?这个事儿,只有队上的核算员景春花和材料员张秋天俩人最为清楚了。 岩巷掘进队作为矿上区队一级的核算单位,经常要应付矿机关各部门以及康州矿务局有关职能部门大大小小的检查。 上级来人检查,作为下级的人来说,最起码的接待工作总是要搞的吧?比如倒个茶水,比如递根香烟,比如吃顿便饭,比如喝个小酒,这都是要花不少钱的。 但每年矿财务在核定经费时,除了职工工资和水泥、沙子、锚杆、钻杆等材料、设备的固定费用外,可从没给这些区队核定过招待费。但这些费用,每个区队每年都要实打实地发生,那钱从哪里来呢? 上有政策,下有对策,每个区队只好各想办法。而这笔钱最主要的来源,大体上有两个渠道。一方面来源于职工工资,一方面来源于废旧设备和废旧材料。 每个队上总有一些吊儿郎当不好好上班的人,也有一些探亲或者请事假的人,还有因伤因病休息的人,队上便在这些人的身上做文章。他们不是没出勤吗?那就给他们多划几个出勤,在月底结算工资时队上便多领一部分工资。而实际发给这些人的工资,只是他们出勤的那些工资,这样队上就截留了一些现金。 另外,各个区队都有一些用旧报废的设备以及材料。这些东西既没有什么用处,又占用地方,队上干脆就卖给收废铁的人。这样队上就又有了一笔收入。 队上的这种做法,其实就是私设“小金库”。按照康州矿务局的规章制度,这是严重违反财经纪律的,也是绝对不允许的。但是作为区队一级的领导,难免要维护队上与上级来人的关系。不这么偷偷摸摸地弄点儿现金,难道要自己掏腰包吗? 所以这种事儿,从上到下谁都清楚,但是大家心照不宣。 岩巷掘进队的这两笔收入,统一由张春花保管在核算室的保险柜里。但凡有迫不得已的支出,尹红旗便安顿她经手支取,并由张秋天作证审核,最后由尹红旗签字确认。 今天摆酒的这些支出,就来自于队上以前沉淀的“小金库”。初来乍到的程自强,岂能知道这里面的道道! 岩巷掘进队每年在中秋节和过年的时候,尹红旗都要在大会议室里给队上的人摆两次酒,以表达队干部对职工们的感谢之情。所以对景春花和张秋天来说,办这事儿可以说是轻车熟路。 得了尹红旗的命令,俩人赶紧提了现金出去采购。不大会儿,一应物品置办齐全。 张秋天还从草煤村叫来一个善于烹煮开锅羊肉的人前来帮忙。这人叫曹正德,是草煤村置办红白喜事时的大厨,他来时带着一口大铁锅。 岩巷掘进队有现成的大电炉子,还配有支铁锅的大铁架。曹正德来后把宰好的三只羊大缷八块,然后在水房好一番清洗,最后摞到加了水的大铁锅里,再慢条斯理地加料加盐清炖。 不到两个小时,楼道里弥漫着香喷喷的羊肉味,惹地其他几个队上的人,不断跑到大会议室里看稀奇。人人好奇地想,岩巷掘进队倒底发生了什么大喜事? 虽然不清楚尹红旗这么做的意图,张秋天还是按照原来的惯例,往大会议室里抬了八张长木桌拼成四个大方桌,每个大方桌四周围了长木椅。这样一来,每个大方桌后面,可以坐下十几个人同时聚餐。 这天,在矿上召开的安全生产调度平衡会议上,超额完成生产任务的尹红旗,竟被生产副矿长曹海旺破天荒地大大表扬了一番,还号召其他人向尹红旗学习。 参加矿安全生产调度平衡会的人,有康州一矿的其他副矿长、各科室科长和所有区队的区队长。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受到表扬,这让尹红旗感到脸上十分光彩。 散会后,尹红旗面若桃花地特别邀请曹海旺、矿生产科的科长史朝阳、生产科主管掘进的工程师张大伟、安监科工程师卜易和通风科助理工程师朱居豪等五个人,到岩巷掘进队视察指导工作。都是在煤矿上混的人,谁不知道尹公斤“视察指导”工作所含的意思呢! 五人欣然前往。 走进楼道,曹海旺就闻到了一股浓烈的羊肉味。他狐疑地问道:“尹公斤,是你们岩巷掘进队在煮肉吧?你这摆的是哪一出?” 尹红旗只笑不语。 待到走进会议室,看着大锅里翻滚着的羊肉汤和桌子上早已摆好的酒肉和碗筷,曹海旺等几个人更加吃惊了。瞧这番阵势,似乎早有预谋嘛! “尹公斤,你难道要搞鸿门宴呀?”曹海旺吼叫起来。 “我说曹疯子,这可是我的地盘,你可别怪我拿你这矿长不当矿长。既然人来了,你就悄悄地入座吧!今天咱们好好喝一场。谁不喝好,谁就是囊孙!”尹红旗豪朗地说道。 “喝就喝,有啥大不了。不过我问你,究竟是啥情况?难道今天我这一通表扬,把你高兴疯了?”曹海旺在正中的一张木桌边坐下,开着玩笑说道。 “嘿嘿,你那点儿表扬,还不够我自己搔痒痒舒服。知道不,为啥我这月超额完成任务了?”尹红旗买了个关子。 “为啥?”曹海旺问道。史朝阳、张大伟、卜易和朱居豪等其他几个人也猛扎扎竖起了耳朵。 “实话告诉各位,我这队上来高人了。若没有他,这个月我可就惨了。今天请大家来,也是与我一道替他摆庆功酒的。”尹红旗说道。 哦?岩巷掘进队来了什么高人?我堂堂生产副矿长,竟然不是今天这鸿门宴的主角?曹海旺满脸疑惑:“尹公斤,既然你有这等高人,还不赶快请来让我们见识见识?” “好!”尹红旗朝会议室门口大声吼道:“张秋天,你赶快去单身宿舍跑一趟,请程技术员来参加我专门给他摆的庆功酒,省得他换了衣服替我去下井跟班。你就告诉他,下午只管来吃肉喝酒。另外通知上中班的人,中午每人一碗羊肉泡馍,但是不准喝酒。班前会让赵福来带他们到井下工作面现场开去。” “好嘞!”张秋天答应了一声,一溜烟跑到单身宿舍去叫程自强。 “景春花,你去请一下劳资科的党科长和郑有为,另通知早班和夜班的人,来大会议室吃肉喝酒。”尹红旗又朝核算室吼道。 “知道了。我这就去。”景春花应了一声,挨个叫人去了。 昨天领了二百五十块钱的工资后,程自强简直郁闷极了。出了区队楼,他先是来到矿大门北边那个较为热闹的街道,找了个较为干净的饭馆饱餐一顿。虽说收入很少,但毕竟这是他辛辛苦苦得来的第一笔收入,慰劳慰劳自己的肚皮,那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吃完饭后,他本打算一个人在矿上随便走走。刚走到一个亮着昏暗灯光的出租屋前,就见一个打扮地妖艳的女子站在门口,朝他暧昧地说道:“小帅哥一个人吧,进来按摩放松放松呀?小妹的手法很好哦。” 嗨,你到底是小妹,还是小姐呢!哥现在心情不好。你手法再好,难道能放松我的心吗? 程自强再也没了溜达的心情,返身往单身宿舍走去。上到二楼时,他想起了与他一起参加安全培训的刘草根。此时此刻,他真想与刘草根好好聊聊天,排解排解心里的郁闷。敲开门后,与刘草根同宿舍的另一名工人告诉他说,刘草根中班出井后没回来。 他一定是又去山脊那边的小煤窑挣钱去了,程自强心想。他只好回到宿舍,躺在床上看了会儿专业方面的书籍,快到十二点时才关灯睡觉。 但不知咋了,这夜他竟然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觉。直到快天亮时,他才迷迷糊糊睡着了。 张秋天敲响程自强的宿舍门时,程自强起床不久,正在刷牙洗脸。见是张秋生,程自强忙把他迎进门,笑着问道:“张师傅亲临寒舍,不知有什么事情吗?” “哇哈程技术员,尹队专门在大会议室里给你摆了庆功酒,还邀请来了曹疯子、史朝阳、张大伟、卜易和朱居豪等五个人。他说中班你不用下井跟班,专门来吃肉喝酒就行啦。这不,我特来请你啦。”张秋天笑哈哈地说道。 哦?程自强记得尹红旗给他似乎说过这话。当时他听了只是一笑而过,根本就没有记在心上,现在看来尹红旗竟然把这事儿当真了啊!唉,我说尹队,我辛辛苦苦半个月,才领了二百五十块钱的工资。你这庆功不庆功的,我可是半点儿也高兴不起来呀。 “谢谢张师傅,让你专门来叫我。我有点儿事,想请两天假。这酒,我能不能不去参加呢?”既然今天不用下井跟班,程自强想借此机会到平洲去看望叶倩文。 我的工资这么低,猴年马月才能在平洲市买套自己的房子。等他与她见了面,在一起商量一个办法来。 听程自强对尹红旗大张旗鼓地摆出来的庆功酒不怎么感兴趣,张秋天惊愕地说道:“这这,程技术员,尹队他今天可是铺开摊子给你庆功的。你要是不去,这这这,怕是不合适啊!” 也是,也是呐!人家好酒好肉摆出来请你赴宴,而你却不现身,这确实说不过去。再说吃完这场酒去看叶倩文也不迟。 程自强痛快地说道:“那好,咱一起走吧。” “这就对了。” 尹红旗与曹海旺、史朝阳、党科长、张大伟、卜易、朱居豪、郑有为等人坐在一张大木桌的周围,一边喝茶聊天抽烟,一边静等程自强的到来。 见程自强随张秋天进门,尹红旗忙朝程自强伸了伸手,大声说道:“来来来程技术员,坐到这边来。” 程自强朝桌前一看,其他人他都见过面,彼此已经认识,只是对曹海旺和史朝阳俩人并不熟悉。他便站在桌前,朝着在座的人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曹矿长,各位,我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就是我们队上的高人——程自强同志。他毕业于西北矿业学院矿井建设专业,前一段时间被党科长分配到我们队上来实习。大家别看程技术员人年轻,他可掌握了一手好技术,替我解决了硬岩掘进的大难题呐!”尹红旗热情地介绍道。 “原来是这样呀!尹公斤,我怎么没听说过?”曹海旺首先朝尹红旗问了一句,然后朝程自强伸出手来,说道:“欢迎,欢迎你小程。” 尹红旗不失时机地的说道:“程技术员,这位就是曹海旺矿长,有名的曹疯子。” 程自强赶忙伸出手,与曹海旺的手紧紧握在一起,笑着说道:“曹矿长好!” “小程好精神!看来你给尹公斤立大功了哟!难怪他要为你专门摆酒。今天我们好好喝一场。”曹海旺豪爽地说道。 “好的,谢谢曹矿长,谢谢尹队。”程自强礼貌说道。 “嗯,这位是生产科史朝阳科长,他既是我的直接领导,也是你的直接领导。”尹红旗又介绍道。 “史科长好!”程自强又与史朝阳伸过来的手握了握。 “好啦,尹队。我们都见过小程,小程也认识我们。你就不必一一介绍了。”党科长率先说道。 “对对对。”康友建、张大伟、卜易、朱居豪和郑有为也点点头,纷纷说道。 “好,既然大家认识。那我也不罗嗦了。程技术员,你坐吧。”尹红旗笑道。 程自强可不敢大意,他又一一与党科长、康友建、张大伟、卜易、朱居豪和郑有为握了握手,这才坐到木桌最下边的位置。 “太好了,那我们就开席吃肉喝酒。”尹红旗朝张秋天说道,“老张,先给大家每人端一碗羊肉垫底,吃完后我们开始喝酒。” “好嘞。”张秋天应了一声,撸起袖子与曹正德一并忙乎起来。 不到几分钟时间,每人桌前都放了一碗热气腾腾的精品羊肉。闻着香气扑鼻的羊肉味,谁也没有客气,尽管埋头享受眼前的美味,大会议室里霎时传来“呼哧呼哧”的吃肉喝汤声。 吃毕撤了盛肉的大碗,尹红旗端起面前一个碟子,碟子里装着六个盛满白酒的粗大酒杯。他笑呵呵地朝曹海旺说道:“曹矿,感谢你亲临我队指导工作。啥也不说了,这六杯酒我先敬你,祝你六六大顺,步步高升!” “我说尹公斤,你可别忘了,我们今天喝的是庆功酒。这第一碟子酒,我能喝嘛!要喝,也该是小程带头喝这碟酒呀!”曹海旺眨眨眼,看着尹红旗说道。 哦?尹红旗看出了曹海旺眼里传递来的意思。他只好将酒碟子转向程自强,笑道:“呵呵呵,程技术员,曹矿长说地有理。今天这酒,我可是专门为你庆功的。这第一碟酒,我先敬你。” 在座的其他人,都一齐看向程自强,看他如何应对酒场开局的这个难题。 在座的都是自己的领导,他岂敢喝这第一碟酒呢?这点儿道理,程自强还是懂的。不过,程自强心知也不能拂了曹海旺和尹红旗的面子。 他起身双手接过尹红旗手捧的酒碟,看着曹海旺说道:“曹矿长,在您面前,我就是一个小辈,怎么敢喝第一碟酒呢?您是在座人里最大的领导。这酒,我要敬你。” “哈哈哈,小程,真有你的。”曹海旺伸出了大拇指,“不过,这碟酒嘛,我要与你碰了。不是碰三杯,而是碰六杯。怎么样?” 程自强心里一算,在座的连他总共十个人。他与曹海旺一旦首先碰了碟中的这六杯酒,怎么能不与其他人碰酒呢?这一路下来,他们每人只喝六杯酒,而他却要喝完五十四杯酒。曹海旺这个坑,挖的有点儿深呐。 “曹矿长,这,难度太大了啊。”程自强谦虚地说道。 “哎你看你小程,喝酒与干工作一样,哪能没点儿难度呢!”曹海旺说着端起碟中的一杯酒,朝程自强笑道:“来吧,举杯吧。” 喝就喝! 古人都说过:何以解忧,唯有杜康!我暂且喝了这场酒,明天去看女朋友。 程自强也端起一只酒杯,与曹海旺手里的酒杯碰了一下:“曹矿长,你请。” “咣咣咣咣咣咣!”俩人一连双双碰了六杯酒。 “好,小程人真痛快。”曹海旺看着程自强说道。 酒场已经开局,程自强只好挨个向在座的人碰酒表达敬意。刚与最后一个人郑有为碰完酒,上完早班的张京华带着一些人进了大会议室。 “来来来张书记,请到这边来坐。其他人去旁边三张桌边坐,每人一碗羊肉,少喝点儿酒,吃喝完就回去休息。”尹红旗朝张京华招招手,又朝其他的工人们说道。 张秋天赶忙将一碗羊肉端到张京华的座位前。张京华与曹海旺等人寒暄了几句,对付起眼前的羊肉来。 此时这张大木桌周围坐了十一个人。 程自强已然六七量酒下肚,但从他脸上可看不出有任何喝过酒的迹象,这不禁让在座的人都暗然一惊。 尹红旗和曹海旺俩人可是矿上有名的酒家,看到程自强的这个状况,他俩心里颇为不服。 曹海旺呵呵一笑说道:“小程好酒量!这样吧,张书记先吃羊肉,吃完后你再跟他碰酒。我们这些人呢,基本上都聚在一起划过拳,也喝过酒,彼此知根知底。小程你却跟我们是第一次喝酒。来来来,我先向你讨教几拳!”说着展开了右手,做出一副划拳行令的样子。 “曹矿长,你言重了。我哪敢向您教拳嘛!” “哎,不说那些。我们拳上见。” “那恭敬不如从命了。”想起昨天的二百五,程自强还真想借着划拳好好发泄一通。 “两个人好呀!” “高升你哇。” …… 尹红旗为程自强预备的这场庆功酒,从中午一直喝道了傍晚时分。 曹海旺一个劲地发动其他人与程自强轮番划拳喝酒,程自强憋着一股闷劲,谁与他划都来之不拒。起先,郑有为提前逃跑了,其次是党科长逃跑了,接着是康友建、张京华、史朝阳、张大伟、卜易和朱居豪。 尹红旗最终喝地爬在桌子上扯起了呼噜。曹海旺则不省人事地溜到桌子下面,任谁喊他都不给声音。最后实在没有办法,程自强只好让掘进队的工人,把他俩抬到各自办公室的值班床上睡了。 程自强却像没事人一般,稳稳当当抬脚下楼,慢悠悠地回到他的单身宿舍里睡了。 第36章 天大的惊喜 杀人一万,自损八千!酒场中本就没有永远的赢家。纵使你当时潇洒离场,过后酒精洗脑的感觉仍然在所难免。 第二天清早,躺在床上的程自强正梦见自己穿越一片荒漠,炙热的太阳烤地他汗流浃背,口干舌燥。程自强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此时若有一口水喝,不知有多么幸福啊! 他朝荒漠的四周望了望,期望能够找到一处水源。可茫茫沙漠寸草不生,哪有什么水源呢?但心里对水的百般渴望,促使他艰难地迈动双腿,心有不甘地迎着太阳的方向走去。 水呀,水呀,你到底在哪里? 程自强被极度的干渴弄醒了!他只感觉嘴唇干裂,嗓子冒烟。睁开眼睛一看,太阳透过窗户,正暖暖地晒着他的大屁股。夜里睡觉时盖的那床被子,早被他蹬到了墙角边。 程自强一个扎猛子翻身下床,抱起桌子上一只大茶杯里的凉茶一饮而尽。他只感觉这茶就如琼浆玉液一般可口,霎时浸透他全身的每一个毛孔。哇呀呀,真是舒服极了。 舒服之后,程自强心里有些懊恼。 嗨,真是喝酒误事。他本打算今天早早请假去平洲市看叶倩文的,没料到一觉竟然睡到大天亮。太阳都一竿子高了,还不抓紧洗嗽收拾? 锁好门,程自强下了宿舍楼,他见楼门口有个大妈支起的大锅上放着几根炸油条。仔细一看,大锅旁边的铁皮桶里剩有白花花的豆腐脑。 程自强大喜道:“大妈,麻烦你给我盛碗豆腐脑,四根油条。” “好嘞!”这时早过早餐点儿,大妈正愁心今早的豆腐脑和炸油条卖不完呢。她扎扎实实地给程自强舀了一大碗,并撒了不少香菜和葱花,滴了几滴香辣油。 闻着香喷喷的豆腐脑,程自强胃口大开,“呼哧呼哧”不几下,他就将一大碗豆腐脑刨进嘴里。 “大妈,麻烦你再来一碗吧!” “好嘞。”大妈眉开眼笑。 程自强一连刨了三大碗豆腐脑,最后将四根油条吃完,这才感到口舌生津,心满意足。 “谢谢啦大妈。”付了饭钱,程自强谢道。 “这孩子,昨晚一定喝了不少酒吧?以后少喝点呀!”大妈善意地提醒道,“常来我这吃豆腐脑啊。” “好的。大妈再见。” 上到区队楼,程自强见尹红旗的办公室门紧闭着。哦?尹队下井去了吗? 他又推开核算室的门,朝正在椅子上坐着忙什么的景春花问道:“景姐,尹队人呢?” 见是程自强,景春花显然吃了一惊,又一脸钦佩地说:“哦?程技术员,你竟然好好的嘛。你可真的能喝酒哇!尹队他昨晚醉地厉害,现在还在里面睡觉呢。” 咋着?尹队你不是号称尹公斤嘛!我都好好的,你咋能醉呢!就不知道昨天我究竟喝了几斤酒? “景姐,我有事要请两天假。尹队还没醒,你看这该咋办啊?”程自强虚心请教道。 “这,程技术员,按照队上的规定,只有尹队和张书记俩人才有资格准假。估计张书记昨天也喝高了,今早我就没见他人。你只有让尹队准假了。”景春花一脸爱莫能助的样子。 “好吧。”程自强转身去敲尹红旗的办公室门。敲来敲去,他只听见尹红旗如山的呼噜声,却不见他的应答声。 看来尹红旗真的醉地不轻。 程自强放弃徒劳的敲门,又来到核算室,对景春花说道:“景姐,麻烦你给个纸和笔,我写个请假条。等尹队他醒来后,你给他说一声。” “没问题程技术员,”景春花朝他递来一支圆珠笔和一个本子,“我替你给尹队说这事。” 程自强俯下身子,捏着圆珠笔在本子上写道: “请假条。 尊敬的岩巷掘进队领导: 因本人有事办理,需要请假两天,恳请准假为盼! 请假人:程自强。 一九九七年八月二日。” 写完他将本子递给景春花。 “哇塞!程技术员,你竟然能写这么手漂亮的钢笔字呀!”景春花满脸惊讶。 “呵呵,多谢景姐夸奖。我曾经练习过一段时间。”程自强保留了几分实底。我说自己是平洲市书协的会员,你也解决不了我每月二百五的收入啊! 好了,该履行的请假手续我已经履行,可以放心地去平洲市看望叶倩文了。按照程自强与叶倩文的约定,每半个月他要看望她一次。今天已经是二号,其实他违约已经有两天了。 我只是一个实习生,主要的任务是熟悉各部门、各区队的工作情况,并没有其他需要承担责任的具体任务。再说我只是个每月只有区区二百五十元的小不点儿,请两天假该是合乎情理的吧? 程自强怀着一腔悲壮下楼而去。 因为心里依然郁闷不已,程自强无心浏览街景,他一边默默地想着心事,一边朝康州一矿俱乐部南边十字路口的那个停车场走去。 还没走到十字路口,就听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强子,强子,你怎么知道我要来哦?” 程自强抬头一看,叶倩文穿着天蓝色的长裙,一手提着一个塑料袋,另一只手正激动地朝她摇摆。哇呀,她竟然跑来矿上看我了!这,这,这真是天大的惊喜哇! 程自强心里怀着万丈感动,三步并作两步就来到叶倩文身旁。他不管不顾正在上下吉普车的行人,拦腰就将叶倩文紧紧地抱住了,引地旁边的人们纷纷回头惊异地看着他俩。 “倩文,你怎么跑到我这里来了?” “臭强子,你快放开我,街上有这么多人看我俩呢!”叶倩文羞地双颊绯红。 “呵呵,看看有什么好怕的?我还想亲你呢!”程自强说着把嘴猛然凑到叶倩文的双唇上,狠狠地吸吮了一口。 “嗯,嗯。”叶倩文说不出话,她手脚并用,双手用力推开程自强的上身,又弯起膝盖照着程自强的裆里轻轻鞠了一躬,“臭强子,你满嘴酒味,熏死人了。” “呵呵呵,大意了大意了。”程自强立时汗颜,我把尹公斤都放翻了,能不满嘴酒味嘛!他笑嘻嘻地说道:“好好好,不闹了。一定累了吧?走吧,去我宿舍休息一下。” “这表现还差不多。给,拿着。”叶倩文说着把塑料袋递了过来。 “哦呀,啥好东西啊?”程自强急忙接手,他感到塑料袋里沉甸甸的显地不轻。 “一点吃的,别嫌少哦。”叶倩文笑眯眯地说道。 “哈哈,够了够了。”程自强一手提着塑料袋,一手挽了叶倩文的细腰,“郑重声明,谢谢老婆不辞劳苦前来探夫。” “去你的!”叶倩文使出“九阴白骨爪”,偷偷地掐了一把程自强的胳膊。 好久没这个感觉了!程自强疼在身上,心里却早已乐开了花,二百五那事的阴霾暂时烟消云散。 俩人手挽手走到单身楼下,卖油条的那位大妈正在弯腰收拾大锅、铁桶、面板之类的家当。 看见程自强拉着另一个姑娘的手,大妈忍不住停下手中的活计,笑着说道:“喂,小伙子,今天不用上班啊?咋又回来啦!你身边这姑娘,是谁家的丫头,我怎么没见过?长地真俊呀!你也不赖呢。” 这大妈可真会说话! 程自强听了心里感到很高兴,笑着说道:“呵呵呵,大妈,我今天休息。大妈你真有眼光,这是我的女朋友。她在外地工作,今天专门来看我。” “大妈好!”叶倩文也开心地朝大妈打了招呼。 “咂咂咂,你俩好般配哟。我说小伙子,你可要好好待这位姑娘。我一看她,就知道人家可金贵呢!是个旺夫的女子么。”大妈意犹未尽地说道。 哦?听人说高人藏在民间,难道大妈会看麻衣相?程自强心里惊喜交加。叶倩文竟然能够旺夫,这可不是旺我嘛!一定得找个机会,好好向大妈讨教一番。 程自强来了兴趣,开玩笑地说道:“大妈,你看看我,金贵不?” 听到这话,叶倩文又偷偷地用手掐了程自强一把,她显然不大相信这种事儿。 “嗯,让我看看。”大妈竟然认真起来,她用手抹了抹围裙,仔细地看了看程自强的天庭地额,才道:“你骨格清奇,眉目端正,是个干事创业的人,也是个财运很好的人。这半年之内,你就可以发一笔大财。” 哈哈,这怎么可能!我一个月的收入,不过区区二百五十元呐!莫非大妈你见我一顿吃了三大碗豆腐脑,想哄我开心并让我常来你这里消费呢?嗯,如果是这样,大妈你对我说的话,我完全都能理解。 程自强权当是大妈跟自己开了一番玩笑话,他笑道:“谢谢大妈。你做的豆腐脑真是太香了,我真想天天来吃啊。” “呵呵,那明天早上,记着带你的女朋友一起来呀。让这姑娘,也尝尝我的手艺。”大妈率先发出邀请。 “好的。大妈你忙,我俩去楼上了。” “去吧!记着要好好待人家姑娘啊。”大妈叮嘱道。 虽然说大妈与自己素昧平生,说白了也只是三碗豆腐脑的交情,但大妈对叶倩文的关心是显而易见的。程自强感动地说道:“我会好好待她的!谢谢你,大妈。” 叶倩文听了,紧紧地挽住了程自强的胳膊。俩人一起并排上楼,心里都流淌着汩汩柔情。 第37章 内忧外患 开了宿舍门,程自强首先将叶倩文让进了房子。 “哇呀,臭强子,你这宿舍,被你搞成了猪窝嘛。”叶倩文看着床上程自强未及叠好的被子,挂在木椅上的脏衣服、臭袜子和洗脸盆里的脏水,木桌上乱撂着的茶杯、刷牙缸等物,发出一声惊叹。 “嘿嘿,最近有点儿忙,我没顾上洗衣服。”程自强随手关好门,将手里提的塑料袋放到木桌上,然后跨前半步,伸出双手揽住了叶倩文的后腰。 叶倩文知道程自强想干什么。她用手轻轻拍打了几下程自强环在她腹部的双手,嗔怪道:“去去去,臭强子!一月至少见两次面,这话是谁说的?这月你我见了几次面啊?” 嗨,果然是斤斤计较的小女人,你夫君不是没日没夜地忙工作嘛! 不过这话,程自强现在可没有底气给叶倩文说了。你忙活了半天,所得不过区区二百五元哇。这对颇有一番事业心的程自强来讲,不能不说是一个不小的打击。 当然程自强心里清楚,叶倩文能够主动跑到矿上来看他,肯定也是十分想念他的,绝不是来质问他没去见她这事儿的。 哄自己的女人开心,不就是当男人的基本担当吗? “嘿嘿嘿,亲爱的,我主动认错。今天我马不停蹄地想去看你,谁料到你竟然早早来我这里呀!”程自强嬉皮笑脸地说道。“哼,一点儿诚意都没有。我还以为咱俩心有灵犀一点通,是你到那个停车场去接我呢!”叶倩文依然得理不饶人。 呀哈哈!原来是她心里在想这事儿呢!哄吧哄吧,继续哄吧,只要她开心就好。 程自强用手抚了抚叶倩文的小腹,将唇附在叶倩文的耳边轻声说道:“亲爱的,要是我俩没有灵犀,一矿这么大人又那么多,你一下车就能碰见我吗?” 嗯,这的确是个无法反驳的理由。不论是有意还是凑巧,叶倩文刚下吉普车正站在路边彷徨无措时,抬眼就看见了朝她走过来的程自强。 “嗯,我知道。”叶倩文轻轻地点了点头,她只感觉耳边被程自强的唇弄地痒痒的。 程自强把双手搭到叶倩文的肩膀,轻轻用力把她搂到怀里,望着她的眼睛说道:“倩倩,对不起,这次我失约了。这半个月我被分到矿上的掘进队实习,实在是抽不出时间来看你。” “嗯,我知道。”叶倩文仔细地看着程自强的脸颊,伸出手来摸了摸他的脸,“一定像我爸爸一样在下井吧?我看你都瘦了。” 到底是煤矿工人的女儿,她并不排斥下井这种事。程自强吻了吻叶倩文的手,点点头说道:“基本上天天在下井,帮队上解决了一个硬岩掘进的大难题。昨天队长还给我摆了一顿庆功宴呢!” “呵呵,怪不得你满嘴酒味呢!强子,我知道你一定能行,但可别太累着了。你要是忙的话,那以后我每月来矿上看你,好吗?”叶倩文体贴地说道。 哦?那可真是太好了呀!程自强感动地不能自持,他紧紧地拥住叶倩文的身体,又腾出双手捧住叶倩文的脸颊好一番热吻。 正当意乱情迷之中,叶倩文喃喃地说道:“哦你坏呀强子,别别。我不方便,昨天来潮了。”说着轻轻地推开了程自强的身体。 “嘿嘿,倩倩,你这是要老夫的命哇。”程自强故意说道。不过刚才的一番缠绵热吻,足以解了他对她的相思之渴。 “你个大坏蛋,臭强子!”经过刚才的热吻,叶倩文面若桃花,听到程自强如此露骨的话,她又使出“九阴白骨爪”狠狠掐了一把程自强的胳膊。 “哦呀!”程自强故意夸张地跳起脚来大叫了一声,“坐吧,倩倩。哎,我问你,你是不是昨天就到康州这边了?要不今天你能这么早就到一矿呀?” “哼!才记起问我是怎么来的啦?”叶倩文一边弯腰替程自强叠着被子,一边说道:“等不住你来看我,我就知道你一定忙了。你不来看我,我就来看你吧。昨天下午我从平洲坐车到康州,先去四矿那边家里看我爸、我妈和我弟弟,今早从四矿坐车到这边的。” 激情慢慢消退,程自强心里一番感动,问道:“家里都好吧?” “挺好的。我留在平洲工作,我爸我妈都挺高兴,也挺骄傲的。”叶倩文开始收拾程自强撂在木椅子上的脏衣服,“我说强子,今天你有空没?要不,我请你去我家做客吧?” “好嘞!我刚好请了两天假,完全有时间。”程自强毫不犹豫地说道。这何尝不是叶倩文在邀请他这个男朋友,去拜访未来的岳父和岳母呢? 程自强眉开眼笑地又补充道:“瓜女婿初登岳丈门,但愿我能入他们的法眼哇。” “那就看你会不会表现啦!”叶倩文听了也挺高兴,“你这里太乱了,这会儿我替你收拾收拾,顺便把脏衣服洗了。下午我俩再去我家,你看行吗?” “哈哈哈,太行了倩倩。不过这些脏衣服,还是由我自己洗,你陪着我说说话就行啦。” “你洗还是我洗,有区别嘛!再说让别人看见,还不得说我是个懒女人了?还是我来洗吧!” “呵呵呵,那我赶紧给你烧壶热水去。”程自强说着拧起地上放着的一个铝皮电暖壶,准备到水房接水。 叶倩文又看着程自强略显空荡的房间,若有所思地说道:“强子,你现在单身一个,老在外面吃饭不好,我想你还是自己做饭吃。中午我俩去矿区转转,我给你添置点儿锅碗瓢盆之类的家什。省得你一直偷懒,把这事儿不当事儿。” 呀!到底是女人,替自己的男人考虑起现实的问题,简直没完没了。 “好的。” “嗯,中午我还想让你陪我看看矿区,熟悉熟悉地形,下次我就能直接找到你了。” “行行行。我完全听你的。” 这天上午,程自强烧了好几大壶热水,叶倩文把程自强穿过的所有未来得及洗的脏衣服洗了一遍。程自强帮着用大脸盆端到水房里淘干净后,与叶倩文搭手拧干,又一件一件地挂到程自强宿舍里的一条粗铁丝上。 叶倩文看着挂起的衣服,满意地说道:“嗯,好了,强子。我肚子有点饿了,塑料袋里有吃的,你掏出来,我们随便吃点儿吧?” 程自强心疼地用双手握住叶倩文被热水泡地发白的双手,说道:“你又是给我买东西,又是替我洗衣服。怎么着,我都应该慰劳慰劳你吧?走,我请你吃饭!你想吃点儿什么?” “那好吧!嗯,吃什么呢?我想吃砂锅。” “那我就请你吃砂锅。” 略一收拾,俩人出门,程自强带着叶倩文来到矿大门北边那个较为热闹的街道。此时正是中午,大街上人来人往。有买了菜拧着回家的,有在附近的饭馆里吃饭的,也有吃过饭后瞎溜达的。俩人找了个专卖砂锅的店面走了进去,店面不大,却显地挺干净,里面有七八个人正在吃砂锅。 “两位这边坐吧。我们这里有什锦砂锅、丸子砂锅、排骨砂锅、鸡块砂锅?各想吃个什么砂锅?”穿着碎花围裙的老板娘,热情地把俩人招呼到一张桌子边坐了,又不失时机地推荐道。 “我要个排骨砂锅。两碗米饭,你呢倩倩?” “嗯,我要个什锦砂锅吧。一碗米饭。” “好嘞。两位稍等。桌上茶壶里有茶水,两位请慢用。”老板娘闪身进了后厨。 程自强取了两个小白瓷茶杯,给自己和叶倩文各倒了一杯茶水。俩人隔桌相坐,随便聊了会儿大学里的往事,又问了问相互认识的同学们的近况。 程自强这一个月基本上与世隔绝,根本没法联系其他的人,也不知道其他人的情况。俩人说着说着,就只有叶倩文一个人在说话,程自强则只有安静地听话的份了。 “强子,你知道柳若娜去哪儿了么?”叶倩文问道。 “毕业那天,我见她与张玉峰一道坐车去康州了,后来一直没他们的消息。” “你不知道吧?张玉峰被他爸爸托人安排到五矿管委会了,若娜她随张玉峰来康州矿务局,现在局里的电视台上班,我看他俩的事儿快定下了。” “哦,倩倩,你怎么知道的呢?” “嗯。这是刘鹏飞给我说的。我给你说个事,刘鹏飞也分到平洲市电力局了。”叶倩文平静地说道。 什么什么?刘鹏飞,电力局?程自强陡然一惊。这岂不是说,他真的与叶倩文分到一个单位去了? “你说什么?”程自强眼睛爆出火星。 “瞧你强子,该不会是吃醋了吧?”叶倩文轻声问道,并用手悄悄地示意程自强,这里是公共场所。 吃醋那是当然的! “这么说,那家伙整天就可以围着你转了?”人不开运鬼吹灯,放屁都砸脚后跟!二百五的内忧问题尚待解决,竟然又遇到如此严重的外患。我可真是内忧外患呐! 正在这时,老板娘端着一个盘子,将两个热气腾腾的砂锅放到俩人坐着的桌子上:“两位的砂锅来了!请慢用。” “谢谢老板娘。”程自强点点头。 见老板娘进了后厨,叶倩文微微笑了笑,说道:“强子你放心,他虽然进了电力局,却被乔局长安排到太白区供电所实习,我并不是天天见他。不过这家伙,倒是借着同学的名义找过我一次。我挺烦他的。” 程自强稍微松了一口气,却又忧心起来。市电力局就在太白区,供电所与市电力局的距离,哪有康州县到平洲市的距离远呢?刘鹏飞若是隔三差五去找叶倩文,时间久了,难免要生变故啊。 这让我老程如何是好? 第38章 他乡遇故人 吃过午饭后,程自强结了帐,领着叶倩文在一矿周围的街道转了转。 康州一矿虽然建矿已有四十多年,但原先一直遵循计划经济体制下“先生产、后生活”的原则搞基建,除了服务于煤炭生产的地面辅助生产系统外,地面生活建筑设施并未像井下那么复杂。 矿区自东向西是贯穿而过的康麓公路,沿公路右侧一道、围绕矿井周围修建有八栋单身宿舍、五栋家属楼、俱乐部、食堂、矿办公楼、区队楼、浴池、主副井和选煤楼等建筑。最西端的选煤楼旁边,是一个大煤场和一个货车停车场。 矿区南北方向分布着五六条不大的街道线,最西边的半山腰上坐落着草煤村。 在矿大门北边与俱乐部之间有一个较为热闹的街道,这里是康州一矿最为繁华的地段。街道两边修建有两溜小平房和几栋二层楼,有经营饭馆烟酒的,有经营五金杂货的,有买衣服鞋袜的,有开招待所的,有开录像馆的。这些店面,有的由矿区的职工家属经营,有的是外地的商人在经营。 “缘来聚”餐厅就在这条街道一栋层楼上,是矿区经营档次最高的饭店之一。在这条街道的最北端,还有一个卖菜、卖肉、卖调料、卖五金和卖杂货的小商品市场。 这一个月里程自强因忙着下井,除了在这条街道的几家饭馆里吃过几顿饭,基本没怎么溜达过。今天有叶倩文额陪伴,俩人有说有笑,挨个店面仔细地溜达了一遍。 叶倩文在小商品市场一家卖五金杂货的商店里,替程自强选购了一整套做饭用的家当,一块和面切菜的案板,一个烧水炒菜的电炒锅,一个蒸米饭的电饭锅,一把菜刀,一个面盆,一个调料盒,两双筷子和两个大碗。 挑好东西之后,叶倩文让卖货的年轻小老板用两个大塑料袋装了,并让程自强提着,她掏出钱夹要给小老板付钱结账。 这怎么行呢?程自强赶忙伸手拦住她:“倩文,我怎么好意思?我来,我来!” “强子,说好了我要替你买的,省地你不好好做饭吃。”叶倩文从钱夹里数了几张钞票递给小老板,又悄悄附在程自强耳边低声说道:“强子,我前天领工资了。你猜有多少钱?” “二百五?”程自强顺嘴说道。 “啥呀!我实习期的基本工资是四百二十元,还有其它补贴。这月局里平均给每人发了三百元的奖金,我一共领了八百多元呢!” 哇呀!倩倩,你一个月竟然有这么高的工资?程自强的眼睛登时瞪圆了,你这小女子,不是在刺激我这貌似强大的夫君嘛! “真的?” “那还有假呀!”叶倩文伸出食指,亲昵地点了一下程自强的额头。 嗨,好吧好吧。你收入这么好,我只能耍赖皮了。这人和人的差别,咋就这么大呢?程自强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暗自嘀咕了一声。 “那我只有唯夫人马首是瞻了。”程自强一脸赖皮地说道。嘻嘻,反正叶倩文现在比我财大气粗,万一这一月我没了生活费,总有个张得开嘴伸手借钱的地方。 “又来了强子!”叶倩文嗔怪了一声。 接过小老板找来的零钱,俩人出了商店。 叶倩文接过程自强手里提着的一个塑料袋,笑着说道:“强子,今后我每月督查一次。你如果不好好做饭吃,我可决不饶你。” “遵命!” “强子,时间也不早了。那咱俩先去你宿舍放好这些东西,然后坐车去我家吧。” “好嘞,走吧。” 俩人返身往回走,没走多少路,程自强突然被一块挂着“书香阁”匾额的店铺吸引住了。这块匾额黑底金字,约有一米五长。匾额左下角的署名,赫然写着“刘梦然”三个字。 刘梦然,可不是靖州县文化馆馆长,也是平洲市和靖州县书法界颇负盛名的草书元老之一吗?在康州一矿,怎么竟然有由他书写的匾额呢? 程自强与叶倩文对望一眼,信步朝“书香阁”走去。叶倩文虽然不懂书法,但她熟知程自强的禀赋和爱好,见程自强两眼放光的样子,她默默地跟在他的身后进了“书香阁”。 揭帘入门,程自强看见“书香阁”四面墙上,挂着几幅长短不一、精心装裱的书画。进门靠窗一边摆着一条木桌,铺在木桌的羊毛毡上摊开着一幅书法长条,一位精神矍铄的老人带着一副黑框老花眼镜,正弯着腰专心地用一把镇尺压着贴条装裱。 见程自强进门,老人略微站直了身子,将头抬起来看了程自强一眼。 “黄老师!”程自强惊喜交加,忍不住喊出了声。 眼前的这位老人,可不正是他初中读书时给他教过历史课,也在书法写作方面给予他悉心指导的黄静生老师吗?一晃七八年了,黄老师怎么会在这里? 黄静生显然没认出眼前的小伙子是谁,他摘下老化眼睛,仔细地看着程自强,问道:“看你有几分面熟,你是?” “黄老师,我是程自强啊,您还记得我吗?”程自强恭敬地说道。 “哦,程自强?嗨,果然是你呀!都长这么高了,我都快认不出你来啦。快进来,快进来坐。”黄静生一拍脑门,从木桌边绕了过来。 “您好,黄老师。您坐您坐!我自己随便坐。”程自强紧紧拉住黄静生的手。 “好好好,你坐!我长老了,你们也一个个长高了。你不主动问我,我可真认不出你了。”黄静生感叹了一声,又看见程自强身后的叶倩文,忙道:“自强同学,这位是?” “黄老师,她是我的女朋友,姓叶,叫叶倩文。”程自强侧了侧身子,把叶倩文介绍给黄静生。 “黄老师,您好。您叫我小叶吧。”叶倩文听程自强与黄老师相识,也热情地说道。 “呵呵,自强初中毕业有七年多了吧?都找对象了哦。快来坐,你俩都坐。”黄静生伸手招呼着俩人。 程自强扶着黄静生的胳膊,恭敬地说道:“黄老师,您坐。哪有老师给学生让座的道理?您先坐,我俩才敢坐啊。” “好好好,那我先坐。这有凳子,你俩也坐吧。”黄静生原坐到木桌后的椅子上,随手把桌上的镇尺、贴条和画轴收拾了一下,又仔细地端详着程自强,问道:“自强,听说你高中毕业后考入了大学,怎么到康州一矿来了呢?” 程自强初中那时在程家庄所属的程庄乡初级中学上学,高中考入靖州县一中上学。程自强上高二那一年,黄静生就从教学岗位上退休了,所以他并不知道程自强此后的情况。 “嗯黄老师,我大学上的是西北矿业学院,今年刚刚毕业。工作联系到康州矿务局,被分配到康州一矿,才来一个月时间。”程自强说道。 “哦,原来是这样,怪不得今天会在这里遇见你。你工作都顺利吧?”黄静生问道。 “还行。我大学学的是矿井建设专业,来煤矿工作属于专业对口,目前刚好用的着。”程自强答道,答完问道:“黄老师,您怎么也来到康州一矿呀?” “说来话长了。”黄静生仔细说起了他这几年的近况。 黄静生生有两儿一女,他虽然在教师岗位工作了大半辈子,但他的儿女们并未如他所愿考入大学。不过那时候县里的政策好,大儿子很早时就顶替他的城镇居民户口,在程庄乡政府谋了一份户籍干事的工作。他退休后,二女儿也顶替他的干部名额在县粮食局就业。 他的小儿子黄大壮却不是干这些事儿的料,他的爱好是做饭做菜。前几年煤矿效益好的时候,黄大壮来到康州一矿开了家小饭馆,不料生意一直不错。现在的“缘来聚”餐厅,就是黄大壮在经营,由于规模和档次相对较高,康州一矿的大小领导常在那里吃饭。 黄大壮找了康州本地的一位女子成了家,成家后他老婆给他生了一对龙凤胎儿女。他与老婆俩人平时忙于生意,根本抽不出时间带孩子。黄大壮便将退休在家的老爸和务农的老妈一并接到了矿上,将照顾俩孩子的重任交到黄静生夫妇手里。 黄静生原先就有装裱书画的手艺,他又是个闲不住的人。除了与老伴儿照顾孙子,他让黄大壮给他找了这个店面,开了个书画装裱店。他有固定的退休工资,挣钱不挣钱不是他开这店的主要目的,他的想法是让自己有一个固定的事情可干。 黄静生本就有着深厚的书法功底,除了装裱字画,他还写字买字。矿上的人乔迁新居,周围农村人盖了新房,或者谁人遇到结婚添丁的喜事,有买字挂画的传统。这附近再没有其他的书画装裱店,这倒让他的书画装裱店生意大好。 “黄老师,你不但生活幸福,而且老有所为呀!”程自强听了羡慕地说道,“黄老师,我看你‘书香阁’三个字的匾额,是刘梦然老师书写。你俩原先认识吗?” “呵呵,我与刘梦然是小学同学,一直都很熟悉。这匾,就是他写给我的。”黄静生欣慰地说道,又问:“自强,你那手毛笔字没放手吧?现在,一定写地比老师我要好多了啊。” “呵呵,我哪有老师您写的好呢!不过我一直没放手。感谢您,黄老师!要不是当年您对我悉心培养,我哪能写好字呢。”程自强说着站起身子,朝着黄静生深深地鞠了一躬。 “快起来快起来,你咋能行这么大的礼呢!”黄静生赶忙也站起身子,伸手朝程自强说道。 “应该的黄老师,以后我就能够常来你这里,再听老师您的指导了。”程自强诚恳地说道。 “要常来,你要常来坐。我毕竟老了,现在写大字手也有点儿发抖,写的没有原先好了。承蒙这附近的老少爷们抬举,能赚点儿润笔费,也挣几个装裱的辛苦钱。哎,我说自强,来来来,给老师露一手,我看你有长进没?”到底是爱好写字的人,黄静生说着说着竟然要程自强写一笔。 “这,黄老师,我这不是班门弄斧嘛?” “呵呵,自强,不写不练没长进嘛!来来来,这里有现成的笔墨纸砚。你来几笔,今天我俩切磋一下?”黄静生说着指了指靠墙的一张木桌。 程自强和叶倩文同时起身离座。程自强看见桌上摊开着一沓宣纸,山字型的石头笔架上,搁着一支饱蘸浓墨的毛笔。看来黄老师笔耕不辍呀! 过分的谦虚就是骄傲!黄老师如此热情,自己岂能拂了老师的美意! “老师,那学生我就献丑了。”程自强走到木桌前扶了扶宣纸上的镇尺,谦虚了一句。 “好的,写吧。”黄静生和叶倩文一左一右站在木桌两旁,静等程自强下笔。 程自强凝神静气略微思考了片刻,然后手腕用力捏起狼毫,在宣纸上一挥而就写下了“难忘师恩”四个行书大字。 “好!好!好!”黄静生拍手大赞,高兴地夸赞道:“今非昔比,今非昔比,今非昔比哇!我说自强,你这手字,早已超过老师数倍了。” “黄老师,您太夸奖我了。”程自强简直有点儿害羞了,他轻轻地将毛笔搁到笔架上放好。 “自强,我可真是替你高兴呐!现在你早已超过老师的水平。假以时日,你完全可以超过刘梦然老师的水平!”黄静生一边爱不释手地看着字,一边兴奋地说道。 “老师,我会继续努力的。”程自强感到自己言不由衷了。黄老师,您不知道,我每个月只能领到二百五的工资,现在生活都是个问题,根本压不住心思写字啊! “自强,要努力。老师老了,刘梦然老师也老了。你现在这么年轻,一定会成为我们靖州县的又一位大书法家。我可真是羡慕你!你一定要坚持。”黄静生满脸含着期待。 “嗯,好的。”程自强故作庄重地点点头。 “嗨,不怕自强你笑话。老师写一幅长条字,能值个三四十。加上装裱的材料和手工费,每幅字画能卖六七十元。你这手字,比老师写的好多了。你要是写个长幅,值五十不成问题。”黄静生到底是搞了几年生意的人,他一眼看出了程自强字的价值。 哟?我这字,竟然能值这么多钱?程自强吃惊不小。若如黄老师所说,我写五个长幅,就值二百五呐。 “黄老师,您说笑了吧?我这字,真能值这么多钱?”程自强与叶倩文对视一眼,不无惊奇地问道。 “值!老师我今年手抖地越来越厉害,快要写不动了。你看,现在墙上挂的这些字画,都是原先预定出去的,店里再没有我写的字了。自强,你要帮帮老师。以后你闲了,就来我这里写几幅,我替你装裱好了向外卖。否则老师这书香阁真的就要关门了,我心里舍不得呀。怎么样?”黄静生诚恳地发出了邀请。 程自强简直要乐翻天了啊!帮人就是帮自己,咋能不帮呢?一定要帮。 “没问题,黄老师!”程自强开心地说道。黄老师,您不但是我的大贵人,也是我的大恩人啊。 第39章 遭遇经济危机 与黄静生老师告辞之时,己到下午三点多钟。程自强与叶倩文不敢怠慢,抓紧返回程自强的单身宿舍,将叶倩文购置的一应家什放下后,立即出门坐车往康州县方向赶去。 这天是星期六,矿上去康州县城的人较多,吉普车里挤满了各式各样的人。俩人谁也不再说话,只能紧紧地挨着身体,一路颠簸地离开一矿。吉普车驶到矿务局机关大院的那条路口时,程自强透过车窗的玻璃,惊喜地看见黄耀南穿着便衣,手里提着一个挎包,正站在路边的一辆警用三轮摩托车旁。 “师傅,麻烦停一下车。我们俩下车。”程自强连忙朝驾驶室里的司机喊道。 “呲溜——”司机踩了刹车,朝后扭头问道:“要到矿务局机关下车的人,统一在这里下车,中途再不停车。车费每人两元。” 叶倩文不明所以,一脸不解地问道:“强子,我们要到县城下车,那边才有去四矿的车呢!” 程自强摸出四元钱递给司机,对叶倩文轻声说道:“车下有个我认识的哥们。好久没见,我怪想他的。就与他说几句话,说完就走。” “那好吧!“叶倩文顺从地随着程自强从吉普车的后门下了车。 黄耀南这时已跨步上了三轮摩托车,正要打火起步。程自强一个箭步就朝三轮摩托车边奔了过去,边跑边大吼了一声:“黄哥!” “强子,哈哈!”黄耀南看见了奔过来的程自强。他抬脚跳下车,迎上来就给了程自强一个狠狠的熊抱:“我说兄弟,好久不见啦!胳膊好了没?” 程自强附在黄耀南耳边说道:“胳膊早就好了,谢谢黄哥挂念。” “我一直担心呢!上上个星期六我到一矿去找你,从中午一直等到下午,也没见你的人影。我只好回来了。”黄耀南说道。 哦,竟然有这事。哎呦,我那两天不是去平洲市看叶倩文了嘛!程自强感动地说道:“黄哥,你真是的!我那两天去了平洲,刚好不在矿上,让你白白跑了一趟。” “你没事就好,我骑着摩托车呢,来回挺方便的。哎,我说强子,今天怎么有空来局里这边了?“ “我要去康州四矿那边,在车里看见你,忍不住下车啦!” 黄耀南松开双手,又朝着程自强的前胸膛擂了一拳,显得十分亲热:“哈哈,亏你还能认得出我。真是巧了!我正好要去四矿保卫科调查情况。走,上车,咱俩一起走。我说强子,你去四矿干嘛?” 叶倩文这时已走到程自强身边,她吃惊地看着俩人。嗯,怎么回事啊?看他俩的样子,简直就是铁哥们呐!我原先怎么没听强子说起过,他这边还有个看起来这么相熟的哥们? 程自强有几分不好意思地说道:“黄哥,还有一个人呢!” “哦,还有人?谁呀?”黄耀南抬眼朝程自强身后一望,就看见了微笑着的叶倩文。他忙又低头朝程自强轻声问道:“女朋友?” “嗯,她家在四矿。我这次去,是初登岳丈门啊。” “哇呀,强子!真有你的。”黄耀南说着兴奋地又朝程自强的前胸膛擂了一拳,“还不快给我介绍一下?” 程自强一转头,拉着叶倩文的手,面朝黄耀南说道:“黄哥,这位是我大学里的同学,也是我的女朋友叶倩文,她现在平洲市电力局工作。”说完又脸又朝向叶倩文,颇为感动地说道:“倩文,这位是局公安处的黄哥。你有所不知,黄哥曾出手救过我一次。” 叶倩文心里猛然“咯噔”一声,强子难道遇见过什么危险?不知他伤到哪儿了?就是这位黄哥出手相救?怪不得他俩看起来好熟。 还没容她多想,黄耀南痛快地伸过手来,笑哈哈地说道:“小叶,自古英雄配美人,你俩可真是天生的一对儿。我真是替强子高兴。我叫黄耀南,你叫我黄哥吧。” 叶倩文忙伸出双手与黄耀南的手握了握,一脸感激地说道:“黄哥好。我替强子谢谢你。” 黄耀南松开握着叶倩文的手,大度地摆了摆,笑道:“都过去了,不值一提。小叶家在四矿?” “嗯,我家在四矿旁边那个叫兴隆的村子里,我爸爸在四矿当工人。”叶倩文说道。 “我知道啦。这车正好能坐三个人,我也正巧顺路,走吧!上车。”黄耀南伸了伸手,招呼叶倩文和程自强上车。 真是太高兴了,他俩再不必风尘仆仆地去挤闷得发慌的吉普车了,还可以坐在敞车里看风景哦。程自强快活地把叶倩文扶上后排座坐好,又跳上车坐到叶倩文身边。 见俩人坐好,手扶方向盘的黄耀南,回头对他俩交代了几句注意事项,然后“轰隆”一声踩了油门。 三轮摩托车载着三个人往康州县城方向驶去。 由于路面上不断有过往的大型煤车和货车,为了安全起见,黄耀南再没说话,只是专心地开车。 程自强一手紧紧地拉着叶倩文的双手,一手扶着三轮摩托车的车沿以防甩出。在心里,他却开始考虑起初次登临准丈人准丈母娘家要购置的礼物来。虽说自己的工资只有二百五,可再怎么着,他总不能空着双手去倩文家吧? 到底买点儿啥才好呢?嗯,先征求一下倩倩的意见吧。 程自强扭头问道:“倩倩,叶叔叔平时爱抽啥烟啊?” 叶倩文立即明白了程自强的意思。我在他心里,到底是个什么地位?不知这家伙,大方还是不大方?舍得还是舍不得呢?嗯,要好好考考他。她笑眯眯地说道:“强子,想打探点儿我家的什么情报呀?” 程自强见叶倩文察觉了自己的心思,一脸赖皮地笑道:“嘿嘿嘿,叶叔叔平时爱喝啥酒啊?叶阿姨呢,平时爱吃点儿啥呢?” “保密!”叶倩文直截了当,说完两眼看着前方,故意不理程自强了。 “好倩文,好倩倩,多少透露点儿消息吧?”程自强用力握了握叶倩文的手。 叶倩文继续不说话。不但不说话,她还把头扭到程自强的另一边,专心致志地看起路上的风景来。 程自强只好另开蹊径,满脸含着一副乞求相说道:“哎,我说倩文,学文今年高二吧?嗯,高中的小伙子最喜欢什么呢?我那时候最喜欢的,可是一套运动服。可是,直到高三毕业,我爸也没给我买。遗憾呐。” 程自强与叶倩文在大学里恋爱数年,对她家家庭人口情况自然已是十分熟悉了。叶倩文与弟弟叶学文的感情十分深厚,对此程自强也是清楚的。所以他转换了思路,期望从叶倩文的弟弟叶学文身上打开缺口。 果不其然叶倩文将头扭了过来,笑眯眯地说道:“强子,怪不得你们都喜欢运动服,敢情是男孩子的原因?我弟弟也想要一套运动服。我刚发了这个月的工资,这次我可满足他的心愿啦。” 哟,叶学文也和自己一样喜欢运动?程自强暗暗欢喜。这就好办了!倩文你给他买运动服,那我这个准姐夫给他买双运动鞋,保管让那小子快乐大半年。 嗯,那就给叶倩文的爸爸,也是我的准岳父买两斤酒,另加一条烟。给我的准岳母嘛,买两只鸡,另加两条鱼!这鸡和鱼从明面儿上说,是孝敬她爸她妈的。可我这个准女婿初次上门,说不定他们就将这鸡呀鱼的,炖了红烧了给我当晚饭吃呢!呵呵。 至于学文这个准小舅子呢,我就给他买一双稍好一点儿的运动鞋。 心里有了主意。程自强一脸诡异地笑道:“你是个小女子,我们都是男孩子,咋能知道我们的心思呢?” “去你的。”叶倩文的“九阴白骨爪”又朝程自强使了过来。 康州矿务局机关大院距离康州县城也就两公里的样子,不大会儿,黄耀南就将三轮摩托车开到了康州县城西关十字附近。 程自强大声喊道:“黄哥,停车。” 黄耀南一踩刹车,缓缓地将三轮摩托车停到路边,回头问道:“强子,啥情况?” 程自强打开车门跳下车,笑嘻嘻地说道:“黄哥,瓜女婿初登岳丈门,能空着双手去嘛!你懂的。” “哈哈哈,哪敢空手去呢!那你不真成了瓜女婿呀!要不要我陪你?”黄耀南大声问道。 “呵呵,算了。黄哥你就稍等会儿,我去去就来。”程自强笑道。 叶倩文随之下车。 “好吧!我就不当电灯泡了。”黄耀南也笑着说。 程自强挽着叶倩文的手臂,进了人流熙熙攘攘的西关十字“商业区”。俩人信步往里走,程自强就看见了一个专营名烟名酒的商店,便携着叶倩文跨步走了进去。 “老板,剑南春,一斤多少?”程自强进门问道。 呀,强子,我爸,可从没喝过这酒呀!这酒的档次,太高了吧?叶倩文心里一惊。 酒老板显然已经好久也没见过这么直接的人,满脸带笑地说道:“保真,一斤八十。” “我要两斤,七十五卖不?”程自强杀了个价。 “没赚头呀兄弟!不过,我最喜欢痛快的人。好吧,成交!”酒老板有点儿心疼。 “红塔山烟呢?一条多少钱?”程自强又打起了烟的主意。那个时代,红塔山牌香烟可谓送礼佳品。 “市场价,五十。这个可是官价儿,少一分我都不卖。” “强子,这?你没有必要这么做。”叶倩文挽着程自强的胳膊,拿眼神欲要制止程自强。 “我要了。老板,麻烦你替我打个包。”程自强将两百元递到酒老板手里。 “好嘞。”老板麻利地打好包,将两斤剑南春和一条塔山烟装到一个塑料袋里,递到程自强手中。 出了这个商店的们,隔壁就是一个体育用品专卖店,程自强毫不犹豫地走了进去。 “倩文,你知道学文鞋的尺码有多大?”程自强一脸郑重。 “好了强子,你一个月能挣多少钱呀!”叶倩文道。 “这你就不懂了。学文的尺码比我小吧?四二,还是四三?” “四二吧。我记得去年他穿的鞋是四二。” 程自强仔细挑选了一番,拿了一双他自认为最好的版型:“老板娘,这双鞋多少钱?” “你可真有眼光啊!”老板娘是个四十岁左右的女人,她先由衷地夸赞了一句,“这鞋可是牌子鞋,六十。” “五十卖不?”程自强再一次杀价道。这五十元一付,我这月的工资,权当是孝敬岳丈岳母和小舅子了。值吗?值! 程福海给程自强的那伍佰元,现在仅余不足两百元。程自强这兜里,已然有点儿经济危机了。 “小兄弟,没见过你这么杀价的。看在你身边这位漂亮姑娘的面子,好吧。”老板娘说道。 “那我谢谢老板娘了。”程自强一手交钱,一手拿货。 “好了,强子,咱们走吧。”叶倩文心里充溢着满满的感动说道。 “倩倩,我还想给家里买两只鸡和两条鱼。” “行,强子。你就别管了。吃的东西,让我去买。”叶倩文说道。 第40章 我要挣大钱 康州四矿位于康州县城东南部一座东西相夹的大山里,距离康州县城在十公里左右。县城与康州四矿之间有一条蜿蜒的公路相连相通。 康州这片区域属于低海拔的盆地地形,气候湿润,雨水充裕,山上的草木繁茂,地表的植被生长良好。公路两边还盛开着各式各样的野花,到处都洋溢着浓浓的绿意。 康州四矿被东西两座大山相夹,地形呈南高北低分布,矿区沿着南北走向布置在一条狭长的谷地上。从康州县城往四矿方向走,这条路基本上就是一个缓慢的大上坡。 望着一路的绿色美景,感受着吹来的和和习风,黄耀南、程自强和叶倩文心情大好。三个人有说有笑,不一会儿就来到康州四矿。 叶倩文家所在的兴隆村,位于康州四矿的入口处,分布在公路右侧的一个山坡上。村落依山而建,居住着上百户人家。叶倩文的家,在兴隆村中部的一个独门小院里。她家的梯田,则散落在东西两边的山上。 快到兴隆村时,黄耀南停下车,走进公路旁边的一个商店里,拧了一箱纯奶出来,对程自强和叶倩文笑着说道:“强子,这是我的一个小心意儿,麻烦你替我向叶叔叔叶阿姨问好。小叶,我本该去家里看看二老的,但今天有事儿要去矿上办理,只能改天了。” 叶倩文见黄耀南如此客气,忙热情地邀请道:“黄哥,先去我家里坐会儿呀?认个家门,你下次来,不就能找到我家嘛!” 程自强也觉过意不去,赶紧说道:“是啊,黄哥,去家里坐会儿再走,不迟吧?” 黄耀南把车上程自强和叶倩文买的礼物和一大堆食品拧在手里,递给程自强,笑着说道:“强子,小叶跟我客气也就罢了,你还跟哥客气?这片我很熟悉,随便打问个人,我就能找到小叶家。强子,你今晚应该不回吧?我办完事儿若是有空,我一定过来。若是没时间,我就赶回去,不等你俩了。” 听黄耀南确实抽不开身,程自强心知不便挽留他,便抱歉地说道:“黄哥,那我就不留你了。说好了,你办完事儿有空的话,一定要过来,我等着你。” “黄哥,我家在那个地方。”叶倩文指着半山坡的她家小院给黄耀南看了看,“我爸爸叫叶生成,村里人都知道他。” “好的,我记住了。那你俩走着回吧,我就不送你俩了。”黄耀南跨上三轮摩托车打火起身。 “黄哥再见。”程自强和叶倩文同时说道。 “再见!”黄耀南一轰油门,三轮摩托车载着他朝四矿的道路上驶去。 俩人站在原地,一直看着黄耀南的身影,消失在道路的一个拐角里不见了,才拧着东西往叶倩文家里走去。 叶倩文家的修建风格,完全是北方农村典型的四合院结构。她家院门朝东,砖墙灰瓦。左右两扇大门木质结构,清漆涂刷,十分醒目。门顶上雕有一块“祥和居”三个字的匾额,黑字黄底,大气简洁。 大门对面是三间客房,客房两边各修建有两间厢房。院内南北对称,各修建有三间砖房。所有房屋均是砖木结构,上面覆盖着青瓦,看起来整洁典雅。 院门右侧还有一个小狗窝,一只毛色发黑的小狗,脖子上拴住一个小铁链爬在窝里。看见叶倩文来了,它老远就蹦了起来,却被铁链牵住了脖子。它只好打起立爪像人一样双腿站立,不断摇着尾巴“汪汪汪”地欢快叫着,迎接叶倩文的到来。 “豆豆,瞧瞧谁来了?还不快迎接客人?”叶倩文走到小狗身边,用手摸了摸它的头,笑嘻嘻地说道。 “汪汪汪,”小狗绕着叶倩文的腿跑了一圈,又跑到程自强脚下用鼻子嗅了嗅,“呼哧呼哧”地一连翻了两个跟斗,似乎真的就像是迎接客人一般。 “呵呵,这只小狗叫豆豆?它可真逗啊!你好,豆豆。”程自强赞了一句,还朝豆豆打了个招呼。 小狗的尾巴摇地更欢快了。 “那可不是嘛!我爸怕它跑丢了,就给它栓了根铁链。豆豆真乖,进窝去吧。”叶倩文弯腰又摸了摸小狗的头。这家伙竟然像真能听懂人话似地,蹦蹦跳跳地进了狗窝。 院门左侧,停放着一辆红色的双轮单人摩托车。 跨着摩托车,潇洒走天下!程自强突然想起了一句广告词。摩托车毕竟是男人的最爱,他忍不住多看了一眼。这车是嘉陵牌子,从车外表的成色来看,应该骑了有五六年时间。 “倩倩,这车是?” “平常我爸爸骑着它去矿上上下班。我爸爸他挺爱惜这车的,他骑了五六年,原先就像新的一样。可自打我弟弟在初中时好上这车,就被他骑着绊了好几次,现在已经旧了。”叶倩文说道。 “嘿嘿,学骑摩托车,哪能不绊几次呢!”程自强两眼放光地说道。等我攒足了钱,也买一辆来开。 “强子,别光顾着看摩托车啦。走吧,进家呀!”叶倩文向程自强发出邀请。 “嗯。“真的要踏入叶倩文的家门,程自强心里竟然有那么一点儿小紧张。这叫豆豆的小狗倒是欢迎我,就不知道准岳丈、准岳母对我这个准女婿,是个什么态度呢?既来之,则安之。啥都不想了,硬着头皮进门吧! 程自强迈开长腿,与叶倩文并排上了门前的三级台阶,伸手推开了两扇被清漆刷地黄灿灿、光溜溜的木门。 一位个头中等、身材消瘦的中年人,正弯腰站在院子西边,手提着一把铁斧子砍柴禾。见程自强进门,他站直身子,一脸惊讶地望了过来。 “爸爸,我回来了。”叶倩文笑着朝中年人说道,然后朝程自强看了一眼,“爸爸,这是我的同学程自强,今天我请他来我们家玩了。” “哦。”叶生成把手中的斧头放到地上,热情地说道:“倩倩,快叫你的同学到屋里坐吧。” “叶叔叔,你好。我叫程自强,您叫我小程吧。”程自强赶忙说道。 “嗯,你好,快进来,到屋里走。”叶生成拍了拍双手,邀程自强去客房里坐。他看似无意地看了看程自强和叶倩文手里提着的一大堆东西,心里暗道,我的乖女儿,儿大不由爹,女大不由娘。这小伙子该是你的男朋友吧?怎么没听你说起过呀?他长地倒是精神帅气,不知在哪上班呢? 程自强少年时代经常陪着阿爸程福海劈木头,对木头有着天生的亲近感,此刻看见地上的一堆木柴和斧头,一时感到手痒不已。他将手里的礼品递给叶倩文,笑眯眯地说道:“倩文,麻烦你把这些放屋里吧!叶叔叔,我替你劈会儿柴吧!” 叶生成没料到面前的小伙子竟然能够说出这话,一时惊愕不已,心里面就生了十分喜欢。他赶忙伸手拦住程自强,不由自主地笑着说道:“小程,你是客人,这可不行嘛。” 叶倩文心里也很高兴。自己的男朋友初次登门,就能主动帮着爸爸干活儿,这不是天大的好事儿嘛!她笑着说道:“爸爸,他想干,你就别拦着,让他替你干会儿吧。”说着朝程自强递了个眼色。 程自强弯腰右手捏起斧子,左手提了一块最大的劈柴,蹲下身子开始用力劈了起来。 叶生成口里说了句:“这小伙子,咋能这么呢!”心里其实早已乐开了花。他站在旁边仔细观察了会儿,看程自强劈地有模有样,心里感到更高兴了。 叶倩文两手提着沉甸甸的东西,问道:“爸爸,我妈妈呢?我怎么没见她。没在家吗?” “唔,你弟弟中午回家了,头发长地不得了啊。你妈妈让他剪短一点,他却不听。你妈妈他就揪着他的耳朵,去矿那边的理发馆里理发去了。该快回来了。”叶生成说道。 “哦。学文回来了?真好。我给他买的运动衣,也不知合身不合身。小程还给他买了一双鞋,刚好让他都试试,不合适了我们拿回去换了。” 叶倩文说着把装着烟酒的那个塑料袋和奶箱递给叶生成,说道:“爸爸,这是小程给你买的两斤酒和一条烟,还有他一个朋友给你和我妈妈买的一箱牛奶,你拿着放屋里。我到厨房洗菜做饭去了。” 装烟酒的塑料袋透明无色,叶生成一眼就看见了两斤剑南春和一条白塔山烟,吃了一惊:“倩文,这、这?我说小程,你咋能买这么名贵的烟酒呢!” 程自强劈柴正劈地起劲而又爽心,他顺嘴说道:“叶叔叔,一点儿心意,你就别见外,好酒赖酒也不就是两斤酒嘛。” “好!那今晚咱俩喝两盅。我家里可没有这么好的酒,咱俩就喝这个酒。”叶生成开心地说道,说完拧着塑料袋去了客房。 叶倩文看着程自强全身投入劈柴的样子,笑嘻嘻地说道:“强子,注意安全,我去做饭了。” “好嘞。”程自强头也没回,大声说道。 叶学文在康州县一中上高二,平时在学校住宿,只有周末才能回家一次。他学着城里其他学生的样子,留了一个中分长发头。不料回家就被他妈妈黄兰兰数落了一通,还硬揪着这小子的耳朵去了理发馆。 陪着宝贝儿子叶学文理完头发,黄兰兰心情大好,一路上与叶学文说这话回到了家。 黄兰兰进门看见一个陌生的小伙子蹲在自家的下院里劈柴。劈好的柴禾已然堆了半院,而且长短大致一致,看起来颇为精致,这让黄兰兰吃惊不小。 “你是?”黄兰兰狐疑地问道。 程自强一回头,见一个五十岁左右的女人和一个半大小伙子站在门口,心知这就是叶倩文的妈妈和弟弟叶学文。他赶快站起身子,礼貌地说道:“叶阿姨,我是倩文的大学同学程自强。这位一定是学文吧?” “哦,倩文的同学?”黄兰兰嘟哝了一句。她对自己的一双儿女格外关爱,叶倩文姐弟俩从小到大,黄兰兰一直就如护雏的老母鸡一样照顾着俩人。今天见家里来了一位陌生的小伙子,黄兰兰竟然有点儿不大习惯。 “老婆子,说啥话呢!小程替我劈了一大堆柴禾,小伙子辛苦半天啦。”叶生成站在客房檐上说道。 “哦,”黄兰兰有点儿不好意思,朝程自强说道:“小程,歇会儿吧。这老叶,怎么让你劈柴呢?” “没事,叶阿姨,我爱干木活。”程自强说道。 听到说话声,叶倩文从厨房里走了出来,笑嘻嘻地说道:“妈妈,学文,回来了?” “回来了。”黄兰兰心里有点儿疙瘩,颇为不满地说道。倩倩,你往家里领着同学来,咋不给妈妈提前说一声呢? 叶学文见程自强比自己显得高大结实,又看见一地的劈柴,心里不禁存了三分敬佩。他走过来朝程自强友好地说道:“程哥,辛苦你了。” 程自强主动拉了拉叶学文的手,问道:“学文上高二吧?学习成绩怎么样?” “嘿嘿,马马虎虎吧!”叶学文一脸谦虚。 “呵呵,那就加油哦。”程自强鼓励道。 “小程,休息吧!学文,替你程哥舀盆水,让你程哥洗把手。”叶生成朝着院子里的俩人说道。 “妈妈,你来帮我吧。我想做个爆炒土鸡。”叶倩文看见妈妈脸上的容颜不大展拓,知道她妈妈的心思,赶忙向黄兰兰招了招手。 黄兰兰只好跟着叶倩文进了厨房。待一进门,她就拉住叶倩文的胳膊,问道:“倩倩,老实告诉妈妈,他是你的同学,还是男朋友?” 叶倩文扭捏了几分,撒娇道:“妈,你说啥呢?” “哼,不告诉妈妈他的情况,妈就不给你教爆炒土鸡的做法了。”黄兰兰买了个关子。 “好吧,妈妈。”叶倩文附在黄兰兰耳边,把程自强的情况说了个大概。 “你这个妮子,妈养你容易吗?你能留在平洲市,妈可是拉下老脸求了人啊!小伙子看着是不错,但妈可不能光看表面。我只有一个条件,两年之内他调到平洲市,并且在市里买套房。做不到这一点,妈绝不答应。” “妈!”叶倩文快要哭了。 “我只给你俩两年时间!你不说,那我给他说。”黄兰兰说道。 “妈!别这样,我俩都刚踏入社会,一切才刚刚起步。” “不行,女儿。妈何尝不是为你好呢?我不早点儿说,妈怕耽搁你啊。” 这天傍晚,叶倩文与黄兰兰搭手,做了一桌子有鸡有鱼的好菜好饭,端到客房炕上摆置的一张四方炕桌上。叶生成主动打开了程自强给他买的剑南春酒,喜笑颜开地邀请程自强上炕就座。 程自强看了看天色,知道黄耀南今天不可能回到这里来了。看着热情有加的叶生成和心事重重的黄兰兰,他岂敢与他俩一并就座呢?他恭敬地把叶生成和黄兰兰让到炕上坐了,然后邀请叶学文一起一左一右地坐到炕桌两边。 叶倩文则忙乎着给大家端菜上饭。 叶生成长期下井,平时就爱在家里独自酌一两杯小酒。剑南春酒浓郁的酒香味,早就勾起了他心里的酒虫子。他首先给自己斟了一杯,又给给黄兰兰斟了一杯,然后程自强斟了一杯,最后还给叶学文斟了一杯。 菜好酒香,其乐融融。不大会儿,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黄兰兰抿了一盅酒,叶学文喝了三杯酒,叶生成和程自强则频频举杯。不大会儿,一斤剑南春酒瓶儿朝天。 “倩文,学文,多亏小程呐!我活了大半辈子,还没有喝过这么名贵的好酒。把那一斤打开,我与你程哥再喝两杯。”叶生成带着几分酒意,吩咐叶学文打开另一斤剑南春酒。 “老叶,差不多了吧?”黄兰兰提醒道。 “李白饮酒诗百篇!若是没有酒,他老人家能成为诗仙嘛!”叶生成听黄兰兰阻止他喝这么好的酒,竟然急中生智地说出了这么一句颇有文化内涵的话。 另一斤剑南春又被打开了。 准岳丈有此兴致,准女婿哪能临阵脱逃呢!再说这点儿酒,对我又有何妨?程自强左一杯右一杯地替叶生成和自己斟着酒。 叶生成终于不胜酒力,头靠在客房炕的墙角睡了过去。 看着若无其事的程自强,黄兰兰觉地有点儿不可思议。不过她觉得有必要乘着今晚的这个机会把话挑明了,便一脸严肃地说道:“小程,你和倩文的交往,倩文给我大概说了下。作为妈妈吗,我并不反对,但我有一个条件。” 哦?程自强正经端坐,满脸诚恳地说道:“叶阿姨,您尽管说。只要你答应我和倩文交往,我什么条件都答应你。” “小程,那我就明说了。我给你俩两年时间。这期间,你要想办法调到平洲市的单位,我不想让你俩两地分居。另外,既然是成家,总归要有个窝吧?结婚之前,你们要在平洲市买套房。我是倩倩的妈妈,给女儿找个幸福的归宿,是每个妈妈的心愿。如果你做不到,我想再好的感情,都应该放手了吧?” 苍天啊大地呐!我程自强现今最缺少的,就是tmd花花绿绿的钱啊! 程自强内心禁不住吼了一声:我要挣大钱,我要挣大钱!我不挣大钱,如何给叶阿姨交代?如何给亲爱的倩倩交代?如何给自己交代?我要挣大钱,一定挣大钱,无论是流血还是流汗,我一定要挣大钱! “叶阿姨,我答应你!”程自强郑重的点了点头。 第41章 爱拼才会赢 黄兰兰给程自强所说的话,令程自强压力陡增。 准丈母娘的话说地再清楚不过了。他必须要在两年之内攒上一笔买楼房的钱,而且要调到平洲市工作。否则,到时候她恐怕坚决不同意他与叶倩文交往了。 黄兰兰提出来的条件,其实就是一件事情的两个方面,孰轻孰重?自然是赚钱为上了。虽说自己没有啥关系,但手里只要有了钱,还不怕找不到关系调工作吗?但现在自己这个情况,即使在康州一矿再怎么吃苦卖力,月月还不是二百五啊! 该要怎么办才好?这一晚,程自强辗转反侧没睡好觉。 第二天下午,叶学文骑着摩托车把程自强和叶倩文送到康州县城汽车站。叶学文到了谈恋爱的年龄,对男女之间的感情已有了自己的认识。到站后,他知道姐姐与程哥有话要说,便躲在俩人身后,说他想骑车直接去念书的县一中。 想到叶学文已是个半大小伙子,与同学交往,难免多少要花钱。临别时,程自强掏出十张大团结硬塞到叶学文手里。 这令叶学文心头一热:“程哥,别把我妈妈的话放在心上。只要你和我姐好,我这个弟弟支持你!” “小屁孩,懂个啥呀!”叶倩文笑嘻嘻拍了一下叶倩文的前胸膛。 有倩文支持自己,有准岳父叶生成支持自己,有学文这个准舅子支持自己,还担忧准丈母娘最终不支持自己吗? 程自强心生感动,笑着说道:“学文,世界是我们的,也是你们的,但归根结底是你们的。一定要好好念书。” “嗯。”叶学文点点头,“那我先走了。” 看着叶学文骑着摩托车不见了,程自强进站替叶倩文买好了车票。 “强子,谢谢你去我家。我妈妈说的事,我俩共同努力。即使两年之内我俩没做到,你放心,我依然属于你。“叶倩文笑着说道。 “呵呵,嗯知道傻瓜。我会想办法,你别太操心。丈母娘交代的任务,瓜女婿若是完不成,恐怕再难登你家的门了。” “去你的。” 俩人依依惜别,互道珍重。叶倩文乘车去了平洲市,程自强则坐车回到了矿上。 进了宿舍门,看着叶倩文给他买来做饭用的一应家什,程自强又泛起一番莫名的感动。他翻开夹钱用的钱夹数了数,里面总共八十八元。下一个月他若是继续去食堂吃饭,这点儿钱显然是不够用的。 看来他自己不动手做饭,绝对是不行了。 程自强又出门而去。他在矿大门北边那个街道的一个粮油铺子里,买了一袋面粉、一袋大米和五斤清油,又在隔壁的商店里买了一袋盐、一袋花椒粉和一袋生姜,还在菜市场里买了几斤洋芋、大葱、番瓜、菠菜、辣椒之类的蔬菜。 付完帐程自强一看钱夹,好嘛,仅剩八块钱了。现在自己可不是个彻头彻尾的穷光蛋吗?这些米呀面呀油呀之类的东西,可是自己未来一个月赖以生存的物质保障啦。 困顿,艰涩。程自强心头突然想到了这两个词。上了四年矿业学院,现在每月二百五的收入,难道这就是我的价值吗? 他一个肩头扛着米和面,一个手里提着油和菜,怀着百般滋味回到了单身宿舍。程自强在高中念书时就住校,对做饭这种事儿并不陌生。他仔细翻看了一下电炒锅和电饭锅的说明书,然后择菜洗菜,淘米煮米。 一番忙碌下来,他一个人的晚餐做好了。吃饭的当儿,程自强想起了百般往事。 阿爸和阿妈含辛茹苦把自己拉扯长大,而且还供他上了大学,谁知今日他却沦落到这般境地。是阿爸阿妈当初错了,还是自己上大学错了,亦或是在选择行业这件事儿上错了呢? 人生的十字路口,关键的几步十分重要。程自强想起了大学时代,他最爱看的那本《平凡的世界》里的主人公孙少平。 在那个物质特别贫乏的时代,只有初中文化程度的少平哥尚且能够艰苦奋斗自力更生,拥有了一份感人至深的爱情。我作为一个拥有一技之长的大学生,难道不能独立拼搏一番,创造一个比少平哥更美好、更灿烂的天地吗? 一定能!三分天注定,七分靠打拼,爱拼才会赢。 刷洗了锅碗,程自强下楼去找同住一栋单身宿舍二楼的刘草根。 培训结束那天,刘草根曾带着他去山上看山脊那边的小煤窑,这事儿程自强一直记在心里。前一段时间他忙着岩巷掘进队硬岩掘进的事情,已经大半个月没见过刘草根的面了。 今晚要好好问问刘哥,小煤窑那边究竟是什么情况,还要不要人呢?若是要的话,我也和刘哥一样,一边在康州一矿工作,一边去小煤窑兼职干活儿吧。 刘草根和宿舍里那名与他一样同是农民协议工的张平安正在喝酒。开门见是程自强,刘草根高兴地说道:“哎哟强子,快进来。我最近两头忙,好久没见你面啦!来,咱哥仨一起喝两盅。” 刘草根的宿舍里一左一右摆着两张床,床中间放着一张木桌子。木桌子上摆着两斤酒和一个酒碟,碟子里放着两只白瓷酒杯。张平安正坐在一张床上看着站在门口的程自强。 程自强与张平安见过一面,但并不知道张平安的名字。他抬脚进门,朝张平安点了点头打过招呼,笑着说道:“刘哥你俩好快活哦。” “有啥快活的,纯粹是苦中作乐吧!来,我给你俩介绍一下。老张,这位是今年分配道矿上的大学生小程,程自强。这位呢,和我一样,是矿上的农民协议工张安平,张哥。” 程自强赶紧双手与张平安的手握了握:“张哥好。” “呵呵,好着呢。你坐吧。”张安平似乎比刘草根大一点儿,他憨厚地笑着说道。 刘草根端起斟满酒的碟子,说道:“来来来,程老弟,你是大学生,我和张哥都是粗人。兄弟今晚能来我这里,是看得起我。来,我先敬兄弟两杯酒。” 程自强双手端住酒碟子,恭敬地说道:“刘哥这就见外了。这样吧,我与张哥初次见面,也是初次喝酒。我先借花献佛,敬张哥和刘哥两杯。” “也行。谁让你是小弟嘛。”刘草根率先端起碟子里的一只酒杯,朝张平安笑道:“来吧老张?” 张平安看了程自强一眼,端起另一只酒杯与刘草根碰了一下,仰脖干了。 程自强一手端着酒碟,一手捏着酒瓶,向俩人喝干的酒杯里填满了酒。 “呵呵,张哥,刘哥,说好了每人敬两杯的。”程自强将斟满酒的碟子端了起来。 “好吧。”俩人又端起酒杯一干而尽。 刘草根不容分说地接过程自强手中的酒碟和酒瓶,将酒杯斟满了酒,说道:“好了小程,该我和张哥敬你酒了。一人两杯,礼尚往来。” “好吧。谢谢张哥,谢谢刘哥。”程自强豪爽地用双手端起碟中的酒,仰头一饮而尽。 “再来。”刘草根又往酒碟中的空酒盅里斟满了酒。 “好。”程自强双双一饮而尽。 “痛快。坐吧兄弟,请坐。”刘草根赞了一句。 程自强与刘草根并排坐到床上。 见程自强如此大气,一贯诚实厚道的张平安也不再拘束。三个人你一盅我一盅,不大会儿就将两斤酒喝了个底儿朝天。 刘草根和张平安已然醉意浓浓,程自强却如没事人一般。 “兄弟,最近怎么样?”刘草根醉眼迷蒙地问道。 听刘草根问起这事,程自强稳了稳心神,一脸庄重地说道:“还行,已经习惯了。张哥,刘哥,不知山脊那边的小煤窑,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我说兄弟,咋对小煤窑突然来兴趣呢?”刘草根吃惊地问道。 “嗯,不瞒刘哥,我想下煤窑。”程自强说道。 “啊?”刘草根和张平安同时叫了一声。 第42章 我不卖苦力 刘草根满脸惊异地问道:“小程,我是一个农民,没有什么文化。到小煤窑干活,纯属被逼无奈。你是大学生,前几天我还听采煤队的人都在说你呢!说你给岩巷掘进队立了大功,尹公斤专门为你摆了庆功宴,曹疯子都被你给灌醉了。你将来一定会很有前途,应该在矿上好好干,怎么想到小煤窑下苦力呢?” 程自强一听这话,就知刘草根会错自己的意思了。我下小煤窑,难道是要永远去卖苦力吗? 不!我下小煤窑,除了解决一下眼前的困难,最重要的目的是去寻找机会。人不蹦跶枉少年!听说小煤窑的窑主文化不高,但都很有钱。他们凭什么能挣到钱,而我为什么只领二百五?难道让我四年的专业,就这样白白浪费吗?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不过他的这个想法,程自强现在还不便给刘草根和张平安透露。虽说你是个大学生,可谁知道你肚子里究竟积攒了多少墨水?说不定你就是个十足的大草包,竟敢异想天开地到小煤窑寻找啥鸟机会? 如果他俩都这样想,那我岂不是显地太浅薄了? 低调吧!只有尽量低调,你才会得到与你同样境地的人的同情和支持,也才有可能不受任何人的干扰,达成你自己心中的目标。 “刘哥,张哥,在煤矿上你俩都是老前辈老行家,我只不过是一个刚刚涉足的小兵。”程自强先把刘草根和张平安夸赞了一句,顺便降低了一下自己的身份,好让他俩在心理上与自己处于相同的层次,“都是从农村出来的,刘哥你能下煤窑,我怎么不能呢?再说了,我每月只有二百多块钱的工资,根本就不够花啊。” 张平安一脸憨笑,并未说话。 刘草根摆摆手:“我和张哥,哪能跟小程你比呢!你不知道,小煤窑太危险太黑暗,你可不能下煤窑呐。一分钱难倒英雄汉,你是不是没钱了?若是这样,刘哥我先借你几个。” 哦,刘哥,你真是个热心人!你这人,值得交!程自强心里泛起一阵暖流。向人张嘴借钱,总是个难为情的事情。可我身上只有八块钱,无论如何都不够花啊!你能主动给我借点儿,这不是解了我的燃眉之急嘛。 程自强笑着说道:“刘哥,小弟真是囊中羞涩啊,兜里不足十块钱啦。你若是方便,就借我几个应应急吧。” “好。我就喜欢痛快人呢。”刘草根摸了摸口袋,掏出六张五十元的钞票递到程自强手中,“给小程,这是三百元,你先花着,不够了给我说。行不?” “太感谢刘哥了。等下月发了工资,我一定给你还上。”程自强赶快保证。 “没事,你啥时候有钱了就啥时候还,我不急用钱。”刘草根宽慰道。 程自强刚进门时兜里只有八元钱,他没有能力买酒与刘草根喝。现在他手里一下子有了三百零八元,买两斤酒与刘草根和张平安喝一场,也是自己理应表达的心意。 想到这里,程自强站起身子,撒了个小谎说道:“刘哥,张哥,小弟方便一下,去去就来。” “嗯。” 程自强一溜烟下楼,在楼下不远处的一个小卖部里卖了两斤康州大曲,又买了几袋下酒用的花生米,拧着进了刘草根的宿舍。 “小程,你这是干嘛?”刘草根霎时明白了程自强出门而去的意思,一脸埋怨的表情。 程自强却“嘿嘿嘿”地笑了起来。笑完他避开刘草根的话题,一脸谦虚地说道:“刘哥,张哥,小弟我也想好好喝一场。这酒,不是表达你借我钱的谢意,而是有事儿请教两位哥哥呢。” “你明说,否则这酒我俩不喝。”刘草根满脸不高兴,“我说小程,有事你就直说,怎么能这么破费呢!” “真不喝?”程自强故意逗了一句。 “不喝。“ “那我就拧走啦。”程自强拧起两瓶酒转身要走。 刘草根没想到程自强是这么大方的一个人。他嘴里在抱怨,心里却狠狠地点了个赞:“呵呵呵,好啦好啦。来吧,咱喝。” “这就对了嘛。”程自强复又坐到床边,打开一斤康州大曲,又把装花生米的塑料袋封口一把撕开,说道:“刘哥,张哥,这酒,我是请教山脊那边小煤窑情况的。给我说说吧?” “好,咱边喝边说。” 刘草根和张平安一边与程自强举杯喝着酒,一边说起了康州一矿周边小煤窑的情况和他在小煤窑里干活的情况。 山脊谷底的那个地方,当地人叫做炭场沟,如今聚集着十八个小煤矿。由于每个小煤矿每年挖出的煤在一万吨以上十万吨以下,且运煤、通风、行人的井筒大部分是俗称“独眼龙”的一条石硐,大家就习惯性地把这些小煤矿叫做“小煤窑”。 据说八十年代初期,国家就对煤炭资源管理实行放开政策。资源量大的矿山,由像康州矿务局一样的国家大企业开采;稍大一点的由集体社、队开采;其他资源量少、国家划不来投资开采的,允许私人挖井开采。一时间全国上下出现了大家一起办煤矿的局面,大型矿务局办煤矿,政府乡镇办煤矿,劳改农场办煤矿,当地驻军办煤矿,农民也参与办煤矿等等。 炭场沟的小煤窑,八十年代中期只有两家,一家由草煤村村民小组集体开办,另一家由草煤乡政府牵头开办。近水楼台先得月。当时他们的想法是:这地方是我们村和我们乡的地盘,就地建一个煤矿,挖到煤就是我们村民的福利。 这两家小煤窑办起后,正赶上了康州县乡镇企业蓬勃发展的时期,那时整个的煤炭供不应求。乡镇企业对煤炭的需求,很难从康州矿务局所属的几个大煤矿得到满足,便只好求助于这两家小煤窑。他们都派人驻到这两家小煤窑井口等着要煤。 在这种形势下,这两家小煤窑的生意意外地红火。 这让周围的乡镇和村子都感到眼红。后来,稍微有能耐的人都想着开矿。他们背景复杂,关系深厚,或有政府的人参股,或有大企业的领导在后撑腰。炭场沟的小煤窑,就如雨后春笋般地遍地开花,非法运营的私人小煤窑占据着相当大的一部分比例。 遍地开花的小煤窑成了康州一矿的噩梦。大型煤田被分割成许多小煤矿,煤炭资源的“有序开采”遭到破坏,安全隐患大量存在。许多小煤窑生产水平不高,他们见煤就挖,回采率普遍不到百分之五十,资源浪费严重。他们对本属一矿的煤炭资源,超深越界开采,疯狂盗采。一矿现有的每个采区都产生了大面积破坏,造成许多巷道报废。 为了争夺矿产资源,窑与窑之间经常是井井相通,打架斗殴的情形经常发生。 小煤窑的安全生产投入严重不足,只要在岩石里打下的井硐里发现了煤,他们就通过爆破后往地面运。 在低成本生产的基础上,康州县域的煤炭产量不断增加、库存增加、生产严重过剩。由于小煤窑生产出来的煤炭成本十分低廉,他们甚至以低于大矿吨煤几十块甚至上百块的价格销售煤炭,仍然赚取可观的利润。 在地方利益纠葛下的康州矿务局,却因煤炭价格下滑受到强烈冲击,很多售出去的煤都收不回款。现在一矿经营举步维艰,矿工生存状态更加恶化。 刘草根咂巴了几下嘴里的花生米,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现在能明白我俩到小煤窑干活的原因了吧?我起先在小煤窑做的是小工,在矿道里运材料、装煤、打单体支柱,活苦钱少。不久老板们都知道了我会放炮而且有放炮证,便让我当放炮员。这可是大工,活儿稍微轻松了,钱挣地可比小工多了不少。” 张平安憨憨地笑了笑,补充道:“炭场沟那里的小煤窑都是斜井。从斜井下去后,巷道是水平的。井下又脏又乱,巷道最低的地方才一米,必须猫着腰往里爬。有些矿道通风不好异常潮热,我们只好只穿着一条大裤衩干活儿。乍一看,人人就像个猴子。” “嘿嘿嘿。”三个人同时笑了。刘草根和张平安笑里含着几丝苦涩。 刘草根喝了一盅酒,说:“这些小煤窑现在都是私人的了。对私人老板来说,工人是他们赚钱的工具,但在他们眼里,最不值钱的却又是工人。为了多赚钱,那些私人老板根本就不愿在安全上多投入。小煤窑的事故经常发生,一年死几个人是很正常的事情,大家也都习以为常了。而这里面,被老板们大做文章的,却是那叫合同的几张薄纸。” “哦,怎么说呢?”程自强问道。 小煤窑的合同分为三种:农民合同工、生死合同工和无合同工。 矿工出事后,农民合同工按当地农村的标准补偿。生死合同工的矿工死了不能上报,给家属几万元的赔偿金,算是私了。 无合同的一般是非法小煤窑的矿工,工资高,但安全条件最差,出事故死了就死了,他们一般干三四个月换一个地方。 “那刘哥与小煤窑签了啥合同呢?”程自强又问。 “生死由命,富贵在天。为了挣点儿高工资,我根本没签合同,正所谓打一响枪换一个地方。炭场沟里的小煤窑,除了有一个老板花光了所有钱打到底、却仍没见着煤的窑,其它的窑我都干过呢!” 第43章 曹疯子有请 第二天清早,程自强按点来到岩巷掘进队报到上班。刚到尹红旗办公室门口,就见尹红旗站在办公桌边,大声喊道:“程技术员,你快来一下。” 程自强抬脚进了尹红旗的办公室,笑着说道:“尹队,前两天我有点儿事来你这请假,见你仍旧在睡觉,就没敢打扰。我让景姐代劳了一下。你看见我的假条了吗?” 尹红旗一拍桌子,“嗨”了一声说道:“我日他猴哥,程技术员!我这尹公斤的大号,一场酒就被你这小子彻底毁了呀!你这两天干嘛去啦?曹疯子打电话向我要人呢!都催了两次了。” 哦,曹矿长要我吗?程自强问道:“我到四矿那边看了一位熟人。尹队,曹矿找我干嘛?” 见程自强不明所以的样子,尹红旗瞪着眼睛:“你小子,我估摸曹疯子这家伙看上你啦!他这是在挖我的墙角呢。我想留你,可胳膊能扭得过大腿吗?我日他猴哥,算了,今早你去他办公室一趟。” “现在吗?” “现在就去。不见你的人影,他在电话里已经乱吼一通了。” “好的,那我就去。回来再向你汇报情况。” “去吧。” 出了尹红旗办公室,程自强边走边想,看来与领导们能聚在一起喝喝革命的小酒,还是很有帮助的。若不是尹公斤替自己摆了那顿庆功酒,曹疯子能认识他程自强是谁呢?就不知他找我有什么事呢? 矿办公楼在区队楼的东面,程自强三下两下就上到办公楼的二楼。他在三楼的矿安检科培训办公室培训了十多天,对这栋楼的结构已经十分熟悉,知道曹海旺在二楼东头的一间办公室里。 来到曹海旺办公室门前,程自强见门虚掩着,听到里面有人在说话,他便抬手敲了敲门。 “进来。”只听曹海旺大声喊了一声。 程自强推门而入,就见曹海旺和矿生产科科长史朝阳俩人,正站在摊开一张图纸的茶几两边谈论着什么。 “曹矿长好,史科长好。”经过一场酒局里的战斗,程自强对俩人已不陌生。 曹海旺侧脸看见程自强:“哈哈,好家伙小程,酒场上你把大伙儿全体放倒,有事儿却找不见你的人影。干嘛去了?” 听曹海旺语气里没有怪罪的意思,程自强松了一口气,他微笑着说道:“四矿那边有个我的同学,乘着双休日我去她家里转了一圈。不知曹矿找我,有什么事儿吗?” “哦,是这个情况。当然有事儿找你啦!快来看看,煤巷掘进队前几天碰见一段极为松软的煤层,煤巷推进速度慢地就像蜗牛爬。就这也还罢了,前天夜班让‘熊笨头’的人一炮放地冒顶了。我下去一看,好家伙,上面就是个大锥坑,冒落的煤把巷道倒推了十多米。就这里!”曹海旺说着将右手食指重重地指向图纸上的一个地方。 嗯?我说曹矿长,这事儿该由煤巷掘进队的人处理吧!我只是一个月月二百五的实习生,才到矿上一个月。你找我来的意思,难道想让我处理不成?你咋就这么看的起我呀!程自强心道。 这些话程自强可不敢说出来,他“哦”了一声,说道:“曹矿长,估计是打眼工没根据煤层变化情况调整炮眼布置,或者是炮工没及时调整装药量,才出现了这种现象。” “可不是嘛!”曹海旺点点头,“你布置炮眼和调整装药量的本领,尹公斤已经给我和史科长说了。我找你来呢,就是想让你协同处理这事儿来的,熊笨头我看是没啥好招了。今天你就到生产科报到,为期半个月,重点解决这段松软煤层的快速掘进问题。咋样?” 程自强听了心中大喜过望! 曹矿长,你就是我心里的蛔虫啊。只要不到煤巷掘进队跟班,我不就能抽出时间去炭场沟那边的小煤窑详细考察一番了吗? “没问题!”程自强毫不犹豫地说道。 曹海旺高兴地朝史朝阳说道:“史科长,你给科里人都招呼一声,让大家好好配合小程的工作。” 史朝阳点头应道:“好的,我给采掘组、地质组、测量组和图纸组的人都说一声,全力给小程提供方便。我们科里的人包括我自己,大部分都是搞设计的文人,就缺少像小程一样的武将啊。” 史朝阳这番夸赞和对自己的定位,程自强哪敢接受?他忙谦虚地说道:“史科长,你过奖了。” 曹海旺哈哈一笑:“对对对,史科长话说地对。人人都说我是曹疯子,我心里清楚,自己就是一个猛张飞。小程你有文化,有魄力,可不是个将才嘛!只要你在这半个月里解决了软煤快速掘进问题,我也让熊笨头给你摆酒。” 呵呵呵,程自强心里很是感动,女为悦己者容,士为知己者死,干吧!不过我说曹矿长,你还想找回上次酒场败北的那个面子吗?行呗。 想到自己目前还是岩巷掘进队的人,程自强问道:“曹矿长,那我给尹队怎么说呢?” “这事你就不用管了,我给尹公斤已经说好了。上午你先去生产科熟悉下图纸方面的情况,中班我、史科长和你一同下井,咱们到现场商量个解决的方案。你俩不知道,熊笨头这事儿弄得我干脆谁不着觉哇!”曹海旺一脸惆怅地说道。 “好的,曹矿长。”程自强说道。 “那曹矿,我俩先走了。”史朝阳说道。 曹海旺严肃而郑重地交代道:“嗯。史科长,我把小程交给你了。小程虽然来矿上的时间不长,他的能力我都清楚。你给你科里那帮老爷们说清楚,都别摆啥老资格,都给我好好配合。若是我发现谁给小程使绊子,这回我就开了他。” 曹海旺这话让程自强愣了一下。 咋的了?生产科有人敢不服从史朝阳的指挥,还是有人没处理好冒顶这事儿,曹海旺才让自己来处理呢?要是这样,自己可不就在无形之中,成了生产科那人心中的对手吗? 嗯,不排除这个情况。生产科的人除了科长史朝阳,程自强还认识张大伟。等处理完这事儿,一定要向张大伟侧面打问一下,是不是现在自己判断的这个情况。 “好的,曹矿,我会给他们提醒的。”史朝阳答道。 生产科的办公室在二楼的西头,设有调度室、采掘组、地质组、测量组和图纸组等五个组别。调度室设在二楼中间的大办公室里,每班有俩人值班。 图纸组设在一间小会议室里,靠窗位置摆着一台晒图机,围墙四周摆着各式各样的木柜子,里面放着矿用图纸,有两个女描图员对桌工作。在地中间还摆着十几把木椅子,以便生产科的人集中开会。其他各组都有两间办公室。 出了曹海旺的办公室,史朝阳带着程自强来到位于最西头的图纸组,对正站在桌前整理图纸的一位女人说道:“小李,你把采掘、地质、测量各组的人都叫来。调度室的人,你就别叫了,他们在值班。这位是小程,曹矿长安排他到科里来工作,给大家介绍认识一下。” 这是一位四十岁左右的女人,身材很苗条,皮肤也很白皙,她看了一眼程自强,点点头说道:“好的史科长,我这就去叫人。” 不大一会儿,会议室里走进来说说笑笑的十二个人,张大伟也在其中。他们见史朝阳站在地上,便又安安静静地坐到木椅子上,好奇地打量着程自强。 程自强一一朝大家点了点头。他看见在座的共有九个男人,两个女人。其中三个中年人头发有点花白,其他人都比自己大不少岁数。最年轻的人中,至少也在三十岁左右。 见人来齐了,史朝阳站在前面说道:“各位,开个短会。我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是程自强同志,现在岩巷掘进队工作,尤其擅长处理炮眼布置和光面爆破方面的技术。为集中精力处理煤巷掘进队的冒顶事故,重点推进软煤快速掘进问题,曹矿长抽调小程来我们科里工作。大家欢迎。” 史朝阳率先鼓起了掌,坐着的人见此情况,“噼里啪啦”地鼓了鼓掌。 程自强赶紧露出上下十几颗大牙,面带微笑地朝前面的人鞠了一躬。他心道,史科长,你这个做法,太过于隆重了吧?古人曰无功不受禄,你把我如此推到前台,我若是做不好工作,不是无颜见江东父老了嘛! 史朝阳点了点头,继续说道:“小程主要是协助我和采掘组的工作,希望大家给予积极的配合。所有相关地质资料、图纸和测量数据,小程都可以查阅,大家不要有所保留。好吧?” 张大伟率先说道:“史科长,一定做到。” “嗯,很好。那小程,给大家讲几句?”史朝阳朝程自强示意道。 在座的都是前辈,我能讲什么呢?但不说句话,显然让史朝阳难堪。程自强笑了笑,双手握拳看着大家说道:“各位前辈,我叫程自强。刚才史科长说我擅长光面爆破技术,让我心里感到很忐忑。与各位前辈比起来,我只是掌握了一点儿皮毛。还请今后多多指教,我先谢谢了。”说完又弯腰鞠了一躬。 “好。那我就将科里的人一一给你介绍一下。”史科长朝前走了一步,朝最前面的张大伟说道:“小程,这位是采掘工程师,张大伟。” “早就认识啦!”张大伟亲热地拍了拍程自强的肩膀。 第44章 意外发现 来小会议室的这些人里,有一位是生产科的副科长,叫莫文强。另外采掘组、地质组、测量组各有三人。图纸组那位出门叫人的女人名叫李冬梅,还有一位叫文玉香的年轻媳妇。 采掘组组长是一位头发花白、约莫五十岁左右的中年人,名字叫做高剑锋。由于他兼有高级工程师职称,被史朝阳称呼为“高工”。他与张大伟和另一名年轻科员杨景文,在一间大办公室里办公。 程自强一一将他们的名字记在心中。 介绍完毕,史朝阳说道:“小程暂时在采掘组的大办公室里办公。高工,你就安排一下吧。” 高剑锋点点头:“我们采掘组摆着那么多张桌子,小程可任选一张办公。我代表采掘组全体人员欢迎小程。” 史朝阳说道:“好,那上午小程先到采掘组熟悉资料和图纸,中班随我和曹矿长下井去现场。散会。” 程自强随着众人出了小会议室,跟着高剑锋、张大伟和杨景文来到采掘组办公室门前。 高剑锋率先停住脚步,做了个请的动作,笑眯眯地说道:“小程,你先请进。” “哪能呢?高组长,您和张师傅、杨师傅先进吧?”程自强看着高剑锋花白的头发,就知道他是一位专注于技术工作的人,心里早就生了敬意。 “那好吧!”高剑锋带头进门,程自强随着张大伟和杨景文身后进门。 采掘组主管矿上的原煤生产、岩巷掘进、煤巷掘进、生产接续、质量标准化和文明生产等工作,属于矿上的核心技术部门。采掘组三个人也做了分工,高剑锋主管采掘组综合工作,张大伟分管掘进技术管理,杨景文则分管采煤技术管理。 采掘组办公室靠窗位置,两两相对摆着四张办公桌。高剑锋、张大伟和杨景文各拥有一张桌子办公。张大伟和杨景文对桌而坐,高剑锋对桌暂时空着。 另外在靠门一侧的墙边还摆着四张桌子,桌子上码放着各式资料和图纸。东西两边的侧墙边则码放着六个木柜。不用细想,那里面装的也是资料和图纸。 高剑锋指了指自己对面的空桌,朝进门的程自强说道:“小程,你就坐在这里办公吧。” “好的,高组长。”程自强点点头。 “嗯,煤巷掘进队这次冒顶事故挺严重,曹矿长很是着急,已经把我们采掘组批评了好一通。你中班要随曹矿长和史科长下井,上午想看点哪方面的资料和图纸?” 听高剑锋的话题进入工作,程自强仔细想了想,说道:“高组长,我对冒落段的地质资料不大清楚,另外想仔细看看煤巷掘进队的作业规程。我初来乍到,压力不小。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还请高组长和大家帮助。” “那没问题。术业有专攻,你来采掘组,无形中已加强了我们组的薄弱力量。”高剑锋说着朝张大伟说道:“小张,麻烦你把相关的图纸和资料给小程看看。” “好嘞。”张大伟转身从身后靠墙的木柜子里掏出一摞图纸和资料,“小程呐,全靠你啦!曹疯子训地我都不敢见人了。” 哦?莫非曹矿长话里所指没处理好冒顶这事儿的人是张大伟? 他作为一个分管岩、煤巷掘掘进技术的工程师,没处理好冒顶这事儿,挨训那是必然的。可自己作为一个刚入矿的愣头青,若是真的解决了曹矿长眼前的这个难题,不是让张大伟更觉地大失面子吗? 俗话说同行是冤家。这,这,若真是这个情况,那我一定要当心,至少不能让张大伟给我使绊子。弄不好,我稀里糊涂地就被他恨上了哇。 容不得程自强细想,他赶忙起身双手接住。态度决定行为。低调,低调,再低调!我如此低调,绝不能给你使绊子的任何借口。 程自强扫了一眼,不禁头大起来。资料这么多,时间这么短,我从哪里看呢?只有拣重点和关键的来看了。 高剑锋对面的这张办公桌太小,一时放不下这么多资料。程自强干脆将手中的资料和图纸抱到靠墙的四张桌子上。 “高组长,张师傅,杨师傅,那我先熟悉这些图纸和资料了。”程自强向在座的人一一打了招呼。 “好好好,你抓紧看。大家各忙各的。”高剑锋戴着一副老花眼睛,正伏在桌上仔细审核一份作业措施,他头也没抬地说道。 程自强顺手摊开一张图纸,低头仔细看了起来。这是一张康州一矿矿区井上下对照图,地上地下的各类建筑物,无一遗漏地分布在这张图上。 程自强的专业功夫十分了得,没费几秒钟,他就找见了煤巷掘进队的施工位置。原来这是七五零水平二采区顶端的通风巷道,全部在煤层中施工。 不知这条巷道周围的地质情况如何? 程自强按图索骥,仔细找了找下面的一撂图纸,又翻开了一张康州一矿地质钻探柱状图,同时摊开经矿总工程师黄光耀签字审批的煤巷施工作业规程,伏下身子仔细看了起来。 程自强边看边想,边想边看,脑海中渐渐思考出一个处理当前冒顶和快速掘进的办法来。 办公室里很安静。张大伟不时抬起头来,心情复杂地看着专心致志的程自强。他心中长叹一声:这小伙子,恐怕要让我把人丢大发啊。 虽然各个煤矿的地质情况差异很大,施工条件和施工手段各异。但对于煤矿冒顶事故的处理和煤岩巷的掘进技术,我国已经有着一套成熟的理论和实践,并且已经进入了各级专业院校的教科书中。 不过理论归理论,实践归实践,理论人人掌握,并不见得在实践中运用得当。如何结合所在矿的独特地质情况,采取最有效的施工技术解决遇到的困难,这才是问题的关键。 在程自强看来,没有解决不了的难题,没有攻克不了的技术,关键是深入不深入、细致不细致的问题。岩石硬了,可以采取密集布置炮眼、适当加大炸药装药量的办法解决。煤层软了,可以通过松动放炮、控制药量的办法解决。 如何密集布置炮眼、适当装药和控制药量,那只能根据现场情况,具体情况具体分析和具体对待了。仅仅通过看书本、看图纸、凭经验和凭理论推算的方式,那根本是远远不够的。也就是说,必须要深入到现场观察和分析,才能提出切合实际的办法。 而这一点,正是为采掘组里其他搞技术的人所缺乏,而恰恰是程自强所具备的特质。 不大会儿,程自强就将涉及这段煤巷掘进的主要图纸和资料看完了。 为确保自己的想法得到进一步的印证,他又一一翻开其他的图纸仔细地看了起来。自己的想法是不是可行呢?嗯,再看看,再思考下,然后与采掘组里的三位前辈一起讨论,征求一下他们的意见。 当又翻开一张图纸时,程自强立即怔住了。 这是一张康州一矿煤炭地质储量分布图,上面十分清晰地标注着矿区所有煤炭资源的分布区域。炭场沟十八座小煤窑的位置坐标、资源储量、交通道路和办公场所,可不就尽收眼底嘛!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真是太意外了! 这张图对采掘组的各位前辈来说,可能仅仅是一张普通的矿图而已。但对每月只能领取二百五的工资、正苦苦寻找机会的程自强来说,这何尝不是一张无比精美绝伦的藏宝图呢? 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程自强顾不得多想,赶忙集中意志,仔细观看和记忆这张矿图上的各类数据。 沿着炭场沟的河谷,一溜或平行分布着草煤村矿、草煤乡矿、崇德矿、信义矿、马场矿、柳园矿、下沟矿、鳌庄矿、明文矿、牛营矿、驴沟子矿、草长矿、水潭子矿、掌儿矿、大拇指矿、平安矿、周泉矿和阳山矿。 程自强发现每个矿的储量不一,高低不同,规模各异。但这些矿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要么开采康州一矿矿区的边角煤,要么开采一矿各采区预留的保护煤柱,或者直接深入到一矿矿区的可采资源。 这世上,什么时候都是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势力大的吃肥肉,势力小的吃瘦肉,势力再小点的啃骨头。看着这幅图,程自强心道。 再一细看,程自强发现了一个奇怪现象。 咦?其它矿都拥拥挤挤在一块儿分布,怎么明文矿周围老大一圈再无其它煤矿?明文矿的煤炭资源量也不小啊?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莫非明文矿是这些小煤窑里势力最强的老大,其它小煤窑都不敢招惹它?带着这个疑惑,程自强回头看了一眼伏案工作的高剑锋。 “小程,怎么样?”高剑锋摘下老花眼睛,看着程自强问道。 程自强随手合上摊开的图纸,笑着说道:“高组长,时间太短了,我也就浏览了个大概。有一点儿想法,也不知对不对?想跟你和张师傅、杨师傅探讨一下。” 听到这话,张大伟和杨景文不约而同地抬起了头。 “好好好,有想法就好。来来来,小张,小杨,咱们一起来听听小程的想法吧。”高剑锋高兴地说道。 程自强将手里合上的图纸随便插到那撂图纸中间,转身来到高剑锋对面的办公桌前。 第45章 危险快撒 快下班的时候,天地之间狂风大作,乌云压顶,一场暴雨突袭而来,矿区上下霎时被雨水浇个湿透。 采掘组办公室的玻璃窗被雨水打地“嘭嘭嘭”直响,有几股雨水顺着窗子的空隙流到窗台上,“滴滴答答”地滴到办公室水泥地板上。 高剑锋望了一眼玻璃窗外雨雾蒙蒙的天地,回头说道:“我觉得小程提出的方案可行。中午你要陪同曹矿长和史科长下井,暂时没时间写出文字材料了。这样吧,你下井时再口头征求一下这两位领导的意见,回来后把这个方案写出来,让史科长和曹矿长审签一下。” 听到自己的想法得到高剑锋的肯定,程自强开心地点头道:“好的高组长,我下井时再根据现场情况调整完善一下,出井后尽快写好。然后请你过目把关。” “嗯。行。也到点了,那大伙儿下班吧。”高剑锋说道。说完他又望着漫天的倾盆大雨,若有所思地道:“今天这雨下的有点儿邪乎。看来今年矿上的雨季‘三防’工作,要多留点心了。” 程自强心里惦记着中班与曹海旺和史朝阳下井的事情,他与高剑锋、张大伟和杨景文匆匆打了个招呼,来到史朝阳的办公室里请示中班三人会面的地方。史朝阳告诉他,中午一点准时在井口矿灯房集合。 最近囊中羞涩,程自强打算天天动手做饭吃。虽说昨天刘草根给他借了三百元,可昨晚一顿酒花去了三十多,现在兜里也就二百六七十块钱。这月的日子才刚开始,说不定他又会遇见啥事儿要花钱。他不精打细算,日子可怎么过呢? 程自强不敢怠慢,冒着瓢泼大雨跑到了单身宿舍。他脱了被雨淋地湿透的衣物,换了一套干净衣服,然后开始淘米洗菜,抓紧做饭。吃完一看表,十二点半过了。 他赶紧撂下碗筷,又匆匆赶往浴池外边的木柜前,换好工作服,到矿灯房领了矿灯。 此时中班的工人们开始陆续入井。程自强没见着曹海旺和史朝阳,这才松了一口气,静等他俩的到来。 一点正时,史朝阳陪着曹海旺,准时来到矿灯房领取矿灯。 看着精神抖擞、正站在矿灯房前等着他俩的程自强,曹海旺对史朝阳说道:“史科长啊,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就比一代强。你看小程这幅精气神,真是让我曹疯子羡慕。这事业嘛,还是年轻人敢想敢干,也一定比我们干得好。” 史朝阳显然与曹海旺十分熟悉,他点点头,开着玩笑说道:“可不是嘛!曹矿长你年轻那时节,可不就是一心扑在井下嘛。否则,哪能有今天的副矿长当呢?” 曹海旺摆摆手,笑道:“好汉不提当年勇,过去的事情不提啦。你光看到我当着个副矿长牛逼哄哄,可谁知道现在我浑身是病呢?” 程自强见他俩走了过来,忙有礼貌地说道:“曹矿长好,史科长好。” “嗯。好好好。”曹海旺边走边往紧里拧了拧腰间拴着矿灯盒子的皮带,问道:“小程,上午在生产科看过那段煤巷的资料和图纸没?” 程自强侧身让曹海旺和史朝阳走到前面,他跟在俩人身后大声说道:“根据您和史科长的安排,上午我在采掘组已经看过了。” “嗯好,有什么想法或者初步方案吗?”曹海旺又问。 嗨曹矿长,看来你真是急眼了呀!程自强心道。幸亏自己早有准备,否则不是措手不及了吗? “经过和采掘组里高组长讨论,有了一个不大成熟的方案。我想待看过那段煤巷的煤质情况、冒顶具体情况后,再向曹矿长和史科长汇报呢。”程自强说道。 曹海旺满意地点点头,说道:“小程,不要保留,你先简单说说吧。” “好的。根据钻探地质柱状图分析,那段煤层属于松软煤层,长度有一百三十米。我的想法是,一方面抓紧处理冒落的煤层,防止二次垮塌。另一方面要改变煤巷支护的方式。这段煤巷服务年限十年,时间较长。现在不着力支护好,将来的维修成本较高,总体还是不划算的。”程自强既着眼当前,又计议长远,娓娓说道。 为了尽快使二采区现有的煤炭资源开采出来,矿上对该段通风巷道设计的支护方式是梯形钢架支护。 这样做的好处是巷道断面小,施工工程量少,自然施工进度相对较快。不足之处是将来巷道通风量受到限制。若将来加大开采力度,现在的优点,恰恰是将来的缺点。 听到程自强说要改变支护方式,曹海旺和史朝阳显然都来了极大兴趣,他俩均停住了脚步。 史朝阳心道:果然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曹疯子现在要的可是速度。你在支护上费工夫,那可不影响进度吗? 曹海旺似是无意地看了一眼史朝阳,问道:“改变支护方式?怎么改变?” 听曹海旺语气突然不善,程自强心里一惊,难道自己说错了?没呀!得,还是小心为妙。 程自强字斟句酌地说道:“曹矿长,光面爆破和锚喷支护,不但适用于岩石巷道,也适用于煤层巷道,关键在于炮眼布置、装药技术和锚固技术。若将这段煤巷由现有的梯形钢架支护,改变为锚喷网联合支护方式,既可扩大巷道断面,同样还可提高施工速度。” 史朝阳咂咂嘴,又咽了一口唾沫。小程呀,你有所不知,你这个想法我不是没有过,也不是没给曹疯子说过。最主要的是,矿上没有谁掌握这技术,谁敢吃这个螃蟹呢?为这,他可把我训地就像训孙子,我都不敢再提了哇。 曹海旺想了想,又严肃地问道:“小程,煤巷锚固技术,你有几成把握?” 这,曹矿长,难道你与刘巴子他们一样,究竟是不相信这门技术,还是不相信我的能力呀?那你让我试试,不就得了? “曹矿长,这技术完全成熟。再好的技术,关键在于运用。只要做到位,只要工人师傅们完全按要求把锚杆打到位,应该没问题。” “好嘞!出井你就专心写个方案,我提交矿长办公会专题讨论。”曹海旺大手一挥,“走,我们下井看现场,先把熊笨头拉下的那坨屎想办法擦干净了。” 煤巷掘进队施工的二采区通风巷道,从坐标高度来看,位于岩巷掘进队施工的运输巷道的斜上方。沿着九五零水平井底车场往东走,再走上一段倾角二十五度的轨道上山兼行人斜巷台阶,就可到达二采区通风巷道的入口。 为了保证人行安全,行人斜巷的台阶边设有一米高的铁扶手。每隔十米,另开辟出一个四平方米左右的硐室供人应急躲避。在行人斜巷右侧的岩石里,还设计有一个万吨煤仓,目前尚未施工。 中班入井的工人们,正在队长熊壮飞的指挥下,往停放在巷道入口处轨道上的矿车里,清理冒顶涌堵巷道的原煤。从巷道里交相辉应的灯光来看,估计有二十多人。 看见是曹海旺,熊壮飞有些胆怯地问道:“曹矿,你又亲自来啦?” “熊笨头,我是带人亲自铲你拉的这坨屎来了。”曹海旺没好气地说。 “嘿嘿,哟,史科长也来啦?这位是?”熊壮飞朝史朝阳和程自强问道。 “嗯,程自强,我专门给你请来处理这事儿的人。我说熊笨头,你要好好配合他的工作。”曹海旺说。 “是是是,好好好,没问题。” “嗯,别啰嗦了,进工作面看看顶板情况。”曹海旺又道。 虽然己经清理了整整四个班,冒落的煤石仍然有三四米长,并且涌堵着大半个巷道。要想进入工作面,人只有爬进去了。 程自强随着曹海旺、史朝阳爬入煤巷掘进队的工作面,眼前的情景让他心里一惊。 只见工作面满布淡淡的雾气,他仔细一看,煤壁早己“发汗挂红”。他用耳朵细听,煤层裂缝中发出“嘶嘶”的响声,他甚至听到了一股像低沉的闷雷,或者类似开锅水的响声。同时他感到混身发潮、阴凉。 呀!这可不是典型的透水预兆吗?而且刻不容缓! 联想到地面上正在下着的倾盆大雨,程自强果断地大喊道:“曹矿长,危险,大家快撤!” 第46章 惊魂一刻 曹海旺心里一惊,“忽”地一下支起身子,朝程自强大声问道:“什么情况?” 情势危急,刻不容缓,程自强顾不得多想,用矿灯朝着雾气腾腾的冒落断面指了指,说道:“大家快听,煤层里面有轰雷声,这是透水征兆,赶紧撤人。” 听到程自强的喊叫,曹海旺、史朝阳和熊壮飞三人赶紧伏在煤层上侧耳细听,果然有一阵雷声由远而近,声音越来越大了。 曹海旺在煤矿干了多半辈子,经历过大大小小各式各样的事故。听这声音,他心知煤层上端的积水即将崩溃。日他娘娘,都怪我心里光装着进度的事情,没有仔细观察煤层里传来的声音,还是这个年轻人心眼灵活观察细致呐! 生死时刻,保命要紧!跑出去才有活下来的机会。 “快撤,快撤,快撤!”曹海旺大吼三声,随之手脚并用,匍匐着迅速向身后退去。 跟班矿长已下令撤退,谁还傻乎乎地伏在煤面上再听雷声呢?其他人紧着往后退去。 程自强到底手脚灵敏动作麻利,三下两下他就退出了三米多长的煤层,顺着坡道溜到巷道底板上。双脚一着地,程自强转身就朝眼前正在清理煤渣的其他矿工喊道:“马上透水,十分危险,大家快撤啊。” 采掘一线的矿工们,每天都面临着生死的考验,有着本能的逃命意识。听到程自强的喊叫,他们立即撂下各自手里干活的工具,像打惊的兔子一般,没命地朝巷道外面奔去。“哒哒哒”、“哒哒哒”的脚步声由近及远,朵朵灯花映照地巷道里一片灿烂。 程自强本能地往前奔了几步,回头一看,只见熊壮飞和史朝阳相继溜下陡坡。俩人同时朝程自强喊了一声“快撤”,也没命地向巷道外面奔去。 曹海旺毕竟岁数大一点儿,腿脚不大麻利,他最后一个才溜下陡坡。双脚刚一着地,没料竟端端地踩到一大块煤疙瘩上。还未容他站稳,煤疙瘩却往后一滚,曹海旺的身子不由自主地仰面倒去,惊地他“哎呀”一声大叫起来。 正往外奔的程自强心里猛然一沉。 说时迟那时快,程自强一个箭步就奔了上去。他用双手死死地抱住曹海旺的肩膀,又猛然发力将他扶了起来,然后紧紧抓住曹海旺的一只胳膊,喊道:“曹矿长,我拉着你跑。” “大恩——不谢。”曹海旺斩钉截铁地吐出四个字,“好,小程,撤,快撤。” 就在曹海旺说后半句几个字的当儿,程自强已拉着他往外猛跑了十几米。 二采区通风巷道属于独头掘进,身后是冒落的原煤,原路返回是正确的逃生线路。此时程自强和煤巷掘进队的人全部位于二采区最上端,下端有岩巷掘进队正在施工采区运输巷道的人。另外在这条逃生线路上,还有调度矿车、操作绞车、接挂风筒、巡回检查等各类人员。 程自强边跑边想,这段煤层顶板一旦透水,水流必将从高到低、自上而下地向下涌去。巷道沿线及采区下端施工的所有人,也将会有生命危险。 程自强一边拉着曹海旺的手臂猛跑,一边大声朝曹海旺问道:“曹矿长,有什么办法,尽快通知采区下端和巷道沿线的人,一起撤离呢?” 曹海旺气喘吁吁地地说道:“嗯,我也想到了。快跑!人行斜巷那里的躲避硐室里,有一部防爆电话,可以直接打到矿调度室。” “那我俩,赶快跑到那里去。” “小程,你别管我了,快去向调度室打电话汇报,让他们通知采区下端的人员赶快撤离。” 孰轻孰重?我身边是堂堂的矿长,另一边是莫不相识的矿工。是拉着曹矿长一道跑,还是独自跑去报告情况呢?曹矿长,你不会认为我程自强不管你的死活独自逃命吧? 程自强又拉着曹海旺往前猛跑了几步。我日他娘娘,几十条矿工的生命重要,还是你矿长一个人的命重要呢? 当然是几十条命比一条命重要了。 程自强放开了拉着曹海旺的手,大声说道:“曹矿长,那我先去打电话了。” “好,别管我,你快去。” 程自强撩开长腿,以百米冲刺的速度,一口气跑到通风巷道与人行斜巷的交汇处,然后一个转身跨步跳到台阶上往下跑。跑到第三个硐室时,他看见硐室侧壁上挂着一部笨重的防爆电话。 程自强身子尚未立稳,手已摘下挂着的电话放到耳边:“喂,矿调度室吗?二采区通风巷道顶板透水预兆十分明显,我们已采取紧急撤离措施。请求立即通知巷道沿线人员紧急撤离。” “你是谁?”电话那端问道。 “我叫程自强。中班随同曹海旺矿长一同下井,是曹海旺下达的撤人命令。”程自强补充道。 “好的。我们立即通知。” 程自强松了一口气,这时他才感到浑身湿淋淋的如同水洗一般。他摸了摸满头满脸的汗水,心中喃喃祈求道,万能的神明啊,求你庇佑我们平安无事吧! 挂好电话,程自强心中一时作难起来。曹海旺还没跟上来,自己是等?是逃?还是返?这可是人命关天的时刻,等待无异于坐以待毙。逃吗?曹矿长已然精力不济,值此患难关头,自己没帮他一把,于心何忍? 生死由命富贵在天,既然自己已经尽到人事,接下来的事情只能听天由命吧!只要其他几十名矿工生命无忧,自己的这条小命又能值几个钱呢? 返! 心中做好了决定,程自强立即起步动身朝着台阶奔了上去,到人行斜巷与通风巷道的交叉处后他又憋了一口气,一溜烟朝着通风巷道里面钻了进去。往前跑了几十米,就见曹海旺头顶的灯光一闪一闪、忽高忽低地朝着自己映射过来。 程自强心知,曹海旺已经快跑不动了。他又憋了一口气,扎猛子朝着曹海旺的身边奔去,没几分钟时间就跑到曹海旺跟前。 “曹矿长,你怎么样?”程自强拽着曹海旺的胳膊,一边拉着往前跑,一边大声问道。 曹海旺满头满脸汗水,气喘吁吁地道:“嗬,嗬,嗬,小、小、小程,我、我、我脚上有痛风,这、这、这,我实在是跑不动了。你,你别管我了。快跑吧。” 还没待曹海旺说完,程自强已经蹲下身子,对曹海旺说道:“曹矿长,快爬到我背上,我背着你。” 曹海旺愣住了,这是逃命啊! “小、小程,你还年轻,快跑!”曹海旺喝道。 程自强不由分说地抓住曹海旺的手臂,双手用力将他背在身上,然后直起腰杆大步跑了起来。 “小程!”曹海旺哽咽了一声。他伏在程自强后背上的胸膛霎时起伏不平,两股泪水,也从他的脸庞悄然流下。 程自强只顾往前奔,他这是在与生命赛跑,与良知赛跑,与死神赛跑。 刚跑到通风巷道与人行斜巷的交叉处,程自强和曹海旺同时听见身后忽然传来“轰隆隆”一声宛如天上打雷的声音。一股排山倒海一般的气浪猛然逼来,将正往前跑的程自强推地一个趔趄往前倒去。 透水了! “小程,撒手!”曹海旺怒吼一声。我已是将近五十岁的人了,你还年轻啊! 程自强却未撒手。 他艰难地站稳脚跟,一手抓着伏在身 上的曹海旺的手臂,一手扶住铁栏杆,踉踉跄跄地朝着人行斜巷的台阶上走去。 此刻他心中只有一个目标,躲避硐室! 强大的气流穿过人行斜巷向下逼去,程自强顺着气流紧跑几步,再紧跑几步,第一个躲避硐室到了。 千钧一发之际,程自强用尽全身力气,背着曹海旺拼命跨入躲避硐室的底板。 “轰隆隆——” 一股强劲的水流夹着煤泥和岩石,以势不可挡的力量从上方的巷道里倾泻而下,霎那间将人行斜巷下端停放的渣车砸成稀巴烂。 原先停放在通风巷道钢轨上满载原煤的几辆矿车,被水流冲击着朝人行斜巷翻滚下来,一忽儿东一忽儿西,毫无章法地砸向巷道的岩壁。 程自强只感觉躲避硐室里的空气为之一滞! 他刚才只顾背着曹海旺往前奔跑,此刻亲眼看见如此险恶的情形,不禁心慌气短,脚底流汗。 好险呐!真是好险呐! “小程,快放我下来。”曹海旺伏在程自强耳边大声喊道。 程自强无力地松开背着曹海旺的双手。 “背靠硐室上侧,防止煤石伤人。”曹海旺大喊一声,然后双脚着地,紧紧拉住程自强的手。 俩人手拉着手,脊背紧紧贴住硐室靠上侧一端的岩石。四目相对,灯光之下,俩人均是泪流满面。 “呜呜呜,小程,是你救了我这条老命啊!”曹海旺就如一个孩子般地张嘴哭了起来。 “曹矿长,”程自强心头也是百般滋味,“不是我救了你,是你和我的命大。” “哈哈哈,哈哈哈,”曹海旺对着依旧往下倾泻的煤水大笑起来,“是啊是啊,你我的命大!小程,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从今往后,你我就是生死之交!” 第47章 两条皮带数顿饭 从二采区通风巷道里涌出的这股积水,汹涌澎湃地整整流淌了两个多小时。初时水头夹杂着煤泥一路摧枯拉朽,将支护通风巷道的钢架彻底摧毁。中途时水流渐渐小了下来。到最后,只有汩汩流水从人行斜巷上方流下。 程自强扶着曹海旺在躲避硐室里站地两腿发麻,头晕眼花。看见上方的水流渐渐小了,俩人紧绷的神经同时一松,一齐“噗通”一声坐到硐室的底板上。 喘了老大半天气,曹海旺才缓过了神。作为主管生产的副矿长,矿井出了如此严重的透水事故,他自然负有不可推卸的领导责任。 日他格老子,这股水究竟从何而来?生产科张大伟咋着从没给我报个过这个情况?要不是小程兄弟,这不差点要了老子的性命吗? 一旦躲过了夺命之灾,曹海旺把心思又放到了工作上。他顾不得疼地钻心脚掌,强打精神问道:“嗬,嗬,小程兄弟,前面你给调度室打通电话了吗?” “打通了曹矿长,我说是你命令沿线人员紧急撤离。” 曹海旺松了一口气:“好兄弟,你立大功了,巷道沿线有上百名矿工呐!但愿他们都能平安出去。” 程自强心里也颇为激动,宽慰道:“曹矿长,我俩都没事,他们应该也没事的。” “但愿老天爷开眼!走吧兄弟,咱俩也出井吧。” 程自强伸出手把曹海旺扶了一把,俩人站起身子,相携着预备朝硐室外面走去。程自强一只脚刚踏上被水冲刷过的台阶,又立即缩了回来。 “曹矿长,巷道里的煤泥太软了,很容易把人陷进去。要不我俩稍等等再走吧?”程自强朝曹海旺问道。 “是嘛?”曹海旺也跨出一只脚,又赶忙收了回来,“日他格老子,这地软的就像稀狗屎,还真没法下脚。这可怎么办呢?” 能有啥办法?俩人只好又蹲在硐室里干瞪眼了。 又过了一会,曹海旺实在等不住了。他一拍大腿站起身子,说道:“兄弟,我这心里实在着急上火呀!” 程自强看曹海旺着急的样子,想了想道:“曹矿长,我记得挂电话的那个硐室离这儿不远。要不我去那里给调度室打个电话?” 曹海旺叮嘱说:“也好,这活人总不能让尿憋死吧?那你打电话问问地面上的情况,千万小心一点。实在不行就算了。” “我会注意安全的。” 程自强小心翼翼地出了硐室,他试探性地用一只脚踩了踩硐室外的煤泥,感觉比原先硬多了,这让他放心不少。 人行斜巷台阶边的铁扶手,早被随洪流而下的矿车和钢架砸毁。程自强只好用双手扶着巷道的岩壁,一点一点摸索着向下走去。 第二个硐室终于到了。硐室两侧的石壁被完全砸毁,底板上面堆满了煤渣,连放一只脚的地方都没有。 见此情景,程自强感到他与曹海旺简直太万幸了! 幸亏我俩躲在第一个硐室,迅疾的洪流倾泄下冲,倒是没伤着我们。若是我俩在这个硐室躲避,说不定早被乱石砸成肉饼了。 程自强又摸索着向下一个硐室走去。 好不容易向下走了十多米,眼前的景象更令程自强胆寒。第三硐室早被砸成一个巨洞,哪里还有防爆电话呢? “小程兄弟,怎么样?”曹海旺朝下晃了晃手中的矿灯,大声喊道。 程自强停住脚步,也摘下头顶的矿灯朝上晃了晃,大声说道:“曹矿长,我没事。硐室里的电话被水冲走,根本没法跟地面上联系了。” “日他格老子。下面的情况怎么样?”曹海旺骂了一句问道。 “还好,煤泥比原先硬多了,基本能走。曹矿长,我想到下端去看看。” “那你稍等一下我,我俩一道下去吧。” “曹矿长,那你小心点儿,身子紧靠右侧的岩壁,可千万别摔着了。” “我知道,你先休息下。我马上下来。” 程自强只好紧紧贴着岩壁,静等曹海旺的到来。 曹海旺脚上有痛风的顽疾,此时正疼地厉害。不过与宝贵的性命比起来,脚上的疼痛又算个啥呢!他忍着强烈的剧痛,一瘸一拐地朝着程自强站立的方向走来。 看着曹海旺头顶上矿灯一上一下的样子,程自强就知道曹海旺的行动极为不便,他真想上去扶他下来。可原来巷道的台阶只供两人上下同行,又经此番毁损,别说俩人,一人行走都已困难,哪能容他再去扶曹海旺呢! 程自强只好站在原地耐心等待。费了好大劲儿,曹海旺终于靠近程自强的身边。 “曹矿长,你感觉怎么样?”程自强问道。 “还行,你前面带路,我们走吧。”曹海旺喘着粗气说道。 程自强再没说话,专心致志地摸着岩壁向下走去,曹海旺也小心翼翼地跟着程自强往下走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俩人终于接近人行斜巷的下端。程自强扭头朝下望去,眼前的情景差点让他昏厥。下端的出口早被洪水冲下的煤泥、矿车和钢架封堵严实,哪有半点供他俩出去的缝隙! 苍天啊大地呀!我程自强正值青春年华,生命之花尚未绽放,难道就这样白白命丧井底? 曹海旺显然也看见了下端的情况,回头见程自强身子异常,他猛然出手,一把就抓住了程自强的手臂,并用自己的身子紧紧地把他压在岩壁上:“兄弟,坚强!我们一定会活着出去。” 康州一矿生产科调度室值班人员赵国矿,接到程自强从井下打来的电话后,立即把电话打到岩巷掘进队施工的运输巷道电话硐室。 “喂,二采区运输巷道掘进队吗?我是矿调度室赵国矿,通风巷道即将透水,马上通知所有人员立即撤离。” “喂,二采区临时变电所吗?我是矿调度室赵国矿,通风巷道即将透水,马上通知所有人员立即撤离。” “喂,二采区通风队吗?通风巷道即将透水,马上撤离。” “喂,二采区运输队吗?通风巷道即将透水,马上撤离。” …… 给井下沿线区队人员打完电话,赵国矿立即出门向当天值班领导、生产科副科长莫文强作了汇报。莫文强不敢怠慢,又立即向矿总工程师黄光耀作了汇报。 黄光耀一听头皮子麻森一片,赶紧跑到矿长办公室向矿长李宗正汇报了情况。 李宗正一听,脸色黑了下来,问道:“怎么提前没有一点预兆?” 黄光耀嗫嚅道:“矿水文地质图上没标明那地方有水,应该是今天这场暴雨所致。” 李宗正正色问道:“谁下达的撤离命令?” 黄光耀说道:“曹海旺副矿长,带着生产科史朝阳中班一同下井,是去处理通风运输巷的冒顶。” 李宗正顿感事态严重,他“呼”一下站起身子,在办公桌后来回度了几步,说道:“一、立即向矿务局调度室汇报情况。二、马上通知局救护大队做好救援备战,准备随时出动。三、你留在值班室总体协调,我与孙兆宇赶到井口指挥救援。” “好。”黄光耀转身出门。 李宗正拿起桌上的电话拨了几个号码:“喂,孙矿长,二采区通风巷道可能透水,你我立即去井口汇合指挥救援。”说完挂了电话,大步流星地出了办公室。 康州矿务局调度室接到康州一矿的电话,又立即向主管安全的副局长作了汇报。不长时间,康州一矿二采区即将透水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局机关大院。 局电视台也得到了这个消息,台长派出两名内部记者扛着摄像机赶往康州一矿。其中一人不是别人,正是叶倩文的大学闺蜜——柳若娜。 …… “兄弟,你醒醒,可千万别睡着哇!”曹海旺每隔一阵子,都要扭亮手中的矿灯把程自强摇醒。 “曹矿长,我太瞌睡了。”程自强有气无力地说道。 “坚持住兄弟,矿上一定会想办法救我俩的。” “嗯,我知道。” 为了保持蓄电池里的电量,以便救援队伍来后能通过灯光发现他俩,早先曹海旺就让程自强把他们俩的矿灯关了。不过每隔一段时间,曹海旺都要扭亮矿灯开关看看程自强的情况。 又不知过了多久,曹海旺又把程自强摇了醒来。 “兄弟,你还好吧?”曹海旺关切地问。 “曹矿长,我饿。” “坚持住兄弟,矿上一定会想办法救我俩的。” “嗯,我知道。” 又是一片黑暗,又是一片死寂。 “兄弟,兄弟。”曹海旺大声喊道。 “嗯,曹矿长,我醒着,饿地实在睡不着了。” “我也饿啊,兄弟。” “有啥吃的吗?曹矿长。我真是太饿了。” 哦?有啥吃的呢?没呀!曹海旺浑身摸了摸,突然摸到了拴着矿灯蓄电池的皮带。这可是牛皮做的,怎么不能吃呢? “兄弟,兄弟,皮带还在身上吗?”曹海旺问道。 “在呢。” “解下来,吃点儿吧兄弟。 “这,能吃吗?” “只能吃这了。吃吧兄弟,吃点儿才能保持体能。矿上一定会想办法救我俩的。” “嗯。” 俩人各自解下缠在身上的皮带,摸索着放到嘴里。 “哇——”俩人同时恶心地吐了起来。 曹海旺到底经见过人世间许多的事情,他干呕了一阵后,又说道:“兄弟,为了保命,咱俩只有强忍着咽了。 “好的。曹矿长。” 程自强和曹海旺忍着百般难受,用牙齿撕咬着皮带咀嚼起来。咀嚼了一阵,肚子稍微好受了一些。俩人都疲惫不堪,不一会儿睡着了。 再次饿醒来后,俩人如法炮制咀嚼皮带。也不知咀嚼了多少次,两条皮带被他俩全部吞到了肚子里。 第48章 睁眼三朵花 一条弯弯的小路,一片绿意盎然的桃树林。林间草长莺飞,枝头挂果,幽香浮动。无数的蝴蝶、蜜蜂和不知名儿的飞虫,正在泛起粉红颜色的桃子上盘旋嬉闹。 这不是老家程家庄山上的那片林场吗? 程自强朦朦胧胧记起小时候跑到林场偷桃吃的情景。每当桃子成熟的季节,他常跟在哥哥程自立的屁股后面,与庄里一帮半大的毛孩子攀上桃树摘桃子。 那时他虽然个头尚小,可是他爬树的功夫十分了得,庄里的孩子谁都比不过他。他能攀到每颗桃树的最高处,摘到据说最为鲜艳也最为好吃的桃子,常常让其他的孩子们羡慕不已。 焦渴万分的程自强看见这片桃林,简直开心极了。他挣扎着翻起身子,双手用力抱住树干,想爬上枝头摘个桃子解渴。可是他感觉双腿就像灌铅一样沉重,无论他怎么用力,始终攀不上那颗最矮的桃树。 程自强努力了几次依然未果,气得他抬手使劲拍了一把树干,大声喊道:“你竟敢欺负我!” 这猛然一用力,程自强随之清醒过来,原来刚才他在做梦。 “强子,你可醒啦。”只听有人惊喜地说道。 程自强睁开眼睛一看,只见眼前盛开着三朵人面桃花,一朵粉红,一朵白嫩,一朵无暇。他眯眼仔细一瞅,粉红的这朵是叶倩文,白嫩的那朵是柳若娜。无暇的这朵花,怎么看着比较眼生呢? 他复又闭上眼睛,脑海里瞬间搜索了一下。呀!这可不是矿务局总医院曾给自己清理包扎过伤口的刘护士吗?她们三个人怎么会在一起呢?我这是咋了?难道是在医院里面吗? 哦,他突然想起了在井下巷道里陪着曹海旺逃跑的情景,想起了自己咬着皮带狠命咀嚼的情景,想起了那无边无际的黑暗与发自心底的恐惧和绝望…… 我一定是得救了!哈哈哈,哈哈哈,我得救了呀!程自强心头一热,几股泪水顺着眼角淌下。 “强子,强子,你醒醒强子。”叶倩文附在他耳朵边焦急地说道。 程自强听叶倩文说地急切,复又睁开眼睛,只见她的脸庞己快贴到自己脸上,一捋黑色的秀发搭在枕头边。他想伸手去抚她的黑发,却发现自己浑身竟然软绵绵地丝毫无力,根本就抬不起手臂。 程自强大吃一惊,难道说我瘫痪了?那我活着与死了,又有什么区别! 我不能瘫痪!程自强心中大吼了一声。他猛地鼓足全身力量,手脚并用奋力一搏。刹那间,他竟然端端正正地站在了病床上。 地上站着的三个人同时惊呆了! “哈哈,哈哈,我活着,我活着,我活着呢!”程自强站在床上仰天大笑,手舞足蹈,扎在他右手的输液导管,也随着他的跳动左右摇摆起来。 “呜呜,呜呜——”叶倩文双手掩面,喜极而泣。她陪伴在程自强的病床边已有两天一夜了,备受煎熬的心灵,瞬间找到了发泄的通道。 “哦,强子!你可真伟大!”柳若娜也兴奋地跳起脚来,然后猛地用双手抱住那名叫刘丽娟的女护士,表达着自己心中的欢喜。 自己的病人能够健康痊愈,作为护士的刘丽娟也是激动不已。不过她可是专业医护人员,看见程自强这副癫狂的模样,唯恐再生出什么变故。她压抑着内心的激动,委婉却有坚定地说道:“程自强同志,你刚刚恢复体力,身体还很虚弱。【零↑九△小↓說△網】请你保持安静吧。” 正在兴头上的程自强听了一愣。嘿嘿嘿,刘护士,我这是庆祝我获得了重生呢!请你万万担待吧。 他低头看了一眼身上穿的蓝色条纹的病号服,突然心里一动。我原先那身沾满煤屑的工作服,莫非是刘护士你替我脱的?那可真是难为情啊。 “刘护士,我听你的。倩文,快别哭了好吗?我这不是好好的嘛!若娜,你和倩文俩怎么也在这里呢?”程自强乖乖地坐到床上,朝着地上的三个人一一说道。 柳若娜狠狠地瞪了程自强一眼,她没正面回答程自强的问题,而是反问道:“强子,你真没事了?” 程自强点点头,伸了伸胳膊,“嘿嘿嘿”地笑着说道:“呵呵若娜,你瞧我这样子,能有事吗?” 柳若娜走到叶倩文的身后,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说道:“好了倩文,你的强子没事了。他是个没心没肺良心的人,光顾着自己开心高兴。哪知道我们的倩文,整整两天一夜都没合上一丝儿眼睛。” 原来是这样!倩文,辛苦你了。 程自强轻轻地婆娑着叶倩文伏在床边的头,柔声说道:“倩倩,我真没事了,你放心吧。别太伤心,好吗?” 叶倩文渐渐平静下来。过了许久,她抬起头,眼睛红肿地望着程自强:“好的,我不哭了。强子,我差点见不着你了,你真傻呀!一定饿了吧?你想吃喝点儿什么?我现在就替你买去。” 一听到吃的,程自强顿时觉得肚子里空荡荡地难受。倩倩,还是你最贴心哇! 他猛地想起了在黑暗的井下,自己狠命咀嚼那条皮带的滋味。此刻他倒不觉得当初的恶心和难受,而是那么的津津有味!感谢矿上的采购员,你没有坏着良心购进假冒伪劣产品,那皮带可是真牛皮做的。若不是真牛皮,我恐怕早就饿死了。 “我要吃牛肉!我要喝牛肉汤!”程自强大声吆喝了一声。 见程自强已经无碍,柳若娜、叶倩文和刘丽娟均是一乐。这家伙,真是饿坏了么! “嘻嘻强子,蒙此大难,我还以为你想吃啥高级营养品呢!没想到你就这么点儿出息!好了,倩倩你陪着他说说悄悄话,我替他买牛肉和肉汤去。”柳若娜笑嘻嘻地说道。 叶倩文站起身子,感激地说道:“谢谢你,若娜。” 刘丽娟站在床前提醒道:“病人刚刚恢复意识,适当进些肉食是合理的。但初次不能太多,以免他的肠胃受到损伤。” 柳若娜点点头,笑着说道:“那我只给他买一两肉片,一小碗肉汤,行不?” 刘丽娟心知柳若娜在跟自己开玩笑,也笑嘻嘻地说道:“那倒行。”说完心道,他那么硕壮的身体,你以为一两肉他就能吃饱么? 昏迷不醒的程自强被矿区救护队的队员们紧急抬到总医院急诊室时,刘丽娟正值夜班。就是她亲自脱去程自强满身煤屑的衣服,又替他擦拭完满脸、满手和满脚的煤灰后,才换了一套干净的病号服的。 刘丽娟可是个未婚姑娘,就在她脱去程自强的内裤时,她一时愕然了。呀!世上还有这么伟岸的家什?她害臊地闭上眼睛,胡乱地替他穿上衣裤。 想起这个情景,刘丽娟就感到心慌意乱。 柳若娜拉了拉刘丽娟的手,使了个眼色,说道:“刘护士,我俩走吧!让这小两口,单独说会儿话吧。” 刘丽娟会意,与柳若娜相跟着走出病房。出门后,刘丽娟还悉心地拉了房门。 病房里一时寂静无声,只有俩人的眼神在彼此交流。 “倩倩,”程自强率先打破沉默,“你怎么知道,我这个事儿呢?” “强子!”叶倩文哽咽了一声,伏在程自强的肩胸前大哭起来,泪水打湿了程自强的胸膛。 程自强伸出双手,紧紧地把叶倩文搂在怀里。此时无声胜有声,千言万语也比不过一个结实的拥抱。他又腾出一只手,不断抚摸着叶倩文的黑发。 俩人静静地温存了片刻,叶倩文怀着歉疚擦了擦眼泪,心满意足地说道:“强子,刘护士说地对。你刚醒来,身体还很虚弱,我不该在你面前哭鼻子流泪。可是我实在忍不住啊。你不知道,你让我担心死了呀!” 程自强用手指刮了下叶倩文的鼻子,乐观地说道:“你是小女人嘛,哪能不哭鼻子流泪呢?我命大福大,今后你就跟我一起享福吧!” 叶倩文破涕一笑,捏着程自强的手,说道:“小没正经!” 见叶倩文心情转好,程自强心想,不知倩倩和若娜俩如何知晓我遭遇透水这个事的?我和曹海旺究竟在井下呆了多久才被人救上地面?我在医院躺了多长时间?曹矿长他还好吗? 正在胡思乱想,就听病房门“砰”一声被人推开,柳若娜探进半个脑袋说道:“你俩卿卿我我完没?小女子买肉回来啦!” 嗨,若娜,你这话说地咋这么肉麻呢?程自强暗道一声。随之他嗅到一股浓浓的牛肉香味,赶紧欢喜地说道:“若娜,好香呀!你要饿死我呀?还不抓紧上肉!” 第49章 这名字有点耳熟 柳若娜把手里拧着的一个塑料袋交到叶倩文手里,笑嘻嘻地说道:“倩文,这喂饭的差事嘛,我就免了。还是你来吧!省地你说我要与躺着的这位卿卿我我了。” 叶倩文赶忙说道:“若娜,哪能让你给他喂呢?我来。” 塑料袋里装着一个叶倩文买来的铝合金双层饭盒,饭盒的底层里盛满总医院附近一个清真餐馆做的牛肉粉汤,顶层里放着两个热喷喷的大馒头。为了满足程自强的胃口,柳若娜还专门让大厨现切了一斤熟牛肉另装在一个塑料袋里。 叶倩文从靠床头的一个柜子里取出一个小碗、一个木勺和一双筷子,从饭盒往小碗里舀了一些肉汤和牛肉,一边用小嘴吹拂着,一边端到程自强嘴边,说道:“强子,你手上扎着针头,我来喂你吃点儿吧?” 闻着香喷喷的牛肉味,程自强早就急不可耐了,他连连点头大声说道:“好好好,我这会儿真是又饿又馋哇。大恩大德不言谢,茶饭之赐不相忘!谢谢若娜,谢谢倩倩。” 柳若娜白了程自强一眼,笑道:“强子,我满嘴的牙,都快要被你酸死啦。” 叶倩文也抿嘴笑了起来。 程自强开始饕鬄大餐,他一边吃着牛肉喝着肉汤,一边向叶倩文和柳若娜询问矿上对这次透水事故的救援情况。 柳若娜是局电视台专门派来采访救援进度的播音员,她与另一位年轻记者亲眼目睹了整个救援的全过程。她见程自强精神不错,胃口大开,便开始说起她看见和听到的救援情况。 康州一矿矿长李宗正和安全副矿长孙兆宇,带着生产科莫文强、安检科卜易、通风科朱居豪等技术人员,马不停蹄地就向井口方向赶去。 留在调度室值班的总工程师黄光耀,则指挥调度员一边向局救护大队打电话请求做好一级战备,一边向各生产区队打电话协调人员、运输事宜,还紧张地要求各队赶快统计中班人员井下出勤情况,以便随时核对出井人员。 康州矿务局副局长兼安全监察局局长杜振东听到局调度室的电话报告后,也立即通知局安全监察局、生产技术处、通风灭火处、地质测量处和“康州矿务局清理整顿小煤窑办公室”的相关人员,与他一起赶往康州一矿开展防灾救灾减灾工作。 柳若娜和另一名记者与康州矿务局安全监察局的人,同乘一辆面包车赶往一矿。 从矿务局来的人赶到井口时,倾盆大雨还在持续,已经有不少矿工随着人车出井。矿工们听说二采区通风巷道即将透水,人人担忧着尚未升井矿工的安全,自动站在雨中等待他们,祈求他们能够平安出井。 李宗正和孙兆宇正忙着指挥各队的队长、副队长、核算员或劳资员捏着花名册清点升井人员。每当有人回答“到”的时候,李宗正脸上就展现出灿烂的笑容。而当无人应答的时候,李宗正就会一脸愁怅。 孙兆宇则嚷嚷着让点名的人员仔细核对,还让出井的人互相报告井下情况。 经过紧张的核对,中班二采区共有一百零八人下井。 最先出井的当然是距离井口最近的人员。二采区风井接挂风筒的十几个人距离井口最近,他们接到电话后立即跑向出井口,因而他们出井最早。 操作绞车、巡回检查、调度矿车的三十几个人得知情况后,也立即往出井口撤离,他们紧跟在接挂风筒人员的身后出井。 岩巷掘进队的人正在二采区运输巷道施工,中班的跟班队长是尹红旗。他接到调度室打来的电话后,立即喝神吆鬼般地命令当班人员紧急撤离。当二十几个人一溜烟跑到井底车场时,正与从人行斜巷跑下的煤巷掘进队的人碰面,只听“轰隆隆”一声巨响从巷道顶端传来。 果然透水了!听这声音,来水不小! 两队人“娘呀!”“妈呀!”地叫喊着往,夹起沟子没命地就向出井口跑去。 史朝阳和熊壮飞俩人比队上其他的工人们稍微慢了几步,他俩刚跑到人行斜巷低端,就听见了“轰隆隆”的声音。呼啸而至的气流,把史朝阳猛然间推地一个趔趄栽倒,熊壮飞赶紧搭手把他扶起。 想起还在身后的曹海旺和程自强,史朝阳与熊壮飞心知他俩凶多吉少。史朝阳来不及向熊壮飞说声感谢,紧着身子与熊壮飞一道向岀井口奔去。 当他俩跑出井底车场,脚步刚搭上出井口的台阶时,只感觉身后一股排山倒海的洪流汹涌而来。 毕竟是长期从事煤矿工作的人,他俩具备良好的应对突然危险的心理素质。虽然洪流己达身后,并且己然精疲力尽,但熊壮飞和史朝阳谁也没有拉稀。俩人鼓足最大的力气,一口气跑到出井口的半途。 听着洪流如拍岸般忽高忽低地击打着脚下的岩壁,俩人知道水位暂时不可能猛涨,最危险的时刻己经过去了。 史朝阳累地转身一屁股坐到脚前的台阶上,喘了口气说道:“熊队,曹矿长和小程,恐怕?” 熊壮飞明白史朝阳话里的意思,他有气无力地“唉”了一声,默默地说道:“是小程,救了我们。要不是他,我们,哪能有机会!” 史朝阳也“唉”了一声,再没有说话。俩人搂着肩膀坐在台阶上,各想着各人的心事。 暴雨依然倾盆而下,井口上也是一派繁忙。 李宗正将井下的情况,向杜振东等局里来人作了简单的汇报,并命令生产科拿来一份井上下对照图。杜振东听后作了最坏打算,他果断打电话命令救护队员携带救援装备紧急赶赴现场,同时命令局总医院救护车辆立即出动。 此时杜振东、李宗正等几个人凑在井口边一个临时搭建的雨棚里,紧张地研究透水后的应急措施。孙兆宇则与矿上科、队部门的人,仔细核对出井人员。 从人行斜巷跑出的煤巷掘进队的二十几个人与岩巷掘进队二十几个人,在尹红旗的带领下终于跑到了井口。 尹红旗出井就对李宗正大喊了一声:“孙矿长,二采区上端果然透水了!人都撤出了吗?” 杜振东、李宗正等人心里均是一惊,最担忧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就不知你尹红旗,把人都带齐出井了吗? 正在冒雨等待的工人们心里也是一悸。 孙兆宇大声吼道:“出井的人,赶快挨个报名。各队点名的人,注意清点。” “周大伟。”炮工周大伟率先喊了一声。 “王小虎。” “周至孔。” “孙文明。” …… 出井的人均报完了名。现场除了“哗哗”的下雨声,听不到出井矿工的报名声了。在场所有人的眼睛,一齐盯着空荡荡的井口。 等了片刻,不见有人出来。 “各队,还有谁没出井?”孙兆宇打破雨声问道。 “报告,煤巷掘进队熊壮飞未到。”有人喊道。 “报告,中班曹海旺、史朝阳和程自强三人未到。”另一人喊道。 啊?正在伞下捏着话筒报道现场情况的柳若娜吃了一惊。程自强?难道是强子吗? “还有其他人吗?”孙兆宇大声问道。 “就这四个人,其他一百零四人都己出井。”点名的人道。 李宗正愕然问道:“有谁知道,曹海旺和其他三个人是什么情况?” 只听见一位矿工喊道:“报告李矿长,我知道一些。” 李宗正忙道:“那你赶快说说吧。” “好。我叫吴佳孝,是煤巷掘进队工人。中班熊壮飞队长安排我在靠近工作面的地方清煤。不大会儿,曹矿长带着史科长和另一位我不大熟悉的小伙子来到现场。听曹矿长给熊队长说,这小伙是他请来现场解决冒顶的高人,姓程,然后他们四个人进了前面看现场。没过几分钟,这姓程的小伙大吼道:马上透水,赶快撤离。一听这话,我们赶紧跑了。跑到井底车场时就听轰隆隆一声巨响,果然透水了。” “那他们都撤了吗?”李宗正急问。 吴佳孝摇一摇头:“这,这我就不知道了。” 站在旁边的莫文强插话道:“李矿长,他们也应该撤了。调度室值班员赵国矿说,向调度室打电话要求撤人的人名字叫程自强,他说是曹海旺下达的撤人命令。” 李宗正“哦”了一声又问:“那他们咋还没出井?有谁知道,这程自强是谁?” 柳若娜赶忙屏住呼吸细听,心中一个劲儿念叨:强子,这位程自强,可千万不要是你呀! 正在焦急地等待救护队员的杜振东,听到程自强的名字也是一愣。程自强,这名字听着怎么有几分耳熟?他仔细想了想,也没想出程自强是谁。 只听尹红旗大声说道:“程自强是矿上半个月前分配到我们岩巷掘进队实习的大学生,光面爆破技术简直一绝。曹矿长知道后,今早专门从我跟前要他替煤巷掘进队解决问题,没想到今天出了这事。幸亏他及时给调度室打电话,要不我们这些人,现在能出得了井吗?” 果然是你,强子!柳若娜的心一下子嘣到嗓子眼里。她赶忙用手抚住心口,心中满满祈求道:强子,你快点儿上来呀! 第50章 大伙儿都哭了 暴雨仍在持续,丝毫没有停下来的征兆。大家都明白,事故已经发生,抢险救灾刻不容缓,时间就是生命。 杜振东一边指挥康州一矿的人员调来两台大功率的抽水泵,抓紧向井下敷设胶质抽水管预备抽水,一边命人将透水情况向康州矿务局叶木洲局长和西北省煤炭工业局安全监察处汇报。 局救护大队的救护人员,在救护大队副大队长侯良成的带领下,乘着两台救护车和一台设备车赶赴现场。听了李宗正介绍的情况后,他命一部分救护队员接管了敷设水管的任务,并亲率另一部分救护队员下井查看现场实施救援工作。 局总医院的几辆救护车也“呜哇呜哇”地开到了井口的下广场,医护人员抬着几张担架直接奔到井口。 在场所有人自动让开一条通道。 总医院副院长牛儒清看见正在现场指挥救援的杜振东,站在雨中大声说道:“报告杜局长,总医院奉命前来救援。可否有人员伤亡?” 杜振东对牛儒清的快速反应感到满意,他点点头说道:“暂无人员伤亡,还有四人未升井。救护队员们已下井开展救援工作。请救护车和医务人员暂时留在现场,请牛院长赶快通知医院方面,做好急救准备工作。” 牛儒清听了松了一口气,又大声说道:“好的,我马上安排。” 看见这个情况,柳若娜又急又怕。她的双手禁不住抖动起来,已经无法对着摄像机介绍现场的情况了。扛着摄像机的男记者周辉,只好关掉了摄像机,不断安抚她要尽快镇定下来,以便完成后续的拍摄工作。 不大会儿,史朝阳和熊壮飞俩人,各在两名救护队员的搀扶下,脚步踉跄着来到井口。 他俩是在出井口的半道上遇见侯良成和救护队员的。看见前来救援的人,俩人同时身子一软,扑倒在脚前的台阶上。 侯良成赶紧让身边的救护队员们扶住他俩,并将救护担架放在斜巷里,预备把他俩抬到地面去。 熊壮飞喘了几口粗气,有气无力地摆摆手说道:“侯大队长,我俩没事,只是跑太累了,先让我喘口气。” 侯良成用矿灯看向史朝阳。 史朝阳也累得够呛,他趴在巷道里点点头,说道:“身体没事。侯大队长,透水淹了井底车场,我们是从透水点跑出来的。曹矿长和程自强俩人,没跟上来。” 侯良成立即明白史朝阳话里的意思,不过他还是不死心地问道:“曹矿长腿脚不便。听说程自强是个小伙子,应该手脚灵敏,他为啥没跟上来?” 史朝阳却闷声不说话。 侯良成将灯光朝向熊壮飞,问道:“熊队长,到底为啥?” 熊壮飞低声嗫嚅道:“程自强第一个发现要透水,也是第一个爬出工作面的。我和史科长紧接着也爬出工作面。曹矿长爬出工作面后,我看见他跌了一跤,小程返身去扶他。当时情况紧急,我俩哪敢停留呢?我估计是这个原因,小程他才没有跟上来。” 侯良成不相信般地瞪着眼睛问道:“你说什么?你说程自强是为帮助曹矿长,才没有赶上来?” 熊壮飞点点头,肯定地说道:“正是。” 侯良成又扭头朝着史朝阳,问道:“史科长,你说呢?” 史朝阳说道:“是的。当时情况紧急,我和熊队长没敢停留。侯大队长,这是真的。” 侯良成心里微微一怔,心想,这程自强还给调度室打电话报警了呀,怎么他竟然没跑出来呢?唉! 侯良成点点头,说道:“嗯,我知道了。你俩赶快出井吧。让担架抬着走,还是让队员扶着走呢?” 史朝阳说道:“担架留着吧!让队员们扶扶我,实在丁点力气都没了。” 熊壮飞也说道:“我也是。” 侯良成朝左右站着的几个人吩咐道:“周大润、张昌、方步平、周通,你们四个人搀扶史科长和熊队长出井。其他人,继续随我下井救援。” 周大润等四人异口同声地说道:“好的。” 看见史朝阳和熊壮飞出井,李宗正心里一喜,赶忙问道:“史科长,曹矿长和那位叫程自强的小伙呢?” 史朝阳和熊壮飞对望一眼,把在半道上对侯良成说的话又说了一遍。 这可是从透水点带来的最为确切、也最为迅捷的消息!谁都不敢出声,只有史朝阳和熊壮飞俩人互相补充的叙述声。 透水已经淹了井底车场! 大家心知,曹海旺和程自强生还的希望,已经十分渺茫了。 说毕,史朝阳和熊壮飞均是满脸泪水。 这泪水,既有为自己能够逃生的侥幸,也有为未能出手帮助曹海旺的良心谴责。更重要的是,还有为程自强危难时刻出手相助的善举。 在场的所有人,也哭了。 柳若娜不待史朝阳和熊壮飞说完,早就蹲在地上泣不成声。强子,你怎么那么傻呀? 尹红旗仰天大吼一声,说道:“老天爷,是强子救了我们这些人啊!你开开眼呐,不能让他出事呀。曹矿长啊,我老尹不该听了你的话,把他放走啊。” 尹红旗这么一个雄壮的汉子一吼叫,刚刚跑出来的矿工们谁都控制不住了。他们一边大声哭着,一边乱吼着要入井去救恩人小程——强子——程自强。 杜振东听着史朝阳和熊壮飞的叙述,看着眼前泪眼朦胧的人群,他的心潮起伏不定。 程自强,你这小伙子真是不错!我老杜真心为你点个赞!我祝愿你能够平安脱险!另外,我俩原先认识吗?你这名字,怎么这么耳熟呢? 作为现场救援最高的行政负责人,杜振东自然知道自己肩负的重要职责,这些想法,都是他触景生情一时涌出,也是转瞬即逝的。 他赶紧收敛了心神,大声说道:“大家的心情我能理解,请大家一定保持镇静!现在是黄金救援时刻,一刻也不能耽搁。请大家服从矿上统一指挥,尽快排出井下积水,尽快打通他俩的生命通道。只要我们上下一心,团结一致,一定会救出曹海旺和程自强同志!” 一场救援的接力赛紧急展开。 为了让救援工作有序、高效和快速进行,杜振东命令李宗正和孙兆宇将参与救援的矿工们分为三拨。 一拨人负责配合救护队员们往井下和出井口的排洪沟延伸抽水管路,另一拨人负责将救护装备车上的另两台大功率抽水泵接通电源。 还有一拨人则又分为几个小组,预备待井下积水抽完后接力清理巷道冲积物,以便快速到达曹海旺和程自强可能所在的地点,把他俩救到地面。 侯良成带领的救护队员们,终于将两台水泵的胶管接到井底车场的水位上。随着杜振文一声令下,两台大功率水泵同时“轰隆隆”地运转起来,“哗哗哗”的流水一刻不停地流向井口的排洪沟。 另两台水泵的胶管敷设工作随即紧张有序展开。第三拨人早己准备好铁锹、羊镐之类的工具,随时等待下井救援的命令。 看着这幅场面,柳若娜心安了不少。她一边流着热泪,一边举着话筒,声音哽咽地报道现场情况,心里默默祈祷:强子,你千万要挺住! 救护装备车上另两台水泵的抽水胶管也顺利延伸到井下,四台水泵同时向地面抽水排水。所有人都渴望这次透下的水能够在最短时间排完,被洪水困住的曹海旺和程自强,能够平安无事。 可是谁能料到,四台大功率水泵整整抽到第二天清晨八点多,才将井底车场的积水抽完。距离中班透水的时间,己整整过了十八个小时。 谁都清楚,最佳黄金救援时间己经过了。人人都为曹海旺和程自强俩人的安危,在心里捏了把汗。 这十八多个小时里,原先在场的人谁也没有离开。听到矿上发生透水事故,原本上夜班和早班的矿工们,也主动参与到救援中来。一矿的矿工家属和附近的人听到消息,也赶来打探消息。 人们越聚越多,出井口和下广场一时人头挤挤。当他们得知一位叫程自强的小伙子打电话救了井下一百多人,而自己因救一位副矿长被困井下时,有些人忍不住哭了。他们被程自强的善良而感动,也为他的勇敢而钦佩。 一些人主动从家里提来了暖壶,为轮番入井工作的矿工递杯热茶热水;一些人特意到家里炒菜做饭,然后端到井口让即将入井的矿工吃饱饭再去干活。 看到这个场面,柳若娜热泪盈眶。强子,你一定要挺住啊! 一个坏消息却从井下传来,井底车场距离人行斜巷的一段巷道,被洪水裹挟的煤泥和钢架、矿车等物封堵,救援人员根本无法进入。 在场所有人的心又悬提起来。柳若娜与其他人一样也是一宿未眠,此时她感到了一股说不出的绝望。 杜振东声情严竣地命令道:“不到最后时刻,绝不轻言放弃!清理巷道的人要交替工作,务必在最短时间里,打通这条生命通道!” 这是最艰难最熬人的时刻,所有人又紧张地投入工作。人人期盼生命的奇迹,能够在自己的面前绽放。 十八个小时又过去了,又过了十八个小时…… 突然,数十名救护队员抬着两副用棉被紧裹着的担架,嚷嚷着跑到井口。 走在担架前面的侯良成大声喊道:“快,快,救护车!俩人都有呼吸,快,快抬上救护车!” 正在井口的医务人员立即扑向担架,边跑边伸手接住担架,大家一齐朝停放在井口下广场的救护车奔去。没过几分钟时间,救护车“呜哇呜哇”鸣叫着向总医院驶去。 他俩得救了?这是真的?是的!这是真的!这就是顽强的生命,这也是生命的奇迹。 有人兴奋地泣不成声,有人激动地相拥大哭。人们彼此对望,五六十个小时,他俩抱着什么样的信念,又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想到这个问题,在场所有人的眼里,无一不涌出滚烫的热泪。 第51章 我要参加调查组 就在柳若娜说话的当儿,程自强风卷残云般地吃完了她买来的牛肉粉汤、一斤熟牛肉和两个馒头。他的这副吃相,看地柳若娜和叶倩文连连咂舌。 “强子,你吃饱没?没吃饱我再替你买一份来?”柳若娜故意逗他道。 “饱了饱了,这顿饭吃的真是太香了。我说若娜,你说了半天,我到底在医院里躺了多久了?”程自强抹了抹嘴巴问道。 “你呀,你可把我俩都吓坏了。你在医院里整整躺了两天两夜啦!我在井口等了一天一夜没见你出来,就给倩文打了个电话,倩文接到电话后赶紧赶了过来。她不放心矿上派来的人陪护你,她专心陪护了两天一夜。”说着柳若娜突然有点儿伤感。 “强子,你真傻啊!那么危机的情况,你还想着帮助别人。”叶倩文眼里含着泪花。 程自强一挥手,笑嘻嘻地说道:“倩倩,若娜,我这不是挺好嘛!好了,不说这个了。你俩知道曹矿长现在情况怎么样?” 柳若娜点点头说道:“你俩同时送进医院抢救,他还没有醒过来。我听医生说,应该没有太大的事儿。” 程自强心里放松了不少。看来这次透水事故虽然突兀,好在没有出现人员伤亡的事情。 叶倩文说道:“强子,这两天到医院看你的人好多,有矿上的领导来看你,还有好多工人师傅们也来看你,我都叫不上他们的名字。他们给你拧了许多鸡蛋、糕点、奶粉、牛肉干等许多吃的东西。你看,我都放在那边。” 程自强顺着叶倩文手指的方向一看,只见那里堆着一堆东西,他感动地差点掉下泪来。 “倩倩,这、这、这,你怎么能收呢?”程自强急道。 “啥呀!”柳若娜听程自强话里有责怪的意思,忙替叶倩文辩解道:“强子,你误会了,不是倩倩要收。他们来了那么多人,看见你依旧昏迷不醒,他们看了你一眼放下东西就走了,我俩拦也拦不住。” 程自强心里起伏不平。嗨,老少爷们儿,我就是打了一个电话,你们咋能这么客气呢! 柳若娜像是突然记起了什么似地,大声说道:“哎我说强子,病房里还来了一对儿长地像极了的姐妹。我可打问了,她俩姓胡。老实交代,你是不是到矿上就被人家给俘获了?” 叶倩文也目不转睛地看着程自强。 嗯?竟然有这事儿?程自强心里一惊。一定是安检科的胡云听到消息,带着妹妹胡秀来看自己了。不过柳若娜这张嘴,也确实太厉害了,可不能让倩文误会啊 ! 程自强赶忙摆摆手,一本正经地说道:“若娜,你可千万不敢这么说。我告诉你们,我到矿上后先是参加安全培训,你说的胡姐专门负责培训管理,所以我就认识了。至于你说的另一个,我可是连面都没见过。” 柳若娜不相信般地追问道:“真的强子?敢情是撒谎了吧?我咋看着你满脸不正经呢?” “去你的!”程自强打断柳若娜的话头,“我说若娜,你可不能当着倩倩的面挑拨离间哦!小心哪天我给你和玉峰同学好好上点儿眼药。” “嘻嘻,”柳若娜开心地笑了起来,“我可告诉你强子,倩倩是我大学的闺蜜。她现在远在平洲,我不替她监督你,谁又替她监督你呢?” 叶倩文也笑了笑,她拂了下额头的头发,放心地说道:“就是,若娜要替我好好监督他。” 程自强心里惦记着曹海旺的情况,他抬腿下床,对叶倩文说道:“倩倩,我想穿鞋。” 叶倩文仰脸问道:“干嘛呀你,你刚吃过饭,应该休息会儿呢。” 程自强说道:“我想去看看曹矿长,你俩知道他的病房吗?” 叶倩文点点头,说道:“知道,就在左手隔壁病房里。你行不,要不我陪你去吧!” 程自强说道:“没问题,我就是饿了几天,身体没什么问题。现在吃饱了,刚好走走锻炼锻炼。” 叶倩文拧了一双拖鞋套到程自强脚上,又伸手想搀扶他一下。程自强笑着摆摆手,抬脚在地上稳稳当当地走了几步,朝叶倩文和柳若娜说道:“你俩看看,我没什事吧?” 柳若娜瞪了他一眼,说道:“没事还不好呀!你这个人真是。我就不陪你去了,让倩倩陪你去。” “嘿嘿,好的。”程自强拉着叶倩文的手出门去了隔壁的病房。 曹海旺病房里的布置与程自强所在的病房并无区别。曹海旺还没有醒来,此时正平静地躺在病床上。他的身上贴着各种监控器的传感管,床头柜上的监控器不时发出“嘀嘀嘀”的声音。。 一位胖墩墩的中年妇女坐在床边正自言自语地向曹海旺说着什么话,见程自强进门,她微笑着站起身来,说道:“你是小程吧?听医生说你俩都没事儿,我们都很放心。到底你是年轻人,比老曹醒地早。我们一家人从心里都感谢你,帮了老曹一把。” 听这话,程自强判断她该是曹海旺的夫人,礼貌地说道:“阿姨,您可不敢说这样的话。曹矿长他好点没?” 中年妇女道:“比原先好多了。谢谢你来看他。”说着她看见了程自强身后的叶倩文,又说道:“这闺女可陪你两天多了,是你女朋友吧?” 程自强点点头,笑道:“是的阿姨,她叫叶倩文,是我大学同学。” “嗯,闺女真好。等老曹恢复过来,我一定让他请你俩到我家里来吃饭,阿姨给你们好好做顿饭。” “那我们一定来。”程自强爽快地答应下来,然后俯到曹海旺跟前仔细看了看,说道:“阿姨,曹矿长和我在井下没受伤。只是太饿了,我俩只好把系矿灯的皮带吃了,他应该也快醒来了。” 听到这话,中年妇女“噗簌簌”地掉起了眼泪,惹地叶倩文也用手抹起眼睛来。 三个人陪在曹海旺床边,又说了一会儿话。通过介绍,程自强和叶倩文知道了这位中年妇女叫祁月莲,是曹海旺从农村老家娶来的原配老婆。她没有正式工作,完全是一位家庭主妇,主要操心曹矿长和一对儿女的吃饭穿衣之类的家庭事务。 聊了一会儿,程自强担心会影响曹海旺的治疗,便向祁月莲道別,与叶倩文又回到自己的病房。 柳若娜坐在木板凳上正捧着一本啥书在看,见他俩进门,问道:“曹矿长好吗?” 程自强“嗯”了一声,说道:“没什么大问题,就是饿过头了,该快醒了。哎若娜,你知道这几天矿上是什么情况呀?” 柳若娜把书反扣着放到床上,笑眯眯地说道:“这事儿你不问我,我正要给你说呢。” 曹海旺和程自强被抬出井后,杜振东一方面命人继续清理井下巷道里的杂物,以期能够尽快恢复正常生产。另一方面命令成立透水事故联合调查组,彻查透水来源,防止类似事故发生。 联合调查组由杜振东亲自挂帅担任组长,李宗正和孙兆宇担任副组长,矿务局安全监察局、生产技术处、地质测量处、通风灭火处、“清理整顿小煤窑办公室”、康州一矿对口科室等部门负责人为成员,通力合作调查透水事故原因。 杜振东提出两个问题:一是这股水究竟是井下地质存水,还是地面涌水,或者是周边小煤窑老塘的积水?二是假若是地质积水,为何康州一矿没人提前预警即将透水的预兆?是人为因素还是客观现象? 这几天,联合调查组经与康州县公安、国土、安监等行政执法部门协调,正派出大量人员,在炭场沟谷地上挨个调查十八座小煤窑的涌水情况。 程自强听了心中一动,他猛地想起了在生产科偶然看过的那张康州一矿煤炭资源地质储量分布图。 虽说这幅图己被他深刻地映入脑海,但若能够实地仔细探究一番,不是更好吗?再说他一直想去那里看看情况。采煤工出身的炮工刘草根即使能带着他去,但哪里能比得了参加联合调查组提供的方便呢? 想到这点,程自强忙对叶倩文和柳若娜说道:“倩倩,若娜,我要出院。” 叶倩文吃惊地问道:“强子,你才刚刚缓过神来,干嘛这么快要出院呢?” 柳若娜也吃惊不小,直接了当地问:“强子,想什么呢?要不要命了呀!” 面对心爱的女人叶倩文和她的闺密柳若娜,程自强心知不能说明自己内心真实的想法,省地她俩替自己白白担心。 程自强“嘿嘿嘿”地笑了几声,笑完他郑重其事地说道:“我要参加联合调查组。” “啊——?”叶倩文和柳若娜几乎同时张嘴叫出了声。 “倩倩你快摸摸他的额头,是不是发烧了?怎么尽说糊涂话!”柳若娜夸张地说道。 叶倩文也一脸疑惑不解。 “没没没,你俩就不用杞人忧天啦!”程自强更加不敢说出他的真实想法了,“我身体健康,躺在病床上干嘛呀?闲着也是闲着,倒不如做点儿事情。” 第52章 爱情保卫战 大学里一起相处了三年多,对程自强的个性,叶倩文最为清楚。她知道自己无法劝的动他,只好关切地问道:“强子,你刚刚清醒,现在就急着出院,行吗?我想让你多住院观察几天。好吗?” 叶倩文这么一说,程自强猛然知道自己过于注重个人的想法,而忽略了叶倩文的感受。 不过,他心知调查组可不会等他。等到声势浩大的联合调查结束了,他哪会有这么便利的机会深入炭场沟的小煤窑实地考察呢? 再说了,我若是联合调查组的成员,你小窑主们咋着,也不能把我当成和刘草根一样到你的小煤窑干活来的人吧!如果真是那样,我看你这窑主的眼光,也太差劲儿了呀。 程自强心知,这些都是次要的。关键是他若不能参加联合调查组的话,到时候那些窑主们谁能认得他程自强是一颗葱,还是一头蒜呢?过了这个村,可没有什么店等着你。 所以,这次难得的实地考察机会,自己一定不能错过了。 “倩倩,你这次匆匆忙忙来陪我,请假了没?请了几天假?”程自强问道。 听见程自强竟然王顾左右而言他,叶倩文疑惑地问:“强子,想说什么?若娜在电话里说情况十分紧急,我向科长打了个招呼就跑来了,也没说要请几天假。” “嗯,这就好。不过你呢,也不要因为我而耽搁工作。是吧?”程自强点点头说道。 “强子,你究竟想说什么?想让我走呀?”叶倩文问道。 “就是,强子,看不出你真是个没心没肺的人。”柳若娜在一旁帮腔道。 “倩文,我怎么想让你走呢!若娜,你可不能煽风点火,我是想参加联合调查组。”程自强半是诙谐,半是认真地说道,“伟人说过,生命在于运动。我向你俩保证,我这身体一点儿问题都没有。不过为了以防万一,我暂时不办出院手续。隔天我来医院让刘护士观察观察情况,这样行吗?” “我说不行,你能行吗?”叶倩文反问道。 “嘿嘿,那是你同意了?” “强子,你这是耍无赖呀。”柳若娜插话道。 叶倩文知道拗不过他,想了想说道:“好吧!去吧强子。不过你可一定注意身体。我再陪你两天,也该回去了。” “嗯,我知道。” 征得叶倩文同意,程自强一刻也不想耽搁时间,他打算直接到总医院门口坐车回康州一矿。 程自强要去联合调查组工作,叶倩文自然也不想在病房待了。她与柳若娜紧着收拾了一些矿工们看程自强时带来的吃食,也陪着程自强坐车去了一矿。 柳若娜最近忙着剪辑康州一矿透水事故抢险救灾的记录片。她与叶倩文和程自强道别后,直接回到局电视台工作。 在康州一矿那个临时停车的十字路口下车后,程自强帮叶倩文拧着从医院带来的东西,俩人先去了程自强的单身宿舍。 叶倩文知道,程自强的心思早己放在事故调查上。她对他说她刚好乘着这个时机,替他彻底洗洗脏衣服、床单、被套之类的东西,顺便帮他清理一下宿舍的卫生。 程自强没跟叶倩文客气,说了句“谢谢你,亲爱的”,就跑到办公楼上的生产科去找史朝阳。 自己这样对叶倩文,程自强也是怀着一腔愧疚。 可是倩文呐,你妈妈给我说的那番话,不得不让我这个准女婿胸怀梦想只争朝夕了。她老人家只给了我两年时间,我不争朝夕,谁争朝夕?我这样做,何尝不是在打一场爱情的保卫战呢! 理解万岁吧! 史朝阳这几天可是忙坏了。从井下出来后,他和熊大壮也被送进了矿务局总医院。经过观察俩人身体并无大碍,他俩自然又投入到了紧张的后续工作。 作为生产科科长,史朝阳既要下达清理巷道淤积煤泥的任务,又要拟定调整当月生产任务的方案,还要参加矿上各种各样的会议,同时要应对联合调查组提出的各式各样的问题。 繁重而又紧张的工作任务,累地史朝阳一有空恨不能倒头就睡。可是关键时刻职责在身,他能那样做吗? 为了不影响各项工作,史朝阳在生产科进行了一场紧急动员,要求科里人员主动服从大局,通力配合做好这次透水事故后续处理和联合调查工作。其他人倒也罢了,张大伟的表现令史朝阳却是头疼不已。 工作任务众多,史朝阳自然分身乏术。联合调查组要从各部门抽人,孙兆宇让史朝阳从生产科抽出一人参与调查,史朝阳安排让张大伟参加。 谁知当史朝阳给他说这事后,张大伟磨叽了半天,说他这几天正闹肚子,根本没法走路,请史科长另换他人。 史朝阳当即黑下脸来。可是他心里清楚,康州一矿上至矿长李宗正,下至各队的队长书记,都不能不对张大伟给出几分薄面。何况他自己,只不过是一个职务不高不低的科长而已,根本拿张大伟没办法。 你知道这是为啥呢? 因为张大伟可是矿务局现任党委副书记达丰城的堂侄女婿。也就是说,周大伟的老婆达翠玉,是达丰城一个家族里的堂侄女。虽说达翠玉与达丰城只是一个老太爷的后代,她并不是达丰城的亲侄女,但毕竟是同一个达姓不是? 达姓在康州这一带虽然不是大姓,但在康州矿务局却具有着相当势力。达丰城在康州矿务局党委副书记的任上多年,在此之前,他曾当过很长一段时间矿务局的组织部长。经他直接提拔任用,或者经他推荐任用的中层干部、科级干部简直数不胜数。 谁都知道,只要进了达丰城的法眼,提拔那是迟早的事情,所以达家的门庭堪比闹市。而能够进入达丰城家门的人,不是矿务局的那些中层干部和科级干部,就是那些意欲在政治上有所进步,通过达丰城的亲戚和故旧朋友,拐弯抹角地来找达丰城办事的人。 那些已经提拔的人,自然感念达丰城的知用之情。但凡是达丰城有什么事情,谁能不出手相帮呢?那些等待提拔的人,又有谁不希望替达丰城办件什么事儿,以博得他的好感呢? 前几年,矿务局局长、党委书记如走马灯似的轮换了好几茬,可达丰城党委副书记的职位一直稳若磐石。如此如此,达丰城在康州矿务局的威望,可说是无人能比。 在矿务局各单位的达姓人及其沾亲带故的人,也有着天然的优越感,多多少少享受着某些特权。 周大伟有着这么一个重要的人脉资源,自然也被他殷勤地大加开发利用。前几年,通过达丰城的关照,周大伟也当过一段时间一矿生产科的副科长。 可后来他不知犯了一件什么错误,竟然惊动了原先的矿务局局长,最后连位高权重的达丰城,也没有保住周大伟头顶上副科长的乌纱帽。 达丰城的意思是,周大伟的乌纱帽是没了,但总不能赶尽杀绝吧?所以周大伟在生产科的位置,依然保留下来。但是对一些具体工作,周大伟的积极性就不怎么高了。 史朝阳使不动周大伟,只好他的助手、副科长莫文强临时顶缺。 莫文强可是搞具体专业技术业务的人,他在联合调查组待了两天,史朝阳就开始吃不消了。科里就他一个人负责方方面面的协调工作,可把他累的够呛。 这天史朝阳正琢磨着把莫文强从调查组里抽下来,让谁临时替换上去时,程自强恰好站在了他办公室的门口。 “强子?”史朝阳吃惊不小,这小伙子怎么这么快就出院了?他忙站起身子,几步跨到办公室门口,捏住程自强的胳膊说道:“快进来快进来,你怎么来了?身体没啥事儿吧?” 共同经过一场生死劫难,程自强对史朝阳突然有着一种天然的亲近感,他也紧紧握住史朝阳的手,笑嘻嘻地说道:“史科长,我挺好。你也好吧?在忙啥呢?” 史朝阳见程自强这幅样子,就知道他身体无碍,也笑着说道:“你小子,命可真大!我没事,就是忙坏了。多亏你呀,这次透水没出现人命。要不然别说李宗正矿长的乌纱帽,就是叶局长头上的乌纱帽,也恐怕要丢了。” “史科长,快别这么说,我就打了一个电话而已。今天我来,主要想看看有啥活儿,需要我出力的?”程自强赶紧谦虚了一句,又主动提起了工作。 史朝阳把程自强拉到办公桌前的一把椅子上坐下,深有感触地说道:“这可不是一个电话的问题,而是上百条人命的问题。至于活儿嘛,还真是不少,不过你先好好休息几天,不急着干活儿。反正最近主要在清理井下煤泥,没啥技术含量。等你彻底恢复了,再说工作的事情。” 我说史科长,那怎么能行呢?我不但在替矿上工作,也在替我自己工作嘛!你有所不知,我在只争朝夕呢!程自强心道。 他望着史朝阳道:“史科长,我身体没事儿,闲着也是闲着,你看是不是?” 史朝阳哪好意思让程自强工作呢?人家刚刚历经生死劫难,歇息几天也是应该的事情。再者从个人感情上说,他也希望程自强能够多休息几天。 他摆摆手转换了话题,问道:“哎,强子,曹矿长怎么样?他醒过来了没?等他出院了,我要与他仔细商量一下,写个你在这次救灾中的表现材料,好好宣传宣传你的先进事迹。” 听到史朝阳竟然有这个想法,程自强心里充满感动,他摇摇头恳求道:“史科长,你可千万不要这样做。曹矿长还没醒,但是身体应该正常,估计也该醒了。我想参加联合调查组,你看行吗?” 什么?参加联合调查组?史朝阳简直又惊又喜,这不是瞌睡碰见了枕头吗?我正想把莫文强抽出来呢!你若能替他主动顶上去,可不是最合适的人选吗? “强子,你身体真的没事儿?”史朝阳问道。 “史科长,真没事。我亲身经历这次透水,也想了解了解透水的具体原因。” “那简直太好了!你不知道,莫科长这几天抽到联合调查组,可把我忙坏了。你若能把他换下来,可帮了我大忙啊。等忙过了这阵子,我一定请你喝酒吃饭。” “呵呵,没问题。” “嗯,我代表组织也代表个人谢谢你。”史朝阳开了一句玩笑,“不过换人这事儿,还要经过黄总工程师同意。我这就去向他请示。” “我就不必去找黄总工程师了吧?” “那倒不必,你在这儿稍等一会。”史朝阳说着除了办公室门。 不大会儿,史朝阳兴冲冲地走了进来,笑着说道:“黄总工程师完全同意,嘱咐你注意身体。如果觉得疲劳,适当安排休息。明白吧?” “明白。” “那好,我这就给联合调查组的人打个电话,说你顶替莫文强参加联合调查,让他们衔接一下你俩的工作。” 第53章 初探小煤窑 翻过康州一矿的山脊,有一条狭窄的人行小路通往炭场沟的峡谷。这条小路实在太狭窄了,只能仅供行人或者骑摩托车的人通行。 炭场沟那些小煤窑里挖出的煤炭,则由大大小小的车辆,行经另一条通过草煤村的简易公路,运送到外面的世界。 前几天那场突如其来的大雨,把康州矿区大地彻底浇透。这几天虽然天气晴朗,但那条路上泥泞翻滚出来波浪,经来来往往运煤的大车挤压,早就形成大大小小高低不平的各式大坑。那条路看着像路,其实就是个泥潭。 声势浩大的透水事故调查组成员们,就是乘着康州一矿提供的三辆面包车,通过那条简易公路进入炭场沟谷底,调查各个小煤窑的地质情况。坐在车里的人们,个个都被颠地五脏错位头晕眼花,他们暗暗后悔自己担了个苦差事。 联合调查组下面分了三个工作小组,第一组负责调查各个小煤窑的水文地质情况,第二组负责调查小煤窑的安全应急情况,第三组负责调查他们的井下巷道布置情况。 杜振东要求各组组长要充分发挥每个人的特长,对所有参与人员进行明确分工,好使大家各负其责各尽其职,把这次透水事故彻底调查清楚,以便将来防患于未然。 莫文强是康州一矿的生产科副科长,长期从事煤矿开采技术工作,特长是技术管理。他被分到第三组,组长是局安监局副局长刘永强。 刘永强经常带队到康州一矿检查安全生产工作,与莫文强彼此十分熟悉。刘永强给莫文强的任务,就是负责调查各个小煤窑井下巷道实际布置情况。 这个差事让莫文强叫苦不迭,要摸清十八座小煤窑井下巷道布置,那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要彻底弄清他们的巷道布置,还不得他要亲自到各个小煤窑的井下跑一遍? 众所周知,那个年代的小煤窑可不比国有大矿,他们根本没有什么专业的技术力量,也没有什么正规的技术图纸资料。 大部分小煤窑窑主虽说背景复杂,但他们最初的动机,就是看着别人在炭场沟里挖煤挖地鼓起腰包,才动用各种各样的关系来到这里建井挖煤的。至于他们动用了多大多深的关系,这个只有老天爷才能晓得了。 煤窑有风险,投资须谨慎。 据说大部分有钱的窑主,或者能够从银行贷到款的窑主,都把井打到了煤层上,也就能够开开心心地从地下挖运宝贵的乌金资源。这算是运气相当好的那类人。 当然,也不排除一些精明的窑主,通过各种非法手段高价购买矿上的正规技术图纸,或者偷偷聘请矿上的技术人员到他们的小煤窑里进行技术指导的。据说只要是这么做了的窑主,没有谁打了井没见着煤的。这算是肯于开动脑筋的那类人。 但也有一些倒霉蛋儿,他们凭着腰包、凭着梦想、凭着感觉乱挖一气,谁知道最终却落了个财去煤无。他们只好留下一个黑幽幽的井口,惶惶不可终日地四处躲债去了。这就算是最初兜里虽然有钱,但做事不肯动脑筋的那类人了。 人与人特么就是这么不同啊。狼行千里吃肉,狗跑十里吃屎,谁让你长了个做事不用脑的猪脑袋呢。 炭场沟十八座小煤窑的窑主们,虽说个个背景复杂关系深厚,但面对有康州公安、国土等部门参加的联合调查组,他们也不能不掉以轻心。在明面儿上,他们表示对调查组的工作给予积极配合,能够提供的方便,也一定能够提供到位。 饶是如此,莫文强仅仅跑了草煤村矿和草煤乡矿两个小煤窑的井下巷道,就感觉有点吃不消了。 你想想,十八座小煤窑在这里开采了多年,井下的巷道就像蜘蛛网一般纵横交错。那么多巷道若是一一跑下来,他的脚上还不得要磨出许多血泡出来? 正在莫文强懊恼万分的时候,负责联合调查总体协调工作的刘永强把他叫到跟前,说史朝阳打来电话,让他回康州一矿上班,那位叫程自强的大学生前来顶替他的工作。 程自强在即将透水的危急关头向矿调度室打电话报告消息的事情,以及他勇敢地出手帮助曹海旺的事情,让他的大名早就被康州一矿的矿工们和联合调查组的人所熟知。 刘永强当然也不例外。 听说程自强要来顶替自己,莫文强可说是又惊又喜,惊的是小程竟能这么快就出院了?看来他的身体真是一级棒呐!但他不该来接替自己的这份苦差事呀!喜的是自己终于撂开这份临时接着的苦差事,可以到矿上开展正常工作了。 “刘局长,小程刚刚在医院接受治疗,估计身体还没完全恢复。你可不能让人家太辛苦了。”莫文强怀着几分为难,又惦记着程自强的勇敢,善意地向刘永强提醒道。 “那还用你说嘛!”刘永强也对程自强心生钦佩,他摆摆手说道:“小程能够舍己救人,我老刘也很佩服。你放心,我会另抽一个人与他一起开展工作,可不能让他太累了。” “那我就先替小程谢谢你了。”莫永强说道。 刘永强点点头,说道:“不用谢。人心都是肉长的,换作是你也会这么做的。哦,莫科长,等小程来后你与他交接一下工作。你把这几天掌握的情况给他交代清楚,你俩做好工作方面的衔接。” “好的。没问题刘局长。”莫永强说道。 “嗯,那就这样。你在这里等他,我去衔接一下其他工作。”刘永强说完走了。 不大会儿,程自强一个人沿着山脊上的人行小路,来到联合调查组正在开展工作的崇德矿。 莫文强早就站在路边等着程自强。他关切地了解了程自强的身体情况,首先向程自强说明了自己所承担的工作任务和工作难度,并详细介绍了这几天的调查进度,还把一个记录相关数据的硬皮笔记本交给程自强,说是这是自己掌握的信息资料。 他让程自强也将调查期间掌握的资料记载下来,以便调查结束后起草工作总结时做到有据可查。 好记性不如烂笔头。莫文强和康友建不愧是搞技术的人,俩人都已养成随时记录的习惯,自己可要好好向他俩学习呢!程自强大为感动,连连向莫文强表示感谢。 俩人交接完工作,莫文强又嘱咐程自强一定要注意身体,然后与程自强握手话别,沿程自强来时的小路返身去了矿上。 望着莫文强渐渐离去的背影,程自强并未急于去找组长刘永强,而是转过身体,眼望着崇德矿煤场里高高堆起的原煤,静静地想了一会儿心事。 终于用自己的双脚,亲自踏上了炭场沟的这片土地了!程自强心里叹了一声。 我如此心情迫切地来到炭场沟,难道仅仅是为参与透水事故的调查吗? 是的!但并不仅仅说是为了这个事情。我这样做算是自私吗?也许有点儿吧!我这样做叫卑鄙吗?呵呵,我这样想,是不是有点自己瞧不起自己了呀! 我来,我之所以冠冕堂皇地来,更重要的是为了寻找属于我自己的机会!就不知这里,有没有属于我的一次机会呢? 程自强突然想起了他在刘草根宿舍里喝酒时,想过、说过和听过的那些话。 那些窑主们,凭什么能够在此地开矿挖煤赚钱?而我,又凭什么在这个地方找机会来呢? 此前对这个问题,程自强在脑海里曾经想过许多次,每次他总认为自己找到了合适的答案。可此时突然直面这个问题,他竟然突然间有点儿懵了。 记得黑格尔说过,存在就是合理的。窑主们能够挖煤赚钱,也许因为有后台有关系,也许因为有资金有能耐。反正他们能够在这里存在,就有存在的合理性。 可我有什么呢?对这个地方,我是陌生的,没有任何后台也没有什么关系,更别说有什么资金支持了。倒是欠着人家刘草根的三百块钱,至今没有还呢! 那我有什么呢?有什么能够说服自己的理由,来这片煤窑林立的土地寻找机会呢?难道仅仅是自己学过的专业吗? 阿爸程福海从小到大就给他说,一技在手,天下任走!我现在拥有的这个手艺,究竟能不能在哪个小煤窑,找到一个不卖苦力的机会解决我眼前的困境呢? 算了,不想了。机会是要用双手创造的,又不是想出来的! 人不蹦跶枉少年!机会总会送给有准备的人。程自强心怀希望,大踏步地向位于崇德矿一间平房里的联合调查组临时办公室走去。 此时负责总体协调工作的刘永强,正在查看崇德矿提供的产煤台账。 崇德矿紧挨着草煤乡矿,年产煤在五万吨左右,月出煤四千多吨,日运量不到一百五十吨。在炭场沟十八座小煤窑中,崇德矿的生产规模不大不小,属于中间水平。 崇德矿开采的煤炭资源,属于康州一矿一采区的边角煤。窑口距离开采面有两百多米,一条斜井直通井底。巷道里铺了两条钢轨,采用绞车和矿车提升运输方式。由于煤炭赋存厚度较小,采用最原始的炮采方式采煤,巷道支护全部用坑木支护。 崇德矿的煤炭开采条件十分简单,吨煤成本自然十分低廉。但当年恰逢亚洲金融风暴席卷神州大地,产煤大县康州县自然也受到相当冲击,许多用煤的大企业关门停产,对煤炭资源的用量锐减。 崇德矿生产的原煤,与其他小煤窑生产的原煤一样,此时正不断地积压起来。如何尽快把这些挤压的煤炭销售出去,是这些小煤窑主们当前最为急迫而又头疼的事情。 第54章 一阵心跳 崇德矿的生产规模不大,地面上的建筑也就十分简易。 小煤窑的窑主们人人心里清楚,煤炭资源是不可再生资源。自家窑里的煤一旦挖光,不但这口窑彻底报废,地面上的房屋随之一文不值。谁还傻的在地面上乱花钱呢? 崇德矿井口对面盖有五间红砖平房,一间是绞车房,一间是矿灯房,其余三间用来储存挖煤用的各式工具、材料和电气设备。 在井口西面另盖有三排红砖平房,每排平房各有十间。第一排平房是窑主和几个护场人员办公、住宿、销售结算用房,第二排和第三排平房主要供下井挖煤的矿工们住宿。 这三排平房后面,是一个用铁丝网和红砖联合围起来的煤场,主要堆放从窑里挖出的原煤。一条从井下延伸上来的铁轨直通地面,煤场侧面用钢架搭着一个简易的翻矸台。 煤场外面则是一个不小的矸石山,堆着从井下运出来的白花花的矸石。 莫文强走前,曾交代程自强去崇德矿的矿长办公室找刘永强报到。程自强走过煤场,就看见第一排平房一间房门上方挂着“矿长办公室”的牌子,他直接来到这间办公室门口,敲了敲门后推门而入。 这是一间十五六平米的办公室,四周的墙壁用涂料刷地粉白,正面墙上挂着一幅写有“平安是福”四个草书大字的字画。一胖一瘦的两位中年人隔着一张木桌,正坐在两把藤条椅子上说着什么话。 见程自强进门,那位正对门口、长相富态、圆脑秃顶的中年人朝他问道:“请问你找谁?” 此前程自强与刘永强并未谋面,是以俩人互相都不认识。程自强点点头,礼貌地说道:“你好,我找一下联合调查组的刘永强局长,请问你是?” 正在与这位中年人说话的刘永强回头看了一眼程自强,他笑呵呵地从藤椅上站起身子,说道:“我就是刘永强,你一定是小程吧?” “刘局长,你好!”程自强赶忙伸出双手,与刘永强伸过来的手紧紧地握了握,“我叫程自强,莫科长让我来找您报到。” “好好好,小程好精神!你的事儿我都听说了,真是好样的!怎么样?身体没事儿吧?”刘永强亲切地问道。 程自强听刘永强话里透着关切,忙感激地说道:“谢谢刘局长夸奖,我身体挺好的,没事。” 刘永强亲热地拍了拍程自强的肩膀,又伸出另一只手朝矮胖的中年人指了指,笑道:“那就好。来来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崇德矿的孙伍拾孙大矿长,现在可是名副其实的大老板。” “孙矿长,你好。”程自强赶紧伸出双手。 孙伍拾赶忙站起身子,绕着桌子走了过来,并憨态可掬地伸出双手与程自强的手紧紧地握了握,笑嘻嘻地说道:“程技术员你好,你好。你可别信刘局长的话,我现在穷地就剩下挖出来的一堆煤了。谁能现在帮我把这堆煤卖了,我就叫他爷呢!倒是你舍命相救曹疯子的事迹,让老哥我实在佩服,实在佩服。来来,快请坐。” 孙伍拾说着一指刘永强对面的另一张藤条椅子。 什么?我说孙矿长,你穷地就剩一堆煤了?那堆煤难道不是黄灿灿的金元宝吗?程自强心道。 “坐吧!小程你坐,大家都坐吧!”刘永强对着孙伍拾和程自强点点头,“我说孙大矿长,你有所不知,我们小程不但救了曹疯子,也救了井下的一百多号人呐。” 孙伍拾连连点头说道:“知道知道,早就听说啦!程技术员,你是条汉子!老哥我没有啥文化,但我最敬佩你这样的汉子。如果你看得起我,我就和你交个朋友。今后有啥需要帮忙的事儿,你尽管言传。怎么样?” 说着,孙伍拾示意请刘永强和程自强坐下,他从另一个桌子上拧起一把水壶,替程自强倒了一杯茶,又给刘永强面前的茶杯里填了水。 哦?孙矿长竟然要和我交朋友?程自强赶忙又站起身子,谦虚地说道:“孙矿长,你能和我交朋友,那正是太好了。当时情况危急,我也就尽了自己的一点本分。” “哈哈,好!那就一言为定。”孙伍拾开心地说道。 刘永强也显得挺开心,他笑着说道:“小程你坐吧。有一句歌词说朋友多了路好走,我也替你俩高兴。既然你俩交了朋友,今天咱们就聊聊天。你刚从医院出来,别急着开展工作。我已安排局生产技术处助理工程师华茂同志,暂时接替莫科长下井开展工作。从明天开始,你配合他一起工作就可以了。” 刘局长,你安排工作真是既细致又周到哦,程自强心里很是感动。 他微笑着说道:“谢谢刘局长,我服从你的安排。” 孙伍拾伸出大拇指朝刘永强点了点,哈哈一笑说道:“刘大局长,你可真是一位好领导。你是矿务局的大官,我这个小窑主高攀不上。要是你同意,我也真心想与你交朋友呢!” “是嘛?”刘永强一脸调侃地说道,“我说孙矿长,我可不敢与你交朋友。局里三番五次下发文件,各级党员领导干部不得参与小煤窑的经营活动,否则严惩不怠。我与你若是交了朋友,别人岂不认为我与你同流合污了?” 孙伍拾显然与刘永强十分熟悉,他弯起腰连连摆手道:“刘大局长,你快打住。现在可不比原先,我们窑主个个亏本,没人主动愿意参与我们这些小煤窑了。” 刘永强不解地问道:“孙矿长这话太假了吧?前些年,你们不是一直悄悄地拉拢我们局里的一些领导干部和技术人员入股分红吗?要不矿务局怎么会下发那样三令五申的文件?” 孙伍拾叹了一口气,说道:“那是前些年的事情,你还不清楚我的老底吗?那时候我看见郑秃子把这矿办地红火,心里羡慕地不行。谁知等我费尽千辛万苦,把这矿从他手里盘过来,没人要煤了哇!现在我从银行贷款的利息,每月都有好几万。煤销不出去,没钱还呐!” 原来崇德矿原来的窑主叫郑秃子,孙伍拾是从他手里买来的这个矿?程自强一边听着,一边想道,刘草根不是说小煤窑的生产成本很低廉吗?你降价销售,难道还销售不出去吗? 对煤炭销售的事情,程自强原先并未接触,他也未曾仔细思考过这方面的事情。现在,他并不清楚煤炭市场的销售行情。再说他刚刚与孙伍拾和刘永强相识,一旦唐突地说出什么外行的话,倒显出自己的浅薄来。 是以他只是静静地听着,也静静地想着,却没有说话。 刘永强不相信似的问道:“怎么可能呢?你们小煤窑的吨煤成本那么低,怎么可能销售不出去?降价不就得了?” 孙伍拾愁眉苦脸地说道:“我的刘大局长,你可真是官僚哇。你有所不知,今年就是小煤窑的寒冬季节。为了尽快把煤销完回款,炭场沟现在出煤的十几座煤窑,个个都在狠命地降价。简直是降价无底线了!但周边的工厂企业大部分亏本,不得不停产关门大吉,他们也不要煤嘛!” 哦,原来是这样!怪不得康州一矿和炭场沟小煤窑煤场里的煤炭都被积压下来。 看来当地的整个工业链条出了问题,导致能源需求连带出了问题。如何把生产的煤炭销售出去,成为了窑主们最大的问题。程自强心道。 想到这里,程自强猛地想起了以前曾经看过的一个故事。故事讲的是一个买梳子的人,带着几把梳子去山中的一座寺庙兜售。 梳子是干嘛的?自然是用来梳头发的嘛! 老和尚是位胡须花白慈眉善目的人,他对那人说道:“施主,你恐怕登错门了。敝寺的和尚不留头发,买梳子何干?” 那人双手合十,恭敬地说道:“老前辈您言之有理。不过理在一面,未见其另两面。” 老和尚抖动着胡须,问道:“敢问其另两面?” 那人继续谦卑地说道:“梳子梳子,除了梳头发,还可梳头皮,也可梳胡须。老前辈您无需梳头发,但可用之梳头皮,还可梳胡须。梳头皮活血化瘀延年益寿,梳胡须老当益壮精神抖擞。此正谓另两面。” 老和尚一番顿悟,觉得言之有理,于是便给寺里的所有和尚都买了一把梳子。 这个故事,据说是营销学里通过创造需求销售产品的一个成功案例。 现在,炭场沟的煤炭资源不正是那人手里的梳子吗?若是我能够采取什么方式创造出什么需求,不就是我的一个机会吗?程自强突然发现,一个巨大的机会正摆在自己眼前。 今天孙矿长和刘局长的这番话,我没有白听呐!可我能够创造出什么需求呢?程自强沉思起来。 听完孙伍拾的话,刘永强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说道:“没想到这次金融风暴这么厉害!看这势头,这个现象还要持续一段时期。那你们还生产这么多煤干吗?暂时先停下来嘛。” 孙伍拾摆摆手,说道:“我何尝不想停产呐。可问题是,我停产了,我的贷款利息不停产呀!我心里算了一笔账,虽说煤销不出去,但只要能从井下挖出运到地面上,那堆煤的账面价值总比每天的利息要多一点,所以只好硬着头皮生产了。这也是大家共同的想法。” “呵呵呵,我说孙大矿长,果然成精了呀!账算地滴水不漏呀!你们这是转嫁贷款风险嘛。”刘永强也不由地说道。 “嘿嘿嘿,可不是嘛。”孙伍拾笑了笑,又一脸祈求地说道:“刘局长,你官大路子广,帮兄弟一把吧!银行天天催款,兄弟我真快过不下去了。现在煤场里的煤越堆越多,指不定哪天会发火。你只要让人把地面上那堆煤拉点,我亏本销售都成。行吗?” 刘永强摇摇头,说道:“孙矿长,我可给你说实话。不是我不帮你,实在是我没能耐帮你。再说局里有规定,那个红线我是不敢碰的。不过我给你出个主意,你不是急着要让人拉煤吗?你可以找火电厂的人呀!” 火电厂?听到这三个字,程自强的心里一阵狂跳。倩倩不是在市电力局吗?她的同事们哪能不认识火电厂的人呢?哈哈,苍天啊大地呀,谢谢你给我送来了这么一个大好的机会! 这个机会,我程自强能不紧紧抓住吗? 听到刘永强推辞的口气,孙伍拾颇为失望地说道:“刘局长,我也给你说个实话。现在煤炭销售竞争这么激烈,我一个土包子,根本就与火电厂的人拉不上关系。我这里的煤,连一火柴盒的量都进不到火电厂去呀。哎,我说程兄弟,你在火电厂有认识的同学,或者其他什么人吗?” 第55章 该去找谁 这几天,程自强跟随局生产技术处助理工程师华茂,兴致勃勃地对炭场沟小煤窑井下巷道布置情况进行详细调查。 此前,莫文强已经对草煤村矿、草煤乡矿两个小煤窑,华茂对崇德矿一个小煤窑的井下巷道进行了实地调查。为了加快工作进度,对剩余十五座小煤窑的调查工作,俩人进行了简单分工。 华茂负责信义矿、柳园矿、鳌庄矿、牛营矿、草长矿、掌儿矿、平安矿和阳山矿等八个小煤窑的调查工作,程自强则负责马场矿、下沟矿、明文矿、驴沟子矿、水潭子矿、大拇指矿、周泉矿等七个小煤窑的调查工作。 华茂不足三十岁,与程自强一样,正是精力充沛的年龄。俩人分头下井,平行作业,没几天时间就将各自的任务完成了过半。 当然,程自强可不光调查这些小煤窑的井下巷道布置情况,同时他还忙着详细了解炭场沟谷地上各个小煤窑的煤炭产量、销售渠道、方式和价格。 从每个小煤窑的井下上来后,程自强要么借着查看地面现场的机会,详细查看各窑煤场里的存煤和质量;要么与调查组的其他成员们一道,听窑主们的情况介绍;要么与看热闹的矿工们看似随意地攀谈,进一步印证自己通过各种渠道,所了解和掌握的各类信息的可靠性和准确性。 莫文强送给程自强的那本笔记本,差不多己快被程自强写满了。程自强记录的这些信息内容实在太丰富了,他甚至来不及仔细琢磨。他的想法是等调查结束后,再好好地梳理分析一番。 通过这番针对性调查,程自强心里己经初步认定,炭场沟的大部分小煤窑,正面临着与崇德矿相同的煤炭销售难题,以及银行方面步步紧逼的还款压力。 昔日人人心向往之的黑色乌金,现在正成为小煤窑主手里的烫手山芋。 程自强明白,想通过自己的努力将这些煤炭销售出去,这对赤手空拳的他来说,虽说是一个前所末有的机遇,但又何尝不是一个巨大的挑战呢? 那天,崇德矿的孙伍拾向程自强问有没有在火电厂认识的人时,程自强在心里打了一个埋伏,他没说叶倩文在市电力局工作的事情。不过他向孙伍拾留下话说,自己一旦有这样的熟人,首先会给孙伍拾介绍认识。 孙伍拾向程自强问话,也就是随口一说,他并未把程自强的话并未当回事。虽说已是朋友,毕竟在商言商,孙伍拾还是满脸感激地说,让程自强务必把这事儿当做个事儿。 我当然要当回事儿了!程自强心中无比亢奋地道,我回去就和倩文商量这事儿。 帮人就是帮自己嘛! 下午,程自强谢绝了孙伍拾共进晚餐的邀请,沿山脊小路兴冲冲地从崇德矿回到单身宿舍,他急于想与叶倩文商讨贩煤的问题。 打开门,程自强却发现叶倩文并不在他的宿舍里。叶倩文在桌子上留了一张纸条,说她回四矿的老家去看看,明天上午再赶过来看他。她把他所有的脏衣服洗完了,还把做好的饭菜留在电饭锅里热着。 倩倩,你真是个好女人啊!程自强十分感动。他一边吃着她亲手做的香喷喷的饭菜,一边在心里感念着她的好。 嘿嘿,你这样不等我回来就匆匆忙忙地回老家,是不是怕我欺负你而故意躲开我呢?你有所不知,老衲刚刚经历劫难,正在恢复原气,现在的心思并不在女色上哦。 吃完饭后,程自强由当初的亢奋状态,渐渐冷静下来。 他仔细地想了想,倩文毕竟初到市电力局工作,即使通过工作关系有机会认识平洲市周边火电厂的人,估计现在也不会有过深的交情。 听孙伍拾话里的意思,手里没掌握几个电厂内部的核心关键人物,小煤窑挖出的煤炭想往平洲市或康州县境域内的火电厂销售,那无异于痴人做梦。 这个道理程自强明白。资源一旦稀缺,人人趋之若鹜,相应水涨船高,普通人只有望洋兴叹了。 红军不怕远征难,万水千山只等闲。假如没有这么些难度,哪能会有我程自强的机会呢?再难,我都要想办法攻克! 倩文若是在火电厂没有认识的人,或者认识的人都是泛泛之交,那我,该去找谁呢? 脑海里过了一遍自己所有认识的人,卓不凡和乔大锤的名字,被程自强牢牢地定格在脑海里。 那次程自强陪着叶倩文去市电力局报到时,局长乔大锤曾经与叶倩文和他有过一次谈话。就不知乔局长,还记得我这个追求上进的年轻人吗? 记得乔局长曾说,他是受人之托办好叶倩文的事情,心里还有不少成就感。初时程自强还以为这位乔局长,就是叶倩文传说中的舅姥爷当年有过救命之人的儿子。听到这话后程自强就知道自己错了。那位救命之人的儿子,一定是另有其人。 乔局长你能够那么关照叶倩文,嘿嘿,也请拜托您老大人关照关照我呗! 至于卓不凡,通过那场酒气冲天的饭局,他与自己甚至交了朋友。 卓老哥,好久不见啦!不是我不想去见你。你有所不知,我到康州这边后总共才领了二百五十块钱,实在是囊中羞涩,无法见你哇! 你可是说过,我今后有啥困难尽管来找你。现在我遇见了一个天大的机会,望老哥你能出手相帮呢! 想过之后,程自强也没有想出个所以然来。不过他心中打定主意,万般无奈之际,只有去找这俩人了。我现在可没有其他什么与火电厂有联系的核心关键人物。我不找你俩,再能找谁呢? 洗刷完锅碗瓢盒,望着被叶倩文整理地井然有序的宿舍,程自强突然觉地房子里太空荡了。他突然间不想与原先那样,习惯性地看看放在床头边的那些专业书了。 古人曰:尽信书不如无书。孙子兵法曰: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曾经横扫国军精锐部队、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我方军事统帅也曾经说过:不打无准备的战役! 我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对我个人来说,何尝不是一场史无前前例的战役呢?作为国营企业的康州一矿,现在的煤炭销售行情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我连这些情况尚不掌握,又如何做到知己知彼? 想到这里,程自强出门而去。 第56章 勇敢带来的便利 程自强在岩巷掘进队技术队长康友建那里,早已查阅了大量地质资料。他知道康州一矿矿区内的煤炭资源,煤种主要为不粘煤、弱粘煤和气煤,具有低灰、低磷、特低硫、高发热量等天然品质,是发电、机车推进、锅炉燃烧等动力用的最佳能源。 通过大学里的书本知识,程自强也清楚,从商品煤的角度来说,销售的煤炭主要有洗混煤、洗中煤、粉煤、末煤等。另外还根据煤炭的个体形状,分为大块煤、中块煤和末煤等。 就不知道这些类型的煤炭,各有什么样的售价?作为国营大矿的煤炭售价,与小煤窑的售价又有哪些区别呢?程自强怀着这些想法,脚步匆匆地住康州一矿的煤场方向走去。 想到要向煤场里面管事的人打问这方面的信息,路过矿大门北边那个热闹的街道时,程自强在一个经营烟酒糖茶的商店里,买了一包颇上档次的“黄鹤楼”牌香烟。 对男人来讲,都说烟为中介酒为媒。虽然这包烟一下子花去了他兜里的二十元钱,但程自强认为值得。给一个陌生人主动递上一支高档香烟,最起码他能与人家搭上话吧?若是有缘遇见个脾气相投的人,不是能够打问到更多的信息吗? 康州一矿煤场里的选煤楼,连接着一个高高的万吨煤仓。煤仓下放敷设有单轨铁路,供拉煤的火车通行和装运地面煤仓里的煤炭。煤场的出口处摆着一台地磅,供进出拉煤的卡车称重。 煤场边盖有几间砖瓦结构、装着玻璃窗的办公室,程自强随意扫了一眼,只见有好多人爬在各自的办公桌上忙着什么。 程自强看见一间办公室窗口挂着一个大牌子,大牌子上用粉笔写着“今日煤炭售价”几个大字。 这让程自强喜出望外。正应了那句话,不是做不到,而是想不到啊!如此便利的信息就在他的身边,他原先怎么不曾到这个地方来呢?还是没想到嘛! 程自强怀着愉快的心情顺腿近前一看,大牌子的大字下面,另写着五行小字:大块煤每吨一百二十五元,中块煤每吨一百一十元,中小块煤每吨一百元,混煤每吨九十元,末煤每吨八十元。 一个留着寸发、身穿蓝色帆布工作服、约莫四十岁左右的中年人从办公室里走了出来。他见程自强观看大牌子上的粉笔字,一边好奇地打量着程自强,一边问道:“小伙子,你是来买煤,还是要找人?” 听见有人主动跟自己打招呼,程自强忙将那包烟的封口拆开,抽出一支递给那人,说道:“师傅你好!我也是一矿的职工,今天过来打问一下最近的煤炭价格。” “哦,是这样。矿上今天各种煤的价格,大牌子上都写着呀!哎,我说小伙子,我以前我怎么没见过你呢?”中年人接住烟,顺手别到右耳朵边问道。 “呵呵,我姓程,叫程自强,今年刚参加工作。师傅你贵姓呀?”程自强自我介绍了下,又问道。 中年人似乎吃了一惊,问道:“你是谁?程自强?难道你就是那个,在井下救了曹疯子的程自强?” 呀?在康州一矿我竟然会有这么大的名声?程自强也是一惊。我只不过是帮了曹矿长一把,这下真的出名了? “也不是我救了曹矿长,我俩算是自救吧!”程自强现在可不想在这问题上纠缠时间。 “真是你这个小伙子呀!我叫安向东,听了你救人的事儿,真是太感动了。”中年人十分开心地说道,然后伸手朝办公室里一指,又热情地说道:“来来,小程,到办公室坐,有啥事儿咱坐下说吧。” 这真是太出程自强的意料了,他高兴地说道:“安师傅,你先请进。” “好嘞。”安向东率先进门,程自强跟在他身后随之进门。 看了一眼办公室里的布局,程自强估计安向东应该是煤场的邻导。因为这间办公室里只有一张办公桌,桌后摆着的一把木椅被安向东坐了,桌子对面另摆着六把木椅,显然供前来办事的其他人就坐。 安向东把程自强让到桌子对面的一把木椅上坐了,顺水从右耳朵边摸下烟叼在嘴里,又用打火机点着吸了一口,赞道:“果然是好烟。小程,你可真勇敢啊!你应该在医院治疗呀?怎么这么快出院了?” “是这样安师傅,”程自强不知道安向东的具体职务,只好这样称呼他了,“我俩在井下只是饿坏了,身体其他方面都没事。医院里我也待不住,就提前出院了。” “哦,那真是太好了,到底是年轻人呐!”安向东感叹了一声,“怎么?小程来打问煤价,是想买点矿上的煤,还是?” “呵呵,”程自强现在可不敢明说自己要贩煤,他撒了个善意的小谎,说道:“安师傅,我有个亲戚想买煤,托我打听打听矿上的煤价。刚我看了大牌子上的标价,不知还有没有便宜的余地?” “哦,你那亲戚,是想要大块、中块、小块还是混煤?大慨要多少吨呢?”安向东问道。 这,难道说这里面还有其他什么情况?程自强心道,现在我哪知道火电厂用啥煤,究竟能用多少吨呢? 他赶紧又从身上摸出那包烟,放到安向东的办公桌上,笑道:“安师傅,我不抽烟,这烟你抽吧!我亲戚没给我说具体要什么类型的煤,也没有说吨位。我只是听说他家在火电厂有认识的人,想往电厂拉点煤。你能不能给我具体说说这方面的情况呀?” 安向东把烟抓在手里,站起身走过来说道:“小程你咋能这么客气呢?烟你装下。老哥我佩服你的勇敢,凭这点,我对你一定有啥说啥。” 呵呵,我的勇敢,能带来如此便利呀!看来这做人呢,多做一些勇敢的事情,不是什么坏事。 程自强赶紧也站起身子,用双手紧紧捂住安向东手中捏的那包香烟,笑着说道:“安师傅,就半包烟,你还要这么客气呀?我从不抽烟么,装着不是干了嘛!你这么做,我多不好意思啊。” “嗨,你这小程。”安向东无奈了,“好吧,这烟我抽了。不过我给你说煤价的事儿,可不是为这包烟呀。” “哪怎么可能呢?就凭半包烟,哪能收买得了安师傅你啊!”程自强故意逗趣说。 “哈哈,嗯,你这话我爱听。” 俩人己无刚才的陌生感,彼此之间的心理距离一下子拉近了。 安向东和程自强复又落座,安向东开始娓娓道起康州一矿的煤炭销售行情和康州矿务局的煤炭销售过往。 程自强看见的大牌子上标明的价格,是营销员俗称的“挂牌价”,这个价格主要针对的是地销煤和零星用户。对电煤用户、长期合同用户、大客户和其他一小部分特殊用户,则根据具体运量、付款进度,采取台阶式的优惠价格。 电煤指的是专门往火电厂销售、用于发电的混煤和末煤。各个火电厂的锅炉性能不同,对电煤在灰发分、水分、含硫率、发热量等指标的要求也不尽相同。 由于政府长期对电煤实行指导价,与其他用户比起来,电煤的价格最低。煤炭紧俏的时候,矿务局并不愿意将煤卖给火电厂。但市场疲软的时候,火电厂的运量相对稳定。因此电煤价格波动相对不大。 长期合同户是长期以来购运矿务局煤炭的企业,双方互惠互利,在每年年初签订购销合同,明确全年的价格与销量。一年之内无论市场行情如何波动,双方之间的结算价一般不再变动。 大客户是一些一次拉运量在规定吨位以上的用户。为了促进他们多拉煤,或者让他们早付款,在价格方面给予他们一定的折扣或折让。 安向东还向程自强提供了一个供营销人员掌握的台阶式价格优惠表让他看。这可是不可多得的资料,程自强从上到下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毫无遗漏地记在脑海里。 见程自强听地津津有味,说完当前康州一矿的销售行情,安向东又他说起矿务局的销售历史。 康州矿务局四个生产矿采运到地面上的煤炭资源,主要通过火车和汽车两种运输工具,联合运输对外销售。康州一矿也不例外。 康州矿务局的煤炭销售,原先采取集中统一的销售模式。矿务局下属一个二级单位煤炭运销公司,主要负责全局各矿电煤、地销煤和零星用户用煤的销售服务工作。 康州矿区建有连通各矿的、属于自行管理的、相对独立的火车运输铁路线,并拥有独立的货运机车。矿务局另下属一个二级单位铁路运输公司,主要负责矿区煤炭的火车运输、自建铁路维护与保养,以及与地方铁路部门之间的货运协调和结算工作。 四五十年来,康州矿务局生产的煤炭资源,就是通过这两家单位向外销售。在国家需要大量煤炭资源的那些年里,这两家单位为康州矿务局做出了突出的贡献。 现在康州矿务局十几位副局长里,就有两位曾经从煤炭运销公司经理的岗位上提拔上来,有一位从铁路运输公司经理的岗位上提拔上来。 由此可见这两家单位,在康州矿务局的重要性。 此一时彼一时。如今的煤炭销售形势却是江河日下,早就不能与前些年相比了。 这两年由于受整体经济形势的影响,各类煤炭销售均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困难。为此,康州矿务局决定将地销煤和零星用户的销售权下放到各生产矿,以便提高各生产矿的销售积极性,形成全员销售的格局。 煤场边的这几间办公室里,就有煤炭运销公司、铁路运输公司和一矿派出的人员联合办公。他们不但负责向外运输煤炭的称重任务,而且还承担各类煤炭的采样、制样、化验、开单、结算和核算任务。 安向东就是联合办公室主任,对康州一矿的煤炭销售工作,具有一定的决策权和相当的建议权。 第57章 谋划 程自强从煤场回到宿舍后,抓紧将安向东所说的内容,用笔记录到那本厚厚的硬皮笔记本上。尤其对脑海中记忆的那张康州一矿煤炭销售台阶式价格优惠表,程自强更是做了详细的记载。 看着这份台阶式价格优惠表,程自强越看越觉地有意思,也渐渐琢磨出了这里面暗含的道道。这份台阶式价格优惠表,说白了就是谁的运量越大,或者谁的现款付地最及时,谁就能享受到最优惠的价格。 这可是各个营销员与煤炭用户谈判的底线啊!说不定也是康州一矿煤炭销售的商业秘密呢!而这个秘密,现今可是被我掌握清楚了。 伟大的科学家伽利略说过,如果能给我一个支点,我可以撬动整个地球。那么,我要撬动煤炭销售市场的支点,究竟在哪里呢?程自强自问。 等过几天我再把炭场沟小煤窑的销售价格也掌握清楚了,卓不凡老哥哥,我就该亲自出马找你来。 你和乔局长就是我当前最大的人脉资源,也是我赖以依靠的支点哦! 乔局长他的职位那么高,况且我与他只有一面之交。他能不能记得起我,现在都能难说。我怎么好意思唐突地去找他呢? 据说这个人世间,欠下的钱债好还,欠下的人情债可最不好还。再说他一旦拒绝了我,那我可就没有回头路了。不到万不得已,能不找他,我就尽量不去找他。 不过,我凭什么来找你呢?你凭什么就一定能够帮我呢? 难道就因为我喝酒的那份豪爽痛快劲儿,使你对我产生的那份好感?或者因为你看出来叶倩文是乔局长明显关照的人,我是她的男朋友,你只是客气地跟我说了那句交朋友的话? 不是我程自强想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如果真是这个因素,你还愿不愿意帮助我呢? 其实说白了,我现在既无关系无路子,又无资本无银子,只是空有一腔希望和热情呐。说好听点,这叫借鸡生蛋,说不好听点,这简直就是空手套白狼啊! 嘿嘿,我说卓老哥,当你明白了我现在的处境,你不会认为我是异想天开痴人说梦吧? 富贵险中求! 我这个人,也许真是那样的痴人。我找你,那是找定啦!我不来找你,手里掌握的这些煤炭销售信息,那无异于白白浪费了哇! 嗯,对对对,你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我这么好的资源,白白浪费吧? 要不咱俩合作一把? 哎呀!我程自强咋能这么笨呢?我说卓老哥,咱俩可以合起伙来往火电厂贩煤嘛! 你开拓你的人脉资源,我开拓我的煤炭资源,咱俩强强联手优势互补,我就不信你对这么好的生意没兴趣?我就不相信你不愿意主动出手帮助我? 帮我,就是帮你嘛! 咱俩一旦精诚合作共同创业,谁知道明天的未来究竟会有多么灿烂? 想到这个问题,程自强简直兴奋地不能自己。他赶忙摊开那本笔记本,在一页纸上写下了“合作共赢”四个大字,然后开始琢磨起合作共赢的具体细节来。 从第二天开始,程自强在炭场沟除了按进度参与调查各小煤窑的井下巷道布置情况之外,即开始马不停蹄地调查各窑煤场的煤炭销售情况。 在对各窑煤场的煤炭产量、销量、库存量、基本售价、优惠价和折扣价、货款结算方式、运输渠道等销售行情充分掌握之后,程自强对他们的销售规定与康州一矿的销售政策,又进行了一番对比分析。 天下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康州一矿矿区境域内煤炭销售的所有行情,己被程自强悉数掌握。 程自强惊喜地发现,虽然煤炭的品质相差无几,但小煤窑里出产的煤炭,竟然比康州一矿生产的煤炭出奇地便宜。他仔细算了算,便宜的幅度大约在百分之三十以上。而且只要付款及时,窑主们还能再给予价格方面的优惠。 至于他们最终能给什么具体的优惠,优惠到什么程,只有捏着现钱提煤时,才能套出实底了。 俗话说不见兔子不撒鹰,这可是小煤窑窑主们共同的商业秘密了。 不过你们不用着急,总有一天,我会让你们全部漏出实底的,程自强暗暗下了决心。 现在,程自强闭上眼睛,也能够细数炭场沟小煤窑出产的煤炭,哪家的发热量最高,哪家的含矸率最低,哪家的综合品质最好,哪家的销售价格最低了。 既然小煤窑与一矿的煤质差异不大,谁不愿意用最少的资金,赚取最大的利润呢?程自强己然跃跃欲试。他心里己将自己未来要组织的货源,放到了炭场沟的各个小煤窑里。 同时他也为作为国营企业的康州一矿,深深地叹息了一声,在激烈的市场竞争面前,老大哥你显地过于庞大,灵活性太不足了。 智者千虑,难免一失。 我所有的思考和想法,究竟符不符合当前这个极其严竣的煤炭销售市场的实际?我那个合作共赢的构思,是不是能够得到卓不凡或者其他对此感兴趣的人的支持?我蒙头蒙脑的调查,会不会只是纸上谈兵空中楼阁? 程自强又是一番冥思苦想。 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我只有亲自实践之后,才知道我的构想对不对,才知道我的想法可不可行。若是真的失败了,大不了重头再来! 年轻,就是我的资本。人生,谁会随随便便成功?爱拼,才会赢! 程自强摊开笔记本,又开始仔细斟酌起他精心构思的那份合作方案。 叶倩文担心着程自强的身体,她在康州四矿的家里只待了一晚上,第二天上午就赶回了康州一矿。 她见程自强早出晚归地去炭场沟的小煤窑,便默默地替他买菜做饭,以便程自强回到宿舍后有现成的热饭吃。闲暇的时候,她会静静地待在宿舍里看会儿书,或者到楼下去找那位卖油条豆脑的大妈聊天。 这一老一少俩人,现在几乎成了一对儿忘年之交,大妈对叶倩文的长相赞不绝口,她还仔细地观看了叶倩文那双凝脂般的玉手,说叶倩文天生就是个旺夫的女子。谁娶了她,那就是天大的福分。 不过大妈还说,叶倩文命有一劫,就是最近几年的事情,一定要她提心防范。 叶倩文自小在矿区和农村结合的地方长大,封建迷信的事儿对她影响甚少。听到大妈的话,她只是抿嘴笑了笑,心里从没当过真儿。 她只是喜欢听大妈聊天的氛围,并且通过大妈的口,了解了不少康州一矿发生的趣事。 陪着程自强吃过饭后,看着他伏在桌子上忙着或记录、或写作的样子,叶倩文主动收拾碗筷,去水房里洗刷一番。然后静静地坐在程自强身旁,拿着一本他桌上的书籍翻看,从不去打扰他。 程自强偶然抬起头,看着叶倩文陪在身边,心里总会流淌起一股暖流。不过他的心思,最近全部放在煤炭销售行情的记录和那份合作方案的起草上,只好抱歉地向她点点头,表达着自己的谢意。 相聚总有离别时。 就这样过了几天,叶倩文见程自强身体无碍,有天吃过晚饭后,她微笑着对程自强说道:“强子,明天,我该回去了。” “哦?”这时程自强恰好在他的那份合作方案上用笔划了一个句号。对自己精心打磨的这个方案,程自强心里感到十分满意。听到叶倩文的问话,他一时没回过神来。 “强子,你心里还有没有我呀?”叶倩文附撅起了小嘴。 嗨!这几天我真太冷落倩倩了! 程自强连忙从椅子上站起身子,把叶倩文搂在怀里,一边温柔地抚摸着她的黑发,一边怀着几丝歉意说道:“倩倩,对不起。谁心里还有我的宝贝呀?你说,我程自强绝不饶他!” “臭强子,坏强子!”看程自强的嬉皮笑脸的样子,叶倩文使出“九阴白骨爪”,狠狠地在程自强腰肢上掐了一把。 “哎呦,你竟敢掐我?”程自强说着腾出双手,偷偷地在叶倩文的胳膊窝里挠了起来。 “呀,强子强子,饶命。”叶倩文被程自强挠地笑着眼泪都下来了,一个劲儿求饶起来。 又闹了一会,程自强才松了手。见叶倩文己无力计较他的冷落,程自强才放开叶倩文的胳膊,一脸严肃地说道:“来,倩倩,我给你看个东西。” 说着,程自强把写有那个合作方案的笔记本双手递给叶倩文。 “啥好东西啊?”叶倩文有点儿吃惊地问道,问完接过那个笔记本,就看见一行字映入脸敛:“康州矿区煤炭销售合作方案”。 “嗯,强子?这是?”叶倩文用征询的语气问道。 程自强笑了笑,用轻松的语气说道:“倩倩,看看吧,替我出出主意,好吗?这几天我呕心沥血,才写好这个方案。” “是嘛!给一矿写的吗?”叶倩文不明所以,问道。 “哪呀!这是我给自己写的。你可要好好把把关!”说着程自强唱了一句《十五的月亮》里的一句歌词,“啊丰收故里,有你的贡献,也有我的贡献——” “真的嘛!”叶倩文听说是程自强给自己写的方案,埋头认真地看了起来。 许久,许久,叶倩文才一字不落地看完了整个方案。 她抬起头,一脸崇拜地说道:“强子,你好棒呀!” 程自强故意逗她道:“真的?我真的有那么棒?” “嗯。”叶倩文点点头。 “那,我们一起努力,分头行动?”程自强怀着满腔激动,说道。 “我听你的。”叶倩文也是激动不已。 第58章 知恩图报 曹海旺到底是即将年过半百的人,身子骨儿可不比年轻人的体魄,他在程自强离院的当天下午才清醒过来。他睁开眼睛,看见老婆祁月莲爬在病床边,问道:“娃他妈,我在医院躺了多长时间了?” 祁月莲见曹海旺清醒过来,心里十分高兴,眉开眼笑地说道:“老曹,你都昏迷两天两夜了。感觉怎么样?想吃点儿什么?我这就给你弄去。” 曹海旺望着刺眼的天花板,没头没脑地问道:“娃他妈,我那位兄弟呢?他醒过来没?” 祁月莲听了,眼泪流了下来,她轻声说道:“老曹,他在隔壁病房,早就醒了,前头还和他的女朋友过来看你。见你仍然睡着,陪我说了会儿话,就走了。” 曹海旺叹了一口气,缓缓说道:“老婆子,你不知道,我这条命,就是这位小兄弟救下来的。我们都要记着这个事!今后,他就是我的亲兄弟,也是你的亲兄弟。我们无论如何,都不能亏待人家。” 祁月莲摸了摸脸上的泪水,哽咽着说道:“老曹,你刚刚苏醒,不要太激动。他在井下救你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我也晓得。我们一家子人,都要记住他的恩情。” 曹海旺点点头,说道:“嗯,人的什么最宝贵?生命最宝贵。人家可是拿着自己的命,救了我的命。这事儿,我们大人要知恩图报,也要给孩子们都说知道,一定要给人家报恩啊!” 祁月莲也点点头,说道:“老曹,我是一个农村来的人,没见过大世面,也不知道怎么感谢人家。今后你要常把他请到家里来,我给这位小兄弟做饭吃,算是我的一点儿心意。” “嗯,对对对,他刚好是单身,就来我家里吃饭好了,今后他就是我们的家里人。老婆子,我提前谢谢你。”曹海旺说道。 “看老曹你说的。”祁月莲觉地自己能帮上丈夫救命恩人的忙,心里顿时乐开了花。 丈夫经历的这场生死劫难,简直把祁月莲给吓坏了。尤其那天当她冒雨赶到井口边,听说只有曹海旺与另一个人在井底被洪水困住时,祁月莲当时就晕倒了。她只是一个农村妇女,丈夫就是她的天。现在天要塌了,她能不忧心如焚吗? 祁月莲被矿上的人七手八脚地抬上救护车。她苏醒过来后,人己经在总医院的病床上躺着。一想到生死未卜的丈夫,她伏在床上哭了个昏天暗地。 唉,她是一个女人家,面对这种事情,再能做些什么呢? 矿上担心祁月莲出意外,特意留下一男一女俩人轮流陪伴她,既不让她去康州一矿,也不让她离开总医院。 祁月莲无奈,只有天天以泪洗面,心中一遍遍期盼老天爷,能够让她的丈夫平安上来,她就这样昏天晕地的捱了两天两夜。让她感到惊喜万分的是,她终于把曹海旺给盼回来了! 矿上打算另派两人陪护曹海旺,被祁月莲坚决地拒绝了。她心里清楚,旁人陪护自己的丈夫,哪有她亲自照顾他的那份无微不至呢?这事,我来! 现在见他醒来了,祁月莲是既后怕又感慨。我说老曹,眼见都是奔五的人了,以后你可别再象年轻时那么拼命啊!你不为你和我想,也该为咱姑娘儿子着想呀。这话,我今天可要给你吹吹耳边风。 “老曹,有句话,我说了你别生气。”祁月莲也素知曹海旺的牛脾气,他对自己的话可一贯当作耳旁风,弄得不好还要大发雷霆,所以她话里先打了个埋伏。 “老婆子哇,我这回算是在阎王殿里走过一趟。以前,我这脾气太犟了,我对不起你。以后,我一定改变自己。有啥话,你就直说,我再不会生你的任何气了。”曹海旺颇为歉疚地说。 祁月莲感动地嘴唇直打哆嗦,她眼里含着泪花,深情说道:“老曹,人人都叫你曹疯子,你也许很开心。你知道吗?你己不年轻了,再不能太拼命啊!工作你一个人能干完吗?不能。人家年轻人,干地肯定比你要好。所以呀,我劝你以后可不要再疯了。” 听到这话,曹海旺怔怔地盯着祁月莲。嗯?老婆子,你竟然能想到年轻人比我干的好? 长期以来,他已经习惯于向祁月莲发号施令,祁月莲也从不违拗他说的话。突然听到祁月莲说出这番话,曹海旺心里也是一片潮热。我说老婆子,还是你对我最好啊。 曹海旺伸出一只手,抓住祁月莲搭在床边的一只手,感动地说道:“老婆子,我听你的。你说的太有道理了!以前我一心扑在工作上,一门心思干工作,哪能想到这些问题?” 祁月莲何曾听曹海旺在她面前说过这样的话?她激动地说不出话来。 曹海旺出了会儿神,祁月莲的话一下子把他给提醒了。年轻人干工作比我们肯定要好,他们那叫什么?那叫追求事业。我看小程兄弟那么能干肯干,一定是个富有事业心的人。我能够在他的事业上帮他一把,何尝不是知恩图报呢? 曹海旺扭头对祁月莲说道:“老婆子,你说得对。年轻人思维敏捷,手脚麻利,干工作一定比我好。我也该给年轻人让路了。就说小程兄弟吧!他大学毕业文化程度高,理论水平好,人又精明能干,确实是个人才。等我出院了,我要把他好好地向矿上推荐上去。” 祁月莲见曹海旺听进去了她的话,连连点头说道:“对嘛!老曹,咱俩别光顾着说话了。你一定饿了吧,想吃点啥?” 曹海旺心里想着程自强的事情,说道:“这会儿我不太饿。要不,你替我弄点牛肉汤,我只想喝汤了。哦,老婆子,你去问问小程兄弟他想吃点啥?一并给他也弄点儿。” 祁月莲勤快地站起身,说道:“好嘞。小程兄弟的女朋友,专门从平洲过来陪护他,那姑娘长地可真俊呢。我一见她就喜欢的了不得。那你先歇着,我给你们仨弄吃的喝的去。” “呵呵,这小子,找了个平洲的女朋友?那弄好饭,你请他们到这里来吃。我看看他女朋友到底有多俊。”曹海旺笑着说道。 “嗯。” 祁月莲提着保温饭盒出门而去,不大会儿又回来了。她对闭着眼睛沉思的曹海旺说道:“老曹,小程兄弟和他女朋友都不在病房。我到护士站问了刘护士,刘护士说他们有事儿出去了。” 曹海旺听了一惊,睁眼问道:“啥?小程兄弟这么快出院了?” 祁月莲说道:“刘护士说他没办出院手续,也没说去办啥事儿。他俩应该没走远吧!会不会是去吃饭了?” “嗯。那,他们回来后,你给我说一声,我想与他说会儿话。”曹海旺说道。 “知道了。那咋办?还弄你们三个人的饭不?” “他俩人不在,算了。” “那好吧。” 祁月莲又出门了。再回来时,她也给曹海旺买来了一盒香气扑鼻的牛肉粉汤外加俩雪白馒头,还现切了半斤熟牛肉。 曹海旺被牛肉味儿香醒了,这下他胃口大开,连吃带喝,不一会儿将这些美味收入胃中。 人是铁打饭是钢。吃过饭后,曹海旺精神大好。他让祁月莲又去隔壁病房里看了一趟,希望程自强来后聊会儿天。结果祁月莲一连跑了几趟,也没见程自强的人影子。 天擦黑的时后,仍不见程自强回来,躺在床上的曹海旺心道:这小子,不在医院里好好待着恢复身体,跑外面干嘛去了?想了一阵,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后头他猛然想到祁月莲说过,程自强的女朋友专程来陪护,曹海旺不禁咧嘴笑了起来。莫不是俩年轻人到外面找地方亲热去了? 哈哈,我说小程兄弟,你可真牛哇!到底是年轻人,刚刚历经生死就想干那事儿,还能干得了那事儿。我曹疯子,现在真是自叹弗如了。好样的!只要你身体健康,老哥我支持你。 第二天起床后,曹海旺又打发祁月莲到隔壁病房去看看,仍然不见程自强的人影。中午时曹海旺己经能够下床走路了,他让祁月莲扶着他亲自到程自强的病房里看了一趟,也不见程自强的身影。 回到自己的病房,曹海旺心里泛了一阵子嘀咕。我说小程兄弟,你小子,该回来了么!那事儿,咋能干这么久?身体,可是革命的本钱啊。 这天下午,曹海旺来来回回往程自强的病房里跑了好几趟。直到天黑的时候,还不见程自强回来,曹海旺心里有点急了。这小子,到底干嘛去了? 曹海旺让祁月莲把康州矿务局给全局矿处级以上领导干部统一配备的那个黑色手提电话拿了过来,仔细想了想岩巷掘进队尹红旗办公室的座机号码,按键拔了过去。 “喂,尹公斤吗?我曹疯子,程自强呢?”曹海旺听见尹红旗的声音,自报家门后直截了当问道。 “啥?疯子?呀?真是你哇?醒了吗?啥时候醒来的呀?”只听尹红旗兴奋地在电话里连珠炮似地问道。 尹红旗与曹海旺在康州一矿交往多年,俩人可是超级铁哥们。对曹海旺的安危,尹红旗心里自然牵挂不己,听到这声音,他自然又惊又喜。 “昨天醒的,我说公斤,程自强呢?”曹海旺念挂着程自强,又问。 “好哇疯子!你说谁?程自强?他不是与你在医院吗?咋啦?”尹红旗问。 “你没见过他?” “没呀!疯子,你好点没?我明天来看你啊。想喝酒吧?明天我拎几斤来。” “好,先这样了。我挂了公斤。” 压完结束键,曹海旺心想,这小子究竟去哪儿了?他突然间想起他从尹红旗手里把程自强要到生产科。 嗨! 他又拔通了史朝阳办公室的电话。 “喂,史科长吗?你看见程自强了吗?”曹海旺问道。 “曹矿长呀?你身体好了吗?你问程自强啊?他昨天来找我,说是什么没事儿,要参加联合调查组。我这里莫文强科长不是被调查组抽走了嘛!科里实在是忙不过来,这不,我就让他把莫文强替换下来了。他这会儿应该从炭场沟回了了吧?”史朝阳在电话里说道。 什么?程自强参加联合调查组了?曹海旺半天都没有愣过来声。我说小程兄弟,人人都管我叫曹疯子,我看你比我还要疯呀! “喂,喂,曹矿长,你找他有事儿吗?要不我安排人,去他的单身宿舍里叫他去?“史朝阳没听见曹海旺说话,忙不迭地问道。 “哦,史科长,好。我知道了,没啥事儿。那啥,他刚刚恢复,你可不要让他累着了。”曹海旺叮嘱道。 “好的,我也给他说了。要是感到累,就歇息几天。”史朝阳说道。 “嗯。那好,史科长,就这样。”曹海旺说完挂断了电话。 第59章 矿长书记去慰问 经过联合调查组紧张、快速和详尽的调查,初步查明康州一矿二采区的透水原因,为炭场沟里鳌庄矿采空区的老塘积水所致。 鳌庄矿由一个从平洲市来的私人老板康江石投资兴建,建矿已有五年多时间。该矿最初主要开采康州一矿八五零水平以上的保护煤柱,年产量在两万吨左右。 康江石年轻时,曾在康州的一个石山里烧石灰发了一笔财。后来听说挖煤赚钱快,他才把从石灰窑上挣来的钱投资到了小煤窑上。他并不懂煤矿的生产技术,刚开始时把采煤巷道打到岩石里,白白亏了不少钱。 不知经哪位高人指点,鳌庄矿的井下采煤巷道,最终竟然直接打到了康州一矿二采区的煤层上。 这可是一块肥肉哇! 康江石组织人力加大开采力度,前两年鳌庄矿的煤炭产量,已经突破了四万吨。康江石由此大赚了一把。 康江石只顾着挖煤,哪会顾忌采空区回填和井下积水的问题?况且他在建井之初,就没充分考虑小窑的排水问题,鳌庄矿井口根本没有修建拦截暴雨的排洪沟。 也怪那天老天爷下的那场雨真是太大了。地面的雨水汹涌澎湃地从井口直接流到井底,与采空区里积存已久的泥水合为一路,早就被积水泡地松软的煤层,哪能承受住得了如此之重? “哗啦”一声巨响,底端煤层破碎。洪流以势不可挡之势,冲向康州一矿二采区通风巷道。 一场惊心动魄的透水事故,就这样不可避免地发生了… 负责协调工作的刘永强把这个初步调查结果,打电话向调查组组长杜振东做了汇报。 杜振东是康州矿务局主管煤矿安全工作的副局长,他的级别为副厅局级,属于西北省煤炭工业局向煤炭部推荐,由煤炭部任命并委托西北省煤炭工业局管理的干部。同时,他还兼任着康州矿务局安全监察局的局长。 杜振东虽然亲自挂帅担任联合调查组的组长,但由于他工作繁忙,在布置完调查任务之后,他就回到矿务局机关大院开展其他工作。刘永强作为康州矿务局安全监察局的副局长,级别只是正县处级。不论从级别上,还是从工作关系上,杜振东都是他的直接领导。调查组的各项具体工作,杜振东委托刘永强具体协调安排。 听了刘永强的汇报,坐在办公室里的杜振东握着电话怒道:“这鳌庄矿的窑主,简直肆无忌惮,胆大包天!是谁,给了他开采我们康州一矿煤炭资源的权力?” 刘永强在电话那头点头说道:“这些小煤窑的窑主们,哪个不是后台深厚、关系网复杂?他们盗采矿务局资源的事情,我们不知向上反映了多少次,可一直拿他们没办法。杜局长,他们这是有恃无恐呢,我们安监部门又有什么办法呢?” 杜振东听出了刘永强话里的意思,对这个情况,他也是了解的。 不过看着国家的资源被这些小窑胡挖滥采,而且暗藏着巨大的安全隐患,作为安全主管副局长的杜振东还是感到务必忧虑,他对刘永强说道:“这些小煤窑长此以往,康州一矿身边不是放着一个随时爆炸的炸弹吗?刘局长,你们尽快形成一个完整的调查报告。我们拿他们没办法,但我们可以向省煤炭局反映上去,他们也该管一管这些小煤窑了。” 刘永强在电话那头说道:“好的杜局长,我会尽快形成调查报告。” 给杜振东打完电话,刘永强想了想,觉地有必要将初步调查结论,给康州一矿矿长、调查组副组长李宗正通报一下情况,他便拨通了李宗正的手提电话。 “喂,李矿长啊,我是刘永强啊,我给领导你汇报一下调查工作进展情况呐!”刘永强和李宗正是平级干部,俩人不存在汇报不汇报的问题。刘永强之所以这么说,纯粹是为了客气。 “哇呀我说刘局长,你这话可是折我的阳寿呢!”李宗正赶紧客气道,“刘局长,你辛苦了。有空你来我这里坐坐,咱们喝俩杯。怎么样,调查工作有结论了吗?” “呵呵,好。已经有了初步结论。这次透水,主要是鳌庄矿采空区的老塘积水所致。”刘永强说道。 “是嘛?哎呦刘局长,这些小煤窑,也确实该管管了。他们再这样下去,我这个当矿长的,真是寝食难安啊。”李宗正听了舒了一口气。 “可不是嘛!不过小煤窑这些事儿,可不是我这个小小的芝麻官能管得了哇!还是李矿长你要多多操心了。”刘永强深有同感地说道。 俩人又聊了一会关于小煤窑的话题,说完各挂了电话。放下电话,李宗正感到格外轻松。这些天,他的精神可一直处于高度紧张状态。 透水事故虽然没有造成人员伤亡,但矿井却因此次透水而停产清淤,每天的损失可是不小。假若调查结论说是因一矿管理方面的原因导致透水,他这个当矿长的怎么着都难咎其责。现在这场透水是鳌庄矿所致,那他就基本没什么责任了。 李宗正忽然想起了还躺在医院里的曹海旺和那位叫程自强的小伙子。要不是这位小伙子及时向调度室报警,那些不知情况的矿工们,哪里能来得及逃生呢?一旦出现重大人员伤亡,我这个矿长还能继续当吗? 万幸,万幸,真是万幸! 从这个意义上来讲,这叫程自强的小伙子,简直就是我李宗正头上这顶乌纱帽的保护人呐!再说,他在危急时刻还出手救了曹海旺的性命。从另一层意义上说,相当于他同时保住了两个矿长的前途和命运啊! 嗯,对这种见义勇为、做出突出贡献之人,我这个人当矿长的难道不该主动去慰问慰问吗?必须的! 李宗正操起桌上的电话,刚打算打给矿办公室主任牛一峰,他猛然间又想起矿党委书记康端宇来。 我们康州一矿出了这种年轻矿工的先进人物典型,作为主管思想政治工作的党委书记,也该一并前去慰问并做好宣传工作嘛! 李宗正随之拨通了康端宇办公室的座机电话:“喂,康书记啊?我是李宗正呐。有件事儿,我想与你商量商量。” “哦,李矿长,我来你办公室,还是在电话里说呢?”康端宇说话一贯显地软绵绵地客客气气,但李宗正清楚,他的心思却是复杂得很。 “还是电话里说吧。我矿这次透水事故,已初步查明是鳌庄矿采空区的老塘积水所致。不过,在这次逃难过程中,程自强同志临危不惧,及时报警,避免了人员伤亡。对这样优秀的年轻同志,我们应该及时做好树典型学先进的工作嘛!” “对对对,李矿长考虑地十分周全!听到程自强同志的先进事迹,这几天我心里也正琢磨这个事情。没想到李矿长你,还是想到我前面去了。”康端宇表示赞同地说道。 “那我俩算是想到一起去了。嗯,这真是太好了。康书记,要不这样吧?我俩首先代表矿党政组织,去医院慰问一下曹矿长和程自强,你看能抽出时间吗?” “哎呀,李矿长,我正要去找你说这个事儿呢!呵呵李矿长,我想呢,我们俩代表组织去慰问,是不是要带点儿慰问金或者慰问品呢?” “嗯,康书记,这个你倒真是想到我前头去啦。我们不但要带去慰问金,还要好好奖励这位优秀的年轻人。我看,先让财务科从福利经费里支取四千元,俩人各两千元。你看这样妥当不?” “我完全同意。咱俩现在就去医院吗?那我通知一下宣传部门的同志,做好摄像和宣传报到工作。” “行。那好,我也通知办公室的同志,去财务科领取现金。过会儿咱俩在楼下汇合。” “好的。” 矿长书记要亲自出马到医院去慰问曹海旺和程自强,专门为矿领导服务的相关科室谁敢不重视呢?当然是高度重视周密安排迅速行动了! 当矿行政办公室主任牛一峰陪着矿长李宗正走下楼时,只见楼下己经停好了三台车。一台是矿长的专车桑塔纳,一台是书记的专车切诺基,还有一台八座小型面包车。 康端宇正与围绕着他的一群人说着什么话。 李宗正随意地扫视了一眼,只见人群中有矿党委办公室主任邴长山,有矿团委书记董军文,有拧着摄像机的宣传干事邹发树,有财务科科长贺志平,有工会女干事鲜静静,再就是小车班的三位小车司机。 李宗正心里暗道,康书记,你这个排场,是不是有点儿太大了? 见李宗正下楼,康端宇立即朝他问道:“李矿长,我简单安排了下。咱们现在就走吗?” “好,康书记辛苦了,我们上车吧!”李宗正点点头,示意大家上车。 听到这话,三个司机立即钻进了驾驶室里。在场的人除人李宗正和康端宇俩人,其他人谁敢乘坐矿长、书记的专车呢?谁敢那么做,要么是受到了矿长或书记本人的邀请,要么是脑袋被驴踢晕了。 在场的人都是聪明人,虽然说文件里没有写,但该遵守的等级次序秩序,那肯定是要遵守的。他们按惯例都钻向那辆面包车。 见此情况,李宗正朝康端宇点点头,说了声“康书记上车吧!”说完率先转身上了矿长专车。康端宇待李宗正上车,也抬腿上了书记专车。 三台车依次起步,朝着矿务局总医院方向驶去。 第60章 一致意见 康州矿务局总医院,曹海旺正在病房里来回踱步活动手脚,祁月莲则坐在靠墙的一张木椅子上闭眼打盹。 病房的门被人轻轻推开了,牛一峰探进半个脑袋,惊喜地说道:“曹矿长,你好精神哟!李矿长和康书记来看你了!” 曹海旺转身朝门口看去,就见李宗正率先大踏步走了进来,他的身后紧跟着康端宇。康端宇的身后,还紧跟着一大帮人。 “老曹,你受苦了。”李宗正伸出双手,紧紧地握住了曹海旺的双手,“我和康书记代表矿党政,代表组织来看望和慰问你。” “哎哟,李矿长,康书记,我说大伙儿,大家都这么忙,咋能这么做呢!”曹海旺心里有点儿过意不去,赶忙怀着歉意说道。 “老曹呀,只要你不怪我们没及时来看你,我们大伙儿都感谢你啊。”康端宇站在李宗正身旁笑着说道。 “呵呵,康书记,李矿长,那咋会呢!我躺在医院里休息,大家都在忙矿上的工作,我这心里,真过意不去呢!来来来,大伙儿都坐吧。”曹海旺感动地说道。 说着,曹海旺朝李宗正和康端宇的身后望去,只见两办的主任来了,财务科长来了,工会、宣传、团委的人来了。真是党政工团,无一遗漏!这、这、这阵势太大了哇! 祁月莲早被众人的说话声惊醒过来,她忙站起身子,笑呵呵地给大家让座倒水。 鲜静静是一个刚刚结婚的年轻媳妇,她在矿工会待了五六年时间,为领导服务这种事儿,她已掌握地恰到火候。 鲜静静将手里提着的两塑料袋水果、奶粉和营养品之类的东西放到床头柜上,接过祁月莲手里的热水壶,热情地说道:“阿姨,您歇着,添茶倒水的事儿您让我来吧!您这些天日夜陪着曹矿长,一定是累坏了。” 祁月莲哪里能体会到鲜静静的心思?她听鲜静静话说地甜蜜体贴,又看她手脚殷勤的样子,心里生了喜欢,笑呵呵地说道:“你这姑娘,真是嘴甜。”说着忙从床头柜里取出一摞纸杯和茶叶,又取出一大堆香蕉、苹果、粒子之类的水果,硬往大家的手里塞,请他们品尝。 鲜静静抿嘴一笑,忙着给大家添茶倒水。 病房里摆着一张三人沙发,沙发前有一张茶几。另外在病床边摆着一把供陪护人员歇息的木椅子。现在一下子来了十一位人,房间里显地拥挤起来。 李宗正拉着曹海旺的手,让他坐到沙发正中,他和康端宇一左一右坐到沙发的两端,陪着曹海旺说话。 其他人则有的坐在病床两边,有的站在地上,满脸微笑地看着他们三人说话。 宣传干事邹发树赶忙扛起摄像机,对着病房里的众人拍摄起来,唯恐漏过任何一个细节。 “老曹哇,现在身体怎么样?”李宗正关切地问道。 “无大碍,已无大碍。我真心感谢大伙儿来看望我。再过几天,我也该出院了!作为矿班子的一员,我总不能尽管赖在医院里嘛!”曹海旺心里,始终惦记着工作上的事情。 “我说老曹,别尽管考虑工作上的事情,这次你好好休息一段时间。你那摊子工作,我先让孙兆宇矿长分担上。”李宗正说道。 “是啊是啊,李矿长说地对。老曹,列宁同志说过,我们既要学会工作,也要学会休息嘛!”康端宇用手拍了拍曹海旺的大腿,对李宗正的话表示赞同。 曹海旺点点头,他朝李宗正看了看,又朝康端宇看了看,心里猛然一阵惊喜。 哈哈,今天你们党政一把手可是全来了,真是机会难得嘛!我何不把向矿上推荐程自强的事儿,乘着这个机会挑明了? “呵呵,谢谢康书记,谢谢李矿长。说实话,我这个人呢劳碌惯了。这一旦闲下来,确实还不大习惯。不过,这两天我静下心来想了想,毕竟是年龄不饶人了。这工作嘛,也该由比我们年轻的同志来分担呐。”曹海旺先把话题往年轻人身上引去。 “是啊是啊,曹矿长你说地有道理。所以,你更应该好好休息嘛。”李宗正表示理解。 “可工作总要有人分摊吧?”曹海旺乘热打铁,“主席都说过,长江后浪推前浪,一浪更比一浪强。这次我大难不死,多亏程自强同志出手相救。李矿长,康书记,想起这个事儿,我心里感到很愧疚。因为是我,把他从岩巷掘进队临时抽到生产科来的,没想到就出了这事儿。” “我们都知道了。这位年轻人,确实是个好同志,我和李矿长,正商量着要树立这个好典型呢。”康端宇插话道。 “哎哟,是嘛!那曹书记和李矿长可算找对人啦。”曹海旺听了喜上眉梢,激动地一口气说道:“你们有所不知,当时在那么危及的时刻,程自强同志首先想到的是正在井底作业的其他矿工们的安危。他奋不顾身地给调度室打了报警电话。” 在场的所有人,原先都是通过史朝阳和熊壮飞的口,得知程自强向调度室打了报警电话并帮助曹海旺逃命的。现在听当事人曹海旺亲口叙述逃难的经过,大家都屏气凝神,静等他把这次经过说完。 邹发树肩上的摄像机,更是定格在曹海旺的脸上。这,可是第一手难得的宣传素材。 曹海旺缓了一口气,继续说道:“最难能可贵的是,他打完电话后并未独自逃难,而是返身又来帮我。我当时脚上的痛风犯了,根本走不动路。他一路背着我就往人行斜巷猛跑,当时我就听轰隆隆一声巨响,巷道已经透水了。我让他撒手,他没撒手。他的脚刚跨进第一个硐室,水头已经滚到了我的身后。那时我就觉得自己完了。是他,鼓足力气跳了进去。哎,现在想想,要不是他,我这条老命,可真是没了。” 曹海旺说完,病房里一时寂静无声,大家都感受到了一种强烈的心灵震撼。 良久,李宗正怀着满腔感动说道:“对程自强同志这种奋不顾身、舍己救人的行为,我李宗正深为敬佩。今天我和康书记带着大家来的目的,就是专程慰问你和程自强同志的。不知他住哪个病房,现在身体恢复地怎么样?我们过去看看他。” 康端宇也不无感动地说道:“对这样的好同志,我们一定要大力宣传,并且要表彰重奖,在矿工们中间形成一种学习先进人物的良好风气。” 听了这话,曹海旺看看李宗正,又看看康端宇,摇了摇头说道:“李矿长,康书记,大家私底下叫我曹疯子,这位程自强同志工作的劲头儿,比我曹疯子还疯呢!” 李宗正不明所以,问道:“哦?比你曹矿长还疯?” 众人也是满脸疑惑。 曹海旺点点头,说道:“大家知道我为啥把他临时借到生产科呢?因为他有一手绝活儿。他用光面爆破技术解决了尹红旗硬岩掘进的大问题。我把他借到生产科来,本来是要让他去解决煤巷掘进问题的。出事后他只在医院里躺了两天,就主动参加联合调查组。现在他人,说不定正在炭场沟的哪个小煤窑里忙乎呢!大家说说看,他疯还是不疯呢?” 啊?程自强竟然没在医院?还去参加联合调查组的工作? 在场的人中只有曹海旺了解程自强,其他人根本就没见过他。听了曹海旺的话,大家无一例外都被弄得一头雾水。这位小伙子,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哈哈哈,”李宗正突然放声大笑起来,边笑边说:“曹矿长,我们矿上竟然有如此敬业爱岗的年轻人,幸亏你慧眼识珠哇!我李宗正谢谢你,是你给我矿发现了这么好的人才。康书记,我们是不是该去现场,慰问慰问程自强同志啦?” “李矿长的意思是?我们去炭场沟那边?”康端宇看着李宗正问道。 “是啊是啊!俗话说千里马常有,而伯乐并不常有。程自强同志心里装着我们一矿,我们各级干部也应该装着程自强同志嘛!康书记,对这样的先进典型人物,不但要在我们康州一矿大力宣传,而且还要向矿务局大力推荐。我矿出了这么好的同志,难道不是你这个党委书记的功劳吗?”李宗正提醒道。 “哎呀,李矿长说的太对了。”康端宇可是个聪明人。 此前他之所以到医院慰问曹海旺和程自强,完全是为配合矿长李宗正的提议而来。他这样做的目的,无非是彰显矿党政领导的团结形象而已。 现在听李宗正这么一说,这可是增添自己工作业绩的大好机会嘛!对这样的机会,他康端宇能够轻易放弃吗?不会。 康端宇满脸喜悦,又借题发挥着说道:“我提议,矿宣传部门和工会群团组织,要互相配合做好程自强同志先进事迹的宣传引导工作。我说小邹呐,你就别光顾着拍摄我和李矿长喽。要尽快落实李矿长的指示,把镜头对准基层,对准程自强同志。我们不但要让他的先进事迹在我们一矿家喻户晓,也要让他的事迹在矿务局人人皆知。” 党委书记已经有了明确的指示,作为团委书记的董军文和工会干事的鲜静静,怎么能够不立即表态呢? 俩人几乎异口同声地说道:“好的,康书记。我们一定按照你的要求落实。” 邹发树原先摄像宣传的目的,可是针对矿上的主要领导李宗正和康端宇。康端宇这番话一出口,那就从根本上扭转了本次摄像所要突出的主题。 邹发树一边紧张地摄着像,一边点头说道:“好的,康书记。” 眼前这事儿大大出乎曹海旺的意料。矿党政一把手当着他的面表态,要大力宣传推荐程自强。这对程自强来说,不是一件天大的好事儿吗? 曹海旺不失时机地说道:“康书记,李矿长,你们俩不愧是党政一把手,说话办事的水平就是高。我想,对程自强同志,我们不但要大力宣传,而且也要重点培养。小伙子事业心这么强,可是个干事创业的好苗子啊。” 李宗正立即表态说道:“对对对,对于这样的人才,我们既要重点培养,也要大胆使用。这事儿,我会记在心上的。” 曹端宇紧接着说道:“我完全同意李矿长的提议。依我说呢,给优秀人才搭建事业的平台,就是我们各级组织和各级干部的基本职责嘛。是不是呢,同志们?” 三位矿领导如此关心程自强同志的事情,在场的其他人哪敢不同意呢?他们七嘴八舌地说道:“是呀。” “康书记说地对嘛。” “三位矿领导,你们真是好领导哦。” 李宗正朝大家摆了摆手,又朝财务科长贺志平点了点头。贺志平会意,立即从随身带着的一个公文包里,取出一个装着现金的信封递给李宗正。 李宗正接过信封,随手放到曹海旺面前的茶几正中,说道:“曹矿长,你身体没大事儿,我也就放心了。我们去看看程自强同志。这是我和康书记,代表矿上带来的一点儿慰问金,你莫嫌少。我们回去了,你好好休息。”说着站起身来。 曹海旺却一把拉住李宗正的手,又伸手从茶几上捏起信封交到李宗正手里,郑重地说道:“李矿长,康书记,还有大伙儿,我曹海旺谢谢矿上各位。这慰问金呢,我收下。不过我也要委托李矿长转交给程自强同志,让他多买点儿营养品,补补身体。” 说着,曹海旺鼻子一酸,忍不住掉下泪来。想到他俩在井下共同经历的那场劫难,与宝贵的生命比起来,这点钱算得了什么! 他哽咽着继续说道:“他刚参加工作,工资不高,又是单身职工,用的着这个。我只有一个请求,请大家不用说是我转交给他的,就说是矿上给他带去的慰问金。” 众人顿时明白了曹海旺的心意。大家面面相觑,有人鼻子也是一酸。 李宗正和曹端宇对望一眼,曹端宇朝李宗正点点头。 李宗正叹了口气,怀着敬意说道:“好吧曹矿长,我明白你的心意。我一定带你转交给他,并替你做好保密工作。” 曹海旺紧紧握住李宗正的双手。 一行人无不怀着感动离开医院,又坐车赶往炭场沟。 巧的是,当他们赶到调查组所在的周泉矿时,恰逢程自强头戴安全帽、身穿矿工服,与刘永强等人从井口走了出来。 在场的人无人认识程自强,但无人不认识刘永强,刘永强也看见了站在井口边的李宗正和曹端宇等人。 李宗正笑哈哈地朝刘永强说道:“刘局长亲自深入现场,真是辛苦啦!” 刘永强与李宗正并不陌生,他开着玩笑说道:“哦呀,李大矿长,前头刚打完电话,后头你就追了过来。哦,康书记也来了。党政一把手这么兴师动众,难道真要迫不及待地请我喝酒吗?” 康端宇笑眯眯地朝刘永强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李宗正哈哈一笑,大声说道:“刘局长肯赏脸与大家喝酒,我们大伙儿求之不得呢!不过我们这会儿过来,可是代表矿党政组织,专程前来慰问我矿的年轻优秀职工程自强同志来的。” 程自强听了一愣。眼前这位领导是谁呀?他敢代表矿党政组织,莫非是矿长李宗正,还是党委书记康端宇? 刘永强立即反应过来,敢情李宗正还不认识程自强?他从人堆里把程自强拉到李宗正眼前,笑着说道:“李矿长,这位就是程自强同志,已被我借用好几天了,你可别怪罪哦。” 一听说这位就是程自强同志,众人的眼光一齐朝他看来。邹发树肩上的摄像机,立即朝程自强的脸上扫了过来,给他脸上来了一个大大的特写镜头。 “程自强同志,好样的!我是矿长李宗正,辛苦了你!”李宗正说着伸出右手。 “李矿长您好!很高兴见到您。”程自强伸出双手,紧紧地握住李宗正的右手。 “小程,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矿党委康端宇书记。”李宗正给程自强介绍道。 “小程呀,我和李矿长代表组织,向你表示慰问!”康端宇边说边伸出手。 “康书记,您好!谢谢您。”程自强与康端宇伸来的手紧紧握了握。 “小程,这位是矿行政办公室牛一峰主任。” …… 第61章 病房畅饮 衷心感谢书友“梦的四级”对本书的关注、支持和喜】大家一起努力! 程自强左手提着一个装了两只含太烧鸡的塑料袋,右手提着一个装了两斤熟牛肉的塑料袋,兴冲冲地推开了曹海旺所在病房的门。 平洲市下辖太白区、太极区两区,管辖康州县、靖州县、望白县、含太县、抱石县和驻松县六县,共计两区六县。康州县为西北省三大产煤基地之一,含太县的烧鸡以香酥皮脆而闻名全省。 “曹矿长,我来看你啦!”程自强进门大声说道。 曹海旺正坐在沙发上捧着一杯热茶喝,抬眼一看是程自强,心里那份高兴劲儿,可不能用语言来表达了。不过他故意拉下脸来,不客气地说道:“程自强同志,亏你还能记得起我这个矿长!” 程自强猛然愣住了。 咋啦曹矿长?你可不带这样玩儿!这香气扑鼻的含太烧鸡,我可是专门买了看望你来,我自己还没舍得吃一口呢! “老曹,瞧你咋说话呢!”祁月莲也不明白曹海旺想法,她不满地朝曹海旺嘟哝了一句,又赶快伸出双手接过程自强手里的塑料袋,笑眯眯地对程自强说道:“小程兄弟,你来了呀?还带着这么香的东西?哎哟,你太客气了嘛。好几天不见你了,我怪想你的。你别理他。他这人,就这样。” 程自强笑嘻嘻地说道:“阿姨,曹矿长说我没记着他,这可是天大的冤枉啊!”然后伏在祁月莲耳边悄悄地问道:“阿姨,曹矿长他的脑袋,没受啥刺激吧?” “你脑袋才受刺激呢!”程自强声音虽然不大,曹海旺耳朵可是好使,他坐在沙发上急道。 本来他想给程自强一个下马威。你小子私自离院,这不是典型的有组织无纪律嘛!这事儿,我可要敲打敲打你。谁知这家伙竟敢说我脑袋受了刺激?嘿嘿,你咋知道我这人,就好这口呢? 曹海旺用手一拍沙发,说道:“过来,给我带啥好东西?竟然这么香?” “嘿嘿,曹矿长,你这脑子?”程自强顿时反应过来,曹疯子这是故意耍黑脸呢! “少废话,过来。”曹海旺忍俊不禁地说道。 程自强又笑呵呵地从祁月莲手里接过俩塑料袋,转身放到曹海旺前面的茶几上,然后又用双手解开塑料袋的口子,一股香味霎时弥漫在整个房间里。 “来吧兄弟,沙发上坐。老婆子,拿俩盘子,再拿三双筷子来,另把尹公斤带来的那酒拿一斤来,我与小程兄弟喝点儿。”曹海旺一边示意程自强坐,一边对祁月莲说道。 “好嘞。”祁月莲欢快地说道。 哦?曹矿长,尹红旗竟然拧着酒瓶子到医院来看望你?你还要与我在病房里喝酒?这,这有点儿不合常理哇!程自强心道。 程自强坐到曹海旺身边,说道:“曹矿长,你身体刚刚恢复,这酒,等你出院了,我再陪你喝吧?” “兄弟这是哪里话?前几天,尹公斤与我已经喝了一回。日他猴哥!那天你不在啊,要是我们三个人一起喝,不知道有多么痛快呐!” 呀?你俩已在这里喝了一场?看来曹矿长你身体没啥问题嘛!那今天我就不客气了。 “嘿嘿嘿,曹矿长,你俩在病房喝酒,恐怕已经传为总医院的新闻了。我们三个凑在一起喝酒,那还不成矿务局的重大新闻?”程自强开玩笑说道。 “呵呵呵,你不喝酒,你以为你不是新闻人物?你等着吧,过不了几天,矿务局的人都会知道你程自强的名字。”曹海旺开心地说道。 祁月莲给程自强面前放了一杯热茶,将俩个搪瓷盘子摆到茶几上,又各给曹海旺、程自强手前摆上一双筷子、两只小白瓷酒杯,还将一斤康州大曲拧开盖子放到茶几上。 程自强没注意到曹海旺话里的意思,他见祁月莲摆上酒杯,惊奇地说道:“阿姨,这哪来的酒杯?莫非曹矿长住院,你连酒杯都替他准备好了?” 祁月莲笑了笑,一边用手将鸡肉撕开放到碟子里,一边说道:“酒杯我可没准备,这是尹队长拿来的,他走时一并留下了。” “哦也,尹队他可真体贴我们曹矿长呐!”程自强揶揄道。 曹海旺往俩酒杯里添满了酒,将一只酒杯捏在手里递向程自强,说道:“来吧兄弟,咱俩先干两杯。” 程自强赶忙端起茶几上的另一只酒杯,站起身看着祁月莲说道:“阿姨,我先敬你一杯吧?” 祁月莲连连摆手,笑着说道:“小程兄弟,我一个女人家,可从来没喝过这个。你俩喝。” 曹海旺拍着沙发扶手,说道:“我说兄弟,你哪来的那么多礼节呢?我是个粗人,你嫂子也没有啥文化,不懂那么多礼节。快坐下,来,干杯。” 呵呵,曹矿长,这哪算是礼节,这纯属礼貌哇!我一个小辈儿人,咋能自己先喝先吃呢? 程自强捏着酒杯与曹海旺手中的酒杯碰了一下,然后仰脖一饮而尽。 曹海旺也一仰而尽,然后捏着酒瓶给俩空酒杯添了酒,说道:“来,再干。” 俩人碰了杯,同时一饮而尽。 “兄弟,”曹海旺捏起筷子,指着碟子里的鸡肉和牛肉说道:“来,咱俩边吃边喝,聊聊家常。” “好。”程自强也捏起筷子,说道:“曹矿长,阿姨,你俩先来。” “嗯,大家一起来。”祁月莲这次没有推辞。 三个人一边吃着肉,一边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里充溢着满满的感动。 “兄弟,你不是忙着在炭场沟参加联合调查嘛!咋着突然想到看我来了?”曹海旺嘴里嚼着一块鸡骨头,抽空问道。 “嘿嘿,曹矿长,我进门就想给你汇报来着,谁知道你黑着脸,给我来了个下马威,我没机会汇报呢。”程自强吃地满嘴流油,边吃边说。 “嘿,你小子!有组织无纪律,谁让你不好好待在医院里,竟然跑去炭场沟,我生气嘛!” “嗯,我身体没事。曹矿长,阿姨,你们知道我哪来的钱,买好吃的吗?”程自强故意买了个关子。 曹海旺和祁月莲对望一眼,曹海旺嘿嘿一笑,也故意问道:“兄弟发财了?” “你们不知道,昨天李矿长、康书记带着一大帮人,专程到炭场沟那边说是来慰问我。还给了我一个信封,说是矿上给我的慰问金。这钱,我怎么好意思要呢?” 这小子,风格还挺高嘛!曹海旺忙问:“真没要?” “嘿嘿,李矿长说,这钱让我买点营养品补补身体,硬塞到我手里。我回去打开信封一看,哦呀,整整四千元呢!这不,今天就买了好吃的,专门来看你啦!”程自强兴奋地说道。 曹海旺和祁月莲又对望一眼,俩人会心一笑。看来李宗正矿长的保密工作,做地还是很到位嘛。 “哈哈,好好好,兄弟有钱,也不忘与老哥一起分享,老哥我记住你这份心意。来,咱俩干了这杯酒。”曹海旺开心地说道。 “好。” 俩人同时一干而尽。 “小程兄弟,你还年轻,真该好好补补身体。我姑娘和儿子都在康州县城那边住校念书,家里空荡荡的。以后你每天下班,就到阿姨家来吃饭!阿姨专门负责你和老曹吃饭的事情,也给你俩好好补补身体。”祁月莲说道。 程自强哪晓得这笔慰问金的来龙去脉? 昨晚他回到宿舍,从信封里抽出那沓钞票数了数,竟然有四千元。按照他当前每月二百五的月工资,这差不多就是他一年半的收入。而按照他从康州一矿掌握的煤炭销售信息,完全能够购买五十吨的末煤了。自己的身体这么棒,哪还用得着买营养品来补嘛! 好钢用在刀刃上,这笔钱,我自然要用在解决我的燃眉之急了。阿姨你让我去她家里天天吃饭,我怎么好意思呢? “阿姨,我女朋友她给我购置了做饭的家当,我自己做饭吃呢!”程自强客气地拒绝道。 “兄弟,那可不行,这是你阿姨的心意。你必须要接受。说好了,你下班就到我家来吃饭。”曹海旺不容置疑地说道。 呵呵呵,曹矿长,好吧好吧,我先答应你。至于去不去吃,那可不由你了。 “行,我先谢谢阿姨,也谢谢曹矿长。”程自强痛快地说道。 “这就对了,来兄弟,咱俩再干一杯。”曹海旺说道。 “好。” 俩人又同时一干而尽。 曹海旺放下酒杯,给两只空杯里填满了酒,说道:“兄弟,以后呢,你也别曹矿长长曹矿长短啦。咱俩不是说好了吗?你我就是兄弟,以后呢,你叫我曹哥好了。” “曹、曹矿长,那怎么行呢?我如果那样叫你,让别人听见了,还说我这人年少轻狂没有礼貌呢!”程自强提醒道。 “哦,也是嘛!那这样,有外人的场合,你就叫我曹矿长。咱们自家人的时候,你就叫我曹哥。这总行吧?”曹海旺通情达理地说道。 “是啊是啊,小程兄弟,你也别阿姨长阿姨短了。你就叫我老大姐,省地把我叫老了。”祁月莲也笑着说道。 “对对对,你叫我曹哥,总不能叫我老婆子是阿姨吧?这不是乱套了嘛!”曹海旺也表赞同。 “那,那,好!曹哥,老大姐。”程自强毫不别扭。 “哈哈哈,这就对了。来兄弟,咱俩继续干杯。” “好。” 俩人又同时一干而尽。 “兄弟,喝了这场酒,我也该出院了。不过呢,我也想通了。出院后我先休息几天,这事儿李矿长也答应了。我呢,也替你向刘局长打了招呼,你也必须休息一下。”曹海旺说道。 哦?真的吗?那我不正好借此机会,去平洲找卓不凡联络一下? 程自强开心地说道:“曹、曹哥,这,真的?” “那还有假!”曹海旺用手点了点程自强的脑门,“人心都是肉长的。你这么敬业,休息几天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我亲自给他打电话了,他刘永强能不同意?” “那真是太谢谢曹哥了。”程自强由衷地谢道。 “嗯,我说兄弟呐!干事业,也不带这么拼命哇!这拼命呢,有时候能成事。有时候呢,屁都不顶。今天呢,老哥我可给你说道说道这矿务局官场上的事儿。”曹海旺颇有感慨地说道。 呀,这可是个新鲜事儿呢! “曹哥,我洗耳恭听呢。来,这杯酒,我敬你。”程自强满脸恭敬地说道。 “好。” 俩人又同时一干而尽。 曹海旺砸吧砸吧嘴,继续说道:“有人说,这矿务局的官场呢,能干的不如能说的,能说的不如能吹的,能吹的又不如能捧的。嗨,日他猴哥!这话,简直说地太对了。” 第62章 周全各方 “倩倩,我是强子。你干嘛呢?想我没?”程自强站在康州一矿大门旁边的一个公用电话亭里,手握着电话兴奋地说道。 “强子?嗯嗯。我在办公室正上班呢!你在哪呢?”叶倩文所在的办公室里有两女一男三个人。她可不好意思当着他们的面,在电话里说她想念他,只有对着话筒“嗯嗯”了两声。 程自强是何许人也?他通过叶倩文说话的语气,早己明了她的不便,他嘿嘿地笑了几声,说道:“倩倩,你一定记得我那个方案吧?今天下午我就来平洲。你有空联系下卓哥吧,我与他见个面。” “真的假的呀?”听说程自强要来平洲市,叶倩文惊喜地问道。 “呵呵,那还有假呀?你不知道,矿领导让我休息几天。我今天刚交接完手里的工作,马上就去坐车啦。”程自强说道。 昨天与曹海旺喝过酒后,程自强当即兴冲冲地回到康州一矿。身上突然间有了四千元钱,这完全能够解决自己的燃眉之急哇。再说曹哥己替自己请好了假,怎么能白白浪费大好时光呢? 程自强先是买了两斤康州大曲,然后去找刘草根还钱。 刘哥主动借我三百元钱,现在我有钱了,应该主动还他。俗话说地好,有借有还,再借不难嘛!至于给刘哥你拧两斤酒,只是我一点儿小心意了。 程自强这个做法,把刘草根感动地不能自己:“小程兄弟,你这是做啥呢嘛!我又不急着用钱。来,钱你先用去,酒咱俩今天就喝了!” 程自强赶紧把钱揣到刘草根的裤兜里:“刘哥,兄弟我这几天手头宽裕呢!钱你一定拿着。酒,改天我一定找你来喝。今天兄弟有点急事要去办。” “真的?” “真的刘哥。”程自强点点头。自己即将休息几天,该交接的工作,怎么着都要给华茂交接一下不是? “那我不耽搁兄弟你办正事,改天喝。” “好的。” 刘草根依依不舍地把程自强送到二楼楼梯口。 回到宿舍,程自强赶忙伏到桌上,摊开一沓稿纸开始起草调查工作总结。熬到快十二点时,程自强终于在稿纸上划了一个句号。 清早天不亮他就起床了。洗嗽一番,他跑到楼下大妈的早点摊上吃了两碗豆腐脑四根油条,揣着那份调查工作总结去炭场沟找华茂。 短短数天时间,通过与程自强在一起工作,华茂对程自强的工作能力和敬业精神打心眼里佩服不己。俩人惺惺相惜,己然成了一对好朋友。 华茂己接到刘永强的口头通知,得知组织要安排程自强休息几天。他心里面正着急工作衔接的事儿呢!毕竟在调查过程中,他与程自强是分工协作,有些情况只有程自强了解和掌握。 接过程自强递来的调查工作总结,华茂粗粗看了几眼,就知道这是一份专业性很强、质量较高的调查报告。 “小程真棒,哥谢啦!有你写的这份总结,哥就放心了。哥只需在你调查内容的基础上补充一些内容,就完全可以上报了。”华茂由衷地说道。 “请华哥多多指点。”程自强谦虚地说道。 “呵呵,要跟我客气?好了,你放心休息去吧!有空到局里来找我玩。”华茂倒留恋起与程自强在一起工作的这些日子来。俩人能在一起工作,也是一种缘份。何况程自强既可做好同事,又可作好朋友。 “好的。华哥再见。” “再见。” 程自强又沿着山脊小路独自返回一矿。走到一矿大门口那个热闹的街道上,他给叶倩文打了这个电话。 “那我等你,强子,路上你多注意安全哦。”叶倩文在电话里叮嘱道。 “好的,倩倩。我大概四点多就到了。”程自强说道。 放下电话,叶倩文理了理额上的刘海,心里泛上一股说不出的激动。我为之骄傲的强子!你这是要把那个写在纸上的方案,开始实践了呀! 上次叶倩文从康州一矿回去后,就去局人事科找卓不凡。她对他说,程自强过一段时间来拜访他。 卓不凡听了很高兴,简单问了问程自强的近况,说到时候大家要好好聚一聚。今天程自强亲自来了,我该提前去给卓不凡说一声。省地他另有其他的安排,今天抽不开身。 叶倩文向办公室对桌的刘文静打了个招呼,下楼去找卓不凡。 推开门人事科调配办公室办公室的门,就见周慧萍一个人爬在桌上写着什么。 一个多月来,周慧萍对叶倩文可谓关照有加,俩人的关系也十分亲密。 见是叶倩文,周慧萍笑着说道:“倩文妹妹来了?来,快,进来坐会儿。” 叶倩文站在门口,笑着说道:“周姐,你忙,我就不进来了。我找卓哥问个事,他出去了吗?” 周慧萍正忙着核对一份材料上的数据,她这会儿也不希望被人打扰,说道:“卓主任?哦,他今天陪领导下县区供电所去了,明天才能回来。” “哦。那好吧。周姐,你忙吧,我先回去了。”叶倩文礼貌地说道。 “嗯,行,刚好我手里也有个活儿。改天再聊。” “嗯,再见。”叶倩文赶紧返身上楼,心想,我要赶紧通知强子,卓哥今天不在呢!你就不必急着往回赶了。 走到楼梯口,叶倩文突然记起程自强用的是公用电话,这会儿他该已经离开打电话的地方了。算了,这事儿,等他来了再说吧。 程自强放下电话,给守电话亭的那个尕老板付过电话费,就匆匆忙忙地坐上了通往康州县城的吉普车。到县城后,他在县汽车站又换乘通往平洲的大班车,一路颠簸这往平洲赶去。 坐在车上,程自强顿时感到有一种久违了的舒畅。这种感觉,是他在康州一矿所没有过的。他闭上眼睛,不由地问自己,为什么我突然有这么一种感觉呢? 程自强仔细想了想,突然恍然大悟,原来这就是创业的激情啊! 我在康州一矿虽然不足两个月,却已经收获许多原先未曾体会、也未曾思考过的哲理。尤其当曹矿长说过康州矿务局某些人升官发财的捷径后,程自强猛然有一种醍醐灌顶的顿悟。 至于这种顿悟到底是什么,程自强目前还没有明确的线条,也无法用言语表达出来。不过,那种如灵感般突然而至的顿悟,却在霎那间颠覆了他以往的思维。 看来若想成功,人生的这副牌,不见得必须按常理出啊! 第63章 有朋自远方来 下午四点半,程自强赶到了平洲市。 出了汽车站,程自强想到应该给叶倩文买个礼物。自己身上揣着将近四千块钱,不给女朋友买个啥礼物表达心意,难免有点说不过去吧? 仔细想了想,程自强决定给叶倩文买条稍微高档一点的纱巾。记得他初次给叶倩文送的礼物,就是一条红蓝相间的纱巾,不过那已是大三的事情。 对那条纱巾,叶倩文一直十分喜欢。在春秋两季时,她经常围在脖子里,使她的气质一下子显地与众不同起来。 那时候程自强没啥多余的钱,那条纱巾的价格自然不贵。现在给她买条高档的纱巾,想必她也一定会喜欢的吧? 程自强坐着公交车,径直去了平洲市政府右边久负盛名的太白商业大厦。来到商厦专卖丝织用品的二楼,程自强一下子傻眼了,只见二楼到处都是琳琅满目丝织用品,看地他有点儿眼花缭乱。 走到一个专卖纱巾的摊位前,程自强一眼就瞅准了一条印着淡绿色线条、宛若写意的中国画一样的纱巾。他近前一看,只见这条纱巾标注的品名是桑蚕丝,产地中国苏州,价格二百八十元。 “这条纱巾,我买了!”程自强向售货员招呼了一声。 听到这话,女售货员早已乐不可支:“先生,你真有眼光。这可是本店今年最美、最好的一款纱巾哦。” 程自强微微一笑。我自己是什么眼光,我还不清楚吗?若是兜里没有钱,我再有眼光,又有什么用呢? 售货员小心地将纱巾折叠好,款款地装进一个纸质手提袋里,十分恭敬地交到程自强手里。 在收银台扶了钱,程自强满意地离开了太白商业大厦。他一边哼着大学时代被同学们传唱的那首中华民谣,一边穿过人民广场往市电力局方向走去。 叶倩文早就站在市电力局门口等待程自强了,程自强老远也看见了穿着一身洁白的连衣裙、正在左顾右盼的叶倩文。 “倩倩,我回来了。”还未近前,程自强快乐地喊道。 “强子!”叶倩文快步跑了过来。 此时大街上人来人往。俩人刚一近身,便同时伸出双手,十指紧紧相扣。 “倩倩,你好漂亮。”程自强望着叶倩文,由衷地赞道。 “强子,你也好帅。”叶倩文眼里含着柔情。 片刻,俩人才松开十指。 “嗯,给,看我给你带了什么礼物?”程自强笑嘻嘻地说道。 “啥呀?”叶倩文好奇地问道。 “看看你就知道了。” “呀?好美的纱巾。强子,你咋知道我要买纱巾呢?” “呵呵,我是你肚子里的蛔虫啊。” “你坏!”叶倩文用手掏出纱巾,围在了脖子里,看着程自强问道:“好看吗?” “不是好看,简直太好看了。” 女人最不怕男人的赞誉之词。 叶倩文挽住程自强的右胳膊,亲密地说道:“强子,你打完电话,我就去找卓哥。周姐说他陪领导去区上供电所了,明天才能回来呢。” “哦,呵呵,倩倩,明天见卓哥不迟嘛。反正我正在休假呢!”程自强听叶倩文说卓不凡不在,心里有一丝失望。不过这想法只是稍纵即逝,我为办大事而来,再急也不在这半天时间嘛!还可以借此机会,好好单独陪陪倩倩呢。 “那,强子,下午你打算怎么安排?” “嗯,”程自强想了想,既然卓不凡不在,何不抓紧时间,会会平洲这边的朋友?“倩倩,我们去见见栖凤阁的赵哥吧?我怪想念他了。” “好呀!正好可以回母校看看。这段时间,我也没顾上去看看了。” 提到母校,程自强突然想起了矿业学院旁边的“莫愁湖”公园,也想起了离校前他与叶倩文在一起意乱情迷的那个夜晚。 “走吧!反正时间还早,我们先去母校看看,然后再去找赵哥聊聊天。晚上我与你一起请他和白姐吃饭吧!” “嗯,我听你的。” 俩人手挽着手往前走了一段路,走到一个最近的公交车站,上了一辆通往西北矿业学院的公交车。 今天恰好是周五,矿业学院的大部分同学们下午无课。他们三三两两地散落在校园的角落里,或者独自阅读,或者谈天说地,或者漫步徘徊,一副无忧无虑的样子。 程自强和叶倩文到矿业学院时,大约已经过了下午五点钟。他俩毕业虽然不足两个月时间,校园依旧是那个熟悉的校园,他们最熟悉的人,却已经各奔东西了。 程自强曾经是矿业学院的风云人物,有不少认识程自强的同学们见他在校园里溜达,惊喜地过来与他打着招呼互致问候。 叶倩文毕竟是个多愁善感的小女生,初出校门踏入社会,她尚未完全脱离校园时代的少女情怀。她每看见校园里一处曾经熟悉的场景,总会给程自强提及昔日的往事。 程自强刚刚与曹海旺在黑暗的井下共同经历了一场生死劫难,他此时的心境,已与大学时代的心境可就大相径庭了。他一边认真听着叶倩文的叙述,一边默默地想着过去和未来的事情。 唐代诗人崔护那首著名的诗词《题都城南庄》,蓦然泛上程自强的心头: 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 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物是人非,情何以堪呐! 俩人走到女生一号公寓楼时,程自强竟然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他定睛一看,嗨!哈哈,这位同学,你可不是蒋光煌嘛! 程自强简直是太兴奋啦! “蒋光煌,你站住!”程自强大声喊道。 听到程自强的喊声,叶倩文也惊喜不已,她看见了娇小玲珑的丁丽君:“丽君!” 此时蒋光煌正挽着丁丽君的胳膊,往女生一号楼门口走去。听到有人叫他,蒋光煌扭头一看。 “哇呀呀!”蒋光煌松开丁丽君的胳膊,张着双臂快步朝程自强跑了过来,“强子呀!” “肉肉呀!”程自强也大喊一声,撩开长腿朝着蒋光煌跑去。 俩人紧紧地抱在一起。 第64章 纵横捭阖的点子 “你怎么回母校啦?”程自强和蒋光煌几乎同时问道。 问完俩人哈哈大笑起来,蒋光煌擂了程自强一拳,程自强拍了一把蒋光煌的后腰,俩人嘻嘻哈哈地打闹了一阵。毕业之后能在母校相见,俩人都显地十分兴奋。 叶倩文和丁丽君手拉着手,看着他们亲热地没个正经的样子,她俩偷偷地抿嘴窃笑不已。 蒋光煌笑嘻嘻地问道:“强子,你先说!干嘛来啦?” “那还用问嘛!我看女朋友来呗!”程自强直截了当。 “咱俩,猪和乌鸦,彼此彼此呗。”蒋光煌笑道。 “你这张猪嘴,啥话嘛!肉头,说正经的,你什么时间到这边的?这段时间你过地咋样?”虽说分别只有短短的一个多月,但程自强与蒋光煌可是大学时代的铁哥们。再说蒋光煌的老家远在东南省,距离西北省有上千公里的路呢! “昨天我就到了,我太想念我的丽君了哇!这次专门不远千里地来看她,没想到竟然能够遇上你啊。我被发配回东南省原籍了,你猜我被分配到什么单位了?”蒋光煌一脸狡黠地问道。 “呵呵,你这家伙,能分配到什么单位我搞不清,但我肯定,你没有去煤矿。”程自强笑着说道。 “那当然,我是啥人?能去煤矿嘛!不过那帮孙子也真是够损人的,他们竟然把我分配到了县上的敬老院!想不到吧?”蒋光煌眨巴着眼睛说道。 “呀?敬老院?”程自强的眼睛瞬间瞪大了,他忍不住笑了起来,“哈哈哈肉头,我没想到,你小子恐怕也没想到吧?” “强子,你是不是幸灾乐祸呢?我可看出来了,你心里和那帮孙子一样。” “去你的!我可告诉你,勿以小人之心,度我君子之腹!” “哈哈,我堂堂的大学毕业生,怎么能够去伺候那帮长着豁豁牙的老头老太太呢?不可能嘛。你猜我又干嘛了?”蒋光煌又给程自强打起了哑谜。 “我猜个锤子!痛快点,说!”乘着蒋光煌没注意,程自强一把用手揪住了蒋光煌的耳朵,“再买关子,信不信我把你这双肥耳朵给揪下来?” “哎呦呦,强子,你快放手,我说我说。”蒋光煌赶紧求饶,“强子你不知道,这敬老院可是个好地方啊!我闲着没事做,就专门给老人们推销各种保健品。嗨,你还别说,这老人们可真有钱。我生意大好呀!赚了点小钱,这不就立马看我的丽君来了嘛!”蒋光煌摇头晃脑地说道。 嗨,肉头,你可真是本色不改哇。上大学时,你给同学们推销各式各样的小商品。现在参加工作了,你还是继续向别人推销商品。你这个做生意的头脑,端端精明地不一般嘛!在这方面,我程自强,佩服你! 程自强双手握拳,面朝蒋光煌,一本正经地说道:“蒋总,钦佩之至!不瞒蒋总,小哥我最近也在琢磨生意方面事儿,望蒋总能够不吝赐教。” 程自强这个态度,一下子把蒋光煌给惊住了。他眨巴眨巴眼睛,吃惊地问道:“哎我说强子,干嘛呢?显地这么郑重其事!我屁的个蒋总,只能说是个推销员罢了。我还没问你呢,你过的怎么样?这么短时间,你不会当上矿长了吧?” 程自强用手揽住蒋光煌的肩膀,王顾左右而言他,笑着说道:“我看你迟早就是蒋总,我呢提前改口了。我的事儿,一句两句说不清楚。那啥,大学时代我可没少吃少喝你的,小哥我都记在心里呢!今天正巧咱四个人好不容易聚齐了。我做东,咱们去栖凤阁赵哥那里坐坐,好好聊聊去。好吧?” “ok,不是好,简直是太好了。今天我和丽君就宰你一顿。哎,我说强子,你还是别叫我蒋总吧!我觉得太怪啦。”蒋光煌向丁丽君挥挥手,又向叶倩文挥挥手,说道:“丽君,倩文,走,咱去栖凤阁。” “好嘞!”叶倩文和丁丽君同时应道。 四个人返身离开女生一号公寓楼,往栖凤阁那边走去。 “强子,说说你的近况呗!那时候咱宿舍就你豪情万丈要去煤矿就业,怎么样?脚跟站稳没?”蒋光煌边走边问。 “嗨,肉头,一言难尽呐!也不知道被哪个王八蛋阴了一把,我被分配到康州矿务局效益最差的一矿。工资少暂且不说,前几天我去下井,矿井突然发生透水事故,我差点儿就被淹死了。”程自强说道。 “啊?竟然有这种事?”这会轮到蒋光煌吃惊了。他停住脚步,挺着圆鼓鼓的肚子,神情严肃地说道:“强子,那地方那么危险,还干个锤子!干脆辞了算了。咱另找出路,我就不信能把你给饿着?” 叶倩文和丁丽君也同时站住脚步。 程自强点点头:“嗯,我正琢磨这个事儿呢!你不知道,第一个月我下了二十八个井,竟然只领了二百五十块钱的工资。我心寒呐!这心里也着急啊。不过,最近我终于发现了一个机会。” 蒋光煌用拳头擂了下程自强的胸膛,赞道:“我就知道,强子你肯定不会在一棵树上吊死!说说看,什么样的好事儿?你可别忘了,有好事儿叫上我!” 程自强揽住蒋光煌的肩膀,点点头说道:“走吧,咱们边走边聊。” 蒋光煌“嗯”了一声,四个人又向前走去。 “肉头,最近我对康州一矿周边小煤窑,进行了一场彻底调查。我不仅仅调查他们的产量情况,我重点针对他们销售方面的事儿。现在我手里,可掌握了不少这方面的信息。”程自强说道。 听说销售的事儿,蒋光煌显出了浓厚的兴趣,他笑呵呵地插话问道:“强子,莫非想靠山吃山靠水吃水?” “呵呵,正是。我说肉头,你这个脑袋,究竟里面装着些啥稀奇古怪的东西呢?”程自强忍不住赞了一声。 “哈哈,我呀,这叫职业敏感。强子,你说说看,具体有何打算?”蒋光煌问道。 “好。不足之处,你就及时指出来。毕竟是我个人的想法,肯定有不完善的地方。”程自强一副虚心求教的样子。 “那还用说嘛!兄弟的事儿,就是我的事儿!”蒋光煌胸脯拍地砰砰响。 “嗯。好!通过详细调查,我发现各个小煤窑生产的原煤,现在普遍滞销。为了回款和周转,小窑主们急呀!他们现在宁肯亏本,也愿意让人把煤拉走。这何尝不是一个机会呢?”程自强先捡最重要的来说。 蒋光煌点点头,肯定地说道:“是呀!他们若真能够亏本销售,这可是天大的机会!” “我也觉得是。为此,我马不停蹄地调查了解各矿的销售行情,功课做地很扎实。但关键的是,我也没有销售渠道啊!怎么办?想来想去,我想,只有找个合伙人,把小煤窑的煤销进电厂。” 蒋光煌说道:“想法正确!合伙人呢?找到了吗?” “哪有那么容易?这也是我此次来平洲的目的,正在找这个人呢!我对这位合伙人很有信心,人的事不是重点。我考虑的重点是,我的合伙人只负责开拓电厂的销售渠道,我则全盘负责货源和供应。我俩各尽其职,分工负责。具体的合伙条件嘛,简单来说,利润分成三七开。他占三成,我占七成。” 蒋光煌说道:“呵呵,强子,你这个合伙条件很具有诱惑力嘛!只要你的合伙人有能力打通电厂的销售渠道,完全就能够坐地收银啦。我建议利润分成一九开,最多二八开。为什么呢?因为打通电厂的渠道,肯定需要前期费用和经常的营销费用。这个费用你付还是他付?肯定要你付吧。所以这事儿,你再仔细考虑。” “呵呵,肉头,你这个建议很好,我会再考虑的。”程自强感激地说道,“不过还有个事儿,也是我最头疼的事儿呀!我与合伙人的事儿一旦谈成,那就要真刀实枪地干了。不怕你笑话,我现在可是赤手空拳,没多少资金呐!” 蒋光煌忍不住笑了起来:“嘿嘿,强子,你比我还狠啊!当年我那小本买卖,多少也要有点儿本钱。你要做这么大生意,没点儿钱怎么成呢?莫非你想空手套白狼?” “呵呵呵,可不是嘛!”程自强实话实说,“你可是众所皆知的小款哥,要不,给哥支援点儿?” “我说强子,你这坑挖地有点深呀!说了半天,敢情见到我,早就想着向我借钱呢?”蒋光煌故意苦下脸来。 程自强素知蒋光煌的德性,这家伙一贯正话反着说。不熟悉他的人,哪会知道他话里的意思? “肉头,可不待这样想你强哥我!不借拉倒,提前申明,前面我可没那么想。”程自强也故做庄重地说道。 “借借借,谁让我那么有钱呢!强子你要干这么大买卖,我不知道也就算了。哎,谁让我今天这么倒霉,知道了你要干的这桩臭事儿呢!你不提钱的事,兄弟我也要主动支援。”蒋光煌豪爽地说道。 “嘿嘿,这还差不多。”程自强也不客气。 “强子,别高兴太早。我手里只有一万,回去我在老爸老妈前再给你凑一万。把你学校的银行帐号给我,我给你打过来。” 这太出程自强的意料了。 程自强大喜过望:“两万?我说肉头,这我可没敢要借这么多!” “不要拉倒。” “谁说不要?”程自强简直感动地无以复加。兄弟,你帮我的这个忙,我记住了。 “强子,”蒋光煌认真地说道,“我可提醒你,区区两万元,估计只能是杯水车薪呀。还记得春秋那时候苏秦张仪合纵连横的事儿不?” “当然知道了。肉头,又想说什么?” “古人曰:授人以鱼不若授之以渔。我出个点子,行不?” “我愿洗耳恭听。” “小煤窑的煤不是销不出嘛!那你何不出面当他们统一的代理商呢?你只需一个一个找他们谈判,定下一个统一的优惠价,这叫合纵。若谁不愿给出优惠价,那就联合大家去孤立他,我姑且叫连横吧。”蒋光煌引经据典起来。 程自强听地连连点头。难怪古人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呀! 蒋光煌意犹末尽地说道:“这事儿若能办成,对产销双方来说,完全是一个互惠互利的事儿。到时候你只负责开拓市场和结算,他们负责生产和储运。哪需要你自已垫资呢?” “哇呀!肉头,你这家伙,到底是人是妖?快成精了呀!我完全接受你的主张。” “可惜对合纵连横之事,我只能想想,却没能奈去实践一番。倒是强子你,完全可以施展手脚了。”蒋光煌深知自己身上的优劣,颇为感慨地说道。 “伟人说过,不是做不到,就怕想不到。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肉头,就凭今天你这个点子,我决定,给你分一成利润!”程自强兴奋地说道。 第65章 合作共赢的魅力 西北矿业学院每年从全国各地招生。源源不断的生源,为矿院周边街面上的杂货商店、小吃店、饭馆、录像馆和各种游乐场所带来了稳定的客户群体。 赵富贵和白小英经营的栖凤阁小餐馆,因为针对的主要顾客群就是矿业学院的一对对小情侣们,同时兼顾周边年轻人的消费。一直以来,他们餐馆里的生意尤为火爆。 程自强、蒋光煌、叶倩文和丁丽君四人说笑着来到栖凤阁时,白小英与俩服务员正在餐馆里热情地招呼一对对前来吃饭的校园情侣们。 她抬头见程自强等人走进门,笑容可掬地走了过来,边走边打着招呼说道:“哎呦小程,小叶,你俩终于露面了。你赵哥最近老在念叨你俩呢!这俩是你同学吧!呦,这不是小蒋和小丁吗?快进来坐。” 程自强走在最前面,笑道:“我也挺想赵哥和白姐你们,今天专门过来看看你俩呢。赵哥人呢?” 蒋光煌以前经常带着丁丽君来栖凤阁吃饭,自然与赵富贵和白小英都认识。他笑嘻嘻地说道:“白姐还是这么年轻富态,可惜苦了我们赵哥了。这会儿,他肯定在后堂挥汗掌勺呗!” 叶倩文和丁丽君则笑眯眯地看着白小英。 好话多了人不怪。 白小英笑着说道:“小蒋这张嘴,还是那么油腔滑调。说我富态,你还不如直接说白姐我太胖了。最近吃饭的人一直很多,实在忙不过来,你们的赵哥,他只有去后厨炒菜了。好了,不说了。楼上还有一间雅座,大家先上楼去吧。我去后厨把你们l赵哥替下来。” 说完,白小英对身边的一位服务员吩咐道:“小玉,你把我和赵哥的这几位朋友,领到楼上雅间去坐吧。” 程自强心知这会儿正是吃饭高峰,也是餐馆里的厨师和服务员们正忙的时刻。他摆摆手说道:“白姐,这会人多,你和赵哥不必管我们几个。我们自已招呼自己,等赵哥他忙完了,我们再与他说说话。” “我会安排好的,你们去吧。”白小英笑道。 四个人跟随叫小玉的那位服务员,上楼进了一个空着的雅间。待四人坐好,小玉手脚麻利地给每人倒了茶水,又捏着一份制作精美的莱单请大家点菜。 今天由程自强做东宴请大家,蒋光煌岂能轻易便宜了他?他一脸坏笑地接过菜单,略略扫了一眼,说道:“酱香肘子,火爆腰花,回锅肉,青笋炒肉,素炒油麦菜,小葱拌豆腐。好啦,我和丽君就点这六个菜。该倩文点啦。” 程自强用手指点点蒋光煌发亮的脑门,笑道:“哼肉头,你这么肥,还要吃这么多肉!我都开始替你的身体担忧哇!如此下去,你成何体统?” “嘿嘿嘿,强子,你能替我担忧?不会啊,你恐怕是心疼兜里的人民币吧?”蒋光煌故意逗笑道。 “胡说!我好不容易下定决心请你客,咋会心疼人民币呢?你可不要在俩美女前毁我形象,是不是,丽君?”程自强看着丁丽君说道。 丁丽君虽然长得娇小玲珑,头脑却相当发达。她见程自强朝自己说话,笑眯眯地说道:“死胖子,强哥在我心里可伟大了。你这是在抹黑我心里他的伟大形象啊!” “哈哈哈。”在场的所有人都大笑起来。 那位叫小玉的女服务员比他们几个人年龄都小,她初中毕业就来赵富贵的餐馆里打工,早就见过程自强几个,知道他们都是矿院毕业的大学生。见他们嘻嘻哈哈的样子,小玉心里羡慕地不得了,服务地更加周到了。 “嗯,好。我替倩文点个糖醋里脊,青椒变蛋,炒茄子和炒豆角,再来一碟花生米,一盆醪糟汤。哦,忘了要酒水了。小玉姑娘,你知道最近大家喝啥酒呢?” 小玉捏着一支油笔,快速地在一张纸上记着程自强报出的菜名。听到程自强问话,她边写边道:“我看最近喝沱牌大曲和金贵特曲的人多,沱牌大曲价钱便宜,金贵大曲可不便宜。” “好,那就给我们再来两斤金贵大曲。再给两位漂亮的女士各来一杯冰镇饮料吧。”程自强痛快地说道。 “好嘞。请各位稍等,马上就好。”小玉收拾了纸笔,朝他们点点头退出了雅间。 四个人一边喝着茶,一边随意地说着话。不一会儿,小玉陆陆续续将他们点好的饭菜端了上来。她还带来了赵富贵的话。赵富贵让程自强几个先不用等自己,他忙完这阵后一定上来陪大家喝酒。 听到这话,程自强主动打开了桌上的一瓶酒,给三个酒杯中斟满酒,说道:“肉头,丽君,倩倩,赵哥白姐要打理生意,理解万岁!我们共同举杯,友谊万岁!” “好,来,干杯。” 程自强和蒋光煌举起酒杯,叶倩文和丁丽君举起饮料。 “咣咣咣咣。” “干杯!” “干杯!” 放下酒杯,程自强手捏筷子,做了个请的手势,说道:“都是兄弟姐妹,客气的话就不多说了,来,大家吃菜。” “来吧,丽君。”叶倩文向丁丽君招呼道。 酒过三巡,菜过三味,赵富贵拧着两斤金贵特曲走了进来。 “哎呦两位好兄弟,两位妹子,真是太对不起了。赵哥听说你们来了,心里简直太高兴啦。可前面人太多,我实在抽不开身,晚来一步,先自罚三杯。”赵富贵进门就连珠炮似地说道。 正在吃菜的四人同时站起身子给赵富贵让座,又忙着与他紧紧握手。 握完手后,程自强伸手把赵富贵拉到自己身边,故意开玩笑道:“赵哥忙着发财,哪能顾得上打理我们几个狐朋狗友呢?”说着端起桌上的酒碟,笑道:“赵哥,兄弟们都怪想你的,我们大家先碰一杯!” “好好好,来来来,我们一起干一杯。” 就在赵富贵与程自强几个碰杯的间隙,小玉给赵富贵添了一套餐具,端上一杯热茶。 “来,赵哥,坐吧!先吃菜,我们边吃边聊。”程自强亲热地说道。 “好,大家都坐。强子,小蒋,小叶,你们毕业后都好吧?小蒋,我记得你是东南省人吧!怎么?专门来看女朋友吗?”赵富贵坐下身子,关切地问道。 “嘿嘿,赵哥,你记性真好。上了四年大学,毕业后我才悟出一个真理。对我来说,大学就是一块鸡肋,弃之可惜,食之无味。还是赵哥你自在哇!”蒋光煌摇头晃脑地说道。 赵富贵摆摆手,呵呵呵地笑了几声,笑完说道:“小蒋兄弟,你可不能这么说呀!这开餐馆呢,挣的完全是个辛苦钱。赵哥我与你们白姐可以说是起早贪黑,只能勉强养家糊口而己。” 蒋光煌故意逗道:“赵哥,你可别哭穷呀!你要哭穷,我们四个人可连哭的地方都没有啦!” 赵富贵说道:“你们有所不知,真是太累了。我也干餐饮好多年了,有时候我还真不想干了。你们几个都是大学生,一定要好好干。等干出个名堂,可别忘帮你们赵哥一把呐。” 程自强心中突然一喜。赵哥呀,你不想干餐馆的生意,我正找合伙人呢!要不,咱们合伙儿干呗! 他这一喜,顿时喜形于色,就被蒋光煌看在眼里。 蒋光煌嘿嘿地笑了几声,朝赵富贵说道:“赵哥,难道你想改行?我可给你透露一下消息,强子手中有个项目,我听了觉得不但是个机会,而且十分难得。” “是嘛!”赵富贵扭头看着程自强,一脸不满地说道:“我说强子,你可不够意思啊。你有好事儿,怎么能忘记赵哥我呢?什么情况,说来听听?” “好的,赵哥,我正想给你说呢!来来来,别耽搁吃饭,大家边吃边聊。”程自强举着筷子说道。 “也是,来,大家一起吃。”赵富贵夹了几口,就迫不及待地停下筷子,说道:“强子,给我说说吧!” “好。”程自强一边吃菜喝酒,一边把自己掌握的煤炭销售行情,详细地说了一遍,他还特别强调了一下合作分成的事情。 在心里面,程自强也特别希望赵富贵能够与自己合伙做这个生意。自己目前既没有渠道也没有资金,光有一堆信息有什么用呢?把信息变成摸得着的资金,这才是程自强的当务之急。 程自强坚信,自己这个合作分成方案,迟早会找到识货之人。只不过找旁人,怎么能与找熟人这么直接和方便呢! 赵富贵大小是个老板,他若能够入伙,毕竟能够解决一些启动资金嘛!至于你我的分成比例嘛,咱俩再慢慢商量呗! 赵富贵在餐饮行业经营多年,早己积累了很多生意方面的经验。他虽然从未涉足煤炭行业,但听着程自强的叙述,心里也是热浪翻滚。 什么叫做层次,人家这就是层次呀!小程兄弟毕业离校不足两个月,竟然想到去各个小煤窑调查煤炭销售情况。我在这行干了十几年,哪会想到做这样的事情呢?这就是有文化和没文化的区别呐! 再说他提到的合作分成的事情,谁说不是个极具诱惑力的想法呢?他一旦落实了销售渠道,谁与他在一起合伙,谁就做了一件一本万利的事情呀! 这小子,点子不错呀!我还等什么呢? 想到这里,赵富贵笑眯眯地问道:“强子呀,我若能够拿钱入伙,你能够给我分几成利润呢?” 不过赵富贵这话,可是含了不少水份,他这是想试探一下程自强的底线。这事儿,兄弟你到底有几成把握? 程自强听到他的话,却高兴地心脏快要骤停了。今天是什么好日子?我竟然一下子找到两位合伙人,真是个好兆头哇! “赵哥,首先欢迎你的入伙。”程自强伸出双手,与赵富贵的手紧紧握在一起”。 蒋光煌、叶倩文和丁丽君三个人开心地同时鼓起掌来。 赵富贵眼含期待,静等程自强说话。 望着赵富贵的眼睛,程自强却冷静下来。赵哥呀!在生意场上,小弟我才要入道,你却己是经验丰富的专家。不是小弟我小肚鸡肠,就不知赵哥你能拿出多少钱呀!你不说这事,小弟我也不好定夺嘛。 “来来来赵哥,今天咱们兄弟只顾喝酒,先不谈生意。”程自强热情地说道。 “哈哈哈,强子,有你的。”赵富贵心知肚明地笑道,“我说强子,不是我夸你,你还真是一块做大事的材料!来,为了咱兄弟俩的合作,大家共同干了这杯酒!” 第66章 并不甘心当个屁 卓不凡是平洲市电力局人事科的副主任科员,根据组织意图开展干部人事考察工作,是他的本职工作。他这次陪同电力局副局长赵广顺等人,专程去太极区的两个供电所考察拟提拔任职的两位副所长。 谁能够得到上级组织的考察,对考察对象个人来说,自然是一件十分喜庆的事情。对下级单位的领导来讲,也是一件倍感光荣的事情。毕竟考察对象,是我们基层领导们培养出来的嘛! 遇到类似考察之类的事情,各级人员皆大欢喜。 再者来说,市电力局的副局长亲自前来考察,对区供电所这样的基层单位领导来讲,可不是一个向上级领导接近和靠拢的机会吗?若能够借此机会得到上级领导的青睐,个人的仕途那不就有上升的可能了吗? 所以,太极区供电所上上下下高度重视,对赵广顺一行人接待的规格非同凡响。他们除了配合市局来人做好正常的考察工作之外,还想方设法让赵广顺等人开心愉悦,吃喝玩乐一条龙服务提供地十分到位。 这可把张广顺乐呵地大呼痛快。领导感到舒服,同志们也很高兴。大家敞开了肚皮吃喝,放下了面具玩乐。这样连工作带娱乐,占用了三天时间。 由于工作岗位的原因,卓不凡熟知局里各级干部的工作履历、平时业绩和社会关系,他经常陪同领导们参加诸如此类的考察工作。平洲市电力局稍有进步想法的干部们,都知道体现被考察人员工作表现情况的考察报告,就由卓不凡同志起草和撰写。具体的任命文件,也由卓不凡同志具体经手。 你工作干地再好,人家下笔的时候只是轻描淡写随意而过;或者你这人有那么一点儿毛病,人家故意揪住不放大肆渲染,那可不就耽搁了自己积极向上的美梦了吗? 这些干部有了这个想法,卓不凡在他们心目中的地位,也就莫名其妙地高了几分。卓不凡在考察组人员中的份量,无形之中也就重了几分。 对这些情况,卓不凡可谓心知肚明。他在江南省长大,那里人的特点就是天生精明能干。卓不凡又是受过良好高等教育的大学生,岂能不明白这些土生土长的干部们的那点小心思? 在平洲市,卓不凡是一个外省人,并没有什么重要社会关系或者后台。他能够在局里重要的人事岗位工作,那可是凭着他的本事拼搏而来的。但他若想赤手空拳拼出一方自己的天空,或者在政治上有所进步,除了得到领导们的格外赏识,良好的群众基础也是断断不容忽视的。 卓不凡明白,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关系就是生产力。 凭借着得天独厚的优势,卓不凡游刃有余地与平洲市电力局的各级干部们应付周旋。只要有人相求,但凡在职权和原则范围之内能办的事情,卓不凡决不推辞。遇到自己办不了的事情,卓不凡也会联络到恰当的人协调来办。 谁让他掌握了那么多人、那么多的社会关系呢?我办你的事你办我的事,大家的事儿都办妥了,何乐而不为呢?所以卓不凡虽然职位不高,但他在电力局的人缘,那可是好地没法说。 电力局的工资福利好,卓不凡的办事能力强,又特别善于与人相处。他的前途被大家一致看好,他也成为人人羡慕的对象。 每个人都习惯于站在自己的立场和角度考虑问题。卓不凡在电力局混地如鱼得水,但他也有自己难以言说的苦恼。 卓不凡陪同领导们在人前和场面上行走,难免经常出入平洲市各式各样的高档场所和会馆。那里的奢华程度,令卓不凡暗自惊异。他不由暗道,这些地方可不是普通老百姓能光顾得了的。 亲耳听到那些有钱的老板们发家致富的经历,亲眼目睹他们为了自己的利益而一掷千金的豪爽,亲身感受他们想尽一切办法结交各路人物的热情,卓不凡悟出一个道理,自己在这些人的眼中,不过就是一个屁。 而要让这些人不把自己当成一个屁,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把自己变成手握权柄、能让他们心甘情愿为之结交的那类人物。 这事儿想着简单,若想顺利实现,可没有想的那么简单。 卓不凡深知,别看某些自我标榜为清廉模范的领导们在台上讲地冠冕堂皇头头是道,在提拔任用某些干部们的时候,他们可没有自己说的那么两袖清风任人唯贤。 而某些已经上位或者即将上位的干部,谁不在背地里做了大量工作?除非那人身怀绝技,特别出色,岗位必需,非提不可。再不提拔重用那人,连老天爷觉的看不下去。呔!我给尔等一个五雷轰顶。 天下既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更没有免费的午餐。卓不凡明白,想要实现自己的抱负,提前不去搞点儿感情投资,那是不可能的。 不论是什么投资,那都需要钱呀。 卓不凡每个月的收入虽然不错,但毕竟没有其他的外快。他在富丽堂皇的市电力局机关工作,平时接触的又都是一些领导人员,他的穿衣打扮不能太过老土吧?有时候他要陪领导们外出办事,这时候他所代表的,可不仅仅是他个人的形象。他的消费档次不能太过低端吧? 人人身边总会有一些志趣相投的朋友,卓不凡岂能例外。时间久了,他的朋友圈子总要维护一下吧?再说他与女朋友已谈了两年多时间,眼见就到了预约结婚的程序。作为一个男人,结婚前总要给俩人购一套房吧? 毕竟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正所谓蛇粗窟窿大。如此下来,卓不凡的那点儿工资,早就被他横扫一空。偶尔他还要寅吃卯粮,哪有余钱去为自己的前途搞投资去呢? 不过,卓不凡作为一个意气奋发、年轻有为青年人,手里没有余钱去搞投资,并不等于没有想法。他也与程自强一样,正在仔细寻找各种赚钱的机会。 卓不凡在太极区陪着领导们吃喝玩乐,程自强却是一刻也没有闲着。 昨天在栖凤阁,程自强与赵富贵再没有提合作方面的事情,几个人只顾忙着喝酒聊天叙旧。酒罢席散的时候,赵富贵特意嘱咐程自强,他一定要与程自强合伙儿干这桩买卖。至于能投入多少钱,他要与白小英商量之后再给他回话。 赵富贵能够主动入伙,这远远超出程自强的预料。程自强痛快表态,这事儿正在筹划阶段,尚未正式开展。赵哥什么时候入伙,他都大力欢迎。 程自强明白,自己要做的这个生意,实质上是无本之买卖。彼此信任和支持,就是他目前最大的本钱。 把丁丽君和叶倩文分别送到矿业学院和电力局之后,程自强随着蒋光煌来到蒋光煌住宿的太白宾馆。俩人躺在床上,东拉西扯地聊了半个晚上。 蒋光煌表示,下午答应的那两万元,算是他给程自强的借款,权当是自己资助大学时代的好哥们。等程自强生意步入正轨,给他还回来就是了。他可不想因为那一成的利润,而影响哥们弟兄们的感情。 蒋光煌这话令程自强格外感动。他表满上答应了蒋光煌的请求,心里却暗暗决定,只要将小煤窑的煤炭顺利打入火电厂,他给蒋光煌留一成的干股。 第二天,程自强和蒋光煌通过叶倩文的口,得知卓不凡并未回到电力局。细节决定成败,不打无准备的战役。俩人一合计,干脆打车去位于太白区的平洲市第一火电厂和第二火电厂考察了一番。 虽说因为没有熟人的引荐,他俩最终没有进入到火电厂场区。但他俩蹲在两个电厂的后门口口,把往火电厂运煤的煤车仔细盘点了两个半天。对两个火电厂每月的耗煤量,心里有了一个大概的了解。 哇呀呀!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康州一矿和一矿周边小煤窑每年的产量加在一起,还不够两个火电厂半年的耗煤量。 这个情况令程自强信心倍增。只要我能在其中分得一杯羹,那也是个相当可观的数字哇!卓老哥,有这么好的生意,你听了能舍得放过吗?等你回来了,我俩一并从速计议。若是让别人捷足先登,这么好的时机,那岂不白白浪费吗? 不知道天上有没有掉馅饼的事,但若是真的掉下来,一定掉进提前伸出双手的人。 周一下午,卓不凡一行人终于回到了电力局。 叶倩文根据程自强的嘱咐,这几天可一直在留意卓不凡的行踪。卓不凡刚走进办公楼,就被叶倩文逮个正着。叶倩文悄悄告诉卓不凡,程自强专程从康州那边来找他,而且有一个十分重要的事情要同他商量。 这几天,卓不凡可是吃也吃好了,喝也喝足了,玩也玩累了。他本想在电力局的食堂里随便吃点儿,然后回到自己的宿舍里早早睡觉休息。 卓不凡虽不大清楚叶倩文与乔局长的关系,但他知道叶倩文的来头绝不简单。因而对叶倩文,他可一直十分客气。 听叶倩文说地郑重,卓不凡悄声问道:“强子什么时候来的?” 叶倩文说道:“前天就来了,他这次专门来找卓哥你。” 强子找我有什么事儿呢?而且还要等我三天?卓不凡有点儿纳闷。不过他能等我三天,看来事情相当重要。 “好。告诉强子,晚上我们见。”卓不凡痛快说道。 第67章 一拍即合 为了彰显自己对此事的高度重视,也为了表达对卓不凡的尊重,同时也为了表示自己的诚意,程自强将与卓不凡约见的地点,选在了平洲市较为高档的锦园酒店。 程自强约蒋光煌一同前往,却被蒋光煌拒绝了。 蒋光煌说,他将来肯定在江南省发展,等丁丽君毕业之后,他来平洲这边的机会就很少了。人生何处无机会?他不想具体参与程自强的这个生意。 另外,他与卓不凡并不相识,这次若是陪着程自强去了,说不定还要引起卓不凡的怀疑。你俩同班同学,是不是合起伙儿来坑老哥我呀?若卓不凡是的那样想,可能要坏事儿。 程自强想了想,觉地蒋光煌说地不无道理。最终,他决定只与叶倩文俩人与卓不凡见面。 俩人早早来到锦园酒店,订了一个十分雅静的小包厢,熟悉了一下酒店的布局、菜品和酒水方面的情况。 下班之后,卓不凡如约而至。 卓不凡这次到太极区考察干部,穿着一身十分考究的衣服。上衣是一件桑蚕丝材质的短袖,下身是一条亚麻裤子,显得十分精干利落。回到电力局后他还没来得及换下来,穿着这身衣服就直接来到了锦园酒店。 酒店的迎宾小姐一见卓不凡的这身打扮,心知他是一位生活品味较高的人,她满脸含笑地把卓不凡迎进酒店门里。迎宾小姐的这个表现,让卓不凡感到很满意。 人要衣装马要料养。卓不凡知道今天的这身衣服,给他增添不少颜色。其实他清楚自己的经济实力,他兜里并没有那么多的真金白银,供他常来这种档次的酒店消费。 程自强和叶倩文早在酒店大厅里恭迎卓不凡。见他来了,俩人赶紧起身,与卓不凡一番握手寒暄,热情地把他领到预定的小包厢。 程自强请卓不凡坐了主位,他与叶倩文则一左一右陪在卓不凡的身边。待三人坐好,程自强首先请卓不凡点了一杯茶水,然后给自己和叶倩文也要了一杯茶水。 望着意气奋发的卓不凡,程自强笑眯眯地赞道:“卓哥好气质!青年才俊四个字用到卓哥身上,可谓名副其实。卓哥的前途,也一定会如花似锦。” “哈哈,”卓不凡开心地大笑起来,笑完一脸狡黠地说道:“据说这世界上有两种杀人法,一种是棒杀,一种是捧杀。强子,你这是要捧杀我呀!你请我在这么档次高的地方消费,老实交代,是不是要摆鸿门宴?” “哈哈,卓哥,你可冤枉小弟我了,我可不敢有半点捧杀卓哥的心思。我今天约卓哥来,有两个意思。一是感谢你对我和倩文的关照之情,二是有件重要的事儿要同卓哥商量。”程自强笑着说道。 卓不凡前头是在与程自强开玩笑,这会听程自强说地郑重,说道:“强子,还记不记得我说过你我做兄弟的事情?你有什么事儿,我们可以在办公室说,或者去我的宿舍说,没必要选在这么高档的酒店嘛。” 这时,年轻漂亮的女服务员用一个圆形托盘,端着三杯茶水走了进来。 程自强赶忙起身,将卓不凡点的普洱茶率先放到他面前的桌上,开着玩笑说道:“卓哥,你这是只让州官放火,不叫百姓点灯。我在康州那边饥不择食,今天托卓哥你的福,正想着改善改善伙食。你就给我个机会吧!” 卓不凡听出程自强不愿意当着女服务员的面说事儿。他也转换了话题,看着叶倩文说道:“小叶妹子,你听强子这话说的多可怜,好像我们天天在大吃二喝呢。我可提醒你强子,要给成功找机会,不给吃饭找借口。” 叶倩文抿嘴笑了起来。 “哎呦,卓哥你可就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呀。我不但为吃饭而来,也为成功而来。”程自强说着接过女服务员手里的菜单,放到卓不凡眼前的桌面上,说道:“卓哥先点菜,不用给我省钱,就让我乘机大鱼大肉一回。我们边吃边聊。” “真的?”卓不凡故意逗趣道。 “那还用说嘛!”程自强痛快地说道。 “那好,那我就满足你的心愿。”卓不凡也不客气,拿起桌上的菜单仔细浏览着说道:“清蒸鲈鱼,黄焖大虾,精品手抓,酱香鸭脖,宫保鸡丁,青笋炒蛋,再来一盆虾米紫菜汤。嗯,我们三个人,完全够吃了。” 女服务员捏着笔和单子,把卓不凡点的六菜一汤快速地记录下来。 “卓哥,我们喝点儿啥酒,你别忘点了。”程自强在旁边提醒道。 “我说强子呀,这几天酒我没少喝。我现在一想起酒味儿,头就发晕。要不咱三个喝点儿红酒吧?” “好啊,我还没喝过红酒呢。今天陪卓哥尝尝红酒味儿。” “好,那麻烦服务员,给我们两斤祁连红葡萄酒。” “好的,请三位稍等,我们马上就好。”女服务员点点头,拿着菜单出门而去。 卓不凡捧着茶杯轻轻啜了一口普洱茶,看着程自强说道:“好了强子,菜也点了,酒也要了。你和倩文的心意,哥领了。有什么事,说吧。” 见卓不凡话入正题,程自强也赶忙收了嘻嘻哈哈的形神。他也端起面前的茶杯喝了一口茶,清了清嗓子,这才把在康州那边掌握的煤炭销售行情的信息,详细地给卓不凡叙述起来。 卓不凡初时随意地听着,越听他越感觉到程自强的不同凡响。这家伙初出校门,竟然想到去做煤炭市场营销方面的工作,而且能够把工作做地如此周密细致,他的脑子里究竟在考虑些什么问题? 及至听到程自强去平洲市第一和第二火电厂,实地调查火电厂的耗煤量时,卓不凡略微有点儿惊喜。兄弟你如此苦心积虑,是不是想着把你们康州那边的煤炭,销售到平洲这边的两个火电厂呢? 哈哈,若是这样,你可就找对人了。我们电力局与火电厂,可是电力系统的兄弟单位,电力局主管电力销售,火电厂负责电量生产。我在两个电厂里随便找几个熟人,可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 不过兄弟,朋友是朋友,生意是生意。这事儿如果弄成了,我能有什么收益吗?别看卓哥我外表光鲜,我也和你一样,手里缺钱花啊。 再说了,做生意可是要有本钱的。即使我能够通过熟人把你们康州的煤炭销进电厂,可你有那么多资金,从各个小煤窑购进大量煤炭吗?再说运输的各个环节,哪样不首先必须投入钱呢。 没有资金,这事儿就办不成呐! 说完康州一矿煤炭销售行情,程自强让叶倩文从包里拿出了他重新制定完善后,经叶倩文打印的那个合作分成方案。 “卓哥,我今天约你,不是光给你说说煤炭销售行情。我想说的是另外一件事儿。”程自强郑重地说道。 “说吧强子,你能够把工作做到这个份上,我心里感到十分佩服。有啥话,你尽管说。”卓不凡痛快说道。 “卓哥,我给你看个东西。”程自强把方案恭恭敬敬地递给卓不凡。 “我说强子,什么好东西呀?还搞地这么正式。”卓不凡双手接过,他刚浏览了一下标题,就惊叫了一声:“什么?康州矿区煤炭销售合作方案?好家伙,先让我看看。”说完卓不凡仔细阅读起来。 程自强和叶倩文对视一眼,俩人会心一笑。程自强心道,卓哥呀,这可是小弟我的一番心血和成果,你一定要慧眼识珠啊。 逐字逐句阅读着纸上的文字,卓不凡顿时心潮澎湃。他捧着合作方案的双手,也微微抖动起来。 哎呀呀强子兄弟,辛亏我那天结识了你哇。我只是替你联络一下熟人,而且不需要投入一分钱,你竟然能够给我分到两成利润!这样的好事我卓不凡不做,我的脑子不是进水了吗? “哈哈哈,妙,妙,妙,真是妙呀!”卓不凡一拍桌子,兴奋地站起身来,“强子,你这个合纵连横的主意,简直太高超了。我卓不凡,一定与你通力合作。” 卓不凡有如此反应,程自强简直太兴奋了。他紧紧地握住卓不凡的双手,无比开心地说道:“卓哥,小弟等的就是这句话。” “哈哈哈,强子兄弟。”卓不凡也因兴奋,脸上显出红扑扑的颜色。 “哈哈哈,卓哥。”程自强握着卓不凡的手重重地摇了摇。 叶倩文也开心地抿嘴笑了起来。 “小叶妹妹啊,你真是有眼光!”卓不凡不忘赞了叶倩文一句,“我们兄弟同携手,敢叫日月换新天!” 恰在这时,女服务员用托盘端着两斤红葡萄酒走了进来。她身后还跟着一位头戴厨师帽、推着滑轮车的男传菜员。 看着围绕餐桌站立的三个人,女服务员略微愣了愣。但见他们脸上一派高兴的神色,女服务员笑盈盈地说道:“三位客人,你们点的菜品做好了,请三位就座品尝吧!” “好嘞!”卓不凡朝着程自强和叶倩文扮了一个鬼脸。他首先坐到自己的座位上,又伸手朝女服务员示意道:“麻烦你把红酒打开,我们三个共同干一杯。” 第68章 我替老师写几笔 陪着蒋光煌在平洲市又呆了两天时间,程自强胸怀大望回到了康州一矿。 为了尽快实现程自强提出的合作方案,卓不凡和程自强做了具体分工。卓不凡负责联系火电厂内部主管煤炭购销方面的熟人,程自强负责落实康州一矿周边小煤窑煤炭的赊购,以及具体的公关工作。 卓不凡还表示,这次合作自己完全没有投资,他充其量只是一个负责联络的中介人,因而他不能从程自强手里分取两成的利润。只要这桩生意能够顺利实施,他只需要分得一成的利润就已经知足了。 当然,卓不凡的话里也透露出另一层意思。这事儿嘛,我只是负责联络。具体怎么运作,你与电厂的人如何分成,就全凭兄弟你独自经手了。 大家都是聪明人,过多的话,自然不需说出嘴,只要意思到就行了。 程自强表示完全理解。只要卓不凡能够充分发挥他的人脉资源促成此事,自己此行目标已经达成。 俩人再没谈这方面的事情,开始喝酒吃菜,畅谈友情和未来。 下了车,程自强信步来到矿大门北边与俱乐部之间那个热闹的市场,他想在那里给自己买两双替换的袜子。这次去平洲市他跑了不少路,穿在脚上的这双袜子磨出了一个小洞,可他一直没顾上新买一双换洗的袜子。 程自强刚进入市场,眼里看见了“书香阁”的匾额。 哎呀,我真是太粗心了! 那天与黄静生老师见面时,他曾当面答应黄老师抽空到店里写字来的。谁知他恰巧遇见矿井透水事故,接着就在总医院住院,最近又忙着小煤窑调查的事情,根本就没顾上再到“书香阁”来了。 今天,我一定要当面给黄老师解释一下。否则时间久了,黄老师还不要对我这个昔日的学生,产生另外的想法? 做人,一定要厚道。已经答应的事情,怎么能不践约呢?何况黄老师,还是自己当年的书法启蒙老师。 程自强径直往“书香阁”走去。 揭开门帘,他并未看见黄静生老师,却见一位身材结实敦厚、留着板寸短发的中年人,正捏着一把鸡毛掸子清扫长条桌上的灰尘。原先挂在四壁墙上那些长短不一的字画,却早已不见了踪迹。 程自强心里一惊。莫非黄老师回老家了?还是“书香阁”转手易人了? 听到有人进门,中年人转过身来,看着程自强礼貌地问道:“请进来吧。你是买画,还是?” 程自强微微笑了笑,说道:“我来看看黄老师,请问,他今天不在店里吗?” “哦,”中年人也朝程自强笑了笑,“我爸他这几天不在店里。听你口音,你应该是康州人吧?” 程自强猛然间记起那天黄静生曾说过,他儿子的名字叫做黄大壮,正经营着“缘来聚”餐厅的生意。眼前这位中年人,莫非正是黄大壮? “你是黄哥吧?我是黄老师的学生,名叫程自强,也是康州人。”程自强自我介绍道。 “我叫黄大壮。你就是,程自强?你、你不是在总院住院治疗吗?出院了?”中年人好奇地问道,说着伸出手来。 怎么?黄哥,黄老师给你说过我吗?你怎么知道我住院的事儿呢? 程自强赶紧伸手与黄大壮的手握了握,说道:“你好,黄哥。黄老师在你面前提起过我吗?他人呢?” 黄大壮摆摆手,说道:“嗯,我爸近来手抖地没法写字,这几天在家休息。我爸曾给我们说过,他有一个学生大学毕业后分配在康州一矿这边。不过,当时我也没记住你的名字。” 说着黄大壮搬来一把木凳子,又道:“坐吧小程。我爸还说这位学生的毛笔字写地特别好,他最近一直惦记着请你来店里给他写字呢!” 嗨!黄老师,你让我这个昔日的学生,情何以堪呐。程自强心中的歉意,又增添了几分。 程自强说道:“真抱歉黄哥,我爽约了。不瞒黄哥,我最近遇见了许多事情,一直没顾上过来。” 黄大壮点点头,说道:“嗯,我知道你的事情。康州一矿透水事故发生后,大家都说一位叫程自强的小伙子,在危机关头勇敢地向地面打了报警电话,救了上百人的命。我听了很感动,也记住了你的名字。没想到这个人,竟然是我爸提到的小老乡你呀!怎么样,身体没什么问题吧?” 原来是这样。 程自强点点头,笑道:“就是在井下给饿晕了,身体其他方面都挺好。我在医院里观察了下,便出院了。” 黄大壮欣慰地说:“那就好。当初我不知道是你这位小老乡,也没替我爸到医院来看看你。我们出门在外,靠的是朋友,咱们是老乡,应该多联系。是吧?” 黄大壮这话令程自强十分感激,他笑着说道:“谢谢黄哥,我一定会的。我在康州这边单身一个,没有多少熟人,还望今后黄哥你能多多关照。” 黄大壮笑了笑,痛快地说道:“有啥事儿尽管来找我。我在一矿开了家缘来聚的小餐馆,生意还过得去,也认识一些朋友。有空你到我那里坐坐,我把我的朋友们介绍给你认识一下。朋友多了路好走嘛!” 程自强高兴地说道:“记得我刚到一矿时,就去黄哥的缘来聚餐馆吃过一次。那里干净整洁,菜好价廉,客人好多。黄哥,你可真会做生意。” 黄大壮开心地道:“我马马虎虎吧!在餐饮这方面,你嫂子可比我强多了。我主要在后堂炒菜,你嫂子负责打理前台。女人家,比我们男人心细。” “哇,敢情嫂子还比黄哥能干呀?什么时候也让我认识一下她。”程自强赞道。 “没问题,你来了就认识她了。到时候我让她给我俩炒几个菜,咱们一起喝几盅。她是草煤村本地人,为人不小气。”黄大壮说道。 “好的,黄哥。我可真羡慕你找了个好媳妇呢!”程自强心里挂念着黄静生老师,问道:“黄老师身体没什么事吧?” 黄大壮一脸无奈地说道:“我爸他身体没什么大问题,就是右手经常发抖,现在基本上没法握笔写字了。你知道我爸年轻时就爱好写字,现在无法写字,他心里急,就像是失去了什么似的。原先他写好装裱的那些字画,早就被人买光了。再这样下去,这书香阁也就关门了。有时候我听他长吁短叹的,真担心时间长了,他会憋出病来。” 竟然会有这样的事情?程自强心道。看来黄老师对字画儿的事情,已经到了痴迷的程度。今天我何不替老师找点事儿做呢? 程自强看了看靠墙木桌上摊开的宣纸和搁在石头笔架上的毛笔,笑着说道:“黄哥,上次我曾答应黄老师替他写字儿的。前一段时间没空儿来,今天既然来了,我就给老师补上。” 黄大壮听了大喜过望。 他拍着手站起来,笑呵呵地说道:“那真是太好啦!”说着手忙脚乱地给程自强腾地方,并帮着准备笔墨纸砚。 程自强看着黄大壮的样子,知道他未曾写过毛笔字,忙伸手拦住他说道:“黄哥,准备工作我来。” 黄大壮明白程自强的意思,呵呵一笑说道:“隔行如隔山,我从未弄过这些,我就不给你添乱了。” 程自强点点头,一边小心地在毛毡上铺好宣纸,一边提着毛笔在墨盒润着笔头,心头开始寻思,该写些什么内容呢? 他想起了自己初来康州一矿时单纯的心境,想起了领取第一笔工资时内心的苦涩,想起了这次去平洲市奔波的激情。 蓦地,毛主席那首《七律.长征》的旋律泛上程自强的心头。我要做的事情,在我的人生路上,何尝不是一次自我的长征呢? 他屏气凝神,提笔写了起来: 红军不怕远征难,万水千山只等闲。 五岭逶迤腾细浪,乌蒙磅礴走泥丸。 金沙水拍云崖暖,大渡桥横铁索寒。 更喜岷山千里雪,三军过后尽开颜。 录毛主席七律.长征诗一首,书香阁自强书。 写毕,程自强将这幅字搭在黄静生平常装裱的那张木桌上晾着,又铺了一张宣纸,略一用神,又开始下笔写道: 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 望长城内外,惟余莽莽;大河上下,顿失滔滔。 山舞银蛇,原驰蜡象,欲与天公试比高。 须晴日,看红装素裹,分外妖娆。 江山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竞折腰。 惜秦皇汉武,略输文采;唐宗宋祖,稍逊风骚。 一代天骄,成吉思汗,只识弯弓射大雕。 俱往矣,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 录毛主席沁园春雪诗一首,书香阁自强书。 写毕,程自强满脑子泛起毛主席的诗来。他另铺了一张宣纸,下笔写道: 独立寒秋,湘江北去,橘子洲头。 看万山红遍,层林尽染;漫江碧透,百舸争流。 鹰击长空,鱼翔浅底,万类霜天竞自由。 怅寥廓,问苍茫大地,谁主沉浮? 携来百侣曾游,忆往昔峥嵘岁月稠。 恰同学少年,风华正茂;书生意气,挥斥方遒。 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粪土当年万户侯。 曾记否,到中流击水,浪遏飞舟? 录毛主席沁园春长沙诗一首,书香阁自强书。 第69章 夸下海口 这几天,程自强马不停蹄地奔走于分布在炭场沟的各个小煤窑之间,亲身实践由蒋光煌提出的那个合纵连横的计划。 当然,程自强心里明白,以他目前的身份和信誉,只能先采取合纵的方案了。而他首先去的地方,就是孙伍拾的崇德矿。 孙伍拾是康州本地人,他年轻时当过兵,为人直爽义气。在部队那阵子,他主要的任务就是替连队的官兵们养猪。复员以后,孙伍拾充分发挥在部队养猪积累的经验,先是在老家继续养猪宰猪卖肉,积累了一点儿小资本。 后来他嫌养猪太脏太累,就开始倒腾蔬菜生意。再后来,他感到蔬菜生意的利润太薄,又先后倒腾服装、家具、五金生意。 前几年听说小煤窑容易挣钱,他便倾其所有并从银行贷了一些款,从郑秃子手里高价买下了这座崇德矿。 谁知孙伍拾买这矿的时机不对。郑秃子不知是命里财旺,还是为人精明。他在小煤窑被人追炒地售价最高的时候出手,赚了个盆满钵满,而孙伍拾却被这窑弄得焦头烂额。 孙伍拾那天给刘永强可是大实话。虽然孙伍拾从窑里挖了不少煤炭,但他多年来积攒的资金和银行贷款,大部分化作了煤场里堆积成山的煤炭。如今煤炭滞销,孙伍拾手里,现在最缺的就是现钱呐! 程自强到崇德矿的时候,孙伍拾正在跟他的亲妹妹,同时担任矿出纳的孙佳美商量拖欠矿工们工资的事情。 崇德矿拖欠矿工们五个月的工资,再不发工资,这些矿工们恐怕要集体罢工。银行早就不给孙伍拾续贷,而且每个半个月还要派人来催款一次。崇德矿的现金流,可以说是早就断裂。 为这事,孙伍拾已经两三个月没睡好觉。 “孙矿长,在忙呢?”程自强推门而入,对着愁眉苦脸的孙伍拾笑着说道。 “哦?呀!程兄弟啊。来来来,快进来,今天怎么有空来我这了?”孙伍拾抬眼看见程自强,忙打招呼问道。 程自强见孙伍拾对面桌前坐着一位披着长肩发的女人,笑着说道:“孙矿长,要是你不方便,我过会再来打扰你。好吧?” 孙伍拾站起身子,摆摆手说道:“兄弟这是哪里话!方便方便。来来来,这是我妹妹佳美,我给你俩介绍认识一下。” 程自强再无顾虑,跨脚进门。孙佳美也起身离座,面向程自强。 孙伍拾从桌后绕到前面,笑着说道:“佳美,这位就是一矿的程自强兄弟,我应该给你说过的。小程兄弟,这位是我妹妹佳美。” 孙佳美个头中等,身材苗条,年龄不到二十五岁。她是西北省商业学校财会专业的中专生,参加工作不到三年,现在康州县财政局工作。孙佳美担任崇德矿的出纳,纯属她的兼职工作。 “你好!”孙佳美主动伸出手。 “你好!”程自强也伸出手,与孙佳美的手握了握。 “坐坐坐,小程兄弟。佳美,替小程兄弟倒杯茶。”孙伍拾一边招呼着程自强,一边给孙佳美吩咐道。 “好的。”孙佳美应了一声,到旁边桌前取茶杯。 见程自强坐好,孙伍拾复又走到他平常坐的那把藤条椅子上,从桌上的一只烟盒里摸出两支烟,笑呵呵地说道:“来,先抽支烟吧。” 程自强摆摆手,说道:“孙矿长,你抽。我不抽烟。” “嗯,好吧。抽烟是个坏习惯,可我一时改不了了。”说着,孙伍拾将一支烟叼在嘴里,“啪”一声用打火机点着深深吸了一口,缓缓吐着烟圈说道:“程兄弟,听说矿长李宗正和书记康端宇俩人,亲自带着一大帮人去周泉矿慰问你。怎么样?最近是不是要高升了啊?” “呀,孙矿长,这事儿你竟然也知道啊!看来你这里的消息,还是挺灵通嘛!”程自强笑呵呵地说道。今天我来你这儿的目的,可不是为慰问这样的闲事,而是为与你合作的事情来的.就不知这话,怎么说才好呢? 孙佳美将一杯热茶递了过来。程自强忙用双手接住,说了句“谢谢”。由于茶杯烫手,他又轻轻放到孙伍拾面前的桌上。 孙佳美听孙伍拾和程自强谈事,倒好茶后,她朝程自强点点头打了个招呼推门而去。 “在炭场沟,小程兄弟现在可是名人。这事儿,我们这些小窑主们,哪个能不知道呢?”孙伍拾说着又吸了一口烟。 “嗯,看来我这回是大大地扬名了。呵呵,不说我的事了。孙矿长,不知你最近的生意怎么样?”程自强转换了话题问道。 “嗨,别提了,提这事儿我就后悔莫及啊。当年我真是鬼迷心窍,一不小心投身小煤窑,如今却落了个欲罢不能,无可奈何。怎么样兄弟,你有没有办法,帮我把这堆煤销了?”孙伍拾抽着烟问道。 程自强正了正身体,说道:“不瞒孙矿长,上次你跟我说起往火电厂销煤的事情后,我把这事儿放在心上了。前几天我特意去了平洲一趟。” “怎么样?兄弟,你有没有啥门道?”孙伍拾仿佛找到了一颗救命的稻草,急不可耐地问道。 我若是如实相告,恐怕孙矿长你就信不过我了,程自强心道。三十六计,走为上计。既然古人把走计都列为上计了,还有什么计策不如走计好呢?富贵险中求,那我干脆瞒天过海算了。 程自强郑重地点点头,一本正经地说道:“有。” “真的?”孙伍拾登时张大了嘴。不过他到底是见多识广的人,不是最近被银行的人逼急了,他也不会做出如此失态的事情。 “呵呵呵,哎哟小程兄弟,果然是一位好兄弟!我就知道你这兄弟我不会白交。来来来,先喝口茶,歇歇气,慢慢说。”孙伍拾一边抽了几口烟,一边兴奋地说道。 程自强端起茶杯,吹了吹浮在茶面上的浮茶轻轻啜了一口。他暗道,我既然已经夸下海口,那就丝毫没有退缩的余地。现在,只有跟孙矿长进行煤炭价格方面的具体谈判了。 “孙矿长,我有两位亲戚,在平洲火电厂从事煤炭购销的具体工作。我说了你的事情后,我这两位亲戚愿意帮忙,并全权委托我经办这事儿。我今天来,就是和你商量一下具体的细节。”程自强故作平静地说道。 这下孙伍拾可坐不住了。往火电厂销煤,岂是他能够做到的事情?没料他无意之下给程自强说的一番话,竟然引来了这么大一笔买卖。 孙伍拾赶忙站起身来,紧紧地拉住程自强的手,满脸喜悦地说道:“谢谢,谢谢兄弟把老哥的事儿挂在心中。这事儿若能办成,兄弟你有什么要求,老哥我一概答应。” 程自强心里也挺激动。孙矿长,你有所不知,这事儿一旦办成,可是一件互惠互利的事儿呢。 “孙矿长,你能把我当成兄弟,我怎么能不把你当成老哥呢?不是有那么一句话么?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你有煤炭资源,我有人脉资源。我俩既然已成兄弟,那我俩携起手来,共同把你的事儿办成。”程自强掷地有声地说道。 “好好好,好好好。”孙伍拾连说了六个好,“坐坐坐,兄弟。行有行规,道有道义。我首先保证,不论是什么渠道,只要把的这堆煤销到火电厂,我一定履行约定俗成的行规。” 嗯?孙矿长,什么叫约定俗成的行规?你的意思,难道说是要那个?这可不行!那事儿可是红线。虽说我程自强身无分文,但我可不碰那道红线。不论是现在,还是将来! 程自强赶忙打断了孙伍拾的话头,郑重地说道:“孙矿长,我不清楚你说的行规。我也向你保证,我那亲戚并不需要你履行什么行规,只是希望双方按照合同办事就行了。我今天来,就是与你共同商量合同方面的事情。” “哎呀,那真是太好了。兄弟,你还不赶快给我说说合同的细节?只要能解决我眼前的事儿,兄弟,我完全可以让几分利出来。” “嗯,好。那我就开始了啊?如果孙矿长不同意,我的亲戚还嘱咐我,可以再去找找其他的小煤矿商量一下。我心想,在炭场沟,我与孙矿长你最早认识,所以就先找你了。”程自强故意买了个关子。 “呵呵呵,谢话我就不多说了,谁让我先把你看做兄弟呢?” “我也是这个想法呢!好吧,那我就说说主要的意思。第一个是价格。火电厂一年的耗煤量,二十个崇德矿开足马力生产,也就只够火电厂半年的用煤。如此大量的用煤量,要把供货价格定下来。” “嗯,我明白。” “好的。第二个是货款。火电厂实行的是月度结算,所以第一个月的供煤,只能采取赊销方式,隔月结算。” “这个我也懂。” “好的。第三个运输。我亲戚说,火电厂可以采取派车到煤场拉煤,也可采取到厂结算价。当然,为了减少固定资产投资,电厂削减了大型车辆购置。目前他们主要采取到场结算价。这样一来,进入火电厂的煤炭,由矿上负责运输。” 听完程自强的话,孙伍拾低头沉思起来。 第70章 各有各的难处 程自强将他谈判的第二站,选在了康江石的鳌庄矿。 康江石与孙伍拾不同。若用一个比喻来形容的话,孙伍拾属于独立打拼、猛打猛撞的草莽英雄,充其量算是个亲力亲为的实干家。 在开办小煤窑这件事情上,虽然孙伍拾对上上下下的打点在所难免,但他并没有多少重要的后台和关系。一旦遇到什么事儿,他必须要到处磕头作揖才能摆平。 康江石是平洲市人,在开办石灰窑的那时候,他就与市上的一位重要人物建立了关系。据说他与这位重要人物的关系非同寻常。鳌庄矿有什么事儿,不需要康江石亲自出面,他的这位重要人物往往通过几个电话就能够解决。 康江石有这么硬的后台,康州地界上的各路人物,对他都要礼让三分。 鳌庄矿的经营模式也与崇德矿不同。康江石虽然挂着矿长的名头,但并不具体负责矿上的生产和管理。他专门雇了一位叫郭大顺的人,具体管理鳌庄矿的生产管理。他则四处结交关系,往这个厂或那个厂去推销鳌庄矿的煤炭。 康江石虽然经营手法野,关系多路子广,但他却始终没有与火电厂建立什么关系。鳌庄矿生产的原煤,也没有买进任何一个火电厂。 去年以来,他原先结交的那些用煤客户们开办的工厂,大部分停产关门。现在,康江石又面临着一个颇为棘手的问题。而引发这一问题的导火索,就是鳌庄矿造成的那场透水事故。 由康州矿务局副局长、安全监察局局长杜振东牵头主导,由安全监察局副局长刘永强具体经办,并经康州矿务局党委会研究同意的《关于尽快整顿关闭康州一矿部分小煤窑的报告》,分别被紧急送到了平洲市政府和西北省煤炭工业管理局。 这份报告的主要结论,就是请求上级政府和省级煤炭主管部门,关停部分威胁康州一矿安全生产的小煤窑。当然,鳌庄矿就是首当其冲的关停对象。 鳌庄矿的透水事故发生后,本来在平洲市的康江石立即赶回到炭场沟。那次来,他主要负责接待和招呼联合调查组的各位成员,寄望他们能够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不要将透水事故的责任与鳌庄矿联系起来。 康江石连日用好烟好酒好茶伺候,工作自然没少做。谁知这次透水事故的影响太大,不但惊动了康州矿务局主管安全工作的副局长杜正东,而且惊动了康州矿务局的一把手叶木洲局长。 在最终的调查结论面前,谁还敢冒着丢饭碗的风险,替康江石的鳌庄矿隐瞒透水的事实呢? 得知康州矿务局方面将调查报告分送到了平洲市政府和省煤炭工业局,康江石在炭场沟待不住了。他想赶紧去平洲市找他的那位后台关系,让他尽快摆平这事儿。 小煤窑可是个摇钱树啊!虽然当前煤炭滞销各个煤窑的效益不佳,但原先可是给他康江石带来过丰厚的利润。就是从这个小煤窑赚来的这些钱财,不但让他享受到奢侈的生活,也让他成为一个他人眼中不可轻视的人物。 再说往后的煤炭行情,谁知道又是个什么情况呢? 不过,看到煤场里面堆积起来的原煤,康江石一时心烦起来。 前几年小煤窑红火时他赚来的那些钱,除了一小部分用于支付工人的工资、购买必须的材料和设备之外,大部分被他用来经营各种各样的关系,以及购置车辆、楼房和挥霍享受。 现在他手里能够动用的现金,也是少地可怜。而这次要摆平鳌庄矿可能被关停的命运,不在一些人身上花些血本,怎么能轻易躲过呢? 康江石把郭大顺叫到办公室,愁眉苦脸地说道:“郭矿长,我要去市里和省上跑一跑。矿上的事情,我就拜托你多多操心了。” 郭大顺是一个四十多岁的汉子,外形长地五大三粗,但他其实是个心细的人。他原先也是康州矿务局一矿的农民协议工,干满八年后没有转为正式工。他又去二矿干了八年,后来陆陆续续在炭场沟的小煤窑里干活。 康江石发现郭大顺的才能后,让他负责鳌庄矿的生产工作,并给郭大顺一个副矿长的名分。康江石每月付给郭大顺的工资,比其他的工人高三倍,还给他配备了单独的办公室、宿舍和手提电话。 这让郭大顺对康江石十分感激,对鳌庄矿的工作干地尽心尽力。康江石对郭大顺也十分信任。 “康矿长,矿上的事情,你就放心吧。我一定会尽力的。”郭大顺憨厚地笑着说道。 “这个我知道,你什么时候没替我尽力呢!不是我不放心你,而是这次事儿比较突然。各有各的难处。我去市里省里,怎么着都需要钱活动。可是现在,我手里也没有那么多现钱。”康江石看着郭大顺说道。 “哦。那郭矿长的意思是?”郭大顺谦恭地问道。 “煤场里堆着的那些煤,我至今还没找到合适的买家。我的意思呢,那煤堆着也是堆着。若是有需要的买家,只要不亏本,你就看着卖了吧。”康江石叹了口气说道。 郭大顺吃了一惊。 这几年,他主要从事挖煤的工作,对销售的事儿从未经过手。现在康江石让自己负责卖煤,这事儿对他来说,难度可真不小。 “康矿长,这这这,这个价格,我我我从来就不了解。你透个底,吨煤最低多少钱才算不亏本呢?”郭大顺面红耳赤地问道。 “呵呵呵,也怪我从未给你说过这个事情。那我就大概说一下,块煤最低七十元就可以出售了。混煤、末煤,最低就五十元吧。如果一次性的订购量大,比如说超过一万吨,可以再降百分之十吧。遇到这个情况,你可以打电话给我,由我最后决定。”康江石说道。 “好的,我明白了,郭矿长。有什么事情,我会及时给你打电话的。”郭大顺再次恭敬地说道。 “嗯,好。那我就可以放心地去办事儿了。”康江石如释重负地说道。 第71章 如法炮制 程自强到鳌庄矿时,康江石已经离开炭场沟好几天了。 透水事故发生后,鳌庄矿的井下巷道、运输轨道和采煤工作面,也发生了很大程度的毁坏,郭大顺正组织人力全力维修巷道和进行清淤工作。 康江石走后,郭大顺赶紧给鳌庄矿的每个人传话,让他们想法设法联系自己的亲戚和朋友等方方面面的关系,帮助销售鳌庄矿煤场里的原煤。谁若能联系到用煤的大户,康矿长会给谁一定的提成奖励。至于具体的销售价格,可以直接找他郭大顺来谈。 话虽是这么说,可郭大顺心里也清楚,鳌庄矿的矿工们大部分是和自己一样的农民。谁若有十分有钱的亲戚或朋友,还用得着在暗无天日的井下挣这份血汗钱呢? 现在又是夏末季节,正是煤炭销售的淡季,冬季锅炉燃煤和民用煤还没到集中拉运的时候。这几天,鳌庄矿的煤堆仍然和康江石走时一样,丝毫没有减少的迹象。 眼见自己采取的措施没有取得任何效果,郭大顺心里面也有点儿发急。没事的时候,郭大顺就叼着烟卷在煤场里瞎琢磨。康江石已经好几次打来电话询问煤炭销售的事情,说他急等着用钱,这让我如何是好呢? 程自强到鳌庄矿后,他没有去找康江石,而是在煤场边查看了一下煤炭的大概堆集量。按他的估计,现在煤场里少说也有六万吨以上的原煤。 见程自强独自一人在煤场边溜达,郭大顺问道:“小伙子,瞧你有点儿眼熟,你是想卖煤,还是?” 在事故调查的那几天,鳌庄矿由华茂具体负责调查,程自强只在鳌庄矿参加过一次调查组的会议。那天康江石和郭大顺也参加了会议,是以三人曾有一面之交,但彼此之间并不熟悉。 “你是郭矿长吧?我叫程自强,前几天曾与矿务局生产技术处的华茂来过鳌庄矿。郭矿长还记得我吗?”程自强自我介绍道。 “哦,呵呵,你就是程自强?哎呀,有印象有印象,我们一起开过会。你怎么一个人来矿上了?”郭大顺早就知道程自强的名字,再说当时是他陪同华茂一道下井查看鳌庄矿的井下巷道布置情况。经此介绍,他猛然想起了与华茂共事的程自强。 “你好,郭矿长。”程自强伸出手,与郭大顺的手握了握,说道:“我来找找康老板,想从矿上拉点儿煤。” 什么?这小伙子主动找上门来拉煤?那可真是太好了。郭大顺心里大喜。 “哎呦呦小程兄弟呀,是不是我跟矿上人传下去的话,也进了你的耳朵?好呀好呀,走走走,我俩到办公室里谈。康老板这几天不在矿上,销煤的事儿,他全权委托我来处理。”郭大顺热情地说道。 “是嘛?郭矿长你的权力可真不小哦。”好话说多了人不怪,程自强乘机恭维了郭大顺一句。就不知郭矿长你,跟矿上的人传了什么话呢? “呵呵呵,老板是个干大事儿的人,对我还是挺放心的。”郭大顺颇有成就感地说道,“走走走,去我办公室。这地方煤尘太大了。” “好的。”程自强随郭大顺去了井口边的副矿长办公室。 郭大顺的办公室,可比崇德矿孙伍拾的办公室阔气多了。屋里摆着一张油光铮亮的老板桌,桌后边摆着一把高背皮质老板椅。桌前左右摆着两排皮沙发,沙发前还放着一张木茶几。 程自强记得康江石办公室的布置,与郭大顺的办公室布置并无大的却别。见此情况,程自强心知康江石对郭大顺十分倚重,给他的待遇应该不薄。能够如此待人,看来康江石不是一般的人。 郭大顺把程自强让到桌前的皮沙发上坐了,又给程自强倒了一杯热气腾腾的茶水。他并没有坐到属于他的那张老板桌后面的老板椅,而是坐到程自强对面的皮沙发上,拿起一盒烟抽出两支,笑呵呵地说道:“小程兄弟,先喝口茶水,抽支烟。” “嗯,谢谢郭矿长。我不会吸烟。”程自强礼貌地说道,然后直接进入正题:“郭矿长,我有亲戚在火电厂负责购煤的事情。我今天来炭场沟,就是替他调研一下煤炭销售价格、结算和运输的情况。哪家煤矿的煤质最优,而且价格最廉,他们便有可能大量购进这家的原煤。” 啊?你竟然在火电厂有关系?这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郭大顺心脏惊喜地“蹦蹦蹦”狂跳起来。 “小程兄弟呀!没想到你有这样的关系嘛!我可跟你说,在炭场沟,就属鳌庄矿的煤质最好。这个事儿你应该也清楚。鳌庄矿采的这块资源,正是一矿二采区的一块资源,发热量在五千大卡以上。这个价格,却只有一矿的一半。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这个我还真不清楚,请教郭矿长,这是为什么呢?”程自强故作谦虚地问道。 “嗯,这事儿呢,可以说是个秘密,也可以说不是个秘密,因为炭场沟的小煤窑都是这么做的。这么说吧,炭场沟里的这些小煤矿,都建在一矿旁边,靠的就是搭一矿的顺风车。” “那这个顺风车,具体是怎么搭的呢?” “呵呵,比如说,我们把井下的巷道与一矿的巷道连通,排水的事情就不需要我们操心了。或者把我们的采煤面挨着一矿的采煤面,只要在墙壁上打个洞,有毒的气体就顺着一矿的巷道往外排,通风的事情就解决了,等等等等吧。反正只要能省钱的事情,我们尽量省。这样一来,我们吨煤的开采成本比一矿的便宜许多,但煤的品质却是一样的。” “郭矿长,你们可真是精明呀!这难道不是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靠矿吃矿嘛!” “嘿嘿,小程兄弟,你这是笑话我呢!我不过是一个打工的而已。精明的,可是那些老板们嘛!好了,不说这些没用的了。小程兄弟,我可以向你保证,只要你能够让你的亲戚从鳌庄矿拉煤,康老板一定会给你提成奖励。” “呵呵,谢谢郭矿长,我也想着赚点儿钱花嘛。不过这事儿,我目前还做不了主。鳌庄矿的煤质,我大概了解过。就不知道价格怎么样呢?” “嗯,价格嘛!你亲戚是火电厂的人,可是个大用户。鉴于这个原因,我可以代表鳌庄矿给你报个优惠价。电厂用煤一般是混煤和末煤,混煤每吨六十三,末煤每吨五十六。这可是最最优惠价了,小程兄弟,怎么样?” 程自强心里算了算,郭大顺的这个报价,刚好比康州一矿煤场的挂牌价,便宜百分之三十,看来将来还有便宜的余地。 程自强笑了笑,说道:“郭矿长,我把你报的这个价格,一定给我的那位亲戚说知道,并向他优先推荐鳌庄矿的混煤和末煤。当然,若是其它哪家矿的报价,还有比郭矿长你报的价更低一点儿,到时我、我也就爱莫能助了。” “我说小程兄弟,俗话说,生意不成人情在。到时候,我们还可以与你的亲戚再进一步谈嘛!不知火电厂具体要拉多少吨煤,又是如何付款的呢?”郭大顺问道。 “嗯,这正是我想说的。我那位亲戚说,一两万吨都不算啥,火电厂一年耗煤量在两百多万吨呢!这个郭矿长你不用担心。我想说的是另两个事情。一是火电厂实行的是月度结算。第一个月的供煤,只能采取赊销方式,隔月付款。另一个是由供煤单位负责运输了。” “你亲戚的意思是,先供煤,后付款?而且是隔月?”郭大顺进一步确认道。 “郭矿长,正是这个意思。” 郭大顺低头想了想,说道:“小程兄弟,你说的这个事情,我还真做不了主了。这个事情,我只能请示康老板了。” 今天我来仅为放出火电厂要从炭场沟拉煤的风声而已,可不是定下这事儿来的,程自强心道。 他赶忙摆摆手,笑道:“嗯,我明白郭矿长。我看呢,你先别急着请示康老板。我这几天,还要替我亲戚掌握一下其他各个矿的售价情况,毕竟货比三家,他心里才感到踏实嘛!是不是,郭矿长?” “呵呵,对对对。小程兄弟,你一定给你那我亲戚说说,一定要考虑从我们鳌庄矿拉煤。我呢,也尽快请示康老板,看他怎么交代这事儿。我想呢,只要这事儿办成了,康老板绝对不会亏待你的。” “呵呵呵,郭矿长,那咱们俩就共同努力呗!” “没问题。”郭大顺满怀希望地说道。 第72章 真想手舞足蹈 与崇德矿的孙伍拾和鳌庄矿的郭大顺接触之后,程自强又先后去了马场矿、下沟矿、驴沟子矿、水潭子矿、大拇指矿、周泉矿等六个小煤窑。 这几个小煤窑,都是程自强上次参加联合调查组工作时,具体负责调查的地方。因此他对这几个小煤窑的老板,相对比较熟悉。 有了上次参加联合调查的工作经历,再加上程自强在康州一矿透水事故中救人的勇敢名声,他每到一处只要稍作自我介绍,各个小煤窑的老板们都给予了他相当规格的礼遇。 明文矿也是程自强上次负责调查的七个小煤窑之一,不过程自强这次并未前去明文矿说事。 上次在事故调查时,程自强知道明文矿的井下巷道打到中途就停止了,原因是明文矿的老板于大忠在一个赌场里输了钱。那次他不但把家底儿输了个精光,而且还欠下了一屁股的高利贷。 于大忠被一帮子索债的赌徒们追地亡命天涯东躲xc,再无力在这个矿上继续投资,只留下一个黑黝黝的井硐。于大忠没从井下挖出一铁锨的原煤,他原先在这个小煤窑里的投资,也就血本无归颗粒无收。 于大忠做的这个事儿,给炭场沟里开矿的小煤窑主们,敲响了一个响彻心扉的警钟。 那时候煤炭紧俏,销路不愁,小煤窑的窑主们个个腰包鼓鼓。他们之中,谁没有参与过赌博之类的活动呢? 他们从此明白,赌博也要量力而行啊!若被讨上高利贷的枷锁,这辈子恐怕就要彻底完蛋了。 明文矿没有出过煤,也让一些不明真相的小煤窑主们认为,明文矿周边的煤炭资源量不足。基于这个认识,自明文矿之后新建的牛营矿、驴沟子矿、草长矿等小煤窑,井口位置都距离明文矿相对较远。 这正是那天程自强在生产科采掘组办公室里,查看那张康州一矿煤炭地质储量分布图时心生疑惑的具体答案。不是明文矿是这些小煤窑里势力最强的老大,而是谁都不敢靠近明文矿往下打井。 打井也是个烧钱的事情,稍有不慎便会血本无归,谁有那么大的胆子做这种蠢事呢! 听到于大忠的这个事情,想起那张康州一矿煤炭地质储量分布图标注的明文矿资源量,程自强内心里为于大忠直呼可惜。当时程自强心想,于老板,我程自强什么时候有了钱,我一定会来找你的。到时候,你就把这个小煤窑转给我来开吧! 不过这事儿,程自强只能暂时想一想。目前他可没有什么能够拿得出手的资本,敢去找于大忠这样的人进行谈判。当前他急于要做成的事情,就是尽快把往火电厂销煤的事儿办成。 每到一处小煤窑,程自强都会给那些老板们放出同样的风声。 他说自己有亲戚在火电厂负责购进煤炭,具体运量不在话下。小煤窑有多少存煤,火电厂愿意购进多少。具体条件就是质优价廉,哪家的煤炭品质最好价格最优,火电厂优先考虑购进。 程自强最后会说,火电厂是国营大厂,具有严格的资金风险防控制度,他们实行到厂结算,并且隔月付款。只要哪个老板有往火电厂销煤的意向,可以直接找他程自强联系。关系也是生产力嘛! 程自强心里清楚,当前自己做的这些事情,仅仅是放放烟幕弹的工作而已。但只要这些老板们对自己有关系、有能耐往火电厂销煤的事情深信不疑并且产生兴趣,自己也就不虚此行。 而要彻底促成这件事情,关键点还在卓不凡那边。只要卓不凡找到火电厂的核心人物,我程自强就可以大胆地与他们进行实质性的谈判了。 卓老哥,我一个原本纯洁无暇、朴实无华的青年,如今凭着三寸不烂之舌在炭场沟里大放厥词,你可一定不要辜负我的一番苦心啊!这事儿一旦弄不成,我程自强今后还有何面目在炭场沟行走呢? 树活一张皮,人活一张脸,想到这个问题,程自强心里顿时忐忑起来。 经过这些天的劳顿,程自强感觉身心疲累。他决定暂时不去接触其他小煤窑的老板,等待卓不凡反馈来最新消息后再作打算。 再说自己已经借着病假休息的名义,多日没去康州一矿上班,也该正式报到上班了。这假期是曹矿长替自己请的,难道还要让曹矿长亲自叫自己去上班不成?若是那样,自己岂不就连一点儿自知之明都没有了? 嗯,我明天就去找曹矿长销假报到。 回到康州一矿时天色尚早,程自强信步就向“书香阁”走去。那天他在“书香阁”挥毫一气,一下子写了十几幅字,但并未见上黄静生老师的面。不知今天黄老师是否在店里,他的身体好点了没? 揭开门帘,程自强就看见黄静生带着老花眼镜,正伏在桌上一丝不苟地装裱他那天写过的一幅字画。四面墙上,还挂着已经装裱好的六幅字画。 看着这六幅画,程自强顿时感到整间屋里洋溢着一股浓浓的书卷气,这让他又惊又喜。 “黄老师,我来啦。”程自强跳脚进门,快活地说道。 听到程自强的声音,黄静生摘下老花眼镜,定定地看了他几秒钟,先是呵呵呵地笑了几声,又摆了摆手亲热地说道:“自强同学,你可来了!来,坐坐坐。” “好的。”程自强坐到黄静生对面的一把木凳子上,望着黄静生问道:“黄老师,听说前一阵您在家休息,身体好点了吧?” 黄静生起身说道:“好了好了,我犯的这可是心病。只要有字画装裱,我这身体就没一点儿问题。我先给你倒杯茶,咱们慢慢聊。”说着在另一张桌上去了一个白瓷茶杯。 程自强赶忙起身从黄静生手里夺过茶杯,连声说道:“黄老师,我自己来,我自己来。哪有老师给学生添茶倒水的道理呢?” 黄静生又把一罐茶叶放到程自强手中,笑着说道:“好好好,茶叶你自己放,水壶在你身后的桌子上。” 程自强转身拧了水壶,先给黄静生喝茶的一只玻璃茶杯里添了水,又往白瓷茶杯里撮了一些茶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他将两杯茶款款放到黄静生侧面摆着的一张小木凳上,复又坐到黄静生的对面。 看着程自强的举动,黄静生心里十分欣慰。自强同学知书达理,细致周到,兼具一手书法特长。作为一名他曾经的老师,黄静生也颇有几分成就感。 “自强呀,老师谢谢你能来店里写字儿!你这可是帮了老师一个大忙啊。”黄静生感慨地说道。 “黄老师,您快别这么说。当年要不是你悉心指导我,如今我哪敢在老师您面前班门弄斧呀?”程自强赶忙谦虚说道。 “呵呵呵,你能有这个想法,老师我也觉得知足了。哎,你身体没事儿吧?前几天大壮才给我提到一矿透水的事儿,可把我吓了一跳。”黄静生关切地问道。 “早没事儿了黄老师。上次我来时您不在店里,刚好遇见大壮哥,我就在桌前偷偷写了几笔。黄老师,我写的这几幅字儿,您觉得能入眼吗?”程自强满脸期望地问道。 “哈哈哈,”听程自强提到写字的事儿,黄静生暂时忘记了问询程自强身体方面的事情。他放声大笑了几声说道:“岂止是入眼,早就超过老师我了。自强同学,我给你说,这可不是我夸你啊。你知道你写毛主席诗词的那三幅画,卖了多少钱吗?” 嗯,那三幅画这么快就被人买走了?程自强兴奋地跳了起来。他仔细一看墙上挂着的字画,以及黄静生桌上正在装裱的字画,竟然真没有发现那三幅画。 黄静生看着程自强的模样,笑呵呵地说道:“自强同学,看来你不相信老师的话了。我先不告诉你。你写的那三幅字,我瞧了第一眼就喜欢地不得了,也首先开始装裱那三幅字。” 听到黄静生肯定的语气,程自强显地越发兴奋了。他笑嘻嘻地说道:“黄老师,我写的字画,该不会超过老师您写出的字画价格吧?” 黄静生笑了笑,说道:“长江后浪推前浪,怎么不可能呢?那三幅字装好后,对七律长征那幅字,我标价一百三十元。另两幅沁园春,我标价一百五十元。” 程自强记得黄静生曾说,他写一幅长条字能值三四十元,加上装裱材料费和手工费,每幅字画能卖六七十元。我写的字儿,竟然被黄老师狂飙了两倍多? 这怎么可能! “那、那,黄老师,你把我写的字标这么高的价格,真的有人能要吗?”程自强激动地问道。 黄静生点点头,肯定地说道:“字好,工细,识货的人当然要了。昨天来了一位衣着整洁的中年人,他看过你那三幅字连连点头后,竟然连价也没还,照价付款带走了。” 啊?我写的三幅字竟然能值四百二十元,程自强真想手舞足蹈一番了。 程自强的兴奋早就溢于言表,他开心地说道:“黄老师,我简直太开心了。” “可不是嘛!我也太高兴啦。”黄静生郑重地说道:“自强,我是你的老师,你是我的学生,我心里真是为你感到骄傲。现在,咱们俩人有了合作的买卖,这是一件好事情。但为了将来咱俩继续愉快地合作,我想跟你说说这个事情。” 程自强点点头,恭敬地说道:“我听老师您的安排。” “嗯,好的。说实话,老师我开这个店,并不完全为了挣钱。我实在太喜欢写字裱画的事情了,也就是图个老有所乐吧!” “我能理解老师的喜好,这叫雅好啊。” “呵呵,可以这么理解。平常我写幅字,装裱下来大概能卖六七十元,材料和手工大概就在三四十元之间。现在我已经写不了可以拿出手装裱的字了。我想从今往后,我就专门负责装裱你写的字。字画买出之后,每幅字画我取三十,至多四十,其余的全部归你。” 黄老师,您从我身上分文未取,对我真是一片拳拳之心啊。这店开在街面上,难道不需要房租、水电费、卫生费以及工商税负吗?这些乱七八糟的费用从您的手工费里支付,我程自强又于心何忍呢? “黄老师,您能听我说一句吗?”程自强感动地说道。 “行啊,咱俩就是商量这事儿嘛。” “黄老师,我不大懂书画方面的买卖,我说的话你听了不要见笑。我想呢,每幅字画若能卖出五十以上不到六十,材料和手工就定为五十。若能卖出六十以上不到七十,材料和手工就定为六十。卖到七十以上的字画,材料和手工就定为七十。您看这样行吗?” 程自强所说的这个想法,黄静生只有把画儿卖出较高的价格,程自强才会有点赚头。若按照黄静生平时亲自写字卖画六七十元的价格,程自强基本上就是义务劳动了,而黄静生却能保证象原先一样持续经营。 黄静生坚决地摆摆手,说道:“那怎么能行呢?我只想找个事儿做嘛,我怎么从你身上赚钱呢?还要赚那么多,况且稳赚不赔。这可不行!” 程自强笑眯眯地说道:“黄老师,您再想想,我如果写出来的字儿好,您装裱地也会更加精致。到时候画儿卖出的价格,不就会更高了吗?这样做,不是更加促进我提高自己的写字水平吗?” 黄静生想了想,笑道:“自强你说的虽然有道理,但老师我却不同意。我知道你是为老师好。但这事儿老师按你的说法做了,我心里就不好受,到时候也不会有乐趣。这样吧!今后你写的每幅字,老师都会精心装裱,材料和手工我就按照五十留取。” 是啊!黄老师裱字卖画,何尝不是乐在其中呢!程自强心道。 “黄老师,我听您的。不过材料和手工费,您就按六十留取。再少,我心里也不好受啊。”程自强诚心实意地说道。 黄静生也是个通达的人,他点点头说道:“好吧!那老师就听你的。”说着拉开长条桌下的一个抽屉,取出七八张钞票给程自强递了过来,说道:“这是昨天卖出的那三幅画的钱,自强你收着。” 程自强一时有点儿局促不安:“呃?这,黄老师,这?” 黄静生把钱塞到程自强手中,笑着说道:“拿着,我已经把材料费和手工费留取了,这是属于你的。” “好吧。”程自强随手数了数,竟然是三百二十元。看来黄老师是按照原先三四十元的标准留取材料和手工费,三幅画他仅仅留取了一百一十元。而按照刚才俩人达成的意见,黄老师应该留取一百八十元才对。 程自强赶快抽出七十元递给黄静生,笑嘻嘻地说道:“黄老师,学生我收取老师的钱财已然不恭。如果再多收老师的钱财,那就是大不敬了。这钱,您收着。” 诚如程自强所料,黄静生对售价售价一百三十元的那幅画,按照三十元的标准留取;对另两幅售价一百五十元的字画,各按四十元的标准留取,合计是一百一十元。 黄静生见程自强这样做,也明白了程自强的心意,开着玩笑说道:“自强啊,今后你可要常来店里写字。老师的这个书香阁,今后可就全靠你了。” 见黄静生并未拒绝,程自强松了一口气。虽然现在手里捏着的二百五十元钱,与他领取第一个月工资的数额分毫不差。但这个二百五给他带来的惊喜,哪是那个二百五所能比拟得了的呢? 程自强笑着说道:“那当然,只要老师不嫌弃,现在我就给老师写几幅。” 第73章 把你调到生产科 第二天,程自强早早来到矿办公楼二楼东头曹海旺的办公室门前。看见门虚掩着,程自强抬手敲了敲门。 “进来!”只听曹海旺中气十足地说道。 程自强刚将门推开,就见曹海旺正坐在办公室里吃早餐。 看见程自强站在门口,曹海旺将手中捏着的一个鸡蛋放到桌上的塑料袋里,站起身子走了过来,边走边说:“兄弟,这几天干嘛去啦?怎么不见你的人影子?你大姐天天在我耳朵边念叨你呢!” “嘿嘿嘿,曹、曹矿长,你啥时候上班的?身体好了吧?前几天我去了趟平洲市,今天找你报到上班。”程自强笑嘻嘻地说道。 “嗨,你小子,乐不思蜀了吧?还知道回来上班!我上班都好几天了。”曹海旺走过来在程自强胸口擂了一拳头,亲热地说道,“来来来,你大姐今早给我带了一大堆早餐,你也吃点儿。” “曹矿长,早餐我已经吃了,豆脑加油条。”程自强说道。 “你是小伙子,还在长身体,早餐一定要吃好。”说着,曹海旺把一袋牛奶和一个肉夹馍塞到程自强手中。 “谢谢曹矿长,那我就不客气了,今早多补充点儿营养。”程自强也没客气,接住肉夹馍大嚼起来。肉是切地薄薄的腊肉,馍显然经手工精心烤制,闻着特别香,吃起来更香。 程自强忍不住赞道:“真好吃,祁大姐的手艺真高,曹矿长你好口福。” “呵呵,吃吧!从今以后,你就到我家里吃饭。你不知道,前一向,你大姐顿顿给你做了饭。结果你没来,我就只能吃剩饭了。”曹海旺坐到椅子上,一边吃着早餐一边说道。 啊?祁月莲竟然这么做?看来我不去曹矿长家吃饭,这事儿恐怕不行了。 程自强感动地说道:“曹矿长,谢谢祁大姐这么惦记我。我天天去你家吃饭,我心里不大好意思呢!” 曹海旺喝了一口水,摆摆手说道:“这我可不管,反正你必须去我家里吃饭。你不去我家吃饭,我估计你祁大姐,会把饭送到你的宿舍里。你看着办吧!” 哎呦,这怎么好意思呢? “好吧好吧,那我就要天天打扰祁大姐啦。”程自强说道。他心想,只有给祁月莲大姐月月预付伙食费,这饭我才好意思吃啊。 “好了,兄弟,这事儿就这么定了。”曹海旺三下两下吃完了早餐,把装早餐的塑料袋扔进桌边的一个垃圾桶,问道:“我们说说工作。你现在怎么样?身体没什么问题吧?” “我身体挺好,没事儿,请曹矿长安排工作。”程自强吃完了肉夹馍,用嘴咬开牛奶袋的一角边喝边说。 曹海旺点点头,说道:“嗯,那就好。最近二采区的清淤工作已经基本完成,过几天,岩巷队和煤巷队便要正式施工。我的想法呢,把你调到生产科工作。不知你是否同意?” 听曹海旺谈起工作方面的事情,程自强赶忙坐正身子。能到生产科工作,那我不就不需要跟班了吗?只要不跟班,我不就能腾出更多时间,联系往火电厂销煤的事情了吗? 程自强一口气喝完了包装袋里的牛奶,说道:“谢谢曹矿长,我服从安排。” 曹海旺继续说道:“好!我知道你不会拒绝。这样呢,一方面有利于加强科里的技术力量,另一方面也有利于你了解矿上的全面工作,开阔你的眼界。这生产科的周大伟,简直太不像话了。他消极怠工不说,还影响科里工作,我早就想把他换了。” 呀?我说曹矿长,你把我调进生产科,却把周大伟调出去,这岂不是要让周大伟不满吗? 程自强沉思片刻,诚恳地说道:“曹矿长,你的意思,是不是想让我顶替周工程师的工作?若是这样,那你打算如何安排周工程师呢?若是安排不好,说不定周工程师会记恨我。所以,我不想到生产科去了。” 曹海旺听程自强又不愿去生产科,说道:“我这样做,不是出于私心,主要是从工作角度考虑和衡量。再说,我是分管生产工作的副矿长,生产科就是我的主管科室。他周大伟占着茅坑不拉屎,让我的工作很被动。他心里若是有想法,就把仇记在我头上算了。这事儿与你没关系。” 看来曹矿长你非要让周大伟挪窝不成?那好吧,兄弟我支持你的工作。 程自强痛快地说道:“行,我听曹矿长你的。” 曹海旺眉开眼笑地说道:“这就对了嘛!今天早上,我让莫科长安排你去生产科继续熟悉资料。记住,中午下班跟我一起回家吃饭。” “好的。” 按照康州矿务局的组织人事管理规定,人员调动、调整或者职务升降,需要提名领导负责任地出具书面署名推荐报告,经过矿党委常委会或党政联席会议表决同意后,下发文件才能生效。 谁都清楚,制度是制度,规定是规定,制度和规定都是死的,而执行制度和规定的人活的。人事问题又是个敏感问题,在具体执行过程中,领导们各有各的利益,各有各的关系需要照顾。在会议上能够通过的人事议题,一般是握有权力的领导们彼此平衡和妥协的结果。 部分矿领导为了图简便,在涉及具体的人事问题时,分管矿领导往往是口头向党政一把手汇报了事。党政一把手则会把矿党委、行政的办公室主任叫来吩咐一番,让直接服务于党政一把手的“两办”主任,按照他们的意图具体起草人事议案。 当然,矿领导们不写署名推荐报告,其实还有另外一层意思。一旦署名推荐,那署名者就要承担相应责任。万一现在看好的人将来犯了错误,自己可是要承担推荐责任的。 睡会傻乎乎地提前给自己挖这样的坑呢?当然不会。 这事儿大家都心知肚明。你推荐你的人,我推荐我的人。你不写署名推荐报告,我也不写署名推荐报告。你把我做的事儿不指出来,我也不会把你做的事儿指出来。哈哈,这样皆大欢喜。 如此一来,这项人事制度被大家高高地供了起来,谁都未拿这个制度当回事。 毕竟人事问题是个党政一把手平衡各方利益的问题,既要出于工作需要,还要照顾各方关系,稍有不慎便会弄出是非。 为了防止在严肃的矿党委常委会、党政联席会上闹出别扭,人事提案在正式上会前,矿长和党委书记俩人会碰一次头,仔细研究一下来自矿班子成员们提交上来的各项人事提案,俗称“矿党政领导碰头会”。 若矿长和党委书记对人事提案能达成一致意见,则这项人事提案便会顺利上会,并且在会上能够百分之百地顺利通过。矿党政一把手都同意了,班子其他成员怎么随便有反对意见呢?上会研究,只不过是走个程序问题而已。 而对于不大成熟的人事提案,“矿党政领导碰头会”便会提前拍掉,根本不会有上会研究的机会。理由只有一个:条件不大成熟。 ...... 曹海旺却是个负责的人。跟程自强谈过话后,他伏在办公桌上,亲自写了一份推荐报告。他将调程自强到生产科工作的理由,以及将周大伟调离生产科的原因,都一一写在了这份报告里。 写完后,曹海旺端端正正地签了自己的大名,并拨通了矿劳资科党科长的电话。 按照康州一矿的惯例,涉及矿行政职务任免和调整事项,由矿劳资科具体汇总各方面的提案,并向矿党委常委会、党政联席会议提交研究。 “党科长吗?我曹海旺啊。”电话拨通后,曹海旺对着话筒说道。 “哦,曹矿长,你好你好。有什么事需要我效劳的吗?”党科长在电话那端笑着说道。 在康州一矿的矿领导中,曹海旺为人直爽,没有什么官架子。大家对他说话,没有那么多的顾忌。 “嗯,效劳就不敢了。请问矿上是不是最近有涉及人事方面的会议呀?”曹海旺直接问道。 “这,请曹矿长稍等,我看看工作安排。”党科长赶紧翻了翻笔记本,说道:“曹矿长,下周二有个会议要研究人事问题,是康书记提议召开的。” “哦,那正好,我这里写了一个推荐报告,麻烦党科长派人来取一下吧!到时候放到这个会议议题里。”曹海旺吩咐道。 听说曹海旺要推荐人,而且写了署名报告,党科长不敢大意,赶紧说道:“曹矿长,我哪敢派人到你那?你稍等,我亲自来取。” 党科长是个老资历的人事工作者,组织纪律性还是挺高的。他心知在会前泄露消息,这可是人事工作的大忌。他可不敢让别人去取涉及人事方面的署名报告,省得自己一个不慎提前走露了消息,给自己引来麻烦。 “那就辛苦党科长亲自跑一趟了。”曹海旺客气了一句。 “曹矿长,为首长服务,这是我们下面人的荣幸嘛!”党科长紧接着对了一句。 “哈哈,你这个老党同志!”曹海旺哈哈笑道。 第74章 暗流涌动 上次程自强能借调到生产科工作,是曹海旺亲自给尹红旗打电话要的人。谁都没料到程自强在生产科只待了一天时间,二采区就发生了如此严重的透水事故,接着就是抢险救灾和住院治疗,一晃就过了十多天时间。 考虑到程自强对生产科的大部分人员尚不熟悉,曹海旺特意给生产科副科长莫文强了打电话。他让莫文强继续安排程自强去采掘组熟悉图纸资料,同时让程自强重点编制二采区通风巷道穿越松软煤层的施工措施。 程自强刚随莫文强走到二楼的楼梯口,就见矿党委办公室的宣传干事邹发树正往楼下走。看见程自强,邹发树惊喜地说道:“哎哟,小程,我正要找你呢。” 邹发树曾扛着摄像机陪同李宗正和康端宇等人去周泉矿慰问程自强,程自强与他见过一次面。 见邹发树主动朝自己打招呼,程自强赶忙停住脚步,笑着问道:“你好邹哥,好久不见了,找我有事吗?” 邹发树先朝莫文强点点头,笑道:“莫科长好!莫科长,我找小程说点事儿,方便吗?”然后又朝程自强说道:“小程,我提前恭喜你哦。你可是这次抢险救灾事故中,矿党政要树立的先进典型人物。” 听到这话,莫文强欣喜地说道:“小邹,这可是个大好事!方便,不方便也要提供方便嘛。你俩谈,谈完了,小程来我办公室找我就行了。” 邹发树笑道:“那就太谢谢莫科长了。” “举手之劳,举手之劳。”莫文强朝邹发树和程自强点点头,去了办公室。 听说自己被矿上树立了典型,程自强感到又惊又喜。 “邹哥,我竟然被树立为先进典型了?”程自强满脸兴奋地问道。 “可不是嘛!呵呵,小程,我可告诉你,矿党委康书记专门给我安排了一项任务,让我好好采访你的先进事迹,还要做一个专题宣传片呢。可那天从炭场沟会来,我就找不见你的人了,你把我找地好苦啊。”邹发树说道。 “哎呀,真是太对不起邹哥了。我真不知道有这么个事儿,出去了几天。请邹哥多多原谅。”程自强赶忙表示歉意。 “没事,小程。我想拍摄一些你工作的镜头,另外想多了解一些你的基本情况,特别是你那天在透水当时的想法和做法,你这几天有空没?” 程自强心里一时犯难起来。我才借调到生产科工作了一天时间,你就来拍摄我工作的镜头,生产科的其他人会怎么想呢?况且曹矿长已打算把我调到生产科来工作,如果大家都认为我是个沽名钓誉之人,今后我能在生产科立足吗? “这、这,邹哥,你有所不知,我的人事关系在岩巷掘进队,来生产科的时间太短了。你这样做,会不会引起其他影响呀?”程自强不安地问道。 “呵呵,小程,这些情况我早就知道了,你不要有所顾虑。你在透水事故中的英勇表现,众所周知,毋庸置疑。再说宣传报道你的先进事迹,不但是我个人的工作,也是康书记安排的一项任务呢。”邹发树解释道。 既然是组织安排,那我就顺其自然吧。程自强心道。 “那好,邹哥。要不这样,我出院后一直休息,今天第一天上班,先与科里的师傅们见个面。这事儿我和你约到明天再办,你看行吗?”程自强以商量的语气问道。 “没问题,那我明天就来生产科找你。” “好的。” 俩人分手,程自强去找莫文强,邹发树则去楼下办其他的事儿。 …… 下周二要召开研究矿上人事问题的重要会议,作为矿党委书记的康端宇对此一贯高度重视。长期的工作实践让他清醒地认识到,把自己人安置到合适的岗位上,是他积攒人脉且保持牢固地位不二法则。 康端宇这人长地可谓相貌堂堂一表人才。他个头高大身材硕壮,脸阔额宽棱角分明,颇有一副大领导的风度。不熟悉的人见了他,的确会被他的翩翩风度而折服。 而熟悉他的人,却对他的一路爬升的行径微微摇头。 康端宇由于人长地英俊,刚参加工作就被康州矿务局机关选去做了一名通讯员,他的主要职责就是为局级领导服务。除了正常的公务服务,把领导的家务事儿办好,也是通讯员的基本任务。 局级领导的家事和私事,在普通工人的眼中,显得十分神秘。而康端宇做了将近五年的通信员,长期耳闻目染,渐渐摸清了常去局领导们家里的人员情况,也熟知了他们一路升迁的秘诀。 康端宇是一个有心人,知道了这个秘诀之后,他先是把当时康州矿务局局长张五丰的老婆刘淑妹认了干娘。接下来的事儿顺理成章,他又把张五丰认作了干爹。 康端宇把张五丰,伺候地那可真叫一个爽字了得。 张五丰先是把张端宇提了干,后来又把他提任为矿务局机关团委书记,级别是副科级。康端宇当了两年团委书记,张五丰又把他的级别转为正科级。 正当康端宇期望能再升为副处级时,张五丰的年龄到站了。省煤炭局一纸文件下来,张五丰退休回家养老。新上任的局长并不熟悉康端宇,让康端宇在正科级的位置上整整待了五六年天气。 正当康端宇在仕途上有点儿失望的时候,一个偶然的机会,康端宇与时任康州矿务局组织部部长的达丰城建立了深厚的私人关系。 达丰城瞅准机会,先是推荐康端宇担任了矿务局团委书记,解决了康端宇的副处级问题。干了几年后,达丰城又把康端宇推荐到了康州一矿党委书记的位置上来,解决了康端宇的正处级问题。 如此一来,康端宇又成了达丰城麾下的嫡系人物。 …… 康端宇打电话给矿党委办公室主任邴长山,让把下周二人事会议的各项提案给他送过来一份,他要提前审阅后提交“矿党政领导碰头会”议一议。 作为矿党委办公室主任,邴长山的服务对象主要就是康端宇。他自然熟知康端宇的人脉,也清楚康端宇与张大伟的关系。放下电话,他立即就把整理汇总过的一份人事提案向康端宇送了过来。 而曹海旺向党科长递交的那份署名报告,被邴长山放在最醒目的位置。 康端宇一眼就看见了曹海旺的那份报告,也看见了程自强和张大伟的名字。他意味深长地看了邴长山一眼,捏起曹海旺的署名报告从头看到了尾,心里暗道,曹疯子,你这是要干嘛? 第75章 先把他晾在一边 康端宇朝邴长山摆了摆手,示意他可以离开了。 邴长山跟随康端宇数年,对康端宇平时的举动和心思也多有琢磨。看见康端宇朝自己摆手,邴长山心知自己站在这里已属多余,他知趣的退出了康端宇的办公室,出门后还不忘把办公室的门紧紧地拉上了。 康端宇复又捏起曹海旺的那份署名报告,一边字斟句酌地琢磨报告里要表达的意思,一边在脑子里仔细思考着应对曹海旺这份报告的办法。 作为达丰城的嫡系团队成员,康端宇自然十分清楚张大伟与达丰城的裙带关系。尤其张大伟的老婆达翠玉,那可真是一个母夜叉级的厉害娘们。这多少年她仗着达丰城的权力,可没少为自己娘家人办事情,当然也给自己的丈夫张大伟带来了诸多便利。 康端宇作为达丰城在康州一矿的代言人,以及达丰城掣肘矿务局其他班子成员人事关系的重要角色,他心里清楚,自己若在康州一矿任上把张大伟照顾不好,不要说是达丰城不会饶了自己,就是张大伟的那个母夜叉老婆达翠玉,也会给自己带来很大的麻烦。 康端宇也十分清楚,曹海旺作为矿领导和分管生产工作的副矿长,对分管范围类的人事变动有权提出自己的建议。他根本就无权把曹海旺的这份推荐报告私下压住不让上会。 康端宇虽长袖善舞,但对脾气耿直、性格倔强的曹海旺,心里一直暗暗打怵。若我胆敢那样做了的话,依着曹疯子的二货脾气,那还不当面找我顶牛来着? 康端宇仔细想了想,曹海旺的这份推荐报告一旦提交“矿党政领导碰头会”,依据程自强在二采区透水事故中的表现,矿长李宗正一定会同意这个报告。这是行政方面的正常调动,矿长都同意了,他这个党委书记能不同意吗? 关键的问题是,程自强调到生产科工作,张大伟怎么办呢?这才是康端宇最为关心的问题。而他作为堂堂的党委书记,在这件事情上竟然使不上任何力气。 这却如何是好?康端宇的眉头拧起了疙瘩。 康端宇想来想去,决定让张大伟自己去找达丰城疏通这事。达丰城若知道曹海旺要动张大伟的消息,他一定不会坐视不管。到时候他肯定会向矿长李宗正打电话施压,谅你李宗正还不敢不听达丰城的话! 就这么办! 康端宇从办公桌上提起电话,刚想把电话打到生产科采掘组办公室,让周大伟到他办公室来一趟,又突然想起他在班子会上三令五申的组织人事工作保密纪律来。 研究具体人事工作的事项一旦提前走漏风声,党政一把手便会提前承受来自上头方方面面的压力。这事儿的严重性,康端宇可谓心知肚明。 不过提前给张大伟透露点儿消息,与事后达丰城对自己知情不报的责怪比起来,算个屁事嘛! 康端宇毫不犹豫地拨通了采掘组办公室的电话。听到接电话的人是高剑锋,康端宇打着哈哈说道:“高工啊,我是康端宇呐。最近处理事故遗留工作,你和大家伙儿都辛苦了!” 高剑锋搞了大半辈子煤矿专业技术工作,最熟悉的就是井下的图纸和资料,最不擅长的却是与领导们打交道。是以历届矿长都对他十分器重,遇到技术上的难题,想起的第一个人往往就是他。但奇怪的是,却没有哪个矿长提拔重用他。 这也许正就是所谓的性格决定命运吧! 高剑锋听康端宇跟自已客气,忙道:“康书记,这都是我们的本职工作。不知康书记有什么事儿吗?” “哦,也没啥事儿,我想找张大伟同志了解个情况。”康端宇素知高剑锋这人智商不低情商不足,便直截了当说道。 “张大伟,你接下电话。”还未待康端宇说完,就听高剑锋在电话那端对张大伟喊道。 嗨,你高剑锋这人咋是这么个样?你让张大伟来我办公室不就得了?怪不得你辛辛苦苦干了半辈子,至今还没混上个副科长!康端宇心里嘀咕道。 “喂,你哪位?”只听张大伟接起电话问道。 生产科采掘组只有一部电话,平时摆在高剑锋的办公桌上,主要由高剑锋接听。刚才听高剑锋说让他接电话,张大伟从自己的座位上慢条斯理地走了过来。 “我是康端宇,你现在到我办公室来一趟。”康端宇没好气地说道。 “康、康书记?你找我?”还未待张大伟说完,就听康端宇“啪”一声挂断了电话。 张大伟明显感到康端宇语气里露出来的不满,心里不禁一怔,我最近可没有给他惹事儿呀,他找我干嘛呢? 放下电话,张大伟赶快出门往康端宇的办公室走去。 对康端宇,张大伟心里面还是存有几分畏惧之意。以前他惹出的许多事儿,都是康端宇帮他处理掉的。张大伟明白,要不是看在达丰城的面子上,康端宇哪会管他的闲事? 康端宇的办公室在矿机关楼的三楼,走到门口,张大伟恭恭敬敬地抬手敲了敲门。 “进来!”康端宇威严的声音传来。 张大伟躬身进门,满脸带笑地说道:“康书记,您找我吗?” 康端宇正坐在宽大的老板椅上,捏着一支钢笔批阅几份文件。听到张大伟略带讨好的问话声,他连头都未抬一下,只是“嗯”了一声,依旧在文件上写着什么,故意把张大伟晾在一旁。 见康端宇没有让自己坐下的意思,张大伟不敢多说话。他悄无声息地闭了办公室门,端端正正地站在原地静等康端宇发话。 康端宇一边写着钢笔字,一边用眼睛的余光观察着张大伟的举动。对这个得过且过、混吃滥喝、不务正业的人物,康端宇心里面其实并无好感。 几年前,达翠玉仗着有达丰城的关系,曾经在康端宇跟前大哭大闹,非要给张大伟弄个科长当。康端宇好一番忙乎,最终把张大伟的副科长问题解决了。 谁知张大伟本就是个扶不起的阿斗,不但扶不起,而且是个胆大包天、麻烦不断的角色。当上生产科的副科长后,他竟然不顾矿务局的红线,利用职务便利给炭场沟的一些小煤窑高价售卖矿上的图纸。 俗话说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张大伟的严重违规行为,终于被知情人举报到了康州矿务局纪委和康州县检察院。 达丰城作为手握大权的党委副书记,在矿务局内部,可以说没有他摆平不了的事情。举报人发到矿务局纪委的信件,自然被达丰城轻描淡写地扣留下来。 康州县检察院却对举报信高度重视。他们根据举报线索,先派人进行了外围调查,结论是举报情况属实。好了,张大伟被检察院的人给直接带走了。带人那天,他们还从张大伟家里搜出了大量图纸和几十万元的现金。 看着花花绿绿的现金被人白白拿走,一贯爱财如命、颐指气使的达翠玉却不干了。她拿出打滚撒泼、泼妇骂街、关东狮吼等诸多看家本领,意欲阻拦检察院的人执行公务,当时把场面搅了个天翻地覆。 达丰城的权力范围只在矿务局之内,对矿务局以外检察机构,却是鞭长莫及。检察院的人哪理会她这个疯子般的女人呢?万般无奈之际,他们连带达翠玉一并强行带到了检察院。几番审讯下来,两口子全都尿了裤子。 达翠玉先被检察院放了出来。想到那些被检察院搜走的钞票,达翠玉疯了一般去找达丰城,祈求达丰城出面把张大伟和那些钞票给弄出来。 达丰城心知张大伟把事儿弄大发了。他狠狠地痛斥了达翠玉一顿,并告诫达翠玉,别说他无法把检察院拿走的钱弄出来,若是她再继续疯闹下去,张大伟弄不好就要实实在在地在班房里蹲几年。 达翠玉被达丰城说的话彻底吓住了。想到家里还有一部分钱被她提前转移到了娘家,达翠玉苦苦祈求达丰城一定把张大伟弄出来。要是他去吃牢饭,她一个女人家不是要在家守活寡吗? 达丰城安抚住了达翠玉,并一再嘱咐她要悄悄在家待着,千万不要把张大伟的事儿弄地满城风雨。另一方面,达丰城又安排康端宇出面,以单位的名义把张大伟从检察院保了出来。 不过,张大伟的副科长职务,无论如何是保不住了。副科长是没了,张大伟的人,依旧留在了矿生产科。 康端宇对张大伟的不满,主要来自于上次的检察院事件。为了完成达丰城交给自己的任务,那次康端宇在检察院的人面前,可以说极尽媚馅之能事,彻彻底底地做了一回三孙子。 每当想起这事儿,康端宇就觉得喉咙里横了根鱼刺,吐又吐不出咽又咽不下,心里面难受地要命。 而今天康端宇之所以先把张大伟晾在一边,也有让自己舒心地吐一口恶气的意思。 第76章 下不为例 张大伟从康端宇办公室里回来之后,向高剑锋打了一个招呼,说他家里有事需要处理,就匆匆忙忙地走了,至今还没有回来。 这几天,程自强按照曹海旺的安排,待在生产科采掘组办公室里熟悉矿上的图纸和资料。 像初次来采掘组的情景一样,高剑锋依旧安排程自强与自己对桌而坐。遇到不甚明白的问题,程自强便会主动向高剑锋虚心求教。 高剑锋长期醉心于采掘技术管理,怀里揣着一肚子的学问。他见程自强能专注地琢磨图纸,心里就生了十分喜欢,也自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了。 在琢磨图纸和编制松软煤层掘进措施的间隙,程自强还与高剑锋交流探讨他大学里了解到的、当前国内最新采掘技术工艺和最先进的采掘设备方面的话题。 高剑锋的主要工作对象是康州一矿的井下巷道,对康州矿务局以外的最新采掘技术和设备明显缺乏了解。作为一个资深的工程技术人员,掌握本行业技术方面的最新动态,是高剑锋的一个兴趣点。 高剑锋兴致勃勃地听着程自强的介绍,时不时还要主动咨询这方面的问题。俩人探讨地越来越深入,也越来越投机,惹地主管采煤技术工作的杨景文,也加入到俩人的探讨之中。 三个人凑在一起畅谈技术,时不时发出爽朗的说笑声。 中午和下午下班后,程自强又随曹海旺去他们家吃饭。 初次去曹海旺家里吃饭,程自强心里感到颇为难为情。自己与曹矿长一家非亲非故,怎么好意思天天去他家里蹭饭吃呢?所以那次去时,他顺带在俱乐部旁边的一个烟酒商店里,买了两斤剑南春酒和一条红塔山牌香烟,让商店老板用一只黑塑料袋装了。 曹海旺回头看见程自强手里拧着东西,脸色顿时一黑,颇为不满地说道:“兄弟,你这是干嘛!你祁大姐和我,可是真心实意请你到家里吃饭。你这样做,不是见外了吗?快去退了。” 这可不行!我初次登曹矿长你家的门,怎么着都不能空手去吧?随手带点礼品,这可是我们中国人的传统礼节。 “这,嘿嘿,曹矿长,你和祁大姐的心意,我怎么能不知道呢?我也有我的一点点心意。这也是我的一点心意嘛。”程自强笑嘻嘻地说道。 曹海旺立住脚步,瞪着眼睛说道:“你,退不退去?你不退,我替你退去!” 哎哟,曹矿长,你可不能这么做! 不过眼见曹海旺真的生气了,程自强赶紧拉住曹海旺的一只手,凑近他的耳边说道:“曹、曹哥,兄弟我下不为例。下不为例,行不?再说现在是下班的点儿,我俩在一起拉拉扯扯,不是让熟悉你的人笑话你嘛!” 看程自强死皮赖脸的样子,曹海旺无奈,他气鼓鼓地道:“那就下不为例!以后再这样客气,我、我,你、你别再到我家里来。” 程自强松了一口气,连声说道:“我保证再也不敢了。” “走吧!” 康州一矿在单身楼旁边,建有五栋三层三个单元式样一致的家属楼,主要分配给带家的矿领导、科级干部和部分工程技术人员住宿。每栋楼设计一梯三户结构,每间房屋使用面积为六十多平米。 三号楼住的大部分是矿上的领导,被职工们称为“矿长楼”。对外界的人来说,这栋楼便有着几分神秘的色彩。为了方便工作,三号楼的住户家里都按了有线电话。 曹海旺家在三号楼三层靠左的一间屋内,大门是油漆过的红皮铁门,铁门正中贴着秦琼敬德的门神,铁门左右贴着一副大红对联。 走到家门口,曹海旺就大声说道:“老婆子,我和强子回来啦。” 上午见过程自强之后,曹海旺就给祁月莲打了电话,让她准备好午饭。 此时祁月莲已经做好了午饭,正在等待曹海旺和程自强的到来。听到曹海旺的声音,祁月莲围着围裙打开了门。看到曹海旺身后的程自强,祁月莲热情地笑道:“强子兄弟,快进来快进来。” 程自强心里很是感动,也笑着说道:“祁大姐好。” “好,好好。大姐我天天盼着你到家里吃饭,却不见你的人影子,今天可把你给盼来了。”祁月莲说着把曹海旺和程自强让进门。 “祁大姐,前几天我到平洲去了一趟,昨天才回来。”程自强说着话,顺手把塑料袋里装着的烟酒放到门里的一个柜台上。转眼一看,就见客厅里摆着三张木沙发,沙发前的茶几上,已经摆好了几盘热气腾腾的炒菜。 看到程自强放下的东西,祁月莲不满地看了曹海旺一眼,抱怨道:“老曹,你咋让小程兄弟带东西来呢?这不是让小程兄弟对我俩见外了吗?” 曹海旺把程自强让到茶几后面的沙发上坐了,看着程自强说道:“老婆子,这事儿可不能怪我,你得问他。” “我说小程兄弟,你这是做啥呢嘛!大姐请你到家里吃饭,可不是要你的礼物。”祁月莲又朝程自强说道。 “嘿嘿,祁大姐,我初次登门,一点儿心意。曹哥已经批评我了,我下不为例。”程自强赶紧站起身子说道。 说完想起今天买烟买酒的这钱,正是黄静生老师给自己的卖画钱,便又补充道:“曹哥,祁大姐,你俩有所不知,昨天我发了点儿小财,今天特地与曹哥分享一下。” 曹海旺一听顿时来了兴趣。你小子上次领了矿上发的慰问金后,便买了烧鸡和牛肉来医院看望自己,这回你又领了什么外快? 曹海旺抬眼看着程自强,惊奇地问道:“兄弟,老实交代,什么情况?” 还未待程自强说话,祁月莲双手把程自强按到沙发上坐了,笑道:“小程兄弟,我可给你说,不管你发大财还是小财,从今往后你来家里吃饭,可不准再带啥东西了。你就把这里,当成你自己的家。”说着从茶几上捏起一双筷子递到程自强手里,又说道:“来来来,老曹,小程兄弟,饭菜我已经做好了。你俩先乘热吃菜,我给你们盛米饭去。” 听着祁月莲的话,程自强心里感动地快要撑不住了。他用双手接住筷子,笑着说道:“谢谢祁大姐,我们三个一起吃吧。” 曹海旺心里仍然惦记着刚才的话题,他笑了笑说道:“好,来来来,兄弟,我们边吃边聊。你大姐盛好饭就来。我说老婆子,小程兄弟初到我家,你取一斤白瓷瓶的酒来,中午我俩喝几盅。” 白瓷瓶的酒?究竟是啥酒?程自强心里一惊。 “好嘞。你俩赶紧吃,马上就好。”祁月莲欢快地应了一声,转身到阳台边的一个柜子里取酒。 茶几上摆着六个菜,青笋炒肉,蘑菇炒肉,蒜薹炒肉,木耳炒肉,一大盘红烧肉,一小盆清炖鸡汤肉。 哇呀,真是太丰盛啦! 祁月莲把一个白瓷瓶和一个放着俩酒杯的酒碟子,放到木茶几上。 程自强仔细一瞅白瓷瓶上贴着的红色标签,哇呀,不得了了,竟然是一瓶茅台!今天我真是好口福哇! 曹海旺捏起白瓷瓶打开了盖子,往两只酒杯里倒满了酒。一股浓醇的酒香,顿时在客厅里环绕。 程自强看见从瓶口流出的那串酒,竟然像阿妈在老家用莜麦绊着酒曲酿制的甜胚水一样粘稠。这瓶茅台酒,不知被曹哥你珍藏了多少年份?而今天因为我的到来,你竟然要喝这么好的美酒? 曹哥,祁大姐,你俩给我的这个待遇,让我程自强情何以堪? 曹海旺把一只酒杯递到程自强手里,自己又端起另一只酒杯,笑道:“来,兄弟,咱俩先干了这一杯!” “曹哥!”程自强举着酒杯的手,因为心里感动而显地微微发抖。 “干了。” “干了。” 俩人举杯碰了一下,然后同时一仰而尽。 “来来来,大家吃菜。”祁月莲端来三碗米饭,对他俩招呼道。 “谢谢曹哥,谢谢祁大姐,大家一起来。”程自强待曹海旺东筷子后,方才开始吃了起来。 菜是好菜,酒是好酒。程自强吃地满嘴生津,喝地大汗淋漓,好一个爽字了得! 看着程自强吃喝地痛快淋漓的样子,曹海旺连连大呼高兴。 祁月莲也感到心满意足。作为一个家庭主妇,看到自己的劳动成果被她亲近的人快乐分享,对她来说何尝不是最大的肯定呢? 曹海旺捏着酒盅又与程自强干了一杯酒,问道:“兄弟,今天你能来家里,我和你祁大姐真是太高兴了。为了今天这顿饭,你大姐可唠叨过好几回了。” “我知道曹哥,祁大姐,谢谢你俩看得起我这个小兄弟。”程自强由衷说道。 “小程兄弟,你说这话,可就见外了,以后我不准你再说这话。从这顿饭开始,你就天天来家里吃饭。这事儿,我们早就说好了。”祁月莲说道。 程自强心知再拒绝吃饭这个事儿,自己恐怕要辜负曹海旺和祁月莲的一番心意了,便痛快地说道:“好,那我以后,就天天来麻烦大姐你了。不过,曹哥,祁大姐,我每月要交伙食费。若是曹哥和祁大姐不同意,我还真不好意思再来了。” 祁月莲却打断了程自强的话,摆着手说道:“瞧你这个兄弟,到我家里吃个饭,还交啥伙食费呢!你放心,有你曹哥和我吃的,就有小兄弟你吃的。” 祁大姐,那可不行呀!不论我在食堂里吃饭,还是自己独自做饭,总是要花钱的嘛!你在家辛辛苦苦地做饭倒也罢了,可我如果连一个子儿不掏,这种事儿我做不出来啊。 程自强放下酒杯,郑重地说道:“曹哥,祁大姐,我自己做饭,哪有你做的这么可口好吃呢?再说了,我自己做饭,也要花钱买菜卖肉的。我每月先交一百五十元,这样行吗?” 曹海旺当然理解程自强的心情,他自然不想因为交不交伙食费的事情,而让双方的一片好意落空。 他痛快地说道:“好了,老婆子,我们就听小程兄弟的,你就放心收下伙食费。不过兄弟,你刚参加工作,工资不高,还要应酬你的朋友。你每月给你大姐留下五十元,就行了。” “嘿嘿,曹哥,你有所不知,从昨天开始,我应该每月都有点儿外快。说好了,每月一百五十元,省地祁大姐不给我肉吃。”程自强笑嘻嘻地说道。 “哦?什么情况,还有外快?说说让我们听听?”曹海旺又想起了前头程自强未及作答的那个话题。 “那是当然。曹哥你知道俱乐部那道街上的‘书香阁’吗?那是我初中时一位姓黄的老师退休后到这边开的店,他在那店里专门写字裱画。”程自强说道。 “知道啊,你的外快与‘书香阁’有什么关系呢?”曹海旺好奇地问道。 “是这样,黄老师因为手发抖地无法写字了,他请我给他写字儿,然后由他装裱好后往外卖。前几天我写的三幅画卖出去了,黄老师给我两百多块钱呢!”程自强解释道。 “呀!兄弟,你还有写字的手艺?三幅画竟然能值两百多?”曹海旺显然吃惊不小。 “嗯,我小时候跟随黄老师学写字,现在还是平洲市书协的会员呢!”程自强有点儿自得地说道。 “哎呀呀,好兄弟!哈哈哈,曹哥我就是个粗人,能与你做兄弟,这是兄弟你看得起我呢!”曹海旺拍着双手大笑着说道。 第77章 有你的电话 这天下午,程自强坐在办公室里,在独自编制完成的《康州一矿二采区通风巷道松软煤层掘进作业规程》上划了一个句号,心里顿时感到轻松了不少。 他又将这份规程仔细地从头到尾浏览了一遍,修改了几个用词和标点符号,在首页位置编制人一栏里签了自己的名字。 按照煤矿安全规程规定的审批惯例,程自强编制的这个作业规程,须经编制人签字,并经采掘组长、生产科长、安全副矿长、总工程师和矿长审批签字后才能执行。 程自强双手捏着这份作业规程,站起身子走到高剑锋的桌旁,恭恭敬敬地说道:“高组长,这是我起草编制的二采区通风巷道松软煤层掘进作业规程,请您审阅。若有不当之处,望您能及时指正,我再修改完善。” 这几天,通过与程自强在一起交流探讨专业技术方面的话题,高剑锋对他的专业理论水平大为佩服,对他的专业技术能力也深信不疑。当然,通过观察程自强的言谈举止,高剑锋对他的人品和处事方式也暗暗点赞。 煤矿是个高危行业,在技术上容不得丝毫闪失,稍有不慎,说不定便会酿成事故。作为一名煤矿高级工程师,高剑锋对技术方面的要求也就相当苛刻。 高剑锋接过程自强手中的作业规程,神情庄重地点点头,说道:“小程,没想到你这么快就编制好了这份规程,辛苦你了。我会认真审核一遍。若发现什么纰漏,我们共同探讨完善。” “那就有劳高组长您了。”程自强早就对高剑锋的严谨心生敬佩,他客气地说道。 正在这时,就听摆在高剑锋桌上的那部红色电话,“叮铃铃”地响了起来。 高剑锋朝程自强点点头,握住电话听筒放到耳边,问道:“喂,这边是采掘组,你哪里?” “高工啊,你好你好,我是岩巷掘进队的尹红旗呀!请问小程技术员在吗?我找他说个事。”只听尹红旗大着嗓门说道。 高剑锋虽然不擅长与领导们打交道,但是对尹红旗这样的直爽人,心里却是喜欢得紧。他开着玩笑对尹红旗说道:“原来是尹公斤大队长呀!呵呵,他正好就在我身边呢!好,你稍等一下,我让他接电话。” “那麻烦高工你了。”尹红旗心里对高剑锋可谓十分尊重。他听到高剑锋称呼自己为尹公斤,便把话题又转到了酒上,“改天我请高工你单独喝酒。” “呵呵,我可不敢喝尹公斤你的酒,省得大醉不起耽误工作。好了,不说笑了,让小程跟你说话。”高剑锋朝程自强点点头,把话筒递过来,说道:“小程你接电话,尹公斤找你。” 程自强赶紧用手接住话筒,说道:“谢谢高组长。”然后又对着听筒说道:“尹队,我小程,你找我吗?” “哎呀呀强子,听说你上班好几天了,也不来找我。是不是打算不理我啦?我可告诉你,你现在还是我岩巷掘进队的人。”只听尹红旗机关枪似的爆说道。 程自强心知这是尹红旗跟自己在开玩笑,他也开着玩笑说道:“尹队你这可冤枉我了。我哪敢不理尹队你这么大的领导呀?知道尹队你最近忙,小的我没敢来打扰哇!” 程自强这话把尹红旗给逗笑了,只听他“嘿嘿嘿”地笑了起来,说道:“好了,电话里不多说了,咱们见面说。你快过来,有人把电话打到我这里找你。上个月你的工资也发了,你顺便来领一下。” 哦,竟然有这事?程自强心里一喜,倒不是听说为工资发了的事情,而是为有人打来电话找他的事情。 为了方便联络,他曾把尹红旗办公室的电话号码告诉过叶倩文。再有就是他上次去平洲市时,把这个号码给卓不凡和蒋光煌俩人说过。除此再无别人。 究竟是谁打电话找我? 程自强赶忙问道:“尹队,打电话的人是男是女呀?” “哈哈哈,”尹红旗突然爆笑起来,大声问道:“强子,你希望是男是女呀?” “这、这这,尹队你不说算了,我这就过来找你。”程自强觉得有几分难为情,直截了当地说道。 “好好好,那我告诉你,是个男的。你快过来吧。” “好的。” 挂断电话,程自强心头霎时漫过一股期待已久的幸福潮水。 这个打电话找我的人,若不是卓不凡,那肯定就是蒋光煌了。若是卓不凡打来的,那就说明他在火电厂必定已联系好相应的人物。若真是这样,接下来我该亲自出马,与这个苦苦寻觅的人物接洽业务了。 “高组长,我去趟岩巷掘进队。”程自强向高剑锋打招呼说道。 “去吧!当心尹公斤把你灌醉。”高剑锋提醒道。 “呵呵,好的,谢谢高组长提醒。”说完程自强心道,高组长你有所不知,上次的酒场车轮战,尹公斤早就是我的手下败将。他想灌醉我?估计没门。 程自强出门而去。 最近一段时间,尹红旗忙着指挥队上的工人们赶着清理被积水淹没的二采区运输巷道里的淤泥煤屑和杂物,维修被洪水冲毁的部分巷道和设备。不过清淤维修任务与正常的生产任务比起来相对较为轻松,是以尹红旗日子过地颇为爽快。 程自强径直上到区队办公楼二楼,只见康友建和张京华的办公室门紧锁着,唯有尹红旗和核算室的门大开着。程自强刚走到尹红旗的办公室门口,就见尹红旗大步流星地朝他走了过来。 尹红旗二话没说,首先给了程自强一个紧紧的熊抱,并把头附在程自强耳边大声说道:“强子呀,一听腾腾腾的脚步声,我就知道是你来啦!老尹我可真想你哇。” 程自强根本就没料到尹红旗竟然给自己来这么一个举动,听尹红旗话说的无比亲热,他也顺嘴说道:“尹队,兄弟我也想你呐!” 男人之间的拥抱,体现出相互之间的信任和亲蜜。 俩人用手重重地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彼此对望一眼,同时会心地大笑起来。 尹红旗说道:“强子,你我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谢谢你救了大伙儿的性命,大恩不谢。来,快坐。” “好!”尹红旗能说出这话,程自强心知自己再说什么都是多余的。他一点儿都没客气,直接坐到尹红旗办公桌对面的一张木椅上。 尹红旗转身从木柜里取出一个纸杯,先给程自强沏了一杯热茶端到办公桌上,然后才坐到他平常坐的那张木椅上,看着程自强说道:“那次我到医院去看曹疯子和你,谁知你竟然出院了!上次失去了一次机会,今天你已然来了,晚上我俩整点酒。” “没问题,我也想与尹队喝一场呢!”说完程自强猛然发笑起来,“尹队,你不提去医院的事,我还差点忘了。有谁和你一样,敢拧着酒瓶子去医院看望病人?” “嘿嘿嘿,我不拧着酒瓶子去医院,曹疯子哪会有酒喝?曹疯子没有酒喝,他能安安静静待在医院里嘛!” 原来尹红旗能拧着酒瓶去医院,心里竟然是这么个想法。 “呵呵呵,尹队,歪理,歪理,你这可是典型的歪理。” “我这歪理管用,不信你问问曹疯子,到底是不是这个情况。” “好吧,这事儿我抽空再去求证。尹队,你知道是谁打来电话找我?你给他怎么说的?”程自强心里惦记着火电厂的事情,迫不及待地问道。 “瞧你这样子,难道这个电话很重要吗?”尹红旗问完,随手从桌上的台历上撕下一张纸递给程自强,说道:“是个男的,说是你的同学,姓蒋。他说让你给这个号码回电话。” 程自强双手接过纸片一看,就知道那个电话是蒋光煌打来的。蒋光煌主动找我,肯定是为我筹备两万元的事情。这事儿我可一点儿不能耽搁! 康州矿务局的办公电话,全部是内部程控电话。这些电话可以在矿务局所属单位之间互相拨打,却不能直接打向外面。而要往外面打电话,只有去矿大门北边那个街道的电话亭。 “尹队,这个电话很重要,我要赶快给我同学去回电话,晚上我们再聊。”程自强把小纸片折叠好装进裤兜,对尹红旗说道。 见程自强着急的摸样,尹红旗点点头,说道:“那好,晚上我们在‘缘来聚’见面,不见不散。哎,我说强子,今早矿上发工资,你先到景春花那里把你上月的工资领了。” “好的。尹队,我先去回电话,完了我再去她那儿领工资。”说完这话,程自强已经奔到尹红旗办公室门口。 “嗨,竟然连工资都顾不上领?是男同学的电话,又不是女同学打来的,你着什么急呀!”尹红旗嘟哝着走到办公室门口,就见程自强的身影已然消失在楼梯口不见了。 尹红旗说的最后一句话,程自强听见了。他飞身下楼,心道,尹队,最近为这事儿我东奔西窜,心里能不着急吗?十万火急呀! 第78章 真是太好了 程自强飞奔到矿大门北边那条街道的第一个电话亭,操起一个电话拨通了己被他牢牢记在心中的那串电话号码。 “喂,你好,请问你找哪位?”电话接通后,只听一个操着东南省口音的中年男子问道。 “您好,我找一下蒋光煌,我是他的同学。”程自强急不可奈地说道。 “嗯,你稍等。”那人客气地说了一句,然后大声喊道:“儿子,你同学电话。” 过了不大会儿,就听话筒里传来蒋光煌的声音:“喂——” “肉头,我是强子!听说你打电话找我,我赶紧给你回电话了。”听到蒋光煌的声音,程自强兴奋地说道。 “嗨呀,强子,终于等你回电话了,你怎么才给我回电话?那个电话不是你办公室的号码吗?接电话那人嗓门好大,可把我吓了一跳。” “嘿嘿嘿,你啥时候回去的?那个号码是我队长办公室的电话,我队长他是个特直爽的人,所以嗓门一贯大。我最近不是借调到生产科了嘛!一听说你给我打了电话,我飞也似地就给你回电话啦。我们矿上的电话打不出长途,我在外面给你打电话呢!” “是这样啊,好吧好吧,不说这些了。我说强子,我想再次确认一下你在学校的那个银行账号,是不是****?”蒋光煌仔细地报了一串数字。 程自强一听心中大喜,兄弟,你果然没有食言,真要给我打款啊!能与你相识,是我的荣幸。我这生意一旦做成了,一定首先回报你! “一点儿不错,这个账号被我已经背地滚瓜烂熟啦。我说肉头,这么快就给我筹到款了?” “那可不?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何况你我是那么好的兄弟呢?强子,你猜猜看,我这次给你筹了多少钱?”只听蒋光煌笑嘻嘻地问道。 “多少钱?两万足矣。你不知道,我回来后又到炭场沟的小煤窑走了一趟。你那个纵横捭阖的点子,真是太妙了,我正努力付诸实践呢。” “嘿嘿嘿,我给你出的是个金点子嘛!”蒋光煌自我表扬了一下,接着说道:“强子,我给你筹了两万五。刚才接电话的是我老爸,他见我回家后表现不错,又给我多借了五千。” “哎哟,肉头,替我谢谢伯父。兄弟你这份情谊,强哥我简直无以为报了。”听说蒋光煌竟然给自己多借五千元,程自强喉头有点儿哽咽。 “我相信你的能力嘛!强哥你若干不出一番事业,那我就算看走眼啦。不过,我也有个条件。” “说吧肉头,只要强哥我能办到,决不推辞。”程自强毫不犹豫地说道。 “能办到能办到。我和丽君的关系你也知道,对她,我可是真心实意的。她还要两年才能毕业,我在这边一时半会儿照顾不上她。这两年,我拜托你照顾好丽君。就这个条件,该不会有问题吧?” “呵呵呵,肉头,你就不怕我夺你所爱呀?”程自强故意开了个玩笑。 “你敢!”蒋光煌急了,先是大吼了一声,又笑呵呵地说道:“有倩文盯着你,我十万个放心。可我不放心别人啊!” “我明白,我答应你。照顾丽君的事,我交给倩文。她在平洲工作,挺方便的。这个你放心。” “ok,成交!” “成交!” 蒋光煌收了玩笑的口吻,郑重地说道:“强子,我这就去给你打款,估计明天应该到账。你明天去查一查,到账后给我来个电话。这号码是我家里电话号码,有事你就打这个电话。” “好的肉头,打电话是必须的。哥谢谢你!” “跟兄弟我客气?再客气我就收回成命啦!”蒋光煌又开起了玩笑。 “别,肉头,可别!” “哈哈,好了,不多说了强哥。再说银行要关门了,耽搁办我俩的正事儿。我去了。强哥再见。” “再见肉头。” 挂了电话,程自强兴奋地不能自已。蒋光煌给自己筹钱的事儿竟然顺利地落实了,这可是个好兆头啊!就不知卓不凡那边进展如何呢? 嗯,我先给倩文打个电话,看看是个什么情况。 程自强又拨通了叶倩文办公室的电话。 “喂,您好,请问您是哪里?”叶倩文柔美的声音传了过来。 “嗨,倩倩,我是强子啊。你那里说话方便吗?”程自强惊喜地问道。他知道叶倩文的办公室的三人实行集体办公,平常由于有同事在,叶倩文不好意思和他说过于亲密的话。 所幸的是,此时叶倩文的办公室里就她一个人。她对桌的女同事刘文静去串门,另一张办公桌坐的男同事朱能奇去市政府办事。 “呀,强子,我刚给你们队那位尹队长打了电话,你这么快就把电话打来了?这会办公室就我一个人呢。”叶倩文也惊喜地说道。 “哎哟,那真是太好了,我还不知道你给我打电话呢!咱俩这不是心有灵犀一点通嘛!倩倩,我想你了。”听说就她一个人,程自强心里一阵高兴,顺嘴说道。 “我也是,强子。你最近忙吗?自己做饭没?”叶倩文关切地问道。 “呵呵,不忙。我回来后,曹矿长安排我继续在生产科上班,我看了几天的图纸和资料,编了一份作业规程。不过饭我从没做过。曹矿长和祁大姐非要我去他们家吃饭,最近我天天在他们家吃饭呢。” “是嘛?你天天去曹矿长家吃饭,那多麻烦祁大姐他们啊?”叶倩文替程自强着想起来。 “可不是嘛!刚开始我也不大好意思。可曹矿长和祁大姐确实对我太好了,他俩就把我当小兄弟对待。倩倩,你不知道,我简直没法拒绝。没办法,我决定预付伙食费。经不住我软磨硬泡,祁大姐才答应了我的请求,同意我每月交纳一百元。” “强子,曹矿长和祁大姐真是好人。这个情谊,我们千万不能忘了。”叶倩文叮咛道。 “倩倩,你看你的强子我,像那种忘恩负义的人吗?”程自强故意逗趣道。 “哼,得意忘形了吧?我看不是你像,而你本来就是。”叶倩文乘机打压了一句。 “我悲伤啊!” “别故作悲伤了,强子,谁不知道你正暗自窃笑呢?”程自强听到叶倩文在电话里轻轻笑了几声,“好了,不说笑了。明天是周六,你有空没?刚才卓哥给我说,让你抽空来平洲一趟。他说他把人联系好了,请那人与你见个面,让你俩商谈具体的细节。刚才我给你打电话,也就是这个事情。” 哎呀,今天难道说是个黄道吉日,好事儿竟然接踵而至了?莫非我程自强自此要鸿运开门,宏图大展? “倩倩呐,伟人说过,时间就像海绵里的水,挤挤总会有的。强子我这么日理万机的人,为了朋友,更为了爱人,我咋能不挤出一点儿海绵里的水呢?倩倩,我告诉你,我有——时——间!”程自强拖着长音说道。 “强子,我跟你说正事儿呢!”听程自强油腔滑调的语气,叶倩文急了。 “好好好,倩倩,我这就收回原形。你说,我正认真而又虚心地倾听呢!” “嗯,这态度还差不多。卓哥让我告诉你,他找的这个人虽然只是个小人物,却是火电厂煤炭采购的核心人物,为人特别精明。怎么做,就全靠你了。” 哦?卓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倩倩,卓哥还说了些什么?”程自强追问道。 “卓哥就说了这些。他还说,只要你听了这些话,会明白他的意思的。” 嗯?卓哥你这葫芦里卖的究竟是什么药呢?程自强沉吟起来。 “喂,强子,你在听吗?”没听见程自强说话,叶倩文在电话里问道。 先不想了,等我到了平洲,再当面想卓不凡请教吧。 “倩倩,我在听呢!这样吧,你去告诉卓哥,就说我明天就来平洲。如果他方便,麻烦卓哥把那人预约一下,我们彼此见个面。时间就定到明天晚上。地方嘛,还是选在锦园酒店,你去那里提前定个包间。”程自强边想边说。 “好的,强子。不说了,我办公室要来人了。我明天在办公室里等你电话。”叶倩文说完匆匆忙忙地挂断了电话。 向电话亭的小老板付了电话费,程自强一边往回走,一边仔细琢磨着卓不凡话里透露出来的信息。 小人物,核心人物,特别精明,全靠你了。这四个关键词,究竟想要表达一个什么意思呢? 第79章 乔装打扮 锦园酒店,维多利亚港湾包间,璀璨的灯光将包间里照射地如同白昼。 卓不凡、程自强、叶倩文和一位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子,正坐在包间大厅里的三张皮质沙发上随意地聊天。沙发前的高档大理石茶几上,四杯香茗正氤氤氲氲地冒着热气。 茶几上还散放着两包撕开封口的中华牌香烟。 中年男子嘴里叼着一支点燃的香烟,一边颇为惬意地吞云吐雾,一边无不羡慕地看着坐在他对面的程自强和叶倩文俩人,心里暗道,好一对金童玉女! 卓不凡坐在中年男人的左侧。他看着衣着考究、帅气十足、信心满满的程自强,笑着对中年男人说道:“梁哥,程公子虽然家资千万家境丰裕,但他与父辈一样决意创业自立。对我这位兄弟,我心里打十二分佩服,也希望梁哥你能助他一臂之力。” 什么什么?听卓不凡这话里的意思,程自强莫非成了一个拥有富豪老子的富二代不成? 这位叫梁哥的人哈哈一笑。 他看似随意地在程自强腰间系着的鳄鱼皮带上停留了数秒,那里别着程自强上午刚买的一部三星牌手提电话。这部电话价值三千五百多元,用一个做工考究的黑色真皮套子装着,挎在程自强腰间的皮带上。 九十年代中期,手提电话还没有像现在这么流行。一方面是手提电话的价格十分高昂,对普通人来讲简直就是个奢侈品。另一方面是通话费一分钟高达一元多。别说是普通的小老板,就是条件稍好一点儿的老板,基本的通信工具不过就是个传呼机。 所以在当时,谁怀里能够揣着一部手提电话,那无疑是地位和财富的象征! 梁哥虽根本不懂衣服的牌子,也不清楚程自强究竟穿着什么材质的衣服,但他此前通过观察程自强挎在肩膀上的那只皮包,就知道程自强的一身着装绝不便宜。 再看程自强谈吐自若、风流倜傥的样子和他身边美丽漂亮的女朋友叶倩文,梁哥对程自强的家庭背景和经济实力早就心生不疑。 若是一般普通百姓人家的孩子,怎么可能具有如此着装、气质和涵养,且拥有这般漂亮大方、小鸟依人般的女朋友呢? 梁哥笑道:“卓主任,我只不过是一名在火电厂跑腿的马前卒而已。程公子如此器宇轩昂,不用卓主任细说,我就知道他家境不俗。今天能够有幸与程公子结识,是我梁大江的荣幸。今后程公子若有需要,只管招呼一声,梁哥我一定倾囊相助。” 梁大江能够如此说话,令程自强心中大喜。只要梁大江对自己富二代的身份予以认可,也不枉自己今早投巨资购入的这身衣装,以及与卓不凡一起精心谋划的这个饭局。 …… 昨天接完叶倩文的电话后,程自强一边往区队楼上走,一边对卓不凡所说的话好一番琢磨。卓老哥你究竟要表达什么意思呢? 程自强琢磨来琢磨去,认定卓不凡替自己联络到的这个人,一定不是火电厂手握重权的什么领导人物,而肯定是具体经办煤炭购销的关键人物。 国人有一句话,阎王好见,小鬼难缠。一般人若想办一件什么难办的事儿,常常想的是要通过什么拐弯抹角的关系,找到这个部门或者那个部门的领导,以期通过领导的权力把打擦边球的事儿替自己解决了。 殊不知领导掌握的仅仅是全盘工作,大部分具体的事儿,往往是领导的手下人在经办。提着诺大的猪头去找庙门,倒不如透过窗棂,给那整天吃素念经的和尚塞进几块肉片。 小人物和核心人物的意思,不就是那个念经的和尚?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在这个人世间,利益本就无可厚非。熙熙攘攘的人群,追求的不就是一个利益吗?管他是精明还是愚笨,谁能逃脱得了利益的束缚?有利益的妥协和牵绊,他精明不精明,这根本就不是个什么问题。 我若不是为了利益而往,何苦在煤尘飞扬的炭场沟里奔走?他若不是为了利益而来,何必要接受素昧平生的我为此设定的这个饭局?只要能够实现一个利益共享的格局,能得的利,我决不推辞。能让的利,我何乐而不为? 最根本的问题是,卓不凡所说的“全靠我了”,究竟是什么意思? 嗯,做生意讲究的是什么?就是经济实力和基本诚信。那我现在是个什么身份?不过是一个初出茅庐、毫不起眼的大学生而已。我既无丰裕家资,亦无万千资产,凭什么才能博得别人对我基本诚信的认可? 我相信,不论卓不凡联系到的人是什么身份,只要你与我一样心怀创业的梦想,就一定愿意和具有实力的人打交道!而我程自强要做的,就是让你认识到我具有相当经济实力。 我现在采用什么方式,才能证明我具有相当经济实力呢? 炭场沟里我接触过的崇德矿、鳌庄矿等八个小煤窑的老板业已初步表态,只要火电厂愿意购进他们煤场里堆积如山的原煤,他们不都同意采取赊购付款的方式吗?这不从另一个意义上说明,现在你火电厂想要多少优质煤炭,我程自强手中就可以提供多少优质煤炭?炭场沟小煤窑煤场里的能源,现在不就是我目前最大资源和实力? 现在的问题是,我该怎么做才能让你相信,我程自强确实具有如此雄厚的实力! 程自强又是一番苦苦思索。 他将大学里学过的市场营销学,又在大脑里快速梳理了一遍。“包装”一词,猛然间在他的脑海中闪现出来。酒香也怕巷子深,说的就是产品包装的重要性。这次我要包装的却不是手中的煤炭产品,而是我的个人形象! 那我要把自己包装成一个什么人呢?这还用说嘛!有钱人家的公子哥呗。 想到这个问题,程自强兴奋地不能自已。他赶忙返身又去了那个电话亭,拨通了叶倩文办公室的电话。 “倩倩,我问你,‘好再来’专卖店里有最高档的男衣吗?”程自强牛气冲天地问道。 叶倩文显然吃了一惊,问道:“强子,想干嘛呀你?” “呵呵,倩倩,你先别问这是为什么吧!‘好再来’那里有吗?” 叶倩文想了想,说道:“张姐她不经营高档男衣,专卖店里的男衣属于中档衣服。要说最高档的男装,康宁路那边的太白商厦肯定有。” “好,倩倩,明天麻烦你去太白商厦替我选一套高档的男士夏装,一条鳄鱼皮带和一双高档皮靴。嗯,一个男士用的高档皮包。当然,也替你选一条高档连衣裙。” “哎哟强子,你是不是说胡话呀?难道天上掉金币,偏偏砸中你了?” “呵呵呵,倩倩,我说了先别问这是为什么。你可要记住,档次越高越好,就是别心疼钱啦。”程自强又郑重地交代道。 “好吧,明天我去太白商厦看看,你来了直接去商厦找我。” “好的,那就这样说定了。哦,你告诉卓哥,晚上与他约的那人见面前,我想与他单独见面商量一个事儿。地点就选在锦园酒店吧。” “嗯,我记住了。” 挂了电话,程自强又觉地如此包装自己,还缺少点儿什么。 想来想去,他想到了曹海旺腰里别着的那部黑色手提电话来。在康州矿务局,只有矿处级以上的领导干部,才有机会揣一部价值好几千块钱的手提电话。而购买手提电话的那笔支出,全部由公款买单。 嘿嘿嘿,我若也能够怀揣一部手提电话,那不就直接证明咱家里根本就不缺钱花吗?家里不缺钱,那我算是什么呢?当然是有钱人家的公子哥啊。 至此,程自强对卓不凡话里的四个关键词,按照自己的理解进行了一一破解。回去的路上,程自强觉地自己破解的招式简直太完美了。他对着眼前的空气,情不自禁地擂了几个直钩拳。 程自强心情大好。他一路小跑这来到岩巷掘进队的核算室,先去景春花那里领取了他在康州一矿上班第二个月的工资。 想到自己一直有心请康友建、孟刚强、赵福来、巴志平和赵志山等人到外面的饭馆里聚一聚,却一直未能实现。今天既然尹红旗想与自己喝酒,那我何不主动做东把大家都凑齐了畅饮一番呢?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去还复来!再说了,舍得舍得,能舍才有得,不舍能得嘛! 程自强把自己这个想法向尹红旗说了。 听到程自强有这个心意,尹红旗直接朝程自强举起了大拇指。 当晚,程自强邀请的人悉数在“缘来聚”会面,大家把酒整到午夜时分才散场。回去的路上,一行人时而高歌,时而欢笑,踏碎了一地月色。 第二天程自强起了个大早,他身着叶倩文在“好再来男衣专卖店”替他购买的那件略带浅蓝色线条纹的短袖和那条米黄色的长裤,只带了在学校使用的那个存折和一些零钱直奔康州县城。 在康州汽车站下车后,程自强径直去了银行。他从银行工作人员手里接过存折一看,只见上面多了一排数字,不多不少,刚好是两万五千整! 出了银行,程自强在就近的一个电话亭,拨通了蒋光煌家的电话号码。 “哈哈肉头,款已收到,谢啦!从今天开始,强哥我就是一个有钱人家的公子哥了!你提前恭贺我吧!” “强哥,公子哥?什么、什么情况?” 程自强对着话筒好一番私语。 “哈哈哈,哈哈哈,强哥,真有你的!小弟我恭祝程公子马到功成,大展宏图!”蒋光煌在电话那端狂笑道。 第80章 柔情与事业 叶倩文虽然不大明白程自强购买高档衣装的意思,但她心知程自强既然如此郑重其事地打电话安排,一定有他自己的道理。下班之后,她先去找“好再来男衣专卖店”的美女老板张洁,打问目前市场上流行的高档衣物的行情。 女人天生具有逛街逛商场的因子,叶倩文也不例外。在市电力局上班的两个多月时间里,叶倩文有空时会到周边商场或者服装店里转一转。购物不购物倒在其次,关键是满足她爱美的那双眼睛。 由于距离市电力局最近,“好再来男衣专卖店”是叶倩文常去的地方之一,她与这家店的美女老板张洁早已熟识。 张洁比叶倩文大四岁,已在服装经营上打拼五年多时间,具有很多的销售经验。她对这位从康州来的长相漂亮、温婉大方的小姐妹,心里也十分喜爱。俩人已然成了一对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听明白叶倩文的来意后,张洁先是开玩笑说妹妹的男朋友一定发了一笔大财,逗地叶倩文心里一阵惊喜。 张洁又十分详尽地给叶倩文介绍了当前种类繁多的高档男装品牌和大概的售价区间。国内的罗蒙、七匹狼、森马、美特斯邦威、劲霸、唐狮、柒牌等,国际的皮尔卡丹、卡帝乐鳄鱼、杰克琼斯、阿玛尼、爱缪斯等,被张洁一一过了一遍。 现在正值夏末季节,北方的天气依旧十分炎热,休闲式衣装是人们的首选。 张洁建议叶倩文替程自强选购一套休闲版的男装,替她自己选购一条丝质长裙。至于具体的品牌嘛,张洁推荐了国内的七匹狼和劲霸。原因是拥有这两家品牌的公司,是目前国内休闲式衣装的顶级设计、制造和营销厂家。 有了张洁的专业性指导,翌日上午叶倩文在太白商业大厦针对性的挑选工作便简单起来。不大会儿的功夫,她就在男士衣装区替程自强挑选了一套劲霸品牌休闲式高档夏装,在皮质保真区挑选了一条黑色男式鳄鱼皮带、一双米黄色男式皮靴和一个黑色男式真皮挎包。 挑选好这些东西后,叶倩文心里仔细一算,不禁惊了一跳。好家伙,整整三千五百元!俗话说一分钱一分货。这么高昂的价格,对自己这样的工薪阶层来说这些东西不是高档,简直就是极度奢侈呐。 究竟该不该听了强子的话,给我挑选一条高档连衣裙?叶倩文心里一时有点忐忑。强子你让我挑选这些高档衣物,究竟是何用意呢?难道说想把我和你彻底包装一番,以便让我俩显出一幅家境富足的样子,好去共同会见卓哥预约的那个人吗? 呵呵呵,强子啊,你可真是个有创意的人呢!要真是这样,那我就再给我挑选一套裙子吧。叶倩文转身去了女装区。 溜达了两个来回,叶倩文的目光被一件穿在模特身上的、缀着花边的白色丝质长裙吸引住了。她近前一看标价,好家伙,一千九百九十八元,可不就是两千元嘛! 叶倩文仔细地看着裙子,越看她越觉地喜欢,但心里却开始犹豫不决。强子,这么高档的裙子,平常我哪敢舍得穿呀! “倩倩,我观察你半天了。你是不是看上那条裙子啦?”正当叶倩文在做心里斗争的时候,耳边突然传来程自强声音。她扭头一看,眼前人可不正是一脸阳光的强子? 哼,观察我半天都不做声,是不是诚心要看本女子的笑话?叶倩文使出惯常用的“九阴白骨爪”,偷偷地在程自强的腰间掐了一把。 “哎呦呦,饶命饶命。”程自强赶忙朝近处的那位女售货员招呼道:“售货员小姐,麻烦你另取一条这个款式的裙子,让我女朋友试穿一下。” “好的,先生。”女售货员殷勤地说道。 “强子,这?”叶倩文说着用眼光阻止程自强。 “倩倩,只要你喜欢,合身的话咱就买了。”程自强笑嘻嘻地说道。 女售货员手捧着一条相同款式的裙子,静等叶倩文去试衣间换衣服。叶倩文听程自强说地痛快,心里霎时泛起万千柔丝,她有点不舍地随女售货员去了试衣间。 当叶倩文穿着这套裙子,笑意盈盈地出现在程自强面前时,程自强顿时被她出水芙蓉一般的高贵气质惊呆了! 程自强内心忍不住大吼一声,倩倩,我的女神! 身着一袭长裙、端庄优雅的叶倩文,也立即吸引了卖场里男女老少的眼球。 男人们怀着万分惊喜,目不转睛地欣赏着她的优雅,追寻着她的眼神和脚步。女人们则满脸的嫉妒羡慕恨。妹子,你可不带这样吧?都是女人,求求你给其他人留条活路啊! 毕竟头一次穿如此高档的裙子,叶倩文被众人齐刷刷投来的眼光羞得两颊绯红,走路的双腿忍不住有点儿微微发软。 程自强赶紧微笑着朝叶倩文走去,伸出自己的手臂让她扶了,并低声赞美道:“倩倩,这条裙子穿在你身上,简直太美了!这条裙子,我已决定替你买啦!” 叶倩文心里已经激动地说不出话了,她只顾点点头,表示自己对这条裙子的万千喜爱。 程自强颇为自得地捏了个响指,对恭敬地守候在身旁的女售货员说道:“你好,售货员小姐,这条裙子我买了。我还想买套男式服装和其他用品。请问太白商厦如何打折,又是如何付款呢?” “嗯先生,您的女朋友真有眼光。”女售货员先是发自内心地赞美了一句,又道:“先生您若还想买其他的衣服或用品,可以一并在卖场里的每个收银台用现金付款。这条长裙最多能打九五折,最低售价一千八百九十八元。” “可以打八折吗?”程自强试探性地问道。 “先生,实在对不起。您替女朋友选购的是一条高档款式的长裙,按规定最多打九五折。不过商厦也有规定,一次性购买五千元以上的衣物,商厦会在给您打折的基础上,另有折扣或折让。所以我建议先生您,可以再在本商厦购买一些物品,这样就能享受到许多的实惠了。”女售货员详尽地说道。 就在程自强与女售货员说话的间隙,叶倩文在试衣间脱下了刚才试身的那条白色长裙,换上了她来时穿着的淡蓝色长裙。她回到程自强身边,把手上捧着的白色长裙交到女售货员手中,并向女售货员道了谢。 程自强听明白了女售货员话里的意思,他礼貌地道:“好的,谢谢你,你的建议我会考虑的。那麻烦你先把这条裙子包了,等付款后我们来取吧。” 女售货员赶紧将一张售货单交到程自强手中,微笑着交代道:“先生,您交款后,收银台会在货单上盖章。到时候你拿着盖章的单子,就可以在我们这边直接提货了。” “嗯我知道了,谢谢你的提醒。”程自强客气地道。 “祝先生您和这位漂亮妹妹购物愉快。”女售货员也不失时机地说道。 俩人互相挽着胳膊,说笑着又去了男装区。程自强对叶倩文替自己选好的那套劲霸品牌休闲式高档夏装十分满意,试穿后也感觉十分合身,便又让男装区的一名售货员打好包并开了售货单。 俩人在往皮质保真区走时,恰巧路过珠宝首饰区。 看着被灯光映照地金碧辉煌的柜台,和柜台里璀璨夺目的各式首饰,程自强突然心中一动,我今天何不再给倩倩配一条档次较高的项链呢! 他拉着叶倩文的手,不由分说地来到一个专卖项链的柜台边,笑眯眯地对柜台后边的女售货员说道:“你好,麻烦你给我女朋友选一条项链,越漂亮越好了。” 程自强的这个举动,早就令叶倩文激动地全身颤抖。她用发抖的手轻轻捏了捏程自强的胳膊,低声劝阻道:“强子,别,别了,太贵了。” 程自强岂能不明白叶倩文的心意? 他哈哈一笑,说道:“倩倩,选一条你喜欢的吧!别想着替我省钱。你若不选,那我就替你选啦。等我挣大钱了,我会给你买更好的。” 听到他俩的对话,卖项链的女售货员心里简直对叶倩文羡慕地快要死了。她一手捏着一款金光灿灿的黄金项链,一手捏着一款苑如凝汁的珍珠项链,满眼含笑地说道:“妹妹,我好羡慕你哦。这两款项链是本店的至尊精品。黄金链价值不知妹妹你喜欢哪款呢?” 程自强眼神温柔地看着叶倩文,鼓励道:“倩倩,以我的眼光,这款珍珠项链简直太美了。你戴上它让我看看,一定苑如天上仙女。” 程自强这话,把叶倩文和女售货员同时逗笑了。 女售货员一脸菊花地说道:“先生,你真会说话。妹妹,你就让你男朋友把这款精美的珍珠项链,戴到你的脖子上哦!” 叶倩文顺从地点了点头。 程自强赶紧双手接过女售货员手中的珍珠项链,一脸柔情地戴在了叶倩文洁白的脖颈上。看着叶倩文面若桃花地容颜,程自强真心赞了一句:“倩倩,你好漂亮哦。” “你坏,强子。”叶倩文难为情地说道。说完对着女售货员双手端着的镜子看了看自己,和她胸前闪着光泽的项链,激动地快要喘不过气了。 “呵呵呵,好了售货员,这条项链我买了。”程自强说着又款款地帮叶倩文从她的脖颈中取下这条项链,让女售货员打包开单。 接下来的选购过程就直接简单多了。对叶倩文替自己选好的鳄鱼皮带、皮靴和真皮挎包,程自强看都未看,直接让售货员打包开单。 捏着数张售货单,俩人在就近的一个收银台去结账。程自强今天购买的可都是高档货,按照太白商厦的购物政策,连折扣带折让下来,程自强付现共计六千六百元。 俩人提着几个装了物品的纸袋,乘电梯出了太白商厦。 望着身旁踌躇满志、高大帅气的程自强,叶倩文心里充满着幸福和甜蜜。她小鸟依人般紧挽着程自强的胳膊,用戏谑的口吻悄然问道:“强子,今天你竟然花这么一大笔钱购物,这是发财、发疯还是发狂?” 程自强忍俊不禁地大笑起来,笑完后故做正经地问道:“倩倩,你是不是笑我在打肿脸充胖子呢?” 叶倩文偷偷使出“九阴白骨爪”,在程自强的腰里掐了一把,笑着反问道:“难道不是吗?” “嗯,那我就帮你解开这个疑惑吧!”程自强停下脚步,看着叶倩文庄重地说道:“倩倩,我今天所有的花费,决不是为了物质生活的享受。我之所以给我俩置办这身高档衣物,完全是为了我们事业的考虑。” 说着程自强把俩人包装成有钱人家身份的计划,向叶倩文仔细说了一遍。 说完程自强又道:“倩倩,等我有钱了,我一定会让我们享受更好的生活。” 第81章 关系 梁大江是平洲市第一火电厂供销科的一名业务员,具体负责发电用煤的采购工作。 各单位供销部门的人员,多多少少总能沾点儿油水,要么在价格上占客户的便宜,要么在数量上占单位的便宜。所以每个单位的采购岗位,可是个炙手可热的的活计,想干这活儿的人可就海了去了。 如果没有一定的能耐或者过硬的关系,谁若想在供销部门工作,无异于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异想天开。 梁大江也是当兵出身,曾在西北某部服役三年。他能到火电厂供销科工作,完全得益于他的一个远房叔叔梁英昌。 他从部队复员那年,梁英昌已当上平洲市电力局的副局长,并且主管着各火电厂电量的上网工作。梁大江的父亲梁永昌,从老家提着两桶清油进城找到梁英昌,请求这个在市里当大官的堂弟,务必帮忙替儿子梁大江找一份正式工作。 主管电网工作的梁英昌,可是火电厂巴结的对象。梁英昌给火电厂的领导打了一个电话,就把梁大江安排进了火电厂工作。 在火电厂的保卫科干了一年多时间的护卫工作,梁大江便发现了供销部门潜藏着的诸多猫腻与便利,便有心到供销部门去工作。 这时候的梁大江,已然具备了一定的社会经验,他深谙关系就是生产力。自己的叔叔在市电力局当大官,如此便利的资源怎么能不好好开发利用一番呢? 梁大江明白,想要办成自己的事情,他与梁英昌的血缘关系仅仅是一个方面,及时维护这种关系显得尤为重要。 平常他会拧着一大堆好烟好酒,或者好茶好礼到梁英昌家走动走动。时间长了,梁英昌觉得梁大江这娃不错。梁大江最终又顺利地调入第一火电厂供销科当采购员,而且一干就是十余年。 火电厂的人,谁都知道市电力局副局长梁英昌是梁大江的叔叔和后台。大树下面好乘凉。有了梁英昌的照应,梁大江在第一火电厂供销科,工作干地如鱼得水,个人生活也过地十分滋润。 十多年的采购工作经历,让梁大江彻底弄明白了隐藏在采购各环节中台前幕后的秘密,使他成为一个既富有采购经验,又富有采购道行的资深采购人员。当然,也让他更加懂得人脉和关系的重要性。 去年下半年梁英昌年龄到点,被上级组织免去了平洲市电力局副局长的职务,退休回家养老去了,这下梁大江可没有了过硬的后台关系。供销科那位年轻气盛的科长晁春阳,也时不时会给梁大江使点儿绊子,常常搞地梁大江灰头土脸。 他在供销科采购员的地位眼看就要不保。这段时间,梁大江可谓十分郁闷。 卓不凡对曾经的顶头上司梁英昌的社会关系,数年前早就摸地一清二楚,他知道梁英昌有个叫梁大江的远房侄子在第一火电厂供销科工作。当程自强找到他商谈往火电厂销煤的事情时,卓不凡首先想到的人就是梁大江。 卓不凡原先虽与梁大江有过接触,但是俩人之间并无过深的交往。卓不凡担心自己贸然与梁大江联系这个事情,不一定能收到最佳的效果。 他知道梁英昌一直对梁大江照顾有加,按理梁大江应对梁英昌心怀感激之情。所以他没有先去找梁大江,而是先去拜访梁英昌。 梁英昌在台上的时候,卓不凡一直对他恭敬有加。梁英昌退休之后自然是门庭冷落车马稀,再没有什么人向往常一样找个借口,有事没事地到他家去请示汇报工作借机联络感情了。 世上的事情就是那么巧。 卓不凡的女朋友谢娜娜家,与梁英昌家就住在同一栋楼上。卓不凡送谢娜娜回家,或者俩人出去散步,经常会与梁英昌老两口碰面。与原先一样,卓不凡总能恭敬地向梁英昌打招呼问候,这让梁英昌对卓不凡颇具好感。 梁英昌夫妇育有一男一女两个孩子,他们都在外地成家立业,只有逢年过节时才能陪伴在梁英昌夫妇身边。平时梁英昌家里,就只有老两口俩人,日子过得难免孤寂。有好几次,梁英昌邀请卓不凡和谢娜娜到自己家中做客。 卓不凡是个机灵而又通达的人,他大大方方地与谢娜娜前往梁英昌家,陪着梁英昌说说电力局上上下下的事情。渐渐地,卓不凡与退休后的梁英昌,竟然建立了良好的私人感情。 有了这么一层关系,卓不凡去梁英昌家里后并没有遮遮掩掩,而是直截了当地对梁英昌说,自己有个要好的朋友想往火电厂销售原煤,希望梁局长能找梁大江帮忙协调一下。 梁英昌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 卓不凡走后,梁英昌一个电话就把梁大江召到家里。 他对梁大江嘱咐道,我已然退休养老,再不可能像原先一样继续罩着你了。而卓不凡精明能干年轻有为,指不定哪天就会成为电力局的领导。即就是他不能成为领导,以他现在所处的岗位,也能帮人办理许多难事。所以卓不凡的这个忙,一定要全力相帮。 梁英昌这话正中梁大江的下怀,他此时正为自己在供销科的工作岗位担忧呢!他知道卓不凡的职务虽然不高,但是能量却是不小。此时卓不凡能够主动找上门来,对他来说岂不是天大的好事? 梁大江也痛快地答应下来。 过了几天,梁英昌把卓不凡和梁大江同时邀请到了家里,让他俩见面亲自谈。 梁大江的条件是通过卓不凡的人脉,保住自己在供销科的位置。 卓不凡心里惦记的是程自强答应他的那一成利润。不过,为了防止电力局的人捏着把柄影响自己的仕途,卓不凡并不想具体掺和到程自强的这桩生意之中。 他对梁大江说,只要梁哥能够把我这位朋友的事情办成,我也一定会想法设法把梁哥的事情办好。朋友是朋友,生意是生意,我只负责梁哥和我朋友的联络。具体的细节,有请梁哥和我朋友见面详谈。 梁大江见多识广,哪会不明白卓不凡的意思?他知道卓不凡只想充当中介的角色,并不想介入太深。 只要不是卓不凡自己的生意,那我就不必顾忌卓不凡的面子,完全可以与他的朋友按规矩出牌。晾那一直想给我穿小鞋的晁春阳,也捏不到我梁大江的任何把柄。 俩人一拍即合,谈地相当融洽。 第82章 豁出去 锦园酒店由一位浙商老板投资兴建,属平洲市前些年的招商引资项目。酒店地面建筑十八层,并设有地下停车场和地面停车场,是一家集餐饮、住宿、会议、娱乐、休闲为一体的综合性高档酒店。 酒店一楼为来客接待大厅,并为平洲市各个旅游公司设置有推介柜台。二楼至四楼提供各色餐饮服务,设有上百间大小包厢,并有可供三四百人同时就餐的酒宴大厅。 五楼和六楼专门开辟为会议室和酒店办公室,承接大小会议服务。七至十五楼设为宾馆,专供来客住宿。 十六楼为健身中心,设有各类运动器材和保龄球馆。十七楼为高档洗浴城,设有高、中、低三档消费场所,并开辟有桑拿按摩店和美容美发店。十八楼则是舞场,内设豪华ktv包间,供有钱人酒足饭饱之后娱乐怡情或聚众消遣。 程自强对卓不凡替他从火电厂供销科联络到的梁哥的这次合作,心里充满着十分的期待。为了让梁哥觉地自己是个富有经济实力、值得合作的人,这回程自强可是做足了功课。 除了在太白商厦替他和叶倩文购置了一身“富二代”的行头,程自强还在商厦对面商业一条街电子商贸城的“三星”专卖店,替自己选购了一款标价为三千五百元的三星牌手提电话。 这家“三星”专卖与移动网络公司协议合作,同时提供办理电话卡服务。程自强交了三百五十块钱的办卡费和电话费后,这部手提电话已经畅通无阻,可以与神州大地的任何一部电话通话。 程自强今天这一番动作下来,已经花去了一万多元的钞票,看地叶倩文不禁有点儿心疼。叶倩文心道,强子,这以后用钱的地方还多着呢!再说了,这些钱又不是你自己的,是蒋光煌借给你做生意用的。你何苦在咱俩的身上,这般大手大脚花钱嘛! 叶倩文只不过是想想而已。她对程自强这位自己心爱的男人做的事情,压根儿就没想过要去阻拦,也就没把她的这个想法说出来。她跟在程自强的身边,眼里含着百分百的欣赏看着他的每一个举动,心里洋溢着满满的骄傲。 昨晚程自强请尹红旗等人一起去“缘来聚”喝酒前,曾用尹红旗的办公室电话给祁月莲家里了打电话,说自己晚上不吃饭。早上因为走地急,他竟把中午不吃饭的事儿忘记给祁月莲说了。 现在,程自强手握着这部三星牌手提电话,他把平生第一个手提电话打到了祁月莲家里。 “喂?这里是曹海旺家。”只听祁月莲在电话里说道。 “祁大姐,我是强子啊。今早我去平洲了,没顾上跟您说,中午您又给我做饭了吧?”程自强心里一阵亲热,赶忙说道。 “强子啊,你去平洲了呀?一定去看女朋友了吧?呵呵呵,我给你留的饭,还在锅里热着呢!没事,晚上我就吃了。你啥时候回来呀?”祁月莲说道。 “我太粗心了,祁大姐。”程自强咽了口唾沫,“我明晚才能回来。祁大姐,明天晚上我可要吃饭哦。” “好嘞,强子。你女朋友她好吧?有空请她到家里做客,我给她做好吃的。”祁月莲说道。 “呵呵,好的祁大姐。她挺好的,还说我每天吃祁大姐做的饭,真是太麻烦您了。” “瞧她说的。我可告诉你强子,大姐我一点儿都不麻烦。记着,明晚来家里吃饭。这电话费挺贵的,不多说了。”祁月莲叮嘱了一句,又想着替程自强省钱了。 “好的,祁大姐。那祁大姐,再见。” “嗯,再见。” 程自强和祁月莲的对话,听地叶倩文内心感动不已。曹矿长,祁大姐,你俩真的把强子当兄弟待啊。强子,我真替你感到高兴。 打完这个电话,程自强松了一口气。 为了节省时间,程自强提议随便凑合一顿午饭,叶倩文自然没有异议。 俩人在人民广场右边的一个拉面馆里,各要了一碗牛大碗拉面吃了。然后匆匆赶往叶倩文在电力局的单身宿舍,换上了新购置的衣物,接着又马不停蹄地打车来到锦园酒店。 程自强这是第二次来锦园酒店吃饭,他对这家酒店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上次他是约卓不凡在此吃饭谈事,由于他们互相熟悉,因而吃饭相对较为简单。这次他要与火电厂的梁哥初次接触,且又装扮成“富二代”的样子,所以在细节上便不敢马虎了。 今天我是以程公子的身份出场,怎么着都该有个座驾吧?酒罢席散后,总该邀请客人去消遣娱乐,以密切彼此之间的感情吧?为顺利达成合作意向,该表达的诚意,总该要表达表达吧? 老人们说过,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虽说梁哥并不是狼,我的本意也不是想要套他,但我若不表现地阔绰一点,梁哥对我的身份和实力,难道不产生怀疑吗?梁哥一旦对我的经济实力产生怀疑,这笔生意还能谈成吗? 今天这个场面,老子无论如何都要豁出去! 想着这些问题,程自强带着叶倩文先是在酒店大厅里浏览了一番。看见一家旅游公司竟然提供租车服务,可不正中程自强的下怀?他立即趋步上前。 经过一番商议,旅游公司的一位业务员同意以每天一百元的价格,给程自强租用一辆黑色桑塔纳轿车。程自强说自己要租车两天,费用从今天算起,条件是轿车司机现在就在锦园酒店待命。 此时已是下午三点多钟。小半天算一天,相当于赚了客人半天的钱,业务员哪能不同意呢?业务员立即答应了程自强的要求,并给了程自强轿车司机张师傅的传呼机号码,请程自强在用车时直接呼他。 吃完饭后该找个什么项目,邀请客人娱乐一番呢?洗浴还是k歌?程自强又想到了另一个问题。 他又带着叶倩文乘酒店电梯上了十七楼,这里是锦园酒店的洗浴场所。没怎么费工夫,程自强便从前台的一位业务员嘴里,弄清了洗浴城的服务项目和消费档次。 既然带着女朋友来了,我俩何不乘此机会体验一下这里的服务呢?程自强心想。再说在大热的天里跑了一上午,我的前胸后背都透着一股汗味儿,也与这身华服不大匹配嘛! 洗浴城的中档小单间提供泡浴服务,价位适中,经济适用。程自强给自己和叶倩文各要了一间,俩人分开泡浴。叶倩文去了浴城女区,程自强去了浴城男区。 程自强躺在撒了浴盐的浴盆里,酣畅淋漓地舒展四肢泡了一番。出浴后,他顿感身心万分舒畅,这才体会到泡浴的妙处。有钱就是好嘛! 程自强穿好衣服出了浴城男区,只见叶倩文身着白色长裙,正坐在浴池大厅的一张木沙发上等他。程自强赶忙快步走了过去。 此时叶倩文脸上浮着一层红晕,身上散发着一层幽香,就像一朵娇艳欲滴的玫瑰。此情此境,程自强有点儿醉眼朦胧。 叶倩文也看见了浑身散发着青春气息的程自强,她也被他身上散发出的男人气质迷醉了。 俩人肩靠着肩休憩了片刻。眼看时间差不多了,这才乘电梯来到大厅,恭候卓不凡的到来。 卓不凡应叶倩文的邀请,提前来到锦园酒店。当他看到程自强和叶倩文俩人身着盛装,手挽手站在锦园酒店大厅恭候自己时,卓不凡顿时一脸惊卾。 对程自强和叶倩文的情况,卓不凡可以说是知根知底,突见俩人俨然一副阔公子和贵小姐的模样,卓不凡看着程自强,疑惑地问道:“哦呀呀兄弟,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今日衣着如此光鲜,气度不凡,莫非发了什么横财?” 程自强赶忙把卓不凡拉到大厅一角里的皮沙发上坐了,笑嘻嘻地说道:“卓哥你还不清楚兄弟我毛重几斤几两?今天我和倩文如此装扮,完全是为卓哥你长脸,也好让我们合作的这笔生意顺利圆满。” 卓不凡瞪着眼睛问道:“我说兄弟,你俩这身装扮,与咱们这笔生意有何关联?” “嘿嘿嘿,卓哥,你不是让倩文告诉我说,你联系火电厂的那人地位虽然不高,但是相当关键,且又十分精明吗?你还交代说,具体怎么做全靠我吧?” 卓不凡点点头说道:“嗯,是啊。我的意思,是让兄弟你提前有个心理准备,在和他谈判过程中多留点儿心眼。为了促成这个事情,我也希望该用钱打点的地方,你尽量用钱去打点,所以要你多少准备一点儿资金。当然这一层意思我没给倩文明说,相信你会明白的。” 程自强笑着说道:“哎呀呀,那我这回,可不就错会卓哥你的意思了?”说着他向叶倩文扮了一个鬼脸。 卓不凡不明所以地问道:“怎么兄弟?你的意思是?” 程自强便将他与叶倩文扮作富二代的打算,复又向卓不凡详细说了一遍。 卓不凡听完哈哈大笑起来,边笑边在程自强的胸前擂了一拳,说道:“我说兄弟,你这创意,也太天马行空了吧?” “嘿嘿,卓哥,你这是褒扬我,还是打击我呀?“ 卓不凡朝程自强竖起了一个大拇指:“兄弟这主意,妙!” 程自强倒是有点儿不大好意思起来。他吐了吐舌头说道:“不瞒卓哥你,兄弟我这回做的是无本的买卖。我不展现点儿故弄玄虚的实力,你联系的那人,怎么能够放心地与我合作呢?” 卓不凡仔细想了想,连连点头道:“兄弟言之有理!我替你联系到的这位梁哥,在供销行业里也是位老江湖。兄弟你能想到这个点子,倒该能在气势上镇他一镇,省地他把咱兄弟们小瞧了。说说看,兄弟和倩文打算如何扮相?” “嗯,卓哥。我设想的大概情况是阿爸以挖煤起家,在康州那边拥有数座小煤矿,当下已积累下近千万资产。那我,可不就是富二代程公子了嘛!倩文她,当然是我的女朋友了。” “嘿嘿,兄弟,你三句话不离本行呐!”卓不凡插话提醒道:“梁哥替火电厂购销煤炭多年,说不定对康州那边并不陌生。要是他稍一打问,那程公子你,还不得立马现了原形?” 程自强听了一愣,哎哟卓哥,我到底是经验不足,还是你考虑周详哦。 “嘿嘿嘿,卓哥。那依你看,我阿爸以何起家为好?”程自强一副虚心求教的样子。 “嗯,这样吧兄弟。”卓不凡想了想说道:“我想,梁哥他不至于连靖州那边的事情,也能弄个清楚明白。我听说,前几年铁厂的生意很火。你就说伯父早年在靖州老家以收购废铁为业,后来逐渐发展壮大,渐成规模。如今在那边拥有一座轧铁厂,专门从事轧铁加工生意。你看这样行不?” 嘿嘿嘿,我说卓哥,亏你想出这么个点子!你意思是我这个“富二代“的老爸,原先是个捡废铜烂铁的“破烂王”?程自强心道。 算了,管我阿爸是不是个破烂王。只要能把这笔生意谈成了,阿爸你就先替你家的程公子我,背一背这口“黑锅”吧。 “当然行了,卓哥。”程自强对卓不凡的建议表示认同,又继续发挥道:“你就说我大学毕业后,并不想子承父业,不想在小小的轧铁厂里浪费青春,而是想乘着年轻时节闯荡一番。” 卓不凡一拍巴掌说道:“对对对兄弟,我还说伯父年轻时的几个朋友,前些年跑到康州那边开办了小煤矿。谁知近年煤炭行情一路下滑,他们无力维持生产,只好找到伯父请求帮忙,愿低价将这些小煤矿转手给伯父经营。程公子你借机出手,用现金入股康州那边的各个小煤矿!” 卓不凡这样一描绘,程自强简直心花怒放了:“哈哈卓哥,照此一说,我现在可不就业已成为坐拥十余座小煤矿的大老板了?” “可不是嘛!你不是大老板,能对得起你身上的这身行头嘛!再说了,小煤矿的股份如何配置,那都是小煤矿的商业秘密。这一点,我相信梁哥他一时难以打问。” 程自强由衷说道:“卓哥啊,你这想法真是太妙了。只要火电厂能按月结算煤款,我便能动员康州那边的小煤矿,每月向火电厂供应数十万吨煤炭。相信到那时候,梁哥他不能不相信你说的话。” 卓不凡觉地有必要乘此机会,向程自强交代一下自己的真实想法,于是说道:“嗯,所以这事儿,一定要办成。我只能起到牵线搭桥的作用,却不能太多介入。这事儿,完全由你和梁哥详谈。具体怎么运作,全凭兄弟你自己掌握。” 对卓不凡的这个想法,程自强在上次到平洲找他时,他已就流露过。所以现在卓不凡说出此话,程自强并不感到意外。只要卓不凡能够找到梁哥促成此事,程自强已经感到心满意足了。 程自强痛快地说道:“我明白。卓哥能帮我做到这一步,我已十分感谢,接下来的事情你就交给我办好了。等我赚了钱,卓哥的那一成利润,我一定会如期奉上。” 卓不凡摆摆手,向程自强解释道:“兄弟你误会我的意思了。说心里话,我不仅仅是为那一成利润的问题。你知道我现在的岗位比较特殊,还有很大的进步空间。我不想因为这事儿,让局里的其他人捏了把柄。所以,你生意方面的具体事情,我就不掺和了。” 作为男人,谁不想在事业上更上一层楼、施展一番雄心壮志呢?对此程自强也不例外。何况卓不凡己经搭建了他事业的良好平台。他能够这么说,程自强心里很是感动。 程自强赶忙表态道:“卓哥,你我是兄弟。若这个生意能够步入正轨,等赚到钱了,卓哥在事业上如有资金方面的需要,尽管吭声。小弟我绝不推辞。” 听程自强说地这么豪爽,卓不凡心里倒是有一丝愧疚。他感动地说道:“谢谢兄弟的心意,我相信兄弟你一定可以闯荡出一片天地。今后你我互相帮助,互相支持。好了,梁哥也该快到了。我们这出戏,也该开始了。我们上楼等他。” 三人一齐起身上楼,向叶倩文提前预订的维多利亚港湾包厢里走去。 第83章 行有行规 通过卓不凡的介绍,梁大江对程自强的家庭背景和个人情况有了基本的了解。他没料到卓不凡竟给自己联络了一位富家子弟,这让他大为开心。他一边抽着烟聊着天,一边在心里开始琢磨起来。 哇呀呀,这么年纪轻轻的一个人,手中竟然拥有着十几座小煤矿的股权。这种不劳而获的富二代不遭人羡慕嫉妒恨,那简直是天理难容嘛。 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子会打洞,皇帝儿子是王公。谁让人家生在富贵之家呢?你把人家羡慕嫉妒恨至极,徒增自身的心里不平衡而已,又能给自己解决什么问题呢? 梁大江在供销部门摸打滚爬十余年,什么样的人物没见过?他的经验是,搞业务或者做生意,一定要与有实力的人去合作。别的就不说了,单说货源这一块,足以能够稳定供应,这就大大降低断货风险。 对这种家庭背景和经济实力的人物,他根本就犯不着去嫉妒人家,而是更要想法设法去结交一番。何况这回人家主动找上门来,他怎么能放过这么一个机会呢? 梁大江想起了数年前因贪图小便宜,而被赶出供销科的昔日同事张发财。 那时节乡镇企业遍地开花,经济形势一派火热,市场对煤炭资源的需求异常火爆。物以稀为贵。煤炭行情一时水涨船高,节节攀升。好不容易逮住了发财的机会,哪家煤矿不以现金为王呢? 正所谓不见兔子不撒鹰,各煤矿大都采取“先付款、后运煤”的销售模式。想从我这儿运煤?好嘛!来来来,先付钱后拉货。您兜里没带钱啊?那好,您先一边儿凉快去。 江湖的法则,从来就是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一贯弱势的煤矿突然变地强势起来,这可坑杀了一大堆从事贩煤生意的小虾米。 张发财其实是个老实人,老实就老实在既没看清楚人,也没看清楚如此火热的经济形势。他收受了一个小煤贩子的回扣款后,竟然未加详甄对方的经济实力,就与其签订了数十万吨的煤炭购销合同。 谁知这位小煤贩子实力根本不济。他手里的那点儿钱,本就无法从煤矿里拉运那么大的煤炭量。在往电厂只拉运了几万吨的原煤后,因为无法继续给进货煤矿及时付款,那家煤矿直接断了他的货源。他也就没办法继续履行与张发财签订的购销合同了。 小煤贩子无法履行合同事小,火电厂的库存煤严重告急!第一火电厂领导震怒。一番追查下了,张发财不但吐出了业已吞下肚里的那笔回扣,而且被直接发配到化水车间去处理污水。 一失足而成千古恨。前车之覆,后车之鉴呐! 令梁大江开心的,不只是避免断货风险的这个因素,其实还有另外一层原因。 作为供销部门从事电煤购进的业务员,梁大江既可以选择从国有煤矿采购电煤,也可以选择从私人煤矿采购电煤。但对梁大江来说,他更愿意与私人老板打交道。原因何在? 众所周知,电力行业关系国计民生。为了保证电力的持续稳定供应,各级政府一直对拉往火电厂的发电用煤,销售价格采取“政府指导价”。 所谓政府指导价,就是政府通过采取政策措施,规定一个电煤的销售价格区间。火电厂和各产煤企业,只能在这个销售价格区间之内购销煤炭。至于具体的销售价格,则由供销双方根据煤炭品质、发热量、灰分、含矸率等指标确定。 政府指导价也意外着政府对火电厂和煤炭企业双方,都采取了一定的价格保护措施。 在煤炭行情低迷的时候,火电厂按照最低价格购煤,确保煤矿维持正常生产。而在煤炭行情火爆的时候,煤炭企业销往火电厂电煤价格,最高不能突破政府指导价上线。这样做便大大降低了火电厂的发电成本,确保电厂稳定发电。 政府指导价只是个价格区间。只要不突破这个价格区间的高低两端,那就是合法合理的业务,这为梁大江等人采购电煤提供了丰富的想象空间。 梁大江他们之所以不愿意与国有煤矿打交道,一方面是国有煤矿的生产成本太高,煤炭销售价格一直居高不下。况且他们仗着是国有企业,总想把电煤价格靠到政府指导价的上线,让火电厂在价格上几乎占不到什么便宜。 另一方面是大部分国有煤矿的财务制度比较健全,进出的每项钱款都要入账。采购员们从国有煤矿谋取私利的风险,也相应大大增加了。 与私人小煤矿的矿主或者从事贩煤生意的私人老板打交道,其利益结果恰恰与国有煤矿相反。 这些私人老板的原煤销售价格便宜不说,还没有那么多的财务规矩。只要与这些私人老板谈妥条件,采购员们从他们手中拿些回扣款,或者蹭点返点费之类的油水,不过是私人老板们的一句话嘛! 所以从私人老板手里采购原煤,于公于私均有利可图。要不是国有煤矿通过协调政府给各火电厂下达了最低采购配额,采购员们谁都恨不得把所有的电煤采购量,全部从那些私人老板手中购进。 这可是火电厂采购行当里被大家熟知且又心照不宣的秘密,也是购销双方得以合作的基本规矩。 合作共赢嘛! 经过一番仔细琢磨,梁大江心想,这位程公子能够保证我如上两项心愿,他的确是一个绝佳的合作对象。 现在的问题是,就不知他是否知晓我们的这个行规呢? 嗯,这会儿卓主任在场,我不便向你挑明这个话题,但今天无论如何要找个机会,和你仔细谈谈合作的条件。既然程公子有那么好的经济条件,我相信你一定是个聪明人。 当然,我与你合作不合作,还要看程公子你的具体表现哦! 就在梁大江、卓不凡等四人坐在皮沙发上谈天说地的间隙,专为维多利亚港湾包间服务、穿着旗袍、个头高挑的一位女服务员,把卓不凡早先点好的六道精美凉菜,一个一个地端到了那张可供十人同时就餐的大圆桌上。 卓不凡本来酒量不大,况且他对程自强的酒量早就心生畏惧。为使自己能较为清醒地应对今晚这个饭局,他进门时就已申明自己只喝红酒。 叶倩文根本没有酒量,便立即表示附议。 程自强无奈,只好点了两斤剑南春,又点了两瓶上档次的祁连干红葡萄酒。 第84章 够意思 锦园酒店的消费档次之所以高,除了幽雅的消费环境和精美的各色菜肴,其无微不至的周到服务,也是酒店档次得以快速提升的原因之一。 在这里消费,每个包间的专职服务员包揽了所有服务,根本就不给客人自我服务的机会。 凉菜上齐后,女服务员按惯例各打开一瓶红白酒的瓶盖放在服务台上,然后走到四人聊天的茶几旁边,恭敬地说道:“各位客人,八号服务员为您提供就餐服务。凉菜已经备齐,请诸位移步品尝吧。” 程自强赶忙起身,彬彬有礼地朝梁大江和卓不凡说道:“梁哥,卓哥,十分感谢两位给小弟我这个机会。小弟略备薄酒淡饭,要不,我们边吃边聊?” 叶倩文随之起身,微笑着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虽说大家初次认识,但程自强和叶倩文的优雅举止,己给梁大江留下了十分美好的第一印象。 梁大江总体的感觉是,程自强一直显地沉稳儒雅,毫无一般暴发户子女那种浮夸纨绔之气,说明他的家教十分良好。他身边的女朋友清纯而又端庄,显然也是受过良好教育的人。 年轻人,梁哥我真是羡慕你们呀! 梁大江把手中燃着的烟头放在茶几上的玻璃烟灰缸里揉灭了,然后拍了拍手站起身子,哈哈一笑说道:“好,恭敬不如从命。感谢程公子盛情款待。卓主任,咱们请吧。” 卓不凡也哈哈一笑,陪着梁大江往圆桌边走去。 程自强赶快闪身走到俩人前面,象征性地替俩人往圆桌前带路。这种带路,体现着对客人的尊重,也彰显着主人的素质。 排坐坐,分果果,座位的排序大有讲究。无论是开会还是就餐,亦或是其他场合,一定要有主次之分。 若按职务论,官大的自然坐首座,官小的理应坐末座。若按实力论,实力大的上座,实力小的下座。若按主次论,主要客人坐主座,陪客坐次座,主人坐边座,如此等等。 今天的主要客人和主角是梁大江,卓不凡算是程自强请来的陪客。对此,卓不凡和程自强俩人心知肚明。 程自强走到主位后,把主座木椅往后拉了拉,先请梁大江就座。 程自强的这个细微举动,令梁大江心里感到十分舒服,也觉地挺有面子,但他又不能不谦让一番。 在场的四个人中,虽说他岁数最长,但论职务卓不凡最高。再说他还指望卓不凡,替他与火电厂的领导周旋,借以稳固他在供销科的岗位。梁大江岂敢托大? 他紧紧拉着卓不凡的手,客气地请卓不凡坐主位。 卓不凡为人精明,哪会这么坐呢?他硬拉着梁大江的手,把梁大江摁到主位坐了,然后主动坐到梁大江左手的位置。 程自强和叶倩文对视一眼,程自强坐到了梁大江的右手位置,叶倩文则坐在了程自强右手位置。 按照这样的次序一坐,既突出了今晚这个饭局的主角梁大江,也照顾了职务最高的卓不凡。大家都有了面子,主客双方均感舒适。 见客人各自坐好位置,女服务员端着托盘,把四人原先放在茶几上的茶杯,一一放到圆桌之上各人的位置。四人中只有梁大江一人抽烟,她把两包中华牌香烟一并放到梁大江坐着的右手位置。 对这位女服务员细致入微的观察,程自强在心里暗暗点了个赞。他知道这里的服务规矩,便朝女服务员招了招手,示意她给众人面前的酒杯里斟酒。 诸如此类的饭局,吃什么喝什么其实都是小事儿。关键是饭局的档次要高,排场要阔,给客人的面子要大,终极目的也就是拉近彼此的距离,增进彼此的感情和友谊,借以密切彼此的关系。 至于具体要办或者要谈什么事儿,那都是饭局之外的工作。正所谓醉翁之意不在酒,而在山水之间也。但是如果没有酒这种天然的润滑剂,这饭局的效果势必要大打折扣。 锦园酒店的环境幽雅,档次够高。本该坐十人就餐的圆桌今晚只安排四人,这个排场也是不小。程自强接下来要做的,自然是想方设法地给梁大江天大的面子。谁让他这个装扮出来的“富二代”,今晚有求于人家梁哥呢! 程自强当然明白这些道理。 女服务员用托盘盛着两瓶酒,按照各自吩咐在四人面前的酒杯里各斟了酒。梁大江和程自强面前的小酒杯里盛满白酒,卓不凡和叶倩文面前的高脚杯里盛了一小半红酒。 见酒己斟好,程自强朝女服务员点点头表示感谢,然后举起酒杯站起身子,一脸阳光地说道:“梁哥,卓哥,今晚能够聚在一起,小弟我倍感荣幸!从今往后,大家就是朋友。这第一杯酒,我先敬梁哥,祝梁哥您财如东海,富比南山。” “哈哈哈,说地好,必须的。”卓不凡立即附声应道。他参加的饭局无数,面对今天这个小饭局可谓得心应手。 梁大江由于业务方面的原因,也多次邀人或被人邀请参加各类饭局。但在如此富利堂皇、宽大典雅的包厢里,被人抬举着坐在主位上享受美餐,平生还真是头一次。 “哈哈,程公子,你真是太抬举梁哥我了。今天如此盛情,梁哥我只有两个字:感谢!我提议,这第一杯酒,咱们四人共同干了。”梁大江高兴地说道。 听到此话,叶倩文配合地站起身子,双手端着高脚杯,以实际行动回应梁大江的提议。 卓不凡岂能不懂饭局中即时应景的道理?他端起酒杯,痛快地笑道:“梁哥痛快!大家一起来,干杯。” “干杯!” “干杯!” 四人端着酒杯碰到一起,然后各自仰脖一干而尽。 程自强率先放下酒杯,朝梁大江和卓不凡伸了伸手招呼道:“来来来,梁哥,卓哥,先吃菜,我们边吃边喝。” “好好好,大家一起来。”梁大江捏起筷子,象征性地夹了面前碟子里的一口菜送到嘴里,仔细品味了一下,又道:“嗯,味道的确不错。” 主客已经动筷子了,卓不凡、程自强和叶倩文也捏起筷子,各自夹了面前的菜品尝起来。 女服务员不失时机地为四人面前的酒杯里斟了酒。 卓不凡经常跟随电力局的领导们在外面吃饭,他的眼界自然不俗。加之他心思细致,观察能力特强,点菜的档次何其了得。 今天这桌菜由他亲点,色香味自然俱佳,四人吃的津津有味,梁大江更是赞不绝口。 圆桌转了一圈,每道菜每个人都品尝了一遍。 程自强又主动端起自己的酒杯,起身说道:“梁哥,卓哥,好事成双,兄弟我再敬大家一杯酒。祝我们友谊长存,情谊流长。” 梁大江拍了一下巴掌说道:“好,程公子不但人长地精神帅气,这话也说地文雅。来,大家一起来,干了。” 三人均起身端着酒杯,与程自强的酒杯碰了一下。 “干杯。” “干杯。” 女服务员又为四人面前的酒杯里斟了酒。 程自强复又举起酒杯,饱含深意地说道:“我们靖州那边,讲究的是三阳开泰。这第三杯酒,兄弟我专敬梁哥和卓哥。祝我们合作愉快,共同发财。” 听到程自强不露神色地点明本场饭局的主题,梁大江哈哈一笑:“程公子,咱们四个人中,你们三位都是文化人,我差不多就是个粗人而已。能够与你们这么高层次的人合作,是梁哥我的荣幸。来,为我们将来的合作,大家共同干了这一杯!” 梁大江如此自降身份,程自强赶忙接话道:“梁哥真是太谦虚了。你这么说,兄弟我就汗流浃背了。梁哥能在供销行当里做地顺风顺水,可不正是我要学习的榜样吗?” 卓不凡也插话道:“程老弟说地没错。主席他老人家何其伟大?按照今天的划分,他老人家不过只是个师范生而已。事实证明,事业的大小与学历无关,关键在于胆识。梁哥的胆识,真该要程老弟和我好好学习哦。” 叶倩文喝了两杯葡萄酒,已经面若桃花。她只顾捂着酒杯微笑,却未说话。 梁大江哪能听不出程自强和卓不凡俩人话里话外对自己的那份抬举呢?他心里可真是高兴哇。 他扭头看了看卓不凡,又回首看了看程自强,高举酒杯开心地道:“感谢两位老弟夸奖。论文化,我比不过你俩。论说话,我也说不过你俩。论酒量嘛,我倒是愿意拼一拼。啥都不说了,来,一起干杯!” “干杯。” “干杯。” 酒过三旬,菜过五味,给客人先敬三杯酒,这是平洲人待客的起码礼节。三杯酒喝完,大家就可以随意吃菜喝酒聊天,而再不必过于拘谨了。 听见梁大江说要拼酒,程自强心中大喜。喝酒的事儿,我程自强几时怕过?只要梁哥你能放怀畅饮,我程自强一定奉陪到底。他招手示意女服务员开始端上热菜,好让大家先把肚子填饱后再拼酒撕杀一番。 借着上菜的间隙,叶倩文端着高脚杯,说着祝福的话,象征性地给大家敬了一圈酒。卓不凡紧着也插浑打科地敬了一圈。此时除叶倩文外,三个男人每人都喝了九杯酒,酒桌上的气氛渐渐活跃起来。 八道做工精致、香气腾腾的热菜,己被女服务员陆续端上了桌,有珍贝鲍翅、铁板海参、火爆鱿鱼、水卤闸蟹、清蒸鲈鱼、蛋挞豆腐、生炒羊肉、牛肉粉汤。 圆桌上一时琳琅满目,香味扑鼻,惹地人人馋涎欲滴,食欲大开。 犹是梁大江见多识广,也被眼前精致丰盛的各色菜肴惊呆了。他心里一阵感动。程公子,你果然财大气粗出手不凡,今天竟能给我这么大的面子!你这兄弟,够意思!你这交情,梁哥我记下了。 梁大江高举酒杯站起身子,朗声说道:“卓主任,程公子,小叶妹妹,酒逢知己千杯少,脾气相投不怕醉。感谢大家瞧得起我。来,哥我先敬大家一杯。” 见梁大江主动起身敬酒,卓不凡三个赶忙站起身子,举着手中的酒杯与梁大江的酒杯碰在一起。 “干杯。” “干杯。” 梁大江复又敬了两杯酒。至此,主宾双方均完成了互相敬酒的礼节。 程自强见机招呼道:“梁哥,卓哥,美酒还须配佳肴,大家快乘热吃菜。吃饱了,我们再好好划几拳。梁哥说了,脾气相投,不醉不归。” “嗯,对对对,今晚我要与卓主任、程公子好好过几招。”梁大江一边夹着菜,一边随口说道。 卓不凡正在夹菜的筷子停在半空中,他看着梁大江一脸告饶地说道:“梁哥你是海量,我那点儿酒量,怎敢跟你过招呢?我提前申明,我光吃菜不喝酒。程公子倒是有几分酒量,梁哥你就跟他好好过过招。” 程自强赶紧接话说道:“没问题。我酒量虽然一般,但今晚无论如何,都要陪梁哥尽兴。” 梁大江十分清楚卓不凡的酒量。他平常就爱喝两盅,因而酒量很不一般,三五个人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听到程自强敢于向他应战,梁大江脸上乐开了花,痛快地道:“好得很,程公子,我就喜欢痛快人。来,大家一起享受这盘中佳肴,待会咱俩划拳。”说着夹了一大筷子鱿鱼送进嘴里。 程自强赶快抓紧速度往嘴里扒菜。自己这身体虽然天生具有化解酒精的能力,但若饿着肚子喝酒,那也相当难受呐。 热菜吃到一半的时候,梁大江放下筷子,用纸巾擦了擦嘴,主动伸手和程自强开始划拳鏖战。 男人们之所以喜欢划拳喝酒,其乐趣在于伸拳一喊输赢立见,杯中酒便要马上兑现,多少具有赌博的性质。 划拳说到底,其实比拼的是气场。谁的气场大气势足,谁赢拳的几率便大,喝酒的次数便小。 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第一斤剑兰春喝完,梁大江和程自强都明白,双方实力势均力敌,不禁惺惺相惜起来。 第二斤白酒,很快又被俩人喝了个瓶底儿朝天。程自强朝女服务员招招手,示意她再上一斤白酒来。 到底岁月不饶人,这时梁大江的舌头,已经有点儿发硬了。他使劲摆摆手,吐着酒气儿说道:“兄、兄弟,你厉害啊。哥这可真、真不能喝了。再、再喝,连回家的路恐、恐怕都要找不到了。” 程自强倒是没什么事儿,他劝道:“梁哥,再少喝点儿吧!就一瓶,喝完我让车送梁哥回家。” 梁大江满脸通红,连连摆手道:“兄弟,真、真不能喝了。哥还想跟你说点事儿,再喝,哥我就彻底醉啦!” 卓不凡一听这话,心知梁大江要和程自强谈生意上的事儿了,便想独自闪人了。他忙向程自强递了个眼色,劝道:“兄弟,既然梁哥己经尽兴,就不用再打酒了,省地喝酒误事。梁哥,你们谈。我还有点小事处理,这就回去。感谢兄弟盛情款待。” 程自强忙起身挽留道:“卓哥,还早呢,再坐会吧!” 卓不凡揺头道:“兄弟,不用客气。” 程自强明白卓不凡话里的意思,说道:“那我就不留了。卓哥你稍等,我给司机师傅打个电话,让他送你回家。”说完掏出手提电话拔了几个号码,说道:“请替我呼叫***号张师傅传呯机,留言如下:程自强要求他送客人回家。” 梁大江一脸羡慕地看着程自强,心道,好家伙,这小子竟然都有专车呀! 卓不凡也是惊讶不己。哟哎,我说兄弟,你连座驾送客的事儿都考虑到了嘛!你今天这个套路一出,恁谁都不会怀疑你阔公子的身份啊! 他不无钦佩地朝程自强点了点头,然后与梁大江说了几句告辞的话,又坚决推掉了程自强送他的请求,径直出门下楼。 程自强只好让叶倩文下楼,替自己去送卓不凡上车了。 那位漂亮的女服务员在外面忙乎什么,此时诺大的维多利亚港湾包厢里,就剩下梁大江和程自强两人。 对程自强今晚在这场饭局上的种种表现,梁大江感到十分满意。现在再无傍人,正是与程自强单独说事的好机会。 他点了一支烟惬意地吸了一口,真心实意说道:“兄弟,你真够意思。” “呵呵,只要梁哥开心,小弟我算没白忙乎。梁哥,既然咱俩不喝酒了,倒不如找个地方放松放松。楼上有桑拿,还有歌厅,我陪你上去玩会。梁哥想找个什么项目?”程自强又发出邀请。 梁大江没料到程自强还留有这么一手。兄弟,你哪是个年轻人,简直就是老江湖嘛!人人若能都像你这样招待客户,哪有什么做不成的生意呢? 不过他这会儿酒劲上涌,的确有些迷迷糊糊。想到洗个桑拿浴能尽快解酒,也能较为清醒地跟程自强谈事,梁大江猛吸了几口烟说道:“那,那又要让兄弟你破费了。咱去桑拿吧,边洗边说事儿。” “好嘞!”程自强开心地道。他打了一个响指,招呼女服务员买单结帐。 第85章 签下第一笔单子 程自强刚结完账,送走卓不凡的叶倩文进了包厢。听说程自强要陪梁大江去桑拿洗浴,叶倩文给程自强悄声说道:“强子,你们要洗桑拿,我就不陪了。我先回去吧?” 程自强思考了两三秒。下午他俩体验了一把洗浴城中档的泡浴服务,就不知洗浴城高档的桑拿项目,究竟都有什么内容?要是梁大江桑拿后还想享受按摩,叶倩文在场确实多有不便。 还是让她回去休息为好。陪客人的事情,留给我这个男人去做。 程自强点点头,说道:“也好。你在这儿稍等一会,我给张司机打个传呼,让他再辛苦一趟,把你送回电力局。” 说完程自强掏出手机,拨通了移动公司服务台的号码,说道:“请替我呼叫***号张师傅传呼机,留言如下:请送完客人后返回酒店,另送一位客人。程自强。” 安排好叶倩文,程自强走到圆桌边,朝梁大江笑道:“梁哥,我俩上楼!小叶她有点儿累了,我让司机把她送回去,你别介意。” 梁大江将半截烟头扔进桌上的烟灰缸里,意味深长地哈哈一笑,说道:“不介意,不介意。小叶妹妹既然累了,那就早点回去休息,我和兄弟谈点儿事情。” 九十年代中期,神州大地出现了一道奇特的风景,那就是美容按摩店在城乡周边四处开花,各类洗浴城在大小城市落地生根。 大力发展第三产业,本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坏就坏在部分不法商人坏了良心,不择手段地赚取昧心钱。为了谋取暴利,他们明面上打着发展经济的幌子,私底下却做着色情交易的勾当。 这种典型的挂羊头卖狗肉的做法,一度为老百姓嗤之以鼻。 一些寻求改变自身命运或不谙世事的年轻少女,一脚不慎便踏入这些奸商们早先设下的彀中,成为他们赚取暴额利润的工具。谁知时间久了,她们中的一些人竟然渐渐麻木不仁起来,思想深处也发生了极大扭曲。 只要有钱赚,谁会管你究竟干什么工作?不是有句话,笑贫不笑娼吗? 梁大江从事采购工作多年,陪客户光顾按摩店和洗浴城是常有的事情,对潜藏在这些场所和角落里的猫腻,可谓是门儿清楚。今晚程自强请自己去桑拿按摩,梁大江的心里一时有点痒痒,是以他一点儿都不介意叶倩文的离开。 叶倩文却不知道梁大江此刻的想法,她礼貌地朝梁大江说道:“实在不好意思,梁哥,那我先走了。”说完又对程自强说道:”强子,我去楼下大厅坐会儿等车,说不定张师傅车快到了。” 程自强摆摆手,体贴地说道:“不着急,你这会坐在包间里等他嘛。” 叶倩文摇摇头,感动地说道:“哪能让人家等我呢?多不好意思。我还是去大厅里等他吧。” 程自强想了想,叮咛道:“那好吧,路上多注意安全,到了给我打电话啊。” “嗯,知道了。陪梁哥洗完了,你就在这里登个房,记着早点休息。” “好的。” 送走叶倩文,程自强拧了那个随带的挎包,陪梁大江乘电梯上到十七楼的洗浴城。俩人穿过洗浴城的泡浴区,径直来到桑拿区大厅的服务台前。 大厅屋顶被各类水晶灯照射地富丽堂皇,四周墙壁装饰有巨大的古代勇士雕像,让这里颇有几分古罗马宫殿的风格。四角立柱上镶嵌的霓虹灯发出橘红色的暗光,给这里营造出几丝若隐若现的暧昧气氛。墙脚一溜摆着数十个小皮沙发,十几位妖艳的女子,或坐或站着说着什么。 看到这个情景,程自强不禁有点儿耳热心跳。 “两位贵客,欢迎光临。请问需要本区为您提供普通、中档,还是高端服务呢?”见俩人近前,一位身着黑色西服、打着领结的一位男服务生彬彬有礼地问道。 “嗯?”程自强一听这话,就知道这位服务生的问话简直太有水平了。既然这里有高端服务,我现在当着客人的面,怎么能够要普通或者中档服务?自然是高端了。 “高端吧。”程自强道。 “高端服务提供湿式桑拿和专人按摩服务,夜场不限时间。”男服务生一边殷勤地介绍,一边说道:“先生您是两位吧?嗯,每位消费标准二百八十元,两位合计五百六十元。麻烦先生您先付下款,我安排人带您去桑拿房。” 看来这里的规矩是先付款,后消费。这也在无形中提醒同志们,身上没带钱?那这样的地方,可不是你们来玩的! “好的。”程自强从随身的皮包里掏出现金付了款。他暗道,这里果然是高消费,我桑拿一次,竟要花我一个多月的工资,这必定是暴利! 另一位男服务生把俩人带到了一个桑拿房里,并带着他俩在房间各处看了看,程自强才发现这里别有洞天。 这是一个装修高档、式样典雅的三室结构包厢。 进门一间是一个宛如会客厅般的休息室。地面铺着淡黄色的实木地板,门后右侧墙上挂着一台进口平板电视机,靠窗位置摆着两张藤条躺椅,一张仿古木茶几。茶几上放着一套高档白瓷茶具,一把热水壶、几包茶叶和一把电子按铃。这里主要供桑拿后的客人们喝茶聊天、补充水分和对外联络。 左边一间是全封闭式的湿式桑拿房。房内从屋顶到地板以及四周墙壁,全部用杉木装饰,采用隔断棉保温。正门对面墙边,架铺可容纳两三人同时桑拿的连体木床,可躺可坐。门后左侧摆着两张仿古式橱衣柜,预备有两人的浴巾浴袍。屋内还配有桑拿炉、桑拿灯、火山石、木桶、勺子、温度计、计时器等等设施。 右边一间大房被劈为两个小单间。每个小单间装有全隔音木门,屋内置有一张席梦思单人床,主要供浴城的技师们为客人按摩服务。 男服务生向俩人简单地介绍了各个房间的结构布局,以及桑拿房内桑拿炉、桑拿灯等用具的使用功能后,还提醒他俩,在浴后可按茶几上的电子按铃呼叫前台按摩技师。说完他躬身退出了包厢的门,出门后,还不忘把门紧紧关上。 程自强初次体验传说中的桑拿房,心里难免有几分忐忑,一时之间手脚无措。为了掩饰自己的忐忑,他先是走到茶几前取了两只瓷杯,用热水壶里的开水冲了冲,又往瓷杯里撮了一些茶叶,替俩人泡了两杯茶。 梁大江倒为程自强的细心和周到感叹不已。湿式桑拿全凭高温出汗,浴后人们通常口干舌燥,急需补充水分。程自强提前斟好茶水,出浴后不刚好能一饮而尽吗? 梁大江说了句“谢谢”的话,率先进了桑拿房。对桑拿的操作程序他不陌生,进房后他先扭亮桑拿灯,点燃桑拿炉让温水热着火山石,这才开始更换衣服。 程自强进房后,见梁大江腰里围着一条白浴巾,正坐在木床边握着一把木勺往火山石上浇水。他赶忙脱了衣裤,也往腰里围了浴巾,从木桶里捏了另一把木勺,坐在木床边学着梁大江的样子往石头上浇水。 看着程自强前胸结实的腱子肉,再看看自己腹部堆积起来的赘肉,梁大江颇有感触地说道:“兄弟,年轻就是好呀!瞧你这健壮的身体,我就想起我当兵那会儿的情景。那时候我也是半大的小伙子,整天就知道训练,多精神啊。” “梁哥年轻时当过兵?”程自强好奇起来。 “嗯,当过三年兵,一晃二十多年过去了。每当想起当兵的那些时光,我依然心潮澎湃呐。” “小时候,我最喜欢做的事,就是头戴一顶绿军帽,手拿一把木手枪玩打仗。至今最崇拜的人,还是军人。梁哥你,可不就是我崇拜的人嘛!” “呵呵呵,男孩子嘛,谁没有个从军梦呢?”梁大江开心地大笑起来。 俩人一边顺着这个话题聊着天,一边往石头上浇水,房内蒸气腾腾,温度迅速升高。不一会儿,俩人都是大汗淋漓,好不舒畅! 此时己无需再向火山石上浇水制造蒸气,梁大江把木勺摞到木桶里,顺势仰卧在木床上,舒服地哼哼起来。 程自强也学他的样子仰躺在木床上伸展四肢,顿时感到有一种说不出的轻松。他闭上眼睛,心道:“梁哥呀,咱俩如何合作,你具体有什么条件,你该给我透个底儿了吧?” 想到这里,程自强低声叫道:“梁哥。” “嗯?”梁大江似睡非睡、似醒非醒地应了一声。 其实这时的梁大江与程自强一样,也正在思考相同的问题。今天晚上我又吃又喝又玩的,小程兄弟一定花了不少钱。我该怎么恰当地向他提出那个行内规矩,他又会不会答应那个合作条件呢? “梁哥,兄弟我初入江湖,两眼一抹黑,什么经验都没有。今后,梁哥你可要多多关照小弟呐。”程自强谦虚而又含蓄地说道。 梁大江岂能听不懂程自强话里的意思?既然程自强主动提起这事,倒不如乘着机会把话挑明了。 他坐起身子,笑道:“那是当然嘛!这也是我想单独跟你谈的事儿。兄弟你年少有为,必定是干大事儿的料,梁哥我自然倾力支持。就不知兄弟知不知道我们采购行里,那个不成文的规矩呢?” 听梁大江进入正题,程自强也赶快翻身而起,摆出一幅虚心求教的模样子说道:“梁哥,万望赐教。” 梁大江摆摆手,笑了笑说道:“兄弟你太客气啦!那我就随便说说吧。” 程自强赶忙表态道:“兄弟我洗耳恭听。” “呵呵,就我们火电厂来讲,只要对方提供的煤质达标,采购哪家煤矿的原煤不叫采购呢?但采购员最终确定选用哪家煤矿的原煤,其实有许多道道。这里面关键的一点,不是写在合同里的既定条款,而是供销双方业务员私底下达成的协议。” “哦,我明白了。那我怎么做,才与梁哥你能更好地合作呀?还望梁哥明言。”程自强干脆了当地问道。 “哈哈,我说嘛,兄弟是个聪明人,一点就透。”梁大江先是把程自强夸奖了一句,又说道:“这样吧,入厂价和发货量按合同结算。无论价格高低,你的每吨入厂煤,我个人提成九角。我给兄弟你说实话,别的采购员的条件,都是吨煤提成一元。俗话说,互利共赢。兄弟实力雄厚,我也想与你做永远的朋友,长期合作共同发财,所以给你让利一角。这条件怎么样,兄弟?” 程自强的当务之急,是把炭场沟的煤尽快拉往火电厂以便打开销路。至于提成九角还是一元,对他来说根本就不是什么问题。既然销路能落实,怎么能让梁大江在吨煤上白白损失一角钱呢! “梁哥,你帮兄弟我办事,怎么能让你让利呢?咱说好了,从今往后,咱俩就是朋友。吨煤提成,我给你按一元结算。”程自强铿锵有声地说道。 梁大江心里一阵惊讶,这世上竟然真有不要利的这种人呐? 俩人己在蒸气腾腾的房内闷了三四十分钟,梁大江憋闷地难受起来。他走到地上拉开房门,说了一句“再说”的话后直接出去了。 程自强随之起身出房,就见梁大江双手端着一只茶杯,仰脖一饮而尽。程自强见状,端起另一只茶杯,一口气喝干了杯里茶水,然后又给两只茶杯里填满了水。 俩人喝了一阵茶水,躺在木躺椅上摇晃着休息了片刻,程自强才按响了放在茶几上的电子响铃。 没过几分钟,包厢的门被人拉开了。程自强抬眼一看,不禁大吃一惊,门口竟然站着俩身穿超短裙的年轻女子! …… 第二天上午,程自强与叶倩文乘坐那辆从旅游公司租来的、由张师傅驾驶的桑塔纳轿车前往平洲第一火电厂。在火电厂供销科窗明几净的办公室里,梁大江代表火电厂与程自强签订了一式两份标的数量达十万吨的煤炭供销合同。 双方签字盖章完毕,程自强与梁大江的手紧紧地握到一起。俩人相视一笑,异口同声地说道:“合作愉快!” 第86章 巨大的财富 离开火电厂,坐在轿车后排座位上的程自强和叶倩文都是兴奋不已。 十万吨的供应量可不是个小数目,那是孙伍拾的崇德矿整整两年的产量呐!这么一大笔买卖,竟然被参加工作刚满两个月时间的程自强给谈成了! 究竟是昨晚那顿饭的排场和桑拿按摩的娱乐活动起了作用,还是洗浴城那位替梁大江服务的年轻按摩女帮了大忙? 无论如何,今天现实是他拿到了实实在在的合同,取得了实实在在的成果!为促成这件事儿,最近程自强可以说没少费心思。 程自强恍惚间觉地自己就像在做梦,他又仔细地浏览了一遍捏在手里的这份煤炭购销合同。 甲方是打印的“平州市第一火电厂”八个字,法定代表人刘三湖,住所平洲市太白区邀月路二百一十号。乙方是他手签的“程自强”三个字,性别男,年龄二十岁,住址平洲市康州县康州矿务局一矿单身楼。 正文里详细规定了甲乙双方的权利义务,原煤购销数量、质量和价格,交付地点和验收方式,结算和付款,合同履行期限,违约责任等内容。 程自强的眼睛,久久地停留在合同涉及的原煤购销数量、质量和价格条款的文字上,在心里仔细盘算了一下这笔生意给自己和合作者们带来的收益。 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 合同规定,火电厂对原煤购进价格按照发热值确定,不同发热值的原煤,具有不同的结算价格。照此办法,程自强粗略估计,炭场沟小煤窑原煤的平均综合结算价,应该不低于七十五元。那就是说,这份购销合同的经济总额在七百五十万元左右。 而按照鳌庄矿的副矿长郭大顺给出的混煤每吨六十三、末煤每吨五十六的销售价格,平均售价大约在六十元左右。十万吨的销售量,销售成本即为六百万。 这就是说,这笔生意一旦做成,程自强的毛收益为一百五十万元。扣除给梁大江十万元的提成,还有一百四十万元。再扣除各个销售环节可能产生的打点、运输、人工成本和税金规费等费用,以及给卓不凡和蒋光煌两人两成的干股支出,保底净收益,恐怕、恐怕也有上百万元吧? 哎呀呀,这可是一笔巨大的财富!程自强的心脏因激动而“蹦蹦蹦”地跳动起来。 要不是挨于开车的张师傅在座,程自强真想立即搂住叶倩文的后腰,捧着她的脸庞狠狠地亲一嘴。他一手拉着叶倩文的手,一手不断抚摸着她的手背,表达着自己内心的激动。 叶倩文此时的心情,也充溢着满满的骄傲。强子,你真优秀哦。我叶倩文没看错你,今生今世我就跟着你! 开车的张师傅本名张朝阳,年龄在四十岁开外。他长着一张娃娃脸,留着板寸头,显得精神抖擞十分干练。他开车的技术十分高超,已在旅游公司开了十余年的车,从未发生过安全方面的事故。 张朝阳从小就爱玩机械之类的东西,尤其喜爱开车,也十分爱惜车辆。现在他开的这辆桑塔拉轿车,虽说属于旅游公司,并非他自己购买,但他就像自己的车一样做好日常维修保养工作。所以他的这辆车车况很好,车里边也十分干净整洁。 张朝阳通过车内的后视镜,瞥了一眼衣着考究、风华正茂的这俩年轻人,暗暗惊异俩人的来头。 昨晚他开车分别送走卓不凡和叶倩文后,张朝阳原将车开到锦园酒店楼下,在电话亭给程自强打了一个电话。程自强在电话里嘱咐他,还有一位客人要送,请他耐心等待一下。 张朝阳是位十分敬业的人,他一直等到了午夜时分,才等到程自强陪着梁大江下楼。 此时锦园酒店迎宾大道的进口,只停着张朝阳一台待客的车。 程自强率先走到车旁敲了敲车窗,悄声确认张朝阳就是与他通辻电话的旅游公司张司机后,这才拉开车门,先把梁大江让进后排座坐好。他则跨步坐到副驾位,把两包中华烟放到驾驶室的茶水杯位置。 张朝阳没料到高价向旅游公司租车的老板,竟然是这么年轻的一位小伙子。程自强这个举动,让他对程自强顿生好感。 再瞥了一眼香烟的牌子,张朝阳吃了一惊。好家伙,可不得了,中华烟,两包价值五六十呢! 小程老板,你真大方。 作为一名载客司机,行内的基本规矩是不打听客人的任何个人情况。张朝阳是个明白人,他见俩人坐好,只向程自强问了一句要去的地址,便一踩油门直接向目的地出发。 锦园酒店在市中心,梁大江的家在市郊。把梁大江送到家后,张朝阳载着程自强又原路返往锦园酒店。一路上,程自强主动与张朝阳攀谈起来。 由于职业的原因,张朝阳养成了寡言少语的习惯,基本上是程自强问一句他答一句,甚少问程自强的情况。而程自强却了解到张朝阳的不少情况。 当得知张朝阳的爱车习惯和开车技术后,程自强对他暗暗留心起来。将来我若是有了座驾,何不请张朝阳替我开车呢? 下车后,程自强没有立即到酒店开房,他让张朝阳把车停到酒店的地面停车场锁好,热情地邀请张朝阳与他一道到酒店隔壁一条街的夜市上吃宵夜。 在一家烧烤店里,程自强要了几十串羊肉串之类的食物,陪着张朝阳又大吃了一顿。吃完分手时,程自强对张朝阳真诚地表示感谢。还说今天太晚了,嘱咐他回去好好休息,明天迟一点出车到酒店接自己。 雇主能够这样待他,这在张朝阳的载客生涯中还是头一回。开车返回的路上,张朝阳对程自强这位年轻的雇主,心里充满了感激,也充满了好奇。 看着后排座上俩人亲密的样子,握着方向盘的张朝阳心里微微一笑。小程老板虽然大方义气,毕竟还是年轻人嘛!你还没说要去的方向,我这车没法开呀。 张朝阳眼睛紧盯着前方的路面,礼貌对问道:“程老板,两位现在要去哪里呢?” 张朝阳这一声问,把正表达柔情蜜意的程自强的思维,迅速拉到了工作之中。合同已经拿到我的手中,下一步我该怎么办? 第87章 规划 程自强松开拉着叶倩文手腕的手,朝张朝阳抱歉地笑了笑,说道:“张师傅,麻烦你到西北矿业学院去一趟。” 张朝阳说了一声“好的”,脚下一踩油门,桑塔纳轿车载着三人朝西北矿业学院方向驶去。 “强子,去学院干嘛呀?”叶倩文好奇地问道。 看着窗外一溜后退的街景,程自强抑制着激动的心情,说道:“倩倩,这次肉头给我帮了大忙。他托付我照顾好丽君,我已答应他了。今天我们去看看她,一起吃顿饭。不过照顾丽君这事儿,我只能拜托给你。今后就要辛苦你了。” 原来他为这事。 听程自强话说地过于郑重,叶倩文宛 然一笑,故意逗他道:“这有什么辛苦呢?老实交代,是不是小蒋同学担心别人把丽君给拐跑了不成?” 程自强笑了笑,说道:“这话肉头可没说。他的心思,我咋能知道呢?你应该知道,肉头对丽君的心意,是真的。但丽君还要两年才毕业呢!肉头有这个担心,也属正常。作为他的铁杆朋友,怎么着,也不能让他的女朋友受人欺负不是?” “嗯,这话还差不多。我和丽君本来就是好朋友,丽君是我小妹妹,你放心吧。为小蒋同学的这份托付,再辛苦我也觉得值。” “呵呵,我就知道你不会推辞的。”程自强委婉地赞扬了她一句。我的事业即将起步,今后不知有多少事儿等着要我去做?照顾丽君的事情,只能托付给倩倩了。 再说了,我今天能够拿到第一火电厂的煤炭购销合同,今后也该想办法拿到第二火电厂的煤炭购销合同才好。与其靠卓不凡从中牵线搭桥抽取一成干股,何不发挥倩倩的资源优势呢? “倩倩,还有个事儿,今后你要多多留点儿心。” “还有什么事嘛!”程自强看了一眼专心开车的张朝阳,含蓄地说道:“听我说,今天这事儿能办成,卓哥起了关键作用。我想呢,你在电力局工作,工作上难免要与火电厂的人接触。今后,你多留意火电厂方面的人。当然了,供销部门的人尤其留意一下。” 叶倩文全面参与了签订这份合同的全过程,也十分清楚这件事的来龙去脉。程自强的话刚一说完,她就明白了他话里透露出来的意思。 叶倩文眨巴着眼睛,问道:“你的意思是?” “是的。”程自强重重地点了点头。 叶倩文压根就没想过要去和供销部门的人打交道,她心有忐忑地问道:“强子,你看我,能行吗?” 程自强用鼓励的眼神看着叶倩文,反问道:“怎么不行呢?这事儿暂时不急,你留意着就是了。目前我的当务之急,是赶紧回炭场沟组织人力和物力运煤。效率就是金钱嘛。” “那好吧。”叶倩文说完又替程自强担心起来,“强子,你又要上班,又要忙这事儿,你可怎么办呀?我能给你帮点什么忙呢?强子?” 听到这话,程自强一时陷入沉思。是啊,最近我一直为贩煤的事情来回奔波,根本就没来得及思考下一步的打算。现在,真该要好好规划规划了。 远的暂且考虑不到,那就先考虑考虑近期的事情。 按照购销合同规定的履约期限,我要在六个月之内向火电厂供应十万吨的原煤。换句话说,我必须每月保证一万六千多吨的运量。每月向炭场沟小煤窑的应付煤款,差不多应该在一百万元左右。 上次李宗正矿长给我的慰问金四千元,加上蒋光煌借我的两万五千元,我身上本有两万九千元。这两天一番花费下来,现在我身上已不足两万元。 这笔钱,是目前我运作这笔生意的全部资金。而这点儿钱,与每月近百万元的煤款比起来,简直就是毛毛雨。 毛毛雨就毛毛雨! 你们虽然有资源,老子手里捏订单。第一个月的煤炭供应量,我只能全部采取赊销的方式。虽说除此我别无选择,但你们各窑的煤继续在煤场子里堆着,没有销路也是枉然。 彼此合作,才能共赢!共同合作,大家都有钱赚! 当然,鸡蛋不能全部放到一个篮子里。 为保证每月均衡和稳定的供应量,也为防范火电厂结算不及时可能带来的资金风险和供应风险,与我赊销合作的小煤窑越多越好。再说了,每月上百万元的赊销额,炭场沟的任一家小煤窑都承担不起。 心里有了这个决定,程自强暗暗松了一口气,另一个问题却又涌上他的心头。 我在康州一矿再怎么辛苦再怎么努力,每月不过才二百多元的工资。这笔生意做成后,我程自强在经济上应该彻底翻身得解放。现在这笔生意需要我,我也一定会全力以赴。 那么,目前我还有必要继续留在康州一矿工作吗?我有那么多的时间和精力兼顾两头吗?鱼和熊掌不能兼得。我干脆把一矿的那份工作辞了,专心做好这笔生意吧? 想到辞职的事情,程自强心里一时左右为难。 大学四年所学的专业技术,难道就这样轻易地丢弃吗?谁都清楚,做生意赚钱的目的,当然是为了改善生活。可等我赚到钱后,难道就仅仅为更好地生活吗? 不!做生意赚钱,只不过是我生活的方式之一。作为一个男人,我程自强应该有自己的事业。 我绝不能把赚钱当成唯一的生活,而是让赚来的钱服务于我的事业。所以,康州一矿的这份工作我非但不能辞,还要把它作为一个载体和平台,当成个人的事业干好。 至于生意方面,我要做的事,就是开拓销售市场,协调销售渠道,办理货款结算。其他方面的事情,雇人替我干吧。 想到这一点,程自强开心地笑了起来。他第一个想雇的人,竟然是栖凤阁的老板赵富贵。赵哥,你不是想干点别的事儿么?那就跟我来干吧。 程自强用手抚了抚叶倩文的头发,一脸轻松地说道:“倩倩,别替我担心,我已经想到了一个好办法。到学院后,咱约丽君去栖凤阁吃饭。我顺便找赵哥说点事儿。” “强子,什么好办法啊?”叶倩文满脸惊喜地问道。 第88章 最初的班底 不大会儿,张朝阳把车开到西北矿业学院门口。 昨天与旅游公司商谈好租车事宜后,程自强已向那位业务员付过租金。虽说那租金是按两天的标准支付,实际他只用了两个半天时间,但现在这车已完成了使命,留着已无必要。 再说昨晚张朝阳把自己一直等到午夜时分,程自强有心让张朝阳回去好好休息一下午。 俩人下车时,程自强真心向张朝阳表达了感谢,并说今天我不准备用车了,请张师傅回去好好补睡一觉。 旅游公司属服务行业,为顾客提供良好的服务,是旅游公司对每位员工的基本要求,何况张朝阳是公司里最为敬业爱岗的员工之一。 听程自强这么一说,倒把张朝阳感动地不行。公司通知他为这位程老板服务的截止时间,为今天下午六点钟之后,他怎么好意思提前脱岗呢? 张朝阳前头从程自强与叶倩文的谈话里,已知程自强下午要到市长途汽车站坐车赶往康州县。他委婉地拒绝了程自强的好意,执意说程老板你们去忙你们的事儿,我把车停在门口右侧的停车位等着。你们用车的时候,只管在那里来找就是了。 张朝阳对职业的这份忠诚和执着,令程自强对他油然生出一股敬意,也对他产生了更加浓厚的兴趣。 我这个生意不是正要雇人吗? 值此用人之际,张师傅你这种忠诚敬业的人,可不就是我正要招揽的最佳人选嘛!不知道旅游公司每月给张师傅你的待遇如何?你愿不愿意跟着我干呢? 嗯,下午与赵哥谈过后,我一定要问问张师傅你的想法。 我程自强组建自己的班底,用就要用像张师傅你一样的人员。 程自强只好随了张朝阳的意见。 俩人互道“再见”,张朝阳去停车,程自强拉着叶倩文的手,在学院门口的一家水果店里,给丁丽君买了两大袋水果。叶倩文到底是女孩子,她不忘在另一家糖酒商店里,又给丁丽君买了一大堆女生们通常爱吃的零食。 俩人提着东西径直来到学院女生一号公寓楼。一楼值班室里的老夫妻,对叶倩文并不陌生。得知叶倩文和程自强的来意后,直接让他俩上楼找人。 今天是周日,丁丽君同宿舍的大部分人或出去逛街,或约了朋友去玩。只有丁丽君和另一位叫石晶的女同学,正在宿舍里淘洗衣服。 见叶倩文和程自强联袂来看自己,丁丽君激动地手脚无措。她赶忙擦干双手,把他俩让到床边坐了,又手忙脚乱地给俩人找茶杯倒水。 程自强曾是学院里的风云人物,石晶当然也或多或少地听过他的各种事迹。看到传说中的这位大师哥这般器宇轩昂、成熟稳重的样子,作为小师妹的石晶,心里犹如撞鹿一般紧张不已。 她羞涩地朝程自强和叶倩文打过招呼,提了暖瓶帮丁丽君给俩人倒水。 看着丁丽君和石晶俩人略显青涩的样子,程自强忍不住暗笑了一声。每个人的青春,就是一场自我的成长啊!当年的我们,何尝不是她们现在的样子? 四个人坐到靠近窗户的两张床边,程自强喝了几口水,首先表达了蒋光煌托付自己照顾丁丽君的意思,听地丁丽君面色羞红,也让石晶对丁丽君满脸羡慕。 石晶是班里的学霸,至今还没有找男朋友的想法。她对蒋光煌追求丁丽君的那份殷勤,可是亲眼目睹一清二楚。蒋光煌远在千里之外,竟然他能托朋友照顾自己大学的恋人,这种感情,怎么不令石晶心生羡慕呢! 几个人随意地聊了聊各自的学习和工作情况,眼见快到中午时分,叶倩文竟动手帮丁丽君和石晶洗衣服。程自强无事可做,只有端起脸盆去水房端水。 四个人忙乎了一阵,宿舍里挂满了一堆花花绿绿飘着皂香味的女生衣服。 叶倩文热情地邀请丁丽君和石晶一道去栖凤阁吃饭。石晶扭捏着推辞不去,最终经不住丁丽君的再三请求,随三人一道往学院门口走去。女生们凑在一起,总有说不完的话,程自强只好走在她们的前面开路。 出了学院大门,程自强刚朝右侧的停车位张望了一眼,就听“嘟嘟”一声喇叭响,张朝阳将车迅速地开到了程自强身旁。 此时叶倩文、丁丽君和石晶三人恰巧走出校门,看着程自强拉开车门做出请她们上车的样子,丁丽君和石晶俩人心里一阵惊愕。 师兄,师姐,你们竟然都有专车接送了哦?这么大的排场,对我们来说是不是太奢侈了嘛。 俩人怀着忐忑的心情,随叶倩文坐到后排座。 程自强关好车门,拉开前门在副驾驶位坐好,对张朝阳说道:“辛苦张哥了,我们去栖凤阁餐馆。这是我大学里的两位小师妹,中午我们请张哥一道吃个便饭,我给张哥介绍一位老朋友。” 张朝阳开动车辆,嘴里推辞道:“谢谢程老板,午饭我自己解决吧!我们干这行的,已经习惯了。再说我怎么敢随便打扰程老板,和你的朋友们呢?” 程自强摆摆手,诚心实意地说道:“张哥,快别这么说,我想和张哥你交朋友呢。要是张哥看得起我,就叫我一声兄弟。有件事儿,我还想同张哥商量一下呢。” 张朝阳愣了两三秒,程老板要和我交朋友?还有事儿要同我商量?究竟是什么事儿啊?我若坚决推辞他的邀请,是不是太不近人情呀? “好吧,兄弟。”张朝阳应了一声。他手握方向盘将车拐了一个小弯,就把四人送到了栖凤阁的门口。 程自强率先下车,又拉开后车门,颇有男人风度地请叶倩文等人下车。 栖凤阁老板娘白小英,正招呼着俩服务员迎接前来吃饭的客人。 她一眼就看见了停在自家店门口的桑塔纳轿车,心里正纳闷是哪位贵客来店里吃饭呢?仔细一瞅,这可不是强子兄弟吗? 再一瞅,白小英一时吃惊不小。短短几天时间不见,强子兄弟转眼间竟然变成了一位阔少爷? …… 这天中午,在栖凤阁二楼包间里,程自强点了一桌丰盛的菜肴招待丁丽君、石晶和张朝阳。 赵富贵闻讯而来。 看着与往日里显得大为不同的程自强和叶倩文,赵富贵的眼睛登时瞪大了。兄弟,什么情况? 对赵富贵的这个表情,程自强心知肚明。因为有丁丽君、石晶和张朝阳在场,程自强故意避开赵富贵的眼光,只顾和他碰杯喝酒,却不点破赵富贵心中的疑惑。 借着上洗手间的机会,程自强才把赵富贵叫到另一个包间里,向他简明扼要地说了与第一火电厂签订煤炭供销合同的事情,还说这笔运量不小,需要找人共同来干。 听见此话,赵富贵的肠子都要快悔青了。他暗道,兄弟,你已经独自把这事儿弄成了,我还好意思再提入伙的事吗?都怪我那死死地捂着钱袋子、一个子儿都舍不得出手的老婆白小英呐!这回我不是白白错过了一个分红的机会吗? 亡羊补牢,为时不晚! 事实已经证明,兄弟你是个干大事儿的人。你不是正缺人手吗?那我就跟你一起干! 赵富贵痛快地表态,平洲这边的事情,就由他操心好了。至于具体待遇,强子兄弟你看着给些就行了。 此话正中程自强下怀,这次他到栖凤阁来,除了约丁丽君吃饭,最重要的还是找赵富贵谈这事。 现在两个事儿都兼顾了,程自强表示完全同意。同时还说要给赵富贵物色一个得力助手,一同替他搞好平洲这边的事情,省地他平洲康州两头跑,耗费精力不说,还耽搁两边的事情。 眼见程自强要成为自己未来的老板,赵富贵哪能表示反对?他当然完全同意了。 …… 乘车去平洲市长途汽车站的路上,程自强对张朝阳说,他能认识张哥真是缘分。虽然俩人认识的时间不足两天,但他已能感到张哥是个敬业的人。他在平洲这边从事煤炭经销生意,现在正缺人手,不知张哥有没有兴趣帮他做这个生意? 张朝阳没料到程自强能这样对他说话,心里很是感动。他说自己只会开车,生意上的事情知道的不多。就不知道他能不能够给程老板帮上忙呢?程老板具体会让他干些什么事情? 程自强笑了笑,说我最看重的,就是张哥你的为人和诚信。具体工作嘛,就帮我在电厂核对运量吧!至于待遇,我在旅游公司给张哥待遇的基础上加两成。当然,张哥若不想离开旅游公司,可以两头搞兼职。只要不影响工作,待遇不变。 有这么好的事儿,张朝阳心动了起来。旅游公司也是私人开办,只要待遇好,在哪干不是干呢!不过毕竟他在旅游公司开车的年份久了,一下子要转行,他心里有点儿不舍。 张朝阳表示,这事儿他好好考虑后,再给程自强回话。一旦他决定来干,当然要尽心尽力地干好了。这个请程自强放心。 张朝阳这话,就有点儿一诺重千斤的味道了。程自强立刻表示同意。 从平洲返回康州的路上,程自强又琢磨起下一个人选来。平洲这边安顿了叶倩文、赵富贵和张朝阳,炭场沟那边我也需要人呐! 蓦地,刘草根的名字跳进他的脑海。 第89章 有这话就够了 程自强为贩煤生意在平洲市马不停蹄地奔波之时,张大伟也没闲着。 那天康端宇在办公室里把张大伟晾了好一整子后,才给他说了曹海旺要调程自强到生产科工作,而把张大伟调离生产科的事情。 这事儿张大伟心里根本没有任何思想准备,听了心里一惊。他的喉头“咕咚”一声响,忍不住两腿一打颤,双膝“咚”一声跪倒在康端宇桌前的地板上。 “康书记,求求你,求求你帮不帮我,我无论如何都不能离开生产科。要是把我调到区队去工作,我根本就没脸见人啊!”张大伟痛哭流涕的祈求道。 康端宇心里冷哼一声:“废物!蠢货!你还有脸吗?你的脸有那么值钱吗?”他定定地盯了张大伟足足有十秒钟,这才威严地道:“起来!把嘴闭上。” 张大伟大张着嘴看着康端宇,见他一副不容置疑的表情,这才乖乖地站起身子。 “把脸上那几滴眼水子,你给我擦干净!”康端宇又道。 张大伟赶紧用左右袖口,抹了抹自己的腮帮子。 “瞧你自己那副怂样!”康端宇恨铁不成钢地道,“动不动就下跪,还抹眼泪,你还是个男人吗?” 张大伟站在地上好半天都没吭声,他眼睛看着地面,心道,你要不是党委书记,我要不是有事求你,我犯得着给你下跪吗? 康端宇墩了墩手中的钢笔,恶狠狠地出了口长气,干脆闭嘴不骂了。眼前这个人,根本就没有骂的必要,再骂,徒增自己的肝火而已! 再说了,按照他对张大伟智商的认识,有些话,他还不能对张大伟明说。若是这人对他的话理解歪了,那可不是给自己找了个大麻烦吗? “好了,多话我就不说了,曹疯子想把你调出生产科,你要从自己身上找问题。我实话给你说,这事儿,我给你帮不了啥忙。不过我可以给你出个主意。”说着,康端宇抬眼看了张大伟一眼。 张大伟初时以为康端宇不肯帮忙,心里正在打鼓,突然听到康端宇说出这话,他就像捞到一根救命稻草,惊喜地问道:“您说,康书记,我听你的。” 康端宇对张大伟的这个表现,感到基本满意。他一眼不眨对盯着张大伟说道:“让你那老婆赶快到达书记跟前去求情,就说矿上发生透水事故时,程自强救了曹海旺的命。曹海旺为了报恩,想把他调进生产科。有这话就够了。” “哎呀,妙呀!康书记,你不愧是大领导。”张大伟由衷地拍了一把康端宇的马屁,满脸带笑地说道:“康书记,您忙,我这就按您说的去办。” 马屁人人都爱挨,何况张大伟的这个马屁拍地恰如其分,康端宇听着格外舒坦。他挥了挥手,脸上泛起一丝笑容,点点头“嗯”了一声。 张大伟双脚倒退着出了康端宇办公室的门,出门后又轻轻地把门关上了。他回到生产科收拾了一点东西,又给科长史朝阳打了一个招呼,脚步匆匆地就向康州一矿家属楼赶去。 五号家属楼上,有一套属于张大伟的房子。张大伟和达翠玉的家在那里。 康州一矿家属区共有五栋家属楼,每栋楼可以安置二十七户人家,五栋楼共计安置一百三十五户人家。安置的对象,主要是在职或已退休的矿领导、科级干部和工程技术人员。那么多带眷户都等着要楼房住,这么点儿家属楼,当然是僧多肉少炙手可热了。 五号楼竣工时,张大伟刚刚被康端宇弄了顶副科长的帽子。他的老婆达翠玉没有工作,算是随矿的职工家属。按照他的个人资历和家庭条件,他家根本就没有安置在五号楼的资格。 但张大伟老婆达翠玉可不是省油的灯,她是个既吃着自家锅里的,又看着别人碗里的狠角色。 得知五号楼要分配的消息,达翠玉心里算了算那些符合分房条件家庭的女人们,心想,你男人是科长,我男人也是科长!都是科长,凭什么你门家能有家属楼住,我们家继续窝在单身宿舍呢? 这种事,老娘我绝不答应。 达翠玉硬是通过达丰城的关系,在五号家属楼给自己家弄了一套楼房。 为这事儿,可伤了不少矿上的老工程技术人员的心。知道这件事情内幕的人,在心里也没把达丰城少骂。但人家大权在握,关系网一道连着一道,骂他又能解决什么问题呢?反正能得的利益,少不了人家七大姑八大姨之类的亲戚。你和我这种平头老百姓,一点没辙! 达翠玉本就凶悍,平日里张大伟就让她三分。这回她又给张大伟弄了套房子,这功劳可谓天大!张大伟在家里的地位,不能不直线下降。达翠玉让他往东,他张大伟绝不敢往西。 男人活到这个份上,其实也挺窝囊的。 可张大伟有什么办法?谁让我的老婆是达丰城书记的侄女呢!她要不是他老人家的侄女,我哪有资格住在矿上的家属楼呢?在自家老婆面前的那份窝囊,与既得的利益比起来,简直连屁都不算嘛! 这样一想,张大伟心里平衡不少,他在家里心安理得地窝囊起来,也窝囊惯了。 张大伟回到位于五号楼五楼的家里时,还不到下班时间,达翠玉正窝在客厅里的木沙发上看电视。见张大伟进门,达翠玉依旧把双眼盯着电视屏幕,问道:“还没到点呢,你怎么这时候回家了?” “嗯,翠玉,我遇到了点儿事。”张大伟一边换了拖鞋,一边说道。 “啥事?不上班的事?”电视里男女主人公正在缠绵,这个情节深深吸引着达翠玉的眼球,她随口问道。 “是啊是啊,还是翠玉你脑子好使嘛。我给你说,这曹疯子为了报答程自强的救命之恩,想把程自强调进生产科。”张大伟把达翠玉夸赞了一句后,才说出曹海旺要调程自强的事情。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达翠玉的脑子一时没转过弯儿。 “翠玉,程自强要是占了我的岗位,我就没地方去了啊!”张大伟提醒道。 “什么?曹疯子要把你赶出生产科?”达翠玉的声音高了八度。 “可不是嘛!翠玉,我俩要赶快到达书记家里去一趟。这事儿,达书记他还不知道呢!” “曹疯子他敢这样做?”达翠玉翻起身子,一边伸脚穿了放在地上的拖鞋,一边怒气冲冲地说道:“他想报谁的恩我管不着,可他欺负人,竟然欺负到老娘我的头上来了!老虎不发威,他还以为是个病猫。我这就找他论理去!” 谁敢把你当成病猫?你就是个典型的母老虎嘛!张大伟心道。你这母老虎的劲头,也就给我张大伟使使!曹疯子是谁?那是一头疯牛!你想去跟他论理?那不是自找不是嘛! “哎呀呀,翠玉翠玉。”张大伟赶紧走到达翠玉身旁,伸手使劲拽住她的胳膊,一脸严肃地说道:“你听我说,你可千万不能犯傻。这事儿我是听康书记给我说的,他说他这回帮不了忙,他让我俩赶快去找达书记。” 听张大伟抬出康端宇的名号,达翠玉心里倒是有几分打怵。 达丰城书记虽说是自己的堂叔,但她求达书记替自己办的许多事情,比如张大伟提任副科长啊,家里分房啊,去检察院捞张大伟啊,以及给娘家人弄点儿便宜炭啊,等等等等,哪一样不是康端宇经办的? 这个人说的话,她达翠玉可要好好掂量掂量。若是真的把他惹恼了,谁会给她达翠玉大开方便之门呢? “真是康书记说的?”达翠玉虽然凶悍,但也知道借驴下坡,她反问了一句。 “翠玉,真的。我还能骗你嘛!你去找曹疯子论理,根本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嘛。”听达翠玉语气里缓和不少,张大伟赶忙说道。 “那好吧!康书记说让我俩去,那我俩就去。大伟,这可是你的事儿。到我叔家去,你总不能空着双手进门吧?” 对于花钱的事情,达翠玉一贯泾渭分明,分地很清。 张大伟的老家在外地农村,他年迈的父母仍旧在田里劳作,有时候他难免想给父母几个孝敬钱。可达翠玉对他的工资早就死死地控制在手里,弄得张大伟没有一点儿支配权。张大伟除了想法设法地在矿上偶然发放的、少地可怜的奖金里扣点儿私房钱,另一个办法,就是在被达翠玉所掌管的、他的工资里申请一点儿钱寄给父母。 向达翠玉申请的这笔钱,正如达翠玉嘴里所说的,是张大伟自己的事儿,可不是我达翠玉的事儿。 既然是你的事儿,那理所当然地应该由你付了。你可别在你的工资里打主意。你那每月的工资,可是我们家你、我和咱孩子的公共钱财,神圣不可侵犯! “嗯,翠玉,我知道。我就提两斤好酒,另加一条好烟,这总行吧?”张大伟以商量的口吻询问道。 达翠玉想了想,眯着眼睛笑了起来:“这还差不多!上次去我叔家串门,你只拧着两袋水果,我羞地差点都出不了门了。” “嘿嘿,没事串个门,我哪有那么多钱,尽给他老人家买好烟好酒呢!”张大伟辩解道。 为了共同的利益,俩人已然达成一致,再讨论这事纯属多余。俩人收拾了一下,赶紧出门去坐一矿驶往康州那边的吉普车。 ...... 过了两天。 “叮铃铃,叮铃铃。”康州一矿矿长李宗正办公桌上的电话响了起来。 李宗正放下批阅文件的钢笔,随手握住电话听筒放到耳边:“喂——” “李矿长吗?我达丰城啊。”只听电话那端一人威严又不失亲热地问道。 “哦呀,达书记,你好!我是李宗正。请问李书记有什么指示吗?”李宗正客气地说道。 “呵呵,你这宗正矿长呐!我又不懂生产,何谈什么指示呢!不过有个小事儿,我想跟你提个醒。” 矿务局党委副书记兼纪委书记专门打来电话,他嘴里说的小事儿,那也是大事儿呐!这点敏锐性,李宗正还是有的。 他赶忙端坐身子,语气庄重地表态道:“达书记有何吩咐,请尽管讲。宗正一定高度重视。” “嗯,”达丰城在电话那头顿了顿,说道:“有人向我反映,曹海旺同志为了报恩,想把救过他命的那位矿工调进一矿生产科。作为一名矿上的领导干部,曹海旺同志这么做,造成的影响可不大好啊。” 此时李宗正手中捏着的,正是曹海旺推荐程自强到生产科工作的请调报告。达丰城在电话里没有明说,可他指的事情,一定是这件事嘛!听他说话的语气和流露出来的意思,他对此事是反对的。 是谁,这么快把这个消息透露给达丰城?又是谁,竟然搬动达丰城给自己打来这个委婉的批评电话? “报告达书记,宗正对这件事儿,尚不知情。不过我一定会高度重视,亲自过问。若是事实果然如此,我也不同意曹海旺同志这么做的。”李宗正委婉地撒了个小谎,又果断地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宗正矿长呐,我们一贯的规矩,就是实事求是嘛!正确的事情,我们一定要大力倡导。对错误的事情,我们也要及时纠正不是?” “是的达书记,你提醒的非常及时,很有必要。”李宗正言不由衷地说道。对矿上调个人的这种小事儿,犯得着你堂堂的局领导打电话横加阻拦吗? “嗯,宗正呐,也不用大题小做。若是曹海旺同志认识到自己的错误,这事儿也就过去了。谁都难免有个犯错误的时候嘛。是吧?” “是,达书记你说的对。” “好了,你也够忙的。我就不打扰你工作了。再见吧。” “好的,达书记,有时间我再当面给你汇报工作。”李宗正客气的道。 听到话筒里“咔吧”一声响,李宗正才放下电话。又扫了一眼曹海旺亲笔签名的请调报告,李宗正地眉头不由地紧缩起来。 第90章 岂有此理 李宗正把头仰躺在宽大的老板椅上,闭着眼睛思考了半晌。 研究人事问题的会议尚在准备阶段,是谁胆大包天提前给达丰城通风报信,以致他亲自打电话来给自己施压?能够给达丰城传递这个消息的人,不是与达丰城走地亲近关系密切的人,那就是与此事有厉害关系的人,而且还是能够提前接触到本次人事会议议题的人。 究竟这人是谁? 达丰城在电话里表达的意思显而易见,他不同意曹海旺把程自强调进生产科。那这究竟是为什么呢?是他对曹海旺有成见,还是对程自强有看法? 现在的人,在工作岗位上偷奸耍滑的多了去了。对曹海旺这个矿班子里的实干家搭档,李宗正在内心里可是极为欣赏。曹海旺的最大特点就是敢想敢干,亲力亲为。但凡遇到急难险重的生产任务,他这人从未推诿扯皮,而是主动承接下来想尽一切办法解决和完成。 这样的助手,可不是一把手最为得力的干将吗?对这种人工作上遇到的困难,或者申请需要解决的问题,一把手怎么能够不大力支持呢? 现在作为顶头上司的达丰城,给自己亲自打来电话表示反对,那这件事儿我该怎么处理呢? 对于程自强这位精神抖擞、年轻帅气的小伙子,李宗正也颇具好感。 他在危急时刻能够出手救人,彰显的可不就是一种舍己救人的高贵品质嘛。他大学毕业,文化水平高,专业能力强,应该是矿党政组织重点培养的对象嘛。再说他还掌握着一手光面爆破的绝活,说明他的技术水平和能力,完全胜任生产科的工作嘛! 曹海旺想把程自强调进生产科工作,也完全是出于工作方面的考虑,怎么能够随便说他只是为了报恩呢? 达书记你怎么能够不做调查偏听偏信,还打电话来干预这点小事儿呢?再说程自强只不过是刚参加工作的年轻人,他根本就没机会招你的不是吧?你这个做法,与你位高权重的身份,我觉着不大相符嘛! 官大一级压死人! 李宗泽心知,他在这件事情上若是支持了曹海旺,那无疑会让达丰城很不高兴。达丰城一旦对自己有了坏想法,那也无疑给自己的政治前途,提前找了个虎视眈眈的拦路人。 不怕被贼偷,就怕被贼惦记着。 达丰城若在关键时候跟自己过不去,那我追求进步的事情,差不多也就完了。老曹,这次兄弟我就对不住你了。你的这份请调报告,还是收回去吧! 想到这里,李宗正这才拿起桌上的电话,刚拨了几个曹海旺办公室的电话号码,他又赶快把电话摁下了。这事儿在电话里跟曹海旺说,依着他的那个疯劲儿,还不得跟自己要顶牛? 算了,还是我去他办公室找他当面谈。 这事儿我虽说被逼无奈,但让你曹疯子收回成命,也有点儿不大地道。可我作为一把手,低姿态地到你那里沟通思想,你曹疯子该会明白礼贤下士的道理吧?这份面子,你多少要给点吧?那牛啥的,你就别跟我顶了。 我这回也是老鼠钻进风箱里,两头受气嘛! 李宗正起身出门。 为矿长做好各方面的服务工作,是矿办公室主任牛一峰的主要职责。牛一峰的办公室,就在李宗正办公室的隔壁。 听到李宗正地脚步声,牛一峰赶紧走出办公室,他看着李宗正恭敬地问道:“李矿长,您是要外出还是?要不要安排车辆呢?” 对牛一峰平日的工作,李宗正十分满意,俩人已经建立了十分融洽的上下级关系。 李宗正超牛一峰摆摆手,说道:“你忙你的,我去曹矿长办公室谈点事儿。” 牛一峰听李宗正并不外出,点点头目送着李宗正走下楼梯,这才回到办公室继续办公。 李宗正推开曹海旺的办公室门,就见曹海旺一个人站在茶几前,正叉着双手弓着腰一眼不眨地看图纸。估计他过于投入,根本就没发现李宗正推门而入。 “曹矿长,你正忙呐?”李宗正率先打着招呼问道。 “哎呦,李矿长?”听到声音,曹海旺便看见了李宗正。他张嘴喊了一声,赶忙站直身子,说道:“快请进吧!有事你招呼一声嘛,咋亲自来了?有事找我吗?” “呵呵,没事我就不能到你办公室转转啊?检查检查你的工作,你应该没意见吧?”李宗正开了句玩笑,顺手闭了门,然后走到茶几前的三人沙发上坐了。 “嘿嘿嘿,谁说不能呢!欢迎矿长大人检查指导工作。”曹海旺也开起玩笑,他快速地叠了图纸,又从茶几下面拧出一袋一次性纸杯和一罐茶叶,给李宗正泡了一杯茶水,“矿长大人,先喝口茶。” 李宗正业务能力很强,善于和班子成员沟通,为人又很正派,曹海旺对他这个人打心眼里佩服。 俩人不但在工作上互相支持,私下里相处地也很和谐,在感情上也就相对贴切。在俩人单独相处的时候,曹海旺可以开玩笑地称呼李宗正为“矿长大人”,李宗正能够毫不在乎。 “嗯,好的。你也坐吧!”李宗正点点头,寒暄道:“最近身体恢复地怎么样?有祁大姐在家里操心你的伙食,应该没事儿了吧?” “呵呵呵,你祁大姐就是我的专职保姆嘛!她不操心好我的伙食,我迟早还不把她休了?”曹海旺开了句玩笑,说着坐到茶几对面的单人沙发上,又道:“感谢李矿长关心,我身体早就没事儿了,挺好。不过你光临寒舍,该不会是只关心我身体来的吧?” 李宗正笑了笑,说道:“老曹啊,我看你就是个干工作的命嘛!那我就言归正传,说说工作方面的事情。二采区清淤工作基本完成,马上要正常施工,下一步曹矿长你又要多多操心了。” 原来李宗正是为这事而来。 曹海旺想了想说道:“我这几天,心里也操心着这事。这场透水事故,影响了二十多天,我也着急啊。我想呢,岩巷和煤巷两个掘进队在劳动组织方面,需要进一步优化。在施工技术方面,要大力推行和应用程自强同志所熟悉和掌握的光面爆破快速掘进技术,争取短期之内把损失的进度给夺回来。” “对对对,老曹你这个想法很好。我大力支持。”李宗正表态道。 俩人围绕着矿上安全生产方面的事情,谈了大概有半个多小时。俩人谈地十分融洽,达成了许多一致意见。 “老曹,还有件事儿我要同你商量一下,你听了别跟成顶牛呀!”李宗正预先打了个埋伏。 “嘿嘿嘿,李矿长,啥事让你这么郑重其事呀?”曹海旺猛然预感到这个话题,才是李宗正来办公室找他的目的,他略微吃惊地问道。 “嗯,是这样,老曹。”李宗正顿了顿,组织了一下措词,“你不是想把程自强调生产科工作嘛!这事儿,你看能不能缓一缓?” “哦?李矿长,难道你对程自强同志的专业技术水平有怀疑?” “那倒不是!”李宗正立即表态否认,他用手指头指了指天花板,说道:“也不知是哪个龟孙子,走漏了你想调他到生产科工作的风声,上面有人给我施压,我顶不住呐。” “竟然有这事?”曹海旺也大为吃惊,“是谁弄的?为什么?” 李宗正反问道:“你说呢?” “李矿长,你应该清楚,我把小程调到生产科,那是为了工作!不是为他救过我的命!”曹海旺嗓门子高了八度,人也站了起来。 “老曹,你先别激动,小程是个好小伙子,这我知道。” “你知道就好。这事儿,八成是那占着茅坑不拉屎的张大伟弄出的幺蛾子。程自强要进生产科,最急的人是他!但他怎么知道我要调程自强的事呢?我说矿长大人,你这次人事会议的保密工作,不咋地嘛!” “老曹你批评地对,我接受。那会是谁给张大伟透露这事呢?” “还有谁?你李矿长心里还能不清楚?不就是整天跟你笑眯眯地讲思想道德理论的老康嘛!” 李宗正咋能不知道康端宇与达丰城的关系呢?只是前面他只想到了曹海旺和程自强,而忽略了此事中涉及切身利益的另一个人物——张大伟。 一语惊醒梦中人。曹海旺这么一说,李宗正立即明白过来。嗨,这人!为抱达丰城的大腿,真是什么事都能做出来呀!不过,老曹呀,即便知道是康端宇在跑风漏气,毕竟胳膊扭不过大腿呐! “听我说老曹,算是你帮我个忙,好吗?程自强同志调动的事情,这次先不要列入党政联系会人事事项的议题,行不?当然,我会记着这事儿,以后从长计议。” 曹海旺听李宗正说地恳切,沉思了一会,才道:“李矿啊,你太让着他了!好吧,我就再支持你一把,省地你左右为难。我听说老康这次想把鲜静静提拔为女工主任,有这事儿吧?” 听曹海旺答应了自己,李宗正刚要松口气,又听他问起鲜静静的事,李宗正忙说:“嗯,有这事。怎么突然问起这事儿呢?” “嘿嘿,我的矿长大人,你就一点都没听人说过,老康与这鲜静静的关系?” 康端宇利用职务便利睡了鲜静静的事情,早就被矿工们传地沸沸扬扬。李宗正岂能没听过呢?可这种事儿,若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别说是他李宗正个人,就是上级组织,也不好干涉嘛! 李宗正摆摆手说道:“老曹,捕风捉影的事儿,咱俩都别说了,省地授人以柄。我是矿长,管行政;他是书记,管党群。大家分工负责,各负其责。甭管他俩什么关系。鲜静静是工会干部,归老康管,老康他有提名的权利。能不能提拔,会议上咱们表决嘛!” “那我先给你表个态,我坚决反对!康端宇他搞阴谋,我把事弄在桌面上。”曹海旺神情严肃地说道。 李宗正默了一会。 只要曹海旺不提调动程自强的事情,他这回己经能够给达丰城交差了。 至于在鲜静静提拔这件事情上,曹海旺或者其他班子成员如何表态,那是他们的权利。若大部分人不同意,我也不同意!他康端宇孤掌难鸣,提拔鲜静静的事便弄不成。 “老曹,你表什么态,我都没意见。不过我可提醒你,注意方式方法,千万别提俩人睡觉的事。谁都没见他俩睡在一个被窝里,是吧?大家都在一个锅里面搅饭,你和他太僵了不好。” “是,我知道。多谢李矿长提醒。” “我不是担心你那牛脾气犯嘛!好了,不多说了。我上去就让牛主任把你那份签名报告送过来,你权当就没有过这事儿。” “好吧。” —— 程自强从平洲坐车赶到康州一矿后,他先是回到他的单身宿舍里,脱了装扮富二代的一身盛装,穿上他去时穿的那身衣服。 摆“阔”,可不能摆到曹矿长和祁大姐眼前。 合同拿到手了,程自强的心情依然很兴奋,他想与曹哥和祁姐分享一下自己的快乐。在楼下的烟酒店里,他买了两斤康州大曲,拧在手里去曹海旺家吃饭。 前天中午,程自强曾给祁月莲打过电话说他今天下午要来。 祁月莲早做了一桌子好菜等他。见了程自强手中的酒瓶子,祁月莲又是好一番埋怨。曹海旺却不客气,主动让程自强打开一斤,说要与他喝几盅。 这个氛围让程自强很是亲切,也十分感动。他在心里己把这个家,当成了自己的家,早己无原先的那种拘谨和生涩。 三个人一边吃饭,一边聊了一些程自强和女朋友的情况。吃过饭,祁月莲收拾了碗筷去厨房洗刷,程自强则陪着曹海旺在客厅里喝酒。 “兄弟,调你到生产科的事情,出了点叉子。”曹海旺有点难为情地说道。 什么?程自强心里一怔:“曹哥,为什么呢?” “嗨,还是我心软呐!没有坚持住。只好先委屈你了。”说完这句话,曹海旺把李宗正与他的一番谈话,详细地给程自强说了一遍。 想不到我程自强调个小小的工作,竟然牵扯了这么多人的神经,甚至惊动了矿务局的某个高层人物出面干涉和反对! 你们太把我这人当颗蒜了吧?你们也太把自己,不当颗蒜了吧! 我调不调动,于我有什么利害关系呢?我目前只不过是个小小的实习生而己!你们竟然让混日子的人继续留在生产科工作,这不是太不把事儿当事儿吗? 再说了,这世上还真有人恬不知耻地利用权力之便,把睡过的女人提拔上去的事吗?若果真如此,那不是胡作非为吗? 哼哼!岂有此理!我一定要想个什么办法,搞乱你们这个如意算盘! 程自强低头沉思起来。良久,才对曹海旺耳语一番,听地曹海旺喜笑颜开,连连称赞。 第91章 全面撒网 任凭风吹浪打,我自闲庭信步。张大伟也好,鲜静静也罢,当前程自强哪能顾得了他们?他最为紧迫的事情,就是尽快组织炭场沟的小煤窑往第一火电厂运煤。 当天晚上回到宿舍后,程自强仿照梁大江代表第一火电厂与他签订的那份煤炭供销合同,赶快起草了另一份式样大体一致的煤炭供销合同。 当然程自强起草的这份供销合同的签订主体,则是他和炭场沟的一家或数家小煤窑。毫无疑问,程自强是这份合同的甲方,也是收购方。炭场沟愿意供煤的小煤窑,是这份合同的乙方,也即供应方。 在原煤购销数量和价格的这两项,程自强各划了一道横线。 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 煤炭市场现在是买方市场,供给大于需求,主动权掌握在买方的手中。程自强手里已经掌握着十万吨的订单,也就意味着他掌握着主动权,根本就不愁那些小煤窑与他签约或不签约的问题。 目前这个形势,程自强当然还想货比三家。谁家的煤炭品质好,发热量高,灰分低,他就与谁家签约。 至于最终他与谁家签约,敲定多大的供应量,价格如何确定,程自强还想具体情况具体分析具体对待,以便为自己争取到最为丰厚的利润。 第二天上班后,程自强抽空到矿大门外面的市场上去了一趟。 康州一矿岩巷掘进队、煤巷掘进队等基层单位,属于矿上的生产区队。 在这些生产区队工作的矿工,要么是“三班倒”下井干活,要么是在地面按要求干活,上班期间根本就没有属于自己的灵活机动时间。就是队上的队长、书记、技术队长和技术员等区队干部,也无人能够例外。 而生产科、安监科等科室属于机关职能管理部门,科员们只要完成自己手中的工作任务,就有大量的时间由各人支配,相对自由多了。 虽然程自强到生产科工作时间不长,但对在生产区队和机关部门工作的区别,他己经十分清楚。 在岩巷掘进队工作,哪能随便腾出时间去协调或打理他即将开展的贩煤生意呢?而在生产科工作就便利多了,可说根本不存在腾不出时间的问题。 这也是程自强这次从平洲回来后,打定主意调生产科工作考虑的因素之一。 谁料堂堂的党委书记康端宇,竟然给张大伟谋算了那么一手戏!程自强不想办法搞他俩一下,生产科他能调得进去吗?调不进生产科,他能有许多时间照料生意吗?不能! 于公于私,搞,是必须要搞的!于公,对得起工作;于私,无愧我心。程自强边走边想。不过事有轻重缓急,等我办完手头的这件事,再搞也不迟。 在一个打字复印店里,程自强请女店员帮他将他起草的这份合同打印了十几份。 同时,程自强还让她把与第一火电厂签订的那份供销合同复印了十几份。复印好后,程自强又捏着一支黑色的炭素笔,把涉及销售总量和价格方面的那些数字,彻彻底底地抹黑了。 程自强做的这笔生意,说到底就是赚取供销双方的一个价差,他相当于起了中间商的作用。 之所以复印与火电厂签订的那份合同,程自强的目的在于让那些小窑主们彻底相信,自己手中的订单确凿无疑! 至于那些数字,可是程自强最大的商业机密,他怎么能让那些小窑主们知道呢! 将这些材料装进随带的挎包,程自强回到生产科继续上班。 中午随曹海旺回他家吃过午饭后,程自强顾不上午休,他翻过康州一矿的那道山脊,到炭场沟去找崇德矿的孙伍拾。 据程自强的前期调查,炭场沟的小煤窑中,崇德矿出产的煤质量属于中等,品质并非最好。但炭场沟他去的次数最多的小煤窑,就是孙伍拾的崇德矿。 程自强对孙伍拾的印象很好,他对孙伍拾的创业经历,心里十分佩服。程自强的总体感觉是,孙伍拾是一个精力充沛、为人热情、比较重视信用的人。孙伍拾对程自强,言辞间也颇多赞誉和欣赏。 是以俩人之间,己建立了一定的私人感情。 基于以上因素,程自强想把订单的大部分运量让孙伍拾去做。 不巧的是,当程自强到崇德矿时才知道,孙伍拾昨天就外出办事,今天还没有回来。孙伍拾的妹妹孙佳美,倒恰巧正在矿上。 程自强和孙佳美曾经见过一面。程自强记得她本在康州县财政局工作,兼着崇德矿的出纳。 孙佳美对英俊帅气、舍己救人的程自强,也有很深的印象。他把程自强领到孙伍拾的办公室坐下,又替他倒了一杯茶水。 “程英雄,找我哥有啥事呀?”孙佳美比程自强大四五岁,她戏笑着问道。 “孙姐,你可不敢这么称呼我哦。英雄这名号,我可负担不起。不知孙哥他最近忙什么呢?”程自强笑嘻嘻地说道。 “我哥他,还不是为煤的事儿四处跑呢!现在煤基本上没人拉,最近可把他愁坏了。小程你有渠道没?” “呵呵,孙姐,我正为这事来嘛。既然孙哥不在,我抽时间再来。我要当面与他谈。” “是嘛!你真有办法?”孙佳美惊喜地问。 “孙姐不相信是吧?”程自强说着从挎包里拿出一份与火电厂签订的合同复印件递给孙佳美,又道:“请孙姐过目。” 孙佳美满脸惊疑地看了起来。 程自强又拿出一份他自己起草的合同放到茶几上,说道:“这是我这个中间商的合同,麻烦孙姐一并转交给孙哥。上面有我的电话号码。若是孙哥有兴趣,可以随时给我打电话。” 孙佳美就像是看稀奇一样看着程自强,片刻才说道:“你,你你还有合同?哇,你稍等一下,我这就给我哥打电话。” 程自强摆摆手,起身说道:“不急,孙姐。这事电话里说不清楚,我要当面与孙哥详谈。中午时间紧,我还要去趟鳌庄矿,看那边对这事有没有兴趣。不耽搁时间了,谢谢孙姐的好茶。” 第92章 始作俑者 得知曹海旺撤走了那份他亲笔签名的请调报告,康端宇暗自松了口气。只要曹海旺不折腾程自强调动的事情,单靠程自强那么一个毛头小伙子,谅他翻不起多大的浪来。 明天就要召开矿党政联席会研究人事问题,对其他人员的提拔、交流或调整,康端宇均没有多大的兴趣。 这些拟任职的对象中,有的是主管安全的副矿长推荐的人选,有的是主管后勤的副矿长推荐的人选,有的是主管技术的总工程师推荐的人选。反正都是行政干部调整方面的事情,与康端宇没有什么直接的利害关系,正所谓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康端宇只关心一个人的任命,这个人就是鲜静静。 说起鲜静静与康端宇的关系,那可真如外界的传说,确实不一般。按照老百姓们的说法,那叫乱搞男女关系。而乱搞男女关系的始作俑者,倒不是鲜静静这个尕媳妇,而是康端宇这个仪表堂堂、手握权力的大男人。 鲜静静高中毕业没有考上大学,顶替她的矿工父亲招了工,被矿务局劳资处分配到康州一矿参加工作。那时候她刚满十八岁,矿上安排她到单身楼打扫卫生。 鲜静静脸蛋子长地俊俏,身段子也生的苗条,自然吸引了许多单身男矿工们的目光。十八岁的大姑娘,心里怀揣着许多美好的憧憬。天天面对那么多人追星般的目光,鲜静静初时心如撞鹿,懵懵懂懂,心里颇为骄傲,有时候还挺享受。 渐渐地,她便发现他们目光中流露出的意思来。有一次,一个莽撞的小伙子把她堵在了单身宿舍的水房里,竟然毛手毛脚地乱摸鲜静静的身体,这事儿可把鲜静静给吓坏了。她哭哭啼啼地找到父亲鲜解放,说不在矿上想干了。 鲜静静顶替的这份工作,可是鲜解放拿下了大半辈子井的功劳换来的,怎么说不想干就不干呢? 鲜静静的运气还是不错,当时矿党委办公室恰巧缺一个打字员。鲜解放得到这个消息,赶紧拉下老脸去求当时康州一矿时任党委书记朱厚道。 朱厚道年轻落难的时候,曾被发配到康州一矿岩巷掘进队下井改造思想,鲜解放与他同甘共苦过一段时间。朱厚道见鲜静静长相俊俏为人机灵,心里生了喜欢,便同意了鲜解放的请求,把鲜静静安排在党委办公室当了打字员。 朱厚道是个老革命出身,当时他对鲜静静并没有什么非分之想。他之所以这样安排,完全是对鲜静静这个小姑娘的第一印象十分良好。再说旧人相求,朱厚道做了个顺手人情。 煤炭行业是个高危行业,煤矿工人大部分在井下工作,他们每天承受着巨大的安全方面的心里压力。能在机关工作,那是许多煤矿工人梦寐以求的事情。 鲜静静在打字员岗位上干了两年,工作干地尽心敬业。她然只是一个打字员,但她毕竟在机关工作,这让她感到格外骄傲,心气儿也渐渐高了起来。 这期间有人给她介绍对象,一听说对方是煤矿工人,被鲜静静都给婉拒了。她的心里,其实想找个和她一样在机关体面地工作的人。 鲜静静在矿机关干到第三年的时候,党委书记朱厚道到龄退休,康端宇调任康州一矿党委书记兼工会主席。 新官上任三把火。 康端宇初来乍到,首先要熟悉矿属各部门的人员,矿党委办公室全体人员专为党委书记服务,当然是康端宇首先要熟悉的对象。 康端宇第一次见到鲜静静,眼眼顿时瞪大了。呀!康州一矿竟然还有这么艳丽娇嫩的一支花? 那次见面会上,康端宇满眼满脑子都是鲜静静的身影,其他人说了些什么话,叫什么名字长什么模样,事后康端宇竟然一点儿都没有印象。 康端宇这人,本身就有些沾花惹草的癖好。除了他天生对漂亮女人充满着极大的兴趣之外,也与他老婆刘丽有很大的关系。 刘丽是康州矿务局总医院外科的一名护士,人长地要脸蛋有脸蛋,要条子有条子,算是个漂亮女人。康端宇能与刘丽组成家庭,也是缘于刘丽的长相。 但令康端宇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刘丽竟然是个性冷淡的女人。不知是她当外科护士时把男人那玩意儿见识地太广,还是她天生本身就是那样,反正她对夫妻间的那点事儿,根本就没有什么兴趣。 这事对康端宇这种荷尔蒙无比旺盛的男人来说,不咎于晴天霹雳一声响! 人都说漂亮女人是花瓶,只中看不中用。他康端宇娶回来的老婆,可不就是一只只中看不中用的漂亮花瓶吗?他简直是生不如死,痛苦万分。 在外人眼里,康端宇仪表堂堂,前途无量,娶来的老婆又迷人漂亮,他应该是十分幸福了。可谁又知道他俩的这个隐秘,谁又能体会到康端宇身上的痛苦。 正应了那句话,幸福的家庭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却各有各的不同。 离婚吧,说不定会造成一定的否面影响,进而影响到他的仕途。不离吧,没法解决他正常的基本的生理问题。 思考再三,康端宇与刘丽终于达成一致意见。俩人的家庭继续保留,刘丽默许康端宇在外面找女人。唯一的条件是,康端宇不准把其他女人带回家里来。 康端宇的寻花问柳之路,自此一发不可收拾。他除了在康州矿务局下属单位有两个相对固定的女人之外,还经常利用外出开会、出差、考察学习的机会,与酒店、夜店、按摩店等场所的失足女子们,发生过连他自己都数不清的关系。 现在的康端宇,真可谓纵横江湖,掠色无数,典型的情场老手。 那俩被他玩地再也想不出新鲜花样的女人,早己让康端宇失了兴趣。鲜静静的出现,让他猛然间充满了探究的欲望。 姜,毕竟是老的辣呀! 康端宇只用了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就把还是姑娘身的鲜静静,摁倒在他办公室套间的床上。 …… 后来,康端宇把鲜静静调到矿工会工作。再后来,他又把鲜静静转为干部。 而这次,他想把鲜静静提拔为工会女工主任。这个职务,可是堂堂的副科级!放眼全康州矿务局的各单位,副科级别的女干部那是少之又少,更别提像鲜静静这么年轻的女干部了。 就不知我这个提议,李宗正会不会同意?如果他在会上首先反对,这恐怕就是个大问题。 至于班子里的那些副矿长们,康端宇晾他们不能不同意,至少他们不敢在明面上反对!谁要想反对?哼,那好,你们推荐的人,一个都别想通过! 嗯,为确保鲜静静提拔的事万无一失,我这回应该主动跟李宗正沟通一下思想。 想到这里,康端宇整了整衣服,出门去找李宗正。 第93章 吃了一颗定心丸 昨天,康端宇去找李宗正沟通提拔鲜静静的事情时,李宗正当场表态,自己坚决执行少数服从多数的组织原则,只要大部分班子成员同意提拔鲜静静,他本人绝对不会反对。 李宗正的这个态度,让康端宇吃了一颗定心丸。 康端宇投桃报李,立刻向李宗正建议,明天先由李矿长主持召开党政联席会,研究讨论行政干部调整、任免的事项,再由他康端宇主持召开党委会研究鲜静静的提拔。 从理论上讲,矿上的党委会管方向、管大局、管政策,党政联席会主要负责党委会决策事项的执行和实施。 按照康州矿务局历年形成的传统惯例,但凡涉及干部人事任免事项,或者职工群众切身利益的重大问题,都要提交矿党委会和党政联席会研究同意后实施。 康州一矿属于企业单位,除非按有关章程和程序规定必须单独召开党委会之外,矿党委会和党政联席会一般同时召开。只是在会议主持人的身份上,略微有些区别。党委会一般由党委书记主持,党政联席会则由矿长主持。 毕竟参加这两种会议进行决策部署的人,不外乎还是他们这些副处级以上的矿领导,另外就是党办主任和劳资科长俩人。矿上的其他人,根本就没有资格参加这样的会议。 两个会议一并召开,好处是可以把矿领导们从文山会海中解脱出来,减轻他们的会议性负担,提高工作和办事效率。 康端宇冠冕堂皇的理由是,本次行政方面调整的干部人数较多,党群方面的干部只有鲜静静一个人,理应由李宗正首先主持召开。 康端宇之所以这么做,其实心里存了一个小九九。 他打的算盘是,行政方面任免的干部,不都是你们这些矿长、副矿长们提名推荐的人吗?那好,这次会上凡是你们推荐的人选,我康端宇首先表态全部同意。那接下来鲜静静的提拔任用,你们该不会有人反对吧? 这既是一种政治妥协,也是一种权谋之术。康端宇自忖长期从事矿井生产技术工作和行政管理工作的李宗正,在玩心眼方面的道行,与他根本不在一个档次。 李宗正确实没有康端宇那么多的心思,他听康端宇说地在理,又表示同意康书记的建议。 至此,康端宇对鲜静静提拔任用的事情,心里认为基本上可以稳操胜券了。 康端宇之所以提议召开这次人事会议,他最主要的目的,是解决鲜静静的副科级问题。当然按惯例,起码的组织程序还是要走的。否则,他康端宇不成为众矢之的了吗? 康端宇安顿党委办公室主任邴长山,此前向其他的矿班子成员们一一打了招呼。说是他们分管范围内若有调整的人选,可以一并推荐上来提交本次会议研究。 干部人事调整,本就是个牵一发而动全身的敏感问题。向矿党委会和党政联席会推荐人选,其实也是个权力和利益分配的问题。 这些矿领导们,谁手中没有掌握几个推荐的对象?有些人,完全是从工作的角度考虑推荐。而有些人,则可能是从感情的角度或者从利益、关系和照顾的角度考虑推荐。 林子大了,啥鸟儿都有嘛! 只是矿上的岗位就那么多,权力的蛋糕就那么大,你推荐的人占据了有利岗位,他推荐的人自然只能主动让位了。 反正把自己看好的人推荐到重要岗位任职,或者把他们提拔一级,自己在无形中网罗了人心,他们也会成为本人在矿上的嫡系力量。这种好事儿,谁不愿意干呢? 得到这一消息,部分副矿长们蠢蠢欲动,各推荐各的人选。经组织人事部门汇总整理,区队干部平职调整的有二十人,机关干部交流任职的有五人,提拔任职的有三人。 曹海旺已经主动撤回了那份由他起草签名的程自强的请调报告,这二十八人中自然没有程自强的名字。但毫无疑问,鲜静静名列其中。这件事背后的过程,矿领导班子的其他成员们均不知情,但李宗正和康端宇心里门儿清楚。 …… 星期二上午,康州一矿研究人事问题的党委会和党政联席会,在矿办公楼三楼小会议室正式召开。 参加会议的共计十三人。有康州一矿行政矿长兼党委副书记李宗正、党委书记兼纪委书记康端宇、专职党委副书记赵世凡、工会主席刘丰年、安全副矿长孙兆宇、生产副矿长曹海旺、副矿长兼总工程师黄光耀、经营副矿长方山子、综治副矿长钱红军、基建副矿长张建才、后勤副矿长姚三江等十一人。 这些人都是副处级以上的级别,其中作为党政一把手的李宗正和康端宇,还是货真价实的正处级干部。他们既是矿领导班子成员,也是矿党委会的委员。 在康州一矿领导班子排名中,姚三江排在末位,其次分别是张建才、钱红军、方山子、黄光耀、曹海旺、孙兆宇、刘丰年和赵世凡。 党委书记康端宇和矿长李宗正俩人,是名副其实的党政一把手。从政治保证方面讲,康端宇排第一。从经营管理方面讲,李宗正排第一。 九十年代国营企业的管理体制,已经实行党委领导下的厂长经理负责制,所以矿长李宗正实际排名第一,党委书记康端宇排名第二。 矿党委会还有两名正科级身份的委员,一人是矿党委办公室主任邴长山,另一人是矿劳资科科长党胜利。他俩级别比副处级低一个台阶,分别代表着组织和人事部门,也是人事会议各项提案的整理人、汇总人和汇报人。 俩人同时兼着会议记录的角色,按例参加今天的会议。 见人都到齐了,李宗正朝康端宇点点头,轻声问道:“康书记,我们开始吧?” 这是一种礼节性的问话,也表达着行政一把手对党委一把手起码的尊重。遇到康端宇主持会议,他也会向李宗正说出同样的话。 “好的,开始吧。”康端宇朝李宗正表示友好地点点头。 听到俩人的对话,其他人立刻屏气凝神坐直身子,静等李宗正发话。 “同志们,现在开会。”李宗正说着朝左右扫视了一遍,见大家不约而同地看向自己,他心知众人己进入会议状态,又道:“今天的会议,主要研究矿上部分人事任免事项。经征询康书记意见,先由我主持召开党政联席会。接下来由康书记主持召开党委会。” 李宗正说完又故意停顿了片刻,会议室霎时寂静无声。 第94章 没按规矩出牌 李宗正清了清嗓子,一脸严肃地说道:“我们的干部任用方针,就是坚持德才兼备,以德为先。我们在座的人作为矿上的领导干部,肩负为官一任造福一方的重任。我们在用人方面,尤其要坚持任人唯贤。在推荐干部的时候,坚决杜绝任人唯亲。一旦用人失察,就要承担相应责任和纪律处分。这些道理,我相信大家十分清楚。” 听到这话,围绕会议室圆桌而坐的矿领导们,纷纷点头表示赞同。毕竟人心隔肚皮,谁知道他们心里想的是什么呢? 李宗正对大家的样子甚为满意。他之所以抛出这番话,也有他的用意。 这次人事调整,我李宗正没有推荐干部,曹海旺推荐的程自强同志提前被我啪掉。今天这会议我没有什么好顾虑的事情。班子成员里,至少曹海旺也与我有一样的想法。你们其他人推荐的人选调整也好,交流也好,提拔也罢,都必须按照规矩出牌。 只要参会的绝大部分人表态同意,我李宗正也表态同意。但若是谁有不同意见,或者我觉得你们推荐的人选,并不是从工作的角度考虑,那就暂时先缓一缓放一放。 作为行政矿长,我李宗正有这个权力。这个权力,是上级组织赋予我的职责,也是广大职工群众对我的重托。 李宗正觉得有必要再次把这件事的重要性说清楚,省地他们在这么严肃的场合,在明面上互相赤裸裸地做交易。 他语气坚定地继续说道:“我们的组织原则,就是坚持实行少数服从多数的民主集中制原则。我们矿总共有一百五十名干部,今天涉及调整、交流和提拔的干部共有二十八人,范围不可谓不小,人数不可谓不少。所以,对这些推荐而来的人选,大家都要从工作需要的角度出发,慎重思考,慎重选择,慎重表决!绝不能因私废公!” 李宗正这话说地掷地有声,实质是已经敲定了这次会议的主旨和方向。会议室里的所有人,都情不自禁地露出了惊异的神色。李矿长今天这话说地一派严肃,他究竟要表达什么意思? 此时的曹海旺,也是微微动容。李矿长这话的意思十分明了,就是要求大家一切从工作需要出发嘛!谁若想偷奸耍滑,岂不是要自露其丑? 既然是从工作需要出发,呵呵呵强子兄弟呀,你出的那个主意,曹哥我完全可以用的着了。就不知我说出你那主意后,在座的人中有几人能支持我呢? 康端宇悄悄地看了李宗正一眼,又偷偷地扫了曹海旺一眼,心里突然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来。莫非他俩已经达成了什么一致意见?要是这样,今天我应该先把鲜静静的事儿放在前面解决,而不该由他李宗正首先主持会议呀! 现在话把子掌握在李宗正手中,我又如何奈何?这、这、这事儿我若没弄成,这回我岂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嘛! 只见李宗正朝党胜利点了点头,说道:“好了,我们进行第一项人事调整议案。下面有请人事部门的党科长,先把拟平职调整的二十名区队干部的名单和岗位,做一详细汇报。请大家仔细斟酌,然后一一表态。若谁有不同意见,可以及时提出来。” 党胜利和邴长山并排坐在圆桌的最右侧,俩人正在埋头做会议记录。 听到李宗正的指示,党胜利赶紧停下手中的钢笔,捏起一份整理打印好的稿子,恭敬地说道:“各位领导,下面我开始汇报各位领导推荐的区队干部调整提名人选。” 党胜利手中的这份稿子,由劳资科人事干事郑有为闭门打印。稿子上的名单,除了李宗正、康端宇、赵世凡等三个矿党委的核心成员小范围沟通知情外,另就是为会议提供服务的郑有为、党胜利和邴长山三人。 矿上其他的班子成员只知道名单中有自己的推荐人选,但对其他人推荐人选并不知情。 听到党胜利的开场白,会议室里的领导们一个个正襟危坐,眼睛不约而同地看向党胜利,耳朵也专注地朝向党胜利的嘴巴。 党胜利稳了稳心神,一字一顿地念道: “熊壮飞拟任岩巷掘进队队长,免去其煤巷掘进队队长职务; 尹红旗拟任煤巷掘进队队队长,免去其岩巷掘进队队长职务; 吴海宁拟任运输队副队长,免去其通风队副队长职务; 周振奋拟任捡矸队副队长,免去其运输队副队长职务;…” 党胜利念完二十个人调整的名单,会议室出现了短暂的宁静。 这二十个人要么是队长调整到队长岗位,要么是副队长调整到副队长岗位,属于正常的平职调动,均不涉及提拔任职的问题。 他推荐的人虽然占了我推荐人的岗位,但我推荐的人也占了其他推荐人的岗位。循环轮动一圈,大家推荐的人都各得其所。对这种平职调整,在座的矿领导们谁都不大上心。 李宗正率先打破沉默,伸手朝后勤副矿长姚三江一指说道:“那我们先就这二十名平职调整的区队干部,逐一表态发言。姚矿长有什么意见?” 按照官场表决的惯例,排名末位领导的意见最为轻微。是以每次表决时,首先由排名末位的领导表态,然后按官职从小到大的顺序依次表态,最后由官职最大的人做总结性表态。这做总结性表态的人,才有权最终拍板决策研究的事项。 这个规矩也符合官场生态。 官职最大的人若是首先表态了,官职小的人,哪能不顺着官职最大人的意思发言呢?若是官职小的人不顺着官职大的人表态,他还能继续在这个圈子里面混嘛! 当然先由其他人进行表态,也有利于会议最终拍板者听取各方面的意见,进而做出最为正确的决策。 姚三江是一个年逾五十五的小老头子,他在后勤副矿长岗位上干了多年,自然熟知自己在班子中的地位和这样的表态发言顺序。况且这次他还受人之托,把安全培训办公室的胡云推荐到后勤科副科长的岗位,他指望在座的班子成员给胡云的提拔任职投同意票呢! 得到李宗正的示意,姚三江想都没想,举手就道:“我同意,没意见。” 张建才与姚三江想法一样,他这次把在生产科当描图员的小姨子文玉香推荐转任干部,也寄望大家表态支持。他紧接着举手道:“我也同意,没意见。” 钱红军举手道:“我同意。” 方山子举手道:“我同意。” 黄光耀举手道:“我同意。” 曹海旺、孙兆宇、刘丰年和赵世凡也分别举手道:“我同意。” 康端宇笑呵呵地举起手,说道:“嗯,百分之八十以上的班子成员都同意了,说明大家对这次推荐的干部人选比较满意。作为副班长,我同意这个调整方案。” 李宗正也举手说道:“好,作为班长,我也同意这个调整方案。这个方案就算通过了。那我们接着进行第二项人事议案。有请党科长把拟交流任职的五名机关干部的名单和岗位,做一详细汇报。” “好的。”党胜利双手捏住那份稿子,又一字一顿地念道: “莫文强拟交流任通风科副科长,免去其生产科副科长职务; 董向天拟交流任生产科副科长,免去其通风科副科长职务; 卜易拟交流任通风科工程师,免去其安监科工程师职务; 朱居豪拟交流任安监科助理工程师,免去其通风科助理工程师职务; 周天里拟交流任安监科培训办公室培训技术员,免去其后勤科管理员职务; 宣读完毕。” 这项交流议案的表决,与上次调整议案一样顺利,获得了矿领导班子成员百分之百的同意。 李宗正点点头,说道:“干部交流任职,对干部本人综合能力的提升,具有很好的促进作用。对此,我们的班子成员还是认可的。下面还有三人属于推荐拟提拔任职的,其中:行政方面涉及两人,党群方面涉及一人。那我们接着进行第三项人事议案,有请党科长把推荐拟提拔任职的行政方面涉及两位的名单和岗位,做一详细汇报。” “好的。”党胜利又双手捏住那份稿子一字一顿地念道: “胡云拟提任为后勤科副科长,免去其安监科培训办公室培训干事职务。 文玉香拟由工人聘任为干部,继续从事生产科图纸组描图员工作。” 听完这份交流名单,会议室霎时安静无声。不少人心头疑惑,这俩女人,究竟是谁推荐上来的人选? 曹海旺心头顿时火起。 我把一门心思搞业务的程自强想推荐到生产科工作,你们中间竟然有人横加阻拦。我们是煤矿生产单位,安全生产是我们的生命线!这回有人竟然敢把俩丫们推荐上来,究竟是何居心? 是可忍,孰不可忍!强子兄弟,说出你那个主意的时机,终于来了! “李矿长,我先说几句。”曹海旺率先打破宁静。 啊?曹疯子想发飙吗?众人的目光“唰”一声齐齐投向曹海旺。不对吧,曹疯子?在座矿领导不论是从小往大排,还是从大往小排,还没轮着你曹疯子说话吧? 康端宇的眼珠子瞪圆了。曹疯子,你想干嘛?你还有没有一点儿规矩!提拔的事项还没表决,你横插哪门子杠子! 李宗正哪能不知道曹海旺的委屈? 再说对今天这两位上会拟提拔对象,李宗正也感到十分不满。他之所以同意上会研究,除了碍于两位推荐副矿长姚三江和张建才的面子,也有考较一下其他班子成员政治品质的意思。 李宗正的这个境界,哪是戚戚小人般的康端宇所能企及的? 李宗正大度地笑了笑,伸手说道:“好啊,曹矿长请讲。” 听到这话,康端宇心里那个气呀!好你个李宗正,好你个曹疯子,你俩合着伙儿给我们唱双簧,是吧!我靠。短短几秒钟的时间里,康端宇心里把李宗正和曹海旺俩人八辈子的祖宗,挨个儿操了好几遍。 曹海旺压了压心中的火气,略略思考了下程自强的那个主意,说道:“李矿长,康书记,在座的各位矿领导,前面李矿长讲了,要我们从工作需要的角度出发推荐干部。前几天我工作忙,一时把这事儿给疏忽了。现在,我向本次矿党政联席会,郑重推荐一名专业技术能力十分出色的干部。” 偷袭,典型的偷袭!你撤回那份请调报告,原来在故意麻痹我方,就等着在会上说事! 康端宇己经忍不住了,他唯恐曹海旺提出调动程自强的事来,便急忙打断曹海旺的话,语气坚决地说道:“曹海旺同志,你还有没有点儿组织观念?既然你自己己经疏忽,那你想推荐的人选,在下次党政联席会上再议!” “哈哈哈,康书记,”曹海旺大笑了一声,“我的组织观念,难道与我在会上推荐干部有冲突吗?在会前推荐干部,难道与此时推荐干部有区别吗?再说了,大家推荐的干部,不是都需要班子成员表决同意后才能生效吗?” 曹海旺此时的牛逼气势和炮仗爆炸似地抛出来的三个问题,让康端宇猝不及防,一时间把他弄地瞠目结舌,手足无措。 丢脸啊!这回我彻底把脸丢大发了,康端宇心里怒极,但却又无可奈何。 “好了,好了老曹,有事说事,别扯远了,也别节外生枝。”李宗正赶紧插话替康端宇解围,但他话里的意思,明显在鼓励曹海旺继续说事。同时也在提醒曹海旺,你千万别提程自强调动的事呀。 曹海旺哪会听不出李宗正话里的意思? 他点点头,说道:“那好,既然李矿长和康书记都同意,那我就推荐给程自强同志提前转正。对程自强的事迹,相信在座的人都不陌生。我推荐给他转正为技术员,绝不是因为他曾救过我的命,完全是他的专业技术能力!同意不同意,请大家表决吧。” 原来如此。 康端宇暗自松了一口气。 李宗正也松了一口气。程自强暂不能调到生产科工作,我己然对不住曹海旺了。现在他提出给程自强转正,这有什么不可以呢?我一定要大力支持! “同志们,”李宗正马上接话说道:“古人说过,不拘一格降人才。我们康州矿务局一矿建矿四十多年,能形成今天的局面,各类专业技术人才功不可没!今后,我们也要更加注重发挥各级人才的作用。那么现在,我们是不是要关爱和培养他们尽快成长成才呢?” 李宗正没直接表态直持曹海旺,而是先谈人才的重要性、作用和培养的话题,其意不言而喻,也起了很好的导向作用。只要是人才,大伙儿都要关心爱护嘛! 李宗正左右扫视了一眼,又说道:“曹矿长主管生产工作,对程自强同志专业技术水平的了解,应该比我们其他任何一个人都清楚。黄总工程师,你是全矿专业技术人员的直接领导,对程自强转正的事情最有发言权,这事你怎么看?” 这回李宗正没有让排名末位的姚三江首先表态,而让总工程师黄光耀率先发言,用意不谓不深。姚三江主管后勤工作,对程自强的了解,哪会有黄光耀深呢? 黄光耀是个具有明显知识分子气质的中年人,他心里最认同专业技术水平高的人,最反感那些不学无术又一门心思往上爬的人。 听到李宗正点名让自己首先表态,黄光耀倍感荣幸,他举起右手说道:“我说两点,第一,对程自强同志英勇救人的高贵品质,我深深钦佩。第二,程自强的专业技术水平,毋庸置疑。我完全同意他提前转正,担任技术员职务。” 黄光耀这话说地太到位了!李宗正心道。推荐人曹海旺一票,总工程师黄光耀一票,加在一起两票了。 李宗正与孙兆宇曾一同参与指挥透水事故的现场救援。对程自强英勇表现的细节,俩人知道的最为具体。 李宗正把脸朝向孙兆宇,问道:“孙矿长,你怎么看?” 在座的人,哪会看不出李宗正这次在一一钦点表态的顺序?这下谁都不敢按原先从小到大的排名次序发言了。 孙兆宇举手道:“我完全同意黄总工程师的意见。程自强同志是个干工作的好同志,同意。” 好,三票了。 李宗正又朝刘丰年问道:“刘主席,你是我们工人兄弟们的代言人,这事你怎么看?” 刘丰年举手说道:“众所周知,上次透水,若不是程自强同志胸怀矿工兄弟们,在那么危急的时刻,他怎么可能冒着生命危险向调度室打电话报警呢?他这个电话太珍贵了,避免了一次重大人员伤亡呐!我代表矿工兄弟们感谢他。我完全同意!” 好,四票了。 赵世凡作为专职党委副书记,主抓群团系统具体工作和宣传思想工作。上次他按照康端宇的安排,最近正忙着把程自强树立为全矿先进典型人物的事情,也全面了解了程自强救人的具体细节。 还未待李宗正点名,赵世凡举手说道:“程自强同志既是我矿职工的先进代表人物,也是全局职工学习的榜样。我完全同意。” 好,五票了。 赵世凡己经未经李宗正点名带头表态,其他人还傻等什么呢? 方山子举手说道:“我也完全同意。” 钱红军举手说道:“我同意。” 张建才心道,曹疯子,我同意你推荐的人,你该也要支持我推荐的人吧?他看了一眼曹海旺,举手说道:“我完全同意。” 胡云提拨的事儿悬而未决,姚三江岂有不同意的想法?他赶紧举手说道:“我也完全同意。” 好了,整整九票了,大局己定!李宗正和曹海旺看似不经意地对望一眼,俩人微微一笑。 这个细节,岂能逃过康端宇的眼睛?阴谋,阴谋,赤裸裸的阴谋呀!康端宇气地呼哧呼哧直喘粗气,尿泡猛然鼓涨起来,憋地他尽想撒尿。 李宗正笑眯眯地说道:“康书记,你是副班长,程自强同志转正的事情,你有什么意见?” 好你个李宗正!我能有什么意见!你把生米都做成熟饭了,我还能怎么办! “我同意。”康端宇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 “我也同意。”李宗正毫不犹豫地说道:“程自强同志转正的议案,获得百分之百的通过,请劳资科尽快下发文件。大家还有没有啥话要说?” “李矿长,请允许我再说几句。”曹海旺又蹦出一句话来。 啊? 这下不但令康端宇大吃一惊,李宗正也有点儿疑惑不解。 众人的目光,又齐唰唰地投向曹海旺。有人为他的耿直暗暗点赞,有人为他胆量捏了把汗,也有人为他即将要说的话忐忑不安。 “好吧,曹矿长请讲。”李宗正也有点无可奈何了。 “好的。”曹海旺挺直身子,一本正经地说道:“前面李矿长讲了,我们的干部任用方针,就是坚持德才兼备,以德为先。那我们在具体执行这个方针时,是不是真正做到了德才兼备,以德为先呢?这我不好下结论。但是,在我分管范围内,确实存在着部分干部在其位不谋其事的问题,己严重影响到了工作。工作出了问题,该怎么办?” 听到曹海旺这话,有人点头表示赞同,有人低头故作深思,但谁都不好接茬,是以谁都没有说话。 曹海旺又道:“我们常讲,能者上,平者让,庸者下。这话不应该只写在纸上,更应落实到行动上。我建议,今后对拟提拔任职的干部,实行公开选聘、择优上岗的办法解决。谁的能力强,水平高,责任心强,就让谁上。现在,我推荐把生产科掘进技术主管岗位拿出来,率先实行公开选聘。我不针对谁,全矿所有技术人员都可参与!” 曹海旺说完,会场静地似乎连掉根针的声音都能听见。人人心里十分清楚,曹海旺说的话百分之百在理,根本没有任何反驳的余地。 姚三江一幅愁眉苦脸的样子,心想胡云提拔的事儿完了。 张建才咽了口苦水,暗道文玉香转干的事儿罢了。 康端宇重重地叹息一声,鲜静静的事儿,已经被曹海旺这个疯子搅黄了。接下来的党委会,根本就没有必要召开了。 康端宇心里又怒又急又无奈,腹中屎泡条件反射似地一阵剧烈收缩。他一个没忍住,把一泡捂地骚哄哄的尿水子,直接撒到裤裆里。 第95章 见面详谈 程自强在炭场沟的各个小煤窑跑了两趟,他随身的手提电话很快就被窑主们打爆了。 程自强刚一离开崇德矿,孙佳美就用办公室的座机给孙伍拾打了手提电话。孙佳美把程自强的来意、手持火电厂的合同以及他中间商的合同情况,向孙伍拾作了详细的报告。 孙伍拾这几天为推销煤的事情正四处奔走,他的脚掌子已经磨了两个大水泡,但是推销的效果却十分不尽人意,这让他心里正沮丧不已。 突然接到这个电话,孙伍拾顿时喜出望外,又听孙佳美说程自强又去赶往鳌庄矿,孙伍拾心里猛然一惊。 哎呀呀,强子兄弟,你这是要做啥呢嘛!老哥我煤场里的近五万吨的原煤,眼看着就要冒烟了,你咋还往鳌庄矿那边跑呢? 孙伍拾在电话里吩咐孙佳美,让她赶紧把程自强给追回来,他这就赶回崇德矿。孙美佳想到程自强留在合同上的手提电话号码,立即给孙伍拾一一报了出来。 孙伍拾心里更吃惊了。 我说强子兄弟,你究竟是什么来头?手提电话那是什么玩意?那可是典型的奢侈品呐!那东西昂贵暂且不说,关键是两头收费,通话一分钟就要一两块钱哇。就我这种挖煤的小老板,用着都让人牙疼。你一个刚刚参加工作的人,咋能用得起这玩意儿? 孙伍拾顾不上仔细考虑这事,赶紧用自己的手提电话拨通了程自强的手提电话号码。 “强子兄弟呀,我是孙伍拾你老哥哥啊。听佳美说你到矿上视察指导工作?哎呀呀,我刚好不在矿上。抱歉抱歉。不过请兄弟稍等等,哥哥我这就赶回来。”孙伍拾亲热地说道。 “孙老哥啊,呵呵呵你忙你的,我中午办完事情就赶回去,完了咱们见面谈。我来矿上的事儿,已经给佳美姐说清楚了。孙哥你回来后看完合同就明白了。” “那孙哥我就听兄弟你的。哎,兄弟,你能不能先不去鳌庄矿或者其他矿?你需要多大的运量?哥那煤场里的煤,难道还不够吗?”孙伍拾目的想打探一下程自强的具体运量额。 “呵呵呵,这个嘛,孙哥,上次我就说过,火电厂那边可是大客户。再说我不去其他矿看看,孙哥你能给我最低价嘛!”程自强故意绕了个弯子。 “哈哈,你信不过谁,难道信不过你孙哥吗?我当然给兄弟你最低价了。”孙伍拾赶紧表态。 “行啊孙哥,那咱俩说定了。周五吧!周五咱们见面谈。”程自强心知在电话里说不清楚这事,再说他还与其他矿接触一下,便赶紧约了个见面的时间。 “太好了兄弟!那咱就在缘来聚餐厅见面,那里干净整洁,饭菜可口。我提前定个位置,咱俩喝两盅。”孙伍拾立即发出邀请。 “也行,我下班就过来。” “说定了,不见不散。” 程自强挂断电话,鳌庄矿已在眼前。走到鳌庄矿时,他老远看见郭大顺站在办公室门口,给一个穿着矿工服的工人说着什么事情。 鳌庄矿的矿长康江石,最近在省里市里找各种关系跑事情。他急着用钱开路,天天给副矿长郭大顺打电话询问煤炭销售的事情。 鳌庄矿的煤炭销售,一直由康江石亲自开拓市场和结交客户。郭大顺搞煤矿生产是个行家里手,但搞销售却是个外行。现在老板忙着搞关系灭火,根本顾不上销售的事情,郭大顺从哪去找客户和市场去呢? 望着如小山垛一般丝毫未动煤场子,郭大顺心烦地快要吃不下饭了,得空就在煤场子里瞎溜达。 上次程自强来到矿上,与郭大顺谈过替火电厂的亲戚调查煤炭价格的事情之后,郭大顺考虑了两天,最终才打电话把情况给康江石说了。 他之所以考虑两天后才给康江石说这事,主要是担心像程自强这么年轻的人,嘴上没毛办事不牢。他在给康江石说这事的时候,也顺便说出了自己的担忧。再说程自强提出的条件是先拉煤后付款,而且是隔月付款,郭大顺心里总觉着不大牢靠。 听了郭大顺的顾虑,康江石也觉得有道理。他在电话里安顿郭大顺静观其变。若是程自强再来接触,那就一定不能大意了。到时候有什么情况,立即给他打电话。 程自强最近没到鳌庄矿来,郭大顺越发觉地程自强不过就说说而已,这件事儿就这么过去了。 看见程自强背着挎包来了,郭大顺猛然间想起了上次的事情,他老远就朝程自强喊道:“小程兄弟,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快来快来。”说着三言两语就把那说事儿的工人打发走了,然后紧着步子朝程自强走了过来。 俩人近前,不约而同地伸手握在一起。 “郭矿长,你好。” “小程兄弟好!一定是为拉煤的事情来的吧?” “呵呵,郭矿长成神仙啦!我可真为这事来的啊!” “哦呀,走走走,到我办公室里去说事。” 俩人走到郭大顺的办公室,郭大顺把程自强让到皮沙发上坐了,又是添茶又是让烟,好一通忙乎。 “小程兄弟,前几天我给康老板打电话,说了你来的事情。他让我给你托句话,请你无论如何想办法把煤场里的煤往火电厂多少拉一些。”郭大顺亲热地说道。 “康老板既然有安排,兄弟我当然义不容辞了。郭矿长,请你看看这个。”程自强说着把复印的合同和自己起草的合同各拿出一份,递到郭大顺手中。 郭大顺聚精会神地看了起来。 程自强喝了几口茶水,起身说道:“郭矿长,我下午好还要上班,这就回去了。这份合同,康老板和你看过之后若有签约意向,周五下午我们在缘来聚餐厅见面详谈。” 郭大顺还没看完合同,不知道里面的具体内容。再说他心里还惦记着马上给康江石打电话的事情,忙站起来说道:“好好好,真是太好了。小程兄弟,缘来聚餐厅是吧?到时候我做东!” 程自强往回返的路上,就接到了康江石打来的电话。康江石在电话里表示,他在省里忙事情,周五恐怕赶不过来。他全权委托郭大顺代表鳌庄矿和他本人,与程自强具体谈这事。 回到矿上时,程自强决定利用这几天的中午和下午时间,一鼓作气把上次他己接触过的其它六个小煤窑通通跑一遍。 他立即给祁月莲打了电话,说这几天他有事需要处理,中午饭和晚饭他不吃了。 当天下午下班后,程自强在矿食堂里随便凑合了一顿,他背着挎包又到炭场沟,分别找到马场矿的老板马腾飞和下沟矿的老板杨木易。 与到崇德矿和鳌庄矿的做法一样,程自强让他俩分别看过他与热电厂签订这那份合同,又分别给他俩留下一份自己起草的合同,并约定了周五在缘来聚餐厅见面详谈的事情。 炭场沟小煤窑的这些老板们,谁都为销不出煤弄不到钱而发愁,程自强竟然带着订单主动上门要货,他这人不是散财童子是谁! 从第二天早上开始,约请程自强吃饭的电话一时连续不断,弄地对桌而坐的高剑峰暗暗惊异。 程自强干脆关了手提电话,坐在办公室里想了想。 每月一万六千多吨的运量,崇德矿、鳌庄矿、马场矿和下沟矿完全可以满足要求。这四家矿的平均赊销额,每家约在二十五万元左右,他们应该有这个承受能力。他己没有必要再去接触其它小煤窑。 程自强最后决定,为了保险期间,第一个月他给每个小煤窑分配四千余吨的拉运量,与他们四家签订的合同期限,暂时确定为一个月。至于其余几个月的运量,根据第一个月的合同完成情况适当调整。 当然了,价格嘛,周五大家碰头后,谁出的吨煤价格最低,我就用谁的价格! 第96章 一对美人来找他 程自强由于昨天已给祁月莲打过电话,说他这几天不去家里吃饭。现在,他又不打算再去炭场沟与其他小煤窑接触,便计划这星期在宿舍里继续开火做饭。 中午下班后,程自强先去矿北门的那个市场买了一些菜,还割了一小块肉。回到宿舍,他赶紧把落了一层灰尘的锅碗瓢盆清洗了一遍,然后开始洗菜、切肉、淘米、闷饭和炒菜,给自己做了一顿午饭。 吃过饭洗完锅,程自强顿时感到疲惫不堪。他仰躺在床上,美美地睡了个午觉。 这天下午下班后,程自强原回到宿舍洗菜做饭,他打算吃过饭后去黄静生老师的“书香阁”转转。最近他忙着在平洲市和康州一矿两边跑,根本就没顾上到“书香阁”去过。 上次给黄老师写的那些字,不知还剩下多少?现在自己最重要的事情已经成功了一般,只待周五完成另一半就可大功告成了。这几天手中没事,何不乘此机会再替黄老师好好写几笔? 心中有了这个想法,程自强做饭的速度明显加快。不到半个小时,一顿可口的米饭炒菜被程自强收入腹中。他正要收拾碗筷,就听见门外响起“梆梆梆”的敲门声。 程自强开门一看,立即呆住了,只见门外站着笑意盈盈的胡云。在胡云身后,还站着一位与她一样个头高挑、身着白裙、长相相似、留着一头长发的女子。 真是太意外了! “胡姐呀?快请进。今天是什么好日子,竟然一下来了俩美女。胡姐,这位漂亮妹妹是?”程自强开着玩笑招呼俩人进屋。 胡云拉着身后的女子一同进门,笑着说道:“贫嘴!我妹妹胡秀,漂亮吧?” 胡秀? 程自强猛然想起他初到矿上参加安全培训时,胡云说把她妹妹介绍给他认识的事来。又记得那次他在总医院醒过来时,柳若娜曾说过有一对像极了的姐妹,曾来病房看过自己。 可惜当时他尚在昏迷状态,根本不知道这个事情,最近他根本就没顾得上当面去感谢一下胡云。现在他俩主动来找我,感谢那是必须的。就不知道她俩找自己,究竟有什么事情呢? 难道胡姐你真要给我介绍对象吗? “呵呵呵,漂亮!美女妹妹和胡姐你一样漂亮。”程自强随手关好门,转身说道,“敝人家徒四壁,有一床一柜一桌一凳,两位美女将就着坐吧!” 胡云拉着胡秀的手坐到床边,看了看程自强未及洗的锅碗,又故意狠狠地瞪了程自强一眼,笑道:“小程同志,我记得你挺乖的一个人,咋现在这么嘴贫呀?是不是当初看走眼了?” “是嘛?胡姐。我向你保证,这么多年,我可一直挺乖呀!从未做过坏事。”程自强从桌子里的抽屉里取出两个白瓷茶杯,拧起暖水瓶到了点水涮了涮,准备替她俩各泡一杯茶。 “瞧你,可不又贫嘴了?”胡云说着看了胡秀一眼,又看了程自强一眼,“好了,我给你俩正式介绍认识一下。这是我妹妹胡秀,西北医学院临床医学专业本科毕业生,正在家等待分配。这位呢,西北矿业学院大学生,大名鼎鼎的程自强同志。” 原来胡秀是学医的大学生,了不起! 听到胡云的介绍,程自强左手拧着水壶,朝胡秀伸出右手笑着说道:“你好,未来的医生妹妹,很高兴认识你。我叫程自强,来康州一矿参加工作刚满两个半月时间,可没有胡姐说的那啥大名声哦。” 见程自强朝自己伸手,胡秀主动起身站在床前,与程自强的手轻轻握了握,脸上含着一抹娇羞说道:“你好,我叫胡秀。你在井下英勇救人的事情,我听我姐说过。” 程自强感到她的手润滑柔软,凝若脂玉,软绵绵地十分舒服。 “呵呵,感谢胡姐给你提起我的事。坐吧!你俩长地真像,一看就是亲姊妹。”程自强松开手,给她俩各倒了一杯热茶放到窗前的木桌上,“胡姐,胡医生,请喝杯茶。不知道你俩贵宾驾到,也没准备啥东西招待,望多多包涵。” “小程兄弟,你这张嘴可真够贫啦!我妹才毕业,你也别胡医生长胡医生短了,你就叫她胡秀,叫小秀也行。都是同龄人嘛!”胡云笑道。 我岂敢叫她小秀?若是倩文知道我这么亲昵地叫她,还不把我掐死? “好,那我就直呼其名了,胡秀妹妹。你不会介意吧?”程自强放下暖壶,坐到床头斜对面的木凳上。 “嗯,那我叫你程哥吧?”胡秀点点头,看向程自强问道。 “没问题,胡秀。”程自强收了玩笑之态,一脸正经地说道:“胡姐,胡秀,那次在医院里,我听我同学说有一双十分漂亮又象极了的姐妹来看我。当时我就想,肯定是胡姐你俩了。最近一直忙,没顾上当面道谢。今天,我谢谢你们来看我。” “谢啥呀!当时好多人都去医院看你了。我妹刚好放假了,我就带她一起去了。你真勇敢!现在身体没事儿吧!”胡云关切地说道。 “早就没事了,我上班也有一段时间了。不知道胡姐你俩晚饭吃没?没吃的话,我请两位吃饭,表达我的谢意。”程自强问道。 “真想请我俩吃饭呀?”胡云笑问。 “哪还有假呀?”程自强眨了眨眼睛。 胡秀抿嘴笑了起来,程自强看见她脸上有俩小酒窝,熬是好看。 “晚饭嘛,我俩早就在我家吃过了。胡秀的手艺挺不错,她替我们在家做的。不过小程兄弟想请客,我俩怎么好意思拒绝呢?吃顿宵夜,我倒是不拒绝了。”胡云说道。 “那真是太好啦!”程自强听胡云有吃宵夜的意思,心里不禁一动。看来胡云似乎有备而来,不知何事? 程自强端起桌上的两只茶杯一一递到胡云和胡秀手中,说道:“胡姐,胡云,你俩先喝口茶,我这就把锅碗洗了。洗完了咱们再去夜市。” 胡云双手接住茶杯,笑道:“不急,天色还早呢!再说刚吃完饭,一点儿都不饿。哎,小程兄弟,你最近挺忙吧?我和小妹找你两次了,每次都不见你在宿舍。今天总算找到你了。” 呀?胡姐你竟然带着胡秀找过我两次?难道真要把胡秀介绍给我处对象呀?若是这样,问题严重了。程自强心想。 “胡姐,也没有忙什么。我吃完饭后,有时候出去随便转转,遛达遛达。也许你俩来的时候,我恰巧出不在宿舍里吧。”程自强并不想把自己正联系生意的事儿四处张扬。再说这事儿他对曹海旺和祁月莲俩人也未曾说过,只好对胡云说了个善意的谎言。他往铁锅里添了水,蹲在墙角开始洗锅刷碗。 “哦,也是啊!”胡云显然信以为真,“我听说你常去曹矿长家吃饭,曹矿长待你真好。” 程自强每天去曹海旺家吃饭这事儿,矿机关的大部分人都知晓。 听胡云提起这事,程自强点点头,笑道:“是啊,曹矿长总惦记着想感谢我,一再邀我去家里吃饭。盛情难却嘛,我只好去他家里混饭吃了。” “呵呵,你可真牛,敢去矿领导家吃饭。换作是我,可没那么大胆量。”胡云感叹道。 “哈哈,胡姐,我这人脸皮厚嘛!”程自强开玩笑说道。 “瞧你,又在贫嘴啦!你知道吗?今天上午在矿党政联席会上,曹矿长推荐给你提前转正,结果矿领导们都同意了。恭喜你哦。”胡云说道。 啊?是嘛!程自强猛地一愣,到底怎么回事?曹哥,我出的主意,是让你出其不意地抛出公开选聘、竞争上岗的议题,可没让你推荐给我提前转正呀! “胡姐,我真不知道这事。你听谁说的?”程自强忙问。 “机关上都传遍了呀!据我所知,提前转正这种事,除了你,矿上史无前例呀!小程兄弟,你太牛了,姐服你。”胡云夸道。 “叮铃铃,叮铃铃。” 正在这时,程自强别在腰间的手提电话响了起来。 程自强摸出电话一看,是曹海旺打来的。他朝胡云和胡秀点点头,说道:“胡姐,胡秀,抱歉,我先接个电话。” 胡云、胡秀看着程自强的手中捏着的手提电话,均是疑惑不解。他一个单身青年,咋能用得起这么奢侈的物件? “喂,曹哥,我强子。”程自强接通电话说道。 他竟把曹矿长称呼为曹哥?胡云惊讶地嘴巴张大了。 “强子,事儿忙完没?”只听曹海旺问道。 “哦,还没呢!曹哥,找我有事吗?” “当然有了,几点能办完?办完了到家里来,咱俩今晚喝几盅,我给你说个事。” “好,那我赶十点过来,行不?”程自强心里惦记着请胡云、胡秀吃宵夜的事情。 “行,那我一个人先喝着,兄弟你早点儿来。” “知道,曹哥。” “嗯。” 说完程自强挂了电话。 听着俩人的对话,胡云心知,程自强与曹海旺的关系,比她认为的还要深。 “小、小程兄弟,既然曹矿长找你有事,我俩就不吃宵夜了,省地耽误你时间。”胡云起身说道。 胡秀也跟着起身。 “呵呵,没事胡姐。己经说好的事情,咋着能变呢!”程自强摆摆手说道。 第97章 留个心眼为好 当天晚上,程自强陪着胡云和胡秀姐妹一道去吃宵夜。 由于正值夏末秋初,康州这边的天气依旧十分炎热,到夜市上消遣的人们不在少数。在一个烧烤摊位上,程自强要了几十串烤羊肉、烤羊腰、烤蔬菜之类的吃食,还要了三大杯冰镇啤酒。 三个人一边享用盘中美食,一边随意喝酒聊天,一直九点多钟才分手。 通过与俩姐妹的聊天,程自强得知她们父亲是康州一矿的退休人员,在矿上担任过通风科的副科长。母亲是来矿家属,没有正式工作。她们父母只生了胡云和胡秀一双姊妹,退休后在康州矿务局机关大院那边居住。 胡秀属于西北医学院的自费生,尚未落实就业单位。她们家里人正四处托人找关系,打算把胡秀安置到矿务局总医院就业。 胡云对程自强开着玩笑说,今天算是正式把自己的亲妹妹介绍给他认识了,希望两人交个朋友。今后,希望程自强能够多多关照胡秀的事情。 程自强从胡云对他说话的眼神中,推测她还是没忘记把胡秀介绍给他处对象的事情。 我已经有了女朋友,哪敢再同胡秀处对象呢?不过交个普通男女朋友,倒是完全可以。 程自强痛快地答应了同胡秀交朋友的事情。至于关照不关照她的事情,他表示自己也是初来乍到,恐怕心有余而力不足,还需要胡姐对我多多关照呢。 胡云意味深长地说,大树背后好乘凉,你和曹矿长关系那么好,哪需要我这个姐姐关照呀?倒是我这个姐姐,还望小程兄弟你抽空在曹矿长跟前美言几句,我还指望他提携提携我呢! 程自强权当胡云是在顺嘴开玩笑,他一口应承下来。 三个人再没说这方面的话题。胡云问了月程自强的家庭情况和父母的情况,程自强均据实作了回答。 程自强间或问了问胡秀在医学院的学习情况,胡秀也显地十分落落大方,说了许多程自强所不知道的事情。毕竟是年轻人,又都是大学生,彼此都有共同语言。临分手时,俩人己经不再陌生。 胡云家在康州一矿四号家属楼上,那是当年给她父亲分配的楼房,她父亲搬走时留给大女儿胡云一家居住。她的丈夫是康州一矿机电队的一名电工,康州矿务局技校电钳班毕业后就参加工作。俩人育有一女,如今正上小学一年级。 程自强一直把她俩送到楼下后,才转身去三号楼的曹海旺家。 在上午的党政联席会上,曹海旺取得了比自己预料的更好的成果,他心里感到十分高兴。 他本想在中午就把党政联席会同意给程自强提前转正的事情,和生产科公开选聘掘进主管的事情给程自强说说,让他明后天去劳资科找党胜利报名。 没想到程自强中午都没来吃饭,曹海旺一问祁月莲,才知道这小子说最近几天都不回家吃饭。下午吃过饭后,曹海旺给程自强打了个电话,又让祁月莲打开一瓶酒,一个人独自小酌起来。 程自强进门时,那瓶打开的酒已快被曹海旺喝完了。 见程自强进门,曹海旺把他拉到沙发上,又让祁月莲打开了一瓶酒。曹海旺一边举杯喝着酒,一边把矿党政联席会上的情况,给程自强简明扼要地说了一遍。 当听到胡云拟被提拔为后勤科副科长的事情时,程自强心中一动。胡云主动来找我,究竟是巧合,还是有意为之?她是不是为她自己提拔的事情而来? 文玉香、胡云和鲜静静拟提拔任职的事情,已明显被曹海旺那个公开选聘、竞争上岗的主意搅黄了。怪不得胡云说请我在曹矿长跟前美言几句,她是不是希望我给曹矿长传个话,不要阻拦她提拔的事情? 想到这个问题,程自强心头泛起几丝苦涩。看来胡云带着胡秀找自己的目的,并非那么单纯啊。今后在这方面,自己还是留个心眼为好。 陪着曹海旺喝完两斤酒后,程自强踏着月色回到了单身宿舍。 第二天下午,矿党政联席会研究通过的人事任免文件,印发到了机关各科室。随同印发的,还有一个标题为《关于公开选聘工会女工主任、后勤科副科长、生产科掘进技术主管和生产科管理干部的通知》文件。 看到这个文件,刚刚回到生产科上班的张大伟惊地目瞪口呆,他没料到会是这么个结果。他久久地望着程自强的后背,颓然长叹一声,蹲在座椅上开始考虑自己的退路。 程自强看过文件后,心中觉得曹矿长的提议,倒是公开公平而又公正。因为这三个公开选聘的岗位,面向康州一矿所有人员。按照文件规定,最终由谁担任,由矿领导和职工群众共同评议后决定。 虽然我暂时被曹矿长借调生产科工作,但掘进技术主管的岗位,却并不是为我而设。至于别人怎么看待这事,姑且由他去吧。 到来的机会,岂能白白让它溜走呢?争取那是必须的! 程自强怀着坦然之心,下楼到劳资科找公开选聘领导小组办公室主任党胜利报名。 接下来的几天里,程自强过地悠闲自在而又充实。 尹红旗正式由岩巷掘进队调任煤巷掘进队队担任队长。 宣布完任命文件的当天晚上,岩巷掘进队的职工们在会议室为尹红旗摆了一场送别酒。 尹红旗打电话叫程自强一道参加,程自强欣然前往。当晚这场酒局,一直战斗到午夜时分才散场。 尹红旗自然又是酩酊大醉,不过他在醉前给程自强说的一句话,让程自强对这个率直的汉子又添了十分敬重。 尹红旗说,兄弟,我这次调动纯属临危受命。兄弟你在工作上,可要一如继往地支持老哥我啊! 程自强丝毫没有犹豫地答应下来。 程自强编制完成的《康州一矿二采区通风巷道松软煤层掘进作业规程》,经由矿长李宗正签批后,正式下发煤巷掘进队照此施工。 程自强明白,把煤巷掘进的事情搞好,就是对尹红旗最大的支持。所以他主动去尹红旗的煤巷掘进队下井指导,帮助当班矿工们尽快熟悉掌握这个规程,以实现快速掘进的目标。 程自强代表生产科到井下指导工作,不是下井带班,所以他不必在井下蹲守八个小时,时间上自由多了。 上次程自强写的那些字,黄静生又卖出了十几幅,他按照约定给了程自强五百元钱,让程自强信心满满。 每天出井洗完澡后,程自强会抽空到“书香阁”给黄静生继续写毛笔字,这样一连写了好几天。 回到宿舍里,程自强又开始埋头准备参与生产科掘进技术主管岗位的竞聘书。 第98章 接踵而至 周五下午,缘来聚餐厅。 孙伍拾乘坐着一辆五成新的黑色桑塔纳轿车,早早来到“缘来聚”餐厅。他的专职司机邢国斌打开后备箱,抱出一箱六瓶装的泸州老窖特曲酒,外加一条黄鹤楼牌香烟,紧随孙伍拾的脚步进楼。 炭场沟小煤窑的大小老板,常约人到“缘来聚”吃饭喝酒,“缘来聚”老板黄大壮对他们都很熟悉。 此时还不到吃饭时间,黄大壮正坐在柜台后面结算流水账。抬头见孙伍拾进门,黄大壮赶忙起身,捏着一包香烟朝孙伍拾拱拱手,笑着问道:“哦呀孙老板!恭喜发财。你好久没来照顾我的生意了,瞧今天这阵势,要招待贵客?来,先抽支烟。” 孙伍拾伸出手,与黄大壮的手握了握,又接住烟笑道:“好,黄老板,共同发财。不是我不想来,实在是快要揭不开锅了。今天下午约了个朋友,想找个僻静一点儿的雅间,我们谈点儿事情。” “没问题,二楼静雅轩吧,你看是否合适?”黄大壮想都没想就道。 孙伍拾对“缘来聚”楼上楼下的格局并不陌生,他点点头,说道:“嗯,挺好。孙老板你先忙,我先上楼,打个电话。” 黄大壮朝大厅站着的一位女服务员招了招手,说道:“小敏,你带孙老板和你小邢哥到静雅轩吧。并给俩客人把茶沏上。” 那位叫小敏的约莫十八九岁,头上扎着马尾松,身上穿着碎花布做成的衣服,样子十分俊俏。听到黄大壮的安顿,她脆脆地应了一声“好的”,又朝孙伍拾和邢国斌说了一声“两位客人,请上楼”,率先带头上楼。 望着孙伍拾和邢国斌上楼,黄大壮原坐到柜台后面继续他的流水账。 没过多久,只听门外“呲溜”一声响。孙伍拾抬头一看,只见又一辆四成新的皮卡车停到门口。鳌庄矿的副矿长郭大顺手里捏着一条烟从车里钻出来,也朝“缘来聚”的门口走来。 今天是什么日子?竟然来了两位小煤窑的老板到我这里吃饭?孙伍拾心想。 他又赶紧起身,捏着那包香烟绕过柜台走到前面,对进门的郭大顺笑着说道:“郭老板,什么风把你给吹来啦?”说着从烟盒里抽出两支烟,给郭大顺递了一支。 郭大顺顺手接住烟,笑道:“黄老板,恭喜发财。约朋友谈点儿事情,说好在你这里见面,静雅轩包间。我那朋友还没有到吧?” 原来孙伍拾是约郭大顺谈事儿呀?黄大壮心想。他用打火机给郭大顺点了烟,笑道:“崇德矿的孙老板早来一步,正在静雅轩恭候郭老板你呢!” 郭大顺显然一愣,急忙问道:“孙伍拾?你说他在静雅轩等我?” 黄大壮点点头,说道:“是啊。难道郭老板你要约的人,不是孙老板?”若是给客人把地方订错了,这可是餐饮行业的大忌,黄大壮心里顿时有点儿忐忑不安。 郭大顺赶紧从腰间摸出手提电话,拨了几个号码,说道:“小程兄弟啊,我郭大顺呐。你前面在电话里说的,是不是缘来聚的静雅轩呀?” “是啊,郭矿长。”只听程自强说道,“孙矿长说他要做东,我没好意思拦他。他这会儿该到地方了,我马上就过来。” 原来,孙伍拾刚才到静雅轩包厢里后,立即给程自强打电话,说下午见面的地方,订在了“缘来聚”的静雅轩包厢。 程自强又分别把电话打给了鳌庄矿的郭大顺、马场矿的马腾飞和下沟矿的杨木易,给三人说了在静雅轩碰头的事情,让他们在六点前赶到就是了。 郭大顺最近被康江石的电话催促地坐卧不宁,他接电话后就心急火燎地赶往缘来聚。崇德矿的那台桑塔纳轿车被康江石开走了,他只好乘着矿上拉货用的那台皮卡车,一溜烟从矿上跑来了。 “哦,原来是这样。“郭大顺立即明白了,程自强约来的人,并不仅仅是他郭大顺一个人,”哈哈,我说小程兄弟,今天你把我们约齐了,是不是要我们当面可劲儿杀价呀?” “哦呀,郭矿长,你尽说笑话啊。我哪敢有那个意思?你知道,火电厂的这个订单,可不是个小数目,我担心郭矿长你的鳌庄矿忙不过来,就又约了几家煤矿。大家共同发财,是不是?”程自强在电话里里笑嘻嘻地说道。 “好吧好吧,我可向你保证,我们鳌庄矿的煤质最好,价格最优。兄弟呀,你要多给我分点儿运量呐!”郭大顺对着电话说道。 “没问题郭矿长,我马上就过来,咱们见面谈。”程自强痛快地说道。 郭大顺的这个电话,听地黄大壮一头雾水。接郭大顺电话的那个人,可不像程自强的声音吗?再听郭大顺一口一个小程兄弟,莫非真的是程自强呀?他与这些小煤窑的煤老板做生意嘛? 见郭大顺挂了电话,黄大壮赶忙问道:“郭老板,你给谁打电话啊?我怎么听着就是我的一个叫程自强的小老乡嘛!” 郭大顺满脸兴奋地问道:“什么?程自强是你的小老乡?哎呀呀,孙老板,怪不得你这生意越做越顺,原来是你人脉好啊。你一定要给你这位小老乡好好说说,这回一定要把我们鳌庄矿的煤多拉些。拜托了,孙老板。” 果然是程自强呐!他竟然这么有出息?黄大壮心里也是一惊。 他老婆曹丽琦前几天还说起,她堂哥曹力军经营的草煤村矿的煤最近销路不好。曹力军前来央求曹丽琦想想办法,帮他多少往外拉点儿煤,说他可以给曹丽琦一定的提成。 程自强兄弟既然有路子,我完全可以找他帮忙啊。可就不知道他们今天具体要谈些什么事儿? 黄大壮是个见多识广之人,见机行事的眼色还是不差。他朝郭大顺点点头,满脸笑着说道:“没问题,郭老板。我一定把你的话给他带到,具体怎么做,你们具体谈吧。” “那就多谢黄老板了,有情后补。我先去楼上,与孙老板见个面。” “也好。小蔡,请把郭老板领去静雅轩。”黄大壮朝大厅里另一名女服务员说道。 黄大壮原坐到柜台后面核对他的流水账,他的心里开始不平静起来。待会儿小程兄弟来了,我一定把曹力军的事情给他好好说说。兄弟你既然可以帮其他人的忙,哥哥我的忙,你也要帮嘛。 黄大壮还没核对几行数字,只听门外又响起了几声“嘟嘟嘟”的喇叭声。他朝外一看,门口又停了两辆五六成新的桑塔纳轿车,马场矿的马腾飞和下沟矿的杨木易,分别从两台车上走了下来。 哇呀呀,小程兄弟,你今天下午究竟约了多少人来?炭场沟四个矿的老板们接踵而至,咋着还不见兄弟你的人影子呢?今天这顿饭,到底是孙伍拾这些老板们做东,还是兄弟你请客呢? 黄大壮一边想着这个事情,一边立即起身迎接马腾飞和杨木易进门。 上架感言 2017年7月7日,这是一个值得我铭记的日子。 八十年前的今天,震惊中外的“七七事变”发生。 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多少英勇女儿,勇敢地拿起手中的武器,穿过枪林弹雨,奋勇抗击外敌,谱写了一曲气吞山河的壮曲! 追思过往,在此作者君向前辈们,表达无限崇拜和敬仰。 今天,也是我的小说正式上架的日子。 第一个想到的事,就是感谢和感恩。第一个要感谢的人,当然是责编枫叶。他对本书的关心和支持,促成了本书的上架。第二个要感恩的人,当然是我自己了。 写作,本是我青年时期的一个兴趣爱好。但写了多年的制式材料后,才发现自己那一点点儿兴趣,已快被岁月的刻刀剃地支零破碎。 我很爱看中央电视台《挑战不可能》的节目,也很喜欢《出彩中国人》的节目。多少朴实无华的人物,因为某种技能,而登上那么大、那么炫耀的舞台,让他们变地不平凡起来。 他们为什么能登上那么大的舞台呢?这是我看这两个节目时,每次都能想到的一个问题。 我的理解是,他们人人胸怀梦想!正因为有梦想,使他们扬起了人生的风帆,让他们变地不平凡。 那么,我还有梦想么? 怎么可能没有呢?呵呵,少年时代,我对我同桌的那位女同学,还产生过无限憧憬呢。现在时值不惑之年,梦想虽然没有当年那么幼稚,总还是有的吧! 我于是开始写这本书。 把这本书写完,既是我的一个梦想,也算是对自己的兴趣一个交代。能够上架,对我来说无疑是一个很大的惊喜。 再次感谢责编枫叶。 对这种现实题材和这个故事有兴趣的书友,作者君盼望您能多多支持。我想写好这个故事,也盼望能把这个故事写好、写完。您的支持,就是我坚持前行的精神支柱和动力。 一切尽在不言中!拜托各位了。 第99章 利益同盟 为在周五下午挪出时间与四个小煤窑的老板们谈判签约,程自强早班下了一趟井,到煤巷掘进队施工地点给工人们指导了一个早上。下午出井洗澡吃完饭后,程自强继续回生产科上班,与高剑锋在一起探讨了一些专业方面的问题。 给郭大顺、马腾飞和杨木易打过电话,程自强心知再不能耽搁时间了,省地孙伍拾等人对他的姗姗来迟有意见。他向高剑锋打了个招呼,背了自己那个装着合同书的挎包,离开办公室往“缘来聚”餐厅走去。 此时“缘来聚”餐厅的静雅轩包厢里,孙伍拾、郭大顺、马腾飞和杨木易四人正坐在餐桌边的牌桌旁打扑克。孙伍拾和马腾飞打对家,郭大顺和杨木易打对家,场面十分热闹。 孙伍拾的小车司机邢国斌、郭大顺的皮卡车司机刘明国、马腾飞的小车司机王杰和杨木易的小车司机陈栋,坐在各自的老板身后兴致勃勃地观战,间或替四位老板们添茶倒水,让烟敬火。 左右捏着牌,右手捏着一支烟,他看着正在揭底牌的马腾飞,意味深长地说道:“小程老板今天给我们摆了龙门阵,在座的兄弟们可不能掉以轻心,至少不能自相残杀呐!” 郭大顺接住话头说道:“那可不是嘛!小程老板约我们来,这不是全面撒网、重点培养嘛?我们兄弟们现在若不达成一个一致意见,他来后我们哪有再商量的机会?” 杨木易点点头,说道:“小程老板有运量,这事儿毫无悬念,就不知道他手中的运量具体有多少?” 马腾飞说道:“我希望他手中的运量,自然是越多越好了。这个事情的关键,就在价格。不知郭老板的吨煤价格是什么呢?” 郭大顺看了马腾飞一眼,又看了看孙伍拾和杨木易,点头说道:“那我就报个底线,完了大家都报一下,咱一起商量。一次性拉运万吨以上,我们鳌庄矿的混煤每吨六十三,末煤每吨五十六。马老板,你们的煤价呢?” 马腾飞想了想,说道:“马场矿的煤价,与郭老板的报价一致。” 郭大顺又看向孙伍拾和杨木易。 孙伍拾哈哈一笑,说道:“行,我们崇德矿的吨煤价格,与郭老板的一致。” 杨木易也点点头,说道:“同意。” 至此,四位矿老板在顿煤价格上已经达成了一致意见。他们谁都清楚,郭大顺报出的这个吨煤价,比他们心里的最低价高出了百分之十。虽然在炭场沟里他们彼此之间是竞争对手,但现在他们可是利益同盟,谁也不会戳破这个秘密。 四个人同时一笑,又开始专心致志地玩牌。 黄大壮心里惦记着曹力军的事情,一直待在柜台边等待程自强的到来。程自强刚到“缘来聚”的门口,黄大壮就从门里走了出来。 “哈哈哈,小程兄弟,几天不见,你原来在办大事儿呢!”黄大壮朝程自强亲热地说道。 “呵呵黄哥好!黄哥门迎四方宾客,笑收八方来财,这才叫大事儿。兄弟我刚要入行,望黄哥多多指点啊。”程自强明白黄大壮话里的意思,谦虚地说道。 “兄弟你能这么说,我却不敢这么听啊。”黄大壮主动伸手与程自强的手握了握,“兄弟,占用你点儿时间,我也给你说个事儿。” “黄哥,你说。” “先坐,我们坐下说。”黄大壮把程自强拉到大厅圆桌边的一把木椅上坐了,又拍了拍程自强的肩膀,说道:“兄弟,还记不记得我曾给你说过,我的老婆,你的嫂子,她是草煤村本地的人呢?” “当然记得,黄哥,难道嫂子找我有事?” “可不是嘛!草煤村矿的老板曹力军,就是你嫂子的表哥啊。他矿上的煤,不是也没销路吗?前几天他来找到你嫂子,说让想办法替他往外拉些煤,他适当给些提成。我听说兄弟你手中有运量,你这回无论如何都要给他留点儿运量。算是哥求你了。” 上次透水事故后调查炭场沟的各个小煤窑时,草煤乡矿和草煤村矿两个小煤窑,由莫文强参与调查,程自强并未参加。对草煤村矿的老板曹力军,程自强并不熟悉,但他知道曹力军的名字。 没想到曹力军竟然是黄大壮的亲戚。现在黄大壮亲自向自己张嘴,这个面子还是要给他的。程自强心想。 “呵呵,黄哥,行啊。不知嫂子要想多少运量呢?” “谢谢兄弟!这个,呵呵兄弟,一两千吨不嫌少,四五千吨不嫌多。你看着多少给上点就行。” “没问题,那我就给嫂子先匀出四千吨的运量。至于价格,让曹老板直接找我好了,我和他当面谈。”程自强痛快说道。 “哎呀,那真是太好了。谢谢你兄弟。以后你有朋友到我这里来,我给你一律八折优惠。”黄大壮感动地说道。 “那我太谢谢黄哥你了。刚我看见门前停着四台车,我约的四位老板应该来齐了,我先上去看看。” “好好好,你忙你的。今天高兴,我亲自下厨给你们做几个拿手菜。”黄大壮起身说道。 “嗯。好的。黄哥辛苦了。” “小敏,麻烦把你程哥领到静雅轩。”黄大壮朝站在大厅里恭迎客人的小敏说道。 那位叫小敏的女服务员初见程自强跟自己年龄差不多大小,还以为他不过是一个人前来就餐而已。现在听他要去静雅轩,顿时明白他才是四位老板要请的主角。 小敏心里暗暗惊异,忍不住多看了程自强两眼。看见程自强高大帅气的模样和棱角分明的脸颊,小敏感到一阵慌乱。 程自强跟着小敏上楼。 “各位贵客,小程老板到了。”小敏推开静雅轩的门,对着围坐在牌桌边的一圈人说道。 孙伍拾坐的位置正对着门,他一眼就看见了小敏身后站着的程自强。他把刚刚拿起的一把好牌猛地扣到牌桌上,站起身子笑哈哈地说道:“哎呦小程老板,你终于来啦!” 其他人见状,纷纷起身离座,满脸笑容地迎接程自强进门。 第100章 牌桌之上签合同 程自强微微一笑,气度不凡地抬脚进门,与己走到自己身边的马腾飞伸过来的双手紧紧握了握,说道:“各位老板好兴致呀!兄弟因事来迟,万望谅解。” 马腾飞四十岁刚出头,额宽脸方,鼻直口阔,是在座矿老板中最年轻的一位。 马场矿原先由马腾飞的父亲马超所开,因马超年老体衰回家休息,三年前他把马场矿交给马腾飞打理。三年时间下来,马腾飞经见了很多世面,也积攒了不少经验。 马腾飞哈哈一笑说道:“小程老板给我们大家来散财,我们四个谁不翘首以待呢!来,快请坐。”说着拉了一把自己的座椅。 郭大顺坐牌桌左手边,他紧接着伸出手,与程自强的手握了握,说道:“来来来,你与杨老板打对家,我来给大家弄菜。说好了,今天这顿我做东。” 孙伍拾向前一步,伸手一把握住程自强的手,把他拉到自己的座位前坐好,说道:“小程兄弟这边坐!郭老板,咋能让你做东呢?说好了我请大家嘛!好了,大家都别跟我争啦。我刚揭了一把好牌,小程兄弟你上手,我给大家张罗饭菜去,把酒给大家提前热上。过会大家好好喝一场。” 在场的人中,程自强与孙伍拾最熟,他起身与郭大顺对桌的杨木易握了握手,笑道:“既然孙老板有这个心意,兄弟我恭敬不如从命了。郭老板,你就别争了,今天这饭就由孙老板做东。反正你们个个财大气粗,下次我们让郭老板做东就是啦!” 杨木易笑笑说道:“小程老板这个提议好。我也想请各位呢!既然小程老板这么说,以后这东,大家轮流做。今天孙老板,下次算我的。” “我完全赞同。”马腾飞插话道。 程自强点点头,又看了看站着的邢国斌四人,笑道:“那就这么定了。这几位老哥我看着有点眼生,不知怎么称呼呢?” 众人心里一怔,小程老板人虽年轻,心思却不一般,连我们的司机师傅都没忘要认识一下呐! 孙伍拾朝邢国斌看了一眼,介绍道:“这位是我们崇德矿的司机,邢国斌。” 程自强伸手与邢国斌的手握了握,说道:“邢哥好!” 邢国斌一脸羡慕地说道:“小程老板好。” 郭大顺的皮卡车司机刘明国、马腾飞的小车司机王杰和杨木易的小车司机陈栋均主动走过来与程自强握了握手,彼此做了自我介绍。 程自强这一个小小的举动,让四名司机心里感到受到了莫大的抬举,也得到了十分的面子,四人均是受宠若惊。 程自强把他们的名字一一记在心中。他明白,在最短的时间里记住他的名字,他会感到你对他的重视和认可。同样也会对你反馈来同样的重视和认可。区区举手之劳,何乐而不为呢? 程自强这一番握手下来,一下子拉近了他与在场每一个人的心理距离,使他快速地融入目前的场子。 孙伍拾用双手把程自强按到座位上坐好,说道:“小程兄弟,在座的都是自家人,谁都不要客气。你与马老板打对家,我给大伙儿点菜,大家互不耽搁。你喝杯什么茶呢?我推荐你来一杯冰糖碗子三泡台,喝了好解酒。我们几人都喝这茶。” 程自强也不客气,笑道:“行,我听孙老板的,喝杯三泡台,替你先打会儿牌。”说着用手捏起孙伍拾扣在桌上的牌仔细一看,原来他们在用两幅扑克牌打升级,当地人俗称“双扣”。 程自强对此并不陌生,况且孙伍拾这幅牌揭地确实不错,他简单问了问情况后,有模有样地开始打了起来。 孙伍拾则吩咐小敏先给程自强泡了一杯三泡台,端到程自强右手边的小木凳上放好凉着,又捏着一份印制精美的菜单,仔细斟酌着开始点菜。 邢国斌跟随孙伍拾多年,俗知老板请人吃饭的规矩。他又是温酒又是散烟,尽心尽力地给大家服务。 刘明国、王杰和陈栋三个人无事可做,只好围着打牌的四人继续观战。 比起郭大顺和杨木易俩人,程自强和马腾飞人年轻,脑子反应都很灵活,程自强还敢于冒险出牌,马腾飞配合地也很到位。 俩人精彩的技巧,惹地刘明国等围观的三人不时拍手叫好。 几个回合下来,郭大顺和杨木易被他俩杀地毫无还手之力,俩人都是额头冒汗,气喘吁吁。 郭大顺用双手捂用桌上刚刚洗好两幅牌,朝左瞅了瞅程自强,朝右瞅了瞅马腾飞,一脸无奈地说道:“不玩了不玩了,你俩年轻人打对家,我俩半老汉哪是你们的对手呢!小程老板,真心感谢你给我们大家伙儿,提供了今天这个谈事的机会。” 郭大顺这话一说,原本“叽叽喳喳”的热闹场面顿时安静下来。大家的眼睛不约而同地看向程自强的脸庞。 眼前的这个年轻人,他是如此年轻,又是如此帅气,更是如此意气奋发,但今天他却无疑是最大的主角。 谁不在心里暗暗羡慕他呢? 程自强心知前面的牌局,和即将要开始的饭局和牌局,只不过是当前要谈的这个事儿的铺垫和后序。现在,该是真刀实枪地谈判了。 “呵呵,各位老板,大家就别叫我小程老板了,叫我小程兄弟吧!对我留下来的那份合同,相信大家都看过了吧?”程自强问道。 孙伍拾已给小敏布置好了要点十几道菜,也兴致勃勃地凑了过来,笑道:“好,那大家改口。小程兄弟,合同我可是一字不落地看完了,关键是那运量和价格栏目上空着呢!” 程自强点点头,说道:“孙老板,各位老板,大家是否看清这合同的期限,是一个月呢?” 四个老板均点点头,表示知道这个事情,但谁都没有说话。 “好,我与火电厂签订的运量,期限是六个月。我之所以与各位先签订一个月,自然有考验大家能力的意思。谁的服务和质量最佳,我逐月给他增加运量,其他的只有逐月递减了。目的只有一个,就是咱们大家联手做成这笔生意。”程自强说道。 “好,没有问题,只是小程兄弟,你这月给我们每人多少运量呀?”郭大顺插话问道。 “嗯,这月我一视同仁,每人四千吨。”程自强痛快说道。 四千吨?不少哇!只要跟着他干一年,他们的煤场子就能拉空了。 孙伍拾带头鼓起掌来,其他人紧跟着鼓起掌来。 “那,各位老板,吨煤价格,大家该有个一致意见吧?”程自强问道。 孙伍拾四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愿第一个发言。 郭大顺最终没忍住,说道:“小程兄弟,那我报个价,混煤每吨六十三,末煤每吨五十六。怎么样?” 程自强看向其他人。 孙伍拾点点头,杨木易和马腾飞也点点头。 程自强微微一笑,扭身从靠椅边挂着的挎包里掏出几张纸,说道:“各位老板,这是炭场沟各个小煤窑的煤炭销售价格图,请大家看看。据我的统计,近几个月混煤和末煤的平均综合售价,比各位的报价,恰巧便宜百分之十呐。” 呀,这家伙竟然把这机密也掌握了?孙伍拾四人面面相觑,遇到行家了嘛! 再说啥呢?按小程兄弟说的价格办吧! 第101章 一路随行 周日下午,从炭场沟驶出的二十辆东风康明斯卡车,满载崇德矿、鳌庄矿、马场矿和下沟矿等四个小煤窑出产的优质煤炭,浩浩荡荡地开往平洲市第一火电厂。 五辆卡车前领头开道的,是由邢国斌驾驶、程自强乘坐的孙伍拾那辆桑塔纳轿车。 昨天下午合同签完后,静雅轩的酒局随即开始。 孙伍拾率先拉着程自强的手,把他往主位上让。其他人也笑呵呵起身,拍着手让程自强就座,并各找各的位置,站到餐桌边的座椅边静等程自强入座。 程自强对座次的规矩并不陌生,他心知在场九人中,虽说他是今天众人眼里和心里的主角,但他的年龄最小,他哪会这么坐呢? 程自强把孙伍拾硬按到主位上坐了,随即提议今日的座次按年龄排序,若大家不同意,这顿酒席他光喝菜不喝酒。 酒席酒席,不喝酒哪能成席呢? 谁都明白,这是程自强为不坐主位找借口。但他不坐主位,彰显的可不就是他的谦逊吗?在场人对程自强的敬意,无形中又增添了几分。 邢国斌等专为矿老板服务的四位司机,可不敢让程自强坐在他们的下手。众人谦让一番,最终孙伍拾坐了主位,他左手边是郭大顺和马腾飞,右手边是杨木易和程自强。四名司机左右分开坐了下首。 座次是这么排列,但每个人在饭前敬出的第一杯酒,却都朝向了程自强的方向。 人人在敬酒时都说,小程兄弟,这第一杯酒,今天一定首先敬给你。啥话都不说了,一切都在杯中酒!干了!然后会举杯与程自强手中的酒杯“呯”地一碰,率先伸脖一仰而尽。 程自强今天心情高兴,谁给他敬酒,他一概来之不拒,杯杯酒盅底儿朝天。 由于饭后要开车送各自的老板回去,邢国斌等四位司机给程自强敬了三杯酒后,谁都主动不喝酒了。而孙伍拾等四位老板们与程自强的比拼,却才刚刚开始。 吃菜喝酒的间隙,孙伍拾他们还就具体运输环节进行了商量。 每个矿按每月四千吨的运量计算,日均拉运量为一百三十三吨多。当前各矿最常用的载重卡车,就是核载量为八吨装的东风康明斯卡车,这种卡车矿上单车一般按十三吨装煤。 按此计算,单车日均往返十趟才能完成。 康州一矿距离平洲市虽然不足一百公里,但两地之间的公路弯多坡陡,一台车一天最多只能跑两个来回。要完成日运一百三十多吨的拉运任务,每个矿每天要派五台车。 而孙伍拾等人这种小煤窑的自备车,每个矿不过两三台。 孙伍拾他们四人经商议敲定,每个矿调遣所有自备的东风康明斯卡车往平洲市运煤,不足车辆由各自负责从其他地方租赁,全力以赴完成第一个月的合同拉运任务。 同时,他们决定于周日下午两点,所有载煤卡车组成一个中型车队,从炭场沟一起出发。 程自强听着也是心情澎湃,这可是他人生中第一笔实实在在的生意,他怎么能不一路随行呢?再说与平洲市第一火电厂那边的工作协调,和与张朝阳、赵富贵的业务联络,还需要他亲自前往办理。 这也让他感到,与张朝阳和刘草根等人的深入接触,己经时不我待。自己的生意一旦步入正规,手下没几个得力可靠之人,那怎么能行呢? 程自强当即表示,他要与车队一并前往。 孙伍拾心里惦记着下月程自强给他增加拉运量的事情,听程自强说要去平洲,他立即表态请程自强乘坐自己的桑塔纳轿车给车队带路,以方便程自强在市里的业务活动。 程自强欣然接受。 至此,大家生意上的事儿均己安顿妥当,人人心里都很高兴,四位矿老板撸起袖管逐一同程自强划拳喝酒。 盛情难却之下,程自强快速地扒拉了几口饭菜垫饱肚子,开始见招拆招,逢拳划拳。 正式喝酒的总共五人,待到一箱六瓶装的沪州特曲喝完,程自强神态自若,但孙伍拾、郭大顺和杨木易三人,要么伏桌而睡,要么语声如雷,要么兴奋过度,只有马腾飞还算稍微稳定。 邢国斌显然提前得了孙伍拾的嘱咐,他见酒瓶见底,打算要出去找酒。 黄大壮却拧着两斤酒走了进来…… 邢国斌双手操控着方向盘,双眼紧盯着眼前的路面,说道:“小程兄弟,你的酒量,神啦!” “嘿嘿,邢哥,一般般吧。什么时候有时间,我倒要拜邢哥你为师呐。”程自强谦虚了一句说道。 “小程兄弟,你可不敢这么说。你是大学生,我哪敢当你的师傅呢?” “邢哥,在开车方面,你不就是我师傅吗?” 一听说程自强想学开车,邢国斌顿时来了兴趣:“哈哈,兄弟,我可不是我吹牛,开车这方面,我还真可以给你当这个师傅。” 程自强替邢国斌点了一支烟递到他手里,笑道:“那我就提前谢谢邢哥了。等这阵忙完了,我找个地方正式拜邢哥为师。” 邢国斌心里热乎乎地舒坦,他抽空接住烟美美地抽了一口,痛快地说道:“行!有空你到矿上来,我专心教你。你不知道,我学开车,可是跟了三年的师傅,当了三年学徒才出师。刚开车那会儿,开的是解放卡车拉砖石水泥,总共有七八年天气。现在开这种小轿车,在我手里就像玩儿似的。我这技术嘛,保证过关。” “那就更好了,只有师傅水平高,徒弟技术才会好嘛!我一百个放心。” “行,今天可不正是个好机会嘛!我先给你说说开车的注意事项,再说说基本动作和开车要领。等你记熟后,实际操作起来,那就简单多了。我争取在两个月之内,让兄弟你完美出师。”邢国斌信心满满地说道。 “邢哥,开车我可是零基础哇!两个月,我就会开车?” “呵呵,就凭兄弟你这脑袋瓜子,没问题!” “哈哈,好嘞!”程自强眼望前方,心中又有了一个新目标。 俩人一路聊着开车的话题往平洲方向驶去,对邢国斌说的开车注意事项、基本动作和要领,程自强一字不落地牢牢记在心中。 半路上,程自强抽空用手提电话呼了赵富贵的传呼机,让他在下午五点左右赶到平洲市第一火电厂后门。他又呼了张朝阳的传呼机,让他给自己回个电话。 不一会儿,张朝阳就把电话打了过来,说他正要给程自强打电话说上次的那个事儿,没想到程自强竟然提前呼叫他。 张朝阳在电话里面又说,他经过慎重考虑,决定先两头兼职干一段时间。虽然是兼职,他同时保证绝对不会影响程自强生意方面的事情。 张朝阳的这番话,简直让程自强快活极了!程自强相信,张朝阳属于诚信至上的那类人,他轻易不会向别人应诺,但一旦应诺,必定践行自己的承诺。 程自强向张朝阳表示热烈欢迎,并让他也在下午五点左右,赶到平洲市第一火电厂后门。 安排好这件事情,程自强又拨通了叶倩文办公室的电话,让她也赶往火电厂。 程自强之所以让叶倩文、赵富贵和张朝阳一同赶到火电厂,就是想让三人随自己一道办理今天的业务,以便他们尽快熟悉交接方面的手续。 第102章 分而治之 发电用煤属于火电厂购进的大宗原料,火电厂供销科下属的原煤验收组,周六周天安排专人值班开展原煤验收入库工作。 半路上,程自强又给梁大江的传呼机留言,告诉他第一趟原煤今日下午五点到货,希望他能协调一下验收入库工作。 程自强明白,阎王好见小鬼难缠。为保证顺利卸货,该打点的人,他一个都不能漏啊。进入平洲市区后,程自强让邢国斌在一个烟酒商店前停了车,他下车进商店里买了四条中华烟装到随带的挎包里。 由程自强率领的运煤车队,在下午五点到达平洲市火电厂后门的原煤运输通道。叶倩文、赵富贵和张朝阳三人,早已等候在门口迎接他们。过了不多时候,梁大江也赶了过来。 虽然有梁大江这个火电厂的内部人的照应,但程自强毕竟初次经手煤炭供货业务。为二十辆康明斯办理准入火电厂的通行手续,他就耗费了将近一个小时。 紧接着开始的煤炭过磅、采样、交接、开单、盖章等入库验收手续,又耗费了大量时间。总算一切顺利,二十辆康明斯卡车拉运的近八千吨原煤,最终全部卸载到了火电厂的干煤棚。 程自强买来的中华烟,剩余的也不足两条了。不过火电厂当班验收组的人,谁都在心里记住了这个高大帅气、出手大方的小伙子,他的名字叫做程自强。 眼见七点已过。炭场沟来的货车司机们还要返回康州那边,为明天的拉运去做准备工作。程自强让张朝阳就近找了一家方便停车的饭馆,把二十多人全部召集到这家饭馆,弄了一些肉菜和饭食让大家饱餐了一顿。 饭毕,货车司机一一向程自强表示感谢。他们这些人经常在外跑运输,平常饭钱都是自己掏腰包解决,由老板们付账的次数少之又少。程自强能够这么做,让他们都很感动。 程自强摆摆手说招呼大家吃饭,都是人之常情,望大家不要记在心上。今晚路上要开夜车回去,他嘱咐大家一定多加注意安全。 司机们与程自强一一握手后,各自登上驾驶室发车鸣号陆续出发。 邢国斌站在程自强身边,征询程自强返程的计划。得知程自强打算要在平洲住一晚,邢国斌表示,孙伍拾在走前已经吩咐过,让他跟随程自强行动。既然程自强今晚不回去,他也就不回去了。 孙伍拾能够这么做,程自强对这人增添了一份敬重。他心想,做生意,还是要和这种服务周到、值得信赖的人长期合作,双方心里都感到舒服。这样他们既是生意场上的朋友,还能成为私下里的好友。 望着车队消失在平洲市区道路的尽头,程自强回头看了看身边站着的邢国斌、叶倩文、梁大江、赵富贵和张朝阳五人。这五个人,就是他在生意场上登堂入室的帮手,也是他人生中的贵人。等赚了钱,一定要好好待他们。 邢国斌等人此时都自动地围拢在程自强的两旁,形成了一个以程自强为中心的圆弧。 在场所有人中,除了程自强、邢国斌与叶倩文之外,梁大江、赵富贵和张朝阳三人根本就不知道这支车队的来龙去脉。 尤其是梁大江,他还以为这些卡车都是程自强嘴里包装出来的那个轧铁厂,和拥有十几家小煤窑股权的程家自有车队呢。对程自强的家庭背景和经济实力,梁大江这回可是深信不疑了。 邢国斌却又不知程自强跟火电厂的业务关系。他暗道,程自强能够这么轻松地做成煤炭供销生意,他的背景和实力一定不会那么简单! 今天的事实情况是,众人都亲眼目睹了程自强的巨大能量和不凡实力,心里无不对程自强暗暗点赞,言语之间不自觉地拘谨起来。 程自强见大家看他的神情显地过于庄重,他故意吐了吐舌头扮了一个鬼脸,然后笑呵呵地邀请大家进城宵夜。 上次梁大江被程自强弄地十分舒坦。这才不到十天时间,他怎么好意思再让程自强破费呢?梁大江率先表示,家里来了远路上的亲戚,需要他陪伴招呼一下,等下次有机会时再陪程自强尽兴。 赵富贵和张朝阳俩人在心里已把程自强当成了自己的老板。 他俩想的是,程自强这回干的是大生意,将来还指望跟着他大干一场呢!程自强今天一路奔波,一定十分疲惫,理应让他早点休息为好。 他俩也委婉地拒绝了程自强的邀请。 见此情况,程自强没有勉强他们。他心里十分清楚,在梁大江和张朝阳眼里,自己的身份是个富家子弟。在赵富贵眼里,他是个敢想敢干的有为青年。在邢国斌眼里,他是个有本事、有路子的年轻兄弟。 四个人对自己的身份认识,有相同的一面,但也有不同的一面。 俗话说,细节决定成败。自己在做成这笔生意、赚取实实在在的方孔兄之前,还是少让他们接触为好。否则我的身份一旦被人戳穿了,那就十分尴尬啊! 想到这个问题,程自强请梁大江和叶倩文上了邢国斌开的桑塔纳轿车。他让赵富贵乘坐张朝阳的轿车单独返回,明天九点半左右原在火电厂后门回合。 邢国斌直接开车把梁大江送到了家门口。下车之后,程自强从挎包里掏出一条中华烟,硬塞到梁大江的怀里,俩人握手话别。 上车之后,程自强完全松了一口气。他仰躺在后座上,默默地捏住叶倩文的双手,告诉邢国斌把车开到市内的锦园酒店登记住宿。说完这句话,程自强感到真是太累了,他竟然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望着程自强紧闭的眼睛,叶倩文顿时心疼不已。她紧挨着程自强的肩膀,让他的头紧靠着自己的头安然入睡。强子,我的男人!你真是太棒了! 车到锦园酒店时,程自强睡地正香。叶倩文悄悄告诉邢国斌先别惊醒他,她掏出随带的零钱,让邢国斌去酒店代开两间房间。 眼望着邢国斌进了酒店大门,叶倩文实在没忍住,她双手抱着程自强的头深情吻了起来。 程自强蓦然而醒。 第103章 人生能有几回搏 第二天上午,程自强带着叶倩文、赵富贵和张朝阳等人来到火电厂,再次经办了由二十辆康明斯卡车第二趟运来煤炭的验收入库业务。 跟着程自强亲手经办了两趟验收入库业务,叶倩文、赵富贵和张朝阳对基本的经办流程基本熟悉。送走车队后,程自强乘着中午吃饭的时间,向叶倩文、赵富贵和张朝阳三人作了简单的分工。 叶倩文具体负责火电厂开出的煤炭过磅、采样方面单据的梳理和汇总,她相当于承担了核算和会计的职责。赵富贵和张朝阳则负责煤炭过磅、采样、交接、开单、盖章等一应现场业务。 考虑到张朝阳是兼职工作,他们俩人如何分工,时间如何安排,由赵富贵具体协调。原则要求只有一条,那就是不能影响从炭场沟拉来的煤炭的入库工作。 程自强这样安排,相当于初步明确,赵富贵是平洲这边的负责人。 按照昨天和今天早上的情况来看,从康州而来的运煤车辆到达火电厂的时间,基本是固定的,只需俩人到点进厂协调办理验收手续就可以了。 如此一来,赵富贵和张朝阳俩人都不耽搁手头现有的生意,俩人心里都感到十分高兴。 对三个人每月的待遇,程自强当天并未明确。他向三人表示,有钱大家赚。只要大家共同努力,把这笔生意做成做好,他一定不会亏待大家。 赵富贵和张朝阳都表示完全同意。程自强的这笔生意根本就不影响他俩自己的生意,挣多挣少都是自己的外快。程自强每月能给他们多少工资,完全由程自强自己决定。 叶倩文自然不用说了。看着程自强年轻而又坚毅的面庞,叶倩文心里的激动难以言喻。她在心里默默地说,强子,我什么都不想要,我只要你的人就知足了。 交代完事情,五人乘车返城。程自强把叶倩文送回电力局后,与邢国斌回到锦园酒店的房间睡了个午觉。下午,程自强乘坐邢国斌的小车返回康州一矿。 到康州一矿时还不到五点钟,邢国斌直接把程自强送到了矿单身楼下。 程自强邀请邢国斌到自己宿舍里休息一会,晚上俩人一起吃顿饭。 邢国斌握了握程自强的手,表示他想早点儿回去想孙老板复命,另外回去要洗洗车,就不到楼上去了。当然晚饭也不吃了。他还说程自强有空时就来崇德矿,他给程自强教开车。 程自强向邢国斌表示了感谢,并让他代为向孙伍拾表示感谢。说着他又从挎包里掏出两盒中华烟,不由分说地放到驾驶室里。 邢国斌也没有过多矫情。小程兄弟给我这么好的烟,那是看得起我。我若是推辞不收,不就辜负了小程兄弟的一番好意了吗? 收了。 邢国斌鸣了一声喇叭,桑塔纳轿车一溜烟离开单身宿舍。 瞅着桑塔纳轿车消失不见了,程自强返身上了宿舍楼。这笔生意开局良好,等什么时候赚了钱,我也买辆小车开开。 今后要经常往平洲市区跑,没有一辆属于自己的座驾,来往的确十分不便嘛!再说了,没有一辆属于自己的专车,这也与小程老板的身份极不相符呐!等我自己学会了开车,连专车司机都可以省下来了。 呵呵,马斯洛的那个需求层次效应,果然千真万确! 记得上次去四矿叶倩文家,看见她爸爸叶生成那辆双轮单人摩托车时,他就想着等攒足了钱,也买一辆摩托车开。现在他的生意完美开局,这想法,也就发生了不小的变化哦。 人心不足蛇吞象,程自强在心里对自己自嘲了一句。不过,人生没有点儿欲望,或者叫理想的那个东西,怎么能行呢? 有欲望,才会有方向!有欲望,才会有目标!最为关键的是,有欲望,才能奋斗,才能拼搏。 人生能有几回搏,此时不搏何时搏? 二三十岁,正是人生最为美好的时光,也是人生干事创业的最佳时光。与其无所事事地度过,不如找些有意义的事情去做。 我程自强,哪敢虚度人生中的大好光阴! 想到这些问题,程自强感到心帆臌胀,信心满满,他一边吹着口哨,一边掏出兜里的钥匙,开了单身宿舍的门。 进了门,程自强竟然嗅到了一股淡淡的香味儿。这股香味儿若隐若现若有若无,宛如花香又如青草,闻着有点儿沁人心脾。 我的宿舍里怎么突然有这种味道呢?程自强轻轻嗅了几口后,心里开始疑惑起来。 他仔细一想,这才想起这是胡云和胡秀姊妹那天来宿舍时留下的味儿。由于他这几天紧缩房门和窗户,这股香味儿一直在房间里弥漫而未散发。 嘿嘿,到底是女人啊!处处留着暗香。程自强暗道一声。 他随手关闭房门,从身上取下背着的挎包撂倒床头,又往脸盆里倒了些凉水,用手“扑腾扑腾”撩拨着洗了脸,顿感精神为之一爽。 看了看放在木桌上的灶具,和上周五中午买来的几颗已显地蔫不拉几的蔬菜,程自强决定晚饭去外面解决一顿。从明天中午开始,他要到曹哥家继续吃饭。他再不去他家里吃饭,恐怕不但祁大姐对他有意见,曹哥也会有意见了。 想起这俩厚道的人,程自强心里又是一阵感动。做人,一定要做曹哥那种光明磊落的人。待人,一定要学祁大姐那样宽厚体己的人。 只有首先把人做好了,自己的路才能越走越宽! 此时,程自强才发觉有几分口渴。他拧起暖瓶看了看,暖瓶里的水没几丝热气,根本就泡不开一杯热茶。他又拧了电茶壶到水房接了水,顺便把脸盆里的脏水倒了,把那几颗蔬菜撂到水房的垃圾道里。 回到宿舍,程自强插了电茶壶的插头开始烧水。他仰面躺在床上闭上眼睛,耳朵里听着电茶壶烧水的“嗡嗡”声,脑子里却浮现起他到康州一矿的许多人和事来。 再过十天时间,他到康州一矿就满整整三个月。这三个月里,他没有向命运屈服,而是另辟蹊径,找到了另外一条实现他人生价值的通道。 现在看来,他来康州一矿工作,不能不说是上天对他的一次严峻考验。而现在,他竟然成功地应对了这次考验。就不知道是谁,操作了对我的这次考验呢?程自强突然想起了这个问题。 程自强苦苦思索起来。我在康州这边无亲无故,究竟是谁,在跟我过不去呢?我程自强,一定要把你找出来! 正在忘我之时,程自强似乎听到了几声“梆梆梆”的敲门声。他侧耳听了听,没错,有人正在用手敲他的宿舍门。 第104章 美女独自上门来 程自强翻身而起下地穿鞋,走到门边搬开了门。眼前的人让程自强明显一愣,只见门外站着笑意盈盈的胡秀,她手里还提着一网兜水果。 “胡、胡秀?你、你怎么来了?”程自强有些手足无措地问道。 因为天气闷热,程自强在床上躺着的时候,脱了短袖和长裤。此时他上身只穿着一件棉背心,下身只着一条黑色三角短裤头。 胡秀显然也被程自强袒胸露背的模样惊了一跳。她的目光在程自强的脸上只停留了一刹那,又顺着门框看向了地面的脚尖。 程自强结实的前胸和健壮的四肢,自然被胡秀一览无余。当然,他黑色三角短裤头里藏着的那个玩意儿,哪能剔除在胡秀眼光范围之外呢? “我,我来看看你。”胡秀也有点手足无措地说道。 程自强前头之所以一愣,是没料到胡秀竟然一个人来到他的宿舍,根本就没操心自己身上的着装。现在从胡秀慌乱的眼神里,程自强顿时发现了问题之所在。 “不好意思,胡秀你稍等,稍等一下。”程自强赶紧转身来到床前,三下两下套了短袖穿了长裤。系好皮带,程自强上下看了看,觉地没有什么问题,这才走过来开了门。 站在门外的胡秀,也是好一阵耳热心跳。 “请进吧,胡秀,没想到你能来看我。还带着礼物啊?”程自强笑着伸手说道。 胡秀颇有点儿难为情了。她看着衣装整洁的程自强,笑了笑故意问道:“怎么,客人上门,主人不欢迎呀?” “欢迎,当然欢迎。美女上门,哪有不欢迎的道理呢?快请进。”程自强闪开身子,请胡秀进了门。 胡秀显然被程自强的话逗乐了,看了程自强一眼,抿嘴笑了笑说道:“程哥,我姐说地没错,你还真是贫嘴呀。我是啥美女?充其量就一个丑丫头呗。” “嘿嘿,嘿嘿。”程自强讪讪地笑了笑,“你是丑丫头,没天理了吧?”其实程自强心里想的是,胡秀,你若是丑丫头,天下的丑姑娘们恐怕都要成妖怪了。 胡秀把装着水果的网兜放到木桌上,转身看着身后的程自强,说道:“程哥,对你们男孩子来说,难道我们女孩子的外貌很重要吗?” 胡秀竟然能问出这么直接的问题?不应该呀!她这是要想试探我,还是咋的? 那我也抛个话题,看她如何反应? 程自强做了一个夸张的表情,哈哈笑道:“那是当然啦!自古英雄爱美人嘛。你没听古人说过那句话吗?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呀!” “噗嗤——”胡秀完全被程自强的话逗乐了,“程哥,显原形了吧?你这话一说,我感觉怎么和我姐嘴里的你,判若两人呢?难道说,你在人们面前一贯善于深藏不露?好可怕呀。” 大意了大意了,程自强暗道一声。 看来胡秀这丫头片子的思维,与其他人区别不小。我刚说了一句话,她竟然想透过现象看本质。我瞒着矿上认识的所有人悄悄贩煤,若这事情不叫深藏不露,那叫什么呢? “玩笑,纯属玩笑。坐吧胡秀。”程自强赶快收了玩笑之心,规规矩矩地说道。他见电茶壶里的水已经沸腾,“噗嗤嗤”地向外冒着热气,便转身拔了插座,揭开热水瓶塞往里面灌水。 “瞧你,一定被我戳穿庐山真面目了吧?这以后呀,我可要高度警惕你了。”胡秀倒像发现了程自强的软肋,开始深入盘究起来。 啊,还有以后呀?你难道真被你的胡云姐姐挑唆,想做我的女朋友吗?难道她没给你说过,我已经有女朋友了?程自强暗道。若她什么想挑明这个话题,得空一定要给她说说倩文的事情,省地大家彼此误会。 “嗯,透彻。胡秀,我看你就是那只火眼金睛的孙悟空呀。”程自强捏着两个白瓷杯清洗了一下,给自己和胡秀各泡了一杯茶放到木桌上,坐到床对面的木登上。 “谢谢,”胡秀礼貌地说道,说完她顿时反应过来,立即问道:“那只孙悟空?你的意思我是猴子?好呀程哥,你欺负人。” 程自强笑眯眯地看着胡秀,看来她的性格十分活泼,程自强有心继续逗逗她。 “我说过你是猴子吗?没有吧!你是医生,我的五脏六腑,你该比我更清楚吧。”程自强一本正经地说道。 “哼,意思你有。”胡秀撅起了小嘴巴。 程自强看着她的模样,心想,医学院的女生,原来这么爱使小脾气?嗯,还是说说别的话题。人家主动来宿舍看咱,至少不能惹人家生气嘛! 真要是那样,显得咱多没有礼貌。 “呵呵,胡秀,先喝口茶润润嗓子。我这宿舍没有什么好吃的,你拧来的水果,我可以品尝吗?”程自强转换了话题问道。 “嗯,这还差不多,终于知道我口渴了。”胡秀微微一笑,“水果是给你带来的,就是让你吃的嘛!想吃你你吃呀。” “好嘞。”程自强起身用双手揭开网兜,只见里面有香蕉、葡萄、荔枝和桃子等一大堆水果。 程自强先拧了两只香蕉,把一只递给胡秀,说道:“谢了胡秀,你也吃一个。这么多水果,真是太多了。”说完又拧了一串葡萄出来,放进菜盆里准备洗一洗。 胡秀把手中的香蕉放到木桌上,双手捧着茶杯喝了一口,说道:“我姐让我拧的。她说来看你,怎么好意思空手而来呢!可把我累坏了。幸亏你在宿舍,要不然我又要拧回去。” 呵呵,原来是胡云让胡秀来的呀!她可真是个热心肠的人。 “那你代我谢谢胡姐。”程自强往菜盆里到了一点儿水,开始仔细地清洗葡萄,又道:“你是不是一直没回去,在胡姐这边待着?” “嗯,我姐不让我回。她说反正我闲着,让我替她接送接送小外甥女,我就没回家去。” “哦,那你工作的事儿办的怎么样了?”程自强将洗干净的葡萄用一个小碟子盛了,端到小木桌上。 “还没着落呢!”胡秀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说道,“还没有着落,挺难的。我爸在一矿退休,在局里也没有什么说得上话的人,我见他到处去求人,心里也很难受。” “是啊,好事多磨吧。你是学医的,专业又是临床医学,将来就是捏手术刀的大夫。不是有那句话吗?大炮一响黄金万两。你呢,手术刀一捏,红包拿来!”程自强打趣地说道。 “程哥,你又贫了!我现在连个落脚点都没有,哪敢想红包呀。”胡秀嗔了一句。不过对程自强的风趣和幽默,她心里挺有好感。 “呵呵,相信我,是金子总会发光的。”程自强安慰道。 “嗯,我知道。“胡秀点点头,又猛然抬头看着程自强,犹豫了一下才道:”呦,程哥。听我姐姐说,你挺牛的。你有没有什么办法,帮帮我这个大忙呢?” 哦? 胡秀这话令程自强猝不及防,我到康州这边不足三个月,哪会有这么大的路子呢? 第105章 婚宴 这天中午,叶倩文跟着周惠萍、刘文静等人,到距离平洲市电力局不远的隆鑫酒店,参加技术科同事朱能奇的婚宴。 朱能奇今年二十七岁了。他的爸爸在平洲市宣传部上班,妈妈是市二中的高中老师,家庭情况十分优越,朱能奇找对象的眼光也就很高。 一路挑挑拣拣下来,朱能奇一晃成了大龄青年,好在他终于找到了一个在市图书馆上班的意中人。最近朱能奇请了一段时间的假,与全家人一起忙着准备洞房花烛夜的事情。 这是叶倩文到市电力局上班以来,第一次受人邀请参加这样的宴席,她还不甚明白礼金的标准和其他的规矩。接到朱能奇的喜帖后,叶倩文心怀忐忑地请教对桌的女同事刘文静。 刘文静中专毕业参加工作已满十年,是位已有一个八岁大小孩的妈妈,她自然经常参加电力局同事们各类红白喜事的宴请,对此中规矩可谓经验丰富。她向比自己小十二岁的叶倩文认真地上了一堂风土人情的礼仪课。 按照平洲市的风俗,喜事要请,丧事要奔。什么意思呢? 简单说来,小两口结婚、老人过寿、小孩子满月等举办的宴席,都属于喜事宴席,需要主家下红帖请亲朋好友们赴宴,这叫喜事要请。 而老人过世或突发横祸死人之类的白事,则需要亲朋好友们主动去帮忙了。互相帮忙,互欠人情,互添人情,互相把彼此的事情办好。 当然了,参加红白宴席,大家都有一个约定俗成的礼金标准。这个标准太高了谁都吃不消,太低了面子上过不去。市区普通职工参加宴席的礼金标准是三十元,电力局属于油水丰厚的单位,礼金标准自然水涨船高,礼金标准是五十元。 另外,若是主家对席客没有其他的安排,到时只需到地方上礼、吃席、散席回家即可。若是主家对席客还分配有诸如迎亲、放炮、记账、迎客、摆酒之类的任务,则按主家的分工进行。宴席结束之后,主家对帮忙的人员另摆一桌酒席聊表对帮忙的答谢。 叶倩文是电力局年龄最小的女职工,又是响当当的大学本科生,学的还是电气工程专业,属于电力局专业对口、不可多得的工程技术人员。 叶倩文平时见谁,都一口一个叔叔、一口一个阿姨叫地十分到位。电力局机关的人,都很喜欢这个新来的小姑娘。因而她在市电力局机关的人缘,也就十分地好,谁都不会对她有戒心。 有几个热心的阿姨,就很关心她的个人大事,说要给她介绍在市里工作的对象。叶倩文心里只装着程自强一个人,况且俩人处在热恋之中。但凡遇到介绍对象的事情,都被叶倩文委婉地拒绝了。 叶倩文与同在一个科室的刘文静,俩人天天相见,经常交流,相处地更加融洽。 刘文静笑着提醒道:“今天礼,明天账。谁家都有点类似的事儿,谁都不能免俗地摆酒请客。这些事儿,你可要多多参加。等你结婚的时候,你才好意思请别人呐!” 听完刘文静的话,令叶倩文大开眼界。听到刘文静提起她结婚的事情,她情不自禁地想起了程自强的身影,我的强子,你什么时候才会娶我呢? 叶倩文羞涩地低下了头,又点点头说道:“嗯,我知道,谢谢刘姐你了。” 看着叶倩文娇羞的模样,刘文静笑了笑。她也想起了自己少女时代的情景,那是一段多么美好的年华呐!“ 瞧你,害羞了吧!你什么时候有了男朋友,就把他带来,让我替你好好把把关。任谁可不能把我们这么漂亮的倩文妹妹,随随便便地拐跑哦!” “好的,刘姐。” 隆鑫酒店为四层框架结构,建有地下室,地下室设为超市,一至四楼设有乘人电梯。一楼专卖电器,二楼专卖服装,三楼为客房部。四楼专营餐饮,设有可供两百多人同时就餐的大厅,并有装修的大小包厢十余间。 在九十年代,平洲市像隆鑫酒店这种档次的酒店屈指可数,因而隆鑫酒店在当地的名气不小。能在这样的酒店举办又宴席,说明他家的条件相对比较优越。 隆鑫酒店四楼的餐饮部,由市电力局一位叫董建业的“下海”职工承包经营,生意一直比较稳定。因为与董建业较为熟悉,市电力局职工们及其家属举办的婚宴,大部分都设在这里。 当叶倩文等人走到楼前时,只见隆鑫酒店门前停着六台娶亲的黑色轿车,每台轿车被气球和丝带精心打扮,显得喜气洋洋。 宾客们正陆陆续续往隆鑫酒店走,身着笔挺西服的新郎官朱能奇和身着洁白长裙的新娘子郑秀文俩人,正双双站在门口一脸阳光地笑迎各方来客。 朱能奇的一帮子朋友们,也嘻嘻哈哈地围着他俩说笑着什么。 这个情景让叶倩文很有感触。作为一个青年女子,谁不愿意身着洁白婚纱、举办一个富丽堂皇、美轮美奂的婚庆典礼呢? 乘着周惠萍、刘文静等人向朱能奇道贺的空档,叶倩文微笑着向朱能奇身旁的郑秀文点了点头。 郑秀文是一位身材苗条、长着一副瓜子脸的女子。今天她进行了精心化妆,她的头发上喷了发胶,显得蓬蓬松松。她的脸上涂了淡淡胭脂,眉毛被修地又弯又细。她的鼻梁笔直端正,嘴唇上涂着淡淡的口红,此时洋溢着满脸的幸福,看起来就像画报上的电影明星一般漂亮。 “姐姐,你真漂亮哦。”叶倩文由衷的说道。虽然她以前并不认识郑秀文,但姐姐这个称呼,放在什么场合都可以叫。 “妹妹,你也好靓哦。谢谢你来参加我俩的婚礼。”郑秀文礼貌地说道。 此时周惠萍、刘文静随其他来宾往门里走,叶倩文朝郑秀文笑了笑,也随着她俩往里走。刚走到电梯口,就听有人亲热地叫道:“倩文,倩文。老同学,等等我。” 叶倩文回头一看,只见油头粉面的刘鹏飞,正挤在人堆里朝她招手。 第106章 挥毫一气 翌日上班不大时间,曹海旺打电话把程自强叫到办公室里。 “兄弟,好几天没来家里吃饭了,你大姐天天唠叨我,今天中午你随我回家吃饭。她再唠叨,我这耳朵就要起老茧了。”曹海旺开门见山地说道。 曹海旺见面就说吃饭的事儿,任谁都不能不心生感动。曹海旺和祁月莲把他程自强当小兄弟对待,程自强自然把曹海旺和祁月莲当做自己的亲人看待。 “曹哥,好几天没吃祁大姐做的饭,我这肚子里,真是想她做的饭菜了。”程自强笑嘻嘻地说道。 “那就这样说定了,我给家里打电话,让你大姐中午把饭提前做上。” “好的。那中午喝两杯不?我前几天又赚了一笔外快,和曹哥你一起分享分享我的快乐吧?”程自强顺嘴说道。 “外快?是不是‘书香阁’你黄老师给的?” “是啊,这回整整五百块钱呢!我中午拧两斤好酒,咱俩少喝点儿。”程自强乐滋滋地说道。 “那还真不少呢,行,喝两杯就喝两杯。你不提这事儿,我还差点忘了。”曹海旺拍了拍脑袋,“今年是建国四十八周年,国庆节马上到了。前几天矿务局下发了文件,要举办一场‘迎国庆书画展’,面向全局职工征集书画稿,展览后还要评奖。你有这个特长,今天赶快抽空写几幅字画,交到矿工会,后天就截止了。” 呀,竟然有这种事儿,那我可真要好好写几幅。看看我的字在康州矿务局写字人的水平中,到底有几斤几两。 “没问题,下午我就去我黄老师那里。‘书香阁’有现成的笔墨纸砚,明天我就可以交上去。” “嗯,好。今早你陪我下井,我们一起看看井下的施工现场。你抓紧准备一下,十分钟后我们在楼下集合。我给你大姐打个电话,让她把中午饭提前做好。” 听说曹海旺要他随同下井,程自强说了句“好”,赶紧立即起身去办公室。 十分钟后,俩人在楼下会合,一起去浴池换了工作服,戴了安全帽。在矿灯房领了矿灯和自救器后,又随大早班下井的工人们一道,坐在井筒里的人车上入井。 走到井底车场,工人们各自散去,程自强陪着曹海旺往二采区的通风巷道里走去。 “兄弟,最近你忙什么大事儿呢?忙完了吗?”曹海旺问道。 “呵呵,我暂时给曹哥保密,等有结果了再告诉你和大姐吧。行不?”程自强心有忐忑地说道。 虽说贩煤的事儿进展顺利,但截至目前程自强不但分文未进,还垫了不少钱进去,他可不想在曹海旺面前卖弄自己。 “哟,对我还要保密哇!行,有事你就去办。年轻人嘛,既要有想法,还要有行动,不能做思想的巨人,却是行动的矮子。不过,有困难了给我说一声。”曹海旺通达地说道。 “谢谢曹哥,暂时没困难。”程自强立即说道。 “有困难了别藏着。你竞聘的事儿准备的怎么了?”曹海旺又提起了另一个话题。 “我已到劳资科党科长那里报了名,并且写了一份竞聘报告,这几天正琢磨着修改完善。”程自强据实说道。 “挺好。我可告诉你,这次的公开选聘,李矿长是组长,康书记是副组长,矿领导班子其他成员都参加。大家公开面试,公开打分。为了防止有人打人情分,计分时还要去掉最高分和最低分后算平均分。所以这事儿,全凭你自己了,你一定要好好准备。” “嗯,谢谢曹哥提醒,我一定把准备工作做扎实。” “还有一点,也很重要。这次公开选聘除了领导打分,还要组织采掘队的职工对竞选人进行评价打分。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谁干地好,谁的群众基础好,到时候自然一目了然。这事儿对你来说,也是一个考验嘛。” “呵呵,曹哥,这件事儿你尽可不必担心。我有信心。”程自强拍着胸脯说。 “哈哈,好!我要的就是你这股精气神!” “曹哥,我也是志在必得。” “嗯,就不说咱俩的关系。我作为生产副矿长,也希望你能够竞聘成功,帮助我把掘进技术这一块工作抓起来。当然了,我可当面告诉你,在你的这件事上,我不会徇任何私情。” “我明白,曹哥。” ...... 这天上午,曹海旺在井下对各个施工点、掘进头、工作面和机械运转的地方都仔细地检查了一遍。由于工作比较扎实,耗费了大量的时间和精力。俩人出井洗完澡时,已过了下午两点。 曹海旺打过电话后,祁月莲在中午早早地开始做饭。俩人回到曹海旺家里,她替俩人预备的饭菜已经有点儿凉了。祁月莲见程自强随着曹海旺回家,心里格外高兴。她匆匆向程自强打了个招呼,便开始热菜热饭。 程自强打开了拧着的一瓶酒,与曹海旺一人倒了半茶杯,坐在客厅的沙发上首先碰杯喝了起来。当祁月莲的饭菜端上桌,瓶里的酒已被俩人喝下去一大半。 祁月莲抱怨了俩人一句,说他俩真是一对酒兄酒弟。然后把瓶盖盖好,不准他俩再喝,让他俩抓紧吃饭。 曹海旺嘿嘿一笑,说酒可是强子兄弟拧来的,不关他自己的事。 祁月莲便对程自强唠叨了一句,说强子兄弟还没结婚,酒一定要少喝。 程自强心里充溢着满满的感动,他喜欢这个氛围。他与曹海旺对望一眼,心照不宣地闷头吃饭。吃完饭,俩人又把剩余的半瓶酒喝完了。 回到生产科采掘组的办公室,程自强心里开始琢磨起书画展的事情来。迎国庆书画展,书写只是一个方面,内容尤为重要,毫无疑问要突出庆祝国庆节这个主题。那么,我该写些什么内容呢? 思考良久,程自强决定选择写毛主席的诗词。 大家耳熟能详的《沁园春·雪》、《七律·长征》、《沁园春·长沙》这些诗词,想必书写的人不在少数。程自强决定另写几首主席其他内容的诗词。 程自强先给祁月莲打了个电话,说他稍微晚点回去吃饭。下班之后,程自强径直去了“书香阁”。 与往常一样,程自强陪着黄静生老师先聊了一会儿天,然后说起康州矿务局举办迎国庆书画展的事情。黄静生一听顿时来了兴趣,要程自强赶快写字。俩人顾不上聊天,起身移步写字台。 程自强饱沾浓墨,凝神片刻,然后挥毫写道: 参天万木,千百里,飞上南天奇岳。 故地重来何所见,多了楼台亭阁。 五井碑前,黄洋界上,车子飞如跃。 江山如画,古代曾云海绿。 弹指三十八年,人间变了,似天渊翻覆。 犹记当时烽火里,九死一生如昨。 独有豪情,天际悬明月,风雷磅礴。 一声鸡唱,万怪烟消云落。 庆祝建国四十八周年录毛主席念奴娇.井冈山诗一首,书香阁程自强书。 黄静生看了,连连拍手称好。 程自强兴致大增,他一连写了毛主席的《清平乐.六盘山》、《西江月.井冈山》、《七律.人民解放军占领南京》、《七律.将革命进行到底》等十几首诗词。 望着墨迹未干的宣纸,黄静生和程自强俩人细致地品味了一番。最终,俩人一致觉地《念奴娇.井冈山》写地最好。 程自强决定,就把这首《念奴娇.井冈山》书法作品交给矿工会,参加康州矿务局举办的迎国庆书画展览。 ps:本书起点中文网首发,起点中文网及其合作网站起点女生网、创世中文网、云起书院、红袖添香、小说阅读网、言情小说吧、潇湘书院、qq阅读等网站有权转载。其余网站转载均为侵权。特此声明。 第107章 帮忙 从炭场沟开往平洲市的二十辆满载煤炭的康明斯卡车,每天在两地之间往返两趟,日运量达到五百多吨。 那天下午黄大壮得了程自强的口头应诺后,立即让他老婆曹丽琦给她表哥、草煤村矿矿长曹力军打了电话,给他说了帮他联系到四千吨煤炭运量的事情。 曹丽琦在电话里告诉曹力军,具体的销售价格,需要他与黄大壮认识的康州老乡程自强当面谈。 草煤村矿的煤炭滞销,曹力军最近也在四处找销路。接到曹丽琦的电话时,他刚赶往康州县邻县望白县的一家砖瓦厂联系销煤的事情。 程自强的名字曹力军早有耳闻,他没料到这人竟然是曹大壮的老乡。曹力军听了大喜过望,当即表示办完望白县的事情,他会立即赶回去面见程自强。 摁了电话,曹力军顿时心生疑惑。据说程自强是个刚刚参加工作的毛头小伙子,他怎么会干贩煤这种事儿呢?再说了,他哪有那么大的能量,一下子能解决四千吨的运量?这事儿到底是真是假? 曹力军将信将疑,当时并未把这事放在心上。 曹力军在砖瓦厂这边的事情办地并不顺利,他又赶往另一家石灰厂和小陶瓷厂,最后都是无功而返。这一来一去,却耽搁了他好几天时间。 当曹力军返回炭场沟时,便亲眼目睹了浩浩荡荡地往平洲市拉煤的康明斯车队。好久都没见过这种红火的景象了,这让曹力军大为吃惊。 曹力军稍微一打听,就知道这些车拉的是崇德矿、鳌庄矿、马场矿和下沟矿等四个窑里的煤炭。而组织这笔运量的人,正是黄大壮的康州老乡程自强。 哎哟,大意了大意了。这下曹力军坐不住了,他赶紧开着自己那台桑塔纳小车,赶到“缘来聚”来找黄大壮和曹丽琦。 “兄弟,妹子,赶紧帮我把你老乡约约。他与那四个矿谈的什么条件,我一概答应。给妹子你的提成,我一分钱都不会少的。”曹力军见面说道。 “表哥,我当然相信你不会少我的。大壮的小老乡,我才见过一次面。这事儿,是大壮帮你联系的。”曹丽琦看见曹力军焦急的样子,示意这事他要找黄大壮联系。 “大壮,谢谢你,你与他熟,帮你就是帮我嘛。你替我约他,就说我想请小程兄弟吃饭。”曹力军看着黄大壮说道。 “行,表哥。你别着急,我那兄弟既然已经当面答应我了,这事儿肯定能成。”黄大壮安慰了一句。 “可是你那兄弟他不熟悉我啊!我俩没有什么交情,要是他把这运量给了别人,就没有我啥戏了。这事儿一点都不能耽搁,你还是给他打个电话吧。”曹力军不放心地说道。 “好吧,表哥。我这就给你约他。”黄大壮走到柜台边捏起柜上的电话,拨通了程自强的手提号码,亲热地说道:“强子,我是你大壮哥,下班之后来我这。草煤村矿我曹哥来了,他想请你吃饭呢。” “好的,大壮哥,我下班就过来。”程自强在电话里痛快地说道。他明白,这是曹力军找自己谈拉煤的事儿来了。 程自强那天答应黄大壮后,当时就决定把火电厂为期六个月的供销量压缩为五个月,这样每月的拉运量就为两万吨。草煤村矿加入后,刚好满足这个要求。 这几天,除了忙工作上的事情之外,程自强心里装着很多需要解决的事情。他要应对即将面临的公开选聘,他要找刘草根商量替他操心炭场沟拉煤的事情,他还要抽空去找邢国斌学开车。 我调生产科的事情如今节外生枝,我一定要想办法把这事儿搞成! 这次公开选聘需要面试,矿领导班子成员们打分的事情,我程自强当然无力左右。但采掘队职工对竞选人评价打分的事情,无论如何都要做到心中有数。 万一有人在这个过程中出个什么不利于他的幺蛾子,那我程自强可就真的没有机会了。我一旦调不进生产科,我还有那么多的时间,去照料在炭场沟的生意吗? 不能。 所以这件事儿,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当然,对胡秀说的帮助她联系工作的事儿,程自强也暗暗记在心上。 他刚到康州一矿进行安全培训时,胡云对他可谓照顾有加。当时胡云就说过,要把妹妹介绍给他认识,说明人家对咱的人看地起啊。 虽说那天姐妹俩来时,胡云说的托他让曹矿长提携她的话让程自强有几丝不爽,但受人滴水之恩、定当涌泉相报的道理,程自强还是懂的。 山不转水转,水不转风转。谁都有遇到困难的时候,有需要求别人帮忙的事情。只要自己有能力,能帮人一把算一把。指不定哪天曾经求你帮忙的人,正是你有事急于要找的帮忙对象。 若有机会帮助胡秀找到一份稳定的工作,不就还了胡云的那份人情吗?我程自强现在没路子,不证明将来就一定没路子。 路,还不是人走出来的吗?我在康州一矿若只是随遇而安,哪会有二十台康明斯卡车连续不断地往平洲市拉煤的事情? 想到这里,程自强又是一番深思。 接完黄大壮的电话,程自强赶紧又给祁月莲家里打了个电话,说他晚上有事儿,晚饭他不吃了。 祁月莲自然又是一通抱怨,说他再忙,也要来把饭吃了再去。程自强便说是“缘来聚”餐厅的老板黄大壮约他,晚饭他在黄大壮那里解决,祁月莲这才放心地放下电话。 下班之后,程自强背着那个挎包,应约来到“缘来聚”餐厅。 曹力军早就在“缘来聚”餐厅里坐卧不宁地等待着程自强。 待黄大壮介绍过后,曹力军紧紧握着程自强的手,满脸笑着说道:“强子兄弟,你在一矿井下勇于救人的事迹,早就在炭场沟里传遍了,谁知你竟还做着这么大的生意。可惜曹哥我一直没有机会认识你,这回可把你给盼来了!” 程自强也紧紧握着曹力军的手。只见曹力军与马场矿的老板马腾飞年岁一般大小,长地浓眉大眼结实精干,一看就是个能干之人。 程自强顿生惺惺相惜之感,他也笑着说道:“曹哥闷声发财,哪有时间认识小弟我呀?要不是我大壮哥联络,小弟我也没有机会认识曹哥你啊!” “哈哈,是呢是呢!今天咱俩就算正式认识啦!今晚咱们三个好好喝几杯,曹哥我的生意,摆脱老弟你多多照顾呀。” “谢谢曹哥看地起小弟我,那是一定的!大家互相照顾,互相帮助。”说完这话,程自强猛然一顿。曹力军是草煤村本地人,又开办着草煤村矿,他一定会认识好多人。就不知他有什么办法,把胡秀工作的事儿给解决了呢? 嗯,今晚一定要乘着与他签订合同的机会,把这个事儿给他说一说。我没有什么路子帮胡秀的忙,但如果曹老板有路子帮了她这个忙,不一样是殊途同归嘛! 呵呵,这叫什么?这就叫借力打力!程自强为自己突然想出了这么个好主意而暗暗点了个赞。 ps: 6毛小说网http:///html,免费转载本小说vip章节涉嫌侵权,特此声明。 第108章 得来全不费工夫 这天晚上,黄大壮亲自下厨炒了六个荤菜三个素菜,外加一盆虾米紫菜汤,端到“静雅轩”包间里专陪程自强和曹力军把酒言欢。前台的打理和后厨的一应事务,则交给曹丽琦和“缘来聚”聘请的一位厨师应付。 曹力军经常在外面招待客户,他桑塔纳轿车的后备箱里,备着档次不同的各类烟酒。把程自强安顿到包间坐好之后,曹力军从车里拧来一箱六瓶装的泸州特曲酒。 三人之中曹力军年岁稍长,由他坐了主位,黄大壮和程自强分左右相陪。菜是好菜,酒是好酒,人是熟人,仨人说起话来自然直接多了。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曹力军与程自强便直奔主题。 黄大壮是俩人的联络人,把俩人联络在一起,他已算完成了任务。朋友是朋友,生意是生意,黄大壮在生意场行走多年,这些规矩他心知肚明。听俩人谈起正事,他只顾吃菜喝酒,不再掺和俩人说事。 程自强与孙伍拾、郭大顺等人签订的供销合同,属于彼此的商业机密,曹力军自然无从得知他们之间的具体供销价格。 程自强来时已经决定,他对曹力军与孙伍拾等人一视同仁,给孙伍拾什么价格,便给曹力军什么价格。不过此时他心里惦记着胡秀的事儿,寄望曹力军在这件事儿上帮忙,有心把这作为一个谈判的条件。 听曹力军迫不及待地进入正题,程自强看似无意地问道:“曹哥,你是本地人。不知在医院方面,有没有什么拿地住事儿的熟人呀?” 曹力军听了显然一愣,他不知道程自强葫芦里闷的什么药。 不过曹力军到底是经见过事儿的人物,立即听出了程自强话里的弦外之音,说道:“医院方面的熟人?有呀!你们矿务局总医院的牛儒清副院长,就是我们草煤村的人嘛!前几天我俩还凑在一起喝过酒,关系没的说。怎么,小老弟,有事儿?” 程自强心中一阵惊喜,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嘛!曹力军有这么好的关系,我自然要替胡秀好好用用喽。 “曹哥,那真是太好了。”程自强举起酒杯与曹力军面前的酒杯碰了下,说道:“小弟我先敬曹哥一杯。” “好。”曹力军好不犹豫地应了一身。他心知,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程自强即将要说的事儿,当然是给他四千吨运量的筹码。 世上有些事儿,点到即可,不需要啰里啰嗦。俩人都是聪明人,当然不缺乏这点觉悟。 俩人同时仰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程自强放下酒杯,说道:“曹哥,受人之托,我真有件事儿请你帮忙。” 曹力军捏着酒壶给俩人酒杯里添满了酒,痛快地说道:“老弟,有事儿你尽管说。能弄成的,我绝对不推辞。” “好,那我直说了。我有个同事的妹妹,医学院临床医学刚毕业,由于是自费生,还没有分配工作。她想在总医院找份工作,就看曹哥你能不能帮得上忙呢?” “哈哈,老弟,是不是弟妹呀?” “呵呵,曹哥,这倒不是。” “甭管是不是,这事儿包在我身上。老弟呀,可不是哥我吹牛,别说是我与牛院长的关系,就是与总医院一把手梁登室院长,那也相当熟悉。这事儿你找我,可算是找对人啦。”曹力军拍着桌子说道。 “那我就提前谢谢曹哥你了,也恭候你的好消息。”程自强喜出望外,这才进入正题说道:“大壮哥给我说了你的事情后,我当时就给曹哥你,预留了四千吨的运量。” 曹力军主动举起酒杯,与程自强面前的酒杯碰了一下,笑道:“虽然你我初次见面,我一看就知道老弟你是个痛快人,曹哥我谢谢你。” 俩人又举杯一饮而尽。 这回程自强主动拧着酒壶给曹力军和自己的空杯里添满了酒,说道:“不瞒曹哥你,炭场沟所有窑里的煤炭售价,我都做了统计,我这里有一个平均的价格图。” 说着他从挎包里掏出了那张自己亲手做的价格调查统计图递到曹力军面前。 曹力军捏着酒杯的手明显一晃。兄弟,你行家呀! 黄大壮也饶有兴致地凑过来看起了图,心道,这有文化的人做出来的事儿,哪是我们这种文化水平低的人能够想到的呢?强子兄弟,你可给咱没文化的人留口饭呀! 乘着曹力军和黄大壮看图的工夫,程自强继续说道:“混煤的平均售价是五十六块七,末煤的平均售价是五十块四。我与火电厂签订的合同明确实行到厂结算价,为了解决运费问题,我给曹哥你的混煤价格为五十九块八毛五,混煤价格为五十三块二。大体上,我给的价格比平均售价提高了百分之五。这百分之五就是运费。” 曹力军一字不落地听完了程自强的报价。他心里盘算了下,程自强做的这笔生意,显然就是一笔双赢的生意呐! 曹力军赶紧端起酒杯,起身说道:“兄弟,我佩服你,就按你说的办。来,这杯酒,咱俩干了!” …… 康州一矿公开选聘科级干部和一般干部报名人员的基本情况,在矿机关右侧的公开栏进行了公示。这可是个新鲜事儿,引得矿机关人员和区队上的矿工们纷纷围观。 报名参加矿工会女工主任岗位的有三人,一人是鲜静静,另俩人是矿办公室计划生育干事张艳和党委办公室文书刘玲玲,三人的共同特点无疑都是女同志。 后勤科副科长岗位报名的人除了胡云,劳资科的人事干事郑有为报名参加。另外,后勤科单身楼管理员张东旺和保卫科民警队民警孙吴也报了名,一共四人角逐这个岗位。 生产科掘进技术主管岗位显然是个热门岗位,报名的共有五人。有张大伟,有程自强,有采煤队技术员刘奎,有煤巷掘进队技术员蒲平业,有运输队技术员周大兴。 生产科描图管理岗位只有两人报名参加,一人是文玉香,一人是李冬梅。 看着十四人的基本情况,围观的人时不时交头接耳,纷纷猜测这些岗位的热门人选和最终得主。 程自强也站在人群里,一字不漏地看完了这个公示。对报名参加生产科掘进技术主管竞聘的其他四个人的基本情况,程自强暗暗留了个心。 对张大伟的工作表现和所作所为,程自强已然有所了解,他自信自己一定不会输于张大伟。 最近程自强经常下井到煤巷掘进队施工的二采区通风巷道蹲点,与煤巷掘进队技术员蒲平业也渐渐相熟。 据程自强的初步感受,蒲平业是个因循守旧的人。在松散煤层的掘进方面,他的专业技术能力明显不足,因此这人也不足为虑。 但对刘奎和周大兴俩人,程自强只是听说过他俩的名字,对他俩的情况却是毫不知情。 孙子曰:知彼知己,方能百战不殆。既然已经报名参加掘进技术主管岗位的竞聘,那我就要拿出必胜的信心。当然除了信心,我还要尽快找找尹红旗了解了解他俩的个人情况。 可不能因为自己的马虎大意,而出现预料之外的结果!再说了,采掘队职工对竞选人评价打分的事情,更是容不得半点差池。声明:博看小说网http:///novel-3/1296594/,免费转载本小说vip章节涉嫌侵权,特此声明。 第109章 托人办事 为了确保促成胡秀的事情,程自强那天与曹力军只是进行了煤炭供销的口头约定,并未主动拿出挎包里的纸质合同书让他签字。 曹力军早就打问过了,孙伍拾等人是与程自强签订了供销合同后,才开始用康明斯卡车往平洲市拉煤。他几次话到嘴边,都被程自强故意拿其他的话绕了过去。程自强不拿出合同给他看,曹力军心里那个急呀。 程自强王顾左右而言他,曹力军便明白了程自强的用意。 口说无凭,立据为证。没有双方签字画押的合同作为凭据,曹力军心里肯定不踏实。他心知,不替人家把事儿办成,人家是不会跟他签合同的。而要顺利地往平洲拉煤,只有尽快把人家的事办好办成。 至此,曹力军只有继续陪着程自强和黄大壮猜拳喝酒。程自强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不大会儿三人喝完了四斤泸州特曲,人均一斤三两。 一斤多的酒,对程自强来说根本不在话下,他就像没事儿一样巍然端坐。曹力军和黄大壮俩人却都酒精上脑,晕晕乎乎。 见此情况,程自强便不再喝了,曹力军和黄大壮顿时如释重负,俩人争相往洗手间里跑去,狂呕了一阵才进门。 曹力军显然已经开不了车。黄大壮稍微比曹力军清醒点儿,他极力挽留曹力军在“缘来聚”睡醒后再走。程自强也担心曹力军酒后安全问题,他与黄大壮扶着曹力军在黄大壮平时睡觉的一间房里睡了。 看着俩人安然睡下,程自强这才打道回府,回到单身宿舍去找刘草根。 曹力军也是酒精考验的人,加之前头喝下去的酒大部分已经吐掉,他睡了两个多小时便清醒过来。这时候还不到夜里十一点钟,曹力军心里惦记着程自强说的事情,掏出手提电话直接拨通了总医院副院长牛儒清的电话。 牛儒清和曹力军俩人,算是草煤村本土成长起来的大人物和能人。 牛儒清与曹力军是打小光着屁股长大的玩伴,那时牛儒清学习好,他高中毕业后顺利考入西北医学院,当了一名外科大夫。因为医术高超,他后来被提拔为科主任。 俗话说,强龙压不住地头蛇。牛儒清是当地人,在康州周边有很多同学、亲戚和朋友关系。总医院有什么难办的事儿,牛儒清总能通过自己的关系解决。 对牛儒清的专业水平、管理能力和协调能力,时任总医院副院长的梁登室极为欣赏。再后来,梁登室担任总医院院长,便大力推荐牛儒清当了总医院的副院长,专门主管总医院的临床科室和外协工作。 曹力军打小就比较淘气顽皮,他初中未毕业就开始闯荡社会。他这人为人大气爽快,结交了不少各方面的朋友。后来三倒油葫芦,曹力军竟然成了草煤村矿的老板。 当然,他与在总医院当了中层领导的牛儒清,关系更是铁地不得了。 牛儒清当晚正在总医院值班。在电话里听了曹力军所说的事,牛儒清笑骂道:“力军,是不是把人家女孩给睡了?要不你怎么这么猴急猴急地给我打电话说这事?档次不低嘛!都找女大学生了。” 曹力军哪有心思跟牛儒清开玩笑?不过一听说睡女人的话题,曹力军腹中一阵冲动。 他强忍着咽了一口唾沫,说道:“哈哈,牛大院长,光睡一下那就简单了。说正经的,我客户的女人,他给我联系了四千吨运量。条件一个,就是帮她把工作解决了。我再能找谁?只能找你了。” “好吧!明晚你随我到梁院长家里去一趟。你别忘了,把那女孩的简历带一份。”牛儒清嘱咐道。 “那真是太好啦!”听牛儒清答应下来,曹力军简直开心极了,“谢谢大院长的大恩大德,改天我请大院长一起泡妞。” “去你的,我们医院的妞还少吗?”牛儒清知道曹力军在开玩笑。 “那就请大院长允准我泡个你们院里的妞呗?” “好了,不开玩笑了。医生们快到了,我要去巡房。” “好吧!” 结束与牛儒清的通话,曹力军又把电话打给了程自强,说了让他女同事提供简历的事情。 程自强给刘草根说完请他帮自己在炭场沟做事的事情后,刚回到宿舍里用热水泡脚。 接到曹力军的电话,程自强一时喜出望外。他没料到曹力军办事的效率这么高,更没想到曹力军的能量这么大,看来曹力军这个人值得交往。 第二天上午,程自强找到胡云,让她捎话给胡秀,说让胡秀准备一份个人简历。 胡云惊喜交加地说道:“小程兄弟,我妹妹的事,一定让你费心了,我替胡秀谢谢你。为她工作的事情,我爸也备了一点钱,下午我让她给你带过来。需要请人吃饭送礼啥的,你会方便点儿。” 程自强为胡秀办这事,纯属意外收获。他的出发点,是为了还胡云一个人情,根本就没有考虑过钱不钱的问题。 程自强笑了笑,摆摆手说道:“胡姐,你说这话就见外了。这事儿,我没花过一分钱。钱你先别拿,若真用钱的话,我会提前给你说。” 胡云哪知道程自强的想法,她还以为程自强不实心办事。 “小程兄弟,你托人办事哪会不花钱呢!这钱不是给你的,等胡秀的事儿办成了,我们一定还要另外感谢你的。” “胡姐,反正我可跟你说,你别让胡秀带钱。否则我就不办了。”程自强说完这话,就出了胡云的办公室。 胡云顿时怔在原地。小程兄弟,我爸妈辛辛苦苦攒的那点钱,就是为胡秀工作的事儿用的。他俩至今还没找到那个实心办这事的人。这世上,哪有不花钱能办成的事情呀! 这天下午,程自强又给祁月莲打电话说,晚上他有事儿不去吃饭了。 祁月莲在电话里自然又是一番唠叨。唠叨完她又通情达理地说,年轻人活泼好,多交往几个矿上的朋友挺好。 听见祁月莲说出这话,程自强实在汗颜啊! 他之所以不去祁月莲家吃饭,原因是胡秀下午主动打电话说,她已做好了个人简历,就等程自强下班之后送过去。同时她还表示,想邀请程自强一起吃个晚饭。 她的理由是,程自强请她们姊妹俩吃过饭,又单独请她吃过饭,怎么着她都要回请一顿,万望程自强不要推辞。 嗨,胡秀都这么说了,他程自强能不去吃嘛!当然要去了,何况胡秀是个大美女呢! ps:本书起点中文网首发,望各位书友支持正版,拒绝侵权,共同维护版权神圣。 第110章 包在我身上 矿上公开选聘面试的日子马上来临,程自强权衡再三,决定找找尹红旗当面向他问问刘奎和周大兴的情况。 当然,对采掘队职工对竞选人评价打分的事情,他也要拜托尹红旗多多操心。群众的眼睛虽然是雪亮的,但是他们能给谁最高的评价,少不了组织的正确引导嘛! 尹红旗作为矿上资历最老的队长之一,他长期在岩巷掘进队担任队长,现在又担任着煤巷掘进队的队长。他不但对全矿的大部分人员十分熟悉,在这两个队里,他的号召力与威望自然无人能比。 由尹红旗出面在职工们中间给自己说几句好话,无疑会对职工评价打分产生很大影响,也会增加自己竞聘成功的几率。 不过,尹红旗是煤巷掘进队的队长,给煤巷掘进队的职工们随便打个招呼说句话,从理论上来说没有丝毫障碍。但现在岩巷掘进队的党政一把手,队长是刚刚调任的熊壮飞,党支部书记又是与尹红旗素来不大对头的张京华,他要在岩巷掘进队给自己说句话,恐怕就有点儿难度了。 另外,尹红旗给队上的职工们以什么方式替自己说话,或者在什么场合说话,一定要让他多留个心眼,注意方式方法。省地让什么人抓到他俩的把柄,说他俩坑靡一气密谋误导职工。 若是那样,岂不是把好事儿给办坏了嘛! 带着这些问题,程自强给尹红旗办公室打了个电话。得知尹红旗早班出井后,这会儿正坐在办公室里喝茶,程自强说有事儿当面找他。 尹红旗到煤巷掘进队上任之前那晚,在岩巷掘进队会议室与程自强喝过酒后,俩人已有好一段时间没在一起喝酒了。尹红旗一听程自强要来找他,在电话里哈哈一笑说道:“兄弟,那你给老高打声招呼,就说下午我找你商量一个技术方面的事儿,咱俩下午整场酒去。” “这,”程自强有点儿犹豫,他看着对桌聚精会神地看图纸的高剑锋一眼,在电话里拖了长音。心道,好我的尹队呀!我年纪轻轻,正在蹦跶前途,让我当面给德高望重的高剑锋组长撒谎,这事儿敝人我难为情嘛! 尹红旗当然听出了程自强的话音,他“咚”地用拳头砸了一下桌子,嘿嘿一笑说道:“兄弟,把电话给老高,我替你说。” 哎呦,尹队,你就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嘛!程自强暗道。 程自强把话筒握在手里,态度恭敬地朝高剑锋说道:“高组长,煤巷掘进队的尹队,请你接个电话。” 高剑锋用手摘下老花镜,接住话筒说道:“尹队,有事?” “哎呀呀,高工,你老人家真是太官僚了。我到煤巷队当了新官,你也不下来指导指导工作。兄弟我可天天盼着你啊。”尹红旗开着玩笑说道。 高剑锋对矿上的部分领导不大感冒,但对像尹红旗这样在井下摸爬滚打了半辈子的实干家,心里还是十分挺敬佩。 他笑呵呵地说道:“尹队,不对吧?指导工作的事,那是领导们干的吧?我哪敢干这种事。再说尹队你盼的人,恐怕不是我这个糟老头子吧!” “嘿嘿嘿,高工,你这是有长别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嘛!那行,既然高工你不来指导,那改天我请你喝酒。另外,我下午想把小程技术员借用借用。有个技术上的事情,我要向他好好咨询咨询。” “行,那没问题。再没事儿吧?”一听尹红旗说要咨询技术上的问题,高剑锋干脆了当地说道。 “没啦,谢谢高工派来援兵。” “你呀!好了,挂了。” 高剑锋放下电话,对程自强说道:“尹队有技术上的事情同你商量,你去帮他看看吧。” “好的。”程自强点点头。走出办公室门,他心里一阵好笑。 尹队,明明是去喝酒,你硬说是技术上的事儿。这幌子,扯得有点远了嘛!要是在技术上一贯作风严谨的高组长,知道我下午随你去喝酒,那不是要破坏我在他眼里的良好形象吗? 所以这种扯幌子的事儿,今后一定要做好保密工作。 煤巷掘进队的办公区域在区队楼一楼。尹红旗的办公室在一楼西头,原先由熊壮飞在里面办公。俩人对调区队队长职务后,这间办公室也就换了主人。 程自强已经来过一次,这次自然是轻车熟路。他推门就见尹红旗斜躺在一把木椅上,翘着二郎腿哼唱着八十年代流行的那首《年轻的朋友来相会》。 “尹队好兴致呀!”程自强见此情景,就知尹红旗心情不错。 “哈呀,兄弟你来的好快嘛!随便坐。”尹红旗翻身而起,“最近井下正常施工,我自然心情大好。谢谢兄弟你常去我们那里指导。” “尹队,你还跟我说这客气呀?”程自强笑道。 “好好好,不客气了。你在电话里说找我有事儿?有事你说,完了我请你去草煤村一家农家里吃驴肉,再整两盅酒。” 驴肉?程自强兴致大增。在他老家靖州那边,驴可是农民耕种的主要蓄力,家家把驴当宝贝,没听说过谁家舍得宰驴吃肉的。长这么大,程自强还不知驴肉是个什么滋味呢。 “那真是太好啦!”程自强把门闭好,转身坐到一张木椅上,然后把他想打听采煤队技术员刘奎、运输队技术员周大兴的事情,以及采掘队职工对竞选人评价打分的事情和自己的一些顾虑,一股脑儿给尹红旗说了。 尹红旗静静地听着,听完默了片刻,猛然站起身子说道:“兄弟,以我的眼光,与你比起来,刘奎和周大兴都不足为虑。为什么呢?因为刘奎这人太抠了,在队上没怎么有人缘。周大兴他长期在运输队工作,根本就不大懂掘进的事情。” 这是程自强不知道的情况,听了他心里放松下来。 尹红旗在地上来回渡了几步,继续说道:“兄弟,面试的事情,我给你帮不上忙。但职工们对竞选人评价打分的事情,你就放心吧!” 程自强提醒道:“尹队,这事儿,一定要注意方式方法。我只有一个担心,就是怕你说地太直接,一旦有什么风言风语,就不好了。” 尹红旗拍了拍胸脯,说道:“兄弟,瞧你把我想的,我有那么笨嘛!” 程自强有点儿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嘿嘿嘿尹队,我这怕给你添麻烦嘛!” “兄弟,我可告诉你,岩巷掘进队,我只需给赵志山、孟刚强、赵福来和巴志平几个打个招呼就行啦!他们自然知道怎么做,哪需要我再亲自跑去说啊?至于煤巷掘进队,到时候只需我把你夸一夸,他们能不明白我的意思吗?” “哎呦,真是太好了。尹队,你真不愧是老江湖。”程自强说着朝尹红旗竖起了大拇指。 “哈哈,兄弟,你就把心宽宽展展地放到胸膛里,这事包在我身上!不说了,走,我把队上的张发运和刘菊花喊上,我们到草煤村吃驴肉喝酒去。”得了程自强的夸赞,尹红旗颇为兴奋地说道。 “好的。” 俩人一起出门。 声明:本书起点中文网首发。6毛小说网、小小书屋、爱尚小说网等网站免费转载本书vip章节侵权,特此声明。 第111章 金钱肉 出门之后,尹红旗朝着对门的两间办公室吼了两声,只见两间办公室里走出了一男一女俩人。尹红旗把这俩人给程自强作了简单介绍。 男的叫张发运,约莫四十出头。他个子虽然不高,但长地结实敦厚,是煤巷掘进队的材料员。女的叫刘菊花,瞧着三十岁左右的样子,是队上的核算员。她剪着齐耳短发,脸圆地像是一颗大苹果,皮肤显得十分洁白。 一听俩人的工种,程自强便明白了,这俩人是队上管材料和管工资的“大管家”,也是尹红旗经济管理上的左臂右膀。 程自强与俩人分别握了握手。 张发运在握手时笑着说道:“程技术员好精神!早就听说过你的大名,今天算是正式认识了,今后我们要常来常往哦。” 尹红旗站在一旁说道:“那可不?程技术员不但专业水平高,还是个勤奋敬业的人,我可着劲儿想把他挖到咱们队上来,可曹矿长把他挖走了。老张,小刘,你俩这几天抽空在班前会上给大伙儿说说,我们都要支持程技术员的工作。特别是他前途方面的事儿,大伙儿可不能扯他的后腿。” “好的,尹队。”张发运和刘菊花同时答应道。 尹红旗话里的意思,程自强自然心知肚明。他与尹红旗对望一眼,俩人会心一笑。 四个人想跟着离开区队楼,走到矿大门口的十字路口,张发运拦了一辆面的车,四个人钻进车里。程自强只听张发运对开车的司机说,去草煤村的老曹家吃驴肉,面的车载着四人直奔草煤村。 草煤村位于康州一矿以西的半山腰中,基本与康州一矿相连。村里的大部分人家姓曹,当然还有为数不多的几家杂姓。 村子依山傍水,绿树成荫。村民的院落结构,与平洲市所辖其他县份的农村院落并无大的区别。只是由于靠近矿区的原因,草煤村经济条件稍微要好一点,村里的主干道被水泥硬化。有些人家修建有一砖到顶的大瓦房和宽敞的大铁门,瞧着十分富足而又气派。 进村之后,面的车在村里的道路上绕了几个圈子,停在了一家建着两扇宽敞大铁门的院落门前。程自强随着尹红旗进门,才发现这家院落里面别有洞天。 这是一家北方典型的四合院结构院落,但在院落顶部,用钢架支撑搭了透明玻璃将院落全部覆盖,这就使这个院落成为一个封闭的温室。 院内奇花斗艳,空气温润,气温宜人,简直就是一个世外桃源。 尹红旗显然对这里十分熟悉,他领着程自强等人径直往里走。没走几步远,只见一人老远打着招呼走了过来:“哈呀,尹队长,贵客呀。” 程自强仔细一看,觉得这人有几分面熟。他仔细一想,猛然想起曾与这人见过一次面,他不正是尹红旗那次在岩巷掘进队替他摆那场庆功酒时炖羊肉的曹师傅吗?他竟然在家里开着这么富有创意的饭店? 程自强想的没错,这人正是草煤村置办红白喜事的大厨曹正德。 尹红旗握着曹正德的手,笑道:“曹老板,恭喜发财嘛!我下午没事儿,约了几个人来你这人尝个特色。有地方没?” “有,有,有。你们四位吧?那就进西屋,那里凉快。”说着曹正德附在尹红旗耳边说道:“前面客房来了几个客人已经坐了,请尹队长多多担待。” “没事没事,咱都老熟人了,还在乎那个嘛!”尹红旗拍了拍曹正德的肩膀,说道:“曹老板,那我们去了,你忙你的。” “好嘞!”曹正德朝院子里站着的一位十八九岁的姑娘招了招手,说道:“丫头,快把四位客人领到西屋。” 四人随这姑娘走进西屋。西屋地上放着一张木桌、一张茶几和三张沙发。靠北一侧盘着一方土炕,炕上铺着一方竹席,席上摆着一张红漆大木炕桌。 尹红旗直接拖鞋上炕,然后朝程自强招招手,笑道:“来,入乡随俗,上炕兄弟。曹老板这里玩的就是这个排场,想必你不陌生。” 西屋的陈设让程自强想起了程家庄老家,让他感到格外亲切。他哪里会觉得陌生?简直是熟悉呐。 程自强与张发运和刘菊花互相谦让一番,程自强上炕坐在尹红旗左手边,张发运上炕坐在尹红旗右手边。刘菊花则死活不上炕,她吊腿坐在了炕头栏子上。 那姑娘见四人坐好,捏着一个菜单欲让尹红旗点菜。尹红旗却看也没看,直接说道:“不用看了,我报菜名,你记下就是了。” 姑娘点头说:“好的。” 尹红旗一口气说道:“五香驴肉三斤,金钱肉斜切四条,卤猪蹄四只,羊脖子四个。嗯,另外是蒜拌茄子、盐水萝卜、油过黄瓜、油焖豆角,外加一锅水煮土豆,就这些,够了。” 程自强一听,除了驴肉等荤菜之外,其他几个素菜都是家常菜,看来曹老板这里以家常菜为主。 姑娘点点头,问道:“几位要喝什么茶水呢?有清茶,有冰糖碗子。” 尹红旗道:“瞧我这记性!忘了酒水。给我们来四杯冰糖碗子,再来四瓶康州大曲。” 姑娘点点头表示记下了,然后出了门。 她刚出门,张发运忍俊不禁地笑道:“尹队,程技术员还是单身青年,你一下子要了三条金钱肉,吃了他能受得了哇!” 张发运这话一说,尹红旗哈哈大笑起来,刘菊花脸上顿时变成了红色。 程自强不明所以,问道:“张师傅,这金钱肉到底是什么肉呀?” “哈哈哈,程技术员,你不知道金钱肉呀?”张发运好奇起来。 程自强摇摇头。 “哈哈,兄弟,就是驴鞭嘛!劲儿确实不小。”尹红旗率先说道。 听他们三个男人说这事,刘菊花已经跑了出去。 “那,那,尹队,怎么把那东西叫金钱肉?”程自强一副虚心求教的样子。 “嘿嘿,暂时保密,待会儿你就知道为啥叫金钱肉了。”尹红旗一本正经地说道。 三个人又说了些其他话题。 不大会儿,那姑娘把尹红旗点的菜一样一样地端了上来。 程自强看着一个大碟子里斜切地黑乎乎的一道菜,霎时明白了金钱肉的由来。只见三条驴鞭被一刀一刀地切了下去,看着就像是串起来的三吊铜钱。 嘿嘿,原来这东西叫做金钱肉!瞧着果然不同凡响,就不知道这东西有什么劲儿?想到这里,程自强乐地独自狂笑起来。 第112章 女朋友 程自强这一声笑,顿时把围着炕桌坐着的其他人都逗乐了,谁都清楚他笑的是什么。三个大老爷们倒也罢了,关键是还有一位女同志刘菊花。 几人好不容易才止住了笑声。 尹红旗举着筷子左右让了让,一本正经地说道:“来来来,大家都吃。兄弟你可别小看了这道金钱肉,这可是难得的大补之物。男人吃了益肾健脾,女人吃了养颜美容。不多不少,每人一条。” 说完,尹红旗率先夹了一筷子金钱肉放进嘴里,开始有滋有味地细嚼慢咽。见此情况,张发运和程自强也各夹了一筷子金钱肉放进嘴里。 程自强直觉地这东西嚼起来韧劲十足,味道酱香浓郁,果然不失为一大美食。 刘菊花哪好意思吃这东西呢?她低头说道:“我可不吃。”说着把筷子伸向那碟酱地发紫的驴肉,夹了几片放进嘴里。 “这么好的东西,真不吃?”尹红旗瞪着眼睛问道。 “不吃。”刘菊花倒也干脆利索。 “好嘛!小程兄弟你是初次品尝这味儿,小刘那一条,归你了。知道不?一头叫驴,也就这一条东西,大补哇。”尹红旗夸张地说道。 刘菊花“噗嗤”一声笑出了声。 “哈哈。”尹红旗、张发运和程自强也同时笑了起来。 四人一边吃着菜,一边说着玩笑话。虽然大家的话多少有点儿暧昧,但这种暧昧完全是在明处,自然谁也不会拿这种暧昧当真了。 “好了好了,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小刘,你可以不吃金钱肉,那就把服务工作搞好。你把酒打开,我们整几盅。”尹红旗说道。 “好的,尹队。”刘菊花显然经常参加这样的场合,她落落大方地站起身子,拧开了木桌上一斤康州大曲酒瓶盖,然后把四个大如茶杯的酒杯放到炕桌上,给每个杯子里倒满了白酒。 程自强瞧着刘菊花的这个动作,就知道她的酒量肯定不一般。若是酒量不大,怎么会给自己面前的酒杯里倒满酒呢? 果然不出程自强所料,刘菊花倒好酒后,双手举杯对尹红旗说道:“尹队,我先敬你一杯,感谢你在工作上的支持和照顾。” 尹红旗放下筷子端起酒杯,笑道:“小刘,咱们都是自家人,虚礼就免了。我们大家一起来。” 听到这话,张发运率先端了酒杯,程自强便也端了酒杯。 四个人将倒满酒的杯子小心翼翼地凑到一起轻轻碰了碰,然后都一饮而尽。 放下酒杯,尹红旗说道:“痛快。小刘,倒酒。我们煤矿工人出生入死,再找不到什么乐子。只有喝点儿酒,让我们才知道自己还算是个正常人。今天下午大家放开喝,天王老子来了也不用管他。” 张发运接话说道:“有尹队这话,大家今天一醉方休。” 刘菊花笑了笑,说道:“饶了我吧。尹队说了,让我给你们服务。我提前声明,最多喝四杯。” 尹红旗的话虽然说的豪爽,但意思里却透出几分心酸的味道,程自强心里突然间增了几丝伤感。 煤矿一般地处偏僻,文化生活单调,矿工兄弟们除了下井,凑在一起喝酒也是大家的业余生活之一。尹红旗这话,何尝不是好大一部分矿工的生活写照和普遍心声呢? 嗯,若是我有机会当矿长,我一定要想个什么法子,把兄弟们的文化生活丰富一下。比如说,拓展个跳舞、打牌、打球的场地,或者弄个唱戏的舞台啥的,多少能调节一下大家寂寞的生活,总比得空解酒浇愁要好吧! 不过此时,程自强只能想想而己。不说他与矿长的距离山高水远,就说眼前,他与张发运和刘菊花初次喝酒,该行的规矩还是不能少的。 程自强也双手端起酒杯,朝左右看了一圈,笑道:“尹队,张师,刘姐,兄弟我借花献佛,敬大家一杯。” “好,大家一起来。”尹红旗朝张发运和刘菊花看了看,示意共同举杯。 四人又把酒杯凑到一起碰了碰,然后一饮而尽。 张发运和尹红旗又各自给大家敬了一杯酒。这样一来,大家都喝了四杯酒,人均四两多。一瓶酒早就见底,另一瓶酒剩下的不足半斤。 喝完尹红旗的敬酒后,刘菊花死活不喝了。尹红旗没再勉强她,他率先与程自强和张发运划拳喝酒。 酒逢知己千杯少。尹红旗今天心情不错,不大会儿,三个人把第四瓶酒喝完了。尹红旗兴致正浓,他又让刘菊花要了一瓶酒来。 不知是今日这酒喝地太猛,还是那金钱肉劲头太大,程自强竟然发觉自己腹中似乎有一团火在翻滚,酒劲也有点儿上头,大脑渐渐晕晕乎乎。他借口要小解,溜下炕出了西房,走到院落东南角的茅房去解手。 他刚揭开茅房门上挂着的布帘,与正往外走的曹力军碰个正着。 “哈呀!小程兄弟,你也来老曹这哪?”曹力军看似惊喜地说道。 “哟曹哥,真是好巧呐。”程自强也有点惊喜。胡秀的那份简历己交给曹力军好几天了,不知道现在进展如何,他究竟办地成还是办不成? “兄弟,可不是嘛!择日不如撞日,今天能把你碰上,真是巧极了。你知道我今天和谁在一起吗?” “曹哥你纵横江湖,一定遍交四方朋友。这我不好猜呀!” “嘿嘿,兄弟过奖。为促成你女朋友的事儿,今天我约了总医院的梁登室院长和牛儒清副院长呢!正巧,我给你引见引见他俩,争取今天把这事儿定下来。” 听到女朋友三个字,程自强脑海里瞬间嘣出叶倩文的身影。再听到梁院长和牛副院长时,他突然又想起了胡秀。 一定是曹力军把胡秀当成了自己的女朋友,请了总医院的两位领导吃饭谈事。我若能借此机会认识一下医院的俩院长,倒不是一件坏事。朋友多了路好走嘛高!程自强心想。 不过此刻程自强只觉腹中那团火越来越旺,哪顾得上向曹力军细说胡秀是不是自己女朋友的事呢? 他朝曹力军笑了笑,说道:“行,曹哥。茶水喝多了,我先小解一下,马上就好。” “嘿嘿嘿,”曹力军拍了拍脑门,慌然大悟般地说道:“快快快,水火不容情,我在外等你。” 程自强迫不及待地一撩布帘,闪身入内。 第113章 惊出了一身冷汗 程自强跟随在曹力军身后,进了坐落在院落北面正中的客房。 客房的布置显地古色古香,门对面墙上挂着一幅松鹤延年图,左右另挂着两幅笔力遒劲的条幅。地上摆着一长一方两张镂空漆黑木桌,木桌左右放着两把油光铮亮的高背太师椅。 客房右侧炕上墙北,置有一件瞧着颇有年辰的炕柜。铺了竹席的大炕正中置有一方大炕桌,炕桌上摆着七八个菜肴、两斤酒和一副扑克牌,有三个人正围着这方大炕桌盘膝而坐。 正中一位约莫五十多岁,头顶半秃,脑袋硕大,但他天庭饱满地额方圆,一看就是个长期当领导的人。靠窗户那位四十岁上下,长像清秀还戴着一幅金丝,更加显出几分斯文。炕头边坐着一位小伙子,年龄与程自强相仿,他的嘴唇上刚刚冒出一圈毛绒绒的胡子。 靠炕柜的炕桌一侧无人,程自强估计那里该是曹力军就坐的位置。 曹力军拉着程自强的手,对着炕上坐着的人说道:“梁院长,牛院长,小李,我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就是我的好兄弟,医学院毕业生胡秀的男朋友程自强,程兄弟。” 炕正中坐着的那人看着程自强,笑道:“呵呵,说曹操,曹操就到,真是好巧嘛!我们刚说你女朋友的事儿呢!” 哎呦,曹哥,看来你真把胡秀当成我的女朋友介绍给众人了呀?看来胡秀的事情有门,程自强暗道一声。 靠窗的那人也笑道:“康州一矿的程自强吧?哈哈,我可是久闻其名了。” 我的大名竟然如此闻名呐?好嘛,一定就是那次透水事故让我的声名远扬了。看来出点好名,并不是什么坏事儿,程自强心想。 程自强心知炕中那人必是梁登室,靠窗户那人就是牛儒清。但他没敢贸然问候,只是微笑着点了点头,笑道:“各位领导好,我叫程自强,在康州一矿工作。” 曹力军看着炕中那人对程自强说道:“我给兄弟你也介绍一下,这位就是德高望重、医术高超、救人无数的梁院长。”然后又看着靠窗的那人和那小伙子说道:“这位是同样是手术刀功夫不得的牛院长,这位是我们矿的司机小李,李寻欢。” 听着曹力军的介绍,李寻欢笑着溜下了炕,穿鞋站到俩人身边,估计他是想给程自强腾地方。 曹力军的社会关系果然了得! 程自强微笑着朝梁登室点了点头,说道:“梁院长好!牛院长好!早就知道两位领导的大名了,今天终于有机会见面了,我倍感荣幸。” “哈哈哈,倍感荣幸?小程真是好谦逊。”梁登室笑起来显出慈善宽厚的模样,他说着伸了伸手,“来,上炕坐。” 程自强稍微犹豫了一下。 西房里,尹红旗他们几个还等着我一起喝酒。我这样提前没跟他们打声招呼,却留在这里跟梁院长等人喝酒,毕竟有点儿不大厚道。再说我要是在这个场子里喝多了,尹红旗估计饶不了我! 但是我若跟眼前的梁院长、牛院长等不痛饮几杯,不但显出我没有什么教养,胡秀的事儿恐怕也要落空呀! 算了,顾了一头,顾不了那一头!我先顾了这一头再说。 “梁院长,牛院长,在我心里最敬佩的人,就是大夫。再说我是小辈,今天我先端端正正给两位领导敬酒。好吗?”程自强笑道。 “呵呵呵,听口音,小程是靖州那边人吧?我们是矿区,可没有那么个规矩。来,上炕来,我们喝几杯。”梁登室看来并不同意程自强的提议。 牛儒清也摆摆手,笑道:“小程呀,你有所不知。那次你和曹矿长被救护队员从井下抬上来后,就是我带队把你俩送到总医院抢救室的嘛!” 哎呀呀,牛儒清竟然对我有救命之恩呐!这事儿我可一点不知道。我再客气扭捏什么呢?上吧! “好嘞。”程自强脱鞋上炕,抢先坐到了李寻欢空出的位置。 ...... 程自强忽然发现自己正躺在锦园酒店洗浴城的桑拿房里蒸桑拿,弥漫在房里的高温蒸气让他大汗淋漓,口渴难奈。 透过氤氤氲氲的雾气,他看见叶倩文穿着薄如纱翼的衣裙,正笑意盈盈地躺在他的臂弯里,显出一幅小鸟依人、楚楚动人般的样子。 这个情景让程自强惊喜不己,心想这洗浴城什么时候开辟了男女共桑的服务?若前来桑拿的客人们带来的女人不是自家的老婆或者女朋友,这项服务端端就成了野鸳鸯们戏水的最佳选择嘛! 不过此刻,程自强没心思细究这个问题。叶倩文娇嫩的脸庞、含羞的眸子和红润的嘴唇,像磁铁石般吸引着程自强的狂跳的心脏。他顺势一手搂住叶倩文后背,一手搂住她的腰肢,对着她的双唇狂吻起来。 桑拿房如纱如雾般朦胧的蒸气和叶倩文细微的呻吟声,助推着程自强体内的荷尔蒙,如疾风骤雨一样向周身迅速发散。他毫不犹豫地翻身而起,不由分说把叶倩文压在身下。 这一翻身,程自强顿时从梦中清醒过来。他睁开眼一看,只见房里一片黑暗。 还未及他回味刚才的梦境,程自强猛然发觉自己身傍还真的躺着一个什么人。而他的右手,此时正搭在这人的胸脯上。 凭感觉,程自强就知道身傍的人一定是个女人。 难道梦想成真了吗?这怎么可能! 程自强赶紧翻身而起,又低下头凑到她的眼前细看。这一看不打紧,程自强却惊出了一身冷汗。 她是胡秀! 这是我的单身宿舍,她怎么会在这里?我难道对她做了什么事情? 唉呀!这场酒,我真是喝多了!程自强猛然想起了下午与曹力军、梁登室、牛儒清在一起喝酒的情景。 程自强下午的表现堪称完美! 当梁登室得知康州一矿舍身救人的人正是眼前的程自强后,他直接竖起了大拇指,心里首先对程自强点了个赞。 程自强心里惦念着胡秀的事情,对梁登室这位总医院的一把手,自然恭敬有加频频敬酒。他言谈举止间又拿捏地十分到位,既摆出了求人的姿态,又做到了不亢不卑,让梁登室心里对他又点了个赞。 如此一来,几个人话说地融洽,酒喝地痛快,每个人都很尽兴。最后,梁登室当场拍板表示,完全同意接收程自强的女朋友胡秀到医院工作。 当然,连续喝了两场酒,饶是程自强酒量奇佳,难免酒劲冲脑晕晕乎乎。虽然如此,程自强的心里面,却乐开了一朵菊花。 程自强回到一矿单身宿舍时,己到傍晚时分。 程自强记得胡秀在门口等他,他掏出钥匙开门后,把她让进了宿舍里。俩人进门后,他让胡秀随便坐,就拧起电插壶打算去水房接水。胡秀硬从他手里接过电插壶,说替他去接水。 程自强记得当时他想睡会儿,似乎就爬到床上去了。后来的事情,他竟然一点都没有了印象。 那、那、那她,怎么会没走呢? 第114章 大失颜面 康州一矿科级干部和生产科一般干部公开选聘最终得分出来之后,先是提交矿党委会和党政联席会进行了研究。表决通过后,又在矿办公楼右侧公示栏进行了公示,接收广大职工群众的监督。 办公室计划生育干事张艳提任为工会女工主任,劳资科的人事干事郑有为提任为后勤科副科长,程自强调任生产科掘进技术主管,文玉香聘任为生产科描图组干部。 这四个岗位的最终人选,大大出乎康端宇的预料,但是他也无可奈何。 按照本次公开选聘的程序,由矿领导参加的面试分值占百分之五十,由采掘队职工参加的评价打分占百分之五十,参加竞聘者谁的最终得分高,谁则是该岗位的任职人选。 在矿领导参加面试打分时,康端宇心里存了一个小九九。他给鲜静静和张大伟俩人打的分数最高,殊料其他矿领导却给这俩人打的分数特低。按照文件规定剔除最高分和最低分后计算平均分的原则,他打出的俩最高分毫无疑问地被剔除了。 最让康端宇恼火的是,他给程自强打的那个最低分,竟然也被顺理成章剔除了。因为其他矿领导给程自强的打分,竟然一致地偏高,似乎他们故意要跟他对着干似的。 虽然当场计分的党胜利、邴长山俩人只是报了每个竞聘人的得分数,没有报出具体打分人员的名字,但是康端宇心里,却有千般滋味儿在翻滚。 在场的矿领导中,谁不知道他最反对把张大伟调离生产科呢?那个最低分的打分人,除了他康端宇,还有谁? 这样一想,康端宇顿时感到自己就像是一只被拔了毛的鸡,一丝不挂地摆在供台上让人参观。 耻辱呀! 这还罢了! 采掘队职工们对程自强的评价打分,更让康端宇始料未及。 康州一矿采掘队共有三个,分别是综采队、岩巷掘进队和煤巷掘进队。熊壮飞所属岩巷掘进队的职工们对程自强的评价打分清一色满分,尹红旗所属煤巷掘进队的职工们,对程自强的评价打分也是清一色的满分。 这也还罢了。 因为程自强曾在巷掘进队工作,巷掘进队的人对他表示支持算是情有可原。另外他虽从未在煤巷掘进队工作过,但现任队长尹红旗曾经担任过他的队长。听说俩人关系不错,尹红旗动员队上的人支持程自强也能理解。 问题是,综采队职工们对程自强的评价打分,竟然也是清一色的满分! 真是奇了怪了,综采队与程自强有毛的关系,这些愣货们咋着也给他打满分呢? 康端宇百思不得其解。想来想去,他认为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他当时一冲动,竟然糊里糊涂地随了李宗正的心意,把程自强树立为矿上的学习的先进人物。 那次在总医院得到康端宇大力宣传程自强的口头指示后,团委书记董军文和宣传干事邹发树俩人可谓尽心尽力开展工作。 矿党政联合下发的关于学习程自强同志先进事迹的文件,事后立即印发各科室和区队组织职工学习。 由邹发树单独摄制完成的康州一矿青年职工程自强先进事迹介绍电视专题片,先是在矿广播站进行了有声播放,后来送到了矿务局电视台。据电视台的消息,拟于国庆期间在矿务局电视台循环播出这个专题片。 正是自己这样一个举动,让程自强在矿上出了大名。全矿上下谁都知晓,程自强是一个既能干又担当的人。 当时,他康端宇哪会料到这个事情竟然帮助程自强竞聘成功了呢?现在,程自强成功了,张大伟如何安置才好? 想起张大伟,康端宇气就不打一处来。三个队的职工们对张大伟的评价打分,低地简直是惨不忍睹!好多人竟然给他直接画了个零蛋。这个结果充分说明,我康端宇力保的张大伟,在职工们心中毫无威信可言。 唉,这头笨猪,坏的可不仅仅是他自己的事情,也让我康端宇大失颜面。 那天研究公选干部的矿党委会和党政联席会结束之后,康端宇黑着脸拧着茶杯回到了办公室。还未待他坐稳,就听有人敲门,他刚说了一声“请进”,就见张大伟惦着脸走了进来。 张大伟进门直接就给康端宇跪下了。 “康书记,他曹海旺如此三番地逼我,我没脸活人了啊!你看在达书记的面子上,这回无论如何要保保我啊!”说着张大伟抹开了鼻子。 康端宇的鼻子都快要被气歪了。 年轻的时候,他也一脸奴才相地讨好人巴结人,曾抱过矿务局老局长张五丰的大腿,也在达丰城面前装过孙子,可他从来没有这么没有丁点儿骨气地下跪过。 对这种动不动就下跪的人,别说他是一只哈巴狗,他甚至连一只狗都不如! 康端宇鼻子里重重地哼了一声,看都没看张大伟一眼,直接转身进了办公室隔壁的套间。套间里有一张软绵绵的单人床。就是在这张床上,康端宇夺走了鲜静静的少女的贞操。 进套间后,康端宇鞋也没脱,仰面朝天直挺挺地躺在单人床上,眼前不禁浮现起鲜静静那具光洁丰腴的身体。 这次我连鲜静静的副科级问题都没法解决,哪还顾得了你张大伟的死活!官当到这地步,却办不了自己人的事情,这官当地还有什么意思呢? 康端宇忍不住扼腕叹了口气。 当初,是自己亲口许诺要给她解决副科级问题。现在这事儿没弄成,叫我如何是好?再用空头支票的方式去哄她,估计是行不通了,这回必须给她弄点儿实惠才能安住她的心。 那么,究竟是给她买件衣服还是什么稀罕物?还是给她一笔钱呢?要是她这回真伤了心,叫我康端宇如何是好? 康端宇正想到紧要关头,却被站在门口的张大伟一声冷笑打断了。 只听张大伟冷哼一声说道:“康书记,既然你对我这种态度,那就别怪我不义了。我去找找达书记,给他说说你干的好事。” 咋着?反了你了!康端宇“忽”地翻起身子。他刚要出口大骂一声“无耻”,却见张大伟此刻脸色不善。 康端宇刹那间冷静下来。古人云,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小不忍则乱大谋!张大伟这种十足的小人,若是在达丰城跟前乱扯一气,我八张嘴也没法辩了。 冷静,冷静,再冷静! 康端宇坐在床上喘了几口气,硬生生地把满腔怒气咽了下去。张大伟这条疯狗,可不能被自己惹躁了。他的这事儿没办好,不是我康端宇不想办,而是曹疯子捏着一根搅屎棍搅黄了嘛! 怪我吗?不能呀!要怪,你就怪曹疯子去!要扯,你就扯曹疯子。 想到这里,康端宇立即换了一幅脸色。他站在地上,和颜悦色地说道:“大伟呐,谁不知道你我的靠山就是达书记他老人家呢?我们可不能内斗。你想想你这事儿,是谁搅黄的?不就是那曹疯子吗?” 第115章 狠狠地痛扁 康端宇长期做矿工们的思想工作,三寸不烂之舌的功夫何其了得!他说了没几下子,张大伟心里对曹海旺的怨恨,就如涛涛江水滚滚翻滚。 张大伟狠狠地说道:“曹疯子对我无情,那就别怪我无义!”说完他猛然想起曹疯子的那股疯劲,心里又打怵起来。 曹疯子难道就是那么好惹的吗?他之所以疯名在外,除了在工作上有一股子拼命三郎般的劲头外,还有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胆量。只要他认为做地对的事情,天王老子他都不放在眼里。 再说曹疯子壮地就像一只公牛犊子,无论在气势上还是在身体上,他就是一个牛逼哄哄的人!我张大伟能惹得了他吗? “张、张书记,我、我,曹疯子那人,单凭我一个人,恐怕不是他的对手呀!”张大伟结结巴巴地说道。 康端宇一听张大伟要怂了,站在一旁加油打气地说道:“大伟啊,这咋是你一个人呢?达书记和我坚定地自持你。我相信,你老婆她也一定支持你。这事儿你只要闹点儿动静出来,把他曹疯子的脸皮骚了,他就不敢给你找茬了。” 一听康端宇提到了自己的老婆达翠玉,张大伟心里猛然一动。是呀!我不是曹疯子的对手,他老婆祁月莲哪是我老婆的对手呢? 哼,哼,哼哼! “好的,康书记,我就按你的意思办。”张大伟说道。 “嗯,去吧。”康端宇把张大伟客客气气地送出了办公室门。看着张大伟的背影,康端宇为自己一石二鸟的主意感到一阵得意。 哼哼曹疯子!这可是你逼我的后果!张大伟现在可是一只即将落水的乏走狗,他老婆达翠玉是个蛮横不讲理的母夜叉,我看你还如何应招。 ... 这天中午,程自强下班之后,像平常一样往位于三号家属楼曹海旺的家里去吃午饭。刚走到三号楼的拐角处,他就听见有一阵吵吵嚷嚷的声音从三号楼前传来。 程自强加快脚步走过拐角,眼前的情景让他吃了一惊。只见三号楼下围着一圈人,他隐约看见祁月莲的头发,正被一个满脸凶相的女人拉扯不放。而围观着的男男女女,似乎在替俩人劝架和拉架。 有人欺负祁大姐? 程自强飞身近前一把拨开眼前的人,这回他看清楚了。没错,被那女人死死地扯住头发的人,正是身材单薄的祁月莲。 而拉扯头发的这女人,不但满脸横肉,而且腰粗如桶,一看就知道她不是个善茬。她一边用力扯着祁月莲的头发,一边骂着不堪入耳的脏话。 一向和善的祁月莲,哪里是她的对手?她使劲用双手扶着自己的头发,无可奈何地低着头,眼泪滴滴哒哒地往地上掉。 而俩人撕扯的地上,撩着几颗黄瓜、茄子、豆角、油菜之类的蔬菜。这些蔬菜早就被人踩烂了,乱七八糟地没了样子。 “住手!”程自强大喊一声,说着迅疾上前,伸出双手牢牢地抓往那女人的两条胳膊,又大喊道:“放手!” 程自强这两个动作一气呵成干脆利索,这胖女人哪里会料到横空里突然出来个程咬金? 她愣怔了那么几秒钟,不但没有放手的意思,而且双目圆瞪,怒气冲冲地朝程自强说道:“咋着,毛还没长出来,就想管老娘的闲事?” 程自强一瞧她这个样子,心里一阵厌恶。他清楚,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让眼前的这个恶女人放开拉着祁月莲的头发,以免祁月莲再受欺辱。他一声未吭,双手却猛然发力。 程自强大学时代打了四年篮球,身体锻炼地结实健壮。他的这双手,又打小捏过他木匠出身的阿爸程福海的大推刨,力量非一般人能及。 此时他心里对这女人存了恶感,用力尤为果断强劲。他的双手就如两把大老虎铁钳,牢牢地钳住了这女人的胳膊,大有把她胳膊捏碎的力道。 “哎呀呀,哎呀哎啊。”这女人疼地鬼哭狼嚎起来,她的双手一阵痉挛,无力地松开了捏着祁月莲的头发。 祁月莲顺势倒退了几步,彻底拜托了这女人的纠缠。有两个上了岁数的大妈赶紧扶住她的肩膀,帮她梳理散乱不堪的头发。 祁月莲泪眼朦胧地看着程自强,心道,谢谢,谢谢强子兄弟,大姐我没有看错你!今天要不是你及时出手,大姐我眼看就要遭更大的罪啊! ... 今天祁月莲之所以被那胖女人拉扯取闹,来源于康端宇给张大伟出的那个馊主意。而这个凶悍的胖女人,正是张大伟的老婆达翠玉。 张大伟这人怂包一个,他不敢找曹海旺的麻烦。回家之后他便给老婆达翠玉说,这次程自强调进生产科顶替他张大伟,完全是曹海旺从中作梗,要达翠玉好好向祁月莲问个明白! 说完张大伟又补充说,当然这么做,也是康书记的意思。 达翠玉一贯凶悍,但她也不敢亲自去找曹海旺的麻烦。曹海旺是谁?那是一头疯牛!但他老婆祁月莲的身体单薄羸弱,哪会是老娘我的对手? 达翠玉满口应承下来。 曹海旺的家在三号楼,张大伟的家在五号楼,他们两家属于前楼与后楼的关系。达翠玉当然不敢去曹海旺的家里找祁月莲论理。她怕一旦曹海旺在家,弄不好会捶她一顿,这就断断不划算了。 达翠玉决定,在路上守住祁月莲理论一番。 按照祁月莲的习惯,她经常在早上去矿上的菜市场买菜,约莫在十一点左右回家做饭。达翠玉守了两天,今早终于在三号楼下把买菜回来的祁月莲在给守住了。 达翠玉堵住祁月莲,蛮横地质问祁月莲道:“你家臭男人,凭什么跟我男人过不去?” 达翠玉仗着达丰城的关系在矿上狐假虎威,住在家属楼的人无人不知。再说她一贯蛮横无理,恶名在外,家属们谁都不愿意搭理她。 再说祁月莲根本就不知道达翠玉说的是什么事情,她见达翠玉来者不善的样子,心知达翠玉要找自己的麻烦。她什么话也没说,打算绕道上楼,避开眼前的这个母老虎。 达翠玉见祁月莲不说话,劲头儿更足了。她一把拽住祁月莲的胳膊一顿撕扯,把祁月莲刚买来的蔬菜撒到地上。 祁月莲人虽内心和善,但见达翠玉这个撒泼的样子,心里也有了气。她气道:“有事你找我男人说去!你这样撒泼,想做啥呢?” 达翠玉一听祁月莲竟敢说她撒泼,这下不得了了!她乘祁月莲没注意,一把撕住祁月莲的头发,一边撕扯,一边咒骂起来。 家属楼下的人听到动静,纷纷走过来劝架。无奈这达翠玉又刁又悍,谁也没法弄开她扯着祁月莲头发的那双手。幸亏刚才程自强及时赶到,这才让祁月莲有了脱身的机会。 达翠玉被程自强捏着胳膊无法动弹,钻心的疼痛让她本能地张开大嘴,朝着程自强的一只胳膊狠命咬了过去。 程自强眼疾手快猛然抬手,把达翠玉的一只胳膊送到了她的嘴角,同时往后一推撒开双手,只听“腾”地一声,达翠玉的屁股被结结实实地摔在她身后的地上。 “妈呀呀!”达翠玉失了魂似地惊叫一声。 “哈哈哈,哈哈哈。”她这副丑相顿时让围着的人哄堂大笑起来。众人谁不知道达翠玉的蛮横?程自强干净利落的举动,不但没让他们对达翠玉心生丝毫同情,而且人人显出一幅幸灾乐祸的样子。 小伙子,你做了大伙儿没做成的事情,简直太爽了! 程自强拍了拍手,走到祁月莲身边,关切地说道:“祁大姐,让你受苦了。我们回家吧。”说着默默地扶住了祁月莲的胳膊。 祁月莲点了点头,抹了一把眼角的泪水,随程自强默默地转身往楼道走。 刚走了没几步,就听达翠玉坐在地上哭嚎着咒骂道:“祁月莲,你这个老表子,养着小白脸合伙儿欺负老娘我。我让你俩这不要逼脸的狗男女,千刀万剐,不得好死!死了下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翻身!” 这话,太恶毒了。能说出这话的人,心里何其歹毒! 程自强只觉地热血“汩汩”上涌。 你骂我倒也罢了,岂容你这样的刁妇羞辱我敬重的祁大姐!今天我不彻底痛扁你,改日你岂不又要故伎重演、找祁大姐的麻烦? 不但要扁,而且要狠狠地痛扁!让你这狗东西一旦听到我的名字,就要不寒而栗,心脏抽搐! 程自强放开扶着祁月莲胳膊的双手,一个箭步奔到达翠玉的眼前,抬起双手朝着达翠玉的脸“噼里啪啦”狂扇一通,打地达翠玉满脸鼻血,疼地她哭爹喊娘。 达翠玉眼见程自强满脸杀机,下手又狠又重,简直被吓坏了。她顾不得丢人害臊,翻滚着身子大声喊道:“打人啦!有人打人啦!妈呀,哎呀呀!还有没有人管了?老天爷,救命啦!唉呀妈呀!” 围观的人看地太过瘾了! 达翠玉平时根本就没把众邻放在眼里,得着机会总要撒泼咒人。大家知道她在矿务局有靠山,平日里都忍气吞声,何曾见过她这样挨打的阵势? 真是太解恨了! 程自强看见达翠玉的脸,像圆球一样鼓了起来,这才停住手冷声说道:“你记住了,我叫程自强,有事冲我来!我警告你,若再冒犯我祁大姐,我让你满地找牙!” 达翠玉被程自强彻底扇懵了。 她似乎忘记了疼痛,一边抹着鼻涕眼泪,一边张开大嘴哭嚎道:“张大伟,我草你八辈子先人的祖宗!我咋嫁了个你这么窝囊的男人呀!你老婆被人欺负,你狗娘下的怂人,这会子溜到哪里浪荡去了呀?哎呀呀。” 你这刁妇!早知如此,何必当初?程自强冷哼一声,拍了拍手转身离去。 围观的人“齐唰唰”地朝他行了注目礼。 小伙子,你好帅哦! 第116章 我要死缠烂打 老人说过,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恨,也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为能把刘鹏飞这个宝贝儿子留到平洲市工作,刘大彪可是下了血本。 虽说他担任着康州矿务局劳动人事处的副处长,由于业务上的关系,在平洲市煤炭管理局有几个认识的人。但要办成这样的事儿,认识的人也就认识而已。资源是稀缺的,他不花钱,谁会大发慈悲地帮他办这种事呢? 刘大彪自然深谙此道。这么多年来,他凭着手中的权力或明或暗地办了不少事情。没有好处的事情,他能主动去办吗?不能! 钞票,他是必须要出的。 好在他托的人最终办事成功,把刘鹏飞安顿到了平洲市电力局。只是刘大彪所托之人没有与乔局长建立什么关系,所以刘鹏飞被分配到了市电力局下属的太白区第二供电所实习。 市电力局机关位于平洲市的繁华地段,但太白区第二供电所却在市郊,周围的基础设施建设相对简陋,娱乐文化设施根本无法与市内比较。 另外,第二供电所里的年轻职工较少,绝大部分是四五十岁的老职工。他们下班之后基本上各回各家,除了值班人员之外,很少有人在所里留宿过夜。 刘鹏飞由于自小家庭条件优越,在学院里就是个不大安分的人。他平时不是去游戏厅打游戏,就是在旱冰场滑旱冰,或者约几个男生一起泡女生,或者在学院周边的录像厅里消磨时光。大学生活过地如同在天堂里旅行度假。 这两个多月,刘鹏飞除了蹲在所里翻一翻他不甚明白的电力图纸,偶尔跟着一帮工人们爬电线杆检修电路之外,基本上就处于无所事事的状态。 白天倒也罢了,最难熬的是夜里。由于交通偏僻,这地方根本就找不见一个好玩的地方。突然从天堂落到凡间,刘鹏飞心里的落差可想而知,他在第二供电所寂寞地简直要发疯了。 后来,刘鹏飞听副所长刘永辉说起电力局机关新分配了一位女大学生。她人不但长地十分漂亮,对基层的职工还特别客气。 刘鹏飞一听,就知道她一定是叶倩文了。他当时心里就存了一个深深的疑惑,我老爸费尽千辛万苦,才把我挤进了市电力局这么个好单位。她叶倩文凭啥进了电力局,还被留在富丽堂皇的局机关工作呢? 嗯,看来这个我曾经的狂追而没有追到手的妹子,背景一定不那么简单! 我听玉峰说,她那如漆似胶的男朋友程自强被我老爸发配到效益最差的康州一矿后,天天下井与石头打交道。真是此一时彼一时也。当年你程自强在大学里叱咤风云,现在还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煤球吗?与我比起来,你屁都不是。 再说了,你程自强与叶倩文,一个在环境优雅的市内,一个在暗无天日的井下,能有啥结果吗?我看悬! 亡羊补牢,为时未晚。当年我没把你追到手,现在咱俩在一个单位,我岂能放过这么一个大好机会?绝不! 追追追,这会我一定要死缠烂打,让她彻底屈服!只要她屈服于我,她那莫名其妙不为外人所知的强大背景,不就能被我所用了吗?刘鹏飞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地思谋起来。 心里有了这个想法,刘鹏飞在一个周末的早晨,经过一番精心打扮,乘车来到了市电力局机关。 门卫得知刘鹏飞是第二供电所的职工,前来找在机关里上班的同学叶倩文,又见他聪明伶俐的样子,便把他叫进值班室里让他坐着等她。那天刘鹏飞一直等到快中午的时候,才看见叶倩文拧着个小包往外走。 刘鹏飞赶紧走出值班室,热情地向叶倩文打招呼,说自己特地从供电所跑来看望昔日的老同学叶倩文。 叶倩文当时有点儿吃惊。 对刘鹏飞这人在大学时代的所作所为和一贯人品,叶倩文再清楚不过了。看着他当着门外的面故意做作亲热的样子,叶倩文感到一阵反胃。 不过,叶倩文是一个心地和善的姑娘。见刘鹏飞满脸惊喜地样子,她并不想让他当面出丑。她颇有礼貌地朝刘鹏飞点点头,简单问了问刘鹏飞的工作情况。 刘鹏飞一看叶倩文并没有拒他于千里之外的意思,赶紧顺杆子就爬,极力邀请叶倩文共进午餐。 叶倩文说自己中午有事,找借口表示拒绝。她心想,莫非刘鹏飞对自己还存有什么心思不成?若是这样,那我要高度警惕了,省地强子对我产生误会。 刘鹏飞哪会不知叶倩文的心思,他一边亲热地说着话,一边随叶倩文出了电力局的大门,并表示无论如何要给他这个面子。 叶倩文见无法摆脱刘鹏飞,只好答应下来。但为防着刘鹏飞得寸进尺,她顺道去了“好再来男衣专卖店”,约了专卖店的美女老板兼好朋友张洁一道共进午餐。 有张洁在场,刘鹏飞显得老实多了。他只有当着两位美女的面,回忆大学时代的美好时光,强调他与叶倩文之间的深厚友谊。他还恭维说张洁年轻漂亮经营有道,未来一定会成为一个大老板。 叶倩文含蓄不语。刘鹏飞这人啊,真是太假了。我与你虽是同班同学,但哪有什么深厚友谊可言? 张洁并不知刘鹏飞的为人,也不知他与叶倩文和程自强之间曾经的纠葛。她得知刘鹏飞是叶倩文的大学同学,又见他衣着体面的样子,倒是与他相谈甚欢。 那天,叶倩文没给刘鹏飞丁点机会。 ...... 不怕被贼偷,就怕被贼惦记着。刘鹏飞心里,开始对叶倩文惦记上了。后来他又乘着周末,好几次来找叶倩文吃饭,都被叶倩文找各种理由拒绝了。 再后来,叶倩文竟然连他的面都不见了。 叶倩文越是拒绝,刘鹏飞的劲头越足。虽然他明知叶倩文已经名花有主,但她与程自强毕竟还没有到谈婚论嫁的地步。 只要你没有嫁为人妇,那我刘鹏飞就有追求你的自由!这就是我刘鹏飞的理论依据。再说我刘鹏飞哪点都不比他程自强差呀!凭什么你这么一朵美丽的鲜花,就一定要插在程自强那坨牛粪上呢? 接到朱能奇的结婚请柬时,刘鹏飞简直欣喜若狂。叶倩文是朱能奇一个科里的同事,既然他能请我参加他的婚宴,哪能不请叶倩文参加呢? 当天上午,刘鹏飞早早地赶到隆鑫酒店。参加朱能奇的结婚典礼,只不过是他来这里的一个幌子。他要等待的人,就是让他日思夜想的叶倩文。 今天我不但要与她坐在同一张桌子上吃席,还要当着她同事们的面,宣布我就是她的同班同学,而且正在大胆地追求她。嘿嘿,只要我放出这个风声,妄图给她介绍对象的女人们,以及妄想追她的男同志们,你们自觉远遁吧! 当叶倩文跟着周惠萍、刘文静等人到达隆鑫酒店时,守候已久的刘鹏飞同学悄然现身了。 ... 第117章 一抹异样的火花 那晚程自强被躺在身旁的胡秀惊醒之后,他赶紧起身下床,扭开木桌上的台灯。只见胡秀和衣而睡,长发落枕,小嘴微撅,呼吸均匀,睡态十分安详,程自强这才松了一口气。 看来我什么也没有做。若是我在酒后做错了什么事情,让我如何原谅自己!程自强抬手看了看手腕上的手表,时针已指向了十二点钟方向,此时已到午夜时分。 程自强这才感到口渴难耐。他左右扫视了一眼,就见木桌上晾着两杯茶水。他端起一杯茶水,感觉温热恰到好处,赶紧“咕嘟咕嘟”一饮而尽。他又端起另一杯茶水,又是“咕嘟咕嘟”一饮而尽。 哇呀,真是太爽了!两杯茶水下肚,程自强感到一阵说不出的爽快。 胡秀之所以没有走,定然是看见自己酒醉后长睡不醒,她想留下来照顾自己。而她和衣躺到自己身边,一定是累地坚持不住了。 看来她心地儿不错,程自强暗道。现在已到午夜时分,我该不该叫醒她呢? 若不马上叫醒她,我俩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直至深夜,这事儿若是传出去,对她带来的负面影响那就太大了。你俩都躺在一张床上了,难道什么都没有做?谁信呢! 我看她睡地正香。此时若是立即叫醒她,叫我又于心何忍呢? 程自强在地上来回度了几步,决定立即叫醒胡秀送她回家。 不知者不怪,不知者无罪。前头我是不知,现在我知道了,必须立即采取补救措施,防止流言蜚语伤及无辜! 程自强握住胡秀的手腕轻轻摇了摇,低声呼唤道:“胡秀,胡秀,你醒醒。” 胡秀立刻被惊醒了。 睁眼看见程自强,她似乎有点愣怔,片刻马上清醒过来,“哎呀”一声翻身而起,失声问道:“程、程哥,几点了?” 程自强暗笑一声,你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了吧? “胡秀,谢谢你留下来照顾我。快十二点了,我送你回去吧!” “嗯。太晚了,这下我姐要骂死我了。”胡秀快速地理了理身上的裙子,穿了凉鞋站到地上,一脸羞涩地说道:“我看你醉了,担心你掉下来,陪了你一会。没想到我也睡着了。” “我知道。今天我与总医院的梁院长在一起,他己经亲口答应接收你到医院工作。我心里高兴,多喝了几杯,谁知喝多了。” “真的?”胡秀满脸惊喜。 “哪会有假呀?你放心吧。” “太好了,程哥,太谢谢你了。这会儿我回去,也不怕我姐骂我了。”胡秀由衷地说道。 “呵呵,不多说了。这几天你准备一下,说不定很快就能上班了。” “嗯。”胡秀乖巧地像个孩子。 俩人对视一眼,又悄然避开。程自强发觉胡秀眼中,闪烁着一抹异样的火花。他不敢停留,赶紧抬脚出门。 走到一楼,程自强看见值班室里的灯依旧亮着,当夜值班的阿姨正躺在床上看电视。她看见程自强陪着一位陌生的美女外出,一脸惊诧地张大嘴巴。 俩人踏着树影斑驳的月色,相跟着走到四号家属楼下。 胡秀停住脚步,用一潭如水的眸子注视着程自强,颇有几分依依不舍地说道:“程哥,我上楼了,你回去吧!” “好的,去吧!” “再见。” “再见。” …… 梁登室这人是个爽快人。与程自强喝过酒的次日,他便安排总医院的办公室主任,专门写了一个用人申请报告,带着胡秀的那份简历去找矿务局局长叶木洲汇报工作。 总医院的一把手亲自出面要人,要的这人又是医学院的本科生,属于专业对口,叶木洲自然没有不同意的道理。他大笔一挥,在申请报告上写了“同意”俩字,又龙飞凤舞地签上了自己的大名。 同意二字值千斤。 得到局长的批示,梁登室又到二楼去找劳动人事处处长朱钟鼎。 这几个月,朱钟鼎正带人突击陈账清欠攻坚战,根本没时间处理处里的日常事务。局劳动人事处依然由刘大彪主持工作。 见朱钟鼎的办公室门紧锁着,梁登室就去找副处长刘大彪,并把那份经叶木洲签批的用人申请报告,附带胡秀的那份简历,一并摆到刘大彪的办公桌上。 康州矿务局各处室的处长和各二级单位的党政一把手,可是堂堂的正处级。尤其是各二级单位的行政一把手,个个手握人财物大权,人人都如封疆大吏一样牛逼。 级别只是副处级的刘大彪,无论在级别上还是在实权上,都比梁登室低一级。何况梁登室管理的可是治病救人的总医院,谁没有个头痛脑热的事情去求人家呢? 据说连矿务局的局级领导们,都把梁登室奉为座上宾,我岂敢在他面前摆谱呢? 刘大彪不敢怠慢,赶紧客气地请梁登室坐下,他匆匆扫了一眼申请报告上叶木洲的签名,一个电话就把人事科的周长顺召进门里。 办理大中专毕业生的派遣报到手续,周长顺可是行家。 他礼貌地向梁登室打过招呼,从刘大彪手里接过材料看了看,便说需要胡秀的报到证原件。他带着原件要去西北省人事厅重新换一份报到证,各项手序才算齐全。 梁登室答应下来,表示当天下午由学生本人亲自送来。他向刘大彪和周本顺表达了感谢,并拜托他俩把这事儿办好。 梁登室离开刘大彪的办公室时,刘大彪态度恭敬地把他一直送到楼梯口。 走到楼下,梁登室立即给曹力军打了电话,让他给程自强带话说,赶快把他女朋友的报到证原件,送到矿务局劳动人事处人事科。 这个电话,把曹力军听地快乐晕了。结束与梁登室的通话,他一刻也没有耽搁,又把电话打给了程自强。说了胡秀的事后,曹力军又提醒说,兄弟,那个合同? 程自强心有灵犀地呵呵一笑,曹哥,你不说这事,我真差点忘了。咱兄弟俩,还要那东西何用?我这就跟刘草根兄弟说一声。明天你的五台车,也随队拉煤吧。 好嘞!兄弟,我这就去准备。曹力军松了一口气。 第118章 可遇而不可求 国庆节来临前几天,康州矿务局下发通知文件,要求所属各单位除留必要值班人员外,地面职工统一放假三天。同时要求生产矿照常生产,采掘和井下辅助区队的职工不放假。 康州一矿转发了这个文件,明确规定矿机关科室、地面车间和地面班组的值班人员与采掘、井下辅助区队矿工不放假,其余职工全部放假。 按照法律规定,凡春节、国庆节等法定假日期间加班的,企业要支付三倍的工资。康州矿务局是国有企业,严格贯彻执行国家法律规定。当然为了减少加班产生的工资性支出,矿务局对加班人员进行最严格的控制。除了生产工作必需人员之外,值班人员尽量越少越好。 康州一矿也不例外。 留谁值班,或者不留谁值班,对机关科室的科长来说,可是个颇为头疼的事情。值一天班能挣三天的工钱,谁不愿意在节日期间值这个班呢? 往年为了节日值班的事情,科里部分人的心里,对彼此还存了芥蒂。为充分照顾大家的情绪,接到矿上的文件之后,生产科科长史朝阳立即一一征求科室人员的值班意见。 程自强参与的矿生产科掘进技术主管岗位竞聘成功后,劳资科长党胜利及时给他办理了调动手续,把他的人事和组织关系从岩巷掘进队调进了生产科。现在,程自强名副其实地成为了生产科的一员。 而不知是什么原因,张大伟的人事关系依然保留在生产科。不过自从程自强把他老婆达翠玉揍了一顿的事情传开之后,张大伟就没到采掘组办公室里上班了,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得知在节日期间同志们抢着值班的事情之后,程自强向史朝阳主动提出,国庆节期间他不值班,并推荐高剑锋组长留守。 史朝阳没料到程自强这样善解人意,岂不直接解决了自己的一个难题?他直接竖起大拇指,夸奖程自强思想品德好,大局意识强,将来一定前途光明。 程自强“嘿嘿”一笑,口里谦虚了几句,心里却暗暗高兴。 最近,程自强除了正常上班和下井之外,为竞聘上岗的事情他可没少忙活。为促成胡秀工作的事情,也占用了他一些时间。 由于实在抽不开身,炭场沟装煤、计量的一应事务,他只好全权委托刘草根代为打理。 转眼已到月底,程自强粗略估计,二十辆卡车往火电厂拉运的煤炭已有五千多吨。他正打算近期要去平洲一趟,办理一下与火电厂的结算手续。国庆节放假三天,这么好的机会他哪会错过呢? 九月三十日下午,矿机关各科室非值班人员,都早早地下班回家了。 程自强心里惦记着去火电厂结算的事情,他向高剑锋打了个招呼,也早早离开办公室,去炭场沟找刘草根核对各小煤窑的煤炭拉运量。 上次程自强拧了两斤康州大曲酒,在宿舍里找到刘草根谈了请他帮忙料理炭场沟拉煤的事情时,刘草根吃惊地眼晴瞪圆了,大张着嘴巴好半天都没有出声。 这个来矿不足三个月的大学生,这个曾经囊中羞涩地不足八元钱的年轻人,竟然能够联合小煤窑的老板们开始往火电厂贩煤了?他是怎么做到的,他咋着这么能干呢? 看着刘草根的窘态,程自强也是心潮澎湃。他明白,这笔生意单靠自己一个人去做,那是断难完成的。只有依靠团队的力量,才能圆满完成心中的目标。而眼前的刘草根,就是他完全可以信赖和依靠的一员。 程自强再次真心实意地向刘草根发出邀请,并承诺给他的工资待遇,不低于他在小煤窑下井工作的待遇。 刘草根却犹豫起来。他不是担心程自强给出待遇的高低与能否兑现,而是担心他只熟悉井下放炮和采煤,哪能帮上程自强啥忙呢? 程自强顿时放心下来。 用人,就要用这种耿直的汉子!他遇事时首先并没替自己着想,而是替别人着想。这样的人,只可遇而不可求呐。 程自强拍了拍刘草根的肩膀,亲手打开了一斤康州大曲,给木桌上摆着的两只酒盅里倒满了酒,端在手里恭恭敬敬地说道:“刘哥,只要你能答应帮我的帮,其余的事情都不是什么事情。咱俩干了这杯酒,我给你慢慢说。” 刘草根听程自强说地真诚,思忖片刻说道:“好!我文化不高,粗人一个。兄弟你却这么看地起我,我哪有不帮的道理!别的我不懂,但只要兄弟你安顿的事情,我一定替你把心操好。” 程自强等的,就是这句话。有这话就够了! “干了,刘哥。” “干了,兄弟。” 俩人将手中的酒盅“砰”地碰了一声,同时仰脖一饮而尽。 程自强捏着酒瓶又给俩酒盅里斟满了酒,说道:“刘哥,我请你帮我两个忙。一个是装车的煤质,另一个是装运的数量。你在井下多年,哪类煤炭品质好,发热量高,含矸率低,你应该一目了然吧。” 刘草根听程自强如此高看自己,颇为难为情地道:“八九不离十吧,也难免有走眼的时候啊。” “够了够了。我可不能让窑主们以次充好,自砸招牌啊。有你在现场盯着,我就完全放心啦。” “嗯。” “至于装运的数量,各窑要过磅,火电厂也要过磅,最终的拉运量以火电厂的结算单为准。我让你盯着这事儿,主要是便于三方互相核对,大家都心中有数。” “好的。兄弟,你说的这两件事,我应该能做到。” “那就多谢刘哥了。” “兄弟,是我要谢你呀!我只是帮你在地面上看看车,下井哪有这舒坦呢?” …… 由于自小生活在农村,家庭条件又十分贫寒,刘草根很早就养成了吃苦耐劳的品质。 答应了程自强的请求后,刘草根把综采队的班全部倒成了夜班,白天则去炭场沟专替程自强监督装煤。只有在车队离开后,他随便找个地方睡会儿。 刘草根曾在各个小煤窑的井下兼职放炮,窑主和窑里的矿工们对他都不陌生。找个地方睡觉,对他来说实在太简单了。 有了刘草根这么一个忠实的帮手,炭场沟的事情,程自强基本上不用操大心了。 第119章 大意了 十月一日上午,程自强乘坐崇德矿拉煤的一辆大卡车,前往平洲市找叶倩文商量办理煤款结算的事情。 刘草根是个尽心尽力的人。这一段时间,他一直在崇德矿、鳌庄矿、马场矿和下沟矿之间来回奔波,紧盯着各矿煤场的装卸工人把最优质的煤炭装到拉煤的大卡车上。同时,对各矿的过磅量,他都一一记录在随身带着的一个小本子上。 昨天程自强到来后,刘草根没费几下工夫,就给他报出了各矿的拉运量和总的拉运量。 从初次往平洲拉煤至本月底,四个矿共计拉运十一天,拉运的混煤和末煤总量为五千四百六十八吨,每个矿一千三百六十七吨。 程自强对刘草根的工作感到十分满意。 他在心里粗略算了算,抛去大卡车在路上的损耗,这批煤的销售总成本足有三十九万。这可是一笔不小的数字呐!若不是采取赊销的方式,自己哪有这么多钱做成这笔生意呢? 两个多小时后,程自强随拉煤的车队进入平洲市区。 十一国庆节,平洲市大部分机关事业单位的职工们放假三天,市内到处洋溢着节日的气氛。 政府机关和部分单位的办公大楼上彩旗飘飘,部分企事业单位和大型商厦还挂出了“庆祝国庆”的横幅。街道上车来车往人流涌动,商家们也乘此机会大力开展各种促销活动,大功率的高音音响播放着时下最流行的歌曲,到处显地喧闹不堪。 见此情景,程自强心头不禁泛起一种久违的感觉。与在康州一矿单调寂寞、紧张有序的生活比起来,平洲市里的人们显地如此悠闲自在怡然自得,让他不能不心生羡慕。 人生一世,草木一秋,谁不愿意享受安逸舒适的生活呢?可我当前正处在负重爬坡阶段,哪敢有如此闲情怡趣的心思!程自强赶紧收回思绪,跟随拉煤的车队先到第一火电厂办理煤炭卸载交接手续。 按照赵富贵与张朝阳的分工,当天上午由张朝阳负责经办煤炭结算业务。张朝阳开着旅游公司的出租车,早早地守候在火电厂的后门口等待车队的到来。 见程自强亲自前来押车,张朝阳暗暗吃了一惊,生怕自己一个疏忽,而给程自强留下不好的印象。 长江后浪拍前浪,一代更比一代强。 对程自强的才干和能量,张朝阳早已佩服地五体投地。何况程自强给了他一个既不耽误本职工作,又可兼职赚钱的活计,张朝阳对程自强的感激,自然无以言表。 在内心里,张朝阳己把程自强当成了货真价实的老板。最近一段时间,他对煤炭结算业务可谓高度负责兢兢业业,不但业己熟悉了各项经办流程,而且从未出现过任何差错。 张朝阳笑迎程自强接冾具体业务。程自强却摆摆手,示意张朝阳不必管自己,由他按例去办理业务。 老板如此信任自己,手下人的积极性和主动性势必高涨。张朝阳去忙交接,程自强则到各个窗口找人,挨个打招呼散烟应酬说话。 对程自强这位一出手就是高档中华烟的年轻老板,火电厂供销科结算窗口的人无不印象深刻。他们见程自强出面到访,个个对他笑脸相迎,争相与他套近乎说话。 人人需要尊重,尊重是相互的。 大家如此给他面子,程自强当然也十分给力。一圈走下来,他挎包里预备的两条新买的中华烟,也被他全部散给众人。 吃人的嘴软,拿人的手短。二十五辆卡车拉运的煤炭,以最快的速度卸载到了干煤棚。窗口人员开票的速度,也超乎往日。不大会儿,一切ok。 张朝阳朝程自强做了一个撤离的手势。程自强客气地与结算窗口的人员握手告别,随张朝阳出了火电厂的后门。 按照程自强对赵富贵和张朝阳的安排,当天的结算单由俩人统一交给叶倩文保管、核算和汇总。 张朝阳把程自强让到自己驾驶的出租车上,又把几张结算单递给程自强,笑眯眯地问道:“老板,这是早上的单子,你仔细看看。今天你来,一定要去看看小叶妹妹吧?我就不留了,你亲手交给她吧。” 程自强对张朝阳的表现深感满意。 他点点头,接过单子看了一眼,本次结算量共计三百二十五吨,单车装载量平均十三吨。他拉开随带的挎包,把这几张结算单放进一个夹层里,说道:“张哥,你就别称我为老板了,我听着怪别扭的,还是叫我兄弟吧!” 张朝阳“嘿嘿”地笑了笑,说道:“明白。兄弟,今天如何安排?” “嗯,我这次来,就是办理上月的煤炭结算事宜。我刚才在窗口人员那里打问了,火电厂财务科的人也放假三天,只能在上班后才能办理。你把我先送到电力局吧!我去找找倩文。” “好的。”张朝阳发动车辆,拉着程自强往市电力局方向驶去。 国庆期间,市电力局机关也放了三天假。 叶倩文本想乘着假期回家一趟,看看父母、弟弟和程自强。昨天她给程自强打电话后,得知程自强专程要来平洲办理煤款结算,她便取消了自己的行程,连夜把上月的结算单梳理汇总了一遍。 男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 这天清早,叶倩文精心收拾打扮了一番。她特意穿上了那套在太白商厦买来的缀着花边的高档白色丝质长裙,对着镜子画了一个淡妆。 看着镜子里如出水芙蓉一般水灵的自己,想起程自强每次对她结实的拥抱和激烈的热吻,叶倩文激动地心脏“砰砰砰”地跳动起来。 收拾完毕,叶倩文出门买了一些水果带回宿舍。又用清水淘洗干净,盛到一只干净的碟子里专供程自强来后享用。 程自强乘车赶到市电力局时,叶倩文已站在门口等他。看到亭亭玉立的叶倩文,程自强心里也是一热。 张朝阳已是过来人,他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程自强,笑眯眯地说道:“兄弟,我就不打扰你俩了。走啦!” 程自强“嘿嘿”一笑。 待程自强下车,张朝阳摁了一声短号,算是与叶倩文打过招呼,踩着油门一溜烟消失不见了。 叶倩文笑着迎了过来,她挽住程自强的胳膊,一脸幸福地说道:“强子,一定累了吧?你想休息一下,还是去吃饭?” 程自强腾出一只手挠了挠叶倩文的胳膊窝,悄悄说道:“寡人想你了。” “强子,你坏!”叶倩文使出惯用的“九阴白骨爪”,在程自强腰里掐了一把。 俩人返身去了叶倩文的单身宿舍,双双情不自禁地坠入一片期盼已久的温柔之乡... 休息了一阵,程自强起身坐到叶倩文平常看书的一张木桌旁,开始仔细翻看叶倩文做出的煤炭结算汇总台账。 按照叶倩文的统计,本月从炭场沟往火电厂共计拉运煤炭五千四百六十吨。这个数字与刘草根的统计数字比起来,损耗刚好八吨。 程自强一点都不担心路上损耗这事儿。按照他与孙伍拾等人签订的供销合同,煤炭拉运总量以火电厂的结算单为准,路上的损耗全部由各小煤窑承担。 叶倩文统计合计取得销售总收入为四十万九千五百元,吨煤平均结算价为七十五元。程自强仔细算了算,他与炭场沟四个小煤窑签订的煤炭供应均价应为五十六元五角,这批煤的销售总成本应该为三十万八千六百元。 总收入减去总成本,毛利为十万零八百七十元。 哇塞!不错啊,短短十一天时间,我就净赚十万元啦!程自强心里一阵狂跳。 他压抑着自己的兴奋,又仔细地翻看着每一张结算单。看着看着,程自强的眉头渐渐紧锁起来。 原来,火电厂的吨煤结算按照每批次煤炭的发热量计价。对炭场沟各小煤窑出产煤炭的发热量,程自强早已调查地清清楚楚。但这些由火电厂开出的结算单上标注的吨煤平均发热量,与程自强掌握的吨煤发热量至少低了一至两百个大卡。 怎么会有这种事情?程自强低头沉思起来。想来想去,他估计问题的症结有两个原因。 一方面,他没有想到安排人对炭场沟每批次装运的煤炭进行采样和化验,是以这次只有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了。另一方面,他也没有想到对火电厂供销科煤质化验室的人进行适当打点。也许有人暗地里做了手脚,故意降低了他负责的这些煤炭的发热量。 降低发热量事小,但按此发热量结算的货款,却让他白白蒙受损失!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这回我还是大意了!程自强暗道一声。伟人早就说过,不怕做不到,就怕想不到。造成这样的结果,完全是自己没有提前预料到应该做的事情嘛! 这次我一定要吃一堑,长一智。 乘着这几天工夫,我要尽快与火电厂的煤质化验室的人好好联络一下感情,防止他们将来再次为难自己。回去之后,我还要赶紧去找康州一矿煤场专门负责销售工作的联合办公室主任安向东,请他务必帮我弄一弄煤质化验的事情。 第120章 公关 程自强在平洲市一连待了四天时间。这四天里,他基本没有休息,而是马不停蹄地开展公关活动。 国庆节中午陪着叶倩文吃过饭后,程自强先给卓不凡的传呼留言,说自己乘着国庆假期来到平洲,恭请他晚上约几个朋友一起在锦园酒店吃个饭聊会天。 吃饭只是个媒介,增进彼此的友情,才是程自强的动机。正所谓醉温之意不在酒,而在山水之间也。 不大时候,卓不凡就把电话打了过来。程自强一看来电显示,竟然是外省的号码。 卓不凡在电话里说,他这次带着女朋友谢娜娜外出旅游,己到达西东省省会安康市。俩人刚下火车,正在找住宿的地方。 听到卓不凡外出,程自强心里感到略微有点遗憾。不过听说俩人去旅游,他也感到有几分羡慕。年轻时代能够带着女朋友一起游览祖国大好河山,何尝不是人生的一大快事? 程自强真心祝福卓不凡旅游快乐,心情愉快,还开玩笑地说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万望老哥保重身体。等卓哥和嫂子回来后,他再给俩人接风洗尘。 卓不凡心有灵犀地哈哈一笑,说谢谢老弟挂念,他一定会劳逸结合,张驰有度。 俩人又说了几句玩笑话,程自强才挂了电话。 看着身边站着的叶倩文,程自强暗想,等忙过这阵子赚了钱,我也要带着倩文去什么地方旅游旅游,开开眼界。 赚钱是为了什么?当然是为了更好地生活嘛!程自强突然想起了远在靖州县老家程家庄的阿爸程福海和阿妈董兰英。 阿爸阿妈辛辛苦苦大半辈子,积攒的一点血汗钱全部用到我们姐弟身上。尤其是我,四年大学的花销对我们这个普通农家来说,简直到了不堪重负的程度。 那几年,阿爸的头发白了不少,腰也弯了不少。他们那样辛辛苦苦地劳作,还不是让我们这些儿女们将来的生活过地好一点吗?若我真有了钱,我可不能当马克吐温笔下守财奴一般的葛朗台。我一定要让阿爸阿妈和至亲的所有人,都过上幸福舒适的生活! 程自强默默地想了一阵,又赶快收回思绪。将来如何花钱,那是有钱以后的事情。目前的当务之急,仍然是如何赚钱! 国庆假期结束后,他必须要抓紧时间与火电厂结算货款。若他无法给孙伍拾他们几个供煤的窑主们及时付款,他们肯定开始怀疑他的能量。一旦他们对他产生信任危机,接下来合同履行的进度恐怕就会有大麻烦了。 而当前他所认识的火电厂的人里,除了梁大江和窗口开票结算的厂供销科的人之外,负责拨付资金的厂财务科的“财神爷们”,他至今无人能识。 这怎么能行呢?我把事儿干地再漂亮,到时候“财神爷们”故意刁难着不及时付款,那我岂不是白忙活一场吗? 擒贼先擒王,做事当自强。所以说该进的庙,我一个都不能漏。该拜的佛,我一个都不能少。该敬的神,我也一个都不能遗忘呐。 我往火电厂贩煤的这笔生意,说到底还是与梁大江在合伙经营。可以说,我程自强和梁大江现在是拴在一条绳子上的两只蚂蚱。 上月我共计往火电厂拉运了五千四百六十吨煤炭,只有火电厂若能够及时把煤款结了,梁哥你才能尽快收到五千四百六十元的吨煤提成嘛。 程自强又给梁大江打了一个传呼,约梁大江晚上在锦园酒店见面吃饭,并说好吃完后去十七楼的洗浴城放松放松。到时候,他想向梁大江打问打问火电厂财务科里“财神爷们”的情况,看看哪尊大神需要他拜会一下。 最近,梁大江的工作比较顺利,心情也格外舒坦。 为什么呢? 因为十几天前,火电厂供销科那位年轻气盛的科长晁春阳专门把梁大江叫到办公室里,亲手给梁大江泡了一杯热茶,十分客气地说:“大家在工作上有一些疙疙瘩瘩十分正常。希望梁哥宰相肚里好撑船,大人不记小人过,继续支持我把供销科的各项工作搞好。” 梁大江是什么人?他一听就知道,这是晁春阳在低下姿态跟自己和解来了。 就不知道卓不凡找到了一位什么样的高人,使了一个什么样的法子?竟让这位总想给他小鞋穿的科长大人对他梁大江的态度,突然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 梁大江长期行走煤炭供销的江湖,他更加深刻地懂得了一个道理,在这个世界上,当官的人最舒坦。他们既拿着优厚的俸禄,又占据着重要的岗位,他们随便动动手指头,就能够左右别人的命运。而对普通老百姓来说,占据一个油水丰厚的岗位,才是工作的正途。虽然左右不了别人的命运,但日子也能过地有滋有味! 甭管卓不凡找了谁,反正他晁春阳肯定暂时不会找我的麻烦了。我在供销科的位置,也暂时不会出现什么变化。 看来我叔说地没错,卓不凡这个小伙子确实精明能干能量不小,我帮他朋友的那个忙,帮地真是太值了!不但稳固了我在供销科的地位,还给我带来了一如既往的收益。 梁大江故作不解地说:“晁科长怎么能够如此客气呢?把科里的事情搞好,本来就是我这个科员的职责嘛!今后一定不辜负科长大人的期望。” 至此,俩人一笑泯恩仇。 接到程自强打来的传呼时,梁大江正陪着腰粗地如水桶一般的老婆在老丈人家里串门。 看到程自强邀请他晚上去洗浴城放松的字眼后,梁大江就想起了上次替他按摩的那位超短裙女子,裆里猛地翘了起来。惊地他坐在老丈人的木沙发上喘了好大一阵子粗气,这才起身下楼给程自强回了电话,表示他会按时单独赴会。 与初次招待梁大江的程序一样,先是吃饭,后是洗浴。不过这次作陪的人,除了叶倩文,程自强还叫上了张朝阳。当然,去洗浴城洗浴的人,只有梁大江和程自强俩人。 经过两次密切交流,梁大江在内心里已对程自强彻底接纳。 当两人躺在桑拿房里蒸桑拿肘,程自强向梁大江虚心请教火电厂财务科“财神爷们”的情况。梁大江自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说起了厂财务科长白万金的情况。 白万金人如其名,确实是个家有万贯家财之人。他从年轻时候就从事会计工作,这一干就是几十年,在财务行当里基本上没有难住他的什么事情。 白万金原先在矿务局四矿工作,火电厂建厂之初就被抽调火电厂担任财务科长。那几年火电厂主要搞基建,估计灰色收入不少,白万金迅速发了起来。 当然,那几年的饭局也不少,他的身体也开始发福,肚子鼓地就像在怀里揣了个大皮球。 谁知没过几年,白万金被医院检查出了糖尿病。糖尿病俗称“富贵病”,得病之人必须要严格控制饮食,主食以杂粮为宜,坚决禁止饮酒。 医生给白万金说,若他再继续暴饮暴食,势必要加重心脏负担,恐有命之虞。只有控制住嘴,他才能延年益寿。 这话可把白万金吓地不轻。想到辛辛苦苦积攒的万贯家财尚未好好享受,生命之钟却已敲响,叫他如何不胆颤心惊? 自此,白万金不参加任何饭局,彻底戒掉烟酒,开始注重养生。 不过,他毕竟是搞财务工作而且又手握签字权的人,望着白花花的银子经他签字后被别人领走,他甚至连别人的一顿饭都吃不上,白万金总是心有不甘。最终,贪财的毛病他依然没有戒掉。 梁大江笑着说,据说白万金给自己定了一条规矩,凡是经他过手的每一笔资金,别人必须孝敬百分之一的手续费后他才会签字。否则即便是他的亲儿子前来求他签字,他也一概免谈。 这事儿,只在圈子里的人中流传,谁都没拿这事儿当事儿。做为一个向火电厂供货的人,大家也会换位思考。白万金凭啥连你的一顿饭都不吃,就要给你签字付款呢? 兄弟们,照办吧。 听到白万金是这么一个人,程自强心里倒是宽慰不少。 若梁大江所说属实,白万金百分之一的手续费,看起来倒是干脆利落直接了当。谁都不必再挖空心思地找关系约他设饭局,减少了许多不必要的瞎折腾。 程自强也决定按白万金的规矩办。 俩人又蒸了一会,程自强请梁大江去隔壁的按摩房。 …… 第二天,程自强、叶倩文乘坐张朝阳的出租车,去市水果市场里兜了一圈。最后,程自强给火电厂煤炭结算窗口和化验室的每个职工,送去了一箱苹果。 千里送鹅毛,礼轻人谊重。工作能做到这个地步,谁都感受到了程自强这个小伙子的不平凡。 第三天,程自强和叶倩文去母校看望丁丽君,又约了张朝阳、赵富贵等人一起聚餐联欢。 第四天清早,程自强给科长史朝阳打电话请了一天假。他则身着挎包,乘坐张朝阳的出租车去了火电厂。 第121章 第一桶金 火电厂财务科位于厂办公大楼三楼东端的一排办公室里,设有科长办公室、副科长办公室、成本会计室、材料会计室、出纳室、资料室和接待室。 在三楼楼梯口通往财务科各办公室的通道上,设置了一道铁栅栏。铁栅栏上方竖着“财务重地、闲人免进”八个红色铁皮大字,下方开了一个小铁门。只有正常上班时间,这个小铁门是打开的,下班后小铁门被一把大铁锁牢牢锁上。 这个铁栅栏的作用,显然是为防梁上君子入室盗窃而建。 当程自强走进小铁门后,眼前的情景,才让他真正体会到什么叫“集体讨债”。只见在一块挂有“科长办公室”的门前,一长串手捏票据的人们早己排起了一条长龙。 这些人中,有的夹着公文包,一幅大老板的派头。有的身着民工服,估计是给电厂拉材料的民工。有的安静地站着想事情,有的低头端详手中的票据,还有的正叼着香烟吞云吐雾。 为方便进出的人行走,他们都自觉地靠墙向左而立。瞧这阵势,程自强估计他们应该都是与火电厂长期打交道的“老手们”。 通过梁大江的嘴,程自强己经知道每月的一至五号是火电厂集中付款的日子。但眼前这般阵势,还是让他暗暗担心。这可是他平生第一次经办收款业务,对具体的经手流程他尚陌生不说,这么多人都等着签字付钱,他能在今天如愿以偿地结算到现款吗? 程自强边走边瞟了一眼挂有“科长办公室”牌子的木门,只见那门紧闭着。 这扇门里的主人,应该是科长白万金无疑。就不知白万金是不是在里面呢?还是他正如梁大江所说在一边数着钞票,一边给人签字呢?若真是这样,白万金的胆子也忒大了吧? 古人云: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程自强是个细心之人,他随着前面的人流,先在楼道里东张西望地遛达了一圈。 当他走进三楼最东头的接待室时,便弄明白了煤款结算的具体流程。因为在接待室靠墙一侧,贴着一幅财务结算流程指示图,上面十分详细地标注了具体结算流程和承办人员。 也许今天前来办理结算的人大都熟悉这个流程,也许他们急于找白万金签字而不愿待在接待室里瞎磨时间,反正此时接待室里的人显得寥寥无几,这倒为程自强提供了极大便利。他站在指示图下仔细地浏览了一遍,便把需要找的人牢牢记在心中。 原来,凡是向火电厂供煤的客户办理结算付款业务,首先要持结算窗口开出的各种票据到材料会计室找相关会计填制会计凭证,然后持会计凭证分别找火电厂的一把手火高天、财务科长白万金签字,最后在出纳室办理付款。 程自强没敢耽搁时间,赶紧出了接待室,到材料会计室去找填制凭证的会计。 此时材料会计室已没有办理结算的其他人,三名会计实行对桌办公,他们显然十分熟悉这方面的业务。一位头发花白的中年会计看都没看程自强一眼,直接接过程自强递上的各种票据,与桌子上摊开的一本台账仔细核对后,一一签上了自己的名字,然后递给了对桌的另一名年轻会计。 这位年轻会计操作电脑打印出了两张凭证,并把那摞票据附在其中一张凭证之后,盖了一个私章,交给另一名年轻的女会计。这名女会计仔细核对了一遍凭证数据,在两张打印凭证上也盖了一个私章,原又交给那位头发花白的中年会计。 中年会计一边看着手里的凭证,一边说道:“程自强,合计四十万九千五百元,请核对签字。” 程自强站在一边忙道:“好的,谢谢你。” 听到程自强说话,中年会计这才看了他一眼,脸上顿现诧异的神色,问道:“你、你叫程自强?” 程自强不明所以,点了点头,礼貌地说道:“是,正是我,我叫程自强。不知师傅你贵姓呢?” 中年会计一眼不眨地看着他的面庞,说道:“我姓张。你好年轻嘛,这么年轻就开始做生意了,了不起啊。” 听到这话,其他桌边的一男一女两名年轻会计,也好奇地抬起头看着程自强。 哦,原来是这样。程自强松了一口气,笑了笑说道:“谢谢张师傅夸奖,我在康州矿务局那边工作。初次经办业务,还请张师傅和各位师傅多多关照。” 张会计显然是个热心人,他恍然大悟般地拍了拍脑门,笑道:“怪不得看着你眼生,原来是康州那边来的新人。”说着把一薄一厚两份凭证递给他,继续说道:“这样吧,你先签个字,然后拿着这两份凭证去先找火厂长签字,再找白科长签字,签完字后就可以找出纳付款了。” 程自强心里很是感激,由衷说道:“谢谢张师傅指点。”说着掏出钢笔,分别在凭证上的经办人栏目,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张会计摆摆手,说道:“不用客气。厂财务科有规定,两万元以上的资金支付,要通过支票结算。到时候你需要向出纳提供你的银行账号、个人印章和煤炭供销合同复印件。这些你都准备好了吗?” 哎呦,张会计这个信息提供地简直太重要了。银行账号和煤炭供销合同复印件程自强虽然早已有备,但这个人印章的事情,根本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太谢谢您了。”程自强再次向张会计表达了感谢。 世上还是好人多啊!程自强心想,等什么时候有机会,我一定要请这位张会计吃顿饭,以表达感谢之意。 “没事,去忙吧。”张会计微笑着说道。 程自强又与那两位年轻会计点了点头,赶紧出了门。 出门之后,程自强立即打了张朝阳的传呼,让他赶快在附近找地方刻一枚“程自强”的个人私章。他在楼道里随便打问了个人,得知厂长火高天的办公室在三楼西端,便又去找火高天签字。 诚如程自强所料,厂长办公室门口也排了一条长龙。程自强只好排在队伍的最末尾,耐心等待其他人签完字后再进厂长办公室。 谁都知道,等待是最煎熬人心的一件事情。程自强实在无聊,便仔细观查进出厂长办公室的人们。观查一番后,程自强己然断定,火高天厂长一定是位敬业、高效而且掌控能力特强之人,他心里不禁对这位从未谋面的厂长存了几份敬意。 何以见得? 因为程自强发现每个人进出厂长办公室的时间,最多不超过两分钟。若没有十足的掌控力,或者遇见什么胡搅蛮缠之人,这种事情谁能做地到呢? 程自强等了大约四十分钟,终于轮到他进厂长办公室签字。 程自强整了整衣襟,抬手敲了敲门,心里暗道,里面的人,可是一位手握大权的国企一把手。我此行的成败,在他的手中把握。我一定要做到得体有礼,万不能乱了方寸。 “请进。”只听一个男中音传了出来。 程自强推门而入。 这是一间十分宽敞明亮的大办公室,一位长着大国字脸、留着板寸头发的中年人,正坐在一张崭新的老板桌后面,目光炯炯地看着进门而立的程自强。老板桌前,还摆着一把可转动的高背椅。 “您好,火厂长。”程自强礼貌地说道,说完捏着凭证朝火高天的老板桌前走去。 “你好,好精神的小伙子嘛!”火高天说道,说着又问:“外面还有等待签字的人吗?” “没了,火厂长,我是最后一个。”火高天的问话,让程自强有些丈二摸不着头脑。 只见火高天站起身子,连续做了三个扩胸运动,又摇了摇脖子,还伸了伸腰,笑着说道:“坐了大半天,腰都快僵了。你稍等一下,我活动活动手脚。” 程自强听了心里陡然笑了起来。看来这火厂长既是个工作狂,还是个洒脱之人。你不会赶紧给我签完字,等我走后再活动吗?在一个陌生的年轻人面前活动手脚,不是有损你的领导形象吗? 不过,火高天这个动作和这几句话,倒是一下子拉近了他与程自强的心理距离。 程自强客气地说道:“好的,火厂长,您活动。生命在于运动啊。” 火高天继续扭着腰,笑道:“是啊,真是羡慕你们这个年龄的人呀!小伙子,你贵姓?今年多大了?” “火厂长,我姓程,叫程自强,今年二十一岁。” “哦,程自强,二十一岁,”火高天若有所思地道,“正是奋发意气好年华。哎,你这岁数,应该正上大学吧?怎么开始做生意了?” 程自强微微一笑,说道:“呵呵,火厂长,我今年西北矿业毕业,分配到康州矿务局工作。我们那边的煤质挺好,是优质的动力用煤。我们煤炭企业现在效益不好,工资很低,我这才想到了贩煤的生意。这次的量并不大,只有五千多吨,算是小本生意吧。” 火高天显然来了兴趣,他停止了活动,说道:“不错呀!五千多吨,该有三四十万吧?这也叫小本生意?你这么年轻,说说看,怎么筹集到三四十万的本钱呢?” 哇呀,火厂长,你不愧是国企的大领导,一下子就戳到了我的软肋,程自强心道。不过我这次从事的可是正宗的无本买卖,这种事儿我没法跟你说哇。 “火厂长,这次合计四十万九千五百元。不过筹集本钱的事儿,我能暂时保密吗?”程自强心有忐忑地说道。 “哈哈,保密?看来你这程自强同志,不简单嘛。”火高天大笑起来,笑完伸手说道:“好吧,坐吧!康州矿务局,我简直太熟悉了。我俩聊会。” 嗯?火厂长竟然要与我聊天?程自强突然有点受宠若惊的感觉。 “这?火厂长,你这么忙,再占用你宝贵的时间,我在你这儿的待遇,恐怕太高了啊。”程自强赶忙谦让着,并无伤大雅地开了一句玩笑。 他这句话显然把火高天给逗乐了:“哈哈,这叫什么待遇?坐!你这年轻人的劲头,我喜欢!与你们年轻人聊聊天,我的心态才能保持年轻嘛。再说我也忙了一早上了,聊聊天,放松放松。” 既然火厂长有此雅兴,那我还客气什么呢?能够接触接触眼前这位国企的老总,对我来说这样的机会不是太难得太宝贵了嘛。 程自强大大方方地扳动老板桌前的高背椅,坐下说道:“谢谢火厂长给我这个后辈人机会,还望您能给我多多指点。” “嗯,好,那咱俩随便聊聊。大学时代,你谈了女朋友吗?”火高天率先起了一个话题。 程自强没料到火厂长竟然说起了这个话题,他嘿嘿一笑,老实说道:“不瞒火厂长,谈了一个,感情也挺好。就不知火厂长您在大学时代,谈过女朋友没?” 对男人来说,这个话题十分轻松。俩人从这个话题聊起,一直聊了一个多小时。 火高天也是西北矿业学院的毕业生,俩人算是校友。火高天年轻时曾是一名下乡知青,在广阔的农村锻炼了三年多时间。恢复高考的第二年,他很幸运地考入西北矿业学院机电系,学的是机电工程专业。 毕业后火高天被分配到平洲市煤矿机械厂工作,这一干就是整整十年。后来他被调到市电机厂、电器厂、市工业局担任副厂长、总工程师和副局长,主要从事机电技术工作。再后来,他又调平洲市第一火电厂担任副厂长、厂长,开始了经营管理和行政管理方面的职业生涯。 火高天的这番工作经历,让程自强感到十分敬佩。对程自强在康州一矿透水事故中的勇敢举动和在小煤窑寻找机会的行为,火高天也是极为赞赏。 火高天认定程自强是个有思想、有作为的年轻人,并勉励程自强一定要努力加油,争取创造更大的事业平台。 长者之言,动力非凡。 得到火高天的夸赞,程自强心里一片热乎,暗暗庆幸上天对他的眷顾。他禁不住以小人之心度了一回君子之腹。能够得到火高天的认同,以后这字儿签起来,不就十分方便了吗? 俩人聊地十分尽兴。临别时,他俩心头都有一种惺惺相惜的感觉。 火高天仔细翻阅了程自强手中的票据和凭证,捏着签字笔“唰唰”地写了两行字,然后交给程自强,笑道:“去财务办理结算吧。” 程自强向火高天表示感谢。 离去时,火高天竟然起身把程自强送到了门口,俩人握了握手,程自强这才转身朝三楼东端的财务科走去。走在楼道里,程自强仔细看了看火高天的签字,只见上面写着“同意,请即办。火高天。九七年十月四日。” 好久之后,程自强才弄明白火高天“请即办”三个字的非凡之处。 原来,为了区别火电厂付款进度的轻重缓急,火高天与白万金早有约定,但凡火高天签有“请即办”三个字的凭证,财务科须在当日付款。签有“请审办”三个字的凭证,财务科只能在半个月之后付款。至于签有“请酌办”三个字的凭证,则由白万金自行掌握付款进度了。 端端是一字之差,天壤之别。火高天这人简直太高明了,不佩服不行呐。 此时白万金办公室门口已无排队的人,那扇木门虚掩着。透过门缝,程自强看见一位戴着眼镜中年人端坐在一张木椅上,正端着一个茶杯在喝水。 他便敲了敲门。 “请进。”中年人朝着门口看了一眼说道。 “你好,白科长。”程自强推门而入边走边说,并随手关了办公室门。他这才看清楚了,办公桌前的中年人约莫五十岁上下,但他的脸却如核桃枣儿一般布满褶皱,看起来十分精瘦弱小。 程自强估计梁大江所言不虚,这白万金的糖尿病应该不轻,否则他不应该瘦到看起来有一种怪怪的感觉。 昨天梁大江给他说了百分之一手续费的事情后,程自强特地在一个信封里装了四千一百元,放到随身的挎包里,以备给白万金适时奉送。 “你好。”白万金看着程自强说道。 程自强捏着两张凭证走到白万金的办公桌边,微笑着说道:“白科长,我叫程自强,有一笔供煤的结算单,麻烦白科长审批一下。” 此时,程自强心里感到很是忐忑。 他与白万金初次见面,白万金能收他的这些钱吗?白万金若真收了钱,事情其实就好办了。若白万金不收这钱,他又该怎么办呢? 再说了,他该以什么理由和什么方式给白万金送上这笔钱呢? “嗯。”白万金接过程自强手中的凭证,不再理会程自强,他先是看了看火高天的签字,然后又埋头一页一页仔细地看起了附在凭证后面的票据。 程自强也开始仔细地观察着白万金布满褶皱的脸,要不要现在把那个信封拿出来? 思想斗争了十几秒钟,程自强暗道一声,按规矩出牌吧!然后果断地伸手从挎包里掏出那个信封,拉开白万金办公桌最左边的一个抽屉,迅速地把信封放了进去,又马上合上抽屉。 “白科长,一点心意,请您多多照顾。”程自强低声说道。 只见白万金惊异地抬头问道:“你这是干什么?快拿回去!”说着拉开抽屉,把信封捏在手里朝程自强递了过来。 哦?难道梁大江的情报有假?程自强面红耳赤地说道:“白科长,这?” “拿回去!” 嘿!这回我可把人丢大发了。 程自强只好乖乖地接过信封放进挎包,暗道,卧槽梁大江!你这不是故意把老子塞进炉膛里、架起大火当猪烤嘛?哼! “白科长,刚才误会了。您大人大量,请多多包涵。”对眼前这位瘦小的白科长,程自强心中油然生出一股敬意。 白万金什么也没说。他继续翻看着手里的票据,最后捏着签字笔写了“同意”俩字,然后直接签了自己的名字和日期。 “你叫程自强,是吧?”白万金捏着签过字的票据问道。 “嗯,正是白科长,我就叫程自强。”程自强脸红到耳朵根子上了。 “嗯,”白万金停顿了片刻,却又叹了口气,把凭证递给程自强说道:“算了,拿去办理付款手续吧!” 显然,白万金已多次拒绝过别人送来的钱或物。刚才他本来想数落程自强几句话的,想想还是算了。人心变了,风气如此,这事儿能怪诸如程自强一样的客户吗? 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吧! “好的白科长,谢谢您,太谢谢您了。”程自强心里却有百般感受。白万金想说的话虽然没有说出来,但程自强已然通过他说话的语气,感受到了他话里的意思。 出了白万金的办公室,程自强兴奋地快要跳脚了。今天我可真是走了狗屎运了啊!我连一个子儿都没花,就顺顺当当地办完了结算付款的各项手续,还连带认识了火电厂的一把手火高天! 实践证明,这个世界上,还是好人多! 这时候,张朝阳手里捏着一枚刻好的私章,正站在楼梯口等着程自强。看见程自强乐滋滋地样子,张朝阳显然也很开心,他笑呵呵地问道:“兄弟,瞧你乐滋滋的样子,事儿一定办地很顺利吧?” 程自强忍不住在张朝阳的前胸擂了一拳头,笑着说道:“今天运气好,简直太顺利了。章子刻好没?” 张朝阳把那枚用纸包着的私章交给程自强。 程自强收了私章,说道:“辛苦了张哥。还有点事儿要办,应该马上就好。再请张哥稍等会儿,中午我请你和赵哥吃饭。” “那真是太好了。你忙你的,我去车里等你。”张朝阳说完下楼。 “也好。” 接下来的事情,办地异乎寻常地顺利。程自强在出纳室没等多长时间,就拿到了一张中国工商银行的支票。他很仔细地瞅了瞅,只见在正面应付金额那一栏,写着“四十万零九千五百元整”的字样。在支票背面,还写着“限三日内兑付”的字样。 这可是我人生里的第一桶金啊!何须三日时间?我要立即划到我的账户,程自强激动地一阵心跳。 这第一笔支出嘛,我要请赵哥、张哥和倩文吃顿大餐,好好庆祝庆祝。另外,要乘着我在平洲的机会,赶快把他们几个人上月的工资和梁大江的吨煤提成款给结了。回去之后,也要立即把孙伍拾等人的煤款付了。 程自强明白,只有精诚合作,才能共同发财。只有及时付款,才能保证长期合作! 第122章 岂能善罢甘休 眼见围观的人都散了,被程自强揍地鼻青眼肿的达翠玉这才翻起身子,拍了拍屁股上的尘土,干嚎着回到位于五号楼的家中。 达翠玉在狭小的卫生间里用清水洗了把脸,顿时感到脸上火辣辣地疼痛。看着镜子里如馒头一般肿胀的脸庞,她对程自强的憎恨,就如同雨季的潮水一样一浪高过一浪。 再想到羸弱的张大伟竟在她挨打的关头都未露面,达翠玉心头一时火起。她把卫生间里的洗刷用具好一通乱砸,看着一片狼藉的地面,达翠玉这才感到一丝说不出的爽快。 挨了打的人,心情自然一团糟,达翠玉当然不能例外。眼见午饭时间已过,但她的肚子却根本没有饥饿的感觉。她也没有做饭的心思,直接倒头就睡。睡醒之后,还没见张大伟回来,达翠玉坐在床上又咒骂了一通张大伟,连带把程自强的祖宗也问候了一遍。 由于达丰城的原因,康州矿务局几乎所有人都对姓达的人客客气气。人们巴结都来不及,谁敢主动招惹他们呢?否则,那可不是在太岁头上动土吗? 达翠玉越骂,心里对程自强越来气。 小子,你知不知道老娘我是谁?老娘不发飙,你当是病猫?既然你想自讨苦吃,那老娘我岂能善罢甘休?不!绝不!我一个女人家收拾不了你,但有人收拾得了你!我要找人把你打地皮开肉绽跪地求饶,我还要找人把你弄地度日如年生不如死。 想到这里,达翠玉下床穿鞋,从卧室衣柜的一个夹层里取了些钱,拧了一个稍显时髦的女式坤包,出门坐车去了距离康州县城八九公里的一个叫做达家庄的娘家。 达家庄主要聚居着达姓人家。达丰城是达家庄走出来的最大的官儿,达家庄的人都以达丰城为荣。当然,达丰城凭着权力也为达家庄的人办了不少事情。 达翠玉父母健在,年龄均超过七十岁,随着最小的儿子达解文一起生活。达翠玉兄妹四人。她上有两个哥哥,下有一个弟弟。 她大哥达解放是一个没有多少文化的农民,只比达丰城小着几岁。由于受文化水平和年龄的限制,达丰城当官后也没法解决他的工作问题,所以他就一直在达家庄务农。 达翠玉的二哥达解元和三弟达解文,年龄比达丰城小多了。俩人多少都读过一点书,达丰城派人把他俩都招到矿务局工作,成为了堂堂的吃公家粮的国营企业职工。不过,俩人找的老婆却并没有正式工作,因此俩人把家都安置在了达家庄。 达翠玉到达家庄后,先是在父母跟前涕泪俱下地哭诉一通,说丈夫张大伟如何被一个叫曹疯子的副矿长欺负,眼见正式工作就要不保;又说她如何如何被曹疯子的一个狗腿子欺负,还无缘无故地挨了那个狗腿子的一通揍。她一个嫁出去的女子受了外人欺负,只好找娘家人去主持公道。 由于年龄的缘故,达翠玉的父亲脑子有点儿颠颠懂懂,听了女儿的哭诉后,只是唉声叹气。她母亲年轻时也是个孙二娘似的狠角色,听了二话不说,下炕拉着女儿达翠玉的手就去找大儿子达解放。 听了老母亲和小妹的哭诉,达解放还未做声,他的两个儿子达鸿飞和达鹏飞却是义愤填膺,拍着胸膛表示要立即找几个达姓兄弟,去康州一矿找打了小姑的那叫程自强的小子报仇雪恨。 达翠玉感激地看着俩侄儿子。他俩均生地虎背熊腰,腰粗腿壮,收拾程自强那小子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再说他俩还要找其他的侄儿子们替自己出气,人多势众之下,程自强哪能是他们的对手呢? 知子莫若父。对自己的这俩宝贝,达解放心里清楚地像镜儿似的,这俩货可没给他少惹麻烦。每次惹祸之后,还不是他这个当老子的替他俩擦沟子?这沟子擦地多了,达解放就嫌麻烦了。 这次若是由着他俩的性子替小妹出气,惹出的麻烦能小吗? 达解放狠狠地瞪了达鸿飞和达鹏飞一眼。 这俩二货虽然对所有人都不放在眼里,但对他们一言九鼎的老子达解放,却是服服帖帖。因为达解放一旦发飙,他手里的棍棒能下死手! 见达鸿飞和达鹏飞显得乖了,达解放这才说道:“小玉,这事儿当哥哥的肯定要为你撑腰出气。但是,这事儿急不得。要等解元和解文晚上回来后,我们仨商量个主意再说吧。” 达母气道:“解放,翠玉吃了这么大亏,你咋能这样待翠玉呢?你不想动就算了,我让孙子们去!” 达解放摆了摆手,显得恭敬地说道:“妈,你可不能纵容你那几个孙子!他们都是血气方刚的年轻人,万一他们下手重了,死人了咋办?” 这几年仗着达丰城的势力,达家庄的人在康州矿务局没少惹是生非, 听达解放竟然顾虑死人的事情,达母便不做声了。 达翠玉本想和达母一样质问大哥达解放的,听到他这么一说,好半天都未做声。 达解放看了看达母,又看了看达翠玉,对着俩儿子说道:“滚吧你俩。去找找你们几个兄弟,通知你二伯和三伯,晚上吃过饭后到你三伯家碰头。” “好嘞!” 一听老子达解放下了命令,达鸿飞和达鹏飞飞也似地出门去了。 打发走形体彪悍的俩儿子,达解放这才看着达翠玉说道:“小妹,你挨打这事儿,确实如你所说,是那姓程的小子故意欺负你吗?” 还未待达翠玉说话,达母插话道:“解放,你难道连翠玉也不相信了吗?” 达解放又摆了摆手,说道:“妈,我不是那意思。” 达解放是家中的长子,比达翠玉大近二十岁,自小对达翠玉疼爱有加。虽说他是个农民,但经过数十年的风风雨雨,达解放对生活的感悟发生了很多变化。他不再崇尚打打杀杀的事情,而是更加理性地看待人生。 达翠玉对大哥达解放的感情,可以说是崇拜中夹杂着畏惧。听他如此说话,达翠玉忙道:“大哥,我说的千真万确。若有半句虚言,甘愿天打五雷轰。” 达解放盯着达翠玉看了几秒钟,这才缓缓说道:“如果真是那样,那这姓程的小子也太不知天高地厚了。好了,这事儿你就交给我,我一定替你出这口恶气!” 当晚饭后,达解放召集达解元、达解文和一帮侄儿子,在达解文家聚众商议如何收拾程自强的具体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