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渭水之北》 第1页 [现代情感] 《渭水之北》作者：三只耳朵的兔子【完结】 文案 走过很窄的巷子 在巷子深处昏暗灯光下 一家红木门的老面馆 面馆又小又窄 吃了一碗有点咸的面 面馆的墙上有奇奇怪怪的涂鸦 有一个声音在说 处走走 你也很寂寞吧 内容标籤： 情有独钟 虐恋情深 因缘邂逅 阴差阳错 搜索关键字：主角：处走走苏渭城 ┃ 配角：仰景舒 ┃ 其它：渭城 一句话简介：渭水之北咸阳城，谁家春闺梦里人 ☆、初识 回到故里是一种又亲切又慌张的感觉。 古诗云，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正是此意。 处走走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或许怕遇到某些人，提起某些事。 小城人言可畏。 回来总免不了与老同学联繫，几个闹着要去母校看老师，也无言推脱，约了时日，一道前去。 想来也好，若是遇见他，也可免些尴尬。 朋友与他家里有着远亲，所以还有联繫。 从朋友口中些许听到他的消息，却从不多加打听。只知道是考了川大，大家也都是赞不绝口。 他从小成绩就很好，这也不必奇怪。 她上了一个普通的大学，没有什么特别的光辉事迹。 在老师的办公室里不期而遇。 真是雪上加霜。 和她的朋友站在一起，宛如一对璧人。 坐在旁边的老师开玩笑，他们俩是不是情侣？ 老师忙说：不是的，他在四川有女朋友的。 有一丝丝的尴尬很快就烟消云散。 仰景舒余光几乎是一晃而过，没有多加停留。 处走走几乎是恶意地附和。 是啊，再一次相见总希望自己能是骄傲的，而不像现在，如此这般，狼狈不堪，瞻前顾后。 可笑不自量。 仰景舒。 仰景舒。 在你面前，我就这样好笑。 难过自己为什么是处走走。 为什么是这么平凡几乎让人注意不到的处走走。 自卑得可笑。 处走走感到小腹传来一丝酸痛，胃里也泛上来一阵阵噁心感，或许是早饭没吃，坐的车空调又开得太热。 走出学校，匆匆告了别，无心停留，回到家，便丢盔卸甲。 外婆的电话正好打过来，「走走啊，下午给你约的那个苏家的孩子，别忘记了啊。外婆和你提到过很多次的，他们家人很好的。」 处走走心里一阵哀嚎，「外婆，我还没有到嫁不出去的时候吧，我这才刚毕业啊。您也忒心急了。」 外婆没理她，「反正我已经给你约好了，你总要去看一看，这点礼数还是要有的。」 啪，电话挂了。 唉，外婆这雷厉风行的作风真是多年不改。 处走走生无可恋地起床，随便摸了件t恤套上，一件高中的牛仔裤。 管他呢，应付应付得了，我又不想和他扯上什么关系。 这傢伙据说是和我同年同月同日生的，还是一产房里生的，我天，那不就等于和自己结婚，太可怕了吧。绝对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处走走打定主意素颜出场，就这么雄赳赳气昂昂地向餐厅进发。 一家普通的西餐厅。 简讯上说进门右手边第一个桌子。 早有一个男生坐在那，偏头看着窗外。 穿着一件蓝色衬衫，头髮剪得很清爽，整个人看起来干净利落。 男生回头看见处走走，试探性地问，处走走？ 处走走意识到自己的打量不是很礼貌，忙点点头，坐了下来。 男生很礼貌地笑笑，招唿服务生点菜。 怕处走走不够吃，所以点了很多，点完微微一笑，「老人家说你胃口很好，我就多点了些，一会不够再点。」 处走走大囧，心想，外婆，你还真是神助攻。 男生突然想起，顿了顿，歉意地说，「忘了自我介绍，我叫苏渭城。」 处走走抬起头来。 很干净的男生，眉目清秀，身材挺拔，透着一股儒雅的气息，没有很惊人的样貌，不过看着让人很舒服。 「你好。」 ☆、自由恋爱 苏渭城很周到，没有提到相亲有关的东西，处走走也就顺水推舟，随便和他闲聊。 「你原来也是市中的吗？」处走走一边含着一块牛排，一边含煳不清地问。 「哦，不是的。我父亲当时调到省里去工作了几年，我们家就跟着搬到了外地，所以我高中是在外地读的。」苏渭城一笔带过。 处走走不禁吐了吐舌头。去省里读书肯定是n城的省中了，还这么低调，真是学霸呀。 「那你对n城肯定是很熟了？可以带我们玩玩吗？」处走走随便客套一下。 「当然可以。」苏渭城也很有礼貌地一口答应。 一整顿饭几乎是吃得特别客套。 苏渭城话不多，处走走也不想一直吊着话题。 最后两人几乎是安静地吃完了一顿饭。 吃饭的地方离处走走的家很近，苏渭城礼貌地提出送处走走回家，处走走不好意思拒绝，便答应了。 到家了，处走走道了别，一熘烟窜上楼。苏渭城笑了笑，转身离开。 第2页 处走走拿着一包早上半开的薯片，盘腿坐在沙发上，想着今天的事。 不得不承认，是个不错的男孩。 礼貌周到，该有的绅士风度都有。 话不多，成熟稳重。 长相虽不是很出众，还算干净清爽。 根据在外婆那里八卦来的消息，学歷也很高，工作也不错。 几乎就是她要找的人。 的确是非常适合结婚的对象。 可是，如果这样平平淡淡地找这样一个合适的人过平淡的一生。 还是不甘心。 处走走承认，自己还是不甘心。 更何况，也许人家还没看上我呢。 照理今天我的装束应该很失礼了，几乎快穿着睡衣拖鞋出来了。 外婆的电话恰到好处地打来，「苏家的孩子对你很满意。我把你电话给了他，你们年轻人自己私下里多交流，不用我多说了。」 我天，外婆你也着急了，这么早就把我电话给他了。 而且，这个苏渭城。他居然对我很满意？ 嗯？什么情况？他脑子瓦特了？ 手机这时候又亮了一下。 一条新简讯进来—— 「冒昧了，这是我的电话。——苏渭城」 这？！我天，这是长久作战了？ 处走走把脸埋在抱枕里哀嚎。 手机嘀嘀一声，又是一条新简讯，苏渭城发来的—— 「星期天有空吗，我想请你看电影。」 这是约会的套路了。哦我天。她忍不住打电话过去。 「苏渭城？」处走走试探地问。 「是我。」依旧沉静的声音。 「我觉得我们……」说不合适的话实在是哽在喉咙口，说不出来。 「不合适吗？」语气依然是慢条斯理的。 「是。」处走走也干脆摊了牌。 「为什么？我觉得你各方面都很符合我的要求，还是说，你觉得我哪些地方做得不够好？」 「不，你做得够好了。但是我们就是两个陌生人啊，这是什么时代了，我们不应该走相亲的老路。新时代的青年不应该追求自由恋爱吗？」 「如果是为了这个，我想我们现在应该就是在自由恋爱。」电话那条传来一丝笑意。 「我怎么跟你说不通呢。那比如说，你现在对我一无所知，我也不了解你，两个根本互相不了解的人在一起，有什么意义吗？」处走走理直气壮地说。 「那我愿意和你重新认识，在此之前，你可以把我当成朋友一样，没有关系。」苏渭城的话几乎让人找不到漏洞。 处走走哑口无言。 「好了，早点休息吧，星期天我来接你。」苏渭城温柔地给她解围。 「好。」处走走泄气地说。 ☆、这个杀手不太冷 让处走走没想到的是，苏渭城带她去看的电影，不是新上映的。 而是一部很老的片子。 这个杀手不太冷。 市里大的电影院当然不会放，苏渭城带她去的是旧城区的一家老的电影院。 处走走以前在这里读初中，所以还算有些印象，便问，「我记得这家电影院不是早就关门了吗？」记得以前来这家看电影，是学校里发的那种电影票，打孔的那种。 苏渭城笑了，「是很老了。那天我来求了老闆几次，他现在差不多一周开放一次。」 老闆开了门，来叫他俩。 苏渭城便拉着处走走进去，找了最后一排的位置坐下。 处走走有些疑惑，「没想到你喜欢这么老的片子。」 苏渭城笑了笑，「小时候看过一次，不太记得了，所以想再看一次。」 片子中有一段枪杀案很血腥，电影院实在是太空太安静了，处走走又很怕黑，一紧张便握住了苏渭城的手。 苏渭城低声细语，「害怕了？」 处走走自己也是一惊，忙满嘴地道歉，又要逞强，正要松开手。「我没害怕。是这段枪杀实在有点突然。」 没想到苏渭城却回握住她的手，黑暗中处走走感觉到自己心漏跳了一拍，还好黑暗足以掩盖一切。 苏渭城的声音还是那么温柔：「没有关系，正好我也有些害怕。」那样从容不迫，丝毫看不出害怕，不过是为了给处走走一个台阶下。 电影结束，两人走出来。 处走走想着电影的情节，自顾自地沉思，往前走。 电影是杀手大叔里昂和一个小女孩玛莲达的爱情。 小女孩懵懂无知，偏执又可爱，就这么义无反顾地爱上了一个杀手，不考虑现在，不考虑未来。里昂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绝，其实早已情深。 玛莲达一遍遍地说喜欢里昂，里昂虽然没有回答，但是真的信了。 所以他为她而死。 如果有那么个人也为我义无反顾呢。 处走走看着路上的车水马龙，突然有了一点点忧伤，或许是为了这部电影，或许是为了自己。 苏渭城和老闆道了谢，急忙跟上处走走。 他们走过一家老旧的cd店，dv机传来有些杂音的曲子。 处走走忍不住停下来，驻足聆听。 是陈奕迅的歌。 「我从来不说话，因为我害怕，没有人回答……」 是什么歌，如今确是有些想不起来了。 第3页 苏渭城看她凝神苦恼的样子，便问，「你也喜欢这首歌吗？」 处走走轻笑一声，「不过想不起来叫什么名字了。」 苏渭城笑着说，「让我留在你身边。」 处走走一愣，抬头来看他。 苏渭城笑了笑，走进cd店，买下了这张碟，递到她手里。 处走走忍不住晃晃脑袋，打消了刚才奇怪的念头，笑着接过来。 苏渭城温柔地说，「我们互相都不是很了解，所以我会慢慢告诉你，你也要让我知道你的喜好。现在带我去看看你以前念过的学校吧。从小学到高中，我都想重新走过。」 处走走心中一怔，说不感动是假的，所以笑着抬起头来，「好啊。」 ☆、英雄 手机滴的一声。 继上次返校之后，高中群再度活跃起来。 班委@了全体成员，说要组织一个小型的同学聚会。 连老班长都说了，本着尽可能齐全的原则，所以没有特别的理由不接受推脱。 体委也调侃说，有家属也可以带哦。 处走走内心哀嚎，抬头看了一眼苏渭城。 还是算了。 我这八字还没一撇呢。 苏渭城注意到，便问，「什么事？」 「没有没有，我这两天可能要有饭局。」处走走一语带过。 「需要我的话，我可以去。」苏渭城不出意料的周到。 「不不不，我自己去就好了。」处走走忙推辞。 苏渭城笑了笑，「走吧。」 处走走引他到了实验小学门口。 学校翻新过，实在是有些认不出来，除了远处那所真知楼的教学楼还依稀可见。 正好赶上放学的点，一大批孩子排着队走出来，家长们围着大门焦急地等待，叽叽喳喳，热闹非凡。 处走走嘆息道，「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我每次看见孩子，都觉得自己老了。」 苏渭城笑着接茬，「你这是少年不知愁滋味，为赋新词强说愁。」 处走走难得被怼，饶有兴趣地说，「没想到你个理科生还有文学造诣。」 苏渭城笑得一脸歉意，「不敢当不敢当。」 处走走一本正经地说，「就你这语文水平高中在理科班也可以称王称霸了。以前我一朋友在理科班，写的文章简直惨不忍睹。我一度怀疑他给我看的是小学作文。」 苏渭城笑出了声，「进去看看吧。」 处走走一路指指点点，给苏渭城介绍。 「这里是大厅，罪恶之源啊，全校的光荣榜都在这。一到开家长会，这里就人山人海的。」 「这里是老师办公室。不知道我老师还在这吗。」 处走走试探地走进一间英语老师的办公室。 一个短髮的英语老师坐在里面批作业，看到有人进来，抬头看了一眼，愣住了，「你是？」 处走走感觉很熟悉，想了好久，好像是六年级的英语老师，便问，「是杨老师吗？我是处走走啊！」 「处…走走…噢！对的对的！我说怎么这么眼熟呢。我以前教过你的。你可真是大变样了啊，我都一下子没认出来。」杨老师激动地说。 「这不，我正好经过这里，就过来看看您。」处走走笑得一脸乖巧。 杨老师很快注意到旁边的苏渭城，眼神意会，笑着调侃，「这位是你男朋友吧？」 处走走忙否认。 苏渭城笑了，解释道，「老师误会了，我们只是朋友。」 杨老师也没有再追问，不过是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些近况。 处走走看时候不早了，便拉着苏渭城告辞出来了。 走在夕阳下的操场，所有的花草树木都变得柔和而静美。 处走走忍不住学着小时候倒着走路，面对着苏渭城，说，「真不知道小的时候怎么那么有力气，居然能跑完800米！不瞒你说，我小时候，800米还拿过全校第二呢。」 苏渭城笑着说，「那全校第一是谁？」 「一个体校转来的。」处走走无奈地说。 「那你是挺厉害的。」 「可是我从此以后就再也不参加运动会了。」处走走背过身去，声音淡淡的。 「为什么？」苏渭城紧跟了几步问道。 处走走慢慢迴转身，直视着苏渭城的双眼，风轻云淡地说，「因为大家只会记得第一名。」 苏渭城沉默了几秒，拉住处走走说，「我只看到一个资质平平，明知道会输但是坚持走到终点的女孩。如果是我，我觉得第二名同样也是英雄。」 处走走眼神一顿，瞬间又变回嬉皮笑脸，「都是小时候的事情了，你别这么一本正经的啦。天色不早了，送我回家吧。」 说完转身朝远处走去。 苏渭城看着这个踩着夕阳的女孩，默不作声地跟在她身后。 ☆、辣椒酱 看见学校门口的人渐渐散去，处走走笑得很鬼，回头说，「苏渭城，要不要尝尝我们学校对面的垃圾食品？」 苏渭城不出所料地点点头，「我说过，所有一切我都愿意尝试。」 处走走眼睛闪了一下，拉住苏渭城的袖子，笑得灿烂，「那就跟我走吧！」 「老闆，两包干脆面，两包辣条…」 「关东煮！我要这个，这个，这个…苏渭城，你要哪个？」处走走兴奋地说。 第4页 苏渭城笑得依然柔和，说，「和你一样。」 「这家面馆，味道贼好！我带你尝尝！」处走走说完把苏渭城拉进面馆。 老闆听到门帘声，从厨房探出头来，「吃什么？」 「两碗牛肉面！」处走走声音洪亮。 「好嘞！」老闆立马进去忙活起来。 面条很快上来，热气腾腾，撒了葱花看起来分外诱人。 「他家辣椒酱做得很香，你尝尝！」处走走极力推荐。 苏渭城面色有一丝为难，不过很快消失，笑着说，「好啊。」顺手加了一勺辣椒酱。 处走走也加了几大勺，哧熘哧熘地开始吃。 苏渭城看她吃得那么香，眼含笑意，也低头吃起来。 很快处走走被辣得直抽冷气，发出嘶嘶的声音。 苏渭城失了平日里那副从容神气，辣得也开始抽冷气，忍不住咳嗽起来，结果是越咳越辣，呛得满脸通红。 处走走看他那样笑出声来，「我去隔壁买两瓶水，你等着啊。」 苏渭城咳嗽不止，还是忍不住拉住她，「咳咳，还是我去买吧。」 处走走笑着推开他的手，「你这样，连话都说不清。」 水来了，苏渭城脸色绯红，也不顾什么优雅了，端起水只灌下去，一下子喝光了。 处走走看着只好笑，「没想到你怕辣呀。」 苏渭城面露难色，笑得无奈，「实在是没有吃过太多辣，家母做菜比较清淡。」 处走走笑得很豪迈，「没关系，你跟着我，就会吃辣了。吃辣，都是练出来的。」 苏渭城喝了水，脸上的绯红渐渐淡去，又恢復了往日的从容淡定，笑得云淡风轻，「好啊。」 送处走走回家之后，苏渭城停在她楼下，一个人呆了许久。 看到她房间的灯亮起来，才走开。 坐上一辆开得不紧不慢的公交车，看着窗外华灯初上，车水马龙。 苏渭城从来没有想过生活是什么样的，他一直走着既定的轨道。 读着最好的小学，最好的初中，最好的高中。 考上一所让家人满意的学校。 找了一份人人赞许的工作。 然后遇见了应该遇见的处走走。 而处走走确实出乎他的预料，大概从第一面起，他就意识到也许她就是他生命里的偏差。 她看起来多么像一只自由的飞鸟。 这是苏渭城第一次体会到，其他人的人生。 和处走走比起来，好像苏渭城才是那个平凡的人，总是风平浪静。 苏渭城的厨房里从来只有油盐酱醋。 然而，今天。 走到离家不远的地方，拐了弯。 他的厨房里从此多了一瓶辣椒酱。 他在心里说，处走走，你会改变我吗？ ☆、回忆 同学聚会，处走走睡过了头，班长让她直接到ktv来，他们在那玩。 ktv十分喧闹，灯光炫彩。 推开门，处走走一怔。 虽然房间灯光昏暗，但是她还是一眼就看到了角落里的仰景舒。 仰景舒抬头看见她，盯了一会便偏过头去。 是了，他应该根本不认识自己。 有什么可紧张的。 这时班长走过来，拍拍处走走的肩膀，把她拉进来，「没想到在这碰到1班的人，索性就大家一起乐乐。」 学委也开玩笑，「走走，你不是和仰景舒认识嘛，正好好久不见了。」 处走走在高中的时候曾经大言不惭地吹过自己认识1班的大神。 这下子尴尬了。 处走走笑笑，「不，我们不熟。」 不过是在他爸爸家补过课而已。 仰景舒的爸爸是老师，经常义务给朋友家的孩子补补课。碰巧他妈妈又和处走走的妈妈是旧识，便把处走走也叫过来了。 仰景舒的爸妈都是很好的人，虽然来补课的孩子里几乎都是1班的尖子生，但对于处走走也一直都非常关心。 但是，自卑的心理还是在作祟。 有一种鸡立鹤群的感觉。 1班的人真的很优秀，很多东西他们一听就懂了，处走走虽然不懂，也不敢多嘴，知道问了又要被人嘲笑。 很多年以后，让人不甘的是那些资质和你相同却境遇比你好的人，而这种资质聪慧的人，处走走连嫉妒都没有资格。 补习班里有个1班的女孩，叫李书，性格比较张扬，有些盛气凌人，完全不把别人放在眼里。 处走走一度觉得，也许唯一一个能入得了她的眼的，就只有仰景舒了吧。 有一次，处走走来得早了，李书在和别人下五子棋，正好一盘结束。 李书的妈妈知道处走走资质不行，有意要卖弄一下，便说，「来早了，正好和我们李书下盘棋吧。」 处走走推说不会。确实是很久不玩了。 「这很简单的，不过是玩玩的。」李书将棋盘清了，等着处走走。 李书的妈妈直接把处走走拉过来，按在凳子上。 真是骑虎难下。 结果当然很难堪。 第一局，走了十来步棋就被封死了。 李书的眼神充满了不屑，「你输了。」 这时候，仰景舒正好从房间里出来，扫了一眼棋局，说，「李书，你本来就是棋局高手，就不要为难别人了。」 第5页 李书听仰景舒都这么说了，自然就不再说什么了。 仰景舒从来不在乎谁成绩差谁成绩好，不过是根本不在意任何人。 不论发生任何事，好像都不至于让他操心。 他很桀骜，仰老师总是说他太任性了，作文写得全是自己的东西，但是考试是要套路的，他也充耳不闻。 李书的文章常常被表扬，当做范文，他都是匆匆扫一眼。 处走走确实语文很差，不过还好作文还看得过去，也能写点新鲜的东西。 有一次仰老师居然把她的文章拿出来说写得还不错。 李书当然毫不在意。 而仰景舒，第一次抬头看了处走走一眼，随即低下头看文章。 眼神很淡，几乎像看陌生人一般。 处走走低着头，却觉得脸很烫。 从那以后，处走走几乎常常看作文书，很多名家的文章几乎可以整篇背诵。 可是成为班里常常被老师表扬的语文典范。 老师的作文分析，她几乎一句也没听进去。 每周的周作，写得好的作文都会被印成范文，全年级传阅的。 也许，她的文章，可以被1班的人看到。 就算，她明明知道，仰景舒只对物理化学感兴趣。 一年的补课结束，她几乎不再天天看到仰景舒。 偶然看见，也是在食堂，或者楼梯的拐角。 仰景舒从来都不会多加留意。 处走走才深刻地意识到。 鹤就是鹤。 鸡就是鸡。 他们从来都不是一类人。 但是还是毫无保留地在意。 是喜欢吗。 处走走不知道。 或许人对于美好的事物都会嚮往的吧。 明明知道月亮很远，猴子也喜欢在幻影的世界里水中捞月。 明知道火很烫，飞蛾也还是会扑火。 英国诗人王尔德说过，烫痛过的孩子依然爱火。 ☆、解救 李书也在，坐在仰景舒旁边，还是那副骄傲的样子，看了处走走一眼，冷笑了一声。 人很多，处走走只能坐在了靠近门口的位置，正对着仰景舒。 真是尴尬。 李书端了杯啤酒走过来，「处走走，这么多年不见，你怎么不认我们这些老朋友了？仰景舒坐在那里，你也不去打声招唿？」 处走走咬着嘴唇，默不作声，脸色发白。 该怎么样去回答。 这样卑微的心思。 以往看了很多电视剧里的女孩子，口齿伶俐，锋芒毕露。 到了自己，却还是怎么也学不会。 因为无力反驳。 门吱嘎一声被推开。 一只温热的手附在头上。 「你钱包落在家里了，阿姨让我送过来。」 处走走心头一怔，身体僵住。 接着，就听到李书的一声惊唿「苏渭城？」声音掩饰不住的惊讶。 嗯？嗯？！！！ 苏渭城点头，「是我。」依旧维持着平日的礼貌，但是语气却很生硬，似乎不愿与李书多说话。 何以让李书如此惊讶。 处走走感觉李书看自己的眼神很复杂，五味杂陈。 好像在说，你怎么会认识他…你有什么资格…… 大家都投来热切的眼神，连仰景舒都难得的饶有兴趣地看过来。 班长带头起闹，「走走，这是哪位啊，还不给我们介绍介绍？」 处走走不知该说什么。 总不能说是相亲对象。 索性问李书，「你认识他？」 李书看了苏渭城一眼，才缓缓开口，「高一全省数学竞赛，我和仰景舒代表学校去省里参加，苏渭城和仰景舒是并列第一。」 苏渭城恢復了平日里不温不火的样子，笑着解围，「惭愧惭愧，不过是侥倖。你们好，我是处走走的男朋友。」 什么？！！！处走走感觉脑子有点昏，耳朵嗡嗡的。 「男朋友？！！」瞬间全场沸腾。 李书也是瞠目结舌。 处走走忍不住去打量仰景舒，他的眼神竟然也有一丝惊讶。 对于苏渭城的回答，处走走是又惊又气。 可是，看见仰景舒的反应。 她又忍不住虚荣心作祟。 所以，没有否认。 处走走扯了扯苏渭城的袖子，示意了他一下。 苏渭城会意，抱歉地说，「不好意思了各位，走走可能身体有点不舒服，我可以先接走吗？」 女生们都一脸羡慕，激动地说，「可以可以！」 苏渭城扶住处走走的肩出来，回身说，「告辞了。」 处走走转身和苏渭城离开，没有多做停留，也没有再去看仰景舒的反应。 坐上车，两个人都很安静，处走走心情复杂，苏渭城自然也猜到了几分。 终于处走走开了口，「你怎么会来？」 「我正好在附近，偶然经过，看到那个女生似乎对你不是很友好，就出手相救了。」苏渭城笑得云淡风轻。 处走走低头看手里的男式钱包，果然，不是自己的，便还给了苏渭城，「谢谢，你来得很及时。」 苏渭城接过，「没有关系，需要我的时候随时都可以。」 苏渭城看处走走一副神伤的样子，便善解人意把纸递给她，「要是想哭就哭吧。」 第6页 「不想哭，只是有点难过，苏渭城，你难过的时候一般都会干嘛？」处走走问道。 「会……看书吧。」苏渭城笑得有点尴尬。 ……嗯……学霸就是境界高。 「这种情况我一般没有碰到过。不过我假期会去幼儿园做义工。可能我是个无趣的人吧。」苏渭城为难的说。 「那现在能去吗？」处走走说。 「我打个电话问问院长，」苏渭城说着拨了一串号码，和电话里的人说了几句，挂了电话，对处走走说，「院长说可以，那我们现在开车过去。」 一个小时后，车停在了白果幼儿园。 处走走跟在苏渭城身后走进去，看着幼儿园的一切都感到新奇，好像钻进了一个奇妙的树洞，刚刚发生的烦恼一下子抛诸脑后。 走廊里贴着孩子们的涂鸦，画很幼稚，但是简单天真。 黑板报的字也是圆圆胖胖的，很可爱。 走进教室的那一刻，处走走的心里有了一丝疑惑。 教室里的孩子在画画，异常的安静。 直到一个女孩子突然回了一下头，看见苏渭城，发出了一声含煳不清的叫声，其他的孩子才慢慢都回过头来。 原来……是聋哑学校。处走走心里一怔。 孩子们看到苏渭城都放下蜡笔跑过来，脸上满是欣喜。 苏渭城温柔地和他们拥抱，打了一串手势，孩子们也都手舞足蹈起来。 那个女孩子似乎刚刚学会说话，声音含煳，但是很兴奋，「渭…吃…各各……窝…好…香……衣……」 苏渭城眼神几乎融进了一池春水，清澈明朗，笑着摸摸她的头。 孩子们开始注意点旁边的处走走，几个男孩子笑着互打手势，偷偷看处走走。 处走走有点疑惑，问苏渭城，「他们在说什么？」 「他们在猜，你是不是我女朋友。」苏渭城笑得有点得意，眼睛很亮，像夜空里的星。 处走走想到刚才的事，脸上飞红，有些发烫，便打了苏渭城一下，「那你快和他们解释啊。」 苏渭城笑着打了一串手势，孩子们更乐了。 处走走没好气地问，「你都说了什么？！」 「不告诉你。」苏渭城第一次不正经地轻笑了一声。 处走走打了他一下，没理他。 接着一个下午，苏渭城带着处走走和孩子们一起玩。 处走走才发现。 原来，聋哑的孩子并不是无法交流的，他们会用心去感受。正是因为接触的东西少，使他们保留了纯真善良，对于美好的事物也会更加珍惜。 他们的画里有太阳月亮，有山川湖海，有这世界上最简单纯粹的东西。 走的时候，孩子们的眼睛里都有说不出的伤心和留恋。处走走让苏渭城给他们打手势说，我们还会再回来的。孩子们才展露了笑颜。 回家的路上，处走走拉了一下苏渭城的袖子，说：「你以后每次去白果幼儿园，都带我一起吧。」 苏渭城眼睛闪过一丝欣喜，声音沙哑，「好啊。」 以后。 希望都能陪着你。 ☆、答案 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 越是不想见到的人，就越会见到。 现在坐在美术画室角落的处走走看见走进来的仰景舒心里就是这样想的。 显然，仰景舒也看到了她。 美术老师叫他随便找个位置坐下。 仰景舒就径直走过来了。 处走走还是不争气地慌张了，眼神闪躲，死盯着眼前的画板，握着画笔的手指僵硬地停在纸张上。 结果是仰景舒先打破了平静，「你是叫处走走对吧？」然后坐在了处走走旁边。 「是…」紧张个什么劲，人家对你都没什么印象，只不过知道名字而已。 「我不会画画，请多指教。」仰景舒第一次没有了学霸架子，像高中的时候第一次见到他的那个放诞不羁的样子。 仰景舒从来不会因为自己的不足而黯然神伤。 他的身上从来找不到自卑的气息。 骄傲的资本几乎是与生俱来的。 「好…」处走走承认心里还是高兴的，起码他不是那个让人觉得遥不可及的仰景舒。 他也有不会的东西。 但即使不会却很自信，大概就是仰景舒了。 一堂课下来，会给学生时间作一幅画作为随堂作业。 处走走看着仰景舒握着画笔，为难的样子，突然明白自己高中的时候为什么会崇拜他了。 大概是因为，他不是一个完美无缺的天才。 处走走笑了，小声提醒，「你笔握得不对。」 「唔，谢谢！」仰景舒学着处走走的样子开始对前面的苹果进行描摹。 处走走看见仰景舒的画，差点笑出声来，这傢伙哪里画的是苹果，分明是个蛋。 还是个，带苹果把的蛋。 仰景舒看看处走走的苹果，再看看自己的鸡蛋，神情有了一丝自嘲，「看来我没什么天赋。」 「很抽象主义。」处走走笑着调侃。 「我没有想到，你的画这么好。」仰景舒称赞道。 「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我学习不行，只能发展专长了，」处走走挥着画笔自嘲。 仰景舒神情有一丝恍惚，自言自语道，「如果可以成为毕卡索，我宁愿放弃阿基米德。」 第7页 「你说什么？」处走走没有听清。 「没什么。」仰景舒淡淡地笑笑。 「毕业有什么打算？」仰景舒不咸不淡地扯开话题。 「家里人希望我考公务员。」处走走说这话的时候，是有点难过。甚至希望问这话的人不是仰景舒。 很悲哀。 我就是这样平凡的处走走。 未来好像一眼就能看到头。 「那你怎么想？」仰景舒的眼神好像能看穿人的心思。 「输得太久了，我需要一场胜利，」处走走声音越来越微弱，「或许，仰景舒……」 她抬起头来，直视着他，眼睛里闪烁着忧伤与坚韧，「或许我也是不甘心的吧。」 仰景舒没有说话，画笔在纸张上划过，发出沙沙的声响。 那日处走走没有料到的是，她的话几乎让仰景舒彻夜难眠。 仰景舒一路走来几乎是水到渠成的。 为什么来选择自己完全不在行的东西？ 仰景舒说不出来。 这是天才都苦恼的难题。 而这个平凡得不能再普通的女孩。 却告诉了他答案。 原来他也是不甘心的。 不甘心过这样教科书一般的人生。 他想写一本不一样的书，书里不再是优等生的天花乱坠。 而是属于仰景舒自己的。 实实在在的不完美的人生。 ☆、坏孩子 几个月的朝夕相伴，几乎让处走走忘记了仰景舒是那个高高在上的仰景舒。 在这里，他只是一个和自己一样的人。 如果说最让画室的老师头疼的学生。 大概只有我们这位优秀的仰景舒同学了。 仰景舒一直都是随心所欲地画。才学会了基础的素描，他几乎是开始艺术创作了。 老师让同学们画桌子上的静物，结果他把坐着刷手机的老师画了下来。 老师让画水缸里的金鱼，他画了几株长在水缸里的水草。 老师让画一位老年模特，他画了一位少年。 老师和他说了好多次，他却不为所动。 处走走拿着他的画看了看，却没有像别人一样嘲笑他。 刷手机的老师眼睛画得死气沉沉。 而水缸里的水草却充满了蓬勃生机。 那位少年，不是别人。 是仰景舒想像老人的少年模样。 看似天马行空的画，其实充满了自由的幻想。 仰景舒看看她，眨眨眼睛，「或许你该嘲笑一下我。」 处走走摇摇头，「对于自由，我无力嘲笑。」 仰景舒眼神一闪，随之暗淡，「可是，自由是短暂的。我还是要回到几个月前的仰景舒。」 处走走哑口无言。像是战士被戳穿了盔甲，慌乱的潮水几乎让自己淹没。 是的。 他说的很对。 我也要做回人群里淹没的处走走。 面对未知的一切。 面对毕业生该面对的一切现实，承担应该承担的责任。 家是同路的，上完课，仰景舒照例和处走走一道回家。处走走还在想着白天的对话。 仰景舒突然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打断了处走走的思绪，「你有没有去过酒吧？」 处走走一脸诚实地摇摇头。 「再次成为乖孩子以前，让我们去把坏孩子该做的事都做个遍吧。」仰景舒笑着伸出手。 处走走几乎是不假思索地伸出了手。 第一次走进酒吧，只觉得昏暗异常。 所能真切感觉到的，只有仰景舒的手。 他的手是有点冰的，骨节分明，但是很有力。 仰景舒到吧檯要了两瓶酒，递给处走走一杯。 处走走忘不了第一次喝啤酒的感觉。 清冽刺激的液体划过喉咙，全身的细胞都在宣告着解放。 有一秒，很奇怪，她突然想到了苏渭城。 如果说，仰景舒的感觉就像啤酒。 那么，苏渭城，绝对像一杯温开水。 处走走晃晃脑袋，甩掉刚才的胡思乱想。 看着仰景舒的发色因为灯光闪烁而变幻。他的眼睛像黑宝石一样，在昏暗的酒吧里依然熠熠生辉。 她在心里说。 这一次，就让我再任性一次，再勇敢一次。 放开所有的自卑。 就这一次，我是不是处走走又有什么关系。 他不会知道的。 「苏渭城要是知道我把你带到这种地方来，可能会把我打死。」仰景舒半倚着吧檯，看着人流涌动，慢条斯理地说。 上次说女朋友是给自己解围，如今又不好强辩。 「那你呢，四川的女朋友知道你来酒吧吗？」处走走不甘示弱地问。 「假的。我妈催我，我就搪塞了一下。后来问的人多了，索性连藉口都懒得改了。」仰景舒毫不避讳地说。 处走走说不出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 总之，没有想像中的开心。 就是不咸不淡的感觉。 有女孩子过来搭讪仰景舒，仰景舒欣然接受。 女孩子都很兴奋。 毕竟仰景舒从小就是众星捧月的存在。 处走走也不觉得奇怪，独自坐着看着跳舞疯魔的人群，耳朵几乎被嘈杂的音乐堵塞得失去了听觉。 第8页 有人说，越嘈杂的环境，越能使人安静。 处走走坐着看人群，好像在看一些不相关的人，自己是与人群分离开来的。 到底还是融不进。 这时，肩膀上有只手轻拍了一下。 「嗨，小姐姐。」一个比自己小很多岁的男生，伸过杯子示意。 看着不算讨厌。处走走在心里说，所以伸手碰杯。 男孩是附近中学的，一个班的男生没来过酒吧，所以一起来看看。 可能是年纪大了，处走走看他说得眉飞色舞的样子，几乎露出姨母般慈祥的笑容。 其他的男孩碰了碰他的胳膊，笑得很鬼。 男孩就理所应当地鼓起勇气说，「姐姐，可以请你跳支舞吗？」 处走走有点震惊，大约是很久没被人邀请了，刚在想怎么委婉地拒绝这个小孩。 一只手先行拦在了面前。 「抱歉，这是我的人。」仰景舒笑着阻拦男孩。 处走走心里漏跳了一拍。 男孩很抱歉地点头走开。 仰景舒笑得很得意，有点邀功的意思，「我是不是来得很及时？」 处走走笑了，「其实我四肢不协调，就算答应他，我也只能和他跳广播体操。」 仰景舒感到奇怪，「大学不是有舞会的吗？还有舞蹈社，没有学吗？」 处走走摇摇头，自嘲道，「我看见人多的地方会恐慌，而且没有人邀请我，我也不能自嗨啊。」 仰景舒眼神有一丝复杂的情绪。 处走走能感觉到那是同情，很后悔说那样的话。 她不想要同情。 尤其是，仰景舒的同情。 仰景舒伸出手，眼神充满了对朋友的善意，「我教你吧。」 很多年后，处走走回想起那个昏暗的酒吧，都会想。 即使再重复一万次。 那天，她还是会义无反顾地握住那只手。 就算是同情，她也欣然接受。 ☆、三毛 酒吧的角落里坐着一个穿着清爽干净的男孩，与酒吧混乱的氛围看起来格格不入。 他手里端着一杯酒，目不转睛地看着远处的那对男女。 所幸他在暗处，并没有引起注意。 看见对面的男女融进了跳舞的人群，握杯子的手越来越紧，骨节发白。 有个穿着朋克风的女人过来拍拍他，顺势坐下。 「渭城，今天人不多，你其实不用来帮忙了。等会，我给你尝尝，我昨天刚调出的一种酒。」 「谢谢姐姐。」握杯子的手才松开。 这家酒吧是苏渭城姐姐开的。家里人都不支持她，觉得女孩子做这种不好。只有苏渭城，倒没觉得不好，常常来帮忙。 今天本来店里活不多，是不用来帮忙的，刚刚路过，在门口看到处走走的身影，想着女孩子一个人进酒吧总不太安全，便悄悄跟进来，只远远地坐着。 看到处走走身边的仰景舒，眼神一黯，从不喝酒的苏渭城，居然点了一杯，调酒的阿四都有点吃惊，不过还是给他斟满了。 苏渭城一个人坐在角落里，脸色暗沉，从未出现的阴郁笼罩了这个少年。 吶，处走走，怎么办。 即使这样，我也还是不想放手啊。 随之苏渭城仰头把杯中酒饮尽，从酒吧里走了出来。 姐姐看着弟弟从未有过的样子，又看了几眼他刚才注视的女孩。 想不到，弟弟也开窍了。 姐姐笑着转身回到吧檯去了。 从那天之后，仰景舒就像人间蒸发一样消失了，画室一下子空了很多。 处走走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感受，或许是难过的吧，因为几天前的镜花水月般的欢愉。 她几乎要认为他们是朋友了。 然而仰景舒又一手把她送回了现实。 处走走翻开通讯录，找到仰景舒的电话号码。 却迟迟下不了手。 没有打过去质问他的勇气，也没有删掉的勇气。 刚刚划过一个熟悉的电话号码。 是苏渭城的。 处走走才想起来，苏渭城最近好像也消失了一样。 奇怪。苏渭城在忙什么。 处走走想着想着，手不小心碰到了按键，电话拨了出去，自己都吓了一跳，立马挂掉。 苏渭城好像有心灵感应一样，电话很快就打过来了，「我今天要去看一个画展，正好多了一张票，你有兴趣吗？」 「好啊。」不知道自己怎么就不假思索地答应了，话一出口又有些后悔。 「那你过十分钟下楼，我的车马上就到。」苏渭城说完挂了电话，应该是在开车。 画展是画展，处走走没想到的是。 居然是儿童画展。 而且苏渭城还带了一个孩子。 是个小男孩。长着一张人畜无害的乖巧脸，但是人鬼精鬼精的，和苏渭城几乎是个反例。 苏渭城… 简直是一潭死水。 小男孩看见处走走，小奶音甜到酥了，「舅妈好！」但是话真的是能把人梗死。 「舅妈？」处走走奇怪地看着苏渭城。 「这是我姐姐家的孩子。晴天，别瞎喊，喊姐姐。」苏渭城摸摸小男孩的头。 小男孩笑得一脸诡异，「姐姐。」然后走过来，因为人还不够高，只能抱住处走走的腿。 第9页 看起来…像一只树袋熊。 晴天去拉处走走的手，笑着说，「舅妈舅妈，我们赶紧进去吧。」 处走走尴尬地笑笑，又不好和小孩子计较，就拉着他的手进去了。 苏渭城在后面看着她的样子，忍不住暗自发笑，然后快步跟上。 有一幅画很有意思，是画的他爸爸从家门里走进来。 画里的爸爸长了张圆圆的脸，笑得慈眉善目。 「有没有看过大头儿子小头爸爸？」处走走停在这幅画前问苏渭城。 「看过。」 「其实我小时候特别羡慕大头儿子。还有那时候看的家有儿女，我也觉得夏东海那样的爸爸特别好。他们可以陪孩子疯，孩子做错了就交给他们道理。从来不乱发脾气。但是我爸爸完全不是这样。」处走走絮絮叨叨地说，苏渭城丝毫不觉得烦，反而非常耐心地偏过头来听她说。 「他很忙，看见我的时候也很严肃。小时候我不敢做错一点点的事，很有可能会挨顿揍或者骂得噼头盖脸。」 「但是，我仍然感谢他是我爸爸。」处走走笑着说。 「没有人是完美无缺的。他不像别人的爸爸那样，觉得女孩子就只能呆在离家近的地方，找个安稳工作，找个好人家。」 处走走眼神充满了希望，笑着说，「他告诉我，走走，你能走多远，就走多远，能飞多高，飞多高。在钱上面爸爸绝对能支持你。」 「我从来不觉得女孩子就怎么样。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不是因为我是女孩，我的人生就要草草了事。」苏渭城看到处走走的眼睛里闪着光。 「我总有一天要离开这里的。」处走走伸出手去摸旁边一幅画，画上是山川湖海。 苏渭城看着处走走的眼睛，心情复杂，沉默不语。 处走走低声说，好像不为告诉谁，只是说给自己听，「我有时候感觉自己很像三毛。好像尽管在家里，也是居无定所的样子。但是我做不到她那样潇洒。」 处走走低头向前走去。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不过虽然撒哈拉很远，我也可以陪你去。」苏渭城在后面轻轻应答。 处走走迈出的步子顿了顿，回头又换了来时的面孔，笑嘻嘻地说，「我开玩笑的，谁要去那么远啊。」 说完，她匆匆转头，和晴天说话，好像刚才那个眼神里含了一丝忧伤的女孩不是她。 可是心跳的好快，连说话都忍不住结巴了起来。 晴天还是个孩子，叽里哌啦地拉着处走走说话，自然不会注意到。 后面苏渭城好像说了一句什么，被人海淹没了。 吶，处走走。 可我不是开玩笑的。 ☆、温开水 逛累了，晴天想吃冰激凌，苏渭城就带他们去了附近的一家哈根达斯。 晴天要的是比利时巧克力味的。 处走走想了想，要了葡萄朗姆酒味的。 苏渭城…… 要了杯咖啡。 咖啡里原来是加冰激凌球的。 处走走看着他端的那杯，咽了咽口水，腹诽道，「这什么黑暗料理……」 苏渭城看见她的眼神，便把咖啡递过去，「要不要尝尝？」 处走走摇摇头。 什么鬼东西，我才不要… 苏渭城突然凑过来，噙住处走走凌空的勺子，把上面的冰激凌吃掉。 处走走一怔，心漏跳了一拍。齿间朗姆酒的香味晕开，留下葡萄酸甜的味道。 苏渭城倒是很淡然，转过头说，「晴天，这个味道还不错，要不要给你买一个？」 「好的，舅舅。但是你下次能不能不要在我面前秀恩爱？我还是个小孩子。」晴天看起来也很淡定，吃了一口冰激凌说道。 处走走一口冰激凌含在嘴里，直接呛到，咳嗽不止，「晴天…你是我见过最成熟的小孩子。」 晴天笑笑，「舅妈，启蒙教育要从娃娃抓起。我妈妈说了，泡妞要从理论开始。」 苏渭城忍不住嘴角微微上扬，起身去买冰激凌。 既然是苏渭城请客，处走走也没有客气，把店里的都尝了一遍。 可能是冰激凌吃得多了，处走走感觉小腹好像隐隐作痛。 糟糕。 例假来了。 处走走起身去上厕所。 假装没事人一样出来，但是疼痛好像愈演愈烈。 苏渭城关切地问，「没事吧？」 「没事。」处走走笑得很勉强，「我们走吧。」说着起身走出去。 苏渭城脱下外衣，走到处走走身后，手穿过她的腰，把衣服系在她腰间。 处走走吓得身体一缩。 太近了。 她几乎听到了他的唿吸声。 「这样可以了。」苏渭城笑起来像冬日的暖阳。 处走走低下头，脸突然很烫，「谢谢。」 她忘了，苏渭城的周到几乎是无微不至。 「哦，对了。等我一下。」苏渭城回过头，对晴天说，「晴天，你和姐姐待一会。舅舅马上回来。」 说完，他快步离开。 「哎！你干什么去？」处走走声音微弱，疼痛感一阵阵蔓延开。 晴天很贴心地拉着处走走的手，小小的手很烫，小奶音特别可爱，「舅妈，稍微等一下。」 苏渭城没多久就回来了。 第10页 手里拿着一个保温瓶。 走过来，递给处走走。 处走走打开，不知道他从哪找来的热水，热气一下子腾起来，可能是雾气熏得她都有点眼睛酸涩。 「苏渭城，你好懂这些啊。」处走走笑着调侃。 「出门的时候，姐姐交代过的。」苏渭城笑着挠挠头。 说不感动是假的。 他太好了，好到不知道该拿他怎么办。 处走走看着他，不知道说什么。 苏渭城低下头，和晴天说，「晴天，姐姐身体不舒服，我们今天就早点回去吧。」 晴天特别乖巧地说，「嗯！」 处走走笑着摸摸晴天的头。 送处走走回家的路上。 晴天毕竟还是孩子，肯定累了，在车上睡着了，还打唿了。 处走走疼得有些虚脱，也睡着了。 苏渭城看着这一大一小，忍不住轻轻笑了。 突然就有了一个奇怪的念头。 他把处走走挡在脸上的头髮替她捋到耳后。 「处走走，如果他是我们俩的孩子该多好。」 处走走睡得特别沉，根本听不见。 苏渭城笑着把车停在她家楼下，等她睡醒。 大概是从那一次之后。 苏渭城都会在车上备一瓶热水。 处走走很久以后想到都会想笑，别的男孩都是送花送香水，只有他，只会递水给她。 但是也只有这个像温开水一样的男孩子，使她忍不住时时想起来。 ☆、星辰 —— 苏渭城。 你想不想离开这里？ 「去哪？」 「睢明。」 「明天吗？」 处走走没有想到儿时的梦想，居然是和这个几乎才见了几面的人一起完成的。 在最后残留的学生时代，她要最后疯狂一次。 来一场未知的旅行，去看远方的田野，远方的蓝天。 做一个穷学生，拿着学生证住着最便宜的大车店。 处走走几乎任性地提了一大堆的要求，但是苏渭城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处走走说，飞机太快了，看不了什么风景，我们坐火车去吧。 曾有一部小说记载了绿皮火车，女孩说，爱我的人请乘火车来。 苏渭城笑得很温和，眼睛里仿若揉进了一池春水，他看着她，毫不犹豫地说，「好。」 绿皮火车确实条件不是很好，车厢里拥挤而狭窄，走道还充斥着一股烟味。 但是处走走似乎很兴奋。 苏渭城跟在她后面，小心翼翼，以防她摔倒。 他们坐在一节小车厢里，车里有一对老夫妇。 处走走一坐下来，老人就热情地和她聊起来。 苏渭城将一切打点好，才放心地坐下来。 老奶奶看着他们俩，笑着和老爷爷说，「你看他们俩多好啊，像我们年轻的时候。」 处走走看了看苏渭城，笑着说，「奶奶，你误会了，我们不是那种关系。」 我们是什么关系？处走走自己也说不清。 苏渭城可以陪她走南闯北，如果有一天，苏渭城说可以陪她去珠穆朗玛峰，处走走都不会感到奇怪。 但是，她心里结了茧。 里面住着的蝴蝶。 是仰景舒。 或许有一天蝴蝶会泯灭。 但不是现在。 火车坐了将近一天，才到了睢明。 在车上，处走走远远地看见了迩湖，忍不住惊唿。 它就像一只蓝色的精灵，是的，精灵，没有什么比精灵更适合去形容它了，每个人几乎第一眼就被它征服了。 处走走心想，大概每个人心中都住了一只不羁的飞鸟，总有一个地方，它让你的心毫不犹豫地破笼而出…… 她打定主意第二天去一睹迩湖的芳容。 苏渭城定了一家青旅，提前没有和处走走说。没想到出人意料的好，依山傍水。房间装修得简直像个海盗船，青旅里的人也都很有意思，非常随性，有弹吉他的，还有唱歌的。 处走走兴奋地拍他的肩膀，「苏渭城，你很有眼光诶！」 「你想要的大车店我实在是找不到，所以想着找一家青年旅舍。」苏渭城显出一丝歉意。 「没关系。这里感觉超棒的。」处走走兴奋地走进去。 在这样的小城里，没有人会愿意停在一个大餐馆里觥筹交错，大多数人更愿意吃着最廉价的小吃，在小城的烟火和花香中，找寻自己。带上五颜六色的手鍊，串上铃铛，让小城的热闹里添一丝清脆。 酒吧里传来驻唱男孩的浅吟低唱，只一瞬间便能触动一段过往。 街上，灯笼发出温暖的光，每个人都看起来亲切。 处走走在留言板上第一次大胆地随心所欲写下誓言，也许写给自己，也许别人。 镇上有一个神婆，心地善良，经常接济穷人，学过易经，看人苦恼，替人解惑。 处走走一时兴起，拉着苏渭城去看看这位老人。 「奶奶，你给我看看生辰八字呗，给我算算命？」处走走那副小市民的样子又原形毕露了。 苏渭城无奈地笑了笑。 神婆摇摇头，「命由天定，不可妄加揣测。我只解惑，不算命。」 她看了一眼苏渭城，眼神复杂。 第11页 继而开口，「也罢，姑娘，我且嘱咐你，切忌举棋不定，患得患失。若你日后有所烦忧，或能宽解一二。」 神婆笑得很神秘，走了。 处走走刚要问什么意思，人已走远。 苏渭城笑着敲她脑壳，「傻啦，人都走了。」 处走走笑着摇摇头，「没什么，我们走吧。据说前面的集市很热闹呢。」 集市上，挂满了花花绿绿的民族服饰，非常惹眼。 街上阿婆自制的鲜奶棒冰奶味很重。 穿过错综复杂的小巷，心情恬淡闲适，每一家都以花装点。 看到有人在拿红砖砌自己的墙，处走走的思绪飘到了远方，在那里，就在那迩湖之滨，她住在一个草房子里。 她笑着对苏渭城说，「如果可以，我愿意每天噼柴生火做饭，做一个海子，这是我对年老之后的生活最理想的打算了。」 苏渭城眼睛里溢满了宠溺，「好，我记住了。」 处走走撇过头，不敢看他那双炙热的眸子。 真该死！心跳得像装了一只秒表在里面。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阳光透过云层，远处人家炊烟裊裊，青田里农人还在劳作，睢明的山都非常高，人站在底下就能感觉自己的渺小，人如芥子，山是须弥，芥子纳须弥。 处走走看着眼前的美景，感嘆道，「出来走走，才会知道自己有多渺小。宇宙浩瀚，我们不过是一粒尘埃。」 「但对我来说你并不渺小，你是星辰。」苏渭城看着远方，声音一如既往地温柔，「我的世界再小，也想装下的星辰。」 处走走一怔，脸微微发烫。 开什么玩笑，我怎么可能喜欢苏渭城。 处走走打消了刚才的胡思乱想，大大咧咧地往回走，「赶紧的，别在这诗情画意的，再不回去，就回不去了。」 苏渭城笑着在后面唤她，「等等我。」 ☆、我在 接到妈妈的消息，处走走几乎是方寸大乱。 苏渭城担忧地看着她，「怎么了？」 「我外婆查出来是宫颈癌，要做手术。」处走走声音很轻。 「我马上订机票，我们坐最早的一班飞机回去。」 第二天，处走走和苏渭城匆匆赶到医院。 外婆已经换上了病号服，躺在病床上，即将送进手术室。 处走走过去握了握外婆的手，外婆笑了笑，安慰处走走说没事的，但是手很凉。 处走走看着被送进手术室的外婆，沉默不语，等手术室门一关，终于忍不住瘫软在旁边的椅子上，脸色苍白。 还好苏渭城在旁边搀了一把。 苏渭城安抚地握住她的手，结果发现她手里全是汗。 他心疼地看着这个以前生龙活虎的女孩，现在却满是无助的样子。 「小时候爸爸妈妈忙，是外婆把我带大的。虽然她对我很严，但是总是把最好的东西都给我。」处走走低声说道。 「我小时候不懂事，大人问我最喜欢的人，我总是把外婆排到最后。」 「等到上了大学，半年回一次家，外婆老了很多。」 「她很想我，也不敢给我打电话，怕打扰我学习……」 「长大了才懂那句，树欲静而风不止……」 处走走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微弱，用手捂住脸抽泣。 他轻轻抱住她，声音心疼得几乎有一丝颤抖，「乖，会没事的，我陪着你。」 处走走第一次没有推开他。 是的，她需要他。 此刻她已经足够脆弱了，没有精力去考虑复杂的情绪。 她从小就是个容易被感动的孩子。 苏渭城不知道他那句陪着她，对她来说有多么大的杀伤力。 其实她想要的很简单啊。 想要家人健康快乐。 想要一个可以一直陪着她的人。 吶，苏渭城。 你知道吗。 我心里好难过。 「苏渭城，苏渭城……」处走走埋在苏渭城的肩窝，有些哽咽，一遍一遍喊着他的名字。 「乖。」苏渭城轻轻地拍着她颤抖的背。 「苏渭城…」 「我在…」 「苏渭城苏渭城…」 「我在。」 …… 外婆的手术非常成功。 爸爸妈妈都要上班，处走走就主动请缨，和外公一起照顾外婆，这两天天天往医院跑，有时候就睡在医院里。 这两天苏渭城也几乎寸步不离。 处走走厨艺不精，外公又实在脱不开身，日常的伙食就都由苏渭城承包了。 好在苏渭城烧菜还不错，得到了一致好评。 到了晚上，处走走还是比较神经大条，有时候累得不行了，趴在病床前就睡着了，苏渭城就把她轻轻抱到旁边的躺椅上，给她盖上毛毯，帮她把手机调成静音。 苏渭城常常看着她睡着才轻轻退出病房。 苏渭城走到楼梯的拐角，回头凝神看了一会尽头那间透着光的病房。 处走走。 很幸运。 上帝又一次站在了我这边。 在你最孤独无助的时候，让我留在你身边。 我知道这么说很卑鄙，有点趁人之危。 但是我的筹码一开始就处于劣势，也许我永远也替代不了仰景舒在你心里的位置。 第12页 我只能下一个赌注。 赌我能不能感动你。 赌你会不会选择我。 ☆、踟蹰 外婆术后恢復得很好，慢慢饮食也没那么多禁忌了。 苏渭城开始变着花样地给他们送饭。 外婆外公看着他们俩笑而不语。 处走走感觉有点不自在，便走到走廊的天台上透气。 眼前出现一只手递过来一瓶水，抬起头是苏渭城那张人畜无害的脸。 处走走接过水，笑着说，「想不到你厨艺这么好。」 「可能有些天赋吧。」苏渭城有点得意。 「夸你一句，你还飘了。来，让我看看厨师的手都长什么样。」说着，处走走就伸手把苏渭城的手拽过来看。 那只白皙骨节分明的手，上面有零星的刀划过的伤疤。 处走走眼睛酸涩，只是目不转睛地看着。 苏渭城笑笑，抽回手，「看来被你发现了。不得不承认，男生在做饭这方面还真是没什么天赋。」 「别这样对我。」处走走不敢看他，突然有一些烦躁。 「是我给你压力了吗，如果是，我可以道歉。」苏渭城虽然依旧是那副温文儒雅的样子，但声音掩饰不住的失落。 「不，你很好。是我不够好。」处走走转身跑开。 苏渭城来不及上去追她，看着她失魂落魄的样子，无奈地说，「我该怎么对你呢，处走走。」 曾经读到一句话，两个人在一起，只有一个人知道爱并非偶然。 所以去朋友的餐饮店学厨艺，被朋友吐槽没有天赋，还是每天坚持去。 但是处走走啊，如果付出会成为你的负担，那我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那天之后，苏渭城依然照例每天会来，但总是在处走走不在的时候，或者在她睡着的时候。 处走走常常会看着门口，发一会呆。 外婆有一天拉着她的手，一句话也没有说。 处走走笑着摇摇头，「外婆，我没事。」 「这个男孩虽然是外婆给你相中的，最后还是你自己拿主意。」外婆说道。 「我知道。」处走走点点头。 站在天台上，处走走梳理着这些天错综复杂的思绪。 仰景舒再也没有出现过，这些天处走走也几乎要将他忘却了。 仰景舒太遥远了，太遥不可及了。 记得第一次摸到雪的感觉吗。 那就是仰景舒。 他的手永远是冰凉的。 而苏渭城更像是一杯温水，总是彬彬有礼不温不火的，但也不会走开。 他的心意自己再清楚不过。那么多天的相处，说完全不动心是假的。 处走走不是个不识好歹的人，也许是时候该放弃了。 她看着走过来的苏渭城，笑了笑，自顾自地说了一句，「如果是这样，我接受。」 苏渭城莞尔，「你说什么？」 「我说，或许我们可以试一试。」处走走凑到苏渭城的耳边说。 苏渭城的眼睛闪了闪。 天知道他心里有多么激动。 这句话从来不敢期盼的，直到从处走走的嘴里说出来，苏渭城也觉得不真实。 苏渭城握住她的肩膀，失了往日的从容，紧张地说，「你说什么？处走走，你可想清楚了。」 「我也不知道。或许我应该给你一个机会，也给自己一个机会。我想忘了星星，你会带我去看太阳吗？」处走走声音像梦呓一般。 苏渭城毫不犹豫地抱住她。 「在我还没有做出行动的时候，我想我的心已经给出了答案。」 ☆、苏太太 长辈说，到了适婚的年龄，觉得对象还不错 ，婚事差不多也可以开始操办起来了。 处走走没有置喙，一切听从安排。 大半年的时间，外婆出院了，身体也好了很多，基本可以自理了。 苏渭城工作的单位实习的时候就对他非常满意，自然毕业也就转正了，处走走也找了份稳定的报社的工作。 双方父母见了面，也都很满意。 不用想都知道，苏渭城的爸妈和苏渭城一样的通情达理。 一切都太过顺理成章了。 处走走都怀疑，苏渭城是不是人造的，几乎和她契合得天衣无缝。 处走走一度奇怪地拉着苏渭城的袖子，抱怨道，「说好的婆媳矛盾呢？说好的现实与理想呢？这也太顺利了吧？」 「你妈这时候不应该挑我刺吗？一般不都是问事业重要还是老公重要？什么婚后愿不愿意做全职太太啊？有过几段情感史啊？我可是准备了一个晚上的说辞，还以为会巅峰对决呢。」处走走一脸质疑。 「都叫你少看点电视剧！」苏渭城又好气又好笑地拿手轻敲了一下她的脑壳。 苏渭城看着处走走有一丝担忧地说，「走走，你会不会觉得我太普通了？和我这样一个人过余生会很枯燥的吧。你真的想好了吗？」 处走走每次一看到苏渭城那副忧思的样子，总是忍不住母爱泛滥，忙抱住他，头摇得和拨浪鼓一样，「怎么会？连你这么优秀的人要是都普通的话，我们这些小虾米都没法活了。你放心，我要是真不愿意，你现在连和我说话的机会都没有，怎么可能还陪你来见家长。」 苏渭城脸上才显出一丝释然，突然笑得很诡异，凑近了问，「我倒是很好奇，你有几段情感史啊？」 第13页 看不出来啊，苏渭城以前还一本正经的高冷学霸相，原来是个闷骚型的。 处走走腹诽一阵，然后腆着脸说，「我发四，我母胎单身的。我对苏先生绝对是矢志不渝，忠贞不二。」 「苏太太有觉悟啊。」苏渭城被她逗笑了，在她头上轻吻一下，抱住她，声音低沉，「没关系的，走走，我只要你的未来。」 「嗯。」处走走被那句「苏太太」搞得七荤八素的。 处走走这两天为了婚事，陪着苏渭城东奔西跑的，最后也干脆省得麻烦，顺理成章地住在了苏渭城家。 苏渭城搬到客房住，把自己的床让给了处走走。 处走走狗腿子地跟在苏渭城后面，抱着个枕头，笑得一脸贱相，「老大，来你家，还吃你的，睡你的，我都不好意思了。」 苏渭城看了看门口大包小包的行李箱，嘴角上扬，调侃道，「我可没看出来你不好意思。」 「哎呀呀，我这不是为你好嘛。我这人睡觉不老实，卷被子。你看你要是和我睡一起，万一感冒了多不好，对吧？」处走走大言不惭地说。 苏渭城脸上泛红。 「而且，我这人晚上还打唿噜……」 「还磨牙……」 「时不时还梦个游啥的……」 「而且我这人吧，意识不清醒的时候就喜欢乱摸，万一不小心玷污了您，岂不是罪过……」 处走走喋喋不休地胡诌。 苏渭城的手不知什么时候探过来，将处走走抵在墙上，脸上的潮红还未散去，但是笑得一脸邪魅，「走走，我们以后有的是时间。结婚之前，我觉得你还是应该给我留点悬念。」 处走走喉头哽住，眼睛瞪得大大的，支支吾吾道，「你你你……我我我……」 苏渭城笑着收回手，回头继续铺床。 处走走愣了半天神，发出一声怒吼，「你！！！苏渭城，你丫变坏了！你抢我台词！我才应该是攻！啊啊啊…」 苏渭城笑着摇摇头。 ☆、爱妃 订婚宴几乎已经让处走走忙得焦头烂额了。 光是参加人的名单就足足熬了一整天才弄出来。 处走走看着苏渭城，一脸生无可恋，「渭城，这订婚宴都这么麻烦，那结婚不是要累死了？」 「走走，我们还没订饭店呢，我听说这个才是最头疼的。」苏渭城嘴角上扬，显然对那句「渭城」很是满意。 「天吶，太麻烦了，要不我们直接结婚吧，」处走走抱住苏渭城的脖子一脸真挚，「电视剧里女主角都是说，我不在乎这些，你没房没车没工作，我都愿意跟你领证。然后，哐！登记了。」 「抱歉，走走，你刚刚说的这些刚好我都有，所以这种假设不成立。」苏渭城扶住怀里的处走走，慢条斯理地端起桌上的咖啡喝了一口。 「我也想直接结婚，但是也想给你所有女孩都想要的完美。我不希望你很多年以后想起我们的婚礼，只是混乱模煳的记忆。」苏渭城看着处走走，眼睛流露出温柔。 「苏渭城…你太煽情了…这时候要是有戒指，我都要哭了。」处走走为了掩饰内心的悸动，嬉皮笑脸地说。 「你说的，可是这个？」苏渭城像变戏法一样从裤子口袋掏出一个戒指盒。 处走走接过来，打开。 「黑钻石！」处走走忍不住惊唿。 「老婆，识货啊。」苏渭城笑着说。 「天吶，苏渭城。我真是要重新审视一下我们的关系了。我现在有种被大款包养的感觉。」处走走说道。 「怎么了，你不会是要真情告白了吧。早知道这样，我就晚点拿出来了。」苏渭城笑得一脸邪魅。 「走走，知道吗。黑钻石的寓意是，你是恶魔，且为我所有。」苏渭城含情脉脉地看着处走走说。 处走走心里涌起一阵感动，眼睛里闪着光。 苏渭城情不自禁地吻她，处走走身体里好像涌入了一股电流，不由自主地回应他。 处走走突然反应过来，拉开苏渭城，一脸严肃，「你哪来那么多钱？老实交代。」 苏渭城拿来戒指，替处走走戴上，笑着说，「妈妈说了，走走嫁到我们家来，一定不能委屈了她，所有的一切都要是最好的。」 处走走望向窗外，慷慨激昂地说，「妈妈，我爱你！」 苏渭城把处走走的脸拽回来，「欸，老婆，这时候应该给我告白！」 「咱俩之间还说这些，不是生分了嘛！」处走走一脸狗腿子地笑，然后顺势把苏渭城压在沙发上，笑得一脸□□，手轻抚过苏渭城的脸颊，「多好的黄花大闺女，我採花大盗今晚就要糟蹋你！」 「咳咳，走走，我能不做黄花大闺女吗，换个词。」苏渭城脸上泛起一阵红。 处走走思忖了一番，说，「那就爱妃吧！爱妃！」说完低头强吻了苏渭城，手还不老实地扯开了苏渭城的白衬衫。苏渭城嘴角勾起，也不反抗，任由她胡来。 处走走突然停下来，看着苏渭城一脸色女相，「看不出来，爱妃身材不错嘛。」 「……走走，你都哪里学的这些乱七八糟的。」 「电视剧里都这么演的嘛。而且……」处走走目不转睛地盯着苏渭城衬衫里半掩着的腹肌，「还有一种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感觉。」 第14页 苏渭城表情无奈，还怕她不稳，轻轻扶住她。 处走走邪笑了几声。 「爱妃，朕今晚就要宠幸你！」 「遵旨！」 ☆、已婚人士 苏渭城有早起的习惯，不过动作很轻，所以他做好早饭到房间叫处走走的时候，处走走还睡得像死猪一样。 苏渭城看着床上睡得四仰八叉的处走走，脸上残留着口水的痕迹，忍不住笑了。 他终于知道，为什么女孩子都不愿意让喜欢的人看见自己的睡相了。 不过他倒是觉得。 这样的处走走。 可爱极了。 白日里的处走走总是一副防备的样子，说话做事都很拘谨。他不希望她在自己面前也是这个样子，他喜欢看着她穿着自己的睡衣，像个道士一样，踢踏着拖鞋满房间乱跑。 这种感觉很自然，很舒服。 「嗯…」处走走含煳不清地呓语，打乱了苏渭城的思绪。 「醒了？」苏渭城出去拿了块热毛巾来，给处走走擦脸。 处走走不但没有睁开眼睛，反而顺势伸手搂住了苏渭城的腰，舒服地接着睡。 苏渭城轻轻摇了摇她，「走走，乖，起来吃个早饭，再接着睡。」 「我不吃………」处走走在床上扭得像条水蛇。 「乖……」 「啊啊啊啊！你能不用这招吗，最受不了你这样了！」处走走一个鲤鱼打挺。 处走走在镜子前恶狠狠地刷牙，为了刚刚没有睡好的事情耿耿于怀。 「走走，牙齿是无罪的，你别迁怒于它…」苏渭城靠着门框饶有兴趣地看着她。 处走走气得一巴掌拍在苏渭城旁边的墙上，愤怒地说，「苏渭城！你还好意思说，昨天要不是你……」话说出口处走走就后悔了，忙停住。 我的个天，太羞耻了…… 苏渭城笑得一脸无辜，「走走，昨天明明是你主动的，怎么能怪我呢？好在我的自制力还是很强的。」 他的自制力确实很强…… 让我们来看看昨晚，苏同学都干了什么好事。 我们亲爱的苏同学，在上半身都被走走同学脱光了的情况下，停了下来，替走走同学盖上了毯子，亲了一下额头，说了句晚安，就云淡风轻的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翻身睡着了。 害得处走走郁闷了一个晚上，觉也没睡好。 苏渭城拿了块毛巾，替处走走把嘴角的泡沫擦掉，温柔地说，「走走，我们还有很多时间，以后结了婚，这些都可以慢慢来。」 「苏渭城，你该不会是有什么隐疾吧…」处走走同学还真的是思路清奇。 「噗……」苏渭城正好在喝水，直接喷了出来。 「咳咳，走走，你还真是想法独特啊。」 「其实……」苏渭城说着，贴近处走走，在她耳边暧昧地说，「我喜欢男人。」 「……哈？」处走走呆若木鸡。 苏渭城看见处走走的表情，本来一脸严肃，还是忍不住笑场了，说道，「那是不可能的。」 「苏渭城！！你大爷！」 「放心吧，我要是有隐疾，结婚前会有婚检的，你肯定能知道。」苏渭城扶住张牙舞爪的处走走，把她按在凳子上，「现在，先给我把早饭吃了。」 早饭是最简单的。 清粥。榨菜。包子。煎鸡蛋。 「渭城…你这个早饭很居家嘛。我还以为男生早饭只会做面包加果酱呢。」处走走心情大好，端起碗吃起来。 「我可不能让我媳妇过得那么寒碜啊，你说是吧？」苏渭城早就吃好了早饭，穿上衣服，走到玄关。 「今天不是星期天吗，你干什么去？」处走走奇怪地问。 「我单位还有有些材料没做完，要去加个班。」 「那你早去早回啊。」处走走不经意地说。 「好。」苏渭城愣了一下，嘴角上扬，说了句，「走走，我终于有了点已婚人士的感觉了。」关上门，上班去了。 留下处走走一个人脸红心跳。 ☆、狸猫 夏天的y城燥热得连风都是热的，树上的蝉鸣连绵不绝，嘈杂得让人心烦意乱。 苏渭城走之前就把空调开好了。 处走走不想出门，索性抱着电脑在家里写稿子。 报社的稿子写得有些繁琐枯燥，好不容易熬过去了，处走走打开了好久没有更新的小说。 底下居然有人评论。 ——「怎么断更了？」 处走走不禁暗笑。 没想到我这么烂的小说还有人追。 忍不住开了一章—— 《女皇驾到》 纱帐里传来断断续续的咳嗽声。 太医白苏跪在帐外，将一方手帕递进去，「陛下，您旧疾又犯了。还是要多多保重龙体，切不可太过操劳啊。」 「让卿挂心了，朕无碍。」帐子里探出一只白净的手，摆摆手。 白苏眼神显出担忧之色，欲言又止，欠身退去。 退出大殿，迎面撞见一个人。 白衣翩然，如清霜白雪，一身傲骨。 这样骄傲的人，天演朝再找不出第二个人。 正是吏部尚书任冉。 见到白苏，欠身行礼，「白大人安好。」 白苏忍不住拉着他，低声告诫，「她身体抱恙，你且体谅一些，不要再起争执。」 第15页 任冉冷笑一声，甩开白苏的手，「谢白大人提醒。」说完转身入了大殿。 「臣任冉，恭请陛下圣安。」 帐子里探出一只白净的手，握住任冉的手，「不必如此客气。这大热的天，爱卿的手还是这般冰冷，倒是应该找个太医好好调理调理。」 任冉淡淡一笑，不露声色地将手掩进袖子里，「谢陛下关心。」 「尚书还是如此客套，连日里送去的东西也是分毫未动。是刻意要与朕生分了？」柳涵昭的声音有一丝不悦。 「微臣不敢。」任冉跪着，却丝毫不显惶恐之色，依然是那般清冷孤傲的样子。 「任冉，你我从小一起长大，你何如对我这般刻薄寡意。」 「今时不同往日。君是君，臣是臣。陛下切不可乱了规矩。」任冉声音不带一丝情感。 「尚书年纪轻轻还真是迂腐不堪，令朕不堪入耳，你且退下吧。」柳涵昭摆摆手，示意他退下。 任冉毫不留恋地拂袖离去。 看着任冉走出去的背影，柳涵昭胸中烦闷，咳嗽不止，身子自觉绵软无力，顺势倒在床榻上，无奈地嘆息，「任冉，明知道你无意朝堂，可我终究要纠缠不休。」 「你可是在怪朕啊…」 ——————————————— 手写得有些酸了，看看时间，到了正午，处走走给苏渭城发了条简讯，本来想问吃了没，突然想起最近看的段子，忍不住发过去： 「纯情女大学生在线陪聊。」 桌上的手机震动了一下，苏渭城拿起手机，看到消息忍不住笑出了声。 旁边的小同事见了奇怪，就问道，「前辈，怎么了？」 「没事，家里的猫有点闹腾。」 「哈？」 看对面没反应，处走走忍不住拿起手机给苏渭城打电话。 「苏先生，吃了吗？」 「还没。你吃了吗？」话筒里苏渭城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地温柔。 「也没有。」 「冰箱里有青菜，番茄，鸡蛋，里嵴肉，土豆。可以炒个青菜，土豆和里嵴肉炒一下，然后烧个番茄鸡蛋汤。」苏渭城耐心地说。 「苏苏……」处走走为难地叫他。 「怎么了…」苏渭城的声音带着笑意。 「我不会……」虽然觉得女孩子不会做饭有点丢脸，不过在苏渭城面前也可以大言不惭地说，「万一我把你家厨房给烧了，怎么办……而且这天气这么热，烧饭肯定出一身汗……我能叫个外卖吗？」 「乖。别吃外卖，现在夏天，东西容易放坏，外卖不安全。我回来给你做好不好？」苏渭城开始谆谆教诲。 「你不是要忙很久的吗？不用为了我赶回来吧。」处走走感觉有一丝愧疚。 「我知道你肯定不能一个人好好呆着，所以早上就在家做了一部分，带着文件过来整理整理，差不多再有个一两个小时就能做完。你先吃点零食什么的，等我一下。」 「爱妃，我真是太有眼光了，怎么找了你这么一位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的妙人儿。」处走走笑声非常狗腿子。 「行了行了，别商业吹捧了，玩你的去吧。」 「遵旨。」 挂了电话，苏渭城开始忙碌起来。 东西很多，材料几乎堆了半桌子。 不过，还好苏渭城大学学过一门大数据，对于这些处理起来还是游刃有余。 长时间地盯着电脑屏幕看，眼睛还是止不住的酸涩。 苏渭城忍不住用手揉眼眶。 旁边的同事看到了，关切地说，「不用那么拼，主任说明天之前交就行，你也别着急了，当心伤眼睛。数据太多，慢慢整理就好。」 苏渭城笑了笑，摇摇头，「没办法，家里的猫饿了，中午就得回去。」 「你还养了猫呢，什么品种啊？」同事好奇地问。 「狸猫，懒得很。」 「……」 苏渭城忙完，提交了报表，从公司走出来。 烈日炎炎，阳光刺眼，照得背上发烫。 苏渭城抬起头来，看了看万里无云的天，没头没脑地说了句，「天气真好啊。」 说完，自己也觉得好笑。 坐进车里，拿起手机给家里的狸猫打电话，「我马上回来了。」 「不急，开车注意安全。」 「好。」 ☆、胡思乱想 苏渭城晚上有同学聚会，想着处走走一个人在家也没有饭吃，就想带处走走一起去。 「我还是不去了吧，那里都是你的同学，我又不认识，多尴尬呀。而且外面好热，在家多好啊，我还可以开着空调吃火锅。」处走走头晃得拨浪鼓一般，笑嘻嘻地拒绝。 苏渭城无奈地笑笑，「那我走了，你自己照顾好自己。我可能会晚点回来。」说完，温柔地揉乱她的头髮，拎了包出门了。 处走走长嘆了一口气。 还是对苏渭城撒了谎。 事实上，她压根不敢和苏渭城同框。尤其是上次，李书看到他们俩的样子着实让人觉得，是处走走攀了高枝。 这种自卑感，和苏渭城在一起的时候常常被忽略掉，但凡有第三个人出现，就会打破这样的平衡。 或者也可以说，是处走走一直在逃避这个问题。 第16页 苏渭城不是那个每天按时回来给她做饭，打电话温柔的一个普通男孩。他还有很多其他的身份。 学霸，事业有成，样貌端正…… 苏渭城或许没有把这些放在心上，以至于处走走也忘了。 而现在，这份别扭的心思又被无意翻了出来。 处走走，知道吗。 你真的特别普通，普通到，和他站在一起，就会黯然失色。 报社请假的几天，编辑已经来催了。 处走走不得不挣扎着随便拾掇一下，然后去报社报到。 材料在桌上开始堆小山了。 处走走埋头料理这些天积压的工作，忙得头昏脑胀。 但是脑海里还是忍不住胡思乱想。 有个想法在生根发芽。 几天前，看到有高中同学发朋友圈，考上了某某学校的研究生，去报导了。 一个不太熟的同学。 印象中，成绩一般般。 但是图片里的人几乎已经完全变了样，看起来对未来充满了希冀。 而自己呢，对未来几乎是一片迷茫。 有多久，没有做过一些疯狂的事了。 这个想法很荒诞。 毕竟处走走岁数也不小了，大三的时候没有想过考研，现在倒要去试试，说给别人，别人也肯定觉得没希望。 处走走都没敢和家里人提，想想也知道，肯定是劝她打消这个念头，何况现在和苏渭城都快结婚了。 思绪很混乱，工作也是事倍功半。 索性收拾收拾下班，回家再整理。 不知什么时候外面下起了雨来，出门走得急又忘了带伞。 苏渭城发简讯来说，聚会结束了，来公司接她，叫她别乱走，在门口等一下。 处走走就干脆坐在前台，和前台的小肖聊了聊天。 过了一会，苏渭城车停在了门口，处走走看着他撑伞下来，就起身打算和小肖道别。 小肖笑着说，「走走姐，你男朋友对你可真好，还亲自来接你。虽然上次来找你的那个小哥哥更帅一点，不过帅的都靠不住。还是要找个这样的。」 「上次？」处走走疑惑地问。 「上次有个人来找你，不过你请假不在，我就说要不要帮他打个电话给你，他说不用，然后就走了。样子看起来不是很好，失魂落魄的。」小肖说道。 「好的，谢谢。我先走了，你也早点收拾收拾下班吧。」处走走笑着道别。 苏渭城撑了伞走过来，处走走笑意盈盈，自然过去挽着他，「苏苏真好，还特地来接我。」 苏渭城把被处走走绑架的手抽回来，扶住她的肩膀，将她拉近，以防她淋湿。还是忍不住笑着怼她，「出门都不带伞，你不就是想让我来接你嘛？」 「被你发现了，嘻嘻。」 车在路面上平稳地行驶，雨刮器有规律地左右摆动，景色时而模煳时而清晰，雨水在窗上拉成歪歪扭扭的丝线。 处走走想到刚刚小肖说的话，还是忍不住胡思乱想。 会是谁呢？ 仰景舒，是你吗…… 你为什么来找我却不又不让人打电话给我呢？ 转念一想，失踪了那么久，就算是他，又与我何干。 处走走晃了晃脑袋，将愁思抛诸脑后。 「无边丝雨细如愁，朝来寒雨几回眸……」处走走情不自禁哼起歌来。 苏渭城打趣道，「今天发奖金了？心情这么好？」 处走走思想脱线，没来由地说了句，「苏苏，要是我去考研究生，你觉得怎么样？」 「那我不是独守空房了？」苏渭城笑着说。 「我就开一玩笑，都这么大年纪了，怎么可能再折腾？」处走走笑着开脱。 苏渭城想了想，还是郑重地说，「我觉得也不是不可以，只要你想，我都支持你。研究生也就两年，我们来日方长。」 「你说真的？」处走走眼睛里写满了感动。 「人都有追求进步的权利。我媳妇那么优秀，我当然高兴啊。」苏渭城笑着说。 「可是，要是考不上，不是很丢脸？」处走走胆怯地说。 「你想考却不去考，才丢脸。战争还没打响，你却连拔剑的勇气都没有。人生只有一次，错过了就没有了，我不希望你余生抱憾。」苏渭城循循善诱道。 看着处走走怅然若失的样子，苏渭城笑着逗她，「只要你别学司马相如，封了官，就抛妻弃子。到时候，我也写一篇怨郎诗，与你送去。」 「哈哈哈，不会不会，弱水三千朕只要爱妃一人。」处走走终于喜笑颜开。 处走走回到家，就走进书房，打开电脑，续更小说，苏渭城笑了笑，也不去管她。 ————《女皇驾到》 「陛下，近日西境戎狄来犯，边境百姓苦不堪言，现已成燃眉之势了。」兵部侍郎高攸回禀。 「去年戎狄进京朝圣，已颇有娇纵蛮横之色，言语多有不敬。此番恐是要再起战事。」阁老担忧地说。 「就阁老所言，该当如何呢？」柳涵昭皱眉问道。 「需派一员虎将出战，以安边境之乱，慰我边境之民，彰我天国之威。」阁老进言。 「只是军中久无战事，昔日几位开国良将都已年老，恐不堪其任。吏部尚书是个治军奇才，但连日称病，我泱泱□□竟找不出一位少年将军。」兵部尚书忧愁地说。 第17页 听尚书提到任冉，柳涵昭不悦，便意气用事，脱口而出，「无妨，朕此番可御驾亲征，鼓舞士气。届时可请太后垂帘听政，代行国事。」 「不可，陛下龙体要紧，若是有损，臣等如何向太后交代啊！」群臣跪倒劝谏。 「朕自小便于军中长大，如何这般金贵了？朕意已决，毋需多言。」柳涵昭拂袖退朝。 昭然殿内，太医白苏照例为柳涵昭把脉。 白苏的眉头紧蹙，说道，「陛下可是又熬夜看摺子了？陛下这身子自己不当心，臣拿再名贵的药也补不回来啊。」 「太医哥哥，别生气嘛。你看你又蹙眉了，我都不愁，你愁什么。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有数，一时半会还死不了。」白苏自小就跟着师父服侍小殿下，柳涵昭小时候就喊他太医哥哥，如今虽为九五至尊，也还是改不了口，私下里还是喊他太医哥哥。 「听说陛下要御驾亲征？」白苏担忧地问。 「是。」柳涵昭不打算瞒他。 「臣自知无权干涉，也无言相劝。只请一道旨意，臣愿随军同行。」白苏跪下请旨。 「不必，军中自有军医。」柳涵昭脸色冷下来。 「臣自幼跟随陛下，没有人比我更为熟悉陛下的病情，若是交与旁人，臣放心不下。」白苏执着地说。 「来人，太医煳涂，着人好生送回府中，近日可于府内将养，不必入朝。」柳涵昭铁青着脸，背过身去。 「陛下……」白苏看着柳涵昭，欲言又止，嘆了一口气，退出昭然殿。 ☆、酒香不怕巷子深 星期五照例，苏渭城带处走走去看电影。 忙了一天，着实有些累了，处走走便霸道地把苏渭城的胳膊拉过来，说了句，「苏苏，好睏。」就明目张胆地靠着睡觉。 黑暗中，苏渭城无奈地笑笑，尽量靠过去，让她睡得更舒服一点。 今天出门扎了个头，辫子硌着很不舒服，处走走不老实地动来动去，最后索性把牛筋扯下来。 不知道放哪，就随手套在了苏渭城的手腕上。 苏渭城一愣，一秒尴尬，问道，「女孩子的东西套我手上做什么？」 「我没地方放，而且这样别人就知道你有主了哈哈哈。」处走走理直气壮地说，接着没道理地傻笑。 「也好。」黑暗中感觉手上那奇怪的束缚，苏渭城嘴角不自觉上扬。 电影看了什么已经不记得了，因为苏渭城也睡着了。 电影结束，影院的灯亮得刺目，两个人睡眼惺忪地站起来。 处走走突然反应过来，感觉很亏，「所以……我们到底是为什么要花两张电影票的钱跑到电影院里睡大觉？」 苏渭城替她把睡乱的头髮捋顺，云淡风轻地说了句，「没事，钱多。」就径直走出了影院。 …… 万恶的资本家。 走在商场里，苏渭城问道，「睡了这么久也该饿了，想吃点什么？」 「……」处走走想了想，兴奋地说，「小龙虾吧。夏天就应该啤酒配小龙虾。」 「啤酒是凉性的，不能和小龙虾一起吃，对胃不好。」苏渭城谆谆教导，眼神带着笑意，「两个只能选一个。」 「小龙虾！」思虑良久，处走走艰难地做出了选择。 「走。」人狠话不多。 夏天的夜市真的是热闹非凡。如此仲夏之夜，隐隐灯火，昏暗温暖。香气四溢，烟雾缭绕。道旁搭满了红色的帐篷顶，男人们穿着花花绿绿的大裤衩，摇着蒲扇，坐在简陋的桌前，大块朵姬。孩子们跑前跑后，嬉笑玩耍，乐此不疲。人群中也不乏西装革履，身着工作服的男男女女，但脸上不再洋溢着紧张又疲惫的神情，充满了快乐和自在。 真是一个自由的国度。 倘若你尝尽市井的繁华，便能体会那所谓的人间烟火。 那时天上纵使是琼浆玉露，长生不老，自在逍遥亦如是，不做神仙又如何？ 有人说，要了解一个城市，就得走进它的老胡同窄巷子，走进一家最普通不过的苍蝇馆子，吃一碗地道。 处走走晃晃脑袋，偏头看苏渭城，「苏苏，有啥不吃的和特别想吃的东西吗？」 「没有，你看着点吧。」苏渭城一贯地温柔随和。 「得嘞，老闆，蛋黄，冰镇，十三香的各来20只！」处走走走进熟悉的店，向后厨喊了一声，就拉着苏渭城，随便拿了俩塑料凳子坐下。 苏渭城笑了笑，说，「走走，你看起来是常客了。」 「那可不，我都吃出经验了，这三个口味是我多年经验总结出的排行榜前三。我朋友都一致认可的。」处走走掰着手指头说道。 「十三香是皇后的地位，不可动摇。我觉得十三香吧，就应该申请个国家专利，王守义应该拿个诺贝尔奖什么的。」 「蛋黄是我偶然发现的，算个贵人吧。我觉得应该没有人能拒绝咸蛋黄。」 「至于冰镇小龙虾……那简直就是嬛嬛啊！朕的嬛嬛～我吃过一次就再也忘不了了！啊啊啊，那是什么神仙操作啊！」 处走走眉飞色舞地描述。 苏渭城笑了，「走走，你要不当个美食博主什么的，我觉得有前途。」 「神州行我看行！」处走走得意地说。 老闆把小龙虾端上来，笑着一脸和蔼可亲，「小丫头，第一次带男孩子来啊！」 第18页 「嘿嘿，老闆，你看我男朋友这么帅，给打个折呗！」处走走也不害臊，笑着说。 「好说好说！」老闆笑嘻嘻地转身走进去忙活。 「谢谢老闆！」处走走开心地说。 「苏苏，想不到你这么好使，早知道就早点把你带出来了，还能刷脸打折…」处走走恬不知耻地说。 「是啊，谁让有些人当时执迷不悟，不思进取呢？」苏渭城拿起一只小龙虾剥好放进处走走的碗里。 「爱妃息怒，不是我的错，都是月亮惹得祸。」处走走含煳不清地说。 「索性你迷途知返。」苏渭城尝了个冰镇的小龙虾，舌尖冰凉的触觉带着微醺的酒味，确实别有一番风味，「酒香不怕巷子深。」 「……」 ☆、出征 夏日闷热嘈杂，连风都是热的，到了夜间，才缓和了很多。 处走走身上出了汗，到家就冲进卫生间洗澡了。 洗完澡出来，喊苏渭城去洗澡，她就走进书房去忙东西了。 自从处走走进了苏渭城家，就理直气壮地霸占了他的书房。 苏渭城索性把电脑拿出来，放在自己房间，也不去打扰她。他觉得每个人都应该有自己的空间，他们之前也商量过，结了婚是要有两个书房的。 苏渭城洗完澡，把头髮的水稍微擦擦，坐到房间的沙发上，打开电脑。 界面跳到了某小说网站，只有一条阅读记录——《女皇驾到》，更了新的一章。 苏渭城笑了笑，点了开来。 大军出征在即，柳涵昭身穿白袍银甲，设坛祭旗。 「天神在上，祈佑我天演！」 礼毕，柳涵昭走出玄武门，群臣相送。她转头看着任冉，还是忍不住开口，「朕此番前去，怕是要好些时日，爱卿要可有话要对朕说？」 「祈佑陛下凯旋归来。」任冉不为所动，依制给柳涵昭行了礼。 真是冥顽不灵。 「也罢，我此番前去，也算遂了你的心愿。」柳涵昭拂袖上马。 大喝一声，「出发！」 大军浩浩汤汤，扬尘而去。 这一去便是三四天，为免夜长梦多，柳涵昭一行快马急鞭，星夜赶赴前线。 柳涵昭自小长于军中，军事才能卓越，排兵布阵多有章法，加之前线士兵得知女皇亲阵，军心鼓舞，连日战绩颇丰。 但西境条件艰苦，常年干旱缺水，物资贫乏，军营又多是从中原调来的禁军，多有水土不服，身体虚弱的现象。 柳涵昭甚是头疼，又想不出应对之策。 自己也是有些水土不服，加上连日操劳，已觉疲累焦灼，怕乱军心，一直不敢说，只能硬撑。 这日，副将喜滋滋地进来通报，「陛下，这几日，我闻得军中有位士兵，祖上行医，略懂医术，今日去问他讨几个的方子吃，果然奏效！」 柳涵昭面露喜色，「哦？此人现在何处？带他来见我。」 「末将方才正要带他过来，但此人自称形容粗鄙，不宜面圣，只将用药方子呈了上来，末将已让军医验过了，并没有问题。」 柳涵昭龙颜大悦，「我天演朝用人向来不拘一格，岂会以貌取人？此人有功，你且带他过来，朕要赏他。」 「遵旨。」 副将走出去没多会带了个人回来，却用黑布半遮着面。 柳涵昭疑惑，「贵人以布遮面，这是为何呀？」 「陛下莫怪，我面容粗鄙，只恐惊扰陛下。」士兵低着头，说话倒是稳重，不像寻常人家的孩子，倒像是世家大族出身。 柳涵昭见他谈吐不凡，眉宇间的神情又感到熟悉，本欲让他把布摘掉。但转念一想，奇人往往有些怪癖，也属常事，还是算了，也不必使人难堪。便说，「也罢。你此次有功，且与孙将军前去领赏吧。」 「谢陛下。」士兵叩谢，退出帐外。 柳涵昭踱步帐边，掀起门帘。 外头士兵白日里操练，到夜里柳涵昭让人好好犒劳一番，众将士多日劳苦，自然是喝酒吃肉，不亦乐乎。 西境荒凉，枯草遍地。终日与黄沙做伴，偶有军中士兵会吹筚篥，乐声苍凉，引人思乡。 柳涵昭不知怎么，竟然想到了上京，「风波不信菱枝弱，月露谁教桂叶香。??」 言罢，自己也觉好笑，便回去睡下了。 帐外不知什么时候站了个人，众将士正是尽兴，守卫倒也没在意。只见他嘆了口气，接了下句，「直道相思了无益，未妨惆怅是清狂。」眼神黯淡，走开了。 ☆、再见仰景舒 可能是年纪大了，对节日这些东西都不是很在意。 看到有些女孩子连植树节都要男朋友送礼物，处走走就感觉自己老了，连撒娇的精力都消失殆尽了。 明明才只是个二十几岁的人。 妈妈老是唠叨，「你咋像个老太太一样，天天就养生啊，宅在家里，也不出去交交朋友。一个二十几岁的人，一点新鲜劲都没有。」 处走走还冠冕堂皇地声称，此乃龟息疗法。 连妈妈也拿她没有办法。 八月就这样来了。 林徽因曾经说，从没有人说八月什么话，夏天过去了，也不到秋天。 真是个堂而皇之的出场方式。 这个八月，处走走又见到了那个消失多时的仰景舒。 第19页 这个堂而皇之隔了一年却选择在八月出现的仰景舒。 明明是个活在冬天里的人。 处走走想过一万种他们重逢的场景，但是真正的遇见还是意料之外。 仰景舒好像沧桑了一些，看起来有些疲惫，好像生了一场大病，精神不佳。他看到处走走，踯躅了一会，还是走过来，笑着说，「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处走走不知道这种时候该作何表情。 「你看起来过得不错。听说你和苏渭城订婚了，记得请我喝喜酒啊。」仰景舒带着调侃的语气说道。 「一定。」处走走点了点头，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问，「你来银行干嘛？」 「来贷款。」仰景舒一脸轻松地说。 「哦。」觉得还是无话可聊，处走走摆了摆手，「我还有事，下次再聊。先走了，拜拜。」 仰景舒礼貌地道别。 回到家，处走走发了很长时间的呆。 很奇怪，她不自觉地拿起手机，在高中的同学群里找李书的联繫方式。 直觉告诉她，仰景舒不太对劲。 而她第一反应觉得李书应该是知道的。 但是，处走走，这样是不对的。 不知道为什么，苏渭城的身影一下子浮现在眼前。 是的，她现在和苏渭城虽然没有说得很明白，但已经不应该去牵挂另一个人了。 何况她已经试图要忘记过去，重新开始。 可是。 那个人，一出现。 就会让你知道，所有的挣扎都是徒劳。 这一刻，她只想知道他好不好。背弃道德，只从心而论。 还是决定拨通电话。 「李书，我是处走走。」说话的时候还是有点胆怯。 「哟，真是稀奇。你居然会给我打电话。我还以为您贵人多忘事，早就不记得我们这些小人物了。」果不其然的冷嘲热讽。 「我问你，仰景舒最近怎么了？是不是出事了？」处走走也不去在意，既然敢打这通电话，她就料到了会有什么样的待遇。 「是又怎么样。还不是都因为你，我还就奇了怪了，好好的一个优等生，和你混了两三天，就性情大变。明明有高薪的外企聘他，却不去，反而掉头去搞什么软体设计。创业哪有那么容易，还不是碰得头破血流。何况软体设计又是烧钱的主，他还和家里闹翻了，几乎没有经济来源。」李书忿忿地说。 「还好有你还陪着他。」处走走说道。 「你别假仁假义了，他明明活得顺风顺水，要不然遇到你，怎么会脑子进水了去干这个。」李书冷笑道。 处走走沉默了。 仰景舒为什么会突然去创业？难道真的是因为自己说的那些话。处走走对自己可没有那种自信，仰景舒要做什么，还不是她能决定的了的。 李书的声音还是缓和了下来，嘆了口气，「平安街23号，那有个地下室，我想他应该在那里。如果你还有点良心，就去看看他。」 「啪」挂断了电话。 李书到底还是爱着他。 这么多年。 相比较而言，处走走倒有些敬佩她。毕竟这份未必有结果的喜欢，想放下是轻而易举的。 心里有个声音还在不依不饶—— 处走走。 你也忘不掉吧…… 坐了很长时间的公交车，辗转颠簸，到了一个有些偏僻的地方。 楼道老旧，很多防盗窗已经布满了斑驳的铁锈，油烟管子奇怪地排布着，看起来很久没有清洗了。 远处楼上不知是哪家的电视，咿咿呀呀地传来戏文的唱腔。 这样破败不堪的地方，处走走却走得有些慌张。 想见某个人，却又想转身离开。 对着导航，晕头转向，跌跌撞撞，不知是转了多少个死胡同，终于找到了那个23号的地下室。 门开着，一阶楼梯通向下面，里面打着刺眼的白炽灯。 处走走鼓起勇气走进去。 差点被眼前的情景惊呆了。 低矮的茶几摆满了吃过的方便面桶，垃圾桶里堆满了垃圾，整个空间异常狭小，摆了两张床两台电脑，几乎就放不下别的东西了。房间里还飘荡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气味。 她几乎不敢相信，那个电脑桌前坐着的人，就是她曾经崇拜的天才少年。 床上躺着的人最先发现她，像弹簧一样坐起来，笑着说，「小姐姐，你也是来找仰景舒的吧？」 处走走礼貌地笑了笑。 仰景舒才转过头来，看见处走走，眼神闪过一丝错愕，呆了一会，张了张嘴，又不知说些什么。 说话的男孩子倒是活泼，帮他打圆场，「小姐姐，认识一下，我叫陆延，是小舒的好朋友。我们家小舒就这样，每次见女孩子，都像个呆子一样。你别看他这样，其实人特别善解人意，勤俭持家。」说完还拍拍仰景舒的肩膀，偷偷地在他耳边说，「你小子艷福不浅啊，前个刚走了，又来一个。」 「陆延，这个我认识。你先出去吧，我有话和她说。」仰景舒没理他的玩笑话，笑了笑说。 「好嘞，我去公园转转，你啥时候好了打电话给我。小姐姐，下次见咯。」陆延笑着和处走走说再见。 处走走和他挥了挥手。 剩下处走走和仰景舒两个人在房间里。 第20页 气氛一度尴尬。 处走走正忍不住想打破这平静，仰景舒先开了口，他笑着说，「你看我这这么乱，真的不适合女孩子呆着。」 「没什么，以前学生会检查宿舍卫生，男生宿舍我见多了。」处走走随便扯了个谎。 「陆延这人性格就这样，你别介意啊。」 「没事，挺可爱的。」 「你看我平时也就喝矿泉水了，你看你有什么想喝的，我出去给你买。」 「不用了，矿泉水就行。」 仰景舒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别的东西。 处走走终于忍不住了，直截了当地说，「仰景舒，你就没什么别的想跟我说的吗？」 一个激动，嗓门都大了，把仰景舒吓到了。 仰景舒忍俊不禁，「呃，我前几天是想去找你来着，可你不在。」 「那你不会打电话给我吗？」处走走可能刚刚忍太久了，第一次用这种口气和仰景舒说话。 不够礼貌，但也不再疏离。 仰景舒笑得很无奈，「我听说你和苏渭城要订婚了，觉得还是不应该打扰你。」 苏渭城。 像一块落石砸进池子里。 处走走沉默了。 是啊，以她现在和苏渭城的关系。 她不应该关心，甚至都不应该来。 「或许，我可以帮你呢？」这话一出口，处走走就后悔了。太卑微了。 「处走走，你我非亲非故，实在谈不上帮忙，何况我的忙你也帮不了。」仰景舒开玩笑地说。 「你说得有道理，叨扰了。」处走走眼神一黯，起身走了。 仰景舒没有去追她。 没必要去诓这样的女孩子。他还不起。 心里还是有点说不上的颓唐，拿起了桌上喝了一半的啤酒。 眼前的光突然被挡住。 他抬起头来。 刚刚走掉的人又出现在眼前。 「别的我帮不上，吃饭总是可以吃好一点。」处走走丢给他一个袋子。 打开袋子一看，心里咯噔一下。 一袋子钱。 这傻丫头。仰景舒无奈地摇了摇头，「我怎么可能要女孩子的钱？」 仰景舒转念一想，笑了，一本正经地看着她，「如果你真想帮我，那行。你画画好，帮我设计个logo吧，等我以后开公司了可以用。」 「……」住着地下室想开公司的人。 「那就一言为定。」仰景舒在她呆滞的时候，和她击了个掌，然后把钱塞给她，轻揉了她的头髮，笑着说，「早点回去吧，我这可没什么好吃的招待你。」 处走走有些无语地走出来，后面传来仰景舒的声音—— 「谢谢你来看我，我感觉好多了。」 处走走嘴角上扬，头也不回地走了。 这时候，陆延觍着脸走进来，「怎么，大嫂走了？」 「你别瞎喊。」仰景舒打了他一下。 「我已经敏锐地察觉到，这个和之前的都不一样，绝对是真大嫂，所以麻熘地就让出房间了。」陆延笑着啃了个苹果坐在床上。 仰景舒懒得争辩，摇了摇头。 华灯初上，处走走在路边，看着车水马龙。 心情异常得好，她突然觉得原来仰景舒在她心里也不是那么别扭的存在。 他们已经可以像朋友一样相处了。 仰景舒那么聪明，不会看不出她喜欢他。 但是他轻而易举地化解了，也许她也该平淡地揭过这一章，从此一别两宽，各自欢喜。 手机滴一下响了。 是闺蜜发来的消息，「今天可是七夕哟，你有没有给你们家老苏送礼物呀？」 我去……我忘了。处走走暗地哀嚎。 苏渭城这两天出差……应该不能怪我吧…… 还是觉得良心不安的处走走同学决定给苏渭城打个电话。 「苏渭城？」 「怎么了？是又饿了吗，要不然你找朋友出去吃饭吧，我这两天还回不来，不能给你做饭了。」苏渭城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地温柔。 「不是。是我朋友说今天是……七夕……」处走走勉为其难地说。 「哦？所以呢？」苏渭城难得想为难她一下。 「所以说……我……」处走走还是说不出口。 「不说我可挂咯？」苏渭城开玩笑道。 「我想见你了。」这是真的。 「好像还差点……」苏渭城居然难得不依不饶起来。 「那……明天就想见你。」 「乖，快了。」电话那头传来苏渭城清风明月的笑声。 处走走挂了电话，忍不住笑了。 这样，也好。 ☆、订婚宴 订婚宴如期而至。 处走走本来想随便穿穿，但是妈妈非说这是大场合，不可轻慢，便换了一身不太合身的红裙子，布料粗糙，磨得后脖颈隐隐的疼。 没想到自己也越发得娇气了，对布料都会过敏，想着好笑，又不宜与人相说，便权且忍了。 从没有看过苏渭城穿正装，没想到便服倒是隐藏了他的锋芒。 如今换了一身西装，整个人挺拔端正，干净利落。只见他脸上挂着一副金丝眼镜，手上不知什么时候配了块腕錶，闪闪发光。整个人看起来有了一丝书卷气，彬彬有礼，但眉宇间又透露着清冷，让人有一定的距离感。 第21页 处走走不觉看呆了。 苏渭城看到她，笑着走过来，伸手佯装在她嘴角擦了擦，「快擦擦吧，口水流出来了。」 处走走刚刚的一丝心动瞬间烟消云散，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果然，还是那个死毒舌。 苏渭城笑了笑，不和她计较，歪头说，「今天可是一场硬仗啊，我刚看你们家的几个哥哥虎视眈眈地看着我，估计怪我拔了他们家的好白菜。」 「那可不，你要娶到我，不过我哥的这一关，可不行哦。」处走走挑了挑眉。 「那一会我醉了，你得送我回家。」苏渭城轻轻晃了晃她的手臂，难得的撒娇。 「万一我也醉了呢？」处走走晃了晃脑袋。 「那我还是稍微清醒点吧，所幸我酒量还行。」苏渭城一脸无奈。 处走走挽着他，笑得很坏，「苏先生，加油！」 「……」 酒桌上，觥筹交错，推杯换盏。 面前的长辈面容各异，大都陌生又相似，说的吉祥话也大同小异，无非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如此种种。 因着是大喜的日子，处走走不得不跟着苏渭城到各桌去敬酒，看见杯子递过来丝毫不敢怠慢，稍有迟疑便害怕老人不高兴。 红酒喝急了，难免上头，走路也有一丝晕眩，敬酒的人实在多，也来不及吃些菜，胃里受了酒的刺激，泛起一阵噁心感。 处走走出去上了洗手间回来，远远地看着大厅里的人。 好像那样的吵闹和喧嚣原与她无关。 其实，不喜欢这样的场合。 讨厌人人都戴了一张假面，脸上都笑意盈盈的，但是心思各异。 明明不认识的长辈，却要去奉承逢迎，脸上笑得尴尬，话也说得尴尬。 一杯水突然塞到手里。 苏渭城用头轻轻撞了她的头，「怎么了，后悔了？」 「后悔什么？」 「后悔找了我这样平平无奇的男人。」苏渭城端起水啜了一口，语气淡淡的。 「忘了告诉你，我看过了，今天酒席上，就你最帅。」处走走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 「咳咳。」苏渭城一口水呛到。 今天来的男士普遍都40岁以上。 这傢伙…… 「走走，你还真是不怕寒碜你丈夫。」苏渭城拿了纸巾掩饰自己的窘态。 「我说的实话。」处走走依然义正言辞的。 「……」 繁复的订婚宴，一直到下午才结束。 处走走光荣地醉成了烂泥一摊。 苏渭城把她带了回家。 轻放到床上，帮她把鞋脱了，用热水沾湿毛巾给她擦脸。 处走走喝醉了酒倒也乖巧，把脸扬起来，毫不反抗，嘴里一个劲地念叨，「苏苏，苏苏……」 「辛苦了，苏太太。」苏渭城笑着揉乱她的头髮。 处走走探头过来，顺势把他扑倒，揽住苏渭城的腰，嘴里还絮絮叨叨的，「苏苏，你的腰好细呀。小腰精，小腰精～」 苏渭城无奈地摇摇头，手臂支撑不住，刚又喝了很多酒，困意袭来，便扶住她的肩膀，说道，「是你主动的，酒醒了可别翻脸不认人。」 处走走点点头。 苏渭城满意地抱着她睡着了。 ☆、如何是好 天气晴朗。风平浪静的一天。 苏渭城照例到点出去吃了午饭，一进公司。 办公室里的小姑娘就笑着调侃他，「苏经理，你们家的那位好像来了。」 「怎么会？她这会子应该在家。」苏渭城摇了摇头，表示不相信。 「真的！我在订婚宴上见过她的，对她有印象。」小姐姐斩钉截铁地说。 苏渭城笑了笑，没在意，忙去了。 在电梯口，迎面撞上人事部的小张。 「苏经理，我正想找你来着。」小张笑着说。 「哦？有什么事吗？」苏渭城笑得礼貌。 「我刚看见嫂子，见她往投资部走，一脸迷茫的样子，估计是迷路了。刚想告诉她走错了，奈何手上有东西在忙，还没来得及去找她呢，既然你来了，你亲自去接嫂子吧。」小张说完就走了。 走走来了，为什么不告诉自己一声呢？ 而且，他告诉过她，自己是策划部的。 苏渭城有一丝奇怪，正好去交提案，路过转角，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等苏渭城追上去，已经消失不见了。 只一个身影，苏渭城就能确定了。 没错。 是她。 强烈的好奇与不安压制着苏渭城，他的脚不由自主地向投资部主任的办公室走去。 「冯主任，我可以进来吗？」苏渭城的声音有些沉闷。 不过还好，冯主任似乎并没有发现，还笑着叫他坐下，「小苏啊，快请坐。有什么事啊？」 「那我就长话短说了，今天我女朋友是不是来找过您？」苏渭城声音里夹杂了一丝慌乱，但只有自己能察觉的。 冯主任嘆了一口气，「你知道啊？唉，我就说嘛，你说这小处也真是的，咱俩什么关系，她还亲自来求我，送了东西来，搞得我怪不好意思的。有什么事就说嘛，不过是给我介绍一个案子，还这么大张旗鼓的。人家姑娘也懂事得很，不让我告诉你，怕影响你工作。」 「是什么案子？我能看看吗？」苏渭城松了一口气，不过还是有点闷，不懂为什么走走不直接找他帮忙。 第22页 「当然可以。我看过了，是挺不错的，其实她不来找我，我也是很看好这个案子的，除了有点小瑕疵，没什么大毛病。而且写这份案子的还是川大的高材生呢。」冯主任笑着把方案递过来。 不过是一份普普通通的方案。 苏渭城随便翻了翻，也不是很在意。 不经意翻到页尾。 注了作者的签名。 洋洋洒洒的三个字。 ——仰景舒。 苏渭城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强装着笑意，礼貌地走出的办公室。 只听见冯主任不咸不淡地问了一句，「小苏，你没事吧？」 他笑得风平浪静，「没什么，看到一个老熟人罢了。」 他第一次觉得，办公室的设计简直枯燥乏味到极致。 灰暗的门框，透明的玻璃窗也蒙上了灰，还有一成不变的白墙白砖。 像是呆在零下四十度的冰窖里。 不应该责怪她，毕竟这是从一开始就註定的。 原来难过是这样的无声无息，甚至无法发泄，无人可诉。 处走走，我该如何是好。 我该怎么样，才能做到无动于衷。 * * * * * 思前想后，处走走还是决定帮仰景舒一把。 作为朋友而已。谁让他看起来那么惨。 处走走知道仰景舒投了苏渭城他们公司，所以偷偷去找了投资部的主任，给他推荐 了仰景舒的方案，也不知是什么作祟，她下意识求冯主任保密，不要告诉仰景舒。 知道了，总是免不了误会。不说倒省得麻烦。 心满意足从公司走出来，感觉了了一桩心事，一身轻松地给苏渭城发消息：「我今天要去亲戚家，晚点回家。」 隔了很长时间，苏渭城的消息才发过来，不像他的风格——「知道了。」 「你在忙吗？那你先忙吧。」处走走猜想。 「嗯。」回的很简短。 话题终止得有点可笑。处走走竟有点无所适从了。 走在路上，没注意到，身后的电瓶车喇叭按得震天响，处走走竟浑然不觉。直到那人开过去，也不知说了些什么，骂骂咧咧了几句。 处走走才稍微清醒了一些。 这样的感觉从来没有体会过。觉得有点难过，心里又有点堵。 奇怪，对苏渭城会有这样的感觉吗？ 长久以来，处走走一直以为她对苏渭城是无所谓的态度。苏渭城不介意，处走走也习以为常了。 然而，这样的感觉到底从何而来呢。 难道，不知不觉间，处走走已经开始注意他的一举一动了……一句话，就开始猜他的心情。 不，不是的。 苏渭城是不一样了。 苏渭城一向是礼貌又疏远的，对别人是如此，但唯独对自己不同。 何况长久的相处，处走走几乎觉得他们已经互通心思了，苏渭城对她是亲近的，是毫无防备的。 现在突然的疏远，又让处走走手足无措了。 她很想问问苏渭城怎么了。 但是又开不了口。 怎么问呢，他表现得也没有过分的言语，激烈的言辞…… 他们本来一开始，就想做这样一对相敬如宾的夫妻吧。 不应该苛责。 处走走，你要的太多了…… 处走走把手机塞进包里，漫无目的地在街上游走。 苏渭城，苏渭城，苏渭城…… 这个名字，曾经那样熟悉的。 现在又让她觉得有些陌生了。 该如何是好。 ☆、后会无期 连日多雨，阴霾的天气。 空气突然开始变得潮湿而寒冷。 是秋天要来了。 路人裹上了薄风衣，行色匆匆。 这样安静的天气，久违了。 嘈杂的夏天正式告别。 处走走端着一杯微微烫手的热水，靠着窗，看着黑白的柏油马路。 热气氤氲开来，将窗外的风景模煳。 处走走伸出手在窗上写下——十月。 十月。 她和苏渭城最有缘分的十月。 两个性格迥异的人不期而遇。 早上，苏渭城依旧做好了早饭放在桌上，好像昨日的事情没有发生一样。 处走走几乎怀疑，或许是自己的错觉了。 直到，他轻描淡写地问了一句，「你昨天到我公司来了？」 「是。」处走走没有否认。 「为什么不直接找我帮忙？」苏渭城的声音依旧温柔，好像只是询问一件寻常琐事。 他居然一点也不生气…… 处走走有点奇怪，索性大大方方地说了，「咱们俩现在在一起了，我帮他，总感觉不太合适。我怕你想多。」 苏渭城无奈地把她拉过来抱着，「走走，以后有任何事需要我，直接来找我。我都会帮你的。在我这里，你不需要任何拐弯抹角的方式。」 「嗯。」处走走感觉心事总算是放下了。 苏渭城揉揉她的头，「比起你照顾我的想法，我更希望你什么事都对我说，这样，我起码感觉，你需要我。」 处走走双手锁紧他的腰，心里一阵暖流，「苏苏你怎么这么好，我都不敢放你出去了，最好锁在家里。」 「就会小嘴叭叭的。」苏渭城给了她一个栗子，松开她，拿起包，「我出门了，你要写稿子，多穿点衣服，别冻着了。」 第23页 「好！」处走走这次答应得特别乖巧。 门夹了一丝冷风啪地关上了。 处走走才突然觉得房间里是暖的。 顺手把饭桌上的收音机打开。 小时候养成的吃饭听收音机的习惯，到现在还是改不了。 收音机传来陈百强的偏偏喜欢你。 温柔的粤语浅浅地传进耳朵，像是羽毛在耳边轻轻擦过。 机器带了一丝杂音，不过倒是增添了些许年代感。 听到这首歌，处走走忍不住停住脚步，想起来她和苏渭城在cd店的那天，听到的那首陈奕迅的歌。 他从来不说话，却默默留在了她的身边已经这么久了。 即使她没有回答。 直到手中的热水杯发烫灼烧感传到手指，使得处走走不得不放下手中的杯子。 处走走才从记忆中走出来。 忍不住发笑。 原来这个男孩不知不觉已经住进她心里，她自己都还不知道。 结婚的日期近在咫尺了。 要和这个温柔的男孩子共度余生了吗。 也许心里那只蝴蝶也该飞走了吧。 仰景舒，她心里的那只蝴蝶。 她几乎都不曾真正走近过他。 但是看见他被雨淋湿了，还是忍不住走过去撑伞。 看见他落魄地只吃得起泡面，她想尽办法帮助他，甚至不惜伤害苏渭城。 好像青春期的小女孩不允许旁人对自己的偶像随意置喙。 幼稚又固执，毫无道理可言。 可是苏渭城，却温柔地责怪她隐瞒实情。 她知道，她的行为伤害了他。 嘴上逞强，但眼神是藏不住的。 他的眼神里藏了落寞，仿佛明朗的眼眸被蒙上了一层灰。 像被困在化石里的昆虫。 明明被困住了，也没有捨得挣脱。 真是个傻孩子。 苏渭城，这个温柔不像样子的男孩子。 她怎么捨得辜负他。 所以吶。 仰景舒，就这一次。 后会无期。 ☆、俗人 处走走去超市买了排骨，回来煲汤。 虽然在做饭这个领域处走走实在是没什么造诣，但是这种事还是不想假手于人。 她给外公打了电话，问了做法，就开始信心满满地操刀了。 很快厨房里热气腾腾的，肉香四溢。 处走走第一次体会到这种幸福感，原来喜欢一个人，就连给他煲个汤都很幸福。 她没有提前告诉苏渭城，需要给他一个惊喜。 毕竟在苏渭城眼里，她就是个五谷不分的低能儿。也不知道他是脑子出了问题了还是眼神不佳，居然会看上自己…… 谁让他选中了我，那就一辈子当我的小白鼠吧。 想像着苏渭城喝到汤的样子，心里就忍不住窃喜。 苏渭城真的很好，好到让她心疼。 为了她去学厨艺，手上清晰可见的刀疤，但是每天还是笑嘻嘻地看她吃着自己做的饭。 处走走突然想，要不去报个什么烹饪班吧，苏渭城每天工作那么忙，还要给自己做饭，瘦得衣服都撑不起来了。 她也要为他做点什么。 就当是礼尚往来。 汤做好了，处走走装进了保温桶里，然后提着小桶，哼着小曲坐车去苏渭城的公司。 前台小姑娘看到她异常热情，「嫂子又来看苏经理啊？」 处走走不禁不好意思起来，笑了笑，倒也觉得不必掩饰，便说，「是呀。」 前台小姑娘眼神充满了羡慕，「真让人羡慕。自从遇到嫂子，苏经理变了好多，以前虽然做什么都是彬彬有礼的很温柔，但是总感觉不好接近。那天订婚宴上，看见他对嫂子真是百依百顺，眼神从来没在嫂子身上移开过。」 「是吗？」从来都没有注意过。 「我们都觉得你们俩感情真好呢。」小姑娘拼命点头。 「是啊，我们会一直这么好的。」处走走低头浅笑，「谢谢你，我先进去找他了。」 「苏经理在二楼，嫂子快去吧。」 处走走小心地走楼梯。 感觉每一步都在离苏渭城更近，忍不住紧张起来。 以前朝夕相处的时候不觉得，原来喜欢的感觉是潜移默化的。 苏渭城低头翻看一堆文件，正是焦头烂额，恍惚间感觉门口有个穿得很显眼的人，探头探脑、鬼鬼祟祟的。 定睛一看，是处走走。 眼神一滞，忙抬手遮住嘴角忍不住的笑意，假装没有看到她。 余光不经意地观察她的一举一动。 他喜欢看她慌不择路的样子。 有一点点可爱。 她在人来人往中终于看到了坐在里面的苏渭城，兴奋地挥手。 刚要张了张口，似乎要喊他，又觉得不太合适，尴尬地把手放下，转身坐在门口的板凳上，抱着个鼓鼓的袋子，低头给他发信息。 ——我来啦，快出来！ 简简单单的六个字，语气焦躁得可爱，是她的风格。 苏渭城嘴角勾起，不动声色地起身走出办公室。 给了门口低头看手机的人头上一个暴栗。 处走走一惊，抬头看他。 最近不知怎么的，越来越觉得…… 苏渭城还挺好看的。 第24页 工作服的线条很单调，穿在他身上却只觉得清爽干净。 白炽灯刺目的光被他挡住了大半，也变得柔和起来。 拿着文件的手白皙纤长，骨节分明。 「咳咳，」苏渭城被她盯得有点不自然，忍不住咳嗽，笑着说，「苏太太，看够了吗？」 「我……我只是刚被你打得头疼，走了个神而已！」处走走有点不好意思，强词夺理道。 苏渭城笑着摇摇头，不与她争辩。手指了指她怀里抱着的东西，「这是什么？」 「排骨汤！」说着处走走兴奋地拿出保温桶，打开盖子，一阵热气腾起，她在一团白气里龇牙咧嘴，拿出勺子递给他，把汤端在他面前，满怀期待地说，「尝尝看？」 「不错嘛今天，觉悟很高啊，没想到我娶媳妇也有享福的一天了，」苏渭城刚有点满意，看到处走走笑得鬼魅，感觉事有蹊跷，再看看汤上浮着的白沫子，提心弔胆地说，「这汤你自己尝过吗？」 「还没，这不刚做好就赶过来让你尝第一口嘛。」处走走一脸的无辜，还有点邀功的意思。 就知道。 苏渭城一脸的生无可恋。 「合着，女皇陛下，我就是个试毒的呗？」 处走走笑得谄媚，「爱卿这么理解可就不对了。这都是朕对你无微不至的关怀呀。」 「这太贵重了，我可承受不起。」苏渭城推託道。 「苏苏，我弄了一个上午，你要是不喝一口，就是不尊重我的劳动成果。你不尊重我的劳动成果，我就会吃不下饭，睡不着觉，到时候生病了还是你来照顾我，你要是请假还得扣工资，这么人财两空的事情你可想清楚了。」 「……你总是用同样的方法逼我就范。」苏渭城扶额。 「人生总要有一些不一样的体验嘛，阿甘正传里说过的，人生像一盒巧克力，你不知道吃到的是什么味道的，万一我这是一块酒心巧克力，说不准你吃了还欲罢不能呢。」处走走循循善诱道。 苏渭城一副英雄就义的模样，舀了一勺汤喝。 处走走满脸期待地问，「怎么样？」 苏渭城很温柔地浅笑，「还不赖。」 「真的？」处走走欣喜若狂，抢过勺子，自己也喝了一口。 结果，一口下去，我天，太难喝了。 苏渭城忙捂住她的嘴，笑着说，「我可还要工作你，你别喷我身上。」 处走走强忍着咽了进去，一脸苦瓜相，委屈地说，「我没放盐～」 「没事，营养在里面了，我回头去职工食堂借点盐，搅搅就行了。」苏渭城摸摸她的头，安慰道。 「别了叭，太难喝了，我还是带回去吧。」处走走歉疚地说。 「那可不行，我今天没带杯子，正口渴呢，这汤正好解渴。」苏渭城一把抢过她的保温桶，盖上盖子。 「不过，走走，你以后还是别做饭了，做饭这事还是交给我吧。」苏渭城笑着把她头髮揉乱，把保温桶换到另外一只手上提着，然后用这只手牵住她，温柔地说，「走吧，我送你。」 「好～」处走走心里像吹进了一丝和煦的暖风，看着身边的苏渭城，忍不住傻笑。 嘿，你知道吗。 这城市太嘈杂，人太浮躁。 它让你不得不戴上虚伪的面具，以获得一份可以维持生计的薪酬，在城市尚可安身立命。 每天浑浑噩噩，朝九晚五。 走在天桥上，会分不清东南西北。 时常怀疑自己在做什么。 原来我们读了那么多年的书，只是为了成为一个差不多的人，过着差不多的人生。 世人俗气至顶，可笑却百般求雅。 而这个男孩囿于世俗，却不沾浮尘。 这教她如何能不爱上他。 这场博弈，一开始就定了输赢，她在劫难逃。 如果是这样的话。 吶，苏渭城。 我愿意和你一起经歷这人世间一切的悲欢离合。 ☆、开始的开始 作为苏渭城的未婚妻，处走走跟着他确实蹭了不少的饭。 各种各样的宴会，以家属的名义，堂而皇之地出席。 两个人虽然不喜欢这样喧闹的环境，不过都不擅长拒绝，而且包一次份子钱换一顿晚饭，也值了。 不过是泛泛地闲聊几句，在职场混的这一两年，好歹还是教会了他们如何世故。 直到有一天，处走走在饭店门口看到一个男孩子，坐在台阶上和一条小狗玩得不亦乐乎。一对夫妻显然是孩子的父母，远远地笑嘻嘻地看着，也没有去阻止他。觉得这画面莫名温馨，突然母性泛滥，抱住苏渭城的一只胳膊，眼睛里闪着光，满怀期待地说，「苏苏，我们也养一个吧！」 「额……」苏渭城一脸为难地挠挠头，「这会不会太早了……更何况这也不合法吧？」 「不合法？我养条狗应该没事吧，扰民吗？你们小区不让养狗？」处走走一脸疑惑。 「奥奥，你是说这个啊……」苏渭城扶额。 处走走突然懂了他的意思，脸不觉红了，忍不住用手锤他，「苏渭城，想不到你之前还看得来乖乖的，怎么现在变成这样了？说！是谁把你教坏了？！」 「你啊。」苏渭城笑着人畜无害的样子。 长着一张正儿八经的脸，说着这样的话，还真是罪孽啊。 第25页 处走走捂脸，「怪我怪我。自作自受。」 苏渭城把她拉近怀里，「我们一会去宠物店看看。至于孩子嘛……」苏渭城轻笑了几声，「」我想我们还需要一个民间的认同。等我们领了证，办了婚礼，这个计划再实施也不晚。」 处走走把头埋进他的肩窝，提要求道，「那我要双胞胎！我从小就想，以后一定要养个双胞胎，一个孩子太孤单了，我就是独生子，太没劲了。但要是怀孕两次又太疼了，我害怕。所以一次性解决问题。最好……最好是龙凤胎！一男一女，凑个好字！」 「……」苏渭城无奈地揉乱她的头髮，「想什么呢？！双胞胎要有遗传基因啊，宝贝。我上哪去找个双胞胎兄弟姐妹。走走，不是我说，你这高中生物学得也太差了……」 「人家是文科生嘛～」处走走不好意思地嘿嘿笑了，用脸在苏渭城的风衣上摩擦，轻轻地嗅了嗅他衣服上的洗衣粉的味道。 很喜欢苏渭城身上淡淡的清香，总是能让她想起他们那个干净温暖的家，让她觉得每次即使加班到很晚，也知道在那个地方有一盏灯会一直为她亮着，桌上趴着还穿着围裙一不小心睡着的男孩，他在等她回家吃饭。 「你喜欢男孩女孩？」处走走问道。 「都好。其实走走，你要是怕疼的话，我们不要孩子也可以的。还记得我们上次去的白果吗，有一些孩子是没有父母的，我们可以领养他们。说实话我不是很在意这些事情。而且我看怀孕挺危险的，几乎是在鬼门关走了一遭，我现在有你就很幸福了，孩子是不是我们生的真的没有关系。如果你想做丁克，我也可以陪你，爸妈那边的工作我去做。」苏渭城眼神有一丝担忧。 「苏苏……我感动得都热泪盈眶了…」处走走激动捧起苏渭城的脸。 苏渭城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差不多得了，别煽情。」 「我还是想生一个女孩和一个男孩……」处走走看起来很执着。 「别勉强，我爸妈都是很开明的人，我们最多生一个就够了。」苏渭城拍拍她的肩膀。 「主要是…我有选择困难症…男孩女孩都好可爱，都想要……」处走走不好意思地说。 「……」苏渭城彻底无语了。 晚上回家的时候，他们绕道去了一家宠物店。 处走走领了一只哈士奇，说它看起来有点呆又有点帅，很像苏渭城。 处走走给它起了个名字。 叫总裁。 因为长得很霸道。 总裁第一次进他们家的时候还是有点畏首畏尾的，对于陌生的环境似乎还不太熟悉。 一会踢翻狗盆，一会撞到推拉门。 总之是措手不及，一片混乱。 最后，处走走忍不住瘫坐在地上，对着眼前混乱不堪的场景，笑得不可开交。 苏渭城也无奈地摊开手。 但是一切都是一个最好的开始。 不是吗？ ☆、苏太太，加油 一个平常的午后，处走走从快递店抱回来一摞她在网上订的考研参考书，推开书房的门，唿哧唿哧地喘着粗气闯进来，把苏渭城吓了一跳。 看见她摇摇欲坠的样子，赶忙接过她手里捧着的如山一般的书。 「走走，你这是要大干一场啊？」苏渭城无奈地笑。 处走走郑重其事地说，「是的，苏先生。从现在开始到12月21号，家务活只能就全部交给你了。」 苏渭城忍不住笑了，「这么没有自信，复试怎么没算上？我可一直觉得，家务活我得包到明年3，4月份呢。」 处走走一秒心虚，「不敢不敢，话不能说太早。」 两个人隔着一堆书，四目相对。 苏渭城，眼神一如既往的温柔，「加油，苏太太。」 处走走认真地点头，小鸡啄米一般，「嗯！」 「我去洗衣服，你先忙吧。」苏渭城起身，把书房让给她。 考研的代价很大，尤其作为一个已经毕业，参加工作的人。 处走走为了专心复习，想要辞掉现有还算不错的工作。 家里人不出所料的反对。 处走走顶着很大的压力，家里人一个一个的电话，同事的规劝，本来还挺坚定的，最后自己都怀疑自己，几乎放弃。 所幸苏渭城一力支持，力排众议，甚至亲自登门劝说岳父岳母。 那人家未婚夫都同意了，旁人自然也没有什么话可说了。 自始至终，苏渭城不厌其烦的，没有多一句怨言，也没有说过一定要她考得怎么样，没有给过她一丁点压力。 到头来，只是笑着说了一句。 苏太太，加油。 好像这不过只是一件很平常的事，不过是一场简单的入学考试。 处走走也有过奇怪，问过他，「苏渭城你也太平淡了！这可是考研呢，千军万马过独木桥啊。」 苏渭城挠挠头，「额…我一直对考试这些东西没有太大的感觉…那…我鼓励鼓励你？」 「……」 学霸果然还是学霸。 果然……最后说了句「加油」，类似鼓励性的话语。 处走走无奈地摇摇头，想着想着自己笑了起来。 这也算是，找了一个学霸老公的好处。 处走走坐到桌前，随手拿了一本翻开。 第26页 「……」 有一秒钟想把书摔了。 苏渭城去厨房洗了刚买的水果，想端到书房给处走走，走到书房门口，听到里面一阵阵的唉声嘆气，忍不住暗笑，敲门进去，「咳咳，学海无涯苦作舟啊～」 处走走像一条死狗趴在桌上，发出一声哀嚎，「为什么…我为什么要学数学……微积分…线性代数…概率论…啊……我一个金融系的……为什么要学这些……」 「给我看看……」苏渭城拿过她手中的书，翻了目录，放下水果转身要走，「…祝你好运。」 「别走～」处走走拉住他的袖子，可怜兮兮，眼泪汪汪的样子，「救我……」 「走走，我最近还有几个策划案要看，客户那边还要答覆。家里就剩我一个劳动力了，要是我也下岗了，咱们只能天桥底下喝西北风了。」苏渭城求生欲极强。 处走走把苏渭城拽过来，一把抱住，抬头，眨着天真无邪的大眼睛，「那那……给我列个计划……把你的学习方法教给我，总可以吧……」 「小祖宗，」苏渭城认命地嘆了一口气，搬了把椅子过来，坐在她边上，摊开一张a4纸，「来吧，长痛不如短痛。」 处走走嘴角微微上扬，直到苏渭城转头看她，立马收住了笑意。 接下来的几个月，苏渭城深刻地体会到了什么叫做羊入虎口，什么叫做一山更比一山高。 纵使是苏渭城这样的好脾气，也禁不住头疼。 让我们来听听下面这段对话。 s：「这个知识点我昨天才和你强调过…又忘了？」 c：「年纪大了，记性不好嘛～」 s：「这个数字上面写的8，抄到下面怎么变成6了？」 c：「对不起，苏老师～我错了……粗心大意要不得要不得……」 s：「看不懂概念，就看一下例题理解一下。」 c：「……例题也看不懂咋办？」 s：「……」 c：「嘿嘿嘿。」 s：「讲题呢，别嬉皮笑脸的。」 c：「有美人兮，见之不忘～读书枯燥乏味，怎可与美人并论～」 s：「……禁止调戏老师。」 c：「我说的不是你，是微积分之父，我的男神莱布尼兹。」 s：「禁止红杏出墙。」 c：「师生恋很禁忌诶，也挺刺激的……我喜欢～」 s：「……」 s：「这样下去，我都能参加研究生考试了。」 c：「打扰了，苏老师我们明年再见。」 s：「可以贿赂我…」 c：「我举报你以公谋私！」 s：「举报无效。」 c：「……」 几个月下来，苏渭城又当老师，又当保姆。 临近考试期，每天处走走都熬到很晚，每次出来，看到苏渭城还在等她，一定是太累了，好几次窝在沙发里睡着了。 这个温柔得不像话的男孩，睫毛长长的，垂顺着，睡觉也抱着肩膀靠着抱枕，温顺得像只猫，想来小时候一定是个特别乖巧的孩子。 连处走走感觉很不好意思，轻轻叫醒他，「辛苦了，苏苏。下次别等我了，早点睡吧。」 「没关系…还有几天就熬到头了。」苏渭城睡眼惺忪地坐起来，轻笑了几声，他知道处走走最近紧张得焦头烂额，把桌上的倒计时都遮起来了。 果不其然，听到一声惨叫，「啊～别说了～」 时间如白驹过隙，一年很长，也很短，转眼就到头了。 考前的最后一夜，处走走异常兴奋。 苏渭城给她热了杯牛奶，「喝了，早点睡吧。明天正常发挥就行。」 「苏苏，我现在好紧张！题会不会很难啊，他们说单数年的题比双数年要难诶！」处走走慌乱地说。 「不会，我对自己的教学还是挺有信心的。别紧张，正常发挥就行了。」苏渭城让她喝完牛奶，拖着她去床上躺着，给她眼睛上戴了个热敷贴。 眼贴很暖和，加上生物钟的作用，处走走一会就沉沉睡去了。 考试当天。 苏渭城把车停在学校的停车场，等着她。 看着她走进去。 说不紧张的人，现在突然紧张了起来。 苏渭城笑着摇摇头，自己考试都没紧张，现在居然体会到了什么叫坐立不安。 才三四个小时，简直度日如年。 门口终于出现那个熟悉的身影，一蹦一跳地跑过来，兴奋地喊，「啊啊啊，苏苏。」 看起来考得不错。 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一些。 带她去吃了个午饭，又匆匆送回来。 继续漫长的等待。 苏渭城曾经读到《小王子》的一段话， 狐狸让小王子每天都同一个时间来看它，它说：「比如，你下午四点来，那么从三点起，我就开始感到幸福。时间越临近，我就越感到幸福。到了四点的时候，我就会坐立不安，我就会发现幸福的价值。」 就像现在这个不谙世事的少年，因为这个傻乎乎的女孩，第一次，也体会到了，等待的意义。 ☆、限量款 圣诞节如约而至。 街上张灯结彩，店铺门前都立起了挂满礼物的圣诞树，窗玻璃上贴着merry christmas的贴画，打着圣诞节特供的招牌，连咖啡店的服务员都戴上了可爱的红色帽子。 第27页 当然，报社这期的标题也换上了圣诞节的主题。 还找了插画师画了圣诞老人。 处走走看着这个漫画版的圣诞老人，觉得有点怪诞，有点想笑。 想起学生时代，不知是谁提议圣诞节写贺卡，然后引发了全班人的狂热。 那时候喜欢班里的一个男孩子，处走走写了全班的贺卡，只是为了最后能光明正大地递给他。 如今倒是连相貌都记不清了。 写了那么多贺卡，自然也收到了很多回礼。 里面有很多寥寥草草一句「merry christmas」。 并没有什么意义。 浪费纸张。 自己现在想起来也觉得十分好笑。 念书的时候为了隐藏自己的小心思，女生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进了大学，才发现喜欢变得很直接。 喜欢一个人，就上去要个微信。 虽然自己没干过这种事，但身边的人屡试不爽，自己看着也习以为常。 很多聊了几句就在一起了。 太快了。 快到，几个月之后分手，不过只值得朋友圈一条「恢復单身」的消息。 仿佛告诉其他备胎，你们做好准备吧。 并不歧视这种爱情观。 一千个人有一千个哈姆雷特。 但是，也不苟同。 大约这也是为什么大学四年都单身的原因吧。 可能是因为从小看了太多的言情小说和肥皂剧。 总觉得自己命中注定的那一位应该是踩着七彩祥云而来。 那些小说都在告诉你，别将就。 以至于，即使被矇骗，落单的只有你。 但还是忍不住为那些梦想辩护。 宁愿孤独。对所有试图冒犯的男孩子挂上登徒子的名号，然后说，我很好，别打扰。 也不是不难过，看着身边三三两两的小情侣，并不是不羡慕。 一个人出去旅行，走到老旧城区的小巷子里，一家红木门的小面馆，木门又小又窄。灯光昏暗，墙上的留言板贴了花花绿绿的便利贴。有的把自己的火车票直接钉在了那里。 面馆的老闆，一个普普通通的中年大叔。 处走走没忍住好奇，还是坐了下来。 要了一碗牛肉面。 并不是很好吃，有点咸了。 吃了几口终于还是停箸。 忍不住去看满墙的留言。 层层叠叠的，争先恐后的。 ——「xx和xx永远在一起。」 ——「我喜欢xxx，他永远也不会知道。」 ——「xxx到此一游～」 …… 处走走想着，这面这样难吃，又在小巷子里，想来也未必会有多少人坐下来真的认真地看这面墙。倒忍不住想写点什么了。 拿了桌边放着的纸笔，犹犹豫豫，也写不下什么。 因为求无所求，想无所想。 有个声音在说： 处走走，你也很寂寞吧…… 一个人过了很多年，也没有觉得有什么。 原来不是爱孤独，而是习惯了孤独。 你也期待有个人能认真地走向你，不急于走近你，打扰你，而是认认真真地了解你，读你写过的文字，看你路过的风景。 处走走本以为不过是戏言，直到遇到苏渭城。 才知道原来真的有。 难怪村上春树说，哪有人喜欢孤独，不过是不喜欢失望罢了。 办公室有女孩子的男朋友送花过来，引起一阵欢唿。 处走走忍不住偷偷打了个电话给苏渭城：「苏渭城，今天是圣诞节诶。」 「嗯……想要什么礼物？」苏渭城迟疑地说。 处走走赶忙否认，「没有没有，我就是看到星巴克出了圣诞节限量款，就想起来和你说一声圣诞节快乐！」 「晚上我去接你。」苏渭城说。 「好～」处走走忍不住嘴角上扬。 到了下班的点，处走走去茶水间倒咖啡的时候，眼睛忍不住往窗外瞟，果不其然，看见苏渭城的车子早早地停在那。 她赶紧回去，把东西收拾收拾，看着到点，飞一样地熘了出来。 苏渭城站在车前，看见有几个男孩子捧着花经过，突然懂了。 原来，圣诞节，要送女孩子花的…… 处走走走到跟前，敲敲他的脑袋，「傻啦，苏苏。」 「奥，没有，上车吧。」苏渭城温柔地笑笑，给她开车门。 坐上车，犹豫了一下，还是把后座上星巴克的袋子递给她。 处走走看着手里的咖啡和蛋糕发愣。 苏渭城迟疑地说，「我以前没追过女孩子…不知道要送花的…我以为你想要这个…」 处走走忍不住笑开了花，「挺好的，这正是我要的。」 「走走，对不起，没让你和别的女孩子一样在圣诞节收到花。」苏渭城愧疚地说。 处走走安慰他道，「花有什么好的呀，我就喜欢这个，这可是限量款。」她捏了捏他的脸，笑了，「我的苏苏也是限量款，就是和别人不一样。」 苏渭城翻了个白眼，「净会说好话。」 处走走吃了口蛋糕，车上充斥着甜甜的味道，转过头问他，「要尝尝吗？」 苏渭城点点头，凑过来，拿过处走走的蛋糕，偏头亲她，说了句，「是挺甜的。」 第28页 处走走脸一下子涨红，转过头，狂喝咖啡。 苏渭城笑了，也不再逗她，将车发动驶离。 处走走看着窗外车水马龙，忍不住嘴角勾起。 原来喜欢一个人，从来都不是量身定做。喜欢是潜移默化的，突然你发现自己会不自觉地想起他，开心他的开心，悲伤他的悲伤，心疼他的心疼。他突然的音讯全无，感觉就像心头突然空窗。 我们总是会说，我喜欢那种，一米八几的大个子，很温柔，长得好看，还会做饭，还很有趣的男孩子。实际上，真正撞上了那个人，你的眼里就只有那么窄了，窄得你不会去在意他的缺点，所有的心思都在于他的喜怒哀乐。 没见到他之前，你很骄傲，眼光很高；认识他了之后，你害怕他很骄傲，眼光太高。 张爱玲说爱一个人可以低到尘埃里，心里却是欢喜的，能开出花来。他也许不是那么完美，或者说缺点很多，有时候又很笨，不懂你的意思，但是浮世三千，你却只想说给他听。 电影《怦然心动》里说，有人住高楼，有人在深沟；有人光万丈，有人一身锈；世人千万种，浮云莫去求；斯人若彩虹，遇上方知有。 这一年的圣诞节。 苏渭城在日记里写下： 圣诞节，要买花给走走。 ☆、阻隔 公司在年前给苏渭城派了个外地的单子，需要跑一趟融城。融城与y城相距不算远，但也算不得近。一个来回，四个小时的车程。 处走走并未当得什么大事，不过和以往无数次的出差没什么差别。 些许叮嘱，不过苏渭城照例的碎碎念，总是把她当小孩。 但这次，似乎老天开了个玩笑。 一场突如其来的疫情，席捲了全球，令所有人都始料未及。 封城，封路。 只是短短两个小时车程的距离，好像已经重重阻隔了。 苏渭城所在的融城尤其严重，每家每户都封闭了，粮食、生活用品全部由专人统一派发。 别说人了，一只鸟都飞不出去。 苏渭城电话里自嘲道，每天吃猪肉、胡萝蔔、大白菜，自己已经研究出不少花样了，等疫情结束，处走走肯定又要说他厨艺长进了。 大约因为疫情的缘故，融城好像一下子安静了，街道少有人来往，连车也减了大半。 没有拥堵，没有嘈杂的汽笛，没有人潮涌动。没有她在耳边叽叽喳喳。 工作也因为进程中断，只好延期，客户那边已经做好了沟通。这样一来，苏渭城倒是突然空闲了许多。 你知道，人在独处的时候，思绪是东奔西走的，不受控制的。 以前，苏渭城的世界很单一，一日三餐，两荤两素。除了工作，打扫家务，闲了不过书架上抽一本书就能打发一个下午。很少看电影，饭后喜欢去公园散散步。旁人看了常常摇头，连表姐都会嫌弃苏渭城的枯燥，但他早已习以为常，并不觉得这一切有多么无聊，反而很享受单一的快乐。他这样平淡的性子，讨长辈欢心，同事也喜欢。 或者说，按部就班，对他来说，就是最合乎常理的。 直到他第一次见到处走走。 单调的生活里好像打翻了一罐颜料瓶。 他突然开始讨厌自己的无趣。 不过还好，处走走每次都会笑着说，苏苏，你这样就很好啊。 苏渭城坐在沙发上，捧着一本书，直到失手将书掉落在地，才发现自己完全静不下心来。 处走走占据了全部的思绪。 思念好像禁锢住的林中鸟，眼看就要破笼而出。 苏渭城无可奈何地笑了，起身去书房，打开电脑。 网页搜索《女皇驾到》，是处走走在写的书。 处走走也有自己要忙的事，他没有办法一天二十四个小时都围绕着她，这个没有良心的笨丫头，好像永远不知道自己想她想得快要发疯了，每天还是嘻嘻哈哈，没心没肺。尽管克制不住地想她，但怕她烦，嫌自己啰嗦，苏渭城不得不克制自己不再频繁地给她打电话，唯一的途经只有通过小说去了解她的想法。 《女皇驾到》果然开了新的章节。 —— 第三章、入梦 等了半月，终于在渭水河畔，两军交战。 金戈铁马，残月如歌。 柳涵昭第一次体会到生灵涂炭这四个字，原来是这样的灰暗无光。当冰冷的血溅在脸上，她发现自己的心已经千疮百孔，疲惫不堪。 任冉甚至没有一封书信飞来。 每天，她只能通过内官飞鸽传书，了解他的近况。 而根据目前所知，任冉的病情没有任何好转。 柳涵昭来这是存了私心的，她听闻戎狄随军带了巫医，若是这一战大获全胜，或许可以掳来送回京城，治任冉的病。 他待她这般冷若冰霜，但她还是不死心。 或许这份感情已经成了执念，但柳涵昭只想任性一次。 赌自己会不会感化他。 但这场战事远比想像的危急，粮食给养已经所剩无几，士兵多有病痛缠身，边境的百姓也多有怨言，没有办法再拖下去了。 是时候做个了断。 柳涵昭派人给戎狄下了战书，在子时于渭水之滨决一死战。 子时。尘土飞扬，斜日残照，寒鸦归渡。 第29页 柳涵昭一袭银色盔甲，束髮紫金冠，白袍迎风飘扬，飒爽英姿，列兵阵前，毫无惧色。 戎狄的将军喝道，「中原是没人了吗？派个姑娘挡在前面。快叫你们皇帝小儿来，与我厮杀。免得让世人嘲笑我们戎狄欺负弱小啊哈哈哈。」 柳涵昭柳眉倒竖，冷言，「睁开你的狗眼看看清楚，吾乃天演女皇柳涵昭。尔等黄口小儿，不知天高地厚，还不快快束手就擒。」 「这女皇好生俊俏，待我掳来，做我的压寨夫妇。」敌军飞出一位黑脸络腮鬍子的莽汉，提一柄青口大刀，有万夫不当之勇。 「无耻之徒，竟敢冒犯吾皇，我来会你！」柳涵昭右使鲁渝纵马杀到阵前，与那莽汉交上了手。 戎狄是游牧民族，体格强健，武功虽比不得鲁渝，但蛮劲尚在，眼看着几十个回合下来，依旧相持不下。 左前锋张赦是个急性子，大喝一声，「我来助你！」骑了追风马，正要杀去。 只见那黑面大汉卖了个破绽，趁鲁渝不备，刺伤他的大臂，转身归阵。 鲁渝大恼，正要追他，柳涵昭让左使击鼓，示意有诈。 鲁渝调转马头，正待回军。 不知何时，戎狄人占据高地，推出百八十辆庞然大物。 柳涵昭见状，暗道不妙！急唤鲁渝，「快回来！」 只见百八十辆投石车齐发，山石顺势而下，势不可挡。 柳涵昭麾下四散，军心大乱，士兵各路逃窜，惨叫不绝。 戎狄人乘势而下，大败柳军。 张赦拼死掩护柳涵昭撤回江北大营。张赦遍体鳞伤，柳涵昭也身中三箭。 听闻陛下受伤，军医急忙赶到营帐，侍卫正要禀报，军医竟少有地失去理智，推开侍卫，冲进营帐。 柳涵昭不堪疲乏，躺在榻上，抬眼来看，原来是上次那个蒙着黑纱的怪人，遂屏退左右，「无妨。」 那人径直走到面前，也不避讳，拉起柳涵昭的手腕替她把脉，眉头紧锁。 柳涵昭撑起半个身子，忍不住逗他，「怎么，如今你倒是升了官，做上了军医。」 那人声音温柔，却暗含几分严厉道，「陛下身负重伤，还是少说话。」 柳涵昭听话地躺下，「很奇怪，每次看到你，我总莫名感到很安心。我们是不是从前就认识。」 那人一怔，忙不迭答道，「陛下说笑了。我是一介贱民，不过传了祖宗的几分手艺，医者仁心罢了。」 「或许吧。」柳涵昭带了几分睡意，声音越发像梦呓，「你和我认识的一个人很像，他也是医者。有时很温柔有时严厉。是不是你们学医之人都是这般……」说着，便睡着了。 那人将被子给她掖好，凝神看了许久，轻声呢喃，「昭儿，原来你的心里也不是全然没有我。」遂起身，恢復了平日里泰然的模样，离开帐子。 ☆、牵挂 2月，出了成绩。 处走走不敢自己看，眼见着手机上电话一个一个进来，振动了一天，最后干脆蒙在被子里掩耳盗铃，当缩头乌龟。 直到苏渭城打来的电话，响起了熟悉的铃声，她才接了。 「我帮你查了。」苏渭城的声音恍如昨日，就在耳畔。 「啊！别说，我不想听~」处走走惊叫了一声，忙捂住耳朵。哪还来得及。 苏渭城轻笑了一声，「早料到如此，要是等你查成绩，只怕等到明年去了。放心，过了。」 处走走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真的吗？真的吗！」 她忙冲进书房，扑向电脑。 颤抖着手点下查询，直到成绩赫然出现在眼前，她终于相信眼前的这一切。 「啊啊啊啊啊~」 苏渭城感觉自己耳膜都要震碎了。 「我的小祖宗，高兴归高兴，我可得提醒你。」苏渭城正经起来，「这分数可是擦线过，后面复试要加把劲了。」 感觉电话那头好像情绪又低落了一些，苏渭城忙不迭恢復以往的温柔： 「不过现在……苏老师宣布，你可以放纵一个星期。一个星期后，准时到我这来报到。」 「耶~」听到电话那头如约地响起了欢唿声和拖鞋在地板上发出的踢踏声，苏渭城嘴角不由自主地勾起。 「去吧。」苏渭城说道。 「那我挂咯，苏苏，拜拜~」处走走雀跃地说。 挂掉电话，苏渭城走到厨房，将桌面上流的一滩的水擦干，刚刚光顾着想这丫头的事，连自己都忘了厨房的电水壶烧着水，烧滚的水都流到了地上。 苏渭城忍不住自嘲，和这丫头待久了，自己也变得笨手笨脚、颠三倒四的。 想起刚刚的对话，苏渭城一时失了神，手不小心碰到电水壶，烫红了一块。自己觉得好笑，只管开了冷水沖，忍不住腹诽： 处走走你个没良心的傻丫头，三个多月没见面，好不容易等到这个机会可以冠冕堂皇地给你打电话，你可倒好，话没说几句就给我挂了。这么多天，你难道就没别的什么想和我说的吗？ 前些天，小区解禁，苏渭城出去买些食材，路过一家家居店，看见橱窗里一只玩偶，神似处走走最爱的那本小王子画册里的小狐狸，就忍不住买了下来。 苏渭城走到卧室，拿起那只玩偶，苦笑着说，「被驯服的人，就必须承担等待。是吗？」 第30页 小狐狸没有应答他。 「不过，我愿意等她，等她完完全全地走向我。」 苏渭城将小狐狸放下，走出了房间。 打开电脑，开始看《女皇驾到》的最新章节，没成想如今这倒成了他和处走走唯一的联繫了： 第四章、牵挂 经前一战，柳军损伤过半，实力悬殊，兵力逐渐处于劣势。 前方战事吃紧，戎狄体格强悍，柳军又因前番士气低落，败多胜少，柳涵昭整日眉头不展，与军师在帐中彻谈昼夜，灯火不灭。 军医每日从她帐前经过，总是嘆息，最后索性替了守帐的侍卫，彻夜守在外面。 直到柳涵昭病倒，众将劝说，才回帐休息。 躺在床榻，柳涵昭不禁想起幼时随白苏在书斋里待着，白苏自是翻看医术，柳涵昭顽皮，无意间闯进密室，看到了先帝封存的禁书，里面有一本排兵布阵的书。 书里曾说，迦楼罗阵和阿修罗阵力量最强，尤其是阿修罗阵有毁天灭地之力，凡用之处必是生灵涂炭，不到万不得已，轻易不可使用，否则将人神共愤。 而迦楼罗传说是只神鸟，掌管水、龙，迦楼罗阵则是造山河之势，可幻化风起云涌，牛鬼蛇神，如千军万马，势不可挡，不过排阵之人需得以血起誓，敬告天神，是以元气大损。但如今为解燃眉之急，柳涵昭有意练成此阵。 所以，现下，柳涵昭排了八面玲珑阵，水龙阵，飞鸟阵，都是为了此阵做准备。迦楼罗阵便是这三阵归一。届时，只需施阵人念出经文，便可成大事。 练到今日已小有成效，柳涵昭颇是欣慰。底下人却满腹疑惑，这阵法从未见过，只觉十分怪异，但又不敢言语。 时至腊月，已是最后一战。 两军列兵渭水之畔。 柳涵昭登高，歃血为盟，向天神起誓，幻化迦楼罗阵。顿时风起云涌，天色昏暗，黄沙四起，大军势如破竹。戎狄人从未见过此阵，大惊失色，迫窘逃亡，抱头鼠窜。 柳军大胜。 柳涵昭撑不多时，命令右将领兵去追击，右副使留城组织百姓重建城池，其余人班师回朝。 回朝途中，柳涵昭体力不支，不得不在驿站歇下。 待众人散去，只留军医，柳涵昭终于不再强装，一口血涌出，痛苦万分，军医忙上前去扶，嘆息道：「陛下何苦如此。」 柳涵昭气力全无，瘫软在床榻，苦笑：「我的使命就是保四方安宁，纵使牺牲也是我的宿命。」 军医给她垫起枕头，替她把脉，忍不住说，「也许对百姓而言，陛下是天，是神。但对一些人而言，陛下只要安然就好。」 柳涵昭眼神移向中原的方向，若有所思地说：「不，他巴不得我死在外面，永世不再相见。不再纠缠。不对，应该说我是死是活，他从未在意。从我将他强留在身边起，他的脸上就再未展露笑颜。不瞒你说，我真想，若是我战死沙场，他会不会有哪怕一刻的动容。」 军医眼神一黯，将柳涵昭的手臂塞进被子里，替她把被子掖好，「陛下重伤未愈，还是多休息，少说话。臣去配药。」正要起身出去。 柳涵昭下意识地去拉他的衣角，「别走。」 「臣要出去熬药，怕药味熏到陛下，若是咳嗽，扯动伤口，反是不好。」军医欲将她手掰开。 「无妨，你就在这。我睡不着，你同我说说话。」柳涵昭说道。 军医无奈地摇摇头，「那臣去取药。」 柳涵昭才松了手。 出了营帐，军师问，「陛下如何？」军医说，「无妨，原是伤了元气，我见后山岩壁有一种草药，可治陛下的病。我去采些。」自去上了后山。 至天晚方回。 进了帐子，将刚采的草药拣出，与党参黄芪煮了，熬了一锅药。 柳涵昭等的久了不禁睡着了，如今闻着药味渐渐甦醒，「军医怎么去了这样久？」 「地耳草难得，採得时候费了些时候。」军医端了药到床前，吹了吹，「陛下既醒了，趁热喝了罢。」 柳涵昭正要去接碗，看见军医手上的伤，不禁蹙眉，「怎么受伤了？」 军医忙拂袖遮掩，「没什么，不过採药途中被荆棘刺伤，无妨的无妨的。」 柳涵昭把他手臂拽过来，将衣服推上去，只见伤痕累累，「休要瞒我，荆棘的伤这样重？」 军医少有的冷淡，将柳涵昭的手拂去，「陛下尚且不爱惜自己的身体，臣受这些伤也不值一提。」 柳涵昭一愣，定了定神说，「以后採药这样的事交给将军去办就好，你不会武功，不必逞强。」 「谢陛下。」军医似乎不愿多言。 接下来几天，军医虽依旧冷言冷语，但每日都来，衣不解带地伺候柳涵昭的起居。柳涵昭的身体也一日日恢復，精神也逐渐好起来，常常与军医开玩笑，军医却并不当真。 这日，她站在后山前，看见一只野兔，忍不住兴致大起，徒手去捉。军医站在她身后，无奈摇头，只觉得好笑，忍不住嘴角扬起。 柳涵昭捉到兔子，回身笑得灿若明霞，「这里真好，远离朝政，远离战争，这些日子以来倒过得十分自在，我都有些不想回上京了。」 军医欣慰地说，「看来陛下精神已大好了。」 「也不知白苏哥哥如今怎样。居然连他也一封信不给我写，恐怕还在为来时我与他吵架在生气，不如把这只兔子捉了回去给他负荆请罪。」柳涵昭凝眉苦恼，真像个十一二岁的孩子。 第31页 「也好。」军医莞尔。 ☆、思念是一种病 在苏渭城的远程教学和监督之下，处走走终于成功通过了面试，过上了准研究生的生活。 这段时间苏渭城虽然隔三差五地会给她打电话或者视频，但她还是感觉到不太真实。很想找个人分享自己现在的感受，但她发现除了苏渭城，她不知道和谁分享。 也许，在不经意的时候，他已经非常依赖他了。 第一次，处走走体会到不同于大学离家的思乡之情，而是另一种思念。 处走走没有多想，不自觉地走到卧室，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把行李箱拖了出来。 不禁莞尔。 想去找他。 这个念头并不是第一次有，可以说从他离开的那天开始，从未间断。 匆忙收拾了几件衣服，坐上火车，处走走突然有点慌张了。 我是不是太……女孩子这样是不是不太矜持？ 他会不会觉得我太随便了？ 女生太主动男生是不是不会珍惜…… 处走走有点后悔。但想念的感情远远超过了其他的感情，占据上风。 她没有打道回府。 第一次，没有打退堂鼓。 因为没有问过苏渭城的地址，也没有钥匙，突然起的念头，手机在车上坚持了没过十分钟就自动关机了。 处走走攥着一张车票，站在车站的出口看着人山人海发愣。 有时候，真的别脑子发热。 处走走是典型的社恐患者，想了一堆腹稿，终于走到了车站服务台，问车站的人借了座机，还好车站的工作人员很热情。 拿起电话，处走走感觉背上一凉，糟了！因为刚才脑子很乱，再加上平常粗心大意的毛病，她连苏渭城的电话都没记。 怎么办…… 现在脑子里唯一能记得的几个座机号—— 爸妈家的……不行！绝对不行！让他们知道我为了一个男人远走他乡，还如此落魄，我去，肯定会被骂死。 剩下就还记得外婆家的电话了。 我的天，还有比我现在更倒霉的状况吗？什么惊喜，什么跨过山河大海，满怀欣喜地走到你面前……都是胡扯。 玛丽苏的女主手机都永久蓄电的吗？而且她们记忆力也很惊人，不管何时何地都能轻易背出男主角的电话号码。 没办法了，打电话给外婆，还好外婆把每一个人的电话都好好地抄在电话簿上，更何况是这个准外孙女婿的电话。 果然还是外婆靠谱。 但外婆的口气明显还是带有一丝「我就知道你俩早晚的事，还和我犟呢」的感觉。 处走走忍不住嘆了口气。 真是英雄末路。 给苏渭城打过去。 「餵？」处走走第一次觉得苏渭城的声音如此亲切。 「苏渭城……」处走走仿佛失散多年的孩子听到了亲人的声音那样热切。 「你的声音怎么好像……」苏渭城估计对火车站的号有点疑惑。 「我是处走走啊！快来火车站接我，我手机没电了，我在火车站a口的服务台这里。」处走走恨不得远程敲他脑壳。 「在那等着别乱跑，我马上来。」苏渭城匆忙挂了电话。 大约过了半个多小时，苏渭城赶来了，风尘僕僕地。他头髮凌乱，身上套了件旧风衣，脸上有了青色的胡茬。他看着处走走，手上提着一个纸袋子，想上前似乎又有点拘谨，眼中写满复杂的情绪，难以置信的幸福，受宠若惊又夹杂了一丝担心，糅杂在无尽的思念之中。 处走走不再压抑自己的情绪，冲上去义无反顾地抱住了他，像是抱住了一整个世界。 苏渭城拍拍她安慰道，「饿了吧，我随便拿了点吃的，先垫垫吧。」 处走走发现路过的人都在看他们，突然害羞了起来，松开苏渭城，恢復了平日淡定的样子，笑着拉他手，「走，我们回家。」 ☆、所谓契机 处走走在融城一呆就是两个多月。 在这段时间里，因为疫情，苏渭城基本上都在家里办公，很少出门，他们几乎是朝夕相处。 生活，本就不是罗曼蒂克，总是鸡零狗碎，平淡乏味的。 他们好像在一起很多年的老夫妻一样。 有欢笑，有争吵。就好像温开水与可乐的碰撞，这两个人本就性格迥异，生活习性自然也大不相同。不管是洗衣服做饭，还是看电视看书，总是会有一些奇奇怪怪的小冲突。有时候两人吵得不可开交，各自关起房门来冷战，但处走走还是照例起来做早餐，苏渭城还是照例给处走走洗衣服。 有时候处走走气不过，就说，「我的衣服不用你洗！」 苏渭城也是气急，说：「我洗我媳妇的衣服不用你管！」 处走走往往忍不了，就笑了。 苏渭城就会说，「新相亲大会是不是快开始了，你去把水果洗了，我马上就来。」 因为处走走喜欢看这个节目，苏渭城每次都陪她看，久而久之，这几乎成了他们的一种默契，也潜在地成为了和好的契机。 时间越是长，苏渭城越是觉得，他离不开处走走。他想他需要一种长久的方式将她留在自己身边。 他不能想像再没有处走走的日日夜夜。 他喜欢她在耳边聒噪地唠叨，喜欢她有时候天马行空的奇怪想法，甚至愿意陪她去实现，喜欢陪她柴米油盐酱醋茶，即使是吵架时涨红了脸气势汹汹的样子他也觉得可爱。 第32页 一个天气晴朗的日子，他去买了戒指。 不记得是哪一天了。 他想等待一个契机，所以没有立刻拿出手。 戒指被藏在书柜的最高一层，是处走走够不到的高度。 在送处走走回y城的那一天，他鬼使神差地把戒指带在了身上。他想要处走走在离开融城的那一天，彻底改变他们的关系，让处走走以他妻子的身份回到他们从小生活的地方，等他完成一切工作回到y城的时候，她不再是他的女朋友，而是他的妻子。 在火车站的月台上，处走走仍然如往常一样眉飞色舞地扯东扯西。苏渭城却话很少，只是微笑点头，他知道自己口袋里握着戒指盒的手已经出了一层汗。 其实处走走今天并不在状态，只是因为苏渭城太过紧张他预谋要做的事，所以没有注意到。 早在几天前，处走走接到了一个电话。 一个太久没有听过的声音，和一个在她生命里总是出现的人。 是李书，带来了他的消息。 李书说，他在北京过得不好，公司集资出现危机。手机联繫不到他，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 处走走不想管的，也本不归她管的。她说过要全心全意的，不能再动摇的。更何况，在仰景舒的人生里，处走走是什么呢？一个不尴不尬的存在。朋友？实在谈不上。同学，也不是。 但李书从来没有那么低声下气地说话，「你去看看他，算我求你。」 处走走还是不可避免地，心软了。 大概不止是因为李书的话让人动容，是她打心底里也是担心的。只是她不愿意承认，她讨厌藕断丝连，讨厌优柔寡断。但现实她自己也摆脱不了这样的情绪。 处走走知道这件事绝不能瞒另外一个人。 也根本瞒不住。 他是那样一个冰雪聪明而善解人意的人，他太清楚她的事了，甚至即使他知道了，也会默不作声，心里明明难过，也不会说。 他对自己实在是无尽的包容，甚至可以体谅她的这种情感。 处走走对自己说，就这一次，日后我定不负他。 她在车站的月台上说着杂七杂八的琐事，只是为了给自己真正的意图做铺垫，到了不得不说的时候，她还是残忍地开口了。 她把回y城的原因和去北京的计划告诉了他。 她在等待着他的制裁。但是苏渭城那样一个人，像温开水一般的人，她该知道的，他什么也不会说，更不会苛责。 他的眼神，揉杂了所有复杂的情绪。像孤岛上熄灭的灯塔。 第一次并未如她所料。 尽管苏渭城的语气一如往常，温柔得不像话，但即使是素未谋面的人也能听出苦涩的味道。 他说，「我知道我这么说，你可能觉得我不可理喻。但就只这一次，为我留下来。可以吗。」 她解释说，「你知道的，我们已经订婚了。你在我心里的位置是无可替代的。我保证我不会多呆的，只是看看他的状况。你知道的，他毕竟是我妈妈朋友的儿子，即使出于礼节，我也该去劝劝他。」 苏渭城很快收敛了刚刚的情绪，依然笑得儒雅，一如往常，「我开个玩笑。你知道的，我不会拦你的。」他的笑，不再像春水，含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苍凉。 车铃声响起，不能不上车了。处走走一时间，万千思绪涌上心头，不知该说些什么。 她很想抱抱他，但又觉得不合适。 末了，只勉强说了句，「我走了，你多保重。」 「一路顺风。」苏渭城说道。 她很快上了车，趴在窗边回头看苏渭城刚刚站着的地方，却发现他呆呆地站在那，眼神显露出从未有过的悲伤。 她从来没有看过他这个样子，处走走不忍心再看。只是在心里暗暗地说，苏渭城，请相信我这一次，我答应你，我一定会回来。 苏渭城看着出了汗的手，发呆，忍不住笑了。 只说，「太痴。」 他前两天刚知道仰景舒的事情，但他第一次，有点私心，大约这也是为什么那么急着确立他们关系的原因之一，这也许是他内心最不想承认的原因。他私心地想，就这一次，他想先把求婚的事情做个了结。 事分轻重缓急，仰景舒的事一时半会也解决不了，不是吗。 他很害怕，如果走走知道了这件事，那么他的求婚会不会出现变数呢，他不敢冒这个险。 因为处走走，他变得胆小起来，变得不再是那个沉稳的苏渭城。 当处走走开口的那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实在是可笑。是的，只要是仰景舒这个名字一出现，他总是能从处走走的眼神里看到义无反顾这四个字。 所谓契机，是该属于你的契机，才叫契机。 ☆、好久不见 回到y城的处走走依然是惴惴不安，也没多待几天，收拾一些行李，就整装出发了。 来到北京的第一天，处走走几乎摸不着东南西北，车流不息，人来人往。北京真的很大，这样的地方要怎么样去找一个大活人呢。 处走走找了仰景舒公司的地址，倒了几班的地铁，天黑才找到。公司不算大，人也只有寥寥几个，都在忙碌自己的事，看起来也没空搭理她。满地杂乱的白纸，上面写了一些处走走看不懂的程序符号。 第33页 这就是仰景舒的世界，自己是从来不懂的。每次走进他的世界，都让自己感受到一阵无力感，她曾经很努力想要靠近他，但每一次的靠近，只会让她体会到他们之间实力是如此的悬殊。 处走走突然有点烦躁，真是不明白为什么李书觉得自己能说服仰景舒。她是能看懂这堆程序符号，还是能理解仰景舒所说的集资方案。她讨厌这种感觉，明明他们是不对等的，但不知是机遇巧合，还是老天作怪，总有一双无形的手将她从退却的地方重新推到前面，在劫难逃。都不知道应该感谢他们看得起自己，还是该埋怨时运不济。她总是以一种狼狈的姿态出现在最不想被看见的那个人面前。 在公司里没看到仰景舒的影子，她刚想放弃，转身要走。从楼上跑下来一个人拦住了她，定睛一看，是一张熟悉的脸。「我说看着怎么这么熟悉，是走走吧？还记得我吗，我们上回见过的。」陆延笑着说。 处走走点点头。是地下室那个可爱的男孩。 陆延热情地说，脸上掩饰不住的喜悦，「你来了，小舒肯定会很高兴的。我正愁没人开导他呢，这小子老闷着我都怕他得病。」 「他怎么了？」处走走问道。 「还不是答应出资的投资人，不知道在哪听说我们公司是新成立的，说风险太大，临时变卦了。要继续开发原定的软体，没有这笔投资，资金根本周转不过来。」陆延摊摊手，一脸无奈。 这个陆延真有意思，公司都快倒闭了，还一副无事小神仙的样子。处走走突然觉得有点好笑，忍不住问，「那你怎么看起来一点都不急？」 陆延端了一杯水给处走走，笑得一脸玩世不恭，「我啊，实不相瞒，就是个游手好闲的富二代，当初是为了小舒才来这里的。公司出现问题，我也有责任。再者我本身就是出资人之一。其实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就是缺钱嘛。我回家里要来先救急就是了。但小舒不肯，说亏欠太多，不能再让我冒风险了，死活不答应我的建议。你去劝劝他，也许有用。」 处走走一切瞭然于心，摇摇头说，「他不会答应的，谁去都没用。」 陆延一怔，「不愧是你，真了解他。但我也真是没辙了，现在上哪去找天使投资人呢，谁愿意冒风险投我们这样没底的项目。」 处走走沉默了良久，「带我去见见他吧。」 *********************** 看到仰景舒的样子，处走走不得不承认，自己还是不可避免地动容。 她见不得他这个样子。 一间狭小的办公室，仰景舒站在窗边，窗上蒙了一层灰也没有擦，窗外的景色变得模煳。他穿着白衬衫，但脸上冒出青色的胡茬没有修整，黑眼圈熬得很重，脸色苍白，眼神写不完的忧愁，像走在迷雾里找不到回家的路的孩子。 他看见她的时候，眼神充满了吃惊，很快恢復了平静，勉强笑笑，说了句，「好久不见。」 处走走内心五味杂陈，也只说得出一句，「好久不见。」 两个人就这样沉默地坐在沙发上坐了很久。 仰景舒突然打破沉默，说了一句无关痛痒的话，「好奇怪。每次我最狼狈的时候，你都会出现。」说完他忍不住笑了。 「是啊。」处走走也笑了。 仰景舒可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处走走忍不住把话题转为正题，「我知道，让你接受陆延的建议是不可能的。那既然这样，为什么不去再争取一下之前的投资人呢。」 「他给我的撤资理由是，我们是新成立的，风险太大，我不知道怎么反驳，他确实说的没错。」仰景舒无奈地说。 「他说的确实没有错，而且这件事谁也改变不了。新生事物成长总是需要时间的。但是仰景舒你太清高了。这世界上没有什么是不能争取的。创业者要经歷的挫折太多了，难道你以后要一直挫败下去吗？听我的，再去找他一次，说难听了，厚脸皮一点，刘备尚且三顾茅庐，碰壁一次就一蹶不振了吗？更何况，天底下又不是只有这一个投资人，再去找就是了，你还有时间。」处走走哇啦哇啦一顿倒豆子，自己都感觉像个知心老大姐一样。 「希望你任何时候都不缺从头来过的勇气。」处走走说完，起身走了。 仰景舒没有起身追她。他在想她的话。 陆延看见处走走头也不回地走了，还以为俩人谈崩了，赶紧进来说，「人姑娘都跑了，你还不追，我真服了你了。人姑娘大老远地为了你跑这么一趟，还被你气走了。让我说你什么好，你丫就等着孤独终老吧。」 仰景舒笑了，「通知大家。我们今晚加班，辛苦一下，把可行性报告赶出来。我明天要去见投资人。」 陆延眼睛一亮，「兄弟，你终于想通了，看来还是这姑娘说话好使啊~」 「少废话，赶紧干活。」 ******************** 本来打算回去的，不过陆延来了电话，千叮咛万嘱咐说让处走走别走，来了一趟还没尽地主之谊。处走走推脱说不用了，陆延打死也不肯。 处走走忍不住笑了，心想：害，果然是个难缠的主，要不也不会在仰景舒身边呆这么久。真无法想像这两个人组合在一起是什么效果，冰山冷面天才和难缠小可爱？ 咦~处走走忍不住一阵恶寒。 第34页 她急着回去是为了苏渭城。 以前的她可以不管不顾，为了仰景舒什么都可以放一边。但现在，她不知道是出于责任，还是别的什么。她发现苏渭城在她心里的地位远比仰景舒要来得重。从离开他，在火车站的那天起，她就惴惴不安，她感觉到一切都不合时宜。 她害怕他难过，失望。甚至想取消他们的婚约，也有可能。谁能容许自己的未婚妻一而再再而三地为了另外一个人奔波游走呢。 是的，她承认她后悔了，从在火车站那天和他将一切都和盘托出时就后悔了，从她的嘴里一出现仰景舒的名字就后悔了，从看到他的眼睛变得从未有过的黯淡无光时就后悔了。 这样一个简单干净的大男孩，她怎么捨得让他难过。 可是她确确实实地伤害了他，极其残忍地伤害了他。 甚至她明知道这样会伤害他。 她还是鬼使神差地那样做了，真是猪油蒙了心，脑子勾了芡。 但是，陆延的话让她几乎无法拒绝。她知道陆延的意思，现在的仰景舒还没有完全走出来。 她总是优柔寡断，总是心软。 ☆、再见了我最亲爱的 在北京呆的这两个星期，陪着仰景舒跑了很多单位，尽管每天都忙忙碌碌，但总是心不在焉，常常走神，连仰景舒都发现了，说有时候和她说话常常要说两遍，害怕她没听进去。 实际上只有她自己知道，在北京呆的越久，越是心神不宁。那时候的她还并不知道这种感情是什么，只是将它简单地概述为愧疚。 看着仰景舒的事业逐渐有了起色，处走走觉得是到了该道别的时候，所以就向仰景舒提出了要回y城的事情。仰景舒也欣然答应。 处走走连夜整理了行李，坐上了回y城的火车。 紧赶着回来，处走走终于在第二天晚上的九点到家了。 本想放下行李立马去找苏渭城，但看着镜子里风尘僕僕的自己，处走走放弃了这个想法，决定第二天稍微收拾收拾再去见他。 第二天，她早早买了菜，去苏渭城家。 她敲了门，没人应，就拿钥匙开了门，发现苏渭城不在家。 才想起来他今天原是要上班的。 也好，处走走想着先歇会，到十点的时候做了饭等他回来。 处走走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可能因为连夜赶路的原因，又早起，实在是太累了，不禁睡着了，直到被钥匙开门的声音惊醒。 糟了！饭还没做。 处走走从沙发上一下弹起来。 苏渭城进门看见沙发上的人，愣住了。 两个人对视了一会儿，不得不说，太尴尬了。 可能因为一路上都在赶车，脑子昏昏沉沉的，处走走压根忘记了自己当初是怎样以一种不适当的理由离开的。直到见到苏渭城，她才想起了当时的种种。 苏渭城的眼神闪现了一秒的错愕，就又变得黯淡无光。 好像一滩死水里丢进了一块石头，只能掀起一丝涟漪，又回归平静。 他只说了一句「你回来了」，就径直走到了厨房里择菜。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 处走走跟着进厨房，把买的菜洗了。 实际上她自己知道，她根本就没心思洗菜，她在等待苏渭城的制裁。 太安静了，可处走走又不知该如何开口。该说什么呢，说她对苏渭城的思念？这话说出来，别说苏渭城了，她自己都不相信。 终于，苏渭城停下了手中的活。 「走走，我想我们还是取消婚约吧。」他的声音透露着从未有过的平静。 处走走愣住了，手中的胡萝蔔掉落在水池中，溅湿了衣服。 这句话像是晴天霹雳。处走走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她想要解释，却又觉得百口莫辩。 「我想过了，与其两个人纠结，不如一个人成全。走走，不管怎么样，我都希望你可以快乐。」苏渭城露出了一丝苦笑，「别再勉强自己了。过了这么久，你其实根本没有忘记他。你爱他，只要他的一句话。我放弃了，我说过要让你相信我一次，但我真的没有做到。不要觉得愧疚，走走。爱本就没有理由。答应我，正视你的真心。」 苏渭城搭住处走走的肩膀，眼神诚恳，「走走，我知道你在害怕什么。你怕你配不上他。但请相信我，你是这个世界上最值得被爱的女孩。勇敢地去告诉他，让他知道你的心意。」 苏渭城揉了揉她的头，笑得一如他们初见的时候那样温良，只是这样的笑意，不再像当初那样干净而是夹杂着不可名状的忧伤。 「放心，我们以后还是朋友，不管怎么样，只要你需要我的时候，我一定会出现的。我还要上班，先走了，你把饭吃完早点回去吧。」苏渭城说完，不给处走走反应的余地，走到玄关，穿上鞋就离开了。 处走走对着空荡荡的房间，感受到从未有过的苦涩，酸楚。像喝到一杯苦茶，但又无法与人言说。 因为连她自己也没有搞清楚自己的真心。 她没有办法给苏渭城明确的承诺，也没有办法否认自己放不下仰景舒。她没有资格，也没有勇气拦住苏渭城离去的身影。她怕自己不值得，怕再一次看到他那双充满失望和忧伤的双眸。 回到家，她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彻夜难眠。 第35页 苏渭城晚上回来，看到空荡荡的房间，发现处走走搬走了她的东西，原来没有她的房间简直近乎死寂。苏渭城忍不住苦笑，走到厨房，煮了碗泡面。自从认识了处走走，他开始尝试很多垃圾食品，尤其是处走走不在的时候，他发现他已经习惯了泡面的存在。苏渭城看着沙发上放着的狐狸玩偶，忍不住去冰箱里想拿一罐啤酒，找了半天，才想起了没有买，自己都忘了，真是蠢，苏渭城忍不住自嘲。 嘿，处走走，知道吗。 最难过的不是这长久以来一直凝望着你的背影，而是，我决定要放弃了，让那最刺痛的部分成为无关痛痒的存在。 对不起，处走走，我要放弃你了。 那一天，是长久以来最难过的一天，我哭得不能自已。 原来疼痛来得那么猝不及防，悄无声息的，却又挥之不去。 像是□□。 沙发上织了一半的围巾，纸篓里写了一半的信，我都看到了，很高兴你也曾经放了一些心思在我身上。所以才更加难过。 也许是因为，没有你的我，又要回到那个平淡无奇、浑浑噩噩的苏渭城了吧。 那天晚上我很怕自己发疯去找你，就去便利店想买点酒。 逛了一圈又一圈，放在篮筐里的啤酒瓶还是被放回了货架。 从便利店走出来，怅然若失，走到家才发现手上还提着你爱吃的零食。 习惯真是个可怕的东西。 我捨不得喝酒，捨不得放纵，在最后的一刻，我还是想做那个能讨好你的样子。 很怕你说，苏渭城，你别这样。 就算世上真的有那种鲜美异常的孟婆汤，我恐怕也难以下咽。 我不想忘掉，也很可笑。 但是再见了，我最亲爱的。 ☆、这些年 和苏渭城分手后，处走走很长时间过得像个行尸走肉。 推掉了所有的应酬，脸上总是一副怅然若失的样子。尽管每天依旧照例上班下班，但她突然觉得家里安静得可怕，下了班她并不急着回家，或者说她有点儿不想回家，常常在街上一个人漫无目的地走很久。 连她也说不清楚到底是怎么了。 大概和苏渭城实在是待得太久了，已经不习惯了吧。 苏渭城好像一下子从她的世界完全抽离出去了一样，她没有一点他的消息。她不敢打听他的消息，应该说她甚至不知道能去哪里打听她的消息。 处走走才发现原来他们俩的生活本是完全没有交集的。是苏渭城，做了很多的努力，努力地走近她的生活。但是她总是，恃宠而骄。 处走走一直这样，直到开学。来到一个全新的城市，认识了很多新朋友。她的脸上开始有了笑容。好像校园丰富的生活确实能让人忘记很多事。处走走很认真地念书，大约这样可以少一些闲下来的时间。 等到了研二的时候，导师向她抛出了橄榄枝，一次公费留学的机会，去英国当一年的交换生。 处走走表示需要考虑一下，导师也同意了，让她一个星期内回復。 这一个星期，处走走简直度日如年。 她每天都盯着手机。 只有一个人，她的去或留，她只想知道那一个人怎么想的。 张溪，她在读研期间最好的朋友。看她每天魂不守舍的，只觉得奇怪，忍不住问，「咋了，我们的大才女，公费留学。这么好的事，还用犹豫呢？」 处走走沖她笑笑，「有些事，我怕回来了就不一样了。」 「怎么？你家里有人在等你回去结婚？我就说你丫不简单，藏得可够深的。」张溪露出震惊的表情，然后对宿舍的其他人说，「姐妹们，这走走马上要远赴大洋彼岸了，咱们是不是晚上好好庆祝庆祝啊！」 舍友们附和道，「好啊好啊！」 张溪是个东北姑娘，性子豪爽，提出晚上买点酒来喝喝。大家也都觉得可以。 几个姑娘晚上在宿舍里，撸串烧烤，觥筹交错。 酒过三巡，张溪提议真心话。 酒瓶转到哪个，哪个来讲讲自己的血泪史。 有一个说，「老娘当年暗恋前座的男生，到高二的时候给他表白，他给我说，我早就知道你喜欢我了，然后我们就在一起了。但感觉在一起之后也就那么回事，我就提了分手。过了这么多年，我才发现，所有前男友里面，还是他对我最好。」 一个说，「大一我喜欢一个学长，他骗我说他大学不打算谈恋爱。结果后来我大三的时候就听说他和我们院一个女生在一起了。男人都是大猪蹄子。」 张溪说，「我只谈过一个，他是个富二代，追我的时候真的看起来特别好，在一起之后就和各种各样的女孩子鬼混，老娘就把他买的东西丢到他身上，转身就走。那时候大家都说，张溪好潇洒，张溪真帅。其实只有我自己知道，我用了一年的时间才真正忘记他。」 酒瓶终于转到了处走走。 张溪笑得一脸谄媚，把酒瓶当话筒对着处走走，「姐妹，终于到你了。平时你一提到情感问题就三缄其口，这回你可跑不了了，快给我们说说，你的故事。」 处走走笑了，喝了一口酒，「两年前我们差点就结婚了。」 这下张溪他们三个人都傻眼了。 处走走开始好像梦呓一样地说着，「他其实特别好，什么都好。我甚至不知道为什么他这样的人要喜欢我。」处走走开始絮絮叨叨地说他们是如何相遇，如何一步步地走到今天这样。 第36页 大家忍不住唏嘘嘆息，果然爱情各有各的苦涩。 张溪拍拍她的肩膀，安慰道，「姐妹，你也别太妄自菲薄了。其实你挺好的，以后总会遇到更好的人。」 处走走歪头看着张溪，眼神是张溪从未见过的忧伤，「而且我最近才发现，我根本忘不了他。」 她拿起手机，打开联繫人，找到苏渭城，给张溪看。「我这几天一直想打给他，但我知道我没有这个资格。我们走到今天这一步，是我的错。」 张溪一拍桌子，「爱情哪分对错，喜欢就去追，讨厌就丢开手，这么纠结干什么？我就问你一句，你现在到底喜欢的是苏渭城还是仰景舒？」 「苏渭城。」处走走脱口而出。 「那你还纠结什么？」 处走走无奈，「那仰景舒对于我来说，到底算什么？我很怕苏渭城问我，但我自己真的说不出来。我只知道那不是喜欢。」 「别管了，你先打电话给苏渭城。等你回来人家要是结婚了，你真的黄花菜都凉了。」张溪趁她不注意帮她拨通了电话。 处走走又慌又期待。 但手机里传出来机械的女声，「您拨打的用户是空号。」 处走走的眼神黯淡下来，刚刚就好像流星倏忽而逝一般，她勉强笑出声来以缓解尴尬，「看来连老天爷都想让我出国留学。」 她放下手机，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张溪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姐妹，想开点，天涯何处无芳草。」 处走走笑了笑，「没事，我没事。」 她没有想到苏渭城会以这么残忍的方式与她断绝联繫。苏渭城，这么一个温良的人，一向是做什么事都给人留有余地的。 处走走给导师发消息，「老师我想好了，我去。」 导师发来信息，「想清楚了？」 「想清楚了。」 在英国做交换生的这一年，处走走过得并不那么容易。 她原是自律能力特别差的一个人。但是人在他乡，没有什么可以依靠的，所能靠的只有自己。尽管是公费留学，但是住宿还是要自己解决。一年下来开销也不小，不可能天天出去吃饭，她开始学做菜，刚开始特别难吃，慢慢的烧得好些。 在英国的日子，处走走有一种无法与人言说的孤独感。满街都是金髮碧眼的人，而且说话语速很快，刚来的时候处走走的口语不是很好，她需要逼自己去和人沟通。 慢慢地，她养成了记日记的习惯。 6月11日。 嘿，苏渭城。伦敦又下雨了，真是糟糕的天气。以前我和你说过，我很喜欢下雨天出去玩，因为下雨天很安静。但自从到了这里，我却很少出门。这里的雨天又冷又湿。但这里真的很漂亮，像书里写的一样漂亮。我很想知道你现在做什么呢。 8月2日。 今天去看了伦敦眼。 真的很高。 可我站在这么高的地方，依然看不到你。 8月13日。 我在泰晤士河畔点了一杯咖啡。 点错了，还没加糖。 真苦。 10月5日。 我很想你。 比在去年的10月更想你了。 我知道，我这样说的话，你永远也不会知道。 或许你已经爱上了别人。 11月2日。 快到了要离开的日子了。 我们会相见吗。 会吧。 ☆、答案 在伦敦的这些日子，处走走没有向任何人提及苏渭城这个名字。一起做课题的一个金髮碧眼的男孩叫查尔斯，特别活泼，可能是因为处走走沉默寡言，查尔斯就觉得她有意思，经常围着她转。他常常对处走走说，「女孩，你看起来真忧伤。真不知道有什么事情让你如此烦恼。」处走走笑笑，不予理会。 外国人的表达总是很直接的，查尔斯见她第二面的时候就给她表白，但被处走走拒绝，不过查尔斯并没有就此罢休。 那天查尔斯坚持要送她回家，她推脱不了。快到家门口的时候，从楼上传来一阵悠扬的钢琴声，好像清风拂面，然后她连日来的阴霾情绪一扫而空。 从来没有听过楼上弹钢琴，不知是什么时候搬来的这位不速之客。倒是有些闲情雅致。 那琴声低回婉转，好像在诉说些什么。处走走只觉得旋律非常熟悉，好像以前在哪听过，却是一时间想不起来。再加上查尔斯在一旁打岔，她也没有多想。 走到楼下的时候，处走走终于忍不住开口，「查尔斯，你的心意我都知道，这样我们是做不成朋友的。因为我有了非要结婚不可的对象。」 「你要结婚？那为什么你总是看起来如此忧伤？」查尔斯感到很震惊。 处走走的眼里显出落寞的神色，「只是不知道他还愿不愿意了。我曾经伤了他的心。」 「原来如此。那祝福你。」查尔斯绅士地笑了，转身离去。 三年了，三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三年的时间，足可以改变一个人了。 苏渭城，你好吗。 时光荏苒，白驹过隙。终于到了，要离开的日子。 处走走收拾好行李，坐上了回国的航班。 踏上祖国大地的那一刻，又亲切又陌生。 耳边都是熟悉的话语，这种感觉真好。 第37页 处走走没有立马回学校，而是买了一张回y城的票。 三年的时间里，她想明白了很多，有些事情总归要有个了结。 她已经长大了，很多事情都做得成熟老道，不再是几年前那个怯生生的小姑娘。但当她站在那熟悉楼下，敲苏渭城的门，手还是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处走走不知道要用什么样的表情去面对苏渭城。毕竟三年，确实是有点久了。如果三年，一切都改变了呢。 但她知道，不管怎么样，她都非来见他一面不可，就算是给这些年一个结果。 没有人开门。 以前处走走总是丢三落四，忘记带钥匙，所以苏渭城经常把钥匙放在窗台上，她在老地方找到了钥匙。但没有勇气开门。 因为现在她没有资格。 她不敢到苏渭城的公司去找他，里面实在太多熟脸，遇到了总免不了提到他们的事，她委实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也无从解释。 处走走就在苏渭城公司对面的咖啡厅坐着，等到他们下班。第一天没等到，她就找了家酒店住下了。 连等了一个星期，却迟迟不见苏渭城露面。 难道他出差了？ 处走走这一趟徒劳，没有办法只能回学校。 在车站准备买票的时候，她遇到了一个同样很久没有联繫的人。 「好久不见啊。」仰景舒率先发现了她，径直走过来。处走走原想装作看不见，已是不能了。 想不到他比自己还坦荡，处走走倒觉得自己有些多心，显得小气。便笑着说，「是啊，好久不见。」 「有空吗，我请你吃顿饭。」仰景舒问道，说话的口气好像和故日旧友。 「不了，我还有事。」处走走想着y城总不过这么大，若是和他一起吃饭，遇上什么熟人，她又要解释不清。 「不过吃顿饭而已，今天见了，来日又不知是何时。」仰景舒显然遇到她很高兴。 「也好。」 他们在一家饭店坐下。仰景舒点了一桌子清淡的菜，「不知道合不合你的口味，怕你吃不了辣。」 「没事，我都可以的。」处走走看着桌上的一盘蚝油生菜，笑着说。 到了这里，她才发现仰景舒原来和她并没有那么熟悉，对她的一切都不了解。不知道她爱吃辣，不知道她不爱吃生菜和胡萝蔔。 她从未对苏渭城说过这些。 但苏渭城好像什么都知道，每次点菜都会避开她不爱吃的。 「还没感谢你之前帮了我。上次多亏了你。现在公司一切都走上了正轨。」仰景舒敬了她一杯。 「不客气啦。我们是朋友嘛，不用说这些。」处走走也喝完了杯中的饮料。 「还没问你呢，这么久没见你，你忙什么呢？」仰景舒问道。 「我出国念书了。」处走走解释道。 「那你这次来y城是？」 「我来找苏渭城。」 「可是，苏渭城三年前就辞职了呀，那…你和苏渭城…你们？」仰景舒显然感到很疑惑。 处走走默然。想不到苏渭城竟恨我至此，连工作都辞了。 「有件事我还想要问你，苏渭城曾经来找我，他说…让我不要辜负了别人。我问他是谁，他说早晚我会知道的。你知道他说的是谁吗？」仰景舒问道。 「是我。」到了这个时候，处走走倒觉得坦白说也不是什么坏事，索性和盘托出，「仰景舒，你觉得我们真的是好朋友吗？我们俩非亲非故，又不是同学。我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地帮你，不是因为志同道合，不是因为同病相怜。我不是大侠，没有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侠肝义胆。我这人其实非常胆小。怕黑，怕高，怕麻烦。讨厌人多的地方，害怕陌生的城市。李书说你出事了，我一个人就闯到北京去了。那时候的我，真的什么都顾不得了，我甚至不惜伤害苏渭城。然而到现在，你甚至不知道苏渭城说的人就是我。」 处走走这一连串的话，倒是给仰景舒说愣住了。他从未想过这些，虽然陆延总是开他玩笑，暗地里还经常喊处走走大嫂，不过他只觉得陆延花花公子，把他身边的姑娘也当成他的红颜了。不能说他把处走走当朋友了，而且他从来没有时间想这些。他把所有帮助他且不算讨厌的人都归类为朋友。 仰景舒眼中充满了歉意，声音带着慌乱，「对不起…我没有想到…」和处走走的关系突然变成了一件棘手的事情，是他始料未及的。 「没关系，这么多年我早就放下了。我已经不是从前那个莽莽撞撞的处走走了，你也不是过去那个意气风发的仰景舒了。不是吗？」处走走笑得很释然。「我也没有想到，再见到你，我的心境早就大不如前了。」 仰景舒心里松了一口气，但也说不上轻松。他有一种奇怪的预感，也许这次相遇之后，他们再也不会相见了。所以忍不住开口道，「明天我去北京的火车，早上6点。如果你有空，来送送我吧。」 处走走笑着说，「好啊。」 送仰景舒走的那个早上，天还蒙蒙亮。 处走走没有拦他，她的心思是怎么样的，现在连她自己也想不通了，她只是看着仰景舒，思绪万千。昨晚的对话，实在是记忆犹新，让一切的告别语都显得苍白且尴尬。 仰景舒拿着行李走到站台，终于开口对处走走说，「你的心思我如今知道了，但又不得不辜负你。因为我想你并不知道的事是，每次和我在一起的时候，你总是神情恍惚，看着我的眼神又像在看另外一个人。我猜那个人是苏渭城。」 第38页 仰景舒揉揉处走走的头髮，像个大哥哥一样，说「你对我，早就不是喜欢了。你一直放不下的，不过是执念。而苏渭城，他原就属于你。去找他吧，把你的丢失的都找回来。」 说完，仰景舒转身走上火车。 坐进车厢里，仰景舒依旧像往常一样，为了怕晕车，拿出橘子开始剥。看着窗外的女孩愣了好一会的神，突然好像想通了，急匆匆地转身离去，没有回头。仰景舒嘴角微微上扬，刚想笑，却发现怎么也笑不出来。剥橘子的手，动作越来越缓慢，最后剥了一半终于只能停下来。 是前所未有的迷茫与慌乱。 看着那个女孩的背影消失在站台的人群中，仰景舒突然失魂落魄地跑出了车厢，跑到了站台上。 送别的人早已不见踪影，而离去的人却还恋恋不捨。 处走走永远都不会知道，仰景舒没有坐上当日的火车，也没有追赶她。他在火车站一个人，坐到了很晚。 这次，天才遇到了无法解答的难题。 人生本来就是有很多难题，是永远也没有答案的。 这一点，仰景舒想不通。 处走走却想通了。 ☆、最终回：我们从头来过 处走走厚着脸皮去找了苏渭城的同事，但苏渭城辞了职之后没有和他们有太多联繫，也没说去哪。处走走狠下心来去找苏渭城的妈妈，问苏渭城的去向。 苏母嘆了一口气，「他在g城。两年前突然就把工作辞了，谁都劝不住。他虽然嘴上不说，我知道他心里忘不了你。你们两个都是好孩子，只是别扭，把话说开了就好。」 原来苏渭城去了g城，在一个山区支教。 处走走郑重地握住苏母的手，「阿姨您放心，我一定把他带回来。」 ********** 去往g城的路上，处走走才发现自己心里完全没底，居然大言不惭地说会把他带回来，自己根本一丁点把握都没有。g城的路很不好走，颠簸不停，还下了雨，山路湿滑泥泞，但处走走感觉胃里翻涌起的噁心感，走得太急，忘了买晕车药，又饿着肚子。一下车，就吐了。车子只能开到县上，去往山里的路要自己走。 处走走并没有叫苦，反而觉得这里的一草一木都很亲切。 在村口，处走走遇到一群孩子，他们仰着笑脸，眼里写满了好奇，叽叽喳喳地问。处走走问他们认不认识苏渭城。 他们七嘴八舌地说，「小老师，小老师！她找小老师！」「小老师在上课~」 孩子把处走走领到他们说的上课的地方，两间老房子，摇摇欲坠的，墙头结了厚厚的蜘蛛网，墙角长满了苔藓，一扇被风吹得咯吱作响的木头窗户。她靠近窗户，看见了日思夜想的人。 看着黑板前，那个穿着白衬衫的少年，拿着粉笔讲课，她突然觉得一切恍如隔世。 尽管教室里的灯光昏暗，她依然可以一眼就看到他。 那个男孩，身上依然带着他们初见时的那种干净，说话之间，举手投足很温柔。偶尔有调皮捣蛋的孩子扰乱课堂秩序，他也是微微皱眉，笑得很无奈，轻声呵斥。处走走好久没有看见这样的苏渭城了，笑得毫无顾忌，没有杂念，好像世间纷扰都与他无关。 苏渭城讲着课文，走到教室中间，讲到「草长莺飞二月天」的时候，看见了窗外的人。 脚下的步子停住了，眼神写满了错愕。手里的书本被风吹起翻了好几页，也没注意。 这一秒，真的很漫长。两个人就隔了四五步的距离，隔了一扇灰濛濛的窗子。 风吹乱了处走走的头髮，她看着苏渭城，没有笑，也没有难堪。她发现，他们真的分开太久了，久到她已经不记得他们之间的零零碎碎，忘记了曾经的争吵和亏欠，只觉得好久不见。 处走走突然想起高中的时候读到顾城的句子，「草在结它的种子，风在摇它的叶子。我们站着，不说话，就十分美好。」 教室里的孩子喊苏渭城，「老师，老师！」 苏渭城才回过神，继续翻开课本，讲诗。 没过多久打了下课铃，孩子一涌而出，苏渭城收拾讲台上的书和笔。 处走走走进来，喊了他一声，「苏苏。」百感交集的，再也说不出什么。 就这一句，苏渭城几乎觉得他们好像才刚刚分开，就像以往无数次。 但定了定神，他收敛了慌乱，脸上不再显露过多的情绪，，「你来了。」 「我…我想来看看你，听说你在这里……」处走走一时间失了方寸，这样的苏渭城突然变得很陌生，明明刚刚给孩子们上课的时候还在温柔地笑。 「我在这里很好。」苏渭城的语调好像一潭死水，泛不起一丝涟漪，「你一个人来的吗？」 「是。」处走走点头道。 「早点回去吧，还能赶得上末班车回省城。」苏渭城蹙了蹙眉，「这路很不好走，你一个女孩子在这也不太方便。」 「我……」处走走握紧了手，指甲掐到肉里，关节发白，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想说的话又说不出口。 「走吧，我送你走。」苏渭城抱着书，看着她，眼神似乎不容许她拒绝。原来以前那么温柔的一个人也会变得这么铁面无情。他甚至一个字也不让她多说，一个字也不愿意多听，这样着急着赶她走。 第39页 处走走着了慌，眼神写满了不知所措，苏渭城却好像浑然不觉。 箭在弦上，处走走没有办法，只能跟着他走出教室。 这时候，一个满头大汗的大叔气喘吁吁地跑过来，「小老师，小老师！」 他直跑到苏渭城面前，将他俩拦住。 苏渭城感到奇怪，问道，「村长，您怎么来了？」 「大伙听说你对象来了，让我赶紧过来看看，」村长笑得一脸憨厚，一开口就让处走走不禁脸红，村长热情地沖她点点头，处走走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来。 苏渭城见状，眼神一黯，向村长解释道，「她不是我的对象，只是老家的一个朋友，碰巧经过，过来看看我，一会就走。」 处走走感到一阵沮丧，但碍于面子只能强笑着掩饰，「村长，你误会了，我不是他对象。」村长眼神里写满了失望，处走走突然鬼使神差地，鼓起勇气又补充了一句，「但我在追求他。」村长的眼睛瞬间又亮了起来。 苏渭城显然被她的话震惊到了，在他的印象中她从未如此大胆，想来应该是开玩笑的，遂说：「你不要闹了。」 村长赶紧接了话茬，「来了就别着急走嘛，我们不能失了礼数，在这多住两天，我们这虽然比不得城里，但空气还是很好的，风景也漂亮，你是小老师的朋友，就是我们的朋友，千万别跟我们客气~」 苏渭城刚要开口制止，处走走看出了他的意图，连忙接了村长的话，「谢谢村长，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苏渭城疑惑地看着她，不懂她的这一波是在干嘛。处走走只顾着装傻着笑。 村长把处走走安排在村头张婶家，简单寒暄了几句，村支部有人来找他，就先走了。然后是张婶为首的一群大妈拉着处走走话家常，嗑瓜子，问她做什么啊，八卦她和苏渭城什么关系。 接下来几天，处走走很怕苏渭城又赶她走，所以有意无意地避开和他碰面的机会，即使遇见也是在很多人在场的时候，苏渭城也不好发作。 苏渭城几次欲言又止。 终于有一天，张婶有事出门去了，苏渭城才找到空当把处走走拉出来，找了个没人的地方，问他的疑惑，「处走走，你到底要干什么？」他的语气里带着一丝愠怒。 「我不是说了吗，我要追你。」处走走带着一丝狡黠地看着他的眼睛，尽力掩饰内心的慌乱。 「处走走！别开这样的玩笑了。」苏渭城眼睛显出一丝失望，夹杂了凄凉，「我已经不是三年前的苏渭城了，你也不是三年前的处走走了。」 处走走眼里终于抑制不住地悽然，「苏渭城，三年前，是你按了暂停键，甚至连一个解释的机会都不给我，就是判刑也给人申诉的机会，我在你这怎么就打入地狱，永不超生了吗？！」 苏渭城苦笑着说，「那又能怎么样，再来一次，你就会爱上我了吗？处走走，在我印象中你不是这么一个懦弱的人，为什么不能看清自己的心呢？你明明就是忘不了他。」 苏渭城转身就走，处走走着急追上他，山路不平，冷不防地摔倒了，吃痛地叫了一声。 苏渭城闻声回头，忍不住弯下腰去扶她。 是那么的近，心禁不住又狂跳不停。 他轻轻抬起手，几乎是情不自禁地去触摸她的脸颊。?? 她畏缩得像一只受惊的鹿，眼睫毛扑闪扑闪。?? 近在咫尺，可他的手却忍不住停在半空中，懊恼地收回来。?? 处走走，我可曾有一秒存在你的心里。?? 可曾有一秒，你会情不自禁想到我。?? 他毫不犹豫地起身，似乎是因为害怕看见她那双充满愧疚的眼睛。?? 那双曾经充满灵性的眼睛，他很怕它失去光彩。?? 别同情我，处走走。?? 他保留最后的尊严，选择口是心非，「我明天送你去车站，你走吧。」?? 处走走拉住了苏渭城，那只温热的手，几乎让他快要放弃了。?? 苏渭城回身看着她，说出残酷的话，「处走走，不需要愧疚。没有你，我苏渭城也可以爱别人。我给你买明天的车票，早上八点，我送你走。」?? 苏渭城遵守约定，第二天如约而至。 好像也是为了给自己最后的通缉。 宣告他失败的初恋。 早上的车站，人不是很多，刚好适合告别。 苏渭城看着她的背影，多少次几乎和以前一样，想着这一次也许她永远不会回头了。 山神大人，这次我要食言了。我不能留下她，我不能以我的意志去束缚我爱的人，如果她不能爱我，还可以拥有爱别人的权利。 苏渭城看着处走走走了几步，终于停住了。 转过头，泪水沾湿了她的眼眶。 天知道，这张可爱的脸庞多少次出现在他的梦里。 她那多情的眼眸再一次倒影着苏渭城的身影。 苏渭城听见她说，「苏渭城，别赶我走，好不好？」 苏渭城嘆气道，「走走，你长大了，别再说这样的话了。」 「苏渭城，知道吗？我是个极其胆小的人。在学校睡觉从来不敢睡上铺，一睡上铺即使贴着墙也会整晚整晚地睡不着。不敢穿熘冰鞋，也不会骑电动车，讨厌一切离开地面的东西，即使觉得滑板特别酷也不敢学。不敢走玻璃栈道，不敢走吊桥，走到二楼以上就不敢往下看。攀岩爬到第四块石头就两腿直抖。害怕在很多人面前说话，一说话就不自觉地紧张，脑子一片空白，声音都打颤，所以讨厌自我介绍，讨厌演讲比赛。你总是说我太畏畏缩缩，什么事都瞻前顾后，犹犹豫豫。但即使是我这样胆小如鼠的人，也有爱一个人的权利，不是吗。难道因为我做错了一次，你真的不再给我机会了吗？」 第40页 苏渭城听她絮絮叨叨说了半天，无奈地笑了，「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们从头来过好不好？」 她哭得泣不成声。 苏渭城不知怎么好，只能走过去，抱住哭泣的女孩。 「别哭了。」 一开口，苏渭城才发现，原来他自己也哭了。 泰戈尔的诗里写道，眼睛为她下了雨，心里却为她打了伞。 遇见她，花光了他所有的运气。 好像种一束花，一开始就没有期待发芽。 结果，她居然还是走向他了。 告诉他，她和他一样的想法。 苏渭城才发现，原来长久的等待是这样苦涩。 原来，他也是充满期待的。 你呢。 生命里那个，你愿意陪她看草长莺飞，看夕阳西下，看潮起潮落的女孩。 她回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