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E夫妇重生后,郡主不扶贫了》 第1章 再遇 重生后,宋初语再次听到了锣鼓齐鸣的喧闹声。 她知道。 是住在敬客楼柴房的落魄学子康睿,中了状元。 现在人人可欺的寒门之子,将来权倾天下的权臣。 只是这一世,都和她无关了。 她不会再嫁给他,亦不慕他将来的荣华。 …… 敬客楼雅间内。 十六岁的宋初语静静地垂下头,少女的脸上,没有一丝对热闹的好奇。 上辈子,也是这一天,她与小姐妹玩累了,在敬客楼雅间等家人来接,楼下突然一片喧闹,她好奇的探头往外看。 便见到了青竹如玉的康睿。 他被人群拥簇着出来,竹简里对男子所有的描写都有了雏形。 眼高于顶的掌柜亲自包了银子,客气的赠送给年轻人,让他打赏旁人。 康睿礼貌的婉拒,他的脸上没有乍然得势的欢喜,也没有寒窗二十年的悲苦。 他站在人群中,像初入繁华便拥有了沉稳的睿智和处变不惊的从容。 也是那时,惊鸿一瞥,遥遥一幕,落入她心中,生根发芽。 后来春日宴上,太后姑姑问‘你可愿意?’。 她含羞点头。 不久后,十里红妆、良田万顷,嫁给如意郎君。 上京城人人嘲笑她身为太后亲侄、安国公府嫡女,却嫁给寒门之子,自甘堕落。 她却觉得康睿人中龙凤,值得如此。更何况,难得一心人。 事实证明,她眼光很好。 康睿从七品翰林,做到二品大员,功绩赫赫,打了所有人的脸。 这时候,众人说她有眼光,会识人,不单相公有本事,还对她疼爱有加,昔日的小伙伴只悔当初慧眼识珠的不是他们。 宋初语不屑冷笑。 多大的脸,敢这样想,朝中势力诡谲,多少人诋毁康睿靠岳家起家仕途也曾百般艰难。 宋初语不否认康睿有父亲的扶持少走了很多弯路,但更相信康睿的努力。 十多年来,他笔耕不辍,事事勤勉,从不懈怠,每一份荣耀都是他应得的。即便没有她,假以时日,康睿一样能功成名就。 康睿最让她感动的是,安国公府出事时,他不顾所有人劝他明哲保身的建议,毅然帮她捞出她好赌成性的大哥,救过她私自调兵的二哥。 即便从耿直的忠臣,成了包庇妻兄的奸佞,也毫不动摇的站在她身边。 这也是上京城女子咬碎了手帕,嫉妒她的根源——不离不弃。 宋初语也那么以为。 如果不是发生那件事,她也觉得自己婚姻幸福,此生无悔。 可她偏偏知道了。 她敬若母亲的长嫂,住在后院的长辈,竟然是康睿以前的妻子。 她倾尽关系请来的名师,当大儒培养的侄子,竟然是康睿的亲儿子。 呵呵! 好一出大戏。 如今,那个女人的孩子中了举人,康睿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秦莲秀觉得有底气跟她闹了,事情可以抖出来了是吗! 秦莲秀跪在康睿身后,凄婉的看着宋初语,声音瑟瑟发抖:“瞒着妹妹,是为了妹妹好,妹妹何须发这么大脾气,老爷对你的心,你难道不知道吗,我已经退了一步了,妹妹再这样跟老爷闹,对得起老爷跟你这么多年的感情吗!” 哈,她怎么从没发现秦莲秀如此能说会道,且有一张娇媚无比的脸! 把倒打一耙说的理直气壮,明明她婚前问过康睿,可有喜欢的人,他说没有。 现在什么意思,她还要感恩戴德,谢谢她相让了?! 她以最高规格供养的是嫂子,不是贱人! 亏她当年看她可怜,怕逃荒而来的长嫂被人看不起,给她请教习姑姑,怕她不熟悉上京规矩,让她住在郡主府。 养了个贱人! “妹妹!你太过分了!怎可出言伤人!老爷何曾负过您,思贤何曾没叫过你婶娘,您出身高贵,贵不可欺,当初老爷怎敢不从,如今你是康家主母,人人敬重,就连你儿子不争气,老爷也想牺牲我儿子的前程为你儿子铺路,你还有什么不知足的,非要闹的人尽皆知才甘心!你对得起老爷吗!” 宋初语快笑了。 谁闹了! 还有—— 她儿子不争气!? 她儿子是康睿长子,安国公府外甥,就是个废物,上京城所有官职也任由他挑!用的着她儿子铺路! “老爷,我心口痛,你们夫妻间的事,自己解决吧。”秦莲秀扶风弱柳的走了。 宋初语险些气晕过去,她从来不知,这女人如此弱不禁风。 可,宋初语又清楚的明白,秦莲秀为什么敢‘忍气吞声’二十年后,‘不小心’把事实泄露出来。 因为康睿对她有恩、康睿救过她大哥、二哥,她父母、姑姑早已先去多年。 她有天大的不愿意,也不能把这件事闹开,否则就是她忘恩负义、贻笑大方! 只是她安国郡主,怎么咽的下这口气! 她没有立场跟康睿闹,跟自家不争气的兄长闹总行了吧。 保不住安国公府的招牌,干脆过继她儿子,让她儿子继承安国公府。 嫂子不同意怎么办? 不同意就滚!拿她换来的前程,有什么资格跟她说不! 她在娘家发泄怒火,大哥、二哥却找人绑了她,警告她说,他们找康睿办事,是给了康睿银子的!是公平交易。 如果不是看在康睿如今的权势上,她未必能踏入安国公府一步!再有下次,别怪他们不客气! 她不敢置信的质问康睿。 可康睿早已不是当初的康睿,不怒自威,目光摄人:“安安,一把年纪了,别闹了。” 这是‘闹’! 康睿以为她在闹,也是,现在的他,确实觉得这些是小打小闹。 宋初语哭了。 拒绝康睿再进她的院子。 ‘长嫂’期期艾艾的来找她:“妹妹命真好,哭一哭,闹一闹,老爷连我新得的丫鬟都不看了,只惦记着妹妹高不高兴,妹妹该多体恤夫君才是。” “出去!” 秦莲秀毫不畏惧,她儿子中举,相公有权,会怕一个拔了牙的郡主:“好,好,我出去,脾气怎么还这么大,以前你可最听我的,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郡主忘了?” “滚!”那是耻辱。 秦莲秀甩袖就走! 宋初语倒在榻上,目光空洞,几乎想不起,秦莲秀刚到上京时,低头哈腰,讨好她的样子。 她真是把她养的太好了。 …… 宋初语病了。 御医说是心病。 听起来很矫情的病症,她却真病的无法起身,甚至没力气主持儿子的弱冠礼。 儿子以为她装病跟康睿生气,劝她不要让父亲为难,很多事不告诉她是为了她好。 宋初语看着儿子。 大哥、二哥让她识相点,说是为了她好,秦莲秀说,不告诉她婚事也是为了她好! 都是为她好。 宋初语突然不知道,什么是不好。 …… 宋初语跟康睿提出和离,说,她不稀罕康夫人的位置。 康睿让她别使性子,将她关在院子里,夜夜留宿,她挣扎,他只当她闹脾气! 她想让大哥二哥去坐牢,哪怕二哥被处决,事情也算解决个痛快。 大哥却觉得她疯了,说这样的胡话! 她倒是想疯。 可女儿的婚事迫在眉睫。 长子的前程近在眼前。 她能怎么办! …… 深冬的大雪覆盖了上京的街道。 人到暮年的宋初语披着裘衣,站在长廊下,心中明白,康睿才是真理,她的想法无关痛痒。 如果她还想给自己的孩子留最后一点体面,她还想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可笑。 她就该安安分分,讨好康睿,保住她宰相夫人位置。 可,她怎么甘心! 这样的日子她宁愿不过! 待最小的女儿成婚后。 宋初语以思念姑姑为名,削发为尼,常伴青灯为国祈福。 这是她不让自己发疯、不让儿女沦为上京笑话的唯一的路。 …… 每逢修沐,康睿都会上山看她。 她不见。 他就等在外面,陪她说话,仿佛年少时,他哄她的每一个夜晚。然后枯坐一夜,留下满墙思念的诗句,蹒跚离开。 宋初语冷冷的站在山道上。 这些诗句,除了感动上京小姑娘,她多看一眼都觉得恶心。 第2章 相遇 敬客楼,雅间内。 宋初语不好奇,有人好奇。 坐在她旁边的两位贵女打开窗,好奇的探出头:“好像有人高中了?” “竟然中了状元!” “郡主,你快看啊。” 宋初语慢慢捡起掉落在脚边的手帕,悠悠然放在膝上。 外面已经锣鼓震天、闹成一片。 “恭喜掌柜的慧眼如炬!” “敬客楼要改成状元楼了!” 掌柜的笑的格外畅快:“当初我看康学子便卓尔不凡,有一种文曲星的贵气,果然中了!” 上京城沉寂六年后,第一场科举考试的状元,怎么不值得恭喜。 康睿站在人群中,克制不失节气的回礼,端方沉稳。 兵部尚书之女江筝,不自觉的抓住宋初语的手:“郡主,状元郎长的真好看。” 宋初语笑着给自己斟杯茶:“好看就好。”他当然好看,未曾被岁月染色的年岁,才能与孤傲并重,也曾迷过她的眼。 江筝嗔她一眼:“郡主都没看就敷衍我。”又巴巴看向窗外,突然惊呼一声:“啊!小心。” 来了。 刘雅风同时惊呼出声,继而,松口气,举止雍容大方:“幸好没事。” 江筝惊疑不定,转过头,拍拍胸口:“好惊险,要不是状元郎小女孩就危险了,状元郎人真好,就差一点,小孩就受伤了。” 刘雅风羞涩的点点头:“是啊,状元人很好。” 宋初语笑笑,她们把事情想简单了。 从捷报传来那一刻,他的仕途就开始了。 他今日的所作所为,即便一开始是无心之举,后来将小姑娘交到她父母手里,更多的是为前程考虑。上京城的门客派系、繁杂万千,考察品性的不在少数。 “状元郎看着年岁似乎不大?”刘雅风声音很小。 宋初语的视线从她身上略过,又漫不经心的移开。 刘雅风脸颊通红:“我不是那个意思……” 江筝没心没肺的点头:“我看着年龄也不大,郡主,我听到他们说状元郎叫康睿,我哥哥好像买过他一幅画,郡主,你说——我哥哥是不是很有眼光?”说完,意有所指的眨眨眼。 宋初语仿佛没看懂她的意思,她不可能和江家联姻:“是,最有眼光。” “我家好像也有一副……”刘雅风声音更小了。 宋初语将斟好的茶推到刘姐姐面前,情窦初开,多么熟悉,只是明年初,秦莲秀就会带着孩子找过来。 宋初语可不觉得对方是省油的灯,刘姐姐未必是她的对手。 不过,也许自己杞人忧天也说不定,这次没有自己‘逼婚’,秦莲秀或许根本不用委屈自己。 庄嬷嬷掀开帘子,看到郡主松口气:“奴婢见过郡主,见过两位小姐,郡主,府里的马车到了。” 宋初语起身。 丫头、仆妇立即收拾郡主的东西。 宋初语缓缓颔首:“我先走一步。” 所有人起身:“恭送郡主。” …… 敬客楼外停了一行华丽的马车。 御林军开路,所有闲杂人等禁行,压迫感十足。 最中间的华丽马车上缀着安国公府的标致,四匹脚踏白雪的棕色骏马并驾齐驱,单是一匹拎出来,已是上京六品官员一年的俸禄,更何况有四匹同列。 庄嬷嬷恭敬的掀开车帘:“郡主,可是要回府。” “去长亭街。” “是。” 车架缓缓驶离,行人才渐渐又行到中间。 …… 脏乱的城西区,林清远压住涌到胸口的腥甜,将人高马大的男人按进粪坑里,嘴角轻蔑上扬:“清醒了!” 屠户奋力挣扎:“唔,唔……” 妇人打扮的少女怔怔的看到这一幕,脸上的淤青触目惊心:“林哥哥…… ”她没想到,时隔多年,她能再见到他,不远万里救她与水火,如果当初…… “要活的还是死的。”林清远仿佛在说事不关己的话,消瘦的手掌紧紧压着男人的脖子,随时能折断。 大汉挣扎的更加用力。 少女软软的倒在地上:“但凭……林哥哥做主。” 咔嚓! 惨叫声戛然而止。 …… 林清远知道自己是臭水沟的老鼠,却有点不认命的执拗。 小时候,别人掏粪,他钻学堂狗洞。 别人耕地,他在沙子里写字。 人人笑他心比天高,命比纸薄,他也笑自己贱命一条却想逆天。 可他不敢停下来,下毒、暗杀,想他死的人太多,他要带着母亲走出来,就不能停下来! 林清远转着手里的折扇,身形修长,身体却没个正行的靠在博古架上。 一身粗布短衫,一看就买不起这里的东西,语气却丝毫不见窘迫:“这把折扇也太贵了,你便宜点卖给我,当结一个善缘。” 跟你结什么善缘!掌柜的被吵的头疼:“五百文,一文不能少。”这年轻人,每天都来,雷打不动,他文房楼就没卖过这么便宜的东西,若不是年轻人看起来不像脑子有问题,早打出去了。 林清远陪着笑:“这样,三百八十文,我二话不说,直接拿走。” “你直接把我拿走得了!走,走,别捣乱!” 女子的声音缓缓响起:“掌柜的,三百八十文给他吧。” 林清远回头,透过博古架的缝隙,看到了站在门口的女子,一袭雪云纱的长裙,襦裙上金线环绕,走动间熠熠生辉,手腕上的掐丝手镯雕刻精美,巧夺天工。 粉白的脸颊如上好凝脂白玉,眼睛比明月耳裆还要好看。 林清远愣了一下,满室的珍宝成精,都衬不起她一丝容貌。 林清远移开目光。 掌柜的早已恭敬的上前:“小的见过安国郡主,安国郡主福寿康泽,平——” “我要的东西准备好了吗?” “回郡主 ,好了好了,郡主楼上请。” 宋初语上楼,自始至终没往少年站的地方看一眼。 林清远脸上的笑容已经收起,手里的折扇放回博古架上,神色悠悠,他虽不觉得自己多出众,可也没有透明到不值得多看一眼。 第3章 与你的距离 小二走了过来:“算你运气好,郡主替你求情,三百八十文拿走。” “二百八十文。” 小二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见过无耻的,没见过这么无耻的。 “那我不要了。”林清远欲转身。 小二赶紧将人拽回来,郡主都发话了:“给你,给你。”算他们倒霉。 “谢谢小哥,以后照顾你生意。” “不用!” 宋初语回头,神色诧异,这人的声音怎么有些耳熟,好像是……林清远? 但她没有见过年少的林清远,不太确定,更何况,林清远怎么会在上京城? 他没来过上京才对。 说来也巧,如果康睿是寒门之士的灯塔,林清远就是寒门里的毒瘤。 两人出身相似,仕途却相差甚远。 林清远乡野泥腿子出身,没参加过科举,不是京官,不知道被哪个弹丸之地的县令看中,在穷乡僻壤做了个芝麻绿豆的小官。 可就是他,打下了大夏朝三河九江以南的大片领土,个人势力横跨百里江河,独成一系,如果不是死的早,都要动摇国本了。 按说这样的人,就算出身不好也该得到重用。 完全没有,因为他手段龌龊,刚愎自负,奸邪狠辣、是一个没有任何立场可言的小人,死在他势力范围内的世家子弟不计其数,上京城没有不恨他的。 所以他也从来不来上京。 宋初语真没见过他,知道他,是因为他死后五年,西北铁骑进犯大夏,是他的人,提马而上,成为大夏唯一的战力,他打下的领土,沃土千里,为大夏输送了源源不断的粮草和马匹。 这样的人物,她也仅仅是在二十八岁时,对方扣押了她八条货船后,她一怒南下,遥遥听过他的声音。 现在再看,别说扣她几艘货船,就是性格狂妄、泥古不化,又有什么关系。 没有他,家国都覆灭了,何谈个人。 只是林清远少年伤身,短命,他的一生注定只是昙花一现。 宋初语没想过,会在这个时候,遇到他。 可如果真是他,凭他的手段,上京城不可能一点动静都没有。 “微蕊。” “奴婢在。” “让石头打听一下,刚才楼下买扇子的人是谁?谨慎点,别闹的人人皆知。” “是。” 庄嬷嬷不禁往后看一眼,郡主突然问一个年轻男人做什么?那年轻人长的什么样来着? …… 楼外。 林清远敲着手里的折扇,刷的打开,是一副小桥流水图,他转头看二楼的方向,安国郡主吗? 突然一个锦服男子瞬间将他拽进胡同里,眼里的激动的根本掩不住:“定了!我这辈子就没见我爹如此扬眉吐气过!我即将就任镇河县县令!”短短三个月,他从一个什么也不是的二世祖,中了同进士,马上要外放成为一县父母官。 “恭喜。”语气淡淡。 “你怎么一点不激动?这都是你的功劳。”停了六年的科举,在大考前,突然曝出考题泄露,朝野震动,上下收紧,监考更是换成了一方大儒。 可谁知道人心惶惶的科举舞弊案就是眼前人做的,也是他,在一层又一层的监考中,毅然给他作弊,中了同进士,可谁敢质疑,谁敢说他不是凭本事考上的。 曹昭怎么能不激动,他第一次近距离接触朝堂风雨,简直激动的睡不着 林清远将扇子一点点合起来:“曹公子家学渊源,耳虚目染之下,中同进士情理之中,跟林某有什么关系。” 曹昭立即点头,是他给兄弟丢脸了:“我们下一步怎么办?我真去上任,那可是一个鸟不拉屎的地方。” “凭本事得来的位置,为什么不去。”多少进士想去还去不了,曹昭该感谢他有位正四品的父亲。 曹昭想想也是:“那就去。哥,这是一百两,千万不要客气,以后咱们就是亲兄弟。” 林清远看了一眼,接过来:“你比我大。” “有什么关系,咱们之间凭本事说话,走,喝酒去,我请客。” 林清远被拽的踉跄,又忍不住向楼上看了一眼, 什么都看不见:“你知道安国郡主吗?” “知道。”曹昭突然看他一眼,虽然他觉得自家兄弟很厉害,但有些人真不是厉害就能想的:“哥,你问郡主做什么?” “没什么,看到了安国公府的马车,随便问问。” 曹昭松口气,也是,自己都不敢肖想的人,他兄弟更没戏。 第4章 痴心妄想 晨光照在破庙折断的木梁上,鸟鸣虫醒。 林清远睁开眼,梦里一双素手,捏着折扇,挑起他的衣襟,‘你配吗?’ 配吗? 林清远从房梁上跳下来,清水糊在脸上,让自己清醒清醒。 距离他太远,梦一下都奢侈,远不是他该想的问题。 庙门吱呀打开。 一个穿的比林清远还破烂的小孩,仰着头站在他面前:“你该结钱了,一百个铜板,快点!” 林清远看他一眼,毛巾扔在竹竿上:“说好一个月一结,你干够一个月了吗?七十文。” “今天是月底,而且,是我没来吗,是我没找到你。” “书童有不认字的吗,七十五文,不能再多。” 小蚊子瞪这抠搜的傻x一眼,穷的都住破庙了,还想请认字的书童,自己肯哄着他玩他就该谢天谢地,住在城西的,谁会读书:“七十五文,不能少了!你真给?” “看不起谁。”林清远从摞满补丁的袖子里掏出更破的钱袋:“等着。” 小乞丐不敢置信,这个傻子真给他铜板,七十五文整整齐齐。 “愣着干什么,收拾铺盖去。” “好嘞,老爷,您瞧好吧。” 林清远转身看着破庙大门,想起停在长亭街上的华丽车驾,确实痴心妄想,事情办完了,他该离开了。 阳光照在屋顶上,又觉得,临走前,他未必不能参加一次秋霜宴。 她会去吧。 …… 曹昭不想带着林清远去:“那是什么地方,长公主的别苑。” “你有没有请柬?” 怎么就不懂:“有,可我去了也是个添头,林兄,你知道秋霜宴去的都是什么人吧。” “你哪来那么多话,小厮的位置给我空出来。” 曹昭想哭:“林兄,你不是去看郡主的吧?” “我去看看你以后的对手,总不能当一辈子县令。” 曹昭立即来劲了:“你重点看谁,觉得谁能下手!”他兄弟果然没令他失望。 “再说吧。” “你看我们要不要拉个人下水,听说秋霜宴是长公主奉太后之命给安国郡主相看夫婿,去的都是上京城有头有脸的世家,总有几个合适的纨绔子弟跟咱们混吧。” 林清远看他一眼。 曹昭肯定点头:“将军府家的长子,侯府的世子都是章台走马的好手。” “是吗?”以她的年龄,确实该议亲了。 “当然,都喝过酒,别说,秋霜宴那排场,皇上选妃不过如此了。” 林清远蹙眉:“谨慎点,小心祸从口出。” 曹昭立即闭嘴。 …… 安国公府内。 微蕊掀开玉帘,便见一双纤细的手慢慢离开水面,指尖一弹,泉水与花瓣跌回水中,水珠从指尖滴落,白脂如玉,一时怔愣。 宋初语看她一眼。 微蕊立即回神,暗恼自己不争气:“郡主,奴婢打听清楚了。” 宋初语接过毛巾:“都下去吧。” “是。” 微蕊上前,捧过郡主的手,虔诚擦拭:“郡主,那日文房斋出现的人叫林清远,是外乡人。” 宋初语愣了一下,莞尔,真的是他。 …… “小厮的衣服这么难看?” 曹昭无语:“已经很好了,你看你以前穿的什么?” “凑合吧。” “你还凑合,你上一件都是补丁。” …… 枫叶如火,铺满了京郊别路。 银杏漫黄,似灿灿锦绣前程。 天还没亮,长公主府别苑外已车水马龙。 迎来送往的管家仆妇络绎不绝。 曹昭坐在马车上,忍不住整理下衣冠,他现在也是半个官场人,要脸:“进去了跟紧我,别走丢了。” 林清远放下窗帘,不愧是京郊东山,此地别苑林立,世家庄园一座连着一座,果然穷奢极侈名不虚传。 马车停下。 曹昭深吸一口气,有点紧张,他第一次参加这种聚会,怎么能不紧张,平时都是和二世祖们狎戏:“你看我发髻歪了没有?” 林清远直接扶他下车。 “身份,身份。” 别苑外场地广阔,正院大门全部打开,可容纳八辆马车同时出入,六头石狮子威风凛凛,庄严肃穆,来往的人群,环佩绫罗,富贵荣华。 不见枯骨、残垣。 “曹昭兄?” “沈兄。”曹昭挺起胸,以前沈厚山哪里肯搭理他,现在也称兄道弟了。 “一起?” “沈兄请。” “听说曹兄已经定了去处?” “小地方,沈兄呢?” “我爹让我在翰林院待几年再看,你知道新科状元吗?他定了,也是翰林院。” 林清远不意外,翰林院是个好去处,只是现在摄政的是皇太后。 “他来了没有?”曹昭还没见过状元:“听说他出身不太好?” 沈厚山压低声音:“传喜的人去时,状元还在酒楼打下手。” “那出身是真一般。”曹昭说完,想到自己旁边出身更一般,却闹的科举鸡犬不宁的人,立即闭嘴。 第5章 我念,你写 别苑后宅,花团锦簇,娇客们早已列席。 老夫人们带着儿媳聚在一起看戏。 小姐妹在花园扑蝶。 正堂主位上。 长公主牵着宋初语的手,语重心长:“你和皇上从小一起长大,该亲上加亲才是,太后偏偏……” 宋初语笑而不语,有本事,大点声音说。 她姑姑并不是皇上生母,太后嫁入皇家时,先皇已有五十,姑姑一生不曾生育。 “要我说你们最合适,如果你坚持,太后还不顺着你。” 皇上欲亲政,只想了一个求娶太后侄女的主意吗?一如既往的无用,难怪后来被齐王取而代之:“姐姐,您说什么呢,皇上一直拿初语当妹妹。” 长公主老脸尴尬:“你看看我,老了,老了。咦?外面怎么那么热闹?” “回长公主,是前院的风筝落后院来了。” 在场的老夫人们笑了:“这些孩子们呀,一刻都等不了。” 长公主也笑着,松开宋初语的手:“都是你们年轻人喜欢玩的,快去看看可有喜欢的风筝,不用陪我们这些老骨头了。” “长公主才不老。” “就你嘴甜,难怪太后喜欢,我都喜欢。” …… 与前院一墙之隔的后院内,早已铺满了各式各样的风筝。 有的落在树梢上,有的落在花圃间,有的被丫鬟们捡起,整齐的放在石台上供人挑选。 这是秋霜宴的老节目——飞翼。 未婚男子将未落款的诗、画提在风筝上,风筝飞过高墙,供墙内未婚女子品读赏鉴。 女子可挑出喜欢的将手里的绢花别在风筝上,每位女子手里三朵绢花,得到绢花最多的风筝,可从花海别苑带走一盆花中之王。 这是男子的荣耀,也是女子的眼光。 宋初语的到来,让园中静了一瞬。 众女心中复杂,唯恐她挑中了自己欣赏的,又唯恐她挑不中自己欣赏的。 众所周知,安国郡主虽然自我张扬,但从小在太后身边长大,眼光绝对不俗,她若看不中岂不是显得自己都没眼光。 江筝跳脱的迎上来,手里的绢花只剩两朵:“郡主一路看过来,可有喜欢的?” 宋初语帮她摘下发丝上的花瓣:“都还好。” “郡主,敷衍。” “又有风筝过来了。” …… 曹昭一转眼就看不见林清远,吓得赶紧找过来:“你干什么,吓死我了。”看清他在的地方,也能理解。 地上的风筝多种多样,笔墨都是铺好的。 “走了,新科状元来了,我带你去看看。” 林清远不动了。 曹昭看看地上的东西,再看看他:“你不会——”顿时跳脚:“我不干!” 林清远将曹昭拎上前!“我念,你写。” 曹昭不,他的字丢人现眼。 林清远不介意,已经把他拖过去。 菊园门口突然一阵骚动。 一些人停了笔,议论声此起彼伏。 “是康睿。” “他身边的是——易老先生?” 更多的 人停了笔,去迎易老。 曹昭想跑。 又被林清远‘请’回来。 曹昭苦啊:“林兄,状元都来了,我就是写也是凑数,再说,我的字真配不上你的诗。” 林清远坚持,却也看眼门口,此人他当然知道,或者说所有参加科举的人,他都研究过。 林清远收回目光,磨好墨把笔塞曹昭手里。 林清远念一句,曹昭苦哈哈的写一句,狗爬一般的字,还糊了一片。 康睿站在人群中,君子如玉,温文尔雅。 易老语重心长的看着他:“别总想着卷宗,多和同龄人交流交流。”老人家说完将得意门生交给至交的儿子走了。 “恭送易老。” 曹昭赶紧把最后几个字写完,脸都绿了。这下全上京城的女眷都知道他写字丑了。 “既然是新科状元,文采定然不俗。”人群中有人挑衅。 康睿好像没听出来,客气拱手:“不敢当。” 昌侯府蒋世子有些不悦,康睿是他带着的人。 说话的人毫不畏惧,谁还不是上京城的世家:“我等久慕康状元才华,不如作诗一首,让我等开开眼。” 蒋世子刚要开口。 康睿温和的上前一步:“在下献丑了。” 曹昭瞬间看林清远一眼,深觉自己小厮被别人的气度比下去了,看看人家,再看看自家以下犯上,穿的灰不垃圾的属下,简直没得比。 林清远神色淡淡:“看我干什么?墨干了吗?” “我立即吹。” 林清远颔首,曹昭有一个优点,听话、识相。这也是他选中他的原因。 不远处,新的风筝早已铺好,笔墨都已经浸润。 周围围了一圈人。 林清远也走了过去。 康睿提起笔,犹走龙蛇,笔锋锐利: 零落己身不枯荣, 孤高临渊定寒霜。 不隐世外青绿处, 犹见江山锦满园。 “好!好字!“ “孤高临渊定寒霜!” “不隐世外青绿处!” “好诗!” 曹昭从人群中冒出头,生无可恋:我们是不是完了。 第6章 前夫的见解 林清远将他的头请回去:“你吹干了?”有功夫凑热闹。康睿如果没两把刷子能从那么多人中脱颖而出? 只是,他在诗词上的造诣似乎精进了不少。 蒋世子挑衅的看向燕世子:“不知燕公子是准备了诗还是画?” “不劳蒋世子操心。” “我是不操心,毕竟该操心的是康学士,不知道一会怎么把花王搬回去。” 周围一片笑声。 康睿慢慢放下笔,对四周的一切没什么感觉,高位坐久了,已经不习惯这样的热闹。 他记得,他是在去护国寺的路上,那段时间因为国务繁忙,很久没有去见安安,他连夜套了马车去见她。 睁开眼时,却被簇拥着告知中了状元。 简直荒谬,他的一生坦荡没有遗憾,亦不思少年。 可说到遗憾,康睿有一个,安安。 他那位老了老了跟他闹脾气的娘子。 虽然他实在无法沟通,但既然她介意,有些事,这辈子她永远不用知道了。 想到自家让人头疼的娘子,康睿又好气又想笑,一个秦莲秀而已,就闹的不可开交,当真是越活越回去。 谁家一大把年纪的当家主母像她一样,为个女人跟自家老爷闹成这样,就她被纵的无法无天。 尤其安安出家的那天,他气的头昏脑胀,险些吐血。 他待她哪点不好,何曾负过她,她闹脾气打杀了秦莲秀身边的管事嬷嬷,他说什么了! 结果,她丝毫不见他的真心! 康睿有时候真气她! 知道自己重生后,怄气的想着干脆不娶她,看谁还受得了她的脾气,谁家能这么纵着她的性子。 康睿想着想着便气的发笑,算了,始终是自己的娘子,虽然脾气大、又娇气,可最得他心,以后多教一教,好好开解,总会好的。 康睿将风筝放好,想着她应该没有来,她最讨厌参加这些宴会。 康睿脸色多了抹温柔,若知道他写诗给其她女子看,又要闹了。 …… “哎呀,这个风筝上的字好丑。” 宋初语刚要看一眼。 一支风筝慢悠悠的落在她脚边,上面的诗,再熟悉不过。 零落己身不枯荣…… 宋初语立即撇开头,收回脚,沾一下都恶心。 刘雅风走过来,弯下腰,捡起风筝:“咦?”显然认出来了,慌忙看眼郡主。 宋初语已向江筝走去:“怎么个丑法?”上京城有不少康睿的诗稿,刘雅风能认出并不稀奇。 江筝将风筝扔下,简直一言难尽:“太丑了。” 宋初语看到狗爬一样的字,纵然做好了心理准备,也忍不住唇角抽搐,这是字? “他画幅画也比写首诗强吧。” 宋初语点头,刚想吐槽两句,想到什么亲自弯下腰,捡起落在地上的风筝。 敛香入枝骨, 风魄不慕春。 杀尽万千色, 独尊一支魂。 “郡主,快扔了,你也不怕脏了手。” 宋初语的视线还在这首诗上,神色温柔,想不到他还参加过秋霜宴,上京城的贵胄真应该庆幸,这时候的他羽翼未丰,尚不曾兴风作浪:“诗还是可以的。” “啊?”江筝忍着眼瞎的风险,辨认一遍:“敛香入枝骨……独尊,桂花和芙蓉也很好啊,怎么能说独尊呢?” “或许,只是他的所想呢。” “那我不那么想,我就觉得不好。” “你当然可以那么觉得。”宋初语转身,拿过侍女手中的绢花,折断了绢花上自己的印记,将花别在风筝上。 曹昭写的吧,应该就是那个文笔不通的小县令。 现在想来,恐怕不是曹昭选择了林清远,而是林清远在上京城选中了曹昭,然后借助他父亲在上京城的身份,最快在地方打通局面。 若是林清远自己入仕,以他的身份,无论想在上京城立足,还是在地方上实行他的政策,都是一个漫长的过程,以他的身体条件他耗不起。 江筝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你做什么?” “嘘。”宋初语将风筝妥帖放好。写字的人是幸运的,让他父亲本做到头的官职,因为某个人一升再升,更不要提他本人了,曾经看不起他的人,后来谁又敢在他面前大声说话。 江筝跺跺脚,郡主不提醒,她也不会说出去,太丢人了,这样的字根本配不上郡主的绢花。 宋初语不那么觉得,只是林清远未必想出这个风头,所以她折了印记,否则他来过上京的事就瞒不住了:“我们去那边看看。” 赶紧走,免得让人看见。 宋初语再绕回来时,发现她的绢花旁别了另一支绢花。 第7章 孟娇娘 宋初语莞尔,上京城从不缺有眼光的女子。 江筝也发现了,特意看了一眼,惊的拉拉郡主的衣袖:“是孟姐姐的花。” 宋初语点头,孟将军长女孟娇娘,熟读四书五经,才华可与男子相较,也是婚前婚后变化最大的贵女。 孟将军武将起家,却不喜女儿舞刀弄枪,一直将女儿娇养在闺中,孟娇娘也争气,手不释卷,才貌俱佳。 只是婚事坎坷,丈夫婚后不足五年过世,婆家非说她克死了丈夫,要她给丈夫陪葬。 她抵死不从,闹到了太后面前。 太后出面查出陈家骗婚,她才逃过一劫,后来南下避祸,认识了林清远,开始了一代杀人不见血的黑寡妇生涯。 说林清远叛逆是真叛逆,他用女官。 或者说男女不忌,谁行谁上! 孟娇娘位列他名下十大爪牙之一。 这个名号是上京城给他们安的,宋初语觉得是混号也是对她实力的认同。 现在看来,孟小姐自始至终都很有眼光。 若不是两人身份悬殊,她都想做个媒,也好让护大夏百年安宁的人婚事幸福,子嗣绵长。 “郡主,那个风筝上也有好多花。” “哪里?”宋初语见是康睿的风筝,瞬间移开目光,看会风景不好吗。 …… 男子魁首,比的不止诗词,还有骑、射、礼、乐。 偌大跑马场上早已喧闹起来。 燕世子玉冠锦服,牵着马,被簇拥着出来,一眼便看到死对头身后的康睿:“康兄马术想必更不俗,否则蒋兄也不会说出你能带走花中之王的话。” 蒋怀明皱眉,在场谁不知道康睿出身不好,马都没有养过,何谈马术:“燕世子输了诗词不甘心?” “说输言之过早,你看到结果了?” 两方人马互相对峙,毫不谦让。 曹昭安心躲在边缘看戏,丝毫不怕林清远作妖,因为他断定林清远也不会骑射,就林清远的家底,马都养不起,更何况射,撑死宰过驴和羊。 林清远确实没有,所以他站在曹昭身后当自己死了,没有参与的意思。 “康兄怎么不说话。” 众人的视线落在新科状元身上。 康睿纹丝不动,什么阿猫阿狗都敢跳到他面前。 以前的他这时候自然不敢跟世家子弟比骑射。 但婚后。 隔壁马场属于郡主,也是他的,他怎么会荒废此技,何况他后来还上过战场,这些人加起来未必是他的对手。 只是他懒得打这些人的脸。 “康兄是觉得马场小了?” “康兄看起来可不像不通此道,蒋世子以为呢?” 曹昭看着站在一帮世家大族中的康睿,突然有感而发:“清远,他该感谢你。”虽说是被为难。 但谁不想要这样被为难的机会,也算是在上京城排上号了。 这里多少人想被为难还找不到门路:“诶,诶,我跟你说话你听见没有。” “安静点。” 如果不是自己兄弟搅乱了科举局势,八大书院绝不允许别人瓜分他们的状元:“状元是不是要出丑了。” 林清远想飞远的诗。 “康兄不下场赛一局?”想为燕世子出头的人多的是。 “谁说康兄不下场。” 曹昭热情看戏,来了,来了。 林清远被他一把拽到近前。 “状元要下场了。”别从马上摔下来,到时候就有好戏看了。 林清远掰开他的手。 “你猜状元几圈摔下来。” 他多闲,猜这个。 康睿也觉得这些人很闲,马场这么大,装不下他们吗! 揶揄的声音响起:“何必为难状元,状元大部分时间都用来进学了,否则怎么考取状元。” “哈哈,有道理。” 曹昭也跟着笑。 突然曹昭被点:“曹昭,给状元秀一个。”同进士出身,足够羞辱状元。 “我?”曹昭没想到有自己的事,他就是一个路人:“不行,不行,我马术不行。”说着就往外走。 被后面的人无情拦下。 林清远有雅兴看戏了,看自己‘东家’的戏。 “曹兄谦虚,街头遛马你头一份。” “就是。” “何止曹兄,我看曹兄的小厮也能上马射箭。” 曹昭急忙开口:“说我就行了,别提小厮。”千万别提,揭人不揭短,回头把马都毒死了怎么办。 “状元,跟我们曹县令赛一局?” “不会看不起我们曹县令吧。” 曹昭想跑,几次又被撞回来:你还看戏,救我。 林清远:这是告诉你,有热闹不要往前凑。 曹昭:大哥,哥。 “康兄不会真想跟曹老弟的小厮比一场吧。” “咱们让让康兄,就让他跟小厮比如何。” “好,就怕康兄不乐意。”一阵哄笑。 “跟我比怎么样?”女子声音清灵悦耳,眼波流转间静谧绚烂。 所有人齐齐转头,只见女子素白的手指慢慢挽住蛟筋碾成的绳索,黑色缠绕在柔荑间,白的刺目,黑的深沉。 宋初语浅浅探头,骏马美人,平和美丽。 第8章 重生也是陌路 “怎么样,比吗?” 康睿瞬间怔愣。 好像时光溯回,桑海倒灌,她再次明媚清灵的出现在他面前,融了岁月,绽放光彩,是他的妻子,他无奈又头疼的心事。 康睿眉宇不自觉的温柔下来,刚要开口。 蒋怀明、燕世子已恭手而出,陪着笑脸:“参见郡主,郡主说笑,我等怎敢与郡主比。” 康睿才察觉,安安不是跟他说话,他也不适合这时候开口。 但,安安是因为他来的吧。 上辈子,他没有参加秋霜宴,这次因为易老再三邀请,他才勉强过来。 她是听说了吗? 哎,还是那么敢爱敢恨,喜欢他的时候,什么都要争到他面前。 康睿恢复镇定,君子翩然。 这辈子,他等着他的女孩再次无惧的向他走来。 曹昭想跑。 林清远瞬间站正,挡住他去路,悄悄把衣角抻平。 她还没说,是为谁出头,毕竟也提到他了。 燕世子陪着笑,上前两步,姿态亲昵的靠近安国郡主,在场人中他和郡主最熟,笑声道:“真生气了,我们就是逗逗新科状元,没为难他,你不喜欢,我们不说了,也不值得你生气呀——” 怎么不生气!林清远那体弱多病的身子能上马吗,万一颠出个好歹,你们谁以死谢天下。 燕倾勾住宋初语袖子:“我不对,好了,这么多人呢,尴尬,给个台阶下。” 林清远、康睿的视线瞬间落在燕世子的手指上。 康睿脸色不佳,安安没嫁给他前,和上京城这些纨绔过于随便。 林清远自嘲的松开抻衣角的手,这里这么多人,怎么排也轮不到看他。 宋初语嗔他一眼:“再有下次告诉你爹。” 燕倾高兴了:“是,是,谢姑奶奶开恩。” “还愣着干什么,上马,跟你赛一场!”说着翻身而上,红衣骏马英姿飒爽:“快点,追不上,打断你的马腿!” 燕倾无奈翻上,急追而出:“郡主,你那是北域贡品!” 宋初语回头,风削过耳畔,笑容灿烂:“让你一个马头!” “你说的!驾!” 蒋怀明见状,紧跟而上。 很多人陆续而出! 谁还记得康睿是谁?他又会不会骑马? 林清远跃跃欲试,但他只会骑牛,他从未觉得自己如此愚笨,竟偏见自傲的觉得马术不重要。 旁边,康睿看着场中的身影,牵马而出,既然她要骑,陪她便是:“驾——” “我去!状元会骑马,清远,你是不是也会!”寒门现在都这么深藏不露的! 林清远脸色发黑:“不会!” 那也不用这么大声。 “燕世子和郡主关系很好?” “差不多,燕世子和安国公府的世子关系好,跟郡主自然就熟了。” 林清远盯着场中飞驰而过的马,见她挽弓,身体一紧。 她手里的箭早已贯穿靶心,稳稳落在红心上:“好!” 曹昭看他一眼,再看看马场。 马场已不止郡主一个女子,刚刚射箭的也不只有一人,但他就是觉得林清远看的是郡主。 场中,康睿的目光紧紧追在她身后。弯弓搭箭,一气呵成,羽尾还在空中轻轻颤动。 宋初语神色微凝。 这时候的康睿根本不精马术! 而且刚刚那一箭,力道精准、威力十足,没有几十年的功夫根本练不出来! 何况,她太清楚康睿不同时期的箭法! 但他现在使出来了。 莫非—— 他跟自己一样! 宋初语瞬间一惊,手上功夫丝毫不减,箭一支一支飞出。 宋初语很快从慌乱中镇定下来,将最后一支箭射出,冲刺急转! 没什么可惊讶的。 他们两个人如果有一个人得逞天运,也该是成就更高的康睿,没道理,她能重来,康睿就不能。 只是。 她绝不会让他知道,她也一样! 宋初语裹挟着风回到休息区。 江筝立即递上毛巾:“姐姐真厉害。” “是燕倾该练了。”水平太次,打架斗殴在行,正事上一个不行,可相比于自家两个不争气的兄长,燕倾虽然也目中无人、桀骜不驯,可北疆南下时,他至少敢于上战场,最后也战死沙场。 燕倾勒马,不惧输赢,少年义气:“郡主深得国公爷真传,燕倾佩服。” “你也不错。” 燕倾愣了一下,郡主在夸他?不是讽刺? 宋初语看不远处的曹昭一眼:“他的字也不错。” 曹昭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郡主是不是看自己了,一定看自己了。 林清远怔怔的,可又找不到她看自己的理由。 燕倾有点飘:“郡主真觉得我马术好?” 好不好自己心里没数吗,脱靶六次,初学者都比他强,燕将军没气死,肯定是因为心大:“进步很大,下次再比。” “好!一言为定。” 第9章 救下 康睿驱马回来时。 宋初语已经离开。 康睿心情不算好,低着头没理会身边的恭维,他几乎都忘了,未成婚前,两人之间不可逾越的差距。 这种感觉极其糟糕。 他一直以为这种差距早就不在了,到头来又重新让他看一次。 即便他中了状元、马术不俗,一直跟在她身后的是他,也改变不了,她先看燕倾的事实,他还不能问一句为什么! 他更不能越过这些无知者站在她面前。 康睿不得不说,林清远厌烦这些世家大族,去三河九江的见一个杀一个是明智的,无知自大还站在重要的位置上自命不凡! …… 曹昭不明白林清远从马场回来后,为什么执着的去看诗画的结果。 谁会看上他写的字,自取其辱而已。 曹昭没想到,他鬼画符一样的风筝上竟然别了两朵花。 曹昭立即挣开林清远的手向风筝而去:“清远,有花!我就说吧,上京城女子有眼光,有人是懂小爷的字的。” 林清远取下那朵没有印记的花,想到马场上那一眼,不知道为什么,他直觉相信这是她的。 “孟?哪个孟家?” 林清远将花收起来:“这朵我要了。” “给你,给你,一人一朵,不偏不倚。” “恭喜康兄,贺喜康兄,诗画一道魁首非君莫属。” “康兄大才,皇上和太后也称康兄的作品有文人的气节。” 康睿看了一眼风筝,轻易辨认出上面没有她别的花,这个认知让他今天第二次提不起继续的兴致。 因为避嫌吗? 还是她没有参加评选。 她说过很早就注意到他了,是他不知道的时候,还是哪一次? 康睿有些头疼,最头疼的不是安安,他知道安安是爱他。 他要考虑的是这些同僚,再来一遍,有些人皮要绷紧了,他未必有上一世那么好说话。 …… 宋初语临回府,被长公主叫回去缠着问燕倾的事,话里话外想给燕倾说一门亲事,个中意思再明显不过,看来皇上有些急了。 “郡主天色晚了,不如宿在庄子上。” “不必,回府。” “是。” 从别苑回安国公府,走西城门最近,天色已经晚了,庄嬷嬷没有迂腐的认为贵人不踏肮脏之地的忌讳,直接从西城门进城。 华丽的车队,早已让晚归的行人退避三舍,即便平日不务正业的地痞流氓也不自觉的绕行。 队伍在一片静谧中缓缓前行。 微蕊小心翼翼的掀起一角窗帘,天色已经黑了。 宋初语的视线掠过窗帘缝隙,突然一把掀开窗帘。 微蕊吓了一跳:“郡主!” 宋初语脸色难看,顿时打开车门:“路平,带人去看看巷子里出了什么事,把人带过来!” “是。” 马车停下,所有人都停下,肃穆的街道,瞬间鸦雀无声,本来就躲着的行人见状跑的更远了。 庄嬷嬷向漆黑的巷子望一眼:“郡主,怎么了?” 宋初语没说话,但愿她看错了。 可她分明记得林清远穿的那身衣服。 很快,路平拖着一个浑身是血的人过来,还有七八个没有逃走的练家子。 “贵人饶命,贵人饶命,是这个人偷了草民的钱才草民才动手的。” “对,对!贵人饶命,真的是这小子先动手的,草民等只是反击,真的只是反击。” 宋初语看眼被打的奄奄一息,现在被路平随便扔在地上的林清远,简直无语。 难怪林清远身体不好,被打成这样,稍微处理不好,都要落一身病根。 什么深仇大恨需要这样反击!:“把这些人杀了!” 路平一愣。 跪着的人也傻了,下意识要跑。 路平等人更快,刀刀致命。 宋初语神色冷淡,不管什么原因,不是这些人对林清远出手的理由:“微蕊。” 微蕊身体一抖。 “你和路平带地上的人去看大夫,务必保证把他的伤养好了。” “是,郡主。” …… 林清远在一阵药香中醒来,意识还没有完全清醒,耳边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 “醒了,大夫。” 三四位大夫跑进来,有条不紊的逐一给床上的人号脉,然后加减药效。 小药童留下来给伤者换药。 林清远完全醒了,看着精致的房间,身上的绫罗,有丝恍惚:“这里是哪里?”他记得他还没到家,就被人埋伏了。 微蕊闻言,打发走管家,急忙进来:“你醒了,还有哪里不舒服吗?”昏迷了三天三夜,她都怕郡主结果了她。 林清远一眼认出她,瞬间拧眉,他怎么会在她的地方。 “你别动,你身体还没好,你这人怎么不听话让你别动。” 换药的几个小童也赶紧按住他:“你还不能动,伤口裂开了。” 第10章 决定 微蕊更急:“你动什么,这是我家主子的别庄,不会有危险,你安心养伤。”不懂事。 林清远脸色更白,神情苦涩,在城西与人斗殴,又是在那样的情况下,她怎么想他,地痞流氓?烂泥扶不上墙?“我感觉好多了,想要回去……”坚持要走。 “你怎么……你别动了!再动,郡主心血白费了!” 对她来说不过随意之举,对他来说远不止如此,可林清远耗尽力气,瞬间倒了回去。 药童赶紧给他施针。 微蕊跺脚:“都说了别逞强。” …… 国公府内。 幽静长廊绕过石阶,延伸到清凌凌的池塘上,池塘尽头一座八扇屏风环绕的凉亭矗立而上。 国公夫人摇着团扇慈爱的看着女儿,奴仆环绕雍容华贵:“小语,秋霜宴上可有看着顺眼的郎君?” 宋初语看着眼前一盘盘珍宝,拿起一串东珠,觉得太素又放下:“都说了没有。” “燕家的小子我看挺好。” “不合适。” “哪里不合适?” “不入赘。” 国公夫人笑了:“你呀,家里这么多哥哥姐姐,需要你入赘,那么新科状元呢?娘听说新科状元也去了。” “不喜欢。” “你知道什么是好,我看挺好,才华好、长的也端方。” 宋初语取了一件镂空木镯戴在手腕上,嫩白如画:“可娘是让我选啊,我觉得不合适当然就是不合适。” 国公夫人挥挥手,让首饰房的人下去:“谁合适,你放在庄子上的人合适!不像话,西城的人也往回救还放在你的庄子上,让人知道了成何体统,给曹家送回去。” 宋初语突然停下来,母亲的话,让她心中微凉,他不配一个庄子吗,就是住在安国公府有什么不妥。 可不管是现在,还是平定三河九江以后,上京城都觉得他不配,他不配与他们相提并论,不配世家认可,不管做了什么,都是机关算尽、旁门左道。 即便险些成为丧家犬,也仅给了他一句‘总算没有恶事做尽’。 宋初语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这是他的宿命吗!一遍一遍走过这种宿命! 她从来没想过改变林清远什么,因为林清远的命运稍微偏差大夏就有亡国的危险。 可,就因为如此,便理所当然的让他再走一遍前生的路! 荆棘铺路,一人独行。 城西的事情,摆明他有仇家,他后来身体越来越差,仇人越来越多,除了顽疾,更有人暗杀。 踩着他的骨灰享受太平荣华,却吝惜给他一个正评。 凭什么。 他们所有人的安宁,建立在他的功业之上。 如今重来一次,他为什么还要背负这些,他曾经一己之力力挽狂澜,他就该享尽荣华、人人尊重。 宋夫人戳戳女儿:“你怎么了?娘就是随便说说……” “娘,你提醒我了。”她从来没想过这个可能。 “怎么了?” 没想过让英雄沐浴荣光,哪怕生灵涂炭,他也该享浮华盛世,而不是奢望林清远再耗尽心血护他们一次。 若是他不愿看到江河崩塌、百姓流离失所,她来努力如何,走他的路,护他安享。 “娘,我娶他。”宋初语神色坚定。 “呵。”宋夫人从没觉得女儿有病,可现在没病说的出这种话:“胡言乱语。” “我说真的。”宋初语郑重的看着母亲,手腕上的木镯滑落在她的手背上,幽香沉沉,她的荣华给他,他的路她试着走。 宋夫人吓到抓住女儿手臂:“娘刚才说错话了,上京城的儿郎你要是不喜欢,咱们再换。” “娘。”宋初语不是开玩笑:“你考虑一下。” “我考虑什么,我不同意,你爹你姑姑都不会同意,若是让皇上知道你放着皇上不选,选个奴才,皇上没气死,太后娘娘先被你气死!” “可,如果我对外宣称,是他在本郡主路过城西时救了我呢?”安国公府的女婿、摄政太后的侄女婿,十年荣华绝对不会缺席。 十年后,宋家的荣光虽然衰落了,可林清远早死了,他活着的时候就要极致荣华。 “想都不要想!” “娘,我心意已决,你想个理由说服自己吧。” 宋夫人简直:“小语,娘刚才哪句话说错了,你告诉娘,娘改一改?” “娘。”宋初语扶着娘坐下:“庄嬷嬷,带人出去。” 庄嬷嬷心慌的看夫人一眼,怕夫人被郡主气出个好歹,更怕郡主认死理,可主子说话哪有她插嘴的份:“是。” “娘觉得姑姑会还政于皇上吗?” 第11章 太后的态度 “你胆大包天,妄议朝政!” “会不会?” “当然会,你姑姑又不是专权的人。” “可皇上呢,皇上怎么想?”姑姑还政于皇上后,总怀疑姑姑有所保留,羽翼稍丰便限制姑姑的行动,齐王反时,姑姑没有犹豫便拥立齐王为帝。 可姑姑看清朝中局势时,手里早已没了实权:“皇上他到底不是姑姑的亲儿子。” 宋夫人立即警觉:“你别想哄我,就算皇上不是,也轮不到你低嫁降低皇上的戒心,就算低嫁也没有你嫁的那么低的。” 还真没有:“娘——” “少想说服我。” “娘——” “别叫我,走了。”宋夫人直接起身,寒门,也是状元那样的,轮得到一个奴才! 那是奴才! 庄嬷嬷也觉得不妥:“郡主,奴婢也觉得不妥……” “是吗,进宫,我要见太后。” “郡主,郡主,您再想想。” 宋初语想通后,并不觉得不妥,他的事她来做,他随心所欲的活着就行:“我大哥呢?” “回郡主,世子出去了。” “去哪里了?” 庄嬷嬷支支吾吾。 宋初语深吸一口气,大哥一生沉迷赌道,败光了祖上百年基业,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把人带回来。” “可世子——” “带回来!进宫见姑母。”母亲这里说不通,她去说服太后。 …… 巍峨的宫殿,庄严肃穆。 皇上还未亲政,太后手掌大夏政权。 太后的慈安宫尤为凝重。 慈安宫的掌事太监早已等在殿外,看到安国郡主红肿的眼睛,顿时心疼不已:“奴才的小主子,您这是怎么了,怎么哭了。” 宋初语扶着德公公的手臂:“不过是与母亲顶撞了两句。” 这……德海不敢说了。 …… 太后从繁杂的政务中抬起头,见状,心咯噔一下,摒退了在场的理事内监。 内监走时,忍不住看了小郡主一眼,谁得罪小郡主了,哭成这样。 宋初语攥了两根辣椒才哭的如此倔强:“姑姑,侄女有话说。” 太后五十多岁,保养得益,虽也善待先皇留下的遗孤,可朝中上下都知道,太后最宠爱的是自己侄女,不是公主胜似公主,封号还是安国,如果不是‘长公主’必须是先皇亲女才行,太后能封自家侄女一个长郡主。 宋初语跪下,神色郑重:“姑姑,侄女请教您,侄女成长为什么样的女子,您才会同意我娶自己喜欢的人,无论此人什么身份。” 太后愣了一下,欲扶她的动作停住,直起身:“你这么问……哀家以为多了一个侄儿。” “姑姑。”宋初语看着太后。 太后不解的看着侄女,她这个侄女从小骄纵任性、心气颇高,除了容貌好,是上京城再常见不过的贵女。 今天却……有些不一样:“男方身份很低?” “您礼贤下士也礼贤不到的人。” “确实低了,怎想到要娶他?” “怜他半生蹉跎,亦有人负他。” “可怜的人多了——” “是,但可怜到侄女心上的不多,想让我护在身边的也不多。” “对方同意了吗?” 宋初语愣了一下,她没想过这个问题:“需要对方同意吗?” 太后想了想:“不需要。”若是初语同意,自己同意,男方什么想法不重要。 宋初语不觉得:“很重要。”她完全忽略了这一点,有些男儿宁折不弯、宁死不屈,吃软饭是耻辱,林清远极有可能是这一种。 “不重要。” “重要。” “不重要!”一个身份低到尘埃里的男人,还要问问对方的意见,她侄女成什么了:“那你还要不要娶。” 宋初语眼里绽放出明媚的光彩:“侄女说要,太后姑姑现在就答应吗?” 太后看她一眼,避开了这个问题:“德海,拿点药给她擦擦眼,也不怕毁了眼睛。” “是娘不理解侄女吗,还是姑姑好,不在乎世俗,理解侄女的想法,侄女在姑姑这里想哭都没有机会。” “不用给哀家带高帽,也别指望哀家替你压你母亲一头,男孩子是谁?” 宋初语有些语塞,虽然她不觉得林清远身份低,可他身份确实低:“一个小书生,但他的不足,侄女可以补齐。” 太后坐回座位上,早对她这句话有兴趣,平日只知道花花草草的侄女,突然有志气了?“说说,怎么补,入朝为官,给他挣一世荣华,还是案牍劳形,让他永世流芳。” “如果可以,侄女都想学,侄女恳请姑姑教导。”宋初语双手交叠,越过头顶,郑重下拜。 这辈子,她不想磨平棱角困于后宅,要像姑姑一样、像林清远一样,尽己所能,护一方疆土。 第12章 机会 太后久久未语。 宋初语跪在下面久久未动。 最终,太后叹口气:“让你父亲将男孩子带进宫给哀家看看。” 宋初语瞬间抬头,感激之情溢于言表,不是因为婚事有着落,而是姑姑愿意给她做主的机会:“谢谢姑母。” “你喜欢他? 宋初语摇摇头,她才见过对方几次:“侄女觉得,他是侄女该伸手去碰的人,侄女就想去尝试。” 太后感慨的点点头:“初语,你长大了。” “是姑姑给了初语胡言乱语的机会。” …… 康睿已经很多年没住的如此简陋过,一个院子七间房,住了六户人家,稍微有个动静听的一清二楚。 从门到挡风墙的距离,仅是一个过道,没有雕刻花纹,更不要提戏水莲鱼。 跟郡主府,偌大的隔断和配有门房小院垂花墙比,算了,没有可比性。 他的房间靠近厨房,每天到了饭点都能闻到乱七八糟的气味,厨房屋檐挡住了他房间大半的阳光,阴天下雨还有些潮湿发霉。 康睿忍着脾气,将未干的衣服晾出来。 他倒是想买一个小厮伺候起居,但京城有学问的小厮都要十两银子以上,耗去他半年俸禄,以他目前的条件,根本买不起。 “康编修,康编修!”老妇浑厚的声音在院子里响起:“有要修补的衣服吗!老妇只收两文钱!” 康睿闻言嘴角僵硬,不通规矩的东西!大户人家的粗使婆子也不会如此不懂规矩。 “李婶,是李婶吗?你等一等,我家有!” “好咧,可要记得以后给我李婶做,比周婆子便宜,我保证件数多了以后更便宜。” “好的李婶。” “康编修没在家吗?” “应该吧,没见出来。” “状元就是不一样,听说都去参加长公主举办的秋霜宴了。” “可不是,我家那口子说,状元前程比他好,说不定没半年就不住我们院子了。” “那敢情好,我走了,有活记得找我,我手艺没得说。” 康睿只觉得头疼,这个院子每天喊浆洗衣服的、打扇坠的,像菜市场一样热闹。 可即便这样一个院子,已经是他入住翰林后,能分到的最好级别。 以前当职时常听同僚说,不好将家眷接到上京城,住不开,他还觉得是同僚图喝酒清静,方便有如意的人在身边伺候。 如今再看,这样的住房条件,不上京也罢。 以后,是该好好改善一下官员的住所,至少不能什么人都进院子里吆喝。 …… 宋初语去了别苑,她觉得确实要问一下林清远的意见。 万一他不同意,她也不会为难。 “他身体怎么样了?” 微蕊快哭了,郡主终于来了,她是郡主的贴身侍女却要伺候一个下人,这个人还不配合,想想她都觉得委屈,可当着郡主的面丝毫不敢表露出来:“回郡主,他好多了,大夫说,除了有些体虚需要好好调养外,其他已并无大碍。” 宋初语往里的脚步顿住:“只是有些体虚?”她记得上辈子太医回来时说,林清远身体亏损严重,慢毒深入五脏六腑,药食难医,现在只是有些体虚? 郡主不满意?想有点别的:“回郡主,确实只是体虚。” 宋初语纳罕,如果不是确定大考前出了事,曹昭她有映像,她都要怀疑认错了人。 也就是说,现在的他身体除了有些小毛病根本没有大问题,是后来,他才病入膏肓? 何人如此丧心病狂!“知道了,你照顾病人有功,去庄嬷嬷那领赏。” “多谢郡主。” 宋初语进来时,林清远已经收拾整齐。 少女如一束盛开的百合,在丫鬟的护拥下走进来,清幽高贵。 他是沙土,实不该出现在这里:“草民参见郡主,多谢郡主救命之恩,草民不胜感激。”林清远避开她的目光,如果可以,他希望从今以后两不相遇,她当然无需记住,也不会记住对她来说微不足道的一天,他也不会提起今日传奇。 相比于两不相交,他更不想曾经触手可及过。 宋初语声音疲惫:“下去吧。” 林清远要动。 “不是说你。” 林清远抬头,随即站定,神色间看不出任何异样,态度不卑不亢,背脊孤傲,心里翻江倒海,不懂她眼睛为何红肿,哭过?为何? 宋初语坐下来,开门见山:“请问你可有婚配?” 林清远没听清,或者说,这不是对方该问的问题。 宋初语自然知道他没有,上辈子,他没有成婚,至于身边有没有女人,也不重要 ,一点爱好而已,他爱好的起。 第13章 同意 “我再问一遍?” “回郡主,没有。” “若是没有,你觉得本郡主如何?可堪与你婚配?”宋初语不担心太后反对,在太后那里,自己的态度更重要,太后肯松口就给了她机会,而他能抓住。 林清远震惊抬头,直接对上她还红肿的眼睛:“郡主有了情投意合的人,珠胎暗结?”否则,郡主绝不该问他这个问题!他纵然觉得别人都是傻子,别人也不会觉得他是根葱! 宋初语嘴角抽了一瞬,忍下脾气:“不曾。” “那是为何?”哭的眼睛通红,定然是她有了选择,家里不同意,可她选了自己,国公府只会更不同意。 “没有复杂的理由,我到了婚配的年龄,不想嫁,想娶。”再慢一点,在他脑子里自己孩子都生了。 林清远直视她的眼睛,猛然犀利:“即便如此,上京城也有无数男儿等着嫁给郡主。” “不好拿捏吧。” “郡主以为草民好拿捏?”林清远的气势一点点变了,桀骜的盯着面前的人。 “不必如此,也可能是看你长的好看。” 林清远不说话,他自认只是长的尚可,远不到让郡主念念不忘的地步,如果郡主想找人开玩笑,找错人了。 宋初语深吸一口气,起身:“我的确需要一个人成婚,没有你想的那种原因,估计你也听说了,不嫁我就要进宫,进宫不是我姑姑和父母的意愿。” “不进宫,郡主的选择更多。” “你就说你愿不愿意 ?” “如果草民不同意呢?” “问问别人。” “草民同意。” 宋初语瞬间抬头,那你废话这么多! 林清远直视着她目光,即便天上掉的馅饼大部分时候有毒,他也想接一次试试:“郡主很惊讶。” 何止,宋初语以为他不会同意,他的仕途版图不在上京,自己要说很多逼不得已的理由,才能说服他,想不到没用上。 宋初语打量他一眼。 林清远退了一下,他大病初愈,没有任何值得看的地方,不想被她多打量。 “好好养伤,过几天我让我爹带你进宫见太后。” “定不辜负郡主期望。” “教导礼仪的嬷嬷,我会请宫里的,你知道怎么表现吧。” “知道。” 宋初语觉得有件事还是要提醒一下:“以你的身份和我成婚,你可能会受到很多非议,大可不必放在心上。” “郡主也一样,嫁给在下,郡主的非议不比草民少。” 宋初语没想到他还想到这点:“先想好怎么应对太后吧。” “草民定不辜负郡主争取来的机会。” “微蕊。” “奴婢在。” “照顾好林大人。”虽然现在还不是,但见了太后总会有一官半职。 “是。” 宋初语欲走,又退回来:“黄嬷嬷虽然不是太后的贴身嬷嬷,但深得太后信任,懂吗?” “草民明白,只是草民还有一事相问。” “你说。” “郡主真心成婚?” “真心。” 林清远懂了:“恭送郡主。” …… 慈安殿前的翰林宴,是最高级别的宴请,也是新晋官员在皇上、太后面前露脸的机会,若是表现不好,可能一辈子止步翰林,即便是历届科举前三甲,也不是人人都官拜三品。 可其中一飞冲天的更不在少数。 康睿拿出了秋霜宴那天穿过的锦袍,想起上辈子参加翰林宴时,也是这件衣服,没有可佩的玉饰,也没有傲人的家世,凭借一手好字入了太后的眼,娶了郡主。 这辈子,他各方面都会更好,更不会参与翰林派系争斗,上位更快,也少让安安受些非议。 太后对这场宴请兴致缺缺,今天是她见不省心的侄女看中的人的日子,何况太后有还政皇上的心思,对这场老臣和新锐的宴席更没了心思。 安排好的诗赋、辩论也没有亲自主持,通通交给了皇上:“以后都是皇上的臣子,皇上多看看就是了。” 皇上年约二十,剑眉星目,小小年纪已有帝王气派:“朕年龄尚小,母后多把关才是。” “无碍。”不知道那丫头看中了什么样的人,再好能好过新科状元。 太后看场中的康睿一眼,这年轻人不骄不躁,在一众大儒中也言谈有度,且没有被丘老狐狸带沟里去,不错,不错。 只可惜,那丫头——罢了,太后起身,她去看看是什么样的人。 康睿骤然抬头:太后怎么走了?他的策论还没有写完?上一世太后对他的策论赞赏有加,现在怎么提前离开了?莫非有事? 上辈子太后有没有离开过,他没有印象了。 “太后身体不适,朕为众臣监阅。”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第14章 去工部补个缺 宴会的气氛变了,犀利的观点变的平平无奇,紧张的氛围放松下来。 康睿心里一慌,也许……太后真的身体不适,人老了,容易生病。 皇上神色微冷,这就是他的臣子,哼,连他的臣子也不是,是太后的臣子。 康睿都能察觉到的事,皇上怎么会感觉不出来。 但康睿同样改变了策论的方向,如今不是皇上掌权,以后也不是,何必在他身上浪费时间。 …… 慈安殿外。 雄壮的安国公宋诚义蓄着长须,背脊挺括,冷着脸看着身畔的林清远,女儿看中他什么?小白脸?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瘦弱的他一只手就能掐死!简直一无是处。 安国公越看林清远越不顺眼,他这身衣服……呵,倒是会穿,定是他女儿挑的。 唯一还不算蠢的没救的,就是没跟曹家签卖身契,否则他先弄死这个人:“等着。” 林清远神色恭敬:“是,国公爷。” 太后看宋诚义身后一眼:“人呢?” 宋诚义礼还没行完,闻言,不行了。 “好了,把人带上来吧,若是看不过去,你也不会将人带过来,既然带过来,何必又端着。” 宋诚义不认同:“那能一样!”他听说的时候 ,恨不得手刃了那小子,但女儿又不是哭着闹着非君不嫁,只是让他们看看,衡量衡量。 而且他派人查过,这小子跟他女儿的确没什么。 重要的是,他将这小子带在身边几天,发现也还可以,不多话,能吃苦,在军营不搞文人气节那一套,跟谁都能聊两句,挺和他脾气,就是上不得台面,跟泥腿们混的最好:“配小语差多了。” “谁配小语不差,叫进来吧。”她更看中初语最近的变化,朝中局势不是一问三不知了,对她那几艘船也有了长远规划,与她找个男人依靠相比,她更希望初语自己立起来。 ——“传,林清远觐见!”—— 林清远跪在殿内。 皇太后与身旁的侍女说着什么。 林清远一直跪着。 一盏茶的功夫后。 皇太后看向林清远。 林清远双手向前,叩拜。 “你是林清远。” “回太后,草民正是。” 皇太后点点头:“郡主找过你了?” 林清远不可能不紧张,但都压的死死的:“回太后,承蒙郡主给草民一个机会。” “若你负了郡主呢?” 林清远直起背脊,视线落在太后手里的茶杯上:“回太后,有太后和国公大人在,草民何以负郡主。” “若哀家和国公不在了呢?” 国公爷想在,被太后压住。 林清远叩首:“太后和国公可以先把草民带走。” “倒也不必如此,只是若郡主成家,可能无暇顾及后宅琐事,又是低嫁,她出来的多了,恐对你名声不利。” “回太后,郡主主宫,何来后宅琐事,郡主主事,事物繁杂实属自然,草民的名声自然是名声,草民没有不看重,只是名声是草民自己走过的路,上路之初就该知道路上有什么,终点在何方,路上同行者是伴侣也是友人,友人之天地,即便旁人不承认,也是吾之天地、吾之宽度,是无法避免的事实,既已上路,都是求道路越来越宽,没有越来越窄的道理,路旁的非议者,只是在路旁,应当应分,吾亦站在自己路上非议过旁人之路,可入耳不可无脚下路,所以,非议无甚不可,言论自由。” 太后看他一眼,觉得这小子有点意思:“你对哀家当政如何看?” 国公爷身体一僵,就要起身。 太后瞥他一眼,急什么,她还能把人杀了。 林清远茫然:“回太后,太后临危受命,草民该有何想法?”自然而然,当政就当政了。 “哀家现在还没有还政于皇帝?” “国之一词,大而任重,肩负黎民、下佑苍生、中抚官员,均在一人一身,醒是泱泱国土,梦是外忧内急,思的是疆土如何,管的却是左右相搏,说来也巧,三江九河的灾情太重,草民不才是绕路走的,遂,实不敢妄议国事。”意思是,有思考这个的闲工夫,两人不如看点实在。 “大胆!”国公爷站起来就要薅他。 “好了,好了,做给谁看,南方灾情历代如此,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缓缓就过去了。” 林清远不说话,他不跟上位者讲道理,没必要:“太后所言极是。” “以后和初语好好过日子。另外,先去工部补个缺。”身份难看。 林清远怔愣,瞬间叩首:“草民谢太后恩典,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宋诚义收回欲踢他的脚,算他识相。 第15章 订婚 宫外。 宋初语透过窗帘缝隙,远远的看见父亲带着林清远出来。 林清远敏锐的看过去,窗帘一角,她如雾似梦。林清远下意识颔首:成了。 宋初语见状,放下窗帘,尘埃落定,希望他前路无坎坷、受人尊敬,就算是表面功夫,所有人都该做好看了。 宋诚义停下来:“工部员外郎如何?”正四品,勉强能配他女儿。 林清远收回视线,眼角一抽,不问能力,不管精通,直接给四品:“回将军,工部令史即可。” 宋诚义冷哼:“七品小官,给人打杂,有何出息。” 都有国公爷当靠山了,什么官职没有出息:“国公爷教训的是,草民全赖国公爷提携。” …… 康睿与同僚告辞,刚进门,便踩了一脚鸡屎。 七八只鸡从笼子里飞出来咯咯哒的在院子里散步,鸡毛、鸡屎到处都是,一只公鸡受惊后飞扑到他身上,扑了他一身屎尿。 康睿心里火冒三丈。。 正八品翰林同窗从房里出来,热情无比:“康状元回来了,我老家来了亲戚,带了不少鸡鸭,今晚家里炖鸡,一起吃。”炫耀又自豪。 康睿简直无语,几只鸡而已,府衙短了吃了还是喝了,院子里到处都是。 “康大人,鸡粪我给你留着,你种种花也好。”别人要他都不给。 康睿就没被人用鸡粪讨好过:“谢谢,不用了。” “用,用,你跟我还客气什么,回头我收起来堆你窗户底下,晚上过来喝汤。”说完兴高采烈的提着鸡笼去了后院。 康睿看看身上、脚上的鸡屎,深吸一口气,忍着不适回房间换衣服。 灰色的粗布长衫掉了一颗盘扣,康睿有种砸了桌上茶杯的冲动,但又生生忍住,这是他上职后唯一置办的东西,招待同僚时一定要用,砸了就没有了。 康睿泄气的坐在床上,一眼看完简陋的房间全貌,以往的金缕丝帛、锦缎珍宝,一无所有。 住在后面的浆洗婆子更不会针对衣服面料不同,更换洗衣方式,毫无技艺可言。 府里的下人们还是更细致一些,以后提提月俸也应该。 康睿想到太后突然离席,心中有些不安。但又随即恢复正常,因为初语说过很早之前就对他有印象。 何况他和初语这么多年,靠的不仅仅是太后从中牵线,不知道她现在在做什么? 康睿嘴角溢出一抹笑:大概是嫌弃府中饭菜不如宫中好吃,点心不够酥软,首饰不够新颖,她,总是难养一些。 快了,还有一个月,太后就会下旨赐婚,他们又可以见面了。 “康大人!康大人在吗!书画斋让你有时间了去结款,说你的书画卖的最好!让你多抄点!” 康睿脸色铁青,唯恐院子里的人不知道他卖字画了是吗! 传话的人看到康睿出来,笑的灿烂无比,真心为康睿高兴,也就是状元有这个待遇,他们就是想给书画斋抄书也没有康睿赚的多。 “有劳王兄了。” “小事,小事,你记得点,我走了。” …… 立冬前一天,安国公府低调的为嫡女定下了与工部七品小官林清远的婚事。 听说的人家懵了:“谁?林清远是谁?新科进士?京外贵子?” 知道林清远是谁的更不可思议:“开玩笑的吧?” 安国公府通过角门放出消息,说,秋霜宴当日,郡主遇险幸得林大人相救,国公爷赞其人品,为其指婚。 堵死了长公主借题发挥的途径,因为当晚是她留了郡主,却没有亲自派人护送郡主导致郡主遇险,若是安国公府追究,她逃不了责任。 如今害的郡主低嫁,她看着陪添妆吧,如果外面说的难听,长公主也得压,否则就是她罪加一等。 她罪加一等就是皇上牵连其中,亲姐弟,谁知道是不是皇上授意,谁也别说谁无辜。 宋家嫡出两位兄长气急败坏:“爹、娘你们糊涂了是不是!什么人也配娶我妹妹!” 宋夫人气的还在头疼,太后和夫君越过她定了女儿的婚事不说,还定了那么一个她听都没有听过的人,这是要逼死她啊:“问你爹去!” 宋诚义冷哼一声:“不然呢!去选秀,大选马上就要开始。” “那也不能是什么林清远!” “你当他是死的不就行了!又不用你天天看见。” 宋夫人头更疼了:“他娶的是我女儿!如果不是我懒得管他是谁!” 宋国公不认:“是女儿娶。” “你就是过过嘴瘾!对外说的还不是嫁!” “对外是对外,对内你可以按你的规矩走,不让他进府,不让他见女儿,不承认他还不是全凭你高兴,我能为了他跟你生气,为这点小事,看把你急的。” 宋夫人一口气没上来,险些被气晕过去,什么混账言论! 第16章 差错 “我要真那么做我成什么了!你就是不肯退婚!太后不知道被你灌了什么迷魂汤竟然同意如此荒谬的事!” 宋初杰上前一步:“娘,不如儿子替您做了他!” “我都造了什么孽啊!” …… 明堂街上坐落着一座偌大的楼阁,重檐攒尖,四面环水,其占地面积三万平方米,复原了礼仪之邦周朝的朝学之地,谓之国子监,在学学生两千多人。 国子监西门水桥顶端,是文人学士的最高殿堂翰林院。 此时翰林院偏殿内,官员已陆续入职,开始忙碌。 一排排高耸入房梁的书架,一架架滚动云梯,不停的工作着。 康睿刚到,便被同僚喂起了八卦:“听说没有,工部有个同行飞上枝头了。” 康睿签好字,不想参与,当初他与郡主订婚,同行间没少传难听的话,将心比心,他并不想说别人是非。 但这个话题太火,康睿不搭腔,旁边刚刚签好到职的赵编撰立即凑过来:“听说了,他以后使不得在工部横着走!想接什么工程就接什么工程。” “格局小了,那是他说什么工程能做什么工程就能做,他说不能做,工部尚书都得要衡量衡量可不可以做。” 两人心照不宣的一笑,羡慕全写在脸上。 康睿转身:“哪有那么夸张,不是一样工作。” 赵编撰、周编撰立即跟上:“哪一样?”哪都不一样:“你知道那兄弟定的谁吗?”状元学问很好,工作也不错,就是有点小清高,文人入了仕途怎么能只看学问,要看人情世故。 康睿坐下,拿出昨天校对的散装书籍:“谁?” “还能有谁,安国公府嫡女,安国郡主。” 康睿手里的书突然散开落在地上,掉了满地。 赵编撰一看书名吓了一跳:“你怎么这么不小心,这本书排序排了很久,上面还等着要,完了,一个月工作白做,说不定还赶不上工期。” 同作这本书的几个人见状立即从自己位置上起来,赶紧过来捡。 “怎么这么不小心!” “书页上不是写着小心翻页。” “康睿,你怎么回事,这点小事都出错!” 康睿整个人都懵了,定的是谁? 他觉得自己问出了声,可周围一个回答的人也没有,他们的嘴开开合合,他却听不清他们说了什么。 宋初语定亲了?怎么可能?那是他的妻子,一定是他听错了。 康睿猛然抓住赵编撰。 赵编撰蹙着眉拿着手里散开的书页,对他说着什么。 康睿什么都听不见:她订婚了? 赵荣挣开他的手,没有七天七夜,他们别想交差。 康睿重新听到了纸张翻动的声音,手掌紧紧撑着桌子:“赵荣,你说谁要订婚了?” “郡主订婚了!郡主订不订婚咱们今晚都别想到点下工!”康瑞怎么会犯这种错误。 康睿浑身发软,怎么会这样?哪里出了问题? “听说是工部那位英雄救美,国公爷不嫌弃其出身,成就了好事。”他觉得状元还是值得交好的:“这几页我拿去整理。”当卖个人情。 陆续有人不情愿的拿走一部分,否则就是一个小组被批评:“下次小心点,别人飞上枝头你激动什么。” “就是,又不是你定——” 立即有人碰了说话的人一下:“少说几句。”毕竟是状元,谁知道会不会入了上面人的眼。 那人不说了。 康睿抓住最后的赵荣:“什么英雄救美?”上辈子根本没听说有谁英雄救美。 赵荣看看手里的书页,再看看康睿,拉了张椅子坐下:“秋霜宴你不是也参加了吗,秋霜宴散后长公主留郡主说话出门就晚了些,郡主行至西门遇到械斗,是工部那人救了郡主,早知道那天我也去西门了。” 康睿麻木的松开手,秋霜宴?上一世她根本没有参加秋霜宴,自己也没有。 这一世他去了,初语也去了,长公主还留了她说话,却发生这样的意外。 这根本不是意外,这是——这是—— 康睿觉得整个人生都颠倒了,怎么会发生这样的偏差!怎么会有偏差?初语是他的妻子,他是她相公,怎么可能有意外! 康睿从来不知道既定的事还能出意外!她是不是不愿意,是不是国公爷逼她的,她喜欢的明明是自己! 可康睿才发现,就算初语喜欢自己,在父母之命面前也苍白无力。 可,可……一定有哪里不对!初语喜欢的是自己,如果,如果初语知道自己也喜欢她,她会不会为自己一争? 康睿瞬间起身。 隔壁小组有人突然问了句:“你们谁认识林清远?工部的林清远?” 第17章 谁占了谁的人生 康睿猛然转头!这个名字像一把重锤狠狠敲在所有听过这个名字的人头上! 如果宋初语订婚让他觉得天旋地转,林清远更像一个恶鬼,呲开锋利的牙齿对准大夏江山! 但他怎么会在上京还在工部,这时候他不该出现在上京才对? 康睿停下来,走过去:“你们说林清远?是南化县的林清远吗?” 二组的人闻言,顿时热情的招呼他坐下,强硬的请他喝茶,不喝都不能走:“康哥,你们一个地方的?我怎么忘了,你们府城挨着府城,他人怎么样?你熟不熟?能结交不?他有什么过人之处?喜欢什么?” 他……独断专行、酷吏重罚、心狠手辣:“他在工部?”难道因为上京城这段遭遇,后来才如此仇恨上京官员? “就是他和安国郡主订了亲。” 康睿整个从椅子上弹起:“他!” “别惊讶!康老弟认识吗?赶紧结识一下?肯定不亏!” 康睿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林清远和宋初语!他们根本没有任何关系?不对,上辈子宋初语很烦他,扣押货船、言而无信、屡屡劫掠,让初语损失巨大,初语在家诋毁他的词从来不重复。 现在告诉他,他们两人订婚了?是他在做梦,还是这个世界疯了! 或者! 康睿一个激灵,林清远跟自己一样!所以故意利用国公府迫切嫁女儿的事实接近初语,他要重复自己的路,抢占自己的机会! 康睿拳头陡然握紧,林清远!怎么如此卑鄙,为了赢,不惜抢人妻女! 康睿快速向外走去,他要告诉宋初语,林清远包藏祸心、蓄意接近! “康编撰你去哪里?” “康编撰你去找林清远吗?” “康编撰!” 康睿愤怒的走出修书阁,冷风扑面砸在他脸上,单薄的官袍使身体瑟瑟一抖,康睿望着萧索的秋景,突然意识到他现在不是朝中大员,根本见不到安国公。 就算见到了,安国公凭什么信他,他又怎么证明林清远别有所图。 康睿一时间觉得天地之大,竟然没有一个让他说理的地方! 他的妻子、他的命运被另一个人恶意偷走,他却因为对方抢占先机,无能为力! 康睿衣袍一掀!直接去找林清远!宋初语是他的妻!林清远对别人的妻子下的去口! …… 工部大门十分简朴,几根木头搭建的府衙大门,屹立百年还没有倒塌,只是左边的柱子防水涂层被削了一块,长着几朵瘦弱的蘑菇。 “您找我们林大人?不巧,今天很多人想找我们林大人都说是林令史老乡,我也为难,要不您先去那边和其他老乡先聊一会?” 康睿就看到七八同僚揣着袖子跟他打招呼。 “康兄,这里等会,里面人太多了。” “康兄,你也是苏江府的?我记得不是吧?” 康睿甩袖离开。 “清高什么,都走到这了,谁不知道谁。” “人家是状元,跟咱们能一样。” “就他不一样。里面那些人怎么还不出来,林哥就是太热情。” “林哥人好。” 曹昭都懵了,他见他大哥,竟然进不去了,林清远怎么就成了国公府女婿?那他到底还去不去外地任职!他不得跟着他大哥? …… 康睿想休假一天,他要知道哪里出了问题。 上峰一纸文书险些甩他脸上:“所有人都在弥补你犯的错误!你去休假!还有,谁准你私自离岗的!你跟谁请假了!” 路过的同僚看这边一眼,又急忙离开。 康睿第一次被上峰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训斥,心里压抑又难受,可如果他不再是安国公府的女婿,这样的日子恐怕只多不少:“对不起,我立即去修正错误。” “康睿你不是没有分寸的人,我们还是很看好你的,今天的事,我不希望有第二次。” “是,谢大人不怪之恩。” “去吧。” …… 林清远有三分不自在。 他预料到了所有人的反应,所有的人也按他预期的发展。 上峰想为他解决住房问题,文房斋掌柜要送他两把扇子。 他也没有矜持的拿了,玉质折骨名家大作,死了百年的大儒提诗,他想说不喜欢都难。 林清远更清楚,站在现在的位置,未来给到他手里的东西只会越来越多,多到不止欲念享受那么简单,他若想不沾,根本不可能,也不是他品性。 那做点什么才不至于在伸手要了后,被安国郡主瞧不起? …… 上京城一直有一件众臣子默契的当看不见的事,便是上京城周围涌入的越来越多的流民。 数量庞大的难民几乎拥堵了城西、城北两大出城口,烧杀掳掠案件随着天气越来越冷层层递增。 第18章 康睿觉得不能 因为不好处理,上京城所有官员都不处理。只等着明年春暖花开,这些人自行离开。 然后这些人发现家乡土地越发贫瘠,收成不好再遇天灾,秋后继续北上,来年初春再次离开,时间长了,难民如同候鸟,被列入自然现象,再没有人关注过,连施粥的人家都没了。 可这些人却在逐年增多,占据的地方也越来越广,时间长了,势必冲击上京城。 …… 康睿也明白,但他更知道现在不是处理这件事的最佳时机,国库空虚,上京城势力繁杂,这件事,要等到太后还政,皇上急需政绩的时候才是契机。 上辈子,他临危受命,当时皇上刚刚亲政,所有人不信任皇上的政策,更不觉得皇上有这个能力治理好已成顽疾的问题,众官员避之不及。 他无奈接过来后,也以为会困难重重,谁知道皇上铁了心治水,连下七八条政令,举全国之力也要出政绩,流民问题才略有小成。 再后来,林清远占据三河九江。 康睿不愿意想到他,心烦! 可也不得不说,林清远后来也是殚精竭虑半生收拾这个烂摊子,得罪了北方所有的商户,耗时七年,才奠定了鱼米之地的根基。 可见这件事不好做,而且吃力不讨好,所需银钱更不是一个小数目,国库耗尽也只是小成。 所以,现在根本无法解决这个问题。 康睿下衙后头昏脑胀,也得容忍着不断上门乞食的乞丐,一波接一波烦不胜烦! 康睿昨晚没睡好,初语的事和赶工修复的书让那些乞讨者的噪音成了微不足道的一环。 “早。” “早。” 内务监将需要润色的帖子送到翰林院。 《论修筑水利的利弊》的朝本被钱学士拿出来商议。 状元康睿、榜眼孙谦可破格参加。 中途,康睿压住了顶头上峰周礼欲签字的手。 周礼蹙眉,怎么?这折子有理有据,可润,何况这是利国利民的好事! 康睿觉得上辈子周礼死的快,不是没有道理,太后不支持、皇上志不在此,一再联名上书只会让太后不高兴,他敢说翰林院几位老油条谁也不会签。 康睿压低声音:“学士大人都没拿。”周礼为人不错,虽迂腐,但看重学问,也看好他。如果他没有办法遇到初语,康睿还需要周礼。 周礼想想也对,将这篇好折子让了出去。 可轮了一圈,这张折子谁也没有接。 周礼不敢置信的看向康睿。 康睿摇摇头,这里不适合说这个问题。 …… 从商议室出来,周礼急忙拉过康睿:“怎么回事?” “国库没银子。”就是有银子,落实也是问题,历朝历代这都是吃力不讨好的事,层层剥削下来,谁接这个问题谁倒霉。 周礼沉默着不说话了。 …… 同一时间,林清远恭敬的邀请工部尚书龚西成喝酒。 龚尚书哪能随便跟什么人喝酒,但小人物有个好岳父又不一样了。 龚尚书热情的反带着林清远去喝酒:“国公爷前天刚找过我,小林啊,你在工部有什么问题就找老徐,让他帮你处理。” “多谢龚大人,常听宋大人提起您,说您义薄云天、能力斐然,当初说去哪个部时,宋大人第一时间想到您,下官来了以后才知道宋大人高瞻远瞩,工部是锻炼人的好地方。” “是吧,我们忙啊,上京城和周围大大小小的工程,哪个不是我们造的,马车、纺车、攻防车哪个不是我们出的,宋大人真这么说?” 林清远严肃的点点头:“战弓的弓身处理的非常精良,百弯不折。” 龚尚书哈哈一笑,自豪得意:“那可是我们的老工艺,三部的那个拿鼻孔看人的老头有印象吗?就是他的手艺,兵部跟我挖好几次我没放人,以后可以多打交道。” “他呀,多谢尚书大人告知。” “自己人,走喝酒去。” 酒过三旬,余音绕梁。 一个有意讨好、一个有意提携,酒桌上气氛和谐。 林清远向门边看一眼,给龚尚书又倒了一杯:“三十年陈酿,我也喝不懂,大人尝尝正不正宗!” 龚尚书来劲了:“说到酒,就没有我不懂的,你呀,还太年轻,等你到了我这年纪,只要这么闻一闻……”龚尚书像模像样的深吸一口气:“就知道是不是——外面吵什么!没完了是不是!” 小二慌里慌张的进来:“得罪贵人了,实在抱歉,有一批乞丐闯进来,刚刚轰出去,大人见谅,大人见谅。” 第19章 林清远的可行 “出去!这帮乞丐越来越没规矩,南城是他们能来的地方!” 林清远立即点头,又给尚书斟了一杯:“越来越不像话,龚叔,您还没说完皇陵的事呢,后来怎么着了?” “当然是我拿下了主体工程,跟我争,他们也配,你知道吗,皇上的地寝宫,单主宫横跨十五公里。” 林清远惊叹出声:“如此宏伟!龚大人若能克服跨度问题,实乃当代学术第一人!不过好像历代君王登基后第一件事都是造皇陵?” “自然,除生死外无大事,长生的秘诀都在皇陵里。” “冒昧的问一句,大人可选好墓址了?” 龚西成不说话了。 林清远仿佛没看见,凑近一点,压低声音:“叔,我拿你当自己人才说的。”林清远说着谨慎地看看周围,起身,将门窗都检查了一遍,才坐回来。 龚西成身体紧绷,酒醒了一半:干什么? 林清远声音更低了,一脸真诚:“叔是昌淮府的人吧,以后势必葬回老家,侄子不是咒您,这是大事,您的祖祠竟然在昌淮,我们何不再大一点,给您建个神庙。叔知道有人要动难民了吗?” 龚西成不明所以:“怎么说?”跟神有什么关系。 “侄子听人说有人看中了昌淮府的三山两河交汇之地,是风水上佳的好地方,想在下面起坟,侄子觉得这都是小事,可,若是在那里建个神庙呢,叔,您想过香火这个问题吗,不是子女,是永世受人香火,侄儿虽然不懂香火有什么重要,但神都争的事,能是差事?” 龚西成完全不懂了:“大侄子,你明说。” “叔,您看啊,这只是侄子不成熟的想法,昌淮现在在闹什么?闹灾呀!整个南方都在闹,南方咱们管不了,可昌淮府咱们能不能动动心思,比如,跟昌淮府的难民说,他们那里冲撞了神明像,神倒水冲是天降灾祸,只需要他们重修神明像,神将终身庇佑他们,保他们不闹水灾。然后我们把神像雕刻成大人您的样子,等您老了以后,就葬在神像下,不比皇陵差呀,是不是叔?” 龚西成觉得这孩子病的不轻。 “叔是不是觉得我异想天开,完全不是,神明重要的是什么,是灵不灵,侄子看过了,昌淮在九江的上游,只需在侧面挖一条渠,就能保当地五十年无大水。叔在工部多年,侄儿说的对不对,您一看便知,到时候当地百姓能不信您是最灵的神,世代给您供奉?再说,这件事就是上面知道了,上面以后去了那边,不需要人手吗,昌淮不需要土地爷吗?咱们不能只考虑活着的官职是不是,条件允许的话也要考虑考虑以后的官职,先占一个不吃亏,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龚西成微微心动,封神啊,谁不想:“那——原来的神官呢?” “都发水了,就是没干好,没干好不是给了下面人机会,我们怎么能不抓住。” 龚西成陡然严肃——“这件事能做的几率是多少?” “百分之百!大人可以回去后看看图纸,没有人比您对这方面更有研究。” “怎么让百姓相信?” 林清远嘴边的故事说来就来:“昌淮当地不遵法纪。”冤假错案多了:“开罪了水神,水神大怒不准正义的河神降世救民,先需要昌淮子民十步一叩首感动水神放河神下凡,叔到时候看看难民请不请您下凡。” 下凡?凡!龚西成有点飘,好像他真成神了,现在要抚慰他的子民,觉得未来的格局一下就开了,眼前无限清明。 活着的官职他做到头了,没盼头了,可死后呢,人总要为死后做准备。 “叔犹豫什么,昌淮是您老家,您为老家子民谋福祉,谁能不说您大义,昌淮人民不该世世代代记得您?您根本不是占当地便宜,而是行功德。五百年后,朝廷里说不定变了几代帝王,可神庙还在那里,即便忘了里面是哪位神,可谁经过此地不给您一口吃食?” 龚西成想到那样的场景,瞬间有了画面,是啊,五百年后他的墓地或许没了子孙,但庙不会,哪怕就是土地庙,只要看到都有香火。 龚西成瞬间觉得昌淮子民就是他的子民,他的子民正在挨饿受冻就是他在挨饿受冻,简直欺人太甚,怎么能容忍:“但财力上?”他虽有,可没那么多。 “叔,您神像旁边不得有几个将士,谁想挨您近点,不表示表示?” 龚西成豁然开朗,大力拍拍林清远的肩:“侄儿啊!叔的好侄儿!” 林清远惭愧:“哪里,哪里,是叔心系乡亲。” 第20章 反应 龚西成很重视这件事。 连夜召集了自己一系财力雄厚的下属,当晚为南淮府难民施粥搭棚、登记造册,三天后命属下带着第一批南淮难民和大量物资回乡,重建家园。 除了南淮府,以余阁老为首的渔水府一系,紧跟其后,组织鱼水府难民离开上京。 … 慈安殿内。 太后面容严肃的坐在首位。 宋国公也一脸不高兴。 林清远刷的一声打开地图,跪在下手不卑不亢:“太后您看,三江九河之地共有五大常年决堤水系,漫灌周围十二座府城、百万顷土地、一千万人口,即便夏朝国库充裕,出手治理也困难重重,而一旦年限过长,上下线条拉宽,中饱私囊、徇私舞弊便不可避免。 可,如果分而治之则不然,一个官员,或者说一系官员分包一片水域,落实具体责任,降低朝廷运作成本,减少银两经手官员,让送出去的银两最大限度用在河道治理上,可减轻国库负担,安置各地流民,造福后世百姓,是太后娘娘万万年的功绩。” “哼!还给他们封了个神仙当当!” 林清远不否认,好处不到位,谁肯去倾家荡产。生来荣耀、死后流芳,人人不能免俗:“回太后,若是龚大人死后真封神仙了,身为推动、默认此事件的您是不是可以另辟天庭,封一方神主?若是不能封神仙,太后又有何担心的?” 太后闻言心里一阵起伏,合着成不成她都不吃亏。再看眼下面跪姿虔诚的准侄女婿,又找不到这件事不好在哪里,但就是心中郁结,一帮老奸巨猾的东西:“他们倒是能贪!平日哭着喊着拿不出银两,这时候都能修渠了!” 林清远悄悄看太后一眼,方和气拱手:“天下银两皆为国银,大夏财物都归太后,银两暂时放在哪里、暂居谁家,有什么可在意的。”该在意的是怎么让他们按照自己的意思拿出来。 太后怔愣了一下,顿时被气笑了,她老人家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么有意思的观点,贪官都不敢这么说 !但侄女婿确实让这些人贪的都吐出来了,并且吐的心甘情愿。 更惭愧的是,她自己的寝陵也修的倾家荡产,怎么会不懂臣子对修墓的热情,别说倾家荡产了,举债都得把灵验的水渠修的坚不可摧,这些人还怕百年后冲了自己的仙庙呢! 而且:“清远,你看哀家是不是也修一段?”图个彩头。 林清远看太后一眼又看太后一眼,急忙指着其中的一段:“太后和皇上选可扼住另三省气脉的中段?”耗资巨大,他为三大系留的,就是恩泽的流域少,不好分神仙庙,他一直没敢应,担心事没成,他们先为了一个没影的神位斗起来。 太后看了看,觉得位置尚可:“就它了。”皇陵停两年,若是去的急了,也有个暂居的小省份。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太后洪福齐天,千秋万代!” “行了。”也算利国利民的好事,懒得追究他责任。 德公公见状笑了,他等半天了,现在才敢插嘴:“太后,郡主还在外面等着呢?” 林清远背脊立即跪的更直。 太后见状嗤笑一声:“还怕哀家吃了她的心头肉。” 林清远闻言,尴尬的耳朵通红,他和郡主没见过几面,实不该用如此亲昵的说法,对郡主不好。 “让她进来吧。” 宋初语来的很快,后面跟着不断赔不是的宫女,她们不是故意的,是太后不让郡主进来,给她们十个胆,她们也不敢得罪郡主。 宋初语见林清远跪在地上,心里一阵不满,他做错了什么!为百姓好的事都是他的错了吗!他不管难道就对! 宋初语立即掀开裙摆跪在他身边:“姑姑,这件事是我的主意,您要怪就怪我!” 太后如果不是确定她灵台清明,都要怀疑林清远给她下了迷魂药:“那你主意出的不错。” 宋初语愣了一下,顿时懂了,急忙起身向台上的姑姑走去:“姑姑,是侄女不好,冤枉姑姑了,侄女就是太急,太担心他了。”她想让他不思不虑,享尽荣华,想不到他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又做了他认为对的事。 还是他,一心记挂着苍生,她又为他不值,苍生中几人记得他,所以一时急了:“姑姑,我不好,自罚十篇《资治通鉴》。” “你说的?” “一言九鼎,姑姑真好,换做别的上位者林令史就惨了,林令史还不谢谢太后,你就是生在开明的太后年代,否则就你这越俎代庖的行为,小命都没有了。” 林清远立即跪好:“微臣感念太后,太后圣德无量,福寿绵延。微臣……谢过郡主,郡主万福。” 第21章 只想看你 “姑姑,不如也让他修一段,修不好了您看他笑话。” 宋国公用力咳嗽了一声。 “爹爹,您嗓子不舒服吗?” 宋国公何止嗓子不舒服!林清远修渠谁掏银子,还不是安国公府,他还想修一段!没修两段的银子。 宋初语觉得她爹无理取闹:“爹,您祖地上京!?操三河的心干什么!”谁家把祖祠修外府去,惹人笑话。 安国公不管,他就要修,还要给自己的神仙像铸金身,这种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再说,万一死后龚西成真有百姓香火,他没有,丢不丢鬼脸。 更不要说如果他龚西成因为香火旺盛,阎王真封他个官,自己都没鬼脸出门。所以,他必须修一段,他要修不成谁也别想修成! 宋初语知道自家老爹钻牛角尖的本事:“行,在林令史老家修一段!” 林清远瞬间看向安国郡主。 “我凭什么去他老家!不去!”平白给这小子在家乡扬名。 “他不看着你,你听不懂当地语言!别人家许愿,你愣是一个字不认识,乡亲们别觉得你不灵把你拆了!” 安国公觉得对啊,顿时觉得死了以后就靠女婿了,赶紧上前把女婿扶起来:“小林,你就是太客气,都是一家人,别动不动就跪,太后不计较这些。” 太后觉得这兄弟蠢透了,如果不是战场上有两把刷子,要他何用!“行了,行了,都别在我面前晃了,看到你们来气,退下吧。” “太后才不是,侄女看到您就觉得亲切、想您,从来不生气。” “赶紧走,嘴甜也不给他升官。” …… 出宫的大道上,林清远第十次看向郡主,她…… 安国公再次将人拉过来:“你觉得苏江府修起来真的不难?” “不难。” “得多少银两?” “五万两?或者更少。” 那是不多。 林清远第十一次看向郡主,她是为他争取的吧,她也是听说他被太后传唤进宫所以赶了过来?她担心他? 安国公再次把准女婿拽自己这边:“你们府多少人口,是不是不如其他府人口多?” “国公爷可以再定点休养生息的政策,不出十五年人口翻一番。” “对呀。”就苏江府那地方,还不是自己说什么就是什么,再说都真金白银给他们修河渠了,为什么不能干预当地行政! 林清远看向郡主,她穿的也讲究,紫色金线华锦配…… 宋诚义将他头扭过来:“我们下个什么政策?”十五年人口翻一番何其难,他虽行军打仗,可不代表不懂政绩。 林清远也不恼:“宋爷,现在——” “叫伯父。” 宋初语心里不屑老爹。 “伯父,现在苏江府什么最便宜?” 宋诚义茫然:“什么?” “土地,连年灾情让苏江府的土地要多便宜有多便宜,可就是如此,廉价土地大多在地主豪绅手中,伯父可以趁机购入,然后以不可售出的方式分发到单一良户手中,水无灾、民有业,便不会有人离开故土,保住了所有回归的黎民,黎民在有产业的土地上繁衍生息不是理所当然,如果伯父觉得太慢,可以多购入土地,召集周围府城贱民入苏江府,到那时候,伯父手里有多少土地,就能吸引多少流民前来安家,苏江府想不繁盛都难。” “妙呀!”他怎么没想到:“可我为什么白给他们那么多土地?” “伯父不吃香火了,不吃,也就不用那么多。” “不,不,他庙在的府城人口必须比别的府城人口多 ,所以他要购入多少土地?宋国公陷入深思。 林清远悄悄看向郡主。 宋初语也正看着他,这些措施,他是无意间说的还是已经想了无数遍。 如果她父亲这么做了,周围府城为了吸引人口,定然也会这么做,大量兼并在地主豪绅手里的土地就会外流,甚至不用改革,不用谁同意不同意,从上就会先切了当地大地主的蛋糕分发到每个人手里。 他真是抓住了所有世家大族的心理——死后封仙! 这是多大的诱惑 。 她也老过,对手握重权的人来说,此道不亚于追求长生,为了此道历代皇帝都能疯,更不要提普通人了。 他——生来就注定不一样吧。 宋初语在他的目光里莞尔一笑,是她狭隘了,时间从来不是他政策主张不成熟的阻碍,没有好的平台才是。 林清远顿时转头,手忙脚乱:“伯父,刚才说到哪了?还有别的要问的吗?”他都可以。 第22章 确实好亲事 宋初语站定。 林清远也停在马前:“恭送伯父。”慢慢转身,看向郡主,又垂下头:“恭送郡主。” 宋初语没动,寒风撩动她的耳饰,裙摆微微摇曳,金色丝线犹如锦鲤的尾鳍熠熠生辉:“你呢?” 林清远诧异:“在下去府衙,很近。” 宋国公见前面的车马没动,疑惑的掀开车帘:“你怎么还不走?” 宋初语依旧看着林清远,他的脸上没有做成一件事的骄傲,也不见该有的意气风发,仿佛那是一件微不足道的事,如吃饭饮水般自然:“天冷,大人坐我的马车回去,你暂且用着,以后出行也方便些。” “不用,没几步路。” 宋初语示意父亲的车马先走:“苏江府的事不用听我爹爹的,哪有跨越千里建墓地的道理,那些银两林令史自己看着办。”说着将手里的暖炉递过去。 宋国公哼了一声,放下窗帘:外向! 林清远看眼胖乎乎的铜炉,抬头看向郡主:“郡主。” “嗯?” “您是不是误会了什么,难民能归家是因为在下是安国公府将来的女婿,若是没有安国公,在下说破嘴皮子龚大人也不会参与。”因为有被太后清算的风险。所以不必赠他铜炉。 如果他自己来做,没有十年二十年做不成。 若真要说谁的功劳,那么是郡主给了他能和龚大人之辈对话的可能。 宋初语神色尴尬,她表现的这么明显吗? 林清远觉得很明显,她似乎因为这件事很想多照顾他,可他不觉得自己做了什么? “给你就拿着,哪有天天走路的道理。”宋初语将铜炉塞他手里,转身离开。 “郡——”热气顺着手心向四肢百骸蔓延,林清远低头,鸭嘴圆身的小铜炉,胖嘟嘟的十分可爱,炉身上缀着一条编了宝石的络子,精致小巧,一看便造价不菲,这就是手炉吗?适合她。 “大人,现在走吗?” “有劳了。” …… 赵荣午休的时候想起一件事:“最近流民走了不少,好像是龚尚书心怜家乡百姓,派人带够了粮食,将难民一路送回老家了。” “有这样的好事?”那得多少银子,龚尚书那么心慈?怎么听着那么离谱? “千真万确,听说还有几个灾区周围府城出来的大人,个人能力不够就想联合几位大人一起,共送一批难民回乡。” 孙谦路过,看一眼康睿。 康睿蹙着眉,也略有耳闻,就是听说了才奇怪,上京城周围难民急速减少,似乎一夕之间所有南方官员开始关心当地百姓。 可他前不久刚跟上峰说过,这件事不可行,如今就解决了,还是莫名其妙解决的。 赵荣显然不是只有这点消息:“你们知道这件事交给谁负责了吗?” “户部?” “阁老?” “工部林清远。” 怎么是他?好像又可以是他,毕竟有另一层身份在那里。 可资历也太浅了:“有人听他的吗?”威望不够吧。 “邪门就邪门在这里,龚尚书都很听他的,还有很多无派系灾地官员等在工部门口问能不能为家乡尽绵薄之力,现在林令史都成香饽饽了。” “没这件事,也是香饽饽。” 康睿拳头握紧又松开,依仗国公府罢了!要是他—— 康睿猛然想到,如果与郡主订婚的是他,这件事就是他接手,有林清远什么事。 孙谦叹口气:“不管如何,灾民得到妥善安置就是好事,国公爷家的这位女婿不错,听说还是他出的主意,是位有远见的,国公爷给女儿挑了一个好夫君。” 康睿瞬间看向孙公。 孙谦多多少少听了点内幕:“确实有能力,我等说不定不久就要叫他一声林外郎了。” 康睿如遭雷击,他做的!他凭什么能处理好这件事! 可如果是林清远,谁敢说他做不成! 康睿心里压抑又憋闷,他不想承认林清远的能力,可又无法否认他有能力,这种感觉压在心里更加憋闷,无意识脱口而出:“不过是订了一门好亲事。” 孙谦看向他。 康睿立即后退一步,拱手:“下官无状,下官不是那个意思,下官——” “没什么不能说的,他的确定了一门好亲事,注意心态,即便他有捷径,处理难民这件事也可看出他更有能力,别被偏见蒙蔽了眼睛,对仕途没好处。” “孙大人教训的是。” 第23章 新宅 安国公府内。 宋夫人认真地检查着宫里送来的凤冠霞帔,每一根丝线、一个按扣都不能得过且过,金线绣的凤凰拖着长长的尾翼,眼睛是两颗宝石珠子。 旁边相配的头饰,更加奢华,纯金打造的凤冠高三十厘米,金面点缀着九颗蓝宝石,十八颗红宝石,熠熠生辉。 脖子上的长命锁,单锁穗便长达一米,每一根穗尾都卷着一颗黄宝石。 金钗、手串数不胜数。 整套新娘妆造价九万两白银。抵国库一年的俸禄支出。 “还知道回来,快来看看满意吗?”若不是婚期太赶,她还要做个十套八套。 宋初语的手指滑过凤冠,看看都觉得脖子疼:“娘给林令史准备了吗?” 宋夫人瞥女儿一眼,不说话。 宋初语笑了:“娘,您这不喜欢表现的也太明显了,不给他准备就不准备了,回头,我穿的像个郡主,他穿的像个卖油翁,想想还挺有意思。” “少激将我,他的那套已经送过去了。”那孩子,倒也实干。 宋初语抿着嘴,拉起娘亲的手:“他何德何能,有您这么疼他的岳母,他以后要是不孝敬您,女儿都不能饶了他。” 宋夫人甩开她卖乖的手:“少说风凉话,陪男人成长没好处。” “怎么个没好处法?是不是觉得他穷困潦倒时靠了我,荣华富贵了却想灌溉别的女子?” “事实如此!” “还好吧,我靠权势地位享受他的年少有才华,以后他也能靠功成名就吸引别人的年轻貌美,我也不是没得到好处是不是?爹还有妾室呢。” 提起这个宋夫人就来气:“他要是敢,我打断他的腿!” “我帮您!” “不行,我得跟他说明白,除非你无所出,否则不能纳妾。” “果断!不过娘,您都这么欺负人了,不如把您要送女儿的府邸送给林大人住吧,他每天上衙要走很远,天不亮就得起床,而且,都不纳妾了,您不得送几个小厮过去,监视他,看着他,管着他,免得他阳奉阴违骗了您,娘说是不是?” “娘要不要再给他配几位美婢,红袖添香后让他看书更有动力。” “只要娘想,他就不敢拒绝。” “我现在还没被你和你爹气死,都是我心宽体胖!” …… 康睿晚上下衙后,鬼使神差的绕路经过郡主府。 整个街道安静肃穆,没有人烟,牛车不会从这里经过,也没有乞丐敢在这条街上乞讨,他记得,就是走街串巷的小贩也是在后门叫卖,唯恐惊扰了正门的贵人。 五进的宅子,里面庞大又规矩森严。下人们沉默寡言又雷厉风行,他重用的人都住在里面。 康睿站在大街上,看着此刻紧闭的还没有匾额的大门。 他不在了,这里也不会被启用了吧。 大门突然打开,几个仆从清扫着没积多少灰的台阶,假山流水的影壁挡住了所有欲往里窥视的视线。 康睿心中一惊,想起郡主婚期将近,莫非他们也住在这里! 康睿犹如五雷轰顶,林清远有什么资格住在这里! 康睿的肩膀被人拍了一下。 康睿满脑子都是,这里是他家。 康睿的肩膀又被人拍了一下。 “放肆!” 林清远收回手,觉得状元脾气不小。 康睿很快回神,他已经不是位高权重的康大人,无权在这条街上跟任何人发脾气。 康睿几乎瞬间收敛情绪,拱手道歉:“实在不好意思,刚刚在下有些走神。” 林清远不介意:“无碍,只是你站在我家门口?是找在下?” 康睿猛然抬头,看见一个熟悉又陌生的脸:“林大人!” 林清远指指大门:“进去坐坐?”要不然为什么在这里站着,很多人在上京城奋斗半生,没有一处住所,他理解。 康睿险些气昏过去,这里是他家,林清远有什么资格让他进去!他偷了他的人生!“林清远!你以为没人知道你做了什么!” 林清远顿时冷下脸。 康睿心突了一下,人的名树的影,林清远绝对不是好相与的人,可,就因为想少奋斗几年,他就可以肆意夺走别人的人生!“林大人不要忘了齐王!”宋家迟早要倒。 “齐王?” 康睿看着林清远茫然的神色,顿时收口,他不知道!林清远不是再来一次?只是碰巧救了初语? 只是碰巧?就因为一点点偏差,他的一切都完了! 为什么会出现偏差。 “齐王有什么不妥?” 康睿立即调整情绪,林清远什么都不知道,他就有一切重来的机会,初语喜欢什么他比谁都清楚,初语还会是他的:“齐王也在三江九河。” 林清远看着他,有意思,如果他没记错,眼前这位是新科状元,专门来提醒他的? 第24章 嫁妆 “有劳康大人费心。” 康睿被看的不自在:“在下告辞。” “不进去坐坐?”林清远看着他离开,若有所思,他刚刚的表现,可不像来找他的样子。 齐王?齐王当然有野心,谁会没有野心? “大人,您回府了,马厩刚收拾出来,小的将马牵进去。” …… 林清远没有住过这么大的宅子,从大门进去到他的住所,需要一盏茶的功夫。走廊上从每一个缝隙望出去都是一片可入画的景致,园林里一步一景,三步见水,假山奇石,奇花异草,单是一盆碗口大的牡丹,便价值不菲。 可国公府将这个宅子给了他。 “林大人,曹公子到了。” 林清远拎住迎上来的曹昭,急忙开口:“国公府是不是想对我仙人跳?” 曹昭赶紧让他放手,整整衣领:“你现在才想这个问题是不是晚了?”婚期就在下个月! 林清远每天都在想,怎么想也不觉得郡主该选择他:“整个事情就很奇怪。” “确实奇怪,啊!?你说郡主会不会喜欢女人,所以想随便找个人成婚,要不然就是心有所属她却不能嫁!总不能是怀有身孕了吧!太过分了,还给你这么大的宅子,摆明就是堵你的嘴!不行,林哥,要不退婚吧!现在就退!” 林清远眼有些疼,瞎了眼看中了曹昭! “林哥,不是没有这种可能,郡主如果不是有问题,凭什么嫁给你,林哥,我不是说你不好,你很好,大才,可郡主不知道对不对,退婚吧哥,要不然先跑?!”总比当绿头王八好! “国公府不是那样的人!” “知人知面不知心。” “郡主对我尚可……”慈安殿上,郡主确实是关心他才去的,事后还给了他马车:“也许她看中了我的容貌?” 曹昭很不给面子:“哥,你信?” 林清远不太相信,可郡主的关心真心实意不像是有谋算的样子:“事已至此,一言九鼎。” “你就是不想退,小心到时候婚房都不让你进,不过这个宅子也够堵你的嘴了。” “你没事吗,可以走了!” …… 国公府的婚事越来越近。 皇上和长公主越来越焦虑。 长公主都不敢见皇弟:“皇上直接跟她生米煮成熟饭,国公府能怎么样!” 皇上看眼无能的长姐:“这点小事都办不好。” 长公主立即哑口,她怎么会想到带了那么多侍卫,还出了问题:“这些贱民越来越放肆!” “贱民都要走完了,你怪的未免太迟!”这件事更让他不悦,皇权之下这些人搜刮了多少民脂民膏! 这就是太后治理的天下,都是中饱私囊之辈!就应该把带头的官员杀了,杀一儆百! “皇上与她青梅竹马,不是一样没有拿下一个小丫头。” “放肆!” 长公主撇开头,不说话!她冒着得罪太后的危险都是为了谁,结果一点好处没捞到沾了一身腥。 “皇姐勿气,是朕说话不当,只是,林清远未必是郡主的良配不是吗?” 长公主疑惑的看过去:“何解?” “外邦进贡了几个绝色,皇姐带回去吧。” …… 国公府嫡郡主的婚事,仓促又隆重。 天还没亮,国公府内红绸花海,曲艺歌舞,早已人流如织热闹非凡。 小孩子们穿梭其中,嬉笑热闹。 宋夫人喜气洋洋,给女儿添了一次嫁妆又添了一次,明明已经拟好了的单子又总觉得不够,前一刻还看着美不胜收的凤冠霞帔,穿到女儿身上又觉得过于素净,该再加一套头面。 宋初语下意识看眼新过门的大嫂,她上辈子并没有留意过嫂嫂的反应。 嫂嫂出身清贵,除了门第高、名声好,凑不出几台像样的嫁妆,偏巧嫂嫂成婚半年后她出嫁,瞬间把嫂嫂的嫁妆比到了后院角门里,嫂嫂心里能高兴。 嫂嫂也的确不高兴,还没有接手国公府大小事物的她,没有学会不露声色的本事,她现在几乎把僵硬镶在了脸上。 宋初语微垂下头,整理着身上的裙摆,当看不见。 她这个嫂嫂厉害着呢,自己成婚一个月后,她便以母亲将好东西都给了外人为由,联合大哥拿到了国公府掌家权。没见府中越来越好,反而她娘家倒是越来越富贵了,那时候就不是外人了,是吗? “娘,我喜欢您那套红珊瑚群。”九九八十一盆姿态各异的红珊瑚雕刻,价值万金。上辈子大嫂搬了两盆回娘家,给娘家侄子谋了一个上京城五品官职。 这辈子,她全都拿走!“还有琉璃镜。” “好,好,娘都给你添上。” 第25章 婚礼 大嫂看着管家将一件件奇珍从库房里搬出来,打包、封箱,帕子紧紧攥着,心疼又呕血。 同样是嫁女儿,她出嫁的时候,哥哥嫂嫂盯着公中,唯恐她母亲给多了,她夫君怎么一句话都不说! 这些都是奇珍异宝,她这辈子都没见过,婆母轻易就给了别人。 “少夫人,您看还有什么缺的吗?奴才们再去准备。” 已经堆满整个院子,还缺什么!还有那座宅子,那得多少银子,说送就送了,国公府送了一个还不算,太后又赏了一座郡主府,他们两个人住的了那么多院子吗! 她和小姑子成婚相隔不足半年,岂不是成了府里的笑话! 婆母太不精打细算,为了国公府以后的子孙,婆母不适合当家了:“没有缺的了,封箱吧。” “好嘞。” …… 百里红妆,万亩良田,安国郡主的嫁妆如长龙一般照亮了半个上京城。 林府外鞭炮齐鸣、锣鼓激昂。 六部官员均有到场,贺礼很快堆满了清理出来的仓库,管家钟福又急忙带人收拾出几间新仓库。 康睿也被邀请在列,听着周围的喧闹,看着穿梭的同僚,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龚大人到。” “余阁老到。” 康睿捏紧手里的酒杯,他成婚时,这些人都去了国公府。如今却来了这里,是因为林清远吗! 又是林清远!康睿压住汹涌的情绪,这些天发生的一切,让他彻底清醒。 他只是新科状元,入仕后他是再普通不过的小翰林。 他工作的衙门最不缺的就是状元,他依旧住在大胡同里,接触着柴米油盐,为几钱银子斤斤计较。 他想尽办法要接近初语,结果他连安国公府所在的天府街都进不去。 康睿一口饮尽杯里的酒,第一次察觉,他和她的距离如此遥远,纵使他使尽浑身解数,连想解释的门路都没有。 就因为一场意外,他失去了他的妻子。 康睿一口接一口的喝着。 孙谦夺了他手里的酒杯,低声提醒:“注意言行!” 康睿苦涩的放下酒杯。 外面突然锣鼓震天,新郎官迎娶新娘子回来了! 康睿心中顿时绞痛,像有人用钝刀子一寸一寸割开他的血肉,他有千言万语想说,他有天大的冤屈。 此刻却只能像个小丑一样,看着她被别人牵着红绸,跨过门槛,一步步被带进别人家里。 康睿看到那片红,只觉得头嗡的一声,昏了过去! 周围顿时一片骚动。 “康大人!康大人您怎么了!” “康大人!” 林清远没动,看眼钟福。 钟福立即会意,快速将人抬下去,请了太医。 宋初语透过红绸看向林清远:“怎么了?” “回郡主,已经处理好了。”林清远松口气,一直紧绷的心情因为这个小插曲放松下来。 不管郡主为什么,今晚就会见分晓。 他何必太急。 “郡主请。” 宋初语颔首,抬脚迈进去。 告别过去,走向另一个未来。 …… 手臂粗的龙凤红烛映衬着火红的摆设。 桂圆、花生洒满了床帐,长发被拆下一缕打成双生结。 “新郎官该掀盖头了!” “对呀,新郎官不会忘了吧!” “掀盖头!掀盖头!” 林清远被起哄着,手心微微发汗,他拿起挑干,挑开盖头。 林清远只觉得眼睛一花,他这辈子都没有见过手掌宽的耳饰,琳琅满目的凤冠更是让他眼花缭乱。 多年以后,他还记得,他娶了一座金山回家。 多年以后,宋初语抱怨他只认金子,不看她的脸! 林清远没敢看郡主的脸,他往上看,凤凰晃眼,他往下看,平安锁更耀眼,落在床铺上,郡主手腕上层层叠叠的手镯更加璀璨。 林清远只能盯自己的脚尖,脸颊、耳朵一片通红。 惹的周围的小媳妇老嬷嬷们一阵大笑。 宋初语抬头,也被林清远逗笑了,她没见过这么拘谨的林清远。 宴席散的沥沥拉拉。 康睿早早被送走了。 喝的烂醉的其他人也被各自的小厮扶着上了马车。 房间内,蜡烛燃烧了一半。 宋初语摘下了凤冠,换成了浅红色的绸缎里衣,长发如水般垂落在地毯上。 微蕊为郡主捏着肩颈:“郡主累了就休息一会。” 庄嬷嬷帮郡主通发:“郡主戴了一天凤冠、珠钗,辛苦了。” 小丫头们放低了声音,忙进忙出。 宋初语半眯着眼睛,歪在榻上打盹,确实有些累了。 第26章 回门 院外。 林清远有些忐忑,她会跟他说什么‘谢谢你娶了我,从此以后各过各的。’还是干脆不让他进去? 以郡主的身份,如果她冲他发难,他什么都做不了。 但是慈安殿前,她的维护不是作伪。 林清远想到她塞到他手里的暖炉,深吸一口气,走了进去。 “姑爷安。” “林大人安。” 宋初语睁开眼睛看过去,翘起的睫毛缓缓扇动,挑起一池秋水,她双腿放下来,慵懒起身:“忙完了?” 林清远脸刷的一下红了,视线无措的落在距离她最近的扶手上:“忙完了。” “洗漱了吗?” “洗……了。” 微蕊突然有点想笑。 庄嬷嬷瞪她一眼,带着所有人出去了。 留下两人两两相对。 宋初语慢慢也有些尴尬,手指不自觉的放在椅背上,根根分明的数自己的头发。 林清远见状,深吸一口气,走过去:“需要梳起来吗?” 宋初语摇摇头。 气氛重新沉默下来,林清远不厌其烦的看宋初语‘数’头发,她的手指很白,头发很黑,莫名的,林清远想起马场上,她挽住缰绳的一幕,白的耀眼,黑的深沉…… “好看吗?”声音清灵悦耳。 林清远突然抬头,抱起她。 宋初语吓了一跳,揽住他脖颈。 夜色如酒,醉了星光…… …… 宋初语起的晚了些。 铃声轻晃。 微蕊、微花,庄嬷嬷带着洗簌用品,陆续进来。 林清远坐在窗前,手里握着一本书,探头看着忙碌的众人,和睡眼惺忪让人伺候的她。 宋初语察觉到异样的目光,看过去,就见他看得认真又探究。 宋初语快速躲了一瞬,才察觉自己穿的整整齐齐,没有躲的理由:“林大人,看什么?” 林清远收回目光,视线重新落回书上,书上一行行一幕幕都是她的手浸在水中的样子。 …… 驴滚胡同内。 康睿发烧了,烧的浑身难受,他躺在单薄的床上,周围一个伺候的人都没有。 他撑着滚烫的身体起身,去厨房给自己烧水。 “康编撰你怎么了?看起来很难受,你快放着,别忙了,我给你烧一壶水。” “有劳嫂子了。” “什么劳不劳的,康编撰你还没有成家吧,你总这样一个人不行,得有个人照顾你起居,我有一个侄女,长的可文静了,改天带过来让你看看。” 康睿本欲离开的脚步,突然折返回来,自己点火烧水,可点了半天柴就是不燃。 李嫂子看不过去,分给他一根烧的正旺的柴:“不愿意就不愿意,你说一句嫂子就知道了。”说完,从康睿那边拔了一根没烧的木头放在自家柴剁上,一捆柴五分钱呢,可不能白给。 李嫂子提着烧开的水壶扭身离开。 康睿心中突然酸涩,似乎看清了,失去与宋初语的婚事他失去了什么。 他不能这么颓丧下去,不然岂不是给了林清远看低他的理由!他一定要比上辈子活的更好,让初语后悔今天的选择! …… 三日回门时,国公府里里外外早已打扫干净,丫鬟婆子准备迎客。 宋家嫡长媳温柔的看着夫君:“娘对郡主真好,最喜欢的花鸟屏风也给了郡主当嫁妆。” 宋初礼整理着衣袖,不屑一顾:“就她嫁的那男人,再不给她点东西,还不让别人笑话死。” 杜桑笑笑:“是呀,以后咱们府里的东西两家人一起用,也好有人分担,你呀,以后少出去赌,给郡主剩一些,我听说姑爷要在老家修渠,要支出不少银子,咱们得帮姑爷省出来。” 宋初礼眼睛顿时一瞪:“凭什么给他!” 杜桑不说话。 宋初礼急的团团转,那都是他们家的银子,都是他们家的珍宝,怎么能随随便便给了外人! 宋初礼越想越觉得林清远有问题,他不会为了骗他们家的银子吧:“怎么办?” “能怎么办,家里是母亲当家,母亲要给,根本不用让我们知道。” “不行,家不能让母亲当了。” 杜桑叹口气:“哪有不让母亲当家的道理。” 宋初礼义愤填膺:“怎么不行!” 杜桑等着世子的行。 …… 林府的车马停下,国公府大门敞开,管家早已带着人热情的迎了出来:“奴才给郡主请安,郡主万福,姑爷安。” “郡主您可回来了,夫人等您很久了。”说着带着郡主就往里走。 宋初语迈过大门,见林清远没跟上,转头。 林清远正被人带着往角门走去。 宋初语站定:“相公。” 林清远顿时打个激灵,看向她:“郡主?” 宋初语伸出手,等着他过来。 管家见状目光闪躲:“郡主,国公爷和夫人都等您呢。” 林清远闻言停下欲上前的脚步,他从哪里走都行,无所谓,第一天回门,家和万事兴。 宋初语皮笑肉不笑的看向管家。 管家头垂的很低,这是世子和二公子的意思,他们也不敢违背啊。 宋初语心里冷哼一声,脚步突然一个踉跄,她猛然推开管家的手臂:“相公。” 林清远已经赶了过来,神色焦急:“你没事吧。”蹲下身就要检查她脚踝。 宋初语抓住他袖子:“进去了。” 第27章 杖责 林清远怔了一下,当着所有人的面,被她牵着,从大门走了进去。 直到她放开手,衣袖上留下浅浅的折痕,林清远才回神,他从正门走了进来。 林清远侧头看向她,又不动声色的收回目光,她喜欢他吧?非常满意,所以处处帮他。 那自己也该主动点,不应动不动便觉得她有阴谋,何况前天晚上…… “相公,相公?” 林清远瞬间回神:“郡主。”耳唇微红。 宋初语笑了:“我父母是非常好相处的人,不用紧张。” 他知道,国公爷心无城府,至少对家人没有。 “至于我两个兄长,大方面过的去就行。” 林清远愕然。 管家当自己耳朵聋了:“郡主、姑爷,里面请。” …… 杜桑热情的迎出来:“郡主可算回来了,爹和娘等你很久了,郡主越来越漂亮了,容光焕发,成了婚就是不一样,你大哥也念叨你一天了,说妹妹喜欢吃核桃酪,早早就让厨房备下了。” 宋初语停下脚步:“我还喜欢走小角门呢,大哥留的也很好。” 杜桑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 林清远也略微诧异,看了大嫂一眼,郡主多不喜欢这位大嫂才会连场面话都懒得说,直切主题。心里同时划分出来远近,至少这位大嫂不值得费精力。 至于世子?无论如何世子都是郡主的兄长,还是不该闹的太难看。 “郡主说什么呢?今天府里采买的人多,何况他有时候图省事也从角门过。” 大户人家平日不开大门,能从旁门走就从旁门进出了,但不是第一次待姑爷的规矩。 “是吗?” “是呀,肯定是下人们忘了,回头嫂嫂一定教训他们!” “不如就现在吧,等嫂嫂教训完我再进去。” “这,这……爹娘还等着呢?” “不差这一会。” 杜桑神色尴尬:“嫂嫂也不掌家啊,何况大喜的日子——” “大喜的日子才需要见点血助助兴,不过,是我疏忽了,嫂嫂新嫁还不能做主,既然这样,我就自己动手了,来人!” “属下在。” “把守门的包括总管事,每人拖到前院,杖责二十,再有下次,赶出府去。” “是。” 林清远看郡主一眼,没说话。 宋初语挽住大嫂的胳膊:“走吧,爹娘还等着呢?” 国公爷和宋夫人早已听说了外面的小事,瞪了儿子一眼,没有这时候对他发难,不像话。 宋初礼不以为意,林清远的官职还是他们家给的,他凭什么狂,给他走角门都是好的。 宋初杰打个哈欠,压根没将林清远放在眼里,要不是爹娘不想妹妹入宫,轮得到他捡便宜,今天还像模像样的招待他,给他脸了。 宋诚义心中窝火,没成婚前不作妖,现在是打他女儿的脸,不争气的东西们! “爹爹,娘,女儿给您敬茶了,给女儿准备了什么回礼呀。” 宋夫人的指头险些戳到女儿脑门上,要不是考虑到女婿在场,非让她长长记性不可:“清远来了,坐。”那天匆匆一瞥,今天一看长的确实不错,难怪女儿能接受。 林清远一一对岳父、岳母请安,两位兄长见礼。 宋初礼勉强颔首。 宋初杰混不吝,理都不理,他能出现在这里是给妹妹面子,跟妹夫没有任何关系。 “大哥、二哥的肉越来越多了,眼皮沉的都睁不开。” 国公爷、宋夫人也觉得丢脸,因此回礼的时候,又补了个厚的,表示他们对已经进门的女婿没有任何意见。 午饭吃的十分客气。 林清远神色始终和善,从心里不介意大舅哥、二舅哥的态度,换做他处在两人的立场,正眼看这样的妹夫一眼都是他仁慈。 何况岳父、岳母对他已非常不错,娘子也……处处维护。 “你脸怎么这么红,炭火太热了?” 林清远更尴尬:“没。” 宋初语才看向父母:“大哥、二哥太不像话了,这才什么时辰又不见人了,爹娘也不管一管。”她前不久管束过大哥。 可她是妹妹,下人们又不敢将大哥如何,她抓了几条狗看着大哥,大哥趁她去慈安宫时就把狗杀了。 她若是管的狠了,大哥上有二老,下有娘子,哪一个都能跳出来指责她:“娘,您不能这么惯着他,现在赌瘾就这么大,以后还了得。” “不过一个爱好而已,小题大做。” 国公爷也觉得不是事:“出嫁在外,少得罪你嫂子,以后还想不想回家了。” “我怕他!” 宋夫人看到女儿这样就头疼,以后他们老了,不在了,女儿还不是指望两个哥哥撑腰,现在把人得罪了干什么,到时候吃亏的还不是她:“我怕你行了吧。” 第28章 庶长 这不是怕不怕的问题,而是大哥有问题:“娘要是不管,我就让姑姑管了。” “你去叫,太后日理万机,还要替你管哥哥的事,你是唯恐你姑姑清闲了,让你姑姑着急上火是不是。” 宋初语气的跺脚!她大哥根本不是小毛病! 林清远心颤,她跺一下脚他就心惊一分,他想问她急什么?为什么这么急?可是非常重要?需要他配合什么? 可哪有女婿当着岳父、岳母的面,诋毁人亲生儿子的道理。 林清远决定回去的时候再问。 所以宋初语气冲冲的扔下不作为的爹娘要回府时,林清远立即跟上,顺便安抚二老:“爹、娘,您们无须担心,我宽慰下郡主。” “你是懂事的,多跟她讲讲为什么。” 林清远当然懂,功高盖主,世子和二公子无所作为没什么不好。 林清远也这样想,他相信郡主也明白这个道理,可郡主为什么看起来对此如此焦虑:“郡主,郡主。” 宋初语憋着气,谁也不想理。 林清远追上来:“你在担心什么?” “我——”担心他们从本质上是恶不是憨!“跟你说也不懂。” 林清远是不懂:“不就是有个小爱好?” “那是爱好吗!是嗜赌成性!” 那也没什么?有些人爱画成痴、有些人沉迷仕途,个人喜好不同罢了。 宋初语看着林清远理所当然的样子,更来气,不过,随即想起一件事,好整以暇的看着他:“你真觉得不是事?” “当然。” “他前天在赌坊输了一百两白银。” 林清远顿时睁大眼睛,随即义愤填膺:“大哥怎么能有如此骇人听闻的爱好!” 你不是说小问题?小气、抠门鬼!扣她船的时候就知道他爱财如命。四百文的东西,非要二百文买走,现在一听一百两,伤筋动骨了吧。 林清远不解:“大哥怎么会输银子?” “十赌九输,还问为什么!” “大哥什么身份,谁敢赢他,难道不是各方人马想着法给他送银子?或者,赌坊有问题?”要不然谁敢让国公爷的儿子输的太难看,除非开赌坊的人家比国公府关系硬,否则就要考虑考虑国公爷会不会秋后算账,可谁能比国公爷关系硬? 林清远看着宋初语。 宋初语也看着林清远。 赌坊背后有问题? “我找人先打听一下。”凡是银子最好只进不出,当然,大事除外 “辛苦相公了。”宋初语话落,心中落定,猛然发现,潜意识里她如此相信林清远的能力,比信任康睿更甚。 宋初语突然停下脚步。 林清远险些撞到她身上。 宋初语看着不远处的人影,顺便将林清远拽到与自己平齐的位置,总在她身后走什么,前面去。 “谁?” 那人已经走了过来,来人人高马大,与国公爷七分相似,他似乎没料到会在这里碰到郡主,立即后退一步:“属下给郡主请安,郡主万福。” 宋初语看了她片刻,微微福身:“大哥。” 林清远紧跟着见礼:“大哥。” 宋石受宠若惊,急忙后退一步,不敢认。 宋初语也没有多说,带着林清远走了。 留下宋石若有所思的看着郡主离开的方向,这个家里没人觉得他是庶长子,他跟着马房的刘伯长大,一直以为自己是下人的孩子,后来知道了自己爹是国公爷,但也还是知道,府里没有人觉得他是。 他也不觉得自己是,郡主和世子平日更不会理睬他,可刚刚郡主叫了他‘大哥’。 这种感觉,像被落下来的星星砸了一下,头晕脑胀。 宋石憨憨的挠挠头,没意识到自己扛着弓笑眯眯的跑了。 …… 马车上。 林清远看眼郡主,想问什么没敢问。 他侧面了解过国公府的人口,郡主有几个庶弟庶妹,关系虽不算亲厚,但都井水不犯河水。 唯独这位庶兄,可以说他生母和宋夫人有仇,她不但在宋夫人未过门前怀了孩子,还企图让国公爷悔婚,带她私奔。 夺夫之恨也不为过。 所以宋夫人进门后,对这位庶长子不闻不问,国公爷也不过问,像下人一样在府里长大,没听说什么品行不好的话,反而是力气很大,在军中有任职,可为人安静,没几个人知道他是谁。 知道的,也只当他是马房刘伯的儿子,因为感念宋家,才叫宋石。 第29章 庶兄 现在看来,郡主对这位庶兄不错,至少比对她大嫂更认同,否则她不会特意停下来问候。 宋初语心情非常糟。 上辈子,她没有注意过这位大哥,到大哥死,都没有多看一眼。 如果不是他为国牺牲,他死后,他的妻子以功臣之妻的身份嫁给了镇国公世子续弦,后来成为镇国公的心尖肉,她根本不会记起有过这样一位兄长。 更让她惭愧的是,也是因为庶兄是个妥妥的悲剧,她才记忆犹新。 庶兄将娶的妻子也是庶出,那女子确实惊才绝艳、学富五车,可,那女子不喜欢庶兄,她喜欢的是她表哥镇国公世子。 可身份过低,根本不可能嫁给镇国公世子做正妻,于是嫁给了庶兄。 庶兄常年在边疆,为救安国公牺牲后,追封大将军,他的遗孀水涨船高,身份不可同日而语。 恰逢镇国公世子原配去世,三年后,镇国公世子续弦英烈之后,身份、家世刚刚好不说,她娘还出了一份嫁妆。 从此那个女人一生顺遂、事事如意。 宋初语告诉自己不该以阴谋论想别人,可她就是觉得这里面有问题,或者她那位庶嫂和镇国公世子前妻的死有问题。 可,他们又不可能将手伸入战场,她庶兄确确实实为救父亲死了,谁也找不出任何证据证明庶嫂选中哥哥,图的就是孤寡的身份。 何况,现在想想。 若说宋家还有谁能在父亲和太后不在后撑起宋家,宋石算一个。相比不学无术的两位兄长,宋石更务实且有能力,如果没有早死,宋家也不至于败落的那么快。 “头疼?我给你按按。”他学过,说着就欲靠近宋初语。 宋初语突然开口:“你认识我庶兄吗?” 林清远茫然,很快给了模棱两可的答案:“不熟。” “就是知道了?” 林清远看眼衣摆,不太可能不知道。 “觉得他怎么样?”宋初语突然想听听他的意见。 林清远看着她,神色渐渐认真,一字一句:“你想让他,怎么样?” 宋初语乍然从他眼中看到一种尽在掌握的自信,好像,她想庶兄是什么样的人他就能让庶兄是怎么样的人。 宋初语不自在的看向窗外:“客观的看?” “实力非常不错,若是好好教导,又是一个良将。” 宋初语知道林清远看中民生、军事,能说出庶兄是良将,肯定就是良将,可刚刚的意思却暗示,庶兄也可以不是。 林清远:“如果你担心他对你两位兄长不利……” “没关系,真有那一天也是我两位兄长没本事,何况,他未必看的上安国公府。”自己可以挣来的将军岂不比继承更耀眼。 林清远颔首,宋石确实不错。 宋初语心中有了定论,不管上辈子有没有阴谋,这辈子她要搅黄庶兄的婚事,婚前就心有所属的人,就不用委曲求全嫁给她庶兄了,她庶兄值得一心一意的:“你对他评价那么高,不妨多接触接触。” 林清远闻言垂头看着地板,若有所思,她知道了?他最近确实接触了一些人,但…… 宋初语握住他的手:“站上来了,不必心有顾忌。” 林清远骤然抬头看向她。 宋初语莞尔:“按你的意思来,大夏已有三百年历史,在史书里也到了兴衰交替的时候,内忧外患更是层出不穷,谁能看着它垂垂老去呢。” “郡主……” 宋初语手被攥的生疼。 林清远急忙放开:“对不起。” “无碍。”就是红了些。 林清远急忙放在手心,轻轻的给她揉捏:“如果接触他,母亲会不会介意?” “娘都不知道他是谁。”宋初语看着放在他手心里的手,他的手宽厚布满厚茧,不似他白嫩的脸一般弱不禁风:“娘其实不介意的,是爹一直过不去心里那道坎,觉得被人算计了。”爹也是在大哥死后,才略有悔意。 可说到底爹从来没有将庶出的子女当子女一样重视,多一个少一个都不在意。 “那好,有件事……”林清远捏着手里柔若无骨的人,有点心虚:“我娘,不久就要到上京了……” 所以呢:“我知道,应该的。”只要不是嫂子、弟妹她就放心,她对嫂子这个称呼没有好感,家里家外都没有。 林清远觉得自己可能还没有说明白:“我娘精神不太好。” 宋初语看向林清远,这一点没有听说过,她知道的时候他娘早已经不在人世:“怎么不好?” “有时候认不清人,疯疯傻傻的,我是不是没有说过我家。”林清远自嘲一笑:“你也没有问过。”就这么嫁了,谁不怀疑她另有目的。 第30章 信任 宋初语有些心虚,她觉得自己很了解他,而且更客观更全面,所以便没有问过。 现在看来这种认知要不得,比如,她印象中他过世的母亲其实现在还活着,他的身体也没有糟糕到几年就死的地步。 弄不好,自己家败落了,他还活着,到时候就尴尬了。 林清远没有怪郡主的意思,只是提醒她,以后做事,多问问,也不担心自己有不轨之心:“其实也没什么好问的。”在他这里是了不得的大事,在郡主那里或许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 “不用替我找补。”她该过问婆婆的。 林清远看着她晃动的耳环,突然想伸手摸一摸那明润的色泽,是不是如想象中一般触感冰凉。 “放心,我不是庶出。” “我没有……你说。” “我母亲是那个人的正妻,但我母亲出身不好,当年那边身体不好,有一大师给那人算命,需要一个命硬的人压一压他的薄气,母亲八字刚好合适,于是他们家买了母亲回去,可那边嫌弃她出身不好不太接受她。后来那个人身体好后,娶了心仪的女子,便把我和母亲放在了庄子上。” “我从小在庄子上长大,本来也很好,但那个人家里的夫人不太喜欢我和母亲,找人对我母亲和我做了一些出格的事,我母亲就疯了。”地痞、流氓、山匪。 那里说是庄子,却都是旱地,十分荒凉,是流放人的聚集地。他母亲…… 宋初语慢慢靠近他,欲将他揽在怀里。 林清远突然抬头。 两人尴尬的对视一眼,又尴尬的放开手,坐回原位。 明明更亲密的事都做过了,现在怎么害羞了,不争气!宋初语鄙视刚才不够干脆,硬把他脑袋按自己肩上能怎么样! 林清远轻咳一声:“你不用担心,我娘大多时候很正常,但受到刺激会有一些非常过激的行为。” 宋初语见过,她后来没有疯因为康睿不值得:“那娘一个人过来?” “不是,我有几个朋友护送她一起过来。我那几个朋友出身有点不好。”既然说了一块说了。 宋初语疑惑:“怎么不好?” 林清远掀掀眼皮看她片刻:“是山匪。” “哦。”宋初语被看得莫名其妙。 林清远更觉得郡主莫名其妙:“他们是寇你不问问?” 问什么?他既然把母亲交给了对方,说明他认同对方,他认同的人,自然不会差:“对了,那边你是不是不联系了?” 不问?“没有联系过。” “城西那次对你动手的人,是那边的人还是你的仇家?” “应该是那个女人。” “你父亲新娶的女子很有身份?” “苏江府太守的女儿。” “那是可以只手遮天了,要不要我让姑母撤了她父亲的职?” 林清远险些被她的话呛到,其实……咳:“我母亲来了,我会看好她的,你不用担心。” “你怎么看,我让太医给娘看看,再从我母亲那要几个有经验的婆子过来伺候着,我母亲身边有几个懂药理会功夫的,也方便照顾。” 林清远心中微动,这样的下人不好养,她竟舍得给了他母亲:“夫人,费心了。” 第31章 满意吗 月色染了霜花。 小蚊子悄悄推开书房的门,给房间添炭。 林清远听到动静抬头,放下毛笔,看看天色:“什么时辰了?” 小蚊子神色恭敬,再没有以前趾高气昂的样子。 谁知道他不过是陪落魄书生玩小书童的游戏,竟然真成了‘大人’的书童。 可他不识字,这里有那么多认字的下人,他怕大人嫌弃他,不要他了:“回大人,太阳落山好一会了。”小蚊子声音越来越小,他还没有认清时辰表,大人肯定不要他了。 林清远想到了郡主,她说,他既然上来了,就依照他的意愿来;她说,她会照顾好他的母亲,她的手握住他时的诚恳,她今天在安国公府护着他的神色…… 林清远整整衣衫,向后院走去。 “大人,大人……”炭火是不是不用添了。 林清远一踏进去,发现平日灯火通明的院门口,此刻黑漆漆的。 怎么回事? 林清远向前。 翟姑姑突然带着人打开门,又关上拦住了林清远的去路:“姑爷,时候不早了,夫人既然没有亮灯,说明夫人已经睡下了,姑爷要有事可以明日再来。” 林清远闻言后退一步,看看熟悉的门口:“你在跟我说话?” 翟姑姑站得笔直:“是的,姑爷。夫人没有亮灯,您还是先回吧。” 林清远只知道公主、驸马之间有这样的规矩。公主院落不亮灯,驸马不可入内,竟不知道郡主也有。 她不让他进去?林清远看着拦路的人。 翟姑姑恭敬的福身,送姑爷离开。 林清远看着谦卑中不失强硬的人,步步后退,转身离开。 翟姑姑见人走后,冷哼一声。出身低下却不自知,以为这里是什么地方想来就来,想走便走,这里是郡主的地方,万事都要看郡主的脸色。 不一会儿。 林清远折返回来,手里拿着一根长长的竹竿,竹竿顶端绑着火折子,它将火折子不断向前递,直到点燃门口的灯笼。 翟姑姑急忙跑过来:“姑爷,您这是干什么?” 林清远吹灭火折:“不是说灯灭了不能进去吗?现在亮了,可以进去了吧?” 翟姑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这……哪有这样的道理! 林清远只抓一点:“灯是不是亮着?” “可灯是姑爷……点的!” “那不重要。”他只认现在灯已经亮了。 翟姑姑险些被不要脸的姑爷气死,可也不得不让开门口。 林清远拂袖而入。 翟姑姑后面的小丫头急的跳脚:“姑姑,姑爷进去了会不会告状?” “慌什么!姑爷有脸说吗,他不臊的慌就提,我怕他!”她是夫人身边的老人。 小丫头松口气,这件事可不是她做的,是翟姑姑,她充其量只是听了世子夫人的建议,提议了一下,谁知道翟姑姑这么快就把事办了。 再说,她可没说不让姑爷进,只是说公主府有这样的规矩,公主和驸马的房事都掌握在掌灯姑姑的手上,其它的她可没说,而她说的是事实。 不管姑爷会不会告诉郡主,翟姑姑都得罪了姑爷,说不定也得罪了郡主,到时候翟姑姑的位置就是自己的! 林清远绕过花墙后,瞬间灯火通明。 林清远向后看了一眼,没有人跟上来。 “姑爷?微蕊见过姑爷。” 林清远颔首。 宋初语刚沐浴完,正歪在榻上让庄嬷嬷帮她烘发:“你说大嫂现在在做什么?” 庄嬷嬷挑起一缕发丝,轻柔的疏通:“世子夫人自然也要歇下了。” “歇下前呢?是不是在跟大哥说我坏话?” “郡主,姑爷来了。” 宋初语停了闲话,便看到他慢慢走来。 宋初语发现他真好看,眉眼锋锐,肌肤如玉,最勾人的还是气质,不端方却也不失庄重,眉见邪意却不妖浊,自有风流无限的亦正亦邪之意。 “郡主看我?” “看不得?” 林清远一怔,他发现郡主反驳人的时候最好看,或者说,高高在上、不屑一顾的时候最有风情,让人有一股想揉碎了的破坏欲。 林清远掩下眼里的热度:“怎会。” “太后送了些杨梅过来,微蕊,给姑爷做份酸梅汤。” “是,郡主。” 林清远坐下来,随手拿起一本书,便知道门外的事情与她无关,她若是不想谁进来,他未必能走进这扇门,可她的人,怎么会出这种纰漏。 宋初语换个姿势,靠的更舒服些,长发垂落,紫色的纱衣也落在地上:“怎么了?” “没事儿。” 庄嬷嬷帮郡主腰后垫了一个靠枕。 “庄嬷嬷去问问怎么了?让林大人眉头都要皱起来了。” 林清远怀疑的摸自己眉间一下,根本没有,诈他:“还是我说吧。” 宋初语笑笑,洗耳恭听。 “刚才在门口,有个姑姑说门外的灯没有亮,不让我进来,表明你已经睡下了,我把门口的灯点亮进来的。” 宋初语笑了,掩着嘴笑的肆意轻灵。 林清远也笑了,现在想想确实挺好玩的。 “你逗死我了,别说我睡了,就是我不让你进来,你就不进来了,这里是你家,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她想什么呢,以为自己是主子了,庄嬷嬷,把翟妇的卖身契找出来给了姑爷。”随后看向林清远:“等没事了,就把翟妇卖了吧。” “也不用,留着逗个趣也不错。” 庄嬷嬷把卖身契给了姑爷。 林清远也不推辞,直接收了起来,薄薄的一张纸是一个人的分量。 “有些人不知道在想什么。”在国公府是这样,在林府也是这样:“就是我,在这里还得看你脸色,哄你开心,她们倒是任性。” “你哄了吗?” “不然我现在在干什么?不知我哄得你满意否?” 林清远将书放下,起身上前。 “做什么?” 庄嬷嬷把烘发的小炉交给姑爷。 林清远接过庄嬷嬷的工作,坐在她身后,略显粗糙的手指穿过她半干的头发,看着微潮的发丝带着凉意从指缝间滑落:“用行动告诉郡主,我满不满意。” 宋初语仰头,一双波光粼粼的眼睛看着他,修长的手臂绕过他脖颈,紫纱滑落:“夫君……满意吗?”音色醉人。 林清远的指腹抚在她头上,瞬间将她抬起,压向自己…… 第32章 巫山云 林清远今日上衙,起的有些早,晨练完回来,便看到餐厅内丰盛的早饭。 林清远不动声色的洗洗手,铜盆里仿若有游鱼浮动。 林清远知道贵人用度奢华,尽量做到不动声色,神色淡然的接过熏了香的毛巾,擦擦手,坐在主位上。 两个小丫鬟规矩的上前布菜。 郡主的陪嫁里包括各地的大厨,今早的菜色包罗万象,共计五十九道吃食,盆盘锅椅,羹汤勺筷齐全。 宋初语不会这么早起床,所以用饭的只有林清远一个人。 林清远用心观察着布菜者的动作,汤勺用在哪道菜色上,豆腐用哪种器皿盛放最显色,每道菜应该怎么吃。 整个过程没有人说话,林清远看的十分认真,吃的也颇为得心,不愧名厨的称号。 林清远起身,在侍女的伺候下洗手、修整离开。 踏出房门前,林清远不自觉的回首,本来空荡荡的房子,因为她的入住,珠帘摇曳,盈满余香。 林清远突然想去看看她,哪怕看她睡的舒适也好。 林清远抬步去了隔壁。 宋初语已经醒了,只是懒得起来。 林清远神色温柔的坐过去,屋内火炉微暖,他略带冰凉的手指,温柔的抚开她额前的发。 宋初语没有睁眼,慵懒的抱住他手臂,声音更懒:“还没有去上衙。” 林清远的声音不自觉的跟着她放柔:“马上就走。” “嗯。”宋初语放开了他的手。 林清远手背碰了下她睡的通红的小脸,起身离开。 大门外停着高头大马的车,车夫早已恭候多时,见大人出来,立即跳下马车:“大人。” 林清远颔首,寒风没来得及浸透他的外裳,再次被车内的炭火包裹。 林清远掀开车窗,看眼关上的大门,心里久久凝住,过了很久才放下绣着竹叶的帘子:“走吧。” “是。” 她给他构筑了一个从来没想过的家。 他何德何能,才能反馈她的这份给予。 …… 康睿今早是被冻醒的。 不知道什么时候屋里的炭火灭了,清晨醒来,房间里冷的渗人。 他刚起身,背上爬上一层小疙瘩。 康睿急忙穿好衣服,去公共厨房烧水。 厨房里除了一个死了屋里人的同僚,都是女人在烧水做饭,看到他们两个人,周家嫂子继续烧火没有给康状元倒碗热水的意思:“康大人起了。”热情还有,只是好处没有了。 康睿学会了客气:“早。”那天让他清楚的看到,他已经不是安国公府的女婿,那么就会在这里生活很久,不能得罪任何人。 周家嫂子闻言,心里痛快了点。 立即有人凑到死了屋里人的张大人身边:“我上次跟你说的那个侄女,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张大人有些腼腆:“我带着孩子,她又没有成过婚,能看的上我吗?” 大嫂子笑了:“你就说你有没有看上吧。” 张大人不好意思的点点头。 “行了,你等着,明天就有知冷知热的人给你做饭看孩子了。”大嫂子说成了一门亲事,心里很高兴,回头看到孤零零烧火的康睿,想说什么又闭嘴了,康状元眼界高,恐怕看不上她说的人。 哎,一个大男人身边没个女人照顾,可怜。 康睿点着了火,不管饭好没好就进了房间,在厨房像被看猴子一样盯着,让他浑身不自在。 如果……他说如果在郡主府。 早有人将早饭送上来,洗漱整洁,准备去上衙了。 初语会贴心的准备好马车,马车上有暖炉、貂裘,根本不知道寒冷为何物,他已经很多年没有这么冷过了。 原来,不成婚的日子是这样的。 康睿眼角露出一抹苦涩,他知道他和郡主天壤之别,一直以来都很努力。林清远呢!他有什么资格享受这些! 康睿想到城西肃清的流民,像被一巴掌重重甩在脸上。 康睿突然笑了,笑容凄凉,为什么是林清远!但凡换一个人,那个人都没有资格! “康大人,康大人!你的锅快耗干了!” “来了!” 大嫂子喊完,摇摇头,身边没个女人不行啊。 康睿看着燃烧的火,想到了秦莲秀,继而苦笑,到时候怎么过。 …… 林清远迟到了,还没有解释什么。 同僚纷纷表示理解。 “天气越来越冷,地面路滑难免的。” “跟路滑有什么关系,一定又被几位大人拦在路上说话了,林哥,你就是性格太好,那些大人老家都不在南部,非要插手南部的事做什么。” “可不是。” “林哥,喝茶,暖暖胃。” “林哥,你城南的工程今天是不是要监工,我正好过去,帮你跑了。” 第33章 遇见 林清远确实有事。 敷衍的点卯,早退下衙,去了上京城最有名的逍遥赌坊。 宋初语换了男装,嘴角贴了两抹络腮胡,在旁边的茶楼里等他。 林清远看到她,忍不住笑了,白净的脸上,一眼就能让人看出此人有问题,还好她还知道带几个护院,让人知道她不好惹。 宋初语怎么会不知道自己装扮的不像,只是天子脚下,她何须那么像,他还敢笑她,长本事了。 宋初语熟稔的掐住他胳膊,只掐一点点肉,威胁意味十足:“笑什么?” 林清远急忙讨饶:“笑我,笑我。” 宋初语也笑了,不自然的放开他胳膊,才发觉,几天相处下来,两人之间到底亲昵了几分。 林清远笑意未减:“走吧。”伸手想拉她,想到她现在的装扮,揽住她的肩,又想她到底是女子,放开:“走了。” 康睿刚要离开,看到熟悉的背影,下意识看过去,视线久久未动。 他与她生活了那么多年,怎么不清楚她的音容笑貌,安安。 可她身边已经不是他。 康睿猛然攥紧手里的笔,又不甘心的看过去,以往,能距离她这么近的只有他,可以与她并肩而行的也是他。 康睿像被人挖去了心骨,疼的想杀人,那是他的妻,他孩子的母亲,林清远凭什么能和她在大庭广众之下拉拉扯扯!他算什么东西!一个令人不齿的跳梁小丑而已! “康睿,康睿!” 康睿猛然回神,急忙低下头,不断警告自己,不是了,要冷静,每天的繁忙是真的,冻醒是真的,他不能胡来,否则只会仕途艰难,冷静,一定要冷静。 “看什么呢?”赵荣也一起看过去,顿时惊道:“是林——”又急忙闭嘴,他和康睿下来搜集素材,林清远这个时辰不在工部,出来做什么?而且还带着一个小白脸男子。 赵荣像触到了什么秘辛,惊讶的睁大眼。 康睿暗骂蠢货:“应该是安国郡主。” “郡主?!”赵荣立即闭嘴,踮起脚尖往前看:“真的是郡主?郡主是不是长的很好看?”女扮男装都那么白净,本人肯定更好看。 当然好看,康睿状似不经意的开口:“这个时辰出来玩,是不是有点不妥?”他已经懂了收敛自己的脾气。 “都娶郡主了,有什么妥不妥的。”赵荣探探头:“仔细看看也算郎才女貌。” 康睿更加握紧手里的笔,想到他们会亲密的挨在一起,他心里像被无数蚂蚁咬过一样,恨不得冲过去分开两人。 康睿克制的垂下头,他现在什么也不是:“那更应该谨言慎行。”他当初便不敢有丝毫差池,至少从来不曾迟到早退过,给人把柄。 “康睿,康睿,他们是不是去赌坊了?” 康睿立即看过去,真是?林清远怎么能带安安去那种地方? “他们去赌坊做什么?” 康睿脑海里瞬间想到‘玩物丧志’、‘不思进取’,林清远那样的人乍然娶了高门之女,轻易得到了想要的一切,在权势中迷失自我,利益熏心,不是没有可能,境遇会改变一个人的想法,这个想法让他的心骤然狂跳。 林清远如果变了,初语会不会后悔,会不会他还有机会? 赵荣要跟过去看看。 康睿瞬间冷静下来,林清远若是这种人,上辈子也不会有那么高的成就,只是他去赌坊做什么? 赵荣直接推着康睿跟上。 康睿的视线始终停在宋初语身上,他很久没见她了,算上上辈子她在寺庙的时间,他有十年没好好看看她了。 康睿来了这里后,一直想办法见她,但堂堂安国郡主,岂是他想见就能见到的,上次在马场,她的视线也不曾落在他身上,这还是第一次,两人距离那么近,隔的人那么少。 她会看到他吗?对他什么感觉? 康睿的视线几乎黏在她身上。 宋初语很快发现异样,刚要回头。 林清远已经带着她进了赌场,他是来赌钱的。 康睿的目光依旧牢牢的停在宋初语身上,在场没有人比他更了解她,知道初语性格有多好,她善良,对人真诚,不会看不起谁,林清远若是抓住她的弱点,岂不是会欺负她,占尽她的好处。 林清远!怎么可以是林清远,是谁也不该是他!明明这么好的初语是他的!该拥有这一切的人也是他。 康睿胸口像被大石压住,只要一想,就呼吸不过来,甚至憎恨这个地方,带走了属于他的所有! 安安…… 第34章 见你 赌场里喧哗吵闹。 林清远将郡主护在身边:“要不要出去等?” “一起。”她想看看,如果这是场阴谋,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谁想对付安国公府,皇上?一个她姑姑送权利都没能握在手里的废物,有那个心机? 康睿慢慢的靠近,试图距离她更近一点。 林清远随便选了一个位置。 宋初语还记得身后的异常,故作不经意的回头,在拥挤的人群中看到了康睿。 康睿一怔。 宋初语却像没发现一样,目光公平的从所有人身上掠过,包括康睿,又转回头去,看林清远下注。 康睿像被堵住嘴的葫芦,一时间忘了该有什么反应,她看到他了,却只是像看所有陌生人一样从他身上掠过。 他成了茫茫人海中普通的一个,眼里没有爱恋,没有倾慕,甚至没有冷漠的恨。 康睿突然忘了自己在哪里,怎么走路,他茫然的看着宋初语,觉得自己活着又没有,周围像梦境一样坍塌的向他涌来,比恨他更让他无措的是漠然。 初语根本不知道他是谁,初语的生命里没有他。 可,他们怎么可以陌路。 康睿不自觉的向前,他迫切的想让她再看看他,她真的不记得了吗?她说过的一见钟情忘了吗? 赵荣急忙拉住康睿:“对不起!对不起!我兄弟不是故意的,抱歉兄弟,大人不记小人过。”转头瞪向康睿:你干什么!撞人身上了。 康睿惊出一身冷汗,他在干什么!差一点他就碰到初语了!碰到安国郡主,以他现在的身份会有什么下场! “你怎么了?我们出去?” 康睿摇摇头,麻木的隔着一个人的距离站在了宋初语身后,想多看看她。 “买定离手!” 林清远已经开局。 宋初语心中越发冷寒,他的目光像苍蝇卵一样令她恶心,上辈子的婚事,她自认倒霉,但一个找上门的妻子,认成嫂子! 呵,嫂子!亏他们想的出来!出于什么目的没有说实话,如果是顾念她的身份,怕安国公府报复。 那么现在呢?她没有嫁给康睿,康睿上辈子以为秦莲秀死在了大灾中。 可现在他应该知道没有,得知妻与子没有死,自己又没有死乞白赖的嫁给他,没了自己这个绊脚石,他不该情深义重的去寻妻子,庇护他们一生? 但现在城西的难民都走完了,她怎么还没听说状元感人肺腑的寻妻故事? 宋初语还等着看他们夫妻情深呢。 康睿突然见前面的人不对劲,猛然扣住那人的手腕,手掌利落劈下,夺过了他手里的的钱袋子。 那人立即高声大叫:“你敢偷我的钱袋子!” 康睿不为所动,看向正好转过头的郡主:“这位小哥,这是你的吗?” 那人见事不好,挣开康睿的钳制转身就跑。 林清远伸脚一绊,那人瞬间栽在地上。 赌场维持秩序的人来的很快。 “谁他妈在老子的地方闹事!” “大爷们继续玩,别让小毛贼扰了兴致。” 说着询问了周围的人有没有什么损失,确认没有人,将小偷拎起来,绑上绳子拖走了。 周围人摇头感慨:“在勇爷的地方偷鸡摸狗,不是找死。” “太岁头上动土,活该!” 林清远笑着问勇爷是谁,心里却为赌场秩序蹙眉,训练有素、杂中有序。 康睿还伸手拿着钱袋。 林清远一边说话一边接,接了个空,但他接钱从来没有接空过。 林清远诧异的看过去。 康睿执着的要递给宋初语。 宋初语不会接他碰过的东西,自然的仿佛刚认出他是谁,快速拉了一下林清远:“是不是康状元?”声音很小。 林清远也认出了康睿,只是不适合打招呼,点点头,再次去接郡主的钱袋:“多谢兄台。” 康睿没想到她会叫林清远,不得不放手。 林清远接过来,自然的帮她绑回腰间。 康睿见状,突然客气回礼:“不必客气。”转而对郡主深深一拜,没有叫破她的身份:“应,当心才是。”嘱咐宋初语。 林清远手顿了一下。 宋初语视线一直在林清远手上,当康睿所有话都是对林清远说:“怎么了?” 林清远看了康睿一眼,正好绑好钱袋松开手:“康兄也来玩一局?”不动声色的挡住了康睿能看到郡主的视线。 “不了,事务缠身。” 在赌场缠公务?翰林院要出一本《民间娱乐》? 康睿看眼赵荣,表明是跟同事进来的,何况当着郡主的面,他不会涉及赌博因为初语厌恶,林清远或许不知道才在这里下注。 他输了。 第35章 是或不是 赵荣有些不悦,康睿看他干什么,大家都是来看热闹,又不是他一个人的主意。 林清远对赵荣拱手:“那就不打扰了。” 赵荣急忙回礼:“林兄,告辞。” 林清远将郡主护在身侧。 宋初语对林清远浅浅一笑:哪有那么倒霉。 “小心一点总是好的。” 康睿看见林清远放在她手臂上的手,精神恍惚的从赌场出来,上京城的天陌生得刺眼。 林清远赢了。 宋初语故作激动的抓住他的手臂。 林清远配合的押第二局。 二楼雅间内。 有两个人通过窗户看着下面押局的人:“他就是国公府新招的女婿?” “就是他,查过了,从小跟寡母生活在一起,没见过什么世面,官职都是太后为安国郡主成婚时好看临时赐的。” “盯好他,说不定有用。” “是。” …… 赵荣回衙后没理康睿,直接去忙了。 周礼过来巡查,见康睿一直盯着书本没动,环视了一圈,上前敲敲他桌子:“怎么了?” 康睿回神,他如果想挽回,让一切回到正轨,就要比上一世更成功,等着林清远犯错时,一击毙命:“大人,属下刚刚与赵编撰出去,发现上京城所有书舍没有出售成系列的科举参考文献,属下想,不如我们翰林院整合历代科举真题和解答,出一份题例解析如何。”上辈子他牵头,翰林院上下协力出版了一系列这样的文献,成果斐然,更奠定了翰林院高于八大书院的超然地位,收入颇丰。 周礼闻言,觉得此想法甚好:“你写一份完整的计划,下午跟监修商谈,看看有没有可行性。” “好。”上辈子这是他主领的第一部书籍,众人争相进组,更是他第一个业绩,这辈子,他能做的更好。 …… 林清远在赌场赢了三十两,下意识将所有银两交给郡主,回衙后直接让人去查逍遥赌坊的桌椅器具是否合格。 收到命令的人,谨慎的将林清远拽到一旁:“林哥,你确定是逍遥赌坊?” “我们查不了他?” “不是。”他左右看看,小声道:“逍遥赌坊的老大,在上京城暗处……”说着比了个大拇指。 “兵马司罩着的?” “那到没有。” “那就去查他。” “不是林哥,我们好端端的查他干什么?” 林清远意味深长:“快过年了。” 听的人顿时懂了:“明白,这就带人去。”谁不想捞点外快,何况这是林哥提议的,逍遥赌坊就是条龙也得盘好了,否则就是和国公府作对! 李宇觉得自己果然跟对了人,以后吃香喝辣指日可待。 …… 宋初语看着桌上的三十两银子哭笑不得,她要这银子做什么,但也想起,康睿从来没有给过她银子,她也不需要别人给她银子:“庄嬷嬷,姑爷的俸禄是多少?” “回郡主,以姑爷的官职,每月一两以上。”不低了,在上京城吃穿用度是够的,何况还有别的收入。 “让公中每月给姑爷添八十两。” “是。” 宋初语将三十两银子收了起来,他放在她这里的,她替他收好便是,免得他想起来找银子。 宋初语想到他为了几袋粮食也跟各地商船斤斤计较的做派,不禁想笑:“不定怎么心疼三十两呢。” “郡主说什么?” “无事。” …… 翰林院正七品高监修,直接驳回了周礼提议编写科举真题的建议。 他们翰林院上承天子,起草修编的是天子之言、圣旨、文书,怎么能行如此小道。 何况国子监、八大书院怎么想,除了国书,其他书籍是国子监和八大书院的事,何必为了一点小利,得罪了其他衙署,不碰。 周礼据理力争:“可,此举关乎每位学子的前程?” “你也说了是学子,不如你去跟国子监博士谈谈。” 周礼闭嘴。 康睿没想到他的提议会被打回来,明明上辈子这件事十分顺利,人人称赞,成绩斐然,怎么现在连提议也过不了。 周礼知道康睿是想办实事,科举真题他们翰林院不是不能做,但上面如果不做,他们也做不了什么。 周礼拍拍属下的肩:“算了,上面也有上面的考量,也不能越过国子监办事不是吗。” “但,周大人,这绝对是件好事!” 周礼点头,他知道:“高监修有高监修的顾虑,阁楼还有许多孤本需要抄录,先整理那些也一样,好好干。” 康睿看着周礼离开的背影,觉得荒谬。 但身居高位多年,他更明白,他的提议会被打回来只因为他不是国公府的女婿!撑不起各种关系。 第36章 筹谋 原来,很多事能那么顺利,离不开一个身份。 康睿觉得可笑又情理之中。 他当年的门生何尝不是因为他身居高位而升迁顺利,他再不依靠国公府,别人先看到的也是安国郡主夫君的身份。 如今,他只是翰林院普通的官员,想做成一件正事都频频受阻隔。 …… 安国公府。 杜桑心思一转,上前帮夫君顺着气,示意丫鬟给世子倒茶。 虽然她也看不上夫君整日流连赌坊的作风,她夫君每日输的银两够她家一年花用了,与其让他输了,还不如给了她。 但她还有更重要的事要达成,不得不先顺着他:“夫君说的是,不过是区区几两银子娘何必跟你计较,你输的那点银两连妹妹一个出嫁的箱子都比不了。” “娘就是偏心!”竟然不让他支银子。 杜桑将茶端到世子手边,恭顺温柔:“相公,你年纪不小了,哪还有伸手向母亲要银子的道理,妹妹成婚的时候,娘给了妹妹那么多铺子,咱们成婚的时候娘肯定也给你了,你花用你自己的就是,哪能跟母亲要。” “娘没有给我!”宋初礼心神顿亮,对啊!他都成婚半年了,娘还没有分家业给他! 宋初礼起身:“我去找娘。” 杜桑立即拉住他:“你去了说什么?” “当然是要属于我的东西。” 愚蠢:“相公,娘再疼你,你也不能伤娘的心啊,你只是年龄不小了,到了该为娘分担责任的年纪,你去了,问问娘你能做什么,做的事需要不要银子打点,娘打算给多少让你练手,若是娘给了你,这些都是娘对你的心意,怎么能说是属于我们的,娘听了多伤心。” 宋初礼闻言,心疼的捧住娘子的脸:“还是夫人好,一心为这个家。” 杜桑拿下他的手:“相公好我便好,相公高兴我看了也开心。” “你等着,爷若有了一定让你跟着享福,对了,中馈的事你跟娘说了吗?” 杜桑轻飘飘的捶他一下:“我只是看娘辛苦,才乱说的。前些日子妹妹成婚,娘差点累病了,可不是为了你方便使银子,娘现在身体好些了,我才不提。” 宋初礼只听到了,他使银子方便,如果娘子当家,他用银子可不是就方便了:“放心,我知道了,等为夫的好消息。” 杜桑深情的看着宋初礼离开,心中殷殷期盼,国公府有这么多,扔到哪里不是扔,她家就不同了,她家的兄长弟弟都是为了求学,与其扔在不三不四的地方,不如用到正途。 …… 宋夫人听完长子的话,眉头蹙了起来,想起女儿回门的时候对她说,‘娘信不信,大嫂在怂恿大哥怎么从您手里拿到掌家权,不出半个月,大哥肯定要跟您提这件事,不信您可以等等看’。 如今宋夫人真听到了,心里怎么能高兴。 她本意是等女儿出嫁后就把中馈交给大儿媳,结果就晚了几天,大儿媳就坐不住了。 宋夫人一边怨女儿出嫁了也不忘给她挖坑,若是初语不提,哪有这些麻烦事,可偏偏就被女儿猜中了。宋夫人就不愿意给了:“也没什么累不累的,都是下面的人在忙,反而是你的事,说的有几分道理,就先给两个铺子、一个庄子吧,一些人情往来的应该够了。” “谢谢娘!娘,中馈的事您真不歇歇,孩儿想让您享享清福。” 宋夫人怕自己享不起,大儿子什么德行,她还是知道的,赚银子不可能,花银子最顺手。 中馈到了他们两口子手里,不定哪天就输光了:“你媳妇出身清贵,很多事情不熟悉,我想着,让她在我身边待一段时间,对她以后也有帮助,也是你的助力,娘都是为你和你媳妇考虑,等她学好了,娘就把中馈交给她,到时候娘就等着享你们两个的清福喽。” “娘,辛苦您了。” “不辛苦,为了你们值得。” “娘——” “多大了还成天喊娘,回去吧,让你媳妇明天起搬到我这里来。” “娘对桑桑真好,桑桑一定懂的。” “娘只求你懂,对了,你把春来带回去伺候,免得她过来了,你身边没有知冷知热的人。” “谢谢娘。” “走吧,走吧。”敢肖想她手里的东西,就别怪她手伸的长。 宋夫人等儿子离开后,莫名来气,且越想越生气:“把那死丫头叫回来!”挑拨离间,她若是跟儿媳关系变糟,都是死丫头挑挑的!让她回来给自己消消火。 第37章 举贤 “娘,您这是英明,阻断了敌人的阴谋。” 宋夫人听到女儿的话,头就嗡嗡的响:“谁是敌人?谁有阴谋?你是不是不知道跟谁近,以后都不指望你大哥了!还敌人。” 宋初语赶紧给母亲顺毛:“除了爹和娘以外,都是敌人,女儿只跟你们亲,再说了,女儿猜对了没,肯定猜对了,要不然娘会这么来气,我嫂子怂恿我哥了?” 宋夫人没说有也没说没有:“家,迟早要交到他们手上。” “谁说的,家应该交到有能力护佑家族的人手上。” “呵。”胡言乱语。 “娘不信?” “我就是信了你,你嫂子今早才没来请安的。”她给儿子送了一个女人过去,儿媳妇看她顺眼才怪,想想头更疼了,她怎么就送了呢! “这点气量都没有,说明她还需要历练,娘,我觉得谁能把大哥这些年在赌坊输的银子要回来,谁就能主持家中财务!” 宋夫人差点笑了:“你打算不要脸面的去要?”不嫌丢人:“不是,你出嫁的女儿想回来掌中馈?赶紧走!”哪凉快哪歇着去! “怎么能是我呢,我说的是您女婿。” 宋夫人差点拿笤帚将她轰出去!气的胸口翻涌,就不该叫这个小祖宗回来!她也不怕让人笑死! 她安国公府是没人了,还是都死光了需要一个外人来主持中馈,还是一个男子,简直!走,走,赶紧走! 宋初语不走,不单不走,还更靠近母亲两分:“梁姑姑,你要是想笑就笑,不用憋着,但你帮我娘听听,我说的有没有道理,我哥喜欢什么?喜欢赌?我爹管过,管的了吗?我也管过,一样失败,可真为此打死我哥吗,不可能,但一直让我哥这么败下去,一年败不完,十年败不完,可等我姑姑和你们都不在,不用五十年,十年就能把家败光娘信不信!” “……”宋夫人不说话,显然是认同。 “到时候您孙子吃什么,曾孙子吃什么,难道像那些清贵人家一样,打秋风?您知道林清远要怎么解决我大哥的事吗?” “打断你哥的腿?” “那是下下策,当然是让赌坊都姓宋,这件事不用让大哥知道,以后大哥想怎么赌就怎么赌,赌来赌去银子都在咱们家转,娘想想是不是,哥的爱好改不了,就改变大环境。” 宋夫人觉得吧:“有道理,那你二哥呢?” 宋初语听到宋初杰,脸色有些黑,如果大哥不过是作奸犯科、败光家财,她二哥就是危害大夏安危、目无法纪,私自调动军队私斗,仗着他的身份各地横行,恶事做尽,死有余辜。 宋夫人见女儿不说话,拉拉她袖子。 梁姑姑也看着郡主,她也知道世子虽然喜欢赌,但真不算大事,二公子才让国公爷和夫人愁白了头。 “你说话啊。” “打断腿吧。”一了百了! 宋夫人一巴掌拍她脑袋上。 “娘,您打我!” “看看你说的什么话,我不打你打谁!”如果下的了手,还轮得到女儿出这馊主意。 “娘要不要把二哥交给林清远管一管?”宋初语并不确定,但上辈子林清远在地方为官,非常受地痞流氓、纨绔混混们的喜欢。 即便大奸大恶之徒,他都能跟对方聊几个时辰,那‘礼贤下士’的态度简直荤素不忌,应该能训训二哥吧。 宋夫人不信任:“他行吗,芝麻大的官,指甲盖大小地方的人,别没教育好小杰,他被带沟里去,有你哭的。” “失败了,把他休了就好,又没有损失,当然是我二哥更重要,家最重要,娘您最最最重要了。” “梁姑姑把她打出去,我看到她头疼。” “奴婢要是把人打出去了,您该心疼了。” 宋初语看着娘亲:“给不给呀?您和爹要是不应,我们清远还省事了呢。” “你倒是信任他。” “要不然我能嫁。” “行吧,让他带带你二哥,如果他把你大哥和二哥的事都解决了,我也不是说大话,再给你添一倍的嫁妆。” “娘,您说的。” “君子一言。” “我还要庶长兄婚事的决定权。” 宋夫人一时没想到这个人是谁:“他?他有喜欢的人了,求到你那里了?”宋夫人眼里没有憎恶,也没有喜欢,可以说她对所有的庶出子女没有喜恶,根本没将他们放在眼里。 也不主张嫡庶一家亲,自己的儿子女儿根本不跟庶子庶女接触,即便是遇到,也是明确的庶出子女向嫡出子女请安的关系,分的清清楚楚,各安其分。 第38章 胃口 宋初语松口气,她母亲一直有股傲气,婚前不屑于管父亲婚前的风流韵事,婚后也不怎么过问。 至于父亲婚前闹出孩子,是父亲品行、家教的问题,她从来不脏了自己的手。 人人都觉得她憎恶先于自己孩子出生的庶长子,父亲也觉得宋石是他品行的污点不闻不问。 反而是母亲,从来没将庶长子的存在当过存在,不得不说这是最高的蔑视,以至于下面的人胡乱解读,从来没给过宋石一天国公府庶长子的待遇。 可他却是现在国公府唯一能担当的人:“没有,就是觉得人多好办事,毕竟是兄长,比外面的人用的顺手。” 宋夫人随便女儿怎么想,女儿觉得好用就用,不好用了就换,庶出的也有几个有本事的,还算有点用处:“一点小事而已,也值得当条件交换,你要,拿去就好。” 宋初语哭笑不得,那是庶兄的婚事,说的好像什么物件一样,随意给人:“谢谢娘,娘最好了,女儿保证一定让您事事如意。” “不是搅家精就好。”还如意,先把大儿媳妇得罪了,哎,想想就头疼。 宋初语从国公府出来,收了笑容,看看外面的天色,直接让人向皇宫而去。 除了家事,她还有更烦心的事。 太后念着先皇的恩情,一心为皇家考虑,手里的权利一定会交出去,皇上对太后却没有孺慕之情,这才是最麻烦的。 宋初语掀起帘子一角,雪白的手指压在厚重的布料上,向外看了一眼,又缓缓放下,如玉的脸上布满愁容。 太后当权时,她想什么时候进宫就什么时候进宫,宫廷对她来说犹如自家的后花园,没有门禁,没有限制,宫女、太监、侍卫人人热情。 可权利交替后,不等姑姑去世,皇宫对她来说已是遥不可及的禁地,每次拜会的帖子从交到宫里再回复到她手上,已经半月有余,怎么能不让她紧张。 内有皇上觉得姑姑把持朝政,外有齐王虎视眈眈,更不要提马上入冬,边疆游牧各族蠢蠢欲动,哪有安稳的时候。 可大夏朝却找不到一个一心为民、安养生息的帝王,就连齐王也不过一个一退再退的懦夫!若不是有林清远温养的三河九江,他还不知道要退到哪里当他的安稳帝王! “郡主?您累了吗?奴婢给您捏捏肩。” 宋初语没动,她想到一个办法,只是…… 宋初语想到了林清远,或许,她可以试探着问问,下意识里,宋初语信任林清远给出的答案。 …… 康睿也在想自己的出路,正经的差事被打回来,他手里就没了最快的上升渠道,他现在的位置,一待就是一辈子的大有人在,按部就班的升迁,最快也要五年以后。 他等的起五年吗,没有安国公府,一切回到原点,他必须找出出路。 康睿想到了齐王,权势争夺最后的赢家是齐王,凭此项先知,他必须现在就开始谋划,才能有所作为。 他记得逍遥赌场,是齐王的生意之一,这件事知道的人甚少。 但这已经说明,齐王早就开始布局,他也是时候会会齐王了,股肱之臣均相识于末时不是吗。 …… 林清远把逍遥赌场查停业了,理由是,多项场地设施不符合规章制度。 一年几万两打点银子扔出去的逍遥赌场大掌柜广爷听说后,差点没笑死,寻死寻到阎王殿,会找地方啊:“一个小小的七品令史,不知道马王爷长了几只眼吗!” 属下立即出列:“爷,这个不一样!” “他长了三只眼?”广爷语气平淡,身体胖乎乎的,没有一丝凶悍之气,反而像个和善的弥勒佛一样,给人和气生财的老好人印象。 但熟悉他的人都知道,此人手段如何。 “差不多,安国郡主的夫婿。” 广爷闻言,神色顺了不少:“安国公府?”他对两位公子更熟悉一些,他名下的几个赌场,没少被他们关照:“这么说来,是没有给他上过贡。”人不大心却大,刚刚上任,就敢从他这里扒皮,该说他愣头青呢,还是不怕死。 不过。 广爷想到城西消失一空的难民,对此人多了三分警惕,凭借一人之力,肃清上京城多年隐患,此人会是贪财好色之辈? 如果仅仅是小人得志、鼠目寸光也就罢了,就怕他:“拿二百两银子,先去探探路。” “九爷,是不是太多了?” “让你去就去!”七品令史,张嘴就敢咬这么大?上京城的三大营都未必有这个胃口。 第39章 问询 工部署衙内。 林清远一听来人不是一把手,根本没露面,直接让属下陈历去接。 陈历殷勤备至,自认很懂上峰心声,在茶楼见了逍遥赌坊管事,两人推推搡搡半天。 陈历默认收下二百两。 林清远看着颇有分量的银子,取了一锭,给了陈历:“只要他来,你就见,不管给什么,都接。” 陈历没一次见过这么多银子,忍不住想咬一咬,又觉得丢人,他们这个级别,平日都是拿一两个铜板,谁拿过这么多银子,也就是这位敢:“林哥太多了,我——” “都叫我哥了,我的不就是你的。”林清远神色很淡,丝毫没有这是几百两的感觉。 陈历佩服林哥的眼界,这可是两百两啊,能在京郊买一个小院子了,林大人眼睛都没眨一下,顿时觉得自己跟对了人。 想不到他一个蒙父恩的芝麻官,还能跟到这么大的人物:“谢谢哥,我一定为哥鞠躬尽瘁。”十两啊,他一年的俸禄加添头。 “过来。” “哥,您吩咐。” “每隔三天查逍遥赌坊一次。” 陈历闻言目瞪口呆,三,三天?这么多银子就管三天? 林清远看向他:“有问题?” 陈历立即摇头:“没,没问题。”心里早已翻江倒海,二百两啊,这么多银子都不满意吗,三天后还查,而且,下次再让对方给二百两吗? 逍遥赌坊,三天能不能赚三百两?而且听林哥的意思是,每隔三天查一次,林哥这是要逼死逍遥赌坊啊。 …… 林清远回家后,自觉把银子放在了公中。 库房外,他看着认真整理郡主嫁妆的库房管事不慎在意的将一匣银子放入库房,神情淡然。 “姑爷,还有事?” 林清远看着库房落锁:“没事。”心中落定,与郡主比他的银子是冰山一角,可这是他成婚时就知道的事,如今只是更具象的看了一遍。 但不管如何,他这人庸俗,喜欢看自己手里的银子越堆越多的感觉,逍遥赌坊能出二百两,就能出两千两,两万两。 林清远转身:“郡主呢?” 小蚊子赶紧挤开新分到林大人身边能识文断字的小厮,开口:“大人,郡主在后院书房。” 林清远看眼两人,没说什么,向书房走去。 …… 宋初语一袭浅蓝色抹胸长裙,长袖落在桌沿,悬腕写字。 微蕊静静的磨着墨条,书房里散发着精品墨砚独有的竹香。 “回来了。”宋初语未曾抬头,可语气温柔。冲散了房间里过于安静的清冷:“坐。” 一直站在门口的林清远方才上前,随着她的声音,周围的一切从虚幻变的真实:“在做什么?”林清远走过来,发现她字迹漂亮,行笔有力,一看便下过功夫。 宋初语笔峰未停,语气娇嗔:“姑姑让我抄去年南地的奏折。”不是抱怨抄奏折本身,而是嗔怪折子的体量。 林清远闻言,视线瞬间落在这些折子上。 宋初语笑了:“看吧,太后都让我带回来了,哪有不让你看的道理。” 微蕊也笑了:“郡主头都没抬,怎么知道姑爷看了?” 宋初语落下一笔:“你们大人心有苍生,天生劳碌命。去看看给姑爷请脉的太医到了没有。” “是。”微蕊顺便带走了书房所有伺候的丫鬟。 林清远看郡主一眼,看似随意翻开一份奏折,身体偏向她的方向靠在书桌前:“有话跟我说?” 宋初语放下笔,看着他。 林清远下意识合上折子,站的笔直一些。 宋初语轻轻蹙眉,现在的林清远年轻、没有权势,不是当年南地赫赫有名的林大人,他才刚刚涉足官场,羽翼未丰,试图摸着石头过河。 她背得起他的成就吗,会不会,还不如他在的时候:“夫君,太后还政于皇上如何?” 林清远看着郡主,可她眼中没有试探,她只是在问心中的疑惑,问他如此重要的问题。 问题本身,就是她的认可:“郡主想如何?”他恍然觉得,不管她想做什么,他不会意外,也不会惊讶,甚至愿意陪着她赌上一次又如何。 宋初语深吸一口气,起身。 林清远立即像所有伺候她的人扶住她胳膊。 宋初语反握住他的手,带着他坐到榻上:“太后一心为先皇,定然是要还政的,朝中大臣更不用说,只会加速太后还政的过程,而皇上……皇上自然也是好皇上。”如果没有齐王,守成也未必不可:“只是……” 只是对郡主没有好处,林清远怎么会不明白,姑姑当权和没有关系的名义表哥当权,差别太大,就像今天,他能不费吹灰之力就拿到了赌坊二百两的孝敬,如果皇上当政,未必如此顺利。 第40章 架空 “我有一个想法。”宋初语看着林清远,不想错过他脸上任何表情。 如果他不同意,说明事情不可行,而她相信林清远的判断:“我想……架空皇权。”说完,眼睛一眨不眨的紧盯林清远。 既然谁都不合适,龙椅上又必须有人,太后又要还政,倒不如,让皇帝成为摆设,改变皇权形式,这样齐王也未必有机会造反! 林清远怔了一下,他一直觉得郡主是想撑起安国公府,毕竟嫁给毫无权势的自己,插手国公府事宜,都有利于她掌控安国公府。 原来她意在整个大夏,如果这样,他恐怕要调整一些安排。 宋初语掩下紧张,故作轻松的看着他:“可是可行?” 林清远看着她,见她不似开玩笑,神色沉了几分。 宋初语心提了起来,她也觉得…… “你能拖住太后多久?” “什么?” “架空皇权,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太后有意还政绝对不能让皇上知道,你拖住太后还政的脚步,我想办法获取皇上的信任,让皇上主动恢复左右宰相制,分摊太后手里的权利,然后宰相组建一支十三人的涉政班底,让更多人涉权,这样,便是皇上要分薄了太后手里的政权,太后也会心有防范,皇上也会又觉得他能轻易收回大臣手里的权利,太后又觉得太后实现了对先皇的承诺。” “可这么多大臣下场,又能牵制住皇上,我们先用十三个人架空皇上手里的政权、军权,皇上再想收权的时候,臣子未必会愿意,到时候,收权何其艰难。这也是最快分权的方法,还不会把你牵连其中。” 宋初语看着他,突然笑了,是不是她一开口的时候,林清远已经把十三个人选好了,有零有整,他是不是夜深人静时想过这个问题。 在每时每刻,他构建过无数个他自己,又想出了多种解决之道,可上辈子最终,他只能选最难走的路,最后人人喊打,没人正视他的努力。 宋初语伸出手,握住他的。 林清远看眼她手背,有些不安:“觉得不妥?”有些话,郡主可以问,他未必该说。 “没有。”宋初语摩挲着他的手,路都想好,怎么会不妥:“一会太医到了,让他好好给你把把脉。”她还是担心他的身体。 林清远不自觉的松口气,郡主没觉得他欺君罔上便好。 刚才也不知道怎么了,见她问的认真,下意识就接了,他实不该接这个问题,不过:“我身体没事。”他的手火烧火燎的发痒。 宋初语放平他的手指,语气温柔:“这些你说了不算,要让太医说才行,再说了,身体是根本,你更要照顾好自己。”看看世界的景色。 林清远不好意思的收回手,还……还好…… 宋初语笑了,或许,该让他见见皇上。却不怀疑林清远能不能得到皇上信任,他说行的事,必然有一定把握:“我二哥可能要麻烦你一段时间。” “二哥?” …… 国公府内。 杜桑气的咬牙切齿,任丫鬟捶着腿,还觉得钻心的疼,她在婆母那里站了一天,这也就算了,可这么晚了,世子却宿在那个狐狸精房里,她在外面都是为了谁。 偏偏那个人是婆母送过来的,她想做什么都束手束脚! 杜桑气的要摔了桌上的茶杯,又生生忍住,心里不禁又有些害怕,是不是婆婆知道了什么,否则…… 杜桑谨慎的过了一遍又一遍自己说过的话,不禁松口气,她一个字都没说错,掌中馈还是世子提出来的。 在婆婆那里,她也是一直推辞,婆婆怀疑不到她身上才对。 反而是小姑子,早上婆婆和小姑子说了什么,是不是她挑拨离间? “力道再大一点,没吃饭吗!”杜桑抚着酸软的腿,想想这一切都是为了掌权,似乎就不是不能忍了,等她接手了中馈,那狐狸精能有什么好下场!小姑子又怎么能拿走那么多好处! 另一边,宋初礼也在向新得的美人许诺数不尽的好处。 春来掩嘴一笑:“可是老爷说的,妾身以后就指望爷了。” 宋初礼刮刮小美人的鼻子:“不指望爷你还能指望谁。”说着便把人压在了床上。 …… 第41章 老爷 翌日。 宋初语刚刚吃完早饭,林清远早已经走了。 庄嬷嬷神色严肃的走了进来:“郡主,库房卫管事求见。” 宋初语诧异,他来做什么:“让他进来。” “是。” “奴才给郡主请安,郡主万福金安。” “起吧,有事?”他最近不是在和几位管事清点她的嫁妆,是嫁妆有什么不妥? 卫管事想到昨天入账的二百两,姑爷说到底是外人,外人就有外心,夫人为郡主配了五个库房管事,他要想脱颖而出,必须有先机。 卫管事拱手:“郡主,昨晚姑爷让小的存放了二百两银子。”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郡主不想查查出处? 二百两?是有些多,可林清远不是仗势欺人的人,但也未必,毕竟今非昔比,所以两种都有可能,还是卫管事已经拿住了把柄?宋初语等着他后话。 卫管事也等着郡主发话,郡主最讨厌作奸犯科之辈,虽然不是眼里不揉沙的人,可是如此多银两,已经涉及民脂民膏,郡主该怎么想姑爷,姑爷以后还能有好日子过。 而告发姑爷的自己,理所当然受到重用。 两人互相等着。 宋初语脸色一点点沉了下来:“所以呢?出处是什么?” 卫管事闻言,感觉出事情不对:“属,属下不知。” 宋初语差点笑了,不知道就是构陷,而且还是迫不及待过来构陷,她知道林清远未必得这些眼高于顶的下人的眼,她没想到这些人会盯着他犯错,连查都不查就告到她面前,怎么,告自家姑爷没有成本的吗,简直岂有此理! 宋初语语气瞬间冷了下来,她都舍不得动的人,这些人倒是把他们自己当盘菜:“是姑爷让你告诉本郡主的?” 卫管事闻言噗通跪下来:“郡主恕罪!老奴一时糊涂,老奴也是为了安国公府声誉着想,担心姑爷年轻,被人蒙骗了去。” “我只问你,这件事是姑爷让你告诉本郡主的吗!还是你证据确凿!” 卫管事心里咯噔一下:“回郡主……不曾……奴才……” 宋初语摆手止住了他未出口的话:“钟管家。” 钟福来的很快,从卫管事过来,就有人向他通风报信了,郡主刚建府,得脸的机会谁不想要:“奴才见过郡主。” “把他拖到前院,重打二十大板,叫上所有伺候的仆妇丫鬟侍从,让他们看看,无事生非告家里老爷的状会有什么下场!”至少不能让这些人养成无凭无据先说话的习惯。 “是!” “郡主饶命,郡主奴才没有二心啊,郡——” 的确没有,只是想无成本的踩着林清远上位。 钟福把人堵了嘴拖了下去。 庄嬷嬷心里忍不住一颤,郡主对姑爷是不是太好了,就算卫管事有错,郡主对姑爷也处处维护,事事谦让,就说姑爷点灯那事,郡主都不曾怪罪,这会不知道从哪里弄了这么一大笔银子也不询问,郡主是不是太信任姑爷了? “如果换做我哥拿出来二百两,卫管事会告到我面前吗?”说白了就是瞧不上他,所以查证都不用,空口白牙就敢说。 “奴婢愚钝。” “老爷去哪里了?”姑爷、姑爷的,这里是林府!她以后也少提姑爷。 庄嬷嬷立即拱手:“回郡主,去找二公子了。” 宋初语想到二哥那放浪形骸的样子就窝火,难为清远了,跟一帮混吃等死的在一起浪费时间。 宋初语起身,去想想十三个人的人选,她自然希望其中一个是林清远。 不对,是必须有一个是林清远! …… 听烟楼。 宋初杰揽着怀里的小美人,没形象的靠在软榻上,根本没把林清远放在眼里,一个靠着他妹妹吃软饭的男人,还给曹家当过狗,他多看一眼都是给他脸。 但他妹都开口了,母亲也语重心长让他带带那个软蛋,他就勉强带带了,省的出门在外给他丢人。 “二爷,您的药好了。”软声软语。 宋初杰握住美人皓腕,就着她的手,吞服下去。 宋初杰半躺在茶馆的榻上,不一会,衣服敞开,眼睛微眯,飘飘然摇曳起来。 周围几个同样的玩伴,一样服的津津有味,意乱神迷:“二爷,你那个妹夫怎么还没来,让小爷几个等他不成。” “管他,上不得台面,不过,一会他来了,你们多少给他个面子,别闹的太过火,毕竟回去还要交差。”宋初杰燥热的再拉开衣服将脑袋扎进小美人胸前。 “我们懂,那小子真是走了狗屎运。”娶了郡主,那可是安国郡主,他们的兄长才能肖想的人,结果嫁了个庶民,简直丢他们世家大族的脸。 第42章 计划 郡主就别怪他们不给她夫婿面子,毕竟那小子也没什么面子,科举都没中,还是靠着安国公府才有了官职,简直嫁了个孬种。 说话的人,将手不规矩的探进身边人的衣襟,喝下一口泡了五石散的酒,个个兴致昂扬。 房门推开。 林清远就闻到一股特殊的味道,袒身露体的人们纠缠在一起,旖旎浮华。 林清远像没看见一样,脸上挂上笑,客气的对在场所有人见礼,才坐到二哥身边。 众人或多或少看向他。 宋初杰正玩在兴头上,随便指了个位置让他坐,一包不过瘾,又让小美人伺候着服了三四包,整个人都像要飘起来一样,舒服惬意:“来了。”大方的示意身边的女人,给林清远一粒。 女人衣衫半开,柔弱无骨的靠过去,欲趴在林清远身上帮他服。 林清远不动声色的退开一点,伸出手接过来:“谢谢二哥。” 女人噗嗤一声笑了:“怕什么,奴家又不会吃了你。” 宋初杰也笑了,算这小子识相,虽然男人就该玩女人,但林清远也不看看他自己是谁,娶了他妹妹还想左拥右抱,有那么好的事,切! 看到的几人不动声色的移开目光,心里有底:“杰哥,你不该厚此薄彼啊,我们玩他看着,多不给我们林大人面子。” “就是,就是。” 林清远垂头看药,上京城人人追捧的神仙药,所有达官贵人,多多少少会服一些,像宋初杰这样吃的多的也大有人在,现场这些不都是如此。 宋初杰看他那怂样,满意,不过,偶然玩一玩也不是不行:“你小子,点一个。”说着拽过女人趴自己身上,一阵调笑。 林清远摇摇头:“不了,体力不济 。” 宋初杰看他一眼,略微满意,万一让母亲知道他带林清远狎妓,他娘非剥了他的皮不可。 林清远听话,他也不是小气的人:“别傻坐着,在场的都是我的兄弟,以后有什么事,跟他们打招呼,别让人看了我国公府笑话。” “是,多谢二哥,以后还要仰仗在坐的哥哥们,这样,我一一敬在场的哥哥们一杯。” 在场没有人受不起他一杯酒,镇国公二公子,兵部尚书家的三少爷,皇城司大司马家的幼子,随便拎出一个也是能午门跑马不解佩剑的人物。 郡主夫婿敬酒,在场一半人来了兴致,搂着身边的美女坐起来,等着从他身上窥见一点郡主的旖旎。 林清远脸上没有一点勉强,低调谦虚的夸在场人身边的女伴,赞扬他们十包五石散下肚依旧魅力不倒的雄风。 在场的人哈哈大笑,大赞自己多么能干,身边的女人如何如何享受。 一刻钟后,镇国公府二公子就揽着林清远肩膀,推销自己加了料的五石散:“林老弟,你必须尝尝,不尝就是不给哥哥面子。” 林清远珍而重之的将加了料的五石散捧在手里,小心翼翼的收起来。 “不行!现在吃!你懂的。” “对!现在吃!” “太珍贵了。”林清远应对自若。 在场的人看他那蠢样都笑了,一包五石散而已:“放心,你二哥有的是,尝尝。” 林清远看着手里的小包,谈不上看的看不上他们,他们当中随便一个,都是他接触不到的人,如果不是郡主,他能接触到的最高的人不过是曹昭。 所以,林清远看着这包东西,想到昨晚郡主问他的话,心里突然有了个决断,他其实还能为郡主做一件事:“这么好的东西给我吃可惜了,不如,我们做个游戏?” “哦?” “什么游戏?” “推背?” “哈哈,这个我喜欢,盲人摸肉也可以。” “哈哈!” 林清远抚着手里的酒杯也笑了:“那就请女子们先出去一下?” “咦?没有她们怎么摸!” “对呀,老弟你别不懂了。”说着还在身边女人身上摸了一把,让他眼馋。 林清远笑着:“先出去一下,一会进来蒙着眼睛摸不是更有意思。” “对,对!” “有道理。” “出去,赶紧出去,准备好,等着小爷们呀。” “讨厌!” “真坏,林大人,你可要快一点。”临走不忘依依不舍的对林清远抛个媚眼。 林清远待最后一个人离开,拿起一旁的小包,小小的一包里面包的却是如今腐烂不堪的庙堂:“哥哥们喜欢马吗?” 第43章 用它 “你说呢?哈哈。”刚才不就在玩。 “在场的谁不喜欢,心得体会还多呢,林老弟要不要听,哥哥们给你讲讲。” 宋初杰到底顾忌妹妹:“少说两句。” “护上了!” “二杰,你这就没意思了。” 林清远似乎没听他们闲话,他将五石散放在桌子上最显眼的位置,声音平静:“我说的是交趾良驹,朝中贡马,喜欢吗?” 几人突然静了一下,没人说话,交趾国的良驹和突厥大良均是战马,谁不喜欢马,凭他们的身份,什么种类的马都有涉猎,只是,这不属于他们深入接触的范围。 他们也没有这个能力,所以根本谈不上喜不喜欢,而是跟他们无关。 林清远哪壶不开提哪壶。 “众位大哥家里,最好的马在谁手上?”林清远将加了料的酒杯也一起放在桌子中间。 顷刻间,在场雅雀无声,他什么意思! 就连宋初杰也不说话,安国公府最好的马在父亲的马厩。 其他人更不必说,他们多是家里的嫡次子,没有继承家业的束缚,自然就不能拿最好的资源,即便最受宠的也不敢说,家中最好的良驹在他们手上,贡马更是需要身份、功绩才能获得。 林清远打量一圈在座的人,镇国公府、安国公府、兵部、皇城司,坐在这里只服五石散可惜了:“我们可以把交趾和东突的马场,全数控制在自己手里,这个游戏,众位大哥玩不玩?” “切,你来的路上吃了几包药,脑子都不清楚了。” “林老弟,不是哥几个笑话你,就是你岳父,也不敢说把东突的所有马场控制在他手里。” “把走了的姑娘们叫进来,做点实际的。” 林清远神色如常:“我说的是真的,玩吗?” 镇国公府二公子严不渭笑了:“挺执着,你说怎么玩?” 林清远看着桌上的五石散:“用它们玩。好吃的东西,自然要全部人分享,我有几个朋友,对此物进行过熬煮,能得到一种比此物更让人喜爱的药末,一包一两银子,众位大哥觉得我们能卖出几包?” “更让人喜欢?” “卖五石散?” “有人买吗?” “不过几包五石散,就能让交趾、东突两国送出马场?” 林清远看向宋初杰:“二哥以为呢?” 宋初杰的衣服半挂在肩上,看向林清远的目光还有些迷离:“更好的?让我试试。” “没问题,那二哥觉得它们可以做到吗?” 宋初杰、严不渭,皇城司韩家幼子看着桌上的东西露出了深思。 “真的可以?” “怎么个玩法?”那可是马场啊! 林清远神色如旧:“众位兄长应该听说过南地难民,如果众位兄长信得过在下,不如让在下牵个线,众位兄长等着分马便是。” 严不渭想起前段时间闹的沸沸扬扬的河道事件,立即坐近了林清远一点:“你真能办成?” “还需要哥哥多协助。” 皇城司幼子也凑过来:“有几成把握?” “六成,如果韩兄有兴趣,能加到七成。” 兵部家的江三公子也过来了:“加上我呢?” “定然事半功倍,水到渠成。” 三人闻言一锤定音:“办了!” 宋初杰还有点飘,说什么呢,就成了? 林清远压低声音,把几个脑袋凑过来:“需要保密。” “没问题!” “口说无凭,画押为证,众位兄长小弟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此事关系重大,万一让我们之外的人知道,恐怕多生事端,想想南地的事,没有分到羹的众位大人还在闹,咱们要吸取教训,不能让多余的人知道。” 几个人见林清远说的越郑重,觉得事情办成的几率越大,想不到他们碌碌无为半生,现在就要干大事了,还是跟他们父亲想见却见不到的林清远一起办大事。 几人顿时觉得五石散都没有盖上他们彩印的那张纸更让他们热血沸腾。 林清远认真的把每一份印有他们彩印的空白纸张叠起来:“切记,谁说出去,谁的利益就分给知道的人。”有伤天合。 但他必须为郡主所做之事能顺利推动,做更多的事。 这件事当然不止需要几个二世祖,最主要的是他们背后的父辈祖辈,孙子都参与了,有什么事,他们才会救场。 第44章 学琴 “小弟定不让众位哥哥失望,既然这样,小弟就不打扰几位哥哥了,小弟先去忙。” “去吧,去吧,正事要紧。” “对,对。” 林清远起身:“告辞。” 严不渭看着林清远走了,还有点恍恍惚惚:“我们这就成了?” “真的能成?” “我爹说南地水道的事小林办的非常不错。” 若是成了,他们在家里就扬眉吐气了!这是多大的荣耀,谁敢说他们不如大哥出息。 严不渭突然起身:“我去盯着看看。” 江老三也起身:“他们对货源不熟,我也去看看。” “靠!你们不玩了!” “下次,下次!” 宋初杰看着刚才还有说有笑,现在空荡荡的房间,骂了一句脏话,也起身了:“得,我也去看看。” …… 林清远回去的有些晚。 小蚊子早已翘首以盼,看到老爷的车,不由分说的冲过去掀帘子,拿凳子,伺候大人下车。 跟在后面的阿寿,心里翻个白眼,看不上他排挤人的手段,那是马夫的活。 小蚊子踮着脚尖,绘声绘色的跟林大人讲卫管事的事。看他以后还敢不敢管林大人的私事。 林清远心神一动,郡主动了卫管事? 他一踏入家门,便感觉到了今日的不同,下人更恭谦了,称呼也从姑爷变成了老爷。 所有人更沉默,做事也更加利落。 小蚊子胸脯抬的高高的,这里是林府,他们大人是最大的。 林清远看眼垂着头跟在后面的阿寿,嘱咐道:“将书房收拾一下。” 小蚊子立即道:“我去,不是,奴才去!” 林清远拎住他,让阿寿去。 “林大人——” 林清远神色厉了几分:“我身边不可能只有你一个小厮,就像郡主身边也不是只有一个人伺候。”他更不可能不用郡主的人,郡主以诚待他,他有什么事可避讳她的奴仆的:“你还小,当务之急是学习,难道你想当一辈子的跑腿小厮,连个管事都当不上。” 小蚊子垂下头,他不识字。 “阿寿识字,不用我教你怎么做了吧。”都是讨生活的,忘了什么都不应该忘求生的本能:“我相信你知道什么对你最好。” “林大人——” “我去后院,不用跟着了。” …… “老爷。” “老爷安。” 清越的琴音从偏房传来。 林清远走过去,看到郡主坐在琴前,月华长裙铺在地上,琴音袅袅,素白的手指落在金色的琴弦上,铮铮如玉。 宋初语也看到了他,皓腕微抬,轻轻一弯,招呼他一起过来消遣。 林清远恍惚一瞬,继而有些羞愧,他会二胡。 宋初语笑了,明媚若光。 林清远跪坐在她一旁,生气也不是,不生气也不对,早知道不告诉她。 宋初语真不知道他不会,她以为他从一出生就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因为上辈子没有听说过他不擅琴,那就是他后来练的了。 宋初语想到他为了完全人设,因为不会君子六艺平日不敢出门应酬,私下里努力恶补,就忍不住想笑:“来,我教你。” 林清远才不:“你自己弹,我不喜欢琴。” “来嘛,来嘛,一起。”宋初语拉着他坐下,手臂从他背后圈住他,握着他手指一起放在琴上,呼吸落在他的耳畔:“开始了。” 林清远只觉得后背发烫,手指无意识的跟着她在琴上划出一道音符,音符如酒钻入他耳间,身体更加滚烫。 宋初语仿若未觉,小指微勾,落在琴弦上,也落在他手心,人也越靠他越近:“这个是第一个音,会了吗?”吐气如兰。 林清远骤然回头,微红的脸颊对上她调皮的笑容,一切近在咫尺。 宋初语嗔怪的瞪他一眼:“专心点,弹琴呢。” 林清远抽回手,将她压在地上。 第45章 琴音 “唔……琴……” “我会了……”呼吸微重。 宋初语如盛开的紫罗兰,躺在他身下:“你不会。” 林清远嘴硬:“我会!” 宋初语勾住他腰带,散开:“告诉我,你会什么!” “我会——” “唔……” …… 林清远整理好衣服,看眼周围的一切,嘴角抽了抽,地方是不是不合适。 宋初语裹着雪白的狐裘翻个身,温香暖玉,疲倦的不想动。 林清远乍然看见她露在外面的雪肩,上面的痕迹,赶紧俯下身将狐裘往上拉一下。 宋初语不让:“热……” 一旁琴木悠悠,林清远看眼周围的书籍,再看看琴,面红耳赤:“郡主,郡主……” 宋初语起身,裹着狐裘,雪白的双脚踩在地毯上向窗户走去,火盆烧的太热了。 林清远见状,飞速拿起地上的衣服,冲过去披在她肩上。 宋初语软软的靠着他肩膀:“不想动。” “我抱你回去。” 夜半枝头。 宋初语隐约听到断断续续的琴声,又疲惫的睡了过去。 …… 林清远今日休沐。 可多的是人不想他休息。 严不渭一早就派小厮来敲门,问林大人怎么还没有出门。 龚尚书更急,他因为老家水渠一事和朝中文大人吵的不可开交。 文大人一系身不在南地,官职不在南地,极力给龚尚书等人使绊子。 不单文大人,所有在这件事中没有得到好处的人,都不想别人得到好处,龚尚书烦的只想找大侄子抱怨。 天没亮,就为他封神的事,来找大侄子。 林清远模模糊糊睁开眼,他才刚刚躺下。 宋初语也醒了,靠近林清远,脑袋靠在他的肩上,眼睛又闭上:“把来的人轰出去就是……”扰人清梦。 林清远深吸一口气,起身:“你先睡会,我去去就来。” 宋初语睁开眼,起身,单薄的抹胸斜斜滑落。 林清远瞬间移开目光。 微蕊上前,为郡主穿好。 宋初语不甚在意:“我都没来得及问,二哥昨天带你去哪了?” “没去哪里?” 哦:“没去哪里是去哪里了呀?” 林清远急忙向外走:“我整理好了,先过去看看,你再休息会。” 宋初语看看外面的天色,才什么时辰一个个都堵门了,不就是觉得林清远官职小,才敢为所欲为!“一点小事都处理不好。” 微蕊:“郡主说谁?老爷?” “你们老爷就是处理的太好了!他昨晚练琴了?” “回郡主,是,姑爷刚睡下没一会。” “把库房里那把蛟龙给姑爷取出来。” “郡主对老爷真好,是。” “贫。” …… 天气越来越冷。 驴滚胡同的人家把窗户又糊了一遍。 康睿冷的搓搓手,也早早将窗户糊了一遍。他自然可以出去租住更好的屋舍,但这是府衙免费给他们的,如果出去,就意味着放弃了这个福利。 康睿现在不敢随便放弃一个免费的住处。 康睿哈口气,想到今日文大人的门生请他们几人吃饭,文大人是齐王的人。 如果他没料错,他们的目标是自己。 一大早,大风伴着寒雪刮的脸颊生疼,康睿锁了屋门,跺跺脚,向外走去。均田制触动的是世家大族的利益,上京城的世家大族没有人会推动这项政策的落实。 文大人的门生,应该是想旁敲侧击各方的想法。 他也正巧有解决之道,上一世,均田法一样有人提出,但根本没有任何推进,反而是上面的人,有人故意让庶民将土地放着荒废,以此上书皇上,让皇上取消均田法。 所以,这也算一种方式,何况,此举本就行不通。 康睿胸有成竹的往前走。 酒楼外。 林清远一袭青蓝色长袍,从华丽的马车上下来,手里揣着小巧精致的暖炉。 阿寿急忙上前伺候。 林清远抬头,看到了康睿。 康睿也看到了林清远,甚至看到了他身边的阿寿,阿寿一直跟在他身边,是他得力的左膀右臂。 阿寿机敏、忠诚,做事很有章法,安国公挑给安安的人个个都身有一技,他用起来得心应手。 可现在,一直伺候在他身边的人,跟了林清远。 康睿忍不住攥紧袖子里的手,又急忙松开,拱手:“林大人。”他们平级。 林清远回的敷衍:“康大人。”敷不敷衍意义不大的人而已。 第46章 还去 康睿看着他身上的狐裘,眼中的不悦一闪而逝,不过区区几天,已张狂成这个样子。在那个位置上,是不是坐的非常舒心,可他坐的稳吗? 以后齐王为帝,他又能蒙荫几时。 康睿抬起手,输在谁面前,他也不会在林清远这里落了下风,他伸出手,临寒而立,不惧风雨。 齐王的人见的是自己。 同一时间,文大人从茶楼出来。 康睿诧异,文大人亲自来了? 文大人哈哈一笑,径自走到林清远身前:“贤侄,有失远迎,不会跟我这个老东西一般见识吧,快里面请。” 林清远万分谦逊:“怎敢有劳文大人亲自下来,是林某不懂规矩了。” 文大人搂搂胡须:“都是一家人,老夫就不跟你客气了,请。” “文大人请。” 康睿脸上青白交加,文知行竟然是为了林清远下来的!文知行为什么会见他,他们两人因为政见不合在打擂台才对,为什么会在这里? 他林清远有什么功绩,值得文知行亲自招揽。 康睿想到他今天应的不过是文知行门生的约,林清远却见文知行本人,脸火辣辣的疼! 康睿忍不住攥紧双拳,这一切本来都是自己的,如果没有西城的意外,如果—— “康兄,你到了,一起上去。” 康睿瞬间收敛心思:“请。”他记得郡主每个月都会去北铺查账。 雅间内。 林清远一眼看到了逍遥赌场的掌柜,他身边还坐着一位身材微胖,笑起来很和善的中年人,掌柜的在给中年人倒茶。 林清远的视线从他身上过了一下。 广爷和善一笑。 林清远立即回一个笑脸,更加如沐春风、毫无心机。 广爷顿时觉得牙疼,这小子三天查一次他的赌场,现在在这里装什么老好人。 文大人确实找林清远有事:“贤侄啊,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逍遥赌场的主人孔广。” 孔广拱手:“林大人。” 林清远久仰大名,放下暖炉,客气拱手:“广爷,久闻其名未见其人,想不到有幸在这里遇到,久仰久仰。” 孔广余光扫到他放下的小手炉,巴掌大小,仙鹤盘莲,却做的栩栩如生,再看他的衣着,狐裘没有一丝杂色,衣衫都是上好绸缎、款式,腰间玉佩、压坠个个不凡。 乍然见他,谁能想到这人几个月前还是一个穷小子,如今却比世家大族的公子还有公子的派头。 想他广爷,也算是打拼数年略有小成,眼前这人却凭一场婚事,直接飞黄腾达,怎么能不叫人扼腕:“林大人客气。” 文知行看眼小厮。 酒肉茶点一一上桌:“听说你们两人有点误会,孔广特意请了我当个说客,有什么得罪林贤侄的地方,还希望贤侄高抬贵手。” 林清远客气的接过茶杯:“不敢,不敢。” 文知行面上含笑,心里把林清远从头骂到了脚,他不敢谁敢,半个月,查封了逍遥赌场五次,一次比一次要的多。 逍遥赌场就是有金山银山,也没底蕴这么送下去,前前后后近一千多两银子,劫匪来银子都没有这么快的。可林清远眼睛都没眨一下就吃了下去,快赶上他们每年给齐王进贡的三分之一了。 孔广拱手:“敢问林大人,我们是否有做的不对的地方,若是有,还请林大人明示?” 林清远却不觉得逍遥赌场背后的人是文阁老,文阁老是文臣,养不出逍遥赌场那样的打手。 所以林清远很客气:“哪里,哪里,是我不知广爷和文大人的关系,大水冲了龙王庙,多有冒犯。” 孔广心中冷哼,别以为有安国公府撑腰就能为所欲为,谁背后没有几个能说的上话的人:“是啊,大水冲了龙王庙,都是朋友。”就是不知此人能不能争取过来,可看着他手里的暖炉又觉得不可能。 但,正因为安国公府势大,也许林清远才迫切的需要来钱的渠道?而他们有渠道。 林清远陪的客气恭顺,早早结束了这个饭局。 只是人才刚走到楼下,就被严不渭和韩公子截上车接走了。 孔广瞬间蹙眉,他怎么跟那些人在一起。 文阁老让他少打听:“他以前就混迹西城,多跟流氓地痞打交道,如今进了官场,跟这些纨绔更能玩到一起有什么可稀奇的。” “也是,多谢文大人今日相助。” “谢就不必了,做好你本职的工作即可。” …… 孔广确实不用谢文知行,因为他名下的另一家堪比逍遥赌场的来庄赌场被封了,罪名都跟逍遥赌场的一样,查封人——陈历。 孔广气的砸烂了一个鼻烟壶:“欺人太甚。” “广爷勿气,也许林大人不知道来庄赌场也是我们的呢?小的去打声招呼试试。” 结果一样,陈历明里暗里表示,没有上次的数,赌场不解封。 孔广气的胸口生疼:“想死是不是!” 掌柜的立即摇头,这可不行,林清远怎么说也是朝廷命官,太后侄女婿,会出事的。 …… 宋初语每月会带着伙计,回去北铺查一次账,也不是她必须去,只是在府中也无事,正好出来走走。 身为安国公府以府名命名的的郡主,她做生意,也不过是消遣罢了。 康睿今日穿了最得体的一件衣服,浅蓝色的对襟大氅,身形如竹,英姿依旧,腰侧的玉虽不名贵,但胜在做工巧妙,看起来多了几分雅趣也颇有意思,更添君子风度。 康睿信步走入绸缎铺子,状似不经意的看眼铺子里多出的生人,他们站的笔直,一看便是训练多年的兵卒。 宋初语听着伙计们噼里啪啦的算盘声,素手抵着头百无聊赖的假寐。 掌柜的抱着几匹新得的料子上来,都是冬日给男子做衣衫的好料子,还有几匹上好的里衣料子,都是压箱底的好货。 宋初语方睁开眼,觉得能给林清远做几件像样的衣服了。 第47章 来 掌柜的喜笑颜开,文房斋那边跟他通过气,说郡主对姑爷十分上心,与其讨好见多识广的郡主不如试试讨好姑爷。 果然,有效。 “郡主,下面还有几匹,只是不如郡主手里这几匹名贵。” “无妨,都看看。”马上要过节了,他该再置办些衣物,另外婆母也要到了,也该多备几身。 “郡主请。” 宋初语刚下楼,便看到了康睿,她的视线没有在他身上停留,自然而过,视线落在掌柜的拿过来的几匹料子上:“再拿些稳重些的颜色。” 康睿的心神一刹那落在她身上,安安。 康睿又觉得不妥,立即收回目光。 宋初语挑选了几匹男子能用的料子。 康睿的手紧紧攥着,她在给谁挑东西,林清远那一身还不够惹眼吗?以前,以前—— 宋初语又挑了一些年长的女人喜欢的料子。 康睿眼看宋初语要走,心里一急,瞬间上前:“郡主。” 微蕊、庄嬷嬷立即挡在身前。 康睿没敢靠的太近,就站在她几米之外的距离,看着曾经伸手就在他怀里的安安。 宋初语回头,看了来人片刻,继而恍然:“康……康大人?” 康睿像被人碾了一遍,她不知道他,她甚至没记住他是谁,可她明明说过,对他一见钟情,难道只是说说。 “康大人有事?如果康大人是找在下夫君,他今日不在。” 康睿听着她自然而然的叫别人夫君,心里犹如扎了一根刺,她的夫君是自己:“回郡主,不是,只是看到郡主冒昧打声招呼。” “康大人客气,康大人自便就是。”宋初语转身。 康睿心中焦急,他想说,你爱林清远吗?是不是在城西发生了什么才不得不嫁给他?你还记得我吗?我们在长公主的别苑见过,你真的没有印象吗? 可她是安国郡主,他想拦住她说些什么都不可能。 康睿无力的看着宋初语头也不回的离开,心中空落落的,突然怪自己为什么要出现,她的眼里清澈见底,没有对他的好奇,没有仰慕,甚至没有恨。 什么都没有,就像他们之间没有任何关系。 可明明他们该是最亲密的人,他该是她的爱人,他想过好好对她,那些过往再不提及。 怎么就成了这样,她面对他时,就像看一个陌生人,一无所有。她给林清远买料子,她挽林清远的手臂,他们是夫妻,只要林清远没有负她,她就看不到身边的人。 康睿突然变的茫然,他要怎么做,宋初语眼里才会有他,就算,就算,她是林清远的妻子,他也要宋初语看到他!眼里有他! 如果城西的事没有发生,或者再发生一遍,救她的人是自己…… 康睿瞬间坚定,事在人为,属于他的一定能正回来。 …… 宋初语一袭单衣,房间里炉火正旺。 她为林清远解开头发,任由发丝垂落下来,接过微蕊手里的梳子,一点点帮他通发:“娘的院子我让人收拾出来了,这两天天气不好,先让人熏着,娘也快到了吧。” “明天傍晚应该就到了。” “那就好。”宋初语的手指穿过他梳开的头发,又一下一下梳着:“我今天在布庄,遇到新科状元了。” 林清远半躺在她的贵妃榻上,当她的手指穿过他的头发时,平日迟钝的头发,今日变的十分敏感:“我前天也遇到他了。” “这么巧?” “是巧了些。”上次在赌场也很巧,林清远想到那时候的场景,突然多了抹警惕:“他向你见礼了?” 宋初语的手指压在他头发上,梳子密密的梳过:“嗯,按说我在内堂,他不必非要过来见礼。” 林清远顿时蹙眉,康睿……最近没怎么注意他:“我来给你通发。”林清远要起来,他不习惯让人伺候,尤其是郡主。 宋初语将他按回去:“我来,我想给你通发。” “我也想给郡……” “你什么都不想,最近早出晚归的,那些人有多少事,离了你他们就不能走路了吗?” 林清远乖顺的躺回去,头都不像自己的了:“最近有些忙。” “你已经很忙了,龚叔真是的,不知道让你多休息几天。” “还好。”林清远又想起来,他真的。 宋初语坚定的把他按回去:“我梳的不好?你想要小丫头给你梳?” “没有。” “最近都跟我二哥去哪了?” 林清远心里有点虚,他怕如此有伤天和的事被郡主知道,他希望郡主记住的都是他好的部分,而不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随便走一走。” “只是走一走?街上的女子岂不是遭殃了。” 林清远没有接这话,二舅哥在女色上确实有点小癖好,喜欢成了亲的女子。 “我跟你说,你跟他出去可以,但不允许学他身上的坏毛病。”宋初语手上一用力。 林清远倒抽口冷气。 宋初语赶紧放下梳子,心疼的帮他吹,捧着他脑袋,像捧着稀世珍宝:“我不是故意的,就是一时没控制住,还疼吗?哪里疼?” 林清远仰着头看着她着急的样子。 宋初语真着急,她不想他受伤。 林清远伸出手点开她皱着的眉:“我没事。” “真的?” “你才多点力气。” 宋初语还是心疼,小心翼翼的帮他揉着:“那也要小心些。” 林清远看着她,心乍然温软:“你放心,我不学他。” “你头要紧。” …… 宋初语没想过找康睿麻烦,康睿有他身为臣子的责任和野心,她只不过为他提供了一个平台。 何况,上辈子落得那样的境地,是她眼光不好,当年她也做了最终的选择,所以如今对他没有爱恨。 与其说她憎恶秦莲秀,不如说她更恨自己自大,太过自信,从来没怀疑过康睿,以至于那么拙劣的秦莲秀她都没怀疑过。 当初,她赌了,输了。输了便输了,没什么输不起。 那已经是过去。 她昨晚之所以提起康睿,是觉得他出现在她面前的次数太过频繁,而且一个区区七品,却来给她请安,他想说什么,提以前吗?康睿未免太可笑了,以为经过那些事,她还会回头。 白云撕破夜空,冬日的清晨暖白中透着寒冷。 宋初语对镜观着头面,觉得这套梅花粉的:“是不是太素净了。” “郡主,外面有位女子要见老爷,说她是老爷的同乡。” 第48章 嫣然 宋初语看眼说话的微蕊。 微蕊茫然,她是听到前院来报,进来通知的,没见过女子。 宋初语若有所思,慢慢的扶着头上的珠钗,她很肯定,林清远身边没有伺候的人,如果有,他应该会说。 何况,与其说林清远耽于美色,她更相信他追求权财:“只一个人?” “是。” “告诉她,老爷上衙去了,让她去衙门里寻。” 微蕊惊讶:“郡主,哪有这样的,她一个女子怎么能去老爷办公的地方。”让人笑话老爷。 宋初语换了一根海棠簪:“老爷临走前又没有交代,我也不知道怎么招待对方,恐有不周,让她去找老爷吧,如果老爷将她带回来,本郡主自会好好招待,去吧。” 微蕊不知道郡主在想什么,但郡主已经下令:“是。” 宋初语觉得如果是正经亲戚、同乡,不该跟着老夫人一起来吗,或者也该知道老夫人不久就会到,到时候再来拜访不是更好。 偏偏这个时间过来,还是单独的女子,她想做什么? 宋初语觉得与其自己想,不如林清远直接给自己答案,如果…… 宋初语有些烦躁,合上首饰盒子,她是想他和乐顺遂,如果他要收人…… 宋初语深吸一口气,提醒自己,勿忘初心,当初是自己说的,如果他看上的,必定给他纳到府里来,愿他儿孙满堂。 不应因他如今事事迁就,她便得寸进尺才是。 “郡主,奴婢给您簪上配环。” 宋初语突然起身:“不簪了,簪什么簪!” 小丫鬟吓的退到一旁,一声不吭。 …… 白嫣然楚楚可怜的看眼门后的小蚊子,才看向门房管事:“多谢告知,是嫣然鲁莽。” 白嫣然依依不舍的看眼大门,小蚊子已经跑开了,她记得前些天,他还是瘦骨嶙峋,不修边幅的野孩子,如今穿着体面唇红齿白,是大户人家的小厮。 在冬日这样寒冷的节气,也能穿上金贵的棉衣了。 白嫣然搓搓手,单薄的身体更冷了,林大哥救了她,就是为奴为婢她也该报答林大哥的恩情。 如果当初自己不任性,安分的跟着林大哥,她也是住在这座府里的人吧。 白嫣然想到那种可能,心里立即有了主意,她身上的伤已经好了,林大哥现在身有官职,她…… 白嫣然咬咬牙,徒步走去了工部府衙,林大哥的妻子嫌弃她不让她进去,可见郡主对林大哥也不如何,她何必不搏一搏,再说,确实是高高在上的郡主没让她进门。 工部府衙外。 守门的上下打量她一眼。 白嫣然悄悄将单薄的鞋子缩回衣衫里。 守卫知道林大人有几个上不得台面的亲戚,只是找到衙署的女子还是头一个,莫不是怕郡主对她发难?“等着。” 林清远没想到会看到白嫣然。 白嫣然眼里立即沁满泪水,欲落不落。 林清远茫然的看眼守卫。 守卫也不明所以的看眼林大人,瞬间又立即站定,目不斜视,他什么都没看见,林大人的私事,他绝对不会乱说! 林清远给了门房三个铜板,将白嫣然带进了旁边烧着暖炉的小室,门窗敞开:“有事?” 白嫣然看着他,一袭棕色官袍,头上玉簪束发,完全没了夕日在匪宅不着边际的样子,临风而立,身姿挺拔,像上京城的贵族子弟一样,让人移不开眼。 林清远蹙眉,他不想再问。 白嫣然见状,眼泪顿时落下来,本就冻的楚楚可怜的美人,更加惹人怜惜:“我去你家找你,郡主没让我进去。”眼药上的不动声色,郡主就是瞧不起他们,才给他们难堪。 林清远对她能不能进去没有任何想法:“所以,何事?” 白嫣然见他无动于衷有些诧异,难道他不生气,他的老乡来见他,郡主身为林大哥的妻子,竟然避而不见。 林清远看眼沙漏:“我事务繁忙,你……” 白嫣然噗通跪在地上,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颗颗落下来,单薄的衣衫穿在身上,贫苦又可怜。 林清远退了一步。 “都是我的错,谢谢你不计前嫌,还肯帮我,是我不识好歹,辜负了……” “郑夫人,我想你应该明白我是看在你兄长的面子上,才肯出手。” 白嫣然被他叫的,顿时忘了怎么哭,那个男人已经死了,还是林大哥杀的,他竟然叫她夫人:“林大哥,你怪我?” “看来郑夫人没事,恕林某不便奉陪。” “等一下,林大哥,里正收回了我的房子。”她现在毫无去处。 林清远并不意外,屠夫有几个兄弟,他们的房产不可能留给没有生养的白嫣然:“既然如此,你去城西,有专门的队伍固定送南地的百姓回老家。” 白嫣然有点懵,她不要回去,她回去做什么,她要跟着林清远,哪怕不能为妾,也要像小蚊子一样体面:“林大哥,我愿为奴为婢报答您的再造之恩。” “我府中不缺奴婢,另外,你有什么不便都可以在城西南地各府留职人员那里得到救助,恕在下不奉陪,告辞。” “林大哥,林——” 林清远头也不回的走了。 白嫣然看着他坚决离开的背影,心里陡然升起一股怨言,林大哥明明是愿意帮她的,她帮自己杀了暴力对她的夫君,怎么会不理她。 一定是郡主,如果不是郡主,林大哥怎么会突然不理她,还让她去找什么留职官员,她不要回乡。 那里那么穷,三步一寇五步一匪,她为什么要回去!她要留在上京城。 白嫣然下定决心走出去,不管如何,她一定会留下,留在林大哥身边。 …… 宋初语的车驾刚路过闹市,马车突然停下来。 庄嬷嬷蹙眉,安抚好郡主,急忙下去看看情况,不一会便匆忙进来:“郡主,是早上寻老爷来的女子,跪在前面求您收留。” 宋初语烦闷还没有消,又听到她的消息,阴魂不散:“不是让她去找老爷了吗?” “具体那姑娘没说,只说求郡主收留。” “罢了,拖走卖了吧。” 第49章 成果 庄嬷嬷以为自己听错了:“卖了?” “都要进我府了,不就是我的人嘛,本郡主的人本郡主不能处理了?” 庄嬷嬷看着郡主认真的样子,好像有道理,不得不退出去,将郡主的原话说给跪着的女子听。 白嫣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震惊的看着庄嬷嬷。 庄嬷嬷也无奈,可这就是她们郡主说的,她们郡主最近半年是有些变化,能打杀的不废话,能卖的不求情,只能怪这位姑娘没有赶上好时候。 “可我是林大哥的同乡。” “所以,您不是去找老爷了吗?”怎么在这里? 白嫣然说不出话来,她以为她当众跪在这里,这位郡主为了面子也会见自己,想不到她竟然要卖了自己,她凭什么卖了自己,她就是容不下自己:“我与林大哥清清白——呜——” 庄嬷嬷堵了她的嘴,让人拖下去,顺便提醒她:“知道临死前,为什么没有人骂主子吗,不是骂不出来,是怕被大卸八块,株连九族,老奴也是为您好,怕您牵连祖上,拖下去吧。” “是。” 庄嬷嬷回到车里。 马车重新上路。 宋初语掀开窗帘一角,看着茫然散去的人们,冷哼一声:“想不到,他也有几朵桃花。” 庄嬷嬷闻言没敢接话。 “等老爷回来,跟老爷说一声,他愿意去赎人就赎了。” 庄嬷嬷看郡主一眼急忙道:“老爷本就没管她,怎么会去赎人,郡主冤枉老爷了。” “哼。” …… 林清远回来便听说了这件事,突然有点心虚:“郡主在家?” “回老爷,刚回来。” 林清远闻言官服也不换了,急忙向后宅走去。 宋初语正坐在书房里看折子,太后今日布置的功课有些繁琐,需要费些心思。 “老爷。” “老爷。” 宋初语抬头,乍然看到身着官服的他,不禁多看了两眼,紫色鹤纹的三品官袍应该更适合他。 宋初语垂下头。 林清远挥挥手让所有人下去,一个人站到她手边帮她研墨:“她是朋友的妹妹,远嫁,相公不是好人,出手帮了一次。” 宋初语看着他的手,没有养尊处优的生嫩,又有些心疼,不过一个女子,留下又如何,明明想好的,到头来又任性。 宋初语的手握住他研墨的手:“是我不好,我把人给你带回来。” 林清远看着她的手,突然觉得古怪,她对他是不是太好了:“无关紧要的人。” “可我还怪她找你,因为自己私心,将人赶去找你,没有好好招待她,我也有不对。” 林清远看向她。 宋初语叹口气:“好像有点不高兴,要不然我不会说重话的,你能不能别不高兴。” 林清远突然笑了。 “你笑什么?” “我也不高兴,如果有人找你,我也不高兴。” 宋初语也笑了:“那你不怪我。” 林清远摇摇头。 “没有在心里嫌我小气,不大度?” “你很好。” “我不好,我让你管我大哥二哥的事,却计较你一点点小事,一点当家主母的气质都没有。” 你是我的妻子,不必有当家主母的气质,林清远心里的一点点不解因为她后面的话,荡然无存:“我喜欢。” 宋初语羞涩地垂下头。 林清远握着她的手,每一根指头都细心的安抚着:“她今天来找过我,我让她跟随南归的队伍回去,结果她却来找你,说明她心思不纯,你将她卖出去就卖出去了,都是她应得的。” “不心疼?” 林清远刮刮她鼻子:“你希望我心疼?” 宋初语伸手抱住他:“我希望除了我,你谁都不心疼。” “好。” 宋初语抱着他,书房里除了火炉燃烧的声音,静谧安甜。 …… 杜桑一把摔了手里的茶杯。 丫鬟仆妇们跪了一地。 婆婆除了教她规矩还是教她规矩,连账本长什么样她都没见过!郡主都开始拿着府里的银子养林清远那一大家子了,只有她什么都没有。 宋初礼走进来,就看到地上的残片:“怎么了?” 杜桑握着自己手腕起身,声音温柔:“没什么,可能缠线缠的太久,手腕有些酸,不小心把茶杯摔了。你们小心点,把东西收了吧。” “是少夫人。” 宋初礼心疼的上前:“你就是太用心了,娘那里那么多人伺候着,怎么用得着你处处上手,你也机灵点。” 现在成了她不机灵了!她是为了谁,结果他拿着那些铺子逍遥快活,受苦受难的却是自己:“这样才显得我心诚嘛,我不想让母亲失望,对了,母亲要教我管账了,我怕管不好让母亲失望,你能不能先拿出一个铺子让我练练手,相公,我不想娘说我笨嘛,相公对我最好了,相公一定会帮我对不对。” 宋初礼想想自己的铺子,他也是好不容易要到手的。 “相公……”杜桑揉着自己手腕:“我不如二弟妹娘家条件好,娘家什么都没有帮到咱们……”杜桑凄楚的垂下头,提起自己家楚楚可怜。 “好了,不就是一个铺子,我给你先练着。” “谢谢相公,你对我最好了。” “你是我娘子,我不对你好,对谁好。” 杜桑心里的怨气才消了些,不管如何,她先拿到一点东西再说。 …… 严不渭拿到了东突国一家规模不大不小的放野牧场,共计马匹一千七百匹,牛羊加起来五千多头,因为林清远将提炼过的五石散掺在茶叶里卖,就这么到手了。 严不渭简直不敢相信有这么便宜的事,那不过是一点五石散而已:“林清远,林老弟,亲弟弟,你行啊,我们有收益了,一个马场!” 宋初杰也很激动,那可是一千七百匹马,可以组建一支骑兵营了。 林清远笑容不咸不淡,只是看起来十分真诚:“严哥满意就好。” “满意,太满意了!”严不渭几乎可以想象,整个东突都是他的样子,那简直——哈哈!哈哈!他爹他哥都得对他刮目相看! 林清远给他将五石散倒入酒杯里:“哥,知道你好这一口,来一杯吧。” 第50章 康睿谋职 严不渭第一次对这种东西产生了忌惮,看着贤弟手里的酒杯,他想拿又觉得像毒蛇猛兽一般心里发寒。 他们向东突输送了一个月的五石散,亲眼看着银子一点点的堆起来,只要他们加大输出量,予取予求也不为过。 林清远看着他。 严不渭笑着将贤弟的手压下去:“今天我们喝茶,以茶代酒,庆祝特别的日子。” 宋初杰看了一眼,也觉得瘆得慌,身体分泌着对它的渴求,但又脚底发凉。 不过是平日常服的一点长寿药物,怎么就…… 可想想这些年他扔在上面的银两和对它不可抗拒的喜欢…… 宋初杰咽口口水,觉得他也可以喝喝茶。 林清远见状,放下手里的酒杯,示意小二上茶,心中却没有盲目乐观。 何况,他也不觉得单是此举,就能让他们改邪归正,只是心有忌惮便好,回头再一步步加柴。 “贤弟,你如此带哥哥们,老哥也不能亏待你,红颜楼有一批姑娘今晚第一次挂牌,老哥给你准备了一个。” 宋初杰也点点头,他是向着妹妹,可现在林清远是同甘共苦的兄弟,兄弟之间当然比妹婿更重要,这是林清远该得的。 林清远闻言,不解询问:“是整个买下来了,还是只一晚?” 严不渭就喜欢林老弟憨厚老实的无知劲:“哥哥能亏待你,当然是买下来了,不单买下来了,哥还帮你在外面赁了一座宅子,保证郡主什么都不知道。” 宋初杰也点点头:“都是不渭的一点心意,不收就是看不起兄弟们了。” 林清远你知我知的跟哥哥们一笑:“多谢众位兄长。” “我们谢你才对,该吃吃该喝喝,以后在上京城谁敢不给你面子就是不给我们面子。” 林清远闻言,点点头,继而恍然:“说起来小弟真有一件事问众位大哥。” “哦?说。” 林清远不好意思的整整衣襟:“我最近查抄了来庄赌场,他们掌柜的说我不懂规矩,话里话外都在暗示我。小弟心有不安,想着我是不是做的不对,或者得罪了在座哪位哥哥家,我也好立即收回封条,再不插手。” 严不渭看眼韩老幺。 韩老幺看眼江楚:“没听说啊。” “我娘最讨厌这些,我家也没有涉及这些场所。” 宋初杰猛然一拍桌子:“岂有此理,他们敢威胁你!” 严不渭也听出来,一些小鱼小虾,外面的人给他们一个称呼就真以为能在上京城横着走了:“你等着,这件事交给哥哥们了,给他们的脸。” 林清远急忙拱手:“多谢众位兄长,有劳了。”这么多人同时找孔庆麻烦,他还不找个大山靠着。 …… 林清远送走几人,没去严不渭赁的院子,但既然买下来了,就有买下来的去处,他也没想着退回去。 只是林清远不相信天下有不透风的墙,尤其他二舅哥办事,免不了会走漏风声。 林清远用过晚餐,陪郡主散步的时候,主动向郡主交代了严不渭送他女人的事。哎,白嫣然的事刚刚过去,如今又来一个,他的信誉在郡主这里快塌的什么都不剩了。 宋初语看向他,有些诧异他会跟她说这些?一时间不知道该回复什么。他在外面应酬,那是男人的世界,一般进不了内宅,他只要处理妥当,不要闹出太不能收场的笑话,这些事一辈子都传不到她耳朵里。 林清远神色如常,似乎只是无意间说起今天外面发生的事。 宋初语慢慢的往前走着,很久没有回话。 林清远不禁有些紧张,她不高兴了?他可以先把人打发了。 “夫君。” “嗯。” “为什么告诉我?” 林清远茫然:“你不该知道吗?”两个人的事,他以为她在乎。 宋初语在想她应该知道吗,他每天去了哪里,应酬中揽过哪位女子的肩,喝了几杯酒,说了多少句口不对心的话。 宋初语猛然转头:“我该知道,我不准你见所有我不知道的女子!” 林清远笑了,跟着她的脚步继续往前走:“好。” “这个你留着有用就留着了,但不许踏入那个胡同。” 林清远神色闲适:“嗯。” “也不许在外喝多,不能跟女子逢场作戏!” “嗯。” “你确定?” “本也不是什么大事。”林清远突然伸出手,拉住她,撞假山上了。 宋初语伏在他怀里,目光温柔的看着他,他好好的站在这里,正值青春年华:“我何其有幸遇到你。” “什么?” 宋初语停下来,抱住他的腰:“我好像喜欢上你了。” 林清远顿时停下,嘴角忍不住抽了抽:“你前些天就说过。”喜欢他—— 宋初语笑了:“每天多一点点,只有一点点。” 林清远耳朵微红:“好好走路。” …… 康睿通过同僚引荐见到了户部尚书文知行。 往日他想见文知行,文知行都会客气相待,今日他却和很多幕僚一样同时拜见户部尚书文大人,还要等文大人的时间。 康睿已经习以为常,他不是安国公府的女婿,他的路都需要他一步步走下去。 文知行姗姗来迟,衙署事忙,这些人不会排上他的第一时间:“众位久等了,坐。” “多谢尚书大人。” 文知行随意寒暄两句,便步入正题,提起他们各自出的主意,都非常不错,他马上就可以上书,定个扰乱土地秩序罪给龚西成等人。 康睿突然出列:“文大人,属下有话说。” 文知行知道他,新科状元,主意出的不错,值得培养:“说说看。” 康睿深吸一口气,他是可以破坏均田制,可是未必符合文大人的利益,而且,容易得罪所有南地官员:“大人,不知大人对均田制有什么看法?” “当人是胡乱给予,必遭大难。” “可是,若是有偿给予呢?” “那也没有这样胡来的道理。”那是多少财富,扔出去他们家族的基石怎么办。 “可属下听闻,南地并没有乱,并且因为庶民分到了田地,很多人以工代资,甘愿冒着严寒去河道修渠,据在下所知,太后与皇上高度赞扬了此次南下的所有官员,文大人,北地虽不同于南地,但北地未必没有这样提升北地官员的契机?” 第51章 盲目 所有人,瞬间看向康睿。 文知行也看向他,他当然知道龚西成等人为什么不惜成本突然像青天大老爷一样往祖地撒银子,那是祖脉所在。 按说普通官员绝对无权选择葬在一地之气脉上,可朝廷无力承担南地庞大的修筑河堤费用,现在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给了他们此等契机。 虽然文知行觉得他们就是胡闹,皇上现在不说什么,谁知道以后会不会撅了他们的坟,扔出去的银子就是打水漂。 可,只要立过的神像就会有人记得,保不齐民间不懂事的人们给他们铸像,他们在赌一个可能。 而非南地的官员想赌都找不到下注的棋盘。 康睿神色如常,吐出两字:“荒地。”不单不用文大人出一分钱,还能解决均田法流失的北地人口,和文大人手中的财富。 北地以西有大量荒地,他们完全可以联合三大营,开荒种田,用沙地作物填补细粮空缺,将开荒得来的田地一分为三,一分给三大营,解决三大营粮草问题;一分留给开荒者;剩下一分,或者说剩下的多少,全部交给文大人处理。 到时候岂不是一分没出,解决了朝中四项问题,何必盯着南地的那点利益。 文知行闻言,首次对康睿另眼相看:“可有详细计划?” 康睿从袖口掏出一个册子:“请大人过目。” 文知行看着册子上的内容,看了很久继而哈哈大笑:“好!好!”这事若是成了,他岂用看别人脸色:“康睿,留在府中用膳,你我好好喝一杯。” 康睿拱手:“多谢大人。”初语眼里早晚会看到他。 …… 早朝后。 林清远第一时间知道了谁提出的这个问题,虽然折子是文尚书上的,但却不是他提出的:“康睿?” 龚西成喝口茶,给贤侄也倒一杯:“他这一招打了我们个措手不及,他倒是能谋算。” 林清远却不觉得,这是很妙的一招,不单北地可以用,南地也可以,而且百利而无一害,民与兵结合。 三大营出面扫清荒地的猛兽、凶匪,庶民开荒,两者分账,完美的不能再完美:“叔也可以跟进,可以给叔省不少银两。” 龚西成怎么不知道,但他们现在做的事容易引起上面反感,何况他真那么做了,太后先除了自己这个隐患:“贤侄啊,我调不动三河九江的军队,而且就算能说动,我也不能出面。”粮草有了,民心有了,他们想干嘛,造反吗? 林清远却不觉得:“叔出面确实不合适。” 龚西成茶险些没有喷出来,谁合适?“谁都不合适。”想都不要想。 林清远摇摇头:“有一个人合适。” 龚西成觉得贤侄还是太嫩,皇上最忌讳臣子与军勾结,尤其到了他们这个位置。 “皇上。” 龚西成睁大眼睛。 林清远却不是开玩笑:“皇上最合适。” 龚西成闻言立即放下茶杯:“你是不是听说什么了?”太后打算还政给皇上了?总不能是贤侄胳膊肘往外拐,靠拢皇上跟太后打擂台吧:“贤侄,你千万别这么干,太后那边……” “我知道叔,相信我,为了叔能省一点,我试试。” 龚西成顿时感动不已,这孩子简直……“别了,叔知道你是为叔好,不用冒这个险。” 林清远本来就想送皇上一个契机拉近与皇上的关系,算不得冒险,如果这件事做成了,皇上在南地的影响力将与日俱增,对皇上是大幸:“康睿的状元实至名归。” “在叔心里,你才是状元之才。” 林清远莫名其妙看龚尚书一眼,发现对方真心实意后,神色难得有几分尴尬:“叔谬赞。” …… 宋初语听完林清远的打算,郑重的点点头:“明天我带你进宫,听太后的意思,不反对文大人提出的办法,朝中连着几年修了三次皇陵,各地行宫也没有落下,若能开源节流,太后非常愿意。” 林清远听着,不自觉的伸出手,拂过她的长发,这些事本来距离他非常遥远,如今他却能参与其中,这都是因为她,让他有机会见证大夏巨大的变革,实现心中所想。 宋初语拿下他的手:“你放心,我会看着父亲的,不让他误会你,否则不进他的庙,让他傻眼。” 林清远笑了,眉眼温润没有任何锋芒:“已经很好了。”不是像局外人一样,而是踏实的见过:“康睿这个主意解决了不少事情。” 宋初语点点头,康睿自然有才:“你更好。” 林清远突然噎住,继而笑得不能自已,觉得郡主像龚大人一样,盲目相信他,他自认自己不错,但也没有到事事算无遗策的地步。 大夏需要的是一批官员,而不是一个。 宋初语推他一下:“你笑什么。” 林清远握住她的手,他就是忍不住:“我笑你们盲目。” “还有谁?” “龚大人。” 宋初语趾高气昂:“那叫有眼光。” “行,行,郡主最有眼光。” “那是,否则我怎么会嫁给你。” 林清远看着她,觉得怎么看都看不够一样,他何其有幸遇到她,又何其有幸得她真心相待。 林清远将她揽进怀里,第一次不介意有没有人看到,会不会不庄重,他想抱着她,他意外得到的珍宝:“我弹琴给你听?” 宋初语想说,学会了?又不忍揭穿他了:“好呀。”君子六艺,她都会让他会的。 …… 皇上最讨厌谁?就是林清远,不知道从哪里跳出来的人,胆敢挡了他的路。 林清远也知道,皇上不喜欢他,但他是哪个牌面上的人,皇上能不喜欢他也是他三生有幸。 皇宫宫道上 宋初语先下车,向林清远伸出手。 林清远怎好意思让她扶,但郡主伸出了手,他不得不把手放上去。 第52章 爱卿 宋初语像叮嘱第一次离开家的孩子,很不放心:“若是他不识相,你扭头就走,不用给他面子。” 林清远无奈的点点头,这话他就是听听。 宋初语还是担心,谁知道皇上会不会抽风:“我陪你过去吧。” “不用了,太后等你呢。” 宋初语去了慈安宫。 林清远被人带去乾兴殿请安。 他恭敬的三拜九叩,每一下都动作标准、身形到位,头妥帖的碰在地面上,谦卑有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夏轩第一次在非公共场合受到安国公府的人如此周全的礼数,头都要磕出声音了。 夏轩勉强心情好一点,若是每个安国公府的人都如此识相,他定轻松不少:“抬起头来。” “是,皇上。”林清远拱着手将目光落在第三个台阶上。 夏轩心中不解,也不是多出众的人:“郡主去见太后了。” “回皇上,是。” “你祖籍苏江府?” “回皇上,是。” “和新科状元的老家挨着。” “微臣惶恐,不敢与新科状元比较。” 夏轩点点头,的确没得比:“康睿最近提出荒田制,朕甚觉不错。” 林清远拱手:“回皇上,康大人大才,皇上慧眼识珠,只是微臣也有一件事求皇上。” 夏轩闻言,觉得有意思,他有事不去求太后,求他什么,安国公府的人不是觉得大夏都是他们的,还用得着求人,稀奇:“说说看。” 林清远神色诚恳:“这件事唯有皇上可以帮南地,南地万万顷荒地,恳请皇上下令督办。” 夏轩看向林清远,这件事太后就能做主。 林清远神色依旧:“微臣明白皇上事务繁忙,不该以此事叨扰皇上,可南地苦处百年,一直守盼明君,还望皇上看在南地百姓的一心为粮的诚心上,为南地百姓开荒积粮。” “太后不会反对才对。” “可太后不是皇上,天下万民是皇上之黎民,天下百姓信皇上之仁义。” 好一句天下万民是皇上之黎民!现在朝中多少人这么认为,他们只知太后,不知皇上! 可说这句话的偏偏是太后的人,怎么,想试探朕? 夏轩看着林清远:“这件事你禀明太后便是。”上京城周围的荒地农耕也是太后拍板。 林清远似乎不解,很茫然:“回皇上,禀太后?”为什么? 夏轩看着他的样子,首次觉得颜面无光,小地方的人就是小地方的人,真以为皇上是皇上,什么都能做主了! 夏轩想斥责回去,又分外享受他理所当然汇报给他的态度,他是皇上,天下之主,万事汇报到他这里,由他决策是人之常情。太后不过是牝鸡司晨,有违伦常。 夏轩难得对他憎恶的人有几分惜才之情:“你将这件事告知郡主,郡主自会帮你解决。” 林清远蹙眉,似乎觉得此举更不妥,几次拱手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说什么,只能悻悻然放下。 夏轩心里叹口气:“爱卿,南地是你的家乡,你多有维护朕理解,可开荒事务繁杂,未必适合南地。”夏轩难得多嘴几句。 林清远眼睛一亮:“皇上是说海地?!”他怕皇上想不到,直接点:“可朝廷禁海多年……” 夏轩福如心至,对,海上,南地全貌水渠复杂,湖泊相连,更有广袤的天堑水域。只是…… 林清远感激不已:“皇上一心为民,实乃臣等榜样。”说完毕恭毕敬了行了大礼,头磕在地上,毫不心疼自己额头。 夏轩听的心都疼,也不用这样,他就是随便说说,他自然也想他的百姓安居乐业。 “皇上有如此多想法,为何不实施?” 夏轩张张嘴,哑口无言,这人是不是脑子有问题,为什么不实施!还用问吗!有人让他实施吗! “皇上一直让微臣问太后,皇上问过太后了?太后不同意?” 夏轩再次张张嘴,他没有。 林清远动容的将头磕下去:“恳请皇上看在南地百姓流离失所、奔波逃荒的份上,为苍生在太后面前求情。求皇上求情!”林清远匍匐在地。 夏轩看着他,猛然觉得,他在跟太后坚持什么,他的百姓在受苦,太后不作为,他难道不能提议了?“你先起来。” “求皇上为黎民做主。” “行,这件事朕办了!”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微臣斗胆代万千黎民谢过皇上,皇上万福金安!” 夏轩昂首而坐,他是为民请命,他是大夏帝王。 林清远叩首后依旧安安分分的跪在地上,恭敬虔诚。 “起来吧。” “谢皇上。” 夏轩看着他恭恭敬敬的起身,安安分分的站在一旁,自始至终安静的像个鹌鹑,不禁怀疑安国公府棋差一着,找了个面人一样的女婿。 至少这个女婿比眼高于顶的安国公府看着顺眼多了。 宋初语、林清远各自办完自己的事从殿里出来,在宫道上汇合。 宋初语远远的跑过来,围着林清远转一圈:“皇上有没有为难你?”如果他敢。 林清远叹口气,难怪皇上一副没有被跪过的样子,看看郡主的反应也不难看出,郡主平日对皇上的敷衍,至少眼神肯定敷衍:“没有,而且,我觉得皇上还可以。”说完觉得自己说的不对,急忙看向郡主。 宋初语愣了下,这个论调她第一次听说:“为什么这么说?”林清远说不错,应该就没到无可救药的地步,但他的确丢了江山。 林清远松口气,她没有生气:“是位能听得进意见的皇上。”他的十三人名单里,在皇上后面打上了问号,觉得能扶一把。 宋初语若有所思,她没跟天德帝相处过,知道的不多,可林清远说可以:“那便好。” “郡主拖住太后了吗?”他们知道太后会还政,但皇上不知道。 而且,从皇上怀疑太后的那刻起,两人关系就尴尬了,即便还政于皇上也很麻烦,所以皇上还是不能大权在握,无论如何,皇上不完全掌权对郡主最好。 宋初语点点头:“委屈你了。” “没有。” 宋初语看着他,发现他真没有不情愿的情绪,才放心下来。他怎么可以脾气那么好:“我二哥那里也一样,你不想带他了就说话。” “二哥人也很好。” 第53章 归来 宋初语嘴角撇了一下,看着他的目光像看一个骗子,皇上就算了,林清远竟然觉得她二哥也不错,如果她二哥都算一个人,世界上就没有恶人了。 宋初语发现一个很大的问题:“夫君,是不是太好说话了?” “没有。” “有,他们都欺负到你头上了,你都没脾气,不行,你以后不能跟他们待在一起了。” 林清远哭笑不得,二哥人真的可以,皇上也不是刚愎自负的人,大家都是正常做事,没有谁欺负谁的问题:“都好,你别操心了。” 宋初语能不操心,就她二哥那样的早晚将林清远拽沟里去! 宋初语完全忘了,上辈子众人加在林清远身上的累累混号,只觉得他林清远受了天大的委屈不肯说:“我就不该出那个馊主意!”宋初语猛然回神,当初她为什么出这个主意来着? 才突然想起,身边的人是谁,顿时尴尬也不是,心疼也不是,可万一现在的林清远还不是以后的林清远呢。 可一个刚进上京城就敢搅合科举的人,说他天生人善似乎也不对。 林清远安抚的将手放在她肩上:“真的没事,如果我做不过来,一定跟你说。” 宋初语看着他坚定的目光,无论怎么看都觉得他温柔似水、平和中庸,是个再软和不过的人。 但也不会真天真的觉得,他是表里如一的人。 可似乎,又不该如此恶意的揣测他。 林清远:“怎么了?” “没事,你如果不愿意了一定要跟我说,不要撑着。” 林清远笑了:“好。” “郡主,老爷,府里派人传话,老夫人来了!” 林清远肉眼可见的高兴:“回府。” 宋初语也急忙跟上,暗暗在心中发誓,不管婆婆如何,都喜欢他,因为他同样无底线的赞美着她的家人。 …… 宋初语没想到会看到那么多人。 她从马车上下来,面前足足站了二百多人。 为首的几个男人五大三粗,络腮胡,虎背熊腰,穿着带补丁的棉衣,膘肥体健,她爹虽然也高大威猛,但斯文守礼。 而这些人,一看就是占山为王的土匪,手里的斧子上都沾着未干的血块。 这些人一动不动,好奇的看着从车上下来的女子,像看一只名贵的猴子。 “这就是娃子娶的娘们子。” “好看。” “俊。” 林清远正急的看母亲,闻言,急忙回到郡主身边,伸出手,扶郡主下车,对这些人道:“我娘子,安国郡主。”赶紧低声在郡主耳边道:“别怕,一会他们就不敢这么看你了。” 二百人顿时一惊,郡主?老大的官了! 瓜娃子怎么娶了郡主! 那可是郡主! 二百来人连忙跪下,又拱手又趴地,礼行的乱七八糟,一句完整的见礼词都没有说整齐。 微蕊忍不住想笑,但对上郡主看过来的目光,立即闭嘴。 林清远有些不好意思,不是卑微,就是觉得自家兄弟太朴实吓到了他娘子:“郡主,我先安顿他们。” 宋初语知道自己在这里他们会尴尬,也不方便说话,于是只问了一句:“他们是?” “我大哥们。”他九岁上山为匪,一直在众位大哥大姐、叔叔婶子的照顾下长大。 宋初语笑了,微微俯身:“兄长、姐姐们好,起来吧,都是一家人不用拘礼。”说完看向林清远:“用我先将母亲带回去吗?” 林清远没想到她会回礼,忍不住握紧她胳膊:“不用,你先去歇会,一会我让阿寿去叫你。” “好。” 宋初语再次看向跪在地上不起来的人们:“众位兄长大姐先安置,我先去梳洗一二。” 宋初语路过婆母身边时,郑重见礼。 年长沧桑妇人慌忙避开,紧张的抓着一个小姑娘的手。 宋初语带着自己的侍女,匆匆避开。 跪着的人才像活了一样,纷纷起身。 “真郡主?” “好看,你小子厉害,娶了郡主。” “雷叔。”林清远语气带了几分严厉, 为首的雷叔哈哈一笑,不提这个了,小孩儿不高兴了:“你叫我们来干什么!”他们是山匪,官府造册的,抓住了就杀头,可林清远突然来信,让他们一起跟着来京。 寨子里一帮兄弟,半数不来,废话,万一林清远是卖了他们换功绩呢,所以最后只有这点人跟着来了。 想不到这小子鸟枪换炮,了不得了,现在看来,这小子有本事了,才敢让他们大摇大摆的来上京城。 林清远本来是想把他们带到南化县,作为他的第一批可用之人,既解决了雷叔等人与朝廷作对的身份,又化暗为明。 现在也一样,只是起点更高:“叔,说好了,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雷叔感动的拍拍他的肩,宽厚的大手重重的落在林清远肩上,林清远纹丝不动。 “哈哈,又结实了,结实了好,结实了壮。” 立即有婆子接口:“你以为都像你,还壮,清远这是英俊。” 林清远扶住母亲。 沧桑的妇人立即抓住儿子的手,胆怯又卑微。 “娘。” 妇人不开口回应。 林清远习以为常:“叔,你们是住在这里,还是去庄子上?” 雷叔在见到这座宅子时就放了一半的心,至少他们不是来送命的,当初收留林清远母子,也是觉得林清远是读书人,更是一心供养他读书,希望他能保寨子里的兄弟长命百岁。 现在估计是成了。“郡主住这里?” 林清远点头。 “那我们住庄子上。”想也不用想,跟那么精致的人住在一起,又是郡主,还不得规矩森严、天天磕头。何况官匪有别,他们不能住在这里给林清远添麻烦。 “阿寿,你先带老夫人进去。” 苍老的妇人不松手,陌生的环境让她害怕。 一位容貌干净的女子立即上前:“林大哥,我来吧,你先安顿雷叔他们。” 第54章 瑶瑶 妇人很快抓住女子手臂:“瑶瑶,瑶瑶……” 林清远见状,看着母亲,目有哀伤,陌生的环境对母亲到底有影响。 “小林,我们现在去庄子上?” “雷叔,都到家门口了,进去坐坐,下午我再送雷叔过去。” 雷叔揣着手看眼这座宏伟的宅子,也想进去看看,但想到刚刚进去的郡主和门口的侍卫,又打了退堂鼓:“不了,不了,你现在就带我们过去,回头有机会我们再过来。” 马婶子也赶紧附和:“对,对,有机会我们再来。”刚才那位郡主身边的老婶子都非常有气势,她有些怵。 “有你这句话就够了,以后我们就在上京城,还愁没有功夫来你家看看,我们一路赶过来,先找个地方休息才是。” “对,对。” 林清远也不坚持:“那好,招待不周,回头我给叔叔婶婶们补上。” 老妇人抓住瑶瑶不让瑶瑶走。 瑶瑶为难的看林大哥一眼:“我留下来照顾老夫人便是。” 林清远想了想,直接道:“母亲也一起去庄子上吧。”见众人瞬间看过来,林清远不急不缓的开口:“娘本就离开了熟悉的环境,再离开熟悉的人肯定不习惯,不如我随母亲和叔叔婶子们在庄子上住几天,看看我娘的情况,也带叔叔婶子们熟悉一下周围环境。”其实他觉得带一个不是婢女的女子和母亲同时回府,需要先跟郡主商量一下,是让对方走奴籍,还是干脆不进。 “这敢情好,俺们就怕不习惯呢,走,走。” 瑶瑶不经意的看眼高耸的大门,勉强笑着带着林婶往来时的驴车上走。 林清远交代了小蚊子两句跟着走了。 府内。 宋初语见了给林老夫人准备的三个姑姑两个侍女,有本家的,也有从外面买的懂药理的老姑姑。 “郡主,老爷带着他们走了,老爷也跟着走了,老夫人也走了。” “哦。” 管家机灵的把老夫人十分依赖一个叫瑶瑶的小姑娘也说了。 宋初语看钟福一眼。 钟福心里一颤,他没有出卖老爷,他就是……就是…… 宋初语哭笑不得,她是那种不分青红皂白的人吗:“那姑娘多大了?” 钟福松口气,好险:“回郡主,十六七岁的样子。” “知道了,微蕊,看赏。” “是。” “多谢郡主,郡主千福万安!” “等一下,将三位姑姑两个侍女送去庄子上,让老夫人熟悉熟悉。” “是。” …… 瑶瑶看着新来的穿着厚厚棉衣的三位体面老妇人和两个娇俏的小姑娘,心里既畏惧,又不高兴,林大哥家里的仆从都穿的这么好了吗? 可林婶一直是她照顾的,婶子也最喜欢她,根本就不让别人近身。 三位姑姑和善的向瑶瑶姑娘微笑。 瑶瑶皮笑肉不笑的回一个,穿的再好有什么用,也是下人,林大哥不在这里,她想理她们就理,不想就不理会。 懂药理的婆子也不介意,她让瑶瑶小姑娘护在老夫人身侧,自己上前,伸出手搭上老夫人的脉。 另一个婆子也慢慢上前,一只手放在老夫人肩上,安抚性的按着,仿佛瑶瑶的第二只手。 瑶瑶顿时有些恼:“你们干什么!林婶不喜欢有人靠近,林婶都紧张了。” 搭脉的婆子笑着:“所以才需要姑娘在旁边安抚啊,姑娘辛苦了。” “对呀,姑娘辛苦了。” 两个小丫头立即机灵的给瑶瑶姑娘倒杯茶。 瑶瑶看着林婶不反抗的样子,心里一阵不高兴,平时不是挺难伺候的,现在怎么不动了。 搭脉的婆子收回手,拿出袖中的小册子,记录老夫人的脉像。 瑶瑶心里又一阵不高兴,她们像林大哥一样竟然还识字!她就不识字,家里本来就穷,又连年受灾,交不起税务不得不落草为寇。 本以为山上匪寇富裕些,谁知道苏江府别的不多,就是匪寇多,几乎三步一寇,两步一窝。 除了靠着在山上私自开辟的农田填饱肚子,什么都没有,赶上天灾,还得挨饿。 哪里像这些人,还能让家里的婆子学认字,林大哥说那些人是什么来着,什么什么餐,总之就是吃他们这些庶民嚼他们这些庶民,不干人事。 一直为老夫人按摩的姑姑,托住老夫人昏昏欲睡的脖颈,示意所有人噤声,让老夫人先休息一会。 林清远进来,便看到这一幕。 几个仆妇、小丫鬟立即无声向老爷见礼。 瑶瑶看着这一幕,心里升起浓浓的恋慕,嫣然姐姐离开的时候,她就知道全寨子只有自己配得上林大哥,只有她能嫁给林大哥。 第55章 醉酒 郡主表现的再和善,也是郡主,怎么能像她一样好好照顾林婶子,理解林大哥。要不然,林大哥成婚为什么没有请林婶子出面,说白了郡主根本没把林大哥放在眼里。 林清远放低了声音,将母亲抱到床上,盖上被子。 张姑姑走到床尾,为林老夫人按摩脚底。 姜姑姑把脉象册子给姑爷看了一眼。 林清远点点头:“费心了。” “不敢,老夫人身体最重要。” 林清远又看了看母亲,母亲两鬓斑白,肌肤粗糙,不及国公夫人十分之一耀眼,但他还是觉得母亲很好,能看到母亲更好。 林清远看眼房里伺候的人,郡主费心了,放心的从房间出来。 白瑶瑶见状,立即追出来:“林大哥。” 林清远回头:“有事?” 白瑶瑶娇俏的跑过去:“林大哥,你不用担心,林婶过两天就好了,一定能跟你回去的。” “嗯。”林清远转身欲走。 “林大哥。” 林清远回头。 白瑶瑶有些伤感:“林大哥在上京城见到嫣然姐姐了吗?白叔十分想她。” “我回头跟白叔说这件事。” “林大哥见到嫣然姐姐了?” “白姑娘,我还有事,你要没事的话,我先走一步。” 白瑶瑶不好意思的笑笑:“我不知道耽误林大哥了,林大哥先去忙。” 林清远颔首,转身离开,想起白嫣然离开后,很多人打趣他和白瑶瑶,所以还是别接触为好。 白瑶瑶看着林清远走远的背影,想到这么大的庄子,还有林府气派的府邸都是林大哥的,就觉得上京城的空气真好。 她一定要留在这里,像林婶子一样,有奴婢伺候,成为人上人。 白瑶瑶想到这些,积极的跑回房间内,她不会让那几个老婆子抢了她的位置,何况林婶子根本不会听她们的。 林清远晚上宴请一众叔叔、兄弟,不免多喝几杯,别庄准备了他的被褥。 林清远不知道是不是喝多了,还是醉的不省人事,突然闹着要回去。 …… 林府内。 宋初语已经睡下了,听到林清远回来的消息,急忙起身。 庄嬷嬷见状,心疼自家郡主,急忙道:“郡主您休息,老奴去看看就好。” 宋初语已经穿好裘衣,本也不放心:“我跟你一起去。” 林清远喝多了,他不大声说话,也不闹,只是隔一会就会突然抬头,脸颊微红,迷迷糊糊:“郡主?”然后又沉默下来,过一会又突然抬头:“郡主?”左右看看,没有人,又失望的垂下头。 反反复复,不厌其烦。 宋初语距离很远便闻到一股酒味,混合着他身上的香,清冽却不难闻:“夫君?” 林清远猛然抬头,单纯无害的脸上骤然绽放出大大的笑容:“郡主。”就傻傻的笑着,如清风送来的春意,大地蕴藏的生机,澎湃汹涌又平静似水。 宋初语的困意瞬间消散,神色温柔的上前接过阿寿的位置,扶住他手臂:“怎么喝了这么多?” “我下次不喝了。”林清远瞬间像个听话的孩子,急忙保证,安静的跟着她的脚步:“我真不喝了。” 宋初语安抚的拍怕他:“乖,没问你。” 阿寿立即道:“庄子上来的多是长辈,很多人灌老爷酒,老爷不好推辞。” “让厨房准备解酒汤。” “回郡主已经取来了。” 宋初语将林清远扶进屋,转身欲取解酒汤。 林清远攥着她衣角,不让她动。 宋初语无奈,转身哄他:“你松开一下,我给你拿药汤。” 林清远单纯无害的摇摇头,醉意朦胧的眼里都是看到她的星光。 宋初语点点他额头:“好,不动。”宋初语接过微蕊手里的醒酒汤,亲手喂到他嘴里:“慢点喝。” 宋初语以为会很难灌下去,结果林清远乖顺的接过来,咕咕咕喝了精光,喝完还把碗倒过来,乖巧的表示自己喝完了。 宋初语笑了:“相公最棒了。”康睿以往也喝多过,什么样子她已经忘了,反而是林清远,喝醉了真乖:“带你去洗漱。” 林清远重重点点头:“郡主?” “嗯,是我。” “郡主?” “在呢。” 林清远摩挲着她的手背,傻乎乎的笑了:“郡主。” 微蕊要笑不笑。 林清远将郡主的手贴在自己脸上,闭上眼睛:“我知道你对我好,不是看不起我才没有争取在婚礼上看到我的母亲……” “不是,是我们家专制,没有跟你家走礼,你生气了?” 林清远乖巧的蹭蹭她的手背:“郡主……” “嗯。” “郡主……” “……” “郡主……” 宋初语扶起他,还是去洗澡吧,醉的只会翻来覆去说一句话了。 …… 翌日。 林清远不知道他怎么回来了?他不是去了庄子上?而且,衣服换过,没有宿醉的气味,郡主还让他睡在她旁边。。 宋初语也醒了:“醒了……” “我昨晚吵到你了?”心中有些忐忑,担心自己把不好的一面展现在她面前,如果可以,他希望郡主每次看到他都是最好的样子。 “没有,你不在我也睡不踏实。”宋初语起身。 “你再睡一会。” “不了,我进宫看看,皇上有没有跟太后提开荒的事,娘呢?情况怎么样?” 林清远接过庄嬷嬷手里的衣服,先伺候她穿上:“娘情况很好,过两天再去见岳父岳母,希望别吓到二老。” 宋初语看着他为她更衣,心里有种古怪的感觉:“不会,我跟我爹和我娘说过了,他们心里清楚。” “让你为难了。” “不会,反而是你,一直这样走过来,有点让人心疼。”说着,也拿起他的衣服,帮他穿。 林清远有些不知所措:“我自己来。” “不要,我帮你。”宋初语看了眼手里的衣服:“换昨天送来的新的。” 崭新的紫色纹路对襟长袍穿在他身上,腰间压了一块上好的羊脂玉,与头上的发簪相得益彰,瞬间贵气逼人:“真好看。” 林清远无奈,他以前觉得没有补丁就好了,现在已算奢侈。 “等一下。”宋初语将新的手炉塞进他手里:“去吧。” “我有。” “那也不影响我们换个新的。” 林清远揣着手里的暖炉,转身对着她笑笑,才磨磨蹭蹭的走了出去,他得尽快赶回庄子,说了带他们熟悉环境。 宋初语也笑了,他高兴她就觉得高兴。 …… 冬日的清晨有些晚。 天边微亮时,宋初语的车驾路过正宣门,恰好碰到一群学子等在正宣门外等待传召。 宋初语微微掀开一点车帘,看到了人群中的康睿,便猜到,皇上跟太后提了。 宋初语慢慢放下帘子,心中已经有数。 康睿等人也看到了郡主的车驾,遥遥一礼,避让开去。 待宋初语的车驾走出很远。 等候传召的官员才起身,身份不够上朝,等在这里等待可能的召见,当然不及郡主尊贵,见了郡主的车驾避让是应该的。 “是安国郡主。”语气中不难听出艳羡,他们何时才能过正宣门不下车。 康睿直到车尾完全消失,才回过神来,她知道了吗?他也站在了大夏向前的舞台上,她听到他的名字了吗?有没有引她一丝侧目? “听说林令史在衙门经常迟到早退。” “真的假的?” “有人在办公时间在酒楼见过他很多次,每次都跟很多二少爷、小公子凑在一起。”不把心思放在衙署,就想着旁门左道,委屈安国郡主了。 如果不是郡主婚事找的急,轮得到他。 第56章 关系好?不好? 康睿闻言,想起林清远和上京城世家子弟关系不好,心里闪过一抹担忧,上辈子,林清远极其憎恶他们。 如今林清远不会发现他们品行欠佳后,依然我行我素,将这些人都杀了吧。 康睿蹙眉,不是没有可能,他杀的人还少吗,如果不是有天堑相隔,他坟头的草不定多高。 而这辈子,虽然他占据了最好的位置,安国公府虽然能庇护他,可若是敢对世家子弟无理,等待他的绝对没有好下场。 康睿想到林清远嫉恶如仇的弊端,越想越为初语担忧,林清远是不错,但脾气需要改一改,否则只会把他自己折进去。 “康编撰,皇上、太后召见,跟杂家来吧。” 康睿立即回神:“多谢公公。”康睿客气的送上一袋铜板。 小太监笑眯眯的接过来,前面带路。 众人羡慕的看着康睿,皇上、太后一般只会召见一人,既然召见了康状元,就没有他们的份了。 可即便知道,也想再等一等,看看有没有奇迹发生。 …… 康睿再次在上京城官员中声名鹊起,与他才高八斗考中状元时不同,他提出的‘开荒均田’制,得到了太后和皇上的重视。 皇上甚至将此制,一举推广到南地,统筹南地军政相合,让南地百姓一起受益。 此事,是皇上第一次干政,提出有建设性的意见,皇上肯定更重视康睿。 驴滚胡同里的住所里,无人不羡慕康睿,在皇上和太后那里有了名字,还为皇上出谋划策,可以预见,康编撰飞黄腾达指日可待。 想给康睿说门亲事的婆子顿时偃旗息鼓,改口想给他寻个伺候的人。 依康睿的势头,以后定然位高权重,能做个妾室也是好的。 李家嫂子含笑的将从康睿那里拿过的柴,又给他放了回去:“康睿啊,你说嫂子说的有没有道理,身边总要有人照顾着。” 杨家大嫂子也直接附和:“洗洗涮涮的怎么能没个人。” “你放着,嫂子今天饭做多了,一会让铁蛋给你送过去一份。” 康睿没有接话,如果,他是想如果,林清远得罪了严不渭等人…… 可是想到宋初语根本没有等他,根本不是与他一见钟情,反而另嫁他人,康睿心里一阵不高兴。 但如果她遭遇了那样的境地……康睿心里叹口气,他还是愿意拉她一把,她该知道谁才是最爱她的人,切记不要养那么大的脾气,不要动不动就任性。 康睿想到她出家后的日子,想想就头疼无比。 …… 皇城司家的小公子韩景善哥俩好的揽着林清远的肩,顺便看眼兄弟面前高大结实略显憨厚的男人:“放心,交给我,皇城兵马司兵卒,妥妥的。” 林清远有些为难:“用不用我去跟伯父说一声。” “不用,我爹不管这些小事,皇城司这次征招的百夫长是我兄弟,打个招呼的事。” “雷子,还不快谢谢善哥。” 雷叔的儿子,林清远的好兄弟,立即站起身:“多谢善哥,草民以后一定好好办事,不给善哥添麻烦。” “坐,客气什么,林弟的兄弟就是我兄弟,有什么事直接报我的名字。” “谢谢善哥。” 雷子从酒楼出来还有点飘:“清远,我们这就从土匪变成官兵了?” “你做过土匪吗?”那只是举村搬迁。 雷子急忙摇头,没有,没有,不过还是没有从自己成为兵卒的事实里回过神来:“清远,你现在混的是不是很好,他们都给你面子。” “哥,我让你进皇城司,你知道要做什么吧。” 雷子神色立即严肃:“知道。” 林清远颔首,以郡主的谋划,他只恨自己手里可用的人不多:“三大营的宋石不错,你可以多接触一下。” “是。” “林大人,林大人!”陈历气喘吁吁的跑来:“您让属下好找,宫里传话,皇上让您进宫一趟。” “皇上?知道了。” 雷子顿时心生敬畏,曾经一起长大的兄弟,如今都见过皇上了。 林清远让他自己回去,他进宫一趟。 “好。” 酒楼里,康睿看着离开的人,再看看出来的韩景善,心里诧异,他来见韩景善做什么? 而且皇上为什么会召见林清远,皇上和安国公府不合,宋初语知道他要见皇上吗? 韩景善看到雷子在外面,直接要把人送回去。 雷子怎么敢,对方是打个招呼就能把他送进皇城司的人。 韩景善热情将人请上车,不由分说送人回家。 康睿顿时蹙眉,韩景善对林清远的朋友未免太热情了,他不会蠢的认为是这个男人入了韩景善的眼。 而只能是韩景善帮乌及乌,才会对林清远的兄弟用心。 他们的关系有那么好?怎么可能,韩景善一定不知道上辈子他怎么死的! 康睿越看越不懂,眉毛越拧越深,林清远很憎恶韩景善这类人才对,莫非他藏的深? 还有皇上,皇上就算要召见,也该召见自己了解荒地均田制的详情,召林清远有何用? 第57章 来了 乾兴殿内。 夏轩难得和善的看着太后一系的人,心情颇为不错:“最近,三河总督给朕上了道折子。”折子上明确写着,是写给他的,不是太后。 林清远心想三河总督上书给皇上不是很正常? 夏轩就喜欢他这理所当然的表情,越看林清远越顺眼,可,以往三河总督只给太后上问安折子,就是询问吃了没有,也是问太后,怎么会想到问询他的起居,现在却想烧他的香了,哼:“爱卿,对调派三河九江的兵力,有什么想法?” 林清远拱手:“但凭皇上做主。” “哈哈。”夏轩觉得安国公府选的女婿不错,比他们本身好多了,懂事:“你呀……”这性格还不被安国公府吃干抹净。 算了,他护着一些也不是不行,委屈他娶了脾气不好的郡主,早知,他该把脾气温和的皇妹嫁给他。 …… 城外的官道上,大雪盖了一层又一层。 一个衣衫褴褛的小妇人瑟缩的背着一个破麻袋,牵着一个瘦骨嶙峋的孩子,垂着头,麻木的一步一步走着。 小男孩鼻涕冻在外面,冷的直打颤,漏在外的脚趾头冻的乌黑发紫:“娘,我走不动了,咳咳。” 小妇人心疼的看眼儿子,擦擦脸上的雪花,手如冻干的树皮:“再坚持一下,我们马上到上京城了,你爹就在城里,我们就有大房子,有热水喝,能吃很多干粮,屋子里还生着火,你就不冷了。” 小孩子半信半疑:“真的?” “娘能骗你,你爹中了状元,状元是多风光的事,马上我们就可以见到爹了。” 小男孩重新打起精神:“我要见爹爹。” “嗯,我们见爹爹。” …… 宋初语乘着车驾,从太后那里出来,直接去了安国公府。 雪还在下着,大片的雪花落在她裘衣上,又很快滑落。 安国公府上上下下跟着忙碌起来。 “郡主回来了。” “快把树下的梅子酒挖出来。” 宋初语没想到二哥会在家:“二哥,你今天没有出去?”难得了。 宋初杰看妹妹一眼,想到妹夫,到底给了几分好脸色,他现在在朋友间非常受重视,全赖妹夫能力强:“知道你回来,接待你。” 宋初语才不信,她是临时起意,又不是早有安排,再说想到他们给林清远送女人就有气:“外面的馆子不合心意了?” “你一个女孩子家家的,就算嫁了人,说话能不能注意点。” “哦,那就是红颜楼的姑娘不美,美的都被送人了。” 宋初杰闻言,立即心虚三分:“也不能这么说,男人在外应……应酬在所难免。” “那我问问母亲。” 宋初杰赶紧拦着:“好妹妹,是哥哥不好,但人也不是哥哥送的呀。” 宋初语看到他就来气,一事无成、一无是处,还给妹夫送女人:“你以后在外注意点,清远对你观感那么好,别没个二舅哥的样子,让别人怎么看你。” 宋初杰一看妹妹就没有生气:“他真那么觉得?” “当然,你是他二哥。” 宋初杰顿时觉得,这个妹婿好,慧眼识珠:“还别说,你虽然脾气不好,可看男人的眼光没的说,不过你也别总是拘着他,男人在外就是要——” 宋初语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他。 宋初杰立即闭嘴,他不会说话。 “不过,你怎么在家里?” 等马场那边的消息:“我在自己家里,有什么不对?” 宋初语上下打量他一眼,莫非林清远那么神奇,让她不着调的二哥都改邪归正了? “别看了,赶紧娘等着你呢。” 在家里总比出去鬼混强,回头她问问林清远,怎么让这个混不吝乖乖听话的。 …… 杜桑侍候在婆婆身后,看着忙里忙外的侍女,坐在高位的小姑子,每张笑脸相迎的嘴脸,不禁攥紧手里的帕子,脸上却笑的越发温和似水:“郡主就是孝顺,太后一刻也离不得郡主。” 宋夫人与有荣焉,到底娇宠女儿,嘘寒问暖,无不相询:“你婆婆还没有住进来?” “没,她老人家身体不好,可能要过段时间。” “你也别强求。” “女儿知道。” 杜桑面上笑着,心里苦涩,太后的话题根本没有人接,而且婆婆那句别强求明显是告诉小姑子,与婆婆相处不来就不用孝顺了。 她要每天在婆婆这里立规矩,到了郡主那里就不用了:“郡主心善,得上天保佑,婆母也一定是个好相处的,像母亲一样。” 宋初语看嫂子一眼,笑笑。 什么叫一样,她母亲跟乡野村妇有可比性吗,不会说话就少说。 宋夫人这两天看到老大媳妇就心烦,说话嘤声嘤气,心气又高,还喜欢装腔作势,当着丫鬟们一个态度,背地里又一个态度。 她当初就说不要娶清贵人家的女儿,心高气傲、不服输,国公爷偏偏不听。 现在好了,越相处宋夫人越觉得她做作。 宋夫人想想都头疼:“你们聊吧,我去后院走走,消消食。” “女儿陪您。” “不用,没事了你也回房休息。”免得让人知道女儿和大嫂不合。 杜桑恭顺的送走婆婆,亲切的走到郡主身边:“郡主有段时间没来了,娘特别想你。” “我以后常来。” 杜桑真诚的坐在郡主下手,欲言又止:“郡主,嫂嫂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哦?” 杜桑似乎有些为难,却又不得不说:“是这样的,娘想让我管家,可是郡主知道的,我家人不善生计,我也多有不足,我怕做不好惹娘埋怨,所以嫂嫂有个不情之请,想让郡主给我一间铺子,郡主放心,我学会了一定归还,就是不知郡主方不方便。”杜桑心中落定,她都开口要了,小姑子哪有不给的道理。 何况只是一个铺子,郡主又不差一个铺子。 宋初语觉得好笑,若是学不会呢,就不还了? 宋初语笑了:“嫂嫂,不太方便,嫂嫂知道的,我相公没有家底,家里人又多,花销大,也不及嫂嫂嫁得好,多有不便。” 杜桑没想到她会这么回答,郡主成婚的时候从家里拿走了多少东西,如今不过是一个小小的铺子。何况自己都开口了,她怎么能拒绝开口求助的长者。 而且夫君家的人都很大方,到了郡主这里就小气了!“是……是吗……” “嗯。”宋初语语重心长道:“嫂嫂不用担心,娘是很好相处的人,你就是做错了娘也不会怪你的,我小时候经常犯错,娘从来不凶我,还会好声好语的教,我小时候还亏过好几间铺子,娘都没有生气呢,所以你放宽心,娘绝对不怪你。”你看,我小时候就开始亏铺子了,你那时候还没见过铺子长什么样。 杜桑尴尬的笑笑,郡主什么意思?可又不得不忍着气点头:“娘待我也很好。” “是吧,娘就是心好,手把手的教嫂嫂,换成别人家,都是做姑娘时就该学会的。” 杜桑更气了,她在暗示自己在娘家什么都没学吗?她们家就是小门小户,产业满打满算就那么一点,是家里的支柱,怎么会给小辈胡乱糟蹋。 “嫂嫂不必紧张,慢慢来,我也累了,先回房休息。” 杜桑帕子都要撕碎了,还要维持面上的客气:“郡主慢走。” 第58章 秦莲秀入城 宋初语比杜桑还急,可母亲不赞成林清远回来掌府中中馈。母亲怎么就没有老糊涂到不介意男子掌中馈呢。 如果不回来……宋初语突然灵机一动,若是母亲和父亲把名下所有的产业都交给林清远打理,以后大哥、二哥用多少银子还不是需要向他报备,不就等于掌了家中中馈,还不会落下把柄。 宋初语觉得这个主意好,让娘快点办好才是,林清远素来有一毛不拔之称,如果他肯帮忙,怎么看都是父母赚到了。 宋夫人让女儿闭嘴,赶紧闭嘴,算盘打的南化县都听到了,怎么不把国公府也给了林清远,宅子也搬走,什么也别剩下。 “女儿不是心疼爹娘没地方住吗?” “合着有地方住,你就干了是不是。”宋夫人觉得心口疼,儿媳妇气她也就算了,亲生女儿还气她,老大家打她家产的主意,女儿也打爹娘家产的主意,没一个省心的。 宋初语晃着母亲手臂:“我们当初说好了的,再说,清远将二哥照顾的怎么样?二哥最近是不是在家的时间多了,也不出去乱来了。” 宋夫人支支吾吾不说话,最近确实没有人向她告状了:“一码事归一码事,出嫁的女儿总惦记家里这点东西像什么话。” “我是为了谁,如果您不是我娘,他不是我哥,我用得着操心。娘,您既然用了我,就不该有疑虑,我……” “行了,你什么也别说了,我再给你三座庄子。” “娘,我是为了谁!” 宋夫人心想,你还不如为了东西。 “我大哥、二哥、大嫂二嫂……算了,省的清远太辛苦。” 宋夫人见女儿打退堂鼓,反而不愿意了:“你也容我再想想。” 宋初语起身:“娘慢慢想,时候不早了,我先走了。” …… 秦莲秀带着儿子,终于走进了上京城。 高耸的西城门巍峨伫立,城外是一排排等着过关卡的人,城内人声鼎沸。 她牵着儿子的手,繁华的城门在她眼中如梦似幻,以前只在戏台上看过的西城门,如一只庞大的野兽张开巨口,害怕也让她隐隐期待。 上京城。 仿佛梦都变得触手可及的存在。 秦莲秀紧紧握住儿子的手,尽可能地给他一些温暖。 “让开!让开!”一队官兵打马而来。 多半等着过卡的人,纷纷避让,马踏着飞烟疾驰而过,留下习以为常的人继续排队检查。 小小的康思贤看着远去的马队,眼里露出害怕又神往的目光,上京城有这么多马:“娘,娘。” 秦莲秀急忙蹲下身:“嘘。”周围的人都在看他们。 秦莲秀恨不得把身上的衣服扒了,可这已经是她最体面的衣服,这些人却像看乞丐一样看着他们:“怎么了?” 康思贤声音清亮:“我爹也有马吗?爹会教我骑马吗?” 周围人闻言,纷纷看向他们,继而窃窃私语。 “马可是金贵的东西。” “怎么可能养的起。” 秦莲秀急忙安抚儿子两句,离这些人远一些,怎么没有可能,她是状元的娘子,在上京城有大房子,是体面人,她只是……只是狼狈了些,等找到相公,什么都会有,她的孩子也不会像他们的孩子一样,是泥地里刨吃的庄稼汉。 秦莲秀坚定的对儿子点点头,他们会有马,不单有马,还有人伺候,她儿子是家里的长子,是状元家的公子,这里的人,再也不可能像今天一样随意直视他。 临近中午。 秦莲秀才带着儿子走进熙熙攘攘的城门。城中的景象让她眼花缭乱又心中窃喜。 这就是上京城,扑面而来的繁华和热闹。 街道两旁的房屋高大又宽敞,卖什么的都有,人们穿着没有补丁的衣物,手里提着精美的篮子,脸上洋溢着满足的笑容。 她竟然真的走到了,秦莲秀突然有些想哭,她走来了。 小男孩瞪大冻到麻木的眼睛,他从未见过如此多的房子如此干净的人们:“娘,娘,我爹也有这样的家吗?” 秦莲秀终于笑了,慈祥地看着儿子,仿佛自己瞬间脱胎换骨,她是官员的家眷,不能坠了夫君的名头:“有,有。”怎么会没有,状元,多么大的官。 “爹爹住哪里?是不是就在街上。” “我们会找到你爹的……”从此上京城也会是她的家。 可茫茫一座城,栉次鳞比的商铺,三层高的大房子,熙熙攘攘的人群,她抬头几乎看不到天,怎么在大海里找一个人。 一辆马车经过,车角上悬着蟾蜍香囊,上好的缎子做的车帘,絮着厚厚的棉花,看着就觉得暖和。 秦莲秀赶紧拉着儿子避让,她连棉衣都买不起,上京城却可以用多余的布做车帘,她……早晚也会有的,只要找到相公,她也会有的。 然而在这么大的城市里找到一个人并不容易。 一天后,秦莲秀不得不咬着牙拿出要饭的破碗,带着儿子去乞讨,此举就像一巴掌狠狠抽在她脸上,她不敢相信自己会在以后赖以生活的地方,做这种让人耻笑的事。 可是思贤太饿了,她也饥寒交迫,除了乞讨别无他法。 “走,走,走,没东西给你们,游手好闲的东西。”谁不知道城西没有乞丐,就是真乞丐也跟着南下的队伍走了,剩下的都是一些晒着太阳等着别人给东西的老不死。 “走,走!” 秦莲秀的脸犹如被人按在地上,火辣辣的疼,早晚,早晚她让这些狗眼看人低的人付出代价,以后这个街上摆摊的都别想有好日子过! “娘,娘,思贤好饿。” “再忍忍,再忍忍!” “让让!让让!官府办案!死伤自负!” 街道上的人一哄而散,秦莲秀闪躲不急,重重的摔在地上。 一个男人从她身上一跃而过 ,后面追着带刀的捕快,紧跟着一个一个从她身上跃过去,飞速跑远。 “你没事吧?”声音沉稳悦耳。 秦莲秀茫然的扭过头,脑子还有些懵,就看到一张谪仙般的脸出现在她面前,他穿着她见都没有见过的华丽衣衫,头上的白玉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腰间的紫色垫缀,华丽的刺眼。 他如一块上好的佩玉,出现在杂乱的人间。 林清远没想到会有人躲不及,城西的人别的本事或许没有,但应对这样的突发状况轻车熟路,躲的晚了都算身手不够矫健、行动不够敏捷。 生活在最底层,自然就有小人物的智慧。 第59章 胡同 “我……草民……不是……” “婶子,先起来吧,地上凉。” 小蚊子闻言,赶紧伸手去扶:“对,奶奶,您先起来。” 秦莲秀瞬间觉得没脸,她比对方大不了几岁,甚至可能比对方还小,怎么就是婶子。 但想到自己一路走来,风霜焦灼的脸,越发卑微。 林清远将孩子扶起来。 秦莲秀下意识捂住摔痛的腰,更觉得悲从中来,她从没想到,会在上京城,还没有让人先认识她的情况下,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出这么大的丑,还被人热心的盯着。 这一切都像是一场噩梦,可这噩梦却真实得让人无法逃离。 林清远蹲下身,脸上带着和善的微笑,眼里温暖如春:“小孩儿,你没事吧?”他声音沉稳悦耳,仿佛有着安抚人心的力量。 康思贤愣愣的看着他,他第一次见这么好看的叔叔,他干净、整洁,与他一路上见过的所有人都不一样,像最贵的石头一样:“你是爹爹吗?”康思贤问的小心翼翼,娘说过,爹爹是世间最好的男子,他觉得他就很好。 秦莲秀羞愤难当,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对不起,恩公,小孩子不懂事。” “无碍,你是不是饿了?” 康思贤看看娘亲又看看陌生的叔叔,小小年纪到底扛不住饥饿,用力点头。 林清远起身,去隔壁摊位给他买了两个包子。 秦莲秀愣愣地看着这个男人,他的衣服熏着她闻都没闻过的香薰,他干净的样子与他们狼狈的模样形成鲜明的对比,他是上京城的一份子,属于华贵的上京城。 说不定是哪家的王孙公子,而他们是从乞丐堆里跑来的乞丐。 “给。”林清远把白胖胖的包子递给孩子。 “谢谢。”康思贤一口咬到嘴里,烫的嘴巴生疼,又不舍得吐出来。 秦莲秀既心疼又惭愧:“多……谢恩公。”她声音很低,有些微弱,但尽量让自己听起来正常,丢脸和感激两种复杂的情绪在心里交织,她想赶紧离开这里,恨不得没有出现在这么光鲜的人面前,又知道他能帮儿子买吃的,不该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就在她纠结时,跑远的人押着一个人回来了。 “林大人,人抓住了。” 林清远神色严肃:“带回去。小该儿,下次小心点。”林清远摸摸孩子的头,转身离开。 秦莲秀看着他的背影,心中惴惴,他是官员? 待所有官差走后,立即有人为她解惑。 “他是工部七品令史,我们西城出去的人,有牌面吧,本事可大了。” “你们遇到好人了,吃吧。林大人最怜贫惜弱,你们来着了。” 康思贤把一个包子塞母亲怀里,他从小到大第一次吃白面包子,真软,真好吃。 秦莲秀拿着手里的包子,只听到了一句,他是七品,有牌面,她相公也是七品,七品原来真的这么‘厉害’。 可以穿那么体面的衣服,有那么多人拥护。 秦莲秀更紧地握住儿子的手,她不能确定未来会怎样,但她知道,无论现在多么艰难、多么困苦,都是暂时的,等到找到相公,这些好日子都不再是无法触及的幻影。 她更不会让自己和儿子成为别人的笑柄。 然而,生活并没有对她宽容。上京城的繁华在走出城西后,像一柄铁锤狠狠砸在她身上,砸的她目眩神迷。城南更加繁华,城西像一堵堵坚实的墙,挡住了外面的浮华奢靡。 “新科状元实至名归。” “他此项提议巧夺天工。” “以后我们的土地可以翻一番了。” 秦莲秀听到熟悉的名字,瞬间心跳加速,是睿哥?! 她紧紧握住儿子的手,他们在议论她的夫君,她的夫君。 “你问状元住哪里?” 秦莲秀急忙点点头,心中既激动又忐忑,她的夫君,如今已成为全京城瞩目的对象。她拽紧了儿子的手,试图在喧嚣的人群中找到一丝安全感。 “你不会是想去状元家乞讨吧。” “走,什么人都敢打听状元的消息了。” “求求你了,告诉我们吧,我们是……” 康思贤骤然开口:“我是状元的儿……” 秦莲秀立即捂住儿子的嘴,她不想这么狼狈的时候说破自己的身份,那会让她更无地自容:“我们是状元的亲戚,求求你,告诉我们吧。” “状元有你这样的亲戚?” 旁边的人立即道:“宰相门前还有几个破亲戚呢。” “有道理,而且南地连年闹灾。” “大娘,我们也不知道状元家怎么走,但你去城北看看,官员一般都住在城北。” “谢谢好心人,谢谢。” 穿过熙攘的街道,城北的景象更加庄严,一别城南的华丽,这里的街道给人凝重的厚实感,高耸的府邸、大大小小的宅院,人们的生活繁忙有序。 “康睿这次又出风头了。”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 秦莲秀顿时转过头,快速带着儿子向前,鼓起勇气向路人询问:“请问,您知道康睿住在哪里吗?”她的心情紧张又期待,从未如此不知所措过,她马上就要见到夫君了,以后再也不用下地干活,不用忍饥挨饿。 “你找康睿,天德六年的状元康睿?” 秦莲秀急忙点头:“我是他亲戚,我们是亲戚。”她的眼泪忍不住落下来,她明明没想哭。 “大娘,您别哭,就在前面,顺着这条路走到头,有个驴滚胡同,大娘您认字吗?” 秦莲秀十分惭愧。 “不认字也没什么,走到头,第三个胡同,第四个门。” “多谢恩公,多谢恩公。” “不用,不用,去吧。” 秦莲秀牵着儿子,找到了驴滚胡同,这里没有她想象中戒备森严的兵卒,也没有一排排气派优雅的府邸。 这里是一排排的房子簇成的胡同,人来人往,三五成群,有的人身上像他们一样打着补丁。 一个看着体面的年轻人牵着一匹马从胡同里出来。 小孩们背着筐一哄而上的跟在后面捡粪球。 “走开,惊了我的马,陪的起吗!” 第60章 见到 秦莲秀被年轻人的声音吓了一跳,急忙拉着儿子后退。 她看着他骑着马离开,心里有些迷茫。 她以为…… 驴滚两字她不认识,但她认识墙上画的图,是一头驴,就是她要找的地方,可这里看起来并不像她想象中的那样。 她带着儿子沿着胡同走下去,一路上的景象让她心情复杂。这里的人们生活并不富裕,三五个婆子坐在门口纳鞋底,不时低头说着什么。 看到她过来,会盯着她,好像怕她们偷了什么东西。 老婆子眯着眼睛,看着她。 秦莲秀加快了脚步,找到第四个门,她终于喘口气,至少院子看起来很大。 她紧张的握着儿子的手,手心都是薄汗。夫君刚刚开始做官,没有那么快飞黄腾达也是应该,但至少她还是官夫人,比大多数人强。 秦莲秀牵着儿子走上前,深吸一口气,敲门。她以后会越来越好,越来越好。 门开了,一个略显不耐烦的妇人探出头来:“你们找谁?”中午不午歇吗:“没有剩饭,走吧。”说着就要关门。 秦莲秀立即伸手推开门:“我找康睿,新科状元康睿。” 那人闻言上下打量一番秦莲秀和她旁边的孩子。 秦莲秀略显不悦,可又拿不定主意说什么,这个人看起来不像下人。 开门的人态度勉强好了一点:“康大人不在家,你们是……” “我们是他的亲戚。” “哦,进来吧,康大人未时才会下衙。” 秦莲秀牵着儿子拘谨的走进去,进门是一个狭窄的影墙,大概仅容三个人并站。院子不大不小,但是有很多个房间,除了紧挨着门口的房间门开着,其它都关着门。 李婶子提醒道:“你小声点,这个时间大家都在午歇。” 秦莲秀疑惑,这里还住着别人? 李婶子忍不住又打量她几眼,初看这女子仿佛跟她年纪一样大,可细看又不同,要小的多。 李婶子不禁热情道:“你是康大人什么亲戚?” “娘,我冷?” 秦莲秀急忙将儿子抱进怀里:“一会就不冷了。”然后回婶子的话:“就是老家的亲戚。” 李婶子见她不明说,心中不快,跟康睿一个脾气,好像多说一句话就占了他们便宜一样。 李婶子将人带到康睿的房间前:“就是这里,这是康大人住的房间,现在外面冷,不如到我房里歇歇。” 秦莲秀看着仅一间的屋子,这么大的院子,她相公只有这么一间屋子:“不,不了,我们在这里等。”秦莲秀觉得遍体生寒,怎么可能,一定不是真的。 李婶子看看孩子,热情招待:“还是上我屋里歇会,看孩子都冻成什么样了。”说着就要伸手拉孩子。 秦莲秀急忙护住康思贤:“不了,我们不去。” 李婶子看着她们这样子,她是好心,不去算了,她还求着别人去她屋子里暖和吗:“那你们等着吧,我先走了。” “多谢婶子。” 李婶子进了唯一开着门的屋子,将屋门关上,刚才忘了关门跑出去多少热气。 秦莲秀看着狭窄的院子,和仅有的一个属于康睿的房间,从房门口望进去,一眼看得见尽头。 秦莲秀突然觉得更冷了。 康思贤左右看看,有些茫然:“娘,这就是爹爹家吗?” 她的心瞬间凉了半截,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可看着儿子期待的眼神,她不得不忍下失望:“等爹爹回来,我们就知道了。” “爹爹家有马吗?火炉呢?”他好冷,好饿,他想吃东西:“娘我们跟刚才那大娘要点吃的吧?” 秦莲秀急忙摇头,将他抱紧,不行,这里都是认识相公的人,她怎么能做乞讨的事。 秦莲秀看着简陋的住所,心中充满了无奈和失望。 她拉着儿子坐下,等待夫君归来。 新娶的张家小娘子出来,就看到门口坐着一对乞丐吓了一跳,刚要问什么。 出来做饭的李家婶子把她拉到一边,说悄悄话去了,边说边不时看她们母子一眼。 秦莲秀觉得她们就是在说她,带着儿子更往里缩了缩。 夜幕降临,寒风刺骨。 出来做饭的人越来越多,很多人来问她们是康睿什么亲戚,秦莲秀都不说话。 康思贤倚在母亲的怀里,冻的缓缓合上眼睛。 秦莲秀也很冷,看着儿子疲惫的模样,心中焦躁。 夜深了,院子里的人们逐渐散去。 “小嫂子,你先去我们家坐坐吧,康大人也许有饭局。” 秦莲秀摇摇头,她不。 不时有人推开窗户看两眼,又因为寒风太烈,急忙关上。 天越来越深,外面的大门再次被打开。 寒风中一道人影慢慢走来。 秦莲秀立即起身,惊醒了冻的快失去知觉的孩子。 康睿撑着伞,披着大氅略显茫然的看着台阶上的人。 秦莲秀也看着他,眼泪不自觉的湿了眼眶,她想起身,可是腿麻的不像自己的,她站都站不起来,与面前一身干净的人比,她就像个外人。 康睿没想到会见到她,印象里,她锦衣玉食多年,笑不露齿,虽然年迈但依旧精致好看。 可是眼前的人是谁?她什么时候如此狼狈过。 康睿恍然,似乎她刚到上京城时,或者更早的时候,她还在老家时,她一直是这个样子,与这里所有做饭打扫的人无异,或者说还不如她们。 康睿从没像此刻一样真实的感受到初语的远去,连身边的人都没了光彩的外衣。 秦莲秀撑着酸麻的腿站起来,急忙去推旁边的孩子。 康思贤茫然的揉揉眼睛,小手犹如萝卜一样冻的肿了起来。 康思贤看看来人,再看看娘亲,他是谁。 秦莲秀眼泪无声的落下,她找了很久,寻觅了一年多的人,终于见到了。 “快,快叫爹爹。” 康思贤疑惑:“爹爹?”可这人还不如给她包子吃的人好看。 康睿闻言,如梦初醒,急忙看眼四周,打开门让他们进去。 …… 秦莲秀拘谨的站在屋子里。 康睿点燃了油灯,悠黄的灯亮起。 第61章 现在也是 屋内的景象让秦莲秀久久回不过神来,她看到康睿坐在一张旧的桌子前,眼神渐渐迷茫。 这里什么东西一应俱全,按说比她老家的东西看着更好,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感觉到一股破旧之气。 她期待已久的相见,似乎也不该是这个样子。 秦莲秀的眼泪无声的滑落下来,她走到康睿的面前,试探性的轻轻地唤道:“相公。” 康睿眼中闪过一丝惊讶,然后是一片空白。 除了她,已经很久没人如此叫他,秦莲秀的声音让他陌生又不真实。 康睿试探的抬头,看着她,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 秦莲秀心中一抽,隐约有种不好的预感,眼前的人让她觉得陌生又畏惧。 康睿移开目光:“你跟他们说你是谁了吗?”这让他心中发慌,他如果还想跟初语继续,绝对不能让秦莲秀挡了他的路。 上辈子也是因为这个女人,害的他和初语不合。 康睿想到这一点,隐隐有些迁怒。 秦莲秀不好的预感成真,他想做什么?学那陈世美吗! 康睿丝毫不怕她,上辈子她是他长嫂,这辈子也就老实的定在长嫂的位置上,如果她说错了一句话,他不介意让一切死无对证。 秦莲秀拉着孩子,不自觉的退后一步:“我,我说是你的亲戚。” 康睿松了一口气。 秦莲秀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噼里啪啦的落下,可惜她面容蜡黄犹如枯槁,毫无美色可言。 康睿看着她,想起她上辈子哭的时候,楚楚可怜、扶风弱柳,现在的她哭起来只觉得像个陌生的乞丐。 康思贤想给母亲擦泪。 康睿看到儿子,方才露出一抹满意,他这个儿子还是可以的,博闻强识,是个不错的苗子。 康睿伸出手:“过来。” 康思贤见状,害怕的躲到母亲身后。 康睿不禁蹙眉,思贤不是一个胆怯的孩子,跟他也向来亲近,现在看着这个几乎看不出来未来一点影子的儿子,康睿收回手,等他再长长吧。 秦莲秀急忙把儿子从身后扯出来,这是她唯一能给康睿的了:“快,你不是一直说要爹爹吗,现在爹爹就在你面前。” 康思贤不要。 秦莲秀一直拽他。 康思贤突然大哭,吵的外面好几家亮了灯。 “够了!”康睿一掌拍在桌子上。 康思贤吓的将哭声憋回肚子里。 秦莲秀也吓了一跳,她从来没见康睿发过火,而且康睿真的变了很多,刚刚那一句,让她不自觉的害怕。 康睿平复下心神:“这里不是家里,四周都有人,收敛些。” “嗯。” 康睿揉揉眉心,不是不知道怎么安抚女人,只是落差太大,一时让他没了方寸,或许,他也想将这半年来的不如意,发泄到对方身上。 如果不是她,如果不是……他何至于一觉醒来,在这个破地方:“我这里你也看到了。” 秦莲秀不敢说话。 “上京城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而我现在也不适合有妻子,你明白吗?”康睿看向她。 上辈子这还是她的提议,她说郡主尊贵,他们不能违逆郡主的意思,现在想必她更能理解吧。 秦莲秀紧紧攥着儿子的手。 康思贤疼的想哭,但想到刚才发火的人就在面前,他又吓的不敢吭声。 秦莲秀艰难的点点头,怎么都没想到,她辛辛苦苦找到他,他竟然不要她了。 她想象中的好日子,更是没有痕迹。 康睿起身,拿起衣服:“厨房里有吃的东西,最左边的是家里的灶台,你去生点火做点饭,我还有事,出去住了。” “相公。” 康睿回头看着她,他相信她明白,他们都是为了更好的未来,当初她能退让,不就看中了郡主的一切,现在她也应该知道该怎么做。 秦莲秀垂下头:“老爷。” “我先走了,你们睡觉的时候记得开一点窗,看好炉火。”康睿走了。 秦莲秀身体虚脱了一般坐在地上,地上冰凉。 康思贤吓的急忙摇晃母亲:“娘,娘……” “娘,没事。” “爹爹他……”那不是爹爹,秦莲秀看着儿子,如果她不能是他的妻子,康睿就必须娶一位名门望女,连她和她的孩子都养了! 她已经让出自己的相公,未来占了她位置的人凭什么不养她! “娘,我疼,你掐疼我了。” 秦莲秀却没有松手,凭什么!凭什么!她盼望的一切不但没有,还落得这样的境地! …… 林府外灯火通明,宋初语刚要上马车,就看到林清远的车驾回来了。 宋初语无奈的从车上下来:“以为你不回来了,就想着去庄子上看看娘。” 林清远有些惭愧,他是想悄悄看看她就走,只是没想到这么晚了,她会去庄子上看他母亲。 宋初语牵着他一起上了马车,一会就更晚了:“白天庄子人多,看到我也不自在,我现在去看看娘,也方便。” 林清远心中动容:“我跟娘说说,过一段时间娘就愿意回来住了。” 宋初语并不介意,她成婚的时候就有人说,如今婆婆来了不住在府里一样有人捉着这点说她闲话。 说就说吧,也不差这一两句,娘住的舒不舒心最重要:“伺候的人还尽心吗?” 林清远看着宋初语,心中满是感激,婆子和丫鬟都很尽心,豪门世家养出来的忠仆,超过了他以往狭隘的认识。 林清远点点头, \\\"你费心了,我会跟娘好好说的,让她回来住。” “不急,娘的情况我理解,只是我想着庄子上条件差,娘住在家里会好些,我现在去看娘,会不会打扰她老人家?\\\" 林清远忍不住想捏捏她一本正经的脸,又觉得不够庄重:“我出来的时候,娘还没睡。” 马车在月光下缓缓行驶。 宋初语和林清远不时在车厢里低声交谈。 林清远向宋初语讲述着这两天他在庄子上的所见所闻,说起最近的流民去向,和普罗大众对荒地均田的看法。 他们的话题从庄子上的景色,到繁琐的农耕日常。 第62章 你我 宋初语也讲起太后最近的情况,可能要在某些男子官员不方便的职位上,设置女性官员,或者是将一些藏在暗处的女性职位规整化,比如女医,比如最底层的女牢看管人员。 林清远说起自己的意见。 宋初语笑了,他果然从年轻时候就想启用女官,算不算提前帮他实现了愿望。 马车里,充满轻松愉快的氛围。宋初语听着,不时插上几句话。 林清远在实施上给她提了几点意见,不要提女性为官的大义,你们就说分担正统官员的不便,这件事上更不要有大的延伸,只是单纯的合理管制,这样可以让政策更好进行。 宋初语点点头,告诉林清远她今天在慈安殿时画了一幅画。 “什么?” “唠叨的他。” 林清远笑了:“有机会一定去看看。” “你不会有机会的。” 郊外越来越安静。 当马车渐渐接近庄子时,宋初语和林清远的声音也低了下去,月光透过车窗,照亮了他们的脸庞,都不想打扰了这一刻的宁静。 当马车停在庄子的大门口,宋初语伸出手搭上林清远的手臂:“都在外面等着吧。” “是。” 两个人静静的往前走:\\\"从来没觉得庄子上这么美。\\\" 林清远看着她,眼中满是温暖,那一刻,他们仿佛是这宁静的庄子上普通的一对夫妻,日出而作日入而息。 张姑姑远远见郡主过来,急忙对郡主行礼。 郡主示意她不用,轻声问:“老夫人睡了吗?” 张姑姑面容慈和:“没,老夫人在听梅姑姑唱戏。” 郡主笑了,看眼林清远。 林清远无奈,年纪大了,觉少。 郡主示意张姑姑领路。 穿过幽静的长廊,月光被层层叠叠的树木滤得有些模糊,使得夜晚的庄子显得更加幽静。寒风拂过树叶,沙沙作响,仿佛整个世界都被这宁静的夜晚融化。 大厅里灯光璀璨,穿过中厅,映出内室的屏风后,梅姑姑正坐在椅子上,闭眼哼唱着悠扬的家乡小曲。 她的声音在幽静的内室里回荡,悠扬悦耳。 一位年迈的老妇人坐在一旁的摇椅上,眼睛眯成一条缝,听得入了神。 林清远、郡主放轻脚步。见到郡主等人进来,梅姑姑停下唱曲。 宋初语示意不用。 可老夫人已抬起头,清澈的目光在宋初语和林清远的脸上扫过,露出一丝疑惑。 宋初语不知为何,突然有些拘谨。 林清远带着她向前,自己半蹲在母亲面前:“这是我的娘子,安国郡主。” 老夫人似乎听懂了,也似乎没有,清亮的眼睛又看向梅姑姑。 宋初语立即让梅姑姑继续唱。 梅姑姑的声音再次响起。 老夫人的目光在郡主脸上审视了一会儿,又悄悄离开。 宋初语依旧恭敬的向老人家见了礼。 梅姑姑用心的唱着,她的声音虽然有些苍老,但音调婉转悠扬,别有一番风味。 林清远看眼郡主。 郡主顺着老夫人的目光看着梅姑姑。 林清远也跟着看过去,心中有些感动。在这个宁静的晚上,香薰袅袅、温暖如春的房间里,他似乎都能感受到那份深深的亲情和温暖。 林清远牵着郡主坐下,几人静静的听梅姑姑唱着婉转动人的戏曲。在这悠扬的旋律中,庄子的夜晚显得更加宁静、美丽。 宋初语和林清远相视一笑。 老夫人心情愉悦的眯着眼睛。 梅姑姑唱的投入。 火烛爆了一声,又恢复平静。 宋初语觉得一天的疲惫在这样的宁静里都得到了安抚。 仿佛这一夜,庄子上的月亮格外明亮,梅姑姑的歌声在空气中飘散,一切纷扰都被这庄子上的月色所洗涤。 夜色渐渐深沉,老夫人闭上了眼睛。 梅姑姑为老夫人盖上被子,林清远久久凝视着母亲安详的侧脸。 宋初语没有催促,安静的等着。 马车在月光下驶向内城,留下庄子里的灯光和悠扬的唱腔。 …… “娘,怎么在窗前坐着。” 姜姑姑去取银针。 老夫人突然道:“我跟你回去。” 林清远瞬间看向自己的母亲。 林老夫人又恢复了一贯呆滞木然的脸。 林清远却笑了,陪在母亲身边:“她很好相处。成婚的时候没有请您是因为时间仓促。”也不能这么说:“是孩儿不好,孩儿没有坚持让您到场,主要孩儿也怕再等下去她就反悔了,娘,对不起。” 林老夫人木木呆呆的看着窗外绽放的梅花,像个痴傻的老妇人。 此时,白瑶瑶折了一束海棠,蹦蹦跳跳的跑过来:“林婶,林婶,你看我带什么来了?”乍然看到房间里的林大哥,她立即安静下来,手规矩的交叠在胸前,像上京城富贵人家的女子一样:“见过林大哥。” 林清远颔首,起身欲走。 白瑶瑶立即道:“林大哥,我想上街买点东西,可我不知道怎么走。”说完含蓄的低下头。 “多多。” 侍女多多疾步而出:“老爷。” “带白姑娘出去买些东西。” 白瑶瑶脸上勉强挤出一抹笑,顿时将海棠花递给林婶:“林婶,春天的海棠,庄子上有春天的海棠。” 林老夫人似乎懂了又似乎没懂,张嘴就咬。 白瑶瑶赶紧阻止,贴心的拿袖子给林婶子擦嘴。 多多已经上前拿出手帕,一点一点的帮老夫人擦干净,笑着道:“老夫人想吃花啦,奴婢中午让厨房做梅花酥好不好?” 白瑶瑶看着对方手里绣着兰花的丝帕,心里一阵抽搐,她一个好人家的女儿,甚至不如林大哥府上一个丫鬟用的东西好,这几个丫鬟各个穿金戴银,就是面前这个小姑娘也有几朵绢花,她们哪里是伺候林婶子,分明是想伺候林大哥。 好在林婶子依赖的人是她,等林婶子跟着林大哥回府的时候,一定也会带走自己,没有自己林婶子吃饭都不香,哼,谁也别想抢了她的位置。 “好,好,吃花。” 下午。 姜姑姑给林老夫人收拾东西。 张姑姑也忙里忙外的张罗着,虽然只住了几天,老夫人的东西并不少。 白瑶瑶走来,就看到林婶所有东西打包的场景,顿时怒了:“你们干什么,林大哥只出去了一会儿,你们就偷家里的东西!” 第63章 逗 姜姑姑疑惑的看她一眼,但还是走过来,声音平和:“白姑娘,您说什么呢?老夫人一会要跟着姑爷走了,我们在帮老夫人收拾东西。” “林婶怎么会跟林大哥走!她不能去陌生的地方,林婶也没有跟我说,一定是你们要强行带走林婶,我不会让你们如意的。”白瑶瑶急忙向里面跑去,她不在林婶身边,林婶怎么会想离开:“林婶,林婶!” 林老夫人穿一件宝蓝色的缎面滚边对襟棉服,坐在窗前,嘴角含笑的看瓶子里的梅花:真好看。 白瑶瑶松口气,她就知道林婶怎么会突然跟着林大哥离开:“林婶,你快让她们别动你东西了,她们会把你东西翻乱的。” 林老夫人依旧歪着头,笑盈盈的看着桌子上的梅花。 “林婶,林婶。你们还不把东西放下,我不会跟你们走的!” 姜姑姑看这位姑娘一眼,觉得她病的不轻,她本来也不该跟她们走。 “没有我,林婶根本不会跟你们走,你们——算了,你们去收拾我的东西,我跟林婶一起走。” 姜姑姑当没听见,她们是林老夫人的侍从,可不是这个小姑娘的。 “林婶窗边冷,不要在这里坐着了。”又转过头看向多多和彩彩:“你们没听见吗,我让你们去帮我收拾东西,一会我走不了,林婶该闹了。” 多多和彩彩当听不见,安静的收着香薰。 “一会林婶闹起来,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多多不客气的看向她:“可老爷没说带你走啊。” “你——”好,欺负她是不是,是不是那个什么郡主指示她们的,她就知道郡主没安好心,就是看不起她们。 白瑶瑶骤然转向林老夫人:“林婶,这些人要带你走!你是不是很怕?” 林老夫人依旧傻傻的看着梅花:“好看。” “你看,你们吓到林婶了。” 几个人继续收拾东西,白瑶瑶急的不行,她怕一会林大哥真能带走林婶,林婶明明最信任她的:“林婶,林婶——” “好看。” “就知道好看,除了好看还知道什么,都要被带走了也不吭声。”白瑶瑶扔下林婶,赶紧去收拾东西,谁让自己喜欢林大哥,只能受这老婆子的气,如果没有自己,她非让什么郡主吃干抹净不说。 …… “娘,我们走了。”林清远看着母亲的脸庞,岁月留下的皱纹刻画出她人生的风霜,而那双失神的眼睛里,却透着对未来的迷茫。 林清远轻握住母亲的手,这双手曾给过他太多温暖和鼓励,给他做过无数次可口的饭菜,此刻,却只能感到丝丝凉意,那是来自内心的惶恐和不安:“娘,不用担心,无论在哪,我都会陪着你。”话语坚定温和。 林清远感到手被握了一下,又松开,笑了。 白瑶瑶急忙背着包袱追过来:“林大哥,等等我,我来晚了。” 多多在心里翻个白眼:谁让你来了。 林清远不解的看她一眼:“有事?” 白瑶瑶尴尬的看看马车,再看看林婶,但对上林清远淡漠至极的目光,突然有些语塞:“林,林婶怕生……”林婶怎么在林大哥身边,林婶不是只在自己身边吗。 林清远比对方更茫然:“嗯,我会照顾好我母亲,包袱里是我娘的东西?” 白瑶瑶攥紧手里的包袱,不是,她以为……以为老夫人离不开她,而且老夫人不是离不开自己吗。 林清远见她不回答,也不再等待,扶着母亲就要上车。 “林大哥!” “还有事?” “林婶晚上会闹,突然到一个陌生的地方,林婶身边如果没有熟悉的人,会吃不下东西,对林婶的病情也不好。” “我知道,放心,我会多陪我母亲两天,姜姑姑她们也跟了我娘好几天了,都有经验。” 白瑶瑶不是要听这些,她心里有些急,她怎么能不跟着去。 “如果没事,我们先走了。” “林大哥!” 多多撞了她一下,直接从她侧面挤过去,话多。 白瑶瑶被撞的肩膀生疼,想说话想到林大哥也在,顿时楚楚可怜的看向林大哥。 林清远正在扶他母亲上车,什么都没有看见。 白瑶瑶顿时心生不满,就要向多多撞过去。 林清远突然回头,正好看到这一幕。 多多柔弱的跌倒在地上:“啊,好疼。” 彩彩立即夸张的惊呼一声,上前扶人:“多多,你还好吧,白姑娘你怎么能撞人呢,多多还是个孩子。” 白瑶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她还没有撞到她身上,她怎么就倒了,还有彩彩声音那么大干什么,唯恐别人听不见吗!虚不虚伪:“我没有。” 多多眼中含泪:“白姑娘说没有就没有。”委屈求全的起身。 彩彩似乎也想起自己身份卑微,不该跟姑爷的朋友作对,也委屈的忍下。 对面的姜姑姑在姑爷和白瑶瑶看不见的角度瞪两人一眼。 林清远跟着母亲上了车。 一行人,慢慢驶离了别庄。 留下白瑶瑶气的咬牙切齿,她们就是故意的!等着吧!林婶子闹起来,看她们会不会求着自己回去! 可想到现在被丢下的自己,白瑶瑶心里委屈的不得了,林大哥怎么能这么对她。 …… 林府内。 多多、彩彩绘声绘色的向郡主讲着离开时的趣事,连白瑶瑶脸上什么表情都形容的一清二楚。 宋初语忍不住笑着。 庄嬷嬷冷着脸:“不像话。” 多多不服气:“明明是她太讨厌吗,好像老夫人离了她就不过了一样,平时还指示我们做这做那。” “那你们就能胡闹。” 宋初语觉得没什么:“好了,多多还小,下次谨慎些就是了。”何况对方确实不适合进府,不是正经亲戚,又不能卖身为奴,养在家里难免养的心大。 而且听多多的意思,对方未必没有别的心思:“走吧,我们去看看老夫人。” …… “花,花。”林老夫人痴痴傻傻的站在巨大的牡丹盆栽面前,看的聚精会神。 姜姑姑向郡主汇报着林老夫人的身体情况:“回郡主,老夫人身体很好,屋里布置的也都是庄子上的东西,先让老夫人有一个适应过程。” 第64章 婆媳 宋初语检查一下房间内的东西,紫檀屏风、酸枝木家具,多宝格上陈列着玉器瓷瓶,地上是羊毛地毯。 再看老夫人身上穿的也很暖和,桌角都包裹上柔软的垫子,窗前摆满了各式各样的花。 屋内炭火烧的很旺,香炉徐徐燃烧。 宋初语慢慢坐在椅子上,目光温柔的看着赏花的老人家。 她带的林清远知礼、温和,是难得的好男子。 林老夫人掐了一朵花。 宋初语神色温柔。 她记得林清远说过,他母亲三十有九,比自己母亲还小一岁,却看起来满脸风霜,指结粗大。 宋初语不知道为何,突然想到了秦莲秀,她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就像看一个乞丐,康睿上衙去了,她带着孩子找过来,孩子瘦的像竹竿一样,大大的脑袋,空洞的眼睛。 秦莲秀更落魄,却被比她好看、体面的丫鬟带到她面前。 自己完全没有把她当威胁,甚至没想过她可能是康睿的娘子,她当时傻乎乎的,既惊讶又觉得新奇,怎么可以有人过的如此落魄。 她问:“你是说,老爷的老乡吗?” 秦莲秀怯生生的,动静稍微大一点就能吓死一样,曹()着蹩脚的上京话说……她是康睿的大嫂,求她收留她们。 她信了,好米好水的养着,给她们延请名医,教他们识文断字,出入有丫鬟婆子使唤,进门有尊贵的礼节供着,给足了他们体面。结果,养成了个笑话。 可以说,秦莲秀后来的小家碧玉、楚楚风情,都是她用银子堆出来的,不知道没有了自己,她还能不能一把年纪了,还有那做作的本事。 说起来,还有两个月她就要到上京城了吧,这回他们一家人总算团聚了,可一定要好好的过啊。 宋初语端起茶杯,品了一口茶,有一点不可否认,她当初请的太医、配的方子、给的珠宝,都是养人的好东西,非常适合老人家。 林老夫人看向优雅品茶的女子。 宋初语浅浅一笑,起身,走过去,蹲下身,紫色的裙衫落在地上,目光温柔:“娘,怎么了?” 林老夫人看了她很久,眼中有一些疑惑。 宋初语就这样蹲着,让老人家看。 林老夫人也笑了,笑容温暖,她缓缓伸出手,将手里的花捧到她面前,继而往她怀里塞。 宋初语主动接了过来,灼热的牡丹,像盛开在她指尖,红的热烈浓重。如此美丽的花是林老夫人给她的,是不是说明,她有一点喜欢她。 “啊。” 宋初语顺着老夫人的指向看过去,那是一盆开的更加艳丽的花,开到靡荼,鲜花烂漫,在阳光下格外美丽。 林老夫人笑了,慈祥又平和:“好看。” 宋初语在寒冬看着生命力如此旺盛的花,就像面前的老妇人一样坚韧不屈、迎来绽放,日子终归会一点点好起来的,让生命开的持久,开的茂盛,长长久久。 屋外的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落在花瓣上,落在老妇人身上,落在宋初语散落的衣襟上,仿佛看到了这个老妇人的颠沛流离的前半生:“会好的……” 林老夫人转头,看着阳光下她柔和的侧脸,眼底的泪光一闪而过,又痴痴呆呆的看着宋初语怀里的花,好像忘了,刚才给了眼前如花般美丽的女孩子。 宋初语调皮的将花别在耳朵上,又掐了一朵别在老人家的耳朵上,笑了:“我们一起好看。” 林老夫人摸摸鬓边的花,也笑了。 …… 清晨,秦莲秀裹紧身上的破败的衣服推开门,冷风瞬间灌进来,顶的她后退一步,却又不得不赶紧出去,将门关紧,向厨房而去。 厨房里已经有几个婶子在做饭,看到她进来,互相使了一个眼色。 就是她。 康状元家的亲戚。 看着年龄不大啊。还带了一个孩子?昨晚住在这了吧? 她住这里,康大人住哪里呀? 对呀,那她是状元家什么亲戚? 我怎么知道,你问问。 几人默契的看向李婶子。 李婶子就知道是她,抖抖围裙系在腰上,看我的! 李婶子看她滑石的手一直在抖,热心的递给她一根烧的正旺的柴:“大妹子,住的还习惯吧?” 秦莲秀感激的接过来,腼腆的点点头。 “康大人昨晚出去住了吧?” 秦莲秀点点头,默默地生着自己的火,看着跳跃的火光,突然觉得心神不宁,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做这些,那么的不真实。 “你是康大人家什么亲戚啊?” “我……” 众人竖起耳朵。 “我是他嫂子。” “嫂子啊!” “康大人还有个哥哥啊。” “孩子是康大人的侄子了,哎呀,你不容易啊,那你家男人呢,怎么就你自己过来了。”总不能是嫂子带着孩子投奔小叔子来了吧,也没有这样的道理。 “男人……死了。” 几个女人闻言互相看了一眼,顿时收敛一些:“死了啊。” “节哀。” “你也别伤心,总会过去的,现在康大人中了状元,你们娘俩的好日子还在后面。” “对,对。” 秦莲秀沉默着,这些女人一人一句,更令她不安的看不见方向,她们应该都是住在这里,的男人的女人,而她成了嫂子,在这里烧火,他的荣耀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李婶子同情心发作,给秦莲秀放了好多东西过去:“你用,放心用,男人就是粗心,康大人平时都是对付一口,怎么方便怎么来,你来了正好,帮他改善一下伙食。” “谢谢。” “康家嫂子,康大人在老家有婚约吗?” 秦莲秀咬碎了银牙,柴火紧紧捏在手里:“没有。” “我有个不错的妹子。” 秦莲秀的嘲讽险些从喉咙里溢出来,你算什么东西,也配给康睿提亲,康睿考中状元难道就为了娶一个跟她们一样的长舌妇人!在这里烧火做饭!那跟自己有什么区别!简直痴人说梦。 一个厨房这么多人用,不嫌挤得慌! 秦莲秀看着自家灶台上越来越多的东西,突然心里没来由的厌恶这些东西,她一定不能在这里,一定不能像她们一样。 第65章 谁是狐狸精 康睿是状元,金贵的状元,他们的日子一定会不一样! 这些人猪油蒙了心,什么乱七八糟的女人也敢给康睿提,丢人现眼! 秦莲秀将所有恶毒的话在心里过了一遍,她得不到,跟她一样的女人更不配! “秦嫂子,秦嫂子。” 秦莲秀转头,和善温柔:“小叔子的事,我不好插手。”痴心妄想。 “他父母不在,你就是长辈,这些事你不上心谁上心啊。” 李婶子见秦莲秀腼腆的不说话,急忙道:“好了,秦妹子才刚来,让秦妹子多休息休息。” …… 秦莲秀回到房间,看着缩在被子里的儿子,心里一阵凄凉,她如果已经没了盼头,她的儿子必须有。 康睿从外面回来。 秦莲秀立即擦干眼泪,温柔的去给他倒水、上饭。 康睿看着床上的儿子,微微不悦:“都什么时辰了,还不起来,让他起床。” “外面冷,我琢磨着让他多躺一会,我立即让他起来。”秦莲秀不敢违逆康睿,赶紧去给儿子穿衣服。 康睿坐在桌子前用饭。 康思贤害怕的让娘给自己穿衣服,干净的眼睛里都是委屈和对‘叔叔’的胆怯。 康睿心情很糟,看到秦莲秀让他不自觉的想到过去,现在看来,他当初怎么会为了这个女人跟初语闹到那个地步。 初语再任性也有骄傲、目空一切的资本,秦莲秀除了依附郡主、依附自己还有什么。 “一会出去买点东西,穿的体面一点。” 秦莲秀看眼自己身上补丁摞着补丁的衣服,羞愤又惭愧:“知道了。” “今天我出去找房子,我出去住,你们就住在这里。” 秦莲秀紧紧攥着儿子的衣服:“我就这么让你难做吗?” 康睿没想到她会还嘴,险些没有冷笑出声,不说她自作主张逼走初语的事,就是当年,她不是也见权眼开,什么都可以不要,现在何必装的如此无辜:“你今天也看见了,这里住了多少官员,隔壁院子里还住着先皇十八年的状元。”怎么,想永远留在这里! 秦莲秀突然不说话了。 康睿毫不意外,但她生了一个好儿子,以后切记要好好教导思贤。 康睿想起郡主给他生的长子,那孩子也孝顺、乖巧,可就是愚笨了些,屡试不第,不如思贤聪慧,二子性格又拧又顽固,是个拎不清的,老三是女儿,虽然聪明伶俐但到底是女儿,都不如思贤如他的意。 这也算是秦莲秀唯一可取的地方,否则就凭她私下里敢将一些龌龊的事告诉初语,他就能结果了她。 康思贤憋不住了,见叔叔在吃饭,忍着寒风出去解手。 秦莲秀叠着被子,突然问:“你有合适的人选了吗?”秦莲秀心像被碾子碾过,疼的撕心裂肺,他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对方是个千金小姐、识文断字,勾了他的魂,让他念念不忘,他才不认自己。 秦莲秀想到有这么一个人,眼底闪过一抹恨意,恨不得挠花对方的脸,给对方找七八个乞丐,让对方知道,什么千金小姐,什么金贵之驱,不过跟自己一样臭虫一个! 康睿没说话,他的妻子是郡主,只有他才配的上郡主,他才是安国公府的女婿。 秦莲秀眼睛瞬间通红,果然有个贱人勾走了他的魂!是谁!如果让她知道—— “别瞎猜。” 秦莲秀忍着悲伤,柔声柔语:“我也希望你好,你在外面的事我也不懂,如果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我愿意帮你。” 康睿才正眼看向她,秦莲秀别的本事没有,胜在温柔懂事,事事以他为先,只是愚昧了点,事情曝光后,很多时候被郡主当枪使了也不知道。 康睿想起初语拿秦莲秀做筏子,跟自己闹的样子,喜欢又思念,安安…… 康睿突然没了胃口,放下筷子:“我上衙了,你安心在这里住着,李婶子不错,你有事可以找她,记住有些话不能乱说。” 秦莲秀看着康睿离开,确定他走出门后,快速翻找他的东西,她倒要看看是哪个狐狸精勾了他的魂!千金小姐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投胎投的好,如果是自己,只会比对方更好! 秦莲秀翻箱倒柜,在箱子底部翻出一件价值不菲的衣服,衣服非常好看,锦面刺绣,还有一块不算温润但一看就被妥善保管的玉,玉的旁边压着一串马穗,看颜色和款式,一看就是女子家用的颜色。 秦莲秀蹲坐在地上,看着这些东西,几乎能想象,她相公穿着这身衣服意气风发的出现在贵女面前,贵女牵着马,对她飒然一笑。 秦莲秀恨的想戳烂这个马穗,那个人该是自己,是自己!跟夫君花前月下的是自己,一起上马场的也该是自己,那个女人凭什么!就凭她出身好吗! 康思贤从外面走进来,突然看到母亲面容扭曲的脸,吓了一跳,靠着墙小心翼翼的往里走。 秦莲秀忍着锥心的痛,将东西一一放回去,早晚她会讨回来,小贱人等着! …… 上京城刘府是上京城比较尴尬的存在。刘大人是上京府府台大人。 可上京城内住着皇上,住着太后,和大大小小无数官员,很多事情看似他能做主,其实不然,与雄霸一方、说一不二的各省府台大人比,他手中的权利不大不小、不多不少,差不多而已。 可即便如此,也改变不了他正四品官职的事实。 刘夫人一样是上京城各大聚会的常客。 这两天,刘夫人通过嫁入翰林院周家的庶妹口中,听说了一个可行的婚事,新科状元康睿。 康睿虽然出身一般,但很有才华,更不用说‘荒地均田’法还惊动了太后和皇上,前途不可限量。 自家女儿雅风也到了婚配的年龄,若是跟他结亲也不会弱了女儿的身份。 刘夫人觉得不错,等女儿来请安时,便提了一口新科状元的事。 刘雅风瞬间脸颊通红,想起和郡主、江筝在敬客楼见到的青年,温润端方,翩翩有礼。 第66章 知晓 “娘说什么呢。”刘雅风低着头,仿佛听到外男名字羞红脸的小姑娘。 刘夫人笑了。这便好,说明女儿不反对。 刘夫人觉得这门婚事比安国公府的婚事不知好了多少倍,至少男人不是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男人,她看那男人不知道怎么救了郡主,安国公府才不得不认下,将女儿嫁给他。 她女儿至少选的是状元。 刘夫人晚上便跟刘大人说了此事:“老爷觉得如何?” 刘庸若有所思:“康睿老家在南地是不是?” 刘夫人点点头:“是啊。” 刘庸想到了安国公,他为什么能插手南地的事,因为他有个女婿是南地的,别人骂他数典忘祖,连祖地都扔了去什么南地修渠,安国公便对外称是帮女婿分担周府压力。 他一直无法插手南地之事,无法在封神时分得一个侍卫的头衔,就是因为他非南地官员,也没有南地女婿。 可,如果他有了呢。 他也不是要去什么南地,他自有自己的祖籍,可谁嫌好处多,他先给自己预备一个坑,到时候看看局势,身故的时候想选哪里选哪里。 刘大人捋捋胡须,点点头:“倒是门不错的婚事,回头我打探一下。”免得有人家在接触,冲撞了同行,显得他们女儿难堪。 刘夫人很放心:“我妹妹是他上峰的娘子,我问过了,康大人没有婚配,也没有人给他说亲,目前只有一个嫂子和一个侄子在上京城,听说家里遭了灾,大哥没了,嫂子和侄子来投奔他。” 刘庸想了想:“行,改天让你妹婿带他来家里坐坐,我看看再说。”毕竟是嫡出的女儿,他还是要看看再说。 刘夫人满意的点点头,她怎么想怎么觉得这婚事可以,女儿以后就是和郡主一起出去玩,腰杆都能挺直一些,毕竟郡主的夫君也才七品罢了。 …… 宋初语很久没有陪江筝出来走走了,印象里,她们都是快有孙子孙女的人,哪里用像姑娘家时一样,无所事事地游玩。 何况,成婚后她大部分精力都放在太后和林清远身上,好久没有约小姑娘时的江筝了。 冬日的天宁寺,梅花开得正好,江筝漫步在林子里,调皮地捻雪攀枝,梅花伴着雪飘落,小姑娘便在梅林里飞跑,惹得小丫鬟一阵焦急。 宋初语含笑得看着她,瞬间感觉出她还是个孩子,青春年少,赏雪玩冬:“郡主,郡主,你看下梅雪了,啊——”小姑娘缩着脖子从梅树下跑出来,梅花和雪簌簌落下。“郡主,你怎么不玩?” “我就是想到,好久没有和你出来了。” 江筝调皮得跑到她身边:“郡主,终于想起我来啦,其实您不找我是对的,您都不知道自从您成婚后,我娘是怎么唉声叹气的,就好像您跳进了火坑一样,还怕您带着我随便嫁了呢。” 宋初语笑了,她知道,所以也懒得出门讨人嫌,反而是林清远,从来没听他提过外面的闲言碎语,好像没有听过一样,心气如此高的他,在这方面出奇的平和:“林大人——挺好的。” “哦?”江筝歪着头,看着她,见郡主笑容温柔,也笑了:“郡主,虽然不知道林大人怎么个好法,但凭冬日的上京城没有衣衫褴褛的乞丐,林大人就是最好的。” 宋初语也那么觉得,可这件事很少有人知道是林清远牵的头,当地百姓感激的多是带他们回乡的父母官。 她也问过林清远,是否会不甘心,他似乎完全没有想到她会这么问‘他们能回去便好。’ 宋初语看着仿佛从寒雪中绽放的梅花,就好像看到他无声无息地走来,清香怡人,却看不到花骄。 “好看吗?郡主姐姐?” “好看。”就像梦里的人。 江筝调皮地将藏在身后的雪扬在郡主身上,急忙跑远。 宋初语衣衫如雾般翻飞,追了她几步,便笑着停下了,迎着梅花,看天边即将落下的太阳。 江筝也走过来,看看郡主又看看太阳:“姐姐。“ “嗯?” “您永远是我心中上京城最尊贵的贵女。” “我已经成婚了,以后会有新的小姑娘坐上这个位置。”她们身份尊贵,或者才华横溢,在青春年少的岁月给她这个已婚多年的人添乱。 “不是,姐姐最好。” 宋初语收下了,无论现在还是上辈子,她都骄傲 没有把其她王孙公主放在心上:“嘴最讨巧,怎么还没有把自己嫁出去。” “哎呀,郡主又捏我脸。” 谁让你可爱:“怎么最近没见雅风?” 江筝眼睛一亮,神秘的挽起郡主的手臂,压低声音:“你知道前天,谁去雅风姐姐家了吗?” 宋初语替她抚平肩上的雪:“谁?” “新科状元——康睿,就是我们在敬客楼见过的,救下小孩子的那个,一群人围着他揭不开锅住酒楼后罩房的状元郎,郡主还记得吗。”她像发现了新玩具的孩子,说的又快又明媚。 宋初语闻言颔首,惊起一点点波澜,这点波澜很快被寒风吹走,又像听到陌生人的消息,提不起什么兴致:“刘家打算和他结亲……” “郡主也这么觉得?”江筝眼睛更亮了,神色兴奋了:她认识的人和她见过的人,突然就要有一段姻缘,她觉得就像话本子里写的一样,奇幻又美好。 宋初语却不那么觉得,不到最后,谁知道谁嫁的是什么样的人,何况她觉得这件事未必能成,秦莲秀和她的孩子明年就到了。 江筝沉浸在自己幻想的美好爱情里,一个是权臣贵女,一个是落魄的新科状元,谁能说不是一段佳话,想想都能流芳百世:“我觉得刘姐姐和状元郎挺配的,郎才女貌。只是状元郎身世可怜了一些,家里除了一个离不开老家的父亲,只有一个嫂嫂和侄子在上京城。” 宋初语怔了一下以为自己听错了,可那句‘嫂子和侄子’凑在一起,她想当自己听错了也不容易:“你是说状元郎在上京城有嫂子和侄子?”宋初语觉得听这几个字都比听康睿都要有感觉,毕竟那可是秦莲秀。 第67章 双强如何 江筝想到敬客楼的一幕,不禁感叹:这世事的变化真是让人措手不及,刘姐姐都要定亲了。” “还没定的事。” 江筝立即闭嘴:“嘴快。” 或者这个人足够让宋初语郁闷,或者两人相处的时间太长,宋初语竟然有些诧异自己对她的过多反应。 也是,这么一个恶劣的人在她身边,她却浑然不知,还每天像傻子一样伺候她,想到对方一边享受自己的好,一边心里得意洋洋、自命不凡,宋初语就是不想计较,也一肚子火。 简直蠢透了。 她自己。 只是,她怎么这么早就到上京城了?她记得明明是初春,她当时正和布庄商量裁春衣的事。 随即恍然,现今的南地政策,的确会让来上京城的路更好走一些。 “对呀,不久前找过来的,也是可怜人。” 宋初语疑惑,这一世没有自己,秦莲秀怎么还是嫂子?她怎么能是嫂子? 康睿不认?还是秦莲秀不认? 如果是康睿不认,也不是不能理解,叫了这么多年嫂子,或者为了前途更好,他有了自己的谋划都是一步不错的棋。 如果是秦莲秀故意这么说呢? 宋初语惊了一瞬,就不得不说秦莲秀厉害,想想她上辈子的所得,简直是一步妙的不能再妙的好棋,还有自己这么一个配合的‘晚辈’。 上辈子,处在秦莲秀的立场,发现自己千里跋涉要找的相公另娶她人后,她除了哭哭啼啼的闹、跟自己翻脸,弄到最后安国公府难堪,康睿前途尽毁,对她有什么好处? 还不如退一步。 退一步,应有尽有。 宋初语想到自己当年自认高高在上的智商都被一个大字不识一个的妇女按在地上摩擦了,便哭笑不得。 多深谋远虑的计划,多能隐忍的性格,只要咽得下那口气,未来就能得到最丰硕的果实,儿子厉害,相公位高权重,可不就是最后的赢家。 宋初语想想,都要为上辈子的秦莲秀鼓掌了,能那么短的时间,找准最好的位置,谁能说秦莲秀不厉害。 宋初语叹口气,也释然,生活都是各凭本事,秦莲秀做到了,她也确实输了。 也不单是输在别人身上,也输在自己本事,让别人的儿子成了气候,还在一把年纪后,因这点小事时都无法调动资源给自己出气,所以说到底,是她过于相信和康睿的感情。 “姐姐,你觉得他们配吗?状元郎性格豁达,才情出众,不仅为新科状元,更是上京城人人皆知的好官。”江筝眼中闪烁着光芒,她对康睿的赞赏之情溢于言表,对好姐妹即将有这样一份姻缘高兴。 宋初语闻言,心中暗自感叹,江筝虽然平时顽劣调皮,但对世事的洞察却是敏锐无比。她不禁对江筝的成长感到一种欣慰,同时也不满林清远不如康睿名声好。 康睿荒地均田,她家林清远也不差,南河修渠。凭什么康睿人人皆知,清远就没有。 宋初语越想越头疼,算了名声暂且放一放,但官职总要升一升吧。 “郡主,郡主?” “嗯?” “我问您他们配不配?” 宋初语想到儿时,她也曾和雅风一起玩闹,觉得还是有必要提醒一下:“真的只是嫂子?”其实,只要咽下嫂子,不被蒙在鼓里,康睿带来的荣耀也能博一下。 江筝莫名:“不是嫂子是什么,当然只是嫂子。”神色理所当然。 宋初语看着她,觉得世人恐怕都是这么想的,看来当初自己输的不冤,毕竟谁会对嫂夫人设防。 想来如果不涉及江筝和自己身边的朋友,她还是很期待看这两口子这辈子怎么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毕竟人家夫妻关系都能拆,还有什么路是他们走不通的,康睿有本事再狠一点,让他‘嫂子’带孩子嫁高门寡翁,不是更能一步登天,两人强强联手。 宋初语都要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但不失一条好路子:“嫂子会抛下公公独自带着孩子过来找小叔子?” “南地大灾呀?” 宋初语看单纯可爱的江筝一眼。 江筝坚定的这么认为,不是这样还能怎样,当然只是这样。 宋初语不禁想到曾经的自己,从来没有怀疑过,或者说,有什么可怀疑的,她又不是养不起。雅风现在恐怕也是那么想的,甚至想到以后成了婚,怎么对这个嫂子和侄子好,毕竟多爱这个男人就会多在乎他身边的家人:“如果他们真定了亲,你提醒雅风,先把这位寡嫂嫁出去。” “啊?”为什么? “难道要眼睁睁的看着人家,小小年纪一生守寡。”她当初怎么没想到呢。只顾着感慨她丧夫后日子艰难,就应该再给她找一个,看她和康睿这辈子谁找的靠山强硬。 江筝疑惑的看眼郡主,又看眼郡主,为什么要管人家嫁嫂子,是不是不太好,她就是没成亲也知道嫁人家寡嫂不好。 “狭隘了不是,大夏人口凋零,皇家都鼓励婚丧嫁娶,康大人身为状元,怎么会没有这点觉悟,身为状元的嫂嫂,怎么可以不以身作则。” “对哦。” “对吧。”所以雅风当然可以嫁给康睿,只要除了看着闹心的秦莲秀日子不是不能过。 宋初语心境如同一片片梅花,无论是风是雪,还是人事变迁,心情突然都不错起来。康睿和秦莲秀?是该绽放出他们自己的光彩了:\\\"人生如戏啊。\\\" 江筝茫然:“为什么?” 宋初语笑着:“因为好看。”她就远远的看,也看自己。无论前方多么有意思,都要像今天这般,往前看。 …… 康睿心情很糟糕,他没想到上峰会突然想插手他的婚事。 那日他没有任何防备的进了刘府,见到了不该出现的刘夫人,他便知道了,要不好。当初岳母也曾看过他,太后更是问过他很多问题。 可那是安安的长辈,他自然没有不满,可刘夫人凭什…… 他自始至终要娶的都是郡主,不是什么刘家千金!何况,区区刘家千金用的着如此殚精竭虑去谋划! 第68章 见 他的妻子只能是郡主,不管安国公府风光与否,她都是他的妻子,她纵有千般任性,也是他爱的人。 如今什么人也让他娶,简直不知所谓! 康睿内心充满愤怒,可半年官场生涯更让他明白,他没有立场得罪任何人,包括他的上峰,更何况是刘大人。 刘大人的官职再尴尬,也是上京城数的着的人物,稍有不慎,都会让他前途尽毁。 所以,这场婚事并不是他答不答应的问题,更牵扯到了刘家的脸面,甚至可能影响他未来的升迁。 康睿在刘府时尽量保持冷静,他明白,自己需要一个妥善的解决方案,才能留有他和郡主的一丝可能。 想到他为了拒婚谨慎再三,郡主甚至不知道他是谁,他似乎有些了解她当初的无奈,是不甘心吗?可自己心里的人始终是她。 康睿收回思绪,当务之急是拒婚,如果他是刘大人,既然见了自己,必然见前经过了深思熟虑,觉得这门婚事可行,就是有利益可图,要怎么做,才能顾及到各方利益的平衡点,让刘家打消这个主意。 “睿……哥……”秦莲秀给康睿斟杯茶,将茶杯小心推过去,康睿从外面回来便脸上阴沉,是因为她们说的那些事吗?他可能要娶高门贵女了? 秦莲秀想到贵女二字,就恨不得拆了碾碎,高高在上的贵女就可以将她踩的一文不值!不过是出身好罢了。 当年是她照顾康家二老的起居,是她伺候康睿吃食、早课,虽然康睿一直将她当姐姐,但她是童养媳,她注定是康睿的妻子,谁都无法取代。 康睿看着完好无缺的茶杯,胚色均匀,圆润平滑,可也仅仅如此,没有巧夺天工的技艺,更没有首屈一指的上色和画工,加上平淡无奇的茶,没有任何秀色可言。 如果是以前,杯体定然饱满欲滴,茶叶清香怡人,安安或高兴或娇嗔的捏在指尖,清脆如玉,仅远远闻到一缕香,便知茶和人都是极品。 如今竟如此寡淡。 康睿顿时没了喝茶的心情。 秦莲秀见状,忍下心中的卑微,有了贵女连她泡的茶也不想喝了吗,以前,他虽然也不说话,但不会如此嫌弃。 秦莲秀压抑不住的问:“睿哥,是刘家小姐吗……”那个贵女勾走了康睿的魂! “你在说什么!”他极力摆脱和刘家的关系,她还在这里信口雌黄,是嫌他死的不够快吗! 秦莲秀吓了一跳,再次见到他,总觉得他变了很多,无形中有股摄人的气质:“外……外面都那么说,说你见了刘家小……小……” “她也配。” 秦莲秀闻言,心里升起一股难言的窃喜,刘小姐不配!贵女!哈哈!是贵女又如何,康睿不是一样看不上!活该! “不要在外面乱说,刘大人负责上京城周围的荒地规整,叫我过去不过是问问具体安排,焉是私事。” 秦莲秀笑了:“嗯。” 康睿不经意间抬头看见她,蜡黄的脸色,虽然梳理整齐但枯燥的头发,身上没了补丁,却是灰扑扑的颜色,手掌更是粗鄙,原来她曾是这个样子。 康睿突然有点想见安安,哪怕远远一眼,也能让他好过一点,让他在刘家的事情上,更有动力。 康睿起身:“东西都收拾好了?”他找到了新住处,租金用去了四分之一。 “好了。” “你先出去一下。” 秦莲秀不解的看他一眼,出去做什么? 康睿看她一眼。 秦莲秀哦了一声,诧异的转身出去。 一盏茶后。 康睿穿着那件最贵的衣服,发上换上了银簪,腰间缀着美玉。 秦莲秀愣在那里,心中刹那间风起云涌,他要去哪里?做什么?他为什么换上这件衣服? 秦莲秀直觉康睿有问题,还是她最不愿意面对的问题,他为什么会找出这件衣服,谁值得他如此。 康睿最不喜繁琐,可好看的衣服哪套不繁琐,秦莲秀看过,这套衣服,里里外外十多件小衣,用的最好的刺绣、盘扣。 秦莲秀瞬间像被最亲人的捅了一刀。 “我有事出去一趟,一会回来取东西。”康睿面无表情,目光却因为一会能见到的人,温柔下来。 秦莲秀一声不吭,巨大的危机感扑面而来,是谁?那个女人是谁! 康睿推开门出去。 秦莲秀鬼使神差的进去急忙套了一件不起眼的外套,跟出去,她要知道那个狐狸精是谁?是谁让他念念不忘,不要自己! …… 康睿早就到了文房斋,状似不经意的看着书,宝蓝色的绣工在冬日这样不强烈的日头下依旧熠熠生辉。 康睿知道,再过不久,她的车马就会经过这里。 康睿找了个窗口,站定。 果然,不消片刻,外面行走的人熟练的一分为二,大街上片刻间安静下来。 一行侍卫从远到近,行进的车驾鸦雀无声,所过之处,自动有人让行,中间的马车高大精致,一看便造价不菲,四头齐头并进的雪白宝驹威风凛凛,每一声都整齐划一。 康睿透过窗,目光温柔的落在缀着宝玉的马车上,里面的人是他的妻子。 秦莲秀大气不敢喘的躲在人群中,她从未见过如此华丽的车驾,开路的侍从带着腰刀每个人都凶神恶煞一般,但偏偏没有人一个人出声,却震的刚刚还喧闹不止的人群,片刻的安静。 秦莲秀脑子一时忘了该有什么反应,麻木的跟着众人闪躲在旁。 马车上。 宋初语刚从皇宫出来,处理了几项公文,走的时候跟太后软磨硬泡讨了一个林清远升迁的准话。 什么从六品,不怕弱了林清远的身份,当然是正六品,从正七品升正六品算什么官升两级,明明是一级,总之必须是正六品工部员外郎。 宋初语想到太后瞥她的样子就想笑,可那是林清远该得的,若不是太后也这样认为,怎么会这么快松口。 宋初语掀起窗帘,往外看一眼,外面车水马龙,井然有序,没有难民涌城,也没有满街乞丐,他怎么不值得。 秦莲秀从未见过如此好看的人。 第69章 好看 满身珠翠都压不住她凝白如雪的美丽,她露在外的一截手指像玉做的一样轻轻挑起窗帘,待她忍不住想仔细看时,帘子悄然放下,只余一道如梦似幻的倩影。 秦莲秀木呆呆,一动不动,她是不是看到了仙女? 车驾缓缓过去,街道上重新恢复了喧哗,仿佛刚才那一刹那的安静不存在一样。 摆摊的小贩礼貌的推她一下:“你占我地方了。” 秦莲秀如梦初醒,急忙离开,上京城竟有这样的贵人,那么好看:“请问小哥,刚才马车上的人是谁?” 大哥看她一眼,十分热情:“刚来上京城吧。” 秦莲秀没想到被人一眼看出自己的窘迫:“嗯。” “那是安国郡主的车驾,安国郡主知道吗?太后娘娘的亲侄女,安国公府的嫡女,上京城数一数二的贵女。” 秦莲秀茫然的点点头,似乎听懂了又似乎没有,对方好气派,那么多人拱卫着她一人,她一来所有的人都不敢出声,刚才的一幕给她的冲击性太大,竟然可以有人让如此喧闹的气氛,一瞬间安静下来,待她走远,一切才恢复如常。 秦莲秀茫然的看着女子离开的方向,就看到康睿从文房斋出来,他同她一样也看了一眼马车离开的方向。 秦莲秀心咯噔一下,一股巨大的恐惧向她涌来,一个不可能的猜测在她心里慢慢成型,他是来看马车里的人的? 秦莲秀凝视着康睿的方向,脚步不受控制的一点一点向他走去,是吗,他看马车里的人? 秦莲秀握紧拳头,指尖几乎要嵌入肉中,痛感让她稍微清醒一点,她急忙后退,深吸一口气,试图镇定下来。 那个人距离她的认知太远,康睿怎么会是来看对方的,不可能,不可能的,是自己想多了。 康睿根本配不上对方,他怎么敢肖想,肯定不是。 可心底一个声音告诉她就是,否则他怎么出现在这里。 秦莲秀远远的看着他那身崭新的衣服,看着他走出这条街,走过了木桥,可如果不是他怎么走了呢,一张纸都没有买的走了。 秦莲秀知道自己的猜测并非空穴来风,可他盛装而出,仅为了遥遥一眼?秦莲秀突然间不知道要怎么样抓住他的心,他怎么可以如此对她,他说过一切为了前途,只是前途! 他怎么可以做了这么多,只为了这一眼! 秦莲秀踉跄的往回走,安国郡主的出现带给她一种莫名的危机感,不受她控制,却如头上悬着的一把刀,无形的切割着她的灵魂。 现在发生的一切,让她不敢想象。 …… “郡主成婚了。”李婶子炒着菜,笑盈盈的看秦莲秀一眼,十分懂她眼中的震惊、艳羡。 别说她们了,上京城的贵女都羡慕的不得了:“你今天见到郡主的车驾了?”李婶子用过来人的态度,十分理解秦莲秀。 秦莲秀懵了,不敢置信:“郡主成婚了?”怎么可能,康睿明明…… 李婶子点点头:“对,早成婚了,只是嫁的不太好,好像是一个七品小官,上京城现在都还议论纷纷呢,说安国公府不会选女婿,还有啊,本来呢女人嫁了人就该随了男方,以后也就是一个七品夫人,可郡主如何?郡主反而天天去太后身边听训,就是上京城最得脸的官员都没有这样好的待遇。” “可她成婚了呀?”她成婚了,康睿为什么还看她? “成婚了郡主就不是太后的侄女吗?你不会不知道咱们大夏……”李婶子看看周围,压低声音在秦莲秀耳边道:“太后摄政。” 秦莲秀脑子里团成一个球,什么都理不出来,一直麻木的往灶台里添着柴,还震惊在郡主成婚的消息里,她成婚了,康睿为什么还去看她,千般思绪堵在脑子里,人更木了。 “总之,是上京城人人都不能得罪的人,莲秀,莲秀?” “婶子,我在。” …… 林府内。 宋初语在陪林老夫人打络子。 两个都不怎么手巧的人,认认真真的努力着,却一个比一个打的难看。 姜姑姑站在一旁看着,快没脸看了。 林老夫人像个捣乱的小孩,一根根金贵的线被她绕成了球。 郡主很认真,每一根都搭建在该在的位置,可也不知道为什么,好好的一个花穗,被她打的像多喝了二两,醉的一塌糊涂的酒鬼。 “娘,你团的真好看,五颜六色的。” 林老夫人闻言立即开心的拎起来:“好看?” 宋初语点点头,虽然不成型,但是一团团的配色络在一起,难得相得益彰:“娘,看我的,好看吗?”是个球的形状哦。 林老夫人用力点头:“好看,好看。”都好看,一起好看,林老夫人自我感觉颇好的摸摸自己的线团,她的也好看。 宋初语也觉得自己做的不错,至少都成型了。 宋初语又拿起几根交叠在一起。 林清远从外面回来,没想到郡主在母亲这里。 姜姑姑躬身行礼:“老爷。” 宋初语转头看他一眼,又看向手里的络子:“回来了,洗洗去,传晚饭了。” 林清远没去,好奇的走过来:“做什么呢?” 林老夫人开心的举起自己手里的一团,献宝般的给儿子显摆。 “好看吧,娘的配色用的最好。” 林清远闻言,看了自家娘手里什么都不是的一团,又看眼郡主,觉得她能对着如一团乱麻的绳子说出这句话,也算天赋异禀。 林清远拿起其中一个歪歪扭扭勉强能看出一个圆形的络子:“这是什么?” 宋初语非常骄傲:“绣球,我打的,像不像?” 庄姑姑去传膳了,主要没眼看。 林清远翻来覆去的看一遍,他见过同样的,府里的小丫头腰间都会挂一个,无一不是圆润如花,千娇百簇,到了郡主手里,怎么……“好看。”说着很自然的解下腰间的玉佩,将四不像的绣球挂在腰上,便更觉得好看,转身去了浴室。 小蚊子觉得不好看啊,肯定不如玉好看。 林清远敲敲他的小脑袋,懂什么,好看。 第70章 升迁 宋初语对自己的手艺很自信,她觉得自己做的真心不错,每一个都那么精致。 宋初语扶着母亲去餐厅,正巧看见林清远洗漱完从浴室出来,视线不自觉的落在他腰间,突然顿住,本来还觉得不错的手艺,瞬间觉得丑的无与伦比,配不上他一丝一毫,怎么还戴了? 宋初语忍着眼疼勉强吃完饭。 吃完饭,立即让庄嬷嬷开库房,把上好的佩玉拿出来给老爷养养眼,免得误了林清远的眼光。 “是。郡主,其实也没那么丑啦。” “就是丑。” 清晨。 林清远起的早,穿好衣服,照例打开装配饰的抽屉,就见上下二十六层,层层摆满了碧绿、青翠、血红各种颜色的压缀,有玉石、宝石、竹牌、木质,造型各式各样,款式应有尽有,每一种都价值不菲。 林清远嘴角扬起一抹笑,自然的将昨晚放在最上面,如今压在最下面的络子拿出来,挂在腰间,他还是觉得这个好看。 阿寿也笑了,好看。 林清远看他一眼。 阿寿立即闭嘴,他什么都没看见。 宋初语勉强起来,目送林清远去衙门时,看到他腰间的络子,瞬间强忍不适,头晕目眩,待人走了,立即看向庄嬷嬷:“你没有给老爷将压缀收拾出来?” “郡主,或许老爷就是觉得这个最好看呢?” “还是再换一抽屉压缀吧。”一次两次奇怪的审美就罢了,次数多了,多尴尬。何况,他昨日刚升了正六品,形象很重要。 …… 工部监理衙门,一大早就等着林清远了。 “恭喜林员外郎升迁大喜。” “恭喜林大人。” “恭喜,恭喜。” “众位兄长太客气了。”林清远不敢拿大,谦逊的对所有恭贺的人停下说话。 但陈历今天走路都是飘的,飘的云里雾里,下面的小弟很多都来他这里打探消息,没什么大事,就是他老大升官了,连升两级。仅仅不到半年,他老大说升就升了,他跟的老大果然没错。 而且何止老大升官,他昨天搬新家了。 陈历在北城边上买了一个小宅子,虽然远了点,又靠近外城区,可也是在上京城金尊玉贵的地方买的房子,同期的所有官员,只有他买宅子了,不知道羡煞多少人。 可这都是老大的功劳,当然了都不是光明正大的财产,都是他们从逍遥赌坊捞的好处。 不过,还是老大淡定,老大捞的更多,愣是一声没吭过,谁能想到谦和有礼的老大每三天进账达三百两银子,就是尚书大人,也不敢那么贪的。 但老大眉头都没皱一下,那才是闷声发大财,强中自有强中手。 “林员外郎,恭喜恭喜,尚书大人让您去一下。” “多谢周大人提醒,那小弟先过去。” “慢走。” 陈历恨不得抬自己老大去:“林哥这边请。” …… “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娶的好,谁还不知道怎么回事,才多长时间就升了。” “三天里两天都早退,每天看不见人,却升了他,没猫腻谁信。” “嘘,小声点,忘了他岳父是谁。” “我就是不服气,要升也是升大人您。” “好了,林大人人不错。” 这句话落,没有任何人反驳,虽然林大人迟到早退的,忙的看不见人影,但人是真客气,还没有架子,谁跟他说话,他都停下来回答。 无关紧要的事也不觉得被浪费了时间,脾气软和的像面团一样,像个立不住事的主。 这样一看升他虽然不服众,但也不是什么不能接受的事,毕竟有他岳父大人在,谁都知道他肯定要升。 如今只是‘正常’升上去了而已。 …… 龚西成捋捋胡须,觉得贤侄升迁,实至名归,他人踏实、肯干、不骄不躁,主意正:“你这次升上来,是我们深思熟虑的结果,别有太大压力,你应得的。” 林清远不敢,立即拱手:“是叔提携。” “怎么能是叔呢,是你自身,要相信自己,你呀,就是太刚正,但这不是坏事,慢慢就好了。你爹前天请我喝酒,说起你,怎么,最近没回你岳父那呀,你爹让你没事多回家走走,你家就你们两口子和你娘,也孤单,多回家看看是不是。” “是侄儿疏忽,侄儿知道了。” “那就好,我就是怕你乱想,看你没事就放心了,去忙吧。” “多谢叔,侄儿告退。” 林清远从尚书大人院子里出来,神色依旧平静,仿佛升迁的不是他,可能被非议的也不是他。 并不是林清远不在乎闲言碎语,只是他的岳父是安国公,他的娘子每天觉得他又忙又累,他怎么可能升不上去,唉,林清远想想都头疼,哪天他突然成了工部尚书他都不惊讶。 至于别人说什么,说就说了,也是事实,他若是处在他们的位置,说的花样比他们更多。 以往他在外,看着裙带关系内的人肆意挪动,也怒火交加,如今换成自己,林清远还真有种奇怪的感觉,既陌生,又有点…… 怎么说呢?感觉不坏。 现在处在权利中心看,有时候,升迁也不是一个人能决定的,再说他岳父,为国为民这么多年,想升一下女婿,好像也不是不能理解的事。 …… “你说什么!他还升了!升了!”孔广气的险些捏烂手里的牌九:“一群饭桶!” 他花了那么多银子搞他,有多少人收了他的好处,每回都说会帮忙求情,结果他升了!荒不荒谬。 他以后是不是还要每隔三天给他一次钱!已经给出多少了!逍遥赌场全年的利润快给完了。 他干脆关门算了,或者给他林清远开赌坊,也省的他天天想名目要。 最近更是过分,新措辞都不想了,直接用刚开始的第一条,就差把‘死要钱’写在脸上了。 孔广气的够呛,可现在再气,也不是他意气用事的时候:“文大人那边怎么说?” “文大人在忙‘荒地均田’的事,上面那人——也很重视,没有精力理会我们这边。” “所以我们就把赌场拱手相让算了!” 下面的人吓得的不敢说话。 第71章 宴请 宋初语心情好,实在的好处一定要让清远拿在手里,六品他实至名归。 宋初语剥了一颗蜜桔,细心的挑完上面的橘络,放在林老夫人手里:“相公,升迁宴你想办在哪里?是家里这边,还是对面的宅子?我看过了,咱们院子里虽然有一片湖,也有花房,有年纪的绿植也不少,但到底不如太后赏的宅子大,而且对面的宅子还有前朝的一些花卉,另外太后收藏的一些名画也在对面,都给了我,对面后院还有一片梅林,都是宴请的好去处,相公觉得哪里合适?” 林清远喝着茶:“没打算办升迁宴。”那不得花银子。 宋初语掏出手帕给母亲擦擦嘴,顺便看眼他腰间的络子,还没摘下来? 林清远举到一半的手放下,给郡主倒了一杯消食的茶。 宋初语又摘了一瓣橘子给林老夫人,嗔怪的看他一眼:“人家都送贺礼了,我们哪能不回请,我交代管家定了戏班子,正好也让娘听听戏,热闹热闹,娘,你喜不喜欢热闹啊?” 林老夫人嚼着甜甜的橘子,笑的皱纹团起:“热闹,热闹好。” “看,娘都说好。” 林清远看着自己的母亲,再看看郡主跃跃欲试的样子,突然低着头看着手里的茶杯,她不怕这样的婆母出现在人前,让她颜面尽失。 “你想好了没有,在哪边办,你要是没主意,就在对面了,对面院子更雅致,我让管家准备上。” 林清远无声的点点头,拿起一个橘子安安静静的剥着,耳边听着她有一句没一句的和母亲打趣,多数的时候是她说,娘只是懵懂的听着。 两人冒着大雪往回走的时候,林清远将剥好的橘子放在她手中。 宋初语看了一眼胖乎乎的橘子,放进嘴里,另一瓣给了林清远:“你尝尝甜的。” “嗯。” …… 康睿收到了林清远用烫金硬纸做的邀请函,熏了文房斋最贵的熏料时,恨不得将请柬摔出去! 这些,都是安安给过他的。 肆意可办的宴会,数不尽的珍奇,人人称颂却是安安看不上的古玩,结果都被另一个人占了去!而且,官升两级,不怕树大招风最后打了脸! 林清远这个人实则阴沉、奸诈又擅嫉,手段更是狠辣,如今却附庸风雅的办什么升迁宴了。他那嫉恶如仇的性子,安安不怕他当场把敢给他行贿的人一刀砍了! 赵荣羡慕的看眼康睿手里的请柬:“被邀请了?”他也想去,可惜了:“咱们翰林院好像就邀请了你。” 康睿听着对方艳羡的语气无动于衷,不过是升迁宴罢了,有什么可羡慕的,又不是没有办过。 康睿想到安安为他举办过的宴请,没有一百场也有九十九场,以为能释然一二,结果更加落寞。 安安人很好,虽然手笨了点,也喜欢将她踏入厨房时的饭菜说成她自己做的,可他都欣然接受。每次她心血来潮补的乱七八糟的衣服,也私下穿给她看。林清远做的到吗?以林清远的个性,怎么会包庇她的不完美。 只有自己,是真心喜欢她。 …… 林清远的升迁宴热闹又轻松,来的都是各部与林清远品级相近的官员,多数职位不高、身份不显,均带了家眷,有的还带着家中调皮的孩子,有的还揣来了一筐子白面馒头,管家都一一客气的登记造册,请男方去北苑别院,请女眷去南苑听戏。 这种场合,宋初语再礼贤下士也不会出来亲自相迎,身份使然,在场女眷没人受的起。 宋初语也不是非要装做如何的人,何况这种事开了先河,麻烦的只会是自己。 康睿来的最早,心情沉郁,曾经这里是他的家,今生他不止一次远远的看过。 如今看着一群虾兵蟹将,聚在这座有百年底蕴的宅子里,都觉得他们污染了宅子的清雅,‘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林清远倒好,请的都是些什么犄角旮旯的小人物。 林清远平时来往的就是他们,他甚至还给孔广的管家下了帖子,并没有厚此薄彼。大家都聚在一起,热闹热闹。 “这盆景有百年了吧?姿态虬结,枝繁叶茂,看着便别有一股神韵,让人流连忘返啊。” “这棵松木也道运自生,都说物百年可成仙,我如今算是见识了,看这纹理这姿态,我来之前查了文献,听说以前打理这座宅子的园艺师傅是前朝的名手,每一棵植物都是他精心雕琢的,如今他还传世的作品,没有几个了,果然巧夺天工。” “来,来,你们从这个百花窗望出去,小桥流水是不是被分成了六幅不同的景致,都说富贵人家的宅子一步一景色,百步不重影,果然如此,国手怎么做到同框不同景的啊。” “这石凳造型也别致,仙鹤朝圣。” 一群没见过世面的小官员,毫不避讳的热情感慨着,谁也不嫌弃谁见识浅薄,都努力发现新奇东西。 要知道,这可是他们第一次在内城区,参加宴请,见识首屈一指的官家园林,就他们的级别如果不是认识林老弟,这辈子都走不进传说中的宅子。 宅内有山水,水中有乾坤,坤中见锦绣,无一不是说道,还有这片梅林,也是他们这辈子第一次在别人家里看到梅林景观,平日也就是上山才能见到的神奇园色,如今是别人家后院随处可见的景色。 落英缤纷,玉石竹林,出入显贵之地啊,这辈子也许只有这一次机会得窥见一角,还不得使劲窥,尤其林老弟和善,不计较他们没见过世面。 “林老弟,林老弟,你家鱼个头真大。” “老秦别丢脸了,那叫锦鲤,又称云中鱼,到你嘴里怎么就成了‘鱼真大’,徒惹林老弟笑话你。” “哈哈。” “我要捞一条回去,林老弟会不会不让给我吃饭,直接赶我走。” “要不我捉着你的腿,你现捞一条试试。” “哈哈哈!” 康睿握紧双拳,极力忍耐,试图平复自己翻涌的情绪。 第72章 等他翻车 这是他家,如今这里跟他一点关系没有。 上京城分内外两城,安安住的地方又是富贵荣华的极致,这条可并排行驶三辆马车的大道上仅有两座跨度极大的宅子,安安不喜欢有邻居,所以两座宅子都是她的。 过两年,她看后面的邻居也会不顺眼,一并包揽了前后两条街四栋园林式宅院,每栋宅院建有不同的特色,被她分春夏秋冬招待不同的客人,是最最风雅的去处。 而这座梅林是他喜欢的去处,冬天安安就陪他住在这里。 她会坐在暖亭里发呆,会带着小姐妹观鱼,也会带着孩子们游园。 康睿的手拂过粗壮的梅枝,这里本是他的家。 康睿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骤然转头,看到林清远走过来,他腰间挂着一条他再熟悉不过的东西。 康睿精神一坠,身体隐隐发颤,安安手拙,偏偏瘾大不自知,喜欢让别人欣赏她的手艺,只有极私密的人才能得到她的赠送。 他怎么可以戴出来,他没有审美的吗! 康睿手指泛白,牙龈都要咬出血来。明明只有他不嫌弃她,林清远怎么可能—— 康睿尽量看向一池冬景,平复自己的情绪,心情却像结冰的水面,冻的他心肺寒凉。 “康兄,这一池冬景,是不是别有一番趣味?” 康睿连和友人答话的力气都没有:“冰天雪地的,不都是雪。”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讽刺,似乎对此没有任何不同看法,看山是山,看水是水罢了。 林清远隐约听见了一点余音,却不在意,品性高洁的人哪里都不缺:“康兄能来,让寒舍蓬荜生辉啊。” 康睿盯着他腰间的络子,连同自己的痛苦都被冻结在这冰天雪地里,他突然生出一股决意,几乎脱口而出:你配的上她吗!你凭什么跟她在一起,我才是她的相公!你不过是在城西歪打正着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事罢了,如果不是因为此事,你现在不定在哪里事事求人中! “康兄?” 康睿不得不忍下所有,前途让他不可能得罪林清远。 想不到他有一天不能得罪一个上辈子这个时候连他衣角都碰不到的人:“林大人抬爱了,林大人能邀请在下,才让在下受宠若惊。”庶民不知道南地之事,在场的人却都清楚。 林清远想跟康睿聊聊齐王之事,刚要私下与他说两句。 管家疾步而来,在林清远耳边说了什么。 林清远便客气的失陪告辞:“来了多少人?” “回老爷,几位公子都来了。” “知道了。” 康睿看着管家离开的身影,心里如被捅了一个冰窟窿,这些人也都是他的!林清远凭什么用! 康睿心里猛然一惊,这些人到底是谁的? 一个压在心底多年,他极力想忽略的事实摆在眼前,这些人其实不是他的也不是林清远的,而是安安的,安安有这些人的所属权,谁娶了她,都能得到这些人的使用权,别说一场周到的宴请,就是处理一些见不得光的事,他们也能做的干干净净。 他说不靠着安安,说到底一些事情上,无形中他用的都是安安的资源,上辈子他升的快,除了本身的努力,也有他的家室原因,他有什么资格说林清远靠着姻亲提升身份! 康睿落寞又不甘心,落寞这一切都是事实,不甘心,林清远占据了属于他的位置。 如果……如果…… 严不渭、韩景善和林清远有说有笑的进来,两位世家公子里声名远播的纨绔,章台走马、卧柳眠花,风流韵事讲三天三夜也讲不完,是上京城首屈一指的人物。 只是林清远怎么会和这种人熟悉? 本喧闹的人们,因为他们的到来,拘谨起来,而且自诩清流的人,谁喜欢和这些纨绔子弟聚在一起。 何况他们未必看得起他们,这里的人谁没有从他们马蹄下忍气吞声的走过,如今见到本尊,心里别提多别扭了。 康睿也看到了这一幕,扭曲的心瞬间畅快,一边是寒门小吏,一边是高门纨绔勋贵,最是两拨不能相容的人,林清远这场升迁宴,可能要办砸了。 康睿从登门以来,首次觉得园里的空气清新自然,再好不过。 严不渭的礼单已经送去了库房,真心实意庆贺林小弟升迁:“这么大的事不告诉兄长一声,是不是看不起你严哥。” 林清远神色依旧,不慌不忙:“哪里,小弟怕兄长脱不开身。” “我就是有天大的事,你升迁我能不来,你二舅哥呢,放个礼单这么长时间,他不会把国公府搬空了吧。” 宋初杰摇着骨扇,披着狐裘姗姗来迟:“当着我老弟的面,说我什么坏话呢?” 宋初杰的到来,让园内的人们更是一静,众人对前两位纨绔子弟还有所保留的话,对宋初杰几乎深恶痛绝,强抢民女、一无是处、恶事做尽、死不足惜,若不是安国公和太后护着,早不知道被宗人府判死多少回了。 众人顿时没了游园的兴致,有一些聚在一起,已经准备跟林清远告辞。 康睿心情不错的等着林清远下不了台,底层清贵,这么称呼他们是给他们脸,其实就是一群无权无势,也没有门路的落魄官员,和出生勋贵、为所欲为、唯我独尊的浪荡世家子之间有不可调和的矛盾。 就像上辈子后来的林清远和上京城大族,是不死不休的局面。 康睿几乎要仰天长啸,他就说有些人没有本事却坐到了不属于他的位置上,早晚要翻车! 康睿等着看他翻车! 严不渭等人也看到了不远处穿的乱七八糟的官员们,说他们是官员都给他们脸,不过是一群死读书的穷书生,考取了一点点功名,他们就是做到了丞相入了内阁,不也是一代完事的主。 没有丹书铁券,更没有世代俸禄,落魄的最快的就是他们。 何况这些人家里还没有出过丞相,有些人更是第一次为官,他们都懒得多看这些心比天高的落魄鬼一眼。 第73章 车很坚固 林清远却好像没有察觉到这微妙的气氛,也没有给自家兄弟们跟他告别的机会,一直陪在宋初杰身边,将几人迎到暖亭,斟茶,开口:“小弟看严哥刚才一直在看周大人,莫非严哥也觉得此人非常适合严哥?” 严不渭被说的有点懵:“什么适合?”这些人哪个配给他提鞋,还周大人?他刚才肯看他们都是给他们脸,哪知道谁是谁。 林清远坐过去一些,将茶杯推给兄弟:“周进民是天德三年的进士,现任工部令史,其实人人都记得他考过科举,没人知道他还考过明经,有扎实的工经基础,擅长木艺、制造、大型建筑,祖上曾经承揽过他们郡县的马场建设,是少有的科举双出身,做事十分稳重,严哥难道不是给在北戎国新得到的那片城池选县令?周进民最合适,此县以养马闻名北戎、大夏两国,周进民没有入仕前,养过马,做过马场兽医,此人在上京城没有门路,严兄若是想收服他确实合适。”林清远故作所思。 严不渭已经把好兄弟拽到自己身边:“你说什么!北戎国新城,哪里?” “就是北戎靠近大夏边境的走马县,地方不大,他们县令无力偿还‘药’钱,私下里把走马县抵押给严兄了,严兄不知道?不对,我昨天就把消息送过去了,严哥今天来不是来挑人的吗?” 严不渭昨天回去就睡了,没有数自己的所得,他竟然得到了一个县吗!那是县呀! 林清远怕他高兴了忘记了正事,再次开口:“礼贤下士确实有难度,先皇请宰相出山也受了一番磋磨,不行就算了。” “等等,等等。”谁说他不行了,‘礼贤下士’看看这高尚的四个字就跟他无缘,不是,不是,都是他大哥和他爹做的事,就是跟自己看中的人才低头,没事哄一哄、忍一忍,给下士顺顺毛,让他们感激涕零的为自己办事。 想不到他还有这样的时候,他都要有自己的官员了,还能礼贤下士了,他还有一县,县里的东西都是他的! 严不渭将兄弟拉到自己身边:“你再给我说说这位周什么来着?” “周进民。” “对,对,周进民,他真那么厉害?” 林清远整理整理衣服,将腰间的络子摆好,严不渭差点给他拽秃噜了:“宰相之才自然没有,可治理一域没有问题,何况一县,事务繁多,但咱们主要的是要该县所有马场,就非常适合周进民,不但可以帮严哥治理州县,还能打理事务,对严哥以后拿下其他郡县也有帮助。” “我们还可以拿下其他郡县?” “难道不能?” “能,能,能,肯定能。”别人不能,林老弟也行:“那你说我该怎么礼贤下士?要不,我去陪他投个壶?” “周大人可能不怎么会?”投壶也不是平常官员会学的游戏。 “没关系,我教他,我亲自教他,再送他一套壶。我的人哪有不会那个的,你这里有投壶的的游戏吧。” “管家已经备好了。” 严不渭跃跃欲试,他还没有试过‘礼贤下士’,但也见爹爹他们做过无数次,如今轮到他了,他没道理做不好:“你们先聊着,我去去就回。” 林清远扣住他手腕:“哥,还是别去了,有时候这些人挺不识相,还是找个机会,您把他打一顿,威胁威胁,他敢不给您好好办事。” 严不渭一听不乐意了,语重心长道:“林老弟,这你就不懂了,做人呢,也不是做人,这有能力的人都有几分傲骨,不能靠打的,尤其我们指望他们办事就更不能打了,你等着,看老哥给你做个榜样。”说着整理整理衣襟,带上自己的侍从,和蔼可亲的走向园子里三三两两的人群。 毕竟万一,以后都是他的‘下士’呢,多留几个好印象也是好的。 林清远神色如常,还有几分担忧,似乎不是很相信严大哥。 韩景善安慰的看眼林清远:“没事,你严哥知道他在做什么,不过严哥真得了一个县?” “嗯,我也是前不久收到的消息,我觉得韩哥那里也不是没有可能,只是上京城距离交趾远一些,可能没有这么快有消息,即便有了消息还要看具体用那些‘药’换回了什么。” 韩景善瞬间坐正,也就是说他也有可能得到一个县,或者一个湖,那他是不是也需要先‘礼贤下士’一下,毕竟这里的官员一看就是那种,有点本事,却没有门路的傻子,他要不要也趁机抓一个? “韩兄也想去投壶?” 韩景善挠挠头:“万一没有得到什么,岂不是辜负了他们的期许。”多丢人。 林清远斥责道:“韩哥这么说就不对了,您是谁,您身后是谁,韩哥帮我给兄弟落实兵役的时候可说过驳回的话,谁家没有几个亲戚求到韩哥这里的时候,何况如果被韩哥看中,稍微帮他们引荐一下,也是他们的福气。” 对呀:“我去帮严哥投壶去,他技术不行,投壶还得看我。” 宋初杰被自家妹婿惊出了一身冷汗,待人走了,赶紧把妹婿拉过来:“你拿到了北戎的走马县?”他身为武将世家,比他们知道的更多,走马县出产良驹,地理辽阔,草木繁盛,是首屈一指的战马之地,如今却是严不渭的了。 林清远再次整理整理自己的衣服,都要被他们拽烂了:“回二哥,是。” 宋初杰看到了他腰间的络子,拙劣的手艺一看就是自家瘾大手菜的小妹杰作,如果是以前,他就开启嘲讽模式,怼这位妹婿几句,女人怎么能如此惯着,这种东西就不该戴出来。 可不知道为什么,看着眼前对他们平静的说出几个州县,自始至终没有太多表情的妹婿,他反而说不出口了。 他真的只是随便说说,就有了今天?别忘了,他还让上京城周围万万流民有了去处。 林清远见二舅哥看自己的络子,小心的将络子往玉佩后面挪一挪,怕他开口要。 “行了,我差你这点东西。” 第74章 姜超 林清远憨厚的笑了:“谢二哥体谅。” “瞧你那点出息。”可就是这点出息的人,做了他们做不到的事情。 宋初杰心情复杂的看向不远处开始投壶的众人。如果一个半月前有人告诉他,他们会和一群除了穷酸一无是处的官员玩在一起,他一定拔了那人的舌头。 但现在,面前的事就这么诡异,他们‘兴高采烈’的教这些人投壶,还颇有耐心、有模有样、甘之如饴。其中并有人已经决定自掏腰包一人送他们一套:“你看我要不要也去教他们玩玩弓?”他可不擅投壶。 林清远移回视线,神色恭敬:“若是二哥有雅兴,自然是他们的福气。” 哼,不会别的,就长了一张能说话的嘴:“那你觉得我该重点教导谁?”他可不学韩景善广撒鱼,有他妹婿在自然挑他们中间最好的。 林清远心中有数,但还是陪着笑:“二哥想教导谁,不是一句话的事。” “说正经的 ,给我推荐一个。”他推荐的肯定靠谱。 林清远看过去,认真看了很久,才转过头,神色略带严肃:“二哥觉得,站在梅树旁看他们投壶的紫衫男子怎么样?” 他……不知道:“说说看。” “其实,”林清远似乎有些为难:“他没什么特点。” 宋初杰有点懵,不是推荐最好的人,怎么到了他这里就没有特点了?“为何?” “这人……怎么说呢?”林清远停了一会,拉足了宋初杰的疑惑,才到:“是真有东西,但性格很不招人喜欢,恃才傲物到了孤僻的地步,在工部任令史十年,不曾升迁,可,如果忽略他性格谈能力,绝对是一把开刃的好刀,一般我们院里谁有解决不了的事,经常找他,可他近四十岁还没升上去,就知道前程就这样了。” “这么拧的?” “嗯,我还是给二哥换个人吧。” “不用,就说他,你既然提了,说明他有被我说服的可能,为什么?” “他家最近出了点事,他妹婿虐打他妹妹,他不服气反手打回去,结果对方人多势众,他不但没有把妹妹接回来,反而被人打了,而且因为他动手了,他妹妹现在在夫家很难做。邀请函递出去的时候,我以为他不会来,想不到他却到了,所以,未必没有一试的可能。” 宋初杰刷的一声将扇子合上,他擅长这个:“这个人,我要了。” 林清远拧眉。 “又怎么了?” “他的性格是真不好,就算他今天有求于二哥忍下来,以后二哥大概会被他气死,而且,他就是给二哥办事,也难保不会拿鼻孔看你,所以,二哥换一个吧,买卖不成仁义在。”何况他二哥确实没有什么让人看得起的地方。 “你就说他办事怎么样吧。” “凡他应下,没有办不成的事。” “好。” “二哥能忍得了他骂你!就是爹都未必能。” 宋初杰起身:“我能比爹差,放心我教他射箭,射死他那个妹婿。 林清远瞬间抓住他:“二哥,你先在他身边站着,他如果主动找你说话,你再教他射箭,双向选择,呵呵,双向。” “磨磨唧唧的,知道了。”宋初杰走了两步,又折回来:“他会一箭射在我身上吗?”虽然事后他可以杀了他,但多没面子。 林清远笑了,自家二哥问了一个好问题:“虽然不太可能,但文人的嘴比刀更狠。” “我今天就让他见识见识,什么是他的好日子! 别说一个妹婿,以后在上京城都能横着走。” “辛苦二哥了。” 康睿差点将自己舌头咬出血,明明是最水火不相容的两批人,为什么现在一片和乐融融的投壶,附庸什么风雅! 严不渭是疯了吗?两人一组,他和周进民分在一起,周进民投外面几回了,严不渭火都没发一下!不单没发火还鼓励周进民再接再厉! 依严不渭的性格,谁敢这么下他的分数,他早就抬脚踢人了,但周进民现在还好好的。 反而是周进民一直向严不渭道歉,严不渭一派谦谦君子的做派说没关系,怎么会没关系,严不渭就该让身边的人动手打人,然后换一个人,继续打,把一场好好的升迁宴弄的面目全非! 周进民对名声在外的严不渭不得不改观了,这是镇国公府的严少爷吗!据说这位公子十七八岁时,大街上跑马踩踏了人都不回头的,那些事绝对不是传言,为何看起来如此好相处。 “周兄,该你了。” “不敢当,不敢当。”周进民拿起长杆,杆羽茂盛如雀羽,他反手投过去,长杆嗖的一声正中壶口:“啊!进了进了!” 周围也一片欢呼声,这是他们这些穷酸官员中第一个投进去的,要知道无论是投壶的瓷器,还是制作长杆的尾羽都是价值不菲的奢侈品,一般他们不玩如此高难度的投壶。 想不到竟然有人进了! 严不渭见状,毫不保留的夸他。 另一边韩景善带着自己的人,也毫不相让,将分数咬的紧紧的。 这些年轻人,不一会就抛却身份,玩到了一起。一方不敢得罪另一方,另一方有意讨好,两方和乐融融,玩的有来有往。 宋初杰站在一看就比自己大很多的紫袍姜超面前,看着场中的投壶,用力鼓掌,仿佛根本没有看到姜超。 姜超却看到了他,若说这三个人中谁最臭名昭着,宋初杰独得榜首。 但这三个人像吃错了药一下,跟他们玩成一片,若说没有所图,谁信? 姜超不自觉的看向暖亭里的人,他跟他们说了什么,让这三个人能像换了一个人一样‘忍气吞声’。 而现在,他最看不上的宋初杰偏偏就站在他身边。 姜超会来,自然有所求,但他想求的人是林清远,可…… 姜超不傻,相反宦海多年,他知道腰该怎么弯下去,他才能得到他想要的。 姜超想到自家被打的面目模糊的妹妹,忍下一肚子恶心,主动开口:“宋二爷,也喜欢投壶?” 宋初杰瞬间慈祥的太阳都退避三舍:“姜大人也对投壶有兴趣?” 第75章 谦和 果然知道自己叫什么:“一般。”又不想搭理这个纨绔了,他若是求这种人帮忙,以后岂不是助纣为虐、毫无气节可言!那他这些年的坚持又算什么?可想到自家妹妹…… 宋初杰丝毫不介意对方冷淡,似乎觉得对方越冷淡代表对方越有本事,越能体现自己‘礼贤下士’的胸怀,以后也可以写入历史,流芳百世,所以他十分有耐心:“射箭呢?姜大人对射箭可感兴趣?” 姜超没想到他会主动揽话题:“亦不精通。” “咱们比比?” 姜超更看不上他了,已经说了不精通,比什么,比世家子弟的优越感?姜超忍不住又看了看暖亭的方向。 林清远隔着遥远的距离对他点点头。 姜超怔了一下,以为自己看错了,再看他依旧站在那里,看着这边。 林清远什么意思?林清远这个人还是值得交的,既然林清远有意这么做,定然就有这么做的道理。 姜超忍着对宋初杰的厌恶,勉强点点头,他倒要看看,他们想做什么。 宋初杰没想到事情这么顺利,果然有所求就好拿下:“宋达,摆弓箭靶子。” “是。” 康睿的目光如开败的梅花,心中愤恨又因为没有理由不能泄露一丝一毫,可这些人在一起明明该是一场大戏,现在却像是游园现场。 而且,林清远怎么可能跟严不渭他们关系这么好,他不是最看不起他们,心里最抵触他们,每天都想除之而后快吗?还是,这些人根本不知道林清远多看不起他们? 尤其韩景善最为自命不凡,是被林清远车裂的人之一,从此他治理之地与上京城军营势不两立,可如今这些纨绔跟这些酸儒官员一起玩闹,还能闹到一起,简直离谱! 这些自命清流的人也不怕落了他们的名声。 可不管康睿心里多气急败坏,这些人依旧玩的有声有色,就连宋初杰下场,都没有引起这些人的反感,他怎么甘心!明明拥有先知的是他,该顺风顺水的也是他! 康睿的火气堵在胸口,憋的眼睛发红。 “有人比箭了?” “走,去那边看看。” 其实在场的人没人不反感这些纨绔子弟,跟他们站在一起都浑身不自在,但他们是来做客的,又不是去茶楼吃酒,说走就走,何况这几个人身份显赫、性情乖张,只要还长着脑子都知道没有故意撕破脸的道理。 更别提,今天他们像吃错药一样和善,让他们想找个理由告辞都找不到。 林清远站在暖亭里安逸的欣赏着冬日的景色,有时候,趣味并不只是表面的平静和繁华,而是一种更深层次的体验和理解。 他转头看着林中玩闹的人,眼中流露出深深的平静和悠长,世界本不美好,想改变它,就要接近能改变他的人,独自固守都是空谈罢了,不走一走,怎么知道不可能。 另一边。 宋初语带着一众女眷在听戏,说是带着,她和这些夫人之间还有一段距离。 只是因为在巨大的圆形看台中间,有一座一尺一黄金的刺绣支起的帷账,刺绣的纱织非常精妙,从里面能看到外面,从外面完全看不到里面。 而宋初语坐在外面,只有姜姑姑陪着林老夫人坐在里面看戏,林老夫人怕生人,但又喜欢热闹,这是最妥善的方法。 宋初语自己坐在外面,偶然跟跑来跑去的小孩子说两句话,看着谁快摔倒了扶一把,笑容满面的将手边放着的果子、杏脯递给他们吃,小孩子似乎十分喜欢毫无架子的郡主,不一会就要跑过来蹭蹭她。 宋初语虽然没怎么和在座的夫人们交流,却让人觉得十分亲切友好。 也不是宋初语不和她们聊天,而是阶层差距太大,没有任何可交流的地方,反而是这些孩子,尚不懂身份尊卑,大家都玩的开心。 众位身份不高的夫人们,一开始见自家熊孩子跑过去,心惊胆战的,但见郡主不赶人,还帮自家熊孩子擦嘴,心里一阵暖意,先不说对方的身份,就是容貌气度也让她们退避三舍,有她在,她们在这里看戏一开始甚至不敢大声说话,见郡主好相处才松了一口气。 可就是这样也没人敢主动找她攀谈,无形中都觉得她们和郡主之间有一座无形的屏障。 世家贵族娇养出的女儿,原来是这样的,真美,不知道自家闺女将来有没有可能被人称一声闺秀。 宋初语抱起一个弄脏衣服的小女孩。 “袖袖,脏脏。” 小女孩的母亲忍着对郡主的敬畏,急忙走过来,礼行的毫不标准但真诚:“民妇见过公……见过郡主,郡主让民妇来吧,袖子脏一点点不打紧。” “别了,现在是冬天湿着不舒服,我带她去换一下。” 来人不敢违逆:“麻烦郡主了。”说着回头打了自家儿子一下:“让你不小心。” “没事的。” 宋初语抱着孩子往备好的院子走去,绕过垂花门时见一个侍从打扮的男子拦了一个妇人问路。 宋初语的脸色顿时冷了下来。 微蕊吓的一声不吭,宋贰怎么在后宅,再联想到二公子的一些作风,微蕊细思极恐。 宋初语不动声色的带着孩子去换衣服,天堂有路你不走。 回来的时候,小姑娘重新梳了发髻,穿了一身米黄色的对襟小棉坎,肩上披了一件狐裘小披风,脑袋上叮叮当当的绑着四颗指甲盖大的金铃铛。富贵逼人又不失俏皮可爱。 妇人险些不敢认自家女儿,小模样在郡主怀里都贵气起来:“有劳郡主了。”一边给女儿使眼色,让女儿下来。 小姑娘搂着郡主的脖子不下来,她喜欢郡主姨姨。 “无碍,我带着她吧。” “这怎么敢……” “还挺可爱的,招人喜欢。” 上者赐不敢辞:“多谢郡主。” 看到的人不禁羡慕又感慨,那可是真金的,还有小狐裘,典当了也不少银子。 俗气。 不觉得郡主抱孩子时更有模有样的吗,谁若能投胎做郡主的孩子,得多幸福。 第76章 整治 冬天的天黑的早一些,送客的依旧是管家和掌事的婆子。 男客宾尽主欢,尽情尽兴和林清远告别。 女客十分客套,感激不尽的和婆子告辞。 康睿站在人群中,一声不吭,他已经没了说话的兴致,今天的一切,让他觉得他以往的认知可笑又没有价值,一切都没有按照他预想的发展,那么朝堂上呢,还可能是原来的样子? 有林清远的介入,有些笃定的事,是不是已经变了? “康大人,一起走?” 康睿看说话的人一眼,是韩景善教导过投壶的人,不禁点点头。如果借别人的口告诉韩景善,林清远对他的恶意,他们还会这么融洽? 另一边,韩景善拍着林老弟的肩,觉得十分尽兴:“今天的事,兄长欠你一个人情,有事说话。” 林清远十分客气:“哥已经帮了我很多了。” “那算什么事,说句话就能办成,哥说的是大事,怎么,看不起哥是不是?” “没有。” “你有。” “好,弟弟有。” 韩景善笑了。 宋初杰补了一句:“信不信这小子一开始看不上我们所有人。” 三个人都笑了。 林清远也笑了:“二哥赶紧走吧,再揭短韩兄刚给的信诺小弟就没有了。” 华贵的马车缓缓驶远,至于谁看不上谁的问题,没人在意,他们一开始还看不上林清远呢,谁知道现在处成了亲兄弟,人呀,靠的是缘分。 林清远笑的脸有些僵,终于可以休息休息了。 小蚊子狗腿的为老爷抖抖手,放松放松。 阿寿乖巧的跟在后面,没跟他抢功劳。 …… 林清远回到后院,绕了一圈发现郡主不在,本疲惫的身体瞬间精神了:“郡主呢?” 小丫头立即放下手里的活计:“回老爷,郡主出去了,交代庄姑姑说处理一点事,晚一点回来。” “什么事?” 小丫头不知道。 “今天后院有发生什么事吗?” 小丫头又摇摇头,没有。 林清远蹙眉,这么晚了……“郡主有没有带人出……算了,我去问庄嬷嬷。”说着大步跨了出去。 …… 一座小巧齐全的宅院内,宋初语坐在珠帘后,脸色难看。 她不介怀让二哥以命偿命的去坐牢,但看到年轻的宋贰后,想到有些事宋初杰还没有做的无药可救。 地上的人被五花大绑的扔在那里,像只虫子一样挣扎:“唔,唔……” “把他嘴里的布拿开。”让他说! “是。” “呸!你们知道我是谁吗?就敢绑我!我是安国公府二公子的侍从,你们竟然敢对我下手,不想活了嘛,还不放开我!” 果然,助纣为虐,连官员的妻子都敢看中,若不是她看见了,他是不是能像上辈子一样,将府中客卿的妻子介绍给宋初杰!落得墙倒众人推的下场! 何况,不管谁的妻子他凭什么动!真以为能只手遮天了! 为非作歹、无恶不作,以后的他们简直无药可救!若不是一切才刚刚开始,她更想给他们超度! 可就是现在,也气的不轻。 宋初语的声音不高不低,每一个字都清晰的传入对方耳朵里:“你还知道你是安国公府的人,我还以为你封王拜相了。” 地上的人心中一惊:“郡,郡主?” 宋初语让人将珠帘挑起来,让他看仔细了,否则他不知道对他动手的人是谁。 “郡主?!郡主是不是抓错人了,郡主小的还在回去的路上,小的什么都没做啊,还是……郡主想知道什么,小的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宋初语单手支着额头,看着他这张憨厚的脸,想着他曾经无数次凭借这张脸装无辜,在母亲面前逃过责罚,如今他又将手伸到了她的宴席上,简直找死:“我什么都不想知道,做的仔细点,他明天还要当差。” “是。” 宋贰看见三个拿着手臂长的绣花针向他走来的妇人,顿时吓的脸色苍白,这个东西他见过,是他经常刑讯人的手段,更知道它沾了辣椒水往人指甲缝里扎的毛骨悚然,所以拼了命的往后躲:“你们干什么,不要过来,郡主饶命,郡主您有什么事尽管问小的,小的真的什么都知道,绝对不会瞒您。” “你家主子那点事,有什么好问的。”宋初语神色淡淡,左右不过那档子事,捧着主子作奸犯科,还主动猎物后向主子报备,多么尽忠尽责的下属,都令人感动了:“你就当我谢谢你这些年对二公子的照顾了,毕竟,你这么忠心的属下,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说说你多辛苦,参加个宴请还不忘为你主子考虑,我不谢你谢谁。”迷路,谁迷路宋贰也不会在那里迷路!宋初语挥手:“动手!” 七八个壮汉瞬间将宋贰按在地上,细小狭长的的绣花针沾了盐水顺着他的指甲盖一点一点扎进去。 “啊——”宋贰一阵鬼哭狼嚎:“郡……郡主饶命!——郡主饶命啊!” 宋初语无动于衷:“在你手里叫过的人又不止一个,你饶过了嘛!都那么客气干什么,十根一起扎进去!” “啊!——” “郡主,奴才错了,奴才再也不敢了,啊!郡主饶命。” “听说叫的越惨你越高兴,巧了,我也喜欢,继续,叫的我满意了说不定就放过你了。” “郡主!啊!郡主——” “听说扎眼睛的声音最好听,是不是?” “不是……啊——” “那就是烤肉的香气最好?” “是二公子喜欢,是二公子……” “说的好像你不喜欢一样,你主动猎物不下……”他才刚开始:“你不会以为,你把责任推到二公子身上,我就会放过你家二公子和你了吧?” “郡主,小的再也不敢了,郡主求您饶了小的这一回,小的真的就做了一回,求您了!小的真的不敢了!啊——” 月上枝头,宋贰被一盆冰水泼醒。 他已经没有力气叫了,软绵绵的摊在地上,冷的毫无知觉,身体不自觉的颤抖:“郡……饶……” 宋初语看他一眼,这些事林清远不应该没有考虑过,但他做不合适,她就做了,宋初杰要动,宋初杰身边的人更要动,蛇鼠一窝:“算了,时候不早了,今天就到这里吧,回去了知道怎么说吧?” 第77章 无限广袤 “小的……染了风寒,今晚没见过任何人。”宋贰嘴唇苍白,瑟瑟发抖。 “再敢帮二爷物色人,我就让你在京兆府尹的大牢里被老鼠啃干净!以后你家二爷想出去玩,你怎么说?” “二……二爷,没有货……” “错了,你就让人——”宋初语附在他耳边说了什么。 宋贰脸色惨白,像死了一样,他不敢,他不敢。 “怕什么,做隐秘点,不试试他加注在别人身上的怎么知道他做了什么?你说是不是?” 宋贰吓的慢慢的往后爬,郡主可是二公子的亲妹妹…… 如果不是亲的,宋初语早让宋初杰死一百回了:“你放心,明晚我找宋达也这么聊聊,他会帮你的。” 宋贰如坠冰窖。 “行了。”宋初语起身:“送他回去。” “是。” 宋初语擦擦手,她明白,她就是给宋初杰身边换了人也解决不了根本问题,不如让他身边的人盯着他,时时刻刻约束他所有的行径。 但这些毕竟是下人,有些事他们不方便做,可宋初杰的事迫在眉睫!不行了就再养两条狗,看到他调戏妇人,立即往关键地方咬,不信掰不正他那些臭毛病! 她是可以做的再直接一点,比如,不委婉的对宋初杰动手。 可是父母在……她母亲对她宽容,对二哥同样宽容,她老人家宁愿看着国破家亡也不想看到他们兄妹自相残杀,愚昧又赤诚。 …… 宋初语回去的时候天已经快亮了:“你们就别进去了,免得吵醒老爷了。” “是。” 宋初语轻手轻脚的进去,刚要拆头上的发钗,就见林清远一动不动的坐在床头看着她,吓得她赶紧拍拍胸口,缓解了好一会,才把最近的烛火点亮。 林清远见状,也不敢动了,怕吓到她。 “怎么还没睡,马上要上衙了,一晚上没睡?”她跟庄嬷嬷说了,不让林清远等她。 林清远精神还好:“睡不着而已,事情处理好了?” 宋初语拆着头上的碧玉钗环:“嗯。” “饿了吗?” 林清远不说还好,一说,确实有点饿了。 林清远起身,吩咐厨房准备些清淡的吃食,走到她身边帮她拆头上的珠翠。 “让微蕊来就好。” “左右我也无事。”林清远看着她摘耳坠的举动,突然有些愧疚:“二哥的事我处理的是慢了些,我……” 宋初语打断他,轻轻握住他的手:“这件事怎么能怪你,他什么样我心里清楚,他也该有个教训。” 林清远却觉得如果自己做的再快一点,让二哥老实一点,郡主就不用亲自出手。他们再怎么说也是两兄妹,有些事她不方便直接出面,就需要他雷厉风行一些,是他考虑不周。 宋初语觉得林清远是妹婿,宋初杰又是自己娘家人,做的狠了不合适,很多时候便不方便动手,还是她多处理一些比较好。 宋初语不经意看到镜子里他的神色,忍不住笑了:“怎么了?”落寞什么? “没有。”林清远将朱钗放下,又拆下一颗蓝翠,她的头饰是他从来没见过的丰富。 如果不是娶了郡主,他大概一辈子也分不清,整幅头面该有108件配套,还是68种款式。 宋初语无奈,她觉得他做的很好,可自己的事并不都需要他处理。 她就算不出仕,也没想过完全依赖谁,但又不否认,有林清远在,她会放心很多:“我二哥被家里惯坏了,若是放任不管,早晚会出事,我不希望因为他这点小事让你不高兴,而且,我知道你一直对我二哥的事尽心尽力,所以,如果有话别憋在心里,说出来好吗?” 林清远看了她一眼,见她目光坚定、纯粹单纯,心中不禁自嘲,看来他也并不是无欲无求,到底是希望她依赖自己多一点,好证明他尚有丝用处。 他怎么会有这样的误区。 林清远平复下挣扎了半宿的心神,抬手替她摘下另一边的耳坠,落在掌心,红欲滴血:“是我狭隘了。” 宋初语笑着靠进他怀里:“不,你无限广袤。”其实有件事她一直没说,上辈子,谁想让安国公府名存实亡,康睿又在架空岳家上起了怎样决定性的作用,这种事,只要想一想都是不死不休的局面。 可兄长已经如此,子女又到了婚嫁的时候,她像被捆住翅膀的雀鸟,不瞎也得装瞎。 如果上辈子,康睿做到林清远做到的,力挽大夏半壁江山,真的庇护了宋家兴亡,她怎会介意区区一个嫂子是不是他娘子的事。她多不懂事才会将自我恩怨凌驾于国仇、家兴之上,可到底,他才是罪魁祸首,他所谓的维护、所谓的尽力,都是他自己往上爬的工具,才会让他的歉意显得苍白又恶心。 林清远笑了,不知道她怎么每天都能变着花样夸他。 “当然是因为心中所想,脱口而出了。” 林清远让她去洗漱。 “那你要说你没有不高兴。” “我真的没有不高兴,就是觉得自己……做得不够多。”不够好。 “头低一点。” “嗯?” “低一点。” 林清远弯下身。 宋初语捧住他的脸:“我们清远最好,有你陪在我身边,我觉得非常开心,再说了,你到底是女婿,你若是动我哥一根毫毛,你看看你丈母娘怎么煽风点火的讽刺你,我动手就不一样了,她顶多骂我一声小兔崽子、搅家精,骂完过两天还得给我说好话,求着我回去,你行吗,恨上你都有可能。” 林清远将下巴完全陷入她手心,像从洁白睡莲上结出的寄生果,他依附着她得到了所有,她却不觉得她是供养者:“娘才舍不得说你。” “所以,不要不开心了,你不知道上次我回家见到我哥老老实实在家里多惊讶,我们清远很厉害的。” 是你给的机会,林清远慢慢低头,唇瓣触碰到她的手…… 微蕊端着饭菜进来。 林清远骤然站直,当自己什么也没有做:“已经摘好了,吃……吃点东西再睡。” 宋初语哭笑不得:“微蕊,你下次进来能不能敲敲门。” 微蕊冤枉,她是贴身大丫头,守在主子床边伺候的人,就是主子床第间的事她都该知道的七七八八,什么事是她不该见的,就老爷矫情。 他只是还不习惯,给他点时间。 第78章 开解 周进民一早就去找林清远,太恐怖了,昨天一起投壶的严家二公子,他的侍从,特意驾着那么大的马车,非要送他上衙,这还不恐怖? 他们只是宴会上见了一面,出了那个门最好都忘了,对彼此都好。可严公子倒好,让人去接他。同僚们如果知道了,不定背后怎么笑话他,以为他跟着严二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严二想害死他呀! 他必须得跟林大人说说,不能让严不渭再来找他。 林清远刚要出去,就被匆匆赶来的周进民推了回去:“林老弟,不是林大人,林大哥,严二公……那天也是给您面子才跟他们……算了,他今早派人接我上衙,林哥,我们怎么可以跟他们有联系,让人知道了,怎么想我,可我又不好得罪他,林哥,帮忙想想办法啊。”否则他还做人吗?! 林清远并不意外:“你不想跟着他干?” 周进民一脸茫然:“我跟着他干什么?”作奸犯科? “你觉得大夏战马储备如何?” 周进民有些懵,他关心那个做什么,但就是不关心因为兴趣使然也知道现在军营战马的配给情况,别说储备了,能凑出一个骑兵营都不错:“林兄?” “走马县听说过吗?” 周进民当然知道,这一行业的怎么可能不知道战马圣地——走马县。 “据我所知,严不渭拿下了走马县,而昨天所有的官员中,有养马训马经验的只有你,你觉得他接近你想做什么?” “他怎么可能拿下走马县?!” “如果他就拿下了呢?”镇国公一家盘踞西北多年,只有严不渭能守住‘买’来的走马县,所以必须是他拿下走马县。 周进民脑子有些飘,还有点不可思议,严不渭拿下了走马县,然后亲自接近自己,他算哪个牌面上的人,就算严不渭有意培养走马县,比他精通战马的官员有的是,也轮不到他—— 林清远看着他。 周进民看着林清远,突然懂了,林哥给了他个机会!周进民心里突然涌起火热的激情,他可以吗—— “严不渭名声确实不好,可走马县的意义却至关重……” “我知道林哥,不林大人,您觉得我行吗?” “不试试,怎么知道自己不行,其实如果真去,你是冒了险的,走马县毕竟不是大夏的版图,说是调你任一县父母官,明面上肯定没有官文,而且县署不像上京城,做事有既定的框架,治理一县,没有想象中那么容易。” “林大人,我知道,林大人,如果您觉得可以,我想一试。” “你不怕赌输了?严不渭不是镇国公世子,为人你也知道。” “我相信林大人。” 林清远看着他。 周进民目光坚定的回视,他想一试,他已经在这个位置上五年了,没有门路没有升迁的机会,按部就班下去,他到死顶多再升一级,如果赌一把呢?坐上林大人的船,赌一次,未必没有搏一搏的希望:“林大人,我能行。” 林清远的神色也变了:“好。” 姜超看着周进民神色恭敬的从林清远办公的地方出来,林清远也看到了姜超。 姜超站在原地没动,他感觉到了,踏出这一步,他这些年的坚持都成了笑话,入贼船、助纣为虐,最后面目全非。 可他没有退路,他想靠上安国公府这棵大树,就要抛去自己的坚持,为了妹妹,他必须要做。 他只是不死心,还想来看看,想想真可笑,明明妥协了,还有什么好计较的,林清远已经给他指了一条路,他还有其他选择吗? 姜超转身,心里有了决断。 “姜大人。”林清远送走周进民,主动叫住他。 姜超回头,脸上没什么表情。 林清远跟上去,陪他一起走:“我看姜大人有点不高兴?” 谁马上要跟权贵低头了能高兴,还是名声在外的宋初杰。 “据我所知,宋初杰想开水路,所以找上了你。” 姜超骤然转头看向林清远。 林清远肯定的点头:“大夏海路虽然一直没有关闭过,但因为海舰限制,也没有什么发展,海上,还是海寇的天下。要想兴海贸,不是我们有什么货,就能换取到所要的利益,而是我们的海舰什么时候建出来。这不是一两年能办成的事,你不选择他是对的,你或许可以缓缓,考虑一下韩景善,他的事情应该好办。” 姜超犹如听到了天方夜谭,宋初杰什么人,一个无权无银的世家子弟,他想开海贸,不是,他想建海队,似乎也不全是,他想控制整个海域,太大了,就凭宋初杰……整个安国公府下场还差不多。 可即便这样,也超过了他对宋初杰的认知,他以为,他以后就给他擦屁股,跟着他人嫌狗憎:“宋二少爷怎么会有海权?” “如果有了呢?” 姜超看着林清远。 林清远神色淡淡,并不觉得自己说的没有可能。 姜超一时间有些不懂,脑子里想过无数种可能都从林清远身上略过,不觉得这个刚刚踏入世族不足半年的男人能打通什么重要关节。 可他说了!通过这些日子的相处,姜超知道,林清远不说不落实的话,既然他提了,说明这件事十有八九,甚至可能已经铺好了摊子只是在等合适的人,而他觉得自己是那个人。 他会是吗?他可能吗?在他决定卖了自己的时候,峰回路转? 姜超想相信,又不觉得这样的好事会落在他身上。 “你考虑考虑,这件事确实难办,你若应了他,他未必会给你反悔的机会。” 姜超见林清远要走,突然开口:“林大人刚才跟周大人说了什么?” 林清远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道:“他即将出任走马县县令。” 走马县不是大夏的国土!周进民去那里当县令!?姜超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林清远却只是说了一个事实。 姜超看着他不是开玩笑的神色,一时间愣在原地,似乎……好像……他出任海道史也不是没有可能? “姜大人,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留下姜超久久回不过神来。 第79章 不甘 晚上,康睿被突来的大雪冻醒,起来加被子时,发现还没有买新被子,屋里的炭火也已经熄了,比先前还萧瑟的屋子和夜色中枯枝被雪压断的声音,让他联想到前几日的事,心情更加浮躁。 康睿裹着被子躺回床上,他明明不该这样,他有更好的去处,想到林清远睡在那里,锦衣貂裘、银炭暖炉,康睿几乎冻的失去理智。 这都是林清远自找的,享了不属于他的福,就该还回来。 既然那些人在升迁宴上没有打起来,就别怪这样不合适的事传出来让人笑话,他倒要看看工部这些和林清远走的近的人,以后怎么有脸说自己是清流! 事情刚刚传的有点眉目时,周进民调任了。 几位官员午休的时候聚在一起都在说这件事:“真的是调任县令,我看的清清楚楚。” 另一个官员揣着手:“这是升了啊?”虽然品级没动,可一方父母官比京中七品小官重要多了,再说县府的宅子是住上了,天高皇帝远,那就是土皇帝。 “听说是严不渭活动的,他去的县物产丰富、土地富饶。” “这么说他真和严不渭走的近?” 虽然前些天也隐隐听说周进民和严不渭走的近,议论的人多有讽刺的意思,可严不渭真给周进民走了关系将人调走后,又是另一种意思,至少严不渭真办事,还办成了。 如果办成了,似乎套一套交情,也不是什么不好的事。 “听说不止周进民,他们工部还有一个名不传经传的人调去了军营工坊,又不一样了。” “厉害啊,以前没觉得他们那么能办事啊?” “谁说不是。”严不渭、韩景善加上一个宋初杰,如果不是有个好爹,就是一个浪荡子、地痞流氓。 可就是他们,真的让人高升了,能说不气人吗,舔怎么了,舔的出效果更气人,更何况听说根本不是周进民主动舔,是严不渭沾的周进民,听说是看中了周进民的才华。 “这么说,周进民有点东西。” “可不是,他祖上就有手艺,这些年任职期间也兢兢业业。” “哎,你说严二公子怎么就不找我呢。” 同一时间。 敬客楼内。 严不渭对外面的传言十分满意,林老弟说的对,他身为周进民的伯乐,怎么能污了周进民的官路,当然不是周进民舔他,是他有求于周进民,而且还是有求于有才华的周进民。 严不渭必须让自己的人把品行立住了,以后才能一直重用,不断提拔,成为他的左膀右臂。 严不渭举起酒杯:“来,走一个,多谢林贤弟这段时间的帮助。” “哪里,是哥一直在帮我,周兄走的时候还让我叮嘱您,少喝点,他等着给您传捷报呢。” 严不渭哈哈一笑:“他这家伙,人才走,就想着管我了,行,咱们小喝点,浅酌一二即可。” 林清远在想是谁把那天的事,事无巨细的说了出去。 林清远不敢说自己看人多准,但那天邀请的都是他侧面了解过的人,不能说人人可用,但绝对没有如此不讨喜的人才对,可偏偏出了这样的意外。 …… 康睿没想到周进民真的走了,那几个废物竟真给他找了个县令的位置!让他精心策划的一切都成了无用功!还把严不渭能办事推到了人前。 康睿差点气死自己,为什么这些人就不死!为什么不按照他的想法走!林清远凭什么在这件事后坐收渔翁之利!跟他有什么关系! 康睿越想越生气,越想越憋的慌,他必须去看看康思贤才能压下心底将他冲毁的恶意。 至少,他的儿子将来功成名就,学富五车,安安生的孩子未必有这个能力,在孩子上,至少思贤给他扳回一城! 康睿忍着心底的恨,去了驴滚胡同,就见他儿子穿着带着补丁的棉衣,背着小箩筐跟在一群孩子身后捡驴粪! 康睿瞬间热血上涌,一口气差点喘不过来:“康思贤!” 康思贤吓了一跳,刚捡起来的驴粪抖落在地上。 另一个小孩见状,赶紧捡起来扔进自己箩筐,他的了。 那是自己的驴粪。 康睿气愤的冲过去,拽住他就往回走,小小年纪不好好读书在这里捡什么驴粪!他以为他是谁,不勤学苦练,再好的苗子也浪费了!秦莲秀在干什么,这点事都做不好!要她何用! 康思贤快被吓傻了,可捉着他的人犹如大山,凶神恶煞,娘在他面前都不敢反抗,小小的他吓的瑟瑟发抖,也不敢反抗。 康思贤觉得自己被饿狼叼在嘴里,下一秒就会被吃掉。 “康老弟,你这是干什么,孩子们干的好好的。” “康睿你轻点,思贤的脖子被你扯到了。” 秦莲秀听到声音,匆匆跑出来,就看到康睿面容铁青的提着自己儿子往回走:“怎……怎么了这是?” 康睿将康思贤扔进去。 秦莲秀赶紧跟上,想关门,想到自己和康睿的关系又不敢关门,门外围了一些看热闹等着思贤被打的小孩。 康思贤筐里的驴粪被甩在地上,滚了一地,散发着sao臭的味道。 康睿见状更来气,这是什么家,又破又烂还臭气熏天!平日总是穿的得体,见了他就会恭恭敬敬行礼的儿子,如今瑟瑟发抖的背着筐子站在一堆驴粪中,就像一个巴掌狠狠甩在他脸上!让他颜面无光,更让他看到,离开了安国公府,他连给他们提供一个好的住处,一个先生都做不到! 这比一切都让康睿觉得挫败,更让他害怕、心寒,他的儿子怎么会是一个捡粪郎,他有良好的家教,有谈天论地的学识,他该在一群世家子弟中独树一帜,而不是去捡什么粪球! 秦莲秀看着康睿的脸色,同样吓的不敢上前安慰儿子,她甚至不知道儿子哪里得罪了康睿。 思贤听话又乖巧,这些天丝毫没有让自己操心,会帮她捡柴、还会捡粪球,有了棉衣穿有地方住,晚上还有康睿留下来的炭火,思贤别提多高兴了,每天干活都很积极,康睿这是发了什么邪火,上来就找孩子麻烦! 第80章 开蒙 秦莲秀想给儿子求情,可康睿的目光几乎要把他们母子活吞了。 康睿骤然看向门口的小孩。 小孩子们吓的一哄而散,几个夹在小孩中的妇人见状,也不好再看戏,尴尬的散了。 康睿坐在主位上,不怒自威地看向秦莲秀:“你就是这么带他的!他多大了?” 她怎么了?从她来到这里一直都在打理这个家,孩子虽然小,但手脚勤快,帮了她不少忙。 可她看得出来,康睿不想听到这些答案:“七……七岁……” “不开蒙你让他跟着一群孩子去捡粪球!” 开蒙? 秦莲秀怎么不想儿子开蒙,儿子可以读书,她也有个盼头,可康睿提了吗、教了吗?如果靠她自己,她拿什么给儿子开蒙,她手里仅剩一点钱,还是前些天用家里的好炭换了些次炭,置办了棉衣后,剩下的几个铜板,这些钱怎么够给儿子开蒙。 康睿看着秦莲秀有苦难言的样子,顿时觉得自己简直没事找事!哪壶不开提哪壶!秦莲秀哪里有钱,她有钱吗! 康睿觉得头更痛了,哪里都不顺心,就没有一件事让他如意。 康睿不得不承认,没有宋初语好米好水的养着她,她什么都做不了,连个孩子都看不好。 康睿摸摸自己身上,想一巴掌将银子拍秦莲秀面前,让她带儿子去开蒙,现在唯一能让他安慰的就是自己儿子的才华。 可一摸口袋,就没了这样的底气,因为秦莲秀母子来了上京城,他刚租赁了宅子,买了日常所需、煤炭,给林清远送了升迁礼,最近又置办了些笔墨,竟然没剩多少,连个先生都请不起。 康睿的视线落在窗台上的盆栽上,松柏盆景是他上辈子最喜爱的摆件,每个书房都要摆上几盆,造型各式各样,有的老态龙钟,有的青翠挺拔,还有仙人迎客,年份应有尽有,如今仅有这一盆勉强能看的,还是上个月他花三两银子买的。 康睿看向秦莲秀。 秦莲秀将孩子护在身后。 “把那盆栽卖了吧,给他开蒙。”不能耽误了思贤。 “是。” 康睿看着秦莲秀灰扑扑、畏畏缩缩的样子,没有一点往日的千娇百媚,他站起来,走到门边,望着外面又要飘雪的天气,心里没来由的一阵焦虑、困惑,怎么就这样了? 康睿承认,他一直对秦莲秀带着几分怨气,上辈子,这个女人,愚昧又自以为是,可他也没想过亏待她们母子,该给的都给了,却是如今这个样子。 康睿突然很担心,担心一切都如今日这般让他惶恐。另一个声音又告诉他,不会的,他已经给钱让思贤开蒙了,思贤定然不会让他失望。他会给思贤找最好的先生,他可以。 …… 庄严肃穆的慈安殿内。 宋初语这段时间已经看完了近十年的卷宗,以往她从没在意过这些东西,如今才发现,十年的卷宗合起来看,好像大夏百年就在眼前,而它竟然是这样一个千疮百孔的王朝。 宋初语合上斑驳的折子,拿起空白的奏章,提起笔——征兵迫在眉睫。 大夏人口富饶,国政却重文轻武。太后摄政后重用外戚宋家,这一情况有所改善,但这是任人唯亲,并不是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大夏周围强国环伺,大夏军中却日渐无人,朝中官员未必看不出此事,也一直有人提及,却没有解决,无外乎一个原因——朝中无银。征军不谈俸禄,其他一切辅助征兵的策略就都成了空谈。 宋初语手中的笔不停,娟秀小楷换成了正体隶书,她通过这几天看的卷宗,和上辈子一点常识知道,历代军饷分两部分,四分靠朝补,六分靠抢掠。 不单大夏,周围任何国家都养不起庞大的军队,军饷都是由这两部分构成,而这些年南地大灾,一年比一年严重,让南地军兵抢都没地方抢,因为发不出军饷,散了的军营比比皆是。 而大夏的死对头——周国,却一直在招兵买马,他们的军饷,六分朝补,四分抢掠,比大夏强的不是一点半点。 她若提征兵,定然不能越过军饷,这是一个永远没有尽头的数目,每年都有庞大的军费支出,这个数额,足以压垮任何不富裕的朝廷,她如果处理不好,还会让齐王早几年发兵。 但宋初语手里的笔没有停下,一直在写,林清远的百万雄师来自于他兢兢业业、耗尽一切的付出,她想修出另一个盛世,怎么可能一蹴而就、没有波折。 可她的笔始终没有停,字字落地、句句可施,哪怕只取一域,都要开始筹备。 安静的慈安殿机要处内落针可闻。 太后回复着各地的奏章。 宋初语列着详细的计划。 沙漏重新换了方向。 宋初语拿起手里的折子,放在太后的书案上,回去继续梳理刚刚余下的思绪。 太后看了她一眼,并没有放在心上,她这个侄女好逸恶劳、骄纵小性,虽然成婚后不知道悟了什么,说要自己立起来,太后不能说不看好,只是这会是一个漫长的过程,没有十年打磨,她未必知道她说的那句话的份量。 可刚刚,这丫头写了一张折子。 太后忙完手里的事,百忙之中像哄孩子一样看一眼她‘玩闹’般的折子。 太后翻了片刻,便蹙起眉头,专心的看起手里的折子,看完后,不可思议的看一眼忙碌的侄女,却什么都没有说。 待宋初语要离开的时候,太后看向她:“初语,过来。” “太后?” “你知道你在上面写的什么吗?” 宋初语看姑母一眼,恭敬拱手,吐字清晰:“回太后,臣女知道。” “不适合你,以后不要写这些。”一锤定音。 宋初语并不意外,似乎早有所觉,平静的敛下眉宇:“是,太后。” 太后一愣,就这样? 太后没想到她回的如此干脆,初语看了几个月的卷宗,好不容易写出一份如此力透纸背的折子,她驳回了,她就这么认了?她以为初语怎么也要跟她据理力争,年轻人不都是如此? 第81章 裴六娘 “太后姑姑还有事吗,没事的话我就先走了,侄女答应了母亲回去吃饭。” 太后看着她没有一丝不悦的神色,第一次觉得这样的她未必不能像男儿一样纵横官场,甚至做的更好。 但姑娘家就是姑娘家,还是一个颇为骄纵的姑娘家,怎么能涉猎这些。 虽然想不通她为什么不生气,但不生气没有闹,总是好的。 太后的语气多了几分语重心长:“初语啊。” “姑姑。” “哀家仔细想过了,朝廷之事到底不适合你,明天你跟着德公公,去内务府多看看,以后搭打理你的嫁妆产业,也好更得心应手。” “是,姑姑。” 这都不恼?太后一时间不想她去内务府了,但又生生压下了这份不合时宜的感觉:“初语,你没有什么想说的?” 宋初语也很疑惑:“姑姑想我说什么?”她言军事本来就过了,太后不同意理所应当,还是直接实施为好。 太后觉得也对:“去吧,阿德,将我库房里那只老参给郡主拿回去。” “是。” “姑姑,初语告辞。” 太后第一次有点看不透自己的侄女,按说如此深思熟虑的折子,不该处理的如此轻描淡写才对,可她偏偏如此? 莫非只是碰巧写到了点子上,可看着也不像? …… 宋初语真的答应了母亲来吃饭,母亲已经不止一次唠叨她没天天回去看她了,何况,她有事情找自己的庶长兄——宋石。 “郡主,您可回来了,夫人都念叨您好几天了,夫人知道了不定怎么高兴呢。” 宋初语将手搭在微蕊的手臂上。 所有在门房伺候的仆妇、侍从,欢天喜地的聚过来,笑盈盈的向郡主见礼,仿佛郡主还是姑娘时回府的场景。 宋初语笑了,为了这一幕她就不会让嫂子当家。 “郡主,小心脚下。” “郡主,慢点。” 宋初语突然停下脚步,看着一个不认识的婆子在小门管事的带领下回避着她们走远。 宋初语心中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那婆子穿着朴素、喜庆爱笑,怎么看怎么像……“庄嬷嬷,去打听打听,刚才那人是谁,来做什么?” “是。” 庄嬷嬷回来的很快:“回郡主,是钱媒婆,来给咱们府上庶出大公子说媒。” 宋初语脸色沉了下来:“宋石?” “是。” 宋初语看向管家。 管家惭愧,他不知道此事,庶出大公子说亲而已,不是大事,报不到他这里,是他疏忽了,没能为主子分忧:“奴才该死。” “下次她再来,别让她进门。”这么快?不过也差不多了,上辈子说不定也是在这个时候。她以前觉得府中每个孩子的婚事都会报给母亲知晓。 现在看媒婆眉开眼笑的样子,恐怕宋石的婚事都不用知会母亲,只要马房的刘伯点头,这件事就成了。 宋初语一时间不知道说母亲做主母做的成功,还是失败。说她成功,任何多余的事都闹不到她面前,庶出子女的婚事就是庶出子女的姨娘做主,在父亲面前得脸的就嫁的好一些,不得脸的看造化,将一视同仁发挥到登峰造极的地步,她能不成功? 说她失败则是庶出子女觉得主母没把他们当人看,将来出事后,他们没有一个帮助嫡出子女的。 这样一看,她那位庶出的妹妹婚姻不幸后,跟康睿那点不清不楚的事,不是没有道理,想报复一下主母高高在上的女儿,也不是不能理解。 可惜,兴不起什么风浪。 但这一世,几位庶出兄弟姐妹的婚事,她能过问一下就过问一下了,总不能真让他们嫁了、娶了家里的长工,母亲的名声也不好听,何况简直胡闹:“宋伯。” “郡主。” “家里几位庶出姐弟如果谈论婚嫁,父亲顾不上了,你问问几位姨娘要不要我帮忙。” 管家惊讶的看郡主一眼,以往郡主也不管这些,郡主怎会:“是。” “还有,你告诉刘伯一声,大公子的婚事,母亲会张罗,让他不要插手。” 大公子,大公子不是世子?管家恍然,郡主竟然称呼宋石是大公子,是不是有什么要不一样了? 管家神色也恭敬起来:“是。” 宋初语不会再让那个女人进门,不管她有没有问题,是不是跟人联合害了大哥,宋石这一次也不会娶一个心有所属的女子。 …… 裴家内。 裴六娘的绣花针不小心扎破了手指,秀眉顿时一蹙,吹弹可破的脸上写满疼痛。 丫鬟见状,急忙找来布,给小姐止血:“小姐,您没事吧?” 裴六娘心中一慌,怎会如此不小心,是事情有什么变数吗? 裴六娘看着丫鬟忙碌,心里想着心事,隐隐不安。 她是裴府的庶女,母亲陆姨娘深受父亲宠爱,偏巧她又和嫡出姐姐同年同月同日生,主母对她更是不喜,多年来,父亲不在的场合,终是活在姐姐的阴影下,婚事更不可能如自己的意。 何况,镇国公府世子不久前来府中做客,被主母撞见帮她取树上的风筝,主母当时看她的眼神,她就知道要出事。 她无意跟姐姐抢婚事,更不知道严世子和嫡姐有婚约。 那是一场意外,去年,她上山为姨娘祈福,在半山腰遇到了劫匪,多亏严世子搭救,她才死里逃生,当时因为受伤,严世子逼不得已背她出了林子,又因为姨娘病重,他们私下又见过几次,可都发乎情止乎礼,没有做任何越矩的事情。 后来他们在府中遇到…… 她才知道他是镇国公府世子,还和自己的姐姐有婚约,那时候,她就什么都不想了,云泥之别的身份,还有什么可惦记的,徒惹笑话给人看罢了。 可严世子步步紧逼,她一个庶女有什么办法,感情再不受她控制,她也绝对不嫁人为妾。 谁知,就被母亲撞见严世子帮她取风筝的一幕。 那时候,他们已经好久没有说过话,就是那时,她也没有多看严世子一眼,严世子因为她不回应,也已经与她冷战多时。 他们那天什么都没做,可在主母眼里恐怕他们什么都做了。 第82章 感情 主母迫切的要把她嫁出去,主母后来的所作所为,何尝不是对自己的侮辱,主母怀疑她什么,她怎么会做出对不起自己的事。 可说这些有什么用,如今母亲铁了心要嫁了自己,她一个庶女怎么反抗的了,她也只能在限定的框架内奋力挣扎。 既然要成亲,为什么不能按她的意思来,这是关乎她一辈子的事情,她怎能让母亲将她嫁给贩夫走卒,像打发阿猫阿狗一样随意将她打发了。 所以,她求了父亲,求父亲为她寻不错的人家,求父亲为她做主。好在父亲还是疼她的,给了她几个备选,她选了安国公府庶出大公子,安国公府,不是什么母亲能随意拿捏的地方,安国公府庶出大公子有功名在身,是最好的选择。 今天,是父亲找的媒婆说亲的日子,也是她默认的,可刚刚,她隐隐心神不宁,是有什么变数吗? 裴六娘看看包扎好的手指,觉得自己多心,能有什么变数,庶出子女,谁会在他们的婚事上费心。 裴六娘这样说服自己,可还是心中不安,千万别出差错。宋大公子已可以自立门户,又有国公府靠山,是她现今最好的选择。 裴六娘心慌的在房间走着,看到了挂在屏风上的风筝,想到了枯树下,迎风而立的严不予。 裴六娘不自觉的走上前,看着刮破了一角的风筝,就像他和她之间跨不过去的距离。 她知道自己配不上他,她只是一个庶女,从来也不敢痴心妄想,嫁给他,就是一场不切实际的梦,梦过了又能如何,难道和姨娘一样去做妾,一辈子困于后宅,连子女都没有办法好好做人。 裴六娘收回手,眼中多了抹决然,她不能。 一个熟悉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声音压抑隐忍:“六娘。” 裴六娘吓了一跳,骤然转身,便看见她刚刚决定不见的人,就站在那里,仿佛天荒地老,仿佛她是天下最重要的东西,裴六娘心中一颤:“你怎么进来的!还不出去!小丫,你在干什么,还不带世子出去!” 小丫已经不见了,房间里仅有他们两个人。 裴六娘慌乱不已,如果被人看到,如果…… “你不要慌,没人看见,我让人在外面守着,不会给你造成麻烦。” “那你也不能过来,你快走!”他们之间根本不可能。 严不予眼里也多了抹压抑不住的张扬,他们明明说好的:“你要订婚了!”严不予眼里闪过一抹受伤。 裴六娘沉默下来,眼泪不自觉的落下,她能怎么样,她不过一个后宅女子,她能怎么样?! 严不予见状,急忙上前,将她抱在怀里:“对不起,是我不好。” 裴六娘挣扎一二。 严不予抱的更紧:“我恨不得自己不是镇国公府的世子,也不想看着你这样。” 裴六娘的挣扎越来越弱,听着他掷地有声的话,她想冲动地告诉他,她不愿意嫁人,她也想跟他在一起! 可不是啊,他不可能和姐姐退婚,她也变不成嫡女,他们之间注定不可能。既然不可能,他来这里又有什么意思。 “六娘,你知道,我想娶的人是你。” 裴六娘摇头,不可能的,他们不可能在一起。 严不予解下腰间的玉佩,放入她手中:“这是加冠礼的时候祖父交给我的,我们家的兄弟每人一枚,我把它交给你,代表我的心意。” “我不——” 严不予强势的放入她手中:“它只能是你的,只有你才配的上它。” “世子……” 严不予紧紧的将她抱入怀里:“我会跟你父亲说,不让你成婚。” “你凭什么跟我父亲说,我母亲为什么急着把我嫁出去,你难道不清楚!” 严不予用力抱着她,沉默着。 裴六娘眼泪流的更凶了:“我知道我不可能改变这一切,但我希望能按自己的意愿活下去,爱上你不是我的本意,可姐姐怎么能容下我,除了成婚我还能做什么。” “我不爱她。” 那又如何,镇国公府的世子夫人是她,将来能生下嫡长子的也只有她,难道自己在嫡姐手中讨生活不算,自己的孩子也要那样吗:“你走吧,不要再来了。” “宋石配不上你。” 谁配的上,配的上的人肯明媒正娶她吗! 严不予看着她哭红的眼睛,倔强的不肯妥协的脸,低下头,吻了上去。 裴六娘用力挣扎,她咬破了他的唇角。 严不予也没有住手。 裴六娘挣扎的力道越来越小,哭的越来越凶。 严不予的动作也慢慢停下来,自责的抱紧她:“六娘,你等我,我一定有办法的,你爱我对不对,六娘。” “……我爱你……” …… 宋初语没有去母亲那里,直接去了宋石的院落, 这里,与她在府中住的地方截然不同。方方正正的一个院子,一眼能看到尽头,正中间三间大屋子,院子里养了六匹外出拉车的马。 “郡主,这里有些脏,您去旁边小舍等着吧。” “不用了。”宋初语抬头看见有小厮从旁边的房间里出来,不禁看向庄嬷嬷,这里不止住了宋石一个人? 小厮也吓了一跳,连滚带爬的跑过来请安:“奴才见过郡主,郡主万福。” 紧接着又出来了好几个小厮,跪在院子里整整齐齐的向郡主问安,没人知道郡主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宋初语明了又只能装作不明白的开口:“大公子住哪间,我进去等他。” 管家见郡主不似开玩笑,不敢再劝:“老奴给郡主带路,请。” 宋石住的是三间房子中最大的一间,让宋初语松口气,至少没有把仅剩的脸面全部扔在地上被踩碎。 “郡主请用茶,大公子,应该快回来了。” 宋初语没有说话,打量着房间里简陋的摆设,除了墙上挂着的弓看起来贵重一点,房间里没有一点彰显他身份的东西,色调灰暗,又不讲究吃穿用度,连一床锦缎的被子都没有。 他就是在这样的环境里长大的? 什么都没有,连身份都没有给他,也不如其它庶出子女过的好,这样不公,他心中没有一丝怨言吗,不憎恨他们?反而若干年后为了救父亲,舍弃了大好前程的他自己。 第83章 要自己的势力 宋初语起身,走到那把弓前,看着仅有的贵重物品,也不过是杨木打造、绳子为弦,尚不如她周岁时得到的玩具来的珍贵精致,若是自己,她能无怨无悔吗? “大公子,您可回来了,郡主等您多时了。”再不回来,他都不知道怎么办了,郡主金贵之躯,怎么能来这种地方。 宋石跟管家想的差不多,郡主何等讲究的人,怎么能来这里,急忙向里走去:“宋石见过郡主,让郡主久等了。” 宋初语看向他,觉得他比前两日更黑了,如今寒冬腊月,他能把自己晒成这样实属为难:“见过大哥,你们都出去吧。” 管家不愿,但看着庄嬷嬷等人已经退了,急忙跟着退出来。 宋石无论听几次,对郡主叫自己哥哥,还是不习惯,既开心又觉得自己不配,子不言母过,但他母亲当年确实不该在主母没有生育时,先生下自己。 可即便如此,国公夫人也没有干预过他长大,虽然小的时候有被欺负,但他自己立起来后,已经没人欺负他了,反而过的很不错。 宋初语踮起脚,摘下墙上的弓。 宋石见状急忙上前,那把弓有些重,别砸到郡主,却见郡主稳稳的拿在手上。宋石笑了,觉得郡主真厉害,手臂抖都没抖一下,又觉得不该这样想,郡主或许会不高兴。 “我刚才过来,见媒婆从刘家那里出去了,好像是给你说亲事。” 宋石愣了一下,没想到郡主会跟他说这些,有些不知所措。 宋初语手臂有些酸,又将弓箭挂了回去:“我觉得不合适,大哥的婚事,我想和母亲好好议议,大哥说如何?” 宋石有些回不过神来,母亲和郡主要亲自议他的婚事? “还是大哥有喜欢的姑娘?” 宋石急忙摇头,没有,没有,他每天不是在家里就是在军营,没有见过什么姑娘。 宋初语笑了:“大哥不反对的话,大哥的婚事我和母亲可要管了。” 宋石腼腆的不知道回什么好,尤其还是妹妹谈这些:“听……听母亲的……” “哥,你这把弓不错,我那里也有一把,送给大哥。” 使不得:“不用,不用,郡主的东西郡主拿着玩就是。” “我想给大哥,给我就浪费了。” “多谢郡主。” “是妹妹。” 宋石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多谢小妹。” “我走了,娘还等我吃饭呢。” “我送你。” …… “郡主,您为什么不做主给大公子换一个住处?”她见郡主明明很关心大公子,对大公子也很亲近,换个院子对郡主来说不是难事。 “大哥没有住的不开心,我给大哥换个宅子能做什么,弥补这些年的不足?”她会在府外送他一栋宅子,他自己的家:“对了,让院子里的小厮迁出去,马也换到其它院子。” “是。” 宋初语去见了大公子的事,国公夫人没有任何意见,国公爷先不干了,吃完饭,直接将女儿叫进了书房:“你今天下午干什么去了!” “爹,您吓到我了!” 小厮屁颠颠的掀开帘子进来:“国公爷,姑——” “出去!” 小厮吓了一跳,赶紧走了。 宋初语已在心里将小厮的话补全,是林清远过来接她了,母亲和管家自会安排好清远的事情,放心跟自家爹讲道理:“您凶什么,我哪里做的不对了。” 国公爷觉得她做的哪里都不对,宋石母子简直就是他的逆鳞,他能让宋石活着已经是他仁慈,否则当初一碗药,让他们一尸两命!岂有此理,竟然让一个佣人玩弄于股掌之间,是奇耻大辱! “爹,您冷静下来好好看看,如今我几个兄长,在军中的只有我大哥。” “你大哥是宋初礼,不要乱叫!” “是,宋初礼能帮您赌回万贯家财,能赌的您用兵如神,客观的说,您以后万一上战场,跟您并肩作战的是大哥,停!先别凶我,我是不管那么多的,只要谁能在战场上照顾我爹爹一二,我都愿意叫他大哥。” 宋诚义心里舒坦又不舒坦:“我需要他照顾,他不靠着我就不错了!”还是女儿贴心,虽然多管闲事。 “那多一个保障女儿也不嫌多嘛,女儿只有您一个爹爹,可有好几个哥哥呢。” “哼!听听你说的什么。” “好了,娘都不生气,爹还那么小心眼,我爹是谁呀,宰相肚里能撑船。” “少给我拍马屁,以后少往那些不干不净的地方走。” “不,我觉得大哥挺好的,爹还没试过大哥的功夫吧,大哥功夫肯定了得,他房里那把弓,好沉的。” “你少去,我用得着试他,我又不缺儿子!” “是,我大哥二哥都是您的好儿子,以后我就指望他俩就保我一生平安了。” 宋诚义虽然溺爱自己两个儿子,但也知道女儿的话不是没有道理,就那两个混不吝的,以后不给他女儿添乱就好了,还护着他女儿? 宋诚义神色有些松动:“但也不用是他吧。” “爹,您多看看您几个儿子,就觉得大哥人很好了。” “我们对他那么不好,他能对你好。” “女儿不用他对女儿好,做好他自己就行了。”何况,他救过爹爹,凭此,他就是伤害她,也不是不行:“爹,女儿想求您一件事。” “说。” “给我一个旗吧,我最近总觉得宅子太大,没有人守着不放心。” “你怎么不要一个军,被你姑母惯的不成样子!” “怎么可能,姑母让我管内务府啊,我身边没有几个保命的人,我敢管吗?” “你姑母真那么说?” “不信,爹去问问。” “胡闹,你一个姑娘家。” “是吧,爹跟姑母说去。爹就给我一个旗嘛,才五百军兵而已。” “胡闹,不可能。” “那爹让我自己养亲卫。” “你——” …… 宋初语没想到出来后,会看到二哥在招待林清远。 二哥站在林清远旁边,正在听林清远讲桌上的沙盘,神情认真又严肃,不时还问清远几个问题。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她绝对不相信这是她二哥。 第84章 触手可及 “这是一笔不小的开支吧?”宋初杰几乎可以预见后期打水漂一般扔出去的银子。 林清远点点头:“一直没有跟二哥提,就是因为耗资巨大。” 两个人同时沉默下来,看着起伏的山脉后茫茫广阔的沙海,梦幻又充满危险。 宋初语走进来。 宋达、宋贰见状,急忙恭敬见礼:“奴才见过郡主。” 林清远闻言,急忙回头,下意识走上前眉目舒展:“谈完了,渴了吗,我给你倒杯水。” 宋初杰见状,摇摇头,身为一个男子怎么能处处让女子拿捏。 宋初语让他不要忙:“吃饭了吗?”他今天有事,本来让他直接回去,谁知道他还是绕过来了。 “吃……” 宋初杰冷哼一声:“还能不让你相公吃饭,吃过了。你和爹娘真是,又不着急,为什么不等着清远一起吃饭,像什么样子。” “二哥,是我不知道会不会来,哪有让爹娘等我的道理。” 宋初语都要笑了,他二哥什么时候讲究待客之道了:“看不出来这是二哥会说的话。” “清远在外不容易,你别总是处处让他照顾你。” “我哪敢,都有你这个二舅哥护着了,我怎么敢得罪他,刚才你们看什么呢?需要我帮忙吗?” “没你什么事。” 林清远急忙道:“在看沙盘,郡主要看看吗?” 宋初杰无语,女人啊,早晚惯出问题。 宋初语看向那片沙海,再熟悉不过,上辈子,她在海上有不少船:“你们打算开海运?” “是二哥有那个意思。” 宋初语不相信的看眼二哥,他知道什么?出了上京城东南西北恐怕都分不清楚,他开海运?林清远在中间没少使劲还差不多:“说起来,我最近可能要接内务府的缺。”银子不是不能运作运作。 宋初杰不屑一顾:“去修墓,还是修皇家园林?” 宋初语发现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她二哥都会讽刺朝廷了:“怎么?二哥觉得这些银子还有好的去处,比如买几个美人?” “郡主的意思是可以帮帮二哥。”郡主总是为二哥好的,要不然也不会这么用心。 宋初杰听到美人两个字,下意识想吐,忍不住打个寒颤,昨天,他确实来了兴致,让下面的人上两个异域风情的美人,结果那两个美人喝多了五石散,也不知道为什么,当着他的面,脸上的肉一块一块往下掉,流了他一嘴,他现在想起来都——呕。 “你怎么了?” 林清远也看向他,那两个美人是他找的,或者说特意给二哥准备的,他不希望太慢,再有让郡主亲自下场的机会,他想把事情办的更好,让郡主放心。 宋初杰不想提美人,一提就生理性难受:“没事,缓一缓就好。” 宋初语看眼林清远。 林清远微不可查的对郡主点点头。 宋初语懂了:“二哥要是身体不舒服,就去看看大夫。” 林清远也关心的看着二舅哥,那两个美人,男女都有,他怕二舅哥一次性治不好,所以两种性别都请了一下,重在让他记忆深刻。 “没事。”宋初杰觉得最近诸事不顺,不知道倒了什么霉:“刚才说到哪了?” 林清远不怎么想说了,郡主回来了,而且天色不早了,他们也该走了:“二哥您脸色不太好,要不要先休息休息,我们改天再聊?” “那行。”这笔银子他确实要想想办法:“我明天去找你,时候不早了,我送你们出去,初语,听说你去见宋石了?” 宋初语点点头,想说点什么。 宋初杰颔首:“见就见了,父亲如果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你别放在心上,宋石毕竟是我们兄长,没有不能见的道理。” 宋初语难以相信这话是二哥说的。 “看我做什么?” “没什么,二哥现在不一样了。” “那也是你二哥。” …… 马车平稳的向外驶去,宋初语握着林清远的手,火盆烧的正旺,映红了她的侧脸。 宋初语垂头,看着他掌心清晰的纹路,又将他手合上:“费心了。” 林清远安静的任她把玩:“没有。”是他太优柔寡断,劳烦她出手:“大哥的事我也有眉目了,逍遥赌坊应该和西北的齐王有关。” “齐王?” “齐王有问题。”这么大一笔数目,不要说他拿去骄奢淫逸:“还记得我往家里放的二百两银子吗?”如今快堆满一个库房加地下暗室,他要的这些银子早已超出了三家赌坊盈利的范畴,而且最近的一批银子孔广是从外挪进来的,他拿银子的小作坊,是齐王妃娘家的产业。 林清远估计,下一次逍遥赌坊就不会再给银子了,这也是他们能跟他耗这么长时间却不提让自己庇护的事,因为他背后有靠山。 而且,如果他没猜错,下一次孔广就不会给银子了,齐王娘家可不是有银子的人,不会无休止填坑,正好他打算让逍遥赌坊拿赌坊抵债。 宋初语若有所思,距离齐王出手还有七年,西北之地该动一动了。 宋初语放开他的手。 林清远手掌空落落的收回来,安静的放在她随时能够到的地方。 第85章 不走 马车轻轻的晃动着,宋初语与林清远并排坐着,火盆的焰火在两人之间跳跃,车内的气氛安静而和谐。 林清远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背,她没有再拿回去,继续把玩的意思,是不喜欢吗? “我对海路有些看法。” 啊?林清远回神,看向郡主的眼中满是深情,想清郡主问的什么问题后立即收敛了一二,‘对海路有什么看法’:“三河九江的灾情缓解后,明年南化县的码头就能建起来,人选也已经找好了,姜超,他熟识这一方面的技术,主要是眼里不揉沙。”是一把好刀,一把好刀能把扔进去的每一分银两用在每一块木板上。 她问什么了吗?她说的是想法,说起来,她嫁给他的本意,是希望他安享盛世,活的肆意妄为,现在倒好,记挂的事情反而更多。 宋初语下意识想握他的手,给他点安慰,算了,像安抚孩子似的:“我有一条捷径。” “什么?” “对海路所有匪盗进行招安。 ”海上海盗猖獗,这些年发展迅速,这股势力,有的掌握在匪患自己手里,有的可是掌握在南地大商贾手中,她上辈子没少跟这些人打交道,在这些人身上能再动一动心思。 “招安?”那里有……林清远脑海里过着这个可能,视线慢慢下垂,大脑快速思虑着千万种变化,当目光不经意间落在郡主垂落的裙摆上时,脑子瞬间打成一个结,连理盘枝纹,象征夫妻和睦、儿孙满堂,金线压边,外缀银片,富贵荣华,在太阳下仿佛鱼鳞一般闪闪发光,幽暗又奢靡,她的衣服只要镶边似乎都是金银两线,穿在她身上…… “清远?”宋初语见他很久没说话,不禁看向他,见他盯着自己的裙摆看,顺着他的目光也看了一眼,是裙摆怎么了吗? 宋初语伸出手撩了一下裙摆。 裙摆在炉火的映衬下扬起又悄然垂落,馨香悠然:“怎么了?”火熏到了? 林清远骤然回神:“啊,没什么。”说到哪里了? 宋初语又看了看裙角,确实没什么:“没什么,海路那边我来吧,我爹在那边有人手,能帮上忙。”正好她也把那边的海贸做起来。 “嗯。”她的裙子用红线镶边会更好看,她肌肤很白,红色更衬她的浓烈,那次在马场,那身红衣就很适合她,大婚那夜的婚服…… “清远?” “嗯。” 想什么呢?“署衙的事太累了?” “没事。” 宋初语看着他,有点不放心,回去后让太医过来看一看吧,虽然每次都说没问题,但万一有问题呢:“晚上吃饭了吗?” “吃了。” “真的吃了?二哥不会照顾人,回家后再吃点。” 林清远哭笑不得,他又不是小孩子:“那我再吃点清淡的。”等一下,郡主刚才在说什么,好像是正事,招安,他是不是还没有答? “你不要太累,工部的事能做就做,不能做让下面的人做,一些琐事也没有非要应付的必要,我二哥大哥那里都是小事,你多休息休息。”也学学他们,做个游手好闲的纨绔也无不可。 …… 裴府内,灯火已经熄了大半,姨娘院子里灯早就灭了,除了卧房里还亮着一盏烛火外,周围静悄悄的。 裴六娘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姨娘:“宋家没同意,为什么?”怎么会不同意?他们都是庶出。 而且她是最受宠姨娘的孩子,还有一些好名声在外面的,配安国公府从未对外人提过的庶出大公子,绰绰有余,为什么不同意? 姨娘不懂,除了宋家不是还有其他人家吗:“宋家没说,只是回了媒人的话,要不你再挑一个?”都是好人家的孩子。 裴六娘蹙眉,不是姨娘想的那样,她怎么挑?其他的人家不能说门第不高,只是都是母亲能插得上手的人家,那些人家和安国公比,家族庇护上也差很多。 何况,她一直没说,宋石在军营里当差,而宋家这一代子嗣中,唯一在军中做事的只有宋大公子,宋世子和嫡出二公子都烂泥扶不上墙,没有一点这方面的天赋。 万一,她是说万一,这其中有什么变数,宋石的军职能说明很多问题,甚至宋家的军权,都有可能落在宋大公子手中。 她怎么可能再去选别人。 可宋大公子怎么会不同意这门婚事?裴六娘虽不敢说自己学识渊博,可她一直费心经营自己的名声,在嫡姐的光环下,她也有一个贤淑安静的小名号,宋家不应该反对才是。 她一定不能放弃宋家婚事,看来,只能那么做了,她对自己的容貌有一定信心。 …… 裴六娘在宋石上营时的必经之路上下车,一袭半旧的海蓝色大氅,衬着她清丽明亮,同色的帷帽半遮脸颊,在丫鬟的搀扶下缓缓下车,走进了一间药材铺子。 “刚才是谁家的小姐,真好看。” 宋石没注意:“不要乱说,影响姑娘家名声。” “真的很好看,不信路过门口时,你往里面看一眼。” 宋石没看,他没有那种爱好,更何况,郡主说了会过问他的婚事,如果传出他乱看姑娘,对他影响不好,也会让郡主和母亲说亲时难做。 所以,宋石不看。 可是宋石连续三天都见到了这位姑娘。 “宋哥,宋哥,这姑娘是不是哭了,刚才风一吹,我见她眼睛通红通红的,每天都这个时间来药材铺,不会是家里长辈生病了吧?” 宋石让他多想想,他手里的饼子几文钱一个,能不能天天吃得起,不要操心药材铺子的问题。 结果第四天,他又遇到了那位姑娘。 这次李铁头已经打听出了是哪家姑娘:“石头哥,她是裴家庶出的六小姐,药材铺子里的伙计说的,我厉害吧。” 宋石闻言,终于给出了反应:“裴家?” 李铁头顿时兴奋,怎么样有兴趣了吧,这么漂亮的姑娘怎么会不动心:“对,大理寺卿裴家,听说六小姐脾气很好,人也好,孝顺,好似是裴家大夫人染了风寒,她在侍疾,所以每日都来。” 宋石记得上次来家里说亲的就是裴家,说的是他们家的六姑娘。 翌日,宋石再去军营,就不从那条街过了,郡主既然没有应下裴家的婚事,就说明不属意裴家,因此,他不希望多生事端,干脆不走那条街。 第86章 摆件 宋初语有点意外:“他真不从那条街上走了?” 微叶颔首:“是郡主,大公子每天都绕一段路去军营。” 宋初语印象中,她庶出‘大嫂’很漂亮,是真的漂亮,婚后,大哥待她也很好,若说每段感情的开始都是见色起意,裴六娘的容色,绝对让大哥心生好感。 宋初语一开始还有点不确定裴六娘的用心,可现在她在宋家明确退婚后,频繁出现在她大哥面前,就不得不令人怀疑了? 她的确是有意嫁进宋家的,就是不知,是为了避祸,还是这时候她已经惦记上了大哥的未来,不管哪一种,防患于未然,这辈子就这么算了吧。 微蕊端着茶进来:“郡主,裴六小姐挺好的郡主都不满意,郡主属意谁呢?” 宋初语看微蕊一眼又收回目光,她确实有一个合适的人选,就是对方看不上大哥——孟将军嫡出的女儿孟娇娘,巾帼不让须眉的女子,能被称为林清远的爪牙,狠辣恐怕不输男儿,宋石需要这样泼辣能干的女子。 可惜啊,除非孟老爷疯了将嫡出的女儿嫁给庶子,否则,就是空谈。 宋初语让自己想点实际的,说起来,大哥的婚事并不难,可避开了裴六娘,就能保证下一个不是别有目的? 既然这样不如问问大哥,有没有中意的吧,就娶一位他喜欢的女子。 …… 秦莲秀在市集转了两天,也没有把手里的松柏卖出去。 她急得去了几家花铺,唯一肯收的花铺压价压的十分厉害,这是康睿花三两银子买的,他们收回去,只一两银子。一两银子够做什么,半年的束修罢了,还不带笔墨纸砚的花销,根本不够。 她没想到这个东西根本不抢手,更没有人买。 “你看看我这摆件,很好的。”她也说不出哪里好,康睿说很好,她就说好,可这种东西不能吃不能喝,肯收的又都给不上价钱,不知道康睿当初买这个做什么!浪费银子! “走开,走开,不买。” 秦莲秀接连碰壁后,本就不多的勇气,被磨的畏畏缩缩。 “大妹子,回来了,还没卖出去?也是,这种东西不能吃不能穿的谁会要,要不我给你一两银子,你给了我。” “行了,别拿莲秀妹子开心了,莲秀妹子,要不你去有钱人家的后门逛逛,那里的管事和有些身份的识字小厮说不定有兴趣,能卖上价。” 秦莲秀立即看过去:“我,我不知道那种地方在哪?”她没去过。 “行吧,我明天带你去。” “多谢李婶子,多谢李婶子。” 哼,不就是一个破盆栽,不让说就不说。 翌日。 灰墙高瓦的后门外,在买主吹毛求疵的观赏了半个时辰后,以一两半的银子买走了,这也是目前出价最高的人。 李婶子带秦莲秀回来的时候也是无奈:“我见你家小叔子挺喜欢这东西的,哎,这东西哪是我们这种人喜欢得起的,都是给住在大宅子的人预备的。” 秦莲秀看着走不到尽头的院墙,想着刚才那个管事老爷一身体面的样子,无力又艳羡。 这就是大户人家吗,连管事的都那么体面,还住在这么大的宅子里,有那么多人伺候着,这里面的人,永远也不会出来卖盆栽吧。 李婶子:“你知道这是谁家吗?” “不知道。” “京兆尹刘家,刚才出来的管事,是刘家厨房的大管事,手里有的是银子,这些大户人家的管事各个都体面着呢。” “是……是吗。”是体面,秦莲秀又不禁回头,看眼这望不到头的灰墙大院,只有她心里清楚,自己有多羡慕。 …… 康睿嫂子把康睿的松柏摆件卖了的事一夕间在院子里传开了,有闲来无事的,谁不说上一二。 “康睿现在要养着嫂子,也不容易。” “谁说不是,再说还有一个小的,不卖他那些东西卖什么,我看,以后康睿日子紧巴了。” “多了两张嘴,还能不紧。” 康睿没想到他让秦莲秀办一件小事,她能弄的人尽皆知,卖摆件而已,能抱着它走街串巷的吆喝吗,她以为卖针头线脑! 这种事物,当然先打听别人的喜好,然后再精准出手,这也不懂吗!再说为什么三两银子的东西她卖了一两多! 秦莲秀也很冤枉:“这种东西根本没人要,我有什么办法。” “怎么会没人要!”以往他桌子上这些摆件都抢着有人要!给都给不过来!康睿猛然想起他已经不是二品大员,更不是安国公府的女婿。 康睿突然像泄了气的皮球,又是这样:“行了,卖了就卖了。” “可银子……”没有多少,怎么送思贤进学。 康睿看着一两多的碎银子,说话的力气都没了:“我来给思贤开蒙。” 秦莲秀松口气,这样好,能省下一笔银子,日子也宽裕些。 秦莲秀想着这些,突然有点伤感,想想她卖盆栽时的大院子,再看看她住的地方,康睿明明中了状元,她每天还要为几两银子抠抠索索,出门受气,这就是她要过的日子吗,她千里迢迢奔来就为了这些? 康睿起身,多看她们一眼,就好像看到此刻的自己,明明一切都在正轨上,明明也办了不少事情,为什么一切都没有改变的样子:“我走了,再有什么事多动动脑子。” 秦莲秀紧紧握着手里的一两银子,心里的苦楚不知道能跟谁说。 …… 康睿出了驴滚胡同,下意识的走进了内城区,整齐划一的街道,宽广的道路,安静的没有吵闹的声音,他在他住过的宅子外停下脚步,目光深沉。 这座熟悉而又陌生的建筑,用的是朱墙红瓦,曾经的皇家行宫,也是曾经他的家,现在却只是他回忆的残影。 他曾是这里的主人,这里的一家之主,但现在,他只是一个过客,一个在这个熟悉而又陌生的街道上无家可归的人。 他看着这座宅子,心中充满了痛苦和无奈。这里才是他的家啊,有他的妻子,有他的过往。 但这一切现在都不属于他,他甚至不能回忆,不能留恋,因为是他无法触及的过去。 第87章 做梦 守门的两个侍卫见此人久久没有离开,相互看了一眼,走过来:“公子,请问您找谁?有什么事?” 康睿看看来人,眼熟,可能他无数次坐着马车经过此地时,都看到过他们的样子,可现在:“这里是街上?” “这里也是林府的地方。” 这里是郡主府。 侍卫语气坚定,这条街上只有两户人家,都是他们郡主的产业,郡主从街口开始封路,所有在这里驻足的人,他们都会过问,毕竟进去了,找不到不是郡主地方的人家。 康睿见往日低头哈腰的奴才此刻理直气壮的看着他,有种时光已矣的挫败。 “如果公子没事,还是不要在此逗留为好。” 如果他一定要在呢?康睿也只是想想,最后悻悻而去。 晚上,康睿做了一个梦,梦里他回到了以前,他还是安国公的女婿,郡主是他的妻子,拥有无与伦比的荣耀和地位。 他们并肩走在后院的池塘边,周围是熟悉的景色,他看着郡主,郡主笑容如同春天的阳光,温暖而明亮,她喜欢夏天的梅花,冬天的芍药,执着而坚持,他会说她两句,她总有自己的理由任性的怼回来。 他们一起走进花房,寒冬腊月里面温暖如春,鲜花绽放,那些独特的美,好像他从来不曾离开过这个悠然的世界。 郡主的手轻轻搭在他的手背上,他们视线交汇,他能看到她眼里毫无保留的信任和爱意。 康睿突然伸出手,想抓住她的感情,却突然踩了空,整个人汗流浃背的醒来。 周围是黑漆漆的摆设,粗布的床帐,硬的膈人的床板,没有点过熏香只有艾草味道的房间,没有郡主,没有满院绽放的花。 这个时候醒来也不会惊动守夜的小厮,没有拭汗的人。 康睿空落落的躺回去,这是他早就预料到的现在,所以‘荒地均田’实施后,他能不能升上去? 还有刘家的婚事…… 康睿又想到了梦里的人,她骄傲的仰起头问他芍药好不好看,殊不知她比芍药好看一万倍。 他怎么还能接受另一个人成为他的娘子。 婚事,还是算了吧。 …… “散布谣言的人查出来了吗?”宋初语解了发钗,没有让丫鬟帮忙,自己在镜前梳着头发。 林清远刚从浴室出来,上好的里衣勾勒出他完美的腰线。 宋初语看了一眼,收回目光,听说他这些日子在练骑射,腰线练的不错。 “有些眉目了,康睿无意说了一些,让有些人扩大了。”因为南地的事,有些人一直对龚尚书不满,难免的事。 宋初语手顿了一下,康睿?几辈子的脑子,他会无意中说了什么,被有心人利用了?恐怕不是无意的吧:“你肯定他是无意的?” 林清远看向郡主。 宋初语没有避讳:“说起来,翰林院最近有批官员考核结束,要晋升了,听说也报了康睿的名字,既然人如此不稳重,这次就好好反省反省,别升了。” 林清远闻言有点……有点被人放在身后护住的错觉,所以可以适当的善良一下:“会不会太严重了?毕竟也没造成什么损失。” “都欺负到你头上了,你还菩萨心肠。” 林清远愣了一下,第一次被人说心肠好,有些不习惯,又无比喜欢郡主这么认为,毕竟谁会喜欢一个阴郁不讨喜的人。 所以,他很善良,他一直都很善良没有脾气:“是关乎他一生的大事。” “他的一生长着呢,不差这一件大事,再说,嘴欠分不清轻重,升上去了难免被有心人利用,万一犯了错,死的太快,还不如在下面好好历练历练。” “也……对……” “你换衣服出去做什么?” 嗯……去跑马,平时也没有时间,只能早晚各半个时辰,“出去转一转,时候还早。”林清远低着头。 宋初语看着他系扣子的举动,安静又美好,她自然知道他的去处,“需要帮忙吗?”她马术尚可。 林清远骤然回头看向她,又赶紧移回目光:“不用。”他学的不怎么好,等好一点了。 宋初语看着他紧紧张张系扣子的样子,想起他练琴的过程,再看看现在,突然有些哭笑不得,做他真累,不过,他既然不想让她看,不看就对了:“让大哥跟上你,如果太晚了就让他歇在隔壁,院子空着也是空着,给他腾出一间,让他住着吧。” 说到大哥,宋初语又想到他的婚事,孟家姑娘真的不可以吗? 女儿家寻婚事,首先看的就是家世,然后是婆母,再然后是妯娌,也就是后院复不复杂,其次才是男人人品如何,上不上进,如果后院和谐、婆母慈善,男人只要能守成,甚至不必上进。 可即便这几点,她大哥一个不占,庶出,庶出就是最大的问题,怎么样弥补这个问题呢? 林清远回头看眼郡主,见她若有所思:“郡主。” “嗯?” “你在想什么呢?”他可以帮忙吗?如果可以,他想什么都帮她做了。 “没什么。”小女儿家的婚事,她好像有些眉目了,既然要娶,为什么不试试最好的,如果试都没试也太对不住大哥绕开的那一段路。 林清远闻言,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他和她之间,一直是她倾囊给予,他能为她做的不多,就连二哥的事,还劳烦她亲自动手,大哥的事,他至今只拿回了银子。 而他甚至把母亲接来,让她在上京城世家之间更加难做,他除了带给她举步维艰的难堪,什么都不能给她,这并不是他想看到的,他希望自己做的更好一点,能让她用的更多一点,至少他想在她那里是有用的。 可是到目前为止,她不缺银子不缺权利,他手里有的,都是她唾手可得的,就连他殚精竭虑要谋的海舰,也是她随便说一声的事。 他又能给她什么呢? “让阿寿把所有灯都点亮了。” 第88章 提起 阿寿提着灯出来的时候,嘴角还是笑着的,有什么比老爷、夫人感情好更令他们当奴才的安心的。 小蚊子没有这么含蓄,直接开心的道;“郡主对老爷真好。”他是一路看着他们老爷命好过来的,连带着他也水涨船高。 林清远没有说话,只是加练了半个时辰,他希望自己更完美一点,哪怕只多一点。 雪在烛光下簌簌而落,丫头们奉命又多点了几盏老爷回来时会路过的烛灯。 微蕊、微叶绣着帕子,顺便等晚归的老爷,郡主已经躺下了,两人静悄悄的,只听到月色下雪落下的声音。 不一会,微叶低声开口:“你发现没有,老爷自从成亲以来,就一直宿在郡主房里。”她也没有别的意思,就是谁家老爷没事总宿在夫人这边,没有,一个都没有,每个老爷都有自己的房间,忙的晚了,或者有什么事,就自己宿在自己的房间了。 何况即便两人成婚了,老爷是老爷,郡主可是堂堂郡主啊,该有自己的私人天地,可老爷天天过来,郡主又偏疼老爷,自己房间里一半的地方放的都是老爷的东西,老爷的衣服、鞋袜、饰品理所当然的霸占着郡主的个人卧房。 这里哪里像是郡主的院子,倒像农家夫妻间的小院落,好像林府没有其他房间一样,这若是传出去,免不了让男子笑话老爷不像话。 微蕊怎么会没注意到,她负责郡主的箱笼杂事,她还专门委派了一个丫头负责老爷的,这里哪里是郡主的房间,简直是老爷的,老爷的东西快比郡主的多了,问题是,老爷到现在都没有他自己的房间,书房也形同虚设的占用了郡主的书房。 也就是郡主脾气好,换成脾气不好的,老爷简直是鸠占鹊巢,也不能这么说,但是老爷确实不该把郡主的卧房当成他自己的卧房,徒惹人笑话:“郡主都没说什么,咱们更不能说。” “老爷身边也没有一个得用的人,这些事都没有人告诉老爷的吗?” “你觉得老爷听吗?听说成婚后三天,崔姑姑曾经……” 这事微蕊知道,最可怕的是,老爷根本不觉得他住在这里有什么不对,哎。 外面响起了脚步声。 微蕊、微叶急忙起身相迎。 就比如现在,郡主已经睡了,老爷才回来,左右一收拾,老爷上床的时候必然将郡主吵醒,按安国公府的规矩,夫人如果睡了,老爷就该宿在前院或者姨娘房里,不管去哪里,都不该吵主母清静。 更何况她们堂堂郡主,不知道比老爷高了几个品级,老爷还不注意这些。 林清远确实没注意,他回来了,自然就是回来了,不来这里去哪里。 至于吵醒郡主,林清远轻手轻脚,知道在外染了寒气,脱下裘衣,在火前烤了好一会,才轻手轻脚的钻进床帐,思虑再三,小心的将郡主揽进怀里,睡觉。 翌日。 宋初语被奇怪的感觉折腾醒,半梦半醒间,热情的揽住林清远的脖颈,将他反扣在身下,一起…… 清晨,外面积了厚厚一层雪,银装素裹的天地盖住了人们活动的痕迹,在这时候又一点点的被人清除,显出冬日清晨应有的生机。 裴六娘已经几次没有在街上再遇到宋大公子了:是时间不对吗? 裴六娘有些心焦,她派人打探清楚了的,而且她自认容色不差,名声在外,宋石若是见了自己,不可能不去问问,然后得知自己就是前几日与他说亲的人,定然会欣喜的应下这门婚事才对。 可裴六娘等了几天,不但没有等到婚事重议的消息,反而几日没有再见到宋石了。他在军营当值的时间改了吗? 裴六娘有些着急,她不想随便嫁给别人,何况宋石是她现在最好的选择,嫁给宋石她可能还能搏一把,可若是嫁给别人,除了后宅那些琐事,和被压在头上的嫡出妯娌,她还有什么。 “小丫,你找人再去探探,宋公子是不是改了上营的时间?”这次她可以更主动一点。 …… 宋初语心情很好,她今天打算跟姑姑提提宋石的事,为他可以迎娶到孟娇娘的可能性打下良好的基础。 “郡主,您今天心情很好。” “我哪天心情不好了。” 庄嬷嬷点点小丫头的脑袋:“就你话多,走了,别让太后等着。” 慈安殿内。 宋初语一天都很安静,不看卷宗后,开始看内务府这些年的进账,这些对宋初语而言几乎没有难度,她的商业版图一样做的很大,这些账目不管做的多漂亮都逃不过她的眼睛。 只是她也不是眼里不揉沙的人,有些账目得过且过就好,尤其皇家账目,较真更是麻烦。 宋初语看看外面的天色,不早了,放下卷宗,看向正喝茶的太后:“姑姑。” 太后同样看向她,来了,还是舍不得自己的折子吧,她早就等着听了:“怎么了?”太后端好了架子,绝对不会如她的愿。 宋初语放下账目,喜笑颜开的坐在姑姑旁边,脸上写满了小狐狸要算计姑姑的小表情。 太后有些错愕,不是要说折子的事? “姑姑,您觉得我哪位兄长以后能陪爹爹纵横沙场?” 太后谨慎分析着这几句话的意思,看看哪几个字可以让她顺利转到折子上:“怎么这么问?” “没什么啦,就是觉得大夏虽然现在太平无波,可总有万一吗,侄女就想着,万一有那一天,我哪位兄长可以为父亲解忧呢,虽然父亲手下有很多大将,但是跟兄长还是不一样的吧,若是兄长们可以为父亲分忧也能让父亲安心一些,姑姑说对不对?” 太后顺着她的思路想下去,骤然发现,宋家小一辈的男儿竟然没有一个能拿的出手的,世子不必说,上马都费劲,老二虽然身体尚可,但人蠢,没有成算,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真上了战场,兵权拱手让人都有可能。 至于其他的孩子,她一个都没见过,但也没有出类拔萃的就对了。 太后看向侄女。 宋初语眨巴着眼睛,眼里赤果果的写着,快问我,快问我。 可能她表达的太迫切,太后不好驳了自家侄女如此孩子气的恳求,顺势道:“你觉得谁合适?” “大哥哥,宋石。” 第89章 长大 太后没反应过来:“谁?” 宋初语汗颜,家中、皇族庶出子女众多,太后根本不认识没在她面前出现过的人,急忙介绍:“姑姑,是我爹爹的庶长子,今年二十有四,长的像爹爹一样高大,习得一手好武艺,文韬武略都可,一直在军中任职,如今靠自己的努力已经是一名百夫长了,小有名气。” “自己的努力?你也知道那是庶长子。” “姑姑,爹爹从来没有帮助过他,爹爹的脾气你是知道的,不找他麻烦就算好了,再说,谁知道他是爹爹的儿子,名字都和我们不一样。不是,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是大哥哥确实厉害,侄女想着,以后万一上了战场,爹爹身边只有大哥哥,我就是想着,我给大哥哥在姑姑这里讨个好处,以后大哥哥想起来,在战场上也能照顾爹爹一二,姑姑,您说对不对?” “就凭他照顾你爹爹,你未免把你爹爹看的太不堪了。” “姑姑,刀枪无眼,总要保障多一些才放心,难道姑姑就放心让爹爹年纪一大把了还上战场。” 太后当然不希望,只是提一些不知道如何的人上来,还不如一个人:“你不怕他高升后,心野了?” “姑姑,野不野那是姑姑的事,我只考虑对爹爹好不好。” “为什么是哀家的事?”太后疑惑。 “府邸如果够大,是不是就住的下了,那我们府邸能有多大,还不是姑姑说了算的事,姑姑,您说呢?” “府邸再大也只有一个主子。” “那就再建一个府呗。”大夏如果不够大,就再扩一个大夏:“再说,姑姑觉得世子能继承爹爹的衣钵吗?” 太后想到那个不争气的侄子就来气,两个孩子,一个比一个不争气,可那到底是自己嫡亲的侄子:“也不怕你娘打你。” 宋初语不怕:“当娘的可以溺爱孩子,但不能弄瞎自己双眼,是什么样的孩子就是什么样的孩子,只有自己心里有数才能知道该怎么爱他,哥哥不是能立门面的人,就要学会站在别人身后好好活着,如果一个没有本事又刚愎自负的人,不是我大哥哥也会是别人把他从那个位置上拽下来不是吗?” 上辈子,他被拽的彻彻底底,除了国公府的名头,什么都没了,每年吃那点俸禄,连祖业都丢光了。 太后看着她。 宋初语摸摸自己的脸:“姑姑?” 从前两天的折子到这一次,她好像变了很多,那次她为了成婚说的话,似乎在一点点落实,可,向来无忧无虑的孩子在急什么? 太后看到初语身后站着的一排排侍从,她坐在侧位上,高贵从容。 太后似乎懂了一点,又不太明白,只是因为她相公身份地微,她要立起来吗?还是她遇到了什么事?为何一夕之间长大了一般:“你想给你这个哥哥要个什么好处?” “正五品,千户!” “呵,真敢开口!” “姑姑觉得他不够资格?可侄女认为如果不是爹爹次次压着他升,这个位置他早就做到了。大哥哥不像我们,他长的高大像爹爹,十三四岁就装做大孩子上战场了,也立过不少功劳,是爹爹看到他的名字后,一压再压,唯恐上京城想起他那点事来了……好,好,我不该说爹爹,可这是事实啊。不信的话,姑姑可以送他去边关,孟将军带的孟家军骁勇善战,一直在边疆的最前线,非常适合大哥哥,大哥哥也一定不会让姑姑失望。” “你打孟家军的主意?” “我这不是担心我爹爹顽固不化,打压大哥哥吗,我大哥哥真的很厉害的,值得一个适合他的机会,主要还是为了爹爹,爹爹那么厉害,难道不想有人能传承他的衣钵,我两个哥哥是没机会了,剩下的子女又不成器,爹爹现在嘴硬,可错过了大哥哥,姑姑不替爹爹可惜吗?” 太后何尝不知道现在的安国公府是诚义一手在撑,如今三儿也能为他分忧了,可惜是个女孩子:“他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 “他若是给我灌了迷魂汤倒好了,我怕看的多了知道什么对爹爹更重要一些,又怕做的不够好。” 太后看着侄女落寞的样子,心疼的几乎滴血,她还是个孩子。 太后欲伸手安抚下孩子。 宋初语先一步抓住太后姑姑的手,神色坚定:“退一万步讲,如果他将来对姑姑、对皇上对江山有益,踩着侄女的肩膀上位又怎么了,侄女肯吃这个亏。” “不准胡说!谁敢踩着你上位,我让他怎么上去的,怎么滚下来。” “姑姑,到时候都还政了,能让谁滚下来。”宋初语说的很小声。 太后一时被噎住,久久不语。 “哎呀,姑姑,您千万别因为这句话对大哥哥印象不好了,大哥哥真的很厉害的,却从小到大一直被爹爹不喜,过的挺难的,军营里现在都没几个人知道他是安国公府的大公子,如果他是爹爹的嫡子,姑姑不定怎么心疼他呢。” “姑姑心疼你还心疼不过来呢,哪有功夫心疼别人。”太后摸摸侄女的头,她是真心疼自己侄女了,为了家族都不介意别人踩她了。 她以往只觉得孩子还小,什么都不懂,如今,反而……让人心疼,现在想来孩子像以前一样永远长不大也挺好:“你亲卫的事,姑姑答应了。” “啊?姑姑。” “哀家应了,你若养的起,三千亲卫也可以。” “可我又没有跟您说这个?” 傻孩子,这些对你才是最重要的,国公府的事你再用心也是娘家的事了,不是你的:“姑姑也应了,你大哥哥的人情,你去给,想给什么给什么,如果他还有一点良心,就该知道,他有一个好妹妹。” “姑姑。”他救过爹爹,他不用念自己的人情也是一个好男儿:“我就知道姑姑最疼我了。” 太后却觉得还不够,宋初语出宫时,太后让嬷嬷们去库房盘了盘自己的好东西,收拾了两大箱子金银玉器、古玩字画给宋初语带回去。如果龙椅是她的,都恨不得给侄女搬回去让她乖巧懂事的侄女坐一坐。 第90章 书画 “挑几幅好的,挂老爷那侧的书房去。”她对这些已经不感兴趣,不必往她这边挂,唉,挂来挂去都在一个书房里。 “是。” 林清远回到家,看到自己一侧的书房侧墙上堂而皇之的挂着一幅先贤珍贵的墨宝时愣了一下,站在这幅墨宝前久久停驻:“这是……” “回老爷,这是郡主让人送过来的。”旧巴巴的,是不是不太好?小蚊子完全不懂这些。 阿寿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林清远赶紧让人收起来,藏好,这样珍贵的东西,怎么能挂出来任灰尘浸染,应当好好保存,建阁立撰,妥善安置。 林清远刚走了两步,又停下:“这——” 阿寿先说话了:“回老爷,这是一本孤本,郡主说您可能想看。” 林清远怔愣的更久,随手挽起衣袖,洗手、熏香,铺好笔墨纸砚,才珍惜的打开这本孤本,认认真真的把上面每个字都抄录下来。 随后珍惜的合上,拿去库房,林清远打开库房,只见库房的紫檀架子上摆满了各种各样的孤本、字画。 林清远看着每一本书的名字,激动之情溢于言表,取来笔墨,逐一誊抄。 傍晚,都要吃饭了,宋初语还没有看到林清远:“老爷呢?” “回郡主,老爷在库房抄书呢。” “他上那里抄书做什么,又没有桌椅砚台,伺候的人怎么伺候老爷的。” “郡主,老爷说那些书金贵,不能出库房,他就在那里抄。” “一本书而已。”宋初语突然想到第一次见他是在哪里,文房斋,虽然没几个铜板,却非要买一把扇子,可见林清远是有些风雅在骨子里的,自然就喜欢那些上了年岁的书书本本,算了,她先带母亲吃饭。 林清远今天才算真正见识了太后对郡主的疼爱,这些在皇家藏书阁看来也不逞多让的名人文迹,这里应有尽有,古玩字画数不胜数,以往只在传说中的字帖,郡主竟然也有一套。 林清远知道自己铜臭,但他更喜欢墨息经年的沉香,更不要说,其中都是名家大作,行笔行云流水,美不胜收。 他现在何止想抄录下来,他想供起来,每日都路过窗外,任由墨香如时光般沉淀。 饭后。 宋初语见林清远还没回来,勉强去了库房,见他抄的认真,无奈摇头失笑。 宋初语没有打扰他,挽了披帛,顺手整理一下太后今日赏的金银玉器。 在一众闪烁的珠宝间,有一幅画引起了她的注意。 宋初语弯腰拿起,打开,那是开国太后——圣域皇太后的画像,距今已有百年历史,史书里她老人家垂帘听政四十载,专政四十年,是大夏历史上赫赫有名的涉政太后,终身没有还权给儿子、孙子、曾孙,当政期间,男宠无数,直到她过世,王朝才重新回到夏家人手里。 宋初语站在这幅画前,看着画里的老人家,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感情。姑姑是不小心放进来的,还是有意放进来的? 林清远休息的空挡,抬头看向郡主,便看到了郡主手里那副画。 林清远不知道为什么,心里陡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他脑海里下意识将此人与郡主完全联系起来,身处高位,面首环伺,她们都有同样的权利。 “郡主……” “嗯。”宋初语将画卷起来,哪一种都没有关系,她要走的路是既定的。 …… “这次升迁没有康睿。” “名单下来了?” “怎么会没有康睿,他前段时间提出的荒地均田,进展顺利啊,升迁怎么会没有他?” “可能有其他考量吧,他才当值半年,要历练的地方还多也说不定。” “可是……”总觉得多少也该升一升吧。 …… 周礼怕康睿乱想,将康睿叫到一旁,先安抚一二:“这次升迁是上面的决定,已经定了,你也不要气馁,好好做,你还年轻以后有的是机会。” 康睿看起来没有任何不妥,仿佛并未放在心上:“多谢周大人,下官要走的路还很长,与前辈比也差的很远,下官明白。” “那就好,回头我再帮你问问,看看哪里出了问题,你以后也好向那方面努力。” “多谢大人。” …… 驴滚胡同也收到了消息,女眷们没有男人那么含蓄,说的直白的多:“听说了没有,这次升迁没有康大人。” “我们家那口子以为康睿板上钉钉了,结果没有。” “林清远都升了,没有升康大人。” “林清远是谁?” “国公爷的女婿,什么功绩都没有听说,人家前段时间说升就升了,反而是康大人,做了不少实事,竟然没有升迁。” “秦妹子,你最近见了康大人千万别提升迁的事。” “对,对,你家小叔子心里不定怎么不是滋味呢。” 秦莲秀心里也不是滋味,没有升吗?为什么没有升? 李婶子等着厨房没人了,凑近秦莲秀:“秦大妹子,你听说没有,刘大人请你们家小叔子过府了?” 秦莲秀怔愣着没动。 “就是前段时间,我们卖松柏的那户人家。” 秦莲秀当然知道,就是知道才恨。 李婶子急了:“你怎么这么木,这还不懂吗,刘大人见了你家小叔子,说明看上你家小叔子了啊,你家小叔子说不定马上就要起步高飞了,就是不知道是刘府嫡出的小姐,还是庶出,但不管是哪一个,都是好事,以后康大人后面就有人了!” 秦莲秀差点没将手里的烧火棍折断,他这次没有升成,是不是要跟刘家成了。 “高兴傻了是不是,这是好事,以后你们就有好日子过了。我觉得既然是状元夫人肯定是嫡女,要是嫡女,你们的好日子恐怕就真的来了。你知道郡主成婚的时候吗,郡主成婚的时候,安国公府可给了两处大宅子呢,数不尽的珠宝田产,听说就是躺在上面不干活只吃饭,都够吃十辈子了,刘家虽然不如国公府显赫,但肯定也差不到哪里去,肯定也得给一个大宅子,使奴唤婢,你呀就是老爷嫂夫人了,你和大侄子都就熬出头了。” 第91章 暂时妥协 秦莲秀心里一边压抑,一边被李婶子口中左一句大宅子右一句奴婢仆人吸引。 如果已经不能和康睿光明正大的在一起,她不能是状元夫人,她想要的就该都得到手! 秦莲秀又想起那天见过的宅子,她走了那么远都没有走到头的院子,那得多大的宅子。 以后……他们就有那么大的宅子了?再也不用挤在这里,他们就成大户人家了,再也不看人脸色天天听鸡叫了,除了这些,她还要更好的! “看你,都高兴傻了。” …… 康睿回到家,压抑了一天的闲言碎语几乎将他击溃,他没料到这次那么庞大的升迁数量竟然没有自己。 如果他什么都没做,没有他也不足为奇,可他明明都做了,一项项提议,他的心血,他的付出,凭什么升迁没有他! 尤其人人都觉得他该官升一级,哪怕半级也可,结果却一点火花都没有。 康睿坐在椅子上,心里怎么能不扼腕。 这些功劳加起来足以让他晋升,结果周礼什么都没做都升了,却没有自己,谁拿走了他的功劳? 或者说,谁在打压他不让他升上去? 康睿心里清楚,如果是后者,以他现在的地位,根本撼动不了对方,随便一个什么人都能把他按死在这里,永远升不上去。 康睿心里突然有些不安,他在公事上可以再拼,可若是无意中得罪了谁……别说见到郡主,就是现在的位置他能不能坐得稳都另说。 康睿的视线落在刘府又送来的请柬上,请柬讲究精巧,放在漆黑的桌子上,更显得无比珍贵。 康睿伸出手,又忍不住缩回来,他丝毫不想进那一步,他有想得到的人,他说过这辈子会好好待她。 可若是长久在这个位置上,不要说出现在郡主面前,就是让郡主看到他都不可能。 是不是先妥协一二,不娶,就是先应付着,先把官职或者银两弄到手,他才有站在郡主面前的可能。 …… 宋石第一次来郡主府,不愧是昔日的皇家园林,近乎七进的大宅,广阔奢华,内置跑马场。 林清远看到来人,从马上下来,亲自迎上前:“大哥。” 宋石急忙退后一步:“林大人不敢。”林清远他略知一二,并不是他在南地的事情上奇思妙想,而是他能将嫡出二公子拘束在家中,能让宋初杰真心叫一声贤弟就不是简单的人,听说皇上也屡屡招他进宫伴驾,这样的人叫他一声大哥,他怎敢受着。 “如果大哥不嫌弃,叫我清远,为了清远这点小事,劳烦大哥过来,让大哥受累了。” 宋石没有从他眼里看到一点牵强:“哪里,承蒙林大……清远看的起。” …… 宋初语很久没有出来参加宴请了,今日也不是什么大日子,是出嫁了的三公主的长孙办满月酒。 宋初语特意央了娘带她一起出来,因为三公主夫家与孟家沾亲,孟夫人今天也会到。 “你来这种地方做什么,也不怕她们私下里议论你嫁的不好,上门找着让人说。” “娘,您又来了,多久以前的事了。” “对别人来说还新鲜着呢。” “那就让她们说,说多了还能少快肉啊,再说了,您女婿怎么了,是敢跟您顶嘴了,还是敢对您不敬了,低嫁有低嫁的好处。” “我宁愿讨好女婿,客客气气招待他。” “那您没那福分了。” “你……”算了不说了,免得气着自己,换个话题:“你来杨家做什么,三公主可不是什么牌面上的人。” 若论祸从口出,她母亲绝对人中龙凤,公主都看不上眼。好吧,她对公主也敬不到哪里去:“来见孟夫人。” “见她?” “娘觉得孟家嫡女孟娇娘如何,我想看看有没有可能让孟娇娘做您庶长子的媳妇。” 宋夫人优雅的坐姿险些保持不住:“你疯了!”痴心妄想,她如果是孟娇娘的母亲,派人将敢说这媒的人打出去! “诶呀,娘,您换个思路想,如果孟娇娘做了您的大儿媳妇,大嫂和二嫂是不是就不敢在您面前跳了,她俩加起来出身都没有庶嫂子好,还有什么资格自命不凡,还不得靠着您在庶长嫂面前得脸。” “我不用你替我想,我怕孟夫人恨上我。” “那娘就当我心眼小,看自己嫁的不好,也不希望别人嫁的好好了。” “这一点比较容易接受,只要你不怕孟夫人对你黑脸,你就去提,提完后别说是我女儿,我受不起。” “娘,我的好娘,说正经的,娘有没有听说过孟夫人属意谁家。” “除了你庶长兄谁都行。”宋夫人实事求是。 宋初语笑了:“那就是没有属意的了,正好,为大哥争取一下。” 宋夫人觉得女儿自从成婚后脑子病了,孟夫人会有多想不开,让女儿放着大夏国的好男儿不嫁,嫁一个庶出的长子,孟家往后的女儿们还要不要做人了,异想天开! 杨家没料到宋夫人和安国郡主会来。 杨夫人带着众儿媳匆匆迎了出来:“宋夫人安,安国郡主安。”安国郡主最近可了不得,太后宠爱的不得了,每天都招进宫伴驾,虽然嫁的人不怎么样,但太后给她做脸啊,谁又敢当着安国郡主的面,不给安国郡主面子。 宋夫人热情的迎上去,握住杨夫人的手让杨夫人不用这么客气:“这是喜事,我想着让初语沾沾你们家的喜气,来年也生个大胖小子。” “一定,一定,郡主一看就是有福气的,一定儿孙满堂、事事顺心。” 宋初语没注意听,在人群中搜索孟夫人的身影,她看了一圈发现没有,孟夫人得朝廷册封三品夫人,虽然比母亲品级低一阶,但这里不是孟府,她不用待客,自然该坐在客人席上,做个娇客。 不过,这也能看出,孟夫人和自己母亲关系一般,点头之交而已。 “夫人里面请。” “杨姐姐太客气了。” 第92章 孟姑娘 到了大厅,年迈的三公主在丫鬟的搀扶下亲自迎了出来:“宋夫人。” 宋夫人急忙上前:“三公主,您太客气了,快进去歇着。”这也是无奈,于礼,公主和皇上都该叫她一声舅妈,所以她轻易不出来做客,免得众位公主尴尬。 三公主不同于长公主,她比长公主看起来更显老态,但神色更加慈祥,人也热情,拉着宋夫人的手谦卑又客气。 三公主在皇宫时并不是受宠的公主,出嫁后也中规中矩。 今日她孙子满月,安国公府肯来人,代表的意思太多了,谁不知道安国公府的态度就是太后娘娘的态度。 宋初语也的确带来了太后的贺礼,为此,她亲自去向太后讨了赏赐,做这些自然是想让孟家高看她一眼,让她想推进的事情不至于一次被否定。 “长孙好福气,刚满月就得到太后老祖宗的赏赐。” 杨家上下一片和乐融融。 因为宋夫人的到来,杨家本定了二十多席的席面,陆陆续续加到了四十桌,本来告知有事不能来的夫人们,都携儿带女的过来了。 三公主、杨夫人笑弯了眼睛,围着国公夫人说着吉祥话。 人群中,宋初语的目光落在坐着的孟夫人身上,孟夫人是在场除了母亲之外第二重要的人,她很安静的坐着,穿着最新的锦缎绣纹对襟小坎,头上朱钗点缀,年长的痕迹落在眉宇间一点不显老气,反而优雅从容更添贵气。 宋初语看向她一旁坐着的孟娇娘。 孟娇娘正和小姐妹说话,笑容得体大方。 宋初语看着她,突然间升起另一种想法,为什么非让她成婚呢?她比她母亲更加从容,和小姐妹说话时,神色中带着超然物外的舒适。 宋初语很难想象,这样的女孩子,后来会被夫家磋磨的没了光彩,宋初语更想问,她将那些磋磨看在眼里了吗?面对不公,她该多么怜悯那些人的愚昧,可碍于身份,她竟然在愚昧中无法反抗。 好在后来的她仕途光明、一片坦途、敢爱敢恨、轰轰烈烈过。 这样的女子,值得世间最好的男子吧,更或许,世间哪个男子配的上她的这份从容舒适。 宋初语想起上一次见她,她毫不犹豫的将手中的绢花放在曹昭字迹难看的风筝上,那时候她也像现在一样,无惧周围人的目光,或者说,她比自己更慧眼识珠,第一眼就看中了林清远。 林清远啊,宋初语想起上辈子一些传闻,真真假假,扑朔迷离,而与自己知道林清远上辈子的事所以对他另眼相看不同,孟娇娘是一眼相中。 就像上一世她也跟在林清远的阵营,不曾退后一步,如果不是世俗眼光,不是身份悬殊,他们两人是不是该在一起? 上辈子,宋初语也听过他们两人的传闻,虽然不清楚为什么林清远没有跟她在一起。 但不可否认,宋初语觉得孟姑娘是一个很有魅力的女子,她甚至不应该考虑将她嫁给谁,因为她应该有更广阔的天地。 可惜,世道束缚了她的翅膀,宋初语想打开她的翅膀…… 孟娇娘察觉到有人看她,抬头看过去。 宋初语笑了,态度诚恳的对她颔首,为现在的她,也为上辈子的她。 孟娇娘错愕了一瞬,隔着人群,微微回礼:安国郡主啊,一如既往的让人羡慕,即便别人议论也背脊挺直。 宋初语笑。 孟娇娘也笑,她想起上次见郡主时,她和自己一样将绢花别在了字迹难看的风筝之上,那上面的诗她现在也记得。不可否认那只风筝上的字迹真的很难看,但诗写的也真好。 后来听说郡主嫁了一位七品小官,那位小官与那风筝的主人曹家还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这件事她从来没有对人说过,但她心里隐隐有个猜测,郡主见了写诗的人,然后做主了她自己的婚姻。 孟娇娘十分羡慕郡主,婚事自由、生活自由、不会被任何事情所约束,不像自己,只能给出一朵花而已。 而写出那首诗的人也不曾让人失望,南地封神会的事就是对方提出来的,她很庆幸是郡主嫁给了对方,如果不是,上京城现在恐怕难民环绕,人人不得安宁吧,这也是自己无法跟郡主比拟的。 说起来,南地封神的事真有意思,他用一个虚无缥缈的身后事,在上京城掀起数不尽的风浪,听说现在还有官员对无法参与其中耿耿于怀,就连父亲那样刚正不阿的人,提起来都恨不得融点银子给他自己留个位置。 孟娇娘想想都想笑,别说父亲了,她想如果自己身处其中,恐怕也不能像局外人一样看的清楚,就算看清楚了,也不想放过一丝可能。 真是一个有意思的人。 而且,她还听说了一件更有意思的事,林大人和上京城中几位纨绔子弟走的很近,偏巧,最近这些纨绔子弟像转了性一样懂得体恤百姓、和睦寒门了。 这些事无异于有人告诉她,家鸡变成了凤凰飞上天了,那个人是怎么做到的? 宋初语见她还看着自己,突然想听听她的意见,如果她不愿意就算了,她追求的应该是更远的东西。 宋初语对她笑了笑,起身。 孟娇娘错愕了一瞬,看眼好友和正与大姨说话的娘亲,安抚了好友一二,也跟着起身,向外走去,郡主找她能做什么? 寒冬的阳光难得有如此怒目的时候,积雪在庭院中慢慢融化,从房檐上滴落下来。 宋初语让微蕊在外面等着,一个人走向暖亭。 孟娇娘也留下了奴婢,一个人跟了上来,心里更加疑惑,她和郡主不熟,不知道郡主找她能做什么? 宋初语回头,笑了:“孟姐姐真好看。” 孟娇娘也笑:“郡主才好看,如果这不是第一次有人夸我好看,娇娘都要信郡主的话了。久仰郡主名讳,娇娘见过郡主。” 宋初语失笑,觉得自家木讷的大哥哥未必能讨得孟姑娘欢心,能让孟姑娘侧目的,应该是林清远那类人吧。 第93章 猜测 宋初语心里闪过一股奇异的感觉,突然觉得他们上辈子没有在一起,是因为林清远身体不好吗?林清远不想耽误了孟姑娘? 现在的林清远温文尔雅,没有任何攻击性,但曾经的林清远举手投足间是江山天下,一颦一笑都是南地官员要放在心里揣摩的君主之意,看过那样的林清远,她眼中还能看见谁? 大哥哥纵然有独特的魅力,可他的真诚、细心、木讷在雄霸一地的林清远面前,犹如魔王和憨兵,相去甚远吧。 宋初语对自己有几分自嘲,但也想力所能及的帮她避开上辈子的婚事:“找姐姐过来,的确有个不好开口的事,我只能厚着脸皮提了,姐姐对自己的婚事有什么想法?” 孟娇娘闻言看着宋初语:“郡主有合适的人选?”她的婚姻大事自然是父母说了算,最近母亲已经开始张罗她的婚事,她对此没有期待也没有不悦,婚姻本就如此,好是她幸,不好是命,不走过谁也不知道好与坏。 可孟娇娘突然想听听郡主的人选,她帮她看中的男子会是什么样的呢? 宋初语看着她疑惑的样子,并没有觉得难以启齿,她选的一样是自己心中最好的:“我的庶出大哥哥宋石,姐姐,我没有任何辱没你的意思,或许在别人眼里他只是一位庶子,但在我安国公府未必,姐姐是听说过我家的,我的两个哥哥都不是对军营感兴趣的人,也不能这么说,宋石应该是不管他们感不感兴趣,都能做出自己成绩的人,为了配得上姐姐,我还想着让他早日去边疆历练,但见了姐姐后,总觉得我想多了,姐姐似乎不是困于后宅的人,我反而更想问姐姐,对出入仕途怎么看……” 孟娇娘因为她最后一句话愣了一下,继而哭笑不得,她怎么会考虑过那些,她想的最远的也不过是希望相公通情达理一些,不要是一个拘泥的人:“郡主怎么会这么想,我们是女子,怎可想不切实际的事,反而郡主提到的长兄,娇娘记下了,多谢郡主为娇娘着想,娇娘不拘自己能嫁给谁,也没有看不起庶子的意思,只是家里恐怕是不会同意的。” “是啊,只是孟夫人寻的人家未必是好去处。”宋初语叹口气:“姐姐如果信得过我,孟夫人为姐姐定下婚事后,我帮孟姐姐打听一下对方的人品如何。” 孟娇娘心里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娘恐怕是真有了人选,而对方家世或者人品有很大的瑕疵。 不被母亲发现,却对她有伤害的,那就是后宅阴私了。 孟娇娘怎会对自己的婚事没有期待,若是陷入这样的后宅手段,根本不是道理能说清的问题,最后揭开了她的人生恐怕也千疮百孔了。 孟娇娘躬身:“多谢郡主。” 宋初语回礼:“不敢。” “郡主可以说说你家大哥哥是什么样的人吗?”也许不太可能,但她突然想听听郡主为她相中了什么样的男子。 宋初语反而不好吹嘘了:“只是一个普通人罢了,舞刀弄枪,人也有些木,恐不及姐姐聪慧灵动。” “那也挺好,普通有普通的福气,若是郡主能说服娇娘的母亲,娇娘不会反对的。”她觉得郡主不是来找她的,应该是临时起意。 可能让郡主前来,定然是做足了准备,觉得可以说动母亲,既然郡主觉得可以,如果母亲再觉得可以,她是不会反对的,不知她给了郡主什么样的错觉,让郡主觉得她会不喜:“娇娘相信郡主的眼光,就像郡主选夫婿的眼光一样。” 宋初语听到这句话突然有些惭愧,她选夫婿没有眼光,林清远也不是她慧眼识珠:“不及姐姐一二。”她说她有眼光,是因为林清远吧。 宋初语心底的疑惑更重了,若是这两人真的是因为林清远的身体情况错过的,她能成全她们吗? 宋初语看着孟娇娘被丫鬟带走,一直站在原地没动,她确定自己不是乱点鸳鸯谱?拆散了既定的,按上不知道是不是适合的。 然后问题又回到最初,她会成全他们吗?她当初出嫁是因为希望林清远一生顺遂、为所欲为,过的肆意开心一点,如果他开心的是,和上辈子爱的人在一起呢? 宋初语觉得,她……应该会好好考虑吧,毕竟,那是他的遗憾啊。 宋初语回到大厅,立即压下了心里乱七八糟的想法,既然孟娇娘不反对,她就要为大哥哥争取一下,而且,相比于孟夫人的眼光,宋石是更好的选择,就算不成,也算一个变数,或许会让孟娇娘摆脱上辈子的命运。 宋初语瞄准孟夫人落单的时间,带着侍女走了过去:“孟夫人安。” “郡主?”孟夫人看眼宋夫人,三公主正拉着宋夫人说话,自家女儿被杨家小女儿叫走了,郡主来找她做什么:“郡主安。” 宋初语笑着,没有在这件事上浪费时间:“孟夫人觉得孟姐姐适合找一位什么样的夫婿呢,孟大人那样的如何?” 孟夫人看着郡主,有丝诧异,若不是郡主已婚,以郡主比自家女儿还小一些的事实,她不应该和郡主谈这些,但已婚的身份让郡主问出这句话时,又有了别样的意思,郡主或者说太后要插手她女儿的婚事? 孟夫人神色微微沉下来:“娇娘还小,夫婿,家里也已经有了人选,多谢郡主抬爱。” 宋初语故作好奇:“孟将军那样的人?” “怎么会,人各有志,我只求女儿的婚事平平安安,和谐到老。” 宋初语懂了,孟夫人不喜欢舞刀弄枪的,上辈子她给女儿选了文人世家,恐怕也不希望女儿将来为了夫婿提心吊胆,孟将军每次上战场对孟夫人来说都是一种煎熬吧,她对爹爹何尝不是如此。 宋初语突然压低声音开口:“夫人再派人打听打听,赵公子恐怕一直有隐疾,赵老爷和府上另几位公子……咳咳,他们府上恐怕没有一个清白的丫头、婆子。”宋初语言尽于此,刚要转身。 第94章 交汇 孟夫人瞬间抓住她的手将人拉回来:“你说什么!”声音压的更低但更迫切,几乎直勾勾的盯着郡主,需要她一个合理的解释! 宋初语也惊讶的看着孟夫人,难以置信:“您过庚帖了?”一点风声没有传出来,她避着孟将军提的这门亲事?孟将军应该不喜欢舞文弄墨的文人,更倾向建功立业的男儿,孟夫人是趁孟将军不在府里这段时间给女儿说的亲事? 孟夫人才察觉自己反应过大,慌张的松开郡主的胳膊:“没……没有……”但是她……“你有证据吗就这么说?” 宋初语神色也严肃三分:“赵家真的不行,赵公子应该没几年好活了,他们家也确实不干净,我没必要拿这种事跟您开玩笑,证据我现在没有,如果您需要,我可以帮您找,但我说一下,我过问这件事确实有私心,是想自己给孟姐姐说门婚事,所以夫人您还是不要让我拿证据的好,您换个人打听。” “你想给我女儿说亲事说谁?” “宋石,抛开出身,正五品千户,可以跟在孟将军身边看一年人品、能力,前程不会比他岳父差,这是我和宋石给的承诺。” 孟夫人根本不知道宋石是谁,但是:“一将功成万骨枯,不会比岳父差,出生入死的次数只会更多,怎么会是一门好亲事。” “孟夫人说的对,这也只是我的一个提议,孟夫人可以反对,赵家的事,您再想想。”宋初语说完,告辞离开。 宋夫人看到女儿安然退开,松了口气,刚才她真担心孟夫人直接动手,还好,都是克制要脸的人,否则有初语受的。 临近散席,微蕊笑眯眯的走到郡主身边,在郡主耳边道:“郡主,老爷在外等您了。” 宋夫人要笑不笑:“告诉你们老爷,郡主跟我回去。” “娘,您逗他做什么。” 宋夫人简直……“挨了孟夫人数落,冲我使了是不是。” “孟夫人没有生气。” “你就给自己找补吧。”她都看到了,反正:“没成?” “哪有那么顺利,一次不行就多说几次。”宋初语起身:“我去给三公主告别,娘走吗?” “你爹又没有来接我。”尽管这么说,宋夫人也起身了,时候不早了该回去了。 孟夫人心里一直有些不安,带着女儿也早早离开。 宋初语到门口的时候,正巧看到林清远下车,孟娇娘从他身边走过。孟娇娘侧目了林清远一眼,林清远也看到了她,两人视线交汇又离开,一个跟着母亲走远,一个向她走来。 宋初语站在原地,被她压在心里的想法又突然冒了出来,孟娇娘和林清远…… 宋夫人看眼女儿:“怎么不走了?都来接你了,太感动?不至于,只是路过接你回家而已。” 宋初语已经迎上前:“忙完了?” “嗯,母亲安好。” 宋夫人颔首,虽然嘴上嫌弃女婿出身不高,但女婿最近为了大儿子小儿子奔波忙碌,小儿子的事更是颇见成效,她怎么会不喜欢自家女婿:“好,你公务繁忙,不用这样惯着她,还是要以自己的事情为重。” “也没有什么事,来接母亲和郡主。” “我就不用了,倒是你家郡主蹭我马车来的,正好,你带回去。” “多谢母亲,我和郡主先送娘回去。” 马车上,梁姑姑慈祥的笑着:“姑爷真好,现在马车还在后面跟着呢。” 宋夫人不饶人:“他那马车周围一个侍从都没有,也不知道谁护着谁。” 梁姑姑笑着:“是,夫人护着郡主和姑爷。” 宋夫人若有所思:“这丫头竟然想给宋石说孟家的姑娘,大公子品行真的如此好?”如果不是拿的出手,她家姑娘不敢开这个口。 梁姑姑看夫人一眼,不敢说。 “但说无妨。” “夫人,其实咱们世子和二公子也很好,二公子现在真是像模像样,每天忙的都是正事,世子虽然有些爱好,但品行不差,还有……” “我问的是宋石。” “大公子他,确实……还可以。” 能让阿梁说可以:“他在军营任职?” “……是。” “以后全家吃饭,让他上桌吧。” 梁姑姑惊讶的看向夫人。 宋夫人什么都没说,她女儿都给他说嫡女了,她有什么不能给宋石做脸的,记在自己名下也不是不行,至少再给宋石说嫡女的时候,不至于让人母亲想捏死她。 …… 宋石整个人都懵了,郡主和国公夫人今日去了杨家的满月宴,郡主单独见了孟夫人和孟家嫡女,然后回来后,国公夫人准他以后去主院用饭。 宋石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国公夫人当然不会突然想起他,是郡主,郡主一定做了什么改变了国公夫人对他的态度。 郡主在宴席上做了什么?郡主见了孟夫人和孟家嫡女。 而且郡主是特意请国公夫人去参加了本不用参加的杨家满月宴。 宋只简直不敢相信自己脑子里出现的可能性的结论!孟家的嫡女?! 宋石觉得不可能,然后再推演一遍,可能是庶女?可如果是庶女,根本不用国公夫人出面,更不用太后的礼单,郡主只需要派人和孟家说一声就可。 可郡主偏偏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 宋石想想简单了都不行!可郡主怎么可以给他说嫡女?还是孟将军家的嫡出女儿,这……差距太大了,是他想都没有想过的事情! 但国公夫人的态度又不得不让他这么想。 宋石慢慢的收了戟,拿过毛巾擦擦汗,寒风吹过,也不觉得冷,只是觉得思绪轻飘飘的,落不到地上,郡主觉得他配? …… 宋初语回到府上,简单的用过晚饭,洗漱完毕,在丫鬟的服侍下坐在窗前消磨时间的时候,不经意间透过烛光,看向百宝阁外抄书的林清远。 他一袭还没有换的锦衣,神情肃穆,手腕微悬,笔走龙蛇,认真的仿佛周围没有声息,而她几乎可以想象他写出的字有多好看、多张扬。 第95章 喜欢谁 宋初语仿佛通过遥远的时空,看到上辈子案牍劳形的他,那时候他一定身负重任、说一不二、高高在上。 孟娇娘的眼里看到的是哪种他?又在他颁布的一道又一道政策中,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 宋初语慢慢转头看向窗外,窗外不知何时又下起了雪,雪花悠悠落下,落在织锦绣花的窗纱上,湿润了一隅,却闯不进这里的世界。 宋初语突然打开窗,寒风伴着雪花争先恐后的飘进来。 庄嬷嬷见状,急忙拿了大氅给郡主披上,再将火炉距离姑娘远了些,免得雪花还没有落下,热风就融化了景色。 林清远感觉到冷风,看过去,她坐在窗前,披着红色的狐裘,像个孩子一样,探寻外面的冬天。 林清远不禁放下笔,起身,慢慢走到她身边,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寒风大雪,簌簌天地,倾盖而落、银装素裹。 这该是很美的一幕,林清远心中淡淡,不管日子多么安逸他都无法看到美景,大雪,意味着千家万户的严寒和艰难的生存现状。 宋初语伸出手,雪花落在她洁白的手指上,冰晶在她指尖,一点点变得透明,继而完全融化。 她在大雪中,歪坐在锦缎旁,红的似火,情亦真切。 林清远怔怔的看着她,突然想起一句词‘魑魅搏人应见惯,世间风雨色,冰雪亦怜人。’他似乎这一瞬触到了一丝闲庭里的词人,拥被而发的悠然感叹,似乎连这样的大雪,都不那么惹人烦了。 宋初语看着指尖残留的水渍,静静出神,谁能想到上一刻,它还像个精灵般,完整的落在她手心,但此时已经分崩离析、残垣断壁,看不出原来的样子。 就像人,现在的他和曾经的他也差之千里,没有上辈子的权利在握,没有说一不二的疆土海阔,安然的在上京这块浮华地,成为万千人中普通的一个。 可这不是她寻求的吗,想他过的简单一点,舒适一点,没有纷争与殚精竭虑的政务,像所有富贵闲翁,只享盛世繁荣。 但真看到他被养在富贵窝里,一年、两年、十年八年,到时候,如果有一天曾经的敬仰过他的属下,无意中走过他身边,是否会感慨错过了这位曾带着他们雄踞一方的君主? 宋初语弹落指尖的水渍,所以孟娇娘看他的那一眼,是好奇还是惋惜?或者,也有和想象中不同的失望? 宋初语发现,后者比任何感情都让她不能接受! 宋初语突然抬头看向林清远:“咱们升迁吧,升到工部尚书。” 林清远看着她认真的眼睛,拿起一旁的手帕,半蹲下来,覆上她的手,为她擦拭掌心的水渍:“好,我会慢慢升上去。”三品工部尚书,他知道了。 “不是。”宋初语握住手帕也握住了他的指尖:“现在,三品。”迫切又任性。 林清远觉得指尖发烫,像被诗词里繁华锦绣的雪中诗句攥住了心脉,一瞬间不想动不想思考。 “就这么说定了,三品尚书!” 林清远笑了,想什么呢,作为一个明主,最高的私人授予是五品,五品以上必须靠本事。她给自家大哥哥要官职,还知道最高到五品,后面的路必须自己走。到了他这里,张口就是三品,如此私心,也不怕官体分崩:“郡主。” “嗯?” 林清远侧开一点身,冰凉的雪花重新落在她身上,落在她眉宇间。 宋初语转头,冰凉的雪落在睫毛上,她轻轻眨眼,凉的她瞬间神志清明。 林清远上前,重新挡住风雪。 宋初语将头靠在他肩上,裘衣展开同样披在他肩头,两人一起看向外面的大雪:“一直没有问过你,你的愿望是什么?” 愿望啊?他的愿望都实现了,已经没有愿望了,也不对,刚刚加了一条,工部尚书:“都好。”连冬雪都成了景致,还有哪里不好。 “你不觉得这江山太破败了吗?” “已经在一点点修补了。” 宋初语伸出手揽住他的脖颈,将自己完全埋在他怀里。 林清远伸出手将狐裘裹满她全身,鲜红的色泽与她头上的朱红琉璃相得益彰。 宋初语从狐裘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你觉得孟姑娘如何?” 林清远无意识的抚着她的肩:“孟姑娘?”他对孟大人孟夫人有所了解:“配给大哥,也算相得益彰。” 宋初语探出头,像出窝的小狐狸,美丽清灵:“我不是说这个,我说,你觉得孟姑娘怎么样?” 林清远愣愣的看着她,她怎么可以如此好看,每当他觉得已经很完美时,她又可以轻易推翻他前面的观点,展现她另一方面的样子。 “问你话呢?” “啊?”林清远回神:“孟姑娘……”孟姑娘……“还可以吧。” 宋初语坐正,就只有一句还可以!发现自己带走了所有的狐裘,又赶紧扑进他怀里,用狐裘将他裹住。 林清远惊喜的抱住她,觉得自己如冬日的大雪一样,拥有了冬天所有的一切。 “你不觉得她很好看吗?” 林清远笑了,不觉得,他的审美像他的骄傲一样,永不放低标准。 宋初语看着他那完全没有看清孟姑娘长什么样的样子,突然很不满,将狐裘都扔他身上,退出他怀抱,一肚子火:“你怎么能是一个以貌取人的人!” 林清远急忙给她裹上,染了风寒怎么办:“我从来没说过我不是。”神色坦然从容,没有丝毫避讳。 “你,你——”你高大的形象,为国为民的英姿快没有了:“我不好看了呢?你就不喜欢我了吗?” 你怎么会不好看,世间酝酿的纯美果实,从来不是外在,而是另一个人的偏心,我会成为那个偏爱吗? 林清远看着她气鼓鼓的小脸,一把把她拽回来,不容反抗的将她禁锢在狐裘与胸膛之间,语气却万分温柔:“会着凉的。” 宋初语挣扎一二:“林清远!你庸俗!”便不动了。 林清远笑了,他也没说他是圣人,他如果是圣人当初就会拒绝成婚。 第96章 推辞 宋初语探出头:“我把孟姑娘说给大哥哥了啊。” 不是早就决定了吗?只是,林清远斟酌一二:“孟家恐怕不会同意。”宋石的出身是他的软肋。 她知道:“看看吧,事在人为,其实说给大哥哥也不妥当,总觉得她更适合像男子一样去做更有意义的事情。” “那也简单。” “怎么简单?”这很难。 林清远伸出手,把窗户关上,雪太大了:“嫁一个为官的病秧子夫君,心狠一点,代替了他,孟姑娘做官。”事在人为。 够狠啊,宋初语看着林清远,没了风雪,她将身上的狐裘一点点褪下来:“你当初跟着曹昭,就是这样想的吧。” “怎么会,曹昭的父亲是我必须仰仗的人,孟姑娘不同,孟姑娘的父亲就是她的依仗,她能做的事就更多,或者,也不必如此,只要她不怕人言,一官半职的你现在未必不能给她安排,只是,我看孟姑娘,不像有此野心的人。” 你就懂了!可又不可否认,她对自己的婚事尚且没想过争取一二,怎么会想如此长远的事,上辈子能走到那一步,是事情逼到了那条路,现在的孟姑娘还只是孟家的孟姑娘,有那样的能力,未必有那样的野心。 宋初语看向林清远,见他似乎若有所思,不禁想到他们刚刚提到了父亲,他的父亲呢? 宋初语想问他,可又停住了,上辈子她没听说过他父亲的事,或者说,是他父亲的事没有传出来。 南地官场对此也忌讳莫深,可以他上辈子的行事性格,如此对他和他母亲的人,能有什么好下场,没有传出来自然是下场更惨。 宋初语想想,没提,找了个轻松的话题:“你还记得长公主的秋霜宴吗,那天曹昭风筝上的另一朵绢花,是孟姑娘给你的,孟姑娘慧眼识珠。” 林清远骤然看向她,想的是:“另一朵呢?是谁的?” 宋初语不想搭理他。 林清远将她小脑袋正过来:“另一朵?”他更想知道另一朵是谁的。 “我连名字都摘去了,你觉得我配和孟姑娘比吗?” 怎么不配,林清远瞬间将人扑在后面的榻上,眼睛清亮的看着她:“我猜是郡主的……”那么早,给过他一个侧目,而不是像在文房斋一样,看都不看他一眼,眼里从来没有他。 更何况他那首诗就是为吸引她写的,别人的意见有什么重要,他要的是她当时多看他一眼。现在证明果然是,他怎么能不高兴。 “你做什么?” “你说呢?”林清远压了上去…… 窗外,雪簌簌的落着。 火炉散发的热气在屋内蒸腾。 半个时辰后。 宋初语懒洋洋的歪在榻上,衣衫半拢。 林清远站在一旁,苦口婆心的要给她穿衣。 宋初语不想:“太热了。” 林清远看眼门外,一会庄嬷嬷该进来了:“那我给你把衣襟整一整。”这样敞着不好。 “不要。”娇气又不讲道理。 “郡主。” 宋初语不理他,觉得没必要,而且什么都没有露的。 林清远放软声音,求她“夫人……” 宋初语看他一眼,见他直勾勾的看着他,可怜兮兮的,勉强坐正身子。 林清远急忙给她穿外衫。 “郡主,晚饭备好了。”微蕊掀了一下珠帘又放下,难得体贴的没有进去。 林清远松了一口气。 宋初语好笑的看着林清远护了一半,发现微蕊没进来后轻松的样子,忍不住笑了。 “你还笑,刚才就让你穿好。” “照你这么说,刚才我也没让你脱啊。” 林清远脸颊微红:“好了,下来吃饭。” 宋初语伸开胳膊:“你抱我过去。” 林清远见状,立即将人抱起来。 宋初语双手揽在他颈项上,调侃的看着他:“一会你还能去骑马吗?千万别在大哥哥面前露了怯,还要怪罪我,不如,你去跟大哥哥说,今天雪大,就不练了。” “你吃好你的饭就好,我心里有数,别什么都操心。” “哦,现在就是操心了。” …… 天蒙蒙亮,下人们已经将雪清扫干净。 宋初语揣着暖炉从门里出来,难得出来这么早。 管家见状立即上前:“郡主,大公子求见。” 宋初语欲掀开车帘的手放下,她刚准备进宫,微微侧头,就看到不远处等着的大哥哥,看他的样子已经等很久了:“微蕊,让大公子上来。” “是。” 马车上。 宋石眼睛没有乱看,国公府权势滔天,郡主又深得太后宠爱,吃穿用度,都无人可比,区区一辆奢华的马车,只是她微不足道的一个,但是,他真的觉得,有些事他不合适,郡主可能年幼想不到那么多,或者郡主觉得自己是她哥哥,想要什么就要要到,可婚姻大事不一样,太过为难对方,会让郡主难做。 宋石不想郡主难做:“郡主,属……我有话对您说。” “大哥哥昨晚睡的可好。”她听林清远说了,昨晚雪大,便没有让大哥哥走,睡在对面。 宋石急忙道:“很好,劳郡主惦记。”郡主为他准备的十分妥帖,让他受宠若惊。 “前些日子我买了一个院子,距离军营也近,觉得非常适合大哥哥,微蕊。” 微蕊将地契送上。 宋初语亲自将地契给他:“大哥哥有时间去整理整理,就住下吧。” “郡主这怎么使得。” “大哥哥觉得妹妹给的不合心意?” 怎么会,宋石拿着手里的地契,心里五味参杂,他怎么能拿郡主的东西:“郡主,听说您见了孟夫人,我斗胆多猜了一些,郡主可是为了孟家嫡女?” “大哥哥聪明。” 宋石有点急,现在是说聪明的时候吗,宋石正色道:“宋石恳请郡主收回好意。”这不是结亲,是给郡主结仇。就算孟家迫于太后的压力应了,心里怎么可能不记恨郡主。 “大哥哥不满意这门婚事?还是大哥哥心里有合适的人选?” 他没有,但谁家的庶女都比孟家嫡出的姑娘合适。 第97章 晋升渠道 他担心郡主过于年轻,没有碰过壁,把事情想过的太过简单,如果因为这件事让郡主受了委屈,他万分惭愧。 虽然在府中时,他也听说过郡主过于任性,就连嫁人也是依着她自己的性子来,他却觉得,她有太后疼爱、有安国公府撑腰,嫁人就嫁一个随她心意的也没有什么,毕竟依郡主的身份,除了皇上也没有人比她更高。 所以他希望郡主永远保持这样的性格,永远不懂人间疾苦,因此他不说嫡女,至少不能让郡主在这件事上受委屈,就不能让郡主觉得他配的上嫡女,可又不能伤郡主自尊。 郡主只是天真了些,并不是要为难他。 宋石看着手里的地契,明白是郡主的一番心意,他没有急着还回去,斟酌好用词,小心开口:“郡主,婚事除了父母之命,还有一点,要门当户对。”后者最重要,他说的是不是太含蓄了? 宋初语看着宋石,笑容依旧温婉,他大哥哥真有意思,这是以为她不懂吧:“如果我觉得谁嫁给大哥哥都是门当户对呢?” 宋石被看的有些急,怎么激起她的叛逆心了,只能说他错估了郡主的骄傲,他要再怎么提醒一下…… 宋初语已经先一步开口:“我知道事情很难,我考虑过的,所以也只是尽人事听天命,我敢提,是因为觉得大哥哥合适,也没说一定能成,孟夫人是个有自己主意的人,何况她名下只有一个嫡女,是不会受谁胁迫轻易许诺下孟姑娘的婚事的,所以做成的几率不大,若是不成,希望大哥哥不要怪我多管闲事,让你失望了才好。” 宋石看着郡主,有些惊讶,见她神色坦然,深思熟虑,似乎这件事并不是她一时兴起,而是斟酌了很久,每一种可能都被她想到了,宋石突然对郡主有了不一样的感觉……她…… “大哥哥能让我试试吗?”宋初语看着他。 宋石也第一次如此直白的看着自家妹妹,顿时拱手,面容诚恳:“那便——劳烦郡主费心了。” 宋初语微微退了半身,回礼:“希望能不让大哥哥失望。” 宋石站在城门前,看着郡主的车驾慢慢走远,宋石突然间想试试,做的更好,更努力一点,成为郡主心中的叫得出口的‘大哥哥’,成为她心中能配得上孟姑娘的不二人选,也为能站在孟家面前不让郡主颜面全无努力。 宋石转身,看着清晨已陆陆续续排队出城的人,不禁苦笑,他以为不懂人情世故的郡主,却懂得先送他出城门,甚至还觉得他配的上孟家嫡长女。 虽然为孟家嫡女感到惭愧,但宋石背脊挺直,越过排队的人群,迎着朝阳而去。 …… “林大人早。” “林大人早。” 林清远今日来的出奇的早,衙署里除了主路上铲干净的雪,到处都是白茫茫的的场景,来的早的官员和几个小吏正在清扫积雪。 林清远也直接拿了清扫工具下场,今日的他与往日有很大不同,器宇轩昂、认认真真、野心勃勃,既然郡主想让他成为工部尚书,那么他就一定要做到工部尚书。 “林大人您怎么还动手了,快,快,屋里歇着,这里有他们呢。” “对啊,林大人您快进去歇着,哪能让您动手。” 陈历也赶紧劝,林大人怎么能亲自扫雪,折煞他们了。 如果是以前,他不会坚持,为了不让彼此尴尬,直接就回去了,但如今不同,想想昨夜郡主对他的期许,如果他办不到怎么对得起郡主,林清远笑笑,手里做的更认真了,何况他拿手:“我也就是动动,没什么大碍,以前在家里做习惯了,一起吧。”没有架子,不避讳身世,坦坦荡荡,让目前官职不高,出身地位又身居半个世族的他,很快拉近了与在场人的距离。 有胆大的已经调侃:“林大人,您铲子比属下使的都溜。” “经常做,我七八岁的时候,山上大雪,还在雪地里套过野兔子呢。” “我也套过。” “我也是,我也是。”院子里立即传来一片讨论声。 林清远夹在人群中,偶然附和两句,与在场的人毫无距离、其乐融融,但凡人心,他都要笼在手里。 可更知道如果他想坐上去,尽快走到那个位置,只靠扫雪怎么行,功绩才是当务之急、成绩才是晋升之本。 林清远在衙署待了一会,嘱咐了陈历一些事,直接去了营造司。 工部名下统管三大业务,修缮、营造、都水,想成为工部尚书,增加坐上去的筹码,他必须做的更多。 营造司又因为分工不同设立两大部门,民造司和军造司,林清远去了军造司,这里刀枪军弩、攻城器械,应有尽有,军营设备五花八门,上次他和龚尚书言的弓弩就出自这里。 虽然他所在的匪地,三步一锄头、两步一爬犁,十个人凑不出一头驴来,但他查阅过很多营造文献,翻阅过不少器具材料,《开工》更是烂熟于胸,最近又在书房恶补了不少兵器孤本,就有了一点个人想法。 更何况,走马县等地若想真正捏在手里,最后还得靠铁骑踏一遍才是尘埃落定的时候。 “林大人?!您怎么过来了?稀客稀客,什么风把您吹来了,快,里面请,来人,上茶,上好茶。” “喻大人客气了。”喻大人在一片赤膊打铁、汗流浃背的师傅里,锦衣罗衫、体面工整、儒雅贵气显得极其格格不入,如今被他推着向远离工坊的私人屋舍走去。 喻文正十分喜欢林清远,试问谁不喜欢会给他介绍私活的人,上次那六百马镫用的如何,是不是质量一流,个个精品,那可是他专门找了司里十几个最好的师傅带着徒弟们连夜赶出来的,绝对有保障。 喻文正已经带他进了自己的政务间,屋内一水酸枝梨木家私,各个雕工精美,刻工非凡:“林老弟,你又不是外人,这次有什么需要你说一声就行,还亲自过来,这次是马具还是防具?我们司林大人是知道的。绝对不会让您失望。” 第98章 攻城器械 “是,是,喻大哥手下人才济济,在下佩服佩服,何况上京城,别说上京城,全大夏谁不知道喻大人带领的军造三司无论是做工还是质量都是上上之选,就是我岳父大人想找,都要排队呢。” “哈哈,林老弟抬爱了不是,国公爷若是想要什么,我们司肯定放在第一位。不过,想要有那样的机会,还得林老弟牵线啊。” “不敢,不敢,我爹让我多跟喻大哥学学才是,喻大人这里人杰地灵,让人望而兴叹 啊。” 喻文正也觉得自己这里是军造百司中首屈一指的营造大司,但凡攻城器械,无论多大,多结实,他们人都造的出来,说起来他们最近研究了一款新的投石车,车体更大、底座更稳,投石器的速度和距离更是上一代投石车的好几倍,杠杠厉害! 喻文正刚想跟林老弟吹嘘一下他们司的王牌产出,就有人匆匆忙忙闯进来,看也不看,开口就报:“大人,窑口出事了,伤了一个人,喻大人赶紧去看看吧!” 喻文正脸瞬间黑了,恨得把自己人一脚踢出去,一群大老粗,说话不看场合!还有窑口,早不出事晚不出事,偏偏林清远来的时候出事,打谁的脸!现眼! 林清远急忙道:“文正兄您先去看看,想来只是小问题,我也正好四处走走看看有没有适合我大哥营地的防具。” 对,小问题,都是小问题,大哥?国公府世子入职了?但现在不是关心这个的时候:“林兄弟,那你随便看,我去去就来。”不争气的东西!当着外人的面喊,蠢货! “文正兄慢走。”林清远还能听到他骂骂咧咧的声音,‘出事出事!出什么事!不知道我这里有贵客。’ 林清远看着他走远,将穿在外面的外套脱下来,露出里面的衣服既不彰显贵气也没有那么不好,只是融在忙碌的密集人群中,并不显得突兀。 他一个人漫无目的在忙碌的工匠间穿梭,百丈长的攻城云梯工作场地,两人高的双轮战车,可六匹战马同时拉行的新型远程重弩车。 一个个部件在一个个匠人手里反复打磨,精工细作,但其实每年产量不足十几。 林清远站在一架百丈高云梯旁,蹲下身抚摸着刚刚包浆的长木,这种木头是极南之地深林中特产的一种杉木,木杆笔直,长高百丈,是制造云梯的上佳之选。 可此树的生长周期很长,因为在瘴气之地,开采和运输难度都巨大,这样的云梯自然成了军资重产,打磨出一架可上战场的云梯,耗资巨大,又产出极低,是宝贝中的宝贝。 或者说,这里哪一件攻城器械不是耗资巨大的产物。 所以,林清远一直有一个疑惑。 林清远看向正在处理木材包浆的老师傅,蹲下身,挤在一堆杂乱无章的木屑中开口,声音很大,要不然周围太吵,听不清:“老爷子,我是南口军营的,宋石认识吗,我的上峰!” “宋大人?知道知道,宋大人是位好大人。” “是啊,我们上峰人好,老爷子我想问个问题啊,像云梯这样长的军器,能不能造短一点。” “小伙子外行了不是,造短了,你还在城墙底下呢!” 周围几个听到的行家都笑了。 林清远也笑了,憨厚的陪着笑脸:“我就是一个小兵,就是有一次帮着兄弟扛器械,我们十五个人扛一个云梯,太长了,不好调头,人又多,我就想问问,能不能造一种,一个人就能扛起来,然后到了目的地,可以装在一起的云梯,这样我们灵活性也大一些,行军路上也没那么大拘束,当然了,都是我们异想天开,可就是觉得,如果我们一个人扛一截,快速赶路,然后随便七个人聚在一起,就能组合成一个完整的云梯,那我们可太省事了,对了,我见我们村的一个老竹林师傅,每天都把竹伞早晨相接,晚上拆开,又方便又省事,就想着如果我们也能,这不是行军更快吗,而且没那么大限制,云梯想要多长有多长,想哪几个人接在一起接在一起,最好啊,宽不过肩,高不过臂,这样 ,敌人都不知道我们跑到他们城门下去了。” “哈哈!小伙子,挺会异想天开啊!” “是吧,我也那么觉得,我就是瞎说,什么也不懂,就想着省事了,老师傅,千万别笑我。”林清远说着,目光却精准的看着场外另几个给云梯刷防水油的人。 其中,有一位老人动作顿了一下。 林清远心绷了起来,声音依旧轻松:“其实咱们很多攻城器械都太大了,护送太不方便,隐蔽性也差,主要是押送,拖慢行军速度不说,对粮草消耗也大,老师傅也知道,这些年我们军营日子不好过,军饷一次比一次吃紧,就总想着有没有方便的东西,最好都能拆卸组装,还谁都能跟谁组到一起,这样我们哪天上战场了,发现几个人凑到一起就能拼出一个弓弩战车,那时候,我们做梦都能笑醒。” 老师父笑着:“是啊,是啊,十个人组成一个战车营,十五个人一个云梯。” “最重要的是零散的装置都能轻松背在身上,这样一个月的行程,我们半个月就走完了。” “哈哈,你再快点,重量都给你减下来,一个人背七八种零散组件,想组什么大型战车就组什么。” “对,对,这个好,明年我们就称霸整片大地。” “哈哈,要不要再畅想一下,单用是弩,组合在一起是弩车啊。” “这个也行,好啊,都好,那我们要打不下周国都是我们无能。” 老爷子笑的更开心了。 林清远注意着刷水油的老人家,他已经放下刷子,走远了。 林清远心里沉了一瞬,难做吗?还是不可能?或者根本没有兴趣。 “还是你们小伙子敢想,想的不着边际,知道这里一块木头多么珍贵吗?你还拆开再组合在一起,小伙子啊,你还是太年轻。” 第99章 募私兵 “是啊,要不然爱做梦呢。”林清远看向那人离开的方向,起身,再换一个人试试。 林清远手里当然不是只有一个人选,他整理整理情绪,准备将刚才的词换个人重新说一遍。 林清远走过几个装卸台,绕过地上的木头,乍然在转角看到了一身油渍的人,他靠在木堆旁,看着他。 林清远停下脚步。 “我认识你,你不是什么南口营宋大人的人,林员外郎,或者我该叫你郡马?” 林清远没有被叫破身份的尴尬,拱手:“唐老。” 唐弦见他没有避讳,心里更笃定了三分:“林大人是来找我的?林大人认为我能做到您说的事情?” 林清远十分客气:“只是一些不切实际的构想,没有与唐工这样的老师傅探讨过,不敢说做到与否,只是觉得如果能那样,会给行军带来很多便利。” “林大人能督办这件事多久?”他见过太多只是虚晃一枪,赚足了目光就走的人,留下一地烂摊子,不知道怎么收拾。 “只要我在。” 唐弦又觉得好笑:“别说此事难度过大,就是做成了,我大夏也未必有郡马说的那么神勇。”郡马两字说的十分讽刺,他用这个从驸马那里演化来的词本来就有羞辱之意,现在说来更是没有客气,大夏的兵种没有林大人说的那么神勇,更不可能荡平整片大陆。 林清远看着他,神色难得十分严厉:“事在人为,不试试怎么知道不可以?” 唐弦也看着他,目光里有他自己才懂的遗憾,手指上带着多年劳作的老茧:“以一己之力,焉能撼动没救的浩瀚大潮。” “怎么会是一己之力,所有想过改变的人,都是其中的一份子,老爷子也是。” “呵,我,蝼蚁罢了。” “严二公子尚且能礼贤下士,还有什么不可能的。”镇国公一脉忠肝义胆,严家军更是有赫赫威名,虽然多是虚名,早已华而不实,他也不过拉出来撑撑门面罢了。 “唐某不才,愿意一试。” “林某斗胆,愿与唐工共见盛世。” …… 林府的书房内。 宋初语正在考虑私兵的来源,征招、买卖,其中买卖又分两种,一种是死契,另一种是购买别人手中已经成熟现在却养不起的私兵。后者虽然第一时间就能形成势力,但是弊端也多,前一种耗费的时间和银两都不计其数。 至于征招,耗资也只多不少,这些都还是其次,怎么才能具备向心力呢,让来自不同方式得到的人聚在一起,形成属于她的认同感? 宋初语闭上眼,靠在椅背上,屋内烛光明亮,幽静安然。 书房的门打开,林清远走进来,动作很轻,脱了外氅挂在屏风上。 “回来了。”宋初语没有睁眼。 林清远闻言,才敢走过去一点,站在郡主一侧的隔间外,只在多宝橱窗侧看着她:“你忙着?” “恩。”宋初语依旧没动。 林清远看了一会,见郡主没有吩咐他的意思,又贪恋的多看了片刻,才坐到自己这边,拿出昨天没抄完的书继续抄。 宋初语慢慢睁开眼睛,透过多宝阁的缝隙看向灯下的人,若有所思,向心力…… 或者说,一个人,一个正直壮年的男人,想要什么,会要什么,渴求什么,权利?地位?这两样东西弄不好了就会出事,而且五千私兵,权利最大也不过一个千户,难不成她还放出自己郡主的权利补贴他们私用,岂不是本末倒置。 那就换个思路,地位?算了,不如不换。 既然这两样她都给不起,却还要这些私兵对她效忠,就要利益足够大,利益? 林清远突然抬头,正对上郡主的视线。 宋初语浅浅一笑:“夫君。”声音温柔娇嫩。 林清远几乎瞬间沉浸在不切实际的幻想里,语气也跟着温柔下来:“嗯。” “能给我弹首曲子吗?想听你抚琴。” 林清远毫不犹豫的放下笔:“好。” 悠扬的琴音在书房内响起,这是一段简单又轻快的旋律,轻音婉转,重音悦耳,林清远弹起来,犹如诉说心事的孩子,娓娓道来,不急不缓。 宋初语重新闭上眼睛,靠在椅背上,任琴音在房内流淌,心中慢慢有了主意。 …… 所有征招的私兵子女,满五岁,皆可送入宋家学堂免费求学。满十五岁,只要考核通过,有一次获得国子监举荐的机会,自然了,这座学堂,由宋初语分离族学重新修建,属于她私人管制。 学堂的投入,是养私兵的总投入上的九牛一毛,但是却可长远的将他们后代子女的前途与他们本身连在一起。 其次,入私兵满五年以上,其家中一方老人可享受每月当事人津贴六分之一为倚老银两,就是说,一人任私兵五年,将给家中一方老人每月发银子,满十年,将给两位老人每月发放银两,加深他们家人对郡主私兵的认同感。 同时避免了,前期投入太多的弊端,拉长时间线,缩短短期支出,更可以让私兵的家里有个念想,减少征调人员学成后的流动性。 最后,配偶一方如有做买卖的想法,可以向郡主府递交生意意向,经账房核实可行性后,郡主府可出一半资金,赔了无需归还,赚了郡主府要享十年利润分配。 享受以上权利的私兵,需要签署完全卖身契,终身受雇于郡主府,其年迈后可享受半数津贴给与,死亡,不影响家中子女老人终生享受优待。 具体方案在实施过程中可继续补充。 这样宋初语前期只需要一千两就可以征兆一千私兵,五千私兵也不过区区五千两罢了。一年十二个月,不足十万两。 宋初语一算,不禁深吸一口气,五千之数,一年足以占尽她名下利润的百分之五十,想想大夏要有百万之师,可以说轻松耗空一个国库。 大夏要想养得起百万之数,远不是挖几座金矿可以填补的数字。 宋初语想想都觉得头疼,难怪皇上和姑姑,甚至很多忠肝义胆的将领,都不去想这个问题,她也不想想。 还是先管她的事吧。 宋初语下发了征招通文。 府里外面都忙碌了起来。 宋初语难得闲下来,抽出时间进宫探望太后。 路上,她掀开车窗,看向外面的人群,望着来往的人群,小小的喘口气,难得觉得进宫反而成了消遣的方式。 “我打死你,打死你——” 第100章 做主 宋初语的目光看过去,在她经过的大街上,人人都低眉而过的周围,不远处那个人像个异类,对地上的女子举拳相向。 “救……救命……”地上的女子艰难的看向车马的方向,声音淹没在滚滚人潮中。 宋初语看着那一切,神色平静,声音更加平静:“停车。” 车驾在闹市中突兀的停下来。 周围行进的人群犹如装了触手的章鱼,见状有的立即加快脚步离开,有的下意识停下来左顾右盼,发生什么事了? 宋初语依旧看着不远处的两人,男人浑然未觉,女方见车马停下,挣扎的更加激烈。 “庄嬷嬷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是,郡主。” 宋初语就这样看着。 人群发现从车上下来的管事姑姑毫不犹豫的向人群后方走去,目光不自觉的跟随过去。 便看到了那不要命的一幕,哪个正常人敢在贵人经过的时候动手打人,不想活了吗! 知道不是自己闯祸的人们,顿时探头了过去,就见那疯了的男人举起手,竟然连问话的贵人家管事姑姑都要打,活腻了! 立即有侍从上前制住欲动手的男人,反手将人按在地上。 被打的鲜血直流的女子,艰难的向庄嬷嬷爬去。 地上的人满身酒气,奋力挣扎,嘴上骂骂咧咧:“放开我!放开我!我打自己的婆娘!用的着别人多管闲事,放开我!” 庄嬷嬷立即上前扶起女子:“你没事吧?” 女子紧紧抓着庄嬷嬷一刻也不敢松开。 “放开我!放开我听到没有!你们不想活了!知道老子是谁吗!老子是京兆尹的小舅子,放开老子!否则老子让你们吃不完兜着走!” 女子吓的瑟瑟发抖,年龄不大的小脸上都是恐惧,欲抓住庄嬷嬷衣角的手,因为男人的话,害怕的缩了回去,她不能给恩人添麻烦。 庄嬷嬷主动上前,看了女子一眼,发现她脸上除了新伤还有许多旧伤。 庄嬷嬷转头,让身后的人去请个大夫,这样的情况也不用多问,司空见惯罢了:“我家主子是安国郡主,你不必害怕。” “放开我!放开我!” 男人被死死的按在地上。 “呜呜——你们死定了!死定了——” 庄嬷嬷带着简单处理了伤口的女子,跪在马车前,掀开外帘,隔着内帘将事情简单的说了一下。 人群中已经有人认出了打人的人是谁,顿时交头接耳,传的热闹非凡。 “王家这小子是疯了吧,打人也不看场合!”贵人从这里路过呢,冲撞了贵人,不想活了! “没看到是喝多了,恐怕都不知道这里是哪里!” “他娘子也是倒霉,听说孩子都打没了!” “嘘,小点声,小心闯祸。” 宋初语隔着纱帘看眼地上的女子,女子脸上的伤口清晰可见,女子垂着头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可宋初语记得刚刚女子看向马车的目光坚定、用力:“你可需要我做主为你和离?” 女子猛然抬头看向马车,除了被风吹动的纱帘什么都没有,她急忙跪着向前两步:“郡主可能为草民做主,草民愿做牛做马报答郡主。” 周围又想起窸窸窣窣的议论声。 “郡主怎么会管这些事情?” “这女人病急乱投医,这次回去恐怕要被打死了。” “我看也是。” 微蕊掀开帘子,宋初语踩着车凳从马车上下来,一身火红的大氅裹在身上,衬的她小脸越发娇艳美丽。 距离最近的人们见状,急忙跪在地上,不敢直视。 跪着的女子呆愣的看着从车上下来的女子,怔怔的忘了要做什么。 “这主我帮你做了。来人,把京兆尹夫人请来,看看她有什么要求。” “是。” 地上的女子霎时回神,京兆尹夫人?不是:“郡……郡主,他不是京兆尹夫人的亲弟弟……” “是不是,都涉及到了她家,既然是女眷的事,刘夫人自然就要过问一二。”难道她还要对接一个妾室,不合规矩。 不远处,酒还未醒的男人依旧挣扎的骂着,因为言辞不堪入耳,被堵了嘴,捆了手脚扔在雪堆上。 宋初语看眼旁边的小茶馆:“去里面等吧。” 人群立即让开一条道路。 庄嬷嬷扶起地上的女子。 马车和侍从退到了一旁,给行人留出足够的空间。 路上又恢复了原来的样子,只是不时有人驻足向墙角的男人看一眼,好事的人隔一会就装作不经意的从此经过,等着看第一手消息。 “郡主怎么会管这种事?” “是啊。”对大部分人来说,郡主高高在上,会为了这种小事停下马车就很奇怪,现在竟然愿意管这件事就更不可思议。 她可是安国郡主,太后的亲侄女,比公主也不逞多让的贵人,怎么会为了一介凡夫俗子停下脚步? 茶楼内。 妇人也觉得心中忐忑,她发现自己跑到大街上,大街上还正有贵人经过时她也十分害怕,求救时本能反应,其实做了什么她根本不知道,打死她也不敢拦贵人的车马求救。 更何况贵人的车马哪是那么好拦的,郡主怎么愿意停下来的? 刘夫人来的很快,于情于理她都没道理不来,虽然来报的人说的不清不楚,但是她敢用人格担保,她娘家人做不出恶事来。 郡主难道以为所有人的兄弟姐妹都和她家那不争气的哥哥们一样,如此目无法纪吗! 刘夫人虽然敬着安国公府,可是在自己有理的情况下,也绝对不允许郡主随意污了她娘家的名声! 刘夫人并不担忧的走来。 宋初语主动起身,因为与刘家姐姐的关系,十分有礼:“见过刘夫人。” 刘夫人半退一步,避开:“郡主不敢当。” 第101章 多管的闲事 既然不敢当,就不客气了,进入正题:“庄嬷嬷,让他们把外面的人带进来。” “是。” 刘夫人闻言顿时打起十二万分精神,她必须为自己家人正名,让郡主知道话不可以乱说。 醉气冲天的人被按在雪堆里滚了几圈后已经醒了,此刻被带到茶楼,看到眼前的人,吓的立即跪在地上求饶:“草民该死,草民冲撞了贵人,草民该死,草民再也不敢了。” 宋初语当没听见:“刘夫人,敢问您认识此人吗?” 刘夫人立即正色,并扬声道:“不认识!”字正腔圆,掷地有声,保证路过的众人都能听见,此人与她们刘府没有任何关系。 宋初语闻言看了刘夫人一眼,继而觉得可笑,她看起来要害她吗?既然如此,她反而不好不如夫人所愿了。 宋初语叹口气,故意靠近她两步,亲近的低声道:“这人……” 刘夫人立即退后两步,她不想让人误会:“郡主,有话就明说。” 宋初语并不是觉得刘大人宠妾宠到让对方在外面胡言乱语,和刘大人小舅子在外兴风作浪,哪个更难听,只能说一个打刘家的脸,一个打刘夫人娘家的脸,都差不多吧:“刘夫人您看看,此人是您家哪个妾室的亲眷,在外竟冒充刘大人的小舅子兴风作浪,刚刚不知在哪里喝了几杯酒,更是险些打死了他夫人,据周围的百姓说,此人鱼肉乡里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又是打着刘家的名义,所以才斗胆叫夫人过来,请夫人辨认一二再处理也好。” “刘夫人饶命,郡主饶命,小的没有,小的什么都没做啊,伤,伤是这婆子自己撞的,真的是这婆子自己撞的!你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说话!是不是你自己撞的!” 宋初语目光淡淡的看向女子,若是她不自救,这件事到此为止,阎王难劝该死的鬼。 女人瞬间跪着躲开男人靠近,目光坚定:“民妇的伤都是他打的,民妇恳请郡主做主让民妇和离!”说着头重重磕在地上。 刘夫人早已脸色难看的看向地上的人,她以为是郡主胡言乱语,原来是有人不知死活在外败坏老爷的名声,简直,简直—— 宋初语看着刘夫人的样子,显然刘夫人认出了此人的来历,能一眼认出来,刘大人在后院应该真有位十分得宠的如夫人,否则刘夫人不会这么快认出来,定然咬牙切齿的久了,才会记忆深刻。 男人扑过去就要再打女人。 女人尖叫的躲开,旁边一位侍卫一脚将男人踹在地上。 男人叫都不敢叫一声,瑟瑟发抖:“刘夫人饶命,刘夫人饶命,我是府上王姨娘的亲兄啊,我没有冒充府上大舅哥,刘大人也这样叫过我啊,刘夫人真的,我没有冒充,真的是刘大人说的啊。” 他不说还好,这样一说,刘夫人瞬间气的火冒三丈,什么混账话,除了自己的兄弟,谁能是刘庸的大小舅子,他竟然敢私下说别人是他大舅哥,这是被那个狐狸精迷成了什么样子,才能说出这种混账话:“来人,来人!给我堵上他的嘴!胡言乱语!一派胡言!” “夫人我没有啊,夫人!真的是大人说的,你不能这么对我,大人不会放——唔唔,唔唔。” 刘夫人颜面无存的看向安国郡主:“让郡主看笑话了。” “哪里,不过是有人胡言乱语。” 刘夫人压下心里翻涌的情绪,拉下脸开口:“恳请郡主让我将此人带回去处置。” “刘夫人客气,无可厚非,只是我答应给这位妇人做主,这位妇人刘夫人可能无法带走。” 刘夫人看了那跪着的妇人一眼,以她的想法,当然也想将此人带走,一块处置了,往哪里跑不好往大街上跑,还让郡主撞到此事,就该将这个挑事精也千刀万剐了!“郡主恐怕年纪小,有些夫妻间的事,郡主不了解,这男人啊有时候是强势些,可对自己的娘子到底是护着的,而且劝和不劝分,郡主好心有时候难免办坏事。” 女子着急的摇头,不是的,不是那样,他经常打她不说,还……她逃回去过,无人给她做主,她不想再回去了,再回去男人会打死她的。 宋初语看着刘夫人:“是吗,就当我不懂事了,还请刘夫人包容一二。” 刘夫人噎的说不出话来:“郡主,这件事……” “夫人还是觉得我哪一点做的不好吗?不如找个时间到国公府与我母亲商讨一二,让我母亲用词肯定的教导教导我,免得刘夫人不好开口,耽误了我听懂其中的意思,夫人说呢?” 刘夫人张开的嘴,憋的不得不闭上,可:“这件事如果郡主管了,对郡主的名声未必是好事!”堂堂一个郡主管庶民家炕头上的事,让人笑话! “多谢夫人提醒,我记下了。” 刘夫人等着她给人,可没了,郡主只说记下了,就是记下了,没有改正的意思。 刘夫人看着地上的女人,心里一阵窝火,这个女人留在这里,岂不是时刻提醒别人自家出过如此龌龊的事! 宋初语静静的看着刘夫人。 刘夫人也看着她。 宋初语安安静静的让刘夫人看着,她知道刘夫人的意思,但同为女子,她也不会退却。 刘夫人压下心底的郁结:“既然如此,改日还是让郡主的母亲与郡主说吧。”小孩子不知其中凶险:“这人我先带走了,告辞。” “刘夫人慢走。” “多谢郡主救命之恩,多谢郡主救命之恩……” …… 刘府内。 刘夫人一巴掌甩在王姨娘脸上。 三十有八的王姨娘瞬间倒在地上,圆润的脸上带着怔然的错愕,目光却单纯、清亮,一把年纪了,独有一股被宠爱着的天真娇羞。 她并不是众人眼里的美人,身材丰满圆润,长相并不出众,与刘府后院姹紫嫣红的年轻美人比,她连中上都算不上。 可就是她,是刘府除正房夫人外,荣宠二十年不倒的女人。 第102章 战斗力 她是奴婢出身,早在刘夫人没有进府时,便近身伺候老爷,老爷成婚一年后,按例被提为姨娘,身份上本本分分,却育有三子一女,与刘夫人持平。 若说府里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说是老爷大舅哥,又姓王除了她没别人:“看看你家兄长在外干的好事!丢人现眼的东西。” 王姨娘倒在地上,脸火辣辣的疼,委屈瞬间从心底溢出来:“夫人缘何打妾身,妾身阿兄又做了何事,让夫人发如此大的火!”大家儿子都大了,你儿子有功名,我儿子也有,凭什么如此不给对方颜面! 还是说,这一巴掌,夫人早就想打了!若是如此,她绝不会轻易算了! 刘夫人闻言,上前又是一巴掌!她就是打了怎么了! 周围的丫鬟见状,垂着头,不敢出声,无论是谁她们都惹不起,老爷是真的宠爱倒在地上的人,虽然没有宠妾灭妻的举动,甚至言谈间看不出老爷对王姨娘有什么不同,但老爷几乎夜夜宿在王姨娘身畔,这份荣耀就值得她们擦亮了眼睛办事。 王姨娘震惊的看着夫人,大家一把年纪了,她已经很给她颜面了,她不要是不是:“夫人敢问妾身做错了什么!” “你兄长殴打发妻被郡主撞上!鱼肉百姓不思悔改,竟然敢在外称是老爷的大舅兄!他也配!” 王姨娘以为什么事,原来是这点小事,就为了这些,夫人竟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打她,完全不顾及双方脸面,既然如此,她也不是不能闹的人:“是死的吗!还不搀我起来!” 贴身小丫鬟才从惊吓中回神,急忙扶姨娘起来,她刚跟姨娘一年多,还是个梳着总角的小丫鬟,平日夫人和姨娘都客客气气的,从来没有红过脸,她完全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王姨娘盯着刘夫人:“妾身当什么事,打自己的女人而已,夫人连妾身娘家兄长的房内事也要管吗!至于鱼肉乡里,夫人有什么证据!无凭无据夫人就要打妾身!妾身不服!” 刘夫人闻言,抬手又要打。 王姨娘伸出手,直接拦下,大家都是有子有女的人,动什么手!又不是年轻气盛的时候。 刘夫人使了半天劲,最后没有挣过这个胖子!“等着老爷回来看你怎么交差!” “妾身等着!” …… 宋初语听完微叶的话,诧异的转过头:“刘夫人没有压过一个妾室?”无论是行为上,还是气场上都输了,简直不可思议。 以刘夫人的性格,她一直以为刘夫人在家里说一不二,更何况对付一个让她颜面尽失的妾室。 “回郡主,没有。”微叶为郡主梳理着长发:“据回来的人说,王姨娘反抗的时候,刘夫人一点办法都没有,就是最初打的王姨娘几个巴掌,刘老爷也有些不高兴。” 宋初语听的不可思议,更是闲来无聊对着镜子换了副耳坠,蓝色水滴宝石的换成了红色的石榴花开。 国公府的妾室不成气候,所以宋初语没接触过这些,这也是她忽略了秦莲秀的原因:“刘大人真的叫妾室的兄弟大舅子?” 微叶将郡主的长发盘上,重新插簪:“回郡主,应该是闲话家常时私下与王姨娘说过,毕竟收房多年,有时候会口误。” “那这件事,刘大人维护王姨娘了?” “回郡主,是,王姨娘兄长打今娘的事,刘大人说只是家事,至于冲撞郡主,刘大人说王大柱不知道郡主路过,无心之举,教导教导就算了,至于鱼肉乡里,刘夫人让人查了半天,也说不出来什么,就是王姨娘的兄长设计陷害邻里,抢占了邻里的耕地,可邻里不敢闹;王大柱平日里会带着几个兄弟让周围出摊的百姓交一些银钱,是问题,也不是问题,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刘夫人找了半天也找不到王大柱人命官司的事,根本说不赢刘大人,所以刘大人做主,已经将王大柱放回家了。”微叶将郡主最后一缕长发盘好,粉色的梅花金钗没入郡主发间。 宋初语对刘家的事无话可说,毕竟是他们的家务事,外人也只是看看。 …… “老爷,真的让今娘和我哥哥和离吗?我哥哥多喜欢今娘您是知道的,没有今娘他怎么活,更何况两人还有孩子,孩子总不能没有母亲吧,郡主也是,怎么能管这种闲事。”王姨娘为刘庸倒了杯茶,哼了一声:“管别人账内的事,是小媳妇能做的吗?!” 刘庸叹口气:“你大哥也是,这种事闹到外面,让人看笑话。郡主年纪小,正是意气用事的时候,她管了就管了,等回头让你大哥找个机会去认个错,把人挽回来就是了,郡主也不会拦着两个重新在一起。” 王姨娘笑了:“对哦,还是老爷英明,比妾身想的多,对了,老爷,我要不要跟夫人道个歉,因为妾身的事,夫人好像有点不高兴。” “不用,她就那脾气,过了就过了。” “妾身谨遵老爷教诲。” …… 刘夫人气的打翻了自己的首饰盒:“什么叫不是大事!他叫别人大舅子不是大事!我娘家人算什么!口误!亏他说的出来!”可这种账中的事,她甚至不能对人言,丢人现眼! “夫人,您消消气。” “我怎么消气,他,简直是非不分!” 丫鬟没有说话,王姨娘兄长的事,的确都是小事,如果老爷护着,夫人根本不能对王家怎么样,这哑巴亏,夫人不吃也得吃。 “老爷呢?” 丫鬟不敢说。 “我问你老爷呢!” 丫鬟吓的瑟缩了一下:“在……王姨娘院子里。” 刘夫人顿时气的胸口疼,她不介怀老爷在哪里,但这种被人下了脸,还被人骑在脖子上的感觉丢的就是她的脸,是她的威信,她怎么能不心里窝火:“贱人!” …… 林府内。 翌日,微蕊匆匆来报:“郡主,郡主不好了,今娘的小妹妹来说,她姐姐被她前姐夫带走了。” 第103章 谁对谁 宋初语微微转头看向微蕊,目光平静。 微蕊急切的话语在郡主的目光下,从不解变的不安害怕,羞愧的垂下头。 宋初语收回目光,不急不慢的从丫鬟捧着的托盘里,挑了一条粉色的手帕捏在指尖:“微明。” 一个比微蕊大十几岁的小妇人缓缓走进来,步履从容,仪容得体:“郡主。” 微蕊惊讶的看着微明姐姐,微明和微妙是最早跟着郡主的一等丫头,两人成婚有子后,她和微叶才被提为一等大丫头。 微明姐姐和微妙姐姐就是压在她们两个头上的两座大山,可微明姐姐在家照顾孩子打理郡主外面的庄子,已经不在近前伺候了啊。 宋初语声音淡淡的:“把刚才微蕊报的事,再报一遍。” 微明姿态婀娜,屈身见礼,声音平静:“回郡主,外面有人来报,昨日救的今娘被她前夫从她家中带走了,郡主昨日帮过对方,今日是否派人去过问一二。” “你觉得怎么处理合适?”宋初语坐在主位上。 “回郡主,奴婢以为,和离归家的女子,若想真正立足,需要的是一份能养活自己的本事,和一个安稳的住处,郡主本意是?” 宋初语昨夜便想到了,她的一句话不能为今娘解决任何问题,上京城像今娘这样的女子还有很多。 她今日能救下一个,甚至都不算救下,今娘依然有今娘要面对的问题,她不禁想到了上辈子的自己,能破釜沉舟和离的女子,她为什么不用起来,她正好需要第一批女官,即便她们做不来,丝织坊、染色坊都有需要人的地方。 这些女子中,或者说这些看尽婚事的女子中,总有人立的起来,她想将这些人纳入自己的羽翼下,说不定哪天就有了用处。 既然想这么做,就需要完整的处理方式,她昨天正好写了一份可行的方法:“微蕊,将我书桌上,最上面的,写了字的纸拿过来。” 微蕊腿还在发抖,她因为别人小妾家兄弟的婚事如此火急火燎的打扰郡主,微明姐姐回头一定会打她手板的:“是……” 微蕊拿来的很快。 微明接过来,认认真真的看完,笑了:“郡主慈爱。” 宋初语声音淡淡:“是我力所能及的事情罢了,照着去执行吧。” “是。” …… 报官,抓人,一气呵成,王家私自扣押正经人家女儿,按律当拘!杖责三十! 王大柱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带自己的女人回家,怎么就是扣押正经人家的女儿:“大哥,大哥,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她是我娘子,真的是我娘子,不信你问这里的人!不,不,你们问我儿子!她是我儿子的娘亲啊大哥!” “少废话,带走!” 王家母亲哭嚎着追了出来:“谁敢抓我儿子啊!我儿子什么都没做!放开我儿子!否则我让你们好看!知道我女婿是谁吗!我女婿是你们的顶头上官,京兆尹刘庸,还不放了我儿子!” “娘!救我,娘!救我啊!” 侍从丝毫没有犹豫,一把拉开妇人的手甩到一旁:“再有阻拦者!一律按违抗律法处置!带走!” 今娘瑟瑟发抖的躲在鸡圈里,人被侍卫一起带走了,只是一个被好好请走,一个被五花大绑。 …… 事情很快被报到王姨娘那里。 王姨娘惊讶的看着自家弟弟:“怎么被官兵带走了!”官兵敢管她弟弟的事? 王大牛焦急不已:“那些人六亲不认,无论怎么说都不放人,他们还将娘推在地上,跟以前的差役一点都不一样,姐,你快想想办法啊,要不,问问刘大人先救救大哥!” “我知道,那也要先等老爷回来!你先拿上银子去牢里打理打理,千万不要让他们对大哥用了板子!” “好,好。” …… 刘庸很快被叫了回来,脸上并没有不悦的神色,只是听说这件事很惊讶,下面的人什么时候如此刚正不阿,区区这等事也要带人! 虽然两人和离了,但那根本不重要,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在乡野间,一对夫妻,岂是一张和离书就能分清楚的。 刘庸怎么也想不到这些人真会去抓人,简直莫名其妙:“你急什么你,一点小事而已,值当匆匆叫我回来,行了,别哭了,我让人去打声招呼。”这种事根本不用他亲自出手。 人回来的很快,只是神色一言难尽。 刘庸正在享受王姨娘满意后无微不至的服务,见人回来,并未放在心上:“办好了。” 属下不知道怎么说,如果是通知下面放人,的确放了,可若说办的好,也不能那么说。 刘庸纳闷的看过去:“你什么表情,有事说事!怎么了?” 属下拱手:“回老爷办好了,只是王家大公子是被打了三十大板后被人抬走了,还有下面的官吏说再有下次重打六十,若还是再三,打死不论!” 王姨娘顿时吓的脸色苍白:“什么,我大哥挨打了,还打死不论!老爷!” 刘庸不是傻的,他能在上京城人人尊贵的地界坐稳这个位置就不是蠢货,也隐隐听出事情不对,他下面的官员不给他面子,就说明对方有更硬的派系:“谁的人?” “回老爷,安国公府。” 刘庸想起这件事是郡主管的,突然不说话了。 王姨娘着急的看着老爷,神色焦急,她哥哥就这样白白让人打了,又关安国公府什么事,安国公府怎么会管这等闲事:“老爷——” “闭嘴!”刘庸脸色立即黑下来,口吻严厉,丝毫没有以往好说话的样子。 王姨娘吓了一跳。 刘庸一掌拍在桌子上。 王姨娘惊的顿时跪下。 “管好你的家人,再有下次,别怪我先对他不客气!”刘庸说完,起身就走! …… 正房内。 刘夫人笑的温柔贤淑:“老爷真这么说?” 小丫头讲的声色俱佳,使劲点头,眼睛雪亮:“很多人都听见了,王姨娘在地上跪了好久都没有敢起来。” 刘夫人掩嘴而笑:“她那个不要脸的哥哥被打残了没有?”郡主虽然没有给她面子,可也没有给老贱人面子啊,这么一想,刘夫人觉得一视同仁的郡主突然有点可爱呢,难怪雅风跟郡主是朋友,郡主是有几分真性情在里面的。 第104章 私兵 “没有一百天下不了床,听说是在里面让人下了狠手的,杀鸡儆猴!血肉模糊。” 刘夫人脸上的笑容更慈祥了,哎,挺可怜的:“通知厨房,今晚加两个菜,喜庆喜庆。”这老东西,得有段时间没脸出院子了,活该! …… 林府的私兵招募令今早发了出去,宋初语看着手里已经越发完善的招募令,不经意间想到了今娘,她突然有一个不切实际的想法。 既然女子可以为官,那么女子可以被招募为私兵吗?这个想法在脑海中一闪而逝,很快被淹没,女子的力量感和男子比还是差一些吧? …… 同一时间,林府的招募令在街头巷尾引起轩然大波。 贩夫走卒、闲人雅客、文人义士、街头乞丐都停下了脚步,在前面读条文的写字先生,越念越震惊,这……好处也太多了吧?子女还能求学? 有些早晨去军营的人,看到招募处人越来越多,忍不住好奇的挤过去,听完念榜书生的话,整个人呆在那里,这,这比他们营的待遇还好吧,怎么能比他们的薪酬待遇还好?简直一人入府,全家解决生计,弄的他都想去试试了。 “是真的吗?” “也太不可思议了。” “念榜文的,你是不是不识字啊!” 书生冷哼一声,你才不识字,你全家都不识字:“有本事你念!” “念就念!”他当然没本事,但他推了街西头写信的书生去念:“快,小哥,帮我们念念,是不是骗人的。” “就是,帮我们念念,有这么好的事?” 有人扛着锄头、有人拎着今晨的瓜果、有早早出摊的小贩都被这里的人群吸引过来。 招募书又被念了一遍,一字不差、一文未变,跟刚才那书生念的一模一样,这也太不可思议了,怎么可能有这么好的事。 人群中的壮硕的汉子们几乎都有了想法,这若是成了,全家跟着享福!何止享福,简直好处不要太多。 人群慢慢向报名地散去,此地又被新的围观的人填满,其中一个消瘦的少年,怔怔的看着招募书的文字,白皙俊朗的容貌掩盖在杂乱无章的发丝中,看着这个招募书发呆。 可私兵多要求体格壮实的男子,或者武艺有一技之长,他的体格……男子看眼自己因为营养不良细瘦的胳膊,往日最恨没脑子的人的他,第一次厌恶自己没有一个孔武有力的身体。 “这个好!我去试试!” “我也去等等我!” “我们也去,万一成了呢,我一辈子都不用打渔了!” “这么说,我也不用在码头扛麻袋了!” 少年被人群裹挟着向另一边的人群聚集地而去。 …… 招人处与贴榜处隔了一条街,这里人头攒动,与张榜处人流不相上下。 “该我了!该我了!” “不要挤!说了不要挤,前面的!不要抢记录信息的人!” “说了不要挤!再挤统统抓到牢里去!” 人群安静了一些,前面也已经有侍卫开始出来维持秩序,有闹事的第一时间被踢出去,永不录用。 有几个高大的妇人也挤在人群中排队。 维持秩序的侍卫看了她们一眼,干脆站在她们身边不动了,意思很明显,出去。 妇人也不腼腆,有意思的看着这个侍卫,她们都是地头能扛驴,转身抄家伙的悍妇,个头虽然比在场的男人矮一点,但结实的身板丝毫不差,一看就是地里干活的一把好手:“看什么!你们的招募书上也没有写必须要男的啊!” 旁边立即有乡野间当家做主的妇人附和:“就是。”她们当然不是觉得自己能招募上,谁家私兵里也没有女子,女子不能从事这个行当,但不妨碍她们看着好,也想来挤挤,再说了,他们在场的男人,哪个也不能一胳膊把她们抡出去,反而是她们能一胳膊把他们抡出去。 “老何家的,你别为难人小侍卫了,赶紧出来。” 女人不退让:“谁为难他了,我就是站在这里,站在这里也不行了!” “就是,就是!” “老何家的你就泼吧,平日在村里横就行了,来这里闹小心把你抓官府去!” “我闹什么了!何大爷你说话要有证据我闹什么!你说我闹什么了!”膀大腰圆的往那一站,十分摄人。 腿脚消瘦的老爷子立即不说了,老何家这个憨货远近闻名,带领村里的几个妇人也一个比一个难缠。 老何家的见没人说话了,理直气壮的站在这里,她不能选怎么了,她还不能站一会。 换了男装,站在人群中的宋初语,看着只比男子低了一个头,肩宽腿长一看就很有爆发力的妇人理直气壮的看着在场所有人。 最后挨她近的人老老实实的退到了她身后排队,没有人再跟她争这个位置,连维持秩序的侍卫也没有强行将人拉开。 妇人似乎早料到会这样,便站在排队的人群中,跟着队伍慢慢向前,她旁边还有几个同样的妇人大大方方的看着周围的男人,不一会便传来爽朗的笑声。 每当她们笑起来时,围观的人群里也立即有人心知肚明的笑。 宋初语看眼周围,她发现很多女子与她想象中很不一样,她认识的女子多为大家闺秀,笑不露齿,步履翩然,娇柔小巧、柔弱无骨。 但站在大街上的妇人们不同,她们粗布短衣、挑着扁担或者扛着粮食,步伐豪迈,奔波生计;见了男子不会羞涩一笑,她们大大方方,该说什么就是什么,有的甚至指着男人哈哈大笑,拿着擀面杖追着不给钱吃白食的客人骂出三条街。 她们生活在劳力的最底层,不讲究文人墨客的教条,不读书,不信奉足不出户的那一套理论。 在耕地养家糊口的十里八乡,所有人家都讲究女子身强力壮、吃苦耐劳才是四里八乡最受欢迎的媳妇人选。 宋初语突然觉得,女子未必不能招为私兵。 第105章 殷浊 宋初语在微蕊耳边说了什么。 微蕊愣了一下,立即去做。 人群中,瘦弱的少年被挤的东倒西歪,他几次想蒙混到排队的队伍中,又被剔出来。 “不合格!” “不合格的不要往队伍里挤!” 少年紧紧盯着越排越长的队伍,秀气好看的眼睛几乎要瞪出来,一方面嫌弃自己的身形,一方面又想所有人瞎了眼自己挤了进去,万一呢!万一他成了呢! 少年随着人群被挤的向东向西,骤然他瞅准一个空当,仗着自己身形单薄,快速钻进去! 维持秩序的侍卫一眼看到了他,眼疾手快的把少年拎出去,随意扔回人群中。 宋初语感觉一道人影突然向自己砸来,她转头看过去,飞来的人已经被身侧的侍卫扶好站稳在地。 “谢谢壮士。”少年心有余悸,紧紧抱着胸前破旧的包袱,目光阴翳的看着排队的人群,更加憎恶自己的体型。 侍卫放开了少年的臂膀,刚要退回原来的位置。 少年突然抓住扮成庶民欲站回人群中的侍卫:“我看你如此强壮,为什么不去试试?” “我有工,不用。”侍卫欲退回去。 少年抓着他没让他动,他没有,他还缺银子,更需要一个出人头地、接近权贵的机会:“那也可以换。”少年语气坚定、决绝。 宋初语看过去,对方年龄应该跟她差不多,但是身形太瘦了,单薄的过分,这种身形,如果没有家族传承的武艺,做个护院都不可以,更何况私兵。 如果这个少年不挑工种,又长的如此清秀,她买回去给清远做个小厮也合适,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这个少年神情太执拗,眼神也太阴翳,不招她喜欢,如果买回去给了清远,担心此人给清远找麻烦。 宋初语收回目光,收了给清远买回去的心思,何况国公府不缺知根知底的家生子,犯不上从外面招募。 宋初语重新看向排队的人群,想看看有没有她想要的,独当一面的人。 少年尤不死心,依旧抓着扮成庶民的侍卫不让他走,仿佛对方是他的救命稻草,只要对方带他进入排队的队伍,他就一定能被选上,能做成自己想要完成的事。 少年扭过头,看着他:“你救了我,我们交换下名字,我叫殷浊,大哥呢?” 侍卫轻易挣开他的牵制,简直莫名其妙:“小兄弟,我不算救了你,对方用力有分寸,伤不到你。”莫名其妙,交换什么名字,耽误他上工。 少年不死心,赶紧追上去,没有注意到,宋初语已经转过头震惊的看着拉着三虎不放的少年。 玉面鬼谋——殷浊! 十年后,有他在的地方必有混战,性情阴晴不定,最喜杀戮见血。传闻他年少不得志,又因长相俊美,遭受过一些人的虐待、囚禁,被折磨的人不人鬼不鬼,逃出来后,效力齐王,后将所有仇人千刀万剐,灭杀满门。 她应该见过他几次,但此人常年蒙面,喜饮生血,被他弄死过的雄踞一方的霸主没有十个也有八九个,唯一一次折戟应该是对上林清远,可林清远死后,也是殷浊整合的林清远势力,快速形成抵抗力量,抗击边疆混战,是康睿不屑,却又经常挂在嘴边的人。 如果说康睿是清流,林清远是毒瘤,此人就是文人墨客口中的搅屎棍。 宋初语以前受康睿影响,不太喜欢这个小人,但‘攻守战役’后,她就不迎合康睿的话了,殷浊此人性情是有问题,绝对称不上好官,完全凭个人喜好办事,可!大事时,他也的确办的硬气! 宋初语深吸一口气,不得不自嘲,她是没点眼力见在身上的,如此人物站在她身侧,她竟然没认出来,甚至一点特别的感觉都没有,还觉得对方不太好,不想买回去当小厮。 宋初语觉得自己如果是乱世的君主,恐怕还没起势就被人剿灭了,原因就是识人不清。 可,那又如何,听到了他的名字何尝不是另一种机会。 宋初语看着他,没有蒙面,少年稚气,身形单薄,长的…… 宋初语认真看了看,嗯……如果稍微收拾一下,也不用,不收拾也能一眼让人注意到他,的确漂亮,不同于林清远的俊逸,他是雌雄莫辨的漂亮。 更重要的是,殷浊虽然看起来很急切,一直抓着三虎不放,但并没有后来的一身戾气,只是少年人着急罢了。 宋初语还真没见过这样的殷浊,后来的殷浊更像一个活阎王,人事非人事都做的出来,可他有唯一的战绩,卫国的统筹者,比被分配到其中一环的康睿要有力量的多,如果精神正常点,一国宰辅也未必没有可能:“三虎。” 三虎顿时看向郡主,神色恭敬万分:“主子。” 殷浊顺着三虎的目光看过去,肆无忌惮的打量着‘他’。 宋初语并不介意,对他微微颔首,希望他这双波光潋滟的眼眸,这辈子不见罪恶吧,齐王,就别想他的谋士了:“你带他去报名。” “是。”三虎看向少年,神色中多了一抹认同,说不定以后就要共事,自然客气多了:“走吧。” 宋初语已经收回目光,重新看向排队的队伍。 殷浊看着‘他’,‘他’的皮肤很白,距离他很近,他几乎能看到‘他’皮肤上折射的光泽,和‘他’小巧的耳唇上,明显的耳洞。 殷浊突然一惊,抓紧了三虎的手:“她是——”但什么都没说。 三虎也没说。 “多谢公子。”殷浊突然恭敬的行了一礼。 宋初语诧异,再次看向他,礼貌一笑,又看向人群。 殷浊怔愣了一瞬,脸颊骤然泛红,快速垂下头,抱紧胸前破旧的包袱,心里没来由的一慌,不敢再看。 微蕊回来了,她看眼走远的两人,微微疑惑,郡主看中那个少年了?看起来是不是太单薄了些。 登记桌前有条不紊。 殷浊站在三虎身后,看也不敢看刚才来的方向。 第106章 林殷 桌椅前的人换了一批又一批。 何家嫂子早已站到了人前,别人将她挤开又把她挤向前,也不见她在报名处填写信息。 因为她知道,报名的人不会登记她的名字,可她又不想让。 她心里不甘心,却也知道不会有人雇佣女子,再好的薪酬也不会落在她身上,她所有的想法都只是沦为笑柄的理由。 “你让让!碍事!” “非凑这个热闹!” “不在家里照顾孩子、老人像什么样子!” “你怎么知道我没照顾!你爬我家墙头了!没有就不要说话,爬了就承认自己无耻!” 得没人说话了!这娘们男人身体不好,不能做重活,家里家外一把抓,脸皮比城墙都厚,惹了就是一身腥,干脆吃个哑巴亏。 何家嫂子二十有三,实在不想离开这个地方,怎么就不招女子,她比男子差哪了,她也有把子力气,秋收春耕都不是问题,这里的男人,她一手能拎两个,如果她能被征招,那家里…… “让开!” 何嫂子被人推了一把。 何嫂子纹丝不动,反而是主动让出一步,她在这里站着,确实碍事。 何家嫂子刚要走。 负责记名的人看向她,直接问:“姓名。” 何家嫂子不确定的左右看看,又看看负责记名的人,见他还看着自己。 何嫂子指指自己。 负责记名的人点点头:“就你。” 何嫂子神色顿时明媚若光:“俺,我,我叫何……不是,我叫朱大妮。”对,她是大妮。 “年龄、籍贯。” 何嫂子一一报了,不确定问:“你们招女私兵?” “招不招看表现,过两天我们还有考核,如果你能胜任,招了就招了。” 何嫂子闻言,眼里的光芒更盛,使劲点头,脑袋都不介意点下来:“我能,我能!我一定能!” 旁边的男子一听不干了:“你们这是骗人的吧,怎么能招女人,我们不可能跟女人睡一个通铺!” “就是,这不是胡闹吗!你们的这些薪酬是不是也只是写写,专门来骗人的,要不然为什么让女人登记名字!” “就是,就是!” “吵什么!不想排队站旁边去,没人让你们排,还跟女子住大通铺,想什么呢!脑子长在肩上是摆设吗!女子当然有女子的任务,以为你们无所不能了!爱留名字的留名字,不爱留名字的出去!” 人群中出去的人很少,何嫂子已经乐疯了,尤不死心的问:“我也能有你们贴纸上那些待遇吧?” “我只负责登记,有问题问旁边的解答员,下一个。” “好,好,我问!” 解答员给了干净利落的几个字:“薪酬同男子!” 人群中不少女人听见了,现场顿时一片哗然,所有在旁边看热闹的女子觉得自己可以的,顿时一哄而上。 本来只有男子维持秩序的侍卫,无声的多了十多个统一着装的壮实的婆子,维持所有排队女子的秩序。 登记名字的人员里,也多了三列专门让女子登记名字的女记名人。 殷浊看着早有准备的这一切,心里莫名震惊,他不自觉的又看向刚才的人群中,可已经没了想看到的人。 她竟准女子入私兵,并且早有准备? 三虎见他没跟上,回头:“做什么呢?填好了,走啊。” 啊?殷浊诧异,他……他…… “你有地方住?” 殷浊尴尬的摇头。 “那不就是了,跟我们一起走,刚才主子交代了让你跟着我,我给你安排住的地方,免得你睡大街,快点吧,主子的车要走了。”他身为护卫要赶紧跟上。 殷浊顿时心中一暖,他……急忙跟上:“你放心,我一定能干好私兵!” 三虎看着他单薄的小身板,哈哈一笑:“你还是转行做账房吧,适合你。” 殷浊脸色顿时有些不好,他真能! …… 宋初语刚到家门外的路口,就看到了前面的马车,神色不自觉的温柔下来,这段时间他似乎很忙,很少见他中午回来,家里来来去去的人也变多了,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庄嬷嬷也看到了老爷,先行见了礼,才掀开车帘,车凳放在了一旁。 宋初语搭着庄嬷嬷的手臂下来。 两人相视一笑,和谐温馨的氛围,让周围的人都不自觉的目光含笑。 林清远接过庄嬷嬷的活计。 庄嬷嬷慈爱的退到一旁。 “怎么这个时间回来了,事情忙完了?” “快了,出去办事的时候正好路过桥西口,买了你爱吃的栗子糕,就回来了。” 宋初语笑了:“我也就是那么一说。” “说了自然就要吃到嘴里,郡主一会尝尝,是不是郡主想的那一家。” 庄嬷嬷笑了:“老爷应该将厨子请回来给郡主做才是。郡主喜欢吃热乎的。” “是热的。” 庄嬷嬷看着自家郡主的背影,笑容更慈爱了,老爷在府中半年还是没有习惯自己的身份,两种热可不是一个意思。 宋初语牵着林清远的手,没理庄嬷嬷的调侃:“那我可要好好尝尝。” 林清远瞬间懂了,随即也有些自嘲:“我怎么没想到,下次一定记得。”郡主都是请厨子回来给她做,哪有郡主买回来吃的道理。 “哪有,你听庄嬷嬷笑你,我什么都能吃。”入庙后她早没那么多讲究了,何况林清远必然是等着糕点出锅,护着带回来了,口感没什么出入。 “还是家里吃安全些。”林清远觉得郡主的习惯很好,他家郡主就应该这样千娇万贵的精细养育,林清远还想说些什么,突然回头。 殷浊快速收回目光,往人群中又站了站。 林清远神色肃然,那人站在人群中可与一众打扮普通但身姿笔直的人格格不入,而且,他没见过他,看他打扮和站的位置,是郡主新买的小厮? 郡主买回了一位如此好看的小厮?虽然他现在看起来普普通通,穿着比当初的自己还破败,一个破包袱除了简单的换洗衣物和重要的路引轻的什么都装不起,他却宝贝的抱着。 而且他就是知道,此人长的绝对不错,虽然他看过去时,对方恭顺的垂下了头,却不给他一种低人一等的感觉,相反,他隐约感觉到了同类的傲气。 第107章 领回来的那一个 郡主带了这样的一个人回来。 林清远瞬间有种说不出危机感,不禁想起郡主看那幅画的神色,她那时候在想什么,会不会效仿对方的生活? 林清远不自觉的看向郡主,她笑的柔和宁静,好像什么事都打扰不到她现在的好心情,她因为什么高兴?带回来的人? “娘风寒好些了吗?”前两天下雪,老人家非要去外面观雪,染了风寒。 林清远回神,思绪还是忍不住飞到刚才的人身上,与自己一模一样的境遇,她是不是独偏爱这种类型的相遇? 林清远忍不住靠她近一点,再近一点,她说过会认真对待跟他的婚事,先不要乱想,不要乱:“好多了。” “还是要让大夫多观察两天,娘年纪大了,谨慎些好。” 她在关心自己的母亲,对母亲从来很上心,林清远看着她,他怎么会让人有机会走到她的面前。 “你看什么呢?”宋初语可不觉得自己今天的装扮有什么好看的,在人堆里钻了一天她觉得自己快成土人了。 林清远握住她的手,郑重开口:“郡主,我下次会记得把做糕点的厨子带回来的。” 宋初语笑了:“想什么呢,只要是你买的,什么样都很好吃。” 林清远闻言,握着她手的手隐隐发烫,突然觉得,她很会说这种话,就是很会。 宋初语莫名感觉到他的失落,有些诧异:“怎么了,是这些天太累了吗?要不要休息两天。” 林清远绝对不休息,他不单不休息,更不会给人爬到他头上的机会! 宋初语心疼的反握住他的手,有些担心:“让大夫看看吧,是不是身体不舒服,你有事一定要说,不要难受的受不了了再休息,身体最重要,知道吗?” 林清远见郡主关心的看着自己,顿时柔和的道:“好像有点头疼……” 宋初语瞬间更心疼了,焦急的让人请大夫,怕他有个三长两短:“哪里疼?怎么个疼法,能忍一下吗,怎么就头疼了,还不快去请大夫,没看老爷难受着……” 林清远半靠着郡主,手放在她肩上,带着她避开了后面人的视线。 宋初语毫无察觉的扶着他,不悦请平安脉的大夫,他都疼成这样了,大夫一点没发现吗! 殷浊看着慢慢走远的人们,突然看向卸马的三虎,一张好看的脸,霎时笑的牲畜无害:“三虎哥,刚才那人就是老爷吗?真贵气,老爷家世一定不凡,老爷是哪家的少爷?”上京城林家?若说能配的上郡主的,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只是身世显赫看起来又不是草包的是谁家? 三虎将马缰交给仆从,带着殷浊往府里去:“咱们老爷不是世家子弟,就是一个平民,但老爷救过郡主,国公爷感激咱们老爷,就将郡主嫁给了老爷。” “平民?!”殷浊踏入正门,偌大的莲池、影壁交映成辉,鲤鱼从莲池中跳出来又因为太冷快速钻入碎冰之中。卸车的仆从沉默迅速,不一会,大门口已经恢复原来的平静,绕过影壁,府中雕梁画栋的美景跃入眼前。 殷浊脑子里却全是,刚才那个人出身不高?怎么会,他给人的感觉绝非泛泛之辈:“老爷看起来学富五车,即便不是世家公子也应该名扬上京城,才华俱佳吧。” 三虎闻言四处看了看,见除了几个兄弟没有外人,将殷浊拉倒自己臂膀间,小声开口:“别乱猜,咱们老爷……告诉你也无妨,不是什么秘密,免得你不懂惹出祸来,其实咱们老爷身份真一般,还差点做了曹家的仆人,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庶民,这都没什么,真的老爷很好说话……” 殷浊震惊的看着三虎,身份那么低? 三虎并不意外:“郡主也不是不让下面的人提老爷的身世,毕竟老爷身世就是那样,但是非常忌讳下面的人对老爷不敬,如果是觉得老爷身份低就欺负老爷,踩着老爷的身份往上跳,十有八九就死的很惨,你要是想好好在府里当差,就对老爷放尊重些,否则老爷性子好好说话,郡主先扒你一层皮,懂了吗?” 殷浊点着头,脑子里却在想郡主那等身份怎么会嫁给一个庶民,报恩?国公府是什么善人之地吗如此报恩? 殷浊又想到了他看过来的一眼,那一眼怎么看都不像一个没有特点的庶民和仆从。 三虎推开一道门:“兄弟们,给你们介绍个新人,这可是郡主亲自让我带进府的,好好照顾。”转头对上殷浊:“你先住这里,随后看看郡主是让你在府里当差还是真的入选私兵。”说完忍不住捏捏殷浊的小细胳膊,又看看他像女人一样的脸:“怎么看都觉得私兵不会要你。” 过来招呼新人的老人也笑了:“确实不合适,但咱们府上机会多,不差那一个。” 殷浊听着周围的声音,脑海里全是郡主和郡马不合时宜的身份,郡主完全不像心无城府的样子,怎么会选一个身份平平无奇的郡马? …… 另一边,林清远也旁敲侧击的将殷浊的事问了出来,看似对方只是郡主不经意间带回来的人。 真的只是不经意间?还是多看了那个人一眼? 林清远很快否定了自己的猜测,就是严不渭长的也不差,他不觉得郡主是一个看中外貌的人,可是人在院子里走,闲来无事会不经意间嗅一束开的盛放的梅花,不会费功夫踩一脚不洁白的雪。 多多少少,那个人让郡主觉得尚可带了回来,既然如此…… 宋初语洗了澡,换了衣服出来。 微蕊、微叶立即上前为郡主烘发,润肤。 微明已经把郡主所有会用到的东西放好,更是在今早就跟老爷问了安。 宋初语见他没有在书房,满意的点点头:“虽然大夫说并无大碍,但还是要多休息。”宋初语坐在梳妆镜前。 林清远见状拿了一把椅子,坐了过去。 宋初语看他一眼笑着,一缕烘干的长发被分到胸前,宋初语看着林清远随意拨动一下挂满耳坠的首饰树:“要帮我挑一副?” 第108章 心思 林清远立即探身,在琳琅满目的耳坠里,挑着最适合她的那一副,脑子里的小九九还在快速转着:“郡主。” “嗯?” “我见你带了一个人回来。”林清远的目光死死的盯着首饰树,突然觉得它分出的每一个枝杈都十分完美。 宋初语想起来了,这可是一个非常有必要的人,够齐王头疼二十年了。 “郡主对他有什么安排吗?”林清远伸手取下一幅,觉得不够配的上郡主,又挂了上去,重新挑选。 宋初语还没有想过,这样的人放在她身边也不合适,她也没有成皇的想法,就没有那么大的舞台给对方,既然他能力使然,还是从政吧:“夫君是有什么想法吗?” 林清远嘴角肉眼可见的上扬,他喜欢听她称她夫君的语气:“如果郡主没有想好,不如把人给我怎么样,我看着比较投缘。”林清远说完盯首饰树的目光更专注了,唯恐被看出有其他心思。 宋初语想到殷浊后来做的事,很好的使用了林清远留下的政绩,那么这两个人在观念上或许真的有相同之处:“也好。” 林清远拨弄枝干的动作顿了一下,没想到事情如此顺利,她只是随便买回来的,不是要放在身边伺候的? 林清远顿时十分高兴,更看首饰树上的首饰不满意了,都有点配不上他的郡主。 宋初语莫名其妙的看着他,树都被他转飞了,哪个都不好看吗:“微明,再换一盒耳坠过来。” “是。” 林清远在一人高的首饰架上找,在两人高的耳坠树上的找,在枝繁叶茂的花丛里找,最后在一个古朴的盒子里勉强找了一副配得上郡主的耳坠。 宋初语看着早已重新盘好的头发,再看看千呼万唤始出来的耳坠,只是一副耳坠而已,用的着如此长的时间吗? 微明笑着让人将抬出来的首饰再抬出去:“老爷真有眼光,这一副果然适合郡主。” 宋初语闻言无奈看微明一眼,她出去结婚生子一趟越来越会说话了,挑了这么长时间,自然是最合适的一副。 林清远:“还是差点,不及郡主容色一二。” 宋初语笑了,轻轻在他肩上拍了一下:“夸张。” 林清远没有乱说,他真这么觉得,确实不算完美。 “好了,不逗你了,今天下午就别出去了,担心你头疼。” 林清远欲张口的话咽了下去。 “行,让你去忙,带上大夫,如果他再医术不精,我让他好看。” 林清远看着她,突然间很担心,担心她突然有一天,要走太后路,担心她想飞的更高,担心她周围不止有自己一个。 …… 康睿站在人来人往的榜文前,终于看到了从一大早就被同僚议论纷纷的条款,她要招募私兵,而且给出了如此优厚的条件。这是上辈子没有的事,她要有她自己的私兵了。 康睿恍惚想撕下一张放在手里,这样似乎她就能距离他更近一点,而不是因为陌生的事,距离他如此遥远。 只是,她知不知道这样会得罪人,如此优渥的薪酬,别人怎么想,对她有什么好处,她会不会有危险,会不会有人针对她。 可怜自己连升迁都没有升上去,能帮助她什么。 康睿想到最近衙署同僚对他态度的变化,心里一阵屈辱,他只是没有升上去又不是愚蠢,比那些什么都没做还在原地踏步的人不知强了多少,偏偏那些人还有脸看他的笑话。 他至少还有笑话,那些人有吗! 康睿慢慢的退出去,他一定不能让事情再这样下去。 康睿一步一步往刘府走着,他明白,不能操之过急、不能过于冲动、更不能软弱,为免夜长梦多,他需要以最理智的方式来处理这个问题。 应又要拖到足够长的时间,让他有能力不应。 …… 刘府刚刚用过晚膳,一家人正在暖房里品茶。 刘夫人最近心情非常好,看什么都喜悦三分,现在听到康睿来了,更是高兴,不愧是她选中的女婿,就是合她的心意,赶紧示意老爷去看看。 刘雅风早已羞红了脸颊,她……她…… 刘夫人才想到女儿也在,叹口气:“不过是来走动一二。” 并不想女儿乱想。 刘雅风顿时神色僵硬,她没有。 刘家兄长谈不上满不满意这门婚事,不过是一个贫民状元,难能可贵也取之无味,不知道母亲看中对方什么,要他说还不如将妹妹嫁给一个门当户对的人,日子过的也轻松些。 刘夫人并不想埋怨女儿,只是万事不可先动心,哎:“娘没有别的意思,天色不早了,你先回去休息吧。” 刘雅风起身,心中委屈也高兴,她也没想到母亲会看中康大人:“女儿先行告辞。” “去吧。”刘夫人决定自己也去看看,虽然康睿这次没升上去,有什么关系,下次有刘家在必然能升上去。 …… “刘大人,承蒙您厚爱,只是我自小丧母,父亲常年卧床,一直以来是兄长供养我上学,今得知兄长突然而去,睿有意为兄服丧,恐辜负刘大人的厚爱。”服丧这个借口够了。 刘大人看着他情真意切的伤怀,叹口气,重情重义是好事是:“那只是你兄长。” “睿明白。”康睿神色恭敬,却态度坚决:“睿也怕耽误了府上的人。” 刘大人脸色有些不好看,但是又不想放弃这个人选,何况康睿能力在那里,并不是立不起来的人,他差的只是一个机会。 屏风后,刘夫人也有些焦急,脸上的表情也复杂起来,他若是铁了心服丧,这婚事…… 这点也不能说康睿不好,可见是个重情义的孩子,但她女儿也不小了,若是等上三年,都是老姑娘了。 刘夫人又不想放弃,又觉得等的时间太长。留女儿到十八九岁就为了康睿,让别人怎么想。 康睿见状,似乎意料之中,丝毫没有对错过一场好婚事的不舍,他起身,拱手:“多谢大人抬爱,若有机会在下定然肝脑涂地,下官告辞。” 第109章 眼光 刘夫人见人要走顿时有些焦急。 刘大人本来觉得可以的婚事,因为对方的态度,瞬间觉得好像不成,就错过了什么。 “咳咳!” 刘大人勉强回神,看着下方保持要离开姿势的康睿,虽然对方身世不佳,但能力尚可,目前更不是寂寂无名,若是嫁女儿,也不算辱没了刘家门第。 刘夫人见刘大人迟迟不说话,直接从屏风后走了出来:“康大人刚来,怎么就要走了,有什么事和刘大人好好说。” 康睿心里松口气,看来赌对了。 刘大人看了夫人一眼,觉得她不该急吼吼的出来,但也不见生气,毕竟这是一件值得他一想再想的婚事,单是康睿南地的身份,就够他有个借口向上讨好了。 刘大人想了又想,没有明确说应,也没有说不应:“手足情深,也是你们兄弟之间的情谊。” 康睿立即后退一步:“不敢。” “听说你有意整合历代科举考卷考题?” 康睿没想到刘庸会知道这件事:“只是睿一时想法而已。” 刘大人想了想:“未必不可。” …… 康睿从刘府的角门出来,又向后看了一眼。 这一世,他一样会和安安再次在一起,林清远装也不可能时时刻刻装成一个好人,早晚他愤世嫉俗的性情会暴露出来。 他知道这是一个安安未来无法估量的意外,他必须将安安救出来。他相信以自己的脑子和先知,在这次的改朝换代中,他能把握的更多。 …… 刘府内。 刘夫人等着夫君的最终定论,她看夫君的样子,不像是不满意,至于姑娘等几年再嫁也不是什么大事:“老爷,毕竟兄弟只是兄弟,三年时间还是太长了,其实两年也算是那孩子的重情重义。” 刘大人若有所思的喝口茶,他这一举动未必不能宣扬宣扬:“我让艾志去丰渔县打听一二。” “也好。” …… 大清早,林清远看着换上小厮服站在他院子里的殷浊,眉头顿时皱了起来,昨晚他尚且狼狈不堪,今日不过换了一身衣服。 如此平平无奇的衣服,穿在他身上,衬的他那张脸……林清远有种返回去,换了自己这一身锦衣华服的冲动。 阿寿谨慎的看眼旁边的殷浊,这人是郡主买回来给老爷的,他试探过,此人识字,不单识字恐怕学识也更加不俗。 小蚊子还是个孩子,林清远也从来没有教过他规矩,此刻他肆无忌惮的盯着新来的殷浊,整个人都看傻了:“世间竟然有比林大人还白净的男子。” 阿寿咳嗽一声,让他不要乱说。 殷浊顿时脸色难看的看眼这小孩,他最烦别人说他的脸,但初来乍到,他不可能就与主家的小厮作对。 殷浊忍下了这小子口无遮拦的嘴。 仅仅一瞬,林清远皱起的眉头已经舒展,面上看起来没有任何不妥,他将手里的暖炉放入袖中,声音淡淡:“走吧。” 殷浊的视线落在林清远手中的暖炉一瞬,已经快速移开,此物他在书中见过无数次,《能工巧匠》《世家珍宝》中更是屡屡记载,其中工艺数不胜数,真正见到反而是第一次。 不愧是当政太后最得宠的侄女,家中奇珍异宝数不胜数,轻易将一位半年前没有任何风声的人,捧得如今上京城人人皆知。 马车缓缓上路。 殷浊的视线在华丽的马车上略过,又趋于平静,《天工巧物》中最新的少颠簸工艺、内置大空间搭建工艺,更不要提显而易见的耐耗木材,和拉扯的四匹马,哪一种都足以让一个小康之家倾家荡产。 这位林公子,说他一飞冲天也不为过。 阿寿客气的看殷浊一眼,友好开口:“殷浊,天气冷,你刚走早路,可能不习惯,不如去车夫旁边坐一会,老爷不介意的。” “不用,我以前经常走。” 阿寿不意外,看他的穿着打扮也不像是没有吃过苦,只是他的脸太有欺骗性,让人觉得他该坐在绫罗绸缎中享清福:“你是郡主买来的?”多少银子,这样相貌如果郡主是与勾栏竞价,那银子海了去了:“家住哪里?” 殷浊莫名看他一眼:“我不是郡主买的,我寻工。”正常寻工,或者门客。 不是买的!阿寿惊愕的看他一眼,这样相貌能不是买的,谁盯着这样的容貌寻工?!寻金主还差不多。 阿寿不是有意冒犯他,而且不是他说,殷浊如果不是遇到郡主,就凭他的样貌和他暴露在外的寒酸样,分分钟被上京城有权有势的人分食干净,殷浊真应该谢谢他们老爷,最近带着上京城最有名几位玩咖做正事,没工夫沉迷于某些方面享受,否则专门为几位大少爷物色货物的人,在此人一进上京城,就被盯上了。 阿寿忍不住又看了他一眼,深冬的早晨看这张脸,更加好看,不单自己看,今日当值的已经都看过他一遍了。 只是寻工?能独自出来寻工的人必然有一技之长,且对自己的手艺十分自信,他算账的本事厉害:“殷浊你是账房?” “门客。” 阿寿闻言嘴角抽了一下,一张比女孩子还白净好看的脸,略带自傲的说出这两个字,他没有别的爱好,都险些在这两个字出现时生出点别的想法:“想不到你还是一个读书人。” “老爷平日有什么爱好?” “弹琴。”骑马、射箭,很多, 可此人又不是死契,竟然不是同僚小厮,他得跟所有人说一声,免得将什么事说了出去。 不过,这人长成这样,他奉劝他卖给郡主吧,否则上京城让他以后都笑不出来。 …… “林大人早。” “早。” “林大人,军造那边有人找您。” “让他们进来。”林清突然远停下脚步,织锦绣纹棉服在冬日微弱的阳光下依旧熠熠生辉:“陈历。” 陈历立即放下笤帚跑过来:“大人。” 林清远看向殷浊:“你带着他。”说完人已经进了房间。 陈历看了来人一眼,心里霍了一声,极品!林大人要将如此美人送给谁?就是不好此口的多看他两眼,也不介意换换口味吧,果然好容色。 第110章 余波 殷浊冷冷的看着他,陈历是吗!他再这样看他,信不信以后他挖了他眼珠子! 阿寿见状,赶紧向陈历介绍:“这是郡主新为老爷配的下属,以后劳烦陈大人多关照。” 陈历一听是郡主给老爷的人,立即收起自己瞎了的眼珠子,赶紧赔不是:“我说呢,一看就器宇不凡、与众不同,陈某有眼无珠,有眼无珠。” 殷浊不想理会他。 陈历自来熟,尤其林大人的人就是自家兄弟,自家兄弟客气什么:“我带这位兄……兄……”陈历看向阿寿。 阿寿:“殷浊。” “我带殷兄四处看看,咱们衙署在三大营中是数得着的,走,走,不用客气!” …… 宋初语有点不放心,虽然在看内务府的账册,可一天都心事重重的,殷浊这个人……第一天跟着林清远,会不会给林清远添麻烦,他可不是好相与的。 可又想到殷浊只是刚到上京城,还没经历过什么不好的事,充其量就是性子有些傲,可还不至于傲到不知道谁是他主子吧。 “郡主?郡主。”微蕊小声开口,怕惊扰了太后:“毛笔悬停很久了,您已经一刻钟没写字了?” 宋初语笔尖落在纸上,上好的笔墨丝毫不受时间的影响,一样饱满润泽。 “怎么了?一天都心不在焉的。”太后批奏折子的手未停,声音洪亮。 宋初语闻言,干脆放下笔,按说文人相轻,殷浊又是一个不省心的,不该给了林清远才是,但好像给他又是最合适的,清远身边有个解他烦劳的谋士也不错,他也能轻松点:“回姑姑,没事。” “还在想你的私兵?” 宋初语没有啊。 太后放下笔,雍容慈爱的脸看向自己的侄女:“你招募私兵的募文有人告上来了。”的确,那样优渥的条件只会让朝廷难堪,难怪有人看不过去,恐怕也是怕下面的人也要有这一部分支出吧。 宋初语疑惑:“姑姑,这有什么好告的?” “你说呢?做事不计后果,亏哀家前段时间才夸了你。” “姑姑,我只是想省一些银子而已,那么明显的事也值得下面的人一说再说,我一个女子穷一些值得他们那么着急吗。” 太后顿时语塞:“你说什么?穷一些?” 宋初语是真觉得自己没有办法一次性拿那么多银子,才想出的细水长流的办法:“难道不是吗,五千私兵,侄女想养起来要花多少银子,如果不想想办法,岂不是要被人看笑话,我连女兵都招呢,她们说只要通过可以每月比男兵少拿五十铜板,我也是没办法嘛!” 太后刚想跟初语说女兵的事,她自己先招了,为省那点铜板:“你,你,你——” “姑姑?”她做的不对吗? 太后什么都不想说了:“你缺多少银子,哀家补给你些。”省的出去丢人现眼。 宋初语笑了,笑容甜甜的走过去,将太后姑姑往椅子另一边挤一挤,与太后并排而坐。 德公公见状,笑的眉眼弯弯。 太后哭笑不得,又气这孩子坐上来,又怜孩子与自己关系好:“你又要做什么?” 宋初语撒着娇:“姑姑,我确实银子不多了,但是我都这么大了,怎么能总是跟姑姑要银子,让爹娘知道了,也得笑我不懂事,所以我想着……姑姑能不能把城西郊外的大片荒地给我,这样也省了上京城派人修整的人工,也给侄女一块练兵的地方,姑姑说对不对,而且一块荒地而已。” 太后气她算盘打的太响:“那是荒地吗,没见现在都在荒地农耕,城西郊外就是沃土。” “姑姑欺负我不懂吗,我说的那里远离城区,更远离周边村庄,就是开出来,上京城也没有那么多人口跑那么远去打理土地,每天路程都不够一个来回的,姑姑,您看我因为招募募文都被人这么笑话了,姑姑不安慰安慰我。” 你那是被人笑话吗!你那是激起了世家的愤怒,引起了乱子,你还需要人安慰,她老人家才需要人安慰。 “姑姑。”宋初语晃着太后的手臂撒娇,她要的又不过分,她想到了,为了节省开支,也让私兵种地,都是练力气,做什么不是做,还能省一些养兵的粮草,所以当然需要大量的土地,她不嫌远的:“姑姑,姑姑——”姑姑以后不在政了,也是便宜了别人,不如先讨来用着。 太后让小烦人精把手拿开:“成何体统。” 宋初语靠的更紧了:“又没有人看见。” “行了行了,给你,给你,看你闯出的乱子!” “姑姑,我闯什么乱子了。” “你的私兵招募好了,赶紧把募文撤了,不用招好,你现在就让人把募文撤了!”也不怕引起公愤。 “是,侄女这就让人去撤!”她也没想到反响如此之好:“姑姑,您有没有想过,国家也可以这样养兵呢,真的能省不少银子。”虽然最后算下来不少,但不是一次性支付。 太后看着初语。 宋初语神色肯定:“真的很多人报名,谁也没觉得月银少,姑姑可以试试。” “你想过前期招募的士兵吗,如果所有人都一样,大夏要同时为多少将士的孩子和家人支出薪酬,将是一笔多大的开销,要不然,这些人在诋毁你什么?” 宋初语当然知道,可是:“总要试一试。” “好了,不说这个了,管好自己的事,少给哀家添麻烦才是。” 宋初语决定让宋石试试,她还留了一部分银子给他操作这件事,就是,得想办法再要一片地。 太后同时想起了一件事:“你打孟家嫡女主意那件事成了吗?” 宋初语撇姑姑一眼,放开姑姑的手臂,不聊了。 太后突然笑了,笑的十分开怀,哎呦,再没有什么比看到侄女碰壁让她高兴的了:“哀家就说让你不要提,不要那么想当然,现在好了吧,高兴了吧。” “孟家也没说不同意啊。”就笑的那么开心。 “这话还让孟家跟你明说啊。” 第111章 殷浊的看法 不搭理你就是态度。 “那我就锲而不舍多提几次,一切为了爹爹嘛,说到爹爹,好几天没回去了,想爹爹了,姑姑,我今天早点走,去爹爹那里吃饭。” “走吧,走吧,在这里你也只会气着哀家。” …… 殷浊一天都跟着陈历跑,虽然烦这个人一开始看他的眼神,但也知道对方是跟在林清远身边,真正办事的人。 殷浊勉强放下恩怨,违心夸了对方几次后,两人快速熟悉起来,不一会已经称兄道弟。 陈历也不是有心机的人,尤其对着林大人的人,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相处的其乐融融:“我们大人真的非常厉害。” 殷浊第无数次耐心的探出头,等着对方解说一下怎么个厉害,结果,陈历好像只会这个形容词,没有展开解说的意思。 陈历觉得一句子概括了自己对老大的所有崇拜,简直不要太厉害,他给老大办过的事绝对超出了老大现在的办公范围,而且涉及面非常广,最近姜超都被他们老大征服了,还能不厉害。 殷浊就不该探这个头。 “你饿了吗?我带你吃羊肉泡馍去,我知道一家味道特别好,一口热汤下去,这冬天都不冷了。” 殷浊不去,他没钱。 陈历刚要拽上殷浊走,就这模样,老板娘不得多给他添一勺汤。 就有属下哈哈来报:“陈哥,陈哥好消息。” “怎么了?” “逍遥赌场又被别人查了,你说它们今年是不是犯太岁。” 陈历闻言也忍不住乐了:“他们这是得罪了哪路神仙,所有倒霉事凑一起了。” “可不是。” 殷浊一听不对,他刚才听陈历说过逍遥赌坊,虽然对方没有说的那么清楚,但听意思,不管什么原因,逍遥赌坊是林大人来银子的一个渠道,如今入账的渠道被另一波人查了,他们高兴什么:“陈哥,我们是不是该去看看。” 陈历闻言一把揽住他,但对上他的脸后,又立即放开,看不出来,这小子真高,整张脸突然放大到他面前,还有点别扭:“我们看什么,他们活该。” “可……”殷浊看眼周围,放低声音:“那是咱们的产业,出了事怎么办。” “谁说的!你不懂,那不是我们的,是别人的。” “可一直给我们银子的,不管它是谁的,就都是咱们的,咱们应该为其撑腰才对,要不然怎么会是咱们的?”殷浊说完认真的看着陈历,是不是这个道理? 陈历觉得对方说的不对,怎么能这么算,大人说过,逍遥赌坊背后肯定有主子,平日里更是骄横的很,他去拿银子,对方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看他们,好像他们是土匪一样:“他们背后有金主。” “多一个金主也无所谓是不是?” 可他们是吸血的,怎么能给逍遥赌坊输血:“不对吧。” 殷浊不那么看,如果林清远有脑子也不能那么看:“陈哥就说,逍遥赌坊是不是给我们银子?” “是。” “你是不是靠他们的银子发家了?” “你小点声。” “对给自己银子的人,护着一点是不是道义?再说情谊怎么来的?”不就是一来一往就有了,而且他觉得林大人未必没有这层意思。 “这……” “要不然你报给大人看看?” 陈历有点不愿意,为这点小事? 殷浊见状声音压的更低:“万一成了,逍遥赌坊那边不得给你这个通风报信的人一点好处,就算不成,陈哥你也没有损失不是吗?” 陈历觉得对,转身进去汇报。 不消片刻,林清远亲自从里面出来,备马亲自去逍遥赌坊。 陈历佩服的看着殷浊,这小子绝了,跟大人说的一模一样,他竟然没想到在大人心里逍遥赌坊就是他们的了!是他们的了?什么时候的事,他一点没听说。 但又莫名觉得过瘾,哈哈,大人和殷浊,强买强卖了逍遥赌坊啊,完全不管对方愿不愿意,就觉得是自己的,也是,逍遥赌坊给钱,他们大人出面摆平事情,可不就是互相合作关系了,就是合作的人要银子的数量有点狠。 …… 孔广看到林清远时,震惊了,他来干什么!他怎么来了! 林清远带着人慢悠悠的走进来,扫视了周围一圈,原本热浪滔天的逍遥赌坊内,现在空荡荡的,桌椅被砸的乱七八糟,所有客人都已经离开,只剩几个人正无精打采的扫着满地残骸。 陈历从残骸上迈过去:真惨! 林清远看眼正在和属下交代什么的孔广,将手炉拿的更稳,神色不见任何变化:“孔爷。” 孔广闻言,赶紧迎上来,不敢当,不敢当,郡主都是有私兵的人了,他怎么当得起一句孔爷,他那些人的三脚猫功夫,怎么能和私兵比。 也正是因为林府有了私兵,他才不得不出此下策,壁虎断尾、绝地求生,干脆自己给自己制造一场乱子,将赌坊关了不干了。 他为齐王府效力,上京城三家赌坊的生意每个季度能给齐王府带去源源不断的银子,可自从林清远来了,他已经半年没有往齐王府送银子了,赌场开着还有什么用。 孔广向上汇报后,决定关停赌场,重新在其他地方开张,总比赚的银子都给了别人的好,齐王那么好脾气的人,都差点被林清远半年来不要脸的要银子方式激怒:“林大人,您怎么亲自来了,都愣着干什么,还不给林大人上茶!” 立即有人整理出一片干净的地方,凳子上铺上虎皮毯子。 林清远不急不忙的坐下来。 殷浊已经打量完一圈赌场,默默垂下头,震惊于赌场的庞大,他本来以为以林大人的官职想阴的不过是一家与他官职同等的小赌场,可看这里的规模完全不是,不到四品以上都庇护不了如此日进斗金的地方,更何况这样的赌场,林大人一共坑了三家,那将是怎样的规模! 孔广在旁边陪着小心,他们要转移了,再给对方最后一丝颜面又如何! 第112章 林清远的决策 林清远看孔广一眼,今日他的产业受了这么大刁难,倒是没义愤填膺,而且以孔广在上京城的影响力,谁不长眼如此对他下手,还让他毫发无伤。 到了砸成这样的仇恨,不该瞬间宰了孔广,免得在上京城树立这样一个敌人:“发生什么事了?” 孔广叹口气:“一些不懂规矩的宵小,劳烦林大人亲自走一趟,只是这个半个月的银两恐怕无……” 林清远没让他继续说下去:“知道他们是谁吗?” 啊:“知道。”他亲自花银子请的,为了让戏做的真,他亲自请了他的死对头,给足了银两让对方砸他的场子,对方怎么会不愿意,那些人竟然还趁机伤了他几个兄弟,等事情过去,这笔账他迟早找对方算! “谁?” “城西乱城区蛇头那些人,最近跟他们起了不少冲突,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几场械斗下来互有伤亡,我想着把这里关了,不干了,总要给自己留点什么。” “为了这一点小事?” “大人,这可不是小事,蛇头那些人心狠手辣,被他们缠上绝对麻烦不断,我——” 林清远端起泡好的茶:“不过一点小事而已,而且对你影响既然这么大,怎么现在才报上来?” 报上来?他报什么?他为什么要报,他报给齐王也轮不到林清远吧?林清远在他这里就是一个吸血鬼,他跟吸血鬼报的着吗!何况他现在不让对方吸了,跑总行了吧! “行了,这件事本官替你处理了,陈历。” 陈历立即上前:“大人。” “通知三城司和守备司,乱城区有人挑衅闹事、扰乱治安造成一定的人员伤亡,处决了吧。” “是!”陈历转身离开。 孔广闻言焦急的看看走远的陈历,再回来看看稳坐泰山的林大人,怎么就处决了!他说什么了! 而且三城司、守备司为什么要听他的,林大人语气轻松的像命令自己的仆人,他自己府上的私兵还没有形成战斗力才对!他命令谁,可陈历已经走了,林清远要处决了蛇头,轻轻松松处决跟自己实力相当的乱城区一霸! 孔广立即赔笑的看向林大人:“大人这……” 林清远语重心长的看向他,语气和蔼:“孔广咱们打交道这么久了,早已是一家人,发生这种事,你就该早点找陈历说一下,你跟着我,我不能让你受这个委屈。” 等一下!他没有跟着林清远,他跟的是齐王,他是齐王收买的人!现在给齐王办事! 林清远并不介意他是谁的人,他谁的人都无所谓,只要赚的银子是自己的,他身兼数职,再从别人的主子那里薅点银子出来当然最好:“孔广——” 孔广满头大汗,觉得林清远跟他认识的林清远丝毫不一样,这人在文大人面前明明还文质彬彬,见人三分笑,如今眼睛都不眨的能弄死那么大的势力,三城司都听他的! “让你的人出去等一会。” 孔广心中不安,总觉得一些事超出了自己的预计,弄不好,眼前的人就会让三城司转个弯将自己也干掉。 孔广想到这个可能,心顿时一凉,赶紧让人出去。 殷浊还在旁边稳稳的站着,也没料到林清远能随意让两司出手,他能娶到郡主如果算运气的话,能在官场领域如此轻而易举的指挥别人,则是他自己的能力。 此人……如此了得? 殷浊打量眼他讲究的穿着,手里精致的暖炉,腰间价值连城的玉佩,怎么看都是被上层世家侵蚀的没了傲骨的文人! 林清远看行孔广:“你在上京城经营多年,本官很看好你的能力。” 孔广觉得这口吻不对,怎么像是上面的人对他的抚恤,齐王也这么跟他说话,也不对,齐王手下人才济济,几年也跟他说不到一句话:“多谢林大人看重,小的不敢当。” “其实本官也不必非要留你,换一个人未必不能做到你的地步,你懂吗?” 孔广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没什么分量的几句话,让他后背忍不住沁出冷汗。 “但做生不如做熟,我还是比较欣赏你的,想来孔爷也不想和蛇头一样无缘无故的离开人们的视野,你说对不对。” 孔广头弯的更低了。 “你是谁的人并不重要……” 孔广猛然抬头:“大人——” 林清远制止住他:“不用否认,我大概也猜到一些,你如果足够聪明在我们两人之间左右逢源也没有什么,相信你不缺这点智慧,何况,你给一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做事,到底束手束脚,给我做则不一样,摆在明面上,谁也给你几分薄面,文大人的官职还是低了些,一个放在台面上的正三品,怎么配得上你的事业版图,如果你能力可以,几家单调的赌场有些屈才了,博彩的方式有很多,非常多,能给扩大两倍三倍甚至几倍版图的人不是文大人,你好好想想,你要是做不成,我也不勉强,换个人就是。” 孔广闻言直接跪下来:“大人!” 林清远将茶杯放下,叹口气:“你只是一个商人,也只能是一个商人,商人就该办好自己该做的事情,以后没事给你一些情报卖给你上一个主子也不是不可以,如果你有本事自己探听到什么了不得的情况想送过去,也没有什么,我只要你每个月把我要的固定利益交上来,剩下的银子你愿意做什么就做什么,至于你是谁的人,为谁办事,更倾向于谁?我现在不介意,以后也不介意,你明白吗?”林清远看着孔广。 孔广好像看见一个巨人,悲天悯人的坐在自己面前,不惧风雨、无畏前路,沉稳又坚定。 林清远神色淡淡。 孔广眼中却风云多变,不一会,他将头深深的叩下去,一句效忠的话都说不出来,只觉的那两个字配不上眼前的人。 林清远起身:“好了,这点损失自己处理好,至于五天后该交的银子……” “回大人,属下一分都不会少!”孔广语气坚定! 第113章 敲打 陈历回来的时候衣袖上还挂着未干的血迹,神情比以往都恭敬卑微:“大人,事情已经办妥,乱城区恶人无一人生还!” 孔广闻言,坚定的心都忍不住抖了一下。这么快就解决了。 林清远起身:“既然事情办妥了,我就先走了。” 孔广立即拱手:“恭送林大人。” 殷浊若有所思的跟在他身后,似乎……这个人也不是不能谋划一二,只是身份是不是太尴尬了,因为是女婿,他即便学富五车,最高位又能做到多高?终归因为身份有了局限。 一辆华丽的马车突然停在林清远身旁:“林弟!”严不渭直接挥开属下的手,从马车上跳下来。 一旁的小厮吓了一跳,马车还没停稳呢! 严不渭已经和林清远站在一起:“找你半天了,跟你商量个事。” 林清远不急不慢,但态度绝对真诚:“严哥。” 殷浊看着马车上的族徽愣了一下,又瞬间看看那个标志,镇国公府的马车?林大人不是安国公府的女婿,最让他意外的是,林清远和镇国公府的人关系如此好吗?没有听说镇国公府和安国公府私交甚密才对? “我想到一个可能,你看看行不行?” “严哥你说。” “郡主弄的那份募兵条例,老弟你见过了吧,我觉得那条款也不错,你没见咱们上京城多少人想往郡主的私兵里挤,比历年来的征兵应招都积极。”要知道如何征兵一直是难中之难,可这份募书人人积极:“我就想着,你看咱们是不是也能在……”严不渭压低声音:“在走马县周围用用。” 林清远闻言看着严不渭,有时候都不想泼他们冷水:“严哥能出多少银子?” 严不渭顿时有些气馁,他确实有银子,可他不是大哥,动用不了家里的银子,有的绝对不能大规模招募私兵。 走马县每个月的利润也不少,可几大马场都要维护,他也没有多余的银子,如果现在将马卖了,得不偿失。 严不渭看着林清远,总觉得他能有办法,他这位老弟什么办法没有。 严不渭殷切的看着林清远,看的期间不经意间发现了他身后站着让人眼前一亮的男孩子,枝条刚抽,柔韧漂亮,一看便能让人掐出水来,这容色…… “严哥?” 严不渭立即看向林清远,相对于玩男人,他现在更想有一队威风凛凛的私兵,让他爹和他哥知道都望而生畏! 严不渭想到那种可能,便热血沸腾,越过他父亲,他自己建功立业,就是大哥知道了,又能如何!“林弟,我们有没有来银子的渠道?” “最近到是有一个。”林清远将殷浊叫上前:“先给严兄介绍一下,郡主放在我身边的门客,今日刚立了一功。”能让陈历将事情报上来,就不是一个蠢的。 严不渭没想到这小白脸还是门客,他以为林老弟最近被宋老二带的也有些见不得人的爱好。 林清远见状,心下冷了一分,郡主将人交到他手上,他是让人办事的,不是让人看的,更何况,今日用着,这人还算顺手,如果发生什么不好的事,便是得不偿失。 有些事,还是要先敲打敲打,林清远转向殷浊:“时候不早了,你和陈历先去吃点东西。” 陈历立即拱手:“是。” 殷浊脸色难看,严不渭看他…… 陈历赶紧把他拽走了,严不渭也就在林大人面前看着牲畜无害,实则是个狠的,得罪他得不偿失。 严不渭勉强从殷浊脸上收回目光,看向林清远。 林清远不避讳的看着严不渭。 严不渭摸摸自己的脸,被看的不明所以:“我脸上怎么了吗?” “严哥有没有听过几个词,玉面狐狸、笑面罗刹、斯文败类、蛇蝎美人。” “怎……怎么了吗?”有什么关系?怎么突然说这个? 林清远看向殷浊离开的方向,神色认真:“有些人,既然在正途上堪用,就不适合再用在不该用的地方,否则良将结怨,自折羽翼,不是什么好事,严哥如果觉得我危言耸听也没有什么,何况谁折不起几个臂膀,只是,脚下的石头都为了一点小私小怨移开,耽误自己登高的路,终究不合适。” 严不渭脸色沉了几分,不喜欢听教训的话,这话也就是林清远说,换个人他让他今天走不出这条街。 林清远仿佛没发现严不渭黑了的脸色,只是收回目光,淡淡开口:“韩哥和宋二哥走水路了,南地修建水渠耗资巨大,他们二人合力拿下了工部几个项目,上个月已经派船出发,来回一趟,一艘船净赚一万多两银子不是问题。” 严不渭瞬间看向林清远。 林清远慢慢往前走着。 严不渭立即跟上,心里有点说不出的不痛快,为什么他们两人练手了,他一点消息都没有收到!他们四个一起起家,他们什么意思,要拆伙吗! 林清远揣着手里的手炉,走在寒风呼啸的路上:“严哥不高兴了?” “没有!”严不渭语气中明显带了情绪。 林清远也不着急,仿佛没有听出来:“镇国公府的开府大将军,曾经历经九生九死也没有被封王拜相,当时帝王权术悬在头上,他老人家不得不发,很多人就劝他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谋反,可大将军在最后一刻稳住了,成为了大夏国唯二封国公的将军,就是现在镇国公的路也不是一帆风顺的,更何况身边门客众多,谁都有谁的利益考量,你一言我一语,全部汇集到国公爷那里,国公爷难的不是怎么决策,而是怎么让自己已经看准的方向、做出的决定,不被身边的人影响,哥,你刚才被我影响了吗?” 严不渭看着林清远。 林清远揽着他的肩,贴心的让他靠着,慢慢的走,语气惆怅又不见忧虑:“哥,你还看不懂咱们在谋什么吗?所谋太远,就不能再被人在路上分开,为了那么一个男人、一句话,哥现在怀疑了我,怀疑了二哥和韩哥,我们的路还没有开始就死了,严哥,做成一件事难如登天,我们现在还不显,等显出来,多少人会想办法让我们散伙,多少人用尽心机在我们身上,这几句话才哪里到哪里,我们未必会和我们的前辈一样,在流言蜚语、利益倾轧中保持住这份初心,到时候,说不定分崩离析,再看不见我们最后想到的地方。” 林清远望着寒风中炊烟不散的远方,似乎有无尽的心事,身上压着无尽的重量,带着对前路看不见的忧愁,仿佛现在任何成果都吹不散他未来不乐观的担忧。 第114章 谁美 严不渭怔怔的看着他,突然想告诉他:我们走的过去,一定不会让你失望!你也不要放弃,我们都走到这里了,更不能停下来! 可他刚刚又确实因为林清远几句话不高兴他,走了这么长的路,他甚至拿到了走马县,林清远什么都没有,一直在为他们三个奔忙,他还在这里怀疑林弟。 严不渭简直想骂自己畜生,林弟到现在没有一草一木,就是这样都想着他和兄弟们的关系是不是和睦,想着他们的前途是不是会受阻,他现在为了一个林弟不让他碰的男人叽叽歪歪,疑神疑鬼,简直大错特错。 何况,就如林弟所说,走仕途的,如他的爹爹他的哥哥,哪个可以为所欲为,这点约束算的了什么,如果还和以前一样,他与昏庸无能的主子有什么区别:“林弟,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知道。”眼底的忧愁丝毫没减。 严不渭瞬间觉得对不起他,有些着急:“林弟,我真不是那个意思,你放心!不管他们如何,哥一定跟你走到最后!哥保证!” 林清远苦笑一声,不提这个了:“严哥,前面有家羊肉汤很好喝,一起?” 严不渭什么身份,不在路边吃什么,但:“好。”哥陪你,以后也不能亏了林清远,不如这次就分他一半利益!以后每次也分他一些。 …… 林清远回府的时候见殷浊神色依旧不好,脸色也有些不悦。 郡主将人交到他手上,他第一天就让人这样回去,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对郡主给的人有意见,不就是长的好些,真以为是什么稀世珍宝,不让人说了。 林清远突然打开窗帘看向外面的人,看一眼都觉得碍眼:“你认为你和郡主谁是女子?” 殷浊突然被问到跟前,没有反应过来:“自然是郡主?” “郡主遇到今天的事,眉头都不会眨一下,你要是那么介意,让人看不得说不得,干脆不要出门了。”林清远刷的放下窗帘,不想理他,丝毫做不到自己说的礼贤下士。 …… “郡主,我新练了一首曲子,不如给你弹一曲?”林清远饭后换了一身紫色的锦袍,腰带勾勒出他劲瘦的腰肢,头发重新梳理过,抱着琴安安静静的站在宋初语面前,容貌温柔、灼灼耀目。 宋初语见状,合上书,来了几分兴致:“哦?” 林清远见状,看着她的眼睛缓步后退,身姿如松,坐在地沓上,琴置于身前,修长的手指放在琴弦上,琴音徐徐而出。 宋初语侧过身,手抵着额头,饶有兴致的看着他,今天他可比他的琴音好看多了,这是突然兴致高昂想展示一下他的美色还是琴意? 宋初语上下打量着他的姿态,不得不说,二哥带他去过的茶楼定然要价不菲,唱曲人的姿态也定然妖娆可人,要不然怎么学的有模有样,让人见之欣喜。 宋初语目光含笑,不辜负他美色的就这样看着,想想曾经的一代天骄,在她面前弹琴,宋初语便忍不住笑了。 “好听吗?”笑的那么高兴,根本不是听琴的态度。 “你说呢?” “你再笑我就弹不下去了……” 宋初语起身:“不如我弹给夫君听啊。” 林清远手下的琴音一抖,脸颊微红:“不……用……” “可我想弹给夫君听。” 林清远低下头,耳根都红了:“郡主可以一会再弹。”林清远手下的琴音变了几个音调,杂乱无章。 宋初语颔首:“有进步。” 林清远手骤然停在琴弦上,不弹了,分明说他弹的不好。 宋初语走过去蹲在他琴前,拉着他手,一根根将手指摆放在刚才的位置:“怎么还生气了,弹的那么好,就这样断了多可惜。” 林清远看着她将自己的手指重新放在弦上,手指无意识的拨动着,弹出了什么自己都不知道。 宋初语席地而坐,手指搭在琴上,琴音袅袅而出,悦耳清幽。 林清远慢慢松开手,看着她反弹而出韵律的琴,就那样看着他,世家大族的贵女琴艺,岂是他苦学几月能追上的…… “看什么?弹啊。” 他不,追不上她的意境。林清远痴迷的看着她,一个动作,一个抬眸,一串音符都追不上。 宋初语的手突然离开琴弦,倾身,拦住他脖颈,吻上他的唇…… 这样看人,还说不是故意的。 …… 年节的脚步越来越近。 康睿和刘家的关系渐渐熟稔起来。 刘家从丰渔县带回来的消息模棱两可,康睿确实有一个哥哥,但也只是探听出有个哥哥,没有从百姓口中听到什么轶事,更没有两兄弟相互扶持的事迹。 可若说不是康睿的兄长凭借一己之力在供养康睿也说不过去,毕竟康父没有能力。 刘夫人觉得可能是家里的事,不便对人说。 至于康睿的嫂子,奇怪的是知道的人并不多,只有几个返乡回去的老乡说,康家有个童养媳,另一个人家说买的丫鬟。五花八门的答案简直离谱,刘家更倾向于是康家老大的童养媳,康家那样的人家用不起丫鬟。 不管什么,康睿的日子肉眼可见的改善了一些。 刘夫人甚至派人送了些煤炭给秦莲秀,对她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的东西,即便没有成为亲家,也是但行好事,何况她并没想放弃,只是还在考虑。 康睿今早出门有些早,照例去街口吃碗馄饨去上衙:“老板娘,拿碗馄饨。”骤然看到一个让他汗毛直竖的人。 殷浊小口吃着馄饨,丝毫不在意周围的目光。 第115章 恶念 康睿已经觉得背后发凉,头骨颤抖,此人就是地狱、是恶鬼、是腐烂的肉。 他精神不好的时候在大殿上就会杀人发疯,皇上好像看不见一样,谁死谁倒霉。 殷浊,他们更习惯私下叫他殷鬼,一个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一个彻头彻尾的神经病!他像驱策狗一样驱策他们,像侮辱乞丐一样践踏大殿上所有人的尊严,发疯的时候会亲自咬断距离他最近人的脖子,一个连自己的情绪都控制不住的人,竟然是大夏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暗帝,人人欲除之以后快。 最重要的是,他经常在精神上打击一个人,殷鬼和他的人叫自己入赘的狗,无论他做出什么成绩,他都会在皇上面前说 ‘不过是吃了主子的秃鹫罢了,是个蠢货都能走到他今天的地步,他如今才爬到现在的位置,猪狗不如,皇上就不要赞他这点微不足道的成绩了’。 康睿恨不得生吃他肉喝他血,就是因为殷鬼,他地位权势再高也有人觉得他技不如人。皇上明明器重自己,可又不反驳殷鬼的话,让他的前路一度充满险阻。 他不是没想过弄死这个恶鬼,多少人都想弄死他,有他在朝廷都不会有好下场,好在苍天有眼,他跟林清远一样都有隐疾。 殷浊更是活该疾病缠身,日日吐血,他那种心思邪恶的人,就该千人枕万人骑,一个玩物,一个不能人道的男人,只能看着他们张牙舞爪的怪物,活该生不如死!他就该辈辈生不如死! 殷浊抬头看向康睿的方向,感觉到有人在看他? 康睿顿时感觉像有一根钉子从尾椎骨钉入,瞬间垂下头,浑身冒汗。 殷浊收回目光,吃着馄饨,告诉自己,看吧,看死你们!反正他不少块肉。 康睿却觉得浑身虚脱,手指发颤,险些因为那一眼软在桌子上! 康睿发现自己仅仅因为对方一个眼神,就有如此大的反应时,顿时觉得丢人现眼!他怎么能怕他,他是恶人!是人人都要除掉的奸臣,但凡有血性的男儿,都该以除掉朝廷这个毒瘤为己任,更何况是自己! 康睿看着面前晶莹剔透的馄饨,看着自己没有一丝皱纹的手背,似乎现在才回过神来,狠狠松了一口气。 现在不是十年后,不是殷鬼当道的年代,他现在不过是一个人人可欺刚刚入城的年轻人,不久的将来他甚至会被人像破布一样卖来卖去,像女人一样流连在一个男人又一个男人之间。 康睿想到那样的场景,血液都要笑出来,狂成那样有什么用,不过是为了掩饰身上的疤而已! 偏偏这样的痛苦他还要再重复一次,想到那样的场景,康睿都觉得浑身激动。 殷鬼放心!他曾经加注在他身上的嘲笑、辱骂,他这辈子都会一一还回来,等他被人捉住像畜生一样伺候人时,他一定教教他怎么做人! 康睿激动的险些折断手里的筷子,他抱着隐秘的看透未来的目光再次看向吃馄饨的人。 他穿着粗布棉衣,脸皮稚嫩,只能像那普通人一样蹲在路边吃一碗馄饨,不能号令三军、手里无权无势! 康睿心思隐密的盯着他从不示人的脸,原来这个时候的他长成这样,难怪落得那样的下场! 殷鬼就该落得那样的下场。 康睿在对方察觉前,收回目光,嘴角不自觉的扬起。厄运马上就要降临在殷鬼身上! 说不定,现在就有人看中了他颜色,正在暗处蠢蠢欲动。 康睿想想都觉得痛快! 高大壮实的宋石提着两个肉馍走过来,在殷浊对面坐下,给了殷浊一个肉馍:“配着馄饨一起吃,要不然顶不住军营一上午的训练。” 殷浊看着肉馍,心中有些动容,他一路走来……又立即收回了这点矫情:“谢大公子。”林清远让他今天跟着宋大少爷,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应该是让他多学学多看看。 宋石无奈:“说了好几遍了,不要叫我大公子,军营没人知道我是大公子,去了军营不要叫错。”何况,今天开始他要为郡主私下募军,免得节外生枝。至于郡主为什么要这么做,也不重要,郡主要他做就对了,林清远说的对,都是大夏的人,如果能训出来,保护谁都是保护大夏的子民。 再说,就是这些人都用来保护郡主有什么不可。 殷浊看着他像自己一样擦都不擦一下没洗干净的筷子,就往嘴里拨馄饨的举动,很难想象他竟然是国公府的大少爷。 殷浊其实昨晚见过他给林大人上马术课,利落的身形、百发百中的箭术,与他现在看起来高大却憨厚的形象完全不符。 最重要的是,他也有想有一天能战场勒马、杀敌无形。 殷浊想到只要自己现在开始努力,未必没有跟着宋大人上战场的一天,就觉得热血沸腾、浑身是劲,别说一个饼子了,就是两个饼子他也吃的下。 同一时间,康睿不敢置信的看着跟殷浊坐在一起的宋石,怎么会是宋石,殷浊以前跟过宋石? 宋石此人远不是表面看起来那么无害,有勇有谋、用兵奇诡,绝对是比宋国公还奸诈的人! 更重要的是,此人护短,对他手下的兵十分看重,亲如手足,他带出来的军士,是他的眼睛、他的触角,更是一把开刃的好刀,所以后来才能千里走单骑凭借一队人马在十万大军中救了宋国公。 这人同样也死的更早。 如果殷浊跟过他,后面应该不会落的那样的下场,宋石就不会让人如此对待他的属下,而且殷浊也该死在复仇的战役中! 可眼前,这两个该毫无关系的人,竟然在一起吃馄饨? 康睿觉得浑身都不好了,他肯定殷浊上辈子没有跟过宋石,殷浊的过去早被人扒的什么都不剩了, 他绝对没有跟过宋石,但现在他却跟宋石在一起!殷浊还怎么被千人骑万人枕! 康睿都没发现,自己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愤恨的握了起来,他希望殷浊死无葬身之地!他希望殷浊重复上辈子的老路,并且更惨! 第116章 歪曲的前路 宋石敏锐的转头。 康睿瞬间收敛心思。 宋石已经察觉,且从来相信自己的直觉,他已经在军营摸爬滚打多年,不会轻易放弃一点不对劲。他放下碗筷直接笑着走过去:“康大人?” 殷浊不知道康大人是谁,嚼着馄饨好奇的看着两人。 康睿在殷浊的目光看过来的一刻,条件反射的浑身难受,好像被一条沁了毒的蛇吐着信子丈量长短。 康睿忍住这种几乎刻进骨子里的不适:“宋大人。” 宋石疑惑:“康大人认识在下?”他并不是哪个台面上的人物,又不在官职体系内当差,康睿不该认识他才对。 康睿才猛然意识到不对,现在的他的确不该认识宋石:“林员外郎的升迁宴在下去过。” 宋石想自己又没去,莫非林清远提了自己?提过和见过是两回事,不像康睿,状元游街,很多人都见过。 但宋石也没有为难对方的意思,因为康睿背景算得上的清白,所作所为很多人都知道,按说不该是刚才那股恶意的来源。 可是,必须是他才对,回头他问问林清远,是不是林清远在仕途上得罪过他。 宋石想到这点,心里恍然大悟,这就对了,康睿提出的‘荒地均田’就是为了对抗南地最近一系列的变革,此人是为不满林清远的人服务的?“原来如此,能在这里碰到康大人,在下三生有幸。” “宋大人客气,不敢当,不敢当。” 殷浊走了过来,显然也猜到了对方是谁,今秋新科状元康睿,原来他就是‘荒地均田’的康睿啊,是个人物。 康睿压着被殷浊近距离打量的本能憎恶,刚要试着问两人的关系。 宋石已经先一步开口:“殷浊,吃好了吗?” 康睿听到这个名字都浑身难受。 “吃好了。” 宋石又看向康睿,拱手:“我们还有事,康大人告辞。” 康睿忍着蛇爬上背脊的烦躁,拱手:“宋大人慢走。” 殷浊立即跟上宋石的脚步。 宋石走的也不快让殷浊与自己并行,虽然殷浊是郡主的下人,但他同样也是国公府的家奴也是郡主的下人,何况殷浊被林清远亲自指派给自己学习,说明林清远和郡主都看中此人,所以他和殷浊的起点是一样的,或许殷浊未来的路比他还高,所以自然并行。 殷浊对眼前人的好脾气又有了新的认知,能力如此强,还愿意弯下腰的绝无仅有,如果不是早已给自己找了前路,入此人麾下应该也可,可惜身份太低,但——未必不能闯出一方天地。 殷浊突然觉得,一个庶子颠覆嫡子的传奇之路似乎更让他蠢蠢欲动。 可想到昨晚他和林清远在一起时的态度,觉得策划此人生出反心的可能微乎其微。 殷浊为还没有开始就无情灭了的激荡情怀默哀。 “你觉得康大人如何?” 殷浊回神,刚才的康状元:“还行。”毕竟有所建树了,不是一个草包,但谁又比谁差,殷浊自认自己学识也不差,要不是错过了秋试…… “总感觉他有问题?”宋石实话实话,那股恶意十分明显,冲着自己来的? 殷浊闻言立即打起十二万分精神:“让郡主把他官职打下来?”他觉得说起‘郡主’十分自然,就好像这件事不是林清远做,就是郡主做,郡主招兵时的威仪,给他一种这种事郡主能轻易做到的感觉。 宋石见鬼的看着他:“你想什么呢。”就因为别人‘瞪’了他一眼,他就去麻烦郡主,还让郡主莫名其妙把人弄下来,他以为他是谁,别说‘瞪’他,就是两人在大街上打起来,也没有这样的道理。 殷浊不觉得有问题,对方都有问题了,当然要在各个出路上做死对方,以免将来造成更大的隐患。 康睿看着两人走在一起的背影,心情更不好了,而且宋石刚才用了‘我们’,而不是我,说明两个人地位相差不大,这几乎说明宋石将此人纳入了他的势力范围,根本不太可能让别人动一下。 再加上现在林清远和上京城顶级败类的关系,如果他们之间互相开口,那些败类根本不会驳了林清远的面子,那么殷浊的命运岂不是就改变了! 改变了命运的殷浊还跟宋石在一起,一文一武…… 康睿突然意识到一件不得了的事,齐王如果没有了殷浊…… 可齐王怎么可以没有殷浊…… 殷浊此人十恶不赦、心狠手辣,可同样足智多谋,有鬼才之称,齐王造反初期很多战役背后都有此人的影子,如果此人没有再投入齐王的麾下,齐王还能像上辈子一样一路势如破竹? 康睿觉得自己最重要的先知未来,如空中楼阁正在慢慢消散,可他已经投靠了文大人,就是搭上了齐王。 如果齐王不成功,他怎么尽快爬上去? 康睿简直不敢直视现在的变化,而且殷浊怎么会和宋石在一起? 康睿想到了郡主府的私募令,想到了早已偏离命运的林清远,那张私募令是不是林清远拟的,毕竟这种东西是林清远的强项。 他此举改了太多现在人的轨迹,是不是因此导致了那些人没有来得及盯上殷浊,殷浊就跟上了宋石。 林清远……又是林清远,自从这个人出现,什么都变了!如果不是自己试探过很多次,他都要怀疑林清远是不是跟他一样,故意来克他的! 可如果是,以林清远的骄傲,怎么可能娶他的女人,林清远那个人不屑沾任何人的女人才对。 康睿觉得重来一次狗屁的让人烦躁,他在正途上努力,却迟迟升不了官,走点歪门邪道,歪门邪道的路已完全不在控制。 康睿没想到了,没了那个身份,前路能如此艰难。 所以,怎样才能尽快与郡主搭上线? …… 江筝、刘雅风坐在林府温暖如春的花房里,手边的芍药花开的正艳。 江筝的衣襟上绣着一圈粉色的狐狸毛,正调皮的用手波弄着曲水流畅内的泉水。 第117章 婚事 泉水从高处流下,环绕花房一圈,百转千回,固步自封:“郡主,您这里哪里是花房,是一座大型花园,冬天要烧不少炭吧。” 宋初语带着客气的孟娇娘坐下来,对江筝的话有些无奈:“这可不是兵部尚书的女儿会问的问题。” 江筝吐吐舌头,转头看到孟家大小姐惊了一下:“孟家姐姐?”她们不熟啊? 刘雅风也早已看了过去,她们虽然在很多场合见过,但的确不熟,但孟家长女的交际圈多是上京惊才绝艳的才女,与她们这些不善诗词的有一定差距。 孟娇娘客气的对两位见礼。 江筝、刘雅风立即起身回礼。 三个人奇怪的对望着一瞬,又各自围绕着郡主分开。 孟娇娘也没想到母亲竟然会让她赴郡主的邀约,听丫鬟说,郡主上次为她提的婚事母亲调查后发现男方竟然是安国公府的庶出大少爷,母亲气的险些一口气上不了。 孟娇娘以为母亲怎么也会厌了郡主,想不到母亲竟然让她赴约了,只是前段时间总是上门的媒人不来了,这次来也叮嘱自己,不要见不该见的人,看来是没同意郡主的说辞。 孟娇娘并不意外,母亲怎么会同意她和庶子的婚事。 三个小姑娘围在一起,不一会就熟悉了。 江筝年纪最小,最没有心事,抱怨完郡主最近不常带她们出来玩了,就一脸好奇的对上了刘姐姐,眼里写满了有情人终成眷属的童话:“刘姐姐,你和康大人……” 刘雅风的脸立即红了:“江筝,不要乱说。”语气软糯,羞涩大于斥责。 江筝笑着。 孟娇娘不解的看过去,刘姑娘定了和康大人的婚事?新科状元康睿? 宋初语烹着茶同样疑惑的看过去,她没怎么注意过康睿的事,上次听说也是江筝提起,她也简单的让人过问了一下,不是说刘家有些犹豫了吗? 怎么现在看刘雅风的意思,这件事应该定了呢?刘家派人查过康睿了?没查出康睿有问题?这辈子不同于上一世,现在南地情况平稳,丰渔县归来人口众多,应该能打听出一些康家问题才对。 如果这都打探不出来,说明康家人一直都没对外承认过秦莲秀,也就是说,不让这件事传出来的人,一开始就想着秦莲秀配不上康睿,等着康睿功成名就后,娶更合适的女子。 这样的身份,连妾室、通房、外室都不如,却高高在上的把自己定在大嫂的位置上,不得不说秦莲秀机智过人。 江筝祝福的看着刘姐姐,婚事能嫁给刘姐姐中意的,对方又是状元,多美满的事情。 宋初语看江筝一眼,见这傻丫头畅所欲言的吹这段婚事的好处,便不动声色的给她倒杯茶,敲了敲桌子。 江筝恍然,想起来了:“刘姐姐,听说康大人有个嫂子?” 刘雅风羞涩的点点头:“母亲前段时间派人给嫂夫人送了一下炭火。”说完更羞涩了,这一举动几乎等于家里同意了这门婚事,也愿意让她等几年出嫁,否则怎么会给一个妇人送炭火。 宋初语愕然,觉得这画面怎么这么熟悉,刘家如今也一样,还没有下定就已经给‘嫂’夫人送上煤炭了,是不是过段时间还会送两件衣服,如果秦莲秀哭一哭这么多年的不容易,刘夫人为了女儿婚后和谐,就要给对方送一座宅子,再配上几个丫鬟,指望着康睿以后念岳家三分好? 江筝完全没想那么多,更觉得美满了:“马上要过年了,刘夫人人真好,康家嫂子一定很感激刘夫人,以后康大人都会念姐姐的好呢。” “哪有。”刘雅风羞涩万分:“都是一些身外物,康大人一路走来也不容易,嫂夫人还带着一个孩子更不容易,能照顾一二也是好的。” “是啊是啊。”江筝同情的附和,根本没注意到郡主使的眼色:“康大人一家太不容易了,咱们初见康大人的时候,康大人多可怜,为了租金还在酒楼里打杂呢。” 孟娇娘不了解情况,不说话,但如果真的如此,刘夫人能照顾康家一二,把女儿嫁给对方,刘夫人也是慧眼识珠。 刘雅风想到那时候康睿的风姿,更加心折:“以后我也会学着母亲,对嫂夫人多加照拂。” 宋初语不等江筝说出什么没脑子的话,从桌下轻轻踢了她一脚。 江筝知道,可…… 江筝忍不住看郡主一眼,真的要那样吗,人家嫂夫人好不容易安定下来,就怂恿未过门的媳妇把嫂夫人嫁出去,怎么看都像恶媳妇会做的事情吧。 “妹妹这样看着我,是又要添茶吗。” 江筝急忙摇头:不,不,不,忍着做坏事的小愧疚开口:“刘姐姐,你和,和康大人什么时候成亲啊?” “还要等几年,他兄长刚过世不久,康大人情深义重,想为他大哥守几年。”不过两家会先定亲,定亲应该快了。 江筝闻言更惊叹了:“康大人真是重情谊的人!” 刘雅风点头,也觉得康大人情深义重,是可以托付终身的人。 宋初语惊愕,有这种事?他要为他哥哥守灵?上辈子没有啊?还是说康睿不太满意这场婚事,只是推脱之词? 宋初语看向刘雅风,刘庸是上京府尹,正四品,很多人一辈子做不到的高度,但在上京城的官员中却不是多显眼的人,他会看不上刘庸,也不是没有可能? 宋初语想到这种可能,心中冷哼:“哥哥如此好的人品,嫂夫人在当地定也是贤良的好嫂子,送点煤炭过去也是应该的,两人一定鹣鲽情深吧,两人的孩子也定机智聪慧如康大人一般。” 刘雅风想了想,摇头:“倒是没有听说。” 江筝看郡主一眼,可怜兮兮的:别说了吧,刘姐姐又不是养不起一个嫂夫人,嫂夫人很可怜了,和康家大哥关系又好,再嫁肯定受不了。 宋初语瞥她一眼,当没有看见,自己把话抛出去:“怎么会?能让康大人在他过世后为他守丧,对妻子对邻里对父母,一定有口皆碑,十里传送。” 第118章 嫁出去 “真的没有,我爹爹派人打听出的也不多,可能他们一家住的距离村庄有些远吧。” “再远孩子都六七岁了,也不至于没有人知道吧。” 刘雅风觉得还好:“可能……康家大哥不是爱说话的人?” “为什么不可能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不能对外人说,所以不能说?” 刘雅风、江筝包括孟娇娘都不可思议的看着郡主,惊讶她话中蕴含的意思,郡主不会是觉得康家嫂子、大哥在这件事情上不干净吧,怀疑父子同……太惊悚了!? 刘雅风整个人都不好了:“郡,郡主……您……”您成了婚也不能说如此粗,粗鄙不堪的话呀。 江筝张着小嘴,能塞下一颗鸡蛋,所以,这才是郡主一直想嫁了嫂子的理由?康家嫂子不会真的如此……如此…… 孟娇娘自认自己还没有成婚,应该听不懂,只能装没懂的不参与,但也好奇的竖起耳朵,觉得郡主说的不是没有道理,怎么可能没有人听说呢? 宋初语没有退让的看着刘雅风。 刘雅风脸颊越来越红,这次不是羞的,是气的:“怎么可能……” “事无不可对人言,孩子都七岁了,村中却没几个人知道,他们家孩子平时不出门的吗?小山村可不同于上京城的世家大宅,跑马都跑不出院子,他们家院落很可能比你们家厨房都小,不可能撒个欢还跑不出去吧。” 刘雅风不敢相信:“可……可……”刘雅风绞尽脑汁,不想未来夫婿家被人误解,更何况那是风光霁月的状元家人,怎么会,会…… 宋初语突然不再穷追:“也可能是我想多了,毕竟成了婚,后院的腌臜事听的多了,就有些多疑。”说完看眼江筝。 啊?哦!江筝立即看向刘雅风,忧心的道:“刘姐姐,不如你把康家嫂子嫁出去吧,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如果康家嫂子真是那样的人,她又敢只身一人,还带着一个孩子来到上京城,可见此人不是好相与的人,万一带坏了康大人……” “怎么会!”刘雅风极力反驳,心思却有些闪烁,可……怎么可能呢,康家只是不爱出门而已。 但心里又觉得郡主说的没错,再不喜欢出门,也不可能一点消息都打听不出来,除非这个嫂子的身份就有问题,是见不得人的事才不能对外说。 刘雅风就算出门不多,可她家里也不太平,她知道有些女人惯会,会一些狐媚子功夫。 就算秦莲秀没有问题,郡主真的冤枉了她,但她现在没了丈夫又和康大人同处一处,难保不会…… 刘雅风越想越有问题,越想心里越慌,就怕这个嫂子把康大人带坏了,毁了康大人的前途。 刘雅风急切的看向江筝,又觉得她太小不靠谱急忙看向郡主,又立即看回江筝,‘把大嫂嫁出去’? 江筝犹豫一二,又坚定的点点头,不是没有可能噢:“再说也是为对方好。” 宋初语瞬间开口:“不会……她也要守节三年吧。” 刘雅风听到这个可能,脸色煞白,好像嫂子已经哄着小叔子达成了什么见不得人的默契,让她腹中翻滚的难受。 江筝简直不敢相信!震惊的看着郡主:不会吧! 宋初语觉得秦莲秀未必会再嫁,或者说,没有比状元寡嫂更好的身份她会再嫁,不嫁的理由自然就是夫妻情深,不忍辜负:“哎,也许是我多心了,可是据妹妹所说康家家中有老人,康家嫂子怎么能扔下老人带着孩子上京呢。” 刘雅风已经信了七八分:“为……为了活下去也未可知……”语气明显底气不足。 江筝不用任何人使眼色,直接开口:“也可能是她不能留下来,不得不走!”不得不走的理由还用说嘛! 刘雅风着急的要死,那个女人不会是冲着康大人来的,要带坏康大人吧! 宋初语给所有杯子斟满茶:“你不如留个心,把照顾康家大嫂的事从你娘手中接过来,然后减了她的用度,让邻里给她找个人家,看看她会不会向康大人哭诉。” 江筝欢快捧哏:“对,对,不能让这种人好过,她过好了,肯定就赖上康大人了。” “康状元也未必是——” 江筝、刘雅风闻言,眼睛直直的看着她:怎么会! 宋初语目光含笑,实事求是:“苦过的人未必想再苦下去,或许一开始他不知道权势地位意味着什么,等他知道了,可再高的位置刘家给不起了的时候,对方未必满意。”她好就好在,能给的地位足够高,不至于让不满足的人暴露出更恶劣的本质,如果刘雅风给不了,可就未必了。 孟娇娘认同的点点头,看向郡主:所以她也不能给宋家大公子什么,又何必与宋家大公子成了怨偶,她爹爹和娘亲绝对不会扶持谁。 宋初语也看着她:扶持宋大公子的是宋家,姐姐只是婚姻,成定然好,不成只是可惜的婚事。 孟娇娘慌忙移开目光。 刘雅风还没有从郡主的话中回过神来。 江筝不知道听懂没听懂的点着头,反正她的婚事不是自己做主,应该也不可能低嫁,姐姐们说什么都对就是了。 …… 宋石刚下营回到郡主府,就听人说,孟家大小姐今日来了府中做客,同行的都有谁他没有听,就只听到了孟家大小姐。 宋石顿时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郡主竟然把人请来了,对他来说真实也不真实。 不是他多期待这门婚事,而是对方的身份,让他想不注意到这个姓氏都难,郡主竟还没有放弃。 他以为最近郡主在忙募兵的事,已经无暇顾及了,想不到郡主还在争取。那么他也要更快一点。 …… 裴家内。 裴六娘若有所思的在院中踱步。 她最近又试了几次,都没有遇到宋家大公子,莫非对方真是个木的?还是不敢想自己会嫁给他?以他尴尬的身份,和这么多年隐忍的态度,定然是不敢想的。 看来,还是要主动一次。 第119章 麻烦 翌日。 刘雅风冒着雪直接去了驴滚胡同。 不知道是不是受江筝话的影响,她昨晚做了一晚上的噩梦,半夜醒来,越想觉得越不对劲,所以一大早和母亲讨了这份送年货的差事过来。她一定要亲自看看才放心。 “小姐,小心脚下。” 刘雅风险些被没扫干净的雪滑倒,不禁心中一慌,莫非……真有不好的事? 刘雅风扣紧奴婢的手臂,谨慎的往里走。 几个聚在院子里纺线的妇人看到了她,瞬间想到她可能是谁,毕竟刘夫人给康睿的长嫂送炭火也没有瞒着所有人。 心中忍不住羡慕三分,康家嫂子总算熬出来了,好日子要开始了。 “康嫂子!” 秦莲秀听到动静急忙出来,脸颊含笑,神采奕奕,身上本来补丁摞着补丁的衣服,因为炭换来的钱,做了一件崭新的灰色长棉衣穿在身上。脸洗的干干净净,虽然脸上还带着常年劳作留下的粗糙,但比刚来时看着精神多了。 又因为手里有了一点碎银子,精神都不一样了,刘家送来的炭是好炭,就能卖上好价钱改善生活。 因为实实在在到手的宽松日子,秦莲秀这两天说话都底气足了些,就连康睿说了给思贤启蒙却没有时间,她都一咬牙给孩子在街口买了一本抄写的《三字经》。 她还正想着,快过年了,用手里剩下的银钱给康睿置办点年货,再给他做一件好衣裳。 “谁喊我!”秦莲秀掸着身上的灰,心情不错的出来,乍然看到院中站着的美如天仙的女孩子,脖子像猛然被人掐住一样难受,笑容从脸上一点点退去,像被人挖了一块,嫉妒、憎恨几乎想让她挠花那个女孩的脸! 刘雅风看着她,一动不动,她本来是个很有礼貌的女孩子,也想过对方是长辈,第一次见对方要给对方留下一个好印象,要先笑、先打招呼,不能颐指气使,仗势欺人,更不能看不起对方。 但现在,刘雅风一点也不想动,她是刘府的千金小姐,不主动打招呼不是应该的吗! 秦莲秀忍着心里的不适,收敛好汹涌的恶意,可看着无论是容貌和穿着都比自己讲究的小姑娘俏生生的站在那里,还即将和睿哥订立婚约,她就忍不住嫉妒。 所以,秦莲秀也没有动,更何况她现在是康睿的嫂子,这个毛都没长齐的小丫头如果想嫁给康睿,自然要伏低做小,讨好自己这个嫂子。 院子里的气氛,陡然诡异起来,双方各自站在自己的位置上,安静的落针可闻。 纺车的大娘们看着这不正常的一幕,纺车的声音也不得不越来越小。 刘雅风直直的站在当下,眉头越皱越紧,她发现康家嫂子的指甲上涂了丹蔻,非常浅淡的一点,只涂在小拇指上,可就这一点,刘雅风便觉得昨晚的梦一点点都成了现实。 虽然她不知道别人家的妇人如何,可对刚去了丈夫的好女人来说,绝对没有心情涂什么指甲,还涂在小拇指上,可她却涂了,她想勾引谁! 刘雅风顿时觉得这个人会带坏康睿,想到这里,她恨不得立即将这个坏女人嫁出去,嫁出去都不保险,还要嫁的远远的,免得她拖累了康睿,便更不可能先一步去问好了! 秦莲秀等着对方低头,一个小姑娘看中了新科状元,不该伏低做小,事事通情达理的谦让,好在她这里留个好印象。 可是等了很久,对方高高在上的站在那里,没有一点要主动的意思,远不如上次来送煤炭的下人客气有礼。 刘雅风第一次像个恶人一样,站在这个一眼就能让人看完的院子里,不屑一顾的仰着头,独自高傲着。 秦莲秀没想到对方会是一个不好相处小姑娘,骄纵的气息仿佛要从每个毛细孔冒出来。 秦莲秀更知道上京城的大小姐们更多的是鼻孔看人,瞧不起外地来的官家千金,更何况自己这种庶民。 秦莲秀忍下事情不在她预料中的不愉快,努力扯出微笑上前:“是刘小姐吗?刘小姐真漂亮,我都看傻了,一时间忘了说话,刘小姐千万别见怪。” 刘雅风没动。 周围伺候的丫鬟看自家小姐一眼,也没动,好像根本没看到对方的客气一样。 秦莲秀不明所以的站在当下,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刘家不是奔着结亲来的吗?刘小姐不是要嫁到康家做儿媳妇,她现在什么态度?就是狗眼看人低也该给个反应才对! 刘雅风看看地上,再看看她,给了她提示。 秦莲秀不明所以,看一圈围绕在这位趾高气昂小姐身边的丫鬟们,她发现这些丫鬟们穿的都比她体面。 秦莲秀心里顿时又嫉妒了几分,以后,以后她定然不会比眼前不可一世的小姑娘穿戴的差! “放肆!见了我们小姐怎么还不行礼!没有规矩!” 秦莲秀脑子嗡的一声,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这个小姑娘疯了,她是不是不知道她要嫁入康家了,自己还是她名义上的嫂子! “看什么看!没规矩!庶民就是庶民!” 秦莲秀急忙跪下,屈辱难耐:“草民见过刘小姐,刘小姐安康如意。” 院子里纺纱的妇人们也惊呆了,刘家小姐好大的派头,可又不是不能理解,千金小姐嘛,有脾气的多,没脾气的少,看不起人的更不是没有,康家嫂子也是倒霉遇到了。 再说了,遇到贵人也是应该的,忍忍就过去了。 刘雅风居高临下的看她一眼,勉强嗯了一声,在丫鬟的服侍下向秦莲秀出来时的房间走去。 秦莲秀觉得膝盖有千斤重。 院子里的妇人们赶紧示意她起来,进去招待贵客,一看就是一个不好伺候的,小心点总没错。 妇人们也赶紧收拾收拾东西匆忙回房,万一对方有什么不痛快使到她们身上,简直是无妄之灾。 秦莲秀忍着膝盖上的屈辱,起身,她一定要跟康睿说他未过门的媳妇有多恶毒!她以后休想有好日子过! 第120章 找茬 秦莲秀刚进屋,就看到思贤害怕的站在角落,那个女人坐在屋内唯一的方桌前,漫不经心的翻那本《三字经》。 秦莲秀赶紧上前护住自家孩子:“你做什么!”七分的恨意也成了十分,思贤是她的底线! 刘雅风随手将《三字经》扔回桌子上:“满页错字,不知道买回来做什么。” 秦莲秀羞的满脸通红,犹如被人踢了一脚!正中心口!有错别字吗?她又看不懂。 刘雅风勉强打量眼这个房间,一眼到底,比院子还要简陋:“咳咳!”刘雅风扇扇烟气,眉头紧蹙:“不是给你们送了好炭吗,怎么还这么呛人!咳” 丫头立即给小姐倒杯水。 刘雅风看眼杯子,顿时没了喝一口的心思:“脏死了!”染的那片指甲比杯子更加碍眼。 丫鬟闻言立即把杯子放下,从马车上取出她们自己的杯盏。 秦莲秀护着思贤看着桌子上摆放的碧玉流光的杯子,心里膈应的想死。 刘雅风不是仗势欺人的性格,可现在做这些,完全没有心理压力,就这个女人,她看了就不顺眼,明明康睿已经把房子让给她了,她还弄个错字连篇的《三字经》吸引康睿的注意力,简直不安好心:“我不是问你了吗?炭呢?” 秦莲秀忍下心里的厌恶和不悦,尽量天可怜见的开口:“民妇不配用那么好的炭火。” 刘雅风险些没有被她的丑脸做出的楚楚可怜的表情恶心死,对着自己都敢这么做作,学的一副姨娘的做派,对着康大人她不定怎么可怜:“既然不配用,就收拾出来,我一会带回去。” 秦莲秀哑口无言,她怎么如此说话:“那是夫人送过来的!”一急,忍不住把话说了出来。 刘雅风看着她原形毕露的样子,顿时冷哼一声。 秦莲秀惊慌不已:“不是,不是,民妇不是那个意思,小姐,民妇知道煤炭是刘夫人的一片心意,民妇感激不尽。” “煤炭呢,才几天,不会就用完了吧?” 秦莲秀垂下头,不好说自己卖了,只能卖惨:“民妇,民妇也是没有办法,上京城物价高,民妇又带着……” “好好说话!装可怜给谁看!别忘了你是从丰渔县自己走到上京城的,以为是什么楚楚可怜的大家闺秀。”最后一句刘雅风说的很小声,但保证对方听的足够清楚。 秦莲秀觉得自己快没脸了,刘家小姐竟然是这种人,可面对对方,她一点办法都没有,如果康睿执意要娶这个女人,她以后还不被这个女人欺负死。 “问你话呢!” 旁边的丫鬟也怒了:“聋了吗!我们小姐让你说话!” 秦莲秀不得不忍着屈辱开口:“民妇将东西卖了,换了生活物资,民妇……”秦莲秀拉着儿子一起跪下:“民妇多谢刘夫人赠与。” 刘雅风心中有气,卖了都买了你们身上的东西吗:“炭是给康大人的你知道吧?” 秦莲秀没脸说话。 “康大人冬日办公,需要炭火,你换成这种乌烟瘴气的东西,是唯恐康大人办公时太顺畅了吗?” “民妇不敢。” “谁让你卖的?” 秦莲秀无语,心中又慌,刚才不是说了吗,物价太高?听不懂人话吗? “以后康大人的东西,你不能私自做主,这些年货也没有必要留在这里了,我先带回去,你回头好好想想,想好了有机会再说吧。”刘雅风起身,高傲的带着该送来的众多年节礼走了。 秦莲秀握着拳,看着被带走的一车又一车好东西,不知道该恨好东西跟自己擦肩而过多一点,还是恨这个女人目中无人更多一些! 康思贤捧着不知道被那个高贵的姐姐的下人踩了多少脚的《三字经》,看着娘亲:“娘!” “抱着干什么!还不扔了!没见别人都说错字连篇!还嫌不够丢人!” 康思贤被吓了一跳。 李婶子从屋里走出来,劝道:“你凶孩子做什么,孩子知道什么,思贤快进去。”转而看向秦莲秀:“大户人家的小姐是这样的,想开些,这次又带了这么多好东西,你看在东西的面子上,这件事也这么算了,何况以后住在一起,抬头不见低头见,该伏低做小就伏低做小。” 秦莲秀听着这些话像被刘家大小姐又羞辱了一遍一样!何况刘雅风根本没有留下东西,全部带走了! 李婶子叹口气:“你这个妯娌,不好相处哦。”说完摇摇头走了。 …… 刘雅风出了驴滚胡同,松口气,又生气康家嫂子丑人多作怪,又着急康大人,万一康家嫂子利用孩子接近康大人,康大人怎么防的住:“可恶!” “小姐?” “你把这些东西给康大人送去。”一点都不留给康家嫂子,看她还敢不敢打什么歪主意:“回来。” 丫鬟又折回来:“小姐?” 刘雅风压低声音:“你去找个附近的媒人,给点银子,让她们给里面那位说个婆家。” 小丫鬟震惊的看自家小姐一眼,这种事……这种事…… “看什么?!” “是!” …… 康睿刚下衙,远远就看到秦莲秀等在路口,康睿眉头顿时皱了起来,不是说过不让她来这里,她来干什么! 秦莲秀眼睛红肿,楚楚可怜。 康睿走近,看到她更烦了,一点当年的风姿都没有还敢哭的如此做作,何况,她穿这么单薄给谁看,让来往的人看见了,以为他不好好赡养嫂子! 秦莲秀被康睿神情吓的哭声小了一些,可想到今天的事,她又像是抓住了尚方宝剑的囚徒:“睿哥……” 康睿的脸色瞬间更冷了,隔着严寒的冬夜都让她看的一清二楚。 秦莲秀瑟缩了一下:“康……康大人,今天刘小姐来了……”说着她又要哭,但看到自己粗糙的手背,想到刘家小姐像剥了鸡蛋壳一样的脸,将哭声压了下去:“刘小姐看不起我和思贤,说我们是庶民不配跟她同处一室,还让我和思贤给她磕头行礼!嫌弃我们住的不好,用的不好,脚都不愿意踏入我们住的院子,你真的要娶一个这样的女人!” 第121章 秦莲秀的梦 “不愿意踏进那个院子不是很正常。”他也不愿意踏进那个院子,看到了就烦:“你跟一个小女孩一般见识做什么,这么晚过来,你到底有什么事。” 秦莲秀没想到他会这么说,刘家小姐是小女孩,自己是什么?老妇女吗?她也才二十多岁好不好,别人就是小女孩,自己连抱怨一下都不能了! “何况世家大族的小姐,有几个像……”安……她一样性格好的:“哪个不是斥奴呵婢、高高在上!有什么奇怪。”她还指望每个人都像安安一样那么对她,痴人说梦! “康睿!她在羞辱我和思贤,你认为这是小事?”她在羞辱你的脸! “那又如何,在上京城讨生活,谁又容易,你要是受不了,不妨回丰渔,听说如今家里生活的不错,女人也能有一份轻省的伙计,养活自己不成问题,也省的你在这里受气!” 她,她!秦莲秀气的心口疼,康睿怎么能这么说!因为对方年纪小、长的好!身份更高贵吗!她也是小小年纪就跟了他! 秦莲秀想到刘家小姐的脸,嫉妒的快要疯了!如果她也是千金小姐,出入有人伺候,她又怎么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你还有事吗?没有的话早点回去,思贤还在等你。” 想赶她走!门都没有!秦莲秀‘可怜的’擦擦眼泪,她还哭什么哭,康睿已经不吃她这一套。 反正康睿没想过帮她,那个女人他也非娶不可,她就要为自己着想。 娶就娶,自己是嫂嫂,长嫂如母,等以后刘小姐落在自己手里,看她怎么收拾她:“今天刘家小姐送来了不少年礼,你又没时间,我替你收拾一下吧,顺便……你也知道的,你自从说了给思贤启蒙,却一直没有时间,我想着再卖点东西,想给思贤找个学堂。”人她失去了,东西她一定要拿到手! “什么东西?” “刘家小姐送的节礼,今天刚送来的,应该送到你这里来了。” 康睿隐隐不悦,这点东西也惦记着,刘家给他送了节礼,他不用回赠吗!而且年根是最花银子的时候,谁家不要礼尚往来,他有那么多银子吗!她还只惦记他那些东西,以前他怎么没发现秦莲秀目光如此短浅。 康睿想起来了,以前秦莲秀什么都有,郡主会问她缺什么,会给她准备好所有用到的东西,这个时候也已经带着她去寺庙求福,身边奴仆环绕,还没有开口已经锦衣玉食,她当然不用要什么。 现在却像一无所有的乞丐,一点不是东西的东西都惦记着。 康睿嫌恶的移开目光,突然意识到,没了郡主的秦莲秀和没了郡主的自己也没有差别,一身落魄,见不得人,便觉得像被食蚁咬过一样难受,如此卑微,一无是处。 康睿想到自己竟然因为没有郡主落得这样的下场,声音忍不住提高:“什么节礼不节礼!刘家的东西是白拿的,不得送回去!”康睿说完甩袖走了!不想承认、更不想看到仿若自己的秦莲秀,那会让他觉得自己肮脏、无能! 秦莲秀看着他的背影,气的紧紧握着拳头!康睿!休想抛下她和思贤过好日子! …… 晚上,秦莲秀做了一个梦,梦里她来到上京城时,康睿已经成婚了,住着大大的院子,家里站满了仆人,就连大门口的台阶普通人都不敢坐一下。 她被迎进了府里,她害怕又自卑,康睿新娶的狐狸精却对她很好,为了让她不自卑,处处抬她的身份,还给她养肤。 不久后的自己可美了,皮肤又白又嫩,比刘家小姐还要好看,她也有奴婢,有很多奴婢,每个月还有月例银子,她还可以自己买奴婢。 没有人敢跟自己大声说话,身边的人又懂事又听话,她每天只要打扮的漂漂亮亮的,穿最美的裙子,用最香的胭脂,就连思贤也不用她操心,身边有小厮有姑姑们还有丫鬟,还有数不清的夫子。 她的浴池很大很大,比她现在住的房间都大,她让人在浴池里撒满了各种各样的花,香气环绕、犹如仙境。 她的皮肤是那么白,首饰那么多,说话轻声细语的,康睿见了她也和声细气,孩子孝顺又懂事。 梦里,思贤最后还考中了状元,她是状元的娘亲了,她老去的优雅又从容…… 秦莲秀在梦中泼着浴池里香喷喷的水醒来,可周围黑漆漆的,连个通夜的蜡烛都没有,小小的床上,没有帷帐没有锦缎,只有沉甸甸的被子,几乎压的她喘不过气来。思贤就窝在自己身边,连自己的房间都没有。 别说奴仆环绕,连一个伺候的大娘都没有。 秦莲秀几乎执拗的看看自己的手,冻疮的粗zhong还没有落下去,裂开的口子比比皆是,那些深黑的颜色像炭一样沾在她手上,丑陋又难看。 她的脸,她的脸……她的更加粗糙,跟刘小姐的根本不能比! 可梦里,她那么美……她该那么美的,她该过那样的日子,她美丽好看,她的儿子还是状元,她住在比刘家还大的房子里,那些仆人那么懂事听话,怎么能是刘家那些骂她粗鄙的下人能比的!没有教养! 秦莲秀执着的看看自己的手、摸摸自己的脸,直觉相信自己该是梦中那样的,她该是那样! 如果她想过那样的日子,康睿就不能娶刘小姐,他该娶更好的更高位的,只有那样她才能翻身,才能养出梦里的肌肤…… …… 宋初语将润肤膏在掌心揉开,然后一点一点涂抹在林夫人的手上,润肤膏的香味在空气中散开,清冽甘爽。 张姑姑拿着细腻的绸布,在一旁笑着:“老夫人,每天这样涂一涂,您马上就比郡主好看了。” 林老夫人也笑:“好看。”手一动不动。 宋初语拿过绸布,为娘把手裹上:“咱们裹一个早饭的时间,再打开的时候,就能像娘喜欢的兰花一样白了,所以,娘要不要好好裹着?” 林老夫人点点头:“兰花。” 第122章 好心给你说亲 “嗯,像兰花一样。”宋初语为林老夫人做这些,倒不是为了让老人家的手更好看更白净。 而是林老夫人肌肤上有常年劳作和抗冬时留下的裂痕、伤疤,在有炭火的屋子里,因为温暖,手就会不停的痒,她老人家总是挠,对皮肤就不太好,所以需要养一养。 林清远练完早课回来。 后面跟着宋石,他如果在这边都会跟郡主一起吃早饭,拱手:“郡主安,老夫人安。” 宋初语懒得再说什么,他每次不嫌繁琐,他就一直请安吧:“怎么晚了?” “回郡主,今天殷浊也跑了一圈,所以晚了些。” 林老夫人高兴的伸出手给儿子看:“兰花。” 林清远笑着走过去,将老母亲的手放下:“是,兰花,一会让张姑姑给您搬一盆兰花过来,陪着你一起吃早饭。” 宋初语将省下的润肤膏涂自己手上,见林清远坐过来了,拉过他的手,指法细腻的涂上去:“拌开的有点多,别浪费了,殷浊跑马怎么样?看着他可不像有身板练那些的。” 林清远看她一眼,对郡主问起殷浊心中有点小小的介怀,这几天越接触,他发现这个人越堪用,可见此人不是等闲之辈,郡主却在万千人中独独带了他回来,是不是也觉得殷浊非池中之物。 宋初语的手抚过他每一根手指,温柔又细致。 林清远安分的任她的手指在自己指尖穿梭,才稍稍安抚他的不安。 宋初语松开林清远的手,将剩下的半盒盖起来,递给宋石:“你也用点,防开裂,我洗洗手就吃饭。” 宋石接过来:“谢郡主。” 宋初语起身,将手上的过多的油脂洗了,顺便对张姑姑道:“老爷手上的膏脂还没有化开,你帮他推一下。”水冲开宋初语手上的滑腻。 林清远已经左手搓右手把化开化不开的全都化开了。 张姑姑的手尴尬的伸在半空,见状,又收了回来,听说老爷不习惯有人伺候,什么事情都亲力亲为,洗澡也不让丫鬟们小厮们在一旁,衣服也能自己穿,不知道他自己洗不洗的干净,那么多衣服穿下来他会不会弄混,哎,老爷该习惯才是。 宋初语一条毛巾都要让丫鬟递到手上,擦也不用自己动手,微蕊为郡主擦的干净又清爽。 “吃饭吧,年节快到了,府里也该忙起来了,给各府的年礼已经让下面的人准备好了,大哥随着林清远跑一趟孟府,我们也不是非要跟他们如何,但该有的表现要有,穿好些,一会吃完饭让裁缝给你量完身再走,多做几套好看的,你们最近谁用银子,直接从库房取。” 林清远也想起一件事:“世子平日输的银两,今晚我给娘送过去。” “也好,清一下账。” 宋初语还是比较关心宋石那里的事:“虽然是年节,但军中应该不耽误正事,募兵的事不要停。” “是。” …… 驴滚胡同内。 隔壁街能说会道的王家婶子提了一斤红糖酥,敲开了秦莲秀的门。 洗衣服的李婶子先乐了:“王婶子,是有什么喜事吗,一进门就看你兴高采烈的。” “李家姐姐,我哪次来你们这里不是兴高采烈的,你们这里就是喜鹊窝是凤凰桥,我呀,最喜欢来了。” “诶呦,就你会说话。” 秦莲秀站在门边,听着两人废话,就要关上门,她整个人还没有从昨晚的梦里醒来,如今看这个院子哪里都不顺眼。 她隐约觉得自己就该像梦里一样,而不是站在这里,听两个老妇女说家长里短。 王婶子赶紧别住门:“别呀大妹子,我是来找你的,有事,有事。” 秦莲秀想说, 有事你就在院子里说,结果王婶子已经推开她手臂挤了进来:“这是你儿子吧,长的真标致,难怪都说状元是天上的文曲星,他的家人都跟我们普通人不一样,看这孩子长的多好。”说着热情的从带来的红糖酥里拿出一块放在小孩手里:“吃。” 秦莲秀有些不悦,她们熟吗,她请她了吗,就这样不客气的进来:“你有事?” 王婶子打量眼这间屋子,要说多简陋吧算不上,他们这边是翰林院私产,都是这样住着,虽然小了些,不像她们上京城的人,多多少少有自己的小院子,可人家是官爷又不一样了。 秦莲秀见她打量自己的住处,心里更加不高兴,她来干什么! 王婶子放下红糖酥,笑着看向秦莲秀,秦莲秀若说长相也有几分,但劳作的女人嘛,再有几分姿色也有限,不过,谁让她有个中状元的好小叔子呢。 而且官人家要脸面,如果秦莲秀再嫁,孩子肯定不跟着秦莲秀走,这又是一个好事:“大妹子,我这里有个好事,可是别人家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好事。” 秦莲秀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王婶子觉得这大妹子怎么不热情啊,对人也不客套的样子,她来这么一会了没有一口水也就罢了,现在还这么看自己:“大妹子,昨天你也看见了吧,高门妯娌不好相处的,你不如早为自己打算,往前一步,将自己嫁个好人家享清福去,也省了在妯娌这里讨气受,你说呢?” 秦莲秀没想到这人是来给自己说媒的!简直!简直! 秦莲秀气的想把这人打出去,浑身都抖了起来!思贤的爹还没死!就有人敢给自己说亲,简直不是东西! “大妹子,大妹子,你怎么了?这是好事呀,我给你说的可是前街的张富户,他们家可有钱的很,家里好几个铺子,多少人家盯着呢,没成过婚的黄花大闺女还排队呢,也就是老姐姐想着你,你考虑一下,张富户不嫌弃你是外乡人……” 秦莲秀气的从儿子手里夺过红糖酥扔在她身上,把桌子上整包红糖酥也拿起来扔过去:“滚出去!滚出去——”秦莲秀气的找扫帚。 王婶子被连轰带砸的赶出来,也没有客气:“你这人怎么这样,成不成的我都是带着东西上门问一句,你有话尽管好好说,你又砸又扔的是什么意思!” 第123章 不 “出去!” “你干什么!我给你说亲还得罪你了!你愿意就愿意!不愿意就不愿意 !你这是什么意思!让别人看见了,还以为我怎么你了!” 院子里的人听到动静,已经聚了过来,有的惊讶,有的不解,有的赶紧上前劝架。 “怎么了这是?怎么还动上手了?快放下笤帚?” 王婶子立即开口:“大家来评评理!我好心给她说亲,说的还是前街的张富户,张富户家大家都知道吧,那是一等一的好人家,我可有一点对不住她,可她倒好,我只是开了个口,就又是打又是骂的把我赶出来了,好像我害了她一样,这让不明真相的人知道了,还以为我给她说了一个多不好的人家,害的她反应这么大,我以后还怎么在这条街上说亲!” 秦莲秀见她在院子里还敢乱说,更加生气:“你出去!马上出去!” 李婶子见状,赶紧上前打圆场,夺下秦莲秀的笤帚先斥责她:“你这是干什么!王婶子怎么说也是前辈,好了,好了,孩子还看着呢。”然后又看向王婶子赔不是:“她还是个孩子,大姐姐跟她一般见识干什么,小媳妇脸皮薄,大姐姐看在我的面子上,这件事就这么算了。” 王婶子上了这么多家的门,被赶出来还是第一次,如果她说的是王麻子、狗瘸子她也认了,可她现在说的是好人家:“我是为她好!多少人等着呢!” “我们知道,知道,张富户还用说吗,多好的人家,谢谢大姐遇到这等好事,还惦记我们院子里的人,她就是年龄小不懂事,我跟她说说,保证她知道大姐的好心。” 王婶子还有点不服气:“我也就是看在你的面子,真以为自己是什么香饽饽,什么人家都能看上你了,哼!”王婶子甩袖走了。 院子里的人也都听见了:“来给莲秀说亲的啊。” “还是张富户。” “莲秀命真好,如果能嫁给张富户这以后吃香的喝辣的,好日子都在后头呢。” “听说刘家小姐不好相处,莲秀嫁出去也是一条出路,省的以后受气,千金大小姐哪个是好伺候的。” “可不是,再说张富户家好多铺子的。” 秦莲秀听着她们胡说,更是一肚子气,这事如果让康睿知道了,康睿怎么看她!她和孩子怎么做人! 李婶子见她又要发作,赶紧把她带回屋里,关上了门,顺便将地上的红糖酥捡起来,塞给一旁吓住的孩子,让他去旁边吃,才走过来,看向秦莲秀:“你这是干什么,王家婶子那张嘴这一片都是出了名的,你得罪了她,她不给你宣扬的满大街都知道。” “我怕她!她还想给我说亲,她,她——”秦莲秀想想都丢人现眼!如今还闹的人尽皆知,以后她怎么见人! “她怎么了,她也是为你好,要我说,也大底是个出路,你也不想想你那妯娌是什么人,她如果容不下你,你能有什么好日子过?到时候天天看人脸色,给人伏低做小你愿意啊。” “我怎么就伏低做小了,我是嫂子,她能把我怎么样!” “傻!天真!她是什么人,可怜巴巴的出去说几句你不懂事,不知礼、粗鄙、是乡下人,以后都不准你出去,你看看身边的人会信谁,当然是信她,人家可是千金大小姐,最懂礼节的人!就是你小叔子,说不定都嫌弃你给他丢人,让你在家里好好待着,你还怎么撑得起嫂子的颜面!她不四处诋毁你就是好的了。” 秦莲秀想到那种可能,气的眼泪直接掉了下来,她还觉得刘家那个小狐狸精一定会这么对她,她又确实是个乡下人,到时候想反驳都反驳不了。 可梦里,她明明受人尊重,明明过的很好,怎么醒来就成了这个样子,还要被人说亲!这绝对不是她该过的日子,康睿的新娘子该好好照顾她和思贤才对,她的思贤还要考状元,还要出人头地! 李婶子见她哭,也跟着叹口气:“张富户未必不是一个好去处……” 秦莲秀猛然看向李婶子,李家婶子怎么可以这么说,张富户才有几个钱,几个铺子,康睿可是状元,状元什么都能有,能让她像梦里一样过好日子! 李婶子见状,就知道这人在想什么,压低声音道:“你想什么呢,你以为状元多金贵,这个院子住过多少个状元,止步于五品的大有人在,康大人现在受重视,那是因为他还是新出炉的状元,等到了明年,你看还有人提到,到了后年,出了新的状元,这件事更没人提了。” 秦莲秀闻言脸色一点一点变白,怎么会这样,康睿可是状元。 “就是前街的张富户家可能也是看中了你小叔子的官职,才想娶你……你一个乡野妇人,你还把王婶子赶出去,让别人怎么想你……” 乡野妇人?秦莲秀看看自己粗糙的手,看看身上灰扑扑的粗布衣衫,突然非常压抑,心里更是难以言语的难受。她怎么会这样? 李婶子拍拍她的手:“你也该为自己想想,要我说,不如前进一步,至少张富户看在康大人的面子上,绝对不敢亏待你。” 秦莲秀猛然抓住李婶子,问:“一个会梳头的丫鬟,要多少银子?”梦里她有两个会梳头的丫鬟,还有会泡药茶的丫鬟,各个都聪明机灵。 “会梳头?怎么个会梳,街头婆子的手艺,还是大户人家的手艺?” “大户人家的手艺。”秦莲秀眼睛闪亮的盯着李婶子。 李婶子不知道她为什么会问这个,被她看的有些不自在,她想什么呢:“怎么也得……十五六两银子以上吧,大户人家培养一个有手艺的丫头不容易,这价钱,还是技艺不精的,如果技艺好的,卖百八十两也不是问题,不少钱呢,咱们这辈子都赚不来那么多银子,张富户家,只有粗使的丫头,可没有会手艺的。”让小丫头们学手艺不花银子啊。 第124章 早知道 秦莲秀闻言惊讶的看着婶子,她没想到自己那么敢梦,那得是多富裕的人家,才用的起一看就像千金小姐一样的丫鬟。 “莲秀,莲秀……” 秦莲秀落寞的垂下头,那么贵的丫鬟吗…… 秦莲秀突然想到,跟踪康睿那天在大街上看到的马车,马车富丽堂皇,马车旁边跟满了侍卫,各个英武不凡,那是什么日子。 “莲秀——” “啊,婶子。” “你怎么了?” 秦莲秀已经回神,眼泪还在眼眶里打转:“婶子,我不想再嫁,我有思贤,我不嫁的。”一个有手艺的丫鬟,怎么比卖她还值钱呢? …… 值钱的何止丫鬟,能跑腿办事的小厮,更是世家大族从小就选了机灵的家生子,放在各个场合一手培养起来的。 康睿在街上看到阿寿,笑意立即爬到脸上,从他到郡主府,阿寿就一直跟着他,是他再熟悉不过的人:“阿寿。” 付寿转头,以为是谁,乍然看到陌生的面孔,却被喊如此亲昵的称呼,属于世家大族门前有头有脸人的高傲立即浮现,但到底也是得用的仆人,礼节拿捏分毫不差,后退,拱手:“康大人安。”然后起身,看着康睿,不明白他叫住自己干什么? 康睿看着他不卑不亢看着自己的样子,心里顿时翻江倒海,阿寿不该如此看他,至少不该直面自己。 付寿当然要直视他,不直视他怎么跟他说话,而且,虽然他是小厮,但却是安国公府出身对上七八品的康睿,身份完全不弱,甚至还是被人攀交情的人,刚才退一步也是他处于礼貌给对方的客气,就凭对方嚼他主子舌根的举动,他让对方巴着自己说话都不算失礼。 康睿被他看的不悦,出于熟悉的记忆,不悦几乎就带了出来。 付寿见状,脸也相应的冷了下来,手慢慢负于身后,背脊笔直,绸缎大褂由兔毛镶了一圈边,暖和又气派,远远看来,他的气度穿着比康睿要高的多。 康睿顿时像被人踩了尾巴,却一点发作不了,因为眼前的人不再是他的仆人,更不是他一冷脸就立即诚惶诚恐的人,他是郡主的人,所谓打狗也要看主人,他跟本动不了他,甚至如果想巴结上背后的人,还要讨好他。 所以两个人站在一起,付寿身上还带着隐隐高出他的气焰,康睿放在袖子里的拳头紧握,他为什么要叫住他! 付寿等的不耐烦了,他是想给三分尊重,可也不至于在康睿面前卑躬屈膝:“康大人有事?” “没有,看到你,打声招呼。” 叫他阿寿可不是打招呼的方式,既然是打招呼就是为了讨好,讨好他就是在大街上叫他只有主子们叫的阿寿?那康大人的打招呼方式还不如不打。 付寿这样想,眼神没客气的就带了出来,对跟主子不一个立场的人,不客气一下又如何。 康睿感觉到对方给的压力,心里愤恨又不甘,有被昔日奴仆不敬的愤怒,也有对方不领情的扼腕,他明明是好心跟他打招呼! 付寿不缺这样‘好心’的人,想搭上他的人,上京城千千万,就是龚尚书看在林大人的面子上,都夸他一句‘小伙子真精神’,更不要说严公子等人,所以康睿在他这里真不算什么牌面上的人。 所以,付寿等着对方‘好好打招呼’。 康睿忍下心里的屈辱,拱手:“付小哥好。” 付寿不是仗势欺人的人,敷衍的避开:“康大人客气,康大人这是上衙?” 康睿看出对方的敷衍,可却找不出一点不妥,甚至对方不避开更好,证明两人关系好,如果人家避开了,分明是看不上他今早这个‘招呼’,更没把他康睿当成什么重要的人。 付寿跟在他身边那么多年,他什么举动代表他什么意思再清楚不过! 康睿想到付寿看不上自己更加难受,他是什么东西,也敢看不起自己!不过是一个下人! “吁——”一辆马车停在两人身边,有人快速掀开帘子探出头:“付哥,做什么呢?回府了,跟谁说话呢?” 付寿看眼兄弟,再看眼康睿:“康大人,需要捎您一程吗?”他有车。 康睿看着旁边的马车,一口老血憋在胸口,要多难受有多难受,对方有马有车,他连个轿子都没有。 如今的场景,等于他被一个下人骑到了头上!还是狠狠压了一遍。 付寿觉得还好,他是家生子,祖上三代都是国公府的奴仆,他爷爷更是做到了一厨管事,虽然现在退下来了,但是他出身绝对够高,家里攒个把银子买个院子、买辆马车不是应该的吗?这有什么不对。 康睿看着对方像一个正儿八经的公子哥一样,穿的好、乘的好的看着自己,就像被乞丐抡了一拳,个中滋味只有他自己知道。 重要的是,他不单不能发作,还要好语说话:“付小哥,不用了,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付寿心想,这不是会说人话吗:“送康大人。” 康睿在他的视线下,沉重的转身,此刻他恨不得打烂自己的嘴,他就不该跟他说话! 付寿上了马车。 马车上的人好奇的往前看一眼:“谁啊,大冷的天,怎么不捎一程?” 康睿听见了,犹如又被人打了一拳,他和付寿站在一起,都已经到了被人分不清谁是官员谁是小厮的地步了吗! “走吧你,别耽误了大人的事。” “好嘞,驾!” 康睿看着走远的马车,指甲深深陷在肉里,脸都像被人刮了一层皮!一个下人,一个下人也敢如此嚣张!可这个人偏偏如此,他还动不了对方分毫,甚至还要看对方脸色! 如今,他还没对上林清远,在对方小厮面前就输了个没脸吗! 康睿恨不得现在扒了自己这身衣服,回到曾经,看付寿还敢不敢如此嚣张! 可冷风吹过脸颊,周身空荡荡的,年节的气氛好像都跟他没了什么关系,渺小的不值得别人注意。 第125章 有了吗 …… 康睿最接受不了的是,一切的挫败只是一个下人带给他的! 一直以来,他做的并不差,他是这一届官员中,最快见过皇上和太后的新臣,他还是至今为止有功绩的臣子,多少人都在跟他交好。 虽然这次升迁名册里没有他,但早晚都能升上去,否则驴滚胡同的人凭什么对秦莲秀关照有加。 他已经站在同期官员最前面,他有能力有状元的身份,还得到了刘家看中,这些东西足以让他笑看同期所有人。 可他要比齐的人是安国公府的林清远,他想被注意的人是安国郡主,他想站的更高的位置是前三品大员!这些又距离现在的他太远太远,如今连对方家奴仆的衣角他都不配够! 一步步走上去的路,任凭他拼劲才学,也不过走到今天的位置,没有人脉,没有了郡主,官场的路走起来原来布满荆棘。 …… “郡主回来了。” “快把树下的梅子酒再挖出来一些。” 安国公府瞬间忙碌起来。 宋初语带着林清远和几大车东西回来。 宋初杰亲自出来相迎。 “二哥,你竟然在家?” 说的什么话,亏的林清远说妹妹是他最亲的亲人,女孩子心思柔软,最是知道哥哥们的不容易,以后他可能因为利益分配不均和世子有心结,但绝对不会和妹妹疏远,在妹妹心里记挂始终是娘家的哥哥。 结果呢,刚进门就刺他,他这个妹妹可爱归可爱,但可气也是真可气。 但林清远那句话说的对,妹妹嘛,大概就是他这辈子在世上与他最亲的人了,何况还是小妹妹:“知道你回来,特意迎你。” 宋初语不敢相信他的语气如此平静,竟然没有呛她,她二哥哥变化如此大吗? 宋初杰没看妹妹夸张的神色,有礼的迎林清远。 这次能和海运搭上关系,全赖妹夫使劲,否则,他们第一批货物也运不出去,更何况他资金不足,林清远还替他周转了一些,他这个妹夫没的说。 宋初语看着二哥正经的带着林清远在前面走的背影,有种恍惚的感觉,原来二哥的背脊也能挺这么直,说话也可以如此有条理,并不是他身上已经没了那股戾气,而是他行事有分寸,说话有气节,不再像漂在半空的恶鬼,而是站在地上试着做人的男人。 林清远停下脚步,回头,神色温柔的看着郡主,等着郡主超过他,郡主走在他后面,他不自在。 宋初杰见状,哭笑不得,女子走在男子后面为夫之道、是天道伦理,不过也是他妹妹是郡主,妹夫身份…… 好男儿怎么能看出身。 宋初语走到林清远身旁时,林清远下意识抬步跟上,注意力自然而然都转到郡主身上:“是不是这两天太累了?让庄子上的人晚两天再来吧。”马车上时,郡主就有些头晕。 “没事,就是颠簸了一下。”而且她最近是有点太忙,过两天就歇歇。 林清远扶住郡主手臂:“还是要注意些。” 宋初杰看看他的手,不屑的冷哼一声,哪有男人搀扶自己内子走路的,又不是太监,可又觉得林清远对他妹妹好似乎也没什么不对,毕竟是自己妹妹,过的越舒心他该越满意。 宋初杰这样的想法,没一会就想收回来,他叫了林清远好多次,林清远都敷衍的给了他一个嗯,然后就去跟宋初语说话。 他提了七八个问题,也不知道林清远听进去了多少,回答一律都是‘二哥做主就好’,然后转过头继续跟他妹妹献殷勤。 “男人还是要有脊骨。”不能总围着女人转! “二哥所言甚是。”林清远拱手说完,转过头继续看向郡主,轻声细语:“郡主觉得重修就重修,只是把后街整个宅子买下来扩建是不是太夸张?”后街的阁老刚被革职,就下手…… “不过一个宅子而已。” “咳咳!” 林清远闻言,转向二哥:“二哥多穿些,别着凉。”又看向郡主:“那郡主想年前动工还是年后?我这里正好有人。”他现在督建上京城所有工程,找些人来,价位和手艺都是最优。 “年前吧。”越快越好,私兵已经训了十多天,拉回来看看成果。 林清远点点头:“我回去就准备。” 宋初杰:“咳!咳咳——” 林清远再次转向二哥,将自己的披风解下来:“二哥是不是着凉了。”交给二哥身后的小厮让他给二哥穿上,重新跟在郡主身边:“预计什么时候完工最好?” 宋初杰扫开小厮的手,穿什么穿!没眼色! 宋初杰没郁闷多久,母亲把他妹妹带走了。 …… “有没有动静?”宋夫人殷切的看着女儿:“成婚也大半年了。” 宋初语不想说话。 宋夫人不依不饶:“问你话呢?这是家里你有什么不好说的,是不是身体有什么问题?”要不然怎么现在还没有好消息,上次还带她去杨家沾了沾喜气,怎么会还没有动静?就连老爷前天也问了她一句,不会是女婿或者女儿有什么问题吧:“我告诉你,不能讳疾忌医,这种事没什么不好意思说的。” “娘——”宋初语没料到母亲这么着急,而且林清远上辈子没孩子,她也确实没有有孕的迹象:“这要看缘分的。” “瞎说,什么缘分不缘分!小小年纪从哪里听了那么多歪理,太医平日给你把脉怎么说的?” “一切安好。” “清远呢?” “身体也很好。” 宋夫人闻言叹口气:“没道理都好,现在还没有动静,你嫂子都有了……” “大嫂?” “你二嫂。” “有了就有了,这事急不来。” “不行,我明天给你找个这方面的大夫,你明天再过……” 宋初语赶紧打断她:“娘,我把大哥这一年来输的银两送回来了,这是单子,您看看。”古玩字画、金银玉器没少典当抵押,有不少好东西应该都没过母亲的眼,他就自己顺出去了,库房的管事就是发现了,也不敢告到母亲这里来,怕得罪了世子爷。 第126章 锲而不舍 宋夫人扫了一眼,顿时火冒三丈:“混帐!我和你爹还没有死,下面的人就敢让他拿这些东西出去了!” 宋初语给母亲倒杯茶:“娘,什么死不死的,娘和爹得长命百岁。” 宋夫人的火气丝毫没有消退,岂有此理!简直无法无天,这里面有些东西,就是放在她眼里也是好东西,是给儿孙传家用的,他竟然拿出去说抵押就抵押!败家的东西!知不知道他在做什么!这动的是家里的底蕴啊!照他这么霍霍下去,不等她百年,她就看不到家里的东西了! 宋夫人气的头疼,有气无力的揉着太阳穴。 宋初语给母亲顺着气:“娘,您还好吧,都送回来了,您别生气了,我找大夫来给娘看看?” 宋夫人摆摆手,跟着这逆子丢人现眼:“东西你带回去,他竟然敢输出去,这些东西也不属于他!” “娘,您看您,为这点事还动了真火,哥哥这样又不是一天两天了,您何必为了他气到自己。” “你看看这些东西,我最近给了他几个铺子,铺子里的银子总够他输了吧,他竟然还从库房里拿东西,他多大的胃口!” “娘。”宋初语赶紧抚着娘的背:“早知道我就不跟您说了。” 宋夫人知道世子不着调,但没想到如此不着调,更没想到他一年能输这么多!还有脸在她面前卖可怜,逆子!“你不是说要让林清远接管家里的产业吗,我看也别都是产业了,库房里的那些东西也一并带走收库整理,你就当给你的侄子侄女保管着了。” “娘,您又说气话。”负责管理那些东西多麻烦,都是登记造册的,纯保管,回头大哥、二哥若是每天找她要还不够烦:“你锁了库房门就是,管事们还敢敷衍您,好了娘,不过是一点东西不至于气成这样。” “那是一点东西吗!” 宋初语看着母亲要发起进攻的样子,不说话了,很多东西,很多东西行了吧。 “以前不让你管,你上赶着跟我提,现在让你管了,你又推三阻四。” “我哪推三阻四了,不是答应接您手里的产业吗。” “碍你事的就不要了是吗!” 宋初语立即讨饶:“没有娘,回头我都运到我钱庄锁起来行了吧。” 宋夫人也知道东西让女儿为难,这件事总体就不该这么办,哪有嫁出去的女儿管娘家产业的:“哎,都被你气糊涂了,也不知道给了你会不会给你带来麻烦。” “娘忘了我有五千私兵。” 宋夫人想起这件事心情也好不到哪里去,一个郡主养什么私兵,还闹的满城风风雨雨!长公主都没有的东西,她冒什么头!太后也是,什么东西都给,也不看看折子都参多少了!没一个让她省心的! 这么一想,宋夫人谁也不想搭理,都是来讨债的。 “夫人,世子夫人和二少奶奶到了。” 宋夫人闻言将册子收起来,整整衣服,坐正,没了刚才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杜桑和妯娌一起进来:“儿媳给娘请安,母亲万安。” “起来吧。” 宋初语坐在座位上,只是微微颔首见礼,没有起身的意思。 杜桑习以为常,笑着对郡主行了一礼,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她不知道郡主为什么如此目中无人。 但她知道,如果是她,她不会在家里对着长嫂摆从一品郡主的派头,而会像小妹妹一样对着长嫂见礼,留一个尊敬长者的印象,毕竟家里是家里,外面是外面,在自家何必弄的像朝堂一样,还要对着小姑子行礼,平白浪费了自己拉拢人心的好机会。 二嫂嫂抚着肚子缓缓见了一礼,心情颇好的在自己位置坐下,这些天二爷像变了一个人一样,不单在家的时候多了,还给她带了不少好东西,如今自己还有孕了,她怎么能不高兴,连看坐在上面稳如泰山的小姑子都顺眼不少。 杜桑看眼红光满面的妯娌,心中不屑又嫉妒,不屑她最近张狂的样子,又嫉妒她的好出身,本以为她相公是个扶不起来的,又没有世子之位,出身再高有什么用,后院一堆莺莺燕燕,老二又立不起来,以后还不是仰仗她鼻息过日子。 可老二最近不知抽什么风,竟然一本正经起来了,她还有了身孕,能不让她不悦:“郡主什么时候有好消息啊?嫂嫂也好给妹妹备个礼。” 二嫂也看向郡主,笑盈盈的:“郡主也快了吧?”婆母就三个孩子,每个都宠的跟眼珠子似的,说这个话题准没错。 “若是有了自然通知你们。”宋夫人截了话题,如今看两个儿媳妇越看越不顺眼,想到女儿想给便宜大儿子说的孟家嫡女,心里叹口气,不知道是不是个顺眼的。 杜桑看婆母不乐意这个话题,便笑着换了话题,成婚这么久了还没有孩子,不会是不能生吧,也是把脾气都使在了自家人身上,没福气也应该:“娘,儿媳正想跟娘说一件喜事呢?” 宋夫人看完单子后没有喜色:“说。” 杜桑笑容更加温柔,本来她是不敢说的,但最近娘对大公子的态度有所改善,她也就方便提了:“我娘家嫂子和裴家有旧,裴家正巧有个合龄的庶女想说给大公子,那姑娘娘说不定还听说过,是裴家六娘,无论是容貌还是才学都是一等一的,难得的是还养在嫡母身边,我就想着,若是大公子得了这样的贤内助,也是一桩美事,娘说是不是?”一个庶女,身份比自己低,来了府里,还不是要仰仗自己,总比这个眼高于顶的二弟妹强,所以宋石的妻子一定要自己这边做媒。 宋初语看大嫂一眼,又移开目光。又是裴家的这位小姐?有意思了,一次不行,来了第二次? 她不会以为第一次没成,是马房的刘伯拒绝的吧,所以这次找了大嫂,觉得宋石听说了就会高高兴兴的娶她? 真有意思,还能如此锲而不舍的。 第127章 身份带来的差异 让她想不怀疑裴六娘别有用心都不可能。 杜桑笑盈盈的等着娘同意。庶女,再好不过的身份,加上还有一些良善的名声在外,显得她也用心挑选过,婆母必然同意。 宋夫人心里翻个白眼,端起茶杯,不用猜也能想到杜桑的心思,恨不得所有人都不如她,弄那么多不如她的人回来干什么!拱她当山大王吗!家里万一有个事,这些不如她的人,是能帮她撑起来,还是拽着她一起死!没分寸! 哎,她们家走到今天的地步,真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孩子们的婚事还都浪费在乱七八糟的人身上,除了老二,谁娶的嫁的也不如她意。 杜桑没过门的时候看着也是一个羞涩腼腆的小姑娘,本以为教一教能落落大方,对得起她的清贵出身,结果她只有‘清贫’没有‘贵气’,倒也不是清贵人家没有气质好的孩子,可惜她家挑的这个不是。 算了,说这些做什么,都娶回来了。 换个角度想,老大家的也不是一无是处,至少看上的这个庶女跟宋石挺配,总比某些人肖想别人家的嫡女强:“裴家的啊?”有点耳熟。 杜桑立即道:“回娘的话,裴六小姐女功、德容都很好,裴家三年前有场家宴,客厅里摆放的双面屏风就是裴六娘绣的,娘可能是那个时候听说过。” “绣工这么好啊……” “可不是吗,要不是我娘家嫂子提的早,咱们家不知道能不能定到这样蕙质兰心的姑娘,娘,您看裴家娘子怎么样?” 宋夫人放下茶杯,声音不轻不重:“宋石还小,再缓缓吧。” 杜桑闻言不敢置信的看着婆母,宋石是家里的老大,怎么可能还小?后面的郡主都成婚了?婆母不是睁着眼说瞎话吗!“可……” 彭静好瞥了杜桑一眼,没眼色,就是不同意的意思:“娘,我娘今早让人送了一些药材过来,儿媳看到有几株百年好参,就做主给娘和爹爹留下来了,儿媳知道娘和爹爹不缺这些,可不是要过节了吗,全当儿媳的一片心意可好。” 宋夫人笑了,她自然不缺那点东西:“你爹娘啊,还是这么客气,什么都记挂着我们,我这里正好得了一件上好的玉观音,知道你祖母喜欢,你回头给她老人家送过去。” 彭静好未语先笑,带着得到好东西的欢喜:“多谢娘,娘真好,一直记挂着我祖母,若是我祖母知道了,肯定比得了什么物件都高兴。”娇俏可人。 宋夫人也欢喜。 杜桑看的心里难受,抢什么风头,动不动就是百年人参,金银玉器,显摆只有她家里有,自己没有吗! 可杜桑家里真没有,她家顶多给她准备些鸡鸭鱼肉,却是想从她这里换些更值钱的礼回去,二弟妹这样说就是在打她的脸,娘也瞧不起她,她给大公子说的如此好的亲事看也不看一眼就回绝了,不是看不起她是什么! 宋初语见状,开口:“大嫂嫂,大哥哥的婚事,我跟娘要了过来,娘做不得主,宋石的婚事我会看着定,没有跟两位嫂嫂说,两位嫂嫂勿怪。” 杜桑心里一涩,她表现出来了吗?应该没有吧,可郡主为什么突然解释这些?杜桑心里一时有些害怕,怕自己露了马脚,可又看不起自己在婆家,要揣测小姑心思过日子的窝囊样! 彭静好大大方方接了话:“郡主怎么要了大哥哥的婚事?是心里有人选了吗?”她最喜欢叫宋石大哥哥,有一巴掌打在清高大嫂脸上的错觉,一个落魄的清贵门第,真以为她多金贵了,还敢瞧不起自己,现在活该了吧,大公子得脸了,世子也成了二公子。 “哪有,就是和母亲闹着玩,母亲容我任性罢了,还不知道大哥哥到时候会不会怪我孩子气。” “怎会,太后娘娘都说郡主眼光好,郡主挑选的大嫂嫂也定然是最好的。” “承二嫂吉言。” 杜桑一声不吭,觉得满屋子里的人都在孤立她,尤其彭静好,分明是踩着自己给郡主卖好,最是心机深沉!不就是仗着她娘家势力大,从来没有将自己放在眼里!早晚有一天让她好看! 宋夫人觉得有些头疼:“好了,时候不早了,去前厅用膳吧。” …… 回去的马车上,宋初语看了林清远一眼,又不动声色的收回目光,莫非他真有什么隐疾?要不然成婚这么久了,怎么会没有动静? 可,这种事,男人都不愿意提吧?尤其林清远。要不然还是再等等? “怎么了?” 宋初语自然而然的掀开窗帘往外看,没有露出分毫:“没,就是觉得马上要过年了,时间过的真快。” 林清远看着她,月光明亮,她却比月色温柔。 林清远靠近她一些,伸出手,放在她手上,却觉得这一年超出他的预期,一切都像在梦里一样,让他站在她身边。 宋初语疑惑的扭头向外看一眼,顺势抽出手将窗帘完全掀开,外面冷风吹进来,却因为马车内过于暖和并不让人觉得冷:“殷浊。” 殷浊没想到郡主会喊他,立即收敛住和付寿说话时脸上的表情,急走几步上前:“殷浊见过郡主,郡主何事?” 林清远神色沉了一瞬,收回手,静静地坐着。 宋初语借着月色看着他,可他低着头,什么都看不到,但刚刚他跟付寿说话时,脸上的杀意和厌烦绝对做不了假,阿寿好像劝了他几句,殷浊的神色就更不耐烦,阴翳几乎从骨子里透出来。 所以:“怎么了?”表情那么接近上辈子不做人的样子。 “回郡主,没事。” “既然问你了,你就说。” 殷浊闻言,低着头,跟着马车。 马车已经慢了下来。 马车上,林清远轻轻为郡主整理着微乱的裙摆,整理的仙气、好看。 殷浊神色纠结,不禁看眼身后的阿寿,阿寿垂着头,像一个主子身边言听计从的小土狗,没有一丝要给他意见的意思。 第128章 谁好 殷浊只好收回目光,他知道他一个大男人,不该因为被人多看几眼窝这么大的火,但今天那个男人分明就是恶心他,竟然还…… 宋初语等着他说话。 殷浊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拱手:“回郡主,有些人看向属下的目光实在恶心,属下正在不悦!”说不悦都是客气的!恨不得生食了对方! “哦。”宋初语声音平平:“既然不高兴,带几个人挖了对方眼睛就是,何须气成这样。”她还以为怎么了呢:“路平。” “属下在。” “点几个人给殷浊。” “是。” 殷浊不敢置信的看向郡主!这……这就给他人,挖了对方眼睛,是不是……太粗暴了点…… 虽然前一息他心里构思了一万种对方凄惨的死法,甚至坟头都给对方想好了,可听了郡主的话后,他又觉得对方也罪不至死,打一顿其实就可以了。 宋初语看着对方的神色叹口气,想不到这时候的殷浊心如此软:“你既然不悦,就是对方某一方面冒犯到了你,既然如此,自然要为他的冒犯付出代价。” “回……回郡主。”殷浊心里十分熨帖,觉得郡主不愧是郡主,当的起从一品的皇家气度:“多谢郡主为属下做主,若有下次,属下定然不会再把情绪带回来,一定让对方好看;属下也会谨记林大人的话,不为别人的目光所动,稳定自心,更进一步!” 宋初语闻言顿时看向林清远,神色刹那有些尴尬,林清远安慰过了?选的还是另一条路,比如‘稳定自心,不动如山’? 那自己刚刚在干什么?与林清远的劝言背道相驰? 宋初语静静的放下窗帘,目光悠悠的看眼车顶:“呵呵,今晚挺冷的。”她不是为自己刚才的话后悔,而是,每个主子都有训下人的手法,她也不是不应该说话,而是不应该与林清远的理念背道而驰,毕竟她也该给林清远留脸面:“过年时不知道会不会下雨?” 林清远给郡主倒杯热腾腾的果奶。 宋初语伸手接。 林清远拿开她的手,亲自喂,声音十分温柔:“是下雪。” “呵呵。”宋初语喝一口,妥帖入胃:“也是,对,下雪。” 林清远突然笑了。 宋初语也笑了。 林清远脸上的笑容又一点点消失,他半垂下头,手里握着杯子,眼睛微红,隐隐还能从他脸上窥见一丝少年风情,同样的惹人怜惜:“殷浊是好看一些。” 宋初语有种不好的预感,他这是怎么了?忍不住靠过去,握住他的手:“清远……” 林清远却没有抬头,就这么看着手上的杯子和手上的她的手,一字一句道::“殷浊还小,是受不得丁点委屈,是我疏忽了。” 这,什么跟什么呀!那不是在说正事吗!“什么委屈不委屈的,他在外行走,难免的,要不,你也喝口果奶?” 林清远不喝,他连工部尚书都没有做到,不配喝果奶。 宋初语将他拿果奶的手抬起来,递到他嘴边:“喝一口?嗯?” 林清远突然想问她,自己好看还是殷浊好看?刚才天色那么黑,为什么就看清了殷浊的脸色?是不是因为他容貌太出彩了?亲自为殷浊找回颜面 ,是不是想对他那么温柔? 宋初语执着的递的近一些。 林清远一口饮尽,觉得自己莫名其妙,郡主不过是无意中看了一眼,就像他如果看到微蕊在院子里哭,也会问问她怎么了,这是很正常的事,他在乱想什么。 宋初语松口气,喝了就好,至少没有很生气,但有些话还是要说清楚,她知道林清远现在可能接受不了这些,可:“我不是要挖那些人的眼睛……”怎么又提挖眼睛了:“我知道每个人都有生存的权利,有时候,即便是上位者也不该轻言人的生死。”林清远觉得她太残忍所以不高兴也在所难免:“但我也有我的成长环境,我只能说下次这种时候,我会更谨慎的多查证据,再定对方生死,你理解吗?” 林清远觉得他还是喝果奶吧。 “你的人的事还是要交给你处理,下次我先问过你的意见,好了,真生气了?”宋初语歪下头看着他的脸。 林清远顿时觉得自己多余落寞,郡主可能根本没有想过殷浊好不好看,在她眼里,至少现在,自己是他的夫君,无人可以取代。 林清远回握住她的手。 宋初语笑了:“不生气了?” “本来也没有生气,爹站的这么高,不就是为了让子女能为所欲为,我若有子女,也定希望她脾气如郡主一般,想要如何便如何,怎会觉得郡主处置几个人就不对,我刚才就是……就是……”他不能让郡主觉得不能轻易杀人,那对郡主不好,可要说出心里所想,林清远还是觉得有些尴尬。 若尴尬和郡主的行事风格比起来,他这点尴尬又不重要了,在他看来别人死不死自然不如郡主的命重要,大不了他多让一些人就是:“我就是觉得殷浊……可能比我好看,郡主就去看殷浊了。” 宋初语不敢置信的看着他,突然笑得不可自制。 林清远看着她不顾形象的样子,恼羞成怒的扑过去:“你还笑。” 宋初语是忍不住,林清远脑子里在想什么,她以为他转了一出帝王谋略、人人平等,结果只是谁更好看,好看?怎么能不想笑。 林清远压着她,就知道不该说,郡主心里不定怎么看他,他辛辛苦苦建立的形象荡然无存! 宋初语真的想笑,这可是林清远,上京城的皇命送出去,他都不屑一顾的人,扣了自己船只眼睛都不眨一下,现在比谁更好看,当然是他更好看,谁都不如他好看。 “郡主还笑是不是。”林清远目光危险的盯着她。 宋初语手揽住他脖子,想起他刚才说到子女,他说,他若有子女……这样看来,他想要自己的孩子吧,万一他要是没有…… 要不然私下找大夫给他看看?不让他知道?毕竟宜早不宜晚。 第129章 独木成林 殷浊看着付寿,突然笑了,脸颊璀璨生辉、艳若桃李。 付寿打个冷颤,离他远点。 殷浊殷勤的凑上去,哥俩好的揽住他的肩:“咱们郡主,大气——” 付寿把他的手拿下来:“怎么不去把人眼睛挖了?”刚才气成那样,他以为殷浊转头就会抄了对方老窝。 殷浊也不是没有那个意思,就是已经没有刚才那么不愤了。这,自己讨厌的事吧,如果有人撑腰后,好像也不是不能放一放了:“做人嘛,还是要大气。” 付寿闻言,让他哪凉快哪待着去:“口是心非。” …… 翌日,一大早。 林清远从马场回来,看眼身侧跟上来的殷浊,少年刚下马场,高腰束发,意气风发,五官棱角分明,带着雌雄莫辨的俊美,此时额角有细汗沁出,少年不避讳的用袖子抹去,灼灼然一朵染露的桃花,更加名艳不可方物。 林清远收回目光,这样的殷浊,如果再受几次委屈出现在郡主面前,不用哭哭啼啼,即便倔强的往郡主面前一站,郡主恐怕都要为了他出动私兵!这样的次数多了,殷浊能不动心? 林清远自然相信郡主对他的感情,郡主现在最喜欢的人肯定是自己,眼里看不进别人。 可,时间长了呢?郡主首先先是郡主,太后身边可不干净,郡主接触的公主中,长公主虽然年纪大了,但私生活很洒脱。 这些虽然不是主流,甚至深挖才能被挖出来,可她们都是郡主接触的人,郡主耳濡目染之下,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妥,待时间长了,郡主未必不会在更年轻的面容上停驻视线。 也不是要做什么,而是看看,殷浊绝对是近水楼台的选择。更不要说,殷浊还有天然的理由,比如被人欺负后,哭一哭、闹一闹,不明真相的人见了,谁不会多看他一眼,以为他多可怜。 “怎么今天回来早了?”宋初语一袭红色长裙,裙身绣着精致的花纹,腰间的丝带,身形修饰的纤合有度,长发盘起,朱钗点缀,繁琐却不累赘,她从长廊处走来,步摇纹丝不动,仪态万千。 林清远停下脚步,远远已伸出手。 宋初语走近,手放入他掌心,身后跟着提着餐盒的侍女:“大哥呢?” 林清远握住她的手,如千万次一般,都觉得她像是从雾中走来,风大一点就吹散了这段旖旎的梦:“大哥有点事,先走了。” “我们先吃。” “好。” …… 林清远从不考验人性,更不相信高高在上者的怜悯、他更相信,凡事要自己争取,要把属于自己的紧紧握在手里,不给任何人机会,要学会不放手,更要尽力而为懂得防微杜渐。 机关算尽的不一定有好结果,可不算计,等着老天垂怜的肯定是蠢货! 林清远收起笔,看着纸上‘林木与森’的标志,将纸放平,纸中间是一枚小小的徽章,如郡主马车上安国公府的标志,严家的祖徽,无论绣在哪里,都是让人望而却步的存在。 他的这一枚,当然没有任何作用,可,今天以后必须有!他绝对不会给殷浊第二次装可怜吸引郡主的机会!更不可能为了杜绝这种现象让殷浊佩郡主的徽章。 他至少要让所有看殷浊的人知道,多看殷浊一眼会有什么下场,他们才不会助纣为虐! 林清远神色如常,又拿起笔,添了枚竹叶,要说他多在乎殷浊,不至于。只是有些事,处理一下比较好:“陈历。” “属下在。” “发下去。”就按郡主说的,挖了那些人的眼睛,当祭祭这片新鲜的叶子。 …… 刘雅风气的一拍桌子,觉得秦莲秀居心叵测:“她连说都没让媒婆说完,就把人打出来了?” “是,小姐。” 岂有此理,张富户那样的人家都看不上,她还想看上谁!如果没有更大的图谋,她会看不上身份不知道比她高了多少倍的富户,分明是狼子野心,其心可诛! “小姐,我们还让媒婆去说吗?”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小姐突然有此动作,但一个寡嫂而已,她们小姐当然动的起。 “当然要去。”还要天天去:“她不是看不上张富户吗,给她说个庶民。”山猪吃不来细糠,就给她找个门当户对的。 …… 驴滚胡同内。 三婶子粗布、粗衣,身形匀称嗓门又高,是走街串巷的好手,偶然也接人牙子的生意。 “三婶子,这是去哪呀。” “去状元家歇歇。” “呦,三婶子和状元家都有旧了?” “哪能啊,就是去歇歇,先走了。” 三婶子走后,聚在一起的人开始嘀咕:“这是去干嘛?” “总不能是秦莲秀要买丫鬟,她也买不起啊。” “会不会三婶子也是去给她说媒的?” 众人闻言,顿时来了精神,以前没有人给秦莲秀说媒,没有人乱想,但现在不一样了,前些天王婶刚来过,不是没有那种可能。 “这小媳妇就是守不住,才几天,就陆陆续续这么多人上门了。” “还别说,莲秀挺年轻的,小模样如果收拾收拾肯定很不错。” “小庄家的,你赶紧回去看看,是不是,回头给我们讲讲。” “不去,不去,看那些做什么。” “去嘛去嘛,好姐姐快去。” 秦莲秀不认识来人。 三婶子笑的一脸和气,自来熟的直接走进去,一口一个大妹子的叫着,夸秦莲秀心灵手巧将家里布置的整齐,夸孩子聪明机灵,更是夸秦莲秀会持家,一张嘴能说出一朵花来。 可秦莲秀不认识她:“请问你是?” “我是三婶子啊,经常来你们这里收衣服的是我大妹子,常听我大妹子说起你,说你长的好,能吃苦,灶台家事一把抓,我一看,可不是吗,比我大妹子说的还好!我们女人啊,还是要踏实肯干,练把力气,什么好日子啊、嫁人改命啊,都是虚的,都比不上自己有个本事,好安身立命!你看城西街的朱大妮,朱大妮你知道吧?” 第130章 什么锅什么盖 秦莲秀知道,最近院子里的婶子们都在说。朱大妮入了郡主府的私兵招募,现在可了不得了,孩子已经安排入了郡主创建的私塾,家里双亲虽然还不到领薪酬的时间,但有最低保障收入。 听说她家躺在床上的男人都因为太高兴下地了,估计再过两天,传的都要是朱大妮男人痊愈了。 虽然如此,但人人都知道,朱大妮了不得了,已经不是普通庄稼妇人了,是半个官身了,入了郡主府那样的高门第。 她们家现在也了不得了,连里正都不敢跟她们家大声说话,去攀交情的人也多了,日子肉眼可见的好起来。 听说朱家知道女儿入选后,哭着闹着要带朱大妮归家,说女儿是家里的心头肉,不能留在婆家,连孩子都能带回去,不过被朱大妮劝了回去,往日一定会跟女儿吵的娘家人,这次也没有吵,竟然就老老实实回去了,朱大妮也不成天在村里咋咋呼呼了,听说现在有模有样的,像个真正的大老爷一样。 除了朱大妮她们村那边还有好几个入选的,如今都鸡犬升天了,在上京城内更是传的神乎其神。 现在谁家的女人如果能入选郡主府私兵,就是有头有脸的人家了。男人们更是挤破了头想进,但好像不那么好进。 三婶子见她知道就放心了:“朱大妮为什么能当选,都是这么多年卖苦力的结果,她自己一个人田里、家里一把抓,能不练出一身好力气,这都是朱大妮不好高骛远,踏实又肯干,否则这样泼天的富贵能轮到她,咱们就该像朱大妮一样,什么富户不富户的,不如庄稼汉子香,婶子给你说个庄稼汉子,你呢以后勤俭持家,他呢养家糊口,这好日子还不是在后面,大妹子说是不是!” 秦莲秀简直——简直——什么庄稼汉子!她怎么敢! “满意吧,咱们是什么锅就配什么盖,认清自己,过日子才高兴,你说跟张富户,那是什么人家,咱也不合适呀,嫁过去,咱连对方身边的丫鬟都不如,还不是被妾室的脸骑在头上压,还不如嫁个咱熟悉的环境,他耕地你浆洗,日子越过越红火是不是!” 是你个头!“出去!”她是什么盖为什么就要配那个锅!什么叫连对方的丫鬟都不如!说她长的难看还是穿不起好衣服! “怎么还生气了,你是不喜欢?还是害羞?害羞什么,孩子都那么大了?半辈子过去了,跟个小姑娘一样做给谁看,你愿意就是愿意,不愿意就是不愿意,或者你对我说的人不满意,就是想找个张富户那样的,也是一句话,你没头没尾的喊一声出去干什么!有什么话你明说就是了,我也好给你想办法。” 秦莲秀要气死了,她有什么话,她什么话都没有!她们一个个不顾她意愿,到她家来强给她说亲还有理了!一个个说话还那么难听:“我不嫁!你出去!” 三婶子一点不介意对方黑脸,黑脸的多了去了,再说,刘家好几个丫鬟、小厮都是从她手里出去的,她跟王婶子不同,她带着任务的:“不嫁干什么,吃小叔子喝小叔子占小叔子的房子,你看看你们一来,康大人都走了,你觉得这样合适吗!” “你——” “我是为你好,刘家小姐摆明不喜欢你,你非占在这里干什么,你要是不喜欢这个,张富户我也能给你说,看在康大人的面子上,你日子也能过,大妹子,婶子劝你一句,握在手里的好日子才是好日子!” “我谁也不嫁!她刘小姐看不起我,想赶我走是不是!门都没有!” “你看看你说的什么话,刘小姐怎么就赶你走了,刘小姐差你一口饭吗,差的还不是你高兴、满意,再说了,跟着小叔子有什么好,你一辈子才刚开始就不嫁了,何况……你这么年轻一寡妇,成天跟着小叔子,也不怕人闲言碎语……” “什么闲言碎语!不怕烂舌头!” 三婶子见状,心不在焉的上前安抚:“我当然知道你没有,可外面的人心烂的狠,再说,康大人又年轻,你也是个小媳妇,半年一年没人说什么,时间长了,总要有人说闲话的,我还听说,你老家还有老公公,不伺候老公公来上京城伺候小叔子啊?” 秦莲秀险些气晕过去! 三婶子不痛不痒:“好姑娘,听婶子的话,找一个嫁了,你好我好大家都好!” “她休想!” “谁休想啊!还是你真有什么想法,非要跟主家作对,没见过你这么不识相的!” “你出去!” “我是可以出去,我还没有把门打开!你要是不嫌难看,我是无所谓。反正啊,世人一张嘴,说什么全凭喜好。” 秦莲秀没想到她还没做什么,先被人欺负到了门上,对方还心思恶毒的给她说了一个庄稼汉!她自己怎么不嫁一个庄稼汉:“如果让康睿知道你们竟然敢这么想他……” “威胁我?也行,我就问问康大人,时间长了,别人知道你们老家还有父亲,看看别人会不会也这么想,这样的谣言传出去,对他仕途有什么好处,看看他到时候会不会随便找个人把大妹子嫁出去!” 秦莲秀心中一缩,突然有些慌。 三婶子也不急,神色和善的看着她:“你好好想想,我改天再来。”三婶子说完,看眼躲在角落的孩子,转头走了。 状元家的侄子看起来也一般般嘛,想来跟刘小姐的孩子,才能看一些,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的孩子会打洞,果然不假。 秦莲秀紧紧攥着拳头。 康思贤呆呆的看着娘亲,有点害怕,娘亲以前不是这个样子,娘亲也不会像看坏人一样不让自己出去,他现在有点不敢跟娘亲说话了。 秦莲秀突然看向康思贤。 康思贤顿时不敢再动。 她还有思贤,思贤是康睿的孩子,他一定像康睿一样聪明,未来还会是状元,对,她的孩子一定能是状元!以后再没有人敢瞧不起她! 第131章 如意 “思贤,到娘这里来。” 康思贤怯怯的看着母亲,不敢过去。 秦莲秀见状,急忙收起脸上的不甘,温和的看着孩子:“思贤,过来……来……”她绝对不会让刘小姐如愿的! 康思贤走过去,攀着母亲:“娘……” 秦莲秀紧紧地抱着他,现在思贤是她所有的安慰,她还有思贤。 …… 慈安殿内。 宋初语坐在暖亭里,柔软的兽皮上摆放着香炉糕点,身侧宫女环绕,乐师手中琴音袅袅,暖亭外开满了绚烂的花,一步一颜色,步步见幽香。 如意端着杏仁酪走来,穿越长廊、移步台阶,手里的杏仁酪纹丝不动:“奴才给郡主请安,郡主万福。”他跪在兽皮上,将杏仁酪放在郡主面前。 宋初语微微侧目,一段修长的脖颈在冬日里犹如剥了皮的嫩笋毫无防备的出现在她面前。 宋初语一时有些恍惚。 如意转过头,视线落在郡主的裙摆上,神色含笑:“郡主尝尝,是奴才亲手做的,听师父说郡主想这一口了,奴才惶恐,不知是否还符合郡主口味。” 宋初语伸出雪白如玉的手。 如意见状,急忙捧起杏仁酪,稳稳的跪行两步,递到郡主手中:“郡主。” 宋初语接过来。 微蕊也笑了:“宫里谁不知道如意公公做糕点的手艺,公公就别妄自菲薄了,就连太后娘娘都夸公公手艺好,公公的手艺自然是最好的,否则郡主怎么会每隔几天就要吃一份,奴婢都嫉妒了呢。” “微蕊姑娘又笑奴才。” 庄嬷嬷也笑着,她和微蕊不同,庄嬷嬷是宫里出去伺候郡主的嬷嬷,以前是看着如意长大的,她还带过这孩子梳头的手艺,算他半个师父,这孩子又孝顺,逢年过节都会差人送东西过来,所以庄嬷嬷更喜欢他,平日里也多有照拂,如今看着他做到六品大太监的位置,更是欣慰。 宋初语吃了一口,便欲放下。 微蕊手刚要伸出去。 如意已经接过碗,拿了手帕欲为郡主擦拭嘴角…… 宋初语接过来,沾沾嘴角放下。 如意收起帕子,担忧的看着郡主,身姿微倾,跪姿若松:“郡主,可是今天口感不对,奴才再给郡主做一份?” 微蕊看着他,心里忍不住感慨,不愧是在宫里还能做到六品大太监位置的人,这仪态、这眼色,没有从小练到大的童子功,难成一气,她什么时候才能有这功力,连跪,都能跪的如此好看。 宋初语揉揉额角:“只是有些累。”便没有什么胃口,以往这个时间她还在大殿内,今天也是觉得闷得慌提前出来了:“听德公公说,你调到刑司署了,还习惯吗?” “回郡主,是,有十多天了,都是熟悉的章程,奴才跟着前辈们的经验走就是。”如意说完视线谨慎上移,余光快速扫了郡主面色一眼,又迅速落回郡主裙摆:“郡主,不如让奴才给您把把脉?”郡主的脸色确实有些不佳。 庄嬷嬷闻言突然看了如意一眼,这不是他会犯的错误,又不动声色的移开目光。 “前天太医刚看过,没什么事,可能是最近事务繁忙过了这几日就好了。”宫里今日封印,家里的事也不多了,正好解解乏。 如意知道庄嬷嬷的意思,是他僭越了,宫里也会在乎这些,太医都没有诊出问题,他一个太监实不该开口:“奴才为郡主解解乏?”如意起身。 宋初语看着他从矮自己一头,慢慢高出自己的视线,退到榻外的石板上,跪下。 宋初语的头不高不低正好枕在他腿上,熟悉的手指落在她额间,喟叹已从心间发出,纵然她身边奴仆环绕,也不得不承认,那些人跟庄嬷嬷和如意还是没得比,宫里的人是用手艺挣活下去的机会,怎么能不惊异绝伦。 宋初语闭上眼。 庄嬷嬷手势微动。 暖亭外的帘子无声落下,隔绝了外面的风和花香,亭内的人都慢了下来,直到静静的微丝不动,唯有香薰悠悠然的飘香…… 宋初语其实快不记得如意了,或者说,不记得被他小心翼翼的伺候着的日子。 如意,齐王称帝后的第一大太监,掌天下酷刑,更是殷浊那种疯子唯一承认的好友,已经远不是一个家道中落郡主能见的人。 也不是不能见,想见还是能见到的。只是宋初语比较有自知之明,太后姑姑摄政时,如意伺候她是应该的。而她,使唤一个太监就使唤了。 但时过境迁后又何必呢,难道问问他还记不得曾经伺候过的安国郡主?什么拉关系的方式。再说他老人家跪过的人多了,她又是哪个牌面上的人物。宋初语才不会自讨没趣,弱了自己的气势。 何况,她后来是见过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如意的,那时候他已经不叫如意了,这个过于软绵、亲和的名字早已衬不起他的身份。 人到中年的他来郡主府给庄嬷嬷送八十岁贺礼,据说庄嬷嬷的寿辰他都会来送礼,那却是她第一次见到他,锦衣华服,玉冠紫带,身姿挺拔,如所有行走在庙堂、书舍中的男子,拙拙大道敛尽锋芒,甚至比他们有更胜一层的威仪。 宋初语仅远远看了一眼,就转身走了,她可学不会向曾经的奴才低头!她就是一把年纪了、空有个郡主的名头也要顶的牢牢地。 现在想来,那时候的自己也真是好笑,脸面这种东西有什么放不下的,世事无常,曾经被她踩在脚下的奴才,有一天能踩在她头上,不是人之常情吗?她又何必自尊心作祟,不敢面对失败。 宋初语突然一个激灵,猛然伸出手紧紧抓住他手腕! 如意担忧的看着郡主,手在她掌心里,一动不动。 宋初语才如梦初醒般收回手,重新闭上眼,现在的他还不是——字存! 舒缓的力道再次传来,宋初语觉得自己不会再睡过去时,还是慢慢的睡了过去…… 如意动作如初,安安静静的保持着最初的姿势,手里的动作虔诚、认真。 第132章 就是 庄嬷嬷看看时辰不早了,悄无声息的过来,见郡主还没有醒,身上搭了狐裘,示意如意休息一会,如意没有动。 庄嬷嬷走到郡主身边,要叫郡主起身。 如意下意识用手挡了一下:郡主在睡。 庄嬷嬷笑了:“不碍事,时辰不早了,郡主该回府了。”目光看眼他膝盖,就这么跪在硬邦邦的石阶上,晚上估计有的受了,他如今也算有头有脸的大太监了,何必再这么伺候人,现在年轻不觉得,老了都是病根,以后还是要注意些,该机灵的时候就机灵些:“郡主,郡主……” 宋初语睁开眼,天已经黑了。 如意慢慢起身。 暖亭周围的帘子升起,外面的光亮照进来,才黄昏而已。 庄嬷嬷细致的看如意一眼,见他从缓行到无碍是很短的过程,放下心,还是年轻身体好,要是她现在这么跪一下午,老腿都快不能要了。 如意接过庄嬷嬷手里的狐裘给郡主穿上,接过微蕊递上来的梳子重新给郡主束发。 宋初语静静的看着镜子里的人,又不甚在意的移开视线,别人的荣华富贵而已,她既不想投资也不想阻碍,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恭送郡主。”如意待再也看不见安国郡主的身影才直起身。 周围的侍女一动不动的等着他先行:“公公。” 如意返身回去,端起杏仁酪,想了想又放下,在宫里,有些事,留在趋炎附势上就好,他转身,身后冷风吹动浮烟,谁又记得一个奴才。 …… 马车平稳的前行,路上已经有了过年的气氛,宵禁也没有那么严了,夜市摆了起来,都在为奔波了一年后的喜庆做准备。 马车停下,宋初语笑着掀开帘子,精神焕发:“看我接到谁了?” 林清远无奈,上车,见她脸色红润,精神很好,也跟着心情愉快:“今天宫里有什么开心的事,郡主如此高兴?” “明天休沐,你说高不高兴?太后还赏了不少好东西,娘又把咱们送过去的东西送回来了,刚刚也让人送来了家里的产业,你说高不高兴?” 林清远尴尬的不知道怎么接,拿了岳家的东西,他无法像郡主一样心无芥蒂,可看着她那么高兴,好像一直想争取的东西终于到手一样,他又不好跟她讲道理。 哎,拿了便拿了吧,她高兴就好,尽量给母亲经营好,送回去就行。 宋初语听着外面的喧闹,想到如意,突然道:“我们今晚在外面吃吧?”前路茫茫,那就淌过当下。 “好。” 宋初语和林清远走在喧闹的街头,身边虽然没有明显的侍卫保护,可路过的人又不是瞎子,锦衣华服,哪个人不要命了,敢上去碰一下。 宋初语还从来没有这样逛过年市,人来人往,日落未落,余晖洒在街上,别有一种盛世繁华的安宁,好像富贵荣华都在脚下,天下昌平近在咫尺。 林清远看不出其中有什么好,不过是庸庸碌碌、繁忙艰难的人生,这里多少小贩等太阳落山后要背着卖剩的东西走很远的路才能到家,又有多少人,路过城门时还要被盘削一波,人来人往的不是市井繁华,而是难得可赚到银两的几个节气,就怕一路走来,这点银两还扯不了三匹布。 “羊肉泡馍?”看着就好吃,人流如织。 宋初语摇摇头,朱钗微晃,美丽高贵:“不了,闻着就不想吃。” 林清远为自己的莽撞没有落寞一息就笑了。 “你笑什么?”宋初语语气娇憨,睡了一下午的人精神饱满。 “我笑郡主竟然喜欢这里的烟火气。”悠然自在,不知道的以为她体会过人生百态。 “不然呢?只喜欢你。” 林清远脸颊顿时红了,四处看看,见应该没有人听到,高兴又恼她故意在人前逗自己,鬼灵精:“前面酒楼?” “好啊,林大人请客。” “下官的荣幸。” 菜上的很快,还有满满的一碗杏仁酪。 宋初语现在有了胃口,吃了小半碗,细品起来口感自然不如宫里的好,但也不差,很好吃。 林清远将剩下的小半碗吃了。 宋初语吃饱喝足,抵着下巴看着他:“小气。” 林清远将最后一点菜扫进碗里,吃相虽说不上优雅,但也赏心悦目:“怎么说?” “就点这么几道菜。”可以说是她吃过最简陋的菜了。 林清远也不反驳:“那郡主吃饱了吗?” “勉勉强强吧。” 林清远将拌好的饭盛了一勺放郡主嘴边。 宋初语摇摇头:“你自己吃。” 林清远放入自己口中,吃的满足、认真。 宋初语四下看着,看到了等在外面的殷浊等人,又想起了宫里的如意,不禁想,这若是齐王成不了皇帝,这两个人泼天的富贵怎么办? 林清远向外看了一眼,又收回目光:“看什么呢?” “富贵花。” 林清远闻言,莫名其妙的又看了一眼,哪里有花?除了三品以上官员的家里,这个季节谁家也不开花。 宋初语像模像样的叹口气:“应该开败了。” 林清远险些被她一本正经的语气逗笑:“让我吃完饭。不要讲笑话。” 谁讲笑话了:“杏仁酪好吃吗?” “还行。” “宫里做的更好吃,回头让你尝尝。” “谢郡主赏赐。” “不客气。” …… 宋初语今早照例请平安脉。 林清远出去办事了。 林老太太正在院子里晒太阳。 宋初语翻看手里的账册,漫不经心的等着太医结束。 太医摸了一会,皱着眉又摸了一会,反复两遍后,谨慎的开口:“郡主,下官能不能再摸一下另一只手?” 庄嬷嬷立即谨慎的看向太医。 微蕊手里的活也不做了,走过来看着太医。 宋初语看着她们一个个谨慎的样子,也放下了账册,将另一只手伸出来。 太医又反复诊断了两遍,不确定的开口:“郡主,这两天可有不适?” “没有啊?”今天格外精神,如意的手法还是相当不错的。 太医搂搂胡须,又不确定了。 第133章 收获 宋初语收回手。 许太医瞬间摸了个空,吓的急忙跪在地上:“郡主,恕罪。” 宋初语重新打开账册,语气淡淡:“有话就说,不必如此谨慎。” 许太医松口气,郡主性情温和,是最讲道理的人:“回郡主,属下看起来像滑脉,只是月份尚浅,又不太像,也许是还没有上脉,也可能是属下学艺不精,要等过两天才能定夺。”依他的经验八九不离十,但话不能说满。 宋初语突然看向许太医。 许太医跪的更加忠心。 庄嬷嬷脸上已经露出喜色。 微蕊也激动不已,郡主有孕了!夫人都着急了,千恩万谢,郡主有孕了! 宋初语很快收敛情绪,如果不是她觉得林清远身体有问题,她应该早往那方面想了吧:“那就再过两天吧。” “是,郡主。” 庄嬷嬷、微蕊已经在想让郡主忌口的事。 宋初语看着手里的账册,仿佛还在这件事里,手抚在腹部,又理智的放回账册上,笑意一点点染上眼角。 “郡主,是不是让老爷去前院睡?”以前她们不好意思说,郡主怜惜老爷不懂,也不提,便由着老爷夜夜宿在这里。 可现在郡主有孕了,要事事小心,她们也要精心照顾郡主,怎么还能由着老爷心思,让老爷去前院住段时间也名正言顺。 庄嬷嬷也觉得可以,这个时机提最合适,免得老爷没轻没重的,咳咳。 “这不是还没确诊,你们急什么。” “郡主,许太医都这么说了,肯定是有小少爷了啊,怎么能不着急,这可是郡主和老爷第一个孩子,自然是再小心谨慎都不为过。” “行了,老爷的事你们就别操心了。”宋初语看着账册,目光落在其中一句话时,立即道:“把江中呈上的账册拿过来。” 庄嬷嬷闻言,立即沉了脸:“郡主,您现在的身子不适合再看这些了,奴婢让账房的人过来。” 宋初语当没听见,心思都在江中的回报上,她投入了大量的银钱进去,可是打通了江中的海事天堑。 上辈子,大夏国海路,从极北之地通向极南之地的海运,用了整整十五年,才摸索出一条从海上极南到达极北之地的外海通道,节省航运时间半月有余,这条海上航线的建立,可使大夏国南北交易,缩短到十五天之最,会是一条纵贯古今的航线。 为了更快摸索出这条航线,她的嫁妆一到位几乎全扔了进去,导致她很多计划搁浅,外海却没有传来一个好消息,海上死伤众多。 她接管内务府后,也没有客气,直接挪用皇银,又扩大了一半寻外海线规模,期许这条绕开现有所有海线的海路能更快确定,如今终于有消息了,她怎么能不激动,有了这条航线,大夏尽在掌控:“微明,你去取。” “是。” 微蕊急的跳脚,不断看向庄嬷嬷。 庄嬷嬷本就是教导郡主的嬷嬷,她也想多劝郡主两句,规劝郡主的行为,可今时非同往日,她早已不是那个说一不二的嬷嬷,对郡主也唯有恭敬、宠爱,现在郡主明显对那账册更感兴趣,再多说郡主恐怕今日就要让她休沐了。 账册呈上来的很快。 宋初语急忙接过来,打开,上面详细记载了外海路从北到南,船只一路会经过的航线、遇到的险滩、打通的港口,各个地区水势的水流、水温、涨落潮水位、载重量多少、水面可行船宽度、各地海标投放情况。 一条条、一列列,无不详细、无不畅通。 宋初语笑了,手缓缓放在腹部,眼睛温柔的看着纸上这条终于可通航的航路。她一直以来紧绷的心终于落地。 她本不是聪明的人,能做的也微乎其微,重生以来,也没有一蹴而就做成什么,如今也不过是用为数不多的经验,终于看到了曙光,怎么能不让她舒口气,以后南方的丝茶要运往北方,半月足以;北方的兵力想到达南方,一样可以更短,时间的急速压缩,便是一切落实的速度。 宋初语合上册子,目光柔和的看着窗外,马上要过年了…… …… 同一时间。 林清远看完姜超的来信,眉心微蹙。 殷浊疑惑的看大人一眼,拿过信看了一遍,震惊不已:“有人打通了外海的航线!?” “目前只是可能,还需要进一步查实,未必一定是真的。” “大人,可这如果是真的……”这条线掌握在什么人手里,重要的是,哪方势力如此有银两,能扔这么多银子下去!那可是凶滩险阻的外海,填多少船只人命和资源进去才能开出如此宏达的一条外海线!简直能轻易改变现在的南北中三地局势:“大夏,没有这样的势力才对——” “这是一条大夏的命线……有是好事。” 殷浊不这么认为,是别人的好事,不是他们的!而且现在南地堤坝的建设、海路的商船他们都有参与,林大人才刚刚打开内航的局面,难保不会有人通过外航,直接压缩他们的渠道:“大人?” “让姜超递拜帖吧,我想见见外海的这位话事人。” “是,大人。” …… 慈安殿内。 太后好多年没有发过这么大的火了,太后威仪,怒不可支! 大殿内,太监、宫女、内务府官员战战兢兢跪了一地。 “好大的胆子!你们当内务府是她的了!天下跟她姓了!她说动用你们就让她动用!那么大一笔银子报都不报一声!你们不知道是谁的官员了是吗!” “太后娘娘恕罪,太后娘娘恕罪……”他们也没想到安国郡主搬了那么多,他们想着郡主一个女儿家,说挪用些银子,能挪用多少,谁不愿意卖安国郡主一个人情。尤其太后最近格外重视安国郡主,他们就没有多想准许了。 郡主拿了对牌后他们出于信任也没有回看,若不是年底对账,他们真不知道安国郡主挪空了三分之一的国库!虽然国库也没多少银子。 第134章 海线 太后看着下面一群只会求饶的人,气的心口发疼。 一个男子快速上前欲为太后理气。 太后直接挥开他的手,盯着下面的人,越想越生气,蠢货吗!郡主说拿就让郡主拿,郡主让他们去死他们去死吗!这么一帮东西在,国库哪里来的银子:“全都拉出去,砍了!” 官员吓的脸色刷白:“太后恕罪,太后恕罪!” 德公公闻言快速跪行而出:“太后娘娘恕罪。”郡主跟他打了招呼,如果郡主没补上亏空前东窗事发,让他周旋一二。如果顶不住了就将她推出去:“太后,此事事关重大,何况每位大人,也只是给了郡主一次机会,罪不至死啊,太后,不如将郡主请过来让郡主与众位大人对质,太后听听郡主怎么说,或许……郡主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呢?” 太后闻言瞬间看向德意,心里的怒火烧的更盛,反了天了!她真以为自己不会动她! 德公公脑袋贴在地上,吓的一动不动。 旁边的男子也早已跪在地上。 太后纵然已恼怒到极点,看着还在坚持让郡主过来对质的德公公也不得不压下想把侄女押入天牢的火气! 那个死丫头!以前觉得她骄傲自满!就是个小姑娘!后来希望她立起来,可也不是这么个立起来!这哪里是立起来,这是要翻天! 太后没有料到宋初语敢瞒着她干下如此大的事!倒是小看她了! 德公公脑袋压在地上,还在口口声声劝说太后传郡主进宫问话! 太后一句话没说!传她进宫做什么!气死自己吗!太后心里更知道,初语这些日子一直跟着自己,没有做过任何出格的事,更不曾骄奢淫逸享受生活,甚至称得上勤勉好学、大家楷模,最近行事做派也颇得自己的心,她却神不知鬼不觉的挪了这笔银子,定然有她的计划! 但再有自己的计划!她也不能挪用国库的银子!换成任何一个人死一百次也够了! 就是这样太后也不能传宋初语,岂不是让所有人都知道安国郡主监守自盗了国库的银子,不是罪也是罪了! 德公公等了好一会,不见太后娘娘说话,悄悄用余光向上看了一眼。 “都跪在这里干什么!滚出去!” 德公公心里一松,赶紧让内务府的官员出去!不出去等着太后拉他们出去顶罪吗! 那些官员也不是傻的,太后都要把他们拉出去砍了,现在难得大恩,此时不跑更待何时,不消片刻,已经退的干干净净没有一点痕迹。 押对宝了啊,太后对郡主果然不一样! 德公公也松口气,太后心里到底是偏宠郡主的,再说内务府这些银子放着也是修修墓、修修行宫,今天不也是那个人来要银子给太后修行宫吗,要德公公说,给那人拿去给太后修行宫,不如给郡主去吃吃喝喝。 何况郡主应该也不是吃吃喝喝,但的确也没听说郡主府有什么大动作?也不是没有?德公公想起郡主也在扩充后面的宅子,不会也拿去修宅子了吧? “你还跪着干什么!唯恐别人不知道你跟谁沆瀣一气!” 德公公赶紧求饶:“奴才不敢,奴才不敢。” 太后看眼还没走的谭冲:“你也下去吧。” 谭冲知道今日这事没有结果了,看了太后一眼,太后并没有看他,垂下头:“太后保重身体,下官告辞。” 太后挥挥手,待所有人都离开后,才看向德意:“说吧,郡主都跟你说了什么,你还给她找补!哀家看你们是胆子越来越大,都不想活了!” 德公公刚松口气的胆子,又瞬间紧绷起来:“太后冤枉啊,奴才对太后忠心耿耿,不敢有二,只是,只是一次查账时,郡主突然跟奴才说,如果内务府国库上出了什么事让奴才为郡主说两句话,让郡主来担责,奴才当时还想着,郡主这说的哪里话,内务府就是有什么事也不该郡主来担责啊,谁知道……谁知道是真有事……”还是这么大的事。 太后头嗡嗡直响:“她拿银子干什么去了?” “奴才不知道,太后,奴才真的不知道啊,要不,将郡主传来问问?” 太后陡然看向德意。 德公公垂下头,他没有别的意思,就是表面意思的把郡主叫来问问,郡主每天都进宫,没人多想,就是多想,也可以说太后被气到了,郡主前来安慰安慰,何须心虚 。 太后心里真的有气,可又觉得侄女不是没有分寸,但这么大笔银子,她怎么可能不闻不问:“你派个人去问问她怎么回事,银子都挪到哪里去了,剩了多少让她送回来。” “是,太后。”德公公刚起身。 太后的声音再次传来:“记住,不要走漏了风声。” “是。” 混账东西! …… 宋初语将那张账目明细,或者该叫外海航线装进竹筒给姑姑送了过去。 慈安殿内。 太后一会起身在殿内踱步,一会又坐下来对着这张航海线深思,一会又忍不住打开大夏疆域图看这条一线到底的外海航线,一艘探路船就要千万两白银吧,尤其海上风浪不定,要绘制出一条这样完整的航线,岂是三四艘远航船只能做到的。 太后看着这张航线图,再看看大夏横跨三大域的错综复杂海上路线,眉宇间难得露出一抹赞许,初语真的长大了啊! 德公公见太后满意,终于松口气,也没有想到郡主竟然背着所有人做下了这件事,这得多少银子啊,不知道郡主现在修宅子有没有银子,难怪郡主还要惦记国公府的产业,郡主如果这么造下去,国公府的产业也不够郡主霍霍的。 太后站在疆域图前,突然没来由的叹口气,她将航图卷起来道:“回头让郡主把亏空的银子填上。” 德公公惊讶的看眼太后手里的图,太后的意思是,这条航线她老人家不为大夏私收了,而是默认给了安国郡主?“是。” “你这些天受点累,挑一个得力的人,给郡主送过去,庄嬷嬷这些年越来越不得用了,没用的老东西。”这么大的事,她恐怕一点风声都没有听到,更没有为郡主分忧!要她何用?初语身边缺一个能出入内廷还能外出做事,又忠心耿耿的人,为她打理这么庞大的事务。 在外能独当一面,又能随意出入女子院落不落口实的,只有宫里养出的太监最合适。 第135章 他有个主意 刑司局内。 如意和几个小太监将案件归档。年节将近,刑司局依照惯例也要落匙,有些卷宗需要重新整理一下。 小太监絮絮叨叨:“就我们命苦,六大司都直接封门了,只有我们还在坚守,听说衣绣局昨天就不盖章了,今天去更是没找到人,亏得后宫没有多少女主人,否则衣绣局的老干爹等着人头落地吧。” “你没听说吗?” “什么?” “德爷爷在为安国郡主甄选得力的大太监,衣绣局敏公公动用了所有关系想去伺候安国郡主,还向德爷爷推荐了接管衣绣局的人,现在心思根本不在局里,而且不单敏公公,你难道没发现宫里很多有资历的老人,最近都不见走动,就是铆足了劲在争这个位置。” 如意整理卷宗的手一顿,瞬间看向两人! “为什么?”太监出宫死路一条!谁会争出宫的位置,他们宁愿老死在宫里,也不想看一眼外面的世界!外面的人会像看猴子一样看他们,把他们的缺失当做不解的谈资,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历代跟着公主出宫的太监,均没有好下场,看不见熟人,身边又都是正常男人,没有升迁机会,自尽的还算善终。更不要提中途若公主、郡主死了,他们必须跟着殉葬,根本没有活路。 还不如在宫里,至少在这里大家都一样,自成世界,若有幸成了爷爷,也有几年风光日子过。 “我也不知道,但很多干爹都觉得是好差事。”不像以往选跟随公主出嫁的太监时个个人如临大敌:“因为郡主正当宠吧。” 如意将最后一份卷宗放好,声音儒雅:“你们整理好,直接落匙就行,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恭送如公公。” 如意出了刑司局,脚步顿时快了。 他知道为什么很多人都争这个位置,‘因为郡主遇事从不迁怒下人’,这一点听着没有什么大不了,但对于上位者来说,这一点弥足珍贵。更不要说郡主对他们——从来正眼相待。 他还记得很小的时候,也是一年冬天,小郡主路过梅林,身上锦衣狐裘,手里暖炉、暖饰,她突然仰着头,眼睛被眼前的梅上落雪吸引,便驻足站在那里。 周围所有人纷纷停下脚步。 他当时小不能当差,但郡主驻足时,他正好随几个大公公路过梅林,依照惯例,他需要跟着大公公跪地静声。 他不知道跪了多久,只觉得他快要被冻死了。 郡主突然开口:“好看吗?” 他只觉得好冷好冷,骨头缝都是冰渣的雪,小腿毫无知觉,脸色苍白,瑟瑟发抖。 跪在他前面的大太监抢着答:“回郡主,美,很美。” 小郡主回头,笑的应该十分好看吧。 “我也觉得很美呢,你们喜欢哪一支,我摘给你们。” 小郡主没有爬上树,哭哭啼啼的被哄走了。 他以为几位大太监会迫不及待的起身,冻的回去取暖,但却没有,几个大太监恭恭敬敬的跪到小郡主不见一丝裙角,又施了一礼,才踉跄起身,走路一瘸一拐,神色却极其温和:“小郡主又长大了,头上的簪子还是要再加一对翅翼才显得更加灵动俏皮。” “是啊,像个大姑娘了,回头我跟锻造司说一声。” “爬不上去就哭鼻子。” “可不是。”两人笑了,笑只有他们才懂的事情。 那个时候他不懂,后来隐约是明白的,说不清具体是什么,年龄越大越能体会一点,那是一种更玄妙的感觉,就是忍不住想,跪在她面前听她说话,哪怕因为办事不力,郡主指着鼻子骂你。 其实郡主非常喜欢发脾气,冲所有人甩脸色,但他就是能感觉到她在不高兴你,是你这个人! 单看庄嬷嬷,出宫前,她像被打磨的上好的美玉,不管手染多少人血,都能岿然不动,谨小慎微的走着每一步。可现在,就是一个真正的老人家,倚老卖老,平和周正,郡主睡着,她说叫醒都叫醒,甚至以前学的婉转手段都不用,是直接上手推醒的!推!她觉得她有几个脑袋。 如意当时忍不住想,一个奴婢怎么能在该更内敛、压人的年纪,蠢的如此明目张胆。 如意脚步飞快,遇到人时,从容慢行,抵达干爹德公公的住处时,外面等满了求见的人。 如意垂下头,并不显眼的绕过所有人,一如他在这次竞争里,也不会是能力最突出,想法更迫切的那一个。 德公公这两天都要被烦死了,一开始,他私下里挑了几个能力卓绝、手段不错的,都是三司五局的一把好手,结果不知道哪个蠢货走漏了风声,还是有的人从太后那里听到了什么消息。 从此他就不得安宁,从早到晚都有人想走他的门路,睡觉的时候都能被银子散发的光芒照醒。 他是缺银子的人吗? 这还是这些人不知道出去会领什么逆天的差事的情况,若是知道是出任‘漕运使’,一个个还不使出杀人放火的手段! 在德公公看来,掌管外海航运,可比漕运使风光的多,若是走马上任,做的好了,以后名留青史也不为过。在这样大的局面面前,竟然有几个到了养老年纪的老东西也厚着脸皮过来求,也不看看多大岁数了,指望郡主给他养老吗! “儿子给干爹请安,愿干爹身体康健、福寿绵延。” 德意见是他,放松下来,一天到晚的,烦不胜烦:“怎么过来了。” 如意给干爹倒杯水:“干爹,儿子……有个主意。” …… 德公公现在也搞不懂,前途无限的如意为什么会想去宫外伺候。 如意跟别人不同,他敢说,就是未来帝王身边第一大太监的位置,以他的手段也能谋到。 他德意入宫多年,没见过这么好的苗子,无论是手段还是能力,都值得在更大的池子里拼杀、登顶。 他甚至不吃哪位皇帝,只要上位者不眼瞎,他的能力摆在那里,都会重用他。可他竟然要去宫外? 第136章 孝心 德公公垂手站在太后身侧,名单已经递了上去,前三个就有如意的名字。 他老人家就是觉得自己脑子也有问题,才会为他那句‘爹爹,以后风云变时,我想给爹爹养老……’他怎么能因为孩子孝顺,就答应对孩子来说并不是最好的选择呢! 德公公有些后悔了,他想把如意的名字划了。 太后看着名单,视线就落在不远不近的名字上:“如意?” 德公公俯身。 “天德四年在哀家身边伺候的那个?” “回太后,是的,劳烦太后记得。” “是个不错的。”太后又往后看了一些名字,指了一个:“再带一个敏正,明天把这两个都给郡主送过去。” 德公公想说,如意是不是还需要历练几年,又收了回去,太后既然记得如意几年前在身边伺候过,就是觉得合适,他说了反而对那孩子不好:“是。” …… 林府内烛光耀目,所有不会亮灯的地方,如今都彻夜到天亮。 庄嬷嬷小心翼翼的伺候着郡主从花园消食回来,距离那天问诊已经过了三天,按照许太医说的,明天就能出确切结果了,郡主的身体她们伺候的人最清楚,绝对是有了,等年后为了安全起见,郡主还是不要出门了。 “老爷。” “老爷。” 宋初语走过去,看着桌子上摆着的几把折扇,拿起一把,蓝色的蝴蝶袖下滑漏出一截淡粉色的灯笼袖,飘逸出尘:“新买的?” 林清远喜欢买扇子,价钱不用多高,但一定要看着喜欢:“嗯。”竹片连页,绘着牡丹,重要的是打开的声音非常好听:“你听。”林清远唰的一声将扇子在她耳边打开,扇面瞬间展开,声音丝滑悦耳,还带有悠悠的竹香。 宋初语笑了,她敢肯定林清远面前这六把扇子,一共超不过三两银子。林清远骨子里是有些风雅在里面的,扇子、书签,但这些喜好仅限于从集市、路边淘买来的那种,几个铜板,半块银子,超过一两就不碰了,真正的名家名扇他更是不玩。 “这是你给你自己买的休沐礼物?”挑起来不容易吧,几大集市是不是都逛遍了,也是辛苦。 “是不是声音特别独特。” “嗯。”宋初语放下扇子,接过微蕊递过来的湿毛巾擦擦手:“是不错,这把开合扇的设计挺独特,能双向打开。”仿的是去年风靡一时的国手大作。 林清远好奇,拿起来:“这把?能双向开?” 不知道?“那你为什么选中它。” “它叶柄是贵妃竹,里面的竹子我看不出来,但觉得组成一个扇面,自带竹风的气息。”看着十分舒心。 “哦。”宋初语坐下来,细看这把扇子,打开,合上,再打开,洁白的手指娴熟的转着斑驳的扇柄,犹如一块上好的美玉,坠在一把古扇上。 林清远的视线很快落在她开合间的手间,万籁俱寂。 宋初语点点头,是一把用材不错的扇子,三十六枚竹片搭配的尤其不错,扇面打开,天然成图,不必刻画,无需装点,是个巧妙的心思,处理这把扇子的手法也很粗犷,只是给竹片过水、防腐、晒干。 她前年也见过一把,比这个要更巧妙的多,扇子处理的也更豪迈,整体看下来有天幕直垂的气魄,不过再好也是把扇子,用个一两天就换了,现在要找,还要翻名册,看看扔到了哪个角落。 宋初语本见过最好的,按说对这些小东西不会上心,但可能身边的人目光太真诚,让她又有了卖弄的心思:“你会转扇子吗?” “会一点。” “我们来看看谁转的最好看。”宋初语手腕一翻,扇子仿佛长在她手上一般,快速变换着花样还样样赏心悦目,如果是团扇,小女儿家更能将它玩出花来。 林清远突然抓住她手腕,看着她,禁不住想听她弹琴,就弹那把‘出征’,琴声豪迈、塞上远漠,她如烟雨风楼,压住苍穹之下。 宋初语急忙握住扇子,好险,技艺尚在,没有落地,怎么样,厉害吧! 林清远目光灼灼,紧紧盯着她:“我想听你弹琴。” “好……好啊……”宋初语被他看的不自在,手腕挣了一下没挣开。 “还是不了。”林清远抱起郡主,落下了团云堆积的纱帐…… 庄嬷嬷从郡主房里出来,都要急出心脏病了,刚……刚才……老爷抱起郡主落了床帐,都什么时候了,郡主也不拦老爷一下,她能不着急吗! 庄嬷嬷看眼微蕊,嫌弃她没成婚,拨到一旁,看向微明:“老爷还是要搬到前院去住。” 微明笑笑,不说话,郡主摆明没有命令老爷的意思。 微蕊什么不懂,觉得自己被看轻了,立即开口:“是要搬到前院去。”郡主何止该有自己的院落,郡主还该有自己的郡主府,老爷最好听招才能进府看郡主,而不是天天把郡主当普通人家的女子,想什么时候见就什么时候见,搞的好像她们郡主很好见一样。郡主就是太好脾气了。 “奴婢觉得,还是看郡主的意思吧,郡主的心情最重要。” “郡主还年轻,不知道其中的厉害,何况老爷……未必是一个好说话的。”看似没什么主意,也事事谦让郡主,但总的来说,无论谁想给老爷立规矩,都没有立成功的,崔姑姑现在都不敢往老爷跟前凑。 …… 翌日。 宋初语不像庄嬷嬷等人那么着急,这不是她第一次当母亲,很肯定自己有了身孕。 上辈子,她尽力给了孩子们最好的,也不觉得因为顾忌孩子们的颜面没有跟康睿撕破脸有什么不好。 总归有些事情有些人,在她心中比自己重要的多。孩子们不理解她,也没有什么,男人站在男人的立场上想问题,看到爹爹在外受的委屈更多,自然觉得爹爹不容易,回到家,她还不依不饶的跟康睿闹,怎么能不让人烦心。 或许,时间久了、年月长了,他能理解,或许一辈子都不会明白母亲为什么要出家,都好吧,是在她怀里长大的孩子,比康睿值得宽容的多。 第137章 有孕 “郡主,您坐,小心。”微明谨慎地扶着郡主坐下,脸上带着明媚的笑,盼了这么多天,今天就能知道结果了怎么能不高兴:“郡主,可有什么不适?需要再添个暖炉吗?” “稳着点。”宋初语不急不缓,微明怎么也跟着她们凑热闹,庄嬷嬷就够紧张了:“无碍,该做什么做什么就好。” 微蕊笑了,这怎么能稳得住,这是大喜事,是添丁进口的大事,郡主不也红光满面的:“对了,老爷呢?” 微明将座椅上的软枕给郡主放好:“这个时间应该在老夫人那里,郡主要去请吗?” “请回来,如果太医说不是,你们赔老爷个孩子?” “郡主,您又逗奴婢们。” “好了,好了,让太医进来吧。” “是。” 许太医的手搭在郡主的手腕上,片刻便露出笑容:“恭喜郡主、贺喜郡主,郡主有孕了。” “太好了,太好了。” “奴婢就知道。” “谢谢老天保佑,祖宗保佑。” 庄嬷嬷把赏银一份又一份的塞到太医手中:“同喜,同喜。” 宋初语神色温柔,不知道会调皮一些,还是像林清远一样安静美好。 “快,快去通知老爷!” “是!嬷嬷。” …… 林清远回来的很快,几乎毫不犹豫的冲到郡主面前,神色激动的上下打量她,眼睛直勾勾的,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 庄嬷嬷忍不住笑了:憨子。 宋初语无奈的伸出手,拉住他,靠近自己:“太医刚刚诊出来,才月余。” 他要当爹了!林清远想碰碰她,但想到自己刚从外面回来,身上沾了寒气似乎不应该,可又想碰碰她,在想碰,不能碰之间,自己将自己纠结的冷汗直冒:“是不是……” 宋初语已经拉着他坐下:“无碍,哪有那么娇气。”她只是没料到林清远反应如此大,有孕而已,高兴便高兴,她也高兴,林清远看起来比高兴似乎还难以置信。 宋初语带着他的手放在肚子上,他应该是想碰一下:“感觉不到什么的,月份太浅了。” 林清远的手盖住她的腹部,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自己的手,掌心贴着柔软的布料慢慢转了一圈,眼睛闪亮的看向郡主:她们的孩子。 宋初语怔了一下,看着他眼中一闪而逝的亮光,也跟着笑了:“不知道像你多一点,还是像我多一点。” “都好,都好,像谁都行。”他要做爹爹了,林清远靠她近一点,再靠近一点,孩子,妻子。 林清远扶着郡主的头靠在自己肩上,另一只手整个将郡主圈住,连同孩子在内,才稍稍觉得这件事落到了实处,他要做爹爹了! 庄嬷嬷、微明、微蕊含笑的看着老爷,顿时觉得这个年都喜庆起来了:“奴婢派人去通知国公爷和夫人,夫人听说了不知道多高兴,夫人早早盼着呢。” “奴婢也派人去同宫里说一声。” 林清远抱着她。 宋初语试着要出来几次,没有成功,便让他抱着了。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香炉里的香都燃了一半,林清远依旧没有放手的意思。 宋初语便安静的让林清远抱着,只是林清远抱到现在都没有放手的意思,是很喜欢孩子吗? 既然喜欢,前段时间却一口没提:“这么高兴?” “不止高兴。”还有很多东西,让他此刻觉得十分安心。她生来受宠,可能不是很理解。 他们会有一个属于两人的孩子,男孩或者女孩,听话或者淘气,他会看着他出生,看着他长大,他会叫他爹爹,会看着他,会学会走路后,笑着扑进他怀里,重要的是,会在他身边慢慢长大:“嗯,高兴。” “我都不知道你这么喜欢孩子,那你以前怎么不提?” 林清远抱着她,将她要仰起的头重新靠回肩膀处:“没有也好,有也好,都高兴。”他本也没觉得自己能成为一个父亲,更不觉得他配!他尚且自顾不暇,东躲西藏,娘也需要人照顾,他怎么会想不敢奢望的事情。 如果不是郡主,他大概永远不会想这个问题,何必贪恋奢望,生出来,跟着他一起躲避追杀,食不果腹吗!“郡主……” “嗯?” 林清远将人抱的更紧一些,他得承认,没有郡主提供的优渥条件,他是不敢奢望一个孩子的,他怕像自己一样,给不起另一个人期待的父爱。 “干嘛,你现在可不是如果没有也高兴的态度?分明就是有了更高兴,哼,口是心非。” “好,我口是心非,我就是高兴了。” 宋初语听着他温和软语的气息,突然也觉得自己金贵起来,六分欢喜也成了十分:“孩子可是你强求来的,不聪明了,你不能失望。” “乱说话,孩子怎么能以聪不聪明来论,不聪明就不是我们的孩子了,你不能这么想,孩子知道了会不高兴的,不管他聪不聪明都是我们家最好的孩子。” 宋初语没有接话,多多少少是有影响的吧,就如宋家一直想收敛锋芒,可也没有故意养废自己孩子的道理,但她大哥二哥就是差很多意思。 娘亲当然不觉得有什么,都是她生的,怎么看他们三个都顺眼,父亲……多多少少心里真衡量的时候,是能从嫡子、庶子间比出个优劣的。 “你在想什么?不会真在想孩子聪不聪明?”林清远有些不可思议:“孩子其实是没有聪明不聪明之分的,长成什么样都是好的。” “大哥、二哥那样也好?” “你觉得大哥、二哥不好吗?你怎么会那么觉得,大哥自我,所以每天都能开心自在,兼有自己的爱好,也有支撑他喜好的家世;二哥更不用说了,潇洒任性,随心而为,重要的是他能自省、自束,都是很好的人。” 宋初语嘴角抽了抽,呵呵,她只能说她很为自家孩子高兴,他的爹对他的要求,或许是没有要求,估计长成了纨绔子弟,他爹也觉得他独一份的能造。 宋初语突然笑了,回抱住他:“清远……” 第138章 磕头 “嗯。”林清远将她揽的舒服些。 “……”宋初语又不想说了,平时很随意就能说出口的‘我喜欢你’,今日反而不想说了。 林清远也不问为什么叫他,他现在很高兴,只想这样抱着她。 宋初语被抱的时间长了,动了一下,没挣开,又挣了一下,唉,一直这么抱着吗?不热?忍不住提醒一句:“你不告诉娘一声?” “待会。” 宋初语将全身的重量靠在他身上,那就再待一会吧…… 窗外不知什么时候飘起了雪。 宋初语磨蹭了个舒服的姿势睡在林清远腿上。 林清远在榻旁摆了个桌子,已经开始处理事务,遇到需要思考的地方,下意识垂下手抚着郡主如丝般的长发,就这样抚着,片刻提笔,洋洋洒洒。 微蕊喜笑颜开的进来,见郡主还在睡,刚要出去,宋初语已经开口:“怎么了?”眼睛却没有睁开。 林清远垂头看她一眼:“醒了?” 本来就没怎么睡,眯一下而已。 微蕊脸上都是笑意:“郡主,夫人让人送来了不少药材、珍玩,本来还要跟着来看看,但府里事忙没能走开,夫人就让人带了两个厨房的婆子过来,说是专门伺候怀孕女子口味的,是否让两人来给郡主磕个头。” 宋初语叹口气:“我成婚的时候,娘就给了好几个厨子,别说伺候我怀孕的,甚至还照顾到我老了没牙了,做软食的厨子,这回倒好,又送来两个,也不怕我的厨房装不下那么多人。不必了,交给厨房管事就好。” “是。”微蕊出去了。 林清远放下笔,抚过她顺滑的发丝:“娘是疼你。” “就是太疼了些,这些厨子有什么不一样,巧立名目就像多了一个技能一样,我娘就喜欢这些虚的,恨不得把头发丝都分出个花样来。” “娘心思巧妙,善于这些。” “在你眼里他们没缺点是吧?” 林清远看着郡主瞪来的目光不说话了。 宋初语翻个身,本来不困的身体被自己躺到现在后也有些懒惰,声音也懒洋洋的:“我在这里不影响你办公吧……” “不。” “那我再躺会。”宋初语刚闭上眼睛。 庄嬷嬷也喜笑颜开的进来了:“老爷、夫人,太后娘娘送东西过来了,外面院子都要堆不下了!” 宋初语无语,准备起身磕头谢恩。 林清远准备扶她。 庄嬷嬷急忙道:“郡主勿动,太后说了,郡主身体要紧,要多休息,保重身体,就不用谢恩了。” 宋初语又躺了回去。 林清远看着郡主,又收回手。 庄嬷嬷人逢喜事精神爽,现在更是看什么都喜庆:“郡主,太后娘娘还送来了两个太监,说郡主行动不便,遇事多多吩咐下面的人去做,他们两人都精通药膳医理,能帮上郡主的忙,郡主,是否让两人过来给郡主磕个头。” “怎么又是膳食。”宋初语可怜巴巴的看着林清远:“我看起来像离不开食物的人吗?” 林清远帮她把脸上的发丝别到耳后,略带凉意的手指划过她的耳廓,久久没有移开,两人视线相抵,缱绻温柔:“不是……” “对嘛。不用了,你暂且安置了他们吧。” 庄嬷嬷想说敏正公公在,敏正公公和郡主是熟人、资历深,是否让他先进来磕个头,但见郡主揽上了老爷的腰,脸都埋进去撒起了娇,无奈一笑,待会吧,郡主现在正孩子气呢,又是不修边幅的样子,见了也没有威仪,不如一会再磕:“是。” 庄嬷嬷退出来,脸上还是带着笑。 敏正、如意都跪在台阶上等着召见。 庄嬷嬷赶紧让两人起来,甚至亲自上手扶了敏正,她没想到还能有跟敏正共事的一天,要说高兴吧,也不尽然,谁愿意跟知道自己黑历史的人一起共事。 但也真心为敏正高兴,敏正年纪虽然不算大,但也快过中年,郡主府人事简单,关系也不复杂,若是心思通达些,不失养老的好去处。 只是如意…… 如意立即拱手,态度谦卑,礼节周全:“见过师父,师父金安。” 庄嬷嬷笑着,笑意却不达眼底,转头先吩咐身后的人:“都别在这里站着了,看看各院有什么事,去忙吧。” “是。” 庄嬷嬷才看向敏正:“是不是有人排挤他?宫里又在斗什么,德公公也不护着点,就这么把人发配出来了?德意这些年在宫里的经营都是骗人的!”胡闹! 敏正也很奇怪,他也是今早才知道跟他一起来郡主身边伺候的人是如意,虽然他没有教导过如意什么,但德意身边最得宠的儿子,他们自然都认识,更何况这小子嘴甜,对着没教过他什么的庄嬷嬷都一口一个师父的叫着,对他们也是小爹小爹,嘴很甜,怎么就被排挤出来了? 敏正觉得自己是竞争出来的,如意肯定是被排挤出来的,因为他年纪小,前途无量,出来就是自毁前程。 如意被两位看着没有一丝不自在,拱手:“多谢师父关心,在哪里都是为主子效力,如意觉得都好,干爹觉得如意合适,如意应该就是合适。何况能伺候郡主,是如意前世修来的福气。” “你小子有眼光。”敏正一万个赞同,否则他能费尽心思出来,还有那么多懂的人跟他争,现在不知道多羡慕自己:“郡主现在不方便让我们进去磕头吗?” 庄嬷嬷还是不放心如意的事,但想到是德意让如意出来的,瞬间想到郡主递到宫里的那个卷轴,莫非……有什么说法? 应该就是了。 庄嬷嬷想通后,才笑了:“你干爹对你真不错,以后好好当差,郡主不会亏待你的。” 如意急忙称是,却没回庄嬷嬷不合理的话,当差是本分,焉能说亏待不亏待,难道郡主亏待了庄嬷嬷,庄嬷嬷还想怎么样不成。 如意安安静静的站着,等着庄嬷嬷跟敏公公说进去给郡主请安的事。 “郡主正在休息,醒了再进去给郡主磕头,都听说了吧,郡主有孕了,马上要有小主子了!” 第139章 男孩女孩 敏正听说了,能带着喜事来,他心里不知道多高兴,昔日的小主子,如今也要做娘亲了:“恭喜郡主,贺喜郡主,郡主福寿安康。” 如意紧跟其上:“恭喜郡主,贺喜郡主,郡主万福长安。” 两人说着就要齐齐跪下,遥祝郡主平安顺遂。 庄姑姑急忙拦住他们:“不必多礼,这里是宫外,没那么多规矩,走,我带你们看看住处,虽然宫里没有提前说话要来人,但咱们府邸大,主子少,很多地方都是空着的,住处你们随便挑。” 如意见庄嬷嬷带他们要走出这个院子,快速拉了一下敏公公的衣袖。 敏正怎么会不知,伺候主子,自然要挨着主子住:“庄容,就近有个睡觉的地方就行。” 庄嬷嬷叹口气,夫人给郡主选的这间宅子自然够大,其中主院最是充要豪华,单主楼就有两层,更是一层有八间大房十六间耳室,兼一排下人房。 但是老爷住在这里,所有东西也都放在这里,郡主的东西本身就够多了,这十六大间都不见得够用,结果老爷稀奇古怪的东西也不少,下人房就空出来放老爷的东西了。 所以她们都住在主院后面的院子,地方更大,环境更好。自然了,主院这里也有四间耳房,可那是留着给当值的人住的,谁当值谁才能在这里留宿。至于她独有的那一间又不同,她要时刻关注着郡主,所以必须住在郡主身边。 庄嬷嬷将事情说完。 敏正惊讶的看着庄容:“林大人住在这里?”那个‘住’的意思? 庄嬷嬷理解敏正惊讶什么,宫里皇上的住处,宫妃的住处更是分的清清楚楚,在敏正接触的人中,无论公主还是皇子,甚至能进宫的大臣都是男主人女主人各有各的住处,混住在一起的,还是第一次见:“习惯就好,对了,在这个家里有一点你要记住。” 敏正探过头,仔细听。 如意也留了心。 “没事别挑老爷的毛病,郡主不喜欢听。” 敏正看眼庄容。 庄容点点头,就是那个意思。 敏正懂了,主子喜欢的就是他们该讨好的。 如意微垂下眉眼,忍不住向后看了一眼,住在这里吗? “也不用这么谨慎,老爷没你想的那么简单。”庄容带着两人从后门出来,压低声音:“你看着点如意,看他能习惯吗,如果不能,赶紧让德意把人还带回去。”出来的越久,心里压力越大,敏正年纪一大把了想得开,年轻人未必想的开。 “我知道,你放心。” …… 林清远哪里也没去,一天都在家里陪着郡主,两人黏在一起看看书、写写字,对着窗外的年景评头论足,顺便想想孩子几月份出生。 烛火照亮了整个房间,多宝阁上的古器在明亮的烛光里越加庄重肃穆。 宋初语倚在贵妃榻上,素手挑着碧玉盘内的葡萄,紫色的葡萄圆滚滚的装在碧玉盘里精致的好像一幅画:“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林清远穿着家居服,坐过来给她剥葡萄:“都好。” “哪有都好的,总有自己的偏好吧?”宋初语张开嘴,就着他的手吃了一颗,他的指尖有点凉,刚好解解房内的燥热。 林清远看她一眼,笑着又剥了一颗,将子慢慢挑出来,连同自己的手指…… 宋初语没有拒绝,他的手指比碧玉盘要漂亮的多,葡萄在上,口口回甘,怎么能拒绝:“你还没回答我呢?” 宋初语在烛光下眨巴着眼睛,就是无聊问问,无论他喜欢男孩还是女孩,都会生到,一个不行就两个,两个不行就三个,如果一直生不到喜欢的性别,就算了,强求不来。 “以前喜欢男孩吧,觉得就算出了什么事,也能跟着我东奔西跑。后来便觉得女孩子就不能跟着我吃苦了吗,就一定要享福吗?选了我当爹,只能怪他们倒霉,还顾念他们是男孩还是女孩,遇到灾年都要吃糠,遇到战乱都要给我上战场,劫匪横行时,刀下都是亡魂,就算是女孩……折辱也没有什么大不了,都是当下的牲畜,她若是能凭着颜色活下来,我敬她是个人物。只能说,无论儿子还是女儿,生在我手里,谁也别比谁更可怜了吧。” 宋初语突然没了吃葡萄的心情,不想跟他说话了。 林清远心一抖,赶紧哄:“郡主,郡主……” “走开。”宋初语翻过身,不想看见他。 “我说错话了?是,我说错话了。”他确实说错话了,他的子女怎么会吃糠咽菜,就算他的子女会,郡主的子女也不会。 而且他的子女就是郡主的子女,郡主不会愿意那些话代入自己的孩子:“郡主,郡主……你说我该喜欢男孩而是女孩?我重新说……郡主……” “哎呀,你的手上都是葡萄汁,弄了我一身。”宋初语声音娇滴滴的不给他碰自己衣服。 林清远松了一口气,没生气,他的郡主……好的无与伦比。 林清远将手上的黏甜都蹭到她身上。 “你还来。”反了他了! “我给你洗。” “你信不信我看着你洗!” “好啊。”林清远觉得莫名,郡主不会以为他不会吧,他会洗衣服,以前都是自己洗衣服,才一个冬天没有洗衣服而已。 宋初语也想起他会了:“哼。”这两天天天看他玩扇子写字,风度翩翩,还以为他出身世族了。转过去,不理他。 林清远拨弄她一下:“又为这句生气了?” 宋初语甩开他的手,不让他碰。 林清远再拨弄她一下。 宋初语还是不让他碰。 林清远再拨弄她一下。 “林清远你是不是——” 林清远俯身,吻住她的唇…… 微蕊看到如意,眼睛一亮,急忙压低声音迎上去,郡主和老爷在里屋,她们要轻点:“怎么过来了?不是还没有安排伺候的时间,你们刚来,庄姑姑交代过了,让你和敏公公好好休息。” 如意客气的回礼,声音更轻,却吐字清晰,知道主子们在内里:“无碍,都熟悉过了,敏公公让我跟着姑姑学学手艺,以免到时候手忙脚乱。” 第140章 图什么 微蕊觉得如意太客气了,弄的她都不好意思了,以前就知道如意公公长得好,近看长的更好,难怪很多宫女姐姐经常提到他,果真好,说话也好听:“我哪有公公手艺好。”如意公公可是有品级的太监,是有朝廷俸禄拿的,自己可没有。 “姑姑客气,如意不敢当,若论熟悉郡主的喜好,如意还有很多地方要向姑姑请教。” “我当不起姑姑,我还是一个小丫鬟,微明姑姑才是大姑姑。” “那如意斗胆叫微蕊姑娘一声姑娘。” 微蕊觉得自己脸都红了,什么姑娘不姑娘的:“你叫我微蕊就好,大家以后一起伺候主子,我也不客气,叫你一声如意了。” “如意的荣幸。”如意并没有往内里看,这是下人间的忌讳,今夜微蕊当差,这里就是她的地方:“我去耳房学学烹茶?” “好,郡主现在有了身孕,厨房刚送来了几个花茶和果茶的方子,你也懂这些,去把把关也好。” “好。” 微蕊看着如意向耳房走去,心里忍不住叹息,长得多好,可惜是个太监。 …… “听说没有,咱们府里来了两个太监!” “听说了,听说了!还是宫里出来的真太监!”一种隐秘的恶意,压不住的流窜四肢百骸。他们都是最低层的奴仆,根本没有见过传旨的太监。 “他们是不是真不长胡子?” “喉结呢?喉结有没有?” “他们怎么如厕?” “傻了,看看不就知道了。” 周围顿时一片压抑又兴奋的笑声,你推我搡、你笑我骂,荤段子一个接一个,明明要偷看的也是男人,却有种偷看女子的刺激,却又因为对方毕竟是男子而不受道德约束。 稍微有地位的仆从,也很快知道了这件事,进两个太监比夫人送来的厨子更麻烦,厨子尚且不是近身伺候的,太监肯定是近身伺候郡主的,否则还能伺候谁!谁用的起! “一个阉人,过来跟咱们抢主子,宫里装不下他们了,丢人现眼!” “小点声,庄嬷嬷都没说什么。” “庄嬷嬷什么身份,当然不介意多两个人,可我们呢?还有没有升上去的机会,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些阉人惯会讨好人,主子以后还不得被他们笼络了去,听说有一个长的不男不女的,还在后妃身边伺候过,谁知道他有什么腌臜手段。” “闭嘴!这话你也敢说!” …… 夜里。 敏正和如意住一个房间,敏正傍晚多喝了碗茶,要起夜,他刚下床,便听到窗外传来淅淅索索、你推我挤的声音。 “别挤了,再挤看不见了……” “是不是要如厕了?是不是要如厕了?” “你说他是站着还是坐着如厕?” “我赌坐着,像女人一样,诶,是那个老头起来了,还是那个长的俊俏的?” “看不清,小点声,都别挤了,等我看完,都会让你们轮流看的。” 敏正不动声色的退回床上,躺下,好像刚刚就没有起来过。 如意睡在敏正身边,也一动不动。 窗外的声音越来越大,毫不避讳,推挤声也越来越重。 敏正的手握起了一瞬又松开,他早料到会如此,不算没有心理准备,他们在世人眼里新奇又畸形,让人生畏又觉得古怪,是不正常的人。 平时出宫采买,知道他们是太监的,都会忍不住多看一眼,那些眼神里不见得都是恶意,有些是好奇,好奇他们这些去了势的男人是什么样子? 这也是为什么他们不喜欢出宫的原因,在宫里他们稀松平常,大家都是太监,不是太监进不了后宫,他们只会死斗,不会说是非,像这么嘴碎的,一般他们会找个夜黑风高的夜晚,捂死埋了,根本没有人查证。 如果地位够高,根本不会有人敢大声对其说话。 可外面不一样,在外面他们不能用宫里的手段,以后纵然地位坐的再高,也有人敢好奇的看他们,因为他们是男人,他们不是,所以就是做到郡主身边第一人,也没人觉得他们了不起,要跪下叫爷爷。 这也是庄嬷嬷让他看好如意的原因,如意年轻,第一次接受这么多恶意,这些恶意不会因为他爬的高渐渐消失,反而会越来越多,永远活在别人的好奇里、疑惑里,这样没有天日的日子,不等他们因为本身的残缺心理扭曲,现在就能心理扭曲了。 敏正看了如意一眼,见如意没反应,以为他睡着了,恶意的伸手将他推醒,想着他受不了了,赶紧滚回皇宫去,跟着他凑什么热闹。 如意睁开眼,目光沉静,没有一丝刚刚睡醒的迷茫。 敏正被他看的收回手,不得不说这小子眼睛睁开的一刻真有气势,难怪能入刑司局:“没睡啊。”见他没反应,以为睡着了。 “还没,爷爷有事?”如意声音平静。 窗外的声音此起彼伏,似乎因为位置分配不均吵了起来。 敏正在嘈杂的声音里看着如意。 如意没什么情绪的回看着敏公公, 敏正突然觉得没意思,闭上眼:“睡觉。” 如意也闭上眼。 敏正确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忍不住坐起来。 窗外的声音又因为他的举动刹那间兴奋了一瞬。 “你图什么!”图窗外这些不能杀的人?图别人像看猴一样的目光?“你干爹是不是看你不顺眼,想弄死你?!”要不然把不能见光的得意儿子扔在太阳底下,不是有病是什么。 “时候不早了,明天还要给郡主磕头,爷爷快睡吧。”如意闭上眼,真的有些困了。 …… 清晨的阳光洒在昨夜的积雪上,又慢慢西斜,天色已经大亮时,主院的下人们才忙碌起来。 “郡主醒了。” 敏正、如意同时跪在台阶上等着郡主传召。 林清远天不亮去跑马了,自从跟着宋石学骑射后,林清远雷打不动的早晚都去前院。 宋初语并不贪睡,只是生来散漫,什么时候醒算什么时候,有时候很晚,有时候很早,没个定律,全凭那一天郡主殿下什么时辰睁眼,如果醒的比老爷早,老爷也要认命。 第141章 走一走 宋初语外边随便罩了一件单薄的嫩绿色外衫,长发散着,纤细的手指浸泡在莲花戏水的盆里,神色懒洋洋的:“在外面跪着了?” “是,郡主。” “那就让人进来吧。” “是。” 如意穿着正六品镶银线藏蓝色飞鹤服,垂着头跟在正四品镶金边绯红色的敏正公公身后,双手交叠在前,随着敏正动作,跪下、叩首,异口同声:“奴才叩见郡主,郡主万福金安。” 宋初语听声音不对,微微侧头,一眼看到了跪着的如意,秀眉忍不住动了一下,下意识的反应是‘谁在排挤他’? 可随即了然,他们两个人是太后给的,自然是太后千挑万选的结果,宋初语想到手里的航线,大概就懂了。 宋初语的手搅动铜盆里的水,水波在莲花上散开,不得不说姑姑好眼光,一挑就挑中了最好的。姑姑只说让她补缴挪用的银子,还把航线图送了回来,又将这两个人给她,是默认那条航线是她的私产了吧。 姑姑待她从来是最好的。 宋初语将手从盆里拿出来。 微蕊立即用帕子覆上郡主的手。 “起来吧。” “谢郡主恩典。” 如意起身的间隙,目光快速从裙角扫到郡主腰身,郡主腰身上是垂下的长发,止住,收回,基本已经判断出郡主身上完整的花型,此时什么装扮,大致在脑海中勾勒出郡主完整的样子。眼睑垂下,跟在敏公公身侧。 敏公公也在起身的一瞬间,完成了对郡主进一步印象。 “太后都跟你们说什么了。”宋初语坐在梳妆镜前。 敏正立即上前:“太后交代奴才们好好服侍郡主,郡主舒心太后老人家高兴,奴才等一定鞠躬尽瘁,护郡主和小主子欢心。” 宋初语看敏正一眼,见他神色认真,好像真是来伺候自己的,不禁有些诧异,仅凭伺候自己用得着宫里正四品的太监?如果真那样,他们两个不使点钱,将自己的名额抹下去?还等着出来降级吗? 宋初语看如意一眼,见他也一脸认同,安安分分的站着。 宋初语忍不住又重新打量两人一眼,敏正还好,正四品,品级到头了,职务也到头了。他出不出来影响不大。 但如意才六品,这个品级往上升的空间很大,他也不像是没有经营的样子,如果想想办法,未必要出来。 宋初语想到人是太后挑的,又是为了海线,自然容不得真有能力的人不在待选名单上,就算不在,她老人家也能自己加上去。 如意出来了就出来了,她这里又不是没有对方施展的空间,也不觉得自己养不起他的野心,未必她这里就比皇宫里差。 宋初语拿起梳子。 微明刚想上前。 “敏公公来吧。” “是。”敏公公殷切的接过梳子,因为知道要伺候郡主,来之前恶补了多年来生疏的手艺,如今郡主的青丝在他手里熟练地从长发盘成了发髻,与郡主今天清雅的装扮相得益彰。 敏公公刚要去挑配饰。 “如意来吧。” 敏公公退开一步。 如意克制住颤抖的手,镇定地上前,打开首饰盒,盒身滚动,小抽屉无声打开,如意从郡主密集的发饰中精准的挑出了一套配饰,手稳稳的将这些配饰没入郡主的头发里。 宋初语对着镜子左右看了看,嘴角扬起一抹笑,还真是来伺候她的,敏公公这种十多年不伺候人的手法都拣的这么熟练:“敏公公手艺越来越精湛了。” 敏公公的心落地:“郡主谬赞,奴才不如宫里的后起之秀,如意的手艺比奴才精进多了。” 微蕊、微明也笑了,这是过关了,郡主收下了。 如意微不可查的松口气。 宋初语当然知道,前几天刚尝了他的手艺:“如意确实有一双巧手。”如果不知道出来是干什么,还要加一点识时务,至少没想过在太后眼皮子底下换人:“你们这两天在府里走走,认认人。” “是。” “行了,我这里也没事。去向老爷磕个头,下去吧。” “是。” …… “你干什么去?”老爷半个时辰后才回来,一会再给老爷磕个头就好,现在回去休息。 如意站在长廊上,青年身形微弯,神色谦卑无害:“郡主让我们在府里走走?” 随口一说懂不懂,再说他们不是每天都在走:“你是不是傻,昨天晚上的事没长记性是不是!”这种不是恶意的目光最伤人,没发现他们被人当猴子一样看了一上午了吗:“回去。” 如意觉得不好:“可郡主让我们走走。”这样例行规矩的话本来该庄嬷嬷或者微明姑姑说,但郡主说了。 “郡主就是随口一说,回去。” 如意没动,声音却不强势:“以后在府里当差,还是把府里的人熟悉一下比较好。” “不见棺材不掉泪,你自己去吧。”碰到那些纯属好奇的,够恶心三斤了。 …… 庄嬷嬷从后门回来,正好看到如意站在一群婆子中间,安静乖巧的回答着她们七嘴八舌的问题。 “几岁入的宫啊?” “不知道了,有记忆以来就在宫里。” “诶,诶小伙子,你们宫里是不是每年检查一次你们的……”一群老妇人毫不客气、意有所指的看一眼他下三路。 如意腼腆,但句句有回答:“嗯。” “造孽呀。” “可惜的娃子。” 如意声音乖顺:“没什么,宫里都如此,我也是因为进了宫才有一条活路。” 婆子的换题顿时转到日子苦上:“每年上京城都要来很多难民。” “卖儿卖女,惨不忍睹。” “只有今年才好些,平时巷子里躺一地,臭气熏天的。” 如意静静的听着,刚要走,又被人拉了回来,有婆子将话题转回来:“你别跟老杨他们多聊,不是个东西,看他刚才贼眉鼠眼的样子,要不是劈的一手好柴,厨房早把他辞了!” “杨树确实问题有点多。” “他就是个老赖皮。” “不是个东西。” “还爱占小便宜。” 如意只笑不语。 第142章 风格 “那你们宫里真有对食吗?对食们是怎么……” “婶娘什么是对食?”如意一脸天真好奇,头微微一歪,单纯稚嫩的一张脸极有欺骗性的让人忽略了他的年纪。 婆子们七嘴八舌的就要解释。 庄嬷嬷突然开口:“如意!” 如意走上前,向庄嬷嬷见礼:“嬷嬷回来了。” “嗯。” 一群婆子看到庄嬷嬷,急忙退后行礼,她们就是院子里的粗使婆子,根本没资格见庄嬷嬷,何况庄嬷嬷在下人中威名赫赫:“嬷嬷安。” “嬷嬷安……” 庄嬷嬷没看她们,看向如意:“你没有告诉她们?” “几位婶婶只是好奇。” 庄嬷嬷瞪这孩子一眼,又看向那些粗使婆子,这些人自然没有恶意,手脚麻利、做事勤快,但嘴碎也是真嘴碎,东西家闲话一清二楚:“那我来介绍吧,刑事局二把手,正六品大太监如意,如公公,你们觉得谁配站在这里跟他唠家常!” “庄嬷嬷恕罪,庄嬷嬷恕罪!”众人吓的立即跪下。 “如公公恕罪,如公公恕罪!”在场的人谁也没料到这么软糯的小公公竟然有品级:“奴才等不知,奴才等给如意公公请安。” “如公公大人有大量,是老奴们有眼不识泰山!” 如意声音依旧:“起来吧,没有那么多规矩,以后都在一起共事,都是为了郡主,起吧,无碍。”眉眼带笑。人却没有上前扶她们。 “多谢如意公公,多谢如意公公。” 庄嬷嬷冷哼一声,带着如意走了:“给她们脸干什么?平白以为你好欺负。” “嬷嬷教训的是。” “她们好奇问,直接冷回去就行!谁还敢问到你脸上吗!” 冷回去又如何,她们好奇还是会好奇,好奇也是人之常情,与其她们每次见到了他们瞧稀奇,不如满足了她们,久了也就觉得没意思了:“是。” 庄嬷嬷停下脚步,看他一眼,见他神色如常,真没有恼那些人的话,倒是低估了这孩子的豁达,如果能适应外面人的目光,在这里当差确实比宫里舒心:“行了,你从这边回去吧。” “我还没有走完府邸。” “郡主就是那么一说,你不用真放在心上,就是走,也不用一天走完,你以后没当值的时候走一走。” 如意没动。 庄嬷嬷哭笑不得:“傻孩子,这里不是宫里,不要那么认真,没有人跟你抢活干。” “嬷嬷告诫的是。” 庄嬷嬷见他还是没动,就知道他没有听进耳朵里,行吧,走一圈就走一圈:“下一个院子该去哪了?” “我去老夫人院子里拜一下姜姑姑。”姜姑姑是郡主的陪嫁大姑姑之一,现在掌着老夫人院子的一切起居,他理应去见礼。 “她啊,去吧,拜会了就回去休息,不着急。” “是。” …… 宋初语合上手里的卷宗。 微蕊立即接过来:“郡主,您现在怀有身孕,该仔细些才是,不能操劳。”让她说,郡主一点事都不应该做,该好好养着才对。 “不过看几行字而已。” 微明拿了新的卷宗进来。 微蕊急的想跳脚,郡主怎么比没有身孕的时候还忙了。 宋初语确实忙,她原有的产业,都已经按部就班,她只需要对接几个大管事就可,可刚打通的海线,连个草台班子都没有,这中间牵扯的利益关系又多,各种关系和后续事宜像雪花一样飞过来,几乎将人吞没。 好在前世,她有过这方面的经验,也能从堆积如山的事情里,挑出轻重缓急的一个,她也抽派了几个管事过去,还能先理一理,就是这样需要她决策的事情依旧多如牛毛:“今天谁出去逛府邸了?” 庄嬷嬷刚进来便听到郡主在问这句话。 微明为郡主打开卷宗:“回郡主,如意公公去了,各个院子都走了一遍。” 庄嬷嬷心里咯噔一下,亦瞬间了然。 “哦。”宋初语意外也不意外,能做到高位的人没点东西怎么上去:“逛的怎么样?”他毕竟刚刚出宫,外面和宫里可不一样,他能适应? “听下面的人说聊的挺高兴,各院的姑姑都给了他见面礼,如意公公看起来很正常。”微明见庄嬷嬷到了,笑道:“庄嬷嬷也见了。” 庄嬷嬷笑着上前,已经知道郡主在考察什么:“如意确实当的起正六品的封位,对太监的身份并不耿耿于怀,能正视自己在人群中的不一样,太监的身份不影响他对一件事正确的预判,恐怕敏公公在他这个年纪也没有他现在的豁达;至于敏公公……今天虽然没有逛府邸,但他本身阅历丰富,更知道他自己是谁,否则也不会出宫来到郡主身边,奴婢觉得,敏公公也是有心理准备的。” 宋初语重新看向手里的拜帖,一封一封,又都是各大郡县一等一的话事人,她也迫切的需要一个话事人与这些人对接。 庄嬷嬷看眼郡主的表情,接着道:“奴婢见到如意公公的时候,他和后院打扫的粗使婆子聊的正开心,那些婆子估计都觉得欠了如意一个人情,以后在敏公公和如意公公之间,肯定倾向于他。而且如意对郡主交代下的事做的十分认真。” 宋初语放下这封拜帖:“把如意叫过来吧。” “是。” …… 如意恭敬的跪下,露出雪白的脖颈,这是宫里人常用的跪姿,臣服、谦卑。 宋初语没有叫他起来,而是上下打量他一眼。 如意恭敬的跪着,跪的久了,惊慌的欲从青石砖的倒影里揣测郡主的意思,羊毛地毯遮住了视线,只能从郡主裙摆下鞋尖的位置去揣测。 宋初语看的认真,何况他跪的确实好看。 如意觉得自己快要被郡主洞穿时。 宋初语终于察觉到哪里违和了,恍然大悟,当初遥遥一眼,他老人家可与‘谦卑’完全沾不上边,但今天一天,他一直站在敏正身侧,完全显不出有他这个人来,现在跪的更是人畜无害。 如意不是鹌鹑的性格,却跪出了臣服、无骨的柔韧。果然啊,每个最后在顶的人都有自己的路线风格。 第143章 郡主的外海航线 这就叫一技之长吧。 不管想靠什么姿态爬上去,站的稳,站的久,才是关键。 宋初语将手里的卷宗和拜帖一块递过去,如意很合适。 如意战战兢兢的伸出手,心神不宁,他今天没有做任何出格的事才对,郡主没道理赶他回去…… 如意打开卷宗,下一瞬,震惊到失礼的抬头,郡主的容貌完全印入他眼底时都没有回过神来:“郡主——”如意急忙垂下头,又手忙脚乱的去看那份卷宗。 如意心中翻江倒海!怎么会!郡主连通了外海航线!!这要多少人力物力!郡主每天去慈安宫看的那些折子、卷宗竟然不止是看看! 难怪,难怪太后会将敏正派过来跟着郡主,太后和郡主打算图谋什么? 如意心里闪过无数种可能,郡主手下有五千私兵,有安国公府十万将士,现在还有一条外海航线,这条外海航线要想兴盛繁荣,必将再配一支骁勇善战的万人海师!这里面能操控的空间就多了! 如意忍不住要抬头,深觉失礼,又硬生生压下,郡主要做什么?或者说郡主打算做什么? 如意的手隐隐发颤,如果郡主是男子,他毫不怀疑郡主能够做到,这是一条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青云路,未必不能将大夏牢牢握在手里。 只要时间足够,一切……都不是没有可能! “一个商会罢了。”宋初语示意庄嬷嬷把上京城调过去的几个管事的名册拿给如意:“刚刚开通航路,需要处理的事情不少,常听你干爹说你处事机敏、为人谨慎,这件事应该适合你做。” 如意看完堪堪搭建好的草台班子,已恭敬的跪在郡主面前,没有技巧,不见小心思,只是恭敬的跪着。 “半年内,我要看到航线盈利。”她现在手里的银子被掏的差不多了,年前进账了一部分,但与需要组建水师的银子比,捉襟见肘:“太后既然将你给了我,你就安分的在这里做事,未必就比皇宫差在哪里。” “奴才不敢,奴才一定竭尽全力,不让郡主失望!” “那你收拾一下,年前就在外面忙吧,这些拜帖上的人,也由你处理。” “是,郡主。”如意的头恭敬的落在地上。 …… 敏正蹭的一下从座位上起身,不敢置信的看着手里的卷宗:“这是真的!”外海整条海岸线!郡主什么时候做的!他竟然没有听到一点消息! 如意欲拿起面前的杯子,发现手还在颤,又不动声色的放下:“我们要尽快去做……” “是,是。”这是整个海运,完全掌握在他们手里的一条海运,成为它的总管事,不亚于成为一个总提督:“郡主太厉害了,我一直以为郡主还是一个孩……”敏正察觉到说错了话,赶紧闭嘴,那是郡主!他效忠的主子。 如意心绪纷杂,脑海里闪过失礼时,郡主完全映入他眼底的面容,不是揣测、不是靠声音,而是那么直接的一张容貌,眼里没有野心、不见霸业,清风拂水,依如他记忆里的样子,可郡主却又实实在在握住了这条航线! 这会是一个没有野心的主子? 敏正一掌拍在如意肩上:“你干爹,到底还是偏爱你啊。”他把卷宗收好,放回如意旁边:“是我懈怠了……”郡主选了如意为主,他为副。 如意的手放在这些卷宗、印章上,还是忍不住揣测郡主的前路…… …… “有消息了吗?”前院议事厅坐满了人,从林清远让人递出消息到现在已经过了五天,快马加鞭的话,该有消息了,到底是谁? 殷浊拱手:“回大人,没有,不但我们没有,所有地方上递交的拜帖都没有得到回复。” 林清远蹙眉,这样一件大事,对方如此稳的住,只能说,所图甚大:“姜超和曹昭那边怎么说?” “各方势力都怀疑是几大势力联合起来组建的这条外海航线,但还没有具体查出是哪几大势力,但有怀疑的目标。” “说。” “北海吴家;中海丁家、曹家;南海杨家、和西海林家。”只有这几家联合起来,才能把一片外海完全打通。 林清远听到最后一个姓氏,手握了一瞬又松开:“他们倒是会怀疑,下次这种不长脑子的推测就不用报了。” 殷浊也觉得不靠谱,但也只有这一种可能,否则哪方势力能有如此恐怖的财力:“属下也觉得不妥,因为有人说中海丁家也递了拜贴。” “对方回应了吗?”陈历有些急,他负责和二公子对接海上事务,竟然完全没察觉出这么大的变化,是他失职。 殷浊摇头:“没有,大人,下一步我们怎么做。”马上要过年了,所有商会事务都停了下来,恐怕所有事情都要搁置。 “继续让他们递,既然航线开了,就是要打开门做生意。”这么大一笔银子扔进去,总不能是看的:“有回复第一时间通知我。” “是。” 付寿出列:“孔广那边说,不是齐王的手笔,齐王也在找这方势力。” 林清远不意外,齐王若想练兵、铸造兵器,拿不出这么一大笔钱来再建海线:“他们猜的是谁?” “那边比较倾向于是几家联合起来,各自清理了自己航线的一部分,组建了一个外海同盟,现在之所以还没有对外回应拜帖,也是因为利益分配还没有处理好。” 林清远揉揉眉心:“走马县的事处理妥当了?” “回大人,处理好了,死了二十多人,剿灭了平水县一个主力营地,平水县的可用兵力都掌握在我们手里。” “抚恤发放到位,放野牧场那边,再往前推一个县。” “是。” 海上恐怕要缓一缓,到底谁有这样的实力? …… 鞭炮响彻大街小巷。 过年的气氛热闹而喜庆,处处飘红,张灯结彩。忙碌了一年的人们穿上新衣,收拾整齐,无论贫富老幼都享受着这一天的欢庆。 宋初语、林清远一早跟着安国公府一家,进宫去给太后拜年了。 宋初语还没有跪下,小垫子、暖炉、瓜果、靠枕就给郡主准备好了。 各大命妇齐聚宫里,欢欢闹闹的到了下午才散。 第144章 思的人 林家在上京城没什么亲戚,来拜年的都是林清远的同僚和护送老夫人进京的同乡。 宋初语不用出面招待,但是让林清远跟着世子和二哥,去了各大尚书府拜年。 宋初语借口头晕,没有去。她才刚刚怀孕,除了亲近的人没有对外说,对外一律称病,但了解的都觉得郡主有了。 傍晚,上京城华灯初上,世家大族之间繁杂的亲属关系还没有走完。 火红的烟火下,殷浊提着酒撞撞付寿的肩,压低声音:“听说咱们府里来了两个太监?” “对。”付寿看他一眼,几乎瞬间警觉,这样的好奇心要不得。 “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他们?” “他们不出后院,我也只是在他们刚来那天来前院给老爷磕头时见过一次。” “怎么样?是不是没有胡子,喉结有没有?” 付寿看着他一字一句开口:“看人吧,如果进宫晚,就有,进宫早的没有。”付寿看着殷浊,忍不住开口:“我远远看了一眼,有一个长的非常好,单从容貌上来说,我以为你就算长的好了,但他绝对不比你差。” “我跟一个太监比什么。” “最重要的是——他被看,一点不生气。”懂吗? 殷浊看付寿一眼。 付寿肯定的点点头:“不生气,家里那帮混不吝的你知道吧,有时候闹人还没分寸,听说,把对方堵在墙角里问话,问一些乱七八糟的混问题,他都不生气,都一个个解答,包括你刚才问我的两个问题,他们说他说话气息很稳,谁问的话,他就看着谁,非常认真的解答完,还会问对方还有不懂的吗?自有种镇人的气场,现在家里那帮人见了人家绕路走,大气都不敢喘,觉得自己丢人现眼。” 殷浊怀疑的看着付寿。 付寿肯定点头:“你当他们吃素的!那个叫如意的,比我们大不了多少,却小小年纪能在宫里做到正六品大太监的官职,掌刑罚司,这是什么实力,你现在几品?” 殷浊没品。 付寿就是个家奴:“可他有品级,干爹是慈安宫掌事大太监德公公,德公公的干儿子海了去了,但他是最有名望的一个。”所以,凭什么好奇对方!实力硬过人家,还是胸怀硬过对方! 殷浊不说话了。 付寿意料之中,好奇在所难免,但不是谁都好奇的起! “另一个呢?” 付寿秒懂:“正四品一等大太监,掌后宫所有宫殿采办,就是龚尚书见了,也得叫声爷爷。他们给咱们大人磕头,是因为在府里伺候,否则……”不定谁对谁见礼。 “是我狭隘了。”殷浊认的很快。 付寿就是怕他在这方面吃亏,对方可能看在老爷、郡主的面子上不动他们,但也没必要被人记恨上:“我就是告诉你,宫里出来的人,能不惹就不惹。” 殷浊相信付寿是为他好:“是我鲁莽了,多谢兄弟。” “你们两个干嘛呢,快点,老爷都被你们两个跟丢了。” “来了。” 烟花在天空炸开,内城区跑过的孩子们,身边都跟着无数仆从、侍卫…… …… 驴滚胡同内,秦莲秀对着一盘肥肉、几块糖果,食难下咽。 康思贤珍惜的剥着一粒糖,下一刻,全部塞进嘴里,吸溜的啧啧响。 秦莲秀见状,心里一阵不悦,不过是几块糖而已,刚要训斥两句,院外一群孩子在叫康思贤出来玩。 “来了。” 秦莲秀追出去,见一群小孩嘴里都咬着糖,宝贝似的展示着各自家里不一样的糖果。 秦莲秀突然什么力气都没有了,好像华丽的住宅,举止有度的公子、小姐,距离她很远很远。就连康睿,中午跟他们吃了一顿团圆饭,也急切的走了,怎么会这样? …… 同一时间,康睿听着外面的鞭炮声,看着狭窄的房间,面前炭火噼啪作响、烟气穿过通风管道,被寒风一吹倒灌进来。 半年了,他还住在这里,曾经还大言不惭的想着改善驴滚胡同的住宅环境,现在想来,那时候他大概还觉得自己是安国公府的女婿,要不然哪来的那么大口气。 她呢?这时候在做什么?她不喜欢这种热闹,是不是找了借口躲起来偷懒了。 她呀……最是惫懒。 康睿喝口酒,看着窗外的月色,想到她现在或许摇着折扇,坐在灯火通明的房间里,懒洋洋的同他一样看着窗外的景色,便觉得距离她近了一些。 其实也不然吧,他这里怎么装的下她。 庄嬷嬷一定怕她着凉,想给她关了窗,却又不敢强劝,急得在后面走来走去,地上的羊毛地毯,让她的急躁悄无声息。 康睿嘴角溢出一抹笑,想着她的脸透过多宝阁的光看过来,粲然一笑,容色比古玩更加深入人心。 康睿又喝了一碗,今晚他格外想她。 他不是没有银子买更好的炭,他抄书、作画,过年前店铺给他结了一些银子,但他就是没有买,他要好好看看他现在过的什么日子!清冷到一无所有的日子!很久以前就弄丢了安安的日子! 他想要拿回他的一切,就必须脚踏实地的一步步走下去,输了这么多次,他该看清他是谁了! 他就是没了郡主的荣光后一文不值的普通人!他所谓的才华横溢,不过是别人看在安国公府的面子上一次次的吹捧!他能顺顺利利一路高升,是因为他娶了郡主,他能奴仆环绕、生活顺遂,是因为他住在郡主府邸! 但他弄丢了他的娘子,没有给他弥补机会的安安。 康睿喝了一口酒,他想安安了,在这个阖家欢乐的日子,抛却荣华、不带名利,他想她了,疯狂的想她,比她出家封山时,更不想失去她。 “睿哥,我们骑马去吧。” “天已经黑了……” “走嘛,走嘛。” 那一晚月朗星稀,晚风徐徐,醉夜如歌,她策马而去,是秋风上最耀眼的明月。 康睿笑了,尘封在心里的念,在今天这样的晚上,争先恐后的跑出来,折磨他的一切。 “安安……” 第145章 今日出门 他认!康睿刻骨的认!但他绝不能让郡主觉得嫁错过人!他绝对不能! 他放下酒杯,不想酩酊大醉,他想站在她面前,有朝一日哪怕只是告诉她一句,他想她了,非常想。 “安安……”康睿趴在桌子上,脑海里挥之不去的人,今日如毒药一点点浮上心头…… …… 热闹的日子总是飞快,喜庆依旧在车马中蔓延,走亲访友的人们带回了长辈对晚辈无限的期许。 初五,赶早的店铺开始营业,集市更加热闹,走街串巷的小贩系着红绳叫卖起来。 同时,递交了拜帖的各大势力都收到了安庆海航的统一回帖。 各大商家的话事人匆匆结束年假,召集幕僚,紧急议事。 林清远的北运商行以内海航线每月15万吨的进出量,被安庆海航安排在了初六见面。 初六一大早。 林清远已经换好了外出的衣服,思来想去,又在腰间配了一块上好的和田玉,无论是雕刻还是做工都能看出其技艺不凡。 宋初语坐在在窗前,看他一眼,继续碾着手里的香料:“你今天出门?” 林清远神色凝重:“有点事需要处理一下。” “什么时候回来?微明,给老爷找条腰带配这块玉。腰带也是可以做文章的,和这块玉一样低调的给人压迫感。” “是。” 林清远心思不在这上面,他只是担心今天的事不顺利。昨天见过安庆海航东家的人没有透露任何消息出来。 宋初语拉着他腰带靠在自己身边,解开,给他换上。 林清远视线瞬间温柔:“太后给你的宫里人呢,怎么这段时间没有见到他们?” 宋初语半环住他的腰:“让他们出去办事了。” “什么事?需要帮忙吗?我最近也不忙。” “应该需要吧,我告诉他们需要的时候就去找你。” 林清远摸摸郡主的头:“有事让他们知会我一声,今天有没有不舒服?” 宋初语帮他把腰带扣上:“只要有人来给我拜年,我都不舒服,烦都烦死了。” 林清远哭笑不得,将玉佩也放在她手里:还差一个没有挂上。 “真把我当你丫鬟了。”手里的动作却没有停:“带上外氅,看着天气要下雪。” 林清远捏捏她红润的脸:“知道了,操心。” …… 北运商行的马车在安庆海航驻上京城分航停下,初春的风掀不起厚重的车帘,带着微凉的寒意肆无忌惮的跑开。 林清远从马车上下来。 殷浊、陈历跟在林清远身边:“老爷,这里。” 能在寸土寸金的上京城拿下这么一座地方,可见安庆海航财力雄厚。 “他们各地都有分航,几乎像是一夜之间冒出来的,都在最重要合适的位置。”这已经不是财力多少能办到的事,背后势力肯定不容小觑。 “背景还是没查出来吗?” “一点痕迹没有露出来,各地传的还是老说法。”殷浊本来不信,现在快信了,几家合并勉强能做到,一家绝对不可能。以一己之力垄断了外海航路。 迎客的管事早已等候多时:“林老爷,闻名已久,今日有幸见到,令我们这里蓬荜生辉啊,我们东家已经等候多时,林老爷,这边请。” “客气了,请。” 陈历声音很低:“安庆海航的大东家在上京城?”他们回复了各地的拜帖,最近都在接见各大势力话事人,不可能每个驻地的掌事都是大东家。 “谁知道,但绝对是东海区域说了算的人。”何况各地分开更好,证明他们是一盘散沙,成不了气候,只是委屈他们大人亲自跑一圈而已。 “林老爷,请。” 同一时间。 如意也早拿到了北运商行的详细介绍。这是一家最近半年崛起,依靠南地水防契机迅速囊括了北三省货运的势力,恐怕是依靠官家起家,隶属的势力错综复杂,牵扯到很多。但同时又很奇怪,他们似乎还有另一条北上路线,货物出入数量也十分可观,可却没有具体查到是什么。 因为这批没有具体查清的货物,他们来了大东家,如意也亲自来了。 “林老爷,这边,东家!林老爷到了。” 一行人含笑而入。 如意一袭深紫色初春长衫,起身迎上,下一瞬,笑容僵了一息,几乎毫不犹豫的垂首,恭身:“如意见过老爷,老爷万安。”北运商行的东家是老爷?老爷敢亲自涉商? 林清远愣在当场,没一眼认出眼前的人,但也不至于不知道如意是谁。如意是安庆海航的话事人! 殷浊、陈历,也愣住了,怎么回事?对方东家在干嘛!认识! 迎人进来的管事也蒙着,发生了什么事? 敏正摇着折扇进来,中年大叔,风度翩翩:“宋意,北运的人来了没有?”乍然看到站着的林清远,吓得急忙后退一步,躬身:“老爷。” 林清远一瞬间忘了该有什么举动,一个人还可以说看错了,两个人都在这里:“敏正?”贴着两条胡子的是敏正。 “是,是,是奴才。” 如意示意迎人的管家出去。 林清远也怔愣的让殷浊、陈历出去,现在才堪堪回神,这也就说的通了,否则谁有这么大的财力:“安庆背后的东家是太后?” “不是,不是,是郡主。” 林清远刚缓过来的心,比任何时候都怔愣:“郡主?!”他想到过所有人,就是没想过郡主,怎么可能会是郡主?好像又不是不可能? 林清远想到出门时,她侍弄花草的样子,岁月静好、安然恬静,郡主招募了五千私兵,可依旧看不出什么变化,行事不狠辣、做事不强硬。她虽然每天都在忙碌,都在学习,也只是在学习。 可……她同样也说过‘架空皇权’这种话,她甚至自己做主,摒除一切阻碍,毫不犹豫的和自己成婚;她会用着她带回来的每一个人;会看卷宗看到半夜,她从不听流言蜚语,也在繁忙中抚琴作画、制衣、练香,但做出的每一个决策,都深思熟虑,改过又改。 整条外海航线,她当得起她那句‘架空皇权’。 第146章 回来这么早 林清远突然有些自责,他自认天天跟郡主在一起,竟然忽略了这么多:“她怎么打通了这条航线?”是否千难万难。 敏正知道,他向德意打听过:“郡主用银子直接砸开的。不听话的沿海商行全买下来了,商行里刺头全处理掉,一艘船定线失败,就继续投入下一艘,数之不尽的银子砸下去,不单用光了郡主的嫁妆,郡主还挪了内务府不少银子,太后险些大发雷霆。” 林清远嘴角抽了一下:“沿海的势力不是每个都能被官府压制……”有些甚至是地方势力当权。 “郡主还有安国公府十万大军,宋大公子统领一万精锐。”绞杀!地方官员都命令不动的势力,杀几个后面的路自然就通了。 林清远懂她为什么启用宋石了,可以绕开爹,直接把军兵当她的私兵用,爹就是知道了能把她如何,太后是郡主的亲姑姑,私自动用军符对别人来说是死罪,但对恩宠正盛的郡主就是跪在地上哭两滴眼泪的事,如果郡主将这批人包装一下,甚至连哭都不用哭,就能蒙混过去。 这件在所有势力眼中难以办到的事,在郡主眼里,就是需要砸多少银子的问题。 恐怕她除了觉得解决银子的事有些烦心,根本不觉得其中有什么难度,所以连提都不用提,掩盖都不用掩盖。 因为林清远想到,他曾经在她的书案上,的确看到过很多外海航线图,只是他当时没有在意:“郡主将这里的事交给你们了?” “是老爷,郡主还说有问题可以去找老爷处理。”但看老爷今天的样子:“老爷不知道?” 林清远尴尬的不知道该回什么,他知道,只是没想到是安庆:“知道一些,起来吧。” “谢老爷。”敏正有些疑惑:“那……老爷今天来做什么,有什么是奴才们能做的吗?” 林清远还能说什么:“没事,随便走走……” 这样啊。老爷竟然是北运幕后的老板。 如意自始至终什么都没说,只是在想,北运商行北边的商线运的是什么?郡主知道吗?老爷……不想只单单是位老爷吧。 …… 殷浊、陈历从安庆商行出来时还有些懵:“这是郡主的产业!外海航线是郡主的!” “我就说谁有能力打通这条航线,原来是郡主。” “以前便听说郡主的银钱数之不尽、用之不竭,果然有银子!” “老爷,我们以后岂不是称霸双海。” “是郡主。” “老爷……”怎么觉得老爷高兴不起来。 林清远苦笑:“我们要走的路还有很长。” 陈历想到这半年他们沾沾自喜取得的成就,再看看人家郡主,他们的确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 宋初语用金色的小锤子将水果上的冰敲碎,火炉旁摆满了各式各样冰镇过的水果:“回来了,怎么这么早?你不是说要到晚上了吗?” 林清远走过来,站在她身旁,认真的看着她将冰封过的果子一粒粒敲开。 宋初语顺势靠在他身上,用长签扎了一粒橘子瓣,仰头,将水果送入他口中:“好吃吗?” 林清远慢慢的嚼着,屋中炉火正盛,吃一口冰镇的水果,沁凉入心。 宋初语又给他选了一块甜瓜:“加了蜂蜜,也很好吃。” 林清远细细的嚼着,绵甜幽香,是当季时最好的品种入库封存的鲜味。 宋初语因为有孕,吃的很少,实在想多吃时,也会泡一泡旁边的热蜜水。 “安庆海航是郡主的。” “嗯,年前定的名字,‘安’字用的太多了。” 林清远蹲下来,拿起旁边的小锤子帮她敲水果上面的冰:“我今天就是去见安庆海航的大东家。” “你见到如意和敏正了?你不早说,让他们回来见你,也不至于一大早出去,我以为你和同僚约了喝酒。” 林清远将敲的冰果,泡进蜜水里:“北运商行是我的,我想着等你用得上的时候直接给你挪用,结果,我们好像都不知道对方在做什么。” “北运商行?”宋初语看他一眼,眨眨眼睛:“没听说过。” 林清远顿时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是,是,小本经营不值得郡主放在心上。” “逗你啦,听过一点点,南地修建堤坝,北运商会货物占了大头,年前听掌柜们提过一句,多多少少听说了一些。” 林清远拽拽她没好好梳理的长发,淘气:“我确实做的不大,想着你名下那么多产业,比我强的多……又觉得自己做的不够好,不值得拿到你面前提……所以就一直没有说。”林清远低着头,尴尬的敲冰果,他的那点东西也确实不值得说。 宋初语以为他开玩笑,看了他一眼,确认他真的这么想,惊讶了一瞬:“你很厉害了。” “没有。” 怎么会!“我只是有银子,地位也在这里,做事才这么方便。” “我也同样是地位在这里,郡主不会以为如果我不是国公府女婿有人还买我的账吧。何况,郡主不一样,能想到把外海串联起来就很了不起。” 宋初语摸摸他的头,那也不是她自己想的,上辈子有人做的比她更好,也更艰辛,比如眼前的人,他和北地本就水火不容,还要强行打通北地航线,各种倾轧千难万险,但他还是做到了:“我也只是照着前人画虎。” “郡主谦虚了。”林清远拿过她的手,握在手里,看着她掌心的纹路与自己交叠:“夫人,我会尽快成长起来的。” “你还长得不够快?” “还差一些。”还是太保守了。 宋初语看了他片刻,没有说什么,她不想他太辛苦,但他始终还是他,不会允许他自己停下来,不会允许他不悦的疾苦再发生,就像明明有了国公府的庇护,他依旧还是成了北运的当家人,他还是想做他自己的事吧。那就做吧,总不会比以前更艰难:“你今天去见安庆的东家做什么?或许可以帮你。” 林清远有点不想提,自不量力:“收买人心。” 宋初语笑了:“那你不用了,因为他们的大东家只偏心你。” 第147章 谨慎 林清远眉宇间都是笑,手揽过她的腰,头顺势靠在她肩头上,觉得桌子上的冰果,哪个都那么好看:“还是要在商言商。”怎么能让她吃亏。 宋初语喂给他一颗龙眼,点点他额头:“就你事多。” 林清远故意在她肩上蹭蹭,再没有什么能比她好了:“你还有什么在做的事吗?” “有,年前我刚招满三万私兵。”都在宋石手里。 林清远嚼水果的动作停住:“三万?” 对,有点多,还要训练水师:“所以我打算把娘给我的产业动了。” 林清远嘴角抽了抽,试探的开口:“还是不要吧,你差多少?我这里有点。” “这是差多少的事吗?当然是差很多很多,源源不断,不如我们把大夏的商行都弄成自己的吧。” 林清远突然觉得脖子疼,从她肩上移开,呵呵:“失去竞争力,对大环境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 她也想到了:“不如我们把齐王抄了?” “那个,太阳落山了,郡主殿下要不要去放烟花?” 宋初语也笑了,她就是逗逗他,总那么无精打采的做什么,你是最好的:“好,放烟花。” …… 安庆海航的建立,在大夏引起了轩然大波,海上各大势力都在紧急调整策略,生意难做的人家亦想节外生枝。 但不管多忙,如意每在外两晚必要回去伺候一天。 庄嬷嬷心疼他半月来的劳累,见到他回来也舍不得他当值:“郡主这里有人伺候,不差你一个,别总是过来了,你报完事就回去休息,别年轻不注意身体。” 如意接过庄嬷嬷手里郡主换洗的衣物,神色谦逊:“能伺候郡主是如意的荣幸,事情也不多,来主子跟前伺候伺候也安安心。” 庄嬷嬷觉得也是,如意他们这类出身,注定了有再高的权势也不能撒了主子对他们的宠爱,否则就什么都没有了:“进去伺候吧,郡主刚吃了些点心,一会要用些果奶。” “多谢庄嬷嬷。” 宋初语坐在灯下打络子,一袭米粉色缂丝里衣轻薄的穿在她身上,因为晚了,外面并没有罩外衣,露出精致的锁骨和颈项间雪白的肌肤,洗好、烘干的长发自然垂下,她照着花样捉摸着手里的络子,林清远就这点爱好,她总要成全一下。 如意余光快速垂下,悄无声息的跪在郡主脚边,扫眼花样后,手放在箩筐里,为郡主分线。 一缕缕、一丝丝嵌入的是上好的银丝线络。 烛火静静的燃烧,光影在灯火通明的房间里静静的映在地毯上,如意能从模糊的影子里看清郡主的一举一动。 宋初语研究着图纸上的走向方位,试了几次都觉得不对。 如意慢慢伸出手,白皙的手指将一根打底的络线用小指勾起来,中指挑起第三条线压下去,好像他的手从络子上扶了一下,瞬间便呈现出图纸上的样子。 宋初语恍然,继续安静的做着,长发随着她动作垂落下来,落在榻上、地毯上,还有一缕落在如意的衣袖上。 如意一动不动,发丝时而离开,又时而回落,清幽的冷香静静在房间里飘荡。 “事情还顺利吗?” 如意立即垂首:“回郡主,顺利。” “有解决不了的事就让大公子出手,不用跟他们讲道理,先将各大势力压住了再跟他们讲怀柔。” “奴才谨记。老爷在南地有一支小规模的海盗,人数不多,奴才暂且让那边的商行以雇佣的名义编到了护送队里。” “你看着办。” 如意低着头挑线,郡主知道老爷养海盗。 洗浴室的门响了一下,从洗浴室出来要穿过两个屏风隔出的走廊才会走到卧房。 如意听到动静的一刻,自然而然的起身,去耳房给郡主端晚上的果奶。 林清远觉得有些热,最近气温回升很快,郡主半夜都被热醒了几次,但她就是不提撤火的事:“地龙烧的有些旺了。” “你看,新给你搭配了几种颜色,配春装肯定好看,怎么样,是不是手艺有进步了。” 林清远走过去,衣服拉开一些,看了一下箩筐里的络子,每个络子上都串着一枚钱口大的宝石,宝石和线在箩筐里交相辉映,杂乱又好看。 林清远拿起一枚红宝石,只能说:“巧夺天工。” 宋初语一律收下:“也不到如此盛赞的地步。” 如意端着果奶过来,静静地将果奶放在郡主随手能够到的位置,人站的很远,悄无声息的候着。 林清远看到他,思绪下意识回到海线上:“听说最近生意有所起色,几批货物都走的十分顺利。”不愧是太后给郡主选中的人,能这么快上手,且在各大势力的观望中做的稳而快。 如意拱手:“奴才不敢居功,是大公子给了奴才一万多海师护航。” 林清远张张嘴,突然想起来:“爹让我明天过去?” 宋初语闻言看林清远一眼,立即心虚的移开目光:“不编了,困了,困了,睡觉。”说着已经起身,要退下身上的衣衫。 如意欲上前伺候,刚踏出一步。 林清远已经快速将她的里衣拉上去,急忙跟上:“郡主,我有种不好的预感,郡主,你说我预感成真了吗?郡主……” 如意脚步顿了一下,慢慢的退了出去,老爷刚刚下意识的举动,是把他当男人看了,这不是好征兆。看来下次老爷在的时候,他要站的再远一点,毕竟他根基尚浅,想不被赶出去,多谨慎都不为过。 …… 安国公府内。 安国公被气得火冒三丈,他以为最不会出错的女儿,他觉得平日就有点小任性,犟脾气的女儿,竟然背着他给他捅了这么大的篓子! 什么为了他好让他认真对待宋石,什么战场上多一个臂力,他看是她多了一个臂力吧!瞒着他调用虎符!好!好的很! 安国公恨不得现在就把那个孽障处死!免得她以后胆大包天再做出抄家灭族的事来! 但他女儿有孕了,打不得骂不得,吼的声音大一点,都有可能受不住,只能把女婿叫到跟前,从头到脚骂一遍。 第148章 训斥 “你看看她都在干什么!你天天就是这么照顾她的!这是个女孩子家该干涉的事吗!幸亏我和她姑姑还活着,我们但凡死了,她现在就诛九族!不对!被人翻出来也要诛九族!” 林清远跪在地上,安分受训! “你是不是以为无关紧要!你是不是要气死我跟你娘!宋家是少了你吃还是少了你穿!你竟然做出这等事来!挪用国库!私自调遣军士!哪一条不够判个斩立决!我要不是去巡查!这件事是不是压根不想告诉我!一万将士她说要就要,谁给她的脸开的口!”安国公捂住胸口,人都快气死了。 “爹保重身体。” “你闭嘴!”宋初语知道他知道的时候人都要吓死了吗!幸好自己两个嫡子都是扶不起来的东西,纨绔形象深入人心,否则外人但凡探听出一点,以为他们家伙同太后要造反了! 她也就仗着她是一个女孩子,没人怀疑她什么!太后又老眼昏花,无底线的溺爱,现在好了!都成什么样子了! 林清远跪着一动不动。 安国公越看他越来气:“你也是个没用的!” “爹教训的是,没能为郡主分忧,不能让爹娘省心,是小婿的错,小婿以后一定谨遵教诲,不让郡主操劳。”这件事就是他的错,郡主一直没想瞒着他,是他忽略了郡主的脚步,是他的疏忽。 安国公看着他竟然还真觉得没有成为帮凶,惋惜不已的样子,更火大:“我说她怎么天天惦记家里这点产业,原来都在这里,你现在跟我说,那些产业她都干了什么了!” 林清远心虚。 “你说话呀!跪着干什么说话!” 林清远想委婉一点:“那些产业刚刚到郡主手里,一分没动……” “刚刚到的时候没动!现在几个刚刚了!别说有的没的!你就跟我说她动没动!” “也没动……多少。” “那给我把东西送回来,立刻给我送回来!” 林清远觉得:“郡主现在有给娘补上的能力,不如过段时间,让郡主补上再给爹送回来……” “你当我傻!”这一年他都别想看到宋初语补上,她不单不会补上,还会挪用完那些产出! 宋夫人在外面乓乓拍门:“没完了是不是,宋诚义我告诉你,让你嚷两句就行了,别没完没了的,东西是我自愿给的。” 安国公快气死了,她还跟着瞎掺和,生的女儿比老大老二还败家! 宋夫人在外面拍门:“宋诚义我说你够了!你有本事冲你女儿使去,你冲女婿横什么!” 安国公生气归生气,正事他还是要问:“她要干什么?” 林清远看安国公一眼又垂下头。 “你娘在外面,我问你话你就说,要不然我看着你们作死!还是你们觉得你们已经能一手遮天了!”别说他看不起他们,虽然皇上无能,大夏颓弱,但也没有造反的时机,更没有造反的机会!更没有造反的实力!名不正言不顺就能把他们拍死在路上! 林清远野心不大,郡主亦然。 林清远想了想,把能说的捡着说了一些,比如分薄了皇上和太后手里的权利;比如制造皇上和太后之间的焦虑,最好双方执政后,各养党羽;比如二再分四,四再分八,一步步看着来吧。 安国公很长时间没有说话。 林清远跪着也没有再说。 过了很久,安国公长叹一口气:“我怎么也没有料到走出这一步的会是初语。” “郡主高瞻远瞩。” “外海的事太后知道就知道了,但是私自调用军队的事绝对不能让太后知道,明白吗!”太后这些年到底是向着皇家了。 “是。” “若是你们谋划的事,没成之前暴露了……” “均是孩儿不思回报,一心利用郡主,与郡主没有任何关系!” 宋诚义觉得:“她也有错……” “郡主无错,郡主只是心忧天下,思虑百姓,心有怜悯,是我等无能,不能给她一个展示的舞台,而我等在上者还在不思进取,罔顾为人!” “行了,行了,起来吧。” 林清远没有动:“大哥那里——” “你还要替那个明知故犯的求情!他犯的错罪无可恕!” “爹,大公子只是心疼妹妹而已,没有大公子,郡主会动胎气……” 国公爷一口老气差点上不来:“那个孽障让你说的!” 郡主说的更过,林清远修饰了一下。 “让那个孽障好好在家里养胎,这辈子都不要出门!” …… 宋夫人看到女婿从书房出来,急忙安抚:“别跟你爹一般见识,娘给的你们就是你们的。” “多谢娘。” “你先回去,照顾好初语,放心,我跟你爹念叨念叨,保证他以后不再提。” “有劳娘了,让娘费心了,清远先走一步。” …… 被要求这辈子都不用出门的人,正月十五被小伙伴约着一起看花灯了。 兵部尚书嫡女江筝做东,邀请了一众小姐妹出来游玩。 刘雅风除了带了自己的哥哥护花,还让哥哥邀请了准未婚夫婿康睿。 燕大将军府上的燕世子听说后,也赶着来凑热闹,他有段时间没见郡主了,偏偏过年的时候她最会躲懒,哪里都看不到她,但每到十五一般就到了她放风的时候,怎么能不去凑一下。 江筝的大哥江楚最烦燕倾,郡主没成婚之前烦燕倾,郡主成婚后依旧烦他。郡主已经成婚了,他还赶着凑什么热闹,难不成以为郡主会和离选他,自不量力。 …… 正月十五晚上的上京城,花灯如海、人流如织,一条条长街像一条条流淌的光河,汇集于一处处的大海,散发着富贵昌盛的豪气。 自年三十以来,半闭门谢客的宋初语,犹如冬眠结束的小兽,终于有了探头的雅兴。 盛装华服,她比今晚最富贵的灯都要明艳照人,耳坠与头上的发冠相得益彰,都换成了小灯笼的样式,锦缎流苏,繁杂雍容。 “郡主真好看。” 宋初语看向旁边的林清远。 第149章 盼星楼 林清远肯定的点点头:“好看。”忍不住拿起那根羽尾部坠了二十六盏小灯笼的发钗,红彤彤的珠宝镶嵌在掐丝的金线上,远看犹如一盏盏小灯笼,近看,丝丝分明、盏盏明亮,目光还没靠近,已让人觉得美不胜收。 可这一套头面被取了下来,可见它不如郡主头上那一套更加精致漂亮。 宋初语觉得:“差强人意。”谁让她囊中羞涩,这个十五只做了两套头饰,只好勉强选一套应个景了:“走吧。” 林清远紧跟其后,见她高兴,也没有说扫兴的话。 事实证明林清远的担心是多余的,郡主等人根本不会走在街上与人拥挤,她们约在内城高高的城楼上,这附近的楼宇聚集了上京城所有权贵,她们站在高处,楼下是马场、梅林、温泉,十五的花灯多如繁星,游客只有区区几百。 站在这片高楼之上,可一览半个上京城的流光溢彩。 这是内城区,权臣勋贵登高望灯的好地方,也有非常喜欢热闹的王孙公子,摒弃了这片的灯火,融入外城区泱泱人群中。 刘雅风来的很早,含羞带怯的看眼哥哥身后,乖巧的让哥哥护着登上盼星楼。 康睿下意识扫了一眼,零落的人群中并没有安国郡主的影子,康睿不禁自嘲,她怎么会来这么早。 “刘兄,好早,这位是?” 刘横看眼康睿:“康睿,翰林院康编撰,我妹妹,你见过。” “原来是去秋的状元,失敬失敬。” “不敢,不敢,魏大人才是我辈楷模。” “你认识我?” “拜读过魏大人编纂的不少佳作。” 魏升笑了,立即拉近了和康睿的距离:“难得那么生僻的传记你不觉得无聊。”是真生僻。 康睿不觉得,处处见真章,一人曲高一人和寡,两人很快聊到了一起。 刘横难得没有觉得康睿拿不出手,魏升这个人行事毫无章法、又难以亲近,但确实有几分真才实学,在国子监颇受人尊崇。 刘雅风看眼相谈甚欢的两人,手指轻轻勾着丝帕,脸颊映着周围的灯火绯红如烟。 天色越来越晚,灯笼越亮越多,陆陆续续有人到场,车马交织,锦衣貂裘。 康睿很久没有参加过这个阶层的聚会,入目都有小厮奔忙,来往都是身份显贵之人,剩下最不济也是像他这种,被显贵们带入场的人,亦没有一个拿不出手。 “刚才看到严世子往马场去了。” 说起镇国公府大名鼎鼎、文武双全的严世子,就不得不说严家二公子了:“严家二公子年前弄了百匹好马入京,大赚特赚了一笔。” “这不是最重要的,他应该在关外有几家马场,牵线了与军中的生意?” “真的假的?”严二公子出名的不务正业,严家被给予厚望的人是严世子。 “不知道,有人怀疑他这批货来路不正,但质量高,一百匹轻易就脱手了。” 康睿听了一耳朵,眉头皱了一下,严二公子的确是个扶不起来的阿斗,可他最近跟林清远走的近,林清远是最擅长投机取巧的人,难保不是他从哪里走了这批货回来。 上辈子林清远为了银子、成功就什么险都敢冒,这次难保不是他怂恿严二少做了什么,严二少那种没脑子的,恐怕被坑了还帮人数钱。 林清远利用了严二少?他以为有镇国公兜底,就会神不知鬼不觉吗! “刚才上楼的女子是谁?”有点眼熟。 “好像是孟家的族徽。” “郡主的车马到了。” “郡主来了。” 郡主的仪仗远远超过了规制,一百私兵开路,六大丫鬟服侍在侧,三驾枣红色的汗血宝马拉着金玉装饰的宽大马车。 即便见惯了显贵的人们,也不得不叹一句,好马!拉车可惜了!私兵更是气派,器宇轩昂。 康睿早已经看了过去,手下意识在袖子里握紧,他终于又见到她了。 林清远从马车上下来。 康睿几乎瞬间移开目光,下一瞬又忍着屈辱看过去,一双手探出来落在他厌恶的人手背上,他急目看去。 后面的私兵立即围上,里里外外三层,挡住了所有好奇的目光。 等私兵散开,盼星楼外已经没了郡主的身影。 康睿咬牙切齿,心中说不清道不明的嫉妒压都压不住,仅仅几步,却是跨都跨不过去的距离! 她依旧是高高在上的郡主,他就站在人群中像一个偷窥者! “林大人越来越不一样,他今天配的是羊脂玉吧?” “和田。” “羊脂。” “一会林大人出来,我们赌。” 康睿压着脑子里的情绪,有什么好赌的都是郡主的东西!这些人不会忘了,他是挎着几个破包袱进郡主府的,竟然在他身上赌什么玉。 “驾——驾!不好意思都让让!让让!”燕倾利落在盼星楼外下马,一袭红衣,一匹白马,他也不上楼,就在楼下喊:“郡主!郡主!下来踏雪寻梅了!” “郡主!郡主!” 阁楼上,江筝秀气的小鼻子气的皱在一起:“燕倾怎么还是这么没礼貌!郡主都成婚了,他还这样叫!就该让燕老夫人给他找一个厉害的未婚妻,让他知道厉害,看他还敢不敢当街这样喊人!” 宋初语眉眼含笑,拉住欲下楼的林清远:“告诉他我身体不适,让他自己去玩。” “好。” “郡主,林大人太好脾气了,是燕倾不像话,林大人你不要客气,燕倾这种人,有些话你不甩他脸上!他都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他只是贪玩了些。”然后冲林清远眨眨眼,如果不高兴,可以揍他。 林清远笑了,转身下楼,他对燕倾还有印象,长公主的秋霜宴上见过他,他似乎很看不上康睿,非要跟他比骑射,这并不是让他印象最深的,让林清远记忆深刻的是他趁人不注意拉着郡主的衣袖,讨饶的让郡主让让他。 可见,郡主跟燕倾私交甚好,而他正好也‘不小心’听说了两人很多事情。但郡主应该拿他当弟弟看。他自然也不会非把他定位在不该定位的位置,助长了燕公子的气焰。 第150章 你怎么不缠了 “郡主!下来!” 路过的人忍不住提醒他:“燕世子,大点声,否则殿下听不见。” “去、去,凑什么热闹。”燕倾也不生气:“以为殿下耳朵跟你们一样不好使。” “是,我们耳朵不好使。”周围一片笑声。林清远的出身压不住他们跟着燕倾胡来的勇气。 毕竟林清远娶了郡主就够令人不爽了,郡主能因此看到林清远怂当然最好,在场的男儿哪个不比林清远出身高。但敢这样喊郡主的只有燕倾,第一,他不要脸,第二,他和郡主家关系好。 康睿既觉得解气,又隐隐自怨,因为他连站在那里起哄的资格都没有。 “郡主!” 林清远从楼上下来,温润柔和,眉目清朗。 康睿恶意的目光立即看过去,他这一身装束,天价,以他的俸禄可买不起,吃着郡主的喝着郡主的有什么资格阻止燕倾。 如今被比他身份高那么多的燕世子当众叫郡主出来玩,他的脸是不是够疼!虽然燕倾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有对比就有更令人厌恶的,能给林清远添堵,燕倾那自以为是的人也不是不能忍一忍,反正迟早会死! 燕倾冷哼一声,想说,看不出来啊,摇身一变,山鸡成了凤凰。又闭上嘴,他到底是郡主明媒正娶的男人,不给林清远面子,他也给郡主面子,不会让人当众看林清远笑话,但眼里的不屑多多少少带了出来。 燕倾没有令康睿失望。 他根本没有把林清远放在眼里,直接问:“郡主呢!让郡主下来!” 康睿期待的隐隐兴奋,等着燕倾跟林清远纠缠不休,燕倾最擅长这一点,他若是想找谁跑马,死缠烂打也要跟那个人比,长公主宴席上,他仗势欺人的习惯就没有改过,更何况他本身就喜欢找郡主,厌恶林清远。 林清远笑笑,走近燕倾,说了一句话。 燕倾表情古怪了一瞬,眼睛死死盯着林清远。 林清远肯定的点点头,眉目依旧柔和。 燕倾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紧紧攥着缰绳。 康睿殷切的期盼着两人打起来。 燕倾冷哼一声,勒转马头,走了。 周围等着看热闹的人,顿时懵了,怎么走了!都还等着他把郡主缠下来! 林清远客气相送:“燕世子玩的开心。” 康睿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燕倾这个没用的东西!就这么走了!以燕倾看不起任何人的脾性,不当场给林清远难堪!林清远可不值得他留脸面!当初燕倾没少让自己难堪!明知他不擅长骑马、射箭,每每宴请都要拉着自己比两局,说什么他来压场,不怕他丢人,结果全上京城都知道他不会君子六艺! 燕倾根本就是故意的,什么不会,他跟自己比什么,要多令人反感,就有多令人反感!现在连郡主都叫不下来,怎么不拉着林清远去骑马! 燕倾瞬间折返回来,坐在马上居高临下的看着林清远:“你!跟我去赛马!” 康睿满意了,手握紧,眼睛睁大,他就知道。 林清远压低声音,态度诚恳:“我在这里照顾郡主,燕世子要想赛马,不用改天,待送郡主回去后,可以去我家后场。” 那是你家吗!那是郡主家!“郡主身边轮得到你照顾……”却已没那么咄咄逼人,毕竟郡主有孕,他就该以郡主为重,还赏什么灯、骑什么马! “自然不用,只是不放心,想在这里守着。” “哼!”燕倾策马而去! 康睿见状,心里忍不住骂句,没用的东西。去而复返都没有拽走林清远,他不走,直接拖走不就是了,燕倾又不是没干过! 林清远骤然抬头,看向不远处的康睿,刚要细看,旁边同僚走了过来。 “林大人。” “林大人。” 林清远回礼。 康睿瞬间移开目光!心思不愉的转身,没用!他自己也一样没用,一楼之阁,她高高在上,他别说见,像燕倾一样喊的资格都没有! 安国郡主确实坐的高,身份更高,品级不够的,连上前问安的资格都没有。 坐在她身边的也只有儿时的旧友,和够品级的夫人们。 “郡主,正月里想见您一面真难,每年也只有这个时候才能把您约出来。” “鞭炮声太吵了,我自然能躲就躲。不及你们喜欢热闹。” “郡主年龄不大,已经有种老夫人的气场了。” “姐姐可以换个词的,比如,沉稳、庄重。” 几个小姑娘都笑了,没有长辈在场,氛围轻松愉悦:“成了婚果然不一样。” 宋初语觉得,自然不一样:“要不妹妹也成一个?体验一下?” 女孩羞的跺脚:“郡主姐姐。” 孟娇娘也掩着嘴笑了,伶牙俐齿。 宋初语看眼坐在江筝手边,眸光含春的刘雅风,心下了然。 …… 林清远看到跟在刘横身后的康睿,转头问走过来的江楚:“康睿和刘家的婚事定了?” 江楚见林清远问,看了他一眼,到底觉得自家跟郡主的情谊比莫须有的婚事更值得维系,何况当初就算不是林清远,郡主也未必会选择他,这样一想觉得两人的关系近多了:“私下里定了,估计要年后才会摆到明面上来。” 林清远不介意,郡主和谁家关系好,他跟谁近就行了,对方如果不愿意跟他近,也没有什么,也不可能跟他结仇,只是他觉得:“刘家大哥好像不满意这场婚事?” “毕竟没有实质性好处,但婚事是父母之言刘哥恐怕做不了主。”林清远一提他也发现了,刘哥虽然带着康睿但与人寒暄却没有介绍他,也不是一直不介绍,偶然遇到以正直和冥顽不灵着称的刺头也介绍,那些人也很买去岁状元的面子:“刘哥有意思啊。”知道怎么用状元。 “你和康睿有交集吗?” “不熟。” 林清远刚要问什么,有人热情走来。 “林老弟终于见到你出来了,约了你好几次都不给面子,怎么样?一会儿喝一杯。” 江楚看眼严不渭再看眼林清远。严不渭呀,今年出尽风头的头号人物,不是他的风流韵事而是难得的正事,就连自己父亲也想找他弄一批战马,可惜并没有关系。 第151章 龚尚书的步伐 “那是我的荣幸,只是今天不方便……”林清远意有所指看眼楼上。 严不渭了然,他和宋初杰熟,知道一点实情,安国郡主月份尚浅,林清远又是高娶,是该对郡主上点心,更何况宋初杰现在对他妹妹也十分照看,自然想林清远以郡主为重。 严不渭停下来,也不拘这里有没有座,直接站在林清远身边跟他说话:“年初去拜访龚尚书了吗?” “去了。” “龚尚书现在厉害了,在昌淮郡声名鹊起,‘均分田’政策一出彻底将昌淮郡推到了风口浪尖,开年第一件大事恐怕就要针对龚尚书而去。”均分田与荒田均分不同,荒田多在人烟稀少的地方,周围几十里上百里,或许连个村庄都没有,都是无主的土地,这些田地开荒出来,就算分到庶民手里,庶民也不可能要,披星戴月一天,只够打个来回,要来干什么。 虽然也有没有田产的人举家搬迁过去,可只要人员不多,形不成村落,周围开荒的军队一旦撤出,安全就没有办法保证,等于成了别人口中的肥羊,野兽嘴里的肥肉。 均分田则不同,是把现有郡县、村落附近被大地主、乡绅并购的大面积土地按人口分给当地农户,这些土地都有主人,就算被大水淹过、大雪覆盖过,也是良田,也是固有收入,无人愿意出售。 何况只要不傻、不逼到绝境的人都不会出让土地,更何况这些不缺银子、坐拥金山银山的人,谁卖他们也不可能卖土地。 他们手里的土地一样是几代人积累出的财富,根本不可能拱手让人。大仁大义、国富民生到了个人身上,这些空谈与强盗思想无异。 所以几千年来,各种关于土地的改制,都遭到了强烈抵制和反对,从猛兽口中夺肉,就是动摇根本。 但龚尚书做到了,可正因为做到了,也给众官吏留下了弹劾他的把柄,甚至昌淮郡守第一个弹劾他。 因为龚尚书以昌淮郡郡内庞大的商业用地、郡内很多大型待建项目建设权、甚至郡县内七品以下官员官位,买的这些土地。 这是官爵买卖!是官商勾结!是大罪!不弹劾他弹劾谁! 林清远知道,办法是他出的,他怎么会不清楚其中的麻烦,龚尚书同样清楚。 但他并没有动上层世家最根本的利益,这些土地,不管如何都是龚尚书公平交易来的,他拿土地给对方好处,没有强买强卖,没有强取豪夺,更没有发动政变的意思,一切都是在商言商的交易。 所以弹劾的点都在龚尚书个人身上,说他滥用职权、目无法纪、一人独大,但没有人弹劾‘均分田’的制度,彻底模糊了可能引发上下一体大震动的根本。 要知道‘均分田’千百年来,只要提出就是一场又一场血案,一条又一条人命,一次又一次失败的变法,所有帝王、有志之士都知道‘均分田’的重要,但轻易都不碰,因为会动摇国本。 现在则不同,他让龚尚书的这点小试探证明上层利益不反对‘均分田’,他们反对的是国家以那种手段拿走他们手里的土地。 只要利益足够大、足够多,他们看都不看根本是什么,就像现在,所有人也只是觉得龚尚书从中拿走了更多的好处,要弹劾他,而不是他要‘均分田’而弹劾他。 上面的人甚至不关心,这些土地在哪里,只关心或者说只想知道他们分配的利益有多大。 这是好事,证明路选对了,毕竟孱弱积贫的大夏经不起动荡的变革,蚕食是最稳妥的做法。 龚尚书的后路更好走,林清远初七去找的龚西成,龚西成当然不同意,可如果引起弹劾后他投靠皇上呢,成为皇上手里的一分二的‘二’,从正三品尚书的位置跳到正二品内阁,替皇上以‘监天下’的名义,统筹南地所有商政交易,也就是换了个名字的‘均分田’,谁能不干。 龚西成干了,置之死地而后生,不等死后封神,现在就能更进一步:“不是什么大事。” 严不渭看眼兄弟,见他神色平静,态度依旧,不禁想起南地一系列的事都是此人闹出来,如今这么大的事,他知不知道? 可严不渭又觉得跟林清远无关,这段时间他都在跟自己忙边境上的事,应该无暇他顾? 但,万一呢? 严不渭就是觉得有那种可能?别人或许做不到,林清远未必。 严不渭拉住林清远手臂,压低声音:“龚尚书的事你知道多少?” 林清远看他一眼,目光柔和,真诚到毫不隐瞒:“全部。” 严不渭心颤了一下,不是因为林清远做成了什么大事,而是他眼里的信任,无论什么事都不会不与他们交心的信任。 林清远同样压低:“事情是我提议的,龚尚书该进一位了,不要跟着别人踩,龚尚书肯定有惊无险。如果哥南地有亲眷,可以想想要换什么,第一个换就能挑到最好的,虽说可以待价而沽,但现在还有荒地均田,如果举村搬迁出百里,未必不能实现‘均田’的可能,到时候没有好处。” 进一位?龚西成还能进一位?但随即了然,南地就像漏斗子一样,这些年更是天灾不断,没人愿意去,更没人愿意管,龚西成如果能做好,上面再有人保他,他未必不能进一位。 严不渭每次觉得林清远到了上限的时候,都能被他再次突破上限:“弟……” “嗯?” 江楚站在几步外看着被严不渭拉走说悄悄话的林清远,两人姿态亲昵,神态轻松,轻松的反而是林清远,严不渭反而很紧张林清远? 江楚有些不解,上京城传闻两人关系很好,他当然也知道,但没想到两人关系这么好,眼高于顶的严不渭竟然和贫民出身的林清远关系好? 这两人怎么看,怎么不搭调才对? 不单江楚觉得两人不合适,路过此地见到他们站在一起说话的人都觉得不合适,实在是严不渭平日太狂,镇国公府二公子,眼睛恨不得长在天上,平日那些小伯爷、世家子的面子都未必给,更何况一个贴上来的郡马爷。 第152章 关系 可现在看两人,怎么反而觉得严不渭有点上赶着的意思?一定是他们看错了。 康睿也看到了这边的情形,心里更厌烦了,要多不想看见林清远就有多不想看见林清远。 他如果现在还不知道林清远改变了对严不渭等人的态度,就是愚蠢。 上辈子,林清远起家艰难,所行政策与世家违背,偏偏严不渭这等人还自命不凡想要仗着权势在南地压林清远一头,林清远自然要杀鸡儆猴。 现在,康睿心里冷哼一声,看他在权贵间迎刃有余的样子,恐怕都不记得他自己是谁了! “林清远和严不渭认识?” 康睿急忙回神,刚想回答。 刘横点头:“见过好几次两人一起饮茶。” “这么说刘兄和林清远也认识,能不能请刘兄帮个忙?” 刘横大概猜到了:“你说。” “严二公子年前不是弄了几匹好马吗?帮忙让林大人问问严二公子还有没有,过完正月我老父亲六十大寿,打算送他一匹好马。” 刘横笑了,他跟林清远熟不熟放在一边,他妹妹和郡主是闺中好友:“没问题,三天后给你消息。” “多谢刘兄,劳烦刘兄了。” “小事,小事。” 康睿垂下头,觉得很累,他想见的人见不到,难道留在这里看另一个人仰仗她的权势,被别人曲意奉承。 尤其, 他也曾在那个位置,被人如此小心巴结过,现在更加明确的知道并不是他人品如何,而是不管是谁只要站在郡主身边就有被巴结的资格,哪怕一只小猫小狗,都要被赞一声天赋异禀。 他既为曾经的自己可笑,又为现在的林清远不耻。林清远知道他今日被人如此‘善待’因为什么吗!不会以为他自己会做人吧!可笑。 严不渭看着林清远,突然有些不想走了,想陪着他站一会:“我没事,就是有些惊讶。” “一点小事。” 严不渭闻言越发不想走了,也不想再问什么,就这么陪着林弟站一会都觉得心情疏阔。 林清远见他没事了,看看几步外的江楚,江楚还在旁边站着呢:“哥,没事了?” “啊!没事。” 那你去赏灯啊,你带来的兄弟也在几步之外等你呢:“那你……”林清远提醒他看看旁边的人。 严不渭恍然,才想起他跟着‘狐朋狗友’一起来的。 狐朋狗友见严不渭、林清远同时看过来,出于对严不渭的情谊,也对林清远颔首。 林清远客气回礼。 严不渭想起一件事来:“我带赵仲书一起了,就是那边三个里靠左边的那个,好像风一吹就倒的。” 林清远随便看一眼:“哥觉得合适就行。” “这怎么行,我这人没什么眼光,你回头帮我看看,不合适就不带他了。” 林清远觉得都合适,有什么合适不合适的,他们这些人哪个都家世不凡,怎么可能找不到合适的位置:“哥的眼光无可挑剔。” 严不渭笑了:“那是,要不然我一眼看中你了。老弟,你真不去赏灯?”他也知道因为林清远,今年的他不一样了,父亲出门走访的时候,特意带了他没有带大哥,这是他记事以来的第一次。 “不去了。” 严不渭丝毫不觉得林清远是被郡主拴住了,他林弟是什么人,不想做的事就是郡主以权压人,林弟都未必给她面子,定然是心系郡主,何况男人,就该以家庭为重,焉有扔下娘子和未出生的孩子独自游玩的道理:“那你在这里,我先过去了。” “嗯。” “要不我在这里跟你说会话?” 林清远让他赶紧走吧,因为严不渭在这里,他都快被人看成筛子了:“不用,不用。” “那我走了?” “不送。” “真走了?你要什么吗?一会给你带回来。” “哥,你朋友们喊你了。” 严不渭也觉得自己太啰嗦,但还是不放心:“你一会去一楼喝茶,别在这里傻站着。” 他本来也是要在一楼喝茶的,怎么可能在这里站着,是他截住人说话。 “燕倾那小子别放在心上,一会哥给你收拾他,我先走了。” 林清远确定他走了,松口气,太能说了,以前怎么没觉得严不渭这么话痨。 江楚走上前,心里腹诽严不渭真能腻歪,但也惊讶,严不渭竟然如此看重林清远,或者说都不能算是看重,而是真的把林清远当兄弟。 江楚甚至觉得,严不渭就算和宋初杰交恶了,都不太可能和林清远有隔阂。 江楚不禁高看了林清远几分,也想趁着严不渭刚走提提他父亲想要一批战马的事,他还觉得只要林清远开口,严不渭就算没有也能给他弄一批。 江楚刚要说话。 有人道:“林清远去赛马。” 林清远看眼来人,笑道:“夫人在楼上,身体不适,我担心夫人一会儿有事叫我,就不去了。” “林清远,你怕夫人!哈哈!”几人一阵哄笑。 “是不是郡主说不让你走的!那你更不能听了!” “对,对!” 康睿的心瞬间兴奋起来,他敢说,就别怪别人笑话他,就算是郡主,林清远此举也未免太低三下四了,文人最重傲骨,他这样做,无疑只会让他难堪。身为男人怎么能只顾着谄媚郡主! 林清远也笑了:“确实,心有惦念,难免不放心,下次,下次一定跟众位赛马。”语气真诚,人也真诚,他是真的在惦念自己的夫人。 几人见状,反而不好意思笑了,再说本来也只是起哄,没有别的意思。 有会说话的已经开口:“林大人太不够意思了,欺负我们娘子不在身边怎么了。” “对呀,我们也带出来让你小子羡慕羡慕。” “那是林某的荣幸。” 一行人笑闹着走了:“午饭后再找你,你不能推辞了。” “好。” 康睿像被人蒙头浇了一盆冰碴,在这春寒料峭的初春,心凉到了脚底,‘心有惦念’,他说‘心有惦念’?当着这么多的人说出来,竟然没有人嘲笑他谄媚郡主!没人说他毫无风骨? 第153章 凭什么 凭什么! 当初他稍微有一丝这样的表露,周围的人就用异样的眼光看他,觉得他毫无尊严,高攀了郡主所以才会事事以郡主为重,不敢忤逆郡主,要小心做人。 明明郡主不是那样的人,他也不会处处讨好郡主,但所有人都那么以为,就连他每次下衙后就回去,也成了别人口中没有尊严的行为,人人都议论他吃相难看,唯郡主马首是瞻。 他觉得在他们的想象里,他是不是每次见了郡主都要下跪请安,才能被赏一口饭吃。 那些人的嘲弄充满了恶意、眼神里都是各种揣测,看不起他,更不耻他的出身。 他怎么能让这些人如愿,他怎么会不想反抗,明明他过的不是那样的日子,明明郡主对人很好,明明他在家里说了算、行的正,他怎么会不想证明给所有人看,他怎么会不想反抗。 换做是谁都想反抗! 但林清远没有,他承认了,他在众目睽睽下要守在宋初语在的地方,不去玩乐,只是像个佣人一样守在这里,只是觉得郡主有可能一会儿会叫到他。 林清远不觉得丢人吗!他不觉得面上无光吗!明明宋初语不是那样的人!明明林清远是个男人! 甚至还是一个上辈子不容任何人有半点违逆他的人!他是怎么用平静的语气说出那句话的! 他难道感觉不到周围看过去的目光,没感觉到这些人无形中对他的恶意,甚至都等着看他乍然富有后失衡的心理,等着看他谄媚郡主,他竟然就让别人当笑话看了! 他甘心吗! 林清远笑着,神色自若,因为交友甚广,短短几步路被不少人拦着打招呼。 林清远都没有跟着离开,并不避讳让人知道他要留在这里做什么。 大多数人表示理解,有的也走远了嘀咕两句:“到底娶的是郡主不自由。” “谁说不是,这男人就不该高娶。” “拿了人好处,伏低做小在所难免。” 也有人觉得郡主与林清远伉俪情深,感情好,才会如此。 但真这样想的人不多,因为感情再好的也没有夫人在楼上吃茶,相公在楼下等着的,大多数都以为林清远多少有些不自由。 康睿当然知道是不是真的不自由,但看着走过的形形色色的人,再看看跟着江楚进去,找了个靠窗位置坐下的林清远,两人谈笑风生,斟茶自乐,突然好像懂了林清远的不在意。 这些人在想什么重要吗?不重要,一点都不重要,知道真相的人不会嘲弄他;不知道真相的人都是交情浅薄的人,他们想什么有什么可在意的,他过的是他自己的日子,别人够不到他的是非,也舞不到他面前,就是嘴上酸几句,有什么大不了的。 对,那些说是非的,有多少不是只是酸,不是记恨娶郡主的人不是他们,所以他们说什么重要吗!都做到了郡马爷的位置上,好处拿了一大把,还不让别人酸了! 康睿突然有些怯了,为当初的自己,为他据理力争的路,为他为了不显得自己攀了郡主多少极力证明的难堪样子! 他在明白的人眼里,看起来是不是就像一个跳梁小丑一样可笑,明明拿到了一切,却连让人议论两句都不想,还想让所有人都看到他的努力! 努力?呵! 怎么能不让人觉得可笑! 康睿手握成拳,他没想到,在最不该输给林清远的一方面,他偏偏输给了林清远。 康睿心里像被压了一块大石头,他怎么搬都搬不开的巨石,他觉得他至少爱宋初语,谁都没有他爱宋初语。 他做好了这辈子娶了郡主后,不再钻牛角尖的准备,他知道自己有上一辈子的教训,这一世一定能弥补所有遗憾,其中就有不惧别人的目光。 可林清远不用再来一世,他现在就不惧别人的目光。 康睿心里难受极了!他恨不得林清远是重生的,恨不得撕开林清远伪善的面具,恨不得让所有人看看林清远多么虚伪多么算无遗策,多么不是东西,让所有人不要被他骗了,他自始至终都有谋国之才、有乱邦之能!怎么可能应付不好区区一个郡马爷的身份。 康睿宁愿所有人在能力上看重林清远,也不想让人觉得林清远对郡主用情至深! 林清远怎么能用情至深!他明明就是想算计什么!他也肯定是!否则他怎么会不介意! 可林清远就坐在不远处的茶楼内,余光没有给任何人一眼,他现在喝的每一杯茶都像扣住他心脏的锁魂咒,让他焦躁不安。 刘横把身旁的人打发走,一把抓住康睿:“走,去跟林大人打声招呼。”虽然他不满意康睿,但不可否认康睿能力不错,刚才的人都应付得当,带上他给他加些底气。 “林大人、江哥。” 江楚颔首,相交就有高低,在场的几人中,刘家门第最低,无形中便没有迎的必要:“坐。” 刘横也知道,在场的人中他父亲官职最低,林清远有郡主自然也比他高,便主动介绍:“康睿,江哥见过了,林大人应该也认识。” 林清远颔首。 康睿回礼。 刘横以为康睿会像每一次一样,跟这些人相谈甚欢,但没想到他回完礼就不动了。 林清远不说话是觉得没必要和康睿深交,有些事虽然没有闹到明面上,但气场不合就是气场不合,何必浪费口舌。 刘横只能一人挑起大梁。 江楚也十分配合,气氛也不算冷场。 盼星楼大厅内为正月十五举办了多场大型歌舞表演活动。 一曲曲歌舞散去,又一曲曲歌舞接上,花灯映月,美不胜收。 飞花投壶开始的时候,气氛已经达到了高潮。 在场都是世家公子,风流学士,君子六艺,艺艺精通,下场的人比比皆是。 江楚有些手痒,刘横也蠢蠢欲动。 “林清远,去投壶?” “不了,手生。”林清远说着活动下手指,真的不行。 “都大半年了,还没练习惯。” “可能在这方面,我天赋不行。” 第154章 品种 康睿看他一眼,他与在场所有大世家子弟的穿着相差无几,甚至这些锦衣玉饰穿在他身上,显得更加相得益彰。 如果没人认识他,单是他一身行头坐在这里,就是人人都要衡量一眼家世的人。 但他不是,他不过沾了别人的光,这种情况下,他不觉得底气不足,该更好好表现吗! 江楚再三确认。 林清远没有下场的意思。 康睿握着茶杯的手,顿时十分沉重,突然不满林清远如此从容的态度,他不惧外人说他惧内,也不在意他的所学符不符合当下男子追求的才艺双绝。 无论是面对外界的议论,还是现在的邀请,他都太游刃有余, 他不过初次娶了宋初语,怎么能做的如此天衣无缝,又凭什么如此自负! “那我们去了。” “嗯。” 江楚带上刘横便下场了。 场中因为竞技,瞬间热闹起来,下场的又都是有头有脸的公子,彩头必不可少,围观的男男女女更是将气氛炒到最热,赌注一波高过一波的贵重。 林清远给自己倒杯茶。 康睿压着几乎脱口而出的质问:你有什么底气不参加!你可知道在场有多少人在看你,就等着你在技艺里一败涂地,你甘愿承认失败?不狠狠回击?“林大人不下场?”康睿声音平静。 “手生。”与刚才的回答一模一样。 “不会?”康睿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充满疑惑,除了疑惑什么都不要有,他再蠢也不得不说,他得罪不起娶了宋初语的林清远,这更让他郁闷。 “不太会。”承认的不需要技巧,懒得费一下脑子的随意。 康睿明明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却像被人当面唾了一脸,发现自己甚至激不起对方的好胜心,对方却轻易左右他的想法,这让他十句话里九句半都左右斟酌,谁高谁低还用看嘛! 林清远一如当初,没有将他放在眼里。 场中的彩球在众位投壶高手手中流转。 林清远为江楚喝彩一声,闲适喝茶。 康睿一忍再忍,最终没忍住开口:“看似光鲜,你争我夺,其实什么也不是,面对权势、高位,谁又不是别人掌控在手里的犬兽,逗一乐子而已,再好的才学也是贩卖,买者着意而取,不用了可随意丢弃,有几人真将花球、犬兽放在眼里,物如此,人何尝不是如此。”郡主嫁给林清远,也不过是郡主不想嫁给皇帝,解一时燃眉之急,郡主身边多一个林清远,跟多一个逗趣的玩意有什么区别,何须高傲。 林清远目光幽幽的看过去,这是有感而发?“即便是只犬兽,也要看什么品种吧,有逗主人娱乐的,要求腿短毛长,憨态可掬;有为主人猎鹰的,要求身子矫健、利爪凶猛。品种不行的沦为了逗趣的,也怨不得主人就当他是逗趣的。” 康睿握紧茶杯,他在说谁!忍不住开口:“都是狗了还争什么品种!” “话不能如此说,就是别人手里随意逗弄的蛐蛐,也分三六九等,也想做主人心头价值最大的一只,难道还指望生来不凡,什么都不用做,站在那里,等着上位者苦苦哀求、追捧吗?康大人,对上位者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他误会最大的就是没想到林清远如此不要脸:“你就甘愿做别人手里的蛐蛐!” “为什么不能是狗?”蛐蛐还是太小了,品种上他要挑一挑。 康睿被他一本正经的话噎的恶心至极,是林清远变了,还是此人本来就如此不要脸!谁是狗、谁是蛐蛐!他们明明该是人!宋初语怎么会看上这种人!他怎么有脸选狗! 林清远只觉得康睿莫名其妙,懒得多看他一眼,辛辛苦苦考个状元难道不是卖,都卖了不待价而沽,清高什么,等着机会爬到他手里,不知所谓! 林清远突然放下茶杯,起身。 宋初语笑着带着江筝、刘雅风从斜对面的楼梯上,避开下面的热闹,绕了过来。 康睿看过去,视线瞬间僵住,她一袭红衣,与人谈笑浅笑嫣嫣,额上的灯笼花钿映衬着头上的朱钗,美轮美奂,年少时的她像一株盛放的曼陀罗,再次出现在他面前,比记忆中更美,更加耀眼。 林清远已经迎上去,牵住她的手,轻声细语:“怎么下来了 ?”眉宇间都是温柔。 宋初语无奈回视:“小筝闹着要下来看热闹,被她拉扯着下来了。” 刘雅风一眼看到了康睿,羞涩的垂下头,脸颊绯红。 江筝还是个孩子,一心记挂着哥哥能赢,给她赚回最贵的彩头:“上面太无聊了。” “有灯谜猜你还无聊。”宋初语察觉到什么,抬头。 康睿急忙收回目光,眼中隐隐有泪光闪过,他太久没见她了,众多情感积压在心里,几乎压垮他的理智。 宋初语只淡淡一眼,便收回目光,随着江筝的目光看向场中:“你哥哥是厉害,可别人也不差。” “郡主。”江筝跳脚不依,她哥哥最厉害。 林清远笑着扶着郡主坐下,以免她太累。 宋初语同样握住林清远的手,示意他自己无碍。 康睿余光看到这一幕,心里像针扎一样,安安最爱的人是他,根本不会对别人和颜悦色!安安更不可能是别人的,她说过对自己一见钟情,怎么会看上别人! 林清远给郡主倒杯水:“我的杯子,放心用。” 宋初语拿在了手里,两人之间自然而然的亲昵:“怎么没有下场?” “无趣。”两字说的张扬又自负,好像这游戏根本不值得他下场,丝毫不见与人找借口时的谦逊、有礼。 宋初语附和点点头:“是有些无趣,咦?”他们点了酸枣糕:“酸枣糕好吃吗?”她们没点? 林清远闻言,拿了一块,先尝了尝,再给她掰了一口:“尝尝。” 宋初语避开众人的视线,衣袖半遮,就着他递到嘴边的举动,吃了一口:“嗯,酸甜适中。” 康睿脑中一片空白,耳边嗡嗡作响,林清远与郡主的一举一动,刀刀插在他心口,溃烂腐败。 第155章 对视 他一直以来想象的,她的不得已都成了他的自欺欺人! 她会对着别人笑,会露出属于她的小情绪,亲近信任,这些本来都是他的!她说过想象不出没有嫁给他会怎样,最喜欢和自己在一起的生活。 但现在另一个男人在她身边,她没有任何不一样,她会把给过他的所有好一无所知的给另一个人,让另一个男人成为她眼里的爱人! 她怎么可以爱别人!这是不可能的事! “我让厨房学了,回头做给你吃。”林清远声音温柔,自然而然。 康睿甚至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林清远可以不是东西、可以机关算尽,但唯独不该喜欢谁! 可他现在看郡主的眼神……林清远喜欢郡主? 呵,他算什么东西凭什么喜欢郡主!一个人人喊打的乱臣贼子! “嗯。燕倾有没有为难你?” “没有,我跟他解释了一下他就离开了。” “真的?”那么好说话。 “真的。” 宋初语嗔他一眼:“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康睿手脚顿觉无力,无法接受如果没有自己……她会爱上别人的事实。 他们婚后历历在目的日子,那么多美好的回忆,换成了别人与她一同重新打造,怎么会这样? 林清远怎么会喜欢? 她任性又带着她自己都不知道的高高在上,她再脾气好也是郡主,也有不自知冷脸恼人的时候,那时候他想进一步她的院子都难,下面的人不刁难他,只是一句客气的‘郡主睡了,老爷回去吧’,就能让任何男人面上无光。 林清远那样的人,受得了别人如此对他!他不该傲气的闹得鸡犬不宁,或者事后报复,最后体面全无,与郡主和离收场,相行陌路,他怎么还会对郡主和颜悦色! 除了自己没有人能做到才对! 康睿突然有些害怕,明明只有他能给的东西,突然没了依存的土壤,明明他想了那么多弥补的日子,现在都成了没有必要。 郡主就在他眼前,像他想象中过的一样自在,可这份自在不是他给的,可,怎么会有人比自己对郡主更好。 宋初语实在烦落在自己身上忽来忽去的目光,康睿以为这里是哪里!他的私人宅院! 宋初语不悦的看向康睿,郡主的威压随着目光瞬间抵达。 康睿顿时垂头拱手,问安:“郡主。” 刘雅风趁机看康睿一眼,盈盈秋水,见君是君。他比年前清瘦了些,是不是那些好东西都留给他居心叵测的嫂嫂了,他就是太善良,总想着为别人考虑。 宋初语没有回话,冷着脸端坐着,上位者的不悦慢慢扩散。 林清远见状,不明所以的看眼康睿,目光刹那凌厉。 刘雅风也看出不同寻常,身体顿时紧绷,看眼康睿又看看郡主,虽然不知道康睿哪里冒犯了郡主,或者说是不是康睿冒犯了郡主,郡主只是拿人做筏子。可郡主不悦都是大事。 刘雅风心里有些急,想为康睿求情,可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怎么开口。 江筝也察觉到气氛不对,诧异的看回来:怎么了? 康睿身体越来越僵,第一次意识到真正的郡主身份带给人的压力,她不说话坐在那里,敛了笑容,足以让在场的人胡思乱想,心惊不已。 连本觉得郡主应该不会把他怎么样的康睿,也随着时间的推移,忍不住感觉到了压力,心里越来越不是滋味。 原来她的不偏爱,如此压人。 刘雅风到底着急康睿,忍不住开口,将压力移到自己这边:“郡主……” 宋初语看她一眼。 刘雅风忍不住瑟缩了一下,却还是可怜兮兮的看着郡主,求郡主开恩。 宋初语收敛了威势,高高在上的从嘴里敷衍了一声嗯,算看在刘雅风的面子上回了康睿的礼。以康睿的身份她就是不回礼也理所当然,所以这声‘嗯’连嗓子都没过,就给了一个音节。 刘雅风如释重负,郡主虽然好脾气,但毕竟是郡主,不高兴了所有人都要掂量掂量会不会得罪她背后的太后。 康睿慢慢收回手,才发觉自己手心在打颤,他竟然因为宋初语一个眼神,站在这里手足无措、心中害怕。 康睿突然想仰天大笑,何其可悲!她不把他放在眼里的时候,他与路边的石头无异! 曾几时起,他成了这个样子,一直幻想着站在她面前,她会一眼看到自己,结果却是这个样子,他连让她侧目的资格都没有,甚至从她眼里看到了被冒犯的不悦。 他的目光是冒犯……他看他的妻子成了冒犯!哈哈! 刘雅风担心的看眼康睿,见他坐在那里垂着头可怜又无助,心里一阵焦急,他怎么了,是不是因为郡主觉得颜面无存了? 不用的,刘雅风想安慰他,想说没有关系,就是她父亲对上突然冷脸的郡主也得想想是不是招待不周,更何况他第一次见郡主,没有心理准备在所难免。 江筝看看刘雅风,再看看郡主,默默的将头移到场中,她还是安静看投壶吧。 林清远没有问郡主发生了什么,只是没想到康睿那么大胆子,但更多的是自责,他出身不高,官职在很多人眼里是岳家给的,他娶了郡主,无形中让很多觉得比他优秀的人,都觉得可以了。 说到底,这件事是他带给郡主的不公!林清远忍耐压到极致,第一次有戳瞎一个人双眼的冲动!看什么看!你也配! 刘雅风担忧不已,康睿再这样颓然就糟了,雷霆雨露均是君恩,不是只说皇家的,郡主也未必愿意见人被训斥几句就这幅样子,做给谁看。 刘雅风刚打算失礼的从桌子底下踢康睿一脚。 康睿已经缓缓抬起头,眼底的不甘、落寞均已压入心底,像正常人一样看向场中投壶的众人,好像刚刚的一幕没有发生过,君子端方,雅正坦然,只是握在袖子里的手掌早已把手心刺破,茫然痛苦。 但也让他更加清晰的认识到他在哪里,现在是什么时候,他要走的多远,才不至于在她再次看到他时,没有底气与她对视! 第156章 他的动作 刘雅风松口气,心里更为自己选中的人骄傲,初见郡主失礼没什么,转变过来就好,他做的很好。 但刘雅风还是心疼康睿会有影响,起身,柔声细语:“郡主,我去看看哥哥参加了第几局。” 宋初语不会为难她,她连康睿也不会为难,只是他看向她的次数太多了,自找的:“去吧。” 刘雅风看向康睿,腼腆温柔,希望他跟着她一起走。 康睿无动于衷的看着场中,直直的看着。 刘雅风咳嗽了一声,故意弄出了点动静。 林清远看向康睿。 康睿才看向刘雅风,慢慢起身,袖子里的手就没有松过。却比任何时候都恭敬的垂手退后,跟在刘雅风身侧离开。 林清远收回目光。 江筝快速收回目光,忍者尖叫的冲动看向郡主:“看到没有,郎才女貌、夫唱妇随,康状元和刘姐姐好配!”虽然不知道刚才怎么了,但康状元后来表现挺好的,长的也好,能力也好,重要的是刘姐姐喜欢,她也喜欢看。 “配什么?你忘了他还有个嫂子?” 江筝想起来了,颇为惋惜:“郡主您不知道,刘姐姐让人给康家嫂子说了好几个婆家,康家嫂子都没有答应,有些条件可好了,康家嫂子竟然全都拒绝了,连为亡夫守孝的借口都没有,就是拒绝,可见野心昭昭。” 林清远不解的看向江筝:“怎么回事?” 江筝小大人般的挥挥手:“后宅的腌臜事,郡马爷就不要听了,脏耳朵。” 宋初语噗嗤一声笑了。 江筝也忍不住笑了。 康睿站在人群中听到身后的笑声,如芒在背、心漏百孔,不想站在这里,又必须硬生生站在这里,连眼前的世界都虚幻的不真实起来。 明明一直陪着她的人该是他,和她坐在一起的也一直是他,怎么就成了今天的样子…… “康大哥,康大哥?” 康睿看向刘雅风,甚至看不清她的样子。 刘雅风笑了,脸颊微红:“康大哥觉得哥哥能得第几?” “第一。”康睿应的敷衍,想回头看她一眼,又因为另一个人,一眼都不敢多看,他怕映衬出他的懦弱和不甘,更怕看到她眼里的笑容和安乐,如果那样,他算什么! “哥哥哪有康大哥说的那么厉害,江大哥也比哥哥厉害的。” 康睿脑海里都是她刚刚下楼的样子,她冷眼看他的样子,想一次就像有人拿箭扎他一次,但他还是自虐一般,不停的想,想的伤痕累累,溃烂不堪。 “康大哥,康大哥……” 康睿侧头看向刘雅风,目光沉静,万物皆空。 刘雅风吓了一跳,想安抚他一句刚才的事情真没什么,可又觉得他不用,但他现在的情况…… 刘雅风一时间不知道康睿怎么了,他看起来很糟糕,可又带着一丝让她害怕像爹爹身上一样的东西,让她不知道下一步该做什么。 康睿声音很平静,他现在多痛苦就有多平静:“有事?” 刘雅风闻言,觉得一股无形的压力像刚刚一样笼罩了她,可郡主不在这里啊,但对着康睿的目光,又不得不磕磕绊绊的开口:“您,您不下场吗?” 康睿移开目光:“不了。”她的问题像他的自以为是一样多余。 刘雅风不敢再说话,目光急切的看着自己大哥,第一次希望两人在一起的时间过的快一点,大哥赶紧带自己离开。 康睿根本不在意刘雅风想什么,他所有的思绪都在背后的人身上,他从未有一次像现在这样恶意的希望林清远安于现状,永永远远耽于这份安宁,再不是曾经叱咤风云的他!折了翅膀、舍了半壁江山安分的做别人身上的菟丝花!一无是处! …… 开年第一场官场大戏,龚尚书贪墨案闹的轰轰烈烈,各方弹劾如雪花一样纷沓而至。 昌淮郡守更是告他鸠占鹊巢,不是郡守胜似郡守,妄图只手遮天! “这龚尚书也太把他自己当回事了!” “昌淮官员早看他不顺眼了,碍于他的品级有苦难言罢了。” “现在昌淮郡只知龚尚书不知郡守大人,如今又滥用职权,他不出事谁出事。” “这样的均田法亏他想的出来,为了百世香火,当下的乌纱他却不想要了,不是找死是什么!” 康睿心猛然一惊‘均田’?这个词提出很多次了,但只有一个人用庞大郡县的利益换取过众豪绅手里的土地,或者该说,是他自己手中的太守权利为百姓换取过利益,他分薄了他一郡父母官的权利,分发到了豪绅手上,豪绅只需将土地分发到百姓手里,他们甚至每年还享有他治理的郡县百分之五的税收,换算下来等于没有失去什么。 当时所有人都看不出这有什么不同,觉得林清远乱搞,但是他所治理的郡县粮食产量连年递增,一跃成为大夏粮仓,为大夏粮草储备做出了无法估量的贡献,也让他在乡绅和南地民间呼声渐高,为他一举拿下南地所有疆土奠定了基石。 而现在,他又听到了这耳熟能详的变革,只不过从林清远换成了龚西成龚尚书。 但林清远隶属工部,和龚西成关系非常好。 康睿几乎瞬间想到,这件事根本不是龚西成的主意,以龚西成的身份和固守成规的办事风格,根本没有必要冒险这么做,那就只能是林清远的主意! 康睿突然一慌,他一直觉得有些事情变了,林清远的轨道变了,他甚至和严不渭成了兄弟,一切的一切都变了才对。 可现在他才发现,没有!林清远一直在动,一直在推动他的计划,只是换了条路,用了影响力更大的人,抬升了更光鲜的身份。 上辈子,他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乡吏,一县都未必听他的,他怎么可能接触到更高层面的人。 但现在不一样,他是郡马爷,安国公府的女婿,接触的人身份更高,能推动的计划就更大。 他甚至不用五六年的积累,不用殚精竭虑走到那一步,就能用区区半年时间,拿下龚西成,让龚西成以不引起国之动荡的情况,推动他的粮仓计划!富国于民中,享粮草无穷尽的可能! 第157章 他的位置 康睿终于发现,他重生以来一直忽略了一个事实。林清远除了是抢走他妻子的人,还是那个让无数人闻风丧胆的南地霸主,凭一己之力坐拥半壁江山的奸臣! 他的野心,不会消失,只会膨胀! 康睿突然有些震惊,也是他一直以来没有在意的事情,这样的一个人身份变了,他以前的记忆还有用吗? 龚尚书就是最好的例子,上辈子龚西成安安分分一辈子都是工部尚书,但现在他做成了两件大事。 上辈子,现在的上京城郊外难民如织,城西因为暴乱几乎无人踏足!未来五六年上京城每到秋末都是如此景象,让上京城苦不堪言。 大夏除了数以万计的难民,还有各地大大小小的暴乱,消耗着大夏的生机。 但现在,难民早已归去,各地暴乱虽然还有发生,但规模不大,反而是原本落草为寇的人,因为各地的不同政策,都下山归家,看看能不能在各地不同的水利建设中有一口饭吃。以至于各地动乱火速减少。 康睿快速摊开桌子上的纸,开始分析他一直忽略的地方! 林清远上辈子和世家水火不容,但他现在和严不渭关系很好,严不渭半年来名声急剧转好,年前更是突然不知道从哪里弄到一批战马良驹,被各大世家瓜分殆尽,大赚一笔。 他有这样的渠道?还是说林清远跟他联手做了什么?北戎盛产良驹,镇国公驻扎北疆,严不渭是镇国公二公子,林清远如果选择与他交好,北地的什么弄不到。 康睿开始想最近上京城出现的北地物品,不细想没发现,一细想发现,往年他觉得正常出现的毛料、熏香、肉类、花种,其实现在都不该如此大规模的出现在上京城。 但这些东西都出现了,成批成批出现在年前年后各家的宴席上和生活中,没有人觉得不妥,也没有人发现异常。 可这是最大的异常! 除此之外,南地的丝绸、瓷器、桑蚕也以同样的速度在上京城出现,那就意味着这些东西横跨了大夏全部领土,在各地周转过。 但这些东西要想名正言顺在上京城占有一席之地则需要皇城司放行,而林清远与皇城司统领幼子韩景善亦是好友。 康睿突然放下笔,林清远!不愧是林清远! 结合现在龚西成的所作所为,林清远与上辈子十年的韬光养晦比,仅仅用了半年时间,就达成了以往耗费多年心力才能达成的局面! 或者说,这个人!从未停下过他的脚步,反而因为身份不同,手段不再激进,行事张弛有度,做法比他上辈子更加平和、效果甚至更加明显。 康睿想到了殷浊,他跟在宋石身边,郡主府招募私兵让殷浊的人生轨迹彻底发生了改变。私兵说不定也是林清远的建议,如果这样,齐王还有机会得到这个人吗? 齐王没有了殷浊,再因为民众生活安逸,没有了暴动作为造反的基础,甚至商圈再被人蚕食殆尽。 他还可不可能上位? 康睿看着自己写下的一行又一行字,手掌忍不住慢慢抓住这张纸,一点点攥紧。 不想承认,却也不得不承认,现在的林清远更令人害怕,一个能依靠不入流的曹家慢慢做大的人,如今有了安国公府的身份,简直是让野心插上了翅膀,如虎添翼,上京城随他搅动。 同样娶过郡主的他,在同样的位置,被他杀的片甲不留、颜面扫地! 康睿将写满字的纸,投入火中,看着火一点点燃烧,就像看着他所有自以为是的尊严被烧成了灰烬! 他必须重新评估有了林清远的上京城,以一己之力要改变整个大夏局势的人! 康睿看着火中的纸,必须确定它烧完烧烂,再不愿,他也不得不承认,以林清远如今的地位,和他的能力,他做得到任何他想要的局面。 他若想在官场有一席之地,还想有让她另眼相看的可能,他就必须顺势而为! 有林清远在,齐王上位难如登天,文大人可以弃了,虽然康睿自认先知,不是不能辅佐齐王,但他更知道他对上殷浊、林清远未必有胜算。 更何况他不想站在安安的对立面,连最后一丝体面都成了盘里的灰烬。如果可能他还是想站在她面前,有机会告诉她,当初的事是他做错了,不该不顾忌她的感受,不该让她失望。 康睿将火盆里的灰搅碎,再抬首,眼中睿光已现,他清楚自己只是一个小小的官吏,走到她面前的每一步就该是步步荆棘、千媚万恭。 康睿重新铺开一张纸,将笔墨沾匀,严肃的垂下头,开始写,他对这次龚尚书之事翰林院该有的看法。 大势所趋,国之前路,他知道该站在哪里! …… 翰林院大学士,总掌翰林院,不是宰相胜似宰相,主要为皇上出谋划策、起草文书。 只是当代翰林大学士,除了皇上更要对太后负责,龚尚书的事,按说不是什么大事,降级、监察、流放,随便选一个就行,越俎代庖、私用官员,哪一个罪名都够他死一遍。 但这件事诡异就诡异在,一被提出来时,朝中立即分成了四派,一派主杀;二派主保,认为此举有利天下福祉,现在昌淮又是特殊时期,龚尚书此举为修建水渠提供了强有力的银两、民意支持,理应嘉奖;第三派咬着利益不放,让龚西成一五一十公布账册,查清背后交易;第四派在中间和稀泥。 太后本意是依法处置;皇上突然跳出来站在万民的立场上反对,这下朝中主保派声音更加大,如今一浪高过一浪,吵的翰林大学士都烦了。 当康睿的论册和众多论册放在一起被送上来时,翰林大学士许国奉并没有多在意。 但两天后,许国奉破例召见了康睿。 翰林院上下再次把目光放在了康睿身上,去年他便崭露头角,但不知因何原因被拿下来。 可如果一次是运气,那么他第二次被上面注意到,就不得不让人衡量他的能力。 第158章 哪个他 许国奉看着下面的人,他对此人还有印象,能在清理过一次的大考中拔得头筹,至少有真才实学,但肯定没有人际关系,也就意味着没有人给他铺路。 有真才实学的人多了,起草几封天下皆知的诏书,润过几篇朝中下发的策论,都足以让真才实学有个用处。 但让许国奉注意到的不是康睿的才学,而是他看到了一个官员该有的敏锐。 现在的局势明眼人一目了然,虽然快了些,但所有官员在皇上行过弱冠礼后都做好了因为皇上、太后发出不同声音站队的准备,四方因为龚尚书的问题吵的不可开交,也无非是背后都有能说的上话的人支持。 所有交上来的论册都分析到了这一点,并没有可取之处,分析的再多的,也无非是此次事情最后落定后太后对皇上的态度,隐晦提及了宫中会是谁的天下。 只有康睿的论册不是,他提到了‘均田制’背后的意义,以及不管四派谁输谁赢,最后上位者都会看到这个制度的可行性,以及良田万顷、百姓有家可归的局面。 以及这么大的局,会是区区一个工部尚书该推动的吗?他背后的人是谁,想达到一种什么局面?这个人在太后和皇上跟前又扮演着怎样的身份? 讲明白了,这件事他们根本无须站在四派中搅合,他们只需要对着皇上和太后实话实说这件事的好处,以及可能存在的弊端,和可不可能出现能平衡这个弊端的人。 许国奉看着康睿。 康睿恭敬的跪在地上,背脊挺直,依稀是所有能人异士初次入朝的情景,又有点不一样。 “你怀疑谁?”许国奉没有拐弯抹角,谁在推动这件事情? 康睿看了许国奉一眼,又垂下头。 许国奉皱眉,皇上?他不是没怀疑过,可皇上怎么会突然有这么大的底牌。 康睿肯定是林清远,但这个答案说出来太扯,林清远一个靠着岳父庇护升到六品的小官,他说出去也没人相信。 康睿不解林清远是怎么说服皇上参与的,这件事确实对民生有利,但康睿不认为皇上是为了民生肯这么快暴露他破烂底牌的事实,一定是足够利益,只是多大的利益推测不出来。 所以这个发起人只能是皇上。 “许大人,其实这件事大人根本不用愁,太后执政多年可曾滥杀无辜,可曾不为民着想,除了皇陵,可曾大兴土木?既然都没有,大人可以两边都站,为皇上保下龚尚书,为太后找出龚尚书未曾从中牟利的证据。一方不用再杀龚尚书,一方自然保下该保的人。” “可龚西成确实滥用职权了!” “但大人,龚尚书获利了吗?他卖给自己人官职了吗?换取的土地归他了吗?那些商街的开发权益他拿到了吗?他不过为各取所需的人,豪绅和庶民之间搭了个线,一个要地一个要源源不断的钱财。百官行事为百姓,龚大人有错吗?是百姓不想要地,还是各地官员不该为百姓谋福祉?” 许国奉觉得这……这…… 很不要脸对不对!但这种不要脸的论调,是林清远说的,上辈子被人弹劾后,他为自己上书鸣冤,对此大书特书,根本不将还没有理出头绪的朝廷放在眼里!言辞更加张狂不羁。 那时候的朝廷已经对他束手无策,南地早已被此制度分化的都是他的人,他们有共同的利益,更强壮的兵马,更富有的粮草储备,他们怕什么,恨不得上京城率兵与他们开战,他们好分的更多,才能把‘搭线人’几个字说的理直气壮! 许国奉没想到康睿这样的出身正派的文士,能狡辩出这样的理由:“简直睁眼说瞎话!” “可大人,龚尚书获利了吗?”问题回到最初,龚西成拿到好处了吗?没有,不但没还因为昌淮郡几乎倾家荡产! 年前自家亲儿子都因为父亲无底线的扔钱,几乎父子关系决裂,龚府的日子更是一日不如一日,今年甚至没能给府里添置几样像样的年货,那批好马更是与他们无缘,龚尚书为了他的神位,就差没把自已家有的马卖了扔到昌淮修堤坝,龚夫人为此都要自请休妻,不跟龚尚书过了。 所以,龚尚书获利了吗? 没有!是实情! 许国奉也不得不说,这是实情!这些在老家修水渠,不对,是在老家修祖坟修魔怔的官员,很多都入不敷出,都快买不起金银首饰、笔墨纸砚了,还往里面填银子,简直不顾后人死活。 他这么大岁数了,看着都替他们祖宗蒙羞。 许国奉捋捋胡须:“确实如此。” “所以为龚尚书开脱的人,定会从此入手,这件事龚尚书不会有任何损伤,甚至有可能——官升一级?” “官升一级?!”许国奉也不是傻的,做到他今天的位置,他当然知道什么是火中取栗,龚西成这是拿命在赌皇上会赢,或者说他带着全部身家赌一个更光明的前程,为此押上了太后的软肋:“看不出来啊,龚西成有这样的决断!如果办的好……”皇上未必没可能掌握南地二十一个郡县…… 康睿没有回话,许大人心中已有判断。 许国奉起身,走上前,拍拍康睿的肩:“不错,一会跟钟文交接一下,留在这里跟他一起跟进这件事。” 康睿并没有多激动,黏在别人织的网中爬行罢了:“是。” …… 上辈子,宋初语不问朝事,对有些事一知半解。 但还不至于不知道,林清远政途生涯中赫赫有名的一笔‘均田制’,就是真在深闺,恐怕都因为后来的动乱耳熟能详这片粮草丰沛之地。 可宋初语听说龚尚书的事时,还是忍不住愣了一下,就好像记忆混乱交叠,他一直是那个不将任何人任何事放在眼里的他,是南地人人皆知的他,是扣了她商船后,理直气壮的他,也是她主动给了几船物资,被他十倍返回的他!是将请罪书写的桀骜不逊的他,是各种各样传说里的他。 唯独不是在她房里抚琴弄扇的他。 第159章 孤本 他也不该是会玩物丧志的他,他始终是鹰,一直翱翔在天际,不曾、也不愿停下脚步。 宋初语想到他为了这件事奔走各地,跟多方周旋,极力说服龚尚书的样子,嘴角不自觉的溢出一抹温柔的笑意。 他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努力多少次,又费过多少口舌,才能不依靠破碎的战事、累累白骨,将这件事推行下去。 宋初语伸出手,拂过初春刚刚长出的花苞,她以为的为它筑起的暖房,从来都不影响它第二年春天的绽放,甚至都要忘了,它其实还不惧去岁的寒冬。 大夏这片国土,欠他的何止一个公正的评判,还有他极力相护的心。 宋初语静静的看着盆栽,手指忍不住弹了一下翠绿的叶子,目光越发温柔。 “老爷回来了。” 宋初语没动,依旧珍视着自己眼前春日的颜色。 林清远在台阶上停下脚步,随着她的目光看了一会,又忍不住疑问:“看什么呢?”一盆花,还不是她平日钟爱的品种,今日有什么不一样吗? 宋初语抬眸,他站在初春的阳光里,一席海蓝色束腰对襟华服,上面绣着同色系密密麻麻的浅竹纹路,只有在阳光下才会折射出来,华丽、精致。 她也是第一次见他穿这些春日的衣衫,本来以为已经价值连城的布料,如今看来还是配不上他万一,更衬不起他的气质。 林清远下意识打量自己一眼,他今天没去施工场地,没有弄脏才对。 宋初语见状招招手:“来。” 林清远走过去:“怎么了?” 宋初语的手抚上他巴掌宽的腰带,手心里衣服的纹路和他的腰线都在她感知中,他身体的温度透过衣服传递过来,散发着勃勃生机。 宋初语的手一点点往上移,沿着腰身感受着他血脉的跳动,炙热又充满力量,轻轻使力,也扞不动他肌肤的纹理。 林清远捉住她的手,不让她乱动。 宋初语轻轻扫开,手掌一路向上攀延,手心虔诚、真挚,眼无欲念,她只是突然想触碰他,走过他每一寸肌肤,探嗅他的气息,感知他的存在。 就是想这样摸摸他,便觉得没有辜负这样美好的季节、平和的时光里,他存在的痕迹。 林清远再次抓住她的手,声音隐忍、克制:“郡主……” 宋初语触上他脖颈,血液跳动的力量,让她手指颤了一下,焦躁透过指尖传入心底,灼热如火。 “郡主!”她最好知道这里是哪里!她怀有身孕! 宋初语突然抓住他衣襟,拉下他脖颈,唇干净的碰触到他的命脉,又慢慢松开。 林清远怔愣在原地,一动未动,两人什么没做过,但又不一样。 宋初语伸出手,抱住他,头靠在他胸口,便觉得今天的落日都比往日绚丽。 林清远也没有动,手轻轻搭在她背上,让她就这样抱着,仿佛这一刻可以站到天荒地老。 庄嬷嬷过来叫郡主、老爷用膳,见状,又退了回去。 如意刚刚进院,远远看到台阶上的一幕,他渐渐停下脚步,站在廊柱后看了很久,转身离开。 落日沉入屋檐,天色已然黑了。 林清远的手抚上她的头,另一只手托住她的重心,声音温柔的仿佛今晚柔美的落日,宠溺诱哄:“总站着对你身体不好。” “嗯……” “我们进去好不好?你坐一会。” “嗯。” 但两人都没动,林清远的手托着她的腰,撑住了她全部重量。 …… 清晨。 宋石看着跑马场上精力旺盛的林清远,想了想,他还是退到了一旁休息:“你们家老爷今天状态格外不错。” 阿寿也觉得老爷格外精神,平日随意穿的骑马服,今早还特意挑了一下,不过他们老爷怎么穿都好看。 …… 阿寿陪着老爷当值回来,发现本来就堆积如海的老爷用度又生生涨了一个台阶,新增春日衣衫一百多套,老爷那一侧的书房全部换上了老爷心爱之物,每一样都价值连城;平日搭配的发簪首饰水涨船高,他甚至在玉佩匣子里看到了无数古玉和宝石。 郡主这是,这:“老爷,郡主不是没什么银子了吗?”多宝阁上随便摆的一件卖出去都有上万两了吧,还有这些竹简,都是孤本,明晃晃的放在这里真的好吗! 林清远也看到这些东西,一时间哭笑不得,但想到这些都是郡主为了他费的心思,又觉得每样都很不错。 宋初语并不觉得这些东西贵重,如果是配他,就更平平无奇了。 …… 后院内。 敏正伺候完主子睡下回来,进了屋,坐下,活动下不中用的老寒腿:“一年不如一年喽。” 如意给他倒一杯茶,洗脚水已经给敏正打好了,放在敏正脚边:“爷爷又妄自菲薄。”在同岁的太监里,敏正地位高,绝对是保养最好的一个。相比于那些动不动挨罚,做惯了粗活累活甚至被上过刑的人,敏正算得上身强体健。 “你怎么又给我打水,这不是在宫里,再说,现在我算跟着你在主子面前伺候,你不用给我打水伺候。”虽然他觉得如意杞人忧天,不在老爷在的时候伺候。 但又觉得如意担心的不无道理,老爷没有见过太监,不习惯内宅女眷身边有太监伺候,如意太年轻,长的……还可以,他以前真没注意过如意的长相,不周正的也不会被选进宫里来,再说了他们一个太监,谁在乎脸长什么样子。 可现在看,如意的年龄确实不合适明晃晃的出现在没用过太监的老爷房里,可老爷又天天宿在郡主那,哎,自己先去让老爷适应适应也好。 敏正虽然觉得如意在这件事上心细,但还是觉得他多此一举,他们两个太监,有什么好适应的,男不男女不女的玩意,谁把他们当男人看是怎么了。 “郡主今天交代什么了吗?”如意铺着床,故作漫不经心的问。 敏正将脚泡进去,不以为然,他们回来都会问问郡主的情况:“没有特别重要的事,就是我出来的时候,老爷说有一批货过两天从北疆到昌淮,要走外海。” 第160章 我可以 如意收拾着被褥,若有所思,北疆?能有什么值得运到昌淮:“明天我去接洽。” “行,最近你也注意点,初春气温变化大,别染了风寒。” “知道了敏爷。” 敏正擦擦脚:“说起来,咱们殿下对老爷真的没话说,那一屋子好东西,就是太子也不过如此了。” 如意将帷账放下。 敏正起身时向窗外看了一眼,自从如意巡视过院子后,早就没人敢扒他们窗户了,何况他也没将如意当外人,如若不出意外,以后两人就是背靠背的关系,但还是压低声音道:“如意,你有没有觉得郡主很宠老爷?” 如意走几步给敏正铺床,林府有的是房间,根本不用两人住在一起,但现在他们不合适分开,毕竟现在敏正在郡主身边待的时间更长:“郡主和老爷本就是夫妻。”如意声音如常。 敏正却不这么觉得:“你还记得……你年龄小可能没印象了,先皇还在的时候,老太妃养过一只菊花猫,喜欢的不得了,什么好东西都给了它,就连自己舍不得用的金银玉器也给它打成了铃……” 如意陡然扔了手里的被子,大声开口:“敏爷!” 敏正如梦初醒,顿觉背后一阵冷汗,是他比喻不当,他比喻不当!他怎么出宫没几天就犯了这么大的错误,是安逸日子没过几天就不是自己了,这种话他也敢乱说! 他想隐喻什么!觉得郡主再宠爱老爷,老爷也不过是一只猫猫狗狗,最后太妃说弃的时候还不是弃了! 他真是找死! 敏正睡下的时候,都觉得身体在瑟瑟发抖,幸亏是在宫外,幸亏只有如意听见,如果换做宫里,他现在尸体都凉了。 如意躺在床上,还没有睡,敏正的话在他脑海中过了一遍又一遍,压的他喘不过气来的时候,他又想那天在廊下看到的一幕,郡主……不是那样的人。 如意觉得更闷了,却没有打开帷帐,而是闭上了眼睛睡觉。 …… 龚西成的命运,彻底成了太后和皇上的博弈。 太后再计划着还政,也是执掌政权多年的太后,背后有一批永远不想她老人家还政的臣子,几乎不用宋初语说什么,多的是官员在太后耳边给皇上上眼药,让气氛更加紧张。 谭冲更是吹足了耳旁风,恨不得一下按死皇上。他怕太后一还政,最先没有好处的就是他自己。 宋初语和以往一样,只是从每天换成了隔一日或者两日就会进宫,像往常一样看看卷宗,查查往年大事,太后拘了她内务府的实权,她也当多看点东西长长见识。 至于朝中的事,不看、不闻、不说,姑姑也心悦侄女来的时候她能休息一会,至少没有各种各样嘈杂的声音。 …… 龚西成的事在春日正盛时落下了帷幕,官升一级,统筹户、工、吏三部,顺便督查三河九江各大郡县民生事宜。 自此,朝中格局发生了悄无声息的变化。 三河九江以南众多世家大族靠向了龚西成,也等于靠向了皇上,想要以土地交易权柄的人肆意滋长。 而且,让出土地后,还享有四十年内该片土地上百分之五的粮产税收,从收益上来说,损失不大,更何况还能换到其它更多的东西。 何况并不是每个有田产的大族豪绅都有这样的机会,有的村落距离郊外近的,郡县采取了迁移计划,将更多更远的土地划分出去,减少郡县的支出。 林清远没管这些,只在乎谁会坐上工部尚书的位置,虽然他不要脸的觉得自己可以不顾外界的眼光官升十级,从六品小官一下跳到工部尚书的位置,但显然上面的人不那么觉得。 就是龚西成也不敢这么搞! 何况林清远做什么不成,何须盯着一个工部尚书,自家侄子一定是逗他开心才觉得他很适合那个位置,那个位置太委屈他侄子了,等他大侄子再熬几年,什么位置不可以:“先让你老师升上来,你刚到六品,这次就不能动了,等晚秋了,我再给你活动活动再涨一涨,一年不到连升三品,大夏朝第一人。” 林清远也不是没有心理准备:“叔,我真觉得不用太在乎外界的眼光。” “你喝什么茶?今春的红茶不错,你一定要尝尝,不尝可惜了,太可惜了。” …… 一封书信送到了安庆海航的桌子上,书信上的内容很简单。 北疆送到昌淮的那批种子,如今已分到了南地各处,现今统计,长势喜人,很多更抗旱、不要求肥土沃田的品种在今春的土地上大放异彩,枝蔓粗壮,一片连着一片,估计丰收时,产量会达到惊人的数量。 而且,因为昌淮种子便宜、品种众多、准许各地百姓赊取后以粮代偿,很多写明不要求雨水和过多照看的种子以极低的价格被赊贷一空,种在了那些刚刚开发出来,没有人要,闲置的偏远地方,虽然会被动物糟蹋一下,但几乎无成本的投入,还是吸引了大批人耕种。 南地水渠紧锣密鼓的进行,土地一片绿意,往年赶回故土只有零星几人的村落,今年人流攒动,人人精神烁烁,都觉得今年冬天,他们不用再背井离乡了。 如意将书信投入火中,很肯定,北疆有老爷的人,或者说有老爷经营的势力。 否则这么多种类的种子不可能如此快、如此多的收集整齐在最需要的时候运往南地,甚至耕种方式、长势情况都做成小册子,派了人专门到田间地头讲解的清清楚楚。 必然是有人早就开始在北疆以外的邦国,收集、采集这些东西,才有今春送达时这样的规模。 北疆以外的领土,超出大夏了,广袤、分争、众国林立,却也马匹健壮,拥有更多耐寒耐旱的种子。 不失为一个培植力量的好地方,就像他手里又被送来的五千水卒,也是远离大夏国土,自我滋长的好地方。 …… 宋初语有孕两月有余,体态上还没有任何变化,胃口还跟以前一样,平安脉改成了一天一次。 本来对生子也算有经验、并不娇气的她,因为林清远,又对自己的身体珍视了几分。 毕竟这不是自己第一个孩子,却是他第一个孩子。 第161章 闲思 中午的时候,宋初语会休息一会,喝半杯太医院开的养生粥,睡不着也在榻上假寐片刻。 窗外阳光正好,如意悄无声息的垂着头走进来,见郡主睡着,声音更轻了几分,绕到香炉旁将香料熄灭,刚要出去。 宋初语开口了:“有事?”身子却没有动,眼睛也没有睁开。 如意躬身走过去,跪在郡主腿边,手放在郡主腿上,手掌先顺着郡主的裙摆从腿弯一路抚向脚踝,再收回,手指微曲,由轻到重一下一下为郡主放松腿部力量,声音如窗外的四月,不急不缓的说完了老爷最新押送的那批战甲。 宋初语很久没有说话。 如意也没有询问,认真的为郡主捏着腿,郡主虽然让他多留意老爷的动向,但他不觉得郡主要监视老爷什么,反而是想让他帮衬一二,只是老爷的事多不在大夏,运到大夏的东西又是成品,他能帮上忙的并不多。 而且,老爷的人和他谈生意,都会结账,应该是除了老爷和初六那天陪老爷来商行的人,北运商行的人并不知道他们的东家和安庆的关系。 “大公子送去的兵卒,都到岛上了?”宋初语声音懒洋洋的。 “回郡主,到了,跟初春训练成的一批被分编开,已经在熟悉海舰和海况。”如意声音很轻,没有叨扰她这份慵懒的惬意。 宋初语的思绪又回到了那天,她一直觉得大夏该给故去的林清远一份公平,可什么是公平?一个追封?还是一个谥号?或者——承认他对三江九河实际的掌控权? 可能吗?!只要帝王在,就不可能跟他二分天下!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更不可能给他独领一域的权利! 他做了这么多,给种子、给武器、给战甲,未来几年后等于给了大夏力战众国的底气。 甚至他的想法和政策主张都不吝啬的拿出来成就了龚西成,百年后人们会记得龚西成做了什么,谁会知道林清远做了什么! 还是指望这些人有良心,将来会知恩图报,让清远封王拜相? 搞的好像谁需要那个官职一样。 但就是这样,还是建立在龚西成、严不渭这些人有良心的基础上。 可若是哪一天,这些人的官职做到头,野心却越来越大,想要的越来越多,甚至未来的某一天他们的观点和清远的观点相左了呢? 他们还甘于跟在他身后,一口一个贤侄的叫着? 宋初语想到那种可能,不禁冷笑一声。 如意手中的动作依旧很稳,呼吸都没有乱一下。 这么一想,宋初语觉得她哪是给林清远安逸的日子,简直是给大夏找个了不要报酬的好用劳工,什么都为这个飘摇的国度做了,最后到手的回报,恐怕会不值一提。 上辈子,他最不济也是南地的实际掌控者,就差被人尊一声南皇了,虽然私下有眼色的臣子肯定都这么叫。 现在呢?照现在的发展局势走下去,大夏全部郡县武装起来后,他撑死就是一个三品尚书! 就算林清远不傻,笼络一部分权势在他自己手里,又能如何!他上面有皇上再上面有太后,还有尊卑礼仪束缚的内阁、王孙,都在他头上。 他拍一拍桌子,只要不想翻脸,谁都能跟他周旋一二。 宋初语一瞬间没了按腿的心情,还按什么腿,直接蠢死算了!她当初就不该想一出是一出,还自我感觉良好! 现在看——不错个屁! 大夏的底蕴越强,他以后要想做什么,费的心力和需要迂回的地方就越多。还不如说一不二的时候做的更快! 如意被踢开,微微垂下眼睑,手放在郡主踢到的衣袖上,慢慢整理着按摩时挽起的袖子,手指掠过她踢到的地方,滞涩一瞬又流畅的移开。 郡主的力道很轻,与其说郡主冲他发脾气,不如说她在跟自己使性子。 所以,如意整理好衣袖,并没有急着继续,也没有像以前一样急着请罪,只是安安静静的跪着,顺便伸手,抻了一下郡主被他弄乱的裙摆,随后继续安静跪着。 宋初语越想越生气,气的睁开眼睛,坐起来,不睡了! 都吃什么饭!过什么安定日子!乱起来还有利可图、有位可争,有王朝可更迭换代! 宋初语又觉得自己病的不轻!换什么朝廷!她也是吃的姑姑的饭,靠的大夏的江山!受的大夏的封号!数典忘祖了不成! 还是太平日子刚开始,就膨胀的不知道珍惜了! 再说……他又不是为了让大夏乱起来,他也是希望它更好,更加坚不可摧!弄不好根本不在乎,名利被谁沾了去。 宋初语颓然的躺下,闭上眼。 如意才上前,用丝巾盖住郡主的手,手放在郡主虎口的位置,慢慢捏着。 “消不了气!” 如意声音轻平:“那郡主就气一会。” 宋初语闻言看他一眼,更烦了,上辈子伺候齐皇的东西!但也没有再挥开如意的意思。 所以 ,那个遍地战火的更迭时机,一闪而逝了吗? 宋初语的手搭在肚子上,突然有了些希翼,她想生一个野心勃勃的儿子! …… 只不过午后闲来无事的忧思,肚子里的生命就承受了不可言喻的重量,背上了少爷、小姐的重担,惊慌的不敢出世一看。 林清远最早发现宋初语的不对劲。 房间里的小弓箭、小木马、小衣服全换成了天蓝和浅绿,没有了粉嫩和藕荷色,一些可爱的偏女儿的小物件也被收了起来,仿佛一夕之间没了第二选择。 可郡主是第一胎,不应该啊。林清远觉得他又不是死在战场上了郡主急需生一个少爷自立门户,为什么突然就换成这样了? 三四天如此、七八天后依旧,他想说自己看错了都难。 林清远带着郡主从母亲那里吃饭归来,实在忍不住问:“郡主,一直没有问你,喜欢儿子还是女儿?” “儿子。”毫不犹豫、十分坚定,就是生个愚蠢的,谗言听多了,也觉得可以称王称霸,林清远会不满足儿子的要求?或者说,不给愚蠢的儿子擦屁股! 第162章 愚蠢 “女儿……也不错……” “嗯,下一个生女儿。” 林清远看看郡主,再看看廊下挂着的小弓箭,一时间不明白哪里出了问题,他的职位也不到让娘子去父留子到如此迫切的地步啊,怎么郡主就突然执着的认为怀的一定是儿子了?“前段时间不是还说,随意吗,二个月过去了,就不能随意了?万一不是……”林清远指指廊下的弓箭:“不会恼羞成怒吧?” 宋初语停下来,转身看向他,说什么呢!蠢!都说灯下美人越看越好看,月下君子,同样越看越温润:“不会,只是辛苦你一些,再接再厉,尽快生个儿子。” 林清远看眼外面的月色,嘴角抽了抽,不明白自家郡主是看他哪里不顺眼了? …… 宋初语好在不是钻牛角尖的人,更不是喜欢等待的人,肚子里的生命再能替她的不着调的想法分忧,也是一年两年,甚至二十多年后的事。 她还能指望一个二十年后的人替她解决未来十年就可能出现的问题吗? 愚蠢的想法,想一个月都是蠢的,宋初语再自认不聪明也不觉得自己蠢。与其指望一个渺茫的希望,不如她将兵戈握在手里,且永不放手! 林清远重新在家里看到了粉色的衣物,粉嫩的虎头鞋,还有五彩斑斓的小枕头,小姑娘喜欢的花式也挂在了配备的孩子房中。 林清远看着这些东西,若有所思,所以……前段时间,只是像太医说的那样郡主情绪不稳定?过了就好了?没有别的可能? 林清远拨弄着桌子上的小鼓,眼里的情绪一点点凝重:“进!” 付寿走进来,开口:“回老爷,属下查过了,府里没人来过,郡主的行程跟以前一样并没有接触任何可疑的人。” “知道了,下去吧。” “是。” …… 孟府内。 孟娇娘今日回来的有些晚,郡主得了些孤本,邀她过去品鉴,她甚是喜欢,所以抄录的晚了。 依郡主的性子,既然邀请她去,肯定不会让她抄录,直接要送了她。 孟娇娘哭笑不得,都说和郡主做朋友,三年可在上京城买地置产,本来她还不信,现在却是信了,也不用三年,一次就够用了。 但她没受,以想和郡主多坐坐、出门走走做借口,求了个过去郡主府抄书的机会。 郡主也应了,所以最近她都会去郡主那里抄抄书、赏赏景,倒也惬意。 孟夫人见女儿回来,目光犀利的落在她身上。 孟娇娘疑惑,温婉行礼:“见过娘,娘这样看我作甚?”怎么了吗?她去郡主府的事跟母亲说过的,母亲也应了。 孟夫人收回目光,语气微带怒火:“谁送你回来的?” 孟娇娘更不解了:“女儿坐家里的马车回来的呀?”不然怎么回来?孟娇娘走到母亲身边,更加纳闷的看着娘,今天是家里来客人了吗?母亲不愿意招待的人? 孟夫人没有从女儿脸上看出异常,勉强收了一点脾气,示意房里的下人下去,才开口:“在郡主那里可见到宋家的大公子了?” 孟娇娘闻言险些笑了,母亲问的什么问题:“女儿怎么会遇到外男。”郡主府长辈不待客,是人尽皆知的事。 孟夫人看着女儿,见她神色间没有任何异常,不禁松口气,对安国郡主也高看了几分,本以为她年纪轻轻,见自己受了她的提点,依旧没有将女儿嫁给宋家庶子的意思,她会在娇娘身上使劲,让两个年轻人熟悉起来,让娇娘向她施压。 如今看来,她小看她了,只是向自己示好,并没走歪门邪道。她倒少了个借口发作。 孟娇娘恍然想通母亲的小心思,忍不住看过去:“娘,您想什么呢!” 孟夫人也不掩饰,更没有隐瞒女儿自己不同意的意思:“宋石确实是个好孩子,但出身这一点,他就是以后官列三品也不可能,也不是不可能,比如你未嫁时,他就封王拜相,我也不是不会同意。” 孟娇娘哭笑不得:“娘,您这不是为难人,您还是直接不同意吧,免得不等郡主说什么,安国公府就觉得咱们家异想天开了。”她父亲打了一辈子的仗,现在还只是一个将军,凭借军功封王拜相的能有几人,何苦为难别人,就是能成,宋家大公子也三十以上了,自己三十岁都有人叫自己奶奶了。 孟夫人见女儿有心情打趣她,心更安了一分:“不是母亲非揪着他出身不放,英雄不问出处,可现实是,你若是嫁了庶出,你后面的姐姐妹妹怎么看我们嫡出,你外面的小姐妹怎么看你。”放着大好的上京城世家子弟不选,偏偏嫁一个庶子,他们孟家脑子有问题吗? 孟娇娘知道,她也知道郡主的心意,郡主也确实没有在她面前提过宋家大公子,郡主只跟她母亲提,在亲事上也只对她母亲使劲,逢年过节都会以安国公府的名义送来不少东西,可见半年来并没有歇了想让母亲同意的心。 但就如母亲说的,于情于理她都没有舍了嫡子不嫁非嫁庶子的道理:“郡主人挺好的……” “我没说郡主不好。”其实宋石她也了解过,的确是个出众的孩子,从女子选夫的角度看,他身边干净,现在因为郡主看重前途无量,的确是好的人选。 但放在孟家嫡出女儿身上,他的身份就不够看了,他的条件也只是对再低一些的女子来说不错,可与娇娘不合适,但她可以挑家中性情最好的庶女嫁过去,绝对也是一等一的好女子。 可惜,看郡主如今对这位哥哥的重视程度,根本不会同意。 孟娇娘靠近母亲,揽住母亲的肩:“娘,我知道,郡主也知道的,您直接一点,拒绝郡主就可,郡主不会怪你的。” “你以为我没拒绝?”是郡主就当听不懂!大有娇娘不定亲她就一直问的意思,宋夫人那边也不管郡主,她怎么能不头痛。 孟娇娘笑了:“那娘更不用费心,郡主就是觉得反正我也没定亲,说一说也不吃亏,您就容郡主多说几句呗。” 第163章 怎行 “傻孩子,你的名声不要了,无心打听的自然不知道郡主派人来做什么,可有心打听的若是知道郡主想把家里的庶子说给你,你呀也就没什么好亲事了。” 孟娇娘挽着母亲的手臂,苦笑片刻,心知母亲说的是对的,可……“只是亲事而已,若事关女儿一人,怎么都好,但我知道不是,明日,我和郡主提一提吧。” 孟夫人拍拍女儿的手臂,忍不住像女儿小时候一样拍拍她小脑袋,她如此乖巧懂事的女儿,怎么婚事如此坎坷:“不必了,娘来吧,郡主脾气再好,也是郡主。”免得女儿得罪了她:“娘和郡主再谈谈。” “娘……” “放心,没事的。” …… 林府内。 宋初语一袭轻便的果绿色春日长裙,头发高高挽起,朱钗轻轻垂落在肩头,在春天的阳光里,更显清丽脱俗。 她认真的坐在凉亭里整理自己名下选出来的几家商铺和船坞。 “郡主还没衡量好?” 宋初语还想再看看,孟家的婚事她盯了近四个月都没有盯下来,说明她现在给的东西还不够,宋石的身份孟家看不上,她若是想成,就必须要加码。 宋初语现在能加码的就是聘礼,商铺和船坞,官职已经要到头了,宋石的前程说的再眼花缭乱那也是以后的前程,不是现在能看到的东西,庶出却是摆在明面上的事实! 宋初语将几间商铺和船坞依次摆开,她选的都是孟家祖籍和祖籍沿海的商铺和地契,其中最值钱甚至有战事价值的是两座船坞。 孟家或许会看在船坞的份上动摇,但……名声不好,有卖女儿的嫌疑,孟家正值鼎盛,未必愿意背上这样的名声。 何况孟夫人宠爱娇娘,应该不会拿她换取利益,所以最后未必会答应。 宋初语有些头疼,果然是她把事情想简单了,难怪母亲一开始那样嫌弃她,让嫡女嫁给庶子,不是一般的难度,是异想天开! 上京城世家关系错综复杂,婚事更是家族的脸面,谁家也不会主动不要脸,放着嫡子不选选庶子,放着官道不走走荆棘,的确强人所难。 宋初语叹口气,将商铺和船坞的地契收起来扔进楠木匣子,难道就这么算了?或者?再多加一倍聘礼?不信给到十座船坞孟家还那么多废话! 可是,如果那样,就没有必要了。她要结亲不是买亲。 “郡主,老爷回来了。” “回来了就去老夫人那里洗漱、用饭,报上来做什么,聒噪。”宋初语心情不顺,声音带刺,看跳出水面的锦鲤都不顺眼。 微蕊嘟嘟嘴,嗔了郡主一眼,前两天让她们隔一刻钟汇报一次老爷的行踪,老爷在做什么都要事无巨细,这才几天就不耐烦听了。 更倒霉的是,如果不报,郡主更会得理不饶人,不过,应该的,郡主身子重,娇气一点、喜怒无常一点都是正常的。 林清远直接向水榭凉亭这里走来。 微蕊见状笑了:“郡主,老爷来了,没有先去老夫人那里洗漱用饭哦。” 宋初语拿起桌上的果子,佯怒的打过去:“贫嘴。” “奴婢多谢郡主殿下赏赐。” 林清远走进来便看到满亭的欢声笑语,入目是池塘对岸盛放的海棠树,和坐在椅子上提不起精神的娘子:“乏了?” 林清远一眼看到了匣子里的地契,拿起来看了几张:“怎么拿出来了?”还都是一个地方的商铺。 “在想大哥哥的婚事。”宋初语的声音有气无力:“总觉得我娘估算对了,少不了要被她笑半年有余。” 林清远再确定下地契上的籍贯,又将这些地契放了回去,坐下来,盖子直接盖上,让微蕊拿下去:“郡主还是觉得孟家嫡女合适?”孟家嫡女确实不错,但也不算大夏国最出挑的嫡女,但郡主似乎很中意对方。 宋初语自然知道,孟娇娘在众人眼中不过是中规中矩的闺中贵女,虽然才学上佳、品貌不俗,但顶多比其她人好一点,却不到非她不可的地步。 宋初语眼中的她不是如此,她勇敢无畏、坚韧不催,有过人的胆识和绝处逢生的勇气,重要的是,有些事她敢做,其她贵女却觉得是离经叛道,失了身份。 宋初语看林清远一眼,眉眼耷拉下来:“以前那么觉得,现在未必了。”娇娘已经摆脱了上辈子的婚事,有些事就不会发生,她嫁给谁都不会太差。 而她和宋石的婚事,现在看的确宋石得益最大,凭什么让人姑娘低嫁:“要不,换一个?”身份确实有点太高。 林清远坐过去一点,让郡主可以靠在自己身上。 宋初语又不是没有骨头,没想靠一靠的意思。 林清远也不强求:“其实,也不是不行。” 宋初语顿时看向他,眼睛明亮又疑惑:“怎么行?”她都跟了这么久了孟家都没有松口,大哥的官职、聘礼、好处她一提再提,孟家都没有点头,林清远就有办法了? 宋初语这样想着,还是凑过去,睁大眼睛认真的看着他,想听听什么办法。 林清远笑看着她一双眼睛,忍不住抬起手摸摸她的头:“孟夫人不想给女儿找一个武将出身的女婿,可见她并不喜欢武将承担的风险。” 宋初语乖巧的点点头,头上的发钗轻轻晃动,映着余晖,分外好看:“嗯。” “对女婿的要求尚且如此,对儿子的要求应该也差不多,但是孟家是武官不是文臣,在文臣中虽然有门路,但不高,所以孟家嫡出长子,目前最好的出路还是武官,可若是我们能提供给孟家嫡子一条能升任与孟将军同品级的文臣之路呢。” 宋初语恍然大悟:“对啊!我只盯着娇娘了,怎么没想到她兄长。”用孟家嫡子的前程交换一门亲事,不,不是交换,这是让孟家看到他们与安国公府成婚后,安国公府对宋石妻子的重视程度,以及对宋石婚事的重视! 第164章 好赖不分 “不过,孟将军是正四品,怎么让孟家嫡子落实到四品的位置,恐怕空口无凭,难以让人信服。”说谁不会,但是具体可行性在哪里? 就像她可以为宋石在太后那里要到五品的位置,却根本要不到四品的位置的。别说四品,就是从四品都不可能,想突破这个桎梏,不是按部就班,需要的是功绩!没有功绩大多数官员到了五品就止步了。 孟将军出生入死多次,也不过才走到今天的位置,武官升迁尚且如此艰难,文官只会更不容易。 林清远更靠近她一下,让她好奇的小脑袋靠在自己胸口:“我有一个方案,十年内可保孟家长子升任四品大员,就看孟家愿不愿意了?” 十年?孟家嫡子不过二十有八,十年后还不到四十,不到四十却能位列四品,如果别人说这句话,宋初语根本不会多看他一眼,但如果是林清远,她觉得他说的还是太保守了。 宋初语伸出手环住他的腰,声音一改刚才的有气无力,娇滴滴的:“清远……” 林清远在她发间落下一吻:“嗯。”环住她的肩,看向对岸整排整排的海棠树。 “辛苦你了。” “大哥也是我半个师父,他的婚事我理当用心才是,何况,也不一定有用,孟将军以他戎马一生为荣,多少影响了孟小将军的梦想,所以你给孟夫人递消息的事情,可以加一句,孟家二公子三公子都行,只要婚事能成,孟夫人随便选哪位嫡子来走这条路都可以,知道吗?” 宋初语闻言使劲攥住他的腰,怎么就让人不想放手呢! 林清远让她小心点,还怀着身子:“不要闹。” 宋初语仰着头看着他,眼睛里都是微垂下看向她的光彩。 宋初语伸出手摸摸他的脸:“怎么办,我想做上次没做完的事……” 林清远不自在的往后退一点,想拿开她的手,但是她抱的太紧,脸颊从脖子一路红到耳根:“别闹……” “我没有闹。”宋初语语气真挚,就这样仰着头认真的看着他,觉得他每一根头发丝都好看,给一个官员做十年规划,肯定是精确到哪一个郡县,郡县内的人口、关系、涉及的利益、周边的资源,可能做出的贡献、必须做出的贡献、要平衡的关系和一定要平衡的关系,甚至还要在该地有拿的出手的人人相传的故事,需要当事人日日勤勉,更需要做这个规划的人事无巨细。 最后还要做个大的让对方实现官职跨越,哪里有一句话说的那么简单,都那么简单都去做三品封疆大吏了。 可怜林清远他自己,现在还是一个六品小官。 宋初语的手指勾住他的衣襟,往下拉,就想钻进他肚子里看看是不是能开海扩疆。 林清远把她脑子从胸口拨弄出来,呼吸有些急促:“郡主!” “头饰扎到你啦?我拿开。”宋初语将发钗一根根取下,长发散落下来,她又一头扎进了他怀里。 “郡主,郡主……”他不是那个意思!“郡……” …… 庄嬷嬷以往觉得老爷和郡主应该分开住,是因为郡主身份高贵,理应有独属于郡主的院落甚至府邸。 现在庄嬷嬷觉得老爷应该和郡主分开睡,是觉得老爷需要好好休息,不能纵着郡主胡闹。 郡主年龄又小、又不知道分寸,府里又没有能管得了郡主的女眷,有也没用,宋夫人估计都管不了郡主。 所以郡主做事也不知道收敛,老爷正值壮年,怎么可能发乎情止乎礼,老爷是男人又不是圣人!怎能一直被如此乱来,实在是不像话。 庄嬷嬷兼顾教导郡主的责任,但郡主怀着身孕、又小性,现在肯定不能说郡主。 庄嬷嬷觉得可以委婉的提醒老爷:“老爷,郡主最近有些太黏人……” 林清远看她一眼,没有啊,他回来时从来没有在廊下看到过郡主,郡主也只是在他们刚成婚时到衙署门口接过他两次, 而且无论是早上还是晚上,都不去看他骑马,怎么就黏人了?庄嬷嬷莫不是对黏人有什么误会?“嬷嬷有事?还是太医今早请脉说了什么?” “没有,没有,郡主身体好着老爷不用担心,奴婢就是觉得郡主要做母亲了,应该学的更独立一些,像个大孩子一样,所以老爷其实可以放心去前院睡,不用迁就郡主……” 这件事不会是郡主提的,郡主昨晚睡的很好,虽然闹人,但很喜欢他,不会想把他赶出去,只能是庄嬷嬷提的:“我不放心,而且——”林清远认真的看着庄嬷嬷:“什么是迁就?嬷嬷每天在迁就谁!” 庄嬷嬷愣了一下,立即诚惶诚恐:“老爷,老奴说错话了,老奴没有,老奴只是……只是……”为老爷好:“老奴错了。” “错了改好就是,嬷嬷毕竟跟在郡主身边多年,郡主很多事情都要仰仗嬷嬷,仰仗归仰仗,但嬷嬷毕竟是宫里出来的,知道仰仗和自作主张之间的分寸,不像敏公公,就知道往外走不在郡主身边伺候,不是吗?” 庄嬷嬷瞬间惶恐:“老奴逾越,老爷教训的是。”她虽然觉得敏正取代不了她,但老爷要是一直进谗言呢:“奴婢失了分寸,老爷惩戒奴婢便是。”庄嬷嬷直接俯身! 林清远避开了:“庄嬷嬷言重,只是郡主是郡主,我实在不敢言‘迁就’二字,我衙署还有事,先走一步。” “恭送老爷。” 付寿急忙追上老爷的脚步,等出了府上了车,付寿才一手撑车跳了上去,钻进车里:“老爷,那是庄嬷嬷,何必得罪她呢?”就是宋夫人在,也给庄嬷嬷三分颜面,老爷实在不必如此,如此:“而且看庄嬷嬷的态度,似乎也是为了……为了老爷好……” “我好赖不分!” 付寿闻言便知道老爷还在没好气!不过倒也新鲜,他们老爷平日脾气非常好,人也很少生气,就是说服龚尚书的时候也很有耐心,不见焦躁。 现在看,却是生气了。 第165章 上行下效 付寿赶紧讨两句巧:“哪有,老爷始终是老爷,斥责奴才们两句也应该。” 林清远看向手里的卷宗不说话,都让他搬出去了,他还要客客气气,干脆被人轰出去算了!得罪就得罪了,还能不得罪人,不识好歹就不识好歹了,谁还能在逆耳里分清好歹不成! 付寿见老爷将卷宗翻的飞快,小心看老爷两眼,觉得还是要提醒两句:“老爷,就是……嬷嬷始终是郡主跟前最得宠的人……” 林清远瞬间抬头看向阿寿。 付寿立即改口:“没有,没有,郡主面前最得宠的自然是老爷,不是,不是,最看重的首先是老爷,老爷和郡主关系最亲,还即将有小少爷和小小姐,自然是府里说一不二的人。” “加个前提,除了郡主,老爷我说一不二。” 付寿哭笑不得:“是,是。”说一不二,谁都不要违逆您老的意思,只是:“庄嬷嬷提议的……”也不是没有道理,老爷懂吧……郡主有孕了。 林清远重新看向卷宗,有什么可懂的,娘子有孕了,他不该在一旁伺候着。 付寿看老爷一眼,等了一会,再看老爷一眼,懂吧?懂吧?老爷平民出身他也暗示到这个地步了,应该懂了吧? “你还有事?” “哦,哦。没有。”付寿看老爷明显不想认他今天的脾气,算了,不认就不认了,毕竟是老爷,现在又将有孩子,庄嬷嬷再给老爷穿小鞋又能怎样,付寿想通后转身下去了。 林清远啪的一声合上卷宗,想了又想,还是不觉得自己哪里有错,重新打开卷宗,继续看。 …… 宋初语扣下了林清远连夜写给孟家的升迁计划,没什么原因,就是觉得自己的热脸贴谁都行,不愿意林清远的心思去贴。 虽然,她若不说,没有人知道这份详细的计划出自林清远之手,孟夫人看了或许也不再拒绝。 但是,万一呢?万一孟夫人拒绝了呢?岂不是说明看不上林清远的提议。 宋初语能容忍孟夫人看不上自己,不喜欢别人看不上林清远的主张,一点质疑声都不想听见。 所以,干脆不送了,省得对方疑虑的拒绝时,她受不住没了最后的情面。孟家如果不愿意,就不愿意了吧,谁还没有被拒绝过几次,宋初语想的开。 “郡主,梁姑姑来了。” 宋初语习以为常,她娘每天让梁姑姑来两次,吃了什么喝了什么都要传回去,没事呢还暗示想来这里住两天,十分想念她什么的,只是她没答应,原因就是嫌她管东管西:“也幸亏住的近,如果住的远,梁姑姑不用做别的,天天过来过去看我一天就过去了。” 微明含笑:“郡主,您又挑夫人的理。” “我是心疼梁姑姑。” 梁姑姑已经笑着进来了,给郡主行了礼,将今日的礼单,府里炖的鸡汤送上:“有郡主心疼着奴婢,奴婢更应该多来几趟,郡主您喝一碗,夫人说府里今天炖的鸡汤非常入味,特意让奴婢送过来的。” “府里的水好喝,我娘也得让你送过来。”不嫌麻烦,厨子送了不算,还天天送饭。 “夫人心疼郡主辛苦。” 宋初语心里抱怨归抱怨,但还是就着微蕊的手喝了小半碗,别说,确实挺鲜。 梁姑姑见郡主喝完了,才开口:“郡主,孟夫人今早来安国公府了。” 宋初语闻言,已经猜到下面是什么了。 梁姑姑陪着笑,不敢把夫人冷嘲热讽给郡主的话重复一遍,委婉的道:“孟夫人还是想给自家嫡女说一个门当户对的亲事,而且夫人觉得,孟夫人的顾虑也不是没有道理,所以……”郡主懂了吧? 梁姑姑小心翼翼的看眼自家郡主的脸色。 宋初语神色如常,本来就没盯下来的事,意料之中:“梁姑姑吃了饭再走?” 郡主懂没懂啊,若是再去孟家说,夫人可就要对郡主发飙了啊:“郡主留饭是奴婢的荣幸,奴婢自然用过再走。” …… 林清远还是提了一只香酥鸡回来,给了庄嬷嬷。 庄嬷嬷老脸微僵,更觉得自己越俎代庖,她是奴婢却想左右主子的想法,如今主子不过说了她两句,还带了东西回来缓和关系,就是她做奴婢最大的失责。 曾何时起,就连老爷都觉得她的存在能影响郡主了,这绝对不是对她身份的认可,这是……这是…… 庄嬷嬷直接跪下:“老爷,奴……” 林清远还是退了一步:“起来吧,顺路而已。” 付寿使劲点头,给庄嬷嬷使眼色,真的是顺路,赶紧接了这件事就过去了,再跪来跪去就生疏了。 庄嬷嬷何尝不知道,将起身接了过来:“多谢老爷。”这件事停在他们三个这里,就此揭过,谁也不要再提。 林清远没有在这件事上多计较,转身进了书房,很快发现郡主没有将他的提议文书给孟家,不禁诧异,这是……不满意这场婚事了?还是不执着她心里的想法了?不太可能被退回来了吧? 如果是后者,林清远脸色顿时沉了下来,看过这个提议的就要斟酌下他们的脑袋! 林清远把写好的内容直接丢进了火盆里!“郡主呢?” “回老爷,江小姐来了,郡主正在给江小姐留宿的院子里带她赏月。” “老爷,江公子来了,在前院。” “我马上过去。” …… 宋初语诱惑的看着江筝:“你也看了一圈了,女私兵好不好?” 江筝满眼星星,羡慕的看着郡主身后一排女将士,各个英姿飒爽、身高体健、兵戈在手,看着就器宇不凡,带出去比家仆排场多了:“郡主,您真厉害,想不到只过了几个月,她们就如此不同了?”她还记得这些女人都是村妇,年前很多人嘲讽郡主招募女兵,现在看,简直不要太好! “你要不要也招一批,不用多。”多了她没有权限养,也没有银子养:“一百怎么样?”让高门女子圈养女卫成为风潮,就可在氏族之下的女子中形成另一种思想,那就是以女子健壮、豪气、大方、有主见,为好女的认定标准。 第166章 难养 “我?!”江筝觉得郡主在开玩笑,她怎么养的起,她头饰都是抢姐姐的戴的:“不行,不行,我娘绝对不允许,更不会给我那么多私房钱。”太贵了,哥哥也给不起。 “五十?”少一半。 江筝可怜兮兮的看着郡主,小脸皱成一团,五十也很多的,除了俸银,还有其它开销,非世家得宠的姑娘养不起,她虽然觉得自己在家很得宠,但是她有长姐,还有二姐,好的东西必须先姐姐来,这是长幼有序,轮也轮不到自己的:“郡主,我的好郡主,您又不是不知道我娘,绝对不会同意……” “那让你姐姐养,三十也行,你想想你姐姐也快出嫁了,出嫁前陪送一支这样的私兵,夫家是不是也高看一眼,重要的是,自己手里有人用,打架都不会输,是不是?” “好,好像是的……” “姐姐有了,妹妹是不是也不能少,不用多,五六个贴身保护你不为过吧,侍卫纵然好用,可你是女子,用女将是不是更合适?” 江筝觉得也是这么个道理,而且给长姐的话娘绝对不会反对,最近郡主出门都会带上她的女私兵,从长街到宫门,多少人看着,多威风。 虽然有人说郡主胡闹,不耻郡主这样乱来,但也有人觉得是贵女身份的象征,气派又能彰显女子得宠和家中重视,若是姐姐养一些,家里人自然不会不同意:“我回去跟娘亲说。” 宋初语摸摸她小脑袋,真乖:“江夫人有什么不懂的,你尽管来找我,我们提供教习,如果江夫人还是不放心,可以从我的私兵里挑,卖身契或转让契约都好商量。” “那就更好了。”江筝看向郡主背后的女将,觉得哪个都好,如果她也有就好了,她也想要这么多。 宋初语喝口果奶,没应她渴慕的小眼神,江大小姐的陪嫁如果加上女兵,则更好。 平民养女儿就会下意识往这些方面培养,女子的束缚就会越来越少,一些界限就会越来越低。 “郡主安,江小姐安,郡主,江公子来接江小姐回府了。” 江筝闻言,顿时嘟嘴,不想走。 宋初语笑看向来人:“不是说好筝儿今晚在这里休息吗?” 侍女身后江家的老仆恭敬的上前一步:“回郡主,夫人怕江小姐莽撞,惊了郡主。”他们家小小姐太活泼了些,郡主现在身子重,夫人每次见小小姐出门都心惊胆战的,唯恐小小姐没轻重。 “我帮你把你哥哥‘请’走?” 江筝看看天色,不早了:“算了,免得他又唠叨我。”江筝不情愿的起身,向郡主俯礼:“我走啦。” “去吧,过两天还让人请你来府里玩。” “郡主可要记得。” “记得,一定记得。” …… 江筝绕到前院没看到哥哥。 “回小姐,江公子去对面郡主府的跑马场了,江公子让小姐在马车里等公子片刻。” “跑马?我也去,我也去!” “小姐,小姐。” 江筝到的时候,正看到哥哥和一个不认识的男子同时上马,两匹马下一刻如离弦的箭一样奔了出去扬起一片沙尘。 江筝睁大眼睛,渐渐越睁越大,他哥哥已经够厉害了,兵部尚书府大公子怎么能不厉害,但另一个更厉害,已经领先哥哥那么多了!怎么会有人比哥哥厉害! 林清远看到了她,看眼江小姐身后的人。 付寿无奈的垂下头,郡主的娇客,真是惹不起,哪里都敢去。 林清远放下缰绳,走了过来:“江小姐。” 江筝笑了,赶紧见礼:“姐夫好,江筝给姐夫问安。”她不常叫郡主姐姐,但不影响叫郡马爷姐夫。 林清远顿时觉得江姑娘不错,难怪郡主与她关系好,喜欢让她伴在左右,性格的确讨喜:“江小姐来找哥哥?稍等,片刻就好。”江楚听到宋石来了,手痒一定要和宋石赛一局,现在看来,输是妥妥的。 “不是,姐夫,我可以上马吗?我也想跑一圈?” 林清远让开路:“江小姐请。”也没外人,而且江筝的马术和郡主的马术他都见过,更何况这里本来就是她们跑马的地方。 “谢谢姐夫。”江筝牵绳上马,繁杂的衣饰丝毫不影响她上马的姿势,英姿飒爽:“驾。”人与马奔着黄昏而去。 江家的侍从立即紧张的围在马场旁:“小姐,您慢点。” 付寿在一旁摆烂,意料之中。郡主、江小姐,都不好带,只有刘家小姐乖巧、安静。 像今天这样的场合,放在刘家小姐身上,以刘小姐和顺的性格,根本不会过来。即便换成郡主新交的孟小姐,孟家小姐也会在外面等哥哥。 只有江小姐,狗在这里,她都会进来捉一只,当然了换成郡主,郡主也不会管这里有谁,想进来也会进来,三品兵部尚书家的嫡出女儿,自然有三品家的娇气和活泼。 宋石先到终点。 林清远亲自过去牵马:“让了他三支箭。” 宋石放开缰绳:“没有,随便跑跑而已。”谈不上让不让,懒得拉弓。 林清远笑了:“这话别让江楚听见,不然非暴跳如雷不可。” 宋石也笑了,江楚技术真不行,就是让他的手下上,江楚也未必能赢。 江楚汗流浃背的下来,擦擦头上的汗,郡主府的马场堪比骑兵营,跑起来真过瘾:“宋石还跟以前一样,在下甘拜下风。” “江公子谬赞,我也只是险胜,场地比较熟悉些而已。” “宋石你这么说就谦虚过了,南口军营谁不知道你,就是在皇城司你也让我们如雷贯耳,今天一跑,果然名不虚传。” 一匹马缓缓来迟,江筝骑在马上,骏马夕阳,少女的声音透过余晖传来:“哥哥。” 江楚耳朵险些炸了:“江筝!给我下来!” 宋石退后一步,避到林清远身后,他的身份不合适冲撞女眷。 江筝撇撇嘴,当哥哥声音温柔,反正他每天都要吼自己好几次,早习惯了。 江筝下马。 马场的人立即接过缰绳。 江筝凑到哥哥身边,歪着头去看林清远身侧的人,刚才他好厉害,那么高的土墙,飞马射箭一气呵成!比哥哥厉害多了。 第167章 我呀嫡女 江楚把她脑袋扭过来,看什么,不怕太阳太大戳瞎双眼,一个姑娘家,看一个男子,像什么样子!一点不知道收敛。 “你那么大力气做什么,人家就是比你厉害啊,我看看谁赢过哥哥怎么了,你什么时候那么小气了,是不是恼羞成怒了?”毫不避讳戳自家哥哥软肋,谁让这里没有外人呢! 江楚嘴角抽抽,懒得跟妹妹争辩,何况以妹妹的脾气,在场的人都不会把她的话放在心上,再说宋石确实厉害,小筝也是陈述事实:“你给我等着!林大人,宋石,时间不早了,就不打扰了,我先带小妹回去。” 林清远送出几步:“江公子慢走。” 乖巧的跟在哥哥身后的江筝,走过宋石身边一段距离后,突然回头!哎呀!她看清了!原来长—— 江楚拽上妹妹就走,男女有别懂不懂!回去就禁足! 江筝坐在马车上,气嘟嘟的揉揉胳膊,大哥拽疼她手臂了! 江楚给自己倒杯茶,该!“你就不怕他跟郡主不熟,还是个大嘴巴,把你今日在马场不避外男的所作所为说出去,让你在京中闺阁里成了没规矩的贵女!” 江筝白哥哥一眼:“我是年纪小,不是傻,林大人跟着宋大公子骑射,另一个人是谁,还用猜吗!”他自己蠢就觉得所有人都蠢。 江楚觉得不错,还有救。 江筝瞪哥哥一眼,不过,看在他来接自己的份上,原谅他了:“只是,宋公子真那么厉害吗?我觉得他刚才都没有使全力,还超了哥哥那么多?”都已经不是厉害不厉害的问题了吧? 哪壶不开提哪壶,但:“他确实不错,不依靠国公府门第的时候就名声在外,他十六岁的时候就已经是军营首屈一指的人物,现在一路升上来,更今非昔比,的确是个人物。” 江筝点点头,看着就与哥哥不一样,觉得好威严,刚才她偷看的时候撞上对方的目光好吓人,像爹爹一样,虽然他闪的快,但就是觉得不好相处啊:“哥哥也很厉害,哥哥以后也那么厉害。” “哼,刚才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在外面,当然要夸别人了,但在小妹心里,哥哥最棒。” 江楚满意的点点她鼻尖,身心愉悦:“这才像话,我跟你说个秘密,你心里有数就行,不要出去乱说。” 江筝凑上去,眨巴着眼睛等哥哥。 “郡主现在很重视这位庶出哥哥,很多事都交给他在做,虽然我不知道他具体在帮郡主处理什么事情,但郡主很重视他没有错,你以后若是碰到他了,别像今天这样没大没小的,行个礼,叫声宋大公子绝对没有错,知道吗?” 江筝闻言慢慢坐正:“知道了。” “据说郡主还想给这位庶出兄长说位嫡女,很多人家没同意,但郡主依旧在衡量,没有放低嫡女这个标准,你见郡主操心过谁的婚事。”所以尊重一点没错,天天跟郡主在一起,长点脑子。 “嫡女?为什么不同意?很难吗?” “普通人家的嫡女当然好说,但郡主明显不想委屈了宋石。” “这样啊……”江筝想一想:“宋大公子是五品是不是?”她好像听父亲吃饭的时候跟母亲提过,今春刚升上来的,宋石?宋史?是不是他?他们说的模糊,她只是听了一耳朵,好像做了什么事,挺了不起升上去的。 “嗯。”比他官职高:“还是凭军功上去的。” “那确实很厉害……”江筝思考着刚才看到宋石的样子,长的……尤其眼睛里的神气,跟爹爹最像,而且娘说过,一个人的眼睛是骗不了人的,说明他和爹爹一样都有抱负、甚至有一样的胸襟和能力,男子嘛,她分不清好坏,但分的清爹爹和哥哥,如果有个爹爹一样的相公,好像……也没有多差啊:“哥,你说我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没吃饭?胖了?” “我说,郡主想给宋大公子说个嫡女,我怎么样?嫡女。”而且不是普通人家的嫡女。 江楚一口茶险些喷出来:“你想什么呢!什么都不要再想!莫名其妙!”他妹妹是谁! “不是啊,哥哥不觉得我合适吗,我嫡女,宋大公子是五品,五品耶!比哥哥还高,在郡主姐姐那里也拿的出手。而且娘亲就是再想给我说个优秀的世家公子,最最最优秀的也不过像哥哥一样的出身,可也不可能有五品官职啊,再说了,宋大公子家距离咱家还近,娘说我脑子不好使,嫁的近一些,要多看顾我一点,这不是很近吗。” 那是近的事吗!“他是庶出,庶出你知道吗!如果他不是庶出,娶个嫡女算什么,尚公主都行。”而且什么叫拿的出手的嫡女,他妹妹什么身份! 江筝不服气:“庶出怎么了,我……好吧,庶出……”想到家里那些庶出姐妹,确实好像不太好。 不是他们不好,而是让人天然想把他们隔绝开:“可是宋大公子不是普通的庶出啊?”普通庶出肯定会止步于一个阶层,但:“宋大公子背后有郡主,应该不太可能止步五品吧,再往上就是重臣了,庶出不庶出也没那么重要了吧……”难道不是这么说的吗?还是她理解错了? 江楚没想到妹妹废话这么多!她竟然还一本正经的考虑这件事情:“你看上他了?” “哥,你想什么呢,我第一次见他,我就是觉得,这是事实啊,难道不是?” 江楚一时间被妹妹纯粹的目光堵的说不出话来,但,事不是这个事。 “你看啊,我不是大姐姐,也不是二姐姐,嫁庶出也没什么吧。” “有!你不是大姐,不是二妹,但你也是父母眼里顶顶重要的女儿!我的妹妹!”白宠她这么多年,怎么就觉得她能嫁庶出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觉得宋大公子条件不错才……”江筝对上大哥哥要吃人的目光,赶紧拉住他袖子讨饶:“我错了,哥哥最疼我了,我是哥哥和娘的掌中宝,不能随便嫁的,要矜持。” 第168章 我就是问问 这才像话! 江筝觉得还好,不说就不说嘛,也没有必要跟哥哥说,她回去问问母亲,为什么她不可以,她觉得挺好的呀?真的觉得挺好的,论官职地位,娘不能在上京城找出更好的了吧? 最主要是,她觉得宋大公子马术好,以后哥哥敢欺负她,她就让哥哥跟宋大公子比马术。 嘿嘿,想想都能赢。 江楚看妹妹一会儿功夫就能笑的像傻子一样,更觉得妹妹不长脑子,她是兵部尚书家的掌上明珠,却在认真思索能不能配庶出,是不是脑子有问题。 不过,话说回来,好像宋石除了出身没有任何缺点,而且确实像妹妹说的,如果他能更进一步,到了从四品的位置,就打破了阶层的壁垒,未必不能…… 江楚赶紧打住自己危险的想法,想什么呢,这是他亲妹妹,不可能嫁给庶出! …… 江夫人看到女儿回来,放下闲极无聊的绣活,瞅都没瞅不着家的小女儿:“还知道回来,我以为你不知道自家大门往哪边开了。” 江大小姐笑笑,示意妹妹去哄哄。 “娘,我这不是去给大姐姐寻嫁妆去了嘛。”江筝揽住娘的肩膀,晃着她撒娇:“我乖不乖。” 江楚给江夫人行了礼,见过姐姐后,无奈的摇摇头,出去了。 “哦?寻了个什么嫁妆回来?” “女私兵。” 江夫人愣了一下又恢复如常,没有拿开小女儿的手:“郡主能出让多少?”郡主刚带出门的女私兵她是见过的,若是能放在女儿嫁妆里,比田产铺子更有说服力。 何况大女儿嫁的远,无论添了多少管家姑子、房产地契她都不放心,若是能陪嫁一批能近身伺候的私兵过去,江夫人自然满意,只是她没想到郡主会出让这批她精心养育的私兵。 江筝豪气万千:“随便娘说数。” 江大小姐亦惊奇的看着母亲,也没想到郡主不是私享,她可以陪嫁私兵?那是私兵呀!? 江大小姐看向妹妹。 江筝肯定的点点头,她大姐姐其实年龄不小了,本来十五六岁就该嫁的,可谁知那边祖父过世,但也没有办法,等一年是应该的,但谁也没料到时间到了后,男方母亲又过世了,这一等就是三年,大姐姐早过了合适的年龄。 又因为大姐姐没有出嫁,二姐姐本来定好的婚事也耽误了下来,她听说,准二姐夫房里都添了三波人了。 添不添人其实都是小事,别闹出什么难看的事来就行,好在二姐夫家家教可以,现在房里都干干净净的,都有人盯着喝避子汤。 最讨人厌的是准大姐夫家,她私下听母亲说,那边还传出了大姐姐的坏话,说大姐姐没过门,那边就接连去了两位亲人。 呵!简直笑话!谁稀罕嫁他们家一样!父亲立即要退了这门亲事,可准大姐夫亲自上门苦苦哀求,说一定严惩内宅! 父亲看在他一片赤诚的份上,到底没有将事情做绝,有这样的事在前,娘一直不放心姐姐远嫁。 所以郡主一提私兵的事,她就想到了大姐姐,果然母亲跟她想到一块去了。 江夫人也觉得合适,非常合适,郡主既然放出了这样的意思,回头她亲自去跟郡主说说,一定不能让大女儿嫁过去就受制于人! 江大小姐笑容越发温婉:“郡主有心了,也得亏了妹妹。”没有妹妹,郡主不会第一时间想到她们家。 江夫人何尝不知道,她这个小女儿呀,不得不说,傻人有傻福:“你呀。” “那娘还生气吗?” “娘哪里生气了。” 江筝笑了,蹭蹭娘的肩膀:“筝儿知道娘最好了,姐姐也好,是天下最好的姐姐和娘。” 江大小姐心中无奈,嘴角还是扬了起来,连刚刚母亲跟她说的事好像也没那么重要的,她带着自己的人嫁过去,如今又有私兵,还有父母撑腰,如果还把日子过的委屈了,岂不是无能。 江筝揽着母亲的手臂,想起马车上的事,眼睛滴溜溜一转,就将心里的疑虑问了出来:“娘,为什么不可以呀?还是就算到了从四品也不能打破嫡庶之别,可我觉得郡主看中的人,应该也不错吧,所以娘,到底哪里不合适?” 江大小姐惊讶的看着妹妹,她竟然觉得她自己可以嫁庶出?!但是听着她真诚疑惑的声音,好像她就是不懂所以问问娘而已? 江夫人更惊讶,惊讶的地方太多,以至于不能精准的说出哪里不对,只能捡个最无关紧要的:“郡主想给庶出的宋大公子说位嫡出的女儿?” 江筝点点头:“哥哥说的。”哥哥和宋二公子关系好,应该是真的。 江夫人没听说,忍不住无意识嘀咕:“郡主竟然想给庶出兄长说个嫡出贵女……”都不能说看中,是很重视了。 而且她没少听老爷提起过宋石,对这个人不算陌生,老爷十分欣赏他,只是她身在内宅一直觉得这个人距离自己有些远,突然被女儿一提,好像近的不可思议,她小女儿都觉得是可以嫁的人了,怎么可能不近。 “娘,为什么呀?为什么我不可以,我觉得挺好的啊,五品,五品耶?比准大姐夫准二姐夫都厉害。” “你别说话,让我缓缓……”不对的地方太多了,明明该抽小女儿一顿的话题,弄的好像更不对了:“不是,这是你该问出的话吗!”堂堂兵部尚书的女儿,问能不能嫁给庶子!还不知道哪里不对!哪里都不对! “可我就是想问问啊,我不觉得哪里不好?” “你哪里觉得他好!” “我觉得他像爹爹一样,所以觉得很好。” 江夫人、江大小姐同时无言,这个评价太高,不好评价。 “你见过他!”江夫人火冒三丈。 “哥哥今天带我见的啊,他非要去跑马的——” “让大少爷给我滚过来!” 江筝觉得大事不妙,她得溜了:“娘,时候不早了,我好困,撑不住了。”装模作样的打个哈欠:“我去睡了,太困了。” …… 第169章 江筝?! 江楚约林清远中午一起吃饭,其实他觉得这件事让三弟做更合适,三弟和宋初杰他们关系更好。 可不可否认,如果是询问林清远,自己更合适。 敬客楼内。 江楚给林清远倒杯茶,陪着笑,觉得母亲也是糊涂了,一看就不合适有什么可打听的,但又觉得如果是宋石的话,的确该打听打听,至少宋石比他准大姐夫二妹夫强的多。 林清远接过来,疑惑:“有事?” 江楚深吸一口气,直接问了:“听说郡主要给宋大公子说亲,最好是位嫡女,我就是想问问,中间有什么说法吗?”不可能没有说法的,毕竟身份有别,郡主如果让庶子高攀,肯定有暗地里的交换。 比如,五年无所出才可纳妾;比如,世子妃和二少夫人见了庶长嫂不能给庶长嫂立规矩;再比如,宋夫人不能…… 最后一条不用,母亲说宋夫人不是那样的人,宋石就是娶了公主,宋夫人不屑一顾还是不屑一顾。可如果这个人选换了江筝的话,宋夫人肯定看在郡主面子上对江筝一如最初,只要婆婆不刁难,江筝会怕两个出身不如她的妯娌,不可能! 所以母亲思考了一晚上,竟然觉得宋石因为不被重视,房内干净,婆媳问题不大,是门好亲事!?早上竟然问了父亲,父亲竟然也觉得不错。 江楚苦笑,可能准二妹夫的事让父母觉得心中有愧,但世家大族的子弟中,谁家没几个通房。思来想去,也就宋石没有,有官职没通房,能自立,最后连父亲都默许他来侧面问一问林大人。 林清远何等敏锐,所以也愣了一下。 江楚有些惭愧,急忙解释:“这是家父家母的意思,与小妹无关。是家父觉得宋大公子是可塑之才,家母也觉得宋大公子后宅……安静。”他怎么能让别人知道是小妹觉得宋大公子不错,不可能! 林清远将手中的茶一口饮尽,便懂了江楚的意思,也想交底。 但这件事毕竟是郡主拿主意,如果郡主还是觉得孟小姐好,他做出的所有承诺都不算:“晚饭之前,我让人给你送消息,绝不辜负江伯父一片好意。” 江楚放心了:“哪里,哪里,吃饭,吃饭。” …… “江筝?!”宋初语惊讶地看着林清远,手里的络子都忘了下一步,疑惑的眼睛在眼眶里尽情疑惑着。 林清远笑着遮挡了一下她疑问的目光,又肯定的点点头:“对。” 宋初语攥住林清远的手,拉下来,示意庄嬷嬷将筐子拿走,摩挲着手里的手若有所思的想了片刻:“江筝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可能……”林清远反手蹭着她:“她觉得合适吧,不看身份只看人的合适,确实挺合适,大哥他无论官职还是人品都是上上人选,一般情况下,单纯的人想问题也单纯些。” 宋初语觉得像是江筝能做出的事。 林清远勾住她小拇指在指腹间把玩:“忘了跟你说,昨天晚上的时候江小姐去找江大公子,在马场碰到大哥了。” 宋初语不意外她会出现在那里,只是这件事来的太快,谈的又是江筝,让她一时间回不过神来。 林清远见她久久不说话,肯定了心里的疑虑:“郡主也觉得江小姐不合适?”相比于孟大小姐,江小姐读的书草草而过,,性格也像是一个小丫头,不及孟小姐稳重。 宋初语推了林清远一下:“说什么呢!那是江筝,我读的书还不如孟小姐呢,我也不及她稳重,能那样比吗。” 林清远笑着重新勾回她手指:“那你纠结什么?” 宋初语也说不上来:“大概……因为是江筝吧,总觉得她能嫁给更好的。”上辈子,她嫁的夫家家世也不错,丈夫人选中规中矩,没多好也没多不好,和上京城贵女差不多。 后来安国公府落魄了,她多多少少受到了影响,但都三四十的年纪了,也看得开,怎么过不是过。 反而是她两个姐姐,在婚事上颇有波折,麻烦事多,一开始江筝还能仗着与郡主府的交情,上门替姐姐理论一二。后来,她也不管了。 一来,家事本就难辨,二来,皇上当政后,人们急着和太后撇清关系,自然也会跟郡主撇清关系,江筝在有些事上就不适合出面了,过问的多了反而给两个姐姐徒添麻烦。 江筝在学识上确实不如孟娇娘,可生活上的智慧不欠缺,该隐的时候,她们都安安分分的隐了。 虽然成就上差了孟娇娘一大截,但能做到孟娇娘那样的能有几人,再说…… 宋初语看向林清远,谁又能遇到那时候的林清远呢。 何况她们当时如果在南地,未必不会去林清远身边拼一把,就算成就不值一提,可经历了那么多后,都想靠自己的手过日子。 所以,江筝有不及孟娇娘的地方,但也有她的闪光点。 “大哥不是最好的?” 宋初语又无话可说了,大哥当然是最好的:“哎。” 林清远俯下身:“叹什么气?” “我没有想过江筝,他们两个差的太远了,我不是指身份,是各方面。而且,江筝不介怀我大哥的身份,我反而要替她介怀了,孟娇娘的时候,我觉得我大哥哪里都好,是真的觉得大哥好,孟家越是不同意我越是觉得我大哥好,这,冷不丁的有人同意了,我反而开始自查了,是不是脑子有问题?” 林清远攥住她的手,坐在她身边:“江家也不是无缘无故答应的,暗示的问我,给开出了什么条件,比如五年内无所出才可纳妾之类的,这已经算苛刻了。江家也不是因为你想给大哥找个嫡女让出了自己的女儿,江家前两个女儿的婚事,听江楚的意思,多多少少有些不满意,所以给小女儿找婚事就想选个让江三小姐顺心的。” “提要求不是应该的!毕竟是江筝。” “这些要求宋石会答应吗?” “自然会。”她给孟家承诺的更多,这么一想,凭什么给孟家的是十年不生育才纳妾的承诺,到了江筝这里就五年了! 第170章 收下 “那还有什么可想的,还是大哥就认准了孟家小姐谁也不娶?” “怎么会……只是,对方拿出了诚意,我们诚意是不是也足些。” “诚意不必摆在明面上说,做到就好了,现在我们最大诚意就是越快回复越好,否则显得我们沾光的一方,还要思前想后。” 宋初语笑了,的确是她想多了,宋石绝对是很好的相公人选,至少房内干净这一条,就压过了上京城大多数人,再说,他能力的确在那里,配的上最好的:“好,你跟大哥说说,如果大哥没有问题,就让人回话吧。” …… 宋石没想到郡主为他说定了江家!这比孟家还让他觉得不在一个阶层! 林清远也不急:“大哥觉得如何?江三小姐你见过的,可觉得堪婚配?” 宋石急忙道:“清远说的什么话,江家能有这个意思,是我的荣幸。”一直以来孟家的事都让他觉得对不起郡主,郡主一再为他周旋,他实在有愧。江家能看中自己他自然更觉得有愧,可也有松口气的感觉,至少不用郡主为难了,他对江家感激还来不及,怎么会觉得不堪婚配。 要说配不上的,也只能是自己。 “那我就找人去提了,我反而觉得江三小姐很有眼光,只是那么闹的脾气,以后有你受的。” 宋石瞬间脸色微红,不知道怎么接这个话,努力回想下昨天见到的江三小姐,又急忙打住,太冒犯了。 …… 林清远说晚饭前有回复,就是晚饭前回复,他亲自登门,拜见了兵部尚书江承道,谁也不知两人在书房里谈了什么。 但林清远从江府出来的时候,两家已交换了庚帖,江承道高兴的和林清远定下了过礼的日期。 江承道十分满意小女儿的婚事,他本就欣赏宋石,觉得那小子不错,是个可塑之才,偏偏宋国公认死理,眼睛瞎,不将孩子放在眼里! 超出他预计的方面,江承道更满意,不得不说,他家小三儿,就是有那么点运道在里面,难怪算命的都说小三儿是小福星,可不就是自带好运气的小福星。 江夫人看着老爷晚饭桌上都忍不住的笑意,忍不住瞪了他一眼。她是有意嫁女儿,可相公这样子也太不值钱了,矜持都不懂,哪有男方一来说,女方就迫不及待答应的。 可又觉得,既然有意定亲,何必为难男方。 江楚也知道事情成了,林清远刚走,他爹笑成这样还有没成的道理。 江家三少爷江汉最高兴,那可是林清远亲自来说的亲事, 比什么阁老来说亲都让他觉得气派。 他虽然参与严不渭、宋初杰他们的事情不多,但是北境的调度他出了不少力,而且也能分到北疆之外属于他的那部分,那可是…… 咳咳,总之林清远亲自保媒,爹答应就对了,以后他和林大人就是,就是…… 江三少仔细想想,突然发现自家三妹以后就是林大人的嫂子了!“爹,这是您老人家最有眼光的一次,三妹,哥以汤代酒敬你一杯,你绝对给你自己找了个金疙瘩!”林清远看中的人,只能说明对方与林大人合谋的更多,能不是一块金疙瘩! 江筝快把脑袋扎碗里了,她就是提提,没想到这么快,那个人看中她了?他看都没看自己一眼好不好?她不好看吗?挺好看的呀? “行了,行了,你哪个姐姐妹妹的婚事不好,吃你的饭。”江夫人差点脱口而出庶子而已有什么好的,好险,没秃噜出来,以后切记改了这个习惯。 再说,目前为止三女儿的婚事她的确最满意,除了外界会说些闲话,至少内宅没那么多闲事,至于外面的闲话,她家小三儿那脑子,未必听得懂。 …… 宋初语看着带着丫鬟在花园里扑蝶的江筝,忍不住笑了,只是还无法将她与自己的准嫂嫂联系在一起,她太小了,和自己略带严肃的大哥站在一起,她都担心江筝憋死自己。 江筝玩的高兴,花园里都是她欢声笑语的声音。 宋初语想着,以后要给大哥配一个有花园的宅子,否则还不够江筝玩乐呢! 微蕊走过来,忍不住被花园里的江三小姐吸引,笑着疾走两步到郡主面前俯身:“郡主,孟小姐来了。” 宋初语神色如常,笑意依旧,她本就是觉得孟娇娘好,才想说给自己大哥,虽然婚事没成,但不影响对她的感观,婚事上的事本就强求不来。 何况这婚事一直是她和孟夫人在谈,与孟娇娘,只是两人第一次见面时闲聊过一句,做不得数:“还不请孟小姐进来。” “很远就闻到栗子糕的香味了。”孟娇娘笑着进来,她最近经常来郡主这里抄书,郡主这里等于没有长辈,也就没有那么多规矩,别说江筝经常来,她也愿意来。闲来看着院子里的花花草草坐上一天,亦觉得身心舒畅。 “专门给你们做的,快坐。” 孟娇娘看眼园子里扑蝶的江筝。 江筝笑着对她挥挥手:“孟姐姐一起来呀!” 孟娇娘无奈的摇摇头,示意江妹妹自己玩,转头看向郡主,不好意思的送上母亲让带的歉礼。 宋初语笑着收下了:“下次可不许了,如果你每次来都送我这么多东西,我可就不敢让你来了,快坐。”笑闹着将礼单真正的含义略过去,对孟娇娘态度依旧。 孟娇娘看了郡主片刻,郡主接了?以往郡主是不接这份歉礼的,接了代表郡主接受孟家的回绝,默认了这件事情。 以往郡主对这件事很执着,礼单只看从不说收,她不接就默认她会继续和孟家谈。 但郡主今天接了,孟娇娘觉得自己不该有任何感觉,毕竟这本来是母亲和郡主在谈的事情,可还是心神动了一下,又慢慢散开,是她多虑了。 孟娇娘见郡主没有恼怒,松了一口气:“是,是。” 宋初语笑看着江筝:“就她闹腾。” “江筝活泼些,可爱的多。” 微明已经准备好孤本、笔墨,今日春光正好,三两小姐妹聚在亭子里抄抄书、扑扑蝶,最是再好不过的去处。 第171章 给你吃 …… 临近中午。 孟娇娘是不走的,中午在这里休息一会,下午接着抄书。 江筝却是要回去,家里大姐姐快出嫁了,她要回去多陪陪大姐姐,然后在家里休息一会,下午想过来,再让人送她过来。 江筝松开芦苇,将手从凉亭外收回来:“时候不早了,我先回去喽。”她绝不能抄书,太残忍了。 宋初语闻言,放下笔:“等等,一会让人送你回去。” “送什么,我天天都来好多次的?”江筝莫名,不用送。 “让你等会就等会儿。”现在跟以前能一样吗,以前不送是本来就不用送,现在有婚约在身,宋石不送,放着当摆设吗! 江筝一开始没回过神来,为什么送她?她家的仆人认得路?随即了然,顿时有点不好意思,可,又好像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但又:“郡主姐姐!” 宋初语笑了:“现在知道喊我姐姐了。” 孟娇娘疑惑的看看两人,怎么了?有什么她不知道的吗?但看着江筝奇奇怪怪,羞涩又坚持不羞涩的样子,孟娇娘也笑了,刚要问什么。 外面管事来报:“郡主,大公子在外面候着了。” 孟娇娘闻言怔了一下,他怎么来了?不禁垂下头,想着是不是要避一避,还是郡主根本没有改变意思,而是改变了方式? 宋初语看向江筝:“去吧,慢着点,别跑的太快让花草绊倒了。” 江筝急的跺脚:“你……我才不跟郡主一般见识,我先走了,哼。” 宋初语笑着摇摇头,总算解决了一桩大事,就是不知他大哥哥那样的人,天天对着会跺脚的小妻子,脑壳会不会疼。 孟娇娘看看郡主,再看看郡主身边含笑的人,想到说‘大公子在外面候着了’,依稀明白了什么? 可又不太敢相信的看着郡主。 宋初语没有瞒着她的意思:“昨天晚上定下来的。”孟家是五天前回绝了的,她并没有一个哥哥说两家的意思:“前天江大公子来接妹妹和我大哥哥在马场上赛了一局,随后问起我大哥哥的婚事,清远就提了几句,谁知江大公子回去跟江尚书说了一下,江尚书觉得合适,就让江大公子又过来细致的问了问,几经巧合就定下了,提的时候我都愣了一下,你看江筝这样子,扑蝶逗鱼的有将为人妻的样子吗,哎,头疼。” 孟娇娘闻言,陪着郡主笑了。只是心中依旧讶然,江家怎会同意小女儿与宋大公子的婚事? 要知道江筝年龄不大,再等几年,好好挑挑,有的是时间找根本不着急,怎么会如此匆忙给小女儿定年纪大很多的庶子? 宋初语看向孟娇娘,似乎明白她心中的疑惑,也不想孟家因为这事觉得江筝如何,便道:“江家前两个小姐的婚事……一言难尽吧,你回去问问你母亲,你母亲或许就明白了,只能说,凑巧吧。” …… 马车上。 江筝透过窗帘不自觉的看着骑马跟在一旁的男人,那天天色晚,她没有细看,现在看才发现,他好高,比父亲和大哥哥都高大,也很壮。 她上车的时候看到他牵过缰绳,手掌好像一用力就能把那匹马拉个踉跄。 江筝不禁有些心慌,这样的力气,她那天到底是为什么觉得这个人像爹爹的,明明比爹爹凶多了。 江筝胡思乱想着,鼻间骤然闻到芸豆糕的味道,立即眉开眼笑:“停车。” 侍女心领神会,每当走到这里,或者说走到任何三小姐想吃的摊位前,都要停一下,今天小姐想吃芸豆糕而已。 宋石不明所以,但不妨碍他安静的老实等着,只是略显紧张的,不知道该下马等还是骑在马上等,他也是第一次送姑娘回家,又是帮他应下婚事的名门贵女,他没有相处的经验。 芸豆糕很快买回来。 宋石才发现自己只顾着想了,他该让人去给江三小姐的侍女付账。 马车重新上路,下马不下马的时候也不用想了,宋石不禁有些泄气,提醒自己下次注意。 窗帘突然掀开,江筝探出头,一张活泼灵动的小脸,漂亮的像今晨的朝阳,她探出手,手上提着半份芸豆糕,笑盈盈的:“给你,很好吃的。” 宋石愣了一下,接过来,粗糙宽大的手指勾住细细的麻绳线。 江筝收回手,开心的放下窗帘,剩下的回去给姐姐和娘吃。 宋石依稀还能看到她鬓间晃动的流苏,金镶玉的蝉簪,尾部坠着水波般的金沙流苏,耳朵上一枚粉色的耳钉,简约又奢华。 宋石握住麻绳,久久没有说话。 马车停下,江筝扶着侍女的手从车上跳下来,突然想起那个人在,赶紧淑女一点放下裙摆,满脸尴尬,那个,她平时很乖的,也淑女。 宋石只担心她有没有摔着,毕竟从那么高的车辕上跳下来,扶着她的又只是侍女,侍女未必有那个臂力托住缓冲,确定她没有摔着,才让人卸礼物。 江筝看到一个个捧着礼物列队站好的人,惊讶的睁大圆圆的眼睛,不是只送回来吗?还要带礼物的吗:“那我晚上回来,郡主是不是还要让你送?”还要带礼物,有多少礼物能这样带啊? “不,不是……第一次送小姐回来。”宋石调整了一下,才找回说话该有的语调,人也稳定下来,顺便看清了她今日衣裙的质地,流云纱,一尺流云一两金。 江筝看向宋石,一眼没看到脸,下意识仰了一下视线,才发现:“你好高啊!” 一旁伺候的姑姑闻言,赶紧拽一下小姐的衣袖,说什么傻话呢! 江筝被扯的莫名其妙,真的高嘛! 宋石顿时不好意思的看着江家门口的石狮子,三小姐也……很矮,不是,不是说三小姐矮,就是军营里的男人在他这里也算不得高,他是说…… “宋兄!管家说你到了,怎么还在这里站着,快进来,来就来了,还带什么东西,下次不许了!江筝,你不认识家里路啦,还等我请你,赶紧跟上。” 第172章 婚事定 江筝撇撇嘴,低声在因姑姑耳边确定:“看吧,比我哥哥还高。” 因姑姑让小祖宗闭嘴吧,安国公出了名的人高马大,手撕棕熊脚踏猛虎,太后的身份都是宋国公用军功挣来的,其中宋家大公子最像国公爷,宋大公子能不高? 她就该给三小姐讲讲什么是一拳打死一头野猪的男人,保证小姐以后见了准三姑爷老老实实的不敢大声吭气。 宋石依照规矩见过了江夫人,江尚书在兵部,中午不回来。 江夫人看宋石越看越满意,毕竟一个正值年华的小宋国公站在自己眼前,那冲击力,什么庶出、嫡出的,就这身板看着便让人欢喜:“还劳烦你将筝儿送回来,郡主太客气了,吃了饭再走吧。” “多谢江夫人,不叨扰了,家中还有事。”那个:“能送江三小姐回来,是在下的荣幸。” 江夫人笑了,这孩子,实在什么:“那就不留你了,江楚,送送宋大公子。” “是,母亲。” …… 孟娇娘回府的时候天色已经晚了。 孟夫人在等着女儿回来用饭,也在等那边的消息,如果郡主再把歉礼送回来,免不了她要再想想怎么送过去:“今天怎么回来晚了?” 孟娇娘将披风解下来,交给侍女:“去给林老夫人磕了个头。” “应该的,你一直去林府,该去给老夫人磕个头。”孟夫人挥挥手,让伺候的人下去,只留了贴身的丫鬟伺候:“郡主可将礼收下了?” 孟娇娘坐下来,点点头,神色有些茫然。 “怎么了?郡主为难你了?” “没有,郡主将礼物收下了,宋大公子的婚事定下了,定的兵部尚书的小女儿江筝。” “什么!”孟夫人又觉得自己反应不对,立即收敛下来:“怎么会是江筝?” 孟娇娘给母亲布好筷子。 孟夫人还有些没反应过来,怎么突然就定下了,还定的那么高的人家,如果郡主给宋大公子定个不如自家的,她觉得理所当然,正常人家与庶子结亲都要衡量一二。 可郡主猛然给宋大公子找了门比自家高的婚事,她又觉得不太对劲,好像自家没有对方有眼光一样。没道理比自己门第高的都觉得宋石合适,她却觉得不合适。 孟夫人突然没了吃饭的兴致,还有些没了婚事的不舒服,毕竟郡主给的够多,她也一直只是觉得宋石身份不合适,但没说宋石这个人不好。 “娘?” 孟夫人看眼女儿,总不能说她现在又想要那个,十年无所出方能纳妾的承诺了吧。能成的时候,她揪着缺点不放,不能成了想起优点来了,让人怎么看她,让女儿怎么想:“江家女儿多,有这样的决定不足为奇。最主要的是,江家两个女儿的婚事都不合江夫人的心思,她难免会不计门第的给江三姑娘找个合心意的,再说,江三姑娘毕竟是三姑娘,在婚事上宽泛些。” 孟娇娘想起郡主也提过江家两个女儿的婚事不合心意,怎么个不合心意法?“娘,江家大小姐和二小姐的婚事怎么了?” “还能怎样,江大小姐那边就差说江大小姐命硬克那边的亲人了,至于二小姐……”孟夫人看看没出嫁的女儿,没提,这种事怎么好跟女儿说,偏巧这种事恶心人的时候是真恶心,处理不好又影响名声,都是谁家都有的烦心事。 如此一看,宋石身边的确干净,品级不低,的确是难得一遇的好婚事,江家会想说给三女儿,也就没什么不能理解的了,至少后宅安宁。 孟夫人也希望女儿后宅安宁,日子舒心,可……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宋石已经和江家定下婚事了:“没什么,一些琐碎的事。” 孟娇娘不太懂,只知道江二小姐因为江大小姐的婚事一推再推,江二小姐的婚事定下了今夏,等江大小姐一出嫁,江二小姐就成婚。 孟夫人勉强拿起碗筷,又放下:“不吃了,你自己吃吧。”孟夫人在侍女的搀扶下起身,彻底没了吃饭的心思。 孟娇娘看眼母亲离开,心里好像窥见了点什么,母亲应该也不是完全不满意她和宋家大公子的婚事,否则一开始就会严词拒绝,而不是让这件事一提再提,所以乍闻宋大公子定了亲,母亲才会如此反应。 所以,母亲在偶然的一瞬间也是想促成这件婚事的。 孟娇娘垂下头,夹了距离自己最近的一道菜,宋大公子已经和江筝定亲了,再说这些有何用。 孟娇娘安安静静的用着饭,知道过去的事,无能为力下该让它过去。 …… 安国公府内。 宋夫人没想到初语真给宋石定下了婚事!“想不到真有让你瞎猫碰到死老鼠的时候。” “娘,您说谁是死老鼠呢?” “行,凤凰和雏鸟,难得的一门好婚事满意了吧,不过如果是枝梅的确会答应这门婚事,她那两个女儿的婚事,就够她烦心的,我每次见了她,都要听她念叨一二,念叨的我都头疼,不满意干脆退了就是,也是吧,又偏偏不是不能解决的大事,看了就让人闹心。” “那母亲打算把哪座院子收拾出来给大哥哥成婚?” 宋夫人拿起鱼食,洒进池塘里:“你看着选吧,江筝的婚事你还能委屈了她,只要别搅得你大嫂嫂和你二嫂嫂哭着到我跟前说三道四,让我家宅不宁,你想选哪个院子都行。” “娘,看您说的,女儿做哪件事情不是为了您好。” 宋夫人冷哼一声:“你大嫂嫂自从知道我将产业交给你打理后,都懒得过来跟着我学后宅的事了,你可不是为了我好,简直唯恐我舒心了。” “多大的事,家产我没有给你亏了不就是了。” “我要那么多银子做什么,我差那点银子吗,我差的是家宅安宁,姑嫂和睦。” “我们挺和睦的呀,嫂嫂难道不跟您和睦了?”给她十个胆子也不敢。 “行了,别说话了,听到你说话我就头疼。好在你婆婆是个不管事的,我如果什么时候被人赶出去了,正好,就去你家讨饭去。” 第173章 盐运 “那娘为了理直气壮一点,可要把所有好东西都给我才行。” 宋夫人闻言,赶紧给自己顺顺气,别骂,都是债,饶她一次又如何:“你是不是该走了?”家里庙小,装不下她。 宋初语赶紧凑上去哄娘,哪有才说了两句话就生气的。 宋夫人被晃的快散架了:“别闹,忙着呢,鱼都被你撑死了。” “不生气了?” “我天天跟你生气,生气的过来吗。” 宋初语讨喜的笑着:“我想给大哥在内城买个宅子?” “你大哥不需要。” “是宋石哥哥。” “随便你买几座。” “内城的房子不好找。”内城地方本来就小,房屋多数没有人出售,都是等谁家犯了事才能空出来一套,但巧了:“孔雀街有一座宅子出售。”翰林阁老退休归乡,家里小辈没有建树养不起这么大的宅子:“女儿觉得位置不错。”当然,价钱也很不错。 “五品官员?住到内城?”现在三品以上官员家子女成婚都在外城区买宅子,内城的宅子谁家买的起。 “这不是有江筝嘛。” 行吧,如果是江筝,宋夫人无话可说,确实不能住的太远。只是内城最小的宅子都是三进的,住的都是四品以上达官显贵,和皇上赏赐的园林王府,价格自然也不少:“你也别找了,不是占着两条街,空出一套不就好了。” “娘——”她的宅子,大哥就真超制了。 “那你也打住!”所以不用初语说什么,宋夫人先开口:“找你姑姑去,娘没银子。” “说的好像我跟你要银子一样。” “你难道不是那个意思?” 宋初语笑了:“是有一点点,呵呵,您是嫡母嘛。” 宋夫人瞪她都费自己眼皮,她这身孕怀的真是时候,省了很多打。 “娘,您看您怎么又生气了,我这不是跟您商量吗,怕您舍不得江筝不同意她出去住,您让我找姑姑,我找姑姑就是了,娘,笑一个,娘……那我告诉您个好消息,您给我的产业,今年生息起码翻一番,娘……” 梁姑姑走过来,看到熟悉的场景笑了,郡主自从成婚后特别能惹夫人生气:“夫人、郡主,国公爷回来了,国公爷让郡主去书房见爷。” 宋夫人瞬间将鱼食放下:“你闯祸了?让你爹特意回来见你!” 宋初语有点茫然:“没有?” 宋夫人神色焦急:“我陪你去。”国公爷再疼女儿,也没有女儿前脚回娘家他后脚就回来的道理,只能说是来教训人的:“走,上次的事你爹发了多大的火气!不长记性!” “我真没有!”她最近什么也没有做,也做了一些?可那些事父亲根本不会知道。 …… 安国公看到夫人跟着女儿一块进来,还一副‘别怕,娘在’的神色,就有些头疼。 可这一点他也有错,明知道夫人是个护孩子的,他年轻时因为公务繁忙,还是不管不问的将孩子交给夫人照顾。 在夫人眼里孩子是没有错处的,犯错的都是别人,养的这三个孩子一个比一个不懂事。 哎,说这些有什么用,一把年纪了,好在,有一个勉强还过的去吧,虽然是个女儿,但总还能体谅家里的难处。 “女儿见过爹爹。”宋初语想着最近的事,的确没有让父亲暴跳如雷的地方。因为大哥的婚事?倒是有可能。 “起来吧。” “谢爹爹。” 宋夫人不满意:“她还怀着身子,不能久站,让她坐。” 安国公无奈:“我找初语有正事谈,你去忙吧。” “我也没事,坐一会。” 安国公管不了夫人也不管了,又不是一天两天了,宋初礼那个样子,也不让打一下,慈母多败儿,算了,算了,说好不想了,徒惹闲气:“最近民盐的事情,听说了吧?” 宋初语蹙眉,从天德八年起,食盐价格一路攀升,从五十文涨到一百文,最高时达到八百铜钱的高价,这件事并不是一过性的,持续五年之久,而且一年比一年价格离谱,相当于大夏国一半人家吃不起盐,平民因此患病,苛捐杂税应运而丛生,从一粒盐,几乎撬动整个大夏的根基。 对此她不是没有预见,外海之中,她也发现了几个盐岛,现在上京城盐价还能维持在一百文左右,与这几个盐岛息息相关。 但这不是关键,盐价在历朝历代都是如此,盐价的高低涨落与沿海城市的食盐储备量没有任何关系,关键的是从沿海运往内陆诸郡的成本,一趟下来,本来十文钱的东西涨到百文是稀松平常,就是她用官府的文书来运都要到这个价格才有利润,更何况官府和其它商家。 这是没有办法的事,甚至不用谁暗地操控什么,盐价隔一段时间,就会这样成为大问题。 去年因为灾民得以寒冬时归乡,让这件事爆发晚了几个月,现在各地盐价最高控制在一百五十文,远不到上辈子翻一倍的地步,已经是最好的结果:“听说了。”她也在找解决根本问题的方法。 宋夫人闻言,悄悄退了出去,到外面守着。 安国公叹口气:“前几天,太后将我和清远叫过去了,说的就是这件事。” 宋初语闻言猛然抬头看向父亲,又收回目光,不算意外,清远解决过上京城灾民的问题,太后病急乱投医不是没有可能! 可,清远上辈子执掌南地,多沿海城市,盐价相对平稳,但也只是相对,远离沿海的城市,盐价也一直波动不断,这是没有办法的事。 在众多盐商中,前期因为竞争激烈,利润不高,有的甚至赔本经营,但只要这个环境一被打破,涨价是必然趋势。 他们能做的就是尽量将价格压在一个不至于死太多人的价位。毕竟就是国库贴,也贴不起如此庞大的年复一年的营运成本。可鼓励私盐的下场,一样万劫不复:“太后太为难爹爹和清远了。”现在已经是最稳的局面,只要不超三百文,就不至于有大乱,而这个价位,她应该有能力再维持五年。 第174章 解决之道 安国公疑惑的看着初语:“清远没有跟你提这件事?”怎么她像没压力的样子? “提了。”还借用了外海航线,但不是她泼冷水,其他事情或许有用,外海对盐运的作用几乎没有。 “那他想怎么解决,也好让我心里有个数。” “解决?!”宋初语看向父亲,像看个老了老了学会无理取闹的孩子!谁能解决,大夏建国百年!史书上明晃晃的写着,这个波动是必然的,他们只能等着盐价到了最高点后破碎重组,保下一个十年平稳,现在盐价远不到峰值,只是才刚刚开始,也就是说,未来十年都是盐价不平稳的动荡期!还解决!五百年都解决不了的问题,找谁解决! 安国公理所当然:“他不是说应该能解决?你不知道?” 宋初语更惊讶了:“他说的!” “对!从宫里出来的时候亲口说的,我问他可有办法,他说看看,应该能解决?” 宋初语比父亲还惊讶:“他说的是应该能解决?”在别人眼里或许觉得清远会说大话,但宋初语知道他不说,他说应该能解决,应该说的就是最保守估计,但这种事能怎么解决。 安国公肯定,否则他为什么要问,他难道不知道盐价又到了一个问题期:“是不是不能?” 宋初语冷静下来:“他……如果说了应该能,就能。” “那是能不能?” “能!” 还真能,两人一起抽风:“那能到什么地步?” “如果他用的是‘应该’的话,现在这个价格再降一半没有问题。”但宋初语觉得清远想说的是能彻底解决这件困扰了大夏百年的问题,可怎么解决? 宋初语在脑海里想了无数种可能,都觉得这是从根本上就存在问题的问题,不是以人力可以撼动的,更不是发现几个盐场可以解决的。 安国公惊讶的看着女儿:“一半!?”是不是承诺的有些过了,这话他都不好跟太后面前吹。 “嗯,的确保守了。” 安国公看着女儿斟酌她自己收敛着回话的认真表情,一时间难以跟她沟通:“行了,你别给清远压力,这件事沉苛已久,我也只是随便问问,别让他总是想了。” “爹。”宋初语严肃的看着他:“你都问了,就要相信他给你的答案。” 安国公倒是想信,不信他也不可能来找女儿求证,他就是去找林清远没有找到,听说女儿回来了,才赶回来看看,结果女儿给他的答案,他觉得比女婿更不靠谱,他就多余记得这件事,还拿出来一本正经的问:“没有不信。” 宋初语确定爹就是不信,龚西成现在或许会相信清远的话,但在父亲眼里清远还是他带着走后门才有官职的便宜女婿。 别说父亲,宋初语都忍不住怀疑,但她信林清远说出去的承诺,尤其是对父亲说的,他肯定斟酌了又斟酌,挑了最稳妥的话做回答。 那就是说这件事保守估计都有这样的成果,那不保守估计呢!岂不是盐价永远回落最初,可怎么办到?“爹,相信他一些,他从不让人失望。” 安国公看着女儿认真的样子,心里下意识就想起女婿那天回话的神色,眉头微蹙,似乎也是深思熟虑后给他的答案。 安国公点点头:“我知道了。” …… 宋初语进府后,问的第一句话是:“老爷回来没有?” 微明迎上去:“回郡主没有,郡主您慢点,不过看天色,老爷应该快回来了。” 宋初语停下脚步,折返回大门:“我等老爷一会。” 微明顿时看庄嬷嬷一眼。 庄嬷嬷赶紧劝道:“郡主,您怀着身子呢,还是进去等老爷吧。” “无碍,在国公府也没有怎么活动。” 庄嬷嬷闻言便不再劝了,赶紧让人搬躺椅、遮棚和吃食。 林清远今天回来的比昨天还晚,他到府门口的时候太阳完全落山了,远远便看到等在门口的郡主,急忙下车:“怎么在外面等?也不派人跟我说一声,万一再晚点怎么办?冷不冷?”入手,发现郡主的手是热的才放心:“下次让人去衙门找我,我早点回来。” 宋初语笑了,陪着他往回走:“哪有那么娇气,都让人准备着呢,我也是刚从爹娘那回来,也没事,就等会你,累不到什么,反而是你,最近非常忙,要注意身体。” 林清远看到门口那些东西时就放心了:“娘那边将聘礼都准备好了?这个月底下定,时间紧,娘有没有不高兴?”到底需要国公府操办这些事情。 “娘您你还不知道,我说是江家定的日期,她就不抱怨了。” 林清远笑了:“那就好。”但想到另一件事情,他又觉得…… 宋初语看眼庄嬷嬷。 庄嬷嬷带着所有人落后了郡主和老爷很长的距离。 宋初语看向林清远:“爹问了我盐运的事了。” 林清远就是打算说这个,并不意外,今天安国公派人去找他,他刚好不在:“恐怕还要等段时间,但应该问题不大,有你在,一两年内盐价只会涨不会酿成大事。”只要关注大夏事宜的人,都会对大夏这个内陆国每三十年一次的盐荒做准备,郡主有储备他并不意外。 所以因为郡主,还有外海的盐场,留给他的时间完全够用,他这边一直以来也在为开辟新盐线做准备,算是心有成算。 只是,他想用宋石的事……不知道怎么开口。而且,宋石马上就要下聘了,他也担心出事,这件事本就非同小可,不是剿匪那么简单。 “我爹说,你答应了解决这件事?” “嗯。”林清远扶着郡主的手慢慢的走着。 “怎么解决?” “寻找内陆盐场。”林清远说的轻描淡写:“缩短运输成本,降低开采需求。” 宋初语觉得他在说梦话?大夏如果有这样地方,会三十年循环一次盐荒? “大夏国西临沃途国,有一座天然盐湖,它正好插在大夏腹地,可解决十六郡用盐问题。大夏国北境之外有一座盐矿,能就近覆盖大夏北域半数郡县,都是绝佳的位置。” 宋初语看着林清远,大概……好像……知道他要外海做什么用了。 “你可知一个国家强盛的基础是什么吗?” “兵马、粮草?” “辽阔的疆域面积、应有尽有的矿藏储备、取之不尽的资源。” “可知在国土之上生存一个民族的基础是什么吗?” “人?” “繁杂的融合种类,源源不绝的人口补充、不同地域的碰撞、补足。大夏的领土还是小了,小就容易有局限性,身为皇族永远都不要停下开疆扩土的脚步。” 第175章 放飞 宋初语看着他,突然觉得,以前她以为他拥有的无以伦比的东西、不可一世的成就、人人咒骂的领土之主,对他来说都太小了。 就像一个狭窄的笼子,困住了他庞大的身体、锁住了他前进的步伐,所有人看在眼里的权利、地位,对他来说不值得歌颂,不值得被看见,他要的远不是他脚下那点微薄的东西。 可惜,无论是他的健康还是他的思想,都不被上层士族接纳,他的所作所为也不会有人认可,竖子不可交也,他做的再好,也有人觉得他其心必异,他只能被层层阻击在狭窄的空间里。 就是这样,他也挣扎了那么远,远到足以庇护一方子民,继而影响大夏的未来。 宋初语以前也这么认为,认为他上辈子达成了无人企及的成就,让他们这些后来活下去的人都受他的恩泽。 现在看来,上辈子的一切对他来说只是起步,还走的踉踉跄跄、摇摇摆摆,最后因为身体不好倒下了,他若是知道,恐怕都羞于让人说,愧于对人提,谁敢跟他提,他都要到翻脸不认人的地步。 宋初语想着他说的盐产地,每一个都不在大夏的疆域上,如果……都是大夏的呢? 或者说为什么要是大夏的呢,如果都是清远的呢?广袤的资源之地,辽阔的种植平原、连绵的高山屋脊,这些在他眼里都是一体的吧。 难怪,他总平等的夸赞每一个国度,赞赏每一种或彪悍或温婉的民风,因为他们都值得被上位者温柔的凝视。 宋初语试着将自己站在这样的高度看问题,猛然觉得,只要不给予他们战争,不让他们生不如死,往后的日子甚至不用给予引导、不必苦口婆心,只要他们可以长久和平的生活在一起,就能生生不息、就能繁荣昌盛。 而,上位者的争斗,世家大族之间的倾轧,可以如火如荼,可以消藩杀爵,斗到极致甚至可以改朝换代。 但都不该吸取生存在这片土地上的平民的生机,不该断他们的生路,不该动摇他们的生活。 只有他们富饶强大,才能点燃源源不绝的文明之火,才能绽放最璀璨的生命之花。 官员要保证的是百姓的生活,将士该过问的是疆域的大小和安宁,帝王该过问的是这两种人的诉求和杀伐。 当帝王开始过问民生的生活,就说明大夏没有民生了,而清远上辈子一直在奔波民生。 就像她看到的,在他的眼里,他伸不开手脚、走不出固有的桎梏,从不曾高飞过。 而现在,他想尝试一下,让一个国度高飞。 飞出一个九天万界开先河,万国衣冠不敢觑的国度,走出一个百姓富足、百花齐放的精神世界。 滋养万物,万物不必相知。 宋初语收回放在他身上的目光,觉得过于耀眼,反而灼目,更有些明白严不渭和哥哥,为什么喜欢找他玩,甚至不听父母的愿意听他的了,也有些明白龚西成为什么那么容易被他说服。 与他在一起,听他说说话,世界仿佛都辽阔了,也通透了,跟着他又有什么可迷惘的呢。 “咝。” 宋初语立即紧张地看过去:“怎么了?” 林清远慢慢抚开额前的柳枝,眼睛疼,刚才只顾着想怎么开口,没看到走到柳树下了,柳叶直接触到了他眼睛,有点难受,要揉一揉。 宋初语看着他孩子气的举动,想想他刚才严肃的样子,噗嗤一声笑了。 “你还笑,眼睛都红了。” “那我给你吹吹。”还是忍不住笑。 林清远的眼睛已经好了,点点她额头,见她笑的开心,也忍不住笑了,别说,人呀就不该分心,想的多了撞头:“有件事想跟你商量一下。”林清远拉着郡主避开柳树枝下:“北疆的盐矿隶属于北部三十六分支的雄鹰部落,此部落以骁勇善战闻名,所以,我想让宋石去做主将,别人我不太放心。”宋石无论是作战意识还是稳重谋算都十分合适。 林清远觉得有必要解释一下:“这个地点我仔细臻选过,目前这里最合适,我们有外海,所以可以从外海直接深入雄鹰部落,一来出其不意,二来物资补给都没有问题。而且在北疆之外我们还经营了几个郡县,都可以实现后续助力,最近几天我前前后后送达的两万将士,虽然受训时间不长,但如果是宋石,相信他能很快调动他们。”宋石有这样的实力。 宋初语看着他还有些微红的眼睛,知道他一定经过了几番推演,才得出的最优方案。 可这两万将士不是大夏的,是他自己的,通过了宋石就等于通过了父亲,等于通过了太后。 以后这两万人就会充公,就算赢了,雄鹰盐矿也等于归于大夏,他什么好处都没有,还赔上了经营半年的势力。 可如果他不出动这些人,直接用大夏驻扎在北境的几十万大军,根本不现实,就算绕过北境大军,从其他地方调遣,都会有处理不完的问题,就有暴lu的风险,还不能如臂使指。 偏偏雄鹰部落牵扯到上北三十六部,一部动部部动,如果不能速战速决,别说盐矿拿不到,后续麻烦会接踵而至,弄不好北境就会爆发战争。 最后别说盐价没解决,还可能因为战事雪上加霜。 所以用他的人最合适,隐密、调遣更快,只要配个他们都信服的首领,从外海直接切入,就是一支奇袭兵,能在其他三十五部发现异常前,就结束了这场战斗。 但宋初语不太想将雄鹰部落的领土归于现在的大夏,可又必须用到宋石,既然这样,就必然惊动父亲,可未必必须惊动太后。 宋初语下意识开口:“我跟父亲借一下大哥吧。” 林清远看向宋初语,‘借’? “如果胜了,雄鹰部落的盐,以后会以公平交易的原则,与大夏国互通有无,那片地方……暂且放在我这里吧,我看看以后还有什么用。”当然有用,蚕食三十五部族,然后向西继续挺进,包围半个大夏。 第176章 驶向大海 林清远看了她一会。 宋初语很坦然:“怎么了?眼睛又疼了?” 林清远哭笑不得:“没事。”有些事,他自然也想到了,但目前他手中没有宋石这样的人物。 跟着他从南化县出来的人可以入军营,也可以千锤百炼成士兵,但想达到宋石那样的程度不太可能。 殷浊是可塑之才,可现在还差一些,这次他会让殷浊跟着宋石走,这对他来说是一个不错的锻炼机会。 或者这对所有人来说,都是一次不可多得的机会,从此以后被大夏收编,建功立业,有些人会一飞冲天,有些人或许泯然众人,不管如何,他们以后会混迹在夏国沉疴痼疾的军政里,试着走下去。 如果宋石是他的人,这件事他当然可以悄无声息的办了,然后像郡主想的一样,为他争取一个可能。 可,现在他没有这个能力,在没有能力之前,他可以明哲保身可以不管,等过几年,他拿到了一定的底牌,再下这盘大棋。 但,这违背了他本意,生活在这片领土上的百姓等不起,拖的时间越长,食盐价格越高,吃不起食盐的人就会越多,缺乏食盐摄入引起的疾病和恐慌就会蔓延。 所以,他只要放弃掌控这些士兵的手,就能更快让所有人回归正常的生活,为什么要等呢。 他能在这里,能站在万民供养的税收上,就没有理由因为任何原因,不去这么做,何况,没有郡主,这些人、这些势力也不会这么快养起来,甚至跟他来的那些山匪也不会在这里过上平静的生活。 但如果是郡主想要,郡主自然要的起。可他一直以为郡主是为了大夏,莫非他想错了,郡主是想得到大夏?“我调整一下策略……” “嗯。清远,我们去湖边用晚饭吧。” “好。” …… 安国公府内。 安国公看着坐在下首的女儿,再看看下面站着像木头一样的宋石,头嗡嗡作响。从女儿说完话后,他脑子就一直响。 好大的胆子!这是要在他眼皮子底下翻天! 但女儿并没有要动摇国本,更没有蛀烂大夏根基,甚至不是要举兵造反,他们绕过了大夏直接去北境之外的三十六部张开爪牙! “远离大夏腹地!你以为海上补给那么好到位!万一遇到大风海啸——” “我在北境之外还有不少郡县,可以补给。” 安国公一嘴话被堵在嗓子里:“你在北境之外有郡县?!你当镇北公是摆设吗!发生战事他会不知道不上报!” “看爹说的,谁说一定是打下来的,买下来的,买了三四座,凑合用着。” 安国公觉得更荒谬了,如果郡县能用买的,他们用的着每年驻扎那么多士兵在边境出生入死,多花点银子有了! “爹,您别异想天开了,您没那么多银子,再说买也是分手段的,我们是商人,暗地里胡乱交易交易就交易了,你们这些大将军买那不等于宣战吗,何况买就是一个通词,简单来说,就是能调用这些郡县的政部力量,军队是调不了的。” 但能调用政部力量就很逆天了!她再想调用军队简直——简直——安国公不知道骂女儿什么词合适!“我一直只知道你有外海!” “顺便再有点别的做基石不也很正常。” 安国公气的给自己顺顺气,免得一口气上不来憋死了:“雄鹰部落你以为是那么容易打下来的!?异想天开!” “所以才要跟你借大哥嘛!” 安国公更生气了:“你以为你大哥多能耐。” “像父亲一样能耐,要不父亲亲自带着亲卫去,我都行,不挑。” “你不挑我挑!”堂堂安国公不见了,周围所有国家都要惊醒起来!唯恐半夜遭遇突袭。 宋石尽量让自己像死了一样不说话,表情都不做一个,否则安国公绝对把在郡主那里受的气,全砸他身上。 安国公看眼宋石又立即收回目光,多余看他,但还是耐心的看了一眼:“长的像不见得能力像!” 宋初语无奈,非得罪人是不是,小心回头宋石不舍命救他,让他鬼哭狼嚎:“爹,您差不多行了,大哥现在也是和江筝有婚约的人,您总这样说大哥,小心江尚书不高兴你。” “我怕他不高兴我!” “那我跟江伯伯说了,让他在军饷上给你穿小鞋。” 宋诚义让她闭嘴,又看看宋石,不得不说,初语很有眼光,这个儿子,勉强算儿子吧,的确是跟他最像的,但嫡子女里,女儿跟他更像,他还不差这一个儿子。 不过初语既然把他提上来了,以初语现在做的事,身边多一个人也是好的,宋石的确是不错的人选:“我再给几个亲卫让他带去。”既然做了,就要胜。 “谢谢爹,爹爹最好了。”说完看宋石一眼。 宋石立即会意,拱手:“多谢国公爷,属下一定竭尽所能,不辜负郡主和国公爷所托。” 安国公勉强点点头,再次看向女儿,恍惚觉得孩子陌生又让他骄傲:“你有几分把握?” “七八分还是有的。” “战胜之后呢?”战败无非是损失些人手,三十六部还以为是他们互相偷袭,怨不到大夏头上,他们北境的军队可没动。 “推举个傀儡上去,继续用雄鹰部的名义和三十六部周旋,看看能不能逐个击破。” 宋诚义闻言,手指紧紧的扣在椅臂上!激动又忍不住畅想那个可能!果然,是意在北境之外广袤的三十六部领土!一望无际、马壮军强,骑兵更是独步天下。 如果拿下!上可挺进更遥远的疆土,下可脚踏大夏境内,是一片游牧与沃土交错,种植与养殖并进,野性又充满魅力的土地,如果能统一三十六部,物产、矿藏、兵马将源源不绝! 可能吗?为什么不可能! 初语不是跨出第一步了吗!大夏有什么可争的,北疆三十六部加起来并不比大夏差! 宋诚义一时间差点野心勃勃,觉得自己还可再战一个世纪!但回到现实,现在还在第一步。 安国公顿时严肃多了:“你把宋石留下,我带他推演一二。”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第177章 父子 宋初语不吝啬的扑过去:“谢谢爹爹。” 安国公伸出手,把女儿挡在座位上,欣慰女儿还像以往一样调皮又脸皮厚,又感慨女儿用不用他左右为难的方式,眼界更宽广的长大了:“还怀着身子,坐下,你呀,也别总操心这些事情。”想想必须她经手的事,不操心又不行:“林清远呢!” “爹,他更忙,您扔下一句话,他不跑断腿啊,怎么可能就有人站在你我需要的位置任凭我们摆布,哪有那么多时间过来。” 安国公满意了:“男人嘛,趁年轻,多锻炼锻炼。” 宋石垂着头,安国公从来没指导过他,他更没有见过国公爷书房的沙盘,这甚至是他第一次进国公府的书房,安国公说要亲自指导他推演…… “那大哥哥就交给爹爹了,爹爹教导过的我更放心,我再给爹爹推荐一个后起之秀——殷浊,一会让他和哥哥一起过来,只要他们能学到爹爹一星半点的本事,雄鹰部落算什么,三十六部都不在话下。”完全不提爹爹打了这多年,也没有打下拧成一股绳的三十六部。 安国公笑了,他们宋家的女儿,各个都不同凡响!好!至于那两个儿子愿意赌就去赌去吧,谁家不出几个扶不起的东西。 …… 宋石、殷浊很晚才从国公府出来。 宋石站在国公府外的台阶上,回望眼森严的国公府大门,偌大的沙盘横纵着山脊沟壑在他面前展开。 然后沙盘一转,山脊河流消失,马将军能凭借丰富的经验在沙盘上重新勾画出雄鹰部落的地形图。森林在官道外延伸,河流从良田中穿过,大漠的黄沙侵蚀着岩石,哪条路延伸之处是沼泽湖泊。 国公府手下有众多良将,他们虽久不上战场,但大夏依旧流传着他们年轻时的故事。 他从小听刘伯讲着这些故事长大,他们的辉煌战绩是安国公府最闪耀的招牌。 这也是第一次他近距离接触故事中的人们,一兵一卒间是良策是兵计,是盘龙而出的阵型,是可能被伏歼的危机。 两军对垒,马将军和陆将军杀出了年少故事里向往的英雄铁骑。 殷浊深深吐出一口气:“城头铁鼓声犹震,匣里金刀血未干……” 宋石有不一样的看法:“不纳白泽入军图,何来生民乐樵苏。” 殷浊看宋石一眼,想想大夏多年的举步维艰,就连生河的源头都不在国之版图之内,不禁有了答案:“宋将军,此次一去,愿追随左右,效犬马之劳!” “走吧。”安国公这样的人,能让他生下来,没有碾死他,已经是他老人家舍弃脸面最大的让步了。何况即便不是儿子,他还是属下,是郡主的刀、是箭,是前人脚步的追随者! …… 两个人回来后,林清远又留他们在院子里谈了很久,直到后半夜才散了。 殷浊神色凝重却又隐隐振奋的离开。 宋石回到后院为他准备的房间时,太阳都快出来了。 如意等在门口,垂首低目,恭顺安静。 宋石看到他愣了一下,下意识向他身后看了看,郡主并不在,想想也对,这个时间,郡主在休息:“如意公公,有事?” 如意拱手:“奴才见过宋大人。” “你我还用如此客气,是郡主有事?” 如意微微抬头看眼宋石,在军中根本没有任何调令的情况下,宋千户要秘密离京了,老爷最近又一直往北地运送物资和没有登记的货物,日夜兼程,繁忙劳碌。 如意移开视线:“郡主让奴才来跟宋大人说一声,前路悠悠,宋大人若有放不下的人,可以跟她说一声。” 宋石愣了一下,这件事越少人知道越好,刘伯那里……虽然刘伯从战场退下来后一直在马房养马,但不表示他没有该有的敏感,前后知道的多了,恐怕会推测出什么:“多谢郡主,刘伯会理解的,就不去辞行了。” 如意闻言微微掀起眼皮看宋大人一眼,郡主说这句话的人明显指的不是刘伯,又垂下眼睑。 宋石微怔,瞬间懂了,郡主说的是……是…… 宋石一时间尴尬不已,灰暗的天色遮住了他脸上不明显的红晕:“麻烦公公回郡主,我知道了。” 如意见宋大人领会了他的意思,笑了:“宋大人早点休息,奴才告退。”转身离开。 黄色的烛光拉长如意的影子,他知道有些事情要开始了,他服侍的主子比他预想的更高傲的长大着。 敏正奇怪的看如意一眼:“如意,你是不是在笑?” “是吗?是不是烛火太亮,晃了一下。” 可能他看错了:“赶紧睡吧,眯一下郡主该醒了。” …… 宋石提着手里的梅子糕,安静的跟在江筝身后。 江家的仆从隔的远远的,有说有笑的在二十丈外缀着。 江筝今天是随母亲来陪即将出嫁的大姐姐上香的,姐姐马上就要远嫁了,即便娘给了所有能给姐姐的保障,但还是想再添一层诸神的祝福。 江筝便欢欢喜喜的跟着来了,娘带着姐姐在大殿里祈福,她觉得闷得慌,而且也不到信仰诸佛灵不灵验的年纪,就跑出来玩了。 她走在台阶上,蹦蹦跳跳的数着脚下的台阶,水蓝色的裙摆在台阶上晃来晃去。 宋石看着她腰间的流苏如山涧的飞鸟,欢快的跳跃着。 江筝突然走到高高的石阶外,蹲下身,看着脚边的小野花,伸手掐了一朵,放在鼻下闻了闻:“好香。”便配了一束叶子,如灵鹿般跑到宋石面前,递给他:“送你。”声音带着小姑娘独有的清澈。 宋石愣了一下,急忙接过来:“多谢……江小姐。” 江筝低下头,孩子气的踢踢脚下并不存在的石子:“不用,我叫江筝……筝儿、三筝、小三儿,叫什么都行的。”那么多名字,不用叫‘江小姐’,江小姐那么多,江筝就她一个。 “江……江筝……” “嗯,石哥哥好。”江筝开心的转身,高高兴兴向远处跑去。 第178章 后继力量 宋石看着她的背影,笑了,跟上她的脚步,恍惚觉得如果远途是为了能更好的站在她身边,塞外之行有什么不好的。 她可能永远不在乎盐价的高低,不在乎他的出身,但世人会看到她嫁给了谁。他希望以后的日子即便江小……江筝大了、懂事了、甚至老了,都能不后悔她今日的决定,他也会因此努力。 山顶的风景心旷神怡,江筝坐在铺开的毯子上,吃着心爱的梅子糕,水蓝色的衣裙与深蓝色的毯子相得益彰,清风吹过,周围的山峰一览无遗。 宋石站在她身后,望着脚下郁郁葱葱的深林:“江筝……我要离开一段时间。” 江筝闻言,仰起巴掌大的脸看着他,觉得脖子太累,便躺下来:“去哪里?”头上的钗尾有的落在地上,她也不在意。 “苏江府。因为不是军中调令,所以……能不告诉别人吗?对外,南营也不会说我出去了,聘礼也会有人扮做我的样子准时送到府上,如果当天有什么事,可能还需要你帮忙周旋一二。” 江筝瞬间坐起身看着他。 宋石见她仰着脖子,怕她太累,蹲下来:“就去帮郡主处理一点事,很快就能回来。” 是那边的水渠出问题吗?暴动?!严重吗?! 宋石看着她,有些愧疚,她明显担心了,可:“送聘礼那天‘我’可能不方便在府上喝酒,需要你……对不起,还没有成婚,就要你帮我处理为难的事……” 江筝摇摇头,小脸坚定:“不为难,你放心,我会做好的,我做不好还有郡主帮忙,你去吧,不会有事的。我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我知道我该做什么。”她小的时候就见过爹爹每次披甲出门,娘安安静静的样子;更见过安国公远赴战场时,宋夫人隐忍克制的坚强。 她从小就知道,她身边的妇人,都不是一般的妇人,她们的相公都有很多很多更重要的事去做,她知道。 宋石看着她的眼睛,突然想伸手摸摸她的头,可手举到她头边,只是为她拂去了上面的叶子。 江筝急忙起身:“我们也去大殿吧。”太晚了佛祖会觉得她没诚心。 …… 江筝陪着娘和大姐姐二姐姐从大殿出来的时候,悄悄将一枚平安符给了宋石。平平安安。 宋石接过来握在手里。 江夫人远远看了俩孩子一眼,再想想没来的准二女婿,心里一阵不痛快。 江三少爷立即挤到妹妹与妹夫之间,笑了:“三儿,你给宋兄什么了?” “哎呀,就你多事,让开。” “哥哥还不能问问了,给什么了,也给哥哥一个呗。” “给你,给你。”江筝将剩下的各种符都塞三哥哥怀里:“姻缘符也给你求了一个。” 江汉得意的看了宋兄一眼,四个,怎么样,比你多吧。 宋石已经将符放进袖笼:“怎敢和三哥比。” 一声三哥叫的江汉十分受用,宋石比他们年长、官职比他们高,自身能力和一切都比他们厉害。 但他娶了自己妹妹,以后不管他官职多高,就要叫他三哥,想想都服贴。 江汉这样一想又觉得妹妹不好了:“三儿,你怎么能只给宋兄一个,再给宋兄一个。” “姻缘符你自己留着吧。” “你求个别的符也好啊。安神符、平安符、发财符、吉星高照符、早生贵——” “三哥哥,太阳好烈啊——”声音娇气又做作。 江汉已经拿出伞,给妹妹打起来,细腻的龙骨架上撑起更细腻的山水图,铺开的伞檐下挂着水粉色的流苏,伞下的人在富贵荣华里悄然盛放着。 宋石笑了。 江筝也笑了:他不会乱说话了。 江楚向那边看一眼,便看到宋石低头,筝儿羞怯乖巧的一幕,宋石接过伞,为她撑在头顶,妹妹仰着头、踮着脚尖够了一下没有够到,顿时气恼的嘀咕着什么,宋石惭愧的将伞低下来,却碰到了自己的头。江汉笑的直不起腰,又把伞接了过去。 筝儿笑了,宋石也笑了。 江楚仿佛明白了母亲为什么要给三妹妹说下这门婚事,没有光鲜的身份又如何,但看着舒心。 总比昨日他去栢家看望生病的栢伯父时,看到给栢公子端茶的贴身侍女顺眼多了。 江楚想到那贴身侍女的容貌和栢公子看向那侍女的目光,都为二妹妹捏把汗,虽然二妹妹是正妻,又有江府撑腰,只要姓栢的不是活腻了,就不敢亏待他妹妹。 可是后宅生活,有些委屈是说不清的,有些抱怨更不能有:“走了。” …… 宋初语刚踏出前厅,便看到在廊下徘徊的宋石,已经回来了:“大哥!” 宋石闻言,将手里的东西收起来,立即走过来:“见过郡主。” 庄嬷嬷等人向宋石见礼:“见过大公子。” 宋石示意她们起身,看向郡主,有些不好意思。 宋初语笑了:“刚回来?” 宋石颔首:“嗯。”跟上郡主的脚步。 宋初语让庄嬷嬷带着人跟远些:“江筝你不用担心,鬼心眼多着,而且我会看着她,她不会乱说话。”江筝虽然话多,但不是会多话的人,家里的事更不会对外说。孟娇娘的出身让她也不是一个多话的人,可惜,没有缘分。 宋石脸颊微红,想到一开始自己离开的时候没有想到她,有些惭愧:“郡主,我有个不情之请。” “说。” “我离开后,劳烦郡主多照看她一些了。” 宋初语看大哥一眼。 宋石被看的无奈:“就只是稍微多照顾一些,如果郡主不方便……” “我很方便,天天把她放在我眼皮子底下,大哥就放心吧。” “多谢郡主。” …… 林府挑了一个好日子,宴请了家中亲眷、三五好友,正式对外宣称了郡主有孕的好消息。 同一天夜里,宋石带着安国公给他的两位得力干将和三十多位亲卫登上了去往北疆的航线。 月明星稀,风浪推着巨大的船只前行。 马将军再次见到了那晚两军对垒中的大公子,说实话,对大公子他久有耳闻,甚至远远看过。国公爷后继无人,他们身为国公一系怎么会不着急。 第179章 寻常 镇国公府有严世子、齐家军有齐三殿下,就连龟缩不敢战的九江总督家都有海上小霸王六公子。 只有安国公府,世子不提也罢,其它男丁国公爷更是没带出来过。 他真正的接触大公子还是那晚的沙盘演兵,他想说,不愧是国公爷的儿子,智谋、胆识都不缺!缺的是磨砺,如今他也要走上战场了。 马将军站在船舱内,看着站在甲板上的身影,好像看到了当年的安国公,属于他们的后继有人,宋大公子比严世子、齐三殿下、六公子,会更耀眼的站在所有人面前,补上宋家军的辉煌! 宋石回头。 马将军退了回去,能有幸跟大公子走一段,他自然也不能让大公子小看了他们这些老将! …… 康睿趴在桌上,目光迷离的看着桌子上一罐又一罐的空酒壶,仰头又喝了一口,脸上都是苦笑。 他以为他走的够远了,以为做的够多了,他甚至用手里为数不多的银子,在这次盐价起伏里,积累了一笔不小的银钱,何况过完年后,他升到了从六品的位置,还有翰林的赏识,是新进官员里最有前途的一个。 但这一切有什么用,从六品,她还能关注一个从六品吗!在上京城六品多如狗的地方,她不屑于知道他是谁! 她有孕了,她在别的男人身边,那个男人不比他差!甚至、可能比他在那个阶层里更加游刃有余!她怎么会想到他!呵呵,她甚至不知道他是谁! 也不是不知道,他是刘大人千金的未婚夫,哈哈!别人的未婚夫! 康睿拿起酒坛,仰起头,一滴酒也没有从酒坛里流出来。 康睿一把将酒坛摔在地上,发出啪的一声响! 突兀的动静惊动了住在左邻右舍的同僚,同僚穿好衣服拍着他的门:“康老弟,康老弟你没事吧。” 康睿脸上的讽刺压都压不住,碗口大的地方,房间里放个屁隔壁都可能知道,他却还在想安安,安安就是再落魄,也不能想象一个院子里住七八户铲鸡屎、倒牛粪的人家是什么样子。 更何况她怀着孩子,安国公府和太后恨不得把天下最好的都给她,她怎么会见过这些。 他又怎么有脸跟她说:你看!没有你!我住的什么鬼地方! 康睿起身,踉跄了两步很快站稳,他极力晃晃头让自己清醒一点,没有人懂他现在多狼狈,别人只会觉得他在无病呻吟。 康睿去开门的时候,看起来已经好多了:“窦兄。” 来人已经续须,年龄偏大,担心的看了他一眼,刚才那一声很大:“没事吧?” “没事,不小心踢碎了酒坛。”康睿看着他好像看到了未来的自己,三十好几,还拖家带口的住在共舍里,只不过从七八家住在一起换成了三四户。他就是以后升到了五品,想在上京城买个像样的宅子也杯水车薪,还谈什么几进的大宅子! 窦大人已经闻到他身上浓烈的酒味:“怎么喝了这么多酒,今天又出去应酬了,少喝点,回来了就更别喝了,我让你嫂子给你煮碗解酒汤过来。 “多谢窦大哥。”康睿虚软的靠在门框上,看着窦兄回去后紧跟着去了厨房的窦嫂子,突然想仰头大笑,呼朋引伴、奴仆环绕的日子,就像镜花水月,像昨日的梦境,一碰什么都没有了。 窦大人出来见翰林院的大红人还在门口站着,急忙走过去:“康大人,赶快进去,别吹了风。” 康睿没动,看向发丝略白的老哥哥:“你说,为什么当初考中的是我们,我们就一定比别人更优秀吗?那些落榜的——”比如林清远,不对!他根本没有考!因为他知道就是考上了也是这样熬。 从芝麻绿豆的官一点点往上熬,如果没有天大的机缘,没有颠覆朝纲的大事发生,熬到死也就是窦大哥如今的下场!就算有颠覆朝纲的事,谁屑于跟芝麻绿豆的官合作!或许还会在改朝换代里,被碾成肉渣,所以甘心吗! 他不甘心!林清远更不甘心!所以林清远一开始就没有选择科举!他选择了在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南方小郡县有点根底的曹家,一点点做到了南地之主的位置! 比他们牛不牛!比他们所有人都牛!可这个人娶走了郡主!娶走了他的安安,如今他都要当爹了! 讽不讽刺,一个无儿无女该横死的人,竟然要当爹了!不但当爹了,他还在大夏世家子弟中混的风生水起!操纵了龚西成的未来。 窦大人急忙扶住他:“说什么呢,赶紧回屋去。”谁都该有这样的感慨,就是最当红的康睿不该有,他现在是翰林大学士跟前的红人,又有刘家做靠山,前途无量,又年少有为,悲凉这些做什么。 康睿不动,他想去看看安安,她怀孕了!她怀孕了! …… 康睿一觉醒来头疼脑胀,身体像有千斤重。但时候不早了,还要上衙。 窦嫂子敲门,又给他热了一晚醒酒汤。 康睿客气的接过来道了谢,脸上已经没了前段时间,看什么都不顺心的样子。在上京城能买得起三进宅子的有多少,能用的起奴仆小厮的有几个,都是破罐粗碗的过着。 何况他们的生活在很多人眼里已经很好了,他若是再不识好歹得罪了同僚,他这个官也做到头了。 “客气什么,早饭嫂子也给你做了点,一会让浩鸿给你送过来。” “谢谢嫂子。”窦大哥的儿子该入书院了,看中了八大院但没有考过。 窦嫂子看着斯文有礼的小翰林,怎么看怎么好看,难怪能说下刘家千金,单这品貌在这院里也是一等一的:“你先喝着,我去看看灶火。” …… 康睿跟三五同僚走在街上,远远看到疾行而去的马车,所有人都看了一眼,又理所当然的移开目光。 安国郡主府标志,但只有一辆马车、几个护卫,这样简单的排场肯定是林大人,林大人为人低调。 第180章 为什么 “他家白面包肉最香。” “你要不要来一个。” “不了不了,早上吃的太饱了。” 康睿看着所有人理所当然的样子,心中死寂,去年时,上京城所有人看到林清远的马车,都会阴阳怪气的说一句‘这就是林清远,靠着郡马爷的身份进工部的那个’。 世家大族明着不说,暗地里也会瞧不起他的出身。‘郡主千挑万选,最后怎么嫁了个这样的’。 ‘癞蛤蟆爬上墙,以为他真是什么神兽了’。 就连上京城的百姓,看到他的车马路过,都要多看两眼这个飞上枝头变凤凰的男人,议论纷纷,觉得是什么稀罕事。 如今不过区区半年,他乘车路过已经是稀松平常的事,他是郡主的夫婿更是深入人心。 甚至人们还觉得,他这样出行是简朴、是从容。如果郡主同行,必然前簇后拥,列队而过,她的女私兵更是上京城一绝,英姿飒爽、不成体统!却引的现在大街上小巷里的女子竞相模仿,如今街上的女子都多了起来。 康睿深吸一口气,避开重新聚拢的人群,说起今天要拟定的圣意。 两人也跟了过去,顺便谈起几十年一反复的盐市之苛。 康睿重新看向林清远离开的方向,他呢?这次想怎么办?南地盐价他能平衡下来,如果南北两地加在一起呢! 康睿不相信他能有更好的办法,但实际到了囤盐私售的时候,又不敢投入的过多,总觉得林清远的手能从背后撕出来,杀所有倒卖者一个措手不及。 “康兄,想什么呢?” 想:“你们说林大人一大早这么着急是去做什么?” 这……谁知道,反正不愁上衙迟到就对了。 康睿却总觉得不安,林清远开始每天上衙的时候,总让他觉得哪里都不对,什么事值得这个男人每日奔忙,定然是不小的事,现在来看大夏最大的事就是盐苛。 康睿告诉自己,这件事即便是林清远也不可能一朝一夕解决,必然有个过程,他根本无需着急。 但康睿还是决定,明天最后一次跟着同僚储盐,随后撤出这个暗市,最好翰林院所有高层都能撤出来,否则在这件事上一定会摔的很惨。 …… 林府内的八角风亭内。 孟娇娘将写好的纸放在一旁。 侍女捧起来,拿出去晾晒。 江筝今天没有乱跑,跟着郡主和孟娇娘在风亭里写字,她的字自然好看,江家对女儿的教习从来没有落下过。 宋初语一直注意观察着江筝,发现她其实没什么变化,今天也不是因为大哥的离开变得安静,她依旧是写一个字要发好一会儿的呆,随后才不情不愿的提起笔,想起写第二个字,懒散又苦大仇深。和以往没有任何差别,但好像又有些心事重重。 ‘还是因为年龄太小,做不到不动声色?’宋初语写下长长的一笔,换了宣纸。 江筝还是放下笔,看向郡主:“郡主,我有个事想问你。” 宋初语手腕微悬,字迹清丽脱俗:“问。” “我二姐姐可以退婚吗?” 宋初语笑了,果然是有点聪明劲儿在身上了,但还是抬头,看了孟娇娘一眼,无奈失笑。 孟娇娘也尴尬,又有些暖心,江筝倒是不拿她当外人,这样私密的家事当着她的面说问就问,她自然也是不会出去乱说的。 孟娇娘对郡主点点头,她明白。示意侍女下去。 宋初语神色故意严厉几分:“这也是你该问的,你二姐的婚事好好的,为什么要退婚,名声不要了。” “我也觉得二姐姐婚事好好的呀,但我娘经常唉声叹气,问她她也不说,有一次我忍不住问,‘娘,如果觉得婚事不好就退婚啊’,我娘可凶了,又觉得我小孩子家不懂。可,这有什么不懂的,觉得合适就成婚,不合适就不成婚啊,什么叫‘不懂’?我现在就是太不懂了,所以才问郡主的。” 宋初语听着她说话,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笑,江夫人被女儿问的估计心更塞吧。 宋初语想想江二小姐的婚事,不算好,也不算不好,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何况,只是家里区区几个妾室,说闹心也闹心,说不闹心也不闹心,身为尚书府家的小姐,端看她怎么做:“你姐姐的婚事也还好吧。” 江筝立即提着裙子坐过去:“为什么只是‘好吧’,不好的点在哪里?” 孟娇娘也看了过去,她也听说过江二小姐的婚事,很好啊,男方是上京城世家大族,家风也好,婆母宽和,是有什么不好吗? 宋初语看着四只看过来的眼睛,突然有些想笑,江筝还好吧,上面哥哥姐姐多,没接触过庶出姐妹,觉得家里没有什么不一样。 但娇娘应该懂一点,毕竟长女,可看着她们都清澈的大眼睛,忍不住就有点恶趣味:“没人跟你们说啊?” “什么!” “什么!”两个人异口同声!更好奇的看着郡主。 “当然是退婚对女孩子声誉损害更大啊。” 江筝闻言愣住,下一刻急了:“郡主!您故意的!” 孟娇娘也笑了。 宋初语赶紧安抚江筝别跳脚:“说,说,还真气上了。我说了,你们可千万别回去乱说,否则孟婶、还有江伯母以后都不让你们过来了。” “我绝对不说 。”江筝第一个表态。 孟娇娘也点点头,她也不说。 宋初语看着她们:“江二小姐未婚夫的房里可能有他真的喜欢的姑娘,不是通房和姨娘那么简单,而是真的喜欢的姑娘,明白吗?喜欢。”喜欢就有麻烦,主母可以弄死个小妾,可如果真弄死了男主人心爱的女人,还被抓住了把柄,就麻烦了。 男主人能在感情上,因为这件事一辈子冷暴力当家主母,不是怨偶胜似怨偶,柏家那位大公子应该不是滥情,而是真的喜欢上了他房里某个姑娘。 可姑娘就是个丫头,绝对不可能成为当家主母,而且身份又低可以纳为妾,江夫人才觉得恶心。 “姐夫喜欢的难道不该是姐姐吗!” 宋初语看江筝一眼,哪有那么多理所当然,这话她当没听见。 第181章 筹划 江筝看着郡主,见郡主没有接她的目光,恍惚中又猛然看向孟姐姐。 孟娇娘错愕了一瞬,似乎意识到什么,躲开江筝的目光。世家联姻,讲究的是修两家之好,彼此尊重、相互扶持、绵延子嗣,相约白头,不是要喜欢。即便不喜欢,只要做到了以上四点都是人人称羡的婚姻。 孟娇娘想到这一点,突然有些不甘,有些伤怀,‘尊重’吗?在往后漫长的日子里和一个彼此尊重的人生活在一起? 江筝不懂,但她知道不对,不是那样的,就像她……对婚事是有憧憬的,是希望两个人在一起不单有尊重,不单是媒妁之言,还有……还有…… 总之很多还有! 宋初语看着两个人,心想果然是孩子,还要不切实际的东西。婚事里如果有感情是容易割伤女子的,没有反而顺遂。 就像她和康睿之间,一开始怎么可能没有感情的交付,所以往后的日子才会抱有期待、才会过于相信、才会失望,才会歇斯底里! 可没有感情后,一样能过,反而是最好过的,他们可以一起为孩子努力,一起构建更多的家族财富,一起一致对外、一起只为家族筹划,感情成了婚事中最微不足道的一环。 可最后他们是连尊重、尊严和该有的扶持都丢弃了! 康睿最终想扶持的目标换成了康思贤!这是康睿最不该犯的错误!两个人一致的生活希望都没有了,还过什么过! 她自己的儿子好好的,凭什么为别人添嫁衣!她想要安国公府四个字是有错,但也不是无理可循! 那时候的安国公府已经败了,那三个字他们根本撑不住,何况她兄长享受的位置,是兄长靠着出卖她得来的,康睿也是默认了的! 既然如此,康睿为什么不做的更绝一点!帮着她把国公府三个字废了,转嫁给她儿子一个侯府!谋的是她孙儿以后的昌盛。 但凡康睿拎得清一点,将她的儿子推上去站的更高,她都会站在他身后给他递刀,敬他是一个真小人伪君子,管康睿是不是吸她的血,是不是自己有眼无珠,只要他的心在她生的三个孩子身上,最后就是割完她,她也认! 结果,让她给康思贤背书! 康睿当她是什么!蠢材吗!还是大公无私的圣祖! 她就是带着她的嫁妆去修庙,他以后都别想得到她一点东西!当然了,那时候的康睿最后是有银子的,但她封了自己的府邸交给皇上,交出了自己的古玩字画、珍贵孤本给国子监,那些厚重的底蕴,他想都不要想! 所以最终不过是两败俱伤,康家不会成为百年名门,她的儿子也不过是得到了那些古玩字画换来的一个庇护,没有王侯实权。 而整个康家,等康睿死了以后靠着一个康思贤扛? 宋初语露出一个不屑的冷笑,当那些看不起康睿的人是死的!康思贤能扛几年。 所以,男人爱谁不重要,重要的是和妻子儿女的目标一不一致、拎不拎得清。 这也是江家叹息,却又不到退婚那一步的原因,只要栢公子人品不差,婚事就不差,至于他是爱府里的侍女还是外面的姑娘,都是他个人的事情。 可,人是会偏心的,虽然身为世族公子这种可能很小,知道宠妾灭妻、扶贤废嫡的弊端之大,就连皇族,除了皇帝本家能争一争,王爷家的庶出子女要想出头,靠的也是母族的力量。 但万一呢?万一栢公子在感情上的偏心延伸到孩子身上,到了四十多岁越发拎不清了呢! 宋初语觉得江夫人还是想的少了,只顾着叹一声闹心,却没有解决后患! “男人不同女子,视野广阔、所见甚广,总会喜欢上一二女子,刻骨铭心一次,早刻骨早省事,没什么不好。” “可!可!可他也不能……也不能……”有喜欢的女子,江筝心里这样想,但又因为没有人向她传输过男人不可以有妻子以外的女子而说不出口,反而觉得自己这样想似乎哪里不对,但又不知道错在哪里? 宋初语帮她补充完整:“不能有喜欢的女子,或者说不能不喜欢你姐姐?其实摊开说,就是不能偏,不能偏了靠近正房的心。” “好,好像是。” “我倒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江筝、孟娇娘同时看向宋初语。 “让栢家的人换了栢公子最宠爱的通房的避子汤。” “让她有孩子!!”江筝不同意! 宋初语直直的看着她:“她敢生吗!在你二姐姐没过门之前她敢生吗!栢家敢让她生吗!是看不起你二姐姐的门第还是不要他们栢家的名声了!打下来是唯一出路!这样的事来个三四次,她以后还坐的住胎吗!就是坐住了,都未必生的下来,生下来了,也未必活的长久,所以,江二小姐急什么,完全可以多等等,三四次如果不放心,五六次后呢,那个侍女还有什么用,只要事情做的干净,这件事甚至都不用入她的耳就结束了。没有孩子,男人多宠一些少宠一些有什么关系,就是爱的死去活来,当家主母就当近距离看一出感天动地的折子戏了。这点心性如果都没有,还当什么当家主母,给婆家和娘家丢人现眼吗!” 孟娇娘心猛然一寒,第一次对婚事产生畏惧。 江筝也还是小姑娘,陡然听到解决二姐姐婚事的办法,是一次又一次…… “手不染血,却想顺遂,心不够狠,却想事事如意,就是你们的爹爹都不敢做这样的美梦吧。” 江筝仰着头看着郡主,眼里有挣扎有果决也有犹豫。 宋初语急忙安抚:“你不用想这些,我大哥哥不纳妾。” 孟娇娘恍惚懂了,郡主曾经给出的承诺对一个女子来说在婚事中意味着什么,而她错过了…… “不是,我说,郡主,我想……想帮二姐姐做了这件事……”江筝目光坚定:“我想二姐姐日子顺心。”婚事已经这样了,就少点不高兴的事吧。 第182章 嫁女 至于是不是草菅人命,那也没有办法,起了冲突,她肯定帮二姐姐。与其以后姐姐跌面子的跟一个妾室脸红脖子粗,还不如将一切扼杀在最初! “让你母亲做吧。” 江筝神色坚定:“我能!” 孟娇娘看着江筝,突然有些惭愧,为刚刚一闪而逝的想法,她想如果江筝不和宋大公子订婚就好了,她也可以向母亲争取一下,哪怕只是为了后宅的那点安宁,至少不会连自己最初的样子都面目全非了。 可江筝那么坚定,她明明最小,自己还是一个孩子,明明害怕觉得有损阴德,却为了姐姐站了出来,她又有什么脸觉得,如果自己和宋大公子有婚约会更好呢! 宋初语让她安静点,快把宣纸戳破了:“没那么难,栢公子的后院肯定有倾轧,脏不到你娘的手,你安安静静的看就好了,什么事也抢着认,适合你吗!” 江筝被训的有些晕,不适合吗? “画你的画,大人的事少操心。” “我在写字。” “都一样。” 江筝不服气的看着自己漂亮的字,又委委屈屈的坐下来,不确定的看眼郡主:“我二姐姐那里……退婚不是最好的解决办法吗?” “你觉得退婚好?” 江筝点点头:“对啊?”一了百了啊。 “然后世人都怀疑你家或者栢家谁家出了问题?栢家为了让儿子好说婚事,肯定咬定你家坚持退婚,因为栢公子的事不是事。更何况栢家因为你大姐姐的事等了你二姐姐那么多年,你家现在说不要婚事了,凭什么!为什么?根本站不住脚。还有一点,栢家肯为你二姐姐等,说明栢家长辈看中你父亲、看重你二姐姐,婆母看重有多重要你明白吗?何况,就算这些都不顾及,就退婚了,那么你姐姐下一个婚事上多多少少都会低一级,你觉得低嫁好?” “也……也不是不好吧,自己过的好不就好了?” “既然这样的话,从你父亲的门生里挑一个吧,你以后要操心的可就不是准二姐夫是不是有心爱的女子了,还是赌他的人品,赌他的仕途,操心他全家的事,只要你二姐夫升不上去,你二姐姐见了昔日小伙伴必须请安见礼,以后升上去了,也差不多人老珠黄,你二姐夫后院有更美的妾室了。”那时候再找个真爱,才真是恶心人。 江筝想想那种可能,整个人都不好了。 “栢家有伯位,嫁过去,你姐姐最低也享七品俸禄,没道理让她放着俸禄不享,去给朋友低头,这都是其次,如果二小姐低嫁了,每次宴请坐最后一排,甚至根本不请她,别人按品级大装,她连诰命都没有,反而拿着娘家的贴补过日子,看着父亲的脸色给现在的丈夫以后的儿子谋出路,她能过那样的日子,她嫁谁都无所谓。”江筝是低嫁吗!不是,如果真是,她是不敢向孟家提婚事的,没道理让好好的姑娘低嫁! 高嫁就是告诉女子,即便以后受了委屈,这婚事退一步也过的下去! 江筝也觉得二姐姐的婚事合适了,太合适了,她二姐夫人也不错,都有心爱的小侍女了:“郡主我懂了,看的见的永远不是问题。” “你懂这些做什么,你又用不着。” “郡主!”却觉得心里甜甜的:“我当然知道石哥哥好,石哥哥最好了。” “这方面,我大哥不是好,是家里耽误了他,当然也是我大哥好,不可能家里的侍女和外面的姑娘都那么没眼光,但他还是想遵循家里的安排,可惜我娘不安排他。” “婶婶不安排的好。”江筝笑了,真的觉得婶婶最好。 宋初语见这丫头终于展颜,摸摸自己的肚子:“你大舅母终于笑了,一天都愁眉不展的。” “哎呀,什么大舅母。”还早啦。 “你不是他大舅母?” 江筝羞涩的提起笔,又悄悄看眼郡主的肚子:“是,大外甥好,外甥女也好。” 宋初语瞥她一眼:“画你的画,话多。” …… 孟娇娘回到家,有些倦怠,陪着母亲坐了一会儿,就回了自己房间。 孟娇娘躺在床上,突然觉得压抑的喘不过气来,以后她成婚嫁人,也会遇到这样那样的问题吧。这些问题不是任性就能放手,而是要她一步一步淌过去,或手段卓绝、或见血封喉。 也曾经有过一次只要她抓住就能平静的生活走到她面前,可惜错过了吧,已经不可能了。 郡主的话还在耳边,震耳欲聋又必须面对。 …… 栢家的事就像它摊开的一样好解决,栢公子的后院有的是女子关于情爱、关于一等丫头二等丫头地位的倾轧。 江夫人为了女儿,更不会后退一步,这件事甚至不用说的多明白,只需要有个婆子在栢公子的后院提那么几句,这件事就算成了,脏不到江家人的手。 果然,不到半月,就传出栢公子身旁第一大丫鬟卧床养病的消息。 这件事就是大丫鬟染了风寒,就连栢大公子也以为侍女染了风寒,侍女不会提,栢公子不会知道,否则等着她的就不是在房里养病,而是驱逐到庄子上。 江二小姐陪小姐妹去游湖遇到与同窗对饮的栢公子,还关心了两句,江家与栢家订婚多年,彼此丫鬟、小厮间多有走动,大丫鬟生病这样的事,多多少少有听说。 江二小姐叮嘱栢公子也要注意身体,深春转夏,切勿贪凉。 栢公子拱手道谢,正好新得了一副耳饰,虽然是想给她的,但既然遇到了二小姐,二小姐又是因为关心她身体停住,他没道理手里有东西却不表示,所以让小厮拿上来,直接送出去:“希望二小姐喜欢。” 江二小姐让侍女接过,低声道谢,两人站在湖边柳下,俨然一对璧人。 …… 江大小姐的婚事隆重热闹,江家陪送的女私兵更是传的沸沸扬扬,那气势那场面那排场,比百亩田地都让人心驰神往。 江老爷一下坐实了宠爱女儿的标签,往后婚嫁礼单里,没给女儿一些私兵,都不好意思说是家中最得宠的女儿。 第183章 晚了,晚了 知道江家大小姐私兵出处的,也不好真的去向郡主伸手。 只有实在嫁女儿着急,又家世显赫嫁的近的,会豪资购入一些。 不着急的人家,都给女儿自己养起私兵,不拘多少,二三十、五六十的居多。 女儿嫁的远的,就在外郡提前购入庄子,在当地庄子上开始培养。 总之,谁家如果不给女儿养几个私兵,都彰显不出自家底蕴深厚,出去都不好说自己嫁的是爱女。 固守陈规的老学究们一边说世风日下,一边又阻止不了自己夫人们私下为女儿培养力量上得用的人,到底不能在气势上输人一头。 …… 微明放下车帘,笑了,觉得现在上京城的新风潮,应该尤其如郡主的意,这也是郡主想通过这件事达到的结果。 何况,今天上京城有名望的几位贵女,已经能带着家里高价请的女武师出门了:“郡主您看,还没几天呢,您就不是上京城独一份儿了。” 宋初语半掀开窗帘向外看了一眼,又放下,不止是这些,她这次进宫,打算向姑母提,准许各大郡县,将一些繁杂、耗时多、需要耐心、且俸禄不高的职务,交由女子担任。 可即便这样,宋初语也不觉得乐观,看清远做的,永远从不争夺他人利益的点出发,施行自己的理念。 宋初语也不觉得这个提议能通过,所以,她打算先让姑母将允许女子从事的特有行业按品造册,定义女子在行医、教书、针织、舞艺行业的优劣等级,并且按品级享受待遇,待所从事的行业品级达到三等及其以上者,享国家俸禄。 这一点应该没有触动上位者利益,反而让他们在这些品级制定上捞足好处。 不管如何,先开个头吧。 …… 半个时辰后。 宋初语被太后强硬要求着吃了两碗红枣奶皮,吃完后见侄女不死心的还要说话,又让她吃了一碗。 宋初语不吃了:“姑姑,什么好吃的东西也不能这么吃啊。” “你怎么什么话都敢跟我说。”太后娘娘慢慢吃着手里的冰镇雪梨,不怒自威。 “我也没有说什么啊,不过是让女子的行业和男子的行业一样分个技术水平。” “享国家俸禄怎么说?” “您当政期间可以没有三等以上啊,但为女子谋福祉的事可是姑母提的,再说了,那才多点银子,姑姑是差那点银子的人吗,姑姑肯定是气我没有想好落实方法、具体品级划分、每个郡县给多少名额才生气的对吧。” “不对!” “姑姑,我都吃三碗红枣奶皮了,三碗啊,您外孙都撑了,都不能让您网开一面的。” “是我让他吃的吗,不是你这个娘嘴馋。” 宋初语笑眯眯的:“姑姑说的有道理,我嘴馋,所以姑姑,考虑考虑嘛,有些事情谁做不是做,女子私产、女子立业、女子风行,哪一条对女子有利的政策,不是一代又一代千古名君为女子制定的,说到底,我们有今天都是上位者的怜悯,所以可见,女子体弱,到底需要您看见的,姑母舍得不怜惜天下女子吗,姑母——” “不吃了,就回去。” 宋初语觉得挺好吃,小碗半个巴掌大,精致又好看,再吃三碗都没有问题。 最后太后觉得郡主吃的太多,怕她撑到不让德公公给她添了。 …… 风和日丽的垂花门下,林清远扶着郡主走在夕阳下,一边陪郡主消食,一边笑的隐忍克制:“你真吃了那么多?” 宋初语从眼缝里瞪他一眼:“不然呢,早早的被赶回来。” 林清远赶紧哄着小祖宗:“是,是,下次你带上我,我去吃,吃不到太后娘娘答应,绝对不停下来。” 宋初语叹口气:“不管答不答应,总之提了一耳朵,往后多说说,太后总会应下的。” 林清远为郡主拂开耳畔的花枝。 宋初语为林清远正了正腰间的络子,难得今日吃的太多,偷得浮生半日闲。 …… 北疆之外的战场上,第一波突袭已经结束。首次在战事中亮相的蝎尾弓,在北疆地域中大放异彩,无论远攻或者突袭都取得了丰硕的战果,为取敌人首级立下赫赫战功。 此时,歌舞声起,庆功宴开,号称雄鹰部翅翼族的人马,取得第一阶段的大胜后,获得了难得的休息。 宋石站北疆之上,一口烈酒下去,放眼整片广袤的平原,矫健的战马、热血翻涌的将士、一种接着一种的新式武器,都告诉他们,他们终会在这片疆土生根发芽!缔造新的战场武器和规则。 但仅仅是这里吗!停在这里等着对方出招? 宋石起身,离开篝火正旺的喧闹处,不禁向身后望去,他们前进的路被一座不可见顶的高山挡住了! 万仞险峰,直指苍穹,这是北疆领土上赫赫有名的锁天峰! 宋石遥看着眼前的大山,它在上百年前,也曾阻断了最强悍的国度北进的脚步,这也是北疆三十六部的天然隔断,只要越过这座山,北疆大片领土可一览无遗!直取平洲! 但现在,他们和老祖宗一样,面临同样的问题:他们怎样越过这座大山? “将军。” “将军。” 宋石微微颔首,视线依旧落在不远处的山峰上!这座山峰也压在一代又一代的开国者的史册上。 就停在这里? 或者在这里耗尽时间! 郡主等得起,他等的起吗!他们要的东西等的起吗!盼他回去的人为什么要等一个看不到回去时间的人? “将军!前面庆功宴,一起去!” 宋石挥挥手。 “将军!我们在前面等您!” 宋石转头,看到了他们肩上扛着的云梯。一肩之宽,背在身后,腰间还挂着拆开来的蝎尾弓零件,单弓可以作袖弩使用,合在一起。就装配出一座大型弩车。 这是他最近已经看惯了的士兵装扮,就连他自己,身上也背着一堆零零散散的东西,腰间也缠了一圈麻绳,腿上的铁板也可以拆下来做护盾。 第184章 不好看? 宋石突然想到什么!瞬间扔下手里的酒壶!急忙去找陆将军!相比于他将军的位置,陆将军才是大夏国真正的将军:“我记得你说过,万仞山锁天峰中有一条一人宽的山涧,直通天穹!” 陆将军还在喝酒,被主帅一拉,下意识站好,宋石值得他如此谨慎,回答的更谨慎:“是。” “万仞山的锁天峰,素有天堑之称,可若是在山间架一道云梯呢?!” 陆将军蒙了一下,看到不远处背着‘板凳’晃来晃去跳舞的士兵,忽然懂了。 宋石看他的样子,就知道可行,这些行军的装备尺寸刚刚好:“召集三千人马!即刻出发!剩下的人,灯火不熄,声浪要更大!” 陆将军也瞬间行动起来:突袭! 在所有人都以为翅翼族一系的人在开庆功宴的时候,有一队五千人的队伍,连夜登上了锁天峰,从西边山涧搭建了一条通天道,从东侧峰滑下,五千精锐,从天而降,直取雄鹰部精锐所在的平洲草原! 这一战三天三夜,俘虏雄鹰兵卒过半,初步控制卡克盐矿。盐矿交易提上日程! …… 林清远收到消息!控制不住的站起身,第一时间要报给郡主! 但走到一半,看着上面的字迹,仿佛宋石就在眼前,在外出生入死的是他,而他的成绩,第一个想被知道的人—— 林清远让付寿调转马车,去了安国公府!宋石打下大半个雄鹰部落,以后万仞山外再无天堑阻隔! 安国公喜不自胜!激动的拿着手里的捷报,不知如何是好的来回踱步!竟然真的成了!三十六部!三十六部之一啊:“好!好!还不算太蠢!”哈哈! “爹,不能这么夸人……” 安国公高兴,女婿逾越就逾越了,哪能不让小辈开口:“不过一个庶子!给他机会罢了!带着那么多人过去,若败兴而归,还有何脸面回来!”但!这仗打的真漂亮!! 林清远知道岳父高兴!现在宋石如果在他面前,就是上桌吃饭他也不会说什么,不过是嘴不饶人罢了! 但:“爹……”林清远尽量说的委婉一点:“大哥年纪不小了,又是有婚约的人,以后也在外行走……再说现在他在外,多多少少也不容易,您总这么说他,下面的人怎么看?大哥又怎么服众?” “哼!” 林清远立即垂下头。 安国公看着他!何尝不明白这封捷报背后意味着什么,宋石能做到就说明不是蠢材,至少以后要打下三十六部,就要靠他,身为良将,怎么能让功臣寒心。 安国公可以厌恶他的庶长子,但不会看低一个于国有功的人:“怕什么!我以后少说他两句就是了。” “多谢爹爹,不知爹,可方便替小婿写一封回函?” 安国公看了他片刻,勉强点点头,这个台阶他下了,不是为了谁,就是觉得不该寒了在外将士的心:“现在雄鹰部是不是就等于拿下了?” “还有一些收尾要做,但盐矿已经可以交易,船只和运送的货物都已经准备齐全。” “嗯,考虑周全,外海的航线初语建的好,有奇用!” 林清远急忙认下:“是。” 国公爷也觉得是,必须是,不过,他也不瞎,女婿知道给宋石奔波,他也不是不会礼尚往来的人:“这段时间你也辛苦了。” “不敢。” “说你的就收着,我前段时间得了一件好东西,待会你给初语带回去,你们年轻人闲来无事欣赏去吧。” “多谢父亲。” …… 林清远抬着一座鸡血石屏风回去,一路都在惊讶,因为这半年来他出入了众多达官显贵的府邸,就是皇宫他都经常去,他见过最大的一块鸡血石是一个桌摆,长宽不过一尺。 他现在搬回来的这座屏风,是怎么无缝衔接起来的?这是不是上京城最大的一座鸡血石摆件? 不只是上京城,应该说,就算在《巧夺天工》一书里,都该是名流千古的艺术品,自己死了它都会辗转在不同的世家大族、皇陵地宫里,成为永久传说的镇国之宝。 可这个宝贝,现在被岳父大人,随随便便盖了个灰色的布让他搬回来了。 林清远一路回来的时候,忍不住都会频频往后看,因为太好看了,他又不瞎,怎么不会欣赏大自然鬼斧神工的赠与,宝石、字画他都看得懂,只是让他多看几眼的不多,这个算一个。 林清远回去后,盐都忘了说,先请夫人上前看屏风! 郡主扶着庄嬷嬷的手,勉强看了一眼,觉得那块布尚可,便挥挥手没了兴趣,转身要去沐浴。 林清远不太相信,这么好看,郡主只多看了一眼布! 林清远不服气的追上去,他和郡主的眼光差在哪里!明明都是喜欢这些东西的人:“郡主,郡主,你,不觉得爹送的屏风很好看吗?”林清远一脸认真。 宋初语点点头:“好看啊。”能不好看嘛,她爹送来的东西,她爹眼光是几代宋家人熏陶出来的。 “你怎么不多看看?” “我多看了啊?”还转着看了一圈,这样一件鸡血石屏风,差不多也到极限了:“你要是喜欢,我库房里还有一块,给你在书房刻一面鸡血石的字如何?” “好。”郡主给他刻的,但想想字立在眼前的场景,赶紧摆手:“别了,别了,血字不吉利。” “你这么一说,是不太吉利。” 林清远关了浴室的门。 庄嬷嬷等人被关在门外,如果不是微蕊躲的快,都要碰到自己鼻尖了。 林清远帮郡主褪了外衫。 宋初语慢慢转身帮他解了腰带:“事情成了?” 林清远恍然想起正事:“看我这记性,忘记跟你说了。”林清远眼里闪耀着比刚刚还亮的光:“成了。”没有和岳父对话时的保守,目光中带着该收获果实的激动和对未来无限的期许:“北疆——” 宋初语笑笑,长发散下,衣衫褪落,迈入了浴池中。 林清远拿过澡巾,站在她身后,玉器之外总有其他东西更动人心。 “你站着做什么,一起洗洗出去了?” 第185章 昏昏 林清远低垂着眉目,手里的澡巾落在她背上,看着水珠从凝脂上滑落,是,‘玉器之外总有其他东西更动人心’。 他今天就格外想试试更加动人心的人!手攥了一瞬接触过她肌肤的地方,又缓缓松开,声音更慢:“我……站着。” “站着怎么洗?”天气热了,总在浴室里待着做什么,赶紧洗洗出去了:“你……” 林清远伸出手轻轻放在她肩上,将郡主按回去,力气不大,却扣住了她所有动作:“很快就好……” 她就像一张绝美瑰丽的江山图,缓缓展开了江河湖海的一角,怎么会不想掀开,想继续征服…… 宋初语疑惑,感受着他与‘快’完全不相符的举动,和他手心越来越灼热的温度,又好像懂了,他今天应该很高兴吧,年少也曾因为预想得以成真,激动热血过。 就像今天,因为忙碌很久没有把玩过扇子的他,今天对一个屏风爱不释手,还像一个孩子一样追着她认真欣赏。 可见北疆之事落定,让紧绷至今的他难得喜形于色!是啊!意气风发又有旺盛的生命力,怎么能不允许他炽热、赤诚。 宋初语握住他放在肩头的手。 林清远瞬间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不解的微微抬起眼睑。 宋初语起身,转过头,水花在周围溅起,吻上他的唇…… …… 宋初语醒的时候,林清远还在睡,借着屋内还未熄灭的烛光,看着睡的舒服的他,长发黑墨般散落在他拖抱了一角的薄被上,衬的发质更加漆黑。 宋初语伸出手,举起一缕,想不起刚成婚的时候他发质是不是也这样好了,更不知道遥远的上辈子,他是不是也有一头好头发,肯定没有,病成那样,怎么保养。不过,对他来说,这些也没什么重要的。 宋初语想起他的病,将这缕头发珍视的放回原来的地方,太医说没有问题,她也不放心,万一是毒呢,对他用毒的人死心了吗!如果没有—— 宋初语一直避开清远的父亲没有提过,因为感觉的出来他不想说,而且有些仇人总要自己去讨,才有意义。 可是,如果那些人心狠呢,何况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万一他疏忽了—— 宋初语碰碰他睡的安静的脸,又收回手,下床,孕期让她的睡眠时间变多,也就没那么规律。 床帷掀开一点,距离床帷最近的烛火已经熄了,并没有照到床上熟睡的人。 如意跪在床边为郡主穿上鞋,窗外的天还没有大亮,只依稀照见一点光影。这个时间不该他来伺候,他也是例行过来看看,见郡主醒了,正巧赶上。 宋初语下了床。 如意拿起外衫给郡主穿上。 宋初语走出内室,外厅的烛火已经全部亮起。 如意为郡主倒杯温水。 宋初语慢慢的喝了一口:“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郡主言重,都是奴才应该做的。” 庄嬷嬷进来看了一眼,见如意在,便没有再进去,郡主白天睡的多,早上醒的时间没有定数,估计过一会还要再去睡。 庄嬷嬷示意屋里的人小心伺候着,转身出去了。 微蕊在不远处挑灯芯,微明候在门边。 宋初语看向如意。 如意接过郡主手里的杯子,放在一旁。 “你最近查一下老爷父亲那边的亲人,都是做什么的,跟什么人家有来往。” 如意闻言,放杯子的手依旧:“是,只是,郡主,国公爷那边应该有?”为什么还要查? “那跟国公爷要一份,你主要查老爷父亲那边来往的人家。”以防万一。 “是。”如意站到郡主身后,梳子从袖笼滑落到手心,如意抬起手,用心的为郡主梳发。 对郡主具体想过问老爷什么事,如意并不好奇。相比于怀疑,他更相信一直没露过面的老爷的父亲那边,恐怕会因为一直不管不顾老爷要出事。 如意的手指撩开郡主的长发,露出郡主雪白脖颈上微微的一点痕迹,目光扫过,手里的梳齿均匀穿过手掌中的长发,反复疏通两次后,又向前将头发放了回去,遮住了那点痕迹。 宋初语只是睡多的醒了,外面天还黑着,周围静悄悄的,如意的手法又像催眠一样,让本就应该在睡觉的脑子,又有些昏昏欲睡。 宋初语闭上眼睛。 如意的手指若有若无的碰到盖住痕迹的长发,脑海里闪过他盖住的印记,不禁想起郡主很小的时候到慢慢长大,甚至她及笄礼,他偷偷跟着大太监去安国公府传旨,看到她跟在宋夫人身边像个大姑娘一样。 但什么时候都不如现在,让他知道郡主是一个女人,足令男人动心的女子。 如意抬起手,手里的梳齿没入郡主发间。 宋初语困倦的起身。 如意急忙收回手,心中瞬间闪过一抹惊慌,他刚刚险些因为走神扯到郡主的头发。 宋初语毫无察觉,向室内走去。 如意顷刻间稳定心神,无声跟上,为郡主褪了外衫和鞋子,放下了掀起又闭合的床帷。 如意又在床边像空气一样站了一会,确定郡主重新睡了,才悄悄退出来。 “如意公公辛苦了。” “如意公公真是心细,如果不是公公在,奴婢都没发现郡主醒了,让庄嬷嬷知道少不得治我们个伺候不周的罪,多谢如意公公。” “如意公公这就走吗?带些茶点回去,也好垫垫肚子。” 如意走出正房,长廊上的烛灯已经熄了,遥远的天边露出一抹鱼肚白,过一会,天就要亮了。 如意握紧手里的密齿,齿骨根根扎入指腹,警告自己,下次绝不可再犯! …… 林清远今日出门依旧很早,后续更多事宜积压过来,都需要他处理,他过几天恐怕要亲自去北疆一趟:“你派人去打听一下。孔广囤了多少盐?然后告诉他,让他赶紧抛售。” 陈历紧跟其后,经过这段时间历练,他的气势明显变了,更加沉稳,也更立的起来,有了一代重臣身边左膀右臂的气质:“大人,他这批生意是为齐王做的。”何须管他。 第186章 信不信 林清远停下来,不吝指导:“正因为是给齐王做的,所以才要告诉他。” “是。” “去办吧。” …… 上京城的世家大族、官宦商贾,每到盐价开始波动的时候,囤盐几乎是风潮,甚至家中女眷也会参与其中赚取一点私房。 各大商贾都会抓住这个机会下场,说到底不过是赚多赚少的问题,白给的银子哪有不捡的。 因为各方势力纷纷下场,上京城的盐价在月底又涨了一波,大有要突破二百文一斤的趋势。 很多人见面第一件事都是商讨一番现在的盐市,或者说说最近哪家商户又断了供应,家里几天没有买到盐了。 讨论的越多,康睿越不安,今早连窦嫂子都抱怨出去没有买到盐时,康睿这些天的不安终于扩大到一个顶点。 这段时间的盐价一直起起伏伏,虽然总体都有涨幅,但突然从一百五十文涨到两百文,并且还有继续往上涨的趋势,就过于不正常。 相比于往年,这个涨幅并不夸张,他一百两银子砸下去,截至目前为止也仅是翻了一番,若是放在以往,三四倍的利润也不算多,他现在竟然因为觉得盐价涨了五十文而心生不安。 可康睿就是有种不好的预感,尤其涨幅过后没两天,盐价在昨晚突然不规律的回落,虽然很快又升上去了,可是落就更不正常。 盐价在这个风口浪尖上,怎么会回落,谁家疯了不要泼天的富贵去抛售,事实证明抛售很快停止,被庞大的盐市吸收消化。 但,昨天哪家在大范围抛售手里的盐?既然囤积就是为了盈利,现在还不到抛售的最佳价格为什么要出售? 是不是因为有什么不好的风声! 康睿不自觉地想到林清远!这三个字出现在脑海里的时候,什么该理所当然的事都会不自然。 上辈子林清远就一直在整顿盐市,没道理他现在看着当乐子。 而且从盐开始涨价,到现在快两个月了,他如果要做什么,也差不多有个方案了才对。 康睿觉得有林清远在,他再小心一些也不为过! 康睿思来想去,决定立即抛售手里的囤盐,总之现在的盐价肯定有问题,有林清远在,就是最大的问题。 康睿想到林清远很可能找到了什么办法,就浑身发冷,现在还是盐价的上升期,多少世家和商贾在中间囤货,万一出了事,这就是铺天盖地的大事。 康睿想到这种可能,立即去见了翰林大学士许大人。 但这种事又不能明说,谁也不会承认参与了这种事情,官员参与其中更是革职查办的大事,虽然现在管制没有那么严,但对名声绝对是不小的打击,想再进一步是不可能了。 康睿说的很婉转,暗示许翰林若是有参与赶紧和商家分割,他觉得盐价在未来半个月内绝对要出问题。 许国奉老神在在,官职做到他这一步,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也没康睿那么遮遮掩掩。 何况他很看重这个后生,至少龚西成的事,他就没有看错,只是他觉得这次康睿恐怕在说胡话,现在盐价才哪里到哪里,毛毛细雨罢了。 但许国奉因为上次的事,又不得不信:“你可听说了什么消息?” 康睿说不出来,他也觉得只是两个月的时间,就是他深信林清远的能力,也觉得他想不出别的办法。 但他现在虽然没有爬上去,并不代表对林清远的认知不高。 在他们那个时代,忽略林清远、忘了殷浊和宫里那位只听命令似乎从来没自己想法的大太监,都会死得很惨、消失的很快。 康睿说不出所以然来:“直觉。”神色坚定。 许国奉捋胡子的手一顿:“你确定?” 康睿神色丝毫不见心里的不确定,他办不到不见得林清远办不到:“确定。” 许翰林看着新得力爱将,想像上一次一样相信他的判断,但这件事无论从哪个层面来说,都不可能出现康睿说的那种情况:“基于何种原因这样直觉?” 康睿没有隐瞒:“林清远。” “他?区区几个祖坟就将南地官员哄得看不到北了,是有些小聪明的人。”虽然如此说,却不真的觉得此人小聪明,现在整个南地都掌控在龚西成的手里,就能说明很多问题:“龚西成如今今非昔比了啊。” 康睿没有接话。 许翰林喝口茶,龚西成最倚重的‘侄子’,这些时日自然也进入了他们的视野,只是康睿说这个人能解决盐苛:“是不是太高看他了?” “大人,小心无大错。” 许翰林喝着手里的茶没有说话,不说信也不说不信,最后随便说了些什么,打发康睿出去了。 康睿并不在意,近一年的沉寂,他不认为自己一句话就能让翰林大学士奉为金律。 但他若想在官场走下去,今天的话他必须说,对他绝对没有坏处,如果这件事成真了,许翰林自会高看他一眼。如果没有,许大人赚得盆满钵满,也不会对他有恶感。 可如果——万一是真的,以他对林清远的推测,翰林以后但凡涉及林清远的事都会依重他。 呵,他反而要依仗林清远的能力为他谋前程了。 …… 同一天,江府内。江夫人将与商家合作的盐产都抛了,抛完了还不放心,等老爷回来急忙去问老爷:“老爷你手里有没有囤盐?” “像什么话?你以后也少参与这种事情!” “我就是问问你,又没有别人,你喊什么。”江夫人赶紧跟上他,到底压低了声音:“如果有就抛了。” “你怎么这么多话,还有,你有什么消息在这里说这些?” “我是没有。”江夫人又忍不住骄傲:“但我三女婿有,三女儿也有,宋石和郡主都派人跟我说了话,意思不外乎让我不要再参与这一次盐价抢囤,这些话还不够吗?” 江尚书蹙眉,他怎么没听说:“宋石和郡主都提了?” “我有必要拿这些事骗你,你就是不相信宋石你也要相信郡主。” “反过来说。” “什么?” “我就是不相信郡主也该相信宋石。”宋石不是无的放矢的人。 第187章 收割 江夫人觉得老爷还不如不说,让郡主知道,以后都不理他这个伯父:“不管你相信谁,消息总不会有错。” 江夫人想想女婿还贴心的让人传话,心情都好了,女婿定然是满意自家的亲事,才放在心上,以后也定然和三儿琴瑟和鸣。 江尚书蹙眉,他在想不囤盐背后的意义?盐市控制住了?怎么控制住的?朝中没有听到什么风声啊? 不对,有一点不对劲,龚西成不在上京城,奉皇上之命去边关慰问将士了,边关能弄出盐来?如果能还要什么军需! 所以这件事从哪里解决的? 江夫人见老爷依旧蹙着眉,叹口气:“你皱眉做什么?如果你有参与抛售了就是,没有参与不是更好,其实这件事,不单我这里,有些人家也收到了消息,只是我觉得他们信的不多,一开始我也没信,但我想想郡主不会害三儿,应该八九不离十吧。” “宋石说了你就照办!” 江夫人心里冷嘲一句,她提的是郡主:“我让二丫头去栢夫人那里也卖了个人情,就是不知道他们家信不信了,总之我们家话是带到了,以后出了事,也不能说我们没有照拂。” 江尚书看向夫人,突然道:“你说,上面想到的解决之道,是不是就让所有人抛售手里的囤盐,降低盐市价格?” 江夫人脸色一白:“别乱说话,栢家亏了怪到咱二丫头身上怎么办?!” “除此之外,你觉得还有其它办法吗?” 江夫人不知道,反正她抛了,赚多赚少无所谓,希望栢家也觉得无所谓,就是有所谓栢家那妇人也不敢在她面前闹!她大不了再补二女儿一点嫁妆,补上栢家的损失。 “估计到了明天,信的都会抛了……”盐价就可回落一部分,但跟他一样想法的人家肯定不会抛售,只要盐价一反弹,这个‘谎言’不攻自破。 可江尚书又觉得宋石不太可能因为这个方法,就让自家抛售囤盐,莫非是上面要严打囤盐? 江尚书觉得这点最有可能!也自认找到了症结所在,只是觉得这方法治标不治本,大夏几百年不是没有大力打击过私盐、囤盐扰乱市场的人,往往都会让问题更加棘手、弊端暴lu的更快:“不信的更多吧……” “爱信不信,消息我是送到了的,盐我也抛了。”亏盈与否,她给的都是第一手消息,问心无愧! 江尚书突然起身:“我去一趟安国公府。” “这么晚了,老——” …… 翌日,抛售囤盐的人家寥寥无几,盐价除了在昨天傍晚有一点小回落后,今早重新以一百八十文开市。 到了晚上,奇迹般的涨到了二百一十文,并且商家全部售空了可售出的食盐。 让本来想观望的人家,急忙又加紧囤货;已经卖出的人家见状,又急忙回购了一批,这样的涨幅,没道理不跟进,转手一天就是极其可观的收入。 第二日,盐价以二百二十文开市。 同时,林清远从安庆海航接到了从雄鹰部落运来的三大船的食盐,他以每斤一百五十文的价格,将之卖给了各地来京的大盐商、大商贩的手中。 第三日,林清远又将接到的三大船食盐,以每斤一百文的价格,将之卖给了所有参与囤盐竞价的商贾豪绅手中。 第四日,林清远已经不自己接了,将这件事交给付寿处理,每一次都以低五十文的价格售出。 到了第六日,全大夏都知道有一个大盐商以每斤食盐十文钱的价格,源源不断供货。 因为这位大盐商,上京城仅用短短七天时间,让本来二百五十文开市的盐价,瞬间回落到五十文一斤。 就是这个价格,还在掉,也有大商家为了保住手里的成本,一次又一次买断从安庆海航出来的货,但对方每次都能一船又一船的补上,手里的囤盐越来越多,外面的价格越来越低,前前后后一算账,祖产几乎都要赔进去。 可即便这样,盐价到了五十也回落不下,因为众商家一致联手,吃尽对方,不信对方手里有那么多盐。 付寿也没有客气,卡着朝廷颁布消息的前一天,重新以每斤一百文的价格卖光了最后一批送达的食盐。 “哈哈!怎么样!他们手里没盐了吧!十文一斤,想想当初卖出的价格,是不是都要哭了,现在还不是一百文一斤!” “会长英明,有财有门路,若不是知道他们快撑不下去了,也不敢这么吃尽。” “都是小事,大家都散了吧,这一次足够咱们赚到几辈子花不完的银子。” …… 今日,夏日初临,小雨淅淅。 大夏朝由上向下颁布了一道政令,大夏国内阁总领龚西成代表皇家出使北疆三十六部落,并与素有盐都之称的雄鹰部落达成了食盐交易,雄鹰部落的盐地产出,不设关卡、取消关税,与大夏北方十六郡达成供应关系。 此消息一经发出,不胫而走。 上京城以及大夏北方十六郡,一片欢呼,一片哀鸿遍野,大资本手里囤积的食盐瞬间如烫手山芋一样,不知何去何从。 整个大夏北部盐价,以每天降低七八文的价格,快速回落,落的最离谱的时候,甚至一度跌破了它该有的价格,五文三文的价格都有商家在出货。 市面抛售,瞬间成为大势所趋。 北方十六郡的盐很快饱和,后来即便价低到一文一斤的时候也无人问津,人口就这些,暴利没有封顶但有下限,出不去的盐就是出不去,想运到大夏极南或者极北之地,但一个来回车马费都要亏出五六倍的盐价,更加不会有人冒险运出去。 更何况,安庆海航的存在,让雄鹰部落的盐走往南地时节省了一半的成本,所以南地的盐价也在快速回落。 虽然回落的没有北方如此夸张,但也绝对不会让北地大商贾运往南地的盐赚到什么钱,甚至可能赔上车马费。 因为如此,北地疯狂上涨又急速回落的盐价,让很多大商家摇摇欲坠。 与此同时,林清远派出了自己的第二个钱袋子陶万垠收割所有踩在大夏民生、矿藏、军备上的产业。 第188章 三宝 上京城上层世家、各大商贾一片惨淡,乌云罩顶、沉寂无声,谁也不敢这时候冒头。 但这一切都和北地百姓没有关系,国民生活和乐融融,一派繁荣景象。 上下两层像割裂开一样,欢乐、愁苦不相交融。 当然,也有例外,上京城第一大赌坊的东家——孔广就很高兴,甚至有幸见到了正在外乔装游历的齐王,齐王亲自见了孔广。 这件事如果不是孔广有第一手消息,帮齐王挽回了一部分损失,齐王的钱财几乎全要折在这件事里。 孔广的地位一时间水涨船高。 文尚书心中不忿,带着孔广从齐王居住的酒楼出来的时候,脸色都没有缓和,他除了为齐王做事,自己多少也参与进了这件事情里。 谁知道,多年来稳赚不赔的生意,今年会如此反常,还和三十六部的雄鹰部落达成了什么鬼协议!谁不知道雄鹰部难相处,跟大夏更有不共戴天之仇,现在竟然要合作!简直莫名:“这么重要的事,为什么你一直没说!?” 孔广态度和善,跟林大人学的,林大人向来和善,想他一个刀疤刻在脸上的人,现在也多了一分叫儒雅的东西:“大人,我不止一次的提醒过您,可您一直要加,您仔细想想,在下阻止过您几次,最后我也没有办法了才不劝的。” “你如果告诉我会是和雄鹰部盐矿有合作我会跟进?” “大人,您这就强人所难了,您在朝堂都没听说过的事,我怎么可能听说,我只是见盐价回落起伏不对劲,才觉得有问题,可不是知道有什么内幕。” 文尚书看着他胡搅蛮缠的样子更来气,有什么了不起,还能越过他去:“你也别忘了,你最近就做成了这一件事情!” 一件就够了:“几个郊外的场所还没有盈利而已,再说扩张郊外的马场、温泉生意,不要银子?孔某只是将上半年的营收都投了进去。” “哼!” 孔广看着拂袖而去的文尚书,捋捋胡须,觉得自己说话还是不够温和,如果换成林大人,估计还能吹捧文尚书几句,修炼不到家啊。 只是孔广往常觉得不可撼动的三品大员,此刻觉得也不过如此。 反而是那个人,让他觉得自己有些派不上用场,他手里应该不止自己一个来钱的渠道,他这个位置也极有可能被人挤下去。而且,他还觉得这次雄鹰部落突然和大夏合作有点奇怪,怎么会让利这么多? 他隐约察觉到那个人有大量的钱财在流入北疆,在这种时候,又被曝出雄鹰部与大夏的合作…… 孔广觉得他必须再有用一点才行,要不把齐王的屯军多少、在哪的事情卖一卖? …… 康睿不知道该感念大事落定的踏实、还是该自嘲自己三脚猫的能力!竟然真的被他做成了!北疆的雄鹰部落!呵呵,林清远也再次刷新了他对他的认识! 雄鹰部落的盐矿,真的是讽刺,这么看来,上辈子没让林清远在北地发展真是委屈他。 简直太委屈他了! 康睿一脚踩死了爬过的虫子。 康睿此刻比任何时候都要不甘心!他做到了,他怎么可以做到的!衬的他就像跳梁小丑一样的无能!立下这等赫赫功绩,他会怎么在郡主面前得意不已、孔雀开屏、骄傲自大,如果那样,那个人眼里还能看得进其他人吗?! 康睿又想喝酒了,酩酊大醉,人事不知才好。 他没有在盐苛上赔银子,他应该高兴,可他现在一点也高兴不起来!靠着对另一个人的畏惧得来的自保何其可笑! 他竟然因为怕林清远、因为畏惧这个男人的能力,保全了自己的银子。 哈哈!更可悲的是,未来他还要靠高看这个男人送自己青云直上。 他的财富、他的官途,都要靠这个恨之入骨的男人!怎么能不可笑!他抢了他的妻子啊!那是他的妻子! 可他又不能说他自己的才学,才学?他当然有!可有又如何?有什么用! 康睿嘴角露出一抹苦笑,根本没有人在乎他有没有才学,他的才学也只够他做到现在的位置上,要想爬上去,不是靠才学,而是看他对别人有没有用!没有地位后的才学,都是交易。 好在他当然有用,有大用,因为谁都不如他了解林清远!谁也不如他怕他!还有殷浊,对了,殷浊呢?殷浊跟着宋石! 康睿连苦笑都省了,殷浊跟着宋石、宋石跟着郡主、郡主嫁给了林清远,殷浊就是林清远的人!如今都是他们的人。 这几个疯子凑在一起,鬼知道他们能做出什么!但凡有个比他们地位高的先知者重新回来,第一件事就要杀了他们这些魑魅魍魉! 有他们在谁也别想有好日子过,更何况他们几个还凑在一起!简直是地狱在人间! …… 江府内。 江夫人十分高兴,最近连走路都带风,尤其是知道栢夫人明明抛售了,后来又买进了一些后,更是满意的不得了。 亲家嘛,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以后栢夫人也要再掂量掂量儿媳妇的重要性。 这不就有好消息,短短一个月,那个侍女又‘病’了。这次听说还闹到了栢夫人耳朵里,栢夫人气的火冒三丈,直接用了大剂量的药让侍女‘病’了,便宜女婿听说了,据说心疼的不得了,求了几天情才没让栢夫人将人送到庄子上,多么感人啊,少爷都为侍女做到这一步了,能不感人嘛。 可千万不能死了,要好好感动着,回头她就让女儿给小侍女送点药材去,可得把命吊住,不能去了。 好感人,江夫人都要被自己感天动地的好心给感动了,第一次觉得二女儿的婚事真好,二女婿也不错,也只是求求情不让送到庄子上,可没说留孩子,就说明是个拎得清的,拎得清就好。 江夫人风姿犹存的走出来,看到在院子中踢毽子的三丫头,笑容几乎要从心底溢出来,要说满意,她还是对她家三儿最满意,看着就让人觉得喜庆有福气:“三宝,来。” 第189章 各方 江筝被叫的没有接住脚边的毽子,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娘,筝儿、三儿,您随便选一个,怎么能叫——”那是乳名了,让人听见了多难为情。 江夫人笑容越发和蔼,三宝抱怨都那么可爱:“来。” “娘——”好腻的目光。 “来。” 江筝跑过去。 江夫人爱怜的抱住自家宝贝,上下喜爱的摸摸,怎么看怎么顺眼,她怎么就生了这么有运气的女儿,肯定是自己也有福气:“小三宝中午想吃什么,娘亲自下厨。” “什么都好啦。” 江夫人捏捏小三宝的脸:“那娘就做我们小三宝最爱吃的。” 江筝羞的满脸通红,这么多人看着呢,她都长大了。 …… 压抑到想宰人的世家更多。 栢夫人尤其后悔,她赔进去了一半的嫁妆!根本不敢和老爷说,可从来没出过差错的事,谁能想到雄鹰部会和大夏达成合作! 栢夫人恨不得雄鹰部从来没有存在过!可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只有尽力弥补,她的产业是赔进去了,那些敢收她产业的自然不怕得罪栢家,可如果加上兵部尚书府呢? 栢夫人现在对亲家又敬又惭愧,敬他们到底三品之家,很多下面收不到的消息,他们都会第一时间知道,到底比他们这些士族有体面。 惭愧也是真惭愧,她也没脸让江夫人出面给她保庄子,以后岂不是在亲家面前抬不起头来,尤其对方来人提醒她多次。 在这种情况下,又听说儿子房里有人疑似有了孩子!她恨不得剥了那侍女的皮!蠢货!她自己什么身份自己不知道,一碗绝子汤下去都是便宜她,不知分寸的东西! 现在闹出这种事来,她免不了要安安亲家的心,怪就怪那侍女倒霉了。 …… 裴府内。 大理寺卿裴大人脸色更加铁青,恨不得把龚西成千刀万剐。失手时更是差点把自己心爱的镇纸摔了,他这次损失惨重,可这么大的事,镇国公府一点消息没有放出来,亏得他长女和镇国公府世子的婚事摆在那里! 北疆与大夏达成合作这么大的事情,就是龚西成从上京城出去的时候他们不知道,难道后来一点消息都没有收到! 镇国公府有没有把他当亲家! 裴夫人坐在下首,这些事她也有参与,此时也有些埋怨严家,严不予怎么说也将要迎娶她的长女,如今却把消息封的牢牢的,若是大家都没有收到消息也就罢了,明明有些人家是收到消息的,镇国公府这样做就太过了。 书房里气氛压抑的沉默下来。 突然外面有人敲门,递了一封镇国公的亲笔书信过来。 裴大人打开。 镇国公言辞恳切的言明他并不知道此事,家中也因此受了牵累,除了二子没有参与,家中也愁云惨淡。 裴大人收起信,在烛火上点燃:“皇上这是绕开了太后啊。” 裴夫人也想到了,如今皇上得了龚西成,翅膀越来越硬了,皇上未必没有从太后手里夺权的可能,太后当政本就名不正言不顺,何况太后没有亲子,还政给皇上只是时间问题,如今时间加快罢了。 可不管怎么说,这些事到底距离她太遥远,当务之急是把亏的银子补上:“老爷,六娘可是该回来了?孩子一个人在庙里给她姨娘祈福,我也不放心。”亏她一心对那个女儿好,以为是个乖巧听话的,就是不乖巧听话,她也能睁只眼闭只眼,可偏偏自作聪明做什么瓜田李下的事,别以为她那点小心思她看不到! 什么自己多心!她若是相信了,这家早让她裴六娘当去了! 裴大人现在烦盐的事,对爱女的事也没有往日的耐心,这种事现在拿出来说虽然奇怪,但毕竟是自己最爱的女儿:“是该回来了。” 裴夫人笑了,六娘的婚事本来已经快说定了,她却好,不知道从哪里听到了风声,干脆去庙里寄居给她那个姨娘添福了,也不怕姨娘受不起,早早去了。 她给六娘新寻的婚事不算不好,商贾之家最喜欢娶高门庶女,聘礼给的尤其大方,以前老爷或许看不上眼,但现在,恐怕老爷都看得上对方的家产。 毕竟官商联姻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商家每年都是要孝敬岳家的,这可是一笔不小的银子。 “是啊,六娘的婚事也耽搁一段时间了,虽然对方是商家,可也是积善之家。”一个庶女,嫁个商家怎么了,何况男方品性都很不错,绝对让人挑不出理来! 裴大人眉头蹙了一瞬,以前他对六姑娘的婚事是不赞成的。 他的六姑娘无论是品貌还是才学都不差,就是送进宫做个娘娘也使得,给什么商户人家做填房! 但现在他反而要斟酌一二,其实这的确是一门不错的婚事,男方只比女儿大十岁,虽然成过婚,但家中只有两个女儿,重要的是女婿是家中话事人,说了算,小六嫁过去若是生下一儿半女,也是好日子。 裴大人点点头:“是门好婚事。” 裴夫人也笑,当然好,她算什么东西,婚事她还想挑上了?自己当初蠢没看出她的讨好,现在还不懂那孽障想做什么就是蠢!扒上镇国公府世子爷,她也不看看她自己什么身份! 看她这次不把她嫁出去:“那我这就派人接她回来。” “派人将她接回来吧。” …… 丛林环绕的寺庙后院。 裴六娘果断推开了抱着她的严不予,眼睛却先于对方红了,眼泪不自觉的掉出来,颗颗晶莹、痛不欲生。 严不予顿时没了被拒的不悦,只剩心疼,他上前一步看着她,身姿英俊挺拔,看着她的目光充满了爱意:“六娘,我一定会娶你。” 裴六娘摇摇头:“我这次回去,嫡母肯定是让我嫁了……”她躲了这么久,躲不了了! “那你就不回去,她能耐你何!” “我一个庶女怎么能不回去,怎么能违背嫡母,世子爷,六娘求您了不要再来了,六娘承受不住。” 第190章 等待、拜见 严不予掰过她的肩膀,让她看着自己:“六娘,是我喜欢你,一直以来都是我喜欢你,与你无关,我也试着不要喜欢你,不要让你为难,但我做不到,我不喜欢你姐姐,我从来没有想过娶她,我喜欢的是你,想娶的也是你!” “我不信!”裴六娘要挣开他的钳制。 严不予坚定的盯着她,不放手,他爱她!放手后更想难道她不知道吗!他日日夜夜过来这里看她,她还不明白他的用心吗!怎么能如此求他,他也会难受! 裴六娘挣扎着。 严不予就是不放手:“我不会让你嫁人的!绝对不会!”严不予瞬间低下头,不容她抗拒的吻上她的唇。 裴六娘挣扎的更厉害了,过了好一会仿佛精疲力尽一般没了反抗的力气,任他施为。 严不予用力的动作也慢慢变的温柔:“相信我,我喜欢你,喜欢的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当严不予的手要掀开裴六娘的衣襟时。 裴六娘握住了他的手,哭的更凶了,头却埋在他肩头,依赖、温柔。 严不予停下动作,动情的抱着她,语气更温柔:“好,好,我不欺负你,让我抱一会,一会就好……六娘,我们会在一起的……一定会……” “不予哥哥……” …… 宋石悄无声息的回到了上京城,犹如他离开时一样,回来时也没有几个人知道。 此时安国公府却异常凝重。 安国公宋诚义首次召集了自己的十六位大将,准备在书房里正式让他们见见凯旋归来的大儿子。 安国公今日闭门谢客。 安国公夫人也没有去前院。 这是属于宋家军的时刻,也是安国公的决定,宋石的这一战值得他以将领的身份走入安国公府的书房! 书房内,几位大将军默默静坐着,偌大的厚重书房丝毫压不住他们身上的气势,他们曾经都是跟随安国公出生入死的人,都曾为安国公府的威名出一份力,如今他们的子嗣有的骁勇善战、有的走了官途,但唯独安国公府始终没有拿出一个像样的继承人,让他们像一盘散沙,独自为政,各自奔忙。 今日之后就不是如此了,安国公府祭出了大公子,这位他们久有所闻的大公子。 安国公府外。 陆将军、马将军亲自为宋石牵马。 宋石莫名的看两人一眼:“我来——” 两人已经牵着马绕开,躬身行礼:“大公子请——”在北疆大公子是主帅,更担得起主帅的威名,他们称一声将军是敬重。 回到大夏,将军不再是将军,只有五品不如他们身份高,但大公子就是深入他们心里的大公子,他们永远效忠于大公子,不管是在北疆还是大夏! 宋石觉得他可以牵马,而且他没打算进去,他要先回郡主府向郡主报备,他是见两位将军下马了,也跟着下马跟两位将军告辞,不是要进去,所以不能牵他的马。 宋石没动,宽大的手掌牵住马缰,神色温柔却也不容人拒绝:“两位将军先回去,我回郡主府报备,稍后过来向父亲母亲请安,告辞。”宋石翻身上马,快马离开! 陆将军、马将军顿时面面相觑,他们跟了大公子几个月,多多少少发现了一点,大公子在替郡主带兵,他们回来乘坐的安庆海航隶属安国郡主,那些守在海上的海盗、远远避开的海船都隶属安国郡主。 一开始他们觉得大公子在开玩笑,可来回各见了一次之后,不得不正视他们一直忽略的郡主,或许才是能发动这场战役的关键。 大公子更是话里话外让他们效忠郡主,包括那三万将士,大公子暗地里策反了不少本来跟着林公子的人。 而大公子回来第一个要见的是郡主,不是安国公!这其实说明了很多问题! 如果大公子先见安国公,收拢安国公的属下,拿下宋家军再加上他在北疆的威望,再过几年接过郡主的势力未必不可谋。 但大公子去见郡主了! 宋石不管他们两个人怎么想,他们两个想什么都不重要,他要看的是林清远的态度,几个将军而已,几个大将罢了,林清远不会满足郡主手下只有他一个可用将士。 或许所有人都觉得假以时日,他可以代替郡主,其实不能,永远不能,林清远不会让他们计谋得逞、郡主根本不在乎宋家军想要什么。 他们可以启用自己,也可以启用别人,大夏不缺有野心能带兵的将领,她们要的领土注定要涌现出一批又一批的大将,他或许会成为最耀眼的一个,但绝对不是不可替代的一个。 就像这次战场之外殷浊那如虎添翼的脑子,开始就把雄鹰部贵族游说晕了,开打的时候更是周旋在各部族之间,没有让他们暴露,目前收尾都是殷浊在跟进。 马将军、陆将军看到的只是一场战役的胜利,和小小的北疆三十六部,林清远看的绝对不止这些!他会永远效忠郡主吗?! 殷浊又到底算谁的人? 其实效忠与否也无所谓,只要林清远选定的继承人是郡主所出的长子,那他们永远没有分道扬镳的一天。 …… 宋石刚踏入郡主的院落,就看到丛花盛开的小径外,一袭鹅黄色衣衫的女子躺在草地上,旁边是大片大片开到盛艳的牡丹、芍药。 宋石几乎瞬间看清了她是谁,他顿了一下,走过去。 江筝抬抬手,声音清脆刁蛮:“谁挡住了我的阳——”最后一个字卡在嗓子里,呆呆的看着眼前的人,下一瞬,立即跳起来:“郡主姐姐让我在这里玩,我不知道你,你——” 宋石猜到了,她出现在这里是郡主授意,他也很高兴能见到她:“我回来了,这段时间谢谢你。” 江筝不好意思的垂下头,实在是他看人的眼睛太专注了,有点,有点,总之:“郡主在里面等你了。”说完转身跑了。 宋石看着她离开的背影,整理整理衣服,收起笑意神色严肃的进去拜见郡主。 第191章 改变 宋初语疑惑地看眼庄嬷嬷:“这么快过来?安国公府没有人迎他?”父亲在想什么,不会这时候还摆架子!岂有此理,看她回去不…… “回郡主,不是,安国公安排了人迎,而且都在府里等着了,但大公子没有过去……先……先来了咱们这里……” 宋初语放下手里做的小衣,她叫江筝过来,的确是知道大哥会过来,但没想到来这么快:“让大公子进来吧。” “是。” 林府大厅内,宋初语一袭墨蓝色对襟蝉翼绣裙,头上八宝金钗,庄重、沉稳,宽大不失厚重的衣裙遮住了凸显的肚子,端坐在主位上,典雅大方。 宋初语想着他辛辛苦苦回来,第一个见的人是她,那宋石未必愿意看见一个穿着闲适在内厅迎他闲话家常的妹妹,他想要的,应该是比安国公府更庄严的君主。 宋初语刻意梳洗了一番,但也不得不说,她首次觉得带属下真累,至少有时候是不得不要动一动的,换换衣服,带些重钗,顾念一下他们心里的仪式感。 所以难为宋家军等了这么久没有等到合适的少主看不到下一代的希望时,还无怨无悔的跟在父亲身边,那些人,上辈子甚至真的没有少主,下一代犹如一盘散沙各地为政,再也没有形成势力。 不争气的子孙跟着世子和她二哥,也没有受到庇护,反而二哥带着他们误入歧途,落得流放的下场。 想起来,最后的宋家军没有任何威胁,也和宋家军二代中没有惊才绝艳的一代有关,大哥哥过早走了,剩下的扶不起来。 安国公府在新皇登基后,手中势力早已泯然众人矣,没有镇国公府的严家军势大,更不如夺位成功的齐家军有底蕴。宋家军中下一代能人异士已经另谋高就,各自寻主了,大夏已经没了宋家的概念。 ——“大公子到!” 宋初语转头,看着宋石一步步走来,恍惚好像看到了自己的父亲,宋石完全不一样了,他更高大、更结实了,但也更有气势,从战场磨砺出的锋芒。 短短几步路,他像一个真正的浴血归来的将领,踩在青石板上,仿佛踏在未来国土的脉搏上,每一步都是一个起跳。 宋初语瞬间明白了她为什么下意识要盛装见他,更没了前一刻为见他洗漱更衣的小玩笑。这一刻,事实告诉她,她就该这样迎接他,用最繁杂的繁文缛节,用头上的高规格朱钗,用一道又一道的程序,给他们更高的礼遇,更多的尊重。 她就是再累、再身体不适,都要撑着最高的威严迎他们的这份期待。 宋石掀袍,跪下,恭敬拱手:“宋石见过郡主,郡主福康永寿、安康喜乐。” 宋初语笑了,笑容浅浅,威严平和,她的语气可以百般温柔却不可从座位上起身,失了他这一跪的臣服:“大哥多礼了,起来吧,大哥带领三万将领拿下雄鹰部落如此功绩,功不可没,你此去辛苦了。” 宋石起身,看向郡主,拥有安庆海航的郡主和几万水师的郡主,他现在的君主,还一如在安国公府见到他停下脚步,半俯身叫了他一声‘大哥哥’时一样,又不一样了:“都是属下应该做的,有幸不负郡主所托,亦托郡主之福,得胜归来。” 宋初语好像坐在姑母的位置,听下面的臣子回话,这个位置只是几步路的距离,却让她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好像有什么在她心里炸开,变得不一样了:“新修整的宅子已经给你备好了,一路风土,先回去休息休息,随后去安庆走走,安庆给你们办了庆功宴,只是去之前,还是先去安国公府见过父亲。” “是,多谢郡主,只是,郡主是否和属下一起去安国公府?”郡主带他去更合适。 “我就不去了,一点小事罢了。” 的确,雄鹰归降的汗沽鹰也是一员猛将,他的骑兵营假以时日就是一只奔腾在三十六部国土上的雄狮,宋家军自然也骁勇善战,但每一个都去见,对郡主来说没有必要:“是,属下告辞。” …… 江筝捧着一捧蒲公英,突然从影壁外冒出来,蒲公英散开,飞舞在两人之间,蒲公英中一张阳光璀璨的笑容像盛开的娇花:“石哥哥!惊喜!有没有被吓到?” 宋石看着飞舞的蒲公英,再看看廊檐下的她,蒲公英落在她头上,人比花娇:“有。” 江筝闻言,歪着头怀疑的看着他,脸色如常,表情如常,神态都没有变一下,这是吓到了?当她是三岁孩子吗? 江筝气呼呼的转过身:“骗人。” 宋石愣了一下,不高兴了?为什么:“有惊到,你出现在这里本来就很惊喜。”还有比这更惊喜的? 江筝闻言转过身,含羞又骄傲的看着她:“真的?”她就说嘛,她这么好看别人怎么会不喜欢她,就连她母亲最近不就又非常喜欢她了。 宋石点头,无妄言。 “那我准许你今天送我回去。” 宋石刚要答应。 宋初语的声音突然从宋石背后传来:“江筝。” 江筝歪头再歪头看向宋石身后,撇撇嘴,逗郡主哥哥不会被郡主发现了吧?“郡…… 郡主。”然后快速眨眨眼,给郡主使眼色:快走,我正跟石哥哥说话呢。 宋初语当看不见:“过来,给你看样好玩的东西。” 江筝的注意力立即被吸引走,从宋石身侧跑过去,睁大一双纯净的眼睛:“什么好东西?” 宋石仅闻到她身上淡淡的花草香和掠过眸光的珍珠耳缀。“走,带你去。”随后看向宋石:“办完事,再来接她回江府。” “是。” 江筝闻言,挽着郡主的手走远,声音还隐隐传来。 “郡主干嘛跟石哥哥说那句,好像我是小孩子不认识路一样,显得我多孩子气。” “是,你认识路,那我现在就告诉我大哥哥不用来了,你自己能回去。” 江筝赶紧带着郡主往前走:“什么有意思的东西,我都有点迫不及待了。” 第192章 运气 安国公府书房的气氛更凝重了。 马将军、陆将军战战兢兢的站在下面,不敢再出声,所有人都看着他们,不明所以又小心翼翼。 为什么大公子没有来? 但大公子就是没有来,所有人等了一上午,就在这,这么等着! 安国公脸色难看,刚听说宋石没到的时候,他几乎要拂袖而去!他宋诚义不是非要一个儿子!但听陆防说,他去了郡主那里,又没那么气了,宋石的确该先去初语那里!算那小子知道该做什么! 可宋诚义等人的次数毕竟不多,脸色依旧越来越冷,下面的人也就越来越怕,揣测的就越来越多,一时间不知道一会要怎么面对大公子。 而且为什么国公爷用如此高的礼节见大公子,大公子反而没到呢?这,应该,说不通吧? 国公爷还等了?为什么,不是要把大公子介绍给他们?大公子不该感激涕零?毕竟一个庶子。不敢说一开始大公子就该在门口迎接他们,也不至于将他们所有人晾在这里一个上午。 晾也就罢了,国公爷竟然忍了,没有一气之下让他们散场! 下面的人面面相觑,各种猜测纷至心头,什么样的揣测都有,可唯一知道为什么的两个人,站在众目睽睽之下一句话不敢多说。 突然管家来报:“大公子到了。” 众人齐齐看向国公爷,捉摸着国公爷还不得冷哼一声,让人把他打出去。 “让他进来吧。”安国公神色恢复如常。 陆将军、马将军惊了一瞬,安国公默认大公子该先去见郡主?为什么?郡主?郡主名下的势力,这次在北疆三十六部的所见所闻...... 一个大胆想法在心中慢慢成型,宋家在谋大局的是郡主!! 可,可郡主是女儿家啊,就是世子不行,废了也该是国公爷,呸!国公爷不做也该是大公子吧,怎么会是郡主?! 郡主每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郡主怎么会做这种事?郡主也不是哪里都不去,郡主去皇宫,且几乎每天都去。 可,郡主也是一个女儿家啊? 陆将军、马将军整个人都不好了,谁能想到安国公府有雄霸野心的是郡主?!就是刀架在他们脖子上,他们也不敢这么想啊! 或许,就是所有人都没有想到,这件事才成了呢!会吗? 书房的门打开。 宋石走进来。 陆将军、马将军几乎是下意识的拱手:“见过大公子!”几个月来战场的习惯,完全是本能反应。 所有的人紧跟着站起来,不敢看安国公是否更黑的脸色,总不能让老陆和小马先拍了马屁:“见过大公子!” 安国公看着门口的宋石! 宋石脸上没有任何变化,这些天枕戈待旦,这样的呼声听多了,也就没什么了:“属下见过国公爷,国公爷万福。” 安国公尚算满意的点点头:没有被一句‘大公子’冲昏头脑,回来后也知道该去见谁。 至于儿子不叫他父亲,自称属下,安国公认为应该,他本也不觉得需要的是儿子,他需要的是带着宋家军追随初语的大将、元帅,是一代封疆大吏,不是什么儿子! 初语选择了宋石,这个人就只能是宋石,是不是他儿子并不是重点:“起来吧,见见你的叔叔伯伯们,两位将军你都见过了,就让他们给你引荐吧,时候不早了,你们留下来吃个饭,我就先回去了。” “恭送国公爷。” 书房里的人待国公爷离开后,才看向站在中间的大公子,本来不甚在意,想先笑笑摆摆长辈谱的人看清大公子时,骤然愣了一下,果断收回脚步,没有贸然上前。 以他们出入沙场多年的经验,眼前的人仿佛刚从战场上下来,身上还带着未散尽的杀气,刚刚老陆和马将军身上也有这样的感觉。 再联想到刚刚也是这两个人率先给大公子见礼,并且这两个人最近两个月根本没有露过面,不禁心中一凛。 这是怎么回事?他们两个人身上的气势绝对不是杀了几个人,执行了一个秘密任务就能带出来的有型杀气,大公子身上这种感觉弱一些,可还是能隐隐感觉出来。 他们刚从哪里下来?或者说刚从哪里回来?不管从哪里,都活着回来了?而且两人对大公子十分恭敬。 此刻,能坐在安国公府书房的都不是傻子,这里没有傻子。 所有人都没有盲目的坐下,除了几个愣头青试探着开口后,大公子并没有说话,而是看了马将军一眼。 马将军立即带着大公子上前,从高到低一一给大公子介绍在场的人。 介绍到谁宋石也不托大,恭敬问礼。 至于刚才开口的两个愣头青,就在那里愣着没人理会,宋石不给他们台阶下,所有人也不会贸然给他们台阶下。 只是心中不解,大公子区区一个庶子,竟然真的就这么晾着敢先说话的几人了? 宋石没什么感觉,有人杵在那里就杵在那里了,如果是以前他自然会和颜悦色给足他们面子,但他现在要的是他们怕,他没那么多时间跟他们虚以委蛇,这些人愿意被他用就用,不愿意,不过是费些时间练新军。 他现在每天在做的就是这些,新军拉上战场练几次也差不多了,犯不上跟这些人周旋,识时务的自然有幸跟着郡主,不愿意的,爱去哪里去哪里。 他不是嫡子,也不与在场所有人家的子嗣一起长大,没有情分,只讲能力,只看运道,如果看不起他一个庶子,估计也不会看得起女子掌家,白白在他们身上浪费时间而已。 众人也察觉到了大公子对他们恭敬之外的疏离,甚至,初登上这样的位置,他却完全没有要拉拢他们的意思!这反而令他们心中不安,庶子乍富,不该战战兢兢的讨好他们?怎么他站的仿佛比世子还高? 众人的视线很快转到陆将军和马将军身上,这两个人在他们中也算人物,尤其陆防也曾率八百铁骑横扫过敌军无数,国公爷对他也多有倚重,他现在却对大公子十分恭敬,但他绝不是溜须拍马之人。 第193章 不服气 聪明的人立即开始重新衡量眼前的大公子,待到自己见礼时,更加恭敬谦卑,国公爷选定的继承人,如果摸不透他的深浅,就听国公爷的绝对没错。 观望的人自然也不在少数,但大公子一副扔下他们就扔下的态度,心里不禁有些急,出于对老陆等人的信任,决定还是先扒上大公子,总比没有少主强,态度也下意识恭敬下来。 只有个别觉得自己是国公爷左膀右臂的大将军,态度倨傲的敷衍着大公子,等着大公子降下身段三顾茅庐。 纯粹看不起大公子庶子出身的人没有,但想用他庶子身份拿捏他的绝对有,毕竟国公爷不在,给小辈一点颜色看看又如何。 可不管各方心思如何想,总体下来,书房内的气氛尚算和乐,结果大致美满。 …… 宋初礼不用杜桑说什么,已经摔了房间里所有能摔的东西!父亲什么意思!叫庶子去书房议事,他这个世子爷却无人通知! 这个家里还有没有他的位置了! 杜桑看着满地狼藉,心疼又觉得世子应该如此,国公府是世子的,今日公爹明显召集各大将军议事,就算不让世子爷去也不该让一个庶子去! 就算事情不得不让庶子参与,是不是也该叫上世子旁听,哪有家里有事,庶子知道,身为未来家主的世子爷不知道的道理! 杜桑现在已经从婆母那里拿不到好处了,怎么能不看好世子该有的,郡主一次次从中作梗是什么意思,莫非不喜欢她这个嫂子还不喜欢她大哥吗!为什么要举荐一个庶子,现在庶子还爬到了世子爷的头上! 一旁长随见状,急的团团转,赶紧让人收拾地上的东西:“世子,您小声点,别让人听见。” “我还怕人听见!我爹就是这样做的!这个家里还有我的位置吗!母亲呢?在哪里!”他就不信他娘不管了! 杜桑冷哼一声,坐在唯一没倒的椅子上:“娘能在哪里,还不是急着听郡主的,郡主让庶子上桌吃饭,娘就让他上桌了,郡主想给庶子说个嫡女,就说定了,这中间能没有郡主牵线搭桥,没有娘的功劳!我看今天的事娘肯定知道,只是懒得跟咱们说!否则娘到现在会一点反应没有!”庶子登堂入室抢的是世子的权利!婆母没道理不闹!结果婆母一点动静没有! 长随不这么觉得:“世子,稍安——” “闭嘴!”宋初礼想到母亲想到妹妹,想到她们联手夺取属于他的地位就心寒,他哪一点没有为她们着想! 宋初礼越想越生气,越想越委屈,转身向外奔去:“我要见我娘!” 长随急忙追出去,这如何是好。 …… 安国公府后宅主院内,宋夫人正在院子里修剪自己最喜欢的长春花,金丝缠绕的剪柄在她保养得宜的手间更加精致金贵。 “世子,世子,世子奴婢还没有通报——” 宋初礼已经闯了进来,他不怕母亲,从小到大母亲最宠爱他们,所以杜桑一次又一次在他耳边唠叨母亲给妹妹的太多,他都觉得理所当然。 他们都是母亲的孩子,给妹妹有什么不对,就是把家里的产业都拿去打理中间贪墨一些也没什么不可! 但今天算怎么回事!他的脸面在哪里!那些将军他都没有见全过,为什么庶子去见了!都说那个庶子长的更像他爹! 怎么!他们这些没有长的五大三粗的就是他们的错了,他们就不是爹的孩子了,他就不是世子爷了! “夫人,世子硬要闯——” 宋夫人表示没事。 这长春花她早些年也不是多喜欢,后来发现它们好养活,又讨巧,稍微浇点水就舒展叶子,不浇水就像孩子一样蔫吧着,觉得逗趣,越养越上心,这些年来也就真喜欢上了:“怎么了,看你气呼呼的,没个样子。”说着剪下一截枯枝。 宋初礼脸色难看:“娘!我爹什么意思!娘又什么意思!今天我爹在上书房见了谁!” 宋夫人转头,看儿子一眼,见儿子眼睛通红,气呼呼的,梗着脖子,像小时候被人抢了心爱的玩具一样。 顿时放下剪刀,又心疼又可气:“看看你,发多大的火,再把自己气到了,还不心疼死娘,都愣着干什么,给世子煮点清火的汤过来!” “是!” “娘!我说的不是这些!” 宋夫人赶紧让儿子坐,三个孩子都是她的宝贝疙瘩,虽然都不争气,那也是宝:“那是什么事!你爹在书房议事?那也要找得到你呀!我一大早就派人去通知你了,结果连个人影都没找到,后来让你梁姑带着人把几个赌场都找遍了,也没有找到你,你现在大吼大叫的干什么!让人看见了笑话!” 宋初礼不相信:“娘找我了?” “你现在跟我说你上哪里去了!” 宋初礼顿时有些心虚:“我……我……” 宋夫人提起这件事更生气:“你说说你天天天不亮就出去,这么晚才回来,去哪里了还不报备,我去哪里找你来,人都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我不在,就非要议事吗!” “难道你不在你爹就不议事了!你去把这话跟你爹说说看你爹打死你吗!”张口就来不嫌丢人! 宋初礼不气母亲了,可:“现在怎么办,家里都知道我爹带着众将领在书房议事没有带我,以后出门别人怎么看我,而且我才是家里的世子,爹这样做,不是打您的脸吗。” 宋夫人没被他带着走:“你先说你一大早去哪了,还是根本没有回来!” “娘——现在是关心我去哪里的时候吗!现在我们该一致对外,对付那个庶子!” 宋夫人直接看向阿江。 阿江吓的腿一软,噗通跪在地上。 “说,世子去哪了!” “世……世子去了烟柳胡同,昨……昨天没有回来……” 宋初礼气他不争气,又赶紧安抚母亲:“娘!我知道我不对,我不该,但爹他重庶轻嫡是事实!” 第194章 针眼大 “重你!你起的来吗!”宋夫人又生气又恼恨,她当然察觉到今天前院有大事!一天都没有往前院走! 知道国公爷派人找大儿子没有找到,就立即派人再去找!结果还没有找到!烟花柳巷!她都想打断儿子两条腿!不争气的东西! “娘——都是孩儿不好,孩儿以后再也不敢了。娘!您要为孩儿做主啊,不行了让爹再开一次议事会,娘!我是您亲儿子!” 宋夫人看着长子,心里又疼又怨,听听他说的什么话,什么叫再议事一次!这样重大的事情能是他想做就做的吗?! 可又觉得孩子还小,说不定长大了就好些了。 “娘!娘!——” “你先回去,我再想想。”她娘家纵然实力可以,但这些年跟国公府比差的太远,她若想给长子争取权利没长子想的那么简单。 宋夫人想到今天宋石向她请安时候的姿态,不得不说的确是个人物,尤其跟自家跪在地上哭哭啼啼的儿子比—— 宋夫人都没脸看,但宋初礼才是她的长子。 “娘!娘,您是不是我娘了,我好,还能委屈了娘吗!娘不疼我们了吗!” “行了,行了,你先回去,我想想办法。” “娘,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娘会帮孩儿的是不是?娘,孩儿只有娘了,孩儿以后一定好好伺候娘,娘是我们最好的娘!” “走,走,走。”烦心! …… 林府内。 烛火照亮了整个内室,床帐放下,里面蓝光微亮,自成天地。 宋初语揉开手里的香膏,抹到半躺着的林清远手上:“我明天去我娘那住几天。” “住?”他自己来。 “嗯,三四天吧?”她没想到爹用那么高的规格给大哥洗尘,还将他引荐给了他的那帮老部下,她娘现在肯定觉得所有的家产都在她这里,自然什么都不计较,可等回过味来,涉及到权利的事,她娘肯定会心里不平衡,她回去看看,安抚下母亲,不能让母亲误会了父亲。 林清远给郡主涂脚:“我可以跟着去住吗?会不会女婿住岳母家不好?” “你说呢?”宋初语笑了:“你最近不是很忙,忙的怎么样了?” 林清远坐正:“我是问真的,我可以去住吗?如果你不介意别人说,咱们就一起去岳父那里住几天,外面的事就那样,收了一部分商贾手里的地契、矿物,只是有些世家不想放手。” 宋初语换了一只脚:“我派人去收,他们手里的染坊、织造、土地只会更多,我这里收了一部分,杨叔说回来时候碰到陶掌柜了,他那里遇到了些问题,你把他手里收不上来的东西给了杨叔,我让杨叔要回来,我这里也有一些商贾家的私产,你拿去。”这样他也不吃亏。 “什么你的我的,你都拿去。” 宋初语将两只脚放在一起,看着它们白白嫩嫩的十分贴心:“不用,你用钱的地方也多,我这里因为这次盐苛也进账不少,反而是粮食,夏收快到了,你手里必然要多囤一些。”她手里也不能少粮:“我最近听下面人说,招了不少做干粮的师傅,你看要不要借去用用,干粮储存要久一点,行军带着也方便。” “多谢娘子体恤,那我能不能跟着你一起住岳父家?” “你要是不怕别人说我们两个吃岳父家白饭,就去呗。” 林清远满意了:“那行,我跟你一起去住,下了衙,我就过去。” 宋初语瞥他一眼:“羞不羞。” “不羞,娘子去哪我去哪。不过,你去国公府做什么,有什么讲究吗?还是家里住的不舒服?” 宋初语见他真不懂,点点他额头:“女人的心眼针眼大。” “什么意思?” “就是我的心眼一丢丢,什么都会往心里去,也会为了我的子女往心里去。” 林清远想到宋石的事,恍然,捉住她欲收回去的手:“我也是,我也会为了我的子女往心里去。” “你还想有别的子女!” “没有,没有,你想什么呢。”他是说,以后……就是如果万一郡主……以后,他……也会不惜一切为了他的子女争取。 宋初语看他一眼,莫名其妙,最近总怪怪的,宋石回来以后更黏人了:“睡吧,明天还要去吃岳父家,不得养精蓄锐。” “夫人说的对。” …… 翌日,宋初语带足了东西回安国公府。 安国公府的管事一看到郡主的马车先笑了:“我去通知夫人,夫人知道了肯定高兴。” “夫人,夫人,郡主回府了,郡主回府了!” 宋夫人头疼,不想说话,她今天才打听到,昨天国公爷将宋石带到了人前,她心里怎么可能高兴的起来,说起来宋石还是女儿推出来的,想想更来气:“喊什么,郡主来了而已,又不是没来过!值得你们大惊小怪的!” 宋诚义什么意思,将一个庶子推出去,是终于发现庶子的好了!以后是不是还想把这个家给一个庶子! 管家见状,小心的退出去,碰到要进屋的郡主,小声道:“郡主小心些,夫人正在气头上。” 宋初语点点头,示意管家无碍,母亲这是回过味来,恼自己呢!说不定连爹爹都怨上了。 “女儿见过母亲,母亲万福金安。” 宋夫人不说话,安什么安,现在安不了了,虽然让她在宋石和宋初礼之间选一个,她也更偏向宋石,但——现在不是谁的事!这安国公府初语以后也不用再回来了,不定是谁的! 宋初语坐过去,歪着头看眼母亲:“谁惹我亲爱的娘亲生气了,跟女儿说说,女儿让太后公报私仇,给母亲出气。” 宋夫人看她一眼,见女儿红光满面,眼角含笑,活脱脱就是日子过的太好,一脸粉里透笑的样子,没来由的更气了:“你自己的日子可是舒坦了!” 宋初语示意庄嬷嬷带人下去,连带着让梁姑姑也去厨房看看有没有什么吃的,她早上来的匆忙,没有吃东西。 梁姑姑丝毫没有耽搁,笑着应了声出去了。 第195章 我的 “你让梁姑出去做什么?”说什么见不得人的话,还要把梁姑支走。 “我就是饿了。” 宋夫人看她一眼,懒得跟她计较,她现在也没有力气跟别人计较了,回头慢慢的回过味来,知道国公爷欲把手里的兵权交给庶长子,少不得老婆子们相聚时,阴阳怪气的影射她。 虽然国公府不在对方手里,但也都明白这是一个空爵位了。 说起来,庶长子还有一门嫡出的婚事,事事都配的齐全了,就等着别人看吧,她就是再强调家里的东西都在自己手里,想看她笑话的也看得见。 尤其自家孩子不争气,她就是给宋初礼争取过来,能做什么!可这心里…… 宋夫人重重的叹口气:“我当初给你哥选妻子的时候就该再看看。”娘家势大这时候多少能帮上忙,最不济出身也能和江筝一争高下,还是她自己想简单了,以为没有人能越过她儿子去。 宋初语给母亲倒杯茶:“嫂嫂当初就是您看了又看的。” “可惜看走眼了。”只想图对方一个乖巧可人、清贵人家,结果还图错了。 宋初语将茶杯递给母亲:“看走眼就走眼了,嫂嫂而已,母亲还盼着嫂嫂给您教养儿子、撑起家门吗,儿子您都没教养好,家门您都给了女儿,怎么让人家撑,您现在怪不着嫂嫂的啊。” “我!——宋初语你也知道家门都给了你啊!” “没齿不忘,娘,您快接了茶去喝吧,手臂都酸了。” 宋夫人又气又恼!气他们一个比一个不争气,恼他们就会拿捏她!这些小心思都冲自己使了,有本事冲国公爷去啊! 老大不敢找爹麻烦,在她这里哭哭啼啼;女儿不去哄爹,就会哄她这个娘,也不看看她这娘还有没有地位!他们以后还哄不哄的出东西!不争气的东西们!“不喝!” “娘——” 宋夫人到底心疼女儿怀着身子,不甘愿的接过来,又重重放在桌子上,发出哐的一声。 宋初语吓了一跳,平日里千娇玉贵的养着,很久没人跟她发过这么大的脾气了,猛然听一下,也吓一跳:“娘,爹那么做是女儿的意思。”宋初语将撒出来的茶水用手帕擦干,担心沾到母亲衣袖上。 “你说什么!”宋夫人几乎要拍案而起! “娘先别恼,听我说!” “我听得下去吗!你是我女儿,向着别人算你哥哥——” 宋初语见母亲到了气头上,反而冷静下来了,慢慢的擦着桌上的水:“算是吧。”即便不是她也有一部分兵权,就算不是很多事还掌控在她自己手里,她也会支持庶长子接替爹爹手里的权势。 所以,她确实背弃了血缘凝聚的小团体,就像后来,大哥二哥也觉得更好的出路在康睿那里,放弃了她。 他们之间的凝聚力从来没有坚定的根系。 失去了生机的安国公府,就像一株被冻死的花,想让它活下去的唯一希望就是嫁接,甚至可能留不下自己的特性,可唯有这样才能给主根系留一丝血脉,等待它有一天重新复苏,否则连这份等待都没有了。 宋初语从来没想过自己要做到什么地步,她是一个女子,自始至终都是很传统的女子,最狠的时候也无非是和康睿对抗,用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女人手段! 即便是重生后,她也没觉得自己能做什么,能做的也不过是尽全力弥补一些错误,给一些她觉得不错的人、对更多人有益的人一个契机,让他们能事事顺利,做更多的事,至于这些人回不回报她什么,甚至林清远会不会感恩,有什么要紧的。 她上辈子都不在乎,这辈子还会期待别人涌泉相报吗,她又不天真。 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再坏无非是再死一次,因为没有期待,也死的没有冤屈。 但昨日看到大哥哥,今日面对母亲,还有江筝、还有父亲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她好像知道不一样了,有些东西不是她想不想,而是必须握住!撑起他们的希望,达到他们要的高度,护住他们的明天。 宋初语慢慢松开手帕,悠悠然看向母亲,无形中,逼人的气势已开:“娘不如跟我说说,给了世子又如何?” 宋夫人看着女儿,到了嘴边的埋怨不知道为什么下意识的咽了回去:“如……如何……”给了她儿子能如何,被她儿子赌钱时……输掉? 宋夫人突然觉得很有可能,以宋初礼嗜赌成性的劲头,甚至偷家里的古董、字画去卖,一天天不回来,在外面被人激一下,说不定真能把宋家军押上赌桌! 就算不如此,长子又能如何?国公爷不是没压着他去军营磨过性子,结果他跑回来了,跪在自己脚边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 她也决然的让国公爷领回去过,但第二天他浑身是伤,虚脱的几乎死过去,病的高烧不退都在喊娘亲。 她怎么能不心疼!不想着只要长子活着,不成器就不成器了!国公爷何尝没有吓到,才随了自己的意思。 造成今天的局面,不是他们没有争取过,是长子已经如此! “娘是否觉得就是败也是要败在自己儿子手里。” 宋夫人瑟缩了一下,她……她有时候的确有这样的私心,但也不绝对,如果……如果女儿肯跟她好好说说,她也听。 宋夫人安静下来,乖顺的坐好,将吸饱茶水的手帕移到一旁,等待女儿劝劝她,她会听,更会懂,只是有时候需要有人推她一下,也哄哄她。 宋初语叹口气:“既然如此,我接手父亲的势力吧,身为子女,让您舒心是我该做的。” 宋夫人瞬间睁大眼睛看着女儿!她在说什么!她是不是没睡醒!她是来劝她的,不是来犯癔症的!她怎么接手宋家军!她还怀着身子不是要天方夜谭! 做个人吧!好好的哄哄当娘的,让当娘的自己想开,比她胡思乱想好的多!“说点有用的。” 第196章 您要学会振作 宋初语看着母亲:“宋石是我挑中的人,也是我给宋家军挑中的人,也并不是非大哥哥不可,除了宋石目前我手里能用的还有如意,如意虽然没有跟着宋石去北疆,但是一直在北疆入海口参与粮草调动、负责封锁海上所有雄鹰部补给;他现在虽然不能代替宋石,但假以时日也是可用之才。” 宋夫人看着女儿,每个字她都懂,合在一起怎么好像就不明白了? “大哥哥是我的人,宋家军也就是我的,至于我往宋家军这里派谁统筹,我希望母亲不要参与意见,虽然我今年新招收的私兵中也有几个不错的人,且都已经放出去培养,但我觉得还是宋石坐这个位置最合适。我让父亲认下宋石,是觉得宋石毕竟是爹爹的儿子,由他接管宋家军名正言顺,而且父亲的军士训练成熟,不用磨砺可直接投入战场,百利无一害,母亲非要换下宋石,确实现在有些为难我,但也不是不能换,母亲让我换下宋石吗?”宋初语看着母亲。 宋夫人觉得,觉得,觉得:“你要掌握宋家军!”且已经掌握了! “已经在手里了。”宋初语叹口气:“只是因为我是女子,宋石是庶子,估计这批人不会全为我们所用,但也无所谓,我们本也用不了那么多人,有一半肯为我们所用,就够用了。” 宋夫人呆在那里久久没动,女儿在说什么,她布局了什么,为什么去北疆,什么叫封锁了雄鹰部的补给,宋石去北疆做什么,他什么时候去的北疆,她怎么什么都不知道?!“你在干什么?!”喊完又觉得自己声音太大,忍不住放低了声音。 “不知道,只是我可能想——”宋初语望着母亲背后的一张山河图:“想永远这样高高在上吧,就算太后姑姑还政了,我还是大夏说一不二的安国郡主,不对,应该是皇上都不能压在我头上的安国郡主。” 宋夫人吓的身子一软:“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声音压的低低的,自己险些听不见。 宋初语觉得母亲可以再大点声,没人信的:“知道,也在做。” 宋夫人撑着桌子,才没有让自己倒下去,这是国公爷都没有想过的问题!不对:“你爹也跟着你胡闹!” 宋初语给母亲重新倒杯茶。 宋夫人一口喝不下去,浑身发软,心惊肉跳,女儿可知道她在说什么!这——这—— 宋夫人看看女儿,乖巧可人、甜言蜜语、骗她家私,很普通的女儿啊。 再想想女儿说的话,怎么就野心勃勃了啊!什么叫皇上都不能压过她,这是,这是不打算把太后放在眼里了呀! 宋夫人胳膊都不想撑自己的身体了,想躺一躺,缓一缓,她怕舌头打结,脑子转不过来,浑浑噩噩的觉得梦还没有醒。 女儿怎么就想当第一人了呢?!这比让她给长子谋宋家军还惊悚! “娘,娘……” 宋夫人摆摆手,双目战战兢兢,心跳还没有平复,让她缓一缓。 “不过是件小事,左右不过也这样。”没有林清远的休养生息,大夏已经被铁骑踏破。 “小,小……小事……”宋夫人这两个字卡在嗓子眼里没有吐出来。 “娘,大哥的事我考虑过,您别再盼着了,时局稳定后,他也是一个富贵闲职,反而是二哥,最近跟着清远调粮草,做的不错,以后有清远看着他,他只要不犯错定能步步高升,娘与其把精力用在大哥身上,不如管管二哥。娘也不能强人所难,要求每个孩子都成才对吗,我就是有通天的本领,我也不能让大哥说不赌就不赌了,说能带领宋家军就能带好,如果娘实在想把宋家军给大哥,我也可以不要,都没什么。” 宋夫人想让她闭嘴,现在是大哥、二哥什么三哥、四哥的事吗!她是怎么把想当女皇和家事之间扯来扯去的说的!还能扯到一块! 宋家军是说不要就能不要的?!必须要,还管什么长子!抄家灭族的事,能因为她一点无理取闹就不要了! 第一人!宋夫人既担心又害怕,怎么都没想到这辈子会从女儿嘴里听到这些话:“有把握吗?”就这么点人。 “差不多了吧。”宋初语凑近母亲耳边,护住嘴角,低声道:“现在,雄鹰部南下牵制镇国公军,宋家军牵制九江总督,我和林清远的人牵制死忠朝堂的人,搅乱大夏民生,如果撕破脸皮,不是不能相抗。”又离开母亲耳朵,声音恢复如初:“没必要,民生安宁才是我们本愿,再说了,谁会想到我们现在可以,再过几年,他们想到了也都动不了了。” 宋夫人没想到女儿手里还有势力!这,这都等于成了!“成了?” “半成品,哪有那么好成。” 这还不算成!宋夫人使劲拧一下自己大腿。 “娘!” 宋夫人不让女儿扶,好疼,没做梦,她家女儿啊,都在做什么啊,什么话都往外说,但她不是老爷,听的怎么这么,这么…… 宋夫人早忘了大儿子那点事,他那点小芝麻绿豆芽的事,有什么可提的,就是她以为她女儿是来做什么的?现在怎么想不起来了?“你爹……说什么……” “没说什么。” 老古板都没有说什么,这么看来也是一个野心勃勃的!她眼看要没落的家,怎么就突然不一样了呢! “娘,您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发呆很久了。 宋夫人转头,不经意间看到女儿的肚子 ,又急忙移开眼,别说她无法接受,就是初语现在去大街上喊,街上的人也以为她疯了。 宋夫人握住女儿的胳膊,紧紧的握着,她想吗?!谋天下!不想,因为担惊受怕,但又隐隐颤抖,好像,好像…… “娘,我在家里住几天。” 宋夫人猛然放开女儿的手:“你说什么?!”金尊玉贵的身子怎么能随便出来住!安国公府的侍卫能不能护住她,没点安全意识。 “娘,您喊什么,又吓到我了!” 宋夫人赶紧压低声音,不能吓到,不能吓到了。 第197章 晚膳 “那也不能在这里住呀。”声音够小了吧:“你爹都没有增派侍卫。”万一…… “只是住两天而已,娘不是总说想我了吗,一直要我过来住几天。” “能一样吗,娘已经没事了,不生气了,你大哥那里他要还不懂事娘就把他废了,你切不可出来冒险,不考虑回去住一下?” 宋初语无语,哪需要那么小心,这里是国公府,她爹爹的地方比林府守卫强多了:“不考虑,就在这里住。” “那你等一下,好好等等,我再让人重新把你院子打扫一下,梁姑——”宋夫人起身,不放心:“还是我亲自去看着。”得让初语住的好一点。 宋夫人走到门口又想起来:“还没吃早饭是不是,等着,娘马上让人给你送过来。” 国公府的早饭十分丰盛,一道又一道菜送上,比平日吃的翻了三番。 宋夫人还不放心,每一道都替女儿试吃一下,再放进宝贝女儿面前的盘子里,谨慎点总没有错。 宋初语看着母亲忙里忙外,忙的她自己热火朝天的样子,心里叹口气,慢慢的吃着。 “多吃点,身子重要。” “这个好吃,你也尝尝。” “委屈什么也不能委屈了自己的身子。” “你大哥就是不懂事,还劳烦你亲自来一趟。” “不懂事。” …… 宋初语住了下来,昔日住的阁楼里更换了无数件珍贵的摆设,舍不得用的好东西都给女儿搬了出来。 晚膳时间还未到,国公爷已经回来了。 宋夫人殷勤的上前屏退了即将上前的丫鬟,笑着为国公爷更衣。 国公爷诧异的看妻子一眼,这种事她早就不做了,平日里都是下面的人伺候。 宋夫人细致的将衣服挂起来,又给老爷换上常服,她今天心情好,就是想伺候他:她女儿在家里住着呢。 国公爷被伺候的愣了一瞬,但毕竟老夫老妻很快回过神来:“初语来了?” “对,对,对。”她宝贝闺女来了。 “听下面的人说,要在家里住几天?” “可不是。”住着呢,她得好好伺候几天。 国公爷立即接过妻子手里的动作,快速系着肩上的扣子:“我找她谈点事。” 宋夫人松开手,看着他火急火燎的收拾整齐,快速向后院走去,突然间心情不错,她相公只有见先皇和太后的时候才会这么着急吧。 何况老爷没有发现吗,平日他都是让初语去书房见他,怎么,现在懂事的去见初语了,宋夫人叹口气,拂拂整齐的鬓边,心情越发不错。 晚饭时。 难得国公府在非家族聚餐日坐了满满一桌的人。 宋石坐在末尾,宋初语年龄最小,坐在宋石旁边。 林清远来后,在宋石和宋初语之间加了一把椅子。 宋初杰见状,硬挤到宋石和林清远中间,他要挨着妹夫。 一张圆桌,顿时稀疏分层,密的挤挤挨挨,稀疏的地方好像秃了一块。 二夫人正犹豫着要不要跟着相公坐过去。 世子夫人看宋初杰一眼,又垂下目光。 宋初礼频频看向母亲,为什么宋石还在!但碍于父亲和所有人都在,他不好发作,只能忍下先吃饭。 二夫人犹豫了半天,觉得自己也该往郡主那边挪挪,显得她们和郡主亲。 国公爷啪的一声放下筷子,还没有说话,宋夫人已经沉下脸来:“初杰,你像什么样子,你要过去,不知道跟你大哥哥说一声换个位置,挤过去算怎么回事?!” 宋初礼、杜桑闻言,瞬间看向母亲,大哥哥说的是谁! 杜桑急忙垂下头,唯恐漏了心中的想法。 宋初礼却依旧惊讶的看着母亲,母亲……母亲说宋石是初杰大哥?自己是什么?二哥吗?! 宋初礼想提醒母亲,她不能这么说!但父亲在场,他敢冲母亲使性子却不敢冲父亲胡来,只能生生忍下,决定一会好好跟母亲念念!谁才是家里的大哥! 宋初杰自然看不上宋石,但也分时候,涉及到林清远,别说叫大哥,叫什么都行。 宋初杰毫无负担的抬出弟弟身份看向宋石:“大哥,行个方便?” 宋初礼也就是够不到他,如果够的到,能在桌下一脚踢过去,谁是他大哥!他看仔细了! 宋石看了郡主一眼。 宋初语颔首。 宋石起身,对二少爷拱手,坐到了属于宋初杰的嫡出位置上。 宋夫人满意了。 国公爷也十分满意,重新拿起筷子:“吃饭。” …… 宋夫人的正院内,早已经屏退了所有丫鬟婆子。 宋初礼不依不饶的闹着:“娘!您就是这样给儿子出气的!不但没有说二弟,还给那个庶子做脸!娘!您就看着我们的家业不明不白的落到一个野种手里!” “闭嘴!”宋夫人突然严厉:“那是你爹的孩子!你这话如果让你爹听见,不用他家法伺候,我先处置了你!” 杜桑心中一惊:母亲恼了世子?不应该啊,平日再过分的话,母亲也没有恼过她的亲子,没有人比她知道婆母有多护她所出的三个孩子了。 宋初礼也被母亲吼的吓了一跳:“娘!您是谁的娘!怎么能向着外人!” “什么外人!我告诉你,以后都是一家人,你是你爹的孩子,他也是你爹的孩子,别一口一个外人的让人笑话!还有,你说让我帮你拿到宋家军,我如果给你拿到了你能如何!能带领他们上马打仗,还是能让他们跟着你丰衣足食!” “我,我,娘您这是看不起孩儿了!跟着他一个庶子又能有什么出息?!” “他是朝廷亲封的五品千夫长!据我所知,这是他剿匪得来的功绩,是真的勒马上过战场的将士,你呢!去过赌场吗!” 宋初礼没料到母亲会跟他讲理,母亲怎么能不向着他跟他讲什么大道理:“娘,您说什么呢!只要孩儿有兵权有职务当然比一个庶子做的更好!” “这是你说的!” “是!” “明天我就让你爹把人给你!从明天起你到军营去,如果再敢跑回来!生死不论!军法伺候!” 宋初礼吓的一惊! 第198章 后悔吗 他从来没见过娘这样的眼神:“我……我……”他不信娘真能看着他去死:“去就去!” 杜桑看看相公又看看婆母,觉得事情不对,但又说不上哪里不对,有了实权总该是好事才对,她以后也不用再求人。 宋夫人直接对上杜桑:“你也觉得他该接掌宋家家业!” 杜桑没想到火会烧到自己身上:“这……世子是嫡长子……”不是摆明的事吗?结果婆母都把家产给了女儿打理,莫不是要笑死人。 “好,既然如此,你们要的,我都会给你们,半年内,我不求你盈利,也不求老大做出成绩,只要你们各自保持住原有的家业,这些东西就是你们的;若是你们做的超出预期,国公府可以提交给老大打理,掌家之权就是杜桑的。但如果做不好,我会和老爷商量废除世子之位,主张你们和离,你们应是不应!” 杜桑心中一急,这—— 宋初礼已经哭上了:“娘,娘,您怎么如此狠心,娘孩儿不应!孩儿不应!” “闭嘴!哭什么哭!杜桑你应不应?” 杜桑绝对不能和离,她嫁入安国公府,家里多少双眼睛羡慕着,她绝对不能和离,何况,母亲和弟弟还需要她的接济,虽然给的银子不多,但也能解燃眉之急。 杜桑噗通跪下来:“儿媳不应。” 宋夫人看着地上跪着的两个人,心中不屑,没用的东西,这点小事都不敢应,跟他妹妹比差远了:“那就回去好好想想,想好具体想要什么再来我这里哭!别什么都撑不起来,张口就敢要大,徒惹人笑话!没有脊骨就剩贪婪!” “娘——” “出去想!想不好不要找我说话!” …… 入夜,天已经黑了,所有的烛火已经熄灭,月色悄无声息。 宋夫人躺在缂丝绣花的床帐内,一只手紧紧的握住国公爷的手。 国公爷看她一眼,她今天有些奇怪。 “初语……会成功的,对吗?” 国公爷骤然攥住妻子的手。 宋夫人纹丝不动。 国公爷一点点松开,她知道了。也是,要不然今天不会对宋石这个态度。就像他,如果不是初语的事,他宁愿看着宋家军各谋生路,也不会把宋石推到人前,让人一遍又一遍诟病他的过往,往夫人眼上撒盐。 两个人的手交握着,传递着只有彼此才知道的不安和傲慢,前路遥遥,但他们更不缺孤注一掷的决心。 谁又想在太后还政后泯然众人矣,谁又甘心从高处跌落,永远高高在上有什么不好。女儿的前路值得他们全力以赴! …… 清晨,蒸汽从一个摊位又一个摊位上升起,叫卖声不绝于耳,挑担的货郎急匆匆的赶路,上工的人们也加快了脚步。 宋石已经有段时间没有走在上京城的大街上。从枕戈待旦到繁华盛平,这样的落差无论过去多久,都有种恍惚的错觉。 最让他不可否认的是,他向往前者:“老板娘,拿两个肉火烧。” “来了。” 宋石接过两个火烧。 前方突然一阵喧闹。几个人推搡着向这边跑来。 “抓住他!他偷东西!抓小偷了!抓小偷!” 周围顿时乱起来! 宋石感觉身侧有人撞了他一下,瞬间扣住对方的肩膀,下意识往身后一甩,自己依旧纹丝不动。 被甩开的人哎呦一声:“你怎么甩人!”坏了,那女子说要把这个公子推到那女子身上,他没有推动。 旁边有两个人跑过。 宋石神色淡淡:“不好意思,是你先撞过来的。” “算老子眼瞎。” “啊!——啊!”一位女子瞬间撞在宋石身上,手紧紧的抓着他的腰带才没有摔在地上,但一只手臂蹭到了地上,蹭出一道血痕。 宋石顿时皱眉,他这次没有伸手甩,就是察觉到是女子,手扣在对方肩上就说不清了,虽然现在也好不到哪里去。 女子慌张的放开抓着男子腰带的手,捂着手臂起身,惊慌失措的看宋石一眼,一张楚楚可人的容颜焦急又纯净:“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是我太匆忙了,没有看到你,你没事吧?” 后面的小丫头立即追上来:“六小姐,六小姐,您没事吧,您怎么能亲自追小偷,万一出事了怎么办!” 宋石已经退了一步,弯腰捡肉火烧。 裴六娘见状,顿时愧疚不已,急忙开口:“不好意思,是我不小心撞掉了你的东西,我赔你一份吧,小晚。” “六小姐,您忘了,您的钱袋子被人偷了。” 裴六娘顿时有些着急:“差点忘了。”恍然看到自己腰间的玉佩,又喜上眉梢:“我还有玉佩,不如先抵给公子。” 宋石拍拍肉饼上沾的土,看眼跑远的人,提醒主仆两人:“都快跑没影了,不去追?” “啊,哦,我们小姐受伤了。”手臂上一大片伤痕。 宋石没有看,他的饼已经捡起来了,绕过两人就要走。 裴六娘见状,立即道:“这位公子,我还没有赔你肉饼钱。” “不是你撞掉的。” 裴六娘闻言心里一噎,险些没有骂出口,这个人真难搭讪,她都扑到他身上了,一个二十多岁没有女人的男人,就没有一点特殊的感觉:“公子!公子!这是你的东西吗?”还好,她也不是只准备了一招,刚刚撞到他时,扯落了他腰间的压缀。 宋石看了一眼,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压缀而已:“不是。”转身继续往前走,很常见不名贵的东西,回头换一个就是了。 裴六娘无语,这是她从他身上扯下来的,他竟然说不是他的!睁眼说瞎话吗! “公子,公子,这分明是从你身上掉下来的,奴婢亲眼看见了。”小晚立即追言。 裴六娘也急忙开口,再不开口宋石就要走远了:“宋公子,你可是南口营的宋千户?” 果然认识他:“姑娘有事?” 裴六娘盈盈一拜,身姿扶风弱柳:“小女子姓裴,家中排行第六,家父是大理寺卿裴大人。”两家曾相谈过婚事,可是想起来了,可否后悔没有应下,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第199章 他有婚约 她会再给他一次机会。 宋石恍然,刚才听到六小姐有点怀疑,现在怀疑都省了,接连遇到,是上京城太小了吗?还是……有人不喜他和江尚书家的婚事,想从中作梗? 裴六娘等着他错愕的目光,等着他说一句‘原来是你’,然后回去后跟家里说他后悔了,想重新认下这门婚事,裴六娘自认自己容貌、才学、家世都是宋石能找到的最好的良配,而且她还会让他知道,她不惧他的母亲,不在乎他的处境,她定能让他见识到自己的不同。 可裴六娘没等一会,宋石转身走了。 裴六娘瞬间惊愕,是自己今天不够美吗?还是她今天不是女子?她已经自报家门了?难道是觉得配不上她? 裴六娘想到这一点,心里跺跺脚,快速追上去:“宋公子,宋公子,你听说过我对不对?宋公子……”裴六娘眼角已经浮起泪意,追的狼狈又可怜:“六娘有一疑问,宋公子可否让六娘问明白!” 宋石没有停下。 裴六娘看着他的背影,眼泪终于落下来,美人垂泪,艳若海棠:“宋公子!六娘可是哪里做的不好?” “小姐,小姐,您别这样,您已经够苦了,是宋公子不识抬举!”小晚抱住还要追的小姐,怜爱非常。 裴六娘哭的梨花带雨:“宋公子——哪怕您肯可怜可怜我呢——我们都不容易!”不信这句话还叫不回他。 宋石停下脚步。 裴六娘见状,心里笑了,她就知道,一个庶子怎么会不对自己感同身受,她和他多的是‘共同遭遇’。 裴六娘刚打算楚楚可怜的上前,便见宋石跟旁边的捕快说了什么,说完径自走了。 裴六娘看着那抹高大的身影头也不回的消失在人群中,第一次怀疑自己的容貌,怎么就走了?如果第一次只是自己从面纱下露出了一角他没有看清,今天自己根本没有戴面纱,他没有道理看不见自己。 而且她这张脸……哪里没有长在男人的审美上,她的母亲当年便以美貌冠绝上京城,要不然也不会让父亲神魂颠倒,即便年龄渐长,也依旧对母亲宠爱有加。 可宋石竟然头都不回,他瞎了吗! 捕快已经站在了裴六娘面前:“裴六小姐?您的钱袋被偷了?” 裴六娘闻言,立即羞愧的垂下头:“是,是宋公子告诉你的?”她要让母亲知道是宋大公子帮了她,她一定要嫁给宋石,而不是像被卖掉一样嫁给什么商户! “宋公子?不是,有人报官。” 裴六娘惊讶,怎么可能不是,她刚才明明看到他们说话了。 “哦,宋大人问我们最好吃的的糕点坊是哪家。宋公子和江尚书府的千金订婚了,江尚书府千金经常在这条街上买糕点,宋大人估计想买给江小姐。” 裴六娘不敢置信的看着说话的人:“你说宋公子定亲了?!” 小晚急忙摇摇头,她不知道!她跟小姐一直在庙里,她们刚回来就被裴夫人通知婚事,小姐慌慌张张就出来想办法,并不知道这件事!宋公子不是庶子吗!怎么这么快就订婚了,还是跟江尚书家! 裴六娘不信:“江家庶出小姐?”都是庶出,她裴六娘在庶出中也是头一份。 “嫡出三小姐。” 裴六娘如遭雷击,怎么会是嫡出!怎么可能是嫡出!宋石一个庶子江尚书家疯了吗将嫡出的女儿嫁过去! 裴六娘马上觉得不是没有可能,如果江尚书也看中了安国公府后继无人,想从宋石身上赌呢! 裴六娘像珍藏的宝物被人偷走了一样难受,明明是她先看中的,在所有的说亲人中她也该是胜面最大的,为何杀出一个江家,还要嫁自家的嫡女!江尚书不怕人言可畏吗! 裴六娘心里早已慌乱不已,这是她千挑万选的男人,最有可能凭功绩让自己摆脱现在的处境,最有可能爬的更高的人,到时候就是嫡母又能奈她何! 宋石怎么可以订婚了呢!怎么可以定的人家让她争一争都觉得可笑! 难怪不看自己,难怪他脚步都没有停,原来攀上了高枝,当然不能被自己缠上! 裴六娘突然想笑!她费尽心机,多番争取,却处处受阻!难道真的就这样认命!凭什么! 捕快看着眼前的人:“是不是您丢了钱袋子?” 裴六娘神色泱泱,她唯一的希望,现在没了:“是。” “看清偷钱袋子的贼人长什么样子了吗?” 裴六娘骤然看向他们:“你们天天在这条街上巡逻,这条街上有一个小偷小摸的人你们不清楚吗,为什么来问我!” “你什么意——” 另一个捕快立即拦住同僚,裴大人家很得宠的一个庶女,别得罪为好:“小姐说的对,我们立即去找,小姐稍等片刻,还不快行动!” “是!” 裴六娘浑浑噩噩,宋石是她唯一的出路,宋石怎么可以定亲?还是嫡女? 周围看热闹的人还没有散去,围着裴六娘和她的侍女嘀嘀咕咕。 “她刚才一直在叫宋大人,想做什么?” “不会是想嫁给宋大人吧?宋大人有婚约了,还是江尚书家的姑娘,她不会以为长的可以就可以截江尚书家的婚事吧?” “让江尚书知道了,还不弄死她。” “对呀,江小姐知道有人想给她未婚夫做妾吗?” “还有,还有,我刚才听到她和宋大人说话了,娇娇弱弱的一点不像跟捕快说话那么厉害。” “江小姐多好啊,怎么遇到这么一个厚脸皮的,宋大人都不理她,她还上赶着喊,回头江小姐的侍女再来我摊上买糕点,我可要提醒一下她,免得被人算计了去。” “就是,就是,也不看看自己什么样子,大街上叫男人,还想跟江小姐争。” 裴六娘心里针扎一样,刺耳的话一句一句闯进她耳朵,她的心思像被人扒光了晾在所有人面前! 她没有!她不是! 裴六娘冲开人群!向不远处的马车跑去!心里难堪又憎恶,刚才在宋石眼里,她是不是一样可笑! 第200章 家法 这件事很快落在宋初语的书案上。 一件小事夹杂在一堆各地送上来的文书中并不起眼。 宋初语也是在翻看各地的进度时,拿在了手里。如果不是这张纸,她几乎快忘了这个女人。 上辈子风光无限的世子夫人,未来的镇国公府女主人,过的比她这个不得势的安国郡主舒服多了。 她和大哥哥之间的事,也终究在各种各样的推测里,随着大哥哥的死,死无对证。 可现在看,她还真是一步又一步,步步都剑指宋石,她嫁给宋石果然是她自己谋来的。 但白纸黑字落在纸上,她和镇国公府世子的搂搂抱抱也是真的,甚至在为姨娘祈福期间与世子海誓山盟后,还能在大街上对宋石‘死缠烂打’,很难让人不怀疑,她想踩着宋石上位。 既然如此……宋初语反而不好不成全裴家这位文采斐然、高风亮节的六小姐了。 宋初语将这份文书装进信封里,用红漆封好:“交给裴夫人。”未来女婿和庶女都到了非卿不娶的地步了,嫡女还占着‘苦命鸳鸯’的婚事不好吧。 “是。” 宋初语歪靠在未出阁前的软榻上,想起一件事:“姑爷和镇国公府的二公子严不渭关系很好吧?” “是郡主,常听付寿说严二公子请姑爷吃饭。” 宋初语捏了一块甜瓜:“严二公子这一年来可是做了不少事情。”严不予是觉得婚事不顺吗?不顺了就娶裴六小姐,裴家嫡女完全可以嫁给严二公子嘛! “谁说不是,都说镇国公府虎父无犬子呢。” 宋初语想到那种可能,忍不住笑了,世子娶庶女,镇国公夫人估计要气死。 宋初语咬了一小口甜瓜,还是忍不住继续笑着,两姐妹嫁给两兄弟,裴夫人弄死裴六娘的心都有了。 宋夫人进来就见女儿掩着嘴笑,刚要跟着一块乐乐,就看到女儿书案上摆放的成叠成叠书信,心里先心疼起来:“还怀着身子呢,但该看还是要看完,如果眼睛累了,娘帮你念念啊。” 宋初语顿时觉得头疼,她母亲隔一盏茶的功夫来一次,父亲也不逞多让,这两天根本没有去军营,一直在家里盯她和林清远。 她只是住两天,结果……“娘,我这里没事,眼睛也不累,我爹也是,让他去忙吧,不用陪着我。” “都累的靠着了,怎么会没事,怀着身子不易操劳娘都知道,娘给你念一会啊。” “娘,我累了,想睡会。” “可你这还没看完呢?”宋夫人翻了翻,还剩这么多,万一有什么急事怎么办。 宋初语打着哈欠,让庄嬷嬷扶着往床上去:“娘帮我看了吧。”总比真听母亲念好的多。 “这,这……娘怎么会看。”要不?帮着看看?总有个轻重缓急,她帮着分分类也好。 宋初语觉得明天她还是走吧,否则吵的她爹娘都不得安生。 …… 裴家内。 裴夫人看完送来的信,气的火冒三丈!好个裴六娘,好一招以退为进,说是为她姨娘祈福,她就信了,想着离开了上京城,她就见不到严世子,两人的关系也就淡了。 原来两人去了庙里你侬我侬!也不怕亵渎了神灵,咒死了那个病秧子!私定终身!好啊,她倒要看看这个狐媚子怎么跟人私定终身! 裴夫人也没有藏着掖着,直接把这封信交给了傍晚下衙回来的裴老爷,这就是他引以为傲的好女儿!可不是好女儿吗,有几个人能引得世子爷茶不思饭不想的追到寺庙去,他可真是给家里生了一个好女儿! 裴老爷看完气的踢翻了一把檀木高椅!“岂有此理!” 裴夫人反而冷静了,她的女儿又没有做错什么,现在需要成全的是世子爷和老爷一直护着的好女儿。 裴夫人眼泪落了下来,却没有哭出声,委屈却不想显于人前,只是见了最亲的人才忍不住落几滴眼泪:“也不知道谁送过来的,做下这等事还被人撞见,庙里如此,大街上对宋大人恶意如此,若是传出去……” “来人!把六小姐带过来!” 裴夫人擦擦眼泪:“小六今天上午出去了一趟,回来就病了,我也没敢说什么。” “只要不是死了!都给我把人押过来!”他最近诸事不顺,因为盐价的事几个私产都抵了出去,本以为那些人不敢收,他想想办法周转周转,结果全被人收了过去! 他这几天找人去查被收走的产业,必须给他们找点事出来,让他们知道不是谁的产业都是那么好收的,竟然看到了龚家的人! 他们这是被人一锅端了啊!他怎么能不悔!肉包子打狗,什么都没了! 裴六娘眼睛红肿的进来,本就瘦弱的身子因为在寺庙茹素一段时间更瘦了,仿佛一阵风就能吹走,看起来越发可怜可爱:“女儿给爹爹母亲请安,爹爹找女儿?” “来人,家法伺候!” 裴六娘惊慌的看向父亲,再看向一旁的母亲,一定是这个女人:“爹,女儿做错了什么您要动家法!爹,您不能听信母亲的一面之词啊!” 裴老爷直接把信甩在裴六娘身上:“你自己干的好事!还有脸问为什么!六娘,我是怎么嘱咐你的,你平时是怎么跟我说的!结果,这就是你的志向!你的远景!你难道不知道严世子是你什么人!你这么做对的起你姨娘吗!” 裴六娘拿起地上的信,看了一眼,顿时慌张不已,怎么会有人知道,怎么会:“爹,您听女儿说,女儿不是……” “不是你做的!还是这里面说的人不是你!” 裴六娘看向裴夫人。 裴夫人嘴角露出一抹冷笑,不管送信的人是谁,送的简直太好了,她就不信镇国公府真的会娶一个庶女! 裴六娘不知道谁要对付她,她现在必须自救:“爹,女儿跟世子清清白白,女儿从来没有答应过世子什么!女儿也不知道世子为什么出现在山上,爹,您一定要相信女儿!” 裴老爷闻言,险些气死过去:“还等什么!家法伺候!” 托郡主养私兵的福,上京城各府中都有几个有力量的婆子,婆子拿着藤条,毫不手软的一下下抽在裴六娘身上。 “啊——” 第201章 五娘 裴六娘细皮嫩肉什么时候被打过,猛然一鞭子抽过来!皮肤火辣辣的痛接着就是钻心的疼,刺痛从心底瞬间蔓延到骨头,让她心底发颤,冷汗直接冒出来:“不是我!爹!不是我!” “给我打!” 可这样的疼不是一下,而是一下又一下的抽下来,疼的裴六娘浑身发颤,声音都发不出来! 裴夫人冷冷的看着,地上的女人三两下就被抽的期期艾艾只剩哼哼唧唧的声音,冷汗从春衫上透出来,难掩她楚楚可怜的风华,像她那个会蛊惑人心的娘一样! 裴夫人第一次恨上了严世子,就是因为这样的颜色就将他骗的团团转了,他就这么喜欢这张脸喜欢这些女人的伎俩!甚至不顾跟这个女人的姐姐有婚约,不顾自己这么多年对他的照拂,背弃了她的信任! 裴夫人很恨!她一辈子都活在那个女人的阴影里,如今连自己的女儿都要活在她女儿的阴影里吗?! 严世子婚前喜欢上小姨子,是有错,可这个错只要打死了裴六娘,不,甚至不用打死她,只需要将裴六娘嫁了,所有人都不会再追究这件事情。 甚至一开始,裴夫人也觉得只要裴六娘成婚了,自己女儿依旧是镇国公府的世子妃,一等一的婚事,一等一的品级,是打着灯笼也找不到的婚事。 可是,严世子以后就不想这个女人了吗?趴在地上楚楚可怜,甚至被抽的血渗透了衣背,也一步步往裴老爷脚边爬的女人,看起来那么坚强,那么无辜,那么美好,严世子真能忘记她,真的会放手?! 而不是因为得不到日日惦念、时时想着,死了是心头痣,不死就是残花败柳也要留在身边当珍宝一样宠着。 她的女儿会像她一样,永远活在另一个女人的阴影下,忐忑不安的过日子,惟恐男人哪天昏了头要将最好的都给那个女人,还要处处忍让、事事退一步,稍有不慎,男人就会摆脸色给心头肉出气。 这样的日子她过了这么多年,难道让自己的女儿继续过! 裴夫人突然觉得这样的日子很可怕!她当初甚至退一步的好好抚养了那个贱人的女儿,她不可谓不大度,不可谓不退让,可最后呢?!得来的却是对方的女儿要效仿她的母亲成为女婿的心头爱。 裴夫人突然觉得很冷!比地上被打的人都冷!她不想!她绝对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裴六娘终于爬到爹爹脚边,背上是下人抽出的一道道的血痕,她满头是汗,面色苍白的攥住爹爹的衣角,气若游丝:“爹爹……爹爹……不是女儿的错,您相信女儿……” 裴六娘眼泪大颗大颗的落下来:“女儿反抗不了……女儿区区一个庶女怎么敢反抗世子爷……女儿算哪个桌面上的人……” 裴老爷顿时看向女儿,平时被他千娇百宠的人,现在血淋淋的趴在他脚边,无力反抗的看着他,说着最扎他心的话,六娘是庶女,他最爱的女人拼尽一切给他生的女儿,他仅能让她是庶女。 六娘能反抗什么,如果严世子以身份相压,六娘为了息事宁人,除了忍让能怎么办,难道还真能让严世子娶她吗:“住手!” 裴夫人心中瞬间冷笑,有种果然如此的落定感,人赃俱获又如何,还不是轻易被原谅,只要哭一哭,可怜一二,什么不是她们的。 裴六娘心中稍安,可落在背上的鞭子实在太重,钻心的疼痛累加在一起,稍微放松心神,便晕了过去! 裴老爷心神俱裂,瞬间蹲下身:“六娘!都愣着干什么!还不请大夫!快请大夫!如果六小姐有个三长两短,把你们全卖了!” 打人的婆子跪在地上早已吓的瑟瑟发抖。 其他人快速奔忙着,请大夫的请大夫、烧水的烧水、拿药的拿药,忙的不可开交。 裴夫人像看一出闹剧,唯一让她觉得尚算安慰的竟然是裴六娘真的被打了,这些伤,就是好了,也会在背上留下疤吧。 但很快,裴夫人就觉得这不是安慰了,永远留在身上的才更让人可怜不是吗?尤其这些伤还是为了世子受的。 裴夫人突然觉得可笑,到头来,她竟然什么都做不了,更要命的是,镇国公府是门天大的好婚事,她根本无法不恨不怨的拱手相让,何况她凭什么要让! 但不让的结果,就是让女儿重复她这一辈子的无奈! 裴夫人觉得那些鞭子根本不是抽在裴六娘身上,而是抽在自己身上!血淋淋的告诉她,她无处可逃!她忍让了一辈子,最后连给女儿一丝庇护也做不到! 裴夫人紧紧攥着手帕,看着老爷将小贱人带进内室,看着所有人为她忙碌,她就像一个无关紧要的看客,可这明明事关她女儿的婚事! 内室的声音接二连三的传来,最清晰的是那句‘不要让柳姨娘知道,她身子弱受不住。’ 裴夫人笑了,笑的苍白又扎心,柳姨娘身子弱?哈哈!自己身子壮是不是!活该看他们一家人相亲相爱! …… 裴夫人病了,郁结于心,不知道算病还是不算病的病。 裴五娘守在母亲身边,尽心服侍,她今年十七,婚期本来定在年初,不知道因为什么镇国公府一直拖到了现在。 她长的没有裴六娘好看,但也端庄大方、小家碧玉,跟在母亲身边,养了一身大家贵女的涵养气度,却也因为家里的妻妾之间的事,对自己的婚事看的很开。 “小贱人!怎么没有打死她。” 裴五娘吹着碗里的药,当没有听到母亲口出恶言,她觉得母亲没有多恨六娘做出的事,她只是恨她一腔母爱也给了六娘,六娘为什么没有用同等的感恩回报她,反而和严世子…… 裴五娘将药喂到母亲嘴边:“娘,喝药!” 裴夫人一掌打翻药碗,她是真恨,恨的咬牙切齿又没有办法,恨的恨不得活剐了自己,为什么让女儿重复自己的命运! 她到底做错了什么,才落到今天的地步,感情感情她可以不要,退一步她也退了,却退到了今天的地步! 第202章 闹 她还不如一开始就死了!也省得留下儿女遭罪! 裴五娘吩咐下面的人再去熬一碗:“娘,身体要紧。” 裴夫人看着女儿不痛不痒的样子,有些想笑,她也就笑了,一开始五娘听说这件事的时候,还会震惊眼眶发红,现在竟然什么反应都没有了,听说两个人在庙里私会也仅仅是当没有听见。 裴夫人怎么能不觉得可笑:“你觉得你退一步这件事就结束了?你以后会有孩子,你以后还要天天对着他,早晚他会把你恶心的恨不得没有遇见过他。” 裴五娘知道,她小心的擦着刚刚洒出来的药汁,看的更清楚:“要不然呢?退婚娘就舍得了?”世子夫人,正四品的封位,就这么让出去?还是她母亲可以好人做到底,收了六娘做嫡女,将嫡女嫁去镇国公府,成全了他们? 裴夫人当然不干!看着仇人的女儿成为世子夫人,仇人的外孙或者外孙女,成为世子和县主,她宁愿同归于尽! 裴夫人想到这一切,又开始心口疼,恨不得疼死过去化成厉鬼,咬死那对母女!但这都无济于事!现实就是她除了恨什么都做不了!因为做不了心里更恨!多重压力下,生不如死的反而是她! 裴夫人紧紧的掐着手心,掐出血来还不放手。 裴五娘见状,急忙试着掰开母亲的手,却发现根本掰不动,裴五娘又气又没有办法:“娘,您这是做什么!亲者痛仇者快吗?!您要实在不甘心,大不了,大不了,我也去跟世子的兄弟表侄们不清不楚!” 裴夫人闻言突然看向女儿。 裴五娘神色尴尬的掰母亲的手,尽量忽略自己不逊言语的意思。 裴夫人的手轻易开了,突然想到:“严世子有个弟弟?” 裴五娘擦干母亲手心的血,险些笑了:“娘,您想什么呢,我就是想,也没有六妹妹那样的姿色。”不可否认六妹妹很好看,让人挪不开眼的好看。 裴夫人不那么觉得,顿时觉得看到了希望:“她姿色好又怎样,宋石还不是没有看她一眼!” “宋石?” “你觉得严不渭如何,不对,严不渭就是一个浪荡子,你想跟他还不容易,只要略施手段,他为什么要拒绝,到时候看谁让谁没……” “娘!”她娘真的魔怔了。 裴夫人也觉得自己魔怔了,只是为什么不呢:“你嫁给严不渭吧,至少还是镇国公府,还能闹得他们家鸡犬不宁。” “然后天天看嫂夫人脸色,不如不嫁了。” 裴夫人没说话,这么好的婚事,怎么忍心不嫁了,裴夫人怔怔的看着床帐一言不发,不甘又无能为力。 裴五娘吹着手里新得的药,哄着母亲睡下后,走到一旁拿过裴婆婆递给她的那封信,看了一遍:“谁送来的?” “不知道,没有留下姓名。” “也查不到吗?” “没有。” 那就好,裴五娘将信重新封好,叹口气,也别就她们家闹了,这件事的根源还是在严不予手里:“将信找人誊写三份,一份给镇国公爷送去,一份给镇国公夫人送过去,另一份,贴出去吧。”什么丢脸不丢脸的,她母亲都被气成这样了,也没什么更坏的结果了,大家当热闹看看吧。 “小姐?” “去做。” 裴婆婆不敢不应:“是。” …… 这件事很快传遍了大街小巷。 “镇国公府世子原来喜欢的是裴家六小姐?” “裴六小姐?就是那位诗词写的好的裴六小姐?” “严世子不是和裴五小姐有婚约吗?” “哈哈,风流韵事,不如严世子效仿娥皇女英,都娶了就对了。” “乱说!他严世子想左拥右抱,他也得是舜帝才行,他是吗!” “不对啊,裴六小姐?是不是昨天在大街上拦宋大人的那位?!她不是跟着宋大人的?原来喜欢严世子吗?” …… 宋初语听到微蕊汇报外面传的沸沸扬扬的事时,忍不住笑了:“这个裴五小姐有意思啊。”她倒是没有注意过裴五小姐,上辈子应该是被那对男女害死的了,原来这么有意思吗? “是挺有意思的,郡主,用不用我们再把尾巴扫的干净点?” “不用,裴六小姐敢在大街上拦宋石,就别怪她的事满城皆知,想查到本郡主这里的,查到就查到了能怎么样,对了,这些内容如有人撕了,记得再让人贴一份,免得有人没看到惋惜。” “是,郡主。” …… 裴六娘一醒来,听说全上京城都知道她和严世子的事了,急的瞬间又昏了过去。 “小姐!小姐!” …… 镇国公夫人脸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严不予跪在下面,神色坚定:“儿子对六小姐情难自禁!儿子要娶裴六小姐为妻。” 镇国公夫人快气笑了,她竟然不知道她生出了一个大情种,就是傻子也知道无媒苟合不是君子所为,她儿子竟然还标榜上了:“给我闭嘴!情难自禁你就情难自禁!娶什么娶,纳了就是!却闹的满城风雨!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想着娶她,你难道不想想谁背后将这件事宣扬的人人皆知,是不是要搞死你或者我们镇国公府!你是不是想一个女人脑子想傻了!” 严不予骤然看向母亲:“娘的意思是有人要对付我们?” “你以为呢!这封信裴家也收到了!看你做的好事!” “六娘怎么样!娘,这件事不是六娘的错都是孩儿……” 严不渭拿着撕扯下来的信进来,就看到大哥跪在地上正跟母亲说谁的错,他看眼母亲,想着他要不要出去一下,等大哥说完再进来? 镇国公夫人没想到这时候长子还在关心一个女人!简直,简直:“你给我进来!躲什么!” 严不渭只好拿着信进来,拱手:“孩儿给娘见礼,孩儿看过了,四城内都有张贴大哥和……六小姐的内容,孩儿找人清理了一部分,但立即有新的贴上来,对方看起来并不畏惧我们镇国公府和裴府的权势。” 镇国公夫人点点头,以前觉得小儿子贪玩,现在看来,比这个看似稳重实则不知道脑子在想什么的长子好多了:“这件事,你怎么看?” 第203章 我见 严不渭看眼哥哥:“儿子以为,这件事应该是有人想恶心我严家和裴家,也不排除前段时间盐价突然平稳,有亏损严重的商家心中不满想让我们难堪,这些其实无关痛痒,只是,但也可能……” “可能什么?吞吞吐吐!这里又没有外人!” “毁我大哥声誉,降低大哥在严家军中的公信力。”不是没有这个可能,毕竟一个自己婚事都处理不好,找个‘妾’还闹的满城风雨的人,给人的第一印象是儿女情长的人,很难让人相信他上了战场,会是一个杀伐果决的大将军。 “岂有此理!” 严不渭拱手:“母亲息怒,只是孩儿胡乱猜测,也许只是对方看我们家不顺眼想恶心一下大哥。” “那也是你大哥做了让人能恶心我们的事!” 严不予有些担心裴六娘,她身子骨弱,又是女子,这件事被裴夫人知道了,她会有什么样的下场可想而知:“二弟说的对,孩儿去查,一定查个水落石出!”他要去看看六娘的情况,否则他不放心。 “这件事是你惹出来的,当然要你去处理,我不管你和裴六娘有什么,没有成亲以前都不许再跟她有牵连!你一会带上礼单去裴大人那里走一遭,向裴大人、裴夫人赔个不是,安抚好你的未婚妻,还有就是你未过门的妻子死了,你也休想娶那个丧门星!所以你最好打消不该有的念头!” “娘,六娘不是丧门星!孩儿可以娶裴五娘,但娘不该对六娘有那么大偏见,一切都是孩儿自作主张,是孩儿——” “闭嘴!你还知道你自作主张!我就是这样教你的?!在有婚约的情况下跟未过门妻子的妹妹不清不楚,这就是你的君子所为、世家风骨?你别让我看不起你!” “娘!这件事都是孩儿的错,可六娘是无辜的!我也会补偿五娘子,可如果可以,孩儿想娶自己爱的人做妻子!” 严夫人不敢置信的看着大儿子! 严不渭也见鬼的看着自己大哥,赶紧提醒:“哥,你说什么呢!还不向母亲道歉!”裴家和严家的婚事是早就定好的,怎么可能轻易换! 严夫人一掌重重的拍在椅臂上:“你胡说什么!我看你是脑子不清醒了!你忘了跟谁有婚事?!” 严不予目光坚定:“孩儿知道!可是娘,孩儿心悦六娘,孩儿这么多年可曾让娘失望过?孩儿只有这么一个不情之请,还望母亲成全!”严不予重重将头磕在地上!他真的喜欢六娘。 严夫人上气不接下气的看着跪着的儿子,她引以为傲的儿子,竟然,竟然为了一个女人求她! 严夫人现在恨不得将那个带坏她儿子的女人千刀万剐了:“我竟不知我儿如此痴情?” “求母亲成全,孩儿对六娘的感情至死不渝!” “哥!别说了!” 严夫人笑了,不过是冷笑:“至死不渝!娘是不是该很感动,感动我儿子背信弃义!为了一个女人脸面都不要了!你为她至死不渝,她对你呢?一个庶女,她看中的是你姐夫的身份?还是镇国公府世子的身份?!” 严不予猛然抬头:“娘,六娘不是那样的人!” “她不是那样的人她引诱你!” “六娘没有引诱我!是孩儿引诱她!她什么都不知道!孩儿跟她认识的时候她甚至不知道孩儿是镇国公府的世子!” “所以她是傻子!看不出你衣着光鲜,谈吐不凡!” “娘,六娘真的很好,娘只要见了她就知道她有多好,她根本不是娘想的任何一种女子,何况,裴五娘愿意嫁给我,难道就不是因为我的身份!” 严夫人闻言气的身体一阵不稳。 严不渭赶紧上前搀扶住母亲:“哥!你在干什么!娘,您消消气,大哥只是一时糊涂,您千万别往心里去,气坏了身子。” 严夫人紧紧抓着二儿子的手,死死盯着跪着的长子:“就算五娘看中你的身份,我们两家也是公平交易,难道我们不是看中了她大理寺卿嫡长女的身份!你拿她跟这一个庶女比,今天也就是我听见了,如果裴夫人听见了,如果外面的人听见了,他们怎么看你!” 严不予看着母亲摇摇欲坠的身子,他有无数话要说,最终吞了回去,但他对六娘的心是真的! 严夫人看着他梗着脖子不服气的样子,就来气!她怎么生了这么个参不透的儿子:“裴家你也别去了!不渭你代你哥走一圈,你哥禁足!什么时候想通了,什么时候再出府!” 严不予一听不让他出府,顿时急了:“娘,娘——” “来人!把世子带下去,没有我的命令不许人放他出来!” “娘!求您成全!娘,求您成全!” 严不渭扶着母亲坐下:“娘,您别着急,哥就是一时糊涂,过段时间就好了。” “你哥这是被狐狸精迷了心窍啊!” 严不渭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一边是哥哥一边是母亲,看大哥那意思对裴六小姐估计是真动了感情,要他说都娶了不就成了,一个大一个小,何必跟母亲争非要求娶,他们镇国公府的妾怎么了,也有头有脸。 “别在我这里站着了,你代你哥去裴府认个错,顺便把大街上这些污言秽语全部处理了。” “是,母亲。” “态度好点,告诉裴夫人,我们镇国公府的态度不变。” “是。” …… 严不渭带着厚礼匆忙去了裴府。 裴大人刚好不在,被叫去了大理寺;裴夫人卧病在床,听到严家的人来就要让人送出去。 “慢着。”裴五娘放下药碗,亲自去见严不渭,客人来了哪有把人往外赶的道理。 裴五娘简单换了一身见客的衣服,带着丫鬟去了前厅。 …… “五小姐。”严不渭拱手见礼。 裴五娘温和回礼:“家母身体抱恙,让二公子久等了,二公子特意过来有心了,不知严世子没来,是不是与我妹妹海誓山盟的事有变?” 第204章 合适吗 严不渭闻言,有些没转过来,不是问大哥和未来大嫂吗?未来大嫂怎么问大哥和妹妹?“五小姐,这件事都是我哥一时糊涂。” “一时糊涂就不会在外庙陪我妹妹月余,今日也不会是二公子登门了,五娘感念世子与妹妹情比金坚,十分感动,望世子能妥善处理这件事情,别恶心了我就好,更重要的是,别想出让我娘以德报怨,收了六娘做嫡女嫁给他的事,那就太诛心,太不是人了,二公子说对不对?” “啊?啊,对,不是,大嫂,我大哥就是没想明白,等事情过去了,大哥心里始终是有大嫂的,再说怎么能说恶心大嫂呢?” 裴五娘看向他,笑了:“这声大嫂,五娘不敢当,世子心中有更合适的人选,二公子觉得不恶心就不恶心吧,毕竟二公子宰相肚里能撑船,哪天未婚妻子与别人海誓山盟了,二公子也得是一桩美谈,那五娘确实是比不上二公子的胸襟的。二公子先别恼,我这里总归是有好消息的,以世子对妹妹的感情,定然会问二公子妹妹的情况,麻烦二公子转告世子:妹妹的事,让世子放心,我娘动不了我爹的爱女,我也动不了。妹妹并无大碍。” 严不渭自认自己也是混不吝的,对付女子,他向来不要脸,如今他也不过是一年多没有跟她们打交道,都这么诛心了吗:“大嫂,你和我哥是夫妻,遇事该共同面对,怎么能将我哥往外推?” 裴五娘掩嘴一笑:“好, 那二公子就告诉世子,我嫁过去的时候定然带着妹妹同嫁,让他不要闹了,好好等着当新郎官吧。你看看你大哥肯委屈他喜欢的人做妾吗,我的妹妹又做妾吗?” “五小姐——” “原来二公子知道我是谁,也不怕告诉二公子,现在不是五娘想怎么样,而是你大哥和我妹妹想怎么样!” “我哥跟你那个什么妹妹根本不可能,我娘绝对不同意!” “然后呢,我嫁过去,天天看你哥以泪洗面?” “我哥怎么可能以泪洗面?” 裴五娘看着他,决定不跟他争辩:“好,我以泪洗面。” 严不渭突然不知道怎么说,他也是第一次对上他名义上的嫂子,原来如此牙尖嘴利,可现在不是怪她言语刻薄的时候:“你太悲观了。” “也不算,二公子看看我们家不就知道了,庶女犯错却无大碍,反而是我娘一个嫡母气病了。” “可这也实在算不上什么大事,男人一时没有……” 裴五娘突然上前,素手搭在严不渭手臂上,心里惊了一下,宿花问柳的严二公子,手臂如此结实吗?! 严不渭吓的后退一步,枉他百花丛中过,竟然被一个女子吓到了:“五小姐!你做什么!” “二公子觉得我刚才的举动合适吗?” “当然不合适!”简直——伤风败俗,他是她未婚夫的弟弟。 “可他们两人觉得合适,不但合适还在一起生活了一个月之久,我连靠近你,你都会避开,他们却不会,一对从根子上就道德败坏的人,二公子还要为他们狡辩吗?”裴五娘目光灼灼的看着他。 严不渭瞬间觉得被烫了一下,慌忙避开裴五娘的目光。 裴五娘浅浅一笑:“如果二公子还不服气,不如想想,什么情况下二公子会心甘情愿的让我的手搭在你的手臂上还不躲开,定然是……我们两个都暗通款曲、你情我愿的情况下,二公子说对不对?” “在下还有事,先行告辞!” “二公子慢走!” 严不渭几乎是落荒而逃,这个裴五娘简直,简直——平日不声不响的,原来最会咬人! …… 醉月楼,二楼雅间内。 林清远看眼进来的严不渭,替他斟上一杯茶,觉得他有些古怪:“听说哥在查在上京城贴你大哥之事的人?”很少见他对一件事如此有耐性。 严不渭一口饮尽,他就是要看看是谁把这件事捅出来的!让那个女人抓住把柄,如此咬他兄长!偏偏他兄长不争气,知道他从裴府回去后,果然先问那个六娘怎么样了,丝毫不提裴五小姐! 本来他对大哥跟一个女人的事没多少想法,不就是娶姐姐看中了妹妹,看中了就看中了,男人三妻四妾很正常,喜欢漂亮女子更正常。 但他总能想起裴五娘将手搭在他胳膊上的那一下,瞬间觉得他大哥这件事办的不对,怎么就下去手了。 如果让他对裴五娘下手,他就……他就觉得不合适……十分不合适!他都觉得不合适的事,他大哥竟然做了!简直…… 严不渭见林清远还给他倒茶,赶紧接过茶壶:“大人,我自己来。”这次北疆之行,他参与了一半,自然知道面前坐着的是谁! 如果换成别人有了这样的筹码,谁还能安静的坐在这里给他倒茶,但是清远可以,并且他感觉的出来,清远给他倒茶的时候是真的把他当兄长看,看他满头是汗,才给他倒的。 林清远没有让他接过去:“贴信的是郡主。” “什么!?” “你听见了,郡主不高兴裴六娘子当街拦宋石,才把她的事闹的人尽皆知。其实裴六娘子和宋石谈过婚事。”林清远觉得该解释一下:“当时宋石和国公府关系一般,裴六小姐和宋石的婚事是跟从小将宋石养大的马房管事提的,正巧郡主路过,郡主否了。本以为事情到此为止,谁知后来宋石在大街上遇到过裴六小姐两次,前几天是第三次,郡主才不高兴了,将她和你大哥的事贴了出去。说起来第一个贴出去的人不是郡主,是裴五小姐,郡主让人看到谁撕了之后再贴上去,所以现在你还没有清理干净,还有人再贴。严哥你也知道郡主的为人,脾气大,毕竟宋石和江小姐订了婚,裴六小姐总这样郡主当然不高兴,哥说是不是?” 严不渭只听到一句:“裴五小姐先贴出去的!?” “是,郡主只是从众。” 第205章 关注点 “她为什么贴出去,难道不是打她的脸?!” 嗯?郡主贴信这件事过去了?“大概是要……釜底抽薪?”那可以继续第二波,完成郡主的交代:“其实让五小姐发泄出来还好,总比你哥和她妹妹乱来,她一气之下回头跟人说跟你不清不楚要好是不是?女人心很难说。” 郡主让他这么说,可为什么要这么说?林清远看到严不渭后似乎明白了一点?瞬间融会贯通,只是严不渭和裴五娘? 林清远本来觉得不可能,五小姐不会如此自降身份,而且现在的严不渭绝对没有那么好上手。 但林清远看严不渭刚才的态度,似乎……不是没有可能? 林清远想到更深的一层:“严哥,你有没有想过——做镇国公府世子?” 严不渭闻言思绪从五小姐身上抽回来,震惊的看着林清远:“大人,怎么可能!” 林清远看着他觉得不是不可能,而且,以他刚刚频繁提起五小姐的行为来看:“只是觉得,如果你是世子,就能娶了裴五小姐。”不意动吗:“你哥也不必如此痛苦,只要你哥不是世子,就无所谓娶谁,六小姐给你哥当正妻也没什么不行。” 严不渭有一瞬间觉得林清远说的对,但不表示他现在脑子里是浆糊,而且这点小事扳倒他哥哥强人所难,何况,他为什么要扳倒他哥哥:“大人!您不会是想扶我做世子吧?” 林清远有些尴尬:“这么明显?不愿意就算了。” “大人!” 林清远看他急了,实话实说:“突发奇想,没有这样的想法,你是不是世子都是我大哥,没有区别,只是觉得你可以问问你大哥,说不定,你哥愿意。” 严不渭想到频频问起裴六娘,现在还跟母亲据理力争的大哥,或许他大哥真的遇到了想相守一生的人,真的那么想:“即便那样,我爹娘也不会同意。不说这个了,林大人,裴六姑娘为什么多次偶遇宋大哥?” 林清远喝口茶:“可惜裴五小姐了。” 严不渭想到那天见到的女子,她突然搭在他手臂上的手,和她无奈又无能为力的苦涩,恍惚觉得她真有些可怜:“大人,我在问六姑娘的事。” “慧眼识珠?” 严不渭惊愕:“大人是说裴六娘看中了宋大人!?”怎么可能:“她明明已经跟我大哥……” “她能嫁给你大哥吗,镇国公府世子爷,明媒正娶一个庶女做正妻?” “当然不能!”严不渭恍然:“岂有此理!她竟然一边缠着我哥,还一边企图嫁给宋大人,宋大人更不是他能攀附的!”这次雄鹰部之行,宋将军是首功,在北疆之地他的封位更高,正四品大将军。 “可在世人眼中,宋石仅仅是一名庶子,还是不受人重视的庶子,裴六娘子想嫁给宋石做正妻,轻而易举。” “她——她——” 林清远提醒严不渭:“也许裴六娘根本不喜欢你哥,是你哥强人所难、仗势欺人呢!” “都搂搂抱抱了,还怎么强人所难,我哥的样子可不是他强迫她,明明是两人有情!”强人所难他哥会怕她伤心,会担心她的处境,想到裴六娘一边跟自己大哥不清不楚,一边又慧眼识珠的给自己找下一个更好的。 严不渭不得不说,裴六娘好眼光啊,看中的都是手握实权,能给她富贵的人! 严不渭越想越生气!他哥竟然被一个女人耍的团团转:“大人,郡主想贴就贴,贴到郡主消气为止,是我撕的不妥当,望郡主和大人见谅。”只要不是有人刻意针对他家和他哥……这件事对他哥和他家肯定会有影响,但也的确是他们做错了事被抓了把柄怪不得别人报复! “哪里,严哥也是为了严家,严哥再喝一杯茶解解暑。” “不喝了!”他要回去让大哥知道那个贱人的真面目,严不渭气愤的转身,人走出几步,又赶紧折回来,恭恭敬敬拱手:“大人,告辞。”他刚才气糊涂了,竟然转身就走。 林清远看他一眼,见他如此见外,像个老学究一样告辞,想起第一次见他们的时候没忍住笑了。 严不渭也有些不好意思,什么时候醉卧柳香风,从不将世俗放在眼里的他,也如此中规中矩了。 严不渭被林清远笑的,干脆甩袖走人! …… 严不渭真的生气!他绝不允许他大哥看不透一个女人的真面目,那个女人分明是看中了他大哥的身份想攀龙附凤。 那个女人在知道她嫁不进镇国公府后还理智的给她自己选了虽不受宠但有官职,未来官途一片大好的宋石!这样的女人能是什么省油的灯! “我不许你这么说六娘!”严不予认真的看着他,神色严肃,他被关在祠堂反思出不去,才委托弟弟帮忙照看六娘,不是让他诋毁六娘的:“对不起,我态度不好,但六娘不是那样的人。” “你怎么知道她不是!她想偶遇宋石是事实!” 严不予神色落寞:“你不明白她的不容易,她是庶女,从小低人一等,明明样样比嫡姐优秀却处处要避让嫡姐,她只希望未来不受制于人,能好好的为自己活,她即便对宋石有什么想法,也是应该的,毕竟……我给不了她想要的……我给不了她!” 严不渭看着平日精明有礼的大哥,竟然说出这种话,甚至如此自谦觉得是他的错,一时间难以接受! 不客气的开嘲:“她哪样比她嫡姐优秀!她是言语比嫡姐会说!还是比嫡姐会勾引你!你只看到她避开嫡姐的锋芒!难道不是嫡姐怕她姨娘受宠,对她处处忍让!”严不渭可不认为裴五娘需要裴六娘让! “你!你是嫡子根本无法体会庶出的无奈,她不讨好嫡母甚至连家门都出不了!” “我只知道不久前她刚从寺庙回来!转头就能上街堵宋石!” 严不予看着弟弟!他这个弟弟还是花天酒地的时候不招人烦:“她为了自己搏一搏难道都不行!你知道裴家要把她嫁给谁!” 第206章 成全 “反正不是嫁给你!” 严不予被严不渭一句话顶的心口疼,但他现在在这里跟严不渭吵有什么用,只会让严不渭更讨厌裴六娘。 严不予还要从弟弟这里知道六娘的事,断不能让严不渭对六娘有偏见:“不渭,你还小,不理解很多事情,她去商户之家也只是填房,上面还有孩子,她只是想要一个干干净净的婚事,平静的了度残生。” “那你就该放手!”而不是被裴五娘抓住把柄!闹的全上京城看他们的笑话,让家里的女眷都不敢出门宴请,免得被人当猴看! “我放不开……” “感情而已!你还不如一个裴——”五娘!一个女人都能舍下脸面对付他!可他哥还在儿女情长!岂不是送上门让裴五娘看笑话! “我不如六娘子我知道……我不如她看得开,不如她有勇气……”严不予神情落寞。 狗屁不如六娘子,裴五娘现在如果知道他哥被关在祠堂里,和他娘对着干,口口声声要娶一个庶女为正妻,估计做梦都能笑醒!连她自己被人嘲弄的那点非议都能不在意了!“那她就可以去勾搭宋石!” “这不是更能说明六娘爱的是我的人,不是我的身份!我只是给不了她想要的,否则她根本不在乎我是世子还是庶子!” 严不渭看着自家哥哥,想着裴五娘看向他时的嘲弄目光,想起林大人说过的话,突然开口:“哥真的那么觉得?” 严不予克制的开口:“我只恨自己没用,这时候不能守护在她身旁给她依靠。” “你其实可以,哥,只要你不是世子,你就可以。”严不渭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只觉得血液在身体里叫嚣,有什么轰然而走:“你不是世子,就没有束缚,想娶谁都可以。” 严不予猛然看向严不渭:“你疯了!” “我是疯了!”他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我看你这么维护她!一心为她想!这么痛苦!忍不住想成全你们这对神经病!” 严不予知道弟弟在说气话,但猛然觉得很有道理,如果自己不是世子,如果没有家族的责任,他是不是就行…… 严不予猛然抓住弟弟的手臂,心思蠢蠢欲动! 严不渭急忙挣开:“哥!你疯了!你想什么呢!你是严家的世子,更是我从小的榜样,你难道觉得一个女人比你现在的身份还尊贵!” “不渭,为什么不试试,不渭,我真的爱她,没有她我简直不敢想象,我承认一开始我根本没有上心,只是觉得她可怜想帮帮她,但现在我真的爱她,发生这么多事现在她一个人熬着你知道我多心急吗!不渭,你就当帮帮我,世子之位给你,你娶裴五娘,我娶六娘。” “你以为你不是世子,她还会喜欢你!” “我说了,她不是看中身份的人!宋石不就是最好的例子!” “我看她有眼光的很!”宋石什么人,她攀上了丝毫不次于嫁给他哥当世子妃:“你别让裴五娘看不起你!” “我不在乎,我娶了五娘也不会幸福,我对五娘根本没有感情!不渭,娘现在不让我出去,可如果我不是世子,娘总不会管我了吧,不渭你放我出去,不渭!” “娘先打断你两条腿!”这种话他说是因为他混不吝,大哥怎么能接上,大哥把家族的责任当什么! 哐当!祠堂的门被大力推开!严夫人就站在门外看着狼狈的长子,本以为饿了几天他应该清醒了,现在看来更不像话了!连这种胡话都说的出来!“你爹也就是不在家,如果在家,你都不配跪在列祖列宗面前!” 严不予瞬间绕开严不渭跪在母亲面前:“娘!求您成全!娘!求您成全!我对六娘是真心的,我不后悔!弟弟现在也能独当一面,弟弟这一年的转变您也看在眼里!很多人也愿意与二弟结交!娘,您——” “闭嘴!” 严不渭见状急忙上前扶住母亲:“大哥!别说了!你以为你跪在这里母亲好受吗,母亲也好几天没好好用膳了!” 严不予态度坚定:“娘,是孩儿不孝,但!求母亲成全!”严不予的头重重的磕在地上!一下又一下,心,不可转也。 “扶我回去,扶我回去……我不想再看到这个逆子!” …… 宋初语惊奇的看向林清远。 林清远歪靠在凉亭里给郡主打着扇,眼睛亮亮的点点头:“真的,严世子从家里翻墙跑出来去了裴府见裴六娘,被裴府的侍从当窃贼打了,打完才发现是严世子,严夫人气的昨晚传了太医,现在还卧病在床。”严不渭说的,这件事没几个人知道,如果不是严不渭不拿他当外人,估计也不会说。 宋初语笑的不能自已,扶着肚子喘口气:“严不予不是这么不靠谱的人啊。” “大概……是真的爱吧。”林清远看着郡主。 宋初语想想也对,上辈子他们两个人兜兜转转那么多年,中间隔着那么多条人命,都爱的义无反顾。 何况他们两人在一起后也并不是到手后不珍惜,而是被当时的镇国公严不予宠上天的夫人,不惜为了她,遣散后院不再纳妾,怎么能不是真爱。 林清远凑近看她一眼,提醒她:“真爱?” 宋初语捧住他的脸,忍不住挤了挤,又赶紧放开,威严要时刻挂在脸上,不过幸好这里没别人:“是说我对你吗?” 林清远脸颊微红,慢慢将自己脑袋从她触手可及的范围撤回来:“镇国公因为这件事回京了,现在在宫里请罪。”热。 “无召回宫是大忌。”宋初语若有所思。 “也不算,他先快马加鞭给太后和皇上都上了请罪书。” “但如果追究,也改变不了他与请罪书一起出发的事实。” 林清远骤然看向郡主。 宋初语就是那个意思:“不如,我们成全严不予?”宋初语笑了,笑的天真无邪。 林清远却觉得周围发冷,从小苦过来的他,不觉得‘成全严不予’是赏赐,那绝对是噩梦,而且他觉得裴六娘未必愿意跟没了爵位的严不予。 第207章 回京 “你似乎对……严不予充满了恶意?”否则这点事真不至于让他丢了世子之位。 宋初语目光温柔的看着林清远,伸出手,将林清远歪靠在柱子上的身体摆正,柔情的抚过他保养出光泽的发丝, 他呀,就是太善良了,共情过太多悲苦,可,有的人,不配,严不予要怪就怪他爱的人心太大:“的确算不上喜欢。坐好,跟我学了一堆懒散的毛病。” 林清远顺势靠在她身上,怕她身体受不住,只是虚靠着,可也喜欢贴近她的感觉,手揽住她的腰,将孩子和她都虚抱进怀里:“好。”成全严不予。 …… 严不渭心急如焚,父亲怎么能无召而回,虽然上了请罪书,可这件事如果仔细追究起来可大可小! 严不渭睡不着,怕有人会抓住不放,现在母亲染病,大哥被打的下不了床,老三还有功夫鬼混,只能他来想办法! 严不渭连夜去找林大人,求林大人想想办法!务必保住父亲!将这件事影响缩减到最弱! 林清远揉揉眼,答应的很爽快。 “多谢大人。” 严不渭刚到家,一口水还没喝,小厮匆忙来报:“二爷,二爷不好了,大公子翻墙见裴六娘子被裴家家丁打了的事,被人贴出去了!” 严不渭闻言瞬间摔烂了手里的杯子,三更半夜谁贴的!严不渭火急火燎的套上衣服去了林府! 林府烛灯再次亮起,静谧的宅子灯火通明,林清远连续两次被人叫起来,他自己无所谓,但吵到郡主了! 林清远如此和善的人,也只能面无表情的看着严不渭:“哥,你最好有大事!比如镇国公被下狱了。” 严不渭也知道不应该,可是:“大人,我哥见裴六娘的事……请郡主,高抬贵手。”现在不比前几日,他父亲马上要到上京城了,严府已在多事之秋,随便一件事都有可能触怒太后和皇上。 他哥私自出府见不是未婚妻的女子,如果被按在他父亲回京这件事上,就麻烦了,这件事实在不易多传播:“求大人帮忙!” 林清远叹口气:“裴五娘贴的,郡主的人只是跟风,这件事郡主自始至终都只是推波。” 严不渭闻言手瞬间握起,裴五小姐要致严家于死地吗!“属下知道,请郡主、大人帮属下这一次,属下铭记在心。”只要郡主不帮忙,裴五娘成不了气候。 “……我会跟郡主说说。” “多谢大人。” …… 严不渭转头翻过了裴家的院墙,一脚踹开了裴五娘的房门! 裴五娘的丫鬟、婆子顿时被惊醒!尖叫声—— “喊什么!冷静点!”裴五娘一身白色里衣站在床帐旁,长发垂在腰际,肃着脸看着闯进来的男人:“严二公子深夜造访,有何贵干,还是严家的两位公子都喜欢这些勾当!” 严不渭看着她,目光更冷:“你要毁了我镇国公府!”这个时候还要闹的满城风雨。 裴五娘挥挥手,让所有人都下去。 “小姐?” “下去!” 所有人垂着头,快速退下。 裴五娘一步步向严不渭走去,看向他的目光冷静平和:“听说镇国公要回京了?” 她果然知道!“你——” “虽然不知道谁在背后推波助澜,但上京城能将镇国公府与我六妹妹的事传的人尽皆知,可见,有人看你们镇国公府不顺眼。不过我觉得你大哥翻墙的事传出去没什么不好,完全可以让皇上、太后看到你爹匆忙回上京城的必要性,所以二公子急什么,有什么可急的,担心有人以此做文章啊?” “裴五娘!” “二公子太急了,我这里不过是小打小闹,看不见希望的人、住不进大宅的人,想看宅子塌了是人之常情。何况我递的又不是杀人刀,怎么狡辩还不是凭你们的三寸之舌,不会是,辩不过对家对我恼羞成怒吧?” “你怎么就知道你嫁不进严家!” 裴五娘觉得可笑:“为别的女子翻墙的男子,你以为我还会嫁?我不过是做了一个退婚女子,见不得别人好时都会做的事,严二公子大可不必如此生气。” “严家的门如果一定让你进呢!嫁不了我哥,我还不能拉着你嫁给我!” “你是世子吗?严不渭我再说一遍,你的气不该撒在我身上,你更没资格娶我!气你母亲的是你哥,让你哥魂牵梦绕不惜翻墙的是裴六娘,你爹私自回京更是他自己的决定,我现在把消息放出去,端看你在太后面前怎么辩,辩的好绝对对你爹有利,加重你父亲回京的筹码!而我不过是想退婚!你少拿你无处安放的不安撒在我身上,细说起来!我对你们镇国公府仁至义尽,我没有出去哭,就是对你家最大的仁慈!滚出去!门,限两天内修好!出去!” 严不渭看着她落在自己身上嫌弃、不屑、嘲讽的目光,浑身刺痛!已经很久没有人这么看他!她更不该这么看他! 没有资格吗!好,没有资格!他就有资格给她看看!他让她哭着、跪着也要嫁进来! …… 镇国公对嫡长子寄予厚望,长子更是跟在他身边最久的孩子,倾注了他半生心血,孩子不单是家族的责任,还是他的儿子是他的骄傲! 严不予从小到大克己守礼,从未行差踏错!如今为了一个女子!竟然不顾一切的要娶,他怎么能不心焦,不回来看看! 镇国公从宫里请完罪出来,拖着被打了二十大板的身子,就去看了长子。 天已经漆黑,镇国公府灯火通明,卧病在床的镇国公夫人看到老爷身上的血,掩住嘴,大悲无声!“大夫!大夫——”却没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喊出声音。 严不渭慌忙赶来。 镇国公踉跄进屋,看着更狼狈的跪在地上的长子,也是满身的伤,一瞬间像老了十岁:“何必,何必呢……” 严不予看着外衣血淋淋的父亲,痛苦瞬间淹没了他:“孩儿不孝!孩儿不孝!孩儿对不起爹爹!”这是他从小敬重的爹爹啊,是他高山仰止的父亲,如今为了他……为了他…… 第208章 落定 他混账,他都做了什么伤父亲的心,让父亲远在边疆还在为他担忧,甚至不惜:“爹!” 镇国公抱住儿子:“你呀——” 镇国公夫人靠在侍女身上,眼泪止不住往下落,她造了什么孽啊,造了什么孽! 严不渭看着他们,父亲身上的血顺着衣衫滴落下来,他刚才问了跟回来的人,太后只是象征性的打了二十大板,随后的事以后再议,父亲回京的事不会随着这二十大板消失。 但现在只是打了二十大板,并没有上升到一定层面,说明也不会有大问题,让林大人费心了。 严不渭看着沉痛的父亲,沉默的垂下头,爹回来了,大哥心里就是有再多的不甘、再多的爱,看到这样的父亲,也不会再闹了。 大哥说过的让他做世子的事,也不可能了,他也不能让裴五娘嫁给他,跪着伺候他洗漱更衣。 严不渭突然觉得可笑,父亲眼里从来只有大哥,以前是,现在是,大哥才是他精心养育的儿子,他再好,也不过是过年时别人提起,父亲才肯带出去的二儿子。不及小儿子淘气,没有大儿子争气。 严不渭深吸一口气,退出去,让人再去请大夫,他父亲身上的伤必须尽快处理。 “是,二公子。” 严不渭站在走廊外看着烛火明亮的庭院,突然想到了裴五娘站在床帐前看着他的样子,无惧无畏像看一个白痴。 他是不是真的挺白痴的,不如大哥、不是父亲心目中最值得骄傲的儿子,而裴五娘却当得起镇国公府主母的位置。 她会和大哥带着镇国公府走的更远吧…… 有些事终究跟他无关。 …… 裴六娘再也没有收到过严不予的消息,他像人间蒸发了一样,不再有只言片语传进来,这让裴六娘没来由的心慌。 现在她和世子的事传的人尽皆知,她已经不可能另嫁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严世子的宠爱上,最好的局面就是嫁给他做妾,除了做妾,她已经没了去处。 正妻绝对不可能,镇国公夫人就不会答应,可如果是妾,宠爱是她唯一能牢牢抓住的东西,她更不能失去严不予。 可严世子不知道为什么,好多天没有让人给她递消息了,连外面也静悄悄的没了她们的流言蜚语。 裴六娘脸色苍白,身体更加瘦弱,身上的伤还没有好全,心里还担忧不已。 事情刚爆出来的时候,她也害怕过,她瑟瑟发抖,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可真的无法挽回时,她反而能孤注一掷!就是当妾,她也要紧紧抓住他。 前不久严世子甚至不惜逃出来来看她!嫡姐和嫡母的脸都青了,但能怎么办,她如果是妾,就和姐姐天然相克,就是母亲和姐姐不高兴,她也不得不为自己那么做。 更令裴六娘惊喜的事,世子偷偷告诉她,有了娶她为妻的办法,什么办法?他还没说就被人带走了。 裴六娘怎么能不心焦,她最在乎的就是正妻的位置,她绝对不能让姐姐压在她头上! 可她真的能嫁给严世子为正妻吗?!是不是严世子说服了镇国公给裴府施压!到时候嫡母就是再不愿意,只要父亲一意孤行,未必没有办法。 裴六娘现在反而要谢谢将这件事闹出去的人。置之死地而后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名声算什么,被人嘲笑算什么,如果能得偿所愿,这些都不足为惧! 她真想知道如果姐姐知道她被退婚被嫌弃,她还能不能那么高高在上的看人! 裴六娘见小晚回来,急忙上前:“怎么样,世子有消息传过来吗?” 小晚落寞的摇摇头:“没有。” 裴六娘焦急不已,怎么突然什么都没有了,世子在想什么,可还记得她,还是……他在想办法,找和父亲母亲谈判的筹码? 姐姐和嫡母会心甘情愿的放手吗? …… 另一边,裴五娘向来平和冷静的脸上,难得带着几分不甘和自嘲,严不渭真的不费吹灰之力的封了她所有造势!那些贴出去的东西…… 已经不能说贴出去了,因为她的人都被严不渭抓了,还警告她不要轻举妄动,镇国公府在全力洗他们家镇国公无诏书回京的事,最近在朝堂上更是吵的不可开交,严不渭当然不允许外面有人节外生枝。 裴五娘以为会继续推波助澜的人,这次也没有参与。 果然,事情不会因为一次顺利就次次都站在她这一边,上次的事能闹的人尽皆知,也不是她的功劳。 她倒是小看严不渭了,连背后相助的人都能查到、还能收买,看来天都要绝了她的后路,让她在世子夫人这个位置上像吃了苍蝇一样日日温饱着。 如果可以,她真一口都不想吃,可照现在的事态发展下去,她恐怕要带着‘苍蝇’出嫁了。等镇国公府谢完罪,跟太后和皇上重新表完忠心,镇国公府还是镇国公府,世子还是世子,想喜欢谁还是喜欢谁。 她这个工具一样的未来世子妃夫人,还要带着裴家嫡女的身份为镇国公府充门面。 裴五娘想到这种可能,都想说服母亲,干脆好人做到底,认了六娘做嫡女,投降认输算了。 她本以为,严不予和裴六娘的深情传出去,就是不能怎么样,她也能顺利退婚,惹不起躲着总行了吧。 结果……裴五娘不认为自己能退婚了,父亲和镇国公府肯定有更大的事要做,更大的利益要谈,她的婚事她是不是满意,根本没有人在乎。 她现在在镇国公和父亲嘴上,甚至不如裴六娘更有价值,至少裴六娘是严世子真正在乎的人,最不济都要斟酌的处置,自己则不用,本来就无关痛痒,现在更无关痛痒。 …… 此时,慈安殿内。 在对外昭告了对外镇国公的处罚后,太后一道懿旨废除了严不予的世子之位。 拿镇国公最疼惜的长子开刀,是平息众怒最快的方式,镇国公为了长子私自回京,那让这个长子不再是镇国公府世子就是对他最大的惩戒! 第209章 稀罕 “世子之位也不能空着。”太后居高临下的看着下面跪着的镇国公。 这等小事她本无需过问,但初语一次又一次提,她也就记住了,如今看着镇国公的脸色,果然,这道旨意,看起来比在朝堂上的惩处更令他印象深刻:“就顺延吧。”绝了严不予再次立为世子的可能。 镇国公闻言猛然抬头:“太后,不能!都是微臣一时糊涂,是微臣的错!求太后开恩!犬子还是个孩子!难免糊涂!” “行吧,那就不顺延了,哀家给你几个嫡子都封个侯,自此之后国公之封号,止于你这一代。” 镇国公闻言双腿一软,一品国公府,丹书铁券,世代尊享,怎可毁在他这一代。 镇国公跪下去,神色颓然语气沉重:“微臣替严不渭谢太后娘娘赏赐世子之位。” 太后叹口气,语重心长的安抚重臣几句,便让人下去了。 …… “爹!”严不予带着人等在宫门外,看着爹爹毫发无伤的出来终于松口气,连续半个月了,这件事终于在今天落下尾声,爹爹没事太好了! 严不予快速上前,自责又惭愧的向父亲请安,也请父亲放心,他以后一定谨言慎行,克己守礼,再不给任何人构陷镇国公府、构陷父亲的机会! 后面跟着的两位将领见国公爷完好如初的出来,同时松口气,事情总算过去了,国公爷没有被褫夺封号就是没事! 量皇家也不敢这时候动镇守边关的国公爷,现在的北疆因为雄鹰部和猛狮部族开战,快乱成一锅粥了。若边关这时候换将,岂不是告诉北疆,他们这里有问题,快来转移战场。 他们世子虽然……但男人嘛,年轻的时候谁没有为情情爱爱不顾一切过,改过了就好,世子还是他们最看好的继承人。 镇国公严忠海目光沉重地看眼自己的长子,伸出手,重重地拍拍长子的肩膀,一步一步的往前走。 孩子明明认识到了错误,也及时改正,为什么不再给他机会。 镇国公回到府里。 严夫人早已迎了出来,不施粉黛、病气未消,脸色苍白的迎向相公! 严不渭一时没有抓住母亲,母亲已经到了父亲面前。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严夫人上下检查着镇国公,眼泪不受控制的流下来,她的身体还没有好全,久站就会累。 严不渭让父母坐下,也松口气,他跑了所有能跑的关系,林大人也力保父亲不会出事,但最终只是罚了一些俸禄还是让他很感激林大人的不遗余力。 两位将军欲拱手告辞。 镇国公突然叫住了他们,他还有一件事没有宣布。 两人面面相觑。 严不予站在父亲身边,身子挺直,已有担当。 严不渭站在母亲身边,兴致缺缺,无甚兴趣,所有事都已经与他无关,裴五小姐也好、裴六小姐也罢,都是大哥要处理的事,他就像五小姐说的那样,参与的资格都没有,不配! 严忠海看眼严不渭,印象里这就是一个纨绔,不学无术,从不读书,小时候就会在父亲眼皮子底下逃课,除了今年过年时他弄了一批马进上京城,引的各家哄抢,他从未正视过这个儿子。 如今却要担此大任了,可世子之位,岂只是一个封号,还要下面人的信服,就凭他坐的住吗?! 严忠海也不担心,坐不住也没什么,长子即便不再是世子能力有目共睹,也能掌控住严家军的局面,大不了‘世子’只是一个摆设就是:“太后下旨,废除严不予世子之位,由——严不渭接替。” 严不予震惊的看向父亲。 严不渭一开始没回过神来,继而比大哥还不能理解的看向父亲! 两位将军更为震惊,二公子?!二公子能做什么?!带着他们花天酒地吗?他们严家军怎么能让一个纨绔做下一代的执掌者,难道像安国公府一样,主动寻死吗:“国公,万万不可!” “国公!万万不可!” 严夫人怀疑自己没有听清,怎么还废了不予的世子之位? 严不予觉得最为荒谬,他不久前是有过如此荒诞的想法,但……他更知道肩上的责任、父亲的期许,相比他自己的事,他更不能看着父亲失望!世子之位是他能为父亲分忧的保障! 严忠海手慢慢落在椅臂上,在众多目光下再次开口:“太后懿旨。”不可更改。 两位将军几乎瞬间想到,皇家此举恶毒,分明要做空严家军!狡兔死走狗烹,古往今来向来如此!太后和皇上还是容不下他们:“国公,您要想想办法啊!” “国公,我等不能落入别人陷阱,我等誓死追随大公子!”这是他们的决心! “我等誓死追随大公子!追随国公爷!”绝不能让皇家阴谋得逞! 严不渭本来没什么想法,他还没从自己被封为世子的震撼里回过神来,还在想这是太后的意思还是林大人非要给他的东西,在想裴五娘的婚事还是和大哥,还是顺延到他身上。 就听到这些人的声音,说实话,他没想过这些人是自己的。 他在边关的疆土之外有自己的周进民,有自己的郡县,有自己的商队,最不济还有宋哥带出来的雄鹰部部分兵卒,他若想在外养兵,林大人根本不管,涌现出数之不尽的将才是他们目前的目标,他花点银子,让宋石找人给他带带,就都是上过战场的好汉!真没把爹和大哥的人当成他的所有物。 可如今听着他们气势激昂的说出来,他有种你谁啊,老子稀罕你嘛的感觉!还有,他和他大哥比,彼此的势力拉出来,谁跟谁混还不一定!怎么就惹的你们如此急着表态了! 严不渭顿觉可笑,终于明白宋大人为什么对宋家军那些刺头不上心了,每天也只带着肯跟着他的几个人‘玩’,甚至不介意这些人游离在中心之外,是没什么用的小人物,也认真带着。 的确,有什么计较的,他们有战场、有地盘、有大好的机会一点点磨砺这些不成器的东西,塑造成他们需要的样子,自己凝练的用起来更知道他们的深浅。 第210章 提醒 他稀罕跟看不上他的人说话吗! 爱跟谁跟谁去,多叫他们一句都显得他太闲,不够忙碌。 宋大人虽然在大夏,北疆战场上每天送到他书案上的消息也成百上千,等着他制定战略方针的比比皆是,没时间跟清高的耗。 严不渭恍惚想到,他和宋大人比差什么?什么也不差,甚至宋大人是庶子,他还是嫡出。 但严不渭不会盲目自大,在个人能力上,他差宋大人甚远。 可严不渭依旧没将父亲的核心势力看在眼里。 “爹,不可挽回了吗?”严不予看向父亲,虽然他心有不甘,可更知道,如果太后亲自下令,就代表这件事没了转圜的余地,太后和皇上以此拿他们开刀了,前些天那些处理不完的流言蜚语是不是就是上面推动的? 镇国公点点头,不可更改:“不管你是有没有封位,不予,都要记住你自己该做什么!封位只是一个虚名!” 严不予郑重的看着父亲,拱手:“孩儿明白。”他定不让父亲失望! 镇国公觉得孩子一瞬间长大了:“好!这才是我严忠海的好儿子!”仲尼厄而作春秋,他相信经过这件事长子只会越来越好,更堪大用! 两位将领顿时拱手:“忠于大公子!忠于国公爷!” 严夫人心里虽然为长子惋惜,但二儿子也是她的亲子,她也觉得二儿子不合适,不如长子稳重,可事已至此,严不渭以后就是外人眼里的世子爷,他可明白要为家族牺牲不与哥哥争抢的道理? 严夫人看向严不渭,见他站在那里不知道在想什么,好像这里的一切都跟他没有任何关系,欣慰又为孩子担心。 坐上过高位就会知道权利的美妙,他真的能不忘初心,不好高骛远帮助哥哥吗? 严夫人还在想事情,国公爷的声音传来:“哪天有时间,叫各家喝一杯不渭的封赏之酒,这件事就算成了。”那时候他已经回边关,这些无关紧要的事交给夫人就好,他更满意长子被废除封号后此刻的淡定,不惧不喜,他的爱子长大了。 …… 裴五娘瞬间仰起头看着母亲,双手失礼的抓住母亲的手臂,又慢慢放开,眼底的笑意却掩也掩不住:“太后废了严不予的世子之位?!”太后英明! 裴夫人无神的点点头,一时间不知道该喜该悲,喜的是裴六娘竹篮打水一场空,悲的是,女儿是严不予的未婚妻,没了世子之位,这…… 但严不予的能力有目共睹,长相更是人中龙凤,如果没有裴六娘的事,这是打着灯笼也找不到的好事! 真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啊,明明该是痛快的事,真落在地上了再看,又没什么值得高兴的了。 “六妹妹知道这个好——”裴五娘改口:“坏消息了吗?”大家谁也别想痛快,她不认为她心比天高的妹妹喜欢的是严不予这个人。 “已经派人去说了。” 裴五娘笑了,上前挽住母亲的手臂,难得心情极佳的撒娇:“娘,难道不高兴吗?” “有什么可高兴的,对你来说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裴五娘摇摇头:“不对,以前是只有女儿一个人不顺心,现在都不顺心,这样一想,是不是还是开心多一点?” 裴夫人琢磨一下:“如果这样看,确实?”这件事一直在恶心她们,反而是严不予与裴六娘爱的死去活来,现在?裴六娘看不见严不予的世子尊荣,还爱的死去活来吗?既然已经是不能反抗的事,当然就是两个人都不痛快才是痛快! 裴夫人满意了,难得愁苦多天的脸上露出一点笑模样:“还没怎么样就让世子丢了世子之位,还害的严夫人卧床月余,镇国公爷更不用说了,脸都要丢尽了,她真跟着你嫁进去了,能有什么好。”裴夫人噗嗤一声笑了。 裴五娘也笑了,只要不要一山看着一山高,高兴的事就少不了。 …… 裴六娘眼睛一点点睁大,不敢置信的踉跄一步倒在座椅上:“怎么会这样……”严不予怎么会丢了世子之位?! 小晚也很着急:“世子因为小姐弄丢了世子之位,世子会不会恨小姐?” “闭嘴!”怎么是因为她弄丢了世子之位,跟她有什么关系,她什么都没做! 裴六娘有些慌,害怕又不甘心,怕严不予也这么想转而恨上她,更不甘心,她好不容易能看到一线生机的机会,到头来什么都没有。 她就是去给镇国公府世子做妾也好过跟着一个公子为妻!严不予怎么就被夺了世子之位!怎么会这样! 裴六娘急忙看向小晚:“镇国公的世子之位还空着是不是?”皇上只是想压一压镇国公府,等世子表现好了就会把他的位置重新还给世子对不对? 这样的话……她是不是该趁机嫁给世子,如果他不是世子,只要他还坚持,自己也不离不弃,岂不是极有可能? 小晚摇摇头:“镇国公府世子爷换成了……换成了……” 换了!裴六娘不可思议的盯着小晚! “换成了严二公子,现在严二公子才是国公府的世子爷!”小晚一口气说了出来!这件事已经传遍了,所有人都说镇国公府完了,为了一个女人丢了一门尊严,现在小姐在上京城的人口中就是头号丧门星!搅屎棍! 裴六娘像瞬间被人抽干了精血,双目无神的望着前方,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明明都好好的,事情到底在哪里发生了偏差! 裴六娘觉得浑身发冷,她几乎能想象没了世子之位,严家人怎么看她,严夫人、严国公恨不得扒了她的皮抽了她的筋才好:“不,不会的,世子怎么可能寂寂无名,严国公一定会帮他的对不对!” 小晚感觉到小姐瑟瑟发抖的手,心里同样发寒,她们完了!严大公子若是也计较,她们就全完了! …… 宋初语知道严不渭来府里找林清远,特意梳洗了一番出来见他,要提醒他一句,当初裴家可是和世子定的婚事,不是大公子,严不渭怎么能看着自己的婚事溜走而不争取呢:“你林弟一去马场,总要一两个时辰才舍得出来,让世子久等了。” 第211章 是吧 严不渭顿时觉得不自在,尤其被郡主叫世子严不渭非常不习惯,但也知道恐怕所有叫他世子的人中,郡主这一句最心诚。 严不渭惭愧拱手:“郡主还是叫我严二吧。”家里宴请过后,很多人并不觉得他跟以前会有什么不一样,更不可能越过大哥去,因为家里的实权还在大哥手里,父亲留下来的人依旧以大哥马首是瞻。 外面的人自然也不会真的觉得他成了世子,以后就是严家说一不二的人。 宋初语语气平和:“二公子现在是世子,当然就是世子,世子快点习惯才对。不知,世子爷的婚事开始筹备了吗?” “婚事?”严不渭看向郡主,他有什么婚事?是说订婚吗?那现在确实很为难,外面很多人家都在观望。 宋初语神色自然,她听清远提了一些,严不渭对裴家五娘的关注有些多,即便后来某些决定也通知过裴五娘,让裴五娘不要轻举妄动,虽然名为警告,但那行为不如说是告知,怕裴五娘的动作惹怒了镇国公,让镇国公一脉恨上裴五娘。 这些所为难道不是对裴五娘有点想法?“我听我娘说,当年严家和裴家说亲的时候说的是裴家嫡女与镇国公府世子的婚事,现在世子换成了你,难道你们家不认了?” 什么是不认?!严不渭完全不觉得裴五娘会舍弃他大哥选他,先不说裴五娘是不是想对付他大哥。 但在外人眼里,他大哥就是不是世子了,也是一等一的首选,更何况父亲留在上京城的权势都在大哥手里,裴家但凡脑子没问题也是选严不予。 宋初语见状,叹口气:“看来你们家是不想认了,裴五娘也是可怜,当初说亲的时候讲的可是世子夫人之位,裴家嫡出的女儿,配的当然是更高位置,现在……” “郡主,这……不符合常理……” “原来用的是这个借口啊,看来,镇国公府是打算让自家没有爵位的大公子娶人家裴家嫡出的女儿,好算盘。” “郡主正常人都该觉得大哥更好吧?” “裴五娘会觉得你大哥好?”明人不说暗话:“裴五娘恐怕是最想撕了你大哥的人。” 严不渭想到最近的事,不可否认。 宋初语语重心长的开口:“一个女孩子也不容易。” “……”严不渭不说话。 “这件事本来就是你家辜负了裴家姑娘,你难道不想想办法弥补一下?看着她往火坑里跳?还是人吗?” 严不渭:“……” “我觉得镇国公府应该先拿出态度,让人姑娘不至于人权两失,婚事即便没有感情,也该给人姑娘一个品级吧,总要让人姑娘占一样,才算对的起人家这些年的退让,你说是不是?” 严不渭有些意动,想到她说不配没有资格的样子,就更意动!他倒要让她看看,最后只能嫁给他时,她会是什么表情! “你跟你娘说说,安一下裴家的心,毕竟谁家培养一个嫡女也不容易。” 严不渭看眼郡主。 宋初语坦然的看着他:我说的不对吗?难道裴五娘稀罕嫁给你哥? 严不渭觉得郡主说的对,越想越觉得对,尤其想到裴五娘听说她的婚事是嫁给自己这个纨绔,她像吃了屎一样的表情,就解气!看她以后还怎么对他吼,不是说自己配不上她吗!还不是要嫁给自己!“裴五娘和大哥的婚事这么多年,上京城人人都知道,现在拿世子的身份说事……” “裴五娘是裴家嫡出的女儿,嫁的自然是镇国公府的位置,而不可能是你家某个子嗣,裴夫人绝对会同意的,再说了,你哥和裴六娘的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人人都知道你哥不喜欢裴五娘,你娶了裴五娘,不是为你哥解决后顾之忧?” 严不渭觉得有道理,可:“我娘不会同意吧……”自己已蠢蠢欲动,别有深意的看着郡主。 宋初语心领神会,自己的人当然要为自己人想办法:“那就是你们家想占裴家便宜,你现在就可以造势了,普通人家可不知道你是被架空的世子,只会觉得,镇国公府仗势欺人,让自己失了权势没了圣心的人娶裴府嫡女巩固地位,而这个大公子还不喜欢五小姐,若是以前,大公子是世子,不喜欢也有世子夫人的位置弥补五小姐,现在可连世子夫人的位置都没有了,不是纯粹让五小姐付出吗!说的人多了,你娘还好意思让你哥娶?” 严不渭恍然大悟,的确!是这个道理!看裴五以后还怎么冲他叫唤!只是,不过:“万一她因为换成我,死活要退亲呢?”丢人的岂不是成了自己,他倒是不怕丢人,但怕在裴五娘眼皮子底下丢人,那才是让她看了笑话。 “那就靠你了,怎么能让裴五小姐退亲,你不得跟裴夫人裴老爷表忠心,比如退婚了世人怎么看五小姐,哦,你哥有爵位的时候她就想嫁,如今没爵位了,她就急急忙忙的退亲,她成什么了,以后怎么说好人家?”宋初语上下扫严不渭一眼,真觉得这人现在被清远带的不错,裴五娘嫁给他不失是一门好亲事。 当然了,她也不是完全纯粹好心的为裴五娘说婚事,纯粹看不上裴六娘,觉得裴五娘有心理准备后,更能让裴六娘好看。 再说了,这两个人天生就对立,以后裴六娘跟了严大公子,对着昔日就比她高一头的姐姐,现在更比她高几头,她大概会很‘开心’也说不定。 严不渭觉得对,只是裴五娘牙尖嘴利,手段凶残:“万一她抵死不从……” “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再说,你大哥那样的她都认了,你——”郡主上下扫严不渭一眼。 严不渭手臂打开,想着要不要转一圈给郡主看看合不合适? “比你大哥好多了,在裴小姐眼中,至少你没有跟她妹妹有乱七八糟的关系,至于你以前跟别人那些事……她又不喜欢你,你哥那样的砒霜她都咽了,你的毒性再怎么说也小点。” 第212章 使坏 “郡主这不是好话吧?” “夸你。”宋初语看着他若有所思的样子,就这么答应了?是不是太快了?而且刚才问的也都是如何解决镇国公府和裴府如果不同意的问题:“你不会喜欢裴五小姐吧?” “郡主,您说什么呢,我……大人呢?怎么还没有出来?”他来找林大人。 “在马场,不如你直接过去吧。” 严不渭匆忙离开。 宋初语看着他落荒而逃的背影,噗嗤一声笑了,不会真喜欢吧。 …… 想和做是两回事。 严不渭做了,娶的就是‘嫂子’,他心里…… 可大哥没了爵位,嫁给大哥,大哥又不爱她,她还剩什么?严不渭立即想到一个女人以泪洗面,枯坐独等,一辈子郁郁寡欢的画面。 但又立即从脑海里剔除,那怎么可能是裴五娘,她不好过,也肯定不会让大哥好过,可她又能对大哥如何,难道还能逼着大哥爱她,她最后能有什么好下场! 严不渭猛然起身,郡主说的对,没了世子夫人的位置,更不是大哥心爱的女子,她嫁给大哥,就是逼她去死,自己这里,至少,至少有从二品夫人的位置给她,不至于让她落得一无所有。裴家若不是想害死嫡女,就该从了自己的决定! 严不渭直接掀开床帐,去找母亲。 “世子,世子,天还没亮呢?” …… 严夫人听完二儿子的话满脸震惊,久病的身体都快被震好了:“你在说什么!?”你爹刚走不是不回来了,怎能想出如此惊世骇俗的事情,还要抢他哥的婚事不成。 “娘,您想什么呢,我只是就事论事,哥不爱裴五小姐,裴五小姐身为裴家嫡女却还要嫁给哥,她们裴家愿意吗?在背后怎么说我们?” 严夫人闻言火冒三丈:“他们家还想怎么样!裴家养的好女儿把你哥闹成什么样子了!裴家不愿意可以退婚。” “对裴小姐公平吗?裴小姐什么都没有做错,这本就是我们严家的错,我们做些什么弥补那不是理所当然的事。” “就是弥补也轮不到你这种馊主意。” 果然,还得舆论造势。这件事确实不容易被母亲接受。 另一边,裴府内。 裴六娘已经不可能嫁给别人,只能置之死地而后生。所以不久前她自杀了一次,但被小晚发现,救了下来。 裴家因此乱成一团,事情传入严大公子耳中后,严大公子亲自拜见了裴大人,以严家大公子的身份去看了她。 裴夫人当时就在一旁。 裴六娘哭的凄美无声,不看严大公子一眼,只言愿以死谢罪。严大公子刚开始一动不动,最终还是握住了她的手,劝她好好将养,事不怪她,是他自己考虑不周。 裴六娘哭的更加悲伤,紧紧回握着他的手,仿佛那是她唯一能抓住的东西。 裴夫人差点没有上去一人甩他们两巴掌,送走严大公子后,就嚷着要退婚,谁稀罕嫁给严大公子谁去,反正已经没有世子之位了,谁还非要嫁给他们家不成! 裴五娘绣着手里的兰花,头都没抬:“好。”随便,婚事罢了,母亲但凡能说服父亲,怎么样都可,她没有意见,能有什么最坏的结果呢。 裴六娘也松口气,她感觉的出来,严大公子对她的心意没变,她这些天一直战战兢兢,唯恐严不予将失去世子之位的事怪在她身上,那样她才没了容身之所。 好在,他没有,虽然她觉得严不予有一些变化,好像不是那么好把控了,但这并不难,只要她再用些心,一切都会回到原位。 至于世子之位,严府二公子就是一个一事无成的纨绔,所有的权势定然还在严不予手中,不过是没了一个虚名,将来定能大展宏图。 她只要耐下心,慢慢等,所有她想要的还是会回到她的手里,至于嫡姐?现在来看,如果自己做不成严不予正妻,有嫡姐嫁也好,至少嫡姐嫁妆丰厚,以后同在后宅生活不至于亏待了自己。 裴六娘自从见过严不予后,精神好了很多,拜见五姐姐时也客气下来,毕竟以后她确实想从姐姐这里拿一些铺子田产。 裴五娘从不见她,任由她每天在外面晨昏定省,也不曾看过她,她早已不在乎严不予,又怎么会跟裴六娘虚与委蛇。大不了成婚后久居寺庙,也省的看见她们污染了眼睛。 裴夫人向老爷提了一次让女儿退婚的事,直接被老爷驳了回来,裴夫人气的脸色发青,自己病了一场。 裴五娘无奈:“娘,何必呢,有时间不如多出去走走散散心。” “我哪有心情散心!事关你终身大事,我怎么能不过问!” 裴五娘搅拌着手里的药,喂到母亲口中:“是,是,让母亲受委屈了。” ......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上京城开始传镇国公府坑了裴家嫡女的婚事,嫡女本来说的是与严家世子的婚事,进门就是从二品夫人,如今却是要嫁没有爵位的大儿子,裴五小姐真是可怜。 没人问现任严世子品行如何,也没人知道严家还在严大公子手里,好事的人只看身份对比,就觉得裴五小姐亏了。 “严大公子喜欢的是她妹妹。” “是个人都知道。” “哎,谁说不是,如今又没了封位,可怜啊!本来要做世子夫人的,如今鸡飞蛋打,这位裴五小姐未来可怜喽。” …… 事情传入裴五娘耳朵里,裴五小姐瞬间看向裴姑,目光冷然:“谁在传这样的闲话!”简直杀人诛心! 裴姑吓了一跳:“不……不知道啊!都在传……” “不过也没有说错,确实委屈我了。”裴五娘想想也没什么好介意的,婚事都不想经营了,传什么有什么关系,裴五娘垂下头继续绣手里的兰花,但下一刻手立即顿住,严不渭是不是说过让她求着嫁给他的话! 如果是以前,裴五娘定不把这句话放在眼里,一个一事无成的纨绔罢了,可经过那些事后她丝毫不再那么觉得。 但……怎么可能,她是他名义上的嫂子? 第213章 歪瓜 裴五娘下针的动作有些心不在焉,这是要做什么? 裴五娘一时间分辨不出这事对她有利,还是有人要把她放在火上烤。 如果不是严二公子做的,总不能是裴六娘传出去的想做严大公子的正妻?裴六绝对不敢这么做,否则她就完了,严家就会让她死无葬身之地。 可,更不可能是严二才对!她跟严二仇人相见!不会是……母亲吧? 裴五娘想到这种可能,叹口气,可心里不禁划过一道暖流,母亲那样爱面子的人,能做到这一步,已经是破釜沉舟了。 所以,不管最终的结局是什么,她都会抱着母亲为她的付出,堂堂正正的走下去!不让她失望。 …… 镇国公府内。 严夫人特意叫过长子,气的火冒三丈:“哪个见不得我们好的在传这些消息!上次的事查出是谁在传播了吗?!”别以为她们会放过贴信的人! “回母亲,不曾。”严不予已经派人在查,事情过去那么久他需要时间。至于这次的谣言,因为仅仅是谣言,更不好查起:“目前只查到是从西城的乞丐堆里传出来的,那里鱼龙混杂,生死一夕,谁第一个说的已经无从问起。” “那就加派人手继续查!”以为他们镇国公府是纸糊的了! “是。” 严夫人看眼长子,心疼又觉得惋惜:“娘不是说你。” “孩儿知道。” “以你现在的处境,能有裴五娘做你正妻,对你是件好事。”总要有身份加持,严夫人想到那个害她儿子落到这个地步的裴六娘,恨不得弄死她! 但现在不是节外生枝的时候,她大儿子已经够难了,这时候不适合再刺激他,切不可将事情弄到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等事情平稳了,或者说等她被抬进来,她定让那个狐狸精好看! 严不予有愧母亲如此为他着想,让母亲担忧:“孩儿知道。”大理寺卿的嫡女,他必须要娶,而不能任性。 严夫人欣慰的点点头,如果儿子早点参透这些……哎,不提了:“你最近多去看看她,最近天气好,多带她出来走走。至于……另一个人,最近这段时间就不要见了。” 严不予明白,现在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孩儿谨记。” …… “镇国公府太不要脸了,他们家大公子抓人进宗人府下狱了,但被抓的人家也没有惯着他,直接把抓人的告了,就问这婚事严大公子是不是不想放手,如果不是,他们立即认罪,结果你们猜怎么着,官司打赢了。” “有这事,哈哈,府尹都觉得严大公子要抓住这场婚事!” “可不是!不过可惜,裴家嫡女倒霉喽。” “谁说不是,这不是推着裴家姑娘往火坑里跳吗!未婚夫所爱她人让她颜面尽失,到头来还得被利用,我要是裴五小姐,我都想自尽算了。” “以前觉得大公子温文尔雅,想不到能做出这种事来!” …… “岂有此理!” “一帮愚民!”严家留在上京城的人天天听着这些谣言,恨不得拔了他们的舌头,好不容易抓了几个挑头的,这些人竞然还敢告状?! 哪个老实平民敢告状,说他们不是有备而来都不可能!但他们查了这些人,偏偏查不出一点漏洞,甚至往上数三代都只是当地嘴欠的二流子,查不出任何有人背后指使的痕迹! 可偏偏这些谣言还每天换着花样翻新。 一天一个版本,现在都快写成话本子在女子闺阁中被争相翻阅了,他们怎么能不聚在一起商议对策:“这……以后上京城的人怎么看我们大公子!” 他们大公子确实需要大理寺卿嫡长女的正妻,但也不能这么难堪的霸占而得。 现在全上京城都觉得他们大公子不要脸,死活不放手裴五小姐的婚事,明明心有所爱,还要拉上无辜的女子做踏脚石!根本不管这是两家早就定好的婚事,怎么就是他们大公子死皮赖脸不放手了!是定好的! 但他们偏偏说定的是镇国公府世子!简直鸡同鸭讲。 “大公子,我们万不能被这些流言牵着鼻子走!” “对!抓不行,暗地里杀几个看他们还敢不敢乱说!” “可背后的人,说不定就等着我们出手。”现在事情闹的太大了,多少人盯着,如果做了,才有嘴说不清。 “但现在的流言蜚语对我们大公子太不利了!如果不做点什么,任由流言传下去,我们大公子还娶五小姐干什么,反而成了累赘,以后上京城怎么看我们大公子!” “可如果不娶……”那可是大理寺卿,掌上京城世家大族和皇家典狱刑罚的地方,文官中数的着的家室。 “那些人就是想让我们大公子放弃!大公子,怎么办,只要您一声令下,我们豁出这条命去,也要止了这些人的嘴!” 严不予也有些头疼,到底是谁想动镇国公府?还有如此实力的?难道真是皇家?“再看看。”如果可以,婚事万万不能退。 …… 敬客楼内。 宋初杰给妹夫斟杯酒,没正经的看眼翻名册的严不渭,嘲讽到直接开大:“你算完了,你大哥压根没想到你身上,这是根本没把你当人看啊!” 严不渭拿着林大人给他的父亲留在上京城的人员名单,再对比一下这两天‘投奔’他的几个小喽啰,这是——这简直,一个正经的人都没有看中他啊! 来找他的,都是被父亲中心势力排挤在外的人,要不然就是没有功绩,纯粹来他这里投机取巧的:“我也不至于这么差吧?”竟然没一个能看的。 林清远将酒换成水:“不是还有几个‘慧眼识珠’的。” 宋初杰下意识想说,男人就要喝烈酒!不能听女人的话!但想想如今坐在他旁边的人,即便是自己妹夫,他也不敢太放肆,快速将话咽了回去:“就是,有俩歪瓜裂枣不错了,我一个都没有。” “你跟宋大人去抢?”严不渭直接呛人。 宋初杰懒得跟他一般见识:“听说就这几个歪瓜,你还送到南营口了?不怕他们中途跑了?” 第214章 上书 宋石那里是人待的地方吗,没点毅力谁待的住。他前几天人欠,去练了两天,骨头差点散架,觉得这辈子他都不可能再去了,他就不适合做大将军的美梦。 严不渭刷的一声将册子合上:“跑就跑了!正好懒得捡破烂!”可恶!连被他大哥冷落的势力都没投奔自己! 林清远将酒杯推过去,淡淡开口:“消消气,宋石不会让人跑出来的,泥块也要晒干了才会给你送出来。” …… “严大公子娶了裴五小姐的十大好处。” “说少了吧!怎么不得二十处!裴夫人的娘家往上三代可是朝廷封的皇商,虽然这些年入朝为官,洗了身份,可听说商老爷子当年富可敌国,裴夫人的嫁妆就多,裴五小姐的嫁妆海了去了吧。” “严大公子这是要吃女人了。” “裴老爷不管吗?” “你们不知道吗!裴老爷更喜欢六小姐,要不然事情能闹到今天的地步,其实据说,裴老爷根本不在乎裴五小姐嫁给谁,说不定还指望嫡女嫁过去好照顾六小姐呢,裴家清贵着,嫁妆不如嫡姐。” “这…… 裴大人也太不是东西了。” …… 裴六娘听完小晚传回的话,顿时急了!怎么会这样?为什么突然传出这样的话,某些事怎么能摆在明面上说! 而且这么私密的事,别人怎么知道:“是不是五姐姐做的?”除了她谁会不遗余力这样做,五姐姐看大公子没了世子之位不想嫁了?!更是提出了嫁妆的事。 裴六娘有些慌,那么多的嫁妆,绝对不能出差错,本来她不想告诉姐姐的,现在看来她不得不说了。 姐姐真以为严大公子没了世子之位就没有价值了,就不值得嫁了,不是的。像镇国公府这样靠战事起家的人家更看重功绩,世子之位只是一个虚名。 如果没有真本事,根本不可能长远。严二公子懂什么,他知道什么是战事,知道什么是调兵遣将,相反,大公子看似被薅下,可实际的人脉还在他手里,只要时机成熟,能建功立业封王拜相不在话下。 裴六娘是想看着五娘失去了世子夫人之位郁郁寡欢,却不想弄巧成拙:“不行,带我去见五小姐。”她要跟五姐姐分析利弊,告诉她大公子是值得追随的,算五姐姐走运,有自己帮她,否则她定被大公子厌弃。 但又不得不承认,既然她没办法成为大公子正妻,上面有位分不清情况的嫡妻,比什么都好。 可不能让五姐姐再闹了,只有她嫁给大公子才能给大公子添更多的助力。 一刻钟后。 裴六娘被挡在了门外:“回六小姐,五小姐不在府里,劳烦六小姐白跑一趟了。” 裴六娘直接道:“没关系,我进去等姐姐。”她要说的是大事! 裴姑没想到有人脸皮这么厚,做下那等事情,还有脸天天过来,并且一副无关痛痒的样子。 裴姑姑冷下脸,收起了对她的客气,好整以暇的看着她:“六小姐,做人呢,要有点眼色,你自己跟未来姑爷什么关系,心里不清楚吗,还总来五小姐这里碍眼,是没长脑子还是天生心眼坏?” 裴六娘没料到下人敢如此说话:“你——”她都是为了谁,更是为姐姐好:“我与姐姐是亲姐妹,再怎么样也是血缘至亲,如果大公子后院以后进了新人,我与姐姐还要荣辱与共,有人帮忙不是更好吗?” “笑死奴婢了,忘了告诉六小姐,我们小姐喜欢新人,觉得热闹,至少,不是自己妹妹背后捅刀子!” “裴姑你——” “裴姑姑您跟她废话做什么,小姐怎么说的就怎么回她,否则她听不懂人话,我们小姐说了,哪里来的滚哪里去!” “你们——”裴六娘深吸一口气,提醒自己是来办正事的不是跟这些人一般见识的:“我来是为了你们小姐好!” “出去!”裴姑直接上手推人。 裴六娘是娇滴滴的大小姐,怎么可能跟婆子比力气,眼看要被推出去,立即高声道:“五姐姐!我知道你讨厌我!不想嫁给严大公子才传出那些话,但请五姐姐好好想想,严大公子本身能力如何,五姐姐切不可——” 裴五娘直接走出来。 裴六娘满脸惊喜:“姐姐——”还是听见去了,这样就好,不怕她不知道厉害。 裴五娘一巴掌甩在她脸上。 裴六娘惊异的看着裴五娘:“姐——” 紧跟着第二巴掌甩了上去:“说话要讲究证据,我什么时候传严家的是非了?上次家法没让你长记性是不是,滚出去思过,什么时候脑子清醒了,什么时候出来!” “姐姐我——” “愣着干什么!把六小姐带下去!堵住她的嘴,我不想听她废话!” “是!” “唔,唔唔——”裴六娘挣扎着被人带走! 裴五娘扫院子里的人一眼。 从旁伺候的人纷纷垂下头。 “以后她再来,就这样拖出去,做不好的就练练,练不好的就不用在我院子里伺候了。” “奴婢谨遵小姐吩咐。” 裴五娘看眼裴六娘被拖走的方向,‘严大公子本身能力如何’?她真想提醒他们,看看不咬人的狗严二吧,被逼到这个地步了,还没看清敌人呢! 裴五娘也是问过母亲后,才知道母亲没敢传谣言,后来虽然跟进了一些流言,但也是偷偷摸摸,成不了气候。 也就是说,严二在拿她削严大公子,自己是他针对严大公子的第一枪。 希望他成功搅黄这个婚事吧。 …… 镇国公府内。 严夫人坐在主位,严大公子、严世子分别坐在两边,神色严肃。 三人身旁除了最得力的丫头小厮没有任何人。 所有人都沉默着,被最近的谣言弄的身心俱疲。 严不渭叹口气,最先发言:“既然裴家要嫁世子,就让她们嫁世子,现在镇国公府的世子是我,他们不介意,我也不介意,反正多一个女人不多少一个女人不少。” “你闭嘴!你才在这个位置上坐了几天,就真以为自己是镇国公府的世子了?” 严不予觉得不该这么说,看母亲一眼,刚要开口。 严不渭也没有客气:“娘要觉得我不是,我也可以上书请辞。” 第215章 可笑 严夫人一时被噎住,不好再说话。 严不予见状,看二弟一眼:“你少说一句,家里人都烦着,现在跟母亲闹什么。” “我这是闹……”如果不是他,林大人一开始就会为了给郡主和江家一个交代,直接让镇国公府名存实亡:“娘也觉得我胡闹?” 严夫人看二儿子一眼,又有些心疼,二儿子有名无权,又被长子顶了回去,怎么能不可怜他。 现在除了那几个在上京城一直找不到官位的人家跟在他屁股后边奉承他,其他的人谁家向他伸出了橄榄枝,反而更围绕在大儿子身边,为长子出谋划策:“好了,你大哥也是着急。” 严不渭不说话,主意他出了,用不用斟酌着办。 严夫人连忙解释道:“娘不是说你,娘的意思是,以后你哥是要走仕途的,即便没有蒙萌封,以你哥的能力,在战场上立功后也会有官职,即便不再是世子,封侯拜相也有可能,到时候也不算委屈了裴五娘子,怎么能听外面的人乱说后就随便退亲呢,那我们镇国公府成什么了,这场婚事从始至终就没有委屈了裴家嫡女。” “娘,您这么说就不对了……”严不渭先看眼大哥:“我能说吗?” 严不予挥挥手,随便说,难道不是这个道理? “那我可就说了,世子夫人是从二品夫人,更不要提以后……不说这个,就说世子夫人,是多少女人一生都达不到的高度,就算我哥做到侯爷,自己的夫人顶天四品,再说了,等着立功的人海了去了,安国公府的宋石,孟将军家的老大,就连皇城司家的幼子都想建功立业,更不要提侯府的蒋怀明和燕小侯爷,哪个不是虎视眈眈,可大夏有多少功业让他们抢!娘和哥不要只画饼行不行,不顶饿。” “你,你——”严夫人气的够呛,就不该同情这混小子:“严不渭!闭嘴,好好当你的世子!” “那我要是好好当世子,就得先把跟在大哥身边的那些人敲打一顿。大哥说是不是?” “行了!”严不予被严不渭说到了痛处,大夏的孟家,齐王府的世子,的确,等着建功立业的大有人在,不是单他一个。 有些事,看来只是身份变了,到底是变了,以往,严不渭可不会跟他这么说话:“你想娶裴五小姐?” “我就事论事。” 严夫人赶紧帮腔:“你弟就是太心急了,他怎么会呢,他都没见过裴五娘。”心里却担忧不已,老二不会真那么想吧?他以为抢了老大的婚事,他就真是世子了? 他怎么就不懂呢,这是家族不能分割的权势,不能落在撑不起来的人身上,怎么就不懂?!回头她私下跟老二好好谈谈。 严不予声音淡淡:“建功立业确实难,的确委屈裴五小姐了。” 严夫人急忙道:“不予,你说什么呢,能嫁给你是裴五小姐的福气,她愿意还来不及。” 严不渭真想让母亲看看,惹的裴五小姐贴信时的神情,恨死她们差不多。 严不予打断母亲,这件事他必须拿出态度:“娘,不要说了,这件事本身就是我不对,我们家,确实该拿出应有的态度,我会亲自去登裴家的门,恳请裴五小姐原谅,也承诺,我若得娶她为妻,这一生她定会是我唯一的正妻,无论她生老病死,都不会再有其他女人坐上这个位置。” 严夫人闻言满脸心疼:“委屈你了,她何德何能!” “我心意已决,这是我该给她的承诺。也是让她出来承认婚事,最快解决这件事的办法。” 严夫人欣慰的看着儿子,不予长大了:“你能下此决心就好,她若答应了,能出来说一句话,的确比你做什么都有用,好孩子。” 严不予起身:“孩儿还有事要忙,先行告辞。” “去吧,去吧。” 严不渭心里有些不痛快,可又知道大哥给出的承诺不轻,是个女人都会心动,更何况是他各方面都不差的大哥亲口说出的话。 严不渭顿时没了坐在这里的心情,起身就要走。 “不渭!你留下!” 严不予看严不渭一眼,先退下了。 严夫人看着他:“你是不是想娶裴五娘!” “没有。” “这里只有我们,你少骗我!”这不是严不渭第一次提这个问题! 他疯了说实话:“没有,我只是没料到您和我哥还抱着解决这件事的想法,我们打官司都没有打赢,还不足以说明问题?这是有人看不得我大哥娶裴五小姐,既然这样,为什么不换成我,裴五还不是在我们府上,有什么区别!” “你!你是要气死我!你听着,这件事只要裴五娘认定了你大哥!谁也说不了什么!” 严不渭真想跟他娘讲一讲,那件他们查不到源头的贴信事件,就是裴五娘干的:“娘和大哥真自信!” 当然了:“你大哥才学渊博,君子端方,上京城多少人家的姑娘想嫁给他,裴五娘定然也恋慕你大哥,女人对自己喜欢的男人,总是宽容一些。” 行,如果娘和大哥都这么想,他无话可说:“我也还有事,先走一步。”裴五娘如果信了!活该被他们牵着鼻子走! “不渭,不渭,不渭——” …… 裴府内。 裴五娘看着站在眼前,芝兰玉树、温文尔雅的男子,险些笑出声,‘唯一的正妻’‘不会再有人坐上那个位置’? 裴五娘觉得好笑,也就浅浅的笑了:“这算什么承诺,既不影响大公子纳美妾,也不影响大公子抬其她女子入门。我还以为大公子能说除了五娘以外,以后再不会有第二个女人,否则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结果,就是这么一句虚无缥缈的‘正妻’?好像我裴家谁不是正妻一样,我祖上三代没出过正妻?严大公子,五娘在你眼里如此可笑吗?还是五娘一直高看了你,你本身就如此可笑?” 严不予闻言,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翩翩公子,从不曾如此难堪过,更何况今日他还特意梳洗过,的确有卖色的诚意下被人如此羞辱! 第216章 呵呵的承诺 裴五娘好像看不见这个男子的狼狈,提醒他:“大公子知道宋家为了给宋大公子说下江三小姐用的什么条件吗?” 他最近忙都忙不过来,怎么会打听别人家的婚事! 裴五娘也不急:“是十年内江三小姐无所出方可纳妾的承诺,是十年的一生一世一双人,当然了严大公子肯定觉得自己比宋大公子强多了,所以,严大公子是几品官员来着?一时记不清了,宋大公子好像是五品吧?你呢?”无品! 严不予脸色更加难看,像被人赤条条的剥开,称斤论两,最后还被发现一文不值! 严不予握紧拳头,甩袖就走,他没想到,自己会受到这样的侮辱! “区区几句话而已,严大公子就不乐意听了?严大公子与六妹妹将我置于这样的境地,我都没给大公子一个冷脸,却没想到大公子竟然听不得几句真话。”裴五娘叹口气,悲怜又惋惜:“君子如玉,真令人失望啊。” 严不予顿时停下!杀人诛心,自己脸面丢尽不算,还要在气度上被人嘲讽看轻!“裴五娘——”他想说他不是,但所有的事实摆在这里,他确实如此狼狈的带着不入流的承诺出现在她面前,让他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 裴五娘神色如初:“你和我妹妹,真是般配啊,五娘祝你们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严不予看着她,竟从来不知,裴五小姐是这样一位女子!“裴五小姐可愿再给我一次机会!”这样的女子担得起他后宅主母的位置。 “你不配做我的相公!” “裴五小姐若肯嫁给严某,严某定不会让五小姐失望,五小姐何必因过去的事与我置气,五小姐若退了这场婚事,以后未必会有这样的机会。” “我的婚事难道不是一直都在——镇国公府世子。” 那个草包吗!严不予冷笑一声,她未免异想天开,交换信物的是他们!他若是不放手!她还是要嫁给他!既然油盐不进,就要承受油盐不进的代价!未来的路是她自己走的! …… 林府庭院内,鲤鱼穿过碧绿的荷叶,悄然潜入更深的水底。 严不渭心情大好:“她是不是喜欢我?想嫁给我?兜兜转转到头来还不是求着我娶她!如今不就承认了!幸好,本少爷不计较打算成全她!郡主,郡主帮我求太后一句话吧,郡主。”她要是应了大哥,他就天天爬她墙头骂她蠢! 凉亭内,林清远蘸蘸墨汁,手腕微悬,继续作画。 宋初语没理严不渭,吃了一口酸梅,压住了翻涌的不适:“话赶话碰上了而已。”她想见见这位五小姐了,性情分明、当断则断,上辈子却没有一点她的事情传出,想来是收敛锋芒、低调求生,可裴五小姐最后还是过世了。 严不渭不认:“她就是喜欢我,才没有被我大哥不入流的承诺冲昏头脑。” “裴五小姐举例用的我宋大哥,知道为什么是我大哥哥吗?” “宋大人优秀?” “那是因为我大哥哥身边没有别的女人,你房里——没有五个,也有三个吧?” 林清远顿时笑了。 严不渭一时语塞,那不是……那些年没事做吗,何况他女人少多了,放在以前,这些数量都不够他一个晚上……再说了:“男人有几个女人怎么了,大人您说是不是?大人!” 林清远换个方向继续作画,他不沾。 严不渭心虚的看向郡主:“郡主,那时候年轻不懂事,郡主,天下无双的郡主大人,帮帮属下……”马上要赏荷宴了,太后只要在宴席上对母亲说一句,这件事就定下了。 “我会说,但不是因为你,是为了裴五娘的那句话。” 严不渭瞬间跳起,不管谁了,夫妻一体,跪拜:“多谢郡主,郡主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小公子福寿延年,健康勇寿,林大人,林大人高鹏展翅、官途恒通!” …… 赏荷宴是每年宫里举办的小宴,能到场的人不多,都是达官显贵、诰命贵妇。 太后在宴席上也没有特意对严夫人说什么,只是趁四下无人时板起脸来训斥:“你们家在上京城都快成茶余饭后的话本子了,婚事而已,既然裴家女儿说的是世子,嫁给世子就是,成天让人乱说,镇国公府很有脸吗?!” 严夫人吓的顿时要跪! “起来!以后少把家事传的人尽皆知,你不嫌丢人,皇上都嫌自己认人不清!” 严夫人紧紧攥着手帕:“臣妇……臣妇……”想说,怎么能随便换婚事,裴五娘凭什么不嫁给她的长子,但又不敢违逆太后:“臣妇,臣妇明白……” 太后满意的点点头:“去赏荷吧。” …… 镇国公府内。 严不予凝着眉瞬间看向母亲。 严夫人神色同样好不到哪里去:“太后已经下令,事情已经成定局,不能更改。好在……你也不喜欢她,嫁给你弟就嫁给你弟了,有她后悔的时候!”现在也只能这样宽慰长子。 严不予震惊不已,想到裴五娘说过的话,犹如被一巴掌打在脸上,她要嫁的是世子,自己早已不是世子,正妻都被人抢了:“娘!焉有这样的道理!婚事怎么能让二弟继!成什么样了!太后在想什么!” 严夫人吓的心头一惊,幸亏这里没有别人:“你小点声,说什么呢,让人听见,太后的话就是圣旨,你敢质疑太后。” “根本就没有这样的道理!” “可你跟裴五娘没有感情,在外人眼里你们根本没有关系,反而是你和……”严夫人懒得说那个名字:“太后说了不能委屈裴家五小姐,既然她们觉得世子夫人的位置好,成全她就是,以后她就知道什么是目光短浅!” 话虽这么说,但严不予不接受!一个是他弟弟一个是他未婚妻,这两个人怎么能在一起:“我去求太后,求太后收回成命。” “裴五娘应了,还谢了隆恩。”严夫人说的不情不愿又咬牙切齿,她本来不想说的,觉得丢人,更觉得裴五娘根本没把她大儿子当回事!她怎么能那么快应了! 第217章 王八和严二 严夫人想着,如果裴五娘不同意,太后还能硬逼着她成这个婚事?谁知道裴五娘那个挨千刀的竟然直接跪下谢恩,一点不考虑她长子的感受,直接答应了婚事,简直——简直—— 她都不愿意在长子面前提,亏长子向裴五娘承诺了那么多,结果她就是这样回报儿子。 严不予觉得可笑,她答应了? 严夫人看着儿子的脸色,急忙安抚:“不予,不予你别着急,娘知道你是好孩子,都是那个裴五娘的错,没有脑子,看不懂形势,我们不跟她一般见识,她嫁给你弟后能怎么样,还不是空有个称谓,不予,我们不生气,不生气啊。” 严不予扶住母亲的手臂,想着裴五娘咄咄逼人的话语,他就像傻子一样一而再再而三被她羞辱,她竟然看不起他!她看不起他,宁愿嫁给他一事无成的弟弟,也不愿意跟他走下去。 她以为嫁给世子她就真是世子夫人了吗!早晚她会求着他认错,早晚她会知道在镇国公府谁说了算!她迟早要低头! “不予,不予——” “娘,我没事,她既然愿意嫁,让她嫁就是。”他等着她以后求到他面前! 严夫人松口气,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 裴夫人非常高兴,笑的眼角的皱纹都加深了两条也身心舒畅,连看裴老爷子的目光都柔情蜜意很多,觉得自己老爷子今天格外好看,头上能冒出花来一样。 她是烦透了女儿与严不予的婚事,看到六娘就浑身不自在,现在好了,天高水清,看什么都好。 虽然与严不渭的婚事传出去,别人不定怎么埋汰她和她女儿,但有什么关系,爱怎么说怎么说,说她女儿没人要也好,说他们家没骨气就要跟镇国公府联姻也罢,说她女儿订婚了哥哥又嫁弟弟也好。 都行!随便说!只要女儿不嫁给严不予,说破了天她也高兴,她才不管两兄弟见面会不会尴尬,当初严不予也没有考虑五娘和六娘见面会不会尴尬,她为什么要考虑他们两兄弟。 说亲不就是讲厚脸皮吗!她现在是只要女儿好,才不管别人家死活,谁让他们家把路走成了这样,兄弟阋墙也是他们严家活该。 再说了,这是太后指的婚事,她们家怎么拒绝!她们是拒绝不了才接受的,怨不着她家女儿。 裴夫人想到女儿和严不渭的婚事做梦都能笑醒,世子夫人,不单换了婚事还保住了‘夫人’的封位,好!都好! 裴大人觉得哪里都不好,在宫里不敢说,回到家见夫人笑的那么高兴,他就一肚子火:“像什么样子,五娘一直在和严大公子议婚事,现在竟然和弟弟——” 裴夫人点点头:“对,不如老爷找太后说说,我们五娘怎么样都好。”去啊,去啊,赶紧去,别总在这里嘀咕,显不出你能说来! 裴老爷被自家夫人噎了一句,冷哼一声,转身去了妾室那里。 裴夫人还不稀罕他留宿,她现在满意了,正要琢磨给女儿准备什么嫁妆,只要不是跟裴六娘嫁给同一个男人,就是嫁给一只王八都行。 裴五娘静静的从母亲身边走过。 裴夫人顿时逮住姑娘:“嫁衣开始绣了吗?有什么喜欢的东西吗?特别想要的呢?头冠喜欢什么样式,娘再给你打套新的。”上一套穿着都晦气,不要了,新婚事就要有新气象,全都换新的。 裴五娘扯开嘴角笑笑,她母亲真积极:“娘看着就好。” “怎么能看着,当然是要让你让姑爷都满意才行,哦,对了,你们房里的家具是不是要重新量尺寸,这次换成红木的好不好?” 裴五娘觉得:“应该不用重新量吧,二公子现在是世子,成婚后应该还是住在主院里。” 裴夫人觉得也是,可又觉得:“不会吧,我看镇国公府夫人偏心的很,他们家老大可没有搬出主院,世子还住在自己院子里,我还是要重新量一下,不对,是重新问一下姑爷,问一下放心。” 裴夫人说完,赶紧叫院里的管事进来,让人赶紧去问问新姑爷房里的尺寸,好重新打家具。 裴五娘若有所思,严不渭还在原来的院子里吗?他是不是也太好脾气了,怎么能身份上去了,院子还不争一争呢?退让也不是这个退让法。 裴五娘觉得有些事该跟严不渭说说,她不管严不渭住哪里,总之她嫁过去就是世子夫人,她居住的规格只能比镇国公夫人低一个档次,可不能比什么猫猫狗狗的都低一个档次,占了她院子的就要给她让出来! 吃的比她好的,都要掂量掂量他们的嘴配不配吃那些东西。 至于严不渭是不是斗的过他大哥,他们两兄弟谁输谁赢,是不是谦让求和,关她什么事,就她一女议两兄弟婚事的,婆母和整个镇国公府都未必看的上她! 她又何必自讨没趣,让别人看的上,干脆都恨着她好了。所以,第一件事就是,严不渭必须给她把该住的院子换回来! 否则她就闹的人尽皆知!镇国公府欺负未过门的世子夫人!到时候他没脸了,别怪她没提前告诉他! …… 裴六娘听父亲说完,手里的筷子顿时有些拿不稳:“姐姐和大公子退婚了?” 裴老爷闻言,顿时没了吃饭的心情,一个女人跟两兄弟议亲以为什么光荣的事,亏得夫人还那么高兴!都快掩盖不住了! 柳姨娘见状,看了女儿一眼,给老爷添点菜,本就柔弱的身子最近因为生病更加弱不经风:“老爷,没吃几口呢,再吃一点。” 裴六娘心里不痛快透了,姐姐怎么真和大公子退婚了,那些嫁妆怎么办:“姐姐怎么如此看不清,她这时候离开大公子,以后……都怪我,怪我不懂事……” “跟你有什么关系,是她自己答应了太后让她嫁镇国公府世子的要求!不是哥哥就是弟弟,我看她以后怎么能好。” 裴六娘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姐姐要嫁给严二公子!” 第218章 怎会 怎么会这样!她怎么还能嫁进镇国公府!还是世子夫人! 裴六娘心里一万个不愿意:“爹,您怎么不拦着姐姐,外面的人怎么看姐姐!” 裴大人也心里不痛快:“她在乎吗!你看她和她目光短浅的娘高兴成什么样子了,以为是什么好婚事,严不予不喜欢她难道都是严不予的错!” 裴六娘当然高兴父亲这么说,至少她自己就能摘出去,虽然身为妹妹有些不应该,可现在这个时候她也不得不为自己考虑! 但当务之急是姐姐要嫁给严不予,严不予已经不是世子,如果再没有姐姐的身份加持,不是显得严不予真的输了一样:“爹,这样会不会显得……姐姐太过薄情……不如爹爹跟母亲和姐姐好好说说,让母亲退了姐姐和严二公子的婚事?” 更何况,严不予已经不是‘世子’,姐姐怎么还能是世子夫人。显得她像一个扫把星一样,让严大公子一无所有,最后连正妻和银子都没有了,严不予以后若是有什么磕磕绊绊,难保不会想起自己,觉得是自己害的他失去了一切! “现在已经是世子了。”裴老爷提醒,免得女儿说错话。 裴六娘却没改口,好像她不这么叫,他就不是世子,何况镇国公府现在本来就是严不予说了算,关严不渭什么事。 柳姨娘看女儿一眼,安静的吃着饭,神情柔顺帧静,并不说话,她明白女儿在想什么,她家并不是大富之家,身上嫁妆不多,可这些年也从老爷这里得了不少体己,数量也非常可观,可和裴五娘比还差得多。 再说以女儿现在的名声,恐怕是一定要给严不予做妾了,上面的正妻如果是裴五娘,自然最好,只是……恐怕很难如愿,她倒是理解夫人对自己的不喜,恐怕极其厌恶她女儿和自己女儿共侍一夫的。 裴大人叹口气:“亏你事事为她着想,她却这点事理都看不明白,若是……太后肯定的事,已经尘埃落定,吃饭,不说她了。”以后跟严不渭过日子,她就知道后悔、知道苦了!苦的时候别让他做主就行。 裴六娘闻言,心中忐忑,怎么就定了!怎么能定!岂不是天天让严不予想起世子之位被废的事! 裴六娘着急的还想说什么。 裴大人率先开口:“吃饭。” 裴六娘还想再说。 柳姨娘瞥了她一眼。 裴六娘只能偃旗息鼓,但心里根本不服气,这件事至关重要! …… 宋初语最近在整合到手的民生实业,各地涉及到焦头烂额的琐事一茬连着一茬,她手里能用的人都派出去了,依旧有很多事情落在她书案上等着她定夺,让已经有六个月身孕的身体最近略显疲倦不适。 宋初语为了谨慎起见,平安脉更改成一天两次,上午、晚上都有太医诊脉,安胎药也让人时刻准备着。 即便这样,宋初语也在坚持审阅各地送上来的书信,没有把手里的事全权交给清远。 她信任清远,更不介意这些东西是否落在他手上,只要让民生昌兴,她不是非要握着什么。 但她的人不一样,带着他们走到了这一步,说放手就是不负责任,他们的心里她和清远是界限分明的。 所以不管他们出于什么目的站在她身边,她都要给他们一个态度。这些决策就必须是出自她的笔锋。 林清远也明白,他可以用一晚上的时间撑着她腰身让她睡一会,也不会私自批注她的书信。 书房内。 如意见郡主放下笔,身体动了,立即上前跪在郡主脚边,放平手掌,手抚过郡主的裙摆,然后在郡主脚底用手掌施压。 宋初语揉揉眉心,腰有些重,声音微冷:“军工产业都有人私售。” 如意单膝跪起,手撑着郡主的背,让郡主歪在身后的靠枕上,他没回这个问题,已经不是值得说的事,拿什么抵债的都有,银矿他已经收了两座。 宋初语闭上眼。 如意跪在榻旁,手臂虚绕过郡主半个身体为郡主按摩着腰部。 “最近有什么新鲜事吗?” 如意看着地毯的目光微微上移到榻上,笑着开口:“裴五小姐派人去镇国公府东跨院量尺寸了,镇国公府反应很大,严夫人还气病了,因为一个院子,现在严大公子和严二公子关系挺紧张的。” 宋初语笑了:“裴家早量过尺寸了吧?又量,恐怕是裴五娘不太好说话。”严家大公子可还住着属于世子的东跨院呢。 “谁说不是,这件事虽然知道的人不多,但严夫人没替裴五小姐瞒着,上京城有头有脸的人家想打听,都能打听出严夫人为什么生病,很多人多多少少对裴五娘的所作所为颇有微辞,最近,裴大人不让裴五小姐出府了。”觉得裴五小姐胡闹! “江夫人是不是举办了一个小茶会?” “是,郡主,在三天后。”如意手掌慢慢往下。 “让江夫人给裴家去个帖子,邀请裴夫人和五小姐都一块热闹热闹。” 如意嘴角溢出抹笑意:“是。” 宋初语的肚子突然动了一下。 如意也感觉到了。 宋初语的手温柔的抚过腹部:“他呀,越来越淘气了。” “小公子活泼好动,像老爷。” 宋初语想到最近清远极爱跟马较劲的样子,笑了:“行了,让微明来吧,桌上的事,你费费心。” “是。” 阳光过盛的午后,宋初语歪在榻上小憩。 微明跪坐在一旁为郡主疏松筋骨。 书案的另一头,如意在快速处理书案上堆叠的文案。 …… 江府的后院非常漂亮,素有小江南的称号。 炎炎夏日,约三五好友,细密的白色透纱过一遍院子里的蚊虫,在遮天蔽日的树荫下,乘乘凉赏赏景,打几场叶子牌别有一番闲凉。 严夫人‘久病’的身子就适合在这样的环境里,对着竹林饮一杯杏子酒解解暑,顺便在别人提起她那便宜儿媳妇时,微微叹口气,一切都在一言难尽里。 第219章 兄弟 裴五不仁她不义! 还没过门就将未来的婆婆气病了,能是什么好媳妇!让裴五娘知道她镇国公府不是任她拿捏的! 另一边的百花林中,江筝一下一下踢着脚上的毽子,花样百出、衣裙飘起又落下层层叠叠。 来参加聚会的小姐妹们围成一圈,兴高采烈的给江三小姐加油。 裴五娘站在一旁,含笑的看了一会,带着丫头默默的走开。 虽然不知道江三小姐为什么在人人都避着她的时候,一直陪在她身边跟她说话。但不得不说,江三小姐性格真好,是一个无忧无虑的孩子,丝毫察觉不出身边人暗示在她身上的目光。 三小姐看不懂,裴五娘却不能装做不知道,以她现在教唆两兄弟不合的名声,还是不要总和江三小姐站在一起好。 谁知这么几步路的功夫,也能冤家路窄的碰到严夫人。 严夫人也刚好看到了裴五娘,本来她很满意,现在只觉得看错了人,果然会咬人的狗不叫。 她素来喜欢五娘识大体又文静的性格,谁知道竟然做出了还没嫁进来,就要去东跨院量尺寸的决定。 那天裴家来人丈量房屋尺寸,她完全没有多想,觉得裴五娘换了婚事,重新丈量严不渭的屋子也对,谁知道裴家的人转身就往东跨院走。 镇国公府的人立即去拦,她们就说‘东跨院难道不是世子居住的地方吗’?还反复提了一次又一次。 最后甚至惊动了在家的两个儿子,两个儿子脸上的尴尬神色,她现在都能记起来! 因此,严夫人怎么会再喜欢裴五娘,没有当场毁了这门婚事,都是因为是太后定下的,她不敢妄动!心里却早已经骂死她了! 她好好的家,向来相处融洽的两个儿子,因为她的人一句话,难道都要毁于一旦!搅家精! 裴五娘看到严夫人,嘴角溢出一抹敷衍的笑,更敷衍的屈身:“见过严夫人。”做都做了,还指望严夫人待她如己出? 镇国公夫人嘴角溢出一抹冷笑,这条甬道上只有她们,何况长幼有序,有身份压着,裴五娘还能翻出她的手心! 镇国公夫人高高在上的看着她,并不叫起。 裴五娘自己起来了。 镇国公夫人震惊的看着她:“你!你!” 裴五娘神色淡淡,并不看她,带着丫鬟就要从她身侧绕过去。 严夫人气的脸色铁青:“站住!” 裴五娘脚步未停。 严夫人直接开口:“你配住东跨院吗!”看看她傲慢的像什么样子! 裴五娘停下脚步,回头:“我难道不该住在东跨院吗?东为尊,身为世子夫人,我不该住在那里,还是只有镇国公府与众不同,就喜欢让皇家亲封的世子住南院?” “你!东院不予在住,南院才是不渭的院子,你嫁给不渭当然该住南院,你想看着他们兄弟反目!” “怎么就反目了?世子宅心仁厚尊敬兄长,一直不曾提过。可这么看来,你们家兄长不友爱弟弟呀,弟弟身为世子大公子身为长子,都说大公子好学,难道礼教法度都白学了,不知道他该住在哪里?弟弟该住在哪里?” “不过是一个院子!” “对呀,不过是一个院子,该让就让了吧,否则以后大伯哥和弟妹住在一个院里,传出去也不好听。” “那也是你不知廉耻,胡乱走动!” “哦,那就让全上京城的人来评评理,我身为世子夫人该不该住在东跨院,反正你们家也不是第一次让全上京城评理了,不差这一件!” “你这个女人——” “如果是男人,也不能成为您儿媳妇,您说是不是?” “你以前不这样!” “所以找找自己的原因,是不是你们家有些事做的太过火了,比如大儿子站着位置不放手!” 严夫人被噎的脸上五颜六色,一口气险些喘不过来,真的晕过去:“反了,反了,去!让严不渭来接我!我让他休了这个女人!” 裴五娘看着严夫人。 严夫人也愤怒的盯着裴五娘:“她绝对不让这个女人过门!绝对!” …… 严夫人就是再厌恶裴五娘,也是要脸的,何况他们家已经被太后口头警告过,让他们家不要一点点小事闹的人人皆知! 所以严夫人再生气!再想弄死裴五娘这个祸源,也知道要出了江家才行! 聚会散了的时候,严夫人直接拉着在外等了很久的严不渭去堵他便宜丈母娘,和该休的妻子:“你真该看看她今天是什么嘴脸!她是怎么对你娘的!” 严不渭瞬间头大:“娘,娘,你慢点,还有人看着。”这两天真是够了,未来妻子的人就在东跨院门口站着要进去丈量尺寸! 他说了自己院子在南边,她们就当听不见,他有什么办法!他有什么办法啊!尤其……对方也没说错不是吗!他也找不到理由反驳。! 这事闹的,多尴尬。 裴五娘扶母亲上车,看到了气势汹汹走来的严夫人一行人。 裴五娘一眼看到了严不渭。 严不渭直觉想走,天色不早了,大家散了吧,散了。 裴夫人莫名的看着走来的人,本来想迎一迎,但觉得对方脸色不对,怎么了吗?不禁看向自己女儿。 “娘,没事,您进去吧。” 裴夫人还怎么进去,人都‘杀’过来了,可那件事不是过去了吗,今天她们也能出门了,难道那件事不是过去了?女儿怎么就这么犟呢!这种明显让两兄弟反目的事,哪个当母亲的能受的了。 裴夫人想认个错。 被女儿拉住了。 裴夫人只能尴尬的站在那里。 严夫人没有客气:“这就是你的好未婚妻,你问问她今天都跟我说了什么!” “娘,算了,时间不早了。” “需要我一字一句重复吗?”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严不渭顿时有种要完的感觉,不是裴五娘要完,是他娘和他要完,惹谁不好惹裴五娘做什么,到时候一起丢脸。 严不渭立即陪笑:“哪里,我们这就走。” 严夫人才不走,更看不上儿子的举动:“你问问她有没有脸重复!” 裴五娘神色淡淡:“为什么没有,严世子,我身为未来世子夫人,朝廷亲封的从二品,住在东跨院有错吗?” “没有,绝对没有!” 第220章 加更 裴夫人本来想拦一下,闻言,下意识撤回了欲迈出去的脚步,未来女婿这回答……是不是不太对? 严夫人险些被儿子气死!他说的什么话!他帮谁说话!他们家怎么能娶个这样的媳妇回去!以后还有太平日子过:“严不渭!” 严不渭回头:“娘。” “告诉她,想进我镇国公府的大门必须住在南跨院!否则——她爱嫁不嫁!” 严不渭觉得:“娘,您有没有考虑过,也许五娘的要求并不过分?” “严不渭!”严夫人惊讶的看着自己向来听话的儿子,他在帮谁说话:“你觉得她说的对?!” “哪里……错了吗?”主要是,能不能别吵了,她要住就让她住,她想当世子夫人就让她当好了,本来她就是,跟她争这些有意思吗?争来争去把她惹急了,镇国公府又要跟着‘出风头’,何况太后都过问了,娘和哥到底在争什么? 他都退一步随随便便当个世子,没道理也压着别人跟他一样吧,再说了,不过一个院子而已,给她又怎么了! “严不渭!今天有她没我!你当着裴家的面说,这样搅家的媳妇你要不要了?!” “太后都发话了,也不是我说了算啊。” 严夫人瞬间捂住胸口,气的身体摇摇欲坠 ,如果不是丫鬟扶着,她非倒在地上不可:“好!好样的!要东院是不是!给你!以后,你们有什么事也别叫我娘!” 裴五娘不等严不渭开口,直接道:“叫你什么,镇国公府夫人吗?都行,除了东跨院,属于我院子该有的配置也一个都不能少,否则我就找太后问问,是不是我要的多了。” 裴夫人想让女儿少说一句,这……成什么样了。 严不渭扶了母亲手臂一下,被严夫人大力挣开。 严不渭见状,都不知道说什么好。摆明不占理的事,她自己生什么气。 裴五娘看严不渭一眼。 严不渭尽量摆出一副爷也是男人的样子,降低自己刚被亲生母亲甩了胳膊的事实。 裴五娘看着他,一时间不知道说这个男人什么好,他不会觉得跟他们讲道理能讲的通吧,他还想当兄长是兄长,母亲是母亲?“严不渭。” “嗯?”叫他了?怎么样,是不是觉得他也是可以依靠的,他还是向着她的。 裴五娘提醒他:“我不多争别人一分东西,但该是我的就必须是我的,不是我的我也不要,你们镇国公府自认百年世家,可刚才我站在这里,镇国公夫人身后的侍女,没有一个向我见礼,你回去检讨一下,是不是你能力不足、威信不够,今日才让我在人前受了这个委屈。” 严不渭简直——他指指自己。 难道不是吗?就是他,别人怎么看他,就会映射在她身上:“我自认身为裴家嫡女,就是我深受别人喜欢的妹妹,见了我也要向我请安,在你这里,我却要看别人脸色了,我一直觉得我是高嫁来着,难道不是吗?” 严不渭脸上火辣辣的疼,他确实威信不够。 严夫人看着儿子竟然就这样认同了那个女人的话,气的抬手就要打在儿子脸上,主要是觉得丢人现眼,连个女人都拿不住。 严不渭瞬间捉住母亲的手:“娘,您这是干嘛,在外面呢,打我多不合适,走,走,回去,别闹了。” 严夫人被儿子牵制着往前走,气的肝火旺盛,恨不得双脚离地拿鞋子罩他脸上,可她的双手紧紧被儿子攥着往前,她连挣扎都挣扎不了。 严夫人觉得自己在裴五娘面前,脸都丢尽了,以后怎么在她面前树立威信,怎么管家:“你放开我!放开我!” “别闹了!都看着你呢!” 严夫人被吼的一怔,再看看本来欲走,见到她们这边的动静都放慢脚步看过来的人,更觉得颜面无存,好像所有人都知道她让一个小辈拿捏了!她真想冲过去不管不顾的打裴五娘一顿泄愤! 可裴五娘是裴家嫡出的女儿,是她家未过门的媳妇,就是成婚了都没有道理让她痛快的打,更何况还没有成婚! 严夫人想到她竟然不能拿那个女人怎么样!就更气了!好不容易叫来儿子,以为儿子会让那个女人好看!结果儿子处处维护那个狐狸精!简直让她颜面扫地。 最可恨的是,这么多人看着,她有气不能发! 裴夫人看着被‘拖’走的严夫人,再看眼自己女儿,小心翼翼的开口:“姑爷还是不错的……”至少没有一味的孝顺:“你看看,是不是该跟姑爷好好过日子,何必让他们都找姑爷麻烦……” 裴五娘也没想到严不渭会一句重话没说,心里也有些愧对于他,看的出来他心里是有他母亲和兄长的:“我们想好好过日子,日子就能好下去吗,严不予会愿意看到我们日子过的欢喜?” 裴夫人想想,自家姑娘和严不予闹的不愉快,还有家里那个小狐狸精,叹口气:“随便你,也别逼姑爷太紧,毕竟他本来就不掌权。” …… 严夫人回府后就病了,真正被气病的,心口发闷,食不下咽。 太医来了几次都不见起色。 严不予听完前因后果后,直接让人将他的东西搬出了东跨院:“二弟!你该多管束一下你的人才是,怎么能如此惹母亲生气!成何体统!” 严不渭也来侍疾:“哥,有句话虽然我不该说,可是如果你早点搬,也没有今天的事不是吗?” “你——” 严夫人闻言,举起药碗就往二儿子身上砸。 严不渭从小擅长躲避这些,几乎是本能的身体一侧,碗就从他一旁飞出去!重重砸在地上。 严夫人气的咳嗽不止。 严不予急忙上前侍疾,“二弟!你少说一句。” “给我出去!孽子!出去!” 严不渭也知道他可能不适合在这里待着:“那孩儿明天再来看娘,娘多保重,孩儿告辞。”顺便吩咐丫鬟再去煎一碗药。 …… 严不渭从府里出来,直接去了南营口军大营。 宋石看到他过来有些诧异,退下铁腕,走过去,:“你怎么过来了?”不是说再也不来了? 第221章 谁的人 “看看我的人练的怎么样?”他送他们过来也有段时间了,挑一挑有没有堪大用的,启用一两个。 家里的母老虎非要世子夫人的尊荣,今天争个院子,明天争个肘子,还没成婚就闹成这样了,他要是不让手底下的软瓜拿出点成绩来,以后让母亲和大哥怼他妻子的时候轻一点,天天别想过安稳日子。 当然了,最好以后都不敢怼裴五娘,见了她绕路走,他也清净,大家都清净。 宋石难得笑了,拍拍护腕上的土,了解,江筝都跟他说了,昨天晚上严夫人走的时候和裴家五小姐堵着门闹起来了,想来严不渭的日子不好过,是要有点东西护未过门的妻子才行:“在二号场,过去看看?” “你笑什么?我觉得没有好意,把你的笑容收一收。”刺眼。 “行,我收一收。” 严不渭跟在宋石身侧,看着站在烈日下还在加训的人们,呼和声震耳欲聋:“别说,你这里一来,就有种义薄云天的感觉。” “那也没有留住世子你。” 严不渭赶紧让宋大人别提了,不是所有人都能练出来的,他能骑马挥阵就可以了:“那些人怎么样,看着有有用的吗?一群软瓜蛋子,我爹和我哥的人都不要的,再怎么锤炼估计都够呛。”否则他爹他哥也不会看不上。 宋石当然替他关注着,两人绕过演武场往二号操练场走:“有一个还挺不错的,不过不是在训练上,在脑子上,这个人很有意思,体格偏弱,身形瘦小,第一天的训练就没有坚持下来,要跑,被我的人拎回来打了十军棍,告诉他再跑打二十,他不敢跑了,就开始跟百夫长讲道理,你猜怎么着?我的人你是知道的,认死理,但他能说下来,目前他们小队是我们营地里唯一一个有标准休息时间的队伍,对了,这小子算时辰非常准,一息都别想占他便宜。” 严不渭神色无语:“我怎么听着不像是好话?” “不管是不是,总之有一技之长,所以你把人调到宋意那里去,让宋意看一下。” “操练上呢?没有一个有野心的?”总不能都想跑。 “有两个还行,快追上我常规军体质了,再过两天,你回头跟他们说一下,鼓鼓劲,我带他们去一趟北疆,回来后你往你爹的北营口一放,只要能活着回来,在你爹的地方杀到百夫长轻而易举,等你的人在上京城任职的多了,有些人自然就会想搭你的船。不过,生死看命啊,到时候人回不来,不能跟我要人。” 严不渭回神:“知道,知道,刀枪无眼,我会跟他们说,辛苦哥了。” “客气什么,就在那边。” 另一边,二号训练场内。 一行十几人穿着全副武装的铠甲,顶着大太阳坐在大树下气喘吁吁的休息,往常只是出来溜溜街呵斥几声奴才,揣着袖儿拎着鸟高人几等的大少爷 ,现在像被训黑的鹌鹑,目光赤红,不想说话。 几个没那么累的,帮累的抬不起手臂的按着肩膀,其中被两个人认真服侍着按摩肩膀和双腿的,就是为他们争取到每一炷香时间就能休息一会的卢宝珏。 他现在也是最苟延残喘的一个,他真是受不了这里的日子啊,但也不敢跑,他从小大到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苦。 他现在简直难以置信,自己过上了这样水深火热的日子,他以为跟着新上任的世子,以后吃香的喝辣的,一起玩遍上京城,做纨绔中头一份。谁知道……谁知道,落得这样的下场! 但他也不是傻的,经过这几天相处,他发现这里的人有问题。 南营口是驻扎在上京城郊外的千户营,这里以安国公府麾下的宋家军为主,这很正常。但镇国公一系刚上任没实权的世子能把他们送到这里来就很不正常。 这两支没有交集才对,而且这里练兵,练的不是本来就有的常规军,是每隔一段时间这里都会进新人,训满两三个月后就会被送走。 他们这支百人训练小队,更是汇聚了上京城很多他不知道的势力。就像现在休息的时候,以十几人为单位分别坐在不同的位置,抱团取暖。 卢宝珏他们也抱团,本来他们并不熟,虽然他们的父亲隶属于镇国公府麾下,但镇国公府的人多了,尤其他们这些边缘人物,散沙一片,不认识彼此很正常。 但现在,他们紧密的抱在一起,你帮我捏肩,我帮你松骨,快速恢复精力,一会绝对不能认输,不能被别的团体在训练中比下去!否则就要洗上百人的衣服。 这些也是那个该死的教员决定的,因此仅仅三天,他们就知道他们是一个整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每个小团体都想把别的小团体击破,踩在脚下。 不玩命就只能等着被人‘玩’! 这也是卢宝珏最疑惑的地方,正规的宋家军都是一个整体,那些在这里训一段时间就走的,也接受的是集体荣誉感的训导。 只有他们,是小团体,非常分明的小团体,谁的人就是谁的人!像他现在清楚的知道自己是严不渭的人,他在别人眼中也是严不渭的人。 对面那组是宋意的人,左边那组是殷浊的人,右边是周县令的人,后面是陶万垠的人,他都没听说过这些人好不好!上京城有这些人形成的士族吗!他到底跟了谁,被分配到了哪里? 更让他没料到的是,以后去了北疆,还分郡主的人和林清远的人,他们这些人大多数人是能抱在一起,叫做郡主的人!他们也将为这个团体的荣誉和功绩而战! 现在他苟在大树下,闭上眼,尽快恢复体力!干不死那个发号施令的教员,他枉费这里走一圈! “世子是不是背着镇国公有自己的势力啊?” 几个互相松筋骨的闻言,看那孩子一眼:“这不是废话吗,你看看咱们前面后面、左面右面,哪个一说起来不是他们家主子的地盘又扩大了多少多少?” 第222章 宝珏 “所以,咱们世子的地盘呢?”他们之所以安安分分的在这里努力,甚至想混出个样子,就是觉得上了条有规模的大船,说不定能比他们父亲混的更威风。 但他们似乎并不知道世子的地盘在哪里有多大?甚至听都没听过? 他们只是跟世子喝过几次酒,就被世子弄过来了?关于世子他们一无所知,不像那些人,他们似乎知道更多? 此时,所有人的目光一致看向卢宝珏,觉得他应该知道点。 卢宝珏顿时有点尴尬,他知道个屁,他也只是知道这些人有问题,他们世子肯定也有问题,但如果他真知道所有!他觉得他早就混成教员了! 不过:“我觉得咱们右边……别看!看什么看!”卢宝珏急的不行:“明晃晃的看过去,所有小队都知道有猫腻了!我就是觉得,一开始他们私下帮了我们几次,你们发现没有?” 好像……是的吧。 “他们为什么帮我们,你们说他们有没有可能是咱们世子的人?”知道的会不会多一点? “你去问?”所有人再次看向卢宝珏。 这些人隐隐有以他为首的样子,虽然他并不是这些人中体质最强的。 卢宝珏无语:“你去。” “你去。” 这时,宋石带着严不渭走过来。 为首的百夫长立即起身,上前见礼。 卢宝珏等人瞬间看到了走来的世子,心里顿时有种见到亲人的感觉,像被抛弃在外的小可怜,见到了为他们做主的主子,恨不得跑过去跪在世子脚边,求世子带他们回去。 他们也真的这么做了,当然不是哭,怎么说也是在军营里吃灰暴晒过的将士,周围还有这么多人看着,他们不要脸的吗。 但不影响他们激动的冲过去,见个大礼:“参见世子,世子安康!” 不远处靠近大树右侧的队伍,不自觉的挺直脊背,却远远不动,以他们的级别不够严世子亲自见他们,他们更不够主动往世子身边凑,只能远远致意。 严不渭看着他们,虽然跪过来的速度像被回笼的狗狗一样,但看着壮实不少! 严不渭对其中练的更结实、眼睛更亮的几个人投去赞许的目光:“非常不错,辛苦你们了。” “托世子的福!为世子效力!”声音洪亮!目光赤诚!有些话几乎不用学就会。 严不渭点点头,很好。 宋石提醒严不渭记得跟这些人提过两天走的事,顺便给他指了一下卢宝珏,让他有什么事找这里的百夫长:“我还有事,先走了。” “你去忙。” 卢宝珏有些心虚,他体格不好,在众多人中没有优势,但宋大人指他肯定不是因为这个,是因为他逃跑,还跟教员狡辩! 严不渭看眼卢宝珏。 卢宝珏想死的心都有了,也不提刚来时候跟错人的事,在这里待的时间久了,他反而有点喜欢这里。卢宝珏立即赔笑,他就是……就是一开始的时候没有转过弯来。 “行了,在这里待了一段时间都辛苦了,换衣服,带你们出去吃好的。” “谢世子大恩!” 严不渭看向百夫长。 百夫长客气的跟严世子说了什么,才看向他们:“准了,回来补训!” “谢夫长!” “去换衣服!” 卢宝珏跑回去脱铠甲的时候,看到了他们刚才右侧位置的人投过来的羡慕的目光,几乎毫不遮掩的凝视在他们身上,明晃晃的羡慕着。 他也注意到他们区别所有小团体挺直的背脊和沉默的致意。 卢宝珏脱铠甲的动作慢了一拍,他似乎突然明白了什么,他们是世子的人,但是等级不高。 卢宝珏也看得出来,他们来自平民之中,谈吐平庸,但体质都好,他们对他们暗地里多有帮扶,却不靠近,就像现在,他们只能坐在这里却不能上前给他们真正的主子世子见礼。这是阶层的差异。 他们等级不够,如果想真正在主子面前跪一次,需要莫大的功绩和突出的能力,有些人甚至如果不是严世子今天过来看他们,一辈子没有见到严世子的机会。 卢宝珏心里莫名伤感,但又心存热源,他似乎明白了,他们这一小组的人,站在世子身边的这些人,以后就是世子的‘近臣’,而这些人是‘小卒’。 如果不出意外,他们是统领他们的人,可现在的他们具备统领这些人的能力了吗?!能带着他们这辈子光明正大的拜见一次世子,让世子真正低头看他们一眼,认清他们的脸吗?! 卢宝珏突然不想出去了,好像外面那些好吃的,五光十色的东西一瞬间失去了对他的吸引力。 他想留下来,抓紧时间努力,多学一些,多掌握一些,再摔打的狠一点,才能不辜负他们今日的辛苦! 所有人锦衣华服、欢欣鼓舞的聚集到严不渭身边时。 卢宝珏突然在严世子耳边,恭敬的低声道:“世子,那边是周县令的人。”虽然他也不知道周进民是谁?但他就是觉得该说一声。 严不渭看了他一眼,这次是真正的看着他,然后才看向不远处大树的阴凉下。 本来坐着的十几人的小队伍,见状,立即起身,远远见礼。 严不渭看眼卢宝珏:“把他们带过来。” “是,世子。” …… 醉香楼的宴席十分奢华,但都以为能吃下一头猪的人,此时却想回去吃军营里的大锅菜,说不上为什么,就是想回去了。 尤其世子见了周县令的人后,他们就是觉得其实可以不出来,世子有什么话,随便找个角落跟他们说就行,他们总不能体质比他们差,练的不如他们,如今还出来吃吧,他们不配! 严不渭看着他们不举筷的举动,也感慨良多,以前他也喜欢酒楼花楼的逛,现在也觉得没意思:“吃吧,你们的任务也不轻,都知道吧,北疆三十六部在打仗。” “回世子,知道。” “过两天,宋千户会挑你们其中一些人去北疆,我希望我的人都能凯旋!” 一行十几人突然都安静下来,静静的看着严世子。 严不渭声音如初,已有林清远几分万事不提高音量的风采:“刀枪无眼,吾等你们平安归来!” 第223章 人嫌狗憎 “定不辜负世子期许!” 严不渭点点头,看向卢宝珏(jue)和另一个‘弱不禁风’的人:“你们两个不用去了,最近一段日子也委屈你们了,不用再回南营口,一会跟我去其他地方。” “世子。”卢宝珏突然站起来。 所有的人都看着他。 “属下有一个问题,是因为我们身体强度不达标才带走我们吗?” “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但也不用妄自菲薄,文臣路线也可以试一试。” 卢宝珏知道,可:“我想去北疆!”神色坚定、心意已决,他想去看一看,去看另一种可能,他已经站在比别人更高的地方,既然这样,为什么不拼到极限:“属下会自我督促,更努力训练,能做的更好,请世子让属下试一试!” 另一个人也站起身:“请世子让属下也试一试!” 其他人看着,也纷纷看向严不渭:“世子,请让他们试一试!” 严不渭看着在场的人,依稀好像看到了曾经的自己,那时候坐在一旁的是林大人,他更有耐心,态度更加谦和,尽管他们言语挑衅,大人也一直和颜悦色的等着他们,他又有什么驳回他们的道理:“好,前路坎坷,一路珍重!” “谢世子!” …… 宋初语每晚给自己加了一份豆乳,身体最近又重了不少。 林清远若没有大事,不再上衙,在家照看郡主。他又不是第一次不上衙,工部的人对此司空见惯,毫不意外。 何况安国郡主有孕,如果工部一直让林清远到职,安国公才要找工部尚书好好聊聊,他们是怎么待下属的?!一点事都不懂! 工部尚书显然很懂事,见林清远到职,脸都要冷几天赶紧把人请回去。 宋初语听着林清远活灵活现的学新上任的工部尚书怎么求爹爹告奶奶的把他请回来就乐不可支:“高大人真有意思。” 林清远叹口气:“可惜啊,我没当上工部尚书。” 宋初语更可乐了:“你才当了多久的官,真升上去了,你敢坐呀?” “有什么不敢的,我脸皮厚,无所谓,只要岳父大人肯给,我就敢坐上去。”林清远坐到郡主身后,撑住她的腰。 “是,是,是你岳父大人保守了。”宋初语从桌子上拿出一张请帖,才想起来:“刘雅风邀我们去庄子上住一段时间。” “你想去吗?” “我本来也是想去庄子上避避暑,已经让人将半山的庄子收拾出来了,最近越来越热去住两个月也好,正好暑气过了,也该生了。” 林清远让郡主靠着:“我也去。” “去,能丢下你吗,走之前,我再去催催太后,将女子定制的事定下来。” 林清远莫名就想到了谭冲,太后身边最‘得宠’的人,最近因为郡主不在太后身边便频繁进宫伺候在太后左右,倒是越来越意气风发敢抢他手里的东西了。 “怎么了?” “小事。” 宋初语看他一眼。 林清远发誓:“真的是小事。”一个弄臣而已,他最看不上眼的存在,做些什么不好,偏偏靠出卖色相平步青云!想想就想捏死他! …… 青翠的西山脚下鸟语蝉鸣,郁郁葱葱的树木遮天蔽日,一行车马刚进入西郊山便有种从炎炎夏季进入秋季的凉爽。 本来只穿了轻薄外衫的姑娘们,都在外面加了一件罩衫。 裴五娘掀开车帘一角,向外探了一眼,满目皆被树木环绕,阳光零星透过枝叶落下来,毫无威能,丛林中三五只小兽被长长的车队惊扰,吓的支棱起耳朵,下一瞬消失不见。 裴五娘笑了,突然觉得她似乎好久没有享受自然的安静了,这一切都带着午后温暖的从容闲适。 裴五娘不禁向后看眼跟在不远处的严不渭,此次是他邀她出来玩,说是为上次严夫人在江府门口对她用词不当道歉。 严不渭看到了,以为她有事找自己,刚打算驱马向前。 裴五娘已经慢慢放下车帘:他有心了。最近这段时间,他没有对她的行为有任何微词,甚至在严不予真的腾出东院后也没有觉得她咄咄逼人,还惩戒那天没有对她行礼的下人,没有给镇国公夫人留任何颜面。 所以,严不渭一相邀,她母亲就把她打包送出来了,言明在庄子上住多久都可以,成婚前回来就行,母亲很喜欢他吧,严不渭也确实值得母亲以礼相待。 …… “到分叉路了,众位主子是否在这里休息一下?” 江筝率先从马车上跳下来,张开手臂,深吸了一口空气:“好凉快!”转身就往宋石的方向跑去:“石哥哥,石哥哥,你看那边的瀑布,就是我跟你说的一线天,我小时候每到夏天就来这边住,就是被那边的瀑布冲走过,水流可急了,等你到了山上就看到了,不过,幸好我水性好,抓着大石头就上来了。” 江楚无语,缰绳都不拉了:“三筝!三筝!回来。”什么糗事都往外面说,不怕别人笑话她。 严不渭已经笑开了:“江筝你还敢提,当时差点没把我们几个吓死,都恨不得下水去救你,回去后我爹拿着藤条追了我三里路,你大哥三哥也没讨到好吧!现在是不是还记忆犹新!” 私自带着小妹妹出去玩,结果把小妹妹骗到水潭边,告诉她水潭里有神明,只要大喊三声‘我是傻瓜’神明就会出来见她,结果小江筝迈着小短腿真去喊了,噗通一声掉水里,他们几个快吓死了!现在想想,他们几个家法挨的真不冤。 江筝瞪严不渭一眼:“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五姐姐你看他!”讨厌死了,小时候讨厌长大了更讨厌! 裴五娘扶着丫鬟的手身姿婀娜的下来,嘴角不禁溢出一抹笑意,她也听说过,当时没少被家人当反面例子提起。 现在看来严不渭和江家三少爷小时候真是人嫌狗憎,能活到现在实属不易。 宋石笑着把手搭在严不渭肩上,将他向后一拨,离开了江筝的视线,江筝不想听他说,他就自觉向后好了。 第224章 怎么 “宋石,你不带这么护短的,江楚都没开口呢,诶,诶,再推到林子里去了。” 宋石松手,拍拍他的肩,将他‘定’在那里:“位置刚刚好。” “欺负人了。” 宋石笑笑,这件事他没有听说过,他不隶属于他们的圈子,就像这里,从这个岔道口开始,前路不再允许平民进入。 上面是各大家族一座座造价不菲的庄园,是私产,不可擅入。他这次跟来住的是郡主的庄子,裴家小姐和严不渭不同,他们同属世家,分别有各自的庄子。 至于后面跟着刘家小姐和刘家公子来的康睿,就算借住在刘家的庄上。 在这里,轻易可分辨出阶层,宋石还好,无所谓,从小到大看的多了,只是江筝小时候一些趣事,他确实没有听过。 但以后,她的事,他都会参与,那也是很长久更多层的回忆。 “江三,野鸡跑过去了,走!打野鸡去!” 江三少一跃而出:“走!” 两道身影快速跃入丛林,江楚喊都喊不住:“多大的人了,就不能消停点!” 裴五娘嘴角抽了抽,没说什么,‘二’少爷们的好动活泼似乎是刻在骨子里的。 刘雅风和孟娇娘的车马比较靠后,走过来时,江筝已经带着裴五娘在树丛里捡叶子玩了。 孟娇娘和刘雅风也加入进去。 康睿站在男人团体的最外层,江楚和刘横说着话,宋石站在一旁环视着周围的环境。 康睿避着所有人的目光扫了一圈发现,郡主并没有在这里下车,看着地上的车辙,应该是直接进了竹林山庄,上辈子,他也曾无数次在这里跑马、踏青,约友人喝茶。郡主最是讲究,她的庄园也不例外,不管住不住,都是用的最好的陈设、取的最美的景致。 竹林山庄也是整片避暑圣地最大的庄园,极致繁华,可休闲享乐的私人去处数不胜数,就是镇国公也喜欢借这座山庄招待客人。 宋石骤然看向康睿。 康睿快速收回目光,客气拱手:“宋千总。” 宋石草草颔首,泛泛之交罢了,但他刚才注意到康睿看了地上的车痕,这并不能说明什么,但至少证明康睿下意识关注了郡主和林大人的去向。 这样的人,看着可不像是一心读圣贤书的文人,更像是汲汲营营之辈。 康睿收回手,垂下头,早已经习惯昔日对他客气有礼的人,眼中无他的样子,只是宋石给他的感觉很不一样,至少跟前段时间比差别很大,现在的他给他一种刀锋出鞘后见过血的内敛。 安国公府有什么动向吗?应该没有才对,林清远都不上衙了,也没听说最近有什么大事发生? 严不渭扛着他的五彩神鸡回来了:“怎么样,是不是不减当年神勇。”严不渭手里拿着一根格外绚丽的羽毛,招呼属下给裴五娘送去,女人,都喜欢漂亮的东西。 宋石见状,伸手从他后面的五彩野鸡尾巴上薅下一根完整的尾羽,羽毛漂亮多彩,顺滑美丽。 宋石也让属下给江小姐送去。 “诶,你有意思吗,这是我的,是勇者勋章,你薅一根下来就是你的了?” 宋石提醒他:“你确定要在一只野鸡身上找勋章?” 严不渭觉得:“给你,给你,一根尾巴毛而已。” 康睿紧紧蹙眉,严不渭是世子,宋石是庶子,身份天差地别,宋石就是再没有分寸也不会跟严世子如此闹,更何况严不渭可不是好相处的,更不是礼贤下士的人,但他却允许宋石从他打的野鸡身上薅东西,必然是很好的关系才可以做到! 他们的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了?为什么能这么好?康睿有一种有什么事发生了,但是他没有察觉的感觉,直觉告诉他,他如果发现不了对他仕途绝对不利! 江三也拎着一只兔子回来:“晚上去我家吃烤兔肉,不能不来。” 江楚嫌他的兔子不干净,让他离他远点。 严不渭撞撞宋石的肩,看眼康睿,毫不客气的问:“谁啊?”不认识。 康睿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但很快收敛。 “刘横的客人。” 刘横闻言立即介绍:“世子,这位是去秋的状元,翰林院从六品编撰康睿。” 严不渭想了想:“不认识。” 谁也没把严不渭的话放心上,尤其严不渭的说话方式,这里的人都熟悉,真不是把别人放在眼里的人,眼高于顶、目下无人,说的是他一点不夸张,更何况严不渭自从成为世子后收敛多了,只是今天又没有外人,他实话实说了而已。 其他人也不当回事,不认识就不认识,上京城官员多了去了,怎么能都认识。 刘横虽然也这么认为,但对方是他带来的人,怎么也要找补一下:“世子以后多见见,也就认识了。” “我见他干什么,我——” 宋石赶紧叫过严不渭:“世子,这只鸡,晚上怎么吃?” 康睿手掌都快掐青了,脸上笑容不变,刚要拱手说些什么,自我介绍一下或者谦虚一二,便见严不渭已经和宋石聊上了,为了手里的鸡怎么吃,争的有来有往。 康睿只能悻悻然收回手。 刘横看了他一眼,说不上心里什么感觉,但至少这一刻,他希望妹妹能高嫁,至少不用面对今天这样尴尬的局面,让他在这里一点助力都没有,还要给他帮忙找补。 康睿感觉到刘横的视线,压下心里所有感受,退了一步。严不渭这种人到底是怎么成为世子的?!康睿脑海中突然灵光一现,严不渭和林清远关系好!? 可—— 康睿几乎不敢置信,林清远已经能左右镇国公府的世子人选了?!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可严不渭现在就是世子!别管有没有人拥护他,未来镇国公府的丹书铁券在他手里。 江筝玩累了,拿着手里的尾羽,跟哥哥撒着娇要去庄子,一片叶子也没要。 裴五娘同样跟在江筝身后走过来,当着严不渭的面,将手里漂亮的羽毛如饰品一样插入发间,只留了最炫彩的颜色在外面与头上的朱钗遥相辉映:好看吗? 严不渭莫名脸红心跳:m的,这女人故意的。 第225章 夏凉 严不渭到了山庄脑子里还是裴五娘头上的五彩尾羽,嫣红翠绿的颜色与她头上小巧的红色宝石撞在一起,让她整个人仿佛镀了一层柔光,漂亮的不可思议。 严不渭就想不明白,以前也没觉得有什么不一样,怎么就突然这么好看了:“老严,我们什么时候出去烤鸡!” “回世子,刚才江三少爷派人来传话,要到晚上了。世子,您现在饿了吗?奴才先给您准备点吃的。” “不吃!”那么晚才能再看到她,裴家的庄子在哪个方向?裴家嫡系里怎么就没有一个跟他年龄相仿的呢,最大的那个才十二,这次都没有跟来,他想去打个招呼都不行,耽误事! …… 刘横一路都没有跟康睿说话,有什么好说的,以后的妹夫而已,他又不是只有这一个妹夫,还能总是没话找话的找他聊天,他不做别的只跟他聊天算了! 刘雅风也感觉出来哥哥的不高兴,下车后便走到哥哥身边,想哄哄他。 刘横看妹妹一眼,他对自己妹妹自然疼爱,外人另算,正好庄子里的人迎出来,刘横直接让庄子的管事将康睿带到他住的院子去,多看一眼都费眼。 “是,少爷。” 刘雅风见康睿走了,讨好的看着哥哥,声音软软的,她希望哥哥能带带康睿,康睿很好的:“哥哥……” 刘横叹口气,让下面的人将行李收拾好,带着妹妹往院子里走:“傻,你难道没有发现今天所有人里属他身份最低,严世子一个眼神都没有给他,我都跟着没脸。” “严世子就那样,哥是知道的,让哥哥受委屈了。” “我受委屈没什么,你呢,你看看今天的阵容,除了孟小姐还没有定下来,哪个不比你嫁的好,都是嫁过去就是品级不低的上位,只有你伏低做小,今天是幼时玩伴没人计较这些,换做正常场合,你看别人家把你安排到哪里坐席,外面!屋里你都别想坐。” “哥哥,哪是那样,不是还有宋石吗?”宋石还是庶子呢。 刘横赶紧让妹妹闭嘴:“安国公府的军权给宋石了,你以后少提宋石的庶子身份,你没看见严世子都给宋石面子,你还在这里乱说,郡主都有可能厌了你。江筝也是赌着了,本来很多人还觉得江家几个女儿里她定的最低,结果安国公府移兵权了,谁能想到安国公竟然选了他,宋夫人竟然也没有反对,简直不符合常理。” “真的?!” “要不然严二能看着宋石拔他野鸡上的毛,换个人试试,他不一拳打的那人看不见北?所以知道了吧,这里面职位最低的是康睿,身份最低的也是他,你赶紧跟娘说说,换了这门亲事吧!” 刘雅风舍不得,她喜欢康睿:“莫欺少年贫,他现在已经是从六品了,也许以后还会更高。” 能有多高?!他们父亲做到现在的位置已经是极限了:“行,随你高兴,反正我是别想得到他的助力了。” 刘雅风闻言有些惭愧,康睿的身份确实帮不到哥哥,还需要哥哥帮忙:“哥哥……婚事也不是我自己定的,是父母给我定的啊。” “不说了,上火,你回房休息一下,晚上去江家院子里烤兔子,晚上穿厚一点,山上冷。” “谢谢哥哥。” “去吧,去吧。”确实婚事又不是妹妹主动定的,是父母的主意,哎,他回头跟父亲提一提,看看婚事能不能算了。 …… 另一边,康睿从留有艾草刺鼻味道的房间里出来,神色不悦。 “康大人?有什么事吗?”守在院子里的小童立即开口。 康睿又不情不愿的回去了:“没事。”他在刘家的地方做客,当然不能失礼,何况他所谓的刺鼻,也不过是上午这个房子刚为了迎客点了艾草而已,虽然现在味道还没有散尽,但也算不上刺鼻。 只是针对‘那些主子’们而言,无论他们多么匆忙的过来,屋子里都不会有一丝异味,更不要说以前他住在竹林山庄的日子。 那些日子……一去不复返了。 …… 竹林山庄,依山傍水,园子内除了潺潺的山间水潭,后山还有一片温泉园林。 最精妙的是它的亭台楼阁修筑在山石丛林间,园内曲径通幽,高树密林,庭中含深木,丛林见屋群,翘檐石瓦隐藏在密密的树丛间,若隐若现,瑰丽庞大。 林清远最惊艳的是,一路走过来时,镶嵌在山上的石屋,犹如一幅幅镶嵌在墙上的壁画,在山石中开洞府,建楼阁,美轮美奂,犹如仙境。 宋初语看出他的兴致,笑了:“累吗?不累的话让庄嬷嬷带你四处走走。” “有时间了再去,我扶你去休息。” 宋初语没动,谁不能扶她休息,再说了她最近身体好的很:“去吧,又不是多远的路。” “那我……”林清远眼睛明亮。 “去。”宋初语看着他像这个年龄的年轻人一样笑着跑去看山楼,也跟着笑了,不禁想起刚成婚的时候,她就希望他能像现在一样闲适、爱玩,看山看水看一切美好的风景,享受以前从未享受的生活。 结果,他却总是很忙,更加克制,连喜欢的东西都不曾好好在外把玩过,唯恐被人记在心上。 宋初语回到正厅,被人伺候着吃了一碗乳酪,刚休息了一会,想说去小榭吹吹风,还没有动身,林清远急急的跑回来,站在不远处直直的看着她。 宋初语疑惑:“怎么了?” 林清远三两下跑过去,抱住她,眼里布满了星光!他看到了!看到了! 其中一座山楼里堆满了各种各样的扇子,从古至今各式各样,一排排的多宝格,放着多种多样的扇子。 他这辈子都没有见过指甲盖大小还能唰的一下展开的扇子,扇子里花鸟虫鱼栩栩如生,还有用石头雕刻的扇子,用贝壳做的扇子,更不要提那些象牙白和翡翠红,成千上万,他看都看不过来。 林清远看到扇子的一刻,就想看到宋初语,想她在他身边,想两个人一起看高达三层楼的扇山,如今她在他怀里了! 第226章 幕天席地 庄嬷嬷远远看着,目光含笑。 宋初语伸出手,给他一些助力,不想他一个人隔着孩子抱她辛苦:“外面不好玩了?” 林清远握住她的手,看着她,眼睛里都是她的影子:“郡主,我以后每年都要带着咱们孩子来这里看那栋扇楼!”是为他存的是吗?!告诉孩子,这是他娘给爹爹建造的,琳琅满目,数不胜数,存放着世界上种类最多、品种最全的扇子!只有他有。 宋初语笑了,她以为怎么了,原来是那个阁楼,还这么急的跑回来,一头汗,一座小楼而已,见他喜欢,就让人去往各地的时候收了一些扇子回来,他喜欢就好。 林清远抱着她,就是想这样多抱一会,算起来他似乎没有送过郡主让她欣喜的礼物,虽然她收到什么都会笑,但她见过的好东西太多了,就是那份诚心她也不缺,到底什么是最与众不同的? …… 山腰处的别庄建的中规中矩,乌瓦白墙,广袤威严。 裴家的车马停在门外,裴五娘带着人踏进来,便感觉到管家匆忙赶来后欲言又止的目光。 裴五娘停下脚步。 后面跟着的丫鬟仆从也纷纷停下。 管家为难的上前:“奴才见过五小姐,五小姐,六小姐在……” 裴五娘顿时蹙眉。 裴姑姑顿时恼了,直接站出来:“岂有此理,你是不是老糊涂了,忘了你是谁的奴才,什么乱七八糟的人都能进这里的宅子!”这是裴夫人的私产,不是裴家的地方,六小姐愿意去哪里就去哪里,来夫人的宅子做什么! 以前夫人照顾六小姐,她愿意过来住就住了,但现在两房早已经闹僵,还来往干什么,她说这些天府中怎么这么消停,原来是六小姐出门了! 自从夫人与六小姐不来往后,夫人就没有过问过六小姐的去处。以六小姐在老爷心里的地位当然也不用她们夫人准许才能出门,所以她们竟然不知道六小姐没在府里! 但不在府里就不在府里了,怎么能在她们夫人的庄子上,脸皮如此厚嘛?! 管家吓的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但他也没有办法,严大公子那天傍晚亲自送六小姐过来,他们也不能就把人赶出去吧,只能把六小姐迎进来。 本以为六小姐住一晚就走,结果到现在还没有离开,反而是严大公子经常来找六小姐,带六小姐出去玩耍,他们身为下人就更不好说话了。 他们也想往裴府送信,而且也送了,可送了几次没有收到回信,就以为夫人担心因此和老爷起冲突,所以默认六小姐住在这里。 可昨天裴府来信,说五小姐过来避暑,夫人点名收拾水阁出来,他们才感觉大事不妙,因为六小姐住在那座阁楼里,可现在五小姐要住…… 裴六娘昨天便知道姐姐要来了,早早将水阁让了出来,今天更是带着丫鬟急急赶出来迎接姐姐,正好,有些话爹爹不方便跟姐姐说,她可以。 裴六娘远远看到裴五娘,便像往常一样笑了:“姐姐安,妹妹给姐姐请安,姐姐也来避暑吗?夫人呢?” 裴五娘冷眼看向她:“你怎么在这里?谁允许你进这座庄子的?!” 裴六娘吓了一跳,看眼姐姐再看眼裴五娘身后的人,无论丫鬟婆子都用不善的目光看着她,心里顿时一阵瑟缩,不禁让她想起那天被赶出裴五娘院子的场景:“夫……夫人呢?” “把她轰出去!连同这两天把她当主子一样伺候的下人一起轰出去!管家也轰出去!” 管家吓的瞬间跪在地上:“五小姐开恩,五小姐开恩!奴才没有肆意妄为,奴才往府里去信了,府里一直没有回应,五小姐,五小姐——” 裴五娘看眼身后的人:“去查,看看管家是否有往府里送信。” “是。” 老管家松口气,瘫坐在地上。 裴六娘见事不好,左看看右看看,除了小晚,竟然没有谁是她的人,心里突然有些害怕,她这个姐姐可没有以前那么好说话,说要赶她出去真能赶她出去,可她怎么能被人赶出去。 裴六娘见状,立即给裴五娘跪下:“姐姐,姐姐我知道你讨厌我,觉得和大公子的事都是我的错,可我……” 裴五娘直接打断她的话:“我不管你们两个是谁的错,就是他的错现在也牵连到你身上了,而我连坐你们两个!还有,你不知道这里是谁的庄子吗?!谁让你住进来的?!不认识山脚下父亲宅子的门口吗?!非要住到山上来,是知道哪做座院子好哪座院子不好吗?!” 裴六娘急忙否认,怎么会这样:“不是,不是姐姐,我不知道,是严大公子送我过来的,我——” “他眼瞎,你也眼瞎吗,还是你没长嘴,没有告诉他这是我娘的庄子!行了,现在我告诉你了,走吧!来人,把六小姐和她的行李一起扔出去!” 管家尴尬的跪直背脊:“回五小姐,六小姐没有……行李……” 裴六娘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她是没有行李,她不是也没想到严大公子是要带她出来玩!否则她会不带行李出门?! 裴五娘闻言转头看眼裴六娘身上的衣服,看着眼熟。 裴姑已经低声在小姐耳边道:“小姐,是您放在庄子上的衣服。” “那就把六小姐自己的衣服还给她,她身上这身衣服给我取下来!” “是!”裴姑姑立即要带人上前。 裴六娘吓的脸色苍白,攥紧衣襟吓的向后:“不要,不要,五娘!你怎么敢!”让人知道上京城怎么看裴家嫡女! 已经有机灵的下人将六小姐的衣服取了过来。 裴五娘神色淡淡,丝毫不觉得自己刚才那句话不对,也不会觉得自己接下来的话有什么不妥了:“还给六小姐,让六小姐出去找个树多的地方换好了衣服,把我的衣服还回来,衣服回来后就扔了吧。” 裴六娘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让自己出去树林里换衣服!?幕天席地! 裴五娘觉得,难道不是吗?!庄子是她的,她不让她进来,更不借她房间,她不找个能遮着的地方把衣服换了,难道想在大门口换? 第227章 淑女 至于扒她衣服?她可是名门贵女。 管家看五小姐一眼,立即起身把裴六娘推了出去。 “不要推我家小姐!我家小姐自己能走!你不要推我家小姐!” 裴六娘已经被推出去。 裴姑等人站在门口等着六小姐归还小姐的衣服。 裴六娘觉得她们的目光那么刺眼,她们根本就是在等她出丑,可——裴六娘咬咬牙:“我可以去山脚下换,然后把衣服还回来。” 裴姑展颜一笑:“对不起六小姐,我们怕您拿着衣服跑了。” “我会拿你们小姐一件衣服!” “可您已经不是第一次拿我们小姐的东西了,赶紧把我们小姐的衣服还回来,还是您真让我们自己去取?!” 小晚快速站出来:“你们不要欺人太甚,你们——” “给我打,一个奴才不经主家允许私自踏入主家庄子是大罪,打!” 管家等人快步上前,按住小晚,抡圆了巴掌左右开弓! “住手!住手!住手!”裴六娘急不可耐,可根本没有人听她的话。 裴姑高高在上的看着她:“快点,衣服,再过一刻钟若是衣服还没有还到我手里,我们可要不客气了!” 裴六娘看着她们,平日对她和颜悦色的人,如今视她如草芥一样对待,男男女女,人多势众,她们哪里是打她的丫鬟,根本就是在打她。 如果她不把衣服换下来,她们真的会自己动手,可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怎么能在外面! “快点!” 裴六娘忍着屈辱一步步向后,整个人没入郁郁葱葱的树林里。 裴六娘站在一棵几人粗的大树后,手指颤抖着一点点的解着身上的衣服,她从小到大都被教育要端庄淑女,何曾被逼的在外面宽衣。 眼泪一颗颗从她眼角落下来,她有种当众做这一切的羞耻感,若是让人知道,若是……她还有什么脸面活着! 裴六娘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脱下衣服,又是怎么穿上的,等她从树后跑出来,她觉得她什么脸面都没了! 裴姑一把从裴六娘手里把衣服夺过来:“换的挺快!” 周围突然一阵轻笑。 小晚脸颊肿的高高的,急忙站到裴六娘身后。 裴六娘无暇顾及她,仿佛这些人都看到了她一个深闺女子在外面换衣服的场景,羞愤的恨不得自杀。 裴姑用眼神指指下山的路:“走吧。还等在这里干什么,让人送你吗,还是等着有人来接你,不如我们帮你通知严大公子怎么样,严大公子一定很愿意来接你,还没有被抬进门,就已经腻在一起,啧啧,跟严公子身边的通房有什么区别,再说了就是妾,好像府里和严家还没有说定吧,就这样纠缠不清,说出去都丢我们裴府的脸,还好我们夫人不养着六小姐了,否则我们夫人也跟着丢脸。” 管家立即道:“姑姑您说错了,就是这样说出去六小姐也丢我们夫人的脸。”说到这里立即夸张的道:“六小姐这次私自跟严大公子出来,不会就是为了丢夫人的脸吧!” 裴姑立即接腔:“说不定呢!不过好在我们小姐与世子定亲了,六小姐,还不走呢!” 裴六娘紧紧攥着帕子,愤然转身。 裴姑还不忘喊一句:“记得去山下裴家的庄子可千万别去严家的,否则老奴都跟着小姐丢人!” 小晚见六小姐哭,自己也跟着哭:“小姐,小姐……” …… 裴六娘一步步走到了山下裴家所在的院子,这里无论是占地大小还是内部陈设都无法和山上的庄子比。 山脚下的房子密密麻麻,一家连着一家,叫它山庄都显得这些人家寒碜,这里的人一般都叫别院。 裴六娘来到裴家窄小的院子后,不由分说先换了身上的衣服,她以后再也不要穿这件衣服! 小晚肿着高高的脸颊,阻止小姐抓挠衣服的行为:“小姐,小姐,您冷静点。” 让她怎么冷静,她现在在五娘那里就是一个笑话!明明她们两个之间占上风的该是自己,让裴五娘羡慕的也是自己,裴五娘永远不会比自己高贵! 可现在呢!她还是世子夫人不说,轻易就把自己从庄子里赶了出来!连她的下人也能随意辱骂自己! 明明不该如此,明明得到世子宠爱的是她,把暂且得不到的东西放在裴五娘那里的是她,为什么都不一样了! 为什么让自己这么难堪:“大公子呢?!” 小晚看着小姐的目光,心颤了一下:“应……应该在山上的庄子上吧?”她也不知道啊!严大公子又不向她汇报行程。 “你去告诉大公子的人,我被五小姐赶出来了,为了不与五小姐发生争执,我主动住到了山下的院子里。”她怎么能不让严不予可怜她,她现在只能靠他的宠爱和怜惜了!这也是她最不愿意依靠的东西,可现在,她只有这些! 小晚不懂:“小姐……” “让你去就去!” 小晚捂住脸上的伤,她现在这个样子。 裴六娘看着她高高肿起的脸:“就是这样才要去!” “是。” 她要让严不予看看裴五娘是怎么对她的! 另一边。 严家庄园内,严不渭也看到了严不予。 管事的早已经悄悄退了出去,大气不敢喘,庄园里所有伺候的下人都不自觉的放慢了行动。 大少爷与二少爷都是夫人的嫡子,如今还有曾经的世子爷和现任世子爷的诡异身份,他们怎么敢在两人都在大厅的时候,上去乱伺候,万一惹了晦气,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严不渭看到大哥在疑惑了一瞬,但随即恢复正常:“大哥没有在家照顾母亲?”他大哥这些天不应该在家侍疾? 严不予看老二一眼,觉得他这话不妥:“你不是也没有在家?” “娘不愿意看到我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在旁边伺候,他娘七天能好的病能拖到十天,他还是不要添乱为好:“哥来庄子里有事 ?” 严不予收回目光,不愿意多说,他来这里见他的部下,严不渭来这里做什么?知道他在这里有正事特意过来抢人?他以为这些人像院子一样抢过去就是他的了? 第228章 点他 严不渭坐下来,拿了一个甜瓜吃:“嗯,冰镇过的,好吃。” “你还没说你来这里做什么?” “玩,我跟五娘还有江汉郡主她们出来避暑,大夏天的能去哪里,就只有这里了,江楚宋石他们也来了,早知道你在这里,我就让你给我摘后山的果子了,别说,想那一口酸了。” 严不予不知道他是真的心大,还是觉得自己不会把换院子的事放在心上,发生那种事后,还能若无其事的相处。 严不予虽然也不到讨厌他这个弟弟的地步,可也的确碍眼,在府里什么都争,连个字画都要问问是不是真迹、值不值银子,如果是真迹,他都觉得是他的,他以前怎么没觉得严不渭如此斤斤计较。 但他也只能计较那些不中用的东西,真正不属于他的东西,他想拿也拿不走。 只是裴五娘也来了?严不予想到那个女人拒绝他的样子,到头来就是为了找这个一个茶盏一张椅子都要亲自监督着下人该不该搬的严不渭? “哥,你来了这里住哪个院子呢?”严不渭嘴里吃着甜瓜,跟他哥也不客气,直接就问。 严不予脸色顿时难看,他又不知道他要过来,住的自然是以前他每次来都住的院子,以他现在的身份来说,当然不应该住。 严不予觉得严不渭是故意的,他就是故意在点他,严不予神色尴尬又有些气恼:“我——” 严不渭已经哥俩好的看着大哥:“是不是你以前的院子,我就知道你还不习惯,准忘了,没事,我不介意这些,我有个地方躺着就能睡,就是有件事,哥得帮我的忙。” 严不予闻言心里更窝火,他就住个院子还要感谢他了! 严不渭已经继续开口:“要是裴五娘问起来。你就说你住的侧院,你知道,她事多,到时候又要搬院子又要闹,弄的咱们忙不完的事,想想都麻烦,哥,咱们两个可要配合好,绝对不能被她挑出咱们家的把柄。” 严不予闻言,甩下袖,起来就走! 严不渭震惊的抬头,不明所以:“哥!哥!你怎么走了!哥,你来这里做什么来了?哥!” 严不予头也不回,他一句多余的话也不想跟严不渭多说,他不就是在点他! 严不渭真没有,他就是觉得自己和裴五娘好不容易关系好一点,她还戴了自己送的‘礼物’,不想因为一点小事又被她抓住把柄跟自己哥哥打起来。 他还不是为了大哥好,他夹在中间平衡他们之间的关系容易吗,他们每个人能不能体谅一下他?一个比一个有个性,就想看他为难! 严不渭觉得甜瓜不甜了,不吃了!给裴五娘找个正常的礼物去,让人知道他送的不是狼牙而是一根野鸡毛,让人笑话死! 此时。 严不予站在他住的院子里,小桥通幽,柳枝轻摆,水面上碧荷花香,更不要提窗前挂着的名作,和书房珍贵的一排排书籍。 他想转身就搬出去,才懒得占严不渭一点便宜,他还差一个院子吗?! 可是,他差,他如果搬出去就真的只是他个人搬出去,这里面的东西,真正算是他个人物品的很少,很多都是公中的东西,是隶属镇国公府的家产,自然就隶属镇国公府,不是隶属于他! 严不予以前觉得,他不是世子也没什么,该是他的人还是他的,镇国公府的势力依旧在他手里。 但真到了这一步,他才发现,有些东西已经不是他的了,就像这座庄子也是镇国公府的私产,父母在,他是子女,想过来住就过来了。 如果哪一天父母不在了,即便他封王拜相,这个庄子不是他的就不是他的,他需要另挣,而这里却不是他的产业。 严不予心里猛然一阵不舒服,明明这些东西都是他的!他想住在哪里住在哪里,轮得到严不渭阴阳怪气!但现在就是严不渭在时刻点他,连个山上的庄子都要点出来! 严不予一阵憋屈!笑自己觉得有些东西可以随意放弃,现在看来,如果他真的把一切都放下了,他现在才是一无所有! “世,大公子——”来人一阵后怕,他们有时候还会叫错称呼,叫了十多年的称谓怎么能一夕间改过来,但今日大公子脸色格外不好,让他心里猛然一慌。 “说。” 来人立即开口:“六小姐派人来说,五小姐来山上的庄子住了,她主动住到下面裴家的别院里。” 严不予突然觉得更可笑了:“那她就好好住着!”跟他说有什么用!不过是一个住的地方! “是。” 严不予嘴角溢出一抹嘲笑,他想起来了,山上的裴家山庄不是裴家的是商家的陪嫁,她主动去住?哼,恐怕是被裴五娘赶下去了吧! 严不予又想到了裴五娘,心里一阵不甘,本来裴五娘是要嫁给他的!山上那座庄子也极有可能是裴五娘的陪嫁!可现在这些都是严不渭的! 严不予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他现在必须冷静,才不至于失了分寸。可看着周围的一切,严不予甚至想不起来,当初为什么他那么强硬的僵持了。裴五娘有什么不好,世子之位更是父亲在他出生之后一年又一年为他向上争取来的,为什么轻易放弃? 以前觉得美好的没有什么能比的上的裴六娘,现在反而看不出有什么好了。 他这次过来,主要是和他的人商讨一下边关的事情,带上六娘不过是小晚送信说‘六小姐最近还一直有轻生的想法,经常一坐一整天’,他也就顺带将人带来了。 至于为什么把人送到裴家的庄子上,他哪里记得哪座庄子是谁家的谁的,以往六小姐跟着裴夫人一起过来都是住在那里,他理所当然的把人送过去,怎么会知道那么多。 如今被人赶出去了也就赶出去了,都已经挑明的隔阂,裴五娘料想不会再把裴六娘放在眼里,一个姨娘生的庶女,没了嫡夫人的庇护也就是一个庶女,裴五娘自然想怎么放她就怎么放她。 第229章 不回应 山脚下,裴府的别院内。 裴六娘一动不动地看着小晚。 小晚慌的手足无措,压力很大的垂下头,根本不知道怎么回小姐,她去找了严大公子身边的卷秋。 卷秋刚看到她时就义愤填膺的问了她脸上的伤,卷秋进去回话的时候,她能感觉到卷秋的愤怒,她相信卷秋会像任何一次一样帮她和小姐在严大公子那边好好说话。 可是她在门外等了很久,都没有再等到卷秋小哥出来为大公子带话,甚至说好给她拿的药膏都没有踪影,最后只是一个不认识的门房告诉她‘卷秋哥说让你们好好住着’便关上门再没有动静。 小晚再敲门已经没有人回应,她感觉到不对,可是她问不出更多消息,只能回来跟小姐报备。 裴六娘压抑着心里的不安,从小晚回来到现在,她都没有收到严不予任何消息,甚至没有一句安抚的话,更没有提把她安排到山上的别庄去住。 如果是以前……她只要有一丝风吹草动,严不予都会派卷秋第一时间关心她,有些事甚至她不用说,严不予都会派人探听到,给她送上安慰。 她记得有一次,嫡母送了姐姐一副手镯,没有自己的,他知道以后连夜派卷秋送了两副价值一模一样的给她。 听到自己心情不好也会带自己出来散心,现在怎么会一点动静都没有,小晚脸被打成那样他没有看到吗?他怎么会什么都不说? 夕阳映照了整个山林,橘黄色的光笼罩了大地。 裴六娘越来越慌:“你确定你见到卷秋了?” 小晚脸上依旧火辣辣的疼,因为处理不及时,现在反而觉得肿的更高,更疼了,她看着小姐急切的神色,也不敢说自己的伤:“回小姐,奴婢确定见到了。” “他看到你脸上的伤了?” 小晚点点头,没敢说卷秋答应给她治伤的药膏,最后不但没有药膏,她连卷秋的面都没有见到,她直觉相信,如果她说了六小姐会很生气。 裴六娘隐约有些焦虑,她不喜欢这种感觉,只能指望一个男人虚无的爱成全自己的感觉!可偏偏走到了这一步。 她本来计划着姐姐嫁给严不予,她是严不予求而不得的人,而这一切都是他不能娶自己造成的!他会永远想着自己,亏欠自己,即便成婚了最惦记的人也是自己! 她会嫁给一个跟他同类型的人,宋石就是最好的选择,无论能力还是背景,她甚至可以说是因为宋石像他,她才逼不得已嫁的。 到时候主动权永远在自己手里,严不予无论什么时候都要追着自己的感受走,她会对自己心存愧疚,念念不忘,她会是这段感情里游刃有余的人。 而不是像现在这里靠揣测严不予活着,她已经没了嫡母的偏爱,名声尽毁,宋石和江家嫡出的女儿有婚约。 她只能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抓住严不予,他稍微有一些不同,她都胆战心惊。 裴六娘极其不喜欢这种感觉!她像走到了风口浪尖上,行差踏错就万劫不复,而现在严不予的举动还不在她的预期内,自己受了委屈他只有一句‘知道了’‘让她住着’。 严不予难道不知道,这是裴五娘在欺负她!这一切都是因为他喜欢自己造成的! 裴六娘顿时看向小晚:“你去告诉卷秋,就说我因为担忧惹怒姐姐,从回来到现在都没有吃饭,你很担心我,让大公子拿主意。” 小晚觉得她未必能见到卷秋。 “你还等什么!还不去!” “是,是!”小晚不敢说,只能匆忙再跑一趟。 …… 江家的山庄距离严家的山庄不远,两家右侧的山涧水潭边地势最空旷,侍卫以水潭为中心向外施撒了驱兽粉,驻守在林中各个角落。 仆从们将篝火燃了起来,石头上摆满了各种各样的食材。 江三少的兔子、严世子的野鸡被处理的尤其精美,各自装在瓦罐和天绿色的盘子里与周围的景色遥相呼应。 林清远牵着郡主在水潭旁漫步,周围被大山青翠环抱,仿佛走在深山中一样,凉风徐徐,吹动了两人加厚的衣衫。 林清远踢着郡主脚边的石子,讲着他小时候在树上避暑,被一条长蛇迎面扑来。 宋初语顿时紧张的看着他。 林清远学着当时的场景一把抓住长蛇,三两下开膛破肚,还想再炫一下自己看蛇的能力,就被郡主瞪了一眼,林清远心满意足的笑了。 宋初语找个别人看不见的死角掐了他腰一下。 林清远笑的更猖狂了。 康睿坐在篝火旁,目光里按下的嫉妒只有他自己知道。但也许是他很久没有见过安安,从年节到现在,大半年的时间,他知道今晚会见到她,也做好了万全的准备,拿出了他最好的状态。 他希望即便这辈子她没有嫁给他,他在她眼里也依旧是一名可侧目的男子,更不想如年节时一样,让她心生不喜。 可真正见到她时,康睿有一瞬的恍惚,她好像不一样了,两人间的距离让他觉得那么遥远,遥远得他若是说出‘我们曾经是夫妻’,都会让人笑话死。 她依旧没有看他,不是有意忽视,而是站在她身边的人太耀眼,她要关注的事情太多,何况她好像……确实不用看到他。 看到他做什么,问一句‘这是谁吗’?康睿觉得如果安安问了,他不如这辈子没有活过! 他就是火堆里的木柴,看似重要,其实根本无关痛痒。 康睿后悔他跟来了,他在郡主眼里是刘家的添头,愿意记住名字就记住,不愿意记住也就那么回事。 那么回事的一个人罢了。 康睿突然哪里也不想去,也不管别人怎么看他了,蹲在火堆旁,举着几斤重的羊腿,面无表情的烤着。这并不是轻松的活,但他就那么举着。 火光、夕阳映照在他身上,暮气沉沉中仿佛又重新唤醒了属于他的沉寂和波澜不惊。 要走多远,走多久,才能让她看到。 噼啪的火星溅到他衣袖上,康睿也没有动,外在衣服像一层已经不重要的皮,只是披在他的身上。 第230章 预判 他喜欢的人,辜负了,又错过…… 刘雅风穿了一袭初秋的水蓝襦裙,腼腆的坐到他身边,周围那么热闹,但她只想坐在他身边,火光和夕阳同时照在他身上,就像所有的光都眷顾着他,而他不为所动。 她想,成为他侧目的例外。 康睿像是没看到,盯着羊腿,一动不动,脑海里是安安走过时,多看了一眼的这个羊腿,她有孕时更挑嘴,烤的要焦还要嫩。 刘雅风悄悄往他身边挪了挪,嘴角溢出一抹笑意,风吹动她的耳坠,她用手轻轻抚了一下,少女美丽又轻灵:“嫂嫂还好吗?”声音更加温柔。 康睿似乎才看到她,身体下意识往旁边挪了一下,拉开两人的距离又像是给她留出足够的空间休息。 刘雅风为他的贴心羞涩,却也觉得他其实可以大胆一些,就像宋石,无论江筝做什么宋石都会跟在她身后,比江大公子还尽心。 但她知道康睿内敛,跟这里的人也更有距离感:“我听侍女说嫂嫂病了,就让人去看了看,嫂嫂好些了吗?” 康睿不知道,他很长时间没有见过秦莲秀,为了防止秦莲秀找到他,他最近都住在衙门里:“最近衙门事忙,没有注意……多谢告知,我回去后看看大嫂。”康睿的视线又回到羊腿上,他烤这些的手艺从来没有生疏。 刘雅风顿时有些尴尬,她可不是为了让康睿去看什么嫂子提的:“应该已经好了吧……听邻居们说有人给嫂嫂说亲事?有合适的了吗?” “不清楚。”秦莲秀确实该嫁了,安安也不会那么生气,想想那个女人竟然敢站在安安面前胡说八道,他当时就想弄死她,如果不是看在思贤…… 康睿突然想到了自己的长子思铭,她怀着身孕,依旧美的让人移不开眼,他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她从轿子上下来,不用身份、无需家世已经让在场的人都注意到了她。 她独独在万千人中选择了他。康睿想到那时,她避开的目光,神情不自觉的温柔下来。 刘雅风看他总是盯着羊腿不自觉的也看过去:“若是嫂嫂喜欢,也是难得的姻缘。” 康睿不说话,他也不想说话。 刘雅风久久等不到回答,以为自己说错了话,小心翼翼的看过去,见康睿神色如初,很认真的烤着手里的羊腿,本来紧张的心思,突然又有些甜蜜,这是给她的吗? 除了她也不会有别人,刘雅风又觉得等多久都是值得的。 江筝像小鹿一样跑过来,也串了一条鱼过来烤:“刘姐姐原来在这里,你怎么不去射箭,石哥哥可厉害了,百发百中,严世子都哭了。” “宋大公子是武将,当然百发百中,严世子过来了,你小点声,小心他一会真哭了。” 江筝笑了,挨着她在火堆前坐下,才看到一旁的康睿,顿时有些不好意思,她不知道她们在这里……嗯……嗯…… 眼明手快的下人,立即放上一个支架,软垫、果奶均放在江三小姐触手可及的地方。 宋石串了一点鸡肉站过来,江汉说江筝会往火里跳,听着就像造谣,但他还是跟过来了。 江筝看他一眼,偷偷放下烤鱼,跟他示意:走。 宋石放下了鸡肉,也看到了一旁的康睿。宋石将江筝拉起来,两人绕过火堆去找郡主,那两个不怕打扰。 刘雅风脸色绯红,下意识去看康睿,见康睿依旧在烤羊腿,心里突然有些失落,他没看见……江筝在打趣他们吗? 宋石放在一旁的肉被在此伺候的下人们处理好,放在江三小姐的火架上,等小姐和公子回来的时候,生的要是熟的,熟的还要是熟的最好看的。 刘雅风恍然,起身去给康睿也拿了一个烤架,有些不悦伺候的人不尽心。 康睿随手移开烤架,上色不均匀。 刘雅风站在一旁,心里突然有些不高兴,这是她拿来的! 刘横过来取箭,见状看了妹妹一眼:“怎么了?” 刘雅风立即收敛脸上的神色,柔柔弱弱:“没事,康大哥在给我们烤羊腿。” 另一边,严不渭的箭术虽然距离宋石相差甚远,但绝对也有模有样,在场的人中他不是最次的,甚至能排进三甲。 裴家虽然不是武将,但裴五娘也略懂一些,让她意外的是江三公子,他的箭术竟然可圈可点,而且仔细看,似乎承袭一脉? 他们请的同一个师傅?怎么可能?他们都有各自的家族势力,箭术都该有自己的特色才对,可若说他们的箭术像宋石又不完全像。 裴五娘心中疑惑,自然就看了过去。 严不渭第十六支箭就擦着江三的发顶射了出去。 “严不渭!你活够了!” 严不渭活动下手腕:“失误。” “我失误一个给你看。”江汉搭弓。 宋初语迎面走了过来,手里拿着刚才在那边捡的箭,投入箭桶中:“你哥的人在这边?” 江汉赶紧收弓,立即跑到林清远身边:“大人,大人,来一局?让我们见识见识。”林大人自上次跟他们玩过后,就再也没有出过手,他也好奇林大人现在的水平。 林清远笑笑,接过江汉手里的弓。 严不渭蹙眉,站在郡主身边:“嗯,应该是商议边疆的战事,北疆动作频繁,我爹可能有些按耐不住。” “邻近我们疆土的地方可没有乱,但也不排除你爹觉得是好时机。”北疆现在正一头雾水,不知道怎么就打起来了,镇国公如果趁机动手,就等于给了北疆一个重新抱团的机会。 严不渭顿时没了玩闹的心情:“郡主觉得他们的判断对吗?” 裴五娘怔怔地看着他们,郡主的话问的自然而然,两人显然也没有避着其他人的意思。 可江汉和林清远好像没有听见,还在看手里的弓,他们没有听见吗?边疆可能要开战!这么大的事儿不比射箭重要?! “从大夏的角度看北疆如果真的内耗也就罢了,可北疆现在是要决出一个王者,这个王者一旦形成,俯瞰整个大夏,你说镇国公的判断对吗?” 第231章 粮食 严不渭突然不说话了,从大夏国的长远利益来看,镇国公的决定绝对正确,是武将对战争应有的敏感度。 可这与他们的利益背道而驰,郡主势必不会让这件事做成!那镇国公就是出头的鸟!严不渭怎么能不为父亲担心! 宋初语不慌不忙,看着不远处的靶心:“知道你爹联合了谁向朝廷上书吗?”出兵的决策权在太后和皇上手里,可不是在镇国公手里。 严不渭顿时看过去:“谁!?” 林清远挽弓。 江汉屏息以待。 裴五娘恨不得过去摇醒江汉,让江汉看身后,身后出事了为什么还在看弓! 宋初语看向严不渭:“盐市上损失惨重的那些家族。大夏如果对北疆宣战,北疆的食盐便不可能再运往大夏,所以这些天市井中的食盐、粮食都有些上涨……” 裴五娘震惊,市面上的盐和粮食涨价了吗?她没感觉,她的生活没有任何影响,而且‘盐市’上损失惨重的家族……她家在盐市上损失也很严重,父亲也参与了吗? 可按郡主和严不渭话中的意思,北疆不能一统,那么发动战事应该是必须的,可看两人的意思,又不像是支持的样子? 裴五娘有些看不懂几人口中的意思,原来镇国公府和父亲他们在准备战事了吗?那么严不予召集镇国公留在上京城的人手商议大事,是不是证明他要上战场了? 虽然战场有风险,但更有机遇,裴五娘不是看不得严不予建功立业超过严不渭,她是有些不悦裴六娘的选择自始至终没有错,随着严不予身份水涨船高,如果严不予只有裴六娘一个妾,裴六娘也定然有一定份量。 严不渭神色落寞:“还没有开打,已经有内乱的征兆。”幸好北疆在他们手里,如果不在!他生活的国土就是待宰的羔羊,所以,他们势必要把北疆握在手里。 严不渭心里已经决断,放下弓箭,恭敬拱手:“郡主,我爹身为大夏武将,有这样的预判无可厚非,但战事能不起就不起,请郡主放手去做,无论郡主有什么决断,属下都能理解,属下也定加快脚步,让镇国公府配合郡主与大人行动!” 江汉向后退一步,眼睛还在林大人身上:“镇国公这些行动有点急功近利,有想给你大哥铺路的意思,对付北疆,还是应该先谋乱,而不是先动武,大夏的情况摆在这里,你爹的智囊里肯定有人提出了离间的策略,但你爹却采用了最激进的一种,你也该快点掌权了,哪天被你大哥和镇国公把严家带沟里,到时候你还得给镇国公求情,还不如你夺了他手里的权,他虽然骂骂你,总比你为他求情好。” 林清远一箭射出。 “好!大人箭法出神入化!” 林清远再次搭弓。 严不渭明白。 裴五娘下意识的看向林清远搭起的弓,神色呆怔怔的,她一直以为江汉没有听,原来他一直在听,接话接的如此自然,说明他们都大概知道这件事情,他们是一体的? 他们让严不渭去拿镇国公府的决策权?那么北疆呢? “郡主和大人打算怎么做?” “镇国公府想开战,自然按镇国公府的节奏来,北疆打仗,每天可都是银子,盐市已经没什么可收割的了,我们趁机玩一把粮食。” 严不渭、江汉恍然:“大夏的粮食熟了!” “北疆的粮食也熟了。”宋初语正愁秋季的军饷,这不是就有人送了吗?大夏第一次种植多种作物,而且第一次田产均分,加荒地免租,现在初步估计,各地剔除税收后,自留产出是以往的三倍有余,加上北疆从外海紧急调来的粮食,够把市面所有想收购粮食的人吃到撑。 源源不绝的粮食投入,就会让粮食价格永远保持在一个水平,只要两个月,两个月后新一批良种又会成熟,战争未曾爆发,秋收已然开始,新一批粮食继续涌入。 吃进粮食,只能看着粮食,根本无法放出,粮食可不是食盐,更加无法储存,又占库存,除了低价出售挽回损失,没有任何办法。 继盐市之后再收一波,军饷就宽松多了,既然别人已经开始,她怎么有不要的道理,岂不是伤了送银子人的心。 几个人不自觉的笑了,他们又该动动了。 “郡主,郡主!兔子烤好了!你们快过来啊!” 宋初语温和一笑:“来了。” 江汉、严不渭心情都不错,再没有什么比战争来钱快,克制住这样的来钱方式,需要上位者极大的自律。 至少他们两人就知道,吃完这一次,手里的郡县又可以扩张一下了。 裴五娘安静的跟在身后,她好像,有一点不了解这里的人了? 烤好的食物琳琅满目。 林清远取了一点青菜给郡主。 江筝尝了一口刘雅风递来的羊腿肉,眼睛一亮:“好吃,康大人的手艺真好。” 宋石也取了一些,果然口感不错。 刘横也片了一些羊腿肉,发现确实不错,与上京城的大厨比也不逞多让。 林清远见他们都说好,也尝了一片,点点头,酥脆合适,入口绵软,口感、味道都刚刚好。 林清远多片了一些,给郡主送过去。 康睿坐在边缘,心突然有些紧张,这本就是烤给她的,她能吃一口他已经很满足。 林清远夹了一片羊腿肉,色泽鲜亮的羊腿上冒着滋滋的香气:“这个味道不错。” 宋初语笑笑拒绝了:“想吃点清淡的,再给拿串木耳吧。” 林清远立即把羊肉扔自己嘴里,起身去拿。 康睿顿时没了继续坐在这里的力气,他起身,一个人退到了不远处的水潭边,心里空荡荡的,她没有吃。 “想不到那个康什么的手艺挺不错,若是不当官了,去开个酒楼我肯定捧场。” 江汉立即附和:“不渭,我也去,到时候咱们一起,再叫几个唱曲的,小酒一喝,曲子一听,那感觉,别提多美妙了,叫上宋大人,一起一起!” 第232章 见礼 严不渭恨不得一脚把他踢树林里,哪里猛兽多踢哪里,听个屁的曲,曲有什么好听的,就知道听曲:“我可不去,我忙。” 宋石压根当没听见。 江筝眨巴着眼睛看着三哥哥:“三哥,为什么要加上石哥哥,是因为石哥哥不会赏曲吗?爹爹会啊,叫上爹爹吧,爹爹肯定很喜欢跟哥哥听。”爹爹说再听曲打断他的腿。 江汉觉得:“羊腿确实好吃,康睿呢!再烤一只,康睿!康睿!怎么不在这里,我去找,都别动,我去——” 严不渭看向裴五娘的方向。 五娘安静的低着头默默的吃着丫鬟递到手里的东西,整个看起来……怪怪的,有些不像她,她不嘲讽的瞪自己两眼? 严不渭拿了两串自己的野鸡肉,凑了过去。 丫鬟懂事的退到一旁。 宋初语看了那边一眼,若有所思,听说裴五小姐在家是跟着裴夫人学过管家的,裴夫人出身皇商商家,虽然商家已经封伯,但裴夫人教出的女儿定然有过人之处,这次粮食的事情不知道她有没有兴趣跟着看一看,以后为她掌民生经营。 裴五娘见严不渭凑过来,第一次任由他挨着没动。 严不渭心中受用:“给。” 裴五娘看着他还笑的出来、吃的下去的样子,一时间不知道说他什么好,他爹要发动针对北疆的战争,而且听他们的判断,这件事不可取,大夏内粮食和食盐价格在捕风捉影中增长,他还吃的下去? 严不渭觉得很好吃:“试试?我打的那只。” 裴五娘下意识想问他,你们想怎么做,不打,北疆俯瞰大夏,打了,大夏未必能赢,国即将动荡,他还吃他的鸡?! 可裴五娘看着这里这么多人,到了嘴边的话又吞了回去。 严不渭又将手里的烤串递了递:“我不去听曲。” 裴五娘根本没心思管他听什么,嘴里的肉索然无味,心里七上八下,这么大的事,他们似乎都吃的下去。 康睿被江汉按在篝火旁继续给众人烤羊腿。 康睿安静的坐在角落里,第一次对自己的处境生不出一点多余的感觉,他宁愿在这里烤羊,也不想看到她不会落在他身上的目光。 刘雅风不自觉的看过去,突然有些心疼他,所有人都在吃却让康睿去烤,难道就差康睿烤的这一只腿吗,江汉分明是欺负康睿身份不显,随意使唤他。 如果换做严不渭羊腿烤的好,江汉敢这么理所当然的让严不渭去烤?!撑不死他! 宋初语身子重,坐了一会便起身。 宋石、林清远、严不渭、江汉下意识跟着起身,江筝、刘雅风习惯性随后。 在吃东西的江楚、刘横见状茫然的跟着站起来,前者不理解三弟为什么站的那么高,刘横震惊与他们各自小团体的泾渭分明程度,郡主虽然身份高贵,但真不到她一起身,所有人如此郑重的跟着起身的地位。 裴五娘在严不渭起身的时候,同时跟着起身了。 康睿直直的站在最边缘,茫然的看着欲走人的裙摆。 宋初语声音温柔,无意打扰他们再聚:“时间还早,你们继续,我先回去休息。” 林清远跟上,接过庄嬷嬷的举动,扶着郡主。 宋石、严不渭、江汉立即拱手:“恭送郡主,送林大人。” 江筝、刘雅风袅袅一礼,裴五紧跟其后。 江楚、刘横有种不知道手里的串先往哪里放一下的感觉,急忙跟着宋石等人拱手送人。 康睿同样拱手垂头,送昔日他伸手就能碰到的人,横在两人中间的那条泾渭分明的线,就像王母手中的玉簪画出的银河,波澜壮阔。 江楚、刘横分外不自在,简直不知道这三个人在抽什么风,起身相送已经是他们对郡主客气,何况大家都是从小见到大的交情,郡主也只是郡主,打个招呼不就可以了,至于以礼相送?送的如此正式谦卑,大家都是士族子弟! 江楚尤其不能理解严不渭和江汉,不对,最不能理解严不渭,他怎么说也是世子,比有封号的郡主品级差不到哪里去,他弄的自己像个属下一样是几个意思!? 宋初语和林清远慢慢走远。 江楚下意识要起身,他也真直起腰了,但严不渭、宋石、江汉都没有动!没有动!为什么没有动!好像都没有动!不对,他和刘横都起来了!但严不渭、宋石没有动! 所以两人又忍着心里极度的不适,重新躬身,弯腰。 宋石、严不渭、江汉直到两人上了轿撵消失不见,才起身,开始叽喳。 严不渭嗓门最大:“羊腿还有没有,给我添点!刚才没吃饱。”主要是五娘还没有尝,不让他家五娘尝点? 宋石重新拿起兔肉继续在火上烤,问江筝要不要再加点椒盐。 “不了,我也想吃点蔬菜。” “我去拿。” 江汉劳工一样给严不渭片羊腿肉:“吃!吃!就知道吃!整条腿都是你吃的,撑不死你!” “这你就不懂了,吃是天分,要不然你怎么就不能吃?” 江楚拿着手里的肉,嘴角抽搐的看着他们,他们不解释一下吗?他们不觉得他们有问题?还是刚才的举动纯粹为了好玩? 刘横已经默默坐下来,他父亲品级本来就尴尬,送郡主也是应该的,虽然盯到郡主彻底离开才起身有点谄媚讨好的嫌疑。 但做已经做了,再提这些做什么,还不如卖个好,他就是媚上,郡主以后若有什么好事也想着他们家一点就值。 江楚想找个人与自己‘同仇敌忾’,转头一看刘横坐下了!就剩他自己还站在这里仿佛一副没了贞操等着找人兴师问罪的样子! 江楚简直有怨无处诉,可所有人都自然而然的好像再正常不过,难道只有他不正常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见了郡主也该一本正经行礼了? 江汉将偷偷给大哥片的羊腿肉塞大哥手里,不能让严不渭那头猪都吃了。 江楚看着手里弟弟偏心自己得来的食物,心情五味掺杂,他应该没胆量整蛊他! 第233章 的人 可!不是整蛊更麻烦,就说明他们觉得理所当然!理所当然的给郡主行大礼!好像……这个问题更严重! 旁边的裴五娘也觉得有问题,她因为在靶场上听到了严不渭和郡主的对话,觉察的更多,比如,严不渭等人应该有一支以郡主为首的团体势力,他们能探听到很多不为人知的事,他们甚至知道镇国公联系了哪些人想说服皇上、太后,发动边境战争。 任何一场战事没有开始以前,都是秘密进行的,讲究出奇制胜,但被他们一览无遗,他们主张这一场战争吗? 裴五娘有些着急,不战,多年后大夏就有风雨飘摇的风险,若战,大夏的处境如何他们心知肚明,现在不过是刚刚有了起色,怎么能经历一场战争?他们到底是如何决定的?又有几分把握?! 聚会散时。 江楚瞬间将三弟拽到跟前:“你跟我一起走!宋石,麻烦你送一下小筝。” 裴五娘已经站到严不渭面前,扶扶额头:“世子,我有点不舒服,能不能麻烦你送我回去?” 严不渭闻言看看周围,都是裴家的侍从,但她却让自己送她回去,严不渭心里一阵窃喜,怎么样,这么快就离不开他了,聚会还没散呢,就求着自己送她回去,明显就想跟自己独处讨好自己。 至于‘不舒服’,都是借口,刚才吃的比自己都香。 严不渭觉得吧,身为对方未来的相公,他不能拆穿未婚妻善意的谎言,要成全她:“乐意之至。”谁让他招女子心动。 严不渭得意的看看江汉:怎么样?老子风采不减当年! 江汉被他哥拎着往外走,根本没有看他。 严不渭又看向宋石。 宋石背对着所有人,正看着江筝上马车。 严不渭媚眼抛给了瞎子,转身给裴五娘牵马绳,谁还没点正经事! 马夫震惊的看着被夺走的缰绳,世……世子这是做什么!哪有送人回家时做马夫的?世子骑马在旁边跟着就是了?! 严不渭拽马往前走。 后面的人惊的立即跟上。 宋石察觉到裴家车队的异常,疑惑的转头看过去,就见严不渭趾高气昂的在前面充当马夫,宋石不禁有些疑惑,这是……什么新玩法吗?要不然严不渭为什么在牵马?又不是裴五小姐要骑马?这是马车!牵着干嘛?当车夫? 裴五娘也察觉出马车异样,车身比平日摇晃的厉害,让心思不宁的她都感觉到了。 裴五娘掀开车帘看一眼,惊了一瞬,顿时看向车旁的裴姑。 裴姑也不明所以 :世子突然就拿过去了,谁敢跟世子抢?马车是不是不舒服?小姐您忍一忍,难得世子心血来潮,如果拒绝,多不给世子面子,影响两人感情。 裴五娘一阵无奈,更何况,她怎么能让世子给她当马夫,让人看到了,别人怎么看严不渭:“停车。” 严不渭回头:“怎么了?” 裴五娘扶着裴姑的手从马车上下来,走到严不渭身边,姿态优雅、声音很低:“我想跟世子一起走走。” 严不渭顿时笑了,他就说她别有用心吧!果然如此,行吧,他就陪她走走,严不渭松开缰绳。 马夫急忙接过把马车牵走。 裴五娘示意裴姑带着人走的远一点。 夜晚的山林有种磅礴的死寂。 严不渭手里的灯,只够照亮两人眼前的路,冷风吹过,裴五娘系上了披风的带子。 严不渭看了她一眼,瞬间移开目光,她的手——很漂亮。 “我听到你们说话了。” “嗯?” 裴五娘将手放下,走在灯光笼罩的范围内:“靶场上,你和郡主说的话。” 那件事:“本来也没避着你。” 裴五娘嘴角颤了一下:“谢谢。世子和郡主关系很好?” “我和林大人关系很好,宋石和郡主关系很好。” 裴五娘:“……”沉默了好一会,怕他再答非所问,直接问:“边疆会起战事吗?” “不会,林大人不会让边疆打,又没有什么好处。”严不渭想了想又加了一句:“郡主也觉得没有好处,都觉得没有好处,还打什么打,所以根本打不起来。” 跟郡主和郡马爷有什么关系!郡马爷觉得没好处,就能不打!郡马爷觉得没好处的事多了!严不渭是不是想法有点问题?“可这是国之大事!镇国公牵头如果说动了太后和皇上,这便是国策!” “你也说了,是说动皇上和太后,他们说的动吗?太后的智囊多一点,算两只手,但安国公绝对算举足轻重的一个,安国公听郡主的,郡主说不出兵,以安国公为首的势力就会劝太后冷静,带兵的让太后冷静,太后能不冷静冷静?皇上更不用提,能用的人就两个,龚西成、许国奉,龚西成听林大人的,翰林院大学士许国奉靠捧龚西成入的皇上眼,林大人不同意,皇上这两个智囊就能泼一湖冷水给我爹和皇上,你说说就这情况,我爹和我爹的人能说动谁!?他们也就自己说动说动他们自己。到头来瞎折腾,也就丢丢我的脸。” 裴五娘震惊的看着严不渭:“龚大人听……”裴五娘声音小的自己都要听不见:“听林大人的?” “龚西成是林大人的人,要不然他能升那么快,我也是,我们林大人……”严不渭想到林清远,心里一阵感慨:“我跟大人认识的时候……不提了,不提了,我当时就蠢的没边,我竟然都没把大人放在眼里,但大人是谁,根本不跟我们计较,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不提了。江汉也是林大人的人。” 裴五娘表情空荡荡的,突然不知道该先消化哪一句,哪一句都像听天书一样,龚大人这些年一路披荆斩棘,从正三品升到正二品,凭借一个人之力,让透明人般的皇上一跃站在百姓面前。 原来他是林大人的人,为林大人办事?皇上已经是一人之下,龚大人只要给皇上安心做事,将来便是第一人,为什么还要冒险给林大人办事? 第234章 老鼠,瓷器 而且,林大人出身都不显,今晚甚至没什么存在感,他一直都像空气一样跟在郡主身边,给郡主递递吃的,话都很少说。 可裴五娘又觉得严不渭没有说谎,他说的是真的,就是真的才更觉得诡异,在所有人都没有察觉的时候,皇上和太后身边都是郡主和林大人的人?“就……就算如此北疆呢?北疆万一一统对我们没有任何益处,到时候怎么办?是不是要想想其他办法?还……还有你爹,你知道不可行,不劝劝吗?” “劝他做什么,就指望我爹带着人送军饷了,让他蹦,除了有点丢人,没什么大不了的,我不怕丢人,都习惯了。至于北疆,北疆是我们的人在打,雄鹰部落、狮子部落、翅翼族现在都是我们的势力范围,北疆三十六部,土地辽阔,物产丰富,谁不想要?能者居之!它当然要一统,而且要统在我们手里,我们投入那么多物力财力又不是闹着玩的,只是现在才打到哪?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正需要不长眼的给我们送点银子。现在北疆那边,平州靠近狮族部落是江汉的人在调兵,我的人在北疆和大夏边疆交界处,卢宝珏他们最近不是跟我了吗,怎么说我也是世子,有几个不长眼的非往前凑,我都送北疆去了,如果他们有战功,他们打下来的地方,就是我的政事调遣范围。 ” “你们在打——”北疆!!!他们在打北疆!那是北疆! “不打,大夏怎么吃盐。”严不渭扶裴五娘一下,她走路歪了!看着点路。 这是吃盐的问题吗?你们在征战北疆啊!“难怪你年前能弄到那么多马……” “走马县是我的地方,现在整个郡守的管辖地都是我的,周进民我的人。” “等下,你不要说话了。”她想先静一静,好好安静一下,她从来没想过攻打北疆,任谁也没想到绕过大夏攻打北疆吧? 更何况他们还拿下了那么多部族、领土,现在还在源源不断往里增员!这是多大的魄力和野心,如果能一统北疆…… 裴五娘有种站在高山之上,俯瞰整个山峦的感觉。在看似风平浪静的大夏国,是这些人掌控了他所有大事的决策权,他们还在征战更广袤的土地!他们根本不在乎镇国公要做什么,因为那都是小事。 难怪他们要给郡主和林大人行礼,这样的权势范围,他们不行礼才是大不敬…… 她生活的国度原来是这样的,她身边的人,原来根本不用在乎世子之位,难怪他做的漫不经心,那些看不上严不渭的人,严不渭又何尝将他们放在心上。 盯着眼前权势、利益、个人恩怨的人,早已经被严不渭他们丢在了半路,他们冲上了更广的地方。 而她能这么快和严不渭订婚,应该不是什么上天眷顾,是有人伸手拉她一把吧。 裴五娘突然仰头:“世子,是有人要对付严不予吗?”因为他做了什么触犯了这个团体某个人的利益,所以轻易被从世子的位置上踢了下来。 严不渭诧异:“你怎么会这么想,谁要对付他,是郡主给宋大人出头,你那个好妹妹,我不是说她,她怎么敢的,她在大街上堵宋大人了,她竟然堵宋大人,宋大人刚从北疆回来,郡主刚给宋大人定了江家的婚事,她就敢去捣乱,不是没事找死,我哥顶多算是打老鼠时被碰掉的瓷器,顺带的。” 裴五娘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甚至有种严不予如果知道了为什么,恨不得死了的荒谬,原来这件事,不过是因为一个裴六娘而已,甚至都与严不予无关,他却没了世子之位! 以后甚至可能什么都不会有!裴五娘有种荒谬的离奇荒诞感,果然是打老鼠碰倒了瓷器,想让这老鼠知道疼,就是把它引以为傲的瓷器打掉,简直是对老鼠致命的打击。 “替我……”不是:“替臣女谢谢郡主。” “不用那么客气,顺手,郡主和大人都好说话。” 裴五娘觉得严不渭就是这么说说,真正对着郡主和林大人的时候他反而很重规矩,对郡主可能还有些从小长到大的交情,有时候稍显随意,但对他口中的林大人,她看的出来,严不渭很看重,甚至箭法都有点往林大人箭法上靠的意思。 可按说,林大人绝对算不上箭法高超,只能说严不渭和江汉是真的很敬重一个人,才会什么事都盲目的相信对方是最好的,下意识模仿、学习。 裴五娘似乎懂一些了,她慢慢停下脚步。 严不渭也停下来,看着她,马上就要到了? 裴五娘神色凝重的看着他,屈膝向他行了一礼:“谢谢世子如此信任我,我定也不会让世子失望,以前是我不懂事,行事极端了些,没给世子留转圜的余地,以后我定谨言慎行,约束自己的行为,不给世子添乱。”她承认她戾气重,没给镇国公府留过面子,更没给世子……留的面子也很少。 严不渭立即让开,吓了一跳:“不用,真的,我没事,你突然这样我不习惯。我娘和我哥那人有时候是分不清轻重,我爹你也看到了,不见棺材不落泪。再说了,我现在也确实是世子,你身为未来的世子夫人要求也不过分,也该是你的,没做错什么。” “世子真的觉得我没做错?”裴五娘没有起身,依旧维持着屈膝的姿势,少女礼仪很好,微微弯头,身姿更加婀娜漂亮:“那五娘可就不改了?” 严不渭顿时面红耳赤,他就知道她不会正经的行个礼,原来在这里等他呢!娘的他就不该说话!“你……你先起来……” “哎呀,抻到腰了,起不来。” 严不渭顿时向前扶住她手臂:“你没事吧?哪里疼,大夫呢,你带大夫没有,算了我那里——”有…… 裴五娘依靠着他的力量,袅袅婷婷的站直了身体,腰肢若柳盈盈一握:“好了,多谢世子相扶。” 严不渭又想骂脏话了,手掌紧紧握着她的手臂,只要他一扯!人就能扯入自己怀中! 裴五娘脸颊微红,在他迫人的视线下默默垂下头,后知后觉的有些害羞。 第235章 躺一躺 晚风吹动树上的枝叶,发出哗哗的声响,衬的周围更加安静。 裴五娘紧张地挣了一下,没有挣开,惊讶得发现他反而抓的自己更紧了。 裴五娘慌张的向四周看看,除了黑暗,只剩不远处低着头的仆从,裴五娘更慌了,才察觉到两人挨的太近,呼吸都变的紧张,声音细如蚊蝇:“放……开我……” 严不渭一把将人拉入怀里! 裴五娘的额头瞬间撞入他怀中,周身迅速被他的气息掩盖,陌生的感觉让她面红耳赤:“你……” “别动。” 裴五娘身体僵直的把头埋在他怀里,羞死了! …… 江汉揉着自己头皮,被江楚问懵了! 他大哥在问他什么诡异的问题?他当然要给林大人行礼,他不给林大人行礼难道给刘横行礼!“哥!你没睡醒吧!还是吃了两片烤羊腿把你吃傻了?!” “你再说一句信不信我把你脑子拧下来!” 江汉赶紧后退几步,警惕的看着大哥,仔细看才发现好像他哥确实不对劲,不像是逗他,反而像是真不知道? 可他大哥怎么会不知道?“爹和安国公不是兄弟胜似兄弟!你最近跟着爹做事,你会不知道?”他爹没有跟他哥说?不可能啊? “说什么?安国公……莫非!安国公和太后要造反!”江楚震惊的用口型说!眼珠子险些掉出来!安国公府竟然要造反! “你说什么呢!”江汉现在相信他哥真不知道了,他一直以为他哥和爹是安国公那边的人,就是郡主的人,他是林大人的人,所以双方才没有什么交流,原来他爹和他哥根本没有跟着安国公吗?!安国公没有拉拢他爹?! 江汉觉得事情有点问题了,还是大问题,如果这一切他们都不知道:“你们为什么把江筝嫁给宋大人,不是看上宋大人了吗?!” 江楚也震惊着,他看上宋石什么,十年不纳妾?那的确是爹和娘放心的原因之一!可现在弟弟和爹他们在参与造反!多大的事知道吗!那是造反!“不是,爹绝对没有参与,江汉,你冷静点,你应该是被人骗了,我和爹没有参与其中。你知道的我一直跟着爹,爹的所有事情都是我在处理,爹做了什么我十分清楚,这么大的事我不可能一点察觉不出来,江汉,你不要急,不要反驳,你应该是被人利用了。”有人要陷他家于万劫不复之中! “利用什么?”他一直觉得他家和安国公府关系紧密,爹爹心机深沉,让自己跟着林大人,然后妹妹嫁给宋大将军,以后他们家就是在郡主和林大人面前都说得上话的人!原来什么都不是?! 北疆南部的领土都被殷浊计划完了,他现在才知道跟他家一点关系都没有! 亏他还天天嘲笑严不渭累死累活,不像自己,只要随便躺一躺,爹爹和大哥就能跟在宋大人身边拿下了更多的功劳,更多的领土。 到时候论功行赏,他们家肯定不差,他一样是人上人,想要什么有什么! 结果他有个屁!他现在只有一个小县城! 严不渭都有一个郡了! 江汉想死的心都有!他书读的不多!但知道开国元勋有肉吃!世袭罔替的国公、王爷、大将军都是那时候封的!错过了就错过了!没有了!“安国公没把你们当自己人……”江汉生无可恋。 江楚紧张的看着弟弟,上前一步扶住弟弟的肩,心疼又担心,尽管还在心惊肉跳,可现在江汉更要紧:“江汉,这种事不能参与,万一……” 江汉将自己知道的说了一遍,包括北疆他们打到哪里了,他们现在有多少军队和海舰,手里握着多少资源和势力。 江楚怔怔地看着自己的弟弟,久久回不过神来。 江汉也看着自己的哥哥,眼里是排山倒海的没当二世祖的悔恨,比他哥眼里的震惊都震惊。他以后还有什么脸面嘲笑镇国公!他不配! 江楚慢慢的放开江汉的肩,下意识用手背试了一下弟弟额头的温度。 江汉一掌扫开他,他大哥以后不配摸他!没让他‘躺’!就是他爹和大哥的错! 江楚没介意,他还没有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更不敢相信,这么大的事,他竟然是从不学无术、跳脱放浪的三弟嘴里听说的。 怎么会有这么大的事!郡主他们怎么敢的!重要的是还让他们做成了!北疆啊:“年前闹的沸沸扬扬的外海航线是郡主和林大人的吧……”只有这样,他们才有可能绕过边防直扑北疆。 江汉语气不咸不淡:“是。” 江楚声音却无比温和:“你在里面管什么?” 不知道!江汉被大哥盯的,不情不愿的回答:“运回大夏的盐……偶然也管一点粮草调配。” “哦,这样啊……”边边角角的小事,的确也做不了什么大事:“辛苦你了,严不渭管的比你多吧?” “这不是废话,他现在是世子。” “哥的长子之位也可以给你坐两天,好像没什么实权,长不长的也不重要。” “因为我们家没有伯侯爵位!”被你们弄丢了! 江楚默默的思考着,突然想到:“宋石……” “宋石是北疆战场的主帅,没有安国公府以前就是,现在可想而知,你以后跟宋大人说话客气点,宋大人喜欢吃什么,我去给宋大人送点。”自家爹和哥不争气,他换个人靠。 江楚把江汉拽回来:“你看我和爹现在去找谁靠比较合适?郡主?宋石?还是你说的林大人?或者你?”他们不挑的。 江汉被哥哥看的毛骨悚然:“你们去找国公爷啊!宋大人是未过门的妹夫,我靠着就算了,爹和哥哥靠着丢不丢妹妹的人!林大人和郡主不要想了,他们身边你们挤不进去。” 已经这么难进了吗?都需要挤了,说明他们在重要的位置上已经都有人了!江楚想到这么大的事他家竟然没有在第一时间进场,就想把江汉大卸八块!明明有那么好的机会,他妹妹还定给了宋将军,连坐都逃不了的事,当然要一起干! 第236章 能换吗 结果这小子站在最前面,跟林清远关系那么好,却什么都没有跟家里说! 但凡他多问一句,他们家都不会这么尴尬!他自己还生气上了,都不知道他在气什么!江楚现在要压着极大的脾气,才能不一巴掌打他头上,让他长长脑子:“你也觉得国公爷合适……我也觉得国公爷合适,我们现在回去找安国公。” 江汉被大哥拽着走了几步,才反应过来:“哥!我们现在在山上!已经很晚了,明天再说!” 明天吃屎都赶不上热的!还等什么!江楚拖着他一步不停的往前:“时间刚好,我们在国公府外等天亮。” 江楚让人牵来马把江汉甩上去,自己上了另一匹:“驾!”一鞭子抽在江汉的马上! 马高昂着头疾驰而出:“哥!哥,妹妹还在庄子上!哥——哥——” 江楚紧跟而上! …… 裴家山庄外。 严不渭看着重新关上的门,嘴角的笑意越发明显。他回去就跟母亲提成婚的日期:“寒大。” 一个人影悄无声息的从丛林中冒出来:“世子。” “盯裴家一段时间。” “是。” 严不渭虽然觉得裴五娘不会乱说,但还是谨慎一些,毕竟裴家跟他爹同流合污,小心无大错。 同一时间。 裴五娘洗漱完躺在床上,还在消化严不渭说过的话,今天听到的话太让人不敢相信,裴六娘的事反而是小事了,她和严不予之间的‘感情’仿佛都没那么重要,原来每天大夏有这么多的事在发生。 严不渭说还要指望镇国公的人送军饷,裴五娘想到盐市的事,那对整个大夏的世家大族都是不小的打击。 她们家更是损失惨重,不单爹爹,娘也损失不小。这次恐怕又要有人血本无归了,可能还不止血本无归,本就捉襟见肘的人家,如果想凭借这件事翻身,恐怕就要想办法筹借银钱,到时候,大夏恐怕要消失一批世家大族了。 裴五娘想到那样的场面,源源不断的银钱流入,一批又一批的粮食,庞大的数字汇聚又打散,不禁有些心猿意马,想要参与其中。 但她不能动,更不能劝说母亲不要随着父亲入局,她爹和镇国公在世人眼中是一家,怎么有父亲买入她母亲卖出的道理,这件事注定她母亲也要成为贡献军饷的一员。 裴五娘突然觉得虽然不能入赚,但亏也是有技巧的,她可以参与亏损,似乎也别算一种有趣的经历。 何况,她或许不是不能钻个漏洞,比如那些向她娘借银子的人,只要她们有东西押上,她就敢借出去。 裴五娘突然有些睡不着,有点盼着这件事早点开始,上次盐市时她焦头烂额,只听娘说了一个大概,这次不一样,她可是一开始就参与其中,一定能看出很多东西,比如哪些商会是他们的。 裴五娘翻个身,顿时抽了一口冷气,压到胳膊上的淤青了,想起胳膊上被某个人捏疼的地方,裴五娘恍惚了一瞬,但埋入他怀里的热不如今天她的所见所闻,裴五娘会心一笑,让自己闭上眼睛睡觉,还有一场好戏等着她参加。 …… 裴五娘真的忘了山下住的裴六娘。 所以当严不予派人替山下的裴六娘送来赔礼时,裴五娘才想起山下还住了一个便宜妹妹,觉得过去了一晚,像过去了很久一样,都是快忘了的人了,尤其是想到高高在上的严不予只是别人打老鼠时碰倒的瓷瓶,就更觉得他可笑:“告诉你们公子我收到了,世子家的庄子住的舒服,多带着人住几天也没什么。” 卷秋神色僵了一下,未过门的世子夫人真敢说:“回五小姐,我家公子并不知道这里是您的庄子,冒犯了,所以我家公子特意寻了……”卷秋卖了一个关子:“五小姐看看就知道,奴才告辞。” 裴五娘直接把礼单交给裴姑,并没有看里面的东西,只是想到严不予现在可能带着他的人正在紧锣密鼓的处理他的大事。 结果有些人根本没有把他们放在眼里,甚至等着他们出手,就觉得有意思,曾经挡在她面前犹如巍巍高山一样的存在,原来如此脆弱不堪。 裴姑将礼单合上,在小姐耳边道:“是小姐前段时间找的一把古琴。”那时候六小姐和严大公子的事还没有人知道,五小姐也会将小小的心事跟严大公子说,当时严大公子没有派人找琴,现在反而想起来了。 裴五娘早找到了更好的古琴,那一把已经不喜欢了:“待六小姐出门的时候,给她添妆吧。” “是,小姐。” …… 江承道怎么会让自己和长子连夜在国公府外等着!让人知道了,还以为大夏国怎么了! 再说了,也容易暴露。 所以,他和长子是从他和国公爷昔日玩耍的狗洞钻进去的,刚钻进去就被国公府侍卫压到了地上! “别!自己人!我!” 国公府又不是荒地破庙,还能留个狗洞给人钻?不过是国公爷童心未泯,留个念想,看守的人自然也是日夜不缀。 “江大人!?” “不用吵醒国公爷,我在里面等,我等国公爷醒来。” 等待的过程里,江承道也想把三儿子弄死!怎么就是那个废物知道了!但凡换一个儿子都做不出那个废物做出的事情! 难为宋家女婿辛辛苦苦调教那个傻子,他家长子比那个聪明多了,不知道回头可不可以换换,他家长子什么都能做,调集粮草绝对比那个能躺着绝不坐着的儿子靠谱,国公爷肯定跟自己的想法一样,觉得可以换一换。 安国公从夫人房里出来的时候被下人报上来的消息弄的一愣:“江承道来了?!”天还没亮?他来做什么? 管家把江承道带着大儿子从狗洞钻进来的事说了。 宋诚义微讶,但一想,大概就知道什么事了,转身就往房间走:“告诉他们,我不在。” 江承道已经对着国公爷笑了:“老宋,在下没打扰国公爷休息吧?” 宋诚义看眼他长子再看他一眼,想到他家三女儿说给了宋石,他也不好不给江筝那丫头面子,毕竟是女儿从小玩到大的朋友:“去书房。” 第237章 靠能力 书房的门刚刚关上,江承道先哭了,一把鼻涕一把泪,差点扑到安国公身上,如果不是安国公躲的快,他险些要在小辈面前丢脸。 江承道也不管他躲不躲,哭的撕心裂肺:“这么多年啊!这么多年我一直拿你当兄弟,真心实意的兄弟,但凡我能喝一口汤都不能让兄弟你咽一口口水,结果,我一心一意为你筹谋,你是怎么对我的,我都不敢相信,我掏心挖肺肝胆相照的兄弟,是这么对我的,你有什么事第一时间想的不是我,我的心怎么这么苦啊——” 宋诚义简直没眼看,赶紧示意江楚:“把你爹扶起来。”让人看见了像什么! 江承道不起来:“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我从上到下都是苦的啊——我还活着干什么!兄弟都不认了啊。” 宋诚义被这个兄弟恶心的不轻:“你这都是什么伎俩,还不赶紧起来。”他也是刚知道不久,上哪里先知去,但他不能让兄弟知道丢人:“我也是为了你好。” “哪里好?说白了,就是真遇到好事了你还是想着你身边的人,你小的时候什么祸不是我替你担了,结果……我就是命苦,一无所有!你有北疆梦,我就没有嘛!那是我们共同的……” “行了!行了!我这不是怕事情闹大也是谨慎起见,你的位置举足轻重,多少人盯着我们,万一被人发现……我这不是多重考虑!” “你几重考虑也不该是我!我在你心里就这点城府!宋诚义你就是忘恩负——” “闭嘴!别人的事我不敢说!但我的人,以后的军需、粮草全都是你做!必须你做!否则不穿衣服。” 你不早说!早说连哭都不用!江承道扶着长子的手从地上起来,但是:“老宋,你知道的,我这个人任劳任怨,喜欢付出,宋大将军那边的粮草还有您女婿那边的粮草,您看是不是我都可以做做,不挑活!” 宋诚义挑!想让他仔细照照镜子,看看他们两个的脸皮加起来够不够厚,有没有吃下那么大东西的脸,张嘴就敢说!他有那么大权利吗!“想什么!你有那么多银子还是我有!再啰嗦几句,这活也没有了!” “别!看你急什么,有话好好说,咱们多少年的情分,我先干着,主要是咱们配合默契,继续配合,都是兄弟。” 江楚也陪着笑,怎么都好,都好。 宋诚义看着好友,拍拍他的肩,知道他心中所想,北疆,他们何曾没有站在边疆城墙上看过那片沃土,但那里兵强马壮、实力雄厚,焉是谁都可以动的!不过他记得:“你家三儿子不是跟我女婿关系挺好,你没从他那边搭上线?” 江承道嘴角抽了抽:“天都快亮了,再叨扰也不好,我们就先走了。” …… “爹,严不予在山上邀了许多镇国公的老部下避暑,我觉得没那么简单。” “怎么个不简单?” 江承道和大儿子回到家,没有先进门,而是站在门口先深吸几口气。提醒自己:江汉是自己亲儿子,不要动手,而且对方今非昔比,是先上船的人,要忍住。 再说这件事说到底还是江汉露出来的,如果不是三儿子,他们连船板子在哪里都不知道,不能怪他蠢,不能!所以要冷静,一定要冷静。 但江承道回到家看到吃早饭吃的正香的三儿子便火气往上冒,恨不得把饭盖他脸上!他怎么就不知道说一声!说一声能呛死他! 吃!吃!吃!就知道吃!但凡长脑子的也说不出以为他们早跟了郡主的话,他们每天在做什么他心里没数吗!就算没数!不会分析不会问吗!蠢!金矿摆在他面前都不知道怎么挖!活该只是一个干杂活的,还有脸吃! “爹回来了,爹吃饭,大哥也吃饭,江叔告诉厨房可以开饭了!”江汉热情相迎。 江承道嘴皮一扯挤出一个笑容,想问问他原来还没有开饭,他吃的是什么,最先的那一碗吗!吃那么先都没有吃明白!还吃什么吃!声音却无比温和:“还等我们做什么,你和你娘先吃就行。” “我吃着呢,吃完我去山庄看妹妹,妹妹还在山上。” “妹妹还在山上,妹妹还在山上……”江承道摩挲着身上染了灰的衣服,继续挤笑:“是,我们江汉长大了,还记得妹妹,我一会跟你们一起去接筝儿。”顺便看看未来女婿。 江夫人给夫君盛碗粥:“孩子们去玩,你跟着凑什么。还有一大早做什么去了?管家说你早就出去了,还带着江楚。” “修坟。” 江夫人没听清。 江承道真想给江汉修,但他不配!因为缺脑子:“没事,老大,刚才你说严不予邀了很多老将进山避暑?” “是,我已经放消息进山,让他们继续探,回来再报。”说不定能听到什么秘闻。 江汉闻言抬起头:“严不予和那帮老头吗?” 江夫人看看他们,天气这么热,严不予邀一些老将避暑不是很正常,证明镇国公府对昔日的功臣依旧一如既往。 江楚看向三弟:“对,我觉得他们有问题,本来还不觉得,但我现在越想越不对,那些老将出入了其他家的门院。” “这个我知道,他们想联合一些人说动太后出兵北疆。” 江承道嘴里的食物顿时卡住不想吃了。 江楚也有那么点食不下咽!这么大的事,你从昨晚到今早是在睡觉吗!为什么不说!为什么不说!如果不是他察觉到有问题,是不是他就没打算说! 江楚让自己冷静点,这并不是江汉的错,他就是这个性格,抓不住重点,得过且过,脑子简单! 江承道也告诉自己,他们现在一起跟国公府搭上了,只要好好做,宋石和林清远那边就会看到他在后方调配这些事情的能力。 当年他能凭借实力做到的现在的位置,以后也可以同样后来者居上,脚踏实地才是正途。所以不能生气,万事靠‘能力’,不是靠距离主公圈子‘近’,靠的是‘能力’。 第238章 小猫 江夫人顿时放下碗,惊讶的看着三儿子:“镇国公想挑起战事?” “他们有那意思。”笋有些老,这个季节的酸笋差点口感。莲花酥正当时。 江承道默默地吃饭,克制着脾气,儿子已经做的够好了,他怕一开口淹死儿子,对儿子不公平。 江楚看着父亲开始发抖的腿,试探着开口:“你们的意思呢?” “当然不能让他们如愿,但也无所谓,正好釜底抽薪。”想起这件事,他就想起严不渭,就想到自己,觉得早饭也没那么香了。 江夫人放下筷子:“这是大事!?” 桌上的三个男人一心吃饭,前两者是靠吃饭的动作压抑想打人的心情,后一个是纯粹吃饭。 只有江夫人真心实意的忧心忡忡:“不行,我得跟环儿说一声,她远嫁在外一定要和姑爷做好准备,以应不时之需,镇国公那个人,哎,好战不能不防,现在又因为长子的事……”江夫人越想越不对:“不行,我现在就去写信。” 江承道、江楚闻言立即看向江汉! 江汉没任何反应在吃饭。 江承道和长子互相看一眼,没什么味感的往嘴里拨着饭菜:这是不介意把消息往外散啊? 江汉:是。 …… “郡主,您能相信吗,我大哥三哥一大早扔下我不见了!连他们的马都走了,我竟然一点不知道!我们一起出来玩,他们先走了?!” 宋初语让她让开一点,挡住她看戏法了。 江筝不,又站回来:“郡主!您还看,您要给我做主啊!” “这事找婶婶比较好。” 江筝一想也是,让母亲回去好好收拾他们,江筝搅着手里的铃铛坐下来:“让石哥哥知道了,石哥哥怎么想我。”被哥哥们丢下的妹妹?被遗忘的家里老三?老三啊!想想都可怜不受重视:“哥哥们讨厌死了!” “说什么呢,这么热闹,江三怎么了?表演不好看?还是大清早被蝉咬了?”严不渭跟在林清远身后走过来,率先嘴欠。 林清远给宋初语看手里的野鸡,猎到了,昨晚不想吃荤腥,今天又突然想吃了,还就要吃昨晚的味,宋石打趣说,幸好不是想吃昨天那只鸡,否则怎么逮一只一模一样的。 宋初语笑了,就是突然想吃。 林清远没有让带着血气的鸡靠近郡主,直接让人拿去厨房,他也没有走进凉亭,而是在盈满果香的凉亭外开口:“我去厨房腌上。” “让严家的厨子来,要不然味不一样。” 严不渭想说,要不要把昨晚捡的树枝也捡一捡再烤一遍,想想林大人还没走远,只能闭嘴。 江筝得意的看着他,怎么样!憋着了吧,活该:“你——”江筝看到后面慢慢走过来的宋石,立即微笑着收回欲指着严不渭的手,语调娇俏:“不渭哥您被蚍蜉咬了才这么迫不及待的说话吗,怕等不到天黑就看不见我?” 严不渭看眼身后,蝉都比你心眼大,忍了:“郡主安,叨扰郡主和林大人用饭了。”转身:“宋大人。” 宋石走过来先看了江筝一眼,又急忙移开目光,拱手:“郡主安。” 宋初语颔首,看眼江筝,在她耳边说了什么。 江筝笑了。 宋初语颔首,昨晚江楚和江汉走后,确实让人传话让她这边照看一下江筝,他们不久便回:“都站着做什么,坐,江水那边的杂耍班子,挺有意思的。” “正好也闲着,沾郡主的光一起。” 不一会,宋初语觉得手边的果奶味道不是庄嬷嬷的手艺,微微侧首,身侧的人从庄姑姑换成了如意。 宋初语有段时间没有见他了,晒黑了,也清瘦了。 宋初语移开目光,过了一会起身:“坐一会就累,我去休息会。” “送郡主。” …… 书房内。 宋初语看向如意。 如意跪在地上,将最近与谭冲的冲突说了七七八八:“谭冲的人见暗着来没有讨到好处,就亮出身份明着来,郡主知道的,谭大人这两年颇得太后看重,上京城的大小商家都要给他面子,这次他的人盯上我们,绝对不是偶然,应该是谭大人授意,否则他们不会一次比一次手段强硬,若属下所料不错,谭大人没有耐心,下次就会什么借口都不找,直接抢了,谭大人在宫里见过奴才,奴才不好出面。” 宋初语懂了,如意出面就是她出面,等于告诉谭冲,安庆海航背后是她,那么很多事她就会被推到人前:“这个人还是一如既往的无赖。” “郡主,不如……”处理了他。 宋初语自然可以动手,在安庆海航面前,杀一个人无足轻重,只是太后怎么想……才是关键。 太后是她姑姑,自然疼爱她,可谭冲跟了太后那么多年……何况,这也不是宠爱不宠爱的问题。 就好比她养了一只猫,有一天这只猫不小心挠伤了她的小侄子,它小侄子直接把猫打死了,和把猫带到她面前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是两回事。 前者并不能说小侄子不对;后者也不能说明侄子就敬重她这个姑姑。但站在如今的位置上,就不得不左思右想,想想那只猫如果被拎回去,会不会是被人护起来,小侄子得些重重的赏赐。 杀不杀,都是挑衅当权太后的行为,不只是姑姑。 如意见郡主很久没开口,试探着微微抬头:“回郡主,奴才也见过几个伶……”如意顿时垂下头:“奴才该死!” 宋初语深吸一口气:“无碍。”被最亲的人惦记着用心计算计,是很可悲,她以后也未必能幸免:“我先跟太后说一声。” “是。” …… 凉亭外。 时间长了再精彩的表演也入不了严不渭的眼,左右无事,便看到宋石在发呆,不禁凑上去:“想什么呢?心不在焉的?看中哪个表演的人了?小心点你家小未婚妻还在一旁呢?” “郡主身边刚才站的是如意。”宋石神色严肃,他过来,肯定是出事了。 “如意?如意过来了吗……” “跟郡主进去了。” “海运那边出事了?” 第239章 浆糊 宋石顿时起身:“我过去看看。” 严不渭看着宋石焦急的背影,再看看周围热闹平静的人们,猛然觉得自己似乎也不该在这里无所事事。 严不渭起身,他也去林大人那里看看。 …… 宋石匆匆赶到书房,如意已经从书房出来了,乍然看到当值的他依旧有些不适应。 如意今日略施了口脂,为了当值方便穿了一袭酱红色银边窄口长衫,不同于以往宋石看到他时正常的男子装扮,今天显得阴柔平缓,带着雌雄莫辨的安静。 可就是这股安静,反而让他整体的掩藏事与愿违,宋石以为殷浊已经够好看了,可今日才发现如意不逞多让,因为他口脂遮掩了在外行走出的锋芒,反让少年将露不露的好看衬的更加沉稳灼烈。 宋石没空管他们谁脸更好看:“出事了?!” 如意急急后退一步,拱手:“奴才给宋大人请安。”方抬头:“已经解决了。” 宋石皱眉,跟上如意的脚步:“怎么回事?” “谭冲。” 宋石懂了,这个人处理起来麻烦,轻了没用、重了更麻烦:“他没有任何把柄给我们抓。我查过谭冲,除了太后,没有任何作风问题。谭冲这个人绝对不蠢,十分尊重太后的权势,不会自寻死路。想抓他私人作风上的问题不可能,郡主怎么说?” “郡主决定先做实他通敌叛国,他不是想要外海吗?正好有一批来路不干净的火器,回头运到他码头上去。”这件事可大可小,先恶心谭冲一段时间,试试太后的态度。 “郡主对太后到底是有心了。” 如意没有接话,郡主伴在太后身边长大,感情甚厚,郡主不想做给太后送人分薄谁宠爱的事,是对太后多年教养的敬爱。是他做事不讲情面,郡主却没有点他,郡主一如小时候,是位对自己人很宽容的主子,难怪庄嬷嬷会‘犯错’,他今天不也‘口不择言’了。 “有事说话,郡主现在身子重。” “是奴才考虑不周。” “你也是因为涉及太后想探探郡主的态度,否则一个谭冲,不知道淹死多少次了。” 如意神色静静的不说话,想试探的时候就不对,他更叹息自己现在才意识到不对。斑驳的光影照在少年脸上,安静美好又心事重重。 …… 林清远看眼严不渭,又低下头为手里的鸡裹上一层层酱料。 严不渭就在一旁看着。笑话,万一郡主说味道不对,他岂不是是罪魁祸首,绝对不能沾:“大人,我们不帮帮忙?” 林清远头也没抬:“你去吧,严哥肯定能处理好,我等严哥的好消息。” 他能有什么好消息:“大人,您还是腌您的鸡,闻起来很香。”他多管闲事,那他走,他回家管管家里那摊闲事去。忙着呢! 林清远仔仔细细的将手里的鸡腌制好,才起身,走到水井旁亲自打水、洗手。 付寿捧着毛巾站在林清远身后。 “将人杀了。”声音一如往常般平静。 “是。”回的也波澜不惊。 林清远将毛巾放下。事后他会亲自去向太后请罪,他是一个外人,身份也够,太后不在乎他的感受,处置他不用顾念什么,让太后将心里的火气发出来就好。又不是郡主做的,沾不到郡主身上。 …… 严不渭回来后赶紧让人送信给裴五娘,让她去郡主的庄子上看杂耍,没见江筝一直在,肯定是好看,绝对不是因为别的。 所以五娘也一定要去,以后没事就往郡主跟前凑,像江筝一样,没事就去,万一捡到什么了呢,比如江筝不就捡到了宋石。 严不渭挑了一个进入后院必经的八角亭,让人取了他去年没扎完的纸鸢继续做,回头送给裴五娘。 陆陆续续有人上来。 严不渭依旧扎手里的风筝,自觉比林大人腌鸡文雅多了。 几位老人显然也看到了他,微愕,又下意识彼此相看一眼,最后察觉不得不拱手见礼:“世子。” 严不渭头也没抬,从鼻腔里嗯了一声,没了下文。 几个人彼此互看一眼,才慢慢抬首,试探开口:“在下告辞。” 严不渭没有回应。 几人慢慢往前走,走出很远,顿时皱眉:“二公子怎么也来山上了?不会是听说了什么,跟着世子来的吧?” “不能吧,二公子向来不学无术,一个世子之位已经超出他能力范围,不可能想到这些。” “也未必,听说二公子把大公子赶出东跨院了。” “什么!二公子怎么敢……二公子不会生出什么野心了吧?” 几人面面相觑,得陇望蜀,人之常性,但:“他也不掂掂他的斤两。” 又有几人从门口走来,看到严不渭在凉亭里就像没有看到,直接走了。 严不渭顿时抬头,掂着手里的浆糊,不知死活的东西们! 但谁让他好心呢,就去拯救一下这些老东西吧! …… 后院的竹林水榭外已经聚了一些人,因为大公子没在,闲来无事,都在说在庄子上遇到严不渭的事。 几人相互一交流发现,刚才过来的时候都遇到了二公子,并很快发现,被从鼻子里嗯了一声做回应的已经算待遇好的,有很多根本连回应都没有收到。 几个没理会严不渭的人高高在上,也是在场几个唯几有座位的老者。 收到回应的人很快总结发现,其中也没什么规律,有的跟大公子关系近有的并不在最核心的圈子,什么样的都有,不像挑拨离间。 “二公子是不是故意的?” “看着不像啊,一直在那里扎纸鸢,或许就是在那里扎纸鸢?二少爷的脑子能有多复杂?” “别忘了二公子年前弄来的马。”二少爷现在未必没有别的想法。 “大公子来了。” 几人纷纷回头,坐着的几个老者也主动起身拱手:“见过大公子。” 不是世子,只是大公子。严不予几乎立即察觉到称呼的不同,脚步顿了一下。 几人等了片刻没有听到大公子叫起,正诧异。 严不予已经开口:“众位叔伯客气,不必拘礼,坐。” 第240章 胆小怕事 几人都有正事,很快就把严不渭放在一旁,商讨起他们要为子孙万代折断隐患的千秋伟业。 为从哪里出兵,先对哪个部族用什么战术的事激烈商讨起来。 严不渭越听越觉得有道理,非常好,分析的对,虽然他不知道哪里对,但这些话跟宋石说的像那肯定就是对! 这么一看,这些老家伙们有点东西啊,比如从北突进到绿水部落就非常好。 那里素有北疆明珠的美誉,水稻产量位居北疆前茅,却兵力稍逊一筹,主要是镇国军所在的位置很适合突击绿水部落。 反而是他们因为从东扑进,没有那样的便利,战术很成功、战略很清晰,而父亲的军队绝对有突击猛进的实力,还能减缓后勤压力,非常好!只是:“伯父们,皇上和太后同意这么打了吗?” “怎么不同意,北疆若是一统,我们大夏危矣!这是国之存亡的大事!” “可北疆什么时候一统?为什么要一统?大部族都没有动手呢!离一统八字没一撇吧?何况现在不是个别的部族因为牧羊的方式不对在打仗吗?怎么就涉及一统了?”严不渭真诚的不懂就问。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北疆就是有可能一统!” “不是,谁在问这么没脑子的问题!” 几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很快看到了其中不合时宜的严不渭。 他就站在那里,自然而然的提出自己的问题,不耻下问的等着几个伯伯回答。 几人神色顿时五花八门,他什么时候过来的?!怎么过来的?!他们在说机密的事,这个园子都不能进人才对,所有人瞬间看向大公子。 严不予脸色称不上好看,他怎么进来的?!谁放他进来的?! 严不渭觉得理所当然:“这是我家。”谁不让他进来谁滚出去,他出现在这里是不是就正常了:“那个,我再多说一句,私自出兵要诛九族的,沙盘上的兵都快厮杀出北疆了,还没有圣旨,不知道你们在干什么。” 几人顿时面红耳赤,谁也没料到二公子会在这里,立即四处看看,所幸只有二公子,料想二公子也不会蠢到让别人进来:“皇上和太后自然会同意!” “为什么同意?” “因为北疆一统,北……” “北疆哪里一统了?北疆每年都打仗,今年也不过在例行打仗,何况北疆哪次进攻我们不是三十六个一起上,然后再因为分配不均打起来?他一统和不一统的区别在哪里?万一真一统了,肯定是打伤了,伤了不休养个十几年?我们难道不该趁这个机会,也赶紧休养休养,顺便屯兵?” “我们……二公子你不懂,北疆这次打的不一样……” “我是不懂,但不想打仗的臣子懂,他们肯定会以此说服太后和皇上,不让大夏出兵,何况如果与北疆开战,咱们的盐就没了,兵力还不足,内部弊端太多,不主战的人会用各种各样的借口咬伯伯们一口,首当其冲的就是户部尚书,因为没钱,极力反对!那时候,伯伯们想好怎么舌战群儒了吗?” 几个人面面相觑,不说话了。 严不予见状立即开口:“但北疆一……” “我知道北疆如果一统对大夏不利,可他不是还没有统吗?!” “可他们一定会一统!” 严不渭笑了:“所以,你们应该把重点转回来,转到怎么告诉所有人北疆一定会一统,然后告诉他们,这场战役怎么打既能保住万民现在的生活还能取得对北疆用兵的胜利,而不招来北疆反扑的报复,对不对?” 所有人沉默着。 严不渭走过去,将沙盘一晃,本来排兵布阵中雄赳赳气昂昂的小人,纷纷被重新埋进了沙子里,恢复到最初:“所以,先解决太后和皇上同不同意的问题,比如找个厉害的文臣,而不是你们在这里打到北疆老巢了,出去第一步却摔倒了对不对,这种东西太危险了,我可不想被株连九族的株连到,别给我找事,我刚当上世子,不想被株连。” 严不渭说完,转身走了,临走还不忘提醒他们,多在第一步想办法,少畅想擅长的部分。 所有人怔怔的看着被抖平的沙子,脸色难看! “他懂什么就乱说!北疆是大夏心腹大患!” “对!对!北疆是心腹大患。” 可谁不知道北疆一直是大夏劲敌,历朝历代都知道。 “可……二公子说的也有道理,户部和兵部首先不同意,大夏军饷发的都困难,这些年如果不是江承道东奔西走,边疆都给不了银子,而且万一咱们出兵时,北疆像历朝历史上一样突然一起反扑怎么办……” “闭嘴!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可,朝上的人会这么反问?” 所有人又沉默下来! 几位在战场上一定能打出决胜之局的老将,此刻面面相觑,诡辩不是他们擅长的事情。 “我们不是找了几个家族吗?” “但也得有反驳的依据吧。” 气氛更加沉默了……世子虽然说的不好听,但确实没有错,大夏不想开战的官员绝对占大多数,他们就是第一个绊脚石。 严不予看着突然失了兴致的几位爱将,心里一阵不舒服,就因为严不渭说了几句话,就:“这件事,我来想办法。” 几位老者看了大公子一眼,没说什么,这又不是小事,不是一个人能解决的,大公子这么一说,他们也就这么一听,不能当真。 严不予看着他们淡淡的神色,心里突然有些不安,一些无法掌控的事超出了他的预计范围,如果这件事不成,他势必要在‘大公子’这个位置上待上几年。 那时候他还能一直是‘大公子’?今天严不渭不过几句话,他们已经看到了他,虽然他没有实权,但他名义上拥有镇国公府所有财富,就不能收买人心?以后这些人就不会因为利益的驱使靠向严不渭? 为首的老者,见所有人都不再开口,起身:“时候也不早了,先散了吧。” 第241章 不成熟 一刻钟后。 严不予对着空荡荡的竹亭,一脚踹翻了中间的桌椅,茶碗盘子落在地上发出霹雳吧啦的声响,瓜果滚的到处都是!他说散了吗?! 守在外面的人顿时吓得跪在地上! 严不予声音狠厉:“谁放严不渭进来的?!” 其中一个面生的侍从战战兢兢的跪出来,脸色苍白,可世子说这里是世子的地方,他们这些外人在他的地方密谋‘大事’却不让他知道,信不信他为了自保,嚷嚷的所有人都来看热闹。 他看拦不住,本想过进来通报,可世子直接让人绑了他扔在假山后,他……才没有及时上报…… 严不予闭上眼深吸一口气,才能压下心里的火气!他的地方……的确,这里是他的地方,他还担心他不适应世子的身份,看来是他多虑了!严不渭适应的很! …… 几个往回走的老家伙也说起了严不渭:“世子这些年荒唐事少了不少。” “徐老这么一说,确实如此,二公子这两年没什么不像话的事流出来。”而且今天提出的问题虽然令人不悦,但不得不说很有道理。 徐老慢慢的走着,一路绿荫环绕,与外面热浪滚滚的日头仿佛两个世界,这样天然的避暑圣地,又距离上京城如此近,自然是各家必争的地方,以他的资历不是买不起山上的庄子,只是身份不够。 好在年轻时也有些功绩,又有镇国公从中周旋,在山脚下置了一座别院,每年夏天都过来住段时间:“卢老头家的那个儿子跟着他呢吧?” 听的人立即知道这个‘他’指的是二公子:“是,都是一帮不成器的,聚在一起胡闹。” 徐老点点头,虽然不成器,但都是他们一帮出生入死的老不死家的子女孙儿,有个人带着玩也不错。 至于更多的,他们是绝对不会给二公子的,跟对主子太重要了,他们谁也赌不起,这不单是一个别苑的问题,更是对没有侯爵傍身的人家来说,生死存亡的大事。 谁也不会胡乱行事。 …… 另一边,上山上到一半的江承道越想越觉得不对,突然掀开车帘子将大儿子叫过来:“严家的事能说出去吧?” 江楚闻言有些不解,娘不是都去写信了,三弟也没有说什么,就是可以说出去……吧? 江楚立即慌了!三弟再怎么不靠谱也不至于这种事不靠谱! 有可能,江承道不放心:“你去问问他,直白问,别高看他。” “是。” 不一会,江楚回来。 江承道早早掀着帘子等他。 江楚点头。 江承道才放下帘子,难得放心的呼吸山间的清凉。 …… “谭冲死了?!”如意惊了一瞬!顿时皱眉,他们刚要对付谭冲,谭冲就死了?谭冲怎么死的?不对:“老爷最近在做什么?”如意第一个怀疑林大人!他急忙放下手里的毛笔,换好当值衣服,向郡主居住的主殿而去。 “林大人一直在庄子上,林大人的人也没有动静。”至少他们知道的人都没有动,说话间疾步跟上。 如意疑惑,不是林大人?脚步不停,那会是谁:“死状如何?” “死状凄惨,手法不曾掩盖,是被人暗杀的。属下已经让人去查了,但目前还没有什么头绪。” 如意眉头皱的更深,想到谭冲平时的为人,虽然有时候急功近利,但不是一个没有城府的人,不会招来这样的仇家。 “有没有可能是误杀?或者江湖仇怨?如果是同行做的,不可能没有伪装,最不济也要做的像意外死亡,可现场手法粗暴,没有任何掩饰,摆明了是暗杀,谁会如此明目张胆?” 如意同样疑惑,谭冲再如何也是朝廷的人:“目前不能排除这种可能性,但谭冲的位置太重要,又死在这种时候,我担心有人趁机用此事在太后和郡主的关系上做文章,一定不能掉以轻心。”在没有确切定论前,不能不防。 “是。”只是:“宋哥,郡主现在身体情况……”适合听这些吗?要不先找宋将军商讨一下,又不是他们做的,太后就是查也查不到他们身上。 如意已经站在主殿外,整理整理疾走时也丝毫未乱的衣摆,直接让微蕊通报:“这是郡主的事。” “属下多嘴。” …… 主殿内,淡淡的安神香在沉重庄严的高梁大殿内萦绕,静谧安然。 林清远和宋初语分别坐在一张桌子的两端各自处理着各自的事情。 本该奢靡豪华的大殿内,除了桌椅空荡荡的没什么摆设,却因为分列两旁的四十几张高背大椅,显得更加庄严肃穆。 如意悄无声息的走进来,无声的向林大人见礼,跪在郡主身后,声音很轻:“禀郡主,谭冲死了。” 林清远诧异的抬起头,看过去。 宋初语也看向如意。 如意率先注意到林大人,林大人一脸不解,不像是提前知道消息的样子,莫非是他猜错了?这件事不是林大人找人做的?可…… 但也确实不像林大人的手法,谭冲死的太简单粗劣:“奴才也是刚收到的消息。”如意将谭冲的死,和他们打算部署的火器刚运到哪里都说了一遍:“目前谭冲的死因还在查。” 宋初语蹙眉,有这么巧的事? 林清远已经起身:“我去看看,他死在这个时候有些麻烦,前段时间我的人刚跟他起了一点冲突。” “你那边也有事?他这几天正派人磨我的安庆?”却死了。 “他还在找你麻烦?!”林清远皱眉:“有这么巧的事?在和我们有矛盾的时候被人暗杀,怎么看都像我们两人做的,虽然死的不冤,但时间点太敏感,我去看看,正好你那边的事也一起处理了。” 宋初语看着他,直接问:“不是你做的?” “虽然我跟他有过节,但还没到要杀他的地步。”林清远语气自然,他也确实觉得麻烦。 如意垂着头,却下意识加上,如果跟郡主有过节,就时机成熟了。而且林大人没有明确回答‘是’或者‘不是’。 宋初语微微点头:“那你小心些。” 第242章 这…… “放心,我会注意的,这几天我不在小心些。”林清远说着,转身向外走去。 如意盯着膝盖下的青石板,心里越发肯定林大人的嫌疑,林大人离开的如此果决,却没有靠过来与郡主亲近。如意几乎立即断定,事情是林大人做的!林大人怕说的越多错的越多,所以干脆早点避开。 林大人杀了谭冲!那么这件事如何解决才不至于引来太后的怒火?如意脑海中闪过无数种方式,但都不如一种一劳永逸。 那就是——林大人去找太后自首! “如意,想什么呢?”宋初语的声音将如意从沉思中惊醒。 如意愣了一下,微微抬起头,眼神还有些空洞,好在他习惯低头没人注意,只是声音很慢,“回郡主,谭冲的死。” “确实有点麻烦,但也只是麻烦而已。” “……是。” 宋初语虽然这么说,但隐隐有些不放心,林清远不是她,很多事他未必能放的开手脚:“让我爹注意一下老爷的去向。” “是。” …… 慈安殿内。 太后很久没有发过这么大的火了,从得知消息到现在,太后没说过一句话,手紧紧按在传国玉玺上,极力克制忍耐! 德公公恨不得把行凶的人抓起来大卸八块,竟有人敢在上京城公然行凶,杀的还是谭冲!简直没将太后放在眼里! 慈安殿内从消息传来到现在都死气沉沉的,德公公、黄嬷嬷无时无刻不战战兢兢,就怕太后会突然发难。 传话的小太监小心翼翼的往大殿内看一眼,又急忙缩回头,实在不愿这时候触太后的霉头,可偏偏来的人是安国郡主的夫君,他想退缩都不行,只能硬着头皮往里进:“禀太后娘娘,林大人求见。” “不见!” 小太监想死的心都有,可他不能不继续:“回太后,林大人说有谭大人的事情的线索。” 太后已恢复几分理智,她所在的位置就不能让她沉浸在多余的事情中:“让他进来!” 德公公松口气,赶紧给太后端茶,示意殿内所有人清理谭大人留下来的所有东西。 片刻。 林清远掀开衣袍跪在慈安殿的大殿上,没有拐弯抹角:“禀太后,谭大人是微臣杀的。” 太后顿时看向下面的人。 德公公吓了一跳,手里的拂尘差点掉了!林大人在说什么!郡主呢?国公呢?怎能让……让郡马爷乱说!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太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谁给他的胆子!不过一个平民!竟然敢做出这种事!反了他了! 林清远叩首:“微臣愿意领罚!” “领罚?你算个什么东西!有什么资格领罚!”太后气得浑身发抖,声音都在颤抖:“你——拉出去砍了!” 德公公、黄嬷嬷吓的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德公公几下爬过去:“太后息怒!太后息怒啊!” 黄嬷嬷见事情不好,急忙将大殿内的人都带下去,出了殿门急忙让人去请郡主,又突然想起郡主不在城内:“让人去请安国公!要快!” “是。” 大殿内,德公公一下又一下的磕在石板地上:“太后息怒,太后息怒,您不看在林大人的面子上,也看在郡主的面子上饶过林大人,太后,太后,您想想郡主,郡主身体重要当不得这样的惊吓!” 太后紧紧盯着林清远,现在就想把这个人大卸八块给谭冲路上作伴!太后一把甩开德意:“不过是一个奴才,没了哀家赔给郡主十个八个谁还记得他是谁!” 德公公脸色难看,欲哭无泪,这,这如何是好,林大人怎么卷进这件事里来了:“太后,太后,或许林大人有什么苦衷,太后,太后——” 林清远抬头,目光坚定地看着太后:“回太后,微臣确实不该,但谭冲企图对郡主不利,微臣不得不杀了他!以儆效尤!” “放肆!”太后将桌子拍的震天响! 德公公却松口气,太后没有坚持把人拉出去砍了就代表有转圜的余地,德公公示意林大人多说点,赶紧说,一边看向大殿门口,林大人应该请了国公爷吧,可别是自己来求死的。 林清远是求太后惩戒,不是求死,态度恭顺,他也确实敬重当初对郡主婚事不横加干预的太后,没有太后首肯,他和郡主的婚事不可能那么顺利:“微臣一开始并没有打算杀了他。”林清远沉着声道:“是谭大人的人一次又一次对安庆海航贼心不死,甚至想据为己有,因此不惜多次加害。微臣得知此事后,竟发现郡主对他一再容忍,在谭大人企图侵占安庆时也不过是想要陷害对方走私火器,简单敲打,不忍太后夹在中间难做,可郡主是我大夏的郡主,是您的亲人,微臣不敢赌谭大人的善心,只能想办法将他除去,以保郡主安全,为此,微臣甘愿任太后处置!” 太后冷笑一声:“好,好的很!你以为这样哀家就会对你网开一面!” “微臣从不敢如此奢望,微臣任凭太后处置。”林清远将头叩在地上,态度谦卑敬重! “来人!” “太后,太后……”德公公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 太后毫无相让:“重打二十军棍!” 德公公看看下面的人,再看看盛怒中的太后,虽然不是砍头了,可军棍不同于板子,是会出人命的:“太后!太后!郡主还怀着孩子,太后!” “他都没想过郡主腹中的孩子,哀家又为什么替他想!给哀家打!打死不论!” “是!” 林清远被人按在地上,当第一下军棍落下时,他心里顿时有种尘埃落定的轻松,事情能停在这里就行。 “住手!住手!”安国公火急火燎的跑进来,当看到被压在窄凳上的林清远,和已经落下的军棍时,顿时怒了,一把夺过军棍,怒目而视,第一次对太后心生不满!“你要干什么!” 行刑的人吓了一跳,惊的后退,从未有人见安国公发过这么大脾气!“还不滚!” 德公公松了一口气,还好只打了两下,应该没有伤筋动骨。 太后看着安国公:“这里是慈安殿!” “你也知道这里是慈安殿!我还以为先帝又死了一次!” “你!” 第243章 若是郡主 德公公吓的肝胆欲裂,国……国公爷说什么呢!这话能随便乱说! 林清远也惊的一跳,这时候能说这句话?国公爷不是来求情的吗? 林清远险些拉住国公爷衣角跟自己一块跪下。此话,大逆不道,触怒太后! 安国公却浑然不觉,就站在大殿上,丝毫不让的看着高高在上的皇太后! 太后早在军棍落下时,就知道打的是谁!但宋诚义竟然提先帝:“你知道你在说什么!” 安国公当然知道,不过一个‘玩意’死就死了,也配在慈安殿内处置:“德意,带林清远下去!” 德公公匆匆跑下去,兄妹两人对峙,他一句不想多听。 安国公的视线在林清远身上停了一下,确定他伤势没有大碍,才放心。但想到两军棍打在孩子身上,还是不禁心疼。不过一个谭冲,不解决他留着耗时间吗?!现在什么时候,能跟一个跳梁小丑废话! 安国公给林清远一个安心的眼神,让他跟着德意出去。 林清远想让爹说话委婉一点,太后生气应该的,但看着站在大殿中与盛怒的太后对峙的安国公,心中不禁生出一抹愧疚,是他让老人家为他为难了,可安国公还是来了,还来的如此快,毫不犹豫过来替他求情? 林清远为一开始就把他老人家计算在内,却没有提前告知,心生愧疚。 德公公赶紧将人带出去,立即请太医:“衣服都见血了,怎么就见血了,若是让郡主看见了怎么想太后她老人家……” “德公公放心。”林清远唇色苍白:“太后一时错手,并非有意,太后也及时让人住手了,何况只是伤了表皮,郡主会理解的。” 德公公闻言,感激涕零:“多谢大人体谅,多谢大人体谅,太后只是一时不察,不是要伤大人,大人大义,奴才替太后谢谢林大人。”太后那么宠爱小郡主,可千万不能因为这件事与郡主生了嫌隙,有林大人这句话,德公公就放心了:“难怪郡主都说林大人是个好人。” 只是个好人吗…… …… 慈安殿内。 被人揭开逆鳞的太后看着站在下面的安国公。 安国公也寸步不让的直视太后!自从妹妹封后,他身为臣子,已经几十年不曾直视她!一直以来,他恪守臣子礼仪,更尽一个兄长的职责。 当年先帝虽然年迈,妹妹正直少华,但是皇家以后位相迎,不能说委屈了天下哪位女子。 可虽然如此,先帝去世多年后,妹妹身边添了人,他也当看不见。对家人到底宽容! 但现在,妹妹养的人要动他的女儿!他只恨自己知道的太晚,让不知道什么玩意的人闹到他女儿面前!但凡他早知道一点,他就能把人踏碎了喂狗!“太后可要为了一个‘东西’连微臣也处置了?” “是你先提了先帝!” “难道我说错了!太后为一个外人打您侄女婿!” “他不奏先杀!其心可诛!”太后收回目光,身在高位当然不止为了一个男人:“换做任何一个人,此举就是不将哀家放在眼里!难道不该杀!” “但他现在是初语的相公!杀的是该杀之人!” “挑衅的也是哀家的权威!哀家还处置不得一个目无哀家之人!” 安国公闻言,直接道:“既然如此,微臣用微臣这么多年对太后尽忠尽责的本分,要谭冲的命如何!”安国公直视着太后!自从大夏战事平息,太后就有意削弱他手里的兵权,他二话没说全部照做! 身为太后,她没有错,身为臣子,他亦没有野心。 但他还是一个父亲,亲疏远近面前,他杀谭冲! 太后气息起伏:“为了一个林清远,你跟哀家说这种话!” “在微臣眼中,他也是家人!” “哀家就不是你家人了!” 安国公没说话,天家、臣子,界限不明必定出事,这么多年,宫里和外戚依然保持着良好的关系,就是他遵守臣子本分! “行!你为了一个胡作非为、滥用私刑的人跟哀家说先帝!” “太后何尝不是为了一个上不得台面的东西为难初语,如果是微臣出手,全尸都不留给谭冲!” “初语是你女儿,就不是我侄女了!难道我会放任不管!” “死了的人比较令人放心。” “你——出去!出去!”太后一息不想多见他! 安国公转身就走。 …… 林清远看到安国公义愤填膺的出来,心里顿觉不妙,以安国公的脾气的确不太会低头,可:“爹,您有话和太后好好说,这件事确实是我不对,自作主张,一意孤行怎么还生气了——” 安国公冷哼一声,人已经死了,太后爱怎么气怎么气:“伤的怎么样?” “小婿没事。”重点不是伤,为了一个谭冲和太后关系闹僵,没有必要,何况,他本意不想这件事影响到太后和郡主之间的关系,国公爷如果和太后僵持,郡主夹在中间也难做,不等于事情没有解决:“爹,郡主儒慕太后,太后也对郡主疼爱有加,爹委屈一二,就当为了郡主,跟太后好好说说,提提这些年的不容易,让太后也怜惜怜惜爹。”不容易三个字咬的很重。 “我用的着——” “都是为了郡主……” 宋诚义想到女儿,女儿确实不容易,这么热的天怀着孩子还有处理不完的事,家里再闹腾的不愉快,像什么样子:“你身体确定没事?” “没事,没事,谢谢爹关心。” 安国公看眼身后的慈安殿,觉得确实不该那么跟太后犟,初语看到也不高兴:“我再进去看看。”赔个不是,刚才是他说话太难听了:“让付寿带你回家,休息两天再去庄子上,别吓到初语。” “小婿多谢爹体谅。” 安国公拍拍他的肩,转身进去:“做的不错。”谭冲该死! 林清远看着岳父重新进去,松口气,太后只需记恨他就行,林清远转身:“有劳公公费心,清远先行告辞。” 德公公眉开眼笑:“大人费心才是,大人别动,奴才让人送大人出宫。” …… 第244章 瘸不 宫门外,马车早已恭候多时。 付寿见到大人被人抬着出来,惊了一瞬,急忙冲过去:“大人!大人!您怎么了!”心里顿时对太后生出一抹杀机!她们有什么资格动林大人! 付寿察觉到心态不对,急忙收一收,最近他被人恭维得多了,谁人不敬着大人,几乎要忘了大夏还不是大人的大夏,有人竟能伤了他们大人! “我没事,德公公怕我行动不方便特意让人送我出来,多谢几位公公,付寿赏。” 几位公公急忙的避让开,林大人客气,接过了付寿手里的赏赐:“都是奴才们应该做的,大人保重,奴才告辞。” 付寿待人走了,急忙让跟着的大夫出来给大人检查,皇宫里的人有病吗!他们大人谦虚,他们竟然真打!打坏了有几条命去死! 林清远扶着车辕上车:“不用,太医看过了,都是皮外伤。” “大人也是,就该安排我们的人进去,也不至于被伤成这……” “行了。”人只要死了,后面的事都不是事。 付寿顿时闭嘴,但他猛然想起一件事:“大人?!” “怎么了?”一惊一乍的,他马车还没上去。 “您……您进宫这事恐怕……瞒不住了……” “什么?”林清远转头顿时扯到伤口,有种不好的预感。 付寿一脸苦相:“敏公公的人跟我们多时了,要不然国公爷也不会来的那么快……” “你不早说!直接去山庄。” …… 温泉山庄上。 郡主今日全面谢客。 清风吹过走廊上的竹帘子,布置精致的屋舍内十分安静。 林清远趴在床上,小心地抓着郡主的衣袖,声音非常温柔:“你说……我这件事办的好不好?” 宋初语将手帕放回水中,洗着手里的帕子。 林清远见她从他回来后就不说话,心里非常不安:“郡主……郡主……” 宋初语慢慢的将手帕上的水拧干。 林清远见状,下意识想起身帮忙,被宋初语无声地按回去。 宋初语用温湿的手帕为他细致的擦拭每一根手指。 林清远被擦得心里毛毛的,她怀着孩子不能生闷气:“其实……你无法否认这是一劳永逸的方法?郡主咱们要讲道理对不对?郡主……郡主……” 宋初语抬头看他一眼,不理他就是不讲道理了。 “我不是那个意——”林清远要起身解释。 宋初语让他趴好,受伤了还那么多话:“你处理得很好,非常好,没有比你的决定更快的办法。”她承认。 林清远笑了,不生气、肯理他就行:“你笑一个。” “你认为你伤成这样我笑的出来?” 林清远坚持:“笑一笑。”不笑他心里也不安心,总觉得她在生气。 宋初语吐出一口气,扯扯嘴角:满意了。 林清远彻底安心了,这就是没生气,理解却不认同的意思:“没受什么伤,你也让大夫看过了,都是皮外伤,德公公还给我拿了不少宫里的好药,而且我也事先通知爹了,真的没有伤到,我心里有数,没有做危险的事,而且你看太后也没有继续追责,爹让我走,太后的人就放行了,我衡量了事情轻重的。” “你衡量的是打够你二十军棍再让爹去求情吧。”宋初语想到这里都不想给他擦手,但又心疼他的用心,只想继续。 林清远重新攥住她冰凉的衣袖,压在自己脸下:“也没有那么多。”但不可否认太后打的越多,事后越不可能追责:“第二下爹就夺过去了。” 宋初语却是担心他的身体:“如果真打够了呢,是不是打算当个瘸子。”本以为有些事可以避免,结果他自己往上凑!如果不是看在他趴着养伤的份上,她都想再打他两板子解解气! “如果我是瘸子,郡主还愿意嫁给我吗?”林清远略显苍白的脸贴在她嫩绿的衣袖上,好像一块美玉沉在碧绿的湖水里,波光莹莹、细腻美丽。 宋初语看着他,又慢慢垂下头:“如果你女儿问你,喜欢的人是个瘸子她可以嫁给他吗?你怎么说?” “只要她喜欢,我同意。” 宋初语嗔他一眼:“她都敢,我为什么不可以。” 林清远顿时满意的在她衣袖上蹭两下:“我就知道。”你喜欢我!心中无限受用,下一瞬又觉得:“能不是瘸子还是不要是瘸子……”随即恍然, 郡主不高兴他受伤了。 林清远伸出手,握住她的。 宋初语拿开他的手:“不要捣乱。” 林清远重新握住她的手,细滑柔软,从未见过风雪:“我只是担心你出事。” 宋初语看着他,温柔的笑了:“我知道。” 林清远也笑了,提醒她:“脸也可以擦一擦。” “你全身我都可以擦一擦,包括出血的地方。” “也……不用那么仔细。” …… 夜深了。 宋初语从房间里出来,长发柔顺的散在腰际。 如意立即拿着披风给郡主披上。 “消息传出来了吗?”宋初语看着外面的月色,明辉如水无声洒落。 “回郡主,不曾。”谭冲的死目前只有个别人知道,太后压住了这件事情,估计要等正式发丧别人才会知道。 宋初语伸出手接了几寸月光,又翻然洒落,纤细的手指因为有孕,多了一些润泽:“入土的时候,随便埋了就是,如果有人想打听什么,就让他们打听到。”人是她们杀的,杀了又如何。 “是,郡主。”谭冲死,也不过是葬了而已。 “明日,让她们继续来玩吧。” …… 江家山庄内。 江承道惊讶的看着自家三儿子:“你,你,说谁死了?” 江汉有些困:“谭冲。” “什么时候死的?”他上山的时候还活的好好的呀。 “昨天晚上。” “怎么死的?” “郡主杀的?林大人杀的?总之死了。” 谁杀的有区别吗!为什么要分那么细,江承道下意识要回去抢谭冲留下来的位置和权利。但又收回脚,既然是郡主他们动手应该就已经找好接替的人了:“太后就这么算了?太后不知道吧?”应该不知道,知道了多影响太后和郡主的关系。 第245章 惊悚 “知道,太后差点让人打了林大人。”江汉眼里露出一抹杀意! 江承道看着小儿子眼里一闪而过的杀气,惊了一瞬,他还是第一次见到他小儿子一本正经!这就说明,在江汉眼里,太后已经不是昔日高高在上的大夏掌舵者,林清远才是。 江汉尚且这样想,跟在林清远身边其他的人只会更加不悦太后对林大人的处置:“郡主怎么说?” “郡主说,谁打探谭冲的死,便据实以告。” 江承道懂了,郡主要显示一部分实力保护林大人,避免再发生太后要处置林大人的事,却没有人愿意以身犯险护他。 确实,一个郡主的夫婿和龚西成背后的主子,值得人付出的心思是不一样的。 这件事后,只要打探的人用心一点,甚至能根据谭冲生前身后的事摸到一些‘事情’的蛛丝马迹。而郡主和林大人现在手里拥有着值得人赌的筹码。 不愿意赌的人也没什么,看看谭冲的死就知道了,谁又能保证,乱说话的下场不会是第二个谭冲:“太后和郡主到底闹僵了……也……” “没有,国公爷出面了,太后让德公公送了不少东西安抚郡主。” 江承道深吸一口气,再深吸一口气:“江楚,你明天去守着林大人伺候,跟付寿商议一下,他的活你分一半。”他以后什么事都不想跟江汉交流,他再问江汉什么事!他就是傻子!是蠢货! …… 清晨,山间的一切从沉睡中慢慢苏醒。微风吹过林木,带着一丝丝清凉的花香和泥土的气息。 初升的太阳从远方的山峦间露出了半个脸,柔和的阳光穿过晨雾洒在山间,给大地披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辉,每一片叶子都仿佛被镀上了一层金边,灿灿醒来。 温泉山庄内。 林清远朦朦胧胧地睁开眼,就看到江楚穿着奇奇怪怪的常服跟在阿寿身后,准备给他倒水。 林清远下意识整理好自己,强迫自己立即醒来:“江大公子也在。”不适的恨不得把床帐放下! 江楚急忙拱手:“大人客气,叫在下江楚就行,听闻大人身体不适,特意过来照看,大人对三弟一直看护有加,家父心有感激,为表谢意,家父让在下过来照看大人。” 林清远给付寿使个眼色,让他将人带下去:“江尚书太客气了。” 付寿当没看见,大人本来也没什么事,有什么不能看的,郡主又不在,不用多躺一会,至于江公子……以江家和郡主的交情,江公子要进来伺候,他也没有拒绝的道理。 林清远尴尬不失礼貌的对江楚颔首,抓了几次阿寿没抓到:郡主呢? 江楚立即给林大人倒水:“大人先喝一口润润嗓子。” 林清远手指僵硬,觉得他还不渴:“不敢,不敢,劳烦江公子。” 付寿看着他们客气的样子,提醒:“大人,江尚书在庄子上呢,您赶大公子,大公子也回不去,您就接过去吧。” 江楚急忙点头:“还请大人行个方便。” 林清远简直……林清远只能接过水:“劳烦大公子,请大公子去外面等一下。” 江楚恍然:“我去给大人打洗脸水。” 林清远顿时倒回床上,下一刻,急忙起身洗漱,难道等着江楚回来看他:“郡主呢?没有人管他?” 付寿为主子穿上鞋:“郡主什么都没说。” “你不会说。”怎么能让江公子进来,像……什么样子。 林清远动作很快,他身上的伤本就没什么,只是郡主心疼的厉害,他就多躺了一会,不是真病入膏肓了:“让大公子赶紧走。” “奴才可赶不走……” 林清远三下五除二洗漱完毕,陪着温和的笑,看着进来的江大人。 江楚茫然的看着已经整理好的林大人,这么快的吗?立即放下水盆:“在下伺候林大人用膳。” …… 林清远苦口婆心让江楚坐下。 江楚不,他特意跟家里丫鬟学了怎么布菜,真的会。 严不渭来的时候,就看到江楚跟在林大人身后‘当值’,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不带这样排挤人的:“大人,我也得来伺候!” 林清远头隐隐约约有点疼:“严哥,坐下慢慢吃。” 这不是吃饭的问题:“林大人,您不能厚此薄彼。” 付寿低着头,不说话。 林清远无语,这跟厚此薄彼有什么关系。 严不渭不管,江楚在他必须在,要不然就是大人给江楚开小灶了,否则为什么只有江楚能来,他就不能! 大人更不能因为江家和安国公关系好、跟郡主关系好,就一心偏袒,江家父子在某些事上最能趋炎附势!大人不能只跟他们家关系近。 江楚对严不渭一笑,真看不出来严二公子也如此能屈能伸! 严不渭:你不一样?狗急跳墙,想出近身伺候这样不要脸的招数。 江楚:不及严二公子时刻盯人,江汉怎么斗得过严不渭。 林清远觉得自己饱了,他早上吃的不多。 “大人,再吃点。”异口同声! …… 花亭内。 宋初语听着阿寿的讲述,笑得不可自制,江楚还真做了?江伯伯太有意思了! 阿寿见郡主愿意听,讲的更加绘声绘色。 林清远坐在厚实的软垫上,沉默的温茶。 宋初语笑的眉眼弯弯。 庄嬷嬷等人也乐不可支。 “你们大人真是招人待见。” “谁说不是,大人平时根本不让人伺候,江公子还非把菜夹大人碟子里,奴才见江大公子比微蕊姐姐当值的时候还细心,一看就是跟家里大丫鬟练习过的。” 宋初语笑的更开心了,毫无形象的倒在林清远怀里又想起他身上的伤,急忙起来:“对不起,对不起。”笑的更肆意了。 林清远将她拽过来靠自己身上,不疼,顺便提醒‘她老人家’差不多行了,小心闪到腰,结果想到早上的情景,也忍不住笑了,江大公子太好笑了。 两个人笑的肆无忌惮。 阿寿、庄嬷嬷也笑盈盈的看着。 “别让严不渭知道我们笑他,他非恼羞成怒不可……”宋初语摸着肚子忍一忍,都笑出眼泪了:“你都不知道严不渭小时候多不像话,想不到他竟然那么听你的。” 第246章 副的 经过今天早晨后,林清远宁愿不要,太惊悚! 宋初语知道自己的身体情况,两个人的重量压下去,清远轻伤也能磨成重伤。 宋初语扶着他手臂坐正:“在这里住段时间吧,好好养一养,有什么事让爹帮忙处理一下。” “好。” …… 另一边,江承道亲自去见了宋石。 宋石匆匆忙忙从马场回来,衣服都没来得及换,见到江尚书,立即拱手:“小侄见过江伯父,伯父怎么亲自过来了,有事让江大哥说一声,小侄前去拜访。” 江承道看着宋石,心里是有些钦佩更多的是感慨,他们老了,北疆那个地方人均骁勇善战,历年来不是他们不想打下来,是打不下来。 宋石能有所收获,不得不说在某些方面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是个征战疆场的好苗子,一如他以前对他的评价,没有安国公他也能自己有一番作为,只是没想到没有安国公他投靠了郡主。 是个一劳永逸的路子。 江承道以前就欣赏这个孩子,现在看越来越有宋诚义当年的样子了。难怪安国公手下的权势给了宋石,宋夫人一点反应都没有,任上京城的人想破头也不会想到,他背后站着的人是郡主:“贤侄客气,跟你,我也就不拐弯抹角了。” “伯父但说无妨。” 江承道看着他一如既往的恭顺,心中更加感慨,心性也上佳,小女儿能嫁给他,抛开身份不谈是高攀了。 但他来的时候看了他这里一圈,这座院子里出入的仆人都是男子,一个丫鬟都没有,其实按他的身份来说,是有些不符:“我虽在兵部尚书的位置多年,安国公那边也把调遣粮草的重任交给了我,但对你们多有不熟,恐有做的不好的地方,就想着让江楚跟着你们总领粮草的人走一走,不知方不方便?” 宋石立即回话:“回伯父,方便,宋意也在山庄上,等大哥有时间,我带大哥去引荐。” “宋意?”江承道没听过这个人。 “是郡主身边的如意公公,安庆海航大管事。” 江承道恍然:“敏正、如意?”敏正这个人他熟悉,油滑、有手段,竟然奉另一个他不熟悉的人为先?“那——陶万垠是?” “陶万垠总领另一条战线,受林大人调遣。” 江承道懂了,用他们的话说,陶万垠是林大人的人:“陶万垠是个人物,当年……算了,他的事不能说家喻户晓,随便打听一下也能打听出来,来回不过那些迫害打压、氏族身份,想不到他重新出现在上京城是因为林大人。” 宋石没有说话。 江承道自然知道为什么,陶万垠在兵部争不过他,不是因为能力,是因为他兄弟是安国公,别说陶万垠,同期的世家子弟都没有争过他:“北疆那边正打的厉害,你不用去北疆?” “明天出发,赶下聘时回来。”这次也是因为回来过小礼。 “不着急,正事要紧。” 宋石也没有接话。 江承道手拍在座椅上,下定决定开口:“让江楚明天跟你走。” 宋石骤然抬头:“伯父——” 江承道没让他说下去:“让他去,我当年也是跟着安国公出生入死,不见其中血腥残酷,怎能怀着敬畏之心做好手里的事。” “可……” “没有可是。”他也会告诫江楚若去了北疆离宋石远一点,不要让宋石为了护他分心,何况距宋石近了他未必能看到将士们的全貌:“就这么定了。” 宋石知道,没有一蹴而就的成就,江伯父能有此决断是他的赌注:“是。” “让你费心了。” “不敢。” …… 严不渭心情有点糟糕,他回去后一问才知道江家一家都来了,江承道甚至亲自过来避暑,他一个兵部尚书不忙政事过来避暑,简直玩物丧志! 更无语的是,别人爹过来避暑,他爹在外面找事;别人带着一家子,他只带来了裴五娘,这么一算,他这边可也不占优势。 严不渭若有所思的走在清凉的小溪石旁,琢磨着怎么扳回一局,刚绕过茂密的芦苇墙,就看到三五个冥顽不灵的老头聚在一起钓鱼。 “晦气!”严不渭转身就走。 徐老已经开口叫住了他:“世子?!世子刚来怎么就走?世子也过来钓鱼?世子!” 严不渭径自走过来,随便找个石块坐下:“办法想出来了?几位叔伯已如此有雅兴出来钓鱼,看来距离手到擒来、马到成功不远了。” 几个老人瞥了他一眼,不说话。 严不渭心情痛快了些,看青山绿水也有了雅兴,夏风徐徐,这个位置确实不错,要不说老东西们是有点东西的,很会挑避暑的位置:“徐伯父钓多少了?”严不渭看眼他旁边空荡荡的桶,啧啧两声。 徐老将军觉得世子可以走了。 但有眼色的人已经取了一套新的钓具给世子,人已经来了,他们也有多余的,不给不合适,再说,二公子毕竟是世子,都是国公爷的儿子,都是小辈,他们何必厚此薄彼。 何况‘世子’的事又不是二公子的错,二公子就是嘴欠一点,但也没有说错。至于平时不太尊重他们,是不太好,但现在又没有正事,就是随便钓钓鱼。 徐老将军冷哼一声,没有说什么。 严不渭真的擅长这些,摸鸡撵狗,捉鳖烧鱼,小时候整片山头没有他没有带人走过的地方。 钓鱼这种小事,严不渭轻车熟路,闭着眼都不会感知错,不一会就钓了三四条大鱼在水桶里活蹦乱跳。 “世子,你可以啊!” 徐老将军看了一眼,哼的更大声,这种小把戏严二公子当然是个中翘楚,若是再加上章台走马、寻花问柳那套,他更能闻香识女、听声辨色。 “这才哪到哪,我小的时候在这里垒几块石头,鱼自发往水桶里跳。” “对,对,我还记得我那小儿子被你推水里的事呢,哈哈,那时候你们真皮。” 严不渭也想起来了,但为什么推人不太记得,无非是他要做什么,有些小孩子不认同说教,把他说烦了,他翻脸不认,现在想想,挺不是东西:“梁叔,你小儿子现在做什么?” “骁骑营副统领。” 第247章 别院 “这么厉害!” 梁老将军哈哈一笑,与有荣焉,他家两个儿子各个骁勇善战,尤其老来子,年龄不大,已经是骁骑营副统领,在同辈小儿中绝对是翘楚般的存在,人也谦逊,甚得他心。 “那还等什么!叫出来一起玩啊!”没道理江家上核心实力,他们家一群歪瓜裂枣。参差不齐升的很慢的! 何况梁家跟严家一条绳上的蚂蚱,谁造反,对方都跑不了,同样的,他们丢脸,他还要帮着求情,没道理这些人坐着等他的人情一点不付出吧! 正好骁骑营副统领,一听就很厉害,放在骁骑营是不是太委屈了,去打仗,没有上过战场的统帅都不是优秀的将军,不上几个能镇场的,他们镇国公府的势力就要被挤到角落里去了。 梁老将军笑着摇摇头,他家小儿子跟二公子可玩不到一起,不是一路人,二公子还是就跟他们这群老头子在这里钓钓鱼就好了。 “梁叔,你这就不对了,哪有你自己在这里消暑休闲,扔下儿子不管的道理,就是头驴也要有休息的时候是不是,叫来,叫来一起玩。”明天宋石就走了,正好赶同一艘船:“徐伯,你家孙子儿子呢,来一个,人多热闹,众位叔叔伯伯,就咱这山,你们是看的见的,我山下还有一个别院,咱明天一早,就让他们小辈比打雁,谁打的多,山下别院就是他的,我严二说到做到,怎么样,玩不玩!” 梁老将军一愣:别说,世子败家是有丰富经验的,打个雁就能得别院。 徐老将军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二公子。但你要说这事有什么问题,它什么问题都没有,是严二公子能做出来的事。 虽然他已经在山上有一个别院了,可这可是避暑山的别院,有价无市,谁嫌弃自家别院多。 “赌不赌!”严不渭一副老子有钱,快来捡,不捡就没有的豪气样! 几个老者蠢蠢欲动,那可是钱!二公子散钱怎么能错过!但就这么来,似乎也有辱气节…… “玩不玩!不玩我喊别人了。” 梁老将军第一个抓住二公子:“您急什么。”这性子不怪不招人待见:“明天一早?” “对。”别院,有钱都买不着,想赢就要来几个有能力的,箭都射不好的可赢不了,严不渭斜眼看几个爷爷伯伯,来不来,上赶着喂你们还不来,就只能说没有发财的命! 徐老将军咬咬牙‘不情不愿’的问:“在哪里比。” “明早瀑布那边集合,林中箭术,获胜者得。” 在场的人见徐老都说话了,也不再客气,那可是山下别院,他们在场的几个老家伙只有徐老有,若是自家也能有一座:“世子爷说话算数。” “瞧叔说的,让人笑话!不过一个别院,你去问问,我严二给出的东西,眨过眼吗。” “好,家中小辈就给世子爷捧这个场了。” “痛快!明天林场见分晓,谁是最强严家箭王。”他吃不了上战场的苦,还不能拉几个有本事的上! 徐老眼角抽了抽,跟最强有什么关系,跟院子有关系,但如果梁家来他的小儿子,他家就得出长孙。 剩下的几个老者都在盘算自家的小辈,白花花的院子在那里摆着,简直是不捡白不捡。 家里没有出彩子孙的,在琢磨世子走后立即回去把这件事告诉要好的老友,让他们家的孩子赶紧来,若是赢了院子,怎么不意思他一点东西。 几个人的心思立即活络起来,桶里有没有鱼都不在意了。 …… 严不渭也没有闲着,立即返回温泉山庄。 “林大人,您就去吧,您去当主考,公平公正。”他家的人,誓必都要在林大人面前露露脸,别以后不知道谁是主子,尽给他惹事,跟着他们丢脸。 林清远不去:“我箭术一般,让我大哥去,他箭法厉害。”早上郡主说给他看看伤势,不想出去, “大人,箭术厉不厉害有什么重要,重要的是他们有没有荣幸接受您的指点,大人,您就去看看。” 林清远抬头:“谁赢了你真的要赏一座别院?” “对啊?”一个院子而已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让林大人见一见。 林清远更郁闷了,他在避暑山没有院子,如果不是怕郡主笑话他,他也想下场,这么一想,林清远更不想去了。 “大人,郡主去。”来的时候他跟郡主磨过了,郡主答应去做主考,宋大人也去,严不渭看向自家林大人。 林清远犹豫的看向严不渭:郡主同意了? “大人不说话,属下当大人同意了!”定了!现在去准备!严不渭不等林大人反驳,火速跑了! …… 严家山庄内。 严不予听到消息哼了一声,继续翻看着手里的书,不以为意:“他喜欢胡闹又不是一天两天,徐老将军又不是孩子,不会跟着他乱来。” 卷秋不那么认为:“可公子,世子拿出了山下一个别院做赌注,说……谁赢了就把别院给谁,奴才来的路上,梁将军他们已经在往家里传消息了。” “你说什么!”严不予顿时站起来:“他拿山下的别院做赌注!谁答应了!谁准许的!” 卷秋吓的跪在地上,不敢说话,二公子是世子,拿山下的别院做赌注,虽然有失体统,但也不是不能,就是夫人知道了,最后也得将别院的地契交出去,毕竟参与的人都是国公爷的部下,没有不认的道理。 严不予也想到了这一点,正因为想到了更加气愤,本以为几位叔伯根本不会跟着严不渭胡来,如今不过是一座别院,他们就兴师动众要叫自己的子孙跟着严不渭胡闹!“都有谁的人去山下送消息了?” 卷秋闻言,心颤了一下,小心翼翼的开口:“所……所有将军……” 严不予一掌扫落了桌上的茶壶!岂有此理!他们忘了他们来这里的目的!是谁将他们聚集起来!竟然让家中子孙去参与那么儿戏的争斗! 第248章 游戏罢了 严不予忍下心里的厌恶,克制着极大的耐心去找严不渭理论。 严不渭正带着人忙着圈明早比赛的场地,对大哥的质问浑不在意:“不过玩个游戏,多大的事。”要不是请了郡主和林大人,场地他都不圈,绕着林子跑去,射的最少的,还要给他们发个‘废物’勋章。 “你管这叫‘玩个游戏’?你兴师动众,就是‘玩个游戏’,你知道徐老他们的子孙多忙,就为了上山陪你‘玩个游戏’!” “忙可以不来,不过打个雁罢了,又不是给你我吊丧必须来必须到场,多大的事。” 严不予气的火冒三丈,给你吊丧:“可现在徐老他们都去通知他们的子孙了!” “那不正好,人多热闹。哥……不对,哥,你是不是生气了?有什么可生气的,梁叔吹他家小儿子厉害,还提我小时候推他小儿子的事,那就拉出来比比,他乱吹,还不准我看个热闹。” 这是看热闹吗!把他们的子孙聚过来给别院!他是不是想拉拢那些人!但严不予看着严不渭一脸无所谓的脸,又觉得自己想多了。 何况区区几只雁就给一座别院,别人怎么想严不渭,只希望那些人更多的是看到严不渭的不靠谱。 事实上,山下住着的老将军们感觉严不渭不靠谱的人大有人在,可二公子给的太丰盛,又有种不捡就便宜了别人的感觉。 除了被重点点名的梁将军和徐老好意思出自家有本事的儿孙,只有几个不在乎脸面的大老粗不觉得看中别院丢人,立即叫了自家箭法最好的儿孙。大多数磨不开面子又想一试的,多找的是家中旁支的子弟,尽量给自己留一些不逐财谋利的傲气。 陈将军最绝,不惜让人带来了他一直压着的二弟家的嫡子,虽然他不想这一家出头,但心知这侄子的能力,如果他能帮他赢来避暑山的别院,也不是不能给他一点好处。 …… 清晨的山间刚刚露出一抹柔白,避暑山的瀑布前已经聚了不少人。 因为父辈都是多年好友,他们之中大部分人都认识,就是不熟的,也在军中见过。 “世子真是有意思。”徐良走到梁友文身侧,看着火堆旁来来往往的人,要笑不笑。他们两人关系最近,有些话也方便说。 梁友文眉头紧皱:“更有意思的是,我爹也跟着胡闹。”身为骁骑营副统领,他竟然一早来这里跟人比箭,赢了胜之不武,输了贻笑大方。他都不知道他爹是不是凉风吹多了脑子不清楚才跟着二公子胡闹,为了一个赌注把他骗上山,说什么病了,他看他爹脑子真病了! 梁友文没有转身就走,是因为看到了徐良,徐良竟然也被他爷爷骗上来了。只能说这几个老人家,都老糊涂了。 徐良觉得还好,就当出来吹吹风:“胡闹归胡闹,你可不能掉以轻心,否则就让人看笑话了。” “你当我不知道。”梁友文并不高大健硕,反而带着一丝斯文的儒生气,但在场的人都不会小看他的能力。 “梁统领,徐大人。” “嗯。” “梁统领、徐大人。” 两人点点头,在这里像两只小猴王一样被人问候着,使梁友文的脸越来越黑:“不行,我得走。” 徐良拉住他:“和善点,都看着呢,想想以后就能在这里有个别院,是不是也能忍一忍。” 不能:“……” “诶,看左边那几个,是不是没有见过?” 梁友文不情不愿的看过去,的确没有见过。 “小心点,为了别院,有些人不定请了什么人来,你可千万别阴沟里翻船。” 梁友文整个人都不好了:“严二是不是故意针对我,小时候他就……” “叫世子,已经是世子了。” “所以他现在能玩的花样更多了!” “说的对。” 梁友文、徐良说着话,突然同时看向一个方向:“宋石?是不是宋石?” “他怎么来了?” “也参加打雁?”两人默契的向宋石走去。 不知道是不是梁友文的错觉 ,他觉得宋石给他的感觉变了,但以前宋石跟他们也不是一个面上的人,宋石做事低调没有存在感,不跟嫡系接触来往,若不是个人能力太强,他们也不会注意到他。 但不知为什么,安国公前段时间突然召集所有部下,将宋石推到了台前,使他的身份今非昔比。可他的变化,好像又不止来自身份的转变:“宋千总。”安国公府的话事人,理应他们先见礼。 “梁统领。” “宋千总也来……” “不是,检查一下场地。”一会郡主和林大人过来,他带人再过一下安全方面的问题。 这样:“宋千总请。”徐良刚才已经带人看了一遍,以为在安全方面严二一定会漏洞百出,竟然难得井井有条。 徐良站在原地,看着宋石带着人走远的背影,一时间觉得哪里不对,可又说不上哪里不对:“你有没有觉得宋石……” “有。”可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对。 “还有安国公那边的人,以前在校场遇到,我们双方都会针锋相对,但这几次在酒楼、校场碰到,他们没有接我们的战书。” “你觉得他们有什么问题?”梁友文同样看着宋石他们走远的背影没有动。 “不好说,你最近听说什么了吗?” “没有。” “那就有意思了。”会是什么? 不远处,陈策也看到了宋石,他摩擦着手里的弓箭,如果一条路已经走不通,换一条路如何?只要他入了宋千总的眼,未必不能跳出伯父的控制范围。 …… 清晨的万缕阳光洒满大地时,宋初语和林清远已经到了。 严不渭殷勤的给郡主搬张椅子,都懒得跟自己的人打招呼,他们不配:“郡主一会帮忙把这把镶满宝石的弓交给今天射雁最多的人。”别说他没给自己人露脸的机会。 “让林大人来。” 林清远护在宋初语身边,看着周围的人和他随便挥挥手就能拉起一支队伍的兄长们;“有三十多人吧?” “大人,三十六。” 林清远点点头,看来他们的长辈都喜欢那座别院,长辈们眼光不错。 第249章 是非 参赛队伍中。 徐良整理着自己的弓箭,示意梁友文看主位那边:“郡主旁边的人,见过吗?” 梁友文看了一眼,他是武将,平日不出军营,对文臣不了解,但这人例外:“听说过,很有意思的人。”这个‘有意思’里面包含的东西就多了,能把主意出的又损又精准且让人抓不住把柄的,林清远是第一个。 但有一点梁友文没有想到:“我印象中他应该是一个诡计多端且心思颇多的人,但现在一看,反而不像。”给人的感觉很温和、好像没什么脾气的样子,这与这个人刁钻的参政方式完全不一样。 徐良与梁友文感觉一样,他在文臣体系中,碰到过林清远几次:“这人在工部人缘非常好,工部的人说他私下也没有脾气,甚至跟他们门口卖菜的老大娘都能聊几句,但你看赈灾出的那些主意,哪个也不是人畜无害的人想得出来的。可他不但做了,还没有一个人骂他挖士族根基。”这样的人就很诡异! 梁友文收回目光:“严二对他很客气。”刚才严二把第二把椅子搬给林清远了。 徐良也看见了:“这才是最让人琢磨不透的地方,他跟上京城几个不学无术的子弟关系都很好,好几次见这些人拖着他去酒楼喝酒,林清远不去,这些人也不生气。你见谁驳了严二面子有好下场的,林清远有。” “能说明什么?”梁友文不明白。 “说明这个人——在不学无术上深有造诣。” 不可能:“完全看不出来。” “所以才古怪,他整个人跟他的行事风格,完全两样,总觉得这人在我的感觉里,应该更阴损一些,在时机不成熟的时候,是能躲在阴暗角落里,静静蛰伏随时给人致命一击,且自视甚高却又不得不在染缸里挣扎的人。”可现在完全没那迹象。 “还能因为什么,娶的好。”能站在阳光下谁愿意躲在阴沟里。 徐良笑了,低声道:“说的有道理。” “准备上场,你也谨慎点,别输的太难看,让老头子笑话。” “知道了,以后我们能不能随时来这里避暑就靠你了。” 另一边,陈策扫眼站在安国郡主身后的宋石,也走入了林中。 片刻,本来还喧闹的场地,只剩下看台区的人,林中瞬间惊起阵阵喧闹。 徐老将军他们姗姗来迟,来早了显得他们太急切,可这种事,他们当然要来看看,院子是值得重视的:“郡主安。” 宋初语淡淡颔首。 林清远已主动起身:“将军们安。” 严不渭本不打算动,但林大人都起来了,他坐着像什么话,只能起身跟上:“爷爷、伯伯、叔叔们好。”敷衍、随意。 宋石、江楚他们也已经起身。 徐老将军几人随意点头,视线瞬间落在宋石身上,神色顿时一肃,又故作不经意的移开目光:“世子客气,林大人客气,大家都坐。” 宋石上过战场?最近哪里在剿匪吗? 不知道?临江那边? 没听说,宋家这孩子有当年安国公的影子了,确实不错。他们大公子在这方面慢了一步啊。 发现没,江家跑的够快,江楚那孩子都站到宋石身后了,不愧是江承道那个老狐狸。 少说江家两句,户部拨的款项都要过他的手。 几人顿时不提了。 “哈哈!友文在,这次魁首肯定非他莫属。” “哪里,哪里,众家也是藏龙卧虎。” 严不渭看着林大人还没坐,几个就聊得高兴的老家伙,恨不得一脚把他们踹回去,没眼色:“大人坐。” 林清远觉得没什么,关注点也回到赛场上,说是打雁,其实物种不论,看谁猎的猎物多,转身问宋石:“大哥觉得谁会赢?”他对这些人不熟,宋石应该对他们了解一二。 宋石靠近郡主和大人一些:“梁友文的可能比较大,不过看最后进去的几个人也不错。”从他们刚才试弓的姿势能看出很多东西。 林场中。 群兽奔走、百鸟不断高飞。 一片灌木丛中,一阵轻微的沙沙声从那里传来,突然,一只雄壮的公鹿从灌木丛中跃出,它的双角如同王冠,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梁友文拉弓。 密集隆起的树根处也有拉满了的弓箭。 公鹿仿佛预知到危险,纵身而逃。 两人齐齐往同一方向追去,才发现彼此的身影。 陈策顿时蹙眉,立即舍弃公鹿折向另一个方向。 梁友文不知该哭该笑,速度丝毫不减,越来越快,拉弓射箭,一气呵成!箭身直直刺入公鹿腿部,腿骨当场折断! 梁友文没有停留,瞬间转身跃上树间,继续深入森林,追踪其他猎物。 这只鹿迅速被打扫场地的人运走。 临近中午。 一只只猎物身上绑着不同的箭支,分列在不同的位置,展现在众人面前,有的还活着,有的已经死透,但无一例外,每一只都血淋淋的。 一群人围在中间看侍从清点数据。 严不渭才发现了大问题,频频看向郡主。 宋初语哭笑不得,被看的多了,不得不开口:“我没事。”她上辈子也是逃亡过的,虽然没受什么苦,但路上什么没见过,没有那么矫情,也没那么悲天悯人。 严不渭才松口气看向林大人:郡主说了没事。 林清远还是不放心的看着郡主,郡主最近喝口汤都嫌腥气,可真确定郡主没事后,心里又有些复杂,郡主是不是过于厉害了些,不怎么依赖他。 但有什么,林清远立即觉得头晕的靠向郡主手臂:“我有点难受……”声音低低的,谁靠着谁不是靠,靠上就行,而且他就是看的头疼了。 宋初语立即扶住他:“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没事,一会可能就好了。” 好什么!“你脸色有些白,我们去那边坐会,喝点茶,微蕊,拿条湿毛巾过来。” “是。” 距离两人最近的严不渭听了个全场,整个人都不好了,嘴角忍不住抽了抽,他们大人真的看不得这样的场面?真头晕? 严不渭看向付寿。 付寿已经去给主子取提神油了。 第250章 奖品 宋初语担心的守着林清远:“要不然我们先回去,他们也快结束了。”清远身上还有伤。 林清远握住郡主的手,知道不能太过:“没事,凉风一吹好多了,你在这里陪我坐会就行。” 宋初语不相信的看着他,什么不舒服是坐会就能好的:“真没事?” 宋石也走了过来:“郡主,大人怎么了?” 林清远已然坐好,率先开口:“没事。”气息、神色稳健,哪哪都好。 宋石上下打量了林大人一眼,又看看郡主,转身去看登记猎物了。 宋初语见状,不动声色的拧了林清远一下:很好玩是不是。 林清远笑了,不疼的又往她身边靠了靠:“我是见不得很多场面的,郡主不信再带我去见见。” 宋初语嗔他一眼:“我怕你晕倒。” 微蕊着急的跑回来:“郡主,毛巾。” 宋初语接过来扔他怀里:“自己敷。” 林清远拽着郡主的袖子,声音温温柔柔:“不如娘子敷的疗效好。” 宋初语闻言接过来,笑笑:“你确定……” 林中锣鼓响起,参与狩猎的人统一放下弓箭,纷纷而回。 几位猎坑前的老者,捊捋胡须已经笑了。 陈将军脸色也很好看,虽然不是第一,但陈策的猎物位置上数量十分可观,在众多优秀的子弟中,一样没有落了下乘,甚至挤入了前五,虽然第一才有院子,可前五怎么也有好处。 “友文这次鹿猎的好,鹿角完整,膘肥体健且是活的。” “徐老的长孙才是好箭法,身为文臣,武艺也没有落下,数一数二。” “哪里,哪里,这次有很多孩子都不错,比如老陈家,不就藏着掖着一个。” “让徐老见笑了,在场的人哪个敢说自家孩子箭术不好,各个都是我大夏好儿郎。” “哈哈!说的好,每个过来的孩子也都好,都好。” 严不渭看的最仔细,他几乎是一个坑位一个坑位看过去,然后接过属下手里登记姓名的单子,找其中前十五位,将其中砍头时够不到位置的几位剔除,还剩下十一个。 严不渭直接拿着名单去找宋石,心情颇不错的将名单交给他:怎么样!各个高手,帮我带去北疆。他就等着坐享其成了。 宋石接过来,不意外看到了梁友文和徐良的名字,除此之外,他特意在第五的名字上停了一瞬,陈策。 让他注意到这个人,是因为他每一只猎物上都是贯穿伤,说明此人臂力、箭法都十分出众,且留有余力:“你确定?他们都有正职。” “确定,就说他们在避暑。不听话的直接扛上船,还冥顽不灵的留着也没用,战死沙场正合适。” 宋石将名单收起来:“知道了,人都回来了,我们过去。” 宋初语带着林清远也已经出现在该出现的位置。 严不渭看着浴血归来的儿郎们,就像看到一个个为他冲锋陷阵的将士,心情十分不错:“好,都很好!你们都值得一座院子。” 徐良、梁友文带头给他个客气的眼神,心里恨不得把这人埋了:“世子谬赞!”但这样的场合,不适合甩脸,累死累活不知道做了点什么,还得让人当猴子一样看。 众位老将军也十分欣慰,很久没这么热闹了,难得孩子们能聚在一起玩闹一二,院子不院子的不重要,大家聚一聚就很好! 严不渭大手一挥:“我决定,今天所有参与狩猎的兄弟,每人一斗东珠!” “多谢世子!”人群的声音真心实意了不少。 连老将军那里,笑声都洪亮了一些。 严不渭赶紧看向林大人、郡主:怎么样,我严家军是不是后继有人,各个不凡! 林清远在想一斗珠是等大等小,还是有参差,一般是后者,但也不一定,郡主库房里的东珠也是一斗一斗的,每一斗都等大等小,何况还是东珠,就是大小不一也价值不俗。 还有这次提供的几把弓,弓箭上的宝石,各个都拇指大小。这么一算,他每次就赏下面的人一些铜板是不是太小气了些? 但若让他把眼界打开,下次同样赏赐这些,林清远觉得太多,刻在骨子里的一些东西,让他无法一挥手就是一斗珠。他自己都舍不得给自己多买两把扇子,算了,这一点他就不强求和他们一样了。 严不渭示意郡主看前三位,尤其梁友文,骁骑营副统领,是不是跟以前他那些站都站不稳的人不一样,一看就有大将风范:“梁友文,来!近点!都不是外人。大人、郡主,梁友文是这次猎狩的第一名,那只活鹿就是他猎的,过来啊!”磨叽什么!让郡主和大人仔细看看,是不是很厉害,能当大任。 梁友文不想理他,他在军营做点什么不好,为什么偏偏来这里,但这里人太多,他不能不给世子面子。 梁友文上前几步拱手:“见过郡主。”对后面的几位行礼就随意多了,大家品级差不多,有的还不如他:“宋千总、林大人、江大人。” 严不渭瞪他一眼,把林大人放中间,没脸色。 宋初语已经笑着将镶嵌宝石最多的弓箭交给梁友文,这人当然不错,与严不渭他们玩不到一起的世家子弟都不错,何况是梁友文,上辈子也不是寂寂无名之辈:“辛苦你们跑一趟,也恭喜你林中收获最多。” 梁友文有种古怪的感觉,可还是把弓接了过来,就算他不目光短浅,也不得不说,这把弓价值连城:“多谢郡主。” “徐良,你还等着我叫你,赶紧过来。”都有弓,就是宝石比前一个少了点:“何大壮还让我喊你是不是!” 徐良、何大壮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没人告诉他们还有这个‘露’脸的环节,参加一场莫名其妙的比试也就罢了,还被叫上去表扬,不够尴尬的。 但上面的弓,值得很多人迈开腿,就是把宝石剔下来给母亲妹妹做一套头面也价值不菲。 徐良笑笑,上去了,来都来了,还差这一会! 宋初语把剩下的两把弓交到他们手里:“徐良?”康睿不喜欢他,康睿不喜欢的应该也不差。 “是,郡主万安,多谢郡主。” 第251章 信 林清远抬头看了他一眼。 徐良察觉到,正好与之视线对上。 林清远温和颔首,神情儒雅有礼。 徐良怔了一瞬,也客气颔首。 严不渭顿时把他撞一边,看什么看,低头会不会,借机站到他前面,大声宣布:“前十位,每人再加五斗珠。” “世子好样的!世子英明!多谢世子!” 宋初语浅浅一笑,大家高兴就好。 老一辈的将军们哈哈一笑,各个捋捋胡须,心思复杂。既感慨二公子的败家程度,又欣赏他不管不顾散财的行为。不愧是大家族出来的纨绔,跟在他后面捡他掉的,也能丰衣足食。 只可惜,跟他‘玩’掉价,不跟他‘玩’糟心,真让人恨得牙痒痒! 严不渭大大方方回头:“梁叔,等我回去了给你把地契拿过去!好了,” 梁将军尴尬地笑笑:“不急,不急。” “辛苦大家了,都不要走!一会去我庄子上吃饭!散了!” 严不渭看着真散的人,冷哼一声,赶紧追上郡主和林大人:“这些人真不懂事,一说吃的跑的比我都快。” 宋初语扶着林清远的胳膊,慢慢的往回走:“没事,大家也是出来散散心,何况都现在了,跑了一上午他们也累了,你一会去送我大哥?” “去。” 宋石提醒严不渭看后面:你看中的几个可往山下‘跑’了,不稀罕你的饭。 严不渭见状气的跺脚,烂泥扶不上墙,都领到这里还要让他推一把:“没事,到了山腰有人截他们。” 宋初语看向林清远:“这次去的人挺多的,你也去送送。”她父亲这边去了三个营。 “行,我跟严哥一起去。” …… “放开我!别以为你们背后有世子,我就不会……会……”何大壮看着眼前壮观的景象,生生闭了嘴!都忘了理会头套摘下时,他乱糟糟的头发。 眼前的场景波澜壮阔,犹如做梦。 一艘艘庞大的战船如巍峨的高山停在广袤的海面上,占据了所有人的视野,一批批身披铠甲的士兵们从他们的角度看过去,犹如蚂蚁在甲板上整理着船帆和索具。 周围气氛沉重激荡,入目所见都是登船的士兵,和一袋袋一箱箱被装上船的货物。 他们站在其下,犹如战舰下的尘埃;他们聚在热火朝天的人群中,犹如格格不入的外人。 梁友文、徐良也震惊的看着眼前的海港,他们不像何大壮等人那么‘不识时务’,他们是跟着宋石走进来的。 上京城,外海港,安庆海航,从山上下来时到进入安庆商会一切正常,就连路过商会内一个个等待出货的港口时也如所有港口一样忙碌平静。 直到宋石和越来越多的人带着他们向前,越过一座庭院后,瞬间就不正常了。肃杀的气氛扑面而来,跟过来的人自发隔开了他们与宋石的距离。 宋石走了,那些把他们带过来的人留给他们一封世子的信,也去忙了。 他们就像误闯入狮群的羊,望着眼前黑压压的战船和周围散发的凝重氛围一动不动! “艹!战舰!不止一艘!” 不知谁喊了一声,终于打破了几人的沉默。 “让让!别挡路!七号货上船了没有!” 高到看不见船板的船上传来更洪亮的声音:“没有!在六港等排!” “所有人,去六号港!” 此刻,围在一起的几个人,瞬间看向梁友文和徐良! 连陈策都看了过去,他隐隐有种盲目的猜测,还震惊的看着这里的一切。因为他一直注意着宋大人,最早发现这里的人对他的称呼不一样,是‘大将军’。 非三品不称‘大将军’。 梁友文唰的撕开信笺,一群头凑了上去,上面寥寥几笔,表达了世子对他们的赞许。 梁友文直接略过,看后面。 后面说,镇国公府需要他们、更宏伟的国度建立需要他们,希望他们在北疆的战场上,为镇国公府做出应有的贡献,为他们自己打出更大的威名,为林大人、为郡主的明天抛头颅洒热血。顺便注明,到了那边有人接他们。 最后祝一路顺风,他会照顾好他们的亲人! 几个人沉默着,谁也没有先说话。 北疆是他们的人在开战!绕过了整个镇国公府! “完全没听我爹说过。” “也没听我爷爷提过。” “他们不会不知道吧?” 几个人更沉默了。 “雄鹰部落的盐到大夏国……都是半年前的事了吧?” 几人看着眼前猎猎作响的船帆,甲板上肃立的士兵,一切都那么真实,却又遥远。 “梁统领?”陆嘉书一身厚重的战甲,腰间的刀在行走中与铠甲碰撞出击铁的声响:“真的是你?远看像没敢认,严世子终于舍得让你们出来了,也是,你们再不上几个能打的,南部战线快让殷大人的人吃完了。” 梁友文扯出一个笑:“陆百总。”他才注意到他身后跟着的是安国公府的宋家军,各个铠甲加身,身上还背着没见过的武器,重要的是,这些人气势跟以前都不一样,上过战场!即便现在陆嘉书看起来很放松,这些人也站在原地一动未动! 陆嘉书看他们这样子就知道第一次登船,友好的靠过去,以后上了战场就是兄弟:“你们是不是没找到自己家的位置,你们的补给船在三号港。” “还真没找到。”信里没写:“多谢陆百总。” “客气,我第一次来的时候,比你还不习惯,我爹差点把我扔海里,走,我带你们过去。” “多谢,多谢,麻烦陆百,陆大人了,宋……宋千总呢?” “你说大将军,大将军忙,大人坐镇北疆,按说不该回来,但大人总不回来也不好,匆匆回来一趟,今天又要走。不过,你们府上前段时间送去北疆的卢宝珏立功了,殷浊大人知道吗,亲自见了他,他现在算你们阵营里一把手了吧,但我个人觉得计谋上他可能好点,但作战似乎……他撑着南边战线很不容易所以才让你们过去的吗?” 第252章 灯 梁友文尽量扯出一抹笑,算默认。卢宝珏,那个二十多岁还在脖子上挂着八宝锁的奶娃娃?看斗鸡被鸡吓的追着跑的那个?想不到他竟然在北疆了。 也是,前段时间只有这些人找世子一起喝酒,世子手里也只有他们可用。 “三号码头就在那边,我就不过去了,我也要去集合,北疆见。” “谢谢陆大人,北疆见。” 忙碌的三号港内,疲惫的指挥着士兵装卸物资的马强看到了走来的一行人,他是和卢宝珏一起去北疆的那批人,在南口营时,他算是体质不错的,至少比卢大人健壮、耐训。 但上了战场完全不是谁身体素质好谁就能怎么样,他们和卢宝珏到了之后,在冲锋号角中一无是处,摸爬滚打很长时间,依旧狼狈不堪。 卢大人这次能立功,并不是他们到了战场就如神仙附体大杀四方,而是南线溃散时,卢大人靠着对地形的熟悉,带着大部分有生力量撤回了战线内。 战场上也不是他们心有抱负、目有家国就一定能发挥能力的地方,他们几乎跨过同伴的尸体,踉跄不足的才找准各自的定位。 卢大人从南线撤下来后,虽然升了南线指挥,但从不敢盲目出兵,他能力不在此,他也主动退到后方来运转物资。 马强看到梁友文、徐良等人几乎下意识有泪要落下,但又生生被他忍住了,以往觉得这些人臭屁、看不起人,此时看到他们却有种看到主心骨的敬重、钦佩。 马强直接走过去,拱手:“梁统领、徐大人、陆大人——” 几个认出梁友文、徐良等人的都不自觉的顿了一下,热切的看着他们,仿佛看到了他们南线反击的可能,又碍于严格的军令,更快速的搬运着手里的物资,心也跟着热烈起来,他们南线来人了! 梁友文看着马强,顿时有种重担压在身上的感觉,沉甸甸的,几乎让人喘不过气来。 徐良也一动不动的站在人群中,熟悉的面孔向他们传递着热烈的敬仰,灼热、滚烫。 这种被需要被认可的感觉,让所有人都不自觉的挺直了脊背,他们也许并不是家族中最被寄予厚望的,但此时却是这些人的全部。 就算他们有的也是第一次走向战场,心中也慌,也不得不站的笔直,成为镇石的脊梁! “说说南线的情况。”徐良站在马强身边,负手而立,海风是最好的送别礼。 马强知无不言,如见到亲人一样,诉说着南线如今的情况。卢宝珏的名字第一次脱离了他不离身的长命锁,见事就躲的懦弱形象,植入这些人眼里。 …… 夜幕降下,所有甲板依次收起,一艘艘战船准备启航,战船上站满了身披铠甲的士兵。 马强也带着梁友文等人站在甲板上,低声道:“林大人亲自来送行。” 梁友文低头看向下面,下面的人只是一个小小的黑影,就那么站着。 船身上,突然点燃一盏盏灯笼,这些灯笼在夜色中摇曳着,照亮了整个船身。在夜色中,战船仿佛变成了一座灯火辉煌的城堡,彰显着威严和气势。 林清远手里的灯笼亮起,照亮他所站的地方,在漆黑的夜色下,他孑然而立,犹如唯一的亮光。 没有高呼的喝彩,只有沉默的相送。 船上的灯笼陆续熄灭,船身上的铠甲收起。 最先一艘庞大的船破开海面,犹如一座无害的笨重要塞,驶向远方。 后面的战船依次跟上,巨大的船体包裹着的厚重的装甲隐到了船底,桅杆高高扬起,船头上巨大的撞角也变的圆润,本雄伟、壮观的战船,此刻像只憨态可掬的巨兽,大步向前。 船身上整装待发的士兵们已经回舱,只有零星的人们在甲板上巡视,他们警惕地观察着周围的海面,更注目过船下相送的人。 海风的吹拂下,所有战船都沉默的驶出沉寂下来的码头。 那个拿着灯笼的人,犹如定住的石柱,始终站在那里,看着一艘艘船只离开的方向。 巨大的船身在海浪中稳稳当当地前行。海风呼啸着从船身两侧掠过,掀起一道道白色的海浪。 船早已驶出了海岸。 后半夜,梁友文站在甲板上,看到不远处的海面上,护卫在大船周围的小型战船,离开了大船的范围,另外十几艘轻巧的战船加入了航行的队伍,护卫在大船两侧。 徐良走出来见梁统领也没睡,两人一起站在甲板上,看着新跟上来的船只:“我听马强说我们进入了二号海界,这一段是安庆海航二号海师负责的区域,出动的是二号海师负责的战船,平日这些船只也负责所有出入这条航线的货船安全。” 梁友文没有说话,茫茫大海中,沉默行驶的巨大堡垒就像一座山,让他心思沉重。 徐良何尝平静,安庆海航经营着如此强大的海上势力,远方的北疆战场又是什么样子? “都没睡?”陆老将军笑呵呵的走过来,刚刚去几个孩子的船舱转了一圈,就没看到他们两人。 梁友文、徐良立即回头,平时的傲慢全都收了起来,立即拱手:“陆将军。”安国公征战四方时的左膀右臂,陆嘉书的父亲。 陆老将军笑呵呵的,褪下铠甲,老人家就像所有长辈一样慈祥,示意让他们不必多礼:“是我来晚了,你们是第一次上战场,郡主安排了我这个老家伙带你们,本来第一次该你们父亲带你们来,这不是条件不允许,只能我来了,希望你们不要嫌我这个老头子啰嗦。” 两人闻言,神色更加恭敬:“有劳将军。” “到了北疆,我们都一样,我也是你们的长辈,郡主建立这条航线,铺开这个可能,要的是胜利,是更年轻的将领活着打出的威名,不是让你们面临危险,更不是让你们一无所知的上去,这次卢宝珏就做的很好,该撤的时候不逞强,你们也是一样,有什么问题都能来找我,我什么困难都能找别人帮忙,我会把我所学的倾囊相授,一起努力试试能不能开创更广的 一片天地,时间不早了,早点睡,明天跟我去船舱看沙盘。” “是。”两人神色动容,声音洪亮、更加坚定,这样的海路,野心岂在一个北疆,有朝一日,他们也想站在高耸的甲板上,观下方的烛光。 第253章 小事 林清远等人从安庆商会出来。 付寿几人还在议论着这次新参加航行的战船,那是为将来南下争夺海上霸权而准备的庞大舰队,虽然现在只是初具形态,虽然现在郡主和大人的重点在北疆,但他们相信有朝一日战船出航的时候必将名动天下,不久的将来这些海上堡垒将是一批批所向披靡的海师!所到之处就是真理、是领土、是疆域! “大人,船坞那边传来消息,铠甲三战将和铠甲四破海,都可以投入施工了。”这证明在战船技术上他们又有了新的突破,无论是载炮和浮重、运载量都有了新的创新。 下面的人都为这个利好消息欢欣鼓舞,谁会嫌弃大型战船多。 林清远笑笑:“那就开始吧。”心里却不如他们高兴,他眼中看到的并不是宏伟的未来,而是现在一艘艘行驶在海上的银子,大船是银山、小船是箱银,每一块木头,每一种可能都要它们才能运转:“陶叔,镇国公府那边开始动了吗?” 人群中,一个精瘦、又其貌不扬的中年人站出来:“回大人,还没有。” 林清远蹙眉,这么慢:“告诉那边,送他们点摩擦,让他们快点行动。” “是。”陶万垠望着这座归于深寂的王都,心中蔓延出不屑和浓重的嘲讽,里面那些为了权势已经疯魔的人何止一个,当年不惜把自己的妻子给他睡也要把他拉下马的人,能说不疯狂! 更可笑的是,他竟然信了当初那个女人的鬼话!甘愿背负那些骂名一句辩解都没有,最后他被赶出上京城,她跟着她夫君高升,一对奸夫淫妇,好伎俩! 付寿看向陶万垠:“怎么了?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陶万垠已经恢复如常:“没有。”一点小事而已。 付寿对陶叔办事放心,几人心照不宣的一笑,到时候就等着他们迫不及待的跳进来了。 林清远在安庆商会外停下脚步,一一看着他们离开,才转身看向付寿,声音怅然:“郡主还在宫里吗?” 付寿怔了一下,大人……知道了:“回大人……没有收到下面人报郡主出来的消息。” 林清远看向皇宫的方向,他本来也不确定,郡主特意提出让他来送只是有些突兀,但也不算刻意,可他没在安庆看到如意便反常了。谭冲的事,他到底让她难做了:“我去宫外等她。”这件事再有一次,他还是会杀了谭冲。 付寿见状,立即跟上。 …… 慈安殿内。 宋初语在这里陪太后几个时辰了。 太后还像以前一样,对自己侄女甚是宽容,事情过去几天了,无论安国公和林清远在她这里说了什么,她都用自己的人手查了一遍。 太后知道初语在处理谭冲的事情上没有不妥的地方,反而是谭冲一再找初语麻烦,虽然他不知道安庆是初语的,但确实让初语难做了。初语的处理办法她也没觉得不好,毕竟最后的评判权是落在她手里。 如今人已经死了,安国公为了女儿、女婿,用他戎马一生的功绩要一个谭冲的死,太后给的起! “时候不早了,回去吧。” 宋初语没动:“我再陪陪姑母。”她看的出来姑母有些憔悴。 太后看着这孩子慈祥的笑了,女人啊,说的再豁达,也有一丝伤怀,身份告诉她,谭冲就是一件她中意的首饰,没有就没有了。但却是一件她戴了多年的首饰:“如意和敏正用着还顺心吧?” 如意闻言,安分地跪下。 宋初语没有回头,看着姑母:“姑姑挑的都是最好的。” 太后满意的点点头,温和的看眼她身后的如意,将这两个人给侄女的时候她就想着,太监嘛,没了根的东西,了无牵挂,又备受人厌恶,出了宫,他们只能依靠初语,又因为本身是男子,到底在外行走方便,能帮初语处理很多事情,倒是没注意过他们的容貌。 太后如今还是第一次发现这个如意长的不错,可惜,是个太监。但后宫的太监多了,皇上就那么一个,哪能顾的上所有女人。反而是这些太监,每天在她们面前嘘寒问暖、事事恭谦。 虽然身份贱了些,但就是因为贱才忠心耿耿,拿他们慰藉寂寞又何尝不可。 太后慈爱的看着侄女,后宫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她没有经历过也听过不少,林清远还是太年轻了,娶了初语后心也大了,以为什么事都能做了:“你用着顺手就好,都是德意挑的,他的眼光哀家信得过,你现在也快生了,回头哀家让他再给你挑几个会医术的近身伺候着。” 如意安静的跪着一动不动。 宋初语无奈:“姑母也来,我娘给我找了七八个接生婆,都送我那了,还跟我说,她们每个都经验丰富、医术绝伦,我就想着,都这么厉害,回头真有什么,她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不敢拿主意,我就惨了。” “胡说,你一定平平安安的给哀家生一个大胖外孙。”太后想到这个外孙还有一半林清远的血脉,高兴的眉宇耷拉下来不少,但仍然是笑呵呵的,毕竟侄女还是自己的:“德意,带如意出去走走,前几天禄禄不是还念叨着很久没有见他的爱徒了,让他见见,就别在这里傻跪着了,影响哀家和郡主说话。” 德意心瞬间突了一下,但面上丝毫不显:“是太后。”说着轻轻打了自己一下:“看奴才没眼色的碍着太后和郡主说贴己话了,奴才这就走。” 片刻,如意跟在干爹身后出来,敏锐的第一时间看向干爹,就见干爹脸色有些不对劲。他跟禄公公不熟,根本不是他的徒弟,太后为什么特意提到禄公公? 德意脸色已经恢复如常,这件事没有人知道,只有太后和他知道,禄公公和高贵太妃有染。 现在的皇位会落在当今皇上手上,并不是一帆风顺的,当初太子呼声最高的是高贵太妃的儿子代王。 可代王那么大了,又不满太后代先皇临朝,那时候太后如果不反击,等代王登基等着太后和宋家的都不会是好下场。 第254章 禄公公 于是他为太后举荐了禄公公,罪臣之后,十二三岁才被送入皇宫,身份高贵、风姿绝代,不次于现在如意的人物,且比如意有骨气的多。 他不是说如意没骨气,哎,如意也确实没骨气,只要比他年龄大的都是干爹和爷爷,从小到大除了喜欢对人笑还是对人笑,就没跟谁红过脸。 禄公公当初可不是这样,举止有度、有所为有所不为,十分让人钦佩的男子,直到现在德公公都愿意称禄公公一声男子,他也确实担的起。 可这时候太后提到禄公公,提到‘是如意的师父’,德意的心怎么能不一颤,禄公公最拿得出手的是‘伺候’了高太妃,他的仇人。 他们给他接近高太妃的机会,以为他会杀了高太妃,不是,人家咳咳了高太妃。最后高太妃临死前都没有向先皇供出禄公公,什么实力!什么手段! 所以这件事除了他和太后没有人知道,可今天,太后提到了让如意去见禄公公,德意几乎瞬间懂了太后的意思。 太后厌了林大人,又碍于郡主不方便动他,可若是郡主不护着林大人了呢?若是郡主变心了呢? 德意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这算什么事,如意是哪个牌面上的人物,郡主如果真对如意怎么样了,太后第一个撕了如意,敢觊觎主子,什么玩意! 可这是太后的命令,恐怕太后不见得想让如意对郡主实质性的做什么,但想让如意用点心,分薄了林清远在郡主心里的地位,让郡主偏向如意。 只要郡主动摇,林清远算什么,动林清远就像动一只蝼蚁! 但德意真的喜欢如意这孩子,要不然当初也不会允许他叫这个名字,本以为跟着郡主出去了是给了这孩子一个天大的机缘,现在看来,他能保住一条命就不错了。 “干爹……”如意看着德公公,谦逊恭敬一如往常:“禄公公不是手脚不方便吗?我们还去不去见?”还是……这只是两人出来的借口? 如意并不以为是后者,因为太后提起来就很奇怪,但如意又想不出有什么不妥,因为禄公公没什么一技之长,在宫里并不突出。自然也更不会往不正常的地方想,因为禄公公脸上都是烫伤,还是瘸子。 如意实在想不到,太后提禄公公做什么,却警惕干爹一脸叹息的样子,他更相信自己的直觉。 德意看着这孩子,怎么看怎么……如意自从出宫后得的好处都孝敬他了,是真的把他当爹供着,跟宫里那些小兔崽子不一样。 德意相信,如果哪天他老了、病了,如意是真会给他养老的,他对如意自然也就不是偏心那么简单。 德意想到这些,瞬间拽过这个傻子,低声道:“一会见了禄公公,他说的那些你就听听,千万不要用知道吗!”禄公公是学过的,为了勾搭高太妃,是……什么都学,什么‘苦’都能吃。 如意顿时警惕,可……如意瞬间抓住干爹,几乎撕下他一片袖子:“太后要害郡主——”声音低沉沙哑! “你说什么呢!”德公公急忙把自己袖子抽出来:“害死你也不可能害郡主,但跟害死你也没有区别,太后厌了林清远……”说着看了看如意的脸,又加了句:“厌了林清远……” 如意恍惚懂了,又好像没懂,但已脸色苍白。 德公公见状,也不知道怎么安慰:“总之你机灵点,出门在外,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拿捏好分寸。” “有用吗……”他们算什么,这种事选中了他,太后最后就不会让他活着。 而且若是让郡主知道了,郡主就是不对他离心,以后也不会再让他近身伺候,知道他学过那些见不得人的伎俩看到了他会不会恶心?会不会想起来?更不要提老爷。 如意都能想象林大人若是知道太后找人教过他什么,会第一时间把他挤走,林大人甚至不用说什么,轻而易举就能让他永远留在安庆。 因为能代替他的人太多,他还不到郡主非他不可的地步,他完全还没有站稳自己的位置,现在的他…… 如意噗通给德公公跪下……又急忙起来,像没事人一样开口,神色已然恢复正常,又是平常的样子:“干爹,我们走吧。”他都没有查出来的秘密,又有几个人知道。 如果他先乱了方寸,就有可能乱了方向,虽然这里没人,但难保不会有人盯着,他当然不能求,只能更稳:“禄公公学过药理,儿子还想再跟师父多借几本药谱。”如意紧紧抓着德意。 德公公立即明悟:“是,是。”这件事他绝对不会对人提起。 如意却心中发冷,按说只要太后不露出来,谁知道他去见禄公公被逼着听了什么!可太后若是发现他没用,还会留着他?!听了这样的隐秘,太后绝不会让废物活着! 慈安殿内。 太后的手放在侄女手背上:“你在庄子上住着也好,可有解闷的人?” “江筝她们都在庄子上陪我,昨天严不渭还弄了一个什么比赛,那个热闹啊,姑姑没见,徐老将军的胡子险些被气歪了。” 太后慈爱一笑,严不渭那个不着调的她知道,没什么正经事做,就是会闹腾,没分寸:“有人陪着你就好,正巧,最近宫廷新排演了几个曲目,哀家听着挺好,等一会你走的的时候,也带回去听听,顺便让我的小外孙也听听。” “姑姑,您喜欢就留着听,庄子上有几个杂耍班子都挺不错,我也不常看。” 太后嗔她一眼:“又不是给你听的,是给我小外孙听的,以后我外孙也长一双能辨百音的耳朵。” “外孙女就不用听了。” “都听都听。” …… 夜已经深了。 如意跟在郡主身后从宫里出来,路过后方的队伍时,侧眼看了看太后赏的宫乐队伍,领队的乐师是男子,远近闻名、气质超然,素有音仙之称。 这是明给…… 如意下意识看了郡主的背影一眼。 第255章 玩 郡主察觉了吗? 宋初语扶着微蕊的手,上了马车,看不出任何异常。 如意也像往常一样,检查好队伍,示意郡主仪仗起驾。 漆黑的道路上亮起两排烛光,深夜路过的更人,远远避让开去,夜间巡视的士兵,看到车身上的标志,分列两侧无人上前问询。 宫门外第一道牌楼下,立着两道单薄的身影。 宋初语掀开车帘,笑了笑,已经知道清远等在这里的消息。 仪仗停了一瞬,又重新上路。 “忙完了?”宋初语声音软软的,这么晚已经有些累,若不是在宫里已经睡了。宋初语重新躺下,头枕在林清远的腿上昏昏欲睡。 林清远给她找个舒服的姿势:“嗯,睡吧,路还长着。” “嗯……” …… 马车停在温泉山庄时天已经蒙蒙亮,所有仪仗悄然散去,马车从侧门直接进去。 后宫内。 早起打水的太监还没有睡醒,不情愿的舒展下腰身,准备去给师父们打水,水桶扔进井中。 片刻,小太监便发出一阵尖叫,禄公公吊死在水井中,惊醒了这个院子里所有居住的太监,也惊动了今日不当值的德公公。 德公公的人很快在禄公公的床铺下搜到了一张攥成一团的宣纸,上面写着‘士可杀不可辱’,力透纸背、笔锋张扬狂傲。 德公公看到后,叹口气,那件事对禄公公来说是男人的耻辱,他重新提起,禄公公怎么会允许,人各有命吧。难怪昨日他问起如意,如意说,‘禄公公只给了他几本医书’。 德公公将纸收起来:“埋了吧。”不过死了一个人而已。 …… 禄公公的死传到如意耳边时,太阳已经升到头顶。 “大人,宫里确认过,死透了。” 如意微不可查的松口气,紧绷到现在的心终于落地,想不想死,禄公公都必须死。 禄公公说过的那些话,经他的嘴过他的耳,只能烂死在昨天的晚上,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他对他说了多脏的话,否则死的就是他。 都是为了活命,大家各凭本事:“郡主醒了没有?” “回大人,醒了,奴才来的时候,微明姑姑正奉命去叫宫里的乐师去水榭那里表演曲目。” “知道了,下去吧。” “是。” 如意换了一身蓝底红边的衣衫,路过铜镜时看了自己一眼,想了想又退回去,涂了一点胭脂点了唇色,阴柔的魅色瞬间模糊了他的性别,才踏出房门,向水榭走去。 …… 水流花香的石台上,悠扬的琴声飘荡开来。 石台左侧,一位身着翠绿长袍的男子端坐在古琴之前,他的手指如若无物的在琴弦上跳跃,宛如游龙戏水、水戏群鱼,琴声婉转悠扬,时而清脆悦耳,时而沉重沧桑,如同山涧溪流,潺潺细语亦磅礴汹涌。 随着琴声的起伏,琵琶声加入其中,其他乐曲如朝凤鸟群,纷纷加入。 台下数十位舞者翩翩起舞,她们身穿羽衣,头戴珠帘花冠,飘逸的衣袖与乐曲同舞,矫若游龙,翩若惊鸿 如同天空中的飞燕,轻盈地翱翔在这浩瀚的乐曲海洋中,每一个音节都是托起他们的风帆,每一段旋律都是一次迎风的飞跃。 如意不禁放慢了脚步,不得不说,此曲果然精妙,当得起太后赠予。 水榭上的看客,也不禁微眯了眼睛,跟着曲乐哼着,在乐器营造的音符里尽情用耳朵享受。 琴声古朴悠扬,琵琶遥遥跟随,古筝蜿蜒而上,舞姿翩若惊鸿,在琴音的带领下引领所有听到的人进入了多彩的神话世界,感受神秘、神圣并存的心灵震憾。 如意悄无声息的走到郡主身后。 孟小姐眼含笑意,沉醉其中。 裴五小姐的视线没有离开跳舞的舞者。 江三小姐也安安静静的坐在位置上没有乱跑,看着水台上的表演。 如意试探的看向郡主的侧脸。 宋初语目光平静,却也听的认真,当她看到领头的乐师出现时,大概就明白了姑姑的意思,遗世独立、俊美出尘。在一众姿色不凡的人中依旧能让人一眼看到他,怎么能不让人了然。 宋初语谈不上高不高兴,有些东西是没有对错的,如果真站到了一定高度,送的合心意了是心有灵犀,不合心意了就当没有看到就好。 姑姑想送她一场游戏,也就仅仅是一个玩具,就像她一开始说娶清远的时候,不沉溺、不看重,才能玩得起。 只是,姑姑可能想差了,这个人可不让她们‘玩’,不单不好玩还扎手。 音仙——墨伤,十二岁起靠乐曲周游各国,他的传奇故事如果编纂成册,能写成一百本话本子。 二十年后有人发现,周国内带领灾民起义的落魄军统领是他、抢下公主绣球消失在茫茫人海中的是他、以一曲之力让兽潮退散的是他、奏出百鸟朝凰的也是他。 周国曾经的太子——墨伤,母亲是周国皇后,父亲大权在握,绝对不是傀儡,一出生就被封为太子,太子从小聪明伶俐,他的故事包括五岁作诗、七岁智怼朝臣,周国人人都盼望着太子将来会成为更胜皇上的国君时,太子请辞,将太子之位让给了弟弟,从此周围再无他的消息。 宋初语倒是理解一点,但也只是一点,出生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名利地位他生来就有、天下浮华他早已尽享,这样的人,若是开始寻找生的意义、道的边境,那可就棘手了,估计周朝的皇上、皇后眼睛都哭瞎了,也没留下‘爱子’。 上辈子她委实羡慕过这样的人生,洒脱、肆意、张扬,天下至高之位都不在他心上,怎么能不让人心生向往。 雄伟的山川大地、多彩的各族风光、阅遍四海的眼睛,也一定有包容万千的灵魂,所以才能写出一首首精彩绝伦的好诗、做出一曲曲令人神往的曲子。 墨伤的一些曲谱、诗词曾被她珍藏进书房,也幻想若是他有一天来夏国,是不是能见他一面,或者在某个时刻他们也擦肩而过过。 第256章 不错 如果不是人到中年的逃亡,这些有意思的东西她会时常与康睿谈起,一谈便要谈上很久。 但现在,觉得前太子殿下还是继续寻找人生吧,那些庸俗的功名利禄就让庸俗的人们去拥有。 一曲落下。 喝彩声持续不绝,所有的人意犹未尽。 宋初语也露出意犹未尽的神色,随大流吧。 因为他比较出名的事件中,有一件是他游历各国时,被邀请到皇宫演奏,一个国君在他奏乐时杀了人。他便游走诸国,把那个国家灭了。原因是,对方没听懂曲中止戈的含义。 宋初语想说,真正的乐师可不会这么小心眼,墨仙人骨子里的骄傲可不是每个乐师都有的。 “郡主,郡主,能不能再来一曲?” “郡主,他们真厉害,您一定要重重的赏。” 宋初语笑笑,看向如意:“去问问,若是场地方便,让他们再来一曲。” “是。”如意心中打鼓,是看出来了,还是没有?若是看出来了郡主为什么一点反应都没有,若是没有看出来? 如意又觉得不至于。 乐曲很快再次响起,所有人都回到座位上摒神静听。 严不渭远远的走过来,都不自觉的放慢了脚步,他遥遥对郡主行了一礼,安静的坐在裴五娘身边。 裴五娘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他昨天闹了那么大的动静,很多人都听说了,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应该有他的考量。 宋初语心里叹口气,看看墨伤再看看严不渭,就想把严不渭扔了。墨伤在音乐上的造诣直接能开创一个时代。严不渭呢?玩了这么多年,是多生了几个孩子、还是多酿了几缸粮食?不能比啊。 如意接过庄嬷嬷递来的乳酪,放在郡主手边。郡主惋惜什么?莫非——真觉得奏曲的人有意思? 宋初语端起来,慢慢的吃着,她一个孕妇,随时想吃是常识,墨仙人大概是能理解的。不能理解也没什么,现在的他也没那么大气性。 林清远从马场回来,便听到水榭那边传来悠扬的乐曲声。 付寿见状立即开口:“回大人,是郡主从宫里带回来的乐师,郡主邀请了几位小姐过来听曲,刚才严公子也过去了。”您要不要也去听听? “从宫里带回来的?” “是。”早晨的时候还是他安置的,有一个人……付寿不敢多想,可人是太后给的,未必没有那层意思。 林清远径自向水榭走去:“去看看。” 石台上抚琴的男子,几乎瞬间跃入林清远的眼帘,他在一众乐师中突兀又和谐,林清远虽然乐曲造诣不高,但一瞬便听出,琴是整场表演的定海基石,琴行之处,处处悠扬。 可有如此造诣,却不见琴音傲慢,他如水串联着一座座山脉,他行琴沉寂自然,没有一丝卖弄和自满,加上如此突出的容貌…… 林清远瞬间看向水榭中的郡主,心里冲起无法言说的焦躁,杀意在心中流转,太后什么意思! 宋初语也看向他,端着手中碧水婉青的小碗,冲着他笑,招呼他过来。 林清远心底涌起的黑暗,瞬间被压了下去,才惊觉他刚才在想什么,可面上已浮现出笑容。 宋初语放下小碗。 如意已经在郡主身边为老爷加了把椅子,随即退后几步,眼观鼻鼻观心,一声不吭。老爷……也察觉了。 林清远从这个位置看过去,那个乐师隐在飘荡的纱幕后若隐若现,更衬出几分飘逸的神采。 林清远心里闪过一抹冷笑,真是会找位置,要露不露,却一心抚琴,全是唬人的把戏:“郡主。” “嗯。” “看到他们,我才想起我也很久没给郡主抚琴了。” 宋初语惊讶的看他一眼,怀疑自己听错了,忍不住凑到他耳边问:“你确定?”在听过墨伤的琴后,你要来一曲暴露自己的不足?!就是她,半个月内都不会碰琴,免得察觉自己才疏学浅的短板。 林清远靠她更近一点。 郡主的唇瓣擦过他的耳朵。 林清远又不好意思的快速离开:“郡主不想听?” 宋初语赶紧点点头:“想听,怎么会不想听。”单是这份勇气就无人能及,要不然上一世林清远能称霸一方呢,对自己能力没点数,且不觉卑微,绝对是他的优点之一。音仙之后抚琴,厉害!佩服! “你是不是在腹诽我?”林清远看着她。 “感觉出来了?”宋初语故作差异。 “你表现的很明显。” 是吗。宋初语忍不住小声笑了,实在是林清远很好玩,生气的小样子也很好玩,对自己没点数更好玩,忍不住再次凑近他:“你在想什么,就是我也不敢在他之后抚琴,你竟然往上凑,你说你是不是对自己的琴艺没点数?” 林清远不认:“我弹的怎么样重要吗?难道在郡主心里我不是弹的最好的!再说了,是你一个人听吗,不是还有孩子,我的孩子当然是觉得我抚的琴更好,听我抚琴最高兴,郡主不觉得我弹的更好吗?我就觉得郡主弹的琴最好听,谁都比不上,郡主不是这么想的?还是说,郡主觉得我弹的琴不好听?!” “我说什么了,当然是你弹的最好听!” “那我弹的哪一段好听?” 宋初语仔细想想……再想想…… “我知道郡主弹的月光和思曲都好听。”你说呢? “老爷弹的……”他就没弹过一首完整的曲子,都是选他弹的最好的一段展示,就是这样他还中途变曲:“不分伯仲,都好。” “敷衍。” “都极力想了还敷衍,你仔细想想你弹的,你仔细想,你能想出完整的吗?” 林清远顿时陪笑:“不重要,孩子喜欢听。” 孩子也未必:“不是,林大人你能听出大型乐曲和个人表演之间的区别吧?” 来真的是吗:“不能。” 这是生气了,宋初语赶紧哄:“他哪能跟你比,你起个调在我心里都是最好的。” “确定?” 宋初语点点头。 此时,又一曲落幕。 宋初语发现她根本没听后面表演了什么。 林清远满意的跟着喝彩,不错、很好。 第257章 小美人 宋初语看着林清远。 林清远也看向郡主,心照不宣的笑了。 宋初语无奈的摇摇头,跟着众人喝彩,的确,乐曲动人心。 …… “你看出来了?”午后,宋初语挽着林清远的手臂,走在竹林茂密的小路上,风声掠过,不见一丝夏日的燥热。 如意等人远远的跟着。 林清远点点头,神色幽静,他杀了谭冲,太后紧跟着送来如此绝色的乐师,个中意思显而易见。就是没有那层意思,太后此举,也是告诉他,他的位置并不如想象中那么牢固。 这是他跃不过的东西,他和郡主之间横放着皇族的骄傲。 宋初语带着他慢慢地往前走着:“很介意?” “……”林清远没说话。 宋初语依旧带着他往前走:“我成婚的时候问过母亲,父亲纳妾她是什么感受?母亲说,刚和父亲成婚的时候,父亲宿在别苑,她会整夜整夜无法入睡,那时候年纪小,也不知道为什么,况且身边每个人都是如此,所以慢慢就习惯了。”后来,母亲依旧敬重父亲,会为父亲的喜悦高兴,为他受到不公对待义愤填膺,唯独不再失眠:“那时候我就告诉自己,不要让身边的人难过。” 林清远停下脚步。 宋初语也跟着停下来。 林清远本柔和的脸色慢慢变的尖锐,甚至有些烦躁:“我不高兴那个乐师出现在你身边!”他就是不满意了,非常不满意!他没宰了他都是他克制!可他心里又比谁都明白,这是太后对他的明招,是他对谭冲动手时就该想到的太后的怒火! 宋初语的手慢慢环住他的腰,发现肚子挡着环不上,算了,放在他腰侧是那么个意思就行:“你觉得我会看上他,还是他会看上我?” 林清远看她一眼,突然生气的要拨开她的手,都什么时候了她还有心情开玩笑! 宋初语不放手,手指卡在他腰带上,纹丝不动,对太后和林清远也是无奈,他们对她没有清醒的认知吗:“你仔细看看我,看看我,怀着身孕,七八个月的身子,每天睡一睡、吃一吃,胖了两圈,我是多闲,还是身子不够重,陪你们玩男男女女的把戏。”但凡一个正经人,现在都不觉得可以美男环伺好不好。 林清远不情不愿的看着宋初语,从眼睛看到耳朵,更烦躁了,郡主没发现自己更白皙更好看了吗! 宋初语瞬间将他扭过去的身子又扭回来,行,就算自己美若天仙、人人都喜欢,但那是墨伤,不管太后跟他说了什么,他都不可能听之任之。 他再放浪不羁,可能会去接妙龄公主的绣球,不拘一格的与守寡女子共谱乐曲,也不会跟有孕的女人眉目传情好不好! 就算他爱好特殊……“你够了,除了你其他人再如何也跟我没有关系。” “可拦不住有些别有用心的人一而再再而三的想接近你!” “那你跟我说说,你是怎么处理‘一而再再而三的接近你’的人的,你怎么处理,我也怎么处理了他们。” “谁接近我!我有什么好接近的!”他有什么值得人去要的东西! “哦,那我让二哥或者严不渭讲讲,你们一开始出去喝酒的时候那些总是想敬你酒的歌女,是怎么缠着你的?” “我没有喝!我——” “那以后呢?”宋初语手指慢慢的抚平她刚刚勾过的腰带,目光缓缓的看向他,落在他眼底:“我们林大人如今可今非昔比,就连龚西成最近为了讨好你,都送了你几把称心如意的小扇子,也颇得你心意,以后求你的人多了,难保不会有人想送你美人,到时候孩子也大了,我也人老珠黄了,新鲜总是更吸引人不是吗?” 林清远握住她的手,停在自己衣襟处,也看着她:“我很小的时候就告诉自己,若我以后成婚,就只有与我共生的一个人,我不背叛,她也绝不能背叛。” 宋初语看着他,目光毫不避让,是因为他父亲的原因吗?但想法太绝对了,还是年龄太小,看的不够多,康睿那样的情况,就没必要把他圈在背叛里:“清远,我有没有说过,我是因为对你一见倾心,才想办法说服太后嫁给你的,为此,还说了你很多坏话。” 林清远顿时不好了……她乱说,他再自命不凡,也知道当初的自己多么落魄,休想…… 宋初语语气坚定:“我只喜欢你,不允许别人给你送小美人,以后谁敢给你送美人,我就卸了他一条腿,等我人老珠黄了,你要是敢看别的美人,我就挖了你眼睛,削了她们的脸!你也休想左拥右抱!否则谁也别想讨到好!” 林清远笑了,赶紧安抚:“我不是那种人,放心,你好看,除了你我谁也不看。” “但我真的会不高兴的想动手!” “是,是,知道。也不嫌脏,我给你弹琴吧,上午说给你弹琴的。” 宋初语见他高兴了,也跟着高兴,刚成婚的时候,她可能确实没有那么…… 但,感情是慢慢滋长的,她现在说的是实话,也会争取他的目光永远停留在她身上,试着守着他没有被打碎的‘绝不背叛’!“真要弹琴?”她怕嫌弃他技艺不精。 “当然,弹给孩子听。” …… 墨伤听到竹林一侧的琴音时,诧异的抬头看了过去,青年一系水秀青袍,清润若竹。 墨伤身边的人霎时抬头:“谁啊?”如此神勇!他们班主上午刚刚演了两场,午后就有人敢执琴?觉得自己技法高超?还是压根不懂乐曲? 但听手法,弹的也可以?不是不通音律的人,就敢在他们班主后秀琴艺,听这音……跟他们班主比差远了,提鞋都不配。 墨伤不至于觉得自己过后没有琴师,只是除了指导弟子,很少有人会在他弹完后抚琴,还能将音色弹的流畅、自然,没有任何向他的技法靠拢的意思。 非常难得的心性,‘乐’本就是愉心的媒介,自己高兴就好,不必趋炎附势:“把我的笛子拿来。” 第258章 放了 “班主……是。” 墨伤很久没这么有雅兴了,对面琴音虽然不到登峰造极的地步,可为这份心性,也值得他和一曲。 碧玉的竹笛在他手中翻转,笛音配合着琴音慢慢响起…… 竹林另一侧。 宋初语听到笛音的一刻瞬间看向林清远,嘴角下意识动了动,准备随时安抚他在仙乐中凑平庸曲的恼羞成怒。 但宋初语很快发现林清远就像聋了一样琴音完全不受影响,他依旧沉浸在给孩子弹琴的平和里,不追逐更美妙的音律,也不破罐子破摔。 他的琴音愉悦却坚定,平庸又强大,明明该在另一个音色的衬托下毫无特色的声音,成了最愉悦的主旋律,跳脱又自我。 宋初语看着弹琴的男子,忍不住笑了,嘴角的笑意一点点蔓延,爬上眼角,沉在眼底,她那句‘一见钟情’的话如果是遇到这一幕绝对不掺假。可惜,他们的初见,是她帮他付压价后的扇子钱,微微掺假了。 可他现在坐在那里,像一座无法被撼动的高山,水自流、月自转,它就坐落在那里看沧海桑田、岁月变迁…… 一曲终了。 林清远看向宋初语,目光如他的琴音。 宋初语真心为他喝彩,弯弯的眉宇间带着毫不掩饰的崇拜,厉害!高手!她现在相信,上辈子如果不是他走的早,她们这些人都要跪在他脚下高呼一声万岁! 林清远起身愉快的走到郡主身边,曳地的衣袖衬的他飘逸又俊美。 宋初语忍不住伸出手。 林清远疑惑了一瞬,立即牵过去,郡主总是这样喜欢在人前拉拉扯扯,这样不好,说几次也不—— “你们都下去。”宋初语摩挲着他的手背,目光灼灼的看着他。 林清远顿时面红耳赤,要抽回手:“这么多人呢……” 宋初语将他拉到面前,吻了上去,手顺着他弹琴的手指,尽情把玩后一点点向上…… 竹林外。 如意看着走来的两人。 上前说话的人十分客气:“麻烦诸位通报,不知谁刚才在抚琴,我们班主想见见刚才抚琴的人。” 如意、付寿闻言,谁也没有说话。 微蕊皱眉上前:“管家!管家呢!郡主带回来的乐师谁在管!谁让乐师乱走的!郡主脾气好,你们就这样伺候的!冲撞了郡主你们有多少脑袋被砍!” “奴才该死!奴才该死!奴才这就带人离开,一定好好教他们规矩!求姑姑网开一面,不要告到郡主那里!” “还不快带走!” “是,是。” 微蕊看着离开的人,冷哼一声:“真是什么人都往前面凑。” 付寿与如意对视一眼,谁也没说话。但不可否认,刚刚那位乐师,近看比殷浊多了一丝说不出的清贵气质,确实俊美! 付寿直接不客气的小声嘀咕:“不知道哪个勾栏楚馆养出来的,看那一身劲头,不知道的以为是谁家公子。” 如意听见了没有说话,却十分认同付寿的话,那身气度可不是谁都能养出来的,的确担得起送到郡主身边的重任。 可这些想法都只是一闪而过,如意脑海里下意识想到刚刚出来时,郡主拉住林大人的举动,脑海里几乎不受控制的跳出禄公公说过的一些话,‘女人说难伺候也好伺候,就看你想怎么伺候她……’ 如意瞬间皱眉,想把某些想法摒除脑海,却越发不可收拾,‘虽然我们是太监,但根本上还是男人,天生就会一些东西……’如意脸色越来越黑。 付寿见状,像找到了自己人,将如意拉到一旁小声嘀咕:“太后不知道在想什么,弄这么个人恶心我们大人,还是一个唱曲的,郡主会看上一个唱曲的?!” 如意垂着头。 “郡主是不是也很生气?最不济也该是一个寒门子弟、落榜文人,这么一个魅宠的,还指望郡主看的上,我都看不上。” ‘不要看轻任何一个谄媚的人,魅宠也是一种手段’:“还是谨慎一些,这种人才什么都做的出来。”如意深信,越是走投无路的人越想抓住登天的机会,甚至无所不用其极,他不就是吗。 付寿觉得:“你说的有道理,我们还是要小心一点,防的更严一点。”毕竟琴和笛子都凑的那么好,谁知道是不是学了狐媚手段。 …… 严家别庄内,关起门来早已经闹成一团。 徐老将军下午收到家中八百里加急,问公子怎么还没有回去。 徐老将军才知道孙子还没有回去。 梁将军也发现自家孩子没有回去。 陆陆续续又有几位将军找到他们两人,来问他们是不是梁副统领和徐良带着他们家的孩子走的别的路,现在走到哪里,什么时候回去。 众人才发现事情的严重性,然后派人一路向山下的路找,根本没有看到人,反而发现了几处可疑的打斗痕迹,反抗都不激烈,一看就是熟人干的。 如此情景,他们能想到的只有世子,除了他还有谁!再说是世子让他们上来比箭的,现在也肯定是输不起别院不知道又出了什么损招,要不然失踪的能只是前几名的孩子? 徐老将军气的火冒三丈,完全没有给这个纨绔留面子:“人呢?!世子,老夫劝你最好将人交出来!” 梁将军最生气,他小儿子是骁骑营副统领,明日还要当值,现在世子把人弄不见了,还怎么当值:“世子!玩闹要有分寸!” 严不予在中间当和事佬,心里却不见任何惊慌,严不渭闯祸是必然的,他只要让母亲卡一下别院的地契,严不渭就会下不来台。 严不予只是没想到,拿不到足够的彩头后,他竟然会直接带人去弄了另一场游戏,简直胡闹,他们有些人是朝廷命官,怎么能随意休沐:“不渭,赶紧将人交出来!” “都说了他们自愿参加,我拦都拦不住,不信你们看,这些都是他们自愿按的手印。”严不渭说着拿出一叠纸,每张上都有鲜红的‘愿意参赛’的手印。 徐老将军一看,气的半死,瞬间将纸扔在地上:“胡闹!” 第259章 答应了 谁知道这些是孩子们自愿按的,还是眼前的人压着他们的手按的:“世子,老夫敬你是世子,但不等于你能胡闹,给我把人带回来!” “你都说‘敬’了,语气也太不像。” “世子!” 严不予赶紧让徐老稍安勿躁,看向弟弟:“不渭,让人将众位公子带回来,不要让伯父们等的着急。” “我都说了是他们要去的,再说大山那么大我怎么找,要不——你派人进去找?” “你找不到,他们怎么进去的?!一派胡言!” “我把筹码绑在一只鹰的爪子上,放鹰飞归大山不就进去了,这么简单的事还用动脑子想吗?犯得着胡说八道?” 梁将军闻言彻底气懵了:“你——你——”放鹰在大山里乱飞!这么大的山,如此多凶兽—— 严不予也气的不轻:“严不渭!你太不像话了!你知道你在干什么!万一他们在森林里发生危险!你怎么跟众位伯伯交代!” “人都进去了,你喊我也没用,再说是他们意气用事非要去玩!” 徐老闻言气急攻心,整个山庄乱成一团,请大夫的请大夫,让世子给个说法的让世子给说法! 所有‘丢’了孩子的长辈在知道自己孩子进了茫茫大山后,顿时头昏脑涨、不依不饶,让大公子现在、马上、务必让人进山去找!不能让孩子发生任何危险! 丢了旁支子弟的人家虽然着急,但依旧稳得住。 陈将军眉头甚至都没有皱一下,若不是为了随大流,他未必会过来要人,进了一望无际的山脉,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也实属意外,再说这个意外还是世子造成的,跟他没有任何关系。 严家山庄内,大夫来了一批又一批,郡主那里的太医都被严不予用父亲的腰牌借来给两位丢了小儿子、亲孙子的老者顺气。 严不渭见状,也很无语,怎么就气成这样了,气性也太大了,他可答应了他们帮他们照顾家人的,这若是回来发现气死了一两个,不是添乱嘛! 严不渭看着喝不下药的伯伯、爷爷们,试着安抚:“不至于,他们既然敢进去,肯定有一定的把握……” “你闭嘴!”严不予真没想到他胡闹没有界限:“如果真是他们自愿!山下的道路上会有打斗的痕迹?!” 一句话气的梁将军也险些晕过去,定然是世子使了下作手段! 严不渭小声嘀咕:“我怎么知道……” 大夫顿时一阵手忙脚乱。 严不渭惊的不再说话,主要还是答应了他们照顾亲人,要不然谁管他们死活。 严不予指挥着丫鬟婆子熬药,神色十分着急,面上恨铁不成钢,但心里万分满意。严不渭有多荒唐,这些人就会知道他多不可或缺、多适合被拥戴,难道不跟着自己,跟着一个混账吗! 再说,也是这些人贪心,为了一个别院,就真的叫自家孩子跟着严不渭胡闹,现在满意了!是不是追悔莫及!被严不渭弄的跟着一只野鹰追进了大山,说不定命都要交代在大山里,看他们以后还敢不敢为了一点蝇头小利就跟着严不渭胡闹! 徐老将军气息虚弱的被灸醒,瞬间抓住严不予的手臂:“大公子,派人进山了没有?!进山了没有?!”说着就要起来,那可是他的长孙,长孙啊!万一有个三长两短他怎么跟家里人交代,二公子简直——简直—— 严不予赶紧安抚老将军:“派人了,派人了!如果有消息,他们会第一时间通知您。” 徐老将军恶狠狠的瞪向严不渭!那是他孙子!如果他孙子出了什么问题,他才不管严不渭是不是世子!都要——都要—— 严不渭被唬了一跳,不会……真要死要活了吧,徐良也没说他爷爷不好照顾啊?要不?跟他说一声?真气死了也不好? 徐老将军依旧瞪着严不渭:“世子!您欺人太甚!” 梁将军也好不到哪里去,他虽然不会像妻子一样常常将‘小儿子’挂在嘴边,但那可是他‘小儿子’!凭他自己的能力打上骁骑营副统领位置的小儿子! 该建功立业!志在四方的孩子!却被世子不知道用什么方法骗进了凶险不定的大山!他没撕了这个纨绔畜生,都是看在镇国公的面子上! 他们的孩子根本不可能没有分寸的跟着世子胡闹!定然是世子用了下作手段! 严不渭被盯得想嘲讽他们两句都嘲讽不出来,这些老家伙平时看着和善,但毕竟都是跟着他父亲出生入死过的人,真正气势全开也能呵敌千里之外。 严不渭老实的低下头,认怂,自己人的父亲、爷爷们,就当礼贤下士。 “不行,我要亲自去找。”徐老将军下床。 “老将军,老将军,您年事已高,天已经黑了,深山老林,老将军千万不可以!” 徐老将军不听,他一定要亲自去找。 梁将军也要亲自带人进山,山上都是一些仆从家丁,怎么找?!他自己去才行! 山庄内,又是一阵忙碌,严不予本来觉得这件事很解气,现在看着两位老将军一意孤行的要进山,又着急了,将严不渭在心里骂了个遍! 天已经黑了,严家山庄外灯火通明,很多人整装待发。 严不予也不得不,跟着队伍一起进山寻找失踪者的痕迹。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严家山庄内时而平静、时而喧闹,时而人头攒动、时而落针可闻。 严不渭强迫自己睡觉,随便他们折腾,却翻来覆去睡不着,直到后半夜,窗外传来沙沙的下雨声。 严不渭认命的起身,先把那两个犟老头弄回来,万一淋出个三长两短不好交代。 严不渭披上蓑衣,直接进山。 …… 雨下的细密无声,如同一条条密丝,交织在天地间,虽然只是小雨,但已使得山中的物种都沉默的归于寂静,只有雨声在夜空中回荡。风也不甘示弱,像一只巨大的手掌,将雨雾撒播到山间的每一个角落,让整座山都笼罩在一片浓重的寂静里。 第260章 没办法 严不渭沿着痕迹向前,山林的轮廓在细雨里变得模糊,严不渭依旧向前走着。 树木交织的山林里,除了火把照耀的地方,周围伸手不见五指。 徐老将军沉默的带着累瘫的人们分散在森林各处避雨,篝火燃起,有人已经向老者提出明日再进山,有些人已经受伤、体力耗尽。 徐老将军什么话都没说,这些人本也不具备夜间前行的能力,他经过的几个路口都没有发现人活动留下的痕迹,雨水会遮盖更多气息,明天只会让寻找更加渺茫。 徐老将军眉头紧锁。 严不渭出现在徐老将军身边,将头上的斗笠戴在老者头上。 老者抬头看了一眼,气的一把薅下! 严不渭看看斗笠,走过去,捡起来,戴自己头上,坐在老者身边。 旁边的人见状,默契的拉开了与世子的距离,谁知道世子会不会把对老将军的火气发自己身上。 严不渭看着面前的火堆,火光十分微弱,再让细雨浇一阵也就该灭了:“其实……我就是告诉您了,您也一样着急。”去北疆战场跟进大山也差不多! 徐老冷哼一声,一句话都不想多说。 严不渭却真是这样想的:“我说啊,你小点声别嚷嚷,这里人多,对我们都不好。徐良跟着宋石去北疆了,翅翼部族和永生部族在打,我这边南线比较吃紧,去了几个人都不理想,我就想着找几个善战的过去,巩固一下咱们镇国公府在北疆的功绩。” 徐老将军慢慢转头看向严不渭。 严不渭也很无奈:“说起来,这也不能怪我,江楚都跟着去了,我们不动,只会没了现在的优势,安国公的势力在宋石手里,就能调动整个宋家军,现在的北疆战场说是很多家族势力在打,但其实都是安国公的人,大部分战事也都掌握在宋石手里,我要是手里再没几个人能用,咱们镇国公府就完了,您想想,开疆拓土你排末尾,将来镇国公府的位置会多尴尬。” 徐老将军觉得严不渭淋雨淋傻了! 严不渭觉得没有,他戴了斗笠:“就是那个意思,北疆三十六部,现在七个部族归在郡主和林大人的控制范围内,我们初步想法是打下北疆!” 徐老将军—— “别嚷嚷,想法是天真了点,但不是在一点点实现吗,我们一步一步来,未必不能成功,前七个不是已经打下来了,这次只要控制了永生部族,我们就等于控制了北疆三分之一的领土,拿下北疆三分之一的粮仓,北疆大势拿下三分之一,再推进就是北疆腹地。” 徐老将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世子在说什么! “您没有听说过是不是?因为一开始我们也没有那个意思,就是想要雄鹰部族的盐,可雄鹰部族受翅翼族裹挟,如果不打下翅翼族我们的盐太不安全,随时有被反扑的可能,说不准这两个部族还会拿盐要挟我们,我们怎么能不对翅翼族动手,后来动手的多了,就明着打起来了。”他们手里的领土不够,肯跟着他们干的人就少。他敢对徐老说,就有了压徐老的资本。 徐老将军嘴角抽搐着,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各种震惊太多让他理不出头绪! 严不渭理解:“更担心徐良了是不是?”都着急成这样了:“所以您还不如认为他在大山里,至少可以想着他躲在哪个山洞里过野人一样的生活。伯父,北疆不是我逼他去的,是他自己要去的,真是他自己要参加的。” 徐老将军看着严不渭,好像从来没有认识过这个人,他说的每一句话都不该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 可他偏偏坐在这里,语重心长的跟他讲这些,徐老将军难以置信,觉得十分荒谬:“什么时候的事……” “去年。” “皇上……和太后知道吗?” 严不渭摇摇头:“又不出银子,又不出力,知道这些做什么。” 徐老将军竟然无法反驳这句话,不通知皇上不通知太后,自己主公的世子参与造反了!但又不能说他们在造反:“北疆啊……”地域辽阔、万马奔腾,竟然已经打下三分之一了!都有谁在打?又出了什么惊才绝艳的人物?! 是他们老了吗?世子的每句话都没有问题,加在一起明显就是最大的问题:“小良去了?” “嗯。” “还有一起不见了的那十几个孩子?” 严不渭点点头。 “胡闹!”斥责声震耳欲聋! 严不渭吓了一跳,赶紧让老祖宗小点声!所有人都看过来了!“是,是,您说的对!”快别嚷嚷了。 徐老将军是真的怒了!这次是气他蠢,二世祖就是二世祖永远不知道这时候该上的是什么人:“你觉得他们有本事,他们一个个箭法高超,是个人物!他们算个屁!”在战场上他们就是花拳绣腿的假把式:“你简直!愚不可及!你不让他父亲带着他!让他自己跌倒了在生死间找经验吗?!” “也不是,也不是,陆老将军带着,陆老将军您也知道吧……” “安国公府的陆老牛?” 严不渭赶紧点头,他不知道陆老将军的别称是什么,总之徐老将军能认识的,只有那么一个陆将军。 徐老将军松口气,是他啊,非常合适带新兵的人物,就是他们整个严家军也找不出第二个这样的人。 打法稳健、阵法厚重有力,从不冒进不居功,最能沉得住气,给他陆老牛的诨号,就是因为他的兵阵在战场上就像一头蛮牛,能守重能冲锋!是个好人选。 北疆疆域啊……徐老将军正想着那辽阔的疆土、善战的骑兵,突然道:“你们怎么过去的?!”整个北部防线都在他们的镇守中。 “海上。” 徐老闻言,嘴角抽搐了一下:“安庆海航?” 严不渭点点头。 徐老将军若有所思,叶子上压下的雨滴落在他头上,都没有惊扰他的沉默,突然他悠悠开口:“你们海上势力更不俗吧。”能拥有打下北疆三分之一领土的海港吞吐力,可不仅仅是一个商会那么简单。 “整个外海东面所有岛屿都是我们的。” 第261章 听我的吗? 徐老将军震惊的看着严不渭,整片岛屿?!忽然徐老将军好像明白世子为什么敢明目张胆的带走他们的子孙了。 庞大的海上势力,三分之一的北疆领土,完整的基础势力范围,拥有大举进攻的势力,有什么不敢在他面前露的。 想要源源不断的从东面向北疆进出,只有整条航线联合在一起才有这样的能力。 整个东面岛屿啊……他们在海上的实力已经发展到这一步了!那要多少银子? 徐老将军恍然:“前段时间国内的盐价市场是你们做的吧?”那么多世家大族参与,竟然没有一家抽身出来,所有的反抗还石沉大海。 现在看来,能吃下这么多银两,却没有激起一点水花,还没有一家势力、商家突然做大,只能是他们轻而易举的消耗掉了这笔银子。 严不渭点点头,并不怕他说出去,即便徐老不在乎自己的孙子,想要告诉父亲,他也有能力第一时间让他死无对证。 徐老将军沉默的看向火堆,眼前的火焰都虚幻起来。 他身为镇国公的左膀右臂,自然看出大夏国现在的处境,国内灾难四起,国家无力兴民,周边战火环伺,强国虎视眈眈,怎么看,国土内外都到利用重典的时候,若是救助不及时,势必要出一些人物,安大夏将倾的局面。 但天下雄主,身边哪个不是强者如云,谋士环绕,他们二公子跟着是什么鬼,就是挑个街头代笔书信的落榜书生,也比他们世子强! 给徐老将军十个脑袋,他也想不到谋划了东海和北疆的人物,身边跟着的追随者是严不渭!这是多眼瞎才会挑中他! 还是说,对方根本不在乎跟在身边的是什么人,都不影响他逐鹿天下的脚步?这是何等自信?! 徐老将军突然想见见林清远,不是见工部小吏,而是见能将这一切串联起来、平和对待世子等人的林大人,那又是怎样的一个人物? 严不渭被看的浑身不自在,又将头上的斗笠摘下来,戴在老者头上。 这次徐老将军没有一把薅下来:“世子爷真是幸运……”运气是很难说的东西,它偏偏落在了这个人的身上,谁能想到呢!若不是亲耳听到,孙子不见,打死他都不会把争霸天下这样的宏图伟业联系到严不渭身上:“国公爷不知道?” “我没说,我爹不太喜欢我,我们一开始也没有那么多底牌,怕我爹坏事。” 的确,盘小的时候,就可能被更大的人吞噬殆尽,现在看来,世子所谓的大雁和无底线的靠近林大人和郡主,并不是‘玩闹’那么简单:“世子还是太保守了。”他现在拥有的,未必不能拉拢到更好的,何况是两头下注这种事。 “啊?” “蓑衣也脱给我,年纪大了,经不得冻。”如此可期的未来,他也想看看能走到哪一步。 严不渭不想:“你斗笠戴着就行了。”真当他舍己为人。 徐老将军伸手从他身上扒蓑衣。 严不渭吼叫着,最后还是让老人家扒走了,如果不是看在徐良的面子上,他…… 徐老将军突然想到他们最近计划的事情,动作骤然一顿,惊觉一身冷汗。郡主他们不会是想像盐一样的操纵粮草,榨他们一笔吧?!上一次盐市几乎削平了他们手里的闲置银钱,这一次想掘他们的根基?! 徐老想到他们掌控的势力,想要做的事情,恐怕这点儿银子都杯水车薪,所以他们一定会下场! 徐老骤然抓住世子:“世子你告诉我,我们这次是不是入套了?!”这几乎是一个能勒死他们的套! 严不渭赶紧让他放开:“你说什么,是你们要动的。”他们顶多顺势而为。 徐老将军明白了,有点想笑,在镇国公想为大公子铺路时,结局就注定了:“说吧,我能为郡主和大人做什么?”既然告诉他了,肯定是有能用到他的地方。 严不渭莫名:“您能做什么?您别把自己身体整垮就是帮我了,我答应徐良好好照顾他的家人,您现在回去,泡泡温泉睡一觉,我就谢天谢地了。” 徐老将军嘴角抽了抽,怎么就不需要帮忙了,这么多人不见了就不需要他打个掩护什么的?! 不过,这好像是世子的事,世子的事就是世子一方势力的事,做好了是应该的,做的不好就是没用!跟上面没有关系!“老夫还轮不到他来托孤!” “是,是,你小点声。” 徐老将军看着世子这张‘愚蠢’的脸,他到底知不知道,如果郡主拿下整个北疆意味着什么? 说他不知道又不可能,要不然他不会扒着林大人不放。 徐将军突然觉得自己老了,又觉得自己还可以再活二十年。一个疆土更加广袤、资源更加丰富、沃土更加辽阔、不受灾害桎梏的国家。 徐老将军的眼睛一点点亮了,手掌再次扣住严不渭的手臂:“我去吧,经验丰富。” 严不渭让他老人家别闹了,天很晚了,还下着雨,回去睡觉行不行:“您多大岁数了?我还得给您配两个太医,到时候有什么事儿,我是照顾您还是照顾战局?” “老夫,老当益壮!” “是,是我年龄大,我骨头不好。”快省省吧! 徐老将军也知道自己不适合上战场了,但是:“我儿子世子总没意见吧?” “废话,我不是请不动他吗。”他爹的核心实力,他调走了,他爹能不发现? 麻烦。 徐老头不那么觉得,殷勤得提醒世子:“他最近该换防了。”他就说安国公府那边儿最近怎么频繁换防,原来干这个去了。 严不渭有点为难:“他听我的吗?”徐将军职务太高,看不上他。 徐老头凑过去:“他听我的。” “他不会告诉我父亲吧?” 徐老知道,只有三分之一的疆土到手了,郡主等人才有压制镇国公的实力,才不怕镇国公府得知消息后反抗,这也是世子束手束脚的原因:“他要是那么做,就是我徐家的罪人!” 第262章 时运不济 “不行不行,他本来就是我父亲身边的第一人,就是跟了我,也不过是平职调动,利益不够大,倒戈风险太高。” “他老子和他儿子都在世子手里,世子怕什么?” “我怕你们害我。”严不渭躲他远点。 徐老又凑上去:“世子,您仔细想想,您机会不多了,您必须赌个大的,否则您怎么能坐稳郡主和林大人身边举足轻重的位置,您看我们现在打北疆……” “是‘我’,不是‘我们’。” “那不重要,我们镇守整个北方,有别人都没有的优势,等以后北疆拿下来,打海战,打西部,或者南下,我们还有什么优势?到时候世子能拿到什么功绩?就是拿到了,也要付出惨痛的代价,不像现在,还记得我们对‘绿水’部族的计划吗,能用最小的牺牲换取最大的胜利。” 严不渭看着徐老。 徐老肯定的看着严不渭:“世子相信老夫,老夫给您拟定一个名单?保证世子不再为江小儿的事着急?我们以后不能只享受世子带给我们的荣誉,不付出吧,对不对?” 严不渭不太放心。 徐老再接再厉:“我们跟着您和跟着大公子是一样的,你们都是镇国公的儿子,再说了,阿良不是去了吗,他爹好意思不去看看?我再给世子推荐几个人。” “谁?” “驻扎在绿水部族边境的将领是我的门生,只要我们控制住了他,世子就有了另开战场的资本!这样我们就能跟宋石分主战功!” “想多了吧。他们虽然在这边打,但早有无数商会汇集到北疆西部去了。” 这样啊:“那我们更要抓紧了,要不然唯一的优势都没了,世子,我都替您着急。” 严不渭也着急:“我做不了主,我带你去见安国公。”林大人就不要想了,不适合他见,安国公虽然也看不上自己,但这件事上,他老人家肯给自己把关。 徐老将军愣了一下。 严不渭已经起身:“总要有个把柄。”他分辨不出来的诱惑,更老练的人自然有办法告诉他能不能吃。 徐老将军起身,眉头微皱,一步慢,步步慢,若是不做出点什么,世子根本没有多少话语权,就等于他们也没有。 “都起来了!散了!散了!”徐老将军终于要回去了! 徐老将军在车撵上倾身:“他们走到哪里了?” “这个时间应该快在雄鹰部族登岸了。”海路只需三天时间,“随后他们会被送到翅翼前线,为我们巩固南线战场。” 徐老将军坐正,谁能想到安国公府出头的会是女儿?不得不说,这些人的组合放在一起就很离谱。 …… 翌日一大早,严不渭还没有闭上眼,就被外面的喧闹声吵醒了:“搞什么!不想活了!” “不好了,不好了,世子,徐老将军又来闹了!” 严不渭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谁?!他精力这么旺盛的,刚从山下回来,没有一刻钟就来!早饭都不吃吗! 严不渭蒙上被子,继续睡,折腾了一晚上累死了! 小童急的不行:“世子,世子,您就去看看吧,大公子已经到了……” “不去!”谁爱去谁去! 庭院中。 徐老将军带着人,中气十足的闹着,势必要让世子给个说法。 严不予早饭都没吃完,礼贤下士的跟出来劝,与房里睡死过去的人形成鲜明对比。 徐老将军却没有看他,没有停留多久,又带着人进山了。他能怎么办,那么多人在大山里失踪,势必要留下一些痕迹,他们世子根本连表面功夫都懒得做,他不得不在奔忙了一晚上后,继续回来给世子找补。 “走!” 梁将军紧跟其后,徐老昨天找上他时,他怀疑老人家年纪大了说错了二公子和大公子的排行,结果真的是二公子! 就他们那混不吝的二公子,竟然参与了最初的‘草台班子’,难怪发生那件事后能成为‘世子’,如此强有力的人在背后推他,就是一个纨绔也能推成一代枭雄。 大公子,大势已去啊。 “将军,将军,梁将军,大公子叫您呢?” 梁将军姗姗回头,没听见:“大公子叫我?”看看大公子现在在做什么,他们世子在做什么,哎,可惜。 严不予陪着笑:“麻烦梁将军照顾一下徐老,我下山去调些自己人上来帮忙找人,二弟顽劣,让诸位将军为难了。” 梁将军心中叹息:“有劳大公子了。”有什么用,趋于表面了啊。 梁将军看着大公子离开的背影,在心里摇摇头,显然,大公子给不了徐老想要的了,也给不了自己,更给不了被徐老通知可以换防的同僚。 在梁将军看来,严不予绝对是一个好的少主人选,为人谦和、才学渊博,完全可以换下二公子上位,可惜,偏偏在男女感情上吃了这么大一个亏。 裴六小姐的事,注定了大公子无法入郡主的眼,梁将军都为大公子不值,喜欢谁不好,喜欢裴六小姐,喜欢裴六小姐也就罢了,谁料到是个扫把星!自以为是的去勾搭宋公子,勾搭出问题了吧! 梁将军已经不看大公子了,错过了就是错过了,时也、命也,只怪大公子时运不济,倒了大霉。 “梁将军想什么呢?” “想一会怎么进山,走吧。”他还要带着这些人再闹几天。 …… 严家别庄闹的沸沸扬扬,想低调都低调不下去,快成整个避暑山的大事了。 刘家自然也收到了消息。 刘横也没想到严不渭那么大胆,刚坐上世子之位没多久,就敢这么玩。 刘横都不知道佩服他,还是为镇国公府捏一把汗,宋初礼虽然也胡闹,但是他闹他自己,不闹宋家军老将,严不渭倒好,老少不忌,他都敢:“严世子和他们家那些将军闹了一天一夜了,徐老将军亲自回家确认过,他家孙子没回去,估计现在吃了严不渭的心都有,你们这些天出门都小心些,绕着严不渭走,尤其康睿。” 第263章 可笑 康睿敛下眼中的情绪,反而能懂刘横的意思,他若是行差踏错撞到严世子手里,严世子绝对也敢把他扔进大山里自生自灭。 对这里的人来说,区区一个去岁的状元,什么也不是。他这两年学到最多的就是他什么也不是。 刘雅风看哥哥一眼,心中不悦,哥哥这么说,睿哥心里怎么想。 康睿心里没有任何想法,看清了自己的位置,就没有什么好说的。 康睿现在想的是镇国公府,上辈子他们也拿到了一部分南地的好处,并以此为基础整顿军纪,重回战场,为齐王冲锋陷阵,凭借功绩,在新朝依旧是数的上的世族,现在怎么闹成这样了,再这么闹下去,他怀疑镇国公府要出事。 如果这样,他们翰林院以后行事,就要离镇国公府远一点。虽然林清远不可能再缔造一个繁荣的南地给他们留足反扑的粮草,但现在的政策推动下,夏朝毕竟慢慢国库充盈,往另一个不可预知的方向发展。 只是安国公府呢?有林清远在,他会允许安国公慢慢削减兵权,在各大家族中泯然众人? 康睿现在再看,安国公的决策是没有问题的,就算没有自己卖安国公府以求荣,宋初礼他们自己也会‘卖’个差不多。偏偏他自作聪明,去做了那种事,使他和郡主的关系覆水难收,也让他的所作所为变的可笑。 他一直以为是他解决了新帝的心腹大患,应该是股肱之臣,殊不知,宋家军自始至终就没有反抗,没有宋石力挽狂澜,他们自己一盘散沙,他却还以为自己功不可没。 康睿都觉得自己可笑,高位站久了,越来越看不清自己的位置,所幸现在没有人知道,当初的他多么可笑。 康睿又想到了现在的安国公府,交给了宋石统筹军事的安国公府,现在比镇国公府要安稳的多。 反观镇国公府简直—— 康睿也十分不解,严不渭的所作所为已经不能算小打小闹,是完全胡来!在他们当职的空当,压着他们游乐,严不渭简直自寻死路!上辈子镇国公府可没有这些乱七八糟的事。 说起来,裴六娘和严不予的事最出人意料,严不予上辈子顺风顺水,他和裴六娘的事更是被传为佳话……结果…… 如果不是闹出来,康睿竟然不知道这两人早已暗通款曲,甚至很有可能根本不是他们各自丧偶后,双方父母怜惜他们身边无人才走到一起,而是这两人早就狼狈为奸。 这么说……裴五娘和宋石的死是不是就有问题? 康睿发现很多事不能想,如果仔细推敲一下,这件事就有问题。 刘横很满意康睿的态度:“行了,今天世子应该没时间出来玩了,我们也正好休息一天,都回去歇着吧。” 刘雅风见康睿神色不佳从书房出来,想到哥哥意有所指的话,不禁快走几步追上康睿:“康大人。” 康睿回头,他已经不太记得刘小姐的脸了,如今看更是恍惚,曾经不知道为什么答应,现在想反悔,他又没有那么大脸。 刘雅风垂着头走过去,羞涩温婉:“我哥的话,你别放在心上,大哥没有恶意。” “大小姐言重。” 刘雅风见他没有生气,不禁为他的气度折服,康大人无论哪一点都无可挑剔,上京城想与之议亲的人又何止自己一个:“大人,叫我小雅就好。”声音落针可闻。 康睿眉头未动:“不敢,小姐还有事吗?若无事,在下告辞。” 刘雅风想说,我们也可以出去走走,两家已经定了婚约,不必如此拘谨,宋石也经常看着江筝到处玩,他们……也可以。 可刘雅风等了片刻,也没有收到康睿多余的话,不禁有些失望:“康大人慢走。” 康睿转身离开。 刘雅风看着康睿的背影,揪着手里的帕子生闷气:榆木疙瘩! …… “大公子。” 山间的小路上,一辆不起眼的马车,叫停了前方赶路的人。裴六娘掀开车帘向外看了一眼,又含羞带怯的放下帘子。 严不予勒住缰绳,神色不虞:“卷秋,你先带人上山。” 卷秋小心的看了身侧的马车一眼,又立即收回目光。六小姐恐怕是失宠了,大公子夜里已经招了身边的丫鬟伺候,不像以往那么抗拒:“是。所有人!跟我上山。” 严不予待人走了,才驱马走到马车旁:“六小姐,有事?” 裴六娘重新掀开窗帘,微笑的眉眼顿时僵了一下,她入目没看到大公子的脸,只看到马的脖颈,她抬头才看到坐在马上不曾下马的严不予。心顿时突了一下,又告诉自己不要多想,大公子正在赶路,发生那么多事,他着急是应该的。 裴六娘立即安抚着自己,重新露出羞怯的笑容:“大公子受累了。”山上闹成那个样子,她也听说了,难怪最近他都没有派人来看她,有那么不省心的弟弟,大公子必然难做。 严不予看着她,不知道是不是几天没见,突然没了那么强烈的非她不可的理由,裴六小姐自然好看,可远远不到好看到让他舍弃一切的地步:“小事而已。” 裴六娘点点头:“我在山下住着挺好的,大公子不用为我担心。” 没什么可担心的:“是我欠考虑,没有问清楚就把你送到了山上,惹了五小姐不快,现在在山下住着定然更方便,我也已经向五小姐赔礼了,下次不会再送错了地方,你也记得遇到这种事提醒我一下,我也不该忘了山上是裴夫人的庄子。” 裴六娘骤然抓紧手帕,心狠狠被噎了一下,什么叫‘忘了是裴夫人的庄子’!是说她不配住在山上吗! 裴六娘骤然想去看严不予的脸,看看他是不是这样想的,但她不敢,她突然很怕:“大公子,是我不懂事。”说着眼泪便落了下来,楚楚可怜:“我给大公子添麻烦了……” 严不予看着她,自然没有到不喜欢她的地步,只是没了应付的心情:“没有,只是以后行事该更谨慎一点,毕竟身份有别,勿惹了你嫡母不开心。” 第264章 礼貌 裴六娘闻言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在说什么!不要惹嫡母不开心,她什么时候惹嫡母不高兴了! 这还不是最主要的,以前大公子从来没有提过她嫡庶的身份,现在是突然想起来她是庶女了吗!还是说他现在终于发现自己只是一个庶女! 裴六娘心里不好的预感再也压制不住,恐惧不安袭上她的脑海,再没有比大公子认清了她的身份更让她不安的,这意味着大公子开始衡量她的价值。 严不予没有听到她回话,眉头微皱:“六娘。” 裴六娘顿时抬头,不用伪装已弱不禁风:“……大公子……” “大公子?”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严不予率先看向山路的另一头。 梁将军正带着人从山上下来。 严不予见状,已经下马,向梁将军等人走去。 梁将军的视线落在路一侧的马车上,已经猜到里面的人是谁,大概就是那位裴六小姐了。 梁将军刚到避暑山的时候听说大公子带着她,他还不觉得有什么,自从从世子口中知道大公子为什么丢了世子位置后,便觉得可笑,想不到这俩笑话现在还有雅兴相见。 梁将军觉得大公子是不行了,就凭这两人勾勾缠缠的样子,郡主看了都不想理他们大公子。 有时候被上位者厌弃了就是厌弃了,纵然再有本事、能力再逆天,但人家不用你就是不用你,等着效力的人成群结队,何必放一个看着碍眼的在身侧。 所以即便他们换上更有能力的大公子,大公子也不可能给他们带来世子能给他们的好处。 “梁将军回来了,可有什么发现?” “找到了几处他们入山的痕迹。” 严不予闻言下意识抬头,可又说不清哪里不对:“太好了,我们现在就派人进山。”猛然察觉,他没有加‘回大公子’,但又释然,因为严不渭的事,梁将军等人不高兴是难免的。 “大公子不用着急,徐老就是太担心了,那么大的孩子,能有什么事儿?连这点儿求生能力都没有,以后能干什么大事儿?” “梁叔说的有道理。”严不予当然知道梁将军说的对,只是这些人越着急才会对严不渭越不满意。 梁将军看看旁边的马车:“你这是在……”被一个女人把位置搅合没了,也是没谁了。 “没什么事儿。” 梁将军点点头,都堵到这里了还没事,梁将军想说,没事就快散了,以后少在一起,但好像又没有必要,他现在又不跟着大公子讨前程,大公子愿意跟谁在一起跟谁在一起:“大公子继续忙,我先上山了,徐老还等着。” “我跟梁将军一起走。” “不用,你这不是还有事。” “已经处理完了,我也正好带了人上来,梁叔又发现了友文他们进山的痕迹,正好一起探讨一下继续搜查的路线。” “行,一起走。” 裴六娘看着招呼都不跟她打、直接离开的人,惊恐顿时蔓延心底。 裴六娘顿时看向小晚:“这是怎么回事?!” 小晚惊的跪在车上,战战兢兢。 “说!到底怎么回事!” “回小姐,奴婢也不知道,这几次奴婢去找大公子,都没有见到卷秋,有几次奴婢堵住了卷秋,卷秋也没有给奴婢好脸色。” 裴六娘霎时软在座位上,大公子这是回过神来了,发现她出身不好,各方面条件都配不上他,根本不用好生供着,自己就是他的人了吗! 裴六娘凄楚的笑了,如今连跟自己虚以委蛇都不愿意了!不是嫡女、没有丰厚的嫁妆,如今又是不得不被他抬回府的局面,他怎么可能还觉得自己是个宝! “小姐,小姐。”小晚担心的抓住小姐的胳膊。 裴六娘心惊又后悔,可她本也没有想把这件事闹出来,偏偏就到了这个局面,她有什么办法? 她已经不可能另嫁、更不可能有人看上她,嫡母再不会为她做主,经营了这么多年的好名声毁于一旦,她什么都没有了!她什么都没有了…… “小姐……” 不行,她绝对不能认输,不能失去大公子对她的偏爱:“小晚,小晚——” 小晚急忙抓住小姐的手:“小姐,小姐,奴婢在。” “你去跟大公子说,就说是我拖累了他,是我不好,我愿意从此以后与大公子再无瓜葛。 小晚跟着小姐一起哭了:“小姐……说这些有什么用,卷秋肯定回奴婢一句,让小姐别闹了。”都是人人皆知的‘丑事’了,小姐说这些无非自欺欺人罢了,别说大公子,卷秋恐怕都不会再把小姐的情绪放在眼里。 裴六娘颓然的放开小晚的手,突然放声大笑!不知道什么时候,她把自己走到了这个地步,输了她拥有的一切,姐姐和母亲却不受任何影响。凭什么是她?为什么是她!? …… 严不渭伸个懒腰,太阳照在身上,浑身都舒服了,终于睡饱了,风和日丽,空气清新,山里的日子就是舒服:“什么时辰了?” “回世子,未时了。” 严不渭活动下手臂,一会儿去郡主那里吃个晚饭,这一天就算充实了。 “世子,梁大人和大公子回来了。” “回来就回来了。”一天不定来回几趟:“有什么可报的。” 报信的人顿时闭嘴,他觉得世子把几位将军的孩子扔到了山里,怎么样也会关心几位将军的动向,看来是他想多了,怪他多嘴。 寒大示意他不用,下次还报,至于世子说了什么,当没听见就好。 严不渭负手而立,望着绿意环绕的庭院,心情越发不错。 严不渭还没有回房。 严不予和梁将军已经带着人进来了。 严不予看到一脸惬意的弟弟,脸色顿时沉下来:“睡到现在才起来!像什么样子!” 梁将军已经拱手:“世子。” 两人声音几乎同时响起。 严不予顿时回头看向梁叔,忘了梁友文他们是谁害的!谁害的他们一大早就进了山!现在还给他见礼! 梁将军觉得:一码归一码,毕竟是世子,礼不可废。 严不予觉梁将军是不是教训没受够,不长记性。 第265章 意思 梁将军看着大公子的脸,瞬间看出大公子是什么意思:从世子之位上下来后,大公子发现不适应了,有些想证明他虽然不再是‘世子’,但依然地位显赫。 如果是以前,他自然还是大公子,他们仰仗的是镇国公,镇国公看重谁,他们就看重谁。同样,如果换了仰仗的人,他们也要换下大公子让二公子替代他。 梁将军故作焦虑的走了! 严不予心里才稍稍好受点,但梁将军向严不渭见礼的事,还是让他看到了更多不一样。这个身份远没有他想像中那么不重要! 严不予第一次私心的希望,大山里的人死几个才好,那些人才会与严不渭不死不休,他才绝不可能威胁他的地位。 严不渭看大哥一眼,打着哈欠走了。 只剩严不予气恼的留在原地! …… 温泉山庄的晚膳十分丰富。 严不渭早早带着裴五娘来蹭饭,两人在半路上遇到了同样带着父亲来蹭饭的江汉。 严不渭心想,他们这么多年能玩在一起是有道理的,在没脸没皮上,他们有一致的认知。 裴五娘也发现了严不渭等人的‘优点’,他们在政事上或许没有那么大的能力,但在靠近‘高位’者上他们荤素不忌。 裴五娘觉得就是龚西成龚阁老也做不出天天找皇上吃饭的事,但严不渭等人做起来就觉得理所当然、毫不违和。 裴五娘都为郡主和林大人着急,他们周围还没有良臣环伺,就成了佞臣横行,若不是郡主和林大人立场坚定、行事有度,天天对着这么些人,想当‘明主’恐怕也当不起来。 江承道也这么认为,因为他从来到郡主府到现在,严不渭拉着林大人讨论了半个时辰外面的花园了,现在严不渭已经讲到了上京城牡丹园的盛况,大有继续给林大人普及‘弄牡丹’谁家强的是非闲事。 江承道不得不趁机插话:“林大人,北疆那边已经布局好了。”这个‘小摩擦’的范围、规模、人选都有讲究,要慎之又慎。 严不渭的牡丹论正讲在兴头上。 江承道详细说着他对边境的细致安排。 林清远均侧耳倾听,一会儿说说严不渭的牡丹,一会儿认同江承道办事的速度和效率。 江承道惊讶林清远的认知面广泛,连牡丹在各个季节的虫害危害都了然于心。 严不渭敬服林大人未雨绸缪的心思,震惊他对边境驻地的将士性格都排查了一遍,北部最北境驻扎了五百人,他甚至能脱口而出值岗人的姓名,可边境摩擦这样的小事,根本不在他主要的处理范围内。 严不渭突然记起前段时间郡主私下跟他说的话,说林大人什么都好,就是忧心过剩、事无巨细,这样的人容易积劳成疾、忧思过重,让他没事带林大人看看月亮、钓钓鱼、品品美酒。 严不渭还以为郡主在给他下套,警告他们少带着林大人出入一些不该出入的场所。 现在看来,郡主就是表面意思,单纯的想让林大人知道,上京城哪里的景色最美,哪家食肆最好吃。 宋初语带着裴五娘慢慢的走来,宋初语问起商家的过往,裴五娘一一作答,对商家的发家产业和几次商行危机,如数家珍,对后来商家转型后的支柱行业的运行和优势一一道来。 宋初语笑了:“裴夫人对你很用心。” 裴五娘闻言悄悄看眼身侧的人,以前她只是郡主,她是裴家姑娘,大家都是闺中女儿,左右不过胭脂水粉、家中中馈的得失、嫁妆的经营。 可现在的郡主不一样,虽然严不渭总说林大人、郡主,觉得两人以后肯定是一家。 但看的出来郡主没有放权给林大人的意思,郡主和林大人感情很好,但那也只是在感情上,郡主没有将重要的军政交到林大人手里的举动。 那么是不是说明,郡主不介意女子……“回郡主不是母亲教的,臣女母亲觉得臣女学一点算盘上的学问够以后持家所用就可,是臣女对这些有兴趣,特意找了家族史和一些经典记事来学。小时候臣女的母亲拗不过臣女,特意请过这方面的师父给臣女讲解其中的关键,臣女也接触过很多家道中落的商户了解这些年的物币行情,所以多有了解。” 宋初语看向她。 裴五娘忐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答,但她就想这么答,而且必须这么答。 “这样啊……”宋初语神色没有任何变化。 裴五娘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宋初语淡淡道:“我的商行里正好有一批与五娘志趣相投的人,你若是有兴趣,下山后可以去安庆海航找敏正,让他给你安排个事情做,都是一些小事,恐怕会埋没了五娘的所学,裴夫人也许不会给你随意出府的机会。” “不会……”不是!裴五娘隐隐激动,安庆海航是郡主手中至关重要的一环,是郡主的钱袋子。 郡主肯亲自开口允她进去,就说明了一个大问题,她认同女子同男子一样朝五晚九的参与同等的竞争! 这—— 裴五娘已经不管郡主是认同她的能力、还是看在严不渭的关系上,她觉得都是一个不可错过的机会!一个她幼时心心念念,猛然知道不可能后如今再次摆在她面前的机会!她必须抓住!“郡主,臣女有时间!臣女的母亲也不会反对!臣女可以试一试!臣女不会令郡主失望!” 宋初语笑笑,只是笑笑,笑容中没有鼓励,也没有收拢人心的抚慰:“你喜欢就好,很累,辛苦你了。” 裴五娘恨不得现在就下山,她不避暑,她不需要。 宋初语看着她熠熠生辉的眼睛,自己眼睛里才多了一抹因为裴五娘高兴心生的欢喜。 宋初语不觉得这是多么让人想走上去发挥自我价值的一条路,重要到能改变人的一生,这些竞逐,不过是人最原始的野心、欲望罢了。 第266章 忙碌 谁都有,谁都想,但却忘了,若是能力斐然者站上去,自然事半功倍、意气风发;若是平庸者走在这个道路上,则是疲惫不堪、犹豫彷徨,甚至可能因为一人错,满盘皆输。 有些路无论男女,就不适合大部分人,与身为男子女子没有关系,裴五娘只是恰好喜欢又很有天赋,站上去就站上去了,没有普遍的可行性。 宋初语认同林清远谁有能力谁就上的用人观点,认同他以女子为官的做法,林清远的辖下也的确有很多让人钦佩的女子,她们各个巾帼不让须眉,能力斐然。 但宋初语站在今天的位置,却不会把一条看似‘通天’的路,盲目的铺下去,更不会把谁竖为典型,鼓励女子为这个目标努力。 女子有相夫教子的天然细腻,这是她们的天赋领域,是男子要花费无数教训才能养成的一种细腻。女子可以在天赋领域迎刃有余、优于男子,并不一定非要逐鹿。 所以与其鼓励女子为官,宋初语更倾向于物化女子的天赋。男子刚直、女子谦和,是更适民情的一条路。 这条路在世家中行使的尤为明显,如果一个女子养育出了家中优秀的子女,那么这位女子就会受封于国家,受敬于家族。 但具体怎么做,在这个过程中如何肯定女子每一个阶段的价值又繁琐无界。但再繁琐的事都有抽丝剥茧的一天,待女官积累到一定程度,就又到了一个为女子掌路的时期。 “臣女不累,郡主放心,臣女以后定为郡主鞠躬尽瘁!”不管严不渭是谁的人,她是郡主的人! 宋初语因为她的认真,点点头:“好,我等着你在这次粮食一役中,有不俗的表现,但鞠躬尽瘁之前,还是要先吃饭,严不渭都等久了,该说我饿到他未婚妻了。” “郡主请。” 同天夜里,一艘不起眼的商船载着十余人离开了大夏的国土。 避暑山下的别院里,徐老将军与梁将军借着烛光聚精会神的指挥着眼前的沙盘,无论怎么想怎么看,他们反超别人功绩的机会都是在北疆。 而且,他们子女从中得到的利益,不比他们当初跟着镇国公小。即便镇国公那里现在有一条从龙坦途,所得也未必比现在的好。 不是他们两人唯利是图,而是优劣十分明显,世子所在的势力即将拿下北疆三分之一的领土,即便这三分之一的领土就能控制大夏一部分民生,更不要说若是拿下二分之一,甚至全部之后,大夏没有一战的实力。 何况夏国现在各大郡县中有多少是郡主和林大人的人又很难说,到时候就算想从龙,也恐怕不知道在哪里就会绊了腿。 所以无论怎么看,现在的局势都值得他们两家反复加码。 梁将军现在都快把沙盘演练成筛子了,演的不想回去睡觉:“只要加上何家那边,我们这方大势已成。”无需再拉拢更多的人,就能把这件事做成。 徐老将军捋捋胡须平复心中的激荡:“这次去的人定然能扩大南线战场,到时候我们就能借着换防让我们的将士长驱直入。”想不到林大人等人从南地练了如此多人马,以前只是以为他们要镇宅,封神只是笑谈。 现在想来,南地的百姓真当他们是‘神’,征召都如此顺利:“大势已成啊——” 梁将军也颇为尴尬:“谁说不是。”想想前几天他们还没人看二公子一眼,都觉得没脸见人,二公子当时恐怕都懒得看他们一眼:“有机会我也该去看看老卢,都是曾经的兄弟。” 他的儿子卢宝珏,在北疆战场立了战功,这便是头一份的敬重,去看看总没有错。 徐老将军点点头:“去看看吧,咱们当年那批人很久没聚聚了,有时间叫出来一起喝场酒。” 梁将军当然知道‘那批人’具体指谁,是那些比他们更早上北疆的人的父辈、孙辈,总之联系联系无大错。 …… “边境出事了!” 一大早,严家山庄内进进出出了很多人。 有些人领命后匆匆离开,有些人则按捺不动,准备一起给朝廷施压! “这次天机更倾向于我们一方,谁能想到在我们一筹莫展时,边境会发生摩擦,简直瞌睡来了有人送枕头,有这场变故,即便那些顽固不灵的谏臣,也不能不对北疆重视有加。”严不予心中跃跃欲试,越是这时候他越不能急着回去,他要等,等自己成为开战一方与不开战一方角逐的筹码。 在座的将领点点头,这的确是难得的机会。 徐老将军如果不是知道江承道昨晚下山前见了二公子一面,他都要信这天赐良机了,这哪里是大公子等不及,这是想吃下他们军饷的人等不及了。 仅仅是一条捕风捉影的边境摩擦传闻,大夏各商行的粮食价格都产生了波动,徐老想想现在很多已经开始大批囤积粮草的人家,心中一片怅然。 严不予看向徐老将军:“徐伯父,您有什么想法?” “大公子考虑周全,国公爷也早有交代,一切按大公子和国公爷的安排行事便好。” 严不予点点头,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徐良他们的事,我们已经派了人进山,伯父不要着急。” “他们都是小事,国公爷的大事要紧。” 严不予很欣慰徐老识大体的行径,他才更不能让老人家寒心:“您放心,回去后,我定然给伯父一个交代。” 徐老将军看眼大公子,没说话,心中却诧异大公子竟然觉得他自己可以在国公爷不在的情况下动镇国公的‘世子’,他以什么身份教训二公子?长兄?不是已经骂过了,没效果:“多谢大公子。” …… 宋初语与林清远也忙了起来。 如意昨晚连夜走了。 庄嬷嬷又开始给郡主熬夜汤,月份如此重了,怎么就不停一停呢。 林清远这些天几乎见不到人影,山上山下没个定数,有一次半月都没见到人影。 庄嬷嬷见郡主什么都没说,她也不好嘀咕。 第267章 决策 “郡主累了一天了,不如让乐班准备几个曲目给郡主解解乏?”庄嬷嬷将补品放在郡主手边,心疼的蹲下身为郡主捏腿。郡主这些天忙起来没完没了,正常人坐一上午都会累,更何况快生的郡主。 庄嬷嬷怎么能不心疼。 宋初语正好腰有些乏了,放下笔,扶着座椅靠在迎枕上休息,说起乐班,有段时间没想起他们了,但有墨伤在的乐班,技艺自不用说:“不用让他们进来了,在外面奏几首舒缓的曲子就好。” “是。”微明下去传话。 半刻钟后,窗外传来悠扬的乐声,正午的阳光穿透层层树荫,温和的洒落在宣纸上,屋内的安神香散发着淡淡的香气。 轻柔的乐声如同春风吹过柳枝,柔和的节奏宛如细雨拍打湖面,激起一圈又一圈细小的涟漪。 琴声悠扬,泉水流淌,舒缓的声色犹如平静的水面,让人心旷神怡,昏昏欲睡。 宋初语便闭上了眼睛,仿佛时间在乐曲中都变得舒缓,呼吸慢慢轻柔,空间都被乐曲洗涤过,宁静美好。 屋内的纱帘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放下,郡主身后放了更柔软的靠枕。 庄嬷嬷示意所有人安静。 …… 上京城内因为紧张的气氛,压抑沉闷。 工部府衙内。 林清远打发走不知道第几波人,心情微微烦躁,这样的进展太慢,如此下去郡主生产他也未必能回去:“陈历!” 陈历疾步而入:“大人。” “通知我们的人,大量买进市面上所有能买进的必须品!”既然慢了,他自己来加速。 同一时间。 裴五娘所在的安庆商会,由裴五娘牵头,也做出了这样的决定。 大夏国市面上所有的物品,开始以三倍、五倍、十倍的价格疯涨,无论夏粮丰收的地区抛出多少粮食,都有人第一时间买进,造成供不应求、越发紧张的局面。 各地的世家大族、渠道大商眼看吃不进大量的物资,再次开始提价,粮食仅仅在三天内溢出二十倍价格。 朝廷当日传出,皇上决定介入北疆纷争,粮食价格和各种流通的商品,应声又涨了一波。 北远商行账房内,算盘声络绎不绝,上百人不停进进出出,每个人都好几天没有好好休息了,却谁都没有停下来。 “陶大人,价格快到极限了,再涨下去,各大家族就是有心吃,也未必有那么多资金了,该收手了。”溢价太高,各家就会观望,现在抽身,才能价值最大化。 陶万垠看眼各地收上来的消息,的确,各家资产有数,再吃也不见得能吃下多少,可,就这样收手? 陶万垠有些犹豫。 同一时间宋意也有些犹豫。 他负责南地粮价、北疆未受战争波及的地方他们也在做同样的局,从传回来的文书看,在他们下场拉高价格后,粮价再涨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再等下去反而会适得其反,现在收手刚刚好:“大家还有什么建议吗?” 房内十余位账房先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认为现在是釜底抽薪的好时机:“但凭东家做主。” “我有话说。” 所有人一致看过去。 裴五娘站起来,她一身胡袖交领劲装,利落又不失女子的温婉,整个人比以往显得更加精神、明媚。 在场的都不是傻子,林大人旗下镇国公府世子爷未来的世子夫人,本身又是商家的外孙女,只要不是脑子有问题,都不会因为她是女儿身大做文章,更何况她从来到账房到现在,所展现出的实力,都说明她不是蠢的。 如今她要说话,在场十几位同僚都给与足够的重视。 宋意也看向她:“说。” “各大家族还没有到极限,昨天我收到了山南大族——张家祖宅的抵押票据,我以多出他提出的三倍的价格接受了他的抵押。” “三倍?是不是太多了?”几乎是送钱。 “因为我再以五倍的价格,说服他抵押了张家祠堂!” 几人顿时一片哗然:“五小姐,你可能不了解,太盲目了,在南水一带,你可以扣押他们的房产,可如果你敢推倒他们的祠堂,他们会反抗到底,不惜搏命,到了手里等于烫手山芋。” “对啊。” “就是。” “谁说我们要推倒祠堂,祠堂我们不动,当然,事后他们也没有能力赎回祠堂,祠堂落在我们手里又没用,怎么办呢?但我们可以最初以极低的价格准许他们依旧像以前一样,每月进祠堂祭祖,以后只要他们开祠堂一次我们就收费一次,以后我们用到他们时,就可以用归还祠堂一部分的诱惑让他们为我们办事,我想到时候为了追回祠堂,有些忙他们很乐意帮我们。”毕竟谁也不想到最后发现祖宗没了。 宋意若有所思,这与金钱无关,可如若推行下去,就等于控制了所有抵押了宗祠的世家。这些世家当然可以反悔,但他们也有手段让他们不敢反悔,烧毁一两家不合作的,剩下的自然就不敢赌了。 何况,若是他们不愿意合作也没什么,大不了一场‘天灾’都毁了,地还在他们手里。 宋意看向所有人,没有胭脂、唇色渲染,主位上的他肃穆、沉稳:“众位有不同意见吗?” 房内安静了片刻,又接着商讨了一刻钟:“没有。” “没有。” 宋意定论:“执行,十天内,我要看到半数以上世家大族的宗祠。” “是!” …… 陶万垠收到宋意送来的下一步执行文书时,顿时哈哈大笑,够毒!“吩咐下去,我要北地所有大家族的祖坟抵押文书。”虽然说舍下一身剐的人未必将祖坟放在眼里,可舍下一身剐的人少之又少,如果可以,只要条件不苛刻,谁不想赎回自己的祖坟。 “是!” …… 三天后,大夏的粮食开始诡异的疯涨,市面上涌入了大量的金银收购所有能收购到的粮草,此疯狂行径,犹如灾前狂欢,一度将要动摇大夏国本。 由于粮草价格太高,甚至形成了有规模的贼匪团体,大量洗劫偏远村庄、部落,加入这一淘金的盛况。 第268章 燃灯 裴五娘第一次体会到了血腥的含义,半夜做梦都会从沉睡中惊醒,满头大汗,噩梦连连。 裴五娘从床上下来,点燃主灯,苍白的脸色没有一丝往日闺中时的闲散,她紧紧攥着衣袖,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慈不掌兵,从决策上看,她没有错! 裴五娘看着跳动的烛火,依旧不后悔站在今天的位置,做出那个决定。 可话虽如此说,但这却是她第一次,因为她的几句话,看到如此切实的转变,如果她不参与后续决定,会少死很多人吧? 裴五娘推开窗。 宋意就站在黑暗中,周身萦绕着沉寂的孤冷,听到开窗声,他转身,身边的冷意散去,平和周正。 “宋大人?”裴五娘不敢托大,宫里出来的,又是郡主的近侍,她知道她得罪不起。 宋意示意她不必出来,直接走过去,递出一直拿在手里的信:“以为你睡了,没有打扰,这是一个时辰前世子派人送来的。” “多谢宋大人,劳烦大人了。” “无碍。”宋意转身离开。 裴五娘看着他的背影,直到他消失在转角才放下窗户,下一刻就被信里的内容气笑了,是真的气笑了。 严二公子哪管其他人死活,裴五娘要说也是世家大族长大的,平日处置丫鬟婆子也不曾手软,只是第一次面对小家以外庞大的局面,还需要适应。 …… 太阳慢慢落下山头,夜色渐渐笼罩了山林,使一切变得模糊而神秘。 山上的野花和树木在月光下闪烁着银色的光芒,与深邃的夜空遥相呼应。月光照亮了山间的小径,安静而平和。 突然,温泉山庄的烛火依次亮起,瞬间耀若白昼,寂静夜色刹那散尽,喧闹代替了静然。 周围听到动静的人家,纷纷穿好衣服起身:郡主发动了。 严不渭衣衫不整的往温泉山庄冲,一边跑一边穿鞋,出了大门,衣服刚好穿整齐,速度丝毫不减。 江汉跑的不比严不渭慢。 江筝直接骑马疾驰。 …… 温泉山庄一片忙碌。 这段时间,纵然宋初语再小心安胎,密集的劳作,还是让孩子提前发动了。 山庄内早有准备,已经备好了生产所需的一切东西。 产婆、太医、奶娘在第一时间到位。所有的人从郡主感到不适,到郡主进入准备好的产房,中间不足半刻钟。 可庄嬷嬷就是觉得不够,不一会就要出来再问一遍东西准备的怎么样了。 大厅内。 宋夫人、安国公都已经在了,他们是昨天到的,知道女儿一个人在山上,林清远最近没有时间,他们不放心,就过来了,想不到第二天便赶上女儿生产。 “怎么这么快!”安国公焦虑的在大厅内走来走去,不是还有几天才到时间,太医说的准不准,真的没有问题吗?! 宋夫人看到他动就烦:“你能不能别晃了,本来就到时间了!这是瓜熟蒂落,就不能安静的坐着!” 安国公不听,走的更急了:“我就是不放心!”总觉得太医来的少,稳婆也不够,侍卫不够多,这一胎多么重要,怎么能在山上生!“太医!李太医!” “喊什么!女人生孩子,顺其自然的事,你总喊太医是怎么回事。”不心慌也被安国公弄的心慌了,宋夫人告诉自己,没事,没事,瓜熟蒂落、自然现象。 “你懂什么!路平!路平!封路了没有?!有没有加强巡逻?!” “回国公爷,一切都已经准备妥当。” 安国公挥挥手:“去去去!今晚不能出任何差错!梁姑!管家!生了没有!” “你给我闭嘴。”才进去多长时间,生什么生,第一胎生个三四天都有可能。 管家匆匆跑进来:“回国公爷,回夫人,郡主刚刚吃了一碗面,现在正在房里散步,精神和身体都好着呢。” 怎么还散步?国公爷第一次听说生孩子还散步的:“去去去,再探。”不过初语要散步就散步,总没有错。 宋夫人翻个白眼,腾腾腾的心才落回原地,她快被一惊一乍的安国公吓死了,自己生孩子的时候他都没这么多事。 侍卫再次跑进来。 宋夫人刚落下的心顿时揪起。 安国公也第一时间冲过去:怎么了!怎么又来了!是不是出事了! 侍卫吓得后退一步:“回国公爷、夫人,严世子、江少爷他们来了。” 安国公顿时让侍卫有多远滚多远,什么时候了,还管他们来不来。 宋夫人让侍卫将他们迎进来,男客就陪国公爷在这里等着,女客她带到后面等着去。 安国公不让夫人走,他担心,初语是随便哪个女子在生产吗,那是,那是……生的也至关重要。 宋夫人挥开安国公的手,到外面拉着江筝去了后面。等等!宋夫人想到一件重要的事:“通知清远了没有!” “回夫人,已经去了。” …… 工部属衙内,林清远收到消息扔下手里的事,急忙往山上赶! 陈历见状立即跟上!郡主要生了! 另一边,如意、敏正也纷纷放下手里的事,上马进山。 如意翻上马的一刻,急忙下来,将敏正也薅下来:“产婆、大夫先走!快!” “是。” 敏正看着走远的马车着急:“你干什么!好端端的为什么让他们先走,现在正是我们表现的时候!” 如意心里清楚他医术再好也比不过专业的大夫、产婆,而他们商行距离避暑山比工部近,收到的消息肯定更快,出发也一样快。 “如意!” “不着急,郡主刚刚发动,估计今天都不会生。来人,去通知裴五小姐一起出发。” “你还管什么裴五小姐,是不是脑子进水了,为了等他我们极有可能是最后一个到的!” 如意更安静了,整理着马鞍,不说话。 敏正不知道为什么,虽然生气,但到底跟如意一起等了! …… 避暑山脚下。 徐老将军和梁将军一起看向灯火通明的方向,从本来没什么感觉,到暗暗期许,一定要平安无事! 还有,他们世子到了吧,应该到了,他们世子可不觉得别人家女眷生产他不该在场。 第269章 隔窗 还有,希望郡主这一胎最好是位儿子,最大限度降低世子口中泾渭分明的林大人的势力和郡主势力的影响。 徐老将军天天听世子爷站队分明的介绍,都心惊胆战,怕两位主子哪天分崩离析了,就不是对手太强,而是自毁长城。 千万要是位小皇子。 …… 林清远快速下马,焦急的向后院跑去。 陈历、付寿急忙跟上。 陈历在内门外被人拦下,客气的迎到了客间等候消息 林清远和付寿在产房外被微明无奈的拦下:“老爷!止步,止步了。”怎么还能往里闯。 林清远着急:“郡主呢?郡主怎么样?郡主是不是在里面?我进去看看。”他必须亲眼确定郡主的情况。 微明不敢相让,拦着门劝:“老爷不行,产房血气重老爷不能进去,郡主现在没事,人很好。” “不行,我不放心,我进去看看,就看一眼。”林清远说着就要进去。 微明急忙拦下,哪有男子进产房的道理,不停向付寿使眼色,让他赶紧劝劝。 林清远不听,他必须进去。 一方要进。 一方拼命拦着。 付寿茫然的站在一旁,一句话不敢多说。 “怎么了?”里面传来了宋初语略显疲累的说话声:“清远回来了?”左边的窗户打开一条缝隙。 林清远闻言立即跑过去:“初语!”心中焦急,他听到消息就赶回来了,看不到人怎么都不放心:“让我进去。” 宋初语笑笑,站在那里,头上的钗环已经卸下,脸色除了因疼痛有些倦怠,肌肤依旧白净平和,她就在窗内站着,看着林清远,因他的归来,心情更显平静安宁:“满头大汗的,也不说擦一擦,外面的事处理好了?”说着递出手帕。 林清远没接就要翻窗进去。 宋初语赶紧按住他手,这是做什么:“就站在那里。” 林清远不放心:“我进去看看。” “你看什么。”宋初语赶紧把他按外面,顺便拿手帕给他擦擦额头上的汗。 林清远不听,就要跳进去,哪怕只是抱住她也好,能稍微心安。 “你干什么!我都要生了,非要让我生气是不是。”宋初语故意板下脸。 林清远撑着窗沿不动了。 宋初语还是将窗户开大一点,看向他,眉宇再次温柔下来,她有自己的坚持。 一来产房本来就不宜男子进入;二来,她并不希望这里面的事入他的眼:“好了,生气了?是我不好,语气生硬了些,距离生还早呢,你要担心,我在这里陪你聊聊天。”说着示意庄嬷嬷搬个凳子过来。她现在还没有正式发动,依旧保持着良好的状态。 林清远立即抓住她的衣袖:“你赶紧进去躺着,别理我,我不乱吵。” “无碍。”宋初语坐下来。 林清远更不放心了,急忙放开郡主的袖子:“你赶紧进去,这里有风,吹到你了怎么办,我保证不敲门了。” 宋初语覆上他放在窗沿上的手:“是生了不能吹风,又不是现在,裴五娘怎么样,没有让你们为难吧?” 林清远上下看了她好一会,确定她坐下来没有一点勉强的意思才放下心,反手握住她:“她好着,你现在怎么样?真的不难受?你还是不要跟我说话了。” “没事,刚才的阵痛已经过去了。” 林清远更不放心了,他方才为什么要吵着进去,惊动了她,害的她在这里安抚自己,明明快生的是她,现在难受的也是她,她还撑着不适管他:“初语……” “嗯。”林清远很少叫她名字,一般这个时候就是他想多了,她真觉得身体还可以才在这里陪陪他,如果受不住,她不会过来,这人啊:“外面很热。” 林清远点点头,不如山上凉快:“我真的不能进去陪你?” “哪有那样的,在外面等着。” “我想看着你。” 宋初语静静的看着他。 林清远被看的狼狈不已:“我就在外面等你,你要疼了就喊我。”喊他干什么!他能干什么!又不能替她生,说多了话语都显得苍白。 “好。”宋初语陪了他一会儿。 林清远主动关上了窗户。 微明见状,放心的进了产房。 付寿松口气,他真怕大人不管不顾的冲进去。 正厅内。 安国公听说女婿回来了,急忙赶过去。 严不渭、江汉跟上。 但因为林清远异常的安静,所有人都跟着他安静下来。 凌晨时。 如意匆匆赶回,他没有走前门,匆匆换上衣服,全身熏染好与产房同样的安神香,从后门进了产房:“郡主怎么样?发动了吗?” “开始了,一切都好。” 产房内,所有人都有条不紊的忙碌着。 如意又将所有食物都检查了一遍,确定万无一失才松口气。 宋初语额头的汗越来越密集,却没有发出声音。 如意平静地打湿了手帕在一旁小心伺候。 “郡主不要慌,慢慢来。” “郡主忍一忍,小少爷快出来了。” 如意看了产婆一眼,没说话,她就确定是位公子?虽是美好期许,但这时候就别耍嘴皮子了。 宋初语却希望是个女孩,未曾怀孕时,她寄希望是个男孩,能牵着林清远的心,更加野心勃勃。 但现在宋初语,希望是个女孩儿,她和清远都太年轻了。 年富力强的掌权者,孩子已到而立之年。呵,她能从史书上看到海量的教训,无论幼年的相处是温情的还是凉薄的,最后逃不过一个结局。 …… 门外。 随着时间的推移,林清远越来越焦急,一会儿起身到窗下看看,不一会儿又过去看看。 安国公安分的坐着。 严不渭等人见林大人如此焦灼,均不敢吭声的在原地站着。 天空闪出一丝亮白,可里面除了人走来走去的声音,什么动静都没有。 林清远想喊人问问里面的情况,可偏偏里面没有一个人出来,他又怕敲门了郡主分心。 林清远第一次觉得郡主身边没有一个他的人非常不方便,没有人会想第一时间通知他里面怎么样了。 第270章 出生 林清远瞬间看向付寿。 他是安国公府的家生子,肯定有办法知道里面的事情。 林清远立即看向付寿:“你找个人去问问郡主现在怎么样了?” “是。” 付寿消失了一会儿又快速折返回来,脸上都是喜色:“回大人,快生了。” 安国公顿时高兴,但看女婿脸色不佳,又把想问的话吞了回去。 “怎么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付寿也不懂,可大人问了:“大人不要急,可能郡主觉得一切都……” 嘹亮的哭声响彻破晓。 院内所有人都看向产房的方向。 宋夫人抛下江筝等人,率先走了进去。 林清远等人想跟着进去,被一脸喜色的庄嬷嬷拦在门外:“生了生了,恭喜老爷,贺喜国公爷,是位少爷。” 在场的所有人均松口气,面露喜色:是位殿下。 是太子! 林清远松口气:“郡主呢,怎么样?郡主还好吗?” “好,好,郡主一切安好,刚刚喝下了安神汤,现在睡了,郡主让老奴转告老爷,不用着急,大家稍安勿躁,待小少爷整理一二,众位主子就可以去耳房看望小公子了。” 庄嬷嬷说完就要进去。 林清远拦住她:“我进去看看,就去看一眼。” 庄嬷嬷脸上笑意不减,没有什么比郡主平安生子更令她高兴的:“稍等片刻。”还有就是,别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大大咧咧的说,影响不好:“老爷真心急,奴才这就进去问问小少爷打理好了没有。”说着已经进去了。 严不渭等人喜形于色,赶紧上前恭喜林大人、安国公,这是大喜事!他们家主子有小少爷了!未来小主子也定然和他父母一般能力不凡! 孩子很快被奶娘等人抱去了隔壁房间,一群人呼啦啦全涌了进去。 林清远没有动。 庄嬷嬷让林大人小声点,带着人进去。 产房内点起了安神香,所有的血迹被处理干净,被褥换新,一应摆设恢复如初,多宝阁上摆放着各种奇珍,窗前摆放着一把古琴,床上的纱帐已经放下,朦朦胧胧映出里面人的轮廓。 庄嬷嬷脸上都是笑意。 林清远被庄嬷嬷带着在距离床帐三步外停下。 微蕊搬来了椅子。 庄嬷嬷嘴巴都合不上:“老爷,郡主已经睡了,郡主怕您担心,让您在这里坐一会,一般来说女子生产完后不许男子进入,郡主也知道老爷肯定是着急,所以才破例允许您进来看一眼,但也就到这里吧,明日郡主让把纱帐掀了,老爷就看见了,现在这样委屈老爷了。”郡主太倦,不曾梳洗就睡了,所以让她们下了纱帐。 “我想看看她。”林清远声音很轻。 “奴婢知道老爷为郡主着想,体谅郡主辛苦,心中也时刻记挂着,郡主也记挂着老爷。可郡主刚刚生产完,老爷就依了郡主吧。” “我不吵……”到她。 “哎呦,老奴的好老爷,您和郡主是新婚夫妻,郡主还在乎在您心里的形象呢,等以后郡主生七少爷八小姐的,老爷就是想不来,郡主都不依呢,老爷就当郡主害羞,从了郡主的心愿吧。” 林清远笑了,也不动了,坐在椅子上,隔着纱帐静静的看着她:“她在我心目中永远是最好的。” “是,是,老爷在郡主心里也是最重要的,所以老爷才不差这几步路啊。” 林清远笑着,点点头,她想让他怎么在乎她都行,想让他停在这里他就停在这里:“你去忙吧,我在这里陪郡主一会儿。” “那好,老爷在这里守着,奴婢去看看小少爷。” “好。”林清远透过纱帐,朦朦胧胧看着床上的人,确定她睡的安稳,才觉得踏实、安稳了下来,心也落到了实处,有了初为人父的感觉:“你看到孩子了吗?不知道长的像你还是像我。”林清远声音很轻。 床上的人睡眠正深。 突然,微蕊跑进来:“老爷快走,国公夫人来了!”让夫人知道她们违背习俗,夫人还不把她们发卖出去,嫌她们纵容小年轻的胡闹,这点事都拦不住。 宋夫人喜笑颜开的抱着襁褓中的外孙在女儿床前转了一圈儿,确定女儿睡的正好,又抱着孩子高高兴兴的走了:“我们明天再来看娘亲,坏了,往宫里传消息了吗?” “回夫人,已经传了。” “打赏呢?今天高兴,所有庄子上的人都有赏。” “夫人,夫人,国公爷让您把孩子抱出去。”他老人家还没有看够。 “来了,来了,急什么。” …… 消息很快传了下去。 山下翘首以盼的人都听到了风声。 “生了生了,是位太子。” 徐老将军立即让他闭嘴:“小点儿声,喊什么,让世子知道了以为咱们还不如他稳重。”他都不敢说生的是太子。 梁将军立即闭嘴!是他不会说话,但眼中的笑怎么都掩不住。这是大喜事。人丁兴旺,定国之本。哈哈! 徐老将军也高兴,郡主这一胎生的好:黎明时分,万光普照,紫气东来:“好!”吉兆! 避暑山上。 严不渭、江汉也觉得郡主生的好,小主子躺在襁褓里,安安静静的睡着了,就这份淡定就有林大人的风采。 宋夫人抱着孩子,爱不释手。 安国公凑上去,想摸摸孩子的脸,被宋夫人拍掉了:“粗糙,不准摸。” “是,是,我不摸。”小家伙儿白净壮实,哭声都格外洪亮,一看就非池中物,定能继承他女儿和林清远的野心,开疆扩土、蒸蒸日上:“我抱抱,我抱抱。” 严不渭也凑上去看,也觉得小主子长的天圆地方,哪哪都好,还有,他也想抱抱:“我也抱抱。” 宋夫人让他们哪凉快哪待着去:“万一碰着了怎么办?” “那让我们摸摸襁褓。” 宋夫人觉得这个要求不过分。 顿时几个人像朝圣一般,争先恐后的上前,严不渭觉得这一下摸到了,以后他就可以跟自己的子女孙儿吹了,他也是见过刚出生的小主子的人。 第271章 名字 翌日,纱帐掀起。 林清远抱着孩子出现在床边,带给郡主看看。 宋初语头上只戴了一根银簪,探过头看着清远怀里的人,看着他努力睁开一点眼皮又慢慢的合上,顿时笑了,什么男孩儿女孩儿的想法,一瞬间摒除在外,这是她的孩子。 宋初语伸出手。 林清远小心地将孩子交给她:“长的像你,好看。” 宋初语嗔他一眼:“这么点的孩子,看的出什么好看不好看。”可爱是真的。 “那也好看。”林清远摸摸儿子的小脸,顺势坐在床边,手环住她的肩膀,让郡主靠在自己肩上。 宋初语目光含笑:“名字取好了吗?” “爹和娘还在选,本来选好的几个又觉得不合适了,要再换一换。” 宋初语无奈。 “父母高兴,随他们吧。” 庄嬷嬷眼睛带笑的走过来,示意郡主不能久抱。 宋初语没有坚持,把孩子交给奶娘:“外面的事真的处理好了?” 林清远的目光追着孩子离开:“好了。” “还是要在场,第二批换岗的人快回来了,你也要去迎一迎,家里不能没人。在这里住两天,你就下山,这里有母亲在,没事。” 林清远想了想,知道什么事重要:“好。” “孩子的名字让父亲赶紧定下来,总是空着不好。” “嗯。” …… 郡主产子的消息,远不如动荡的粮食价格闹的沸沸扬扬。 小小的喜事淹没在滚滚的大事件中,激不起一点水花。 主和派抓住激增的洗劫事情和不断疯涨的物价,要皇上、太后三思。 主战派言辞切切,举例论证,说若是不趁机除掉隐患,大夏寝食难安。 双方各执一词、论述己见,激烈争辩。 太后因为侄女平安生产的喜讯,在一早的朝会归于平静,礼单加厚了一倍让人送去林府,没了去探视的心情。太后自是不主战,大夏的弊端早在先帝时已经显现,怎能搅入战局中。 皇上还是太年轻,被文臣一激,就真以为大夏能战无不胜。 …… 康睿一边关注着最近的局势,一边茫然郡主生产的消息,这件事在众多积压的大事中,除了与郡主亲近的人家没有任何人关注。 康睿却觉得像山涧的洪水倾泄而下,吞没了他所有希望,她和别人有了孩子,与他没有任何关系。 这种只有他自己知道的感觉,就像关在地窖里的先知,明明什么都知道,却只是在黑暗的牢笼里,撞不破、出不去。 曾经他们也有几个孩子,他因为长子的出生也雀跃不已,他也曾匆匆返家,对长子爱不释手。 什么时候起他觉得长子不如思贤的? 康睿有些不敢回忆,觉得自己卑劣不堪,是孩子出生起就环绕在周围的赞许,还是大儒驻家时落在长子身上的目光,岳父的疼爱、太后的认可,长子出生身份就不同凡响。 原本他也与有荣焉,直到长子五岁,他抱起儿子,儿子让他放他下来,他看他时一瞬间像极了岳父看他的目光,让他心惊胆战。 从此他将长子带在身边,有意无意的让他疏远了岳父和太后,连课业也接了过来。 郡主不同意,他就晓之以理,他那时候没有想让儿子不如谁,只是不想他像岳家一样目中无人。 康睿看的出来,后来郡主对长子是不满意的,但到底是她的儿子,要偏爱的多。 林清远呢,他怎么想,一个一出生就得到太后赏赐,安国公亲自到场,安国夫人亲自伺候的孩子,他一个平民出身的人,只会跟这个孩子的差距越来越大,他能不能心平气和? 康睿一方面希望他心平气和的接受,不想郡主再受苦;又不想林清远接受,衬的他更加荒谬可笑。 “康大人,大学士叫你过去!” 康睿急忙收敛心神:“来了。” …… “皇上主战我们为什么不跟进了!”大学士许国奉不懂康睿的意思。 康睿的心思还在孩子身上:“龚阁老撤了。”林清远初为人父,大概对战争有了不一样的理解,上辈子林清远没有成婚、没有孩子,不好推测身为人父的他在行事作风上会不会有什么转变,但是龚阁老撤了,应该就是林清远的意思。 “他撤了又如何,皇上主张!”这时候才能加强他们与皇上的关系! 康睿闻言没说话。 许国奉也慢慢冷静下来,一个没有实权的皇上,龚西成撤了能有什么胜算:“若是我们站上去呢!?”许国奉不甘心只是跟在一个以前各方面都不如他的人身后。 康睿依旧没说话,许学士没有龚大人在南地的影响力,他站上去也没人肯听他的,能调动的官员少之又少。 许国奉也察觉自己说了蠢话。 “粮食也抛了吧。”大夏的粮食快熟了,他也是收到家乡的来信时,才发现漏了大事。 南地的粮食一年三熟,产量大、种植面积广,他不知道林清远从哪里搜集来各种各样的物种,但其产量真的惊人。 如今整个大夏都在种植龚西成推举的新粮种,各地又有开荒辅助,比上辈子种植面积更大,开垦的荒地更多,这是第一次丰收定然要狠狠冲击现在的粮市,先退绝对没错。 许国奉瞬间看向康睿。 康睿只用一亩产量八百斤吓回了许国奉所有废话。他还没说这东西还能不断改良,亩产还能一路走高,成为助战大夏的神兵利器。 ...... 夏末秋初,熟风吹过大地,各地一片片金黄碧绿,大批可食用粮草涌入粮市,可争吵了一个多月的战事却迟迟没有消息。 一方面是源源不断的粮食挤入,一方面是迟迟不见定论、反而进入僵持阶段向不战倾斜的朝局。 这一次,比盐市还快的粮市崩塌来的猝不及防。 陶万垠、宋意以极低的价格卷走了市面上流通的所有粮食运往北疆,同一时间,这批粮食一样冲击了北疆粮价,战事加上金银崩盘,北疆三分之一领土正式收入远征人麾下。 欢呼声响彻风尘仆仆的北疆大营。 第272章 分产 梁将军府内。 本来还拉不下面子请昔日‘老友’的他们,当即在醉仙楼包了一个雅间,宴请昔日‘友人’。 卢老头受宠若惊,梁将军亲自给他敬酒时,卢老头赶紧站起来一杯一杯的先干为敬。 梁将军看着他痛快的豪饮方式,都来不及提醒他慢一点,他已经连干三大碗。 梁将军觉得这人以前没有混上来不是没有原因的,就这一根筋的性格,能有战功纯粹靠憨直的个性,能养出卢宝珏那样的孙子,纯属意外。 梁将军不敢托大,一口饮进杯中酒水,将卢老头义薄云天的喝酒方式夸了又夸。 夸的卢老头飘飘欲仙,他就没有被自己的顶头上司如此不留情面的赞许过!哈哈!肯定是自己这些年兢兢业业被将军看在了眼里。 一场宴席宾主尽欢,卢老头走的时候就差抱着徐老将军的腿诉说他对国公爷的忠诚。 其他人也像遇到了知音,大呼,以后唯两位老将军马首是瞻,定然不辜负他们的厚待。 徐老将军、梁将军也很久没有这么高兴,拿出七分真诚将自己喝的摇摇晃晃,都是被抬回去的。 …… 翌日一大早,徐老将军在床边看到自己的孙子,吓了一跳,继而哈哈大笑:“好!好!更壮实了!”说着就要捶自己孙子一下,被徐良躲开了。 徐老将军也不生气,看着孙子哪哪都好。 徐良心有感慨坐在床边,谁能想到打一次雁,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很多话想说又不知道跟谁说,才来找爷爷,大概只有爷爷才能懂他现在的心情:“北疆战场,宏大诡谲,各种兵器层出不穷。”都是他见都没见过的东西,回来时候的快船又颠覆了他对船只的认识。 徐老将军也感慨不已,三分之一的北疆疆土,加上何家突袭,四分之三也只是时间问题,大局已定啊!“去见过世子没有?” 徐良没说话,心情复杂,也心有敬意,才会近乡情怯,世子反而是他们最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的人。 “世子给你们准备好了礼物,下午去见见吧。” “是。” 徐老将军还是拍到了孩子的肩,更结实了:“好!恭喜你们!” 徐良看着爷爷,眼中莹光微闪!生死一线,谁能预料到。 …… 林府内。 宋初语一身华服说完正事,便让奶娘将小少爷抱出来给大舅舅看看:“你的婚事定在了明年初,下聘就这两天的事。” 宋石的目光黏在小公子身上:“嗯。” 小家伙睁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看着眼前的人,伸出小拳头抓了一下,什么都没有抓住,也不吵闹,继续看着。 宋石笑了,在北疆收到郡主平安产子的消息他心便放下了一半,真见到小少爷又是不一样的感觉,这是他外甥:“郡主名字取好了吗?” 提起这个,宋初语也很无奈:“宋岐,清远跟爹商量了这个名字,清远似乎不喜欢他的姓氏,爹也没说什么,就这样了,你这些天好好休息,估计那边也安生不了多久。” 宋石觉得宋岐这个名字不错,只是林大人恐怕私下要面对很多流言蜚语了:“林大人那边的人没有说什么?”他当然不是指林大人的家族,而是追随林大人的人。 宋初语叹口气:“你说严不渭还是江汉或者宋初杰?”他们能说什么,说到底他们都是世族:“除了龚尚书惊讶了一下,其他人都觉得这个名字不错,就是龚阁老,后来也觉得名字不错。” “林大人呢?” “他定的,其实林岐也不错,他不同意,我看他差点闹起来就随他了,估计他家那边的事他不可能释怀。”孩子都不让随父姓,如果他能冠妻姓,他就把宋放前面了。 宋石点点头,唯一能发表意见的林母,智力不健全,孩子姓什么,林大人有绝对话语权:“名字很好。” 宋初语听习惯了,现在也不觉得有什么:“就不留你吃饭了,爹估计有很多事情要问你。” “是。” …… 镇国公府内。 严家最近闹的不可开交,但这些跟严不渭也有点关系,他输了一个别院的事已经被母亲教训过了,严老夫人也的确碍于输给了梁家,硬着头皮将别院送了出去。 但后来短短一个半月,严不予亏出的可不止一个庄子,简直亏空了大半个镇国公府。 严母险些气晕过去。 严不渭趁机提出了分家,碍于父母在世,他提出分产不分家:“娘,没道理让我哥把一切都赔完,我一无所有吧,我怎么说也是您亲儿子,还是世子,我就是告到太后那也有话说,娘,剩下的国公府产业都是我的合情合理吧。” “什么你的他的,我还没死呢!” 严不予怎么知道北疆会突然向大夏求和,还割让了一座城池给大夏,简直不符合北疆的行事风格!新物种的产量也高的离谱,所有的事情就很离谱!上京城亏损的又何止他一个!为什么严不渭就要在这时候分家! 严不渭觉得:“就是因为娘在,我才要好好孝敬娘,您看,我马上要成婚了,娶的又是商家外孙女,我也不好让她觉得我们在吃她吧,多不好,以后娘跟着我们,还不是要多少有多少。” 严不予也想起了裴五娘的万贯家财,这次的事裴家也参与了,可是商家没有,商家因为有货压在船上,亏的微乎其微:“严不渭!这是父亲的决策,与我何干!” 严不渭觉得:“行,不是哥的事,但就是爹也不能这么亏,娘,这次亏的太多了,要不然我吃点亏,咱们把家产分成三份,您和爹一份,我一份,我哥一份。” “混——” “先别骂!娘您想想,您是要跟着我和五娘养老的,您要是让大哥和爹把银子都败光了,我就是想养您,也要看五娘的脸色,到时候在她手下讨生活,咱们俩能讨到什么好。” 严不予见母亲动摇,先发制人:“一派胡言!” “我可没有,我听说这次很多人家把祖宅都丢了,我也是怕哪天一睁眼没地方睡觉。”说着赶紧凑到母亲身边:“娘您想想那场景,多可怕。” 第273章 行动 严夫人也听说了,心都忍不住一颤。这次别说上京城,整个大夏的世族都损失惨重,他们家更是亏的看不见天日,要不然她也不会这么着急。 这次又是镇国公府牵头,跟着夫君多年的下属亏的生活有影响的,他们于情于理还要接济,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严不予焦急的看看母亲,再看看死猪不怕开水烫的二弟,他没有想到严不渭敢在父母健在的时候提什么分家。 但这又好像是他能做出来的事情:“严不渭!你胡说什么!什么两份三份,你要真想分,三弟、大姐都不是人了吗?!你不要胡闹寒了家里的心!” “哥这么一说提醒我了,娘,我是世子,世子以后要祭祖养家,家产应该分为两份,一份爹娘,一份归我,然后爹娘的分给大哥大姐他们,看我把这么大的账都算错了!” 严不予闻言顿时有些慌了,分家这种事别人做不出来,但严不渭能,而且,严不渭的确能分大半家底:“娘,您千万别听二弟乱说!” “娘!您以后还想对裴五娘大声说话现在就干脆点,保护尊严,我不想看娘将来受委屈,儿子心疼!” 严不予几乎要骂出来,你心疼个屁:“胡闹,难道因为没有银两,裴五娘就敢对娘大呼小叫!” 严不渭震惊的看着大哥:“哥不会以为五娘不敢?!五娘换咱们院子的时候可没有给你我面子,一句话就能堵死咱们,哥不会觉得我们动她的嫁妆,她会当没看见吧,她不把咱家祖宗拉出来嘲讽一遍就是对咱们仁慈了。” “你!——那你娶她干什么!这样的女人——” “太后旨意啊!哥,皇家赐婚!你不会觉得我能抗旨吧!你不要我都要继承一下的,再说,她有钱有颜,我也没有不从的理由。” “那你——” “住嘴!都别说了!”严夫人脸色难看,头晕脑胀,没一件事让她省心,只能安抚二儿子:“不渭,家里现在不容易,你也看到了,分家不是……” “也是,爹和大哥干什么了,怎么亏了这么多?娘,您放心,您和爹有我,我一定不能让你们受委屈,我知道你们现在不方便出面,毕竟起战的事,是咱们家挑头,闹到最后只有我们手里有银两也不合适,这样,我去盘点一下咱家的东西,不管爹和娘同不同意分家,我的东西我先做上印记,还要告诉全上京城,这个家里谁如果不经我同意卖了我的东西,我是不承认的,我是一定要拿回来的,这样也能保住一部分家产。娘,你们先聊,我先去分我的东西了。”严不渭说完跑出去了。 严夫人喊都没有喊回来。 严不予手重重拍在桌子上,精致的茶具发出叮呤当啷的声响:“娘!您看他!像什么样子!” 严夫人也生气,这混小子话都不听完,就自己瞎理解,但……至少镇国公和大儿子都不能拿属于严不渭的那一部分去抵债去接济别人,说不定真是一个好办法:“随他,他混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严不予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娘就任由他这么胡闹!”严不予慌乱不已,严不渭若真以世子的身份分家,他能拿到镇国公府一半以上的家产,分到他们手里的只是一些无关紧要的银两! 何况!怎么能分家,分家了他现在还有什么!“娘!您不能由着二弟这么做!” “够了!你们抵押那么多东西出去的时候问过我的意见吗!你是能把那些东西要回来还是能如何!他虽然混了点,可若东西能保住,你难道不想保住!” 严不予没想到母亲是这个态度,可若这些东西都落在严不渭手里…… 严不予恨的手紧紧攥起,失去了世子之位,如今镇国公府都只是他落脚的地方,不是他的家! 再没有比这一刻让他狼狈的认识到自己一无所有的愚蠢! …… 严不渭真的在干!他叫了一群仆人,拿着印有他印章的红纸,贴到属于他的东西上,大到镇国公府,小到一个碗碟。 库房的门他也打开了,里面精细到一粒珍珠,大到屏风摆件,他都分门别类分了出来。 装有别苑地契、庄子地契、丫鬟仆从卖身契的箱子他也搬出来,一张一张的印,主打一个,是他的一个都跑不了。 徐良、梁友文等人进来的时候,就看到他们世子坐在院子里一堆宝物上面逐个贴章,旁边小厮、仆人也在帮忙记东西,院子里乱糟糟一片。 几人见状,眉毛忍不住抽动了一下,下意识想走,但已经来不及了,世子看到了他们。 “回来了!”严不渭热情招呼,人却没动,这些东西太重要了,关乎到他男人的脸面,万一自己的私产还不如裴五娘,他怎么挺直腰杆做人:“这里有的东西,随便拿,庆你们平安归来!宝珏,大金宝锁,赶紧的,我一看就适合你,刚才就拿出来了,拿去,你的了。” 几人看卢宝珏一眼,拱手:“世子。”卢宝珏也是倒霉。 卢宝珏不觉得,问完礼直接将箱子上放着的一个给牛脖子戴都绰绰有余的八宝锁拿起来:“谢世子赏赐。” “不用客气,都是自己人,拿,拿!喜欢什么都可以拿!梁友文你们傻愣着干什么,回头好东西都被别人挑完了,你们什么都抢不到。” 梁友文、徐良等人好像明白了一点与世子的相处方式,就是,他让你拿的时候,是真的在让你拿!完全不用客气,随便拿。 几人也多多少少知道家里因为屯粮的事亏的伤筋动骨,镇国公府虽然也亏了,但是世子未必亏,所以觉得、似乎、也许可以拿点,毕竟他们回来了也有很多要打点的人。 梁友文见卢宝珏拿了那么大的金锁还去挑别的,便试探的走到一株红珊瑚前,听说这东西值钱,卖了应该够消耗一阵子。 徐良见状也走到一副字画前,又拿了两本孤本。 第274章 再摔打没了 剩下的人见状,顿时一哄而散,各自去了心仪的东西前。 不得不说,世子爷就是妙!他能扒上郡主和林大人的门路而不是别人,那是应该的,他们世子爷有今天,实至名归、天经地义、苍天有眼、理所当然! 严不予听到梁友文等人从山里出来了,匆匆赶出来,就看到院子里摆满了奇珍异宝,严不渭坐在这些箱子上正挨个贴他的私章:“严不渭!” 严不渭回头:“大哥?有事?”没事不喊他! 严不予气的脸色铁青,没想到他真敢做!行动还如此快! 梁友文等人看到大公子,为难的互相看一眼,才察觉到,好像要见礼?不见礼不好,有些人情世故必须要做,何况他们家父辈、爷辈表面还要追随镇国公。 于是几人放下东西,拱手:“大公子。”就是不知道世子会不会不高兴,然后急忙自发起身,再次捡起他们刚刚挑选的东西,低着头继续挑!尽量不显眼! 卢宝珏那几个,没有这样的顾虑,根本没有看大公子一眼,谁管他是谁,他们不认识,一开始就是跟二公子混的,当然泾渭分明、井水不犯河水,一心一意挑喜欢的东西。 “世子,没贴您私章的我们可以拿吗?” “还有没贴我私章的?”严不渭看一眼,有四分之一的确没有私章:“没事,我给你贴上。” “谢世子!” “客气,客气,都是小东西,随便拿!大哥,你要不要也挑几个。” 严不予想弄死他的心都有,还挑几个,严不渭这群人胡闹也就罢了,梁友文等人怎么也跟着他胡闹:“梁友文!徐良!” 两人闻言,不情不愿的起身,不禁觉得一开始就跟着世子的人就是好,可以无视大公子,看他们一个个笑容灿烂,完全没将大公子放在眼里的样子,不得不说,以前的边缘人物有边缘人物的好处:“大公子?” 严不予叫完他们气的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不让他们拿吗!他们是靠搏命在深林里换来的机会!可让他们拿,岂不等于受了严不渭这点小恩小惠,以前的事就既往不咎! 严不予又转向严不渭:“你把人扔到大山上,靠这点东西就想掩人耳目!梁统领他们需要的是你这点东西吗?!”变相提醒梁友文,他们不该被这些东西迷了眼。 梁友文觉得他需要,很需要,放在家里能当传家宝,拿出去当,也有不菲的银两。 严不渭抬头:“我没啊,我不是都告诉所有人了?太后也知道,还训斥了我一顿,哥忘了?”怎么能说掩人耳目,该知道的人都知道。 严不予简直:“来人!还不把东西搬回库房去!”就让他在那里乱贴吗! 院子里的人静悄悄的无人敢动。 严不渭还在贴他的私章。 徐良尴尬的想走,他们来的时机不对,撞到了这一幕。 严不予见状,顿时面红耳赤,尤其当着徐良等人的面,他如此被自家仆人下面子,他怎么过的下去! 院子里的仆人也没有办法,不是他们不敬重大公子,而是世子拿了他们的卖身契,万一惹了世子不高兴,世子把他们卖了,他们能怎么办。 严不予看着没一个人肯动的场景,简直快气笑了:“严不渭!” 严不渭让他哥别生气:“他们卖身契在我这,怪卖身契。”说着从箱子里又拿出来一叠:“这些是娘的,你让娘给你分一点,你记得给大姐和三弟剩点,小心他们跟你闹,管家!” “世子,世子,奴才在。”他的卖身契也被分到了世子那一箱。 “你去叫几个祖叔过来,还有徐老将军他们,让他们在我的分产上画个押。”就算过了明路了。 “是。” 严不予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爹会容许你这么胡闹!” “那你有什么好的办法留下这些东西?你们都抵押出去了,我不这么干,咱家还有什么?”就这些他还得去到陶万垠、宋意面前哭,看看能不能少拉走一些。 至于他们分到的那些会被拉走多少,他也没办法,不过如果母亲让他想想办法,他还得想办法。他的事多了,亲兄弟也没有让陶万垠和宋意这么亏的,他弄不好得出让北疆的利益,他已经很给他们面子了,还不知足。 严不予不想分产,宁愿这些东西全部亏完也不想分产! 但当族老和几位将军到的时候,严夫人点头了。 几位族老和老将军叹口气在分产明细上画押见证。 徐老将军退回去时,看眼孙子怀里抱着的东西,顿时觉得孙子有眼光,他最近这段时间亏的够呛,能有点东西找补一些就找补一些。 梁将军也觉得儿子挑的不错,有前途,不过老卢家那孩子拿的真多,但想到他跟世子的关系,只有羡慕的份。 家里几位族老羡慕的看着一地东西,最后被世子强塞了一斗珠,顿时感激不已,他们也亏的很难看,世子肯试着力挽狂澜,就是一个好孩子啊,虽然以前不着调了些,但这也不失一个好办法。 两位将军带着孩子们从院子里出来,不得不感慨,世子厉害啊,轻松拿到了该属于他的东西,有时候浑是有浑的好处的,做人啊,还是不能太一板一眼了。 “等等,等等!”管家拿了一叠世子的亲笔书信给小将军们:“世子说,没有他书信东西你们抵押不出去的。” 想的真周到:“多谢世子。” “没事,没事,世子人好。” 世子人好不好,无人评论,但严不予回到院子里,气的将桌上的东西全摔个粉碎,多宝阁也要往地上摔。 丫鬟吓了一跳:“大公子不要!没有替换的东西了。”茶壶也不像以前一样可以随意去库房换,这多宝阁如果摔了,那可都是银子,一去不再有。 严不予硬生生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压抑的眼睛通红、目眦欲裂!这件事是他的决定吗!是父亲! …… 宋初语抱着儿子,笑不可支:“真没发现,严不渭是有点孝心在身上的。” 第275章 裴家 裴五娘无奈摇头,对严不渭的行事风格也很无语。 现在全上京城都知道镇国公府分家了,想拿走非世子抵押的东西,就要从他仆从的刀下滚过去,就是滚过去了他也不给,把不讲理、不认账发挥的淋漓尽致。 主要是,东西的确不是他抵押的,但东西也确实是他的。 上京城很多亏损严重的人家,也想效仿镇国公府的做法,才发现首先换下嫡长子让剩下的儿子上就不太可能,抵押与手印完全是连在一起的,想不认账都难:“他对他兄长和父母的确宽容。” 宋初语捏捏儿子想哭的小嘴:“不放在心上的宽容?” 裴五娘噗嗤一声笑了,的确不怎么放在心上,不管她和他母亲、大哥是不是吵架,他都当看不见。 宋岐看着母亲,委屈的撇撇嘴,眼中有泪花闪动。 宋初语赶紧松开手。 宋岐茫然了片刻,还是哇的一声哭了! 庄嬷嬷瞪郡主一眼,示意奶娘抱走。 裴五娘见状,对自己的未来也有了一丝期许,她的婚事近了,是不是也会有一位如此可爱的孩子。 …… 裴老爷却因为嫡女婚事,眉头紧锁。半个月前,他在自己手头的银钱用完以后,动了女儿的嫁妆,本以为很快就能补上,谁知道是现在的局面! 不单女儿嫁妆,他还用现在住的这套宅子做了债务抵押,再过半个月,连这套宅子都不是他的了! 柳姨娘知道后哭的肝肠寸断,老爷怎么就把宅子亏进去了,他们现在住的是五进的大宅子,妾室都有自己独立的院落,若是宅子没有了,怎么可能还住的如此舒服。 况且,她因为跟着老爷投入银钱,手里也没多少东西了,别说女儿的嫁妆,她的私房也搭进去了,这以后可怎么过! 裴六娘听说时,气的直接晕了过去,她娘唯一拿的出手的就是这些年深得父亲宠爱,手里积攒了不少好东西,也给她备下了虽然不如嫡姐、但跟小户人家的嫡女比也不菲的嫁妆。 可现在连这些都没有了,严不予对她的态度本就忽冷忽热,她如果连傍身的银钱都没有了,以后还怎么清高的起来! 裴六娘觉得母亲糊涂,怎么能跟着父亲乱来,那可是她的嫁妆,怎么能让父亲拿去应急,这让她怎么活! 柳姨娘也知道在这件事上,自己和夫君亏欠了女儿,可事已至此:“你也不用着急,你爹也不止用了你的嫁妆,你五姐姐的嫁妆不也一样,她现在马上要过礼,却拿不出东西,肯定比你还急,再说,等你进了镇国公府,镇国公府什么没有,差你这一点东西,你还不是能慢慢攒下一些身家,快别闹脾气了,你爹爹正心情不好,免得他心烦。” “爹爹也动了五姐的嫁妆?”裴六娘隐隐痛快一些。五姐虽然和大公子早有婚约,但那是跟大公子,现在换成了二公子,五姐前段时间又要面子,让人重新打了家具要抬过去,这若是抬不出来,丢人可丢大了! 裴六娘虽然心疼自己的嫁妆,可现在就能看到裴五娘的笑话,她也愿意,看她抬不出她一水的檀木桌椅、大柜怎么办! 裴家正房内。 裴夫人为了女儿嫁妆的事跟裴老爷大吵大闹,丝毫不屑收敛!这次事件她也亏进去不少,但她自始至终没想过打女儿嫁妆的主意! “你明知道她这段婚事多少人等着看她笑话!你竟然动她的嫁妆!你到底怎么想的!你让严不渭怎么看五娘!”严不渭尚且知道分家保护自己的东西,可见他为了钱财脸面都不要了,裴老不死的还敢动她女儿的嫁妆,还动了半数以上:“那可是五千两!你拿什么填!你让严不渭怎么看她!” “我怎么知道事情会闹到这一步!他爱成婚不成婚!” “你说什么!你说的是人话吗!你这个偏心偏的什么都不是的老东西!这是你该说出的话吗?!说到底,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动五娘的嫁妆!”那都是她的嫁妆,他没资格! 岂有此理:“你骂谁!”他裴仁多少年没被人这么骂过了! “我就骂你,骂你怎么了!”她女儿婚事已定,儿子还小!她就骂了!她早想骂了:“用我的嫁妆你不是男人!亏我的嫁妆你不是东西!心早偏到小妾肚子上的小人,你也只配跟那个妾搅合在一起,肮脏!” 裴老爷抬手就想打她!身份到了他们这个地步,别说撕破脸,口吐恶言都很少,结果他结发妻子如此咒骂他:“泼妇!商家之女!这么多年都洗不干净你身上的铜臭!” “洗不干净怎么了,你是少吃我的了,还是少用我的了,你干净,你清高,你把嫁妆还给我!说我商家之女,你也不过是个破落户,我们当初门当户对!不是,是你高攀!你高攀我这个商家之女,要不是你接二连三求娶,我稀罕嫁给你!” “你——” “我怎么了!你破落户!破落户家养出来的破落东——”西! 裴老爷的手就要狠狠落下去! “爹!”裴五娘大声喊了一声父亲。 裴老爷的手生生收住!他要休了这个贱人! 裴夫人后怕不已,不是后悔骂了,是后悔没叫几个壮实的婆子护着,若是姓裴的真打她,她岂不是就亏了。 裴五娘将娘拽开。 裴老爷冷哼一声,转身就走,将房门甩的震天响!以后休想他踏入这里一步!泼妇! 裴夫人追着裴仁还想骂,什么东西! “娘,到底怎么回事?!”虽然撕破脸就撕破脸了,反正两人在一起也没什么脸,大不了两人以后不说话,就算以后弟弟的仕途都不用爹爹出面,就更无所谓父亲对她们大房什么态度。 裴夫人擦擦眼泪:“没什么事,你那套房里用品师傅没有给你赶出来,娘让你舅舅给你备了另一套紫檀的,待会就送来了,娘觉得那套好,就用那套。”她商家最不缺的就是能用银子买来的东西! “好。”只是:“娘,我爹抵押了这座宅子您知道吗?” 第276章 庸俗 “什么!”裴夫人继而笑了,哈哈大笑,眼泪都笑出来了:“他还亏了这套宅子?!”唯一靠他自己的能力挣下的内城区的这套大宅子,他亏进去了? 苍天有眼啊!她这回倒要看看,他要带着他心爱的妾室女儿去哪里住,这一大家子去哪里住! 裴夫人整个人都精神了,比刚才吵架时还神采奕奕,突然想到什么赶紧道:“商姑!商姑!” 商姑姑急忙进来:“夫人。” “你去,拿我现有的所有宅子的地契给小姐全做了嫁妆。”她倒要看看裴仁去哪里借住。 裴五娘闻言,也很无奈:“娘,这里面还有弟弟的家产。” “你以后再给他就是。”不差这一会,她现在就是要看裴家的笑话,她就是没有格局、没有气度、没有容人之量,当不得大家族的主母,为所欲为了! 再说,他裴府笑话多了,又不差这一起,满城皆知的事,他们有经验,闹呗! …… “镇国公府分家了?”柳姨娘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镇国公、镇国公夫人活的好好的,镇国公府分家了?! 柳姨娘急忙看向自己女儿,她夫婿大公子可不是世子!能分到什么! 裴六娘也懵了,镇国公府怎么可能分家,他们按什么分的?按威信、还是镇国公寄予厚望的儿子,总不能按身份分? 裴老爷一肚子气,从商老妇那里受的气还没有平复过来,但他也绝对不会告诉柳姨娘那贱妇骂了他什么:“按身份分的,大部分的家产都在严不渭手里。”严家就是为了不认账!他要是能那么做,他也那么干。 裴六娘瞬间跌坐在座位上,怎么会这样,严不予对她本来就越来越随意,现在严家还分家了,他会不会把这一切都怪在自己头上,到时候不是她的错也是她的错,她还有什么好下场! 裴老爷看眼乖巧的女儿:“不用担心,大公子不会亏待你的,何况镇国公属意的继承人是大公子。” 裴六娘却不觉得大公子不会亏待她,只是她不能承认。她还想到更可怕的一点,如果大公子分的东西不多,自己又没有了嫁妆,她在严家后宅能有什么好日子过! 好在,五姐也没有,谁比谁好到哪里去! “老爷,老爷,商家老爷过来给大小姐送定做的嫁妆了,老爷快去看看吧。” “你说什么!”裴六娘没有忍住。 裴老爷也震惊了,刚才那贱人跟他闹成那个样子,原来她还有后手!岂有此理! 管家看看六小姐又看看老爷开口道:“商老爷来给大小姐送定做的家用了,明日需要抬到镇国公府的家私。” 裴六娘眼泪忍不住落了下来,她怎么忘了,没了裴家,五姐还有商家,裴家一无所有了算什么,只要商家不倒,她就有源源不断的嫁妆! 反观自己什么都没有,亲生姨娘不过是一个投奔亲人的落魄女,连件像样的首饰都要主家施舍! 管家心里一紧,这是大喜事,六小姐哭什么哭,晦气! 裴老爷也想到了岳家的财大气粗,如今他将家几乎亏空殆尽,也正是需要岳家的时候,于情于理他都要过去见见舅爷一家:“行了,哭什么。”裴老爷不情不愿的出去迎人。 柳姨娘却是知道女儿为什么哭的,女儿要强,到头来只有她一个人没有嫁妆:“都怪姨娘……” “就是怪你,怪你!你输我的嫁妆干什么!你为什么亏了我的嫁妆,那是我的!” 柳姨娘赶紧捂女儿的嘴,唯恐老爷听见,那些嫁妆说到底是老爷亏的,刚才老爷进来时,脸色就够难看了,不知道在前院受了什么气,若是让老爷听见,就麻烦了。 裴六娘不依不饶,她要嫁妆!她必须要嫁妆! …… 翌日,镇国公府再三请期的日子,林清远抱着孩子亲自到了。 今日裴家小姐的一部分大件嫁妆会随着请期流程搬到镇国公府安置。 严夫人看着一件件紫檀高背桌椅被抬进来,本来不如意的弟继兄嫂的婚事,也渐渐放宽了心。 若是以前,严夫人未必看得上这点东西,但今非昔比,她就是再怎么样,表面功夫也必须做足。 卢宝珏等人一早就到了,见到林大人坐在大厅里,下意识绕了出去,快如闪电。外面才是他们该待的地方。 梁友文等人也特意请了假过来,从大厅门口绕了一圈,麻利的躲了,他们觉得跟卢宝珏聊聊天就很好。 严不渭、韩景善、宋初杰都觉得他们可以,宋初杰最没有眼色要抱林大人怀里的小外甥。 林清远示意他可以去看看新房的布置,那十六把椅子真不错,二舅哥还可以去坐坐。 宋初杰不去,觉得自己抱孩子绝对没有问题,他在家练了很久,绝对抱的稳,完全可以,没道理娘不让他抱,大人还不让他抱吧,林大人好说话:“我帮你抱一下,你都抱一上午了。” 林清远换个手,让孩子避开二舅哥的爪子:“我不累。” “那也不能总抱着,孩子不能娇惯,我抱抱。” “二哥,姜超是不是叫你呢?” “喊什么喊,来了。”没眼色:“我一会回来抱。” 严不渭就没见过这么没眼色的,不过人家是亲二舅,他不能说话:“小少爷,你还记得我吗?” 宋岐抓着襁褓上的小被子,一双滴溜溜的眼睛看着逗他的严不渭,咯咯咯的笑了。 “林大人,你看小少爷记得我。” 韩景善将特意带的玉环套在小少爷手上:“不渭,婚期确定月初了?”是和大公子当初的定期。 严不渭看着小少爷手腕上的玉环瞬间不好了,立即把自己脖子上的贴身玉拿下来就要戴在宋岐脖子上。 林清远让他走!谁要带着他体温的东西戴他儿子脖子上! 严不渭嘿嘿一笑:“值钱。”赶紧收回来,他这不是一时情急嘛,等着,他这就去翻一套手环出来。 韩景善翻个白眼,切,拾人牙慧,他还有一个玉灯笼,就等着八月十五了。 第277章 络子 “世子急急忙忙的去做什么?”不在里面好好招待林大人? 卢宝珏知道:“去给小少爷选礼物,韩公子刚刚送了小少爷一个玉环,直接套在小少爷手上的,谁都没通气,一人独大!心机多重!”太会来事了。 梁友文觉得这和心机有什么关系,韩景——算了,尊称一下,毕竟跟林大人比较早,韩公子当时没在避暑山,现在补一下贺礼不是很正常。 再说了:“韩公子送就送了,世子争一点儿别的不行吗?”比如小少爷的启蒙、小少爷的马术教习:“算了,我想多了,世子还是争给小少爷送礼物吧。”这一点绝对不能被人比下去! 卢宝珏同仇敌忾,必须胜过韩公子!在这种事情上怎么能让! 梁友文叹口气,他出去喘口气,跟着靠谄媚上位的主子,他都快不会做人了。 …… 严不予看着一台台抬进来的嫁妆,脸色越来越青,他本不至于看上这点东西!低头娶妇,裴五娘当初身份再显赫,也比不上他。 可现在,他竟然将这二分之一都不到的嫁妆放在眼里,甚至觉得这些本来都该是他的,与有这样雄厚财力人家结亲的人也该是他! 这都要怪目光短浅的皇上和太后!为了区区一座城池竟然放弃出兵的最好时机,早晚有他们后悔的时候! 如今他院子里的东西全被收债的人搬走了,连床上的锦被也被人当抵押物带走,院子里的花草也算了钱被挖干净,他现在喝水的碗都剌嘴。简直找死!他们以为区区一个商会有能力跟镇国公府作对! 但那些人偏偏做了!他派去暗杀的人都没有再回来。 严不予看着外面的热闹,双拳紧握!他现在就是再蠢,也知道裴家这样的婚事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 “大公子,前面该开席了,您是现在过去还是再过一会儿再去?”徐老和梁将军他们都在。 “不去!” 仆人一听,有些为难,他们想去,他们已经三天没吃过荤菜了。世子有喜,他们好不容易可以蹭一点。 严不予闻着蒸腾的肉香肚子不争气的也响了。 仆人慌忙垂下头,当没听见。 严不予见此,恨不得把所有人都杀了!那些追债的人简直找死,他这样身份的人家会欠他们那点儿东西!他泱泱镇国公府岂是他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 可这些人竟然连夜翻墙而入,搬走了母亲院里和自己院里的一切。严不渭的人就像瞎了一样看不见! 翌日,他去质问,严不渭却说,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他也不好出手。母亲竟然听了他的胡言乱语!认下了被人闯进来洗劫的事情!这分明是严不渭与对方里应外合,设计他们!可母亲却说,如果不这样做,他们连不渭的东西都保不住,现在总算是保住了大半身家! 什么大半身家!他院子里连草都没了!娘现在出门见客的首饰还是借的严不渭的,她觉得正常吗! 商不与官斗,他就不信那些人敢怎么样! 严不予的肚子又响了,见惯了锦衣玉食,他这些日子几乎没怎么吃东西,他就是饿死,也不去严不渭面前讨饭。 “大公子,您还是去……一趟吧……” “不去!” 行,那他们去看看前面缺不缺人帮忙,好几天没进油水了。 严不予想起他有一个玉佩还在裴六娘手里,那个玉佩如果当了,能有不少银子,明日就让人要回来。 就算不当,他现在说亲也是必不可少的信物,都是他现在急需! …… 林府内。 宋初语看眼庄嬷嬷,见她还在门口走来走去,不时向外张望后唉声叹气,然后继续走来走去,走的她眼角都是重影。 宋初语不禁放下手里的络子:“回来了没有?”小山才两个多月,庄嬷嬷担心也能理解。 庄嬷嬷闻言便来劲了:“没有。郡主,小少爷还这么小,怎么能就这么抱出去。”可,这已经不是老爷第一次抱小少爷出去了。 老爷在小少爷满一个月后,就开始抱着他出门,一开始还收敛些,只在院子里走走,后来就抱着去上衙了,说什么,什么,这样带出来的孩子身体结实! 她看是老爷小时候没人管,随便跑,见过的孩子也随便扔,才这么觉得吧!他们世族家的小公子大小姐,可没有一个是这么养的! 庄嬷嬷忍不住要告老爷的状,可郡主就像没有听到一样。 宋初语能有什么办法,庄嬷嬷有庄嬷嬷的养育方式,林清远有林清远的生活习惯。 而且宋初语看的出来清远不是想当然,他是问过很多婆姨婶子,见过不少成例后,做出的详细计划。 这才让宋初语更头疼,最无语的是太医也没有办法反驳他,而且他带到现在,确实将孩子带的很好,如果不让他带出去,难免打击了他想亲自教养孩子的心情。 何况,他们和孩子心无城府的相处能有几年,他想带着就带着吧。反正他做过的奇怪的事也不差这一件。 “郡主——” 宋初语安抚的笑了:“老爷不是报备过了,午后就回来。”不可否认,清远是有一些天真的想法在里面的,站在他现在的位置和未来将要站到的位置,他天真的以为他能避免以后的局面。 孩子还小,让他做几年梦。哭的时候别太大声就行了。 “可马上要过……” 林清远抱着宋岐回来了。 庄嬷嬷立即退到一旁,他把唠叨他抱孩子的微明赶到外门伺候了,郡主瞪了老爷几眼后又叫回来了,但足以看出老爷很烦下面的人对他带孩子发表看法。 庄嬷嬷怕克制不住脸上想撅老爷的表情,先退一下为妙。 宋岐窝在父亲怀里,开心地拍打着手腕上叮叮当当的玉环,咯咯直笑。 林清远也跟着他笑,小山敲响一下他就笑一下,小山见爹爹笑,他也笑,两人一个傻笑另一个也傻笑着凑到宋初语面前:“做什么呢?” 第278章 玉佩 宋初语配着手上的络子,探过头蹭蹭儿子的小脸:“本来想给小山做件小衣。”做成了,但针脚不好,怕膈孩子又收起来了:“看到络子,就想先给你打络子了。”反正他又不知道。 宋岐也眯着眼蹭蹭娘亲,他困了。 林清远也赶紧凑过去,也要一起蹭。 宋岐不要爹爹蹭。 “还是爹爹更得你娘欢心,但没关系,等小山长大了,爹爹给你打络子,爹爹打的也很好看。” 宋岐嘴巴一张,生气的吸吃爹爹的鼻子。 宋初语赶紧将他抱过来:“做什么,什么都吃。”将人交给庄嬷嬷,下去喂奶。 林清远靠在郡主肩上做着鬼脸送儿子离开,等小山吃完饭他还要抱在手里。 宋初语动了一下肩,林清远也没有离开,又蹭了蹭,他喝了一小杯,也困了。 宋初语连酒味都没有闻到,清远带孩子不会出门喝酒。用手撑着他将络子在他腰间比了一下:“挺适合你。陶万垠他们,真把镇国公府搬空了?” 林清远靠在郡主肩上:“拿镇国公府开刀,因为镇国公的事,下面收账最近都很顺利。” “宋石也该过礼了,咱们送什么?”宋初语靠在后面的榻背上。 林清远顺势下滑,仰着头看着她,没有两分醉,也装了三分:“马场?”环住她的腰。 “你有吗?”宋初语的手悠闲的拂过他的头发。 林清远蹭蹭她胸口不说话,他有几个马场,都在北疆,要送吗?心疼,不想说话。 宋初语哭笑不得:“我都准备好了,挖不了你的心肝肺。” “还是我出。”必须他出,郡主出手更大方,看看严不渭今天赏珠子的速度,就像他是鲛人,能哭出珠子一样随便。 宋岐趴在榻上,费力的仰着小脸看爹爹、娘亲,又啪叽将脸盖在榻上,再费力的往上探。 林清远被逗笑了,立即伸出手托住儿子的下巴,脑袋却没有离开郡主:“困了是不是。” “啊——” “爹爹带你睡觉。”林清远才从郡主身上抬头,抱起儿子,哄睡去了。 宋初语揉揉胳膊,去书房忙早上没处理完的事。 …… 裴府后院内。 裴六娘不敢置信的看着小晚:“玉佩?!”严不予竟然要跟她要回玉佩! 小晚点点头,卷秋就在门外,等着将东西带走,小姐不想拿出来也要拿出来。 裴六娘恨的嘴角抽搐,算什么男人!这是他给她的,她当时不收,他却一而再再而三的给,现在却要把东西要回去? 裴六娘忍不住笑了:“小晚,你信吗?他跟我要玉佩!他跟我要我们的定情信物!” 小晚不敢回话,最近六小姐脾气很糟,不单六小姐,老爷和柳姨娘最近也经常发脾气,老爷更是因为有下人出气声大了一点就将人发卖了,她们谁还敢大声说话。 “卷秋呢?!” “小姐,卷秋就在外面。” “你告诉他,让他走!” 小晚没动。 “走!让他滚!” 小晚噗通跪了下来:“小姐,您是要进大公子府的,还是把玉佩还给卷秋吧,否则您和大公子才真的没了转圜的余地。” “你以为现在就有吗!大公子府?他有什么府,他的府在哪里?!他什么都没有,一无所有了,还不如我有一个院子!要不然他为什么跟我要玉佩,听说他家的东西都让人搬走了,一开始我还不信,现在我想不相信都难,玉佩都有脸要回去!”如果是以前,她甚至可以亲自送回去再加一点信物,可现在她给了就没了,什么都没了! “小姐,小姐!”她懂,她都懂:“可若是让卷秋亲自来搜,小姐您就难看了,以后大公子的正妻进了门,说玉佩您霸占着不给,您的日子才生不如死啊!” 裴六娘凄凉一笑:“正妻,他现在当然要娶正妻,还要娶有权有势的正妻,我呢?!我什么也不是!” 小晚摇摇头,却说不出话来,事已至此,没有办法的事:“小姐,玉佩……” 裴六娘气的转身将玉佩从床上拿出来,就要摔在地上,但,不行!她根本不能,否则才是跟严不予撕破了脸。 裴六娘紧紧攥着这个玉佩,攥的手掌发白,最后将玉佩放回盒子里,盒子里还有严不予送她的其他几样东西:“告诉他,他的事要紧,不用管我。” 小晚看看盒子里的东西,再看看小姐,忍着眼泪,走了。小姐这样做是对的,严大公子现在一无所有,她们小姐还有裴府,裴老爷还有裴夫人,裴夫人的娘家在这次的事情中没有什么损失,只要商家还要靠老爷的关系在上京城从商,她们裴家就有源源不断的银钱进入,总会好起来。 后门处。 卷秋看眼盒子里的东西,又盖了起来:“六小姐有心了。”总算还识大体,大公子好她们才可能好。 “有劳卷秋小哥在大公子面前替我们小姐说两句好话,我们小姐日日惦记着大公子。” 卷秋急着将东西带回去,他们院子里快揭不开锅了,匆匆应付了两句,赶紧走了。 小晚慢慢关上门,心知大势已去,却还要做足表面功夫,否则才是什么都没了。 小晚心中苦涩的往回走,路过垂花门时,突然停下了。 “真的,我亲耳听到要债的人来收咱们府邸,老爷抵押了整个裴府!” “怎么会这样?咱们外家呢?!咱们外家有银子,会看着不管?!” “外家也亏钱了,夫人亲口说的,这次舅家给五小姐的嫁妆将家底也掏没了,夫人为了补老爷亏走的五小姐的嫁妆,手里的院子也卖完了,现在夫人手里也没有多少银子。” “这可怎么办,怎么办才好,难怪老爷卖下人。” 小晚顿如五雷轰顶,匆匆往后院跑去。 …… 柳姨娘惊落了手里的茶杯:“他们真的来要宅子了!”他们怎么敢!她以为…… 裴六娘犹如五雷轰顶,她刚嘲讽完严不予,难道现在轮到她了:“爹怎么会抵押了裴府?母亲怎么会把所有的银钱都给了五姐姐做嫁妆!”商家怎么突然间就没银子了?!怎么会这样?! 第279章 无家 小晚更着急,如果裴府不在了,裴家找不到合适的住处,再也没有那么多房间,裴家就不会养这么多闲人。 到时候卖丫鬟、卖姨娘、卖什么不可能:“小姐,小姐,您快想想办法,小姐和姨娘还有积蓄吗?”她可以不要月钱,但如果没有住的地方,就是小姐也不可能留下她,她不想被卖到不知深浅的府邸。 柳姨娘有什么积蓄,她所有的积蓄都亏完了,本以为有夫人兜底,夫人行事从来稳妥,又因为是商人妇很重体面,定能把后宅安排妥当,谁能想到夫人手里也没有银子了。 裴六娘灵机一动,急忙抓住姨娘:“姨娘,姐姐不是还有嫁妆吗?姐姐能看着家不在了?” 柳姨娘也想到了,现在家里最有钱的是即将出嫁的五小姐,她的压箱银子就数千两,更不要提田产庄子,如果小姐肯出手帮忙,家里一定能熬过去:“我去问问老爷,我这就去!”她没想到那些人真敢上门收府邸,难道以后不想在上京城做生意了吗?! “姨娘,快去!”裴六娘心里很急,爹怎么可以将家抵押出去,他怎么能抵押裴府! …… 正房内。 裴仁的骨气没有撑两天,就因为上门清点家私的人不得不向夫人低头,再次踏入正房。 裴夫人早已卸了一身金尊玉贵的珠钗,只朴素的用手帕在头上挽了个髻,和声细语的让老爷坐下,用陈年旧茶给老爷烫了一壶:“我把能用的都拿去抵债了,也没什么好东西,老爷凑合着喝吧。” 裴老爷瞬间喝不下去了,往日入目都是瓷器珍宝的房间此刻空荡荡的:“不是说岳家没有亏钱吗?” “本来没有,谁知道我二哥偷偷参与了粮食的事,爹还指望我们想想办法,谁知道我们自顾不暇,就没提。” 裴仁眉头紧锁,他不提也得提了,事关裴家的体面:“五娘的嫁妆……” 裴夫人闻言没有急,眼泪先凄凉的落了下来,赶紧揪下头上的手帕想擦擦,谁知道头发一股脑散了下来,又赶紧缠上去:“老爷提起这事我就更苦了,咱家那不讲理的女婿昨日将女儿的嫁妆一起要了去,说是现在上京城不安全,在他手里他才放心,咱家那傻女儿就真给了去,我有什么脸去跟那个混不吝要啊,我的命啊怎么这么苦……”说着又要揪头上的手帕,想到什么停下来,用袖子慢慢擦着眼泪。 裴老爷没想到严不渭要走了女儿的嫁妆!简直!简直——裴仁恨不得把严不渭吃了!他算什么东西!凭什么还没成婚就要管他女儿的嫁妆! 但他更没胆子去要,他如果敢去,严不渭就能把这件事宣扬的人人皆知,还不给他一分铜板! 现在上京城谁能从严不渭手里要出银子,就是饕餮过境的收债人都不行:“你怎么能……怎么能……” 裴夫人继续用袖子擦眼泪。 裴仁看着顿时觉得袖子恶心的不行,粗鄙,怎能如此粗鄙! 裴仁起身要走。 裴夫人期期艾艾的开口挽留:“老爷,明天那些人来封府,我们可怎么办啊……呜呜……” 裴仁更烦了,他怎么知道!大步跨了出去! 裴夫人看着裴老爷离开,直到背影再也看不见,立即甩袖子冷哼一声:“什么东西!” …… 今夜裴府哀嚎一片。 七八个美人跪在老爷所在的柳姨娘的院子里哭的泣不成声,她们院子里的东西突然被人收走了,老爷怎么能收她们的东西,连一个金耳环都没有留给她们! 而且她们听说裴府明天就要被收走,她们要怎么办啊,以后住在哪里! 胆大些的长随、婆子已经开始偷偷往外转移东西,这府明显要散了,虽然老爷的官职还在,可是每月才多点银钱,现在不偷什么时候偷! 裴老爷气的火冒三丈,柳姨娘、裴六娘也气的喊了半宿,可根本阻止不了他们,反而不知道被谁撞倒在地,才不得不回来生闷气。 裴六娘最咽不下这口气,她没想到最后竟栽到了从来没有重视过的严不渭手里!严家如此,自家也如此,他竟然连五姐姐的嫁妆都拿走了,他是多爱钱! 柳姨娘扶着被摔疼的腰,也不敢喊疼,现在根本没有人给她请大夫,外面还有不少嚎哭的女人:“老爷……收上来的银钱够买一个院子吗?” 裴仁想到那些女人手里攒的那些碎银子小金饰,够做什么!第一次后悔平时没有多赏她们些东西! 裴仁不说话。 柳姨娘便懂了,眼泪忍不住落下来,拿丝帕慢慢擦着。 裴仁的视线顿时落在柳姨娘的手帕上,蚕丝、绣花,还有她身上的衣服,他记得她还做了好几身秋装吧,平日四时的衣裳更不少。 虽然那些首饰她也亏进去一些,但平时穿戴的没有动,比如头上的小金簪,比外面几个人女人院子里加起来搜到的都沉。 裴仁顿时看向心爱的女人,目光热烈,至少可以暂时应急! 裴六娘震惊的看着父亲让人搜光了姨娘的四时衣衫、穿戴首饰,连姨娘的手帕都没有放过。 裴仁又将视线投到了爱女身上。 裴六娘不断后退,频频摇头,不,不,这些是她安身立命的东西! 柳姨娘也赶紧扑到老爷身上:“老爷,老爷,六娘是个姑娘家,正值花龄,定要有几身体面穿戴,就拿妾身的去应急吧。” 可那些东西能典当多少钱,现在当然多多益善:“柳儿,六娘已经定了亲事,花枝招展的引人非议,再说将来进了镇国公府,镇国公府还能缺了她的穿戴,咱们现在最要紧的是赁个住处,你也要体谅我的难处。” 柳姨娘闻言,立即不拦了,看向女儿。 裴六娘不要!转身就往外跑! 裴仁叹口气,跑就跑了,到院子里冷静冷静也好,让人去女儿屋子里收拾东西! 裴六娘没想到父亲看她伤心,还会动自己的东西,顿时跑回来阻止! 第280章 可归 可平日对她唯唯诺诺的下人,现在根本不听她的,进了她的卧房、开了她的箱笼,有些私人的东西被大咧咧的摆了出来。 裴六娘羞愤欲死!“住手!住手!”为什么不用婆子!为什么! 小晚哭着上前阻止却被人甩开,什么效果都没有!现在的裴府最不缺哭喊的人,她们的吵闹声夹杂在一群哭喊声中,无人听见。 …… 翌日。 裴六娘穿上了小晚的衣服,背着包袱跟在柳姨娘身后。 平日打扮娇弱的柳姨娘,今日灰扑扑的,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都被裴老爷拿去换银子了。 管家指挥着三五个下人将所有东西装箱,还要不断呵斥企图浑水摸鱼的人们。 裴夫人也一身灰扑扑的走出来,身后跟着七八个哭的眼睛红肿的妾室。 所有人都垂头丧气的没有任何生气。 柳姨娘对裴夫人见礼,裴老爷去典当东西,还没有回来,往日如浮萍的她,现在也不过是淹没在砂砾里的珍珠。 裴六娘看着灰扑扑的一切,嘴角露出一抹凄凉的笑,她身上的衣服又扎又难受,她却不得不穿在身上,早上也只喝了一碗清粥,这根本不是她想过的日子! 可现在,她却落的这般田地,唯一能安慰她的或许只剩,夫人也是如此:“母亲,姐姐呢?” 裴夫人看她一眼,从没觉得裴六娘如此顺眼过:“这身衣服真适合你,大小也刚刚合适,以后可要习惯这样的日子,不要再大小姐脾气。” 裴六娘犹如被人扎了一刀,她能感觉出夫人看她的目光是真心实意的,赞美也真情实感,再没有什么比夫人看到她落魄更令夫人开心的,夫人几乎毫不掩饰眼底的幸灾乐祸! 裴六娘紧紧握着拳头,没有手帕的阻隔,顿时掐疼了自己手心又狼狈松开,脸上堆起恶毒的笑:“不知道姐姐穿的时候,合不合适?” 裴夫人笑了,眼里都是笑意,身上的穿着丝毫不影响她的好心情:“合适,合适,托你的福,十分合适,你真是咱家的小福星,没有你,你五姐姐也不能那么合适不是吗。” 两人正说着。 裴五娘从走廊上走来,在一众灰扑扑的装扮中,她的穿戴丝毫不受影响,月华长裙,玉簪金珠,走在这座气派的宅院里,她奴仆环绕,依旧是最尊贵的主人,压的住这座宅子的重量。 裴六娘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所有人都没了好日子,为什么她还是如此?! 妾室、奴仆等人纷纷见礼,恭敬万分:“五小姐。” 裴五娘微微颔首,走到母亲身边:“早上就搬走?” 裴夫人欣慰的看着灿然依旧的女儿,怎么看怎么喜欢:“对,你爹出去当东西找院子了,找到了咱们就搬走,委屈你了。” 裴五娘点点头:“我还好,世子跟郡主打了招呼让我暂且住到郡主府去。” 裴夫人顿时乐了:“那好啊,我还怕委屈了你,这样的安排好,世子识大体,这样安排好。” 裴六娘目眦欲裂,为什么这是为什么?!为什么姐姐还是这个样子,没有受一点影响,连她背后的奴仆穿的都比她们好,怎么会这样?!姐姐不觉得她和这里所有人格格不入吗! 裴五娘看向裴六娘。 裴六娘立即看向裴五娘,眼里是掩饰不住的不满意,姐姐难道没有看见夫人还穿着粗布衣衫,她自己怎么可以心安理得的享受,怎么可以抛下她们所有人堂而皇之的与众不同。 裴五娘笑了:“照顾好众位姨娘,姨娘们待你不薄。” “姐姐!你头上一根玉簪就够我们买一座小院子了!” “嗯,所以我多攒几根,看看能不能买一座大院子。” 谁跟你说院子:“夫人还拮据着!” 裴五娘叹口气,握住夫人的手:“看吧,我当初就说您,不要下场不要下场您非不听,柳姨娘也是,也不懂事,拿着母亲的钱财,跟着老爷胡闹,苦了众位姨娘,如今还要吃众位姨娘喝众位姨娘的。” 本来怂拉着头的几位姨娘闻言,顿时抬起头,觉得,对啊!那些拿出去买院子的钱财可有她们的银钱,她们可没亏钱,是柳姨娘亏了钱,如今伙同老爷拿了她们的首饰,吃她们的喝她们的。 几位姨娘顿时挺直背脊,将柳姨娘拨到后面去。 柳姨娘踉跄一下,险些摔倒。 裴六娘赶紧去扶姨娘。 众位姨娘慈爱的看着五小姐:“还是五小姐懂姨娘,五小姐念姨娘们的好就好。” 裴五娘安抚的对她们笑笑,看向裴六娘:“妹妹规劝着柳姨娘些,以后出门在外,少些柔柔弱弱的做派,凭白让外面的人见了觉得她不体面,妹妹的事本来就够难看了,再让人看到有这么一个做派的姨娘,门风可就更差了,到时候大公子还愿不愿抬六妹妹进府都难说。” 裴六娘猛然被人一点,想到没了高门大院,她的那些事被人议论纷纷,姨娘的做派对她何止影响大,恐怕姨娘都讨不了好! “不用谢我。” “老爷回来了,老爷回来了。” 裴六娘迫切的看向父亲回来的方向,他看到姐姐这一身装扮,定然不会放过姐姐是不是! 结果,裴仁就像没有看见,丝毫不觉得嫡女穿戴有什么不对,只是宣布找到了一个落脚的院子,只是恐怕要挤一挤。 裴夫人最先表示心疼:“委屈老爷了。” 裴仁看眼夫人,虽然吵过闹过,但这时候也是靠她稳着家,到头来他们也是结发夫妻。 裴六娘急切的让父亲看五姐姐的装扮。 裴仁也看了,沉下脸:“别太朴素,让镇国公府和郡主府看了笑话。”说着咬牙将刚兑换的银两给了五娘一些:“记得打赏下人,别让人小瞧了去。”他现在看长女又顺眼了,至少在一堆灰扑扑的人中,他长女依旧没有弱了他的身份。 裴五娘直接接过来:“知道了,爹爹。” 裴老爷点点头:“走吧,严不渭在门外等你了。” 裴五娘羞涩垂头:“那女儿先走了,爹爹、娘,女儿告退。” “去吧,去吧,到了郡主府记得给林老夫人请安。”郡主很看中这位老夫人,不能失了礼数。 “知道了。” 裴六娘像被人掐住了喉咙,生不如死! 第281章 新环境 严不渭殷勤的给裴五娘放好车凳,再帮她掀开车帘:“上来啊?”怎么不动? 裴五娘看着他,觉得他完全不用如此,她不必相公对她无微不至来向世人展示她嫁得良人,她现在过的就很好。 但见严不渭做的开心,没有一点勉强的样子,还是走了上去:“谢谢,你也进来吧。” 严不渭利落的钻了进去,脸上的笑容就没有放下来过。 马车前行,严不渭拘谨的坐在旁边的座位上,有些不知所措:“……早知道能去郡主府住,我们的婚期应该推迟一二,你也能多住几天,多跟郡主和林大人亲近亲近。” 裴五娘笑笑没说话。 严不渭提醒:“就是这样,你早饭晚饭都可以去林府吃,多去,你看江筝每天恨不得住在那里。” “我要忙商会的事,早出晚归可能没有办法。” 严不渭挠挠头:“对,对,我差点忘了,你有正事做,那个……我没有别的意思,你也别把我说的话放在心上,我们家好不容易出一个做实事的人有些不习惯,想到的都是一些旁门左道的方法,你别介意,我说的不对的,你按自己的节奏来,别理我就是,我这种做什么都不行的,有时候想的浅薄。” 裴五娘看着他,以为他在点她,发现不是,他是真那么想的,觉得她比他更厉害,更能得郡主林大人看重,因此也心甘情愿的给她搬车凳、掀帘子。 与其说这些举动是在讨好她,不如说他在讨好他达不到的高度。 裴五娘大概懂他会嫌弃父亲和大哥,却不真的觉得他们该死了,因为对这两个人他也因为他们的能力,真心敬重着。 “你喝茶吗?”说着给裴五娘倒了一杯。 裴五娘接过来,在他殷切的目光下喝了一口,然后笑了:“茉莉花茶?” “对,对,你喝出来了,我新跟林大人要的方子。” “很好喝。” “你喜欢就好,喜欢就好。” …… 裴六娘从没见过这么小的院子,门小的可怜,只容两个人同时进入,影墙不过三步长,而且一推开门就是影墙,前后不过一步的距离。 这叫院子吗?这叫影墙吗?还不如她以前洗漱的地方大。 院子到正房的距离也小的可怜,狭窄闭塞,最让她惊讶的是这座院子带上左右厢房一共五个房间,抛开正厅、厨房,能住人的不过三间,可她们这里有二十多人!怎么住! 裴夫人欣慰的看眼夫君,对这里非常满意,似调侃又似亲昵道:“还是夫君有门路,现在就是外城三里内,这样完整的小院可不好买,辛苦夫君了,我和夫君重新开始,我非常愿意。”反正她身为正妻,怎么也有一个正间。 裴仁动容的点点头,的确现在上京城往外找院子的人家很多,他能买下这么好的位置,也费了一番人情:“让夫人受苦了。” “应该的。”裴夫人就喜欢看着他们一家子落魄,尤其现在,身心舒畅,晚饭都能多吃几碗。 裴夫人果然有属于她自己的一间房,她是正妻,当家主母,邻里交往也好、人情往来时也罢,她都要有招待人的位置。 妾室和孩子们就没这么幸运了。 七八个妾室挤在一起,所有孩子们挤在一起。 最后发现婆子、仆从们没地方住了,不得不让有头有脸的婆子和妾室们挤在一起,粗使的去厨房住,这样男仆又成了问题。 争来争去,不得不按男女分开去住。 乱糟糟,每个房间住的人更多了。 “这是我的东西!” “柳姨娘你干什么,这个位置我已经占了,你到边上去。” “这是我先占的!” “这块头巾是我的。” “那个是我的。” 没一会七八个女人就闹了起来。 裴六娘无法容忍自己竟然跟爹的姨娘们住在一起,她姨娘现在为了跟别的姨娘争睡觉的位置还吵得不可开交。 她还是未出阁的姑娘,为什么要跟爹的妾室一起住!“你们够了!不要再吵了!” 所有人闻言停了一下,见是她说话,又继续吵,吵的更大声了! 胖乎乎的三姨娘恶狠狠地撞了她一下:“好狗不挡路,以为自己还是哪个牌面上的人物,不过是个小丫头片子。” “诶呦,三姨娘,这就是你不对了,她可不是小丫头片子,人家可是严世子的心头肉,瞧我这张嘴,我说错了,现在不是严世子,是严大公子,严世子可是我们五小姐的夫婿,你呀瞧不上住这里,找你的大公子去,大公子一顶小轿把你抬进去,怎么也能单独给你间屋子,要不然晚上怎么……” 柳姨娘瞬间冲过去,与说话的人撕打起来:“你说什么呢!六娘还没有出阁。” 说话的姨娘也不甘示弱,以前不敢怎么样这东西,现在都住在一起了,院子的钱她们可是出了银子的,那些可不是夫人老爷赏的,是她过门时的私房,怎么就不能教训这个狐狸精了! 两人顿时撕打起来。 裴六娘羞愤的上前帮柳姨娘。 三姨娘上去帮说话的姨娘。 不一会,除了瑟瑟发抖蹲在墙角的几位小女孩,几位姨娘和大一点的女孩都撕打了起来,几乎是一面倒的打柳姨娘一家子! 一刻钟后,蓬头垢面的柳姨娘、被抓的脖子血淋淋的裴六娘和三五个参与斗殴的姨娘们便跪在夫人面前。 裴夫人困倦的打个哈欠,显然刚刚睡醒,看着裴六娘和柳姨娘的样子心疼的啧啧有声:“你瞧瞧你们,这可是老爷的心头宝,能随便打吗?行了,都去院子里跪着去,反省反省,也跪跪你们多余的精力。” “夫人……”跪就跪,不被赶出去就好。 裴夫人转头看裴六娘和柳姨娘还没有走:“干什么!等着我押你们去跪!去院子里跪着去!” 柳姨娘出门时听到夫人嘀咕:不过一个妾室,搞什么特殊!柳姨娘眼泪不争气的落下来。 裴六娘更气,脖子上火辣辣的疼,不知道哪个混账抓伤了她的脖子,这样的日子,她真是一天都过不下去,可偏偏她要过下去,今后都要在这里过下去。 她现在宁愿被严不予接走,也好过跟这么多人住在一起! “切,清高什么,还不是跟我们一起出来跪着,别忘了大家都是妾,贱妾,往大了说是贱人,你我都是贱人!”狠起来连自己都骂。 第282章 不配 裴六娘现在最听不得‘妾’这个字,闻言顿时跟跪着的人撕打起来。 裴六娘一个小姑娘怎么可能打的过天天撕扯的女人。 柳姨娘见女儿吃亏赶紧上前帮忙。 早就与两人积怨很深的姨娘们一哄而上。 院子里再次撕打起来。 客厅中的裴夫人就像没有看见:“这个陈茶确实不好喝。”又苦又涩,难为女儿能找到这些茶叶。 商姑姑闻言心疼的不行,夫人怎么就喝得这些茶叶了:“奴婢这就去给夫人泡去岁的好茶,再让厨房给夫人蒸碗燕窝。” …… 郡主府。 宋初语为裴五娘的到来举办了隆重的入住晚宴。 严不渭拖着韩景善、江汉喝的酩酊大醉,只夸五娘在这次军饷事件中无往不利、旗开得胜、才思敏捷,总体就是运筹帷幄、决胜千里、能人良才,女中大将! 韩景善觉得自己也可以,拍着胸脯发誓,自己要娶一个女将军。 宋初杰边脱衣服边嚷嚷着要在湖边吟诗一首,结果一个没站稳自己滑了下去。 仆从、侍卫顿时下去捞人。 林清远抱着睡觉的儿子,躲的远远的心疼他们。 宋石因为明日过礼,没有参加。 宋初语带着女孩子们在花园散步,在所有人被琴音吸引过去后,宋初语落后了两步站在裴五娘身旁:“严不渭以前的事你知道吧。”因为最近常见,宋初语跟裴五娘说话随意很多。 裴五娘也没以前那么拘束:“回郡主,知道。” 宋初语便明白她懂了:“他以前做过的那些事,如果被人揪着不放,他现在的位置就是坐上去了,也不可能达到他父亲的高度。” 能力有限、过往不干净的事太多,裴五娘点头,她懂,以前她都不会看严不渭这种人一眼,但如今……想到他在避暑山时给自己‘指路’,今日为她掀车帘的样子,又忍不住想为他做些什么。 宋初语看眼如意。 如意将东西交给郡主。 宋初语将手里的册子给裴五娘:“一些女孩的名单,还有他手里的命案,上面有我的一点建议,你觉得合适就用,不合适看着办,都是为了使事情更好。” 裴五娘心思沉重的接过来,感激的看眼郡主。 宋初语宽慰的看着她,选定好的路,希望她此生平安有福。只是,墨伤怎么还没走?她以为他早在她府上待腻找借口跑了,没想到还在? …… 裴五娘很快知道郡主为什么不让严不渭亲自处理了,郡主将所有的补偿都落实到了具体的女子身上,不涉及对方的家人。 这也不是单纯的弥补,而是对女方从头到脚的重塑方案,甚至给了她们报仇雪恨的青云梯。 裴五娘放下手里的册子,第一次见到权势塑人生死的一瞬间。严不渭眼里她们如蝼蚁的过去,郡主心中重新扶起对方的决心。 有些公正,必须要站的更高才能主持!有些‘恶’,也终究只有受害者可以说‘放过’或者‘复仇’,她能做的只是尽量让对方看到该有的‘正义’。 “五娘,五娘,我听如意说你在这……” 裴五娘瞬间扣上桌上的册子。 严不渭拿着裴五娘爱吃的零食跑进来,已经看到了因为她力气太大吹落的画像,画像上的女子虽然遥远,但他还记得。 严不渭下意识跑出去,下一瞬又回来,站在门口,看着窗外秋光照着的地方,默默不语很久,方开口:“怎么在……看这些……不高兴了,我已经不了……吃醋了?” 裴五娘已经恢复平静,继续看着手里的资料,不意外他的反应:“是刑案。” 严不渭瞬间抬头!身处他的位置,送他女人、男人的人数不胜数,他从不分辨别人愿不愿意怎么了,他为什么要分辨!他又不是圣人! 裴五娘抬头。 严不渭瞬间垂下头:“行,我不对,有人敲鼓鸣冤了?那也是敲送礼的人!”跟他有什么关系,又不是他弄来的。 “强抢民女?” “你可以说我荤素不忌、也可以说我畜生一个,但你说小爷强抢民女,笑话!就是‘民女’真美到一定程度让小爷看上,小爷用的着抢,多的是人让对方同意!” 裴五娘讽刺一笑,点点头,觉得他说的对:“恭喜你,以后这种‘让对方不得不同意’的人只会越来越多。” 严不渭顿时觉得:“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也没有……” “严不渭,你想走的更高,就不得不面对这些,即便你觉得没有错,有些事,我们也要做,你的子女、你的儿孙,才配享你的荣誉,你——才可以畅想国丈的位置,心中磊落,才可无愧。” “我……现在……也很磊落……” 裴五娘笑了:“既然如此,那你怎么不做以前常做的事了?” “我会配合你!”严不渭跑了,一会又跑回来将糕点放在她桌子上,想了想,又走了,没脸见人。 …… 裴五娘从私人娼院、商家后宅、河堤岸边带走了三个女子,专门派人带她们去看大夏,回来后,会依照她们的决定,做接下来的安排。 两起命案她亲自申请重查,一例判处镇国公府厨房大管事死刑,一例判出族谱。 裴五娘还没进镇国公府,她的名号已遥挂镇国公府每个人嘴边。 …… “一个女子成天在外抛头露面!成何体统!”严夫人想到她极力做保,都没有替嫂子保下儿子,就一肚子气,那些蝇营狗苟的小事,谁家没有几起,就他们家刚正不阿!她以后在族中还有什么脸面! 严不予坐在一旁,没想到裴五娘如此雷厉风行,有些事,他也一直想做,只是找不到契机,镇国公府旁支根系太杂,牵一发而动全身,想不到裴五娘直接做了。 严不渭剥着手里的花生,他现在只配吃花生,这是没查到他身上,查到他身上了,裴五娘说让他放心,她会抱着他的牌位嫁进来。 严不渭不只一次感激遇到林大人的时间早,晚几年,恐怕他就死了:“娘,她不抛头露面难道让我抛头露面吗,我也得有那个本事。” “你!你——” 第283章 进项 严夫人知道他没脸没皮,但没想到他如此没脸没皮:“你怎么就不如她了!你是男子,是这个家里的天!是镇国公府的世子!她还能做官上朝越过你去吗?” “我是天也没见您听我的啊。” 严夫人闻言气的头上的钗环微颤! 严不予不愿意听,在母亲心里已经认定严不渭的地位:“严不渭,你就不该纵容她胡闹,看把母亲气成什么样了!” “不如大哥帮我把娘接到你院子里照顾一段时间,我这里真的很为难。”婆媳不合,他很难做的。 严不予突然不说话了。 严夫人手指颤抖的指着严不渭,他说的什么话,严不予院子里有什么,她去了睡床板吗! 严不渭见状赶紧包裹住娘的老胳膊:“诶呦,娘,您慢点,手上的镯子值不少银子,掉下来摔了怎么办?” 严夫人立即把手收回来,她现在身上的每个东西都是有数的,还都是二儿子给她的:“总之她身为一个女人就不该成天去男人多的地方,她的事现在多少人看着,就差笑话你了,一个女人学男人一样成天出门,谁知道她在外面做什么!” “娘,出门能做什么,不是赴宴,就是查看布匹田庄,您现在想出去也出不去啊。再说了,上京城想出门的女子多了,她们出的去吗?那些男人更不用想了,他们巴不得像我一样,却找不到裴五娘那样的人,不信你问大哥,大哥是不是也那么想?” 严夫人听到他提严不予心里突然一慌,以前裴五娘是严不予的未婚妻:“你……说什么呢……” 严不渭却觉得是事实:“再说了娘,您以后跟着我住,咱家里总要有个能人吧?如果我们都只吃不入,没几年我们就没钱了呀,到时候您身上的金银珠宝怎么办? 您的绫罗绸缎怎么办?难道我那些叔叔伯伯给您吗,他们不找您要就是好的了。” 严夫人觉得好像…… “还有,娘您看看我,觉得我能带兵吗?还是能考上举人?就算袭爵后也就那样,但裴五娘不一样,商家外孙女,商家啊,最会赚银子的那个,天生对户部那一套敏感,我们不指望着她将商铺扩展到大夏每个角落,赚比商家更多的银子,让咱们镇国公府永生永世,难道指望我吗?我呀,一天能把您身上的东西都亏出去。” 严夫人想到儿子出赏钱的速度,心也颤了一下:“可女人抛头露面……” “又不是让您抛头露面,再说了是到您手里的金银首饰少了,还是出行的马车不华丽了?您看您现在,出去赴宴还是光鲜亮丽,您再看看您的手帕交们,一个个凑不出一副整套头面,您可以坐在金山上笑话她们穿的‘不要太好’是不是?” “可她也不能说拉人见官就拉人见官。” “她不这么做,您身上的东西都被二伯一家骗完了,何况哪个当家人不手段狠辣、雷厉风行?” “那你也不能靠女人!” “那我靠娘?” 严夫人气的转身就走! “娘,您慢点!”严不渭说完看眼大哥:“哥还有事?” 严不予瞬间起身,向外走去! 等一下:“哥,哥!你要不要考虑考个状元啊,也是一个进项!哥——” …… 林府内。 林清远抱着孩子从母亲那里回来,本以为郡主已经准备睡了,但见郡主没有在卧房,又抱着孩子去了书房:“我们找娘亲去。” 微蕊看着老爷离开的背影,叹口气:“我现在都不敢跟奶娘们的婆婆们说话,老爷的心思太绝了,怕奶娘跟他争小少爷,能做出让奶娘们的孩子跟着入府的事,那些婆婆们知道后,快把我吃了!” 谁不知道大户人家的奶娘是个好差事,从小将小主子拉扯大,将来就和小主子多份亲近,以后子女就算不是仆从,也能谋个一官半职。 结果老爷倒好,天天带着小少爷,怕奶娘们闹到郡主那里,就把她们的孩子弄进府分这些初为人母的女子的心。 估计等少爷能吃外食了,奶娘也成摆设了,到时候还谈什么情分。奶娘们年纪小,看不清,纷纷感激老爷的此举大善,觉得不用和自家孩子分开,更不用长时间带少爷。 但家生的婆子们快急死了,她们千方百计把儿媳妇送过来不是让她们照顾自家孩子的,是看中了少爷身边第一个奶娘的情分,结果都不争气只惦记自己孩子,还以为能跟自己孩子相处是什么好事。 “哎。”微蕊现在怀疑老爷当初选定奶娘,都是选头胎的就是认定她们不会跟他抢小少爷:“咱们老爷,在什么事情上都舍得用心机。” 微明笑笑,继续手里的活计,他们老爷跟所有人家的老爷都不一样。 书房内。 林清远看到郡主还在忙,抱着孩子走过去:“不是可以休息几天?” 宋岐看到娘,探身让娘抱。 宋初语伸出手。 林清远将他别回来:“没看到你娘正忙,没眼色。” 宋初语笑着将孩子抱过去:“也忙完了,小山去见奶奶了是不是,奶奶有没有很喜欢我们小山?” 林清远看眼桌上的关于女子从事职业的分级奖励细则,疑惑:“太后不是还没有应下来?”下面交上来的细则有好多种,每一种宋初语都在后面详细批注了。 “所以,我打算推行我的个人郡俸,绕过国俸,走我郡县私账,现在有五娘在,粮食的事情暂时告一段落,正好让她统筹这一方面的事。” 林清远也觉得裴五娘是个不错的人选,放下细则,要抱小山。 宋岐不让他抱,困倦的往母亲怀里钻。 林清远也不恼,温柔又强势的就要抱过来。 宋初语让他别闹:“他困了,我带他睡吧。”说着起身,哄着怀里的小人。 林清远坐下来,拿起笔:“剩下两份,我批了吧?” “嗯,正好给我点灵感。”宋初语哄着宋岐。 宋岐的小脑袋在母亲肩上磨蹭了两下,又精神了,睁着一双酷似父亲的眼睛,盯着母亲玩乐一乐。 第284章 品级 “看到了没有,城中帖的告示,郡主给女子所从事的行当评级了?六婆、艺女、闺教、织艺、甚至包括各大府邸女侍等,除了府邸女侍,其他行当五级以上就可以终身享受郡主府的俸禄,子女待遇等同郡主府女兵,而且级别越高享受的俸禄越高。各个行当可领取的郡主府俸禄又不一样,每两年郡主府还会组织一次行当重新评级。” 本是出来小聚的各府夫人们,惊讶又难以置信:“听谁说的?” “外面都贴出来了,所有人都在说。” “俸禄多少?” “只比男子同等级的为官俸禄低一点。” “这么多?” 众多夫人脸上都露出各异的神色,这不等同于女子为官了?不同的是男子的俸禄由国库发放,女子的俸禄由郡主府发放。 “郡主手里有那么多银子吗?” “你傻了,女子真正在外行走的能有多少,郡主有封地,前段时间又与裴家五娘共同成立了商会,银子肯定不缺。” 提到银子,众妇人脸上露出各异的神色,这没有亏钱的商行就包括郡主的商行。 孟夫人还是有些不敢相信,“这可比男子为官合适多了,终身俸禄,就是咱们家老爷也不能说可吃朝廷一辈子俸禄。” “可不是。”众人沉默下来,若是此举实施下去,她们的身份定然受到冲击,能从事一个行业的女性,地位会水涨船高:“谁家愿意让女儿抛头露面。” 众人又不出声了,谁说有些事不评级时就不是抛头露面,何况家里裁衣的女掌柜、女医、产婆,哪个不是女子。 孟夫人心中想的更多,这事是郡主牵头,郡主最大,而且郡主前段时间和裴五娘开了商会,她家女儿也不差,也一起和郡主玩,郡主却没有选娇娘。 孟夫人不禁想到她婉拒郡主提婚事的事,郡主虽然没有说什么,但失了那一层关系,郡主的确没有偏心娇娘的可能,自然选有商家做后盾的裴五娘:“不知道这件事是谁牵头?” 一直没说话的江夫人开口:“裴家嫡女。” 江夫人看孟夫人的目光十分柔和,如果不是她没看上宋石也轮不到自家筝儿,这从天上掉下来的女婿,她们全家真是怎么看怎么满意。 尤其最近相公跟自己透露了一些事情后,她就更满意了,她家筝儿不得不说是有大运道加身的。 孟夫人闻言看了江夫人一眼,她连这种消息都知道?郡主想来更亲近她女儿了。孟夫人没想针对江夫人,自己丈夫的军饷还握在对方夫君手里。 但孟夫人也不知道怎么了,忍不住开口:“这个位置相当于吏部尚书了,不知道江三小姐在其中又担任什么要职。”说完她就后悔了,可就是没忍住。 江夫人一点不介意,笑着:“她给五娘打打下手,平日监管一下上京城登记造册的情况,不如裴五娘能干。” 孟夫人心里更不是滋味了,她一点没听娇娘提,虽然抛头露面不是什么好事,但是娇娘不应和郡主不给是两个概念。 有大胆的夫人自己对着江夫人开口:“您也是,就算女儿定了婚事也不能让女儿出头啊,严不渭没规矩,您也跟着不注意吗?” 江夫人不慌不忙,看着众位夫人素净不少的穿着开口:“大概是因为没银子吧。” 众人都不说话了。 江夫人放下茶杯:“再说,孟夫人都看的出来的事,众位想必也看的出来,这件事若是成了,可不止表面那么简单,筝儿能参与其中,别管怎么说,我还是与有荣焉。” 跟在韩三公子手下做事的官员夫人闻言,顿时附和:“江夫人说的对,郡主福泽深厚,又为天下女子请命,江三小姐能跟在郡主身边行事,我等羡慕还来不及。” 江夫人看她一眼,会说话,但还是不如裴家女儿养的好,那是凭本事吃饭的能人,郡主将她提拔到现在的高度,将来恐怕更不可限量。 孟夫人沉默的听着这些人一唱一和,突然有些坐不住了,宋石现在统领安国公府,不是世子胜似世子,据说下面的人现在唯他令是从,这是谁能想到的事! 其实也不是没有料到,郡主当初敢向她为宋石求娶娇娘,是隐晦的提过的,只是不好说的明显,只说宋石的前程家里已经安排妥当,定然不让娇娘吃亏。 谁能想到是这样的位置,宋家军的当家人! 孟夫人突然起身:“想起家里还有些事,我先走一步。” 江夫人立即看过去:“可需要帮忙?”她真心感激孟夫人。 孟夫人见她这样心里就更难受,早知道,早知道……但还是要压下心底的不甘,客气开口:“多谢江夫人,都是小事,还能处理,我先行一步。” “孟夫人慢走。” …… 裴仁早早的回来了,心中不安又忐忑,他也是今天才知道女儿被郡主任命统管女子评级等一系列事宜。 他就是再偏宠裴六娘,也知道五娘能把这件事握在手里意味着什么!这是关乎天下女子的大事,如果做的好,能名留千古,女儿的名字也能在史书上另开一页,比自己还要光宗耀祖! 他也担心这件事出问题,为此他还特意打听了一些郡主的事,不打听不知道一打听吓死他,看他打听到了什么——安庆海航是郡主的? 安庆海航啊!当然这不是他打听到的,这是他猜到的,他在宫里也有人,那人出来采买的时候在安庆商会门口见到了如意,而如意是太后赏给郡主的奴才。 这说明什么,说明一直挖不出背后主子的安庆海航是郡主的,而且一直扑朔迷离的谭冲是怎么死的,他生前就在打安庆海航的主意,这样一串连是不是什么都明晰了! 郡主手下掌握着如此庞大的财力,自然敢说为女子立书这样名垂千古的事,这件事的负责人还是他的女儿! 他定然要回来,给女儿点建议,帮女儿铺铺路,让女儿把这条路走的实实的,谁也无法撼动! 第285章 策反 裴仁看看时间:“你们出去看看,小姐怎么还没有回……”来。 裴五娘已经进门,她一会出发去监察各地的品级造册实施情况,现在回来向母亲辞行,即便婚期将近,甚至可能婚期当天赶不回来,她思考再三后还是决定亲自去! 她应下的事,就要做到心中有数。 裴大人听到女儿进门,急忙和出来的夫人一起迎出去。 裴夫人心中不舍,急切的抓住女儿的手,更为担忧:“怎么突然就要出远门了?不是说都在商行进出吗?”她还是个姑娘家,学男人东奔西走,这…… 再说这与女儿一开始跟她说的不符,女儿去商行的时候,她就心中惴惴,严不渭一再保证不会拿此事拿捏女儿她才放心。 可现在女儿一走就要这么长时间:“你要把我吓死,怎么能……” “妇人之见!一件事情要想做成,哪是坐在家里就从天上掉下来的,哭哭啼啼凭白让女儿替你担心。”裴仁不认同。 裴夫人现在没工夫跟他演,直接怼过去:“你当我不知道!”可这是走吗?这是在婚期当口走!谁家女儿大婚自己不出席的:“女儿商行的事重要,婚姻就不重要了,就不是大事了吗?!既然两件事都是大事,我希望女儿兼得怎么了!?” 裴仁哑口无言:成家立业,的确都很重要。 裴五娘反握住母亲的手:“娘,放心,他跟我一起去。” 裴夫人惊讶无比。 裴仁点点头,第一次觉得这个女婿不错,没正经事儿有没正经事儿的好处,女儿上哪里他都能跟着去:“他这件事做的对。”如果赶不回来,婚期不能如期就推后一两天。 裴五娘看眼父亲,有些意外父亲的态度,但随即明白,父亲能坐上现在的位置,前瞻性一点不缺。 而且弟弟还小,父亲成婚时年岁已高,等长子长大,时间太长了,把视线落在明显更能赚取更大利益的自己身上顺理成章。 裴五娘这次回来,有一点也是因为父亲,镇国公再怎么闹有严不渭在林大人和郡主面前求情。 可她父亲如果自作聪明、鬼迷心窍跟着镇国公做出什么事来,严不渭可没有那么大的脸保两方。 何况,人情不能用在可以避免的错误上。 裴仁见女儿看向自己,十分欣慰:“好好给郡主办事。” “我会的。” 裴仁想说,‘你跟我去书房,我给你写封信,到了各处,有什么麻烦和需要帮忙的事跟叔叔伯伯们联系。’突然想起家里没有书房:“到影壁这来,我跟你说说路上各郡县的情况。” 裴五娘看着父亲的背影,安抚好母亲,片刻,抬步跟上,她正好也有事跟父亲说。 郡主府的私兵无声的隔开了影壁前后的人。 裴仁跃跃欲试:“这是千载难逢的好事,这次你……” 裴五娘拿出一份长长的文牒,镇定的交给父亲,第一次觉得父亲并不是高不可攀,也不可以对她生杀予夺,想到不久前,她还因为一桩婚事困顿无措,便觉得不可思议。 明明可以做的事有很多,为什么当初觉得那就是自己头顶唯一的天。 裴仁诧异的接过来,打开,震惊的看着上面的内容。 上面详细记录着每个郡县官员的起居杂事,人情往来,祖籍从属,跟随在郡县官员后面的是一方直管县令,同样详细标注着他们的起居杂事,家庭人员,祖籍从属。 在祖籍从属这里,他清晰看到了林清远和郡主各自的族徽,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有些官员的‘私事’他都不知道! 裴仁不敢置信的抬头看向女儿,这——这根本不能算文牒,这是一份详细密报!“你怎么拿到的?!” “郡主给的。”裴五娘神色平静的接过来:“爹,您觉得现在的朝局押注皇上亲政有胜算吗?” 裴仁震惊的看着女儿!她为什么说这个! “还是……”裴五娘笑笑,压低声音:“爹爹觉得私通齐王更有胜算?” 裴仁脸上的表情彻底裂开!已经不止震惊,他现在恨不得堵上女儿的嘴,她知道她在说什么吗?!这是禁忌! 不对!五娘怎么知道的?裴仁想到刚才的文牒,心里一阵发虚!他的事是不是也像那个文牒上的人一样被记的清清楚楚,可那些事根本没有人知道才对!“五娘,五娘,是不是有人……” “别紧张,只是相比于齐王,我觉得郡主更能成事。” “你在说什么——”压抑、慌乱,裴仁慌张的四下看看,才发现周围被女儿带回来的私兵围了个圈。 一个荒诞的想法骤然闪过大脑,私兵?外海?安国公府?怎么可能:“安国公府要——”反!?可:“师出无名是大忌!” “您知道,上京城这么多的地契银子经过谁的手都去哪里了吗?” “……”裴仁看着女儿,忘了说话!因为答案太不可思议。 “经过我的手,都成了征战北疆的军饷,我们控制着北疆三分之一的领土,爹爹,联系齐王有意思吗?还是跟在镇国公身后拾人牙慧你就满足了?即便齐王开国,您能分到什么?” 裴仁茫然的扶住影壁,浑身发软。 裴五娘扶他一下:“我这几个月不在上京城,不要闯我解决不了的祸事,何况,爹爹觉得我的功绩,用在为您求情上,值吗?” 裴仁摇头,不值!那么多银子那么多私产都过了女儿的手?数之不尽的财富滚过他裴家儿孙的手? 裴仁被这个消息快压垮了。 裴五娘叹口气:“不渭脸皮厚,他在镇国公身边又有他自己的人,镇国公跟齐王联系,他可以当密报呈给林大人,还能要一份赏,将来对他升到国公没有任何影响。但爹爹身边没有我的人,爹,如果您做了错误的决定,我很难做您知道吗?” “北疆……” 裴五娘神色温和的看着他:“爹,您虽然偏疼六娘,可那都是小事,您是我爹,我们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遇事可以去敬客楼喝茶,给您上黑茶的就是我的人。” 第286章 悠闲 裴五娘说完看看日头:“时候不早了,我该走了,不渭还在外面等我。您猜,我跟您说完这些,最近会有多少人盯着您?照顾好我母亲。”裴五娘转身走了。 裴仁还留在原地。 …… 临上车前,小厮慌慌张张跑过来,依照老爷的吩咐,将家里现有的所有银钱都给了裴五娘当盘缠:“老爷让小姐一路小心。” 裴五娘慢慢落下车帘。 严不渭热烈的凑过去,他懂,他都懂:“国丈家最好家庭和睦。”他查过历代国丈的门风,五福和乐,至关重要。 裴五娘没想到,他还记得这些:“你有女儿吗?”就敢想国丈的事,她就是随口一说,他不会真觉得他能成为国丈? 严不渭不好意思的看裴五娘一眼,他们两人早晚都会有。 裴五娘脸色绯红,显然也想到了自己,可她觉得有必要打击严不渭一下,免得他真觉得可以:“后位是什么人都能坐的吗?”何况是未来如此庞大国度的后位,没有绝对的能力,坐不上去! “怎么不可能,我们女儿必然像你一样厉害。” “我再厉害不也只是嫁给你。” 严不渭一时间无言以对,可:“你跟我说可……” “我说的是畅想一下,畅想……” …… 裴六娘气的胸口发疼,爹爹竟然把家里的银子都给了姐姐!所有人都不说什么,那些姨娘们平日不是把银子看的比什么都重,现在怎么不闹了,不说了?! 而且姐姐竟然接下了这么大的事!还出远门了!父亲不但没说她败坏门风,还不遗余力的送姐姐出门。 凭什么!她以前也能出门,可现在那些千金小姐根本不邀请她了! 为什么姐姐还可以?!就因为她是嫡女!能跟郡主亲近! “呦,这是醋了?把自己弄得眼睛通红,为五小姐的事高兴?总不能是不高兴吧?” “还真哭了?我记得以前五娘有什么六娘就有什么吧?哎,我早就跟柳狐狸精说,这样不好,容易让六娘忘了她是庶女,眼高手低,她不听,现在应验了吧。” “小六啊,你是庶出,别总想着跟嫡姐姐比,不好。” “我看她是忘了现在跟我们住,没收住表情,被我们看出来了。” 房间里的姨娘哄然而笑,好像这是十分有趣的事。 “来,六小姐,你跟姨娘们说说,你是为五小姐高兴呢,还是自己把自己气成这样了?” “走开!” “这可不行,这也是我们的屋子,要不你自己出去?” “还有,小辈不能这么跟长辈说话,出去会被人打的,尤其你以后做了妾要伺候主母,可不能像现在一样大呼小叫的,要温柔、要大度、要能忍。” “啊啊!” “诶呦,这是还没习惯呢,那我们每天多说几句,你就习惯了。我们都是为你好。这种事一定要自己先脸皮厚,听的下去,要不然回头去了镇国公府,别人叫你一声姨娘,你再把自己给气死了。” 又是一阵哄堂大笑,尤其三姨娘把自己笑的前仰后合。 …… 郊外驿站处。 宋初语送走裴五娘,看着周围来来往往的行人,一望无际的天边,秋风萧萧,天高山远。 宋初语挥挥手让马车不必靠近,她自己走走。 微蕊立即跟上。 驿站外来往的行商、附近的村民非常多,路过此地歇脚的人一行接着一行。 宋初语慢慢地走着,偶然遇到喜欢的小玩意,也会停下来问问价格,有喜欢的也会买上一个把玩。 微蕊在后面跟着,见郡主高兴,也跟着笑了:“主子很久没这么轻松了。” “有吗?”她觉得每天都无所事事的,除了文书还是文书。 微蕊点头,郡主以前多无忧无虑,不高兴了还会对她们发脾气,最近几年都没有了,就是生小少爷那么大的事都没有情绪失控过,而且郡主好忙,都没有请匠人好好的选过首饰了,都是随便指两页,照着上面的款式来就可。 “主子,主子,前面有卖绢花的?” 宋初语看了一眼:“想要?” “嗯嗯。” “去看看。” 微蕊蹲下身,拣了一朵又一朵,觉得哪朵都那么好看,不一会,怀里就放了好几个。 宋初语不感兴趣,看着不远处挑货而去的货郎,扁担几乎压弯他的背脊,鞋底已经磨破,这样的路,一天只能往返一趟吧? “主子,好看吗?” 宋初语回头,见微蕊挑的多了,才看过去,微蕊从小跟着她,好东西见过不少,平日用的也是珍珠、碎玉,难得对外面的东西如此喜欢? 宋初语一看才发现的确好看,做工精致,配色优雅,仿真却不全真,让人看了不禁心生欢喜:“好看。” 微蕊将几个都要了,继续挑。 宋初语不禁看向摆摊的妇人,妇人穿着打补丁的秋衫,细看袖子有些长,一看便是男子的衣衫改的,妇人的手略显粗糙,脸上风霜色很重,眼角起了皱纹。 与这里大多数摆摊的妇人没什么不同,但又有点不一样,她说话声音很轻,给微蕊介绍东西的时候也不着急,慢声慢语,却极尽详细,一听就读过书。 秀才家的女儿?落魄的商户人家? 应该有几分出身,要不然东西也不会做的微蕊都喜欢。 “哎呀,不挑了,我都要了,回去分给明姑姑她们。” 妇人闻言眼睛都亮了,眼角的皱纹更加明显:“姑娘,您财源广进,万事大吉,觅得良婿。” 微蕊不好意思的笑了,她还小呢,何况当着郡主呢,多不好意思。但包东西的时候没有不好意思,整整一大包,她都要了。 宋初语带着微蕊离开的时候又看了妇人一眼:“微蕊,你觉不觉得她好像有点眼熟?” “郡主,没有吧?”怎么可能眼熟? “有,你回头让人查一下。” 微蕊嘟嘟嘴,郡主说有就有:“是。” “前面是竹贤亭,我记得在上面登高远望,满目竹林。” 微蕊疑惑,她不记得来过啊。 宋初语已经抬步向上走去。 微蕊慌忙跟上。 第287章 辩题(求发电求小礼物) 风拂过小山旁的流水,波光潋滟,也带来了一丝寒意。 落叶散落在地上,铺成一条窄窄的小路,尚不足以形成青云梯。 宋初语出来的时候里面加了一件薄棉衣,并不觉得冷。 微蕊背着大袋子,踩着咯吱咯吱的树叶,玩的十分高兴。 宋初语并不打算上山,她只是想起了那片竹林,过来看看:“你背着上山也不嫌累。”宋初语见亭子里有人便在下方找了个石头坐下。 微蕊也撵着脚下的叶子停下来:“主子,很轻的,再说,还能挡风。” 宋初语笑笑,行,挡风,便向山上看去,果然翠绿如荫、高大挺拔,成片如海,宁静壮阔,依如记忆中的样子。 她后来很喜欢坐在不同的山上看景,一看就是一整天,无所事事、自苦也自救。 “太后执政便是牝鸡司晨,如今皇上已及弱冠,太后依然把持朝政,却无意还政,敢问太后意欲何为?身为言官有见却不劝诫,就是失职,碍于前程,一退再退,实为不忠,身在其位不谋其政,我说大夏言官一句尸位素餐怎么了!” “段兄说的对!我大夏扬国威多年,为什么这么好的机会不对三十六部用兵,三十六部内乱是千载难逢的机会,皇上力排众议,已经决定发兵,太后却一再阻隔,意欲何为,不会是年事已高,不适合这个位置了?!” “庄弟言之太过,我夏朝已十多年不曾征兵,国库不丰,灾民横行,各府积弱,何来兴兵的条件,难道要靠一腔孤勇?” 宋初语静静的看着如海的竹林,大夏言论不能算开明,但也分场合,如果是‘学子论政’或者‘大儒激辩’,是准许他们大不敬的! 可——若是辩不出一个可行的结果……就是说纯粹一时口快开了局,那就惨了,骂出去的每一句话都是板上钉钉的罪证,最不济也要落个身败名裂、抄家灭族的下场。 所以一般情况,这两个局都是在特定情况下、海晏河清时,你唱刚正不阿的大臣,他唱礼贤下士的皇上 ,大欢乐结尾,是有等于没有的两个局。 “怎是一腔孤勇,镇国公驻守边关多年,一直在练兵,虽然国库不丰,人心不齐,我们会败,但割城赔地,我们又不是第一次做,完全输得起。反而是安国公,他手中兵力逐年减少,按说他该是最主战的人,可趁机率兵出征,招兵买马,重振宋家军威名,但他却第一个主和,可这些年,安国公的行事作风可没有廉颇老矣的状态,所以,不觉得他主和很有问题?”段河再次抛出问题。 “连牙都不锋利了,无外乎死守不出兵!”庄一潜继续附和,总之就是太后和太后的人都不行。 蔡夅蹙眉:“我一路走来,各地沉疴懒政,发兵条件不足、军饷难继,即便是以战养战,恐怕也是自觉死路与后方同时失火,到时候满盘皆输,段兄说,不过割城赔地,敢问割你的祖籍你可愿意,赔你成长的郡县,你可放心他们不会屠城,反而是皇上,年岁尚浅,别人一言之,便一鼓作气,失了先机。” 庄一潜冷哼一声:“军饷难继?我看是歌舞升平、纸醉金迷、浮华迷眼!到处都是享乐!” “所以你的意思是,他们的银子会平白无故给前线的战士?”笑话!蔡夅不屑于顾。 段河猛然开口:“这些银子哪里去了?” 蔡夅:“什么!” 庄一潜:“什么!” 段河一把抓住他们:“这些银子?!纸醉金迷的银子,哪里去了?”那么多银两,半数纸醉金迷的生活一夕间消失,那些银子哪里去了? 可维持上京城各家族体面生活的银子入了谁的库! 两人也震惊的看着段河,对啊!银子哪里去了?!接收这批银子的商行背后是谁?谁有能力吞掉这么大一笔银子,却没有听说大夏崛起了哪个了不得的大商贾! 段河恍然,继而大骇:“我懂了!这次‘战与不战’根本不是正题,有人要聚天下财富。” 蔡夅:“那么多银子?” 庄一潜也懵了,拿到那么多银子:“要干什么?” 一个答案在三人嘴边呼之欲出!但又觉得不可能…… 怎么可能!条件不成熟。 那有没有可能——是皇上或者太后二人之一所为,那么聚拢如此财富,是真要对三十六部开战?!虚虚实实,孤注一掷! 三个人一起陷入深思。 宋初语听出来了,他们三个人是好友:“就三个人?” 微蕊探头看一眼:“回主子,就三个人。”张嘴皇上、闭嘴太后!祸从口出懂不懂。 “谁在那里!?” “出来,藏头露尾想做什么!” 微蕊不干了:“你说谁呢!”信不信树上、前面、后面,只要她大喊一声,先把这三个大呼小叫的拿下!“谁藏头露尾了,你们说话不看看周围有没有人,怪我们了。” 段河拦住冲动的庄一潜,见这姑娘背着大大的袋子却很轻松,如此大力?穿着体面,却言语蛮横,丫鬟?他们刚刚的话,这人听走了多少,为什么他的小厮没有通风报信:“是我们刚刚言语无状。”但却不慌,他们可没说他们辩论完了?不能算‘言之无物’。 第288章 换个角度想 人模狗样的,但跟她们心眼多的老爷比……差了那么一点点:“道歉!” 段河:“……” 庄一潜:“……” 蔡夅:“……” 三人都没有说话,他们自认不会跟一个丫鬟计较,更不会跟丫鬟歪缠。只是看着大石后,等着她家公子出来! “好了。”宋初语看眼气呼呼的微蕊,眼白都要翻到天上去了。 段河蹙眉:女子?顿觉不好,他们总不能与女子争辩,为他们没有出言不逊据理力争。 再说,对方很有可能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根本不知道其中的深意,反而只会抓住他们的错处不放。 虽然不是什么大事,可若是传出去,今日的事少不得要被家中长辈知道,到时候为了给北方各大书院一个交代,三年内都不会再让他们外出行走。 庄一潜尤其受不了这一点,他好不容易可以下山,再回山上,他就要发霉了! 宋初语从石头上站起来,往前一步露出自己身形,神色温和:“可是青山蔡家子弟,九曲庄家公子,这位姓段?应该是极南之地海郡城段家公子了,三位一路北上辛苦。”能说出‘聚如此多的财富意欲何为?’定然是一路北上所见,积少成多,引发猜测。 只是,那点财富可不多。 陶万垠、如意收债不是所有人家的宅子都收,那样范围太广、太过明显,大多数欠债人都是以租赁的形式继续住在他们的宅子里。 只有极少数人家的宅院涉及到他们行兵的路线,或者为了行事更加方便才会收取他们的宅子,另做他用。 何况亏了祖宅的人更不会逢人就说,除非他不要脸面了,那些亏了祖坟和祠堂的更是捂死了不让人知道,还想着能私下赎回来,谁会向外说。 这位段学子有疑问,只是串联了他一路的所见,逐步由点成面,之后提出可能的猜测,所以他们定然是一路北上,所见甚多。 “你知道我们刚到上京城不久?!”这人跟踪他们!庄一潜就说,怎么会有人平白无故越过他们的小厮出现在这里! 宋初语看向他,笑了笑,又越过他看向他身侧姓段的公子:“聚这点银两是为了安天下民生,拒此时兴战事,是为了维稳。个人私利固然重要,但与争取大夏三五年的安定比又不算什么。几位一路走来,恐怕也看到了各地简陋的丰收、开始上街行走的褴褛庶民,这些良种、土地、精力,投出去虽然杯水车薪,却是良好的开始,还需要安定作为辅助,才能在三五年后稍见成效,待民生富足,仓禀充实、兵强马壮,我们再争一争有何不可?” 三人齐齐看向她。 宋初语神色依旧:“北疆这次动乱,表面上看只是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争论不休后引起的小范围动乱,可是仔细看,这场动乱到现在可以说是步步推进,最终十二部归一。” “……” “从结果上看,这还能算动乱?可逐渐转好的我们又需要足够的时间休养生息,现在发兵我们没有任何硬碰的资本,那么我们可以在北疆一统路上做些什么?通知各部这个阴谋?离间初步固守在一起的十二部?从这次北疆割让城池求和来看,前者应该起了作用,所以收拢北疆的步伐停在了十二部,不知道这样看,几位对这个结果是否满意?还是有更好的提议?可以让我们积累的步伐走的更快?”所以不要把思想故步自封在‘造反’、‘内乱’上,放眼看一看,是不是能在其他事情上,增砖添瓦上下下功夫? 段河恍然大悟,突然觉得想出如此方法的人实乃鬼才,修水渠、开荒地、增良种、安流民,哪个都需要数不尽的银两,可这些银两又不能让人捐赠,皇家可以封一人为商伯,却不可能明着卖,那就只剩下让世家心甘情愿的掏和——亏。 把本散落在各地的财富快速归一,丰实国库!撒利于民! 段河看着她,目光灼灼,如果不是年龄不合适,他会怀疑站在他面前的是当朝太后,稳而不急。 但现在也有一个人呼之欲出,提出了女子品级划分、宣扬女私兵的安国郡主,只是他一直以为对方是太后延伸出来的势力,如今看安国郡主,这些未必不是她一人的主张。 段河三人同时拱手:“多谢姑娘解惑。”一路行来,荒地均有人耕作,人们瘦弱褴褛却有田可耕,大夏确实在一点点振作,它需要时间更需要更多稳健推行实施的人。“刚才是我等出言不逊。” “年轻气盛本该如此。”何况还说对了。 被一个小姑娘说年轻气盛,庄一潜有点不自在。 段河并没有,为天下女子立身,的确说的起他们年轻气盛:“在下段河,刚刚言语无状,请姑娘海涵。” 庄一潜怔了一下,看向段兄,为什么报名字?但也紧跟而上:“在下九曲庄一潜,刚刚不该说姑娘藏头露尾。” “你还敢重复一遍!”微蕊跳脚。 蔡夅笑着拱手:“青山书院蔡夅。” 宋初语恍然看向蔡夅,青山书院——温良公子蔡夅!! 没办法,这个名字太如雷贯耳,不是能力,是丑闻,之所以不是因为能力,是因为他都没来记得及长成,流传在外的只有他二十岁以前的作品。 他的人就和他的别称一样温文尔雅、良善有度,今日一见果然品貌上佳、斯文有礼、如玉白皙,可谁能想到他与家里花柳出身、粗鄙不堪、见财眼开、叽叽喳喳的庶嫂有瓜葛。 传闻他那位庶嫂能被人赎身,也是因为不值钱,老鸨才随随便便一点银子就放人了,而且她还嘴馋喜欢偷吃,坐没坐相、站没站相,要多粗俗有多粗俗,总之绝对配不上芝兰玉树的温良公子。 可这位小公子却在庶嫂被左邻右舍扔猪笼过世后,殉情了。一代温良公子不及长成就诀别人世。 他的两位好友写过无数诗篇纪念他,他也永远以少年温润公子的形象活在诗篇里。 第289章 我问 宋初语不禁多看了蔡夅一眼,与段河、庄一潜站在一起也丝毫不弱文人傲骨的惊艳人物,喜欢的竟然是与他本人完全背道而驰的寡居庶嫂? 他的庶嫂到底是有多粗鄙,才让所有的人都看不下去这两个在一起,才在他外出时拉他庶嫂沉了塘。 宋初语都能听说的事,可见当时看来有多离奇。 至于段河,应该是助长温良公子传闻一直经久不衰的关键,因为他骂完那些左邻右舍就骂齐王,骂殷浊,能与齐王、殷浊并驾齐驱,还不百年经久不衰。 段河也的确有立场骂新皇骂所有大夏官员,他出身南地,是林清远放在南海上的一把大刀,实力不容小视,林清远手下几个爪牙之一。 林清远过世,齐王带人几乎平分了他的成果,殷浊、镇国公,凡是为大夏而战的人都受惠于林清远,结果他们拿着这些东西也无非是艰难的打赢了战争,开疆拓土已不可能。 所以躲在海上避免被清缴的段河每年在林清远忌日那天都会开骂,辱骂朝廷是贼,骂大夏官员无能,骂镇国公、骂殷浊他们是贼,拿走了所有,也不过是保住了一个大夏,丢人现眼什么的! 骂的十分难听,殷浊那点过往每年都要翻出来鞭挞殷浊一次,殷浊的病情不见好转不得不说得力于段河年年提醒。 庄一潜应该就是段河的副手,现在看似冲动莽撞的他,不知道经历了什么,沉默寡言的。 康睿给他起了个别称——潜水的王八、锯嘴的鳖,骂成这样可见多老而弥坚。 可现在林清远不在南地了,南海上都是她的人,舰船也在逐步完成全覆盖。 那么曾经耳熟能详的人呢,又会走哪一条路,是不是还有曾经的成就,若是没了林清远的提携,耀眼的珍珠归于暗淡,是不是可惜?“安国郡主。” 果然,段河等人就要见礼。 宋初语拒绝了,从微蕊身上取了一件林府的玉牌:“若是有兴趣可以去林府拜会一下林清远林大人,南地水渠、购换土地的提出者。” 几人互看一眼。 宋初语将东西放在石头上,准备走了,辩论了什么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不要‘乱猜’,猜也要猜到‘正途’上去,顺便用大夏的思维和周围各国对北疆一统的看法,提出扰乱方案,他们才好一一攻破,为即将开启的南线战场扫除障碍。 “等一下!”段河突兀的叫住了她。 微蕊诧异的回头,身为一个公子叫住一个小妇人合适吗?让周围躲着的人传到林大人耳朵里,绝对给他穿小鞋。 段河也有些不好意思,但直觉相信他即将问出的问题能得到解答,他就是相信:“如果我想进安庆海航,该见谁?”他一路北上,搭乘过安庆海航的商船,但更感兴趣的是它的护航船只! 听跑长途货船的人说,每到一个地方,都会有不同的护航船陪行,海上风暴、雷雨也会提前告知,总之安全又便宜。 他想进安庆海航,想知道这是多庞大的一个海事势力,其野心仅仅是海上贸易吗?安庆海航锚点大多在大夏国土上,定然是大夏的势力经营,那么属于谁呢?郡主能知道安国公的决策应该也能知道安庆的背后势力。 “你想进安庆?”宋初语不算太意外,他在海郡长大,父亲是海郡郡守。 段河点头。 庄一潜、蔡夅看看段河又看看不远处的女子,也认定这个问题问眼前的姑娘没错。 宋初语本意希望他跟着林清远,哪怕林清远把他放在海上来,她也会用他,可既然对方提了,她也不纠结,在哪里不一样:“那你找我就行。还是那块玉牌,带上你足以惊艳我的远望,来见我。” 段河震惊的看着她,没想到安庆会是…… 微蕊将袋子甩在自己肩上,甩的嘎吱作响。 段河才从惊讶中回神,是他狭隘了,是他把太后也想的狭隘了,吾国在谋划的焉是他能揣测的。 段河拱手,觉得又不慎尊重,再鞠一礼:“学生定不令郡主失望。” 宋初语转身。 蔡夅、庄一潜见状,同时拱手,直到人走出很远,再也看不见才齐齐松口气,又互相诧异的看一眼,忍不住觉得有些荒谬又直白的告诉他们这是事实。 他们遇到了一个姑娘,那个姑娘告诉他们可以见到封神、挖氏族根基背后真正出谋划策的人,还得到了一次直接见两人的机会? 可这个机会显然是不能一起用的,因为一开始郡主没说这块玉牌还可以见她? 为什么不能一起用? 这些事情一一呈现,让他们甚至忘了记住一个女子外貌的本能,而只记住了她说过的每一句话,落过来的每一个目光。 “温夅你见过安国郡主?”段河很难不这样想。 “没有。”还有不要随便给他换名字,他也是第一次来上京城。 “郡主多看了你一眼,莫非……觉得你更合适出入安庆商会?”还是与他们两人相比,温良公子的名声更远? “有可能。”蔡夅毫不谦虚。 两人瞬间扒在一起,又慢慢放开,刚才的论辩恐怕要写成文书,去拜访的时候一起带过去,否则他恐怕不用想安庆的事了:“小厮呢……” 第290章 聘 “在,少爷这……这里……”三个小厮茫然的看着周围,刚刚他们就觉得眼前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段河看到几人,松口气,还好,她并没有恶意。这也告诉他们,上京城这个地界,就是有人守着,也不安全。 …… 今日的安国公府张灯结彩,十分热闹,各家小辈早已经闹成一团。 安国公也特意休沐在家,换好了喜庆的华服。 宋夫人早早准备起来,邀请了不少娘家小辈,单是给江府准备的聘礼,礼单打开,足能从正厅延伸到大门,丝毫没有掩饰对庶长子的重视。 女儿的人就是她该好好笼络的人,再说了,女方是她从小看着长大的,本身就喜欢那孩子,对方的母亲又是她手帕交,怎么说也该给多一点。 杜桑为婆母捧着毛巾,心里多多少少有些不高兴,这样的排场比她的时候也不差,更不要说现在安国公府所有的实权好处都在宋石手里,娶的又是那样身份人家的女子,以后她这个世子夫人怎么压的住庶嫂。 “把你脸上的表情收一收,不想在这里伺候干脆回去歇着。” “儿媳没有,娘,儿媳就是一时为世子伤心。”婆母怎么能不向着自己儿子,偏向别人! “那也回你们院子里哭去,两个人凑不出一个能办事的,想出头的时候比谁都积极,也不怕撑死。” 杜桑闻言眼中顿时含了泪水,心中委屈,她不信婆母也会这么不留情面的跟她儿子说话! 宋夫人当然不会这么和儿子说话,没本事还心大的儿子也是她儿子,她稍微会注意下语气,至于对儿媳妇,她现在看不上谁就直接说,反正她女儿又不是她们护着的,还不能图个一时痛快?! 梁姑姑无奈的看眼夫人,示意世子夫人赶紧下去洗洗眼睛,一会年轻媳妇们来了,她还要出去招待。 大公子下聘的好日子,各府来捧场的少爷夫人来了很多,总要世子夫人出去招待,夫人何必这时候又气她。 宋夫人换了一套翡翠的头面,这样更显老成大气:“看我做什么,我管她高不高兴。”她以前无非希望她们多多照看初语,对两个儿媳妇很是收敛,现在又不需要! “是,是,小姐您高兴最重要。”谁都不如您老人家重要。 …… 安国公看看时间,再整理整理自己的衣服,有些焦急:“都这个时辰了,初语怎么还没到?” “你是不是还没睡醒,你让初语来做什么,今天是宋石的大日子,又不是初语的,更何况只是下聘又不是成婚,哪有女儿必须回来的道理,再说,她不忙吗?你看她天天又要带孩子又要处理忙不完的事,你还嫌她事不够多让她过来,女儿人都瘦了。” 说的有道理,但安国公还是在找宋初语,以前不让女儿来,天天来,跟上门打秋风的穷亲戚似的,唯恐娘家不乱,现在让她来了,她反而不来了。 宋夫人见了国公爷真的在等女儿,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他什么好,女儿现在是他想见就能见的吗? 其实宋夫人也心疼女儿,恨不得把小山接到自己身边来养。 可牵扯太多,她也怕出事,结果倒好,她那个便宜女婿就像个奶娘一样,大大咧咧的天天抱孩子出门,还抱孩子上衙,一点做正经事的样子也没有。 若不是知道,清远不是胸无大志的孩子,她真没脸看这个‘不上进’的女婿。哪个正经男人是天天围着孩子转的。 “你们去前门看看,郡主到了没有?”安国公还是觉得有一线希望,老大的婚事是她说定的,可能会回来看一下。 宋夫人看着老爷的样子,叹口气:“不用等了,她昨天让人把贺礼送来了,今天不来。” “你不早说。” “早说晚说怎么了?” “去上衙,能干什么!”说着就要起身。 “你差这么点时间,哪有给人做脸做一半的?”宋夫人赶紧将人拉住,其实她也想女儿了,女儿有段时间没有回来了,说实话她也想女儿不忙的时候,虽然回来准没好事,不是挑拨她和儿媳妇关系,就是做些家宅不宁的提议。 可女儿不回来了,她也想,谁能想到她不好好当女儿,非要…… “老爷、夫人!老爷、夫人!郡主回来了,郡主、姑爷还有小少爷都回来了。” 两人立即要出去迎,想想又不对,又都淡然的坐回了位置上。 林清远抱着宋岐率先到的:“小婿给爹请安,见过娘。” 宋夫人早早迎上前,高兴地抱过宝贝外孙:“起来,起来,抱着孩子呢见什么礼,我们小山想外婆了没有,初语呢?” “去了大哥的院子,看看东西都准备好了没有。” “准备好了,准备好了,我派人盯着呢,否则你江伯母还不跟我闹,小山,你说是不是?” 国公爷也走了过去,看着孩子,他尤其喜欢外孙的名字,太后虽然没说,但也很满意,虽然有些对不住女婿,但女婿似乎很排斥外孙跟他姓,他们也只好却之不恭……该给女婿官升一级了。 “你多少年没有抱过孩子了,小心点。” 发发电!?贺林大大升官,嘿嘿。 第291章 形象 “啊?”小山看着外婆,歪着小脑袋开心的流口水。 宋夫人赶紧要拿手帕给孩子擦擦。 林清远已经熟门熟路的从袖子里掏出小山专用的手帕,覆盖上孩子的小嘴:“小山想说话了是不是?”又熟练的塞回袖子里。 宋夫人、安国公一言不发的看着,一时间有些无语,无人想他会‘另起炉灶’实属正常。 …… 距离内城有段距离的北城御井街外。 梁友文看眼徐良:“我们去不去?” 徐良也有些拿不定主意:“我们去不太合适吧?”安国公府和镇国公府除了主子们,下面的人关系不太好。 而且他们跟宋大将军没有私交,贸然前往恐怕引人遐想?于大局不利。 “那我们不去?”梁友文看着内城的方向。 突然一辆马车从街口路过正好看到他们。 卢宝珏一把掀开车帘:“梁统领!徐大哥!你们怎么还不走,都晚了!快点啊,我们先走一步!”说完马车呼啸而过。 梁友文、徐良嘴角抽了抽:你倒是停下来,‘强硬’的带上我们啊!就这么滚了。 徐良扫扫不存在的灰:“我怎么觉得姓卢的不如‘平时’稳重!”咬牙切齿。 梁友文:“那我们去不去?”林大人、郡主都在,远远见个礼也算混个眼熟,说不定有什么好事的时候林大人和郡主就想到他们了,何况,卢宝珏都去了! “去什么去,他能去,我们能去吗!回家,今天不上衙!”头疼。 “那小少爷百日我们去不去?”梁友文真诚发问。 徐良真头疼了,顿时想回去看看,自己家有没有几个脸皮厚的弟弟,可以代他去。 …… 宋石定亲办的热闹而隆重。 安国公府几位老成持重的将军都到了,安国公与安国公夫人亲自坐镇给庶长子做门面。 孟府内。 孟夫人听着前街吹吹打打回来的队伍,心烦的皱着眉让婆子关上窗户。 她最近又在给女儿相看人家,但看了这么多没有一个满意的,她坚信就是宋石现在今非昔比,当初她不想给女儿找接任兵权的,现在也是不想,她不后悔,她有什么好后悔的,她就是不想! 孟夫人烦躁的把媒人给的几个候选摔在桌子上:“什么人家!也配拿到牌面上!” 婆子小心翼翼的看夫人一眼,候到一旁没敢说话:夫人最近脾气不好,最好不要撞到夫人气头上。 孟夫人想到不久前就是宋夫人见到自己也客气的说两句话,最近是一点也不装,一声不吭的。她上前见礼,宋夫人也只是点点头,高傲一如既往。不就是没有同意婚事,至于表现得如此明显! 可孟夫人想到以前宋夫人见了她也未必说话,又无声闷气! …… 秋意渐凉,林府的百日宴结束的悄无声息。 时间过隙。最后一场秋雨从天际的深邃蓝到街道的石板棕。 宋初语燃了火炉,听着裴五娘的汇报。 裴五娘将红薯从火炉旁拨到一旁,慢慢的掰开,香甜扑鼻:“……各行各业的女子以后都可以在各地成立的郡主府办登记造册,这些人将统一在下月初三参加各郡县的统一初级考核,等级牌纹和第一年的俸禄均已通过商行发往各地。” “辛苦你了。”要在各地建‘郡主府办’不是容易的事,更何况还要保证各地的评级工作都要按标准统一展开:“婚事就在十天后吧?” 裴五娘想到严不渭这些日子,跟着自己东奔西走,一句不满的话都没有说过,反而一次又一次为她挡了不少谩骂、为难,这些天被磨砺的沧桑的眼睛,也带了一丝羞涩:“嗯。” 宋初语笑了,刚要说什么,见微明站在了门口,不禁看过去:“有事?”外面还下着雨。 微明将一个腰牌递上:“回郡主,海郡段公子携好友求见郡主。” 裴五娘起身。 他们?“带他们去前书房。” “是。” “五娘先行告退。” “前些天宫里送了些葡萄过来,你带走一些。” “多谢郡主。” …… 庄一潜看着这间大的夸张、风格一分为二的庞大书房,震动不已,一排排耸入房梁的书架上均摆满了密密麻麻的卷宗,所有的多宝格子上,是单独存放的卷轴。 这些卷轴无形中给人一种说不出的压迫感,让走进来的人忍不住放轻脚步,不敢造次。 段河站在门边,两种风格,两张桌子,十分明显,这间书房是郡主和那位林员外郎共用,现在已经不能说是员外郎,而是执使,前段时间升到了五品,在同期入朝的官员中,他是升的最快的一个。 因为要见郡主,三人多多少少特意了解过这位郡主驸马,或者说对这位平稳撬了世家根基的林大人十分好奇。 结果,所探结果完全出乎意料。 因为他平日流传出去最多的并不是他的功绩,也不是他在工部有突出成就,而是他很会带孩子,还经常坐在他衙署后门的菜市口跟小媳妇们聊带孩子的琐事,晒着太阳,一坐就是一中午,要不然就是跟哪家纨绔在茶楼喝茶,还是带着孩子。 总之没一件正事,甚至还有人抱怨,因为他开了不好的先例,他从属部门很多官员都带着孩子上衙,因此还被上面的官员严厉批评过。 但这位林大人依旧不改,还天天带,上面的官员本来也很不满,但新任工部尚书视察下面衙署时特意逗了逗孩子,问候了安国公的身体情况,就没有人管他了。 听听,林大人流传在外的都是什么稀罕事,甚至外面都传,林清远能升上去全靠拍安国公马屁。 第292章 作用 丝毫不见南地各大书院学子将他视为重点人物的谨慎。 这位林大人在上京城的传闻更像一个无所事事的富家子弟,多多少少还有点不正经,喜欢带孩子往人群里凑。 让段河都怀疑,他以往听到的事,是不是这人瞎猫碰到死耗子,蒙对了,还是那些不靠谱的提议本身是因为他这个人不靠谱。 可此时看着这间书房,段河又将南地各大书院传闻中的那个人和这位林大人联系到了一起。 “怎么不进去,都在门口站着做什么?”宋初语穿了一件浅紫色斜襟窄袖长衫,平和并未盛装。 三人慌忙让开一条路:“见过郡主。” “进吧。” 没什么好寒暄的,宋初语也没时间跟人等一个冗长的开头。 段河直接从背上取下卷轴,摊开,一张大夏境内、周边江河、山川的走向跃然纸上。 宋初语看过去,最显然的位置放着一篇,《论开凿运河的可行性和必要性》 外海联通大夏东部南北重大经济航线,那么内流能否连同堤坝河渠一起开工。 大夏境内多水流,素有水上泽国之称,这些水势给大夏带来了沃土,也带来了灾难,让大夏多年来粮草不丰,疏通大夏境内全部水渠,不但可以解决各地水患,还可以开通一条比驿站国道更快速、载运量更大的交通要道。 宋初语看向大夏西部运河的可行性开凿计划,特意拿出这一部分查看。 段河看眼郡主取出的部分,再看眼地图,其实不用看,他也知道这条被他放在最后,就说明这是没必要或者不急迫的一条航线。 可郡主为什么只看这个? 段河的视线重新放在地图上,可这条航线无论是从物产还是从效益上看效果不佳,虽然几乎联通北疆、西土各国,但是水流不丰。 宋初语的手指突然落在靠见西山的一条蓝线上:“这条河宽多少?” “回郡主,很窄,不足两丈。” “水流湍急?” “对,流速可达一息六丈。” 宋初语若有所思,运不了人,可以运粮,这样的速度,一天可以来回三趟,去等于不用时间,大大减缓了大型军用工程器材和粮草的运输时间。 何况也不是完全不能运人,熟识水性的人完全可以适应这个速度,只是不能向内海联通,而是向外开凿,穿过大山,成本偏高…… 同一时间蔡夅站在书房门口的中间线上看着另一侧的书房,他发现这里每一卷卷宗都对应着对面一个卷宗,让人诧异的是,绑卷宗的绳子都一样。 蔡夅忍不住向前一步,看着挂在书架上唯一一个与隔壁书房不一样的挂画,画中凌乱、繁杂,市井琐事什么都有又什么都说不清楚,看似是一副失败的作品,挂在这间整齐有序的书房里,却奇异的不显突兀。 蔡夅就这样看着,静静地看了进去,仿佛一边是泱泱国运,一边是鸡毛蒜皮;一边是高山巍峨,一边是猪圈鸭笼;一边教导有志之士智在千里,一边是回家耕田,在极雅与低俗间转换自若。 蔡夅突然回头,让门口的侍从帮他拿张纸和笔,就这样蹲在门口,洋洋洒洒写了一篇策论放在林大人的书桌上。 宋初语正好看完《论开凿运河的可行性和必要性》。 段河紧张的等着郡主评论,觉得一定可行又担心郡主问西河之地,因为可行性不高,且没有必要,他如果据理力争,安庆海航是不是没指望了。 宋初语拿起笔在西地河道上画了一笔。 段河心想完了,就问这个…… 宋初语已经将画稿重新卷起来:“你带着这些给安庆的宋意,有什么想做的,都可以跟宋意提,让他给你安排。” 段河不解?就这样,不问了? 林府外。 林清远抱着睡熟的宋岐回来,头上盖着斗笠,想将孩子放回卧房睡一会。 小蚊子突然从一旁跳出来:“老爷,老爷,郡主……” “你怎么现在还莽莽撞撞的,像什么样子。”付寿一只胳膊将他拦在老爷身侧,管家怎么教导他的:“郡主怎么了?” 小蚊子不怕他,是老爷让他看着的:“郡主和几个长的很年轻的书生去了书房。” 付寿叹口气,去了书房就去了书房,郡主有几个账房还很年轻,郡主每天要见的年轻人多了去了,报这些做什么,大惊小怪的,他以为郡主怎么了。 林清远闻言,脚下转了个弯,向书房去了。这种事他有些难以启齿,跟付寿他们又说不出口,只能跟还不懂事的小蚊子提。 付寿惊讶的看眼老爷,急忙跟上,小蚊子回来后怎么带的老爷还不正常了。 小蚊子也急忙跟上,他好不容易找了个了不得的工作,可要积极努力完成,不能偷懒,一定要报。 可真到了门口。 林清远又立即折回,退了出来,四下看了看,让付寿搬套茶具去那边廊下。 “老爷,您做什么?” “让你去就去。”问那么多,他当然不能进去,一定是正事才会让人去书房,他现在进去不合适。而且郡主每天见那么多人,一次两次郡主或许不会说什么,次数多了,郡主就会厌烦。 所以他在外面等,让里面的人一出来就能看到他:“蚊子,我脸淋雨了没有?” “没有,您最俊美,天下第……” “实话不用说了。”这种事问年纪小的蚊子,林清远毫无压力,他的人,只有这点用途。 求发电 第293章 出主意 林清远选的角度非常好,从书房正院一出来,就会看到柳树纷飞的落叶中,他‘与世无争’的脸,还有他怀里熟睡的孩子。 孩子很重要!无声的提醒所有出来的人,郡主是有相公有孩子的人,别成天想些不该想的! 说起这个,林清远对太后略有不满,谭冲死后,太后身边涌出不少各怀心思的人,暗暗等着上位的人数不胜数,有些人为了争取一次正面太后的机会什么阴损招数都用上了! 简直—— 段河、蔡夅、庄一潜出来时,秋雨冷寒、落叶萧萧,未来让无数人望而却步的人正抱着熟睡的孩子岁月静好的坐在廊下品茶,秋雨如织人如画。 那时候没人敢多看,书房的压迫感还没有让三人回过神来。 只有蔡夅遥遥看了廊下的人一眼,想问,他是否困于世俗对他和郡主身份的看法,可仅一眼,想法溃散,只剩前路。 那个坐在廊下赏雨的人,不是别人口中的任何样子,看的出他走的每一步都十分确定,那间书房,那幅随意挂在那里的画,在仕途与个人喜好间随手处置。 段河、蔡夅、庄一潜走出林府很久才深深松口气,明明不该是人生大事,但踏入林府的一刻却走出了科举的紧张。 “那就是林大人?” 虽然只是匆匆一眼,可印象深刻,毕竟抱孩子的‘男人’不常见,但莫名的不觉得突兀。 感觉他也不是任何人口中形容的样子, 用区区两个提议,救大夏将倾的人,好像又可以是那个样子。 “是林大人吧?” “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在郡主家抱着孩子的不是林大人是谁?” …… 另一边,林清远抱着孩子走进书房,还对那三个人印象深刻,一看就是八大书院出来的天之骄子,桀骜孤勇、自成天地,自然也长相不错,勉强算……可以:“我觉得户部那边最近要出问题?”街口堆的炭渣不对,捡炭火的人家说煤渣不如往年能卖上价钱。 宋初语抬头:“你抱着他做什么,不是睡了吗?把他放下。” “不了,外面下雨,我刚才看到有人出去,谁啊?” “上次送五娘遇到的人,觉得还可以,正好有合适几人的位置,就试一试。” “可信吗?” “海郡城段家,接触过,他们家的孩子,也都是刚从书院出来,估计是为参加明年秋试做准备,没有问题。” “这样啊……” “有一位应该是冲你来的,我看他放在你桌上一份文书,你可以看看?如果觉得可以,用一用也无妨。” “好,但说不准他们志在状元。” “对你这么没信心?我帮你抱会?” “别,沉。” …… 镇国公府内。 家徒四壁的严大公子正厅里,摆了几张颜色各异的凳子。 几位衷心耿耿的门客互相看一眼,有些欲言又止,他们已经有几个月没有收到月银,现在镇国公府困难…… 也不是,是大公子困难他们知道,所以这个问题不是最主要的,主要是跟着大公子的人没有银子拿,事情就大了。 虽然那些人跟着大公子不是图大公子的银子,都是看在镇国公的情面上对大公子寄予厚望。 可是,人都是会变的,就说上次世子弄的那个比赛,那是实打实的送出去一个别院、无数好东西的,事后虽然把人弄丢了几个月,可也正好碰到了那么困难的时期,世子又给了好东西,才让那些人不至于捉襟见肘。 没见几个老家伙都有些松动,允许家里的子弟和更有银子的世子来往。 这次世子回来后,更是单宴请就开了六次了,有一次还请动了徐老的长孙,事实证明,现在能给出银子多重要,连徐老那样的人家,被世子坑成那样,看在银子的面子上都松口了。难保小一辈意志不坚定以后跟世子一条心。 所以,大公子当务之急是寻份差事,有个来银子的渠道。 安国公府那位女婿,小小七品时就能拿到高于俸禄几倍的银子,个中如何操作谁人不知:“大公子……” “有话就说。” 几位门客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他们可就说了:“大公子,您看能不能走走皇上或者太后的人情,先换一个部门任职?” 军营里真没油水了,兵部军饷卡的又死,兵部尚书还不是他们的人,捞不到什么了。所以不如换到文官队伍,最好能在户部或者盐政上任职。 严不予蹙眉,龚西成和父亲关系一般,翰林大学士的关系倒是可以走动一下。 但现在走动什么关系不需要银子,他有吗!如果单是银子还好说,可目前有些东西,他现在找的到吗!拿的出来吗!他倒是能舍下脸皮找严不渭借,可严不渭根本不出! 如今他又要成亲,用他的话说就是银子不能比——哼!那边少,他绝对一毛不拔! 门客幕僚看出大公子的难处,能走动到好位置的人情哪里是那么好走的,就是镇国公亲自出面也是要送东西、打通关系的。 所以嘛,他们本来也不指望这一点,他们还有一个可以不用银子的办法,只是……可能需要他们大公子……咳咳,毕竟太后那里现在都快要争疯了,但他们大公子绝对拿得出手,就是不知道大公子拉不拉的下脸…… —— 求为爱发电,大公子的幕僚值得一点电吗? 第294章 大婚 也不是让他们大公子实际做什么,毕竟说出去不好看,容易被人诟病自毁前程。 最好是有那么一段心知肚明又不揭开的暗语,刚好有几分薄面就可。大公子早前不是引得裴家六小姐不要跟着嫡母的大好前程也要跟他们大公子在一起,说明大公子在女人方面有点手段才对,个中关系能把握明白。 严不予见他们互相推搡,不解的看过去:“怎么?” 幕僚互相看着,难以启齿,这种事大家心知肚明就好,不要说出来。可大公子好像没有往那个方面想。 “说话!” 幕僚急忙开口:“太后那里其实可以……” 严不予不敢置信的看着他们,他们是疯了!还是活够了!“放肆!” 几人吓的顿时跪在地上,他们不是那个意思,他们什么都没说:“大公子息怒,大公子息怒……” 坐在最角落一直没有开口的幕僚,慢慢抬头,试探开口:“也不是没有其他办法。” 其余人闻言立即看过去,头上的汗还没有干,有其他办法不早说,害的他们……这人一如既往阴险。 “大公子,我认识一个西地毛皮商人,身价颇丰,可因为他身原因,只有一个女儿,一直想给女儿找一户好人家做正妻,只做正妻,这些年也看了很多人家,至今没有合适的,如果大公子——” “不可。” “这怎么行!” “绝对不行。”他们大公子的正妻定要出身高贵,对大公子有助力,娶什么商人妇!还是西地商人!听说他们的女儿都长的又高又壮,还没有规矩,让人知道了,谁不知道他们大公子是图人钱财,不行,不行。 不过,为妾……不是不行,毕竟他们几个月没有发银子了。 说话的人闻言不开口了,人家西商说了必须正妻,既然不同意,那就不同意,大家继续这样饿着。 几位幕僚见他不说话,本义愤填膺的拒绝到了嘴边也沉默下来,心中一阵悲凉……怎么就落到这步田地了。本来一切都好好的,他们是座上宾,有大好前程,如今坐在一个四面快漏风的屋子里商讨大事,怎么能不凄凉。 严不予皱着眉,所有的情绪只能往心里压!显然也想到他现在婚事如何艰难。 以前还想趁他‘落魄’攀附他的人家,因为粮食事件如今都退缩下去,觉得所谓的长子承诺不如实实在在的世子身份。 能给他助力的人家看不上他只有大公子的身份,不能给他助力的娶来何用。母亲前段时间还会提给他重新说一门亲事,如今也不提了,反而开始筹备严不渭的婚事个中意思还用说吗! “其实……”那人再次开口。 所有人闻言又看了过去,包括严不予。 “商人妇也不是不能娶,只要我们站住大义,比如,大公子娶妻是不忍心看到大家生活拮据,这样,不但能解决大公子的问题,还能让所有追随大公子的人对大公子心生愧疚,也不好再向世子靠拢。” “可是……到底是正妻……以后就定性了。”但拒绝的话已经没有那么强硬。 说话的人看所有人一眼,添了一句:“人生多苦……”生儿育女、深宅大院,有一个人没一个人都是天意。 所有人都不说话了,阴损。 廖幕僚也知道自己说出这句话时,这些人的日子都到头了,还好,他只要拿到商人给的佣金再给商人提个醒,他就能拿着两倍的钱走人。 大公子这里已经没什么前程了,就是国公爷回来了,也未必能把所有东西从二儿子手里要回来。 而且徐良、梁友文这些人可不是见钱眼开的人,但世子那么坑他们后,他们偶然还会出现在世子的宴席上,这就很有问题。 如果这些人以后亲近了世子,大公子还剩下什么,国公爷的偏爱?变数太多了,大公子这里不值得留。 “哥!哥!在家吗,我给你送件衣服过来,怕你后天没有合适的衣服!哥——”严不渭直接走进来,院子太大,人太少,通传的人都没有,还要喊,不方便。 众人一阵手忙脚乱的告辞。 “都在呢。”严不渭手里托着衣服,看着这些人离开:“慢点,后天记得来喝喜酒。” 严不予不悦的看着他:“你干什么,过来也不提前说一声。” “给你送衣服。”严不渭突然想到一个解哥哥燃眉之急的办法:“哥,你有没有想过把这个院子卖给我,换点银子,这样只留后面几间罩房出入也方便,你也宽裕点。”办法是不是不错? “出去——”严不予忍耐已经到了极限。 “哥,你推我干嘛,衣服,衣服——” “出去!”一眼都不想看到他! …… 锣鼓敲响,鞭炮震天,百年镇国公府内挂满了红色的灯笼和彩带,下人们进进出出,脸上带着喜庆的笑意,今天是世子大婚,最喜庆不过的一天。 徐良、梁友文、何大壮一大早,分别穿着得体的,光明正大的在正门口亲自迎客,镇国公府世子成婚,他们身为核心子弟,自然要到场! 卢宝珏闹腾的最欢,和一旁兄弟已经闹了世子几轮,现在正按着徐良、梁友文等人再闹,无奈因为何大壮人如其名,完全压不动。 徐良、梁友文被闹的最过,平日很正经的两个人如今头上被插满了稻草,扬言今日哪家小娘子如果出银子,就把徐良和梁友文卖了。 便也有胆大的姑娘们跟着起哄,一时间热闹非凡。 徐老将军捋捋胡须,欣慰的频频摇头:“不像话,不像话。” 卢父等人站在角落里,看着自家按住梁统领闹的儿子,总觉得哪里很不对,尤其看到儿子竟然给梁友文头上插草时,心都提起来了,这小子是不想活了吗,那可是梁将军的爱子,爱子懂不懂! 卢父脸上挂着殷勤的笑挤到梁老将军面前:“大人,孩子们不懂事,不懂事,我回去了一定好好教训他。” 第295章 彩绸 梁将军正乐呵呵的看着,难得有人闹他这一本正经的小儿子,转头就对上卢老弟笑僵了的老脸,心里觉得,上过战场的孩子们就是不一样,平日那么跳脱的人,如今就能做到对老父亲一字不漏,好:“来!我们一起看。” “不敢,不敢。” “没事,孩子们喜欢玩闹是好事,难得这样高兴的事情,我都没见我家友文如此被整蛊过,宝珏这孩子有想法。” 徐老将军也凑热闹,为孙子头上的‘草’出了个价,顿时跟价的人更多了,场面更加热闹。 徐老将军第一次觉得,镇国公赶不回来是好事,这里就是世子说了算。 宋石身为安国公府一系,到的也很早。 江汉、宋初杰、韩景善根本就没走,此刻也一起过来凑热闹,喊了几遍价后也被扔进了草堆里。 宋初杰带着宋石往人群里钻。 卢宝珏等人差点一哄而散!宋初杰绝对故意的就是故意的! 徐老将军等人的目光则忍不住放在宋石身上,不得不感慨,宋诚义那老东西真会生,还好他们世子也不差,要不然就要被宋家军压的头都抬不起来了。 徐老看眼梁将军,带着人往里面走去:“那边开始了。” “开始了。”世子说今天是个好日子,北疆南部战线正式在他们这一边打响,这是体现他们价值、稳定他们镇国军的绝好时机,只许成功不许失败。待今晚这些人又要被送走,现在就让年轻人多闹闹吧。 严不予出来的时候,看着满院宾客、张灯结彩、仆人穿梭其中,奇花异草、奇珍奇兽、雕梁画栋,热闹非凡。 好像只有他生活在另一个世界,如此格格不入。 “大公子安。” “大公子,让一下。” “大公子安。” 来来往往的客人,只客套的与他打个招呼又继续赶到后院见新郎官,严不予突然有种这里是哪里的错觉? …… 裴府也早已聚满了人,府外车水马龙,前来观礼的女眷数不胜数。 裴家小院自然装不下太多人,裴五娘早早租赁了原来裴家的宅子,如今也张灯结彩,喧哗热闹。 裴夫人一身华服,珠光宝气,看谁都笑盈盈的,一辈子的气都顺畅了。 裴老爷带着同僚去书房坐坐,书房里连摆设也如同他印象里一样丝毫没动,看着这座依旧如初的宅子,最终没有说出要住进来的话,待女儿成完婚,他们还回小院子住:“都进来坐。” 喜庆的婚房内。 亲近的女眷早已围的水泄不通。 江筝趁人没注意偷偷掀开盖头一角,企图将脑袋探进去,被裴五娘笑着推了出去:“急什么,你不差这一天。” 江筝顿时羞红了脸,她还早呢,要等明年。 江夫人挽起女儿的手,也跟着嘲笑女儿。 满屋子的人都笑了。 同一时间。 远在外城的裴家小院内静悄悄的,姨娘们的房间没有点灯,但碳火已经熄了,如今生活不比从前,什么都要省着。 裴六娘在朦胧的天色中无声的攥着被子,伤心欲绝!她从没想过,裴五娘成婚,她们竟然连门都不能出! 裴六娘想到锁着的房门,胸口隐隐发疼,呼吸困难,别说去送‘姐姐’,就是远远看一眼都别想,她们根本连这间屋子都出不去! 她也是今天才真正看清嫡出和庶出、正妻和妾室的区别。 在这样正房大喜的重要日子,妾室和庶出子女如果没有任务在身、没有管事的活计,根本不允许出她们的院门,因为怕她们冲撞了宾客! 裴六娘笑了,笑容凄凉,她不是一直都知道,所以才想摆脱自己的命运,才想嫁人当正妻,才想攀附权贵! 谁知道满盘皆输!她至今不明白为什么就输了,明明一切都好好的,明明她可以摆脱一切,明明最先看中宋石的人是她! 如果她早一步,早一步在宋石没有被任命为宋家军掌权者前嫁给她,一切的荣耀甚至超过嫡母的荣耀,她唾手可得!而不是现在被困在一个房间里一无所有! 三姨娘推推总是动的裴六娘:“你烦不烦!睡不着出去!” 裴六娘顿时爆发:“我出的去吗!你以为我不想出去!可我们现在被锁在房间里,她根本没有在这里举行仪式,结果却将我们都锁在这里!” 本来也睡不着的人都被吵醒了,脸上却没有与裴六娘一样同仇敌忾的表情:“不锁在这里做什么,以前夫人宴请的时候、老爷办宴的时候,我们也是被严格看管在自己的院子里,现在没有院子了关在房间里不是一样。” “哎呦,瞧我这记性,我们六小姐没有被关过,不知道呢,唉,不得不说,夫人以前对你和你姨娘真好,带着你见客不说,还带着你出去交际,你呀,没有珍惜夫人对你的好啊。” “你也是,喜欢谁不好,干嘛动五小姐的男人,也不想想是男人重要还是你的前程重要,你也别说什么是严大公子主动的,知道为什么男人死缠烂打的少吗,知道为什么你哭着委屈也没人信你吗,因为男人要脸,你但凡恶语相向过,严大公子也不会非你不可,所以别装无辜,谁不知道谁那点心思,唉。” 三姨娘也心有感慨,她本身就是丫鬟,到了妾是升,但也知道正妻的风光,知道以前裴六娘过的什么日子:“你也是可怜,想哭就哭吧,以前多好的日子,是夫人咬着牙也要捧在手上的珍宝,不单这时候可以出去,还能嫁个体面的人家,现在好了,以后也就是个妾,到头喽,哭吧。” 裴六娘不知道为什么,真的哭了,眼泪不受控制的往下落,怎么止都止不住。 …… 正宴开席时。 林清远抱着孩子与年轻一辈坐到了一桌。 徐良头上的草,还没有被买下来,梁友文也顶着一个大花脸,平日叽喳的卢宝珏也像哑巴了一样。 桌子上诡异的安安静静的,只有宋岐看到飘舞的彩带开心的咯咯直笑,伸出胖胖的小手要去抓。 徐良赶紧给小少爷拽下一条,放入小少爷手里。 _ 发电可得徐大公子一个!求发电。 第296章 有事儿先走 宋岐开心的对着给他彩绸的人笑,小腿兴奋地在爹爹身上蹦。 林清远客气的对徐良点点头:“高兴了是不是。” 徐良顿时坐也不是,不坐也不是。 宋岐蹦的更开心了:“啊——” 徐良看的心惊胆战,想让小主子别蹦了,再把您老的爹踩疼了。 “啊——” “……”徐良尽量挤出一个比哭还勉强的笑,应和小主子的开心,一条彩绸而已,不至于如此高兴,赶紧安静下来吧。 宋岐咧出一颗刚刚冒尖的牙白,手里握着长长的彩绸看着徐良头顶上摇晃的小草,突然将彩绸塞入口中—— 徐良整个人都—— 林清远不慌不忙的将彩绸从某人嘴里拽出来,掏出手绢给他擦擦嘴:“坐啊,别站着。” 徐良好想走,就是不知道现在走会不会显得自己不识好歹,徐良求救的看向梁友文。 梁友文赶紧撇开头,当没看见,他也不想在这桌坐。 卢宝珏快把自己扎桌子上了,眼睛都不敢跟小少爷对上,万一小少爷对着他笑,他是笑还是不笑,笑也容易跟林大人目光对上,不笑更容易对上,想想都为难。 “咦?大人——”严不渭看着这不正常的气氛,顿时懂了:“您怎么在这儿,宋大哥正到处找您,我带您去里面坐。”私下给他们一个帮你们搞定的手势。 徐良顿时感恩戴德,赶紧把大人请走,明明很和善的一个人,还带着孩子,但他们就是觉得很有压力,比对着皇上还不自在。这时候不禁佩服世子,他是怎么做到跟林大人说话始终如一的。 “那我去看看。”林清远起身,客气的跟在座的告辞。 满桌的人顿时起身,丁零当啷好不热闹。 …… 灰月朦胧,各屋的灯都已经熄了。 康睿给自己斟了一杯酒,却没有喝。屋里漆黑一片。 上一世他是参加了严世子和裴府的婚礼的,但那时候成婚的是严不予和裴家嫡出小姐,现在早已经换人,现在……他也没去…… 实属应该,明年就会有新的状元出来,谁还记得他。更何况现在的严家大少爷恐怕跟他一样,什么都不是,原来终究某个人不在后,他什么都不是,如此努力也不过还是原地不前。 “睿哥,我陪你喝吧。”秦莲秀声音温柔、娇嫩。 康睿抬头,黑暗中却是一张蜡黄、沧桑的脸,康睿突然笑了,注意到她今天特意穿了一件鲜艳的衣服,似乎更符合她的年龄,可配上她的脸不知道为什么就觉得十分可笑。 没有了无所事事的奴仆环绕的日子,没有了好水好米的滋养,就连一件好看的衣服秦莲秀都撑不起来。还不是跟自己一样。 康睿收住了笑,他们都一样,谁配笑话谁,现在想来,什么为他好,什么她有多痛苦,秦莲秀能对着郡主说出是他嫂子的话,就是审时度势后的决定,她舍不得把真相剥开,舍不离开那座府邸,却又想高高在上,否则为什么不说是他的妾室,她也无非是个妾室、通房。 原来他们都有那么多心思,心思百转的生活在她身边,依附她生活。 康睿这样想着,神色却很平静,他扣住她欲拿起的杯子:“不用了,很晚了,回去吧。” 秦莲秀眼睛立即红了:“他们给我说亲的事,我没有答应……” 是吗,何必再坚持,又坚持给谁看,已经没有郡主,他也给不起她想要的生活,不如放彼此自由:“如果有好的路……你就走吧……”真心实意。 “睿哥!”秦莲秀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连哭都忘了:“我真心待你,否则怎么会千里迢迢来寻你。” “你难道不是寻一个前程。”康睿毫不掩饰疲惫的靠在他上辈子看都不会看一眼的椅背上:“当初我是十里八乡最有能力的秀才,能给你大好的前程,你将赌注押在我身上,我愿赌服输,但现在……”康睿自嘲一笑:“我只是上京城里普普通通一官员,靠拾人牙慧度日,莲秀姐,往前看吧。” 秦莲秀震惊的看着他,心一点点发凉…… …… 翌日清晨。 严不渭搀着裴五娘走进大厅,大厅里除了严夫人,空荡荡的:“我哥呢?老三呢?”不喝见面茶了? 裴五娘不让他搀,她又不是不会走路。 严不渭拗不过她,不搀了。 严夫人当没看见,心想,只是你大哥不在吗,你大伯、小叔都不在,瞎吗?但也知道跟他说这些没用,说不定他还会觉得人少清净,不禁瞪儿子一眼。 可儿子不懂事,裴五娘总该懂吧,她未过门就动了堂亲,就该料到会有这样的局面:“你哥有事儿。” “那他成婚的时候我也有事儿。” 严夫人忍,现在是说‘你有事没事’的时候吗!没发现少了很多人! 严夫人想到新媳妇儿还在,到底又压了下去,找补到:“以后可以多睡一会儿,你伯婶他们一会就到,三儿昨晚喝多了也还没有起来。” 严不渭喝一大口,赶紧让裴五娘别信:“你最好早起,我娘醒的早,说不定她在这儿坐着等你,到时候你不在,又传出什么闲话,娘,您喝茶,孝敬您的,娘长命百岁。” 严夫人忍了又忍,接了过来。 严不渭又倒了一杯,给裴五娘过了一下手,又端过去给了他娘:“您儿媳的茶,也祝娘福寿多康,事事顺心。” 严夫人瞪着儿子,忍无可忍也接了过来。 严不渭四下看了看,完事了,这么简单:“正好我哥不在,我们还有事先走了。” “你干嘛去呀?”严夫人顿时急了,赶紧放下茶:“一会儿你伯叔他们来了,你走了算怎么回事?” 严不渭已经拉着裴五娘走了:“真有事儿!娘招待吧!”人已经走远了! —— 谁要发电看洞房的,那是能看的吗。哈哈,求发电,求发电。 第297章 严不渭的理论 严夫人快急死了,她怎么招待,新媳妇敬茶的日子,媳妇没了,她还招待什么!一会人来了,到底谁没脸! …… 裴五娘也很诧异,与不渭相处的这段时间,她发现严不渭说有事就是有事,没有什么心眼。 而且他三下五除二就帮自己敬了茶,恐怕不是怕严夫人为难自己,应该是不想她们敬来让去浪费时间。 所以,严不渭有什么大事,觉得比她认亲还重要?“我们不是要休沐几天,你这么早要去做什么?” “当然是去给郡主和林大人敬茶。” 裴五娘不敢相信的看着他:“你去郡——”怎么想到的?!就是真正的皇亲国戚成婚,想要给皇上太后敬茶,也不是每个都有这样的权利,必须是血亲,否则也只是在门口磕一个头就走,何况:“我们和郡主又不是亲戚?” “不是亲人胜似亲人,所以就是亲人,再生父母,再说林大人在上京城又没有什么正经走动的亲戚,以后我就是大人能走动的亲戚。” 裴五娘嘴角抽了抽,她记得郡主的别庄住了不少林大人小时候的亲眷,怎么就没有亲戚了。 “走走,我们快点儿,要不然林大人上衙去了。” “你和郡主谁大?”裴五娘忍不住。 “当然是我大。” “那你和林大人呢?” “也是我年龄大。” “所以你是怎么想出成婚第一天,去给林大人和郡主敬茶的?”一般都是晚辈给长辈。 “这有什么?大家是亲兄弟,谁喝谁的茶不一样。” 裴五娘呵呵,却也忍不住点头,心里是彻底服气了。 “你怎么这眼光看我?是不是我说的不对?”严不渭十分怀疑裴五娘在看不起他,虽然吧,他也确实,但,如果能改还是可以改的,别一下嘲讽死。! “没没。”怎么会:“是我狭隘了。”简直太狭隘了,怎么就没想到要去给郡主和林大人敬茶,敬主茶,是发自肺腑的认同,必须要敬,严不渭此刻的心心念念,将来就是别人达不到的高度,无法被替代在林大人心里有地位。 如此发展下去,弄不好真能被他混成国丈 ,驸马的爹也有可能,毕竟‘跪’的这么全面,林大人说不定愿意托付未来的女儿。 “我还是觉得你不太认同我?你转过来。”严不渭将媳妇扭过来,仔细看看。 “没有,你没发现我是真的非常崇拜你吗。”千真万确! 严不渭怀疑:“真的?” “真的!我从小到大佩服的人不足一个手掌,你绝对是其中一个,。” 严不渭笑了,嘴角都裂到耳后根了,一把抱住裴五娘的肩:“我不信,除非你再说一遍。” “放开我——”裴五娘快不能呼吸了:“在外面呢。” 严不渭不放,他媳妇说崇拜他,他又不想去给林大人敬茶了,想让他娘子好好的‘崇拜崇拜’他。 “别闹……”裴五娘好不容易挣脱出来,无奈的瞪他一眼,没脸没皮:“没有等叔伯他们好吗?” “管他们,又不天天见,再说,以后也是他们抢着想认识你。” “如果他们以后挑我的礼数……” “当没听见。” …… “林大人,林大人!给您敬茶来了,您坐好了没有!” 庄嬷嬷、付寿等人闻言愣了一下,下一瞬赶紧给两位新人备茶、准备各自主子打赏的东西。 这严世子简直…… 宋初语换了一身喜庆的衣服出来,手上特意戴了一套成色极佳的玉镯子。 林清远也匆忙换了一身衣服,腰上别了两块美玉,顺便给睡眼惺惺的儿子也套了一件喜庆的红色小坎:“哥,你怎么起这么早?”他刚把孩子从床上薅起来,现在还没醒。 宋岐趴在父亲肩头,脖子里带着一块金锁,又睡着了。 宋初语接了茶,顺手将手上的镯子套在裴五娘手上,嗔了一句:“跟着他胡闹。” 裴五娘笑了,凑近郡主低声开口:“严不渭是有点傻精明在身上的,他叔伯去了看不见他估计能吓死。” 宋初语也笑了,他怎么能做出认亲当天将新娘子带出来的事。 林清远将腰上的玉佩送出去,顺便将儿子脖子上的金锁交给了裴五娘:“早生贵子。” 严不渭不喜欢这句:“先生个女儿,林大人您重新说一遍,早生贵女。”他都想好了,这样能和小少爷一起长大,以后他抱着女儿,林大人抱着儿子,两个孩子从小就见面,岂不是青梅竹马的情谊,合适。 林清远不改,他就是说个吉祥话,何况改了像什么话。 严不渭不行,就要改:“林大人,你说啊,林大人。” 宋初语、裴五娘两人没理他们歪缠,向餐厅走去:“蔡夅你知道吗?”林清远真收了他在身边做事,现在跟着陈历在熟悉手上的事情。 裴五娘听说了,怎么可能没听说,现在蔡夅可以说是他们私下里最关注的人,能和陈历一样跟在林大人身边,且是走科举路线的少年才子,比陈历在仕途上可能性要高的多。 如果他最终是留在大人身边做左右手,恐怕想对蔡夅使劲的人就更多了,就是自己以后对这位蔡‘大人’都要客气点。未行科举,仕途已定,谁能不认真对待。 何况青山书院出来的学子,牵一发动全身,他又是青山这届最优秀的子弟,他的动向影响着后面青山无数学子的选择。 等于这一届学子都能为林大人所用,谁会不关注蔡夅的举动。为此裴五娘还让人打探过他的家世,家道中落,家族不小。 可当时他年幼没有分到什么,后因其求学花费太高,哥嫂都不喜养他,最后是一个庶出的寡嫂将他要了过来,供他读书、随便养养,却养出了如今芝兰玉树的蔡大才子,现在又跟了林大人,几乎可以预见,前途无量。 宋初语突然压低声音问:“听说他把他庶嫂接过来了?你见过他庶嫂吗?” 裴五娘诧异,郡主竟然连这个都知道! —— 发电!发电!吃夅夅的瓜啦! 第298章 吃吗? 莫非,林大人有意重用他?是啊,都已经让他接触北运商行了,还统筹了林大人工部所有的对外事宜,应该是要往左右手培养了:“回郡主没有见过,我一会去‘见’一下?” 宋初语看着裴五娘正常的神色,便知道这时候关于他和他寡嫂的事还没有传出来:“不必,就是担心陈历粗心没有给安排好住的地方,这几个人中他条件次一些,也拖家带口,问一句。” 原来如此,但能被郡主记住,林大人又带在身边,有机会,她还是让严不渭去结交一下。 …… 镇国公府内。 严家的长辈心中忍不住发慌。 他们本来是想为难一下裴五娘,只是为难裴五娘,当然不会让严不渭难堪,再怎么说严不渭也是家中嫡子,更何况他们在严不渭手里讨不了好。 谁知道严不渭将他的新妇带走了,不高兴他们来晚了!?干脆连新妇都不让他们见,顿时心里五味掺杂。 严大伯也怕,毕竟他们依附镇国公府生活,跟严不渭闹僵,实属不智,但又拉不下脸:“弟妹,你也看到了成何体统!” 严夫人还想问成何体统,认亲都能迟到,还全部迟到,现在好了新娘子不见了,都满意了:“不成体统还待在这里做什么!散了好了!”严夫人第一个站起来,走了! 所有人都傻在原地,房间里除了严夫人喝过的两杯茶,桌面上空荡荡的,一点面子都没有给来迟的人留。 “我就说不能晚来。”与严不渭没有冲突的叔婶不高兴的嘀咕! “你现在说有什么用!早做什么去了!” 大厅里又安静下来,氛围糟糕到极点,有第一个甩袖离席后,后面的人陆续都离开了,不走做什么,等着被人赶吗。 另一边。 严不渭、裴五娘走的时候从郡主手里带走一箱礼物。 严不渭对其中一样十分满意:“我看到彩石了,整整一匣子,这东西在北疆也是稀有东西,征战水豹部族时,打下来很多,多半都运到了郡主和林大人这里,郡主给了我们一匣子,个头饱满,各个婴儿拳头那么大,值不少银子,五娘,你觉得我们回门的时候再来一趟合不合适?” 裴五娘看都懒得看他。 严不渭也不受影响,娘子有正经事想,不理他是应该的:“就是林大人最后也没有改口,不好。” “有什么不好的,如果是女儿,你心想事成,如果是儿子,就说是林大人金口玉言,回头就能赖上林大人。” 严不渭眼睛一亮,猛然扑过去抱住裴五娘;“我怎么没有想到!还是五娘脑子好使。” 裴五娘勉强挤出一个笑容,赶紧让他放开自己,是真没有听出在影射他吗,但现在这些都不是重点:“你和蔡夅还有新入安庆的段河、庄一潜熟吗?” 严不渭见五娘问正事,想伸出去的手又缩回来:“不熟。”南地才子,怎么可能熟,何况他跟所有才子都不熟:“怎么了?不过,以后会和蔡夅熟起来吧,毕竟他现在跟着林大人。”他和陈历现在就很熟。 “郡主今天问蔡夅的嫂子了?” 严不渭茫然,问就问了,一个嫂子;“有问题?” 裴五娘又不觉得有问题了,林大人想重用一个人有什么问题:“没有吧,就是觉得蔡夅时运不错,不过,跟你比还是差了些。”至少蔡夅本身也是要走正规科举的,严不渭才是全靠林大人拉。 严不渭也觉得自己运气不错,林大人对他们有再造之恩,他用不着羡慕别人。 “严不渭!?”江汉出来视察冬防,没想到会在这个方向碰到严不渭,而且这么早?“不对。”江汉立即把他的马车拦下来,瞬间窜上车:“你干嘛去了!?”就看到了马车中间摆着一个大箱子和坐着的裴五娘。 江汉顿时客气的向裴五娘见了礼,抬手就要把严不渭和箱子从马车上拽下来,发现箱子弄不动,还是满的:“严不渭,你干什么去了!箱子哪里来的?”他肯定吃独食去了!说着就要开箱看看! 严不渭不让,这是他凭本事得来的,有本事江汉也去成婚。 就知道这小子有问题!江汉就要开,他肯定去见林大人和郡主了,还带回了这么沉的箱子,他怎么能私下去见林大人和郡主不叫上他们,还是不是兄弟? 这两个一个要开,一个不让,不一会按着一个箱子抢了起来,马车摇摇晃晃的。 裴五娘小心翼翼绕过两人,从马车上下来,和自己侍女连同众侍卫站在一旁,看戏,顺便给每人要了一份豆腐脑,一边吃一边看。 对面等着去视察冬防的人,傻乎乎的看着马车,他们老大去干嘛了? 裴五娘又给他们每人点了一份豆腐脑。 于是两方人马一起,一边吃一边看。 梁友文一早去军营,认出自家世子的马车,头都要炸了!他们世子光天化日在人来人往的街头在干什么!他就不觉得不合适吗! 裴五娘看到梁友文愣了一下:他昨晚没有被送走? 梁友文示意:他是今晚的船,分两批走:“见过世子夫人。” 裴五娘知道了:“梁统领客气,梁统领要吃碗豆腐脑吗?” “不了。”梁友文直接冲里面喊了一声:“江视察,林大人上衙了!” 江汉立即从上面跳下来,整理整理衣服,他在认真工作,真的,没有迟到早退。 “姓江的你等着,等你成婚的时候我也半路堵你!” 裴五娘已经上了马车,与梁统领告辞。 梁统领客气回礼。 另一边,江汉和严不渭也吵闹的擦身而过。 人群慢慢散去,隐隐露出刚刚打开卷饼想吃一口的蔡夅身影,有些事情他一开始不知道,真不知道,他就是觉得和林大人可能相处的来,在某些事情上看法可能一致,而且他也要找份差事补贴家里。 林清远虽然是安国公府的女婿,但能两年内连续升迁,可见做的不差,就写了一篇策论。 _ 等三更时,发个电啦。 第299章 布控 但接触的越多,他越觉得这里面有问题,有大问题! 郡主那天说的话就是一个看似很对、其实完全没什么关系的误导理论,因为粮食塌陷后的所有财富就是在他们手里,且比他们想象的都要多! 他接触的林大人,也并不是他想象中,现在可以落脚,将来可以仕途互助的人。 林大人手里握着大夏四分之一领土上,掌权者的绝对任免权,郡主手里应该也有一部分,如果他没有猜错,沿海所有郡县的人应该都是郡主的人,否则她经营不起庞大的安庆海航。 而众所周知,严世子和林大人关系很好,但严世子不是镇国公认定的下一代掌权者,所以他和林大人关系好,并没有什么人关注。 可严世子真不能号令镇国公府的势力吗?未必。 梁友文隶属镇国公府核心势力,他刚刚一嗓子却喊动了江汉,且直击要害。最耐人寻味的是,江汉看到他并不意外,必然见过,是自己人,江汉这种人才会给他面子。 昨晚,安庆海航后院开门了。 蔡夅咬了一口饼,慢慢的吃着。 他一点都不害怕看到的越来越多,且他会牢牢按在手里,继续走下去。 …… 北疆战事突起。 大夏哗声一片。 因为这次战事紧挨大夏边境,距离他们太近,大夏各地物价均开始剧烈波动,粮食价格顺势要起。 休假未满三天的裴五娘匆匆上工,放粮出仓、出台条规、放宽海运,平抑大夏粮价。 往日这时候会纷纷下场的世家、豪商,因为今夏的伤筋动骨,此刻迟迟不敢下场,在外观望,北运商行、安庆海航趁机同时投放大量的粮食溢出饱和,大夏粮价很快回到平时水平,且再掀不动起伏。 粮食价格回落,其它价格虽然还在波动,但已不足以动摇人心。 …… 陶万垠将签好的出仓吨数交给蔡夅,皱着眉叹口气:“我还是觉得这次行动太冒险了,绿水部落距离镇国公驻地那么近,何将军如果一直深入,镇国公未必不会察觉。” 蔡夅神色不变,拿过写好的文书看了又看,确认无误后,在接收那里签字:“嗯。” “何将军做的再隐秘都与镇国军在同一驻守线上,严世子的人冒进了,如今北疆三分之一都是我们的,我们完全没必要现在跟镇国公碰,何况,变数太大了。” 蔡夅的笔顿了一瞬,仅仅一瞬又流畅下来:“……嗯。” 陶万垠见蔡夅认同,更焦急了:“不知道宋将军到了没有,总觉得宋将军不在心里没底,严世子那边呢,他有办法让左右驻守不去问岗吗?” “我收好了,林大人还等着要。” “别耽误你的事。” 蔡夅走出北运商行,深吸一口气,一点一点吐出来,神思恢复清明,他意外也不意外,他手里掌握的大量粮草调动数据只有北疆一个地方适用,只是缺一个亲口说出来的人而已。 蔡夅平静的向工部走去。 …… 同一时间。 何将军、梁将军他们的压力也非常大,再万无一失的计划也只是计划,实施之后才发现,何将军调控布防,漏洞是如何之大。 除了每天三方换印,还有一天一次的暗号对送,有时候会突然叫上面的人送,花样层出不穷,暗语换了又换,就是梁将军亲自坐镇也好几次差点出事。 再这样下去不行,他们必须解决这个隐患,否则他们就不是立功,是倒行逆施,那时候他们全部都要完! ...... 镇国公府内。 严不渭不敢相信的看着自己大哥,极力压制又克制不住愤怒的质问大哥:“你见了太后!?你这时候见了太后?!你怎么能见太后?!” 严夫人闻言震惊的险些晕过去,她听说不渭拽了大儿子进书房,她赶紧过来看看,怕两人又吵起来,最近这两人经常吵,结果就听到这个震惊的消息!不予怎么会做出这种事! 严不予更不敢相信,他什么时候见太后了!他见太后干什么! 严不渭义正言辞,有理有据,说的有鼻子有眼,且都是从他那些曾经一起脱裤子的兄弟那里听说的。 他的那些兄弟,其中有一个被家里收拾了收拾送去过慈安宫请安,他说在那里看到他大哥了,能有假?!“娘您听听,这能是假的,人家平白诬陷我哥?!” 不会,严夫人顿时信了:“不予你要干什么!你要急死娘吗!” “我没有,娘我没有!您先别哭,严不渭你少在这里血口喷人!” “你不单见了太后,你还见了西地的商人独女!因为他家给很多嫁妆,可她女儿健壮如牛,脸比黑炭还黑,你却和她游湖,还说她好看!是不是有这件事?!” “没——”有!这件事是有,那天也有很多人看到了,但见太后的事绝对没有! 严夫人哭的悲痛欲绝,她的长子啊,她寄予厚望的长子怎么成这样了。 “娘,您快写信让爹回来管管我大哥吧,要不然他就把他自己卖到西地当上门女婿了!” “谁当上门女婿!”严不予让他别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凭空诬陷。 严不渭丝毫不让:“你敢说你没有跟那个比雕像还壮的西地女人在湖上幽会!” “我见了又如何!” 行,承认见了就行:“娘,大哥的婚姻大事怎么能如此胡来,您赶紧让爹回来看看。”这可是他宝贝大儿子! 严夫人何尝不害怕,家里现在这样,长子是要剑走偏锋了,不行,说什么也要让镇国公回来一趟,为长子的婚事想想办法:“可北疆在大战……” “把徐老将军送过去顶两天。” “对,对。”严夫人让不渭赶紧去办! 严不予急了:“你们在干什么!我没有,严不渭!你给我回来——” 严不渭早跑了,他甚至不用他爹真回来,只要徐老去了,就能分去父亲一半工作,再用大哥的事分一下父亲的精力,让他别总是盯着布防,这件事就算成了。 与其想着杀了左边的还是杀了右边的,留那么大一个空洞让人警觉,不如动他父亲,釜底抽薪! _ 求发电 第300章 杏林巷蔡家 “成了吗?”裴五娘立即上前。 “成了,拿到了徐老的出京权限。放心,父亲对大哥的事比你想的更容易乱分寸,不要着急。” 裴五娘怎么会不担心,事情如果在他们这里出了问题:“这个时候父亲绝对不会回来,一手准备不够。” “只要徐将军能去,我们就能拿到一半主动权,父亲也定然相信徐老,会把更多精力放在大哥这边,这样——让人把黎将军、左千户的子女绑了!”两手准备。 “我立即让人去办。” …… 北境沃土如海,高山湍流,峥嵘繁华。 镇国公见到徐将军,拿到信时,死死将信攥紧,脸色阴沉。他在这里都能感觉到手下人的捉襟见肘,可见上京城内是什么情况。 没能起势,还栽了这么一个大跟头,长子为了下面人着想,连他的婚事都要牺牲:“莽撞!”更多的是心疼,恨不得回去告诉他‘忍住’,前路在后面! 布控换防的文书正好送过来。 徐老将军顺手接过。 “太后那个老女人!” 徐老将军赶紧四下看看,还好没人:“国公爷,祸从口出。” “哼。” …… 三天后。 远在上京城的严不渭接到消息,徐将军成功掌控了西北防线。黎将军和左千户因为态度强硬,被殷大人带去东部战线了。 严不渭彻底松口气,将信件点燃,才算放松的摊在座椅上,差点,他就什么都不用想了。 至于左千户等人,他不担心,有他在,黎将军、左千户不算背主;他们谋划的是北疆三十六部,又不是大夏国土,更谈不上叛国,他们没有立场谴责,无非是给彼此一个拿的出手的台阶下。 一刻钟后,严不渭又蹭的窜起来,觉得自己又行了:“得去找大人表表功。” …… 驴滚胡同后街的杏林巷新搬来一户人家,姓蔡,因为后生长的体面,左邻右舍很快都知道了,何况,他们家竟然不是拼居,是一户人家住了一个大院子,那可是一个大院子! 虽然胡同最里面的院子,多多少少比外面这些院子小一点,但也只是小一间房的差距而已,剩下的少说也有正房三大间,两间厢房。 也就是说,两个人住了五间大房子,整整五间啊!他们这里距离内城最近,房价高,住的密,能一家人住的起一户的少之又少,怎么能不好奇是什么样的人住进来了。 不单女人们好奇,就是男人们也不禁问一嘴,毕竟住在这里的多是官员,驴滚胡同前街更是翰林院的官舍,若是自己的上峰,少不得要走动走动;就是不是上峰,估计也是世家子弟。 男人们听内人说是个后生,带了一个老妈子,应该是等明年科考的世家子弟,那就代表仕途不愁。 新落成的蔡家小院内。 一个妇人爽朗的笑着,笑容透亮明快,她穿了一身灰色麻布做的袄子,没有一个补丁,头发梳的一丝不苟,只用了一块黑色的绢巾在脑后挽了一个髻,脸圆圆的十分爱笑,一看便是一个干净、利落的妇人:“老嫂子,您可说我心坎里去了,以后啊,住的近了少不得让大家帮衬,到时候您可别嫌我烦。” “怎么会,怎么会,大家邻里邻居的住着。”说话的大嫂子也是个爽快人:“就是不知,你主家姓什么啊?” 蔡嫂子笑的更高兴了,一点不介意被人认为是蔡夅的老妈子,何况上京城的人多会说话,问的是‘主家’,一听就让人觉得她家小叔子有本事、不一般,她真恨不得这样认下来,衬的她家小叔子更了不得,让人高看一眼。 可是她小叔子,犟脾气,她要敢乱说,他就能跟她甩脸子。文化人甩脸子也有意思,不怒也不跟你讲道理,他不吃饭,是真不吃啊。蔡夅干出过将他自己饿晕过去,也要盯着她控诉她下次还敢不敢认是他娘! 哎呦,把她吓个半死,怎么哄都不行,都要跟她犟到底,她是真怕这小叔子,看着斯斯文文的,不听话的时候那也是真不听话,小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能不吃饭吗!所以蔡嫂子不敢胡说:“那是我小叔子,我夫家姓蔡,过世的早,我们是从苏江府那边来的,他是青山书院的学生,为了明年秋试来的。” “青山书院,我知道,隔壁周嫂子的相公就是青山书院出来的,八大书院之一,你小叔子也很厉害吧,一看就会读书。” 蔡嫂子毫不谦虚:“也就是案首,肯定不如周大人见多识广。” 案首啊?当年周家相公可不是案首,都能考中前十甲进入翰林院,蔡家这位学子岂不是更不简单,又能单独住一个院子,小叔子定然很有本事吧,看着眼前的妇人也不像富裕的,现在身上却没有补丁,笑容明朗,院子收拾的也整齐,忍不住说了句:“弟妹,你也熬出头了。”说完有些后悔,住在这里的都是要脸的人家,谁愿意被人提这些。 蔡嫂子不觉得如何:“是啊。”其实说着心虚,也就早几年困难些,学院束修高,她要做很多活才勉强凑够束修,笔墨都是抠抠索索的。 但后来蔡夅进了青山书院,就能补贴家里了,也没苦几年:“嫂子进来坐会。” “不了,不了,该做饭了,我先回去,晚了孩子们该闹了。” “那你等一下。”蔡嫂子去厨房包了三个白面馒头、五个鸡蛋,给她带走:“本来我是要亲自去送的,我这几天也忙,刚把院子收拾整齐,正好嫂子来了,省得我跑一趟。” 蔡嫂子觉得这句话说早了,事实证明她还是多跑了一趟,因为隔壁院子里不止住着张家嫂子,还住着好几户人家,她准备的见面礼险些不够用。 晚上吃饭的时候,蔡嫂子家桌子上放上了高粱面和菜和在一起的馒头,白面的送完了,早知道一家给一个,谁能想到一个院子里住了那么多人家。 第301章 他嫂子 蔡嫂子晚上吃饭的时候长吁短叹的,那可是白面馒头,平日她都舍不得吃,只有蔡夅回来的时候才吃:“唉。” 蔡夅抬头看她一眼,低头继续吃饭,直到慢慢的嚼完口中的东西,才放下筷子开口:“在京城住的不习惯?” 蔡嫂子看小叔子一眼,见他今晚吃高粱面的馒头更不想说话,累,不想开口。 蔡夅静静的等着,耐心十足。 蔡嫂子被小叔子盯的再也咽不下嘴里的东西才开口,一开口就刹不住:“你知道隔壁住了多少人吗?六户,整整六户人家啊!” 蔡夅拿起了筷子,重新吃饭。 “六户人家三十多人,三十啊!”蔡嫂子嘴里的饭粒不小心喷出来一点落在蔡夅袖子上,蔡嫂子自然而然的捏起来放嘴里:“我这都没有算抱在怀里的,比你们书院大通铺住的人都多了。就是往年闹灾的时候,咱们一个山洞里也挤不进这么多人啊。我也不是说不好,上京城吗,寸土寸金我知道,咱们也都是穷过来的,可咱们那房子多啊,这上京城繁华,是真繁华,人挤人,但还都喜欢往这里挤。” 蔡夅吃着饭,丝毫不受影响。 “不过就是这样,你也得挤进来!你不知道镇上的驴肉嫂子知道我要上京城的时候,那语气酸的哦,都快把我酸死了!哼,还想把她侄女介绍给你,晚了!我告诉她晚了,早前不烧香,现在知道面前蹲座佛了!她要是当初多让你吃几个驴肉火烧,说不定这婚事我就应了,现在,她想屁吃!”顿觉自己说了脏字,立即心虚的看芝兰玉树的小叔子一眼,见他还在认真吃饭好像没听见,顿时松口气:“主要是她家侄女不好看,就是不说她侄女,她难道就不能想想状元火烧,别有压力,我就是随便一说,你说隔壁的人家怎么住啊——” “……”蔡夅继续吃饭。 蔡嫂子又乐呵了:“你现在做的事,是不是特别赚钱,要不然刚来上京没多久怎么能住上这么大的院子,放心,嫂子替你保密,见到外人一定谦虚,不乱说话。刚来的时候我还觉得这院子有点小,这院子种几把菜没地方了,前后街的距离也太近,现在我觉得,真宽敞,蔡夅啊,嫂子为你骄傲。”说着兴奋的拍了小叔子一下,没什么比对比后的快乐更快乐的! 蔡夅刚夹起来的菜,啪叽掉在桌子上。 蔡嫂子见状赶紧笑着捡起来塞自己嘴里:“不脏,不脏,桌子都是我擦过好几遍的,你吃,你吃。” 蔡夅筷子丝毫不见停滞,继续吃,显然已经习惯。 蔡嫂子探过身,用袖子把自己刚刚拍到小叔子的地方擦一擦,又仔细瞅了瞅,像对待一件稀世珍宝:“嗯,平整了,段河、庄一潜什么时候过来吃饭,还有我来的时候接我的那个陈大人是不是你上峰,好好请人家吃顿饭,感谢感谢人家,人情世故什么的,多上点心,对了,陈大人那妹子婚配了没有?” 蔡夅将她放下的筷子拨正。 蔡嫂子见状,不情不愿的撇撇嘴,拿起筷子吃饭。这孩子烦死了,吃饭的时候不让她说话,他自己又闷,一天蹦不出几个字来,还不让她聒噪。每次他回来,她是又高兴又烦他。 高兴让她长脸的好大儿回来了,又烦他规矩多、屁事多,她就说屁,就说,说怎么了,她还要说害的她放屁都不敢大声,他能噎死是怎么了,还是不要回来了。 其实她更想回去,想隔壁驴肉嫂子了,也想她喂的那些鸡鸭,她虽然天天说要让小叔子来上京城。 但她不想来,她在家挺好的,男孩子嘛,长大了,多看看外面的世界有他自己的路要走,她总跟着算怎么回事。 何况,她也不想跟着他,他碍事。 就说守寡这事,她不是非要守寡,守什么寡,赎身银子她自己掏的就是过了一下那死鬼的手,她对那死鬼不是说没有感情,但他也死十年了不是吗。 她对守寡没兴趣,想着把小叔子拉扯大了,他远走高飞了,她就自由了,再也不用装正经人了,更不用顾忌什么名声了,她就放开手脚勾搭杀猪的老车,两人以后和和美美过日子。 结果,小叔子让人接她上京,说吃不惯上京城的东西,她只好来了。毛病多、事多,她和老车的事彻底不可能了,还得演温良如玉好大儿子的好嫂子,想想都没有动力。 但隔壁羡慕的眼光,让她觉得日子不是不能过!顺便再给他娶一房知冷知热的娘子,就更完美了。 “嫂子。” “嗯。”蔡嫂子才发现他吃好了,自己嘴里还有东西,她还说话了!这小子是不是在阴她! “要不要给你找个人伺候。”他今天发了第一笔月俸,十分丰厚,神色难得闲适。 楚翩眼睛也亮了:“你看中谁家的姑娘了,我愿意,我非常愿意!”不用伺候她,她把他们两个一起伺候了! 蔡夅冷下脸,扔下钱袋子回房了。 楚翩打开钱袋,在里面有两个闪亮的大银锭子,她下意识拿起一个咬了一下,真的?还有几颗碎银子,这么多钱,读书好,读书真好。 楚翩饭也不吃了,赶紧拿着银子回房,将最里面柜子里的箱子打开,里面是大大小小不等的荷包,从最下面的装铜板的袋子到现在装银子的袋子满满一箱子。 楚翩抱着这个箱子心里踏实的不得了,日子啊,总算是好起来喽,要是再添口人就更好了:“诶呦,我怎么忘了提前面胡同住着个状元呢!看我这脑子,有的没的说了一堆,重要的事忘了。” ——铛铛!铛铛!—— “有人吗!”他严不渭亲自敲门,这门可以被供起来了。 寒大没眼看,他要上前敲,他家主子非要亲自去,说这样真诚,敲门和真诚之间有什么关系。 楚翩赶紧把箱子锁起来,放好:“来了!来了!谁啊,来了。” _ 求发电,蔡嫂子的瓜 第302章 礼贤下士 严不渭看眼鞋面上沾的东西,什么鬼地方,这地方能住人吗,陈历怎么办事的,不找个人少的三进宅子,就这么把人扔在这鸟经常拉屎的地方!回头他就把这条街的驴都宰了! 但想到里面的人还住在这里,多少收敛了一些脸上的表情:民生万物,大于一切,大于一切。 严不渭脸上尽量扯出一丝宽厚。 楚翩打开门,眼睛瞬间被晃了一下,手脚顿时拘谨起来,她只是一个见识有限的妇人,接触过的最大的官是做不正经生意时的一个大捕快,那对她来说就是青天大老爷了。见过最贵气的人是段河,这样银线镶边的第一次见。 楚翩嗓门不自觉的低下去,语气客气谦卑:“您进,我这就去给您叫蔡夅。” 楚翩急切小步向小叔子屋子走去,没敢直接喊……她知道上京城的人讲究,她乱喊蔡夅会遭人笑话。 她刚才只是匆匆一撇他的腰带,巴掌宽,金银线交错,腰间挂了好些东西,其中玉的颜色温润明白如蒸熟的蛋清,肯定是好东西,她怎么敢胡乱说话。 蔡夅已经出来了,安抚的看她一眼,在屋里一直没听到她的动静,定然是来了‘了不得’的人。 可当蔡夅看到站在院子中的严世子,还是愣了一下,宋石、严不渭,林大人、郡主身边武将的两大主力,最最核心的人物,多少人想求见也见不到的人,竟然来了他这里。 蔡夅神色郑重,立即拱手:“蔡夅见过世子。” “你就是蔡夅,哈哈,果然如我娘子所说一表人才,未来可期,你跟我客气什么,都是自己人,不必见礼。”严不渭说着潇洒上前,将手上的礼物递过去:“就是不值钱的东西,别嫌弃,但我觉得好吃,我们家庄子上自己养的,你要是不收就是嫌弃我礼给的东西轻了。”前天五娘漏了一个数据,蔡大人找出来补上了,这不,走动的机会就来了。 蔡夅只看到一只鸡,想了一瞬,接了过来。 楚翩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一旁,接过了蔡夅手里扒光了毛的鸡,一入手她就知道鸡不对,但依旧客气的对着寒大笑。 寒大恭敬颔首,对方是亲眷,他是下人。 “世子如果不介意,在寒舍喝杯茶?” “好啊,正好渴了。”小院收拾的还行,没有让人想直接走的冲动,再说了,林大人身边的人多喝喝茶没坏处。 两人你情我愿的进了书房。 楚翩到了厨房将鸡放在锅里一刨,一粒粒指甲盖大的珠子从鸡腹里滚出来。 楚翩眼睛都亮了,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珠子,紧跟着深吸一口气,泡茶、端茶,进了厢房改的书房,将茶奉上,退下的时候眼睛眨了一下。 蔡夅懂了。 严不渭喝了一口,就放下了,这下士他礼贤不了,难喝:“明年的秋试,林大人让你考吗?” 蔡夅看着茶杯落定:“……林大人没说……不让。”为什么问这个?不是来探林大人对户部的态度? 严不渭左右看看,到窗户那也看了一眼,确定没人,才小声道,“我赌了你能考上状元,嘘,小点声,别让寒大听见。”告诉五娘就完了:“你有把握吗,没把握我把银子要回来?”不少银子,多少给点内幕。 蔡夅看着他,让他怎么说?各大学院人才济济,他能说万无一失? “没把握?”严不渭觉得不应该啊,但很快想开:“没事,我找找关系,看看谁主考,试试能不能给你弄个状元,时候不早了,你歇着吧,我走了。”茶太难喝,回头给他送点茶叶来。 “送世子。” “不用,不用。” 蔡夅站在门口,目送他走远,再一回头,看到她也站在门边在看严世子。 蔡夅直接关了门。 楚翩脑子里都在想,人身上怎么能穿那么富贵,都说金尊玉贵的一个人,她一直以为说的是长相和气质,第一次觉得也可以是穿戴。 鞋面上的纹路都是银线勾勒,发冠上的玉两边刻着瑞兽,袖腕上盘了一只鹰,鹰的眼睛是两颗绿油油的宝石,两只胳膊就是四枚宝石,正好卡在腕口的位置,好看又精致。 以往她觉得蔡夅已经很讲究了,现在看,跟上京城的人比差的远,不行,蔡夅也要做一身这样的衣裳穿着出门。 “不回房?”蔡夅转身看着她,就那么好看? “来了,糟了那些珠子还在厨房里。”蔡夅说礼不能收。 “他给的可以收。”严世子没什么求到他面前的事,就是随手带了个薄礼。 楚翩险些笑出声:“真能收?” “能。” 楚翩觉得小叔子这是要上天了:“你知道那是多大的珍珠吗,那么大,还都是统一的大小,我听说这样的珠子最值钱,我就没见过那么多珍珠,这是不是就是她们说的什么东珠?” 蔡夅见她高兴,嘴角也溢出一抹笑:“值钱就行,回头你打个头面。” “我要什么头面,还是粉色的珍珠,适合小姑娘,回头你定亲了,我们给女方打一套珍珠头面,一定好看。你走什么,等一下我给你拿两颗,你看看。” 蔡夅不想看,继续往房间走。 楚翩拽住他往厨房带,她都洗干净了,放在清水里,别提多好看了。 蔡夅不看。 楚翩就让他看,一天天的跟个犟驴一样:“你看不看!” 蔡夅整整袖子,看就看。 _ 我看看谁还没给严世子的赌局发电。求发电啦 第303章 阳光 林府内。 宋初语在想关于十二部统一后治理方案,整合后的的十二部,混乱、嘈杂,争吵不休,想要形成可使用的笼统必须想想办法。 长廊上。 宋岐坐在琴上。 林清远端着琴,将宋岐绑在腰上往内书房走。 “啊——”宋岐睁着圆鼓鼓的眼睛,仰着头看着爹爹,他不要这样‘抱’,要那样抱。 “对,我们弹琴给娘亲听,娘亲一定会很高兴。” “啊——”宋岐小身体顺着绑带一点点往外歪,歪的半个肩膀靠在林清远腰侧:“啊——” 林清远看了一眼确定掉不下去,当没看见。 宋岐就这么歪着,透过爹爹的胳膊看后面的付寿逗他,咯咯傻笑。 “郡主。”林清远推开门:“听几文钱的曲吗?不给银子也行。” 郡主抬头嗔他一眼:“你不是都进来了吗?”又低头看林清远放在桌上的几个方案。 林清远把儿子拎下来,琴身潇洒翻转,盘腿坐在地上,衣衫如伞般散开,翩翩如玉、大师风范。 宋初语余光一直看着他,心里忍不住哼了一声,看他的起手式是墨伤的范,这是从墨伤那里学成归来了? 林清远手指落在琴上,苍凉的琴音急速升起又缓缓落下,清凌凌一片和美。 宋初语已经抬头,完全看着他。 “吾乃盘月,碎于时光遥遥长河, 捞起的残影如水在手中流过。 你问我昔日寄挂苍茫时的传说。 吾已想不起身在穹顶时扭转过的人间几何? 吾欲归于来处, 降下零星斑驳。 你可备好谦卑,待我共看山河。 吾欲昂首远航, 重塑昔日自我。 你可站在山巅,携手泥泞 也要与吾共塑传说……” 宋初语看着他,就这么看着—— “呵。”宋岐伸出的小手打断了宋初语沉溺在林清远身上的目光。 林清远差点没一手把他甩出去,没眼色,该睡觉的时候不睡觉。 宋初语笑笑,认真的取出第二套神话方案,又看了一遍:“你倾向于用这一个?”曲都谱好了,还是特意找墨伤做过的谱子,传唱度自不用说。 林清远抱着琴走过来,特意穿的广袖长衫如烟如沙笼在他身上,他微微探身,长袖落在书案上,看了看标题:“嗯,三十六部是破碎残月,月之三十六子,如今感召他们归一、共渡,重造当年气吞山河的共治时代。”打下来,揉在一起,才是一体。 宋初语看着他的长袖从她指尖滑落,伸手勾住了一角。 林清远想拽回来。 宋初语一把握在手里,半抬着头看着他:“为什么不是更耀眼的?” “总要给西边、南边、东边留点继续填补的空隙,不能一下把他们吹捧的太高,否则以后他们就会觉得他们才该是‘都’。” 宋初语抵着下巴思考,手里的衣袖自然而然的贴在脸上,这几个方案其实都可以,如果考虑留白,这确实是最好的一个。 林清远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她,慢慢的探过去,低下头。 宋初语的手臂已经顺势揽上他的脖颈…… 庄嬷嬷赶紧将小少爷抱起来,出去。 宋岐不要,他要爹爹,深吸一口气,就要发出声音。 庄嬷嬷立即捂住他的小嘴:小祖宗,别出声,小心您爹打您,他要是打您没人能给您说情,您奶奶不具备这个能力。 “唔……” …… 林清远晒着衙门口的太阳,坐在台阶上看着人来人往的街道,心情非常好,眉眼温柔,无忧无虑什么都好。 宋岐趴在他旁边的地上在捏蚂蚁,小手捏一下移动的小黑点,没有捏住,又继续抓,还是没抓住:“啊!”继续锲而不舍了一会,累的口水落在地上,宋岐低头一看,又觉得口水也不错,伸手一捏。 “林大人,不忙了。”挑担的货郎从门口经过,沧桑却喜乐。 “不怎么忙。”正好晒太阳,带着小山一起晒,小孩子要多晒太阳。 隔壁摆摊的小贩热情的招呼着客人,孩子也扔在一旁,小孩见地上趴着的小不点玩的专注,穿着厚厚的破补丁棉袄戴着小虎帽也爬过去:“啊——” 宋岐抬头看了来人一眼,低下头继续玩口水泥巴,漂亮的小帽子前面都是他磕到地上的土。 付寿等人远远的看着这一幕,十分纠结:“你们说大人看见了没有?”也不至于瞎啊。 “看见了吧?”不太确定,毕竟这么近,又是大人的孩子,大人应该看见了。 “大人怎么不管?”都这样趴很长时间了,就是在太阳底下,现在也到了冬天了,何况还在玩‘泥’。 侍卫想了想:“……应该是没有塞到嘴里。”肯定是,大人对小少爷很宽容。 付寿无语。这也是他们不好出手的原因,可问题来了,就是小少爷塞到嘴里又怎样?有危险吗?他们就可以出手了吗?他们小时候谁没有吃过泥巴。 可问题是那是小少爷不是他们!若是让郡主知道了,这个季节小少爷在地上趴了快半个时辰,不扒老爷的皮肯定要扒他们的皮:“我去给少爷翻个面。” “支持你。” “林大人接着,喜糖。” 林清远起身一把接过来:“谢了。”又赶紧坐回去。 一对吵架的夫妇呼喊着从他面前跑过,悍妇拿着笤帚,男人跑的飞快:“你再追我休了你!” “你休啊!回来休啊!谁不休谁是混蛋!” 林清远低着头拨拉刚到手的喜糖、瓜子。 此时一个人影猥琐的凑了过来:“林大人,我跟你说,西城那边有人开帮派。” “不是每天都在开?”他将手里的喜糖递给对方,他在那边住的时候每天能覆灭上百帮派,也能重建好几个。 “这次不一样。”那人攥着糖,将手踹在袖子里:“我也说不上来,就是跟其他人的不一样,他们还请了什么仙姑,而且加入帮会还给一斤稻谷,男女都要,老弱妇孺也要,你见哪个帮派要老弱妇孺的。” 林清远也将手踹进袖子里:“是啊,还给稻谷,蔡夅!” 蔡夅闻言不慌不忙的从里面出来,步履平稳,不急不躁,与身后的衙门融为一体:“大人。” “西城发稻谷,这么好的事咱们不能错过了,你跟这位小哥去西城领斤稻谷,够咱们吃两天。” 猥琐身影赶紧点头:“就是,就是,粮食谁嫌多。”他也领了一斤,介绍人去还能再领半斤,还是他这兄弟上道,就知道他一定去,有便宜不占是傻子。 _ 二更下午两点后,为林大人求发电 第304章 蔡夅的求职路 蔡夅也不问为什么,淡淡地看猥琐男一眼,慢慢的揣上袖子,跟着他融入人群,肩背越来越低,神态与市井人貌融合在一起:“我穿这样去合适吗?你可不能告诉他们,我们贪那点稻谷。” “没事,没事,我见比你穿的好的也有,我怀疑给他们的绝对不是一斤稻谷。” “哦。”蔡夅若有所思:“那我就放心了,我得去领,白给的东西不要白不要,谁家这么豪气,出手就是一斤稻谷,那可是不少粮食?如果西城的人都去,岂不是赔的裤子都不剩?” “嘘,你小点声你,哪能那么多人都去,岂不是乱套了,都是私下去的,我跟你说,人家不差那点粮食,他们那大仓房里都是粮食,人家背后有人,你要是能拉来更多吃不起饭的人,他们还承诺给白米呢。” “为什么要吃不起饭的。” “我怎么知道。” “白米!?那可是金贵粮食,真给白米?” “真给假给我不知道,我见有人领过。” 蔡夅嘿嘿一笑,觉得有奔头了:“那可对我的事了,我那儿有不少劳头,手下不少人都缺吃的,我肯定能拿到白米。” “你可不能少了兄弟的!” “那是一定!” 同一时间,林清远一把拎起自家儿子,顺便把隔壁小胖墩也提起来:“大叔,孩子我带进去了。” “好,麻烦林大人了,我收摊的时候喊他。” 陈历远远看见了,心中扼腕,明天他也要把孩子带过来,说什么也要带。 …… 林府内。 宋初语坐在长廊下,笑看着二嫂和二嫂的孩子玩耍:“小长久越来越有意思了。” “可不是,正是逗趣的时候,娘最近也经常让人抱过去玩,爱不释手了。” 如意站在郡主身后,借着为郡主整理簪环的动作,低声开口:“齐王最近有大批屯粮在动,落点在各大郡县。” 宋初语目光温和:“娘现在反而喜欢小孩子了,我们小的时候娘总是嫌我们吵闹,就把我们丢给奶娘带,只有谁不哭了,才能在她老人家面前露一下面。” 彭静好惊讶:“真的吗?娘看起来很溺爱你们,对你们有求必应,以前真那么对你们?” “她烦小孩子哭,觉得小孩子哭影响她的运道,娘年轻的时候特难讨好,现在也难讨好。” 彭静好点点头,婆婆事不是一般的多,又赶紧摇摇头:“还可以,还可以。” 说完两个人都笑了。 宋初语起身:“嫂子先玩着,我房里有点事去看看。” “你快去忙,不用管我们。” 宋初语转过身,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怎么回事?” 如意跟在郡主身侧:“回郡主,奴才让人查过,齐王名下所有仓行都有一些折损和添兑,每日进出粮食总数确实有所上升,但所需货量远不到他运送的数量,可却一直在加,奴才还让人查过,他各大粮仓存量并没有上涨,奴才怀疑齐王有所动作,且绕开了户部和孔广。” “有多少吨去向不明的粮食?” “回郡主,三百多吨。” 宋初语若有所思,这么多?那就不可能‘悄无声息’的消失,宋初语停下脚步:“你去蔡夅那边问问最近上京城边边角角的地方有什么稀罕事,如果上京城没有,就到所有他们有货船落脚的地方都去打听打听。” “是。” …… 消息传回来的很快。 齐王这件事已经秘密进行了一段时间,往年,他们都是从各地流动的灾民里吸收各种人手,这两年大夏没有流动灾民,所有子民登记造册,让他们无法将人悄无声息的运往齐王封地,于是想出了宗教传播的办法,广撒网、细筛查,只选取最有用的。 所以说帮派并不准确,而是宗教渗透。 往常他们都是在下面郡县布局,入教就有一斤稻谷,如果能为教派吸收到好的人手,还有细粮奖励,就是一开始只是想占一斤稻谷便宜的人,后面就会想占细粮的便宜。 今年之所以到了上京城,且还改成了西城最常见的派系,是为了明年的秋试提前准备,想真正拿下一批不起眼的学子。 所以蔡夅的泥瓦工也不是真的泥瓦工,他向‘帮派’输入的都是他同门中剑走偏锋、郁郁不得志的学子,承诺最低的好处都是县令级别,所以这些人很积极,丝毫不见平日恃才傲物的偏狂。 同时,他还总结了一些历年落马的武将、各大郡县比较知名的能人异士,除了个别不得志的,其中有三分之一各自家里都突然生活富裕了,个中意思不言而喻。 所以蔡夅挑出来几个上京城落榜的武生,也进了‘同存帮’拿到了不少精细大米。 在赚取精细粮上,他不单精益求精,他还举一反三,给‘大气’的帮派介绍了几个衙门里俸禄少的小人物,并给自己的头目画饼,说他们手里一定认识不少‘人才’,比广撒网能省下不少粮食,省下的粮食,他们是不是能平分了,精细粮是不是也能多分一点。 谁家生活也不容易,要不要回头把剩余的粮食低价卖了,赚一些银两,用银两直接送钱,高端才子谁会为了一斤稻谷折腰,统筹将才谁人没有傲骨,是靠一斤稻谷能认识的到的吗?必然要靠银子,所以不要浪费稻谷在这些普通人身上,要用在刀刃上。 这样他们既高效完成了上面的任务,又丰富了各自的钱袋子。 头目恍然,觉得非常有道理,觉得他脑子灵活能干大事,两人很快成了兄弟,一起狼狈为奸。 如今蔡夅是‘同存帮’二把手,掌握着上京城所有重点帮派成员资料,收获颇丰。 因为上京城据点的暴露,蔡夅上书林大人,以上京城为范本,各郡县郡主府衙全部展开排查,排查范围除了各地的宗教也包括早些年失踪的青壮人数。 第305章 好奇心 大雪覆盖上京城大大小小的街巷时。 蔡夅已经是人人皆知的林大人副手,去处尘埃落定,以后统筹林大人名下所有决策。 而林清远已轻易不再见各处政官,只抓北疆战乱。 半个冬天蔡夅彻底奠定了自己在林大人势力范围内的地位,而他手里除了明面的公务,还掌管着‘同存帮’所有大大小小进项,可以说权势空前暴涨,拥有直逼龚西成明面身份的价值。 在上京城,将主意动在蔡夅身上的人越来越多。 一个人来上京城不足半年,已经从一个名扬南地的学子,做到了掌权人左右手的位置,穷人乍然暴富,多多少少都该有一些轻飘或者无措。 但蔡夅什么都没有,他依旧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没有官职在身,只能从工部后门出入。 只是每月休沐的时候他会买几两果酒,搬一把摇椅,将书盖在脸上,在书房外悠闲的晒晒太阳。 楚翩坐在门凳上,长发散在一侧,晨光落在她养出一些光泽的头发上闪着灿灿的光,她三下五除二梳好,利落的挽起来,去做早饭:“一休沐就知道睡睡睡!屋里睡完屋外睡!出去走走能累死你!”姑娘都睡没了! 不一会,饭菜的香气在院内飘荡。 门外传来敲门声,两人就像没听见,各自忙着各自的事情。 蔡夅压根就听不见,以前听不见,现在也听不见,无约一律不开门。 …… 林府内。 庄嬷嬷巡视完清理完积雪的院子,跺跺脚进了耳房,等身体暖和些才会进去伺候。 宋初语坐在梳妆镜前,往手上涂了些润肤膏。 宋岐坐在娘亲腿上,拉着娘亲的手,要吃。 微蕊笑着为郡主推开手上的香膏:“小少爷,这个不能吃哦。” 宋岐仰着头听不懂,眨巴着眼睛,继续够娘亲的手。 宋初语揉揉他的小脑袋,将另一只手递给他。 宋岐立即开心的嘬起来。 “清远。” “嗯?”林清远对着铜镜,不太喜欢将棉坎穿在外面,觉得穿在里面方便。 “你要重用蔡夅?”宋初语给儿子擦擦啃出来的口水,蔡夅那件事她还没有打听过,但他和他嫂子来上京城半年多,如今又有这么多双眼睛盯着,却没有传出不好的事情,说明两人没什么,或者说现在还没有什么。 但这件事又确实存在,虽然英雄不问出身,大将不谈私品,可又不是乱世,他跟他嫂子的事,只要有苗头,必然会成为他的污点。 就算某些传闻谣传有误,可蔡夅在他嫂嫂死了以后是确确实实死了的,不是失足、不是意外,是在为她报仇后,跟着投湖。 宋初语之所以如此确定也有赖于段河他们的笔,他们都承认蔡夅是自去,就肯定不是被杀。 什么纯粹的叔嫂恩情会让一个人跟着自尽?!宋初语觉得不用自欺欺人,更不用找补,蔡夅就有问题。 都不用管他们是嫂子有问题还是蔡夅有问题,他能跟着去,就是他肯定有问题,甚至可能说只要拿捏住他嫂子,他这个人都可能出问题。 林清远还是决定穿外面,都是小事,走过去抱起儿子,咬了他小手一下:“疼不疼。” 宋岐笑的高兴。 宋初语拿手帕擦擦手。 “人不错,办事也合适,我觉得不错。” 庄嬷嬷湿了毛巾给郡主擦擦手,涂好香膏。 宋初语笑了:“行,省了你不少时间。”他觉得不错,自然是真不错,恐怕不止不错,说不定两人还臭味相同、行事一致,各方面都能让清远觉得满意,不是观念一样是什么:“你见过他嫂子吗?” “见过。”林清远将小山放在地毯上,跟他比谁爬的快,蹭蹭蹭已经爬出去很远。 小山见状,四条腿快速去追。 宋初语香膏都不涂了,眼睛亮亮的看着他:“人怎么样?” 林清远第一个到达终点,赢的毫不羞耻,第一:“普通妇人吧,没什么印象,去巡工的路上遇见的,蔡夅让她过来见了个礼,当时低着头,也看不出什么,没怎么注意,怎么了?你听说了什么?”他记得蔡夅的资料上写着他嫂子出身风尘,是有什么看中的人了吗? 宋岐笑呵呵的抓住爹爹,他抓住了! “这倒没有,就是觉得一个妇道人家拉扯大一个学子不容易,他家里那边还不帮忙,可别听说他高中后,过来跟一个寡嫂争蔡夅才好。” 林清远躺倒在地上将小山举起来:“小事,他能处理。” 短短几个字表达的是对蔡夅办事能力的绝对信任,看来是很满意蔡夅:“也是。”其实这件事对清远来说也不算什么事。 宋初语感觉以刚才清远提到蔡嫂的态度,对方应该是很符合她身份的人,所以清远连印象都没有留下。 宋初语不禁有些好奇,一个正常的蔡嫂子,在小叔子有如今的权势下,穿戴还没有张扬到引起清远的注意,定然是一个憨厚过日子的人,蔡夅能被林清远认可,说明做事十分靠谱,或者说绝对不会让人抓住把柄。恐怕就是对嫂嫂有那个意思,也不会让人知道,所以事情是怎么传出来的? 宋初语闲来无事思索着。 林清远突然抱着孩子出现在她面前:“想什么呢?” 宋初语笑着用头碰下他脑袋,再碰碰小山:“不告诉你们哦。” 林清远带着小山一起向宋初语压去:“我们就要听……” 三个人闹在了厚厚的地毯上。 …… 镇国公府内。 严不渭一看外面在下雪,又躺了下去,这样的天气适合睡觉。 裴五娘从婆母那里请安回来。 裴姑姑除了她身上的狐裘。 院子里又忙碌起来,烧水开饭,准备伺候少夫人梳洗。 裴五娘坐回床边,将手放在被子里。 严不渭翻个身捂在怀里,迷迷糊糊开口:“怎么又没有用暖炉……” 短短的一段路而已,何况清醒一点方便想事情,裴五娘看着他:“蔡夅的身份看来……已经定了。”最近很多事林大人已经不用印,用蔡夅的就能通行。 第306章 你觉得合适? 严不渭缩进被子里,脸在娘子手背上懒懒地蹭蹭,声音模模糊糊:“这不是早晚的事吗?” 裴五娘叹口气,心有感慨,短短半年时间不到,这人怎么做到的?段河还在海里挣扎,庄一潜的行为看着也很正常,可蔡夅已经能撑起大任了:“你跟他现在关系怎么样?” “挺好的呀,上次有事儿还找我帮忙来着……” 裴五娘立即将被子掀起来,露出他的脑袋:“什么事?我怎么不知道,没听说你和他有联系啊?” “有什么好联系的,交情不在言多。” “那在什么?”蔡夅戒心很重,很难被说服,而且和林大人一样,对谁都礼让三分,可越是这样的人越难缠,很多想走他关系的人都在他那里铩羽而归,不渭才跟他见过几面,就敢说帮蔡夅的忙了? “这有什么难的?一起瞎胡闹呗。” 裴五娘顿时有兴趣了:“哦,怎么瞎胡闹?” 严不渭瞬间醒了,醒的彻底:“闹……闹什么,我就是这么一说,打个比方而已,他是看我能办事才找我的。我你还不知道吗,身份、地位都在这里,除了我也没人能办成啊,是不是。”呵呵,算计状元这事没什么不能说的,但参与赌局绝对不能说,会完戏。所以加起来就是不能说。 不过现在也不用算计‘状元’了,就蔡夅现在的地位,哪个不长眼的敢不让他当状元,稳赢。 裴五娘非常怀疑他,但不用逼太紧,他自己几条尾巴她清楚:“他找你办什么事?” 严不渭心虚,乖乖裹着被子坐好:“蔡夅想给他嫂子找两个姑姑伺候着,我觉得不单伺候那么简单,你也知道,想见他的人多,以后更多,走不通他的路就想走他嫂子的,他嫂子也没有见过什么人,所以蔡夅就想给他嫂子找个生活上、行走上都能搭把手的。” 裴五娘点点头,这样啊,能找上严不渭就不是要普通姑姑,蔡夅对他那位嫂子挺用心啊,能想到在嫂子身边放几个礼数齐全、知晓世家内宅的的妇人,这不是将嫂子当普通长辈养着,是将他嫂子当‘老夫人’供养:“蔡夅很敬重他这位嫂子,你上点心。” 严不渭怎么可能不上心,他亲自过眼的,宫里出来的一个,还从宋夫人那里要来了一个,就是怕宫里那个太保守,不如宋夫人身边的有‘魄力’,委屈了蔡嫂子。 裴五娘想起郡主前段时间问她的话,突然对这个嫂子好奇起来:“你见过他嫂子吗?” 严不渭又活跃了,不问他‘瞎胡闹’问什么都行:“怎么可能没见过,我干什么去了。” “怎么样?” 严不渭觉得娘子这话问的有问题,嫂子能怎么样?“就嫂子样。” 裴五娘瞥严不渭一眼。 严不渭赶紧搜刮脑子,可:“真的就嫂子样,要不然?粗使婆子样?咱们家粗使掌事什么样,她就什么样。” “怎么说话。” 严不渭立即讨饶:“我只跟你说,出门在外我天天嚷蔡夅嫂子像我家粗使婆子,我成什么了。” 没正经,裴五娘觉得他有限的词汇也形容不出什么不一样来:“行了,你睡吧。” 严不渭又不想睡了,吓都吓死了,他当初去蔡夅那里一趟聊状元一事确实不是白说的,这叫共谋。 这还是从林大人那里找的灵感,林大人当初就是带着他们瞎胡闹,有了共同的秘密。 他也带着蔡夅瞎胡闹,不能一起逛逛小街,还不能一起谋个状元,这不交情就来了。蔡夅有很私人的事才会想到自己,何况托了他就不用欠别人人情,一步到位:“不睡了,你说咱们怎么还没有动静?我每晚那么努力……莫非努力的方向不对 ?” 裴五娘蹭的起身,脸色微红,张张嘴想说什么,最终没说,丢下严不渭走了,她觉得应该是有了,但是月份尚浅再等等。 “五娘,五娘,要不我们找大夫看看!”莫非他以前乱吃东西,吃坏了身体,千万不要啊!严不渭滚到锦被里,觉得哪里都不好了。 裴五娘忍不住失笑,一天到晚异想天开,也不怕让林大人知道。 …… “嫂嫂,我栗子灰那件外衫呢?”他就放在房间的椅子上了,怎么没有了? 楚翩顿时从早饭中抬头,眼睛警惕又专注:“不是还有那么多件衣服,穿其它的。” 蔡夅见状,挽袖口的动作顿时停下,更加有耐心了,机会往往在细节里:“嫂嫂……” 楚翩有些心虚:“枣杏的那件也不错……”不就是一件衣服。 蔡夅慢慢的放下挽了一半的袖口,声音不急不慢:“栗子灰那件更适合今天的场合,而且是我早就计划好的,所以才放在那里,所以如果嫂嫂帮我收起来了麻烦嫂嫂帮我拿一下。” 楚翩一时语塞,觉得那么多衣服,穿哪件不一样,就非要那一件! “嫂嫂……”声音不高不低,他身子没有更进一步,气压已经笼罩过去。 楚翩干脆破罐子破摔:“我送去洗,赵嫂子给洗坏了,赔了我两鸡蛋。”怎么着吧!她是想找人补补来着,可想到他都出去做事了,让人看到补丁不好,就想着自己改个内衬,已经下剪子了,总之他别想找到他那件衣服。 “这样啊?”蔡夅站在门边,突然看向嫂嫂:“我当初怎么说的?” “我怎么知道。”死不认。 没事,帮您回忆一下:“我说让嫂嫂买两个婆子,以后都是自己家里的事,洗衣做饭、打扫交心都方便,嫂嫂非说隔壁就有浆洗的嫂子,比买人合适。” 是她说的,怎么了!“是合适!赵嫂子浆洗一次才多少文,买人多少银子!”差的非常多,在老家能买两亩地了! 何况她用什么人伺候,她能走能动,她自己就能伺候自己,做饭更简单就是添两把柴的事,再说,蔡夅如果不回来,她就去街角吃碗馄饨还能跟人聊会,家里的火都不用开,如果多一个人,还不得多管一张嘴。 _ 求发电 第307章 早晚的事 “我那件衣服多少文,才穿了几次,对方就赔您两个鸡蛋,您觉得合适吗?如果让赵嫂子全额赔偿,赵嫂子愿意吗,何况大家邻里邻居的住着,为了一件衣服撕破脸好吗?这还只是一件不值钱的衣服,如果换做品相好的呢?” “品相好的我自己就洗了谁给她,我又不是不会洗!你今天没事吗?有事赶紧去忙。”楚翩不喜欢他过问家里的事,婆婆妈妈,男人就该在外面干大事,家里的事她会看着办。 蔡夅耐下心,走过去,抽出板凳坐下来准备跟她细说。 楚翩见状,头都大了,虽然她很骄傲自家小叔子学富五车、才貌俱佳,出去吹嘘都有底气,可不代表她愿意听书生说教,尤其她小叔子这种滔滔不绝型,赶紧让他打住:“买婆子,我知道,买,一定买。” 蔡夅点点头,起身:“晚上我给嫂嫂带回来。” 楚翩同意,只要别开口。楚翩看着蔡夅走了松口气,买就买吧,她也感觉出来小叔子现在不一样了,她也该适应适应。毕竟孩子养出来了,没道理不享点福。 楚翩又有些小得意,如果让以前的小姐妹知道她马上就是有人伺候的‘老夫人’了,不知道多羡慕自己。 不过,还是不要碰到了,对蔡夅不好。 这么一个扬眉吐气的机会,不能让她们都知道,哎,可惜。 …… “吾乃盘月,碎玉时光遥遥长河, 捞起残影如水在手中流过。 …… 吾欲归于来处,试着降下零星斑驳。 你可备好谦卑,待我共看山河。 吾欲昂首远航,重塑昔日自我。 你可站在山巅,携手泥泞,也要与吾共塑曾经的传说……” 战歌唱响整个北疆领域,激昂的曲风,缠绵的曲调,婉婉道尽它曾经的故事。破碎的三十六部早已没有昔年的光辉,曾经的苍鹰、王者现在也只是在河流中翻滚争雄,在荒野阴沟里激战,谁还记得它曾经也是明珠,是北塞人人羡慕的月亮。 现在有人披着荆棘而来,要重新规整三十六部昔日的荣耀。 战火纷飞的北疆也不禁停下来想一想,那些遥远的过去,真的不是过去。 正待融合却因为利益分配吵闹不休的部族,声音稍微小了一点,打算思考一二,殷浊抓住契机,一举推行新政策。 正在前线顽强抵抗的部族,突然间抵抗的更加积极,何尝不希望自己才是千百年来手握乾坤的一个。 沙场老将亦杀红了眼,拱卫月色的星辰势必要有自家儿孙一个! 北疆南线彻底进入白热化,北疆后方开始推行新政策,首次提出了元国的称号。 宋初语、林清远的文政人员登上了元国的舞台,三年前购买的三大边缘郡城,开始向北疆后方输送着人口。 疆外战火如荼。 大夏的年节也越来越近,大雪、红绸又是一年新春。 朝廷上因为北疆元国概念的成立,吵的不可开交,今春注定是一个不安分的年份,北方庞然大物即将规整,严重威胁夏朝休养生息,下一步的决策到了考验大夏官员能力的时候。 但这些又跟内宅的妇人有什么关系。 新春第一场雪后。 宋初语带着江筝、孟娇娘、刘雅风等几人上山赏雪,并在山上庵里住上一晚。 裴五娘还没有显怀也跟着来了。 队伍嬉闹的走在梅林中,不一会就散开了。 宋初语陪着裴五娘,狐裘白领与这里的雪色融为一体,突然额头被梅枝撞了一下,宋初语笑着伸手抖落梅花上厚厚的积雪,雪扑簌簌落下,好像都夹杂着点点梅香,漂亮又应景。 裴五娘见状扶着丫鬟的手笑了:“郡主真有雅兴。” 宋初语拍拍袖子上的雪:“好久不出来了,还是外面的空气好,你也是娇惯世子,定是他怂恿你跟着,他是不是也来了?” “还真让郡主猜着了,他住在山下,我也想出来走走,郡主怀着小少爷的时候不也到处走动。” 宋初语想想也是:“确是走动的多了,也没觉得有什么不舒服。” “臣女也是,开始诊出喜脉的时候,臣女娘跟臣女说了很多注意事项,好像孩子多么脆弱一样,结果根本不是,可能也是我天天往外跑,一天不动还不舒服。” 江筝拿着雪球追着刘雅风绕着郡主跑来,又跑开。 郡主也扶住了裴五娘:“小筝,你慢点。” 嬉闹的声音慢慢跑远:“我知道。” 裴五娘看着开心的江筝,嘴角的笑意越发温柔:“柏家年前后宅不怎么安宁,江筝还能出来玩,看来是没波及到江二小姐。” 宋初语点点头:“妾室小产,非说是新纳的妾室害死了她腹中的孩子,可大夫说这一胎本来就不稳,为此那个妾室不依不饶,闹到了江二小姐面前,江二小姐为了公正,特意请了太医,结果太医诊断结果一样,江夫人听说了这件事,心疼女儿送了点东西过去,柏老夫人便不高兴两个妾室为了鸡毛蒜皮的小事闹到快临盆的江二小姐面前,差点把两个妾室发卖出去,还是二小姐求的情。” 个中意思懂的都懂。 裴五娘知道了,看来江三小姐未必知道这件事,江夫人就已经摆平了。 裴五娘想起一件事:“郡主,北疆有一批女子——秘密到上京城了。” 宋初语闻言看向裴五娘。 裴五娘无奈苦笑,现在从北疆到往大夏的物资有两条线,一条在海上,一条在北境,偏巧她和两方都有关系,都有关注,明面上,北疆也给大夏送来了美人,那批女子送给了皇家,也有一些到了保和派的官员府里。 但这批美人就有意思了,绕开了这两条路,走的是陆路郡城,郡守偏偏是宋意无意中救过的一个人,当时就随便放在那里了,没想过有用处,谁知道派上了这种用场。 宋初语也笑了:“早晚的事。” 裴五娘也知道,也很无奈,她现在怀着身孕,严不渭更容易被人盯上,从北疆千辛万苦过来的女子自然是有人想在北疆得利,要讨好谁还用说吗。 _ 求发电。感冒了所以没三更,我感冒上头,头晕脑胀。等好了给大家补三更啊 第308章 好久不见 林大人和严不渭还有几个数得着的人物,恐怕宋石也在其中。前不久严夫人也隐晦的提了一下给严不渭抬妾的事。她说可以,把严不渭以前糟蹋过的女子给严不渭抬进来,也算他有担当。 严夫人脸色瞬息万变,没有再提纳妾的事情。 当初裴五娘从郡主手里接过来的三名女子,其中一位风月场所出来的,早已经忘了严不渭是谁,仇恨也不在严不渭身上,如今为她管理着南地的账目。 剩下的两位,一位怨念不深,另一位则恨不得生吃了严不渭,裴五娘手段用尽,对方依旧要咬严不渭,让严不渭付出代价! 裴五娘依照郡主的话,将人安排进了安庆,给了一条青云路,能不能走下去,走到哪个地步,凭对方本事,只要她在仕途上足以对抗严不渭,严不渭的审判权就在她手里。 目前这个人由裴五娘在带,裴五娘带她也十分用心,阳谋放在这里,等着对方走。 严不渭知道,严夫人也知道。 严夫人一开始十分不理解,又哭又闹,于是裴五娘直接把姑娘带了回来,姑娘狰狞又平和的容貌吓的裴夫人再也说不出话来,从此严夫人连晨昏定省都不怎么让裴五娘去了。 裴五娘也是渐渐才懂了郡主的用意。 即便十年二十年后,她将严不渭拉上了宗人府的衙门,她心中只有对正道的审视,没了滔天的恨。 同时,郡主也给了她一把刀,给了她一面时刻审视严不渭的镜子,对她的仕途更有帮助。 宋初语安抚的拍拍她手臂:“别担心,严不渭不会。” 裴五娘急忙摇头:“郡主,臣女可没说不愿意。”传出去名声多不好。 宋初语跟着点头:“是,是,谁也没说不愿意。”都贤惠着呢! …… 山下,积雪被蹚出一条平整的路,路上行人如织。 裴六娘融在人群中,向山上而来。自从裴五娘成婚后,她很久没见姐姐了,寒风吹在她冻的通红的脸上,裴六娘再次裹紧身上的衣服。 这个冬天,她过的苦不堪言,从没觉得日子这么难过,她不单要自己洗衣服,饭菜也是一口冷一口热,连御寒的衣物都不齐全,往年的大氅、棉衣都没有了,只能一件一件往身上摞秋天的破衣服,还要跟那么多人挤在一起,饭菜也是抢着吃。 严不予已经不再应付她,虚情假意都省了,海誓山盟成了笑话,他有了‘更好’的选择,只剩下他哪天娶了正妻接自己过门,曾经说的那么好听,现在还不是如此! 她也可以直接去严家后宅,等正妻进门后再看正妻的态度决定喝不喝她的茶。 裴六娘绝对不想走第二条路,那样她连妾的尊严都没有,可现在日子过成这样是真的苦,姨娘年前生病,拖到现在还没有好全。 父亲那么大的官职,怎么可能现在还没有缓过损失,可是父亲现在所有的银子都在母亲那里,母亲按月例给她们银子,那点银子怎么够用,她们还没有攒出一点积蓄,全给姨娘看病了还不够。 裴六娘能怎么办,她硬着头皮去跟严不予张口,严不予让人把小晚赶了出来,没有办法,她只能把小晚卖了给姨娘看病。 她也看出来了,现在的她们只是裴家再普通不过的妾室和庶女,她想更进一步,只有跳出这个牢笼。 裴六娘不得不走第二条路,却又不想自己如此廉价,连争的机会都没有,所以她只能找姐姐,以姐姐的名义进镇国公府,大公子才会把她当人看。 裴六娘心中难堪,到头来还是姐姐赢了。 她去镇国公府找五娘,做好了被羞辱的准备,可没有裴夫人的书信,她连镇国公府后门都进不去。 她进不去,即便她做好了低头的准备,她都进不去的地方! 可她不得不进去,再这么操劳下去,不让自己的日子好起来,她连唯一可说的容貌都要没了,以后还怎么挽回严不予的心。 所以,在打听到姐姐上山赏梅时,她从家里偷偷跑出来,来了这里,她要进严大公子的院子,再也不要自己洗衣服、轮番做饭、跟那么多人住在一起! 裴六娘到了半山腰便被人拦截了去路:“前方何人,山上禁入,闲杂人等一律下山!” 裴六娘搓搓快冻僵的胳膊,心中更冷,她姐姐可以随意进出的地方,她都已经不能踏入了。 裴六娘楚楚可怜:“我是裴府的六姑娘,镇国公府世子夫人是我的姐姐,我家姐姐就在山上,劳烦小哥通传一声。”说着,咬牙递上一些铜钱。 侍卫没收:“可有信物?”总不能谁说是哪个贵人的亲戚就是贵人的亲戚。 “有,有。”裴六娘立即拿出一块她用石头雕刻的佩饰,上面的纹路和裴五娘的玉佩无差别,真的早已经卖了。 “等着。” …… 下面的人报上来时,裴五娘已经快想不起自己这个妹妹了,因为小家进不了几人,她都是在商家的酒楼见母亲。 所以从她出嫁到现在,她半年多没有见过曾经日日能见到的妹妹了:“既然她要见,把人带到我院子里等吧。” “是。” “有事?”宋初语给江筝换了一个手炉。 江筝觉得碍事,不想要,影响她一会踢毽子。 裴五娘看眼江筝:“回郡主,一个庶妹。若是有人不听话,郡主直接告诉江夫人就是,下次她就别想出来了。” 江筝跳脚,现在五娘也来欺负自己:“我拿还不行吗。” 宋初语知道是谁了:“要有事,就去忙吧。” “让她等会,想来也没有什么大事。”真有事来的就是她母亲身边的人:“还是看我们小江筝踢花样有意思。” 江筝笑了,挂着小手炉兴致勃勃的站到梅林中央:“算裴姐姐有眼光,你们可看好了。” …… 裴六娘没料到她等到下午,才看到裴五娘的身影,她在众丫鬟仆妇的簇拥下走来,缀着毛皮的大氅,头上珠翠点缀,贵气逼人,她比以前更好看了。 _ 活动最后一天,求发电!还没有发电的亲来吧!拥抱 第309章 想去就可以去 裴六娘心紧紧绞在一起,不甘心却又不得不低头:“六娘……见过姐姐。” 裴五娘才慢慢停下来,看了她一眼,发现心中了无波澜,连胜利者的炫耀都不愿意给她。或许等年纪大了,她闲来无聊会和江筝比一比谁家儿媳妇更听话,会因为对方儿媳妇不可心幸灾乐祸。 但对裴六娘,她一点兴致提不起来。裴五娘看奶娘一眼,示意她问。 裴姑姑客气开口:“六姑娘,怎么从家里出来了,可是有事?” 裴六娘抬头,眼睛通红的看眼姐姐又看看姐姐身边的人,楚楚可怜,这种事她想私下跟姐姐说。 裴姑姑看眼没指示的少夫人,再看看裴六娘:“如果六姑娘没事,奴婢派人送您回去。” 裴六娘见状瞬间握紧手心:“姐姐,您是不是在怪我……可我现在落得这样的下场,您和夫人也该解气了。”说着仰起头,让她看自己狼狈的样子,毫无气色的脸,粗糙的皮肤,一无是处的穿着,袒露自己的难堪,为接下来的话做准备。 裴五娘不痛不痒的看向她:“你还活着,是母亲仁慈。” 裴六娘踉跄一步,突然跪下来:“姐姐,求您救救我吧,姐姐我求求您了,看在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上,我知道我以前不懂事辜负了姐姐和母亲,求姐姐再给我一次机会,姐姐,我始终是您妹妹啊。” “如果可以,我并不想跟你一起长大,我的妹妹更是有很多,何况,你该知道在严大公子的事爆出来的时候,我们就是敌对关系,我很佩服你为了翻身求到我面前的‘忍辱负重’,但我不会帮你。” “姐姐!我对您已经没有威胁了,我只是想进大公子府而已,我如果进门进的难看,您的面子就好看吗?”裴六娘慌了,眼前的人太淡然,让她抓不住谈话的节奏。 “无所谓,因为你更没有面子的事又不是没发生过。” 裴六娘哑口无言,可,以世子夫人庶妹的身份进府是她最后保住尊严的办法,以后那些丫鬟婆子才会高看她一眼,不敢在后宅轻易磋磨她,严不予也不会太不把她当回事:“姐姐……” “既然六小姐没事,派人将她送回去吧,以后让人看好了,这样的天气出来是会冻死人的。” “是。” 裴六娘还想说什么,已经被人捂了嘴往外拖。 “唔——” 裴姑姑看着被带走的人,担忧的看向少夫人:“小姐,万一她自己出昏招进大少爷的院子——” 裴五娘浑不在意:“进去就进去了。”她如果非要进去伺候人,她有什么办法。严不予的院子里活多人少,远不如在裴家轻松。 年前严不予为了筹钱,卖了半个院子给严不渭,听说是给西商小姐送了一个琵琶,如今连一心想做姨娘的贴身大丫鬟都和前院的马夫搅合在一起,想要婚配了,说明严不予连收拢人心都不行。裴六娘去了能讨到什么好。 上赶着往里面跳,谁能拦着她。 裴姑姑想想也是,虽然丢人现眼了些,但一个坏了名声的庶女,又是‘妾’,或者连妾都算不上,也无所谓她想做什么。 …… 庵中斋院的次等房里。 踩着积雪回来的慧姑姑满脸都是笑意:“夫人,夫人,是好事,奴婢打听到了,上院来的贵人是安国郡主,还有镇国公府世子夫人,连同几位世家小姐,咱们家公子就是给郡主的夫君做事的,这是多好的机会,夫人正好可以去问个安,蓓姑觉得呢?” 蓓姑姑点点头,她出身安国公府,虽然不是荣养姑姑,但做了几十年,知道人情世故:“是应该去,夫人能在这里碰到郡主就是缘分,别人想去恐怕都没有机会,夫人,于情于理都该去问个安。” 楚翩闻言有些紧张,一听安国郡主和世子夫人更加紧张,她最近学了一些礼仪,但和真正要用是两回事,心中到底有些怯,也怕做不好让蔡夅没有面子。 可她更知道不能说不去,小叔子的主子来了,她躲着不见,人家自然不会在意,可如果别人知道她在山上却躲着没有去见礼,是没规矩。 楚翩深吸一口气,找出自己最好的一件衣服穿上,头上没入一根簪子,又让两位姑姑重新为她梳了一次头,结果看着铜镜里的人,楚翩更紧张,她不喜欢涂脂抹粉,会勾起她不好的记忆,可这样的场合,她必须大妆。 蓓姑姑扶着夫人的手臂,笑了:“夫人不用紧张,郡主可能不会见您,应该是让您在外面磕个头就好。” 楚翩眼睛一亮,瞬间不害怕了,不早说:“走吧。”小叔子才跟了上面的主子多长时间,人家不见得知道她。 楚翩放心了,她是听说山上的姻缘菩萨灵验,特意来给小叔子求符,希望小叔子姻缘顺利,儿孙满堂,上午符已经求好了,可又觉得桃花林好看才耽搁了下来。 楚翩现在觉得这符果然灵,她刚求就遇到了小叔子的伯乐夫人,姻缘不是就有指望了吗?她的出身不适合给蔡夅说亲,但恩人的夫人合适啊!虽然见不到夫人的面,但也是一个指望。 巷子里有几户人家是对她家小叔子很有意思,可是……不是她‘狗眼看人低’,呸,不是她不愿意,而是不合适,就是不合适。 她觉得蔡夅还是适合大院里的小姐,说话轻声细语,做事温温柔柔,盈盈一拜很有气质的大家闺秀,这样跟蔡夅才合适。 觉得不会见到主家的楚翩脑子转的很快,已经想好恩人如父,郡主如母,给蔡夅赖一门好姻缘。 其实他夫子的女儿也很合适,如今蔡夅也有点成绩了,是不是也可以想一想了。 哎呦,这个符太好了,一会给郡主磕了头一定要去还愿。 …… 宋初语惊讶的抬头:“你说谁?” 微蕊重复一遍:“蔡夅蔡公子的嫂子在外面给郡主见礼,郡主要见吗?” “见,为什么不见。” 第310章 叔嫂一家人 微蕊诧异的看眼郡主,她……怎么觉得郡主有点跃跃欲试?郡主认识?不应该啊:“是。” 院外。 刚要跪下磕头的楚翩震惊的看眼身后两位婆子,又急忙镇定下来。不能乱,不能表现出来,匆匆起身跟在侍女身后向里走。 两位姑姑见状立即跟上,这是大好事,郡主竟然要见她们夫人,这是荣耀,主子得脸就是她们得脸! 楚翩紧张的攥着手里的手帕,下意识带出了自己的习惯,余光不自觉四下观察,如想保护自己的弱兽一般本能的侦测周围的环境。 和她来时的院子差不多的院落,廊下多了遮阳半帘,帘子是新换的。来人也只是落个脚,明日就走了,却换了帘子,说明住在这里的人不喜欢别人窥视。 踏入房间的一刻,楚翩注意到所有装入口东西的器皿都是新的,下面伺候的人很小心,或者说此人有仇家。 微蕊躬身:“郡主,蔡夫人到了。” 楚翩急忙跪下,匆匆一瞥已经看到坐在主位上的姑娘,心中不禁震动,她看起来年龄很小,却很好看,她从未见过如此好看的姑娘,秀眉如画,肌肤赛雪,比外面的雪梅还要好看。重要的是,她身上明明没有过多的玉器首饰,却给人高贵从容的感觉,是因为身上的料子吗? “民妇见过安国郡主,郡主万福。”楚翩跪的恭敬谦卑又带着几分强撑的落落大方。 两位婆子早已跟着跪下。 宋初语看过去,未语先笑:“起来吧,蔡夅我也常见,你是他嫂嫂也都是自己人。” 庄嬷嬷闻言,立即亲自上前扶起她:“蔡婶子起来,郡主这里没有这么多规矩,郡主也不知道夫人在,如果知道,一早就让夫人过来了。” 楚翩尽量大方的抬头:“是民妇来晚了。” 宋初语终于看到了传闻中的人,惊了一下,不是容貌上多漂亮,而是她给人十分舒适的感觉,一如清远说的,是嫂子,静然合适,就是嫂子。 她身上的衣服、头上的簪子也用的刚刚好,哪里都符合身份,哪里都让人目光愉悦,宋初语也笑着,忍不住开口:“坐。”‘她不喜欢蔡夅’,宋初语脑海里忍不住冒出这句话,没有缘由,就是这么觉得,她的眼睛太过纯粹。 “谢郡主。” “真的很巧,蔡夫人也来山上赏梅?” 楚翩刚坐好,激动的差点站起来,瞬间知道机会来了,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孤勇,直接开口:“回郡主,不是,是民妇听说庵里的姻缘菩萨灵验,想着给蔡夅求个姻缘符。” 宋初语看着她,觉得蔡夅完了,他怎么吐出来的心思估计对上眼前的人就要怎么吞回去,而且还是生吞。 宋初语突然想看蔡夅了:“是很灵验,我娘当初还来给我二哥求了一枚,我二哥年底就成婚了,蔡夅的婚事看来也要有着落了。” “还要仰赖郡主费心。”楚翩说完又有些不好意思:“郡主别听民妇乱说,民妇就是一时嘴快。” “这有什么,这件事你托给我反而再好不过,我认识的人多,嫂子,蔡夅今年多大了?” 楚翩眼角笑出一丝皱纹:“回郡主,二十有三。” “这么大了……是该着急。” “可不是,以前他一心求学,家里条件也不好,就耽误了,还好,如今靠着郡主和林大人日子渐渐好了,也能奢望一二了,就想看看能不能给他寻一门亲事,他父母泉下有知也能安心,他身边也有一个能说话的人。” “是……应该。”宋初语发现她语气十分真诚,只是纯粹如所有长辈一样想看着晚辈成家立业。 宋初语下意识看她一眼,她穿戴没有越矩的地方,身上有亮色但稳重,她从蔡嫂子身上看不到任何蔡夅的痕迹,这种痕迹怎么说呢?比如一对男人眼光的玉镯,一个小小的钗环,或者一个配饰,都没有。 在她身上看不到蔡夅任何对他嫂嫂失礼的地方,蔡嫂子手腕上有镯子,但是深茶色的,一看就是眼前人的品好,说不定还是亲自挑选。 而且以蔡夅现在的财力,他想为嫂夫人添一两件东西轻而易举,不管他以什么方式送出去的东西,不管掩饰的再好,其实都能带出他的心思,但是没有。 蔡嫂子从头到脚的东西应该都是她自己的品味,甚至不是她身后两位仆妇的。 蔡夅不喜欢这位嫂嫂?不可能。就算传闻是谣言,段河词稿中说过一句‘鹊桥仙下七月明,遥祭泛河州,可成行?’七夕节问他兄弟心愿是否达成了,有没有和心上人一起泛舟。 可这就更令人疑惑了。 如果蔡夅有那个意思,说明一开始他就对蔡夫人抱有什么目的,就不会让她以嫂夫人的名声在外行走,但看得出来,她外出没有受限。 蔡夅大大方方向所有人表明他有一位嫂嫂,以蔡夅的行事风格,说了是嫂嫂必然是嫂嫂。 宋初语隐隐懂了,蔡夅没想过将他心底的感觉告知任何人,包括眼前的人。 他明明对他嫂嫂确实有难以言喻的感情的,但是没有想过付出行动,而以他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行事风格,定然是栽了一个大跟头,觉得不是叔嫂的话,什么都没了,才咬牙认下的! 吃这个‘闷亏’的时候,他应该自己还差点没把自己气死。 要不然那么骄傲的人不会认了,任由眼前的是他嫂子,他退回去,甚至觉得一直这样生活下去也不错。 细想想的确没什么不好,朝夕相处、相依为命、同一屋檐,除了不能行蔡夅脑海里不能言说的想法,一切都很好。 即便寡嫂有什么想法,蔡夅是她看着养大的,蔡夅稍微表示一下不同意,她也不会为了一个男人,跟相依为命的人撕破脸。 宋初语现在十分好奇,蔡夅是怎么试探过他嫂嫂,又被他嫂嫂摩擦老实的,要知道一条毒蛇在阴沟里盯着一个人的时候不咬住绝不罢休,他却退了,这是有多挫败,才不得不认。 莫非脱了?嫂子只是提醒他天凉加身衣服? 第311章 急不可待的 不是没有这种可能,要不然他不可能在某些方面不动,只可能被‘扇’的彻彻底底。 以后的局面也就可以预料了,他都舍不得动、没戳破的事情,让某些人胡乱造谣,他不弄死对方绝无可能,又因为真的有那份心思,也才会生无可恋。 蔡夅能和林清远‘玩’到一起,两人多少有些东西是一样的,比如对自己本身没有那么在意,对有些东西又过于执着。 宋初语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说了,下有情、上无意,感情的事止步于此,虽有感慨,但也不能说不是最好的。 反而是蔡家,今年是大考之年,蔡夅应该会下场,这对他以后的仕途很有帮助,科举出身是分辨正统与否的关键,只要他取得了成绩,蔡家恐怕就会贴上来。 宋初语还想到了一个人--康睿,她一直不介意有人与她一样知道未来的变局,这向来不是她赖以生存的东西,却是康睿需要依仗的。 所以,他会不会在蔡夅身上做文章?他甚至不需要掌握什么证据,一点流言蜚语就够蔡夅受损。 宋初语的视线从她身后掠过,心里已经有了主意:“夫人心中可有合适的人选?” 楚翩不敢在郡主这里自称夫人:“没有,没有,不知郡主可否为民妇留意一下?” “好啊。”说起来北疆美人快到上京城了,蔡夅定然是他们的目标之一,如果只是私下给蔡夅送,不管蔡夅收不收都好说。 可如果因为蔡夅不收,有些人自认聪明把美人送到嫂夫人手里,呵呵。 宋初语都为他们捏一把汗,弄死他们都有可能,好好的美人,还没到恐怕已经命运多舛:“敢问夫人芳名是?” 楚翩张嘴想说她叫楚娘、大娘、二娘,什么丫都好,可她不是:“楚翩……”神色落寞、垂头丧气,一听就不正经。 她不是说别人有名字的都不正经,大户人家的女儿家有名字很正常,是出身底层的姑娘家有名字不应该,叫草唤丫就好。可她出身不好还有这么诗情画意的名字,一听就有问题。 “好听,就像夫人一样,好看又让人觉得亲切。” 楚翩赶紧摇头,高兴又不敢认,小叔子的主子人真好。 “你多大了?我看着嫂夫人也不大。” “哪有,有年纪了,三十有三。”郡主夸她应该不是客气,就是真的。 “正是女子最好的时候。” 楚翩闻言整个状态差点放松,她也这么觉得,险些就要说说她现在的日子过的多么好,人多么舒心了。 但最终知道身份有别,没好意思说,她连身边的人都不说,她一个寡妇,哪有这把年纪了还天天觉得自己好,她也不好意思嚷嚷,想不到郡主年纪轻轻竟然说这个。 “夫人可有想过再嫁?”宋初语随便问问。 楚翩吓了一跳,怕是郡主知道了什么,她不是耐不住寂寞,也不是不安分,就是人嘛,感观上、银子上都贪,后者她已经有了,在她有限的认知里贪贪前者也正常是不是。 “没有,何必呢。”她说的是真的,眼神交流、有乱七八糟的想法和付诸行动是两回事。她疯了放着‘老爷’家的太夫人不做,给人当牛做马,她又不是没吃过男人们的苦、没看透过,现在这样就很好。 宋初语点点头:“就是觉得夫人还年轻,一直守在家里可惜了。” “不是、不是,托郡主和我家小叔子的福,民妇经常上街走走,和邻居们一起出去逛庙会,庙会上可热闹了,景也好看,民妇都舍不得走了,都说上京城好呢,上京城真好,是皇上和太后治国有方。” 宋初语觉得她喜欢就好,刚想问问她想为蔡夅找一位怎样的姑娘。 微明从门边进来:“郡主,蔡公子到了。” 楚翩微讶,他怎么来了?不是说今天很忙? 宋初语看眼楚翩,笑了,大概知道,听说她带着人上山了,怕他嫂子言多必失,也怕他嫂子不自在、受了冷遇,来接人了:“让他进来。” “是。” 蔡夅进门谁也没看,直接跪下请安:“属下蔡夅,见过郡主,郡主安康。” 宋初语看他一眼,虽然简单收拾过,但脸上余红未消,一看便是匆匆赶来的:“起来吧,有段时间没有见你了。” “回郡主,最近衙门里事务比较多,但郡主召见属下肯定第一时间到。” 楚翩也站起来了。 “都坐,站着做什么?”宋初语神色明媚,看什么都好,尤其看蔡夅,蔡夅半年来在外可是打出了‘赫赫威名’,手段、心智样样齐全,却在他嫂子这里‘老实’了,如果说给那些被他打压过的对手听,估计都没人信。 楚翩刚打算坐,她觉得跟郡主聊的挺好,何况还没有具体聊聊蔡夅的婚事。 蔡夅已经开口:“不敢打扰郡主,时候不早了,昨晚又刚下了雪,再晚,路不好走。” 楚翩欲弯的身体又站直了。 宋初语笑了:“也好,就不留你们了,回头有时间夫人去我那里坐坐,我们具体说说你提的事。” 太好了,楚翩觉得她现在就能提,可蔡夅都说了天黑路不好走,她也不好不给他面子,只好等下次。 庄嬷嬷客气的将人送出院子,看着蔡夫人上了车才回去通报。 …… 下山的车速度很慢,车轮在积雪上压出厚厚的车痕。 楚翩掀开窗帘,还记得早上出门时的不愉快:“你怎么来了,不是说今天很忙吗?心诚则灵的事都没有功夫。” 蔡夅骑在马上直接看向嫂子:“嫂嫂和郡主提什么了?” 楚翩提到这事就高兴,觉得自己办成了一件大事:“你就偷着乐吧,郡主答应亲自给你相看姑娘了。”多高的身份、见的人也多,说的姑娘能有错?多好的事,如果不是今天自己来了,能遇到这种好事? 其实她觉得郡主身边的几位婢女都不错,不是有属下娶高门婢女的事吗,以后都是门路,也能走动。 但这都是她粗浅的想法,她也不懂,所以不说。 第312章 评头论足的 蔡夅的心瞬间如雪上被踩实的脚印,凌乱不堪又不得不压下去:“郡主事务繁忙……” “啊?”她没看出来,但郡主还能答应这件事说明:“郡主人真好,和善,可见你做事一定很得林大人的心,要不然郡主也不会知道我、让我进去磕头,又跟我说了那么多会话,郡主说话也好听,知道我来给你求姻缘,就问起来了,要帮你介绍一个好姑娘,如果我们家能得一门郡主说的亲事就好了。” 蔡夅看着茫茫前路,就和地上的雪没有任何区别:“可能吧。”他看她一眼,见她高兴,勉强移开目光,有些事要提前做了,否则郡主真开了口,他很难推辞。这样也能一劳永逸、一了百了。何况她是为他好,到了年纪不成婚,她不可能不担心。 “回去的路上买点熟食,高兴一下。” “嗯。” 楚翩畅想着不久后的好亲事,放下车帘。 蔡夅看向没有她的窗口,神色渐渐温和,她从没想过喜欢他,一点旖旎都没有。在他自以为是个男人的时候,有一次喝醉了酒,孤勇的倒在她身上,顺势将人压在身下,甚至上过手,她丝毫没有反抗,那时候他以为…… 结果她只是太累,缓了一会将他拖进了屋里,他的反应在她眼里是可以评头论足的形状、是玩笑的谈资,坦然磊落的不将他放在女子的羞怯中。 就与一个温婉妖娆的女子楚楚可怜的脱光了,男人说一句,‘这衣服很贵的,怎么能扔在地上’然后拿上衣服走了,差不多。 她只是不喜欢他,并没有做错任何事,他也没资格让她知道,她亲手养大的人辜负着她最淳朴的期待。 …… 梅林雪冷,山路上一行灯光十分醒目。 庵里晚上不留男客,但不影响严不渭跟在林大人身后上来陪娘子吃顿晚饭:“大人,您让我抱抱小少爷,我提前练习带孩子。” 林清远淡定的将小山换个肩膀:“晚上他不好带,认人,不跟你。” “试试。”他觉得小少爷亲他。 宋岐吃着手指头趴在爹爹肩头对着严不渭傻笑。 “我们小少爷肯定让我抱对不对?” “不会,他都不找郡主。” 严不渭想坚决伸出去的手,不得不缩回来,‘不找郡主,找他严不渭’他这不是找事吗!不给抱就不给抱,借口! 严不渭在后面表情古怪的向小少爷告他爹爹的状:分明就是故意的。 宋岐笑的更开心了。 严不渭逗的更来劲,到了山上跟林大人分开的时候,脸都觉得有些累,看来还得练,手臂的力量也要练一练。 …… “不是说了山上路不好走,就不要过来了。”宋初语看到林清远,自然而然地从他手里抱过宋岐,人也温柔下来:“小山想娘了没有,娘都想我们小山了。” 林清远给自己倒杯茶:“严不渭不放心,非要上来看看,我和小山就跟着一起过来了。” “啊——” 宋初语贴贴小山。 宋岐也抱住母亲的脖子,贴贴母亲的脸,小脸蹭蹭有些困了。 “他也是折腾人,让五娘来的是他,不放心跟着的也是他,他天天就有找不完的事。” 林清远觉得郡主说的有道理:“可能是太闲了,我是因为正好有个工程需要来这边巡查,顺便住在山下。” 宋初语不纠结这个,觉得蔡夅的事他要知道一下。 宋初语抱着小山让庄嬷嬷带人下去。 林清远疑惑:“怎么了?” “猜我今天在山上遇到谁了?” “谁?”林清远警觉。 “蔡夅和他嫂子。” 林清远更疑惑了:“嗯?”然后呢? 宋初语看着他完全没多想的样子,笑了,做的挺干净,天衣无缝清远都没有怀疑他:“蔡夅在外面应酬有过女子吗?” “不知道。”林清远瞬间懂了:“你觉得他喜欢他嫂子?”这都是什么怀疑? “我说他嫂子了吗?” “你就是这个意思,非常明显,不太可能吧……”但郡主不会无的放矢。 “让你做个心理准备,他明年参考必然榜上有名,他家里的人知道后可能要找上来,估计不会允许这个嫂子担着‘老夫人’的名号,他们却一点好处都没有,必然想拿他嫂子的身份开刀,到时候难免不会制造出事来。” 原来是担心这个:“他能处理好。” “有心算无心,这种流言蜚语怎么处理,说出来的时候就对他们造成影响了,你提醒一下蔡夅?” “行,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好奇啊?” “嗯。” “不告诉你。” 林清远将头靠在宋初语肩上:“说说。”他都没看出来。 宋岐的头枕在另一边肩膀,看着爹爹。 “因为他嫂嫂前脚来跟我请安,他后脚就到了。” 林清远想想那个场景,觉得她真能猜,担心嫂子不行吗? “你不介意?” “寡嫂而已,他们两人的事。” 宋初语看着林清远乖顺又人畜无害的样子,想到北疆美人,顺势靠在他身上:“你觉得他和他嫂子合适吗?” 林清远对这些不感兴趣:“蔡夅觉得合适就合适。”付出喜欢的是他。 “我怎么感觉你说的那么勉强,不能理解吗?” “不知道,我只看脸。” 宋初语笑着,哦,看脸啊,以后美人脸可就多了。 林清远见恭维没有用,难道他在郡主眼里不够肤浅了? “你真不知道蔡夅外出应酬的时候有没有女子?” “我带着小山不参与这些。” “又没有问你,推那么干净做什么。” 他实话实说:“有没有女子很重要?” 宋初语觉得:“重要,如果有,还好一些,如果没有,我觉得蔡夅对他嫂嫂有感情之外的东西。”比如精神上的依赖,就是说,多少有点病。那么年轻的他在郁郁寡欢、孤独一生、共赴黄泉中,他偏偏选了最后一个,就绝对不止感情那么简单。 林清远重视了几分:“我会提醒他更谨慎些。” …… 一辆低调的马车停在了上京城南城不起眼的院落里,车上的帷幕拉开。 第313章 带了三份儿 露出几张好奇张望的脸,花苞一样的年龄,眨着娇气灵动的眼睛,互相玩闹的下车。 “好了!赶紧下去,朝阳的房间就那么几个,先进的先住。” “听到没有!下车!” 最后下来的几位女子,目光暗淡、了无生气,被推搡也不说话,她们大约十七八岁上下,有的眼里还有没有散尽的恐慌、害怕,可不管她们什么神色,无一例外都漂亮夺目,鲜花一样好看。 “瞪我做什么!我也是奉命行事,有本事你们就争点气,捞到一个大人物,到时候你们想要什么没有,别说是要我的命,就是要你们的部族都没有问题!” “快走,快走!别挡着老子去喝酒!还是你们有大好的前程不要,要跟小的们去快活?” 其中活泼些的女孩赶紧拉住目光最呆滞的姐姐,将人往里面带,这些人可不是说说,真做的出来,一路上已经有好几个姐妹投湖了:“姐姐,都到这里了,我们不吃眼前亏,快走吧。” 更有想骂这些‘恶人’的女子,又被赶回来的小姑娘捂住嘴,快速往里面带。她不明白她们怎么就学不聪明。 虽然这些人很可恶,但有些话说的对,以后有的是办法让他们死,为什么非要现在以卵击石。 因为拽两位姐姐进来晚了的小姑娘,很自然的将她们带到背阴的房间,又匆匆出去领饭菜。去晚了可就凉了,现在这样的天气吃凉的会很难受。 掌饭的大娘十分健谈:“小玉又带三份。” 小玉孩子气的笑着,嘴角露出两个可爱的酒窝,漂亮又讨人喜欢:“嗯。” 大娘也跟着她笑,偷偷低声开口:“大娘看好你,一定能到一个好人家,笑到最后。”不争不抢又聪慧、心地也好,这样的姑娘命不会差,又长的漂亮,还懂得不和正妻抢风头,哪个男子不喜欢。 小玉嘟嘟嘴:“大娘又笑我。” “好好,不笑你,给你再添份肉,把我们小玉的脸养的白白嫩嫩的,第一个被善良的人家选走。” 小玉回来的时候,房间里还是阴冷阴冷的,没人去领炭火,也没人带棉被进来。 小玉看着她们,默默的将饭菜分到她们面前,坐下来自己先吃。 她是大部族家养的艺女,从小就知道是要靠身体讨生活的,只要学成、长大就会被部族大人收用,最好的结果是被一人买去只伺候一个男子,不好的结果,就多了。 所以被送往夏朝时,她并不害怕,甚至偷听到她们可能是要被送到举足轻重的人府上时,甚至有些庆幸。 被当做礼物送给一个人,和在舞宴上表演后被当玩物一样带到房里,日复一日,这样的结果无疑是最好的。 所以她并不害怕,但付娆姐姐和露姐姐不一样,据说她们是族长的女儿,是被家人强行塞上来让她们谋前程的。 其实她们的去处也是定了的,都是非常好的人家,比她们这些随机送给谁的人好多了,可她们显然不那么想。 小玉快速吃着饭菜,不能让它们凉了,她有一定的良心,但不多,把她们带进来、取份饭就可以了,不会喂到她们嘴里,她们愿意放凉了再吃或者不吃都是她们的事。 “你就甘心被人送来送去!一点不知道反抗!” 小玉茫然的抬头,看了付娆姐姐一眼,垂头继续吃,一会还要去拿被褥,不能耽搁。这一路上这些人对她们挺好的,毕竟冻着了或者饿着了她们都会失了颜色,就‘卖’不上好价钱了。 付娆更生气了,伸手要打落她的饭菜,被小玉快速躲开。 付娆气的脸色通红! 一直没有说话的美丽女子,淡淡的开口:“算了。”声音很低,却很好听,无神的目光看眼桌子上的饭菜,拿起了筷子,事已至此,她还有什么可反抗的。 …… 新春散去,休沐刚刚结束,准备了一个春节的臣子又激烈的争吵起来。 从海上来的北疆朝贡、美人新妇,用新鲜的颜色、温柔的话语温暖着皇上的心。 北疆的使臣用谦卑、友善的态度,未来一年又一年的朝贡蓝图让皇太后看着他们的诚意。 坚定的臣子们不吃那一套,上书皇上、太后,言辞强硬、态度坚决,就要跟他们打。发现这个观点支持的人不多后,退一步,觉得就是不大打,也该扶持现在还在顽强抵抗的北疆各大部落! 不想发起战争的臣子,觉得北疆态度良好,有求于大夏,没必要将对方推到敌对的位置。 浑水摸鱼的臣子,听着双方争吵,能睡上一个时辰。 可不管各方怎么吵、北疆如何使用手段,皇太后的意愿还是渐渐浮出水面。 这中间无论是宋初语还是宋诚义都没有让人参与影响皇太后的决定。 安国公宋诚义自始至终只有一句话,唯皇太后马首是瞻! 宋初语不动是对姑姑的退一步,是对太后将海权送到她手上时毫不犹豫的知遇之恩,她必须退! 但她同时又是元的话事者,坐在这个位置就告诉她,讲究忠孝仁义、礼义廉耻就是拿无数人的生死开玩笑,拿追随者的命开玩笑。 所以她开年让如意将粮食收购价格提升三倍,粮食出售价格不变。 资敌就要有银子,有粮草有武器有战马,粮草是基础,大夏去年各地郡府都参与了粮食事件,现在才缓过来多少,更不要提各地郡府还欠了她不少税粮。 太后想资助北疆,就要广屯粮,这样高的粮食收购价格,以大夏的户部能力又能收到多少,更不要提户部还有私心,齐王又要分去多少。 林府内。 宋初语坐在抽芽的柳枝下,看着绿意盎然的景色,思考着西线陆路扩建的事。 总结下来就两个字——银子,到处都要银子。 …… 少女宛如春天的风,美色是春天的晨光,充满期待又有无限希望,朝气蓬勃又春波荡漾。 美人的‘送’法有很多种,最没有新意的莫过于在酒宴上的水到渠成,简直让美色失去了最撩人心弦的一面。 第314章 一大大步 真正谋大事的不那样送人。 工部巡察衙门后门外。林清远像每天一样,无所事事的带着宋岐在后门晒太阳。 准备送美人的人躲在对面的巷子里有些不确定:“确定大人让我们送的是抱孩子那位?”怎么看怎么不像啊。 另一个人拿出画像又对了一遍:“是他。”而且他打听过了又盯了好几天,就是他,工部监外郎从五品林清远,大人给他们的名单就是他。 “我怎么觉得一点不像大人物?”那两位不是都要送给大人物的?他还期待了很久,以为能看到什么,结果就是一个带着孩子晒太阳的男人,这个男人除了长的好看点,看起来一点不像做大事的人。 拿着画像的人看着也觉得不像,但他们都是奉命行事,名单上写的是这个人就肯定是这个人。 “他抱着孩子?能行吗?” “谁家没有孩子,有孩子后院就不能多个女人了?” “也对。”开枝散叶能少的了女人? 林清远悠闲的坐在小板凳上。 宋岐坐在爹爹脚背上吃球,镂空的小球里放着一块甜甜的秋梨甜,小山张大嘴巴咬一口,没吃着,换个方向,又张大嘴巴咬一口,还是没吃着:“嗯!” 小家伙生气的攥着球摔了两下,然后张开嘴巴继续咬,依旧吃不着,瞬间举起手看向爹爹:“啊?” 林清远淡定的撑着脑袋,闭着眼睛快睡着了,目光都没有给他:“马上就吃到了,努力。” 宋岐低头看看手里的球,转了转,重新拿起来,张开更大的嘴去咬。 不远处的人再三确认后,将不断挣扎的麻袋口松开一点,快速躲远。 很快,麻袋被挣开,里面露出一张狼狈却分外漂亮的脸。付娆害怕的看眼周围,她没有料到从那里逃出来后,又被人贩子抓住,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但不管为什么,现在都是她逃跑的最佳时机,女子快速从麻袋里出来,向闹市中跑去。 不远处一直观望的人见时机成熟,立即去追:“人在那里!快追!” 付娆看到身后的人,吓的转身就跑,惊慌无助、奋力奔跑。 “站住!” “救命!救命啊!”付娆掀翻了卖菜的摊位,风干的蔬菜、咸菜散落了一地! “你这姑娘怎么回事!站住!” 后面的人飞扑去抓:“站住!” 摊主在后面急追:“站住!” 付娆眼看就要被追上,不管不顾的抓住自己能抓住的东西向后扔! “小姑娘!你别跑!” 不一会大街上乱成一团,所有摊位纷纷后退,小摊位卷起铺盖迅速躲避,唯恐被波及。 听到动静的人,纷纷出来看热闹:“怎么回事?” “不知道。” “巡逻的人呢,怎么让这些人在街上乱跑。” “谁家在追逃奴吧?”一瞬间出来看的人络绎不绝。 一直闭目养神的林清远睁开眼睛看了一眼,又闭上。 宋岐坐在原地,琢磨着吃球里的糖果,发现张大嘴巴吃不到后,开始用小舌头舔一舔。 女子跑过林清远面前。 追赶的人一路追过去。 所有人的目光跟着移过去。 “这小姑娘跑什么?” “逃跑可不应该。” 林清远继续悠闲的养神。 宋岐抓着糖球,吃到了一点球里的甜浆,吧唧一下小嘴巴,开心的不得了。 两人周围形成一块不大不小的真空地带,是庶民对官衙刻在骨子里的害怕。 蔡夅从门里走出来:“大人,殷大人的文书。” 林清远才睁开眼,不情不愿的接过来。 蔡夅使坏的拿走宋岐手里的小球,举在他头顶一尺的距离。 宋岐仰起头看一眼,又看看蔡夅,然后翻个身,黏糊糊的小手扶着爹爹的膝盖就要站起来,用了一下力又蹲了回去,也不气馁,也不哭闹,继续努力撅屁屁要站起来。 街上,付娆被追回来,救命声更加尖锐。 宋岐转头看过去,发现除了人什么都看不见,继续要站起来够他的糖果。 乱飞的货品飞到林清远面前。 蔡夅随意挥开,继续逗小少爷。 付娆眼尖一眼看到这里不同,发了疯的跑过来,就要扑到林清远面前。 蔡夅捏着手里的球瞬间顶在女人的额头上,黏黏的糖粉沾了她一脸,让她无法寸进! 女人哪里管这些,扑通跪在地上:“大人救命,大老爷求您救救我,我是被他们抓来的,我根本不认识他们,求求大人您救救我!”说着不断的磕头,额头上瞬间沾了一额头土,衬的没有沾土的皮肤更加莹白漂亮,楚楚动人。 林清远看着手里的书册,头也没抬:“巡卫没当值吗?让这几条街这么吵。” “大人求您救救我,我有家人,我有家人的!”付娆说着就要往前爬,下意识想躲到林清远身后。 蔡夅再次用球抵住她,不让她进! 付娆瞬间抓住蔡夅的袖子,改为让他庇护:“我真是好人家的女儿,求求您为我做主,我家人不会亏待您的!” 本来还紧追不舍的几人,像良心发现一样停在几步外看着事态发展也不上来拿人,最好的结果自然是,眼前两人英雄救美,顺利接过这个美人,美人感恩戴德思慕英雄。 蔡夅瞬间冷下来,甩开她的手:“还愣着干什么,不上前拿你们的人!”跑了这么长时间才追上,要那两条腿有什么用! 几人互相看一眼,怎么就拿人了?如此可怜、漂亮的姑娘求助,不该英雄救美吗? 但现在对方让他们拿人,他们是拿还是不拿?拿不是功亏一篑了吗! “啊!”宋岐扒着他爹爹的腿站起来了!晃晃悠悠的看着他的糖果球。 蔡夅、林清远瞬间看过去,眼底顷刻间蒙上惊喜。 林清远毫不掩饰骄傲的将儿子抱起来,抛高:“我们小山会站了!” 蔡夅也目光含笑的看着被高高举起又被稳稳接住的小少爷,与有荣焉:“恭喜大人,贺喜大人。” 旁边的邻居们也看笑了:“小山会站啦!到了夏天就能跑着玩了。” “孩子长的真快,总感觉不久前还让林大人抱着呢。” 第315章 找对方向 宋岐见众人笑的开心,自己更开心了。 演了一半的人茫然的看着此刻的场景,有些摸不着头脑,他们还在‘强抢民女’,这些人看什么孩子站起来了!?是美人和恶霸演的不像吗? 付娆想死的心都有,她还跪在这里,为什么周围的人就像看不见一样! 付娆急忙去抓蔡夅。 蔡夅躲的飞快。 付娆焦急的看眼周围,看准缝隙就要逃。 围观小山学会站立的人,下意识拦住她的去路。 追赶的‘恶霸’一时间懵了,美人逃他们要追啊,而且美人还没逃成功他们更应该追上去了啊,再不追上去就太假了。可本该配合的人还在逗孩子。 这…… 抓不抓? 抓吧。 如果抓了今天的戏不就白做了? 硬着头皮抓吧,抓了再想办法。 几个恶霸不得不上前抓住逃脱不了的付娆,很快发现,他们‘想’带着‘女奴’走也走不出去。 恶霸眼睛一亮,好啊,这是要英雄救美了,机会来了! “放开我!你们放开我!” 恶霸刚要咬咬牙对美人‘拳打脚踢’。 林清远抱着孩子返身回衙门了。“我们让娘亲看看,小山会走了!” 蔡夅也跟着进去,是要让郡主知道。 恶霸举起的手茫然的停在半空,拳头下去也不是不下去也不是,她们可都是贵重货物,碰坏一个都是损失,更何况手里这女的出身也不俗,如果真打了以后能放过他们? “放开我!救命!我不是他家的逃奴!我不是!” 恶霸挫败的收手,还演什么,人都走了,演给谁看:“走!走!” “放开我,救命啊,救命——” 恶霸们想走才发现他们被人群围住了,根本走不了:“你们干什么!” “官爷,官爷就是这里,他们一方说抓家奴,一方喊救命,草民等也不知道谁说的对,谁说的不对,您给看看,对,对,就这。” 一行巡卫分开人群走进来:“就是你们扰乱市场秩序。” “官爷,他们还掀了我的摊子。” “还有我的,我的。” 付娆见到官兵像看到救星一样冲过去,紧紧抓住他们的袖子:“官爷救命啊!官爷救命!” “怎么回事!” 恶霸们眼看事情不妙,不得不拿出主家造好的卖身契交给官爷,低头哈腰陪着笑:“官爷,您看,真的是我家的逃奴,我们还有身契。” 官兵拿过来。 付娆疯狂摇头:“我不是,我不是,官爷你不要听他们乱说我是——” 恶霸突然开口:“付姑娘,您父亲让家主照顾好您,让您从家里跑出来是家主仁善不忍逼迫于您,我们等人刚才可没伤您分毫。” 付娆被叫破姓氏后就突然不说话了,对方再道出事情的来龙去脉,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什么逃了出来,什么看到了希望,都是假的,一开始都是假的! 付娆突然哭了出来,一时间不知道该庆幸这些‘人贩子’是假的,还是哭自己的遭遇,或者哭自己自作聪明。 官兵看完身契再看向哭的漂亮的姑娘:“你还有什么话说?” 付娆摇摇头,什么都不想说了。 官兵将身契还给那些人:“以后注意着点,商街上是你们抓人的地方吗!” “是,是,是小的不懂事惊动了官爷。” 官兵看眼还在哭的姑娘,摇摇头,身契在此怎么哭都没用:“都散了!散了!有什么好看的生意不做了!” 还真是逃奴啊,这么好看的姑娘家可惜了。 哭的多伤心,我看了都心疼,多好的姑娘,造孽啊。 “官爷,他们家逃奴还掀了我的摊位。” 官爷大手一挥:“让他们赔了就是。” ‘恶霸们’闻言,硬着头皮清点了有损失的摊主,赔了一大笔银子,人如果送出去,银子赔就赔了,都是玩个趣味,可这人都没送出去,却赔了这么一大笔,都是什么事! ‘恶霸们’也没了好语气:“还哭什么哭,走了。”简直邪门,那人竟然一点想为对方做主的想法都没有,莫非是他们选的人不够漂亮?不应该啊,多漂亮。 看热闹的人见无热闹可看了,也慢慢散开。 “那小姑娘真好看,我就没见过那么水灵的姑娘。” “谁说的,林大人也很好看。” “那能一样。” “不过说起来这姑娘也真不会挑,挑谁求救不好挑林大人。” “就是,林大人就是可怜她也不敢沾啊。” “为什么?”‘恶霸丙’忍不住凑上来,他们废了这么一番周张,竟然一无所获。 说话的人也没当他是外人,小声道:“林大人是郡马,说郡马都好听了,其实他是上门女婿,岳父是堂堂安国公,娘子是太后最宠爱的安国郡主,他怎么可能挨什么女子,更何况还是这么美的美人,不跑都是我们林大人要脸。”全大街都知道,上门女婿不好当。 旁边的人也插话了:“对,对,找林大人求救没戏,除非林大人找不自在,你没见林大人平时都自己带孩子,孩子都姓宋,没地位。” 周围的人惋惜的摇着头,同情和羡慕交织在一起,让他们既觉得林大人非常不容易,又羡慕他背后权势滔天的宋家,好坏都有。 所以这条街上的人都敢和林大人说话,林大人也是唯一一个他们怕又不太怕的官老爷。 上门女婿不容易,他们讨生活也不容易,谁家没有不容易的事。唉,林大人一定是在家里没人跟他说话,才经常看看他们。何况世家子弟都高高在上,怎么愿意跟林大人玩,只有跟他们在一起聊聊天晒晒太阳,林大人才觉得日子有滋味,他们都懂,也愿意亲近不容易的林大人。 说着,又是一片大家都懂的叹息。 恶霸丙惊呆了,这么回事吗?若不是职位、画像各方面的资料都对,他们都怀疑找错人了? 他们要送礼的人可是北疆大部族首领都要讨好的人,日子过的这么‘苦’的吗? 不太可能吧?北疆又不是什么小地方,不用拿国公府混的这么可怜的人都当大人物吧? 可现实就在眼前,让他们不相信都不行。 调整一下策略? 第316章 送露儿 还是要调整一下,他们的任务是把‘礼物’送出去,就必须要‘出’。 所以以林大人的身份不能‘光明正大’的送呢,要秘密的送。 是他们的方向错了,他们只考虑到了送的够不够猎奇,没注意这件大事。 回去好好想想,换一个方式。 …… 林府内。 林清远在逗宋岐站起来。 宋初语殷勤的看着。 宋岐揉揉眼睛,一屁股坐在羊毛毯上,然后趴下,准备睡觉,吃糖太累了。 宋初语看眼林清远:这就是你早退的理由?确定不是编的? 林清远发誓,他早退还需要编吗。 宋初语将书桌上的毛笔交给林清远:“既然都回来了,去忙吧,我陪小山睡一会。” 林清远当然可以做,但是:“小山真的会站了!” 宋初语抱起疲倦的小山:“知道了。” …… 小玉、露儿茫然的听着付娆的哭诉,突然有种荒谬又空旷的无力感。 原来付娆姐姐‘逃’出去都是假的,什么都是假的。 付娆哭的累了,恍惚间也不想哭了,她当时‘逃’出去后落在那些人手里,她以为自己全完了,原来一切都是做戏。 她甚至庆幸这只是做戏,如果不然,她恐怕再也回不来了,还有她‘走投无路’时想要抓住的那个人就是她要被送给的目标吗? 付娆更茫然了,她一直很痛恨家人把她送过来,现在却觉得好像也没有什么,对方不是七老八十的男人,也不是拿不出手的恶人,能被她父亲想办法讨好的,定然也有一定的权势。 对方那么年轻,看起来…… 而且还没有上‘那些人’的当,定然也不是乱发善心、荤素不忌的人。 付娆觉得……好像也可以接受…… 露儿看着付娆看着窗外的神色,本来空洞的眼睛更加无波:“你看到要接收你的人了?” 付娆点点头看向露儿,看着月色下冰冷如灰的美人,反而觉得露儿更美了,这样生无可恋也这样美丽,如果眼中染上颜色又该是多么漂亮。 露儿大概懂了,那人至少不招付娆讨厌,所以她的哭声里只有奔波后的疲累,已经没了必须要逃的坚持。 这也算是悲伤日子里,一点小小的安慰,已经走到这里,除了寄希望于对方不是恶人,还有什么办法。 小玉移开目光,只想到一点,付娆姐姐是没成功吗? “小玉!小玉!头让你过去!” “来了。” …… 严不渭很多时候无所事事,只要他不‘找事’,他可以永远没事,每天最‘正经’的差事是去安庆门口接五娘回家。 他早前挂名的衙门,他都不知道门朝哪边开。 至于他的正经事,多数时候梁友文他们用不到他,现在卢宝珏都用不到他了。只要不是像上次那样威胁到镇国公府存亡的事,没人会想到他。 徐、梁两位将军在政务上,恨不得将自家世子架空,因为他乱出主意不说,还能句句不在点上,他的那些损招不适合出现在正规的政务场合。 严不渭也不稀罕去,跟他们合不来。 可就是这样,严不渭的地位依旧无法撼动,徐将军等人的额外‘好处’全靠严不渭在林大人那里磨,而且十之八九能磨下来,大方向的决策也是严不渭拿。 严不渭身边围绕的拍马屁的人,只多不少,比他横行上京城时还嚣张。 怎么样给纨绔送礼,‘恶霸们’是研究过的,研究来研究去挑中了露儿。 纨绔喜欢什么?喜欢淑女,露儿是所有女子中最温婉的一个,且气质高华,非常适合虏获‘纨绔’的心。 严不渭出门后走的路线就那么几条,等五娘的时候在外闲逛的时候最长。 严不渭就是等五娘出来的时候,看到了人来人往的大街上‘卖身葬父’的才女。 严不渭见聚集的人多,也百无聊赖的挤进去看看,几个大字自点主题:“卖身葬父——”字?是不是写的不太好?又看看下面的小字,写着跪着的女子家道中落,上京城投亲谁知发生了意外,如今亲人没寻着,还被恶霸欺凌致死,女子逼不得已卖身为奴,为父请命,卖身为奴。 不止需要卖身银子,还需要为父请命,隔绝了很多有意者的门槛。 周围的人议论纷纷,都在为女子可怜的身世惋惜。 “好好的一个姑娘家,唉。” “谁说不是。” 严不渭发现自己将长长的小字念完了,跪着的姑娘还没有被人买走?他们上京城有权有势的公子、少爷,大人、豪商这么少了吗? 跪着的露儿了无生气的等着她的‘目标’开价,跪在这里的时候那些人已经让她看过严世子的画像。 她只是觉得自己非常可笑,像一个物件一开始就是给别人‘玩’,还要让对方‘玩’的高兴。 严不渭左右看看,有些无聊。 这时候有人向跪着的人问价。 最终露儿摇摇头。 一看便没有谈妥。 问价的人惋惜的看了跪着的姑娘一眼,恋恋不舍的又退回人群中,等着看她归于何处。 严不渭字都念完了,在这里待着也没意思,转身从人群中挤了出去。 露儿瞬间茫然,他走了?一时间灰败的眼中都闪过一抹不解,给她的脸又添了一抹亮色。 问价的人见状瞬间上去五六个,又败落而归。 “不渭哥?” 严不渭抬头:“燕倾,你小子敢闹市骑马,下来。” “这有什么,不渭哥以前不是常骑。”燕倾瞬间下马,将缰绳扔给下面的人,将马抢走:“哥怎么在这里?” “等你嫂子,你怎么过来了?” 燕倾用眼神指指人多的地方:“听说来了一个美人,他们都没有买到手让小爷过来看看,小爷给他们面子,看看是什么天姿国色要求那么多。” 后面几个气喘吁吁的男子追上来,腿差点跑废了,这条路不准跑马,敢跑马的不包括他们,只能徒步追:“见……见过严世子……”快累死了。 “该练练了。”才跑了几步。 “严世子说的是。”让他们缓一会,差点跑断气。 第317章 卖给谁 “不渭哥也一起去看看。”燕倾顺便邀请。 “没什么可看的。”这种事不稀奇,他们各自家里买的丫鬟小厮都差不多的理由,千奇百怪不离其宗。 “不好看?”燕倾看眼身后的人,他看谁那么大胆张口胡说! 几个累成狗的人赶紧摇头,怎么可能不好看,女子十分漂亮,不漂亮他们也不敢惊动燕倾。 燕倾只信严不渭,论见过的美人,这些人加起来也没有严不渭见过的有水准。 严不渭见燕倾看他,疑惑:“没看,但里面跪着的人应该有既定的目标。” 燕倾不解:“为什么这么说?” “你看看周围的摊位,问问他们每天租金多少,这里是闹市,能在这里支起摊位的都要银子,她能让原本在这里的摊位一天不营业,还要额外支取摊位费,你说她会没有买棺材的银子?真卖身葬父的都找人牙子,所以她应该有既定的目标。” 燕倾懂了。 后面的人觉得就是因为如此,美人才更需要在达官贵人会经过的这条街上摆摊:“所以我们才请了燕少爷,有燕少爷在美人什么冤屈伸不了,到时候美人还不对我们燕少爷感恩戴德。” 燕倾更感兴趣了,他倒要听听是什么冤屈:“不渭哥一起?” “不了。” “一起吧,反正你现在也没事,走,一起看看开开眼。”燕倾直接拉着严不渭往里走。 两人再次站在人群最前面时。 暗处一直观察着事态进展的人不自觉的松口气,目标人物终于回来了,否则这戏都不知道怎么唱下去。 他们当然知道严世子来这里做什么,所以‘美人’根本不用他带走,甚至不用他问‘详情’,只需要他豪气的一扔银子,美人就会‘黏’上他,每日在外赁座宅子为他洗手作羹。不用管后续剧情合不合理,要的只是前期猎奇的相遇。 暗处的向露儿使个眼色。 露儿也发现对方回来了,她虽然不自诩天姿国色,但也知道自己姿色上佳,求娶之人大有人在,也没想到对方看都不看她一眼转身就走。 露儿下意识攥了一下身侧的孝衣。 人群中,燕倾看向跪着的女子,看了片刻,又看向严不渭,也看向下面密密麻麻的小字,美人自然好看,敢跪在这里‘卖身’不走牙婆,就证明对方不难看,好看到让他觉得也算美人的就不多了,可见对方是真的好看。 但严不渭目光平平,燕倾也跟着目光平平,他不至于这点定力都没有,何况他又不是没见过美人。 “也没具体写什么人迫害了她父亲?” 几位狗腿立即上前:“如果开价,美人会问买主身份,问完不吭声,就说明身份压不住恶主。” 燕倾闻言突然淡定了,跟着严不渭老神在在的站在一旁:“哦,你的身份不行?” “燕公子开玩笑,我哪行。”行也不会叫燕公子过来了:“燕公子肯定行。” 燕倾摇头:“我肯定不行,不过我爹行。” 狗腿立即噎住,这……难道给燕大将军买回去吗? 严不渭觉得自家爹也行,堂堂镇国公少有他解决不了的:“但找我们各自的爹到底将事情做的有些歪。” 几位狗腿立即点头,就是,这么一位美人给爹岂不是暴殄天物,而且让各自的娘知道了也不好不是吗,当然是自己笑纳。 燕倾觉得不然:“我觉得我爹没问题,国公爷也没问题。” 躲在人群中的人不敢置信的互相凝望,他们在说什么!是他们耳朵有问题还是这些人有问题? 露儿攥紧孝衣的手忍着屈辱,攥的更紧了,她也没料到,站在最前面的几个人在商量把她送给他们的爹! 可又不得不说,他们说的对,他们各自年纪轻轻能做什么,如果真要找能帮她解决问题的人当然是他们的父亲!可是难道不该是他们借助父亲的力量帮她‘报仇’,而是要把她送给他们的父亲吗!? 严不渭觉得:“她是女子,我觉得一会你嫂子出来了,让你嫂子问问,你嫂子买回去比较好。” 燕倾恍然,觉得不渭哥说的对:“对啊,嫂子掌管着……确实合适。” 几个狗腿闻言,脑子快要抽了,他们是来看美人买美人的,买回去是个男人都知道要做什么,现在谈什么谁合适买谁不合适买?两位世子没有看到吗,这是一位美人,绝色大美人! 露儿也懵了,他们说了一大堆,看了她这么长时间,真的是在商量她‘卖’给谁比较合适! 没有猥琐的目光,也没有对她此举玩味的调侃,只是在设身处地的分析利弊,就这件事本身为她‘想办法’。 躲在人群中观察事情进展的人,险些咬断牙!这么一个大美人看不见吗!是不是男人!还嫂子买!嫂子买回去做什么!而且他们又不是为了让‘嫂子’买回去! 眼看这件事要黄,是已经黄了,对方不掏银子,他们想赖上去都不可能! 昨天听说那边失败了,他们还笑话同僚没本事,这点小事都做不好,想不到他们这里就翻了一个大车。 “大嫂什么时候下衙?”他不可能这么高调的带一个女子回去,他还没有成婚,后院如果有妾室和在人前带这么一个女人回去是两回事。 而且在燕倾眼里郡主最好看,郡主笑起来就是高兴,生气时就是恼怒,对方一双死鱼眼,没看出什么不一样。 严不渭看看太阳:“还要过一会。” “等嫂子出来了,让嫂子过来问问吧,她这身孝衣是不是纱绫,不像麻的。” 严不渭也看过去,确实不像:“出来做生意,怎么也要收拾一下吧,否则眼光高的为什么看上她。”他是实事求是,卖菜的都会把菜整理一下,更何况卖人这么贵的物件。 燕倾觉得有道理,总要买几尺贵的布料穿的好一点才能卖个好价钱。 露儿第一次觉得羞愧难当,如果对方一上来就竞价,她纵然厌恶也不会有如此羞愤的感觉。 第318章 你不知道 露儿有种自己并不引以为傲,却被人实实在在把颜色踩在脚下的感觉,羞耻、悲哀扑面而来,泪水瞬间从眼里落下来。 立即有人怜香惜玉的冲上前,冲动问价,并一再保证会为美人报仇,其剖析独白感天动地! 燕倾认出了对方,其父五品官员,但这个时间能在街上闲逛的一般都没有官职:“哥,这人行不行?” “刑部官员之子,看他使多大劲吧。” 燕倾想想也对。 狗腿们见两位评头论足半天,没有一点要出价的意思:“燕小爷,您看别人做什么,您倒是买啊。” “我没带银子。”他出门带什么银子,平白弱了自己的身份。 不带银子你来做什么!狗腿们立即看向严不渭。 严不渭觉得他们天真:“我看起来像是会带银子的人?” 废话!当然像!谁不知道您严世子是散财童子,银子、珠子大把大把往外送!美人都哭成这样了,您就是不买您给碗珠子也好! 严不渭觉得在这里站着没意思:“去茶楼喝杯茶?” 露儿闻言瞬间起身,东西也不收,拉下头上的孝帽,头也不回的离开!她一刻也在这里待不下去! 燕倾、严不渭和在场所有人都惊讶的看着这一幕,这是……怎么了?刚刚不是还好好的,不卖了? 是不是刚才上前问价的人说了什么不好听的话? 正在谈价的人也很懵,他什么都没说,就是正常询问,真的是正常询问! 问题又回来了,就是说了什么也不至于这么大脾气转身就走吧。毕竟都卖身葬父了什么不好听的话听不得,而且……地上的东西还没有收,不要了吗?如果不拿走,再卖身可还得重写,布匹、笔墨都要钱的! 有眼尖的已经盯上地上的布,如果那姑娘不回来,他们就要卷走了,回去做个被面、补个补丁都是好东西。 隐在暗处的人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也不好意卷了地上的东西跟上,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心里不禁埋怨露儿怎么回事!就是不想做了你也把东西拿上再走!那都是银子,虽然不多,但也是钱! 这些人怕她出意外,不得不扔下地上的东西,赶紧跟上。 燕倾茫然的看着严不渭,觉得他是大哥,应该对这种场面有经验。 严不渭有什么经验,卖身卖一半突然走了,他怎么知道为什么,所以:“去不去茶楼喝茶。”他等着也是无聊,有个人跟他一起无聊也不错,尤其还是郡主很护着的小燕倾。 燕倾正好也没事:“走,但哥我真没带银子,你不是也没带吗?” “记账。” …… 负责送人的人脸色难看,瞬间推开露儿的房门!:“你干什么!说走就走像是卖身葬父的可怜女人吗!” 露儿眼里的灰败早已散去,只剩悲哀,却显的整张脸更加好看:“我有什么办法!你们不是也听见了,他根本没有买的意愿,我还跪着做什么!等着我爹娘真的死了吗!” 他们也很无奈,即便露姑娘不走,他们下一步也是示意她离开,难道真等着对方的正妻来买,不是没事找事:“可你也不能就这么走了!” 露儿不说话。 小玉听到动静也走了进来,以为是露姑娘不配合,进来是想劝劝,看看有没有转圜的余地,在看到露儿姐姐眼里的灵动的情绪时,整个人都愣了一下。 露儿姐姐向来没什么表情,一路上了无生气,还是第一次见她露出冷淡以外的样子,而且跟进来的人也很奇怪,不是在训斥,而是也沉默着。 难道……没有成功? 今日在宅子里的男人听到动静也过来了,见没有起冲突,松口气,但看这样子,前几日铩羽而归的‘恶霸’瞬间了然:“你们也失败了!?” “闭嘴!” 看这恼羞成怒的样子,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就是失败了!“娘的,一次失败也就罢了,怎么你们也失败了,这些人瞎吗,这么大的美人看不见!” 露儿现在听到别人说她是美人就是侮辱,这些人大张旗鼓做了这么多,到头来她只是那几个男人眼里可评头论足的死物!她还有什么脸在这里,这也不愿意那也不愿意!她算什么! 小玉看着在场所有人,傻了!露儿姐姐无疑是她们当中最漂亮的一个,就是院子里的小姐妹也嫉妒她长的好看,她竟然没有被送出去? 这…… 是不是不应该?还是对方没有见到露儿姐姐? “行了行了!都散了!”回去好好想想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 他们有没有问题不知道,严不渭这里出了问题,去了茶楼后他不单和燕倾喝了会茶,还遇到了老友,三人一起小酌了一杯,就一杯。 裴五娘不管他饮酒,她怎么会管严不渭正常交际的宴饮,但不知道为什么,两人坐进一辆马车后,从未孕吐过的裴五娘,开始呕吐不止,怎么压都压不住。 严不渭急忙上前,裴五娘反应更大。 严不渭吓的半死,急忙让马夫快一点,匆匆忙忙让人去宣太医。 裴五娘吐的浑身难受,眼里忍不住闪着泪花,抵着严不渭让他先下去,最后发现严不渭下去没用,她也下来了,里面明明闻不到什么酒味,但她就是想吐。 严不渭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急忙换了马车,让人先送世子夫人回家。 严不予回来的时候,就见家里仆从忙成一团,太医来了一位又一位。 严不予站在甬道上,看着那边的忙碌,随手抓了一个人:“怎么回事?” “回大公子,世子夫人总是吐,世子正急着找太医呢,奴才还要去找,大公子如果没事,奴才先去了。” 严不予放开他。 仆从匆忙跑了。 严不予回到自己空荡荡的院子,外面的喧闹声与这里好像不是一个世界,他听到墙外有人说。 “太医说了只是孕吐,世子爷不信,还嚷嚷着要传太医,夫人现在也就是没力气训斥世子,否则世子肯定不敢这么闹。” “世子是关心则乱,我也没见世子夫人吐的这么难受过。” “也是。” _ 求发电 第319章 郡主的承诺 严不予看着空荡荡的院子,除了厨房的烟火气,连来来往往的下人都没有。 “大公子您回来了,先进去吧,一会饭就好了。”说完,人又进了厨房。 与外面七八个人去反反复复的请一个不重要的太医比,他这里一个人要做好几个人的事,热水都未必有人烧,往常想来他院子里伺候的人,现在一个都没有了。 就连……那个女人……本来也该是他的妻子。 …… 世子院落内。 被逼的没有办法的张太医不得不总结了一个可能:“世子,也许世子夫人肚子里的小公子闻不了酒水的味道,才会导致世子夫人反应这么激烈。”再不说他快把太医院的太医请完了。 正常人家的世子谁敢这么传太医,免不了被上面猜忌,严世子倒毫不介意,上面也懒得想他是不是别有用心,但他们也不能不做别的就这么一趟一趟的让严世子传来传去,只能总结一个理由。 “什么小公子,闻不了酒水味道的当然是小小姐。”会不会说话!严不渭想到真是女儿,高兴的冲向娘子:“我们……” 裴五娘瞬间又想吐了。 严不渭赶紧往后退,他不靠近,他绝对不靠近,千万不要吐:“乖女儿都是爹爹不好,是爹爹不好,你安静点,不要折腾你娘了,爹爹不过去,爹爹不熏你,爹爹这就出去,爹得出去。” 张太医看着严世子真乖乖关上门出去的样子,无语,女儿就女儿吧,严世子高兴就好,真是喜欢什么的都有,但世子夫人这一胎,八九不离十是位儿子。 裴五娘瞬间觉得好多了,手不禁放在肚子上,也很无奈,她丝毫闻不到严不渭身上的酒味,肚子里这个却闹腾的厉害:“小鼻子灵……” 裴五娘也不禁觉得可能真是位女儿,要不然怎么这么娇气,哎,只希望严不渭别真一心想要女儿做皇后才好,万一不成,到时候一把年纪了他还不得要死要活的闹。 裴五娘将手放在肚子上,眉宇温柔下来,她希望女儿平安喜乐,千万别学他爹非要争后位。 裴五娘觉得女儿还没有出生,已经为女儿愁上了,忍不住嗔怪道:“娇气。” 严不渭最近走路都带风,吩咐府里从现在到世子夫人生产开始都不能有任何酒水出现,谁要是不长眼熏到了未来的大小姐他就把谁赶出去。 “是,世子。” 严不渭觉得自家宝贝女儿真有个性,一看就是能当皇后的人,当皇后就要这样,不高兴的事不能忍着,不满意的就要表达出来,这样才有气势,非常好。 …… 另一边,沉寂了几天的送礼人,已经重新振作卷土重来。 既然上两次都失败了,他们决定不再弄那些花里胡哨的东西,干脆直奔主题。 宋石刚回来几天,应酬却不少,有些场合自然就有陪酒、跳舞的女子。 宋石年长,又没有成婚,遇到的这样的事情不少,多数时候他也不会扫了下面人的兴,在他们放松的太放纵的时候,有时候他也会让那些女子坐在他身边斟酒,不至于让下面的人玩得放不开。 但也仅限于斟酒,他的婚事是郡主低头为了他说了很久,没有说下来,在他很尴尬的时候,江家主动提的。 他当时真的松了一口气,至少以后不用再让郡主一次又一次开口相询,而十年不纳妾的承诺,虽然没有写在婚书上,但别说十年他心里觉得终身又有何妨。 江家肯在那时候相助,就值得他以诚相待,说了不纳妾就是不纳妾,不止不纳妾,包括在外面的女子,他必不能让郡主在这场婚事里的承诺成了笑话。 宋石不是瞎子,不是不知道容色上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但有些东西,跟女子的颜色无关,世间好东西有很多,他已经找到了最好的,值得他用心相待就够了。 酒席上歌舞如梦,女子身姿婀娜,琴音美妙动听,私人私院,自有她绕过官妓找到达官贵人的手段。 小玉一袭异域风情的舞裙,长袖如柳,挥舞如烟,一颦一笑、一举一动犹如仙女落尘,美不胜收。 女子年龄偏小,腰肢轻盈,仿佛落于云上也能翩翩起舞,舞者当中,也唯有她美丽轻盈,如精灵般吸引者在场所有人的目光。 小玉自然也看到了坐在正首上的男子,舞姿更为臣服、神情更为柔媚,对方不是老者,也不酒囊饭袋,只一眼,她愿为这场表演倾注全力,去吸引他的目光,这是她的机会,她愿意抓住。 几道目光纷纷落在为首的女子身上。 宋石品着酒也看到了跳舞的舞娘,只要不瞎,其中水准高下立见。 小玉在他的目光看过来时,柔媚一笑,身体轻腾,一跃而下,身躯如蛇般展开回收,达到极限也美到极限。 周围叫好声一片。 宋石也认同的点点头,跳的不错,只是他这次回来匆忙不久就要离开,只是不知明天去拜访江府会不会显得不太好。 一曲终了,虽然很多人的视线都落在小玉身上,但所有人还是默契的让她向主位走去,坐到宋石身边。 酒桌上无正事,都是一些混沌相熟的戏码。 小玉坐在宋大人身边,目光柔柔的看向对方,一笑,脸颊上便有两个讨喜的小酒窝:“宋大人,奴婢小玉见过大人。” 宋石点点头,觉得明天去拜访应该也没什么,他就说去找江楚。 小玉羞涩的垂下头,近看,他比刚刚还威武,他是武将吧?上阵杀敌,那么北疆那么大的战事他参与了多少,又立下了什么功劳?她不是露儿姐姐她们,不确定被分到的是不是重要的人,但是值得北疆新上任的大老爷们费尽心思讨好的,总体都不差吧:“大人,您请用。” 宋石接过来,跟下面的人一饮而尽。 “大人好酒量。” 宋石可不接他们这些话:“一会还要去郡主那里,不能多饮。” “宋大人您又这么说,每次您都这么说,我们可还没见过宋大人酒量的极限。” 第320章 是不是不行 宋石不接话。 小玉见状,笑了:“奴婢替大人喝。”她愿意,说完,眼睛亮亮的看宋大人一眼。 宋石的目光凉凉的落在她身上,没说行,也没说不行,毕竟是对方要喝。 下面坐着的人闻言立即像嗅到血腥味道的苍蝇,纷纷兴奋起来,美人主动说要帮大人喝酒,他们怎么有不成全的道理。 小玉却被眼前人看得心里一咯噔,是她说错了什么吗?还是哪里做的不好?小玉心中微慌,茫然的看着眼前的人。 宋石移开目光。 下面的人已经轮番向小玉灌酒。 宋石想着明天去江府需要备的礼单,有一些郡主给他的赏赐他是特意给江筝准备的,如果礼单上直接写她的名字是不是不太好,要不然一人拟一份礼单,一起送过去,这样也不显得突兀。 小玉一杯酒连着一杯酒下去,小脸立即红了,眼睛雾蒙蒙的看着宋大人,她其实没醉,只有些酒意上脸。 但这个状态刚刚好,可以博得男子怜惜。 小玉又喝了三杯后,再举起杯,身体摇摇晃晃的欲往宋石身上跌去。 宋石瞬间看向她,目光冰冷。 小玉本来快跌到他怀里的身体,硬生生止住,直直的坐了回去,吓的酒瞬间醒了一半!心跳快的几乎要冲出胸腔,他的目光…… 宋石又跟下面的人喝了几杯,不得不起身,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真要去见郡主,不能再喝了。” 下面的人也已经喝多了,舌头都有些捋不直,身边的美人搀着才能站起来:“宋大人不给面子……” 宋石已经绕过了一半醉鬼:“下次,下次,下次一定陪众位尽兴。”他回去备礼,立即送拜帖,明日应该就能去拜访,后天就要离开。 “宋大人再罚一杯,再罚一杯再走。” “行,行,自罚一杯。” 立即有人推着小玉赶紧去给宋大人倒酒。 小玉心还腾腾的跳着,是她不漂亮吗?还是哪里做的不对,小玉端着酒杯推着走到宋石面前。 女子柔弱无骨,娇小可人,在一群人的推挤中楚楚可怜的看着眼前的人。 宋石接过来一饮而尽:“下次再陪众位,告辞。”没有看小玉一眼,他婚事将近,不可能婚前闹出让岳家蒙羞的事。 “宋大人慢走。” “大人慢走。” 宋石离开后,小玉顿时被一群醉鬼围在中间,如果不是旁边的姑娘们急忙过来解围,她未必走得出这个圈子。 …… 负责送礼的人险些把桌子拍烂!“他们还是不是男人!” “肯定是,那位林大人不是连孩子都有了……” “你闭嘴!就算林大人还说的过去。”出身不高,娶的好,他不敢伸手情有可原:“后面两个怎么回事?瞎了吗!送出去的几个哪个不美,哪个不是万里挑一!”简直莫名其妙!不配当男人!他们小玉身段、模样、性格哪个不好,都柔柔弱弱的去贴他了,他冷什么脸!是不是不行! 在场的人都不说话了,一个送不出去,还可以说不是对方的审美,三个都送不出去就不太对劲了吧,更何况大家都是男人,谁不懂谁,但这三个都没有动,第三个更绝,明显不用对方负责,不用带回去当妾,只是春宵一度就行,对方都没有接,不是不行是什么,肯定是不行了! 在场的气氛越来越低落,接连铩羽而归,饶是他们觉得手里有天仙这时候也自信不足。 到底哪里出错了?也不可能这些人各个都不行吧:“名单上还有几个人没有送。” “七八个。” “重点标注的有几个?” “有两个,一个姓蔡,一个姓宋。” “那个宋石不是不行!”晦气,还提!小玉都看不上,难道喜欢男人,为首的男人福如心至,对啊,他怎么没想过呢!莫非不好这一口。 “不是宋石,是宋意,我们最近查到的安庆海航的宋意,这人了不得,安庆海航啊,最能来钱的地方,若是能搭上他,咱们哥几个都不用愁了。” “他正常吗?” “这……好像没查出他身边有女子……”这个人是真没有,前三个多多少少都有女人,这个真没有,这么一想,这个人有问题啊?年纪轻轻掌握着这么大的财富却没有女人相伴,怎么看怎么不正常!太不正常了! 首领更坚信了:“给他换个男人送。” “头……我们这次没带男人吧。” “那就去买,买一个送给他。” “这……买的行吗,又不是我们的人,以后也未必被我们所用。” “让你买就买,我就不信了,其他的人也一起送,男男女女一起送,就不信没有一个开眼的!” “是!” …… 江府内。 江承道和江楚不在家去了南地,江夫人知道宋石要来,一早就没让江汉出门,这会听说人来了,更是亲自出来相迎,人还没走到正厅,笑声已经到了:“是宋石来了吧,你说说还亲自来一趟。” 宋石急忙起身:“见过伯母。” “不用多礼,不用多礼,能来伯母就很高兴,中午可要在府里用膳,让江汉好好陪你喝几杯,你伯父要是在家,肯定也要拉着你喝几杯。” “多谢伯母盛情,宋石却之不恭。” 江汉看看娘再看看宋大人,觉得娘看宋大人的眼神比看他还热情。 江筝趴在窗口看眼正厅里的几个人,又看看奶娘,奶娘不让她进去,为什么不能进去? 宋石抬头便看到窗边一闪而逝的身影,嘴角露出一抹笑意,他给她带了一个花球,不知道她会不会喜欢。 奶娘已经把小姐拉开:“小姐,您和姑爷的婚期马上就要到了,哪有肆意见面的道理,显得不矜持。” “我们也没有肆意见面啊,他明天就要……”江筝笑了,小酒窝讨喜又可爱,挽起奶娘的手:“我不见,奶娘我想吃红豆糕。” “小姐刚吃了早饭。” “又饿了吗?奶娘,我要吃红豆糕,奶娘。” 奶娘看着小姐叹口气,无奈:“老奴让菊香去传话。” “三儿要吃奶娘亲手做的,奶娘做的最好吃了。” “行,行,老奴亲自去。” 第321章 大舅哥 江筝看着奶娘走了,悄悄向正厅摸去。 江筝手搭在门框上,慢慢探出头,视线慢慢环顾一圈,咦?她母亲呢?哥哥呢?怎么没有人? 宋石哥哥呢? 江筝站定,疑惑地走进来。 宋石站在她身后,突然开口:“三小姐找人?” 江筝吓了一跳,突然回头,看到宋石的一刻,眼睛里闪着灼灼的光,想要上前又不得不矜持的站在原地,只用眼睛亮亮的看着他:“石哥哥……” 宋石也看着她,能从她身上感受到属于她的欣喜,自己也跟着高兴起来:“江筝……” “我娘呢?” “伯母有事回后宅了。”他是晚辈,没有一直让长辈陪着的道理,宋石看着她,觉得一段时间不见,她似乎又长大了。 “那我哥哥呢?” “也许坐着无聊,出去了。”江汉坐不住,孩子气重。 江筝立即跺脚:“他怎么能扔下你一个人出去!我一会就告诉娘,看娘怎么收拾他。”太过分了! “怎么是一个人,你不是在吗……” 江筝羞涩的垂头,又抬起,笑了,笑容甜甜的像秋日的石榴果:“石哥哥说的对。” 宋石也跟着她笑,确定她过了一年,真的长大了,也长高了,都到他胸口了,也更可爱了…… 江筝悄悄看眼宋石,又不好意思的看看他的胸口,他们就要成婚了,怎么会这么快呢,他身上的衣服真好看,比第一次见他的时候好看,是新绣工吗?爹爹说,‘安国公还知道他有个大儿子’,口气不佳,但微带解气,那就是宋叔叔现在对石哥哥很好了。 真好! 但也很辛苦吧,对他来说,一直让宋叔叔注意到他,甚至给他用最好的,给他最高的权势,他都要很辛苦的去争取。 江筝突然有点心疼他,也想他和自家哥哥一样,想要的每样东西都是理所当然的在手里,可是她知道,不能,石哥哥跟她的哥哥不一样,跟宋世子也不一样。 不一样就是不一样,没有那么多一样,想要什么有些人就是要更努力,她相信石哥哥,也愿意和石哥哥一起努力。 江筝看着他胸前的刺绣,浅淡的花纹一直从心口的位置延伸到他袖口的位置,袖口下盖着他垂下的手掌。 江筝突然想牵一牵他的手,就是想,而且江筝只要想,她就会做,在她还没有想到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时,已经伸出手要触碰到他的手掌:“石……” “三筝你在这里做什么?”江汉拿着箭袋。 江筝恍然惊醒,看到自己要做什么,慌张的收回手:“要你管。”匆匆跑出去了。 江汉莫名其妙:“她跑什么?” 宋石看眼自己的手,忍不住动了动,才发现刚刚自己似乎比江筝还紧张。 宋石刚要问江汉找到趁手的弓箭了吗? 江筝又匆匆折返回来,瞬间牵住宋石的手,将手心里攥着的护身符交给他,对他一笑,跑了,哼,她就要牵到,谁来挡着也不行! 宋石感觉着稍纵即逝的柔软,一时间愣在原地,她刚刚……不止给了他一个东西还…… 江汉疑惑的走过去:“她给你什么了,没大没小的,越来越没有姑娘样,回头你就跟我娘说,让我娘好好管管她,不像话。” 宋石攥紧手里的东西:“没什么。”刚才江汉自然不是觉得无聊离开的,但他就这么跟江筝说。 江汉冷哼一声:“你们就惯着她吧,你都不知道我娘最近把她惯成什么样了,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快出嫁了,还天天出去玩,不是去找郡主就是去严家,严少夫人还怀着身孕,你说她那么闹腾,伤到了严不渭娘子怎么办,我娘就像没看见一样,你现在又这样,早晚她会越来越无法无天。” “还好。”宋石双手交叠,神情已恢复如初。 江汉看着宋石不痛不痒的样子,突然觉得宋石现在越来越稳了,但是,他妹妹跟他的疆场不一样,宋将军能明白吗?他妹妹是会不听话还会撒娇的,行吧,以后操心的也不是自己:“宋大人,北疆是不是来了一批美人?” 宋石看着他手里的弓,没有接:“不是送给皇上和朝中大臣了?” “私下还来了一批,是那几个新册封的世家想出来的,你收到了吗?” “不知道,我明天走,不关注这些。” 江汉觉得也是,宋石就在北疆,还用得着千里迢迢来夏朝给宋石送人,多不安全,当然是在北疆送更安全,说起来:“宋大人,你有没有发现一件事?”江汉目光猥琐。 “什么?” “你马上就要叫我三哥了。”堂堂宋石叫他三哥!哈哈!他以后就是宋石的大舅哥!想想就忍不住想让妹妹快一点大婚,白白捡一个大妹夫。 宋石嘴角扯了一下,懒得理会江汉,现在才发现吗,不然呢,他叫他大哥他敢答应? 江汉沉浸在自己是宋石哥的畅想里,突然觉得整个人都高大了,大舅子,多了不起。看看宋初杰,不就是林大人的大舅子,地位就是不一样,林大人什么场合都要叫他哥,以后宋石岂不是也一样,只要看到自己都要先叫自己一声哥!哈哈!好! …… “听说你前段时间吐的厉害,好些了吗?”宋初语让庄姑姑再给五娘添一个毯子。 裴五娘苦笑:“回郡主,哪有那么娇气,就那么一会,被不渭说的好像臣女病了几个月一样。” “他也是紧张你,太医们现在都在说严不渭想要个女儿?上次我还记得他也是吵着清远改口来着。” 裴五娘羞愧难当,太医们也是,什么话都往外说。严不渭哪是想要女儿,他是想要国丈的名声,如果没有这件事,他不定想要什么,说白了就是无利不起早,无理搅三分:“郡主也开臣女玩笑,就因为多叫了几个太医,太医们都快把这件事传的人尽皆知了。” 宋初语笑了,太医院姿态甚高,也最是有脾气的,平日上京城达官显贵谁请不是客客气气的。 偏偏严不渭把他们当下人用,太医院那几个老狐狸能惯着他,还不是什么内宅谣传都给他传的遍地开花。 第322章 宋如意 裴五娘也认了,嫁给严不渭,她就别想做个严谨、从容的妇人,不成全上京城的谈资她就知足了:“郡主,那些女子您听说了吗?” 宋初语看眼裴五娘,两人相视一笑,多多少少听说了一些,毕竟闹的那么大,不可能一点传不到她们耳朵里。 宋初语觉得严不渭长进不少,从上次处理南线危机后,他是越来越稳重了:“严不渭如今越来越能独当一面了。” “是林大人肯下心思。” 宋初语点点头,清远对他们几个费尽心思,如今也算没有让他一腔心血白费:“有送出去的吗?” “有,都是不错的姑娘,难免有动心的。” 宋初语点点头,也算一个去处,这种事情也说不得什么:“就是你们林大人这风评,他也不知道管一下。”什么话都让外面的人说,哎,也就是她婆母智力有损,夫家他也不管,否则哪个人家受得了自家出来的孩子天天在外面被各种编排。 裴五娘也佩服林大人这一点,那真是表里如一的不在乎,听说那些人如果跟他感同身受,他老人家也附和点头,那条街上就有一个倒插门女婿非常喜欢找林大人晒太阳,当真是不知道怎么评价才好:“林大人心胸宽广……” “他是太宽广了。” 裴五娘陪着笑,谁说不是。 …… 宋意最近都在安庆商行,北疆战线再次推进、粮价收购的变动、航线本身扩张都需要有人坐镇,即便他想回去,也是匆匆来又匆匆走,加起来也没有伺候郡主几个时辰。 宋意放下笔,揉揉眉心看眼外面新升的太阳,一时间不知道自己在忙什么? 这个时辰,郡主起来了吧……用了什么膳食?这些消息落日后才会有人送过来,他让敏正放在庄嬷嬷那里的理由是,这样回去伺候郡主的时候他们才不会出错。 庄嬷嬷怜他们不易,这方面都会派人来说。 让宋意即便不在郡主身边,也对郡主的饮食起居、喜恶爱好有个大概了解。 宋意看看自己的今日安排,他想回去一趟,一个时辰就好,应该能一个来回。 安庆商行后院内。 敏正刚刚起床,与宋意不同,他不是很忙,隔三岔五会回去伺候一天,在郡主的院落里虽然没有如意的脸受欢迎,但因为每次回去都给院子里的姑娘们、仆妇们带礼物,也颇受尊敬。 敏正伸着懒腰从房里出来,觉得这里哪哪都好。 “二管事。” “二管事。” 敏正颔首,身上早已没了在宫里时如履薄冰的谨慎,也没有初到郡主府的小心翼翼。 在这里没有人知道他的身份,他和普通的男人没有任何区别,这种感觉陌生又不错。 敏正用了早膳过来找宋意。 他看着宋意站在海边,监管物资过港的画面,突然发现,没有人怀疑过他们的身份,与宋意的行事作风脱不了干系,他的出手方式和做人手段,更不会让人把他与宫里人联系在一起。 宋意在这里和在宫里或者郡主府大相径庭。 宋意看到敏正走过来,让下面的人继续,迎了上去。 敏正:“你今天出门?”穿的越来越精神,哎,不是他说,宋意更适合外面的衣服,宫里那一身委屈他了。 “约了几个人谈事情,时间不早了,我先过去。”现在早点去,再早点结束,他还能回郡主府一趟。 “去吧。” “我先走了。” …… 宋意的应酬不多,今天几家商行商谈开海日的事,他身为主管海事的人自然要到场。 “宋老爷越来越意气风发了,年少出英豪,宋老爷让我们这些老东西自惭形秽啊。” 宋意看看时间,还早,不接话。 下面的人尴尬了一瞬,但很快自我调节好:“不知宋老爷可否赏脸也喝一杯。” 宋意端起酒杯,敬了大货商一杯,又接连喝了几杯。一会儿刚好用不胜酒力离场。 下面的人见宋老爷今日如此给面子,借着过年的余温也一杯一杯的表达着忠心。 三四杯后,宋意借着‘眩晕’踉跄起身,准备退了。 下面没有一个人为难,均恭敬的起身送宋老爷去休息。 宋意进了他早就定好的雅间,口里已经嚼上茶叶香料,衣服也早于半个时辰前让人按照林府正厅的熏香熏了一遍。 宋意匆匆关上门,还没有到屏风前,已经开始解胸前的扣子。 一名女子从屏风后绕出来,身子婀娜,扬起手里的纱袖落到他的肩上:“官人。” 宋意看着放在屏风上他要穿的衣服突然不动了。 女子缓缓上前,脚步轻盈,未语先笑,香气袭人:“官人,奴家恭候多时了。” 宋意嘴角不自觉的扯动一抹笑容,刚刚太急,他竟然没有察觉这里进了人,如此不同以往的香气,他竟然完全没有注意。 女子见他没动,瞬间心驰神往,眼前的人长的真好看,即便同行的几位姐姐恐怕都不如对方好看,而且,他还愿意停下来看她。 女子信心大增,身段更加柔软,脚步轻移,声音似水:“老爷,可愿怜惜奴家。” 宋意才看向走来的女子。 女子盈盈一笑,粉藕的双手缓缓搭上他的肩膀:“老爷长的真好看,都让奴家看痴了去。” 宋意握住她要继续解他扣子的手:“什么时候来的。”声音平静无波。 女子的手腕在对方的手中,感受着男子有力量的抓握,不禁羞红了脸:“官人,有一会了。” 宋意突然想笑,这么浓的熏香又距离衣服那么近,味道早已经混在一起了。 宋意突然松开她的手:“下去。” 女子闻言不依的凑上前,伸手将薄纱扯下:“官人,您怎么可以这么凶人家。”妖娆的身姿贴上他胸膛,手顺着他腰线缓缓向下。 “出去。” “老爷……”声音更加妩媚。 宋意骤然握住她的手。 女子微笑。 宋意的手突然用力,咔嚓,将她手腕掰断了! “啊——”凄厉的惨叫响彻整个酒楼。 喝了一半的人骤然惊醒,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没事,没事,后面杀鸡,吓到了新来的姑娘。” 第323章 您继续 喝多的客人们瞬间心疼了:“你们也注意点,姑娘是能被吓的吗。” “是,是,是,都是我们的错,我们处理不及时,这就让后厨安静点去。” “这才对嘛,美人不管男子女子都要宠爱……” “是,是,绝对宠爱。” 房间内。 轻纱半开的女子痛苦的蜷缩在地上,冷汗从额头淌下,痛苦不堪,她的手,她的手…… 宋意的手拂过已经无用的衣服,再熏一套时间上已经赶不上了,而这一次他没有备份,宋意无奈的叹口气,神色淡淡的系解开的扣子:“不是说要伺候我,怎么不来了。” 女子闻言像受到了什么惊吓,慌张的往后退,可想起身时才发现她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她的手诡异的歪在地上,那么陌生又扭曲,惧怕、痛苦吓的她瑟瑟发抖要向门外爬去。 宋意将最后一颗扣子系好,难得他有雅兴了,对方似乎不想玩了,这怎么行。 宋意慢慢的从屏风上取下柔软的腰带,拿在手上试了试软韧程度,又衡量了下长度,肯定的点点头,这个合适继续玩。 女子快吓死了,惊慌的往门口爬:“救命……救命……”却发现自己发出的声音很微弱,明明她用了最大的声音怎么会这样! 宋意一步一步向前,声音平和,态度平和,连手里的腰带也异常华美:“刚刚失礼了,还没问姑娘叫什么名字。” 女子疯狂摇头,蹭着地极力后退,不要,不要,谁来救救她。 女子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瞬间爬到门边,用另一只手大力拍着门,她要出去! 此时门外响起敲门声,沉稳有力,有条不紊。 女子眼底迸射出求生的欲望,太好了,太好了,终于来人了,拍门的力气更大了,她必须出去! 宋意刚好停在女子身边,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手里的腰带一端轻轻滑落,落在她的身上。 蔡夅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宋意,宋意?怎么了吗?” “没事。”宋意声音平稳,抬起脚,落在女子的腿骨上。 女子眼里露出惊恐的害怕:“不要……不要……救命……” 蔡夅听着里面的动静,不太放心,怕宋意有危险:“我可以看一眼吗……” “嗯。”声音很淡很轻。 蔡夅得到首肯,打开一点门。 女子疯了般往外爬。 蔡夅见状,快速关上门,顺便贴心的从外面上锁,一会宋意从窗户走吧:“宋管事注意点,别受伤。”玩的还挺开。 女子绝望的看着关上的门,不敢置信的看着重新关上的门,怎么会这样,救命啊,她不停的拍打着房门,门外却一点动静都没有。 宋意的脚已经开始用力。 啊—— 蔡夅无所事事的搓搓手背,抬头看眼天空,觉得今天有点冷。没有跟林大人以前,他没有跟太监打过交道。 但关于他们的辛秘,一直经久不衰,他们的故事也层出不穷。 蔡夅一开始并没有看出宋意的身份,宋意让人联想不到宫里,他行事不尖锐,作风不克制,做人圆滑、海量,见人三分客气,也留有六分疏离,让他一度以为他是一个正常男人。 直到他在林府看到站在郡主身后,身着六品绣红补丁太监服的宋意,浅淡胭脂,温和笑着,柔美又无害。 他看到他进来,没有刻意闪躲,目光都没有闪一下,像在任何一个场合遇到他一样,给他斟茶寒暄,又站回郡主身后,低眉顺目,除了漂亮的雌雄莫辨没有任何存在感。 蔡夅几乎无法把这时候的如意和安庆海航的宋意联系起来,但他就是宋意。 蔡夅事后调整了很多方案,这件事对他冲击很大,和太监、大内总管、各大阉人首脑打交道是另外要掌握的技巧、是另一个需要独开探索的大事,他就如此猝不及防的跟如意对上了,还一点没有感觉出来。 蔡夅事后在外再见到宋意,他也和以前一样,该跟他聊什么聊什么,该怎么办事就怎么办事,即便应酬场合听到喝高的人满嘴废料,他也平静应对,没有任何被人提到伤疤的激烈。 蔡夅今天撞破这样的事情,诧异又不算太诧异,甚至不觉得宋意‘玩’的激烈,宋意不这样‘玩’才不正常。 蔡夅让人守好宋意的房门后就出来了,北疆这些人刚刚过上几天安稳日子,就开始层出不穷的找事了,给谁送人不好,给宋意送,也是不开眼。 …… 三天后。 蔡夅依旧没有打听到那位女子的去向,那批在这条街上演过‘恶霸捉逃奴’的人也在找那个姑娘。 可三天过去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而宋意早已经离开,日日忙碌,生活依旧。 “蔡副,还需要再打探吗?”他已经跟了三天了,那个房间里没有人,他也带人翻了一遍,没有能藏人的地方,再找会让宋管事察觉,不太好。 “不用了。”宫里的手段吗?蔡夅揉揉眉心,能走到今天这个位置的,谁又是良善之辈。 “是。” …… 住了女子的小院里。 所有还没有送出去的女子都感觉到了上面人的低气压,似乎是出事了,但具体发生了什么她们也不知道,只知道这几天出奇的安静,上面的人对她们的去处也产生了分歧。 有人想把她们随便卖了,有人想回北疆。 小玉心中忐忑,无论哪种她的下场都一样,她是有卖身契的艺奴,是货物,她现在必须想办法自救。听说夏朝有舞艺人,可以考级,只要考上评级她就可以有固定的收入,有既定的作坊接纳。 可她有卖身契在,根本无法决定自己的去处,她必须想想办法,想一想谁能帮她一把! 付娆、露儿要冷静的多,她们可能会被送回北疆,回到她们父母身边,本来该很高兴的事,两人脸上却没有什么表情。 回去做什么?她们没有给父母带来想要的荣耀,反而被送了回去,送回去后被匆匆嫁人吗?突然间回去成了没有吸引力的事情。 第324章 不懂的 如意处置人的小事传不到林府,更不会进郡主的耳朵,如果什么芝麻绿豆的小事郡主都要听一遍,就是下面的人失职。 但宋初语还是听闻了一件宫里的事,太后准了御膳房年事已高的朱公公和他的对食姑姑一起出宫,私下给跟随她多年的朱公公和他的对食嬷嬷一座院子,准许他们二人在同族里过继一个小孙子养在身边。 这是荣耀,更是太后极大的恩赐,对朱公公来说,太后此举无疑是一场赐婚,主子承认的婚事,就不是乱来,不是无媒苟合,是合规合理可以登记在衙门里的婚事,被普遍承认。 朱公公感恩戴德,激动的不愿出宫还要再伺候太后几十年。 老嬷嬷也痛哭流涕,直言愿意在宫里伺候到自己老死。 太后又赏了一些东西,让两人出宫颐养天年了。 这件事或许在每天都有大事发生的众人眼里激不起一点涟漪。 但在所有宫人眼里却是天大的事,谁不想要这份荣养,谁不想要一份普通人的生活,朱公公用自己的忠心做到了,不单他一人荣耀,连陪他一起苦过来的对食姑姑,如今也被封了品级得以荣养。 宫里一时间人人喜气洋洋,又妖事频出,差点没把不能见人的事闹到主子面前,为争一个对食嬷嬷或者争一个位高权重的管事太监耽误了伺候主子的大事。 宋初语听了,也只是听了,又不是什么大事,还要发表发表意见不成,就是她姑姑,也不会多看一眼。 …… 安庆海航内。 敏正还是很羡慕朱公公有这样的殊荣,更羡慕一直不离不弃陪伴在他身边的对食,这件事在他们当中无疑是最值得津津乐道的事情,谁不感慨一二:“小意啊,你正年轻……”赶上了好时候啊。 宋意忙着手里的工作,没有抬头,他最近很忙。 敏正想到什么,四下看一眼,打开门窗,又让人守好门,才走到宋意身边,以过来人的身份低声道:“小意,你干爹把你交给我,有些话我就不得不说,趁着年龄小找一个一起走的,这人啊,总要有个伴,以后老了也有个说话的人,但我们这种人总唯恐别人占了我们便宜,所以,有些事就要趁早养,等到了我这个岁数你再想找,反而都少了点什么,没有一路走来的感慨。” 如意方抬头看向敏爷爷:“二管事手里的事忙完了吗?” “我跟你说什么呢,你说海事,我知道你现在还小,所有心思都在公务上,要不是就是在郡主身上,但主子总有不需要我们的时候,我们也总有干不动的时候,也有想休息的时候,你就不能为自己想想,是不是也找个能说话的人,或者让主子赏一个贴心的人。” 如意又低下头,继续处理手里的事:“爷爷如果想倒是可以娶一门妻子。”这个年纪了,不是人人都在意那点事。 “谁说我了,我说的是你,年岁好,长的好,也该为以后老了多谋划谋划。” “如果可以,老死在郡主府吧。” 敏正叹口气,这当然也是最好的结果之一,不过,敏正声音压的更低了:“在外这么久,就没有一个喜欢的女子?男子?” 如意真的很忙。 敏正久久没有等到伏案工作的人开口,不得不推推他,好奇追问:“真没有?” 如意茫然的抬头:“什么?”眼底干净又迷茫。 敏正诧异的对上这小子的眼睛,突然有些不明白,他不懂?还是没有往那方面想过? 敏正又忍不住打量他一番,确实年龄不大,平日又被德公公保护的很好,但并不表示他单纯,他以前在慎刑司,那是正经人待的地方吗? 从那里出来的人多多少少都有点问题,可,阴毒和那种事好像也没有必然的关系? 敏正很快否定了自己的这个想法,就是以前他没接触过,在外面这几年他怎么可能不知道怎么回事?“小意啊,虽然咱们是……但这种事也不是不能……”享受到,要不然怎么会有那么多人前赴后继的娶妻。 如意依旧眼睛干净的看着敏正。 敏正被这双眼睛看的,收回了到嘴边的话,算了,没开窍也好,免得痛苦,若是真有喜欢的女孩子,他自己又不能…… 敏正觉得就这样吧,找不找都一样,以他们现在为郡主做的事,郡主也会给他们一个老死郡主府的恩典,何况,他们现在的生存环境前所未有的干净,根本不用担心横死在明天,就这样吧:“行了,你忙吧,我也去忙了。”别人的好事,羡慕不来啊。 如意看着敏正走远,视线重新回到手边的事情上,又忙了起来。 …… 蔡夅从不觉得自己是哪个牌面上的人,他不过是寄居在林大人身边才得以窥见一丝天光的触手。 有人要给林大人送人,甚至给严世子、宋意送人都还算眼光独到,从他们的人那里拿到了第一手消息,能精准的抓住需要讨好的人。 但这些人,不包括他。 可蔡夅忙了一天,踏着晚霞回去时,就看到巷子口坐着的几个大娘边看他边意味深长的笑。 “蔡公子回来了,赶紧回家去。” “对对对,赶紧回去,回去有好事等着你呢。” 说着几位妇人忍不住笑了,落在蔡夅身上的目光更加欢乐,对男人来说可不是好事,买了那么水灵一个丫头回去,做什么还用说吗。 这蔡家可真有钱,不单能买单独的院子,还能买得起那么好看的丫鬟,长成那样得多少银子啊,少说不得三十两以上,三十两啊,够他们两三年的家用了,蔡嫂子真舍得。 蔡夅脚步不停:“那我先回去了。”身上多多少少染了一些林大人身上的习惯,就是谁跟他说话他也接一句,以前他虽然也素有美名,但绝对不包括跟一群聚在一起说是非的妇人笑脸相迎。 “回去,保证你回去不亏。” 周围的妇人又是一阵你懂我也懂的笑声,别说,蔡公子也俊秀好看,和那个买来的丫鬟也挺配,可惜身份上就不配了,但总归跟了蔡公子肯定不差,轮不到她们心疼人家的好日子。 第325章 小后悔 蔡夅谨慎的回到家,四下打量一遍,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院子里还是平时的样子。 慧姑姑从厨房里探出头:“蔡副回来了。”又进去忙了。 蓓姑姑已经收拾好桌椅:“蔡副收拾一下就可以用饭了。” “嗯。”蔡夅走进房间,嫂嫂坐在客厅里如平常一样纳鞋底。 “回来了,东西放下准备吃饭。” 蔡夅点点头,四下看看也没有察觉异样。 楚翩见他没动,抬头:“怎么了?” “没事。”蔡夅向自己房间走去。 楚翩垂头,依旧一针一线的纳着手里的鞋底,她在想事情,一直想到现在,不知道这件事做的对不对,是不是对蔡夅有影响,今天她上街的时候遇到了一个小姑娘,小姑娘扑到她面前哭的很可怜。 楚翩自认不是一个同情心泛滥的人,何况这些苦多了,她自己也是苦过来的,尽管女子很漂亮,但就是太漂亮了,她想当看不见。 可当她想绕开的时候,女子抓着她的衣摆,跪在她面前,求她买了自己,她哭着说,知道她自己很费银子,让主家花这么一大笔钱她主家肯定不愿意。 所以她言明她会舞艺,只要她买了她,她就会依照夏朝的规定去考舞级,她保证她一定能考上,不信可以当场给她跳一跳,她说她有卖身契在对方手里,无法自主行动,就想让自己帮忙,等她考上品级,每个月都有银子拿,另外她还可以去舞艺坊跳舞,每月的银子也可以还赎买的钱,还愿意多付十倍,只求她先买下她。 楚翩还是不太愿意,那女子一看就…… 楚翩说不上来那些感觉是什么,虽然她想给蔡夅说门亲事,但说的是亲事,不是事情没有成之前弄一个妖里妖娆来路不明的姑娘耗自家小叔子精血,这不是给未来的弟媳妇添堵? 可那姑娘信誓旦旦,只求她赎了她,也一定还她银子,将十倍偿还加到了三十倍。 楚翩就有些意动了,可还是觉得会有别人愿意做这个买卖,不必非要找上她。 但那姑娘说,说……其实她们是给几位达官显贵准备的姑娘,除了既定的几个人别人不能赎买她们,而她小叔子的家人就是可以赎买她的人之一,那小姑娘只有自己这一条活路了。 楚翩被小玉姑娘磨的还是买了她,不为别的,还是为她口中的可以赚银子还账说服了。 而且小姑娘确实有才艺,确实可以自力更生,但她还是不放心,所以买回来后就让小姑娘在自己房间里,蔡夅在的时候不让她出来。 可就是这样,楚翩现在觉得也不保险,还觉得自己可能被骗了,恨不得现在就把人送到舞坊去,那银子爱还不还,她是怕那女孩的心思还在蔡夅身上。 楚翩现在后悔死了,谁知道刚想把人送走时蔡夅回来了,她只好再把她关回房间去,总之不能让两人碰上,免得小叔子有什么不该有的心思。 楚翩决定,明天不管她说什么,都要把人送出去,想到今日的冲动,楚翩扎鞋底的力度都加大了些,恨不得把鞋底当自己给扎了! 怎么就为了多出的十倍三十倍的说辞给晃晕了。 蔡夅出来,就看到她还在纳鞋底,这些活费功,他自然不希望她做,家里进了两个人后,她也确实不做了,不物尽其用不是她的性格。 但今天显然又拿起来了:“嫂嫂不吃饭?” “哦,来了。” 蔡夅刚刚已经问过慧姑,家里的确进了一位女子,用慧姑的话说女子长的十分漂亮,但不知道为什么夫人没有叫出来伺候。 蔡夅看楚翩一眼,也想知道她为什么买了,又没有让人过来服侍他。 楚翩慢慢的吃着,发现自己被看了,也抬头看了他一眼,顺便给他夹了一筷子菜放在他面前的盘子里。心里想着他知道了吧?不过随即释然:知道了也没用,休想她让人出来伺候他! 她就算真的买个年轻女子回来伺候蔡夅,那也是买个规规矩矩没什么特点的,屋里那样的,想都不要想。 楚翩垂头吃着饭。 蔡夅也夹着盘子里的菜,慢慢的吃着。 直到用完餐,蔡夅都没有听到嫂嫂提买回来的女子的事,神色不禁放松下来,做事像以往一样缓慢闲散。 楚翩看着他像王八一样慢悠悠的样子,烦他这份贵气的游刃有余,转身回房了! 楚翩回房看到缩在角落,吃东西也不敢发出声音的女子,更烦了,她怎么就一时鬼迷心窍把这个烫手山芋买回来了! 楚翩忍不住压低声音,再次提醒:“我警告你,你要是敢出去让少爷看到你,我……我撕烂你的脸!” 小玉急忙点头,她知道,她知道,她一定不出去,上一次,她就险些被喝死在酒桌上,她太知道现在有一个人肯救她意味着什么。 她一定不会给恩人添麻烦,也不会让蔡公子看到她,她一定做到。 楚翩松口气,但更不放心了:“你们真的是被买来送给蔡夅他们的?”这还没大考呢,就想这些有没有的。 小玉啃着杂面硬饼子点点头:“嗯嗯。” 楚翩皱眉,心里一阵不悦,上京城这都是什么风气 ,蔡夅当务之急是考取功名,是安安分分等着郡主给他说亲,现在都算怎么回事。 楚翩重新拿起纳鞋底的盒子,一想这鞋底是给蔡夅纳的,想到蔡夅却不好好准备功名,在外面很可能跟什么人鬼混,又把小筐扔下,爱穿不穿! 小玉吓的缩在角落,尽量不让买回自己的恩人想起自己。 楚翩看着她楚楚可怜的样子也来气,漂亮成这样,一看就是给身份不凡的人预备的,她怎么就带回来了! …… 蔡夅心情不错,这种时候,楚翩再着急他的婚事,也不会放一个女子在他身边,岂不是本末倒置,不过她买都买回来了,肯定着急着,这些人主意动到楚翩头上,当真是活够了,难怪上一个都没有爬出宋意的房间,确实没必要爬出来。 第326章 怎么都行 卧室里,蔡夅换了薄衫,摊开宣纸,很有雅兴的对月练字。 另一边,楚翩越想越觉得有问题,越想越不对,会不会是有人不想小叔子考上,故意设的这些连环套?否则谁肯用上如此好看还有如此才艺的姑娘。 楚翩越想越觉得自己找到了问题关键,立即从床上起来,穿上外套。 黑暗中,小玉察觉到夫人动了,更加不敢出声,唯恐对方后悔把她送回去。 楚翩出来见蔡夅房间里的灯还亮着,直接走到门口:“我能进来吗?” 蔡夅手里笔墨充沛的笔落在宣纸上写出饱满的一个‘楚’字,他看眼自己的薄衫,又讽刺的扬起嘴角片刻后落下,没吭声。 “你睡了吗?”明明灯还亮着?莫非睡了?明天再说?楚翩刚要转身。 “没有。” 没有不回话?什么大老爷的毛病,楚翩站定:“那我进来了。” 蔡夅没应也没说不应,依旧悬腕握笔,笔走宣纸而上。 吱呀——门开了。 楚翩看到窗前的他吓了一跳,乍一看以为男鬼开始变书生了:“还没睡。”多看看书是应该的。 “嗯。”声音不高不低。 楚翩随意看眼房间,他明日要穿的衣服整齐的放在床头,屏风上随意搭着他脱下来的外衫,一根绣着云纹的腰带也挂在那里,难怪她刚才以为见鬼了。 楚翩随意找个位置坐下来:“你最近在外面还好吧。” “嗯。” “这段日子各地的学子陆陆续续都来上京城了,你的不少同窗也到了,别跟什么人去一些不三不四的地方。” 蔡夅闻言看嫂嫂一眼,嗯了一声,又落下‘翩’的最后一笔。 “我今天……”楚翩觉得还是要说一下,她也担心买回来的人给蔡夅添麻烦,便一五一十的将今天发生的事说了:“是不是不合适,还是有什么人想利用我达成什么目的?”那么好看的姑娘,给谁‘捡’去不好,偏偏让自己‘捡’到,是不是有人给她做套? 蔡夅收了笔,若有所思,薄衫下的属于男子的肌理隐隐可见,结实、有力,极有吸引力。 楚翩起身将屏风上的外衫给他递过去。 蔡夅回神,看向她,如果他不穿呢? 楚翩无奈:“虽然夏初了,但晚上依然很冷,穿上。” 蔡夅心里冷嗤自己一声,不穿,拿起毛笔随手挑了一下支窗,窗户啪叽一声关上,不冷了。 楚翩叹口气,上前将支杆捡起来,窗户关好:“毛笔多贵,就这样挑。”衣服又重新给他搭在屏风上,坐回原位:“到底是不是有人别有居心?” 蔡夅收回放在她身上的目光,轻衫薄衣刚刚过他的手肘,半条胳膊都在外面,瞎吗:“差不多吧。” “啊!那我——” “奴籍身份不可以考品级,所以她是骗你的,如果每个奴籍都可以有那份收入,她们不会有好下场,那些想银子想到疯的主家,有的是手段让她们跳到死。” 楚翩觉得是啊!这么简单的事她怎么没有想到:“我就知道有问题!怎么会有这么便宜的事!我要怎么做,现在就把她赶出去?!” 蔡夅拽拽自己的衣服,想把它拽下来直接盖住手背,免得丢人现眼!刺啦——衣袖从肩膀处直接断了! 蔡夅骂娘的心都有,气恼的将袖子甩在桌子上,什么破质地! 蔡夅心里骂完察觉不对,瞬间去看楚翩。 楚翩极力忍着笑,尽量让自己不要看小叔子笑话,不行,忍不了,楚翩还是笑出了声,多大的人了,还像小时候一样,跟一条袖子过不去! 蔡夅脸越来越黑,她不该羞愤的离开!随后三四天看到自己都能想到自己衣衫不整的一幕! 楚翩见小叔子脸色不对,赶紧坐好,尽量忍着不笑,她不笑:“那……我明天就把那小姑娘送走?” 蔡夅冷哼一声,胳膊就这么露着,破罐子破摔:“银子买的,何必呢,你——” “你想都不要想!现在是什么时候你想些有没有的——”简直—— “我想什么了!”蔡夅看着她,就这么看着!说说看,他想什么了!只要她敢说,他就敢说!你说! 楚翩很有气势的瞪回去,她会怕他,这些东西她早看烂了,别以为他不知道他脑子里在想什么东西!没门! 蔡夅渐渐败下阵来,他要继续问,她也能语不惊人死不休,何必给自己添堵:“我没有那个意思。” 楚翩看着他,年龄不小了,长得又好,也到了想那些事的时候。 楚翩见他低头,心里又心疼几分:“我知道你……但我们不是指望郡主说亲吗,再说了你还要准备秋试,何必急于一时是不是?” 蔡夅想起郡主这件事,心里重重的叹口气,这件事他必须尽快解决,宋将军的婚事就是郡主说的,不能让郡主想到他的婚事。 楚翩尽量动之以情:“你说是不是?” “是。” 那就好,那就好:“你在外可要注意点,这些人既然是打的这个主意肯定还有后手,你在外面别着了他们的道。” “嗯。” “你真知道了?” “嫂嫂,时候不早了,我有点困了。” 楚翩起身,事情说了她也放心一半,既然他觉得人能在这里待着,应该就是能:“你睡。”又忍不住走到桌前,拿起半截袖子:“质地如此不好吗?怎么就坏了。” 蔡夅闻言,突然将手搭在衣襟上,开始解扣子:“是不好,嫂子还是缝一下吧。”说着扣子已经解完了,直接脱下来,一起甩桌子上,甩的咬牙切齿。 楚翩看他一眼,身体很结实,将衣服拿过来:“天热了也不能这么不注意,行,给你缝了。”说完拿上走了,走到门口又不放心:“晚上睡还是要再穿一件。” “知道了……”蔡夅仰头望着房梁不想动。 不一会。蔡夅隐隐约约听到楚翩急急忙忙训斥几十两银子的声音,和另一个女子刚刚响起又被压下去的声音。 蔡夅觉得自己的上半身在她心里没有逗留两息,就只剩下她买亏的那些银子了,蔡夅一脚踢翻了碍眼的屏风。 “蔡夅?蔡夅——” “没事,撞到东西了。”蔡夅又将屏风扶起来,去休息。 第327章 礼尚往来 北疆战火从冬日延绵到今年夏初,胜利的曙光已遥遥在望。 前线开始酝酿最后一场大战。 后方宋意、陶万垠忙的脚不沾地。 一封封书信如雪花般飘往上京城,林清远、宋初语同时否定了大举反扑的计划,后方的重建一定要稳步推进,不能因为任何事情中断,哪怕是战争。 取胜的时间可以无限拉长,休养生息中的后方堆着人命也不能动,于是林清远带着宋岐亲自去了一趟北疆,制定了前线最后一战不动用任何后方正在休养生息的力量决策。 宋初语也在宋石的护送下出现在了前线,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举全力反击,后方的春播、秋收、民安,永远是第一位,只有这样才能为大一统后的安定打下深入人心的根基。 在这样紧锣密鼓的部署中,上京城内一小队载满女子的车马是去是留根本没有人在意。 宋初语不在上京城。 安国公府内,安国公夜夜寝食难安,这一战至关重要,必须有初语和清远同时坐镇。 夜凉如水。 安国公辗转几次,不得不披上衣服起身,站在窗前,无法入睡,不知道那边怎么样了,初语可知道不要以身犯险。 宋夫人也起来了。 安国公看她一眼:“是不是吵到你了,赶紧去睡吧,时候不早了。” 宋夫人怎么睡的着,在这种时候,纵然是她也睡不着:“倒是把小山留下啊。”那么小的孩子。 安国公揽住夫人的肩:“没事。”只是最后一场大势所趋的战役…… …… 当夏收的气息弥漫在稻谷金穗间时,元疆辽阔的疆土平息了最后一场战火,元朝作为一个家国揉合在了一起! 欢呼的喜悦弥漫在每一个人心中,卢宝珏带领兄弟们大醉三天三夜,昔日的天敌,现在的家国,遥远又值得一壶烈酒,他终究没有辜负忠魂铁骨,做到了当初对兄弟的承诺。 梁友文、徐良站在荒凉后的战场上,前方的城池灯火通明,烽火早已熄灭,从抵达这里时的慌乱不成熟,如今他们也成了可独当一面的将领,为镇国公一系争取到了足够的利益。 宋石已经护送郡主和林大人离开。 殷浊负责后续所有事宜。没有了战火洗礼,从元朝到夏朝只有几天的路程,畅通无阻。 马将军、陆嘉书等人刚喝完一局,又过来给梁友文、徐良等人敬酒。 安国公府新一代,和镇国公府新一代,如果不出差错,都在他们当中。 梁友文看眼陆嘉书,手里的酒一饮而尽,其实心中明白,为新国建立洒下更多骸骨的是安国公府,有安国公后方坐镇,宋大将军前方调遣,陆嘉书同一批新将冲锋,陆老将军和江尚书等人后方压阵,他们早已成型。 反观镇国公府这边,靠着地利优势,他们才勉强有了现在的局面,论总体实力,他们还差的很多,镇国公到底碍事了。 但世子能在这样的局面中,不让镇国公察觉的情况下走到这一步,已实属难得。 未来的憧憬在每个人眼底酝酿,推杯换盏的人们围着冲天的火光尽情玩乐。从此元朝统领北疆所有事务,对外交流。 那首《月色》的曲子在消灭的烽烟中再次唱起,柔绵又恢弘…… 同一片月色下。 宋意带着众‘百官’无声的在码头迎回来的郡主和林大人。 从此,家国易主,他们追随的主子只剩一人。 今晚月色洒满夏朝每个角落。 宋初语和林清远同时从船上下来。 林清远不在意是不是郡主先他一步,他的一切不受这些影响。 宋初语同样不在乎第一步是不是林清远迈出去的,她的未来,也不用这些点缀。 宋岐趴在爹爹肩头,早已沉沉睡去。 安庆商行内的第一码头,沉重庄严…… 林府内。 宋初语、林清远没有见任何人,甚至疲惫的没有洗漱,匆匆睡下。 安国公在大厅等了一会。 庄嬷嬷匆匆赶来,神色为难,国公爷半夜赶来怎么能就这样走了:“国公爷,奴婢去将郡主叫醒?” 安国公摇摇头,看眼后院的方向,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啊,声音温和:“不了,让她睡吧。” “是。” 后院内。 宋意已经换下了在海边迎接郡主时穿的政服,换上了六品镶红边束服,悄悄进了卧室,换了刚刚燃完的香,又默默退回来。 “睡了?”微蕊声音很低。 宋意目光含笑的点点头。 终于可以休息一段时间了…… …… 安国公府内,月色同样明亮。 安国公从林府回来后就看到宋石等在书房外。 安国公突然停下脚步,看着书房外的身影。 老仆见状,看了一眼,瞬间开口:“老爷,大少爷早早就等在这里了。” 安国公久久没动,过来好一会,才抬步向宋石走去。 宋石见到安国公过来,立即拱手:“属下见过安国公。”每次从北疆回来,除了郡主,他必然要见的就是安国公,不管安国公出于什么原因将宋家军交给他,都是交到了他手上,给了他掌兵的机会,他都要回来见礼。 安国公点点头,并不觉得宋石的称呼有问题,他都这么大了,现在说什么父子之情只会显得可笑,何况,他对他确实谈不起父子情谊,徒增麻烦罢了,不如就这样:“这么晚了,吃饭了没有。” “回国公爷,在母亲那里吃过了。” 安国公点点头,纵然两人之间没什么父子情分,但从能力方面看,安国公对他十分满意:“做的不错。” 宋石垂着头:“多谢国公爷。” “你的婚事也该办了,还有什么欠缺的跟你母亲说,我见她早早在府里给你们腾了一处院子,也在郡主府那边给你们置办了一个小宅子,看在你母亲尽心打理你婚事的份上,宋初礼有什么得罪你的地方,就别跟他一般见识了,扶不上墙的东西罢了。”他还是隐隐听到一些事情的,宋石没有拧掉宋初礼的脑袋,是给他留了颜面。 “世子只是真性情,宋石明白。” 安国公叹口气:“你母亲让我告诉你,你是兄长,无需多忍,只要不打死他,该教训你就教训,你母亲能理解。” 第328章 有来有还 “……是。” …… 近日的上京城弥漫着说不出的朝气蓬勃,很多今早相遇的底层官员,眉宇间都透着说不出的轻松写意。 细心些的人还会发现,上京城的街道上,人们的餐桌上,也出现了很多往日不常见的货物,而且以往让人望而生畏的价格,这几天也在持续走低,甚至走入了串街走巷的小摊贩篮子里。 如果再用心些,比如翰林大学士许国奉等人会发现,前段时间愁云密布的官员,最近又昂起头了,这是……从粮食事件的打击中恢复过来了? 但恢复的是不是太快了? 蔡夅觉得不快,因为林大人不久前无意中给户部左侍郎出了一个拉拢人心的好主意。 就是让左侍郎把户部库房里的银子借出去,户部想拉拢的很多人,根本不搭理户部,可有了银子就不一样了,谁跟银子过不去,这样有利于户部拉拢人心。至于会不会东窗事发,这有什么关系,历朝历代这样的事情少吗?最后不都是因为牵扯的人太多不了了之了。 再说,这件事左侍郎不做,有的是人愿意做。 左侍郎心知肚明,右侍郎也等着上位,何况,林大人说的是事实,这种私下借贷的事多了,真深究起来,达官显贵都不够杀。 更何况,林大人可以代表安国公先借点,谁还能找安国公要银子去! 林大人说的一点不止一点,开口就是上万两。 宋初语听说后,哭笑不得:“国库这下一点银子都不剩了,你可真行,釜底抽薪,抽的够干净。”户部左侍郎为了法不责众,借出去的人肯定会很多,而且户部文大人是齐王的人,为了为齐王拉拢到想要的人才,不得多多让对方借,当真是一个掏干净口袋都填补不了的大窟窿。 林清远觉得这都是正常操作,国库什么时候没有这些东西,他不过让对方不要那么保守,大胆办,加速了大夏倾塌的速度。 林清远挑了一点香膏在手心匀开,涂在小山脸上。 小山不愿意让爹爹涂,划脸,他要娘:“娘——” 宋初语将小山抱过来,将手上还没有涂抹干净的香膏抹到小山脸上。 林清远只好将剩下的自己涂手:“现在举国学子齐聚上京城,户部疏通这些关系正是要用银子的时候,我是解人燃眉之急。” “是,是,文大人很喜欢你了吧,明天是不是要请你喝酒。” “我带着孩子不喝酒。” 宋初语嗔他一眼。 “爹爹喝。” 林清远让小家伙再说一遍,但一想,好像有时候确实会喝一口,气势软了下去,的确喝了。 宋岐张开双臂要回到爹爹怀里。 宋初语将他放在地上:“小山长大了,坐小推车去,不能总让爹爹抱。” 宋岐不要,转身回到爹爹怀里,让爹爹抱:“香,小山香。”跟娘一样香。 林清远认同:“走,上衙去。” …… 法不责众这件事不知道是谁说的,但深入人心,甚至对宋初语来说来的如鲠在喉又猝不及防。 宋初语完全没想到,她只是去安国公府过问了一下宋石婚房布置的进度,家中院子里就站了三位好看的姑娘。 她们和一堆折扇、字画放在一起,对刚进门的郡主盈盈一拜:“奴婢见过安国郡主,郡主福寿安康。” 庄嬷嬷心中一惊,急忙看向微明。 微蕊也惊呆了,她有没有看错,这些人怎么敢的!可一想想,好像……也没什么不敢的。 微明眼睛闭了一下又睁开,这是几位大人合起来给林大人送的赔罪礼,她也正不知道如何处置。 宋初语脚步未停向正房走去。 庄嬷嬷、微蕊等人急忙跟上,低声对微明道:“赶紧放别的院子去,在这里站着做什么,碍眼吗!” “是。” 宋初语换了衣服,松快了一些,端起手边的茶:“人呢?” 微蕊、微明等人立即看向庄嬷嬷。 庄嬷嬷也摸不透郡主的脾气,只觉得那些人也是没事找事,可又觉得是早晚的事,大人身边除了郡主没有人伺候,郡主不提,这个家里也没有任何人会提,老夫人更不会提了。 “回郡主,我让人安置到别的院子了,咱们这里不缺人伺候。倒是柴房缺人伺候。”庄嬷嬷不知道自己说的对不对,胆怯的看着郡主。 宋初语看向微明:“送礼人的名单拿来我看一下。”会发生这种事,她也不算惊讶,以清远现在的地位,那些人现在才往他身边送人,的确很克制了。 “是。” 宋初语以为早有预料的事,她不会生气才对,有了心理准备的事也不该有什么脾气,何况当初她也没想过…… 但真看到了才发现,她能克制着脾气要礼单已经很给这些人脸了! 庄嬷嬷见状,赶紧让微明去拿。 不一会,礼单交到了郡主手里。 宋初语直接翻到最后一页,看了眼署名,又合上:“明日府里开宴,将他们的夫人都请来,告诉如意,让如意挑几个懂事、听话的倌人备着。”礼尚往来,几位大人都这么客气了,她没道理不还礼。 …… 如意收到消息后匆匆从安庆海航赶了回来,郡主为什么突然要这些人!要做什么! 他没有去见郡主,直接去找了庄嬷嬷。 庄嬷嬷叹口气,将今天的事一五一十的说了:“那三个姑娘现在还在院子里住着呢,郡主也没说怎么处置,我提了一嘴放柴房,郡主没说应也没说不应,我也不敢再问。” 如意肉眼可见的松口气,原来是这件事:“那就把人送柴房去,既然来了总要干活,老爷最不喜欢有人吃空饷,何况不让她们做事,她们也不安不是吗。” 庄嬷嬷闻言笑了:“可不就是这么回事,我这就让人去安排,对了,郡主让你找的人找到了吗?” “找到了。”每一个都必将是伺候女子的好手,且进退有度,不过他决定再换几个,不要柔媚的,要刚硬又不失温柔体贴的,哪一位都要比几位老爷更有气质才行。 第329章 凑热闹 他当初就为太后选很多,结果没有派上用场,正好大材小用,给众位夫人开开眼,也让几位大人知道,相比他们买来的女子,男子的技艺也不逞多让! 庄嬷嬷松口气:“辛苦了,哎,郡主不要气大伤身才好。” 如意觉得郡主不会,毕竟他觉得林大人不太可…… 主子的事,他少臆测为好:“庄嬷嬷忙着,我去给郡主倒杯茶。” “是。” …… 宋初语说过她不是小气的人就不是小气的人,即便是裴五娘,也不会把自己名声弄臭了传出不让男子纳妾的悍妇名声,当家主母维持自己大度、宽和的形象,对以后自家儿女出嫁和在外行事都是无往不利的利器。 宋初语自然也不会往自己名声上泼污水,尽管她并不在乎自己的名声,可不代表她自己往上沾。 所以,那些女子送来了就送来了,外面的人觉得他们林大人身份今非昔比,想找个理由试探一下清远的态度和她的反应也实属正常。 她也接受,进了家门她就不会把人打回去,更不会拦着家门不让她们进来,那样她成什么了。 来了就来了,多个奴婢少个奴婢的事而已,还能在自己家里让别人说了算不成。 如意上前将郡主身边凉了的茶换下。 宋初语翻着手里的书折:“让你挑的人挑好了?” 如意刚要离开的脚步停下,候在原地,头微微低垂:“回郡主,奴才亲自过目过的有七八个。” 宋初语点点头,继续翻着手里的书折。 如意见郡主不再过问,端着茶杯退了出去。 微明急忙拽住如意的胳膊:“郡主生气没有?”她慌的不敢进去,那些人被送来时她就觉得不好,可对方说了是给林大人的赔礼又是和细软一起送来,她若不让进来,对郡主和林大人的名声都不好。 如意收回自己的衣袖:“无碍。” 微明松口气,那就好,那就好:“人我已经送到柴房劈柴了,公公放心,我绝对不会让人跑出来撞到不该‘撞’的人。” 如意放下茶杯,重新整理着衣袖,声音平静:“腿长在她们身上,跑出来就跑出来,不跑出来怎么打断不守规矩人的腿,明姑姑说对不对。” 微明愣了一下,随即恍惚的嗯了一声。下人们的事,以前是庄嬷嬷说了算,最近两年如意公公说了也算。处置后院几个奴才,不用惊动任何主子。如意公公这句话一出,就是说,即便三人安分守己,她们也没有活着的必要:“公公……” “嗯?”如意转头看过去,目光干净。 微明鬼使神差的张张嘴想说,这里不是在宫里,不用对三位姑娘那么狠,主要人安分守己,完全可以有一条活路,不存在你死我活的冲突。 “姑姑?是我哪句话说的不对吗?”谦逊又认真? “没……没有……”毕竟如意只是说‘不守规矩’的话,可没说让人去死,去死是她自己理解的。 “那我进去伺候了。”如意转身。 微蕊跑了进来,眼睛明亮:“明姑姑,明姑姑老爷回来了,老爷——”哼!看老爷怎么办!人可都送家里来了!平日小手段颇多的削弱她们手里的权利,往郡主身边一批又一批的送新人伺候,现在来‘大’的了吧。 如意刚要进去的脚步收了回来。 庄嬷嬷匆匆进来了,没有看在场任何人一眼,直接进了内室,担心两位主子吵起来。 微叶、微妙也急急忙忙找个理由进来伺候了,都等着看老爷如何应对。 林清远牵着小山的手,走的缓慢、悠闲,路过水塘边时,父子两人很有雅兴的像猫一样趴在石头上看着水底畅游的鱼,才又继续往后宅走。 “鱼,吃。” “好,我们晚上让厨房做鱼。”林清远注意到周围伺候的人目光有意无意的总是落在他身上,他看过去时,这些人又会快速移开目光。 “爹爹?” “没事。”林清远牵着走的缓慢的小山,最终没忍住叫来了管家:“怎么回事?” 管家看老爷一眼,不敢说。 林清远的脸色顿时沉下来。 管家吓了一跳,瞬间跪在地上,将今天下午三位大人以赔罪的名义送来了三位姑娘的事说了一遍。 林清远脸色更难看了!瞬间抱起小山,向后院走去。 …… 林清远踏进主院。 六棵盆菊,七八个仆人伺候,如果林清远没料错,这是都出来‘上工’了。 “走喽,找娘亲去。” 林清远抱着小山进来,第一时间看向郡主。 宋初语翻着手里的折子,已经看进去了,蔡夅上书的‘焚书’计划为后续书面文字统一迈出了坚实的一步。 林清远松了小山,心里突然有些说不出的失落,就这么看着宋初语,他不介意所有人都聚在一起想看郡主如何跟他争吵,郡主闹的越大他越不担心,说明郡主在乎。 可郡主没动,甚至都没有发现他们进来了,她手里的东西比他被人送了三个女子还重要吗? 还是……郡主根本不在乎…… 小山噔噔噔的向娘亲奔去,又觉得奔的费劲,噗通爬在地上,蹭蹭蹭向娘亲爬去。 小山的小手触碰上郡主的衣角,清脆的笑声夹着甜甜的奶音,可爱又讨喜:“娘娘……” 宋初语顿时笑了,将小山从脚边抱起来放在腿上,帮他拍拍小手:“我们小山回来啦,外面好不好玩啊?” 小山蹭在娘亲怀里,要抱抱:“冲冲……” “跟冲冲玩了呀?” 林清远很快想开,郡主是他孩子的母亲,两人朝夕相处这么多年,郡主必然是喜欢他的,要不然‘有时候’怎么会‘迫不及待’,怎么会在人群中看中自己和自己成婚,所以郡主肯定也是庸俗的对自己一见钟情。 只是郡主因为出身高……可能没有他这么患得患失……没有那么非谁不可……不是对他没有占有欲……肯定是这样,她只是不想那么对……对,肯定是这样。 第330章 满血复活 林清远满血复活的走上前,自我说服,恢复如常:“你那是跟冲冲玩吗,你是单方面玩冲冲。”林清远为此还没有教训他,正好这会儿有时间跟他说道一二:“过来。”林清远伸手去拎小山。 宋初语稳稳的把孩子抱住,看都不看他:“后院几个女子不都等着过去,不差小山一个。” 林清远怔怔的,手还在小山后颈上,一时间忘了怎么反应,郡主?生气了? 宋初语甩开他的手,只跟小山玩。 林清远脸上瞬间挂满止不住的笑,怎么还生气了,都是小事,一些无关紧要的人而已,值得为这点小事生气,气坏了多不好。 林清远要凑上去。 宋初语直接抱着小山起身。 庄嬷嬷等人眼观鼻鼻观心,当看不见。 林清远心里五彩缤纷、敲锣打鼓,他就知道,郡主怎么可能不生气!这么严重的事,自然要生气!该生气! 林清远再次凑上去,温柔小意:“真不高兴了?我不知道。” “你当然不知道,有的是人解你燃眉之急。” “这……”真生气了?林清远取下小山,让庄嬷嬷把他抱走,房里的人也都出去。 “出去干什么,你还不把孩子放下,赶紧去后院看看你的美人去,别去晚了让庄嬷嬷送柴房去,你找不到人。” 庄嬷嬷赶紧带着要闹的小少爷和伺候的人出去!少沾。 林清远见事不妙,心里一突,厚着脸皮去抱宋初语:“不是你……” 宋初语不让他抱:“新鲜的多好抱。” 林清远彻底笑不出来了:“你最好抱。” “再好抱也腻了,要不然能有新欢进门?”阴阳怪气。 林清远陪着小心:“什么新欢,没有新欢,我只有郡主,当然了郡主每天都是新欢。” 宋初语转过头,嘲讽的看着他,他以为他糊弄糊弄就过去了:“都送到府里来了,你说你是冤枉的!你要没有那个意思他们会派人进来!他们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擅自揣测你的意思,林清远!你是不是想纳妾了!” 林清远见郡主动了真火,顿时将乱七八糟的想法抛到一边,只剩对‘送礼’人的怒火,做事不知道有个限度吗:“初语,我绝对没有那个意思,我今天什么都没做,不是,有几个人在晨去的路上撞了一下我的马车,但也只是撞了一下,我都没注意是谁,我真不知道他们能做出这件事来,你给我点时间,我立即去问!” “问出来多送你俩!”宋初语当然知道林清远不是心志不坚的人,如果会被美色所惑,他那些狗腿子早拥护他的子子孙孙继位了。 但心里就是止不住火气,看他哪哪都不顺眼,不能冲赔礼的人撒气,还不能对收礼的人进行绞杀:“哼!反正不是送给我的!我的人怎么想不出这么别致的赔礼方式。” 林清远弄死他们的心都有,这个先河如果开了,后续郡主的人就能源源不断的给郡主送男人,比给他送女人都要五花八门,女子再怎么折腾都在后院里,男人闹起来就麻烦了,后面真能站一整个家族跟他和小山对抗!最好别让他知道是谁想害他!“你放心,我回头就收拾他们!这种赔礼的先河一定不能开!”绝对不能! 宋初语瞪着他,眼中火冒三丈!灼灼绚烂。 林清远惊了一下,一动不动的看着她。 宋初语突然讽刺一笑:“我突然觉得也不错,家里有的是地方,下次多送几个,也不拘男女什么的,你说呢!” “不,不,不!”林清远觉得不好,非常不好,立即上前给郡主顺着气,他想看郡主在乎他,可郡主真为此不高兴了,他又不愿意:“都是我不好。” “你好,好的很。”看看下面的人多贴心,多会带队伍,急主子之所急,怎么能不算是好下属。 “……”林清远觉得:“宋石不知道吧。”他怕宋石送男人! 你还管宋石!又不是宋石送的!宋初语更来气了:“出去,出去!外面有的是人。” 林清远知道自己说错话了,最好想的什么都不能让郡主知道,急忙上前,抱住她:“我的错,我治下无方,绝无下次……” “有也没事,我还能把你怎么……唔……唔唔……林清远!别拿优势压人!” “没有,就是突然想吻你……” 宋初语一把将他按在椅子上,现在换她想吻他了。 …… 翌日一早。 林清远急忙去打探昨天撞到他马车影子的人! 付寿也早早听说了这件事,已经将名单准备好了:“大人息怒,大人息怒。” 林清远拿在手里,火冒三丈,郡主昨晚阴阳怪气了他一整晚,问题是下面的人如果有一学一,成什么样子了:“将他们带去衙署!” “是。” …… 小龚大人、王大人、小陈大人一大早便被人压着跪在工部外事衙署院子里。 这个工部下属的衙门,如今已经没有外人,是林清远办公的地方。 王大人心里忐忑,怎么回事?不禁看小龚大人一眼,顿时又松口气,小龚大人的父亲是龚阁老,是林大人的左膀右臂,应该没事的,没事的。 可为什么一大早被人抓来跪在这里,他们什么都没做啊,就是昨天险些和林大人的马车撞上,他们紧接着就去赔礼了啊! 小陈大人突然想到赔礼中的女子,可又立即否认,如果是因为那几名女子,今早传话的就会是郡主而不是林大人。 何况林大人现在今非昔比,有一两个伺候的丫鬟怎么了,那些女子又不是什么正经身份的人,就是几个赔礼。再说,林大人风评多差,林大人未来是要,是要……总之应该无畏无惧。 龚阁老一系都是这么想的,林大人担得起所有歌颂,就算不歌颂也不该说他们林大人倒插门,林大人太不注意形象了,正好有这么一个事,他们就送了几位女子过去,也是希望外面不明所以的人,别总是传对他们林大人名声不好的闲话。 另一边,郡主府的邀帖也送到了各府少夫人手上。 第331章 招待宴请 衙署内。 平日温和好相处的林大人,看到跪在院子里的三个人瞬间收起脸上所有的表情,在他们预备请安的举动里,冷笑一声,目不斜视的越过他们。 三人瞬间愣在原地,怎么回事?他们什么也没做,林大人御下向来平和,少有冷言冷语的时候,他们得罪林大人了?他们怎么会得罪林大人? 王大人、小陈大人瞬间看向小龚大人,他们完全不知道哪里开罪了林大人,这可是大事! 小龚大人也慌了,看在他父亲的面子上,林大人有时候也喊他一声哥,他也没见过林大人对下面的人如此!结果被林大人晾在这里,肯定是他们有什么地方做错了! 付寿守在门外,冷冷扫他们一眼,不知所谓,他是林大人的人也是郡主府的嫁妆之一,给谁送女人不好给林大人送,当他们郡主不存在吗!跪着吧。 小龚大人慌忙去看付寿。 付寿冷淡的移开目光,没有给小龚大人脸的意思。 小龚大人心里猛然有种不好的预感,见恶于林大人他的前程就完了,他只有不断告诉自己,他的父亲是龚阁老,林大人一定会给父亲面子,才不至于现在失礼。 …… 郡主的宴席热闹温馨,除了‘特别邀请’的几位夫人,工部很多与清远交好的低位夫人也去了。郡主府宴请,自然还邀请了几位世家新娶的新妇。 虽然在身份上各有不同,但新婚少妇也正是走动的时候,还不至于将所有情绪都表露出来,很是和乐。 小龚夫人叶氏,同样出身名门世家,身份不同凡响,更是在座的夫人里最年长,也是夫君位份最高的一个。 此刻她闲闲的坐在座位上,保养得宜的手半托着下巴,风情不减当年半分,不过此时也百无聊赖的喂水里的鱼,并非美人迟暮的懒散,而是到了一定年龄,万事不放心上的慵懒,对年轻妇人喜欢的东西也没几分兴趣。 “小龚夫人安。” 叶氏看王夫人一眼,疏离的嗯了一声,到了她的身份,没有必要为夫君笼络下面的人心,多数都是巴结她的夫人。 王夫人年龄也不小了,和叶氏打了多年交道,知道名门世家出来的高贵小姐,即便做了多年夫人也依旧高高在上,她习以为常,很自然的坐到叶氏身边,因为夫君是小龚大人的下属,她自然也知道给谁烧香:“哎,郡主请年轻一辈玩耍,不知道为什么也邀了咱们这些老婆子。” 叶氏看她一眼:“你可以去问问。” 王夫人笑笑不说话了,叶氏还是这么不会聊天,她难道就没发现,每次宴请她身边都少有人在吗?有的也是一些她们这类依附小龚大人的亲眷家属,就是因为她一句话噎死个人。 叶氏无所谓,值得她费心结交的人不多,剩下的人都是不值得费脑子的,比如身边坐着的这人,聒噪,鱼都被她吓跑了。 突然,一曲散去的岸台上升起蒙蒙水雾,原本轻快怡人的小调,换成了沉重激昂的钟琴。 所有在岸边玩耍的夫人们不自觉的看过去。 宴席上,一个个半露胸膛的男子从烟雾中走出,跟着激昂的曲调踏步、旋转,铿锵有力。 已经有少妇人羞涩的捶身边亲近的妇人一下,羞是不羞。 也有大胆些的妇人,抻着头去看,笑的含蓄明了,郡主府就是不一样,什么表演都有。 水亭中的王夫人看了一眼,叹口气,伤风败俗,但这里是什么地方,她敢说出来就是找死:“倒是别出心裁。” 叶氏看了一眼,收回目光,继续喂鱼。 一阵破空剑鸣传来。 叶氏抬起头,见舞台正中央换上了一位舞剑的男子,剑法行云流水,水袖与云环绕,力与美如天边云卷云舒的彩霞,将舞蹈跳出了另一种登峰造极的美。 叶氏收起了手里的鱼食。 王夫人惊了一瞬也看了进去,好剑法。 水岸上已经有羞涩的新妇移开目光,又忍不住看过去,嬉笑的声音断断续续。 一曲舞罢,立即有异域风情的男子炫鼓跟上,这次表演者露的不多,可鼓起的手臂间是一声声落在沉重鼓上的惊雷。 众夫人再不懂也看出来郡主宴请不跳女舞,跳男色了,还别说,虽然……但又觉得郡主邀请的夫人宴席,看这些理所当然,毕竟男子出去不也是看女孩子跳舞,还挺新鲜的。 王夫人现在也看出来了,这一曲曲一幕幕,简直……“郡主真会玩。”她看了都不好意思。 叶氏声音不咸不淡:“平日也没事,玩一玩也没有什么。” 王夫人赶紧附和:“是,是。” 宋初语根本没有露面,连着七八个节目都是男子登场,高山流水的琴艺、曲高和寡的失传技艺,马术、箭法、戏曲,每一个节目所展现出的实力都不一样,直到曲目落下,都没有女子技艺出现。 几位夫人算是见识到了,不得不叹服一声,男子在女子求生的小曲、舞蹈领域原来也能如此精彩出众。 直到舞曲结束,很多夫人还津津乐道。 只是在她们小谈间,换了服饰穿梭其中为众位夫人斟茶、服侍糕点的人,换成了刚刚在台上‘挥舞泼墨’的男子。 眼尖的妇人们含笑不语,羞涩些的婉拒了他们的服务,即便被拒,男子们也不离开,只是静静的站在一旁,随时为夫人服务。 众人才发现,原来这是一位夫人身边一位男子,不做什么,只是添茶倒水,如果对刚才曲目还意犹未尽的,也可以和其他夫人身边的该表演曲目男子交换,然后让男子再表演一遍。 王夫人看到自己身后的男子都惊呆了,这……这…… 但男子恭敬、顺从,只是安安静静的站着,而且长的赏心悦目,只要‘主子’不传召绝不盲目上前伺候。 王夫人见此情景,寻思半天也没想出一个所以然来,毕竟站在亭外的两位男子是真好看,就是看着王夫人这样挑剔的人,也说不出难听的话,何况两人看着比她小的多,小小年纪就靠一身过硬的技艺讨生活,也不容易。 第332章 回礼的 王夫人心里感慨完看叶氏一眼,见她没有沽名钓誉的要赶人走的意思,也放下心,哎,成何体统,一个个年龄这么小,却……哎……“你叫什么名字?”王夫人没忍住叫了一个过来,她年龄大,都能做对方的娘了,问问怎么了。 男子拘谨的上前,拱手,腰肢劲瘦,眉眼如墨,看人时眼睛特别深邃。 王夫人才发现他很高,刚才他在台阶下离得远不觉得,进了凉亭他是真高,而且他马术不错,人也结实,如果不是在这里遇到,真看不出来他是伺候人的。 “回夫人,小的名唤一锦。” 王夫人听着少年稚嫩有余又孩子气的茫然,料想他年龄还不大,只是这名字,一听就不是正经地方出来的,至少考不得科举和明经,技艺再好也白搭:“多大了?” 一锦刚要回答,但想了想,将自己腰上垂着的玉牌摘下来,双手捧着,递过去。 王夫人不太想接,她接陌生男子的东西算怎么回事,但想想自己的年纪,而且四下看一眼,她见不远处很多妇人都拿着同样的玉牌在看。 王夫人对叶氏尴尬的笑笑,也拿了过来,顿时眼睛睁大,惊讶不已,这是一个身份腰牌,上面详细写着他的名字、出身、籍贯、现隶属于哪座府邸,以及最后一行明晃晃的写着:清倌,和赎买的标价。 王夫人顿时像拿到了什么烫手山芋,赶紧还给对方,清倌?还没有伺候过人啊,也是这里是郡主府,今天来的又是……怎么可能让一些…… 不过别说,她好像理解男人一看到清倌两字多的那一缕怜惜从哪里来了,男子干干净净的候着你,怎么也多一份怜惜。 叶氏看眼王夫人的脸色,好奇的伸出手。 一锦急忙将自己的腰牌递过去。 叶氏比王夫人大方的多,可即便如此,也惊讶的看了一锦好几眼,又不敢置信的看看他的腰牌,最后将腰牌还给了一锦。 一锦将腰牌挂好,又候了片刻,见两位夫人没有再招他伺候的意思,便退回了凉亭外。 王夫人现在也顾不得叶氏是不是嫌弃她了,忍不住凑近叶氏:“夫人,郡主什么意思?”腰牌都是统一制式,还写的那么详细,标有赎身银子,这…… 叶氏也有些疑惑,但见周围的人,看过后也依旧玩闹如常,似乎也就是几个助兴的节目罢了。 晚霞初绽。 宴席渐渐散了。 一直没露面的宋初语,亲自去门口相送众位夫人,很多夫人受宠若惊。 宋初语看到走来的叶氏的和王夫人时笑了,笑容和蔼。 叶氏急忙上前:“见过安国郡主,郡主万安。” 王夫人紧随其后:“见过安国郡主,郡主平安康泰。” 宋初语目光更柔和了,浅浅的看眼身后的庄嬷嬷。 庄嬷嬷心领神会,立即从角房带出了八位男子,其中就有王夫人问过话的一锦,将他们的腰牌交到郡主手中。 宋初语拿过来,看都不用看一眼,将腰牌分为两份,分别递到两位夫人手中。 前面没上马车的夫人,和后面排队等着和郡主告辞的夫人们均震惊的看着这一幕,他们都知道那些牌子是什么,可现在那些腰牌到了两位夫人手里!?干什么! 王夫人更惊讶,手里的腰牌让她脑子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接过来,接过来又能做什么! 不是,她为什么接过来!因为郡主赠与她不能不接! 叶氏更为震惊,她更不可能不接,只是接过来的一刻,原本一直云淡风轻的神色顿时若有所思,郡主不会无缘无故给她们这些腰牌!出什么事了! 宋初语笑着开口:“送给两位夫人的,两位夫人不用急着推辞,昨日小龚大人和王大人也送来三位女子,我一想,愧疚于没有什么好回礼的,特意让下面的人挑几位艺伎给两位夫人带回去,只是一点小答谢,三位夫人不收可就是看不起我的回礼了。” 叶氏、王夫人还有什么不懂的,她们敢说一句不要试试,那是给脸不要脸!郡主都把他们送女人的气咽下去了,她们敢在这里推辞试试,她们又是什么东西,脸面比郡主的还值钱吗! 宋初语不管她们想什么,直接看向后面的夫人们:“不知道小陈夫人在不在?” 小陈夫人立即从人群中走出来:“郡……” 宋初语没让她行完礼,直接又让庄嬷嬷带出来四个人,将这四个人的腰牌给了小陈夫人:“送给夫人的,也感谢小陈大人的慷慨。” “多……多谢郡主……” 在场所有人都震惊的垂下头,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小龚大人、王大人、小陈大人给林大人送女人了,郡主给他们回礼呢! 虽然这样的回礼前所未闻,但不得不说,郡主真会挑人,送出去的几位男子真好看,又都是清……咳咳,而且都有一技之长。 重要的是,这是郡主送的,不可退、更不可杀更不可卖,否则岂不是看不起郡主送出的人。 几位大人若是知道了,应该……很高兴吗…… 三位夫人不知道她们的相公怎么想,但现在她们捏着手里的牌子恨不得弄死她们的夫君,做什么不好,出这个头!现在好了,让她们在人前跌这么大一个跟头,她们带四个专门伺候人的男人回去算怎么回事! 而且这还是郡主给的!难道让她们真养在身边不成!可现在三人谁也不敢说不要:“谢……郡主。” 宋初语柔美的笑着;“都有各自的才艺,平日里让他们表演一二,也好给夫人们解解烦闷。” “……是……” “就不送三位夫人了,请。” “郡主万安。” 三位夫人走在前面。站在她们身后的男子或温文儒雅或漂亮矜持,刚才更是见识过他们的琴艺书画、舞艺射箭,各个都出手不凡,此刻几人战战兢兢、低眉顺目的跟在她们身后,唯恐三位夫人到了人烟僻静处,掐死他们自证清誉。 王夫人的确是这么想的,她被当众送了男人,在那么多人面前丢人,怎么可能不害怕、生气! 走上小路时,火冒三丈的王夫人瞬间掀开车帘就要让后面跟着的四个男人好看。 四位男子见状瞬间恭顺的跪下,无怨无悔的等着承接主人的怒火,似乎这样的场面他们已经司空见惯,可自主条件反射。 王夫人看着他们年纪轻轻已经逆来顺受的样子,此刻跪在铺满石子的路上,等着厄运降临,明明也是六艺俱佳的男子。 王夫人收回目光,甩上车帘,重新上路。 第333章 龚府外 龚府外。 管家等人低头哈腰的上前迎大少夫人回府,猛然看到跟在少夫人侍女身后四位品貌上佳的男子时愣了一下,这是?来拜访大少爷的才子? 可?看着不像啊?谁家才子抱着琴,头发还是散下来的,怎么能披头散发像个勾栏院出来的似的?那是来府里做工的?可哪个做工的男子穿的这么花里胡哨,身上的衣服够一个月例银了? 谁啊?管家疑惑的看着四位男子低着头跟在侍女身后走进去,顿时看向身边的长随:“见过吗?” 长随也懵着,这四个人看着不对劲啊,赶紧摇头:“没有。” “少夫人带他们回来做什么?” 长随也不知道啊? “去打听打听。” “是。” 后院内。 叶姑姑为难的看眼后面的四位男子,这……怎么安排啊?打发出去?让郡主知道了,郡主怎么想?可就这么放着,别人怎么想少夫人、大少爷怎么想少夫人、老爷和夫人又怎么想儿媳妇?就是叶家也不能允许自家女儿做出有辱门风的事! 叶氏停下脚步,回头,头上的步摇纹丝不动,严厉、肃穆。 叶姑姑赶紧走过去:“少夫人……怎么办?”妯娌间知道了还不赶着来看笑话。 叶氏看叶姑一眼,急什么,是大少爷先送了礼物给林大人,郡主才送的回礼,听好了这是‘回礼’,是回给她、更是回给大少爷看的,她们怕什么! 所以,何必急着想办法,要想办法也不是她来想办法:“去,让人跪到显眼的地方去,老爷和大少爷都能看到的路上,如果老爷和大少爷问起来,就一五一十的相告。”到时候自然有人去想办法,还得想的稳妥又不伤郡主颜面。 所以她们何必上赶着往自己身上揽事,就是事后这些男子必须住到她的院子里来,也得是老爷和大少爷求着她让人住进来,而不是她带进来的。 “是,是。” “大少爷呢?今天上衙去了?” “回少夫人,奴婢这就去打听。” …… 工部分衙内。 小龚大人等人从日出跪到日落,本来还胡思乱想的脑子此刻吓的战战兢兢,林大人能让他们在人前跪到现在,中午一顿饭都没有让他们入口,这是——厌弃了他们啊! 这——他们以后还有什么脸面在同行中行走,三人此刻完全没了来时的从容,脸色苍白、摇摇欲坠。 王大人最害怕,本来他前途一片大好,可现在…… 王大人慌了,小龚大人背后有龚大人撑着,小陈大人背后也有陈大人,可王大人没有,他是靠自己走到了今天,更是有功之臣,完全能再升两级,如果事后做的好,再升也不是没有希望。 可现在全完了!如果被林大人不喜,他仕途还有什么指望。 王大人立即往台阶上爬去,他花了这么多精力才走到现在,不想前程就这么毁了:“林大人,林大人,开恩啊!都是臣一时糊涂,都是臣糊涂……”虽然他也不知道具体错了什么,已经慌的一下又一下扇自己耳光:“求林大人开恩,求大人开恩。” 小龚大人、小陈大人见状,赶紧也爬过去,一下一下扇着自己耳光:“求林大人开恩,求林大人开恩……” 蔡夅拿着文书出来,险些踩到小龚大人的手,赶紧把脚移开,扫了三人一眼,不痛不痒的走了,跟他又没有关系,他看看就好了,嘲笑就不必了。 付寿冷嗤一声,任由他们扇,脑袋扇下来才好,要是让国公爷和夫人知道,非传他们的长辈说话不可! “求林大人开恩……求林大人开恩……” 天色越来越晚,下职的人越来越多,出来的人看眼三人苦苦哀求的样子,均匆匆离开唯恐被沾染上一点。 天色越来越黑,院子里掌起灯时。 林清远抱着小山才从房里出来。 小龚大人脸高高肿起,还在一下一下打着自己:“求林大人开恩……求林大人开恩……” 王大人诚惶诚恐,不经意间对上林大人冷厉的目光,吓的头一下一下重重磕在地上:“求大人开恩,求大人开恩……” 林清远将小山换个胳膊,看向他们:“可不敢,活物都送到我家里,回头小山有几个兄弟姐妹说不定都是你们说了算,我算什么东西,可不敢挡三位大人的路。” 三人闻言吓的魂不附体:“大人饶命,臣等不敢,臣等一时鬼迷了心窍,再也不敢了,求林大人饶臣等一命,求林大人开恩……” “求林大人开恩……” “可别,我还是把林府给你们,以后你们想送几个人进去就送几个人进去,也免得我不识好歹,没体会好三位的用心。” “林大人开恩!臣等糊涂!臣等糊涂啊!臣等万死难辞其咎。” “林大人臣等送错了,那是给内人买的下人,是下面的人没有看清,送到了您府上,是臣等管束不严,立即就让人要回来。” “是,是,林大人臣等有眼无珠,看错了礼单,这就让人把人带回来,给林大人造成困扰是臣等疏忽,罪该万死,求林大人开恩……” “求林大人开恩……” 宋岐掰着小手,掰完了一大口全放进嘴里:“咯咯……” 林清远嫌弃的瞥了他一眼,抱着孩子走了。 付寿甩袖跟上。 三人互相搀扶着起来的时候,脸色一片灰白,扶着树干弓着腰,一步路都走不了。 …… 龚府内。 龚西成从宫里回来的时候已经很晚了。 但四位男子在烛灯下被照的清清楚楚,背后是大片大片盛开的菊花林,此刻月色美人、繁华妙人,在烛灯下梦幻又奢靡。 龚西成刚踏上水桥,一眼就看到了桥头跪的万千浓情的男子,他年轻的时候什么没见过,脸立即沉了下来!谁送来的!谁敢在他家里搞这些歪风邪气! 龚西成顿时沉下脸:“来人!扔出去!”反了天了! 大管事早早就等在此地,早已汗流浃背,这是出事了呀,听到老爷的话,神色为难的看龚阁老一眼。 第334章 想打死 “你看什么!还不将人扔出去!” 大管事赶紧上前一步,想凑到老爷耳边禀告,毕竟事情传出去不好听,虽然肯定会传出去,毕竟知道的人不少。 龚西成嫌弃的一把推开大管事:“有事说事!”像什么样子!他现在还用看谁脸色不成!无论是谁,敢把这些东西带回来,就给他从哪里来的滚回哪里去,就是他的嫡子也一样。 大管事心虚的看老爷一眼,他可说了:“回老爷,这些人不能丢出去,这是……是安国郡主赏给大少夫人的,说是……说是大少爷昨天给林大人送去了几位美人,郡主万分‘感激’给少夫人送的回……回礼……” 龚西成震惊的看向大管事,回……回礼? 大管事点点头,他还打听过了,大少爷他们一共送去了三个女子,郡主每位夫人回了四个,就是这么一个事。老爷很多事情他也都有帮衬,知道无论是林大人还是安国郡主他们都惹不起,所以人绝对不能扔出去! 郡主那头都把他们大少爷的‘礼’收了,他们怎么可以不收郡主的回礼,难道他们少夫人的脸面比……郡主还大。 龚西成瞬间火冒三丈:“龚勋呢!龚勋!让他滚过来见我!”这个蠢货!愚蠢至极! 大管事更急了!比郡主送来的四个男子都急,他……他们大少爷,一早被林大人叫过去,跪在衙门一天了,他也是去找大少爷,才知道的! 这事可大可小!他们大少爷在林大人那里跪一天了,林大人还没搭理他们,这是惹林大人不快了啊!周旋不好,前程都没了!弄不好,老爷打开的良好局面都要毁在大少爷手里! “吞吞吐吐干什么!还让我亲自去请他吗!”蠢!林大人在北疆的时候就是殷浊都没有挑这个头!他算个什么东西,现在就显出他来了! “大少爷……林大人一早将大少爷传过去,现在还在工部衙署跪着呢!” 龚西成心里顿时一突,坏了!急忙转身,就看到龚勋在小厮的搀扶下一瘸一拐的走过来。 龚勋想换道已经来不及了,直接撞上父亲。 龚西成惊慌未散,瞬间上前,二话没说,一巴掌甩在他脸上!林清远这个人绝对没有他表现的那么好相处!他更没有想到他在前方兢兢业业,家里偏偏出了这么一个不开眼的玩意! 龚勋瞬间摔在地上!这一巴掌让他本来就肿胀的脸顿时渗出血丝! 此刻龚家二少爷、三少爷、四少爷纷纷赶来,见状,笑话都没有来得及看,慌忙跪在地上:“父亲息怒。” “父亲息怒,大哥不是有意的。” “求父亲息怒。” 远远跟来的几位庶子,吓的急忙回去,父亲一怒之下可能打众位嫡出,可极有可能把他们逐出族谱,父亲如此大的怒火,已经不是看大房热闹那么简单了,所以快走别凑上去。 龚西成现在恨不得打死他!不争气的东西! 他当然知道林大人身边该进人,林大人一系,谁不知道这件事! 但安国郡主是摆设吗,安国郡主是普通后宅的妇人吗!她手里有宋石有宋意、有安国公,宋石已经被多方证明不可能越过郡主谋权!安国公恨不得给他闺女提鞋,宋石敢反,他自戕都不愿意沾庶子那点便宜,所以宋石在道义上走不通,就是彻底没戏!宋意更不用说,一个依附在郡主身上无所不用其极的太监!没有郡主他屁都不是! 天然该凝聚在一起的人!证明郡主的人比他们要稳固的多,这种稳固不是小恩小惠,不是看不见的未来,是成熟的一个大世家的根基、定力! 这种情况下安国郡主没有放出林大人该开枝散叶的消息,就说明谁都不能动! 所以所有人都在观望、都在等,等一个可以试探林大人的契机,试探一个林大人称帝的可能。 林大人纵然天纵奇才,但他出身不好,是赘婿,在世家大族中没有号召力!古往今来,他这样的身份若想称帝,必须靠血洗才能服众!现在的局面就是,别看林大人出力不少,但他没有优势。 郡主则不同,出身高,身份好,纵然是女子,代表的也是世家大族的利益,这一点,各方大族对她就有天然的融合力,觉得可以跟她谈,可以被她统领。 如果大夏内乱,郡主能兵不血刃取得各家家族的信任,林大人则不能! 就是龚西成自己也要说,如果林清远没有安国公府女婿这个身份,纵然他能生‘金子’,也休想跟他一起喝酒! 就是喝了,林清远在他眼里也就是一个‘玩意’,这是世家大族刻在骨子里的傲慢!不打服不杀光,他们都不会认同林大人称帝!若是杀光所有世家大族,时间就长了,百年?他死了,林大人都未必能成事,那样的话,他还累死累活的跟着林大人做什么,纯发光吗! 结果,他那个蠢儿子竟然敢去挑衅安国郡主,呵!当真是蠢的没边了!没有打死他,都是自己心慈手软! 至于林大人会收下,呵呵,林大人是傻子吗!别的女人能给他带来什么?开枝散叶,笑话,孩子只要不是郡主生的,他都不跟着林大人打天下!就他们林大人一系的弯弯绕绕的各自衡量,还想打天下,半个北疆都打不下来! 何况北疆是打下来的吗?北疆能这么快被一统是因为安国公府如日中天的百年声望!是安国公府对世家大族的影响力。 殷浊初到北疆就能成功,是因为安国公府出过八位和亲公主,三位皇后,跟北疆的大族往上数一数都能攀上关系,这也是殷浊能斡旋的关键,也是安国公对北疆耿耿于怀的原因,更是他发现安国郡主一统海域要对北疆动手后,放权的根本。 还有大夏海航一统,郡主做来不费吹灰之力,也是因为郡主的出身,能与各地周旋,换成林大人试试,一个郡府打半年,等他拿下整个海岸线,菜都凉了! _ 下午有三 第335章 谁不想出路 为什么殷浊在元朝,郡主问都不问,因为殷浊只是一个话事人,为安国公府这样的百年世家说话。 他的能力只体现在能不能把话说好,说的妙不妙,殷浊说的很妙,这是被证实的,所以殷浊的地位如今直逼自己。 更让他忌惮的是,殷浊到底是林大人的人还是郡主的人就很难界定!两边的人也就都容他说话。 而他龚西成,是铁打的林大人的人,他升迁、仕途都押在林大人身上,不是他不能靠向安国公府,而是他不能背主,背主是大忌。 他每天都在殚精竭虑考虑林大人能不能更进一步,看看能不能做到最高的位置,结果家里就出了个叛徒!专往根上插刀! 林大人都让宋岐姓宋了,还看不出来吗!林大人每天抱着孩子上衙,都瞎吗!若是他,每天恨不得把孩子含在嘴里,这是林大人唯一能抓住的靠向安国公府的关键! 更不要提郡主的手腕了,郡主怎么对林老夫人的,又是怎么对林大人的,更是容着自家孩子姓宋,就是说,她把权利给林大人了,一切都给林大人了,即便林大人想反郡主,林大人的筹码也有了。 可林大人敢反吗!如果反了郡主,林大人就是猪狗之辈,大义上全完了! 都这么明白了!还看不懂吗!每天都在观察林大人什么!父慈子孝?还是情情爱爱?只有男女那点事吗! 博弈之下,林大人现在处于下风,所以要退!必须退!一群蠢货去招惹郡主!安国公都不敢惹他这个女儿! 龚西成踹开几个不孝子,急忙叫上管家带上赔罪礼,去林府,想想又觉得诚意不够:“把龚勋绑了,一起去!”既然犯蠢,就别怪他无情! 龚勋顿时吓的腿脚发软,怎么会这样,他就给林大人送了一个女人而已,难道错了吗!而且爹爹和几位大人坐在一起的时候明明也有这意向:“不!不,爹——” “堵了他的嘴!” 龚二少爷、三少爷、四少爷见状,求情的话瞬间卡在嗓子里,也察觉出大事了,连桥头跪着的几个少年他们都没有雅兴看了,怎么了?怎么了? 后院内,已经睡下的叶氏,听到消息匆匆起来了:“怎么回事?老爷亲自抓了大少爷去林府?” “是。” 叶氏顿时皱眉,怎么会这样,虽然郡主送了四位少年过来,但说开了也是小事,家里处理一下就是了,就是大少爷做错了,以公公和林大人的交情,林大人也不会真将大少爷怎么样。 可公公觉都不睡,直接绑了大少爷去了林府,在林大人处罚了大少爷后,老爷还是去了!一定是出什么事了?“叶姑,你拿我的书信去见我爹,务必要快。” “是。” 不到一刻钟,叶家匆匆忙忙来人了,来的还是叶家长子。 这个时间叶家大少爷没有避讳,也没有去见龚夫人,直接去后院见的自家妹妹,将其中的弯弯绕绕说给自家妹妹听,最后告诉她:“林大人确实不会怎么样大少爷,因为没有必要,但龚阁老如果不弃了大少爷,以后就会被林大人边缘化,龚阁老好不容易走到今天,绝对不会让自己权柄遗落,弃用大少爷势在必行,这一点对龚家没有什么影响,但对你和侄子绝对影响深远。” 叶氏脸色苍白的看着自家大哥:“怎么会这样,不过是几个……女子……” “确实,林大人和郡主也未必把这几个女人放在眼里,但就怕阁老多想,而且也绝对不能赌上峰仁慈,所以阁老为何不做,何况只是弃了大公子而已,别忘了蔡夅还在虎视眈眈。”叶大公子说完,直接走了,这么晚了,他不适合来这里,可兹事体大,他不得不亲自过来。 叶氏木木的坐在座椅上,脑子乱成一团,如果大少爷不再是老爷重点培养的儿子,未来要怎么办? 一开始她真没想这么多,如果只有她自己,龚勋就是跌下来又如何,她有父亲哥哥、有龚家做后盾,无非是过的没有那么风光,远不到多凄惨的地步。 可她还有孩子!她的长子十分优秀,克己复礼、刻苦求学,励志要像爷爷一样为百姓谋福祉,她怎么能让一切付诸东流,看着孩子的希望落空!当然不能! 叶氏皱着眉,脑子快速转着,她绝对不允许儿子们的前程葬送在他们父亲身上:“叶姑。” “奴婢在。” “去把外面四个男人带进来。”她现在完全不管别人怎么看她了! 老爷能抓住林大人,她为什么不能抓住郡主,人是郡主送来的,就算郡主没有用四个男人让所有人醒醒脑子的意思、没有出一口气的想法,她也要做些什么证明,她会是一把好刀,一个扮演好自己角色的好帮手。 万望郡主看在她诚心诚意出头的份上,不要让龚勋那个蠢货影响了郡主和林大人对她子女的看法。 叶姑神色为难:“都……这个时候了……”天都晚了! “让你去就去!”她必须自救! 叶姑吓了一跳:“是。” 叶氏努力思考着,如果她是郡主,她会希望下面的人怎么对待她的‘回礼’,怎么做才能一巴掌甩在那些不长眼的人脸上!自然不是沉迷于他们的美色,那是蠢。 要怎样…… 一锦带着众人进来,安分的跪在地上,少年如被折断了傲骨的弱鹰,谨慎又迷惘。 叶氏看着他,突然就懂了——是亲昵又不失力度的掌控。最好他们其中一个无论在名誉和能力上都能压过龚勋这个人,而且在此基础上,他们还能像奴才一样继续养在她的后宅里!是忠诚与能力并存的人! 最好让龚勋在这个后宅都一文不值!别人才会长记性!才不会把她当笑话! 更何况,人是郡主府出来的,郡主府就是他们的娘家,他们有成就了,回去探望探望郡主是人之常情,到时候郡主看在她懂事的份上,未必不会关照一二。 只要郡主肯关照,就是一条路!“累了吧,忙了一天了,又都是长身体的时候,叶姑,给四位公子吃点东西,把后院腾出来让他们下去休息。” 叶姑不敢相信的看着少夫人。 叶氏一个冷刀子扫过去,她现在才不管龚勋那蠢货怎么想! 叶姑赶紧去做。 _ 承诺溜溜的加更 第336章 教导子孙 “郡主,老爷,龚阁老在外求见。” 宋初语闻言疑惑的看微蕊一眼,顺便帮小山擦擦嘴,再喂他一勺鸡蛋羹:“这个时间?”不睡觉吗?有急事?不禁看向清远:“找你的?” 林清远瞪着小山:自己吃,没有长手吗?手! 小山撇开头,晃着小脚丫:没有,娘亲喂。 喂是吧?林清远拿过勺子,挖了一大口吞了半碗,看你小子吃什么:“没有吧,没找他。” 小山不敢置信的看着父亲,再看看娘手里的碗,他加了牛奶的甜糕没有了!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他的饭饭! 宋初语立即将小山抱起来哄着:“你惹他干什么,赶紧去看看龚西成找你做什么?” 林清远擦擦嘴起身。 微蕊急忙开口:“郡主,龚阁老是来见您的……而且绑了龚大少爷。” 宋初语哄着小山:“……让他进来吧。” 林清远觉得绑了龚勋应该来找自己才对,是他让龚勋跪了一天?找郡主做什么:“别哭了。”声音严厉! 宋岐的哭声瞬间卡在嗓子里,惊慌的看眼父亲,直到感受到母亲放在背上的力量,才敢把头埋在母亲脖间害怕的抽噎。 宋初语赶紧一下一下为他理气,声音温柔:“跟着庄嬷嬷下去哭好不好?” 宋岐紧紧搂着母亲的脖子,他不下去,他也不哭。 龚西成带着长子诚惶诚恐进来,直接让长子跪下:“臣见过郡主,见过林大人,见过小公子。” “龚叔客气,这是做什么,让龚勋哥先起来。” 龚西成深吸一口气,又踢了长子一脚:“郡主,是龚勋不懂事,臣定然严惩这个不孝子,犬子愚钝惹了郡主不快,望郡主网开一面。” 宋岐听到有人说话,含着眼泪看过去。 “龚叔说的什么话,不过是勋哥的马车差点撞到林大人的马车,也不是什么大事,勋哥也已经道过歉了,龚叔还特意来一趟,让人知道了,以为林大人的马车撞不得了。” 林清远点头。 龚西成看眼郡主再看眼林大人,心中恍然,他根本不能以送女子这个理由过来,也确实不合适:“是,是,郡主说的是,臣回去定然好好教育犬子。” “这么晚了龚叔还有事吗?” 龚西成哪里还敢留,怎么来的又怎么慌慌张张的把儿子带走了。 林清远疑惑的看眼郡主:“他是不是反应太过了?” 宋岐见没热闹看了,转身抱住娘亲的脖子,继续哭。 宋初语笑看他一眼,意味深长,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娇气又不悦。 林清远赶紧赔笑,他昨晚已经道歉了,但现在依然受用郡主瞪他这几眼。 “我给他儿媳妇送了四个男子!” 林清远愣了一下,继而笑了,忍不住上前抱住母子二人。 宋岐推他,走开。 林清远纹丝不动:“就这么生气?”一天过去了还找他们麻烦呢。 “你说呢!就差没气死了,还是越想越气,送四个都少了,我该给他们家女眷每人送四个,龚老夫人也该送两个过去!” 林清远笑的更畅快了,手里的力道也紧了三分,是该生气!让他们长长记性! …… 马车上。 龚勋挣扎着要扭开身上绳索。 龚西成从林府出来后一直若有所思,眉头越皱越紧,郡主根本没有提那些事……客气的阻挡了他所有赔罪的理由,既然不惩戒,那么这件事在郡主那里必然一直存在,甚至永不过时。 以郡主为首的下面大人在处理事务时,定然不会再认可龚勋,甚至会给他使绊子,讨好上面的人,会给他后续事务带来很多不便。 看来龚勋不可能再代表他在外面行走了……也就是说这个长子是不能用了……用他后面的成本太高,不合适。 龚西成想到这一点看向龚勋,怎么都不理解,如此敏感的时候,他怎么能出这么大的纰漏,不禁想到当初他举全府之力将钱财押到祖地时也是他拼命阻止,这个儿子……不行? 龚西成很快否定了这个理由,是他高估了他儿子们的脑子,忽视了对他们的教导。 龚西成从马车上下来,直接让管家把所有儿子叫到他书房,他绝对不允许他们蠢到底。 龚勋被松绑开,跪在书房里与所有坐着的弟弟听完父亲所有分析时,整个人都懵了!林大人的人手那么多,能力有目共睹,怎么会…… 龚西成看都没看他,直接看向老二:“你明天来书房找我,跟我一起上衙。” 龚二少爷愣了一下,这以前是大哥做的事?但想到大哥得罪了谁,随即心中了然跃跃欲试:“是。” “爹!”龚勋声音凄厉! 龚西成看向他:“保住你现在的位置,不要再犯蠢,大势已去,好好想想,不要做出对家族不利的事,只要你背后有龚家,你就什么都有,如果连龚家都没有了,那时候你我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知道你心里不服气,可还能怎么办?跟郡主硬碰?你信不信,郡主甚至不用出手,只要你动,宋意、宋石、安国公就会同时看向你,包括你动那四个男人、你因为他们和叶氏争吵、休弃叶氏,都会被他们视为不满郡主的回礼,你如果觉得他们小题大做,那么你送林大人赔礼时,怎么不想想他们的利益?郡主收了,你不收,还找事,你想高贵过谁!” 龚勋瞬间抓住爹的胳膊:“什么四个男人!?” 龚西成讶然,他不知道?! 龚西成让儿子们出去,才看向长子:“郡主给你娘子回了四位男子。” 龚勋不敢置信的看向父亲,整个人不知所措:“郡主怎么会……” “为什么不会。”龚西成叹口气,难道还回你几个女人,让你享尽齐人之福吗!“对这四个人你心里一定要有数,少惹、少提,不为此冷遇你夫人。” 可他娘子被送了四个男人!那是他娘子!“爹!我——” “我知道!但你干了什么!郡主什么身份,都容许你把人送进她府里去了,你把安国公府放在眼里了吗!你没放,现在就要受着别人对你的回赠!” 第337章 自不自卑 “可林大人是男子!” “安国郡主是基石!是双方势力最重要的一环!事情走到今天,安国公府一脉必须让郡主的威信不受任何人挑衅,别说林大人是男子,是什么也不行!” 他……可那是他娘子:“安国公府还有世子,还有宋石……最不济还有宋岐……” “糊涂!”龚西成让管家出去守着:“世子、宋石背后没有林大人!没有林大人就不行!” “宋岐背后有林大人!” “可宋岐背后未必有安国公,在外孙和儿子之间,安国公脑子混沌了选外孙不选儿子,即便他内部会因为嫡庶问题闹起来,都不会选择宋岐!何况郡主又不是摆设,郡主除了安国公府还有安庆海航,还有各地郡主府衙,你以为这些府衙只是评定一下女子品阶授权,你想的太简单了,我也是进了内阁才知道,各地府衙的建立,意味着郡主可以在各大郡守内养私兵,你猜,郡主养了没有?” 龚勋突然不说话了。 龚西成叹口气,他跟孩子们说这些太晚了,他们的成长没有跟上突然冒出的安国郡主的布局!很多事不得不说郡主很有先见之明,她当初能在众多人中选中林大人就很不可思议,他怀疑安国公把毕生的经验都传授给了这个女儿,儿子反而是他放在表面的障眼法,否则没道理会如此。 龚西成觉得以前是他太想当然了,他现在愿意花时间教导孩子,甚至安抚长子的情绪,长子绝对不能在被夺权后,心中不愤,镇国公府那样的事绝对不行:“错过一次没什么,怕的是你接连预判失误,这一次,就当是个教训,在爹心里,你依旧是长子,龚家依旧念你主动退一步的隐忍,即便你二弟以后在上京城有所作为,你回祖地也是龚家宗主,明白吗,这是爹承诺给你的,至于你后宅,只是几个男人,你娘子又不会真跟他们有什么,其他的无非就是一些闲话和揣测,这些事情闹不到你面前也就罢了,如果谁敢闹到你面前,并以此说事,你就找宋石聊聊去,谁说你你就带他找宋石,如果宋石手段温和,你就去找宋意,宫里出来的人,你懂吧,那些因为郡主送你家几个男人就敢说你闲话的,是活腻了吗。” 龚勋茫然的看着自己爹,总觉得哪里有问题,可又无法否定,他爹……似乎说的对…… 龚西成和蔼的看着自家长子:“还有什么疑问吗?” 龚勋……应该……是没有了? “时候不早了,你也回去休息吧。”老二那里也要敲打敲打,不要被利益冲昏了头。 龚勋起身茫然的往外走,他总觉得应该还有问题……可又找不到线头在哪里? 管家匆匆错开大少爷走进来:“老爷,大少夫人在外求见。” 龚勋闻言瞬间看向管家又看向父亲:她来做什么? 龚西成也微微诧异,她来做什么?因为那几个男人?担心家里对她会有微词?“不用让她进来了,老大你告诉她,你们会养着那几个人就是。” “……是……” 片刻后,管家又匆匆进来:“老爷,大少夫人在外求见。” 龚西成都要走了,闻言瞬间皱眉,成何体统!龚勋都亲自安抚她了还闹什么!妇人之见,只考虑她的名声,这点委屈都不能受:“不见!” “少夫人说——有话跟老爷说!” 龚西成脸色更加难看,他折腾了半个晚上,临了还要听儿媳妇为鸡毛蒜皮的事废话,但她背后到底站着叶家:“让她进来。” 叶氏进来,直接跪下,她是来告知公公,但她也不会让龚家、叶家蒙羞,所有没有什么不可以跟龚家的话事人说的:“爹,我想让他们四人外出行走。” “你敢!” “爹,儿媳知道爹爹为了家里殚精竭虑,更是想有生之年让龚家更进一步,为龚家留个爵位,可是夫君不单没有成为爹爹的助力,还让爹爹险些失了林大人和郡主的心,爹爹每走一步都小心谨慎,夫君却犯了这么大的错,儿媳和夫君心中不安,就想着一起为爹爹分忧。郡主既然已经把人给儿媳了,还是千挑万选的艺人,是信任儿媳、看重儿媳,若是儿媳将他们带出来,再让他们多感激郡主,再让娘带儿媳多去宋夫人府上坐坐,儿媳和夫君未必不能把失去的圣心找回来,找回的还是郡主的肯定,爹,千万条路都是路,林大人是路,爹就不想试试郡主吗?这对龚府来说一样是希望,而且还是儿媳一人所为,万一这条路让龚家蒙羞,爹让夫君休了儿媳就是!儿媳绝无怨言!” 龚西成闻言久久没有说话,他在想这些话表层的意思,中间涉不涉及内宅较量、话术组合,他一点不在意,就像他看郡主和林大人,也从来不看他们的儿女情长,大方向是对的,其他方向都错不了。 而他的确不方便靠向郡主,可如果叶氏来做,便是进可攻退可守,但他希望叶氏做成:“你挑出一个可教的人来,半个月后,带他去严少夫人那里试试能不能给他谋个差事,如果能,这件事就有做成的可能,如果不能……另想出路吧。” “儿媳,多谢爹指路。” …… 严不渭快笑死了,比看林大人抱孩子还搞笑,咳,他没有说林大人搞笑,这是一个不恰当的比喻。 但严不渭还是没忍住笑了,觉都不睡,就等着从各方传回的消息,他觉得他可以靠这些鏖战到天亮。 想想王大人扶着膝盖,步履蹒跚的回到家,发现家里多了四位美貌可人的少年郎,还不解这是谁‘送’他的‘见面礼’?结果一问发现是送给他夫人的,气急败坏冲出去就要找人说理,最后没一会又自己扶着墙默默回了家门,关起门来,跟他夫人大吵几百回合,结果四个美貌少年还在他的家里。 哈哈!想想就有意思,王家可不是望族,只是落魄士族,家里就那么大,这四个人他转个身就能看到,一把年纪了天天对着四个少年郎,还是送给他夫人的,哈哈!王大人看多了不知道会不会自卑! 第338章 表示不行 严不渭舒服的在躺椅上打个滚,无比同情王大人的未来:“再探。” “是,是。”管家踩着小飞步走了,世子高兴就好,他能让人探三天三夜。 严不渭觉得这么好的回礼,可不是要好好笑纳,这些人怎么有胆子做的,林大人是摆设还是郡主是摆设? “世子,世子,小陈大人家的消息回来了,小陈大人家更有意思,陈老夫人发现儿媳妇院子里多了四个男人,险些对小陈夫人用家法,听说是郡主给的‘回礼’后,陈老夫人都没有收手,直接让人把四个人扔出去了,好巧不巧的吏部左侍郎陈大人回家,正好撞到被扔出来的四个男子,陈大人知道事情经过后,急急忙忙把四位公子带回去了,现在闹着要跟老妻和离,陈老夫人就跟陈大人打起来,小陈夫人本来还在老夫人的院子里跪着,看到这情景后都傻了,小陈大人回去看到小陈夫人带回的四个男人和父母的争吵闹剧,直接晕过去了,刚刚,请了大夫……” 严不渭快笑抽过去了:“陈大人和陈老夫人先闹起来了?哈哈!” 管家也笑着:“可不是,陈老夫人觉得脸都丢尽了,结果陈大人一回来要四个男宠和儿媳妇,也不向着陈老夫人,陈老夫人能不慌吗?” “小陈大人死了没有?” 管家觉得这话……是不是就有点过了,世子完全不用那么不盼人好:“应该只是气急攻心…… ”远不到气死的地步。 严不渭可惜的摇摇头:“这就是小陈大人不对了,怎么气性能这么大,这是为他好、为他分忧,他要理解郡主,他一天应付后宅那么多女人怎么应付的过来,有了这四个男人就不一样了,他完全可以让他们帮忙嘛,你说是不是?” 管家只笑笑不说话,世子说什么都对。 “帮什么忙?” 严不渭想也不想,嘴快道:“还能是什么忙,当然是男人都懂的……”严不渭看到熟悉的s身影,瞬间从躺椅上起身:“五娘,你怎么起来了,是不是姑娘不听话踢你了,我这就教育她。”就算以后身份高贵,现在也不能欺负她娘。 裴五娘看着他,大半夜不睡觉像只鸭子一样鬼笑什么:“你是不是见不得别人后院里太满,迫不及待的想试试。”裴五娘临近临盆,最近脾气很不好,若是平时她说不定也会跟着严不渭看会戏,可现在只觉得燥,做什么都觉得燥。 “哪能,怎么会,我只要五娘就够了。”严不渭太了解五娘最近的脾气了,不高兴了,能自己扔下筷子从他母亲的饭桌上回院子,他算个什么东西,能比他母亲在五娘这里更有牌面吗? 少惹,主要这也不怨五娘,都是自家身份高贵的女儿的熊脾气不好,这样的脾气以后怎么让人怜惜,难道让他靠实力让女儿上位?也是为难自己。 裴五娘坐下来,最近觉得身子越来越沉,应该就是这几天了,希望不要赶在江筝成婚的时候,但看现在的情况,江筝成婚,她不方便到场了:“他们几家不满意郡主的回礼了?” “没有,没有,怎么会,收的都很高兴。”严不渭拿出扇子,给五娘扇一扇,秋天了也降不下他夫人身上的燥火,这孩子以后脾气得多大,他都害怕以后真进了宫,没两天把自家诛九族了。 裴五娘觉得还好吧,一点小事而已:“天还早,我再去睡一会。” “我扶你,慢点——” “给宋大人和江筝的礼单你又过目了一遍吗?” “过了,过了,放心我看着。” “我身子重,要不然我还是给你找个人伺候,免得你半夜不睡觉瞎琢磨。”裴五娘说的咬牙切齿。 严不渭觉得背脊一阵发凉:“不,不,我这才哪到哪,我很忙,再说了,我一点也不闲,我忙着,手里一堆事。”单是奶娘、产婆他都要一一核对面相、籍贯,忙着呢! 裴五娘点点头,也是:“忙着清理你给林大人送的一院子美人。” 严不渭死的心都有了,看看陈家和龚家什么下场,他现在一点不想被人想起这段往事,他怕郡主也送五娘几个,他的婚姻就岌岌可危了啊。他那个岳父现在恨不得让五娘回裴家,五娘要是多一个男人,他能怂恿五娘回去当裴家长房,那个人现在什么做不出来,脸都不要了。 严不渭瞬间抱住自家娘子,求娘子看看他霜打的脸:“娘子,能别提了吗,那些都是我当初年少不懂事,是我罪孽深重,我不是已经都从林大人那里赎回来,给宋夫人了吗,娘子……” “我就是提一下,你急什么。” 这是能提的事吗!万一让郡主想起来……不对,五娘是不是看别人分了四个少年郎她也想要了?这个绝对不行:“那些男人不行,是被人从小培养专吸人精血的怪物,毁人心智、坠人志气,不能沾,不像我,一身正气,绝无二心。” 裴五娘看他一眼,心知他不错,比她预想中好的太多,她更领他的情,感激他的用心:“我困了。” “是,是,睡觉。” …… “宴席散的时候,郡主送了小龚夫人、小陈夫人、王夫人每人四位男伶人,各个都很好看。”去参加了宴请的夫人们回来后迫不及待的将这件事讲给自家的男人听,就说有没有意思,四个男人啊?还没见过这样回礼的。 本来要睡下的男人,突然坐了起来。 预备在正院吃了饭就去小妾那里睡的男人们也不动了:“仔细说说。” 夫人们疑惑,这有什么仔细说的?就是郡主给了几位夫人一个人几个男子,男子腰上都有腰牌,腰牌她们也看过,都是伺候人的:“想起来了,小龚他们给林大人送了几个女人。” 说着还忍不住笑出声,被主家送男人,以后还怎么出门,尤其叶氏那样要脸面的人,更不要提王夫人都那么大岁数能当几个男子的娘了,他们的子女以后出门都要蒙羞。 简直让人哭笑不得。 第339章 他的想法 男人们想的更多,太后虽然垂帘听政多年,但并不是一意孤行的人,他们也是第一次接触在政事上和林大人平分秋色的安国郡主,安国郡主直接给他们‘回礼’了。 龚家、陈家又是什么意思?为什么事前没有一点消息传出来?是龚阁老等不及了?不担心安国公甩他脸色? 郡主一系的文官,心里不禁啐了一声活该!“以后离小龚夫人、王夫人、小陈夫人远一点。”免得沾上她们夫君身上不开眼的心思! 明天更是要探探上面的意思,以后见了这几个人是直接给他们找事,还是就当看不见他们! “我知道,就是觉得有意思,那些男子都有才艺,百里挑一……”说完还笑了,一把岁数了被赏了四位年轻貌美的男子,可不是有意思,又有意思又让人羡慕。 她们当时可都看到了,十二位男子可没有一个长的不好的,各个都拿的出手,以后啊,几位夫人可就有意思了,家门说不定都不敢再踏出一步,子侄辈说亲,都要被人说上一嘴。 …… 叶氏自然知道,她要做的事是往夫君头上盖屎盆子,事没成之前,在国子监求学的儿子都要被人议论纷纷。 所以,叶氏也没睡,屏退了所有下人,亲自半跪着给相公膝盖上药,心疼的还为他吹一吹,虽然老夫老妻,叶氏也依旧保养得很好,现在伏低做小,只有天然的风韵。 龚勋看着自己娘子,心中自然有所触动,可想到后院同时住着的四个男人,他就…… 他就是听父亲说的再多,如今关上自家房门,却在属于他的后院里还住着人,就是插在他心口的刺,这刺插的如鲠在喉、心中郁结,何况他还动不了,叶氏就能一直看着他们不动心?! “疼吗?” 龚勋没说话。 叶氏将药收起来,要争取龚勋的帮助:“明天让大夫看看,现在太晚了,再传大夫,爹恐怕会不高兴,夫君,你觉得以爹现在为林大人赌上的一切,以后能换得一个侯位吗?” 龚勋不想说话,他现在什么都没了,这些更不想听:“时间不早……” 叶氏却没有停:“父亲让咱们退一步没什么,你不掌大事了,也可以不掌,左右不过是官职而已,在时风光,也恩泽不了孩子,可是侯位呢,那可是侯位,你是长子,理应你被封世子,你也让出去?!看看严不予,有没有世子之位差距多大,那绝对不是一个位置而已。你可以将权利交出去,侯位可以吗?这个家你真要拱手让到二弟手里?”代代相传,一脉荣耀。 龚勋瞬间看向叶氏!侯位?!他们家可以吗?!绝对不行!如果他们家有爵位,老二想都不要想,他不让,他才是长子! “可咱们现在见恶于爹爹,郡主对我等颇有微词,谁敢给你机会,可是咱们还有辉儿。” “你是说让爹……以后立辉儿……” “怎么可能,你如果下来了,二弟如果看到有那么大的好处,他的人他以后的势力都不可能给你我还有辉儿翻身的可能,怎么可能给咱们,你没有就是辉儿没有,所以必须是你。” “可我……”龚勋也急,他都没脸说,他现在多惹他爹烦,他爹已经决定让老二明天跟他上衙,他恐怕不行了…… 叶氏握住他的手:“我们还有一条路。” 龚勋眼睛一亮:“什么!” “郡主,立嫡立长,就是二弟以后官居三品,那也是二弟,不长,只要郡主肯说一句话,他就无法越过你去,哪怕我们是废物。” “郡主……” “院子里不是还住着四位郡主的人,夫君帮我好好教教,我一个妇道人家,指望着我把他们教出来,别人也看不上,夫君帮忙掌掌眼,带出去给镇国公世子夫人再掌掌眼,郡主的人那里谁不给他们一条出路,等立位的时候,让他们跟裴五娘和宋意通通气,都不用闹到郡主那里,负责起草传承的宗人府就不敢越过几位大人的面子写别人的名字。” 龚勋觉得对啊,可是如果这样做了,他是不是就没有颜面了…… “人都是你带着,无非是没有面子,但实际好处还在咱们手里,还是你不想要以后的丹书铁券?” 龚勋膝盖立即不疼了:“你现在就把人叫过来,我见见。”老二真以为他以后能越过他去吗,门都没有! 叶氏让他稍安勿躁,急什么:“都这么晚了,他们也累了一天了,你也先睡,不急在一时。” 对,不急,如果家里要有爵位,必须是他们长房的!等着看他笑话的人,以后都要给他跪! 叶氏看着他,才彻底放下心来,人进了她院子,无论是公公还是龚勋,不止要当看不见,还要好好的带他们,她的儿子才不可能从根上被这件事压垮。 …… 翌日朝会前,等候上朝的所有臣子中弥漫着一种说不出的诡异气息。 其中几个大人不是纯看戏,直接冷哼一声转身,当没看到龚阁老进来。 龚西成老神在在的坐在次位,背脊挺直,当没有看见,不然呢?跟郡主一系的人讲讲这都是他儿子的个人行为,不要上升到龚家,谁会信。 “他儿子怎么想的?” “谁知道,你该问龚阁老怎么想的。” 林大人一系的人,今天数脚下的青砖,不说话。 安国公进来。 龚西成立即起身拱手:“国公爷。” 安国公又不是聋子,自然也听说了昨天的事:“不敢。” 龚西成还是凑上去:“宋石的婚事可准备好了?我这里刚得了一批珍馐,也不能久放,我下朝后就给国公府送过去当加菜了。”龚勋那个蠢货。 安国公看他一眼。 龚西成陪着笑。 “行吧。” …… 宋石的婚礼比镇国公府世子的婚礼、甚至比安国公府世子的婚礼,都要隆重、盛大,单是迎亲的队伍手里的灯笼,都可以照亮半个上京城。 宋夫人亲自进宫,为这对新人求了一柄玉如意,邀请了娘家赵氏一系所有亲眷,赵家嫡出一脉都到了,给了宋石嫡长子结婚的排场。 第340章 人生大事 杜桑在铜镜前紧紧攥着手里的簪子,委屈的险些掉下泪来,连梳洗都不愿意。 外家是只来了一个嫡出舅舅吗,不是!而是嫡出的几个舅舅都来了,不单舅舅来了,他们的妻子、儿女、孙子都来了,提前两天到的,就是自己成婚的时候舅家也没有来孙辈,到了庶出的成婚,他们却当什么正经亲戚一样连小孙子都带来了,这得是多亲近的关系才会让小孙子都到! 杜桑怎么会高兴,那几个小兔崽子都是她招待的,在她院子里闹腾着,却是给别人做脸,更不要提现在外面的排场! 天还没大亮,已经唱了两出戏了,不知道的以为宋初礼娶亲! 何况就是她成婚的时候,婆母也没有如此上心,不是看不起自家是什么!如果只是自己受些委屈也就罢了,可安国公府所有的实权都不在夫君手里,府中中馈更不在她手里。 他们夫妇手里除了有婆婆给的三个铺子,什么都没有,还不如一个庶子风光,以前她回娘家时,家中姐妹嫉妒她嫁的好说些酸言酸语,她也知道自己将来能得到什么,得意的就认了! 可自从庶兄掌握了家中的大权,她那些姐妹没少阴阳怪气自己,明明自己依旧是嫁的最好的、品级最高的,就连吃穿用度也比她们强,每月的例银比她们一年的花用多。 可她们就咬准了她夫君没有掌权的事不放,故意给她找麻烦一样在话语上点她,甚至拿中馈说事,她们知道什么中馈,她们嫁的那些人家的中馈拿的出手吗?! 她们府上单每月丫鬟婆子的支出就能淹死她们,还在那里阴阳怪气什么! 但在外人眼里,她没有这些就是她们唯一能说嘴她的借口,是别人能攻陷她的理由,婆婆难道不懂吗,却偏偏给庶子办这么盛大的婚礼,让赵家那边的人都来了! 以后她娘家那边的姐妹怎么说她,不知道的还以为宋石是婆婆亲生的。 “少夫人,赶紧插簪吧,外面已经来客了,您该跟着夫人在后厅迎人了。” 杜桑心中不忿:“我去什么,我一个过气的媳妇,怎么比的上府里娶的新人。” “哎呦,奴婢的少夫人您说什么呢,您是家里的少夫人,谁也越不过您去,快点吧,否则夫人该不高兴了。” 杜桑想说,她爱高兴不高兴,她就不去,可是她没那个胆子,这样的日子她敢摆脸色,她婆母就敢让她好看。 杜桑不情不愿的让奶娘将她打扮整齐,穿了一身喜庆的衣服,笑盈盈的去婆母那里给一个庶子做脸。 二少夫人彭静好早早就到了,坐在婆婆身边,脸上笑的比婆婆都高兴,她的夫君跟着宋石办事。她这位长兄宋石也是大方的,宋初杰每个月拿回来的东西只多不少,她自然要给长兄做脸,还让自己娘家人都给庶兄做脸,总之跟着婆母做不会有错。 只是她这位心眼比针尖略微大点的婆母,竟然舍得给庶子尽这么大的力,确实出乎她意料。 不过,那有什么,反正也轮不到她相公继承安国公府,她只要安心讨好婆婆就是。 宋夫人笑的眉眼和蔼,是个人都看得出她是打心里高兴,越热闹越高兴:“郡主呢,可是也跟着去看热闹了?”这些个孩子,闹起宋石来没完,初语那丫头也是,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什么热闹都去凑,不过初语高兴,愿意与众人一起乐乐就乐乐了。 前院内。 灯火通明,热闹非凡,严不渭带着一群人压着宋石,要跟宋石比绣花,宋石若是赢不了他们休想出门接新娘子:“公鸡、笤帚都能替我们宋大人迎个亲是不是!” “是,世子说的对!” 一群人跟着起哄,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往前凑,跟宋石比拳脚、比射箭肯定输的裤子都不剩,但是比绣花就不一样了,大家起跑线都一样,何况他们早就计划他成婚时整他了,还特意练过,怎么也要赢宋大人一次。 绣架很快摆上来,早就计划这一天的人纷纷坐到绣架前,燕倾都上了。 宋石无奈:“你们确定要当着所有人的面绣花!” “要!” “要!”为了赢他们拼了! 外面路过的人看到自家一帮孩子坐在绣架前,觉得他们现眼赶紧走了。 宋初语站在林清远身边,看着他们,笑的开心,低声跟林清远道:“严不渭琢磨了一圈整大哥的方法,也没见琢磨到点上,他但凡跟五娘商量一下,都想不出这个打脸的玩法。” 林清远抱着还没睡醒的宋岐,瞬间就懂了郡主的意思:“原谅他脑子不好。”何况他现在不定怎么得意,觉得棋高一着。 宋初语心疼的看他一眼,在人后圈住他的腰。 林清远顿时看看前面的人再看眼郡主。 郡主不松手,圈着他。 林清远背着喧闹的人群,凑近蹭了蹭她的头顶,又赶紧离开。 宋初语亦羞涩的放开手,嗔他一眼,不怕被人看到了,不嫌不正经了。 宋岐揉揉眼睛睁开眼,看到娘亲,伸手让娘亲抱。 宋初语伸出手。 林清远拍拍小山屁股:“自己多重不知道吗?” “就一会没关系。”宋初语已经将孩子抱了过来,怜爱的在怀里抱着:“睡醒啦。”小可怜,天天被爹爹凶。 宋岐乖巧的蹭着娘亲的肩膀醒神,觉得自己还能再睡一会。 人群中突然发出严不渭哭爹喊娘的声音:“这——你都能赢!” 宋石没好意思说,小时候经常缝缝补补都是常事,今天这样喜庆的日子不适合跟养尊处优的少爷们说这个:“可能天赋异禀。” 严不渭瞬间跳到宋石身上,要勒死他:“宋石你完了!” 大管事已经站在门口:“好了,好了,不闹了,准备让新郎官去迎亲!” “好喽,迎新娘子了!” 众人默契的避开郡主和林大人所在的位置,闹腾着去接新娘子。 燕倾却没有动,他的属相不适合跟着去,所以他在不忿他的绣品,他绣的多好,为什么宋石更快。 第341章 初长成 燕倾直接撤下自己的刺绣找郡主评理:“我绣的品相是不是所有人中最好的?” 林清远不得不服气,这事也要一争高下:“是,你绣的最好。”以后可以当传家宝。 燕倾觉得林大人的认可,也不是不能收一下,毕竟他已经用实力证明,他不是吃软饭的:“我就说,所以郡主我能去战场了吗?”燕倾就不理解,为什么所有人都能去,他就不能去,身为男儿当志在四方,岂能被人护在后宅。 “让你刻的山河图刻好了?”他的性子还是要继续磨。 燕倾觉得大喜的日子不适合聊这些:“我去看看他们出发了没有。” 安国公见所有人都走了,迫不及待的从后面冒出来:“初语,走去后面坐一会,你几个舅舅、叔叔伯伯想给你敬杯茶。” “爹——”宋初语头都要大了,她是来参加大哥婚礼的,不是来让人敬茶的,两天下来,她喝茶都快喝饱了:“放过我吧。” 安国公赶紧哄着:“你几个叔叔远道而来,别让他们走空,主要也是想你了,都想见见你。” 宋初语想问问爹爹,您确定不是您老吹嘘的太过,说可以让所有人都给她磕一个,承接的生意太多:“爹,昨晚凌晨我还在见他们呢,才几个时辰又有人想我了。” “主要是都有孝心,走,去喝一杯,清远也一块来。”今天来的都不是外人,让他们看看他女儿,多么低调、优秀,长的就跟她那两个哥哥不一样,一看就是要做大事的人!比他这个爹厉害的多! 宋初语不愿意去,她要是进了书房就别想出来,何况母亲还在等她,她昨天在书房给了爹面子,今天就要去后宅给娘面子,毕竟分配不均,她娘也是要闹的。再说姑母还健在,见的人多了,弄的她像来这里‘上朝’一样,不好。 安国公拉住她,女子志在天下跟着那婆娘去什么后宅,走走! 宋初语不去,她没有志气,她不去,她得去母亲那表忠心,当初的宋家家产不是白给她的。 安国公觉得不能去后宅。 宋初语觉得爹爹娘亲要一碗水端平。 两人不依不饶的拉扯着。 林清远茫然的看看妻子再看看岳父,只能从郡主手里抱过小山,无辜的等一个结果。 宋初语:站的远是吧?!还敢看戏! 林清远无辜的眨眨眼,没,他不是那种人,主要是他惹不起岳父。 宋初语赶紧让父亲住手,人来人往的,让人看见不好:“不如这样,爹抱着小山去,都一样的。”说着赶紧从林清远怀里抱出来给爹爹。 安国公看着女儿,又看看孩子,其实在元疆的时候,他就察觉了,女儿没有称帝的意思,林清远也没有要揽大权的想法,他们甚至都没有在北疆久留就回来了。弄的非常想去元疆做太上皇的自己像没有见过世面一样。 当时很多人应该都觉得此生不用回大夏国了,但是初语和清远都回来了,清远还在衙门口晒太阳,初语也隔三差五进宫陪太后。 剩下的人还有什么好说的,除了必须驻守在元疆的,其他人也扔下在元疆的身份回来,安安分分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做事。 安国公探过女儿的意思才知道,她打算南下,在那边不方便。他当时觉得女儿疯了!南下!?但瞬间又觉得南下好!为什么不南下!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何况那边应该还涉及到清远的家世。 而且如果不是只要元疆,还要南下,还有夏朝,那么制衡比一人独尊的确更合适 如果如此以后的独尊,是不是就落到了宋岐身上? 安国公抱过宋岐:“我抱走了。” 宋岐看看爹爹娘亲,再看看外公,他当然要娘亲。 宋初语安抚的拍拍他的背,笑容甜腻:“外公那里有好吃的,吃完了娘亲去接你。” 林清远直接瞪回了宋岐想伸向郡主的手:这么大了,撒什么娇! 宋岐瞬间搂上外公的脖子,他可以。 安国公府内人来人往,仆妇、小厮穿梭其中,戏曲、杂耍、一步一演绎,表演层出不穷。 …… 江府内同样热闹非凡,婚期虽然从年初推迟到了秋日,但是好事多磨,值得! 江楚、江汉尤其高兴,以后宋大人见了他们就得尊称大舅哥,是血脉压制!他就是以后封了国公,也得先叫哥,怎么能不高兴! 江楚让江汉收敛收敛:“矜持。”都是做宋大人哥的人了。 江汉让大哥放心,他一定收的住,待会给足三妹夫面子。 “也不必,毕竟大妹夫、二妹夫还看着。”不能做的太过,一碗水端平。 江汉:端不平。 江尚书一早的笑容就没有落下来过,待会孩子们给他磕头时,他是稍微侧一下身子以示对宋大将军恭敬呢,还是坐的稳稳的受了? 哈哈,还是受了吧,毕竟以后女婿如此实在跪他的时候不多。 江府的后宅更为忙碌,两个姐姐围着妹妹,怎么看怎么感慨岁月不待人,她们家的三儿一转眼都这么大了。 旁边的亲眷们也忙着说吉祥话,在元疆跟着江尚书一起打天下的兵部夫人们,吉祥话说的尤其用心,添妆厚的是江家二小姐成婚时候的五倍不止。 也就是江家几位小姐今天高兴,没有盯着身外物,否则非得问问母亲,爹的那些下属是不是偏心。 江夫人同样看着,看着平日娇娇滴滴总感觉还不懂事的女儿,却要嫁人了,怎么能不感慨,而且她是越想越担心,越想越觉得应该叮嘱她这个过于傻的三女儿几句。 江夫人趁着给三儿正冠的时候,又叮嘱了一句:“筝啊,明天敬茶的时候,你那两个弟妹的面子……该给的时候还是要给的。” 江筝开心的的跟二姐碰手指。 “你听见我说的话没有。” “听见了,听见了。”娘都说好几遍了,她怎么可能没有听见,再说了,她又不是没见过两位嫂嫂,什么时候没有给过她们面子,娘的叮嘱就很奇怪:“二姐姐,该你了。” 江二小姐笑盈盈的陪着小妹玩:“都要成婚了,还这么孩子气。” 江筝闻言脸颊慢慢红了,她长大了,当然知道成婚意味着什么:“姐姐。” 第342章 成婚了 “好,好,不闹你,快盖上盖头别贪玩了。” 江夫人叹口气,希望孩子真懂事了吧。 …… 迎亲的队伍很长很长,江筝的嫁妆亦是十里红妆,整个上京城似乎都见证了这场盛大的婚礼。 鞭炮响起,红轿落下,安国公府外聚满了看热闹的人。 孟夫人坐在偏厅里,没去看新娘下轿,心里到底藏着几分只有她自己才知道的不顺,若是女儿婚事顺利,她捏着鼻子就认了当初没有咬咬牙让女儿嫁了宋石的决定,可偏偏女儿婚事不顺,孟夫人怎么能认,岂不是她鼠目寸光耽误了女儿的婚事。 安国公府外唱轿的声音洪亮喜庆。 ——“下轿!”—— 江筝不矮,但即便戴着凤冠盖着头纱,站在宋石身边也显得娇小玲珑。 刘伯站在人群中,欣慰的看着大少爷牵起红绳,又默默离开了,大少爷也成婚了…… 晚上的安国公府更为沸腾。 严不渭思来想去终于又琢磨出了一个新玩法,带着一帮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兄弟,将宋石从新房拉出来,闹着要看宋石表演胸口碎大石! 陆嘉书等人顿时不干了,带着自己兄弟护在将军身前,反过来要看严不渭胸口碎大石。 严不渭闻言毫不犹豫,大冷的天,撕开领子就脱,闹得周围看热闹的仆妇和官员夫人瞬间捂住眼睛偷看,顺便啐他混不吝。 严不渭毫不怯场,谁怕谁:“姓陆的你说怎么碎!”他准备的上百块高粱粉做的石盘就在这里等他! 陆嘉书想死的心都有,怎么就忘了对面是严世子。 宋石不禁失笑,知道逃不过,解开了衣襟,虬结的肌肉如一头蛮牛:“碎什么?” 瞬间将严不渭比成了小弱鸡。 周围顿时一片抽气的妇人笑声,世子到底哪里来的勇气脱的! 几位笑的大声的官员不愿自家夫人看到如此身形,想将自家婆娘带走,妇人横相公一眼:“我都能当他娘了,看看怎么了!”何况难得这么稀罕,都说严世子有点憨傻在身上,今天总算亲眼见到了,能想出和宋石比硬功夫! 严不渭毫不自觉:“兄弟们,让国公府的人见识见识我们的实力!”快脱!!咱们能作弊! 燕倾等人觉得丢人,不想脱,宋石什么块头,他们什么块头,谁会相信他们能碎石宋大人碎不了,太丢人。 陆嘉书等人来劲了,纷纷脱衣服:“来啊!”这可是严世子上门找虐! 江筝在丫鬟的搀扶下戴着繁重的头饰出来看‘戏’,就看到满院子脱了一半的男子。 宋石下意识穿上衣服,神色尴尬的系扣子。 陆嘉书等人也赶紧穿上:“少……少夫人……” 严不渭想笑他们是不是怂了。 梁友文立即捂住自家世子的嘴,帮他把上衣穿上,他们少夫人只是没来,不是死了,世子还是收敛一点吧,面粉抬出来不嫌尴尬吗! 江筝疑惑的看着他们,头上的凤钗随着她疑惑的举动微微倾斜,如清泉作响,在烛光下光彩夺目,美不胜收:“怎么不玩了?”声音纯净好听,她是出来看热闹的呀,谁要碎大石? 陆嘉书等人一哄而散,那可是他们的少夫人,在少夫人面前坦胸露背,宋大人事后会不会找他们算账?!梁友文带着自家世子也赶紧走:“春宵一刻值千金,宋大人好好享受。” “宋大人好好享受!” 喜婆啐他们一口,现在知道春宵一刻,刚才从喜房里拽人的时候不知道?礼才行了一半:“新郎官快进房,新娘子也请。” …… 新房内,烛火摇曳,喜婆走完流程,笑着带着众人撤了下去:“恭祝大少爷、大少夫人永结同心、百年好合!” 房间里只剩下坐在床头的一对新人。 宋石有些紧张,刚刚……拘谨的看向旁边的人。 江筝正偷偷的吃枣,刚刚奶娘不让她吃,此时察觉到有人看她,不禁伸出手,雪白如玉的手心躺着一颗胖嘟嘟的大红枣:“石哥哥,要吃吗?” 宋石瞬间俯身—— 他要吃她口中的那颗。 “唔……” …… 翌日。 江奶娘毫不留情的将还在赖床的大少夫人挖起来,眼疾手快的快速查看了一下大少夫人身上,痕迹虽然……但没有在明面的地方。 奶娘立即给大少夫人系好里襟,让丫鬟伺候着昏昏欲睡的大少夫人洗漱、盘发。 江筝还没有睡醒,不太愿意的靠在奶娘身上,但也知道今早要敬茶,配合的伸手、伸脸让人伺候:“他呢……”声音软软糯糯,明显还没有醒神。 “回少夫人,大少爷在后院打拳。” 江筝精神了一下,又萎在奶娘身上,他还打什么拳啊,说什么轻一点,就一回…… 江筝从房间出来时已经精神了,她穿着红色的秋装,披着红色的披风,带着沉颠颠的金步摇,歪着头站在院子的石榴树下,等练拳回来后换衣服的宋石。 石榴树上的果子圆润小巧,一团团一簇簇很可爱。 江筝忍不住伸出手,够了一下没有够到,又踮起脚尖够了一下,还是没有碰到。 突然,江筝临空拔高,她惊吓的转头。 宋石单手抱着她的腿,稳稳的站着,如风雨中稳固不动的堤坝:“摘吗?” 江筝看着他,鬼使神差的转过头,不明所以的摘了一个涩涩的果子,摘完,不解的问:“为什么要摘它?” 宋石被问住了?不是——你想摘吗?他见她站在这里够了好几次。 江筝觉得不是啊,她就是要摸一下,江筝‘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宋石尴尬的将人放到地上,他以为……她要摘。 江筝笑了,将没有成熟的果子放在鼻下闻了闻,觉得是甜的。 “大少爷、大少夫人,该出发了。” “嗯。”江筝捧着石榴跟在宋石身旁,快走到院子门口时,她看到廊下有个长随在清扫地上的落叶。 宋石看到他,脚步停了一下。 刘伯抬头,又赶紧避开大少爷的目光。 宋石却没有动,过了一会儿,郑重的向他施了一礼,这样的大日子,他想这么做,随后才温柔的看向江筝:“走吧。”江筝不必随他对刘伯如此,而且以江筝的身份,不适合。 第343章 成嫂脚步 江筝也知道自己不合适,就是她母亲也只是教她,避着那个老人些就行了,她有正经公婆,荣养那个奴才就是她贤良,还能当正经亲戚是怎么着,不嫌公婆觉得膈应。 可是江筝觉得吧,这在自己院子呢,她也不是不能……江筝快速、浅浅的给对方施了一礼,急忙跟上宋石的脚步,好像什么都没做。再多的就不行了啊,要不然那个老伯也会难做的,毕竟她是主子。 宋石目光灼热的看着她。 江筝垂着头,觉得她的石榴太小了,她为什么当时就摘了呢?肯定鬼迷心窍了? 宋石情不自禁的牵住她的手。 江筝抬头看向他,又看看周围,羞涩的受了。 走出两人的院子时,两人默契的松开手。 江奶娘松了一口气,新婚第一天就拉拉扯扯的让外人看到让人笑话。 “大少爷,大少夫人早上好。” “三小姐好。” “大少爷,大少夫人好,大少夫人,这是想吃石榴了?” 江筝嘟嘟嘴,不高兴了:“赵姑姑你故意的,我怎么能吃生石榴呢,哎,说来话长……”还是不说了。 赵姑姑笑了,三小姐还是那么可爱,做了她们府上的大少夫人也还是老样子:“大少夫人,不如老奴用它给大少夫人做一道美食如何?” “可以吗?”这么小。 “当然可以。” 江筝小心翼翼的将小石榴交了出去。一路上,很多有头脸的管事、仆从都会停下来跟大少夫人寒暄两句,以往就是对大少爷也不冷不热的大管事,对三小姐热情非常。 “大少夫人别紧张,宋夫人您还不知道吗,最疼您了”;还告诉她,正院里给她准备最软的跪垫、最温口的茶、最让大少夫人喜欢的熏香。 “没有骗我?” “奴才要是骗了大少夫人,大少夫人回来就撕奴才的嘴。” 宋石静静的跟着她,看着她像在自己家一样自然,也忍不住放松了几分,他来主院忍不住紧张。 江筝完全不会,她从小在这里长大,宋夫人她一个月见十多次,这里的每个人她都认识,这里就是她第二个家,谁要敢骗她,她一会出来肯定找她们算账,哼! “宋大人。” 宋石回头看一眼,让江筝到前面拐角等他,他去看看。 “嗯。” 宋初礼、杜桑也正好走过来。 双方走了个碰头。 杜桑看到她满身配饰,积压了几天的不满险些没有冲破头顶,成个婚而已,至于戴那么多东西出来! 但娘家条件好又如何?她才是这个家的世子夫人,是小辈里身份最高的,请安吧。 宋初礼看到江筝,脸上没什么表情,等着她像以前一样给自己见礼。 江筝也赶紧站好,想起母亲的叮嘱,‘要给两个弟妹几分面子’,所以她乖巧的站着,不刻意显摆她是嫂嫂了让她们见礼,而是等着她们主动见礼喊自己嫂嫂,她很给她们面子吧,娘知道也会夸她懂事,没以往那么咋咋呼呼了。 于是双方诡异的沉默下来。 江筝疑惑的看着宋初礼再看看杜桑,这么……没礼貌吗?不喊她大嫂嫂,如果不喊,她一会就跟婶婶告状了? 杜桑没料到她不向自己见礼,还用那种眼神看着她,当然是江筝先向她行礼,她客气回一句嫂嫂了,她愿不愿意回还要看她的心情。 江筝觉得大家以后都是一家人,要提醒一下,要不然不好:“宋大哥,宋大哥,你该叫我了,还有弟妹……”快,我等着了!站的直不直? 杜桑鼻子险些没气歪,谁该先叫谁! 宋初礼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但随即笑了,心里没那么多歪歪绕绕,江筝就和初语一样,都是小妹妹,是他看着长大的家人,现在看着昔日的小姑娘,得意洋洋的等着他叫嫂嫂,虽然哭笑不得,但她说的没错,她的确是嫂嫂了。 宋初礼无奈的拱手,就当哄小妹妹高兴了:“在下见过嫂嫂,嫂嫂安好。” 江筝笑了,赶紧从后面托盘里拿出一份礼物:“安,都安。”她是嫂嫂了,随后刚要送礼物给杜桑,突然意识到她还没有叫自己:“弟妹?” 杜桑看眼夫君,不明白他怎么叫的出口。 宋初礼冷下来,杜桑这是做什么呢,江筝才来他们家,冷脸给谁看!再说她什么年纪,江筝才几岁,跟小姑娘闹什么,就是看不上宋石,也跟小筝没有关系,她还能做主她的婚事?肯定是他父亲死皮赖脸求来的,小筝不定多不愿意,赶紧叫人。 杜桑恨不得骂宋初礼蠢,可在外也不能拂了他的面子:“嫂嫂。” 江筝笑盈盈的将礼物也给了杜桑一份:“弟妹。” 宋石远远的走过来,早已拱手:“世子,少夫人。” 江筝看到宋石见礼,猛然想起对方的身份,偷偷吐吐舌头,赶紧带着众人去正厅:“娘要等急了,快走!”她不管,她要当嫂嫂,她才刚刚当上。 正厅里早已坐满了人。 宋初语、林大人也在其中。 江筝谁都认识,很有雅兴的对宋初语眨眨眼睛。 宋初语无奈失笑,已经是大人了还那么跳,赶紧给娘敬茶。 江筝和宋石已经跪在二老面前,膝盖下的软垫就如那些人说的很软乎。 宋石的茶敬的规规矩矩,客气又不失小心谨慎。 江筝开心的多,无论是宋国公还是宋夫人,都是很疼爱她的长辈。 宋夫人也的确疼她,抛开需要给庶出做脸的疼爱江筝,江筝的茶还没有举,她已经心疼地接了过来,给孩子准备了一份厚厚的礼:“有什么需要的就跟娘说,跟娘你还有什么客气的。”“那我院子里的石榴树是不是结的石榴太小了,我要大的,要现在就熟的。” 满屋里的人都笑了。 宋夫人也笑了。 江筝也笑着。 “你呀,调皮,一会我就让人给你送一筐石榴去,我看你吃不吃的完。” “娘给的筝儿都喜欢。” “哎呦,你这个活宝啊,还是就在家里吧,要是换成别人家,这个时间上哪给你找石榴去。” 杜桑帕子险些搅碎,脸上还要挂着笑,现在只是秋初,江筝张嘴就敢要成熟的石榴,婆母还什么都没说,一承诺就是一大筐。 第344章 小心思 宋初语看着江筝。 江筝也笑盈盈的看着郡主,快,快,当初说好的哦,郡主答应她了!她母亲说了,给公婆敬完茶,如果郡主在就直接给郡主敬茶,郡主不在,愿意先给谁敬就先给谁敬。 江筝当然挑郡主姐姐,但不是给郡主敬茶:“咳咳……咳咳咳!”嗓子咳的差点成真的。 宋初语仰头看看房梁,真好看。 江筝快跳脚了,说好了的,郡主…… 宋石茫然的端起茶,是准备跪敬的,但看着站的笔直的和郡主打机锋的小妻,他不得不茫然的站着?岳父大人没有叮嘱女儿? 宋初语在江筝跳脚前,笑着起身,屈膝一礼:“嫂嫂新婚吉祥,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江筝雀跃的小心思差点飞上天,姐姐叫她嫂嫂了,想她这么多年了,见了谁不要叫一句哥哥姐姐、姑姑婶婶,如今终于终于扬眉吐气了,她是嫂嫂了,还是大嫂,石哥哥的年岁太好了! 宋石简直……好吧,娘子身份高贵。 江筝赶紧拿起一个红包,递给郡主:“乖,嫂嫂给你的。”很大一份哦,嘿嘿,她做梦都能笑醒的。 宋石哭笑不得,不得不把茶杯放下,同样拿了一个红包,恭敬地递给站起来叫了大哥、大嫂的——妹婿。 宋国公、宋夫人摇头失笑,昨晚睡前是不是就想着这声嫂嫂了,这回满意了吧。 宋初礼也没有不给小筝新婚面子,轮到他和杜桑的时候,叫了嫂嫂,没搭理宋石。 宋夫人瞥了他一眼,但还算他识相,知道宠小辈,否则她就能给他换个位置待。 宋初杰干脆的多,嫡不嫡、庶不庶的无所谓,宋石以后就是他亲大哥,这声大哥、大嫂叫的江筝尤其高兴。 江筝如果有条尾巴恨不得能翘上天。 敬茶的气氛和乐融融,安国公府所有人都看得出来,宋夫人一如既往的宠爱江三小姐,让以往本来就喜欢江三小姐的家奴更会见风使舵,连带着对宋大公子都恭敬三分。 杜桑从正房出来,牙都快咬断了,不就是有个争气的娘家!就不知道收敛了吗!看她自来熟的样子,好像所有人都不如她一样!树大招风不懂吗! 杜桑抬头,看到前面的二弟妹,突然笑盈盈的追上:“静好,怎么走那么快?” “奶娘说孩子醒了,我去看看。” 杜桑夸了夸二房的孩子,似不经意的说道:“婆母待大嫂真好,今早的饭菜都是合着她胃口准备的,以前婆母就待大嫂亲近,以后肯定会更好。”你就不是婆母面前第一人了。 彭静好看她一眼,她看起来很像傻子吗?!话都没回杜桑,直接走了。切,以前她就看不上杜桑的作派,现在更不屑搭理她。 江筝什么家世,江尚书跟公公什么关系,就是自己见了江筝也要捧着,杜桑也不掂量掂量她爹那芝麻绿豆的小官,就敢在中间挑拨离间,她也得有那分量!世子都成摆设了,她还有什么价值! 别忘了她杜桑是靠祖上名声、和她祖父五品的官职嫁进来的,而她祖父即将致仕,她家后面还有什么拿的出手的年轻一代吗!就在这里充人,是不是没有脑子! 杜桑看着毫不给她面子的二弟妹,险些丢人的哭出来,她在这个家里的地位都成这个样子了吗! 以后谁还把她放在眼里? 杜桑眼睛通红的看向自家奶娘。 奶娘瞬间低下头,能有什么办法,现在来看,她们少夫人出身最低、嫁妆最少、靠山最弱,世子又……又不争气,在这深宅大院里,她家少夫人就是最没有本事的一个,不如退下来……避避妯娌的锋芒。 不过,微明姑姑最近倒是提醒了她件事,出了这个门,她们少夫人可是国公府的世子夫人,身份最尊贵的一个,怎么能让落魄的娘家拿捏了。 奶娘本来还觉得是郡主的人在笑话她们,可是现在想想,也未必,看看刚才二少夫人目中无人的那股嚣张劲,她们世子夫人除了哭还能做什么。 要她说,少夫人就该拿出二少夫人和庶出大少夫人那种高高在上的劲头,不想搭理人的时候就不搭理,单这趾高气昂的样子,就能气死人。 奶娘心疼的抬起头,看着少夫人:“要不……少夫人回娘家住两天?” 杜桑更气了,奶娘在说什么,她嫂嫂、姐妹还不因为庶子的这场婚礼笑话死她!她去被人嘲笑吗! 奶娘让所有人都去前面守着,压低声音道:“少夫人,虽然大少夫人和二少夫人有时候都不太懂事,但少夫人看着她们气派吗、过瘾吗?” “你……说什么?”就她们那……那…… “少夫人您也有这样的身份,您在杜家,对杜老爷来说比大少夫人和二少夫人都威风多了,您就不想把这么多年来受的气讨回来?比如回娘家一趟,谁拿国公府的事说您,您就甩她一巴掌,哭着跑回来,奴婢保证,当天,老爷就得压着给您气受的人跟您道歉,您也身份高贵啊……”对杜家来说。 杜桑看着奶娘。 奶娘肯定的点点头,看看大少夫人,都不拿正眼看下面的奴才,下面的奴才一个个像舔蜜一样去舔。 她们少夫人的身份不比江尚书嫡女的身份差,怎么就不能目中无人了:“少夫人您想想,您忍了这么多年,讨到好了吗?给了她们那么多好处,感激您了吗,就是因为您平时太给她们脸了,不给她们脸又如何,就像二少夫人,不给您脸,您也不能把她怎么……”奶娘立即闭嘴。 杜桑犹豫:“那是……我的娘家……” “安国公府也是郡主的娘家。”郡主是怎么做的?牢牢将国公府捏她手里了!外嫁女握娘家!还扶持了庶子架空世子地位,将宋夫人掌控在手里,说给庶出定个嫡女就定了嫡女,弄不好以后就能主持中馈。 奶娘不得不衡量以后,她的依仗是少夫人:“少夫人,安国公府我们没指望了,那么把杜家捏在手里呢!”微明说世子夫人总这样压抑着不好,容易生幺蛾子,不如换个地方让她折腾,万一成了,也多个进项。她可太想少夫人多个进项了! 第345章 有点善良 杜桑想想郡主,再想想彭静好,她们哪个不是回到娘家耀武扬威的,她这个嫂嫂身份不能驳了郡主的面子,郡主和彭静好可以,她为什么不行:“我明日就回娘家看望母亲。” “是,是。” …… 秋试的时间越来越近。 太后最近觉得朝中风向似乎不对,招了几个大臣过来,问皇上最近的动向。 安国公知道后,散朝后,找了个机会觐见太后,除了皇上,还提醒太后:“不知太后,对齐王可还有印象?” 太后顿时看向安国公,她们当初力保皇上上位!“听到什么风吹草动了?” 安国公听到的那就多了:“只是最近看到齐王那边的人进京,具体的还要查。” “你让人下去好好查!” “是,太后。” …… 皇上这里企图逼太后还政的事也不顺利,太后在上京城经营多年,他最近虽然斗败了一些太后的人,可新上来的也不是他的人,应该还是太后放在暗处的人。 反而是这次秋试,应该是一次机会。 …… 对林清远、宋初语来说,秋试也是一次不大不小的机会,亦安排了元疆的才子、志士过来小试牛刀。 林清远还以卡克盐矿为契机,让龚西成向皇上提出了两地官员每年六个月的互相学习的建议,顺便提醒皇上,雄鹰部族一直不满元疆当初对他们的侵占,想依靠夏朝皇上的力量反攻,为此他们愿意投靠夏朝皇室; 让殷浊向太后提了元疆愿意割让两座城,寻求与夏朝完全开放边境口岸,准许两地互通有无。为此他们愿意解决太后一个难题,准许宋家少量在元疆边境城镇驻军。 太后本来要一口否决的交流,突然犹豫了,这么多年以来,她对娘家一直存有亏欠,宋家从她初入宫时的五十万大军,被她一点一点消磨到不足十万,杜绝了他们威胁朝廷的可能,反而是镇国公一直保持二十万的军队数量。而朝廷驻军却没有起来,反而让其他几方势力做大。 如今连齐王都敢将手伸到上京城来了:“让哀家想想。” …… “你想让太后和皇上竞争?不太可能,我姑姑真想还政。”宋初语修剪着桌上的牡丹,对姑姑这一点也很无奈,这也是爹爹看透后,不得不做出的退让吧,最后退的也算保住了他几个孩子的脑袋。 林清远看着郡主手旁的盆景,无奈苦笑:“不得不说姑姑是有些没必要的善意在朝政上的。” 宋初语嗔他一眼:“别以为我听不出来你话里的意思。” 林清远也没有掩饰,古往今来,无论男女只要做到那个位置就没有想下来的,不被人逼到没有退路谁会还政,不得不说太后纯想给夏家奉献,可现在太后不能还政:“我这不是给了姑姑一个不能还政的理由。”她想要稳住宋家在元疆的驻军,就不得不再坐稳几年她的位置,什么时候齐王反,他们的机会就来了。 宋初语不得不说清远在拿捏人心方面堪比妖怪。她们还捉摸着怎么让太后和皇上互相牵制,难点在太后无心恋权上,结果他第二天就解决了。 林清远:“你看我做什么?” 宋初语剪下一朵花,递到他面前:“看我慧眼识珠。” 林清远顺手接过:“这一点上,郡主的确无人能及。” 宋初语直接剪下另一朵甩他身上:“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爹爹——”宋岐扶着门框小腿捣鼓的飞快:“娘……娘……” 林清远一把将扑向郡主的儿子抱起来,一只耳朵上别上一朵花,欣赏一二:“好看。” 宋初语又给他剪一朵:“那你怎么不自己戴。” 宋岐摸摸耳朵上的花,一把抓下来,往嘴里塞了一口,觉得不怎么好吃,吐吐。 宋初语赶紧抖掉他手里的花尸:“林清远!你再当看不见,我连你一起炖了!” “能吃?!” “你再说一遍!” …… 镇国公府内。 裴五娘挺着肚子,看着睡到第二天晚上才精神的严不渭,就这么看着他。 严不渭吓了一跳:“五娘你怎么过来了,快,快回去,熏到了孩子。” 裴五娘兴致不错的坐到一旁:“来,给我表演个胸口碎大石。” 严不渭尴尬的恨不得钻到床底下去,他当时不是喝多了吗!谁给他告的状!有本事别让他抓出来:“也不用,声音大,别吓到了孩子……” “没事,我们娘俩都爱看。” “娘子……”严不渭觉得他还能挣扎一下。 裴五娘看着他,简直哭笑不得,本也只是玩闹的事,偏偏被某些人说的,好像世子丢了镇国公府多大的人一样,连梁友文是把丢人的‘世子’拖出来的话都传出来了,如果不是有人背后添油加醋,她都不相信。 “娘子……”严不渭小心翼翼的试探:“……五娘……” 裴五娘没生气,就是觉得严不予可笑,传的这些更可笑,在严不予心里,他觉得因为这些流言蜚语梁友文能不靠向他不成?还是他真以为梁友文把严不渭拖回来,是觉得严不渭丢人了。 哎,只能说,严不予这些年的手段越来越不入流了,也是,吃饭都扣扣索索,向户部借的银子都拿去讨好商户女了,商户女至今都没有结果,他病急乱投医也人之常情:“行了,赶紧起来洗洗。” “洗洗后胸口碎大石?” 裴五娘哭笑不得,碎什么大石,真想碎是不是,裴五娘刚想说话,突然肚子一阵抽痛:“啊,喊产婆——”她可能要生了。 严不渭顿时从床上跳起来,扶住五娘:“快!传太医!” “传什么太医,喊产婆,啊——” …… 不一会,严不渭、严夫人都焦急的等在产房外。 镇国公府上下一片忙碌,没事干的,都要寻个地方,跪下来祈祷她们世子夫人平安生产,否则世子能把她们卖出去。 严不渭急的团团转:“老天保佑,母女平安母女平安。” 严夫人瞪儿子一眼:是母子平安。 第346章 尘埃落定 片刻,裴夫人也到了,裴老爷不能进去,在外面马车里等着,等的时间越长越觉得不该让五娘这么早成婚,更不该如此早要孩子,以后也别生了,危险。 裴夫人让他闭嘴,五娘什么身份、嫁的什么人家,多子多孙才是福,只盯着眼前这么一会看,就妄下定论,知道的是他懂心疼女儿了,不知道的以为他自私凉薄见不得女儿好:“行了,谁还不生个孩子,我进去看看。” 裴老爷立即不说话了,他这个夫人最近像炮仗一样,想怎么说他就怎么说他。 …… 镇国公府后院内的人越来越多。 严不予回来时听说主院那边有动静了,脸冷了一瞬,转身回了自己的院子! 时间一点点过去,等到傍晚时,所有被严世子折腾过的太医们也知道镇国公府发动了,他们也算着时间快到了,都让人打听着呢,毕竟这个混不吝世子的笑话,他们还是很喜欢看的。 哈哈!该!肯定是儿子!他们后来有个同僚帮诊平安脉的时候,又确定过,肯定是儿子。看严世子以后怎么狂吹他女儿多么天赋异禀,容不得不良嗜好,天性纯良!喝酒什么时候是不良嗜好了,孕期闻不得酒味怎么就跟孩子品性扯上关系了!严世子就是欠!活该是个儿子! …… 安国公府内。 江筝已经开始给裴五娘准备礼单,男孩准备一份、女孩准备一份,落地后是什么就送什么过去:“奶娘,你说是小姑娘还是小男孩。” “小小姐吧,严世子天天念叨着,唯恐别人吓到世子的女儿一样。” 宋石从书房出来,见她已经将礼单都准备好了。 宋石恍惚了一瞬,如果自己没有功绩,她这份庶房礼单是送不进镇国公府的,更落不到严家嫡出孙辈手上,就算筝儿和裴五娘闺中再好,也会渐行渐远,他娶了筝儿,筝儿或许永远没有想过她会失去什么,他也一定不会让她失去本该属于她的东西。 江筝见了宋石,立即丢下礼单眼睛亮亮的凑近他,跟在他身后看他去洗漱:“你猜严不渭会得个儿子,还是女儿?” 宋石脱下外衣,挂在屏风上:“女儿。”他天天说,时时吹嘘他会有一位让他们都羡慕的女儿,那就是女儿吧。 江筝探头看了一下又收回脑袋,不一会又探出来:“……那我也祝他心想事成……” 宋石脱完上衣,转头看向她:“不过来?” 过来做什么……她才不——“啊——” “嘘……让人听见……” …… 翌日一早,一声啼哭点亮了所有人的情绪! “生了!生了!夫人,世子,世子夫人生了,是小少爷!恭喜世子恭喜夫人!是一位小少爷!” 严不渭奔跑的脚步立即顿住,懵了一瞬,以为自己没有听清,是什么!刚才说生的什么?“少夫人……还好吧……” “好,好,少夫人好着,孩子刚刚大夫看过了,也很健康,都好着。” “祖宗保佑,祖宗保佑。”严夫人高兴不已,谢天谢地,她们镇国公府有孙子了,别管她是不是喜欢裴五娘,但绝对喜欢自己的孙子孙女,这可是她们严家第一个孙辈:“快,放炮,挂旗,这是大喜事!给边关的老爷去信,小少爷出生了。” “是,是。” “每人五个红鸡蛋,月钱翻一番!” 严不渭还怔在原地,为什么是儿子!?怎么就成儿子了?他女儿呢!他未来的皇后女儿呢!明明是女儿的? 寒大看了自己主子一眼,又垂下头当没看见。 “恭喜世子,贺喜世子喜添麟儿。” “恭喜世子,贺喜世子。” 严不渭不想说话,这些人的声音将他心里最后一丝期待都打破了,他不喜欢酒味、淘气又骄傲的女儿没有了:“……我什么时候能……见少夫人……” 管事婆子看眼进去看小少爷的夫人一眼,压低声音道:“一般收拾好世子就能去看一眼了,等一会吧,等好了,奴婢叫您。” “……嗯。”严不渭木愣愣的一动不动。 …… 好消息像长了翅膀,快速在镇国公一系传开。 徐老将军满意的捋捋胡须,不错,不错。少公子的年岁与宋少公子相差无几,可以相伴长大,只可惜是小两岁,如果是大两岁就更好了。 若是哪一天宋小少爷选伴读,他们小少爷因为年龄小,完全没有优势,看来只能在名声上下下功夫了,比如少年老成、或者天赋异禀什么,总之要占一样。 梁将军拍拍练剑的儿子的肩,大笑的进了书房:“准备贺礼!” 梁友文莫名其妙。 管家立即开口:“少爷,世子那边生了,是位小公子。” 梁友文闻言愣了一下,突然就有点痒痒,想看看他们世子如丧考妣的脸!虽然不知道世子为什么认定世子夫人肚子里怀着的是位女儿,但世子那点小心思,不用想都知道为什么,如今落空了!哈哈! 不是他看不起自家主子,就算他有了女儿,还是不要往宫里送的好,免得因为婆媳矛盾跟郡主交恶。 唰!剑芒扫出,梁友文练的更有劲了。 …… 裴夫人看完孩子又看了看精神不错的女儿,放下心来:“好,都好着,切要好好养,娘过两天再来看你。” 裴五娘点点头:“嗯……他长的可好看?” 裴夫人偷偷看眼四周,压低声音:“像你弟弟小时候,但你婆婆说像镇国公小时候。” 裴五娘笑了:“知道了,像世子小时候。” 裴夫人嗔她一眼:“你呀,养着吧。” 梁夫人、徐老夫人更是亲自来探望严夫人:“恭喜夫人,贺喜夫人。” 严夫人高兴地出门去迎:“快,快进来,上茶。” 梁夫人觉得有些奇怪:“夫人,我怎么观世子好像不是很高兴?” “他高兴傻了。” “哦,原来是这样,这就对了!当爹了可不就高兴傻了,我家几个小子刚当爹的时候也不知道怎么高兴才好。” “都一样。” 第347章 金口玉言 严不渭抱着儿子坐在床边,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怀里的孩子。 他刚刚又确认了一遍,彻底堵死了自己所有的自欺欺人,他还琢磨了一下,他就是再舍得,林大人也不想要一个男媳妇,所以他还是不要找死的好。 裴五娘看他一眼,刚刚她吃了点儿东西,房间里也让人换了果香,身上舒服多了:“你在看什么?”语气还有些虚弱,可脸色粉白,一看便被照顾的很好。 严不渭直直盯着睡着的儿子:“我在看林大人的金口玉言。”字字清晰、句句沉稳。 裴五娘没想到他还记得这茬:“看出点儿什么了吗?”她端起旁边的水。 “等他两个月时,我就抱着他天天去林大人家门口找林大人。”林大人不能不认!这是林大人对他的新婚祝福。 裴五娘险些一口水喷出来,刚刚稳定的心神,又被严不渭激上来!他敢,抱孩子他都是刚学的:“孩子跟孩子是不一样的,不是,人和人是不一样的。”林大人什么生活环境,从小在外面生存是真正自己带过孩子的,所以才敢两个月就将自己孩子抱出去!严不渭算什么?他连他自己都没养明白,还带孩子,打死裴五娘都不放心:“你没事了吗!爹爹投靠郡主了吗!”你那么闲! “没有。”但关爹什么事,打铁要趁热、治病要趁早,他必须让这小子从小和宋小少爷一起长大。 裴五娘觉得必须提醒他一下:“他还小,什么也不懂,得罪了小少爷就不好了,等启蒙的时候再让孩子接触也不晚。” “这怎么行,林大人的金口玉言。”他必须让林大人负责。 “严不渭,再过两月冬天了,冬天了知道吗?你想冻到他?还是想传染风寒给宋小少爷,你觉得如果小少爷生病了林大人能放过你?” 严不渭觉得,好像不能,那:“不如让这小子认林大人做个干爹?” “你先出去吧,我累了,想睡觉。” “睡吧,我们不吵你。” 裴五娘觉得她坐月子期间都不适合再见到严不渭,今天之后他就不用来了。 “五娘,我怎么觉得他有点像我。” 不情不愿口气是因为什么:“如果可以,也可以像别人。”裴五娘无所谓。 “他完了。”像谁不好,像自己,他有自己这样的运气吗! 孩子刚出生:“不渭,我真的困了。”出去吧。 “嗯,我不说话,你睡。” …… 宋初语也让人准备了礼单送过去,如果不送,她担心严不渭带着孩子过来要,裴五娘能打断他的腿。 林清远抱着宋岐进来,眼睛立即从礼单上移开,眼不见心不烦。 “你天天抱着他做什么,让他下来走。” “小山喜欢被抱,是不是小山?” 小山:“不细欢。”是爹爹嫌他走的慢不愿意等他,直接把他拎上来的,他一点不喜欢。 林清远提醒他:“你喜欢,非常喜欢。最近街上真热闹,三天出一本诗集两天出一本画册,文人名士齐聚,客店都住不下。”林清远被小山将脸推的变形,他就不放他下来:“我想给小山找一个先生,隔塔凯蒙。(给他开蒙)” 宋初语的礼单都忘了写:“奶他还没喝明白?” “会用耳朵听就行。” “你……高兴就好……” …… 江府的回门礼热闹、齐全。 江夫人没在前院多留,赶紧拉着女儿回后院,问她有没有心直口快、婚前叮嘱她的事是不是都做了,她这个身份在安国公府不尴不尬的,江夫人怕三儿应付不过来。 “很好啊,都很好。” 江夫人怎么有点不相信:“真的很好?”世子和庶长子不合,她会觉得好? 江筝点点头,她院子里人的卖身契都在她手里,婆婆也不让所有儿媳妇晨昏定省,所以能有什么不好,就跟在家里一样啊。 “行了,我多余问你,醇娘,你来说。” …… 严府的洗三人来人往,太医院为了看严世子笑话,特意派了人过来送礼,就是来看看严不渭还高兴吗! 梁友文等人虽然不说,但脸上也没给严世子面子,宽慰的话,都在你懂我懂的眼神里。 裴夫人一来就去了后院,女儿这里只有她会过来:“我跟你说个事儿。” “怎么?”她这里不用待客,也乐的清闲。 “六娘进你府了,就在严不予的院子里,她偷出去那晚,家里的人察觉了,我懒得管她,早晚要出嫁,进了就进了,于是昨晚就简单过了礼,也算名正言顺,想着也不是大事,昨天就没让人通知你。” 裴五娘点点头,的确不是什么大事,进就进了。 裴夫人终于放心,也有地方撒气了:“她还觉得家里不好,家里还嫌她白吃饭,她不是一直想出来吗,我干脆成全她,外面的月亮多圆,她好好受着吧。” 裴五娘笑笑,连大丫鬟都想外嫁的院子,可不是要好好受着。 …… 裴六娘几乎不敢相信,卷秋一大早‘借’走了她所有陪嫁的茶叶,那是她的茶叶! 而且她进来后才知道,大公子院子里除了卷秋,一个奶娘、一个大丫鬟和一个大管事外,没有任何伺候的人,连多余的小丫鬟都没有。 她想象中大公子院子里的奴仆会因为她丢了大公子的世子之位对她颇有微词的事根本不会发生,因为她们根本不管她,她也使唤不动大管事和大公子奶娘,这两个人比她这个妾室地位更高。 至于大丫鬟在礼法上比她这个妾室更有脸面,最让她崩溃的是,她住的院子根本没有收拾出来,现在还需要她一点点打扫、一点点收拾,桌椅什么的灰扑扑的,比自己一贫如洗的家还清贫。 她家里虽然和一群人住在一起,偶然也需要自己洗贴身衣物,也需要轮流做饭,可家里是有下人的,脏活累活需要出去跑腿的活都有人做。 可现在,住的地方是宽敞了,可被褥都是她的嫁妆,吃的用的也是她的嫁妆,身边一个伺候的人也没有,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最主要的是,她住的屋里要想住的舒服需要添置的东西很多,可这些都不能从公中拿,因为大公子在公中什么都没有! 她若想添置,都要自己掏银子,如果想让大公子出,她则需要等着,等着大公子批复。 第348章 想错了 可看院子里冷清的情景,裴六娘只要不傻,都知道严不予不会批。而且她最好不要再拿东西给卷秋,因为极有可能再也要不回来。 以前严不予从她这里要走的东西,也根本不是为了给他的正妻,恐怕是他自己过不下去了! 裴六娘突然有些害怕,可是她已经被抬进来了,她就是想跑都没有后路,裴夫人也绝对不会给她做主。 裴六娘现在非常后悔,后悔她为什么不打听清楚,如果她知道大公子院子里是这个情景,她就是豁出去嫁个穷秀才也不会进镇国公府! 明明她姐姐每次回去的时候依旧左右簇拥,镇国公府在外也像以前一样风光,为什么严不予过着这样的日子!严夫人看着长子这样都不管吗?!就算他不再是世子,也是镇国公府大公子,怎么会如此寒酸。 裴六娘心里有点害怕,更多的是慌乱,她谋划了这么多,不是为了过这样的日子!? 裴六娘下意识开始清点她的嫁妆,她必须一一整理清楚,绝对不能被人拿走,她预计赎买小晚的事现在也不能轻举妄动,因为买回小晚后她很可能就没有银子了,大公子恐怕也无法发她月银。 裴六娘想到这里忍不住背脊发凉,本来她还看不上眼的这点嫁妆,现在看来这些东西恐怕以后会成为她安身立命的根本。 “六娘,六娘,太阳升这么高了不知道起床做活,该洗的衣服给你放井边了,中午之前洗好,厨房的柴也劈了,午饭大公子不回来吃,你随便做点够咱们吃就行,快点出来,不知道要干活!” 裴六娘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可没一会她就被大公子的奶娘骂骂咧咧的从房间里拽出来做活,她记得以前这个奶娘不是这样的,她从来穿的体面,说话慈祥和善,怎么成了这个样子?! “看什么看!真当自己天仙!狐媚子,如果不是你当初坏了大公子的心性,大公子至于落得今天的下场!赶紧干活!听不见是不是!”奶娘说着直接从靠墙晒着的一堆杂物里抽出一根藤条!只要发现她偷懒,就给她一下子! 裴六娘背上立即一阵火辣辣的疼,心里怨恨不已:“我是大公子的妾!” “你也知道是妾,谁家妾睡到现在才起来!狐狸精,没有你大公子不会有今天!赶紧干,一会让我发现你偷懒,没你好果子吃! ”说完扔下藤条走了。 裴六娘的眼泪不自觉的落入水盆里,想有的伺候没有,但该有的责难却一点没少,她们把大公子的不如意都怨到了她的身上。 可……怎么会这样,镇国公和严夫人不管大公子了吗? …… 严夫人当然管,经常让长子来她这里吃小灶,这几天也拿了自己的碳火份例给大儿子用,严不渭那个逆子说什么不能让大哥觉得他这个弟弟在施舍大哥,大哥会不高兴,让她不要给!也不看看他大哥过的什么日子!还不是他…… 但想想二儿子为家里保住的这些东西,骂二儿子混账的话又有些骂不出口,何况他现在也是当爹的人了,总骂也不好。 今天孙儿洗三,严夫人更高兴,让厨房准备了一套完整的席面给长子改善伙食。 严不予看着桌上丰富的菜色,便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心里一阵不是滋味。 严夫人却想着孙子的一哭一笑,心中高兴,连长子今天是什么心情都顾不上了:“你慢慢吃,我去看看孩子。”说完直接走了。 严不予待母亲走后,直接扔了筷子,不一会又拿起筷子慢慢开吃。 …… 严不渭半个月没出门了,他为什么要出门,让别人高兴吗?他不如在家里陪五娘和孩子:“五娘,我怎么见大哥前后院的门都有人看守?” “六娘进大哥的院子了,免得有不必要的麻烦。” 严不渭点点头,确实,跑出来碍了五娘的眼不好:“林大人在给宋小少爷寻先生,你觉得我怎么样?” 裴五娘看他一眼,再看眼睡醒的儿子不说话。 “我觉得如果只是读书的话,我完全可以啊——” 裴五娘:“……” …… 裴六娘一天这样的日子也过不下去了,斧头的冲击力打的她手上都是泡,就是这样,她每天还要洗衣服、做饭,收拾这么大的院子,伺候院子里这么多人。 她的嫁妆让那个老虔婆抢走了一半,她根本不是要是抢!她不禁苦笑,她就让大管事压着她直接拿,说妾的东西都是家里的,哪有什么是她的。 可那明明是她的嫁妆都是她的,一个下人凭什么拿她的东西!她们凭什么让她干最累的活吃最少的东西!大公子落得这样的下场跟她有什么关系,是大公子没本事!是他自己不争气!一无所有了还让自己进府,是他没有担当,养不起她就该有自知之明的放了她! 大管事将人甩在地上,和奶娘拿着最后一点东西走了:“寒酸,跟世子夫人的嫁妆根本没得比。” “一个庶女,又偷自己姐夫,裴夫人能给她点东西就不错了,真以为她自己是什么牌面上的人物,不是觉得自己行吗,有本事继续勾搭姐夫去,勾搭上了世子也算她本事。” “行了,少说一句。” “我说错了吗!” “没错,没错,走吧。” 裴六娘从地上爬起来,不小心压破了手上的泡,顿时疼的又抱着手腕蜷缩在地上。 她被这样虐待,严不予根本就不管,更是不准她提‘银子’两个字,只要她提,严不予转身就走,与以前与她海誓山盟的大公子根本就是两个人! 裴六娘不能任由大公子的奶娘这么欺负自己,否则她会死的! 裴六娘小心的从地上爬起来,将自己梳洗好,她决定去求见世子夫人,就是跪在地上求,她也要给自己挣一条活路。 裴六娘抚抚梳好的头发,拉开后门。 两柄亮晃晃的刀将人推了回去,后门直接关上。 裴六娘惊魂未定的看着关上的门!怎么会这样?门后面有人?哈哈,门里面没有人,门后面却有人,不单有人还有鲜绿的小路和经过的奴仆。 第349章 你确定 裴六娘凄凉的笑了,笑着笑着,眼泪一滴滴的落下来,这些人是防谁的还用说吗!是防她的!防备她这个想占嫡姐便宜的女人! 裴六娘心里又恨、又可悲,明明她计划的那么好,明明她可以拥有一切她想要的,为什么! “裴六娘!你怎么在这里?”奶娘的声音突然响起!“你在这里做什么!你是不是想出去勾三搭四!”跟图兰那个小贱人一样,亏得大公子以前待她那么好,如今见大公子落魄了就出去勾搭门房! 裴六娘听到这个声音心里一哆嗦,哭都忘了直接往院子里跑。 奶娘已经追了上来:“你想干什么!你说你想干什么!你当大公子不知道你们那些弯弯绕绕,不争气的东西!” …… 院墙另一边,严夫人出来赏个花的功夫,就听到大儿子院子里一阵鬼哭狼嚎,好心情顿时消失殆尽:“是那个女人?”哼,如果不是她,不予会落到今天的地步?!她用得着天天看二媳妇脸色?! “回夫人,应该是。” “去,就说我说的,最近一个月,每天赏她在阴凉里跪两个时辰。” “是。” “顺便告诉大公子院子里的人,没事消停点,也不怕丢人。” “是。” …… 裴六娘披头散发的跪在泥土里,冻得瑟瑟发抖,脸上还有刚才被奶娘用藤条不小心抽出的伤痕!她一刻也不想在这里待,她要回去,她要回去:“我爹是大理寺卿……我姐姐是世子夫人……我姐姐是世子夫人,你们不能这么对我……你们不能……” “再说话用泥堵住你的嘴!贱人!图兰也是贱人!大公子一心待你们,你们却三心二意!活该!” 裴六娘抖的更厉害了,寒气从膝盖里钻进来,让她瑟瑟发抖,不能这样下去……不能再这样了…… …… 裴五娘听说了婆母罚跪裴六娘的事,叹了一口气,没说什么。她看的出来婆母疼爱大儿子,又怎么会看得上害他儿子昏头转向过的女人,严夫人绝对不会从长子身上找原因,只会觉得是狐狸精手段高。 不过,裴六娘手段确实可以,当初也堵得她和她娘无路可走。 裴五娘想到曾经,就想到了郡主,如果不是郡主,她就是嫁给严不渭也未必有如今的日子,婆母同样会拿捏她:“宋少爷的夫子定好了吗?” “回少夫人,还没。” 竟然还没有定下。 …… 林清远一开始只是想给小山找个先生‘念书’,是字面意思的‘念’。 见了几个人后,林清远又觉得不如一步到位,给小山找个大儒,所以一眼就看中了国子监祭酒姚大人,大夏首屈一指的治学老者,六十有三,桃李遍天下。 姚祭酒答应的很快,慈祥的表示宋岐六岁的时候便可以跟着他启蒙。 宋初语知道后忍不住笑了,傍晚特意让厨房准备了一桌子菜安慰人心不足蛇吞象的夫君,他怎么去开那个口的,小山才两岁,姚祭酒很闲吗? 林清远觉得是姚祭酒态度不好,所谓有教无类,两岁怎么了,为什么看不起两岁。 宋初语听完,给他夹了一点奶香豆腐,吃点甜的高兴高兴:“是,他不懂小山,咱们再找就是了,犯不上跟不相干的人生气,吃饭。”宋初语也多少发现,儿子比同龄的孩子聪明,她问过清远,清远却觉得正常,因为他小时候也如此,虽然会说的还不多,但很多东西能记住。 林清远真的觉得姚祭酒局限了年龄的误区。 “是,是。”吃饭吧。 …… 林清远给儿子找先生这件事,知道的人不少,时刻关注他动向的人都知道了这件不大不小的大事。 姚祭酒今天却觉得有些奇怪,他刚到国子监,已经有不下三位同僚恭喜他给林大人的儿子开蒙了。 姚祭酒心里叹口气,有教无类,怎能因为他是安国公府的外孙,就这样攀扯,实在是坠了读书人的风骨。 龚西成也听说了这件事,一开始他没放在心上,太子少师的荣誉自然需要争一争,可这件事林大人定了,就是定了,虽然选的人不是他的同窗也不是他科考一系的人,但也没什么可纠结的。 可当他听说,林清远是想现在就给儿子开蒙,姚大人却说的是宋小公子六岁可以跟在他身边学习时,他的心思又动了。 龚西成立即找到了自己的同窗,国子监司业,自己这个同窗一样才高八斗,治学文章自然不用说,要不然也不会是国子监祭酒之下第一人。 纪司业觉得这个老兄弟最近官职太顺,脑子不好使了,不要说对方找的是姚祭酒,单是给两岁的孩子念书就极其荒谬,这种事是个识字的人就可以做到,何苦找他们。 更何况,姚祭酒不做的事,让他去做,他的学生就不是学生了?他一门的人就丢得起这个脸了?!不去。纪司业直接拒绝了他。 龚西成笑了,他白给对方一条青云路,还得靠求,如果事成了,对方最好每年给他磕一个:“别人念的书能跟你比,停顿断句、情绪理解,哪个不是学问,也唯有你了。” “不去,酒钱我请,此话打住。” 龚西成决定以后让他每年磕两个:“听说你在找人搭救你一个出事的学生,找到合适的门路了吗?” 纪司业闻言刚举起的酒杯又放下了:“西成,你知道这事我如果接了,我在同僚间会是一个什么形象吗?” 你知道你如果做了宋小少爷的开蒙先生在他们当中会是什么地位吗!形象重要吗:“也对,喝酒。” 纪司业却久久没有端起酒杯,他这个学生四十有二,才学、人品都没的说,可以说学富五车,还是他游学时从偏僻小镇带回国子监的,治学十分认真,也能学以致用,却不知为什么这么多年一直屡试不第,十年前他不忍家人再为他付出,就接了从职,结果好处没有,错处都让他承担,这次更是将贪赃枉法这种事都按在他身上,他怎么能当看不见:“你真肯帮忙?” 第350章 他不摆谱 龚西成不说话,纪司业又没说去给‘太子’读书,他为什么要说行不行?哎,他这都是为了谁,却还要看对方脾气。 龚西成一时间都想不到如果这件事做成后,要让对方怎么谢自己。 纪司业见龚西成不说话,急忙按住他再欲举起酒杯的胳膊:“跟你说话呢?”如果龚西成肯帮忙,事成的希望很大。 龚西成不慌不忙的看着他。 纪司业一咬牙:“好,我去念,但先说好,安国公府那女婿找的是姚祭酒,他未必看的上我,不管他最后选不选我,只要我去了,你都要帮忙。” 安国公府那女婿?是你能叫的?!龚西成觉得:“你能不能别说的那么直白,你都去给人家儿子当先生了,尊重一下主家行不行?” “知道,知道,我又不蠢。”他能去主家那里摆谱?私下说说而已。 …… 工部分衙内。 林清远翻看着上京城的名师大儒,还在给儿子琢磨新的先生人选。 龚西成亲自带着纪司业求见。 通传的蔡夅看了龚阁老一眼,恭敬行礼:“小的这就去通传。” “不急,不急。”龚西成和善的看着这个年轻人:“你今年也下场吧?”他直接停下来,一副要和对方多聊聊的意思。 纪司业诧异的看眼老同窗,他对一个门房小厮什么时候这么客气了,还知道对方今年要下场? “是,阁老。” “我那里有历年科举的一些试题,一会让人给你送过来。对了,这位是国子监的纪司业,你应该听说过,他跟你的先生关系不错,被称为实用一派的奠基者,你在治学上如果还有什么不懂,可以问他。” 蔡夅恍然看向纪司业,已经看懂了龚阁老的来意:“不知是先生来此,有失远迎,在下青山书院蔡夅见过司业大人。” “不必多礼,原来是青山……” 龚西成还嫌不够:“老纪,你不是每到临考前都给你的学生押题,把你今年押的题给蔡夅参考参考。”轻松送你一场和状元的师生情谊。今年的主考官是他们的人。 纪司业被龚西成反常的举动弄的……对方只是林清远的小厮,龚西成至于…… 但想到自己的学生,也是因为没有考取功名,只能这样给人打下手,做的比人多却什么好处都没有。 纪司业还是点了头,他人都来这里了还清高什么,也更不可能这时候下龚西成的面子:“我一会让人送来。” 蔡夅刚要感谢。 龚西成像长辈一样拍拍他的肩:“见外了,去通传吧,我带纪司业来见林大人。” 蔡夅微微动容:“是。” 纪司业看着表情越发和善的龚西成,发现越来越看不懂他,他龚西成!龚阁老!安国公同辈的人,来见安国公府的女婿,却跟小厮说去‘通传’,怎么!如果对方说没时间,他就转身走人下次再来? 龚西成自从儿子的事后,也想开了,林大人身边人多又如何,年长的就自己一个,只要他不犯错,从尊老爱幼的角度来说,最高的职位就是他的,他死了才轮到年轻一辈的人争。 所以他对年轻一辈越照顾,越能让林大人看到他的价值:“你看我干什么!” “我看你这个位置是怎么上去的!” “你坐上来……”坐上来就发现,天高云阔,现在争的那点都是井底淤泥。 …… 房内。 林清远若有所思的看着纪司业。 龚西成站在下首,恭敬的向林大人推荐他的同窗,始终没有走进林大人书案三米处,这个距离是臣子面圣的距离。 纪司业瞬间也不动了,因为龚西成的态度,跟在后面没有说话、也没有入座,怎么都不明白以龚西成的地位为什么如此向安国公一系低头。 林清远自然知道纪司业,可是:“纪先生方便吗?” “方便方便,他很方便。”龚西成赶紧看向纪司业:说话。 纪司业心里别提多古怪了,他国子监司业,龚西成说的他像不值钱一样,等着人挑选,竞争的还是一个‘读书’的机会,可此时此刻,他除了心里诧异,什么都没有表现出来:“回林大人,方便。”甚至不自觉的带了龚西成对林清远说话时的客气、恭敬。 咚——房门打开!宋岐扶着门,带着六岁的陈小北进来。 纪司业也一眼看到了玩的看不清样子的小孩子,最小的、刚刚走稳路的应该就是他以后的学生。 林清远也看着纪司业。 纪司业神色如常。 宋岐见爹爹这里有人,懂事的转身就要出去。 “小山,过来见过你的先生。” 龚西成闻言心思瞬间落定:成了!儿子倒下了,还有更多的人站起来。 宋岐茫然的看着爹爹,再看看站着的两个人,转身就往外走! 林清远一手将他拎了进来:“以后麻烦先生了。” “林……大人客气,不……麻烦……” …… 这件不大不小的事在上京城没有人注意,却在文人圈子里传播开来,毕竟姚祭酒没去,纪司业去了,这是什么,这是拾人牙慧。 纪司业的风骨哪里去了,一度在文人圈子里闹的沸沸扬扬,让很多实业派一系的学生也很不解,他们先生这时候去趟这个烂摊子做什么。 反而是那些恭喜姚祭酒的人,发现情况不对后,立即转向纪司业。 “恭喜纪司业,贺喜纪司业,司业以后有什么需要的尽管说话。” “纪司业,您是不是有一个学生关在府尹大牢里?您看这事闹的,您觉得学生被冤枉了直接找我就是,还绕去龚大人那里,这不是大水冲了龙王庙,纪司业放心,这件事在下一定给您办妥。” “纪司业去国子监啊。” 这不是废话,他这个时间、这条路不是去国子监是去哪里,这两天总有这些没话找话的人出现在他身边,有的他以前有交情有的没有,纯粹就是路过看他一眼,这些人职务有高有低,大多数偏低,可架不住天天能偶遇。 他就是再蠢也知道,他‘读书’这个事不简单,可现在又说不好哪里不对! 诋毁他的人突然靠向他,让他觉得莫名其妙。 第351章 曾经心思 翰林院自比百官楷模,对这件事当然会发表意见,颇为看不上纪司业所作所为。 “纪司业好端端的怎么去给林清远的儿子开蒙了,一世英名毁于一旦。” “最主要的是林大人的孩子才两岁,能看懂什么,不知道纪司业怎么想的,没见姚祭酒都委婉的推了。” “康睿,你说是不是?” 康睿茫然的抬头,没有直接说话,甚至有一丝心虚,从这件事传出来后,他就没来由的发慌,好像这个人把他隐藏的不堪都撕开了一样,血淋淋的呈现在所有人面前。 以前,他觉得郡主如果记得他就好了,现在他绝对不想郡主跟他一样,甚至只要一想就令他恐慌。 他以前以为林清远自己带孩子是因为…… 结果林清远给他儿子开蒙了,不是他亲自开,请的还是国子监的大儒,姚祭酒绝对是一个好人选,当年安安也给…… 即便姚祭酒没有请成,纪司业也不逞多让,身为八大书院之首,国子监每年出多少学子,纪司业一系又有多少?这些人以后会让他儿子受用终身。 林清远不是在给他儿子找夫子,是在给他儿子铺一条青云路,未来十几年后纪司业一系出来的官员,都是他儿子的师兄师弟,等他长大,这是一笔谁都无法撼动的人脉,而且计策深远,比思贤当初的路更广,因为纪司业还在任。 康睿几乎可以预见,即便林清远的儿子将来一无是处,单是这些师兄师弟就足以让他衣食无忧。 而他呢!他毁了他们的长子,还扶起了康思贤,现在的初语如果知道,会多看不起他,对比林清远,他做的又有多么龌龊。 康睿太明白他当时的惶恐、害怕,他怕那个孩子的眼睛、怕他的成长盖过他的光芒。 但林清远不怕,康睿苦笑,那是林清远,他有什么可怕的,他自己就能对战整个上京城,他希望他儿子越爬越高,爬到他曾经到不了的高度,甚至实现他曾经实现不了的抱负有什么不可能! “康睿,怎么了?” “没事,林清远……也算慧眼识珠……”他本身能力已经有目共睹,现在又要将手伸到国子监。 “他是慧眼识珠了,纪司业太令人失望了!” “坠了咱们文人的风骨,尤其这个时候,他简直让云聚在上京城的学子蒙羞。” 康睿突然开口:“给安国公府外孙做先生蒙羞吗?还是林清远不值得纪司业赌一把?”当初多少人想入林清远的眼,有机会吗? 周围的人突然不说话了,林清远还是有点东西的,给他两岁的儿子做先生,除了名声有点不好,其他都没有什么,他们也是抓住了姚祭酒推了,纪司业还上赶着这件事说事。 康睿叹口气,还是不敢得罪同僚的:“我听说是纪司业为搭救一个学生……正好安国公这边的人方便说话。” 所有人恍然,顺着康睿的台阶找补,不失客气的结束了这个话题。 康睿眉头却不见舒展,这件事让他心里很不舒服,如果……只是说如果,他当初没有压长子,后来是不是也不至于在政途上没有助力,是不是能走的更远,是不是就不用看殷浊和一个太监的脸色。 而且说到开蒙,不知道思贤怎样了? 康睿讽刺一笑,以思贤现在的学业恐怕无法与林清远的儿子比,也只有一点思贤尚算聪明安慰他自己。 康睿甚至想要思贤的学业来证明,他当年也不算错的离谱,他也该回去看看康思贤,或者干脆将孩子带在身边,让他在学业上更进一步? …… 傍晚,秦莲秀提着餐盒等在康睿门外,距上次不欢而散后,她有段时间没有来过。 窦婶子一打开门就看到了秦嫂子,她是认识她的,以前隔三差五会过来给康睿送吃的,最近很少来了,也是,毕竟是寡嫂,总是出入落人话柄。 而且听说最近很多人上门给她说亲,不知道定下没有,说起来也是个苦命的:“康大人还没有回来,你上婶子屋里坐坐?” “不了,窦婶子好,麻烦婶子把这些吃食给他。”他该给她们娘俩银钱了,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月没有到,既然都撕破脸了,银子就必须月月必到。 “好,好。”窦婶子见她要走了,急忙拦住她:“不是婶子说的,如果遇到合适的,就找个人嫁了吧,以你的身体条件,是做不了私兵的,也评不了等级了,非自己扛着,也就是找一些浆洗的活计,康大人那个岳家你是知道的,何必为难自己,听婶子的,找个人嫁了吧。” 秦莲秀皮笑肉不笑的看她一眼,给她说的都是些什么人家!还不如康睿! “你那是什么眼神,我都是为了你好,你不会不知道因为你不另嫁,风言风语都传出来了吧,你就是不为你自己着想也该为康大人想想。” “窦婶子,我叫你一声婶子你不会就觉得真是我婶子了吧。”多事。 “你,你现在怎么这样?还是你真对你小叔子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秦莲秀脸色胀红,不是羞涩是气的:“什么风言风语!刘雅风那个贱人!”为了逼她什么话都说的出来,也不怕坏了她自己的名声! “你怎么骂人!” “我就骂她,骂她怎么了!她一个千金大小姐是嫁不出去吗!使些见不得人的手段!”她对刘雅风还不够忍让吗!这个女人竟然得寸进尺!她是不是觉得她高高在上,就能随意捏死自己! 她才是康睿的妻子,康思贤是康睿的孩子,她刘雅风算什么! 窦婶子觉得她简直不可理喻:“你别在我门上骂这些,走,走,拿着你的饭赶紧走!”康睿这个嫂子怎么这个样子,听不懂好坏话! “说的好像这是你一家的大门一样。”秦莲秀说完转身就走。 窦婶子气的够呛,以前多和善的人,这才几年,怎么就这样了! 秦莲秀心里何尝愿意,那个刘家小姐年纪轻轻,可惯会不要脸,未出阁的姑娘,甚至,还没有正式与康睿定亲,手却伸的很长,连她住在翰林院给康睿的官舍都要管! 第352章 对她小叔 她偏要住,有本事给她买个宅子让她搬出去,她也念她一句大气,结果却是让她再嫁,找的都是需要看人脸色的人家,还不如现在的日子好,她为什么要更进一步。 秦莲秀现在也想开了,康睿这里没有指望了,刘小姐如果要打发她,必须要给她找一户她满意的人家,最不济也要比康睿条件好,否则她为什么要走。 刘小姐有本事就全世界嚷嚷她对康睿有不轨之心,看看到时候谁丢人!谁没有脸面!影响谁的官途! 秦莲秀拂拂鬓角,神色纤弱的往回走,她一个‘寡妇’怕谁。 …… 驴滚胡同后巷。 楚翩坐在捡豆子的妇人中,看了眼提着菜路过的妇人,又低头继续捡豆子,她在新开的荒地上买了一块地,第一年种,产量不好、出豆率低,还需要继续养。 “看到了吗,刚刚过去的就是康家的大嫂,哎呦,模样好不好吧,走路可会扭了,从后面看是不是扭的像条蛇一样。” 捡豆荚的女人都笑了。 “你们听说没有?”妇人压低声音,仿佛要讲什么惊天秘密,豆荚都不捡了:“很多人都说。” 听说的 一些的妇人给她个懂了的眼神。 没听说的妇人连着问怎么了怎么了? 开始说话的人也没有瞒着:“听说她对她小叔子有那么点意思……” “天啊!” “是真的吗?” “谁说的?” “可信吗?” “他小叔子从来没来过吧?怎么会如此,心这么大?” 所有人都探过头,看说话的人,谁还管簸箕里的豆子。 楚翩也不捡了,跟着人一起探头,康状元她见过一次,长的斯斯文文的,嫂子就……合适吗? “我也不知道,反正都这么说,所以刘家的小姐才看不上她,要把她嫁出去,说是刘家小姐见过她好几次半夜三更去找康大人才跟她撕破脸的。” “这也太不像话了……” “呸,痴心妄想,我就说刚来的时候想给康大人介绍一门亲事,她给推了,原来有这龌龊心思。” 楚翩看说话的妇人一眼,觉得有没有可能,是单纯看不上这位婶子介绍的亲事? “听说她千里迢迢扔下卧床的公公来投奔小叔子,会没有问题?” “也不看看她自己什么德行,还肖想状元公,状元公的名声都被她拖累了。” “一个嫂子,真当她自己是什么正经亲戚,她来第一天,状元公就搬出去住了,每次两人单独见面,状元公都开着房门,这个女的好几次想关上,心思不正着呢!” “谁说不是,孤男寡女,又都不大的年纪……”几人说着说着突然看向楚翩,似乎想到什么。 楚翩正听得津津有味,然后呢?状元公未过门的妻子怒斗寡嫂,为状元公出头,寡嫂知难而退了没有? 楚翩察觉到众人的目光,茫然看向所有人。 “我们没有说您,嫂子肯定不一样,嫂子一看就是正经人。” “就是,就是,蔡嫂子别乱想。” 楚翩闻言愣了一下,下一瞬将一簸箕豆子甩两人身上,冲过去就撕对方的嘴:“你跟你儿子一看就是正经人!我们肯定不胡思乱想!” “啊!——” “你干什么!” “快住手,有话好好说,蔡嫂子、赵婶子、老周家的你们这是干什么!快别打了!” 巷子里瞬间乱成一片,巷口捡粪球的孩子们也不捡了,嘻闹着过来看戏。 院子里的婆子们听到动静急忙出来,才拉了自家夫人回家。 “再乱说话我撕烂你的嘴!”当她听不出来那些话背后的意思,正经人谁点她!她们敢点,她就敢撕她们的嘴!谁怕谁! …… 小玉拿出药箱小心的给蔡嫂子上着药,好端端的怎么跟人动手了? 楚翩让她把东西放下,赶紧走:“我不是把卖身契给你了,你又来做什么,赶紧走,慧姑!谁让你开门让她进来的,赶紧走,赶紧走!”蔡夅还没有成亲,一个小姑娘成天上门让人说闲话,打听蔡夅亲事的人家怎么想蔡夅!走! 小玉可怜兮兮的看着楚翩,她是出去了,可她一个孤女孤苦无依,就算考了等级有了银子,也需要有人走动、有人庇护,蔡嫂子是最合适的人选,她怎么能轻易舍弃。 “听不见我的话是不是!我也用不动你们了,明天你们就拿了月钱走吧!” 慧姑、蓓姑急忙把人拽走了,她们怎么敢给她开门,谁知道她哪一会趁乱钻进来的。 …… 傍晚,蔡夅回来就听说了这件事,急忙扔下公务去楚翩房间看她。 慧姑姑看到他进来也不惊讶,垂头退了出去。 楚翩淡定的纳着鞋底,不等他问已经开口:“赢了,小事,她们两个脸更好看,我跟她们打能落了下风!” 蔡夅心放了一半,人也冷静下来,找个位置坐下。 她的房间里没有讲究的熏香,也没有鲜亮的布帘、床幔,屏风、隔断等摆件也以沉色为主,并不是她丧夫需要避嫌,而是她不喜欢,那些东西会让她有不好的记忆。 但她底子很好,亮不亮色反而不重要了,他模糊的记得长辈说她在楼里的时候有点愣头青的劲头,经常得罪人,得罪同行的姑娘们不说,还得罪客人,得罪了也不知道哪里错了,往往被老鸨打的遍体鳞伤,可下次还犯,傻兮兮的犯错,要不然楼里也不会打发瘟神一样打发她。 蔡夅反而没见过她横冲直撞的性子,相反,她懂周全会忍让,也不是随随便便就有同情心的人,当初见他几次转手,无家可归后才收留了自己。 蔡夅想到林大人跟他说的话,再看看现在心平气和纳鞋底的她,突然不想考科举了,就这样没什么不好。 如果他不科举,他的家人就不会想起他,就不会找过来,他们只要这样生活下去就好,一点脏水都到不了她身上:“嫂嫂……” “嗯。” “我如果不科举,你会不会失望。” 楚翩闻言放下布箩看向小叔子:“怎么了,压力大?不会,不会,咱们现在的日子就很好,你看,这么大的院子,还有婆子伺候,嫂子做梦都没有想到,你别怕,我还给你攒了不少银子,你平日给我的银子我都没有花,有一大箱子了,你别心思那么重,放松点,好东西多了,能都是你的,差不多就行了,考不考的上都行。” 第353章 出事了 蔡夅闻言闲散的靠在椅背上,突然就不想考了,遇到闲言碎语只想到跟人动手的她活的光明磊落,谁都没有资格挖开她的过往构陷她,用她拼命挣脱开的泥沼重新让她回忆过去。 楚翩见蔡夅不说话,担心的走过去,轻声细语:“怎么了?遇到麻烦事了?”还是上京城有本事的人太多,让他觉得取试无望? 蔡夅看着她走来,不自觉的放下戒心,就想跟她说说:“如果我的几个哥哥嫂嫂知道我考中了,会不会到上京城来看我,会不会也想有婆子伺候有大把的田地?” 楚翩在他旁边坐下,不是没有那个可能:“你因为这个所以不想考了?” “都有吧……” 楚翩沉默着。 蔡夅伸出手,慢慢的捏住她落在椅臂上的袖子:“怎么不说话了?”只敢捏了一角。 “在想我的好日子和你的好日子之间该怎么选。”你放心考不用考虑嫂子,楚翩说不出来。 蔡夅笑了:“你也想到了?”那些人不会让她占着他‘长辈’的位置,虽然他一点也不稀罕楚翩在长辈的位置上。 楚翩气的够呛:“我就算不享受这些,就算我走了,也轮不到他们受你的好名声吧,他们做过什么他们忘了吗!”还有脸找蔡夅,找到难道不是跪地磕头,还想着占便宜,怎么想的! “我也这么觉得……”蔡夅松开她的袖子。 “这些人怎么就阴魂不散,你说当初好好养你哪有那么多事,就那点束修,他们又不是缺?” “是啊……” “鼠目寸光、目光短浅,狗眼看人低!有了骨头就是娘!” “嗯?……嗯……”虽然不知道最后一句骂出来是什么意思。 “你在这里嗯什么嗯,吃晚饭了吗?” “刚回来就进来看你了,你觉得我吃了吗?”蔡夅不想动。 “先吃饭,烦心的事吃完再想。” …… 蔡夅还是参加了科举,楚翩说当天有福就要当天享,还能让别人阻了他们的路? 等待放榜的日子对楚翩来说,就是每天问小叔子:放榜了没有,什么时候放榜,考完放平心态,别担心,没事。然后第二天把第一天的话再重复一遍。 楚翩连续问了三天后,蔡夅决定走动走动关系,看看能不能给自己弄个状元当当。 同一时间,林清远和宋初语利用‘宗教’一起给齐王‘凑’了十万兵马;上京城的文大人前段时间靠‘借贷’笼络了一批官员,宋初语又让孔广挖了一座古代的皇墓,古墓旁边连着一座金矿,就差明着告诉齐王‘时机已到,再不动手天理难容’。 宋初语将安国公府被裁掉的四十万大军从元疆调回了二十万。 林清远归拢了上京城他的势力,准备与齐王碰实战! 纪司业看着小小的工部分衙来来往往的人,神情越来越严肃,而且他还发现,宋岐在口齿不清的念他给他念过的书,虽然吐字有问题,但他念过的书他能记住! 纪司业惊讶宋岐孺子可教的程度,还没有广而告之,就觉得这个分属衙门有问题,有一次实在没忍住,直接拉住了要出门的陈历:“最近出什么事了?”没听说上京城有什么事。 陈历看先生一眼,先生给小少爷念书时,也带着他儿子,压低声音:“齐王要反。” 纪司业一惊,再次拉住他:“怎么可能,什么时候的事?有根据吗?”上京城一点消息都没有,而且最近科举才是大事,如果齐王有举动,上京城不会一点动静都没有。 “你问蔡夅,我还要去办事。”陈历匆匆走了。 纪司业急忙找蔡夅。 蔡夅很忙,各地通报都汇集在他这里,他又调了一批人上来用,所以纪司业问他时,他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这人为什么这么闲,直到看到他身后的小少爷,才从旁边的架子上找了一份文书给他:“解释起来有点难,看看吧。” …… 一个时辰后,纪司业带着宋岐要找龚西成喝茶。 龚西成非常忙,顾不上他,直接摸了摸了宋岐的头将纪司业推了。 纪司业一个人茫然的抱着宋岐站在繁华的上京城街道上,一时间感慨万千,这是他熟悉的上京城吗?!好像是也好像不是? 他如果把这件事说出去,说给谁听?皇上还是太后?他们两个其中一个对上齐王又各自有什么胜算?! 还是说敲掉林大人的势力,皇上和太后就能阻挡齐王叛乱的脚步,而且,他抱着谁?谁会相信他是无辜的,谁会觉得他没有跟他们同流合污? “先生……” 而且,若是赢了呢?若是赢了…… 纪司业立即打住心底疯狂的想法,他从不觉得自己是一个趋炎附势的人,他忠于大夏、忠于他的君主,可如今,站在茫茫人海中,比以往更繁盛的民生,没有了三十年盐灾的当下,他反而看不清该忠于什么! 宋岐无聊的摸摸先生的胡子,他们在这里站很久了。 纪司业恍然回神,看宋岐一眼,小心的给宋岐戴好小帽子,鬼使神差的抱着宋岐去国子监了。 “先生,这就是您新收的学生吗?” “先生?”怎么带着孩子来国子监了? 纪司业没理他们,一眼看过去,将宋岐交给他最得意的门生抱着,多抱抱,对仕途有益。难怪龚西成说他学生的事他没有开口,他现在是宋岐的先生,想卖他面子的人何止一个。 从他成为宋岐的先生起,可以说他学生的问题就已经解决了,元疆啊,如今是齐王,这是要彻底架空太后,掌控大夏了。至于皇上,恐怕从龚西成出现在皇上身边起,皇上就没了成事的机会。 郡主和林大人? 纪司业又忍不住看向宋岐。 宋岐安安静静靠在先生的大弟子胸前看着自家先生。 得意门生无措的看着手里的孩子…… …… 镇国公因为调防回京了,齐王动,镇国公就要动,他一直等待的机会马上就可以实现。 镇国公将梁将军和徐将军叫到书房,这是他们赶超安国公府的绝好机会,未必不能一搏。 第354章 图什么 书房内。 严忠海带着长子,心有感慨的看着下面坐着的两位大将军:“你们都是跟着我一路出生入死过来的。” 徐老将军听着,心思却在大公子身上,他有段时间没有见大公子了,总觉得大公子不比从前,莫非是很久没见?还是看二公子看久了,觉得正常的公子们反而太过端正? 梁将军见徐老没有附和,急忙拱手:“我等能跟着国公爷是我等的福气。” 严忠海点点头:“大夏积弱久矣,太后又把持朝政不肯还位于皇上,国有两声,终归不是上策。” 徐老将军看梁将军一眼,然后呢?支持皇上?成为一个声音?可皇上就真是一个声音了?一个在龚西成手里任由两派人随意拿捏的皇上,就是最好的人选? 严忠海叹口气:“先帝对我等有知遇之恩,当初他老家人属意的太子人选也不是皇上而是齐王,幼主登基,乱局之源,先帝那样英武的人怎么会想不到这些,让一个孩子继承衣钵……” 徐老将军闻言,突然有个荒谬的想法,镇国公不会是想说…… 梁将军显然也想到了,一头冷汗,齐王的人都快废了,还提什么齐王,这件事世子知道吗?世子怎么说?不让国公爷好好‘休息’两天? 严忠海看着他们:“太后把持朝政多年,大夏皇室名存实亡,长公主的名声尚且不如安国公府的郡主尊贵,成何体统!” 徐老将军听严忠海提郡主不说话。 梁将军也不说话,他疯了议论郡主。 严忠海等着他们义愤填膺,同仇敌忾,然后一举剿灭太后的势力,揭竿而起势如破竹!可他说完,下面一个声音都没有,他的两个大将像突然睡着了一样。 严不予见状,看了徐老将军和梁将军一眼,见他们两人只是等着父亲继续说没有附和的意思,急忙开口:“父亲说的对!皇室怎么可以掌控在外姓手里。” 严忠海勉强找到落点,只能继续游说,往武将的痛点上踩:“北疆都能一统是我大夏最大的败笔!当初倘若我们出兵,北疆怎能有如今的局面,我们与北疆征战多年,他们何种品性我们焉能不知,太后与北疆妥协无异于以身饲虎,等北疆做大,第一个倒霉的就是我们!我们焉能不防!” 徐老将军觉得,不用北疆做大,大夏应该就要倒霉了,动大夏在林大人眼里甚至不用北疆帮忙,而且……听镇国公这意思,他是要跟齐王反了? 徐老将军有必要提醒他慷慨激昂的主子一句:“国公爷,您属意齐王?”挑明吧,别铺垫了。 严忠海看老将军一眼,没有被揭穿的尴尬:“老将军觉得如何?” “然后呢?继续做齐王统治下的镇国公?”毫无寸进,国公爷都不能更进一步,他们下面的人更不用说了,也就是说他们拿命去填现在就有的生活,成,保持原样,不成,万劫不复?是不是哪里不对? 严忠海怔了一下。 梁将军克制着才没有笑出来。 下一刻!严忠海顿时怒了:“徐老!本国公敬重你,想不到你竟然问出这样的话来!我等如何有何重要,重要的是大夏!是家国!只要大夏能够回到正轨,我等有什么要紧!” “国公爷觉得大夏哪点没在正轨上?” “太后把持朝政、国力积弱、饿狼一统!还有什么在正轨上?!” “太后把持朝政,想办法让太后还政就是。”徐老声音不急不缓:“北疆一统不好,国公爷再派人去离间就是,想办法让他们再次分裂,至于国力积弱,近两年来大夏修建河堤、休养民生、开荒截地,控制豪绅,不是在一点点变好?” 镇国公一时语塞,气恼又不得不控制的盯着徐老将军,想不到他竟然……竟然:“徐老,你老了!” 徐老将军觉得自己只是正常疑问:“大公子觉得呢?” 严不予看着他,这个老家伙最近一年惯是对他阳奉阴违,一点孝敬都没有拿上来过:“徐老将军,大夏该姓夏!” “大公子的意思是与我这等姓徐的没有关系,属下最好不要开口了!” 镇国公、严不予顿时被一句话堵在胸口上:“我们是为了大夏的长治久安!” “齐王难堪大任。”敌人都找不准是谁!他就死了一半:“国公爷,容属下说句越矩的话,你我年龄不小了,折腾来折腾去又能怎样,属下尚且这样想,下面的人又怎么想,兵卒家谁人没有几个家人,如今又能吃饱穿暖,寻得一处庇护所,现在却让他们争战,动力何在?军饷何在?” 镇国公没想到在老臣这里碰了一鼻子灰,他豪情万丈的谋划,未来的锦绣蓝图,还没有开始就撞头:“梁将军!你如何看!”徐将军老眼昏花了! 梁将军突然被点名,只能硬着头皮开口:“属下和徐老将军一样看。” 严忠海闻言险些没有气死:“鼠目寸光!你们的血性呢!南地的堤坝那是堤坝吗!还不就是一个形式!土地说是在种田者的手里能在几天!” “南地的堤坝属下去看过,真就是堤坝……而且国公爷,齐王做了皇上,田地就能一直在种田者手里了?”这中间的东西多了,他不得给他的既得利益者分东西?反而是他们国公府,真的分无再分了,再分就要被上面忌惮了,没事给自己招这个杀身之祸做什么。 “你们——你们——” 徐老将军、梁将军沉默的听国公爷气急败坏的‘你们’! 严不予也没料到,这两个人竟然反抗父亲:“两位将军!我一直敬重两位将军是出生入死的大人物,想不到两位将军如今满口利益熏心!你们——” “我们说的国泰民安大公子没有听见吗!没有听见大公子就好好重温一遍,出兵伐谋,家国大义,总要占一样,国公爷在我们这里吃点亏没什么,可若是在大的决策上吃了亏,才是真的没有回头路,大公子身为国公爷长子,还是多读点书的好!” 第355章 来来来 “你们——” “好了!”严忠海没想到是这个局面,是他看错了两位将军!既然敬酒不吃,就别怪他来硬的:“来人!” 书房门突然打开,冲进来一群全副武装的士卒。 徐老将军、梁将军见状瞬间向后,他们没有带人来!“国公爷!我等句句肺腑之言!人心不齐怎么用兵!”徐老眼尖看到了外面一晃而过的管家和严不渭,突然福如心至:“来人!来人!” “把两位将军带下去喝茶!兵符缴上来!” 外面瞬间冲进来一群家丁,将士卒团团围住! 严忠海看着这一幕,顿时怒了:“你们干什么!谁准你们进来的!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出去!” 严不予脸色难看:“国公爷都命令不动你们了是吗!” 严忠海:“将他们都拿下!” “住手!住手!好端端的做什么呢,在家里喊打喊杀的。”严不渭从人群里挤了进来,不大的书房这么多人,至于:“儿子见过爹,见过大哥。” 严忠海看到他就来气,成天游手好闲,还让媳妇在外抛头露面养活他,不嫌丢人,如果当初是长子娶了裴家嫡女,何至于看老二这个混不吝的玩意,想起这里又怨老大被一个女人弄的昏头转向,现在更是为了一个女人—— 严忠海都懒得看:“你来干什么,把这些人都带出去!” “是,是,都出去!听到没有,都出去!”严不渭看的是士兵。 士兵看镇国公! 严不渭走上前:“爹,都是自己人,爹这是做什么,徐老跟了您多年,他就是说了什么您不愿意听的话,您杀了他就是,折辱就不太好了是不是!” 徐老将军闻言差点没跳起来跟世子打一架!世子要杀谁! “你闭嘴!”人是那么好杀的!“你出去,这里没你的事!都愣着做什么!把这些家丁轰出去!” 严忠海以为只是一件简单的事,他的亲卫轰一群废物罢了,但双方竟然你退我进、你进我退的打了起来! 严忠海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严不渭赶紧找个桌子躲起来,挑选的自然是房间里最结实的一张桌子,就在他爹旁边:“爹,爹,大哥,快钻进来,快啊,别让刀枪误伤了!” 严忠海、严不予都不敢相信眼前的局面,更不敢相信钻在桌子下的严不渭! 这个府里除了他院子里的几个人,都是严不渭的人,这些家丁都是,如今这些家丁竟然能跟他父亲的亲卫交手,他还怎么相信严不渭! 严忠海都不能相信严不渭。 但严不渭很为父亲和大哥着想,见爹爹不进来比爹爹还着急,赶紧去拽自家爹:“爹,爹,来!” 严忠海立即甩开他的手!看看这局面还有什么不了解的!他这个混不吝的儿子是出息了啊!养的人都能跟他的亲卫动手了,而且看那两个已经找个地方躲起来、不慌不忙的老家伙,恐怕早就投靠了这不争气的儿子! 严忠海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徐老和老梁看中了这个逆子什么!好吃懒做吗!这比六月飞雪还让人觉得荒谬!只要不瞎都不可能看中严不渭!他还没死呢! 严忠海瞪着严不渭,气的够呛:“这些都是你的人!”没想到啊,没想到! 严不渭赶紧钻到桌子底下,他是有娘子和孩子的人,他还要给孩子争伴读的位置,不能有事更不能受伤:“他们非要跟着我,我也没有办法。”这是真的,是下面的人非要给他的亲卫,他想不要都不太好,考虑到他即将成为太子少师,他觉得有了亲卫也不错。 “你给我滚出来!” “不,爹,你也进来吧,这里说话安全。” “给我出来!”严忠海直接去拽他!都敢派人跟他对着干了,还躲什么!装样子吗! 严不渭不出来,都打成那样了,万一谁的刀枪被挑飞扎他胳膊上了就不好了,万一扎到不该扎的位置,多丢人!而且打是必须要打的,不把他爹的亲卫打服了,他爹根本不会跟他谈! “你出来!” “我不!” “出来!” “我不!” 严忠海累的满身大汗,气的火冒三丈!这个混账!混账东西! 严不予不敢相信两方人手打的如此惨烈,更不敢相信他爹真在拽老二,老二还就是不出来,两位老将军一起躲在椅子后面,又觉得不安全,正在往多宝阁后挪! 严不予不知道这两人是怎么想的,他爹还活着,他们却投靠了老二!不对,他现在都难以相信他们是老二的人! 他们怎么可能是老二的人!他们甚至不屑于成为他的人!就凭老二会陷害他们的孩子?!还是老二给的珠子?! 突然一柄刀呼啸的飞过严忠海眼前,重重的扎入后面的木架上! 严不渭吓的一把将他爹薅下来:“爹,您没事吧!爹您有没有受伤!爹——” 严忠海惊魂未定,只能任他拉着跟不孝子一起蹲下来,看到不孝子查看他‘伤势’的手,气的一口气险些没有上来:“还不让你的人住手!” “爹肯听我说话了吗,还让人抓两位将军吗?” 严忠海不说话,梁将军等人该死! 严不渭也不说停!既然如此就互相打到能说话为止。 严忠海怎么都不相信他回来后,第一个与他对峙的会是这个儿子!“你知道你在做什么!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谁!” “为了我大哥。”明摆着的事,皇上、太后剥夺了大哥的世子之位,换个皇上上去位置就回来了,觉得太后和皇上荒谬无德,不会看人,太后不但要削安国公府,还要毁了镇国公府的基业,让他接替大哥的位置就是第一步。 严忠海一时语塞! 严不渭觉得:“大哥已经看到您的心意了,大哥会理解您的,您真没必要一把年纪了去上战场给大哥赚世子之位,大哥也于心不忍,儿子这种不孝子都心疼父亲,更何况大哥了,是吧,大哥,大哥。”严不渭冒着生命危险从桌子下面探出头。 第356章 谁先退 “大哥,我问你话,你快跟爹解释解释。” 严不予当没听见,赶紧趴过去:“爹,您没事吧,有没有受伤?严不渭!看你干的好事!还不让你的人住——” 严不渭急忙抓住大哥的胳膊:“我刚才说的话你是不是没有听见,没事,我再说一遍。”严不渭叭叭叭把刚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严不予咬牙切齿:“无知之辈,那只是其中之一,父亲这么多年做的不比安国公少,却被安国公府一直压在头上,你说为了什么!” 严忠海欣慰的看眼长子,长子比这个满嘴胡说八道的儿子强多了! 严不渭茫然:“为了和安国公府被裁军的数量一致?还是羡慕只要太后还政后就不行了的安国公?” 严忠海、严不予闻言纷纷噎住,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堵严不渭的嘴。 严忠海气的脑子轰隆作响:“宋诚义提了宋石上来,就还有挣扎的余地!” “这叫权、主分离,离乱家不远矣吧,爹,虽然我没读过什么书,但不至于连常识都没有。” 徐老、梁将军突然觉得世子说的对,表面看安国公府确实离死不远了,宋石的能力对现在的安国公府来说只能起到回光返照的作用,宋石一去,安国公府彻底一盘散沙!不对,还有郡主。 严忠海现在只想骂逆子!不孝子!混账! 严不渭却还记得自己的正事:“哥,你快跟爹说说,抛开你当世子不说,还值不值得造反,从龙之功咱家又不是没有过,难道父亲还想当异姓王,以后每天上朝被文臣盯着,他们每天想的都是怎么弄死咱家?到那时候咱家就只有造反一条路,那还不如现在推翻朝廷来的直接!” 严忠海气的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严不予直接开口:“严不渭不要胡闹了!这些事爹早有安排,亦是爹深思熟虑,你当这是你瞎胡闹今天想做明天不想做就不做的事情吗!严不渭你太天真了!爹早已经筹谋多年!” 严不渭把脖子缩回来:“你说爹筹谋多年就多年?!他们有什么证据,我还说那是正常往来、诱敌深入!只要爹爹平安,往后余生高兴,那么这些事都是我做的!我认了!我明天就上朝去嚷嚷,我还把都有谁参与了嚷嚷出来,然后让皇上一锅端了他们。” “你!你!谁信你是无辜的!” “我为什么不无辜,我深入敌人内部,拿了这么多一手信息,太后和皇上凭什么不赏我,不赏我,我就说的全大夏都知道,太后薄待功臣。” “你给我闭嘴!” 闭嘴就闭嘴!严不渭趁机往外面看一眼:“爹,您的人快死完了,您确定不让他们住手?如果都死了您就没人用了。” 严忠海急忙挣开逆子的手从桌子下面出来,果然见自己的人死了七七八八,气的七窍生烟:“你!你——”严不予在家里是干什么吃的!让这个逆子做大!连那两个老头子也敢倒戈过去!“你以为我手里就这点人!”未免太天真。 严不渭摇摇头,他又不傻,他爹手里还有几个军:“但府里就这点人,所以我——会让爹出府吗?” “你——你——” 严不予给爹补充完整:“你敢软禁爹!” 严忠海气的要把这个缩头乌龟从桌子下面拽出来!他绝不承认他被从来没看得上的儿子打乱了计划!“给我滚出来!” 严不渭抱着桌子腿不出来:“我不!除非您让他们住手!先住手我就出来!” “让你的人住手!” “爹的人先住手!” “你的人住手!” “那就打完再说!”严不渭一屁股坐在地上,不动了! 严忠海气的、气的:“你有脸让你的人看到你这个死样子!威信何在!滚出来!” “他们已经习惯了。” 严忠海一脚踹在桌子上,因为桌子上太重没踹动,震的脚疼的够呛! 严不渭一把抱住父亲的脚:“爹,您没事吧,疼不疼,您别跟我生气,犯不上,伤了您自己怎么办,爹,我看看有没有受伤。”说着就要脱他爹的鞋,险些把他爹掀倒。 从小到大都是如此,不管他怎么骂老二,老二就跟没有长羞耻心一样,恨的他想骂他蠢都骂不出口:“住手!” 下面的人慢慢停手。 严不予不敢相信的看着分开的双方人手,爹就这样低头了? 严忠海何尝看不出长子怔愣,别说长子,他自己都不敢相信有一天要向下面趴着的儿子低头,或者说,如果严不予警醒一点,哪里有今天的事,他一直在上京城,竟然这么大的事都没有发现! 严忠海脸色难看:“都出去!出去!” 家丁们却没有动。 严忠海刚刚消下去的气又起来了!“滚出去!” 依旧没人动。 严不渭笨拙的从桌子下面爬出来,拍拍弄脏的衣服,一会抱孩子的时候还要换,麻烦:“下去吧。” “是。” 严忠海面目全非的坐在位置上,发现沾了一袍血,已懒得起来:“还躲着干什么!难道你们的命比你们的蠢主子还金贵!” 第357章 谁的秘密 徐、梁两位将军小心翼翼的从屏风后走出来,站在了严不渭的一侧,表明他们的立场。 严忠海冷笑一声,他们以为他们觅到了良主不成!谁会跟他们抢吗!就严不渭这样的能干什么!上战场?敌人都会笑死! 严不予看着徐、梁两位将军的站位!心里像被人打了一拳:“居心叵测!用心歹毒!你们控制严不渭想做什么!”想让严家军以后他们说了算吗!异想天开! 梁将军急了:“大公子!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属下等对镇国公对世子忠心耿耿绝无二心,就算刚才劝诫国公爷,也是就事论事,绝无一点私心!” “没有私心!?你们扶持严不渭,不就是觉得他好控制!” 徐老觉得大公子不单眼瞎还心瞎:“世子好控制!大公子控制一个属下等看看,这几个月大公子从世子那里占到便宜了吗?!大公子又从国公府里得到过什么好处?!还是和世子的交锋中大公子占了上风?!既然都没有,大公子凭什么认为属下等可以!属下等反而觉得,若不是属下等心思细腻、善于观察,世子反而看不到我等!” 严不渭觉得他们夸张了:“还是会看的,会看的。”毕竟一个人的能力有限。 严忠海闻言恨不得敲开严不渭的脑袋问问,这些吹捧不觉得夸张?!还有脸应!“呵!看不出来你们认的主子一表人才、龙虎之姿,反而是我等有眼不识金镶玉了。” “爹也不必如此妄自菲薄,我也就一般……” “你闭嘴!” 闭嘴就闭嘴。 严忠海看着徐老:“这么说你们跟着世子,是觉得世子能带给你们好处了?”巧言令色!那个逆子被人当枪使还犹不自知。 徐老看眼世子不说话。 梁将军也不说话。 “怎么都不开口了!”严忠海怒目而视。 严不渭试探的开口:“爹……有可能是怕您尴尬。” 严忠海脸色难看:“我有什么好尴尬的!” “那您把您的虎符交出来,孩儿告诉您。” “严不渭!” 严不渭不说话了。 严忠海看着他们!好!好的很!“虎符你们都敢想!”严忠海想喊‘来人,把这些人拿下’,可他的人死伤惨重!他没有想过在自己家还会遇到埋伏,根本没有带多少人进来! 书房里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说话了。 突然,严忠海语重心长的开口,慈祥、和善:“不渭……” “爹,您是要将虎符给孩儿了吗?” 严忠海又不说话了。 书房里更安静了,梁将军突然觉得他小儿子虽然叛逆,但现在一看比世子懂事多了,至少不会一开口就噎死人。 严不予看着在场所有人,猛然发现他成了局外人,这是他爹和严不渭的对峙,是徐老、梁将军跟父亲的对峙,与他无关! 严不予突然向外冲去,他倒要看看严不渭是不是真有关住他们的实力! 严不予推开房门!两柄刀明晃晃的出现在他眼前,外面层层把守,都是人。 严忠海自然也看见了:“原来是有备而来。”眼底泛出一抹冷笑:“不渭,是爹小看你了。” “爹怎么看我都行,我都是爹的儿子。” “我可不敢说有你这么一个吃里扒外的好儿子。”说着,将虎符拿出来,直接扔在地上,看着梁将军等人:“说吧,你们利用这个傻子软禁我有何目的!” 徐、梁两位将军见状,顿时后退一步,跪下,没人敢动地上的虎符。 严不渭跑过去,拿起来看了看,又凑徐老身边让他看了看:“是不是真的?” 徐老恨不得躲了,但世子问了还总是往他眼前怼,他想当看不见都难,只能硬着头皮辨认一二:“是真的。” 严不渭坐回来,松口气:“爹,跟您说实话吧,您赢不了的,齐王自己军队里有多少林大人和郡主的人他自己都说不清,他的财臣弄不好都不是他的人,您跟着他凑这个必死的热闹干什么,没必要,您就当多休息两天。” “必死的热闹?” “对啊,他在上京城的孔广早就是林大人的人了,很早很早,三年前的事了吧,户部尚书文大人也是你们的人吧,还有马阁老、皇城司的柳大人,皇城司你们不用想了,韩景善都快把你们那个山头挖空了,没几个能用的了,你们到时候真要逼宫,都凑不齐人手,至于其他的人都没有在关键位置上。对了,你们还在各郡县成立了多种教派,为了不引起朝廷注意,名字还都不一样,我想想都叫什么来着?‘同存帮’、‘天老会’、‘长生宗’、‘飞升门’......这些教派给你们招募了多少人手,二十多万?其中十多万都有可能是郡主和林大人的人,文人谋士更不用说了,去年从大哥府上跑了的那个谋士,姓廖是不是?投靠了曹昭,曹昭你们有印象吗?就是林大人没发迹以前认的哥,不是我说,林大人那个人见了什么人都叫哥,弄的我们现在都不好意思不把他拉过来排行……” 徐、梁两个人将头伸的老长,这都是秘辛。 “林大人也是,莫非是指望曹家帮他起家吗?就曹家那样的家世能带他走到哪一步,也就是在那个破县城称王称霸了,林大人看人眼光真不行,林大人如果一开始就找我,我绝对——” 严忠海提醒他:“你讲到投靠了曹昭。” 徐、梁两人一阵不高兴,他们才听到重点,原来林大人是想靠曹昭起家啊,曹昭的家世确实可以,不高不低,不上不下,募不到厉害的谋士。 不过,等等,曹昭当年是不是就挺不靠谱的,曹昭科举第几来着?他考中了吗?这人是不是就不学无术、胸无半点墨,他怎么被下放为县令的?走的他老爹的关系?那他考中了没有?第几? 严不渭将话题拉回来:“哦,曹昭就把这个人介绍给了蔡夅,蔡夅让他进了‘长生宗’,现在是齐王旗下谋士中被重用的几个人之一,这个人可损了,他出了个主意,离间齐王长子和五子的关系,还让齐王怀疑五子和他的爱妃有染,设计齐三子杀了齐王麾下张将军的幼子,内部都成这样了,你们没发现吗?还是爹不知道?” _ 有三 第358章 这么惨 严忠海都懵了,严不渭为什么知道的这么清楚!他不知道!齐王的几个儿子…… 徐、梁两位将军也是现在才知道,这人这么损的吗!都不做人事?这是谋士?明明是搅屎棍! 严不渭继续:“我一听这人这样,一想以前还是跟着我哥的,这还了得!那他有没有给我哥使过什么绊子?!我就让人问了一下,爹,你猜怎么着?” “说!” “他竟然在我哥这里两头通吃,还告诉我大哥现在追求的姑娘家,说我哥打的‘留银子去大嫂’的主意,靠这条消息又从商家那里拿了一笔钱,这不是把我哥赤果果的扔在别人家面前!简直有违谋士道义!我就说我大哥,堂堂镇国公府大公子求娶一个商户女子,怎么求娶了一年多还没有成功,原来对方根本没有想过嫁女儿!” 严忠海看长子一眼!连个谋士都压不住! 严不予像被人扎了一刀,杀人的心都有,尤其这种事还是从严不渭嘴里说出来,不亚于被人兜头浇了一头冰水又打了一拳!还让他最不看不起的人看见了!“你怎么知道这些!” 这也是镇国公想问的。 “我问的,我是林大人的人,林大人是我兄弟,我跟郡主的关系更不用说了,从小认识的情分,我问一下,谁还不告诉我吗。行,行,哥别开口了,我知道哥下面要问什么,无非是林大人怎么知道?郡主又为什么容我打听这些?还有两位将军真没控制我?真没有。”严不渭就把自己和林大人一起喝酒,喝着喝着想去边境城镇搞事情的事说了一下。 严不渭发誓,一开始就想弄点马:“一开始我们真没想那么多,就是想赚点银子,后来觉得北疆也不是不能搞一下,就搞了一下。后来卢宝珏非要跟着我,我也不能不给他好处吧,爹您说,有人跟您混,您能什么都不给,不给我成什么了,谁知道他建功立业的心那么重,差点拿个‘先登’的成就,那可就直接封侯了。错了,先登不是他,他是带着人逃跑有功,说起这个我都觉得丢人,我的人靠逃跑,立功了!别人都是靠杀敌冲锋,只有我的人靠逃跑!爹,如果是您,您能咽下这口气?!” 严忠海还没有回过神来。 严不渭已经继续:“您想我丢了这么大一个人,我不得让我的人找回来,梁友文他们当然就是第一人选,所以这些,不关徐将军的事,而且抛开这些不谈,爹,齐王就没什么出路,齐王能反也是郡主和林大人给他做的局。说这些都没用,其实我觉得……只是我自己觉得啊,是林大人烦太后了,太后最近总给郡主送琴师,林大人不高兴了,觉得太后碍眼了,想弄掉她,或者是要彻底架空她,否则我们下一步不应该是动夏国。私人推测,不保真,出去别乱说,有损林大人英明。” 严不渭说完,所有人都沉默着。 徐、梁两位将军也沉默了,林大人这是‘水涨船高’后放了曹昭选了世子他们啊,难怪后来对他们都那么好,就算无所建树对他们也多有包容,林大人是领情的。 等等,上面的是非距离他们太远,反而是大公子这里,大公子真的打算要了那户人家的银子,然后杀了人家女儿,这也太…… 难怪人家那么吊着大公子,如果不是有镇国公当靠山,杀了大公子的心都有,毕竟对方就一个女儿,必然是宝贝着才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大公子竟然如此算计对方,大公子简直! 严忠海的思绪都在元疆身上,他这个一无是处的儿子……做着所有武将没有做成的事! 他这个一无是处的儿子……一无是处……却已经能把他软禁在府上的儿子…… “所以,齐王的事您就别参与了。” 严忠海一动不动的坐着。 严不予不信,他不相信,徐、梁两人看他的又是什么眼神!他的私事被人这样摊开,他的颜面何在:“世子之位你们早有图谋!?” “哥!你说什么胡话!”严不渭顿时恼了:“江汉要长子之位了吗!韩景善要了吗!就是宋石也没有成为世子!你这样说我,有没有把我当你的弟弟!何况我要这个位置做什么,我直接让林大人给我封个元第一大将军不比这个破位置高!我要这个位置干什么,被人拿着比来比去,被人当猴子一样看吗!” 梁将军觉得这事,他可以作证:“大公子,这真不关世子的事,是您的女人,就是裴家的庶女裴六娘,好像是这个名字,不知道为什么,有了大公子还想当宋大人的妻子,可能是觉得不能当您的正妻,就想当宋大人的正妻,却也不想想郡主正在给宋大人说亲事,不能让人搅了局,可她一次又一次自不量力去偶遇宋大人,才让郡主厌了她,收拾她的时候不小心碰倒了您这尊瓷器。” 严不予突然间比被人扇了一耳光都要没脸。 徐老将军一算:“大公子是不是两次都栽在女人问题上了?” “大公子,世子之位的事不怪您,谁没有年少轻狂的时候。” 严不予怔愣着,一时间无法消化这个消息,裴六娘找过宋石?!还不止一次!他却还想为了她不惜抛弃世子之位! 严不予发现曾经他以为海誓山盟的感情,原来如此可笑!他以为要呵护一辈子的人,原来自己从来不是她的第一人选,既然不是,为什么又每次等他! “大公子是不是急眼了?”梁将军压低声音问徐老。 徐老让他少说一句,没见都气的握拳了。 “他刚才那么说世子,怎么不见给世子留点情面。” 徐老一想:“确实。”何况不止一个女人,大公子还被商户之家记恨着呢,哎,世子在外混的时候,有这么惨吗! —— 求发电 第359章 到处乱 严忠海没听小事小情,思绪翻滚,物是人非,现在看来,当初老徐突然出现在边关,根本不是因为什么长子的丑闻!而是另有图谋!能抓住这一点的未必是徐、梁,反而是不渭! 那些他觉得换防过于频繁的地方,也不是什么为了整体练兵,而是调人! 最失败的是,他竟然完全没有想过防备次子,做这些的不是他长子,不是他看重的任何将领,不是敌军,而是严不渭!小时候除了跟他娘说几句好话骗银子没什么正经事做的二儿子!“粮食的亏损也是你们做的?!” “怎么能说亏,那是咱家出银子,难道儿子发达了不是爹发达了,就像爹发达了,儿子不是一样跟着享福吗,儿子这么多年都是吃您的付出喝您的心血,您怎么能否定了咱家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事实。” 严忠海一口气窝在心里,喘不上来!北疆三十六部,现在想想,他们是一点点蚕食下来的,剑指夏朝,却不出兵夏朝,而是加速齐王内乱,是想兵不血刃占据大义?! 严忠海看向严不渭,突然发现这时候他拿下自己,简直大功一件!也就是说,两次他都靠压制他这个父亲,为他的林大人和郡主立下了战功! 简直!简直!严忠海有一肚子窝囊气撒不出来!老徐他们也是好样的,大夏不够大,选了北疆和大夏是不是! 这样一比的确不够大!简直太小了,号令不动他们了! “爹……大哥……”他们怎么都不太对劲?被自己卓越的能力震撼到了? 严忠海不想理会他,说起来他的妻子,是不是也是郡主的人,听名字掌的还是财政统合掌女部!裴家?裴仁,等等:“你们还通过裴仁掌握我的消息?!” “我岳父?他本来就是五娘的人,你跟他商量的事,他回去就告诉五娘了。” 也就是说只有他不知道,他像个棒槌一样到处乱敲,让人看笑话! 严不渭不关心他父亲了,他父亲接受不了很正常,可:“我哥……怎么了?他好像比爹你反应还大,可我早就告诉过他裴六和宋石的事,我还告诉他裴六不是什么好人,让他不要执迷不悟,大哥当时还为裴六说话,说裴六有主见,还很欣赏裴六,现在怎么了?好像……很生气……” 严忠海压着心底的火气:“知道事情的经过和知道因此没的世子之位是两回事。” 严不渭不明白:“可我哥明明说过,只要能娶裴六他宁愿不当世子?” 徐、梁两位将军重重的咳嗽几下,让世子别说了,没见大公子脸色都变了,国公爷脸色也不好看。 严忠海真想问问宋初语是不是看中了严不渭够傻,而且什么林大人、安国郡主:“你们难道不是被宋诚义坑了,他才是幕后黑手。” “谁是老大我还是分得清的,他跟爹一样,不行。” 严忠海一口老血堵在心口,实在没忍住,一个反手将他钳制在身前:“让你的人让开!” 徐、梁两位将军慌张上前:“国公爷息怒,世子不会说话,国公爷千万别跟世子一般见识,国公爷有话好好说。”两位将军说着直接跪下:“国公爷,请您放了世子。” 严不渭快被他爹勒的喘不过气来了:“爹……咳咳,爹……” 严忠海如果前一刻还有一丝怀疑,现在看着徐、梁他们的反应也知道这小子是真有用!至少他们不想看着他死。 “国公爷息怒,都是属下等说话不注意,国公爷世子对您孝心一片啊。” “国公爷,世子也是为了国公府,国公爷,您高抬贵手!” 严忠海已经压着严不渭来到门边,一脚将门踢开,外面的人立即将两人围住。 “让你的人滚开!”就这么一个分分钟让人捏死的主子!他们还效忠!就算要另开门路,这个家里也是他说了算! 严不渭脸色刷白的拍拍他爹胳膊,勒的紧……说不了话。 严忠海稍微放开一下,人依然在他的钳制下。 “咳咳!我即便死了国公爷也不许出去,少夫人会带好你们,我儿子也会——” 严忠海松开手,一脚踢在他大义凛然的儿子身上,转身进了书房。 下面的人立即要扶主子起来。 “别,队形不能乱,小心我爹跑了,咳咳,我能……起来……”严不渭毫无形象的从地上爬了起来。 严忠海没忍住又过去一脚将他踹倒在地上,气冲冲的回书房。 “爹……我还要……抱孩子……”腰断了怎么办? 裴五娘带着人匆匆赶过来的时候就看到严不渭正艰难的从地上爬起来,周围都是他的人,顿时慌张的就要过去! 严不渭冲她摆摆手,让她回去继续躺着,她公爹要脸,她过来不好办。 裴五娘担心。 严不渭摇摇头,让她去休息,扶着腰一瘸一拐的向书房走去。 裴五娘深吸一口气:“你们在这里守好,非世子命令不准任何人出来!” “是,少夫人。” “请大夫。” “是。” 书房里的气氛更压抑了。 严忠海真没想到,他还有一个坦然赴死的儿子!简直感天动地! 徐、梁两位将军都听见了,此刻跪在地上一声不吭,对,他们还有少夫人,还有刚出生的小主子……不是,最好用的还是世子。 书房里没有人开口,也没有人说话,父子间你死我活的气氛,让房间里越发压抑。 突然,严不渭的声音突兀的在书房里响起:“爹,爹,我说错话了,你行,你这一脚丝毫不减当年之勇,踹的我真疼啊!”说完忍不住趴在凳子上,哎呦哎呦的叫着:“我完了,我抱不了宋小山了,我抱不了小山了。” 徐、梁两位将军忍不住松口气,也说不上为什么,忍不住往世子身边跪一跪,给他揉揉腰,抱小殿下要紧,腰还是要早点好。 严忠海看着他们几个人,突然有种大势已去的悲凉,却没有夕阳落幕的沧桑,他突然很累,想一个人静静:“都出去吧,给他找个大夫……”他刚才完全没收力。 第360章 一盘肉 徐、梁两位将军看国公爷一眼,赶紧抬着世子爷走了,腰要紧,好了赶紧去抱小公子。 裴五娘还没来得及走,见到他出来喜出望外:“不渭……” 严不渭瞬间觉得自己腰更疼了:“娘子,我腰断了。” 裴五娘冲过去心疼的半抱住他:“大夫!大夫到哪里了!没事,没事,我在……” 严不渭半托住她的膝盖不让她蹲地上,她才出月子:“我要回房。” “好,好,回房。” …… 书房内。 严不予怔怔的站在原地。 严忠海十分疲倦,第一次没空看长子的情绪:“你也下去吧,算了,你也出不去,去后面休息吧……”他想一个人静一静。 可严忠海料错了,严不予能出书房门,严不予恍惚的走到门口时,直接出去了。 严忠海见状,瞬间起身往外走,所有人的刀刃齐刷刷出鞘!盯着国公爷一举一动! 严忠海突然仰天大笑!好!好的很,不管那个逆子嘴上说的多孝顺,也不准他跨出书房一步。 但这时候,他也不知道欣慰自己如此重要,还是该咬牙切齿,至少他的脸色应该比更灰白些的长子看起来要好点。 严不予还不到让严不渭看的如此紧的地步,何尝不是对长子最大的嘲讽。 严忠海叹口气:“天色不早了,你先回去吧。”他这是完全没将老大放在眼里。 严不予也发现了,他弟弟不屑于寸步不离的看着他,何其可笑! …… 严不予的小院里早已战战兢兢,主院书房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打起来了,他们连院子都出不去,怎么能不担心害怕。 幸好,大公子回来了,看到大公子,他们险些喜极而泣。太好了,太好了,这个家里终于要恢复正常了。 以后是不是就是国公爷和大公子说了算,大公子还像以前一样风光,这样的日子,他们一天都过不下去了,以前看他们脸色行事的人,现在见了他们就像见了瘟神一样:“大……” 严不予一声不响的往回走。 大管事和奶娘见状,本欲问出口的话,突然卡住,大公子情况似乎……不对? 严不予一声不响的坐在空荡荡的正厅里,只有房间的大小依稀展现着它曾经的富贵。 严不予突然不想动了,他自问,他爱裴六娘吗? 以前……确实喜欢吧,他意气风发、仕途顺遂,有傲人的家世,有唾手可得的一切,他看上了一位不能爱的女子,甚至娶她为妾都困难,她那么柔弱、庶女、楚楚可怜,他怎么会不爱她。 她比裴五娘更温柔、更爱笑、更会聆听他说话,她越躲,他越想上前,那时候他心里都是她。 至少说出愿意用世子之位换她一生一世的时候,他应该是真心实意,无怨无悔的。 即便后来失去了世子之位,他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那是什么时候起一切都变了?他再也无法维持荣光时,还是严不渭开始说什么什么是他的时候,还是粮食计划溃败之后…… 那时候他也不能说不爱那个女子,只能说有太多事比她重要,他只能把她放一放,放的次数多了,似乎也就习惯了,发现没有她也不是不行。 最近他甚至没怎么想起她,她进府后,他也没有去过几次,那些爱而不得、势必要在一起的想法,被很多事情磨的所剩无几。 可即便这样,他也没有想过怀疑她,她有她想要的正妻之位,有她倔强的追求…… 但抛开过往的情感,看她过往所做的一切,现在的严不予只想笑,他这半年来对商户女的追求让他看清了很多,那些故意接近人的手段、那些口不对心…… 严不予觉得自己蠢透了,曾经的他高高在上,何尝不是一个庶女想蓄意靠近的人,甚至不用有什么结果,就是靠近他,让他记住她! 严不予想到这点,手掌紧紧攥住,克制着自己的情绪,他竟然愚蠢的一头栽了进去!成了别人捕获的猎物! 什么庶女生活艰辛!他真艰辛了才发现,裴六娘的日子可不艰辛,相比于很多庶出子女她过的逍遥自在,裴夫人更没有打压过她,否则她那些才名、随意出行是怎么办到的。 可他竟然信了,竟然觉得她吃穿用度处处不如裴五娘,觉得她过的小心翼翼!呵,真正的小心翼翼是他现在的日子! 何其可笑,他竟然输在了一个女人手里!输也就输了,无非是一段感情,可这个女人野心何其大!看中的何止他一个,她还看中了宋石! 不得不说,裴六娘很有眼光,宋石啊,现在应该是比他父亲还风光的人物吧,这样的人如果被她得逞了,恐怕她也就再也想不起自己是谁,往后都要悲天悯人的看自己。 可惜啊,宋石没有看上她,宋石都看不上的女人,他严不予看上了,就说可不可笑。 也是宋石是庶出,裴六娘那些伎俩用在他身上恐怕不管用,都是庶出,宋石以前过的什么日子,谁真可怜谁假可怜,一眼就能看出来!她怎么玩的过宋石! 可也因为她狼子野心,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人,顺便自己也走上了不归路。 “呵……呵呵……”该怨谁?严不予觉得除了怨自己蠢还能怨谁,怨他成了一个女人的虚荣心吗!宋石怎么没有被蛊惑! 说起来,裴六娘当初是不是很得意,自己就像她盘子里的肉,可吃可不吃的放在那里,还能恶心一下五娘和裴夫人! 可惜,算来算去,她还是输了,输在了她膨胀太过的野心上:“奶娘……” 奶娘慌张上前:“大少爷……”大少爷回来后又哭又笑的,她心里突然更害怕了,难道不是老爷回来后一切恢复如常? “去吧裴姨娘叫过来。”这么有意思的事,怎么能不跟裴六分享一二,尤其宋石,她知道她自己错过了什么吗!如果知道了,是不是恨的半夜能从床上爬起来!用尽手段,还错过了! 她当初尝试的时候,是不是也觉得手到擒来,对他这个世子都见效了的美色,更何况对付一个庶出。 - 有三 第361章 只有他 宋石当时什么身份,她裴六娘什么名声,能嫁给宋石是宋石积德。她是不是觉得她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达成念想,谁能想到最后付之一炬!哈哈!连带着他一起,付之一炬! 管家见状,吓得心咯噔一下,大公子怎么了! 裴六娘很快被带过来。 路上,奶娘强硬的盖住了她的手,做个饭而已还能烫伤,要污了大公子的眼吗!盖好了! 可刚进屋,裴六娘被烫红的手背便露了出来,她穿着粗布衣衫,胆小怯弱的跟在奶娘身后,楚楚可怜,看着像被恶人磨搓着的小丫头,需要人给她做主。 严不予就这样看着她,不经意间漏出的一截手背,安分乖巧的样子,明明什么都没说,却仿佛什么都说了。 他以前竟然吃这一套,还全受了,当下谁不可怜,连他爹都一样可怜,他们被严不渭像傻子一样随意摆弄!谁又比谁可怜。 裴六娘见大公子不开口,只能微微屈膝,悄悄将袖子盖住手背,声音柔顺:“见过大公子,大公子叫妾身?” 严不予心中冷笑,面上也笑了出来:“拙劣……”盖给谁看?还动作那么明显,是唯恐他看不到吗? 如果是一天前,他也不介意在她面前展现一下宽和、深情,毕竟是自己的女人,现在只觉得厌烦,为曾经的自己厌烦。 他以为能掌控一切时,何尝不是在别人网里任人拿捏。 裴六娘愣了一瞬,猛然抬头看向严不予。 严不予也看着她,光明正大又毫不客气的上下打量,好像在品读一个再新奇不过的物件。 裴六娘心咯噔一下:“大……大公子,您说什么……”她没有听清。 “我在恭喜你,眼光独到、慧眼识珠、以微知着,知道宋石吧,就是你曾经看上的宋石,今非昔比了,飞黄腾达、应有尽有,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你不高兴吗,你跪下做什么,快起来。就差一点,如果你早几年注意到他,早点嫁给他,现在还用在这里看我奶娘的脸色吗!我们都要看你脸色才对。” “大公子,大公子是不是有人跟您说了什么,那都不是真的,不是真的……” “哦,是你没有上街巧遇宋石?就像你当初在下山的路上巧遇了本世子一样,哦我已经不是世子了。” 裴六娘吓的半死:“大公子,您听妾身说,不是这样的,不是……” “那是什么?你说说,三番四次出现在宋石面前,让宋石都因为你改道了,你还不死心的追过去继续偶遇,你是不是没想过是宋石发现了你,看穿了你的伎俩才离开的,而是觉得对方没有看到你的美色,不知道你的好,等宋石知道了,一定会像我一样对你言听计从!” 裴六娘瞬间脸色苍白,严不予怎么知道的,这种事被摊开在严不予面前,严不予怎么看她! 奶娘震惊的看着裴六娘,原来这个女人没有进大公子院子之前,就想勾三搭四,亏大公子当初对她一心一意,她配吗!还害的大公子落得今天的境地,大公子都是为了谁!这个贱人! “大公子不是的……大公子……妾身对大公子……” 严不予已经截住了她的话:“对了,我是来恭喜你的,宋石,你看中的宋石哈哈!安国公府掌家人,元疆一统的缔造者,你猜他在元的品级是多少,一品?还是超品?元疆你知道是哪里吗,你知道,毕竟那么盛大的仪式,你又不是孤陋寡闻的闺中女子,真是太可惜了,差一点,差一点你就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就是他没有看上你,哈哈,他宋石看不上的女人我看上了!我看上了!” 裴六娘害怕不已,脑海里充斥着各种各样的信息,什么意思?元疆和宋石有什么关系?她更害怕现在严不予的状态,严不予还知道了什么,他为什么说这些!? 裴六娘下意识后退,却被严不予一把拽了回来! 严不予垂下头看着蜷缩的她,他不怕告诉她,等他们所有人能出府的时候,外面恐怕已经变天了,到时候天下都是他们的,他们这些边边角角的小猫小狗有什么重要的,别人口中的谈资罢了。 严不予粗鲁的抬起她的手,看着上面新鲜的烫伤,刚刚听说要过来的时候烫的吗?对自己真狠:“你说你当初对宋石是不是像烫手时一样自信,也是……” 严不予挑起她的下巴:“小脸、水眸,的确好看,名气还比他大,他宋石有什么,怎么会看不上你呢!毕竟我都看上你了!可他宋石怎么就没有看上你呢!人家要娶江尚书的嫡女不娶你!你算个什么东西跟江府的嫡出小姐相提并论,你说啊!你算个什么东西去明抢别人定下的男人!我都跟着你丢脸!丢脸你知不知道!” “啊!”裴六娘挣开严不予的钳子,但很快又被他拽住。 严不予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她,像看一个笑话:“就因为你自以为是、自命不凡,你觉得宋石是块石头,他偏偏是块宝石,结果自己撞得头破血流,连我一起跟着你滚下世子之位,你是不是特别高兴,毕竟还有我跟着你倒霉。” 裴六娘没想到他连这个也知道了,不断后退,可根本逃不出严不予的掌控! “你跑?跑到哪里去?宋石可看不上你,不但看不上你,还十分嫌恶你,要不然你能跌下来的如此快,你看,只有我看得上你,你高不高兴,只有我……” —— 求发电 第362章 还是看重的 裴六娘被看的毛骨悚然,身体忍不住发抖。 严不予抚着她的脸,禁锢着她的身体让她无法后退,目光温柔的又回到她的手上,仿佛那是很重的伤口:“这么狠心,疼不疼……” 裴六娘更害怕了,想问严不予说的元疆、想知道谁告诉大公子这些,可看着严不予现在的状态,裴六娘只剩下恐惧,他什么都知道了?他会怎么对付她? 严不予抚着她的脸,细腻又温馨:“你对我真是煞费苦心……” 裴六娘不断摇头,不是,不是。 严不予又否定了自己的说辞:“我算什么,你勾勾手指就成功的人,能用多少心思,反而是宋石,你一次又一次还没成功,除了宋石还有别人吗?” 裴六娘摇头,惊恐的眼泪不自主的流下来:没有,没有…… “只有我一个男人的确委屈了你……你心那么大,想要的那么多,怎么能困于我一人之手,那岂不是让你的才情无用武之地,我倒是乐意将你送给宋石,无奈,宋石看不上你,不过没关系,他看不上你,别人看得上,你觉得老磕怎么样?” 大管家闻言瞬间跪下,他叫老磕,可他是大公子倚重的管家:“大公子,万万不可。” 裴六娘疯了般摇头,严不予在说什么!她欲挣扎可根本挣脱不了。 “你看连老磕都看不上你!哈哈,他都看不上的东西,我却只需要你勾勾手指。” 大管家瞬间不敢说话了,他不是那个意思! 裴六娘想跑,严不予疯了! 严不予看着挣扎得厉害的裴六娘:“太高兴了是不是,又多了一个施展你魅力的机会,也是,老磕可是家里的顶梁柱,太适合现在的你了,你如果拿下他,以后就不用洗衣服、做饭了,你说对不对?” “放开我!放开我!” “你怕什么?觉得委屈?不,我跟你,我们同病相怜,你放心,不管你跟过谁,你还是我的女人,宋石我都忍了,老磕我也会忍,毕竟,你对我那么好、我又那么喜欢你不是吗?老磕,今晚人是你的了。” 大管家吓的一动不动,一句话都不敢多说。 裴六娘吓的尖叫,疯狂挣扎。 严不予觉得她不识好歹,他都能放下身段哄一个商女,裴六娘落得这样的境地后哄管家不是理所应当,为什么就不行,他们都是一样的人,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奶娘见情况不好,也赶紧跪下求情:“大公子……大……” 严不予根本不看她;“幸好不是正经娶进来的,否则我在你手里输的多惨,至少我们两个比,还是我占了上风,你说对不对?” “大公子,大公子,老奴知道您心里难受,您发泄出来就好了,犯不上为了一个女人气坏了自己的身子,大公子,裴姨娘不值得,可您还要保重自己的身子啊!” 奶娘也赶紧爬上前:“大公子,大公子,您不要吓奴婢啊……您这是怎么了?” “还不把你今晚的新娘带下去。” 裴六娘不要命的挣扎着,不知道是严不予没有按住她,还是裴六娘力气太大,裴六娘终于挣脱开时,不管不顾的往外跑去。严不予疯了,严不予疯了! 裴六娘一把拽开院门,用尽全身的力量往外跑,嘭!头瞬间撞在墙上!撞的头晕目眩! 她们的院门呢!她们院子的门! 裴六娘不管不顾的关上门,再打开,还是墙,怎么会是墙,这里明明是门! 裴六娘拼命捶墙:“救命!来人啊!救命——”严不予疯了! 大管事和奶娘见状,放下对大公子的担心,也快速跑了过来,怎么回事?门呢?她们每天出入的门呢?一个时辰前大公子刚刚从这个门里进来! 裴六娘快速向后门跑去,她必须出去,她必须出去,不出去她会死的! 后院的门打开,依旧是墙,新砌的墙,混在其中的泥土还没有干。 “不!”裴六娘不管不顾的要往外爬,她不能死在这里,严不予不能那么对她! 大管家和奶娘也跑了过来,后门和前门一样都被堵死了,甚至连出水口都被堵了,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大管事和奶娘谁也没有看裴六娘一眼,快速折回大厅:“大公子,怎么回事,大公子——” 严不予并不意外,他是不是还该高兴,高兴严不渭并没有放着他乱跑,还没有完全看不起他!他在严不渭眼里还值得看顾一下! 哈哈!他太高兴了!他为什么不高兴! 后院内,裴六娘刚借助堆放的东西爬到墙上,还没看清上面的情景,就被人一杆子打了下来,重重的摔在地上,崴了脚:“啊——” 大管家和奶娘在大公子这里什么都没有问出来,大公子浑浑噩噩的,如游尸一般起身,回房间去了。 他们两个就是再蠢也知道出事了,老爷和大公子根本没有赢,是世子赢了,而且听大公子话里话外的意思,老爷和大公子一点胜算都没有,怎么会这样? 后院内,裴六娘拖着疼痛的脚踝起身,想跑,可举目望去,她往哪里跑,她连出都出不去:“救命!” 空荡荡的院子里都是她的回音。 …… 镇国公府外,也早已紧张起来,本来在街上叫卖的人们,很快发现,来来去去的士兵增多,各大城门紧急戒严,所有文臣、武将,匆匆赴朝。 其中严不渭代替了镇国公,身后跟着梁将军等人,位列其中。 这一切只因为,皇上和太后刚刚收到消息,齐王造反了,打着清君侧反太后专政的旗号,从他的封地集结了五万兵马,一路势如破竹,直逼三河流域。 太后、皇上脸色难看,太后震怒,当务之急是派谁抗敌,连镇国公在关键时刻病重告假都没有关注。 安国公府一系、镇国公府一系、孟大将军、蒋家、燕家,满朝将士请求出战! 太后、皇上欣慰不已,朝局争论再三后,派了昌侯府蒋大将军即刻出征,整军十万,势要凯旋! 第363章 一年冬 上京城的人消息最灵通,很快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齐王造反了! 这是翻天覆地的大事!上京城内顿时人心惶惶、门户紧闭。 可,很快就有人发现,上京城没有管控出行,有胆大的人走了出来,慢慢的人越来越多。后来人们觉得除了城门增加了守卫外,日子没有一点变化,甚至连粮价都没有涨,生活物资还是如此丰富,甚至更丰富。 如果不是看到街上到处抓探子的禁卫军、张贴的告示,谁能想到齐王造反了。 百姓甚至抽空看了新科揭榜,新科状元蔡夅的名字一时间和齐王造反比肩共重,成为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 蔡夅却没功夫享受他‘买’来的荣耀,忙的脚不沾地,没有被战火波及的地区要保持原样运转,他们付出的心血和时间比所有人看到的都多。 所以所有想见新科状元一面的人都落了空。 楚翩的嘴角就没有落下来过,恭喜声此起彼伏,新科状元的鞭炮声响彻整条街道。 楚翩看着放在正厅里的大红花,眼中闪过一抹欣慰的水光:“这小子,这样大的荣耀,都不赶回来看一眼。”他的世界越来越大,走的越来越远了…… …… 前线很快传来战事失利的消息。 江尚书罗列了户部、国库空虚的大量事实,前线战线又再次被推后一个城池。 太后震怒,可国库无银,兵力不足,齐王一路势如破竹。 太后想到了安国公,可他手里一共才多少兵马!太后第一次觉得当初削安国公的兵削的太狠了些。 镇国公镇守北境,现在往西调,行军消耗就是庞大的数字,现在朝中缺的就是银子,还要防范元疆趁机作乱。 皇上夏轩也慌了,齐王再翻过一座山就能北上,安国公府的兵马已经从东开始行军,可远水解不了近渴,等东部军队调过来,齐王就能围京了! 最令朝臣气愤的是,为什么渡江镇守使会临阵倒戈! 随着前线战事不断吃紧,高呼太后还政的声浪越来越大。 严不渭上朝不参与这些,他只是站在那里占个位置,往往一次朝会下来,他都快睡着了,那里的人还没有争论结束。就是打个仗而已,卖命干就完了,吵什么!等他们吵完,他们都被齐王一锅端了! 裴五娘让他闭嘴,不懂却敢张嘴,是战衣不要银子还是弓弩不要银子?是人可以不吃还是马可以不吃?一心蛮干,不懂还话多:“齐王那边是谁在领军?” “你问哪一路?西路是宋石的人,中路攻南地的是林大人的人,北路是咱家的人。” “就没有齐王的人?” “有,明面上的将领都是齐王的人,他的好大儿齐大傻,三儿子齐不冤,不是都在三军中,怎么能说没有他们的人?至于他自己的守城军,哈哈五儿子都快被他们自己的将领坑死了,估计谁现在打齐王的大本营,守城将军都要开大门欢迎,还建什么功立什么业。” 裴五娘叹口气,她以为齐王造反,郡主和林大人会站出来抗击齐王势力,然后将他们的势力表面化。结果却是林大人和郡主去帮齐王打仗了,而且林大人和郡主都不在京中,两人应该各自在前线督战。 现在来看,郡主和林大人会利用齐王的势力大开大合一次,然后再反过来站在皇上的立场大开大合一次,彻底清除各地盘根在夏朝的所有势力,完全规整夏朝。 大雪覆盖了元疆大部分疆土,夏朝的春节过的压抑、快速。 第二年春,太后迫于压力,还政于皇上。 次月,齐王大军围困上京城,皇上带领百官、豪绅仓皇而逃。 元疆大军与镇国公一系固守边境的将士倾巢南下,全歼齐王十万精锐,举国哗然!国不可一日无君,上京城暂时组成十三人内阁,统领大夏事务。 齐王大为震惊!为什么元军会参与进来!固守北境的将士为什么无诏自动!可齐王经过这一败后,仿佛打开了地狱之门,各地郡守势力纷纷开始反攻,让他想停下来重整势力都难以做到。 内阁反攻的声浪势如破竹,一路挺进齐王大本营! 廖谋士伙同齐王的大将,打开城门,恭迎林大人入城。 这场耗时一年的内乱,以十三内阁上台后力挽狂澜,宣告结束,同时镇北军取消,全面施行和元疆互通有无的政策,而这一政策在反攻前就已经开始实施,如今两地早已密不可分。 皇上、太后回京十分顺利,只是朝臣默契的将两人迁入皇家北苑居住,两人依旧享受皇上、太后的称谓,过着以前的日子,只是不再过问朝事。 大小朝事会在内阁过一遍,然后移交到林清远和宋初语这里审批。 十三内阁,也分四部分势力,龚西成、宋意、裴五娘、宋石。 其中宋意交出手里的财权给裴五娘,主监察内阁。 同时,元疆和夏朝的政坛开始融合。 …… 夜色,如同一幅精心织就的画卷,慢慢展开。 寒风在走廊中游荡,吹过已经结冻的土地,带走了最后一点秋天的气息。寒风中,廊下的烛灯发出暖黄的光,一切静的出奇。 宋初语今晚没什么睡意,她披了一件外袍起身,没有吵醒清远。 如意拿着薄氅远远跟着。 宋初语从房间出来,走过幽静的长廊,寒风无力的吹过光秃秃的枝干,却已经不是去年的初冬。 烛光照在水面上,布满碎冰的水面在月色下苍白如玉,宋初语走过去靠在凉亭的柱子上,抬头看天上的残月,真安静啊,辽辽国土,就是这种感觉吗? 如意垂着头,静静地看着水里的月亮,郡主又想飞的多高? 一条鲤鱼跃出水面又快速钻入水底,打碎了水里的月色又快速被水拼起,夜似乎更静了。 轻微的脚步声从后面传来。 如意后退,余光看到林大人的衣摆,静静的退了出去。 林清远将大氅披在郡主身上,露出里面的酒壶酒杯,无声的给郡主倒了一杯:敬今晚的月色。 宋初语接过来,莹白的手指在碧绿的瓷杯上,犹如开出的粉色荷花。 _ 又进一步,求发电 第364章 月色普照 宋初语一饮而尽。 林清远也给自己斟了一杯,一口饮下,与她一起看今晚的残月,又是一年冬…… 宋初语见他穿的单薄,将披风解下来,给他披上,自己进他怀里。 林清远环住她。 夜安静的在两人间流淌,月光洒在每个人身上,就连微微摇曳的酒水也有月色的青睐。 “郡主……” “嗯……” “没什么……”就是想叫一叫她…… …… 战火蔓延过的大夏朝正在逐步恢复元气。在百姓心中,心有余悸的齐王造反已经落下帷幕,只是说起来还心惊胆战。 夏朝还是以前的夏朝,与往常一样却又不太一样,还有些冥顽不灵的臣子,企图重新拥戴皇上,可那毕竟是少数,激不起一点浪花。 夏朝所有官员这才发现,原来‘咬人的狗真的不叫’,谁能想到真正造反的不是安国公,而是他的女儿和女婿。 …… 皇家别苑内。 太后褪了繁华,没有饮今天厨房送来的燕窝,她看起来更像一个老太太了,穿着一身朴素的道袍,一心礼佛。 德公公小心的看眼没动的膳食,太后自从回京后已经几天没用膳了:“太后,郡主……求见。”郡主也来了几次了,太后没有见。 太后拨弄着手里的佛珠,一动不动:“不见。” 德公公见状,心里跟着难受,太后待郡主如亲生,谁能想到最后将太后软禁在此的也是郡主:“太后,您想开点了,就是历朝历代的皇子,不是也有很多造反的……”现在也没什么不能说的。 太后闭上眼显然不想多说。 德公公又等了一会,见太后没有改变主意的意思,心里叹口气,小心的去回郡主的话。 宋初语并不意外,姑姑不愿意见她是应该的:“劳烦德公公近些日子伺候的尽心些,有什么需要的就让人跟我说。” “郡主客气,奴才一定尽心尽力。” 宋初语叹口气,起身,向姑姑寝宫的方向行了一礼,转身离开。 德公公看着郡主等人离开的身影,有种物是人非的错觉,谁能想到呢…… …… 镇国公府内。 所有封禁的院子重新打开了,被关在书房里一年的镇国公被允许出来;大公子院子里砌过的门也被打通,一切又恢复了原来的样子。 严忠海站在书房门外,踏入久违的院落,神色间尽是沧桑,向来高大的身体也萎靡了不少。 他以为,他能更早的出来,他以为严不渭有需要他出谋划策的时候,或者他那个孝顺儿子在局势稳定后就应该来彰显他的孝道。 结果,没有,这一年多来他被照顾的无微不至,但却是在局势彻底平息后才踏出了书房,他的二儿子,比他想的更谨慎、无情。 可在大事上,想要成功,也应如此不拖泥带水,一击必中! “老爷——”严夫人率先冲了进来,她也是半年前才知道二儿子做的好事,才知道这个家里早已不是老爷当家做主了,一开始她也逼着儿子放人。 可现在这样的局面,还有什么好说的,如果没有老二,他们全家可能都跟着陪葬了。 她希望老爷认下,别跟老二犟着来了。 严忠海看着妻子,依旧是以前的样子,可见被照顾的很好:“他呢?” 严夫人疑惑:“老二?他去……他去……”严夫人目光闪烁,不太敢说。 “说。”他现在能把那小子怎么样吗!那小子肯赏他一口饭吃他就该谢天谢地。 “去……国子监了。”练了一年咬字发音,说能堪大任了,就抱着孙子出去了。他也是为了这个家:“你放心,人都是他要求撤的,还让我给老爷准备了炭火和艾叶,帮老爷去去晦气,他心里……还是有你的……” 另一边。 严不予就像没有看到重新打开的门一样,他出去干什么,给严不渭歌功颂德?还是让外面的人看他笑话?大势已去,谁现在在乎他出不出去! 突然,一道披头散发的人影从旁边冲出去来,快速向门口冲去,却被人挡了下来:“出入令牌!” 裴六娘骤然放声尖叫!不顾形象的就那么坐在地上,这里的人谁还在乎她是什么样子,为什么她要令牌!为什么! 严不予的目光静静的落在她身上,又面无表情的移开:何必自讨没趣。 …… 楚翩搬家了,从驴滚胡同后巷,搬进了一栋三进的大宅子,宅子从正大门到后院足足要走一炷香的功夫。 宅子里奴仆环绕,水榭长廊,院墙上趴着碧绿的爬山虎,墙下种着各种各样的花,抬眼便是假山、菱窗,一看便是大富大贵的人家,养老爷、夫人贵气的地方。 “恭迎夫人回府!” 楚翩欣慰的看着一院子奴仆,笑着让大家散了,做梦她都没有想过,有一天她能住上这样好的宅子,还有这么多人伺候,这该是戏文唱的老夫人们才能住的大宅子。 慧姑并不意外,她们状元爷今非昔比,以后啊,说不定还有更大的宅子:“夫人,我们进去里面看看?” “好,好,看看。” 屋内椅木高华,百花图栩栩如生,竖立在两侧的屏风,比她以前的房间都大,多宝格上摆满了她以前没见过的好东西。 慧姑、蓓姑笑着。 楚翩也笑着,她现在真成深宅大院里高高在上的老太太了,怎么能不高兴,这是她做梦都没有想过的好日子。 她这样不堪的出身,没有本事的人,怎么敢想有一天会成为官身,能出入这样的宅子。 楚翩的手抚过润泽的椅身,椅背高大又神气,她以前那点赎身银子不知道够不够买这里一把椅子:“蔡夅呢?” 慧姑知道:“回夫人,老爷本来是要回来的,可临时有事又走了,要过两天才能回来。” 楚翩点点头:“他正事要紧,正事要紧。”说着坐在了椅子上:“别说,还真不一样。” 慧姑笑了:“当然不一样,这可是官椅。”非大户人家不用:“夫人好福气。” 第365章 唯愿好 楚翩认同的点点头,保养白嫩的手指拂过椅子,高兴之余又不禁怅然,去年战事不断,他高中状元被重用的事即便传入老家,也没人冒着战火肆虐的风险乱走。 如今战事平歇,不知道那些知道消息的人,是不是悔的肠子都青了。 如果他们找来,定然要跟蔡夅重修兄弟情谊,以蔡夅的脾气,肯定不愿意,到时候自己的身世就会成为那些人攻击蔡夅的黑点。 楚翩不在乎自己那点过往被人反复拿出来说,却在乎上京城的人以后怎么看蔡夅,同僚如何看蔡夅。 被人知道他是被楼里的女人养大,他就是不在乎,也难免招惹流言蜚语。 楚翩心里叹口气,她是时候该离开了,知道他好好的,以后都前途无量,她早该功成身退了,待久了就不是恩,是仇了。 不过,蔡夅也不用为她担心,他现在这么有钱,日子过的这么好,她一定卷足足够她逍遥一生的银钱,去熟悉的地方,靠着他的名声,后半生过的衣食无忧。 这样,他也不必担心她,她也知道他好着,就好了。 …… 楚翩在这个奢华的府里住了一晚,使唤了一晚上的奴婢,将厨房里的好东西都尝了一遍。 然后包了一大箱子银子,给蔡夅留了一封信,走了。 信中写的很明白——她银子用完了会再给他写信,到时候他一定要利落的寄银子不能推三阻四。 另外,她回去不会住以前他们在镇上的小院子,她会买个大院子,再找几个婆子伺候,让他不用担心。她如果被人嘲笑了,还是会回来住几天吓死那些说闲话的人的,所以记得给她留个住的地方。 …… 蔡夅是第四天匆匆赶回来的,即便冷静了这么久,还是忍不住想与她一起分享搬家的喜悦,一起见证他一路上的成就。 就是有人伺候的日子,也只有她在旁边看着,才觉得所得值得他自傲一下。 蔡夅扔下马缰,大步向内走去。 门房把马牵走。 管家殷切上前:“老爷回来了。” “夫人呢?”这些称谓很乱,他是家里的男主人,叫少爷不合适,只能是老爷。她是家里唯一的女主人,称老夫人,她年龄太小,叫夫人正合适,也就这样胡乱叫着,本来也不是大户人家,没人在上面挑理。如今搬了家也一样这样称呼。 管家犹豫了一下。 “怎么?”蔡夅已经进了后院。 慧姑、蓓姑看到老爷回来都很高兴,以她们的出身就是夫人走了,往后也是够的上伺候少夫人的,都一样。 蔡夅看着出来的人,人已经跨入房门都没有看到想见的人出来,心里陡然升起不好的预感。 蔡夅快速向房内冲去,翻遍了所有她可能在的地方,可没有他要见的人。 “老爷,您找什么?夫人吗?夫人说回老家了,给您留了一封信。” 蔡夅突然觉得眼前一黑,险些昏在当场。 “老爷,老爷!” 蔡夅撑着发软的身体,早已练就任何事面前不改容色的他也尽量让自己撑住:“我没事……出去……”手却迟迟摸不到明明近在咫尺的椅子。 “老爷……”蓓姑担心的看主子一眼,主子怎么了? 蔡夅挥挥手,软在椅子上,她走了……毫无预兆的离开了…… 蔡夅像一瞬间被人抽干了所有的精气神,就这样静静的坐着,原来他想的就这样生活下去都是奢望…… 蔡夅一时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在这里,这里又是哪里,他在这里做什么,要干什么…… 半夜,寒风呼啸,吹的一切呼呼作响。 蔡夅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起来拿起信的,看到她不知道涂了些什么的银子、圈圈,他的目光才一点点有了焦距。 她在信里交代了很多,比如她早就看中的镇子上的大户人家的院子,以前觉得很贵,这辈子都住不起,这次回去后一定要买下住一住,还要多买几亩地。 她还会去找县令,让县令知道她有个厉害的小叔子,他最好给县令去封信,让县令看到他对她的重视。 还嘱咐他去郡主府上蹲亲事,他也不小了,赶紧成家,等他长子出生的时候,她会过来住几天,并叮嘱他如果方便,给她多寄东西过去,就是图个让别人羡慕。 蔡夅看着忍不住笑了,没有一点不舍,都安排的好好的,就像她想的那样,以他现在的身份,无论楚翩定居在哪里,只要他不倒,当地都要掂量掂量怎么待她。 她离开,对她来说是最好的选择,意味着没人挖她的过去,没人提她的是非。而那座小县城里,更没人敢对她说这些。 蔡夅知道都是最好的,是对她最好的,就这样也好。却不知道为什么,胸口突然钻心的疼,疼的他瞬间没了捏住几张纸的力气,整个人开始发抖冒冷汗。 “老爷!老爷!您怎么了?来人,请大夫!快请大夫——” …… 林清远最近很忙。 按说他不该如此忙,因为他这个人从来不看递到他面前的折子,就是递过来,他也不看合不合理、需不需要斟酌,一律盖上他的印章发下去。即便堆积如海的公务,他处理起来也不过一炷香的功夫。 所以,他这么忙,就不合理。 蔡夅咳嗽一声,压下浑浑噩噩的不适:“林大人……怎么了?” “郡主那边的折子送过来了。” 蔡夅懂了,林大人可以乱盖他那一部分,却不会乱盖郡主的,担心影响郡主声誉。 其实蔡夅也不觉得林大人是在乱盖,而是林大人根本不在乎下面的人是不是贪赃枉法、阳奉阴违,他不管国之财富在谁手里,也不在乎谁贿赂了谁。 所以蔡夅‘买’状元,也不用偷偷摸摸,打听的时候光明正大,银子送的毫不遮掩,为了一定要是状元也费了几分心力。 林大人在乎的是度,比如,前十名,可以各凭本事争状元,超过这个底线,才叫犯错!不超过这个底线,都是各凭本事。 收受贿赂也是一样,一次不超过千两,叫正常往来,超过了底线,他老人家勉强才会看一眼,就是看了也不见得动。 因为关于银子,蔡夅觉得林大人觉得都是他的,不同的是放在了谁的手里保管,有的人保管的多一点,有的人保管的少一点而已。 第366章 元夏朝 但对郡主的折子,林大人多多少少会多批几个字。 不过,林大人一般也不接那边的折子。郡主与林大人通过十三内阁共治天下,林大人监察百官升迁,郡主掌官员生死。 现在的局面完全看的出,无论是林大人还是郡主都没有称帝的想法,但两人也没有放权的举动,更没有封太子的意思,好在两人都年岁不大,‘太子’一事没人想提,何况林大人和郡主是两个人,就算其中一个有事,另一个也能顶上,完全不到用‘太子’稳江山的地步。 可正因为如此,郡主和林大人各自手里的权利泾渭分明,很少混在一起,这次,林大人却接的如此利落,莫非…….. 蔡夅拉住刚出来的付寿,付寿在齐王一案中有功,已经封官了,目前不在大人身边当职,家人也一起脱了奴籍,成了良民。 可付家在安国公府多年,盘根错节,肯定知道内幕:“郡主有孕了吗?” 付寿看蔡夅一眼,敏锐!低声道:“应该是,庄嬷嬷等人不让往外说。”郡主怀大公子的时候北疆在开疆扩土,林大人也有很多事情要忙,谁也闲不下来,没能好好将养。 但现在家国安定,有条件了,庄嬷嬷让好好养,不能仗着年轻耗了郡主的身子。 果然如……蔡夅突然咳的停不下来。 付寿见状,赶紧扶住他:“你怎么了?没事吧,看过大夫没有,你脸色很差,要不要叫大夫?” “没……事……”蔡夅很快不咳了,只是脸色嫣红,气息短促。 付寿看着他可不像没事的样子:“你这是怎么了,前两天不是还好好的?” 蔡夅的脸色肉眼可见的好起来:“赶路染了风寒而已,过两天就好了,你要有事就先走吧。” 他真有事,他过来也是汇报情况:“你注意点。” 蔡夅点点头,拿着奏折进去。 林清远将刻着‘知道了,甚好’‘辛苦’‘再接再厉’字样的印章,统统往折子上按,比他自己的折子,何止多印了一句话,是好几句话,看到蔡夅进来抬头:“你怎么了?脸色那么差?” “回林大人没事,染了风寒。” 林清远狐疑的看他一眼,还不忘翻过奏折不走心的印下一句‘不错’:“不是昨天才回来?赶路急了?”虽然蔡夅不说,但因为郡主天天提,他也知道这小子喜欢家里的‘嫂子’,这次赶这么急,应该也是因为嫂子,结果回来就染了风寒? “是。”蔡夅不愿多言,将奏折放下,出去了。 林清远继续印着折子,看到有歧义的便会扔到一边。 …… 国子监内。 严不渭偷偷看眼周围,再次将自己的孩子放下,眼疾手快的要抱走宋岐,转瞬,不知第几次被人按下。 “世子,您怎么又来了,没有林大人手谕,我们不可能让您带走大公子的。” “就是,世子,您想看大公子就看了,您说您抱走算怎么回事?” 他们疯了让严世子抱走大少爷!现在全国子监看顾大少爷就像看顾奇珍异宝,严不渭一进来就有人盯着了,他为什么觉得他能成功?还天天来,他难道没发现,他自己的孩子都不愿意跟他了,还来! 被放在地上的严治,扭过身子背对着父亲,安安静静的坐着不哭不闹。 “我就是抱一下,谁说要抱走了。”凭白诬陷人。 纪司业座下第一大弟子将大公子从严世子手中小心翼翼的抱下来,谁能想到,他先生白捡了一个少师当呢,虽然现在只是给大公子读书的,可大公子以后开蒙也顺理成章在这里,以后教导大公子的重任也会在他先生这边,而他们是大公子的师兄。 宋岐转过身看严治。 严治扭过身,不让看。 宋岐又跟着转过去。 严治再次扭过身,不喜欢被人看。 下一刻,严不渭将儿子扭到大公子眼前:“大公子,随便看,不过,您告诉伯伯,是伯伯读书好听还是纪司业读书好听,您喜欢听谁读书?” 严治眼睛一闭往后一躺:看吧,死了。 宋岐笑了,小大人般拽住严治的胳膊,将他往教室拖:学习不分年龄,不能懒惰。 “大公子,您还没回答呢,是伯伯读书好听还是纪——” 哐当——纪司业将门关上,别以为他不知道,严世子想干什么! “姓纪的,你给我等着!” …… 殷浊很长时间没回大夏了,现在应该叫元夏——元夏王朝。 殷浊回来后跟在龚西成身后做事,隶属十三内阁,统管六部,与蔡夅一起共同向龚西成汇报家国事务。 不同的是蔡夅正统科举出身,在文官中更名正言顺,他因为功绩和地位与蔡夅分庭抗礼。 但不管如何,那都是龚西成死了才轮到他们考虑的事。 殷浊再回来,还是有种物是人非,沧海桑田的感觉,不过,值得。 康睿没想到出来寻本书会碰到殷浊,身体下意识瑟缩了一瞬,转身离开。 他不走干什么,等着被羞辱吗! 或者说,他遇到他们谁对他来说都是一次毫不留情的鞭挞,是警醒,殷浊上辈子到过的位置,这辈子也走到了,没有人不人鬼不鬼的过去,他一样走到了现在的位置,关于他在北疆的事,在文臣墨客间犹如传奇故事被广泛传颂。 他的才学,没有因为齐王倒台有任何减损,他还是曾经的那个殷浊,甚至更好。 只有他康睿还在从六品的位置,毫无寸进,殷浊曾经瞧不起他的那些话,现在更为历历在目,而且还被他一语中的! 没了郡主,他还没爬到以前的位置,其实不单他,如果没有气运,殷浊也到不了他现在的位置。 他们都是气运使然而已!可即便都是运气加身,林清远呢?! 康睿几乎不敢相信林清远是这样爬的,比上辈子更快、更高、站的更远,远的他跑着追都追不上的地步。 齐王倒台了,郡主和林清远掌了天下?这两个人掌握了天下! 第367章 愿外放 康睿做梦都没有想到,夏朝易主是给了他们,如果只是夏朝也就罢了,竟然还有北疆,北疆竟然也是林清远的!他甚至想都没有想过! 林清远已经不是一个巴掌甩在他脸上,他如一座山压在了他背上,让他想爬都爬不起来。 康睿何止羞于让郡主知道他们曾经成过婚,他现在恨不得自己没有上辈子的记忆,那些记忆蚕食着他的骄傲,让他看到他多不堪一击!同样是借助郡主的势力,什么是风潮下的高手,林清远给他演绎的淋漓尽致! 无论是能力还是捭阖权势的手段,他康睿在林清远面前不堪一击!不同起点时,他不是林清远的对手;同一起点时,他也不是林清远的对手。林清远无论前世今生,记忆里从来没有借助过什么,一样活的顶天立地。 他就算借了郡主的势也不过区区二品罢了,而他林清远已经摇身一变,不是帝王胜似帝王。 比他上辈子的帝王路走的更快,国土更加辽阔、政策更加明朗、治下更加宽和,他甚至不用得罪权贵,就已经是权贵。 更重要的是,郡主有父有母,还有哥哥,他们都活的好好的,据说宋初杰对林清远言听计从,宋初杰那种人竟然会对另一个人言听计从! 他康睿曾经用尽手段,也没能让他们高看一眼,林清远不费吹灰之力就做到了,不是宋初杰冥顽不灵,而是他没有让宋初杰跟着他的实力! 看着现在的郡主,他有什么脸让她知道她嫁给过他!如果郡主问他一句‘那我幸福吗’,康睿还不如死了! 他上辈子让郡主过的什么日子,能有现在风光?!他狗屁都不是! 康睿几乎是落荒而逃,看都不敢看殷浊一眼,他也第一次有了下放的想法,他宁愿去地方为官,也不愿在上京城看到这些熟面孔。 当年挑灯夜读也要来的地方,现在张开血盆大口犹如随时能吞了他的妖兽,他想离开了,永远离开这里,哪怕今生与高位无缘…… “康大人回来了。” “康大人。” 闲着做手艺的人看着康大人过去,想起件事:“去年的状元,那位蔡公子你们知不知道,他搬家了,搬去了官老爷住的北城,买了一座三大进的大宅子,请了很多仆人,如今飞黄腾达了。” “真的?升的这么快?这才一年不到吧?” “可不是,跟对了人,再加上状元嘛,升的快是应该的,他嫂子以后跟着他可享福喽。” “为什么是嫂子享福,蔡状元没有父母吗?” “这蔡状元也是可怜,早早就没了父母,小时候跟着哥哥嫂嫂们生活,哥哥嫂嫂们不养他,他就被同宗的庶嫂捡回去了,要不说那嫂子命好,如今养的小叔子发达了,好日子在后面呢!” “可不是,以后再也不用像我们一样,做手艺、摘豆子了,以后就是官夫人了。” “康大人是不是也有个嫂子?” 所有人都讳莫如深的不说话了,那嫂子就是一个无底洞,没事就来找康大人要银子,不就是给康家生了一个孩子,又不是康大人的,却理直气壮的让康大人养。 “听说康家嫂子给孩子找了个可贵的私塾,康大人的银子都拿去填私塾了。” “真的?” “嘘,少说,那嫂子现在混不吝呢,可不如蔡家嫂子好说话,康家那个哪是什么嫂子简直是吸血妖女,也就是康大人好脾气。” “放心吧,刘小姐也不是好对付的,有她好果子吃。” …… 康睿只听了一个尾音,他早已是夏朝过气的状元,何况,翰林院不缺状元,没什么可说的,蔡夅也终有一天会被人代替。 ...... “你要外放!”秦莲秀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们好不容易来了上京城,你也即将升迁,眼看着好日子就在眼前,为什么要走!” 康睿很平静,升迁又如何,还是和这些人打交道,大事上无法做主,小事上不痛不痒,何况他也想知道自己的能力在哪里,想做些什么,脚踏实地的去做事,看到见得到的成绩,他才不至于被上京城的人压死。 他再不走,他怕,他连走的力气都没有了。离开这里,找找他不知道什么时候丢了的自己。 秦莲秀不准!她不允许!她觉得康睿疯了,康睿这次有功,为应对齐王也立下了功劳,她们好不容易躲过了战乱,眼看要迎来好日子,为什么要走,她们再过不久也能换大院子了:“康睿,你是不是忘了思贤!思贤需要留在上京城。” 康睿看着她:“留在这里干什么,被人欺负吗,你不会不知道思贤在私塾过的什么日子吧。”虽然不至于被欺凌。 但上京城的私塾不适合性格依然懦弱的思贤。 曾经那个面对自己也能侃侃而谈的儿子,在大儒的教导下不卑不亢的儿子,原来也种满了郡主的影子。 她的身份一样是康思贤的底气,是人人敬重的防护,宋岐在国子监什么身份,思贤在私塾什么境遇? 现在如果有人说思贤能考上状元,他信,只是思贤再也没有以前的高度了,认知和气度都跟不上:“如果你愿意,思贤可以跟着我外放。” “我不外放!不外放!” 康睿没有理会她,自顾自开始收拾行李,他自己一个人,不定要收拾几天,他希望上峰批下来时,他能直接离开。 秦莲秀不管不顾的将他收拾好的东西扔出来:“康睿!你是不是疯了!你不娶刘家大小姐了!你不要你的好日子了!” 康睿在心里讽刺一笑,靠着郡主他都没有如何,娶了刘家小姐,他就山鸡变成凤凰了?还是成就就比林清远高了?他已经追不上了,娶不娶有什么要紧。 康睿俯身,把地上的衣服捡起来。 秦莲秀看着这样的他突然有些害怕:“你不要功成名就了吗!你也不要我和思贤了吗!总不能你连名声也不要吧,如果你敢走……如果你……”秦莲秀急了,她以为能威胁康睿的事情,现在却无法说出口,有些事一旦开口,就不是威胁了。 _ 有三,求发电 第368章 弄丢的人 康睿等着她继续说,如果他走又如何?把两人的关系说出来?公诸于众? 康睿有些想笑,上辈子他瞒着,窃喜秦莲秀提前把他的不安解决了,其实现在想想,如果当时就告诉了她又能如何,她会生气、会闹、会跟他发脾气,但至少她不会真心错付,不会心血付诸东流。 她往后的日子会嘲讽自己骗了她,但她不会心有怨愤,不会心有不甘,他们会有和好的希望。 甚至如果他一心待安国公府,一心养育他们的长子,或许后来他们会在太后还政后泯然众人,但他还有立场带着全家外放出京,日子虽然不再奢华,可郡主眼里未必不会没有他。 如果真的有机会重来,仕途和她什么才最重要,让现在的他选的话,是她…… 他会毫不犹豫的带着她离开,纵然没有人上人的日子,他至少能弥补她最想要的真心相护! 可,他连唯一能给她的都没有给她,甚至重来一次时,也想着继续欺骗她。 多可笑,骗她?他有什么立场骗她!她更没有对不起他!她把能给的都给过他,她不欠他任何东西!如此这般为什么她不能恨,为什么不能扔下孩子离开他! 所以康睿看着秦莲秀,等着她说,她就是嚷嚷的全上京城都知道又如何,他有什么不能失去的了。 无非外放的富庶之地换成边缘小城,有什么关系:“你想说就说吧,给大家一个痛快。” 秦莲秀突然不说了,她瞬间抓住康睿的手臂,眼里含泪:“睿哥,你前途正好,你看看去年的蔡夅,他已经住上大宅子了,睿哥,你也可以的……” 康睿甩开她的手,突然觉得好笑,就这么一个人,曾经也是这么恶心郡主的吧,听她说话对郡主来说都荒谬无比:“有了大宅子,你是不是还要奴仆环绕,我上次就说过,我给不了你,你找别人吧。” “思贤呢?!你忍心思贤让人看不起!” 在这里谁看的起谁,他都看不起他自己:“我会把他带走,不让他阻了你的路。” 秦莲秀看着康睿铁了心的样子更慌了:“你不能走,你不能走,刘家不会让你走的,姓刘的那么喜欢你……” 康睿笑了:“如果刘家知道我有思贤这么大一个儿子,会让我走的。” 秦莲秀震惊的看着他,没想到他会亲口说出来。康睿疯了吗?!他不要前程了吗?! 康睿目光淡淡的看着她,没想到上辈子他竟然让这种人如愿以偿了,让她踩在了郡主的院子里。天天对着这张脸,郡主会出家有什么不能理解的,他都要出家。 所以秦莲秀有什么不知足的,上辈子她成功了,虽然不知道自己死后,她有没有好下场,毕竟殷浊看不上他康思贤,宫里的那个也看不上他,想来仕途别想更进一步,秦莲秀还有什么指望,起的快落得更快。 秦莲秀被他看的节节败退,她不知道还能说什么挽留他,她不知道怎么做才能让一切回到正轨。 可……明明不该这个样子,她明明看到了希望,康睿也在抵抗齐王上立了功,刘家现在也不能轻易动康睿,她马上就要扬眉吐气,能嘲讽回刘家大小姐了,为什么康睿却要走了…… “出去。” “……” “随便你出去说什么,出去。” “……”秦莲秀一动不动。 康睿嘴角突然露出一抹恶意:“如果我承认你是我家买来的一个贱妾,你说你还有现在的风光吗……” 秦莲秀吓的夺门而逃,她不是,她不是,她是妻,是妻! 康睿突然没了收拾东西的力气,自嘲一笑,说破天不过一个妾,为什么不敢说?除了害怕失去那时候的一切,也怕郡主看向他时,眼里的光都散了吧…… 可最后,他还是迷失在权利的争斗里,弄丢了他最在乎的人…… …… 林府内。 宋初语不耐烦的听着她母亲唠叨,耳朵都要长茧了:“娘,太阳落山了……”您该回家了。 宋夫人不走,她呀这次找的产婆不一样,都是宫里出来的,手艺更好,而且她女儿现在什么身份,她想找什么样的人找不到手里,这日子过的不要太舒坦:“你听我说,你转过头来啊,夏轩就是她接生的,接生帝王,好兆头。” “那我不要,我长命百岁。”生什么皇帝:“您也别让小山听见,小心他觉得您挑拨兄弟关系。” 宋夫人被噎了一嘴:“呸,呸,呸,娘不会说话,娘就是觉得要是那么个意思你懂吧?”懂吧? 宋初语无奈,转头看向娘:“爹让您来的?” 宋夫人笑笑,是那么回事。 “我不入宫,不登基。不用打听林清远,他也不入宫不登基,现在这样不是很好,小山更不要想,元夏是我和清远的。” “外祖母!外祖母您来了!小山好想您!”宋岐飞一般的跑过来。 宋夫人眉开眼笑,她的小心肝:“慢点,慢点……”可别摔了。 林清远远远走来,拱手:“给母亲问安,母亲康寿。” 宋夫人可不敢全受,避开些许:“林大人安。” 宋初语看两人一眼:不嫌累:“娘,您最近不出去打打叶子牌,去外公家住几天吗,实在不行了,筝儿不是有孕了吗,多给筝儿备几个产婆。” 第369章 下次还敢 宋夫人倒是想:“你江伯母早准备好了,哪有我发挥的地方。”那个爱显的还天天去,没有一天不去打扰筝儿的:“这几天更过分,干脆住在宋石府上了,我这个正经婆婆都不去打扰小两口,她反而去住,哎呦,真是越老越来脸,别说我这么说她了,她最近还记仇。” 宋初语看母亲一眼,不觉得这些话换一个人形容也很贴切? 小山焦急的张着手臂,外祖母,外祖母。 宋夫人赶紧把外孙抱起来,心肝肉一样疼着:“我们小祖宗又长胖了。” “不是长胖,是长高哦。”他是大孩子了,小治那样的小宝宝才是小孩子,他要照顾小孩子,就像师兄们照顾他一样。 “对,对,是长高,我们小山长高了,要当哥哥了,以后就可以保护弟弟。” 宋岐郑重的点头,他是保护弟弟的大哥哥。 “娘,娘,天色不早了。” 林清远看郡主一眼:这样直白吗? 宋初语觉得自己是正常提醒,而且:“娘,天色真的不早了!” 宋夫人才刚看到外孙:“没事,我带灯了。” 宋初语无语:“娘,我在宵禁。”立冬防燥,这两天是宵禁日。 “宵禁怎么了,宵禁时我又不是不能走,外祖母带了很多东西给我们小山,小山跟外祖母去看看喜欢什么好不好。” “好。” “走,外祖母带小山去看看。” 宋初语想再提醒母亲一句,天真的黑了,当她的宵禁令是摆设吗!法不避亲知不知道? 林清远赶紧上前安抚:“没事,没事,我一会送母亲回去。”不走宵禁大路。 宋初语生气的看母亲一眼:“亲人就是麻烦。” 宋夫人可听见了,听的真真切切:“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说谁?谁——”别以为现在今非昔比,她就不敢打她。 宋初语想跑。 “娘,娘,小山特别喜欢您上次送来的风筝,这次有新的吗?我也去看看,做工堪称一绝,走走。” 宋夫人警告的看不孝女一眼,她最好自己反省,自己认错,别以为有孕她就会饶了她,她一—— 林清远和儿子一起把宋夫人带走了。 林清远看着满院子礼物,笑容就没有停下来过:“都好,都好,娘对小山和郡主太用心了。” “那还用说,就那个不孝女不领情。” 林清远陪着笑:孕妻、岳母一个也惹不起。 …… 蔡府内。 烛火只燃了他住的一个院子,其他地方黑漆漆的。 蔡夅将一盒糕点装进满满的箱子里,亲自封上:“咳咳……”自从她走后,他病情一直没好,没有好就没有好吧,又不是要命的病。 蔡夅将箱子又检查了一遍,里面的东西都是他上下衙时路上买的,有的贵重、有的一文不值,只是他觉得好,想让她也见见的东西:“管家,咳咳……” “老爷。” “明天把东西送去镖局……咳……”她应该会喜欢吧,就像她说的,即便不喜欢给别人炫耀一下也好。 “是,老爷。” “咳咳……” 管家担心的看老爷一眼,他才来这家做事,听说主子是去年的状元,人也年轻,未来前途无量,可谁能想到主子看着年纪轻轻的,却是病秧子,这都咳了多长时间了。 蔡夅起身,安静地喝了药,转身进了房间,她走了也好…… 她高兴的便是好吧…… …… 此时距离上京城不远的交界线上,一行车马在黑夜中风尘仆仆的停在烛火通明的驿站外。 “我让你多买两匹马你不听,都这个时候了。” “是我不买吗?你没见老二家不掏银子,如今快到上京城了,吃住都是咱们花银子。” “行了,不知道小弟现在怎么样了?身边可有人伺候?”他们也是小弟中了状元才知道小弟年纪轻轻就参加科举了,不过去年战乱,他们也不敢出门看他,现在战事没了,他们也该来看看小弟。听说新朝重用小弟,连刚上任的县令都特意过来看他们呢,可见小弟现在真有本事了,他们怎么能不来看看。 “急什么,不是马上就能看见了,都怪你,我当年说就是一把面的事,你非不听,要不然用连夜赶路?” “我们当年就好过了?那么多孩子要养,再说老二老三老四家没有分东西吗,现在怨我了,你当时怎么不坚持一下?” “大哥、大嫂,说什么呢?” 哼,一毛不拔的!当初还不如他们家对小弟好:“没什么,还不快去敲门,难道睡荒郊野外。” 不一会儿,驿站小二不情不愿的打开门,将一家人迎了进来。 …… 同时,元夏朝西南之郡,一座古朴的宅院内,书房内灯火通明。 这已经不知道是林家宗族第几次坐在这里愁眉不展,自从齐王兵败,新朝建立,他们就夜夜聚在这里商讨对策。 林家盘踞夏朝西南之郡多年,势力盘根错节,说是西南之郡的土皇也不为过,他们不但掌控着西南之地的陆路、海路,还与隔壁泽国商队来往密切。 第370章 美好愿景 齐王造反,他们并没有参与,虽同属一地,但他们林家也不是能随意拿捏的小门小户。齐王为了安抚南地势力,给了他们不少好处和封地。 林家收了,自然也不会反对齐王,但是皇家如果想剿灭齐王,求到他们林家的时候,他们也未必不会衡量,倒戈皇室,只要利益给的够大,他们这些世家站在中间就可以两头通吃,无非是最后获胜吐出一部分罢了,对他们这些世家没有任何损失。 可谁料到齐王和皇上争权夺利,最后胜的会是…… 简直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夏朝一直深藏不露的竟然是安国公府! 谁能想到安国公府敢有如此野心!齐王的大军也被蚕食的四分五裂,他那几个不争气的儿子,倒的比他们老子都快! 等所有人回过神来,发现事情不对时,能与安国公府一系抗衡的势力已经没有了!安国郡主带人一路杀上去,抢杀了一波,一路反绞齐王下来,又收割一次。 如今世家虽然还是世家,可瘦了三圈的家底,根本不是他们最初想象的样子! 齐王覆灭之快,让所有人心惊;元疆大军会一涌而下,更是让企图大闹的世家风平浪静。 整个事件打了所有人个措手不及!最懵的是林家。 他们在大军攻入西南时才知道,西南领军的大将军是安国公府的女婿,更是他们林家的人!还是主家第四代曾孙,妥妥的本家一脉! 当时他们都以为有救了,不知道本家什么时候出了这样一个杰出的新生代,竟然还是安国公府的女婿。 可一打听才发现,本家根本不知道这件事。 但大军攻入临泽郡的时候,没有进城抢掠世家是事实,整个南地没有被收割的只有他们林家,也就是说,那绝对是他们林家的子弟。 但战事平息后没有人找过来,更没有人认祖归宗,等来的是上京城风云涌动的政策,夏朝与元疆的融合,安国郡主和其夫婿林大人越过安国公掌控全境的事实!不是帝王胜似帝王,还是如此辽阔疆土的帝王! 这怎么能不让林家激动又诧异!他们几乎掘地三尺挖自家和对方的关系,便挖到了现在林家话事人的孙子身上。 那个剿灭了他们在周围郡县经营多年的势力,铲除了他们多家据点,让他们只能固守在临泽郡的人,真的是家主的曾孙,是当年给孙少爷冲喜娶回来的女人生下的孩子。 那件事过去很久了,那个女人因为出身卑微,从来没有出现在人前过,而且没两年就死了,生的孩子也死了,谁能想到,人不单没死,还活的好好的,而且丝毫不念情面的荡平他们在其他郡县的势力。 这明显是大房内宅不干净,出了龌龊的事,才招来现在的局面!否则,现在元夏最风光的世家就该是他们!说能跟安国公府分庭抗礼也不为过! 现在可好,因为小辈们的是非,让林家失去这样的契机!大房如果够聪明,在林清远娶了安国郡主时,就应该修复林家和林清远的关系,结果自诩贤德的孙媳妇提都没有提,还派人多次要置对方于死地,简直愚不可及! 可当务之急不是小辈们的烂事,而是怎么和如今这位手眼通天的掌权者打交道。 对方容他们的势力完好的存在,想必也是知道,他要争天下离不开林家,林家想要这突然被馅饼砸中的机会就要向上面那位低头。 所以,现在的问题是,他们要如何低头,才能抓住这个机会。 林家的书房庄严、肃穆,林家所有掌权者都聚在这里,等这个契机。林家有权有势不假,可和上面那位比,现在这点地方就不够看了! 林家的话事人年事已高,积威甚重,也没有料到早就夭折的曾孙,不单没有死还被这个逆子一再得罪!简直愚不可及、蠢笨愚钝! 不过费把粮食养着的人,偏偏让人看了笑话,简直丢人现眼! 林老爷子看眼下面的长子目光不善,他还不至于教训一个孙子! 林大老爷也没想到风光霁月的长子能做出这种事来,他的长子和长媳一直是他的骄傲,如今被父亲当众点出,他在兄弟中也老脸难堪! 不过一个孩子、一个不识字的妇人,养着又如何!偏偏纵容后宅妇人无事生非,妒心横生,结果人没有解决还让人跑了!蠢不可及! 林河题沉默的站在父亲身后,风流倜傥、姿容不减,即便此刻面对众叔伯兄弟的目光,也依旧站的坚定。 林老爷子冷呲一声,当着所有宗亲的面,叫了长子上前:“明日,你亲自带人去一趟上京城,跟他低个头,许他认祖归宗,亦许他的母亲百年后以正房嫡妻的名义入宗祠。”算是将态度定下,林家会将原本属于他和他母亲的一切给他,消他怒火。 林河题刚要动,他不同意! 被林大老爷死死按住:“是,父亲。” “把那蠢妇关好!少让她出来坏事!”大局已定,输了就是输了!没什么好争的!不愧是他林家的子孙,是个有本事的,小小年纪能走到今天的高度,值得长房低这个头。 只是让孙子姓别人家的姓氏像什么样子!再有脾气也不是用这样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方法,还是太年轻气盛了。 不过,没关系,以后认祖归宗,都可慢慢教导。 第371章 无力对错 “三海,你跟你大哥一起去,带上河题,免得他再糊涂没了分寸!”林老爷子想着曾孙回来后天下大势的区分,年迈的身体又有了精神,安国公府当然是庞然大物,是以前他们可望不可及的存在,可若林清远有了林家,以他现在掌握的消息来看,他们林家未必不能让林清远争一争。 “是。” 林家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继而便是野心勃勃的期许,听说上京城人都知道安国公府的女婿草民出身,没有权势,可若是有了呢?!想必林大人该知道跟他们合作,他才有与安国公府抗衡的实力。 林老爷子捋捋胡须,必要的时候,长孙媳给他出气也不是不可,毕竟,相比于一个孙媳妇,这天下可重要多了。 林大老爷也难掩眼中野望,谁能想到平乱消世家时,人心惶惶中,柳暗花明又一村,新任的掌权人是他们林家的子孙,还没有动他们,林清远如今权势比窝在一个西南之地大的多,以后还愁没有他们林家的好日子?! 若是处理得当,他们林家更进一步轻而易举!那孩子没有打进来,不就是也知道家族的重要性,给他自己留足了对阵国公府的势力,以他现在的地位也当得起自家这个爷爷亲自去给孙子一个交代。 “行了,如果没事都散了吧。” “是,家主。” …… 临泽郡,林家后院一座美轮美奂的院子内,一位美貌纤弱的妇人生气的摔着博古架上价值连城的瓷器:“凭什么!凭什么!我才是你的妻子,只有我是你的妻子,这么多年,我哪一点对不起林家,林家凭什么要认那个野种进门!我不同意!” 丫鬟害怕的想上前阻止夫人,可是夫人像疯了一样不依不饶:“少夫人,少夫人您冷静点……” “我为什么冷静!我怎么能冷静!我儿子才是林家最出息的孩子,才是林家的继承人,林河题!你答应过我的,你答应过我的,只有我,你的心里、眼里只有我,凭什么现在要认那个孩子回来,凭什么她是妻,如果她是妻我是什么!我是什么——” 林河题看着她,他一直用心养着的人,如今脆弱的就要被人撕开了,她的痛苦成千上百的向他涌来,控诉着他的不忠:“对不起……”声音低不可闻。 “我才是你的妻子,我才是……” 他怎么能想到那个孩子会成事,为了不让纯冉痛苦,他在无人时给那个孩子灌过药,他守着他,以为他死了,谁知道他竟然成事了,如果有报应,就报应在他身上,何必让纯冉痛苦。 当年他和单纯活泼的小表妹青梅竹马,他的眼里只有她,功名为她、所学为她,一切都为了让她开心,他们从小一起长大,从他懂事起就要呵护这个体弱些的妹妹。 可等他功成名就要求娶时,母亲却告知他表妹有婚约,简直晴天霹雳,他们逃过,挣扎过。 最后被两家把消息死死按在深宅里。只因表妹的婚约他们惹不起。 表妹出嫁时,林河题心灰意冷,大病一场!病好后一言不发出门游历,几年后被人抬回来的时候奄奄一息。 大夫束手无策,母亲焦急万分,这时一个老道说,需要一个命硬的女子给大少爷冲喜,算来算去,算中了一个田间女子。 他们林家什么身份,乡野人家什么身份,母亲怎么可能让他娶一个世代佃奴家的女儿为妻。 可当时他命悬一线,母亲没有办法,给了那家人五十两银子,直接买了那个女人! 婚礼仓促简陋,他邻家纳妾也不会如此。 偏偏娶妻后,他身体慢慢好转,慢慢病也好了。 他对荒谬娶来的女人没有任何感情,他甚至没有见过她,也想过放她离开,是她苦苦哀求要留下,娶不到心爱的女人,谁是他的妻子又有什么重要的,她愿意留就留。 但落在心上的人,怎么能说忘就忘,他从舅母口中听不到表妹的消息,只能自己打听,才知道表妹过的十分痛苦。 他和表妹有过夫妻之实,表妹当时更是有了身孕,她相公对她非打即骂,孩子也早就死了,表妹精神一度崩溃,生不如死。 他怎么能当不知道,小的时候日落也要流泪的表妹怎么受得了那样的生活。 他周转几地,为官多年,就为了拉那家下台,救表妹出来。 后来钱家流放,他将表妹接了出来,悉心照顾,小心呵护,表妹很快有了身孕,能依靠的也只有他,她一刻都不能离开他的视线,他也不想让表妹孤单。 他更不会让表妹为妾,他对那个女人根本没有感情,休妻、和离,是必然的,她如果喜欢林家少夫人的位置,他不要这个身份又如何! 他不知道那个女人有了身孕,如果知道,他绝对不会让那个害表妹险些发病的孩子活着! 可就是那么巧。他那次,那次……母亲终究是不喜表妹,他才和那个女人有过一次夫妻之实! 有什么办法,既然母亲不想那个女人走,他带着纯冉走! 母亲妥协了,送走了那个女人。 那个女人是被买来的,没地方可去,母亲将她安排在不会有人去的庄子上,当下人做活。 五年后的一天,表妹带着孩子出去游玩,不巧遇到雨天,去了那里的庄子,看到了寄居在庄子上的母子两人,那孩子的脸能说明太多东西,纯冉很快从仆人口中知道了她们的来历。 纯冉哭的那么绝望,无声又震撼,他以为他只是她的!她的世界不能接受自己再背叛她! 她想要唯一有什么不对!他想守护她又错了什么! 他不能接受表妹哭,不能让表妹手上染血,他知道表妹想杀他们时,妥协了,表妹想杀的人,他来杀! 他记得那天晚上,月明星稀,那个孩子第一次见到父亲,对他充满了敬仰和好奇,他也不是铁石心肠的人,可他的心太小,太小了,装不下那么多感情,那个孩子要怪就怪他这个父亲! _ 发电,发电刺啦!麻。 第372章 意外的点 可那个他从来没有放在心上的女人,那个逆来顺受的女人,杀了看守的侍卫伤痕累累的冲进来差点勒死他,抢走了那个孩子。 他也是第一次知道,女人不单是他母亲和纯冉那样,她力气很大,拿刀砍人时比男人还狠。 她们跑了,他派人去追,没有追上。 可能是恻隐之心,也可能那孩子命不该绝,他没有再追,跟纯冉说,一切都结束了。 纯冉身体好了一段时间,病情也有所好转。 但他不知道,纯冉不相信他,派人去查了。 往后,他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纯冉做了什么他不再过问,问只会让她身体更糟糕,他以为那对母子早死了,至少不会活的风光,原来还活着,这样都能活着…… 林河题苦笑,还让他爬到了那个高度,早知如此…… 只是,爹和爷爷还是太天真了,他们以为只是纯冉因为嫉妒对那对母子不利?只是动过几次手?单他知道的就不止动手那么简单。 纯冉精神状态不稳定,发起病来什么命令下达不了,那对母子能活下来绝对不是日子过的苦那么简单。 现在他爹和爷爷竟然觉得能和他冰释前嫌?林河题却不这么认为,不过,也难说,男人为了权势暂时低头算什么。 不管怎么样,他是不会放过自己和纯冉的。他是怎么爬的那么高的…… 谢纯冉不服,不管不顾的砸着手里的东西,她在林家多年,兢兢业业伺候公婆、照顾家里、养育子嗣,她哪一点对不起林家,如今为了一个野种就要放弃她,还要接那个孽种回来!让那个女人入宗祠! 她算什么!她这么多年的付出算什么!门都没有:“林河题!他们想都不要想!我不同意!她怎么还不死!还不死!”只要想到她痛不欲生的时候,有个女人享受着林河题的宠爱、还给他生下了孩子!她就想再死一次!那个孩子就是该死,就是该死!她受过的苦难道就少了,她就活该遭受那些?!那个女人却可以轻而易举得到她没有的!她不配! “林河题!你怎么不说话!你是不是也想接那个女人回来!”谢纯冉目光危险的看着他,一点点的走过去:“林河题!你说话啊……林河题……” 谢纯冉突然抓起茶杯砸向林河题! 林河题一动不动任她打着自己,感觉到她累了才伸手紧紧抱住她:“没事的,没事的……” “我要他死!他们都死!” “是,是,冉儿你累了……” “你只有一个儿子,林河题你只有一个儿子!” “我知道,我知道。” “那就是一个贱种!野种!也配叫你爹!” 林河题抱着她,希望怀里的女人安静下来,希望她没有痛苦,希望把能给的都给她,更希望从来没有过那个女人。 谢纯冉在爱人的禁锢中,慢慢冷静下来,眼里也恢复了平静,恍惚才从疯癫中找回自己:“我伤了你……表哥我伤了你……” “没事,小伤。” 女人哭着倒在他怀里,心里都是哀伤:“表哥我不想的,我不想……” “我知道。”林河题一下一下拍着她,没事,都会过去:“没事了……” …… 另一边的院子里,林大老爷洗完脚叹口气,眼里骄傲又惋惜,他的亲孙子!即将问鼎天下!他那些兄弟子侄再看不惯他,也再无可能撼动他长子一系地位! 谁能想到不闻不问的孙子,能有今天的造化:“当初我就说不能不管你不听,你看现在闹的。”如果他将孩子护在身后养,也不至于是现在这样尴尬的局面。 “我怎么没有管,给我机会管了吗。”她去找的时候,人都不见了,她是没有料到纯冉后来还对那对母子动过手:“我就说不能娶那个女人进门!”满身小家子气,就知道霸着儿子!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 林大夫人心里也不好受,纯冉也是给她生了孙子的人,又是儿子放在心上的人,她能怎么办,这次后她也问过了,就是几次追杀,谢纯冉有病,想来都是能理解的:“那个孩子如何了?他现在真的和安国郡主二治天下?”她也十多年没有见过那个孩子了,不知道如何?果然像她林家的子孙,跟他父亲一样优秀。 林大老爷想到孙子,面色也和缓了些:“心慈宽厚,为人正直,都是好听的话,不过,他现在的位置也传不出难听的话。”最后一句颇为自豪。 林大夫人也笑了,好,好:“他这些年想来也不容易。” 林大老爷觉得这都是废话,容易能入赘?!孩子都跟安国公府姓了!好在,他也不傻,知道有些事要靠家里,看看他想要什么吧:“你再看看明天的行装,老爷子给那孩子带的东西都带全了没有。” “是。” 现在周边各大世家都在向他们示好,消息灵通的更是开始走他们的关系,所以这次北上事关重大,一定不能出错。 …… 上京城内,月色正静。 林清远突然惊醒,漆黑柔软的床帐内没有一丝光亮,他下意识伸出手触碰身旁的人,他已经很久没有梦到过不愉快的事。 宋初语顺势靠进他怀里,环住他的腰,声音模模糊糊:“怎么了?又做噩梦了……” 林清远目光沉静:“不算……”却无意识的将人抱的更紧一点,他这种生来就多余的人,很长一段时间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活着。 没有人需要他,也没有人记得他,甚至如果没有他,就连母亲也会活的安逸一些,至少不会落得今天的下场。 他很多时候觉得自己实在没必要出生,不被人期待,不被允许,除了苦了生了他的女人,带给了对方灾难,其实什么都没有,事到如今,他甚至不知道该怪谁,就很荒谬。 若说林家十恶不赦,林家就连他是谁,恐怕也是现在才知道;如果说是那个人错了,那个人本来就没想过让他出生,错在哪里? 怪那个疯女人吗!她厌恶别的女人给她丈夫生的孩子,细想想有什么错,换成他,他弄死那个孩子的手段只会比对方更残忍。 第373章 谁还没个家 也不对。 以前他想这些的时候没有这么平静!都是想着怎么弄死对方、肢解林家,让他们一个个死无葬身之地! 他们不是不知道他的存在吗?!不是当看不见吗?!那好吧,都去死!他尚且活的莫名其妙,别人凭什么都好好的,大家都死一死,把他和他娘吃过的苦,千百倍的在他们身上讨回来。 他连怎么折磨他们他都想好了!就把他们串起来,挂在他和他娘逃亡过的路上。还要先从小的开始串,再串妇孺,最后才是男人才是老家伙;要不然关在一个大笼子里,先放饥饿的人进去饱餐一顿。 不,不,还不够,还要…… 真的兵临城下时,他以为会把那里变成人间炼狱。他做的到,区区一个临泽郡,对他来说犹如探囊取物。 ‘爹爹,为什么不攻进去?’小山抱着他的脖子问的天真又兴奋。但他不知道为什么,那一刻在他心里根深蒂固的仇恨瞬间分崩离析!往日要将对方千刀万剐的预想,不知道什么时候起,都不存在了。 他有孩子,有郡主,有了自己的家,甚至能站在对方的立场看他的出生、他和母亲的命运,看那个注定悲剧的开始和结束,更看那个疯女人。也正视林家从来不需要他,那对夫妻确实不稀罕他和他母亲的事实。 林清远想完一切后,就坦然接受了,他不必非要在那里有个名字,非要去讨个说法,本来就不稀罕他,问多了浪费口舌,大家井水不犯河水就好。 他有家人,有要做的事,不必非执着那个过往,所以他走了,林家是林家,他是他,他接受并谅解他和母亲曾经所有的苦难,从此——为他和他的家付出,各凭本事。 宋初语的手滑进他的衣领:“想什么呢……” 林清远身体颤了一下。 “觉得你睡不着……”做点别的,气息吹拂在他耳边,声音热情软绵…… 林清远钳住她的手,掌握属于他的主动权…… …… “爹,爹爹早!”一大早,宋岐欢快的跑过来跳到大马金刀坐在门槛上吃红薯的父亲身上:“你怎么坐在这个地方?”嗅嗅红薯:“还吃生的,像街头葛大爷一样,夫子说不可以没规矩坐门槛。”见他爹要打他,快速从爹爹肩上翻过去,向内室跑去:“娘,娘,娘我晨练回来了……” 吓得伺候的小太监心惊胆战,能直接翻吗!受伤了怎么办!赶紧追上去。 “你慢点!”林清远继续吃红薯,跑马回来哪里不能坐,瞎讲究。 微明、微蕊等人默契地绕着姑爷进出,如果说这么多年过去了,还学不会‘老爷做什么都是对的’,就是她们蠢。同化姑爷是不可能了,姑爷只要别让大公子有样学样她们就谢天谢地了。 室内。 庄嬷嬷气呼呼的与郡主对峙,郡主现在怀着身孕,怀着身孕知不知道!怎么就不知道节制呢?! 宋初语已经绕过她,向梳妆台走去。 庄嬷嬷见看不到人了,赶紧跟上,还不愿意听? “娘,娘——” 宋初语立即笑开,张开双臂:“小山。” 宋岐刚要往上跳,想到什么,三下五除二爬到娘的膝盖上。 庄嬷嬷急的团团转,郡主现在刚有身孕,刚有身孕…… “娘,我刚才去射箭喽。” “是去射箭——了。” “射箭‘喽’——”明亮的眼睛眨的非常坚定。 行,喽就喽:“哦?中了几支?” “五支,五支,师父说我可厉害了!比爹爹还厉害。” “最后一句骗你的。”这都听不出来。 宋岐立即撅起小嘴,看着娘,等着她改口,要改口。 宋初语觉得自己实话实说,没有问题。 “好吧。”宋岐接受自己目前还不如爹爹的事实,他换个问法:“娘,我厉害吗?” “厉害,厉害,你厉害大了,你爹呢,没一起回来?”平时不是都一起? “他偷吃,他背着我们吃红薯!不给我们吃,吃完他才回来呢。” 宋初语就不明白,身为被爹爹一手带大的孩子,为什么总热衷于给他爹找麻烦,还乐此不疲,哪次讨到好了吗:“你确定?” 宋岐使劲点头。 “庄嬷嬷,拿个红薯来给他吃。”不是背着吃吗?现在赏你一个。 宋岐赶紧改口:“门边晒太阳呢,爹爹要多晒太阳长高高,娘,爹爹今早就跑了两圈马,不如小山跑的多,小山跑了三圈哦。”却伸了四根手指头。 他还能跑动马就不错了,昨晚不能随意发挥,还要顾着她,宋初语以为他今早怎么也要起不来,原来还有力气跑马:“我们小山最厉害。”所以就别卖蠢了。这么小就不能卖蠢也是可怜。 “弟弟呢?弟弟厉害还是小山厉害?” “小山觉得呢?” “不知道。” “虎兄无犬弟,他笨了对你有什么好处,显得咱家都笨——” “那弟弟还是厉——啊!爹,爹!” 林清远把他从郡主身上拎下来:“跟你说过几次了,不能往你娘身上坐,听不见是不是。” “我知道,我看着弟弟呢,娘,娘——” 宋初语赶紧拿起梳子梳发,当听不见。以前她会心疼的帮儿子,少不了瞪清远几眼,但她发现吧,宋岐是有九分故意在里面的,而且鬼精,不能把他当小孩子看,他惯会顶着一张小孩子的脸装小孩子,除了清远,估计没人知道他自傲到什么地步。 宋初语觉得他刚刚那句‘弟弟厉害还是小山厉害’绝对不是空穴来风,是故意问的。 宋初语听说过有些孩子天生聪颖,但她第一次养非正常的,还是自家儿子,很多时候并不如想象中容易,除了清远,估计他先生都不好把控他的点在哪里。 宋初语也庆幸是清远带他,至少清远不单知道怎么教育他,还知道怎么拿捏他,他脑袋里那点东西用清远的话来说,叫都是他这个年龄段玩剩下的。 但知道归知道,宋初语还是忍不住放下梳子,把乖儿子从清远手里救下来,心肝宝贝的揉了揉他被捏红的耳朵。 宋岐靠在娘亲怀里可怜兮兮:“娘,小山最喜欢你了。” “娘也喜欢小山。” 林清远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他。 _ 求发电 第374章 不受待见 宋岐被他爹看的,慢慢从郡主的怀抱里退出来,想起自己今早还没有喝羊奶,现在可以去喝了。 林清远满意的点点头。 宋初语看着孩子退出去,叹口气:“你对他太苛刻了,小山还是孩子。” “嘶——” “怎么了?” “早上挽弓的时候伤了手。” 宋初语立即起身,走过去:“怎么这么不小心,请太医了没有,庄嬷嬷传太医。” “是。” “无碍。” “那是你说了算的?让太医看看。” …… 蔡宅外。 一行人喜笑颜开的从驴车上下来,看着这气派的街道,每隔一会就巡逻而过的捕快,眼里笑出了花:“上京城就是繁华。”一路走来,这城墙、这街道,还有人,都跟他们那小地方的不一样。 “这真是六弟家?院门真气派,还有人守着,六弟现在真不一样了啊。” “可不是,大哥,你上前敲门。”都到家门口了,住什么客栈,就住六弟家就行。 “站住!什么人!” 蔡大哥早有准备,彬彬有礼:“你们这里是不是蔡府,主家名讳蔡夅?我是他大哥蔡满,你去通报一声。”宅门真气派,比他们蔡家当初没有落魄时也不差,可这里是上京城,只能说更好。 管家很快迎出来,可是他没有收到老爷说家里来人的消息,而且看着外面一群人,这…… 管家立即派人去通知老爷,自己客气的将人迎进去,并没有敢将人迎进主院,而是先让人聚在厢房正厅:“几位老爷夫人稍等,奴才已经让人去告知老爷了,老爷很快回来。” “好,好,辛苦管家了。” 几个人看着房间里的摆设,忍不住摸了又摸。 “六弟现在熬出来,出息了。”看看这好东西,比他们当初富贵时也不差。 “少说两句。”丢人,这些年是短了她吃了还是喝了:“一会六弟回来,都好好向六弟认个错。” “大哥你放心,我们知道。” 二夫人也赶紧附和:“是该认错,当初是咱们不对,有眼不识金镶玉,都是我们几个女人目光短浅,坏了老爷和六弟的兄弟情分。” 大夫人也点头:“是,是,老爷和六弟打断骨头连着筋,当初都是我们没有见识。” 三夫人没吭声,但也喜欢这个院子,曲径通幽,这才是大户人家该有的样子,她当年嫁进来的时候蔡家就不行了,她没享受过蔡家一天好日子,老三分到的东西又不多,怎么有能力养六弟,要养也是老大家的责任,他们家完全是逼不得已。 蔡家老大、老二、老三点点头,默认了妻子的错处,他们就是在当年对老六也没有说过重话,那是他们的弟弟,他们怎么可能不照看,都是这些女人,为了一点钱财斤斤计较。 “大老爷喝茶。”多少年没有喝过这么好的茶了,所谓长兄如父,他们的父亲早就不在了,六弟还没有成婚,以后这家里里里外外还不是需要他们先操持着,不知道六弟现在俸禄多少? 几个妇人眼睛发光的看着这里的一切。 三位老爷要沉稳的多,等着六弟回来。 …… 蔡夅从公务中抬起头,并不意外的看来报的人一眼,又面无表情地垂下头,继续忙碌:“咳咳……” 满脸喜气的小厮顿时愣住,这……老爷家中来人了,老爷怎么看起来不太高兴?可他们说他们是老爷的哥哥、嫂子,他们还没忘记一开始老爷说过府里是嫂夫人说了算,都要听嫂夫人的,怎么换了一批哥哥嫂子,老爷却没反应了? 小厮等了又等,老爷已经开始见不同的官员,也没有再跟他说一句话的意思,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就是再傻也看出了,老爷对来的亲人不亲。 小厮灰溜溜的退出去,回了府,将老爷的态度向管家复述了一遍。 老管家看小厮一眼。 小厮点点头。 两人都懂了其中的关键——老爷不喜欢这些亲戚,既然老爷不喜欢,他们也不必殷勤招待了,本来要送进去的糕点、吃食,管家立即拦下来,让下面的人只上茶,茶也换成了他们喝的普通茶。 “该忙什么忙什么去,不用在这里伺候着了。” 蔡满等了一盏茶又一盏茶。 蔡大嫂也有些坐不住入了几次茅厕,还不见六弟回来,管家不是说去告知了吗?而且她们坐了这么久了,除了茶什么都没有,这眼看就要中午了,连茶点都没有见到。 蔡大嫂子顿时皱眉,这家里没有一个女主人就是不行,下面的人一点规矩都没有,连待客之道都不尽心:“来人,来人,来人——” “来了,来了。”才有一个粗使的小丫头拿着扫帚姗姗来迟:“夫人叫我?” 蔡大夫人脸色更难堪了,‘我、我’没规矩,要自称奴婢,这是连调教都没有调教好就出来见人了吗:“管家呢?” “管家忙着,夫人要找管家,我去给你叫。”说着跑出去了。 蔡大夫人还没有说完的话立即卡在嗓子里。 蔡大老爷、二老爷、三老爷见状,脸色也有些不好看,这是什么下人,还是说六弟在给他们下马威! “大哥,六弟什么意思!”以为他现在今非昔比,了不起了不把他们放在眼里! “就是,大哥,六弟真以为他是个人物了,我们是他哥!” 蔡大老爷也不太高兴,可事已至此:“行了,都少说一句。”当初的事又不是心里没数,如今那小子不一样了,要给他们一点难堪,他们能不受着?真不愿意受着何必过来。 下面的两兄弟闻言,冷哼一声,也不吭声了! 管家匆匆忙忙进来:“对不住,对不住外面太忙了,不知几位夫人、老爷叫奴才来有何贵干?” 蔡大老爷顿时不悦:“你不是去告知你们老爷了,人呢,怎么还不回来?” “哦,您看这事闹的,忙的奴才都忘了,老爷事务繁忙,实在抽不开身,还望老爷和夫人们见谅。” “什么!”抽不开身……大夫人瞬间有些不高兴,什么事那么忙,回来一趟都没有时间,可到底还知道他们没有立场闹:“既然这样,你让人送些饭菜过来,我们继续等就是。” 第375章 胁迫手段 管家愣了一下,直白的看几人一眼,还要在府里用饭? 蔡家几个人见状,顿时闹了个难堪。 大夫人最先忍不住:“看什么!”奴才没有一点奴才的样子,等他们和六弟说开了,看她怎么教训他们。 “是,是。”呸,老爷到现在不单一句话没有,还没有派一个人过来传话,而且,不是他们不尽心,而是这些人看着也不像会是他们老爷多重要的亲眷。 可既然他们留下来用膳,他一个管家也不能说什么,给他们上饭就是,只是上面无命令,那就只能‘委屈’他们,下面的人吃什么,他们吃什么了! 一刻钟后。 蔡家几个老爷子、夫人吃了一顿清汤寡水的饭,现在如果还看不出蔡夅在晾着他们,他们就白活这么多年! 以几个男人平日在家说一不二的性格,恨不得摔筷子走人。 可是蔡夅现在背后的利益太大了,楚翩那种女人回去后县令都对她客客气气的,郡守特意去看了她。而且他们打听过,蔡夅不单是状元,还是天家近臣,这是多大的荣耀,否则短短一年他能在上京城住这么大的宅子用的起这么多奴仆!郡守都要给面子的人,背后的利益何止一点半点,他们怎么会因为这点屈辱就甩袖离开! 何况,如果蔡夅要出这口气,他们让他出了就是,等他满意了,他们还是亲兄弟。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天色渐渐黑了。 蔡夅刚下马车。 管家早已迎在门口,低声道:“老爷,人还没走,在厢房正厅等着。” 蔡夅闻言,嘴角露出一抹讽刺的笑,还真是有耐性,他们怎么有脸赖着不走的,不该走的人都走了,不该来的人又何必来,难道以为他会冰释前嫌吗:“咳咳……告诉他们,天色不早了,我就不待客了,明日让他们赶早。”说着向正院走去。 “是。” 厢房正厅内。 管家将话交代完,蔡满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气的脸色铁青,却一句难听的话都没骂出来。 蔡二夫人也气的够呛,她们等了一天就等到这句话:“我们是他的哥哥嫂嫂!他什么意思!他回来了却不见我们!” 蔡大夫人也看出来了,这种事夫君们不方便出面说话,只有她们来,虽然大夫人也不高兴,但人冷静的多,以前也是做过大少奶奶的人,虽然这些年被磋磨了,曾经的底子还在:“可否劳烦管家带我去见见你们老爷。”她先给六弟认个错,让六弟消消气,只要能谈,后面的事都好说,他总不能不见她。 谁料,管家直接摇头:“不行,没有老爷的命令,奴才不能带任何人靠近书房。” “岂有此理!”蔡大老爷直接拍案而起。 大夫人赶紧安抚相公,看向管家:“您看这事闹的,我们千里迢迢来看小叔子是一片心意,您就行个方便,再去问一声,我夫家可是蔡大人大哥,结果来寻亲却连小叔子的面都见不到,让外人知道了,对你们大人也不好,不是吗?” 管家看看在场的人,再想想老爷和他们的关系,毕竟是老爷的亲大哥,如果……“几位稍等!” 没一会,管家匆匆忙忙进来,脸色更加难看:“几位请回吧!我们老爷没空!”态度强硬不少,如果不是主仆有别,说话会更难听、脸色更臭! 蔡满见状,还有什么不知道的,这是要跟他们拿乔了!翅膀硬了不把他这个大哥放在眼里了! 蔡大夫人也不高兴,这小叔子什么脾气,她就知道,跟着一个窑子里出来的长大,能有什么礼义廉耻,身为一个读书人脸都不要了!这么对自己的大哥,他还要不要名声! “几位!请吧!”管家一眼都不想看到他们:“如果几位不走,在下就要冒犯了!” 蔡二老爷、三老爷闻言甩袖就走,什么东西!谁稀罕他这里一样!也不看看是谁以后要落叶归根,就敢这么对他们!有本事别来求他们! 蔡二夫人、三夫人赶紧跟上,她们就说吧,没那么顺利,当初没有养,这时候怎么可能见他们,还是先找个落脚的地方从长计议! 蔡满也没有办法,皱着眉,脸色难堪的跟上两位弟弟。 蔡大夫人看眼点起烛火的院子,一墙墙一院院多好看,都是她曾经享受过的一切,可现在不单什么都没有了,子女也到了都要用银子的时候。如今她已经进来了,怎么甘心就这样出去,长嫂如母,她该是这个家里的女主人才对。 蔡大夫人看着看着,突然扔下夫君等人,转身跪在石头砌成的小路上,声泪俱下:“六弟!嫂嫂知道当初对不起你,嫂子做事太绝,六弟,有什么话什么怨你冲嫂嫂来,都是嫂嫂的错,你哥可是一直拦着我的!如今你哥年纪大了,恢复家族无望,就是想看看你,你也忍心不看你大哥一眼吗!六弟!六弟!嫂子在这里给你认错了——”说着,结结实实的磕在地上!瞬间淤青! 管家顿时急了,这是要做什么……她是嫂嫂怎么能跪小叔子,让别人知道了,怎么看他们老爷:“你起来!你快点起来!来人,把人扶起来!” “我不起来!谁敢扶我,我一头撞死在这里给六弟赔不是!六弟!你出来见见你大哥吧!六弟!都是嫂子的错,可你大哥和侄子侄女没错啊,六弟!你侄子当初还为你求情你都忘了吗!六弟——” 管家急的团团转,这……这都是什么事……赶紧让人看着他们,自己去请示老爷! 蔡家其余等人也不拦着蔡氏,就那么等着。 蔡满皱着眉说了几句有骨气的话,蔡大夫人没听,蔡满就不说了。如果说谁最急于见到蔡夅,是他,如果现在的蔡夅开口,以前属于蔡家的那些产业都拿回来又有何难,到时候他才是蔡家的大老爷! “六弟!六弟!” 蔡二嫂子见状,咬咬牙,也跪了下来:“六弟,二嫂也给你赔不是!”这招谁不会!怎么能便宜都让老大家占了。 第376章 不相信 男人也不走了,冷着脸站在原地等着,蔡夅但凡还要做人,就不能让他两个嫂子这样跪着给他认错! 正房内。 蔡夅快气笑了,下跪?为了不被赶出来,当年他也跪过,在那个家里更不敢闲着,什么活都替他们做,结果呢?还不是一样被赶出来,现在跪一跪就要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谁给他们的错觉:“送她们出去。” 管家有些为难:“老爷,两位夫人不走啊,而且……”管家又为难的看老爷一眼,如果把人‘拖’出去,传出去了……对老爷名声不好…… 蔡夅何尝不知:“赶出去吧。” …… “我不走!我不走!放开我!我不走——” “你们放开我——放开我——” 蔡满没料到蔡夅如此不讲情面,竟然让人拽他两个嫂子出去!而且,他嫂子已经向他低头了,还跪下向他认错,他还有什么不满足的!简直白读了圣贤书! “放开我!我不走!六弟!六弟你听嫂子解释,六弟都是嫂子不好——” 蔡满甩袖就走。 蔡家老二、老三也觉得难堪,赶紧跟上大哥,不跟着难道让人撵吗! 蔡大夫人被人从蔡府拖出来,她却没有走,直接跪在大门外继续哭喊:“六弟,六弟,你出来跟嫂子说说话吧,当初都是嫂子不好,是你嫂子眼瞎心坏,可你大哥一直都是向着你的啊,六弟!”蔡大夫人边说边拍门,声泪俱下,好不可怜。 蔡满见状,看了妻子一眼没说什么,但还是很有‘气节’的自己先走:老六有本事别求他! 蔡二夫人看着关闭的大门,想了想也跪了下来。 蔡三夫人本来打算走,最后也不走了,但她没有跪,轮也轮不到她养小叔子,她顶多算没有帮忙,可当初她也才成婚、没分到什么东西,怎么帮。 但这时候如果她走了,以后有好处肯定没她的份,所以她也留下来等小叔子妥协,她就不信两个嫂子在外面这样‘哭闹’,六弟不会开门。 管家在里面听到外面一声高过一声的哭声,心里更急了,虽然天色晚了,但还没到宵禁的时候,这个时间很多晚下衙的官员正巧回府,万一让人看见,多难看。 管家觉得不好,匆匆又回了正院。 蔡夅正咳的喘不过气来,听完管家的话,脸色苍白的坐在椅子上没有理会,所幸楚翩走了,看不见这些人的嘴脸,楚翩走的对,如果让她们看见楚翩可以住进来,她们却不能,她们不定说出什么话来:“咳咳……她们不愿意走,就随她们吧……” “可……”万一被人看见……管家看着老爷不愿多说的样子,无奈的退下。 …… “还在闹?”自从楚翩走后,宋初语一直让人注意着蔡夅的情况,她觉得蔡夅对楚翩不止喜欢那么简单,知道蔡夅最近身体不好,更是让太医留意了几分,没想到把这几天闹的欢的人‘留意’到了。 消息递到宋初语面前时,蔡家的人已经闹了一段时间了,蔡家三个嫂子不分昼夜的去蔡府门前认错。声泪俱下、言辞恳切,恐怕关注蔡夅的官员和左邻右舍的家眷都知道了。 宋初语蹙眉,这些人可不是真来认错的,否则上辈子也闹不出那样的事:“蔡大人最近身体如何?” “回郡主,太医说思虑过甚,没有转好的迹象,还是要蔡大人自己排解。” 宋初语点点头,蔡夅能跟着楚翩死,说他没点心理问题也没人信,但他家现在闹成这个样子,楚翩回来只会成为这些人的靶子。 而且,宋初语看蔡夅这段时间的意思,没有想过找楚翩回来,是尊重她的意思放她离开,只是,他自己恐怕高估了他自己。 宋初语端起桌上的核桃乳,又放下,说到家里人,林清远才是最让她担心,当初把西南留给清远,她是存了私心的,战事中,死伤很正常,即便想掩盖什么也会很容易。 毕竟上辈子,林清远等于虐杀了那些人,林家整族人死的凄惨无比,可以说死无葬身之地,宗祠都给林家碾平了,老少妇孺一个没有放过。后来林清远名声不好、行事偏激乖张、心狠手辣、不得世家认同,跟他虐杀林家满门有很大关系。 一个对自己族人都心狠手辣的主子谁敢跟,不怕下一个就是他们?更何况上辈子,清远杀人是有些杀红眼的,加上他身体不好、屠杀的官员众多,谁会跟这样手段强硬、阴晴不定的主子? 如果不是他留下的政治资本雄厚,不是后世人看到他杀出的朗朗乾坤,没人会想到给他正名。 可这样的名声毕竟不好,宋初语就想着把南地交给他,他就是忍不住想做什么,在战事的掩盖下,做了就做了,也好收场。 但是清远竟然没有进去?宋初语最初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愣了一下,因为这跟记忆中的不一样。 可那只是一瞬,随即便接受了,因为她眼中的林清远就不是那样的人,就是动手,也是血债血偿就够了,不会掘坟。 但林清远连那个女人都没有过问就让宋初语有些不懂了?宋初语相信林清远不会虐杀妇孺,但绝不相信他心宽如海。 所以宋初语思来想去,觉得他可能那一刻认为天下更重要,把林家放一边才对。可她前几天收到确切消息,林家人快进京了。 宋初语叹口气,刚要再端起核桃乳,便听到小山说话的声音,不禁笑了。 宋初语起身,没有让侍女上前,亲自接过林清远手里的大氅:“下雪了?” 宋岐已经跑进来:“下了,娘,我今天去见姑外祖母了,姑外祖母送了我好多东西,都是我喜欢的。” 宋初语看林清远一眼。 林清远正扫着鞋底化了的雪水,郡主去太后拉不下面子,他去更不行,太后恨不得剐了他。小山就不一样了,让小山多去几次,等太后适应了,再让小山带着岳父去,时间长了,最后见郡主也就顺理成章了。 第377章 好处理 r 第378章 情意在 一个太子去做乐师,林清远单是理解他的追求估计就理解了一段时间:“你没提醒他家国天下吧?”上辈子林清远会带他看天下,估计是觉得他可惜,明明有最高贵的身份,一切政策法令唾手可得,却不去作为,这辈子…… “我只说他的乐曲还有很大的进步空间。” 宋初语笑了,这话别人说墨伤未必信,但这话清远说,他则要考虑考虑是不是肺腑之言:“坏……” 林清远垂下头,眼中都是疑惑:“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宋初语掐住他的腰:“还要听吗?” “也不是非要……” “你还是关注一下蔡夅,我觉得他嫂子不在,他状态不对,有些人是很偏执的,太医也未必全看的出来,免得哪天他病入膏肓,你少个可用之人。” “如果这样,他完全可以将他嫂嫂带回来?” “也许他想成全他嫂嫂呢,毕竟只是他一厢情愿,他不想强求,我看他嫂子没有那个意思。” …… 宋初语让人将林清远说过的话带给了蔡夅。 就是皇上,为了一个仁爱之名,也不会不顾自己的名声,更何况盯着龚西成位置的不单蔡夅一个,蔡夅并不是跟随清远时间最长的人,也不是能力强到不可替代的一个,如果被爆出的问题太多,龚西成没有必要选他在身边培养。 “路平,林家的人走到哪了?” “回郡主,已经进京了,那些人住在北城的祥云客栈。” 宋初语点点头,来的真快,怎么有脸来的。 宋初语忍不住捏紧手帕,上辈子,他没有在上京城久留,那些人应该一路追杀他到成为南地之主,中间投毒、暗杀无所不用其极,他身体糟糕到那个样子,那些人功不可没。 就是现在,林清远身上也有很多因为逃亡已经成茧的痕迹:“看着林大人的情况,有什么不对,立即来通报,记得,第一时间报给我。” “是,郡主。” …… 蔡府内。 蔡夅一身常服,让人将他几位哥哥嫂嫂请了进来:“咳咳……咳……” 蔡大夫人、二夫人一脸得意,她就说有用吧,但凡小叔子还要脸面就要让她们进来,不就是认个错,有什么大不了的! 蔡满虽然不高兴六弟现在才让他们进府,但既然让他们进来了以后还是一家人。 只是几人没有想到,坐在大厅里的人如此消瘦、病恹恹的,好像随时会死了一样。 蔡大老爷准备了一肚子不高兴的话,看着坐在上面的人,突然都说不出口了,他原以为会看到一个意气风发、扬眉吐气的六弟,怎么现在…… 蔡大夫人见状,下意识看了相公一眼,这……这是六弟?跟记忆中的不一样。 蔡夅先开口了,声音温和没有脾气:“几位大哥大嫂远道而来辛苦了,坐,管家,上茶。” “是。” 蔡大夫人、二夫人、三夫人分别看自家相公一眼,又看眼上面明显病着的人,一时间心里没底的坐下来。 蔡满等人也坐了下来,准备好的话因为上面的人与想象中不符,反而不好说了。 蔡夅压下肺里要咳的冲动,看向下面的人,十几年未见,他有些不敢认他们了:“听说…… 你们是我的哥哥嫂嫂,咳咳……” 什么叫听说!我们就是你的哥哥、嫂嫂,你连你哥哥嫂嫂都不认识了!但看着上面坐着的人,想着这个人这些天无数次从他们身边经过,他们却没有认出对方的样子,又泄了气:“六弟,瞧你说的,连大哥大嫂都不认识,六弟这是怎么了?” “无碍,染了些风寒罢了。” 蔡家众人松口气,只是风寒便好,风寒好。 “听说众位哥哥嫂嫂要跟我冰释前嫌?” 蔡大夫人知道自己认错的时候到了,急忙起身:“六弟,当初都是嫂子不好,是嫂子只顾眼前这点银子耽误了你的前程,千错万错都是嫂子的错,是嫂子对不住你,嫂子……” 蔡夅摆摆手,打住了她后面的话:“二嫂子也这么想?” 蔡二夫人神色歉疚的起身:“我也是,对不住小叔子……” 蔡夅点点头:“也没什么,我也一样长大了。” 两位嫂子闻言心里不断点头,对对对,已经长大了,过去的事还揪着不放也没有意思。 蔡夅继续道:“只是几位嫂子真心道歉,我也不能不给两位嫂嫂一个机会,可让两位嫂嫂重新照顾我也不合适,毕竟我已经大了,而且男女有别,不如这样,两位嫂嫂去照顾楚氏就好,楚氏照顾了我十几年,两位嫂嫂毕竟是我嫂嫂,就少一些,照顾她饮食起居十年就好,嫂嫂们觉得还行吧?毕竟我见两位嫂嫂真心实意,不忍驳了嫂嫂们的面子。” “什么!那个那种地方出来的女人!” “咳咳,我就是那种女人养大的,看来嫂嫂们还是嫌弃我和楚氏出身不好……” “这怎么能一样,你是我蔡家子孙,她……” 蔡夅没有耐性:“嫂嫂们不愿意?不想道歉了?” 蔡家大夫人、二夫人顿时语塞,她们当然不愿意,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瞬间看向一直没说话的夫君们。 蔡满皱眉,开口:“六弟,当初是你嫂——” “大哥也是来跟我冰释前嫌的?” 蔡满:“……” “咳咳,也一样,大哥、二哥、三哥将我这些年吃过的苦吃一遍,过往一切小弟既往不咎。” 蔡二老爷闻言顿时跳起来:“你根本没有诚意!老六别以为你现在有了官职加身就有什么了不起,你信不信你不敬兄长的名声,明天就能传出去!” 蔡夅叹口气,林大人说的对,跟他们讲理他们未必想讲理:“那几位哥哥、嫂嫂是否觉得,我为了名声强行把众位哥哥嫂子顺带子侄都留下,打断手脚不让出府,就能保住我的名声了,可我觉得何必把事情做的如此绝,几位哥哥嫂嫂有心道歉,我也有心受着,总有几分情意在,却不知几位哥哥嫂嫂连我曾经的苦都不愿走一遍,怎能不令六弟寒心。” “你——你——”蔡满和众人顿时说不出话来! 第379章 见一面 蔡夅依旧不急不缓:“我是真愿意和哥哥嫂嫂安分相处的,既然大家都有心,何必不给对方一个彼此接纳的机会,哥哥肯吃我吃过的苦、嫂嫂肯替我还楚氏十多年的恩情,我也就愿当过去都是浮尘,重新看待哥哥嫂嫂,难道哥哥嫂嫂觉得单凭一句话,我就会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哥哥嫂嫂们也太看得起我了。这样的好事,我敢说,哥哥嫂嫂们敢信吗?不怕我哪一会心里不痛快对子侄们不利?” 蔡满等人脸色难看。 蔡家几位嫂子面色如灰,这跟她们想的不一样,如果六弟不高兴,她们磕头认错就是,可是六弟说话不急不缓,一点生气的迹象都没有,让她们磕头认错都做不到。 蔡夅心平气和的看着他们,林大人说没有必要跟不相干的人生气,确实没有:“还有事吗?没事的话,管家送客。” “你不怕世人戳你的脊梁骨!” 蔡夅看着大哥:“我做错了什么?大哥都不怕,我和大哥一样,都是尘世俗人,也不怕。” 蔡大夫人顿时跪下:“六弟,当初是我不对——” “我已经告诉你赎罪的方法了,没听清吗?我再让管家跟你说一遍,来人!带人下去。” 门外瞬间冲进来一群人,三下五除二将人拖出去,扔在了大街上! 门口很快贴出一张纸:敢作敢当! 蔡府大门重新关上。 蔡家众人看着这四个字,心里火冒三丈,却也不敢再上前,他说会对子侄出手,简直—— 可让他们去吃他吃过的苦……怎么可能,那要多少年…… “大哥,怎么办……”不走?在上京城每天都要银子;走,又不甘心,现在怎么办? 蔡满也不知道:“先回客栈。” 也只能如此。 …… 同一时间。 林三海林家三老爷从客栈出来,带着人率先找到了林府大街,街口重兵把守,禁止任何闲杂人等入内。 林三海也是见过世面的人,可皇家内城的御用府邸又不一样,这里的街道更宽更广。 林三海看着威风凛凛的禁卫军,心里火热又恭敬:“回这位大人的话,我们是林大人亲属,临泽郡林家,我是他三爷爷,麻烦这位大人进去通报一声,就说他三爷爷求见。”他们去过衙门了,衙门里没人。 守备一听,互相看了一眼,林大人的家人?没听说过林大人出身氏族:“等着。”语气中还是忍不住客气了一些。 “好,好。” 林清远在家玩儿子,他挽弓射箭,箭尾绑上红绸射出去,然后让小山去追,在每次箭支落地时,追的距离越远成绩越高,如果一次不如一次,箭就不是往靶心射,而是往他身上招呼! 林清远搭弓。 宋岐聚精会神,已经做好了起跑准备,不管心里多愤怒,现在也要全力以赴,要不然爹爹真会射他! ——嗖——箭疾驰而出。 宋岐同一时间冲了出去。 林清远颔首,不错,目不视箭能听到箭离弦的声音,耳力尚可,但还需多加练习。 “老爷。”小蚊子走进来。 林清远已经搭好第二支箭。 宋岐满头大汗、蓄势待发。 “说。” “老爷,您家里来人了。” 林清远闻言,慢慢放下手里的弓箭。 宋岐瞬间坐在地上,看着他爹爹。 林清远嘴角浮现一抹诡异的笑,又很快收敛,重新举起手里弓箭。 宋岐立即从地上起来,目光如炬,准备追箭。 “他们要见我?”林清远声音平静,箭刷的一声飞了出去。 小蚊子觉得,应该是吧,要不然让人传话做什么,老爷为什么这么问? 林清远重新抽出一支箭。 宋岐见状,快速往回跑。 林清远瞄准靶心:“既然要见,也不能驳了对方的面子,这样,谁要求见我,就把他绑在马后绕城一圈,然后就能过来见我一面。”刷!箭飞速而出! 宋岐马不停歇的去追。 林清远看小蚊子一眼:“还不去?” “是。” …… 街口处。 林三海一身深蓝色的华服,看着牵马而来的人,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们说什么?”是不是他听错了? 他是林大人隔房的爷爷,隔房的!就是林大人有怨言也是对着长房去!而且…… 而且怎么会有人只因为想见他一面就要被马拖拽绕城一圈!人岂不是被拖死!人们怎么看林大人,如此怎么服众!更何况那人还是以温和悲悯让众民周知的林大人!他怎么可能那么做! 牵马的侍卫神色肯定:“谁要见,上来吧。”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林大人的吩咐,他们不敢不从。 林家一行人面面相觑,这……这……被这样一匹高头大马拖行一圈,不死也掉层皮,更何况,这是奇耻大辱。 “三爷?”怎么办? 林三海算是看出来了,林家长房这个孙子心里有怨,冲着他们来了!林家人若想见到他必须让他出足了气才行:“走。”既然如此,长房的事还是长房处理,本以为可以先一步见到他,看来是不可能了。 客栈内。 林大老爷听完三弟的话,顿时皱眉,他们早已料到事情不会如此简单,想不到连他的面都没有见到,还提出如此苛刻的条件。 林大老爷心中不悦,将人绑在马后绕城一圈,还有没有一口气都难说,看到的人如何评说他! “大哥……” “明天我亲自去!”他不信林清远还能让他绕城一圈! “也好。” …… 餐桌上。 宋岐像被拔了牙的老虎,蔫蔫的,他跑了一下午,腿快不是他的了,他现在宁愿跟着纪先生上课,也不愿意跟着父亲学习,父亲根本不在乎他的死活。 宋初语见他可怜,给他夹块肉:“辛苦了。”顺便看眼清远,见他还跟以前一样,没什么不对,也给他夹了一块肉,他对林家来人没有感觉? 林清远给她盛了一勺玉米豆羹。 宋初语笑笑:“你……” “你问我家那边的事?不用理会,谁如果要见你,你让他们来见我就是,我一会让人去通知父亲母亲一声,免得父母亲被人打扰。” 第380章 都一样 宋初语点点头,看着他像往常一样用饭,碗里的玉米豆羹都不香了,就这么算了?如果清远觉得算了,自己可要动了?她可不管那个女人是真疯还是假疯,都要让那一家人好看!他们的儿子是儿子,林清远就不是儿子了?! “娘,我腿疼……” 宋初语心疼的看过去,敷衍的再给他夹点菜:“多吃点肉,一会就不疼了。” 宋岐嘟嘴:“上次胳膊疼的时候娘也这么说。”字都不改的。 宋初语看着清远,神色十分温柔的哄儿子:“那有用吗?” “好像是……有。” 林清远顺手敲上他脑袋,笨:“主要是福公公的推拿手法好,吃完了找福公公去。” …… 翌日。 林大老爷带着一行人亲自到了林府街外,高头大马一看就是有身价的人,他在仆从的搀扶下从马车上下来,看着重兵把守的街道,神色严肃,若有所思。可不管多尊贵,在这里都要下马! “什么人!” 立即有仆从上前,语气客气:“回大人,我家主子乃林大人祖父,特意前来见林大人,麻烦大人通传。” 守卫明显收到了提醒,闻言,直接道:“谁要见林大人?”然后直接让人把马牵过来。 林大老爷脸色顿时难看。 仆从也看出事情不对,急忙开口:“这位大人,是不是搞错了,我们老爷是林大人的祖父。”跟昨天来的人不一样。 守卫的不管,小蚊子的原话是,就是林大人亲爹来了也是一样的流程,林大人成婚这么多年,不见人上京认亲,现在想起林大人来了?不好意思,林大人没想起他们来,更何况只是祖父:“赶紧的,到底要不要见林大人?!” 林大老爷脸色铁青,但也不是全无准备,示意一个身体健壮的仆从上前,事后银两自然少不了他的,看伤也由林家一律承担。 守卫丝毫没有手软,直接让人将人绑在马后,御马者一声令下,人直接被带倒在地,飞驰而出,拖起一阵尘土:“驾——” 人马很快消失在街角。 林大老爷沉着脸,看来对方一点手软的意思都没有,连他这个祖父的面子也不给,不过想到那逆子和儿媳做过的事,孩子心里有怨言是肯定的,让他发出来就是。 剩下的仆人们看沉默的大老爷一眼,想到被拖走的人,均沉默下来。 一刻钟过去了,二刻钟过去了,时间一点点过去,寒风吹过昨晚落雪的街道,带来阵阵冷意。 “大老爷,您回车上等会吧。”看这个时辰人还没有回来,应该是说是绕城一圈就是绕城一圈。 “不必!”他就在这里等,就当让他消消气了! 街上的侍卫身姿挺拔、目光如炬、恪尽职守,看都不看站在街道上的人们一眼。 两个时辰后,烈马拖着奄奄一息的人回来。 很快有人上前抬起地上的人,向府内抬去。 林大老爷松口气,还知道给人医治,看来是有分寸的:“老夫可以进去了吧?” 为首的守卫立即拦住老人家的路:“不是已经进去了吗?谁被拖行谁见老爷,等着吧,一会人就出来了。” 很快,奄奄一息的人被抬出来,放回到林家车队面前,身上的伤口根本没有被处理过,无非是抬入里面又被抬出来,没有造成新的损伤。 侍卫们放下人,又如石雕一样回到自己的岗位,笔直的站着。 林家的人立即围上去:“怎么样?见到林大人(少爷)了吗?” 地上的人张张嘴又闭上,再次张开嘴,血直接从嘴角流出来,绕城拖拽一圈,脏腑定然受损了:“见……见了画像……”说完,直接昏了过去! “来人,抬下去看大夫!”林大老爷不悦的看向为首的守卫:“大人,说了可以见到林大人!为何只是画像?”他的人受了重伤,忍下这份屈辱,竟然只是见了画像! 守卫觉得很正常:“林大人日理万机,怎么有时间见所有来见林大人的人。何况,你们的诉求是见林大人一面,见林大人本人和见到林大人的画像有什么区别?林大人的画像是宫廷御师所画,画功登峰造极,几乎可以以假乱真,如果你们只是想确认林大人最近胖了瘦了,身体情况如何,一幅画像足矣。” 林大老爷不敢相信收到这样的回复!他是林清远的祖父,虽有失察,但绝不至于让晚辈如此对待!何况,他不想用林家了吗?!竟然如此行事! 林大老爷到底还有几分脾气!直接带着人走了! …… 客栈内。 林三老爷没想到大哥去除了带了一个伤员回来,毫无寸进:“这……” 林大老爷还未曾如此窝火过:“岂有此理!” 林三老爷觉得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林清远动动手指就能把他们碾死,何必逞一时口舌之快!发几句脾气是能让对方忌惮还是主动跟他们联系?既然都不能,就老实认栽,调整调整策略、想想办法:“人情是走不通了,看来还是要让林大人出了这一口气才行。” 林大老爷不说话,心里生儿子的气,又不想承认被孙子下了面子。 林三老爷还好,林大人不是他的亲孙子,在政言政他们也该拿出态度:“要我说,就该把谢氏杀……”给林大人交个投名状! 林大老爷立即看过去,那他长房一脉成什么了!何况他那个逆子肯定百般维护,难道把逆子也杀了!杀父之心,天打雷劈! 林三老爷见状不提这事,换了话题:“下午我再去看看,换个说辞,就说要跟林大人说句话,看看能不能见到人。”只要见到人,就好说了,林大人有什么不满都可以说,只要林家能配合的,一定竭尽所能! …… 下午,林府、郡主府大街口。 林三老爷低头哈腰的带着人再次造访,每位守卫手里都塞了一袋铜板:“不知小哥可否行个方便,让我们和林大人说句话。” 为首的守卫已经换了,但显然都被招呼过,将钱袋收起来,下面的人也才敢收起来,继续站岗。 第381章 控诉下 “知道规矩吧?”一匹马,绕城一圈! “知道,知道,人已经准备好了。”这都是他们这次带来的好手,想不到没折在路上,反而折在了这里:“去吧。” “是。” 大雪纷纷落下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人还没有回来? “这是第二个了吧?”外城闲来没事凑热闹的人议论纷纷:“是出什么事了吗?” “不知道,上午一次,下午一次,谁呀?敢在上京城如此张狂。” “草菅人命吧?人都快不行了!还拖?捕快不管吗!简直目无王法?!” 此时,林府内,宋初语气的够呛,桌上的杯子拍的震了又震:“老爷身边谁在当差!?都是死的吗!?” 屋内当值的人纷纷跪下,诚惶诚恐:“回……回郡主,是小蚊子……” “其他人呢!?就一个毛头小子!” “回郡主,没……没了……”老爷在外面有陈历,府里大部分时间都在郡主这里,用男侍不方便,老爷又不用太监,所以付寿脱籍后,老爷身边就没有急着进人! “让付寿滚回来!如果他调教不出一个得用的人,就一直让他在老爷身边守着!拖拽个人而已,也能弄的满城皆知,都是死人吗!?不会算算跑城一圈需要几炷香,将人拉到隔壁马场去跑!非要闹的人尽皆知,再让我听到一句老爷的是非,老爷身边的人统统处死!” “是!是!” …… 付寿连滚带爬的赶了回来,差点没将小蚊子扒皮抽筋。但现在不是教训小蚊子的时候,他直接将半路截回来的人扔在雪地上。 林三老爷顿时松口气,这种有伤天和的事,终于有人管了,大庭广众之下纵然是林大人也坚持不了多久。 付寿大手一挥:“将人带回到马场去,补完剩下的路程!不长眼的东西!韩景善呢!让他过来!” “是!” 众人见状,顿时有种大祸临头的感觉,赶紧拎人的拎人;去回话的去回话,剩下的战战兢兢不敢大声喘气。 付寿直接看向来见林大人的人,来的路上他已经了解了基本情况,林大人当初是被郡主奄奄一息救回来的,一无所有,可不是什么林家孙少爷,如今想起有林大人了,不会是觉得林大人看上他们林家了吧,异想天开! 付寿讽刺的看为首的林家人一眼。 林三老爷顿时有种如芒在背的感觉,更令他心慌的是,人原来不是不拖了,而是换到了里面的马场,岂不是……没人知道了? 林三老爷本以为有个一看就是头目的人来了,想上前说两句话,可看对方面色不善的样子,又缩了回去。 很快,马场将人拖了出来。 林三老爷立即上前,已经准备好了要带给林清远的话,可一摸鼻息,顿时心中一惊,人…… 人……不在了…… 付寿蹙眉,既然人不在了,传话的事自然就不能进行,至于换个人进去传话,也可以,再溜四炷香的时间,不死的就能说上话。 付寿很‘宽和’,至少要体现林大人的宽和,很体贴的看向林家人队伍:“你们需要再上一个人吗?没能撑到最后有点可惜,如果你们换个人,我们可以晚点换岗,换人吗?” 林家所有随从纷纷后退一步,一死一伤,这绝对不是跟着主子一飞冲天,这是填命。 林三老爷还有什么看不出来的,新来的这个人更狠,里面的人也根本不在乎这些人的死活。 可他们一句重话都不敢说,只能咽下:“劳烦大人了,我等今天就不去见林大人了。” “送林三老爷。” 林三老爷没想到他还知道自己是谁,这无疑是告诉他们,里面的人就是没有把他们放在眼里,再来还是一样的下场! …… 林府内,付寿要把小蚊子打死,这小子不是心思不在正事上把延喜挤兑走,会发生今天的事!?“不用郡主动手,我今天就收拾了你!来人!上板子!” 小蚊子吓的战战兢兢,也知道今天自己闯祸了,郡主发了很大的脾气,林大人回来不定怎么教训他,现在付寿把他往凳子上架,他丝毫不敢反抗:“多谢寿哥哥手下留情,多谢寿哥哥手下留情……” …… 客栈内。 林大老爷看着被抬回来没有气息的得力下属,踉跄了一下,也沉默了,看来他们都想的太简单了。 林三老爷让人把尸体带下去安葬,叹口气:“大哥,我想着就算他们见到了人,说是说一句话就是一句话,第二句,估计都要再填条人命进去……”没尽头的,到时候人填完了,就轮到他们了。 林三老爷甚至觉得,他们一开始想的那个孩子需要他们的事,也未必可靠,如果对方就是想致他们于死地呢! 林三老爷想到这一点,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他这次跟着来,会不会被一起记恨上!重要的是,他们在上京城遇到的事绝对不能让人知道,更不能张扬出去。 如果他们敢出去乱说,不用林大人动手,各大世家就能把他们蚕食殆尽,可就这样填人命进去,他们带的人不够啊:“大哥……怎么办……” 林大老爷蹙眉,何尝想不到其中的关节,如果一开始他们所料有错,那他们这次来就是羊入虎口!他们不来,也早晚被有心人打听到什么,被瓜分肢解。难道让他豁出老脸亲自让马拖? 可若是拖了、死了,他也无动于衷又能如何!? 林大老爷、三老爷都不说话了,现在的他们连林大人的面都没有见到,已经折了两个人,这么大的事还不能声张出去,让人知道他们开罪了摄政一般的林大人,想让他们死的很惨的人只会更多。 …… 林府后院内。 吃饱喝足的宋岐躺在祖母脚边,一脸生无可恋:“祖母,我娘偏心,我娘偏心!”一声比一声控诉高。 林老夫人绣着手里的花,嘴上带着笑不知道听进去了没有。 “我闯了祸,我娘肯定要训斥我,可我爹爹闯了祸,娘只会怪他身边的人不尽心,娘偏心…… ” 第382章 晚餐食 林老夫人看小山一眼,笑容干净如水。 宋岐侧过身,手臂支撑着小脑袋,狡黠灵动:“祖母,您偏心谁呢?是不是我?”说着做了个可爱的表情。 林老夫人笑容不变的转过头,继续绣花。 宋岐泄气的趴回羊毛地毯上,白嫩的小脸紧贴着柔软的织品:“祖母也欺负我……” 林老夫人突然伸出手揉揉他的小脑袋:“祖母不欺负你。” 宋岐眼睛顿时一亮,从地上爬起来:“祖母,祖母,您认得孙儿了,姜姑姑,快去通知母亲和父亲,祖母,祖母,祖母,我是小山啊,祖母,我是聪明可爱您最爱的孙孙呀……” 林老夫人慈爱的看着耍宝的小山,心里柔软一片,忍不住伸出手抚着孩子摇晃的小脑袋,手腕上青翠的镯子,如上次清醒时一般水润透彻,身上的衣服妥帖金贵,手指划过孙儿柔软的秀发顺畅无比。 林老夫人的笑容忍不住爬上眼角,她的远儿,孩子都这么大了,真好,真好。 “祖母,我告诉您哦,我爹闯祸了,闯大祸了,可我娘不但不批评他,还冲下面的人使劲,祖母,您一定要教训爹爹,您要教训爹爹。” 林老夫人被孙儿歪缠的不行,只好应着:“好,好,教训爹爹,教训爹爹。” “我看看谁要教训爹爹,小没良心的,忘了平时都是谁带你玩的。”宋初语走进来先嗔儿子一眼。 身后庄嬷嬷一行伺候的人,恭敬的向老夫人问安:“见过老夫人。” 宋岐立即跑过去,黏在娘亲腿边,虽然他也喜欢祖母,但最喜欢娘亲,比喜欢爹爹还多很多:“娘——”小嫩声拉的很长。 宋初语心头一软,忍不住就要抱抱自家大可爱:“见过母亲。” 后面的林清远已经按住欲伸手的宋岐,顺势向母亲见礼:“见过母亲。” “啊,爹爹压我头,娘,爹爹压我头,我就长不高了。” 林老夫人的目光瞬间落在儿子身上,不管看多少次,都觉得看不够,她的远儿长的这般好了,有妻有子,如此健康,这是她做梦都没有想过的事。 林老夫人看眼蹲下身抱小孙子的儿媳妇,眼角的笑意更浓了,还有化不开的感激,她这样的身份才能震住想让远儿死的那家人吧,郡主对远儿费心了,否则她的远儿不会看起来如此高兴。 宋岐开心的窝在娘亲肩头,得意的看爹爹一眼,就是觉得娘亲最喜欢自己,但是娘亲不能久蹲,又赶紧扶娘亲起来。 “无碍。” 林清远懒得看他,已经坐在林老夫人身边,他从来没想过母亲有清醒过来的一天,梅姑姑第一次来报时,他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可等他赶来,母亲一眼认出了他,那时候,即便让他为郡主去死,他也愿意。 现在,林清远再见到神色清明的母亲已经冷静多了,这时候谁如果让他为郡主去死,他总要考虑考虑还有没有挽回郡主的机会,当然,他根本不会让那样的事情发生:“娘今日觉得身体如何?” 林老夫人早已追着他的身影将目光移过去,孙儿好,但她亏欠儿子更多,如果她……也不至于让儿子从小经历那么多肮脏、丑恶:“都好,都好。”比她想象中好太多,她一直以为……总之,都好,郡主好、孙子好、伺候的人也用心,他能走出以前的阴霾,能好好生活,不执迷于过去,对她来说就是最好的。 宋初语牵着小山的手坐在另一边,神色温柔,她们不谈外面的局势,不说如今的生活,老夫人清醒的时候就陪着她用一日三餐:“姜姑姑,晚饭可备好了?” “回郡主,好了。” “上吧,小馋猫饿了。” 宋岐将小脑袋靠在娘亲腿上,晃着娘亲的腿,不高兴,娘才是小馋猫,他不是。 林清远一脚将他挑到祖母怀里,烦心。 林老夫人赶紧护住险些跌倒的孙儿:“不理你爹爹,我们吃晚饭去。” 宋初语嗔林清远一眼,多大的人了,天天逗孩子。 林清远毫不心虚,宋岐就是故意的。 …… 镇国公府的餐桌上,严不渭看着慢慢进食的严治,是真慢,一点一点的吃,好像吃砒霜一样,一边吃还一边打瞌睡。 严不渭这种急性子,最看不得这个:“裴姑你喂喂他。”等他吃完太阳都落山了! “是,世子。” 严治不让,见有人要拿他手里的勺子,小人立即精神了,死死的捏着勺柄继续吃。 裴姑为难的看眼世子夫人。 裴五娘摇摇头,示意让他自己吃。 严不渭受不了,忍不住拿起自己的勺子盛了一勺米糊,瞬间全塞儿子口中,看着儿子小嘴被撑大,米糊从他嘴角溢出来,掉落在围裙上,顷刻间觉得对了,小孩子吃饭,不就是应该弄的到处都是,狂野又不羁,现在这样好多了,吃吧。 严治看着自己洒了的汤水,想着疼痛的嘴角,眼睛一闭,嗷一嗓子哭了! 裴五娘心里翻个白眼。 严夫人已经忍不住上前:“祖母的乖孙,不哭,不哭,都是爹爹不好,爹爹不好。”心肝宝贝的将孩子抱起来,顺便不忘瞪儿子一眼,怎么就那么欠! 严不渭心里痛快了,才不管别人。 为首的严国公面色难看的看着严不渭!这是一个正经父亲会干的事?!别以为这个家里他做了主就能为所欲为:“一个孩子都比你吃饭有涵养。” “那是自然,他没涵养怎么能是林大人的干儿子、大少爷的伴读,那都是他应该的,就是这爱哭的毛病不好,要改。” 严国公直接将筷子扔下,不吃了,看到严不渭上火。 裴五娘安静的吃着饭,谁也不看,也不受任何人影响。 严不予忍不住看她一眼,又收回目光,心里有丝复杂。 严国公走出去一半见他的不孝子还吃的下去,忍不住拿起旁边的鸡毛掸向他打去。 严不渭撒腿就跑:“爹,爹,你干什么!爹!” 裴五娘将碗换了个位置,继续吃。 第383章 有点想法 严夫人嫌他们闹腾,抱着哭的委屈的孙子走了:“没事找事!” 严不予吃好饭起身。 裴五娘也放下了手里的碗筷。 严不予对她微微颔首。 裴五娘回礼:“大哥慢走。” 严不予微不可查的嗯了一声,转身离开。 …… “爹的脾气越来越不好了。” 裴五娘将发散下来,当没听见。 “他为了严治打我?严治吃东西那样子,谁不想给他点颜色看看,五娘你说谁不想!” 裴五娘看着他:“我不想。” 严不渭立即换个话题:“娘也太娇惯孩子了,这样下去怎么行,孩子的品性会出问——” “林大人家的事,你怎么看?” 严不渭闻言坐下来,帮五娘拿香膏:“不会是提醒我,也这样做了我爹吧?” 裴五娘叹口气:“弑父的名声可不好听……”可林家对林大人和林老夫人可没有手下留情,现在就说既往不咎,郡主也不干。 严不渭懂了,明天林家就会知道什么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 林家的事,知道的人不算多,可绝对不少。只不过内里都知道一些林家之前做过的事,林大人会报复他们是必然的,并不令人惊讶。 所以林家没再有什么举动后,众人也就不过问了,林大人不重视的亲戚,谁也不会不长眼的往前凑。 蔡夅病的更厉害了,知道林大人举动的他,仿佛打开了什么开关。名声是个很难说的东西,就他现在的情况,能不能活几年都难说,还考虑什么以后。 何况,楚翩为什么走,不就是因为这些人会来,如今这些人既没有诚心改过,还占着上京城的位置,该来的人不会来,不该来的人偏偏来。 既然都来了,就留下点什么吧。 蔡夅找了昔日混教派时结识的朋友,让他们告诉他在上京城还没有走的亲戚,留一天就交一天借宿费,今天第一天就暂且算一个指甲盖吧。 …… 蔡大夫人瑟瑟发抖的往后躲,这些人怎么找来的,她们才刚刚租了房子,这些人要干什么:“不要过来……不要过来,六弟绝对不会这么做……” 蔡满也不敢置信的看着闯进来的人。 蔡三夫人被从旱厕里拉出来。 这些人人手一把锉刀:“听好了,今天是第一天,蔡大人只收一个指甲盖,明天就是一根手指头!兄弟们,动手!” “啊——唔唔……” 六个指甲盖整整齐齐的送到蔡夅面前时,蔡夅让人直接扔进厨房烧了:“咳咳……” 蔡夅顿时觉得舒心多了,既然不痛快,大家都不痛快好了,有什么值得痛快的东西吗! …… 另一边,蔡三夫人脸色苍白的收拾收拾东西准备跑,蔡三老爷紧跟其后。 他们不要在这里待了,他们要回去,蔡夅就是个疯子,记他们的仇!今天是指甲盖明天就是手指头! 蔡三老爷不敢想自己刚刚经历了什么,一整个指甲盖被血淋淋的拔下来,蔡夅根本没有拿他们当哥!不行,他要走了,这泼天的富贵谁爱享谁享,他享受不起。 蔡大夫人手指已经处理过,现在还心有余悸,六弟什么时候成这样了!?六弟要干什么!?他不怕人言可畏了吗!?他这是——这是—— 蔡二夫人看着自己匆匆包扎过、依旧疼的心里发颤的手指,歇斯底里的怒吼:“我们可以告他!我要告他!”他不想他们好,他也别想好过。 蔡满手疼的脸色阴沉。 蔡大夫人目光恶毒:“对,告他!我们的手就是证据,他也休想有好日子过!” 蔡三老爷和三夫人不管,谁愿意做什么做什么去,他们要走,谁也别想拦着他们。 “三弟!三弟!你们难道就这么走了!看着那小崽子耀武扬威!” “你们愿意干什么干什么,我们不干了,媳妇,走!” 蔡三夫人立即跟上,现在腿都在发软,民不与官斗,他们在上京城认识什么官员,竟然还想在上京城告六弟,不想活了! 蔡三夫人脚步不停,腿脚发软的立即追上相公的脚步,她们先走一步!谁觉得能拿捏住那个病秧子谁去拿捏! 蔡大老爷子拦了半天没有拦住三弟三弟妹,可他们怎么能咽下这口气!他们好端端的来次上京城,结果被人卸了指甲,还扬言一天卸他们身上一个物件!这里是上京城!他蔡夅以为得封六品官员就了不起了!?上京城比他官位高的多的是! 蔡满心里也怕蔡夅真的明天卸他们的小指头,所以事不宜迟,他们现在就去报案! 他们也不想要什么兄友弟恭了,如果蔡夅想销案,拿银子来,只要银子给的够,他们可以直接离开,否则大家谁也别想好过! …… 京城府尹刘大人的位置在动荡中没有变动,可没有变动就等于边缘人物。 刘大人自认女儿和郡主关系不错,可是女儿在政事上没有给他增添任何助力,与裴家的女儿根本没得比,甚至不如江尚书的女儿,人家女儿都知道到手一个宋大将军,怎么她就什么都没有捞到!? 所以新朝建立后,刘大人一直想搭上林大人或者郡主一方的关系,无论是谁,能搭上也好。 想不到瞌睡来了就有人送枕头,有人状告蔡大人,蔡大人品级虽然不高,但人家是天子近臣,天子近臣是能用品级衡量的吗! 刘大人听说这件事后,几乎立即亲自到场,问清事情始末后,立即将四人押入天牢,以民告官的由头,先各打二十大板,然后亲自驾车将卷宗交到了蔡夅的手上。 …… 蔡夅没有看,将卷宗直接放在一旁:“刘大人太客气了……咳咳……” 刘府尹听蔡夅咳得心惊不已:“蔡大人您没事吧,都怪下面的人心思多,让您费心了。”他当初怎么就没晚几年捉婿,蔡大人和康睿比可好多了,尤其最近康睿外放,有意退婚,本来他还不高兴,女儿为他耽误到现在,是他一句‘不’就能‘不’的事吗?但现在想来,也没什么不可。 _求发电啦 第384章 不染风寒 毕竟还有更好的,只是蔡大人这病……应该只是病了吧?没听说蔡夅是个病秧子,所以调理调理就会好吧?如果能和蔡大人结为姻亲…… 刘府尹瞬间动了六分心思,本来康睿这些年也不错,能力、才学都不缺,深得翰林院大学士看重,升迁指日可待,也算当初他慧眼识珠,谁知—— 哼!刘府尹冷哼一声!亏得他还知道没脸见人主动要求外放,否则他非让他在上京城混不下去! 蔡夅喘口气,却觉得胸口更加堵得慌:“这些人,有劳大人费心了……” “不费心,不费心。”刘府尹陪着笑:“举手之劳而已,能为蔡大人分忧是我的荣幸,只是……不知界限在哪里?”他怕把人弄死了,蔡大人又不乐意。 蔡夅看他一眼,垂下眼皮,漫不经心的翻看着手里的奏章:“无碍,都是一些见风使舵的小人罢了,能活着已是老天垂怜,若是有什么,也是命中该如此。” “是,是。”刘大人心里有底了,但对刚才起的心思又有些打退堂鼓,对自己的亲兄长都如此狠,万一以后……而且听闻齐王的谋士一半是这个人杀的,跟这样的人谋前程…… 但刘府尹很快镇定,不管如何,政事上他总有让对方帮忙的时候:“蔡大人放心,下官一定秉公办理。” …… 刘府尹回了审办处,神色凛然:“人呢!” “回大人,打完板子关牢里了。” “嗯,一会好好审审,看看是不是齐王余孽鼓动他们污蔑朝廷命官,问出他们是受何人指示!为何满口胡言!若是他们不招,就打到他们招为止!” 下面的人闻言还有什么不懂,打到画押为止:“是!” 牢房内。 蔡满奄奄一息的趴在冰冷的石砖上,屁股上血淋淋一片,背上都是错综交错的鞭痕,头发散乱、衣衫破败,早已没了进来时的样子。 蔡二老爷也好不到哪里去,一通审问下来,进气比出气还少,手指、脚趾上都是血迹,身体瑟瑟发抖,嘴里都是血沫,含糊不清的说着‘我认……我认……’都是他们干的,什么都是他们干的。 蔡二老爷后悔了,他们为什么要来报官,他为什么没有跟着三弟离开……他现在只想离开上京城,以后……以后都不踏入这里一步……更不要再看到蔡夅…… 蔡二老爷想到蔡夅这个名字,身体忍不住抖了一下,不小心扯到身上的伤口,伤口处顿时冒出一股血水,他却连疼痛的声音都发不出来。 蔡大夫人和二夫人也好不到哪里去,两人眼中灰败一片,身上、脸上都是血迹,早已烧的神志不清,嘴里还说着:“我招……招……都是诬告……是诬告……” 牢头带着人巡视一圈,看眼两间牢房里的人,想到上面的交代,再次开口:“拿盐水来,给他们醒醒神。” “是。” 牢房里的人瞳孔瞬间放开!惊恐万分,可是他们连爬着离开的力气都没有。 狱卒提着结了冰渣渣的冷盐水隔着栅栏瞬间泼到几人身上。 蔡大夫人、二夫人刹时昏了过去! 蔡满发出一声闷哼,一动不动。 又一桶冰水浇下来,旁边牢房里的人都躲的远远的,唯恐被想起来,冰冷的牢房里瞬间冷到了极致。 “以后都放老实点!”说完带着人走了。 两座被浇满冷水的牢房里静悄悄的,不知道地上的人是不是还活着。 …… “蔡大人,您这身体是不是没有好好请大夫啊?”都病多长时间了? 另一个送卷宗的官员见状,也忍不住开口:“是啊,蔡大人该好好让太医诊治诊治才好。” “无碍……”蔡夅接过他们手里的卷宗,好不好也死不了。昨晚她来信了,说她买了几个丫鬟婆子伺候,州府的县令也加强了她住所的巡视,哪里都挺好。 蔡夅心里为她高兴,好就好,就是他病重了,也会交代段河照拂她一二,她定然能安安稳稳的照她想的样子生活下去:“有劳两位大人关心。” “应该的,应该的。” 蔡夅打开卷宗,心思投入在公事上,他没觉得现在有什么不好,心情顺遂,万事顺达,她也过的高兴,就很好。处理公务时,他都能多尽心几分。 …… 国子监处。 不如大人腿高的的宋岐推着才到严世子膝盖高的严治来上学,小推车精致华丽,周围用栏杆围的严严实实,小垫子蓬松柔软。 坐在小车里的严治面无表情。 宋岐推着他一脸严肃,在外他没有那么活泼,否则显得不稳重,小大人般的宋岐不时看严治一眼,发现他流口水了,还帮他擦擦口水,给他戴好虎头帽,帮他擤鼻涕:“马上我们就到了,乖。” 两个小太监安分的跟在主子后面,丝毫不敢多话。 姚祭酒刚下了第一堂课,远远看到这一幕,不自觉的停下脚步,心中扼腕!但凡当初…… 可又有谁能料到!姚祭酒并不是多后悔没有搭上林大人,而是后悔这样好一个孩子,他竟然没有看过再说话。大公子虽然年幼,但已可以出口成章,大公子不单在学习上有天赋,在为人处世上也像极了他的父亲,看他把车里的小孩子照顾的很好,也能看出,他还心思细腻,天性单纯。 更别提,纪司业那帮学生天天趾高气昂的样子!但实属正常,大公子同窗的情谊对他们以后的仕途必有增益,以后这些人四五十时,大公子正好执政,对他们更进一步助力颇大,怎么能不让他们天天像傻子一样乐呵。 宋岐看到姚祭酒,远远对先生颔首,推着严治继续前行。 姚祭酒立即回礼,顿时心中更加窝气,这么好的苗子……早知道……早知道…… “姚祭酒……” “有事!?” 学生吓了一跳,顿时放低声音:“学生有问题请教先生……” 愚昧!大公子就在隔壁上课,怎么不去问大公子!姚祭酒天性迂腐可又不是傻,一场师生情谊能带来什么还用说吗!等他致仕,纪司业必然是新任祭酒!谁也休想争过他,甚至跟他争就是不把大公子放在眼里。 第385章 请了谁 “进来吧……”姚祭酒也知道,他的学生怎么会轻易遇到大公子,国子监因为大公子会来上课,早已重兵把守、区域分明,大部分学子根本无法靠近大公子上课的地方。 “是。”姚先生又不高兴了?学生看眼刚刚大公子消失的方向,大概也能理解自家先生不高兴的原因,原本林大人为他的长子找的教书先生是他的先生。 可惜,他的先生推了,如果没有……他们甲等这边便是另一幅光景了。 …… 宋夫人一大早就来了林府,她也不拿自己当外人,亲家母时好时不好的身体就说明她天天来都没事,更何况她来看自己的女儿,谁能说什么。 宋夫人自从女儿和女婿掌权后,日子过的非常顺心,就连家里闹心的儿媳妇们都服服帖帖的不敢得罪她,宋初礼那个逆子也不知道得了谁的指点,明白宋石会另起封赏后,也不闹腾了, 至于平日一起游乐的姐妹朋友就更没有给她气受的了。 宋夫人和和气气的看眼作画的女儿,越看女儿越满意,她怎么就生了如此有大将之风的女儿,果然是老天保佑:“听说……林家那边来人了?” “嗯。”又不是什么秘密。 “怎么有脸来的,清远多好的孩子,他们也做的出那猪狗不如的事来,清远也不容易……”说着抹抹眼泪。 宋初语借着洗笔的空当看她一眼,提醒她:“以前你可不是这么说的。”嫌弃的好像要占她祖上多少便宜似的,恨不得把自己这个女儿也扫地出门。 “你这孩子说什么呢,谁没有识人不清的时候,都是老黄历了,再说现在是一致对外的时候,林家那些人怎么处理?我和你爹可看不得他们全须全尾的出上京城,本以为清远怎么也要卸了他们的脑袋,抄家灭族才算解气,结果就死了两个下人,他就是太心慈手软了、性格太好、人品贵重、又没有脾气,最是仁和不过,所以才容易吃亏,让人钻了空子,你说怎么教训那群白眼狼?总要让他们付出代价,还能让他们安安分分的过日子不成!” 宋初语继续作画。 “跟你说话呢,你听到没有。” 宋初语:“娘把形容他品性的词再说一遍。”总觉得没有总结到位。 “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 “听了听了,他昨天那样的举动,下面的人又是死的吗不会看吗?!什么事都亲自动手,也不怕脏了您女婿的手,等着看看,不满意了再继续。” 宋夫人想想:“也是。”女儿有成算就好:“你要给你大哥哥拟个什么爵位?” “爹让问的?” “不是,我就是好奇?” “还在商议。” 宋夫人顿时泄气,又忍不住一肚子火:“宋初语,我告诉你,你少敷衍我!不是你求着我骗银子的时候了?!” 林清远从外面走进来,尴尬的立在原地,就看到岳母怒火中烧的样子:“娘?” 宋夫人顿时无措,立即恢复慈祥:“就是跟郡主闹着玩,闹着玩,清远今天也没上衙啊?”女婿和女儿总是不上衙好吗? 林清远行礼:“回母亲,不忙。” 呵呵,国家如此大,竟然不忙,也是,十三内阁都做完了:“我去看看老姐姐,刚才来的急没去你母亲院子里看看,我现在过去,你们聊、你们聊。”说完赶紧走了。 宋初语看母亲的背影一眼,算母亲跑的快,银子她可是三倍奉还的,还被母亲讹了一座盐场,是不是都忘了? “你怎么又惹娘生气?” “娘说要给你纳房妾室我没同意,就起了一些争执。” “那是应该。” …… 严不渭动手了。 临泽郡内,林家一直隐瞒的事情,不知道为什么含蓄的在临泽郡内和周围郡县传开了。 因为被提及的人现在今非昔比,众人说的也模棱两可,总之是林家长房现任看似贤惠又通情达理的孙媳妇对那位不好,林家对那位也不太好,不闻不问的。 “而且,听说林家这次上京,根本没有见过那位。” “真的假的?没有见到?” “真的,那位直接没见。” “而且,我听我内人说,现在上面那位从林家离开的时候似乎是被林家逼走的,逼走后也从来没有人提及过这个孩子,总之对那对母子不好,有人还见过那位母亲沿街乞讨。” “如此吗?” “不止,那位的母亲应该是疯了伴有痴傻,这在上京城不是什么秘密,林家老夫人从来不出府的,你想想那位对林家能有什么感情。” “那为什么当初南下时候那位没有动林家?” “应该是顾忌名声,毕竟是自己本家,做的太狠也不好。” ‘顾忌名声’吗? 心思敏锐的人,立即领会到了重点,圣人不想沾血,自然就要有人帮他沾血,至于理解的对不对?小小的试探一二不是就知道了。 严不渭派来的廖谋士没有离开,他要确保‘流言’的内容单一、明了。这些内容毕竟涉及林大人私事,自然不能任由这些人肆无忌惮的乱说;还有就是给勇于尝试的人一点甜头,后面的人才会前赴后继。 至于那位孙夫人和他夫君可歌可泣的爱情……廖谋士摸摸下巴,流放在外的钱大公子,也是时候回来了,落魄的钱公子靠传播林家孙媳妇的春闺艳史获得一点本钱,再宣扬一下账内春光、婚前好事,也是很正常的。 以廖谋士现在的地位,放一个流放了二十多年的人易如反掌。 …… “你用的谁?”裴五娘惊讶的看眼严不渭,头饰都忘了摘。 “廖准。”严不渭大方坦诚:“你吃不吃葡萄?我给你剥。” 裴五娘点点头,心里是服气的,不渭用人真精准,这个人……咳咳,一言难尽。 而且严不渭还有一点也让她叹服,按说廖准是他的人,又屡建奇功,放在众多谋士中可以说大放异彩。但严不渭事后直接将人给了蔡夅,直言自己驾驭不了,而且廖准的功劳他一点没领全给了廖准本人。 第386章 倾塌方向 严不渭对廖准以前叛离国公府的事也没有追究。 严不渭这次能轻易借到廖准,应该是廖准有意回报严不渭对他的知遇之恩,毕竟如果严不渭不放手,廖准不可能跟在林大人身边,他做的那些事,哪个府里敢用他。 裴五娘吃颗剥好的葡萄,慢慢的擦着手,还有一点她没说,她觉得,严不渭不把人带回来,是怕他自己睡不着觉:“他也好,有分寸。”分寸足够恶心人。 …… 林家商行很快出了问题,他们有批要赶在年前必须北上的货,被查出有问题,压在码头无法出航。 林家第一时间找到了郡守府,可一直对林家包庇有加的郡守大人,见都没有见林家派来的人,只派了一个官员跟林家说公事公办,而这个官员第二天升职了。 此事件之后,林家各大商行都大大小小出现了一些问题,有些铺子甚至出现了因为左右两个铺面吵架,晚上却将林家的铺面给烧了的荒唐事。 每一件事看似很小,但都集中出现,一时间林家乌烟瘴气,各个行会的人又集中到了林家书房诉说这些日子来的苦衷。 “大哥,不是我们年前拿不出银子,是手里的货出了问题,根本拿不到货源。” “老爷,我这里也是,航道结冰,上面的意思是我们不清理完浮冰,不准我们出海。” “老爷,仓库走水是意外,犯错的人我们已经严惩,可损失要尽快补上啊,老爷想想办法,给我们调调货吧。” “老爷,大爷还没有回来吗?可有书信?有没有什么消息?我怀疑有人拿我们林家做局,外面都揣测我们失了圣心,我觉得,就是这些谣言,才让我们寸步难行,老爷,您要想想办法啊,不能任由流言这样传播下去,否则林家会出问题的。” “是啊,老爷,上京城有消息吗?” “老爷,有消息吗?” 林家书房内,七嘴八舌的都在问上面的消息,这件事兹事体大,已经影响林家的商业运转了。 对外商行的大管事,此时也开口了:“老爷,水泽国来人说因为要与元夏通商,年前货物流通不足,停了咱们商行一部分生意,老爷……是不是真如外面传的那样……”大爷他们根本没有见到圣人。 “对,老爷,您说句话啊?” “老爷,怎么会如此?” “老爷,大房做了什么,上面才不见我们的人?” “够了!”年迈的老人家大喝一声!他这些天收到的各地的消息更多,每一个环节都在出问题,可他豁出这张老脸向郡守打探过了,上面根本没有具体的批文下来,应该就是因为他们没有见到林清远,有人试探的对他们动手了,而且并没有被申斥,接下来他们林家即将面对什么局面还用说吗! 老爷子也知道当务之急是见到林清远,可儿子最新传回来的消息何止不乐观,信里信外无不暗示着对方没有见他们的意思! 林老爷子想到那封信心里一肚子气,都是混账们干的混账事!害林家落得这样的局面!“不就是一些损失,撑一撑就过去了。” 下面顿时又一团乱:“老爷,不是那么说的,我们已经周转不开了。” “老爷,不想办法,我们撑不到腊月就要关门了。” “老爷——” “咳咳——咳咳——”林老爷子被吵的脑子疼,身体发软,直接扔下一屋子的人,在管家的搀扶下走了。 书房内安静了一瞬,下一刻顿时爆发更激烈的声音。 “这如何是好!” “如何是好!” “逆子!”林老爷子一回到后宅瞬间摔了刚奉上来的茶盏。 林大夫人吓的和林河题顿时跪在地上,太老爷已经很少出现在他们的院子里,还发这么大脾气,而现在大爷又不在…… 林河题立即上前:“爷爷……”本来他是该跟着一起上京的,但父亲怕那人看到他不满,节外生枝,又派人将他送了回来。 “闭嘴!”林太老爷现在最看不上的就是他:“看看你和那个贱妇做的好事!现在满意了!林家因为你们两个落得这样的境地!你知道如果他再有什么风吹草动,我们林家很可能全完了!” 林大夫人心里一阵害怕,发生什么事了?怎么会这样?是不是外面出事了? 林河题跪在地上,多多少少听说了林家这段时间发生过的事,他也只能跪着! 林太老爷看着他不痛不痒的样子,气得瞬间拿起茶壶直接砸在他的额头上。 能泡开茶叶的水瞬间浇了他一头,额头顿时一片红肿,半张脸顷刻间红了一片。 林大夫人吓了一跳,赶紧上前查看儿子的伤势:“题儿,题儿——快叫大夫,叫大夫——” 林河题疼的倒在地上,额头火辣辣的疼。 林太老爷看着这一切无动于衷,如果林家因为这房逆子毁在他手上,林河题和那个贱人死不足惜! 林太老爷只要想到,林清远很有可能并不是要重交林家,心里就一阵寒颤,如果是那样,这些见风使舵的人,绝对不会让林家好过,而现在的事情只能算一个开端,未来有的是苦头吃!现在区区一杯茶算什么,他没有弄死这个孙子都是他心慈手软!“你听着,如果你爹回不来,你和姓谢的都要滚出林家!” “爹,爹!河题是您孙子啊,爹您不能这么对河题,河题对林家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 “蠢妇!就凭你们给林家招来灭顶之灾!现在就该让你们在祖宗面前谢罪!”林老太爷说完冷哼一声,抬脚走了! 林大夫人想问到底怎么了,又担心儿子的伤势:“来人,来人,大夫到了没有!大夫!” …… 林河题院子里一应事物很快被撤了回去,连多宝阁上的器具也被搬了一干二净,丫鬟婆子也统统派往别的院子。 谢纯冉和陪嫁丫鬟想拦根本拦不住! 谢纯冉看着被人搬走的东西,连悬挂的长纱都没有放过,顿时疯了:“凭什么!这些都是我的是我的!是我的!”她是林家少奶奶,是林家备受爱戴的少夫人,她做错了什么,动她院子里的东西,以后下面的人怎么看她! 第387章 画本中 谢纯冉指着外面搬东西的人,恶狠狠的开口:“去给我把东西搬回来!搬回来!” 房间里的丫鬟顿时跪下:“少夫人息怒,少夫人冷静啊……”那是太老爷派来的人,她们根本打不过。 “林河题你听见没有!去把东西搬回来!我要我的东西回来!”别忘了太老夫人去世前她是尽了孝的,没人能这么对她!她是林家不能休弃的孙媳妇,他们必须给她应有的荣耀! 林河题头上的伤口已经包扎好,左脸依旧红痕一片,他坐在椅子上叹口气,现在林家内忧外患,这样的错必然都会怪在他们身上,找谁都没有用:“林家商行出事了……”他声音不大,但足够纯冉听见。 谢纯冉闻言怔怔的看着林河题,林家商行能出什么事?就是出事了又如何?林家又不是只有一个商行,调派人手、银子就是,与她院子有什么关系! 林河题看向表妹,情绪稳定的伸出手,拉着她坐下,苦笑:“你也知道那个孩子找到了,一直没有跟你说那个孩子的身份,现在的元夏朝是他的!国公府根本没有登基称帝,王朝中皇上和太后就是摆设,现在掌控整个元夏的是安国郡主和他,他们派人去见他,没有见到,紧跟着林家所有商行都受到打压,如果他不停手,我们何止院子里的东西,就是我们两个都有可能被旁支的豺狼虎豹吞了!” 谢纯冉不敢相信的摇头:“不……”怎么可能,那个野种怎么会爬上去,不可能的!“你骗我!你在骗我是不是!” 林清放站在门外,几乎不敢相信父亲的话,他一直知道自己是父亲、母亲寄予厚望的孩子,未来林家会在他的掌舵下再争高峰,父亲在外面的儿子怎么可能有那样的成就! 林河题怜悯的看着妻子,也同样看着自己,当消息传回来的时候他就知道完了,他们两个何止毒杀过那人,还……他怎么可能不报复!什么仁善之辈、目下无尘、一心为民,他杀过多少他们派过去的人,他比谁都清楚。 这样的深仇大怨,他怎么可能说原谅就原谅,而且以他这些年通过反馈回来的消息对那人的了解,那人生吃了他们的心都有,所以原谅什么?原谅苦难?呵。 林河题只是不解,一开始他没有直接南下杀了他们反而奇怪,原来在这里等着他们。 谢纯冉不接受,她不接受:“不会!绝不可能!” 林河题握着她的手,神色缱绻温柔:“事已至此。” “爹!”林清放冲了进来:“你们不是说他已经死了吗!” 谢纯冉不接受,她儿子才是最优秀的,她儿子有良师有林家,那个孽种有什么!她儿子才是最好的!是不能被替代的!“你骗我!河题你是骗我的对不对!” 谢纯冉急切的看着林河题。 林河题在妻与子的热切的注视下,一动不动。 谢纯冉顿时放声大哭!不是的!不是的! …… 对林家的第二轮围攻,来的又快又急,不同于第一次试探性的小打小闹,第二轮围攻,几乎让林家所有商行倾家荡产。 曾经辉煌的林家,轻易被分解蚕食,速度之快,足以补足临泽郡所有世家大族在上次大战后的损失! 林家曾经气派、威严的书房,此刻早已没有了人,很多旁支早已主动卷东西走人,留给林家的只是一个负债累累的空壳子。 林家祖宅也很快有人闯入,拿走了足以抵债的器皿事物。 林太老爷被气病在床,无法理事,管家让人带着书信快马加鞭去上京城招大爷、三爷回家! 林家大房的几个妯娌,直接带着人冲进大嫂的院落,一巴掌甩在她的脸上:“都是你!是你们干的好事!” “你们凭什么打人!凭什么打人!” 几房人手突然打了起来,三房人手加起来一起围打大房,无论是林河题还是谢纯冉,更或者林清放,都被打倒在地上,动手的人丝毫没有留情。 本来她们有大把的好日子过,本来一切都好好的,就是因为长房,一切都没有了!长房怎么不去死! 林大夫人看着长子院子里闹腾的一幕,喊了无数声,根本没有人理会她,最后伤心欲绝的离开,怎么就成了这样…… 怎么就成了这样……如果当初她养了那个孩子,是不是一切都不一样了…… 年关时,林家的短仆偷了卖身契跑了,府里失窃的事层出不穷,偌大的宅子根本自顾不暇。 几房的吃穿用度都下降了不止一个档次,能用的人手少之又少。 …… 廖准觉得有时候单是外在少一些可依仗的外物,真的不算什么,重要的在后面…… 临泽郡内最近流通着一本淫词艳曲,不是普通的情情爱爱,也不是单纯的卖床,它用独特的视角,讲述的是深宅大院中一位美貌女子与真情表哥隐秘而又不可告人的爱好。 一开始故事中女子表面温婉纯情,但下一刻快速反转,女主拿着刀割伤了自己的手,并享受一笑,点出女主实则有自虐和虐夫的倾向。 与所有缱绻一样,文中有大量红纱帐内的描写,与普通写法不同的是在红纱帐内,女子如果不自虐或者虐夫无法达到极致的享受。 于是女子小时候爱上表哥,偷尝禁果,又因为爱好不同故意虐爱表哥,被迫嫁人,表哥疯狂追妻的故事一点点展开。 两人用极致到疯狂的互相拉扯,向看客展开了另一种精神世界,两人通过对抗世俗,满足着彼此不可言说的疯狂爱好。 而且故事中期,书文中的表哥发现自己非被虐打、虐情不能享受到爱,书文中的表妹非卑微、自我否定不会疯狂。并且还描述女子与前夫的那些年跪地求索、自虐发疯,夜夜不能离人的故事,最后又因为唯有表哥的求而不得让她更欲罢不能,才发现与表哥更为心灵契合。 这样体质的两个人,在故事中谱写着隐秘又刻骨铭心的‘爱情’,两人通过相爱不能相守的痛苦,互相挖掘着自我无法公之于众的爱好。待两人成婚后,又通过虐待男主的妻与子继续自我的探索。 第388章 别生气 文中两人互相倾轧、互相折磨,反复推新,不断解锁新场合新虐法,让读者畅快淋漓之余,又回味无穷,使这部书快速走红,人手一份。 甚至有好事者组建了解析小团体,研究这类人的心理,所以弄的看过书的人甚至知道女主身上的痣在哪里,男主的腿多长,两人喜欢什么角度、哪种虐法最使他们狂放都能娓娓道来。 更过分的是评的角度刁钻的言论,还被集结成册,放在故事的后面持续加印,让好事者更加疯狂。 本来故事就是故事,顶多骂一句男女主有病,然后再‘批判’的继续赏读。 可一直与林家有生意来往的孙姓老板,有一天被林河题请去喝酒,想疏通下家里紧张的生意,他半醉半醒间突然发现,林家的孙少爷就喜欢穿藏蓝底的鞋面,鞋子上绣着暗字纹,在阳光下才能被看到,最让他身体一振的是,林家孙少爷的手腕上缠着纱布!? 孙老板的酒几乎瞬间被惊醒,惊愕的看着林河题喝酒时,衣服下隐隐露出的纱布。 这……这……怎么和戏文里的人喜好那么像,如果此人再以束带束发就更完美了,束带是书中两人随时发作的道具,简直是男主人公身上的神来之笔,林河题身上除了没有那条束带,其他的几乎…… 孙老板觉得不对,林河题头上没有束带,可腰上有,巴掌宽,在腰间缠了一圈又一圈…… 这……简直…… 孙老板突然有种茅塞顿开的感觉,林,林河题他夫人好像就是他表妹,而且还是二婚,他表妹另嫁过,最巧合的是,林家孙少爷也有过原配夫人?虽然知道的人不多,但他恰好知道,林河题有过原配! 这么一算…… 孙老板仿佛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隐秘,都不用楼里的姑娘们出来搔首弄姿,心思已经火热起来。不会吧?林河题和他少夫人有这个爱好? 就算书中说的不是他们,可后期分析的人说,有这些特征的人,多多少少有点那种倾向,要不然为什么他们身上总是有伤,大多还在隐秘的不被人察觉的地方,但有时候也会失了分寸,玩过火。 孙老板就不止一次见过林河题身上有伤!孙老板越想越可疑,越想越觉得就是那么回事? 孙老板想着想着,眼睛不自觉的眯成了一条缝,如果是那样,他是不是也能参与一下,毕竟他们需要一个人虐恋…… 而且林河题的娘子,那也是漂亮又高傲的女人,就是书文中说的表面温柔、娴静,背地里根本不能离开能征服她的力量,自己这种人正合适啊!尤其,林河题有求于他,不是正好合适! 孙老板忍不住抓住林河题的手腕,目光火热的看着他,笑容猥琐又诡谲:“那种事是不是很刺激……” 林河题看着对方,忍不住甩开他的手:“孙哥说什么?” “不要瞒了,我都知道……”说着看了他手腕一眼,被打了吧,被那样的美人打是不是很过瘾,虽然林少夫人现在也是半老徐娘,但是够味啊。 还有林河题腰上的腰带……“林老弟,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啊。”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孙老板见他还要狡辩,忍不住叫来小厮,让他去不远处的书铺买那本书回来给林河题看看,只要林河题肯让他参与一次他们之间的闺房之乐,生意上的事不成问题! 小厮很快回来。 孙老板直接拿给林河题,如今想着里面的场景,再看到眼前的人,他整个人都有些把持不住。 林河题被孙老板的目光看的恶心不已,他快速打开书看了一眼,立即扔下:“孙兄,我敬重你的为人,你怎么能让我看这——” 孙老板很热情:“你看,你先看看,仔细看看……有意想不到的收获……”没有发现点什么?仿佛在说,你的秘密我已经勘破,您不用装了。 林河题恨不得转身就走,但想到家里的生意,想到妻子没有燕窝吃后,越来越差的身体,林河题忍着脾气,看了下去。 一开始他还觉得没什么,看了几章也没有看出什么不同,就是一些淫词艳曲,但直到看到孙老板的目光,看到表妹另嫁,自残自厌,出身高贵,却带有不为人知的疯病,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林河题瞬间合上书看向孙老板。 孙老板顿时笑了:“林老弟,你我之间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跟哥说说是不是真的!” 林河题顿时拍案而起,三两下把书全撕了:“一派胡言!孙老板这只是话本子,你莫不是疯了敢联想到我的身上!”他这种人自己以前都不屑于打交道,现在不过给他三分面子,他竟然敢这样想自己,不想活了吗! 孙老板尤不死心:“这怎么能是联想,而且你说说你身上的伤怎么来的,你是不是经常身上带伤?难道是林大爷打的?也不可能啊,河题兄如此优秀,林大老爷怎么舍得打你,既然不是林大爷,那是谁!?” “胡说八道!”林河题一脚踹翻桌子,扬长而去!岂有此理!道貌岸然!怎么能当着他的面说出如此不要脸面的话!他没有一拳打死他,都是看在不想给林家找事的份上! 孙老板被掀翻的桌子撞倒在地上,顿时怒火中烧:“林河题!你以为你是谁!你还是以前的林家孙少爷吗!林河题我告诉你,你完了!我不会跟你做生意!” 林河题从酒楼出来,怒气冲冲的向书铺走去,看到明晃晃的放在正中间的书,心中顿时冒出一团火! 林河题大步上前,抓起一本就要摔在地上,最好统统烧光!但大庭广众之下,林河题想到这里人来人往,在他抓住第一本书时,已经有书店的小厮看过来盯着他,如果闹大了,很多人都会通过这篇银书想到他身上。 林河题不得不控制着自己忍住,他必须忍住,不能露出一丝破绽!更不能让人看出他失态!可这些书更不能留在这里! _求发电哦 第389章 还有多 林河题立即搬起所有的书,忍着怒火到柜台前结账!这种书休想流窜出去! 掌柜的见状,欢天喜地的收下银子,客气的赠送了客人一卷宣纸,热情的提醒客人下次再来。 掌柜的殷勤的才将客人送走,立即转身让小厮从后罩房继续搬新的出来,这本书卖的好,发财的好东西,当然要源源不断补货,而且新版本加了儿子的戏码,一家人更加惊险刺激,他还正担心有了新版,老版卖不出去,这下好了,有人全买走了? 掌柜的不禁好奇,这人买这么多本这种书回去做什么?!研究吗? …… 林河题紧紧抱着手里的书,心中怒气翻涌,他自然不会把这种胡编乱写的东西带回去,返身找了个无人的角落,直接点了一把火,看着翻滚的火苗,心里想到姓孙的恶心的目光,和上面与自己相似的描写,忍着火势,瞬间抽出来一本快速看着。 林河题越翻越心惊、越翻越气愤,手指忍不住颤抖,这简直……简直……书里的男人不单与自己很多方面相似,连女主出嫁的夫家都跟纯冉前夫的姓氏一模一样! 这些!这些!林河题还有什么看不出来的!这些根本就是针对他来的!他们怎么敢,怎么敢——嘭!林河题一把将书全扔到火堆中,火舌瞬间席卷了书页! 这帮畜生!畜生!欺人太甚!林河题想到里面不堪入目的描写,手掌握成拳,气恼的一把扯下手腕上的纱布,这是他兄弟打的,平日会缠也是因为纯冉发脾气时不小心伤了他,更多的时候是去商行检查车机,剐蹭到的伤口,结果却让人如此编排! 林河题将纱布一起扔进火中,露出手腕上面淤青一片,林河题想到书中写着,有什么男主人也喜欢漏出痕迹向不知内情的人炫耀隐秘,他就气的额角青筋直冒:“岂有此理——简直——简直——”林河题一口血喷了出来,气急攻心,瞬间软在地上! …… 林河题再醒来的时候。 谢纯冉默默的守在他床边,担心的看着他,往日光鲜美丽的女子,此时看起来气色很不好,身上也没了像样的首饰,衣服虽然是干净的,但是不是今冬的新衣,今冬府里根本采买不起衣服。 林河题慢慢的看向她,她整个人暗淡不少,身子不如她平时生病时娇俏可人:“冉儿……” 谢纯冉激动的看向相公:“你醒了,太好了,怎么了,你不是出去谈生意了怎么弄成这样?发着高烧,如果不是路过的人看到你,你可能就死在雪地里了。” 林河题看着她,柔软的心境在看到她脖颈间微不可见的痣时愣了一瞬,那本书中女主人除了这颗痣还有几颗痣在小腿上和腰侧部,而这些特点纯冉都有,如果脖颈间的痣是意外,那么另两处的呢?编书的人怎么连纯冉如此私密的事都知道! 林河题猛然抓住谢纯冉,想问她,她的身体还有谁看过!别人是怎么知道她身上的痣的! “河题你抓疼我了……” 林河题匆忙放开她手臂,心中疑问更大,到底是谁,谁在对付他们,谁在败坏纯冉的名声?纯冉只是受到刺激时精神会失控,但也只是这些,根本不像书中写的那样……那样…… 林河题不敢想那两个字,出这本书的人其心可诛! 谢纯冉担忧的看着相公:“表哥,你怎么了?” 林河题闻言,只觉得血气上涌,险些又昏过去,那本书中女主人公就喜欢叫表哥,叫完表哥后就是恶心人的内容,如今纯冉叫他一句,书中描写过的不适感就忍不住往上冒。 “表哥……” 林河题没忍住一把甩开谢纯冉的手。 谢纯冉怔怔的感受着自己被甩出一尺距离的身子,林河题疯了吗,刚才差点将她甩下凳子! 林河题很快察觉自己失控,但脑子依旧轰鸣一片:“对不起,纯冉你先出去……” 谢纯冉不敢相信她要被赶出去:“表哥……” “出去!” 谢纯冉看着他眼睛通红、怒目而视的样子,忍不住转身就走!他休想她再进来! 林河题鼻息间没了那若有若无的香气才觉得呼吸顺畅了些,是谁?那个人?随即冷笑,可能也不太可能,他现在什么地位,做事何须他动手,所以这才更可怕,想讨好他的人手段只会更恶毒,手法层出不穷! 林河题突然想笑,笑自己愚蠢,更笑现在的处境。东山再起?!得罪了当今掌权者他凭什么认为林家可以东山再起!想致他们于死地的人多,想让他们重新辉煌的没有,这样的情况下他们怎么东山再起! 林河题一把扫落床头的药!还喝什么喝! “啊!放开我,你干什么!”外面突然传来谢纯冉的尖叫声! 林河题闻言,立即掀开被子下床,追出去!就看到一个老仆正拉着谢纯冉往下人房里拖! 林河题脑子里骤然想起书中女主人公喜欢和长仆厮混的场景,长仆越老与女主人公身材、肤质反差越大,女主人公越高兴,尤其喜欢对方对她强取豪夺! 林河题瞬间怒火中烧,抄起一旁的斧子冲过去,目光凶狠,几近癫狂,一斧子劈断了对方手臂。 痛苦的尖叫声响彻整座院子,血喷了林河题一脸。 院子里仅剩的几个仆人听到声音,匆匆从房间出来,便看到这一幕,惊叫声顿时连成一片! 长仆疼的几乎昏厥过去! 林河题紧紧握着手里的斧子!要砍死他! 谢纯冉尖叫着,似乎受了刺激,比所有人叫的时间都长,整个人抱着头缩卷在柱子后面:“不要……不要……” 林河题不得不放下斧子,去安抚她:“纯冉,没事的,纯冉,没……啊!” 长仆捡起斧子,疯狂的砍向曾经的主人!为什么破坏他们的好事,书中说了他们少夫人就喜欢这些,少爷为什么现在出来!还砍他的手!他不像他们喜欢这种极致的痛! 第390章 生肖帽 众人见状,慌忙冲过去,但想到对方拿着凶器,又不敢贸然上前:“你干什么,那是少爷!” 林河题狼狈逃窜,手臂上血痕一片。 谢纯冉混乱的精神似乎一瞬间好了,惊恐的看着这一切,脸上手上溅着林河题的血:“都愣着干什么,还不救大少爷!” 院外仅剩的几个护院快速冲进来,才堪堪制住拿着斧子的人。 长仆被按在地上时还在口中呢喃:“不是这样的,少夫人明明喜欢,少夫人喜欢,书里就是这么写的……” 林河题早已爬起来,拿着斧头一斧头砍在他的要害,当场毙命。 制服着长仆的人见状,看大少爷恶狠狠的目光一眼,最终没有说什么,放开了死了的人。 不过,这人最后那几句话什么意思? 有听过那本书的护卫瞬间想到了什么,惊讶的看大少爷大少夫人一眼,但又立即垂下头:不会吧,原来是这样吗? 没有听过那本书的护卫,一脸茫然。 “滚!都滚出去!” 院子里的人谁敢看刚杀了人的大少爷,只觉得大少爷恐怖如斯,吓的纷纷跑了出去! 出了院子后,几名听过那本书的护卫,忍不住互相看一眼:是他们心里想的那个意思吧? 是吧。 几个人心照不宣的交汇着你懂我懂的目光。 没有听过书的忍不住问:“怎么回事?你们在看什么?那人说的话什么意思?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 “你过来,我告诉你,你去小胡同里听一听就知道了,特别够味。” …… 林河题跪在血淋淋的地上,突然放声大笑,天要亡他啊,天要亡他! 谢纯冉看着相公的背影,本来该发作的病症仿佛都好了,惊恐的看着林河题,他怎么了?他怎么会这样! 林河题转头看向她。 谢纯冉忍不住瑟缩了一下,她从来没见过表哥这个样子,表哥都是温文尔雅的。 林河题仿佛没有看见她的害怕,伸出手,温柔的召唤她:“过来……” 谢纯冉不敢动。 林河题的声音更温柔了:“过来,扶我起来……”他是文人,除了当年算计姓钱的,这是他第一次杀人,姓钱的……他怎么忘了这个人,谢纯冉身上的特征除了她近身伺候的人,就只剩下他知道了。 谢纯冉害怕的走过去,扶他起来。 林河题看着昔日柔柔弱弱,今日也依旧柔弱可怜的女人,忍不住想,她当年在姓钱的身边时就像书本里描述的一般?! 林河题很快赶走脑海中的想法!那本书是构陷是污蔑!满纸谎言!他怎么能受那本书影响! 林清放冲进来,看到院子里的一切,惊讶的睁大瞳孔:“爹,娘!” 林河题仿佛没有看见,他现在很累,非常累,什么人都不想见…… 谢纯冉快速接住林河题下沉的身子,人也被压在下面:“夫君,夫君!放儿你愣着做什么,快请大夫!” …… 临泽郡城的客栈内。 廖准悠闲的喝着杯中的酒,露出手背上一条深深的疤痕,夜路走多了难免遇到鬼,想让他死的人自然不少,可惜,他还活着,活的委实不错,心情自然舒畅。 而他眼中,林家那对夫妇的好日子,才刚刚开始。 …… 孙老板回去后,越想越生气,内心越想越火热,眼里几乎冒出光来,如果林河题觉得他给的筹码不够,那么他再联系几个同行,他们一起给他送银子呢?到时候是不是就可以…… 孙老板越想越是那么回事,越想越有可能,他们可是真金白银给林家输送好处,林河题只要不是傻子就应该…… 孙老板猥琐的笑了! …… 腊月的梅花开的尤为艳丽,上京城已经披红挂彩,迎接得来不易的平和新春,喜看来年的好日子。 宋岐穿着喜庆的新衣,带着同样戴着生肖帽的严治在房间里玩。 不远处,宋初语看完手里的信,放入火炉中燃烧殆尽,这个严不渭,哎,不过,确实有想法,今年的年夜饭,少不得给他送上一桌。 宋初语看着信烧完,肚子鼓了一下,紧接着又连续鼓动着,宋初语没有动,确定信烧完了,拿起一旁的玉杆,搅动一二才让庄嬷嬷将盖子盖上。 “娘,您做什么呢?” 宋初语笑着看着儿子,自然也看到了跟在儿子身边同样仰着头看着她的严治。 宋初语笑容越发温柔,忍不住摸摸严治的小脑袋,摘了手腕上的紫檀镯子放在他腰间的荷包里,一些小东西,给孩子玩吧。 宋岐见状眼巴巴的看着母亲,他的呢?他也要。 宋初语又摘了腰间的玉扇给他,直到给长子挂好,肚子里的动静都没有消停,肚子里这个也是个不省心的,可没有怀宋岐时省心:“你爹也是,封印了他反而不着家了。” 宋岐美美的看着腰间的玉扇,这样的小扇子往常只有爹爹才有,不禁美滋滋的晃着自己的腰身:“娘,好看吗?” “好看 。” “啊——” “我们严治也好看。” …… 林家的年过的愁云惨淡,林大老爷回来也不过是一起看着破败的家而已,西南之地谁不知道他们家那点破事,不上来踩一脚的都是因为够不着,而不是因为仁善,偏偏现在的局面根本不是他们安分守己就能被打破的。 阎王好见小鬼难缠,同样的,上位者手段一击即中,下面的人则是钝刀子割肉,让人痛不欲生。 林大老爷、三老爷回来后几乎不敢相信自家的处境,他们走时一切还好好的,回来时竟天翻地覆。 “是谁把上京城的消息传回来的?” 简陋的饭桌上根本没有人说话,林大老爷更找不到出气的人,知道他们在上京城遭遇的人太多。 林三老爷根本不想吃长房的饭!现在算怎么回事:“大哥就不准备做点什么!”实在不行,放弃长子吧!杀了一了百了,还有那个女人! “行了!”让他手刃自己的儿子吗!他成什么了! 林三老爷见大哥还冥顽不灵,也没有忍气吞声,直接起身走了,现在的林家还有什么,又何必守那些繁文缛节! 第391章 看就看 林大老爷看着转身就走的三弟,气的火冒三丈,他什么意思! 林大夫人见状急忙安抚老爷,大爷刚回来,明显还看不清现在家里的局面,三爷肯定是跟家里沟通过了,才敢如此肆无忌惮。 林家几位小辈确定父亲不会有事后。 林二少爷继续在饭桌上偷看一直低头用膳的大嫂,那本书中写的真是大嫂?他大嫂和他大哥……玩的那么放纵? 林二少爷还听说前几天连仆人都参与了,为此还闹出了人命,那样对她们两个人来说是不是更刺激? 林二少爷忍不住打个激灵,想到前段时间他们几个兄弟也聚在一起打了大哥,就觉得自己给他们的爱好添砖加瓦了,那天晚上他们是不是也因此玩的更激烈? 林二少爷想到这一点,忍不住更仔细的去看谢纯冉,想到她能做出的极限承受力,吃饭的速度都慢了下来,那腰那腿得多柔软才能…… 谢纯冉不是无感无觉,老二的目光一动不动的落在她身上,她怎么会察觉不出来!他疯了吗?!如此看他嫂子! 谢纯冉几次严肃的瞥过去都没有让对方收敛,反而被看的浑身不舒服! 谢纯冉心中一阵不悦,谁给他的胆子!敢如此直视自己! 林二少爷依旧在看,甚至故意撞掉了筷子弯身去捡,要确定她脚腕上是不是戴着细细的枷锁? 旁边的林三少爷见状有什么看不出来的,用脚踢了下二哥的筷子,等二哥坐正,直接给二哥一个只可意会不可言说的眼神:有没有? 林二少爷瞪他一眼,他又不能掀开嫂子的下摆直接看,但是可以确定,大哥和大嫂的脚没有缠在一起,而且他很怀疑,林河题真有那样的爱好? 林三少爷觉得肯定有,他们还给两人助兴过,没见他们动手后大哥都没有追究,不是真的是什么?这可比花街柳巷的女人带劲多了,他就喜欢看他大嫂表面高高在上,实则一脸风尘的内在。 林二少爷蹙眉,更看不上老三的目光,这种事情被传的满城风雨,明显是有人要动大哥!可是他派出去查那些书来源的人,一条有用的消息都没有传回来。 林二少爷收回目光,心中无声的叹口气,以林家现在的境地,谁还会为他们做事,那些收了他们银子的,也不过阳奉阴违罢了。 可大哥这件事,明着没有给林家带来什么银两上的损失,可私下已经让林家仅有的那点品行口碑消融殆尽,他们还一点证据没有。 林三少爷看大嫂的目光越加露骨,比二哥更直接、火热。 如果老二的目光让谢纯冉不适,那么老三的目光就是让她恶心! 而她谢纯冉为什么要容忍这些,她是长嫂,是伺候走太夫人的人,是家里最该被尊重的未来夫人。 谢纯冉被看的越来越生气,越来越难受,啪的一声将筷子扣在桌子上。 林大老爷、林大夫人都忍不住看过去,这是怎么了?林大夫人还在安抚林大老爷,根本没注意到儿媳妇怎么了? 林河题不解的看过去:“怎么了?” 谢纯冉直接看向林三少爷,丝毫没想给他留面子,他敢目无长者,她就不介意让他好看:“三弟!你看什么!”她今天就是要给老三点颜色看看,让这些人知道,什么事都不能欺负到她头上!就是林家落魄了,她也还是苏江府太守的女儿!她有她不能被撼动的骄傲。 林三少爷见嫂子向自己发难,顿时不悦,二哥也看了,而且二哥看的时间更长、看的地方更多,凭什么大嫂只冲自己发难,是要捡软柿子捏吗!凭什么!家里都这样了,谁现在又比谁高贵,要是真不高兴就一起指责!否则就闭上嘴! 所以林三少爷也没有客气,反正他们早已经与大哥不合,有什么好掩饰的:“我看什么!?二哥看什么我就看什么,大嫂怎么不问问二哥看什么?” 三少夫人闻言,立即不高兴的维护自家夫君:“大嫂这是什么话,大家好端端的用饭,大嫂怎么肆意指责我夫君。” 谢纯冉顿时气急,他们竟然如此对自己说话,老三家忘了往日里是怎么讨好她们的:“三弟妹,你相公是什么人你不清楚吗!品行败坏、肆意妄为,如今都把外面的恶习带回家了吗!” 林大老爷闻言顿时看向三儿子:“像什么话,那是你大嫂,家里外面都分不清了吗,吃饭!” 林三少爷闻言,不干了:“我怎么了!爹,给林家丢人的不是我,是大哥和大嫂;让家里落得这样境地的也不是我,也是大哥和大嫂,我们之所以落得这样的下场,吃着这些猪狗不吃的东西都是拜谁所赐!爷爷现在还躺在床上都是谁气的!三叔刚才敢那么明目张胆的离开又是因为什么!不都是因为大哥、大嫂吗!更何况大嫂值得维护吗!?如果不是她一开始就勾引大哥,大哥会为了她手刃自己的亲儿子,会为了她一路追杀一对弱母子!如今她又用狐媚手段败坏我林家门风,爹难道还要维护他们不成!” 饭桌上一瞬间鸦雀无声,在场的人都心知肚明,如果没有林河题和谢纯冉做出的那些事,现在林家根本不会落到这样的田地!相反,林家绝对会一飞冲天。 结果,就因为两个人的自私自利、不自量力,让林家落得今天的地步! 林大老爷和大夫人都不说话了,虽然长子长房被他们寄予厚望,但是今天付出的代价也不是他们想看到的! 甚至……甚至不是没想过废了长房一脉,看看林家还有没有转机! 三少夫人见状,得意的瞪了谢纯冉一眼,高傲什么!也不看看家里什么样子,还装的人模人样,谁搭理她。 谢纯冉被刺激的心火涌动:“你们什么意思,爹,娘,我是家里的长嫂,更服侍过太夫人!” 林三少爷直接开口:“你何止服侍过太夫人,你还想服侍太老爷。”最后一个服侍说的轻佻又犯贱! 第392章 什么意思 谢纯冉怎么可能容忍:“你什么意思!”简直不想活了! 林大老爷也绝不能容忍三儿子胡言乱语:“成何体统!你给我滚出去!” 林大夫人也一脸不赞同,三儿子如何说话呢,赶紧出去! 林三少爷觉得自己说的再对不过,简直说到了重点上,难道嫂子不是想伺候太老爷,她连清放都想伺候,全临泽郡的人谁不知道!现在装什么三贞九烈!“我出去?该出去的人是她!爹娘不如问问大嫂和大哥都做了什么!二哥!你也知道!你说咱们这个家该滚出去的人是谁!” 林河题闻言瞬间知道三弟要说什么:“够了!不想吃饭都别吃了,散了!”说着起身就要带谢纯冉离开! 谢纯冉不走,她凭什么要走:“他什么意思!胡言乱语什么!让他把话再说一遍!他敢不敢再说一遍!” 林河题不想这件事让谢纯冉知道,拉着她:“走!” “我不走!我凭什么走!”走了岂不是让在场所有人看了笑话!她能让两个弟妹看笑话吗! 林三少爷闻言讽刺的笑了:“你当然不能走,你走了怎么会知道外面的人怎么说你和你的众多奸夫的,也就是我大哥傻吃你那一套!” “林三你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意思,你问问二哥,问问外面看过《表妹》的人,谁不知道你嫁给大哥是因为大哥对你死心塌地,你也就能愚弄得了大哥!谁不知道你有疯病!离不开男人,甚至跟你前夫那点事都人尽皆知,你跪着求你前夫,高高在上的踩我林家长孙,大嫂真是好本事,让我等甘拜下风!” 谢纯冉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你说什么!” 林三毫不犹豫喊回去:“要发病吗!你发啊!你这病更有意思,想什么时候发就什么时候发,我哥吃你那一套,我不!要不要我现在给你找个男人解一下你这个疯病!” “你,你——”谢纯冉没忍住,抓起桌上的碗筷扔向老三! 三少夫人见状顿时不干,抓起距离她最近的盘子,直接砸向谢纯冉,她算什么东西,爹都没有教训她相公轮得到她出手! 林河题顿时怒了:“林三!你管不管!” 林三管个屁!他这段日子早受够了,在外面受气,到了家里还要看他们耀武扬威,他们也配!让林家一无所有的是他们,他们凭什么还生活的好好的,还要在他们面前耍威风! 林三比妻子更狠的端起砂锅向大哥砸去! 林河题护着妻子立即回击! 三少夫人毫不犹豫帮着夫君。 林大老爷看着这一幕,气的晕了过去! 林大夫人急得喊大夫。 除了林二少爷没有一个人看父亲那里发生了什么事,就连二少夫人都没有动,她也知道《表妹》那种书的事,《表妹》不单有书,街头乱巷里还有说书人,简直…… 现在出门,外面的人看她们的目光好像她们家女眷都有问题一般,而且,她父亲和兄弟们商议后已经决定让她和离,她也答应了。 二少夫人清楚的知道,林家根本不是一时的周转不善,林家闹到今天的地步早已经没了回旋的余地,不单没有,甚至跟林家有关系都有可能被连累,她不和离,她娘家都有可能跟着遭殃,她怎么能不和离。 何况,谢纯冉或许还不知道,她爹已经不是苏江太守了,谢家一系所有有官职的子弟,只要不是能力不能被替代的,都已经被贬职;能力出众的分支子弟,也早已经跟谢家划清界限。 谢纯冉又有什么好骄傲的,所以,二少夫人按兵不动,既然都决定和离了,他们家闹成什么样子都是他们家的事,跟自己无关。 “大夫!大夫——” 林家大少夫人和三少夫人已经扯着头发打到了一起,彼此的贴身丫鬟也打的难以脱身。 林三少爷不是林河题的对手,但是林三少爷会骂,身上吃了亏,但嘴上骂的十分难听,将那本书的内容都骂了出来,嘴上就追着两人占便宜! 三少夫人没想到还有这种事,对着往日看起来高傲的不可一世的大嫂也是手口并用,骂的更加难听! 谢纯冉气的胸口起伏,眼睛通红,不明白他们怎么会骂的如此不堪! 谢纯冉听着那些不堪入耳的话,对三少夫人下了死手。 三少夫人也跟谢纯冉打出了真火,衣服都扒开了,惨不忍睹! 林二少爷甚至在扶着父亲喊大夫之余看到了大嫂腰间的痣,顿时火冒三丈,他不管父亲愿不愿意,父亲必须将大哥、大嫂逐出族谱。 如果父亲不这样做,他会主动请出族谱,与林家再无瓜葛! …… 谢纯冉头发凌乱,脸上、手臂上、腰上都是淤青和血迹。 她的贴身丫鬟也好不到哪里去,头发全散,束发的东西都不知道掉到哪里去了,她忍着身上的疼痛,先给少夫人清理伤口。 谢纯冉根本不管自己,顿时抓住林河题:“他们在骂什么!他们什么意思!什么《表妹》什么下贱不要脸!” 林河题身上也都是伤,他现在只想静一静,而且他现在极其不喜谢纯冉拽他:“放手。” 谢纯冉不放:“他们什么意思!你是不是也知道!林河题我在问你话!” 林河题一把甩开谢纯冉的手,神色难看:“你够了!不说就是不想让你知道!不懂吗!” 谢纯冉吓了一跳,没想到他会这个时候吼自己! 林河题已经向室内走去,简单梳理后急忙出来去前院看望父亲,他也不想的,但事情偏偏闹到了这一步! 谢纯冉不敢相信的看眼大丫鬟。 大丫鬟垂着头,耳后都是血。 谢纯冉:“他吼我!他敢——” 房间内却只有大丫鬟一个人,只是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多一个听她说话的人都没有,谢纯冉突然不知道自己的情绪要展现给谁看、说给谁听:“你去……把那本书买回来……” “少夫人……”不去看看老爷吗,老爷还病着。 “我让你去听见没有!” “是。” …… 前院内。 林二少爷跪在院子里,让刚刚清醒的父亲将大哥、大嫂逐出林家! 第393章 自请离开 二少夫人见状赶忙跪在一旁,让大哥、大嫂离开林家!凭什么走的是自己,该是大哥、大嫂! 林二少爷注意到自家夫人膝盖下垫着厚厚的垫子,以前绝对不会,侍奉父母不敢不尽心,如今妻子也开始阳奉阴违了,这个家散了。 林三少爷鼻青脸肿的跪在大哥身后,他也要求将大哥、大嫂逐出林家!他受够了这样的日子!明明是大哥的错,爹和娘还要包庇大哥吗!?当初爹上京时就该把这两个心术不正的人的人头带过去。 林三少爷自觉自己混账也做不出手刃亲子的事,结果他们竟然以追杀上面那位来满足他们见不得人的爱好,大哥大嫂从根上就坏了!爹必须对大哥做出决定,否则……否则,他也以与大哥做兄弟为耻! 燃着烛灯的灰暗房间内,往日儿臂粗的蜡烛已经不见了,此刻房间灰败的更添了一层冷意。 林大老爷咳嗽不止,心口难受,以为从上京城回来后可以从长计议,结果家中早已糟糕到这种地步……“咳咳……咳咳……” 林大夫人眼中含泪,都怪自己不好,怪她没有拦着长子。 “请父亲早下决定!” “请父亲早下决定!” 林大老爷气喘吁吁的看着老妻,那个孩子的意思是要将林家赶尽杀绝啊!如果林家不想都跟着葬进去,驱逐长子一家势在必行。 林大夫人何尝不知道,事情到了这一步,早已不是他们能决定的,为了林家的子子孙孙,将大房赶出去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我就怕……老大家离开了,那些人也不会放过我们……”吃过肉的人,怎么会放弃这样的机会。 林大老爷何尝不知道:“但,河题他们走后,林家除了这座宅子也没有什么值得别人惦记的,无非是卖了这座宅子而已。” 林大夫人闻言眼泪止不住往下落:“这是林家几代人的心血啊……” 林大老爷的心更是在滴血,如今父亲卧病在床,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卖老宅的决定是他做的,林家等于毁在了他这一代,待他百年后有什么脸面见林家的列祖列宗。 “请父亲早下决定!” “请父亲早下决定!” 林河题走进来,就见二弟、二弟妹、三弟跪在院子里请父亲将他们一房逐出林家。 林河题颓然的看着他们,无力冷笑,并不意外两个弟弟的决定,那个人没有死,要死的自然就是他们夫妻,天道轮回,他们输了。 林二少爷、林三少爷看到大哥走来,往日敬重有加的目光,不知道什么时候早已荡然无存,只剩厌恶和琢磨。 琢磨什么,林河题心知肚明,他可以再打林老三一次,可是又能怎么样,如今林家分崩离析至此,都是因他造成的。 那本书里,写的多数是谣言,但是有一点总没有错,是他私心作祟,一再纵容谢纯冉,害得从小对他寄予厚望的林家走到如此地步,让长者不得安宁,让幼儿颠沛流离,他还有什么资格做林家的长房长孙。 林河题自己跪下来,他对得起他的感情,对得起纯冉和清放,却对不起爷爷对不起父亲对不起叔伯,对不起拥护他林家世世代代的人:“孩儿恳请爹,将孩儿逐出林家!” 林大夫人听到长子的声音,瞬间将哭声咽在嗓子里,痛得心在抽搐,那是她的长子啊!一直以来让她骄傲的孩子! 林大老爷已经冷静下来,听到长子的声音深深地叹口气,或许上京的时候,他们就该把他绑了直接带走,也许林家……也不会落得如此地步。 可如今,这一切确实是长子品行不端、行差踏错、杀子害妻造成的,他们是林家的罪人,早已不配长房的殊荣! 林大老爷就是不为自己,也要为下面的孙子考虑,为曾孙们考虑。 林大老爷挥挥手:“就说我准了,让他们一房走吧……” “老爷!” “咳咳,我心意已决!” …… 谢纯冉没想到大丫鬟回来的如此之快,可距离她们林家最近的书馆并不大,竟然也有卖的,这部书普及性如此高吗? 谢纯冉拿起来看了一点,顿时将书扔在地上,发了疯的用脚去踩! 面部扭曲、青筋直冒,踩烂也不足已平息她心里的怒火! 写的都是什么!胡编乱造、胡言乱语、一派胡言!她最在乎的脸面、她一直维持的高高在上的身份、她引以为傲的出身和表哥的爱情,在里面丑陋不堪、自私自利! 谢纯冉想说这不是她!事情根本不是这个样子!可是……她突然发现她反驳不了,除了反驳那些不堪入目的床帐之戏,其他的她竟然反驳不了!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她明明是最让人敬重的,她是苏江府太守的女儿、是林家长房长媳,在整个临泽郡比郡守夫人还尊贵的女子! 最近那些人看她的目光是因为……谢纯冉想到他们脑子里在想什么,咬牙切齿、痛不欲生!他们怎么能……怎么配……算什么东西! 她才是掌控他们生死的人,是临泽郡最有权势的女人之一! 不是,林家已经败落了,对,林家已经败落,谢纯冉看着周围灰扑扑的房间,房间内仅有的一根蜡烛,哈哈,一根蜡烛,她连丫鬟都要用不起了!外面的男人就连一个老仆都用那样的眼光看她! 她不是!她不是!“大少爷呢!让大少爷回来!让大少爷回来!” “少夫人您冷静,奴婢这就去叫。” 不用丫鬟去叫,林河题已经回来了,他像一夕之间被抽干了精气神,目光空洞灰败,父亲已经答应了他的请求,他人人喊打的离开给与他无限荣光的身份,他从来没有回馈过这一身份的赐予,反而给林家招来了大祸,这么一个大家族,因他荡然无存! 谢纯冉瞬间冲过去:“林河题!林河题我让他们去死,让他们都去死!”说着便要对林河题拳打脚踢! 第394章 再高一丈 林河题捉住她的手脚,他怪纯冉也不怪她,后来纯冉做的那些事,是他默许的,他更是给了纯冉足够的银子和人手,让她有能力一直追杀那对母子。 所以林河题不怪她,只是如今阴阳颠倒、强弱互换,换他们落得这样的下场而已。 林河题觉得,都这个时候了,这个境地,他现在不比从前,没有那么多富裕的时间养伤,未必请的起大夫、买的起药材,所以又怎么能带伤,怎么能让她打伤自己。 谢纯冉不依不饶,奋力要挠林河题。 林河题捉着她的手丝毫不让,往日让她轻易冲破防线的戏码,今日他丝毫不能给她。 谢纯冉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己的手!更不敢置信的看着林河题:“啊——” 林河题没有看她,疲惫的叹口气,对身后唯一的小厮道:“收拾东西,我们离开。” 谢纯冉本来还在尖叫,听到林河题的话,瞬间看向他:“你说什么!” 林河题看向她,多多少少已经知道她的疯是自己的纵容,是她气不顺时的脾气,是她曾经嫁人后受的委屈,可那些委屈,他用一个孩子和妇人的命去安抚了,现在再如此,难道还以为可以吗! 或者说,在林清远娶了安国郡主后,谢纯冉自己就收敛下来,不敢越雷池一步,那么现在就该知道,她也发不起脾气了。 林河题开口:“父亲,将我这一房逐出了林家。” “不!”谢纯冉的声音响彻整个院子,比每一次发疯都更尖锐、更不敢置信。 林河题点点头:“父亲刚刚做出的决定,你冷静冷静,跟我离开。” “不可能,不可能,我爹是苏江太守,爹不会那么做!” “一直没有跟你说,爹已经不是苏江太守了,你不会以为林家成了这个样子,你娘家能保住吧,他们没有来报复咱们,都是因为不想沾染咱们身上的晦气,唯恐被人一起剿灭在这个泥潭里。” 谢纯冉不相信:“不会的……不会……” “他现在什么身份,你对他做过什么,不会都忘了吧?” 谢纯冉突然不呢喃了,怔怔的愣在那里,她做了什么她自然清楚,比林河题知道的更多,做的更狠、更绝:“他就不怕天下唾弃他!”他这是刨祖坟! 林河题虽然没有站那么高过,但不代表不懂上位者的施恩:“跟他有什么关系,这件事真闹到了他面前,说不定他会叹息一声,斥责下面的人胡作非为,然后恩赏林家的下一代,他依旧是不计前嫌、宽容大度的上位者,你我,只有你我,是他人口中的恶人。” 谢纯冉猛然扶住椅子,不断摇头却也知道林河题说的是真的,就如当年的那对母子在她眼里犹如蝼蚁,现在自己和林河题在他眼里连蝼蚁都不如,想讨好那对母子的人就能一口一口将他们咬死,那些书、倒了的林家和谢家:“他凭什么那么对我的父亲!” 林河题闻言看了她一眼,去收拾东西了,凭什么?当初他们对付那对母子的时候有问过凭什么吗!所以,何必无谓强喊。 谢纯冉何尝不懂,越懂越慌,她父亲已经不是苏江太守了?她也不再是林家的长孙媳,那她还有什么!破败的名声?不,不……外面把她传的那么难听,她不能离开林家,她也更不敢回到苏江府,她怕以往都是对嫂嫂颐指气使的她,回去了被人嘲笑。 谢纯冉不要离开林家,她不走,她出去了那些恶心的目光只会越来越放肆,绝对不行—— 林二少爷、二少夫人,林三少爷带着人已经到了门外,过来‘送’大哥大嫂一程。 谢纯冉看到他们,下意识想动手,但看着悬殊的人手,生生忍下了冲动。 林河题、大丫鬟和小厮已经收拾了东西出来。 谢纯冉往后退,她不能出去…… 林三少爷将小厮拦下:“这是林家的人大哥没意见吧。” 小厮一脸为难:“大少爷……” 林河题没有跟老三计较,直接拿出了小厮的卖身契。 林三少爷又看向不断往后躲的大嫂,突然笑了,直接开口:“大嫂不想走?没关系,我那里正好缺个伺候的人,相信很多人都想试试大嫂的趣味,大嫂也为我林家复兴做点贡献!” 谢纯冉吓的目光狠厉却不敢出声。 “对,就是这眼神,够味!” 林河题:“够了!” 林二少爷和仅剩的家仆立即上前与曾经的大少爷对峙! 林河题看着这一切,转身拉上谢纯冉,直接走了。 林三少爷热情洋溢:“大哥、大嫂慢走,以后大嫂有什么需要都可以联系弟弟,弟弟给她找乐子!” 林二少爷看三弟一眼:“够了,何必落井下石。” “切!”是他们作恶在先。 …… 客栈内。 廖准最近又接了几个单子,都是上京城发下来针对林家的,其中还有安国公。 廖准并不看人下菜蝶,所有汇到他这里的‘单子’他都给出一个全新的方案,绝对不重复使用,糊弄雇主,这是他的口碑。 …… 临泽郡最近出了一件新鲜事,林家被赶出来的长孙媳突然得了恶性传染病,不能近身,否则必然会被传染。 那些知道林家长房被逐出族谱、一贫如洗,早已蠢蠢欲动的人听说了,直道晦气,不敢趁林河题出门做工时,再近林家的门。 但是,很快传出,坊间驱邪的道士说那不是恶疾,是妖祟,这种妖祟十分怕人,如果能淋她一盆狗血、或者屎尿,能保自己小人退散、百毒不侵。 据说已经有人试过了,那人身上的脓肿真的好了。 听说的人将信将疑:“真的假的?” “假的吧?” “不是,是真的,我就住在他们住的那条巷子,赖麻子身上的脓肿真的好了。” “真的?” “真的,我亲眼所见。” 好不容易安静下来的林河题落脚地又挤满了想身体康健、听信谣言的人。 胆大些的趁林河题不在,翻进院子给谢纯冉浇屎盆子,胆小些的浇在门口,保佑也能起点作用。 不出一天,林家新租住的小院子已经臭气熏天、不能过人,邻里立即不干了,东家也让他们立即走人,否则他好好的房子以后别想租出去! 第395章 不好不好 才安生了没几天的林河题,带着妻子儿子再次被赶了出来。 林清放忍着屈辱,捡起散落的行李,心里的恨还没有落实,一盆狗血迎头浇下,弄脏了所有散落在地上的衣服。 早已蠢蠢欲动的人,快速将屎盆子倾倒而下,匆匆逃走,心里捉摸着这么大的量,今年一定是个好年景了吧。 围在最前面的一些人见状,忍不住啧啧‘可怜’他们:“真倒霉啊。” “可不是?” “小娘子还是别跟着他们走了,你住在这里肯定没事的。” “就是,就是,大冷的天,搬家多麻烦,你放心,你住在这里,兄弟们都会照顾你的。” “对,对。” 谢纯冉躲在林河题身后一动不动,往日稍不顺心就发脾气的她,现在安安静静的,瑟缩在夫君身后,仿佛什么都没有听到。 林清放早已怒不可遏,可对方人多,又多是懒汉,如果闹起来,他们讨不到任何好处,可是他们从家里好不容易带出来的东西,如今全泼上了脏污。 可就是这样,林清放也不得不捡起来,否则他们连过冬的衣物都没有了。 林清放压抑着心底的情绪,一件件捡着地上的衣物。 “哦,这还给他亲娘捡xx呢?” 周围的人瞬间哄堂大笑! “不如我们也捡一件,回去做个纪念。” “可不是要捡一件!” “哈哈哈哈!” 林清放:“住手!” 周围笑声依旧,更加变本加厉:“我们可没有动手,我们动的是脚!” “对,你爹我们动的是脚。” 林清放、林河题再也忍不住,放下手里的东西,瞬间冲向人群。 没有参与斗殴的人看着落单的林大少奶奶眼睛一亮,这小妇人养的好啊,这时候有便宜不占是傻瓜,默契的人们瞬间一哄而上。 谢纯冉疯了般的尖叫、闪躲,最后被林河题和林清放从人群中拉出来时,衣衫凌乱、瑟瑟发抖:“不……不……”声音弱小的连自己都听不见。 林清放看着这一切,突然拿起旁边的棍子,眼睛通红的向散开的人群冲去—— 林河题看着躲在积满雪的角落不断颤抖的谢纯冉,慢慢的蹲下身,手放在她肩上。 谢纯冉吓的躲开:“别……碰我……” “你对他们做过这些。”林河题声音平静又肯定,眼底彻底没了希望,他相信那些人会置他们于死地,会让他们痛不欲生,可对女眷下这种手……哈哈哈哈,只能说,那些人不觉得会被事后追责。 谢纯冉惊恐得都忘了自己,看着林河题。 林河题也静静地看着她,讽刺、嘲弄,唯独没了怜悯,如果是一报还一报,他们谁有资格怜悯谁! 谢纯冉瞬间尖叫:“我没有!” 林河题不知道信了没有,但他们遇到这样的事情尚且如此,一直逃亡在外的那个女人又是怎么养大那个孩子的…… 林河题没有再安慰她,缓缓起身…… “啊!杀人啦!杀人啦!” 看戏的无赖们一哄而散。 林河题、谢纯冉瞬间看向儿子。 就见林清放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了一把刀捅进了一个无赖腹部。 谢纯冉、林河题快速冲过去,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官爷来了!官爷来了!” “都让开!” 巡查的捕快瞬间上前制住了行凶的林清放! 林河题、谢纯冉见状立即跪下来求情,衙门是什么地方,绝对不是现在的他们能去的地方:“官爷,官爷,是他们先动手的!官爷饶命,是他们先动手!” “官爷明察,犬子是被迫的,官爷您不能冤枉好人啊……” 捕快顷刻间挥开两人的手:“有什么话去衙门再说!统统带走!” 谢纯冉闻言直接扑过去抱住自己儿子,不是的,她儿子是受害者,她们一家才是受害者! “都一起带走!” 不一会,地上除了乌七八糟的痕迹,一个人都没有。 …… 一个时辰后。 林河题、谢纯冉被从衙门赶了出来,林清放收监关押,外面又下了冷雨。 谢纯冉不走,一下一下的在衙门口拍着大门,将她儿子还给她!她要救清放!不是清放的错,都是她的错,是她的错,让她进去,放了清放吧!一切都是自己的错,有什么冲自己来,清放该有大好的前途,清放不该是杀人犯! 林河题看着倾斜而下的冷雨,神色怔怔,他没有去安慰纯冉,也没有想牢中的孩子,整个人像一具行尸走肉,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了。 谢纯冉跪在地上,一声一声求着,她要清放出来……她可以进去……人是她杀的:“林河题!你说话啊!人是我们杀的与清放没有任何关系!” “是啊……”林河题依旧看着越来越冷的雨:“林清远也不是我们杀的……” 谢纯冉骤然看向他! 衙门的大门瞬间打开,透过雨幕声音缥缈、阴狠:“还不滚!再拍门,便是扰乱衙门秩序!重打二十大板!”说着大门缓缓关上。 谢纯冉无声的看着林河题。 林河题转头看向谢纯冉,目光平静,甚至笑了:“有什么想不开的,攻守易位,你没有料到这样的局面?” 谢纯冉颓然的坐在地上,生无可恋,那是她的儿子,她的儿子…… …… 大雪纷纷扬扬的落下,炮竹一声声搭起欢闹的舞台,一条条舞龙的队伍锣鼓齐鸣、红绸翻飞,街上喜迎年会的人络绎不绝,孩子们追逐着卖货郎跑过唱戏的舞台,不远处游湖的船只上奏着一首首欢快的曲子。 林清远牵着儿子和宋初语走在喧闹的大街上,笑容满面的和认出他的人道一声新年好。 三人对面不远处,严不渭赶紧抱过严治准备巧遇,今年过年没有国宴,上街的官员多如牛毛,但他依然要是其中最举足轻重的一根。 裴五娘手里拿着糖画,还没来得及吃一口,相公已经抱着儿子冲了出去。 “哎呀,林大人,弟妹好巧啊。”没办法,从哪里论都不是姐姐姐夫、大哥、大嫂,他也只能舔着脸叫声弟妹了,严不渭第一次觉得年长真不好。 第396章 过年啦 裴五娘拿过另一支糖画给郡主:“郡主安。” 宋初语接过来,两人相视一笑:“没在家里守岁?” 裴五娘无奈摇头,低声在郡主耳边道:“林大人出门了,他能在家里待得住?” 本来睡眼惺忪的严治看到宋岐后,瞬间睁开了眼睛,伸出手要宋哥哥抱。 严不渭立即拉出小推车,将儿子放在里面送给大公子,只要大公子喜欢,不用还。 宋岐开心的蹭蹭严治的脸,推着严治去和一群孩子追前面的卖货郎。 侍从瞬间追上。 严不渭殷勤的看向林大人:“林大人新年好,郡主新年好,新年真好。”看他穿的多喜庆,红彤彤一片,红彤彤—— 林清远闻言极其不情愿的从袖子里掏出三文钱放在严不渭手里:“新年好。”压岁! 严不渭不敢置信的看着手里的铜板,他辛辛苦苦来拜年,就得三个铜板?!林大人,您对得起对您忠心耿耿的下属吗! 宋初语褪了手腕上的镯子戴到说完吉祥话的裴五娘手上,新年伊始,侍女们给她配的首饰都是最好的,这一枚玉镯子的水头万里挑一,两人笑着向前方打铁花的桥头走去。 严不渭觉得,媳妇还是给家里讨了东西的,林大人这里……抠一点就抠一点了。 可严不渭没有安慰完自己几息,还是觉得林大人太抠,直接绕过他,追着郡主去了:“弟妹,弟妹新年快乐,早生贵子,儿孙康健啊——” 裴五娘闻言羞于承认他是自己相公。 宋初语笑的合不拢嘴的转头,转手将头上的钗环摘下来没入裴五娘头上。 裴五娘羞涩跺脚:“郡主也惯着他,让他得了甜头,他来年更上劲。” “适合你,好看。” 严不渭的脑袋也从旁边冒了出来,笑容谄媚;“确实适合阿治他娘,谢郡主赏。” 宋初语瞪他一眼:“别想着把我的手炉也念叨走就行。” “那不能。”严不渭揽着娘子的腰靠近郡主的方向:“那边应该快不行了……”这么冷的天,死个把人稀松平常:“要不要跟大人说一声……”毕竟是林大人的父…… 宋初语看着桥下的铁花,火光映照在她脸上,镀了一层金光,声音异常平静:“有什么好说的,还要给他收尸不成,等死了扬捧土就是孝顺过了。”清远的孝心在他们死绝后,有的是办法尽,不急于非要在活着的时候。 “是,是,弟妹说的有道理。” 林清远带了几个烤红薯过来,毫不吝惜的一人发了一个,他出门带的自然都是铜板,带银子做什么,朱门酒肉臭吗!怪只怪严不渭不会挑时候,只是可怜了他娘子的首饰,都是他看着一个个戴上去的,结果还没回去就少了两个。 严不渭将剥开的红薯给了五娘,自己接过五娘手里的剥开,一口咬下去:“真甜。” 自己剥红薯的宋初语顿时看向林清远。 刚想吃的林清远一脚踹严不渭腿上,剥烤红薯的乐趣都不懂吗!在这里找事! 严不渭立即跑走:“老弟,老弟,你以前不是这么对哥哥的。” 林清远觉得以前就是对他们太放纵了,才敢明着跟自己来这套! 宋初语两人身边立即有侍从填上,在热闹的街头始终让两人保持着与喧闹的距离。 “郡主?” 宋初语回头:“大哥。” 宋石护着快临盆的妻子上前。 江筝眼里都是如铁花散开般灼灼如春的笑意:“郡主?!郡主!你偏心,出来玩带裴姐姐不带我。” 宋初语立即想到自己的损失,正愁找不到人呢,“祝大哥大嫂新年快乐、万事胜意,心想事成、仕途广阔。”说完伸出手,嗯,过年呢? 江筝见状,眼里的笑顿时如落入河流中的铁花,傻了,她怎么就忘了这事了,她该先下手的,怎么就让郡主先了! 江筝恼的想跳脚!郡主就是欺负自己,她手里的灯笼是石哥哥买给自己的才不给郡主,突然江筝眼睛一亮,从荷包里取出一块糖放到郡主手里:“乖,新年好。” 宋初语看着手里的糖,扯扯嘴角,看了大哥一眼,就这?又转头看向大嫂:“其实,嫂嫂头上的钗子我也是……不嫌弃的。” 江筝扭过头,当没听见,郡主话可以这么说,她傻了才敢给郡主她戴的东西,能从身上赏东西的是上位者对下位者,郡主有糖吃就不错了。 林清远突然站在宋石身后:“大哥,新年快乐。” 严不渭也来:“宋哥,新年快乐,万事如意,前途无量。”快,表示。 宋石看眼突然从后面冒出来的两人,无奈一笑,他什么都没带,就是陪筝儿出来逛逛。 宋石只好将荷包从江筝腰间摘下来,一人给了一块糖,两块都不敢给,怕碰到孩子真没了。 严不渭无语的看着手里的糖果:“林大人,他还不如你的铜板。” 河面上突然银花绽放,照亮了半个桥头。 新的一年在礼花的喧闹中拉开新篇章。 …… 蔡府内。 新年的饭菜已经凉了,外面烟花升起,蔡府内却一点喜庆的气氛都没有。主子死气沉沉的不牵头,下面的人怎敢大张旗鼓的庆祝。 蔡府内,因为主子没有交代,除了正常休假的,每个人都像平时一样忙碌着。 蔡夅最近一段时间停了药,喝不喝都是现在的样子,又何必浪费那个时间:“咳咳……” 蔡府的奴仆看到外面燃起的烟花,刚想呼朋引伴一起来看,想到书房里病重的老爷,又生生压下了心头的欢喜。 书房内。 蔡夅看了一会儿书,沙漏已经到了入睡的时辰,往年这个时候,即便他们日子再难过,她也会拉着他一起守岁,这个时候,她应该也正拉着新收的丫鬟,陪她一起看烟花吧。 蔡夅想到那样的场景,嘴角溢出一抹笑意,不禁抬起头看向窗外的月色。 他已经将这段时间积累的钱财都储存到了钱庄,每个月会按数给她寄过去。兄弟那里也安排好了,他就算真有什么意外,每个月也会有人从上京城寄东西送回家,顺便关照那边的府衙看顾好楚翩。 何况他这身体,短时间内也死不了。 第397章 回来了 蔡夅放下书,准备去睡,夜有什么好守的。 蔡夅刚刚起身。 管家匆匆从外面进来,满脸喜气,终于回来位脸上有笑容的主子了:“老爷,老爷,夫人回来了!” 蔡夅没有听清,看他一眼。 管家低头哈腰的笑着,夫人正在外面分特产呢,大家都聚在院子里凑热闹:“老爷!夫人回来过年了!” 蔡夅本灰白无趣的脸上顿时闪过狂喜,抬步就向外面冲去,冲到门口又觉得不妥,赶紧退回去,拿起书,他不能太急,下一刻又将书放下,向外走去,走了一半又赶紧回来,拿起屏风上的厚外套穿上,殷切的看管家一眼:可以吗?暖和不暖和?合适不合适? 管家早已经看傻了,他……不是,老爷折腾的是不是太……但:“合适,合适……” 蔡夅一本正经的向外走去。 管家看着老爷的背影,心里忍不住纳闷,老爷这是…… “夫人在哪里?!”院子太多也不好! 管家匆忙跑出去:“来了,来了!” 楚翩为自己选的后罩院内。 慧姑姑、蓓姑姑等人围着回来的夫人喜气洋洋的说着吉祥话,尤其两位姑姑眼中隐隐带着泪光,夫人终于回来了,这些日子她们没有伺候的人,唯恐老爷觉得养她们碍事,将她们赶回去。 楚翩带着人分发手里的特产,大过年的,都沾沾喜气。看到目光含泪的两位姑姑,也心有感慨:“这不是回来看你们了吗。”说着将特意给两人准备的礼物交到两位手上。 慧姑姑嗔夫人一眼,慈爱不舍:“老奴以为夫人忘了奴婢们呢。” “怎么会,我走的时候不是说了,逢年过节,还是会回来的。”其实是,她没想今年回来,过年给她拜年的人多了,县太爷都会带着夫人来。 但前段时间不是蔡夅几个亲哥亲嫂子来了,他们家三哥三嫂回来的早,她就想着去问问情况,那对夫妻闪闪躲躲的,可语气间对蔡夅也算尊重,说了些蔡夅的近况,其中三夫人提到,蔡夅似乎病了。 楚翩想着,季节交替,染了风寒也很正常,所以等蔡家老大、老二返乡后,她就去问了问蔡夅的病是不是好了,她想着自然是好了,就是不放心去问问。 哎,谁知道蔡家老大、老二那么惨,路上遇到了土匪,伤的那个重啊,都有点精神不正常了,见了她,还给她磕头,她不受着都不行。 楚翩就觉得到底是亲兄弟,打断骨头连着筋,老大家老二家也不是看到蔡夅好,就扑上去不管不顾的人,这不是也是怕他们在上京城让蔡夅为难,所以主动回来了,就是没想到路上遇到了那样的意外,人都被伤的脱形了! 她看着两家可怜,给了一些银两让几人养伤,他们死活不要,说有,磕头不断。 楚翩又不是傻的,这不是兄友弟恭,是这几人险些被弄死了吧,都客气成什么样子了,她也就没有为难,象征性的询问了下蔡夅风寒好了没有,结果二嫂说没有,反而更重了。 楚翩算着,从老三家回来,到老大老二家回来,都多少日子了,风寒怎么还没好,听二嫂的意思,不但没好,反而还重了。 楚翩不放心,便决定过来看看,顺便过个年,所以腊月一开始她就带着人北上了,紧赶慢赶,今天才到:“这大过年的,灯笼怎么才亮了一半,都点起来,看着也亮堂。” “是。” 蔡夅站在门口,看着院子里被人围着的她,便停在那里静静的看着。 “老爷。” “老爷。” 楚翩回头,一眼看到了烛灯下的蔡夅,本喜笑颜开的眉宇,顿时沉了下来,不是说只是风寒,怎么人看着这么不对。 楚翩放下手里的东西,担心的立即走过去:“你怎么了?怎么人瘦了这么多,看起来也不精神,大夫怎么说?” 蔡夅听着她说话,觉得身体已经好多了:“没事,年前事多忙了一点,没顾上调理,过段时间就好了。” 负责老爷饮食起居的小厮闻言,立即上前跪下:“夫人,不是那样的,老爷最近都没有吃药,大夫说不好好吃药,老爷身体会受不住的,夫人,您可要劝劝老爷啊。” 蔡夅蹙眉,觉得他小题大做,他是不喝药吗,是喝了两三个月还是这个样子,觉得烦了才停了几天,再说他觉得停不停药好像也没什么影响,才干脆不喝了,毕竟他没事总喝那些庸医的药干什么。 楚翩立即看向蔡夅。 蔡夅真冤枉:“没有不喝,我是觉得效果不佳才……” “效果不佳你可以换个大夫,怎么能停药,慧姑去请大……”大过年的请大夫晦气,管它晦不晦气,不请弄不好就真晦气了:“去请大夫。” 慧姑看眼老爷,见他没像往常一样不耐烦,心中已然有底:“是。” 楚翩看眼好似风一吹就倒的人,心里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还不赶紧回屋,在这里站着做什么,唯恐病情好转是怎么的!你们也是,老爷要出来你们就让他出来吗,他这个样子适合出来吗! “是。” “是。” “我没事……身体比前段时间好多了。”他是真的觉得身体轻快很多。 “那你前段时间得多糟。”说着两人已经向屋内走去。 蔡府原本除了书房都清冷冷的房间,不知何时已经暖和如春,灯火通明,连走廊上的灯笼全都换成了喜庆的红色。 楚翩越看蔡夅脸色越难看,她走的时候人好好的,怎么回来就:“你那几个哥哥气你了?”否则人怎么就成这样了! 蔡夅慢慢的喝了一口热茶,视线落在她带回来的几个丫头身上,却不曾落在她身上:“没有,几个哥哥嫂嫂都很好。”他现在真觉得对方人不错,至少他们离开上京城的时候,他心里很痛快,没以前那么敌视他们,毕竟都成那样了,下半辈子也是疾病缠身好不了了,没什么好再怨的。 楚翩不信这一套:“行了,他们什么情况回去的我又不是没看见。”都快整死了。 第398章 第一印象 蔡夅笑笑,觉得也还好:“她们是嫂嫂新买的丫鬟?” “嗯。” “伺候的可还尽心?”应该挺尽心,觉得嫂嫂胖了一些。 “还好,你这种情况,大夫怎么说。” “大夫说没事,养一养就好了,结果赶上年关事情多,没有休息好,估计又染了风寒,所以看着吓人一些,其实没什么事。” “我看着不像没什么事,你别动了,吃饭没有?” “吃了,嫂嫂是不是还没吃?” 楚翩焦急的往外看一眼:“怎么大夫还没有来,今天看大夫的人也这么……” “大夫来了,大夫来了。” 楚翩急忙迎出去。 蔡夅才肯将目光放在她背影上,嘴角带着平和的笑意,她竟然回来了,他以为…… 大夫匆匆被带进来,重新给蔡夅诊了脉,改动了几味药,嘱咐蔡大人切勿劳神、多思,才在众人的殷殷相送中离开。 厨房去煎药了。 蔡夅看到楚翩松口气才开口:“现在放心了吧,没什么事,就是太忙了,嫂嫂一路北上,各地可还平稳,有什么新奇的事?” “过年呢,问什么外面的事,再说了,好着呢,连个黑店都没有遇上。” 蔡夅点点头,那就好:“嫂嫂一路辛苦了,那我就不打扰了,嫂嫂休息便是。” “别动,喝了药再走。” “我回前院喝。” “你就在这里喝。” 小厮闻言迫切的点点头,对,在这里喝,让夫人看着他主子喝,否则主子回去后不一定愿意喝。 蔡夅无奈,又坐了回去,这里的东西他只添没有减过,如今比她走时更满,也更适合住人。 药熬的很快。 蔡夅没有犹豫端起来一饮而尽,苦,一如既往的苦。 楚翩推了一盏蜜饯过去。 蔡夅拿起来吃了一颗,是酸的。 楚翩叹口气:“别挑了,酸的甜的都能压药味,你呀,也不用如此拼……”命,又觉得说这些话不对,他不拼怎么有前程,他们怎么有这么大的宅子,怎么能有现在的风光,县令的人更不可能在知道她上京时,一路让人护送了那么久:“也悠着点。” “知道。”蔡夅又拿了一颗蜜饯,回甘很甜。 楚翩将盘子收了回去,晚上吃这些甜的不好:“去睡吧,我守岁。” 蔡夅还打算再拿一颗,结果没了:“麻烦嫂嫂了。” 楚翩让慧姑姑送他回去,看着他睡下了再回来。 慧姑姑笑着:“是,老奴一定看好老爷,保证窗户都关好,绝对不让老爷染一点风寒。” 蔡夅听话的起身,还是从嫂嫂旁边的盘子里拿了一颗蜜饯,才向外走去。 楚翩瞪了他背影一眼,没说话,甜甜嘴也好,等蔡夅走了,楚翩才开口:“怎么就病成这样了?” 房间里所有伺候的人闻言纷纷垂下头,蓓姑姑也垂下头。 楚翩叹口气,大夫说了没事,好好将养就是,年前事情繁重,加上他几个哥哥在上京城,他无心病情也是人之常情。 楚翩看着满满当当的房间,心里安慰,至少没有人走茶凉。但也意识到,他虽然长大了,身边没有一个伺候的人,这家里也还是冷清。 说起来,郡主上次答应的事,不知道蔡夅问了没有,是不是已经有眉目了。 前院内。 蔡夅脱了外套,让慧姑看着他吃了一点晚饭,又让人上了半碗羊汤,安安静静的去睡觉了。 …… 宋初语看眼身后跟着的人,十分不解,不回去吗?都跟到家门口了:“你们……家里没安排?” 林清远闻言抱着已经睡着的宋岐回头,看着严不渭和大哥? 严不渭率先开口:“没有,怎么会有事,郡主有什么安排吗?”比如推会儿牌九。 宋石没有他那么脸皮厚,而且江筝也不方便:“郡主、大人,时候不早了,臣等就先——” 严不渭立即揽住宋石,第一次没够到,又够了一次:“时间还早,不再玩会?” 宋石拿下他胳膊:“你嫂子身体不方便。” 严不渭看看江筝,你说你早不怀晚不怀,为什么现在怀得—— 江筝看着严不渭,让他把眼里的意思表达的再清楚点,她保证连小时候那些账跟他一起算。 严不渭立即服输:“时候是不早了……大公子都睡着了……” 所以呢? “我们先回去,明早再来给大人和郡主拜年,臣等告退。” “臣等告退。” 宋初语待人走后,娇气的伸出手挽住林清远的胳膊,脑袋靠在他胳膊上走进去:“芋头烧牛乳好吃,青尖卤笋也不错,以前怎么没发现有这样的小吃街,薄皮馄饨也好吃,都挺好吃的。” “你就是吃个新鲜感,我还是觉得卤肉和猪骨好吃。” “俗。” “是啊,所以敢问郡主看上我这个俗人什么?” “嗯。”宋初语认真思索着:“喜欢你……长的比做人更俗。”宋初语说完笑了:“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就觉得这个人好奇怪,明明买不起那把扇子,却在那里和老板胡搅蛮缠,你看整条街的才子、学士,谁会明知道买不起一把扇子,还厚着脸皮去跟掌柜讲价,不怕人笑话;但又觉得能不顾所有人的眼光,跟老板争的那么理直气壮也算别具一格,所以给你垫了后面的银子。” 林清远想到那时候,眼里同样浮现出一抹笑意,其实他没想买那把扇子,就是愤世嫉俗去找不痛快。 当时,上京城的什么都贵,贵的他只能看,一个都买不起,他能就那么算了吗,自然要发泄下心中的不满。 也是那时候他遇到了她……其实,如果再来一次,他绝对不当着她的面做这种不讲理的事,毕竟他也要脸。 但思来想去,他可能都没有机会体体面面的出现在她面前,最好的结果,也就是长公主的宴席上,他站在曹昭身后得以给她问安而已。 所以,这样一想,他还是要回去继续跟掌柜的胡搅蛮缠才好:“我那时候应该不太能入郡主的眼……” 宋初语想想,点点头,又摇摇头,点头是因为曾经的自己,的确不可能多看林清远一眼,他没有广为流传的才学,也没有傲人的家世与她结识,她堂堂安国郡主吃饱了撑的去跟别人家小厮谈情说爱。 第399章 一点往事 可是,他们没有错过啊,而且,她知道,他看得懂别人的用心,是个心思细腻、有情有义的人。 当初他扣了自己八条商船,她是很生气,恨不得指着他鼻子问问他知不知道那是谁的东西,想不想活了?郡守不想干了是不是! 但她气呼呼的亲自去,想知道为什么船走到这里屡次出事后,却在半途听说该郡县遭遇了百年一遇的洪水,朝中没有放粮、郡县仓中亏空、城中瘟疫横行,该县扣押所有来往船只,劫掠城中富商也是没有办法。 所以,她就回来了,也没有让姑姑把这个敢扣押她货船的东西弄死,而是让人又装了几船药材和几船粮食过去,不出意外也被扣下了,她也懒得要,当听水声了。 当她以为事情都过去时,来年她的船队在南地出事,还没有等她找人疏通关系,翌日她的商队正常通行了。 而且从此几年后,她的商队在南地从没出现过任何损失,也没被强制办理通行文书、缴纳高额通行费,包括南地与皇家关系最不好的那些年。 可也就是那几年,没道理别人的商队都被层层剥削、压榨,唯独她的畅通无阻、利润依旧,会出问题的,尤其那时候安国公府没落了,康睿又比较谨慎,如果唯独她的商队如此高调,会出事的。 所以那些生意她就停了,一来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二来,她也没那么多生意了,毕竟当初是多少人看在安国公府的面子上才让她一家独大,不与她竞争,她也不是不知。 宋初语就趁机停了两地的生意,说起来,她不得不低调的那些年,林清远正如日中天,关于对他如何处置的争论在上京城传的沸沸扬扬,有要安抚的、有要处决的,有想派使团的也有想出兵的。 但不管哪一种,她只知道一样,他没有因为安国公府的衰落扣押过她的商队。 所以怎么能说,他不是一个心思柔软的好人,虽然他做的那些事……确实很吓人。但她始终觉得他人品应该还可以,她甚至曾经试图让康睿做皇家的说客去接触林大人,她觉得只要朝廷的决策不过分,林清远未必会抵抗到底。 结果康睿觉得林清远名声不好,一个对自己族人、父亲都下得去毒手的人,心里有什么礼义廉耻,对付这种事朝廷就应该态度强硬。 宋初语就没有多话,后来关于林清远的事,只有很大的事她才会听说一点,多数时候她像所有妇人一样,也只是忙自己的一亩三分地。 谁能想到,林清远过世多年后,她们颠沛流离、仓皇逃亡时,是受他的庇护、靠他的积累才能得以归家,如果不是林清远多年在南地的积累,她们恐怕就不是狼狈的一时逃亡,而是一辈子活在凄苦的逃亡里。 这样的他,人生有机会再一次相遇时,有什么不值得拉一把的,最次能次到哪里去。 而且,她很庆幸自己当初不成熟又一意孤行的决定,就是很庆幸。 宋初语抱着他的胳膊,就想这样抱着他,心中异常安稳:“不能吧……如果咱们这一胎是女儿,你想想,她对街头巷尾拉大车的车夫一见钟情……” 林清远让宋初语别说,千万别说了,他没有看不起任何人的意思,但,是她哥哥不够优秀还是严治太懒,让她喜欢勤劳憨厚的车夫:“算了,我尽量不做狗眼看人低的岳父。”愿意喜欢谁喜欢谁。 宋初语笑了,乐不可支,恨不得把他揣在袖子里喜欢喜欢:“大度,清远你怎么这么可爱呢。”真的是什么人都不讨厌、宽和大度的人,上辈子遇到了什么,才给自己竖了那么多刺,还根根钉死,一根都不拔! “男人怎么能被说可爱……” “那你说我,我不嫌弃这个词。” 想得美:“不说。” 宋初语捏捏他胳膊,喜欢他喜欢的不得了:“你欣赏严不渭这种人吗?”上辈子你可把人家弄死了,死的可惨了。 林清远抱着儿子护着妻子,慢慢地走着:“挺好的。”但说他做什么,有什么可说的,刚才没见够? “就是觉得你不太可能欣赏他这种人?” “生活富足、位高权重、家人溺爱,多的是人欣赏他,轮得到我?不过……” “不过什么?” “真的不太适合放在地方任职,他余生就在上京城做他的世子,未来做他的国公就好。”到了地方,没人按得住他,倒霉的就是一城的百姓。在高位,他抓大放小、不作为,都没有什么。 可到了地方,就是民脂民膏、民不聊生,再说,让他顾民生,他也要知道民生是什么啊,他不知道。 “哦,这样啊,我现在也觉得他不合适,江汉也不合适,韩景善也不行,容易被下面的人骗,我哥好,我大哥做什么都合适。”以前……从来没想过,而且在认识的严不渭和不认识的林清远之间,两人如果发生矛盾,她肯定倾向严不渭,所以跟着所有人一起讨厌他,那时候真不怪自己目光短浅,好吧,就是目光短浅。 林清远:“你笑什么?” 宋初语将身体大部分的重量都靠在他身上:“笑我自己目光短浅啊。” “你!短浅!太谦虚了……都琢磨临泽国和周国的事了,怎么个短浅法。” 宋初语想起来了,关于这一方面,她最近一直也在想:“你怎么看临泽和周?” “他们啊,完整的主权家国……”林清远说完看着宋初语。 宋初语看着他,慢慢地点点头,试探性的开口:“不易……攻打?”至少北疆那一套不行:“临泽内河广袤,水产丰富……” 林清远肯定的看向前方:“所以先制定一项互通协议交流着,对主权、民意完整的国家,让他认同我们的家国强盛,比先占领它的国土更重要,否则后患无穷,何况我们也确实需要休养生息。” “哦,这样吗,多谢相公大人赐教,其实你称帝我没有意见的,真的,就算别人说本郡主昏庸、忘本、不顾家族利益,本郡主也不介意,我心目中你或姑姑值得称帝。” 第400章 光宗耀祖 林清远笑了,掀开帘子:“皇上,请。” 宋初语不进去,她还没有抱够。 庄嬷嬷看自家郡主一眼,接过林大人手里的小太子,进去了。 林清远将脑袋抵住她的额头:“真不进去?” “不想进去。” “不冷?” “不冷。” “那好,我带你去个地方。” “去哪里?” “走了。” …… 大雪纷纷扬扬的落下,久不开门的皇宫在月色下打开,禁卫军早已分列两侧,宫里的太监、宫女,仿佛瞬间活了一样,各自忙碌起来。 一辆马车在纷纷扬扬的大雪中畅通无阻的驶入,整座‘荒废’的皇宫,因此活了过来。 很快,马车在观月楼前停下。 宋初语搭上林清远的手臂,看着眼前这座宏伟的建筑,她对这里自然不陌生,只是没有在新年伊始的时候登上来过,在特殊的节气里,这里代表着特殊的意义。 林清远抱她下来,想一直将她抱到最高处,她值得。 “我想跟你一起走上去。” “好。” 观月楼上红灯高挂,温暖的仙鹤火炉排成一排,雪花落下,立即融化。 宋初语站在栏杆处,整个上京城落在脚下,不同于平时的灯火暗淡,今夜的上京城灯火通明、火红一片,异常漂亮。 林清远站在她身后,圈住她:“好看吗?” 宋初语回头,揽住他的腰:“好看。” 两人静静的站着,俯瞰他们的家国,比任何时候靠的都要更近。 “我们换一个地方……”林清远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好。” …… 城外,巍峨的城门上。 万里河山、广阔坦途皆从这里出发,连接着茫茫道路。 最后才是灯火通明、风浪拍岸的安庆礁石之上,茫茫大海,怒浪滔天,将浮华统统淹没。 宋初语握着他的手:“我们……都没有做好问鼎天下的准备……” 林清远抱着她,是他从未想过问鼎天下。权势、地位、财富,什么能够永远抓在手里呢。 而且这些年,他想要的,都已经得到了,他得以让他尽孝的母亲,一个承载了他所有的家,未来还有几个调皮捣蛋的孩子,哪个不需要他操心。 他没有那么多心分给不重要的人,他很自私,没有她想的那么好。只是她觉得他那么好,他才去那么好而已。从他本心来说,他懒得管别人死活。可她总喜欢孩子成才、家族强大,还有点膨胀到不想收缩的野心,哎。 宋初语把玩着他的手:“叹什么气?是不是在说我坏话,唯利是图还试探你什么的?” 林清远将她的手握在手心里:“你为什么那么想要天下?”不像一个女子的报负,他没有别的意思,因为他也没有这样的报负。 “就是想吧,怕养不起你了,也怕养的你不能随意开心,毕竟连个乐师都容不下。” 林清远觉得这样的话,太有必要了,的确应该如此,郡主不如此简直就是灾难!试想一下太后看不上他了,就给郡主送个男…… 林清远瞬间觉得,今生今世再没有人比郡主更适合现在的位置,郡主为了他们的幸福太不容易:“初语……” “嗯。” “想永远这样在一起。” “我不,这里太冷了,换个地方永远在一起。” 林清远:“……” …… 翌日,天空放晴,喜气洋洋,天还没亮,大街上已经人来人往,鞭炮声一片。 林府外早已车水马龙,围挤得水泄不通。 朝臣无法去皇宫拜年,都带着家眷默契的聚集在这里,想着新年第一天给林大人和郡主磕新年第一个头。 安国公和国公夫人带着孩子们也来了,连长孙也被裹得严严实实的抱来了。 严不渭来的更早,已经挤到安国公身前,给安国公和夫人磕了新年第一个头。 安国公笑了,毫不吝惜的送出红包:“新年好。” 镇国公走在后面,看到这一幕,心里冷哼一声,但到底没有说什么,这时候能聚在这里的,都是元夏朝的元老,他能站在这里没有被挤出去还要感谢那个逆子,否则,他早不知道凉哪里去了。 “镇国公新年好。” “好。” 此时韩副统领拍拍镇国公的肩。 镇国公看过去,两人心照不宣的站在一起,现在的三司副总统领,曾经的三司统领。 如今三司统领换成了韩景善,副统领成了他爹,之所以副统领是他爹,是因为韩景善干不了这活,但有功,韩父就钻了一个空子,留在了副职,否则早不知道被调到那个犄角旮旯里去了。 所以韩父和镇国公这段时间莫名走近了不少,都有一种,苍天已变,你懂我懂的沧桑和惬意,看看,多少曾经的兄弟都被贬职,他们什么都没做,还能在原位呆着,就问服不服!本事不本事的不重要,儿子好不好很重要。 所以韩父这段时间都不骂韩景善了,本来想给孩子们分家的事也不提了,分了家做什么,一家人沾不上小儿子的光,就这样吧,反正老大也不想分。 “韩大人新年好。” “好。” “林大人和郡主会不会开门?” “应该会吧,安国公不是也到了?” “幸好来了。”否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纪司业带着家眷刚进主街道,看到龚阁老家的马车就要绕道。 龚阁老已经看到他了,他还欠他好几个头呢,趁着节气好,不一起磕了:“纪老头!” 纪司业认命的让马夫调头:“这不是龚阁老吗,刚才没看见,失礼失礼……” …… 林府外。 付寿早已带着人出来,不慌不忙的打开了郡主府的门,迎众位大人进去等候。 安国公、安国公夫人率先带人进去。 严不渭看到付寿,本来走进去了,又走出来看着他:“你还给林大人当小厮呢?三个月了吧?” 付寿觉得严世子哪壶不开提哪壶:“严世子,时间不早了,赶紧进去吧,挑个好位置。” “你说,郡主不会把你还在林大人身边的事忘了吧?” 付寿觉得大过年的严世子完全不用开口。 “严不渭,你做什么呢!赶紧过来!”镇国公冷着脸,严不渭不在,没人给他这个昔日镇国公脸,他坐不到第一间。 “知道了!爹。”严不渭心有同情的拍拍付寿的肩:“也是倒霉,但你放心,今年,郡主肯定能想起你,再说给郡主看门多光宗耀祖。” 第401章 韩母说亲 “韩统领?您来了,真不巧没赶上好时候,严世子正夸咱们职位好,说咱们看门看的好,尤为忠诚。” 严不渭见鬼的看着付寿。 韩景善站在后面看向严不渭,这么说自己是所有看门的头,是不是看门看的最好的? 严不渭立即揽住兄弟的肩:“你看你,过年还亲自来,你跟我说一声,我抬你去,走,一起进去。” 江汉跟在后面冒出来,刚走几步也忍不住回头看眼付寿:“他怎么还在看门?又闯祸了?” 严不渭闻言立即抛弃韩景善带着江汉往里面走:“你也觉得,我觉得是郡主还没消气,他那是单带人那么简单吗!明显是上面不发话,他休想官复原职。” 宋初杰觉得没那么复杂吧:“是不是我妹和妹夫都忘了他有官职了?” 严不渭看他一眼,顿时疑惑:“你不是跟着安国公和夫人一起来的?”安国公早进去了,初杰怎么还在这里? “没有,我自己来的。” 镇国公看到他们四个在一起,突然转个身,不想跟着儿子一起进去了,虽然都知道这四人最近混得不错,但无能也是天下皆知,他们四个加起来愣是考不出一个秀才。 镇国公这样名门出身还自我要求甚高的考取了武状元的人,真不屑于搭理蠢猪,尤其还要站在四人身后,简直—— 镇国公正想换个方向,当刚才没叫过儿子,就看到不远处韩副统领已经换了方向,主动到耳房去了。 镇国公觉得自己也可以,但路上看到江承道和宋诚义完全不受影响携手共进,心里又痛快了点,至少他家也没有掉出这个行列,尤其在看到儿媳带着女官往隔壁院子去的时候,心里更痛快了,他镇国公府可不是只有一个立起来的,而是两人。 院子里的人越来越多,连院子里也烧起了火炉,一些大臣聚在外面闲聊。 纪司业跟在龚西成身后进来。 姚祭酒第一时间看见了他。 所有官员纷纷看向龚西成,可以说除了安国公,他是元夏王朝文官之首。 “龚阁老新年好。” “龚阁老里面坐。” “龚阁老,今天穿的真精神,差点没认出来。” 纪司业也看到了自己上峰,主动走了过去:“祭酒大人,新春大吉。” 姚祭酒并没有托大,拱手:“新春福寿。” 按制,纪司业今天无权出现在这里,但如果算上他‘太子少师’的身份,他又必须出现在这里。 两人便也能遇到。 龚西成看纪司业一眼,见他跟在了姚祭酒身后,也没有再招呼他,直接向里面走去,后面拥簇者众多。 镇国公和韩副统领看到这一幕,心中不约而同的冷哼一声,默契的看向对方:“他大儿子仕途上算是到头了吧。”一个人风光有什么用,年纪一大把了,还有几年时光?后辈当中没有一个从龙之功不算,还得罪了郡主,亏他们家做的出来,等他致仕后,也就是回老家的命。 “据说现在不怎么去衙门了,也就是一个虚职而已。”否则现在也不会频频暗示下面的人,请封时该提一下龚家伯位,明显是担心他百年以后,下面没有能成才的人,再过几年孝子贤孙成了‘寒门’。 两人这么一交流,瞬间觉得那几个聚在一起也考不出一个秀才的脑子挺好,至少比龚西成家好的不止一点半点,家里家外也不用他们操心,就有人给他们的儿子往大了请封。 所以龚西成现在风光有什么用,也就是在任上时有人奉承而已。 两老人顿时心气顺了,去屋里暖和去。 女眷处。 安国公夫人无疑是最风光的一位,所有的奉承话都冲着她去,她老人家皱一下眉下面的人都觉得天塌了一样安慰她,宋夫人笑一笑,下面的人跟着狂欢。 杜桑跟在婆婆身后,都收到了不少夸赞,往日里那些阴阳怪气她相公被宋石抢了位置的人,这一年来什么膈应的话也说不出来了。 安国公府明显还是她相公的,她未来依旧是安国公夫人,至于宋石,自然有他的封赏,完全不会惦记安国公府,至于安国公府的实权,只要安国郡主不倒,他们安国公府依旧兴盛百年,谁还敢冲她阴阳怪气的说话。 杜桑这半年在国公府里虽然没什么地位,但在外面绝对说一不二,所有给她不痛快的人都没有讨到好。 而且最近她还发现,别人就算在她这里吃了亏,也没地方说理去,都得给她憋住了!她那几个妹夫连降几级后,几个妹妹还不是老老实实的给自己请安,向她说好话,就连亲生母亲最近跟她说话都知道掂量好了说辞,免得惹自己不痛快。 所以杜桑最近没有什么不高兴了,不掌中馈就不掌,在国公府因为上面压着江筝,下面有个不讲理的妯娌也没什么,反正出门转一圈就痛快了。 “宋夫人,您家大儿媳妇快生了吧,没见您家大儿媳过来啊。” “哎呦,可不是,快了,就这两天的事,你知道的,郡主宝贝她,昨晚还亲自去看过,特意免了她的礼数。” 说话的人陪着笑,难怪当初对大儿子的事不闻不问,当时全上京城的夫人们都觉得宋夫人转了脾气,原来是根本不在意。 也是,女儿、女婿都称帝了,长子有个爵位也不是什么大事,是一贯小心眼、护犊子的宋夫人会妥协的事。 宋夫人看着所有向自己没话找话、还要赔笑的小姐妹们,就觉得新年更喜庆了。别以为她不知道,宋石接管宋家军时,她们是怎么表面对自己笑、背地里说她镇不住宋诚义的,现在没脸说了吧。 另一边,韩夫人没有在宋夫人这里说话,而是去了裴夫人那里。 她想着给她家景善说位女官,她家景善再算不上有才学的人,这半年想给景善说亲的人也很多,她都没有答应,就想着学学严家,严不渭那孩子自从娶了裴五娘,做事都有章法起来。 第402章 是不是想错了 何况,她听说这次内阁和翰林院拟了不少爵位出来,元夏朝是史书记载以来国土最大的朝代,所以丝毫没有吝惜爵位,而且据说年后论功行赏,老爷向她透露,她那不孝子因为不是长子可能分到了一个伯位—— 那可是伯位啊,就她那个四季都分不清的儿子,现在都懒得知道三司是哪三司合并在一起、分别各自统管着什么部门,她怎么能放心。 所以四儿的婚事她不得不深思熟虑,就想给四儿找个厉害的、能撑家门的,脾气最好也大一点,免得让老大媳妇拿捏了,成不了事败了伯府,毕竟,那可是伯府啊,她娘家祖上和夫家祖上都没有冒过这样的青烟,想来以后也不可能有,所以她怎么能不慎重。 她便想到了裴夫人,如果能定一位在外有官职的准女官就太好了,当然了现在没有成婚就出来做女官的定然没有。 但据说有女方母亲是女官的会带着自家女儿打下手,她儿子如果能有一个当大官的丈母娘也不错。 至于抛头露面什么的,安国郡主都快称帝了,她儿媳妇做个官真不是什么事,何况有严不渭在前面做表率,除了说不到女官的人家,谁不知道能定一个准女官的媳妇是最上等的好婚事。 “裴夫人。”韩夫人笑着迎上去。 裴夫人一脸喜庆迎承,她让女婿打听过了,她女儿论功行赏封的是户部尚书,把她和她女婿高兴的哦:“韩夫人也是新年新气象,人看着又年轻了一岁。” “哪里,哪里,比不上裴夫人。”韩夫人不是客气,谁不知道裴夫人是真扬眉吐气了,以前她过的什么日子?现在她过的什么日子!女儿又争气,女婿也孝顺,听说她家里宠妾灭妻那事都没了,裴夫人能不顺心:“我想问你个事。” 裴夫人捏了一点果干:“你说,姐姐还跟我客气了。”她女婿和她家四儿什么关系,还用客气。 韩夫人压低声音开口:“我想给我家四儿寻位准女官的媳妇,想问问世子夫人有没有合适的。” “这样啊?”裴夫人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一些,同样也压低了声音:“姐姐,我们都是自己人,我才说的,其实,有意的人家不少,但真成的没有几家,毕竟……女子天天在朝堂上、不着家,在跟前尽孝能有几天。” 韩夫人懂:“我不用四儿媳妇尽孝,能管住四儿就行,最好有主见、学识广、有脾气,妹妹让世子夫人帮忙留意留意。” 裴夫人闻言,便懂了,她女婿不也有点……不着调:“姐姐既然说了,放心,我绝对当正经事一样让五娘打听。” “多谢妹妹。” …… 林府内。 宋初语、林清远均已经起来,让人伺候梳妆,虽然不是正规的皇袍、凤冠,但今天尚衣局也送了九套新装,一套比一套繁杂。 宋初语让人伺候着穿好内衬,张开胳膊,想起件事:“准备午宴了吗?” “回郡主、林大人,厨房已经备好了。”都准备着呢,就是为了避免现在这样的事情发生。 宋初语看向一旁被三四个太监围着系腰带的他:“中午留饭吗?” “留吧,你如果累了让娘和裴尚书替你招呼一下。” “好。”宋初语让庄嬷嬷通知厨房给所有中午不离开的官员备膳。 “是。” …… 跪拜仪式盛大、威严,官员依照礼制,依次进殿拜见。 排在第一队的便是龚西成,并十三内阁其他成员,裴五娘、宋石都在此列。 紧跟其后的是严不渭、韩景善、江汉、宋初杰,分别比他们的父母更要靠前,但也并不多让人不能接受,因为他们四个人中的两个人无论是官职还是身份都让人挑不出问题,还是林大人微末之时便跟在身边的,没抢在第一队进去,已经很给下面老臣面子了。 下面便依照官阶,中规中矩的进场,更多的官员只能在外面磕一个以敬天地。 小孩子们聚在后院,你追着我,我闹着你,玩的热火朝天,中途谁哭了、谁摔了,也没有不长眼的下人敢心肝宝贝的抱起自己主子。 孩子们像玩疯了一样,造的满院狼藉。 直到晚上小伙伴们都走了,宋岐还精力充沛的在院子里骑自己的小战马:“冲啊!冲啊!驾!” 林清远走过来趴在小马场的栅栏上看着他,神色温柔。 宋岐一眼看到了爹爹,小手握着小马缰骑着马跑过来:“爹爹,娘呢?” “你娘累了,回去休息了。” “爹要不要跑两圈?” 林清远看着儿子亮晶晶的眼睛,今天也格外有雅兴,虽然他觉得权势乃是身外物,但真经过了今天,也有种热血在胸的豪情。 林清远一把抱下儿子:“走,去马场,陪你跑几圈!” 郡主府的马场内灯火通明,骏马嘶鸣、小马飞驰,父子二人如你追我赶的浪潮,一浪一浪的拍在沙滩上。 “爹!你慢了!” “是吗!你追上了吗!” “驾!”两匹马呼啸而过。 付寿继续看面前的马。 敏正看的胆战心惊,紧张的不得了,郡主怎么这么早就睡了,林大人这是带小殿下玩疯了啊:“诶呦,小主子才几岁,大人也不知道让让他,哎呦,我的小主子,太危险了,诶诶诶——” 付寿看敏正一眼,继续跟面前的马大眼瞪小眼。 “爹!接住我!”宋岐突然站起身立在马上,目光火热的向飞驰中的父亲冲去。 林清远一把抱住他,两人同在马上如箭一般飞过。 敏正只觉得自己快要死了,再迟一息他就死了:“郡主呢,不行,必须让郡主来……太危险了……” 付寿:“行了,不是已经在林大人怀里了,再说,时间不早了,估计大人和大公子也快跑累了。” “可刚刚……刚刚……” 付寿就这么看着他。 敏正不说话了。 回去的路上。 林清远将宋岐背在背上,父慈子孝的踏着月光往回走着。 宋岐眼里的光还没有熄灭:“爹爹,我一定会成为这片大地上最英勇的王!做最骁勇善战的雄鹰!成为人人敬仰的帝王!” 林清远笑笑:“对,但那还是很遥远的事。” “不会远,小山很快就长大了!一定很快!” 林清远觉得这话不对,很不对,怎么不远,非常远,不禁将他放下来跟他讲道理:“怎么会不远?你看,你爹爹我二十有四,你娘,二十?有吗?我们都正年轻,距离我们离开这个国度不再称皇,怎么也还要五十年?四十年?你算算,你是不是还有五十年四十年才能称帝?” 宋岐闻言瞬间呆了!怀疑人生的看着爹爹! 第403章 听懂就好 林清远确定他听懂了,点点头,听懂了就好。 他和郡主没有入住皇宫,宋岐又是他们目前唯一长成的子嗣,下面的人对宋岐寄予厚望、尽心教导、灌输给他治国之道是自然的。但时间上明显没有把控好,他和郡主都还年轻。 林清远心情不错的揉揉儿子的头:“走了。”心神惬意。 林清远走了几步,发现儿子没有跟上,不禁回头:“走啊?” 宋岐不动,他觉得……他觉得……先生和大儒都不是这么说的:“可,爹爹和娘亲不是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林清远:“比如?”他今晚心情格外好,有的是闲情玩儿子。 “出去玩、休闲、没有俗事拖累的在一起?”要不然爹爹和娘亲为什么都不称帝,不就是觉得称帝麻烦吗,或者他们两个都不想独占现在的成果,但是他小山可以啊,他是爹爹和娘亲的儿子,代表爹爹和娘亲,他可以! 林清远闻言老神在在的靠在柱子上,看着天上的月亮,真的心情很好,不服气的儿子,已经睡了的爱人,后院的母亲,握在手里的权势,安定的可以看见的任由他施展抱负的未来,怎么能不好:“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我和你娘亲——卧榻之上,你和未出生的弟弟妹妹——之侧,明白了吗?” 不是……宋岐不明白,而且他觉得更不好了,哪里都不好:“可,可……可我不一样啊!” “你哪里不一样,你传位给我了?”林清远说完自己开心的笑了:“你还要继续读书,一朝天子一朝臣,什么时候王朝都只能有一个声音、一个帝王,如果放权给你,我和你娘要处死你忠肝义胆的兄弟或者你爱的女人的时候,你敢说我们能如愿?小山,不要太天真,想要万事顺遂,权利就永远要掌握在自己手里,何况,我和你娘亲看起来像那么不慕权势的人吗?”不慕权利怎么会站在更高处。 宋岐怔愣着,看着笑容可掬的爹爹:这跟所有人跟他说的都不一样! “走了,外面有些冷。” 宋岐不动。 “走了。” 宋岐还是不动,他的江山国度,他的远大理想,他的一切幻想都没有了?! 林清远歪着头看着他,慢慢俯下身跟他脸对脸:“受打击了?” 付寿觉得林大人真不必如此欺负大公子,虽然林大人可能说的都是实话,而且站在他的立场,他觉得林大人永远在位更好。 林清远晃晃他。 宋岐还是不动。 “真受打击了?就说个实话而已,没听过也不至于反应这么大吧,算了,你爹我吃点亏,抱你回去吧。”林清远说完,好心的抱起还傻着的儿子,心情丝毫不受影响的往回走,嘴里还能踏歌一曲,表达难得轻快的心情。 …… 翌日一大早。 林府上上下下为郡主回娘家的事宜忙碌起来,外面装礼的马车满了一车又一车。 宋初语早早穿戴好了,还吃了一小碟花生核桃酥:“小山呢?”怎么没有看到他,往常这时候早跑过来闹了。 庄嬷嬷就说怎么觉得少了什么,原来大公子还没过来,庄嬷嬷立即让微蕊去问。 微蕊很快跑回来:“郡主,郡主,您快去看看吧,大公子不知道为什么,醒了但是不动、也不说话,敏正公公一大早已经让太医看过了,太医也看不出什么问题来,前院说大公子的情况已经报过,但……”微蕊真不敢说老爷坏话,可:“老爷说,不用管。” 宋初语冲了一半的脚步,瞬间软下来,扶着庄嬷嬷的手喘气,吓死她了,她以为……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庄嬷嬷脸色瞬间难看的看向微蕊,是她对她们要求太散漫了吗! 微蕊吓的噗通跪在地上,她不是故意的,她就是……就是…… 宋初语扶着庄嬷嬷的手,坐到一旁的椅子上,缓一缓:“微蕊年纪也不小了,回头庄嬷嬷给她选个合适的人家,放出去吧。” “是,郡主。” 微蕊眼泪已经流下来了,她错了,是她不会说话,她错了:“谢郡主开恩,微蕊谢郡主开恩……” 宋初语缓了一会儿,起身:“我去看看小山。” …… 宋岐撅着小屁股生无可恋的趴在床上。 他还起床做什么、他还学习做什么、他那么努力有什么意义,他年纪一大把了都还是个皇子,父亲还说了‘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他连‘睡’在爹爹和娘亲身侧都不配。 既然如此,宋岐觉得他完全不用努力了,反正四五十年都用不到他,等用到他的时候,他孩子说不定都二十多可以掌权了,还有要他的必要吗?所以他龟息了,他是一块石头、一棵树,从此了此残生! 偏殿的人见郡主到了,急急忙忙见礼请安。 宋初语一路向儿子卧房走去。 如意已经站在郡主身侧开口:“回郡主,大公子没事,昨晚老爷逗了大公子几句,大公子正跟老爷赌气呢,郡主不必急。” 宋初语现在谁的话也听不进去,看到宋岐才能放心。 宋初语坐到床头,手拍上宋岐小屁屁的一刻,才真正放了心。 如意见状,再次开口:“大公子昨晚说……”如意将昨晚父子两人的对话,润色后婉转的说了一遍:“老爷一早已经看过了,说让大公子……想开就好。” 宋初语闻言忍不住笑着捏捏儿子的小脸:“生爹爹的气了?”不过儿子这么安静,真有点不习惯。 宋岐不动,他说做山做树就真做山做树。 “连娘也不理了?” 宋岐:“……” 宋初语抚着他的头,声音温柔:“好了,你爹就是说说,再说了水泽国和周国不是还给你放着,我们小山如此有雄心,当然要打最富庶的土地,做翱翔得最高的雄鹰,比大舅舅还厉害,比爹爹还睿智。” 宋岐:“……”说什么都没用,他已经龟息。 宋初语见他还不动,转头看向如意:“真没事?” “回郡主,太医说了,无碍。” 第404章 龟息功练起来 宋初语看着往日活泼的儿子,还是担心:“把老爷叫过来,太医也在外面候着。” “是。” 宋初语帮宋岐盖盖被子,见他拱着的小屁股忍不住笑了一下,想给他压下去,小屁股却一动不动,好,不动就不动:“我们一会去外祖家,是外祖家哦,大舅舅给你准备了一匹宝驹,外祖父和外祖母也给你准备了礼物,我们小山都不要了吗?” 宋岐:“……” “小山,乖小山,应娘一下好不好……我们小山最可爱了。” 宋岐:“……”龟息不能说话。 宋初语看着本就敏感的儿子可怜兮兮的躺着,突然一肚子火:“林清远过来没有!他——”想想又将火气咽了下去,当着下人的面,不好! 但真是要气死她了,过年呢,他就不能出了正月再给小山找不痛快,年都不能让小山过安生了! 宋初语当真是觉得林清远有时候也够够的!嘴是真欠,又不是不知道小山小心眼,话就不能说的婉转点吗,现在好了吧,满意了?! 林清远来的很快:“怎么了?身体不舒服?”急忙跑过去。 如意、庄嬷嬷见状带着殿内所有人都退了下去。 宋初语的脸也冷了下来,生气的拨开他的手,嗔他一眼:“看看你逗的结果。” 林清远被初语看笑了,确定郡主没事后,整个人都轻松下来,才看向儿子,用手指戳了小山臀侧一下,没戳倒,又使劲戳了一下,瞬间把拱着的小山戳倒了。 宋岐又赶紧调整回来,干什么!龟息需要正确姿势! 林清远看向郡主:“这不是没事吗?” 宋初语被这一幕闹的瞬间哭笑不得,这两人,真是……要气死自己才罢休!但声音明显放松下来:“你说说你,跟他闹什么?” “我说错了吗?”林清远一袭红衣,俊美无双,无辜的看着他的郡主。 宋初语对着他,简直……但说不出违心的话:“那你也注意点表述方式……” 那没办法,又不是外人:“让他消化消化就好了,总比羽翼丰满后恼羞成怒跟你我兵戈互闹的好,圈禁也麻烦,现在他这样发发脾气,你我多舒心。” 宋初语:“……”不知为何,她也想发发脾气。 宋初语立即看向小山:“不听爹爹的,我们去外祖家,外祖等着我们呢,和娘一起去,不带爹爹好不好。” 宋岐:“……” “小山,娘今天还给你准备了新衣服。” 宋岐:“……” 宋初语:“我们小山也不理娘了。” 林清远觉得他有必要提醒一下:“没用的。”他想通父亲要杀他,用了整整一年,这中间没有说过一句话:“他自己想通了就会动了。” 宋初语闻言,让他哪热闹哪待着去,能让孩子自己想通吗! 宋初语抱住小山,温声细语的哄着,什么没原则的承诺都给。 林清远见状,伸手捞起小山,夹在胳膊下面:“时间不早了,走吧,一会爹和娘该着急了。” “你,你,赶紧把他放下,还没穿衣服。” “让人进来给他穿。” 一刻钟后,林清远夹着宋岐和郡主一起坐在了回安国公府的马车上。 宋初语怎么看两人怎么别扭:“你这样拎着他……”好吗?他还撅着小屁股呢! 林清远看了一眼:“没事,他要脸,到了安国公府,他自然会换个姿势。”有本事他就这么保持着,反正谁丢人谁知道。 宋初语坐过去一点,让小山趴在自己腿上:“好了,别生爹爹的气,你跟他生气不是让他如愿了吗,我们小山宽容大量,最会心疼爹爹了好不好……” 林清远觉得郡主是有点不信邪在里面的,而且为了不让她担心,林清远有必要提醒慈母一下:“我五岁那年整一年没说话,你不要小看他现在跟我们发脾气的决心,他说了不开口就是不开口。” 宋初语的注意力瞬间被转移过去:“为什么不说话?” 林清远语气平静,只是在阐述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琢磨生死,想一想要不要成全别人。” 宋初语张开手臂:“安慰一下你。” 林清远没动:“小事而已。不过郡主如果窥视我的姿色……” 宋初语已经把他拽到了肩膀上,哪来那么多话!手边还抚着小山的头发,每一个人她都想保护,就算是无用功,也会对着小心眼的小山倾吐废话。 …… “参见安国郡主,郡主千岁千岁千千岁,参见林大人,林大人福寿永康,基业千秋!” 林清远再拎出小山时,他已经站直了。 “参见大公子,大公子新春永健,朝气万载。” 宋初语已经上前扶起娘亲:“娘还跟我兴这个。” “还不是你爹,非说礼不可废,早早就让全家在这里等着了,可冷了,赶紧进去。” 安国公、宋石、宋初礼、宋初杰也已经迎了林清远进去。 敏正急忙抱起大公子,跟在众人身后入内。 过了好一会,宋夫人才想起缺点什么:“大公子呢?” “哦,他夫子嫌他话多,让他修闭口禅,娘可千万别破了他的戒,他会闹的。” “这是什么事,孩子怎么就话多了,他夫子……纪司业那个老匹夫?” “娘——”她娘怎么还是老样子,小时候哥哥们上学堂的时候也是,但凡哥哥们说夫子一句坏话,娘就能帮着他们说十句。 “怎么了,难道换了?” “没有。” “没有让他修闭口禅去!” 整个过程,杜桑、彭静好没有插上一句话。 …… 临泽郡郊外的一座破庙内。 林河题带着谢纯冉住在里面。 林河题刚刚封好窗户从外面回来,下一刻窗户瞬间被吹开,冷风呼呼的往里面灌,但除了这个位置,其他好位置都有人占着,就是这样的条件,也是因为这几年生存条件变好,破庙里才没有什么危险,否则,他们连一个平稳的休息之地也没有。 谢纯冉缩卷在角落,目光空洞,她的清放,她的清放…… 谢纯冉看到林河题进来,小声嘀咕:“都怪你,都怪你……” 林河题看向她:“难道你没有出手?” 谢纯冉突然不说话,转而开始大哭。 旁边正在睡觉的男人,突然怒喊:“闭嘴!” 谢纯冉立即闭嘴。 第405章 落实中 林河题看谢纯冉一眼,又扭头看向大开的窗户,窗外风雨渐小,枯枝已经露出隐隐绿意。 林河题不禁感叹,春天了……临泽郡各大郡县早已经开始为春耕做准备,前天甚至有官员过来统计了破庙里的人数,确定他们没有作奸犯科的前科后,不久,种子和土地就会根据他们的劳力下发到他们手里,确定有命案在身的都会被带走。 他们身上算不算有命案?谁知道,那些人说有就有,说没有就没有。 林河题想的却不是那些人是故意放过他们,还是想看着他们自生自灭。 而是,种子?土地?他政策中至关重要的一环,身处其中才发现,即将分到手的种子和土地有多重要,连旁边睡觉的大汉,都拒绝了落草为寇,而是等着领即将到手的土地和种子。 清剿境内所有匪患、杜绝恶种生存土壤、打开新的上升渠道,前段时间林河题觉得林家落得这样的下场都是林清远暗示和授意。 近来他不这么想了,他那么忙,国事繁重,哪有功夫看他们一眼,他们今天这样的下场,他都未必知道了。 可,就是知道了,也只是叹一声没能亲自动手罢了。 林河题重新将打开的窗户关上,耳边再也没有听到纯冉的尖叫,她总也无法痊愈的症状,离开林府后,奇迹般的治好了。 所以如果他当初强硬一点,不是百般纵容,一切是不是会不一样。 “庙里还有人吗!出来排队了!发土地的人来了!庙里的人!出来——” 所有人一拥而出,争先恐后跑了出去。 林河题见状,眼底的清冷一点点散去,佝偻下腰,如这里所有人一样手揣进破败的棉衣里,跟着走了出去。 “听说没有,我们和水泽国的贸易通达郡是咱们郡!” “定了?不是临泽在和通江郡争,确定是我们了?” “确定了,刚到的文书,已经开始刷浆糊贴通文了,到晚上全郡都会收到消息,这可是咱们郡千载难逢的机会,繁荣富裕指日可待,我出来时,听到上峰说太守因此免了郡县内两年税收!” “两年!吾皇万岁!” “错了,错了,是林大人和郡主大人万岁!” “对,对!林大人万岁!郡主大人万岁!”几人说着,做事更卖力了。 排队的人领土地的时候再三确认:“真的免两年税收?”岂不是说,这两年地里产出的粮食都是他们的?!没有世家剥一层,郡内再不收赋税,可不是种多少都是他们的! “对,两年内,跟你说这些你也不懂,等我们跟水泽通商后,你这点税收没人惦记。” 领地的人确实听不懂,但两年内不用交赋税他听懂了:“这是大好事,大好事啊。” “大哥,何止两年,你们领的这些刚开荒出来的土地,第一年本来就不用拿税收,也就是说你三年不用交赋税。” “好!好!” 确实好,交不交赋税都是次要的,第一年的营收不得在土地上起个住的地方,花粮食的地方多着呢。上面的政策一个连一个,但主要还是让民生安定下来,不再流窜,这些年已经初见成效,领荒地的人也是一年少过一年。 轮到林河题的时候,也没人为难,这样的荒郊野岭谁认识他,就算看了他的文牒,也联想不到他是谁,代表土地的纸张画着各种各样便于庶民认知的图案交到他手上。 林河题收起来默默离开。 …… 开年后的朝事紧锣密鼓的进行着,家国大事重新转动起来,内阁忙的脚不沾地,各项措施一条连着一条发下去,该做的事多如繁星。 ‘南地封神庙’的小事在一堆事情中,显得微不足道,而且龚西成已经不当真了,所有参与其中的官员,也不怎么提。 因为事情当初是他们跟随林大人的号召做的,林大人已经上位,具体怎么回事谁不知道,他们怎么敢冒那个头,何况林大人将功劳记在了他们身上,每个人都官升一级,有的甚至不止一级,所以各地堤坝竣工、庙宇竣工,也没人真去开门让人供奉,那不是找死吗! 所以,最近有人上书,提议将庙宇改建给各地防治瘟疫的据点,缓解每个郡县的空置隔绝房筹建;也有折子提议庙宇地基扎实,可以在这个基础上建河道侦测塔。 可林清远在折子上批了‘通香’、‘准供奉’,并将筹建过程立碑刻文,同时供奉在寺庙内。 此折子一下发,所有参与南地堤坝建设的官员热泪盈眶、痛哭流涕、高呼万岁! 没有参与的悔不当初,这是什么!这是一个家族的百年香火、真正的封神一役,是朝廷准了的封神事实。 林清远想的更多,他希望以后再有这种大事,不要当个事一样大张旗鼓的过来跟国库要银子,而是下面人自动上书,表示他们已经修好了,问问上面能不能为他们建一个庙。 他只要考虑是准他们建庙还是不准他们建庙这种小事,而不是处理一个遍布惨疮、民不聊生的泽郡! 而且下发的折子中还有一句话,十年后加固堤坝者可追加碑文。 ...... 林府内。 宋初语送走眼眶通红就要过来磕头表忠心的龚西成等人,目光温柔地摸着宋岐的小屁屁,主要是他这个姿势也不适合摸其他地方。 说来这孩子也逗趣,有人在他会立即换个姿势,出门也换个姿势,但一回来就跟没有骨头一样,而且依旧不开口说话,正月过完了也不开头说话。 宋初语现在真相信他能一年不开口,哎,图什么呀,他爹那是遭逢大变,小山嘛?宋初语觉得只能说被他爹惯的:“你爹啊,是真觉得他们应该被人记住,也是,倾尽全力的付出,一座庙他们值得。” “林大人,林大人,您怎么越走越快了,林大人,您听我说,封什么不是封,为什么不能是王爷,宋石的王位世袭罔替,臣这个,只要一个名号就行,真的,只是一个名号,不要俸禄、不要王府,就图一个头衔,再说臣祖上辛苦挣来的镇国公府臣也不会给别人啊。” 第406章 镇国王 林清远觉得他耳朵嗡嗡响,如果他知道严不渭会跟他念一早上这个问题,他就去上朝了。 “林大人,林大人,您等等臣,臣追不上了。”严不渭觉得自己要求合情合理,主要也是为了压另三个人一头:“林大人,您就成全臣吧,林大人,没有镇国王的头衔臣会睡不着的,林大人,臣是您干儿子的亲爹啊,林大人,别人家都有神庙,臣没有啊,林大人,您就当可怜可怜臣,给臣一个镇国王吧,林大人——” 宋初语一听就是严不渭在胡搅蛮缠。咦,手感变了。 宋岐已经坐好,现在娘亲摸的是他端庄的头。 宋初语心里翻个白眼:英雄就该继续趴着。 林清远走进来,顺手想关门,没关住后面那位。 严不渭已经腆着脸挤进来了,向郡主和大公子见礼,又赶紧磨他的祖宗:“林大人,林大人——” 林清远决定明天去上朝,他亲自坐龙椅,他不介意比郡主先坐了,林清远认真找他的茶壶,哪呢? “林大人,镇国王的名字听着多威风啊,才配得起您干儿子的爹,林大人,镇国王,林大人,臣的好大哥,臣的好林大人——” 林清远不想听如此腻歪的话:“你要了镇国王,镇国公的头衔给你大哥?” 严不渭顿时炸毛:“这怎么行,那是臣辛辛苦苦打下的基业,怎么能给了别人。”严不渭顿时一脸谄媚:“臣这个镇国王可以一代终,再说了,臣不是还有孩子,现在的镇国公是臣爹,未来镇国公是您干儿子,林大人的干儿子也有面子是不是?” 林清远不需要这个面子:“镇国王也给治儿不是更有面子?”他可以考虑给治儿。 严不渭神色突然严肃,不干:“林大人,怎么能那样,臣何德何能让王位世袭,再说也有损您威武的形象,显得您任人唯亲、袒护奸臣。” 宋初语一口茶险些没喷出来,严不渭对他自己定位还挺准。 “林大人,林大人您就可怜可怜臣吧,林大人,臣是您最忠诚的下属啊,林大人,臣对您……” 林清远突然开口:“我和郡主你支持谁称帝?” 严不渭突然哑巴了,就很突然:“这……那个……” 宋初语笑了:“好了,别逗镇国王了,镇国王也别闹清远了,明天让翰林院提上议程,你就是咱们元夏朝独一无二的镇国王,高兴了吧?” 严不渭闻言噗通给郡主跪下,郡主是他的大恩人啊,这么难的问题帮他扛下了:“臣,多谢郡主赏赐,郡主万岁万岁万万岁!”谁再说郡主用林大人站稳脚跟谁就是小人,明明郡主一如往常的善良。 “千岁就行了。” 严不渭立即起身:“这怎么行,臣早听不惯他们虚伪的叫法了,能是千岁吗,郡主是万岁,只有万岁才能配得上郡主您一身的气度、名流千古的基业、独一无二的龙椅,所以,郡主大人万岁万岁万万岁!” 宋初语笑着:“既然这样,镇国王让你世袭三世。” 林清远将长子拉过来,赶紧见识见识,昏君和奸臣。 严不渭急忙道:“别,别,别,臣要脸,一世就好,一世就好。”再说真给三世,他世袭罔替的镇国公位怎么办?难道再生个老二,就算生了老二,给老二世袭罔替给老大一个三世而终的王位?他怕两兄弟打起来,如果给老大世袭罔替的,给老二王位,咋了,看不起林大人封给他的王位!? 主要还是严不渭也不想声名狼藉,让人笑话,他自己有几分能力他还是知道的,绝对不值得上面给他封王,再说别人只要知道他在林大人心里是不一样的就行,不是让别人认为林大人昏庸无度。 宋初语笑笑:“行,一世就一世。” “谢郡主,郡主万福,那臣先告退……去和五娘分享一下喜悦?” “去吧。” 林清远看着重新趴下的小山,踢了他一下,又踢了一下。 宋初语急忙把孩子护过来。 “你这样惯着他,他本来半年可以开口的也要矫情成两年。” 宋初语不管那些,难道她像清远一样跟孩子对着来? 林清远喝口茶:“你真给他王位?” “一个封位而已。” “也是。”只是:“大哥那里是不是给的太高?”甚至高过了安国公:“娘会不会不高兴?” “娘不高兴了让娘过来跟我闹,放心,娘没有那个功夫。”她忙着给江筝带女儿。 如意走进来,拱手:“奴才见过郡主殿下、林大人、大公子。” 宋初语换个姿势,让身体舒服一点:“有事?” 如意上前给林大人换杯茶:“回郡主,郡主可还记得让微蕊姑娘打听的事?” 宋初语不记得了? 如意也没有卡壳,郡主会记得才奇怪:“郡主前些年送裴尚书离京的时候,遇到一位老妇人,当时郡主看着老妇人眼熟,让微蕊姑娘打听打听,老妇人的身份很快明朗,她是住在城西的一位独居老妇,有个儿子,十八,因为家里穷,儿子早些年入赘到了一个卖杂货的人家,说起来林大人还见过老妇人的儿子,就是跟林大人在屋檐下说过话的工部府衙后的小货郎,靠走街串巷卖东西为生。” 林清远想起来了,还有印象。 郡主也想起了那位老妇人,当时也只是随口一说。 如意:“老妇人和老妇人的儿子都好打探,只是微蕊姑娘觉得能让郡主觉得眼熟,定然是郡主在哪里见过,而郡主见过且有印象的定然是贵人,所以微蕊姑娘一直在让人往下查,最近奴才才有了线索。”说着如意从袖子里拿出两卷画打开,一幅是城西老妇人的,一副是工部四品总督检陈大人的夫人孙氏。 宋初语仔细打量了一遍:“像吗?”穿着、神态差很多。 如意笑了,又拿出一幅画打开:“郡主再看这一幅呢?”画中的女子很年轻,大概二十有几的样子,比四品总督检夫人少了一分高傲,却比苍老妇人那幅多了抹灵气,这幅画的女子与陈督检的妻子少说有七分相像:“郡主,这是老妇人年轻时的画像。” 第407章 还有这事 宋初语恍然,这样再看,卖绢花的老妇人和陈督检的夫人孙氏就有些像了。 “回郡主,据奴才所查,卖绢花的老妇人和陈督检的夫人是亲姐妹,难怪郡主会觉得相像,郡主好眼力。” 宋初语的重点却是:“亲姐妹?那就不是庶出?可本宫记得孙家是永伯侯吧?虽然永伯侯府现在落魄了,可伯位一直还在,不至于让自家出去的姑奶奶落魄到这种地步还不管吧?”更何况,老妇人的儿子还做了上门女婿,对永伯侯府这样的人家来说绝无可能,怎么也是姑奶奶所出的孩子,脸面上就过不去! 林清远在听如意拍他主子的眼力,以如意如今的地位,不必在这种小事上彰显巧舌如簧的技艺,何况那句夸郡主的话放在这里就很奇怪,不像如意平时会说的话,可他却说了,那必然是——真的觉得郡主眼力好。 所以,是这件事体现了郡主好眼力?林清远突然想起最近关于永伯侯府的稀罕事,因为这件事涉及到了陶万垠,不会是…… 如意已然道:“回郡主,在永伯侯府看来,家里这位二姑奶奶早在十八年前因为西城动乱,在去庄子的路上已经死了。” “死了?”可明明活着?等等,活着却没有再回永伯侯府?定然是出事了?! 如意知道郡主懂了:“郡主和林大人知道陶尚书的事吗?” 宋初语不知道?她上辈子甚至没有听过这个人。 林清远知道一点,现在……应该知道的更多了,然后再和最近的事串联一下,所以如意才不得不说郡主好眼力!连他也想说一句,郡主好眼力! 如意将两幅画放在郡主面前,耐心为郡主解释:“郡主可能不知,陶尚书当年是因为涉嫌皇陵贪污案被流放的,可当年陶尚书只是一个小小的负责人,根本入不了皇陵内,何况当年陶尚书性情刚直、恃才傲物,根本不可能去背这个责任,状告工部还差不多,但他竟然背了,据奴才所查,陶尚书是被人做了局,做局的就是陈督检的夫人孙氏,以身做局……” 宋初语惊讶的看着如意,以身……为了夫君够拼啊。 如意点点头:“因为陶尚书和陈督检夫人的私情,陶尚书对昔日的兄弟陈督检有愧,所以陶尚书认罪了,陶尚书觉得对不住昔日好兄弟,便主动担责,按说这件事到这里十分圆满,可是坏在陶尚书一根筋,想将在婚姻里‘受尽委屈’的陈夫人也带走,所以私自逃回上京城要带走陈夫人,结果就见陈夫人过的风风光光,与陈大人鹣鲽情深,陶尚书不解,质问陈夫人,陈夫人怎么会希望与一个被流放的人有牵扯,一怒之下,将事实告诉了他,并将陶尚书羞辱殆尽,声称跟他这种癞蛤蟆在一起的每一刻都是煎熬,如果不是为了夫君根本不会委身于他,甚至把陶尚书私逃的事告了上去,陶尚书因此罪加一等,被判了终身流放。陶尚书至今对这件事耿耿于怀。” 宋初语惊讶的看林清远一眼,原来陶万垠是他从苦寒之地捡的?是该耿耿于怀。 如意觉得郡主肯定的早了,还有更不可思议的:“陶尚书回来以后,就想报复两人,陈家知道是陶万垠接管了刑部后,也早已急的不知如何是好。” 宋初语觉得应该的,以陶万垠现在的能力,对付一个陈督检犹如探囊取物,何况这对夫妻简直……自作孽吧。 “可陈家至今没事……” “为什么?”宋初语惊讶。 如意余光看林大人一眼,见林大人神色无异样,便知道林大人听说了后面的事:“回郡主,因为陈夫人再次找上陶大人哭诉自己的逼不得已。” 宋初语不敢置信:“他不会信了吧?!” “陶尚书没信,可陈夫人祭出了自己的二女儿,陈夫人的二女儿是陶尚书被判流亡八个月后出生的,而且陶尚书确定他和陈夫人有过私情。” 宋初语懂了:“他觉得孩子是他的!?不对!陈夫人说孩子是他的!?” 如意点点头:“可奴才觉得奇怪,按说如果孩子是陶大人的,陈督检多多少少对这个孩子……或者说对陈夫人都应该有微词,即便没有微词也该有芥蒂,可是,没有,陈督检这十八年来无论对陈夫人还是这个女儿都非常好,甚至将女儿嫁给了舅舅的长子,将来不单能继承伯府,还因为是嫁回舅舅家日子过的十分顺遂,也就是说陈家对这个‘嫡女’非常好。奴才就想莫非陈大人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爱好?可是经奴才查证,没有,所以这件事就很蹊跷,加上郡主正好让微蕊查卖花老妇人的事,所以有些事就不言而喻了,老妇人的儿子也刚好十八岁,可按孙家的说法,她们家这位二姑奶奶丧夫已有二十年,十八年前陈夫人接走守寡在家的二姑奶奶去住了一段时间,然后陶尚书被流放不久,二姑奶奶恰巧就死了。” 宋初语不知道说什么的看向林清远,这——简直连娘子都没有付出就套住了陶万垠! 林清远正在给小山扯耳朵,让他听仔细了:看看,外面的世界多丰富,真的不要去看看? 宋岐不:不要扯他耳朵! 宋初语见林清远还有功夫玩儿子,忍不住将茶杯扔桌子上:你的人?出事了! 林清远抬头:“你让如意继续给你讲讲,还有更好玩的。” 啊?还有?宋初语看向如意。 如意已经把茶杯扶好,一滴茶都没有溅出来:“……回郡主,元夏国初定之后,陈督检发现陶万垠接掌刑部,心中就十分忐忑,一度不敢上衙,心里清楚陶万垠一定会报复他们,但是陈夫人又站了出来,并且有了完美的计划。其实这些年陈家和永伯侯府孙家都不好过,永伯侯府的世子最近还犯了事,永伯侯府的世子就是陈家二女儿的夫君。陈夫人前些日子,就带着自己的二女儿偶遇了元夏朝林大人手下首屈一指、如日中天的陶尚书……” _二更晚上七点 第408章 人才啊 宋初语:“……” 如意看眼郡主的脸色,又垂下头:“陈夫人咬定了陈二小姐是陶尚书的女儿。” 宋初语快佩服这个女人了,真敢说,置之死地而后生。 “陶尚书一开始当然不信,但是无论是时间还是陈夫人的证词都没有出入,久而久之陶尚书就有些迟疑……奴才觉得可能是因为陶尚书在流放路上出了点意外,今生不可能再有子嗣,现在有人跟陶尚书说他有位女儿,陶尚书不相信心里其实是想信的。”毕竟那可是看的见的子嗣,还长那么大了:“更何况陈夫人不惜承认她当年看不上陶尚书,一切情意都是假的,就是为了骗他,还说她也想做掉这个女儿,无奈她知道的时候孩子太大了。” 宋初语无语的看着林清远:陶万垠不能生育? 林清远不知道。难怪陶万垠事后那么快的就打听了永伯侯府的事,原来他也想相信。 “陈夫人此举让陶尚书很多对付陈家的手段使不出来,陈夫人可能一开始,也只是想用孩子稳住陶尚书,让陶尚书对付陈家的手段不至于太残忍,但陈夫人没想到女儿的牌扔出去后如此好用,陶大人所有计划都停止了,甚至隐隐有给她犯事的女婿找关系的苗头,所以陈夫人瞬间野心就大了,如今想让娘家侄子也就是她的女婿,在官位上更进一步。” 宋初语还能说什么,高啊,可她现在好奇的是:“当年和陶万垠谈情的是孙大姑娘还是孙二姑娘?” “奴才觉得应该是孙大姑娘,只是晚上和陶尚书……在一起的应该是孙二姑娘,两人具体怎么商议的奴才不知,但猜也猜到一些,无非是孙大姑娘求到寡居在娘家住着的孙二姑娘那里,孙二姑娘没守住孙大姑娘的蛊惑或者是利诱。”毕竟永伯侯府落魄,家里多个吃饭的姑奶奶,肯定要看大嫂脸色,不排除孙大姑娘有利诱的嫌疑在里面,所以晚上跟陶大人在一起的是孙二姑娘,而且奴才还派人查证过,十九年前两姐妹在郊外同时住过一段时间,住所很近,有人还有印象半夜见过孙二小姐匆匆从主院出来。” 宋初语彻底服了,两姐妹谁也不无辜:“那现在陶万垠回来了。”还是衣锦还乡:“孙二娘子怎么不去找陶万垠?就算不为她自己,能不为了那个孩子?” 如意觉得:“回郡主,奴才也这么觉得,所以派人试探过卖花的妇人,她可能……未必知道当年晚上和她在一起的人是谁,或者,孙大姑娘根本没有跟她说实话。” “孙大姑娘可以啊!” 如意笑笑:“谁说不是,还阴错阳差的拿捏住了陶尚书的弱点——孩子。”陶尚书年纪大了,这些年从来没有奢望过拥有自己的孩子,如今好不容易有一个,哪怕只是一个可能,陶尚书也想多看几眼,梦做的长远一些。 何况,这件事在孙大姑娘这里早已天衣无缝,唯一的变数她妹妹还被她除了,所以她说这个孩子是谁的就是谁的,就是陈大人如果不是亲眼见过进陶万垠房的是小姨子,恐怕也会怀疑这个孩子到底是谁的。 而且如意现在不排除孙氏为了荣华富贵,彻底攀上陶尚书的可能。甚至不惜因此和陈大人决裂,也会咬定她和陶尚书发生过什么,女儿就是陶尚书的。所以说,如果不是郡主眼神好,让微蕊留意一二,这件尘封的旧事,将彻底成为秘密。 宋初语都不知道感叹什么好了:“那你能确定卖货郎就真是陶万垠的孩子?” 如意闻言看林大人一眼。 宋初语也看向林清远。 林清远点点头:“基本能确定,他们两个人有一个共同的特点——丑。” 宋初语让林清远别说话了,她怕陶万垠后悔跟着清远出山。 如意闻言急忙解释:“回郡主,林大人的意思是,卖货郎和陶尚书的眼睛一样。” “这么明显的缺点还遗传给了他儿子!”宋初语觉得自己也别说话了:“不过,那老妇人的眼睛很好看。”容貌也好,至少比陶万垠好看的多,陶万垠长的和他的能力成反比。 如意嘴角忍不住上扬,郡主再掩饰也没用,郡主心里肯定在腹诽陶尚书的长相了。可小卖货郎没有林大人说的那么丑,反而很精神,比陶大人还高,更像永伯侯府那边的身高,武将家出身的伯府身高不会差,林大人主要是不高兴卖货郎没有两个铜板卖给林大人十根头绳,总是说人家丑,可林大人其实对那条街上唯二的上门女婿也不错,让衙门里照顾了他不少生意。 而且如意觉得林大人头绳买回来也没用,郡主未必戴,顶多是收藏起来。 “有个孩子就好,怎么就……”但宋初语很快也理解了,他是被第二次抓回去的,那些人受了训斥还不是将一切怒火发泄在囚犯身上:“那位妇人看着不像什么恶人,不过不管怎么说,当年的事她恐怕也不无辜。”姐姐是官太太,不能以身犯险,她一个寡妇,被身为官太太的长姐求到面前,未必没有破罐子破摔的意思。 宋初语喝口茶压压惊:“卖花老妇人的死?” “回郡主,奴才查过了,是陈夫人所为,皇陵之事当年闹的很大,只要有心人特意打听就能打听出来怎么回事,孙大姑娘可能是怕事情暴露,用完妹妹后想将人赶尽杀绝,孙二姑娘福大命大躲过一劫,可能也察觉到事情不简单,怕再招致杀身之祸,逃出生天后没敢回家,一直在外艰难讨生活,好不容易将儿子带大,自己却身染重病,他儿子为了给母亲凑药费,自己将自己卖给杂货铺老板做了上门女婿。杂货铺老板家里连生了八个女儿没有儿子,没有办法就给小女儿招了上门女婿,一开始过的也安稳,可时间长了杂货铺老板娘不高兴他总要贴补重病的母亲,慢慢的对他不算好了,而且杂货铺老板老家的侄子找过来,想给杂货铺老板做儿子,怂恿杂货铺老板将小女儿和女婿都赶出去,所以日子也艰难,才会在杂货铺关门后挑了货出来卖,碰到过林大人。” 第409章 绑来的 “陶万垠这日子过的……”宋初语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是该高兴他最终能有一个自己的孩子,还是同情他被两个女人轻而易举玩弄于股掌之间,当年他觉得轰轰烈烈的感情,结果一个都没有真心对他。更无语的是,现在又被人用孩子捏在了手里而不自知:“陶万垠这是又想上当了啊?” “陶尚书也想自欺欺人把。”如意觉得无可厚非,毕竟如果不是郡主发现这位老妇人,谁也不能证明陈夫人生的女儿就不可能是陶大人的女儿。所以如果林大人对陶尚书有知遇之恩,那么郡主就是陶尚书的再生父母。 “他就没有怀疑陈夫人的谎言?” “回郡主,怀疑过。” 宋初语闻言便懂了,这是陶万垠不愿意再怀疑下去,或者说,是不是陶万垠的女儿他也不在乎,反正他也没有孩子,陈夫人说是那就是了,抢过来他养着,就是孩子不愿意,利益当前,那女儿还能跟看的见的好处作对?就是他‘女儿’不愿意,永伯侯府也能让她愿意。 宋初语看向林清远:“你听见没有,还能真让陶万垠被蒙在鼓里,你跟他说一声。”简直太倒霉了。 林清远不:“我说臣子家的私事做什么……再说,他就是想要一个孩子,到手了就行,不用管是不是真的。” “大气!我小心眼,看不得孙大姑娘如愿行不行!” “行。” …… 翌日,付寿奉命绑了杂货铺家的小货郎,不客气的扔到陶尚书府内:“尚书大人呢!传林大人口谕,这人,送你们尚书大人了。”说完没有停留直接走人。林大人说了,这小子不识相,让他去工部修桥,他嫌俸禄低不干,所以卖给陶尚书去做仆人去,月钱没有。 “呜,呜呜……”孙生奋力挣扎,手臂上肌肉发达,他今早正在后院酿酱,几缸大酱都要倒到有光照的墙角,他汗流浃背连上衣都没有穿,院子里突然冲进来一群人,他打倒了三个后紧跟着被人按在地上,绑来这里,他甚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呜呜……呜呜……” 付寿身后的人赶紧追着自家老大脚步,那小子力气真大,掀翻他们三个兄弟才制服他,这还是在出其不意的情况下:“付大人,他犯了什么事啊?” “谁说他犯事了,林大人让绑来给陶尚书罢了。”绑字是关键。 没犯事!?没犯事大清早去绑人家,但林大人都这么说了,确实要绑:“走走,这么冷的天还能赶去早市吃一碗馄饨。” 陶万垠匆匆出来,就看到地上挣扎的男子,顿时皱眉。 “呜呜……呜呜……” 管家急忙上前:“大人,刚才付大人说,这人是林大人送来给大人的。”只是……送这么大一个活人过来……还是男的,这…… “呜呜……呜……” 陶万垠看眼地上的人,已经站定,收了匆忙威仪尽显,也不知道何意:“付寿还说什么了?” “回大人,没有。” 那就只有地上活的这个能说话了:“给他把口里的东西拿开。” “是。” 孙生心里一千个一万个想反抗,但民不与官斗,这么多年,他学的最多的就是不能莽撞、更不能反抗,能忍就要忍,不忍的下场是他承受不了的,他还有母亲要照顾、有瑗玥、有女儿要管。 孙生压下心里的愤慨,不得不跪下,想到被‘抬’出门时,林大人塞到他口袋里的纸条。 孙生拿出来看了一眼。‘好像是你爹,你问问他是不是,或者问问你娘’,孙生直接把纸条吃了! “你吃的什么!吐出来,快吐出来!” 孙生直接咽了,直接跪下来磕头:“大人饶命,大人您放了草民吧,林大人跟草民开玩笑而已,求大人放草民回去吧,草民家里还有活要做,林大人真的就是爱开小人玩笑而已,求大人放草民回去。”说着,孙生想拉点衣服遮一下身体,发现没有。 陶万垠刚要开口问什么,外面匆匆有人来报:“大人,陈……孙大小姐来了……还带着陈二姑娘。” 孙生闻言更想找件衣服穿上,万一冲撞了贵人......可他现在没有衣服,这些人也不让他退一下。 陶万垠的目光瞬间冷下来。 周围刹那间无声,呼吸都放缓下来。 孙生见状,不敢再开口,良顺的垂下头,只能等着眼前的大人想起他,放他回家,何况一会妻女找不到他会着急,玥儿胆小怕事,万一有人告诉他自己被人绑了,她恐怕会着急,所以他要马上回去。 片刻,陶万垠冷淡开口:“告诉她们 ,孙家的事我会看着办,以后别再来了!” “是。”报的人刚转身,便见陈夫人带着一位妙龄女子走了进来。 女子悄悄抬头看站在院中的男人,威严、肃穆,还是不想理会她的样子,她本来很怕他。 但是昨天母亲将自己一个人扔在这里的时候,这个本来很不好相处的老头子却没有赶她走,而且整个府里的人都小心翼翼的伺候着她。 重要的是,她知道,这个人是当朝郡主和林大人亲封的刑部尚书,正三品,有从龙之功。根本不是父亲那种职位能比的,也不是永伯侯府那种听着光鲜其实早没有实权的富贵人家可比的。 因为她昨天走时,是带着一套完整的头面走的,更何况这个府里连丫鬟、掌事都穿的十分体面,茶水、饭食都是最好的。母亲说眼前的人以前是给林大人管账目的,银两、珠宝根本不缺,给她的那一套根本不算什么。 最最让她下定决心继续跟来的原因还是……母亲说,眼前的人才是她的亲生父亲,她是这个府里唯一的小主人,她夫君的事,眼前的人能轻易为她解决,最近她公婆对她客客气气也是因为眼前的人。 女子轻轻的行了一礼,便安静的垂首,等着这些人主动招呼她。 第410章 见过了 陈夫人抬起头,眼里的忌惮一闪而过:“我知道你不想看见我,我也不想来讨你嫌,可萍儿还小,经不起吓,孙金州一直在牢里,她眼睛都哭肿了也不敢跟你说一句话,当初都是我的错,可孩子是无辜的啊。” “你当着她的面说这些干什么!” 陈二小姐吓了一跳。 陶万垠顿时不开口了。 陈夫人见状,心中高兴,面上却不显,陶万垠一把年纪了没成婚,会不想有子女承欢膝下?她本也不想操之过急,可她的侄子不能一直在牢里,虽然那些人看在陶万垠的面子上不会对他用刑,可这么一直在牢里待着,她不放心:“尚书大人,你就当可怜可怜孩子们……” 陶万垠不说话,也没有斥责放她们进来的人。 陈夫人见他不应,急忙将女儿推上前,女儿被她推的一个踉跄,急忙抓住旁边的丫头才堪堪站定。 陶万垠眼里顿时闪过一抹不悦,看向陈夫人! 陈夫人更忧心的收回手:“我也是一时失手……还不是这孩子自己不争气,不吃不喝的担心她相公……” 孙生想着家里的妻女,悄悄往门的方向挪去。 突然一只脚挡住了孙生的退路,管家扭着头看着他,却也没有采取极端措施,毕竟是林大人送来的人。 孙生真的要回去,玥儿该出来寻他了,而且林大人真的就是想让他去做木匠他没有答应而已,他可以回去跟林大人解释,但他现在真的要回去。 管家怎么敢放人,老爷还没有问清楚,万一耽误了林大人的事,谁担得起这个责任。 孙生却不能再等了:“大人,尚书大人,您放了草民吧,草民的妻子还在家里等草民,大人,林大人是想让草民去工部做木匠,草民没有答应,林大人才让草民好好想想的,草民现在想好了,回去就当木匠,大人,您放了小的吧。” 陈二小姐似乎现在才发现他,啊了一声急忙移开目光。 陈夫人立即不悦的看眼地上跪着的人,怎可……怎可如此荒诞,衣衫不整像什么样子!还是在女儿面前!不像话! 陈夫人突然又看了跪着的人一眼,隐约觉得他……又立即移开目光,一个草民罢了!污了她女儿的眼,杀了也不为过! 陶万垠皱眉,让人给他找一件衣服穿上! 孙生不敢:“大人,大人您放草民回去吧……大人……” 陶万垠思绪回到他身上,事关林大人,他不得不打起精神应对:“你和林大人认识?” 孙生点头:“认识,认识……”将卖货路上会遇到林大人的事说了一遍,顺便将林大人见他手艺好想让他学木匠的事也说了。 陶万垠若有所思,按说这样一个年轻人真不会犯什么错,如果真犯了十恶不赦的事也不会‘玩闹’一般送过来。 “大人,大人……求您开恩,先让草民回去向娘子说一声也好……” 陶万垠不好真的送他走。 “大人,草民娘子身体不好,还爱胡思乱想,大人,您就让草民回去告知娘子一声就好,大人……” 陈夫人见陶万垠一直顾着地上的人,突然推了女儿一下。 “啊。”陈二小姐声音很小,但还是引起了陶万垠的注意。 陶万垠看过去。 陈夫人小声道:“孩子没有见过如此没有规矩的人……” 孙生羞愧不已,垂下头,可又立即抬头:“大人,大人,草民真的没有犯错,草民的妻子也真的身体不好,不信大人去打听打听,草民周围的邻居都知道。” 陶万垠让人扶小姐下去休息。 陈夫人见状就要跟进去。 陶万垠直接让人将她拦下。 孙生眼看太阳越来越高,心中焦急:“大人,大人——” 陶万垠看向他:“你家在哪,我让人去通知你家人一声。” “大人,您还是让草民亲自去跟林大人说,草民还能多做一天工。” 陈二小姐闻言,嫌弃的挥挥眼前的灰,躲在母亲身边,有些不耐烦。 陶万垠见状心中不悦,看来回头要好好教,如此惺惺作态、扭扭捏捏像什么样子,看看裴尚书看看新任的女官们,哪个像她一样:“锦福,你跟他回去,如果林大人不高兴再把人带回来。” “是。” “谢大人恩典,谢大人恩典,草民谢大人。”说完赶紧起身向外跑去,他没有说假话,他每天要忙的事很多。 陈夫人看着跑走的人蹙眉,没规矩。 陈二小姐还躲在母亲身后,想让母亲陪着自己。 陶万垠蹙眉:“要走,还是要留?要走的话不送!” 陈二小姐闻言立即抓住母亲的衣袖,委屈的看了‘父亲’一眼,她想母亲留下来陪她。 陈夫人本来也有此意,想趁机跟陶万垠说说侄子的事,赶紧将侄子救出来,可她也知道陶万垠是个犟脾气,好不容易靠着女儿稳住了他,不宜操之过急。 陈夫人安抚的看向女儿:“你先进去。”低声在她耳边道:“金州的事跟他提……” 陈二小姐不敢,她怕…… 陈夫人让她赶紧进去,怕什么,荣华富贵、通天之路就在眼前,孙金州的前程都在她手里,有什么好怕的。 “还没商量出结果?!”陶万垠没时间看她们母女情深,女儿也必须送到裴尚书那里待着而不是落在这个不知廉耻的女人手里。 陈夫人眼见陶万垠耐心耗尽,急忙推女儿进去,小不忍则乱大谋,等陶万垠彻底接受了她女儿,看她怎么借这个势让陈家和伯府再进一步。 陈二小姐依依不舍的看着母亲,可她更知道现在她要做什么,金州还指望眼前的人救,金州的前程也指望眼前的人,她必须走过去。 何况,在这里也不算委屈了自己,反而比在家里和婆家都更好,再说,自己可是对方的女儿,他对所有人凶却不会凶自己。 陈二小姐‘怯怯’地走向陶万垠。 陶万垠满意颔首,让人将大小姐带进去安置,至于姓孙的女人,他没有杀了他们已经是看在她是萍儿的亲生母亲份上! 陶万垠看也不看陈夫人一眼:“将人赶出去!”转身就走!“让锦福盯好那人,有什么情况第一时间汇报。” “是。” 第411章 你爹不管你 “你爹没给你衣服穿?”林清远惊讶的看着狼狈走来的孙生,再看看孙生身后的人,陶万垠呢?怎么只有一个管家跟着?还弄成这个样子?像是没人管一样,孙生怎么会没人管?林清远急忙脱下自己的外套。 付寿已经脱下自己的,给孙生穿上:穿自己的就行。 这么好的料子,孙生推辞了两下,最终没有推辞掉,只能穿在身上。 陶府的管家早已经战战兢兢的跪下,眼睛丝毫不敢乱看:“奴……奴……”不是:“草……草民见……见过皇……见过林大人。”跪下去的腿都在抖,他没想到孙生真能进来,重兵把守下他还能见到林……林大人,幸好他们没有扣押他,更没有对他无礼。要知道这里不是工部分属衙门,这里是万听阁! 万听阁汇集了元夏朝所有文书、奏章,非三品以上官员不得入万听阁,送往十三内阁的折子、发往各地的文书,都会在这里流转。听陶大人说,林大人不看折子,但他人在这里就是对十三内阁最稳的震慑。 而且,他……他还见到了林大人,陶锦福怎么能不害怕,他……他第一次知道万听阁的大门往哪里开! 林清远蹙眉:“怎么回事?”最不济也是陶万垠带着孙生去给郡主磕头,怎么又原样送回来了?不想要? 虽然林清远说不想管臣子的私事,当时也确实不想管,陶万垠出售才华,他给与官职,他们之间是君臣之责,而将孙生送过去是他介入臣子家事、私事。介入对了是恩,介入错了是仇是怨。 何况,这件事现在看是陈大夫人有错、有私心,在算计陶万垠,他把孙生送过去是帮忙。 可如果这件事换一换呢,换成陈夫人对陶万垠有情有义,当年也是逼不得已才说那些话才离开,女儿也一直被陈夫人当做给陶万垠的寄托,他现在将人送过去就是自以为是的介入。 而且臣子家的事哪有那么多能让人分辨的是是非非,处在他的位置,无论好坏,闹不到他跟前,让他评理,他都不要过多管臣子的私事。 可他是受郡主之托,所以才特别尽心,给孙生写了字条,给他上绑也照顾到了陶万垠就不想认的可能,但应该不至于不想认?毕竟两害相权取其轻,孙生母亲的错比陈夫人要小一点,为什么还退回来了:“是你爹不想要你?” 孙生苦涩不已,站在这里十分紧张,可他知道林大人是为他好:“林大人,您别拿草民开玩笑了,草民知道您的意思,想给草民找个靠山,可爹不能乱认林大人,林大人您的心意草民心领了。”说着跪下来,给林大人磕三个头。 林清远:“……” 孙生看眼林大人,憨厚的笑笑,他真领情:“林大人,草民娘子还在家里等草民……草民先回去。”家里那边……岳父最近被堂兄缠的厉害,要过继给岳父做儿子,岳父一开始自然不愿意,岳父能支撑下一个门面,是有点心气在身上的,可无奈八个孩子都是女儿,就是这样岳父也没有轻易向兄弟妥协,想了招婿的做法。 但他和玥儿生了女儿,玥儿生产完后身体不好,岳父想让他们尽快追二胎,生出儿子绝了那边的想法,但玥儿身体不好,他不想玥儿短期内再生,那边就让堂兄堂嫂堂侄直接住了过来向岳父施压。 岳父和岳母撑不了多久的,林大人的意思是说与其被赶出来,不如先出来,可是……岳父这几年身体也不好,玥儿身体也不好,何况堂兄根本不会经营铺子,他们的本意就是想把铺子卖了,拿钱走人,他必须留在家里帮岳父支撑一二,岳母虽然也总抱怨他去贴补母亲,可他确实贴补母亲了,岳母说他两句都是他们家的私事,涉及不到他和玥儿的感情,何况当初母亲重病如果不是岳父、岳母招他上门,他也没钱给母亲治病……所以,他现在不能走。 孙生起身,他担心玥儿找他。 “你不用急,家里那边我派人说了,说你有事晚点回去。”林清远不解的是,就是孙生不信,陶万垠看了他的留字后会不查?无论哪种,都不可能直接送人回来:“我给你的纸条呢?陶万垠看过了?” “回大人,草民吃了,林大人,您真不能开这个玩笑,草民知道您为草民好……” 付寿闻言震惊的看着孙生,那是林大人过完年后写的最长的字! 路过的官员听到这句话惊讶的看眼说话的人,赶紧垂头离开:勇!圣御也敢毁! 林清远也有片刻回不过神,咳咳:“是我高估自己的笔墨。”转头看向跪着的人:“去把你家主子叫过来。”他亲自说。 “是,是,是。”陶锦福匆匆离开。 孙生闻言顿时看向林大人,为什么还要叫陶大人过来,顿时有些坐立难安,他以前和林大人就认识,而且林大人看起来不是有官威的人,平时戴着草帽能在分衙后门坐一天。 可是……这里……而且林大人今天穿的……他有点不习惯:“林大人,林大人,干儿子也不用,何况陶大人那么忙……” “他不忙。”陶万垠工部起家,银钱走向、工程调动是他的强项,刑部不是,他连刑部都不去就是给如意挂个名,陶万垠为什么不是工部尚书,是因为林清远想当工部尚书,他以前承诺过郡主要当工部尚书,所以现在还不能让给陶万垠这个职务,总要让郡主知道,他当过工部尚书之后,再将工部给陶万垠,所以陶万垠不忙:“你没想过他真是你爹?” “林大人——” 林清远很认真的说了一遍:“他真是你爹,你进来等吧,等你爹来接人。” 第412章 为我考虑 孙生不敢相信的看着林大人,林大人…… 林清远点点头转身,让孙生跟上。 可怎么可能?!孙生不知道为什么林大人认定陶大人是他父亲,但干爹可以强认,林大人还有这个能力让陶大人点头,可是陶大人官职是不是太高了?虽然这样能让他岳父安心:“林大人,林大人,付大人这样的就行。”孙生顷刻想通。 付寿表示自己不行,真不行:“你别担心,进来等。” …… 一盏茶的功夫后,陶万垠匆匆赶来,急忙进去主殿:“微臣参见林大人,林大人万载千秋、福寿永康。”说完下意识看了一眼林大人一旁坐着的人,又看了一眼,锦福已经把这里发生过的事都跟他说了一遍。 陶万垠心中不解,又……林大人想让他认位干儿子? 林清远让孙生去陶万垠身边,没有废话,而且他很忙,忙着加印郡主的文书,直接道:“这应该是你儿子,如意前段时间出门,正好碰到了孙生的母亲,就多嘴问了一句,才知道孙生的母亲是陈夫人的妹妹,十九年前两人走的很近,经常出现在同一个地方,你被流放后,陈夫人设计追杀她妹妹,正巧,这是她妹妹的孩子,应该就是你儿子,是不是你带回去自己查,下去吧。” 陶万垠震惊的看着孙生。 孙生也震惊的看着陶大人又震惊的看向林大人,林大人没说过,而且他母亲也没说过! 陶万垠脑子有些转不过来,他儿子…… 孙生下意识要问林大人什么。 陶万垠瞬间抓住他胳膊,拦住他,率先开口:“臣——多谢林大人,臣带犬子告退。”说完拉着孙生给林大人郑重磕了三个头,缓缓退去。 万听阁外。 陶万垠目光凝重的看着孙生,放在他手臂上的手掌没有松开,反而越握越紧, 孙生不得不看向他,有些不自在,想起刚才他家的一幕,他好像有个女儿了:“草民……还有事……” 陶万垠克制的松开他的手,林大人说‘应该是’,定然百分之百就是,否则林大人不会将人送到他府上。 陶万垠一时间不知道……“长这么大了……林大人说你叫孙生……” 孙生很不自在:“回大人,草民还有事。” “长的真结实。”比他高:“你母亲……还健在?” “在。” 锦福还有什么不知道的,动容的看着小少爷,他就说林大人怎么会无缘无故放一个人来找陶尚书,原来是陶尚书的儿子,陶尚书有福了:“这么一看,老爷和少爷长的真像。” 陶万垠看锦福一眼:像吗? 陶锦福点点头:“像。” 陶万垠也觉得像,好!长的好!“林大人说是,就没有什么可怀疑的,如……宋大人必然经过了多方查证才敢告诉林大人,我现在送你回去,也好见见你的母亲。”至于他和孩子母亲的事,定然不该牵扯到孩子身上。 孙生皱眉,他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但他母亲从来没有说过他有父亲,更没有提过父亲是谁。而且结合今早看到的情景,陶大人对那位夫人的态度,那么自己母亲又如何? 孙生不自觉的拉开与陶大人的距离:“大人,草民还有事,先走一步。” 陶万垠立即跟上。 “陶大人不忙吗?” “不忙。”他确实不忙,刑部是宋意主管,他不插手,挂名而已,工部这边如果林大人一直定不下来,他可能会去吏部,掌百官考核,也不是他在这方面多有天赋,而是够不会变通。 孙生停下脚步。 陶万垠也跟着停下来。 孙生不希望他跟着,而且:“草民以为陶大人该去多方打听一下,了解一下事情始末。” 陶万垠没动:“你怕我为难你母亲?” 孙生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陶万垠苦笑,说起来可能他都没有见过他母亲,两姐妹,好样的!买凶杀人、替姐做局......也是自己自不量力,以为当年真有人会看上他,好在儿子没有遗传自己的外在:“你走吧,我不跟着你。” 孙生不太相信他。 “明日到我府上来吧,听你的话你成婚了,将你娘子也带上,还有我没有孩子,你今早看到的人应该也不是我女儿,也就是说,我只有你一个孩子,至于你母亲做了什么,你都可以用你的身份向我提保她的要求,所以,不用将我和你母亲的恩怨太放在心上,你在我这里,有让我消气的能力,甚至可以从我身上威胁的更多,但我希望你为你母亲着想的时候也想想我,她养大你不容易,你是该把更多心思放在她身上,可也该公正的看待我。”说完陶万垠转身,当着孙生的面,往相反的方向而去。 陶锦福看少爷一眼,又看眼老爷,急忙追着老爷而去。 孙生看着老人家离开的背影,一时间没有动,公正的看待他?没有人跟他说过让他公正的看待他…… _ 有三 第413章 到家谈 孙生刚到家,前院店铺里的恼怒的声音便传了出来:“光吃不干活!不知道又偷了多少去买吃穿!穿的那么好也不看看自己配不配,还有脸回来!” 孙生没有理会,刚走进厢房,就见玥儿披了衣服要下去跟堂嫂理论。 孙生见状,赶紧让她回去歇着:“你做什么,身体才刚好一些,回去躺着,她说这些又不是一次两次,不用放在心上。” 周瑗玥气的胸口起伏,苍白的脸上红晕尽显:“她不就是看你好欺负,她以为她是谁,这里还不是她家——” 孙生知道,哄着娘子回去躺着,玥儿从小身体便不太好,生产后养了一年多,身体反而好多了,所以,他和岳父都想好好给玥儿将养,可如果店铺给了堂兄,堂兄肯定不会出这笔银子,这也是岳父一直不想妥协的原因。 “啊……”小女孩坐在床头,啃自己手上的小铃铛。 孙生见到女儿,紧绷了很久的精神,终于放松下来,俯下身给女儿擦擦口水。 瑗玥靠在床头,“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不是说了中午才能回来。” “忙完就回来了,露露没有闹你吧。” “没有。” “都什么时辰了还在屋里!一天天就知道偷懒!这个家还要不要了!活还做不做了!一家三个,两个都是白长嘴的!还有两个老的!好意思占着侄子不给名份!” 瑗玥又要起来! 孙生已经拦了她,安抚的握住她的手:“没事,让堂嫂说……” “吵什么吵!不愿意在这里待的要走就走!不走就都老实待着!”老爷子吼了一嗓子,前铺才安静下来。 周母赶紧出来,将老爷子拉回去,喊什么,真过继了那两口子,他们以后还不是要在他们手底下讨生活,何必得罪堂媳妇。 老爷子不甘心,但也知道没办法,但还是忍不住嘀咕一句:“就这样的,还指望她伺候我进棺……” “行了,少说一句。” 瑗玥心里不痛快:“都怪我不是一个男孩子,让爹受这个气。” 孙生抚着她手背:“我是男人,爹不是一样受这个气。” 瑗玥一时被他这句话说的……主要是孙生不是多话的人:“那不一样,如果不是我和娘身体不好一直拖累着你才……” 孙生不这么觉得,玥儿身体再如何,也是岳父的女儿,岳父用他自己的银子养自己的女儿不叫拖累,并且玥儿的身体在一点点好转;反而是他娘,年岁大了,看不到希望,还需要大把药钱,他就是起早贪黑干,也未必值拿走的那点银子,但岳母也只是牢骚几句:“我有件事想跟你说……” “什么?” “我好像找到我爹了……”孙生都觉得……荒谬,但心里相信林大人说的不是无的放矢。 “你爹?!”瑗玥惊讶的看着他。 孙生突然有点不好意思:“我还不能确定,但应该是真的,我去问问我娘,一会就走,你别跟堂嫂她们吵,等我回来再说。” 瑗玥还觉得有些古怪,毕竟孙生说过他父亲早就过世了,他没有父亲:“你还好吧?” 孙生勉强挤出一点笑意,却握着她的手没有放开,心思繁杂。 瑗玥让他握着,担忧的看着他,是发生了什么吗?他看起来不太好? 孙生不想玥儿担心,何况:“如果……我是说如果,他真是我爹,咱们应该就有地方住了……”毕竟那里看起来不小。但他却有一种白占别人便宜的感觉。可他说,让他公正的看待他是他父亲这件事,公正的去看……他看的出来,这是父亲对他的教导,一个父亲的力量,他渴慕过,却已经过了理所当然去拿的年纪。 “他不想认你吗?”瑗玥声音很轻,尽量不让他难堪。 孙生摇摇头:“先别抱什么希望,我回去问问我娘。” “行,你去问问娘。” “吓到你了?” 瑗玥点点头:“还好,先去吧,家里有我,不要担心。” “嗯,放心,没事。”孙生起身,下意识走向旁边玩的开心的女儿,拿过衣服裹住她:“我带孩子过去,别让她吵到你。” “就别带她了。” “娘也好久没见露露了。” “好,你们慢点,好好跟娘说,我和露露怎么都好,就是回去跟娘过也好。” “嗯。” …… 孙二娘佝偻着腰,等在门口张望,可算回来了,这孩子,回来了不在家里好好待着,见她炕里没有烧火,又带着孩子去砍柴了。 “你说说你,你不冷也不考虑露露吗,看露露小脸冻的。” 孙生将孩子裹在衣服里,只露出一张小脸,一只小手,小手里还攥着一把早春的小草:“啊。”因为衣服太厚,草塞不到嘴里。 孙二娘笑了,打开门,赶紧让孙生进去:“你说说你,每次回来就没有闲着的时候,饭我已经做好了赶紧吃一口,孩子也赶紧吃一——” 孙生将柴禾放下,突然开口:“娘,我爹是不是还活着?” 孙二娘不解的看了儿子一眼:“好端端的提你爹做什么?都死了多少年了。” “我见到我爹了。” 孙二娘惊讶的看向孙生,以为自己听错了:“谁在骗你?”他哪里来的爹?不对,他有爹,可他爹被流放了……犯了那么大的错,不可能特赦,他怎么可能见到他爹? 孙生很肯定:“是我爹,林大人说的,我今早还看到有个年龄和娘相仿、长的也很像的妇人,带着她女儿见了我爹,但林大人却说,我可能才是他儿子。” 孙二娘突然有点……可,林大人说的,等等,林大人说的!能让林大人开口的定然是林大人的近人,特赦而归、林大人……“他现在身居高位?!”生生说看到一个妇人带着女子去找他父亲,说是他父亲的女儿,只有她大姐,会让她大姐找过去,定然是觉得有利可图,多大的利益会让她连清白都搭上,四品夫人都不做了! _求发电 第414章 是真的 孙生点点头。 孙二娘突然放下柴火,神色黯然,又有一丝报应还是来了的释然,更多的是对大姐的仇恨! 当年她寡居在家,日子艰难,长嫂明里暗里挤兑她、二嫂想用她换银子,她知道自己是不受待见的人。 这时候大姐姐找上她,说只要她肯帮忙,事后能给她一个容身之所并且给她一笔银子,送她回老家。 她一开始不愿意,可大姐一再游说,而且大姐的承诺对她来说太有诱惑力,她想过得踏实手里必须有银子,必须离开家,所以她还是答应了。 何况,只是几夜而已,她又不是姑娘家,几次之后,她以为能拿到银子远走高飞,可是她没想到大姐会赶尽杀绝。 现在想想,是她太天真了,已婚官夫人以身算计下属官员,这是多大的丑闻,这个丑闻被人捏在手里她怎么可能好过,只是她当初以为她们是亲姐妹,完全没有想那么多,直到‘乱匪’的刀落在她眼前,她的丫鬟为她而死,她才恍然想起大姐为什么非要她今日进香,为什么必须走这条路。 她逃出来后,不敢回去,她怕孙雨娘还有后招等着她,她也想过讨回公道,可是怎么讨,她和孙雨娘有什么区别,孙雨娘为了权势,她为了银子!她们两个谁又是好人,不过都是作恶多端而已!如今狗咬狗落得这样的下场。 她后来发现有了身孕,想死的心都有,她怎么能有身孕,她现在连自己都养活不了,东躲西藏唯恐被人发现她还活着。 可她成婚那么多年都没有孩子,也一度以为自己不可能有孩子,谁能想到老天向她开了这样一个玩笑。 但不管是不是玩笑,她都决定生下他,也是那时候她有意的打听最近上京城发生的有关大姐夫的事,事情打听起来也容易,陶万垠的名字就写在通缉令上,从此之后,她再没有打听过此人。 此后,姓陈的也一路高升,别说报仇,她连露面都不敢,这么多年过去了她早已认命,除了觉得对不起孙生,她从未想过能再听到这些人的消息,她甚至觉得这辈子她会以孙家老妇的身份了此残生,谁能想到当年那个被她们算计的男人回来了。 孙二娘扶着柴突然坐在地上,大笑:“报应!孙雨娘!你也有今天!这就是报应!我没死就是你的报应!” 周露的脑袋瞬间看向声音的方向。 孙生急忙上前,他从未见过母亲这个样子:“娘——” 孙二娘推开他的手:“你走,他说的是真的,你父亲根本没有死,他既然肯认你,你就跟他走!走啊!” 周露的小手摸上外祖母的脸。 孙二娘的情绪才好了一些,语气也缓和下来:“你走吧……你爹没有不要我们,只要他肯认你,你就跟他走。”没有她在,那些仇恨就不会延续到孩子身上!反而是孙雨娘,她怎么有脸带着孩子去认亲! 认亲?!孙二娘想想都可笑!多大的权势让她连脸都不要了。也好,生生过的太苦了,如果有个有权势的爹也挺好,只要他肯认,孩子的日子总能好一些。 “娘——” “你只需要记得当初是娘的错,与你爹无关就对了。” 孙生听着母亲的话,想到了陶大人跟他说的,懂了陶大人为什么强调‘他可以要挟他’,想到了他对那个与他母亲有几分像的女人的态度。 可陶大人依旧跟他说了那些话,就是说不管曾经发生过什么,他都可以看在他的面子上退一步:“他没有怪你……” “他说的!?他跟你说什么了!”孙二娘问完,突然有些狼狈,想回房,不再见儿子,发生那种事,她还有什么脸面见儿子,她羞于让孙生知道她当年都做了什么! 孙生见状急忙拉住慌乱的母亲:“娘!没有。他什么都没说,是我猜的,都是我猜的,他对那位带女儿去见他的女人态度不好……”而那个女人却不敢反驳。 孙二娘还是觉得难堪,在孙生面前她希望自己即便不是一个好母亲,也是一位没有品德上瑕疵的母亲,可她不是,她为了银子、为了自己好过,伙同姐姐骗了别人,还让那个人搭进去一辈子。 如果不是元夏动荡,他怎么可能回来,他的一辈子就完了:“你走吧……走吧……”他能认孙生已经是看在林大人开口的面子上,如果自己出现,孙生在那人面前的这点情分恐怕都没了,她不能再连累孩子:“你走吧。” 孙二娘使劲推着孙生,连外孙女伸出手都没敢看:“你们走吧。”如果那个人想报复,她随时接着,但孙雨娘她也要扒下一层皮来。 “娘,娘,他只有我一个孩子,他说过往的所有事他都可以不追究!” 孙二娘看向孙生。 孙生肯定的点点头:“那个去找他的女人,他也只是没有理会,并没有对她恶语相向,娘,别担心。” 孙二娘闻言瞬间反应更大:“凭什么不恶语相向!那个女人差点害死他!他说不计较就不计较了!他为什么不计较!他怎么可以不计较!对,他以为那个女人给他生了女儿,哈哈!她才不会!她——”孙二娘急忙住口,她怎么可能让孙生知道这些:“你带我去见他,就说我知道当年的事!我要见他!”她绝不能让孙雨娘好过! “娘,娘,您冷静点。” “我不用冷静,我们现在就走!”孙二娘起身,拽着孙生往外走! …… 陶府内。 陶万垠命人将陈二小姐扔了出去!是真正的几个人抬着手和脚,从大门口直接扔到街上。 “滚!” 陶府大门关上。 陈萍儿不敢置信的看着关上的门,她前一刻还被人小心伺候,所有奇珍异宝摆在她面前让她挑,她正看的眼花,突然被人扔了出来,还是以如此羞辱的方式。 路过的人好奇的看过来。 陈萍儿急忙起身,哭着向家跑去,他休想再让她叫他爹!她要去告诉母亲,以后姓陶的给她金山银山她也不来! 第415章 赶出去 同一时间,大理寺派人捉拿陈督检、陈夫人押送大牢。 “你们干什么!放开我!你们是不是抓错人了,我是陈萍儿的母亲!我是萍儿的母亲!” 陈督检也奋力反抗:“你们是不是抓错人了!” 陈老夫人等人也出来阻止,陈家顿时乱成一片。 “再扰乱我等办案,统统将你们抓起来!” “娘!娘!您可要为女儿做主啊!娘,那个姓陶的把女儿赶出来了,女儿以后再也……”陈萍儿看着乱糟糟的家和被扣押着的父亲母亲,顿时愣在那里:“爹,娘——” “让开!都让开!” 陈夫人被推搡着向前,不明所以的看着突然出现的女儿,她怎么在这里,她不是在陶万垠那里?为什么会被赶出来?! 陈夫人心里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但是又很快摒弃,不会的,没有人知道萍儿不是他的女儿,定然是萍儿做了什么惹了陶万垠不快,或者就是故意让萍儿回来看她笑话:“萍儿,萍儿你快回去,求求你父……陶叔叔让他救救母亲,萍儿!你快去啊!” “还有爹爹,萍儿你快去!” 陈督检和陈夫人被推搡出去:“再前进一步,一律按扰乱公务论处!”说完带人离开。 陈老夫人转身哀求的看向孙女:“萍儿,你快想想办法救救你爹你娘,你爹和你娘最疼你了,你娘刚才让你去找陶大人是不是,你快去啊,再去问问你外祖,到底发生了什么啊。” “是啊,萍儿你快去问问!爹、娘岁数大了,在牢里挨不住的,你赶紧去找那个陶叔叔啊!” 陈萍儿心里隐约觉得对方不会帮忙。 “你快去啊!” “快去!你爹和你娘就指望你了!老大!老大,你送你妹妹去,让她快一点。” “祖母放心,我们这就去!” …… 陈萍儿连陶府的大门也进不去:“开门啊!开门!”她前一刻还信誓旦旦再也不会来的地方,竟然来的这么快:“开门啊,我是陈家二小姐,开门!” 陈家大公子看着紧闭的大门,急的不行:“你确定父亲说的是这里?”他没听说父亲和新任刑部尚书有什么关系。 陈萍儿确定,但有些话不能跟大哥说,陈萍儿只能硬着头皮敲门。 孙生带着母亲赶到的时候,就看到陶府大门外的两个人。 孙二娘没有注意这两个人,而是看着这座庄重的府门,就这么看着。 孙生却看着陈二小姐,早上的时候他记得她进去了,怎么现在在外面?而且看起来似乎不太好。 陶府的大门突然打开。 陈萍儿手拍了空,却不生气,激动的上前:“我娘——”只要陶大人救下她娘,她可以不计较将她扔出去的事。 陶锦福越过她,直接向她们身后的孙生走过:“少爷,您回来了,老奴恭候您多时,少爷里面请。” 孙生顿时有点尴尬,看向母亲:“我母亲要见陶大人,陶大人在府上吗?” 孙二娘已经收回落在府门上的目光,这样的府邸,最少也是三品大员,能在新朝有这样的府邸可见圣眷正浓。 陶锦福看少爷身边的老妇人一眼,又急忙收回目光,老爷以为前面那位是他女儿的时候对孩子母亲可没有什么特殊:“回少爷,老爷不……” 陈萍儿快速向里面冲去。 被侍卫毫不客气的推了出来,直接摔在地上。 孙生移开了目光,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 陶福锦仿佛没看见,依旧在说话:“老爷有事出去了,但老爷有交代,少爷的一应物什已经准备好了,只等少爷过来,少爷,里面请。” “既然陶大人不在,我们就不进去了,等陶大人回——” 孙二娘突然握住孙生的胳膊:“我在这里等他,你进去吧。” 陶锦福急忙应声:“是,是,少爷进里面等。” 孙二娘看向管家,心里忍不住松口气,孙生说的时候她还不相信,如今看,应该是真的,他现在只有生生一个孩子:“好孩子进去吧,或者你进去给娘拿个蒲团出来也好。” “对,对,夫人说的对,少爷跟老奴进去给夫人坐的椅子也好,夫人也不必在外面等,去里面等就——” 陶锦福还没有说完,就被陈萍儿拽住衣袖打断:“你什么意思!你不知道我是谁吗!信不信我让陶尚书回来卖了你们!” 陶锦福瞬间挣开她的手,恭敬的迎少爷进去。 “我跟你说话你听到没有!陶尚书呢,我要见陶尚书我娘被人抓了!”她不信陶锦福不知道她是谁! 孙二娘看向说话的女子,相似的轮廓和她说出的话,隐约让她想到一种可能。 孙生欲扶母亲进去等。 孙二娘却看着拉着陶锦福不放的女子没有动,快二十年了,同在一座城,她却是第一次再见到家里的小辈,是不是天意:“她就是那个女孩子?” 孙生点点头。 “你是哪来的老婆子,看什么看!谁准你出现在皇城街的,出去!” 孙二娘突然笑了:“你凭什么出现在这里,我就凭什么出现在这里,还有你娘跟你说的都是假的。”说完突然靠近她,低声道:“你不是陶大人的孩子,我儿子才是,你和你娘都是骗子,该被千刀万剐的骗子。” “你——”陈萍儿突然恼羞成怒的要打人,一个老妇知道什么! 陶锦福没让少爷出手,率先将人甩到一旁。 “急什么,回去问问你娘,你就知道谁说的对,告诉你娘我在陶大人这里等着跟她对质,你看看你娘敢不敢来!”说着扶着孙生的手向里面走去。 _有三,晚上七点左右 第416章 陶大人 陈萍儿错愕的愣在原地!不是真的,一定不是真的,她娘说她是陶大人的女儿,陶大人没有娘子更没有孩子,她是陶大人唯一的女儿,陶大人的一切都是她的,这个府里的东西都是她的! 这个老太婆怎么可以说不是!还说她儿子才是陶尚书的儿子!她是骗子!是骗子! 可陈萍儿看着平日对他毕恭毕敬的陶锦福将那对母子迎进去后,她瞬间慌了,不可能是真的,不可能的!她才是陶大人的女儿,陶大人会救她母亲更会救她相公! 一定是假的! 陈大公子急忙上前扶住妹妹:“萍儿!你干什么!”这里是陶尚书府门口岂容她放肆:“伤到没有,刚才那人跟你说什么?” 陈萍儿慌忙摇头,这件事不能被别人知道,陶万垠还没有认她就不能让别人知道:“我要见母亲,我要见母亲……”母亲说了,她是陶万垠的女儿,怎么可能不是,娘说了她们会拥有所有她们想要的一切,怎么可能所有的东西一夕间都不在了。 陈萍儿推开大哥的手,慌忙往大理寺跑去。 陈大公子见状,急忙跟上。 …… 孙二娘真进去后见陶府内花墙月洞、长廊环绕,她突然不敢再往前走:“我就在这里等……”即便是曾经的永伯侯府也没有这座府邸气派,而她站在这里,那位陶大人但凡还要一丝脸面都不会想看到她。 “娘——” “娘就在这里等。” 陶锦福见状也不催促老妇人,只是道:“少爷,虽然现在开春了,但天气还是有些凉,不如少爷进去给夫人拿件披风。” 孙二娘推孙生一下。 孙生也知道,他已经到了这里,再怎么样都是板上钉钉的事,更何况,他确实需要他的帮助:“我进去给娘拿件披风。” 孙二娘看着孙生,眼里闪过一抹泪光:“去吧。” 陶锦福一路上话都没停:“少爷,老爷已经吩咐奴才为您收拾了院子,还让衣坊那边先送来了春季的衣裳,只等少爷回来后,再给少爷量更合适的,老爷考虑到少爷带着小小姐,特意让奴才为少爷选了最大的院子,带了三四个耳房,奶娘和药房也给少爷配好了,只等少爷和少夫人入住,少爷如果还有什么需要的,随时跟奴才提,奴才一并为少爷添置。” 陶锦福急忙打开衣柜,为少爷取了一件蓝色的给少爷备的披风:“不知这件可行?” 孙生接过来,入手绵软,绣工精致,一看就是上好的料子:“多谢。” “少爷客气,少爷客气。” …… 陶府二进门的垂花廊下,孙生为母亲披上披风,两人坐在木廊上久久没有说话。 孙二娘一直低着头摸着入手的料子,突然百感交集,当初……却不曾想他还愿意如此待孙生,愧疚充斥她的感知:“孙生……” “嗯。” “我本是永伯侯府的二姑娘,一个险些卖了伯府的落魄户罢了,刚才那女子的母亲……按理你该叫大姨母,是我们两人为了一己私欲陷害了你爹,你爹……虽然我不知道你大姨母具体做了什么,但你爹并没有错,他和你大姨母在一起的时候,并不知道她已婚,你大姨母只说让我帮帮她,并没有说是害人,这件事错不在你爹,不管别人说什么,他怎么对我,都错不在你爹,一个被我们害的终身流放的人,他怎么恨我都是应该的,这都不能是你不理解他的理由,更不能因为我养育了你,就无休止的在你父亲面前偏袒我,他没有义务对害他的人心慈手软。”原谅她还是无法告诉孙生具体发生了什么,但这已经是她做母亲的能对儿子说出的极限。 “娘——” “可你也放心,我若知道那件事会害他至此,我绝对不会答应,生生,陶大人不容易,你以后好好待他……” 孙生突然开口:“陶大人。” 陶万垠站在垂花廊下看着里面的孙生,一点多余的目光都没有给不相关的人:“回来了。”他刚从宋意那里出来,猜也猜到了孙家姐妹当初做了什么,宋意给他留了脸面,只是把几个证人交到了他手里,剩下的他身在局中自然就能补齐。 孙生:“……是。”他拿了陶府的东西,加上母亲的话,就该还礼。 孙二娘刚要转身。 陶万垠已经开口:“你的话我已经听到了,孩子还在这里,不要闹的场面难堪。”认罪、哭诉都不用,过去的就过去了,他们做老人的不要脸面,孩子还要,当着孩子的面跪来跪去都会让孩子为难:“我先进去了,一会让锦福和你去接你娘子和孩子,总在别人家住着不太好,何况你娘子身体不好,早些调养为好。” “……是。” 陶万垠闻言微不可查的松口气,虽然他是他父亲,可毕竟没有养育过他,如果他执意跟着他母亲,或者他母亲不配合,孩子他未必能顺利要回来,即便要回来也不会好看。孙家二小姐刚才的话他听到了,那些过往他可以不再追究,孙二小姐这里,他就当没有过那回事。 陶万垠确定孙生穿的暖和后,转身离开。 第417章 纪大人呢 孙二娘突然撑着柱子,泪流满面,她来这里做什么!为什么觉得她的话能让孙雨娘万劫不复。林大人把阿生带到他面前,一切就有了定数!她说出当年的真相,除了让彼此难堪,什么作用都没有。 他不会放过孙雨娘,那是他和孙雨娘和陈大人的恩怨,与其他人都没有关系。 孙二娘慌忙抓住孙生的胳膊,被抽干了来时的所有力气:“我们走吧……” …… “大少爷真厉害!” “大少爷是怎么做到的,太像了!郡主,郡主,像不像?” 宋初语笑的不行,这个活宝:“你们别夸他了,再夸下去他都能蠕出去了。”说着,看着小山一拱一拱的往前爬,笑的乐不可支。 宋岐见娘亲高兴,爬的更卖力了,不但能前进还能后退,小脑袋、小屁股、小胖腿,一蠕三波动,形象又逗趣。 宋初语一边叫好,一边研究他的小胖腿是怎么做到给出弧度的:“你简直神了。” 房内一阵一阵的笑声,正厅外却一片肃穆,林清远站在雕花窗边,就看到小山像只大青虫一样,拱着屁股往前爬,郡主笑一笑,他就爬的更快,一高一低,一蠕一平,将虫子爬行那一套学的淋漓尽致,逗的郡主停不下来。 他忙了一天了,印泥用干了一盒,宋岐却如此之闲吗!郡主身怀有孕,他比不了,宋岐呢?正是人生好时节,他不去上课在那里学大青虫!? 林清远招呼门口的小太监过来。 冬平小公公目光含笑,大公子真活泼,郡主逗了好久,大公子今天终于笑了,虽然大公子依旧不说话,但今天陪着郡主也玩的很开心:“奴才见过林大人,林……” 林清远没让他说完,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克制一点,彩衣娱亲?他做的非常好,非常好:“他今天没去国子监?” 冬平小公公脸上的疑惑一闪而逝,国子监?他们大公子不说话怎么去国子监?不是要在家里休息? “他今天没去国子监。”林清远又问了一遍。 冬平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回,回林大人……没有……” “去把纪司业叫过来给他补今天的课。”他是哑巴了!又不是聋了! “是,是。”冬平不敢耽搁。 林清远才走进去。 宋初语脸上的神色越加温柔:“回来了,今天这么早?” 林清远嗯了一声,看向玩了一头汗的宋岐。 正拱的高兴的宋岐突然不拱了,撅起屁股龟息:不看爹爹。 宋初语没听到回答,不禁看向清远:怎么了? 林清远看着宋岐,坐下来,叹口气,早已踩住大义的尾巴:“小山,你过来。” 宋初语不解。 宋岐不动:有娘亲他不怕爹爹。 “过来。”林清远声音依旧平稳。 宋岐不要。 宋初语赶紧向庄嬷嬷使个眼色, 庄嬷嬷急忙抱起大公子,放到林大人脚边:“老爷……”人在呢,孩子不懂事,如果做错了什么,老爷千万别跟大公子一般计较。 林清远语重心长、深明大义:“春日时贵、年华正好,理应抓紧学习才是,怎么能荒度光阴。” 宋初语瞬间松口气,她以为怎么了。 庄嬷嬷等人也松口气,老生常谈就好。 宋岐顿时生无可恋,想摊在地上的心都有。外祖母说了,他还是小孩子该多玩才是;娘亲也说了,他正是玩闹的年龄,要活泼些才好,娘亲最喜欢活泼的孩子,而且娘亲还喜欢自己陪着娘亲,所以他要陪着娘亲,才不去国子监。何况他还生着爹爹的气呢! “我给你叫了纪司业过来。” 宋岐闻言瞬间眼睛都忘了转,气鼓鼓的滚到娘亲脚边,无声的打滚:爹爹故意的!故意的! 宋初语柔柔一笑,小山真…… 林清远瞬间看向郡主。 宋初语欲给儿子撑腰的手顿时放在肚子上,她肚子里这位想出去走走,要不他们父子谈,她先带肚子里的孩子去溜达溜达。 宋岐快速抱住娘亲的腿。 宋初语无奈的坐下来,给他个稍安勿躁的眼神,有娘在:“清……” 林清远已经看向小山:“严不渭今天送严治去国子监了,而且年后一天不辍,昨天严治给我背了一段《论道》,有模有样。当然了我也不是非让你去国子监,你可以不去,只要你以后能虚心求教、遇事就问,别人说了什么,你要不然就是不懂全听对方的,要不然就是装懂,弄的一塌糊涂,也就彻底不用什么鸿鹄之志了,躺着等人喂就行。再说,你再等两年,说不定严治就能反过来带你了,到时候严治也拉着小车,上面坐着你,那时候你多气派,有专人给你拉车。” 宋初语扭过头不说话。 宋岐也不滚了,他……他……其实挺喜欢纪师父的…… “禀郡主、林大人,纪司业到了。” “让他进来。” 纪司业匆匆进来。 宋岐已正经端正的坐在娘亲脚边,眉清目秀、目光周正。 林清远端起茶:“大公子最近在修性情,最近刚刚有一点成效,也可以出门了,纪司业平日授课依旧。” 纪司业惊异的看大公子一眼,这么小就开始修行,小孩子撑得住?这都是十七八的少年为了修君子之道,有一定悟性后才能吃的苦,就是这样能坚持的人也不多。 更何况小小幼童怎有如此定力!可林大人说‘最近在修’显然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必然是成效不错,才敢把修行的孩子带出来见人,简直不可思议!纪司业只能说一句,不愧是大公子,能成为大公子启蒙之师是他的福分:“是。” 宋岐坐的更端正了,爹说了,他在修性情、修稳重。 “劳烦纪司业顺便给他补一下这些天落下的课程。” “是,是。” 宋初语看看手边的茶:去吧,任重道远。 林清远待两人走后,心情不错的活动下忙了一天的胳膊,起身走到窗前书桌边:“郡主在作画吗?我陪郡主一起?” 宋初语慢慢的喝口茶,走过去,看着他:“哦,作画呀?” 第418章 严世子说的对 林清远环过她手臂,握着她的手给青山添上绿意。 宋初语顺势靠在他怀里,声音懒洋洋的如外面的刚刚亮起的烛火:“陶万垠的事告诉他了。” “嗯……” 宋初语给山脚画条小溪:“我觉得他年轻的时候是真的爱孙大姑娘。”一个有心人算一个木匠呆子,定然是女子热情如火,陶万垠不顾一切。 林清远顺着她的力道为小溪画上石子:“你也说了是年轻的时候,陶万垠将那一家子下狱了。” 宋初语不意外:“诶呀,这里不画鸭子。” “画。” …… 严不渭收了扇子,急忙追上下衙的如意:“宋大人,宋大人,回去啊,你看你这么辛苦,自己在外置办个宅子多好,住着也近。” 如意拱手:“奴才给世子请安,多谢世子建议,世子这是在等奴才?” 严不渭将玉骨扇别在如意腰间,嘿嘿一笑:“陶万垠找你做什么?先别说你不知道,我都打听了,那陈二小姐不是陶尚书的女儿吧?啧啧啧,陈二小姐还可能是过陶万垠的女儿,简直——简直——” 如意欲将扇子拿出来。 严不渭又给他按回去,他就是见林大人亲自给陶尚书送过去一个男的,他想着看看能不能帮忙来着,谁知道就知道陶尚书的私事了,真不是有意的,他现在就是好奇,这陈夫人跟陶尚书好过? 如意看向严世子,十分无奈,严世子是真不怕死,打听圣上行踪打听的光明正大,万一哪天打听出点不该打听的,如意都不知道要怎么给严世子收场:“世子,您今天不用去接裴尚书吗?” “她去北疆了。”这半年都会在那边统筹事务。 “世子没有跟着?” “我不用。”隔一段时间过去看看就是。 “他们那边民风开放,郡主的府办都不用设过去,对女性没有束缚,男子均精通马术、摔跤,各个都是马上好手,人均善战。” 严不渭无语的看着如意,但吧……就是……又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行了,你不告诉林大人我打探他老人家行踪,我也不怪你给我上眼药,扯平了。” 如意觉得——世子说什么就是什么。 但严不渭就是好奇:“孙生真是陶万垠的儿子?宋意,宋意,问你话呢?” 如意觉得与严世子说话,就不能婉转:“陶大人的家事,奴才不方便多说。” 严不渭再将他拉近一点:“咱们什么关系,我就是问问。”林大人送过去的人,怎么能不好奇。 如意恭色依旧:“世子可以直接去问陶大人啊。” “他谢客了。” 如意没想到他还真去问过! “你就跟我说说,我不跟别人说,真不说!” 如意趁机将扇子别回世子腰间:“世子要跟奴才一起回去用饭?” “算了,问你也问不出什么来,走,我们去看戏。” 如意一点也不想去。 严不渭完全没把如意当外人,拉着如意就走,如意就是郡主延伸出来的触手,呸,不是,就是说如意在郡主那里举足轻重,这种重甚至超过了五娘,他当然是一心交好,何况他们都那么熟了:“都说你们办事最懂变通,你看看你这个死脑筋,跟我还掖着藏着,你说,前天是不是有人给你送美人了,结果你还拒了,怎么这么不开窍,人家小姑娘长的多漂亮,人又是你救下的,又心甘情愿伺候你,你说说你犟什么,荣华富贵你什么不能给她,换她伺候你一辈子不是应该的,不要那么狭隘,两个人在一起又不是只有床上那点事,我是把你当兄弟才说的。” “世子说的对。” _求发电,晚上七点来刷。 第419章 问不出不罢 严不渭拉着如意爬到周家杂货铺后的墙头上,还不忘语重心长:“我说的对,你就该动起来,两个人过日子总……”人呢? 严不渭回头,就见如意站在墙下看着他:“你干什么,赶快上来,你不看看林大人问起来怎么回答。” 如意确定林大人不会问,不过郡主可能会问,郡主在家养胎清闲的谁家是非都想问问。 如意看看旁边的梯子,跟着爬了上去。 周家院子里正吵的不可开交。 “你走!谁准你走了!你说走就走!家里的活谁做!这么一大摊生意,每天酿菜搬货难道都让大伯自己做!大伯一大把年纪了能搬动什么!把东西放下,早上说你两句就闹着要走,也不看看家里能不能离开人!何况你出去了怎么养活小玥!我都是为了谁!”大堂嫂堵在门口,理直气壮。 周老爷子拦住欲出去拦人的周母:“你别管,让他们走。” “走什么!你还真把铺子给那个白眼狼,我就是豁出去没人摔盆,他们也休想再在这里住下去。” “你干什么,硬碰能解决什么问题,他们走了还不是会来别人,先让孙生出去。”再想办法,大不了就把铺子卖了,没人惦记就好了。 陶锦福听到声音,向里面看了一眼,转身让陶姑进去看看。 陶姑姑给大管家一个懂了的眼神,直接带了两个壮婆子走了进去:“少爷,我们在外面等了一会了,还不见您出来,是东西还没有收拾好吗?” “你谁,谁让你进来的!”但见对方穿的好,又收敛了一些,但,她叫谁少爷!是不是看错人了! 陶姑姑没有回话,笑看着大少爷,态度恭敬:“少爷进去叫少夫人一声,东西收不收拾都一样,抱上小小姐就好,少爷快进去吧,趁现在天没黑,一会少夫人看到喜欢吃的铺子,也可以买一点回去甜甜嘴。” 孙生转身进去了。 大堂嫂立即看向说话的人,刚要开口。 陶姑姑二话没说,左右两个巴掌抽在对方脸上,瞬间将人甩倒在地:“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孙生是我家尚书大人寻回来的长子,就是主子,你身为主子家养的狗不好好看门乱叫什么!春婆,再让我听到她说一句话,把她牙打碎了长长记性!” “是。” 大堂嫂捂着脸,震惊的看着这些人,才发现这些人都凶神恶煞的看着她!尚书大人?什么尚书大人,孙生就是一个有娘生没爹教的! 但大堂嫂看着这些人,她们衣着比她还光鲜,虽然铺子里没有来过什么大富大贵的人,但是眼前的婆子一看就是大户人家出来的! 大堂嫂突然不敢动了。 周老夫人久久没听到外面的动静,不禁掀开帘子出来。 周老爷子也在窗户那往外看。 陶姑姑向周老夫人颔首:“周老夫人。” 周老夫人急忙还礼。 孙生已经抱着女儿,扶着玥儿出来:“娘。”他刚刚出来本来也是想跟爹和娘说一声,谁知道碰上了大堂嫂。 周老夫人急忙走过去:“他们是……” 孙生有些尴尬,压低声音:“我爹的人,我爹想让玥儿和孩子去他那里住两天,我爹,娘也见过,以前跟在林大人身边那个很瘦的老头。” 跟在林大人身边……那现在都了不得了!周老夫人看着孙生:“真是你爹?” 孙生勉强点点头:“我先带玥儿住过去,那边有一个药房,适合玥儿,明天我再回来安置爹和娘。” “我们不着急,不着急,你们先过去。”随即压低声音问:“你爹什么官职?” 孙生也压低声音:“刑部尚书。” 周夫人再看看地上的大侄媳妇,忍不住对门边站着的几个姑姑笑笑:“你护着点玥儿,我和你爹不着急。” “我知道。” 严不渭趴在墙头上,看眼如意:“你说孙生他亲娘呢?陶尚书真不要?陶万垠府上这些人挺好用。” 如意觉得也不能说好用,主要是孙生不方便动手,他是小辈又是男子,陶府上的人动手最合适,这不是孙生也当没看见,一句重话都没有跟她们说:“不知道。”但能看出:“陶尚书对孙……公子很尽心。”门外的人中,有管家有小厮有姑姑有婆子还有丫鬟,都是跟着来认门的。 “他能不尽心吗,林大人亲自送来的。” “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严世子上墙的姿势不累吗,奴才还有事,就先回去了。” 严不渭赶紧跟着一块下来:“你这人就是无趣,什么奴才奴才,咱们是兄弟!同属郡主林婿一派,你叫我一声哥,我也当得。” “严世子说的是。” 严不渭看看前街的方向,想跟过去,但见如意往相反的方向走去,又赶紧追上如意,他有更重要的事问如意:“你不去看陶万垠认儿子?” 如意不去,陶大人什么城府,不会让别人看出什么。 严不渭就问自己感兴趣的了:“你没答应,是不喜欢那个小姑娘吗?”他见过那个姑娘,很好看,重要的是那小姑娘真的喜欢如意,一心扑在他身上那种。 “世子,大少爷一个人在家呢?” 严不渭追着不放,如意不是别人,更不是提一句男女之事就像被踩了尾巴一样的人,而且宫里的人都不是这样的性格,否则怎么伺候人,严不渭问也是真好奇,这件事虽然知道的人不多,但他偏偏知道,刑部前段时间出了一个案子,妹妹替兄伸冤,这个妹妹为了兄长的冤屈一路乔装打扮从地方走到上京城来告状,躲避了层层围剿,最后被如意在画舫救下来,接了状纸,详查此事为其兄伸冤。 那小姑娘感激宋意都感激成什么样了,而且小姑娘又漂亮又坚强,还对如意倾心一片,他就不动心:“他祖父、祖母也是人,你先回答我问题,你是不是怕林大人不高兴,林大人不管这些,你怕郡主过问?郡主更不管这些,难道真是不喜欢?” “不喜欢。” _求发电求发电,昨天没求,兔耳朵都不发光了。 第420章 让她进去 严不渭怔了一下,回答的这么……突兀? 如意收回看向严世子的目光,慢慢往前走。他心里知道,盯着他这件事的人很多,知道他身份的人尤其目光明亮,明里暗里都在打听这件事的后续,也不是他们有多闲,而是他是宫里出来的人,对他们来说就很新鲜,新鲜的东西,谁都想看一眼。 他却不能说那些人有什么恶意,毕竟大家没见过太监的情事,好奇而已,同朝为官,都是郡主一系,他不让人说就显得玩不起了。 反而严不渭会追问,就只是单纯追问,也是最近他身上的目光太多,在世家子弟中只是一桩男女之间的小事,在他这里就能议论半年。严世子问他,是问他结果,也是问他对这件事的态度,他盯孙生,也不是盯陶家,是在评估林大人对孙生的态度。 毕竟严世子除了担心郡主给裴尚书送乐师,其他人的稀奇事都不放在心上,何况严世子严格意义上说娶的还是他‘大嫂’,太监他更是见的多,没有外面的人那么多好奇心。 而有些人则会像阴沟里的老鼠,睁着迷离的眼睛等着看他的决定,无论有什么风吹草动,他们都能大笑三天,酒后当秘辛一样,边说边笑拉近彼此的关系。 “我反而觉得你不如收了,喜不喜欢有什么关系。”有人会盯着,不就是因为如意身边没人,等有的多了,他们也就习惯了:“你总要在外为官。” “未必。”宋意要辞官了,他本就是太监,自欺欺人在官场里罢了,他反而愿意重启老祖宗当年臭名昭着的‘宦权’,只是这件事影响深远,他要探探郡主的意思才能定。 严不渭看着如意,张张嘴,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不慕权利,就不会迎合,他又如此坚决,那就是真不喜欢那个小姑娘,而不是碍于身份原因去拒绝:“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啊。” 如意只是看了世子一眼:“世子真要跟奴才回去用膳?” “不了,去大理寺那边看看。”林大人管了,就快一点结束,何况他有些想五娘了,想去看看她,总不能回来后发现,孙生成林大人最照顾的人了。 如意拱手:“世子告辞。” “怎么就不喜欢呢,依小姐……唉……” 如意看着严世子离开,才抬步往回走去。 “如意公公。” “干爹,您回来了。” 如意看冬平一眼,他很烦这种叫法,但宫里都这样叫,未来他恐怕还会有一群孝子贤孙:“殿下可用晚膳了?” “回干爹,儿子回来的时候郡主那边已经传膳了,今天林大人回来的早,晚膳就早了些,郡主今天胃口好,加了一道清蒸鲈鱼,一会厨房那边来人亲自和干爹说。” 如意点点头,向殿内走去去看大公子:“大公子呢?” 冬平立即垮下脸:“回干爹,大公子被林大人逮个正着,在里面听纪大人授课呢。” “大公子说话了?”如意已经站在门外,向里面看了一眼。 “没有。”冬平觉得大公子更可怜了:“大公子短期内别想说话了,林大人说大公子在修身养性,明天全上京城估计都知道大公子小小年纪就有如此定力了,大公子还怎么能说话。”林大人真是不怕大公子憋成哑巴呢。 如意笑了,也好,大公子将来的路不比林大人容易多少,小时候多感受一下世道艰辛挺好。 如意看了一会,让冬平照顾好大公子起居,转身向后面走去。 “送干爹。” …… 另一边,严不渭看眼拦着陈家二小姐不让进去探视的侍卫,摆摆手,让她们进去。 侍卫有些犹豫,这是裴大人交代过要重点注意的罪犯,不能探监。 严不渭就这么看着他,五娘刚走没几天,他说的话在岳父这里就不好用了吗! 侍卫匆匆让开:好用,好用。 严不渭看着进去的人,再看看已经落幕的夕阳,突然就很想五娘,以前这个时候,他们在一起回家,这时候却只有他自己。 严不渭突然叫人招来车夫,他要去北地,要去看看五娘。 侍卫看着匆匆离开的严世子再看看进去的重犯家人,心里一阵不安,不会是世子闯祸后跑了吧,如果那样就惨了。 但人都放进去了,他现在也不敢怂。 潮湿的牢房内,陈夫人看到女儿进来,急忙激动的冲过去:“萍儿,萍儿,你来接我出去了是不是?你快让他们放我出去!”她实在受够这里了,这里根本不是人待的地方,老鼠、爬虫到处都是,她一刻也待不下去:“萍儿,萍儿……” 陈萍儿看着蓬头垢面的母亲,震惊不已:“娘,您怎么成这样了?” “不说这些,先放娘出去,是不是你爹让你过来的,萍儿你帮了娘大忙了……” 陈萍儿突然不动了:“娘,陶大人说——”这时候陈萍儿还不忘压低声音:“我不是他的女儿。” 陈夫人闻言,瞬间急了:“他胡说!你怎么不是他的女儿!你就是他的女儿!你是我生的,我还不知道吗!他难道想不认账!还是他怕我牵连了他,狼心狗肺的东西!他怎么能连你都不认!” 陈萍儿忍不住松口气,她就说娘怎么可能拿这种事开玩笑,只要她还是陶大人的女儿,她就还是陶府的主人,就能救母亲出去。 陈夫人迫切开口:“你快去求求陶大人,让他放母亲出去,他就是恨母亲当年骗了他,可是你是无辜的,你更不能没有母亲是不是,你赶紧去,去求求他,这里娘一刻也待不下去。” “可,有个妇人也带着孩子去了陶府,说那个人才是陶大人的儿子,而且陶管家那个眼瞎的 还把人迎进去了!那个老婆子竟然让我来找娘对质,说她儿子才是陶大人的儿子,娘那些话都是假的是不是,只有我才是陶大人的女儿对不对?”就算不是唯一:“我就是陶大人的女儿对不对?” 陈夫人震惊的看着女儿:“你说什么?” 第421章 谁的女儿 “我是陶大人的女儿,娘,我是陶大人的女儿——” 陈夫人猛然抓住她的手:“什么女人!你说清楚,什么女人!”怎么会有女人冒出来说生了陶大人的孩子,还是说那是陶万垠逃亡路上的事?!“那个孩子多大,女人多大?就算陶万垠有了儿子,那你也是他的女儿,你难道不会想办法让他救救我!”陈夫人语气已经变了。 陈萍儿现在连陶府的大门都进不去:“可那个女人说我不是!说我是冒充的,她儿子才是,那个孩子还跟我差不多大!娘,这到底怎么回事!是不是您当年生了两个孩子,扔了一个?” 陈夫人突然慌了,慌得手指发颤:“不是,不可能,不对……”那人已经死了,她已经死了,怎么可能还活着,那些流寇是收了银子的,当时耳朵都给她带回来了,怎么可能是假的,不是,不可能……她不可能活着…… “娘,您说话啊,我到底是不是他的女儿?” “你是,你一定是……”目光却闪躲不定,雪娘怎么可能还活着,她早死了,她死了!可心里又有一个声音告诉她没有,对方找回来了,那个女人是诈死,或者说那些人为了钱骗了她!雪娘如今见有利可图带着孩子冒出来了! 陈夫人慌忙上前,再次拉住女儿的手:“谁的话都不要信,你就是陶万垠的女儿!你就是!你赶紧去找陶万垠,你去求他,你跪下对他哭,让他相信你就是他的女儿!” “我为什么要求他,我如果是他的女儿不该是他求我?”毕竟他以前对她那么好,明显就是缺孩子,陈萍儿觉得母亲说的不对,如果她是陶万垠的女儿她怕什么,她什么都不用怕!是陶万垠求她,为这段时间对她的不好向她道歉,她绝对不会轻易原谅他。 “你懂什么!”陈夫人怒了,心中焦急,她不可能活着,可又怕她活着,如果雪娘还活着她们所有人都完了,陈家完了,孙家完了,她也完了,萍儿却还在这里废话:“我让你去你就去!你去求他!不管你用什么办法,让他相信你就是他的女儿! 陈萍儿突然害怕的看着母亲,她母亲什么意思,她什么意思:“我不是他的女儿……”陈萍儿声音很低,低的简直都听不见,都不敢相信,她……不是…… “你胡说什么!你是陶万垠的女儿,你是!”陈夫人像被人踩了尾巴一样,恶狠狠的瞪着陈萍儿:“你怎么可能不是!你就是,你听好了,从现在开始你只能是陶万垠的女儿!你如果不是,你就什么也不是!” 陈萍儿还有什么不知道,她不是,她母亲就是这么告诉她的,如果她是她娘急什么,她娘那么着急说给谁听!如果她真是,她娘该信誓旦旦的让陶万垠来跟她认错! 她不是,她竟然不是…… “你去啊!你哭什么!你去啊!”蠢吗!哭也不是哭给她看而是哭给陶万垠看!“陈萍儿我就是这么教你的吗!” “我根本就进不去陶府!”陶万垠怎么可能再让她进去!她是一个冒牌货,陶家已经找到真正的孩子:“我为什么不是陶万垠的女儿!” 陈夫人隔着牢房一巴掌打在陈萍儿脸上:“你胡说八道些什么!谁让你胡说!” 陈萍儿捂着脸可笑的看着牢里的母亲,她眼看到手的一切都没了!母亲竟然觉得她胡说!给自己希望的是她,落到这种田地怨怪自己的人也是她!陈萍儿转身跑了! 陈夫人见状顿时急了,一声一声的喊。 “闭嘴!再喊大刑伺候!” 陈夫人顿时不敢再发出一点声音,看到地上爬过的老鼠都忘了尖叫,心慌的无以复加,雪娘还活着,还生了陶万垠的孩子?陶万垠已经知道了当年的一切? 不,不会的,就算如此,只要她咬死了萍儿是他的女儿,他有什么理由不相信,谁能证明每次都是雪娘。她刚才一句萍儿不是他女儿的话都没有说! 陈夫人忍不住自己想想,对,对,她刚才一句错话都没有说,可心里还是忍不住发慌,手脚都开始颤抖。别人不知道,陶万垠还不知道吗?!每次他们在一起的时候…… 可陈夫人又记不清是不是每次都有很明显的离开痕迹……对!她都记不清的东西,陶万垠怎么记得请,她就说陈萍儿是他的女儿! 陈夫人发着抖,自己疯了一般想办法说服自己!明明更进一步的好日子就在眼前,为什么什么都没有了!不会的,不会的…… 陈大公子看到妹妹哭着跑出来,急忙追上去:“萍儿,萍儿!” 陈萍儿不管不顾往前跑。 永伯侯府的人看到她回来急忙迎上去:“怎么现在才……” 陈萍儿直接跑了过去。 永伯侯夫人急忙追上去:“你这孩子跑什么,金州的事可是有着落了,是不是陶大人肯帮忙了?” 陈萍儿听到陶大人,本来委屈的心情突然一阵慌乱,前段时间陈家不好过,婆婆就对她不太好,她忍不住就将当朝新贵才是她亲爹的事向婆婆透露了出去,一开始婆婆自然震惊,险些没有骂她母亲水性杨花休了自己,但看到能救金州的希望,婆婆一反常态开始对自己嘘寒问暖。 陈萍儿现在怎么敢让婆婆知道她不是陶万垠的女儿了。 “你倒是说话啊,出什么事了,你爹和你娘怎么还被抓走了?不会影响金州的事吧?”她不想管陈家和陶大人的陈年恩怨,她现在只想知道,陶尚书看在陈萍儿的面子上,什么时候找人放了她儿子。 陈萍儿慌乱的忘了委屈。 孙夫人急的不行,可看着儿媳妇闪躲的目光,突然道:“不会事情有什么变化?” 陈萍儿慌忙摇头。 孙夫人松口气,金州的事没有变化就好,只要金州好,其他的都是小事,虽然陈家可能倒了,但是萍儿命好,有个更高一层的父亲,在新朝有个靠山以后的路也好走,她们永伯侯府翻身的日子,就在眼前。 第422章 训亲家 陈萍儿突然不敢哭了,她怕婆母看出什么。 本来,她救不了金州,金州酒后说出贪墨款项的事也可大可小。永伯侯府都在想办法动用关系救人,没人会把目光放在她身上,甚至公婆等人还要安慰自己,怕她太过担心。 可,她说出了陶尚书的事,她也是为了……金州……对!她就是为了金州,她是一时糊涂。但不管怎么说,那时候不觉得有什么,但现在想想,如果被证明不是,极有可能会让她颜面扫地。 陈萍儿看着松口气的婆母,慢慢没了声音。 “你母亲和父……陈大人怎么回事?”是不是陶尚书在对付陈督检?难道为了萍儿的母亲?这都是什么事?!她那个小姑子,怎么生了大哥儿后还跟别人生了位不清不楚的女儿,她想把两人的关系想的正常些都不行,这若是别人知道了……伤风败俗:“萍儿,你出去可千万别乱说知道吗?” 陈萍儿点点头。 “如果可以,让陶尚书认你做个干女儿就好。” 陈萍儿还是点点头,可想着连陶府大门都进不去的事实,陈萍儿什么多余的话都不敢说。 …… 通往朝会的台阶上。 裴仁走在陶万垠身边,说着陈督检的事:“单现在查出来的罪责,数额都不大,只够免官,当年皇陵的事件后,工部就任命了龚阁老当职,这几十年来也一直是龚阁老当家,龚阁老治下向来严谨,工部没有太大的乱子,这些年又有林大人在,大的贪墨案就是没有。”所以死刑肯定够不上 :“当年的旧案要不要拿出来再审审?” “不必了。”当年的事现在再拿出来说,难免就会挖出一些没有必要的往事:“该怎么判就怎么判,裴弟费心了。” “陶兄说的什么话,也没有帮上什么,还没有恭喜贵公子被林大人看中,陶尚书后继有人啊。” 陶万垠愧不敢当:“都是林大人照顾,若论后继有人还是裴弟你,女儿小小年纪已经位列三品,最近又北调三载,再过十年恐怕就要是我元夏第一位女内阁了,当真才是虎父无犬女。” “陶兄谬赞,谬赞,她也就是碰到了好时候,全凭郡主抬爱,贵公子才是……” 镇国公突然停在两人面前,负手而立,目光肃穆:“说什么呢?这么高兴,才是什么?” 裴仁、陶万垠急忙互看一眼,同时拱手:“见过镇国公,没……说什么。” 镇国公目光不善的看裴仁一眼,如果不是两家是亲家,他看在儿媳妇的面子上,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就讨不到好:“以后说话注意点,才是什么,裴尚书现在什么身份,你哪有那么多才是。” “是,是,镇国公教训的是。” 镇国公看陶万垠一眼,想到对方的身份,最终没说重话:“恭喜陶大人,陶大人什么时候办酒席,可要通知我们一声。”他本来不知道,但他会过问严不渭身边的人,多多少少就知道了一点事情始末。 陶万垠神色如常,虽然现在严家军的兵权又回到了镇国公手上,但只是象征性的,能决定的也都是严家军的小事。真动兵,下面的人会先过问严世子的意思:“回国公,不敢惊扰同僚,想先让孩子适应适应,就不办酒席了。” 镇国公点点头,也是,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江承道走过来,好奇的看镇国公和裴仁一眼,笑道:“镇国公做什么呢?训亲家呢?” 严忠海心想你瞎吗,这么大的陶万垠被你忽略了。 严忠海看江承道后面的江楚一眼,冷哼一声:“不及江阁老,到哪里都带着需要照顾的儿子。”江楚因为年龄不够在兵部混资历,年龄到了,又不出错,兵部尚书的位置就是江楚的。而且即将到来的春季封赏,江家应该还能捞个爵位,但那又如何,能比他高? 江楚不管父辈如何打机锋,恭敬的向裴大人、陶尚书、镇国公见了礼。 江承道哈哈一笑:“谁说不是,哎,犬子不争气,只能放在身边我手把手的教,离开一眼都不放心,唯恐闯了什么祸,这一点我不及镇国公啊,儿子昨天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多省心,反而是像我和陶尚书这样的,以后操不完的心,还是镇国公命好,儿子儿媳妇都不用操心,还有一个大儿子承欢膝下,令人羡慕啊,我那个三儿子,一天都看不到人影,女儿呢,又各个出嫁,也只有一个大儿子还在身边了。” 严忠海盯着江承道。 江承道老神在在的看回去。 所有路过这里的官员见状下意识绕过几个人,离的远远的,江阁老和镇国公没有互相看对方顺眼的时候,如今势均力敌,更是少沾为妙。 裴仁和陶万垠也想走。 裴仁尤其觉得倒霉,今天出门肯定没看黄历。 林清远冒着风跑过来,他出门晚了,该早朝了,他自然要多跑两步,乍然看到几个人站在主路上,跑过了又忍不住折回来,看他们一眼,凑过去:“你们说什么呢?”他也听听,主要是回去讲给郡主听。 镇国公、江承道、陶万垠、裴仁、江楚见状,纷纷后退一步,慌忙见礼:“参见林大人,林大人千秋万载。”林大人不在后殿怎么出现在这里了? 林清远看他们一眼,就知道他们结束了,行了,他还要准备早朝,转身走了。 镇国公、江承道等人也急忙提了官服小跑,林大人都跑着上朝了,他们用走的,他们多大的脸! …… 第423章 不用再报 陈督检的案子处理的很快,抄收所有贪墨的银两,罢免陈家业官职,收押三年;陈夫人同时被查出收受贿赂的铁证,一并交出贪墨银两,收押一年。 陈家所有宅院被查封!银两充公!一夕间,陈家树倒猢狲散,陈老夫人在孙子的搀扶下哭晕在查封的大宅外。 孙金州的事也很快有了定论,拔出萝卜带出泥,虽检举有功,但自身污点重重,限其半个月内缴清所有贪污银两,否则收押一年。 孙金州被放回去后,身上带了不少伤,孙夫人哭着让人去请大夫,孙金州说什么都不要再回刑部的牢房里,哭求着父母筹借银子。 孙夫人心疼得不行,拿出了家里所有的家底,可永伯侯府本就是落魄了不知道多少年的侯府,哪里来那么多银子。 孙夫人夜里哭着求到儿媳妇面前:“萍儿,萍儿,娘知道你不容易,你也不愿意认陶尚书为父,可现在不是咱们任性的时候,你要为金州想想办法啊,金州好不容易回来了,你不希望他再进去吧,他受不住的,家里什么情况你是知道的,娘就是把家底掏出来也没有多少银子,你委屈一二去求求陶尚书行不行。” 陈萍儿见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我……我……” 孙夫人看着她着急,翌日就去了牢房看望小姑子。 孙雨娘听到有人来看她,急忙冲到栅栏处:“萍儿是你吗!萍儿,你是来放娘出去的是不是,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她是萍儿的母亲,陶万垠怎么会真看着她坐牢! 孙夫人慢慢的从光亮处走出来。 孙雨娘顿时如斗败的公鸡,又不甘心的向她身后张望,萍儿呢! 孙夫人看着衣衫破败明显被用了刑的小姑子,心里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萍儿呢!萍儿呢!萍儿怎么没有过来!” 孙夫人骤然停下脚步,带在篮子里的东西没有递上去,看着牢里的女人。陶尚书真的和小姑子有过什么还生了一个女儿? 陈夫人大喊:“萍儿呢!萍儿?” “你找萍儿做什么?”孙夫人心里还有一丝希望。 “什么时候轮到你问我了,萍儿呢!让她来见我!”她一定要出去,她要出去!这些人怎么敢给她定罪,她儿子是国子监生,她是正四品官员的夫人,她不应该在牢里! 孙夫人看着她,突然开口:“陈家被查抄了,你儿子也从国子监退学了,你为什么会落到这种地步,是因为陶尚书?” 陈夫人闻言瞬间觉得天都塌了,长子怎么会从国子监退学,他学业那么好,将来要出人头地供她当老夫人,儿子怎么会从国子监退学!“不可能——”她不会连唯一的希望都没了。 “怎么不可能,家里有人作奸犯科,其子嗣不可入国子监,陈英难道不该被国子监除名?” 陈夫人脸都白了:“我要见萍儿,我要见萍儿!” “陈英被退学,你见萍儿做什么,见了萍儿他就能进国子监了?” 陈夫人目光警惕的看向长嫂,这个有利益就往前扑,没利益就一副恶心嘴脸看人的人!若非如此当年孙雪娘也不可能答应她的条件,这件事当然不能被对方知道。 陈夫人不说话。 孙夫人笑了,不依不饶:“萍儿都告诉我了,她是陶尚书的女儿……” 陈夫人顿时看向大嫂。 孙夫人看着她,慢慢凑近她一点,缓缓开口:“你最好祈祷她真的是……” “梅青你不得好死!你等我出去,我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孙夫人重新站直看着她:“好,我等着你,好好等着你出来。” 孙夫人拎着东西转身就走! 陈夫人见状拼命大叫:“你回来!你回来——萍儿……萍儿……”为什么!为什么到头来没有一个人找她对质!孙雪娘没有,陶万垠没有!除了无关紧要的人,她什么人都没有见到!陶万垠不生气吗!孙雪娘不想报仇吗! 为什么他们都不出现!为什么!她准备好的词汇、她所有能推翻他们指责的话,为什么都不来问她! …… 孙夫人心里的不安一点点扩大,但又觉得就算孙雨娘有错,孩子也没有错,万一是自己想多了呢,何况前段时间萍儿还带回来了一副头面。 孙夫人转身就去了陶府所在的那条街,不亲眼看看她不甘心。 “我们府没有小姐,陶大人只有一个少爷,你?是不是找错门了?”陶府后门的长随警惕的看着问话的老妇人,就这么看着。 孙夫人急忙后退:“可能是我找错了,我找错了。”陶尚书有孩子?陶尚书不是没有孩子哪里来的儿子?她因为萍儿的事特意打听过,陶尚书没有孩子,可现在陶府有了少爷? 孙夫人管不到当朝新贵是有位儿子还是有位女儿上,可是有一点是真的,孙雨娘骗了她!小姑子私德败坏,还将阴私下生下的女儿嫁到她们家!她对孙雨娘能有什么好脸色! 孙夫人不顾捉襟见肘的日子,又花了一笔铜板直接进去牢房里,二话没说将准备好的一桶屎泼孙雨娘头上:“雨娘,我这些年待你不薄,你竟然把一个通——通——” “干什么!干什么!这是谁干的!” 孙夫人急忙道:“我,我,我立即清理,立即清理。”说着又递出去一袋铜板,只把甬道打扫完走了:“活该,你就在里面待着吧!什么陶大人的女儿,陶大人家有孩子,根本不是你的女儿,还想让她救你出去,别痴人说梦了!” 陈夫人狼狈的看着长嫂,当初这个女人对她多谄媚她忘了吗!可想到儿子想到陶万垠以后可能的报复,还有陶万垠那个儿子!为了他那个母亲也不会放过出狱的她! 陈夫人突然没了和大嫂争高下的心,浑浑噩噩。 “呸。”孙夫人客气又跟狱卒不停道歉,转身走了。 …… 陶万垠对牢里的事没兴趣:“以后这些事不用再报上来了。” “是,大人。” 陶万垠放下茶杯:“少爷呢?”这么晚了工部已经下衙,怎么还没有回来? 陶万垠前天带着孙生去给郡主磕了头,如果不是郡主多看了孙生的母亲一眼……他这辈子都不可能知道孙雨娘敢如此骗他! 这些事等她从牢里出来后,当然还有更‘好’的招待给她,他现在上心的是孙生的事情,这两天也给孙生定了工部的位置,不是什么官职,只是跟着老师傅上釉的工匠,属修缮司,只是老师傅他当然挑的最好的,他打算让孙生在修缮司做上几年转到营造司然后去兵部。 但这都是后话,还需要慢慢找契机。 第424章 封赏大典 陶锦福有些犹豫。 陶万垠看向他:“说!”吞吞吐吐有什么不能说的,他还能想不到! “回……回老爷,少爷下衙后去了周家杂货铺了,忙了半个时辰左右,又去了孙夫人那里帮忙……”估计快回来了。 陶万垠脸色不变:“少夫人呢?” “回老爷,一直在院子里,少夫人今天中午还带着小小姐在院子里晒了会儿太阳。” 陶万垠点点头,太医给看过了,无什么大碍,只是身体有些虚,需要几味药材好好将养,周家门户小,一直寻不到这些药材而已,这也算个好消息:“他岳家那点事处理好了没有?”如今阿生回来了,周家自然就是岳家。 “回老爷,不相干的人已经搬出去了。” “还算那些人懂规矩。” “是。” “少爷回来了,让他来书房见我。” “是。” …… 春分的分封大典庄重、盛大。农耕之后举办百官封赏,意味着民重君轻。农为上重,臣为支撑,君为最轻。 元夏建立后第一个百官盛典,并不是登基大典,而是分封大典,百官齐聚天问台,告天地之主、禀祖宗基业。 宋初语、林清远均盛装出席,燃香敬祖。 ——跪—— “天佑元夏五谷丰登、六畜兴旺、风调雨顺、海晏河清——” ——起—— “开天达圣、告知祖上,主佑臣民四海一家、正大光明——” ——二跪—— 开坛仪式繁杂、隆重,宋初语、林清远带领百官敬完祖制,分封开国将领。 为首第一位便是安国公府长子宋石——宋将军,他的战功如隽永长卷,一一列举,昭告天下,封宋石为忠勇王,丹书铁券、世袭罔替。 龚西成——心系万民、治水疏航,多年来立志为苍生请命、兢兢业业,其功绩累累入卷,封平泽侯,世袭罔替。 殷浊——才思若涌、忠肝义胆、不渭艰险、深入敌后,为元夏朝的版图打开了不容忽视的一页,封静安侯,世袭罔替。 江承道——世家出身,不拘一格、勇于改制、不断进取,为后方安定奔波劳碌,不曾安枕,封定国侯,世袭罔替。 严不渭——机智神勇,战功入册,封镇国王,一代一止。 两王三侯敬告天听,封卷列书至于高阁,望祖宗护佑,国顺民昌。 其他加官进爵的封赏,一一宣读,出列叩谢君恩的朝臣,一个接着一个,直到日头正中,这场盛大的封赏典礼才接近尾声,朝贺声才渐渐散去。 接下来几个月,上京城都会热闹无比,各府的建府宴请,都会是重要的话题。 …… 宋初语在这场繁华里,带着如意、敏正去了皇家行宫。 太后没让如今元夏真正的掌权人等多久,松口见了她。 德公公目光含泪、感激涕零的迎着昔日的郡主,态度比以往更恭敬更加小心翼翼:“难为郡主这一年来不与太后娘娘计较,还日日往别苑送东西探望,林大人也经常带大公子来看娘娘,太后娘娘没有怪罪郡主的意思,就是年纪大了,放不下面子,郡主不要与娘娘一般见识才是。” “我知道,德公公辛苦了。” “不敢、不敢,伺候娘娘是奴才分内的事,郡主请。” 宋初语觉得姑姑老了一些,气质却温和下来,像是一个后宅大院里普通的老太太了,没了昔日朝堂上的锋利,甚至再站到姑姑面前,她心里也没了每次见到姑姑时的小心翼翼和怕行差踏错的小心。 宋初语为此刻的心境,尴尬、不安,一朝更迭,是千百年来短短不过十几载的荣光,掌权的人最终都会散去,唯有宫殿楼宇见证这一代一代人的更迭。 宋初语跪下来:“侄女参见姑姑,姑姑万福。” 德公公慌乱不矣,郡主怀着身孕呢,怎么能随意就跪,吓的也急忙跪在郡主身侧。 太后神色温和的叹口气:“你这是做什么,我这里还差你一跪,都愣着干嘛,还不扶你们主子起来,不为自己着想也不为肚子里的孩子想想,起来。” 宋初语顺着如意的力道起身,目光一直在姑姑身上,柔软的笑了:“姑姑……”依旧是做女儿家时,与姑姑撒娇的语气。 太后哭笑不得的看着她,怎么也想不到往日有点任性、高傲的小丫头,走到了这一步,这是她让她跟在身边学习时,也没想到的局面,谁又想的到呢,她的心竟也不止在大夏:“坐吧,德公公一把年纪了,经不得你这么吓,肚子也六七个月了吧?” 宋初语走到姑姑身边。 德公公带着殿内所有人出去,给姑侄留下空间。 “嗯,还算听话。” 太后看着她越看越感慨,她真的是一夕之间就长大了一样:“你和他怎么说,谁称帝?”帝位总不能一直悬着,元夏朝已经深入人心,高位上竟然还没有一个帝王像什么样子。 宋初语坐在姑姑一侧,神色亦异常放松:“现在这样不是挺好,内阁掌事,一切有条不紊,我们不动,他们反而更谨慎做事,有没有皇上都一样。” 太后蹙眉瞥她一眼,突然开口:“你想称帝?” “侄女可没说。”宋初语语气淡淡的,依旧十分放松。 太后却在她身上看到了几分上位者才有的模棱两可:“你没说可就是那么做的,女子称帝,纵然上去了,也有人想着弹劾你,即便被压下去了,也有以次做文章的人,现在这样的确没什么不好,堵了一些人的嘴,你也依旧在这个位置上。” “想说的人自然会说,我坐不坐上帝位他们都会说,我只是觉得,只要我不明着坐上去,下面的人想指责女官的时候就要顾忌我的立场,总是一件好事。” 太后想到此,觉得自己真的老了:“难为你想了这么多。” “只是试着走而已,也不知道是好是坏……” 太后听着初语的话,想不起侄女是什么时候变的,对她自己婚事的坚持时,还是挪用国库时,反而是她这个老婆子,还把她当孩子:“清远那孩子不错……” 第425章 王府宴请 宋初语坦然收下:“他确实如此。” 太后看着她眉宇间显而易见的欢喜,却又觉得看不清她,她无疑喜欢她选的男人,却没有放下手里的权势回归家庭的打算,还把宋石立了起来。 而林清远这个人也很有意思,尽管她给侄女送过乐师,在她失势后,也隔三差五带小山过来,他就在外面等着,一等便是一整天,听说等的无聊了,还跟门房处的小太监推两把牌九,完全不觉得落了身份:“他呢?怎么想的?” 宋初语叹口气,姑姑非要问出一个结果来了:“以后还是看小山吧。” 太后想想,而后点点头:“也算是一个结果。” …… 忠勇王府的宴请,热闹非凡,气派辉宏的府邸是前朝的开国皇帝给爱子修建的,在前朝时候也一直作为皇上最疼爱的皇子封赏之地,夏朝皇子凋零,如今这座府邸还是第一次被启用。 宴请当日,上京城有头有脸的人家都去了,没有被邀请的也早早备了贺礼。 刘伯带着人里里外外都挂满了红绸,脸上的笑容就没有散下来过。 江夫人也来的非常早,生怕小女儿应付不了这样的场面。 内宅中,江筝已经在丫鬟的服侍下梳妆打扮,看着母亲还要大小事务不遗巨细的询问一遍,便叹口气:“娘,婆母已经派了七八个大管事过来,一切都准备妥当了,不用着急。” “我就是问问。”三儿小时候就丢三落四的,长大了也很少参与这样的宴请,她怕孩子出了纰漏。 江筝无奈:“那你问吧。” 江夫人待确定所有事都有人负责后才松口气,看着小三儿盛装的样子,眼底溢出一抹笑意,真好,她家三儿啊,什么时候都有命。 突然江夫人脸色陡变:“三儿,你是不是胖了!” “娘!你吓死我了,胖就胖了,娘何须大惊小怪。” 可这对江夫人来说就是天大的事,急忙让不相干的丫头退出去,看着江筝:“我告诉你,你别当后院没有女人跟你争你就肆无忌惮,你看看你那脸胖成什么样子了,赶上你吃饭的盘子了,何况你明年不再要一胎吗,五娘有公务,她要看着时间生,你天天在家里你不生,你再生一个再胖一圈,我下次来是不是要在肉里找你的脸了。” 江筝被说的:“我……我不胖,我就是长了点肉而已。”说着捏捏自己的小脸,就这么一点点肉,哪里胖了,哪里都不胖,跟小蹲蹲比,她还瘦呢。 “我说你,你还不服气了,你看看你身边的香儿,再看看你,你还不胖。” “我不胖。” “犟嘴是不是?”江夫人上前就要动手。 江筝立即护自己的脸:“娘要打我,我就告诉爹爹。” “王妃、侯夫人,王爷往这边来了。” 江夫人立即收回手:“我暂且不跟你计较,你好好看看你的脸,胖的像个盘子。”说着懒得看她,去偏殿看外孙女去。 江筝气嘟嘟的生闷气:“我哪里胖了,我胖吗?” “回王妃……不胖。” “我本来就不胖。” 宋石从外面进来,脱了外面沾了灰的外衫:“怎么了?”气呼呼的,谁惹她了?岳母?除了岳母应该也没有别人。 江筝转身看向宋石,还气的不行:“我胖吗?像盘子一样胖!”说着捏捏自己的脸。 宋石见状看着她,她整个人白净的像在发光一样,自然比刚成婚的时候胖了一些,但这样更好看,珠圆玉润,抱在手里…… 宋石走过去,单手将她从凳子上抱起来,颠了颠,又放回去。 江筝的手还揽在他脖子上舍不得放下来,本来气嘟嘟的脸柔情蜜意的看着他:“我还是减一减……” 宋石看着她,忍不住伸出手捏捏她的小脸:“随你高兴,我这里都好,都抱的动。” 江筝转身腻在他怀里,不想他去换衣服:“王爷……” “不许叫。” “不要,封号就是用来叫的,王爷……”声音更柔了。 宋石无奈,用手堵住她的嘴,将她腻歪人的身体转过去,让她安静梳妆,今天的日子不适合收拾她。 “唔唔……” “乖乖的。” …… 王府外。孟夫人掀开车帘,率先下车。 孟将军近些年腿疾有些严重,前年已经从驻地调了回来,现在在上京城任了个闲职,说是闲职,但一般都默认不用上衙,只是一个领俸禄的名义而已,算是荣养。 何况元夏两次大战,没有升的武官都算降,孟将军如今无功无过还在原来的位置,就是说两场战役他都没有出手的机会,在新朝也就没有建树。孟家现在的男丁如果想在现在的位置上更进一步,不能萌受恩泽的情况下,只能中规中矩的走武举人之路。 孟夫人回头,欲扶孟将军下车。 孟将军婉拒了,这点小事,没有大碍,伤不到筋骨。 孟将军从车上下来,看着人来人往的门前,再看看气派的门庭,武将升迁之路艰难,封王拜相更是很多男人追求的目标,想不到靠战功真的做上去的人,不是他们这些老家伙,而是宋石。 也好,宋石赶上了好时候,又有真本事在身上,宋石的几场战役他们这些老东西都研究过,确实打的漂亮有水准,北疆大半领土都出自于他之手,有今天的封位实至名归。 孟老将军不禁有几分尴尬,看向夫人:“说起来当年我们几个老头子都十分好看忠勇王,只是也没料到他封王能如此之快,我们几个都以为要到我们去了,一代新臣换旧臣他才能熬到出头之日……”毕竟安国公不重用他,宋石就是有通天只能也难说。 总之时也命也,忠勇王还是等来了,如今他们再说这些身份已经不够了:“进去吧。” 孟夫人嗯了一声,低头跟上,心中比老爷想的更多,她从没有跟老爷提过曾经的那场无疾而终的婚事,现在再提那些都太久远了。 何况娇娘已经出嫁,虽然不如忠勇王的权势,可也已经开始她的生活,自从郡主‘登基’,她就越发刻意不想曾经,否则总会觉得对不起娇娘,愧对老爷将家放心交给她的信任。 第426章 不后悔的悔 虽然孟夫人告诉自己,她没有错,她不想女儿嫁给武将,忠勇王再如何也是武将!何况能以战功封王的都在乱世,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回不来了,她不想女儿担惊受怕。 “江汉!”韩景善在王府门口喊他。 江汉见状,立即扔下自己大哥向韩景善跑去:“这,你怎么也这么早?” 两人直接抬步向里而去,忠勇王府的管家像没有看到两人一样,完全没有对客人的热情相迎,迎着另一边的客人去了。 “我昨天就没走,在水榭住的,不愧是给皇子建的地方,晚上的时候水面荧光闪耀,非常漂亮,穹顶还能打开看到星星,等夏天了我们一起来试试,肯定更有意思。走,给你看样好东西,郡主昨天赏了宋大哥一门玉石雕刻的搭塔火炮,正常火炮大小,能正常操作,简直称得上壮观。” “那还等什么,看看去。” 孟夫人垂下头,只当没看见,忠勇王府宴请,请的是郡主和林大人的近臣还有上京城武将当中首屈一指的大将,小辈们受邀的很少,至少,她的几个儿子都不在被邀请之列。 孟夫人清楚的知道,如今老爷半致仕在家,影响力在慢慢降低,以老爷以前的恩情,顶多让孩子在各自的能力范围内,破格再升一级,想要达到老爷的品级断无可能了。 以后上京城这样高规格的宴请,孟家也会随着老爷慢慢离开兵权中心,被边缘化。 “孟老弟,弟妹?!真的是孟老弟!” 孟老爷看到好友,爽朗的笑了:“陆兄?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回来了也不通知老兄弟们一声,咱们可要好好聚聚。” 孟夫人笑看陆夫人一眼,微微见礼:“嫂嫂。” 陆夫人也笑了,她们一直在上京城,见面的时候多。 跟在父母身后的陆嘉书拱手向孟将军和孟夫人见礼。 孟老爷子看向陆嘉书:“嘉书都长这么大了,不错,北疆的几场战役打的都很不错,有你父亲当年的风范。” 陆嘉书不敢受:“是王爷和父亲战术精良,我们就是跟着走。” “谦虚了,年轻一辈里,你们都是后起之秀,都是我元夏将来的栋梁,好样的,走,一起。” 孟夫人和陆夫人走在后面,陆嘉书伴在父亲和孟将军身旁。 孟夫人突然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像喘不过气来一样难受,每走一步都是煎熬,如果当初不是她反对大儿子走军功之路,不是她推了亲事,是不是这时候长子也会走在老爷身旁,往前走的路本就不会一帆风顺,武将如此,难道文臣就容易,文臣的路比武将更难晋升。 孟夫人以前真觉得应酬虚伪麻烦,宴请多的烦心,可以后真离开了这个层面,往后的子孙若再想进来是何等的难…… 陆夫人担忧的看孟夫人一眼:“弟妹,怎么了?” “没事,刚刚吹了点风。” “那可不能大意,咱们这个年纪可要保重自己的身体,一会我让嘉书跟管事说一声,让厨房给你熬碗姜汤。” “别,别,这怎么好意思。” “无碍,无碍,弟妹又不是外人。” 孟夫人知道陆家是安国公曾经的左膀右臂,现在跟了忠勇王,是忠勇王的手眼。所以陆嘉书定然时常出入这里,与王府下人都十分熟悉,一碗姜汤对陆家来说,只是说句话的事。 以后他们也会时常出入这里,与忠勇王等人在这里讨论大小战役,嘉书子侄、孙儿以后都会跟着父亲、爷爷,出入此地,他们小的时候会在这里陪着忠勇王的子嗣打打闹闹,也许还会碰到来寻大舅舅的大公子,他们当中的一些人,或者被大公子看中,或者跟在大公子看中的人手下做事,三代昌兴就在眼前。 反而是孟家…… 孟将军与好友告辞后回来,察觉到夫人神色不好,担忧的看过去:“怎么了?可是还不舒服?”刚刚喝了姜汤也没有好一点?“要不然我们先回去?让大夫看看?” 孟夫人突然怒道:“没事,你忙你的。”这里什么地方,哪是他们能宴席参加一半就离开的,老爷常年在外,不注意这些,不代表她不知道上京城官场上的弯弯绕绕、逢高踩低。 孟夫人现在尤其受不了老爷照顾她!她能有什么事!她好着!难道老爷就没有发现,从他们进来到现在,除了老爷以前认识的人,没有新秀要过来认识他们! 韩景善、江汉等这种没有礼貌、眼睛天生长在天上的炙手可热的小辈,更是看都没有往他们的方向看一眼,刚刚路过他们身边也是疾步走过,唯一让这两个人停留了一下的是陆嘉书!还是韩景善手欠先摸了陆嘉书腰上的刀穗,陆嘉书才不得不警告的追了他两步,又回到他父亲身后,跟着他父亲向长辈打招呼! 而那些围在陆老将军身边的人,看到小辈‘无视’他们打闹,谁也没有摆谱,都笑容照旧,那是因为‘调皮’的是韩景善,追的是陆嘉书, 这说明什么,这说明韩景善是天生纨绔、不长眼吗?这说明他们是再长眼不过的人,知道该跟谁打招呼,知道谁完全不用搭理! 或者他们那样的脑袋根本没有想这么多,就是单纯的觉得不认识他们不想跟他们认识,何必过来说话!老爷神经粗,现在感觉不出来,回来的时间久了,他总会发现,他的影响力会越来越低,他的存在感会随着他离开兵营越来越弱,以后想给儿子找个门路,还要左右衡量才有可能! 而老爷本来可以不用这样,只要她当年不那么…… 孟老爷子更担心了:“怎么还生气了?” 孟夫人见他还问,更加自我厌烦:“都说了没事!”他为夏朝驻守疆土多年,他也是风雨无畏在外驻守,凭什么……可话又说回来,在场的武将哪个不是如此,放眼今天的宴席上,哪个不是家有赫赫战功的将军,哪个不是出生入死的勇士,可王位只有一个……不进则退! ——“列席!——忠勇王到!王妃到——” 第427章 向我提过亲 “参见忠勇王,参见王妃娘娘。” 孟夫人突然不敢看忠勇王妃,一眼都不愿落在江筝的身上。她更不喜欢现在的她!与其说她在后悔没有将女儿嫁给忠勇王,不如说,她无法面对孟家即将跌出‘繁华’的事实! 更后悔自己当初不曾问问老爷,不曾多听一听老爷的看法,以老爷对宋石的欣赏,定然压着自己同意,就算她不高兴,不满意,可是老爷点头,婚事就是板上钉钉的事,那么今天就是韩景善也要过来叫老爷一声孟叔。 可是这些他根本不知道,还来问自己怎么了!老爷在外驻守,将家交给她,她就是这么送孟家越走越低的。 守安?孟夫人现在才发现,这两个字在今天的场合多可笑。 “小筝越长越有福气了,笑起来还是那么无忧无虑的,看了就让人觉得心里喜欢。” “可不是,不过不能再小筝小筝的叫了,要叫王妃娘娘。” “知道,知道,要叫咱们的小王妃娘娘,哎,这日子啊不经过,总觉得孩子们还小呢,一转眼也都这么大了,印象里王妃娘娘还一脸孩子气的踢毽子呢。” “是啊,要不然就是被几个调皮的孩子欺负哭,哭了那是最会告状的,江楚没少为他妹妹‘报仇’。” 几位夫人想到当年的场景,忍不住笑了,但又更生尴尬,那时候宋石是谁,谁知道呢?他可是连小筝儿一片裙角都摸不上,如今两人孩子都有了,造化弄人啊:“不过,你们听说前段时间的事了吗?” “什么事?” “王府里前段时间处置了一个伺候王爷起居的侍女,直接用刑后发卖了!抬出王府的时候已经人不人鬼不鬼了,这件事能传出来不觉得更有意思吗?” “有……有什么意思?” “傻了,是王爷警告所有人不要打王爷的主意,小筝啊不止命好,嫁的恐怕才是顶顶的好,情义深重。”这男人的后院有几个是干净的,尤其宋家这位庶子坐到今天的位置,依旧给王妃娘娘做脸,就很值得商榷了。 孟夫人却知道为什么,不是嫁的好,也不是两人感情多深,而是婚前郡主的‘承诺’,十年不纳妾,她只是没想到,他不止是不纳妾,连通房都没有。 孟夫人端起面前的酒,一饮而尽。 孟老爷一直注意着她的一举一动:“真没事?” “没事!” “你看看你,老了老了,脾气反而越来越大了……” 回程的马车上,孟夫人闭着眼一言不发的靠在马车上。 孟老爷总算到了没人的地方,靠过去:“你说说你不舒服就说,非撑着,撑着就能过去了?要不要靠过来。” 孟夫人突然睁开眼看向老爷。 孟老爷立即瞪过去:“怎么了?”别以为他现在好说话,就闹脾气,身体是自己的,爱护着点,说着坐过去些,让老婆子靠自己肩上。 孟夫人看着老爷,不知道为什么,眼泪突然涌了出来,整个人扑入他怀里。 孟老爷赶紧四处看看,还是抱住她:“你干什么……”大街上人来人往的,让人看见像什么样子。 “老爷,我心里难受……老爷,郡主向我给娇娘提过亲,提的是宋石,还不止一次,是我看不起他,是我没答应,老爷你要怪就怪我吧!” 孟老爷抚着她的手顿了一下,又慢慢一下下的安抚她:“好了,过去的事了……” 孟夫人一瞬间哭的更加伤心。 孟老爷只是一下一下的安抚着她,没有再拦着她发泄情绪,今天这样的场合,他也不是完全看不出来未来孟家的命运。 _有三,求个发电? 第428章 不许纳妾 忠勇王府内。 蒸腾的雾气从满釉的屏风上滴落,水池里的花瓣溢出来落在地上,水溅在浴池的台阶外还没有收拾,香薰的热浪也还没有消散,用过的毛巾随意的挂在屏风上,浴池中暖如盛夏。 宋石走进来,便被一阵热浪顶的转身出去,宋石无奈打开窗户散散浴室的热气,才关了窗进去用江筝洗过的水,对付着洗洗。 宋石刚将毛巾搭在肩上,一只柔软的小手便抓住了他手里的毛巾,认真的为他擦背。 “怎么进来了,还没有收拾。” 江筝手掌一撑水池,跳着坐上去,沐浴后的小腿露在空气中,紧挨着他继续帮他擦:“就是想进来嘛。” 宋石闻言一手揽住她的腰,瞬间将她拽入水中,既然来了做点别的。 “王爷!” 宋石苦笑着将脸抵在她如玉的脖颈上,声音沙哑:“跟你说了……别这么叫……” 江筝环住他肌肉紧绷的腰,声音温温柔柔,狡黠爱玩:“为什么呀王爷……”最后两个字声音尤为缠绵。 “自找的是不是……” 花瓣溢散在地上,暖意一点点汇聚,池水浸湿了台阶…… 一个时辰后。 江筝在床上滚了几圈,翻个身赖入宋石怀里。 宋石靠在床头,看着手里的折子,顺势揽住她。 江筝从他胳膊的缝隙里看了眼书封,又从他手上滚到床的最里面,再滚回他怀里,反复几次后,脑袋枕在他胸口,长发散在身后听他的心跳:“哥哥……” 书顺势敲在她脑袋上:“好好说话。”另一只手却托着她的腰,让她躺的舒服。 江筝哼了一声,突然抬头撞开他的折子,气呼呼的看着他:“我就是生不出儿子,你也休想纳妾!” 宋石看她一眼,捡起掉了的折子:“知道了。”继续看。 “就这样?”江筝捧住他的脸,让他看着自己,她跟他说认真的,不是假话,就是不准他纳妾,他是她一个人的,就是做了王爷也一样,所以很认真,很认真。娘说什么让她先生个儿子,总之她就不开心。 “嗯。” 江筝不开心的抱紧他:“就是不行嘛,我不要你像爹爹一样,我也大度不起来,我就只想你看着我,我也只看着你好不好。” “好。” “就这样?”江筝不太相信的看他一眼。 宋石揉揉她披散的长发,能有多复杂。 “那你的王位给谁坐?” 宋石想一想:“郡主这一胎……十之八九是位皇子,大皇子和二皇子年龄差的如此小,如果郡主不介意的话,二皇子可以放在王府养大。” 江筝惊讶:“郡主这一胎是皇子?” 宋石见她注意力到了郡主身上,继续看折子:“十有八九。” 江筝下巴抵在宋石胸口:“我觉得郡主也心里有数,我好几次说公主,郡主都没有接腔。”随即又无所谓道:“那太子也是大公子,郡主不会让下面的人立贤的,总之你趁早绝了纳妾的想法。” “嗯。” “嗯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我本来也没有纳妾的想法。” 江筝突然羞涩的笑了,手指慢慢卷着自己的长发:“是因为我可爱、聪明又贤惠吗……所以有那么多的喜欢我……” 宋石突然觉得折子也不是非要现在看…… 镇国公府内。 裴六娘一身单薄的旧春衫,坐在台阶上看着内城渐渐落幕的烟火,今天是忠勇王府的乔迁之喜,忠勇王府。 裴六娘突然有些恍惚,以前她就觉得他有前途,为什么会如此觉得?裴六娘觉得那都是她很久很久以前会想的事,现在的她都想不起来为什么要那么做。 哦,想起来了,她觉得安国公府没有支撑门楣的人,安国公发现后继无人后肯定会重用他,到时候她就能妻凭夫贵! 甚至不重用也没有关系,身为武将,又是安国公府的兵,总有上战场的时候,如果有了战功,她最次也是将军夫人,若是不幸他去了,她就是遗孀,有了这个身份,她更是进可攻退可守,万一姐姐有个万一,说不定她和严世子也不是没有可能。 裴六娘突然冷笑,严不予……现在的严不予算什么东西!从早忙到晚带回来的也不过是一点东西!无能!窝囊!废物! 严不予从外面进来,仿佛没有看到她,直接向自己的房间走去。 严不予现在兵营做卒,不是在自家兵营,也不是安国公一系,只是新成立的小营,没人知道他是谁,也没有人感兴趣他的事,每天训练辛苦、俸禄很低,但他也做了半年了。 现在他的院子里重新添置了一些东西,至少该有的都有了,四季的用品虽然不是最好的,但都是他现在的俸禄能支撑的,至于后面住了谁,他也懒得看,更不在乎那个疯子每天骂他什么。 严不予现在从外面回来只想睡觉,累的一句多余的话都不想说。 “严不予!严不予你懦——” 奶娘已经火冒三丈的提着木杖出来:“不长记性是不是!大头把你的女人带回去!”本来大少爷当初说把他给了大头,也只是说说,大公子精神不济,一时气话说过了也就说过了,她安安分分做人,她们这些人总要看在王妃的份上不敢胡乱作践她。 结果裴六娘倒好,看大少爷失势了,翻不了身了,镇国公府的一切都和大公子没有关系了,什么难听的话都敢对着大公子说,她以为这样大公子就会赶她出去!呵,大公子直接将她赏人了!活该! 好好的主子不当,偏要找死!以为大少爷捏不死她了吗! 第429章 昏昏欲醉 蔡府内。 楚翩刚刚从浴房出来,赤脚踩在地毯上,热气蒸过的肌肤散发着柔静的粉色,一袭雪纱透的紫色里衣从肩膀垂到脚踝,长发散开,灯光下的女人散发着风情万种的岁月静好。 慧姑姑看了夫人一眼,又习惯的移开目光,夫人不刻意做端庄的大家夫人时,透着股说不出的风流韵意,尤其这些年养的好了,让人看了仿佛要痒到了骨子里,绝不是正经女儿家养出来的慵懒,而是妖娆美。 好在,夫人这种时候很少,往往也只是沐浴放松后,会带出一些不刻意隐藏的习惯。 蓓姑姑端了一小盆清水出来。 楚翩斜靠在榻上,长裙略掀,闲闲的把一只手放进去沾沾水又将水弹开,再将手放在温火上轻烤,让油脂快速溶解在肌肤中:“眼看天气一天天热起来了。” “是啊夫人,迎春花都开了。” “老爷回来了吗?”虽然这段时间他身体好些了,但这些日子宴请不少,还是要注意着,明天再让大夫来看看。 “应该回来了,都这么晚了。” 回来就好,楚翩起身让蓓姑姑将小暖炉撤了:“休息吧。” “是。” “老爷,老爷,您走错了,这里不是东跨院,老爷,老爷,小心脚下……老爷……” 慧姑姑闻言急忙将外衫取下来给夫人披上,有些疑惑:“老爷怎么才回来……奴婢去看看。”这么晚了…… 楚翩蹙眉:“蓓姑,吩咐厨房准备解酒汤过来。” “估计厨房备着,奴婢这就去取。” 蔡夅已经踉跄着进了屋,年轻人即便喝醉了也风姿依旧、意气风发:“没走错……”说着坐在距离门口最近的椅子上,一动不动。 小厮连叫了老爷好几声,老爷都没有反应:“老爷……老爷……” 楚翩已经拿着温毛巾走了过来:“怎么喝了这么多?” “回夫人,韩总司和江小爷都在,没有办法……” 楚翩将温毛巾敷在他额头上。 蔡夅眼睛睁了一瞬,温暖的香气敷在他脸上,让他伸出手下意识抓住落到眼前的衣袖,脑子更加昏然。 楚翩拉了一下袖子没有拉开。 小厮心里咯噔一下,觉得不太对,唯恐夫人生气,急忙道:“奴才来……” 楚翩自己又扯了扯:“不用,你去叫两个人把他抬到耳房去。” “是。” 楚翩扯了一下袖子。 蔡夅身体顺着这股力道将脑袋跌进她怀里,沁香扑鼻。 刚进来的姜姑姑瞬间转身,紧张的站在门口,不敢再进一步。 楚翩镇定的揪住他头上的发髻:“蔡夅,阿夅……” “嗯……”声音模模糊糊,却亲昵自然,脑袋下意识在她胸前蹭了蹭,疲惫汹涌如潮。 楚翩看着他愣怔了一下,继而清浅一笑,扶住他的肩,将他小心地放回椅背上:“不能喝还喝这么多。” “楚翩……” “不喜欢这个名字,不许叫。” 男人委屈的嗯了一声,安静闭上眼。 蓓姑姑端着醒酒汤回来,就见姜姑姑一个人在门口:“怎么在外面?” “没事,这就进去。” 蔡夅喝醒酒汤根本不配合,他不喝,味道冲。 小十八耐心的哄着自家闹情绪的主子爷:“老爷,您喝一点,就喝一点就去睡了,老爷喝一点,老爷……” 楚翩接过来,抬起他下巴给他灌进去。 “唔唔……唔唔……” “行了,抬进去吧。” “是,是,夫人。” …… 翌日。 蔡夅醒来刚打算唤人,骤然发现不在自己的地方,瞬间坐起来,察觉是楚翩的耳房后不禁松口气,又躺了回去。 小十八已经在外面候着了,听到动静,终于松口气,他快被几位姑姑笑话的不知道往哪里钻了:“老爷,您醒了,奴才进去伺候了?” 蔡夅深吸一口气:“进来吧。” 房门打开,蔡夅听到外面楚翩让人摆放花盆的声音,蔡夅愣了一下,房门关上,声音消失,只依稀还有一个声音的影子:“夫人醒了?” “回老爷,醒了,老爷可觉得有什么不舒服?” 蔡夅摇头,没有。 …… 楚翩站在花丛中看到廊下出来的蔡夅,晨光打在他身上,陌上人如玉,楚翩嘴角不自觉的挂上一抹笑意:“头不疼?” 蔡夅摇摇头,站在廊下看她和她的花花草草。 年轻人就是好,晚上喝成那样第二天依旧生龙活虎:“一会大夫过来,让大夫给你把把脉再出去。” “知道了,进来吃早饭了。” “等一下,还有两盆没有摆好。”说着又指挥着下面的人忙。 “嗯。”蔡夅就站在廊下安静的等。 待楚翩抬头,见他竟然还在原来的位置上站着:“你今天休沐?” “不。” 楚翩无奈从花圃出来,洗洗手,带他去吃饭。 “夫人,外面有位姑娘来找您?” 蔡夅在旁边拿着毛巾给她。 楚翩接过来:“谁?” “回夫人,那姑娘说叫小玉,以前在夫人手下做过丫鬟,想进府来给夫人磕头。” 楚翩皱眉:“告诉她不用来了,如果她实在过意不去,让她把赎买她的银子留下就好。” “是。” 蔡夅幸灾乐祸的看着她:“怎么样?缠上你了,年前一次,年后两次,死活都要给你磕个头。” “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我实话实说而已。”蔡夅跟在楚翩身后,乖巧的进去吃饭。 …… 楚翩没让姜姑姑给她盛汤:“年也过完有段时间了,分封都结束了,郡主有没有跟你提过你的婚事?” 蔡夅盛了满满一碗汤,闻言让姜姑姑等人去看看外面的人走了没有。 “是。”老爷这是嫌她们碍眼了,不过老爷自从病情好转了后,越发像他这个年龄的年轻人,不过也是,现在国无大事,老爷万事顺心,是该放松放松。 “我不行。”蔡夅一锤定音,顺便咬了一口卷饼。 楚翩一开始没有反应过来,手里还夹着笋丝,反应过来后瞬间将筷子放下,不敢置信的看着他,他在说什么胡话!莫不是最晚喝酒喝傻了!“你知道你在胡说什么!?” “我再重复一遍?” 第430章 三年后 楚翩看着他,张张嘴,愣说不出一个字来,这……如果是真的,对男人似乎是致命打击,她不该如此直白的不顾他感受的问出来。 可……楚翩从来没想过这个可能,而且,他怎么就不行了,他跟不行有什么关系,他有过女人吗?什么时候知道的,看过大夫吗?大夫怎么说? 楚翩有无数疑问想问,怎么能轻易下这样的结论,但好像她问又……“看过大夫了?” “吃饭。” 楚翩看他这样子是不想说,可,好端端的蔡夅,四肢健全,哪里都好,怎么就……就不行了,楚翩怎么看他都不像是不行的人。 楚翩瞬间没了吃饭的心情,但见他吃的一如往常,又不得不装作没事人一样拿起筷子,可就是想不通,怎么就…… 楚翩骤然想到他昨晚靠在自己胸口,后续似乎也没有任何逾越的举动,就是很安静的靠着。 当时她不觉得有什么,可现在想想,就很有什么,他这个年龄的正常男人,靠在一个女人身上,会不想点什么? 就算蔡夅喝多了做不了什么,手上总有些下意识举动,可是蔡夅没有,他就是很正常的靠着,借力而已,完全不是一个正常男人该给出的正常反应? …… 蔡夅今天心情格外不错,尤其想到楚翩说不出话的样子就更不错,甚至觉得万听阁的大门都格外气派:“早。” “蔡……蔡大人早……”蔡大人什么时候如此好……说话了吗? 蔡夅想她接下来会做什么?试试他?别人试肯定治不好:“早。” “……蔡,蔡大人早……”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 楚翩心情格外复杂,早已没了侍候花草的心情,这种时候,还谈什么婚事! …… 三年后。 敬客楼雅间内。 宋初语一身素雅,身上没有任何多余的佩饰,她温柔的垂下头,想给活泼好动的小儿子擦擦手,谁知小家伙不配合,一下没抓住,宋嚣脱开娘亲的力道快速向外跑去。 小太监、大宫女见状立即追上。 宋初语叹口气,无奈收了手帕,神情依然温柔淡然。五娘外调回来,她和小筝在这里定了酒席,为五娘接风洗尘。恰好嚣儿闹着出来玩,她出来的早了些:“一刻也停不下来,不知道随了谁。” 如意为郡主倒杯茶:“二皇子活泼好动,以后定然像国公爷和忠勇王一样骁勇、豁达。” 宋初语冷哼一声:“目前除了块头,没觉得他哪一点像父亲和大哥。” 如意也就听听,还能跟着应和是怎样。 宋初语趁小儿子跑了,难得也清静片刻,宋嚣,本名不叫宋嚣,而是宋晓,寓意天光破晓、国泰民安,是钦天监和清远算了又算给他取的名字。 但完全事与愿违,他跟国泰民安没有任何关系,他从出生开始,一天能哭十余场,声音震耳欲聋、中气十足,他饿了哭、不饿也哭,难受了哭、不难受也哭,怎么哄都没用,太医在宋嚣没满一周前就没有离开过宋嚣的院子,可就是查不出任何问题。 最后还是院正不确定的推测,‘二皇子可能是在运动,用哭消耗过剩的力量’。 宋初语那时候才终于睡了个好觉。 可就是这样,小嚣也很难带,清远那样好脾气的人,带了没一个月就给奶娘们送回来了。 宋初语现在还记得奶娘痛哭流涕的感激,谁都知道小山的奶娘里没有一个留下,她们和她们的孩子都随着小山戒nai被遣了回去。晓儿这里下面人没人敢懒惰,都打起了十二分精神,谁知道晓儿个人不配合,他只跟她和清远或者小山睡,换做别人怎么哄都不行,如果晚上看不到他们三个其中一个,就一直哭,一直哭,天都哭塌也不回头。 宋初语觉得自己现在脾气好,一半的功劳都要归功于嚣儿,下面的臣子再如何聒噪能聒噪过孩子不间断的哭声?他们再胡搅蛮缠,能抵过怎么哄都听不懂的孩子? 后来,嚣儿大了点,宋初语觉得他听得懂话了,总该改善了吧,结果完全没有,他不看人脸色,不听人劝阻,小的时候是真听不懂,长大了是当听不见,清远的话到了小儿子耳边自动被过滤,他所有的一切都是对牛弹琴,牛根本不看他一眼。 清远一气之下给他改了字,叫——嚣,用清远狡辩的话解释就是,声音要大,希望他以后声音大一点,别跟倔牛一样不吭声,要不然就是乱嚷嚷。 宋初语刚端起茶,外面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 “谁家的孩子!不长眼睛的吗!”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没有看好我家小公子,对不起,对不起,多少损失我们出。” “是他挡小爷的路!” 是,是,春尾觉得小主子说的对,所以别再说了。按理说二皇子所到之处轮得到这些人不长眼的挡路,可这不是没有摆驾吗,原谅他们:“再夏还不扶小二哥起来。” “是。” “烦死了!放我下来!” 宋初语拿出荷包里的耳塞,放入耳朵里:“回去让小山好好管管他。”声音依旧温柔,只是懒得听了。她不是暴君,清远更是好脾气,不知道这孩子像谁。 如意也不敢袒护二皇子:“是。” 宋初语喝口茶,向窗外看去,恍惚看到一个人的背影,手里的杯子疑惑的顿了一下,恍然想起那个人是谁?秦……莲秀?她在卖煤渣? 宋初语又淡淡的收回目光,说起来:“康睿现在在哪里任职?” 如意懵了一瞬,向来事无巨细清晰的记得大殿下、二殿下一个月前吃了什么的如意,听到这个名字骤然有些反应迟钝,好在,此人不算寂寂无名,更是和刘家千金定过婚事,他还略有印象。 但即便如此,让他清晰的说出那人现在的官职也有些强人所难:“回君主,三年前此人外调,应该还在任上。”回去他就把这个人的履历详细看一遍。 “外调了啊,没有将他‘嫂子’带走?’” 第431章 原初中 宋初语顺便拿下了耳朵里的降声棉。 如意见状,神色瞬间郑重,尽量回想已知的所有事情,串联事情最可能的经过,组织客观的语言:“回君主,康大人和他大嫂当年因为刘小姐的事,很不愉快,康大人申请外调时除了刘家不同意,他大嫂也不同意,但康大人还是走了,虽然没有带走康家大嫂,但是带走了他侄子。”如果有出入,他会尽快向君主参补。 “带走了他侄子……”宋初语看着下面的秦莲秀,打了补丁的旧衣服,捡来的煤渣,蹲在那里并不顾忌她的形象,头发虽然梳的一丝不苟,可眼神与她周围的小贩一般无异,可见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与记忆中带着几分小聪明的趾高气昂完全不同。 但以他们两个人的条件,康睿带着孩子确实比较合适,何况那本就是他的儿子。 只是宋初语没想到他退了和刘家的婚事后外调了,难怪这几年没有听到过他的消息,能在事业如日中天的时候外调,他也长进了:“她不知道康睿调哪里去了吧?”要不然也不会在上京城受罪。 如意:“……是。”如意立即借着去看二殿下的空档,让人去查楼下的妇人和夏朝天德年的状元康睿。 “是。” 一刻钟后,如意提着一篮紫薯酥进来:“君主,下面的妇人的确不知道康县令调到了哪里,本来康县令外调后康家大嫂依旧住在当初翰林院给康县令的宿院处,周围邻里看在她和康县令的关系上,也多有接济,日子过的尚可,可随着同院的杨编纂升迁,夏朝末年的蔡大人官职越来越高,康家大嫂去了学士府,说康县令要回调,他有更大的能力,不比任何人差,让大学士切勿忘了康县令的献计之才。”恐怕是献计之恩:“暗示该升迁的是康县令。大学士何曾受过这样的‘指点’,当即叫了康县令回来申斥,康县令因此继续外迁从泾河县到了平河县,康县令第二次外迁地没有告诉康家大嫂,康家大嫂因为拦截大学士轿子的事,被从驴滚胡同赶了出来,因为户籍不在上京城,她分不到土地,目前住在救济处,平日给人浆洗衣服,或者捡东西来卖,但也有人说,她……” 如意斟酌了一下用词:“康家大嫂对康大人有什么,康大人才躲了出去,现在知道康县令调处的人不多,知道的也没有人告诉她,奴才估计她找不到康大人便一直在上京城问,估计是现在日子艰难,想去康县令的驻地。” 宋初语想想倒是不意外:“从泾河县调到平河县,一地比一地偏远。” “是,但康县令有翰林院的资历,又是在有成绩的情况下外调,再过十年必然升迁,十五年后还有望调回上京城升到从五品,或者直接在地方升迁做到从四品应该不难,所以不失为一个升迁的好去处。” “他跟他嫂子有什么吗?” “没有,康县令的风评还可以,一直对他嫂子发乎情止乎礼,听说平日两人见面,门都是开着的。” “那可未必,在上京城时没有不代表以前没有。” 如意不说话了,下意识用余光看了君主一眼,又慌忙移开目光,不解君主为何好奇这样两个人,而且对这两个人颇有兴趣,如果只是因为康县令和刘家小姐有过婚事又不尽然? 裴五娘、江筝来的很快。 三年不见,裴五娘衣着褪了繁杂,头上没有一根珠钗,发髻用飘带简单挽着,衣服越发接近骑装样式,本来寡淡的颜色穿在她身上偏偏英姿飒爽、肃穆傲然,颇有让人移不开眼的飒爽、果决。 “裴姐姐,我怎么觉得你越来越好看了,不行,改天我也要弄一身裴姐姐的装扮来穿。” 裴五娘笑着捏捏江筝的小脸,柔滑让她忍不住又捏了一下。 “姐姐,君主你看她。”江筝一袭上京城最昂贵的交云纹缂丝粉色织锦,头上是私制阁能工巧匠耗费半年打造的镂空小花楼,正面三排高钗,侧面六枚石榴簪,后面一排辅钗,美轮美奂,更不要提她腰间坠着的同色粉玉,雕工精致、价值连城,她一举一动似乎都在讲述着上京城的繁华和富庶。 宋初语也想捏捏她粉嘟嘟的小脸,她整个人像个粉团团一样可爱诱人,完全看不出已经是两个孩子的母亲。 她和五娘比简直两个极端,看的出来五娘真的喜欢朝政,筝儿则不同,她不喜欢朝政,也弄不来枯燥的数字,家里中馈都是扔给管家,唯恐俗事耽误了她发呆的时间。就是来找自己玩,见她聊起朝政,她也是自己一个人在旁边玩花花草草,一团孩子气。 但江筝眼里的光并不比五娘眼中暗淡,站在五娘身边,眼里的朝气也不被任何人比下去。如果裴五娘如劲草,她则是富贵如盘的牡丹,养在深闺,灼灼耀目,仿佛经不起风雨。 可宋初语知道,她经得起,没了精心养育的土壤,她也可以如野花般平庸旺盛。 但宋初语还是很喜欢看现在的江筝,而不是她随意的甩着头上的旧簪子说一句‘过日子而已,哪有不磕磕碰碰的,我二姐是想不开’。 “这可是咱们镇国王妃,我可不敢管她。” 裴五娘先施了一礼,才坐下:“臣一回来,君主就拿臣寻开心。” 江筝也问了礼,坐在君主侧手边:“臣妾刚刚看到二殿下了,二殿下一天一个样,又高了,蹲蹲以为见到了大号的弟弟,不上来。” “说到孩子,严治你们夫妻是不要了是吗?”宋初语是无所谓,养几个孩子也是养,在他们家住着就住着。 但镇国公和镇国公夫人只有这一个孙子,严大公子不成婚,严三公子混不吝,还没定亲弄了个私生子,镇国公夫人已经不管他了。 只是两位老人家几次风雨无阻的等在大门外想见孩子一面,看着怪可怜的,可让他们接走,他们又不,这事如果不是严不渭警告过他父母她都不信。 第432章 六幅画 裴五娘见说到治儿,神色都温柔下来。 江筝知道:“刚刚裴姐姐还绕去国子监看了看治儿,结果治儿只认识严不渭不认识他娘亲。” 裴五娘无奈,她外调无法回京,确实失职:“一会就领回去。”她是真的想治儿。 宋初语亲自给她斟一壶酒:“敬你一杯,这几年辛苦了。” 裴五娘不敢受,被江筝按了回去:“让我小姑子给你倒,我们都比她大。” “是,嫂嫂说的对,只要嫂嫂说这句话不心虚,您就比我大。” 裴五娘笑了,看着她们两人还像以前一样,好似这三年时光也没有什么变化,也瞬间踏实下来。 ——咚咚咚—— 三人聊着北疆的风光。 如意确定主子面前没有什么缺的,笑着去开门,片刻后拿回来六幅题了诗词的画。 如意让跟来的人依次将六幅画展开:“回君主,巧了,今年是三年一度的大比之年,文人墨客云集上京城,各大酒楼都推出了文章大比活动,今天是敬客楼遴选的日子,所有雅间的贵客都可以为最终选出的六幅画作点红,点红最多的一幅便是本月的魁首,可免吃住一月,君主和裴尚书可要点评一二?” 江筝托着下巴看着好看的如意。 如意立即加一句:“王妃娘娘可要玉手亲点?” 江筝想想:“好吧。” 六幅字画,考了三项,能脱颖而出送到雅间让人点红的,自然都不是凡俗之辈。 宋初语看了看六幅字画,转向五娘:“可有喜欢的?” 裴五娘也很久没这么放松了,看着六幅画,再看看上面的诗词,对她们来说,这些都是过于‘稚气’了,即便这些人中有的能在秋试时脱颖而出,到能跟她共事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放在她们面前的六幅作品无论多精妙,也就是好看的艺术品,都不够她们亲自点评。 但店家图个热闹,她们也图一个开心,裴五娘没有吝啬夸赞的词汇:“若论画的意境,臣看中第三幅,樵夫晚归,夜路崎岖,意境深远、颇有感悟,配的诗也不错。皎皎朗月照,山藏万物归,闲从山中过,只取最初心。” 宋初语点点头,的确好,不禁看向江筝:“喜欢哪幅?” 江筝选第六幅,鸭戏图,母鸭带着七只小鸭觅食,一只小鸭子掉进了泥坑里,一只小鸭子将头埋进水里,似乎又被小鱼惊出水面,头上湿淋淋,配诗十分浅显易懂。 吾觅子饱腹,子惊水中深,迟迟不池池,此镜照吾身。 宋初语将视线放在掉进泥坑的小鸭子上,又转到水池旁的小鸭子上:“的确浅显易懂,点吧。” “君主不点?” “我点第一幅。” 房间里的所有人才敢看向第一幅,画中一山一水,别无它物,可就这山水却给人铺面而来的巍峨汹涌,山巍峨耸立,水奔涌澎湃,整幅画中没有一草一木,泼墨一气呵成,单调、突兀、浓烈又肆意。配诗却缱绻温柔。 水削一缕镇山魂, 山定万千奔涌路。 缱绻相对可相识? 不问平定不问生。 江筝避开它,是单纯的不喜欢;裴五娘避开它,是出于官员的本能。但现在君主说不错。 江筝又重新看了一遍:“嗯,画的不错,诗是不是太锋利了。” 裴五娘试着开口:“结尾不锋利,是虚无的意思,日月所照,岁月所长,说不出因果和对错的意思。” 江筝哦了一声,点红给第六幅。 裴五娘见状,点红给第三幅。 宋初语给了第一幅。 江筝:“如意,一会告诉我们哪一幅得了魁首。” “是,王妃娘娘。” …… 如意不单问了谁是魁首,还问了这六幅画分别是谁做的,特意换了一个雅间让掌柜的给他指了指人,认了认。 掌柜的诚惶诚恐:“大人,大人,可是诗词书画有什么不妥,小的……” “无碍。”元夏自开国以来不限制言论,文人墨客想说什么都可,但文人墨客似乎都很谨慎:“都很好。” “多谢大人,多谢大人。” …… 如意见主子几人吃的差不多了,才助兴般开口:“忠勇王妃娘娘猜谁得了魁首?” “快说,快说,我可押了一间铺子呢?” 宋初语、裴五娘也看向如意。 宋初语押了一块玉,裴五娘押了一座庄子,就等一个结果。 如意笑着开口:“裴尚书好眼力,是第三幅。” 裴五娘顿时看向江筝:“多谢了。”说完拱手:“也谢谢君主赏赐。”看的多了,自然是第三幅,第一幅再出彩,也不会是它,不过,第一幅画工的确登峰造极,有机会倒是可以见见。 江筝颇为失望,但也说不出第三幅有什么不好:“小鸭子画的多好,那幅画多少银子,卖吗?我买了。” “王妃娘娘稍等,奴才这就去问。” …… 如意被掌柜的带着下来找画作者时,一楼的东南角已经吵成一锅粥。 一位锦衣公子不依不饶的推开狼狈的店小二:“就是你干的!这么宽的路他不往东摔不往西摔!为什么偏偏往曲大哥身上摔!你敢说不是你们推的!!” “说话要有证据,鹤公子你有证据吗?我还说就是那个小二自己摔的,怪只怪你的曲大哥倒霉。” “就是。” “曲大哥,你没事吧!还愣着干什么!拿凉水!请大夫!都瞎吗!请大夫!” 小二吓的跪在地上:“公子,公子,小的不是故意的,小的真不是故意的,小的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被称作鹤公子的少年瞬间抓住小二的衣领:“说!是不是有人撞你!” 旁边一桌的锦衣少年们立即开口:“说话可要谨慎了,无凭无据的冤枉人谁也救不了你。” “就是。” 鹤公子一脸焦急:“你不用怕,你就说是不是有人推你!” 小二惊慌不已,两边的人都是贵客,他哪个也得罪不起:“小的不知道,小的真的不知道,小的也不知道怎么就摔了!” “胡说!你一个跑堂的,看腿脚就知道做了多年,怎么会犯这种错!他们这些人分明是不想曲哥参加二十天后的的秋试!大夫来了没有!” 第433章 曲一锦 掌柜看着满地狼藉,慌张不已,这……怎么就这样了,两边的人怎么吵起来了,哪个他也得罪不起啊:“大人,大人,说话的人就是鸭戏图的主人,您先稍等,小的立即去处理一下。”要死了! 如意看着两桌的人,视线在受伤的人身上停了一下:是他? “这是怎么了?曲公子可有大碍?”掌柜的急忙上前,赶紧查看曲公子的伤势,见曲公子右胳膊上的薄衫已经完全被砂锅里滚烫的热汤浸透就知道要不好,这样热度的汤浇下去,曲公子的手臂肯定……“叫大夫了没有!” 一盆凉水瞬间浇在曲公子手臂上。 “落汤鸡,哈哈!好一只落汤鸡!什么文曲星,我看是公鸡仙官!哈哈!” “掌柜的,掌柜的,已经派人去了,马上就来!”他们酒楼不远就有医馆。 云鹤上去就要动手。 一旁的朋友急忙拉住他:“冷静,你不参加秋试了?你一出手就着了他们的道,一锦的伤势要紧。” “我宁愿不考。” 如意的视线从隔壁桌上的几个人身上扫过。 “看什么看!没见过恶有恶报吗!” 请大夫的小二很快跑回来:“掌柜的,不好了,隔壁医馆没人,大夫带着一家老小回老家去了,不过,小的也没耽搁,已经让人去长寿街寻大夫了!” 掌柜的只觉得眼前一黑。 “看吧,我们就说是报应!为什么好端端的别人都没事,就你们的‘文曲星’有事!这不是拿了头名老天都看不过去了!” 云鹤顿时冲过去:“怎么会这么巧!分明是你们早有预谋!”就要动手! 曲一锦脸色苍白,急忙拦住云鹤:“秋试在即!云鹤,我没事,别冲动。” “大哥!分明是他们做的!” “别冲动!” 另一边的人笑了:“听见没有!让你别冲动!赶紧给你的曲大哥找大夫去吧。” 云鹤挣开曲一锦的手:“你们——” “我们带了大夫,如果不介意的话,扶他上去让大夫看看吧,这里人来人往,不方便检查受伤公子的伤势。”宋初语拎着宋嚣,站在如意身后。 如意让开。 宋嚣奋力挣扎着,小小的个头像个牛犊子一样,不一会就挣脱了母亲的钳制,快速向楼上跑去。 后面一直战战兢兢跟着的人见状,立即追上。 如意看向楼梯的方向,继而瞬间看向春尾!怎么回事?君主为什么下来了? 云鹤感激的看了眼说话的女子,急忙去扶曲大哥:“你们有大夫,太好了!麻烦你们了,放心,我们银子一分不会少。你们等着!蝇营狗苟之辈!敢做不敢当的东西!给我等着!” 那些人闻言顿时指向如意:“哪来的愣头青!要你们多——啊!” 如意反手将人按在桌子上,咔嚓!掰断了那人的手指! 掌柜的目瞪口呆,这…… 剩下的人就要出手。 如意冷冷的扫过去,所有想上前的人,顿时后退一步:“你,你知道你伤的是谁吗!你给我等……等着!” 云鹤也懵了!这! 曲一锦看眼来人,眼睛瞬间睁大,这是…… 如意收回手,将人甩在地上,算不上热情的示意他们:“救人要紧。” 掌柜的都傻了,看着地上惨叫的李公子,觉得酒楼都开不下去了,这可是李将军的外甥啊,天要亡他啊。 云鹤路过两人身边,感激道:“多谢这位大哥和嫂夫人。” 曲一锦下意识看过去,如意公公怎么会有‘嫂夫人’? 如意看说话的人一眼,不动声色的退后君主两步:“主子,这位就是鸭戏图的主人。” 云鹤脸上的尴尬一闪而逝,他没看出这两人是主仆关系,男人一看便器宇不凡,女子温柔娴静,他以为……以为…… 曲一锦震惊不已。 “先让他看看伤。”宋初语转身上楼。 “是。” 曲一锦惊的就要跪下! 如意看了他一眼。 曲一锦堪堪站定,心中七上八下,君主竟然在这里,平日冷静的神色,顿时有些慌乱。 曲一锦心中不安的跟着兄弟几个人往楼上走,哪里还记得手臂上的伤势,他是从郡主府出来的伶人,临走时叩拜过郡主,虽然没敢直视郡主的面容,但是这些年来逢年过节他都会随大夫人拜见如意公公,怎么会不清楚被如意当成主子的人是谁! 曲一锦觉得腿都软了。 前方不远处。 如意护着脸色不佳的君主上楼:“君主放宽心才是……”他已经听下面说了,当时他离开没多久,下面的人来报,二殿下推倒了荣华小郡主,君主和两位王妃匆匆下来,就见郡主手臂上大片擦伤,脸上挂着泪珠在那一抽一抽的哭。 荣华郡主还小,又是女娃娃,忠勇王妃和王爷十分娇惯她,平时说话都奶声奶声的,从来不与人争抢,小姑娘哭的别提多可怜了,君主见状,立即让太医查看郡主的伤势,好在只是一点擦伤,可看着也触目惊心, 因为小郡主一直哭,君主让二殿下哄哄小姐姐,但二殿下的性格,如意公公是知道的,无论君主说什么,二殿下就像聋了一样,不吭声、辩解、不道歉。 可君主不是没有是非判断能力,没有一个人向着二殿下,就说明肯定是二殿下闯祸了,只是当着忠勇王妃的面不好说,还是王妃娘娘说没事,哄哄就好,带着小郡主走了。 君主让裴尚书也回去了。 “谁的错?”如意只问了这句。 下面的人斩钉截铁:“二殿下,二殿下突然伸手推的小郡主,伺候的人没有反应过来……” 如意皱眉:“回去领罚。” 宋初语在走廊上舒缓了一会才进去,她怕忍不住揍那混账。 雅间内。 曲一锦见状,不顾手臂上的伤,急忙跪下,少年如胚玉,已雕琢出耀眼的轮廓:“一锦见过……” “起来吧,先看伤。”宋初语看向他的胳膊。 如意随着君主的视线看过去,曲一锦的衣服已经被太医剪开,上衣滑落,露出大片胸膛,肌肉漂亮、皮肤白皙,从他这个角度看过去,属于伶人的好姿态下跪的更是楚楚可怜。 第434章 不说话 如意不信三年过去了,曲一锦如果一直这个样子,龚大夫人会让他独自出门,可若是说他有胆子向君主使媚色更是找死,只能说曲一锦下意识见过过往的上位者,不自觉的露出的本能,是示弱、是臣服。 如意没有跟他计较,但也有必要提醒龚大夫人一下,好好练练他们的心理素质,对着主子这副姿态像什么样子!以后做了官,他都这样跪吗! 如意看眼距离他最近的小太监。 小太监立即心领神会,弯腰给曲一锦将衣服拉上一点,顺便扶他起来:“公子,您的伤要紧。” 云鹤等人莫名的看曲大哥一眼,再看眼从他们眼前走过的‘女子’,跪礼?曲大哥认识? 宋初语确定太医已经上手后,收回目光向里面走去,里面还有个欠收拾的! 隔着一道半栏内。 宋初语冷着脸坐在里面,看着玩茶杯的小儿子。 里面伺候的所有人,都战战兢兢的不敢说话。 “嚣嚣……”宋初语的声音不高不低。 宋嚣块头沉甸甸的站在桌子旁安静的玩茶杯,不抬头,也不说话。 “嚣嚣……”宋初语耐心十足。 宋嚣像聋子一样继续摆弄茶杯,眼睛也像死寂一般,不给任何情绪。 “嚣嚣……” 屋内伺候的所有人垂着头,安静的呼吸可闻。 隔断外,看伤的几人感觉到诡异的宁静,不自觉的转头向里面看过去,朦朦胧胧的纱帐内,依稀看到一坐一站两个身影。 曲一锦也不自觉的看过去,手臂疼的冷汗直冒,还是忍不住看过去。 宋初语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心平气和,她现在也的确很心平气和没想着揍他,就是想知道怎么了:“晓晓……” 宋晓依旧执着的玩着手里的杯子,敦实的小身体杵在那里,当没听见。 “晓晓……” 如意看眼聋子装到底的二殿下,再看向君主,试探的开口:“君主还是回去让大殿下帮忙问问二殿下,小孩子和小孩子之间更好交流……” 宋初语当着外面人的面不打他,可蹲蹲那样软甜一个女孩子他也下的去手,荣华跟宋晓站在一起被叫蹲蹲都委屈了荣华,宋晓才是敦实,一根指头就能把荣华推倒的那种,更何况他还用的两只手。 而且她绝对没有冤枉这小兔崽子,至少所有伺候的人眼睛都看得见,蹲蹲没有动手,蹲蹲甚至没有在语言上激怒他,春尾虽然支支吾吾,但小筝走后,春尾说,可能是二殿下摆弄的泥巴房塌了,就推了身旁的人。 这是人干的事吗!何况,宋初语觉得哪是可能,分明就是事实,甚至春尾还说委婉了,就是晓晓自己的房子塌了,心里不高兴就推旁边的姐姐,像话吗! 现在还要顽抗到底!他以为他这一招百试百灵是不是! 外间内,太医收了整齐的药箱,嘱咐完曲公子注意事项,谨慎的走过来,不敢看二殿下也不敢看君主:“回主子,曲公子的伤口已经包扎好了,未来几个月好好将养就是。” 宋初语闻言起身出来。 云鹤等人立即转头看过去,女子梳着妇人髻,年龄不大,举手投足间一看便出身不凡,但穿的却十分简单,但看着周围伺候的人,也知道此人不简单,尤其其中几个伺候的男人总让他们觉得怪怪的,于是更不敢轻易说话,纷纷看向曲一锦。 曲一锦已经跪下:“小的参见主子,谢主子出手相救。” 云鹤等人见状,愣了一下,犹豫着不知道该跪不该跪。 “手臂伤成这样好好将养着,秋试不急于一时。” 曲一锦闻言心中感激,这次秋试,龚夫人自然对他寄予厚望,可与这一句相比,在龚夫人那秋试又没那么重要了,郡主等于帮了他:“是。” 宋初语看向他们之中最高的少年:“云鹤公子?鸭戏图是你画的?” 云鹤见突然问到自己,隐约已经相信了心里的猜想,犹豫着要不要跪下回话,最后还是试探着拱手:“……是。” “可愿意割爱?”小筝说要,因为孩子们的事都没有来得及带走。 “愿意,我这就让人去掌柜那取来,送给夫人。” 宋初语笑笑,银子她自然会让如意付:“多谢云鹤公子。” “不,不,是你们救了曲大哥,我们该谢谢你们,一幅画而已。” 掌柜的带着闯祸的小二候在门外,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这……可如何是好,小二的说觉得是有什么东西打到了他腿上,可却说不清打来的方向,偏偏两边的人他都惹不起,这位云鹤小少爷是南郡白家的小公子,那是赫赫有名的书香世家,隔壁桌的是李将军家的,哪个他也得罪不起。 “主子,掌柜的在外面候着,要来给两位公子道歉。” “那好,我们先走,把地方留给他们。”说完又走上前看了看曲一锦的胳膊,她送出去的人隐约还有点印象,当初是个俊美好看的少年,现在看着结实多了,能参加秋试,看来龚家消了他的奴籍:“伤的不轻。” 云鹤骤然开口:“那些人就是故意的,他们就是不想让曲大哥下场,更看不得曲大哥拿了敬客楼这月的魁首。” 曲一锦想拦着云鹤都没拦住,他们这种小事,岐用君主费心。 “哦,那幅樵夫图是你的?” “让主子见笑了。” “不错。”宋初语还是很喜欢的:“如意。” “奴才在。” “你帮着查一查他胳膊上的伤怎么来的。” “是。” “谢主子。” _求发电,有三哦 第435章 宋岐宋晓 曲一锦感激不已,躬膝要给郡主磕头谢恩。 如意冷着脸瞬间伸手拦住他,让他站直。屈膝的时候像什么样子,姿态和讨主子欢心的猫一样,脖颈拉长做什么!哪有一点文士清高的样子! 曲一锦不解,他只是想给郡主磕个头。 如意手臂用力,没让他动。刚刚在下面曲一锦被烫伤时,面对众人的询问能面不改色保持风骨,没道理见了郡主骨头就软了。 宋初语示意春尾带上二殿下,她们回去。 曲一锦等人立即拱手相送。 …… 宋初语出了雅间,脸色瞬间难看,抬手就要抓想从春尾身后跑走的宋嚣,还想跑! 宋嚣见状,一溜烟跑了出去:“娘亲为了别人凶我!娘亲说喜欢我都是骗人的!哼!”敦实的小身影箭一样冲出去!险些撞到端着砂锅的店小二。 宋初语吓了一跳:“宋嚣!慢点!”宋初语立即追上去:“晓晓,别跑了!” 春尾脚步更快,恨不得长出四只脚来!完了! “我不!娘为了别人追我!就是坏!”说着宋嚣已经站在楼梯口,张扬地转过头看着母亲的眼睛,恼羞成怒的滚了下去!说过喜欢他的! 宋初语懵了一瞬! 楼道里瞬间乱成一团。 春尾直接跳了下去。 宋初语撑着发软的腿,身体却笔直的站到楼梯口,看着下面。 宋嚣已经一脸血的从最后一个台阶上爬起来,对着母亲笑笑,跑了:哼!他自己罚自己总行了吧!每次都为了别人抱怨他!不能推,别跟他玩不就行了!麻烦 ! 暗卫、太监跟着一跃而下,紧追而去。 宋初语才撑着栏杆,缓缓发软的双腿。 如意匆匆出来,惊慌的弯腰守在主子身边,一动不敢动。二殿下还敢来这一套! 宋初语将还在颤的手搭在如意胳膊上,慢慢往外走:“给我把他抓回去……” “是。” 掌柜的不顾里面的客人,见鬼的趴在三楼的栏杆上,看着台阶上零星的血迹,险些厥过去!这么高,那么小的孩子说滚就滚了!这都什么事!“什么事啊!” …… 皇宫内。 宋岐一袭交颈滚金边学子长衫,少年神色肃穆,目光冷凝,带着严治匆匆从国子监赶回来。 严治小腿追的吃力,但依旧努力迈着腿追着,小脸上还挂着与前方小少年几乎一模一样的神情。 冬平弯腰跟在大殿下身后,脚步飞快:“大殿下不必着急,君主没事。” 宋岐却没有放慢脚步,娘亲都传太医了! 乾明殿内。 宋初语刚刚传了太医,倒不是被这个逆子吓出病来,只是要喝些安神的药,才能跟那个逆子说话。 林清远轻易不打孩子,看着宋嚣额头上的血,都尽量让自己忍着,因为嚣嚣不吃这一套,可是再怎么说服自己,看着一口气喝下一碗安神汤的郡主,林清远也气的火冒三丈:“很好玩是不是!当着你母亲的面滚楼梯解气吗!” 宋嚣不服气,两个人压着他算什么本事!都是一群大人欺负他一个小孩子!何况,这是他跟母亲的事!“放开我!”宋嚣挣扎着。 可两个侍卫压着二殿下,谁也不敢松手。 “你还……” 宋嚣不服气的看着父亲,他就推了就滚了!就是做了!就是不服气他们压着他! 林清远看着他这样子,告诉自己不能动手,不能动手,但也没忍住一藤条抽了过去。 宋嚣面不改色,依旧气呼呼的看着爹爹:打吧,打死他好了! 宋初语喝了安神药的头都疼了,藤条都打断好几根了,有什么用。 “我没错!我没错!爹爹就是打死我,我也没错!” “你——” “闭嘴!”凌厉稚嫩的声音响起,宋岐抬步走了进来,孩童还小,却初具威仪。 林清远一肚子火,不想动手,都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 宋岐目不斜视的走过去,顺便拿过爹爹手里的藤鞭,躬身:“小山给娘亲请安,给爹爹请安,小山祝娘亲天天开心,爹爹永不生气。”说完不等两人回话,拎起弟弟向外拖去。 宋嚣顿时有些慌:“放开我!宋大山!你放开我!放开我!” 宋岐神色丝毫不变,任他又踢又咬,拖着他的力量丝毫未减,一直这样把他拖到了演武场,甩在场中央。 宋嚣胖大的小身体滑出去很远才停下:“宋大山!你以大欺小!” 宋岐不慌不忙,来的路上冬平已经告诉他发生了什么事,他不反对晓晓把他身上弄多少伤,更不管他想从哪里滚下来,但不能当着爹爹和娘亲的面,这是底线,更不能拿他不值钱的小命让父母担心! 宋岐脱了一只袖子:“你推了荣华郡主?” “那又怎么样!?她活该。” 宋岐点点头,动作细致的用袖子将自己一只胳膊绑起来:“让你一只手,打过我,荣华郡主活该,这件事我让所有人对你既往不咎,如果输了,用你的狗腿去给荣华道歉!” “一只手!?”宋嚣不屑又有些畏惧的看着前面绑好一只胳膊的哥哥,跃跃欲试,又觉得胜之不武,他可跟哥哥一样高了?哥哥确定! “一只手。” 但最后想赢哥哥的心占了上风,这是大山自找的:“我赢了,就是她活该,娘亲也不能再找我麻烦!” 宋岐沉腰,小小的身板有模有样:“是。” 严治仰着白净的小脸看看风,不慌不忙的挪动小腿,站到没有风的地方,拿着毛巾,小大人一般站在场外,等着给大殿下擦沾到手上的脏血。 旁边收拾刀架的小将军,看了跃跃欲试的二殿下一眼,又移开目光,怎么就不长记性,让他两只胳膊,他也未必能赢。 “看好了!”他也是有师父的!宋嚣趁其不备瞬间冲了上去。 宋岐身形一晃,四两拨千斤将他扔出去一米。 宋嚣诧异的从地上爬起来,快速向宋岐冲去。 宋岐后退一步,伸腿一勾,宋嚣敦实的身体瞬间摔了一个狗吃屎。 林清远扶着郡主出来,神色终于温和:“不生气了吧,都给你出气了。”嚣嚣这孩子只能小山治,叛逆、心大,不服大人管教,头疼! 宋初语也察觉了,当真是油盐不进:“难为小山了。” “本来也是他的事。” 宋嚣从地上爬起来,头上摔了一个大包,恶狠狠的看着哥哥。 宋岐目光如旧,示意他继续。 宋嚣顿时向小炮弹一样冲过去。 宋岐一脚精准的踹在他腰间,将他踹飞出去:“再来!” 第436章 我知道 宋嚣趴在地上,被摔的额头红肿、屁股疼、胳膊疼,但下一瞬又撑着浑身疼痛,快速反击。 谁料这次还没有站起来,就被他哥又按倒在地上。 “啊——” 宋初语顿时闭上眼:“哎呦,真可怜……听着都疼。” 宋岐立即放开他,后退一步:“再来。” 宋嚣小手撑了一下地,又噗通跌了回去,他爬不起来了,他认输…… 宋岐将衣服结打的更紧一点,耐心的等着他:“晓晓!” 宋嚣不动,他起不来,手臂没有力气。 宋岐不那么认为:“你可以,晓晓,你可以的。” “……不可以……”他腿好疼。 严治歪歪脑袋,撅着小屁屁看眼地上倒着的人,又站直,奶声奶气:“可以哦……” “闭上你的嘴!” 宋岐一脚踩在乱吠的宋嚣背上。 宋嚣觉得中午吃的饭都要吐出来了。 “起来。” 宋嚣噌的一下从地上跳起来,目光里都是血丝,他不信打不过一只手的哥哥。 宋岐手臂一转,卸了他的力,再次将人扔出去! 宋嚣趴在地上气喘如牛彻底不动了。 “起来。” 宋嚣不起来。 “晓晓,你不会输,起来。” 宋嚣信他就是傻子。 “晓晓……” “不要喊小爷!”宋嚣瞬间起身抽出边架上低矮的刀冲着他哥而去! 宋初语瞬间抓住林清远的手。 林清远紧紧按着她,手指亦微微颤抖。 锋利的刀顺着宋岐耳廓擦过,宋岐第一次手脚并用,一脚踢翻他手里的刀,一手抓住刀将宋嚣按下,刀背瞬间抵在宋嚣脖子上! 宋嚣力竭的趴在地上。 宋岐将刀扔到瑟瑟发抖的侍卫手中,再次放开弟弟,神色依旧平静:“再来!” 宋嚣不想来了! “晓晓!!”宋岐宽和的等他:“起来。” 宋嚣觉得自己再起来就是蠢货。 “晓晓……” 不要再叫了。 “晓晓……” “我道歉!哥,我给白松糕道歉……”他不想起来了,脸都没有了,他没脸了,没脸了。 宋岐闻言看了看他,才收了身上的定势,慢慢解开胳膊上的束缚,一点点穿上,又是乖巧上课小学郎。 严治欢快的踩过地上二殿下滴落的血迹,将毛巾递给大殿下:该:“二殿下少躺一会,地上凉。” 宋嚣瞬间瞪过去,有本事跟他……陡然看到一旁的哥哥,宋嚣又立即垂下眼睑:他没瞪小白脸,哼! 宋岐接过来,擦擦手,不急不缓。 趴在地上的宋嚣,觉得自己可怜死了,红肿的眼睛看到不远处的爹爹、娘亲,瞬间可怜的嚎啕大哭:“娘,娘……呜呜……娘亲……” 宋初语心里翻个白眼:“这是想起我来了。” 林清远迎着秋光半靠在柱子上,神态放松,语气却很无奈:“可不是。” 宋初语更无奈,不得不走过去:“我去看看。” 宋嚣哭的可怜兮兮,脸上血迹斑斑,额头上、侧脸上都是擦伤,见到娘亲过来,率先张开小手:“娘……” 宋岐的声音骤然响起:“两天不能抱他。” 宋嚣吓的立即缩回小手。 宋初语见状,也就懒得伸手了,但觉得慈母的形象还是想保持一下,蹲下身啧啧有声的看着可怜兮兮的小儿子:“这脑门上的伤,看着就让人心疼……还有眼睛,哎呀,娘看了,心都痛在一起了。” 宋嚣翻个白眼,磨叽:“都不疼的,不信你看。”说着用磨破皮的小手就给了自己脑门一巴掌,顿时疼的龇牙咧嘴,但见娘亲正目不转睛的看这里,立即收敛:“看吧,是不是不疼。”女人就是麻烦,这点血算什么! 宋初语点点头:“真的呢,我们嚣嚣真勇敢。”谁疼谁知道。 宋嚣骄傲不已:“那当然。” 宋岐转身:“我在外面等你。” 宋初语快速伸出手:“来,娘抱抱。” 宋嚣闻言立即看眼哥哥,又看看娘亲,最后脸往土里一埋:不用。 宋初语满意的收回手,不过她觉得如果嚣嚣偷偷让她抱一下,她也未必会拒绝,哎,慈母多败儿:“快点起来吧,不是还要去你舅舅那,你哥哥和小治哥哥都走远了。” 宋嚣闻言从土里露出一丝眼缝,确定哥哥真的走远了,才撑着疼的不行的身体,像狗熊一样慢慢爬起来,他刚才不动就是觉得当着严治那狗腿的面爬,太丢人。 宋初语看着小儿子站定,站着的他都赶上蹲着的自己了,心里既高兴又头疼:“去吧。”溺爱的拍拍他小屁股。 吧唧! 刚站起来的宋嚣瞬间被拍在地上。 宋初语震惊的看着小儿子:“我就轻轻拍了一下?” “我知道。”是他没站住,宋嚣敦实的小身板,又熊爬了半天,再次站定,拖着这也疼那也疼的身体,向大哥走远的方向拖去。 宋初语叹口气,借着庄嬷嬷的力道起身:“随了谁?” 庄嬷嬷笑着:“二殿下就是主意大,长大了就好了。” 宋初语起来就看到不远处,清远和长子交换了个心照不宣的目光,顿时更加头疼,但有清远在,她确实对宋嚣不甚担心:“让下面打的珊瑚扇可打好了?” “回君主,打好了。” “取出来,给他们三个分了吧。” 庄嬷嬷笑了:“是。” …… 江筝看到满脸是血的二殿下,吓了一跳:“太医,太医!” 宋岐温和的看着大舅母,说话不急不慢,完全没有刚刚在家时对弟弟的凌厉,眼睛如父亲一般,笑的时候散发着愚昧又憨厚的光:“舅母,我带弟弟给妹妹道歉,妹妹好点了吗?” 江筝的目光都在满头是血的宋嚣身上,本来是有点不高兴,但二殿下的脾气她们都知道,是蹲蹲非要和二殿下玩,受伤也是她看顾不周,可看到二殿下这样子出现,她真一点脾气都没了:“快让太医看看。” 宋嚣瞬间摸一把脸上的血,得意的看着她们:胆小鬼,有什么事! 宋石突然从后面将他拎起来,放在身后,不让筝儿看见:吓唬谁。 “放开我!” 宋岐拱手:“见过大舅舅。” “见过大殿下。” 第437章 他没升 江筝赶紧让宋石放二殿下下来,拉他去看太医:“谁动的手打这么狠,小孩子打打闹闹不很正常,君主怎么能对孩子下手,快让太医看看。” 宋石看着被不情不愿拽走又不敢反抗的别扭小人,转身看向大殿下:“大殿下,正好有时间,不如……殿下随微臣去书房补一节兵法。” “但凭舅舅安排。” …… 裴五娘没能从国子监接走小治,并不灰心,跟下面的人问清楚后,转身去买小治最爱吃的点心。 外面的点心并不比家里做的多好吃,可孩子喜欢,五娘就给他买一些回去。 “大人,奴才们排队就是。” “不用,留下小舟一个人在就行,你们都回去吧。”她刚回来,公务不忙,也想给孩子做些什么。 “是。” 裴五娘站在队伍中,随着所有排队的人一起慢慢向前。 不一会,不远处走来几位小卒,向旁边的茶楼走去:“他老青算个屁!凭什么胜任百夫长的不是严大哥!是严大哥查的这批私货,最后功劳全他娘的在老青那里,老青也好意思吃!不怕噎死他!” “少说一句,严大哥都没说话。” “严大哥是脾气好,严大哥上面要是有人,轮得到那鳖孙子耀武扬威,想想就来气!” “时运不济。”几个人说着向茶楼走去。 裴五娘看到他们腰上的腰牌,想到早上出门时,见到大哥腰上似乎也是这个腰牌:“小舟。” “大人。” “去打听一下怎么回事?” “是。” …… 小舟打听的很快,晚饭的时候事情已经摸清了,说起来,也是一件小事,下面的人争一个百夫长的位置而已,连品级都很难说算的上的职务,只是……涉及到了严大公子。 严大公子带人在江口查获了一批私货,货物扣押后正在检查,还没有交上去,然后到了正常交接换班的时间,老青带着的巡卫将这批货交了上去,这种事不止一次两次了,老青有个千夫长的大哥,等于有人说话。 上面的人也会来事,每次都算是老青巡查小队的功劳,给他升了百夫长,严大公子下面的人当然就有意见,有时候说话就带了出来。 但要说严公子就这么好欺负吗,也不是,上面也知道严队这边辛苦,俸禄就给他们提了点,所以,他们平日也只是抱怨抱怨,也没有多冲动。 裴五娘明白了:“这几年严大公子在水军地巡那边的情况可打探了?” “回大人,略知一二,严大公子这些年做的尚可,虽然没有升迁,但也不是大公子能力的问题,是总有人去下面历练,升迁也轮不到大公子,但上面却一直在给他涨俸禄,算是认可大公子的能力。” “认可却没有官职,只是俸禄补齐?” 小舟神色拘谨:“回尚书,是那个意思。”可也算不上不对,这已经是元夏建立后,最公平的制度,已经约定俗成,比以前好多了。 “明天让水军司地巡部的人来见我。” “是。” …… “严大哥你升迁了!百夫长!恭喜严大哥,终于熬出头了!” “恭喜严大哥!贺喜严大哥!” “还叫什么大哥,叫大人,叫严百夫长!” 严不予被人围在中间,看着上面刚刚发下来的任命书,却没有什么反应,他前两天刚刚被叫过去安抚,意思是上面只有一个百夫长空缺,已经定了人,他这边就先不动了,但是给发了一两银子的补贴。 一两银子多吗!当然不多,但对于他来说已经够了,何况百夫长这个位置,以他现在的能力,早晚会做上去,无非就是等个几年,三年不可能五年,五年如果还不行十年总行,最晚十年,他就能做上百夫长的位置。 想要升千夫长,则需要时机,比如大案要案,或者战时立功,所以他并不急于升上去,上面的人没有选他就没有选,上去了,以他这样‘普通’人的按部就班,也就到头了,他何必不拿银子当补贴,正好他也缺银子。 但他突然升上去了,为什么?父母早已不敢再过问他的事,唯恐他崩了自尊心,他没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他确实不如严不渭,至少如果镇国公府在他和父亲的带领下早没了,他可能比现在的下场还不如。 所以现在没什么不好,但他升了。 “严大哥,你看起来怎么不高兴,这是大好事啊!” “就是,严大哥,这对兄弟们来说都是好事。” 严不予笑了:“好事,当然是好事!下衙后,我请众位兄弟喝酒!一个都不能缺!” “好!喝酒!” 路过他们巡视小队的人看他们一眼:“他竟然升了?” “他也该升了。” “哥你说我们也这么不要命的干,是不是也有机会升?” “前提是你得有姓严的那个本事。” …… 深夜,严不予送完酒足饭饱后的兄弟回家,看着这时候还有人赶路的街道,心里想到了一个人——裴五娘。 他去上面问过了,上面的人虽然没有明说,但看他们的态度就能看的出是上面有人说话了,听他们的意思,如果百夫长做的好,未必不能再升一升。 这么多年都没有人过问的事,她一回来他就升迁了,谁说的话,已经一目了然。 严不予往回走着,这种感觉绝对算不上好,可怜他?还是她觉得这对她来说只是举手之劳的小事?她随随便便一个施舍都是他求而不得的东西。 严不予慢慢的往回走,心里无端升起一团火,他宁愿是他父亲多管闲事,也不希望是裴五娘,尤其,对方还极有可能是随意的一句话,就将他搅的天翻地覆,比什么都可笑。 严不予心里不痛快,踹开府里侧门的时候,正门突然开了,三五个下人迎出来。 严不予可以头也不回的走过去,可是他突然不动了,就站在门内,一动不动。 不一会,裴五娘从车上下来,户部繁忙,她刚交接就忙到了现在。 “大人,小心脚下。” “小少爷可睡下了?” “回大人,没有,等大人呢。” 第438章 严不予想一想 严不予看着他们一行人主慈仆从的往内院走去,说不上为什么,骤然一股邪火冒上来,突然从黑暗中走了出去。 管家吓了一跳,但心里并不慌,谁人不知道这几年大少爷在府里像隐形一样,看了当没看到都不会引起大少爷注意,所以管家只是礼貌的拱手见礼,就要陪着主子离开。 裴五娘也没有停留的意思。 严不予见状瞬间开口:“你跟地巡部提了我升迁的事!不觉得太多管闲事了!” 管家吓了一跳,大……大少爷疯了,怎么如此对裴大人说话,而且,这么晚了,大少爷拦着王妃说话像什么样子,何况两人曾经…… 管家觉得大少爷和王妃就该避嫌才对,避免不必要的猜测。 裴五娘闻言一瞬间没想起来什么事,随即便了然。可并没有对他的指责说什么,想起水军那边的事,神色肃穆,没有回答他的话,直接发问:“你们地巡这三年提上去了几个百夫长?” 严不予愣了一下,他没算过,但隐约心里有一个大概的数:“十五个?”最少。 “你后来有几次又遇到过他们?” 严不予突然发觉,他一个都没有再遇到过,按说只是升迁而已,怎么可能一个都没有遇到过? 裴五娘提醒他:“水军地巡司这些年又招了多少人?” 严不予猛然抬头:“很多,几乎半年一次,非常频繁。” 裴五娘一直知道上面有意扩充水军,可元朝建立后,朝中就没有在明面上征国兵,这些年对水泽国的贸易也蒸蒸日上,两家相互合作来往,亲如一家,没有任何要反目的意思。 可裴五娘总觉得不对,她一回来就发现,全国上下的税收不对,那么另一部分去哪了?裴五娘自然盯到了水军身上,耗费巨大,成本最高,除了那里她想不到其他的。 严不予的事只是让她更肯定了自己的想法,就是说君主和林帝对水军始终没有放松,既然不放开,定然有大用,那么用在哪里?什么时候用?十年后?二十年后? 镇国公府是镇北军,现在国线推移,北军向前进守后,也是陆上强兵,海上他们并没有优势,但海军又切实存在,那么定然在如意和安国公府他们手里。 以裴五娘的推测,元夏还在休养生息之期,短期内不会用兵,那么这定然是长达十年、甚至二十年的长期国策,甚至极有可能延伸出一代水军重臣,严不予自然不是她想让镇国公府分一杯羹的最佳人选,她心里有她想用的人。 只是严不予正好在,恰好在水军地巡司做的不错,这样的人虽然不会成为多么重要的钉子,但是出其不意的话会非常稳,因为他的升迁在下面的士兵心里没有任何问题,就容易打入其中,与上面的人打配合,尽快建立属于他们的势力。 裴五娘也不是肯定对方一定配合,但即便严不予不配合也没有什么,他都是镇国公府的人,日后有功了都在镇国公府的牌匾里,就像严不渭稳住了镇国公府,谁知道未来有一天,严不予或者他的子孙是不是也能稳住镇国公府,总之都在一条船上而已。 “你多想想,往大了想。”裴五娘说完没停留向内宅走去,她相信他能懂,镇国公亲自教导出的大公子是能看出点什么的。他无论是想乘着风走,还是停下来冷静想想,知道这些都很有必要。 严不予站在原地,突然不动了,觉得上一刻因为心里那点不痛快等在这里的他,可笑透顶,她远去的脚步很稳,背影在月色下简约从容,行走间没有一丝环佩之声,他才发现她连一副耳钉都没有带,甚至没有描红,却凭借回来区区半个月的时间,已经开始谋划镇国公府的未来二十年。 她根本没有想过他,也没有想过他们之间的恩恩怨怨,她看的是镇国公府,看的是元夏的未来。 严不予从未觉得离开那个位置后,如此狼狈过,可现在他狼狈透了,他甚至跟不上她区区一眼看到的广度,还在拘泥于小事小情。 …… 严不渭放下看不懂的书,五娘天天看的什么,看的他头疼,百无聊赖的戳戳儿子:“去外面看看,你娘回来了没有。” 严治躲开,不理他。 “我跟你说话你听见了没有?” _打滚求发电 第439章 自己想开 严治还是不说话,他没有不喜欢爹爹,只是不喜欢跟爹爹说话 ,因为跟爹爹说话像没有说一样,结果很累还说不明白,宋嚣都比爹爹一言九鼎。 严不渭无聊,降尊迂贵的凑过去:“你玩什么呢?” 严治面无表情的将小手里的木块在指尖转一圈:看清了吗? “我是问你摆什么呢?” 严治顿时没了摆东西的心情:看不出来吗?这么明显? 寒二走进来,在王爷耳边说了什么。 严不渭看寒二一眼:他大哥?碰到了就碰到了,有什么好说的,五娘还能多看他大哥一眼?五娘看不上他大哥那种瞎子,他大哥没可能了。只有他,觉得他大哥也还行:“怎么了?” “大公子特意等的王妃娘娘。”那个位置大公子完全不用出来,大公子就是故意偶遇的王妃。 严不渭坐正,若有所思,五娘绝对不会喜欢他哥了,他哥曾经选了裴六娘,在五娘那里大哥就跟臭水沟一样,但是他大哥呢? 他大哥这些年越来越清心寡欲,娘跟他提了几户人家,他完全没有成婚的意思,五娘刚回来不久,他就迫不及待偶遇了? 严不渭有些不高兴,他家五娘还用说吗?哪里都好,又有能力、长的漂亮,尤其这些年越发漂亮,他大哥偶遇五娘做什么?觉得他的五娘好了?这怎么行,恶心了五娘多不好。 严不渭起身:“你等你娘,我出去走走。” 严治摆弄着手里的木块,没有抬头。 裴五娘换了常服进来,只看到治儿在榻上玩木块:“王爷呢?” “回大人,去后院消食了。” 裴五娘点点头,同样坐在榻上陪小治一起玩,小治搭一块,她也便捡起一块搭一块。 严治看母亲一眼。 裴五娘笑笑:“正巧,学过一点。” 严治收回目光,和母亲你一块我一块搭着。 …… 另一边。 严不渭直接进了大哥的院子,就被湿漉漉的泥土气息扑了一脸,院落里本该种满花草的地方,现在长满了一垄一垄的蔬菜,好在井然有序,也算干净。 唯二伺候的两个老人家看到王爷进来,立即激动的迎上去:“王爷来了,王爷快请,王爷是寻大公子吗?奴才这就帮您去叫。” “奴婢去给王爷泡茶。” 严不予院子里的茶水平和周正,不是最顶尖的,却也可以入口。 严不渭才发现,他有些年没有踏足大哥的院子了,他记得,大哥有个妾室:“裴……裴六娘是不是?还跟着你们大爷吧?” 奶娘不愿意提那个晦气的东西:“回王爷,她没那福气,现今伺候大头了。” 严不渭口里的茶险些没喷出来。 奶娘脸色尴尬的看着王爷惊讶的样子,更加觉得丢人,虽然王妃娘娘和裴六娘是亲姐妹,但谁不知道这两姐妹不对眼,当年就是裴六娘抢了王妃娘娘的未婚夫,如果不是裴六娘,他们大公子会落得这样的下场!裴六娘就是一个晦气的东西:“主要也是……大公子忙不在府上的时候多,裴姨娘身边离不得人,大公子就赏给下面的人了。” 严不渭擦擦嘴角,这样啊,难怪他娘后来都没有过问过大哥这房妾室,原来早赏给了别人:“我大哥现在身边是谁在伺候?” “老奴。” “我说贴身伺候。” 奶娘瞬间懂了,但不解王爷怎么突然问这个:“回王爷,大公子现在身边没有人,年前国公夫人提了提,想让身边的丫头过来大公子这里伺候,大公子没有答应,所以现在就奴婢和大头在院子里伺候着。” 严不予换了衣服出来,他的衣服跟以前做镇国公世子时候大相径庭,也没有世家子弟的锦缎,他身上的衣服就和院子里的蔬菜地一样,寻常又简单,与客厅里的摆设完全融为一体,完全看不出这里是镇国公府举足轻重的一个院子:“你找我。” 严不予坐下来,姿势很随意,新置办的旧椅子,伸腿就能够到地,也无需摆什么谱。 严不渭挥手让伺候的人出去,觉得有些话还是要跟大哥说一下,免得大哥有不切实际的想法。 严不予看不渭一眼,但并不觉得今天自己做了什么,又收回目光。 “哥回来的时候遇到裴尚书了?” 严不予给自己倒茶的手顿了一下,茶还是倒了出来:“碰巧遇到了而已。” “行了行了,院子那么大,门那么多,怎么就那么巧了,就是巧了稍微慢行两步也就错过了,多寸才能遇到,哥,你是不是后悔了,你——” “我——” 严不渭根本没给他‘狡辩’的时间:“你后悔了很正常,你看看咱们裴尚书再看看你后院那个送了人的……我把她俩放在一起说,都为尚书大人觉得晦气,但你也注意一下,绕着她走,你又不是不知道她觉得你多碍眼,如果不是我,她都多余看大哥你一眼——” 严不予直接开口:“你就是说这个?如果没其他的事,你可以走了!” “有,有,有其他事,就是,你可以偶遇尚书,但是你可千万别跟她说什么不该说的,做不该做的,要不然显得咱们严家的男人都没脸没皮,我可是好不容易才扭转回咱们严家男人的脸的,我——大哥,你拉我干嘛,我还没有说完,大哥——” 严不予毫不客气的往外拽他。 严不渭还没有说完呢:“哥,你也赶紧让娘给你找一个知冷知热的吧,总想过去的事不好,容易念念不忘,尤其她又那么好,何况万一哪天让她知道了,恶心吐了——喂!喂!你关门干什么我还没说完呢!大哥!大哥!开门啊!大哥——” 严不予别上门栓,一句废话也不想听他说。 “喂!大哥!大哥!我说的话你是不是不高兴了?你别想不开,我说的都是事实,事实是有点不好看,但你也要想开啊!大哥,想开啊!”严不予看着紧闭的门,叹口气,再多的宽慰的话就说不出来了,总不能让他昧着良心说五娘坏话吧,可他也找不出五娘不好的地方。 所以,自己想开吧! 第440章 见一锦 裴五娘半圈着治儿,握着他的手,往最高的城门上搭最小的烽台:“回来了。” 严不渭嗯了一声走过去,看着颇有规模的烽台点点头,弯下腰,张开嘴,就要一阵风给儿子把烽火台吹倒。 裴五娘眼疾手快的拿起旁边的《山水志》瞬间盖他脸上:“哪里都有你。” “我看不见了,看不见了……” 严治看着稳稳落在‘城墙’上的烽台,眼睛灿然一笑,下意识转身看了母亲一眼,又羞涩的转过身。 “五娘,五娘……” 严治瞬间低头,没有让爹爹摸到自己,随后起身,拱手:“娘,时候不早了,治儿先去睡了。” 裴五娘打开他的手:“嗯。” 严治嫌弃的瞥父亲一眼,转身走了。 裴五娘确定治儿离开后,拿起掉落的书往他身上打:“你干什么!干什么!知道他搭了多长时间吗!你还敢给他吹!我让你吹!让你吹!” “哎呀,疼,疼——” …… 皇宫内。 龚大少夫人叶氏,一身大妆,带着从上到下打理过的曲一锦已经在南门外等了两个时辰。 曲一锦胳膊上缠着纱布,如今被一件玄色暗纹滚红边锦袍盖住,他身形与做伶人时有了一些变化,但依旧站的漂亮,安安静静的跟在龚大少夫人身后,如一棵刚刚长成的苍树,俊秀、安然。 叶氏等了又等,一杯茶都不敢多喝,今天是君主临朝的日子,要等到散朝后君主才可能召见他们:“胳膊可还疼?” “回少夫人,不疼。” “不疼也别总是站着了,坐一会吧,如果饿了就吃点东西,出来的时候也没有顾上吃。” “奴……属下不饿。” 叶氏紧张的攥着手里的帕子,她已经多年不曾面圣,这些年她也仅仅是能借着一锦逢年过节拜见如意公公,借着如意公公的势,侯府的世子才没有落在小叔子身上,但见君主还是第一次。 叶氏想到一锦真的有让自己再次拜见君主的机会,忍不住对他又和气了些:“还是坐会吧。” 一锦不敢。 不一会小太监来报,龚大少夫人可以进去了。 叶氏瞬间起身,又快速站住,回头,伸手给一锦整理了一下衣衫,这些年宫里虽然也举办了大大小小各种宴请,她婆母自己也在其列,可婆母带着赴宴的却是她妯娌,婆母自然没有宠二儿子不给大儿子做脸的意思,只是宫中宴请,人数都是有定例的,只能带一个儿媳妇的情况下,婆母选了身为公公左右手的二儿子媳妇而已。 所以,她已多年不曾面见过君主,怎么会不紧张。 一锦一动不动,任由少夫人整理。 叶氏确定一锦没有什么不妥后,才带着他走了出去。 …… “臣妇龚叶氏见过君主,君主万岁万福万康万寿。” 一锦紧跟其后,叩拜见礼。 宋初语让两人起来,说起来当年她也是一时不高兴就赏了叶氏几个伶人,多多少少都是她莽撞了,想不到叶氏也聪慧,将一锦养的不错,还脱了奴籍,如今都能下场与文人学子一较高下了,也算没有让她当年的事落到地上,弄的彼此难堪。 所以叶氏递了拜帖,她立即准了:“一锦的伤可还有大碍。” 叶氏没想到君主还记得他的名字,感激不已:“回君主,多亏君主惦记,太医也尽心,并没有恶化,只剩将养了。” “那便好,秋试不能下场可惜了,那幅樵夫图题诗和作画都不错,这样,等他手臂好些了,让他去如意那里看看,先锻炼着,下次再参试就是。” “多谢君主。”叶氏已经跪下,不禁嗔道:“君主看这孩子都高兴傻了不知道谢恩了。” 一锦急忙跪下:“多谢君主恩典。”他没想到君主不单记得他名字,还准他入仕:“谢君主恩典。” “起来,起来。”是叶氏用心了,一锦是伶人,自然学了些魅人的诗词才艺,但那些东西拿不到台面上,可短短三年,他能与各地而来的文人墨客一较高下,无论是叶氏还是他自己定然都要足够努力用心才行,所以这个机会,是他们应得的。 叶氏起身。 一锦自然去扶,又放开。 宋初语的目光在两人短短相触的一瞬看了一眼,她自然也会将该给的补偿给到这些夫人:“庄嬷嬷,如意呢?” “回君主,如意今天外面有事,一早就出宫了。” “等他回来,跟他说一声一锦的事。” “是。” “君主费心了,多谢君主。” “谢君主恩典。” …… 林清远的手搭在郡主的肩上,略带薄茧的手指触碰着她身上柔软的布料,慢慢的摩挲。 宋初语半靠在贵妃椅上晒太阳,知道是他,眼睛都没有睁开。 林清远见状,手指一点点向上,指背贴在她脸颊上:“我刚才看到出去的人了。”不愧是如意挑选的人,历届探花郎也难出其右,听说他们这些人还在龚府大少夫人的院子里伺候,就是没有另立门户的意思。 不过也对,郡主送过去的人,他们自然要小心对待。 “怎么,想起你后院还养着三个了?”宋初语可没有将人送走,现在还在林府做活:“怎么样,就是这么大度。” 林清远顿时觉得头大:“多久的事了还提。” 宋初语将脸靠向他手背:“要不我也在后院放几个男侍?” 林清远捏住她耳朵:“我,小山、嚣嚣,还不够多。” “哎呦,别提嚣嚣,我头疼,听到他的名字头就疼。” “给你揉揉……”林清远的手刚欲…… “娘,娘,娘您在哪?!给您看个好玩的!娘!娘!”噔噔噔的奔跑声从这头传到那头。 宋初语不得不将头摆正:“这是回来了……” 林清远也收回手,站直,顺便将初语的肩头抚平,两人都没有在孩子面前亲近的习惯:“喊什么!这呢!” 宋嚣箭一样冲进来,直接跳到娘亲身上,神神秘秘的打开一点自己扣着的手:“娘,您看,蚱蜢!我路上抓的!” 宋初语透过一点点缝隙,只看到小儿子指腹上被蚱蜢腿弹的点点红痕,但他却稳稳扣着没让这小东西跑了,也没因为疼把这小东西弄死,看来是真喜欢:“嗯,好看,个大。” “是吧,是吧,我也觉得好看!多有精神!”宋嚣跪在娘亲腿上,眯着一只眼看自己好不容易抓到的蚱蜢。 第441章 编辫子 林清远将他从郡主身上提起来:“让爹爹也看看多精神。” 宋嚣赶紧将小手伸过去,眼睛亮亮的:“看!”他真是太厉害了,一抓就抓住了!大哥也夸他厉害! 宋岐从后面走进来,今天严治没在,殿内也没有外人,平日端了一副小大人样子的小山,此刻乖巧的贴在娘亲胸口,还是个孩子:“娘,我想喝冰糖水……” “冰的啊?压的我喘不过气了……” 宋岐想到什么,急忙起身,将双臂上的铁沙袋解下来又贴在母亲身上:“我要吃冰果乳。” 宋初语抚着他的头,小山在力量上并没有天份,但嚣嚣有,偏偏嚣嚣又不服大人管教,只能靠小山管制。 宋初语想不起小山什么时候绑上这些东西的,她知道的时候,他已经能一只手把嚣嚣按地上了,在嚣嚣擅长的领域,他要付出好几倍努力。 宋初语一下一下抚着长子的头,声音温柔的能滴出水来:“刚才说的是糖水。” 宋岐不依的在母亲怀里蹭蹭:“现在换了。” 宋初语笑笑:“好,不过就一碗。” “我也要。”宋嚣在给爹爹看看自己的宝贝,绿色的,好大一只,比他的手掌还大!“以后它就是我的坐骑,威风吧!” “威风的不得了。”林清远一手抱着小的,要去拎大的,结果被郡主将手打开了。 林清远立即不依不饶的看过去,用口型说话:溺爱。 我就溺爱了怎么了。宋初语散开小山头上的发髻,给他编小辫,顺便吩咐庄嬷嬷给两个孩子一个人备一碗冰果乳:“今天先生讲什么了?” 宋岐靠在母亲身上,奶声奶气的将今天纪大人讲的内容复述了一遍。 林清远趁郡主不注意,用脚尖轻踢了小山几下,正常说话! 宋岐不,他离爹爹远一点,继续奶声奶气的跟娘亲讲。 宋初语丝毫不觉得长子声音有什么不对,小辫子编了一条又一条。 林清远让宋嚣别玩蚱蜢了:“嚣嚣,夫子今天讲了什么?” “嗯……鹅好吃还是雀好吃,我觉得雀好吃。” “是,我爱鹅儿黄似酒,雅可怡情,人言雀子软于绵,最堪适口。” “那不就是说雀儿好吃!” 林清远觉得也对:“蚱蜢也好吃。”宋嚣绝对不笨,可他在不感兴趣的事情上,不肯努力,但小马驹养了十几匹。 宋嚣惊恐的看着爹爹:“哥!哥——” 宋岐不想理他们,可开口的是小沙包:“爹爹吓唬你呢。”然后又拉了自己一撮头发:“这里也编辫辫哦,绕在最上面。” “好。” 林清远觉得小山那碗甜品不用吃了,他自己能把他自己齁晕。 “哥哥,它能长大吗?像大老虎一样大,这样骑着才威风。” 宋岐看了一眼:“不能。” 宋嚣顿时失望的看着手里的蚱蜢,捉到它以来的好心情瞬间减了一半,可刚刚爹爹还说威风。 宋嚣失望的将手打开,抛弃了不够威猛的蚱蜢,将小脑袋凑到娘亲身边:“我要跟哥哥一样的头发,一样哦。” “好,好。” 林清远看着两个挤在郡主怀里的脑袋,他刚刚……克制着极大的耐心,搬个凳子坐下来:“嚣嚣来,爹给你编。” “要娘亲编。” “小山你过来,爹爹给你编。” 小山当没有听见。 宋初语笑了,看向清远:“要不,再生一个让你编的?” 林清远干脆将椅子挪过去,也将头伸过去:“我也要小山一样的发型。” “好,好,你们三个人都一样的发型。” 如意匆匆赶回来,天色已经晚了,他换好衣服,来不及给自己上一层口脂,来见君主,见到君主一家四口其乐融融的一幕,神色含笑,要退回去一会再过来。 宋初语已经看到了他:“如意。”宋初语示意小山的好了,将他抱到自己左手边,拉过嚣嚣,给嚣嚣编小辫。 如意躬身走来:“君主,林大人安。” 宋初语将嚣嚣的头发散开:“龚家大少夫人带一锦过来了,一锦的事,等他手臂好了你费费心。” “是。” 宋初语其实想问的是:“一锦平时在叶氏房里伺候?” 林清远闻言,看郡主一眼,帮小山盘小辫子。 如意无奈的看眼君主,只能硬着头皮回话:“回君主,在……在房里伺候,但也应该只是在房里伺候,奴才不敢说两人完全发乎情止乎礼,可越矩的事应该……没有。但如果一锦入仕后,王夫人身边的人也跟着入仕的话,王夫人那边应该会入室伺候了。”毕竟君主送出去的人不可能成婚,这些人的官职一旦高过了女主子的正夫,不太可能不在后宅跟正夫一争高下。叶氏那边不可能真做什么,是因为平泽侯府在,别人可能就没那么多顾虑了,而且东风压倒西风,西风压倒东风这种事,各凭本事。 宋初语知道了:“他们的事你都看着处理吧。” “是。” 宋初语抬头看如意一眼,诧异的又看了一眼:“回来后没有收拾吗?去收拾一下,我这里不着急。” 如意愣了一下,他收拾了:“是。”急忙退下,出了大殿,如意的手下意识放在唇上,他上口脂和不上口脂差别那么大? …… “爷爷上了口脂更好看了,像天上的神君一样。”小太监说完见如意公公脸色顿时沉了下来,吓得立即抱着铜镜跪下,他……他就是想说句吉祥话而已:“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冬平进来见状,立即让这个没眼色的东西滚出去。 如意收了口脂,仅有的那一点情绪也早已经收了起来:“怎么过来了,大殿下做晚课去了?” “是,儿子来看看干爹有什么嘱咐。” “大殿下那里你做的很好。” “是干爹教导有方。” “行了,下去吧。” “是。”冬平出了干爹的院子,就把刚才那个闯祸的小太监拽到了空旷处:“你做什么了,惹如意公公不快。” 小太监吓的战战兢兢,跪着将房间里发生的事说了一遍,他就是一时没忍住,只是没忍住。 第442章 世子之位 “这种话也是你该说的!不长眼的东西!你爷爷长什么样子也是你这个孙子能评说的!”冬平举起手就要揍他! 小太监立即抱头:“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何止该死。”冬平收了手,踢了这小子屁股一脚,不长眼的东西!哪壶不开提哪壶:“得亏如意公公仁慈,换个人你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奴才错了,奴才错了……”他说的是实话啊,如意爷爷的确好看,就是放在他见过的男人里也是属得上的美男子,何况如意爷爷还在外有任职,人又气派,还在外行走,宫里多少宫女都私下偷偷看如意爷爷。 就是尚衣局用鼻孔看人的副掌事姑姑,碰到如意爷爷要补银线的时候,都会多掺几缕银丝,如意爷爷何止好看那么简单,只是如意爷爷太忙,不怎么在宫里,宫里的姑姑们才施展不开,否则如意爷爷的门槛都被踏破了。 “下去,下去,再有下次,不用你爷爷收拾你,我先收拾了你。”看到这些自诩聪明的东西们就够了,太监而已,长那么好看有什么用,能吃吗! “多谢冬平公公,多谢冬平公公……奴才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小太监连滚带爬的跑了。 冬平叹口气,干爹忙大事的时候多,宫里这一摊就落在他身上,当真一个个不长眼,都敢太岁头上动土了! …… 平泽侯府内。 龚西成回来后,在书房坐了一会,还是叫了长子过去。 龚勋急忙整理好自己,小心翼翼的走进父亲书房,他已经有段时间没有踏入过这里:“爹。” 龚西成看了他一眼,又移开目光,那件事之后,他没有再重用大儿子,现在一心提拔的也是二儿子,但也没有疏忽了对长孙的教导,至于打压长子,他也没有,只是外面的人都不是瞎子,龚勋得罪了君主和林帝,谁也不敢给他机会,他那一房自然就越来越不如从前。 不过,他也没有阻止大儿媳妇的举动,这次君主召见叶氏也说明叶氏走通了这条路。君主多多少少会让下面的人照顾着她府里出来的几名男子:“坐。” 龚勋谨慎的坐下。 “君主都说什么了?” 龚勋又急忙起身,将君主与叶氏说的话又说了一遍。 龚西成若有所思,准了那个伶人入仕?“当年他们几个人都是宋大人挑的?” “回父亲,是。” 龚西成的思绪不自觉的放在如意身上,如意这个人最难评估,他是真正的君主近臣,比任何人见君主和林帝的时候都多,在大殿下、二殿下那里也有一定的影响力。 最重要的是,龚西成觉得孙子也不是立不起来,侯府世子的位置,也该定一定了,可是叶氏和这个不争气的东西能扶着那个伶人走到哪一步呢?如意对那个伶人的照拂又有多少?还是要再看看才行:“凡事不要操之过急。要有耐心。” “是,父亲,孩儿知道。” “嗯,出去吧。” “是。” 平泽侯府另一处院落内。 龚二夫人听了外面的汇报,耐着性子服侍着自家老爷入了帐,脸色便有些不好看:“也不嫌丢人带着一个伶人去见君主,爹也是,回来后叫了大哥过去,唯恐他头上的屎别人闻不到。” “行了,少说一句。”龚二爷何尝不知道其中的意思,父亲年迈,世子却迟迟未立,按说世子的位置,在父亲的侯位下来后,一个月内就该把大哥的名字报上去,但父亲没有,他自然就有了自己的想法,这些年,他也一直在谋划那个位置,本以为十拿九稳,想不到叶氏竟然走了这步棋,一个伶人,还当什么正经亲戚带着去给君主请安了,平日逢年过节更是要带着去见宋大人,好大的脸。 可君主见了叶氏后就不一样了,如果大哥、大嫂豁出脸面,就把那个伶人当正经公子养了,平日又能见到君主的话,他的世子之位就危险了。 “我还不是都为了……”二少夫人没说完,她不信老爷能看着侯位旁落他人!何况这几年她越过叶氏在外行走,相公职务水涨船高,如今让她把到手的东西让出去,她怎么愿意,就是自家老爷也不愿意。 但二少夫人也不傻,如果叶氏那一家子通过那么个东西攀上了君主,这世子之位恐怕就要落在叶氏的儿子头上,到时候他们一家还不是要看侯府一家的脸色:“我们就没有能靠的人了?” 龚二爷想来想去,还真没有,要不然这几年他也不会没有把这件事落实了。 虽然他能凭借父亲与江汉等人说上话,可是,当初父亲最艰难那几年,带出去的人是大哥,而他与江汉、韩景善等人又没有私交,江汉等人现在虽然也收他孝敬的东西,但是这种关系不走心,涉及到伤筋动骨的利益,他们不会为他使劲。 可若是龚勋豁得出去,就把绿他的那个王八捧起来,这个人再在宋意面前卖个好,叫声干爹、爷爷什么的,难保不会走出亲近关系,阉人跟伶人,谁知道会不会更好交流。 龚二夫人见老爷久久不语,便知道恐怕不行,可眼看着就要到手的世子之位,就这么没了!? …… 龚二夫人请完安从婆婆房里出来,笑着看向大嫂,阴阳怪气的开口:“嫂嫂看起来气色越来越好了,可见日子过的不错,真让我们羡慕。” 叶氏看她一眼,还有什么不明白,她三年来都没有跟她争过家里的地位,她就以为自己死了,现在不过动一动,就受不了了:“弟妹若是真羡慕,自己买一个就好,让主上送,恐怕是没机会了。”” “你——”又立即冷静下来:“姐姐不会真不要脸面,让人诟病,让侄子也无法做人吧!” “哦,这话怎么说?是君主赏不得几个赏心悦目的男孩子给我们看,还是弟妹觉得君主做的不妥,弟妹说的是哪一种?” 龚二夫人被噎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谁敢非议君主!不想活了吗! 叶氏淡淡地瞥她一眼,转身走了。 第443章 韩小小 永毅伯府内。 韩夫人匆匆赶到儿子家,心疼的看眼才两岁就因为规矩不过关,被罚在长廊下站着的小孙女,心疼的不得了:“这是要干什么呀?她才几岁就这么罚她,晚一,快别让孩子站着了,韩景善你是死的吗!就这么让你闺女在太阳下面站着!”她不好训斥儿媳妇,还不能训那个蠢儿子! 沈晚一笑着迎出来,向母亲见礼,落落大方,不急不缓,她隶属国子监(女部)执教,成亲之前跟在母亲身后打杂,今年初正式负责世家贵族女儿满七岁的启蒙教育。 沈晚一虽然执教,但也没有望子成龙到对两岁的女儿便要求如此苛刻的地步。 可伯爷下个月开始要将女儿给大殿下带了,大概要在大殿下那里住一个月之久。往后每年都会去宫里住一段时间。 纵然大殿下亲和,君主、林帝也很好相处,可是她将来想要多大的泼天富贵,今天就要吃比其他孩子多几倍的苦。 就是不守规矩如镇国王爷,对严治的礼节也从不敢放松,更不要提严治未曾满月,严不渭已经请了人在严治耳边读诗词文章,就是现在,严治不睡觉诗词文章不断音:“娘,进来坐。” 韩夫人不进去,她孙女还在外面站着,瞧那可怜的小样子,小脸都红了。 “娘,她下个月要入宫伴驾大殿下。” 韩夫人顿时看向儿媳妇。 沈晚一点点头。 韩夫人突然收了脸上的表情,一时间忘了该说什么:“伴驾啊……”那是要谨慎些:“都谁跟着去,可是可靠的人?” “就她自己。” 韩夫人瞬间没了脾气,这么小就一个人入宫……可,这样的机会,除了四儿子的子女,其他儿子家的孙子孙女没有这样的机会。 说起来这件事还是严不渭开的头,虽然严不渭不靠谱,可是他把儿子给大殿下养的举动不可谓不‘恶毒’。大殿下几乎可细数严治所有习惯,预判他所有预判。 这样的认识形成了惯性,即便严治以后做了什么,在大殿下这里他都会被谅解,何况大殿下亲自养过的和没有养过的,感情上也差很多:“不带人也好。”大殿下养小孙女一个月,以后进宫也好,不进宫也好,都是大殿下带过的孩子。 何况这样的殊荣,恐怕也就江汉的儿女、严不渭的儿女、还有她四儿子的儿女可以,还都要是长子长女,第二个都未必有这样的机会,别人家就更没有这样的机会。 韩景善出来,他擦玉器呢:“娘叫我?” “我没叫你,你这个时间不上衙,在家里做什么?” “我爹不是在,不行了,大哥也在,我去干什么。” 韩夫人一时间没有话反驳他,只好心疼的看眼安安静静站在长廊下的小孙女。 孩子有模有样的站着,不调皮也不乱跑,就那么乖巧认罚,粉雕玉琢,又格外懂事。看的韩夫人又一阵心疼,却没有再说不让小孙女罚站的事:“都是什么事,她爹小时候都没有这么用功过。” 沈晚一笑笑没说话。 韩景善见娘要念经,赶紧往暗室走。 韩夫人气结:“但凡你们争气点,都想不出严管孩子这种事,你们看看你们的孩子一个个都拼成什么样了,你还躲了,你也给我去廊下站着去!”听说江汉家那个一岁就在熟悉水性,严不渭家那个说什么都要绑跟大殿下一样的铁沙袋,不让绑就闹,结果胳膊差点废了,最后还是大殿下严厉下令他只能绑小沙袋,这件事才过去。 韩夫人看着他们的爹就来气,一个比一个过的舒服,上啃老下啃小,中间还能啃主上:“听到没有,出去站着去!” 韩景善丧着脸从暗房走出来,陪女儿站着去了,他动来动去,找了个给女儿遮阳的位置站定,脚丫慢慢伸过去靠着女儿的脚丫。 韩小小笑笑,伸出小脚给爹爹靠。 韩景善此刻骂死严不渭的心都有,都怪严不渭不做人!天天吹嘘大殿下对他儿子多好!他们能甘落其后吗!当然也要送:“严不渭那个混账东西。” “王爷伯伯?” “混账伯伯。” 沈晚一看他一眼。 韩景善立即改口:“王爷伯伯……” …… 楚翩端坐在正位上,看眼跪在脚边支支吾吾半天最终说不出什么所以然、反而哭的万分凄美的女孩,耐心几乎用尽。 这是她一年半年前从那种地方买回来的女孩子,亲自确认被楼里调教过不少服侍人的手段,女孩也长的十分漂亮,她花了一大把银子才从老鸨手里买了回来。 蔡夅的事兹事体大,她不可能随随便便找个人试,定然要有一定本事,买回来后也不可能再放出去让她乱说话,所以势必不会有各种各样的女孩让蔡夅试,这个人选也非常慎重。 结果,她除了会说‘没成’就不会说别的了吗?!羞羞答答的给谁看!忘了是什么地方出来的?! 楚翩买人的时候说要清倌,是想着成了就抬成姨娘的,干干净净的也出不了幺蛾子,早知道她就要一个老手,至少不会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等着人怜惜的样子! 可就这样一副任君采撷的样子,蔡夅这一年多来也没采了她,可见药都白喝了!勾个男人都勾不明白!男人行不行还用一再确认吗!没见过行的男人还是没看过红浪翻滚!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楚翩喝口茶,平复一下看到她哭的怒火:“昨晚你主动了?” 女孩羞怯的点点头。 “行了,收收那副做派,主动到哪一步了?” “手搭在了老爷肩上……”用的夫人教的手法。 “老爷可碰你了?” “……” “碰没碰你不知道吗?!” “老爷拉了一下奴婢衣袖,将奴婢从桌子上拉下来了……”夫人说,以后这种没进展的事不用详细汇报。 “就是说你连碰都没碰到他?!” “还是碰了肩头。”女子垂下头。 “谁让你碰他肩头了!”楚翩耐着性子再喝口茶:“看到了吗?” “老爷穿着衣服。” 第444章 楚翩下场 “行了行了,下去。” 香蝶顿时有些慌:“夫人,夫人,奴婢真的照做了,奴婢没有阳奉阴违……夫人不要卖了奴婢……”她试过的,什么办法都用了,可老爷根本不看她,如果她敢乱动,老爷就能弄死她,不是她不想按夫人的指示做,真的不是。 “下去!没人卖了你!”卖了干什么,宣扬的人人皆知吗?何况香蝶没有说谎,她给香蝶安排的几次出场香蝶都照做了,后来几次诱惑,虽然不知道她具体完成的怎么样,但她眼里对蔡夅的倾慕不是作假,这种事做的必然十分自然,可蔡夅都没有什么反应,多看几眼都不曾。 楚翩已经不怀疑他不太行了,因为就算那种事不行,可不影响他欣赏或虐待美丽的东西才是,再说香蝶是她买回来的死契,又是那种身份,他只要收进房里想怎么对待都行。 以前楼里不行的男人多了,姑娘们却没少受罪,可蔡夅连看都没看,这跟行不行已经没多少关系了? 那就只剩一个理由,他对女子的美没有兴趣?可也没见他对段河等人如何,对家里的小厮也没有格外不同的…… 楚翩又陷入了每次都解不开的结点,买回来的香蝶一年多了也没有给她一点有用的东西,她还能再买一个不成!平白多个人知道。 楚翩若有所思,其实……她也不是不能具体了解一下,至于事后,两人会不会不方便相处,也不在她的考虑范围,她完全可以不在上京城生活,只要知道他症结所在,能治愈自然更好,不能,也只有听天由命了。 …… 初秋的夜越来越长,傍晚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楚翩坐在梳妆镜前,手指慵懒的捏着炭笔,漫不经心的描绘自己的眉眼,女人的整个气质随着她几笔勾勒仿佛换了一个人一样,妖娆飞扬,又张扬肆意。 长发也没有像往日一般规整的盘起,而是梳了上京城流行的簪花髻,花也没好好戴着,勾在钗环上欲落不落,沉色的里衣外罩了一层柔粉的轻纱,轻佻又沉稳。 楚翩并不觉得自己画一画就多漂亮,能让什么人神魂颠倒,她只是觉得既然要做,视觉上也该尊重蔡夅的性别,尽量拿出最好的状态,可能他也会勉强配合她一二。 “老爷,您回来了,夫人等候您多时了,奴婢这就让厨房传膳。” 小十八收了雨伞跳着脚抖抖伞面上的雨,去给老爷拿毛巾。 楚翩走出来。 蔡夅抬头愣了一下,又不动声色的移开目光,极力克制着心里可能的猜测,她肯了吗? “外面雨下大了?” “嗯。” “正巧让厨房准备了暖锅,也好暖暖身子。” “嫂嫂费心了。” 楚翩上下扫了只有袍袖沾了一点水渍的蔡夅一眼,向餐桌走去:“想吃了而已。” 饭菜一一端上来。 楚翩闲适的伺候自己吃饭。 蔡夅不动声色的看了她好几眼,她可能自己都没有感觉到,她有心情打扮自己时,从里到外都是不一样的,比如这时候,她往往什么饭菜都只会尝一点,好像什么都配不上她动第二次筷子一样,但她显然没这样的感觉。 “吃啊。”楚翩给他盛了一碗菌汤,这道汤里面多加了一点催欲的药草,会放大他的反应。 “多谢嫂嫂。” 楚翩没再理他,慢慢的吃着。 …… 蔡夅用完饭,依照惯例,在书房里处理了一会积压的公务,窗外的雨打在窗户上,夜雨声一重接着一重,衬的房内更加安静。 蜡烛噼啪发出一阵声响,小十八立即剪下燃长的灯芯。 蔡夅听到动静抬头,烛火再次噼啪一声,印出他脑海中的身影,女子散开长发,正慵懒的梳妆,烛火乍然燃正,脑海里的身影不期然消散。 蔡夅突然放下笔,觉得今晚的她一定是刚刚的神态,秋懒倍惰就像最近的雨,全凭心情随意的下。 莫非是他想多了?她今天只是无聊,不想看胭脂蒙灰才取悦下她自己? 蔡夅不禁揉揉眉心,嗤自己自作多情,他在想什么,又在期盼什么!“备水吧。” “是,老爷。” …… 蔡夅将自己泡在水里的时候,感到身体有几分燥热,可能是今天的水温有些烫,浴室内的熏香有些浓,蔡夅并没有放在心上,觉得一会就好了,缓缓闭上了眼。 楚翩解开里面的沉色里衣,里衣落在地上,紫绸薄纱罩在柔粉的绸缎内,让她沉稳的年龄消失殆尽,只有一抹轻佻的秋日冷爽。 她长发散开,又简单的重新盘上,那支勾了一朵簪花的朱钗没入发间。 蔡夅以为身体会渐渐平稳,可却察觉越来越不对劲!蔡夅猛然睁开眼:“来——”人!瞬间愣在原地。 楚翩清冷的站在浴池边,比外面的秋雨还要凉爽,她看着浴室里的人,已经把欲起来的他按回浴池中,打断了他要说出口的话!免得他招来人。 蔡夅跌回水里的那一刻,清楚的感觉到她的手压在他肩上的力道,不柔软,但却正好拿捏了他,瞬间让他觉得身体像不是自己的一样不受控制的有了正常感觉。 蔡夅顿时有些慌,就要起身去拿屏风上的衣服遮挡一二:怎会如此? 楚翩按着他肩,没有让他动。 蔡夅不知道为什么,挣扎的厉害! 楚翩瞬间倾身,从他背后完全禁锢住他,手指快速环绕住他脖子,压在他喉咙的位置,从她这个角度看过去,不该看的该看的都看的见。自然也看到了该看到的,但她还没有开始…… 如果他每次都这么好拿捏,香蝶哭给谁看!那些药他也不会喝了一碗又一碗,可如今事实就摆在她面前,她甚至连药给的都不多。 楚翩瞬间想到一种不太可能的可能,惊讶又不算惊讶:“你想跟我在一起?!”要不然没有第二种可能,总不能是她比香蝶漂亮。 蔡夅深吸一口气,睁开眼,直接将人拉入水中,低头吻了下去…… 熏香在浴室里蔓延……楚翩已经完全没了惊讶,楼里曾经有一个客人只点打扫臭水的婆子,而且越臭越好,只是她一直没将蔡夅往那方面想过。 第445章 大殿下是良配? 蔡夅克制着自己的节奏,呼吸难受的落在她耳畔,却不允许她退缩:“觉得我恶心……”语气有几分恐慌的自嘲…… 楚翩仰着头想想,浴室里这点熏香对她没有效果,又因为以往的体验不好,身体不容易动qing:“……恶心谈不上。”只是没想到,毕竟她们差的有点多。 蔡夅瞬间欣喜:“那——” 楚翩看着他眼里的光,被恍了一下,就这么看着:“非我不可?”名门闺秀和学艺很精的香蝶都可以放弃? “对,非你不可!” “也可能是浴室里点了催qing香……” “是吗!那我控制不住我自己就正常了——” …… 天才蒙蒙亮,楚翩起身,穿了衣服掀开床帐,没有让人进来伺候。 床帐内,蔡夅不自在的拉了一下被子,眼睛却目不转睛的追着她的身影,心情前所未有的惫懒。 楚翩转头看他一眼:“不起来吗?一会天亮了,还是我避一避?就说你昨晚喝多了睡在这里?” 蔡夅怔了一下,发现她没有一丝局促,不同于生活上对他的妥协、谨慎相待,她对这种事事后从容的没有丝毫拘谨。 蔡夅却退了:“我……出去。” “也好。” 蔡夅是翻窗户走的。 清晨,空气中弥漫着泥土的气息,树叶上挂着晶莹的露珠,阳光透过云层,洒在湿润的大地上。 蔡夅梳洗整齐,面色严肃的来楚翩这里吃早饭,如果她不让他进门…… 楚翩和往日一样,早饭已经备好,就等他过来。 蔡夅尽量像往常一样,保持着她想要的自己的样子,却还是不时抬头看她一眼,她今天没有束胸……又克制的垂下头,没一会又忍不住看她一眼,她…… “有事?”楚翩开口。 蔡夅瞬间没了气势,明明他可以压回去:“没有。” 楚翩放下碗筷,示意房里伺候的人出去,那她有话跟蔡夅说。 蔡夅也已放下碗筷,气场半开不开的坐在椅子上,给人沉默的疏离感,是他在本能的抗拒任何他不愿意听到的定论。 楚翩看着他,发现他的手很好看,往日也极其满意他这份冷漠,现在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到手后执念有没有少一点?” 蔡夅瞬间站起来:“楚翩!”他是不想第一天让彼此难堪,但不代表她能如此看轻这件事。 “你喊什么。”吓死她了。 蔡夅立即收敛一二,还不是怕她说出…… 那就是没有,楚翩有点怵他的拧脾气,但对晚上的事没有羞涩,所以刚刚想了很多:“我对成婚没有女人的执念,也不会有自己的孩子,如果你想有儿孙承欢膝下,或者想像任何一个男人一样小登科,你要再好好想想。” “我只想跟你在一起,以前是,现在也是。” 楚翩闻言,看着他的样子,突然笑了! 蔡夅哑然,不得不冷下脸坐回去。 楚翩才收敛了一二:“吃饭,吃饭……”他不止手好看,其实很多地方都很好看。 …… 严不渭有点担心,就是担心的问题难以启齿,所以只能偷偷说给五娘听,所以他每天都盼着饭后帐内与五娘分享他焦虑的担心:“景四善的女儿入宫了,大殿下亲自带着,亲自……”他看到大殿下给她擦弄脏的小手,两个小孩子,一个小小年纪便风姿不凡,一个粉雕玉琢乖巧可人,怎么看他心里怎么不痛快,那个位置该是他女儿的!是他未出世却傲视群雄的女儿的!看看五娘,也知道他女儿不会差! 裴五娘看着他义愤填膺的样子,没想到他还惦记着不该惦记的。 裴五娘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他贼心不死,还是他真的就没有想过最关键的问题:“你真有信心生一个堪与大殿下站在一起的女儿?”铁沙袋,四个,那是铁砂比沙土更重,大殿下从二殿下一周岁开始绑在身上,就没有取下来过,而且如果不是她们知道,谁能看出大殿下身上绑了那种东西。这孩子有怎样的毅力?严不渭是瞎吗?! 如果只是这样,也就罢了,但林帝每个月会有一天带着大殿下、二殿下离开皇宫,去了哪里?虽然她没敢打探过,但她偶遇过,她竟然没第一时间从那群作恶的孩子中认出大殿下的身影,还是二殿下太有辨识度,她才惊鸿一瞥认了出来。 温润如玉、熟读经史、堪称表率的大殿下,脱了最尊贵的外衣,也能是最恶毒的作乱者,一个尝过最高荣耀、疯过世间罪恶的孩子,长大后会是什么样子,她完全想象不出来,他以后又还会对什么感兴趣,她更想象不到。 裴五娘往往觉得林帝已经能包罗万象,让人敬仰,但是大殿下呢?大殿下成长起来更让她胆寒,她甚至怕她们都老了,走了,这个世上没了让他留恋的人后,他又会怎么对待撑不起他睿智的世人。 就算是她杞人忧天了,可是就现在来看,大殿下仪态、模样、学识、武艺都无可挑剔,未来想嫁给他的女子必如过江之鲫,严不渭觉得他女儿有几分胜算,又能在大殿下面前过几招? 严不渭往妻子身边挤挤:“我们也赶紧生一个,生一个……” “你真觉得大殿下是良人?” “当然!”严不渭很肯定:“能寻世间最好的为什么要退而求其次。”只有给与不索取物质的大殿下,怎么看都是最完美的婚事。 有道理:“可你怎么就能保证大殿下同样喜欢你女儿,万一不喜欢呢?” 严不渭觉得吧,觉得吧:“那也要先生了再说!”来,生孩子。 摇曳的床帐中,裴五娘叹口气,揽住他的肩,多余跟他分析这么多。 …… 严不渭一大早便神清气爽的把吃早饭的严治抱到自己腿上:“治儿喜不喜欢小妹妹?” 严治不高兴的扭动着,他在吃饭。 正在陪大孙子吃饭的严夫人顿时冷下脸,懒得说他! 严国公就没有那么客气了:“你看不见他在吃饭。” “爹?您怎么也在?今天不是重阳预演,您怎么还没走,江侯爷他们不是都去?”继而惊讶的看向父亲:“不会是……把您忘了吧?” 第446章 大结局 “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您看您急什么,每次跟您说话,您都不高兴,又不是我忘了您,再说了,忘了您,您主动去就是了,他们还敢不让您进门?冲我嚷嚷别人就想起您来了?使劲使错地方您就很奇怪。” 严忠海闻言,扔下筷子不吃了,免得吃一肚子气! 严不渭不解的看着父亲,又怎么了? 严治趁机从父亲怀里滑出来,他已经吃饱了,上学堂去了。 严夫人见状,立即跟上去:“再吃点吧。”看也不看刚坐下的二儿子。 裴五娘整理好自己出来,便见餐桌上只有严不渭自己:“爹和娘呢?”这么快就吃完了?府里因为作息问题,并不会人到全了再吃,但爹娘和小治也没有这么早过? 严不渭赶紧起身帮五娘拉开椅子:“爹不吃了,娘?送小治去学堂了,今早的粥熬的好,我给你盛一点,咱们女儿一定喜欢吃。” …… 一个月后。 更显风情的楚翩停了李太医开的偏方,她也无声的松口气。 她是被父母从小卖入楼里的,楼里对她们这些从小在楼里长大,又有模样的女孩子都有安排,她们满十岁就开始吃药,一直吃到二十岁。 楚翩记忆里只来过一次月信,很快结束,从此就再也没有来过,所以她清楚,这辈子她不可能有孩子,因为知道,所以不期待。 可蔡夅又不同,他还年轻,对此应该有正常的期待,在确定蔡夅不可能改变想法,还有点偏执后—— 楚翩没有犹豫,让蔡夅请了太医为她调理身体。 但今天她停药了,没有起色的执念,只会伤人伤己,至于蔡夅,如果他哪天想要孩子了,她也理解。 她不是不喜欢蔡夅,只是蔡夅首先是她养大的蔡夅,然后才是男人,前者是无条件的、没有遗憾的、不要回报的,后者在前者面前不值一提:“我说过不想成婚,不要当耳旁风听。” 蔡夅放下书,看她一眼:“嗯。” “过来,试试这件衣服合不合适。” …… 十年后。 康睿掀开车帘,看着陌生的街道,并不意外,他记得这里是西城,十年前乞丐、土匪、杀戮横行的地方,这里还聚集着所有底层的人们,势力混杂人人避之惟恐不及。 可现在,街道上人来人往,繁华热闹,人们衣服、发饰各式各样,有他见过的部落子民,也有他没有见过的样式风格,可他们无一例外的聚在一起,或闲聊家常,或挑选着心仪的物品,神色闲适,习以为常。 他们身后各式小吃摊点香气四溢,卖货的摊位上,物品囊括五湖四海、千奇百怪,可所有人已经司空见惯。 桥头上,杂耍艺人的技艺精彩绝伦,引得众人喝彩连连,锣鼓敲响时,铜板落入铜盆里的声音此起彼伏;画师们则在小巷里展示着自己的作品;代笔写信的摊位,也一个连着一个。 街道中央是一个大学堂,这个康睿知道,十年前元夏兴办《大学》,现在是元夏朝百姓心中最神圣的地方之一。 这项政策推行的十分顺利,顺利的让很多人不敢相信,因为《大学》完全没有动摇上层八大书院和世家垄断知识和秋试的现状。元夏律法规定,《大学》只需学习认识一千个大字。随后学堂根据士农工商,分散出三百六十门技艺,不涉及任何学术流派。 深奥的流派思潮依旧掌握在世家大族的书房里。 可这一千个字的认识,却让元夏朝一日胜过一日的飞跃,现在的元夏物产更加丰富,粮食充足,兵强马壮。 去年元夏朝水船和水泽国水船起了海上冲突,水泽拦截了元夏一艘捕鱼归来的货船,元夏以摧枯拉朽之势灭了他们半个国家,如今水泽国一半领土归于元夏统治范围之内。 此消息一经发往全国各地,举国上下一片欢腾,每个人都能读懂的大字报,根本不用转述,就连村口偷鸡的老大娘都看得懂。 那时候起,康睿才隐隐看懂了一点林帝的深谋远虑,未来的十年内,林帝恐怕要剔世家大族高高在上的脊梁了。未来的元夏会有更多可能,更广阔博大的未来。 “叔,是有什么不妥吗?” 康睿放下车帘,思贤今年二十岁,去年考中了秀才,他动用以前的关系为他申请了青山书院,在青山书院继续学习五年,他才会再次参加考试。 在他们那个地方,他这个年龄能取得这样的成绩,人人都要赞一声神童,可在青山书院,十五六的秀才多如牛毛,更不要提不用参与科考的天之骄子们。 “没有,就是有点认不得了。” 康思贤理解,他们郡县也是一年一个样子,他现在快记不得五年前郡县的样子,反而认为他们郡县一直都井井有条、繁荣富足。 康思贤也掀开车帘向外看去,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谨慎和好奇、骄傲,这里是上京城,元夏文人、学子、武将大臣人人想来的地方,而他正随叔叔踏入这里。 康睿心里的精神气早已被抽干,这样的康思贤更是让他不敢想那个遥远的人,没有她,即便他倾尽全力,康思贤的眼界和能力也不过如此。 他这次回京述职大概半个月,半个月后他会再次离开,因为踏入一次这里,对他来说都是煎熬。 …… 敬客楼外。 康思贤先行下车,继而不敢置信的看着这个庞大的客栈,后又急忙转身恭敬的伸手扶叔叔:是不是这里?叔叔是不是来错地方了,这里一晚要多少银子?他们盘缠带的够吗? 康睿从马车上下来,看着眼前的客栈,意料之中又自嘲不已,他怎么还凭十年前的记忆选客栈,难道人没有在原地等他,一座客栈就会吗:“去驿站吧。”官府有安排他们的住所。 “是。” 此时,一位十三四的少女拿着一幅画从客栈出来,少女一身华服,锦钗珠佩,不染粉黛的脸颊美的像朝阳余晖一般荡气回肠。 “郡主。” 康睿骤然转头。 一辆宽敞华丽的马车停在少女面前。 侍从、丫鬟随侍周围,隔绝了所有人的靠近。荣华郡主抬步而上,绣了金线银纹的车帘落下,马车缓缓离开。 康睿收回目光,他在想什么,谁现在还敢称她‘郡主’,安国才是她的皇号:“走吧。” 康睿发现侄子没有跟上来,不禁转头,见他正看着马车离开的方向,突然就懂了当初的自己是多么不自量力,又自以为是:“走吧。” …… 荣华郡主拿着裱好的字画到慈安宫时。 宁慈夫人安静的坐在花木下正一下一下的纺纱,绘着七彩图案的纺车快速旋转,每一次转动都是一幅动了的图画。 安国姑姑换下了朝服,坐在一旁为婆母捻线。 林帝躺在一旁的贵妃椅上晒太阳。 荣华郡主站在廊下,先笑了:“姑……” “爹!娘!看我打了只大老虎!完整的,一箭入眼!”刺鼻的血腥味如翻涌的浪潮般快速涌来,冲散了满院安宁。 荣华快速转身靠边,训练有素的不挡这小祖宗的路! 宋初语不曾转头,夸赞已出口,刚想提醒他,老虎就不用拎过来了,还没来得及开口,一只翻白眼的庞大老虎尸体,和一个小兔崽子一起跟她大眼对小眼了,后者的眼睛里明显闪耀着‘快来夸我’的小骄傲。 此时,林清远突然睁开眼,茫然的看着周围的一切。 织布的老妇人含笑的看着小孙子和他的大老虎:“小小山厉害的喽。” 他母亲……早已经死了,尸骨腐烂痛不欲生…… _ 大结局求发电! 番外给大家准备了,严不予,林清远,宋岐,还有什么想看的,此句后留言,均尽量满足哦! 第1章 林清远1 宋嚣立即凑过去:“一箭!孙儿只射了一箭!”他最喜欢祖母,因为祖母叫他小小山,他大哥是小山,他是小小山,这说明他和大哥一样厉害,最次也是他能长的和大哥一样厉害! 宋嚣大方的一挥手:“祖母,虎牙孙儿孝敬您!” 宁慈夫人笑的更慈祥了,头上的碧玺抹额熠熠生辉。 林清远甚至不敢伸出手触碰眼前笑容慈祥的老妇人,他母亲的一生太苦,苦到没有尝过一丝甜。 她没有出嫁前,是家里做重活的长工,从懂事起每天都跑着去码头给人拉货物,赚不到铜板就饿着肚子,一饿就是一整天,没有人叫她回去吃饭,也没有人会想起她。 后来她被买去给一个‘死人’冲喜,就安分的留在那家冲喜,不敢懈怠的伺候那个瘫在床上的男人,像个下人一样劳作。 后来她被赶出那户人家,她也只知道守在庄子上继续干活,连有了身孕都不懂。 生下他后,她能想到最好的生活就是给他吃鸡蛋,她每天都会给庄子上的婆子们洗衣服,有铜钱了就去换鸡蛋给他吃。 那时候他觉得鸡蛋是世界上最好的东西。 他不知道她是怎么背着将死的他离开庄子的,她也从来不讲,她太沉默,因为从小到大说话的时候不多,就不说话了,她只会冲着他笑。 可那段时间她没有笑过,她背着他走了一天又一天,跪了一个医馆又一个医馆,她没有银子,就自己上山挖药。 有一次她回来时,目光木然、行动僵硬,脸上、身上都是血迹,她不是承受不住生活苦难的人,那天她却异常恍惚。 可她不能恍惚下去,她还有一个躺在草席上的儿子,如果不想一席子卷了他,她就要站起来继续活着。 所以,她带着他又跑了,跑了很远很远。 后来他好了,她却有些疯疯癫癫,她疯癫的时候也不闹人,就是唯恐给别人添麻烦一般瑟缩又安静的坐着,只有看到他回来,才会傻笑,然后就因为不知道为什么笑,整个人僵住。 他们住在破庙的时候,总会有人将她拉出去,不一会她又安安静静的回来,整个人愣愣的。更多的时候他们在逃亡,不知道尽头在哪里,可她总会护着他,给他无用却是她最大能力的保护。 后来,他长大了,有能力了,他以为……以为……可以反过来护着她,让她安静的度过有限的日子的时候,以为只要她健康平静,他甚至可以不恨的时…… 那些畜生再次找到了他,或者说那些蛆虫,再次想到了他们这两个解闷的玩意。 他倒在从村里回县城的密林里,身上密密麻麻都是伤,对方也好不到哪里去,十五个人死了十四个。他不知道母亲怎么找到的他,在血迹几乎盖住他眼睛时,他只看到她疯了一样冲进来,嘶哑的抱着他为他挡住了刺向他胸口的匕首,他不顾一切向抓着匕首的人冲去,将那人砸的稀碎。 母亲只是小伤,可是匕首上有毒,那种毒县城的大夫听都没有听说过,他也没有见识过,也是那次后,他才知道有些毒原来能如此霸道,让人一点点的烂掉,最后痛苦的想自我了断,却又不会真正死去。 他不信邪的阻止了她一次又一次,可她还是死了,死的更惨,软的像一滩水,从他手臂滑落…… 他亲手埋葬过的人,他想都不敢去想的人,盖了一层又一层揭也不敢揭的化脓的疤,此刻如此鲜活的坐在他旁边,一身华服、一脸皱纹,转着纺车,轻声软语的和一个孩子说话…… 林清远动都不敢动一下,唯恐他哪个动作不对,眼前荒谬的梦境会因为他不够虔诚烟消云散…… 宋初语趁嚣嚣不注意,踢了踢清远:老虎弄出去,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突然和老虎眼对眼,她觉得胸口有些不舒服,有些想吐。 林清远瞬间如一只地狱里爬出来的狰狞恶鬼,阴冷的看向这时候胆敢靠近他的所有人! 宋初语捂着胸口,干呕了两声。 在场所有伺候的人瞬间忙成一团,传太医的传太医、清理老虎尸体的清理老虎尸体,查君主饮食的去查君主午时进食的食谱,带着二殿下往后退的快速往后退,往前赶的人纷纷上前。 宁慈夫人也急忙起身,担忧的看着郡主:“清远,清远,你快看看郡主怎么了?” 林清远眼前的画面,突然动了起来,她的呼唤近在耳畔,慌乱声真实连续,午后的阳光在一幕一幕的移动中真实起来。 一切都没有散,一切都活了过来,他几乎下意识抓住母亲的胳膊,紧紧地抓着。 “爹,我什么都没有干!我娘怎么了!我娘怎么了?” 宋蹲蹲也跑了过来:“姑母……” 不远处如意脚步如飞的赶来,身影越来越快。 宁慈夫人着急的让儿子赶紧看郡主。 林清远才木木的看向被人众星捧月在中间的女子……他诧异自己竟然能一眼认出她——安国郡主。 他只见过她两次,一次在上京城的大街上,他觉得世间再没有能比她更惹人厌恶的女子,肆意的存在,灼热的刺目,却不会属于他。 第二次是在他管辖的郡县,她如天上的明月带人来救她的船,美的依旧、有恃无恐,他看见了,故意在她背后说“谁来都没用。” 然后等着她第二天带人来给他施压,可是没有,他听下面的人说,这位尊贵的客人走了,也没有再要她的八艘船。一个月后反而又多了两艘船,一艘满是粮食,另一艘是满船药材。 以前他觉得她的封号太大,上京城就喜欢弄这些华而不实的东西,那次后他觉得这个封号给她也不为过。 他察觉自己会关注她的一些消息后,就刻意不再问了,还是母亲去世后,他又不管不顾的去打听她的消息,才发现世间苦难都是一样的,她的姑姑去世,家族没落,以前在上京城横着走的安国郡主,也学会看人脸色了,他又有什么输不起的,毕竟他的仇还没有报…… 宋初语被他们大张旗鼓的阵势弄的哭笑不得,她自己的身子自己了解,她应该是有孕了。 宋初语下意识抬头看向清远。 林清远身体已经无意识的走过去,扶着她,入手绵软,是想象中最娇贵的人,却不真实的握在他这种人手里…… _ 这个林只是魂穿,会离开。 第2章 林清远(有孕) 宋初语声音温柔,手臂撑拽着身体半靠在他怀里。 林清远身体瞬间僵住:温香软玉。 “好了,别吓到了孩子们,我可能只是有了。”不知道的以为你怎么了:“嚣嚣脸都要白了,好了,都稳重些,急急哄哄的。” 宋初语撑着他手臂起身。 林清远猛然后退了一步,手却瞬间收紧,就这样怔愣的撑着她的重量,心里紧张面上又淡漠的冷静,却抵不过手下触感的陌生。可自从母亲过世后,他已经不知道怎么跟人相处了,有时候只有杀戮和血腥才能让他觉得平静,才能让他觉得活着还算有意义! 他心里清楚,为母亲报仇后的他已经不适合握着南地的疆土和百姓的生活,他每次站在城门上看着万家灯火都想亲自挥兵而上,一起死了算了,这大概也是身边的人跟他说话时越来越谨慎的原因,无非是怕他哪天也将对付林家的手段,冲他们来一遍。 “爹,爹,”宋嚣抓住父亲的手:“您要跟大哥说我没有,一定要跟大哥说!” 林清远撑着安国郡主的胳膊,看向母亲的方向,不屑于管脚边的臭虫。 他的母亲站在光影里,像每次看到他一样,温柔的笑着。比他药吃多了时看到的都要美好的一幕。 “爹,爹,您要跟大哥说,爹——” 林清远骤然看向他。 宋嚣猛然与父亲的目光对上,心瞬间瑟缩了一瞬。 “好。”林清远开口,视线从到自己脖颈的孩子脸上掠过,扫向周围,目光出奇的平静,可一切杂乱都安静了下来。 宋嚣谨慎的看着爹爹。 林清远目光又移到他脸上,恢复片刻‘温顺’。 宋嚣瞬间喘口气,才发现胸口憋的慌,再不喘气他就死了:“爹,您最好了,我去抬那该死的老虎尸体,今晚就把它炖了给爹和娘还有大哥补身体。”宋嚣说完抬腿就跑,边跑还不忘回头看,他爹……他爹不会因为他熏吐了母亲要宰了他吧?! 而且爹爹好奇怪!他要去告诉大哥! 林清远看着他跑远的方向,就见他一把扛起那只大老虎,像个小老虎一样一颠一颠的跑着,这孩子……像安国公多一点…… 林清远慎重的咧开一个笑容。 宋嚣差点背着老虎栽地上,他爹—— “你干嘛吓他。”声音娇娇柔柔,带着一丝无奈的甜腻:“他就是想给你看看他的战利品,再说,他又不知道我有身孕了。” “这样啊。” “你还‘这样啊’。”说着忍不住拧了他腰一下。 林清远神色纹丝未变,只是看了自己腰一眼,她的声音原来还可以这样。 “你在这里陪着母亲,我进去缓一会。”榆木疙瘩。 林清远转过头看着她:“嗯。” 宋初语暗自又掐了他一下:“还看,又不是没见过,蹲蹲还在这呢,矜持点。”宋初语说完笑着带着蹲蹲向殿内走去。 林清远收回目光,无意识走到母亲身边,就这样站在她老人家身旁。 宋初语突然回头,本来觉得他刚刚很奇怪,但见他看着自己,安抚的笑了,她没事,反而是婆母。别吓到了婆母。 …… 林清远支走了书房里所有伺候的人,快速翻看着这里所有的书籍和桌子上积压的奏折。 待他从书房出来的时候,眼里已经恢复了平静。 报喜的小太监正好赶过来:“恭喜林帝,贺喜林帝,君主有孕了。” 林清远欲往母亲院子里走的脚步,收了一瞬向乾明殿走去,这里的他娶了郡主以后便将母亲接到身边,母亲虽然有病,但自从来了上京城后没有吃过苦,一直都在他身边,如今更是想见就能见到母亲,所以‘他’对见母亲没有强烈的执念,反而是郡主有孕,是大事,所以要去见郡主。 林清远不自觉的半攥着自己的手,看着一路井然有序的皇城,有丝惊讶,又不算太多,原来,换一个境遇的他,是能留住他的母亲的。 林清远继而冷笑,林家那些畜生还活着就很不正常,这个他太心慈手软了,忘了有些仇,就该凌迟处死、千刀万剐! …… “娘没事吧?”她又不是第一次有孕,还特意回来看看。 “没事,太医看过,点了一点安神香已经睡了。”林清远一步步走过去,看着恢弘的大殿中,坐在一团锦垫上的她,比想象中更加尊贵,也更加近在咫尺,她嫁给了自己?为什么?怎么会? 可在这里她的确嫁给了自己,料想那对夫妻再疯狂,查到自己是安国公府的上门女婿,下手都要掂量掂量分量,会不会不等他们成事就被安国公府弄死! 但一方面林清远又觉得不是没有可能,康睿也不是什么上的了台面的东西,说明她的眼光本来就奇怪。 林清远又觉得自己不该这么说,康睿最不济也是一个状元,他却连个功名都没有,当初他不是没有想过,如果中状元的是他…… 可惜没有如果,八大书院垄断了历年来的状元,那个位置如果不是当初他玩了手段,康睿八辈子也考不出状元的。 宋初语自然的伸出手。 林清远握住,这种感觉就跟现在的情景一般像梦一样,都那么不真实。 “希望这个能省点心。” 林清远盯着两人交握的手,下意识摩挲着。 宋初语也看着两人交握的手,无奈一笑,多久的习惯了,现在还这个样子,他呀,就是太敏感,有孕了而已,又不是两人怀了一个天下。 “君主、林帝,大殿下和二殿下到了。” 第3章 林清远(母亲) 林清远放开安国郡主的手,才慢慢的看向门口的方向,身姿威严,不怒自威,如果细看会发现,比平日减了九分柔和,更多的是上位者默然的威仪。 宋初语将手自然垂下,低眸抚平衣袖,也等着自己两个孩子进来。 言念君子,温其如玉,清幽怀古、坚韧无暇,林清远看到为首的男孩走进来的时候,下意识又看了第二眼,气势宽厚,容载万物,世家大族、乾坤之下养出的磊落君子,矫健挺拔,堪称大用! 当得起辽阔国土上、万民尊崇的少主,何况据‘他’收集的资料,与水泽国一战,完全是他的战功,赢的不是战役,赢的是他处理战争的方式,仁善宽厚又可杀伐果决。 “孩儿参见娘亲,参见爹爹。” 宋嚣余光扫眼爹爹:“孩儿参见娘亲,参见爹爹。” 林清远看都没有看宋嚣,目光落在有几分像自己却比自己不知情绪稳定多少的孩子身上,一步步走来,依稀好像有些知道,如果他正常生养在那个家里,大抵能长成什么样子。 宋岐已经带着弟弟上前:“娘、爹,太医已经说了,恭喜娘、恭喜爹爹,晓晓要当哥哥了,那只虎肯定是和弟弟妹妹心有灵犀,想给弟弟妹妹一个惊喜才非要倒在嚣嚣箭下,急于见母亲一面。” 宋初语闻言就知道小山要给嚣嚣找补,非常配合:“有道理。” 宋嚣谨慎的看父亲一眼,又看父亲一眼。 林清远没有看他。 没有看他也很奇怪,宋嚣将手放在大哥肩上:暗示他不改变看法,爹都没瞥他就不正常。 宋岐坐在娘亲身边,绘声绘色的向母亲讲晓晓猎虎的过程。 宋初语趁机看林清远一眼,让他表态。 林清远已经从他们的称呼里,拿捏了自己的位置,和善、严厉的父亲,但他并不觉得小儿子怕他,小儿子最忌惮的、信任的恐怕是他旁边的兄长:“莽撞。” 宋初语看他一眼,越来越惜字如金了。 林清远坦然看回去。 宋岐乘胜追击:“能将猎来的第一只老虎带给娘亲,爹爹和娘就别怪他了。”至于晓晓说爹很奇怪,要把他吞了,他信,爹哪次不想把他吞了。 “孩子也是孝敬你一只老虎。我们嚣嚣厉害,都能猎虎了,熊也不远了。” 宋嚣立即来劲:“是大哥没让我深入,否则我肯定能猎到熊。” “是,是,天上的鹰你都能徒手撕下来。” 宋岐郑重的点点头:“一跳就能够到老鹰的羽毛,踏土追月不在话下。” “哥!”宋嚣立即动手。 宋岐将他按在茶几上。 “娘,您看我大哥——”两人打闹着,宋嚣趁机看眼爹爹。 林清远在适当的时间给他一个适当的笑容。 宋嚣觉得他不如不笑。 “娘,晚饭吃什么?” “哥!问话之前先放开我。” “你这样听的更清楚。” “哥!我胳膊!哎呦,断了……” 宋初语起身:“吃老虎。” …… 林清远陪着郡主和两个孩子用了晚饭,站在廊下时,仿佛还能听到三个人的说笑声,他的两个孩子被教的很好,尤其宋岐,长成了他想象中的样子。 “林帝,时候不早了……” 林清远看眼大殿的方向,小山和嚣嚣都没有走,看庄嬷嬷等人的姿态,他们两个今天会留在这里睡。 “林帝……” “和郡主说一声,我去慈安宫。” “是。” …… 初秋的夜已经有了凉意。 林清远到的时候,宁慈夫人已经睡了,慈安宫内一片静谧,因为林帝到来,悄无声息的忙碌起来。 林清远打断了刚刚亮起的烛火。 慈安殿又恢复刚刚的宁静。 他应该也常在这里过夜,偏殿放着他的一应用品。 林清远没有让人伺候,只是在所有人退出去后,他从偏殿的甬道出来去了母亲的寝殿,窝在母亲床边的脚踏上,透过厚厚的什么也看不见的纱帐,怔怔的看着里面。 他母亲还活着……近在咫尺……如此奢侈的梦,他怎么会让自己睡下等着第二天醒来化为乌有。 林清远坐在踏上,缩卷着自己靠在母亲躺着的床边,听她的呼吸,她每呼吸一瞬,他便觉得痛不欲生。 他母亲…… …… 林清远猛然警醒,快速掀开床帐,看向里面的妇人,他怎么睡着了!他明明没吃药、没敢放松!他母亲呢——会不会不高兴他睡了就不在了! 林清远慌张的透过朦胧的月色,看到里面睡的安静的母亲时,险些癫狂,母亲没有怪他睡了过去,林清远想如母亲病入膏肓时一样去摸她的脸,想让她醒过来,不能睡。 但想到梦里的母亲不一样,只是在休息,便不敢去打扰,却也迟迟不愿退出去,只好小心翼翼退到床角,抓住她一角锦被,趴在床头直直的看着她! 那些还活着的人,怎么配出现在梦里! 林清远紧紧攥着锦被,手背上青筋蹦起,却不见他熟悉的清瘦和几乎刺破皮肤的骨筋。 天蒙蒙亮,林清远已经在床头坐着,像向苍天祈求续命的赌徒,沉静又无所不能给予。 姜姑姑进来的时候,猛然看到这一幕,吓的立即上前:“老爷……林帝……”以前的身份都叫出来:“您怎么了?” 林清远看向她,外面天蒙蒙亮了,一切还在继续。 姜姑姑心中没底,林帝一晚上没有睡吗?不是,林帝昨晚睡在这里吗?发生什么事了?和郡主吵架了? 姜姑姑完全想不出林帝和郡主能发生什么,让林帝如此想不开在这里窝了一夜,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可怎么办。 “我没事。” 林清远起身。 宁慈夫人也已经醒了,不解儿子怎么在这里,有些焦急的看他一眼。 林清远瞬间懂了她眼里的不安:“没事,来得早过来看看您。” 宁慈夫人松口气,便不再看他,让姜姑姑等人伺候自己洗漱。 _林清远魂穿,一过性,会离开。 第4章 林清远(他) 林清远站在一旁看着,安安静静的像一条蛰伏下来的被拔了牙的毒蛇,贪婪的望着奢望的一切。 他发现她向来胆怯、不敢麻烦人的慌张,从容了下来,她将手伸出来,有人伺候她洗漱,她会坦然的看着下面的人将东西收走而不侧目。 从前她手掌粗糙,裂缝间钻着洗也洗不掉的泥垢,但现在她手上虽然有些茧子,但是十分干净,手背上的肌肤洁白细腻,原本枯草般的头发现在虽然布满银丝,却根根顺滑,被一根岁月浸透过的碧玉簪子稳稳的固定成发髻。 整个过程,母亲很安静,被人伺候时岁月悠长的安静,像母亲这样只懂付出的人,需要多久的被照料,才能坦然接受这一切。 “你不回去和郡主用膳?”宁慈夫人慈爱的看过去。 林清远闻言,像冬眠时被强行唤醒的蛇,慢慢伸展脖颈,却没有接话。 宁慈老夫人转头,温柔又耐心的看着他,等着他回答,好像这样的事,她做过无数次。 林清远神色一点点变了,小时候他性格不好,为难自己不说话,母亲也不责怪他,就这样等着他回话,哪怕只是等他一个眼神,也会这样耐心的等着,确定他身体好一些了,才会松口气;后来她行动迟缓、精神不好,也需要这样长久的凝视才能出现一点点回答。 她习惯了等待,有无尽的耐心和憨厚朴实看着他成长,以前如此,现在也是如此……“我一会过去。” 姜嬷嬷悄悄看林帝一眼,心里有些不安,想到林帝可能一夜没睡,她便心慌,昨晚是她值夜,她竟然没有发现,万一林帝有什么,岂不是…… “去吧……” “好。”久久不动的林清远,慢慢动了:“我过去了……” 老人家不紧不慢:“去吧。” …… “爹!跑马要迟到了!快!”宋嚣啃着饼快速从老爹身旁跑过!他大哥千万别给他训马!否则就完了! 林清远看着他去的方向,扭转脚步跟上去。 御马场上,两匹飞驰而过的马并驾齐驱:“驾!” 前者神色轻松,后者奋力直追:“驾!驾!” 林清远站在围栏外,极有耐心的看着晨光中肆意奔跑的两个身影,‘他’一定很喜欢他们…… “爹!您今天不跑!驾!驾!” 被速度撕开的声音,过了片刻才落在林清远耳边,他不擅骑马,等有条件学时,身体已经不允许了,‘他’会骑马并不让人意外,毕竟康睿那样的后来也会骑马,可见骑马不是一件难事。 宋岐勒住马停在父亲面前,下马走过去:“爹,有时间吗?关于海域上的,请教您一个问题。” 林清远自信地拿起一旁的毛巾,给他递过去,果然见长子很自然的接过去:“说。” …… 乾明殿内。 姜嬷嬷将老夫人安排好,心里七上八下的来了乾明殿,将林帝在慈安宫踏上睡了一夜的事,说给庄嬷嬷:“奴婢也不知道事情会这样,您知道老夫人一直很好伺候,夜里是不用近身有人的,奴婢也不知道林帝会在里面啊。”何况平时只有老夫人病了,林帝才会在那边过夜,谁能料到林帝昨晚也在:“庄嬷嬷,怎么办?林帝会不会着凉?太医看过没有?怎么说?” 庄嬷嬷蹙眉:“知道了,你先回去伺候,林帝的身体情况也是你该打探的?” “我就是担心……” “知道了。”庄嬷嬷将人打发走后,直接汇报给了郡主。 庄嬷嬷并没有多想,只是担心林帝着凉。 宋初语闻言疑惑的看庄嬷嬷一眼:“老夫人身体里怎么了吗?”她刚被诊出有孕,怕有些事林清远不让下面的人报上来。 “回君主,没有。” “老夫人有什么异常吗?” “回君主,没有,不过慧姑说林帝是缩在老夫人踏边睡的。”林帝就是要照顾老夫人,慈安殿也有榻。 宋初语有些疑惑,或者说,这件事引起了她的疑惑,好似从请太医开始,他好像,不如前几次她有孕时‘欠’:“老爷现在在哪?” “回君主,在马场。” 宋初语看看时间,不早了,他们快回来了:“传膳吧。” “君主,不先让太医给林帝看一看?” “先吃饭吧。” …… 宋初语发现清远的话变少了,但若说他哪里不对又不见得,因为他从目光上补齐了欠缺的那些语言。 他会在她目光递过去时,精准的接住,只要他手边没事,他就会走过来,半弯腰,温柔的等待她的诉求。 宋初语:“娘怎么了吗?” “太医说没事,只是昨晚有些不放心,守了一夜。”说完牵起她的手:“半夜过来看了一下你,见你睡的不错,没有梦到老虎?” 宋初语顿时嗔他一眼:“你才梦到老虎,忘了怀嚣嚣的时候你请的罗刹了,哪路魑魅魍魉敢进我的梦里来,有谁请十八罗汉的,只有你。” 林清远没有接话:“……” “说你呢,怎么不吭声。”语气温温柔柔。 “在想郡主是不是在点我。”回的模棱两可。 宋初语笑笑:“赶紧去忙吧。” 林清远看眼外面候着的小太监,便知道,一般这个时间他会去处理政务,不得不说,十三内阁是个好制度,但再好的制度经过了十多年也需要敲打敲打!“我去了。” “嗯。”宋初语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脸上的笑容依旧,只在轻轻饮了一口水后,笑容才慢慢收起,他没请过十八罗汉,他的回答也没有把柄。 宋初语镇定的将茶水推开一些,手指稳的,杯中的水面都没有晃荡一瞬。 宋初语问着小儿子的去向,面上没有一丝不妥,心中却快速转着各种可能,他没有破绽就是最大的破绽,太过滴水不漏的回答就是漏洞。 可他昨晚在宁慈老夫人床边守了一夜,是她还沉稳的坐在这里的主要原因,清远呢?睡了?还是没有回过神来发生了什么? 他们的记忆互通吗?应该不,否则他不会那么谨慎;他想代替这里的清远?不可能,这个人的骄傲刻在骨子里,再好的诱惑,也不过是诱惑。依如他死前绝望又理智的停了海市蜃楼的慰藉,能撑着最后一口气,安排下南地三十年基业的人,看过繁华也就是看过了而已。 第5章 林清远(醋) 宋初语并不担心他会不会想掌控这里的一切,每一个走到顶峰的人都有自己看风景的位置,不是自己的位置就是景色再好,意义也不大。 如果这个人再换成林清远,那就更不用担心了,他又不是没有站在权利巅峰过。 宋初语心里纵然这样想着,多少还是有些慌,因为与他能力一样源远流长的还有他的残暴。 这是非常有意思的说法,没人说他暴政,但都说他这个人残暴。等她真正坐上这个位置才发现,一个能将这两个词分开的人,拥有怎样的意志力。 宋初语对他的印象仅仅停留在那几艘商船上,后来的政事纷争她并不关注,他活着的时候,上京城官场圈里没有他的正面评价,死后几年,史书更是恨不得将他写成扰乱朝纲的大魔头。 反而是他死后多年,夏国政党,分割了他‘遗产’的‘人’,会公正的说几句他的好话。 但这些言论连上京城内城之地都出不去,除了海上流亡的段河等人,谁还记得那个‘无关痛痒’的‘乱臣贼子’。 宋初语对他心存感激,也是因为知道受了他‘遗产’的恩惠,如果不曾听过康睿书房里关于他这个人的争论,她大概也会随着夏国正统的声音,忘了还有这么一个人。 她感激曾经的林清远,爱现在的林大人,与其说她怕现在的林清远不走,她更担心,清远能知道多少曾经的不愉快。 如果可以,她希望清远一丝一毫都不知道,至于她因为感激才嫁给他,而不是因为他这个人,最好想都不要往那方面想。 宋初语从来没觉得康睿有用过,但现在,她觉得康睿十分好用,她是因为清远浑身是血的倒在她面前,才认识他的,可不是什么感激和乱七八糟的心思。 至于改变的命运,也是因为康睿在,跟她可没有关系,她一直都坚定的选择着她的林大人。 宋初语越想越有些心虚,忍不住端起茶杯,听到杯盖碰到杯沿的声音才发现自己手在抖,又急忙放下。 她心虚什么,她不心虚,她爱清远才嫁给他的,对,她甚至发现不了这个林清远是假的,怎么可能有两个林清远,清远始终只有一个,她什么也不知道,她多单纯。 等她的清远回来,她也什么都不知道,她对清远的感情,洁白无瑕。 如意小心的看眼杯子,又看向君主:“君主……” 宋初语已经恢复如初,面上没有任何变化,心里怕清远秋后算账的心盖的死死的,那后果可比看到上辈子的林清远严重多了,可她只是无奈的叹口气:“那老虎……余威尚在啊。” 如意笑了,君主这些年对二殿下都要有心里阴影了:“回君主,以后二殿下有了弟弟妹妹就懂事了,奴才给君主捏捏?” “让微明来吧,你也忙。” “不及君主重要。” “你呀,这些年也学会德公公那些话了。” “君主言重,奴才不及德公公在太后身边伺候的尽心尽力,不敢与德公公比。” “是,诶,你招付寿进宫一趟。” “是。” 宋初语想到付寿猛然还想到一个人——孟娇娘,虽然她觉得这醋吃的恐怕毫无道理,可是那点子斤斤计较,如雨后春笋,就是上面盖个大石头都忍不住要往上冒,还蹭蹭疯长! “君主……” “这孩子太闹腾,有些想吐……” …… 万听阁内今日分外寂然,来来往往的官员都下意识绕着主楼走,各个一句废话都不敢说,低头就知道忙碌。 按说林帝并没有做什么,甚至一句重话都没有对他们说,但臣子们还是隐隐觉得不一样,总之别撞在林帝枪口上为好。 主楼内,林清远毫不犹豫的从落灰的各地官员文书里,找出康睿的。 文书里的记录很简单,状元郎入住翰林,按部就班,后来还在几次大事上立了功,但却于十三年前外调偏远郡县,正巧今年回来述职。 在立功的基础上他为什么外调?如果只是为了升迁的更快,应该是去富庶的地方,然后十年后回来升迁?他的官路有问题? 林清远又找曹昭的,曹昭的入仕之路没有任何问题,随着‘他’地位越来越高,曹昭如今是从四品京官,正式做到了他爹的位置。 林清远合上曹昭的卷宗,他如果娶了安国郡主,曹昭确实没什么用了。 但康睿的官路不对,他立功的几件大事,也很值得推敲…… 林清远耐下心来,一点点翻看着元夏朝上下十五年大事记,看着看着不禁冷嗤一声,什么脏的臭的都不嫌弃,‘他’什么时候脾气那么好过? 但又不可否认,处在‘他’安国公嫡出女婿的位置上,的确会接触到他们,甚至还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亲戚,弄死不太好。 “优柔寡断、骄奢淫逸!”但也有好的地方,林清远展开地图,对照着政策的实施情况,圈出一个个区域,对国库流出的账目进行再分配,重点对比近五年和前五年的不同,然后筹算这三年。 林清远随着画出去的一个一个圈,脑子快速转着,不用算盘和账目的详细数据,便能算出大致的出入是多少。 林清远算过一本,下意识捂住胸口,一手撑在桌子上,才发现,现在的他身体并没有淤堵、不畅的压迫感。 林清远慢慢将手收回来,端起茶喝了一口,继续翻这两年的国库营收。 “镇国王来了,王爷稍等,属下这就去通报林帝。” “去吧,去吧。”严不渭手里拎着两只老母鸡,一身富贵荣华的穿戴,上京城最闲适最有权的人物:“你看这大腿,多有劲,都能把我两只手挣开,绝对大补。”最重要的是,这鸡是他和五娘亲自养的,礼轻情意重,给君主补身体最合适! “是,是,王爷最会挑,王爷稍等,王爷要不要坐会,奴才替您拿着鸡。” “不用,不用。”他拎过来的鸡能给别人拿着!成谁的心意了,自己拿着最有孝心! 第6章 林清远(南下) 林清远看传话的人一眼:镇国王?!如今当真今非昔比,活着还不算,还活的风生水起。真是什么草包都能封王,这么大的封号,他也敢接着,不知道的以为,因为他,林清远才娶到了安国郡主:“让他进来。” “是……”传话的人不知道为什么,声音都小了,到了外面刚想跟王爷说,让王爷小心点,林帝今天心情不好,结果人就跑进去了,传话的瞬间跑了,镇国王吃了亏可别烧自己身上! “林帝,林帝,您看臣给君主带了什么好东西!微臣参见林帝!恭祝林帝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福比东海高、笑容挂嘴梢,金鸡送福子、万事心舒畅。”看看他使的这一把新鲜力气,跑的都喘上了,多孝顺,林帝看到了,不得赏他点什么。 林清远闻言,看过去,就看看他与上辈子有什么不一样,显然看不见了,至少这一世的他对‘他’分外有礼貌,想来第一次见安国公府女婿的时候,就是看不顺眼,也不至于拿脚后跟看,他没死也就可以理解了。 严不渭不解的看自己一眼,他怎么了?身上沾鸡屎了?没关系,证明鸡新鲜:“林帝,您看这是臣家养的鸡,特别肥嫩,给君主补身体再好不过。” 林清远的视线在两只鸡身上扫过,又落向严不渭,落在严不渭身上的目光与看那两只鸡没有任何不同,说不定人还没有那两只鸡有用:“你怎么知道郡主有孕了?”滥用职权、自视甚高,‘何不食肉糜’都是他最体恤臣民的话。所以他说的最多的是,‘留着这些无用的人活着干什么,死了不就没那么多官司了’,主打一个省心省力。 所以他也就让严不渭彻底‘省心省力’了,毕竟死人只需要躺着,连喘气都不用,多省力,就是累了几匹马送他入土。 严不渭心一抽,不……不是都知道吗?他不该知道?他知道的有点多?可:“太医说的啊?” “哦,哪个太医说的?” “给……给君主诊脉的刘太医……”难道别的太医也知道了? 林清远看眼他为数不多的脑子,多余跟他就这个问题废话。 严不渭突然觉得怪怪的,怎么了?总感觉哪里不对,君主有孕是天大的好消息,林帝现在应该很高兴的恨不得赏他两只老母鸡,他先发制人,林帝那样吝啬的不得赏自己两只金母鸡? 莫非,自己吉祥话说少了?严不渭立即找到问题的症结,爽朗的笑了:“林帝和君主真恩爱,臣和裴尚书一直想再再再要个孩子,一直没有要上,还是林帝得天帝照看,君主心慈感动上天,说生三殿下就生三……宝刀未老、恩……” “皇家在上京城一共有多少猎场?” “爱……”严不渭猛然一愣,问正事儿?!他不知道啊?可今天不是年底,也不是年初,他怎么会知道这些?!他也没来得及问啊!就是问了,新的数据也还没来得及背。今年皇家猎场增加了吗?减少了吗?送出去了吗?去年是多少来着?他英明神武的林帝为什么好端端的问这个!! “不知道?”林清远的声音不高不低。 严不渭却觉得从头软到脚,拎着两只鸡的手都有些使不上劲儿,噗通就给林帝跪下来,未哭声先嚎:“林帝,微臣无能,微臣愧对林帝对微臣的厚爱,但圣上放心,回去之后臣就让他们好看!让他们怎么吃进去的,怎么给圣上吐出来!但凡他们留一口,都是微臣没有尽心,都是微臣对圣上的不忠,圣上,求您一定要再给微臣一次机会,都是臣太心软,太心疼他们了,都是臣没有恶意才想不出下面的人竟然敢阳奉阴违、不愿做人!圣上——” “你身为掌管天家皇家猎场的人,你竟然不知道上京城有多少皇家猎场?每月支出如何?” 严不渭闻言瞬间一屁股坐在小腿腹上,不是有人作奸犯科?!吓死他了,他的鸡! 严不渭赶紧跪着抓鸡,想不到三四十的他依然身手矫健,三两下就抓住了:“圣上,厉害吧!它们都知道是要给君主,不舍得跑——” 他那个镇国王的称号是靠厚脸皮弄到手的吧,‘他’倒是怜臭惜粪,将这个人背景洗的清白,但也掩盖不了草包的本质:“《马启》会背吗?《结构论》《猎场行》《天问》知道多少?” 严不渭整个人都傻了,他们在说君主有孕在说大喜事!天下大事!为什么问书?这……这……最后一本是书吗?也没提前说呀:“林帝您放心,臣回去就背,臣回去逐字理解。要不您先看看老母鸡?” “……” 不,不,老母鸡不用看了:“臣把老母鸡给您放这儿,臣现在就回去背。”他不要赏赐,他绝对不要! “回来。” 既然是他封的王爷:“以上我说的所有书看完后写一份策论上来。” “啊,还要策论。”严不渭转身又跪下了:“林帝,臣错了,臣不该有小心思,臣不该想着给您两只鸡,您就给臣点儿金银珠宝,林帝明察秋毫,一眼看穿臣的小心……” “南水各地的皇家别苑资料整理好呈上来给我,下去,下去。” “别苑?臣——” 林清远瞬间看过去! 严不渭顿时闭嘴,但是:这两只老母鸡…… “放这里。” “是,是。”他的鸡啊,可就是,那几本书…… “你还有事?” “没,没。” 严不渭觉得自己要死了,不对,已经死了!林帝为什么突然考他功课!是嫉妒自己吗!还让他写策论,是君主把林帝从皇宫里赶出来了,林帝看不得他和五娘夫妻恩爱吗!要不然为什么考他功课! 不对!林大人不会嫌弃他了吧,完了!林大人不喜欢他了!林大人对他有意见了!林大人要拆了他的官职! 啊啊啊!“五娘,五娘,我完了!”我撞枪口上了,林帝和君主吵架了!严不渭直接向内阁而去!林大人疯了!这事不能让别人知道,只能跟五娘商量。 “好好说话!”裴五娘让他站在自己一臂之外。 “我不能好好说话,我现在浑身难受,林帝昧了我两只老母鸡就算了,我都能理解,他小气又不是一天两天了,可林帝问我猎场的事,还让我背书,林帝是不是嫌弃我,看我们家功高盖主!!”完了! 裴五娘自动忽略最后一句:“问你林场的事?” “是,还问皇家在南水之地有多少别苑。”他功高震主! “林帝要亲自南下?” 第7章 林清远(抱一抱) 什么!严不渭直接看过去!心里刚刚埋怨父亲一把年纪还不致仕将国公之位传给小治才引得林帝不满的话都忘了:“林帝要南下?肯定让我随驾吧,我怎么说也是近臣,林帝亲封的镇国王,我是不是可以去,我要是不能,我脸就丢大了,我要准备点什么!?”他不能弱了上京城官员的气度。 “林帝怎么跟你说的?” “啊?” 裴五娘郑重的看着他,林帝为什么南下?水泽国的事默认给大殿下处理,林帝和君主都不会过问,而且如果她猜的没错,君主和林帝都有意在大殿下满二十岁时封大殿下为太子,水泽国便是太子身上第一道功绩,所以林帝和君主绝对不会碰,那林帝为什么突然南下:“林帝是怎么说的?原话?” 严不渭安安分分的将林帝的话重复了一遍,说完后突然恍然大悟:“林帝不会不想让我随驾吧?”他最近什么也没干呀?他家也什么也没干呀?他连兵权都没有?林帝说的他干,林帝没说的他绝对不干!“你确定林帝要南下?”怎么看出来的?他怎么完全没有那个感觉? “林帝不会无缘无故的问你,你办不好还得让别人办的事,既然问了,就说明有用,加上林帝不是劳民伤财的人,如果他欲南下,定会最大限度避开沿途郡县修园造林的可能。” 严不渭点点头,有道理,那么:“我一定能在南巡之列吧?” 裴五娘在想林帝为什么南下,没听说南地最近有什么消息? 严不渭还殷切的等着五娘的定心丸。 “林帝要的东西,赶紧准备。” “是是。”肯定的。 “林帝今天传唤你了?” 严不渭想到林帝问他怎么知道君主有孕了,突然有些心虚:“没有……” “那你今天干什么去了?” “给林帝……送老母鸡,君主有孕,我不得表表心意……”将他怎么去的,林帝说了什么,一一报给了五娘:“林帝是不是不高兴我知道了?” 裴五娘蹙眉,不高兴肯定是不高兴了,但应该不是冲严不渭,而是对下面因为上位者好脾气就管不住嘴的行为:“林帝让你背书了?” 严不渭想想就生无可恋:“对。” 裴五娘看他一眼也很奇怪,林帝怎么会突然让他背书?对严不渭寄予厚望!?这得多想不开:“那你会背吗?” “我都不知道那几本书是什么?五娘你帮我想一想,我最近是不是什么地方得罪林帝了,我是不是什么地方做的不好?我的这两只老母鸡有问题?我出门没有看黄历?我没有请钦天鉴卜卦?还是我姑娘又给我闯祸啦?”严不渭说完最后一句觉得天豁然开朗! 裴五娘也愣了一下,前几个她能眼睛不眨的反驳他,但最后一个突然有点儿摸不准,因为她女儿真有可能! 她女儿得罪人而不自知的能力绝对不输她爹!小小年纪,很懂说话的艺术,对大殿下时,会说‘大殿下能帮帮我吗’,对剩下的所有人都是‘我给你一个帮助本郡主的机会’,那副我为你好,你为什么不领情的姿态,几乎得罪了整个贵女圈。她至今没收到过一封来自女儿友人的邀请函,可见多人嫌狗憎。 这还不是最主要的,裴五娘判断女儿可能无药可救的依据是,向来热衷做国丈的相公,在几次和女儿交流险些没有被气死后,就再也没说过,他女儿前途无量的话。 甚至女儿五岁后再没敢往大殿下面前送过,因为五岁前还能说‘孩子小’,五岁后简直暴露她们女儿说话过于诚实,诚实到得罪人的地步,用严不渭的话说就是,能跟他沟通无障碍的孩子,多多少少不适合进宫。 “那你还在这里干什么?赶紧去打听!” 严不渭赶紧去:“说话比别人聪明几百年就是不好。” “这句话不是让你这时候用的。”更何况她说这句话的时候也不是给自家女儿用的。裴五娘顿时觉得头痛,算了,还是她派人去打听打听,如果真出事了,严不渭处理只会雪上加霜。 …… 林清远没有将严不渭的事放心上,内阁领导下的元夏才是。这对‘他’来说自然不急,但他觉得没必要留着了。 “爹!去爬山走不走!” 林清远看眼突然打开的门和从门外像烈日一样冒出来的小儿子,他穿着短打布衫,头发简单梳起,身形高大的站在那里像个四肢发达的半大公牛,站在父母的立场,看了便让人赏心悦目,他并不反对‘他’有这样的孩子:“你看不见我在做什么?” 宋嚣闻言不情不愿的走过去,站在爹爹身后,对着自家的疆域图看了一眼:“看见了,那爹去爬山吗?” 林清远重新垂下头:“自己去吧。” 宋嚣有点失望,跳坐到桌子上,想到大哥的交代,不得不认错:“爹,我不是有意吓娘的,再说爹您也吓回来了,不生我气了。” 林清远看他一眼,对自己的儿子没那么多可不可以:“下次注意就行。” 宋嚣闻言,甚为勉强的展开手臂:“抱一下,冰释前嫌。” 林清远脑海里的数据险些拧巴在一起。 宋嚣不情不愿的看着自家爹爹:快点啊,抱不抱,不抱他走了,他都是大人了,让人看见很尴尬。 林清远看着小儿子踩了屎的表情,难得放下手里的事,站起身,抱了一下自家十三岁的“大”儿子,刚要一触即离。 宋嚣重重的抱了自家老爹一下,他为昨天说老爹坏话道歉:“不许再提了,我去玩了晚点回去。”他满意的松开手,一溜烟跑了。 林清远站在疆域图前,看着门的方向,手臂上还残留着小儿子刚刚长成却还稍显稚嫩的力道。 犯了错,要抱一抱?明知犯了错,还敢出现在他面前…… 父亲……‘他’做的必然比‘帝王’更好。 …… 第8章 林清远(控诉) 傍晚,林清远看眼写满‘扫除’计划的宣纸,最终将它们收起来沉默的放到了架子的最里层。 ‘他’能用内阁,也肯定看出了内阁的问题,可‘他’在等,等什么?应该是他的长子。 “爹,您还没回宫?”宋岐走进来,晚霞为衬,余晖是翅,而他立于天地间。 是爹,不是父皇。林清远便把东西稳稳压好:“有点事。” “我们一起回去?” “嗯。” 宋岐走到爹爹身侧,让爹爹看他的袖子,神色无奈:“娘绣的,还必须让我穿,说这个图案辟邪,可袖子上这个图案刚好盖在我手背上,线头刮的我手背不舒服。” 林清远看着气势宽厚的大儿子,翻着袖子向他抱怨着这些小事,不禁探过头看过去,果然手背都红了:“让冬平再给压一下线。” “娘说了要她亲手绣的才管用,不知道钦天监算了个什么,我这一年都要穿这个,我娘肯定是故意的。” 林清远神色不自觉得放松了,亲自挽起来,看了一下绣头纹路,:“你回去脱下来,我给你压一下线。” “谢谢爹,上几件也压一下。” “嗯。”在‘他’心里苍生重要,‘他’儿子更重要,‘他’当然等的起。 …… 乾明殿内。 林清远用完膳,在御花园陪着郡主散步,宋岐去上晚课,宋嚣去了军营,刚刚慈安殿大太监来报,他母亲用了一碗粥,半张饼,老人家还偷要了半碗肉和白馒头。 林清远印象中母亲最好的饮食是掺杂了豆面的饼子,母亲也从来不吃肉,即便病着时也只是因为拗不过他喝了几次鱼汤,她说她不喜欢油腻的食物,他也不想因为这些事驳了母亲认为仅能给他的好意。 宋初语慢慢的走着,调整好心态的她,完全看不出有一点负担,但因为知道他,所以明白他们有很明显的不同,比如虽然同样是不说话时,清远是放松,他似乎……心事重重,眉头会不自觉的皱起,常年忧思的人才会如此:“你不高兴?” 林清远跟在郡主身侧,看着落在地上的月光突然开口:“我想带着母亲南下省亲,越快越好。”他要确保梦醒前,做完他要做的事! 南下?!那些活着的人!执着的点在这里吗?孟娇娘呢?“怎么这么突然?娘的身体可以吗?” “问过太医了,没有大碍。”她受的委屈,只能他们的血来洗。 “都问过太医了,还问我做什么。” 林清远闻言一时间有些不会,他也不太能应付这里的人和事,陌生的不想靠近。 但林清远的声音很稳:“娘年纪大了,带她去生活过的地方看看。”还有就是,谁会相信如此离奇的事,在所有人眼里,他就是‘他’,他并不担心有人能拆穿他,充其量觉得他行事有所改变,反而是康睿,值得商榷,他当年怎么知道‘齐王’会反,甚至比郡主知道的都早。 宋初语挽住他的胳膊,声音软下来:“我没有不让你去的意思……” 林清远不动声色的弯腰捡起地上被打落的花枝,移开了自己的胳膊,他不习惯接触过于不切实际的东西。宋岐和宋嚣也一样,郡主更甚。 宋初语看着空落落的双手,转过身摘了一朵芍药递给他。 林清远停下脚步,看着她。 宋初语将花给他。虽然不知道他具体对林家做过什么,但能传出那样的名声,显然没有给自己留后路,没有给林家留生路,让他报复后还念念不忘的,必然是埋藏很深的恨,剔除不了。 林清远接过来,芍药在他手上绽放,面前的人比这支花更遥不可及,康睿如果有问题,会放过上辈子的青云路?何止是青云路。 “你——摘一朵给我。”宋初语看着他。 林清远看看在月光下开的灿烂的花海,再看看她,抬手将手里这一朵戴到了她头上,让它们开着吧。 宋初语扶扶头鬓上的花,仰头温柔地看向他:“好看吗?” “……好看。”所以康睿做了什么? “我陪你一起回去。” 林清远突然看向她,又移开目光,有些事他不希望郡主知道:“你有身孕在身。” “只是有孕在身。”宋初语坚持,她会让他做要做的事,但他注意盖盖土:“我也想去养你长大的地方看看,一定跟你一样,让人第一眼就觉得……与众不同。” ‘与众不同’?如果那样,那种地方不配侮辱她的眼睛:“……我和娘就是回去看看,很快回来。” “我们是你的累赘。” 林清远被突如其来的控诉弄的僵在原地,继而有点想笑,不愧是郡主,到底有脾气。 林清远伸出手……搭在她肩上:“好,一起去,可能因为你再次有孕,最近总有些心神不宁,容易想起我小时候,就想回去看看,也总不放心娘……” “感觉出来了,心神不宁的,不过没关系,我和孩子们一直陪着你。”宋初语说完,圈住他的腰,将头贴在他胸口,他心跳丝毫未乱:“不抱抱我?” “嗯?”抱。 “傻子。” …… 林清远让人去查康睿,要他二十年前到了上京城后,事无巨细的所有消息。 至于他和郡主的相识相遇,他大概从一把他记忆中都忘记的扇子窥到了一二,那把扇子没什么特别,在所有‘他’珍藏的扇子中绝对不算最好的,甚至有些不起眼,但这把扇子被打理的最好,就放在他触手可得的地方,而且加固了漆釉。 “林帝,康县令的履历。” 林清远接过来,打开。他至今未曾成婚?为什么没有成婚?一个深受上峰看中,前途无限的官员怎么会没有婚配? 林清远还发现,康睿十分关注‘他’的一举一动,甚至可以说,比任何人都相信他的一举一动,在他和郡主的实力没有暴露之前,就对‘他’接触过的人接下来的政策举动十分重视,那些看似不靠谱的政策,甚至是他为翰林大学士出谋划策的依据? 一个非常了解自己的人?或者说肯定他的人?林清远可不记得康睿把他放在过眼里,这个康睿倒是足够‘高看’他。 而且,康睿高中后,还出现在过众多安国郡主一定会到的场合,包括夏朝长公主举办的秋霜宴上,可他记得,康睿没有去过秋霜宴? 第9章 林清远(做了什么) 康睿为什么去秋霜宴?因为安国郡主?以他的出身还在那场宴席上竭尽所能的表现,同样为了安国郡主? 林清远不知道他们之间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但一个急于表现自己的男人,和一个小心行事的男人给人的感觉绝对不同,郡主会看上后者,未必会看上前者。 林清远更倾向于郡主不喜欢‘知道很多事的’康睿。 而且这场秋宴后,被大长公主居心叵测‘请’去的安国郡主又因为大长公主一再游说晚归,遇到了在城西身受重伤的‘他’。 郡主身边必然带足了侍卫才敢走城西,救‘他’只是顺手的事,去赴长公主的宴席却带了很多侍卫,她和长公主关系不好?有太后把持朝政,她一个小姑娘与皇家关系不好的原因只能是因为郡主的婚事。 接下来的事,就很好理解了,‘他’都被她带回去了,能不有点想法?郡主面临择婿,能看中一无所有的康睿也能看中他,他和康睿在郡主眼里恐怕没什么区别,只差一个看着谁顺眼就选谁。 也许郡主就觉得康睿目的太过明显,以至于如此‘可怜’的‘他’就让人有怜悯之心多了。 他们都不是会认为‘怜悯’和‘高高在上的语言和态度’不可接受,郡主敢嫁他就敢娶!那可是安国公府,以后谁想动他们都要掂量掂量的地方。 康睿在郡主订婚后出现在‘郡主府’外,太后还没有因为郡主大婚赐下‘郡主府’的具体位置,他就知道在哪里了? 林清远冷嗤一声,他在缅怀什么?他以为他是谁!那也是他能站的位置?!还是他觉得没有人会知道他那点事,还是当‘他’是傻子,会容忍一个不知道心里在想‘他’娘子什么的男人,站在婚房的街道上! 康睿未免太自以为是了,失去了郡主这个靠山,不想着龟缩着做人,竟然还敢想一些不切实际的事,还敢出现在他不该出现的位置,想他不配想的人,这样的人就是舒心的日子过久了,忘了谨小慎微该怎么做。 林清远不悦的翻着下面的内容,这个人还真是好日子过久了,以为什么事都能成为他的踏脚石,什么人都敢接近,与刘家小姐的婚事就是贼心不死,以为凭借这层关系,他就能接近郡主,郡主就会重新看到他,‘他’竟然容着这种人几次出现在郡主周围。 林清远看着卷宗上,详细的列着康睿与刘小姐一起出席郡主组的一些宴请,想到康睿全程可能都在看郡主,就想捏爆他的眼,康睿吃了熊心豹子胆敢看他不该看的人! 可就这么个东西,林清远觉得他也只能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恶心恶心人了,下面的内容,几乎想让他把这个人碾碎了喂狗。 康睿在与刘家小姐口头婚约三年后悔婚了,他主动说出他和他嫂子有问题,他大哥的孩子其实是他的孩子! 林清远脸色顿时难看,几乎捏碎了手里的卷宗! 刘家知道后就要让康睿付出代价!要动用一切关系断了他的仕途,翰林院大学士知道后亲自出面说情。 刘家不同意,要让女儿去找郡主,务必让姓康的仕途尽毁,但刘小姐不同意,并说那是很久以前的事,她依旧愿意嫁给康睿。 刘家恨不得没生过这个女儿,甚至不要这个女儿和如日中天的安国郡主的关系,强硬的给她定了一门遥远的婚事,并且言明,就是牌位也要让她嫁过去! 林清远紧紧的捏着手里的卷宗,康睿跟他嫂子! 既然有问题必然两辈子都有问题! 跟自己嫂嫂有一腿!他记得郡主对这位嫂夫人向来不错,敬重有加,想不到康睿早在郡主之前就有女人,这两人竟然有那么大一个孩子!?他当郡主是什么?他向上爬能倚仗的身份!能助他青云的路!那么大一个外室康睿看不见吗!还是郡主将刀架在他脖子上非要嫁给他! 郡主若是知道了,恐怕要被他恶心死! 这样的人竟然娶过郡主!还是因为他手欠,导致这个人考取状元入了郡主的眼,是他一手促成了这么一个东西走到郡主面前,给了这两人同时做局的机会,想到这里他便觉得自己罪无可恕! 康睿——不配活着:“来人!” 陈历匆匆入内,五品带刀行走,今日的陈历也早已今非昔比:“林帝。” “去查康睿现在在做什么!”外放就以为能当过去的事没有发生过! 陈历回来的很快,因为入京后的康睿没有公务,无非拜会以前的恩师和同僚,然后等待吏部传唤。 但今天更巧,巧的不能再巧:“回林帝,康县令就在皇宫外的大街上,需要属下传康县令入宫吗?”林帝怎么会过问一个从偏远郡县回来述职的县令?莫非他功绩不俗? 林清远闻言手里的御笔瞬间捏碎! 陈历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后瞬间跪下:“林帝息怒,林帝息怒……”出……出什么事了? 林清远起身,直接向皇宫外走去,他在皇宫外看什么!他那些见不得人的心思还要摆出来恶心人不成!安国郡主如果知道,恐怕都能恶心吐! 陈历急忙起身追上,顺便招呼众侍卫跟上。 “不必那么多人!” 陈历立即让这些人回去,自己一人跟上。因为那个康县令?他做什么了?皇城外的大街平日也都是人,康睿不能出现在那里?这……这从京城出去外面任职的官员回京后站在皇城大道上遥望皇宫是传统,跪谢圣恩的也大有人在?这位康县令出现在皇城外并不稀奇,林帝似乎…… 陈历完全想不出怎么了?他常年伴驾,对前朝最末那几年的这位状元还有点印象,林帝和他无交集才对,怎么觉得林帝仿佛要……吃了康睿一样! 陈历脚步飞快,却惊讶地发现险些与林帝撞上,林帝脚步慢了!已经看似与平日没有什么不同。 陈历急忙垂头,调整步伐跟上。 …… 第10章 林清远(南帝) 皇城百丈外的大道,一扫百丈内无人敢靠近的景象,热闹非凡,宽广的十六驾马车可并行的道路,此时被各大摊位一分为四,商品琳琅满目却又井然有序。 这里并不是上京城最繁华的街道,但绝对是最气派最奢华的街道,路边随便放置的器皿都是官窑出产的绝顶花釉瓷,卖宣纸、笔墨的摊位,价值最低的一样都价值百铜以上。 来往这里消费最多的是达官贵人家后宅的奴仆,为主人家采购用度,可这里不单有他们,也有看着便消费不起的人群,没有人驱逐他们,也没有人对他们呵斥,他们如所有衣着光鲜的人一样,来这里见着市面。 康睿站在街头,遥看着上京城的方向,那个人已经距离他足够遥远,可是他无事了还是想坐在这里,看着那座巍峨的宫殿,就像看着他已经够不到的人,他羞于让郡主知道曾经,又忘不了曾经,只能坐在这里,看看它,才好似那些日子不是他一个人的梦。 “客官,您的鸡丝面好了。” 康睿坐下来,依旧看着皇城的方向,待他离京就看不到了。 康睿的举动在这个靠近皇城最近的摊位上并不突兀,这家鸡丝面的摊位生意很好,也不是因为他家的面条独步天下,而是很多人坐在这里,都只是为了多看一眼皇城的方向。 像康睿这样重回京城述职的官员,来这里坐一坐,成了必要的安排。 只是康睿不同,他还在缅怀一段他独有的记忆里,无人能知道的感情,在这里没有人知道他失去了多么宝贵的东西,他孤独又庆幸…… 林清远一身常服,从皇城侧门绕出来,经皇城南大道走入闹市中,直接向距离皇城大道最近的摊位走去:他怎么有脸坐在这里?带着私生子娶了安国郡主,还觉得深情似海了? 陈历不敢跟丢。 “客官,您要点什么?小店招牌鸡丝面,客官要不要来一碗?” “客官,小店馄饨,量大管饱,童叟无欺。” 林清远径直向康睿走去。 康睿看着皇城的方向,叹息愁苦。 林清远将嘲讽直接写在眼里:愁苦没有一道青云梯? “客官,好眼力,您要点什么,小店招牌,味鲜肉嫩,要不要来一碗?” 陈历见林帝不说话:“来一碗,来一碗。” “客官您不来一碗?鸡丝如线,汤是我们熬煮了十多年的老汤,还有……” “来两碗,来两碗。” “好嘞,两碗鸡丝面!” 林清远随便找个位置坐下来,等着看康睿能看出一个什么结果,不过看他这样子,似乎自我忧伤的不行,他心里给他自己带着‘嫂子’娶了郡主构建了怎样一幅和谐的家庭画面,才能自我缅怀到这种地步? 如果是他,坐在这里都怕被郡主看见,而无地自容。 康睿察觉到有人在看他,不禁扭头看过去,继而愣了一下,急忙起身,可看着周围来来往往的人一时间又不敢直接叫破对方的身份。 康睿只好上前,躬身:“微臣见过林大人!” 林清远坐在原位,并没有让他起来。 康睿顿时觉得浑身不自在,他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到林大人,但也十分淡定,他十余年未曾回来上京城,身为臣子出现在这里很正常。 反而是真看到林清远,让他心里有些不适,这个人无论从哪方面都将他比到了尘埃里,好在他并不知道。这件事也永远不会有人知道,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他想看到谁。 “客官,您的面。”小二将面放下,看了一眼对坐着的人行大礼的‘外地官员’,这种事,在他们这条街也不算稀奇。 “康大人在这里干什么?” “回大人,微臣回京述职,不日即将离京,所以特来皇城看看……” “看到想看的了?” “回大人,巍峨壮观让人心向往之,臣回去后定更加努力,传达大人的意思,治民如子。” 林清远看眼桌上的面:“康巡抚还是如此善于为官,体察上意。” 康睿闻言瞬间后退一步,额头快速间贴在地上,他,他不知道林帝在说什么,他不知道! 周围吃面的人顷刻看过来,怎么回事? 小二也急忙走了出来。 陈历掏出腰牌:“天督营办案,非涉案人员统统离开!” 这里是什么地方,天督营更是天子近势,周围的人纷纷退去,连旁边的摊位转眼间也没有人再出现。 林清远让陈历走远些。 康睿见状,身体不自知的如筛糠般抖了起来:林帝怎么会一语道破他上一世的官职!不,不会……肯定是他听错了。 康睿刚刚还在感慨无人知道他的苦楚,现在则祈求没有人知道他的一切!尤其这个人不能是林帝! 林清远颇为奇怪的开口:“康巡抚抖什么?” 康睿重重的将头磕在青石板上:“微臣不懂林帝在说什么,林帝不要拿微臣开玩笑了,二品大员的官职,小人怎么担的起,林帝莫……莫要说笑……” “是吗,据我所知,元夏朝巡抚只是三品,康大人怎么知道它是二品?” “小人记错了,小人以为是前朝……”身体已经抖的越来越严重,他怎么也想不到,事情怎么会这样,林帝他…… 林清远突然觉得面前这碗面似乎也不错,卖相至少很好:“皇宫可好看?” “不,不……好,好看……” “我现在再问你,你在看什么?” “微臣什么也没看,微臣什么也不敢看,微……微臣就是吃碗面……”对,他就是过来吃碗面。 “可我觉得康大人刚才看的很认真,认真的让人误以为那里有什么康大人割舍不下的人……” 康睿急忙磕头:“没有,林帝什么都没有……” “可刚刚康大人还说心向往之,莫非我听错了?” 康睿瑟瑟发抖,他是南帝?!怎么会?不对?南帝竟然不忌讳让他知道这件事情! 康睿身体抖的更急了,不安感一点点扩大。这个人根本不是人,殷浊跟他比都会显得正常、大义。 _求发电 第11章 林清远(当年状元来历) 林清远耐心的等着他。 康睿冷汗滴答一声落了下来,慌的咚咚在地上磕头:“林帝,小人只是一个郡县县令,小人只是一个郡县县令……小人以后都不会再回上京城,以后都不再回来,求林帝网开一面!” 林清远漫不经心地整理整理衣服的下摆:“康大人的恳求,十分令人动容,这样……”林清远将筷子摆在桌沿上,声音骤然阴冷:“你把眼睛戳瞎,我就放了你,是不是很划算。” 康睿震惊的抬头,看着眼前陌生的脸,抖的忘了怎么移开目光。 林清远见状,蹲下身,与他视线齐平,好商好量的看着他:“在这里坐着看了那么久,康大人将眼睛留在这里继续看下去,一定心甘情愿……” 康睿不,他不。 康睿不自觉的后退,以前的林帝呢!为什么这个人会‘醒’过来!他清晰的感受到眼前的南帝根本不把他的命放在眼里,甚至因为他过去娶过郡主,就要弄死他:“不能……您不能那么做,臣……臣是朝廷命官……不能无缘无故死去……臣……” 说句话真费劲,那就来点他迫不及待想献祭的!林清远骤然将他提起来,按在桌子上,拔下头上的簪子瞬间将他的耳朵洞穿,血浸染了簪子! “啊!”康睿的嚎叫刺耳尖锐:“啊——” 陈历懵了!林……林大人干的…… 陈历顿时向四周扫一眼,果然有人听到声音探出了头:“看什么看,没看到天督营宋大人办案?谁再看!统统带回天督营协查!” 刚刚冒头的人还没看清怎么回事,瞬间缩了回去。 林清远看着漂亮多了的簪子,他习惯把这东西磨的非常尖,‘他’这根太钝了,手感略差。 康睿大口大口的呼吸,耳朵上的剧痛让他呼吸困难,动一下,钉在桌子上的簪子都要撕扯下他一块血肉。 林清远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你还有个儿子……” “臣……没有……” “你这种人,还真是恶心,这一辈子有,上辈子也有,康思贤,也就是你自始至终都有一个儿子,占了那么大的好处,还有一个儿子……这样的屈辱下,她可寿终正寝了……” 康睿突然一动不动。 林清远的手顿时掐住他脖子:“没有?你的那些见不得人的事被曝出来了?康睿,我要是你,我都没脸活着。” 康睿想反击,想说不是那样:“咳……咳咳……啊!”耳朵! 林清远慢慢的解下头上束发的带子,一点点缠绕在他脖子上:“状元当的怎么样?是不是特别顺利,想知道你的状元怎么考上的吗?” 康睿拉着脖子上的细长的带子,张开嘴呼吸,他学问扎实、勤学苦读,状元是他考来的! 林清远长发散落,整个人说不出的闲散,他笑笑,慢慢的将带子打个结,重重的一拉:“你的状元是秋试大清洗后,几大书院不想成为出头鸟,推拒出来的结果,就是说前八都不想要这个状元,状元才落到了你头上,对了,你知道为什么秋试前会大清洗吗!因为我……所以,康状元你是不是该谢谢对你有再造之恩的我!” “不……啊……啊……”不是!康睿奋力喘气,他是凭实力。 “不相信?其实很简单,一个心心念念想靠科举避祸的人,一个将全部希望寄托在上京城这一战的人,突然发现,无论他多么努力,都不可能靠能力拿到他想要的帮助,你说他能干出什么!?其实我也没做什么,我一个小人物,皇城根底下都走近不了,怎么可能偷到考题,可……他们不知道,考题这东西根本不用弄到手,只要把可能出题的人吃透了、摸够了,猜他的考题还不简单?更何况,我又不是只猜一个,我猜了二十个,谁知道第几题对了,他们自己就先慌了!又是换考官又是换考题,又是严查,八大书院这些年干的龌龊事只多不少,这样的风口,他们怎么敢让自己的书院出一个状元,就是真有那个才学他们也不敢,所以,最后的状元,八大书院没有一个人敢认领,所以就落到了你头上,你说你幸不幸运……” 康睿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甚至忘了现在危险的处境,不是,不是!状元是他靠实力考的!是他靠实力得来的!那是他的能力! 康睿脸色铁青,双腿发软,他唯一的骄傲,他是状元……怎么可能是八大书院相让,就是他靠实力得来的! 陈历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当年……轰动一时的事件,夏朝发动各部彻查的舞弊案,原来是子虚乌有!只是当年谁都没曾想到一个学子竟然猜中了大半考题!? 陈历下意识距离他们远一点,有些事,他不想听,一点不想听。 林清远慈悲的放开一些他脖子上的力道:“你说,我助你当年无限风光,甚至还让你……”林清远低下头靠近他流血的耳朵,低声道:“遇见了她,娶了她,风光一世,你是不是该感恩戴德回报我……” “啊……啊……”康睿像彻底被人抽了脊梁,他怎么能不是靠他自己?那是状元! 林清远看着他的样子笑了:“不服?!那你仔细想想,那年多少人比你强,就是区区在下不才跟你比一比,你说我俩谁强……”这一世那么‘忠臣’的相信‘他’,一定对‘他’非常认可,不是吗! 康睿眼里的光一点点暗淡下去,挣扎仿佛都没了意义,他的状元竟然是那么得来的,呵,他引以为傲的状元之才…… 林清远瞬间将簪子抽出来提醒他回回神! “啊——” 林清远起身将簪子在汤里涮一涮:“康睿,做人要懂感恩,看在我送了你一场状元繁华的份儿上,回赠我一双眼睛不为过吧?” 康睿跪在地上,捂着脖子大口大口喘息,不受控制的扯脖子上的带子,耳朵上的血滴答滴答的落下来,他没有!状元是他凭实力考的! 林清远歪着头看着他:“想不认账?”手里的簪子涮了又涮:“我一直相信拿了别人的东西是要回报的,这样才能两清,何况,我只是要你一双眼睛,都不是要你的命,你很合算。” 第12章 林清远(我也有) 康睿不跟这个疯子说话,他不……什么叫‘只要他一双眼睛’,怎么会有人觉得要别人一双眼睛是仁慈! 康睿必须离开这里,他不能在这里等着被他弄死,南帝根本无法沟通,他就是一个疯子,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他会远离上京城,再也不会回来,他的荣耀还是他的,他凭实力考取过状元,他遇到过郡主,郡主倾慕他的才华,他也爱着郡主……他有过一切,他有过!而不是靠着林清远!不是……一定不是! 康睿一点点的往外爬,他以后都不要再遇到南帝那个疯子…… 林清远新奇的看着康睿突然起身——往外跑。不解,他有什么想不开的,欠债还债,天经地义! 陈历一脚将他踢倒。 康睿瞬间摔在地上,流血的耳朵蹭到地面,钻心刻骨:“啊——” 陈历拖着康睿回到林帝身边,咔嚓!一声踩断康睿的腿,他不想再拖这个人第二次。 “啊!啊!”凄厉的惨叫,尖锐痛苦。 陈历仿佛没听见,看着林帝散落的头发,赶紧取下自己头上的簪子,双手奉上,林帝要不要梳洗一下,看着很…… 林清远拿起未动的筷子,随意将散落的头发盘起。 陈历见状,急忙退下去,直觉告诉他,没事不要过来掺和。可林帝和康大人?有什么仇吗? 康睿痛苦的蜷缩着,痛不欲生。 林清远不为所动,拖着长凳来到他身边,在他身侧坐下,决定好好跟他聊聊:“不愿意?让我猜猜你为什么不愿意?有割舍不下的人?可你在这里没有成婚,没有成婚割舍不下什么,家人?对了你还有一个儿子,不管你舍得舍不得,都养了十多年,自然不会没有感情。” 康睿痛苦的闭上眼,他不想听! 林清远将他的胳膊拿开:“你想想,将你眼睛留在这里了,时刻注视着皇城的方向,是不是就有可能见到你想见的人,这样一想是不是觉得人生都有意义。”他累一点,让城门换个方向开,保证郡主都不会再从这道门出来! 康睿快疯了,他不!谁能让他离这个疯子远远的! 林清远拨拉拨拉他,语气温和:“你说是不是……是不是……” 康睿突然抬头,脸上豆大的冷汗直往下落:“南帝,你以为这里就属于你?你能替这里的林帝做决定?!你知道林帝有多仁慈,在百姓心目中的口碑有多好,你呢!你有什么!你留在这里干什么!她就爱你吗!她不爱你!她眼里的林帝根本不是你这个样子!她不属于我!更不属于你!这一切都是你偷来的!弑母弑父!南帝你一无所有,你有什么资格借着林帝的身份惩戒我!你不怕事情暴露吗!”康睿豁出去了!要死大家一起死!南帝又是什么好东西,人人喊打!叛贼一个! 林清远听完,神色丝毫不乱,他情绪稳定的很,而且康睿真不会骂人,就这,连他情绪都激不起来:“瞎一个你而已,多大的事,郡主从哪个角落才能翻出你这个人、这件事,还怎么想我,当然是正常想我,难道你还有脸去告御状,你去了说什么?说我要杀你?我为什么要杀你?因为你忘恩负义?还是说因为我憎恨你?就是我憎恨你所以杀了你,有什么问题?你总不能说,我不是我,你不是你,而我要杀了你?那也行,让郡主评评理,就算这样的理由,我该不该杀了你?” 康睿看着他抵过来的脑袋,惊悚的拖着腿后退:“她会知道……你不怕她知道!” “我不怕,我想——怕的是你吧!要不然你怎么不大声喊出来,你怕什么!怕你有儿子的事曝出来?!” “啊!——”他要疯了。 林清远笑了,示意他看不远处雄伟的皇城:“刚才在想什么?看你那时那么孤单,是不是特别想有一个人了解你的悲伤,知道你在看什么,明白你心里那点事,遇到我,你是不是很高兴?” 康睿不高兴,他不……鬼才会高兴遇到他。 康睿想后退,可是他的腿—— 他的腿,为什么他感觉不到他的腿了!他的腿! 康睿疯了一般捶打他的腿!他的腿怎么了! 林清远看着他,是真的珍惜遇见他,还能不伪装的聊聊夏朝,聊聊现在的元夏,这个他幻想中都没有出现过的家国:“只是暂时失去知觉,可如果不及时就医,就说不准了……” “啊!——”康睿痛苦的大叫:“求您了,您放过微臣,微臣威胁不到您什么,您放了我!” 林清远看向远方:“她呢?求过你吗?” “没有,没有,真的没有……” “那就是太骄傲了,只当没有看见。” 康睿这次没有反驳。 林清远瞬间恼羞成怒,掐住他的脖子将他压在地上,就用他破烂的耳朵,使劲在地上摩擦:“她知道了!一件破事都瞒不住要你有什么用!” 康睿痛苦的发不出一丝声音。 林清远笑的更瘆人了:“就这样,你还有脸坐在这里看皇城!你跟我说说,你在想什么,快点,跟唯一能懂你的人说说,看看我能不能理解,因为我实在不知道,一个皮都被扒了的蠢材是怎么克服又脏又臭又烂的事实,在这里自我感动,且肆无忌惮的展露龌龊的罪恶!是不是很感动,可惜,我知道,我知道你感动什么,高兴吗?” 康睿奋力挣扎,却挣扎不开,伤口在地上大力摩擦,疼的他几乎昏过去,他第一次为自己前一刻悲春伤秋悔恨不已,他再也不懊恼没有人了解他,他现在恨不得所有人都不了解他。 “不愿意留下眼睛,那就让你爱子陪葬怎么样?” 康睿挣扎的更加剧烈。 林清远拍拍他被蹭的血淋淋的脸:“真养出感情了?说起来你以前还有些孩子,巧不巧,我也有,大殿下,二殿下,见过吗?就是不知道我们谁的孩子更配叫她一声母亲……” 康睿突然一动不动,大殿下名声四海远播…… ——有三,有三,求发电!!电!电! 第13章 林清远(遮阳帽) 林清远感受到手下的动静,惊叹:“让我猜猜,你家那个不会连你和‘嫂子’生的那个蠢货都不如吧?他们是不是还成了她的累赘……以她虽然溺爱孩子,但不缺夫子授课和世家大族余荫的事实,能成为她的累赘,莫不是你心胸狭窄,私自……” 康睿闻言,直接拔下头上的木簪,指着自己的眼睛,嘶吼他不要再说了,不要说了:“一双眼睛是不是!你想要我一双眼睛!”南帝不可能放过他去!他娶过郡主林清远就会弄死他,南帝绝对不能容忍一个男人肖想他的人!他给他就是了! 林清远放开他,语气温柔:“不好意思,杀人诛心了。”目光狠厉!他竟然真这样做了!郡主得多想弄死这么个东西,若是还知道这个东西,是他一手送到她面前,恨上他也是一眨眼的事:“开始吧,挖的干净点!” 康睿忍不住打个寒颤,他将木簪举起来,想狠狠的刺下去,但想到那可能随之而来的刺骨的痛,又颤抖的放下,再次对着自己的眼睛举起来,又痛苦的放下,他不行……他…… 林清远突然冲过去,将木簪狠狠的送了进去,血溅在他袖子上:“是不是简单多了……” “啊!啊!”康睿抱着头,手碰到了簪子,嘶叫的更加凄惨,疼的缩卷在地上不断抽搐。 陈历脸色苍白,手脚都抖了一下,头瞬间埋在胸口,他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看见。 康睿痛苦不已,杀了他,谁来杀了他! 林清远面无表情的将木簪拔出来。 康睿直接昏了过去!血一沽一沽往外冒。 林清远面无表情的拿起面碗倒在康睿脸上,一块坨了的面啪嚓贴在康睿脸上。 林清远迟钝的看着,没汤水?又拿起一碗浇在他头上,可惜杯水车薪。 下一瞬,陈历忍着心头的恐惧,提了一桶凉水站在一旁,他……他可以将人浇醒…… 林清远看他一眼。 陈历顿时两股战战,林……林帝不用看他,真……真的不用…… 林清远后退一步,示意他来。 陈历对地上这个没有恐惧、也没有怜惜,更是见多识广的承受的毫无压力,顿时一桶凉水浇过去,桶甩在他踩断的骨头上。 康睿悠悠转醒,眼睛上的痛,让他身体再次蜷缩,痛的连喊声都发不出来! 陈历立即后退开去。 林清远重新走近,温柔的看着康睿。 只有一只眼睛的康睿看到晃动的身影,惊惧的往后退,不,不……不…… 林清远抓起他的头发,第二下毫不犹豫的送了进去,一字一句提醒:“不!用!谢!我!” 如破布的嘶吼声被剧痛憋在嗓子里,康睿再次疼昏了过去! 陈历眼疾手快的又提了一桶水过来,手都在抖,并不是这个场面多血腥,他看过宋意动刑,那才是真的血腥,他是震惊,做出这件事的是向来温和待人的林帝。 也……也不应该惊……惊讶,但上一次林帝老家来人,距离这一次太远了,而且上次,林帝也不是亲自动……动手…… 林清远起身,掏出手帕擦擦手,又将手帕放进袖子里,洗洗还能用:“不用了。” 陈历闻言急忙将水桶放回去,不用也好,不用也好…… “——当真无用——” 是,是。 林清远越过地上的人,眼底染过血的情绪,有些不受控制的狂傲,但又在一步一步的前行里,慢慢的收敛,一点点的被关押在深处,这种事他做过无数次,但这具身体做起来最为简单。 陈历一刻不敢耽误,立即追上,经过一个卖帽子的摊位时,快速扔下细碎银子,抄起一顶遮阳帽,眼疾手快的将帽子戴在林帝头上。 林清远骤然回头。 陈历像受惊的猫,头垂的更快:“遮……遮一下,让人……人看到,名声不好……”十几年前,郡主让拥有官职的付大人险些成了林府的大管家,等郡主想起来付大人需要官复原职时,他的职位都有人接任了。 陈历也不是科举出身,靠着林大人提拔才有了今天,万一损了林帝的名声,郡主能让他重新去看大门,所以他……不能重蹈覆辙。 林清远看眼头顶的帽子,光从竹帽的缝隙中穿过来……五彩斑斓…… ——给南帝电一电,哈哈。 第14章 林清远(静耳) …… 陈历火急火燎的将宋意拉到空旷处。 宋意一身天督营三品滚金边束腰官袍,不在宫里的他,看起来与所有男人无异,亦比多年前威仪更甚。 陈历确定四下无人,将刚才发生的事一五一十说给宋大人。 宋意不太相信的看了陈历一眼。 陈历觉得:是吧,您也不相信,他眼睛恨不得戳瞎了,现在看到林帝都想抖:“宋大人您记得找人认一下,我当众喊的是天督营的名号,另外,人我给您扔天督营大牢里了,您看我还有什么没有注意到的地方,也赶紧弥补一下。”毕竟林帝当街当众……“宋大人觉得我还有什么细节没有注意到?”他可没有在安国公府做了一辈子管事的爹娘,他若被‘发配’了,没人能想起他。 宋意表示知道了:“既然人在牢里了,剩下的事我会处理。” 陈历闻言,才算松口气,天督营善后万无一失,他也不是处理不好,但宋意做事更细心,不过:“您说,林帝和康县令有什么仇?”下手那么狠? 宋意看向陈历。 陈历被看的呵呵一笑:“这不是只有咱们两兄弟,心情放松才随便问问,放心,这件事只有你知我知,还有大牢里的人知道。” 宋意当然相信陈历做得到:“那你还想知道为什么吗?想知道的话,跟我去牢里审一审。” 陈历赶紧摇头,他疯了,探听能让林帝下死手的东西,万一他也落得和康县令一样的下场怎么办:“宋哥我想起我还有点事,先走一步,先走一步啊。” 如意站在原地看着陈历走远的方向,再次想起了这个康睿,十年前,君主也问过这个人,虽然只是随意问问,但元夏朝众多官员,能被问过就是有印象,如今林帝直接动手欲做了他,这个康睿…… 就不止有问题那么简单。 如意踩着秋叶,一步步走到昏暗潮湿的牢房。 “督总!” “督总!” 随着如意的深入,如意身上暗红的官袍慢慢与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他走到新关了人的牢房外,示意人打开牢门。 康睿听到牢门打开的声音,脸下意识转向声音的方向,下一刻快速向来人爬去,他要揭穿他,他也休想有好日子过! 康睿抓住来人的衣摆,声音都在发颤:“领地……不是领……唔……唔……” 如意捂住他的嘴,神色平静的将他的脸翻转,确定他就是康睿,直接开口:“熬一碗静耳过来。” “是。” 康睿惊慌的放开来人的衣角,吓的身体瞬间向后,欲爬出另一个‘玉面阎罗’的手掌心。 康睿不熟悉这一世的如意,但他熟悉上一世的如意,这个人将一切恶毒的东西都起了别致的雅称,‘静耳’就是毒人致哑巴的药。 如意轻松的捂着他的嘴,就将他钉在原地爬不出去一丝一毫,他没有兴致听别人的事,只是下意识衡量着这个人的长相:君主当年打探他,只是因为刘小姐? 可若是还有别的原因,也不至于才对,毕竟,这人长的还不如殷浊好看,君主也从未多看过殷浊。 “大人,药来了。” 康睿挣扎的更加厉害。 如意神色自若的给他灌进去,灌进去后依旧捂着他的嘴,衡量他的长相,当年的康状元……似乎长的确实不算差。 “唔,唔……”康睿挣扎着,却怎么也挣不开来人的掐指,他因为嗓子剧痛,死死掐着捂住他嘴的人,可入手只有一层薄薄的铁片,他连他的皮都挖不下来! 如意想到了敬客楼,当年刘小姐对康大人一见钟情的地方,那时候年龄尚小的郡主也在…… 郡主有没有多看他一眼? 康睿慢慢停止了挣扎。 如意松开手,确定他再发不出声音后,又衡量一下他能写字的手…… …… 乾明殿外。 “爹——”呼啸的风声夹杂着宋嚣中气十足的声音飞一般从林清远身后扑来:“看我的大狗熊上树!”宋嚣如火炮一样一跃向父亲背上扑去! 林清远下意识移开。 宋嚣直接摔在地上:“啊——” 宋岐停了一下。 林清远慌忙回头,将他扶起来,眼里的愧疚一闪而逝,以他的身体情况根本不能承受这一下,但现在的身体却可以,他却躲了,对宋嚣来说只是普通的恶作剧,完全不该被摔这一下,所以是他不对,急忙查看他的情况! 宋嚣已经手脚并用爬了起来,赶紧四下看看。 周围伺候的小太监、小宫女吓的立即垂下头,不知道发生什么事的更是将头垂的低低的。 宋嚣立即将脑袋埋老爹肩上:“太丢人了!丢死人了,我以后都不出门了。” 林清远看着肩头的大脑袋,无意识的扶住他的胳膊:“没人看见。” “不能说出去!” 林清远点点头:“不说出去。”声音带着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温和,害二嚣摔倒确实是他不对。 宋岐觉得是自己多心了:“行了,哪里摔伤没有,让太医给你看看。” 宋嚣已经生龙活虎的站起来:“没事,擦伤都没有。”就是有点丢人,不过丢就丢了,也不是什么大事:“老爹我们晚上吃什么,我都饿死了,快点走,我们吃饭了!”说完已经跑没影了:“娘——娘——我们回来了!” 林清远转身,还是让人等晚膳后给二殿下看一下。 …… 翌日。 如意伺候君主后花园散步的时候,摒退了所有人,将天督营办案时伤了康睿的事说了一下,神色颇为惋惜。 宋初语一开始没注意听,后来不禁看了如意一眼。 如意亦用一双干净到无垢的眼睛回望着君主,他也在确定君主知道多少?在郡主回给他的这一眼中,他便确定,林帝没有告诉君主。 宋初语没有收回目光。 如意却收了回去,直视主上是不敬,偶然一次没什么,哎,这些年,他也多多少少胆子有些大了,这种事都敢直接去确认了,或许等他到了庄嬷嬷那个年纪,也像她一样,没事的时候也敢什么时候睡醒什么时候过来伺候了。 如意跪下来,为君主舒缓腿上的肿胀。 第15章 林清远(刘雅风当年) “只是意外?”宋初语看着如意。 如意一下一下的按着,手法娴熟,不曾懈怠:“回君主,应该只是意外……” 宋初语若有所思的收回目光,天督营的一个小意外而已,用的着拿到台面上说?还说到她的面前? 更何况康睿什么身份,就是出了意外,天督营处理好就是,更不用拿到台面上来说。 如今如意却说了,就是告诉她一声康睿出事了,也就是说这件事必然有一样理由值得告诉她。比如:出事的人很重要?或者让这个人出事的人很重要。 宋初语心里隐隐有个猜测:动手的是南帝!?他查到了康睿! 宋初语身体慢慢的靠在椅背上,有些……心颤,不是害怕,她不怕南帝,上一世如果没有南帝,国破家亡、山河凋零,她们所有人只会更加凄惨,死在哪个荒郊野岭都是幸事。 所以她不怕南帝做什么,宋初语是惊叹他的速度,这么快就把康睿弄出来处理了?不容于康睿?不想有人知道他的事?不,不可能。 宋初语第一时间否定了这个想法,林清远看都不屑于看康睿,很有可能根本不认识他,更不屑于因为这个理由对康睿动手。那定然只有一点,康睿得罪过南帝,得罪的不轻! 宋初语一手放在椅背上:哎,动了就动了,也不是什么大事。 如意余光扫见君主闭上了眼,手里的动作依旧,便明白君主听懂了,她知道是谁做的,并且还知道为什么,否则,君主会问:为什么是应该是意外?怎么发生的意外? 什么都没问,就是君主心里有数。如意会提,也是希望君主心里有数,目的达到就可,具体什么事,如意可以猜出上万种可能,但一句都不会多问,也不是非要知道。 “林帝呢?”宋初语突然开口。 “回君主,林帝去了慈安宫。” 宋初语点点头,她还是那一个疑问?清远会知道‘他’做了什么吗?会听到南帝现在听到的话,知道南帝做过的事吗? 宋初语希望是不要,看南帝不经意流露出的行为,和他望着宁慈夫人时眼里几乎溢出来的悲伤,想想上辈子他的所作所为,也能猜到定然是一个惨烈的不愿意回忆的故事。她不希望清远知道甚至还经历一遍,清远的甜本就不多,她希望清远多开心一些。 至于她……这也是她不会盲目的和‘南帝’坦诚的原因,万一清远听的见……感受的到身体外面发生的一切…… 宋初语也希望清远的感情更简单一些。 “君主。” “嗯。” “刘小姐出嫁后日子并不舒心……” 宋初语叹口气:“那也是她自己的日子,不知道她惦记一个心和行为都不在她身上的人做什么,更何况,那个人甚至还不是多优秀。” 如意笑了,觉得最后一句君主说的对,的确不是多优秀。看来君主当初会问起他,也是因为他和刘小姐的关系。 宋初语的确不理解刘雅风的所作所为,康睿主动向刘家坦诚了他和秦莲秀的事,她和康睿的婚事没成,她不但没有及时止损,还觉得康睿坦诚,还是要嫁,甚至不惜跟着康睿外放,愿意跟着康睿去偏远郡县吃苦。 刘家不同意,并为此第一次对嫡女大发雷霆,一个宁愿自爆其短都不娶她的男人,她还能一心往上冲,宋初语当时都不知道她在想什么,或许,是爱吧。 宋初语自认如果是自己,做不到,后来刘家给雅风订婚,雅风又哭又闹的不同意,刘家还请江筝去劝过因为康睿耽误了婚事的雅风,结果雅风根本不听,甚至求江筝救救她,她只爱康睿,她不介意康睿的一切,只想嫁给康睿,两人吃糠咽菜她也认了!把江筝气的转身就走,还来她这里抱怨了半天,说以前完全没看出雅风姐是这样分不清好歹的人,那个康睿值得她要死要活,连自己父母也不要了! 宋初语看的出来江筝真气到了,这小丫头当初也做主了她自己的婚事,都不理解雅风为什么那么执着。 宋初语也不理解,后来雅风远嫁一年后给她寄来了想和离的书信,信中言辞恳切,泣不成声,她便派人去走访了一下,她婆家因为她父母的官职,和自己上位后,并没有为难过刘雅风。 可是刘雅风一心要和离,她劝说不动父母哭不过父母才求到了她这里。 后来她也传了刘夫人过来问了问怎么回事,刘夫人瞬间泣不成声,她说,她同意过女儿和离,女儿一次又一次哭诉的时候,她就心软了,可谁知道女儿和离不是因为想要回家,而是要去找康睿,她还有什么脸跟刘大人说,就怕刘大人一气之下打死这个女儿,康睿都拒绝的那么果断了,他们再上赶着往前凑,是嫌弃被人羞辱的还不够吗! “那有没有试过让她去找,人找到了,她亲自听一遍是不是会好一点。” 刘夫人闻言脸色瞬间苍白:“君主,臣妇知道您是为小女好,可是然后呢?从婆家和离,私奔外男,外男还不要她,她以后怎么办,她肚子里的孩子还要不要脸!臣妇呢,臣妇有脸把她接回来,也没脸再说她是我刘家的女儿啊。君主,您若真为雅风好,就别管她了,求您就当没有收到她的信吧。她之所以敢闹,不就是仗着您登位了,有人给她撑腰,她可以肆无忌惮的折腾,可是,她不知道您给的依仗不应该这么用,更不是她任性的底气,再过个三四年,她心气下去了,人老实了,有些年龄了,再回头看,她至少还有孩子,还有家,她那个婆家我派人看着呢,不敢把她如何;如果她连我这个当娘的这点良苦用心都看不懂,非要要死要活的闹,她真带着我那未出生的外孙去了,臣妇也认了!求君主体谅臣妇的用心,勿要管她!”说完刘夫人跪下。 那天,刘夫人也在她这里跪了很久,用一个女人过来的智慧,企图给女儿争取一个最好的未来,维护她仅有的名声。 第16章 林清远(谁看过) 那时候,因为刘夫人的话,宋初语没有传刘雅风回上京城。 甚至现在,宋初语也不觉得如意说的对。刘雅风不能说过的不好,只能说她过的不是她要的生活便总觉得过的不好,最终导致确实不好了。 在宋初语看来,刘雅风其实过的不错,有儿有女,日子顺心,连当地达官显贵家的夫人们都处处捧着她、不敢让她不高兴。反而是雅风发现回上京城无望后,阴阳怪气,处处针对婆家,总觉得她受了什么委屈,闹的夫家不好看。 刘府尹为了安抚女婿,这些年为女婿走通了不少关系,十几年来升了两级。更不要提,在刘雅风儿女长成后,默认女婿抬了几房妾室。 至于刘雅风的夫家是不是倒了几辈子霉才娶了这样的儿媳妇,宋初语也不觉得,刘雅风的夫家用刘雅风没少拿捏刘家。 宋初语不高兴刘雅风就像没看见一样,依旧梗着性子跟她父母闹,完全没发现自己给了别人拿捏她父母的理由。 这也是这些年她们慢慢和刘雅风疏远的原因,以至于现在她和家里的几个妾室闹不愉快,刘家也不管不问的原因。一来,刘大人已经致仕,刘夫人也将掌家权给了大儿媳;二来,长嫂不喜欢雅风这个小姑子,当年也是因为刘家给女婿走关系,没有给大儿子走关系,大儿子最后自己走了严不渭的关系。 因此,刘雅风如果再想从刘家这里得到什么助力难如登天,那边自然就没有那么再惯着她,可看在一双嫡出的儿女上,也不会太亏待她。 只是如果她还弄不清形势的继续闹,那边也会让她知道什么是‘不好过’:“随她吧……” “是。” …… 慈安宫内。 林清远躺在他第一次醒来时候的躺椅上。 不远处,母亲像那天一样坐在纺车前纺纱,一朵朵碗口大的白棉花在母亲手中被纺车卷起,捻成一条条细细的线。 这一幕最吸引他视线的不是成团成团的白棉,而是母亲手里快速旋转的纺车,纺车快速转动,转出一幕幕巧夺天工的田园风光图,图上的工艺都是顶尖巧匠的智慧。 他记得以前母亲只会卖力气、做粗活,日子最好的那几年是在庄子上,最多的是扛着锄头像男人一样下地,她喜欢干活,喜欢汗流浃背靠自己的双手挣回来的一个个又黑又硬的饼子。 但他也见过母亲好奇的站在别人家的门前,看院子里纺线的姑娘,被人轰走了也傻呵呵的笑,下次经过还是会看一眼,看完后一整天都很高兴。 那时,庄子里的人织的不是白棉,纺车也灰扑扑的。 林老夫人熟练的捻着线,不时和身边的小宫女说着纺纱的小技巧,仿佛是一个经验丰富的老纺娘。 林清远便不想动了,午后的阳光照在身上,思绪都懒洋洋的。 突然,一秉华贵的二十四撑鱼骨伞出现在他头顶,伞柄上挂着一把雕工精美的石榴擅,展开的伞面画工精美,尾骨上吊着二十四个拇指大的小石榴,华丽异常。 林清远一眼就看出伞面上的画工是他的手笔。 宋初语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偷懒?” 林老夫人闻言,笑着看来人一眼,又转过头继续纺线。 林清远就这样仰着头看着头顶上的伞,皇家富庶,元夏朝更富庶,区区一个油纸伞,就有这么多颗大小一致的红宝石。 林清远慢慢伸出手去够伞柄上垂落摇晃的石榴珠。 宋初语低头看着他,微仰的头颅露出他白净的脖颈,一根清晰的青筋从上到下连通他的血脉,喉结微动,他望向伞柄的目光干净又脆弱。 宋初语怔了一瞬,随后慢慢弯腰,将伞放到他手里。 林清远拿着伞,依旧仰着头,就这么看着…… 宋初语也这么看着他纤弱的脖颈,然后伸出手从他领子里伸了进去—— 林清远直接从贵妃椅上滚到了地上,伞倒到一旁,震惊的看着‘罪魁祸首’,又急忙收回目光,找伞。 宋初语笑的不行,说不上为什么,就是突然很高兴:诶,那边那个找伞的,孟娇娘有没有见过你这个样子?平时商议政务的时候,她距离你多近,有没有看过去这样的你! 宋初语突然收了笑,冷着脸转身走了!不想搭理他! 微明一愣,赶紧追上:好端端的怎么了? 林清远也茫然的看着郡主离开的方向,怎么了?他刚才反应的不对? 林清远急忙整理好衣领,拿着伞追上。 后面的宫女太监才敢笑出声,她们刚刚看见了,君主……咳咳…… …… 宋初语有多难哄。 直接将林清远关在乾明殿外了,不许他进来。 路过的太监、宫女头垂的低低的,一眼不敢多看;换岗的来的侍卫尽量目不斜视,当自己是一个木雕。 “爹,你坐台阶上做什么?怎么不进去?”宋嚣刚从国子监回来,歪着牛犊子大的脑袋,疑惑的看着他爹。 林清远觉得他这张脸、这个头,不要做这个动作,不适合他:“自己进去。” “哦!我懂了,爹你进不去了!哈哈哈!大哥,大哥!快看啊!爹被赶出来了!爹被赶出来了!”哈哈哈!哈哈哈! 林清远一把将他脑袋按在台阶上,让你知道知道什么是你爹。 “啊啊!啊!爹!爹!我受伤了你就真进不去了!”宋嚣从他爹慈悲的力量中,探出半个脑袋,神情兴奋:“爹,坐这里显不出您的王霸之气,我们坐石狮子上,多有气势!啊啊啊!爹!爹!爹!你怎么又按我!我反抗了!我真反抗了!我真真真反抗了!——” 宋岐闲庭信步的走上来,踢了他撅着的屁股一脚。 宋嚣嚷嚷着反抗的声音,顿时换了思路:“再按我哭了!我真哭了——” 宋岐站在侍卫面前。 侍卫恭敬垂首,低声汇报着君主将林帝关在门外的事实,至于为什么,没人知道? 宋岐看着按着弟弟的爹,叹口气,弯下腰,良心建议:“爹,要不孩儿进去给爹挖洞?” 第17章 林清远(慵懒) 林清远拍拍老二的头,又和善的看向老大,目光十分慈爱:“爹……是不是老了……” 宋岐、宋嚣闻言顿时打个寒颤,纷纷摇头,不,不,他们爹年轻着!“爹要进去是不是,那还等什么,现在就让爹进去。”宋岐赶紧上前推开门,殷切的看着爹。 宋嚣谄媚地守在门边,恭敬的让老爹,不是,年轻有为的爹先进:“爹,爹——” 林清远方看两人一眼,‘勉强’起身,走了进去。 …… 宋初语看到进来的林清远,微微惊讶,他还穿着在慈宁殿时的衣服,衣襟虽然被他打理过但领口处还留有一丝褶皱,他真在外面等到现在?如果是清远……她家清远绝对不会如此老实的在外面等着…… 宋初语想到他真的一个人在外面坐到现在,一个让她免于亡国之苦的人,那么乖顺的等在外面..…. 宋初语忍不住伸出手,要牵住他…… 宋嚣一把撞开娘欲牵上爹的手,殷切的凑到娘身边,给娘看自己的手,师父今天夸他了:“看,娘,老茧!厉不厉害,这是荣誉的勋章!” 宋初语将他拨开,结果没衡量好力道,没有扫开这碍事的铁墩子。 宋嚣像个男人一样看着自己马上就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男人的证明:“我一定能凭借我不断的努力,长成一个像大舅舅一样的男子汉。” 宋初语嫌弃他太碍事,又拨了一下,发现就是她用了十足的力道也拨不开这个混小子,不会看眼色的家伙,如果不是他爹是林清远,不知道被削多少回了:“像你二舅舅、三舅舅也行。”炫耀完了赶紧走吧。 宋嚣将自己‘可爱’的大脑袋凑近老娘,赏母亲一个奖励自己贴脸的机会,来吧! 宋初语见状,就要敷衍的蹭蹭他不知道盖了几层灰的老脸,让他赶紧走开。 结果,林清远伸出手,拽着宋嚣的头发,将他拽开了郡主一臂的距离:“茧?!长了!我看看。”多大了还在自己娘身边守着,像什么样! 宋岐从外面过来,刚好看到这一幕,他傻弟弟得意洋洋的向他爹炫耀手指上的茧子。 “厉害吧!” 林清远将他拨拉远一点:“厉害。”谁有你厉害,自己站在了二嚣刚刚站着的位置,郡主触手可及。 宋初语已然伸出手搭在林清远胳膊上,嘴角溢出一抹温柔的笑,有些事情上,他们很像。 宋嚣再给娘亲显摆一下他的老茧,然后再给大哥看看。 宋岐见状,指指自己的脸:“要不要也给你蹭蹭?”爹娘哪是吵架了?!他多余放父亲进来。 宋嚣震惊的看着大哥,脸色顿时胀红,却声大眼亮:“——不好吧!”行为扭扭捏捏,但如果大哥非要贴他脸,他也不是不—— 宋岐将他快跟自己一样高的脸推开,不知道为什么看起来很正常的弟弟,有时候又像听不懂人话一样不正常。 宋嚣脸被撑的变形:他都准了,大哥推他做什么—— 宋岐提醒他别蹬鼻子上脸,否则收拾他。 宋嚣用的牛鼻子劲往前冲:是你说的蹭。 宋初语见他们两个还不走,还犟上了,立即转头看过去:“小山,带你弟弟去叫祖母过来用膳。”俩没眼色的东西。 宋岐拽上他的头发就走。 “哥!哥!我头发,我头发——” 林清远看着孩子们离开的方向,突然道:“我也去——” 宋初语瞬间将人拉过来:“你去什么去,他们两个还能迷路……”嗔他一眼,万般心怜。 林清远觉得他真能去,真的,他怕他应付不了接下来的局面,真的火急火燎的追着俩儿子去了! 宋初语看着他迫不及待的背影,温柔的开口:“听好了,今晚谁敢放老爷进来,官降两级!” 殿内所有人顿时生无可恋:又来。 …… 月色如泉水洒下,廊下的烛灯起风时光影仍旧丝毫不动。 宋岐、宋嚣一左一右的坐在孤零零的父亲身旁。他们好吧,又救了老爹。 “爹,您何必呢?” “就是,爹,身为您的儿子,我都不知道怎么说您。”宋嚣说完吃了一口水果冰乳。 “娘现在怀着身孕……” “是啊,您怎么能惹怀有身孕的女人不高兴?不男人。”好吃,夏末的傍晚来两碗,舒坦。 “现在真不让您进去了吧?要不您翻窗试试。” 宋嚣豪气的指指自己的肩膀:“从这,从这踩着翻窗户。” 林清远让这倒霉东西,一边去,不足他腰高的窗户他会翻不过去,他只是在确定母亲睡了后,想在这里坐一会,结果这俩倒霉东西就来同情他了。” 宋嚣见爹嫌弃自己肩膀,正好收回来,他还不乐意呢,换成别人,他还不让他们踩呢:“哥,你吃一口。” 宋岐不吃,他弟咬勺子。 “好吃,夏天就要吃这个。” “现在!秋初。” “都一样,爹,您来一口。” 林清远也不吃,没有别的原因,就是嫌弃他。 “正好,一会你们的来了,我都帮你们吃了,不能告诉娘,我吃了三碗,谁告状谁是孙子!啊,啊,我头发!” …… 翌日。 宋初语醒来的时候,林清远已经醒了,正要拿衣服去耳房,他今天有早朝,见她睁开眼,还是停了下来:“醒了……” “嗯……”声音软腻、慵懒,外面天还未亮,明显还有几分困意。 “吵到你了,我去耳房穿衣服。” “嗯……”宋初语伸出手。 林清远握住她的手,守在床边,确定她再次睡过去,外面的小公公频繁的看了很久后,他才松开郡主的手,为早朝做准备。 …… 宋初语现在想想,她很久没有见孟娇娘了,再认真算一算,确实不少年头了,因为孟家和她夫君的品级不够,逢年过节磕头的场合都没有见过她。 待她们各自成了家后,因为娇娘和大哥议过亲,江筝也很少约她出席她举办的宴席,不是小筝心里有芥蒂,而是小筝觉得不好,怕对方觉得她在暗示什么,虽然她觉得娇娘不是那样的人,可人心经不住比较和试探。 第18章 林清远(风筝) 宋初语发现,人到用时方恨已不太亲近,但绝对谈不上后悔。 宋初语想起大哥曾经的婚事,其实当初她无法在娇娘和小筝之间说谁更适合大哥?因为她们谁也没有和大哥相处过,她更无法从大哥口中撬出他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 只能靠外在条件去填充。 宋初语后来会倾向小筝,而不是选可能在深层次的追求上更与大哥追求相似的娇娘,还有另一方面的考量。小筝跟自己母亲关系好,人不拘束,身份高贵所以对别人提出身问题不敏感,可以无限的拉近大哥与母亲的关系。 事实证明,确实如此,就是有不长眼的老诰命倚老卖老的提起宋石的出身,小筝也开心的附和一句‘您说的对,都是君主错爱了,婶娘这些话应该跟君主说,当年君主就是从矮子里面选大将军,也该选您家子侄,出身多好、多正,就像我一样,婶娘说是不是?’ 江筝出身高,她外祖母家更是前朝大族,论出身,谁也没有她坦荡,在小筝面前谈出身,是关公面前舞大刀,不知死活。她可以回的轻松又不自怒,噎死的只有对方。 还有重要的一点,大哥其实不知道怎么和父亲和母亲相处,他对父亲是对上峰的忠心,甚至上辈子舍命救父亲出围剿圈,宋初语觉得一半以上也是他尽下属的忠心。 后来大哥虽然已经参与国公府每半个月一次的晚膳,也不说话不会融入。 江筝不同,她和母亲关系好,性格招人喜欢,两家各有府邸,没有冲突,都有善意,自然就能带着大哥融入宋家。母亲有什么话即便不方便和大哥说,也会和小筝提。而且小筝不会对母亲说的话胡思乱想,更不会有婆母要打压她夫君的想法。 单从这一点来说,小筝确实比娇娘更合适与大哥组成家庭,所以她也就没再坚持自己的初衷。 何况,这些年宋初语发现,她大哥在身世上是有想法的,没有她想的那么不在意,只是他不在乎他自己而已,可他在乎他的子女,他在外介绍子女的时候,不提他自己,他提小筝。 从这一点上来看,小筝的确更好。 至于夫妻感情如何、性情合不合适,都是成婚后的后话,是两个人的私事,不是婚事好坏的衡量标准。 但现在问题来了,因为已很久没有见过娇娘,如果私心的想让林清远无意中遇到孟娇娘,就很有难度。 那么,林清远多看过孟娇娘吗? 宋初语站在凉亭里,手指拨弄着手边开的绚烂的花朵,林清远眼中的孟娇娘就如这盆花一样,精彩绝艳、杀伐果决,一个美貌与心智并存的美人,唯他马首是瞻,又朝夕相处,她看过他的风采,他扶她走过泥潭,心里没有生出过其他的情愫? 可,林清远没有找过孟娇娘,他找了康睿也没有找过孟娇娘,宋初语觉得两人应该没有什么,只是外面的人以讹传讹。 但是宋初语还是不讲理的觉得未必没有,万一近乡情怯呢?!她和林清远才相处几天,都不能说这个男人没有魅力,更何况天天能看到他的娇娘,娇娘瞎吗?不瞎自然看的到。 宋初语扯了一片花瓣下来,又细致的放回花朵中,她只是没想到,上一世活的那样惊艳的娇娘,这一世竟然没有出来为官? 孟娇娘的婚事与她门当户对,都是家中有长者身居高位,如今退了下来,但两家子弟也都还在仕途中,只是不如父辈时高了,但在普通百姓眼中,也是官老爷,能用得起婆子仆从,养的起马车的大户人家。 宋初语只是没想到,没有经历过婚事不幸的娇娘,可以如此遵循她的人生轨迹,可她当年在一众风筝中却选中了林清远,是她有过梦想,有过眼光,却不会真的离经叛道。 宋初语笑了,是自己想多了,其实娇娘是孟夫人的好女儿,至少比刘雅风好的不是一点半点,她不会跟母亲闹,也不会做任何让双方家族可能蒙羞的事,难道都像雅风一样才好。 宋初语突然想到了那个风筝,猛然发现她还有那个风筝?! 不是宋初语有先见之明,她怎么可能会收那么难看的字。 那是曹昭回京后派人从昔日的长公主手里买回来的,他打算收藏在家里当老了以后吹嘘给子孙的资本,如意后来派人收集清远的各种大小事编纂到皇家藏书时,从曹昭那里要了过来。 这么说来,林清远肯定去过了,有些事情应该也看过了,那只丑到极点的风筝也见了?那他的编撰中,有没有注明当初都有哪两位世家小姐看中了他的‘诗’? “如意。” “回君主,奴婢这就去请如意公公。” …… 如意匆匆回宫,换下束腰官袍。 小太监们立即条理有序的为爷爷换上染了宫香的四品绯边长袍宫服。 如意的发冠退下,戴上恭顺的宫帽子,脸上的线条在脂粉的作用下一点点弱化,最后在唇上点了一点嫣红:“君主有什么吩咐?” 伺候的小太监们,纷纷低下头,无论伺候多少次,都震惊于如意公公在男人的英武与大太监的阴柔之间熟练的转换:“回爷爷,不知道,君主是在赏花时候突然叫了爷爷的名字,随后君主便又继续赏花了。” 如意将口脂收起来:“君主可有不悦?” “回爷爷,没有,君主从起床到现在,都挺好,宫里也没有发生特殊的事,二皇子也没有闯祸,林帝……林帝也没有什么,只是最近经常去慈安宫。”也不是什么大事。 如意已经向外走去,心里大概有了数。 “爷爷真好看,难怪很多姑姑打听爷爷什么时候回来……” “咳咳,小声点,上次说这种话的现在已经不知道被发配到那个犄角旮旯当差去了。” 说话的小太监闻言,立即闭嘴,他什么都没说。 …… 如意弯着腰,哭笑不得的看眼君主:“君主,藏书阁的帝王录不会纪的那么详细。”即便现在君主和林帝的起居注,也没有那么仔细,何况如此久远的小事。 第19章 林清远(心虚) 宋初语看他一眼,怎么会想不到如意在想什么,干脆用手里的杯子将他的脸挑起来,很无语? 如意只好陪着心知肚明的笑看主子。 宋初语收回杯子,立即转头看着他:“你说说看,当初都有谁给林帝那个风筝投了绢花?” “君主……”如意有种不祥的预感:“那是曹大人的风筝。” “你只说你知不知道?”宋初语好整以暇的划着杯子的杯盖。 如意觉得现在的自己和杯子上的盖子差不多:“回君主,知道,原孟将军的嫡女孟家大小姐和君主您。” 果然,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也不乏聪明的人,宋初语喝口红枣茶,慢慢将茶杯放下,抵着下巴,百无聊赖的看窗台上的花:“说起来,孟娇娘和本宫一样都很有眼光。” 如意小心地将花凑君主近一些:“孟小姐的确很有眼光,但是,奴才觉得,孟小姐欣赏的是诗的文采,而君主识的是人。” “你怎么知道对方识的不是人?来人!把那只风筝找出来,挂门上!”她也懒得猜了,挂出来让他看看。 如意立即让人去做。 …… 林清远处理了一上午公务,往日那些绝对不会跟他好好说话、对他要打要杀的人,原来都能正常的说几句人话、办几件人事。 只是站在前面的韩景善几人,下次直接站到后面去,免得影响其他人说话,还有,他建议他们几个如果没事的时候,就不用上朝了,大早上的起床没有必要,学学严不渭,今天躲的多远,他看严不渭今天站的位置就很适合他。 总体来说,林清远心情不错的往回走,一刻钟后,他站在寝宫之外,看着挂在门上的字迹歪七扭八的风筝。 风筝他见过,上面的字他更加熟悉,比对风筝更熟悉,只是……郡主为什么突然把它挂出来? 试探自己?林清远立即否定了这个想法,他早上是看着她入睡后才离开的,而且郡主应该不会想要试探他? 那这只风筝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那就是其它原因……前朝长公主的秋霜宴?他还有些印象,虽名秋霜宴但却是上京城达官显贵觅婿寻夫的好场合,这考验众公子的诗词歌赋也不是真的考验他们,而是给上京城未婚男女一个见识对方才学的机会,男子比的是才学,女子比的是女红。 那么问题来了?既然这只风筝出现在宴会上,如今还收录在他的一言一行中,那么,当年谁给这只风筝投来了青睐的目光…… 林清远有种不太好的预感,这个人未必是郡主,郡主如今却把它拿了出来…… “付寿。” “微臣在。”他负责处理林帝南下事宜,最近也在林帝身边伺候,因为林帝没有后宫,后宫中只有君主一个女眷,他又是安国公府家奴出身,所以,他才得以正常出入。 “谁当年看中了这首诗?”记忆太遥远,就当忘了,而且如果不是只有郡主选中了这首诗,经过了十多年,他忘记其它女子的很正常。 付寿愣了一下,他……他刚才也看到了,但是他没想到林帝问的是这句啊,当初跟在君主身边的是丫鬟,他是男的,还没有成为陪嫁,怎么知道…… 但现在林帝问了:“回林帝,给微臣一刻钟。”付寿立即去找人打听。 林清远颔首,自然而然的往里面走,他没有什么好担心的,就这种字体,加上曹昭的身份,他的东西不会成为稀世名作,更不会有姑娘惦记他,所以这个风筝定然如曹昭的身份一样,平庸的没有几个人记得都有谁选了这个风筝,自然也不会流传出来。 何况就是传的人尽皆知过,林清远也不把这点事放在眼里,他能应付现在的身份。 可林清远刚走了两步,付寿已经回来,低声在林帝一旁道:“回林帝,是君主和孟将军的嫡女孟娇娘。”说完付寿立即退了出去。 林清远本自信的脚步听到孟娇娘的名字时顿了一下,郡主将涉及这个名字的风筝拿了出来?巧合? 林清远突然想抓住康睿,问问他是不是跟郡主说过一些不该说的话!但又觉得不可能,如果康睿说过,他早就死了,郡主会允许一个胡言乱语,诋毁她名节的男人存在!? 可现在孟娇娘的名字为什么会突然出现?林清远多多少少知道他的几个属下有意让他收了孟娇娘,上京城的人为了编排南地的是是非非,孟娇娘跟他,更是说的要多龌龊有多龌龊。 但这里的郡主不应该知道这些……可郡主拿出了这只风筝,所以……只是巧合? 林清远重新向里走,面上丝毫变化没有。 林清远脱下外衫。 如意正要离开,见状自然走过来,接过,顺手为林帝挂在屏风上,躬身告辞。 林清远看他背影一眼:如意?林清远没有听说过,但在这里,却是屡屡绕不开的名字,‘他’觉得男人分男孩子、男人还有太监,林清远不这么觉得,男人在他眼里,只分男孩和男人:“如意公公今天一天都在宫里伺候……”语气不冷不热,不急不缓,没什么情绪,似乎只是随意问问。 “回林帝,是。” “下值了?” 当值的小宫女不好说,如果主子们需要,如意公公有什么下不下值的说法,就是一直当值也是应该的,若论规定,如意公公不排期,像如意公公和庄嬷嬷都不排期,都是天天都到,都要来看眼主子,只是如果没事的时候,只要主子不找,他们可以想什么时候到什么时候到。 如意公公就更是了,大公公在外面有公务,有时候几天回宫一次,更没有下不下值的说法。 所以林帝问的是哪一种?一般情况下,林帝在如意公公不在跟前伺候,也不是完全不伺候,只是伺候君主的人都发现林帝不怎么满意太监们对女主子的伺候方式,所以宫里的太监很自觉,尽量不伺候君主:“回林帝,下值了?” 林清远换了常服,直接向里面走去。 小宫女松口气,不懂自己刚才紧张什么,看来,林帝就是随便问问而已。 第20章 林清远(过招) “回来了。”宋初语打着手里的络子,抬头看了林清远一眼,又漫不经心的移开目光,垂下头继续手里的小事。 林清远见状,看了她一眼,又看看周围,没有摆饭的意思。她要与他聊孟娇娘?就是不知道,是想跟‘他’聊?还是跟他。 林清远又很快压下心里不切实际的想法,她只会跟她的‘他’聊,也只愿意跟那个人聊,那个人性情温和、爱民如子,是个好父亲,更是她的爱人,所以尘封已久的往事,也要拿出来,和‘他’聊聊。 林清远走过去,提了一把椅子坐到她旁边,看她打络子。 宋初语将络子转个弯,不给他看。 林清远眼中染上一抹笑意,搬着椅子也转了半个圈,继续看,黑红蓝的配色,与他腰上挂的异曲同工,这是给他的? 林清远脸上的神色更温柔了,却也只是坐在距离她很近的位置,侧头看着她的动作,未曾伸出手去碰让他想这样看下去的人。 宋初语突然歪头瞪他一眼。 林清远只觉得她岁月浸染的更加温柔的眼睛,撇干净了所有时光的颜色,只有纯净的小家子气,干净的让人想看了又看,沉溺其中。 宋初语突然伸手推了他一下,没推动,生气的又垂下头快速编络子。 林清远有些不好意思:“我该配合你倒一下的……要不,再推一下试试……” 宋初语闻言险些没忍住笑了:“你这人怎么这样,没看到我生气呢,还逗人!”说完继续转,不给他看!更生气了,哼! 林清远拉着椅子,跟上,继续看,他发现她真好看,皮肤上映着细细的光,连生气也那么温柔,眼睛里的情绪……像个孩子,说话娇声娇气的,怎么可能让人害怕,怎么掌管一个元夏……朝…… 林清远情绪突然顿了一下,掌管整个元夏……情绪中的疑惑一闪而逝,但他还是牢牢抓住了!并且不放! 上一世经商都全靠身世的郡主,这一世为什么突然想要天下?心血来潮?就是觉得不错想拿来看看? 可他印象里的郡主,悲悯之心有之,可野心不大,为什么这一世会突然问鼎?还把另一半权利紧紧握在手里没有放? 林清远想到正事,脑子会不受控制的转,看向她的目光立即一扫先前没脑子的温柔,瞬间多了犀利的审视,而且现在她是在‘闹’孟娇娘的事! 这里的孟娇娘和林清远没有任何交集,唯一的一次还是陈芝麻烂谷子的陈陈陈年旧事,挖地三尺都不该被记起来的小事,郡主却提出来了。 他一开始觉得风筝挂在门上的所有疑惑和毫无逻辑,如果换成她知道‘往事’呢!一切就都解释的通了! 林清远突然有些冲动,她知道!她知道是不是!她想问过去!为什么会问?因为她在意?她在意他,而不只是这里的林帝。 林清远几乎下意识开口:“我跟她没什么,都是一些人胡编乱造,外面那些话根本不能信……” 宋初语震惊的看着他,疯了让他继续说下去!脑子疯狂运转:“你说什么!你跟谁没什么?谁胡编乱造?!林清远,你在外面做什么了!”宋初语本来只是随便喊喊的胡话,不知道为什么喊完,眼泪不受控制的往下落,想都不能想那样的场景,委屈的呼吸都不顺畅。 林清远急的立即掏出手帕要给她擦,但想到自己回来时刚擦了栏杆,又赶紧扔一边,扯出自己袖子里的里衣给她擦:“我没有,我没说,你别哭……” 宋初语的眼泪根本收不住,她就是想收住也收不住,哭的她不禁生自己的气,多大的事,她根本就是在没事找事,为什么就真的哭了,她哭什么,她到底在哭什么! 林清远更着急了:“你别哭了……别哭了……” 旁边伺候的人全傻了,谁也不敢上前,门口站着的机灵些的宫女、太监,快速磨蹭出去,通知庄嬷嬷和如意去了,万一君主和林帝后续有什么,他们这些人根本应付不来。 林清远已经失去了基本的判断能力,机械的着急,让她别哭了:“求你了,别哭了,别……”林清远突然禁声。 宋初语抱住了他,靠在他怀里哭:“清远,清远……” “我在,在。”他直直的站着,欲伸手回抱住她。 “你不能……我不能听,传都不可以!你更不能辩解,林清远,我说了不可以!谁都不可以!”强硬的态度后,立即换了委屈的苦求:“行吗……”珍惜又娇气。 林清远木木的垂下了手,她在要求他的林帝,像个女人又像个孩子,所有的一切,她是在要求她爱的人:“嗯……”过了一会又补充了一句:“好……” 宋初语情绪平复下来后,捂着胸口自己生自己闷气:“越活越回去……别说话,别安慰我,情绪不好!”气死她了,哭什么哭! 林清远就这样让她靠着,也不揭穿她,忍不住抬起头,将她沾到额角的头发别到耳后。 “你刚才说跟谁没什么?!” “跟府里灶房做粗活的几个妇人。” 宋初语顿时从他胸口起身,不敢置信的看着他:“你跟她们还有什么?!” 林清远怕她哭,赶紧开口:“前几天带嚣嚣出去,在街上遇到了一个出来磨钝斧的妇人,嚣嚣突然拉着我阴阳怪气的说话,我才知道的,我连看都没有看一眼。” “你真没有看能知道是妇人!” 林清远觉得他……最好不要顶嘴……郡主说什么就是什么。 宋初语缓口气:“换……换安神香……”压压她不受控制的情绪。 庄嬷嬷示意下面的人赶紧照做。 宋初语扶着胸口,尽量拿回自己对自己情绪的控制权,去找原本的节奏,她本来打算做什么?有印象了:“我本来打算跟你说风筝的事孟娇娘的事。” “孟将军能有什么事?” “……”宋初语震惊的不敢让自己抬头看林清远,她没想到林清远慌成那样了,被自己哭乱了,明显退缩的不敢惹自己了,还能若无其事的说出‘孟将军’。 谁是孟将军?孟将军是谁?哪有孟将军? 第21章 林清远(震惊) 他在怀疑她!? 宋初语一时间不敢去衡量这个人强大的冷静,林清远这句话是口误,还是下意识在试探她?他竟然在帮她擦眼泪的时候还有功夫猜她:“什么孟将军?”接的神色自然又天衣无缝。 林清远回的也很坦率:“老孟将军。” “我在说娇娘,你说的却是老孟将军?” 林清远无辜:“我该知道郡主您说的‘娇娘’是谁吗?”暗含的意思是万一又哭了呢。 宋初语看着他无辜到极致的脸,脸上的表情险些维持不住,那句‘孟将军’是在试探还是他真的说的‘孟老将军’? 宋初语想完顿时觉得背脊一阵发凉,她是不是安稳日子过太久了,完全没有意识到他为什么能被称为南帝!为什么只有他成了南帝!她竟能放松到,不管前因后果的跟他提孟娇娘。 宋初语隐约觉得自己的行为让他怀疑了,这种感觉……她难道还能跟他解释,自己没有利用他称帝的意思,说出去他会信吗:“难道我不该提一提吗?娇娘,你不带姓的叫一个妇人的名字……”宋初语吼完呼吸不受控制的重了,有气的也有吓的。 林清远急忙起身:“怎么了?我说错话了,我不该学你,郡主,郡主,深呼吸……” 宋初语握着他的手,没忍住踩了一下他的脚:“你曾经的知音呢……”神态倨傲又娇气。 林清远松口气,无奈的看着她,她说什么都是对的。定然是爱着‘他’,才会陈年老醋都要拿出来尝尝,毕竟在她和‘他’的相处中,她也想不出还有什么了。 林清远是有些羡慕这样单一的关系的,遇到的够早,很多事情都干净的可以摊开在彼此面前,连猜忌一下都容不下。 宋初语抬头,看着他温柔似水的眼睛……有些恍惚,还在怀疑?不怀疑了?“你刚才都没有抱我,我都哭那么伤心了,你都没有抱我。”她为什么要怀疑,她连怀疑都不该有,她什么都不知道!只剩下理直气壮才对。 林清远张开手臂,好,抱。 “要来的,谁稀罕。” 林清远笑了,手放在她肩头,声音更为温柔:“好了,哭了会了也累了,吃点东西,孟娇娘的事也好,林府后宅的婆子的事也好,都是我不对,我不该让你生气,更不该提起她们,但不管怎么样,我跟她们都没有关系,任何人都没有。”林清远语气认真,说给她听,也许也只能说给她听,在他的夏朝里,安国郡主不在乎他的感情归宿,可那有什么关系,未来或许有一天,有个小郡主,只要他们遇到,还会在意别人只是选中了他的诗:“我们去吃点东西好不好?” 宋初语在他过于温柔的声音里茫然的嗯了一声,无法理解自己是怎么坐到餐桌旁的;“清远,我没想就这么原谅你。” 林清远看着她的神色,眼中含笑:“是,郡主说的对。”果然是自己想多了?她只是太‘闲’了才把唯一能挖出来的陈年旧醋拿出来重新酿,反而是自己,多疑、心思重,看谁都觉得有问题:“郡主认识康睿吗?” 宋初语闻言,完美的若有所思:“雅风以前定的未婚夫?”说完隐隐蹙眉:“雅风的事真是……” 林清远收回目光:“前段时间发生了点事,他牵涉其中,我亲自对他用了刑。” “什么事用你亲自动手?叛国?” “没什么必要活着的事。”模棱两可。 宋初语叹口气:“雅风是雅风,她那个前未婚夫是前未婚夫,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不过,他不是去外放了,在地方上,能犯什么错?” “郡主怎么知道他外放了?” 宋初语闻言立即放下筷子看着他。 林清远赶紧拿起筷子,恭敬地递到她面前,认错态度良好。 宋初语瞥他一眼,接过来,不跟他计较:“前几年吧,我见过他那个嫂子,就想到雅风给我写的信,特意让人查了一下,所以知道他在地方为官,什么醋也能吃两斤。” 林清远无奈,他们两人到底是谁能对着水饮三斤醋:“他和他嫂子的事是真的?”林清远若有所思,他差点忘了康睿那个嫂子,先找郡主后见的康睿的嫂子,这顺序就很有意思,他可没有不对女人动手的心胸。 “应该……有吧……” “什么是应该,自己不去打听打听,只让他用嘴说。” “你凶谁呢!我没事打听那些做什么!他说出来就是不想和刘家订婚而已,是不是真的有什么关系,意思就是那个意思,难道还去打听个结果,如果不是就压着他必须娶雅风吗!刘家女儿嫁不出去吗!” 林清远被怼的鸦雀无声,确实……不用去打听……“心比天高,四品刘家的女儿还看不上,他看上谁了?” 宋初语好奇的看过去:“他看上谁了?” 林清远看着郡主干净的没有一丝杂质的眼睛,一些话几乎脱口而出:“看上殷浊了。” 宋初语震惊的看着林清远。 林清远十分肯定的示意郡主吃鱼:“殷浊没看上他,姓康的才离开的上京城。” 宋初语已经完全不能是说震惊了,更钦佩林清远给的后续:“殷浊看起来……不像啊……”但上一世‘殷小公子’艳惯天下的名声,在某些人耳中如雷贯耳,显然林清远也听说过,甚至可能还见……见识过……所以才能下意识说出这个名字。 宋初语一时间都不敢怀疑他见识过多少,甚至没胆色质问、试探,南帝现在还愿意陪着她演演夫妻恩爱,万一暴露了,说不定就是质问她是否‘居心叵测’。 “人不可貌相。” 宋初语吃着嘴里的鱼:“殷浊现在还没有成婚……” 林清远点点头。 “他没有故意接近你吧?”宋初语鱼都不吃了。 林清远让她赶紧吃:“你在想什么?”目光危险。 宋初语觉得自己还可以继续吃鱼?她家清远也可以一起吃。 只是宋初语突然想起一件事,很久之前了,今天如果不是清远提到殷浊和康睿,她还想不起来。 第22章 林清远(脚踏) 八月十五国宴过后,她陪着母亲和几位老夫人去寺里敬香,自然就提到了上京城各家的婚事,殷浊首当其冲,无论身份还是长相,他的婚事多的是人关注。 柳老夫人就说,殷侯爷巡视河道的时候,有人给他算过,说他的缘分被挡了,这一生没有妻命,就是有,也不是天定。 宋初语当时就是听一听没有多想,但现在想想,谁在殷浊南下的时候给殷浊算了姻缘?不是仕途,而是姻缘,还是说如此不吉利的话,等于得罪了未来可能嫁给殷侯爷的人家,还开罪了殷浊。 可如果这个人是康睿呢?殷浊巡视河道的时候,上巡元下巡夏,会去很多地方,见很多人,这个人有没有可能是康睿? 能说的如此笃定?就说明他知道殷浊上辈子有天定之人?但如今因为她的改变,这个人不在了?或者死了? 宋初语仔细回忆一下上一世的殷浊,除了手段狠辣、精神状态不好、杀人不眨眼,没听过任何他的风流韵事,男男女女都没有。 宋初语以为上一世殷浊是孤独终老,毕竟他……罩在一个斗篷里,面目全非,做事阴损,行事不留后手,就是一副你死我死大家都死的精神状态。他有天定之人?那样的殷浊有爱的人和爱他的人? 宋初语完全没有想到,自己很有可能挡了他千疮百孔都想呵护的人。会是谁?‘没有妻命’‘有也不是天定’,说明这个人对殷浊很重要,重要到不能被替代。 可宋初语不知道这些事,说不定是她出家后才爆出来的事。 宋初语突然不好说,她登位,对殷浊来说是好事还是坏事。 “想什么?”林清远给郡主夹份青菜。 “太惊讶了,我以为他和他嫂子的事就很……想不到他还喜欢殷浊……”宋初语觉得这根青菜不错,不动声色的夹还给他。 林清远看着碗里的绿色:“有些人是这样,没什么可惊讶的。”想了想,又给她放回去。 宋初语正要夹回去。 林清远不痛不痒的看向她。 宋初语突然笑了:“清远,你这个样子好像嚣嚣养的小黑……” 林清远眼里也不自觉的染了一层笑意:“真像?” “嗯。” “那我们两个还挺合适。” “……” …… 明月高悬,万籁俱静。 林清远没有经历过入夜后周围寂静一片的夜晚,如今如此他反而睡不着了,每晚总是要醒上几次,才觉得踏实。 夜里,林清远习惯的睁开眼,怀里睡着安稳的人,淡淡的香气和温暖的触感,完全陌生却依赖的睡在他身侧。 林清远却没有急着去看她,他望着床顶的纱帐,看了好一会才转过头。 床上的人早已经睡熟,头靠在他身侧,呼吸轻不可闻,漂亮的眼睛闭着,长发散落,睡相安稳…… 林清远伸出手,抚开散在她脸上的头发。 床上的人动了动,并没有醒过来。 林清远看着她因为被惊扰又往自己这里靠了靠的样子,眼里溢出一丝笑意,手不自觉的停在她发梢,看了又看,想到她傍晚哭哭啼啼还骄横的不行的样子,突然探起身,俯下头,在唇距离她额头一指又停了下来,眼里的笑意克制的收敛一二,帮她掖好薄被,慢慢从床上起身。 外面伺候的小太监立即要过来伺候。 林清远屏退了所有人,拿了衣服借着月色向慈安宫的方向走去…… …… “林帝。” “林帝。”伺候的人纷纷醒来。 林清远同样没有让人上前,一个人走进去。 殿内陈列舒适,都是母亲会放置的东西,生活富足的母亲,也会把玩漂亮的玉器摆件,尤其喜欢长孙送她的各种解闷的小玩意。 林清远神色温柔,没有惊扰母亲,像往常一样,坐在母亲床下脚踏旁,静静的靠着床柱,便觉得刚刚慌跳的心平稳了丝毫。 “她真的很……”林清远想到她睡前拆散了头发跟他说话的样子,毫无戒心、坦诚娇气……林清远笑了:“我……不喜欢……这个梦了……”他想快点儿离开,离开不属于他的地方。 “爹……”声音很小。 林清远看向门的方向。 宋岐抱着被子走进来,。 少年长成、风姿初显,却像父亲一样,毫不介怀的挨着父亲坐在祖母的脚踏上。 “怎么过来了?” “听下面的人说,爹最近经常来看祖母,所以来碰碰运气。” 林清远点点头,他经常过来,怎么会没人注意到。 “爹想母亲了?”宋岐将被子铺开。 林清远点点头:“你娘觉得爹爹很奇怪,才让你过来的?” “不是,娘问过太医,因为娘有孕,爹爹可能受了影响,所以让我们皮绷紧一点,不要惹爹生气。”宋岐躺下来,拍拍身旁的位置,让爹也躺下。 林清远看着大儿子,也躺了下来。 “等我像爹爹一样大了也会这样想母亲吧,睡在这里真好。”以前他小的时候总觉得爹爹不给他继承皇位是欺负他,他要让爹爹和娘看到他多适合那个位置,但他年龄越长,越能看清那个位置的时候,他反而觉得离那个位置越远越好。 林清远当然知道这个位置好,他知道很正常,他儿子知道就不对了:“以后别在我和你娘踏边躺,怕踩到你。”小小年纪,这么多情感做什么。 “那时候爹爹和娘肯定也老了,管不了我。” 林清远若有所思,老了啊……他恐怕看不到那样的场景,但能想象到,‘他’一脚踩到他们身上,让他们滚出去的样子,她……应该会拦着不让‘他’下脚太狠,毕竟那时候可能都是做祖父祖母的人了,总要给儿子们留几分薄面。 有儿有家,有妻有子,还有活着的母亲……都好……“睡吧,明天跟我去万听阁。” “好。” …… 一大早,秦莲秀被一阵一阵的拍门声吵醒,炕上的人直接将她掀下炕,去看看敲门的人是谁! 秦莲秀不情不愿的起来:“别敲了,来了,别敲了!” 院门打开。 几个凶神恶煞的官兵直接将康睿交给她:“接收一下。” 第23章 林清远(秦莲秀) 秦莲秀瞬间惊叫一声,这……这是什么! “喊什么喊!没见过吗!你是不是叫秦莲秀,他是不是康睿。你是他嫂子,他是你小叔子。” 秦莲秀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他是康睿……” “对,他是康睿!这里画押。” 秦莲秀怎么都不敢相信这是康睿,眼前的瞎子,没有手的人怎么能是康睿!他怎么可能是康睿?康睿在外郡为官,以后是要接她做官夫人的,让她再也不用吃苦,这个人怎么可能是康睿!“不,不……”不可能是康睿,不可能—— “磨蹭什么!你是不是秦莲秀,是秦莲秀就过来画押!” 秦莲秀不断的向后退,不,她不是…… “赶紧的!我们还等着回去交差,赶紧接走自己养着去!” 秦莲秀闻言突然像被人踩了尾巴:“我为什么要照顾他?我凭什么照顾他?”秦莲秀怎么也没想到,她以为会风光回来的人竟然是这样,将她唯一的奢望都斩断了!一定是假的! 她这些年辛辛苦苦还依然在上京城中,不知廉耻的是个地方都钻,为的是什么,不就是盼康睿将来风风光光的回来带她离开,结果就是这样! “你哪来那么多废话?!他的户籍上写着你是他大嫂,再不画押,就是妨碍公务!” 屋里的男人听到尖叫,慌张穿了衣服跑出来,就见到院子中的情景,腿险些软了:“官老爷,官老爷我没犯事啊……” “喊什么,喊什么,没你的事,是让她接收这个男人。” 跑出来的男人,看了一眼地上的瞎子,再看看上个月入了他门的女人,顿时怒了,原来是这个妇人,他就知道她不是好东西,顿时上前就要对她拳打脚踢:“这个男人是谁?老子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要出去勾搭!这个男人是谁?” 官兵立即上前制止:“干什么,干什么!当着我们的面就敢动手打人,跟我们回去一趟!” “别,别,官老爷,草民再也不敢了,草民就是做做样子,不信官老爷您看,她身上什么伤痕都没有,她身上的新衣服都是草民给她买的,真的,不信官老爷问她,她说她有个当官的小叔子,真的,你说话啊!” “那就对了,她小叔子以前确实当官的。” 男人一听懵了:“什么叫以前……” 官兵指着地上的人:“这就是她小叔子,犯了点事。” 男人看着地上的人,能是犯了点事!?都这样了!不会犯了大错吧!自己会不会受牵连,他什么都不知道,他真的不知道,他跟这妇人还没有多久! 康睿瑟缩着。 男人顿时看向秦莲秀,这个女人怎么跟他说的,说只要自己养着她,她那当官的小叔子回来就能给自己好处!还好处!差点害死他:“给我滚出去,现在立刻走!以后再也不要来了!” 秦莲秀不,她好不容易找的落脚的地方,何况:“他不是不是,他不是我小叔子……” “少他娘给老子狡辩,不是你小叔子,官老爷能给你送过来!你不就跟你小叔子有一腿吗,外面都那么传,正好带着你的小叔子也好,姘头也好,给老子滚!现在立刻给老子滚!” “我不走,我不走,他不是我小叔子,肯定是官老爷弄错了,求你了,我不走,他真不是我小叔子。” 康睿坐在地上浑浑噩噩,好似什么都没有听见。 “我不管错没错!赶紧滚。” “我不走,我不走——” “你还赖上老子了!”让官老爷知道他和罪犯有关系,他以后有好日子过,说着抄起院子里的扫帚就要动手。 官兵见状立即看过去。 男人小心翼翼的放下笤帚:“草民就是吓吓她,吓吓她而已……” 官兵拿出红泥,让秦莲秀赶紧按手印。 秦莲秀不,她不认,她自己都没有地方住,怎么能养一个男人,可她更不会认错,这个人就是康睿,可这个人怎么能是康睿,她吃了这么长时间的苦为了什么:“他当初走的时候不是义正言辞!怎么会犯事!我儿子呢?我儿子——” 几个官爷没时间听她的家务事,直接拿过她的手按印。 秦莲秀想躲,可怎么也挣不开,她不养!她凭什么要养这个男人,她连她自己都养不活! “再动把你也抓进牢里关几天!” 秦莲秀不敢再开口。 官老爷办完事,将人放下转身而去。 男人确定官老爷们走远了,毫不客气的将这两人扔出去,都滚,滚!这里是他家! 康睿被扔了出来,脸上也没有什么表情,堂堂两辈子,状元都是因为林清远随便几个猜测考上的,他引以为傲的状元,哈哈,原来什么都不是,这辈子不行,连他骄傲的上辈子也不过是别人馈赠的! 他算什么!他算个什么东西! 秦莲秀疯狂的拍门,天马上就要冷了,她不要出去,更不要跟这个男人呆在一起,让她进去,让她进去! 胡同里的人都已经醒了,听到砸门声,都好奇的出来张望,看到是她,妇人们脸色难看的甩上门‘晦气’!男人们就站在门口,嬉笑的看着她,很快被自家婆娘赶了回去。 秦莲秀见状,顿时觉得脸都丢尽了,虽然这些年她本来过的也不怎么样,但那不同,那时候她还有一口气在,她还有在外做官的康睿安慰她现在受的委屈。 可是现在,她的希望都没了,她所有的一切都没了,唯一的路没有了,她算个什么! 康睿面无表情的靠在墙上。 秦莲秀看到他这个样子,忍不住疯了般尖叫:“怎么是你!你怎么可能这个样子!你不是坚持要走!你不是有不能舍下的包袱!你不是有那么多主意!怎么落得这样的下场!你说啊!你怎么会落得这样的下场!你怎么可以落得这样的下场!” 康睿依旧像死了一样在墙上靠着。 秦莲秀冲过去,对他一阵拳打脚踢:“你对得起我吗!你对得起我十多年的等待吗!康睿,你没有让我过上好日子!还拿走了我唯一做梦的权利!康睿你不是人!你该死!你怎么不去死!你怎么不去死!” 第24章 林清远(在一起) 康睿看不见,却听的见,任由她打在自己身上,本了无生气的康睿,突然有些想笑,当年离开上京城的时候虽然就看清了她的本性。 但想不到多年后他们这样见到,她不问他发生了什么、不看看他的伤势,除了尖叫,一丝多余的怜悯都没有落在他身上。 上辈子那个温柔小意的女人也不过是因为他能带给她足够的好处。康睿冷笑,是郡主能带给他们足够的好处,如今才是他们本来的样子。 秦莲秀扑打着康睿,要把自己所受的委屈、不甘、落空的希望全算在他头上,都是他的错!“如果你当初好好的在上京城为官,何须落得这样的下场!如果你娶了刘小姐,现在做地方六品的就是你,结果你落得这样的下场,你对的起我吗!你对的起我——” 康睿突然伸手,大力推向喋喋不休的秦莲秀! 秦莲秀猝不及防被推在地上!屁股摔的生疼:“你敢推我!你竟然敢推我——”秦莲秀拍拍屁股起来:“好,你这个瞎子、废物,就在这里自生自灭吧!”秦莲秀转身就走,她就算不能多一个助力,也绝对不能多一个累赘。 康睿站在原地,虚脱的靠着墙,干枯的手肘重重的砸着墙。 秦莲秀骤然转头。 康睿不再砸墙,从破烂的袖子里掏出一个更破烂的东西。 秦莲秀脸色大变:“思贤!”她儿子,她怎么忘了这么重要的事,她儿子现在怎么样了?是不是也当官了,是不是早跟他划清界限,见事不好抽身了,她们还有好日子过! 秦莲秀立即返回去,抓住康睿:“我儿子呢?我儿子呢?你说话啊!思贤呢!” 康睿一声不吭干脆坐在那里。 “是你犯了事儿!你没有牵连他对不对!他很好是不是!他那么懂事那么上进!今年二十有一了吧,娶亲了没有,娶的是不是当地的千金,做官了没有?或者是不是过几年就要下场了?你倒是说话啊。” 康睿像看傻子一样看向声音的方向。 “你,你不能说话……”秦莲秀心骤然一凉,康睿都落得这样的下场,思贤的仕途是不是全毁了!“你不是心比天高吗,你不是还有许大学士!你怎么会不管他!他是你唯一的儿子!康睿!康睿——” 康睿一声不吭,就痴痴的坐着。 “你把我儿子弄哪去了?!康睿我儿子呢!你以为没有你我就找不到我儿子吗!”秦莲秀转身又要走—— 康睿起身,直接跟上。 “不要跟着我!” “喊什么喊!大清早的在别人家门口哭丧,滚远点儿!” “这男的是不是你家的?领走!再砸我家墙,送你们去见官!” 秦莲秀刚要吼回去,看清说话男人五大三粗的样子,立即放慢脚步等着跛脚的康睿跟上,但过了路口立即甩了他。 康睿也不急,摸索着向与她相反的方向走去。 不一会,秦莲秀不得不返回来跟着他,他一定会去找思贤,上京城这么大,她根本找不到人! 康睿走两步就要停下来摸一摸,多走几步还会被绊倒在地上。 周围经过的人,目光都会落在秦莲秀身上。 秦莲秀碰都不想碰康睿,可是照他这个走法,什么时候才能找到思贤! 秦莲秀不得不上前,恶狠狠的拽住他:“带我去找思贤!” 康睿冷笑,她想甩了他怎么可能,他们就该生活在一起,他们一家子都该生活在一起! 秦莲秀使劲拉扯他!嫌他走的慢了,就肆无忌惮的将他推倒,看着他从地上爬起来。 康睿也不恼,不知道第几次被没有耐性的秦莲秀推倒后,他慢慢的起身,背后偷偷藏着的硬土块,一下子砸在秦莲秀头上! 秦莲秀捂着自己的头,一把将他又推回地上:“你敢打我!你不知道你以后要指望谁了是不是!你尽然敢打我!”说着上去就是一阵拳打脚踢。 康睿也不甘示弱,瞬间用残缺的胳膊抱住她一条腿。 秦莲秀猝不及防摔了个四脚朝天,疼痛让她不计后果的踢了康睿一脚。 康睿忍着疼,爬过去,用手肘重重击打她的腿,他要是不让她知道不能随便打他,以后恐怕都不能活着! 秦莲秀毫不客气的踢打,两个人在大街上扭打在一起,周围围观的人越来越多。 “这是……大庭广众之下在干什么!巡街的官兵呢?” 两人听到官兵二字,慢慢住了手,狼狈起身。 “看什么看!没见过人打架!还不快走!”最后一句是对刚爬起的康睿说的。 康睿拖着鼻青脸肿的脸跟上。 …… 两人走了很久,从早上一直走到了下午,在距离上京城的外城中心已经有一段距离的客栈外停下。 此时,康思贤也和几个认识不久的学子从客栈出来。 “思贤!”秦莲秀眼睛瞬间发亮,她的儿子穿的比康睿好多了。 康思贤看过去,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娘——”他和叔叔到了上京城后找过娘,可娘早已经搬离了原本的住所,他向周围的邻居打听,邻居都一副讳莫如深的说不知道,反而对他和父亲的兴趣更大,还提醒他以后都不要找了。 康思贤没想到会如此猝不及防的遇到母亲。 秦莲秀立即走上前,激动的看着儿子,她儿子看起来真好,真好,没有被他父亲牵连就好,她儿子一定还能当官。 旁边的学子见他有家事处理,拱手告辞。 康思贤也没有留,他也没想到会遇到母亲:“太好了,叔要是知道我找到了娘一定会很高兴,娘,您这次一定要跟我们走,现在就算是偏远的县城,百姓都生活的非常好,比以前上京城周围的郡县不相上下,等我叔回来,咱们就可以一起走了,娘,您脸上怎么了,身上怎么这么多土,嘴角还受伤了!娘!是不是谁打您了!您跟我说,娘——” 秦莲秀让他先别说,他叔不会回来了,他叔犯事了,拉着儿子的手,就要悄悄走,把康睿那个累赘甩了。 “娘!您做什么?” 康睿已经将捡来当拐杖的树枝扔在思贤面前。 第25章 南下 康思贤不解的看过去,这个乞丐做什么,为什么—— 秦莲秀拉着儿子就要走:“别管他,走,走——” 康睿又将袖子里揣着的石子扔过去,手掌摸索着向声音的方向走去,发出嘶哑的不辨音节的声音。 秦莲秀一刻不想多等,快走,离开这里,越远越好。 康思贤已经看向慌忙往自己这边走的人,越看越眼熟,越看越……“叔!” 康睿闻言才敢停下来,无声又痛苦的“看”着思贤。 康思贤立即放开母亲的手,冲过去抓住叔叔:“叔!叔!您怎么成这样了,发生什么事了?”叔只是去见老朋友,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 秦莲秀拽住儿子的手,让他放开这个‘乞丐’:“他不是你叔,孩子咱们走,咱们快点走。” 康睿却先一步用手肘夹住了思贤,嗓子里发出不辨声音的嘶叫。 康思贤也一动不动,这就是他叔叔。 秦莲秀急了:“康睿你干什么!你难道要害死思贤吗!你要还认他就放了他,康睿!你放手!” 康睿不放手,他为什么要放手,他们谁没有依附谁过过日子。 康睿不放,秦莲秀就要他放,两人争执不下,再次打了起来。 康思贤震惊的手脚发抖,这是他叔叔,这怎么可能,他叔叔去会友人了,不可能是他叔叔,不可能。 康思贤看着扭打在一起的两个人,事实又不得不让他相信,可他叔叔怎么会变成这样,到底发生了什么! 康思贤立即上前分开扭打在一起的两个人:“不要再打了,娘不要再打了——” 康思贤去扶叔叔,母亲又一巴掌直接打在他脸上。 秦莲秀自己收手:“娘不是故意,娘不是故意的,他不是你叔,他就是一个乞丐,我们走,我们现在就走——” “娘!”康思贤对康睿比对母亲更有感情,这些年也是他叔尽心尽力的在教导他:“叔,发生什么事了?报官了没有?您是不是遇到了劫……”可这些年元夏朝都很少听到劫匪,更何况上京城这样的地方。 秦莲秀见儿子不放手,急了:“你问他干什么!他会拖累你的!他这身伤是刑罚,官府亲自把人送到我手上的,就是说他得罪了权贵,犯了错,才落的这样的下场,你跟着他会前途尽毁!我们快走!” 康思贤没动:“怎么可能,叔叔两袖清风……”可他又不是很自信,但叔叔从未做过不该做的事,一直兢兢业业…… 秦莲秀要拉走儿子。 康睿不放。 秦莲秀看着发傻的儿子,一脚踹在康睿身上。 康睿也毫不客气的伸手反击,一棍子打在康思贤身上。 康思贤还没有嚷疼。 秦莲秀见状,立即冲过去跟康睿拼了。 康睿咬住秦莲秀胳膊,两人再次撕打起来。 周围再次围起看热闹的人。 康思贤还年轻,又在这里住了一段时间,要脸,最后只能将两人带进了他和叔叔租住的客房,怎么也想不出斯文有礼的叔叔为什么和自己大嫂能打的如此难看,这根本不是叔叔的所作所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秦莲秀看到康睿跟着进来,一肚子气,连欣赏这个破客栈的心思都没了:“我怎么知道,我又没有跟着你们去享福,谁知道他在地方上或者上京城得罪了谁,就是刘家他还跟人家有仇!谁知道是不是他以前得罪的人如今抓住了他的把柄,他才落的这样的下场!” 康睿一声不吭。 康思贤见母亲说了这么多,叔叔一点反应都没有,就是说叔叔真犯错了?!那他们以后怎么办!他们回不去了,他叔叔不是县令了,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康睿摸索着向放自己衣物的地方走去。 “你干什么!你不能碰我儿子的东西!这些都是我儿子的东西!” 两人再次厮打了起来。 康思贤脑子还有点发懵,怎么会,怎么会这样,那他们呢?以后是白身还是贱民?怎么会这样…… 秦莲秀一把将瞎子推开,蓬头垢面的跑向儿子:“我们必须走,他会影响你的仕途,我们不能再带着他,我知道你心善,可这事关你的前途,他会影响到你!” 康思贤不走,叔叔养了他十几年,可心里又隐隐不安,没了叔叔官职的庇护,他们以后怎么过…… “想想娘跟你说的,我们走吧,离开上京城,拿上所有银子,他已经废了,现在唯有银子是最真的,上京城开销多大,咱们根本没有那么多银子在上京城住下去,思贤听娘的我们回去,回原籍去。” 康思贤脑子还处在震惊中,但他知道如果要走,一定要带着叔叔走。 秦莲秀见状,又哭又闹,歇斯底里的绝望。她要的不是这些,不是这些。蔡状元能过得那么好,他嫂子能住在那么大的院子里吃香的喝辣的,为什么自己不行?还要在这里看着他耽误儿子的前程!为什么不行? 秦莲秀再也忍不住了:“康睿!你如果是个人就不要连累思贤!他是你儿子!你忍心就这样毁了他!” 康思贤不敢置信的看向母亲! 秦莲秀没什么豁不出去,康睿绝对不能毁了她的儿子! “不!不可能!我怎么会是叔的儿子!” 秦莲秀愤怒的看着康睿:“你要还当他是你儿子!你就放了他!” 康睿不放!他为什么要放开,他过好日子的时候也没见她们放开他。 秦莲秀看着他还理直气壮的样子,拿起桌上的茶壶就往康睿头上砸。 康睿避不开,被茶壶重重砸在头上,康睿抓起碎了的瓷片就往秦莲秀身上划!秦莲秀的惨叫声瞬间响起! 康思贤看着混乱的一切,觉得整个天地都塌了,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 …… 南下的队伍整装待发。 付寿是总负责,从南下的日期提上日程到出发,前后不足半个月的时间,这段时间他几乎家都没回,吃住都在南下护卫的队伍里,确保不会有任何闪失。 _温馨小提示:见61章,秦莲秀否认了康睿是康思贤的父亲。后来康睿带康思贤回上京城,有几次写到‘康思贤和父亲’均是笔误,被运营官揪出来后都进行了修改。如果大家追的紧,就有康思贤已经知道的感觉。 第26章 林清远(出发) 陆嘉书、卢宝珏率领的军队也已经乔装出发,除了沿途护送,还担任与南地六大军营演武的重任。 文臣之中,蔡夅、殷浊带队,沿途巡视各地各项政策落实情况,翰林院负责收集各地良种、风俗。 巍峨的宫门外。 林清远扶着乘撵的母亲换乘上舒适的南下马车,转头的瞬间正好看到努力往后面躲的严不渭。 严不渭见林帝看过来,猛然转身当没有这回事,看不见,看不见。 林清远转身欲扶郡主。 宋初语已经下来,一身明黄色朝服,站在人群中,身边围绕着她的亲信。 宋初语看着整装待发的队伍,吩咐如意进行最后一次检查。 林清远收回手,看着上马离开的如意,大概知道为什么不能动如意,如意这个人对稳定郡主的势力有无可取代的作用。 宋初语走过来:“娘还好吗?”伸出手自然而然的帮他整理整理腰侧的络子,看了已经可以出发的马车一眼。 林清远上前一些,让她可以更顺手:“女医一直在随身伺候。” 宋初语捋捋络子的边:“我先和五娘骑马,到了城外换马车。” 林清远的视线落在她肚子上。 “没事。” 宋岐、宋嚣各自一身劲装从巡视完的队伍里出来,刚刚还是国之栋梁的两人,此时站在父母身边瞬间有些孩子气:“娘,我们真不能跟着去吗?”宋嚣拉住老爹袖子蠢蠢欲动。 “在家跟着哥哥看家,以后你哥哥北上或者南下都带上你。”宋初语已经跟他说了无数次了。 宋嚣撇嘴:“那时候娘和爹都有新的弟弟了,当然不介意我们两个一起出门。” 宋初语阻止欲开口的林清远:“对,说的有道理。”别理他,越哄事越多。 “娘——”宋嚣闻言可怜巴巴的拉下脸。 “外面这么多人看着呢,你确定要撒娇?” 宋嚣立即收住自己表情,一本正经:“恭祝爹和娘一路顺风,旗开得胜、战无不胜、攻无不——” 林清远同情地摸摸他脑袋:别调皮。 宋嚣顺杆往上爬,可怜的看爹:我真不能去? 林清远收回手:不能。 宋嚣立即收回有损自己形象的表情。 宋岐笑着:“爹娘放心,家里有我,娘一路注意身体,娘和爹都不要随意更改路线,更不能到危险的地方停留、观景。” “有危险的地方吗?知道了,小小年纪话这么多,照顾好弟弟,自己也别太累,多注意休息养养你的脑子,笨一点招人喜欢,要不然没有小姑娘喜欢你。” “不喜欢我哥才好,省的我哥心烦,。” 宋初语咬咬牙忍了,等着宋嚣有一天求自己赐婚时,看她怎么嘲讽回去。 前行的号角吹响。 宋岐、宋嚣各自送父亲、母亲出行。 严不渭见林帝走过,赶紧背过身数自己马身上的毛发。 林清远嗤之以鼻,元夏朝多几个他这样的王爷,距离‘国富民强’就更近了:“镇国王?” 严不渭顿时生无可恋,完了,去不成了……他还没有背完那些书:“林帝……”垂头丧气。 “让你背的书背完了?” “背……背……”放弃挣扎:“没……” “背了就行,跟着吧。” 严不渭顿时——早知道不考一考,他就说他自己背完了。 严不渭顿时觉得自己又活了,赶紧追上主子:“林帝,臣最近这段时间研究书本发现,书,实在太有用了,林帝让微臣读书简直英……” 林清远顿时转头看向他:“你再多说一句话,就把所有让你背的书背一遍。” 严不渭立即闭嘴,他还有事,先过去数马毛了。 …… 南下的队伍缓缓驶出城门,雄伟的城门厚重、威严,高大的城门上镶嵌的铜钉在日光下闪烁着金光。 远处的山峦与天边相接,道路缓缓向南铺去。 林老夫人的马车上。 林清远刚刚上来查看母亲的情况。 林老夫人摒退了所有的人,一个人坐在宽大的马车上,眼里有对故土的思念,也有几分茫然:“为什么想南下?”林老夫人声音很轻。 林清远将茶壶从中间燃着炭的炉子上取下来,给母亲倒一杯茶:“想去看看。” 林老夫人已经想不起自己家的样子了,她家住在哪来着,是村东头还是村西头?好像又都不是。 她有几个弟弟妹妹来着,有三个妹妹五个弟弟,还是四个妹妹五个弟弟?记不清了,非常模糊,她从来没有说过去看看她们,怕给儿子添麻烦。 大妹妹她还有印象,跟自己年龄相近,她去码头等货,大妹妹天不亮就去打柴,最大的弟弟也有印象,常跟在她们身后。 有的时候跟着她,有的时候跟着妹妹,他扛不动麻袋就将麻袋放在地上滚,非常聪明,要不然就跟着二妹去山上捡柴,只是有一次大弟弟不小心将脚踩到了尖锐的枯枝上。 回来后,草草包扎一下后人就发了烧,等人醒后就不会说话了,慢慢的就显得有些憨,只知道做活。 知道做活就行,会不会说话也不重要,做活才能活着,如果他们还在……不知道还在不在…… 林老夫人神情恍惚,她知道自己有时候甚至都想不起他们,说出的话也颠三倒四:“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 林清远将茶推给母亲:“娘,有些人有些事,永远过不去……喝茶,别想不开心的,现在元夏所有人都有户籍,母亲不想知道我外祖家的情况?”天灾、动荡冲散了很多人,‘他’一直在找,也找到了,只是没有带他们认亲的打算,母亲的父母已经过世,剩下的弟弟妹妹都各自成家,平平常常过下去没有什么不好,‘他’治理下的国度,可以让他们生活的很好,但他们永远不会成为外戚。 ‘他’赌不起母亲对她兄弟姐妹的怜悯,对小辈们的偏爱,但不会让母亲孤单。 或许‘他’也计划着带母亲南下,找一个风和日丽的天气,从那户人家经过,告诉母亲,里面住的是谁谁,母亲会进去喝口水。如果母亲愿意,还可以每年都过来喝喝水,应该也只是喝口水的关系。 第27章 林清远(浮萍) 林老夫人瞬间看向儿子,激动的抓住儿子的胳膊,眼泪瞬间盈满苍老的眼眶,埋藏的浑浊一点点的晕开,不知道该悲痛还是伤怀。 她这一辈子,犹如浮萍,带着孩子,也终究没有在夫家落根:“何必呢?何必呢?”牵一发动全身,她懂:“你好,娘就好,再说,很多事,娘都不记得了……”清远也忘了吧。 林清远看着娘,认真虔诚、掷地有声:“我替娘记得。” 林老夫人抓着他:“孩子都这么大了,怎么越来越……” “郡主说她怀孕影响了孩儿的情绪,所以就有些小肚鸡肠,斤斤计较……” “他们……还好吗?” “好。” 林老夫人笑了,抓着儿子的手慢慢的不抖了,突然整理整理花白的头发:“娘是不是老了?” 林清远摇头:“不老。” …… 广袤的平原上,一望无际的麦田随风摇曳,金色的波浪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勤劳的农夫在田间劳作,城镇的大门日夜敞开,为忙碌的秋收打开通道。 官道上偶尔有几只野兔从旁边的草丛穿过来,留下一串串小小的足迹,风吹过甬道,带着一种淡淡的青草香,让人心旷神怡。 …… 森林的绿色变得越来越深,树木也变得更加密集,小溪开始变得湍急起来,水流撞击着石头,呢喃的小调在山峦中回荡。 队伍从群山而出,碧波荡漾,青砖小瓦,碧绿的采荷船穿梭而过。 好奇的水中小童新奇的看着官道上行进的队伍。水面上的青蛙跳到了船头,又跳到小童的头上,引的水中小童一阵追逐。 …… 一个月后。 南化郡皇家别苑的栏杆旁,宋初语轻纱薄衫,伸手将窗下吊着的小花苞揪下来,扔在从楼上走来的林清远头上,阁楼下水绕走廊,走廊上男子如画。 林清远抬头,看着他的小郡主站在了他的地方,笑盈盈的对他招手,将花苞从头上取下来,放在手上对她招手。 南化郡,他认为的故乡,也是他的‘老巢’,至少上京城的人这样称呼这里。那么现在算不算,凤凰来栖? “林清远!” “嗯。” “没事儿,就是叫叫你。”风儿吹过,柳抚百楼,从这里看过去,整个郡城美的让人移不开眼睛。 “林清远。” “嗯。” “没事儿,也是叫叫你。” “宋——”声音很低:“初语——”提高了声音。 “嗯。” “我也没事,叫叫你。”林清远心情前所未有的轻松,他的地方,他的国土走入了他的人…… 宋初语趴在栏杆上,歪着头看着他:“想什么呢?” 林清远也看着她,肆无忌惮、盈满温柔,这一切都是因为楼上的她,手里的花,喜欢这里吗,他的郡主…… 能看到她出现在南化,真好,天蓝水碧…… 只是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 翌日清早。 宋初语一个人坐在阁楼上,看着远方错落连绵的房屋,目光悠远。 南化郡原本只是一个小县城,因为走出了林清远,更名为南化郡,如今是远近闻名的富庶之地。 昨晚他的手第一次放在她的肚子上,问她是男孩还是女孩? 他说,他要带母亲去一个地方。他问,她可以留在这里等他回来吗? 宋初语一手放在栏杆上,探头看向城门的方向,又慢慢的收回目光,他…… …… 临泽郡。 廖准换了当地的短衫,跟在林帝身后,走在崎岖蜿蜒的村庄小路上。 偶然路过的村民,看到是陌生人,停下来问一句:“谁啊,找谁?” 廖准操着当地口音说:“找林老头家。” 林清远脚步未停,一步步向前。 廖准慢慢跟上。 “你找林老头啊?林老头这个时间在地里伺候庄稼,只有他那个臭婆娘在家,不要脸的狐狸精,老不死的一张脸,你们最好别去。” “谢了,大娘。” 林家的院子收拾的很整齐,低矮的房屋,但挂了门帘,窗户上糊了一层宣纸,虽然有众多修补的痕迹,但也修补的十分讲究,院子的墙根处堆放着残破的铁锹,几个旧了的竹筐,院子里东面扎着一排篱笆,里面种了一笼绿油油的青菜,旁边的篱笆里圈了几只鸡鸭,见到有陌生人进来,都叽叽喳喳的叫了起来。 “谁呀!?”谢纯冉听到动静,不情不愿的从屋里出来,苍老的面容,佝偻着背,满头白发,像这里所有老妇人一样,一眼看去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老太太:“你们找谁啊!走错地方了吧。” 林清远看向她,眼底刹那间天昏地暗!过的真好啊! 廖准立即在林帝耳边低声解释,他,他……也没料到是这样,“回林帝,他们二人刚分到这里的土地时,这里还是一片荒地。”周围山林环绕,晚上还有狼叫:“只是十多年过去了…… 富庶了起来。”都怪地方官员太为民做事:“但这老妇人有病,他们一年下来剩不下几个铜板……” “你们谁!问你们话呢!不说话我报官了!” 林清远笑了,伉俪情深:“把人带进来。” “是。”廖准急忙出去。 老妇人心生警觉,但她不怕,青天白日朗朗乾坤,没人敢作奸犯科!“我警告你!不要乱来——” “林少夫人的脾气,依旧不减当年。”林清远转动着手腕,心情慢慢低沉。 老妇人立即警觉:“你是谁!你是谁!” 不一会,廖准拎了一个人进来。 林清远神色更加不错:“不认识我没关系,地上的人总该认识。” 谢纯冉不敢相信的看着地上的人,她没想到还能再见到儿子,拖着年迈的双腿,一拐一拐的冲上去:“清放!清放” 地上的人茫然挣开妇人的手:“我不认识你,我不认识你,我要回家……我要回家……”说着说着,像个孩子一样开始嚎啕大哭:“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你怎么了?清放,我是娘,是娘啊……” “我要回家……呜呜……我要回家……” 木门吱呀一声开了,林河题驼着背,满脚泥泞的走进来:“听说有人来……” _有三,晚九点刷 第28章 林清远(愿) 林河题还没来得及把脚上的泥土跺一跺,便怔愣在原地,握着锄头的手隐隐颤抖。 林清远也看了过去,眼底漫延出无尽的黑,几乎瞬间将他吞没。 林河题没有见过长大后的他,但看到他的那一刻,林河题就确定是他,他以为会这样劳作的死去,想不到,竟有幸见到他。 林河题整个人像被抽干了骨血的干尸,怔怔的看着他,没了进来时的鲜活生气。他在他的国土上,受他的施舍又苟活了十多年。 他看着这里,一点点从荒凉之地变成如今村落有秩的样子,从零星的几个邻居,到一炷香走不到头的大街,从与别人互不相识,到知道村里谁家的鸡下了几个蛋。 他以前去一趟县城,要好几个人结伴,拿上榔头,才敢走,现在,一个人也能坐上马车带着粮食进城,县城里更是一天一个模样,巡边的将士又换上了新的战船,让他这个觉得日子苦的看不到头的人,都想多活几天,看看打下水泽全局的元夏又会是什么样子。 可惜,他应该看不到了。 也好…… 林帝是一位好君主,百姓安居乐业、今朝国泰民安,他想都没想过,他的家国有一天能如此安稳,没有三十年一次的沉疴,没有饿殍遍野,没有妻离子散,这是他治学之初,都不曾想到的太平盛世,他做到了。 而他当初却想杀了他,杀了这个在位多年、依旧为臣子立碑写传的英明君主,这个从不曾将罪孽降临在手无缚鸡之力的百姓身上的人。撅万世之太平、埋盛世之安稳,自己也配! 他当年要杀的不是一个孩子,是朝平村每一个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资格。 如今他来了,一切就该有一个结束了,但他依旧感激上苍在他人生的最后一刻见到了他。 林河题颤颤巍巍的放下锄头,如果不是碍于身份,他该给他磕一个,这里的土地很肥沃,官老爷们都很和善,路修的也好,水也很甜。 所以他确实该死,用他的血肉祭苍生是应该的。 林清远不管第几次见到他,都满意、高兴,满意这个人又可以换个方法死一次。 不过……这次他似乎不太对,上一次,他可没有这么好说话,即便被绑在他面前,他也在挣扎、叫骂,骂他乱臣贼子、死不足惜,说他和他母亲本来就该死! 现在怎么了?老了?骂不动了?何必如此惺惺作态。 林河题关上了院门,等着属于他自己该有的结果。 林清远看着他这副姿态突然笑了,罪有应得?死有余辜?他什么时候能做个人了?恨他入骨的骨气呢!还是他觉得他还有点儿良心可以为苍生赴死了!? 他也配有慷慨赴死的心!他也配有他母亲的‘放下’!他到死都觉得他自己是对的! “老河!老河!你快看!咱们的儿子,是咱们儿子。” 林河题没有看,只是看着院子里的人。 “老河,你在干什么!咱们儿子回来了,你快看看啊。”谢纯冉看过去,发现他盯着院子里的人看:“你在干什么?” 林河题依旧没有转头,也没有看院中的人,只是沉默的等在那里,等一个结果。 林清放被抱的太紧,奋力挣扎着,声音像个稚童:“你不是我娘,你不是我娘,我没有娘,你放开我。” 谢纯冉立即被儿子拉回思绪:“清放,清放,我是娘……老河,老河你在做什么,快点告诉孩子,我是他娘……” “你不是,你不是——”林清放推开他娘,在院子里疯跑:“你不是我娘,你是坏人,是坏人——” 年迈的谢纯冉被轻易推开,也发现儿子恐怕已经疯了:“清放……” 林清远摁住他,林清放又被摁回地上。 “啊,啊!疼!疼!” 谢纯冉闻言,赶紧心疼的上前抱住儿子:“求您高抬贵手,他不是有意冒犯您的,求您高抬贵手。” 林清远没有收回手,只是看向林河题:“我一直好奇,如果当年没有我娘你能不能醒过来?能不能去找你软弱无依的表妹?又或者,如果当年是这个女人陪着你,你又能不能醒过来?林老爷不如咱们试试,你还像当年一样不死不活,这个女人能不能把你照顾的醒过来?” 谢纯冉顿时抬头看向压着儿子的人,手边的儿子都忘了,他……他…… 林清远依旧看着林河题:“你说呢林老爷?” 林河题没动。 谢纯冉本就不怎么听使唤的手脚颤了起来:“你……你们在说什么……” 林清远才看向她,目光温和的足以万世太平:“说你能不能像他的原配妻子一样,将他照顾的醒过来?谢二姑娘,你说呢?” “你……你是……” “谢二小姐杀了我那么多年,认不出我来,很让人心寒。” 谢纯冉吓得不断的向后退……他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他不可能出现在这里?他们这里穷乡僻壤,他那样的身份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不可能…… “你的儿子我给你送回来了,你是不是要谢谢我?” 谢纯冉却一句话不敢多说。 林清远有点不习惯,两个人都这么安静?这可不像他们?“我又不是暴君,不让你们说话,更不会诛你们九族,你们都这么看我干什么,难道,你们真担心我诛你们九族?看不出来,两位还能做个人?” 谢纯冉噗通一声跪下:“都是我不好,是我不对,当年的事都是我做的!是我做的,我对不起姐姐,是我对不起姐姐,求您放过清放!”说完奋力向墙上撞去。 林清远怔了一下,突然笑了,忍不住想笑,他一直以为谁敢这么叫他娘,他就拔了她舌头,他们的道歉更是一文不值!猪狗不如!原来……原来也不全是…… 道歉,这两个东西竟然道歉了?还有良心这种东西?“把人泼醒。” “是。” 谢纯冉额头渗血的醒来,她没想到她还活着,她竟然还活着!谢纯冉跪好,冤有头债有主。 林清远看着两人,就突然觉得很没意思,他把林清放弄过来,想到了无数种他们的死法,结果,就这个?上辈子奋力挣扎,不服气的叫骂,都忘了!?“算了!没意思。” 林清远起身,转身欲离开。 林河题苍老的声音传来:“当年是我不对,我对不起你,更对不起你的母亲……” 谢纯冉看眼林清放,又看向林清远:“当年的事都是我的错,都是我不对……我嫉妒心重,是我容不下人,我对不起姐姐,我罪有应得,只是清放……是无辜的,他现在这副样子,什么都不知道,我求您……让他走的别那么痛苦……” 林清远一步步走出了这个院子,他站在村南的街口,遥望着各家升起的烟火…… “林帝……” 林清远不明所以的看向说话的人。 “回林帝,两人……自尽了。” “自尽了……”林清远没动,就站在这里,看着母亲会在的方向,心底一阵茫然。道歉有什么用,对不起,能换回什么?可他们承认死有余辜…… “娘,如果有……下辈子,我恐怕会听您的不会报仇了,没意思。” 没意思…… 林清远看向南化郡的方向,心里压了这么多年的不甘和恨,随着两人的离开,也轻飘飘的没了重量。 …… 南化郡。 林清远睁开眼,没有村庄,没有廖准,他急忙起身,身体的疼痛遏制着他又重新倒了回去,嘴角溢出一丝鲜血。 “君主!君主!传大夫!快传大夫!药——拿药来!” 林清远看着素净的床帐,这是母亲生前唯一用过的床帐,母亲说好看,他就一直用着…… 伺候的人很快拿了药过来,递到他面前。 林清远看着面前的一把药,没有碰,他试探着慢慢起身,残破的身子顿时一阵天旋地转。 林清远手扶着床,待眩晕过去,才想要起身,他想去看看这里的她。 林清远起身,乍然看到墙上挂着的一把琴,林清远骤然停下了脚步——墨伤,这把琴是墨伤送的,周国? 林清远立即坐下:“去取地图!快!” “是!” 林清远骤然打开疆域图,夏朝积弱,齐王势大,未来定会有齐王作乱,而太后却一直在瓦解安国公府的势力,墨伤离去八年,游历过了水泽,再往前是尚武的部落群族,个人能力、权势地位比文章管用的地方,如果他在那里受挫,权势将胜过音乐成为他追求的目标。 那么周国如果动荡,周边各大势力必然向外侵杀养战,到时候夏朝必然遭殃。 那么夏未来的下场必然千疮百孔,什么秦莲秀,什么康睿,她在这样千疮百孔的国度里,怎么生存? 这个国不能倒……他亦不能凭心情胡乱行事:“咳咳,咳咳……” “君主,君主……” “撤回远洋的人!”巩固国本,他能做的不多,留给他的时间也不多了,与其拖着残破的身体看她一眼,不如做更有意义的事。 相对于她感情上的挫折,国破家亡更显可悲…… 愿你的前路即便没有我,也有一丝安稳…… …… 临泽郡郊外的小村落内。 林老夫人坐在村头的树桩上,慈爱的将手里的糖分给梳着总角的小丫头:“山上还能捡柴吗?” 另一边,一个矮小的老妇人痴痴地看着她,好像能认,又好像不能:“能,山上没有猛兽,安全的。” 林老夫人笑了。 姜姑姑要给老夫人撑伞。 林老夫人拒绝了:“你家小孙女真好看。” “可不是,种种地就有粮食吃,也不用上山,不用吃苦,就养着享福了。” “享福好……” 矮小但精神的老妇人依旧这样看着她,就这么看着。 林老夫人笑了:“比我们小时候好,码头太苦,山上太危险……” 矮小的老妇人突然红了眼…… _求发电 第1章 宋岐(选妃) 柳巡抚家的宴席上。 柳家二小姐摒退身边所有丫鬟,在无人的后院堵住了为哥哥们取墨的侯表哥。 侯选枫见状瞬间后退一步,看清是她后,神色动了一下,但依旧慢慢的退开:“二小姐安。” 柳月心脸上闪过一丝受伤,三年前的冬天,他抱着她跑丢的小猫,傻呵呵的将猫放在胸口暖着,她经常笑他傻,他也就真傻呵呵的笑。 她知道他是家里接济的亲戚中,学业最好的一个,他不爱说话,没什么存在感,父亲却最喜欢他,哥哥们因为嫉妒经常明里暗里为难他,他都不生气,真当他自己是个傻子一样受着哥哥们的戏弄。 她会为他鸣不平,他着急的让她不要和哥哥们起冲突,他就是个傻子,只要他向爹爹告状,哥哥们讨不到任何好处。 他却说,那都是小事,等下场后就好了,他还说,以后想回到家乡,为一县之主,为民请命。 傻,但她们可以比邻,以后科举考出来,共治一郡。 柳月心没想到,父亲突然说,让她和大姐姐参加三个月后的太子选妃。 她不同意,父亲却不允许。 她找表哥想办法,表哥竟然说,她应该去。 柳月心觉得他是不是脑子真傻,他们说过的话、承诺过的未来......难道在他心里她会为了一个太子妃之位,或者一个可能的侧妃之位不顾和他的约定!“表——” 侯选枫闻言瞬间再次后退:“二小姐如果没有事,在下先告退了。” 柳月心瞬间觉得可笑,他什么意思?成全她? “柳姐姐,我好了。” 柳月心闻言急忙收敛情绪,回头,笑容漾开:“曹妹妹,衣服换好了?真好看,妹妹无论穿什么颜色都好看。”刚才小姐妹们玩闹,弄脏了曹妹妹的衣裙。 曹小姐羞涩一笑,她哪有上京城姑娘们衣裙好看,她觉得上京城的姑娘们才好看,性格也好,飒爽、大气,只是:“姐姐不开心?” “没有。” 曹小姐疑惑,漂亮的小脸好奇的看着柳家姐姐,可她还是觉得柳家姐姐不高兴,刚才发生什么事了吗? 柳月心看着她好看的小脸,心中苦涩:“你也是来参加选妃的?” 曹小姐闻言脸色瞬间发红,像树上开的海棠花一样好看:“我……我……” 柳月心却看着心中发酸,多好看的一张脸,刚刚也许就是有人故意弄脏了她的裙子:“嫁给太子真的好吗?”上京城想嫁给太子的世家贵女不知凡几,如今各郡县又有多少三品以上官员家女子进京参选太子妃,太子却只有一个人。 曹小姐疑惑,她没有想过,但:“太子心系各郡百姓,又用兵如神,若能伺候在太子身侧,也……也是我们的荣幸。” “是吗?”柳月心觉得未必:“和那么多人分享一个男人,未必是什么良……” “啊!”曹小姐惊慌的看着突然从树上跳下来的姑……姑娘…… 柳月心也看到了来人,急忙躬身:“见过严郡主。” 严清不高兴的看着柳月心,小姑娘十五六七岁的样子,刚刚梳上少女的发式,从上到下一堆富贵荣华的装饰,却一点不显累赘,反而非常好看:“是你说太子哥哥不是良配?太子哥哥怎么不是良配了,什么叫和那么多人分享一个男人,分享一个男人怎么了,你母亲没跟那么多人分享一个男人,还是她母亲没有跟那么多女人分享一个男人?别人分享就行,我太子哥哥分享一下就不行了,凭什么,是我那么优秀的太子哥哥不配吗!” 柳月心吓的瞬间跪在地上:“郡主恕罪,郡主恕罪,是臣女口不择言,是臣女胡言乱语,臣女知错。” 曹小姐完全被眼前亮晶晶的小郡主左一句‘分享一个男人’,右一句‘分享一个男人’惊的说不出话来,上京城的世家小姐比……比她们敢说多了。 严清闻言勉强收回一点不高兴,知道错了就好,太子哥哥真倒霉,人在宫里坐,是非外面出:“其实你不愿意参选可以跟你父母说的,不应该诋毁太子哥哥,这件事又不是太子哥哥和君主强制进行的,是君主觉得太子哥哥年龄大了,该成婚了,邀请了几个姐姐去吃饭,是下面的臣子听到消息,非要带着自家女儿也去,结果一传十十传百,都要带着家里的女儿去吃饭,君主才说了,谁家愿意去就去,所以你还是该说你爹爹娘亲。何况你跟要参选的曹姐姐说这些更不对,你这不是怂恿曹姐姐吗?” “郡主教训的是。”柳月心胸口发颤,严清郡主不是好相与的,暗怪自己刚刚一时情绪失控说错了话,还被她撞上,简直倒霉。 严清看向曹姐姐。 曹小姐急忙俯身:“见过小郡主。” “你别听她的,看姐姐的样子家里应该没向入仕一途培养姐姐,那姐姐嫁给谁,丈夫纳妾的可能都很大,就算是走入仕一途的姐姐们,家里的夫君也有三妻四妾的,再说我太子哥哥是良配,最好的良配。” 曹小姐羞涩颔首,她……她知道…… 柳月心不敢抬头,她被人抓了把柄,还是被严清郡主,她现在只求严清郡主别嚷嚷的所有人都知道就好。 严清见曹姐姐听进去了,满意的转身走了,柳家宴会没意思,她要回去了。 …… 皇宫东明殿内。 严清没有受到任何阻扰,一路蹦蹦跳往里去,畅通无阻。 太子所在的东明殿就是她第二个家,她从小和哥哥在这里长大,爹和娘不愿意让她总进宫,怕她烦到太子哥哥。但太子哥哥说她不吵,太子哥哥肯定是对的,要听太子哥哥的。 “小郡主安。” “见过小郡主。” “小郡主万福。” 严清跟她们打着招呼,看到伺候自己的嬷嬷先打赏了一根银钗:“嬷嬷,我们中午吃什么?” 嬷嬷笑的合不拢嘴,不是为了东西,而是看到小郡主来就喜庆,会来东明殿的小主子很多,每个小主子都有专门伺候的人,她是专门伺候小郡主的,自然盼着小郡主多来。 _为上一世的林清远正名的情节,见严不予番外。严不予的番外是这一世的严不予魂穿上一世“功成名就”后的他自己。是他都跟裴六娘成婚多年后被魂穿了。嘿嘿。我不喜欢透剧,但我要不说,大家看不到清远肯定要跟我闹了。 第2章 宋岐(订亲) 杨嬷嬷恨不得小郡主一直住在这里,将来啊,最好成为东明殿的女主子。 可惜杨嬷嬷是有想法,不是没脑子,她们小郡主还是……不要了,因为小郡主说话,是……有那么点不喜欢过脑子。 但,只要抛弃这点不切实际的想法后,再不把小郡主说的扎心实话放在心上,小郡主很好相处:“郡主是要自己吃还是和太子殿下一起吃?” “太子哥哥在吗?殿下今天不忙吗?” “回郡主,不忙,太子殿下已经回来了,正和严世子下棋。” 严清闻言立即向内殿跑去:“太子哥哥,太子哥哥。” 严治手里的棋子忍不住抖了一下,但又被他稳住了,神色与对面的太子殿下一样,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宋岐稳稳地落下一子:“静心。” 严清走进来,头上的琉璃花碎与室内的宫灯一般流光溢彩,明媚的眼睛第一眼看向坐在首位的男子。 男子已是岁月、战火淬炼出的上古美玉,气势宽厚,容载万物。 她的太子哥哥更好看了呢:“严清给太子哥哥请安,太子哥哥万福。”说完不等任何人招呼,搬了小椅子过来坐在太子哥哥身边,看她的太子哥哥下棋。 严治没眼看他这个妹妹。 宋岐每走一步。 严清便双手合十的十根手指快速的拍起来,眼睛都在感叹:太子哥哥好厉害。 严治看她一眼,落下一子。 宋岐紧跟其后。 严清的手指继续快速又轻轻的跳:太子哥哥好厉害。 她也不出声,拍手指的声音很轻、很快,但严治就好像看到一个大号的狗腿子,在无脑的捧她主子。 最后不出所料、没有悬念,太子赢了。 严清就要吹一波彩虹屁给她的太子哥哥。 严治已经先一步开口:“你不是和祖母去参加柳家宴请,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哎呀,没意思,柳家后院那点杂草有什么好看的,而且她们玩的那些我都不喜欢,她们说的话我也听不懂。”说着看到太子哥哥右手边的茶几上放着几颗小果子,上身自然而然的趴在太子哥哥腿上,探手去够茶几上的小果子。 严治眼疾手快的将她拉起来,不动声色的跟她说话:“她们说什么你听不懂?”都是大姑娘了,还像小时候一样。 “她们说什么我都听不懂啊。” 宋岐拿过果盘,放在严清面前。 严清捡起一颗,又想没骨头的往太子哥哥身上靠,太子哥哥真好,柳姐姐挑肥拣瘦,她说太子哥哥不好,太子哥哥还不稀罕她呢。 严治先一步撑住妹妹的背,不让她碰到太子殿下:“吃饭了吗?” “没有。” “走吧,正好一起吃。” 宋岐将果盘放回去,整理好衣服,跟着兄妹两人向餐桌走去。 一道道菜摆上餐桌。 严清却没有看,非常骄傲的用纤细的手指捋捋自己头上垂下的漂亮流苏:“太子哥哥,好看吗?”她满十五了,娘的一些首饰她也能戴了,是不是很好看。 宋岐视线掠过她指间的流苏:“好看。”声音温润。 严清也觉得好看,这是她特意选的,说着小脑袋摆了摆,亮晶晶的光在耳畔闪过,觉得更好看了。 严治心里叹口气,为什么她觉得太子能欣赏她头上的头花好不好看,她头上的那些点点,跟桌子上的饼有区别吗? 冬平将最后一道菜摆好,恭敬的道:“太子,要传韩小姐一起吗?” “韩姐姐也在宫里?那让韩姐姐一起来吃饭呀。” “你以为每个人都像你一样,每次来东宫,都要见太子哥,你韩姐姐有事,未必有时间看你吃饭。” “太子哥哥你看他。” 宋岐看向冬平:“去问问小小,是不是有时间。” “是,殿下。” 严清得意的看眼哥哥:看吧看吧。 韩小小片刻就到了,笑容清浅、一身素衣,是女子走文臣入仕的打扮:“见过太子殿下。” “小小姐姐,你又漂亮了,你穿学子服,比我娘穿都好看。” “这话如果是别人说一定诚心不足,但如果是我们清儿妹妹说的,姐姐信。” “那当然,我这人从不说谎话,姐姐来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我好过来找姐姐。” 韩小小对严世子见完礼,才坐下来,举止有度,温润大方:“我来找本书,本来也想抄完就走,不成想还是打扰了殿下和世子。” “怎么能是打扰呢,太子哥哥的家就是咱们家。” 严治不想看她,她把理想想的挺丰满:“吃饭。” 韩小小笑了:“小郡主说的对。” 严清也笑,荣华姐姐、江妹妹、宋姐姐,她们都是永远永远在一起玩的好朋友:“杨嬷嬷,怎么没有橘子水?” 严治、韩小小刚刚举起的筷子不禁顿了一下,但又立即让自己习惯的继续夹菜,菜绝对不能掉桌子上,毕竟严清在东宫点菜也不是第一次了。 宋岐已经开口:“让御膳房去准备。” “是。” “太子哥哥对我最好了。” 严治看着夹到盘子里的菜,突然就没什么胃口了,不禁转向太子,打破他一贯在东宫用膳不说话的传统:“殿下,您的婚事有人选了吗?” 严清闻言也看了过去。 严治发现妹妹的眼睛十分明亮,干净剔透的看着太子殿下,没有一丝高兴或者不高兴,就是在纯纯的听消息。 严治不禁松口气,总算不笨,如果要是不自量力的喜欢太子殿下,他都为她捏把汗,就妹妹这不长脑子的性格,落到刚刚拿下水泽国的太子手里,一个浪花都翻不起来就被拍死了。 所以肖想太子的事她绝对不能做。 宋岐给严清夹块肉:“全凭母亲做主。” 严清不想吃,她不要吃肉,太子哥哥这里什么都好,就是吃饭的时候不好,每次都要她吃肉,她不想吃。 严清不想吃,就不会吃,立即装作没看见盘子里多出来的东西,夹了一层自己喜欢吃的将肉盖住:“小小姐姐也参加太子妃之选吗?” 韩小小娇嗔的瞪她一眼。 严治让她闭嘴:“小小订亲了。 “啊,谁家的?” “太子亲自指婚,定的是水泽北郡总指挥。” 第3章 宋岐(配的上) “啊!我的婚事也要让太子哥哥指婚才行。”严清羡慕不已,水泽北郡总指挥使,一听就很厉害。 严治非常赞同,万分满意,忍不住长松口气,清儿想的太对了,保持下去,永远这样想就对了,非常适合她。 严治总算松口气,妹妹没有自不量力到觉得她可以嫁给太子殿下,就是好女孩。 “小小姐姐,您觉得太子哥哥是不是良配?” 严治刚刚放下的心,瞬间又提了起来,他想跟小小说,他们家绝对绝对没有给伯府挖坑的意思,父辈的情谊在他们小辈这里丝毫不减,请小小放心。 严治示意妹妹闭嘴,用食物堵上她不招人喜欢的声音。 韩小小笑着,安抚的看了世子哥哥一眼,严世子在她们几个孩子中,声望仅次于太子殿下,但世子的从容严肃只要遇到他妹妹,总要碎裂三分,也很有意思。 可话题涉及太子殿下,韩小小谨慎的放下筷子:“太子哥哥当然是良配。” 严清闻言认同的使劲点头,头点掉了都行:“是吧,是吧,我们太子哥哥多好,长得好、性格好、人更好,最主要的是骁勇善战、身高腿长、富可敌国,完美到无懈可击。” 严治让他妹妹赶紧吃饭,书读的不多就不要拿出仅有的单薄词汇夸人,让翰林院的侍童听见了都能笑掉大牙。 严治状似无意的看眼太子殿下,见太子殿下依旧在从容的吃饭,没有不悦的意思,松口气。清儿只要不哭着闹着说喜欢太子,让家里想办法将她嫁给太子殿下,她怎么样都好。 严治刚要安心吃饭。 严清气愤的开口:“可竟然有人说太子哥哥不是良配!” 韩小小闻言放到嘴里的米瞬间不敢嚼了。 严治真想堵上她的嘴。 “你说她眼睛得多瞎!”严清气的都不想吃饭了。 韩小小语气也冷了下来:“何止瞎那么简单。”同仇敌忾。 严清就知道能在家里找到知音:“我们太子哥哥浑身上下,从头到脚、从里到外、从头发丝到脚后跟,有缺点吗?” 宋岐给她夹口菜,从里到外?她怎么从这个没有见过的角度,得出的肯定的推断? “没有。”韩小小掷地有声。 “对,所以就是她眼拙,就是她乱说!出身不高野心挺大,我们太子哥哥还觉得她不是良配呢,长的不如小小姐姐可爱,更不如荣华姐姐好看,还说别人不是良配。再说了,她凭什么对我们太子哥哥评头论足,她是良配吗?何况我们太子哥哥就是良配,但凡不是脑子有问题的都说不出我们太子哥哥不是良配的话!” 宋岐觉得也没有那么绝对:“或许她只是觉得,我对她来说不是良配?” “您在说什么!”严清不认同的看向她的殿下:“妄自菲薄,过度谦虚,您对谁来说都是良配,嫁给您,是她家族不能抬着头做人,还是她兄弟姐妹堂姑姨婆升不了官、修不了坟?更不要提还能天天看到太子哥哥,她眼睛烧了高香了好不好!” 严治生无可恋的吃饭,感谢爹给妹妹指明了最亮的方向,跟着主子走,航向不错就没有错。 宋岐给她夹块鱼:“或许,她只是有喜欢的人。” “有喜欢的人更不应该说太子哥哥不是良配,只能说优秀的太子哥哥不适合现在的她,难道她能保证她喜欢的人以后一直身份不高、一事无成吗?她不能因为她喜欢的人不如太子哥哥身份高、够优秀,更得她父母看中,就觉得太子哥哥有错,难道她以后不盼着她喜欢的人像太子哥哥一样吗,否则她干嘛喜欢对方,觉得对方蠢笨吗,所以太子哥哥是不是良配和她有没有喜欢的人没有从属关系啊。” 严治一时间竟无法反驳妹妹。 宋岐也不能说,清儿说的没有道理。 严清也给太子哥哥夹个菜,顺便也给自家哥哥和小小姐姐都夹个菜:“哥哥、姐姐也吃鱼,哥哥、姐姐也是最棒的。” “和太子比呢?” “哥,你为什么那么想不开?为什么要和太子比,您”在想什么?” “抱歉,自取其辱了。” “你这个人有时候对你自己有非常不对的理解。” 宋岐嘴角溢出一抹笑意。 “是,是,你吃吧,赶紧吃。”多余问。 “二殿下到——” 严清闻言立即找地方躲,桌子底下行不行?不行,太有损形象,到屏风后面去?不行,她还没吃饭呢?算了,钻太子哥哥的衣角下面吧。 严治不等她犯傻已经将她拎…… 宋岐稳稳的接过她,刚才掀了一下的衣角,已经稳稳落了回去:“到里面坐着。” “谢谢太子哥哥。”严清如一尾鱼已经钻到了哥哥和太子哥哥中间,安心多了,她的碗筷? 宋岐不等杨嬷嬷动手,已经一一放到她面前。 宋嚣大步流星的走进来,张扬肆意的气焰在出现在太子面前的一刻尽数收敛:“臣弟,参见太子。” 严治、韩小小、严清纷纷起身:“参见二殿下。” 宋嚣一眼看见了严清,他想看不见也很难,‘清’,镇国王为什么觉得他女儿担得起这个字?还是跟自己父亲磨下来的。 严清立即露出一张笑脸:“晓晓哥哥,好……”身体下意识往太子身边挪了挪,她上次也不是故意要动他的弓…… 她以为是太子的才……她要知道是二殿下的都不敢拿!真的。 “严清郡主也在……”宋嚣阴阳怪气的看过去,觉得她坐的位置就不太对,距离他哥太近了,她没亲哥吗!抓着别人的亲哥干什么! “都坐下吃饭。”宋岐声音不冷不热,却瞬间让刚刚升起的剑拔弩张的气氛恢复沉寂:“是。” …… 傍晚。 东明殿外。 严治等人早已经离开。 宋岐处理完公务,用完膳,送在东宫玩了一下午的严清和抄完书的韩小小出宫。 严清吹着手里的蒲公英,追着它跑。 韩小小跟在太子身侧,迈出东宫的一刻,便不敢再让太子相送,立即躬身:“太子就送到这里吧。” 宋岐停下来,看着追蒲公英的清儿:“你的婚事只是婚事,我和他在战场上交手过无数次,他是个很有能力的将才,能力不在话下,如今他是否是真心归降,也是我和严治该考虑的问题,你精学治水,立志要去那里,我是看中水泽北地只有他配的上你才指的婚,明白吗?” 第4章 宋岐(多余) “明白。” 宋岐叹口气,看向她:“小小,我教你的所学是为了让你施展抱负,指给你的婚事,是为了让你享受家庭生活,如果两者有任何一个违背了这个初心,你都可以不听他们的和离,别在婚事上受永毅伯影响走错了方向。”永毅伯和他夫人有时候就是想太多。 “殿下……”韩小小跪下来,她知道,但她也一定会为太子守好水泽,更会让自己过的很好,不辜负太子对她的栽培,更不辜负太子一片心意。 宋岐无奈:“起来吧。” 严清在两人间探出头,小脸跑的红扑扑的。 宋岐忍不住伸出手,将她跑乱了的流苏捋正。 “你们说什么呢?” 宋岐的手指要碰到她仿佛冒着热气的小脸时,又克制着收了回来:“时辰不早了,让你小小姐送你回去。” “嗯。” …… 马车上。 严清羡慕的看着小小姐姐:“姐姐刚才在跟太子哥哥说水泽的事吧。” 韩小小闻言,笑着刮刮她的小鼻子;“人小鬼大,你还懂水泽啊。” “我怎么不懂,我懂的可多了,真羡慕姐姐能为太子哥哥分忧,我也想为太子哥哥分忧。” “我们小清儿只要天天都开开心心的就是给太子殿下分忧了。” 严清又不傻:“那算什么分忧,哄小孩子的话而已,小小姐,你说我有嫁到周国的可能吗?”周国那片领土他们还没有拿下来。 韩小小怔了一下笑了,伸手抚抚她的头,她懂她的意思,能为殿下分忧是她们的荣幸:“你呀。” 严清又耷拉下脑袋:“我知道,我没什么学问,但不表示我没有用啊。” “是,是,我们清清最有用了。” “谢谢姐姐肯敷衍我。” 韩小小笑了:“别垂头丧气的。” 严清也跟着笑了;“我仰着头丧气。” …… 连绵的宫殿内,从慈安宫通向乾明殿的灯,依次亮起,周围所有道路暂时不通,侍卫提高了警惕不容闲杂人等靠近。 林清远一身舒适的常服牵着郡主的手从母亲那里出来,两人摒退了所有不相干的人,慢慢的往回走着。 “来,这里有台阶,慢点。” 宋初语刚打算借着他的力道走上去,突然双脚并拢,跳了上去:“怎么样?” 林清远赶紧接住她:“厉害,风采不减当年,也不看看自己多大岁数了。” 宋初语顿时受伤的看着他:“你……你再说一遍。”西子捧心,楚楚可怜。 林清远赶紧讨饶:“我错了,错了,郡主殿下明眸善睐、仪态万千。” “这还差不多,不对,你还提仪态,我让你提仪态。”两人打闹着继续往前走。 林清远撞郡主胳膊一下:“小山的婚事你心里有人选吗?” 宋初语挽着他手臂靠在他肩上:“随便吧,都是别人家千娇万宠的女儿,我还能真给别人分出一个三六九等来,小山喜欢谁就选谁,也不知道他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 “水泽这几年的战事耽误了他,但能将水泽拿下来,他功不可没。”最小的伤亡换取最大的收获,不错,不错。 “那是,也不看看是谁的儿子。”那次之后,他从临泽回来接她,他知道他们南下了,知道很多事情,可又忘了很多事情,他不记得他那些日子频繁睡在慈安殿的脚踏上,不记得他去找过林家那对夫妻,那个人带走了所有属于他的东西。 林清远觉得她说的对。 宋初语挽着他的胳膊:“你呢,有没有欣赏的太子妃人选?” 林清远觉得:“都好。”小山这两年一直在水泽那边,他一直都没考虑过孩子成婚的事,总觉得孩子还是孩子,想不到孩子从水泽回来后,朝臣奏请太子妃的折子像雪崩一样砸下来,他也才觉得,小山确实该成婚了。 宋初语想想大儿子都头疼,如果是嚣嚣的婚事,她说不定抓阄就解决了,可换到小山身上,总觉得差点什么:“说起来,我不想管他的婚事,问他,他嘴里没一句能信的,不问他吧,他这么大了。你说他自己怎么就没有遇到一个他自己喜欢的,按说他见过的女孩子很多啊,环肥燕瘦、贫富贵贱各种各样吧……” “……” “跟你说话呢,你带他去过的地方不少啊,就没有一个合他心意的?” 林清远觉得他回答这个问题,最好谨慎一些:“不清楚,平时不注意他和什么姑娘走得近。” 是吗?“你见过他从水泽郡带回来的姑娘吗?” 林清远急忙摇头,他是个开明的父亲,不过问儿子后宫的事。 宋初语笑了:“那姑娘有孕了。” 这也是林清远最担心的:“应该是墨伤的。” “你不是说你不知道吗!” “我就是……随便问了一下。” 宋初语嗔他一眼,“他养在他自己宫里,又不对外多做解释,这是打算当自己的女人、自己的孩子养着了,既然他养着,就定然是有用?他想过几年对周国动手?” “应该是。”大周隐太子的孩子、女人都带回来捏在手里了,定然是要谈价码。 “会不会操之过急?” “不算,何况这种事,什么时候动都是操之过急,什么时候不动,都是过于求稳,他心里有数,看他的意思吧,当务之急还是他的婚事。” “不想提他的婚事,我只想我的孩子们,走,去东宫转转看看我们的宝贝。” …… “娘,你看我的无敌翻跟头。” 宋初语让老三去一边翻去,没见她正和大儿子说他的婚事,只是说了这么久了,他有没有听进去? 宋初语将小山手里的书拿下来,温柔的笑:“小山。” 宋岐茫然的看母亲一眼,伸手将耳朵里的耳塞取出来:“什么?” 宋初语顿时火冒三丈,她刚才说了半天都没听见是吧:“我看你是找打!”抬起书就收拾他! “娘,娘,气大伤身,刚刚是晓晓和三儿太吵了,娘,娘——” “娘——要打就打三儿,不要打大哥哥。” “一边去。”多余过来看他们。 第5章 宋岐(呆滞) “清清?这么晚了,怎么在凉亭里站着?” 严清可怜兮兮的折着手里的草叶,寂静的院子里,只有她头顶的烛灯还亮着:“我娘让我出来反省一下。”还不许她回房睡觉。 严不予顿时蹙眉,可也不敢说弟妹什么,但清清还小,孩子不懂事,慢慢给她讲道理就是了,为什么每次都无缘无故将孩子赶出来:“到大伯院子里去。” 严清闻言立即追着大伯而去,她大伯最好了,也最疼她,大伯还说以后他所有东西都是自己的,但她还是希望大伯能成婚,有自己的小孩,东西不是自己的也行。 “怎么回事?” “不知道,好像是因为我说柳巡抚家的池塘太小了,池子里鱼也不鲜艳,赏花宴上准备的花开的不灿烂,娘就生气了。” “柳家院子里的花好看吗?” “不好看,花的种类特别少,开的也特别小,太子哥哥院子里的能开脸盆大,荣华姐姐家的碗口大,宋奶奶家的不单碗口大还开的五颜六色,就是咱家的随便一朵扯下来也比她家的好看,怎么说呢,一眼看上去就不好看。” 严不予点点头:“那你没说错。” “对吧,可我娘说我不懂人情世故,让我在亭子里反省一下。” “没什么好反省的,说谎不是好孩子。” 严清点头。 严不渭哄着五娘睡着了,赶紧出来找女儿,都是他祖宗,结果找了一圈没找到,直奔大哥院子去了。 他大哥这次跟着太子出征水泽立了大功回来,他们镇国公府的牌匾更亮了,但娇惯清清这个事他得改:“她呢?” “回房间睡了。” 严不渭坐下来,让人上茶:“你说这柳家也是,就算是为了她们家那几个儿子相看,但你办个赏花宴是事实,为什么弄那么敷衍,让我家清清跟着受罪,娘也是,不满意当下说了清清就算了,为什么回来向五娘告状,这不是让我难做。” “娘带清清去柳家赴相亲宴!?娘想什么呢!清清是嫁不出去吗!给那帮瘪犊子看!” “哥,哥,说话注意点,出去几年,越来越不讲究了,还是要相看的,都……都没人提亲……”跟自家大哥没什么不能说的。 严不予闻言也沉默下来,确实……没人提亲……“咱们清清也没什么不好啊。” “谁说不是,除了配不上太子,配谁不是别人家高攀,看看咱们家这门第,这身份,这军功,这大伯,这爹……哪个拿不出手,她说柳家那个大儿子长的像大泥鳅都是咱闺女盛赞他,他家还挑什么理,听不懂好赖话!” “嗯。主要还是他们家有问题,能力不行、水平不够,清清怎么从来没觉得太子不好过,归根到底,他们家还是该从他们家孩子自己身上找原因。” “谁说不是,有酒吗,喝点。” …… 翌日一大早。 严清在父亲的陪同下乖巧的来向母亲道歉。 裴五娘刚刚梳妆整齐,略显皱纹的眼角让她看起来比年轻时更加严肃,但看向自家女儿时,眼里多了抹无奈。 她家清清十五岁了,长的不能说万里挑一,但绝对漂亮可人,按说不该这么大了还定不下亲事,但就是定不下,好不容易柳家有意,结果女儿就将对方得罪透了,哪个门当户对的婆家能跟着她过如此提心吊胆的日子:“哪里错了?” “都……都错了吧……” 这就是什么都不知道的意思:“严清,娘现在说的是人情世故,不是柳家的客观事实,如果有人说你家的池塘碗口大,精心伺候的满院子花是杂草,你高兴吗?” 严清眼睛一亮:“真的吗?她在哪里见过更好的,我能去看看吗?能带我去看看吗?” “严清——你出去。”大清早的,她要冷静。 严清不懂:“娘?”好像生气了? “出去吧……”让她冷静冷静,和女儿、相公讲道理就是她修行不到家的表现。 …… 一个时辰后。 严清一个人落寞的走在东宫的长廊上,刚刚从月牙门旁揪下来的葡萄藤在她手心里百无聊赖的左右摇摆。 小小姐姐在忙、荣华姐姐在忙、江妹妹在学堂,被母亲‘赶’出来的她,就只能来这里打发时间,这个时间太子哥哥也不在东宫,也在忙。 不过没关系,她很闲,整个东宫都是她的了。 路过的太监、宫人看到小郡主,纷纷见礼,待郡主走过去,又继续去忙。 严清趴在东宫凉亭的栏杆上,看下面浮水的天鹅,不时探下身用手里的葡萄藤逗它们。 不远处,几只丹顶鹤在柳树下闲庭信步,四五只孔雀落在假山上,展开了五彩的屏翼。 严清从凉亭下的小抽屉里拿出一包食物,扔给小家伙们。 傲慢的它们一动不动,高傲的继续各自的事情。 “哼,我把小鸳和大凤抱过来啄你们!” 严清绕过露池,来到内殿,匆匆向水榭居而去,去太池最近的路是水榭居,穿过水榭居就是太池,太池里有鸡飞狗跳的大凤。 宫女、太监纷纷见礼,冬平正拿着拂尘象征性的打扫花瓶,便觉得一阵风从自己身边穿过,吓的急忙去追:“小郡主,小郡主……”您不能进去,太子在、在、在—— 严清已经转身慌乱的与冬平撞在一起,脸色通红,眼睛还有些回不过神来。 冬平吓的半死,急忙后退一步,下一瞬快速绕过小郡主,急忙向里面而去,是他当值不力,他罪该万死,太子在里面换衣服,却让人闯进来,这是犯了太子的大忌!他的脑袋都不知道能不能长在肩膀上。 宋岐没看跪下的冬平,已经系好里衣的腰带追出——见严清呆坐在外面的椅子上,脸色通红,一脸呆滞,才松口气,放慢了脚步。 他不至于没有听到她进来的声音,也能第一时间绕到屏风后,但他为什么要绕进去,是她主动闯进来的:“莽莽撞撞,跑什么?” 第6章 宋岐(不想醒) 严清闻言无意识的看过去,就看到衣……衣衫不整的太子哥哥站在那里,他只穿了一件里衣,长身玉立的出现在她面前,印象里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太子哥哥,太子哥哥每次出现在她们面前,都衣着整齐,发冠讲究……好像从未看到过这样的太子哥哥…… 严清直勾勾的看着他,脑袋好像卡壳了一样不知道该不该转一下。 宋岐松口气,神色平静的让她看:“问你话呢?” 殿内所有伺候的人都垂下了目光。 冬平急忙拿着太子的外衫出来,心中发颤的,就见小郡主直勾勾的看着殿下,脑子瞬间轰隆作响,这小祖宗怎么还看!别看了! 宋岐将手伸进去,自然而然的让人伺候,似乎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冬平惊了一瞬,小郡主还在!但求生的直觉只让他快速上前为太子系上腰带,整理边角。 “看什么?”不消片刻,宋岐像往常一样的站在严清面前。 “没……没有……”她刚才看什么了吗?严清脑海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自己刚才看见了什么。 宋岐见状,将话题转回去,让她放松:“刚刚慌慌张张的要做什么?” 严清还没有把脑海里的东西消化干净:“抓大凤……” “还不去,你在这里坐着,大凤就飞你怀里了?” 好……好像也是,严清从椅子上滑下来,就要向里面去,路过太子殿下身边时,她又下意识看眼太子,刚刚…… “怎么?”神色坦诚。 严清觉得自己太小题大作:“没……没事……” 严清走出一段距离,又回头看了他一眼,见他坐在她刚刚坐的位置上,还拿起了一旁的书,跟以往没有任何不同。 严清收回目光,绕过内殿,走过长廊,去往太池,她是来抓大凤的。 宋岐确定她离开后,才看向她离开的方向:操之……过急了?但严家对她的婚事似乎更急。 冬平一动不敢动的站在原地,手脚都是汗,太子殿下这是……这是……不会吧,竟然是小郡主? 宋岐干脆放下书,向太池的方向走去。 冬平见状,急忙追上。 太池,不是池,是林帝在太子还小时,为太子殿下建造的一座可小范围狩猎的后山。 此时,茫然的严清蹲在青竹林内,手里捏着一根五彩的鸡毛,还在想刚刚的事哪里不对,她看了太子哥哥……她看了太子哥哥合适吗?但想的最多的是惊鸿一瞥下太子哥哥的胸膛,太子哥哥看起来好结实啊…… 太子哥哥那么结实的吗,说着忍不住按了按自己,好像单薄了些? 其实她夏天也见过哥哥和大伯的属下不修边幅的对阵,可太子哥哥的好像格外不一样,温润平和却暗孕乾坤…… 哦对了,太子哥哥现在还绑着铁砂?哥哥早摘了啊,太子他不摘的吗?不沉吗?沉吧。 可如果带习惯了是不是就不沉了? 那也沉的吧,那么重的东西,她以前拿着哥哥的玩,两只手搬着都吃力。 莫非太子哥哥觉得不沉? 不可能,不可能,绝对沉。 不沉。 沉。 不沉。 怎么可能不沉。 严清在沉与不沉间试图争辩出一个所以然,突然一阵熟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就抓了一根羽毛?” 严清仰头,仰的太过,重心不稳,向后跌去。 宋岐快速上前一步。 严清坐在了宋岐脚上,还在仰着头看着他。 宋岐没动。 严清也没动,下意识向他胸口看去。 “抓着一根羽毛做什么?” “哦。”严清靠着太子哥哥的腿坐好:“大凤跑了。” 大凤是一只斗鸡,这片山头的霸主,有众多徒子徒孙。 宋岐不费吹灰之力的撑着她,低着头看着脚面上的小郡主:“所以你就对着它尾巴上的羽毛发呆?” “抓不着嘛……” 宋岐叹口气挽起衣袖。 严清没有看到铁砂袋,他束在了最里面。 严清脑海里不禁想起母亲的话,‘太子自律’‘心有苍生’‘他付出的远不是你们表面上看的那么一些’。 严清以前对这些话只是听听,但现在似乎有了更多的理解,他都超过二殿下那么多了,水泽国也不是他的对手,他却还没有放松练体。 看什么:“要帮忙?” “……嗯。” “还不从我脚上起来。” 严清赶紧让开。 宋岐走过竹林行到山路,脚踩在错乱的枯枝上,却没有一点声响,他身法轻盈,行动随意,站在大凤身后时,大凤还昂着脖子唯我独尊的站在石头上咯咯咯的叫。 宋岐伸手,大凤理所当然的已经在他手里。 严清惊叹的无脑鼓掌,眼底的星星好像要溢出来:“好厉害,好厉害,它都不反抗的。” 冬平想说那是大凤没有反抗的机会。 宋岐帮她把大凤装到笼子里,谨防它跑出来啄到她。 严清惊叹的看着温顺的大凤,头上的流苏垂下来落在她脸庞。 宋岐将笼子关好,转身伸出手认真的将她两旁的流苏绕在她的发簪上。 严清转头,正好对上他胸膛,便怔怔的停在原处。 宋岐做的十分细致,修长干净的手指如温润的美玉,担心流苏落下来,还取了她头上的发绳重新固定:“大凤对这些东西感兴趣,待会进凤园的时候,还是要把发饰都摘下来知道吗?” “……嗯。”严清突然想摸一摸。 “去玩吧,我还有点公务要处理,不陪你过去了。” “嗯。”严清提着大凤走出去几步,又忍不住跑回来:“太子哥哥,你胳膊上的铁砂袋沉吗?” 宋岐看着她,因为铁砂是贴身绑的,贴身。 严清被看的脸有一点点发烫,似乎,也意识到她问了一个不该被提起的问题,但……她还能坚持。 “习惯了,不沉。”宋岐的声音透着一丝克制。 “哦……”不沉啊:“太子哥哥忙吧,清儿和大凤告退。” “嗯。” …… 半夜,严清突然醒来,温馨的床帐内,她又下意识闭上眼睛,继续睡,可随即悲催的发现,她醒了,脑子异常清醒,根本续不上刚刚荒诞的梦,梦里她没有转身而出,而是走过去……她的手刚刚摸上太子哥哥的手臂,脑子还没有告诉她是什么感觉,她醒了! 她为什么醒!怎么就醒了! 第7章 宋岐(蠢蠢欲动) 但她确实醒了。 严清抱着紫色的丝被,紧紧的抱着,指尖的想法蠢蠢欲动,她好想摸摸太子,非常想!她怎么会有这种大逆不道的想法!? 怎么能这么想! 可就是想了啊……她好像……还想回到那一刻,再看一看……太子哥哥穿衣服时也很好看。 太子哥哥怎么那么好看,她以前也觉得太子哥哥好看啊,但是今天又有点不一样的好看,总让她想多看几眼。 严清手指难耐的揪着背面上的绣球,隐约知道自己的想法不好,可是……就是很想……怎么样才能摸到太子哥哥呢?应该说……太子哥哥怎么样才能让她摸呢?成为太子哥哥的太子妃 可,严清觉得好像不太行,她自己什么样子她还是有一点小小的了解,自己岂不是成了黏在太子哥哥身上的一颗老鼠屎,显得太子哥哥都没有眼光,她怎么能成为完美太子哥哥的污点!? 侧妃呢?侧妃总行吧,她娘、她大哥、她爹,怎么也算给了她可以做侧妃的资格啊!就是娘和爹应该不同意吧,虽然他们不明说,但看的出来父母兄长觉得自己就是做侧妃也不要往太子哥哥身边凑。 严清生无可恋地躺在舒适的床上,那怎么办?就是她不要名声,只求心愿达成,太子哥哥也看不上她啊!那她多撒撒娇呢?太子哥哥会不会见她可怜,让她……亵渎一下下?只要太子哥哥同意,她保证不让任何人知道。 严清可怜的翻个身,早知道她就勤学苦读,去考女状元、竞选太子妃,用得着在这里苦思冥想! …… “你让太子给你抓鸡,太子不忙吗?”严治声音不大却神色凝重,昨天边关急报,东宫要协调多少人和事,太子午饭都没有好好吃,却要去给她抓鸡。 餐桌旁的正常用早膳的人纷纷看向严清。 严清昨晚没有睡好,现在还有点迷糊:“那是大凤,你这么叫它小心它啄你。”有气无力的坐在餐桌前。 裴五娘顿时放下筷子:“谁准许郡主入宫的?” 严清闻言顿时一个激灵,母亲怎么又又生气了,赶紧摆正坐好,态度到位。 严不渭赶紧打圆场:“她就是没地方去玩,出门玩一下而已,很快就回来了,午饭还是跟我在家吃的。” 裴五娘立刻转向严不渭:“那是玩的地方吗?她年纪小不懂事,你也不说看着点,还是你真觉得太子脾气好,可以一直纵着她们胡闹。” 严治也紧跟着开口:“平日去没什么,昨天去也可以,但太子忙的时候,不要去正殿叨扰太子,太子有给你抓鸡的时间可以休憩片刻了。” 严清乖巧的听大哥说,不断点头,哥哥说的对,但是有一点,就是:“大……凤……不是鸡。” 严治闻言要继续说教的嘴,又闭上了:“吃饭。” 裴五娘也没了说教女儿的心情,吃饭吧。 镇国公和严老夫人看眼还安静的等着哥哥、母亲说教的孙女,再想想到底是不渭生的,何况比不渭认错态度还好,也不忍多苛责她:“清清,你也吃饭。” …… 永毅伯府内。 严清一脸崇拜的陪着小小姐姐送走她的朋友:“她真厉害,马上功夫和姐姐不相伯仲。” 韩小小笑笑:“三河总督的嫡长女,从小就跟着总督大人在军营长大,马上功夫能不厉害?你没见北疆的小县主,马上功夫比我厉害多了,就是严治哥哥跟她赛马,也不敢掉以轻心。” 严清知道,神色有丝落寞:“都是来参加太子妃之选的。”都很厉害,据说那个曹姐姐虽然没有走仕途,可诗词歌赋琴棋书画都很厉害,比她厉害多了。 “嗯,怎么了有心事?你娘又让你抄书了?” 严清摇摇头,上前几步凑近小小姐姐,神秘兮兮的开口:“小小姐姐……” “嗯?” 严清有点不好意思说,但是心里又痒痒,有什么东西急欲跟人分享,但又不知道具体说什么,更不确定从哪里说起,只能找个最无关紧要的问:“你……见过太子哥哥换衣服吗?” 韩小小瞬间捂住她的嘴,她在说什么:“你……”不想活了。 “唔唔……” 韩小小赶紧将她拉到空旷处,声音压得更低:“你看到了?!” “没……没有……”严清目光闪躲。 韩小小看着她通红的小耳朵,震撼的无以复加,东宫什么地方,太子寝殿又是什么地方,怎么会随意让人闯入,就是通过层层包围进去了,太子殿下也决不允许有人能活着出来。 韩小小虽然没有跟着太子殿下去战场,但不表示她没有分析战报的能力,太子殿下这些年积威甚重,就是严治当值时都不敢掉以轻心,就是这样,他们都算太子身边最放松的人,其他的人身处太子三米之内都不敢妄自抬头,因为水泽国是太子一兵一卒打下来的! 可严清这丫头明显做成了,那只能是一种情况——太子殿下默许。 韩小小没有往那方面想过,她以为就是清清年纪小,太子殿下就照顾的多一些,她们也把清清当小妹妹一样照顾,可…… 韩小小看严清不自觉的多了一抹恭敬、小心:“我也没有。”真没有,想都没有想过。 严清顿觉失望,没有啊!怎么会没有见过呢,那么好看……以为能分享到心中躁动的她,突然被人盖了一层土,闷得她心里更燥了。 韩小小突然想解释一下:“北疆的县主也没什么厉害的,都是一些一学就会的马上功夫……” “啊?”她们不是在说太子哥哥? …… 严清从永毅伯府出来,本来是要回家,可是看着去皇宫方向的路,压了一天的焦躁突然更燥了:“去东宫。” 严嬷嬷心顿时咯噔一下,说好了不去东宫的:“小郡主,王爷说……” “嬷嬷要是觉得父亲说的对,我可以推荐嬷嬷去爹爹院子里当差。”再说了她又不是不懂事,她不去吵太子哥哥,她就去自己住的地方待会,距离太子哥哥近一点。 第8章 宋岐(聪明) 东宫,合怡池的凉亭内。 严清像往常一样趴在栏杆上,手里的葡萄藤无意识的扫着下面闲庭信步的丹顶鹤和不敢再展翅的孔雀,眼睛却空灵的没有落在它们身上。 太子哥哥上次站在这里看鹤的样子好好看,当时他就站在下面的假山旁,她一转头就看到太子,瞬间将仪态万千的仙鹤比的像呆头鹅。怎么又想到太子哥哥了,而且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可现在却觉得太子哥哥好像就站在那里一样。 严清觉得更难受了,想见又不能肆意去见的不高兴:“哎。”她为什么要看见不该看的,换一个人看不好吗?下一刻又觉得,太子哥哥怎么可以那么好看呢? 太子哥哥真好看。 严清开心的晃着手里的藤条,脑袋枕在胳膊上,脑海里又闪过昨天看到的景象……太子哥哥的沙袋,太子哥哥的胳膊,太子哥哥的…… 严清的脑袋一点点缩进臂弯里,又一点点羞涩的冒出来,眼睛里都是呵呵呵的笑意。 突然,影子挡住了落日的余晖。 严清诧异的转头,就看到镀了一层橘黄的太子哥哥,散发着不容她抗拒的诱惑。 严清手里的葡萄藤轻飘飘的落在了地上,惊的水面上的天鹅嫌弃的游开,可她根本不在意。 严清怔怔的看着站在橘色光幕中的人,刚刚聒噪的心瞬间找到了出口,众多不安、期待、欣喜瞬间向他冲去,恨不得将他裹住,让他感受到自己见到他的狂喜。 宋岐想要开口的举动,顷刻间溺毙在她的眼睛里,甚至忘了自己要说什么,心猛然漏跳了一拍。 宋岐就这样不动了。 严清心里的喜欢如汩汩的泉水,不断的往上冒,冒出来的欣喜全部萦绕在她的眼睛里,痴痴地看着眼前的人,太子哥哥真的好好看……啊……如果能摸一摸…… 严清看着不动的人,仿佛被蛊惑般,伸出手,手心虔诚的贴住他的衣襟…… 宋岐怔愣。 冬平瞬间垂下头,一瞬间将诸神祈祷了个遍。 严清觉得她的心都要跳出来了。 宋岐任由她的手贴着他。 “你,低一点……”严清很轻很轻很轻,害怕惊醒了他。 宋岐听话的微微弯腰。 严清的手隔着衣服左右动一动,新奇、悸动,喜悦、不敢相信,全写在她的眼睛里,她的手就放在他胸口,仿佛能摸到他的心跳声,充满了力量和……和……她不知道,她就是觉得心跳的很快。 冬平恨不得将头垂的更低一点,低到尘埃里去,他沉稳有度的主子加镇国王家千娇百宠的小祖宗,都是身份首屈一指的人,就不能光明正大的去求个婚?若是让人看见……可千万别让人看见……他们殿下的一世英名啊。 宋岐看着放在自己胸口的手,干净纤细的手指单薄透亮…… 严清好奇的捏了一下,没捏动……咦…… 宋岐顿时看向她,眼底情绪不受控制的翻涌。 严清看着他被吓了一跳,手却没有从他身上拿开,她松开了就没有了,太子哥哥又不会让她摸第二次,她一定不能松开,绝对不能松开。 宋岐骤然握住她的手,顺势将她困在栏杆上, 冬平马不停蹄的从长亭里下来,封了所有通往合怡池的路。 “太……太子哥哥你捏疼我了……”另一只手快速紧紧抓着太子的衣襟,避免让自己从栏杆上被太子挤下去!但就是这样她也不放手,失去了一只手还有另一只。 “疼?”宋岐看着她全锁在他胸口的眼睛,恨不得咬她一口! “不……不疼……” 宋岐克制住心底的情绪,伸手揽住她的腰,一个转身将她扶正,也松开了刚刚捏在手里的手:“好了,放手吧。” 啊?严清不愿意,她还没怎么摸呢,而且……而且……放手了总觉得要有下次机会不知道什么时候了……严清着急的仰头看他,想让聪明的人想个办法。 宋岐也正低着头看她。 严清突然踮起脚尖,发现踮起来也够不着,只好忍痛放下太子的衣襟,双手撑在他手臂上,一跳,亲上了余晖中看似更柔软的唇。哇! 严清觉得她要死了,要死了,心,心,不知道跳哪了—— 宋岐惊愕的看着她。 严清松开他的手臂往外跑去,跑了一半又跑回来:“殿下放心,我保证不告诉别人。”说完开心的向外跑去,心里都是欢喜的泡泡,觉得傍晚的余晖是最美的光芒,还有冬平公公也那么的完美:“冬平公公好,我走喽。” 冬平想给小主子跪下,恭送小主子慢走,冬平擦擦额头上的汗刚回头,就看到太子殿下站在他身后阴恻恻看着小郡主离开的方向。 冬平吓的立即跪在地上。 宋岐觉得不告诉别人?为什么不告诉别人,他不好,还是她不好,还是他们谁见不得人? …… “祖母好,祖父好,祖父您越来越年轻了,祖母您今天的衣服真好看,就像漂亮的新娘子一样。”严清开心的走过去。 严老夫人诧异的看里面一眼,也跟着笑了:“一天天的不知道开心什么,反正就是挺开心,开心好,开心就好。” 严不渭走进来:“清清,清清!娘,我刚才看到清清过去了?清清过来了吗?” 严忠海瞥儿子一眼,咳咳一声,只看到娘了没看到爹?清清还知道叫声祖父好。 严不渭觉得他爹越老事越多,都老父老子了,哪有那么多规矩:“清——” 严清已经开心的走出来:“爹爹?” “走,跟爹去接你娘下衙。” “好啊。”她喜欢去接娘下衙,说完已经蹦蹦跳跳出去了。 严不渭赶紧跟上:“怎么了?有什么高兴的事吗?看你很开心?” “我哪天不开心,我天天都很开心。”就是……今天更开心而已……好期待明天,明天太子哥哥应该也让她摸吧,她都说了不告诉别人了,这样就不会有人知道,就不会有人觉得太子哥哥眼瞎,不会有损太子的形象,她实在太聪明了。 _为清清求发电啦 第9章 宋岐(干爹) 回程的马车上。 裴五娘看着望着窗外眉眼都在笑的女儿,疑惑的又看了她一眼,觉得她似乎?“清清,今天做什么了?” 严清神秘的看向娘亲,一派神气:“去小小姐姐家了啊。” 裴五娘又觉得自己想多了,女儿的神色很坦率:“去永毅伯府这么高兴?” 严清坐过去,脑袋靠在母亲肩膀上:“我还见到了很多厉害的姐姐啊,她们太厉害了,跟小小姐姐比骑射都不落下风,当然了,姐姐们跟娘比还有很大的差距,娘是最最厉害的。” 裴五娘点点女儿的额头,傻子,说起上京城越来越多的世家贵女,五娘看向不渭:“不知道君主中意谁家的女儿,总觉得哪家的配太子殿下都差强人意。” 严不渭肯定与五娘一样的想法,他从小看着太子殿下长大,太子殿下的成长有目共睹,谁家女儿嫁给太子都是高攀,是飞上枝头变凤凰。 严清也那么觉得,所以小脑袋也点的格外认真。 裴五娘见状哭笑不得:“你点什么头,刚才不是还夸姐姐们很厉害。” “姐姐们当然厉害,但是姐姐们现在的厉害和太子哥哥的不一样,姐姐们是自身优秀,让人向往,但太子哥哥是能国泰民安的厉害,姐姐们还要再努力一些时间,长到娘亲这样的程度才能追上太子哥哥一点点的厉害,所以现在还是太子哥哥更厉害,看看咱们上京城多热闹多繁荣,就是太子哥哥的功劳啦。” 严不渭让她打住,他不认同:“元夏的繁荣是林帝和君主的功劳。”太子殿下那时候还小,还是孩子。 严清想为太子哥哥争取,现在元夏一半事务都在太子哥哥身上:“那……” “停!”裴五娘赶紧让相公和女儿闭上抄家灭族的嘴、停止要命的话题,这么一会功夫,险些把全家的头在午门前溜一圈。 裴五娘就不明白了,谁给的两个连文章都读不明白的人,争论太子殿下厉害还是林帝更胜一筹的自信。坐井观天、夏虫语冰,无知者无畏、无知者敢评啊,但凡身在局中,都不敢提连衣角都追不上的人。 严清嘟嘟嘴,她还要维护太子哥哥一句呢。 严不渭让她省了,林帝和君主是他心里永远的神。 太子哥哥是她的信仰!当然了林帝和君主更更更更厉害。 …… 夜深人静的皇宫内。 冬平下值后,没来得及回去,匆匆去往干爹的住处:“你爷爷在不在?” “回冬平公公,在。” 冬平心里顿觉稳了些,他以为发生合怡亭的事,太子殿下和小郡主已是互通心意、天作之合,太子殿下直接向君主说一声,君主颁旨指婚便是水到渠成的大喜事。 可是晚上帝王一家用膳的时候,太子只说婚事放一放,各郡县执意来京的贵女来了更好,以太子的名义汇聚上京城,让君主挑一些得用的,直接考虑定每三年一次的这时节为女子科举日,彻底将女子科举抬到台面上。现在各地都有女官,上族世家也都有女子当值,推行这一举措正是时候。 然后君主、林帝和太子殿下为这一事讨论了起来,太子的婚事竟没人提了,小郡主的事他更没听太子说半个影子,这……这是要闹哪样?太子难道觉得还不是时候吗?都上手了还要等到什么时候才是时候,万一……出点什么事?他有几两骨头被君主问罪。 “干爹,干爹,您方便吗?儿子进来看看您。” 如意本来已经睡下了,此时头发散下,只披了一件里衣:“行了,进来吧。” 冬平赶紧进来,让自家新收的小子在外面守着,不准任何人靠近:“干爹。”冬平看着干爹的样子,忍不住垂下头,心里一阵叹息,如果干爹不是太监该是多完美的一个男人。 “大半夜的,有事?” 冬平想到‘大事’脸色凄苦:“干爹,您一定要为儿子拿个主意啊,儿子……” “说。” 冬平打住哭诉:“干爹,这事儿子只跟您提,您千万别告诉君主,太子殿下要是知道儿子多嘴,儿子以后别在太子身边当差了。” 如意闻言,直接让他别说了,回去休息吧。却不觉得冬平的话有问题,太子殿下大了,有些事不必事事让君主知道,身为太子殿下身边第一人的冬平更是应以太子殿下为先。 冬平瞬间傻了:“干爹,干爹——您不能不管儿子啊,干爹——” “行了,大晚上的,回去睡。” 冬平想哭,他还没有说呢,干爹就不管他死活了:“干爹——” 如意直接让人把冬平带走,睡了,看冬平这样子,也没有什么大事,无非是太子殿下的私事,现在能称为殿下大事又是私事的只有‘选妃’,无论是太子在外有什么人也好、太子觉得他看中的人现在身份还不合适也好,也都不是大事。 冬平看眼干爹关上的院门,觉得太子娶亲之前,他高低别想睡安稳了。 …… 翌日,严清满心期待的进宫了,从昨晚到现在,亢奋的心情都没有回落到她的心里,就盼着早点天亮,早点进宫,试试太子哥哥还给不给她摸一摸、亲一下。 严清想,她都说了不告诉别人,太子殿下应该不会不允许吧?应该吧? 但严清又不确定,万一太子哥哥反悔怕被人知道呢。 严清担心又期待的在宫门外自我扭捏了半天,到了东宫外又怕自己希望落空,先绕去乾明殿给君主和林帝磕了个头,才又开心的‘别扭’回东宫。 杨嬷嬷看到自己的小主子心中欢喜:“郡主快试试,老奴新给郡主绣的坐垫,郡主看看喜不喜欢。” 严清觉得喜欢,都喜欢:“太子殿下呢?”她没敢去正殿,先来了自己房间。 “太子殿下?这个时间应该在机要处?” 严清觉得也是,那她是不是就能去太子待过的地方待一会:“那我去正殿走走。”说完就不见了。 杨嬷嬷追都没追上。 第10章 宋岐(是喜欢) 严清的手滑过太子的桌椅、书案、屏风,内室的屏风上还挂着一件太子哥哥穿过的衣服。 严清的目光落在上面,下一瞬又移开,过了一会又看过来,自己先把自己看笑了。 严清绕过屏风,手指划过东宫的砚台、东宫的香炉、东宫的花草,它们每一样都伴着太子哥哥的每一天。 严清打开窗,吸一口窗外的空气,又扭转头点点花草的叶子,俯下身,嗅一嗅花香,再转过身,就看到站在屏风前换衣服的太子殿下。 严清顿时眨眨眼,再眨眨眼! 宋岐只是简单的换个外衫,没有让人上前伺候,衣服从身上褪下来,劲瘦的腰肢如稳定的山岳支撑起他整个人。 宋岐拿下屏风上的衣服。 严清打算跑出去的脚步又羞涩的跑回来,站在太子面前:“我……我为太子哥哥更衣……”这样就能光明正大的摸到了,而且……就表示太子默许了,答应了她昨天的条件。 宋岐看她一眼,刚要让她知道自己也有脾气,就被她跃跃欲试、盯着他扣子的举动,弄的没了脾气,但还是后退一步:“我自己来。” “我都说了不让人知道了。”怎么就不行了。 宋岐没想到她还敢提这个问题,衣服也不系了,慢慢上前两步,将人困在屏风间:“为什么不让人知道?” 严清不自觉的向后退,按说她该害怕的,可距离太近,她闻到了太子身上的味道,让她忍不住想多嗅一下。 并且,她也自己做了,脑袋靠在太子胸口,就这样靠着,刚才被太子吓出的心跳,被另一种心速代替。 宋岐也不动了,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手下意识想放在她肩上,将人扣入怀里,又怕操之过急惊吓到她,让她没了新鲜感。 严清的手再次放在他胸口,整个人都被他的气息包裹,熏熏欲醉。 严清的手环住了他的腰。 宋岐立即扣住她的手:“清儿……” “嗯。”严清想完全摸上去,但没有挣动。 “要不要……做太子妃……” 严清闻言快速收回手,像看傻瓜一样看着他,又觉得不对,赶紧调试一下目光:“殿下,您不能这么想——” 宋岐直接将她的手从腰上拿下来。 严清觉得也不能这样说,赶紧哄他:“别,别,殿下,殿下,我有那么一点点配不上您,好吧,很多点,我如果做太子妃,人人都觉得自己能做太子妃了,对您多不好,我也会不高兴,凭什么他们觉得您能随便配什么乱七八糟的人……” 宋岐不知道这中间有什么关系:“我的错?” “不是,不是,我的,我的,不许您乱说,您怎么会有错。。”严清觉得哄好了,又抱上去。 宋岐扣住她的手不让。 严清再哄哄,环了上去,她的太子哥哥真好,如果太子哥哥能让她天天抱着就好了。 宋岐提醒她:“只有成婚的两个人才能这样做。” “可我们可以不让别人知道。” “……” “冬平?”严治站在门外:“怎么没进去伺候?” 严清闻言立即松开太子哥哥的腰,四处找地方,先去哪里躲一躲。 宋岐淡定的站在原地看着她。 严清想拉着他一起躲,想到这里是东宫,就是太子哥哥的地方,太子哥哥不用躲,赶紧绕到屏风后:“别说我在啊……”她爹和她娘不让她总是进宫,她哥哥也不让。 宋岐看着她,一点点的系着扣子。 严清等了一会没听见哥哥进来的声音,忍不住探出头看了一眼,没有看到哥哥,疑惑的看向太子殿下:“我哥,不进来?” 宋岐想让她仔细想想,除了她,别人进来过这里吗? 严清没想那么多,只觉得大哥不进来就好,松口气,不禁趴在屏风上看太子殿下系扣子。 宋岐被看的……下一瞬,宋岐转过身…… 严清的小手捏住太子哥哥的袖子,可怜兮兮的看着他:转过来嘛,她不方便出去看。 宋岐看着晃动的袖子,闭上眼又睁开,转了回去。 严清幸福的看着她的太子殿下,她的太子殿下系扣子、系腰带都那么好看。 宋岐将最后一丝褶皱整理好,看她一眼,无奈的转身。 严清瞬间扣住他的手腕:“太子哥哥,您生气啦?” “没有。” 明明生气了,严清上前一步,拉着他,踮起脚尖。 宋岐的心瞬间漏跳了一拍。 严清却没有亲上去,只是在他耳边道:“我明天也换衣服给你看啊。”所以不要生气了。 宋岐瞬间耳朵通红,匆匆离开了寝宫。 严清笑了,太子哥哥……好像喜欢这个哦…… …… 严清一大早折腾出了自己所有衣服,这件看着也不太好,那件也不太好,好像哪件都不太好的样子,也不能说不好,只能说,穿起来不如太子哥哥好看。 可谁又能跟太子哥哥比呢,严清决定不为难自己了,选了一件她认为最好看的穿在身上,等母亲和哥哥上衙后,开开心心出去了。 “这么大的姑娘了,还天天往外跑。”严忠海埋怨的看严老夫人一眼。 严老夫人现在就是一个不管事的老妇人,宗族、家里早已经是儿媳妇说了算:“你一把年纪了,还不把国公之位让给小治呢。” 严忠海不说话了,他自然疼爱他的长孙,但是没了国公头衔,他不好出门,还是要戴在头上用两年。 …… 机要处内。 宋岐知道清儿进宫了,韩小小今天也进宫抄书,国子监今日休沐,江淼也在,清儿现在正在她们那里。 宋岐看着手里的折子,片刻后又放下,不一会又拿起来,视线却停在这一页就这样神色严肃的盯着。 冬平丝毫不敢琢磨主子的想法,一点也不敢。 傍晚,机要处落锁后,宋岐才回东宫。 “禀殿下,韩小姐、江小姐已经走了。”小郡主还没有……不过这个时间了,小郡主应该也呆不了多久,也要回去了,如果殿下脚步再慢一点,小郡主说不定就回去了。 宋岐在想,她知不知道她在等什么? 另一边,严清已经在合怡池张望很多次了,太子哥哥如果忙的话,她就要走了,太晚了回去,母亲说不定明天就不让她出门了。 还有,她当然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她只是读书不行,又不是傻,所以她知道,她是喜欢他,是追云逐月的喜欢,是哪怕只是在过一起都能托付一切的喜欢。 第11章 宋岐(读书) “他要很久吗?”严清看看天色,衣袖滑过栏杆,又撑着亭柱向外探头看了一眼,他那么忙应该很久吧,如果有急事,大概不会回来了,是不是昨天吓到他了?太子哥哥是风光霁月的正人君子,不会吓的不要理她了吧。 严清想到那样的场景,笑了笑,手掌撑着栏杆向外探着玩,又落回来,不一会再次探出去,百无聊赖的等着:“太阳都要落山了呢?”要不还是先走吧。 宋岐站在阴影处,看着凉亭中的人,看着她左右张望,也看着她逗弄下面的孔雀、仙鹤,一袭粉色的衣裙随着她的动作扬起又落下,简单又热烈,飘落在栏杆上的衣带,只要用力就能扯的…… 有些事他当然想……看,不单看,他还可以做的很过,可是她…… 宋岐站在原地,没上前,但也不后退! 严清看着余晖从栏杆上消散,抿抿嘴,跳下台阶:太子哥哥应该不回来了,走了。 宋岐刚好停在台阶下看着她。 严清眼睛一点点的亮了,开心的围着他转:“太子哥哥,我以为我等不到你了,你看我都要走了,我是不是很幸运,还是等到你了。” 冬平默默退了下去。 宋岐见她高兴,也忍不住笑了,他刚才应该早点出来,不该左思右想。 严清的手搭在他手臂上,另一只手去解—— 宋岐瞬间开口:“你干什么!”神色严肃。 严清茫然的看着他,沉下脸的太子当然吓人,可她的手依旧落在太子哥哥手臂上,忍不住笑了起来,笑的十分开心:“太子哥哥,你在想什么,你不会以为我真要——” 宋岐嘴角抽了抽。 严清解下腰上的玉佩,放入太子哥哥手里:“其实如果你要是想,我也不是不能……”说着将手放在自己裙带上。 宋岐急忙制止她。 严清笑的靠在他胸口,太子哥哥真好玩,反应也有趣。 宋岐见状还有什么不知道的,沉下脸吓她。 严清还好啦:“玉佩给您啦,太子哥哥,我们商量一件事,我考个女举人,太子哥哥就娶我做侧妃好不好?”只是侧妃啦,她高兴,爹和娘亲肯定也能接受。 宋岐愣了一下,手里拿着她的玉佩。 严清快速合上他的手:“我们都说好了,不能反悔哦,你都给我亲过了,是不是。”最后一句说的很小声,但却是提醒他,要点头。 宋岐下意识看眼周围,耳朵还是微微红了,更知道这枚玉佩的意义,直接反手扣下:“清儿,其实——” 严清放开他:“嘘,世俗人眼里的好,只是看表象,等我考了女举人都会觉得我是完美的太子侧妃。”父母也会那么觉得的。 宋岐想将人抓回来,又克制住了,他们要的不一样,她只是靠一靠,他明显想得更多:“你现在也很完美。” 严清羞涩的玩着裙带:“讨厌,我当然知道啦,只是别人不知道嘛。” 宋岐不让她玩,有点心理阴影,将她的手拿下来:“何须别人知道。” “因为我喜欢的人是最最好的太子哥哥啊。”人人皆知,国之前景,他走过的路,身边站的人都要镀一层光。 喜欢?宋岐看着她眼中的自己,她说喜欢,忍不住伸出手…… 严清的手突然放在裙带上。 宋岐神色顿时一变。 严清见状笑着跑了:“太子哥哥原来您真怕这个……”变脸好快啊,吓人:“明天见。”人已经消失在小路上。 宋岐咬牙切齿,那是‘怕’?但随即也笑了,他是不是被小丫头逗弄了? 宋岐看向冬平。 冬平什么都没有看见,真的没看见,他刚……来…… 宋岐看眼手里的玉佩,玉佩在他手里,她还能跟谁定情,镇国王如果不愿意,可以派人从他手里将东西要回去,只是镇国王最好掂量掂量他合不合适要回去。 至于侧妃、正妃?她喜欢挑什么位置就什么位置,不够了,再让礼部拟定几个封号就是。 …… “姐姐,你在看书?”小严法背着小书篓回来,不敢置信的看着书房里的姐姐,这里一般只有哥哥和他用。 “嗯。”她都看了三页了,整整三页,为了这三页她都没有出去玩。 严法不太相信的放下书篓走过去又看了一眼,真的是书,与他学的一模一样,可:“难吗? “难啊。” “那为什么要为难自己,发生什么事了?” “这就不懂了吧,这叫上进,你姐姐我就是这么上进。” 这样啊:“有什么不懂的来问我。” “好的。” …… “清儿在做什么?很久没有见她进宫了,小小昨天还问起她。”宋岐趁着众臣退下的空档,装不经意的开口。 严治拱手,却不意外,他妹妹跳脱,几日不进宫自然显得出来,昨天冬平公公还特意问了他:“喜欢上了一本书,正新鲜。臣估计是清儿最近遇到的有学识的贵女太多,终于发现了自己的不足,看看书也好。” 也不至于不进宫,宋岐神色不露:“宫里如果有解析的版本,让她来取就是。” “多谢殿下。” 宋岐想问问他,听懂了没有:来取。 严治看着太子看来的目光,瞬间开口:“段大人的话还是太过保守,快刀斩乱麻不失为稳妥的办法。” “……”宋岐过来了一会回道:“尚可。” …… 乾明殿内。 忠勇王妃正陪着君主赏花,忠勇王妃还是老样子,生活闲适、公婆不扰,最大的烦恼是儿女不够闹腾,没有让她体会体会老母亲操碎了心是什么感觉:“昨天刘雅风带着她女儿去了臣妇那里,哎呀,太热了,坐一会。” 宋初语陪着她坐下。 江筝也没有拐弯抹角:“她想带着她女儿过来给君主磕个头。” “只是磕头?”宋初语怀疑,千里迢迢带着女儿回上京城只是给她磕个头?刘雅风和她那个夫婿,这些年因为刘家的没落,过的不怎么样,难保不是动了什么心思。 江筝也看的出来:“她想给她女儿在上京城说门婚事,说是‘亲事’都是臣妇说好听了,她应该是想靠她女儿攀一个助力。” 第12章 宋岐(高攀) 宋初语脸色先冷了几分,刘雅风是越过越回去,嫁女儿就好好嫁女儿,她想做什么?她当年做的那些错事还不算,如今还要靠女儿的婚事给她撑脸面?她想过孩子的处境吗? 江筝也不高兴刘雅风的做派,但到底情分还在,还是把她的诉求告诉了君主:“她急着拜会您,也无非是想给她女儿提提身价,五娘那里她也去了。” 宋初语喝口茶,冷静一二:“孩子怎么样?” 江筝别有深意的看君主一眼。 宋初语疑惑:“有什么不能说的?” 江筝笑了:“好看,我第一眼见都看呆了,小姑娘长的非常好,咱们上京城也算人杰地灵,说到世家贵女们的容貌,最出挑的莫过于柳家那位花魁娘子生的庶女,可雅风姐的女儿比之更胜三分。其它方面吗,只见过一面,不能看出什么,但见着知书达理、安安静静的,比雅风姐看着懂事。”有那样一个娘,不懂事也难。 宋初语自然懂,可是嫂子看她的眼神:“你不会是觉得——” 江筝觉得有可能,太子选妃,未来的……论身份,谁有太子身边的女子身份尊贵。刘家又有如此出挑的女儿,想送到太子身边不是没有可能,现在做个嫔妾,未来若是得宠生下一儿半女,什么没有可能。 宋初语简直:“你还是想想你家的铁球吧,我看不是没有可能。” “那也肯定不是雅风姐的第一人选,您别那么叫他,回去又要跟我急了。” “好像你叫少了一样,蹲蹲都要跟你急了。” 两人说到儿女不自觉的笑了起来:“那您见不见?” 宋初语放下茶杯:“她要过来磕个头也不是什么大事,来就来吧。” …… 刘府内。 如今的刘府还保留着原来的府邸,但已经没了当年门庭若市的热闹。 刘府现在的当家人,刘雅风的大哥刘横,不过是六品官员,靠着与几位王爷和伯爷的关系,勉强在各家大小宴席上还有一席之地,但府里的用度、马匹、仆人数量,早已不可同日而语。 可即便如此,刘家的众人看沈家来的一行人,也是来打秋风的穷亲戚,沈家与刘家比,差的不止吃穿用度上的那一点。 刘府偏院内,沈落夕推开窗,一张芙蓉面让窗外的雨景都落了下风:“姑姑,上京城的玉珍糕真好吃。”她将窗帘卷起,眉目温柔,如诗词小卷美不胜收。 沈姑姑便笑了起来,她们小姐一个姑娘撑着一个家不容易,如果不是小姐在,夫人的那点嫁妆恐怕都保不住:“小姐,能不好吃吗,十个铜板一点,这么小半包,用了一百多个铜板。” “这么贵。”沈落夕看着外面的雨景:“还是不要买了。” “小姐勿要贪凉。只是一份玉珍糕而已,等姑娘有了好姻缘,上京城的好东西还要都尝尝呢。” 沈落夕沉默不语,谁家又是傻的呢,她刚到舅舅家时,表哥还想求娶自己,不是一样被舅母斥责了回去,舅母家尚且看不上她的出身,别人家又怎么可能愿意。 沈落夕并没有母亲那么乐观,母亲企图用她攀附一门好亲事,稳固她在家中的地位,她何尝不想谋取一个好亲事,助大哥哥一臂之力,可哪有那么容易。不过是她们一厢情愿罢了。 沈落夕伸出手,雨水落在她掌心又从指缝中滑落,哪有那么多只看容貌的公子,让她去高攀。 “小姐,小姐!”小丫头慌慌张张从外面跑进来。 沈姑姑嗔了她一眼,小丫头也没有停:“好消息,好消息,宫里传来消息,定了月中让夫人去宫中面圣,舅夫人现在正在跟夫人说这件事呢。” “真的!”沈姑姑激动不已:“太好了。” 沈落夕闻言也忍不住松了口气,宫里没有直接驳了母亲的意思,就是好消息。 小丫鬟嘟囔着:“舅夫人真是,咱们来时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唯恐咱们占了什么大便宜一样,结果宫里刚递了消息过来,就急哄哄的来找夫人,想让夫人也带着她家女儿一起进宫,不是觉得跟咱们在一起拉低了她们刘家小姐身份的时候了,如今谁不知道太子要选妃,她在想什么还用说吗?” “书彩!”沈落夕神色严肃。 书彩立即闭嘴:“小姐恕罪。”实在是她们在这里受了太多委屈才一时没忍住。 沈落夕却不能轻易宽恕,她们还在上京城,有些话就不能乱说:“这几天去后厨当差,什么时候心态静了什么时候再回来。” “小姐……” “出去。” 书彩不敢再争辩,她家小姐说一不二,何况是她刚才没忍住越矩了,只是苦了她家小姐在这里受委屈。 沈落夕看着书彩下去,也没有开口唤她。她们有什么底气说舅母,她不是同样一个要靠刘家关系攀亲的人吗。 沈家已经没了她们正房的立足之地,父亲宠妾爱庶子,母亲一心想不切实际的上京城,大哥的婚事被妾室寻了可乘之机,自己一堆理不清的事,怎么有立场说别人。 沈姑姑待书彩走后,走上前:“小姐勿怪。” 沈落夕关了窗:“只是希望下面的人都谨小慎微些罢了。” 沈姑姑闻言挥退了伺候的人,小声在小姐耳边道:“小姐心里可有数?”大少爷的婚事已经如此,小姐的婚事可千万要千挑万选,否则沈家就没有夫人和小姐的立足之地了。 沈落夕何尝不知道。 沈姑姑看眼小姐,声音更低了:“小姐觉得,忠勇王家的小郡爷如何……”她昨天见了,无论是身份地位、长相能力都是首屈一指的好人选,那可是忠勇王府,当今君主的大哥家。 “姑姑!切要慎言!”王府那样的门第,是她的身份能高攀,她就是赔上自己也无非是个妾! 沈姑姑急忙跪下:“奴婢多嘴,奴婢多嘴。” …… “殿下,太子殿下……”严清站在窗外看着窗内看书的人,他在窗中已然成画。 宋岐转过头,没理她。说了‘明天见’,她自己算算几日没进宫了。 第13章 宋岐(不行) 严清满腔热情被太子哥哥转的有些懵,她好不容易背完一本书过来看他,他怎么就不理人了?不会是时间长了,忘了他们的约定了吧!这怎么行? 严清赶紧将脑袋从窗户里钻进去:“太子哥哥……” 宋岐见状扔下书慌忙去扶她。 严清的肩膀落在太子哥哥手中,笑了:“太子哥哥,您把手伸出来。” 宋岐无奈的顺势将她提进来,放在书桌旁:“做什么?” 严清茫然的看看窗户再看看站在太子书房的自己,她……还想再来一次!但她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您伸出来嘛。” 宋岐伸出手。 严清立即握住,太子哥哥的手比她的大,又开心的晃了晃:“臣女看书累了,需要点动力。” 宋岐手心顿时发烫,要抽回来,却没抽动。 严清摸到了他手上的茧,薄薄的一层,虎口、指根都有,怎么养都养不下去的痕迹,严清刚刚觉得自己背完几页书的成就,瞬间就塌了:“哎……” “怎么了?”宋岐垂着头,看着她的手指无意识的一遍遍的揪着他的虎口,染了浅浅一层豆蔻的指甲晶莹剔透。 “就是觉得自己好可怜,以后恐怕都比不过太子哥哥,但又觉得好开心,以后都可以看到太子哥哥。” 宋岐的视线还在她的手指上:“我怎么没有感觉到你的开心,也没感觉到你多想看到我……”说不来就不来了。 “怎么可能!我很着急的!”要不然能背过一本书?太子哥哥怎么能说她不想他呢!她也想天天来看他。 宋岐依旧看着她的手指,看着她的手指压在他的虎口上,声音微暗:“怎么证明?” 严清瞬间踮起脚尖,吻上他的脸颊。 宋岐顺势揽住她的腰,将她压在书桌和他之间,头快速垂下就要吻上她的唇,可呼吸落在她脸上时,还是停住了:“我让娘去你家提亲……”目光灼热。 严清紧张的心砰砰直跳,后背悬在半空,不舒服的伸出手圈住太子的脖子借力:“不要啊,我爹和我娘会劈了我的!” 宋岐觉得脖子怎么调整位置都难受,心里越来越浮躁:“他们不会——” “……那也要等我考个女举人嘛。” 宋岐看着她。 严清回望着近在咫尺的眼睛,她还是第一次靠太子哥哥这么近的看他,本来就喜欢的眼睛,隐隐添上一层痴迷。 这份痴迷让她主动放弃支撑她力量的太子脖颈,捧住太子哥哥的脸颊,抬身吻了上去。 宋岐耳根脖颈瞬间通红,香甜软糯的气息充斥整个神经,让躁动更加极欲宣泄。 严清退开他的唇,下一刻,她觉得整个人都离开了地面,脑袋被紧紧禁锢在‘铁器’里,气息完全被另一种陌生又排山海倒的灼热占据:“唔……” 窗户无声的落下。 片刻后,严清扶着太子哥哥的手臂茫然的平复呼吸。 宋岐的额头抵在她额头上,不一会又烦躁的把她脑袋推开,少顷更烦躁的移回来抵着她鬓角的发丝:“我去求亲……” 严清的脑袋终于找回正位,人已经从书桌上坐到太子哥哥的腿上,身边都是太子哥哥的气息,面红耳赤,她……她的脑袋其实还可以再被太子哥哥推一遍,太子哥哥再推一遍啊:“别啊,我一定会读好书的……” “谁让你读书了!”更烦躁了,但还是又平稳的说了一遍:“没人要求你念书。” “我知道,就是突然想非常优秀。”严清把玩着他的手指。 宋岐听着她的声音,就知道多余跟她心平气和的再说一遍,头从她的气息里离开,情绪已经平复下来:“你现在就很好。” “嗯,但也能更好一点。”严清眨着眼睛看着他,将脑袋再往前凑凑:“给你靠。” 宋岐看着她,顿时将她脑袋撇开。 严清笑了,扶正自己被太子哥哥推歪的脑袋,笑的像偷了油的老鼠:胆小。 宋岐见状直接将她从腿上移到榻上,耐着性子问:“要多好?” “考个举人?”不能是状元,太难了,状元绝对不行,严清觉得榻不太舒服。 宋岐张张嘴,又闭上,调整了一下思绪,已能跟她分析道理:“清儿,你细数数元夏朝有多少闻人名士,这其中又有多少举人和吏考之能,就是秀才,平分到每个郡县也寥寥无几,你说呢?” “我觉得太子哥哥说的对。” 行吧:“所以呢?”宋岐很有耐心。 严清思索片刻:“那我考个秀才?” 宋岐觉得:“也行,上京城今年的女子考效是谁?” “韩婶婶,不要吧,显得我连个秀才都考不上一样。”太丢人了。 “没事,你又不为官,用不到真才实学。” 严清眼睛一亮:“也对哦,太子哥哥您不早说,我不用背书了,那……那……”严清一点点靠近太子哥哥,手指捏住太子哥哥的衣袖:“我们弄个状元吧。” 宋岐顿时目光危险的看着她:“状元?!” “太子哥哥……太子哥哥……” “让我想想。” 严清就知道太子哥哥最好了,张开手抱住她最最最好的太子哥哥,太子哥哥好香。 宋岐看着胸前的小脑袋,想好了:“不行。” 严清闻言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茫然的放开抱着太子哥哥的手,委屈的不行,她的太子哥哥在说什么? 宋岐将她的脑袋揽回来,重新放在胸口,靠还是要靠。 严清也那么觉得,生气归生气,该自己喜欢的人还是要先属于自己。 “你有什么不会的,进宫来,我教你。” …… 镇国公府内。 严不渭躺在摇椅上,把玩着手里的珊瑚珠,周围丛花环绕、植被茂盛,就是一个人有点孤单,突然见到女儿回来,赶紧招呼:“清儿,清儿,来,看看爹刚得到了什么好东西。” 严清眉眼含笑的走过去:“爹爹安,什么?” 严不渭给她看身后的珊瑚山:“怎么样?气不气派。” 严清左右看了看:“跟上一个没有区别啊?”都一样。 第14章 宋岐(委屈) “去,去,你懂什么,这座是珍品,深海红珊瑚,上个月那个是浅海红珊,而且海域也不一样,颜色、质地就更不一样了,你没发现这个颜色更饱满,造型更独特,有种蒸蒸日上之感。” 严清又仔细看了看,认真点点头:“有,爹爹好眼光。” “诶,这就对了,你的玉佩呢,拿出来爹给你保养保养。” 严清闻言顿时叹口气:“爹爹,我都为您着急,您看看您,您再看看娘亲,娘亲多优秀,心思精力都在家国大事上,从来不追求享受,但是爹爹您呢,您都一把年纪了,还在玩这些不切实际的东西,爹爹有句话叫玩物丧志,您不能和娘亲差的越来越远啊,娘亲一天到晚在外面遇到多少青年才俊,多少有志之士,您再看看您,爹,您不能总是这样,我都开始看书了,您怎么能不努力,爹,珊瑚什么颜色不重要,女儿带您去看书——” 严不渭闻言顿时从椅子上起身,看过去:“清儿,你是不是听到什么了?” “没有。” 严不渭觉得有可能,如果没有女儿为什么开口点他。 严不渭立即不守着他的珊瑚了,他最近就觉得五娘没有那么着急他了,户部最近又进了几个年轻的,更何况还有一个丧妻的,不行,他得去户部看看:“爹还有点事,你跟你祖母说一声爹中午不在家里吃饭了。” 严清看着爹爹走远的背影哦了一声,走到爹爹的新珊瑚前又仔细看了看,果然看出了不同,比之上个月的的确更好看,但是,还是太子哥哥殿里摆放的那株更好看。” …… 一场雨后的天气又恢复燥热,知了在树梢鸣叫。 乾明殿内风车在水面上缓缓转过,殿内清风徐徐。 宫里每天都有数不清的事,刘家出嫁的女儿进宫给君主磕头这件事,小到不值一说。 乾明殿大殿内。 宋初语纵然心里有准备,但在看到刘雅风女儿的那一刻,也不禁多看了一眼,小姑娘的确好看,明眸皓齿、端庄文静,见了便让人觉得赏心悦目的想一看再看,楚楚动人又不失高雅安然,是位很有眼缘的小姑娘:“都起来吧。” 沈落夕紧张的不敢乱看。 刘家大小姐亦谨小慎微:“多谢君主,君主万福金安。” 两人不敢行差踏错的起身时。 刘雅风早已站定,未语泪先流,她已多年未曾回上京城,如今上京城的一切也只有昔日的玩伴让她觉得熟悉,筝儿、娇娘一个个都比她过的好,反而是她,过的什么日子,如今见了君主她怎么能不委屈,她的委屈根本说不尽,他们一个个敢如此欺负她,不就是觉得君主对她不闻不问,如今君主肯见自己,量他们也没有胆子再说她是非。 沈落夕见状,尴尬的急忙扶住母亲。 刘家大女儿同时默默地走到姑母另一边,手微不可查的握了姑母一下,提醒她注意情绪,不要当着君主的面做的太过,君主日理万机,不是为了看下面的人哭哭啼啼。 刘雅风浑然不觉,她心里苦,她心里苦啊:“君主,这些年臣妇……臣妇……” 沈落夕悄悄看刘姐姐一眼。 刘大小姐也没有办法,这种场合没有她们小辈说话的份。 宋初语知道她觉得委屈,可有什么好委屈的,真跟着康睿走了能有什么好,秦莲秀现在哭都没有人看:“好了,都是过去的事了。” 刘雅风摇摇头,怎么过的去,沈家靠着她娘家走到今天,如今却对自己百般挑剔,还苛待她一双儿女,那是人干的事吗:“君主,臣妇这心里……”刘雅风捶捶胸口,憋的难受,她要那对奸夫淫妇向她认错给她磕头,把那个趾高气昂的妾室千刀万剐:“如果当初不是臣妇,他沈——” “孩子们都在。”宋初语不悦的打断她,当着孩子的面说什么孩子父亲,难怪沈家没有培养嫡子,天天被这么说一遍,沈家未必还看得上她生的一对儿女:“这是夕夕和刘家的女儿吧,还是她们出生的时候听说过,都长这么大了,长的真好,你呀,是个有福的,儿女都在身边,如今侄子、侄女也都见着了,该高兴才是。” 刘雅风急了:“君主,您不知道,她父亲想将臣妇这么好的女儿定给——” 刘大小姐失礼的扣住姑母的胳膊,她在说什么,听不出君主的弦外之意吗! 沈落夕尴尬的恨不得钻到地缝里去。 刘雅风怎么不懂侄女的意思,但是这是郡主,从小一起长大的郡主,何况是那些畜生有错在先,他们凭什么这么欺负她,拿了她家那么多,如今却想废了自己,他想的美:“君主,沈家就是一个畜生,您要为我们母女做主啊。”说着就将女儿推上前:“承蒙君主知道她,臣妇膝下就一儿一女,君主,臣妇真是舍不得她才带她上京的啊。” 刘大小姐恨不得没有跟着姑母进宫。 沈落夕更加难堪,垂着头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宋初语冷了脸:“这么说,你是求本宫成全你昔日的事情了。” 刘雅风闻言慌忙看君主一眼,顿时察觉如今的君主不是昔日的郡主了,又急忙低下头,她……她…… 刘雅风急忙跪下,她…… 刘大小姐、沈落夕惊的也瞬间跪下。 宋初语不喜刘雅风现在的说话方式,可到底心疼两个小姑娘,态度缓和了些:“起来,到姨姨这里来。” 沈落夕看眼表姐。 刘大小姐也看眼沈落夕。 两人默契的慢慢起身,谨小慎微的向前走去。 刘雅风也收敛些情绪,让两人赶紧去。 “长的真好。”宋初语说着让嬷嬷将早已准备好的两个玉镯子取出来,一个人手上套了一个:“好看,粉玉还要是小姑娘带着才好看。” 刘雅风也急忙点头:“多谢君主。” 沈落夕、刘大小姐回礼:“臣女谢郡主赏赐。” 宋初语看着两孩子笑着点点头,真好,多懂事的两个孩子,当娘的反而那么不稳重,事已至此,提沈家做什么,女儿又在要婚嫁的重要时候,看不惯沈家分开来上京城过就是了,上京城总有她抹不开面子的亲戚,沈家还能来这里闹事不成。或者给儿子寻个远些的郡县做个账房,跟着儿子过去就是,看在刘家的面子上,也没人说她什么,偏偏一样不做,一把年纪了还弄着家里那点事提了又提,不嫌上不得台面:“起来,起来,没那么多规矩,我未出阁时有一些首饰,如今也戴不着了,让嬷嬷带你们去挑一挑,一人选一套喜欢的。” 第15章 宋岐(小心) “谢君主。” 刘雅风也想跟着道谢。 宋初语一眼扫过去,刘雅风顿时闭嘴。不懂事,等孩子们走了,她再说她! …… 刘雅风从乾明殿出来的时候眼睛通红,她是有错,可如果不是父母逼着她嫁,她怎么会离开上京城,康睿现在是不值一提了,可父母也完全可以给她找个好人家,沈家那是什么东西!就算自己有错,可沈家错的更多!沈家靠着刘家有了今天!现在就想甩下自己他们享福!想都不要想,她绝不会让沈家人好过! 刘雅风不敢明面上顶撞君主,更不敢跟君主的意思背道而驰,君主让她多想想自己有了什么,沈家一开始也不是那么对她的,她懂,她知道,可是现在摆在她面前的就是沈家想踹开她!不但要踹了她还想让落夕给他们的好日子继续铺路。 君主说有刘家在、王妃在,让落夕好好出嫁,保全她一双儿女喜乐无忧没有问题,可是只有喜乐无忧吗!?沈家呢!?沈家凭什么不付出代价!既然君主和王妃都不想帮她,她的落夕就必须高嫁,等落夕嫁了名门望族,看姓沈的怎么求她,怎么哭,那个狐狸精还怎么嚣张! 刘雅风不耐烦的看眼后面跟着的两个孩子,不中用,只知道首饰,不知道赶紧回来让君主多见见,大好的机会把握不住:“磨蹭什么,还不快点走,等着宫人们给你们抬轿子吗!也不看看你们自己配不配!” 沈落夕、刘大小姐闻言均没有回嘴,默默的跟在长者身后,用余光记录着这座宏伟的宫殿和今天见到的君主。 这或许是她们这辈子唯一一次身处元夏权势中心,见到身处高位的君主,也是她们以后婚姻嫁娶的筹码。 刘雅风往前走着,突然看到不远处的甬道上走来一行人。 刘雅风见状立即拦住送她们出宫的小宫女,瞬间心思百转:“好姑姑,那是不是太子殿下?还是二殿下?”三殿下还小,一定不是三殿下。 带头的小宫女只看了一眼,瞬间垂下头,恭敬的后退一步,向太子殿下的方向见礼,等待太子殿下过去后她们再行,依照宫里的规矩,当差期间遇到主子,距离近者避让跪等贵人通过,稍远些躬身等待主子离开。 小宫女刚要让沈夫人静候,就发现沈夫人带着两位小姐不见了,小宫女吓的立即去追。 沈落夕、刘大小姐快吓傻了。 刘雅风却觉得便宜侄女了,如果不是自己带她进宫她能见到太子? 沈落夕不去。 刘大小姐更不去,这…… “在这里拉拉扯扯很好看是吗!”刘雅风威胁的看着她们:“还是你们想让我在这里掉脑袋?” 两人闻言再不敢拖她后腿。 刘雅风高兴的带着两个孩子绕过自己这边的长廊向甬道那边走去。 小宫女急忙赶上来拦住她,不让她往那边去。 刘雅风根本不管她:“让开,知道我是谁吗,我跟着君主的时候,你还不知道自己是谁呢,让开!”说着扫开小宫女,直接走了过去。 这是沈落夕第一次见到太子殿下,纵然心里因为母亲的所作所为心惊肉跳,可匆匆惊鸿一瞥的身影,比害怕更令她震撼,形容男子芝兰玉树、端方雅正的话在他身上都失了力度,身形伟岸、踏马而歌显得力不从心,她不是她见过的任何男子,甚至让人无法形容他的外在,他更让人忌惮的是气质,不怒而威、厚重沧桑。 沈落夕已经跪下。 刘小姐跪的比表妹还快,手指都在抖。 刘雅风准备在口中的套关系的话再也说不出来,在近距离见到眼前人的那一刻,似乎彻底认清了这里是什么地方,她见到了什么人,也跪了下来:“臣妇见过太子殿下。” 冬平在她们踏上甬道的一刻,已经告诉太子殿下此人是谁,今日进宫的陌生人就这一家,很好认。 宋岐颔首,他走的位置不会与外客相见,既然遇到了,只能说对方是冲着见他来的,碍于对方是娘的客人,一次两次他不会去娘那里说什么:“刘姨客气,沈姑娘、刘姑娘亦不必多礼,起来吧。” 沈落夕、刘小姐第一次有种自己的姓氏从对方口中被念出来也三生有幸的紧张,他十六岁开始全国讲学,与各地大儒缔造了一场又一场精彩的辩论,在原有的元夏各界追求的‘无为即有为’这一至高的理念下,提出了‘有’的主张,有开天地之力、有争日月之心、有谋万民福泽之魄力、有为国土祭奠之决心。身即为厚土,谁人不是万民。 更不要提,他十八岁亲征水泽,如今让元夏国版图再次扩张。他会是元夏朝第一位真正的帝王,正在走一条前无古人的王者路。 刘雅风听到这声‘刘姨’,紧张的心稍稍放松了些,在女儿的搀扶下起身,她下意识想说,‘一转眼您都长这么大了,您小的时候才那么一点’,但真对上他的气息后,却不知为什么有些抖便不敢说了,只能傻笑着相对。可心里又非常着急,想着太子有没有注意到落夕,应该注意到了吧,毕竟自己女儿那么好看,如果落夕有幸被太子看中,她岂不是什么都不用愁了。 宋岐是来找母亲加印的,还礼是因为母亲,但也是极限:“不叨扰刘姨了,先走一步。” 刘雅风顿时不知所措,这就走了?不说点什么?他有没有看到自己的女儿,侄女也行?到底看到没有!? 宋岐向前。 刘雅风心里更急,她知道她不招君主喜欢,君主未必会再让她进宫,这是她唯一的机会,如果太子肯娶落夕,只要太子愿意,君主肯定不会拦着,太子到底看了没有!? 刘雅风眼看太子殿下就要走远,到手的机会就没有了,着急的推了一把女儿! 沈落夕顿时重心不稳的向太子的方向倒去,吓的几乎魂飞魄散。 冬平急忙上前,在沈小姐撞到太子身上之前,稳稳的接住沈小姐,克己复礼的将沈小姐扶正,急忙松开手:“沈小姐,小心。” 宋岐已经走远。 冬平匆匆跟上主子。 第16章 宋岐(命) 沈落夕的眼泪噼里啪啦的落了下来,怎么会这样?她纵然没有攀龙附凤的心,这一刻也觉得自己什么脸都没有了,哭都不知道自己哭的什么,是羞愧、还是刚才有一瞬她竟然觉得成了也没有什么。 可接住她的是宫侍,那个人看都没有看自己一眼。 她羞愧母亲让她看清这个事实,更惭愧自己有一个要推她求荣的母亲。 沈落夕现在又厌恶自己,又恨她不能恨的母亲。 刘大小姐急忙将妹妹护在怀里,不让周围宫女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没发生在表妹身上的事胜似发生在她身上,这时候她们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没事,没事……”即便那一刻有点私心也不是错,那人可是太子殿下,上京城哪个未成婚的女子没有想过能嫁给他:“我们走。” 刘大小姐说完,看都不看姑母一眼,带着表妹就走! 跪着恭送太子的几位宫女缓缓起身,候在一旁没人说话, 刘雅风见事情没成一开始还有些紧张害怕,但见没有人追究,周围的人也都不吭声,胆子又一点点回来了,她,她就是做了什么也不是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再说了,她给太子送女儿又不是送别的,被人看出来就如何! 刘雅风越想越觉得自己有底气,再看两个不懂事的姑娘扔下自己走了,赶紧追上去:“哭,哭,哭什么哭,不就是自己没有站稳……” 刘大小姐骤然开口:“姑母,不要再说了!”她让她们在谁面前丢脸了不知道吗!她们就是不能得到对方青睐,也希望优雅退场,结果现在却是她们最不愿意接受的局面,以后若是太子想起这一天,她们还有什么脸面! 刘雅风见侄女冲自己喊,脸色立即难堪:“你在跟谁说话!”现今连侄女都敢这么对自己说话,不就是因为自己没有地位,沈家也不争气:“你别忘了是谁带你进宫的,没有我,你进的来吗!” 送三人离宫的宫女垂着头,不制止也不管,任她们大呼小叫。在这位沈夫人强要‘偶遇’太子殿下的一刻,原有的恭敬小心荡然无存,幸亏太子没有计较,若是太子怪罪下来,她们这些伺候的人谁落的着好,如今这一家子不嫌丢人在这里闹,她们闹好了,反正主子们不在,这些话谁听了去,谁愿意往什么地方传,都是别人的自由。 刘大小姐还要说什么。 沈落夕急忙拉住表姐的手:她们走。 刘小姐也知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以后姑母一走了之,她还要在上京城,没脸的只会是自己。 两人互相搀扶着,没有再理会一直嘀咕不停的人,加快了脚步。 “没本事……大好的机会放在眼前都把握不住……” …… 宋初语气的将茶杯往桌上一扔。 微明见状快速将杯子扶正,急忙将溢出来的水擦干净,桌子已经恢复了整洁。 宋初语很久没这么生气了:“她也好意思跟小山来这套!她想什么!人就是真撞小山身上又如何,还哭着喊着让我做主吗!” 庄嬷嬷让君主消消气:“何须为了不相干的人气坏了身子。” 宋初语只是气那个吗:“我是气她年纪都活到狗肚子里去了,往小山身体推人,小山那么好近身的,她就是让她女儿给小山敬杯茶我都不会觉得她那么蠢!” “是,是,君主消消气,她不是没做成吗。” “她要是做成了我让她走不出上京城!当初刘夫人就该成全了她和康睿!算计什么女儿,她自己怎么不算计她自己,上京城鳏寡孤独的官员多了,怎么,她是担心她自己没人要吗!” “君主息怒。” “丢人都丢到我们这一辈人脸上了,告诉如意,以后刘雅风不准进宫。”给她脸了! “是,是。” …… 刘家的事像长了翅膀一样,传的上京城世家大族间人人皆知。 刘夫人的脸都丢尽了,气的门都不敢出,她若是早知道如此,当初小姑子上京,她就能把她打回去! 就是现在,刘夫人也没有惯着这个小姑子,直接带人去了后院,将小姑子的东西统统扔出去!她也不怕别人说她恶毒、说她容不下小姑子了,她现在就希望小姑子赶紧滚,滚的越远越好。 后院顿时一片鬼狐狼嚎。 “你干什么!你凭什么赶我走,这是我兄长家,是我家,你才是外人!” 刘夫人看都不看她一眼:“都愣着做什么!还不把人扔出去!” 沈落夕和她的东西、她的丫鬟姑姑等也都被扔了出来。 沈落夕茫然的看着舅母。 刘夫人快速移开了视线,她本来也想着不看僧面看佛面,孩子总是好孩子,可小姑子显然没有给自己儿女留脸,现在闹成这样,她子女别说好姻缘了,能有个姻缘就谢天谢地了:“走!都走!” “舅母——” “落夕别说了,舅母知道你是好孩子,可是舅母也有难做的事,你们就走吧!来人!都扔出去,你们的姑奶奶不走,就架着她走!” 刘雅风挣扎着:“放开我!放开我!这里是我家!我大哥还没有说话轮得到你这个外人说话!你等着,等着我让我大哥休了你!”刘雅风说着挣脱开拉着她的婆子向前院跑去。 几个婆子顿时急了:“夫人?” 刘夫人深吸一口气:“不用管她,扔东西。”她就不信刘横会向着他这个妹妹。 沈落夕见事已至此,给舅母磕了一个头,起身,让人收拾地上的东西,准备离开,她知道,那天的事给刘家带来了麻烦,舅母不让她们住了。 刘大小姐急忙跑来,见状,拉住母亲的胳膊:“娘,你让妹妹留下来吧,都是姑母的主意,妹妹离开这个家姑母不会放过她的,娘——” 刘夫人看了沈落夕一眼,她何尝不心疼这个孩子,可是谁心疼她的孩子,这个傻姑娘到底知不知道现在什么情况,外面的人都在说什么,别说她现在保全不了落夕,就是自己子女的婚事都要一降再降,还要受人拿捏才会有门不错的婚事,她已没有多余的精力去关照别人家的女儿。 只能说,都是命,刘夫人果断的推开女儿的手。 第17章 宋岐(见鬼) 刘大小姐还想说什么,可到底没说,母亲必然尽力了,她姑母做的事她尚且看不过去,更何况要应对多方应酬的母亲,上京城没有不漏风的墙。 沈落夕亦知道一切都结束了,还未消肿的眼里,也不禁闪过一丝茫然,没了刘家的庇护,她们现在又是这样的名声,还谈什么婚事,而以母亲的性格更不会允许她走科举一途,她想自救都难。 刘夫人没有看捡东西的的沈落夕,她现在气的同情不起任何跟刘雅风有关的东西! 刘家前院内。 刘横听着妹妹告状的话,一巴掌甩在从小宠爱的妹妹脸上,气的手脚都在发抖,他在为女儿谋求韩家的婚事,是腆着脸靠了镇国王的人情在谋划,若是成了,女儿就是未来的伯夫人,结果就出了这么一档子事,他女儿的婚事和外甥女的婚事都赔上了,结果她还在这里振振有词! 刘横现在看着她,恨不得没有过这个妹妹,他不求她如江筝一般,更不奢望她为家里带来什么,哪怕如孟娇娘一般,安分持家都好,结果她一而再再而三的惹事:“这一巴掌!我是替父母打的!你觉得家里委屈,现在就走!滚!”说完甩上房门,他就当没有过这个妹妹! 刘雅风捂着脸怔怔的愣在那里,她哥打她! 可大哥那句“替父母打的”让她说不出一句狡辩的话,她娘去的时候都惦记着她过的好不好,她也知道因为她推了女儿,现在外面对她‘口诛笔伐’,可她也没想到这件事会闹的人尽皆知啊! 她当时只想着那是君主的儿子,小的时候她都见过、抱过,就是有点心思又怎么了,都是孩子,可心里其实又清楚,太子不是普通孩子…… 她就是一时鬼迷心窍,她…… “姑奶奶,请——” 刘雅风凄凉的叫声响起:“哥——” 寂静的院子里却没有人再回应她。 …… 镇国公府内。 严不渭将五娘带回来的公务让下面的人放书房:“放整齐了。怎么了,一路上都不高兴?” 裴五娘提到这个就头疼:“刘雅风,递了帖子过来。” 严不渭闻言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过街老鼠:“刘横昨天找我,想将他女儿定给大哥,让我探探大哥的意思。” 裴五娘看严不渭一眼。 严不渭并不意外,闹出这种事,韩家的婚事不用想了,只是他没想到刘横这么快就想到了他大哥,也算快刀斩乱麻。 他大哥身上虽然没有爵位、年龄也大了,但是官职比刘横高啊,还有他这么一个弟弟,一个户部尚书的弟媳,将来刘横女儿入仕肯定没有问题,加上和自己这层关系,他哥对他女儿差不到哪里去。 再说,就是这样刘横也是高攀,他大哥可一直不愁婚事,刘横就是靠着他的关系想试一试,但也无可厚非,毕竟他也是有女儿的人。 裴五娘喝杯茶:“刘家的女儿也还可以。” “那我问问大哥的意思,刘雅风不用管她,做的什么事!?就说你忙。” “她找我衙门去了。”一脸可怜相,求她帮着去跟刘横求求情。 严不渭觉得也简单:“让她来,我招待她,你忙你的。”正好提醒提醒她是怎么把她爹娘气死的。 裴五娘看眼她家王爷,要长相有长相要地位有地位:“还是算了。” “你看我的眼神不对。” 裴五娘笑了,让他别闹,心里也不是不念雅风一点好,她是后来跟着君主,也多亏她们照顾才融入进去,如果能帮的时候她不至于袖手旁观,但也仅是些银子接济,去君主那里帮着说情是不可能的:“雅风也是,宫里当差的人是好相与的吗,在外面呆了几年,忘了这里是什么地方,什么事都敢做、什么人也敢得罪。” 严不渭抓了一把南瓜子,给五娘剥了一排:“比我都敢想。” “你以前比她敢想多了。”太子是未来元夏第一位帝王,林帝和君主都没有坐上的高度。 严不渭赶紧打哈哈:“都是过去的事,过去的事。”愧不敢当,哎,想当年他怎么会觉得自己生的女儿配得上太子呢,是猪油蒙了眼?算了,都过去了,什么油蒙了眼也不重要了。但是,他的宝贝女儿除了太子可谁也配得上,瞧瞧,这么大了还知道学习呢。 裴五娘客观道:“她女儿还是不错的。” 严不渭让五娘打住:“岳家就够麻烦了,清官难断家务事,还能将她家的事捋出一个是非对错来当案子判了?” 严清走进来,一袭落霞紫洒金牡丹长裙,腰间系同色石榴石飘带点缀,头上简单的绑了两条发带,华贵悠闲不失俏丽可爱:“爹、娘安。”严清敷衍的问了礼,顺手捏起南瓜子,腻在母亲身边:“把谁的案子判了?”声音清甜。 严不渭赶紧多剥几颗,给他女儿吃。 裴五娘抚着女儿的发带,觉得女儿真是贴心,没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事。 “不是谁的案子判了,是说有人想给你太子哥哥送位侍妾。”严不渭知无不言。 裴五娘不赞同:“你跟孩子说这些做什么。” 严清突然觉得瓜子没那么好吃了,还有一点点苦。 “她天天去宫里,能不知道。”宫里那些嘴,最擅搬弄是非,严不渭再给女儿倒杯茶:“去哪里玩了?” 严清不想喝,有些不开心的揽住母亲的脖子,但她只让自己不高兴一小会。 裴五娘也贴贴女儿,温柔慈爱:“怎么了?”只要不提学业,她们母慈女孝。 “有点点不开心,太子哥哥如果只是我一个人的就好了。” 裴五娘、严不渭闻言,有片刻没有反应过来,下一瞬见鬼的看向女儿! “清儿,你在想什么!” “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不是,这个想法跟你有什么关系! 裴五娘顿时不跟女儿亲热了,赶紧将女儿从自己脖子上摘下来,认真的上下打量一遍女儿,看看她是不是哪里不对,小心翼翼的措词:“太子殿下要照顾你,还要照顾小小,照顾淼淼,是大家共同的太子殿下,不是你一个人的,如果人人都那样想,你哥哥还觉得太子殿下该是他一个人的呢,因为他最先跟着太子殿下,是不是?” 第18章 宋岐(拦不住) 严不渭觉得对对对,五娘说的很对,是这个思路:“二殿下还是太子殿下的亲弟弟呢,如果二殿下像你们一样想,你们岂不是都不用进宫了?” “是啊。”裴五娘赶紧附和。 严清诧异地看看爹爹再看看娘亲:“不是那个意思……” 严不渭汗都要下来了,不是这个意思是什么意思?他就觉得就是这个意思,必须是这个意思,他家小女儿的脑子想的一定、肯定就是这个意思,不可能是其他意思,不是他不疼自家宝贝女儿,实在是有些事不适合,想了都是原罪,不如不想。 裴五娘顾虑的更多,太子动动手指就能把她家闺女碾碎了,虽然太子不会闲来无事碾蚂蚁,可是不庇护也会是灾难。刘雅风那女儿什么下场,宫人们脾气再大也会看人下菜碟,得罪不起的就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也是主子赏赐,能捏死的下手绝对不会手软,刘雅风一家开罪了太子就是能捏死的。 裴五娘看女儿的目光更温柔了:“做人呢,胸怀要宽广,大家都在才热闹是不是?” “就是,就是。”严不渭慈祥的点头。 严清心里本有一点诧异,但现在好像懂了,爹娘好像不想她懂?“我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你不知道。” “我知道,太子哥哥如果纳妃,我心里会不舒服,但我能很快调整过来。” 裴五娘更不好了。 严不渭也好不到哪里去。 裴五娘让女儿站好,决定跟她好好说,她们现在不是提太子纳妃——严不渭那个熊人刚才非说什么侍妾,现在好了让女儿听了去:“清清,太子是哥哥……” 严不渭紧跟着学舌:“哥哥……” 严清觉得爹娘有点不见棺材不掉泪的执着:“太子哥哥说只要我考中了女秀才就娶我。” 裴五娘瞬间放心了,女儿考不中。 严不渭也放心了,有五娘在,清清一辈子别想考中,等等,严不渭不放心了,有这个想法就要不得:“你换个人喜欢,只要换个人爹都能给你抓来如了你的意。” “怎么教孩子的。” 严清看看爹再看看娘,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收敛,以她的家世配太子是配得上的,无非是正妃还是侧妃的问题,但现在看父母的意思,好像不是那么想的:“娘,爹,太子哥哥喜不喜欢我,我喜不喜欢太子哥哥,我还是感觉的出来的。” 两个还在争辩到底是谁先当着女儿说侍妾的人,顿时看向女儿! 严清很肯定,希望她们也肯定:“喜欢和照顾不一样,爱是想另一种在一起。” 严不渭、裴五娘表情都快碎了!震惊的说不出话来!她提‘爱’! 最后还是严不渭接受力好一些,尽量让自己冷静:“你说……太子殿下喜欢你?!”呵,呵呵。 严清点头,依旧认真。 严不渭也不是不信,就是觉得很荒谬:“你怎么证明!”拿出证据再说话! 严清闻言好笑又觉得父亲无理取闹,这种事怎么证明,她敢说爹娘要听吗? 严不渭、裴五娘看着女儿的表情,神色一点点变了,不好的预感在两人脑海里转了七八个圈!严清为什么那么看着他们,她都做了什么!?“他……他……”不是:“太子殿下……有说什么吗……”严不渭手都在抖,不知道是想打人还是揪太子领子,但好像两个又都不行。 “太子哥哥要提亲,可我觉得我得中个秀才吧,要不然别人怎么看太子哥哥、怎么看我。”严清认真的看着爹娘:“我觉得等我中了秀才太子殿下再提亲比较好。” 严不渭刚想说话。 裴五娘瞬间拦住他,她觉得女儿做的对,说的对,必须中秀才,高低也要是秀才!“你和太子——”裴五娘看着女儿的脸,觉得不用问了,她看起来乖巧、无知的女儿给她放了个大的!“你的玉佩呢?” “在……太子哥哥那里。”严清难得有些心虚。 “太子接受了!?”太子殿下不可能不知道那块玉佩的分量,因为严治也有一块。 严清觉得母亲问的就好像她傻一样。 裴五娘也觉得自己问的多余,但还是弄不懂,太子殿下怎么就和她的女儿…… 可真仔细看看清清,好像也没什么不好的,他们说话虽然噎人,但他们自己不觉得啊。就像严不渭,没成婚时也没觉得这个人多好,但过日子就没有一样不好。 但是女儿和太子殿下,也太…… 严不渭心里又气、又急还有点太子殿下太他娘有眼光了的得意,他就说吧,他就说吧,他女儿皇后的命!拦都拦不住!完美的太子殿下就是为他最好的女儿准备的!但心里又着急,着急女儿吃了亏,又着急女儿不吃亏!还有就是,女儿以后在皇家的饭桌上不会得罪林帝和君主吧:“这样,我们请个侧妃。”可以不出席重要场合,别人见不到他女儿,就不知道他女儿的缺点,他再求求林帝给女儿要个每个月可以在自家住半个月的恩典,岂不是完美,非常完美。 裴五娘让他闭嘴,闭上他的乌鸦嘴,什么侧妃,要就是正妃,就是把严家军填进去也要是太子妃! 裴五娘看着女儿,还是不敢相信,太子殿下那样的人,真喜欢她女儿,觉得荣幸,又担心,更多的还是荣幸,那可是太子殿下,功绩在手、众臣敬畏的太子殿下,就连她也不得不叹服的孩子,真就看上她女儿了? 但再仔细想想,又觉得不是不能理解,至少女儿和太子成婚后,敢叫林帝和郡主爹娘的绝对是自家女儿,换成任何人都必然是父皇、母后。 而且她女儿虽然脑子简单,但世家贵女高高在上的臭脾气绝对不缺,宫里宫女太监们那一套敢用在女儿身上,女儿就能让她们知道什么是‘视人命如草芥’。 并且生活上清清也不用太子担心,清清绝对不会为了迎合太子放弃她的喜好、口味,严不渭这么多年也没背过一本书,林帝吓唬都不行,不渭和女儿有个共同点,笨但逻辑强大。 所以只要吃得了堵,女儿其实很好。 ——求发电 第19章 宋岐(找书) 裴五娘把自己说服后,再看看女儿,越看越满意,越看越喜欢,太子妃,以后她都要跪拜的品阶,就这么简单的落到她女儿身上了? 裴五娘想想女儿和太子殿下站在一起的样子,还是觉得现实又不现实,更重要的是,清清以后万一说错了话,太子殿下应该不会跟一个孩子计较吧?算了,她们家还是要多出几个功绩给女儿用,回头也要跟大哥商量商量,以后冲锋不要犹豫,只是:“太子殿下明确说娶你了?”太子才是关键。 严清不想说了,可爹和娘:“说了。” 裴五娘语气不自觉的温柔,想问,太子殿下怎么说的?什么情况下说的?裴五娘又收住,少打听。说起来,太子今年二十有几了吧,精神又立即竖起来:太子这么大了,后殿可还没有女子,现今住着的那位,她多多少少知道为什么,如今自家女儿天天在他身边,而且观女儿最近的样子…… 裴五娘后知后觉的担心全冒了出来。 严不渭立即起身:“我出去一趟。”他去问问太子什么意思,不提亲却骗他女儿的玉佩! 裴五娘没有拦着他,甚至看都没有看他,拉过女儿的手,声音慈爱:“前几天看书是因为太子殿下?”态度还是要有的,但满意是真满意。 “嗯。” “那最近怎么又不看了?”要坚持住。 “太子殿下说我考不上,他给我弄一个。” 裴五娘张张嘴又不得不闭上,这样啊…… 严不渭匆匆回来,下意识看眼女儿,又赶紧帮妻子整理整理衣服:“快,快,太子殿下来了。”他本来是想去找太子殿干什么来着,结果在垂花门那就见到人,吓的赶紧回来,太子殿下和林帝不相上下的吓人。 裴五娘赶紧放开女儿的手,正衣冠:“太子殿下怎么来了?”顺便帮严不渭整理:“可还妥当?”换朝服肯定来不及了,赶紧看向女儿:“不是刚从宫里回来?” “我今天去韩叔叔家了。”严清就要出去迎,太子哥哥来了。 裴五娘、严不渭赶紧拦住她:“后面去。”两人说完匆匆出去。“臣,参见太子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不知殿下驾临寒舍,有失远迎,殿下勿怪。” 严治惊讶的看着出来的父母,谁通风报信?! 镇国公、镇国公夫人、严不予、严不惧也匆匆赶来:“臣,参见太子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不知殿下驾临寒舍,有失远迎。” 一会功夫,院子里跪满了人。 严治无奈,他以为走的足够隐蔽,也通知了下人不要声张,结果还是这样的局面。 宋岐成年后甚少出门,很大一部分也是因为这个,就是去外祖家,外祖和外祖母也会隆重见他,觉得不够隆重了,还要让他从门口再来一次,他外祖外祖母虽然有些玩闹的热情在其中,但别人家没有,兴师动众,举家相迎。可清清又几天没有进宫了。 宋岐亲自上前扶起镇国公:“镇国公客气,幼时也常来,不必如此相迎接,此次本也是跟严治来取本书而已,叨扰镇国公了。” “不叨扰不叨扰,太子殿下驾临是寒舍的荣幸。”镇国公顺势起来,看着殿下荣耀之至,太子殿下常来才好:“不知道太子殿下要来,没有准备,寒舍有招待不周之处还望殿下恕罪……” “祖父,您家都是寒舍了,别人家还住人吗?”严清觉得祖父过于谦逊。 国公爷让小祖宗闭嘴:“小孩子,闹人,殿下海涵。” 宋岐看清清一眼,又一本正经的收回目光:“清儿本真,何况也不是外人。” 镇国公赶紧接话:“是,是,清儿是太子一手带大,这丫头什么性子殿下都清楚,殿下快请。” “国公请,老夫人请。” 裴五娘和严不渭赶在后面,忍不住看眼太子又看看自家女儿,刚才太子殿下过去的时候是不是目不斜视?真喜欢她们女儿? 严不渭:当着这么多长辈的面呢,太子能做什么,眉来眼去吗!那是太子会做的事吗? 裴五娘觉得也对,而且太子殿下为什么突然上门,只是拿本书,什么书让太子殿下亲自来拿? 严清也一天没见太子哥哥了,实在是小小姐姐做了好吃的邀她去品鉴,她才没有功夫过去嘛,心里还是想他的,想不到太子哥哥就来了。 严清看眼全都在迎太子殿下的人,找个空隙扭呀扭的向太子哥哥身边扭去。 严不渭瞬间拦住她:做什么? 严清:给太子哥哥倒杯茶。 严不渭:你大哥在,用不着你。心里又忍不住想着,太子殿下突然造访不会是冲着他闺女来的吧? 严不渭想着看眼五娘。 裴尚书觉得八九不离十。 严不渭:太子殿下打算什么时候求亲? 裴尚书:不是说了中了秀才,身无功名她也不赞成太子求亲,女儿身份虽然够可有个功名对她加成更高,毕竟百姓看的都是太子妃身上的荣光,又不会真见过。 两人眉眼交流的功夫,严清‘扭’到太子哥哥身后了。 宋岐第一时间发现了她,将自己的茶杯往她的方向推了推,继续陪老人家寒暄。 严不渭坐在下首努力对女儿使眼色:回来,回来。 严清:都站过来啦。 裴五娘觉得也是,何况只是在太子殿下身后站着,治儿还在公爹身后站着呢,站着就站着了。就是没想到,这么快她们就坐到太子下首了,如果女儿真的……逢年过节女儿如果回家,她们也就一直在下面坐着了。 所以必须是正妃! 严清听着祖父漫无边际的拉着太子殿下说话,越听越无聊,真的很无聊,她都要睡着了,忍不住低头看太子哥哥一眼,见太子哥哥认真的听着,时不时点头附和。 严清忍不住疑惑,是自己漏了重要的词汇吗?又认真听了一会,更加确定就是很无聊,再看看哥哥,垂首站着一言不发,便确定,祖父的话题很无聊,她哥都懒得听,那太子哥哥更不能听了:“祖父,太子哥哥是来找书的,如今就陪着您老人家了,太子哥哥,您要找哪本书,我陪太子哥哥去找书。” 第20章 宋岐(大凤) 严治闻言立即拱手:“祖父、祖母,孙儿先带太子殿下去取书。”这时候还得看他妹妹,一如既往稳定发挥。 宋岐起身。 严国公见状才发现说多了,急忙起身恭送,笑话,他一个靠儿子上位的人,怎么能耽误太子的时间,刚才是他逾矩了,主要是太子殿下附和的太认真,他一时没有收住。不对,怎么能是太子殿下的原因,是自己老糊涂忘了身份。 严国公小心翼翼的陪着笑,自家儿子和孙子就是有面子,太子都来他家了:“太子殿下请。” 严不渭、裴五娘跟着起身。 严清立即跟在太子哥哥身后,准备一起出去找书,眉眼都是笑。 宋岐也看着她笑。 严不渭想拦一下自家姑娘,被五娘制止了:“太子殿下慢走。” 严不渭不……怎么愿意,也不是说不愿意就是…… 裴五娘扫他一眼:太子还能真是来找书的不成,你家有什么好书! 严不渭缩了回去。 严清临出门不忘回头看眼爹爹、娘亲:“爹,娘,你们要去吗?”刚才一直向她使眼色,是想去? 不去,不去,赶紧走:“就不打扰太子殿下了。” “嗯。”严清蹦蹦跳跳的跟在太子哥哥身后:“太子哥哥您要找什么书,什么书宫里没有要找哥哥的?” 裴五娘顿觉有种五雷轰顶的感觉,比自己上了一个月的衙还头疼。 严不渭本来要追回女儿的心思顿时就淡了,太子殿下不容易啊。 宋岐面不改色,放慢脚步等她跟上,两人一起往外走:“没有,一本很重要的书……” 几人恭敬的看着三人离开。 镇国公、严老夫人才叹口气:“你们两个,没事也多放些心思在清儿身上,不要觉得有治儿在就高枕无忧,对太子要恭敬,恭敬,教习嬷嬷更不能少,你们偏偏不当一回事,看看刚才那一句话,差点噎死太子。” 严不渭立即为女儿争辩:“爹,您这样说话就不对了,太子不是应对了,可见不觉得噎人,何况您也不能说死呀死的,毕竟是太子殿下——” 严忠海顿时哑口,他都是为了谁:“我——” “爹,爹。”少说一句,太子都看在您孙女的面子上听您说那么多有的没的了,怎么转头就数落上孙女的教养,有点卸磨杀驴了啊:“还是赶紧去准备准备一会出门跟江伯父显摆太子殿下到咱们府里来了没去他们家的事吧。”孙子孙女的教育就别操心了。 严忠海气的胡子都翘起来。 严老夫人赶紧拦住:“太子还没走呢!闹什么,而且不渭说得不对吗,你不去找江承道坐会!?” …… 另一边。 宋岐随着清儿的脚步,跟她说今天大凤的事,不是凤凰胜似凤凰,家里那几只孔雀都快自己拔它们自己的毛了。 “啊,大凤太调皮了?”严清背着小手,头上的发带飘在身后,身上洒金绣花牡丹在夕阳的点缀下更加夺目好看。 “是啊。”宋岐看着她垂在肩头的玉兰花,眉眼不禁更为温柔:“总要让它长长记性,回头让驯兽司教教它规矩。” “不要,不要,把大凤放回后山就好了。” “好,你呢?今天怎么没有进宫?”他本意是以找书的名义跟着严治悄悄过来,谁知道还是闹的全府皆知,但能见到她就好。 严清闻言开心的笑了:“小小姐做了好吃的,还有几个姐姐也在,玩的忘了时间,我们改天一起去啊,小小姐做东西可好吃了。” 严治叹口气:“你小小姐做的东西太子殿下又不是没有吃过,会不知道好吃?” 严清想想:“也是,太子哥哥,我爹前段时间新得了一株珊瑚树,您要看看吗?” 严治客气的拉过妹妹:“太子殿下要找书。” 宋岐伸出手:“看看珊瑚树也好。”清儿被严治挤远了。 严清自然而然的握住,又被太子拉回身边。 严治看太子一眼又看看妹妹,觉得两人…… 严清带着太子殿下往爹爹的宝贝院子走。 严治猛的停住脚步看着他们,骤然开口:“清儿!” 严清疑惑的回头:“嗯?” 宋岐也回头,眼底的闲适温润如水。 严治怔愣了一瞬,察觉失礼顿时垂下头,但下一刻又抬起头看向太子殿下。 宋岐静静的看着他。 严治好像懂了太子殿下今天为什么突然叫住他,要跟他回来找一本书。 宋岐的手放在清儿肩上:“刚才说到荷叶糕,真有点饿了,能不能让家里的厨房备一些荷叶糕过来,方便吗?” 严清看看哥哥又看看太子哥哥:“嗯。”又低声道:“你别凶哥哥。” 宋岐点头,待清儿离开后才看向严治:“清儿的事我已经禀明爹和娘,请了赐婚的圣旨,具体的婚事要看钦天监的安排。”这毕竟不只是两家之间的事:“如果问私事……”严治逾越了,但他是严治:“你可以跟我要承诺,但我觉得没有必要,毕竟我没有在清儿以外的女子身上用心思的意思。” 严治猛然垂下头,才察觉他刚才想跟谁说话,只是刚刚妹妹的事一时间让他忘了身份:“微臣不敢,微臣造次,请殿下恕罪。” “无碍,清儿一会该回来了,我说出的话,永远都在。” 严治还有些怔愣,为什么是清儿?他从没想过这个可能,太子妃的位置自然谁也肖想、举足轻重,可是他就是没想过会落在他家头上? …… 晚上。 严不渭、裴五娘、严治谁也没有睡,就坐在大厅内想事情,各想各的事情。 裴五娘觉得:“你还是该跟林帝和君主谈谈?” 严不渭觉得:“我怕把婚事谈没了。”太子走的时候,他女儿让太子下次别来了。 裴五娘觉得也有这个可能:“治儿,你一点也没察觉?” 严治瞬间不想说话了。 “你问他做什么,除了政务还是政务都忙傻了,哪有咱们清儿那么灵动活泼,你看他一把年纪了,还没有给他自己定下姑娘,坏了,坏了坏了,五娘我们是不是忘了给治儿定亲事,上京城的好姑娘都让人定完了吧!” 第21章 宋岐(完) “你喊什么,你见上京城这些年谁家儿女着急定亲了。”太子远征不在上京城,带走了上京城多少好男儿,稍微有些城府的人家都不着急定女儿:“不过你说的对,治儿确实不如清儿灵动活泼。”她家清儿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严不渭点头,是,是:“哎呀,这事还是要尽快定下来。”他好出门多转转,让兄弟们知道知道他家出了一位太子妃,不过,不用羡慕,都是运气,运气,不值得什么炫耀。 严治见状,觉得自己可能还有事,先走了,不打扰父母。 严不渭还不忘提醒:“以后跟你妹妹说话注意点,别大呼小叫的,让太子殿下知道不好。” 严治头也没回的走了。 裴五娘觉得王爷嘱咐的对、考虑周到,以后她也尽量注意。 …… 皇宫内。 宋初语对长子的婚事没什么看法,他自己喜欢就好,难得是清儿这丫头是她从小看着长大的,她也很喜欢,带着让人见了就喜欢的喜庆,心思也单纯,绝对能把小山哄的找不到北:“你跟严不渭说了没有?” 林清远把玩着郡主新送的扇子,甚合他心意:“急什么,我不得准备一件新衣,挑个黄道吉日亲自登门一趟,怎么能把人招皇宫来提。”求娶,求娶,长辈的对儿媳娘家的姿态,要放的低一点。 宋初语闻言张张嘴又闭上,最后忍不住还是嗔了句:“乱讲究。” 林清远嗔回去,一点不意外,郡主觉得严清单纯可爱,其实她们两人差不多,世家大族家的贵女,都有点不把别人放在心上。郡主这么多年,说杀谁眼睛都不眨一下,而他总要衡量了再衡量,还是觉得罪不至死,这辈子都学不来天生贵胄的洒脱喽。但他的三个孩子,天生贵胄,所以啊,更要好好养,多看看民间疾苦。 “你是不是腹诽我?” “我哪敢。” 宋初语走过去,在他腰间狠狠拧了一下:“别以为我看不出来。” 林清远顺势揽住她的腰,扣入怀中:“这把扇子……”银杏报秋,秋思绵长。 宋初语勾住他的衣领:“林帝觉得呢……” “我觉得……”林清远的脸慢慢下压。 “爹,娘!”宋老三噔噔噔跑进来,神气的举着手里的草编:“孩儿抓了一只蚂蚱!蚂蚱!” 两人已经分开,衣着整齐,神色自然,宋初语慈爱的提醒他:“你二哥三岁就抓到了,三岁。” 林清远瞥他一眼:“你二哥还想等着它长大了骑它,你问问你二哥那只长大了没有。” 宋老三不信,斜眼看着经常骗他的爹爹:“不可能,我二哥那么笨的吗,蚂蚱长不大。” “他当时三岁知道什么,不信你问你娘你二哥有没有说过这样的话,所以你可以去提醒他一下,看看他的蚂蚱到底长大没有。” 宋老三疑惑的看向娘亲。 宋初语点点头。 宋老三眼睛顿时一亮,他二哥太笨了,蚂蚱不能骑:“娘我去找二哥。”噔噔噔又跑了。 林清远有点奇怪:“这个季节哪里来的蚂蚱?” “只要老三高兴,宫里什么不可以有。” 林清远觉得那确实应该有,又凑过去揽住郡主,脑袋放在她肩膀上:“郡主可否给微臣讲讲这把扇子的含义?” …… 黄道吉日。 林清远带着龚西成和郡主精心准备的礼物,以私人的名义拜访儿子心上人的父亲严不渭,顺便向严父提儿女的婚事。 这只是一个小拜访,既不走礼、亦不记书,只是做父亲的林清远向做父亲的严不渭交换两家的信物。 即便如此,整个镇国公府早已严阵以待,地缝里的泥恨不得都冲洗干净,满院子该开的不该开的花全部催开,一家人在家里为应该布置的简朴一点还是奢华一点争吵了半宿,最后严不渭珍藏的那些宝物统统不被允许拿出来,镇国公多年的珍藏也不能从库房深处取出来见人,只因林帝不喜奢华。 裴五娘、严不予今日都没有上衙,严不惧也没有出门,全府上下大大小小都穿了崭新的新衣,擦亮了每根柱子迎林帝上门。 林清远搀扶着龚西成从马车上下来。 “参见林帝,恭祝林帝福寿万安国运永昌,千载万世烟火万年。” 林清远亲自上前扶起镇国公:“国公客气,只是私人拜会,快起来。” 龚西成向镇国王、镇国公问礼,落在后者身上的目光,嫉妒的几乎溢出来。 镇国公心情忐忑又激动,老兄弟何必呢?他也没有料到,他也没有料到,都怪老夫的孙女太好,惹了太子殿下喜欢。 龚西成如果不是碍于林帝在场,非给这老东西几句不可,比如提醒他,你知道什么,你儿子夺了你的兵权你都不知道。但以后这种话少说,少说。哎,儿子比儿子得扔!“镇国王恭喜恭喜。” “侯爷客气,同喜同喜,主要是女儿争气,她小时候我就觉得我女儿非池中之物——” “咳!” 严不渭立即闭嘴,这不是太激动了炫错了人,龚大人是他爹炫的群体,他回头找龚勋炫一下,再去江汉、韩景善家转一圈,都是自己人,都沾沾自己的喜气,哈哈,高兴,林帝亲自上门提亲,哎呀,林帝太客气了。 镇国公也觉得林帝太客气了,林帝什么身份,儿女的亲事何须林帝亲自来一趟:“林帝,快请进!”他怎么一点风声没有听到,他要是听到了,非撑着这把老骨头多出门几趟,哎,明天出门也一样。 龚西成刚踏入镇国公府大门,差点没被镇国公府乌泱泱的花海给怼出来,香到冲人! 严不予觉得这样的阵仗还是小了,配不上林帝的心意。他也没想到侄女有这样的造化,那可是太子,他亲眼见过那个男人上战场,手持兵戟、眼看天下。 龚西成为林帝面不改色的步伐叹息,都花哨成这样了。 …… 林帝带着龚老离开后。 镇国公一家齐齐的站在门口,谁也没有先离开。就这样站着,突然觉得自家镇国公府的牌匾还可以再亮一百年。 还有就是镇国公一家觉得自己家配太子好像真的再合适不过,家族和睦、父慈子孝、兄友弟恭、三世同堂,好!没给清儿拖后腿! “我的清儿呢?” “爹,是我的清儿。” 裴五娘闻言扶着婆母带着众人赶紧回府,免得跟着没脸。 第1章 严不予(醒来) 严不予喝的有点高,他家清儿大婚,他怎么能不高兴,最好的清儿配他最敬重的主子,好! 太子大婚当日,举国欢庆,整个上京城锣鼓喧天、人山人海,各地百姓更是自发为太子大婚增色添彩。 严不予在宾客的热闹里,难免也高兴的多喝了几杯。 另外,他的婚事也定下了,裴尚书掌眼,定的刘家嫡长女刘大小姐。裴尚书的意思是他们府上已足够显赫,多余的筹码反而画蛇添足,情义才能彰显严府的温度,君主纵然不满意刘雅风,但碍于安国公老夫人对去了的刘老夫人的情谊,不会做的太过,如今刘家只有刘横这支在撑,刘横想将长女嫁给他,弟妹觉得可行。 严不予对自己的婚事没有考量,裴尚书这么说,他就应,弟妹定然是已经深思熟虑才向他提及,他信她的判断,一如这些年镇国公府上上下下都听从她的决定。 严不予今天最高兴的还是清儿离家前和太子敬完严不渭和裴尚书,也拉着太子敬了他一杯,哈哈,他的清儿,贴心,太子有福气,清儿也有福气,世间最好的男儿被她抓到了,好! 严不予早晨醒来还有些头疼,知道是喝的有些过了,刚想叫人倒杯水来,就见弟妹身边的大丫鬟端了水在床边候着。 严不予顿时打起精神,瞬间想问是不是裴尚书找他有事,就看到不远处,裴六娘一袭紫金华服,刚刚盘上的发丝中没入一根点翠,高贵端庄、清雅温柔:“昨晚喝多了吧,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少喝一点,就是不听,受罪的还不是你自己,我一早让厨房给你熬了醒酒汤,赶紧喝一点也舒服些。”裴六娘说着,已经走过来接过丫鬟手里的汤,亲自服侍夫君喝下。 严不予盯着她,才察觉这里根本不是他的房间,下一瞬,排山倒海的记忆向他灌输而来。 裴六娘急忙放下醒酒汤:“世子,怎么了?世子。” 严不予下意识挡开她的手:“没事……”记忆里的画面,让他觉得荒谬又可笑,‘他’千方百计的娶了裴六娘,甚至不惜为了和她成婚,害死了五娘,呵,如今经过层层磨难和‘心爱’的女子终成眷属,夫妻两人还育有一子一女,且恩爱有加?! 严不予像看到了什么大笑话,差点被两人‘可歌可泣’的故事感动到了,简直荒谬,‘他’为了裴六娘早早就害死了裴五娘!什么没有脑子的人做出来的事!五娘是什么人,六娘又是什么货色,眼睛瞎成什么样,才能对五娘下手! 裴六娘担忧的看着世子:“夫君,你怎么了?脸色很难看,要不要传太医过来看看?” 严不予摆摆手,端过一旁的醒酒汤,一口饮下,镇定的环顾一圈周围,却并没有欣喜的感觉。‘他’依旧是镇国公府世子,记忆里没有元夏王朝,林帝也不是林帝,他甚至没有和君主成婚,而是在南地搅动多年风云后早已经离世。 更荒谬的是,林帝杀了不渭,可按照记忆里的事件,南帝会杀他也是他咎由自取,没有林帝约束的严不渭一事无成、仗势欺人,最终酿成大祸,又落在南帝手里,南帝毫不给镇国公府面子的杀了他。 没有了严不渭,就不存在剥夺‘他’世子封位的事,何况这里的裴六娘拒绝了‘他’的坚持,反而劝‘他’娶了五娘,让‘他’履行婚事,说不愿对不起嫡母和姐姐,而她一介庶女怎敢高攀镇国公府世子,嫁给了安国公府庶长子宋石。 严不予简直不敢相信,裴六娘这种人竟然有幸嫁给过忠勇王,忠勇王若是知道,晦气的能从坟里跳出来甩她一纸休书。 这里的宋石纵然没有忠勇王的地位,但记忆里的宋石能力依旧在,只是没有君主赏识,一直没有升迁,不代表这个男人没有能力。 可就是嫁了这么好一个男人,她竟然伙同‘自己’害了他,说害好似算不上,她只是以要给夫君创造机会的名义,求着自己让宋石上战场。 记忆里的‘他’完全没有多想,反而嫉妒裴六娘一心为她夫君着想,一心要让她夫君在镇国公一系的军中创出名声,避免安国公府的打压。 现在想想,裴六娘根本是居心叵测,战场上盗抢无眼,哪个女人天天计划着让相公上战场的? 可‘他’就是看不出来,反而不悦她一心为宋石考虑,根本不顾自己的感受,宋石修了十辈子的福气才娶了裴六娘。 宋石是倒了十辈子霉才娶了裴六娘才对。最让人扼腕的是,竟然让裴六娘算计成了,宋石死了,为救安国公而死,整个安国公府都将守寡在家的裴六娘当做了恩人。 而‘他’知道姓裴的守寡后,越看五娘越不顺眼,本就产后一直汤药不离身的人在被调换药材后,去了。 严不予顿时觉得心口钝痛,孩子?‘他’和五娘有一个女儿! ‘他’对那个女儿的记忆太薄弱,以至于严不予现在才想起来。 严不予瞬间起身,他要去看看那个孩子,‘他’和五娘竟然有一位女儿,这简直是这个荒谬的梦,最让他震惊的一点,他想都没有想过如果他和五娘成婚,他们有一个孩子会长什么样子? “世子,世子,您做什么?” 严不予直接挥开她,不长眼的东西,宋石什么人,她也配算计!费尽心机嫁给自己也无非是世子夫人,可若宋石还活着,她才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没脑子的东西! 裴六娘瞬间跌倒在地,不敢置信的看着夫君,眼泪因为疼痛蓄满眼睛,楚楚可怜。 伺候的人急忙上前搀扶:“少夫人。” 严不予走出来,才从边缘的记忆里搜出,他‘女儿’不在府里,而是给她生母祈福去了,而他这个当爹的竟然不知道女儿去了哪个庙里? 严不予站在熟悉又陌生的廊下,快气笑了,为了里面那个东西‘他’都做了什么! “世子,少夫人摔倒了。”语气埋怨,全镇国公府上下谁人不知道世子宝贝他的夫人,仆人们自然也知道该向着谁世子会高兴,更何况世子平日里碰都舍不得碰一下少夫人,刚刚肯定是酒还没有醒吗,才不小心扫到了少夫人。 第2章 严不予(不过如此) 严不予瞬间转头,目光阴沉,没规矩的东西!她是什么人敢跟他如此说话!“摔死了吗!没死报什么!” 侍女愣了一下,吓的瞬间垂下头:“没……没有……”世子怎会……会如此说话……世子平时那么呵护世子夫人,唯恐下面的人对世子夫人不敬,都是多番谦让夫人。 “没有报什么!” “是,是。”谣木吓的退回去,心中忐忑,刚刚世子…… “谣木姐姐,世子呢?”谣木姐姐不是去寻世子了,世子怎么能推世子夫人,万一把夫人摔着了心疼的还不是他自己。 谣木看着被众人小心翼翼扶起来的少夫人,房里的下人忙进忙出都在担心世子夫人摔伤了没有,而世子夫人的容貌一如她进府一般美丽、端庄,明明一切都是最开始的样子,刚刚世子却…… 裴六娘看着谣木进来,娇弱的脸庞沉下去几分,仪态万千的坐下来,现在知道道歉了:“他酒可醒了!?”大清早的不知道发什么疯。 谣木闻言垂着头没说话,总觉得世子刚才的态度不对。 裴六娘见状,看了她一眼又一眼,平日里世子对她如何她自然清楚:“世子呢?他不是有意的,我还真能生他的气不成,不用不敢进来。” “世子爷……出去了……” “出去了?”裴六娘看着谣木闪躲的目光,微微诧异,怎会如此,他刚刚可没有分寸的推了自己,不该诚惶诚恐也该小意温柔的向自己道歉,躲着能解决什么问题,年龄越大越不像话:“待世子回来,跟我说一声。” “……是。” …… 严不予去大女儿院子里上上下下问了一遍,伺候的婆子丫鬟竟然没一个能准确说出大小姐去了哪家寺庙。 好!很好! 院子里的仆人们战战兢兢的跪着,不明白国公爷为什么突然过问大小姐的事,平日里国公爷从来不过问大小姐,大小姐也很少出现在人前,府里几乎没几个人还记得大小姐。 加上大小姐生性胆怯、性格懦弱,不管下面的人怎么苛待也不敢告状,久而久之府里恐怕早忘了有这么一个人,她们也只是随便伺候伺候,谁知道国公爷会突然过问! 世子爷只是镇国公在府内的称谓,对外早已是镇国公,一个人之下万人之上,积威甚重,只是老国公常年卧病在床并没有过世,世子出于对老国公的敬重,在府内依旧让人称‘世子’,但镇国公府早已是世子和世子夫人的镇国公府。 严不予丝毫不愿听她们狡辩:“来人,拖出去乱棍打死!”主子去了哪里都不知道要她们何用! 几位婆子、丫鬟顿时吓的面色惨白,怎么会这样:“国公爷饶命!国公爷饶命!奴婢再也不敢了,国公爷饶命——” “拖出去!封了院子,任何人不得出去通风报信!” …… 严不予从女儿院子出来,裴六娘生的一双儿女是府里千娇万宠的小少爷、小小姐,五娘生的却住在如此偏远的院子里,仅有的几个老妇也没有用心伺候她,她该是怨他这个父亲的吧。 严不予心情沉重的从廊下走出,镇国公府还是他熟悉的镇国公府,却‘简陋’的不堪入目。 夏国在他记忆里早已是不值一提的弱小国家,而在这里,那个贫瘠的国家被称为‘大夏’,没有万邦来朝、没有数之不尽的能源、没有几乎从粮仓里溢出来的粮食、更没有丰富的珠宝矿产。 现在的镇国公府连廊下的竹帘都只是竹帘,他印象里是玉帘,二弟奢侈,最喜欢金银玉器这些东西,裴尚书不准他动他的库房,他就来他库房搬,丝毫不管他贫瘠的库存,都搬走做了玉帘。 这一行径,父亲不会说他、裴尚书不会说他,连治儿也只是说颜色可以换成青的,甚至自己也不觉得这行径有什么浪费可言,不过是几幅帘子,做了就做了,又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 毕竟镇国公府的台阶是汉白玉雕刻,院子里种满了各地的名花摆放着各国的奇石,番邦进贡的珍品随意在院子里当摆件,就连池子里跳出来的鱼都分了七八个国家、无数个品种,更不要说奇珍异宝和仆人穿戴。 物资丰盈的元夏朝人人簪花、穿布,就是最贫穷的地方也只是嫌弃粗粮不喜入口,百姓颇为不满,而不是吃不起饭、穿不起衣。 可这里,无论大小管事灰扑扑一片,没有任何生机。 更荒谬的是,现在的夏朝依旧三十年一盐灾,五十年一大灾,各地倭寇横行,北地更是五年一发水,三年一决堤,最近皇上打算迁都南地,哼!当真无能,在这样的国家做镇国公,严不予说出去都觉得颜面无存! “国公爷。”太医提着药箱从主院出来。 严不予点点头:“镇国公吃药了?”他父亲为齐王征战天下,虽然赢了,但早已卧病在床,这些年已经是强弩之末。 “是。” “太医费心了。” “不敢,不敢。” 严不予走进去,房内摆放绝对不算简朴,但依旧给他一种上不得台面之感。 “怎么来了,不是说了没事,不用天天来。”长子是他一手带大,是他的骄傲。 严不予看着苍老、消瘦的父亲,他连下床都难,可他印象里,他父亲红光满面,刚刚将最爱的孙女嫁给了当朝太子,他眼里的骄傲和对镇国公府的希望熠熠生辉,正是风光无限的时候,他觉得就是父亲老去,也是心满意足、此生无憾,而不是现在这样,死气沉沉,只剩长子。 严不予坐在父亲床边,给老人家盖盖被子,没有林帝和郡主,他和父亲赌赢了夏朝的国运,在夏朝举足轻重,可这样一个国度里,举足轻重又有什么可荣耀的。内忧外患从未解决。 严忠海撑着病体看着儿子:“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发现,他早就看开的世子之位,还可以看的更开,不值一提、无甚留恋。这样一个弱小无力的国家,在沾沾自喜、妄自尊大,也让他看到了,当初他和父亲谋划的极限,也不过是如此了。 而另一种可能里,他虽不是世子,父亲也没有如此功绩,却站的更高,日子过的更舒心。 没有不渭和裴尚书的镇国公府,落魄至此。 第3章 严不予(殷浊) 广度寺的枫林中。 严意穿着一袭短了的鹅黄襦裙,踩过地上的枫叶,美的出尘纯粹、干净透彻,她慢慢向前,小心翼翼,直到站在男人身侧。 男人全身笼罩在一层黑袍里,没有看她一眼。 严意却全不在意,全副心神都放在他身上,树上的枫叶落下,遮住她的视线又很快离开。 严意试探的伸出手,确定男人没有发怒,才谨慎的拉住男人的衣角:“谢谢。”她声音很小,却全都落在他身上。 男人一动不动,浑不在意。 严意却受到了莫大的鼓励:“大人,给您看看秋天。”说着踮起脚尖,抬起手帮他把帷帽摘下来。 殷浊被烧烂又结疤的脸露出来,他没有转头,目光阴鸷的看着前方被五花大绑的几个人! 严意捧起地上的枫叶给他看,一片一片,红的耀眼。她背对着不远处血腥的‘刑场’,只捧着手里的枫叶,虔诚的看着他。那些追杀她到这里的人,在她背后鬼哭狼嚎。 殷大人约了她出来,她以为生母添灯的借口求了姑姑,有些人就想趁机处理了自己,她并不意外,她长大了,她母亲留下的庞大嫁妆于情于理都该交给她打理。 可那么大一笔银子,钱生钱、利滚利,那个女人怎么舍得,既然舍不得,无非两招对付自己:一,左右她的婚事。二,让她死。后者无疑比前者更一劳永逸。 只是谁是傻子呢?她何尝不能反过来,杀了她的人。殷大人追上她的时候,她都要被这些坏人欺负了,那这些人会有什么下场,还用说吗? 严意认真的捧着枫叶,目光干净,柔弱无依,看向殷大人的眼里只有他。 严意并不喜欢柔弱的女人,她也不是这样的性情,但是好似男人们很喜欢,也更容易怜悯这种女子,就像那个男人眼里那个女人永远都是对的。 殷浊看都不看她。 “不好看吗?”声音温柔又落寞。可严意知道,殷浊会让那些企图对她不轨的人碎尸万段、后悔为人,这对她来说就是最好的消息。 殷浊依旧没动。 不远处凄厉的惨叫响起。 严意似乎吓到了,身体无意识抖了一下,手里的枫叶落了一片。 殷浊嘴角露出一抹讽刺的笑。 严意不知道他是不是对自己,虽然他接受了自己,但这个男人极难讨好,更不会被她掌控,她也不觉得自己有那样的能力,她只要他一点点的帮助就行,整个夏朝,能不惧她的父亲她的家世的有三个人,宫里两个,宫外殷浊。 与鬼谋皮,都胜过向那两个恶心的人讨生活。 身后的喊声越来越弱,刀刺入人体后离开的声音,那么让人安心。 严意捧着枫叶等了好久没有等到他的‘青睐’,顿时将枫叶扬起,踮起脚尖揽住他狰狞的脖颈,吻上他布满坑坑洼洼的唇。 殷浊瞬间揽住她的腰,用力咬住她娇嫩的唇,满口血腥。 严意毫不退让、长驱直入、无惧无畏,这不是她第一次伺候殷浊,从第一次在大街上主动跳入陷阱接近他,到现在,她自然知道该怎么让他满意,这份满意会让殷大人在闲来无事之余,不介意她耍的那点小聪明,顺便帮她铲除一些在他眼中微不足道的障碍。 只要父亲不给予他足够交换她的筹码,这男人就不介意偏颇一点手里的‘玩物’,所以,她不能让父亲知道这件事。 殷浊抱起她…… 周围帷账落下…… 不远处凄凉的惨叫和血腥是最好的和曲…… …… 殷浊离开的时候,不远处的血迹和尸体已经清理干净。 严意颤抖着手拿过衣服遮住身上多出来的血迹,神色间却没有一丝不愿意,只要能达到目的,这点伤算什么。 心芽慌张的跑过来,拿起小姐的衣服,给小姐穿上,可无论看多少遍眼泪都忍不住落下来,她们小姐……殷大人下手太狠了。 “哭什么哭。”如果坐以待毙,她们不知道死多少次了,哪还有力气哭。 心芽立即收声,扶小姐回去:“小姐要的东西,殷……殷大人……”心芽觉得说他的称谓都害怕,不知道小姐是怎么如此从容:“送来了。” 严意松口气,可这才哪到哪里,在官府备份过的嫁妆单子只是第一步,为了确认在哪里动手脚罢了,难道她还能拿着这个嫁妆单子当底气一样跟他们对峙吗! 有些东西如果注定拿不出来,不如毁了干净。毁一些东西可就简单多了。 …… 三日后, 严意下山,碰到了一行同样下山的车马,车马上没有任何特殊标志,暗沉的木质的车身陈年老旧,拉车的老马也毫无气势,可却拦了所有下山车马在外,不可冲撞。 严意见到马车车身的一刻,快速放下车帘,再不敢窥探,宫中有位能越过大夏皇帝行事的阉人——字存公公。 她跟着殷大人时见过他的马车,就是这辆,普通到衬不起他的身份,甚至衬不起他那个人,可大管事的马车怎么会在这里?这座寺庙并不是香火鼎盛的所在,贵人更是少之又少,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小姐,可以通行了。” “走吧。” …… 严不予从皇宫出来,都不屑回想进去做了些什么,分了南地粮仓才稳固住的江山,也配称之为皇! 还有康睿,什么东西,君主竟然嫁给了他,还在大殿上容这种人侃侃而谈,看看他说的什么东西!?整个朝堂又争论的什么东西!?若是在元夏朝,工部营造司一刻钟就能说明白的事,敢拿到朝堂上试试。 不过,他没能遇到如意,整顿了安国公残部、能左右‘齐王’决定的人最近不在宫中,还有殷浊亦不在,他竟然能和这两个人并称‘齐王’的左膀右臂,抬举他了。 但就这么一个破铜烂铁的家国,谁是谁的左膀右臂也没什么可炫耀的,如果如意和殷浊知道他们给什么人做‘爪牙’,估计也要戳瞎自己的眼。不过好在如意到底是如意,心思在朝政上,架空的就是‘齐王’,反而是殷浊,那么惨的? 第4章 严不予(见到) 但即便是看起来很惨的殷浊,手里掌握的权势也不容小觑。 严不予心烦的掀开车帘,意识里极其不适应这里,可想到他还没有见到的女儿,又不得不再忍一忍。马车转入巷子,余光看到一辆不起眼的马车驶入镇国公府后巷,他并没有在意,府里的管事们外出多是走后门。 正门处。 管家匆匆迎上,顺便殷勤告知:“世子爷,大小姐回来了。” 严不予顿时看过去。 “大小姐刚回来。” 严不予快速向里而去。 管家急忙跟上。 严意没想到刚到家就发现院子里的佣人都换了,所有人都战战兢兢的跪在地上,恭迎她回来。 严意下意识后退一步,那个女人要做什么?暗杀失败换了方法? 严意‘胆怯’的看着她们,让人一看就是一个好‘欺负’的主子:“众位姑姑这是做什么,快起来,起来。” “大小姐您一路劳顿辛苦了,奴婢给您泡了茶。” “厨房里也备了点心,小姐现在想用些什么?” 严意跟着她们向房间走去,脑子里却怎么也搜不出她们的信息,不是家里的佣人,是从外面买来的? 严意走进房间也惊了一瞬,她房间里的摆设完全换了样子,从里到外换了模样,缺口的瓷器、看不出品质的桌椅全部换上了新的,博古架摆的满满当当。 严意心中警铃大作,面上却只是激动和不敢置信:“这……这……”那个女人用她交换了更大的利益?否则怎么舍得如此对她? 管事姑姑立即道:“这都是老爷让人给小姐准备的。” 那个男人? 那就更稀奇了,他怎么会突然想到她?平时不是极其厌恶自己,看都不想看一眼。 心芽在内室转了一圈,此时也匆匆跑过来,在小姐耳边低声道:“小姐,您的被褥、衣服都换了新的。”说着还拿出了一件给小姐看,今春的新料子,比殷大人给小姐准备的也不差,可是世子爷为什么会如此做? 严意更疑惑,他们想把她送给皇上为妃?不可能,那个女人不会让她有翻身的可能,更不可能冒险,那就是计划让她给人做妾?她也不怕上京城的口水淹死她! 严意默默的坐下来,上好的梨花木,入手温润、打磨工整、釉色沉稳大气,一看就是名家手笔,莫非,他们认为她手里还有母亲留下的东西? “世子爷?” 严意刚刚听到声音,已经有机灵的小丫头来报,世子爷来了。 严意多年没有见过他了,她闭上眼睛再睁开,眼里已经蓄满激动的眼泪,如所有孺慕父亲的女儿一样,急忙迎出去。 严不予看到女儿的一刻,脚步顿了一下,又赶紧迎上去,她像五娘多一些,却全然没有五娘身上风骨,她像被人藏在阴暗处、营养汲取不够的花草,全凭着顽强的生命力得以存活。 严不予心里像被人扎了一根钉子,他的女儿站在门边,胆怯又期许的看着他。五娘不嫁给他是对的,看看‘他’是怎么养育他们的女儿的,而清清又是什么样子,清清永远在笑、无忧无虑,头疼的永远是别人。 可他和五娘的女儿住在最偏远的院子,吃穿用度不如说没有吃穿用度,他也曾在深宅大院一无所有过,知道下面的人多会逢高踩低,他的女儿讨的了什么好处! 严不予心疼的上前,看着肖似五娘却没有养出一丝五娘风骨的女儿,严不予心里绞痛,他站在女儿面前,原来他和五娘如果成婚也会有一个女儿,如此漂亮到不输清清的女儿,却笑不出清清的张扬明媚。 严不予近乎贪心的看着女儿的面容,想告诉她你有一位多么优秀的母亲,又有一个多么差劲的父亲:“不是给你准备了新衣,怎么没有换?” 严意看着他的目光,险些没有冷笑出声,他是怎么了突然想起他还有一个女儿?面上却动容的行礼:“女儿见过父亲,女儿……舍不得穿……给妹妹就好,妹妹最喜欢亮些的颜色。” 严不予伸出手摸摸女儿的头,都长这么大了:“什么妹妹不妹妹,继室生的孩子,不值得你叫声妹妹。” 严意震惊的看他一眼,又急忙垂下头,仿佛受了不小的惊吓。 严不予看着她一闪而逝的惊愕,忍不住笑了:“本来就是,去哪里给母亲添灯了,银子还够不够?管家给你送过来了些,都放在你柜子里,不够了再跟我要。” 严意警惕的点点头:“谢谢父亲。” “是爹爹。” “谢谢爹爹。” 外面有管事匆匆进来:“世子爷,谣木姑姑来说夫人病了,夫人一直念着爷,想让爷去看看夫人。” 严不予一阵不耐烦:“病了就去找大夫,大夫看不好就去找棺材,哪一样离了我办不成!” 管家尽管听了两天世子爷对世子夫人的不耐烦,但如此重的话还是第一次,知道世子这是不知道为什么恼了世子夫人,急忙出去报给谣木姑姑。 谣木姑姑闻言,并不算意外,世子自从那天早晨离开后,就没有踏足过主院,反而是在大小姐院子里敲敲打打、搬进搬出,又是招下人又是添东西,忙了好多天。 谣木点点头,看了院内一眼,回去传话。 严意跟在父亲身后进去,心里则在想两人发生了什么事,还是演给她看? 严不予回头,不希望女儿多想,直接开口:“一个暗害了自己夫君也要嫁进镇国公府的女人,宠一宠是那么回事就行了,还能真放在心上,何况,我与你母亲没有成婚之前,她就制造了一些偶遇的戏码,她的那点心思,也都在这些事上了,你不必把这种人放在心上,她更没有资格动你的地位,你院子里这些婆子丫鬟都是我从外面新给你买回来的,有几个会拳脚的一会叫进来给你磕个头,她的话你想听就听,不是,她的话都没有必要听,她若是跟你摆你母亲的嫁妆,就直接让人绑了她去见官。” 第5章 严不予(算什么) 严意闻言,直接跪下:“父亲,女儿不敢,女儿对母亲敬重有加,断断不敢大逆不道。” “她算什么母亲,她不配做你的母亲!以后不许叫她母亲。”说完又觉得自己语气重了,吓到了她,不禁放低了声音:“我不是那个意思,她不过一个继室,你不用小心谨慎,算了,我明天跟她和离,免得她在上面压着你。” 严意觉得这个男人大概率是摔坏了脑子,和离这种话都说出来,不怕那个女人闹的他不得安宁! 严不予叫过女儿。 严意胆怯的靠近他。 严不予看着,心里又是一阵难受,他和五娘的女儿,也该是世间最无忧无虑的女儿:“可读过书?” “回……回父亲,读过一些,认得几个字罢了。” 严不予闻言便有些不悦:“来人。” “世子爷。” “让夫人去廊下跪着去!告诉她,没有死透都去跪着!要不然就滚回她娘家去!” 严意闻言,思虑片刻瞬间跪下:“父亲,不是母亲的错,是女儿不喜读书,是女儿辜负了母亲的用心,不是母亲的错。” 严不予看着女儿,亲自上前扶她起来。 严意不起来,这两个人要图谋什么?需要演到这一步?还有父亲说的那些话,原来他也知道,还不是容忍了那个女人这么多年,甚至不惜为了裴六娘害死了她母亲!现在却说的这么好听。 严不予又无奈又心疼,跟着蹲下来看着她,看着她那么害怕,心里很不是滋味,但他知道这不是一朝一夕能改变的,她在这样的环境下生活了多年,几乎从小身边就没有可以信任的人,她会怕他也在情理之中,这种事不能看他说了什么,而要看他做了什么。 他会重新为女儿找回自信,做镇国公府真正的主人:“严意相信爹爹,这一次爹爹不会让你失望,不如我们从拿出你母亲的嫁妆开始,试着相信爹爹会照顾好你行吗?” 严意看着他。 严不予并不着急,他会让她知道,谁才是对他来说更重要的人和事。 …… 主院内。 谣木喂夫人喝着安神汤,不敢传世子爷的话。 裴六娘虚弱的躺在床上,温和的看着她:“老爷可是又有事?”语气温温柔柔的,病的真真假假,自从那天早晨世子匆忙离开后就没有再来过她的院子,还去了后院收拾严意的阁楼,里面具体有什么消息,她没有打探出来。 一开始裴六娘以为她做的事暴露了,毕竟庙里也没有传来好消息,可就算暴露了,裴六娘也不怕,她姐姐留下的那些嫁妆何止她一个人窥视,她婆母,甚至包括严不予,他就不想要吗? 那么一大笔银子岂能交给一个小姑娘带走,所以她并不担心事情暴露,她也是帮严不予扫清障碍。 何况,严不予对她是喜欢的,裴六娘并不担心,不过是她用什么办法哄一哄的事。 谣木再喂夫人喝一口安神汤:“老爷事务繁忙……”说着又垂下头。 裴六娘看她一眼,她原本是她姐姐的陪嫁丫鬟,但并不受宠,只是一个外面伺候的丫头,后来她嫁进来,对她们并不排斥,她是姐姐的妹妹,姐姐的东西就是她的东西。 更何况她对谣木有知遇之恩,平日用的也顺手,也就留着用了,这些年来,她除了换了姐姐嫁妆里几个重要位置的管事,其它的可都没有动过。 房里伺候的丫头婆子互相看一眼,又赶紧垂下头,不知道世子爷是怎么了,那些话可不止谣木听见了,很多人都听见了。 啪——一个瓷瓶摔在地上,打扫的小丫鬟吓了一跳,瞬间跪下:“夫人,奴婢知错,求夫人恕罪。” 裴六娘眉头一皱,等着周围的人为这小丫鬟求情,她再宽宏大量的说几句就算了,毛手毛脚,这些天世子没来,房里伺候的人都不尽心了。 可周围没有一个人上前为小丫鬟求情,都停下来停在一旁,等着事情的发展,世子爷可是说了‘让夫人有病看大夫,看不好请棺材’,世子夫人这是做了什么,让世子说出如此重的话?世子夫人是不是要失宠了? 裴六娘等了片刻,瞬间看房间里伺候的一眼,她们这是怎么了?竟然没有人开口。 站在一旁的丫头婆子见状,急忙跪下,唯恐被夫人看见当了出头鸟。 裴六娘疑惑的看所有人一眼,又看向谣木。 谣木吓的急忙放下碗,跪在床旁:“夫人……您身体要紧……” “怎么回事?”出什么事了?她们是想反了天不成,不怕她把她们统统卖出去:“谣木,你说——” “奴婢不敢!” “我让你说!” 谣木刚要开口,外面匆匆有管事进来。 管事看眼床上病着却依旧优雅、端庄的夫人,一瞬间有些不敢开口,万一夫人又笼住了世子,到时候倒霉的就是自己,可是想到这些天世子对大小姐的用心,如果他不传话,现在要倒大霉的就是他。 管事只能开口:“夫人,传世子命令,夫人您苛待大小姐,让夫人您去外面走廊上跪着……”管事说完急忙垂下头。 裴六娘不敢相信的看着夫君身边的大管事。 谣木头垂的更低了。 房里伺候的所有丫鬟婆子也都垂下头,当什么也没有听见,但心里早已敲起边鼓,原来是真的,世子爷厌了世子夫人,如今都让她为大小姐的事跪着去了。 裴六娘觉得大管家大概是耳朵背了!还老眼昏花脑子也不好使:“你说什么!?” 大管事又将世子爷的话重复了一遍:“世子爷还说,如果夫人不愿意……也可以带着您的东西离开,和离书不日就送到裴府上,夫人两者选其一就可……” 和离?!所有人都惊讶的看了管事一眼,察觉到逾越,又赶紧低下头,世子爷要休了世子夫人!这可是大事!上京城谁人不知道镇国公和国公夫人恩爱有加,怎么就要和离了?! 裴六娘更不敢相信。 第6章 严不予(大头) 严不予怎么可能无缘无故的说这些话?定是这些人信口雌黄。 裴六娘撑着‘病弱’的身体,弱不胜风:“头叔,我一直对你敬重有加……” “夫人,您快去做决定吧。”别为难他一个下人。 裴六娘见状,直接掀开被子起身:“世子爷在哪里?我要见他。” “夫人,夫人,您别为难奴才,世子爷不想见您。” “你们是反了天吗!我是镇国公夫人,更是大少爷、二小姐的生母,操持着这个家,让开!我要去见世子!” 大管事急忙上前拦住夫人:“夫人,夫人,您赶紧选一个吧,奴才好回去交差,等世子气消了也许一切就过去了。” 裴六娘气的胸口起伏,‘脆弱’的眼里都是受伤的温情:“他竟如此对我……” 管事垂下头,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世子爷铁了心一样,夫人这样的弱女子怎么能在太阳下跪那么久,何况这可是夫人,可世子像中邪一样就这样下令了:“夫人,您请吧……” 裴六娘捂住胸口,呼吸急促,下一瞬直接晕了过去。 谣木直接上前。 大管家吓了一跳:“这,这……”万一世子爷怪罪下来:“赶紧去请大夫!”自己转身急忙回去报给世子爷。万一世子只是一时意气用事,世子夫人却成了这个样子,事情就麻烦了。 …… 严不予直接看向自己的大管事,晕倒了?记忆里这个女人可没有如此弱不禁风,现在好米好水的养着,反而养出病来了? 大管事被看得浑身难受,他就是据实以告。 严不予却恍然,他都快忘了自己把人赏给他了,他对裴六娘私下里上心的很:“心疼了?你要心疼,直接把他带回去,赏你了。” 管事吓的噗通跪下:“奴才不敢,奴才不敢,奴才这就去办!”大头心都快被吓出来了,他对夫人绝对没有任何意思,他一定把事情办好了。 听到这些话的人,忍不住交换一个眼色,世子夫人要完了吧?世子甚至说出将夫人送人的话! 严意沉默着,仿佛什么都没有听见。 …… 主院内。 大管事匆匆返回去,让人把床上躺着不知真昏还是假昏的夫人从床上拖下来,去外面跪着。 谣木惊慌的跪在床边:“头叔,头叔,您这是做什么,我们夫人还没有醒还病着,万一发生什么事,您怎么和世子交代,怎么和裴府交代?”她们夫人可不是没有娘家的人。 大管事丝毫不敢心软:“你不说我都要忘了,来人!将人泼醒再拖外面跪着!” 谣木慌了:“管家,管家,您这是……” “谁敢求情,同罪论处!” 裴六娘不等人将水准备好,悠悠醒了,头叔出去一圈,竟然什么结果都没有改变,严不予要做什么,向自己求娶的人是他!他承诺的话都忘了吗!他怎么能如此对自己,还是严意对他说了什么! 裴六娘‘柔弱’的看着所有人:“世子……是不是误会我什么了……” 谣木握住夫人的手:“一定是,一定是的。” 大管事却没有管她们在演什么:“动手!” 裴六娘握着谣木的手瞬间收紧,不信这些人真敢动她,她与镇国公伉俪情深! 周围动手的人确实有些心虚,万一老爷事后追责…… 大管事神色坚定:“动手!否则先把你们发卖出去!” 裴六娘不敢置信的看着这些人拖着自己出去,将自己按在太阳下为严意跪着! 周围伺候的人看向她的目光闪过一瞬错愕,便再也没了以往的尊敬,充满了探究和幸灾乐祸! 裴六娘脑子嗡的轰鸣,仿佛以前所有的声浪都向自己袭来。 每次她陪着母亲和姐姐去外面做客,那些嫡出的小姐就会躲起来议论她。 “就是她,庶出,裴夫人心地好才带着她出来。” “她怎么好意思出风头的,不知道她嫡姐是让着她?” “她命真好,遇到了如此宽宏的主母,五娘也是对她处处谦让,若是换成我,家里的庶妹敢如此没规矩,我定让她好看。” “一副惺惺作态的样子,就是一个庶出,真当自己是嫡出大小姐了。” “我不跟她玩,她是庶出。” 那些看不起她的人,那些对她指指点点的人,每时每刻都在提醒她,她的身份,她当时就发誓,庶出又如何,她一定会站的比她们都高,让她们都望尘莫及!让她们跪在她脚下,只有看着她影子的份! 她做到了,如今的她是镇国公明媒正娶的镇国公夫人,她夫君深受皇上器重,掌控着夏朝一半的兵力! 她夫君还为她请了诰命,而她那个高高在上的姐姐早死了!死了!身份高贵又如何,还不是享不了国公夫人的福! 就连前夫家以前不可一世的安国郡主,见了自己从来不睁眼看自己的第一郡主,如今也不如自己,她的夫君不如自己,生活不如自己,身份还不如自己高贵! 还有她庶出的身份,她已经不是庶出了,她母亲抬了平妻,她现在也是嫡出!这些人还有什么资格如此看自己! 现在是她高高在上,大夏除了皇后只有自己贵不可言。字存是太监,没有娘子,殷浊算个什么东西,谁不知道他跟太监一样无疑!只有严不予,所以也只有自己! 那些议论过她的人,现在都要诚惶诚恐的讨好自己!都要看自己的脸色行事!现在这些人不过是上不得台面的下人,怎么能如此看自己!“我要见世子,我要见世子。” “世子不会见你!你对大小姐做了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跪着反省吧!” 她对大小姐做了什么?她什么也没做。 她嫁进来的时候,大小姐就住在那个院子里。她无非是没有管她,至于对她出手,这件事对严不予而言百利无一害:“我要见世子——” 管事没有再看她,冷哼一声,直接转身离开! 裴六娘脸色难看的看着平日讨好自己的人,如今弃之如履的离开,气的几乎咬碎自己的牙!她要让见到这一切的人都去死! 第7章 严不予(谣木) “来人!” 谣木急忙跪过来:“夫人。” 周围的婆子却一动不动,有个在门口窥探的人,看到院内的情形,匆匆回去报信。 裴六娘看着这些人,悲哀的发现,见不到严不予,她手里的看似拥有的一切,如此力不从心:“我要见世子。”严不予该给她一个辩驳的机会,她不信严不予会如此对她,一定是有人在挑拨离间! 谣木点头,对,见世子,谣木下意识看向伺候的姑姑们,想让她们去叫世子。 所有人瞬间后退一步,并没有动。 “夫人平日待你们不薄!”谣木斥责的看着她们!最后只好放开扶着夫人的手:“奴婢去。” 裴六娘点点头。 谣木跑出去,没一会就回来了。 大管事派了人在外面拦着她们。 裴六娘心里咯噔一下。 谣木急忙上前:“夫人,我们回裴府?”世子如此对夫人,裴大人一定不会坐视不理,何况夫人是从安国公府嫁出来的,夫人的品行和名声人人皆知,世子不能如此对夫人! 裴六娘何尝不想找人给自己撑腰,可她更清楚,她最大的依仗是严不予,她母亲能被抬为平妻,她现在的一切,都是因为严不予。 即便她回去,她父亲、母亲都会向着她,可是有什么用,她父亲依仗的是严不予,她在父亲那里受到的重视,除了父亲的宠爱,现在更多的是来自严不予对自己的看重! 如果没了这份看重,裴六娘清楚,她现在拥有的一切都会荡然无存,所以,她绝对不能让更多的人知道。 裴六娘觉得当务之急,还是见到严不予,只要见到严不予,她就能再次得到他的心。 裴六娘抓住谣木,附在她耳边,她现在能信赖的人只有谣木。 谣木听完,郑重的点点头:“是。” …… 镇国公府以前不起眼、现在人来人往的院落外。 心芽避开所有人见到了谣木姑姑:“世子爷真的动了夫人?”还让夫人跪了?这么远的距离,就是夫人不跪,小姐也不会知道。 谣木点头,她也觉得很诡异,自从那天早晨世子推了世子夫人,世子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将对夫人的态度和对大小姐的态度,完全调换了个:“还是让小姐谨慎一些,这么多年都过来了,不急于一时。” “是,我会告诉小姐。” “这几天我们也不要见了,以防万一。” “听姑姑的。” …… 房间内。 严意梳理着头发,神色平静,她和谣木姑姑的看法一样,还是要再看看,何况真的假的又如何,还能为了这一点小事打破她多年的计划? 谣木姑姑是她母亲的人,当年为了磨谣木姑姑的性子一直让她在外院伺候,可在外院伺候不代表她母亲不重视谣木姑姑,阴错阳差,裴六娘便觉得有恩于谣木姑姑了。 只是现在让严意觉得可笑的是,严不予真有意思,如果真等着他幡然醒悟,她早不知死了多少次了,如今却想靠这些‘小恩小惠’收买她? 她从来没指望过依靠他,又怎么会把他说的话放在心上? …… “他不见我!他凭什么不见我!”裴六娘再也维持不住表面的镇定,她的腿竟然跪青了,那些人才放过她:“还有这些饭菜是怎么回事?!才区区几天功夫她们竟然敢如此对我,难道她们忘了,谁捏着她们的月钱!” 谣木不敢说。 裴六娘敏锐的看着她:“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你说怎么回事!” 谣木被夫人逼的没有办法:“世……世子收回了您手里的掌家权……” “你说什么!”裴六娘顿时慌了,急忙去查点自己锁对牌的箱子,怎么可能!严不予根本没有来过,她就是确定严不予没有来过才如此放心,她还掌握着这个家里的中馈就不是大事。 裴六娘打开箱子看到对牌的那一刻,瞬间松口气,还在就好,还在就好。 谣木见状神色悲伤:“夫人,老爷直接作废了这些对牌,发放了新的。” 裴六娘愣了片刻,瞬间晕了过去。 “夫人!夫人——” 过了很久,裴六娘醒来,脸上柔弱温和的形象再也维持不住:“我要见我娘,我要见我爹。”她必须想办法自救,不能坐以待毙。 “夫人,奴……奴婢现在出不去了……” 裴六娘急忙从床头摸出一根簪子:“快,要快,让老爷夫人不要声张。”绝对不能让人知道她和严不予不和,否则会有层出不穷的麻烦。 谣木看着手里的簪子,收起:“是 。”这些都是夫人在世时的东西。 …… 严老夫人又不是老眼昏花,家里闹成这个样子,她会一点不知道?长子到底哪根筋搭错了抬举那个野丫头,难道他忘了他一直以来是怎么对那个女儿的,现在又像什么一样凑上去,养的熟吗! 严老夫人让人堵了回府的儿子过来,准备教训他一顿:“你这是干什么?要娶人回来的是你,现在又闹成这个样子,传出去多难看。” 严不予将衣袖放下来,轻描淡写:“只是后宅的一些小事儿。” “小事!你把当家主母关起来是小事!?你是觉得上京城不够热闹上赶着给人递笑料是不是!当初康家那事好看了!?”好好的一对夫妻,说散就散了,连个原因都没有:“她进门的时候我虽然不喜欢她,但这些年她做的还可以,又给你生了两个孩子,差不多行了。” “一个继室而已。”也配和君主的家事相提并论!康睿才是死到临头不自知,他没想到字存也会参与其中,他为什么参与其中?还有他与庄嬷嬷之间,有很深的师徒情谊?以前没有听说过? “你现在知道是继室了?行了,你赶紧收敛一些,别弄的事情没了转圜的余地。她这些年操持这个家也还可以。” 严不予冷哼一声:“她操持了什么?除了把持五娘的嫁妆,用这些银两给了族中人好处,让她的位置坐的更稳,她还做了什么?是排除了族中各种隐患,还是将那些作奸犯科的族人都处理了?既然都没有,怎么算操持这个家?” 真正操持严家的是裴尚书——裴五娘。 第8章 严不予(小娘) 严老夫人被儿子噎的说不出话来。 “还是说……娘也拿过她给的好处?”严不予看着他母亲的表情,就知道裴六娘还真这样做过,拿着别人的嫁妆当人情,她也只有这点本事:“娘,以后她的事,您少参与。” 严老夫人没想到向来‘温文尔雅’的儿子会说出这种话,气的直接让他离开。 “母亲保重。”严不予起身,他还要去看意儿,对父母他向来敬重,父亲对自己寄予厚望,母亲用心教导,如果不是不渭……他也不知道跟父母相处可以有很多种方式。 …… “父亲?”严意依旧怯怯的站在父亲身边。 严不予叹口气,这不是一朝一夕能改变的事,看着女儿身上崭新的衣服,他还是点点头。 严不予让人抬了一个箱子过来:“这是府里各个库房的钥匙和账单。” 严不予深知,要想女儿立起来,手里就要有东西,他前些天在府里进行了一次大清洗,但凡跟那个女人沾点边的人都被卖了出去。 严意不敢接受,频频摇头。 严不予很有耐心,并没有催她:“我给你请了一位先生。”在元夏朝,女子同男子一样都可以科举入仕,大户人家更是以给女儿请幕僚为尊,他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你放心,有什么不懂的,他们都会教你。”她的母亲,尤其擅长这些。 严意不敢受:“父亲,母亲她……” “她不是你的母亲。”晦气,心术不正的人罢了:“以后你不必提她,她担不起你一句母亲,回头让上京城周围庄子里的管事都来见见你,既然是你母亲的嫁妆,你也长大了,理应交给你打理。” “爹爹,我不用,我真不用这些东西,母亲待我很好,我……” 严不予看着她害怕的样子,心里对自己对那个女人一肚子怒火,他们怎么苛待的他女儿:“她病了,你代她管着。” “母亲病了?我可要去侍疾?” “说了那不是——” 严意见父亲要发火,害怕的看着他。 严不予立即收住脾气,他以前不这样,跟着太子在外面跑的久了,没那么多讲究,反而越过越不讲究:“不用,免得她过了病气给你。”声音温和。 严意方诚惶诚恐的接过这些东西,让人将东西收下去的时候,还一再不确定的看看父亲,仿佛只要父亲说一句话,她就会立即把这些东西交回去。 严不予对自己更不满了!好好的女儿,养成这个样子!若是五娘还活着—— 严不予几乎不敢想象,那样的场景,说后悔嫁给他都是给他贴金。 …… 上京城的世家大族发现,镇国公府长女出来应酬了,镇国公还为他大女儿请了很多先生亲自教导,反而是他一直娇宠的夫人,很久没有出门了,很多递进去的拜帖,也石沉大海。 镇国公府怎么了? 比前些年安国郡主突然出家还令人费解,这两位可都是爱妻如命的人? ——是不是这个不咬人的大女儿做了什么? ——看着不像,镇国公府的长女连县主都没有请封,也柔柔弱弱的,莫非镇国公夫人只是病了? ——镇国公府这位长女该说亲了吧? ——镇国公疼爱的是二女儿,长女娶回去没用,没有封位,白忙活一场。 ——对,对。 …… 不管外界怎么猜测,裴二夫人最担心的还是自己女儿,就算女儿病了,也不该是严意出来主持镇国公府事宜。 裴二夫人不放心,派人去镇国公府打听情况。 可去的人直接吃了闭门羹。 裴二夫人脸色难看:自己女儿生病了去探望有什么不可以,当初他是怎么跟自己承诺的!今天竟敢这样与自己说话:“备车!我亲自去。” …… 镇国公府大管事看眼来人。 裴二夫人盛气凌人的看着所有人,她女儿可是这里的女主人! 大管事见状,直接让人把大门关上,中气十足的开口 :“一个妾室从我镇国公府大门过不合规矩吧,还请这位夫人去后门排队等着消息才是。” 裴柳氏闻言以为自己听错了,他说谁是妾!?她怎么会是妾?她已经被扶正了,而且他们忘了他们以前是怎么巴结她的,不想活了吗:“你们——你们——我让镇国公发卖了你们!” “柳小娘,请你自重!” 叫谁小娘!裴柳氏带着人就要往里面冲,她一定让女儿将这些吃了熊心豹子胆的人乱棍打死! 管事直接让人拦在门口:“谁敢乱闯!直接打死!” 裴柳氏带着人落荒而逃,不敢相信怎么会这样?!镇国公明明对自己礼遇有加,哪里出错了?! …… 裴府内。 柳氏期期艾艾的向夫君哭诉着镇国公府门前的事:“老爷,您一定要给六娘做主啊,妾身受不受伤都是小事,六娘可是您捧在手心长大的,如今她为了她姐姐嫁入镇国公府,却还要受这份委屈,老爷,您一定要给六娘做主,如果不是遇到了不公,六娘怎么会向妾身求救。” 侍女也委屈的跪下来:“老爷,他们还说二夫人不过是一个妾室,不配登镇国公府的门,求老爷为夫人做主。” “休要乱说,老爷,妾身的事没什么,老爷一定要为六娘做主才是。” 裴仁揽过哭的伤心的夫人,若有所思,镇国公府今非昔比,岂是他能随意开口质疑的,六娘嫁给严不予的时候他当然满意,六娘可比五娘有用多了,镇国公几乎对自己的女儿言听计从,也让他在朝中颇有脸面:“你在镇国公府门外被打,可还有人看见?” 柳氏正哭的伤心,没想到夫君突然问这个:“有……有那么几个吧……” 裴仁蹙眉:“你等着,我去去就来。” …… 很快裴仁在镇国公府吃了闭门羹的事传的人尽皆知。 ——他那个扶正的小夫人还被打出来了。 ——有这事?这镇国公府是怎么了? ——听说是裴氏偷人,被抓住了。 ——我怎么听说是裴氏派人杀严家大小姐? ——天啊!想不到她是这样的人,镇国公对她那么好,她怎么做得出来的,活该镇国公不见裴大人。 ——小妾怎么能扶正?小妾生的女儿怎么能要! ——谁说不是。 第9章 严不予(父亲) 字存看眼殷浊,镇国公府的事他听说了,殷浊没什么想做的?那可是自动送上门的,就这么丢了不觉得可惜? 殷浊同样看他一眼,他以前一直不理解,他一个太监为什么如此贪权,背地里做了那么多事几乎让皇上成了‘瞎子’,现在看来,似乎有那么点眉目了:“广度寺的门还是距离你想去的地方太远了……” 字存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消失。 殷浊诡异一笑,此人是少有的让他知道适可而止的人,多说下去都不好收场,不过他的目的很快就要达成了吧,以字存公公如今的身份、地位,只要康睿一死,他稍微露出那么一点点意思,安国郡主会被无数人送到他身边,到时候字存公公想以怎样的姿态出现在她面前都可以。 殷浊等着他的好消息,因为他相信字存要得到一个人的手段:“公公忙着,在下告辞。” “不送。” …… 殷浊从皇宫出来。 立即有人迎上:“大人,严小姐让人传话,在那边等您。” 殷浊嘴角露出一抹讽刺的笑,上马走人,她现在有靠山了,还有必要见他?今非昔比的严家大小姐,想‘逼不得已’的离开了? …… 一座种了三棵槐树的小院内。 严意看着外面阴下来的天,贪凉的打开窗户,风顿时吹了进来,她已经在这里等了两个时辰,天色已经很晚了,他还没有来。 严意也不是没有准备,以往她想见他,他也不是次次都来,往往十次求见中,有那么两三次他会过来见她。 窗外雨落了下来。 严意望着窗外,天气不好,他应该更不会来了吧? 心芽从外面匆匆进来,拍拍身上的雨水:“小姐,您不用等了,奴婢刚才去打探过了,殷大人回府了,小姐,我们现在回去吗?”最近世子经常去看大小姐,万一没有见到大小姐…… “我再等一会儿。”在这里即便听会雨声也很安逸。 心芽担心她们留下的人拦不住世子,让世子知道了就完了……“小……” 严意将手指放在唇边,做了个禁声的手势:“小点儿声。” …… 严意等了一个晚上,天蒙蒙亮时,严意戴了兜帽离开。 心芽急的快跳脚了,万一让世子知道了,小姐就完了! 严意却不担心,知道了,她就哭着暗示是那个女人将自己绑走了,正好看看他还能怎么彰显他的‘父爱’。 …… 殷府内。 管家带来了一封信,放在老爷的书桌上,正巧见老爷并没有在看折子,试着开口:“老爷,这是伺候严小姐的人,今早在桌子上发现的,是严小姐留给大人的。” 殷浊看着博古架上的一尊砚台,并没有看信:“镇国公那边可查到什么消息了?”好端端的突然对十几年来不闻不问的女儿如此上心,所图什么? “回大人没有。”据回来的人报,那天镇国公像往常一样跟几位大人喝酒,几位大人说的也只是一些官场上的是非,没有涉及内宅的事,何况谁人不知镇国公宠爱其夫人,谁又敢在这件事上触镇国公霉头。 “继续盯着。” “是。” 殷浊依旧没有看那封信,难得今非昔比的她,还愿意演戏。 …… 心芽回府第一件事就是询问世子发现没有。 小丫鬟摇摇头,看到小姐回来终于松口气:“世子来后,奴婢说小姐睡下了,世子坐了一会就走了。”当时差点吓死她,她也不确定自己有没有露出破绽。 她们这些奴婢是后来买来伺候小姐的,可世子买她们的时候说过,她们只有一个主子,就是‘大小姐’,她们怎么敢不听话。 严意神色如常,她这个父亲很‘尊重’她啊,她怎么能不回馈父亲:“心芽,让人将我昨日整理出来的东西给世子送去。”他前段时间给她的不单有她母亲的嫁妆,还有那个女人的嫁妆,和那个女人这些年经营所得,她这半个月来‘赔’的可都差不多了,心疼坏了吧,还给他们一些让他们安安心也好。 严不予来的很快,如今的镇国公府没有几位主子,六娘生的一双儿女被他降了等,从族谱上划了出去,成了庶出子女,如今族谱上留着的只有严意一个女儿:“怎么了?可是谁说了你什么?为什么送回来?” 严意诧异他来得这么快,好在胆小怯弱的脸不用准备:“爹爹,这些东西不是我娘的。” 严不予松口气,他以为有人给他女儿使绊子,他把能卖的、能打杀的人都处理了,就是不希望有谁在意儿这里嚼舌根:“那也不可能是她的,她娘被抬进裴府的时候只带了几件衣服,放到现在早烂了,还能留给她当嫁妆吗?至于她手里的嫁妆,以前嫁入宋家的银子是裴府置办的,那就是你外祖母的,嫁入咱们家的嫁妆是安国公府置办的,就是安国郡主的,你若不喜欢要,可以将这一部分整理出来给安国郡主送过去,不是给康府,是给安国郡主送过去。”说完看了女儿一眼,他希望女儿能见见安国郡主,清清从小就是君主看着长大的,最后还嫁给了太子,上好的姻缘。 严意没想到父亲能说出这么一番道理来,嫁妆是裴府置办的就是裴府的、是安国公府置办的就是安国公府的,连那个女人的姨娘也讽刺了。 不得不说她‘父亲’最近办了不少‘匪夷所思’的事,两个孩子移出嫡出家谱,连裴二夫人都开罪了,她在外赔了不少银子,他也不说话,他跟镇国公府‘有仇’了?! 严不予看着女儿安静的不敢应声的样子,心底一阵自嘲,看来,另一件事他也要尽快办了,有了自信心,她才能改变,至于那些生意,赔就赔了,赔多了就懂了,不懂也没有什么,她也该是清清一样无忧无虑的孩子。 严不予起身:“不要有压力,只是一点东西罢了。”他还要去上朝,不是时刻教导她:“等爹爹下朝后,带你去巡视庄子。” “谢谢,父亲。” ——有三(求发电,此书最后一次求发电了,明天应该能全部完结,不能完结,也一天更新完)求发电 第10章 严不予(外祖母) 心芽送走世子后,看向小姐,见小姐脸上没有喜色,忍不住上前:“小姐,这是好事儿啊?” 就是因为有这样的好事,严意才觉得荒谬,这东西已经晚了,她已经不是小女孩,也过了需要父亲陪在身边的时候:“裴家那边怎么样?”裴二夫人吃了闭门羹,她的外孙、外孙女吃了这么大的亏,眼看外孙要到手的‘世子’之位,却突然降为庶出,裴二夫人眼睛都要哭瞎了吧。 “回小姐,裴老爷……‘求’了裴老夫人出门……” 严意脸色难看,她们怎么有脸! 可严意更知道,外祖母会为了她不得不再次向那对母女妥协:“我外祖母什么时候到?” “回小姐,递的帖子是明日。” …… “裴老夫人,世子说您来了直接去后院见大小姐。” 裴老夫人面容沧桑,老来丧女,儿子早已不在,如果不是还有一个外孙女,她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裴老夫人扶着婆子的手下来,整个人死气沉沉的,她诧异的看说话的人一眼,不知道对方什么意思,女儿去后,她再没有出过房门,镇国公府不会允许她探望外孙女,那个女人扶正后,她没有踏出过后院。 这次如果不是姓裴的说她能看到意儿,她都忘了自己还活着,可她不出门不代表她不知道这些年这些人是怎么欺负她外孙女的,如今会好心的让她来见人? 传话的人见裴老夫人迟疑,再次开口:“世子说让您直接去后院见大小姐。” 严意已经迎了出来。 裴老夫人看着眼前的孩子,眼眶瞬间湿了:好,好,能有这一日,就不枉她一直苟活,像,像五娘。 严意上前扶住外祖母。 裴老夫人紧紧握着外孙女的手,她不想哭,因为没个长辈的样子,可就是忍不住。 严意握着她老人家的手,纵然没有见过,可有些东西不言而喻。 严意将近日严不予的所作所为说给了外祖母。 裴老夫人不敢置信的看意儿一眼。 严意点点头,语气里没有幸灾乐祸、也没有大快人心,她只是平稳的叙述了这件事,依然给自己留了一丝退路。 严意也不想对亲人如此,但多年的习惯,她恐怕改不了了。 裴老夫人突然笑了,笑的十分开怀!苍老的容颜上都焕发了一丝生机:“庶出!好!再好不过!她也有今天!” “父亲可能只是一时糊涂……”最近上京城关于那个女人的一些传言是她让人放出去的,她怎么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不管他们有什么计划,也不能怪别人见缝插针,就算计划结束了,那个女人也没什么名声了。 裴老夫人安抚的拍拍外孙女的手:“糊涂好,老糊涂了更好,那些嫁妆你要拿好了。”以后都是她嫁人的资本。 严意点点头。 “还有,不要太相信你父亲。”裴老夫人手里并没有严不予直接害死自己女儿的证据,但是在这座府里,不是他还能是谁?两个闺中就搅在一起的恶人:“你要小心。” 严意点点头:“外祖母,您手里可还有什么值钱的东西?” 裴老夫人瞬间懂了,再看向孩子的目光欣慰又心疼。 严意垂下头:“我……我就是问问……” “外祖母懂,都懂。”裴老夫人的眼泪又落了下来:“外祖母手里没有东西了。” 严意蹙眉,所以就奇怪了,他们到底想从她身上谋划什么? 裴老夫人突然开口:“他可提你的婚事了?” “没。” “哼!做戏不做全套,若是真有心,现在就该给你找个好夫家,让你带着这些东西走。” 严意没说话,她对嫁人没有任何期许。 谣木看眼前面的人,垂下头匆匆走过来:“大小姐,夫人说身体不适,想请大夫。” 心芽瞬间开口:“那你就去请啊,跟我们小姐说什么!” 谣木一副想顶嘴的姿态,又很快收住,看向大小姐:“夫人,想见裴老夫人。” 裴老夫人扫这个丫鬟一眼:“谣木?”女儿很…… 严意握住外祖母的手:“祖母可要去见?” 裴老夫人收回在谣木身上的目光,想起来时,裴仁的交代,裴老夫人脸上露出一抹冷笑,他们怎么会以为,她会为他们办事:“为什么不去。” “孙女陪您。” …… 主院内。 裴六娘撑着身体从床上起来。 严意发现几日不见她瘦了很多,又很快垂下头安静的站在角落里,像往日一样做个隐形人。 裴六娘一心扑裴老夫人,看都没有看眼角落:“母亲……” 裴老夫人恨不得从来没有嫁给过裴仁:“不敢当。” “娘,我知道您怨我,可是我什么也没做呀。”现在能救她的只有裴夫人了,她母亲连府门都没有进来,世子竟然让人说她母亲是小娘,世子这是要毁了她啊!“母亲,我什么都没有做,您让父亲和世子说一声,我真的什么都没有做啊。” “啊!你说什么!我听不见——” “我什么都没有做,您让父亲和世子说一声,我真的什么都没有做啊。”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我听不见——” 裴六娘突然不说了。 裴老夫人也不回了,就站在床头,用一双浑浊的眼睛平静的看着她。 ——有四 第11章 严不予(乱说) 裴六娘深吸一口气,她不能动怒,她现在只有见到世子,或让世子知道她什么都没有做,才能自救:“意儿年纪不小了,到了说亲的时候,女儿想拜托娘给意儿说个好人家。女儿也会将嫁妆如数奉上。”如果自己一直这个样子,严意能说到什么好人家。 裴老夫人冷笑:“是那些东西已经不在你手里,你才这么说的吧,若是还在你手里,你怎么舍得拿出来,你姐姐的东西很好吧,所以无论是人还是嫁妆才都舍不得放手。” “母亲!”她怎么知道东西已经不在她这里了!她让谣木去的那么快,她们不该有时间通气才对。 裴老夫人对她突然的呵斥,不痛不痒:“我就奇怪了,以世子对你的痴迷程度怎么就收了你手里的权利,你是做什么了?真偷人了?” “我没有!母亲,您不要乱说!您外孙女还要嫁人!” 裴老夫人还是第一次见她这么着急,往日她和她那个娘都是看她和五娘这么急的,难怪她们喜欢看,确实好看:“她若有嫁妆,怎么也嫁的出去,若是没有嫁妆,嫁谁不是嫁,意儿的婚事成不成跟你的名声都没有关系,反而是你,看你这态度,是真偷人被他抓了?要不然能将他惹的如此恼火?你呀,怎么就耐不住呢,相公死了赶紧另嫁,嫁的人老了又赶紧再找一个,你说说你——” 裴六娘瞬间恼羞成怒:“休要信口雌黄!” “有吗!要不然你怎么解释你现在的下场?” 裴六娘拳头紧紧握在被子里,让自己克制:“母亲,以前都是我不好,是我没有给姐姐修坟,没有好好带意儿,以后我一定规劝世子,让他对意儿好一些,母亲,求您帮帮我……” 裴老夫人看着床上的女人,突然开口:“意儿,你相信她说的话吗?” 裴六娘闻言瞬间找人。 严意才从阴影里走出来:“外祖母……您别这样说母亲,父亲刚刚将弟弟妹妹削为庶出,母亲心里定然不好受,您有事好好跟母亲说。” 裴六娘顿时看向严意,眼珠险些瞪出来:“你说什么!严在怎么会是庶出!他怎么会是庶出!”为什么没有人跟她说!裴六娘掀开被子就要下床,她的一双儿女怎么可以是庶出,那个见不得人的身份,绝对不会落在她子女身上! 严意见状,吓的躲在外祖母身后。 裴六娘跑到门口,瞬间被人推进来! 裴六娘发出尖锐的喊叫,不可能!她的子女是嫡出!是嫡出! 裴老夫人笑了,笑的十分痛快:“忘了,你的软肋,你就是庶出。” “我不是!我不是!我母亲现在是裴二夫人!” 裴老夫人当然知道:“就是不知道,你不是镇国公夫人了,你那个娘还是不是二夫人?” 裴六娘摇头,不可能:“不可能!” 裴老夫人突然想到:“你儿子现在成了庶出,是不是你也被移出族谱了,你已经不是镇国公府继夫人了!”裴老夫人受不了的摇头:“别,可千万别被送出来让我养你,我怕我养着养着忍不住就想扇你们,所以你可要赖在镇国公府,别回去落我手里,否则夜路走多了只会遇到鬼。” “我不是庶出,我的儿女不是庶出,我要见世子!来人!我要见世子!我要见世子!” 谣木上前拦自家夫人:“夫人,夫人,您冷静点,您出不去——” 裴六娘不,她的儿女怎么可能是庶出,怎么可能!“你出去!你这个老太婆满嘴胡说,你滚出去!” 严意怯生生的指指自己:“庶出的事……是……是我说的……” 裴老夫人瞬间将外孙女拉到身后:“谁说的又如何!你能把我们怎么样!你喊呀!你喊的来人吗?如果不是为我女儿的名声,我何须将你们一对恶心的母女放在眼里!” 严意绕出来,心疼的维护母亲:“外祖母您别说了,父亲都是乱说的,母亲怎么可能偷人,父亲怎么会就要休了母亲,休书已经写好了,但那些都是子虚乌有的事,外祖母您要帮帮母亲,父亲只是一时受了蒙骗!千万不要让父亲拿了休书去盖印章,若是做实了母亲的名声,母亲可怎么活啊,母亲会死的。” 裴六娘想抓住严意,却没有抓住:“他写了休书!他怎么能写休书……不,不,母亲,母亲,我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裴家不能没有我镇国公夫人的位置,裴家会散的!” 裴老夫人甩开她的手:“那就散!你现在吓唬谁,你敢用你一双儿女发誓,说你和严不予在你成婚前没什么,说起来,你那个前相公是不是也是你害死的?” 严意摇头:“外祖母!不要将外面传的事说给母亲听,母亲不知道,母亲,都是假的,是外面的人乱说,母亲您不能信。” _求发电、求五星好评,不贪心哦,亲们随便给一个就可。感谢感谢。 第12章 严不予(请封) “不知道啊?”裴老夫人把地上的裴六娘拽过来:“那就让她知道知道,抛夫弃家一心攀高枝的贱人说的是不是你?” 严意‘心疼’的扶住母亲:“母亲,都是假的,都是假的……” 裴六娘挥开严意:“不,你胡说!不是真的!”怎么会有如此荒谬的传闻,不可能,她做的一切没有人知道,根本没有人知道! 严意倒在地上,手腕触到地面的一刻,仅仅一瞬间,她果断的磕断了手上的镯子,用尖端划过手背,又将伤口藏在了袖子里,才心疼的看着‘母亲’起身,眼里都是‘母亲’的委屈:“外祖母,别说了……” 裴老夫人笑了,笑容更老:“是满上京城的人用嘴胡说。” “世子不会相信你,他不会相信你……” “休书都给你写好了,信不信,谁说的清,你说,没了世子的宠爱,你又被休回去了,你那个爹,还那么疼爱你和你娘吗?” 裴六娘不断后退:“不会,不会……” 严意将碎了的镯子往前踢一踢,又蹲下身要扶‘母亲’,另一只手却将镯子锋利的边角竖了起来。 裴六娘后退的手一下按到了镯子上。 严意率先大叫:“母亲!母亲!快!请大夫,请大夫——” 结果没有世子允许,丫鬟根本无法出去裴六娘的院子。 严意急的团团转:“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裴老夫人看着外孙女,紧绷的心松口气露出一抹释然的笑,她的外孙女长大了:“六娘,看到你落魄成这个样子,我就放心了,意儿,我就先回去了,我回去等着看她被休回家!” …… 傍晚。 世子回府。 心芽顿时紧张不已,世子夫人受伤,世子就是再装,若是看到夫人受伤必会发难,小姐到时候就惨了。 严意却神色平静,将手背上的伤口描画的再夸张一些,将它盖在袖子里,不知道能不能用到? 事实证明,严不予一进房间就看到女儿盖着的手背,不等人说什么,直接上前掀开了她的袖子。 严意缩了一下:“爹爹……” “岂有此理!”严不予火冒三丈,他当然知道小意跟着岳母去了裴六娘的院子,他没想到都这样了,裴六娘还能伤了他女儿:“来人!把那个女人扔出去!现在就扔出去!连着休书一起扔出去!意儿你的伤怎么样?去请大夫!都愣着干什么去请大夫!” 严意闻言,眼中含泪:“父亲,我……没事……” 严不予看她一眼,本想说她几句,比如遇到危险要跑,比如这时候身边伺候的人不尽心,就要卖了,可看着女儿毫无主意的眼睛,语气又温柔下来,唯恐吓到了她:“有事没事要等大夫看了再说,身体要紧。” “嗯,父亲真要赶走母亲?母亲没有做错什么,反而是外祖母今天说了很多……” “她不是你母亲——”严不予蹙眉,但下一刻又觉得自己说的太生硬,目光看着女儿的伤口试图平复情绪:“你,只有父亲了……”严不予看着伤口看着伤口突然觉得…… 严不予又看了一眼,忍不住抬头看眼眼中含泪的女儿。 “伤口是我自己弄的,真的,我太紧张了,握着碎了的镯子划伤了自己,真的是我自己弄的,不是说谎。”他看出来了,所以她说的是实话,没有一点掺假。 严不予闻言又疑惑了,严意说的很真诚,而且也是事实,莫非是自己想多了?先入为主?以为她会耍手段了? 严意看着父亲:“爹爹,母亲只是想维护住她的东西而已……” 严不予小心的放开女儿的手:“或许吧,跟咱们无关了,她回去好好护着她那点东西就是。” 严意将伤口重新盖起来:他竟然真要赶走那个女人?还有外面的流言,他也一丝一毫没有让人控制,他们两人反目了?因为什么事? “意儿。” “爹爹?” “你外祖母让人留的书信中,提了你的婚事。” 严意垂下头。 “你有什么想法,是想出嫁还是招赘在家,还有,不日我便向皇上请封你为世子,以后也由你继承镇国公府的爵位,所以无论你选哪一种,爹都支持你。” 严意真的震惊了:“父亲!”请封她为世子!?怎么可能! 严不予似乎看出了她的疑惑,笑了:“区区一个世子之位罢了,不过你确实是第一个,所以这些天走了一些关系,请封的时候问题就不大了,你也不用有负担,爹只有你一个嫡出的女儿,你不是世子谁是世子,何况,女子没有什么是比男子差的,你的母亲巾帼不让须眉,是难得的……”严不予想到她没有见过裴五娘为官的样子,住了嘴:“总之,不过是一个世子之位罢了。” 严意没想到他会轻描淡写的说出这种话。 严不予却不觉得有什么,他看着她,也在看生下她的女人:“你的母亲是一位有大智慧的人……你这么看着我,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奇怪?你母亲出事我都不能说全无关系,可我现在又在你面前说你的母亲。” 严意急忙收敛住情绪:“不是,我……” “没关系,只是我前不久查清了一些事情,这么多年我不过是别人的踏脚石而已,现在不想被人踏着了。你恨我也好,怨我也好,都是应该的。我非常高兴能见到你,能为你做一些事情,意儿,你喜欢什么就去做,你想要的父亲都会为你努力,婚事你想就成,不想就算了,婚事罢了。” 严意安安静静的不说话。 严不予知道要给她时间适应:“明天再跟爹爹去军营转转,严家军以后还要靠你。” 大夫来的很快,严不予再三确定女儿手上的伤口没有大碍后,才跟着大夫一起离开。 严意带着心芽一起送他离开。 心芽看着世子爷的背影,又不敢置信的看向小姐:世子爷说的都是真的?世子爷要为小姐请封世子? 外面传来凄厉的喊声。 “你凭什么休了我!我不走!我不走!不予,不予,我是六娘啊——” 第13章 严不予(两根香) “踩着一心待你们的裴老夫人和你姐姐,享了这么多年的福,还有什么不知足的。”严不予的声音很冷。 心芽看眼小姐,是夫人,夫人跑出来了还堵住了世子爷,我们要过去看看吗?万一夫人又说动了世子…… 严意没动。 裴六娘的声音再次顺着风传来:“你在说什么,我没有……” 严不予声音讽刺:“没有什么,没有和裴仁一起吃裴夫人的喝裴夫人的,还是没有拿着裴夫人给你的嫁妆嫁人?你说你是怎么脸不红气不喘的既拿着裴夫人给你的好处,又跟我相遇的?” 裴六娘看着眼前陌生的严不予,心里一阵害怕,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严不予:“不是,不是,是你对我有心,我一直没有同意。” “我现在同意了,你自由了。” “严不予你疯了吗!我为你生儿育女!” “儿女你也可以带走,我为跟你生了他们感到羞耻!” 裴六娘几乎要疯了!他怎么能说出如此恶毒的话:“那是你的儿女!何况,你就干净吗!” 严不予神色坦然:“我不干净,所以我们两个都该死不是吗。” 裴六娘看着他的眼睛,摇头,不是的,不该是这样,她见到了不予,不予应该对她嘘寒问暖、宠爱有加,对她一再道歉,而不是现在跟她据理力争,还——还:“严不予,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让我再给你重复一遍?” “严不予!当初说爱我的人是你。” “现在不爱了。” “你——” “行了,现在听到你的声音都恶心,来人,把不相干的人轰出去!” 所有的声音都淡去后,严意依旧站在门口,看着漆黑的夜色没有离开…… …… 翌日早朝后,众官员议论纷纷。 ——镇国公为女儿请封世子,大夏国百年来没有出现过这样荒谬的事。 ——谁说不是,不知道镇国公怎么想的,这不是要乱套。 ——是啊?殷大人,您说是不是? 说话的人,恭敬小心,确定不会冲撞到他,才试探的开口。 殷浊闻言,停下。 后面的官员见状,纷纷停下,不敢越过他一步,如果换做字存公公或者镇国公越过了就越过了,但殷大人精神不定,换了他说不定就死了。 殷浊伸出手,慢慢扣住说话人的脑袋。 另三人跟着说闲话的人,顿时吓的跪在地上:“大……大人……恕罪……大人饶命……” 殷浊手掌猛然用力,下一刻似癫似痴的笑了:“没有捏碎。” 后面的人统统跪了下来:“大人饶命,大人饶命!” 被捏的官员更是吓的腿都抖了,噗通跪在地上,身体抖的一句话说不出来。 殷浊嗤之以鼻:“就这点胆色,还管别人的闲事。”说完抬步离开。 …… 镇国公为女儿请奉世子异常顺利,满朝文武没有一个人反对。 但殷浊还知道,事情之所以在皇上那也没有被卡,是镇国公承诺,上交半副严家军虎符。 殷浊从皇城出来,准备好的说情没有用上,想不到镇国公能退让到这一步,而且按这段时间传回来的消息来看,与其说严不予有什么阴谋,不如说严不予性情大变更合适。 殷浊都不禁相信,严不予恐怕是要补偿他的女儿。 “老爷。”等在宫外的人为大人掀开车帘:“大小姐在院子里等您。” 殷浊闻言靠在车内,凉薄的嘴角泛起一抹嘲笑:“严世子?”又来干什么,恭贺她荣升世子之位:“去槐院。”他倒要看看真正的世家贵女是怎么翻脸不认账的。 …… 院落内。 严意一袭桃粉色的襦裙,腰上别着温润的和田玉扣,头上朱钗摇曳,正坐在海棠树下静静的泡茶。 殷浊看着她,除了身上的穿戴更加金贵,与往日看不出什么不同,只是以前她喜欢这个院子,是因为这里能庇护她的命,现在还喜欢这里,就有些惺惺作态了,毕竟那个女人都被休回去了,名声也彻底毁了,想再对付她几乎不可能。 严意抬头,看到门口的殷大人,下意识笑了。 海棠花落,人比花娇。 严意起身,急忙迎上去:“大人……”她最近几次请他,他都没有来。 殷浊仿佛没有看到她眼底一如既往的欢喜,越过她向里面走去。 严意亦步亦趋的跟上,伸出手为他更衣,像以往做过无数遍那样自然:“我以为大人您不会来了……”语气委屈。 “我来让你失望了?”殷浊语气冷淡。 严意疑惑的抬头,没有,怎么会:“大人说什么……”她不懂? 殷浊看着她干净到仿佛能映出一切罪孽的眼睛,突然伸出手,手指盖在她眼皮上,只要用力,就能轻而易举的取出来,放在眼前供他欣赏。 严意的眼睛贴到他手心:“大人……”温顺无害。 殷浊看着她:“有时候我真欣赏你这份勇气。”与她那幅依赖的脸结合在一起,当真是能迷惑人。 殷浊直接把她压在桌子上。 严意紧紧的抓着他的衣襟,期待而顺从。 殷浊用手盖住她的眼睛,泄愤般得紧紧摁下去,仿佛要按扁她的头骨。 严意伸出手揽住他的腰。 殷浊缓缓放松力道,解开了她的衣领…… …… 严意再醒来时,天已经亮了,她动一下,身上疼痛不已,不是她受不住,而是身上有切实的伤口。 心芽听到动静,急忙掀开床帐,时辰已经很晚了,小姐一定要快,小姐也是,现在是什么时候,怎么会不注意时间,万一让人发现—— 严意任心芽伺候着穿衣,注意到染尽的香炉里点了两只助兴的香料,难怪昨晚……但除了前几次他过量的用过这些东西,后来都是用一支,因为过量会让他情绪不受控制,昨晚他点了两支…… “小姐,小……世子殿下,我们快走吧。” 严意并不急,看眼进来的小丫头,问道:“大人最近有什么事吗?” 小丫头摇摇头,啊啊了几声便茫然的等着主子吩咐。 “没事了,出去吧。” 心芽急的快跳脚了,都快中午了,赶紧回去吧,万一让镇国公知道就完了! 严意又看眼点了两根香的香炉,才慢慢开口:“走吧。” ——有三 第14章 严不予(听说) 严意回到自己院落,便发现所有伺候的人都跪在地上。 心芽心里咯噔一下,腿一软,险些跪在地上。完了,世子爷知道小姐夜不归宿了:“小……姐……”怎么办? 严意怔了一下,但很快神色如常:“走吧,进去。” …… 严不予坐在正位上看着走进来的女儿,没有给早已跪在地上的侍女一个目光。 严意盈盈一拜:“父亲。” 严不予在这里坐了一个晚上,从一开始的不解、惊愕到派人去寻再重新坐在这里等她,他仿佛一瞬间老了很多,但又说不出的欣慰,他的女儿原来没有表面展现的那么听话。 严不予竟然感到了一丝欣慰,她是五娘的女儿,怎么会等在这个毫无希望的院子里,等着命运的安排。 严不予欣慰于她的表里不一,又担忧她的勇气,外面那么复杂,没有自己的庇护,她吃多少亏才能得偿所愿啊:“可用过早饭了?” 严意抬头看他一眼,他不打算质问她昨晚去了哪里?“回父亲,没有。” “让厨房上饭吧。” 父女两人安安静静的吃了一顿迟来的早饭,心芽还跪在门口一动不敢动。 严不予喝口消食的茶,放下杯子:“让她起来吧。” 严意点点头,示意心芽下去休息。 心芽担心的看眼小姐。 严意示意她下去。 心芽不敢违逆,垂头退了出去。 严不予看着这一幕,心中安慰,她女儿御下没有任何问题:“如今你的身份今非昔比,出门还是要多带些人。” “是。” “昨晚去哪里了?” 严意看着门口不说话。 严不予便不再问了:“你心里有数就行,尝尝,初秋的新茶。” 严意移回目光,端起桌上的茶。 严不予注意到她今天用了束腕:“家里的护卫你可以随意调动,不管去哪里都让他们跟着你,你要不放心,可以自己再买一些人回来。” “嗯。” 严不予欣慰的笑了:“别担心,相比一个听话乖顺的女儿,我更希望看到你的刀有一天能光明正大的架在我脖子上。” 严意瞬间捏住手里的杯子。 严不予起身:“我先去忙了,你好好休息。” 严意起身,一路跟出去,目光却没有落在他身上:“送父亲……” “回去吧。” …… 敬客楼内。 严不予见完徐良并没有离开,而是在想严意的事,神情难得露出一抹苦涩,她知道多少‘他’对五娘做的事? 但更多的是欣慰,无与伦比的欣慰,那些苛待他女儿的畜生都该死,即便是自己,也是死的越惨越好! 严不予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不愧是他严不予的女儿,好!不畏强势、不惧前路,是他严家的好女儿! 严不予再给自己倒一杯,便听到隔壁雅间传来一阵哄笑! “不行的男人就没有整女人的手段了!?不行的人整女人的手段才龌龊!殷浊那样的哈哈,还不是有女人!就是不知道被他玩死了没有!”醉言醉语,最是吵闹! “什么女人瞎了眼会委身殷狗,多饥不择食,不知道那阎王还行不行!” 顿时一阵带着酒气的哄堂大笑。 “等等,等等,你们怎么知道殷狗有女人,他不是……”嘿嘿,笑什么不言而喻:“他不行!” 另一个说话的人不干了:“谁乱说!是康巡抚亲眼所见,亲眼,见有一个妙龄女子,妙龄,那身段一看就妙龄,从他院子里出来,穿的还很华丽,不知道哪家院子里养出来的好女儿,我都想试试,你说是不是康巡抚!?” 康睿已经喝了不少,此刻兴致正好,说到殷狗就有说不完的话题:“嗯,亲眼所见,我还知道那姑娘有个侍女叫什么春芽,夏芽?反正啊是嫩芽!” 哈哈!又是一阵不避人的大笑。 严不予握着酒杯的手顿时收力,心中涌起不好的预感,下一刻直接起身,踹开隔壁的门!“康狗是在说殷浊殷大人?” 房间里的人酒瞬间醒了一半:“国公爷……” 康睿心里也咯噔一下,酒意也消了大半,但他还稳得住:“国公。”皇上最信任的三人之一:“国公也来此喝酒,朋友们喝多了乱说,国公爷也一块喝点?” 严不予一步步走过去,看着在场的所有人:“乱说?!一无是处却在这里嚼舌根,难怪安国郡主看不上你,要出家为先皇太后祈福,如果不是给你生的几个孩子塞不回去,恐怕都想掐死当没有认识过你这个窝囊废吧。” 康睿脸色顿时难看:“镇国公,我是敬重你,你休要胡说!” 严不予闲散的看着他:“我胡说什么了,还有,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敬重我,如果不是安国郡主,你配在这里吃饭吗?不知道是不是和这些人一样,在哪个小官职上挣扎呢,就连你那个破状元,听说还是南帝将科举拨乱反正后,八大书院没人想要才落你头上的,你不去给南帝磕头,谢谢他对你的恩赐,你在这里喝什么黄汤!” 康睿没想到他会听到如此……如此羞辱人的话 :“严不予,你说谁是南帝!”那是乱臣贼子! 严不予闻言拎起一瓶酒,直接将里面的酒浇他头上:“怎么,逃亡路上过的太安逸,现在就想卸磨杀驴了?连一句敬称都不想给对方,只想拿对方给的好处?也是,这种事你又不是第一次做,安国公府帮了你那么多,你后脚不是就用安国公府表功了?狼心狗肺、不是东西,说的就是你这种人。” 康睿懵了:“你——你——” 周围的人也懵了,康睿是正二品,不看僧面看佛面,和镇国公见面就有几分交情的官职,镇国公竟然说出如此难听的话? 严不予环顾一圈:“怎么,我说错了?康大人?我说错了?” 康睿立即抓住另一壶酒,阴沉的盯着严不予,他说话太难听了! 严不予指指自己的头:“来,这里往这砸!”没办法,在底层混的时间太长,忘了委婉是什么! 康睿手指紧紧攥着壶身,克制着自己不要动怒,面前是镇国公,他已经和殷浊闹的很僵,字存公公那里他现在完全搭不上,绝对不能得罪镇国公。 严不予见他不动,冷笑一声:“孬种!”一把夺过他手里的酒壶,瞬间砸在他脑子上:“看到就令人作呕的玩意!” 康睿捂着额头,被压的狼狈的蹲坐在地:“你——” “你什么,叫爷爷!天天去找郡主,做出一副深情不悔的样子骗上京城的妇人有意思吗!都快把你吹成好男人的典范了,其实你奸淫长嫂、抚养亲子,架空郡主的嫡子,一样坏事没少干啊,你深情在哪了?让我看看,你深情在哪了,哦,举人老爷是你儿子,儿子,啧啧,这名声不好不好——”说着端起桌子上一盘菜,再次砸在康睿头上:“脏了菜。” 康睿起身。 严不予一脚将他踢翻:“什么东西,也配娶安国郡主,还有脸在这里嚼舌根,再让我听到一句,碾碎你的舌头你信不信!”严不予说完踢开凳子,直接走了。 雅间内顿时安静一片,康睿和他嫂子生了去年的小举人他侄子是他儿子?难怪,难怪郡主会突然出家! 康睿顿时慌了,不是,不是,你们听我说。 …… _有四 第15章 严不予(南下) 康睿的事比裴六娘的事传的更快,并且,闹的沸沸扬扬,甚至影响了康思贤的官职,上峰责令他在家休息,无法上衙。 康思铭质问父亲外面传的是不是真的! 秦莲秀哭的好不可怜,她不忿为什么自己儿子不能上衙了!康睿什么身份,他们凭什么不让儿子上衙! 康睿被吵的焦头烂额,康思贤那里他找了人,可是宫里那位根本不买他的账,他现在一点办法都没有:“不要再说了!都出去!出去!” …… 镇国公府内。 严不予最近只要不进宫,都亲自把严意带在身边教导,康睿那件事他本意是要干涉,但是发现有另一股势力在针对他后。 严不予就没有再动,至于女儿是不是和殷浊……他没有敢问。 严不予知道殷浊有能力,可是这里的殷浊不是他印象里的殷浊,何况……何况…… 但他更没有立场去责怪严意,只能把孩子带在身边,认真教导,希望她整合完她手里所拥有的资源后,会离开不适合她的人。 严意学什么都很积极,自从晚归的事情后,她没有再刻意藏拙,这个男人把她带入军营、带到所有严家将领面前,再藏拙才是真傻。但也没有指望跟了父亲几十年的严家将领认可她,她更多的是在结识下面的人。 家事上,她主张外祖母和外祖父和离,并且拟了状纸,让大理寺卿裴大人偿还外祖母的嫁妆。 严意并不怕这件事对自己名声的影响,她并不在乎这些东西,但却没有一点关于她的消息传出来。 严意不确定是他做的,还是突然想当个父亲的人做的,既然不知道,她也不多问,努力抓住这段时间接触的东西,全部握到自己手里才是真。 所以严意最近很忙,忙的疲惫不堪又异常充实,只是她很久没有见过殷浊了,或许今晚他愿意赏光…… …… 傍晚,严不予走入女儿的院子,看着战战兢兢的婆子,脚步顿时停了下来,小意不在?“心芽呢?” “回……回世子……心芽也不在……” 严不予站在大厅里,手掌忍不住握紧又松开,深吸一口气,转身离开。 …… 幽静的小院内。 严意在给海棠树下的人弹琴,她并不算精于此道,但就是想弹给他听,虽然听的人不复曲子的轻快灵动,她亦觉得岁月静好。 一曲终了,严意坐在琴边抵着下巴静静地看着他。 殷浊闭着眼假寐,以为她看腻了就会移开目光,毕竟他没什么可看的,可直到殷浊不耐烦了,她依然在看着他。 殷浊突然烦躁的开口:“你以为你弹的很好?” “嗯。” 殷浊伸出手:“把琴拿来。” 严意眼睛一亮,赶紧把琴抱给他. 琴横在殷浊的膝上,古怪的手指落在其上,琴音悠悠、荡气回肠…… 殷浊一曲终了,刚想说:“这才……” 严意已经起身将他压在座椅上,吻了上去…… …… “小姐,小……世子,国公要带您南下。”心芽刚刚收到的消息,国公都已经让人收拾行李了。 “为什么南下?”她一点消息都没有听说。 “皇上要迁都,国公爷上请皇上要亲自去勘测新都城,所以不日便会出发。” 严意没有动,他知道了什么? …… 皇宫内。 殷浊从乾明殿出来。 严不予正在外面等着他。 殷浊看都没看他一眼,直接无视,向外走去。 严不予不急不慢的跟上,殷浊这个老东西什么年纪了,也好意思跟他女儿在一起!更何况,这里的殷浊就是一个疯子,一个变态,他怎么配得上吃了那么多苦的意儿? 想到面前的人在严意绝望的时候又给过她无数绝望,严不予就想……“明天,我就要带意儿南下,殷大人你明白我的意思了?” 殷浊顿时回头,南下!?神色顿时恢复如常,道貌岸然之辈:“严将军南下何须告诉我。” 严不予没时间跟他猜谜废话:“以后离我女儿远一点!” “镇国公倒是有意思, 现在发现是你的女儿了?” “总之你离她远一点!” “这句话说晚了吧,还是你觉得在敬客楼为本官说了话,本官就会听你的?严将军,回去多照照镜子。”说完殷浊直接走了。 严不予心里一万句去死!他怎么有脸对自己说出这种话?他对自己尚且如此,对意儿还用说吗!何况……何况他不是太监也胜似太监! …… 严意不想跟着严不予南下。 严不予也不生气,和颜悦色的看着女儿:“不想看看挽救大夏将倾的南地吗,那里葬了一位比你还苦却活成了南地百姓之神的人,何况你甘愿做一名有名无实的世子?多走走多见见,对你回来入仕有帮助。” 严意沉默了。 “去吧,好好准备。” …… 严意知道她心动了,她想去南地,想看更大的世界,想做很多很多事,但她同样也想见殷浊:“心芽,去通知那边,说我要离开了想见殷大人一面。” “是。”心芽匆匆离开。 严意也赶紧回去换衣服,去那边等他,待她换好衣服要去小院等殷大人的时候,那边传来了消息。 “世子,世子,这里,老爷说……他以后都不会去那个院子了,让小姐也不要再去。” 严意闻言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消失,前天还好好的:“为什么……” 来人没有回答,他不知道,大人让他这么传,他就这么传。 “告诉他我在院子里等他,我要亲耳听他说,否则都不算数。” 心芽不解,现在世子什么都有了,离开殷大人不是正是时候,为什么还……心芽见主子推开门向外走去,也急忙跟上:“小姐,等等奴婢。” …… 第16章 严不予(歌谣) 巷子里逐渐变得深邃而宁静,月色挂在天空的一角,撒下一层淡淡的银辉,偶尔有虫鸣跳过树叶,严意瞬间转头,却只有清风伴着明月,让夜显得更加安静。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天空逐渐泛起一抹淡淡的蓝,云彩被染成了淡淡的橙黄色,慢慢变成了金黄…… 心芽看看时辰:“小姐,国公爷出发的时间要到了。” “再等一等。” “小姐——” “拿纸笔来。” “是。” …… 新的信放在殷浊的书案上。 殷浊手里练字的笔并没有停,依旧没有看旁边的书信。 管家试探的开口:“世子小姐走了……”不久前刚刚出发,与国公爷一起前往南地。 殷浊手里的笔顿了一下,又重新开始和韵…… 管家叹口气,老爷写了一晚上了,也不知道要写什么,就没有一张满意的。 …… 严意每到一个地方都会给殷浊写信,信里是她一路的所感所想,前半部分在诉说旅途的无聊,后半程洋洋洒洒。 她说—— 我一直以为上京城繁华富庶,是人人趋之若鹜的地方。来了南地才发现,什么是民静国安,这里的人虽然没有上京城的锦缎金钗,生活却更加安逸。我从未见过如此平和的地方,没有见过街上跑闹着这么多孩子,商队可以无差别的去往每个地方。 越过了三河九江后,这里竟然没有匪患,不,不是说没有匪徒,就是他们跟上京城城外的匪徒完全不一样,他们不截人、也不截商,他们只查询路过的人要去哪里,做什么,需不需要帮忙,还会给我们一张此地一路过去能休息能吃饭的地图,助我们尽快穿行此郡。 ——而且你知道吗,南地的官员知道我们来了,一点也不紧张,有位县令因为要处理公务来晚了,从路边拦了一辆马车送他,结果到了地方了,车夫上车就跑,那个县令奋力去追,我们以为是刺客,一下按住了他,才发现,他是担心县老爷非要给银子,县老爷怕他跑了不收银子。 这是书里说的政通人和吗?如果是,那我见到了,而且,我父亲来过这里吗?他好像很喜欢这里 ,常常一个人站在市井闹市里一站就是一整天。 ——殷大人,我好像喜欢上这里了,如果,我是说如果,我不回去,你会想我吗?哪怕只有一点点。 ——殷大人,殷大人,你猜我知道了什么,他们这里的土匪会自己种粮食,而且,而且他们有很多粮食,还会按人头交税,我问我爹爹,交税的怎么还叫土匪,可我爹爹说,这里的人都默认他们是土匪,为什么?为什么是土匪? ——天啊!我父亲告诉我这里的官为什么敛财而不被百姓骂了,而且这里的官员真的有银子,粮仓堆积如山的那种有银子,你猜他们是怎么敛财的? 上京城内。 殷浊提起笔,想写,当地允许百姓开荒,且官兵帮助百姓开荒,所得粮食…… 下一瞬,殷浊又将笔放下,她不是非要跟她父亲离开?走了正好! …… ——我真的很喜欢这里,想留在这里,但若是这里没有你,好像又缺了什么……殷大人,缺了什么? 严不予没想到事隔几年,在他们瓜分完这里的马粮后,这里再次恢复了过来。 严不予以前就佩服那个人,现在更觉得望尘莫及,至少他找不到这里恢复得如此快的原因。而且那个人走了这么多年,依然深深的影响着这片土地。还有那些落草为寇的人都是练家子,只有常年保持警觉的人才能练出那样的纪律和眼睛。 他现在更想知道这些人是因为当初留下的底蕴,历来如此,还是同属一个势力!? 严不予很快否决了自己的想法,不可能,段河每年都要在海那边叫一通,如果同属一个势力,他早整合着打到上京城了,何至于只是天天痛骂!? 就算不是段河他们的人,如果谁有这么一方势力,现在也早已该封王了,可事实时,南地自从林清远过世后,一直是一盘散沙。 严不予站在苏江府的大街上,看着来来往往的人,心都跟着安静下来。 严意跟在父亲身后,周围男男女女不计其数,听说,这里出过女将军。 严不予笑着看向女儿:“你从他们身上看出了什么?” 严意脱口而出:“国泰民安。”比上京城更加繁华的民生。 严不予点点头:“有眼光。” 严意还是不懂,问出了她问殷大人的问题,为什么官员贪腐如此严重的情况下,还能做到民富? 严不予闻言笑了,笑的十分舒畅,这就是林帝的绝妙之处,永远不会指望官员不贪,永远不赌人心向清,他老人家说他自己都不能做到一心在民,又怎么能指望别人做到,所以与其让百官不贪,不如教他们怎么和子民一起贪。你贪我贪,都贪了,就富了。 “父亲,您笑什么?” 严不予带着女儿往前走:“是因为各地政府官员放宽了对百姓的治理,官不管民、不束民,对士大夫阶级小管,对同层官员重管。” 严意摇头:“但这种方式有一个弊端,高俸禄,也就意味着高徭役,对百姓没有好处。否则官员对朝廷没有归属感,谁还给朝廷办事,不对,这里的官员都很有银子?”为什么? “你觉得呢?”严不予神色放松。 严不予第一次觉得自己的见识广,因为这在元夏朝司空见惯:“你没发现这里的荒地随便人耕种吗?耕种所得与当地官员五五分账,官员就当看不见百姓家里多增加了土地,如果开垦不出来的,还会让人帮着对方开垦,如果山林里猛兽太多,阻挡了民众开荒,都是官员跟自己的钱袋子过不去。” “可……可……这……” “而且,南地没有水灾。”可也没有那一座座蔚为壮观、香火鼎盛的神仙庙:“沃土千里,所以你想办成一件事,就要反哺于民,让民为自己所用,与民同生。你学这些没用,不是说你是女孩子,因为爹知道这些其实也没用,因为爹也用不到这些,但爹知道是这么一个道理,何况一路走来,你觉得南地如何?” “富庶、生机盎然、朝气蓬勃,父亲,谁制定了这一政策?” “你听过一个人吗?林清远?”严不予眼里有怀念有敬重。 严意点头。 “他是一个让人无法企及的人……”严不予给他讲了林清远的一生,给他讲了那个走投无路的大人如何登顶,又讲他如何拖着行将就木的身子挽大厦将倾。 “可他是一个暴主……” “你看这里,他是一个暴主吗?”就算是个暴主又如何,严不渭就当献祭了,不信问问严不渭他肯定愿意。严不予想到弟弟,突然有点想家,他还能再回去吗?如果回去,他一定告诉严不渭那混蛋,他被林帝宰了,自作自受。 严意慢慢的跟着父亲走着:“父亲见过他……” 严不予点点头又摇头:“见过他治理下的万里江山。” “那皇上为什么没有将他招安?” 严不予冷哼一声:“齐王算个什么东西。” 严意震惊的一声未吭,他们家扶持了齐王为皇,现在父亲却轻描淡写的说‘皇上是个什么东西’? 严意赶紧四下看看,发现周围已经少有人烟,自然也没人听到他大逆不道的话:“父亲,我们去哪里?” “祭拜他。” …… 林清远的墓地旁荒凉又整齐,荒凉是为了应付朝廷,整齐恐怕才是当地人祭奠他的一种方式。 严不予站在墓地前,说是墓,不如说这是一个不注意看都看不见的小土包,这里面没有他的尸体,只是百姓为他立的衣冠冢。 这里的书中记载,他死的很惨,身中剧毒了无生机,就是这样,皇帝依然将他挖出来暴尸。 严不予跪下来,也拉着女儿跪下来:“微臣斗胆,带臣女给您见礼……” 严不予郑重的点了三支香,叩拜…… 严意跟着父亲从南帝的衣冠冢离开,见他神色凝重,便没有说话,跟在他身后。 幼童的歌声从小巷子里传来—— 小小鱼游大海。 断尾巴、丑八怪。 三更天五更里。 小小鱼跳出来。 过大海。 严意试着打破父亲的情绪:“当地的歌谣真好听。”朗朗上口,一路她听到了很多个版本。 严不予嗯了一声,继续往前走。 严意跟上。 夜里,严不予向客栈要了一壶酒,坐在院子里小酌,就听到店主的一双儿女在院子里念童谣。 小小鱼切泥鳅。 看尾巴、装个头。 我是一条大泥鳅。 哇呜—— 严不予看着他们笑了。 店主亲自端了一盘烧鸡过来:“大人,慢用。” 严不予没有不受:“多谢,当地的歌谣真丰富。” “嗨,大人谬赞,因为临水,不是泥鳅就是大鱼,单调的很。” ——小小船安两头。 初春小羊扎满柳。 你有风,我有雨。 元宵节里做里头。 店主哄着两个孩子离开,不要吵了贵客。 “等等,刚才那首童谣,再念一遍。” 店主一脸不解。 严不予立即掏出一锭银子,刚才的烧鸡他都没给钱。 掌柜的见状,立即将两个孩子叫到大人面前:“再给大人念几遍,多念几首。” 第17章 严不予(他) 严不予第一次认真的听这些歌谣,不知道是不是他多心,这首诗里包含了很多他认识的‘字’,安、初、元,放在歌谣里没什么,可是,他就是觉得奇怪,安,安国,初,初语,元,元夏? 应该不可能,可是,这几个字偏偏出现在同一首童谣里,而且这么一想后,还有从林帝的衣冠冢出来后听到的那首也有问题,‘断尾巴、丑八怪’段河?‘看尾巴、装个头’庄一潜?而且他们都在海里? 严不予不想则以,一想都有问题,这些根本不是歌谣,或者说它们不止是歌谣!? 两个小朋友开开心心的将歌谣又念了一遍,字正腔圆、声情并茂:“大人,大人,您还要听吗?我们还会好多呢?” 严不予毫不犹豫:“听。” 没有鱼、没有海。 有王八,冒个头。 能游水,能上岸, 蹲着吃,吃得饱。 饱了睡,睡得着,懒汉家里娶新娘。 严不予这首就听不懂了,印象里没有人能对得上:“唱的好,唱的好……叔叔奖励你们一个大鸡腿。” 两个孩子拿着鸡腿开心的跑了。 掌柜的想追都没追上:“这事……” “没关系,孩子们唱的很好,难为他们陪我解闷了,掌柜的也去忙吧。” “那草民先去了,大人有什么事叫草民就是。” 严不予待掌柜的走后,立即起身,让人去收集进入南地以来,所有的歌谣,什么样的都要,务必要够全。 …… 严意不知道父亲在忙什么,但一直以来悠闲的他突然忙碌了起来,正巧严意也很喜欢这里,她前些日子在书斋遇到了一个妇人,这段时间正跟着对方探讨学问,她也想多留几天:“父亲,我出去了。” “去吧,去吧。”严不予找人收集了无数歌谣,并且把每首童谣首尾相接、两两相接、左右相接都组成不了一句话,莫非是自己想多了? 可是,有些词明明在影射有些人?但当地的人说这些童谣以前就有,还说他有意思,‘还用猜吗,有些就是南帝调侃他身边的人乱唱的,不是,是乱臣贼子乱唱的。’说完瞪了问话的严不予一眼,走了!似乎非常不情愿因为外人叫那个人‘乱臣贼子’。 但,严不予还是觉得有问题,就是觉得有问题。 直到有一天,他站在客栈门口,听说后巷出了名的懒汉要娶媳妇,他福如心至,拿出懒汉那首童谣看了又看,从那家人后墙下挖出了一个陈旧的盒子。 盒子的底部压着一张纸,纸上是一张金矿所在的地图。 严不予看着这张纸久久未动,好强大的掌控欲,根本不是后人发现前人留下的东西,而是后人送到他面前,给他其一。 严不予立即派人去查,最近什么人注意过他的行踪,谁近期内出入过后排的巷子。可整整查了三天,一无所获。 严不予便下令不用查了,南帝在此声望赫赫,他什么都不会查出来。 严不予再此打开那个盒子,除了金矿所在,上面还有一行字——小小礼物不成敬意,若是方便请护安国郡主周全,若是不能,也罢,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愿你前程远大,金路坦途。 严不予的眼泪瞬间流了下来,这里的文献从未记载过南帝和安国郡主任何消息,他们是两个毫不相关的人,不曾见过,不曾相遇,不是,好似因为郡主的船传过一些是非,但人们更倾向于是林清远卖给安国公人情,为此安国公府名声受累,安国郡主停了在南地的所有生意。 原来……南帝记挂着郡主吗?可郡主已经成婚,还嫁给那么个东西! 严不予将盒子盖了起来,珍而重之的收好,没有去挖金矿的打算,大夏的一切远不是一座金矿能解决的,无非是助长上京城的贪念而已,还会将他女儿陷入危险中。但只要他活着,他都愿为他照顾好安国郡主。 …… 严不予选了苏江府为新都城所在,不日就要启程回上京城。 严不予看着这片土地,心中第一次升起悲伤,再过十年、二十年,周国日渐强大,这里还能如此平静吗?大夏又将何去何从。 “父亲?”他在看什么:“我买了个婆子,想带着一起回上京城。” 严不予点点头,心情沉重:“你做主便好。” “嗯。”严意顺着父亲的目光看过去,车水马龙,有什么问题吗? 严不予收回目光,安国郡主已经出家了,国破家亡之于郡主又有什么关系?大夏积弱已久,大周国力强盛,这样的国运已经拦不住了,大不了,到时候投降,到时候周朝大一统,依然是一个庞大的国家,子民也会免受奔波之苦。 严不予不认同这个国度,身为武将说投降毫不为耻:“走吧。”您放心,我会照顾好她。 …… 严不予带着女儿回来的时候已经是秋天。 殷浊奉命去迎。 严意在人群中走到了他的身边,莹莹然对着他笑:“大人,我回来了。” 殷浊愣了一下。 严不予脸险些气青了! 严意依然站在殷浊身边,伸出手去拉他的衣袖。 人群中殷浊没动,任由她拉住,却还不忘自己的正事:“镇国公,欢迎回来,请——” 请什么请!严不予看都没看殷浊一眼,拉住女儿就想走,但触及到女儿的目光时,他又心虚的松开手,语气瞬间温柔:“一会,早点回来。” 严意看着严不予,过了片刻,才慢慢点头:“嗯。” 周围一起来迎镇国公回城的人瞬间懵了,怎……怎么回事,镇国公府世子爷认殷大人做干爹了? 严意只冲着他一个人笑,见过名山大川后依旧眼里只有他的笑。 殷浊发现她比之以前气色更好,有些像她这个年纪的小姑娘,她见过的那些景色都铺沉在了她的眼中,明媚若春。 现在她是镇国公府的世子,如果走之前这只是一个称呼,那么现在世子之位仿佛有了实质,他也在她身上看到了承担的力量。可她还是在第一时间走向了他。 殷浊难得在人前认真的去看她,看这个姑娘:“一路……辛苦……” 严意摇头,眼睛里都是笑意和急于向心上人分享她一路见闻的欣喜。 殷浊突然向周围所有人发难:“都愣在这里做什么!没看到镇国公已经走了!招待不周,脑袋也不必长在肩上了!” 周围的官员顿时一哄而散,有几个因为走的太急还慌不择路的撞在一起。 严意见人走的差不多了,才怯生生的晃晃他衣袖:“给你看我带给你的礼物……” “我不喜欢礼物。”殷浊直接拎着她上了一旁的马车。 马车中隐隐传来严意的笑声:“我们先看别的也行……” …… 严不予最近心情很不好,谁惹谁倒霉。好几次与殷浊在朝堂上遇见,他就当没看见,谁稀罕见到他,没脸没皮老不修!何况他还是字面上的没脸没皮! 让严不予更无奈的是,他对殷浊的看法很复杂,复杂到他要动手都很难,依照记忆里的殷浊,他见到对方都难,那是林帝手下真正的第一人,无妻无子,所有的奉献都给了元夏王朝,他严不予算什么东西也配跟他坐一桌。 可这里的殷浊,简直……严不予不想想,想一下他都怕殷浊死的不痛快。 另一边,殷浊也不会跟他对上,能避开的场合尽量避开他,不能避开的,只能怪严不予倒霉,毕竟一个默认妻子可以害死女儿的人,有什么值得他避让的! 严意没有改善两人关系的想法,只是她去那个院子的次数更频繁了,而且光明正大。不久前,她更是去了殷府,殷浊也没有说什么,至于严不予和殷浊越来越无视彼此的关系,严意并不觉得有什么,她忙着接管兵部左射郎的职务了。 …… 严不予实在懒得看殷浊,更不敢管严意,他心里清楚,严意没有杀他,是还无法掌控整个严家军,如果她能掌控整个严家军了,会毫不犹豫的杀了他,他与殷浊比,在意儿心里无关紧要。 严不予不敢让女儿二选一,只能自我排解,干脆眼不见心不烦,上山去看安国郡主,正好康睿快被人整死了,让郡主高兴高兴。 严不予带了很多东西,吃穿住行样样俱备,甚至还有那个盒子,和盒子里完整的东西。 …… “郡主不在?”郡主怎么会不在?郡主出家后从来没有下过山?严不予让人查过,她确实没有下过山,否则他不会不去拜访。 “师父身边的嬷嬷病了,师父下山去给嬷嬷抓药。” 原来如此:“劳烦小师父了,我在这里等宋师父。” “好。” 太阳快落山的时候,严不予看到了一个人上山来的安国郡主,她一身素衣,平静祥和,但身边跟着一群飞羽卫,是字存公公的人? 宋初语停下,声音平静:“劳烦诸位了。” 那些人才齐齐消失。 宋初语看着消失的人,目光沉静,转身,看到了不远处的严不予。 严不予眼里露出一抹诧异,如意!他怎么敢扰她清修!急忙后退一步:“君主。”他是听到了一些事,但以为是谣言,毕竟那人是如意,如意和君主怎么可能?宋大人最敬重的人便是君主和林帝。 可如果没有林帝呢!一人之下……不,连一人之下都不算的如意,如果想让一个人陪在他身边…… 严不予的手顿时有些抖,说不清为什么一直抖。 宋初语后退一步,避开了他的见礼,站在那里几乎与后面的寺院融为一体。 严不予惊慌的将东西留下,匆匆告退,这些人……这些人…… …… 翌日,严不予大病,如意和郡主,他无论如何不能接受,可是如果如意不放手,他能做什么!跟如意、殷浊这两个人斗智?不是他看不起自己,他是真看不起自己,他能在这两个手里过一招吗? “世子,有人送来了一个包裹,指明给您。” 严不予动都不想动:“什么包裹,扔出去。” 片刻后,严意从南地带回来的婆子,捧着一个包裹进来,交到严不予手中。 严不予看着包裹上熟悉的花纹,鬼使神差的接过,打开,里面有一百多首童谣,每首童谣对应一方山头,共计十万兵马,金银矿数座。 盒底同样有一张微不足道的纸条——愿大夏能护她一生周全,我未来的帝王。附赠一本《周国鉴》。还有一封给如意的信…… 此信没有上封,就是不介意有人看,严不予打开了这封信…… 严不予看完后手也不抖了,病也好了:哈哈!如意看完自尊心都要被林帝打击完,他还再敢往郡主身边凑!? 三年后。 严不予生无可恋,林帝这样的好处留了多少?为什么只要他持续给君主送好处每年都能收到惊喜。 而且最近他还发现,除了自己也有别人给君主送好处,好在他们得到的只是一些孤本,瓷器,不像自己能得到兵马,三年多来将近四十万将士,谋士若干,陶万垠那老熟人也在其中。 只是,林帝到底是有多不放心后来人,才会有如此多旁枝末节。 但,是林帝的作风。 (完) _求五星好评哦。亲爱的你,我们下本书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