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明白月光,温柔万人迷【快穿】》 第1章 一响贪欢终有报1 “孟婆大人,小女求父母阿姊平安顺遂……” “如果可以,小女还求江祈对我爱而不得,求他与苏媚儿二人被众人唾弃!” 破败衣衫的女子跪在地上,声音里透着无尽的悔意! 她看着坐在茶案前,手执茶壶满上半杯茶水的女子。 那女子一袭白裙,白发倾泻而下,肌肤莹莹若雪,纤长的羽睫之下是一双温柔的眼眸。 她浅淡一笑间,便是超脱了凡人的美。 女子玉手轻落,点于茶杯前,施施然邀她入座。 “请。”白裙女子声音轻灵。 令她一息之间怔愣在原地,她平素从未见过这分惊艳,可一思索她的身份,又觉惊异之余更多的却是了然。 凡间传闻误她。 泠妩也不急,端起茶盏轻抿,随后打开一侧关于眼前女子生平的竹简。 也只一瞬,她的生平便悉数掌握于她的手中。 “你的诉求,吾许了。” “多,多谢您!” 泠妩轻笑,“不必言谢,一切都是需要付出酬劳的。” 她将竹简合上,随后笑的温柔。 让那破败衣衫的女子,也忍不住的红了脸,“还,还是谢谢的,毕竟……毕竟哪怕再来一世,我也做不到这般。” “那你且看着。”泠妩将茶盏放下,收起笑意,眸中温柔。 “事先说好:凡踏入凡尘,躯体的名字便会更改成吾之名讳。” “想逆天改命可,夙愿恳求他人延长寿命亦可,但自身寿命只定格于你死亡那日。” “且一但签订契约,待吾归来之日起,你的灵魂便属于吾,至此世间再无你。” 泠妩的眸色愈发温柔。 温柔到让那破败衣衫的女子,无法生出丝毫反悔的意愿。 “小女愿意,小女只求能让父母阿姊平安一生。” 她眸中带着细碎的亮光,唇角却泛起一番苦涩。 地府也曾给过她一次机会。 确切的说,地府给过他们所有不得善终之人,一次重新来过机会。 只是极少极少有人成功。 更多的都是如她这般,再次眼睁睁地重蹈覆辙,经历一遍不同的痛苦罢了。 她没有犹豫地点头起身,落下笔。 泠妩才请她饮下那盏茶,瞧着她低声呢喃了声“好甜”。 过得那般苦,赠予一些甜也不算是徇私。 那茶盏刚落下,破败衣衫的女子便入了酣梦之中。 泠妩挥手,茶案上的茶水消散,她也起身上前接住那女子倒下的身子。 白发滑落,泛着丝荧的光泽。 泠妩将女子轻柔打横抱于梳妆镜前。 “休憩好,世间一切烦忧便止步于此了。”泠妩将她凌乱的发丝梳好。 梳妆镜前没有胭脂水粉,唯有一支孟婆的伴生灵器。 一支可以更改容颜,逆天重生,通过去、晓未来的惊鸿笔! 惊鸿笔描骨不绘皮,所以改变的容颜便是在不变躯体的情况下,绘成另一种极致的美! “一点红颜笑,二描青山黛,三绘春江烟雨波,四贴金箔彩凤钿……”泠妩轻吟,声音带着足以抚平一切的温柔。 她执笔的手骨节分明,泛着微红的玉指莹润光泽。 直至笔下的女子,变成惊世之姿! “时辰到了。”泠妩站起身,手中那支惊鸿笔,顷刻间消失。 泠妩弯腰,将那破旧衣衫的女子抱起,放于榻上。 她饿很久了。 凡间传闻忘川河前,奈何桥下,三生石旁有一年迈老妪。 她所熬制的汤,会让凡人忘记一切爱恨情仇,恩怨纠葛,随后重入轮回。 那老妪便名曰孟婆,汤为孟婆汤。而她便是那孟婆,不过孟婆并非老妪。 且她这个孟婆,以魂灵为食。 以那些被含冤而死的干净魂灵,为食。 只是地府阴神乃正统神灵,需替这些含着怨念的魂灵完成夙愿,才可。 “孟婆大人。”一袭白衣,肤色苍白的阴吏温声道。 泠妩颔首,眸中清和,“白无常大人引渡魂灵辛苦了。” “此乃我之职责所在,若说辛苦,孟婆大人才是地府最累。”他摇着头,眸色深处暗生情愫。 泠妩笑着,并未与他推脱,“将文书递予我,半日后待我归来,那魂灵便交予我了。” 人间走一遭,地府不过半日时。 “那是自然。”白苌递上一张用过墨的纸张。 泠妩翻开引渡文书扫视几眼,眸中浮现笑意,“遗忧楼许你一日入内,桃花酒也搁桌上了,你自行去取罢。” 她话落便不再等候,径直朝忘川河走去。 白苌站在原地,目送她离去的身影,睫毛微垂间他看到自己的手指在轻颤。 他刚刚碰到了她的指尖。 —— 江氏是盛京有名的清贵世家,只可惜江氏嫡系血脉单薄,仅有江祈这一个嫡子。 因其才貌双全,清风霁月似皎月,故盛京人称——皎月公子。 江祈从出生就注定会拥有无数人想要得到,却又得不到的东西。 譬如漫天才气,譬如权势滔天。 再譬如与那自小成了孤儿投身江府的表妹苏媚儿,暗地里私相授受的腌臜。 “小姐。”青绿轻唤。 “嗯。”泠妩虽漫不经心,却透着柔和。 青绿手微顿,看着镜中女子一袭落霞红裙,倾城堪比天上盈月的容颜,许久都没有缓过神来。 明明小姐还是这副容颜,却为何突然变得如此美丽耀眼,已然超脱了凡人! 似是天上仙,空中月。 连她都忍不住的想,自己为何不是个男儿身。 “小姐......”她喃喃着。 “嗯?”泠妩回头看她。 青绿热意上脸,连忙回答:“无,无事,只是奴婢觉得小姐今日好似变了一个人。” 泠妩转动着手中的步摇,静候她后面的话语。 青绿犹豫半晌,还是垂眸开口:“今儿是十五,小姐要出门逛花灯吗?” 她的手指微颤,泠妩只当不知,还浅浅勾唇,“既是你说,那我便也不好再困懒。” 只是今后再后悔,便再也没有机会了。 士农工商,商人最是低贱。 而白家便是这商贾世家,不过因其资产雄厚,再加上白家的大小姐入宫一步步成了贤妃。 白家老爷这才得了一闲散官职,白家也在这盛京有了一席之地。 而贤妃最是宠溺的妹妹白泠妩,生的更是顾盼生辉。可那性子,却最是温柔和善,甚至可以说是干净到了愚昧。 江祈便是看中这江家没有,白家却富可敌国的资产。 而白泠妩的温善单纯,更是令他费尽心思,抱得美人归的契机。 诉得衷肠深情款款,最后白泠妩果真一心只想嫁与他。 若非是嫁入江家后的第三年,白泠妩有了身孕,而后被得意之下的苏媚儿告知: 她那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夫君,早已与她这个表妹私通有染。甚至于她腹中的胎儿,都并非是江祈的血脉,而是那外界一个不知名仆从的孩子! 苏媚儿与江祈更是亲眼让她目睹,那二人在榻上缠绵的场景。 江府中人也将她困于江家后院,生死都不得出,她腹中胎儿也在几经波折诞生后,被活活掐死! 若非如此种种,她还会天真的以为,自己是那天下最幸之人。 一夜之间,白泠妩从白家最宠溺的小小姐,最是让人羡慕的江夫人,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甚至到死,她的父母阿姊都以为只是她痛失爱子,才会突然变得这般疯癫。 不过却还是因她成了疯子后的一句“表亲早已有染”暗中探查,只可惜彼时江祈官拜丞相,他们就算探查得到也无法张口。 百姓更是不信,毕竟这所谓的皎月公子可是自那疯夫人死后,为她此生不娶!此情此痴,叫他们为之叹服! 可世人不知白泠妩棺椁空无一物,她的尸体被丢弃在后山荒野之中。 而白泠妩死后怨念极重,灵魂困于苏媚儿身上。 她看着苏媚儿被一个个男人索取,最后甚至勾的皇帝为她废除后宫,她的阿姊也因此被送回家中成为笑柄,一条白绫香消玉殒。 两度白发人送黑发人,白家二老不到半月便接连离世。 至此,白家彻底成了百姓茶余饭后的笑柄与叹息。 后来之事,白泠妩一概不知。 自白家二老逝世后,她也离开了苏媚儿的身边。 哪怕入了地府,却也在那奈何桥下,始终不愿饮下孟婆汤,不愿入轮回。 更是在重来一次后,终日以泪洗面,却又乖巧的只自己一鬼低泣。 被吵的生烦的阴吏们一纸诉求告上,泠妩才知她的存在,也因此取了她的生平。 第2章 一响贪欢终有报2 “青绿。” “奴婢在。” 泠妩盯着她瞧,在青绿逐渐慌张的心绪中,她才不紧不慢地拿起一只绒花,替青绿簪上。 “女儿家有了心上人,自是该好好打扮打扮的。” 青绿有着一瞬间的怔愣,随后一张小脸苍白,强装着镇定询问:“小姐怎会觉得奴婢是有了心上人?” “你我自幼便一起长大,你的心思,全都写在了脸上。” “有,有吗?”青绿抬手捂着脸,双眸划过惊慌。 “你瞧你,莫不是忘记你我之间的情谊了?”泠妩伸出手指,戳了戳青绿的额头。 青绿摇着头却莫名眼圈通红,眼泪差点滚落出来。 她别过头,强忍着哽咽。 是啊,她怎能为了一个变更初心的竹马,忘记一直以来都待她如姐妹的小姐? “小姐,今夜我们还是莫要出门了,今夜人……” 泠妩浅笑着,“前些日阿姊还来信说我未曾出过几次门,便让我多出门走动走动,否则都要闷出病来了。” “如此也是,只是……” 是啊,小姐近些年几乎未曾出过门,那…… 泠妩察觉到青绿担忧的神色,笑靥嫣然,“你今日是怎地了?” 青绿紧张,随后还是试探着开口:“奴婢……奴婢担心小姐会遇到居心叵测之人。” “你今儿怎尽是想些有的没的。”泠妩起身朝着外面走去,眸中浸染温柔,未变分毫。 后悔的这么快吗。 一路青绿都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直至快到膳厅,青绿才小心翼翼地踌躇开了口: “小姐可知江府嫡公子?” 泠妩脚步一顿,回头看她。 青绿低眉敛眸,“奴婢听说他因为是家中嫡系一脉独子的缘故,为人最是娇惯,常年流连于烟柳之地。” 泠妩脚步一顿,扬唇,“那倒是稀奇。” 的确稀奇,毕竟江祈在外界为人清朗如玉,这番抹黑的言论她还是初次听说。 青绿松了一口气。 “奴婢有好友在那江府任职。小姐不知,那公子最是善伪装,装的一副清风皎月,暗地里却是荒淫无度,小姐莫要被他那张好看的容颜所诓骗!” 还好小姐平素不出门,她提前上些眼药,这样小姐对那什么所谓的皎月公子,就不会有好印象了! 细细想来,她那竹马似乎也不是好东西。 这盛京让一众小姐爱慕的皎月公子,费尽心机想要接触小姐,定然不怀好意! 他那竹马又是这居心叵测之人的仆从,想来也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泠妩步履走动间,裙摆翻飞成花。 清风皎月?荒淫无度? 泠妩的目光却在不经意间落在一旁的池塘,水清,可水下却是高于腰腹的淤泥。 “那以后还是莫要与之接触了。”泠妩眸色缱绻。 青绿重重点头! 而被青绿“抹黑”的江祈,此刻被苏媚儿拉住了衣角。 “表哥,媚儿的房间里有只虫子,媚儿害怕。”苏媚儿媚眼如丝。 江祈微皱眉,“你的婢女呢?” 苏媚儿轻咬唇,“她身子不适,媚儿便让她回房歇下了。媚儿在府中的身份也尴尬,所以现今也只能求助于表哥。” 原以为江祈会因为这番话,觉得她惹人怜惜又良善可人。 却不想江祈还是那般清冷的高傲姿态,好在还是随着她一道踏入了内室之中。 苏媚儿掩去眸中暗色,在江祈踏入房时合上了门。 房内熏香扰人心,苏媚儿半褪衣衫,清秀小脸此刻在熏香之中,颇为勾人。 “表哥。”她唤道,娇声细语。 江祈将地上的虫子碾碎,面容淡漠,眸色渐暗,“该去给祖母请安了。” 苏媚儿脚步一顿,随后一张俏脸微低,露出一截白皙的后颈。 “那媚儿同表哥一道前往。” 她不急于这一时,只要用了她的香,再与她耳鬓厮磨一番,江祈自会对她有所不同! 这边泠妩给白父白母请了安,便用起膳来。 随着菜肴下肚,泠妩弯起漂亮水眸。 人间美食的确不负一个“美”字,故此泠妩吃的较之白泠妩以往,要多出很多。 如此这般倒是让白父白母相视一望,满心喜悦! “妩儿今后都要如今日这般,要多吃些东西才好,你那身子太过瘦弱,一阵风吹来都能将你吹跑了!”白母温声细语打趣着。 泠妩捂唇笑着,随后乖巧应是。 喜得白母那是一筷子又一筷子在她碗里,堆起了小山! 白父看的皱起眉头,“女儿家还是要少吃些的……” 他话未说完,白母便把筷子往桌上一搁,那双温柔目直视白父! “夫君可否再说一遍?” 白父默默咽下后半句,可在瞧见泠妩面前“小山”时,最终还是没忍住委委屈屈地嘀咕了句: “夫人,小妩这样会积食的。” 白母一噎,这才想起方才自己的举动,的确是有些太过了。 “咳,你父亲说的还是有几分在理的,妩儿若是吃不下了放着便是,切不能撑着。” 她对泠妩说话时,那张美丽的面庞满是温柔。 让白父羡慕不已,夫人若是何时也能对他这般温柔小意,该有多好? 白母似是看出白父的心思,破天荒地夹了块排骨放在他的碗中,“夫君尝尝。” 往日芝兰玉树的白父受宠若惊,急忙将排骨塞进嘴中! “多谢夫人!”他喜形于色,嘴角弧度是怎么也放不下去! 泠妩不由浅笑出声,二老这才想起小女还在跟前,面色不由一红。 白父轻咳,“晚间小妩多带几个仆从,赏花灯的人多万事都要注意着些。” 泠妩点头应下,“爹爹放心,女儿晓得。” 白父这一生也只白母一人,二人琴瑟和鸣举案齐眉,从没闹过红脸。 膝下也仅有二女,大女儿白清初入宫为妃,深得帝心。 小女白泠妩尚未及笄,可那求亲之人却早已踏平门槛,不过一直未定亲。 而缘由…… “妩儿莫要着急,若是寻不到心上人就算是不嫁,你爹他也是养得起的!”白母温声叮嘱。 白父附和着点头,“爹这辈子对不起你阿姊,万不能再将你推入火坑!” 帝妃说的好听,可到底还是妾。 若非皇命难违,哪怕叫他养这二女一辈子也是愿得! 他资产多到百世也花不完,小女又温顺,招个入赘女婿,他也能稍安下心。 泠妩抿嘴,笑容灿烂,“女儿晓得。” 夜色上天,凡间却被花灯点的似是天明。 瞧着这与白泠妩记忆中一模一样的场景,泠妩掀开车帘。 只是这一次,青绿却扶着泠妩,朝相反的方向走去。 第3章 一响贪欢终有报3 女子背影窈窕似仙幻,身后的目光也始终不愿移开。 泠妩勾起唇,所谓皎月公子也有不信他人,须得亲自跟踪的一日。 她倒好奇,这一次他又能使出什么把戏? “小姐您瞧那花灯,可真别致,似是……”青绿紧张的心慢慢放下,盯着那花灯时满脸惊艳! 青绿思忖着:“似是……似是那神仙之物一般!” 泠妩跟着瞧去。 那店家身前早已围满人群,他也是满脸傲色。 “此乃我耗费两月所做的花灯!点灯之时花瓣如仙品散发袅袅清香,宛若置身于仙境,闭灯后又如那忘川河畔彼岸之花……” “彼岸花?”泠妩出声。 随着她的话落,那店家面上带着被打断后的不悦。 抬眼正要呵斥,却在看见泠妩时怔愣住,不由惹得他人也好奇寻觅。 泠妩一袭胭脂红银线绣花长裙,腰间一条珍珠流苏坠饰,衬得纤腰越发盈盈一握。 一双水眸含笑,美丽灵动,温柔含情,一颦一笑间都带着无法忽略的风情。 “竟有这般美的女子……”有人低声惊叹。 那店家轻咳一声,也跟着柔和了声音,温声解释:“那彼岸花,便是引渡亡魂前往那生地的神花。” 听他这般说,人群不由发出一阵唏嘘。 “好好的花灯节,怎地做个如此晦气的灯?” “就是就是,姑娘还是莫要买它,那前方还有许多女儿家喜爱的样式,如此花灯倒是平添了那晦气!” “是啊,我也可为姑娘带路前往的!” 那店家脸上有些难堪,却还是摇头低叹,“尔等不懂,这彼岸花可是功德之花。” 见泠妩目光含着喜爱,那店家便似是寻到了知己。 “姑娘觉得呢?” “喜爱之人自有万千喜爱缘由,您这花灯如何卖?”泠妩浅笑,将这漫天的花灯也衬得黯淡。 牵引魂灵入新生,本就是功德一件,说是功德之花,倒的确是不为过的。 人群之中的江祈低声呢喃:“喜爱之人自有万千喜爱缘由。” 良久他才低笑一声,这白二小姐倒是并不似传闻中的那般怯懦,却又如传闻中一般无二的纯澈干净。 那店家目光灼灼,“姑娘此言在理!喜爱之人自有万千喜爱缘由!不畏他人流言所扰,姑娘大才!” 他又转而笑道,有些歉疚:“只是我这花灯不卖只赠,若是想要,须得连答十题且对十题,才方可赠送。” 泠妩点头,“无妨,出题吧。” 周围之人也因她的一席话而暗自点头,不乏有人脸颊绯红,最后还是掩于面上。 想看美人是否会落下风,他们也好逞一番英雄救美。 店家含笑,虽是给所有人出题,却次次都多看泠妩几眼,期待她拔得头筹。 “诸位请听:画时圆,写时方,冬时短,夏时长。此打一字。” 在所有人都思索之时,泠妩便不假思索答曰:“日。” 她话落,店家双眸放光,“对了!” 围观众人这才想起,不由夸赞:“是了,确实是日!姑娘果真聪慧!” 江祈脱口而出的谜底止于唇,随后扬起笑,眸中也染上了几分兴味。 那店家又言:“诸位再听,何火无烟?此迷打一虫。” “照夜清。”她声音浅浅,萦绕众人心头。 店家大笑,满心喜悦,竟是直接与泠妩单面出题:“姑娘再听,这长脚小儿郎,吹箫入洞房,爱吃红花酒,拍手命丧亡。此谜打一虫!” “蚊。” “又对了!” “不明晦,初登于天,后入于地。此谜打一天物。”店家笑着,满脸期许! 泠妩也没被绕住,红唇再启:“还是日。” “姑娘聪慧!” “……” 一连九题,题题他人还未来得及思索,她便早已脱口而出! 江祈眸中兴味也愈发浓烈。 “姑娘果然不同凡响!”那店家连连感叹,又道:“只是不知这最后一道谜,姑娘是否能猜得出。” “您请出题。”泠妩不疾不徐,语调轻缓。 只是这般淡淡的道,竟有种令人无法拒绝的魅力。 “姑娘客气了。您请听,江上一笼统,井上黑窟窿,黄狗身上白,白狗身上肿。” 泠妩微顿,便听旁边一道清雅男声与她同时脱口而出:“雪。” 她双眸似是有些好奇,可心中却没有丝毫涟漪,泠妩侧眸去瞧。 江祈同白泠妩记忆中的服饰一般无二。 一袭月白长袍,风清月朗,腰悬玉佩,玉冠束发。 额前一缕发丝被微风吹拂,似有仙人之姿。 那张如玉面容之上,挂着淡然笑意,他目光清澈见底,似是对世间万物都漠不关心一般。 却又在回望向她时,目中似藏情愫千万。 泠妩只颔首算是回礼,眸中并无一丝惊艳又或其他之色。 江祈也跟着浅笑点头,端的一副皓月清晖之姿。 心中却是神伤苦涩之意蔓延。 不知为何,他总觉这白二小姐不该是如此的平静。 那店家微顿,却还是点头:“小姐和公子同时答对,不过姑娘连对十题,这花灯便还是归姑娘所有。” 他朝着江祈微微颔首,算是打了声招呼。 江祈薄唇轻启,声音清雅,似那月下的清泉,“那是自然。” 毕竟他要的并非是那花灯,而是一个佳人的瞩目。 青绿皱眉,悄悄挤到泠妩另一侧,挡住江祈盯着自家小姐的目光。 “此花灯便赠予姑娘。”店家提着灯笼有些不舍,却还是在看到泠妩容颜之时满心欣慰。 花灯配美人,他这花灯也无愧于世了。 “多谢。”泠妩微微颔首,接过那花灯,转而离开。 她身形曼妙,似是带着无尽的吸引力,江祈眸中的兴趣更重。 直至她走远,那店家也还是恋恋不舍的望着,不知是不舍那花灯,还是不舍这美人知己! 良久,围观之人才恍惚回神,议论纷纷: “这是哪家的小姐?” “我也不知,这般才色我在这盛京竟是闻所未闻!” “若这般说来,我倒是想起一位,似是……似是白府二小姐!” “白府?当今贤妃娘娘的亲妹白二小姐?” “这般颜色我在盛京竟也从未听说过,如此想来,这白家着实是疼爱这二小姐,竟藏的如此之深!” 江祈眸色渐暗,如此一来这盛京之中求娶她的人,只怕会愈发多了。 不过…… 他跟上泠妩的步子,唇边笑意清浅。 不过,他又何曾惧怕这些? 只是,这白二小姐却不似其他闺阁小姐那般,见到他时满目含情。 反而还有些…… 似是还有些厌恶? 第4章 一响贪欢终有报4 如此,倒是令他更觉有趣! “表哥!”少女娇俏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江祈强行按下心中的不耐,转身,“表妹怎会在此?” “今日花灯节,媚儿也出来游玩不是也很正常吗?”她撒着娇。 江祈回首,却见佳人身影早已消失。 他皱起眉,面上依旧清冷可心中却烦躁不已,“那表妹便好好游玩,我有事便先行一步。” “表哥不能带媚儿一起吗?媚儿初次到这外界,有些怕生。”苏媚儿眨着眼睛。 只可惜他见过纯澈干净的眸,此刻再瞧她,只觉其中尽是虚假的算计。 “怕生的话,那便回府吧。”他轻吐此言,随后推开苏媚儿拽着他衣袖的手,转身离开。 背影冷傲清高,又透着遥不可及的疏离。 只留下苏媚儿一人站在原地,眼中泪意氤氲,她咬紧牙关,被泪意遮盖的眸里全然都是不忿。 为何同样都是人,有的人生来便贵于云端,而有的人却只能寄人篱下? 那她便偏要将这个家中所有人都宠爱的皎月,拖入同她一样的肮脏中。 届时,他还会这般孤傲吗? 届时,这高高在上,永远对她都是冷嘲热讽的江家,又会是怎样一副嘴脸? 想起刚刚那万众瞩目,只来得及看到一个背影的女子,苏媚儿眸中沾着羡慕与向往。 只可惜,那白二小姐挡了她的路。 毕竟她在江府十几年,从未见江祈对何人上过心。 —— 泠妩捧着花灯,花灯艳丽旖旎,花瓣向外延伸,血色一片。 的确是如那店家所言的一般无二,与彼岸花有着如出一辙的美丽。 想起刚刚那一幕,泠妩红唇微翘。 当皎月的光辉被众生争夺而触手不可及之时,那起初的摘月之人,还会如以往一般清高吗? 花灯与美人相衬,这一路走来,泠妩就似是那花灯的守护仙般美丽。 也由此,道道目光紧紧追随在泠妩身上。 青绿有些后悔她没有阻止小姐出门前,屏退那些仆从的话。 “小姐,我们快些回府吧。” “着急了?”泠妩轻笑着打趣,随后唇边含笑,“待放了花灯的,花灯寄祈愿,放了灯许了愿,此番才不算空落此行。青绿可有喜欢的花灯?” 泠妩温声细语,浅浅暖人心。 她话落,便见青绿满脸愁容与担心,“可咱们身后跟了好多……” 她话说一半,便凑到泠妩耳前小声说:“跟了好多的贼人!” 泠妩不免失笑,随后买下一盏桃花灯,放在青绿手中。 “莫要担心,此地人多。家丁们也早已在流萤河畔候着呢,正巧去那放了花灯,便可回府了。” 她这话一出,便让青绿松了一口气,接过花灯,“那便好,那便好!下次出府小姐需要戴个面纱了。” 小姐的美丽只怕会惹出对小姐不利的祸端,连那众人赞誉的皎月都这般,更别说这些不及江祈的他人! 泠妩未搭话,只看着手中花灯,眸色满是喜爱。 流萤河畔,人潮涌动。 她轻抿朱唇,眸光闪烁,燃了花灯后素手轻拨。 水流浮动间,彼岸花的花灯与它的主人一样,在那河上是醒目而张扬般的美丽! 引得众人竞相瞩目! 一阵清香袭来,花灯之上散发袅袅白雾,似能与上天表诉心意! 不过此花灯虽无法与上天诉请愿,却能顺着这流萤河入忘川。 待她归去那日,便将此花灯悬挂于她的遗忧楼前,照亮那些遗失魂灵前行的路。 人群中有人惊叹,纷纷议论。 身处仙境中的泠妩轻闭水眸,双手合十,任由仙气缭绕在周遭。 美人温柔,似是仙子下凡而来普度人间。 大步赶来的江祈心间受到触动,停驻脚步,定定瞧着那张绝世容颜。 心中不禁升起一抹异样的情愫。 陌生的情愫,让江祈初次感到不安。 他听到女子声音中的认真,她说:“祈愿父母阿姊平安,祈愿天下太平。” 却是没有想起自己的。 泠妩说完,便睁开眸子看着那朵绽放的花灯,眼波流转间瞧见江祈时轻轻颔首。 唇角还未消下的温柔笑意,就那般直直撞入江祈心间。 令他忍不住的想,若是此生都能看到这般笑颜该有多好? 待到花灯远去,泠妩也从他身边离开。 女子身上特殊的冷香袭来,让江祈愈发惊艳! “等等……”江祈出声唤住她。 泠妩回眸,“公子请说。” 他微顿,似有些踌躇,那张如玉面容有些局促,“我路过一处花灯摊位时,觉得此花灯与姑娘很是相称,便提了盏来想要赠予姑娘。” 泠妩垂眸望着他手中的白荷花灯,笑意浅浅,“多谢公子。” 望着她的笑靥如花,江祈只觉好似曾经见过,这种感觉来的莫名且疯妄。 泠妩又道:“不过花灯我已不再需要,公子的这盏还是另寻有缘人吧。” 她得体又大方的后退一步,拉开二者距离。 江祈心中生出难过之感,收回手时,却还是将心中的困惑吐露,“敢问我与姑娘是否见过?” 青绿冷眼恨不得化成刀子,生生扎进他的全身! 好在小姐依旧疏离,“不曾,公子认错人了。” 泠妩说罢便轻轻颔首,转身离开。 独留江祈怔愣在原地心绪复杂,那一瞬间的熟悉感当不得假。 而她那句“不曾见过”,还有那双温柔目中的疏远与厌恶。 就像是被谁用力敲击着胸膛,闷得他有几分喘不过气来。 他不懂这是怎么回事。 只是觉得,自己好像丢失了某种最为珍贵的宝物! 姗姗来迟的下属低声回禀:“公子,那几人怎么办?” 江祈冷然道:“既然无用,便都杀了吧。” “是!” 江祈心里总有种奇怪的感觉,这个白二小姐给他的不止是熟悉,还有种难以压抑的愧疚。 如此种种,更是让他忍不住的想要靠近。 但他又说不出这种感觉从何而来,只觉得这是,他曾欠下的劫。 泠妩上了马车,青绿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 “青绿是不是想对我说些什么?”泠妩轻启朱唇,声音轻轻。 眸色中是极尽的温柔,好似能包容一切。 让青绿不再犹豫,随即跪了下去。 第5章 一响贪欢终有报5 她垂首,声音后悔却坚决,“小姐,是奴婢听信谗言,今早才会提花灯节一事。万幸小姐无恙,否则奴婢死不足惜!” 青绿话毕,竟是叩首不止。 泠妩抬手抚上青绿的额头,柔声开口:“以后那人还是莫要深交,我担忧青绿会因此而受到伤害。” 青绿眼眶泛着红,明明她都做出了这般背主行径,小姐不生气便罢,竟还温声关怀她的安危。 这自幼的情分再加上泠妩的此番举动,让青绿的鼻头越发酸涩,泪水不断滑落。 她哽咽着开口:“小姐......奴婢......奴婢该死......” 泠妩轻轻摇头,温柔而包容。 此刻的笑容也仿佛是一剂猛药,让青绿心中的愧疚感愈发深重。 令她毫不隐瞒的便想将一切都告知于泠妩! 原是她自幼便一起长大的邻家哥哥,前些日子向她表了情意,恰巧她也有心。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他说,他的主子品行高洁,否则也不会被众人赞誉“皎月”,还说他的主子对小姐有意。 他这么多年什么好的都会想着她,幼时为了救她,至今眼角还留有一道疤。 他只求花灯节这一次能带他的小姐去那个街角,偶遇他的主子。 好在她因为小姐的一句话发觉不对,这才避免了一场祸端。 小姐这么多年连家门都没出过几次! 那所谓的“皎月公子”是如何爱慕的小姐?其中图谋的又是何? 如今细细想来,她竟有些毛骨悚然! 是小姐性子纯良好掌控?还是因为白家这富可敌国的钱财? 又或者,二者皆有? 青绿将一切娓娓道来,泠妩揉了揉她的乌发,“青绿长大了,能明辨是非了。” “小姐您不生气吗?”青绿后悔的心都在发疼! 泠妩摇头,她微微勾起唇瓣,笑的愈发温柔,“傻青绿。” “小姐……” 泠妩不再多言,这份愧疚足矣,再说些,便过了这份愧疚的心。 不过自这之后,江祈便一改前世对白泠妩的冷淡如清月。 不知他是因为心中那奇异的感觉,还是因为泠妩对他始终冷漠的态度。 他今生竟变换了策略,从那遥不可及的高岭之花,转而化为一弯只为白二小姐折腰的甘霖。 盛京中的消息传的极快。 这江家唯一的嫡公子,苦苦追求白二小姐不得的消息,那吵的叫一个热闹非凡! 只可惜流水有意,落花无情。 白二小姐对江大公子始终冷淡守礼,一度因他的追求而感到苦恼,甚至最后再次闭门不出,拒不赴约。 这让盛京的贵女们咬碎了一口银牙,不过咬的却是曾经她们追捧不已的皎月公子! 盖因好不容易她们瞧见了个宛若神妃仙子般的美人儿,这还未曾多亲近几分,就因这江祈而变得难以邀约! 更何况那白二小姐,美的让她们也心生欢喜便罢了。 重要的是那一身的温柔劲儿,更是叫她们这些女儿家也恨不得化成春水,扑进她的怀中! 如此,倒又成了这盛京的另一盛况! 往日招蜂引蝶的皎月公子,被一些世家贵女们厌烦不已。 那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只在提到当今贤妃才会提上一嘴的白二小姐,却是让盛京之人疯狂不已! 甚至隐隐有,以谁邀约到了泠妩为荣! 连那风流无比又娇纵跋扈的长公主,也因此对泠妩好奇不已! 一张长公主游园观花的请帖,递到了白府之中。 “都怪青绿,若非是青绿那日非提那花灯节一事,小姐还能像以往那般在府中悠闲读书抚琴……”青绿拿着请帖,哭红了眼。 她真是该死! 泠妩语带揶揄:“怎地又提这事?若是你真心悔过,以后便要擦亮这双眼睛,好好替你我瞧瞧谁值得,谁又不值得。” 青绿破涕为笑,“奴婢遵命!” 青绿吸着鼻子,将她打听到的消息一五一十宣之于口,毕竟小姐从未出过门,也对这些不感兴趣。 想到此她的使命感也油然而生。 “长公主殿下乃陛下的胞妹,深得帝心。坊间皆传,其府中面首不计其数,为人更是娇纵跋扈,视人命如草芥,终日流连于男色之中。而且……” 她顿了顿,为难又担忧,“而且这长公主曾一度想要染指……呸,曾一度想要与那江大公子春风一度!” 什么染指,那江祈也配? 青绿还想说那长公主是否是双目有异,竟能瞧上那江祈! 却怕祸从口出殃及小姐,遂只能咽下。 “待到明日眼见为实,此刻还是莫要偏听偏信。”泠妩的水眸温柔而纯澈,似天下最纯净之物。 青绿点头附和,在心中却只想好好守护如此单纯的小姐。 至于江祈? 那个和狗皮膏药似的江祈?包藏祸心试图围堵小姐的江祈? 哼! 翌日。 长公主的游园赏花,历来都是只有贵女才能出席。 虽有了闲散官职的白父,却到底还是出生商贾,沾着她们最为厌恶的铜臭味。 今日虽有贵女们心有不屑,却还是因着仪态没有显露。 不过却在瞧见与泠妩有过一面之缘的姐妹们,面上沾着期待不已的神情时,也对泠妩多出了几分好奇! 而她们苦苦等待着的泠妩,则刚踏入公主府。 府中园林处处透着精致,美轮美奂,一派奢靡之景。 那引着泠妩的婢女,却突然在一处假山的拐角处消失。 泠妩水眸微闪,最后眸中含着担忧,“青绿快些去瞧瞧看,那姑娘是否是脚滑落了水?” 她今日着装不便,每走一步都需得提着裙摆才行,倒是会耽误救人的时机。 青绿蹙眉,“可是小姐您一人……” “我在此地等你回来。”她眸中浸满担忧,甚至想要抬步自己去寻找那婢女。 青绿只好点头应是。 如此这般,倒是令那躲起来看着泠妩的婢女红了脸。 这白二小姐当真如传闻中的一样单纯善良,可她…… 想起家中还需得娶妻的弟弟,她咬了咬牙最后还是闭上了眼,暗自祈祷着这白二小姐莫要中计。 那日有一蒙着脸的男人,给了她一袋银两。 而她要做的,就只是让这白二小姐误入长公主流连于男色之地…… 她思索着,最后还是咬了咬唇。 长公主最是不喜府中公子们看其他女子,而白二小姐又生的这般姿色…… 她咬牙正要出去将泠妩带离此地,却瞧见了蒙着眼纱,正与府中公子们玩乐的长公主殿下! 长公主殿下她,正在朝白二小姐的方向走去! 第6章 一响贪欢终有报6 长公主宋乐鸢一袭金红衣衫,胸口露着大片春光,一双雪臂也在薄纱之下,半露在外。 她长发如云,眉如墨画,肤色胜雪,眉宇间张扬着骄横。 只可惜那双眸却被眼纱挡住,看不见其中的光辉。 宋乐鸢张开双手,鼻尖嗅到一抹冷香。 还未思索她府中何时多出这般勾人香气的美人时…… 手已经本能的从身后揽住了美人的腰肢! 拥住的一瞬,宋乐鸢怔住! 手下是与往日完全不同的感觉,纤细而柔软…… 属于这冷香主人温凉的指尖,落在她的手上似是想要推开她。 可这般奇异的触感,却是让宋乐鸢欲罢不能。 蒙在眼纱之下的眼神迷离,唇角似有似无的扬着,宋乐鸢的手越揽越紧,似要将泠妩整个人嵌入骨髓里。 “登徒子!”女子哪怕是面对此番,也依旧是温声细语的。 这声温柔不乏厌恶的女子声音,却令宋乐鸢一愣! 女子? 从何而来的女子!? 随即便将手中面纱扯掉! 她刚一扯开,怀中女子也挣脱了她的怀抱。 “啪——” 清脆的声响从宋乐鸢的脸上响起,让她的瞳色骤缩! 可这怒火还未起,便见女子温柔目中沁着的泪水。 叫她不知为何,有些心疼与怜惜。 “你,你莫哭啊……再说了被打的是本公主又不是你!”宋乐鸢手忙脚乱地拿出帕子想要擦拭。 泠妩却似是被吓到,避开之时跌入池塘之中! 宋乐鸢见状,也顾不得自己的身份,急匆匆地跳进湖中,将泠妩拉起。 她这件最是喜爱的衣裙上,也沾满了泥污! 这要在往日她定然是怒火冲天,将眼前人杖毙的! 可眼前女子此刻看向她时,似是瞧见光明一般的夺目眼神,猛的令她怒火平息,还不自觉地上扬起了唇。 她不是没见过美人,可却从未见过像她这般,一颦一笑都美的令人窒息。 仿佛生来便是为了蛊惑她而来的! 姗姗赶来的公子和下人们,这才手忙脚乱地将宋乐鸢救起。 可轮到要救泠妩时,宋乐鸢却是皱起眉头。 “救什么救,她有手有脚自然能自己上来,需得你们去献媚?” 她话一出口,下人们只得按捺住心中的怜惜与不忍。 泠妩微敛着羽睫,眸中的光辉被遮的似是有些黯淡。 这般一来,又是让宋乐鸢手足无措起来! 她并非是那个意思,她只是……只是不想让这群下人碰她,可眼前女子似是误解了她。 这…… “你真是笨。”宋乐鸢后悔不已,面上被打的有些薄红,却仍旧冷傲。 随后伸出手想要将泠妩拉上来。 这双还沾着泥污的手落在泠妩眼前,她轻轻眨着眼睛。 手搭上去的一瞬,宋乐鸢还未勾唇,便险些因为没站稳,差点被再次拖了下去! 好在下一瞬,宋乐鸢站稳,泠妩也上了岸。 宋乐鸢奇怪地打量泠妩一眼。 明明看起来这般弱不禁风,竟是比她想象的还要重些。 却是没想到是这弱柳扶风的温柔美人,下的黑手。 泠妩只勾着温柔的笑意,完全不含半点戏弄眼前公主的狡黠。 “多谢长公主殿下。”泠妩俯身行礼。 美人一举一动皆如清晖下盛放的鸢尾,美不胜收。 引的宋乐鸢竟想将她藏起,不让他人觊觎分毫,在瞧那漂亮水眸时,她细微地颤了颤手指。 “你倒是好意思,这有何可谢?若非是你,本宫早早地便到了那邀约之地,倒是你,怎地闲逛还逛到此地来了?你的引路婢女呢?” 宋乐鸢起初还有些别扭的喜悦,可后来因为想到了什么眸中冷意乍现。 她这府中的婢女,竟成了他人手下的棋子,连带着她也被摆了一道! 倒着实令她好奇,究竟是何人竟敢算计到她的头上来了! 她凤眸微迷,长公主的气势逼人。 看来是她近些时日手段温良,让他人忘记她的脾气了! 泠妩这才回想起那失踪的婢女,连往日温吞的语气也有了些急迫。 “回长公主殿下。” 她眸色微亮,不知为何却让宋乐鸢回避了视线。 “直说便是,虚礼倒是那么多。” 宋乐鸢说完,那跪地的公子们有过一瞬呆愣。 长公主殿下,不是最是在意这些虚礼了吗? 此前还有一个得宠的面首,仅是没有注意到长公主,故此恭迎迟了些…… 便从此以后再也没瞧见那位了! 泠妩似是看到了救星一般,“那婢女似是遇到了意外,臣女已派了贴身丫鬟去寻了,殿下可否再另派人去寻找?” 泠妩说话快了些,令宋乐鸢有些不悦。 “不过一介婢女,死了便死了,倒是你被人……” 宋乐鸢话未说完,在瞧见那双干净的眸子时却是顿住。 令她有些不忍将这背后的肮脏抖出,去玷污她的纯澈。 索性便将原本的“被别人算计了也不知晓”替换成—— “倒是你衣衫不整的,还不速与本宫一道去重束衣裙,那婢女和你那丫鬟,本宫命人去寻便是。” 宋乐鸢说完,便甩袖离开。 走了两步又回首,瞧见泠妩没有跟上时,又蹙眉道:“愣着作甚,还不快些跟上?” 那一身华贵衣裳被泥沾上,让她不自觉的皱眉。 跪在地上的公子和下人们,却是大气也不敢出。 这是长公主殿下? 这停住脚步会回头等人的,会是长公主殿下? 探究到他们落到泠妩身上的视线,宋乐鸢凤眸微暗。 “本宫看你们的狗眼是不想要了?” 她话落冷哼一声,随即拉住泠妩的手腕微抿唇,还是道了句:“走吧。” 两相对比之下,她的这句话竟有种奇怪的柔和。 这边久久等不到长公主,和这段时日风靡盛京的白二小姐时。 一众贵女的话题也由新出的脂粉首饰,变成了这二人之一。 “这白二小姐莫不是突发恶疾,来不了了?” “呸呸呸,你这说的叫什么话?白妹妹自是好好的,应当是路上遇到了些事绊住了车程!” “好好好,你白妹妹身体好着呢,你说的都对。不过殿下为何也迟了呢?” 她这句话说完,有人低咳一声。 还有为何?定当又是那群所谓的公子们,也就是面首,缠的脱不开身。 不过这赴约一事,长公主却从未迟到。 “是了,殿下每次都很准时,怎地今日……” 她话落,不由将二人联想到一起。 “莫非是那白二小姐从未见过殿下,一不小心冲撞了殿下?” 一时间有人担忧,有人好奇,也有人看戏。 “说不定呢……” 第7章 一响贪欢终有报7 正想着,一道雍容华贵的声音便响起。 “怎地?莫不是本宫让你们多等几息,你们便不耐烦了?若是如此,本宫这府邸也是不敢留你们的!” 宋乐鸢声音平淡,却带着无法忽视的冷嘲和嗤笑。 什么东西!? 也敢编排她现在瞧中的…… 玩物?似乎不对。 那又是何呢?……友人? 又或…… 宋乐鸢感受着心口处的剧烈跳动,微蹙眉头不再去思索。 反正她纳入羽翼的人,都由不得他人去耍嘴皮子! 听闻此声音,那议论纷纷的贵女们都停止了交谈! “殿下息怒!”纷纷低垂臻首,心快要飞出嗓子眼! 恰在此时,一道温柔女音也接着响起:“殿下。” 宋乐鸢微蹙眉头,“你又想作甚?本宫这次可没说错!” 虽是这般说着,却莫名含着一股宠溺在这其中。 令所有人恍觉自己是否还未梦醒! 那道温柔声音含着浅笑,似在哄小孩子,她言:“长公主殿下莫要生气,生气对身子不好。” 宋乐鸢还以为她会说何,却没成想是在关心自己的身体。 耳根莫名滚热起来,面上却依旧冷傲,“你倒是挺有本事,敢管起本宫来了。” 泠妩温和一笑,“殿下心善又一副好脾气,臣女也是大胆冒犯了。” 她声调温软,听上去极其讨巧。 宋乐鸢心底一阵莫名欢愉。 倒是从未有人这般赞誉过她,竟还有些……新奇? 宋乐鸢轻哼。 可泠妩却瞧见了宋乐鸢嘴角上翘的弧度,笑意浅浅。 俯首跪拜的贵女们,双眸之中诧异与困惑交织。 心善!?好脾气!? 这究竟是何人? 竟然如此……睁眼说瞎话! 而且恐怖如斯的是,竟还仅用一句话,就降服住了这飞扬跋扈的长公主殿下? 要知晓殿下发起脾气来,那可是连陛下也拿她没辙的! 一众贵女们都在猜测这温柔嗓音主人的身份,但自始至终也无一人敢抬眸,只是一味的低垂着眉眼! 倒是有几个听出了这熟悉的声音,那双眸中的惊色稍微平复。 若是白二小姐的话,似乎也还有些……合情合理? 但,这可是长公主殿下啊! 宋乐鸢眉眼染了几分不知为何而来的羞意,“好了,都免礼吧。” 既然都说她心善又好脾气了,那她还是莫要在此刻打自己的脸面。 贵女起身,视线皆隐晦地去寻觅泠妩所在的方位。 一时间,呼吸一凝。 她一袭红衣翩跹,气质高雅温柔,一颦一笑皆是美丽至极。 尤其是那双眸,清澈干净,仿佛有一汪湖水般,纯洁到仿佛从未染过脏污。 在这张绝世的小脸上,那双温柔目显得尤为诱人沉沦。 而且这衣衫…… 仔细一瞧!好似还是长公主的衣裙! 不知是宋乐鸢的私心还是何。 宋乐鸢身上换的,也是一袭与泠妩身上红裙近乎一致的样式,只是色彩上要略微艳丽一些。 宋乐鸢见一众女子盯着白泠妩,心中不悦。 “呵,难不成这白二小姐,比本宫还要好看?” 瞧什么瞧? 若非这白泠妩刚夸她心善,她非把她们的眼珠子给挖了不可! 贵女们连忙收回自己刚刚心中那怪异的思绪,纷纷出言哄着: “殿下可是盛京第一美人,谁也比之不得呢!” “是了,长公主殿下国色生香,旁人皆是比不得的。” “……” 她们深知只要夸着捧着长公主,不越界不越矩,虽不会得到长公主的喜爱,但决计也不会惹她不快。 不过这竟然便是那传闻中的白二小姐! 当真是通体的大气和满身的温柔,还有这令她们也心驰神往的天姿国色! 宋乐鸢一袭金丝红裙,墨发挽成髻,面容妩媚又多姿,却因着那蹙起的眉,生生多出了几分戾气。 “可本宫却瞧着这白二小姐,倒是个倾国倾城的美人儿。” 她又有些不悦这些世家贵女们,说白泠妩比不上她! 她难不成是,犯病了? 待会赏花结束,她得传太医问问自己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贵女们的声音齐齐顿住。 这又是何意?怎地又惹长公主不快了? 长公主殿下今日怎么变脸变得比以往还要快? 白泠妩见一众贵女面色为难,还有几道求救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她回以一个安抚的笑。 随即仔细瞧了瞧宋乐鸢。 认真的目光凝视着自己时,宋乐鸢逐渐红了脸颊。 泠妩这才缓缓开口:“殿下的确不负盛京第一美人之称。” 泠妩的声音轻柔,但那目中的认真与纯净,很容易便让人相信她的确是这般以为,而非是心口不一。 宋乐鸢面色转温,隐隐有几分小得意,“你倒是个会花言巧语的主儿。” 可她们却不知,此刻的宋乐鸢早已心颤的怦怦跳。 她只感觉那温柔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时,似能柔化她的整个身体。 泠妩莞尔一笑。 二人站在一道,红裙翻飞,一个似火焰灼热,一个却似春水粼粼。 而她们之间,却仿若隔了千山万水。 这次赏花一游,因着有泠妩的缘故,一众贵女皆是不如往日那般担惊受怕一整个下午了。 临行前,众贵女对宋乐鸢行礼道别,还眼波流转,含情脉脉地谢了一番泠妩。 赏花哪里都能赏,可长公主的赏花帖却代表着皇家的宠爱! 也代表了她们回到家中,会受到更加优渥的待遇! 所以哪怕每一次都似在无形的刀锋上舔血,她们却还是甘之如饴。 今日也是初次没有担惊受怕,甚至还偶尔能和长公主说上几句话了。 不由得对泠妩又是感激又是崇拜! 毕竟谁也不敢在此之前去想,这白二小姐一副温柔似水的模样,竟能令长公主也甘心化为绕指柔! 甚至现在,连她们也忍不住的想要溺在那双眸中。 不过她们这点小心思,在宋乐鸢面前就像一朵盛开的娇嫩蔷薇,是毫无秘密可言。 她凤眸微寒。 泠妩离开时,宋乐鸢有些不悦的撇了撇嘴,“哼,跑的倒是快,难不成本宫这公主府有鬼魂不成?” 第8章 一响贪欢终有报8 她傲慢又无礼,甚至对这世间众人都惧怕的鬼魂,也能随意吐露。 “公主府中就算是有鬼魂,臣女也是不怕的。”泠妩认真回答。 毕竟若是真有魂灵的话,恐怕是那魂灵见了她,跑的更快才对。 不过这话落到宋乐鸢的耳中,却成了另一番意思。 “你竟是这般喜爱本宫的公主府?”她脸微红。 “那这还差不多,但本宫才不信什么鬼神之说。”宋乐鸢小声嘀咕。 “不过下次本宫再邀你,可不能再跑错地方了!”宋乐鸢佯装凶狠地瞪着她,随即转身往回走。 “那臣女便下次再来叨扰殿下了。”温声细语从宋乐鸢身后响起。 “知道叨扰还……罢了,下次记得提前些,本宫也好给你备些吃食。” 免得下次赏着赏着花时,又突然自语了句:这花好不好吃? 真是……不知羞! 也罢,反正那花也赏了,便做些鲜花饼送去那寒酸到没饭吃的白府! 不过,这白泠妩说那吃花一事时,竟还有几分除温柔外的稚气。 令她忍不住的想笑。 殊不知背后的泠妩也微勾唇畔,随后朝着宋乐鸢的背影行礼告退后,便提裙上了马车。 宋乐鸢再次回首,只能瞧见泠妩裙摆彻底消失在马车外。 “小骗子,跑的竟这般快。”虽是如此说,可那语气却莫名有些委屈。 明明刚才还说喜欢她这公主府的…… 这白二小姐依她看来,就是个会巧言令色的小骗子! 也是奇了怪了,在这小骗子面前她竟然一点气也生不起来,还莫名的想要撒娇和宠着这小骗子。 泠妩却似是知晓她的回头,撩开车帘对她露出一个笑。 那笑意,叫宋乐鸢恍惚了片刻,随即扇了扇风送往自己滚烫的脸上。 她别过头,步履较之以往有些匆匆。 听见马车驶离的声响,这才抚平心中的奇异感觉,对身边的婢女吩咐:“去传太医来。” 她莫不是中邪了? “还有,去将那地牢中的婢女提来。” 她说这话的语调平淡至极,却叫身边的婢女打了个寒颤! “是!” 只要一想到那小骗子被骗了还傻乎乎的救人,她就心梗。 正巧,她也想瞧瞧是何人的胆子竟这般大? 宋乐鸢妩媚的眸中暗色流露。 江府之中的苏媚儿打了个冷颤。 她轻按眉心,待到缓解些许后,才拿起胭脂花片放在唇角抿了抿。 若是这白二小姐得罪了长公主,她那孤高自傲的表哥,还会不会为那白二小姐守身如玉? “小姐,好像、好像没有……没有成功。” 从外界冲进来的婢女,话落便在惊慌之下,抖得成了个筛子! 若是被长公主知晓一切,她一定会死的很惨很惨的! 苏媚儿瞳孔骤缩,手中爱若珍宝的胭脂花片,在一瞬间被撕成两半! “你再说一遍!” 可那婢女却像是失了主心骨,吓得魂不附体,根本连再说一遍的勇气也没有! 苏媚儿气急之下,推了一把那婢女。 可不成想,那婢女竟直挺挺地倒在地上,翻个白眼晕厥了过去! 如此一来,倒是让苏媚儿气的冷笑出声,她扶住身后的梳妆台,呼出一口郁气。 “没用的东西!”随后又松下了心。 她有那仆从的把柄,他的家人也都掌握在她的手中,晾他也不敢说出什么有用的。 苏媚儿闭上双眼,随后满心的愤懑被慢慢平息。 她不能理解,为何上天总是那般眷顾他人,对她却是这般的残忍! 父母早逝,外祖母因着情面将她接回,拿走了她苏家所有的家产后,没多久便不管不问。 早些年她的饭菜被那些下人换走,好在她有心眼才能存活至今。 可这府中之人惯会看菜下碟…… 她拾起地上廉价的被撕坏的胭脂,珍惜的将它收起。 她要以后有用不完的胭脂水粉,有吃不完的名贵点心,还要这群欺辱她的人,全都跪地求她的恩赐! 窗户外有只白鸽飞起,恰巧被她瞧见。 她嗤笑一声,随后又自嘲一笑。 她知晓这白鸽是谁的,又是去哪的。 他这表哥如此聪慧,竟也会为了心悦之人,而丢了江府引以为傲的孤高和聪颖。 不过那又怎样,她得不到的东西,哪怕是毁了也无所谓! 一只白鸽落于泠妩的窗前。 青绿愤哼,“这什么江大少爷?什么皎月公子?依奴婢看,这就一无赖之徒!竟不知从哪学的混账手段,日日放鸽子来扰您心绪!” 话虽如此却还是学着泠妩,先是抚了抚那白鸽的脑袋,随后将信取下。 不过却是一眼也没瞧,直接将信丢在了火盆里! 泠妩将手中刚绣好的碧山色香囊递给青绿,“瞧瞧看喜不喜欢?” 青绿声音猛的变为娇俏,“这是、是给奴婢的!?” 泠妩颔首,细细瞧了眼那香囊上绣着的白栀,是否有何问题。 “只单我觉着这个颜色很适合青绿,如若青绿不喜欢,那便丢了?” 泠妩作势要丢,可青绿却一把握住,满心满眼写着欢喜至极! “喜欢!奴婢喜欢!奴婢要走遍整个白府,给所有姐妹们炫耀!还要日日戴在身上,一辈子都不会摘下!” 青绿捧着绣白栀的碧山色香囊,激动的一度哽咽! 小姐当真从不把她当奴婢去瞧,可她却需得晓得那是小姐对她的厚爱,她万不可真的去僭越! 而她所言,却像是契约。 这香囊一戴,从此便是一生。 此刻的青绿在满心的欢喜之下,连那信被泠妩从火盆中拾起,她也没瞧见。 泠妩打开信封,信中只有简单的三行字: [若白小姐当真无意,可否于后日苍山寺一见,某想听小姐亲口拒绝,也好就此作罢,再不纠缠。] 落款署名处,原本凌厉的锋芒被收敛,似是褪去了一身的傲骨! “苍山寺。”泠妩盯着这个地名沉吟片刻。 上一世白泠妩是赴了这个约的。 白泠妩从未见过外人更不用说外男,那日花灯节江祈在地痞手中救出白泠妩,再加之这日日书信,和江祈刻意的偶遇之下,白泠妩一颗芳心就此陷落。 江祈说何,便自然就是何。 可就是在那前夜,苏媚儿在寺中与江祈有了夫妻之实! 所以第二日,白泠妩再见江祈时,他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甚至连往日只流露于表面的含情脉脉,也全然不复! 但坠入爱河的白泠妩却是丝毫不察身侧之人的心,早已丢在了另一个女子的身上。 此刻,青绿爱不释手的将香囊收好,随后兴致冲冲地开口:“小姐是说苍山寺吗?奴婢听说苍山寺的香火极胜,平安符更是灵验呢。” “而且……”青绿的眸中带着几分好奇。 泠妩将信丢入碳火之中,“而且什么?” 青绿也不再卖关子,“而且奴婢听说苍山寺中有位大师,功德极高!且那容颜更是令不知多少女子为见他一面,而长住于那寺中不愿归家呢!” “那大师法号,似叫……了寂。” 第9章 一响贪欢终有报9 泠妩也觉耳熟,原是上一世苏媚儿唯一一个失了手的男人。 “明日我们便前往苍山寺,替父母阿姊,还有长公主殿下,求得平安符。” “长公主殿下?”青绿有些惊愕。 因着这个原因,青绿也忘了刚刚对了寂的好奇。 泠妩颔首,“殿下是我的第一位好友。” 泠妩说完,青绿便忍不住的心疼。 这么多年小姐从未出过门,这才养的这副单纯善良的性子。 连这不拿人命当命的长公主,小姐都觉得是好人! 也不知这究竟是好?还是坏? 翌日。 白母担忧地看着马车渐渐驶离。 白父宽慰道:“小妩是该出去走走了。” “你这说的叫作什么话?妩儿就算不出门,本夫人也能养一辈子。” “夫人言之有理!言之有理!”白父忙不迭地点头! 白母发愁,低叹一声:“我知晓妩儿也是该出门走走了,可这是妩儿初次在外面过夜,叫我怎么安的下心?” 白父大气也不敢出,只一个劲地顺着白母的话,点头称是! 但那手却胆大的,偷偷摸着自家夫人那细腻光滑的柔夷。 “多大人了,你……” 白母话未说完,白父便一把抱起白母! “夫人多大,在为夫看来都还是那双十的小姑娘!” 二人从未红过脸,又养尊处优多年,若是没有泠妩站在身侧,只怕旁人瞧了,还会以为这是一对刚成婚的璧人。 “你放我下来,这若是叫妩儿瞧见了……”白母轻轻敲着白父的胸膛,面上满是红云。 “小妩今夜在寺中过夜,夫人莫要担心。若要担心,不若……担心担心夫人今夜受不受得了?” 白母小脸通红一片,却也只能呐呐地小声骂着:“你不知羞!” “为夫知不知羞,夫人还得瞧瞧今夜。”白父的声音有些低哑。 —— 这边泠妩刚下马车,便发觉不对之处。 似是有与此身份的至亲,新的生灵,会出现。 手中突兀出现惊鸿笔,周遭一切都被定格! 惊鸿笔的笔杆呈墨金色,上头刻画着绽放到荼靡的曼珠沙华,笔尖则泛着白金色的光芒。 也只一瞬,这变故便被掌握在泠妩手中。 泠妩白发泛着丝缕光泽,那温柔的眉眼处多出一抹无奈。 待回去后,她便亲自提一坛桃花酒去赔个不是。 也免得被那人拘着,不能再来人间。 白发悄然化为墨发,玉手执的那惊鸿笔也被收回。 周遭一切再次恢复正常。 有一马车缓缓停下,车内之人一袭月白长衫,似清风明月。 他下车后,便头也不回的朝前走。 紧随其后的苏媚儿咬唇,“表哥可否搭一把手?” 江祈只当没听见,径直朝前走去。 他刚在马车上便有种急切的感觉,想要快些到这苍山寺。 可眼前人声鼎沸依旧,他却是忍不住的焦急。 似是有他心念许久的至宝,就在跟前,他却是如何也找不到一般! 苏媚儿瞧着仆从们对她视若无睹的模样,一张小脸苍白! 水眸微闪间,有泪意在眸中浮动。 她唇畔轻嘲,随后咬着牙,提着裙子正要慢慢挪下去。 却有一双漂亮到极致的手,突然落入她的眼前! 苏媚儿有些微怔,顺着那手瞧去。 只见那身着一袭青莲色长裙的女子,正对着自己露出温柔的笑。 “搭在我的手上,莫要害怕。”泠妩轻声细语。 苏媚儿微愣,随即点了点头,不知为何鼻尖在这一刻也有些发酸。 “多、多谢。” 苏媚儿手搭上的一瞬,有些自惭形秽。 扶她的女子,那纤纤玉手白璧无瑕,细腻柔软。 更是在与她的此番对照之下,女子肤色白皙的几近透明。 下了车,苏媚儿任凭泠妩牵着自己的手,走向寺庙之中。 前方青莲色的裙摆,似花瓣翻飞。 在这一瞬,她竟想要眼前的女子,牵着她的手直到永远。 可是…… “小姐,我与家中表哥一道前来,所以……”苏媚儿有些迟疑,后面的话她竟不想说出口。 可泠妩却是知晓了她的意思,随即松开相握的手。 有些歉疚道:“是我冒昧了,既然如此,那便有缘再会。” 正好,现在的场景她也不便与江祈见面。 泠妩的声音似初春雨雾,透彻而诱人回味,让苏媚儿想要抓住,却又永远无法触及。 最后只能木然地望着泠妩的背影,短暂地忘记自己卑劣的出身,妄图去询问这一眼便知与她有着云泥之别的小姐,姓甚名谁?又是哪个府上的小姐? 而且,她还想问问她是否曾见过自己,为何她会有些眼熟之感? 可话到嘴边时,江祈的声音便自后响起,打断了她的妄念。 “明日酉时寺庙门口等我。”江祈说完就错开她,急切地大步朝前! 他好似看见了一道像她的背影! 苏媚儿的思绪收拢,便见那道轻灵身影已然消失。 她短暂按捺下苦闷,跟上江祈道:“媚儿能求表哥一间房吗?” 她说完,便从袖中拿出几张单薄的银钱,朝江祈的手碰去。 “媚儿可以给表哥银钱的!” 一阵香气飘来,让江祈眉头微皱,他眸光中的冷漠直直朝苏媚儿袭去! 回头再见那女子背影时,已然消失! 也罢,终归她是答应了的,明日也能相见。 苏媚儿心跳的极快,生怕会被江祈发觉出什么! “你要给我钱就不必了。”此刻的江祈再次恢复到了往日的淡漠又孤傲。 苏媚儿困惑抬头,眸中暗色被尽数收敛。 江祈后退一步,冷声道:“住宿家中早已安排好,你去寻寺中僧人报上名姓府邸,他们自会带你前往。明日酉时,你便站在寺院门口等我,不许多问也莫要乱跑。” “是,媚儿记住了,多谢表哥。”苏媚儿低声乖巧应了一声。 江祈转身就走,旋即带起一抹异香。 这才让苏媚儿想起什么,连忙提着裙子追赶。 “表哥的厢房在哪?媚儿怕届时有何变故而找不到表哥,会扰乱表哥的行程。” “东苑十……”江祈不再停留,也没有回头。 那道月白身影与声音,一道消失在拐角。 可究竟是十二号房还是十三号房,苏媚儿却没有听清楚。 她垂落在衣袖下的手攥的死死,指甲深陷掌心,也浑然不觉。 之前女子对她的温柔,她竟想永远留住。 可眼前最重要的是今夜一事,万不能失败! 虽刚刚那番已然是成功了一半,但她却依旧不能掉以轻心。 还有那白二小姐,她此番没有将她解决,未来更是不能留她的! 被二人心心念念的泠妩,推开东苑十二号的厢房门。 还未坐稳,门外便传来叩门声。 透过门扉瞧见门外之人身上的功德金光后,泠妩并未惊讶。 她抬手先是倒了一杯茶,才慢条斯理道:“请进。” 门外之人有些迟疑,推门也慢了些。 门开后,他身上的功德金光,与外界白亮的光明相汇,令泠妩有些看不清他的面容。 第10章 一响贪欢终有报10 “阿弥陀佛。”他双手合十行礼。 泠妩起身回了一礼,温柔目中带着几许凉意。 这小和尚倒是贪。 拿她渡情劫,倒也不怕有那功德散尽的一日。 “贫僧法号了寂,负责东苑此片的厢房。若施主有需要,尽管吩咐便可。” 了寂的声音很是好听,似羽毛拂过耳际般轻柔。 他身着绛红色僧衣,与这一路走来其余僧人,那灰扑扑的僧衣颜色,都不相同。 了寂眉心处还有一抹朱砂,将这圣洁无边的俊美面容,衬的有些沾着欲色。 连那捻着佛珠的手,也根骨分明似清竹。 也难怪这盛京女子日日来这苍山寺,只求与这了寂师父见上一面。 了寂继续拨动着手中的佛珠。 他的长睫微垂,挡住看见泠妩时,那一瞬间的波澜。 他所见或人或景,于他眼中皆是一样。 可眼前女子,却是令他初次感受到了世间的美。 师父说的没错,他果然等到了他的情劫。 情劫若过,他便立地成佛。 若过不了,那即是宿命,他求不得。 泠妩将茶杯推到对面,右手抬落至茶盏一侧,“了寂师父,请。” 因着这个称呼,了寂心弦微颤了下。 往日也有女子这般邀他,但他全然推辞。 今日不知是顺天而为,又或是这平生初次瞧见的美丽景色。 令他坐定在那蒲团之上,随后颔首道了声谢:“多谢施主。” 泠妩只微笑着轻轻摇头,并未多言。 了寂抿了口苦茶,最后放下,又言:“后山的山玉兰此时开得极盛,施主若是无事可以去观赏一番。” “多谢了寂师父。” 了寂捻着佛珠,摇了摇头。 随后声线温润再次开口:“施主今夜似是有小灾,观花之后还是莫要在外面久留为好。” 这两句略有矛盾的话,叫泠妩不由挑起眉梢。 她微微一笑,声线柔软:“如此那便更要多谢师父了。” 了寂似有困惑,眸中不解被泠妩探知。 她轻声解释道:“了寂师父的一卦,应当是价值千金的。” 美人含笑的模样,竟比他日日诵经之时瞧见的金光,还要耀眼。 似能抵消世间万般忧愁。 “施主过誉了。”他话虽如此,可捻佛珠的手顿了一瞬,泄露了他那一刻的欢喜。 了寂别开视线,将目光落于眼前茶盏之中。 只是茶盏的景象不再。 眼前全是刚刚女子笑靥如花,眸带温情的盛景! 他手中捻着的佛珠,转的比以往要快上许多。 “阿弥陀佛……” 思绪定下后,了寂起身,“贫僧多有打扰,还请施主莫要见怪。” “了寂师父客气了。”泠妩也不阻拦他的离去。 了寂起身作揖离开。 泠妩并未相送,只瞧着了寂的背影消失在转角处。 待了寂离开后,她方才端起桌案上的茶杯饮了一口茶。 今夜似有小灾? 她的眸子眯了眯,唇畔浮现浅浅笑意,随后缓缓起身。 而拐角处的了寂,却不断低喃着“阿弥陀佛”用来清心。 目中的波澜,这才被逐渐平息,可耳根处的灼热还未消下。 “阿弥陀佛……” 苍山寺的后山,大片的山玉兰开得正盛。 青山、白花、还有树下身着青莲色长裙的女子。 都为这本就美好的景色,染上了连绵不绝的春光。 江祈提前一天到来的目的,便是先将寺中好的风景先踏足一遍。 这样待到明日与泠妩见面时,便可以寻着风景甚好的由头邀约,这才寻景至此。 却不成想,景色与美人俱在! “白小姐!”江祈唤了声,难以扼制心中的欣喜。 泠妩闻言转眸,见是江祈时眸色之中并未有惊诧之色。 可美人回眸这一眼,江祈的心就猛地漏跳了一拍,他忙敛神避开泠妩的目光。 早早思索好的话,到了嘴边全成了空! 支支吾吾,最后也只是红了耳根。 可他却只以为是自己入戏太深,没料到他的心早已丢失。 “江公子。”泠妩颔首回礼。 鼻尖嗅到一丝异香,泠妩不动神色地后退一步,似是不想多做停留。 眼瞧泠妩在躲他,江祈眸中黯然一瞬,最终还是悸动压过所有。 他上前一步,清朗的嗓音伴着些祈求意味:“我出生清流江家,断不会做出辱没江家门风之事,更何况仓山乃圣地,我更不会对白小姐行冒犯之举。” 他沉着片刻,又道:“白小姐可否给我一次机会,只今日赏这一次花,好让你我之间少些误会,也算是……了结这段孽缘。” 他出身清贵,自幼便被所有人高高抬着,外人称赞皎月也自有此道理。 这么多年来,还是第一次这般的低微。 他不知原因是何,可能是那花灯节下她温柔笑说的那句—— “喜爱之人自有万千喜爱缘由。” 又或是他心中奇异的悸动,和这多日她对自己愈来愈远的态度,都让他心中升起浓烈的挫败感。 她美得令他心惊又痴迷,随口吐露的话语,也牵动着他的心弦。 当皎月陷落凡尘,也会渴求心中的明月光辉,垂首怜悯自己一次。 江祈眸中苦涩与祈求之意浓重,让泠妩一时有些微怔,连那眸中的厌恶也少上了几许。 江祈见她有所松动,欣喜之余又夹杂担忧。 白小姐性子纯良,所见太过干净,往日有她的贴身婢女看着,他才次次“算计”落了空。 也就这一次,那贴身婢女不在,她便对自己有了明显的改观。 可他却是忘记自己本就是打着这个主意,泠妩善良单纯于他来说最好不过! 也没发觉自己本该是窃喜与傲慢的,而今却大半都是担忧! 那这担忧的是何呢? 是担忧她会被他人所欺走,而自己的算计落空吗? 至今江祈还以为,自己依旧是因为那些算计,才会纠缠泠妩。 可泠妩却能清楚瞧见江祈眸底深深的情愫。 情爱一事当真如此奇怪。 白泠妩为他奉上一切,他却只恩赐般的将爱仅给予两分。 而她何事都未做,次次拒绝他,甚至对他不加掩饰的厌恶,更是在这盛京流言蜚语之下,他却显露了真心。 虽如此想,可泠妩的眸中却还是温柔。 她轻轻颔首,“好。” 这一答应,便等于是给了江祈一丝希望。 让他觉得自己还有机会,还能够在她的心里占据一席之位。 江祈心中欢喜,眸色中满是欢欣。 似是一个终日不得宠的孩童,突然得了父母的关怀。 第11章 一响贪欢终有报11 好似也知晓此前自己的行为太过。 江祈赧然解释着:“那些书信是我从书上学来的。” 泠妩轻嗯一声,“那公子以后的书籍,还是需要斟酌之后,再好观之。” 不知是因着泠妩语调温软,还是因为什么,江祈耳根滚烫。 随即抿唇,沉闷道:“是我此前太过唐突,不知此番行径会让白小姐感到不喜,给你带来困扰,是我失礼。” 他那下属是个无能之辈! 信誓旦旦说那书必有用,结果他还不如不做任何。 江祈心中腹诽,面上却依旧赧然。 所以眼下的这副场景,便是极为奇怪的! 女子温声细语,姿态落落大方;可那公子却红着耳根,羞赧讷讷。 不由惹得其余人纷纷侧眸去瞧,这一瞧不要紧。 定睛一看! 原是如今这盛京城谈论中央的江大公子,和白二小姐二人! 暗中打量的视线让江祈微蹙眉头,那张如玉清风的面庞带起冷漠。 “此地人多眼杂,白小姐可否……” “不必了。”泠妩眸中疏离再次升起。 令江祈本能忘却周围,开始挽回:“我的意思并非如此,你莫要讨厌于我。”他微微敛眸,唇畔苦涩。 这番卑怜的姿态,倒叫暗中窥视的人止不住的心惊! 这高高在上的皎月公子,竟真如传闻中的一样,为这白二小姐改变了自己那孤傲的性子! 也不知这白二小姐到底有何魅力,竟叫皎月公子甘愿如此!? 众人不禁猜测,目光落到那白二小姐身上时。 她却对着他们这些偷窥看戏者,轻轻地颔首,随即盈盈一笑间,便是无尽的倾城美色与温柔! 如此一来…… 他们好像明白是为何了! 江祈心涩,“白小姐为何只唯独厌弃于我?明明那日花灯节你我才初见,你便对我流露出不喜和厌恶。” 这究竟是为什么? 他寻遍所有,也未曾发现自己曾得罪过她,甚至连白府和江府之间也没有任何嫌隙! 泠妩闻言只缓缓抬眸,她望着眼前这张清风霁月的俊颜,缓缓开口: “那日我说‘喜爱之人自有万千喜爱缘由’。” 她的眸光真挚,叫江祈一瞬便想起自己的算计,有些不敢直视的错开视线。 泠妩继续道:“这厌恶自然也是。不过我这厌恶是何缘故,公子心中应当最是清楚不过。” 她转身提裙离开,没走出多远还是回首提醒道:“公子今日还是早些回房,夜间关好门窗为好。” 说罢便不做停留。 山玉兰之下她的背影温柔,却似霜雪初融天的极度冰寒,冻彻心骨! 而泠妩刚刚看向江祈的眼神中,厌恶已不再,独留下疏离。 江祈留在原地,一瞬间苍白的面色宣告着他的不安! 还未来得及询问为何,却是突然想到了什么。 那晚他拒绝苏媚儿时,在她眸中看到的算计。 江祈不自觉地抬手附在眼上。 原来……竟是这般明显吗? 原来,她一直都知晓,却从未拆穿他。 原来,她只是生性纯良,并非识人不清。 反而是将人心看的比谁都清楚。 他想到此,不禁有些欣慰。 又觉有些讽刺,讽刺自嘲着自己那愚蠢的自负。 他看向泠妩离开的身影。 若是他不要这些算计,图的只是一个单纯的她,她是否还会这般厌弃于自己? 他不知晓,但泠妩清楚。 泠妩看着这漫山遍野的山玉兰,听着青绿寻到自己后,便一张小嘴不停歇的话语。 山玉兰,超凡脱俗永恒的美。 月光自然永远都是美的,若陷落凡尘又何谈永恒? 既定的结局不会更改,而她绘制的这份过程,最终自会成为未来的一把刀。 原谅? 白泠妩是不会原谅的。 泠妩感受着脸上慢慢升起的热意,还有身体的异样,面上依旧温柔如水。 虽在刻意地去避免与之接触,但还是因为这具躯体快要走向寿命的终点而变得体弱,以及待的有些久了,不可避免地染上了些情香。 意料之外,却也在意料之中。 日暮西垂,泠妩身边空无一人,她独自靠坐在一处偏僻荒凉之地。 小丫鬟还没及笄,并不通男女之事。 在见她脸色不对,且越来越走不动道时,决定先走一步,去喊来人帮忙。 只生怕迟了些,就会误了自家小姐的病情。 步履匆匆,霎时间就消失不见,让她阻止也来不及。 “嗒嗒——”有脚步声传来。 泠妩心道,青绿这么快就找到人了吗? 她双眼微阖,长长的睫毛微动,纤长的睫羽投下阴影。 似瞧见了一抹绛红色,眼皮如灌铅再次闭合…… 她只能感受到那来人,先是在自己身上盖了件衣衫,随后轻声念了句“阿弥陀佛”。 随后她才再次用尽力气去睁开双眼。 入目中的面容圣洁又妖异,眉心一点朱砂痣。 好像圣僧与妖僧,皆在他的一念之间。 “了寂。”泠妩的声音较之温柔,还多出半数妩媚。 见她睁眼又如此唤着他的名讳时,了寂的眸微闪。 他的手,修长如玉,骨节分明。 只一眼便令人惊叹。 此刻那手附在女子额头,滚烫感袭来,令他眉宇微皱! 他轻声吐露的声音,似伴着靡靡梵音,“施主莫要害怕……” 泠妩闭上了双眸。 凡间有凡间的规则,若非出现超脱凡间之事,许愿者的身体她不会去干涉。 只在除却了寂这个意外之余,其他尽在她的掌控之中。 而了寂见泠妩对他完全不设防的闭上双眼后,也跟着迟疑了一瞬。 不知是欣喜还是复杂的苦涩。 欣喜于她对自己的不设防,苦涩于她的不设防是因为他是了寂,还是因为他身上的僧衣? 了寂目色有些怔愣,他为何会思索这些? 将一切乱七八糟的念头摒除,了寂才言:“小僧多有冒犯,还望施主见谅。” 第12章 一响贪欢终有报12 见泠妩颔首,可眉头微蹙似是很不舒服,了寂这才将之小心地拦身抱起。 女子身上的冷香,丝丝缕缕缠绕上他的鼻息,怀中的柔软更是叫他浑身绷得紧紧! 他轻声念着“阿弥陀佛”,可那心中是佛还是她,好似有些看不清了。 情劫,难怪会为这最后一劫。 他抱着泠妩朝前走去,怀中女子依旧闭着眼睛,呼吸急促。 她死死咬唇,不让自己发出任何细碎的嘤咛声。 而那本就红润的唇此刻被咬破,殷红的鲜血在唇瓣交织着欲色。 了寂连忙收回目光,口中不断念着“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似是如此,便能平复他心中掀起的巨大波澜。 就这样在两种心绪互相吞并之间,女子发出一声轻哼。 让了寂的呼吸微顿一瞬! 随后抱紧泠妩,便大步朝着上午的那间厢房走去。 踏入厢房的一瞬,一墙之隔的江祈也咬破自己的舌尖,试图以此恢复清明。 想起泠妩离开前说的那句话,江祈忍不住的在想:若是这情香真是她下的该有多好。 但他知晓这种下作手段她绝对不会去做,更不会……对他施展。 他的目光又去寻那被锁好的门窗而遮挡的夜色。 哪怕她看透自己的算计,却还是会提醒自己莫要中了计。 真是…… 美好的让他心驰神往。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则在自己的厢房之中,苏媚儿将那被撕碎的胭脂花片,放在唇边轻抿。 她睫毛微垂,眸中一丝挣扎转瞬即逝。 起身推开门时,她回首看了眼那寒酸的胭脂花片。 随后闭上双眼,少顷,再次睁开之时眸中满是冷漠。 今夜,她要将过去彻底碾碎成齑粉! 若有机会,她还想与今日的小姐成为挚友。 想看着那双纯澈干净的温柔目,只落在她一人的身上…… —— 了寂将泠妩放于床榻之上。 榻上那面色潮红也死死咬唇的女子,痛苦又难受。 了寂皱起那双淡漠的眉。 他这寺中,为何会出现这种污秽手段? 了寂起身,想要寻僧医前来,可就在他转身之际,泠妩却忽然伸手拽住他的衣角。 “不行……”泠妩的声音模糊。 了寂被这一拽有些怔住,却并未听清她说的是什么,随后只能弯身询问: “施主刚刚说的是什么?” 泠妩此刻的面容,有些奇怪的红晕浮现,让了寂不自觉的避开了视线。 泠妩却强迫着自己清醒,手中紧紧握住了寂的衣袖。 连指骨处都泛着白,生怕了寂会离开! 她哑着嗓子,声音迷蒙:“我如今在盛京身处舆论中央……初次前来佛门圣地,又生出此番事端。” 了寂正欲开口,又听泠妩出了声。 “若有心者……” 泠妩红唇泛着诱人的光泽,一张一合的轻言细语,都让了寂感受到心口处的悸动! 泠妩继道:“若有心者,只怕还会将此一事,牵扯到江公子的身上。” 了寂的眉头突然蹙起! 泠妩不再多言,这张美到惊心动魄的容颜上,此刻含着为他人的担忧。 似是春水波澜,却搅的了寂扯平了唇角。 “那姑娘不怕贫僧会伤害你?”了寂突兀出声问了这样一句。 连往日的“施主”也换成了“姑娘”。 泠妩抬眸,眸里面似乎蕴藏着某种神力,令人忍不住沉迷。 “因为你是了寂大师啊……”泠妩面容潮红,红唇一张一合间也含着轻喘。 了寂不由怔住! 脑海中似有烟花升腾而起,而后绽放,发出盛大而剧烈的轰鸣! 他看着这张温柔又艳丽的脸庞,有些失魂。 “因为你是了寂大师啊……” 他是了寂大师。 他是……了寂! 泠妩的意识有些被吞并,她再次咬了一次舌尖。 嗅到血腥气,了寂这才蓦然回神! 正好看到泠妩的唇瓣,因为咬破了舌尖而溢出点点血珠。 了寂的心脏猛跳了几下! 他立刻转身去将巾帕打湿,凉意也惊醒了他晦涩的思绪。 那眸中的深沉,乍然间又再次变回往日的淡漠。 他扭干巾帕,随后伸手抚开泠妩颊边的碎发,轻轻擦拭她的额角。 女子眼角微红,忍得难受时一行清泪从眼角滑落,滴到他的手上。 灼热的泪珠打在了寂手背的一瞬,他仿若被烫了一下,不自觉地收回手! 女子的声音很小,像是蚊吟。 可他还是听得真切,心中不免微涩。 明明自己被下了此等污秽之物,却还在想着他人。 那江公子…… 到底是有多好?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了寂盯着泠妩现如今有些泛白的脸颊,思绪翻涌。 她的肤色很白,眉很美,像月牙一样弯着,鼻子挺翘…… 组合在一起让他这个佛门弟子,都为之心悸不已。 了寂心中微乱,连忙转移目光。 可当他抬眸看向窗户外的明月时。 又想起半途中她意识尽失,却依旧克制守礼,只那般乖巧盯着他瞧的模样。 彼时,那双温柔的眸中含着水雾,水雾里还氤氲着无限的春景。 了寂的心弦在颤动着…… “南无阿弥陀佛……” 外界有声音响起,了寂看向明月的眸转到门上。 转身正准备开门时,刚抬的脚步突兀一顿! 这世间对女子是这般的苛刻,哪怕他是出家人,却也说到底还是个男人…… 更何况…… 他瞧了眼泠妩,她届时是否又会被他人所污蔑? 在门被敲响,门外之人似要进入之时! 了寂抿紧薄唇,随后看向唯一可以藏身之地…… 门推开后女子娇怜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睡了吗?” 而躲在床榻之下的了寂,却只能看到那一双绣花鞋,朝着这边慢慢走来。 苏媚儿入房便敏锐嗅到那熟悉的香味,紧绷的心也彻底松下。 行至塌前,正要褪去衣衫,苏媚儿才恍然惊觉不对! 那张墨发之中的小脸,泛着娇欲的薄红,让她也不自觉的脸红心跳。 可这张脸哪是江祈? 分明就是她心心念念一整日的那位小姐! 当所有的设想被推翻时,她整个人都懵在原地!难不成她当时是不小心,将情香染到她的身上了? 苏媚儿呼吸一凝!心中满是悔意! 垂眸之时,她看到了一抹绛红衣角! 苏媚儿只觉有些眼熟,可还未等思索,恰在此时,泠妩的羽睫轻颤。 令苏媚儿本能想要拔腿就跑! 可同一时刻,门外也传来一大阵的脚步声。 一时之间苏媚儿进退两难! 第13章 一响贪欢终有报13 刚弯腰的苏媚儿企图钻入床榻之下,可无奈于裙子不便,整个人以一种怪异的姿势僵在原地。 好在青绿心急,并未发觉什么异常,苏媚儿这才长舒一口气。 她闭了闭眼,一咬牙挺直了身子! 只是总觉这床榻之下有哪里不对劲,但眼下她着急又心虚,来不及细思。 苏媚儿迟疑着:“那个,我……” “小姐!”青绿嗓音微哑,还喘着粗气,语气更是夹杂着说不尽的后怕! 她扑到泠妩的榻前,小脸之上满是泪痕。 青绿哽咽的声音断断续续:“呜,小姐……都怪,都怪青绿!青绿不该把小姐一人丢在那里的,呜呜……小姐,都怪青绿……以后青绿定然寸步不离小姐半步!” 泠妩抚了抚她的秀发,声音有些微哑,“好。” 青绿鼻子越发的酸,她抬眼仔细打量泠妩,面上的恐慌还未消散,“小姐你有没有事?” 她紧紧握着泠妩的手,生怕再将她的小姐弄丢了。 泠妩一张脸此刻有些苍白,她摇头,又拍了拍青绿的手,随后想要坐起。 见此,近旁的青绿,和眸带侥幸的苏媚儿二人,本能便将泠妩扶起坐好。 二人的身子碰到一块,青绿奇怪地看了眼苏媚儿。 苏媚儿紧张的呼吸都凝滞住了! 只是在触及青绿那逐渐放光的双眸时,苏媚儿莫名后退一步。 “我不是故意……” “是小姐您将我家小姐,送回厢房的吗?”青绿说罢,竟就直接跪下! “不是我……”苏媚儿连忙弯腰去扶。 青绿哽咽磕着头! 厢房之中只有这位小姐和自家小姐二人,并没有他人! 而且小姐的烧好似也退了,她还瞧见了那半干的巾帕。 当时她刚走没两炷香的时辰便寻着了人,然后连忙先跑回那院落,可那处空无一人! 身边的小沙弥和僧人便在整个苍山寺,寻了起来,一个时辰,能跑的地方她都跑了个遍,也是瞎猫碰上死耗子,迫不得已回厢房…… 好在老天保佑!佛祖保佑! 万幸小姐没有发生任何!否则她一头撞死也偿还不了小姐! 青绿两眼泪流,叫苏媚儿手足无措起来,她立刻侧眸去瞧泠妩。 却见她那双漂亮的眸中,此刻带着些祈求意味。 祈求? 是祈求她不要否认吗? 苏媚儿羽睫微垂,“……只是小事罢了,再说你家小姐今日也帮了我一回。” 究竟是何人,让她也要隐瞒呢? 可自己的心中,又为何会不开心? 是不开心自己寻错了房,还是不开心她的心中已经有了他人的位置? 泠妩也笑着,唇被咬破微肿的模样,让苏媚儿愈发难受。 她的唇是自己咬破的?还是…… 青绿出门去送走他人。 苏媚儿垂下眼帘,探究和敌意的目光朝着床底探去! 那里是藏了个穿绛红衣衫的……男人吗? 她听到床榻之上的女子温声道:“多谢小姐。” 苏媚儿收回目光,摇头,“早晨你也救我于窘境。”便也算是婉拒谢意了。 瞧见泠妩微干的唇,她将视线收回,随后问:“你想喝水吗?” 只是还未等泠妩回答,送完客的青绿就快步进入,行云流水间捧着茶盏递来泠妩面前。 “小姐,您身子不好又着了风寒,虽然烧褪去了,但舟车劳顿,咱们再推迟几天回府吧?” 泠妩先是对苏媚儿笑了笑,以示感谢。 这才从青绿那因为后怕还在发抖的手上,接过茶水随后便自己捧起茶盏咽下水,浇灭了身体之中上涌的滚热。 青绿小心翼翼的拭着泠妩唇角的水,收回帕子,泠妩才颔首回她:“无碍,否则娘亲会担心的。” 而苏媚儿在听到“退烧”二字时,思绪翻涌,她的鼻尖分明还遗留着那特殊的香气。 那香是她调制,她断不会闻错! 现在紧张退却后,她才忆起,那情香她是后来才拿出来洒在江祈身上的,能染上情香的必然是见到了江祈…… 而她乱七八糟的思绪,也在下一瞬得到解释—— “小姐下次还是莫要与那什么皎月公子……”青绿想起苏媚儿的存在,话一顿! 随后补救道:“莫要来苍山寺看皎月了……” 补救的拙劣又显而易见,让青绿立刻闭上了嘴,之后便不再说话。 生怕她的言论,会再度掀起这盛京的风波。 苏媚儿瞳孔骤缩,随后看向泠妩时,双眸愈来愈复杂! 皎月公子?江祈? 江祈此番来苍山寺的目的,便是寻那个他百般纠缠的女子…… 这般倾城的面容,还有这一身温柔的气质…… 这一切的一切,似乎都与那个传闻中的白二小姐,有相似之处! 白二小姐!? 那个她设计陷害过的白二小姐? 思及此,苏媚儿的心顿时如坠冰窟,脸色也在一瞬间变得苍白无比! “你是白家二小姐——白泠妩?”苏媚儿近乎是惊异地开口! 青绿被这语气惹得一怔,随后接过泠妩手上空了的茶盏,点着头。 “是啊,是我家小姐告诉您的吗?” 青绿说完,这才反应过来,若是小姐说的话,这位眼生的小姐应当不会这般问。 可还未询问为何她会知晓时…… 苏媚儿就好似如遭雷劈一般,说话也有些颤抖:“我想起我还有急事,我就先,我就先回去了!” 青绿将茶盏放好,再一扭头。 只见苏媚儿惨白着脸,一副失魂落魄似三天未合眼模样! 吓的青绿娇躯一颤! 泠妩也有些困惑,正要出言挽留。 就见苏媚儿似是被鬼追了一般,提着裙子便一头冲出厢房之外! 那道身影顷刻间便消失在了这漫漫夜色之中。 青绿的恐慌,也随着苏媚儿的身影一并消除,她语塞着,“果然是有急事啊……” 第14章 一响贪欢终有报14 泠妩收回视线,感受着床榻之下的那抹气息,微怔。 青绿见泠妩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心中愈发担忧与后悔,连忙给她盖好被褥。 “小姐您先歇会,奴婢去请僧医来。” 泠妩却摇头拒绝,“不必了,你也早些歇下吧。” “可……”青绿踌躇着,在看到泠妩温柔目中的坚持,最终点了点头。 这段时日小姐虽依旧温柔,但她定下的决策却绝不会为任何人而更改。 一步三回头的青绿出去合上门后,泠妩才跟着下了床。 她刚走两步,身子就摇晃不止,险些摔倒。 也因此,那道绛红色身影还未来得及拍净尘土,就大步上前想要扶住她。 目中瞧着女子扶案落座,了寂便也松了一分心。 他敛下眉眼,随后执起茶壶倒了杯水,递到泠妩面前。 他的手指修长白皙,端着那杯水的姿势亦是出尘,令人移不开目光。 泠妩并未迟疑就接过他递来的水,浅饮一口。 喉咙里刚刚复又出现的灼烧滋味,再次被浇灭,舒适的让她弯了弯眼。 “小僧……” “大师……”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了寂率先颔首,“施主先请。” 泠妩并未与之推脱,她将茶盏放下后,站起身子,行了个礼。 “此番多谢了寂大师出手相助,小女感激不尽。” 了寂见她面色苍白,唇色也不似刚刚的那般娇艳,手指微动。 摒除脑中的思绪,了寂沉声道:“出家人慈悲为怀,施主不必言谢。” 他微微抿唇,似是有些不开心,便抬步想要离开。 见到了寂衣衫和面颊上的尘土,泠妩失笑。 “大师若是这般出门,只怕被旁人瞧了,还以为大师是被小猫儿扑了。” 了寂停下步伐,他转身看向泠妩,一双悲悯的眸,在昏黄灯火的映衬下染上了些凡尘的困惑。 她这是何意? 泠妩略微迟疑着,但最后还是递上了张帕子,“大师还是擦擦吧。” 女子眸中温柔而淡然,目光似是带着一种魔力,让人忍不住想要去探知她的内心深处,是怎样的一番世界。 了寂伸手接过手帕,面无表情的脸颊有了些许薄红。 原是这层意思。 “施主可知你并非是染了风寒,而是中了催情香?”了寂的声音有些喑哑,脸上浮现些许不自然。 泠妩微低眉眼,随后颔首,“我知晓的,否则也不会拒绝让大师去寻僧医前来。” 听泠妩这般说,了寂握住帕子的手一顿,唇角扯的绷直。 所以就能为了那个江公子,而不顾自己的安危了吗? 只是他到底没有问出口,而是攥紧手中帕子,准备告辞。 泠妩却跟上了寂的步伐。 身后属于女子轻盈的脚步声,让了寂心中生出一丝莫名的愉悦。 他不自觉的勾唇,想要转身,便听她又道: “大师此番救我于囹圄,白家会为苍山寺捐上些香火钱,还望大师勿要嫌弃。” 了寂脚步倏地停下,他缓缓转身盯着泠妩,勾起的唇角隐有自嘲之意。 “白小姐以为,贫僧是为了钱财才出手相助的?” 泠妩摇头,眸中真挚而柔和:“并非,了寂大师的为人不是那般,了寂大师慈悲为怀,小女只是以此回报大师的恩情。” 了寂却并未有其他情绪,他淡漠开口,“只是举手之劳。”在她眼中他也仅有一个慈悲为怀可以赞誉了吗? “可在我眼中却是大恩!”泠妩一句话堵得了寂无话可说。 她笑意嫣然的凝视了寂,“今日大师出手相助,小女心中感念,日后必定回报大师。” 泠妩的神情认真,没有半点敷衍,更没有玩味之色。 了寂却不知该如何回应泠妩,只因为女子眸中太过清澈坦荡,甚至让他有了一丝妄想,妄想她的情愫可以为他而起。 可最终他还是转身离开。 既过情劫,需得深陷情劫。 可此刻,他不想了。 红颜枯骨,过情劫便是踩着粉红骷髅,成那所有人都妄想的佛。 可他不想看到她那温柔目中的光彩,最后因为情爱而变得黯淡…… 翌日,十三号房的门从里间打开。 江祈月白色的长衫被血污所染,全是自己用碎裂的茶壶瓷片划得。 可那药太烈,他还是没有抵抗得住。 昨夜梦中窈窕皆是她。 一颦一笑,一举一动,妩媚轻佻却又高贵圣洁。 他终究没有忍住,没有按捺住心中的渴望。 指尖抚过女子的面容,触感柔软,他忍不住低头亲吻。 一夜侵占,却又带着怜惜,让他忍不住贪恋。 可梦醒之后一切又皆是虚妄。 他曾一度不知爱欲为何,不知那群他从来都不屑一顾的“烂泥”们,为何终日沉溺于那声色之地。 但此刻他知晓了。 山玉兰之下,他苦苦等候,直到月色上天,身边跟着的下属终于看不过去,俯身迟疑道:“公子,白小姐已经回府了……” 江祈低笑的声音夹杂破碎,良久他才颔首恢复了往日的清冷。 “嗯,回府吧。”他冷漠转身离开,衣袖下的手却攥的极紧。 泠妩靠在马车之上昏昏欲睡,青绿半开车帘,鸟语花香入内,泠妩蹙起的眉也舒展开来。 泠妩睁开水眸,看到外面一个衣衫褴褛的乞丐。 “盛京要变天了。” 青绿不明所以,“小姐为何这般说?” “今年春旱,不过一月百姓们应当就快揭不开锅了,随之而来的便是……瘟疫。” 马车停下,泠妩看着那乞丐拿着银钱磕头跪拜的模样,“这些时日多留意一下城门外是否有人生病,若有,定要速来告知于我。” 青绿闻言连忙点头,“小姐放心,奴婢明白了!” 泠妩附耳又在她的耳畔呢喃了一处位置,随后抚了抚衣袖,含笑道:“找到他之后无论他提出什么条件,只要是府中范围内可以应允的,都同意。” 青绿抿唇颔首道:“是!” 马车继续前行,马儿的蹄声渐行渐远,青绿掀开车帘,看到乞丐依旧跪在路边,也不由得心中酸涩。 白家最不缺的便是金银,老爷、夫人和小姐都是心善之人。 可这般下来也到底不是长久之计。 泠妩心知,却并不着急。 第15章 一响贪欢终有报15 江祈能官拜宰相其中最大的一个契机,便是此次危机之中获取的民心。 为黎民百姓而舍弃了那一身的傲骨,长跪于白府门前。 可白府本就要尽数交出粮食药材,因他这一跪最后的光却全被他夺了去! 在江府和江祈的暗箱操控之下,中间周转、话术与流言齐用,最后白府被百姓唾骂利益熏心,不顾天下黎民。 而只是弯下背脊跪了一拜的江祈,却被称颂皎月而非浊世浊物。 泠妩收回看向外界的目光。 可这一次,就无需他出面了。 —— 泠妩放下毛笔,将信上的墨水吹干。 “我记得今年是阿姊入宫的第三年。” 青绿接过书信,颔首称是,“是了,夫人前些日子还说,要入宫去探望贤妃娘娘呢,如今算来也就是这几日了。” 泠妩点头示意明白,随后便提裙出门,正好瞧见白母满面春光的坐着晒太阳,白父替她捏着肩。 泠妩弯着水眸,上前一步,白父知趣挑眉,随后换了泠妩捏着白母的肩,“娘亲,明日……” 白母也没有惊讶,她眉眼柔和,语气却坚定道:“娘知晓你挂念初儿。” 白母转身将泠妩拉到身侧坐好,细细看着泠妩纤白的手指,骄傲却又止不住的担忧。 “妩儿聪慧,也定当知晓娘不让你入宫的缘由。”白母握住泠妩的手,声音细弱游蚊,可泠妩却听得真切,“陛下虽圣明,可到底是个男人……” 她倒不怕小女儿会对那万人之上的帝王存心,她怕的是以小女儿这般倾城的美貌,会让那明君也为她所动。 “娘亲放心,我自有分寸,更何况……”泠妩将手中信件拿出,“明日若是生出变故,长公主殿下便是女儿请来的救兵。” 白母一直被白父保护的很好,此番她必须前往! 她需得亲自确认白清初是否真的看透帝心,以及一月后的事情白清初需要知晓,如此这般白清初也好在后宫站稳跟脚。 见泠妩倾国姿色的面容上撒着娇,白母不由的软了心,她叹气:“你就这般想你的阿姊?” 白母佯装自己有些吃味,面上明晃晃的写着不开心,“那在妩儿心中,是你阿姊好还是娘亲我好?” 一旁的白父没忍住,小声添上一句:“还有为父,前些日子为父亲自跑了一趟苍山寺,捐了几十箱金银……”他偷瞄着泠妩的面色。 随后看似不在意的问了句:“咳,为父好不好?” 泠妩眨了眨眼,一本正经的想了会,随后道:“现在娘亲最好。” 白母被逗笑,随即看了眼被所有人无视的白父一眼。 白父接收到目光后便立刻赔着笑,弯腰替白母捏起肩。 “小妩说的没错,夫人最好!夫人最好!” 翌日 入宫三年仍旧宠冠六宫的贤妃娘娘——白清初,早早便在她的寝殿外候着。 候着她三年未见一面的亲人! 泠妩挽着白母的胳膊,便见那道端庄的身影朝着这边迎来。 白清初三年时间便从正五品的嫔,坐上如今正一品的贤妃之位,可见是个手段极高且身负大气运的女子。 她身着赩炽色宫装。 赩炽,夏至之起色也。 也如白清初其人一样,似夏日初起之时明盛的光耀,没有那般炙热也没有那般清淡。 明媚似朝霞,伴着那双温柔目,将她全部的美尽数内敛的收起,可一举一动间,又带着艳压众芳的风华。 她的定定瞧了半晌泠妩,她才恍惚回神唤道:“娘亲……小妩!” 直到拉着二人入了殿,屏退所有宫女,眼睛才湿润起来。 宫中一言一行都需得小心谨慎,在人前哭,尤为忌讳。 白母也是忍不住的抹眼泪,最后拉着泠妩一起相拥而泣。 白母哭够了,就拉着白清初的手,“我的初儿瘦了许多……” 白清初摇头,一只手也回握住白母,随后拉过泠妩的手,一起握得紧紧! 水眸之中含着思念和不舍,“小妩竟长得这般大了,还记得我入宫那日,你可还拉着我的手,哭着闹着不让我走呢。” 她眼眶微红,可笑的却明艳动人,“不过现如今,小妩倒是与阿姊生分了不少,没有像往日那般拉着阿姊撒娇耍赖了……” 她眼神一黯,随后将泠妩拥住,轻声在泠妩的耳边喃言:“你的来信我都看过了。” “小妩莫怕,阿姊绝对不会那般。更何况阿姊还要护着你、护着娘亲,绝对不会让别人欺负到你们,无论是谁都不行!” 她的眼睛闪烁着坚定而不可撼动的光芒。 泠妩笑着,却觉得胸口一阵发闷,“阿姊放心,我也长大了。” 她抬眸,眸光灼灼的与白清初对视,“阿姊也是,小妩不在你身边时,不管遇到什么事情,都莫要忘了那信中说过的话。” 白清初微愣,随即想起泠妩这段时日从宫外偷偷递进来的书信,不由掩唇笑出了声。 “所有人都说小妩你性子内敛纯良,可依阿姊瞧,你这小脑瓜子可是不减当年!” 白母拭泪的手一顿,“你这两小妮子,还避着娘亲说起悄悄话来了!” 又是一阵嬉笑唠家常,三人脸上满是笑意。 不知过了多久,殿外响起一道太监的尖利嗓音:“陛下驾到!” 其乐融融的氛围瞬间凝滞! 白清初目光掠过寒意,随后不动声色的将泠妩拉到自己的身后。 往日后妃母族来探望时,陛下从未亲临,而今日…… 白清初与白母相似的温柔目中含着冷意。 小妩快要及笄,又因为那江大公子的缘故,盛京众人无一不晓她。 这番从小到大都被藏起来的容颜也无法遮掩,更是因为长公主莫名的抬爱,令陛下也几度好奇询问关于小妩的事。 眼下…… 白清初想起刚刚自己瞧见泠妩时,也为之惊艳震撼的美貌,不禁心颤。 第16章 一响贪欢终有报16 她在这宫中见过数不胜数的美人,可这六宫粉黛加一起也无法抵得小妩这一分笑颜。 但小妩年纪尚小志不在此,万不能进宫!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白清初被皇帝宋珏扶起。 “平身。”男人的嗓音低哑,带着说不出的威严。 泠妩跟着起身后并未抬头,也并不欲去知晓这大盛朝的帝王,究竟长个什么样。 可宋珏的目光却错开白清初,落在了泠妩的身上。 还未待他开口,白清初便温婉一笑似明媚灿春,“陛下怎地来臣妾寝宫了?” 宋珏收回目光,唇角微勾,“难不成还有朕不能来的地方?” 他这句似玩笑又似有些压迫,却没叫白清初害怕。 白清初缓缓温和道:“天下都是陛下的,陛下自然想去哪便去哪。只是臣妾宫中并未提前准备着,若是早些知晓,还可做些陛下爱吃的吃食。” “不必了,正好临近晌午,朕便吩咐御膳房送了来。”宋珏拍了拍白清初的手,宽慰道。 他言下之意,便是要与她三人共同用膳。 与帝王同用膳,本应该是莫大的荣幸! 可在场几人却只有宋珏一人是这般觉得的,下一刻宋珏的目光也直直向泠妩探去。 “初儿的妹妹如今名冠整个盛京,连朕的皇妹也日日念叨不已,如此倒叫朕也心生好奇。” 他坐定后,看着泠妩垂下的眉眼,沉声道:“抬起头来,让朕瞧瞧。” “陛下,臣妾的妹妹性子内敛,有些怕生。”白清初不卑不亢,丝毫不肯松口。 小妩若是抬头,他定然会费尽心思的将小妩纳入宫中。 宋珏轻笑,眉梢微挑,“那朕还会吃人不成?”虽笑可语调却带着些冷漠。 他这个贤妃还是初次这般拒绝于他,倒叫他更是好奇。 白清初微垂首,在宋珏看不到的地方狠狠咬了口牙。 虽然他身为皇帝,让小妩抬头给他瞧应是小妩的荣幸。 但她的妹妹那般干净,岂是他这个坐拥一大群妃子的脏男人,可以觊觎的?! 白清初又暗骂了声狗皇帝! “臣妾并非是这个意思,只是陛下太过威严……” 白清初话说到此,外界便响起一道轻佻女声: “哼!本宫瞧皇兄何止是能吃人?简直是能生吞了这整间屋子!皇妹可提前告诉你,你若是吓坏了我这唯一的好友,我可是要闹上你个三天三夜不罢休的!” 宋乐鸢其内的维护与认真,但凡是个明眼人都能察觉得出。 话落,人便提着裙子进来了,她一袭火色长裙,繁复的样式华丽而又奢靡。 一进殿也未曾行礼,而是径直伸手将泠妩拉在自己的身后。 泠妩唇角浅笑。 手中女子温凉柔软的触感传来时,宋乐鸢好心情的弯了弯眼睛。 她可是又救了她一次! 想到此,宋乐鸢便得意的连手指也不自觉的摩挲起泠妩的指腹。 细细的痒意传来,令泠妩想要收回手。 宋乐鸢感受到她的抗拒,五指握的有些紧,可在这之后也不敢再做何小动作。 不过那面上却是一副餍足过后的欢愉。 只是抬头看向宋珏时,却是满目的敌意! 把宋珏气的后槽牙有些发痒。 这白二小姐倒是个妙人,身为帝王的他想要瞧一眼她的容颜,竟被自己的后妃和妹妹所阻挠! 想起自己这个皇妹的闹腾,宋珏揉了揉眉心,感觉浑身都疼,尤其是太阳穴! “罢了,朕还有事,晚些再来瞧你。”他对着白清初摆了摆手,竟烦的连一眼也不想去瞧宋乐鸢。 可脚步走到门口时却顿住,他回首看了眼泠妩的方向。 遮挡之下,也仅能看到一个侧颜。 宋珏眸色渐暗,他忽的勾起薄唇。 难怪连他这个终日沉溺玩乐,不顾他人生死的皇妹,也为她而折腰。 宋珏走后,宋乐鸢的手依旧拉着泠妩的手不舍松开,脸贴着她的耳畔吐息幽兰。 声音泛着丝丝得意,“下次你可要好好报答于我!” 宋乐鸢的心中充斥着激动与兴奋,仿佛溶于骨血深处,令她感到陌生却并不讨厌。 而白清初只觉愕然,这往日里飞扬跋扈没有丝毫人情味的长公主,竟真如这近日的传闻一般,对自己乖巧的妹妹格外喜爱!? 可白母却觉察出了一丝不对劲的地方,不过那也太过惊世骇俗,刚生出一丝此类想法便被她亲手掐灭! 最后只得暗叹一句:传闻害人!明明长公主殿下心地善良,只是有些心直口快罢了。 对此,下一刻宋乐鸢也验证了白母的这番猜测。 “本宫听说您和……妩儿。”初次唤泠妩“妩儿”,宋乐鸢忍不住有些紧张。 随后轻咳,“听闻您和妩儿入宫前来探望贤妃娘娘,本宫也是一时想念妩儿,没有提前知会一声便赶了来。” “本宫与妩儿情谊深厚,先前本宫还想着若是得了空,定要前往白府探望您呢!谁承想您刚好入了宫,那本宫便偷个懒,来贤妃娘娘的宫中瞧一瞧您。” “来的匆忙,也只带上了些薄礼,不知白夫人会不会喜欢。”宋乐鸢眉宇妩媚,此刻却是乖巧守礼的模样。 白清初眉头微皱,尤其是这长公主在念到“妩儿”时那若有若无的缱绻,叫她有些迷惘。 总觉哪里不对,却又说不上来! 而白母已经被这番话冲击的愣神,也没有察觉宋乐鸢话语中的不对劲。 白母连忙准备行礼,想要谢过宋乐鸢的赏赐,可宋乐鸢却眼疾手快的托住白母。 “您莫要如此客气,本宫虽稍长于妩儿,在您面前却也是小辈,您若是如此本宫以后还怎地与妩儿自在玩耍?” 白母哑然,见此宋乐鸢又对着泠妩道:“你说呢?妩儿。” 一声接一声的“妩儿”,宋乐鸢是满心的欢喜。 泠妩触及宋乐鸢眸中的坦然,自知她的脾气,遂浅笑点头:“殿下不拘小节,娘亲便莫要推辞了。” 白母最后看着那一盒盒名贵的头面、首饰、器具等,神色也从最开始的惊诧到后来的麻木! 最后与白清初一道眼神迷惘。 这叫薄礼? 恍惚间她差点以为这是妩儿出嫁时,对方送来的聘礼! 第17章 一响贪欢终有报17 “这太过贵重!臣妇身上也无诰命……”白母有些无措。 宋乐鸢却想起什么,双眼带着细碎的星河,“那本宫便去与皇兄求得一道圣旨!” 正说着,就要提裙离开,泠妩微叹,连忙拉住宋乐鸢的手。 宋乐鸢脚步一顿,唇边的笑意怎么也掩盖不下! 这还是妩儿第一次这般主动! 泠妩目光澄澈,“臣女谢殿下的赏赐。可臣女家中一祖上无显赫,二家中无功勋,若真是请陛下降了旨,反而会让人诟病。” “更何况,长公主之心,臣女心中知晓,亦是感激不已!” 泠妩又言,眸中难掩担忧,“若是因臣女而让世人对您的误会更深,臣女寝食难安!” 而且,无需宋乐鸢,白母也会有诰命加身的。 宋乐鸢抿唇,她还想说,她从不在意这世间之人对她的口诛笔伐…… 可在触及眼前女子眸中的担忧时,她突然怔住,鼻尖也有些酸涩。 这种感觉微妙,自母后逝世后,她便再也未曾见过只担心她,而无关她手段地位的人了。 “……好。”她讷讷道。 最后,宋珏送来的膳食,被四个女子一道享用了。 期间宋乐鸢还一个劲的给泠妩夹菜,别扭地喃喃道:“你身子太过瘦弱多吃些才不容易生病,若是生了病,以你这小身板说不定还会哭着说难受呢。” 而后又甜言蜜语对白母夸赞:“若非是我提前得知您的身份,只怕瞧见了您还要唤您一声姐姐呢!” 最后也不忘落下白清初,“以后宫中谁若敢欺负你,你便来寻本宫,本宫给你出头!” 用完膳后,宋乐鸢依依不舍的拉着泠妩。 她还想跟泠妩一道回白府,却被泠妩笑着回绝:“明日臣女还要去您的府上叨扰一日呢。” 宋乐鸢这才想起明日的游园观花,以及她准备的惊喜,遂兴致盎然地回府,说要让厨房多备些好菜,还要将府中好看的花全部搬出来! 待到宋乐鸢离开,泠妩才想起平安符她又忘了赠她,可现下也只得暂时放下,明日一见再赠予。 身旁的白母满面红光,白清初则满目恍惚。 见此泠妩附耳小声对白清初嘱咐了几句。 白清初逐渐恢复往日的稳重自持,只是眸中多出了几许复杂,“可我白家积攒的资产尽数散尽后,你与娘亲和爹爹三人还怎地在这盛京立足?而且……” 泠妩只摇头打断,并未让她继续说下,“若是民不聊生,国将不国,我白家就算有千金万银又有何用?” 更何况只是现有财钱被散,还有白家名下数不胜数的地契和产业。 明悟后的白清初点头,却是一个劲地握着泠妩的手,面带不舍还有心疼,“好,只是那样一来阿姊担忧陛下会以此为由头,效仿娥皇女英这一佳话,强纳你入宫为妃。” 泠妩眸色淡然而有力度,“此事阿姊莫要担忧,我心中已有思量。” 她不仅不会与宋珏有牵绊,那宋珏届时还须得来求她白家。 泠妩话落,便抬眸看了眼在不远处好奇打量宫中之物的白母,眸色温柔。 这才小声对着白清初开口:“只要阿姊不会为帝王专宠乱心,也不会为这情爱伤神便好。” 她的话让白清初目光灼灼,心中微颤,随即点点头,“阿姊知晓了。” “小妩长大了,而阿姊还留在原地……”白清初感慨了一句,满心满眼的疼惜。 爹爹只在经商一道有为,娘亲被爹爹保护的极好,她如今又深陷宫闱,好在小妩并非是空余美貌! 此前或许她还会为陛下不来她的宫中,而不甘和嫉妒。 可这段时日小妩的信笺中,都若有若无透露着这世间情爱当不得真,尤其是坐拥天下的帝王之爱。 何况这狗皇帝似乎有病,她近日不再对他那般事事上心,他却似狗皮膏药般黏了上来。 不过今日一事,她也彻底看透了这曾与她耳鬓厮磨之人的贪欲。 而小妩的话语好似极有力量,也让她不由自主的信服。 直到快到宫中下匙时辰,母女三人才不依不舍的分开。 困于这四方天地之中的白清初,留在原地,望着泠妩和白母二人的背影,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只那般定定靠在殿门处,手中握着临走之际泠妩放她手心的平安符,眸色牵挂。 她总觉得小妩有事瞒着他们,可小妩既然不说那自然是有小妩的思量,她听小妩的话照做便好。 经此一事,长公主堂而皇之的宣告于世人,她对白二小姐有多偏宠! 用膳时的那番话也传遍了整个宫闱! 引得后妃也不敢再因为白清初的身世,而编排又或尖酸刻薄些什么。 毕竟长公主连陛下也不敢去触霉头,更何况她们? 一夜星子闪烁,忽明忽暗,待到晨光初晓升起一轮灿日。 今日便是长公主府再度邀约游园观花的日子。 各色美人在努力彰显自己优势的情况下,还不敢太过出风头。 而早已收到请帖的苏媚儿则还是有些神色恍然。 以她的身份又怎么会得到长公主的垂青? 可这终归是好事! 毕竟自从拿到这张请帖后,府中之人对她态度的转变,以及最近衣食规格的上涨,都让她生出了侥幸的心理。 可在下了马车后,苏媚儿却又生出了些退意和期许。 她今日会看到白二小姐吗? 而后又心悸的抚了抚心口,好在上次她的算计没有得逞,否则,否则…… 她脸色有些苍白,努力扫除这些纷扰的思绪! 入了公主府跟着引路婢女穿过假山流水,路遇各色姹紫嫣红,才走到群芳争艳之处。 环肥燕瘦,叫苏媚儿也有些自卑。 她听着世家贵女们说着自己的家族如何显赫,娇羞谈论母亲替她们寻的夫郎如何优异,以及语气寻常的提着各色新式的首饰。 苏媚儿只落寞垂眸,随后默默寻了处角落。 “也不知今日白二小姐来不来?” 这句话传来时,顿时吸引了苏媚儿的视线,也招来了其他人的话头。 第18章 一响贪欢终有报18 女子们娇软的语调响起,却是句句皆带着不易察觉的崇拜和温柔。 “上次白妹妹说会来的!” “好姐姐快些瞧瞧我的妆容可有异?” “哼!你什么心思本小姐都知道了,才不会去瞧!要瞧的话……你先瞧瞧本小姐的?” “也不知白小姐今日穿的是何色衣裙?我今日能否与白小姐撞上?” 往日撞衫都是她们极为忌讳的,可今日却是与之相反。 “唔,这若是白姐姐不来的话,那今日又得紧着心了。” “嘘——说什么呢!”有人低声提醒。 苏媚儿不知其意,可这一群贵女们却清楚是什么意思! 只有泠妩在的时候,长公主殿下的心情才会好。 若是今日泠妩不来,那这句话便足以让那位贵女吃尽一番苦头了。 “不知白妹妹喜不喜爱兰花?我昨儿刚把兰花绣好,就等着今日送予白妹妹,昨夜可一夜都未曾合眼,现在脸色也有些不好。唔,不过白妹妹向来温柔,定然不会嫌弃与我的!” “……”总之一句句,皆是围绕着泠妩。 苏媚儿听的有些骄傲,暗自垂眸细思之下,也不知自己在得意个什么。 她寻了个贵女,谦卑询问:“请问白二小姐她往日都何时才会来?” 贵女上下打量她一眼,瞧见眼生也未曾好奇,只倨傲道:“白姐姐往日都是和长公主殿下一道来的。” 苏媚儿颔首,“原是如此。” 那贵女有些不满于她对泠妩的平淡,遂询问:“你是哪家的小姐?” “我出身于南诏苏家,是江陵江家的……” 那贵女并未等她说完,就挑了挑眉梢离开。 南诏苏家没听说过,不过江陵江家…… 原是那个打秋风的江家表小姐啊! 留下的苏媚儿不尴不尬,默默咽下后半句,满脸被涨的通红。 初次穿上的昂贵蜀锦衣裙被她攥起,眸中满是难堪。 她又想起了那个温柔牵她手的女子,若是她在这里,是否会不一样? 可若是她知晓自己便是那个算计她的人,又是否还会对自己同以往般温柔? 这边,宋乐鸢拿起帕子,轻柔地拭去泠妩唇上沾着的糕点。 又嘲笑着打趣:“多大的人了,吃个糕点竟还不忘让唇畔也吃些?” 泠妩脸颊有些薄红,见此宋乐鸢立刻收起脸上的揶揄。 她将手中帕子收好后,又认真补充:“不过妩儿这般也是好看的,本宫的朋友再如何也不会是个丑的!” 泠妩见宋乐鸢眸中有些小心翼翼,不由抬眸,“那若是臣女姿容普通呢?” 宋乐鸢话未出口便急转而下,“那自然……你怎样都是好看的,就算不好看那若是你乖巧可人,本宫、也应当是会欢喜你的。” 尤其是那双眼睛,叫她不忍伤害分毫。 泠妩轻笑,宋乐鸢不知为何心跳的愈来愈快,连忙先行一步。 “还不快些?本宫的赏花宴可从未迟到过,若是因着你在这儿吃小食,让本宫破了例,本宫可是要罚你的。” “那殿下会罚臣女什么?”泠妩跟上。 “罚你三日不许吃本宫府上的鲜花饼!” 泠妩眨巴着水眸,随后上前牵起宋乐鸢的手,“公主府中的鲜花饼臣女喜爱至极,若是一日不吃,都无法安寝歇下呢。” 原是想开个玩笑的宋乐鸢,被泠妩的这句话惹得失笑,随后反握住女子的柔夷,心中再度被那种感觉所侵蚀,叫她心痒难耐。 随即又想起今日她准备做的事情,不免担忧,试探着:“若是有人设计蓄意谋害于你,你会原谅她吗?” 泠妩并未思索径直开口道:“不会。”话落泠妩便好笑歪头,似是询问为何要问她这个。 可落到宋乐鸢眼中,泠妩歪头便是在对她撒娇! 乖巧可爱的小模样令宋乐鸢落荒而逃。 几步没跟上的泠妩则含笑看着,眸底温柔似水,却又冷淡无情。 中途等着泠妩的宋乐鸢,最终还是没有迟到。 趁一众贵女行礼的空档,宋乐鸢和泠妩咬耳朵说悄悄话,“险些你就吃不着本公主的鲜花饼了。” 宋乐鸢盯着泠妩瞧,眸中带起一丝期待与洋洋得意。 笨,竟还未发觉! 泠妩只当没有瞧见,也跟着贵女们一道行礼,却被宋乐鸢先一步扶起。 宋乐鸢这才雍容华贵地懒散道:“都起身罢。” 花团锦簇,各色名贵花卉摆满整个公主府的后花园。 泠妩看的津津有味,身边的贵女们一个个都想凑近,却因着宋乐鸢的缘故只敢落后几步跟上。 人挤人难免会碰到些东西。 泠妩听到声响便回首,眼尖的瞧见在一众贵女中,很是不起眼的苏媚儿,“是你?” 宋乐鸢正想向泠妩介绍那盆开得极艳花朵的手顿住,心中莫名的酸涩上涌! 世间悲欢并不相通,苏媚儿却是满心欢喜,再加上被贵女们目光的洗礼,她一时激动满脸羞红。 “白小姐,是、是我。” 见她如此含羞带怯的模样,宋乐鸢眸色暗的深沉,随后唇边露出讥讽的笑意。 泠妩正要上前与苏媚儿说话,手便被另一双纤白玉手拉住。 泠妩回眸,眸色似藏千万霜星,美得叫宋乐鸢心弦发颤! “本宫说有个礼物要送予你,你可还记得?”宋乐鸢媚眼如丝。 瞧见泠妩眸中的纯澈时,她还有些后悔。 可一想到泠妩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一个人算计成那般,她便难以遏制心中怒意! 好在那日是她,若是妩儿冒犯的是其他人,她还能瞧见这般好看纯净的眸子吗? 想到此,她捏住泠妩的手有些发紧, 似是害怕泠妩会如母后一样,在她的眼前消失! 一双凤眸寒意彻骨,身边的贵女们头皮发紧! 可泠妩却轻柔地回握住宋乐鸢,声音温柔,“臣女不会走的,若非是以后殿下嫌弃,臣女会是殿下一辈子的挚友。” 她身后大片娇花惑人眼,却不敌她话语中的温柔勾人心。 说话间几张小凳已经被摆好,这些原本是用来给贵女们观赏花卉累时用来歇息,或者用些茶点的。 可此刻众人却正襟危坐,唯有茫然不知何意的苏媚儿没有座位,立于中央。 四周满是好奇,又或不屑,更有甚者是满脸的敌意! 泠妩坐于宋乐鸢的身侧,宋乐鸢亲手剥了个荔枝递于泠妩唇角。 见少女红唇吞下,宋乐鸢眸色有一瞬的暗,随即想到了些什么,眸中复杂。 手也收回的有些快,叫泠妩好奇的看了过来。 这般一来,宋乐鸢心中的复杂愈发深,可很快又转而化为坦然。 她是一国公主,就算爱上了同为女子的小姐,又能如何? 嗤,谁敢说什么她便诛他九族! 思绪落地后,宋乐鸢轻轻拭着手中的汁水,凤眸微抬,眼尾上挑,端的是嘲弄与轻讽。 叫苏媚儿本就紧张的心,此刻变得愈发恐慌! 难不成是那人背叛了她? 她佯装着镇定,双目看向泠妩时瞳孔之中满是无措。 泠妩不解,“殿下,她……” 宋乐鸢轻轻摇头打断,随后两手轻拍。 便有长公主府的侍卫,拖着蒙着脸的一男一女到了这美景之中。 只是那二人身上血水连连,满身腥臭! 瞧见这两人的一瞬,苏媚儿慌乱的心落地,却是更加恐惧! 第19章 一响贪欢终有报19 “殿下,臣女不认识他们!求殿下明察秋毫,臣女从未做过什么……”此时的苏媚儿还没有接触过原本的那些天之骄子们,一时紧张之下,说话也没了此前的平静! 上首的宋乐鸢玉手端起一旁的花茶,慢条斯理地抿了一口,这才放下杯盏,又漫不经心道:“你说你不认识他们?” 宋乐鸢轻嗤也不等苏媚儿开口,她慵懒倚靠,看向身侧的泠妩,“不过妩儿应当是见过其中那名女子的。” 说着指尖一扬,两人脸上的布便被揭下! 那是…… 苏媚儿身子一软,却强撑着摇头:“臣女不认识他们,臣女不认识……” 泠妩侧眸看向宋乐鸢,见宋乐鸢指尖轻颤,便知她在紧张。 是紧张自己会觉得她心狠手辣吗? 可她不是那种是非不分之人,而白泠妩恰巧也不是。 泠妩沉吟:“这是臣女初次来您府邸时,替臣女引路的那名婢女。” 宋乐鸢不敢去瞧泠妩,只颔首。 握住茶盏的手微紧,有些后悔自己下手太重,将这二人弄得好似一副遭受酷刑恐怖至极的模样。 虽然的确是受了许多酷刑…… 不知她露出了自己本来的面目,妩儿会不会害怕她? 思及此,她心口便生出一阵疼。 若是妩儿害怕她…… 那她便将妩儿关起来,直到妩儿不害怕自己为止。 宋乐鸢眼尾潋滟生姿,再次看向泠妩之时,情愫已不再遮掩。 泠妩看的真切,最后只得心中暗道一声歉。 原来的长公主飞扬跋扈,手下葬送的性命数不胜数,现今的长公主到底还是有些收敛的。 至少这二人好似还能说话。 “那她这是?”泠妩微微垂眸,纤长的睫毛随着她的一丝明悟,而微微颤动。 看的宋乐鸢有些心疼,她想护着妩儿不受这世界的脏污侵袭。 可她的爱永远都不是保护,而是哪怕心痛也要叫她所爱之人看透这世间肮脏。 如此才有自保,不被伤害的可能! 而妩儿不是菟丝花,她也绝对不会让妩儿成为菟丝花! 宋乐鸢微微挑眉,用轻飘飘的视线将泠妩的目光带到苏媚儿的身上。 “是你自己说,还是让这二人替你说?为了你……本宫可是连他二人的舌头都还没拔呢。”宋乐鸢轻描淡写的抬眼,眸中带着兴致。 她打定了主意,若是妩儿害怕她,那她便将妩儿困在自己的身边。 亲自教她莫要不防人,莫要轻信于人。 泠妩却抬眸,眉眼间泛着冷淡。 苏媚儿被泠妩视线看的错愕,双眼被泪意遮盖,她也因为这冷淡的视线,而短暂地恢复了清醒。 可是人证已在,罪责难逃,她又能说什么呢? 与其狡辩让众人看笑话,还不如闭嘴留下一丝过往曾经的美好。 只是她的眼神,叫自己如坠冰窟。 宋乐鸢有些不悦,冷哼一声便看向下首两个满眼都写着恐惧的人。 “你二人谁先说,本宫便先让谁去死。” 因着这句话,四周的贵女们大气也不敢出! 可那二人却是争先恐后的开口,好似死之一事对他们来说都成了奢望! “奴婢先说!” “奴才先说!” 宋乐鸢轻挑眉梢,精致的眉眼写着玩味之色,似是对此感觉很是有趣。 可在场之人皆后背一凉,寒毛直竖! 泠妩的目光只看向那名侍女,“那日我以为你出了意外,还派我的贴身侍女去寻你。” 她的语调依旧温柔,却叫那婢女低下了头,也因此便落后半步她身边的男人。 “奴才的卖身契在苏小姐……“他两眼张望着,随后手指向苏媚儿,“就是那个女人!就在那女人手上!” 他咽了咽口水,鼻涕眼泪乱流,“是她、她威胁奴才!若是将白小姐引入您平日与公子们玩乐的地方,只要白二小姐被您责罚,她就把奴才的卖身契还回!若是不答应,她就、就拿奴才的家人威胁奴才……” 话未说完,便有贵女气的咬牙切齿! 谁不知晓长公主殿下的脾气?尤其是当长公主与面首们玩乐的时候,谁敢上前,那便是谁触长公主的霉头! 后果便是如同此刻的这二人! 这什么苏小姐,当真是好歹毒的心思! 那男人继续哭着说道:“所以奴才找到您府中的婢女,答应事成之后给她五十两银子,她也答应了!” “可奴的家人都是无辜的,求您放了他们!”他跪在地上,话落便一下接一下的猛的磕头! 那婢女眼瞧着机会被抢走,面如死灰,随后也跟着叩首,“求殿下放了奴婢的家人,都是奴婢鬼迷心窍,奴婢的家人都是无辜的!求殿下饶他们一命,他们是不知情的!” 宋乐鸢撑着下巴,看的津津有味,可看久了,又因着身侧泠妩捂唇有些不忍的模样,便扬了扬手。 “都拖下去罢!” 两道血迹被拖得很长很长,可下一瞬又被下人收拾的干干净净,仿若何事都未曾发生过一般。 余下的苏媚儿则满脸的平静,只垂下眸子,不敢去与泠妩对视。 “当真是恶毒!” “好在白姐姐温柔招人喜爱,殿下心地也善良!”这句话落,有一瞬的死寂。 可很快又是你一言我一语。 原先苏媚儿与之攀谈的贵女,则满脸厌恶地拍着裙子,“真是晦气,我原先还和她说话呢!” “她是谁家的小姐,竟这般恶毒?待我回家一定要和母亲说上一说,万不能让族中弟兄娶她府上的小姐回家,更不能让族中姊妹嫁予她府邸上!” 拍衣服的贵女,手一顿,似在回忆,“好似她当时自称出身于南诏苏家,又说是……对了,又说是江陵江家的表小姐!” 众人沉思半晌,随后才想起。 “原来是她?那她便是自幼在江家长大,受的教养也都是江家的了?” “可江家不是代代皆被赞誉是清贵世家的吗?怎地会教出如此心思歹毒心狠手辣之人?” 有人话说到此,宋乐鸢却是轻笑一声。 “呵。” 她一开口众人皆是缄默闭口,宋乐鸢早已习惯,她看了眼泠妩,见泠妩垂眸不知在想些什么,心中更是心疼! 一个江祈一个苏媚儿,这江家为何总是与妩儿过不去! “只道是清贵,可这背地里的肮脏谁又知晓呢。”宋乐鸢不屑轻嘲,下巴微扬。 第20章 一响贪欢终有报20 下一瞬泠妩便按住她的手,盯着宋乐鸢摇了摇头,目中的意思一目了然。 江家毕竟有着几代人的底蕴,虽没出什么大官,可朝堂之上却处处离不开江家人的身影。 泠妩出言打断,“殿下,臣女有些累了。” 宋乐鸢知晓泠妩的意思,不自觉的勾唇,拉住泠妩想要收回的的手。 她既然敢说,那便一定是有了证据。 更何况她宋乐鸢是何人?她骄奢淫逸却无一人敢上奏的原因,可不是宋珏的原因。 只是眼下见泠妩担忧,她不知为何没有解释,而是任由泠妩担忧的注视着自己。 宋乐鸢状若可怜的眨巴着凤眸。 泠妩眸中忧虑,可心中小人却挑起了眉梢。 “本宫自是要为自己和你出头的!”宋乐鸢别扭宽慰着。 转头之时便收起了可怜样,面容冷漠而无情,“去江府知会一声,就说这江家的表小姐,设计陷害本宫与贤妃娘娘的亲生妹妹,若非白二小姐聪慧,本宫便中了计。” 想到此,她冷嗤:“去问问他江家,这算计当朝长公主的罪名,够他江家几个表小姐可以抵消的?” 宋乐鸢不怒自威,话落便有仆从领命离开,而苏媚儿则呆愣愣地站在原地。 泠妩抿唇,她不能因为她的缘故,让长公主殿下咽下这口气。 宋乐鸢自知泠妩性情,遂看向泠妩的面庞认真道: “本宫知晓你性情和善,可这陷害一事万不能心慈手软!更何况那江祈也缠你许久,本宫知晓他私下的为人,看起来清风霁月,实则心狠手辣,妩儿一定不能被他的表面所欺骗。” 泠妩眉头微蹙,随后舒展,“殿下所言臣女自是相信的,只是这般一来,以江家的能力,臣女担忧会伤害到殿下您。” 她语调温软,听着便能抚平一切烦忧。 “那以后本宫若是吃不上饭了,可还得仰仗你呐!”宋乐鸢刮了一下泠妩的琼鼻。 一时间,二人皆是愣住! 下首的苏媚儿见此,那双死寂的双眸也有了波澜,看向宋乐鸢的眼神隐似淬着毒。 十几年来唯一一个对她好的人,也没了…… 宋乐鸢和泠妩相对而坐,清风拂面,树叶沙沙作响。 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洒下了斑驳的光影,点缀着两人的身影。 泠妩率先移开视线,宋乐鸢唇角泛起苦涩。 不消多时,便传来一声通报。 却只来了江祈一人,宋乐鸢挑眉,“怎地?我这公主府还请不来一个当家人了?” 江祈一袭月白长衫,匆忙间发丝也有些凌乱,却依旧俊美清冷,似如玉公子。 清风掠过,他的长衫吹动若谪仙。 泠妩并未与他视线相接,江祈也有着一瞬的黯然。 “家父得知此事便一怒之下晕了过去,母亲前些日子病倒至今还未能下榻,如今江府唯有微臣,还望殿下海涵。” 他说着又垂首,双手奉上一沓厚厚的纸张。 “此乃我江家现有的所有地契庄子,还有殿下前些日子所说之事,我江家皆一一允诺!” “苏媚儿也任凭殿下处置,只求殿下与白小姐莫要生气!” “若殿下与白小姐不满意,尽可提出,无论何事在我江家范围之内,皆一一应诺。”他跪下的后脊也挺的直直,似是青竹。 江祈眼睫微垂,温润而清隽。 此番话将姿态摆的十成十的低,倒叫宋乐鸢有些称赞。 前些日子她挑衅江祈想朝江家放几个探子,不过……真当她是这般好打发的? “江大公子说话倒是滴水不漏,既然如此……”宋乐鸢恶趣味的将话一顿,随即看了眼泠妩。 见泠妩没有丝毫对江祈留有情愫的模样,宋乐鸢心中微松,可面上却依旧带着些许不悦。 “江大公子说,在你们可接纳的范围内,何事你江家都可许诺?” 江祈抬眸,目光中是一如既往的清润,只是在看向泠妩时带起浓重的歉疚。 事出有因,一半在他,若他能早些知晓,或许泠妩也不会差点身陷囹圄。 泠妩与他视线相碰之时,只礼貌地轻轻颔首,再之后便没有投去一丝一毫的视线。 如此之下江祈满心都是苦涩,他拱手,“殿下与白小姐的要求,凡我江家可以做到的,都会一一允诺!” 宋乐鸢凤眸轻挑,附耳对泠妩小声呢喃。 见泠妩眸中带着困惑的摇头,宋乐鸢只心道一句,笨丫头也不知现在提让他离你远些。 随后微扬下巴,“既如此,那本公主便替你赐下一桩婚约。” 江祈心中暗生不妙,一旁的苏媚儿也跟着抬头,其余贵女更是困惑不已! 唯有泠妩不见任何好奇,她侧眸看向宋乐鸢眸中的恶趣味,只浅浅饮下花茶。 果不其然,宋乐鸢开口道:“那婢女说这苏媚儿是为了江公子你,才生出此等恶毒之心。本宫也不是什么恶人,既然她痴恋你已久,你二人又是表亲,刚好亲上加亲。” “江公子至今还未娶妻,她也云英未嫁,你二人更是青梅竹马,那本宫便祝二位有情人终成眷属!今日有些匆忙,那便明日,本宫要亲眼看你二人喝下合卺酒。” “这个,你江大公子是能做到的,对吗?如若做不到的话……” 宋乐鸢轻笑,眸中森然寒意叫所有人心弦一颤,“本宫相信江公子是不会想知道后果是什么的。” 江祈这次没有收敛好自己外露的情绪,他不可置信的抬眸! 却见泠妩依旧温温柔柔,还浅浅道了声“恭喜”。 江祈眸色黯淡,心似被刀刮。 那周身温润如玉的气质多出狠厉,他咬着牙依旧维持着往常的清风霁月。 一句话似有千斤压在身上,“微臣、谨尊长公主殿下、口谕!” 他的口中满是腥甜之气,衣袖下的手紧握。 宋乐鸢冷哼一声,摆了摆手示意下人将苏媚儿押下去,“把江公子的未婚妻好生送回江府,在他二人喝下合卺酒前不得出任何的意外。” 一句话便堵死了所有的出路! “是。” 苏媚儿被迫地押着离开,垂下的头看不清脸上的思绪。 而江祈还未起身,宋乐鸢便戏谑道:“怎么?江公子这长跪不起,是想今日便与那苏媚儿拜堂成亲?” 江祈低垂着的头这才抬起,他的舌尖被咬破,有血蔓延至整个口腔,“微臣不敢,微臣、告退!” 第21章 一响贪欢终有报21 江祈起身之后只深深瞧了泠妩一眼,便转身离开。 他走的很急,步履有些蹒跚,在一众贵女的记忆中,这清风霁月的皎月公子还从未如此失过态! 一时之间,各自复杂。 宋乐鸢将那一沓纸张拿起,想要塞到泠妩手中,却被泠妩拒绝。 “臣女还未曾多谢殿下的恩情,若非是殿下,只怕臣女还蒙在鼓中,而且……殿下是忘记臣女家中是做什么的了吗?” 宋乐鸢一时微怔,每每遇到泠妩时,她都会忘记一切,只想把最好的都赠予她。 一场闹剧结束之后,随着贵女们的离开,此一事便彻底传遍了整个京都! 一时之间清贵世家江家,无数人都想与之撇清关系,只生怕会沾上什么脏污。 为官之人最是忌讳如此,更不必说从清贵世家走出的人,最是好面子和风骨! 有多年为官的老臣更是惶恐,毕竟长公主可是连陛下也忌惮不已的。 好在江祈做事滴水不漏,姿态虽低却维持着体面,所以也只是江家名声上和自己的婚约上受了损。 可宋乐鸢却觉不够,只待她的人入了江府,再将那些证据搜集来,她再将这蝼蚁碾碎。 逗弄玩乐的物件儿,一下子弄死便无趣了! 回到眼下,贵女们都一脸激动的纷纷离开,宋乐鸢依旧依依不舍的挽留泠妩,可瞧见泠妩的困倦便也改了口。 “你路上慢些,平安到家了给本宫放只鸽子。” 泠妩颔首,随后拿出一张浅黄色的方形平安符,符上还用红色朱砂写着“平安”二字! “这是?” “臣女听说苍山寺的平安符极为灵验,便替殿下求了一道来。平安符保平安,臣女愿殿下长命百岁,事事无忧,岁岁常欢愉。”泠妩笑着,眸中宛若万千春水涟漪。 宋乐鸢拿起平安符的手有些轻颤,她收到的礼物数不胜数,但平安符这种很是亲昵的礼物还是初次收到。 她不信鬼神,可此刻竟也有一瞬为之欢愉,为之祈求。 祈求眼前的女孩也能长命百岁,事事无忧,岁岁常欢愉。 真好啊,这种被别人记挂着的温柔真好。 ———— 回到江府的江祈面色苍白。 刚刚苏醒的江父,在得知这个消息又晕了过去! 待到苏醒之时,满府已经挂上了鲜艳的红灯笼。 借着月色与红灯笼的光辉,他看清了坐在自己榻上的江祈。 原本的温润如玉被打破一个角,变得冷漠似是行尸走肉,叫江父不免心疼。 “祈儿……” “父亲。”江祈垂首恭敬开口。 “为父现在就入宫……” 还未等江父说完,江祈便出声打断:“父亲是想入宫去与陛下求情吗?” 江父坐稳后颔首,可江祈却勾起了唇,笑意有些骇人。 “整个下午陛下除了见过长公主一面,其余人皆未见过。” 江父靠在床榻之上,垂眸掩饰住眸底的暗色,“你是想说此事与陛下也有关系?” “就算没有,现在也有了。江家树大招风,既然他们不想看江家继续光辉下去,那便借此暂避风头……过一些日子盛京也要乱了,届时他们也没心思会再来找我江家的麻烦。”江祈看着月色,声音带着寒意。 江父一时语塞,想张嘴却又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愣愣地看着自家这个被誉为皎月公子的儿子。 只觉陌生,却又是欣慰的。 翌日 江府喜事,可想与之划清界限的人,也只是送了礼后,称病又或因为各种其他的缘由,而无法到场。 从门庭若市,到冷清凄凉也只是过了一日。 而江祈却似是无事人一般穿着喜服面容俊美,勾唇浅笑。 宋乐鸢换了身白裙。 喜事白裙,说没有膈应,那是无人相信的! 可江祈却依旧维持着原本的笑意,未变分毫。 直到亲眼看着江祈与苏媚儿二人喝了合卺酒,宋乐鸢才顿觉无趣,施施然离开。 转头便去往了白府,拉着泠妩说了许久。 说苏媚儿只有几箱寒酸的嫁妆,聘礼虽多可那箱子都没打开,也不知里面到底有没有。 而且就算有,也是落不到她手里的。 说江父江母满脸愠色,苏媚儿也没有丝毫笑意。 说到此时,泠妩的目光落在外界抽出了枝芽的树枝上。 苏媚儿又怎能笑的出来,经此一事,只怕她在江家的日子还比不上从前。 宋乐鸢也跟着看去,“对了,说来也奇怪,那苏媚儿喝合卺酒时还不断朝门外看去,难不成她还有其余心上人?” 泠妩只浅浅摇头,或许她等的是她来到这盛京之后,唯一体验过的温柔。 只可惜也被她自己亲手葬送了。 宋乐鸢离开,青绿才上前,“小姐,奴婢听说京城外有人病倒了。” 泠妩颔首,“他来了吗?” 提到那人时,青绿眸中带起一寸欢喜,脸颊也有些红红的,很是可爱。 “果然什么都瞒不过小姐呢!” “你啊。”泠妩嗔道,随后将书信拿出,“老样子,这次再找他开几副药,然后一并送去给那几个出宫采买的婢女。” 青绿领命应“是”便出了门。 泠妩远眺窗外的白云,随后起身朝着白父的书房走去。 果不其然,白父满脸愁容,可见到泠妩时却是含着笑意的,“小妩最近想出门散散心吗?为父觉得苍山寺是个好去处,你和你娘亲一道去苍山寺短住个月余如何?” 泠妩却是摇头,拿起白父放在桌上的算盘,道:“父亲可还记得女儿前些日子和你交代的事情?” 白父只顿了一瞬便开口:“粮食药材都囤积好了,只是小妩你年纪轻,不知晓此事有多艰险。” 他似在回忆,眸中有痛色流露,“人一饿……哪还顾得上什么皇权什么贵人,听为父的话,你先带着你娘亲去苍山寺避上一避,待此事平息为父便上山接你们。” 泠妩素手轻拨,手中算盘敲击着,发出白父平日里听的最多的算盘声响。 泠妩边拨动指尖,边道:“可随之而来的还有瘟疫……” 见白父愁容更甚,泠妩依旧不慌不忙,“今日府上新来了位府医,女儿听说他可医治。” 第22章 一响贪欢终有报22 “信得过?”白父当即抬眸,眸中光亮! 泠妩颔首,目色认真。 随后又将手中算盘拿给白父看,“这么多银子,够买下那一条街上所有的零散铺子了。” 白父还沉浸于能有人医治瘟疫,而且这人还是自家女儿带回来的莫大惊喜之中! 听到泠妩这句话时,白父起初有些茫然,想通过后满脸带着惊讶,“小妩是想做幕后人?” 泠妩眨着眼睛,“铺子主事人不会更换,只是背后的庄家换成了我们。” “届时盛京在一片乱的情势之下,只要我们不说,便无人知晓那些铺子在一夕之间,全都神不知鬼不觉的更换了庄家。” “树大招风,女儿不愿娘亲与阿姊受到伤害。” 泠妩此话一出,白父满脸骄傲的神色一顿,“所以……为父受到伤害就可以了?” 白父话落,便把头扭到一边去,肩膀一抖一抖的似是在哭。 可泠妩却一眼看出了他的孩子气,“父亲是那般厉害的人,白手起家到现今的白家铺子遍天下,父亲可是能好好保护好我们母女三人的英雄!” 白父颇为得意,大笑。 可转过头来时看到那算盘时,回到正题又是忍不住地叹息。 “希望这一次,不会死很多人。” 外界的云飘悠悠的很是清闲。 “不会的。”泠妩的声音清浅,却令白父的心一安。 皇宫之中,收到泠妩信笺的白清初,将信焚烧殆尽。 “娘娘,还喝吗?”婢女拿着那几个药包,附耳询问。 白清初颔首,随后摸了摸小腹,“待会去请个太医来。” “是!” 小妩给的药,她很是相信,而且…… 她垂眸看了眼自己的小腹,眸中温柔。 纸张燃烧后的灰烬被婢女端走撒在了树下,她盯着那棵树,目光悠远。 身在皇宫之中,又怎么会没有与外界母族沟通的渠道。 只是隐蔽与否,还得看银两给的足不足,毕竟有钱能使鬼推磨。 只是不巧,她白家最不缺的就是银子! 而过些时日难民一事,也离不开她白府的银子。 可小妩却不让她主动去与宋珏说,而是等到宋珏来说时,她才装作刚刚得知的模样。 而后再体贴大度的说,自己要书信一封与家中,让白府为此一事捐赠银两。 书信之中小妩还说寻到了可以解决瘟疫的人! 如此一来二去之下,这捐银一事应当是不需要她的。 可小妩依旧让她如此做,那便是在为她添一道在宋珏心中的地位,以及在后宫中坐的更稳。 白清初眼中有些泪意,喉间也哽着。 小时候那跟在自己屁股后面的小人儿,竟然开始保护起来了她。 叫她又是心疼,又是得意。 泠妩则去见了那日,她让青绿去寻的人。 他一身粗布衣衫,眉眼淡淡,整个人看起来很是清瘦,可是那双黑亮的眼睛却极其耀眼。 “小姐。”他跪地行礼,姿态虔诚。 泠妩失然一笑,倒是有些意外于他的态度。 毕竟后来哪怕此人面见宋珏之时,也是姿态淡淡,甚至可以说是傲慢的。 可他能救万民于水火,宋珏便好脾气的一直伺候着。 他先是磕了个头,随后才解释:“小人名叫南青,小人的母亲前段时间病重,多亏了小姐的一株千年灵芝,才得以活命。” 南青喉间有些酸涩,他当时去各个药铺寻找,用自己所有研究的心血去换,可他们都不相信。 也是啊,谁会用一株千年灵芝,去换取一个看起来似是疯子不知真假的医术呢。 泠妩颔首,并未安抚,毕竟相比于可怜他,不如以寻常之人的态度相待,这才是真正照拂他的自尊。 “白府的厢房很多,你可将你母亲接来同你一起。” 泠妩说完见南青面上有着迟疑,又言:“年纪大了,都是希望孩子在身边的,哪怕看着也好。我请你是做我府上的府医而非仆役,卖身契也是不需要。” “只要度过此次危难,我会为你再备金银,届时你想去哪便去哪。只是过些日子要变天了,留她一个老人家很是危险。” 泠妩的语调温柔,若是别人说可能还会存些威胁的意味,可南青却从泠妩眸中看出了她的纯粹。 南青摇着头,“小人并非是这个意思,只是担心……担心会给小姐带来麻烦。待此事结束小人哪都不去,小姐心善,白夫人和白老爷也是出了名的大善人,再也没有哪里比您这里安全了。” 想起前段时间他折断的清高,被唾弃的下贱,还有拳打脚踢落入尘埃后的挣扎,一时之间有些眼热。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可从小到大都是母亲给他拉扯大的,母亲一身的病痛也因他而起。 若非是他,母亲也可改嫁,可母亲不愿抛开他。 母亲是他的恩人,小姐也是。 此生他也只唯这二人!殊不知未来还有一人! 他在与青绿的几次交流之中,一颗情愫的种子深种。 泠妩看的清楚,却也并未点破。 毕竟那小丫头好似自己也还未发觉,情之一字还需局中人自己看清才好。 这一夜,白府的门外却站着身着喜服的江祈。 他也不闹只那般静静的站着,如玉的面庞带着丝破碎。 白府打也打不得毕竟他也没闹事,连官府来了也只碍于情面默默离开。 江府。 苏媚儿对镜而坐,她面容憔悴泛着病态的苍白。 昨日江祈在宋乐鸢离开之后,便也跟着出去,一夜未归。 去了哪,她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她只知道从此以后只能被困在这四方的院中,想出出不得,他人想进也进不得! 呵,不过以她现在臭名昭着的名声,也不会有人想进的。 更何况…… 哪怕是从前,她也从未有过好友。 倒是讽刺,来人世一趟,她却只剩下孤零零的自己。 “少夫人,吃饭了!”这一声少夫人叫的极为讽刺,还带着讥笑。 那外面的人故意抬高声音,大声讥讽: “什么少夫人!?昨儿公子可是一夜未归,她算哪门子夫人?” “呸!就因为她!我现在出门都不敢说自己是江府的仆从,要知道以往可都是别人巴巴贴上来,又是送东西又是送银子的!” 苏媚儿打开房门,便瞧见两个婆子满脸怨毒的表情,和那张牙舞爪恨不得撕烂她的嘴脸! 她垂眸看了眼那放在地上的馊饭剩菜,突兀轻笑一声,一袭喜服苍白的面孔,有些渗人。 “呸!吓唬谁呢!你当你还是表小姐呢?” 苏媚儿只看了那婆子一眼,随后便俯身,去拿那放在地上散发着恶心味道的饭菜。 而后又在那两个婆子不屑的目光中,她站直身子,随后猛的将碗朝地上一摔! 瞬间四分五裂! 在两个婆子呆住的神情中,苏媚儿则慢条斯理地挽起袖子,拾起一块碎片就要往自己的脖颈上划。 好在被一个婆子手脚麻利的拦住! 可下一瞬,那锋利的碎片便反手抵在了那婆子的脖颈处! 第23章 一响贪欢终有报23 苏媚儿清秀面庞此刻却笑的妖冶,手上的力道越来越重! 另外一个婆子早已吓的湿了裤裆,随后一个踉跄跑出门外,大声喊道:“少夫人疯了!少夫人杀人了!救命啊!快来人啊!” 这一声尖叫引来不少人围观,当即便惊动了江府大大小小的人! 赶来的人或眼生或眼熟,可那面上的恐惧与鄙夷,却是无法掩藏的。 鄙夷?她自从幼时来到江府后,见过太多太多了…… 苏媚儿笑的凄惨又可悲。 恍惚间似乎看见了幼时,父母轻轻摸着她的头顶说,“囡囡乖,娘亲和爹爹给你买糖人。” 又好似看见了那日苍山寺一袭青色长裙的女子,对着自己温柔一笑,她说:“莫怕。” 可为什么,就变成如今这样了呢? 一夕之间,江府鸡飞狗跳。 等到第二日泠妩知晓时,还是青绿替她挽发的时候,说漏的嘴。 见泠妩紧紧皱眉,青绿才低头闷闷道:“那苏媚儿杀了人,官府来拿人的时候,她便一头撞上了墙,当场便没了呼吸。然后……” 青绿小声说:“然后江府就给她埋了。” 她面上有些担忧,害怕小姐会难过,但还是在泠妩不容置疑的目光中继续道: “但奴婢听说那棺材里没人,她其实就是被一张草席裹了裹,然后丢乱葬岗了。” 想到此,青绿也不知自己内心该作何想法。 泠妩起身,“备车。” “小姐,我们去哪?” “乱葬岗。” 乱葬岗上,阴风怒号,掀起一阵腐败恶臭,几只正在吞噬血肉的野狗眼中泛着血光! 泠妩身旁拿着棍棒的家丁,护在泠妩身前。 她轻轻抬眼,那双温柔目落到那几只面露凶光的野狗身上。 顷刻间,那几只野狗就似是瞧见了什么极为恐怖的东西! 纷纷夹着尾巴伏在地上瑟瑟发抖,不断低声呜咽,好似是在祈求着什么。 最后在泠妩眼波流转间,那几只野狗如蒙大赦般扭头就跑! 家丁们不明所以,却还是严防死守着! 青绿扶着泠妩,身体有些轻颤。 眼前尸横遍野,有死人的血混杂着泥土,散布的满地皆是! 苏媚儿就躺在距离他们最近的地方,面目全非的脸上血液已经凝固,身上穿的还是那件红色嫁衣。 手中惊鸿笔出现,周遭一切被定格! 有两名阴差提着没有神志的苏媚儿魂灵出现。 “孟婆大人!”那两名阴差恭敬开口。 泠妩轻轻颔首,随后道:“她躯体虽死,但阳寿还有些时日,魂魄便交由吾。” 阴差犹豫半晌,还是将手中的鬼魂交到泠妩的手中。 “可她……”他话未说完,另一侧的阴差便捅了捅他的后背,随后恭敬道:“多谢孟婆大人,只是大人那边……” “吾会亲自去与他说。” “是!”话落那两名阴差解下了苏媚儿的手铐,行礼后消失于原地。 苏媚儿的魂灵懵懵懂懂,却因着泠妩的缘故本能的在颤抖! 泠妩手中惊鸿笔微扬,她便回到了自己的躯体之中。 她的罪孽还未消完。 周遭时间再次恢复,泠妩收回目光转身便走。 车刚走没多久,苏媚儿便猛的坐起,身上和脸上立刻便传来撕心的痛! 她的目光顺着那处望去,只见她两侧的大腿上,各缺了一大块肉! 而在她看不见的脸上,也满是抓痕,几乎看不清原本的容貌。 半月后,随着越来越严峻的局势,叫宋珏不得已之下,还是主动去寻了白清初。 也是自那日泠妩走后,宋珏第一次踏足白清初的宫殿。 正巧遇到号脉的太医面带喜色,还未等宋珏训斥,那太医便跪地道喜:“恭喜贤妃娘娘,您有喜了!” 宋珏面上怒意顷刻消散,一时微怔过后,便上前揽住白清初。 二人冰释前嫌。 直到夜幕他才看向白清初道:“初儿此次身孕,也是近些日子唯一的喜事了。” 白清初心知肚明,却还是温柔询问:“陛下看起来很是疲惫,可是近日发生了何事?” 之后便和泠妩料想的一样。 待到宋珏离开,白清初才颇为嫌弃地用帕子擦了擦手。 “将信递出去吧。” “是!” 夜幕之上的皎月被乌云所遮蔽,昏暗无边。 泠妩眉梢微挑,抚了抚信鸽的小脑袋。 自那日从乱葬岗归来之后,江府那边又再生事端,苏媚儿身着那日的嫁衣满脸的血痕,深更半夜硬生生爬回了江府! 把那看门的两个奴仆,吓得至今还未回过魂来! 毕竟苏媚儿当时可是官府的人亲眼看着,也确认咽了气的。 经此一事之后,江府门前便彻底没人再敢踏足。 如今,对江府是又忌讳又畏惧! 不过现如今皆是为这饥荒与瘟疫而闹得人心惶惶,再也没人会去谈论江府一事。 白父连夜带着南青一道入宫,深夜才自己归来。 归来之时还是宋珏身边的大太监亲自送回来的,与此同时还带回了圣旨! 白父官阶连升三级!白母两眼还睡意朦胧时就有了诰命加身!白清初晋升为贵妃!泠妩也被封了郡主! 天亮之后,被震惊的同僚们眼下是青黑一片,显然是从下半夜宣完圣旨之后都未曾合过眼! 而百姓们则高呼着陛下万岁! 施粥一事和防止瘟疫的中药,俱都由朝廷接管! 白府将所有粮食、药材和银两悉数捐出,落得个盛京大善人的赞誉,还不用劳心劳力的生怕讨不着好。 得了清闲还有一身的好名头,那些闲散铺子也在利滚利,一切都在欣欣向荣。 在此期间,泠妩又以白府的名义,向苍山寺捐了一笔不小的香火钱和药物。 了寂也因此而再次牵动了心神。 “缘起缘灭,一切都是因果注定,既然你已放弃那便莫要再生妄心!”老和尚双手合十,闭目叹息。 了寂听罢,手中的佛珠也跟着一顿,随后低声道:“了寂明白。” 了寂明白,明白施主何意,明白施主不喜。 老和尚转身离开之时还是道破了天机:“你与那施主还有一世纠葛,只是你要思量再三,是否还要再与之相见。” 他说完便离开。 独留一室的安宁,以及了寂乱了的心。 “阿弥陀佛……” 第24章 一响贪欢终有报24 瘟疫与赈灾一事了后,不用再担惊受怕饿着肚子的人们,又恢复了往日的清闲。 闲暇之余最津津乐道的便是在这一月之间,地位完全扭转的白、江两家! 江家一代清贵世家彻底垮台,那皎月公子也成了泥淖奸佞! 而白家则成了盛京的新贵,无数人踏破门槛想要求娶泠妩,却都被宋乐鸢和白父挡了回去! 泠妩再次见到江祈之时,是江家被抄家之日。 宋乐鸢玩腻江家之后,便将搜集来的证据昭告天下。 闹饥荒一部分的原因,便是江家为了敛财以次充好,致使官府收取的小半都是发不了芽的坏种子。 往年还可以赖收成不好,可今年加上干旱,大部分百姓颗粒无收,这才开始严查! 更有数不胜数的其余肮脏,尽数被公之于众! 任他如何狡辩也在证据面前化为乌有。 抄家当日,无数百姓手拿烂菜叶与烂鸡蛋,通通砸向江家所有人! 江祈一身囚衣,被众人所追捧的容颜冷漠。 他与苏媚儿跪在一起,二人相看两厌。 却被众人“夸赞”: “难怪是一对!一个心思恶毒一个心狠手辣!” 泠妩身穿一袭烟霞色连波水纹长裙,裙摆在微风中轻轻摇曳。 墨发被挽起,露出了一张温情却比之芍药还美的面庞,眼神温柔如水彰显独特的魅力,在众人心中漾起一层涟漪。 面色虽有些苍白,却是完全不影响她的美,反而因此还带起一丝破碎的娇怜,叫人心驰神往。 她轻轻倚靠在宋乐鸢的肩上,美人无力牵动着所有人的心扉。 此时,有风抚过,她的长发随风微扬,如墨染流水,似上好绸缎。 这一刻,她的魅力达到了极致,让人不禁想要靠近她,感受她的温暖和柔软。 此刻他们才知,原来真的有人只肖站在那里轻轻一笑,便会有前赴后继的人,为之疯狂一生! 江祈的目光紧紧追随于她,深深的,似是想要将之全部镌刻于他的骨血! 苏媚儿则死死低着头,毁了容后,她最害怕的便是从泠妩的眼中,看到自己已经习以为常的恐惧与恶心! 很快江家所有人便被带走,下了狱。 泠妩低咳一声。 紧接着身侧的宋乐鸢便紧张开口:“现如今瞧也瞧过了,如此便也可回家了吧?” 宋乐鸢喉间有些腥甜,她掩饰着自己的痛楚,哑着嗓子又道:“我府上的鲜花饼你还想不想吃?” 她的声音有些颤意,叫泠妩跟着抬起了眸。 泠妩没有回答,却是依旧温声细语:“莫要难过,殿下。” 宋乐鸢别开头,始终不愿让自己眸中的泪意被她看见。 只闷声的道:“本宫才不会难过。” “嗯,殿下不难过。那烦请殿下帮臣女拿一下这张手帕,可好?” 宋乐鸢没敢回头,手摸索着将那帕子接过。 属于泠妩身上独特的冷香透过手帕,传到她的鼻间。 她却是再没有忍住,哽咽出了声。 是她初次见到妩儿时,闻到的那抹冷香。 待收敛好情绪,宋乐鸢再次执着询问着她每日都问的问题: “南青连瘟疫都治得,当真治不好你的病吗?” 泠妩摇头,白泠妩本身阳寿已尽,此番也是地府怜惜,故此又岂是南青一个凡人可以逆天改命的。 宋乐鸢垂眸一言不发,直到将泠妩送回白府,瞧着泠妩一步步远离自己。 她才终于没忍住下了马车,小跑着从身后拥住泠妩,头埋在泠妩的后脖颈。 一道温热从泠妩脖颈流淌而下,宋乐鸢的哭腔也跟着响起: “以后我日日都给你带鲜花饼可好?” “好。” 阳光洒金穿透树叶间隙,却照的宋乐鸢有些冷。 不远处,一道绛红色身影落寞转身离开。 狱中。 狱卒喝着酒,声音不大却也不小的传到了苏媚儿与江祈的耳中。 “白小姐她红颜薄命,得的病连南青大人都医治不了,唉。” “我娘和我爹今天还去苍山寺替郡主她求了佛,好人一定会有好报的!郡主她一定会平安无事!” “白府说只要能治好郡主,所提的要求,但凡是白府能给的他们都答应,你们知晓吗?” “啧啧,老子要是会医术就好了,到时候老子说把白府所有的钱都给老子,那老子不就发了!?” 他话落,其余狱卒便皱着眉看向他,目中隐含厌恶! “要不是白家,你媳妇爹娘还能活?你还能在这吃酒玩乐?你他娘的还是不是个人?” 那狱卒也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连忙解释,“喝酒上了头!上了头!” 可等到其余狱卒离开之后,那狱卒却是啐了一口! “呸!什么玩意儿!老子当初要她救了?不就一短命鬼,老子就算把她强了又能怎样?” 他话落还想再啐一口,可脖子却被人从牢中狠狠勒住! 江祈双手穿过铁栏杆,将那狱卒勒的直翻白眼,几欲窒息! 他惊慌地拍打着,指甲扎进江祈胳膊中。 可越挣扎,江祈便将他的脖子勒得越紧! 一道嘶哑的嗓音从狱卒耳畔响起,似是厉鬼索命:“哈哈哈哈哈,短命鬼?”他笑的癫狂,随后又咬着牙语气满是森寒,“让我瞧瞧……你的命能有多耐活?” 对面的苏媚儿趴在栏杆之上,一张恐怖的脸,带着激动与阴狠。 “勒死他!勒死他!” 狱卒瞳孔逐渐放大,挣扎的力道也在慢慢变轻,可江祈却依旧不肯放手! 原本清朗温润的双眼好像被血侵蚀,骇人至极! “呵呵哈哈哈哈——”笑声也似是恶鬼索命一般! “短命鬼?她那么善良怎么可能会死?”他一字一句似是从口齿间艰难吐出! 直到狱卒没了声响,江祈才缓缓松开手。 冷眼瞧着那狱卒双眼眦裂的模样,江祈才低低的笑着。 “她才不会死,她才不会。”他语带认真,似在说给自己听。 对面苏媚儿也跟着低笑,满脸的伤痕很是恐怖,“勒的好,就是太便宜他了!敢咒她的畜生都得死!” 等到其余狱卒来的时候,那倒下狱卒的身子已经凉透了。 他目光复杂的看着死了的狱卒,又抬头看了江祈一眼。 不愧是江府嫡公子,这样都能把一个狱卒给杀了。 白府之中,小腹微微隆起的白母眼神有些空洞,听到声响白母立刻起身,“怎么样了?南青制成了吗?” 进来的白父眸色黯淡一瞬,随后想起泠妩的嘱咐,强行扬起笑脸,“夫人果真料事如神,南青的确是制成了,只是为了药效更好,小妩需去往苍山寺上短住一年。” 第25章 一响贪欢终有报25(完) “短住一年?”白母半信半疑。 白父点头,“短住一年,一年之后小妩回来就好了。” 白父笑着,笑容很大很大。 小妩回来就好了…… 白母也跟着笑,语调温柔,“那回来之后,小宝说不定就能说话了!到时候我第一个就要教小宝喊‘姐姐’。” 白父手指轻颤,“小妩一年后回来,小宝还不会说话呢。” “是啊,是了……我怎地糊涂了,一年后小宝还不到半岁,还不会喊姐姐呢。还不会呢……”白母有些失魂落魄。 她茫然一瞬,又道:“妩儿什么时候走?我要去给妩儿收拾行李,这丫头长这么大就那次去苍山寺离开了我一日,一年时间也不知道会不会想我?” 白母絮絮叨叨地起身,却被白父拦住。 “青绿已经收拾好了,夫人现在有孕在身,不必……”操劳。 他话未说完,白母就推开了他的手,提着裙子跨出了门。 留在原地的白父,也是第一次没有追随他夫人的身影。 他扶着桌案依旧维持着温和的笑,可笑着笑着却哭的泣不成声。 还会回来吗…… 回不来了,这段时间他早该发觉的。 而来到泠妩身边的白母,心这才安了一瞬。 她紧紧抓着泠妩的手,紧紧的,就像是幼时第一次带泠妩出门时的那般,只生怕将她给弄丢了。 “娘亲不用担心的,我的病并不严重。” “那娘亲隔几天就去苍山寺看你一眼可好?就离得远远的,不到妩儿身边,好不好?” 泠妩垂首看了眼白母的小腹,“爬山太过危险,娘亲这样会让我担心的,我若是担心的话,于病情也……” 白母立刻打断,“好好好!那等小宝出生的,等小宝出生了我再……” “等娘亲身体恢复了再来找我。” 白母低着头,良久才点头。 点头的一瞬,那抓着泠妩的手背上,也跟着砸落了一滴滚烫的泪! “阿姊那边也暂时先莫要说。” “好。” “娘亲莫哭。” 白母立刻擦着泪,“娘亲不哭,娘亲等妩儿回来给小宝取名,等妩儿回来……” 她喃喃着,目光却紧紧盯着泠妩的脸,怎么也不舍离开。 离开那日,白父死死压抑着自己喉间的涩意,“爹爹等你回来。” “嗯。”泠妩定定的盯着白父瞧,浅笑着点头。 随后又摸了摸白母的肚子,“要乖乖听话,不可以在娘亲肚子里调皮!” 白母被逗得一笑,眼眶却是红红的。 马车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视野内。 白父嘴唇阖动,却始终无法发出声音。 “妩儿还会回来的,对吧?”白母问着,心却疼的似被一双无形的大掌捏的死死! 良久,白父才艰涩应声:“对。” 苍山寺 了寂早已在此等候,“施主……” “了寂大师。”泠妩颔首。 “厢房已经收拾出来了,施主的意思我苍山寺也会配合。”了寂手中的菩提停止了转动。 “多谢。” “不必客气,此前寺中还多亏了施主和白家的慷慨。” 也不必同他这般客气的。 只是这句话他留与唇间,不言说。 泠妩有些疲惫,强撑着到了厢房之后,便陷入了昏沉。 再次醒来,已经是三天后。 看着床榻前眼睛肿成两个核桃的青绿,泠妩有些微怔,唇角也轻轻扯起。 一道艳丽的人影凑到她的面前。 “妩儿。” “……殿下?”依旧温柔的语调,可声音却是干涩的。 宋乐鸢强撑着笑意,步伐走动间似是有些不便,但她却依旧细心地给泠妩喂水。 喝了水没多久,困意又再度席卷而来。 可这次还未等泠妩陷入昏沉,宋乐鸢的声音便制止了她的困倦。 “妩儿先吃一些粥再睡,可好?” 泠妩缓了一会,似乎是在思索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许久才颔首,笑意却依旧温柔。 宋乐鸢第一次感受到,她的妩儿或许真的要离开她了。 那般聪慧的人儿,现如今竟然连普通的一句话,也需要半晌才能理解是何意。 她笑着想呢喃一声“笨”,可嗓子却被堵的发不出声音。 宋乐鸢低头端起白粥,眼前的景象被泪意晃的有些看不清了。 这还是宋乐鸢第一次照顾人,却是极有天赋的,一勺一勺很是贴心。 直到最后放下碗,泠妩好似也因为吃了这碗粥,有了些精气神。 “殿下,臣女想出去走走。” 明明泠妩恢复了精神,可宋乐鸢的心却陡然空了一块。 “殿下?” 温柔的嗓音唤回了宋乐鸢的思绪,她点头,“好,只要是你说的都好,只要你能好起来,你说什么本宫都依你。” 外面已然是日落时分。 苍山寺并不是很高,但此刻却依旧能看到那大片色彩艳丽的晚霞。 日暮时分,隔着朦胧胧的山霭,此番景致竟比朝霞还要绚烂夺目。 她们坐着,直至一轮皎月从迷离夜色中升起。 她说:“殿下,臣女想吃鲜花饼了。” 月辉洒落,宋乐鸢轻笑一声:“好,晚上回去我就去这寺中的膳房,做与你吃。” 可等了许久,久到身体被寒意布满,她也依旧没能等到身侧,传来她为之欢喜的温柔嗓音。 宋乐鸢垂下眼睫,她从怀里拿出一枚淡黄色的方型平安符。 原本用朱砂写的“平安”二字,被她磨得掉了色。 “长命百岁,事事无忧,岁岁常欢愉。” 真笨,给所有人都求了平安符,怎么就忘了自己呢。 可明明她这么笨怎么就走到她心里了? 宋乐鸢轻轻搂住身旁少女的身体,在她耳边小声缱绻的呢喃着:我爱你呀。 身后的青绿早已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她握紧自己日日佩戴着的香囊,蹲下身子环住自己。 若是那日她没有提出要去花灯节,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了? 那道绛红色的身影也似被雪压弯的青松,佝偻着压抑着自己的痛色。 泠妩逝世的消息除了眼下的几人,便唯有那牢房的二人知晓。 得知消息时,苏媚儿彻底失去了还想在最后的刑场之上,看一眼泠妩的希望。 撞墙之后血液飞洒,决绝到没有丝毫犹豫。 若她不再贪婪,一切重来,结局是否会不一样? 江祈在苏媚儿死的一刻也终于记起了一切,难怪他会觉得她熟悉。 难怪在她厌恶自己时,他的心会痛。 原来他也曾得到过珍宝,只是珍宝最后被他亲手碾碎了。 第26章 番外·自她死后 白清初将泠妩从苍山寺寄来的书信一封一封的拆开,放好。 这些书信的墨迹放在一起时,竟并无多少差别,那便代表着这些书信几乎是一日之间写完的。 她嗓子干涩到有些失声,捧起书信,顺着日期一页一页的翻过。 眼前出现的却是小妩伏在案前,手执毛笔,慢慢书写这一封封书信的乖巧模样。 还有那日她温温软软看着自己,递来平安符的场景。 小妩说,祈愿娘亲,阿姊还有爹爹都能平安。 都能平安…… 白清初将书信捧在怀里,哑着嗓子始终无法发出半分声响,可眸中的悲恸与痛色浓郁的仿佛能滴下血来。 良久,白清初才缓缓抬首,一张面容满是泪痕。 窗户外的云飘悠悠的。 仿佛回到她们娘仨拉着手欢声笑语的那日,自由又无忧。 幸福到她如今觉得那一切都是梦境。 “娘娘,夫人她一切平安!” 白清初嘴角艰难地扯出一分笑意,她哑着嗓子呢喃着:“平安就好,平安就好……” 待到婢女出去,白清初才看着外面四方的天不知在想什么。 直到那张面无表情的面容上,滑落一行清泪,她才终于压抑不住的放声大哭。 她那个幼时会把自己最爱的糖葫芦分自己一大半的妹妹,那个甜丝丝喊自己阿姊的妹妹,那个进宫那日拉着自己哭的泣不成声的妹妹…… 她再也看不见了。 平安就好。 可为什么唯有她没有平安? ——— 一月过后,白母不顾白父的阻拦,执意要前往苍山寺。 婴儿小声哭泣,唤回了白母的思绪。 “小宝也想见见你阿姊对不对?等娘亲将你阿姊接回来,就给我们小宝取名好不好呀?”白母眼眶红红地笑着。 玉雪可爱的小婴儿似乎感受到了母亲的伤心,抓了抓小手,眼眶里还有泪珠却是甜甜地在笑。 这一次,白父没有再阻拦。 每日留在白府门前看着马车渐行渐远的二人,今日坐在了马车之上。 白母絮絮叨叨着: “也不知妩儿瘦了没有,我还记得小时候第一次带妩儿出门,她怯生生抓着我手时那奶里奶气的小可怜样,结果一转眼竟就长得这么大了。” “每个月我给妩儿送的衣裙,也不知道她喜不喜欢?” “等妩儿回来了,也该给妩儿寻个好人家了,嗯……不对,是该寻个好夫郎入赘到我白家了!” 白母向外张望着,“怎地这么慢还没到苍山寺呢?” 随后又放下车帘,“夫君你说若是妩儿不想嫁人,该怎么办?” “不想嫁便不嫁了,只要小妩好好的……”白父的后半句声音都在颤抖着,说话间早已将头偏了过去。 白母突然缄默不言,随后强撑着笑意,“胡说什么晦气话呢?妩儿定然好好的!” “妩儿还每月都会给我寄好几封书信,她告诉我,她身体每天都在变好呢……” 白母喃喃着,随后捂着心口,“就是自从小妩去苍山寺后的第三日起,我这心每天都空落落的……像是,生生剜掉了一块肉般。” 白父嗓子一阵火辣辣的疼,也只垂首一言不发,可心中却还是留有一丝期望。 直至下了马车,白母急切地提着裙子一步步的走上阶梯。 到了那个她早已打听好的厢房门前,她抬手敲了敲门,却始终无人应声。 半晌,白母也未曾推开门。 “夫人,其实小妩她……” 白父话未说完,白母一双温柔目中的冷意,便让他停住了话。 随着门被推开,白母提起裙子进了厢房。 厢房之中那件件都让她熟悉的物件叫她红了眼,“夫君先出去,我想一个人待一会,放心,我不会出事的。” 毕竟她这条命都是妩儿换回来的。 “夫人……” “出去!”她近乎是用尽全身力气吼出来! 随着门被关上,白母才轻轻地抚过极为干净的榻,只可惜整个房间都没有丝毫人气儿。 缓缓地,她才扶着墙朝桌案走去,桌案上放着一封书信。 [娘亲亲启] 她颤着指尖小心翼翼地拆开。 [娘亲,莫哭,妩儿只是累了,先一步去看看不同于人间的风景……] 书信很长,可她却看不清了。 “啪嗒。” 一滴晶莹的水珠砸落在纸面上晕染成朵朵花瓣,她将脸埋在掌心。 “妩儿,我的妩儿,娘亲的乖乖……” 外面的云软绵绵的,似是幼时两个梳着双丫髻的可爱小丫头,被父母紧紧的牵着。 却成为了此生,再也无法后退的记忆。 —— 门外,日日不忘前来打扫屋子的青绿身后还跟着南青。 只是青绿没了那日在泠妩面前,情窦初开的羞涩模样。 在瞧见白父的一瞬,青绿的眼眶又再次红了。 她的记忆中,从未见过老爷哭得这般失了态。 他艰涩的询问:“小妩,可曾说什么?” “小姐她说,要夫人、大小姐还有您,都平安顺遂。” 小姐还说,让自己莫要自责。 可她做不到,她要以后的每一天,都替她的小姐祈福。 祈祷小姐来生可以长命百岁,平安顺遂,一世无忧。 小姐,青绿把香囊护的很好很好。 —— 江祈颠沛流离,尝尽一切苦楚后,早已看不出原本的翩翩公子样。 只有衣衫破败,满身脏污,发丝凌乱的叫花子。 宋乐鸢还不忘派人日日看管,要保他不死,还要他过的比众生都苦! 终于在一个风雪天,看管之人吃了酒松了心,江祈才终于得了死亡的垂怜。 而他的身下是用鲜血写满的愧疚。 若有来生,他要远远的看着她,看着她幸福美满,和乐一生。 频临死亡之际,他瞧见了有一温柔少女身着火红嫁衣,双眸满含爱意,与他喝了合卺酒。 合卺酒,红酥手,执子与共誓言久。 第27章 番外·宋乐鸢 出生于皇家,便意味着诸般算计永远也无法做到不沾身。 ———— 我叫宋乐鸢,母后希望我开心快乐,可以像宫墙之外的纸鸢一般无忧无虑,随心所欲。 可母后却忘了纸鸢有线,而身处皇宫便是一道落在我身上的线。 后来母后以自己为诱饵,把与皇兄争夺皇位最为激烈的二哥哥和他母妃,引入局中。 从此以后,普天之下便再也没了能与我皇兄争夺皇位,而分庭抗礼的人。 我还记得那日,母后亲手教我做了鲜花饼。 母后说我聪慧,一学便会。 母后还说我有时候也会笨,特地叮嘱我以后若非是自己喜欢的人,万不可以做给别人吃。 那日母后穿着民间的衣裙,很美。 可到了夜里她却口吐鲜血,但笑的却依旧温柔。 “乐鸢乖,以后你皇兄会护好你的。” 我看不清她当时的神色,因为我的眼睛被泪水浸的什么也看不清,只记下了这一句。 可皇位就那么重要吗? 自那日过后,皇兄的确事事顺我。 但哪怕我瞧见皇兄一个人在深夜哭的泣不成声,我也依旧无法原谅他。 是的,我就是殃其无辜。 可我天性就是坏,唯一能控制这分坏的母后离开了,那这个世间便再也没了可以桎梏我的存在。 我被罚时,皇兄抱着我把我护的很好,最后皇兄满身都是血,一月都未曾下得了床。 那时我亦没有原谅,我只知原来这个世间唯有权利才最大。 后来,我一步步助皇兄登上宝座,亲手送父皇仙逝,也手段残忍地将其余所有兄弟姊妹一一处死。 世人骂我,皇兄也对我愧疚。 所以他事事顺我,哪怕我戳了天大的篓子,他也会平息。 可我知晓,他并非只有愧疚,他对我还有恐惧。 恐惧于某一日我会杀了他,然后自己坐上皇位。 可笑。 我对那位子并不感兴趣,天天起的比鸡早睡得比狗晚,还要三天两头处理后宫那屁大点的事。 哪有我终日沉溺于男色来的快活? 渐渐的,他便也对我没了忌惮。 偶尔还会像小时候一样在无人之时扯我辫子。 当然,我也会扯回去! 那日我依旧无趣地玩着扑美人儿的游戏,鼻尖却嗅到一抹陌生好闻的冷香。 我想着如此香气的美男,应当是清冷孤高的。 可没成想,我一个也没料对! 她不仅温柔纯稚,还是个……女子。 她不怕我,看我的眼神没有忌惮,没有恐惧,亦没有憎恶。 她的眼中有光,那一刻仿若我便是她的神明。 世人皆骂我,惧我,厌我,唯她这般看我。 错愣之间,我便将她从湖中捞起。 笨蛋,真以为我不知道你还想拉我再沉湖吗? 不过如此才更有意思。 好笑的是她夸我心善,还夸我脾气好。 也罢,总归是母后逝世后我初次听到,那我便也原谅了她。 赏花时,她喃喃自语道那开得极美的花好不好吃? 我装作不知,实则忍不住的偷笑。 普天之下也就只有她敢在我的面前这般了。 不过说来也巧,幼时我也曾这般过,后来母后便给我做了鲜花饼。 或许人总是会对同自己有过同样遭遇的人,心生怜惜。 所以我亲手给她做了鲜花饼,她吃的很香很甜,似这是世间最好吃的东西。 哼,算她有品味! 当然我也在等,在等她什么时候才能知晓那鲜花饼是我做的! 后来她入宫时说,若是皇兄去她阿姊的宫中,我可否去救她。 笨蛋,哪怕她不说我也会去的。 因为我知晓宋珏他不仅会为了她的美色而掠夺她,更会因为我对她独特的偏爱,而想要将之当做牵绊我的筹码。 此时的我还不知晓,她其实是完全可以从宋珏手中好生生的离开的,也不知未来她会让宋珏去求她的阿姊。 回到那时去往贤妃宫里时,我莫名的提了好多好多的礼物,带去给她的娘亲。 说到原因,我当时并不知晓。 现在想来才知,原来在那时我的心中,便有了她存在的痕迹。 我希望我可以娶她,所以那长长的赏赐名单,便是我永远也无法宣之于口的爱意。 那是我给她的聘礼,只是她永远都不会知晓罢了。 自从我知晓自己的心意后便不再藏着,再次举办游园观花之时,我还请了那江府的表小姐。 啧,就是那个借我想要算计于她的那个蠢货。 可笑,我公主府中的刑房可是比宋珏的昭狱还要恐怖,那两个下贱之人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我不知晓她是如何想的,但我想替她报仇。 哦对了,还得再加上一个江祈。 原因很简单,因为我午夜梦回之际,总能梦到她被江祈和那苏媚儿二人折磨的遍体鳞伤。 梦醒后,我心口便一阵绞痛! 他二人让当朝长公主心口疼了,那我便要他二人生不如死! 话说她还担心我会受到江家的暗算。 笨姑娘,我可是宋乐鸢啊。 是弑父弑手足,视人命如草芥的宋乐鸢啊。 后来她送了我一道平安符,我见过很多上好的玉石吊坠,上面刻着佛祖刻着菩萨,但都被我当做玩物丢在了库房之中。 因为,我不信鬼神。 可那平安符我的确是初次见到,幼时母后还说要给我求一道呢,但她后来忘记了,她只知道要替皇兄谋那个冷冰冰的龙椅。 所以从此以后,我便心心念念了许久。 唔,不想提母后了,以后只想提她。 日日都提她,以后也只提她。 白泠妩,泠妩,妩儿。 她说:“平安符保平安,臣女愿殿下长命百岁,事事无忧,岁岁常欢愉。” 长命百岁,事事无忧,岁岁常欢愉吗? 她笑的可真好看,好看的我当时有些眼热,想要流泪。 果然,人在被珍视,被温柔以待时是会哭的。 后来…… 如果一切都在这时停止该有多好? 我看着她费尽心思的给白家铺路,看着她的面色逐渐变得苍白,好似透支了生命。 看着她来到人世间,好像只是为了让她父母和她阿姊幸福喜乐的。 可我呢? 不,还不止我…… 还有那两个苟延残喘的蠢货,还有她身边那个不怎么聪明的丫鬟,以及那满目悲悯的了寂大师。 后来她在苍山寺沉睡的那三日里,我从苍山寺的第一阶台阶,三跪九拜至最后一阶。 我祈祷着佛祖可以看到我的诚心,我祈祷着她说的长命百岁,事事无忧,岁岁常欢愉。 陪她看晚霞时我也在想,她那么单纯又那么善良,佛祖一定会保佑她的。 一定会的…… 那时,她用着一如往日温柔的声音说:“殿下,我想吃鲜花饼了。” 嗯?这里没有府中的厨子,只有我。 所以她终于知晓鲜花饼是我做的了! 我没忍住笑了一声,只是眼泪也跟着笑了出来,我忙应声说回去就给她做。 可直到好久好久,我都再没有听见我为之欢喜的温声细语。 我便知晓,从今以后我再也听不到了。 我也知晓,从今以后我再也不会做鲜花饼了。 我拿出平安符,依旧在祈祷她能平安。 可是山顶的风到了晚间可真冷啊,我的骨血也似是被冻的凝固住了一般。 我只能靠近她试图取暖,试图索取我这十几年间,好不容易才重新得到的暖意。 可我最终也只是哑着嗓子,用劲全身的力气小声说了一句: “我爱你啊。” 宋乐鸢爱你啊。 ———— [放心,只要有本宫在,没人能伤的到你的父母和阿姊!不过下一世你一定要长命百岁,否则,我可就要食言了!] ——宋乐鸢亲启. 人真是奇怪,明明什么都有了,却还是会因着某一瞬间,而贪恋那并不专属于自己的温柔。 第28章 小殿下她人见人爱1 回到地府,泠妩从忘川河上将那盏彼岸花灯提着,才回到她的遗忧楼,只是身后还跟了一个小尾巴。 遗忧楼,了却前尘,再无忧愁。 直到泠妩将灯笼挂在遗忧楼前,那小尾巴才怯怯开口:“孟婆大人。” 遗忧楼因为主人的到来也在这一瞬打开。 白裙掠过门槛,泠妩才回眸温柔一笑,“进来罢。” 待坐定后,泠妩行云流水布了盏茶,这才看向小心翼翼的小姑娘。 “你有何诉求?” 小姑娘学着地府众鬼对着泠妩跪拜,“丫丫希望有父母疼爱,希望哥哥姐姐们都不会死去,如果,如果孟婆大人觉得我母妃不坏的话,可、可不可以让母妃抱一次我?” 小姑娘揪着漂亮的宫装,一双大眼睛怯生生的。 “允。” 泠妩话落,便是一张泛着光韵的纸张飘到小姑娘的面前,小姑娘慢慢将手按在纸张之上。 惊鸿笔微颤,泠妩眸色渐浓,小姑娘有双干净目,知晓那些人对她面上的喜爱都是戏谑。 “喝了吧。” 一杯茶盏也落在小姑娘的眼前,小姑娘大眼睛亮亮的,伸手捧过茶盏,小口小口地抿着。 “谢谢孟婆姐姐。”真的好甜,比她来地府前喝的那杯肚子会痛痛的茶,甜好多好多呀。 奶里奶气也才刚满五岁,便已经这般乖巧了。 泠妩起身揉了揉她的发顶,惊鸿笔的光辉轻轻柔柔地落到小姑娘的身上。 很快,小姑娘便窝在泠妩的怀中,原本怯懦的面容逐渐舒展,随后蹭了蹭泠妩。 最后轻轻呓语了声:“娘亲。” 而原本白泠妩躺着的那处,已经没了她的身影,只余下一颗白色的小珠子。 那泛着光彩的小珠子在泠妩手刚碰到时,便融进了泠妩的手心。 而后,魂体之中便是久违地舒适与甜蜜。 白苌递来引渡文书,“大人他暂时不在地府。” 泠妩颔首应声,那寻言妄一事便暂时搁置了。 ———— 前有女皇以襁褓婴儿换荣华,后登帝位享万民朝拜。 如今,她不求帝位,只求那人心。 鬼使神差之下,白觅寒落手将被子蒙在婴童面上。 “如果母妃之后能重获盛宠,母妃定会好好地烧香拜佛,给你祈个好来生。”虽是温柔的嗓音,却因话语的恐怖而令闻者厌恶。 “娘娘!奴婢就出去一会时辰,您怎地又胡思乱想起来了?” 罩在婴童面上的被子,在下一瞬被来人掀了开。 泠妩入目便是一张带着褶皱的婆子面孔,那婆子满眼惊恐,也没来得及看泠妩,便连忙将泠妩抱到窗户边,一手替泠妩顺着气。 边哄,那婆子还边好声好气地道:“娘娘,您就算是再不喜小公主,但小公主身上可还流着一半天家的血。” 白觅寒垂眸,眼底一片青黑,“我只是想想,我又岂敢真的杀了她。呵。” “可若非是她,陛下又怎会对本宫这般厌弃?奶娘,你说当日产房之中到底有没有皇后的人?” “娘娘慎言!”婆子这次再也心平气和不了,她面色一冷,厉声呵斥! 白觅寒被林翠斥得噤了声,良久才双眸噙着泪地坐下,抬手用帕子擦着眼角的泪。 “现在连奶娘你也凶我。” 白觅寒容貌绝色,否则也不会以一介孤女之身,坐到如今的妃位。 她一袭飘渺白裙,此刻抹泪也宛若一朵在清冷雨幕下,被娇养出的白玉仙姝。 见她这般,林翠也难掩心疼。 她的这条命被白家所救,她便尽全力的去满足白觅寒的一切心愿。 养她长大,送她入宫,登上四妃,得盛宠,御宫奴…… 却又眼睁睁瞧着白觅寒从天真善良的小姑娘,到为了一个男人失去自我,变得愚蠢恶毒。 但她心中也只有心疼,毕竟多年相处,她早已拿白觅寒当自己的女儿来看待。 见她垂泪,林翠叹息,“我的好娘娘啊,您若是还想重获盛宠,便须得将您这一身的小脾气给尽数收了回,您好生想想陛下当时是因何而生的气?” 白觅寒抽抽噎噎,“是本宫……使小性子说,他把本宫弄丑了?” 林翠一时心梗,这不会也是陛下来探望娘娘时,娘娘做出来的事吧? “是您那日非说是皇后娘娘在产房中做了手脚,换了天子血脉,陛下才一气之下拂袖离开!” 白觅寒水眸中复现清明,满眼惊喜,“原是这个缘由……本宫还以为是那日本宫刚生完孩子,没有梳洗太丑了,他才不愿看本宫。还好他没有嫌弃我变丑了,还好……” 泠妩能感受到正在给自己顺气的林翠有多郁闷,因为此刻的林翠正在狠狠地吐出一口浊气。 可下一刻林翠却又是软了心肠,“陛下如今没有降罪,便说明陛下对您还有情分。所以今后娘娘只要好好抚育咱们的小公主,陛下瞧见了自会重新盛宠于您,还有……从今以后,娘娘万不可再不敬重皇后娘娘!” 白觅寒咬唇,却也没再反驳,只是依旧一眼也不愿去瞧泠妩,只扬了扬手:“今日本宫乏了,明日再扮这慈母。” 她话落便转身。 林翠也知她的性子,遂叹息一声抱着泠妩便去了侧殿。 刚将泠妩放到小床上,林翠正要给她掖被子的手,却在瞧见那玉雪可爱的小脸时,停在了半空! 那细腻到轻轻一碰就能掐出红印的细嫩肌肤上,有几点红痕,刚刚被白觅寒死死捂住的小脸,现在还微微发紫。 却是挡不住她的好看,活生生像是个小仙童! 叫她化了一颗心,只想好好捧在掌中。 瞧见泠妩脸颊上的红痕,林翠心疼的不行,也平生第一次对白觅寒生出了些不悦。 小殿下还这般小,做母亲的怎地就能这般狠得下心来? “殿下乖,以后老奴定会好好护着您,护着我们的小殿下不受到伤害。” 泠妩闭上了眼睛。 还是两月稚童的身体,因为不受母亲的喜爱,没有得到很好的庇佑,瘦弱的像是一只小猫儿。 再加之此刻闭上了眼睛,就像是要消失在这人世间了一般! 林翠心疼地难受,忙向一旁的宫女呵斥:“还不去唤乳母过来?这若是饿着了小殿下,可仔细着你们的皮!” “是!” 等到泠妩再次恢复了意识,能明显感觉到这具身体恢复了些生机,不似原先那般疲惫,只是她暂时无法控制这句身体。 一旁的林翠却还是紧紧拧着眉,自从昨日小殿下差点被娘娘捂死后,脸上便再也没了什么情绪。 不会哭也不会笑。 哪怕是现在也只是眨着如黑曜石一般的大眼睛,长长的睫毛扑闪着,没有发出以任何声响。 叫林翠是又喜欢又担忧! “林妈妈,娘娘说将小公主抱去给她瞧瞧。” 林翠皱眉,小公主才喝完奶,现在抱起来说不定会吐奶,吐奶难受不说,还说不定会呛着。 大人呛着都得受一番苦头,更不用说这么小的婴儿! 她正要拒绝,可主殿的白觅寒却等的有些烦便自己来了偏殿,“怎地这么慢?有什么金贵的?直接抱来便是!” 说着便要上手去夺,却被林翠连忙制止! “娘娘,小公主眼下刚喝完奶,若是抱起来说不准会吐您一身。” 一句话便让白觅寒嫌恶地收回了手。 见此,林翠提着的心一松,这才慈祥地开口:“娘娘瞧一瞧,小殿下长得就跟个小仙童似的呢!” 第29章 小殿下她人见人爱2 白觅寒撇嘴,“又不是没见过,跟个猴子似的皱皱巴巴,丑死了。” “那是小殿下刚刚出生,刚出生的孩子能有几个漂亮的?不过现下小公主也长开了,依奴婢看长得就像是观音座下的小仙童呢,娘娘瞧一瞧可好?” 听林翠夸成这般,白觅寒狐疑地瞥了她一眼,“本宫就只瞧这一眼,而且本宫可不会抱她!” 白觅寒话落便垂眸。 林翠心中大石头也猛的落了地,凡是瞧见了小殿下的人,只怕没有一个会再生出对她的不喜。 只是—— 白觅寒盯着那如白瓷娃娃一般的小殿下看了许久,竟突兀的问道:“这当真是本宫诞下的孩儿?” 怎么能长得这般好看?叫她也有些紧张不知如何办才好了…… 林翠心一寒,她这般说难不成还妄想着自己腹中的是个皇子? 不仅她这般想,连外面那道明黄色的身影,也是这般想的! 盛钰原本瞧着白觅寒纤弱的背影还有些怜惜,现今也只剩下了冷意。 两月未曾见她,还以为她会生出些慈母之心,如今看来是他对自己的这个柔妃,完全不了解。 皇后算计她?呵,当真是可笑。 加上白觅寒诞下的公主他膝下共四子二女,而那四子的生母与养母各个身份尊贵,母族强盛。 皇后算计谁,也断不会去算计一个毫无威胁和背景可言的柔妃之子。 林翠呼吸一凝,正要劝说便瞧见了盛钰的身影,连忙朝着白觅寒使眼色,而后跪拜行礼,声音很是大: “奴婢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可白觅寒却还盯着泠妩瞧,似是根本没听见林翠的提醒,甚至于一双手还想要去触碰泠妩白嫩小脸蛋上的红痕。 见此,盛钰大步朝前,一把扯住白觅寒的胳膊。 “陛下?”白觅寒惊呼,随后扬起笑容,看起来纯真又善良。 “您来啦,您瞧瞧看妾身的……” 可盛钰却觉面前之人陌生又歹毒,他甩开白觅寒的胳膊,语气冷到极致! “虎毒尚还不食子。” 这才发觉盛钰误会自己的白觅寒,连忙解释:“不是的陛下,妾身刚刚,刚刚是想要抱一抱……” 这才想起到至今还未给泠妩取名的白觅寒,一时有些怔愣。 盛钰的心已经彻底寒了,此刻的视线是一丝也不分给白觅寒,只垂眸去瞧泠妩。 他给她两月为期,用来让她反省,这才恍然发觉他至今也从未曾见过自己的这个小女儿。 这般一瞧,这软乎乎的小可怜样,叫他也没由来的心头一软。 白觅寒见盛钰并不搭理自己,只是紧紧盯着怀里睡着的小婴孩儿,便知晓自己方才的举动惹怒了盛钰。 可她明明不是他想的那般! 一时间慌乱无措,“陛下,您听妾身解释。” 而盛钰则伸手抱起了躺在摇篮里的泠妩。 怀里的婴儿又香又软,一双干净漂亮的眼睛里,满是他的身影。 只是那白乎乎的脸蛋上,却有着几道很明显是被人抓破的红痕,依那红痕的大小怎么看也不能是她自己挠的! 他慈父之心刚升起,便被滔天的怒火所遮掩。 “听你解释?朕倒想听听看,你这个好好解释是怎么个解释法。” 白觅寒眼眶里浸满泪水,一张面庞娇怜又美丽,这是她曾最为得意的神态。 只是此刻盛钰那张俊美的面庞却被冷漠所侵占,叫白觅寒只觉陌生,一时之间也只能茫然地看向林翠。 林翠深吸一口气,随后跪下将错全揽在自己身上,“回陛下,这一切都是奴婢的错,是奴婢没有伺候好小殿下,娘娘她并不知情,还请陛下降罪!” 她知晓陛下为何生这么大的气。 小公主脸上的红痕,是昨日娘娘在她回来前的指甲划的。 婴儿肌肤娇嫩,更不必说小公主这更加细嫩的肌肤,这才留下了印子。 可若非是她昨日不在,娘娘也未能有碰到小公主的可能。 归根结底也有她的错。 “好一个并不知情!”盛钰怒极反笑,盯着下首失魂落魄的白觅寒冷嗤。 “身为奴才看管不利致使公主受伤,那也就没有留下的必要了。”他声音平静淡漠。 林翠没有说话,可白觅寒却是一愣,她万没料到后果会这般的大。 她哽咽着,似是想到了什么,“您两月未来,宫中之人又惯会看菜下碟,若非是奶娘,妾身只怕到现在还下不来床。小公主又早产,若非奶娘悉心照料……” 她没有接着说,只一个劲抹着眼泪。 这番话还是林翠早早便教好她的,就是为了谨防有这一天的发生。 见她柔弱无依的模样,盛钰却丝毫不见好脸色。 他垂眸看了眼自己怀中,对这番吵闹都没有丝毫好奇的泠妩,忍不住地心酸。 “你这番话是在怪朕?” “妾身没有……”她无助地抹着眼泪。 盛钰轻轻拍着泠妩。 若是可以他倒想连着白觅寒一道罚了,只是她到底是娇娇的生母,以后若是没了生母,只怕这宫中之人不知该如何去编排她。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这狗奴才杖则三十大板!至于柔妃你……” 林翠闭上了双眼,三十大板下来只怕她这条老命,也没剩多久可活了。 白觅寒咬着唇,泪意绵绵,垂着脸一言不发。 “柔妃禁足两年,褫夺六公主的抚养权!既然你当不得公主的母妃,这宫中自是有人能当得!” 他话落,一眼也没瞧白觅寒,抱着泠妩便朝外走去。 走到白觅寒身边时,龙袍被她扯住,“陛下,妾身知错了,妾身……” 禁足两年?两年之后谁还能记得她? 可盛钰只淡漠的打断,声音讽刺:“柔妃是觉得这个处罚太轻了?” 话落,白觅寒便松开了手,只那般瘫软在地,满含泪意的盯着盛钰的背影。 小声哭着道:“那是妾身拼死诞下的孩儿,是妾身早产,更是差点为她丢了命的孩儿!” 而刚踏出柔妃寝殿的盛钰,却半点也未曾顾及身后的哭闹,双手依旧在抱着泠妩。 一旁的大总管张德禄连忙要上手接过,却被盛钰躲开,眼中还带起了一丝敌意! 惊的张德禄难得有一瞬的怔愣,“陛下您这是?” 第30章 小殿下她人见人爱3 要知道,他可从未见过陛下像这般宠到不让旁人抱的! 盛钰收回目光,触及泠妩脸上的红痕,冷声命令:“去把余白喊来。” 余白是太医院院正,向来都是只听令于盛钰和皇后二人的。 听盛钰这般说,张德禄应下后转身就走。 陛下龙体有恙,万万不能耽搁! 盛钰则坐上了轿辇,只是刚坐定又皱着眉头下了轿,心中喃喃思索若是轿子不稳会不会颠到娇娇? 一路便步行回了自己的乾清宫。 而抱着的姿势也因为小心翼翼而逐渐僵硬…… 好在无事发生,刚到乾清宫便刚好遇到提着硕大医药箱风尘仆仆的余白,他的一根胳膊,还被两条腿倒腾极快的张德禄拉着朝前跑。 互相碰面的一瞬,张德禄猛然思索今日抬轿子的人,是不是都没吃饭? 不然怎地他都跑一趟太医院了,陛下才刚刚回宫? 余白还未行礼,便被盛钰制止住,“免礼!来给公主瞧瞧,女儿家的脸万不能留疤。” 余白一顿看向张德禄。 不是给陛下瞧病的? 张德禄有些尴尬,可更多的却是惊异。 陛下二十五岁时登基,距离如今已有十年,在这十年中,他也只见过陛下亲自抱过几次五公主,而且只抱了片刻。 甚至于他一度以为陛下是不喜欢孩子的! 他倒吸一口凉气,只能感叹柔妃命好。 满宫皆啼笑柔妃愚蠢又善妒,可陛下却不知为何会那般宠爱。 只是随着这些日子,他却瞧出陛下对柔妃或许是厌恶的。 可明明厌恶却还这般宠爱的缘由,他便不得而知了。 而且他也想不通柔妃为何会这般痛恨自己生的是个公主,她出身平民,身后没有强盛的母族支撑。 大皇子和二皇子的生母都是皇后娘娘,外祖可是镇北大将军! 三皇子是贤妃所生,外祖是当朝太傅,朝野上下遍布他的学生! 四皇子虽生母低贱,但养母是德妃,故此外祖是丞相大人! 所以柔妃就算生出了个皇子,也轮不到她生的登上大位! 还不如学学人家五公主的的母妃淑妃,把五公主疼的像块宝,再加上是唯一的一个女儿,也因此很得陛下的欢心。 所以据他观察,陛下其实是更喜欢女儿的! 不过…… 张德禄瞧了眼被盛钰小心翼翼抱着的泠妩。 陛下虽褫夺了柔妃对六公主的抚养,但柔妃到底还是六公主的的生母。 再瞧陛下对六公主的稀罕劲,只说不定等柔妃清醒了,柔妃的地位也会稳固。 只是褫夺了柔妃娘娘的抚养权,高位妃嫔又都有各自的孩子,只剩下了低位份的妃嫔,总不能交由她们抚养吧? 不过这个还轮不到他来操心。 不知张德禄短短数秒时间,便能想这么多的的盛钰,正轻手轻脚的把泠妩往自己的龙床上放! 甚至于余白上前,盛钰还有些堤防的说了句,“手脚轻些。” 余白眉心跳了跳,却不忘应声,“陛下放心,微臣定然会轻手轻脚,绝对不会伤害到小殿下分毫!” 所以您可以让开了吗? 盛钰这才朝旁边挪挪,余白眉梢微挑,这才看清了在龙床上的小婴儿。 又娇又小,漂亮的不像个凡人,倒像是来人间渡劫的小仙子。 而感受到自己身处不同地方的泠妩,也在此刻睁开了双眼。 似琉璃的眼睛之中干净又纯澈,却是没有丝毫情感的。 见到生人时也没有任何的害怕与恐惧,不哭也不笑。 思及此,余白抛开自己那颗软乎乎的心,皱起了眉! 盛钰见此,也微不可察地拧眉,“难不成这疤以后都消不掉了?” 余白:…… 余白摇头,随后道:“小殿下的疤痕并非是难事,涂了玉肌散不消两日便能消除。” 可还未等盛钰松下一口气,余白迟疑着开了口:“只是……小殿下似是曾遭受过重创,故此,对外人不会回以任何的回应……” 盛钰微蹙眉头。 从他抱起娇娇到现在,娇娇的确是没哭也没笑,只是木着一张玉雪小脸盯着他瞧的仔细。 盛钰心中郁气翻滚,“可有解决法子?” 余白心一哽,“据微臣所知,小殿下是早产,但小孩子长得快,再如何也不会在诞下两月后还是这般瘦弱的过了头。” 更何况这是皇宫,再怎样也不会克扣了公主。 “微臣不知小殿下之前发生了何事,但此后都要仔细着,万不可吓着小殿下。如此,微臣再日日来调理着,小殿下此病自会有恢复的一天。” “日日调理?”盛钰抿唇,心中怒火止不住的上涨。 他倒想知道他的好柔妃究竟做了什么,能将他好好的公主害成这般! 余白俯身跪拜,“是!必须日日调理!”待回去后他也要好好琢磨一下,那些药怎么制成小殿下喜欢的味道! 泠妩能听的见,却暂时无法给出回应。 这具躯体濒临死亡之时,为了保护体内的灵魂不会受到创伤,便会强行封闭感知情绪和情感的能力。 她很快便能恢复,但原来的盛泠妩却不能。 盛泠妩自从被白觅寒差点捂死过后,她也失去了喜怒哀乐。 因她不会笑也不会哭,这样一来更方便了白觅寒的虐待。 每次盛帝去了别的妃嫔那里,盛泠妩都会遭到虐待。 白觅寒会掐她身上旁人看不见的地方,又逐渐演变成用针扎,毕竟针扎了伤口小,不贴着看根本发现不了。 又几次三番差点将盛泠妩捂死。 更甚至盛泠妩长大了些,她便直接以女子窈窕为由,数日不许她用膳,而险些丧命。 盛钰对这个女儿也是喜欢不起来,每次去白觅寒宫中,盛泠妩都躲的远远地,甚至有一次盛钰要抱她,也被她的拼命挣扎而打到了脸。 盛钰倒是不在意,只是自那之后也不再热脸贴冷屁股,强行要抱她了。 但白觅寒却在盛钰走后,像疯了一样的往盛泠妩的脸上扇巴掌! 好在林翠及时哄好了白觅寒,否则盛泠妩只怕是要毁容的。 渐渐的,盛泠妩终于恢复了对外界感知的能力。 有了感情之后,她看见后来白觅寒诞下小皇弟被白觅寒抱在怀里时,盛泠妩会一个人躲起来偷偷的哭。 第31章 小殿下她人见人爱4 等到小皇弟三岁时,盛泠妩五岁了,她哭的越来越少,因为在这期间四个哥哥和一个姐姐,都对她默默照顾着。 她好像,也有亲人疼爱了。 太子哥哥会温柔教她识字,二哥哥会逗她开心,三哥哥会冷着脸赶走欺负她的人,四哥哥虽然看起来很可怕但是是其中最了解也是最关心她的,而五姐姐则喜欢给她打扮的漂漂亮亮。 只可惜快乐的日子很快便没了。 一场秋狝过后二哥哥丧命于此,朝堂动荡镇北将军与盛钰离心,后宫也跟着局势一紧,夺嫡的丧钟之下无人会顾及她。 第二世她也无力更改,只是活的更久了些,也瞧见了盛朝的内忧外患,民不聊生。 唯一不变的便是当白觅寒发现自己这个女儿,终于成了个正常人后,也只有满心的算计。 依旧是在她生辰那天,白觅寒亲手给她做了一碗长寿面。 “妩儿,想不想母妃也抱一抱你?” 盛泠妩将视线从长寿面上挪开,看向白觅寒的眸中有光彩也有黯然,“想!” “那听话,把这杯茶喝了,喝了母妃就会爱你了。” 盛泠妩笑的乖巧,她捧着那杯苦涩的茶,小口小口的抿着,可白觅寒却不耐烦的一把夺去,灌入她的嘴里! 盛泠妩被呛得泪花都出来,白觅寒却居高临下道:“本宫记得太子今早来看了你一眼,啧,也算是有点用了。” 盛泠妩听不懂,口鼻被呛得辣疼感还未平息,肚子里就又传来了一阵钻心的疼,但她却五年如一日的没有发出半点声响。 母妃又骗了她。 后来盛泠妩到了地府,也没有被白觅寒抱过一次。 也很可惜,她所有人生中的那碗长寿面,照样都是至死也没有吃着。 地府的魂灵们告诉她,母妃根本就不爱她。 她也不反驳,只在心中想:母妃每次打了她后也会给她上药,会在给父皇做龙井酥时,给她拿下一枚尝尝。 虽然大多时候并不好吃,但她却依旧觉得母妃很厉害。 就是每当母妃抱着弟弟时,她手中的龙井酥就着眼泪吃,会有些咸。 所以她也想像弟弟那般被母妃抱在怀里。 一次就好。 两世加一起依旧只有十多岁,除却封闭心神的年间,也只有短短五年不到的时间。 爱恨嗔痴无人教她,她只希望对她好的人可以平安,也为自己求一个两世也未曾得到过的父母宠爱和白觅寒的拥抱。 泠妩心中没有丝毫波动,凡间帝王皆无情,在盛泠妩看不见的地方这几个对她好的哥哥姐姐,戏谑多过真心。 而泠妩感知的外界中,余白再次起身。 他皱眉严肃开口:“陛下,小殿下金枝玉叶,微臣担忧殿下身上是否会有外伤,所以微臣还需检查一下小殿下的身子。” 盛钰迟疑着,随后朝张德禄看去。 张德禄了然,而后一扫拂尘,“院正,小殿下虽小,但到底是公主,若是检查身上是否有伤,不若让宫女来瞧?” 余白蹙眉,想说医者眼中无男女,却在瞧了眼盛钰,麻木点头,“也可。” 等盛钰又再次用眼神凝视着上前的宫女后,这才对张德禄和余白狠狠刮了一眼! 随着盛钰的转身,那被眼刀子凌迟一遍的二人,也跟着默默转了身。 等宫女替泠妩重新穿好衣服时,那宫女脸上已经布满了疼惜。 “回禀陛下,小公主的两个大腿上满是青紫!奴婢瞧着都觉得疼!” 话音还未落下,盛钰已经转身上了前,这次也不顾及什么男女大防了。 而宫女已经仔细地将泠妩身体包好,只留下两个腿露在外面。 才两个月大又加上体弱,根本无法踢开被包裹的严严实实的襁褓。 可见那下手之人的心思有多歹毒! 盛钰心口猛的一颤,面上的愤怒再也藏不住,现在连手也不敢再去触碰泠妩,只生怕会弄疼她。 张德禄到现今也才瞧见泠妩的模样,再结合那大腿青紫一片的情形,连他都开始怒不可遏起来! 陛下虽未曾见过小殿下,但小殿下身上流的那可是天家血! 说难听点整个皇宫除了皇上皇后和皇子们,其他的妃嫔和他们这些奴才又有什么两样? 泠妩的眼睛看着上方,不给予半点眼神。 余白也是初次在宫中瞧见这般情形,不提是否是金枝玉叶,但凡有点人性的人见此情形,都会忍不住的心泛起酸涩。 更何况这宫中的皇子皇女们,哪一个不是被如珠如宝地疼惜着的? 他沉默着从医药箱中取出药膏,上前细细的擦拭。 这也才看的更加清楚,那两截白生生的腿上青紫交加,新伤与旧伤融合在一起,看起来便叫人于心不忍! 一想到这伤刚落下时该有多疼,手上动作便变得愈发精细起来。 盛钰恢复到往日的冷漠,可双眸中的寒意叫张德禄也不敢直视。 “传朕旨意,废黜白觅寒柔妃之位,褫夺封号,着降为……美人,禁足于寒栖院中生死不得出!白美人宫中宫女、太监,一应知情者全部、杖毙!” “奴才遵旨!” “你亲自去盯着,若她再敢生事便再降一级!” “奴才明白!” 等到余白等人离开后,盛钰轻柔地摸着泠妩的头,“娇娇乖,你母妃和她那奶娘罪孽深重,父皇是不会放过她们的。她以前怎么对你,父皇就怎么折磨她,等娇娇好了,父皇就把那她们交给你,娇娇如何处置都听娇娇的。” 他抿着唇,最后瞧着泠妩,带起一抹愧色,“父皇也对不起娇娇。” 他垂着头,心中复杂。 那年他出宫遇到白觅寒,将她迎入宫中的原因正是因为她的单纯好掌控…… 但说到底,此事也因他而起。 若非是他两月未去,也不会现在才知晓娇娇被她折磨成这般。 正想着,便瞧见泠妩朝自己看了过来。 “娇娇答应了?”盛钰有一瞬的惊讶,这还是娇娇第一次有了回应。 可泠妩眨着眼睛并未回答,只是那般定定的瞧着盛钰。 以为泠妩回应自己的盛钰,更觉心头一软。 而这边,接到圣旨的白觅寒身子一软,许久才缓过神来的白觅寒哭的凄惨,想要踏出殿外却被一众宫女拦住! “放肆!本宫乃正一品柔妃!本宫看谁敢拦!” 第32章 小殿下她人见人爱5 刚被打了三十大板的林翠现在生死不明地躺在榻上,而失去了给她支招的林翠,白觅寒也只剩下了歇斯底里! 张德禄一扫拂尘,除开在盛钰面前,这后宫和前朝谁见了都得恭恭敬敬的唤他一声“张大总管”! 他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 此刻他也只用那双冷寒的眸子盯着白觅寒,见她疯够了老实了,这才慢条斯理地扫了扫身上不存在的灰,淡淡开口: “陛下口谕,若白美人还瞧不清眼前局势想要抗旨,便着降为才人。奴才可明着告诉您了,这道旨意下不封底一直到宫女子!美人金枝玉叶应当不想最后成了那末等宫女子,与宫女们同住一屋吧?” 张德禄冷瞥她一眼,若非是因为担忧小殿下生母品阶太低,他也不会这般苦口婆心。 见白觅寒冷静了,张德禄才后退一步,随后冷眼看着一个一个宫女太监们被杖毙! 到最后仅留下了最末等的太监和宫女,以及那个在榻上不知生死的老虔婆三人。 白觅寒的发髻散乱,此刻俨然就是个疯子,她苦笑着对张德禄开了口:“我的丫丫如何了?” 张德禄自知她口中的“丫丫”是谁,可心中却只有冷笑。 现在知晓询问小殿下了?小殿下身上那伤到底是谁伤的,她现在当成大梦一场了? 这些宫女太监不过就是个顶罪的,再如何他们这些奴才,又怎么敢去真的伤害天家血脉? 呵,她的小殿下? “美人慎言,在这皇宫之中可没有哪位皇子公主,会是一个美人的!” 哪怕她还是柔妃也没这个资格,除了皇后娘娘,这宫中的所有后妃们可都是不配皇子和公主称母亲的。 白觅寒发丝凌乱,却仍旧貌美,听罢也不再吭声,只那般低着头,似是已经接受了一切。 见自己带来的人将一切事宜处理干净,张德禄才一甩拂尘,“既然这宫中没了柔妃娘娘,那这处宫殿也该空出来了。” 他话落便不再去瞧白觅寒的表情,转身便走。 走到门口时,张德禄还是回首道了句:“你该庆幸你是小殿下的生母,否则……呵。” 他冷笑一声便没有再说什么。 但失魂落魄的白觅寒,却清楚的知晓是什么意思。 若非丫丫招陛下喜欢,她这个生母就算死了也无事。 当真是帝王家、无情冢…… 而张德禄现在急着要去向陛下回禀,顺便还要瞧瞧小殿下有没有哭! 泠妩当然没有哭。 盛钰激动过后便又只剩下了苦涩,因为泠妩又收回了目光。 乳母来喂了一趟,身边的宫女们也都换了个遍,盛钰还把早年伺候太后的大宫女木芝寻了来。 放心之后的盛钰,拿起奏折坐在离泠妩只隔了一扇屏风的桌案上批阅。 只是批一张隔着屏风瞧三眼,最后…… 是一张也批不下去! 盛钰盯着屏风,慢慢思索着这后宫之人谁可抚养娇娇? 贤妃?但三子也才十岁,她分不出心来。 淑妃?小五她很是疼爱,娇娇若是去了,岂不是会受到冷遇? 德妃?她已经有一个养子了! 低位妃嫔更是没有抚养子嗣的权利。 那便只有梓潼了,太子已有十四可以照顾二子,便不用再多操心,现在他大权在握也不用再想当年一样顾及…… 盛钰没再思索下去,目光凝视屏风。 他初次照顾孩儿,好似还有些舍不得。 那……他便把娇娇放在身边照顾一段时间? 他毕竟是娇娇的爹爹,如此一来于娇娇的病情也有益! 他怎么想的旁人不知,但后宫因为今日一事而喧闹不已。 纷纷乐的看好戏。 不过却因为泠妩去乾清宫的路上都是盛钰亲自抱着,没有假手于人,所以她们暂时也不敢去白觅寒那边讥讽什么。 倒是对泠妩,一个个的都是思绪复杂。 听说陛下为了她甚至连轿辇都不坐,亲自一步步地抱着她,从那柔妃,现在应该说是白美人那,一路走到了乾清宫! 听说陛下为了她连批阅奏折也不怎么上心了! 还听说,陛下把已经仙去多年的太后娘娘身边的宫女请了去,就是为了更好地照顾六公主! 故此,她们咬碎了一口银牙,却又一个个往肚子里咽,思索着该如何争到泠妩的抚养。 那白觅寒倒真是好运,一个平民一步步坐上了正一品柔妃之位,好不容易被降了位份,生出的女儿又重新得了盛宠! 叫她们怎能忍得了! 不过一下午来面见盛钰的宫妃,却是一个也没见到盛钰的面! 此刻的盛钰正在外面候着木芝给泠妩换衣服,擦身子,上药。 木芝乌发中掺着华发,却精神抖擞面容更是冷静严厉,此刻沉着脸更显威严。 她给泠妩盖好被子,瞧见她乖巧的睡颜,又心疼地轻轻拍了拍。 如此就这般过了半个月,盛钰迟迟没有将泠妩交由任何一个妃嫔抚养,让她们不解之余又甚是惊异! 而泠妩也从起初的盯着屋顶瞧,到有人说话时,她会转着漂亮的大眼睛去盯着那人瞧。 把盛钰、张德禄、木芝和余白等人激动的一天下来,都是干劲满满! 他们一高兴,整个后宫也跟着高兴,虽然不知道是在高兴什么,但他们也跟着一起高兴就对了! 如此这般到一个月后,泠妩被藏的实在是太好,不仅其余人好奇,皇后也有些好奇。 终于,与盛钰有着隔阂的皇后终于是没按捺住,来了乾清宫。 “陛下今日政务可繁忙?” “不忙。”熟悉的温柔嗓音令盛钰手有些轻颤,却还是抿唇没有说什么。 他现在头也未抬,很快便又奋笔疾书,待会批完了奏折他还要去陪娇娇。 “那今日陛下可去后宫?” 自从泠妩来了之后,盛钰仅去了后宫一趟,之后便是再也没有踏足后宫。 尤记那日去了佳人寝宫,衣衫刚褪,美人香肩半露,房内熏香与纱幔刚刚好,妩媚又不失灵动。 可他却满脑子的娇娇离了他会不会哭闹。 事还没办,就匆匆穿上了衣服回了乾清宫。 盛钰收回思绪,依旧没有抬头,“不去!” 皇后又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 这才发觉奇怪的盛钰,抬头瞧了眼皇后。 她一袭云纹连珠孔雀缠枝红裙,乌黑秀发挽在脑后,眉目柔和端庄,神态娴静,一举手投足间风姿绰约。 只是他的皇后,此刻的眼神根本没有落在他的身上,而是朝着他身后的屏风望去。 盛钰没忍住轻笑一声,随后站起身颇有些得意,“想瞧娇娇直说便是,梓潼不必与朕拐弯抹角。” 心里一得意,走的也快了许多。 他也不承认自己其实是半个时辰没见娇娇,心里想的紧。 皇后低咳一声,眸中却带着些暗色,微挑眉梢跟了上去。 泠妩听到声响,眼睛也跟着追去。 “父皇的小娇娇想不想父皇?”盛钰轻轻抱起泠妩,笑的温柔。 盛钰亲了口那长了些肉的小脸蛋,这才对着皇后满脸的骄傲,“梓潼瞧瞧朕的小娇娇!” 皇后抿唇,好奇之余,还夹些酸涩愤懑。 她诞下两个孩儿,一个是太子一个是他的二子,自十年前他成了皇帝后,也没瞧见盛钰这般疼爱。 虽然他们之间的嫌隙越来越大,但孩儿到底都是无辜的。 没发觉的盛钰逗了一会自己的娇娇,这才抱着泠妩凑近给皇后看。 第33章 小殿下她人见人爱6 思绪万千的皇后眼中,这才怔然出现小奶娃的面孔。 那双漂亮的眼睛中似有万千星河,却在此刻只盯着她一人瞧,软萌软萌的乖乖模样,让她彻底把那两个臭小子抛在了脑后! 她上手就想要接过,却被盛钰眼疾手快收回。 “你……梓潼会抱吗?”盛钰迟疑着。 皇后蹙起好看的眉,“陛下,妾身也有孩儿,而且还是……两个。” 说起“两个”时皇后心中自嘲,只是盛钰并未发觉。 “……” 半晌,盛钰才不情不愿的递给皇后。 却又在瞧见皇后脸上的喜爱时,不免有些感慨,“朕记得当年梓潼很是喜爱女儿,说来也是奇怪,小二未出生前也不知多少太医和民间名医都说是个千金。” 皇后眸色微暗,可抬起脸时却是笑意温柔,“如今不是补偿了妾身一个娇娇吗?” 自从这天起,谁再好奇娇娇的容貌,盛钰便直接回绝! 因着现在不仅张德禄、余白、木芝这几人会偷偷凑到泠妩面前,连同盛钰冷漠十年的皇后,也会趁盛钰批奏折时,偷偷去逗泠妩! 盛钰真怕哪一天他的小公主会说话了,开口第一句不是“父皇”不是“爹爹”,而是“母后”又或者其他的! 就这样,一直到了三月后,泠妩也有六个半月了。 这日刚好是盛钰的生辰。 大盛在这十年间国土富饶,兵强马壮,附属国数不胜数,再加之这是盛钰三十五岁的生辰,故此此次更是盛大! 泠妩也被盛钰带了出去,他亲自抱着泠妩,身旁是盛装出席的皇后。 至于为什么会盛装出席,全因皇后发现每一次她穿着华丽时,都会将泠妩的视线从旁人的身上夺来! 她暗自笑过,娇娇是个小“好色”的。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不乏有番邦人蹩脚的发音融合在其中。 盛钰抱着泠妩,待和皇后一起坐定后,才沉声道:“平身!” “谢陛下!” 之后便是一个接一个的贺礼,附属国送完本国送,本国的送完后宫嫔妃送,后宫嫔妃送完便是几个皇子公主送。 过程之中有惊艳繁多,尤其是北寒献上了自己的公主,眼波流转间尽显异域风情,哪是一个美就能概括得了的。 不过盛钰一直淡淡的。 他什么珍宝没见过,这又有何可惊艳的? 而且他和皇后好不容易有了修复关系的契机,一个只见过一面的美人,哪敌得过初恋的杀伤力。 就在五公主乖乖巧巧的送完礼后,盛钰大手一挥正要开宴! 便听见怀里的小人儿,奶声奶气的笑了一声。 盛钰眸中带起迟疑,脸上也有了一瞬的茫然。 娇娇这是……笑了! 帝后二人齐齐低头瞧着在盛钰怀里的小家伙。 小家伙睁着水汪汪的大眼仰头冲着盛钰笑的软萌,手也在学着刚刚五公主双手交握祝贺的模样! “娇娇……是在给父皇贺寿吗?” 泠妩今日被木芝打扮的很是喜庆,正值夏季,石榴红褶裙摸起来的质地丝滑又透气。 因为刚刚的那番,盛钰轻轻拍着泠妩后背的手顿住。 小奶娃扎着两个小揪揪,一双大眼睛上的长睫毛扑闪着,灵动又乖巧,粉雕玉琢像个瓷娃娃。 “咯咯~”她一边笑的可爱,一边又歪着小脑袋似乎在努力辨别着盛钰说的话。 而后咧开嘴,露出白嫩可爱却仅有的两颗小奶牙,对盛钰灿烂一笑。 盛钰眼眶有些热意,可底下臣子与外使众多,他忍住鼻尖的涩意,心口传来的莫大欣喜,甚至比他初登皇位平定四海来的还要激动! 他的娇娇终于笑了,而且还会作揖了!他就说他亲手养大的孩儿定然是天底下最聪明的! 一旁的皇后也在强行忍耐着心头的喜色。 二人身居高位,眼下被所有人仰视着,所以面上虽依旧冷静自持,可那手却激动的在轻颤。 一旁的张德禄也惊喜上前,“陛下,小殿下这是在给您贺寿呢!陛下福泽绵延,小殿下玉雪可爱,冰雪聪明、天真无邪、聪明伶俐……” 边说还边往泠妩那瞧,试图让泠妩也对他笑一笑! “哈哈哈——”盛钰没有发觉,畅怀大笑,那双眼睛竟隐隐泛泪。 皇后也哑然失笑,“我们娇娇天真烂漫,一颗孝心比什么礼物都要珍贵!” 太子:…… 二皇子:“皇兄,那是我们母后?” 太子手中酒杯被捏紧了一瞬,他轻阖眼睫,最后只化为一声:“嗯。” 二皇子:“我们不是亲生的吧?” 太子皱眉,这次不再停顿地直接一巴掌落在二皇子头上,“瞎说什么大实话。” 二皇子满脸迷茫:“啊?” 太子轻咳,“……莫要胡说八道。” 他二人的窃窃私语无人可知。 底下外使都暗自点头,早就听闻大盛帝王和皇后很是偏爱六公主,如今看来传闻果真不假! 而下首的臣子早已见怪不怪,只要小殿下随随便便做出一个寻常的动作,在那一天中他们不犯大错,陛下都不会动怒! 而后妃也是齐齐扭头,不再去看。 习惯了…… 抱着五公主的淑妃暗暗咬牙,这白觅寒还真是阴魂不散! 说起那白觅寒,她便恶心的紧! 当年她正得盛宠,结果也不知白觅寒那乡野村姑哪来的狐媚子手段,与她们这些深受教养的高门贵女都不尽相同! 御花园落水陛下救她,白日宣淫,大庭广众之下要陛下抱着她…… 凭借这些狐媚子手段,将本该属于她的盛宠抢的一览无遗!更是几次三番截她的胡! 好在陛下虽对那狐媚子偏爱有加,却是依着后宫母族和妃嫔品阶而赐下子嗣,否则她们的脸上便彻底无光了! 淑妃扯紧手中的帕子,扫视了一眼贤、德二妃,果不其然看到了如出一辙的厌恶! 淑妃面上的不虞却依旧没有消下。 她的小五刚刚献完礼,这一次却并不如往日一样被陛下亲自抱着坐于上首。 如此差距不仅她不悦,连她怀中的五公主也两眼泪汪汪的叫她心疼。 更是委屈的挣脱她的怀抱,朝着上首跑去试图争宠! 眼瞧着淑妃没有拦住,贤、德二妃微挑眉梢恢复了云淡风轻,心中却在看戏。 盛钰和皇后二人只顾盯着泠妩,期待泠妩下一瞬能换出“爹爹”、“娘亲”的字眼时。 盛钰的裤脚就被五公主拽住了! 五公主圆滚滚的小身子看起来很是可爱,一张小脸上却带着委屈巴巴。 第34章 小殿下她人见人爱7 “父皇,您不喜欢儿臣只喜欢她了吗?” 五公主矮矮的,说话也小小的,一心沉浸在泠妩笑了和作揖之中的盛钰,完全没有发觉还有个女儿在他的跟前! 等了许久没有等到父皇如同往日一样将自己抱起来,说“父皇最疼小五了”的五公主,委屈的快要哭了! 她握紧小拳头,扯着嗓子大喊:“父皇!” 淑妃吓得差点从椅子上跌下来,还未起身,便见盛钰奇怪的瞅了一眼她。 而没发现五公主身影的盛钰,裤脚再次被拽了一下,顺着力道盛钰这才垂首。 瞧见了五公主后盛钰微皱眉梢,“小五何时上来的?” 五公主更委屈了,一张小脸满是控诉,“小五都来好久了!父皇只顾着看妹妹根本不理小五!小五讨厌父皇还讨厌……” 正要说“还讨厌妹妹”的五公主,便见自家父皇的怀中突然露出了张小脸。 泠妩也在下一瞬对着五公主笑,还伴随着一句口齿不清的“解解”。 九岁的五公主戛然而止,只余下傻乐乐地笑,还顺便掏出一个很是漂亮的荷包,打开后从中拿出一颗糖果递给泠妩。 “给,这是小五……是姐姐最喜欢吃的琉璃糖,以后姐姐的琉璃糖全都给妹妹吃!”她眨巴着大眼睛,满是喜欢。 话落,又把一整个装琉璃糖的荷包举起在半空,试图递给泠妩。 底下的淑妃有着一瞬的怔愣,那琉璃糖是她爹从宫外花了大价钱带进来的,连她每每逗乐似的去问小五要,小五也只会抠抠巴巴的拿出一颗给她! 现在竟然,全部都给小六了!? 而盛钰则是又喜又气! 他等了许久,还暗中与皇后张德禄余白木芝等人暗暗较劲,结果等来的却是一个小孩横空出现,横插一脚! “小五!”盛钰气极反笑。 可五公主却完全没有搭理,依旧看着泠妩傻乐,“嘿嘿,妹妹真好看!姐姐以后什么好吃的都给妹妹,妹妹是全天下最好看的妹妹!” 泠妩也不理盛钰,兀自眨巴着大眼睛,小白手伸出,却够不着五公主递来的荷包。 盛钰心一酸,大掌接过五公主手中的糖果,又点了点泠妩的小鼻子。 “小没良心的,一袋子糖就给你收买了。”话虽这样说,可盛钰语气中的宠溺却是明显的。 泠妩捧着那袋子糖,然后才盯着一脸期许的盛钰眨巴着眼睛。 盛钰激动的手在发抖! 娇娇这是……终于知道要喊“爹爹”了!? 可身边却传来一道温柔的女音:“娇娇喊娘亲好不好呀?娘亲这里有小樱桃!” 皇后手上拿着一颗红艳艳的樱桃,语气带着期盼,连眼睛都写满了“只要你叫一声,以后好吃的,娘亲都给你包了”! 泠妩乖乖的甜丝丝开口:“酿亲。” 皇后没忍住喜极而泣,她抬起帕子拭着眼角的泪意。 她的娇娇儿,终于会笑会喊人了! 盛钰龙颜阴沉! 底下臣子和外使们瑟瑟发抖,这上头几位是怎地了? 怎么自从小殿下接了五公主的那袋子,上首的几人就变得这般奇奇怪怪了? 怎么皇后娘娘哭了?陛下还怒了? 难不成皇后惹陛下不高兴了? 思及此,除了淑妃外底下的妃子们一个个心中含着喜意! 她们等了十年,终于等到皇后要被废了! 察觉到盛钰的心情不悦,泠妩这才抬头把琉璃糖拿出一颗喂给盛钰,小胳膊颤颤巍巍的,手上拿着的琉璃糖递到了盛钰的唇边。 “次~” 验毒的太监忙上前,却被盛钰挥手屏退,他没丝毫犹豫直接含下。 面上瞬间转阴为晴,“哼,算娇娇还有良心,心中还能记得爹爹!” 盛钰佯装还有些生气,偏着头,却用余光看着泠妩,“除非娇娇唤一声‘爹爹’,否则爹爹就……” 盛钰想了半晌,还是没此想出惩罚。 这三个半月里,他跟着木芝也学会了怎么更好的照顾奶娃娃,基本上事事不落旁人手! 也由此对这个小奶团子更是喜欢的不得了! 皇后冷瞥他一眼,“娘亲的娇娇儿不想喊便不喊,你爹爹他是绝不会同娇娇儿生气的对吧?陛下?” 皇后温婉的笑着,可落在盛钰的眼中就像是挎着篮子的黄鼠狼,那篮子里装的还不是鸡蛋,而是他的娇娇! 盛钰吃了一嘴哑巴亏,听到皇后字字句句的“娘亲的娇娇儿”,盛钰颇有些好笑与意足。 只是说出的话却似从唇齿间生硬挤出的一般,“是,你娘亲说的没错!” 而这一幕就像是两个小孩子在拌嘴。 坐得最近的太子,嘴角微扬,继而一把捂住旁边二皇子还想说话的嘴,而后慢条斯理地抿了口酒压惊。 上面的泠妩小棉袄似的甜甜唤了声:“爹爹!” 作为吐字最是清楚的一句爹爹,瞬间就把盛钰所有的面子里子都给捧了回来。 他坐直身子僵了许久,久到底下臣子吓得要跪地求饶之时,盛钰却突然大笑,一双丹凤眼弯起似是月牙! 而后又抱起小奶团子轻轻地亲了两口,亲完之后整个人都洋溢在激动欢喜之中。 臣子:…… 这人一激动,话就多了! 话一多,连不苟言笑的帝王也变得亲切了起来! 最后,外使们也笑的真诚。 之前的外使总说陛下冷漠,如今看来传闻也是有误的! 而盛钰一开心,又减免了一年的税收,百姓们也是欢腾不已! 宴席过后,五公主抱起站得酸溜溜的腿,最后依依不舍的被淑妃抱走。 淑妃气的一巴掌轻飘飘地落到她的小屁股上。 不知情的五公主却还满脸欢欣:“母妃,小五以后搬去和妹妹一起住好不好呀?” 同样不知情的淑妃,还以为五公主是想和盛钰住在一起,她一时有些心酸,“都是母妃无用,不能让小五和你父皇住在一起。” 五公主却眨着圆溜溜的大眼睛,“不要父皇!要香香的妹妹!” 淑妃一时哑然,此刻对泠妩的好奇重的无人可敌!遂蹲守在盛钰回乾清宫的路上,试图偷瞄这杯盛钰保护的很好的“金疙瘩”。 泠妩被盛钰抱着会乾清宫的路上,张德禄云淡风轻,却时不时就往泠妩这边凑! 在盛钰看不见的后方,无声的期待泠妩能喊他一声,一双锐利的老眼中满是可怜。 木芝翻白眼,装可怜?谁不会? 于是在泠妩的面前,便是两张故作深沉难过的老脸并排着,还时不时的互相瞪对方一眼! 泠妩看的有些困,打了个呵欠,一双漂亮的大眼睛里蓄满了泪水。 听见泠妩打呵欠的盛钰脚步一顿,轻轻拍着,试图哄泠妩入睡。 也就是这一停顿让“暗中埋伏”的淑妃母女看清了泠妩。 泠妩抵抗着困意,却不忘对淑妃露了小奶牙,甜丝丝笑。 淑妃捧着一颗老母亲的心砰砰直跳! “每——”五公主一句“妹妹”还没唤出声,便被淑妃捂住了嘴! “唔唔唔~目妃唔~”五公主扒着草丛想要跟上泠妩,却被淑妃圈住,动弹不得! 第35章 小殿下她人见人爱8 眼睁睁瞧着软软美美的妹妹,离自己越来越远时,五公主没忍住“哇”得哭出了声。 淑妃急忙哄着:“小五不哭,母妃这样,是为了小五以后……额,以后可以日日都和娇娇在一起!” “娇娇?是妹妹的名字嘛?嗝~”打了个嗝的五公主吹了个鼻涕泡。 不忍直视的淑妃点头。 “好耶~母妃最好啦!母妃最厉害!” 淑妃摸了摸鼻尖,脸有些骗了小孩子而羞愧的红,见哄好了五公主,她这才张望着寻找那明黄色身影上的鲜艳红色。 瞧不见了,适才有些低落。 “母妃不难过哦,等以后妹妹喜欢小五的话,小五会问妹妹,母妃可不可以去见见妹妹哒!” “……”淑妃一时复杂,不知该笑还是该哭。 盛钰回到乾清宫,就见提着医药箱的余白正在宫外守着。 余白脸上有些不悦,“陛下可知现下是何时辰?” 盛钰难得心虚,他低咳一声。 余白步步紧逼,“那陛下可知小殿下的身子,不能睡得这般晚?” 盛钰心乱,抱着泠妩的手有些发紧,“那你还不给朕起开?” 余白侧身让开,小奶娃因为几个月的规律作息,现在已经进入了酣梦之中。 见此,余白才松了一口气。 几人退出去,独留木芝看守泠妩。 余白才在外殿苦口婆心劝诫:“陛下,小殿下早产再加之此前受过的虐待,所以身子较之寻常孩童要弱上许多,若不好好医治,只怕不出五年便会……” 他话未说完,似是觉得“夭折”二字说出口,便会中一般! 盛钰刚刚的得意欣喜一扫而空,如今满是暗色,“可有药可医?” 余白摇头,“药石无医,除非……”他轻吐一口气。 “除非什么?”盛钰皱眉,不满他的欲言又止! “微臣曾瞧见一古方,只是那法子太过妖邪,微臣恐会伤了小殿下的福气,那古方需得重换……” 盛钰抬手制止了余白接下来的话,“此事容后再议。”他又瞧了眼里间,“娇娇今日开口说话了。” 盛钰故意将刚刚的一番对话忘却,提起此事时已没有了此前的欣喜。 “当真!?”余白激动不已! 盛钰皱眉。 察觉到此的余白,这才想起他二人之间的身份,可脸上也带起了喜色:“如此,小殿下的身子或许能有转圜的余地。” 在他的猜测中,小殿下最少也需要三年才能说话! 这虽是他初次诊断出错,却也因此为之庆幸! 自这日过后,每每附属国进贡之时,都会刻意带上几车女儿家喜爱的物件。 也果不其然会被盛钰夸赞,许了不少两国建交的好处。 自此十六国对盛帝宠爱于自己亲手养育的女儿,又有了一个新的认识。 而淑妃与五公主二人,也借着种种由头接近泠妩。 她二人也恰巧生的一张小甜嘴! 在泠妩第一次走路时,泠妩自己抓小勺时,泠妩甜丝丝喊人时…… 又或者一系列,原本该是盛钰和皇后在泠妩面前出风头的时候!都变成了淑妃和五公主二人对泠妩的各种夸夸! 其余后妃只觉淑妃得了失心疯,淑妃却得意洋洋。 年关过后,也到了泠妩的生辰与抓周礼! 这一年里小奶娃进步飞快,俨然超出同龄人许多许多,更是被赞成是小仙童来凡间体验疾苦。 这次也是泠妩初次亮相在所有皇亲国戚、贵族世家的眼前,浩浩荡荡的比立太子那日还要喧闹些! 小奶娃穿着厚厚实实的小红袄,这还是在泠妩实在是走不动路的情况下,木芝才一脸担忧地脱下几层后的效果。 好在一张玉雪可爱的脸上被点上了一颗红艳艳的朱砂,衬托的泠妩更加精致,似真如天上下凡而来的小仙童! 她的脖颈上挂着一块玉牌,玉牌上面是帝王亲刻的篆体“娇娇”二字。 早已长长的墨发被梳起舒适的小丫髻,额前坠下一粒珍珠,随着步伐而晃悠。 小手上戴着玉质温润的玉镯子,小脚蹬着绣花鞋踏出门槛,昂首挺胸! 这幅模样惹得跟在后面,已经比泠妩高出许多的五公主,连声称赞! “哇~妹妹真厉害!可以自己踏过门槛哎!” 而泠妩则是一副小大人的模样,她微微抿唇环视众人。 见众人面上皆是惊艳与浓浓化不开的喜欢,泠妩眨巴着眼睛朝着上首的盛钰和皇后二人行礼。 她一步三晃,脚底软绵的很,行礼时也歪歪扭扭,但就算如此也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让他们欢喜的不行,若不是盛钰在此,只怕他们都能围上去一人亲上一口。 不过小殿下身份尊贵,他们只能是给她行礼的那位,“小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盛钰起身将泠妩抱起,而后拍了拍泠妩发丝上的一小片雪花,满脸的心疼,“娇娇冷不冷?” 心中在想,千岁太少了,他的娇娇儿应该万岁,千万岁,千千万万岁才好! “不冷,芝芝奶奶给娇娇穿了好多好多。”她奶里奶气,发音却很是标准,更是招人喜爱。 木芝满脸的疼爱,这个曾跟在太后身边的老人,连盛钰都敬重的很,更不用说他们了。 眼下见木芝这样,一群人虽有些咂舌却是嘴不停的夸赞着: “小殿下聪慧过人,冰雪可爱……” “……” 盛钰与皇后被夸的也是满脸高兴! 与白觅寒有过节的贤妃,稍稍放下了成见。 母亲的事情与孩儿无关,她明事理,不殃及无辜。 跟在贤妃身侧的三皇子如今十一岁,一张精致的面孔上满是冷漠,他抿紧薄唇同盛钰长得似是一个模子刻的般。 心中却很是火热! 原来妹妹不止像小五那样天天捉弄人,还有这样漂亮可爱,乖乖巧巧的啊! 二皇子则无所畏惧地叽叽喳喳在太子跟前说个不停! “呜呜呜六妹妹太可爱了!我好喜欢啊,我决定以后不生儿子,全生女儿!妹妹真可爱啊,小小软软的,诶~你说,我若是戳一下她,她会不会哭啊?” 太子面上温润如玉,“你若是把娇娇弄哭了,届时父皇母后会一人一鞭子把你抽的哭都哭不出来,你可相信?” 二皇子打了个冷颤,而后瞅了瞅太子,双眼一眯,“皇兄,你不会……也要打我吧?” 太子轻笑一声,他温柔看向被盛钰抱着的泠妩一眼,这才慢条斯理地扭头对着二皇子露出一个温柔的笑意,“不会……” 还未等二皇子滋个大牙乐,太子便笑的纯良,“孤只会给父皇母后,递上两条沾了辣椒水的鞭子而已。” 二皇子:…… 第36章 小殿下她人见人爱9 四皇子站在德妃的身前,他低垂着头,脸上是佯装起来的天真,眸底却满是阴翳。 他生母低贱,被德妃养去后,她也并没有对自己付出什么真心。 在外面虽对他温柔有加,背后灌输的却全是夺位的思想,为此更是不惜打他只求他能争气。 故此,他衣袖下的手几乎没有一处是好的。 他缓缓抬头,盯着泠妩有酸涩,也有艳羡的喜欢。 真好,有人曾从这样的苦海中逃脱出来。 泠妩一一接收到众人的目光,最后也一一跟着回一个单纯可爱的笑。 倒是治愈了不少人的心。 相比于其他人隐晦或复杂的喜爱,淑妃母女两则一个比一个能夸。 看的贤妃与德妃二人眼神交流: 贤妃:这是淑妃和她女儿? 德妃:呵,不然呢?难不成是你和你儿子? 贤妃:你在开玩笑? 德妃:不是你先和我开玩笑的吗? 泠妩的注视打断了二人的视线,贤妃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德妃露出一个温柔的笑…… 泠妩收回视线,看向抓周的物品,红桌上垫着一层柔软的红布,其上摆放的物品并不多。 玉如意、小木剑、毛笔、凤钗、纸张、竹简、一把开心果还有一块玉玺! 其他的都能理解,但在瞧见玉玺时,众人脸色皆是一变! 盛钰却颇为满意,那什么?女学??女戒?,什么针线等等约束女子的物件,他特地强调过,所以这里并未出现在这里! 太子面色并未有何变化,皇后却面露一瞬的迟疑,最后也只是微蹙着眉并未说什么。 心里思索的却是那玉玺那般大,若是娇娇磕着了该如何是好? 泠妩被盛钰放在红桌之上,他俯身小声对泠妩叮嘱:“娇娇去挑自己喜欢的,若是都喜欢……便都拿了也行!” 泠妩眨巴着眼睛点头,在一群人呼吸凝滞之中,泠妩抱住了那尊传国玉玺! 盛钰眸色在众人脸上扫过,他眉梢微挑,薄唇轻勾。 他经历过夺嫡却不愿他的子嗣也经历一遍,更不愿他的朝臣心有二主,今日的一番试探倒是看出了些异心。 各自支持不同皇子的朝臣俱是面色一变! 泠妩小小的身子紧紧抱着,随后抬起头,目光寻找盛钰的身影。 找着之后,泠妩小奶音在这满座宁静到恐怖的殿宇中响起! “爹爹,给你!” 众人一愣,随后纷纷松了口气。 “哈哈哈小殿下果真聪慧!” “是啊是啊,小殿下孝心非常,尚且才一岁就能这般聪慧,知晓陛下才是这天下共主!” “哇~妹妹真可爱,让姐姐亲——唔唔唔~”五公主的嘴被淑妃捂住。 淑妃讪讪一笑,“呵呵,小五喜欢开玩笑。” 盛钰大步走到泠妩身前,他摸了摸泠妩脑袋,嘴角弯起,“娇娇可知这是什么?” 泠妩松开手,将怀中那尊硕大的传国玉玺露出,又拉过盛钰的手将之放到传国玉玺之上。 “知道!”小奶娃重重点头,额前的小圆珠子一晃,露出那颗鲜艳的朱砂痣。 盛钰一出声,四面皆是寂静,手下的玉玺是他摸过许多次的质地。 他今日也不知为何,在抓周礼前莫名福至灵心,遂将这尊玉玺拿了来。 “哦?那娇娇告诉爹爹此乃何物?”盛钰蹲下身子,龙袍落地他丝毫不在意。 小奶娃思索半晌,因为年纪小所以每说一句都要深吸一口气,“爹爹厉害,每次盖章章,都是它……” 泠妩指着传国玉玺,又在盛钰眉眼带笑时继续吸了一口气说:“爹爹厉害,章章也厉害,章章被坏人抢走了,坏人也会变厉害,坏人会欺负人……” 明白是何意的盛钰,却从泠妩的童言童语中听出了另一层意思,他笑的温柔,只赞叹了一句:“娇娇聪慧。” 帝王掌杀生,天下黎民皆在掌权者的一念之中,他的太子虽饱读诗书,却未曾行千里路,看不到人生的疾苦如此是不够的! 其余人揣摩不出圣意,却也知晓一二。 只附和着跟着点头,太子突然揉了揉鼻子忍住想打喷嚏的念头。 抓周继续。 小奶娃在所有人的注视中,手又摸向了那只凤钗。 凤钗在盛朝不止皇后可以佩戴,四妃除去被缴收的白觅寒外,都各有一支五尾凤钗。 而其余诰命夫人和有封号的公主郡主,也可获赏五尾或三尾凤钗。 本来在泠妩抓周礼上的凤钗该是五尾,却不知出了何差错,变成属于皇后以及历代只赏赐和亲公主的七尾凤钗! 在泠妩握住凤钗时,盛钰和皇后二人也瞧见了凤钗的七尾,二人面上皆是一寒! 其余人尚且不知,但她二人可是清楚的! 娇娇的抓周礼,前前后后都是他二人亲自置办,可他二人又怎会生出希望娇娇未来去和亲的恶念? 更何况他大盛如此繁盛,和亲岂不就是在咒他的大盛? 盛钰面上不露,心中却杀意四起。 众人呼吸又是一凝,虽然小殿下盛宠非常,但这是谁为了诅咒小殿下,还连带着诅咒他们大盛? 泠妩坐起身,一步步歪歪扭扭地朝着皇后的地方跑去! 手中的凤钗尖尾端早早地便被包裹的很好,但皇后还是生怕会出什么岔子连忙上前去迎。 抱住娇娇的一瞬,皇后高兴的两眼比盛钰刚刚还要弯! “娘亲的娇娇儿真乖,让娘亲欢喜的只恨不得小娇娇永远在娘亲身边!”皇后说完也不顾及仪态地亲了一口泠妩。 “娘亲美美、给钗钗!”小奶娃将风钗递给皇后,也化解了这一番对他大盛的“诅咒”。 “娇娇儿真乖!” 皇后若不是担忧会扰乱娇娇的抓周礼,她恨不得现在就把泠妩藏起来,不让任何人感受到她的娇娇的乖巧! 之后泠妩便在一群人赞叹的眼神中,将玉如意送给了最是不起眼的四皇子! 四皇子阴翳的面庞之上有些错愕,“给、给我的?”他紧张的连本殿下都忘了自称。 泠妩郑重其事地点头,“四哥哥,要开心。”随后迈着小短腿跑回去。 玉如意,事事如意,平安和乐。 上一世四皇子在德妃的日日洗脑之下同太子夺位,他心狠手辣不顾他人生死,故此死了很多黎民百姓,最后他也自刎于皇城之中。 第37章 小殿下她人见人爱10 此时年仅九岁的四皇子怔愣着,不顾所有人嫉妒的眼神,果决地将玉如意藏于身后! 泠妩又拿起毛笔,就在一群人以为她又要献宝似的送给谁时,她摇摇晃晃到了那张纸前。 玉雪可爱的小脸满是严肃,显然是要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壮举! 小白手举起!最后朝着纸上写写画画! 又在盛钰等人好奇惊讶的目光中,画了只—— 小猪! 随后小奶娃拿着小猪,一脸郑重地跑到二皇子面前,对着他眨巴着大眼睛。 二皇子满脸惊愕,他指了指四皇子,又指了指自己:“给你四哥哥玉如意,给二哥哥我……一头猪!!?” 泠妩眉头一皱,小嘴一撇,看起来像是要哭一样! 太子狠狠掐了一把二皇子的肉,二皇子嘶了一声,眼眸蓄满了泪水。 “皇兄太感动了!妹妹真好,妹妹亲手画的小猪,在皇兄看来也是小仙猪!” 泠妩破涕为笑,二皇子陪着笑! 四年后的秋狝,二皇子便要为掩护太子,而死于刺杀之中,太子也自那日过后彻底失去了曾经的温润。 泠妩不置可否,却深知此事并非表面那般,这暗中的汹涌她倒想去试一试可不可以阻止。 之后一脸冷漠的三皇子,收到了那把小木剑! 上一世三皇子想要征战沙场,可也在那场刺杀中断了腿,只是这一世不会了。 三皇子面上依旧冷漠,可心里却乐开了花,只恨不得抱起泠妩转三十个圈圈! 妹妹知晓他喜欢习武耶! 太子则收到了那套竹简。 “小六真乖。”趁着这个机会,太子终于摸到了泠妩的头顶! 他两眼温润,眸底却满是暗色,指尖柔和,泠妩也并未拒绝。 眼瞧着只剩下一把开心果的五公主,要哭不哭,却在强装着“高冷”。 她决定若是妹妹一样东西都不给她的话,她就…… 她就一天、不行! 半天、不行不行! 那便……那她这个抓周礼上,都再也不会夸妹妹一句了呜呜呜~ 可下一瞬香香软软的妹妹就抱住了她,奶香混合着她一直都觉得超级香,但只属于妹妹的香味袭来,五公主脸上只剩下了傻笑。 “嘿嘿,妹妹好香……”五公主痴痴傻傻。 泠妩拿出一串小珠子串成的手链,戴在了五公主的手上。 “芝芝奶奶教娇娇,编的!” “哇!是妹妹你亲手编的!?”五公主满脸因为激动和羞涩被涨的通红! 小奶娃点着头,五公主僵硬着手回抱住泠妩。 一大一小明明是深宫之中长大的孩子此刻这般亲昵,倒是更令周围人感动。 五公主的声音里带着羞涩,“姐姐以后定会护好妹妹的!”她握着拳头,奶里奶气的发誓。 “好!”清脆的童音带起无边的美好。 至于那把孤零零的开心果,小奶娃则用小手,慢慢放到木芝给她绣好的小荷包中。 而后先是给了木芝一颗,“芝芝奶奶、开心!” 木芝鼻头一酸,小殿下也没忘记她这个奴婢,“奴婢谢殿下。”她双手接过,还被泠妩安抚了一句:“开心、不哭哦。” 木芝点头,眸中无法掩藏她对泠妩的温柔。 那边翘首以盼拿着一根拂尘的张德禄,两眼也紧巴巴地盯着泠妩。 在瞧见泠妩迈着小短腿,一步一步朝自己走来时,张德禄身后隐藏的尾巴甩啊甩。 “张爷爷,要开心。”小奶娃手中的开心果绿茵茵的,小手却是白白嫩嫩的。 情急之下,张德禄也没意识到这个比较冒犯盛钰的称呼! 他将自己寸步不离的拂尘果断丢在地上,双手接过泠妩递来的开心果,“好好好,爷爷开心!” 一张老脸笑的起了褶子的张德禄,也没发觉盛钰那瞬间暗如锅底的脸色。 泠妩提溜着小荷包,蹲下身子将拂尘抱起递给张德禄,“棍棍。” “哎唷,使不得,殿下使不得!”张德禄连忙跟着跪下接过泠妩手中的拂尘。 见此,盛钰面色才稍好些。 被挤在角落的余白也获得了这份“殊荣”! “余叔叔,果果,开心!” 余白一张俊脸上满是得意,他伸手接过小奶娃手中的果果,“多谢殿下赏赐。” 泠妩泠妩眨了眨眼睛,忽闪忽闪,“不客气!”她摇着头。 而后送了淑妃一颗,在淑妃一张红唇不停歇的夸赞中,泠妩才蹦哒着回了盛钰的怀中。 盛钰瞧着怀中像小人精一样的乖乖女儿,似是有些委屈,“娇娇只给他们开心果,却不给父皇……莫不是娇娇不愿父皇开心?” 他状若伤心,最终如愿得了怀中小奶娃的一个亲亲! 而一众朝臣、诰命夫人、达官显贵们则被迫着看了一出皇宫“争宠”大戏! 抓周礼过去后,盛钰便开始在脑海中思索给娇娇的取名事宜。 在盛钰否定皇后,皇后否定盛钰中…… 小奶娃终于数完了荷包中剩下的几颗开心果,奶里奶气的一锤定音:“泠妩!” 此名一出,原本吵的火热的二人,顿时鸦雀无声。 “泠妩……”皇帝念了一遍这个名字后,原本心底还想哄泠妩换一个的念头一扫而空,只剩下了赞同。 似念出这个名字时有无尽的威压落入他的眉心。 在泠妩的眸中却能看到盛钰身上携带的龙气,将地府的规则威压挡在外头。 这里只是一个小世界,还担不起地府的威压,所以泠妩起身上前,将地府的规则威压尽数收取。 盛钰这才回过神来,也忘记了刚看见的景象。 “好!”皇帝朗声应下,“娇娇以后便唤泠妩,盛泠妩!” 盛钰眼中露出了满意。 皇后也因为刚刚的那一出,跟着颔首,“妩者,美也。娇娇以后定会出落成大盛最美的明珠。” 窗外日曦洒进屋内,照耀在泠妩粉雕玉琢的小脸蛋上。 皇帝宠溺笑着,皇后亦是忍不住莞尔。 泠妩一手牵一个,最后将二人的手交叠。 盛钰侧眸去瞧皇后,皇后却垂首避开了他的视线,最后瞧着泠妩嗔了句,“小人精。” 破镜难重圆,只是泠妩好奇这一次皇后是否会更改她的计谋。 皇后如今母仪天下,可自幼便一起许下誓言的少年,已然成了万万人之上的帝王。 他无法拒绝一切,她亦无法原谅周遭。 只是她想要的,需要牵连无辜之人。 日暮 盛钰去御书房见因宁贵嫔被禁足一事而赶来的宁王,而皇后则在调查凤钗一事! 整个乾清宫只剩下泠妩,她攥着荷包,轻轻扯起木芝的袖子,“芝芝奶奶,娇娇想见白美人,可不可以?” 第38章 小殿下她人见人爱11 木芝将泠妩抱起,面上慈爱不变。 “小殿下您是主子,做何事都无需询问奴婢,在这普天之下,只要是小殿下想去的地方,没有哪是去不得的!” 见泠妩点头,木芝的语气才带上了些诱哄:“只是……小殿下可否告诉奴婢,是何人在小殿下面前提及的白美人?” 白觅寒一事被盛钰严格禁令,是绝对不允许在泠妩耳前念叨的! 小殿下虽聪慧异常,但到底也才一岁,两个月的时候更无记事的可能,所以定然是有人在小殿下面前说了什么。 泠妩掰着手指,“是御花园里有姨姨说哒!” 木芝颔首,随后抱起泠妩,“是昨儿书棋带小殿下去的御花园?” 泠妩重重点头,“是!” 木芝想起昨日书棋说的话,于是又问:“是穿粉衣的那位小主?” “嗯!” 得到肯定的回复,木芝的眸底带起狠厉! 她跟在太后身边几十载,所遇到的宫斗阴谋不计其数,倒是没想到这等拙劣的算计竟然害到了小殿下的身上! 泠妩打开荷包瞧了眼最后仅剩一颗的开心果,随后扬起脸,便不再多言。 今日凤钗一事,若是她没有猜错,也是昨日那看起来很是天真善良的宁贵嫔,所算计的事。 正三品宁贵嫔,是当时她刚被盛钰抱回乾清宫时,正得盛钰盛宠的一位后妃。 只是后来盛钰不再踏足后宫,宁贵嫔也被满宫取笑还不如一个月余小孩。 昨日瞧见宁贵嫔,她便大致猜出她想做何,不过也正合她意,毕竟她和她的母族也不是个老实的。 当时,宁贵嫔坐在御花园的石凳上,手上却拿着拨浪鼓吸引了她,随后状若不经意地道: “以后本宫若是有了孩儿定然不会像那白美人一般,对小殿下是又打又骂,导致现在和小殿下骨肉分离,唉……小殿下也是可怜,到现在也不知自己的身生母亲,实际上是那被关了禁闭的白美人……” 她话只说到这里便仓促捂上了唇,随后将手中的拨浪鼓递给身边的婢女,起身施施然离开。 这段话哪怕是被盛钰听见,他也不好处罚,毕竟届时宁贵嫔只需梨花带雨委屈道:“臣妾心直口快,也是心疼小殿下才会出言感慨。” 再加上她乃是宁王之女,盛钰也不好再因为这句话而处罚她。 倒是一番好的算计,她年纪小说不定会因为这个和盛钰生了嫌隙,一点点的离间二人。 木芝抱起泠妩,随后朝着书棋使了一个眼色。 书棋垂首点头便退了出去,朝着乾清宫的方向走去,小殿下要见生母一事,陛下也曾坦言可以,但是需向他禀报。 这边泠妩已经被木芝抱起,一步步朝着白觅寒如今所在的寒栖院走去。 寒栖院中,杂草丛生。 林翠躺在床上面容灰白,似是快要咽气,白觅寒垂着头一勺一勺地喂给林翠。 “娘娘,都是奴婢无用,现在、咳咳,还要娘娘照顾奴婢,都是、咳咳……都是奴婢的错……”她咳的撕心裂肺,白觅寒一言不发。 最后林翠咳够了,白觅寒才用帕子轻柔擦去林翠吐出的血。 “你知道便好,所以要快些好起来。”白觅寒冷着脸一勺一勺地喂药。 可林翠却笑了,待白觅寒出去许久,她才强行忍住喉间的痒意,从枕头下方拿出一根被削的很是尖利的木棍。 寒栖院现在已然成了除冷宫外的第二个冷宫。 门外两个看守的侍卫懒懒散散,听到有人的脚步声,才不情不愿地抬了抬眼。 半路得到盛钰准许的木芝见此情形,面容不变,甚至还笑着道:“陛下口谕,准许小殿下进寒栖院中,请诸位行个方便。” 那两个侍卫瞧见浩浩荡荡的一大阵人时已经有些紧张,现在瞧见木芝更是冷汗涔涔,“卑职不敢当!” 而后连忙跪地请安,“卑职给小殿下请安!” 之后才敢起身,打开大门。 书棋上前递上一包银钱时,那侍卫连连摆手,“卑职不敢!” 木芝这才冷下来脸,“我看你二人敢的很!” 随后也不顾那侍卫的惊恐,便已经有人上前把那两个侍卫拖走。 宫中做事,懒散无边,可胆子倒是不小,竟还敢收受后妃的贿赂。 木芝抱着泠妩也并未避讳她,小殿下本就聪慧,所以有些事情不避着才是最好的。 皇宫之中太过单纯只会成为他人的踏脚石。 被人利用过后厌弃的,她在这几十载里见过太多太多!而陛下让她来伺候小殿下,也是有这个意思的。 木芝瞧了眼泠妩似懂非懂的小脸,虽心疼却异常坚定。 门被打开时,白觅寒正在绣着手中的小衣裳,小白裙上的蝴蝶活灵活现。 门开的声音让她有着一瞬的怔愣与惊慌,随后便是莫大的欣喜! 陛下他终于原谅自己了? 她将手中的小白裙小心放好,一双手细腻已不再,只余粗糙,她捋了捋额角的碎发与身上破旧的衣衫。 随后没有一丝犹豫地咬破手指,鲜红的甜腥被她涂抹在唇上。 憔悴却依旧美丽的面庞上,红唇被鲜血妆点,很是美丽。 她提着裙摆出了房门,杂草丛生中却只有一个小奶娃被众星捧月在最前方。 泠妩身上的红裙似是正午时分的红日,刺的白觅寒眼睛有些发酸。 莫名一滴泪水从白觅寒的眼角滴落而下,烫的她不自觉地抬手去擦拭,“你是,是……小殿下吗?” 她曾听到门外的侍卫们说丫丫如今有多得盛宠,如今看来传闻果真不假。 如此便好、如此便好…… 泠妩看着她,白觅寒依旧是一袭白裙,只是裙子看起来很是破旧,原本满头的珠翠也变成了素发轻挽。 憔悴却依旧不失貌美。 泠妩眨着眼睛,只对木芝开了口,“芝芝奶奶,娇娇想一个人。” 木芝眸中担忧,却还是后退恭敬道:“奴婢遵命!” 身后一大群人犹豫着后退,只是木芝离开前却还是用眼神警告了白觅寒一番。 白觅寒苦笑,而后又看了眼平日里常有鸟雀的树上,如今并未有叽喳声。 便知晓暗中守护丫丫的人有多少。 泠妩没有动。 良久,白觅寒才迈开有些僵硬的腿向泠妩那边走去,只是在离泠妩还有几步之遥的地方,白觅寒顿住不再走。 她蹲下身子与泠妩平视,声音有些哑涩,“丫丫……” 第39章 小殿下她人见人爱12 那起了茧子的手抬起,想要触碰泠妩却最终还是在泠妩的视线中,慢慢收了回去。 泠妩从腰间系着的荷包中拿出一粒开心果,而后朝着白觅寒走去。 “抓周、开心果果。” 两个词组合在一起,白觅寒很快便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 白觅寒手指轻颤,还是接过眼前小奶娃手中的开心果。 原来她已经一岁了,她做的衣裙也好似有些小了…… 细腻的小手与粗糙的大手相碰,白觅寒垂着眸将开心果攥紧在手中。 “吃~”小奶音伴随着冷香扑鼻,白觅寒手足无措起来,最后将开心果塞进了嘴里。 她细细嚼着,可嚼的却是自己曾经的愚蠢。 “好吃?”小奶娃歪着脑袋,额前小圆珠一晃一晃却比不上她的可爱! 白觅寒哑着嗓子,“好吃,是我吃过最好吃的果子了。”她一度哽咽,鼻尖也红红的。 泠妩眨巴着大眼睛,“那为什么哭?” 稚嫩软糯的童音让白觅寒差点掉下泪来。 “我,太高兴了。”白觅寒笑着,眼泪却啪嗒啪嗒掉。 她伸手擦着眼泪,却越擦越多,怎么也擦不完。 眼前的小奶团子乖巧又可爱,漂亮的不像凡人,更像是天上下凡的小神仙。 若是当时她没有作幺蛾子,现在的一切是不是都会不一样? “对不起……”她闷声,声音很小。 她后悔了,可世上并没有后悔药的存在。 泠妩没有回答,只是等白觅寒哭够了才再次开口询问:“你是我母妃?” 白觅寒心颤,激动也涌上心头,只是远远地瞧见一袭宫装母仪天下的皇后时,她将手收回,空余苦涩。 “怎么会呢,小殿下莫要听信他人谗言,小殿下的母亲是皇后娘娘,也只会是皇后娘娘,婢妾是当不得殿下母妃的。” 她垂眸又温柔提醒着:“小殿下,皇后娘娘来了。” 泠妩听罢便不再去瞧白觅寒,转身很是果决! “娘亲!”小奶音里带着无法掩藏的欣喜。 白觅寒眼神黯淡。 皇后瞧见泠妩,便立即弯腰一把将红色小奶团子抱起,还顺便颠了颠,“娘亲的娇娇长胖了呢!” “娇娇下去,娘亲不累累!”小奶团子贴心的不行,叫皇后爱不释手。 “娘亲可是这天底下最厉害的女子!哪怕再来十个娇娇,娘亲也抱得!” “……” 白觅寒跪伏在地,垂首一言不发,心中说不上是喜悦还是苦涩。 皇后抱紧泠妩,与她亲昵许久才看向白觅寒。 一年未见的白美人如今依旧是一袭白衣,虽旧却胜在干净。 皇后一贯温和冷淡的眸中泛起厌恶与提防,她心中的不安因为怀中的小家伙而安定了不少,却还是有些发紧。 “婢妾给皇后娘娘请安。”白觅寒恭敬叩首。 皇后眼尾微挑,在泠妩面前温声叫她起来,“起来罢。” 站定后的白觅寒忍着心口的酸涩,“娘娘与小殿下的感情真好……” 皇后面色微变,蹙眉带起凌厉! 白觅寒缓过神来,连忙又言:“娘娘的孩儿谁也抢不走。” 皇后见她面上认真,的确没含半分的讽刺,这才露出一个笑意,“那是自然,谁若敢和本宫抢娇娇,本宫定叫她……” 皇后话未说完,先是垂首对着泠妩询问:“娇娇可喜欢娘亲?” “喜欢!” “那如果有人想要让娘亲和娇娇分开,娇娇怎么办?” “娇娇不走!” 眼瞧着小奶团子双眼湿润,皇后连忙安慰:“好好好,娘亲一定不会让任何人抢走娇娇!谁若是抢走娇娇,娘亲就把她赶得远远的,这辈子也不许出现在娇娇的面前!” 皇后的目光对向白觅寒,果不其然瞧见了她的失魂落魄。 不由心中冷笑。 现在生出慈母心未免也太迟了!她虽没有瞧见娇娇当时身上的伤,但她私下曾召过余白,余白自然一五一十的全部告知。 她只是光听便觉得疼,更何况这是实实在在伤在娇娇的身上! 白觅寒自知皇后这是在敲打自己,却也只能扬起笑脸相陪,“那是自然……那是自然的。” 皇后收回目光,对着泠妩笑道:“娘亲给娇娇做了一件小裙子,是送给娇娇的周岁礼,娇娇现在想不想回去瞧瞧?” “想!”小奶娃两眼放着光。 看的皇后心一软,转身便走。 可就在这时,白觅寒身后的屋内却突然冲出一个人! 她的速度很快,似是蛰伏已久! 那形同枯槁的胳膊,一把勒住白觅寒的脖颈! 同时一把被削的尖锐锋利的木棍,抵在了白觅寒纤细的脖颈处! 因着她怀着必死的心,再加之暗处的暗卫只是护好泠妩,所以并未第一时间上前去救白觅寒。 毕竟这若是调虎离山之计,他们死了也无法换回小殿下! 白觅寒惊愕的有些失神,她颤着睫毛呢喃着:“奶娘……” 林翠的手有些轻颤,她附在白觅寒耳畔,声音很轻很小:“娘娘,恕奴婢以后无法陪着您了,娘娘还年轻万不能蹉跎在这,若以后出去了,也一定要记得奴婢曾和您说过的话!” 因着时间紧迫的缘故,林翠刚说完手中木棍就扎了进去! 感受到白觅寒明显一僵的身子,林翠心一横,“舍不着孩子套不着狼,娘娘不要害怕,奴婢自有分寸。” 白觅寒的视线被泪水沾湿,“不要,奶娘你放下,我和皇后娘娘求情,她一定会放过你的!” 林翠没有答话,心中担忧不止。 这么多年了怎么还是那个傻丫头,她都做出这番举动了皇后又怎会留她一命? 白觅寒见林翠不搭话,忙对着皇后祈求:“皇后娘娘求您放过奶娘,奶娘她只是一时糊涂,她对婢妾很好,从小到大都好,您饶了她,婢妾以后就在这院中躲得远远地,哪也不去,哪也不去,谁也不见!求娘娘放过奶娘……” 皇后早已把泠妩交给木芝,木芝现在已经出了寒栖院,小孩子不能见这种场面,尤其是小殿下的身子弱! 皇后慢条斯理的抬手碰了碰额间的那支七尾凤钗,眸色温柔,“行刺宫妃乃死罪,本宫也无法包庇,更何况……白美人觉得本宫会要救一个曾伤害到娇娇的贱人?” 温声细语中的“贱人”二字格外刺耳,可皇后却只抚了抚鬓角,继而嗤笑。 “还有,白美人以为就凭你能从本宫这里抢走娇娇?” 白觅寒双眼之中浸满祈求与茫然,脖颈处的疼让她突然醒悟。 一道冷漠的男音也从外界响起:“放箭。” 第40章 小殿下她人见人爱13 箭矢划破虚空,发出凌厉的破空声! 而下一息,勒着白觅寒脖颈的林翠便轰然倒地! 寒栖院中的尘埃被撞的向上飞扬,在明亮炙热的日光中被照的很是清晰,可白觅寒却遍体生寒。 这阵尘土带走的是她这二十年间,唯一一个只为她白觅寒的奶娘。 四肢百骸的冷,透彻心骨。 白觅寒的脸颊溅上一滩黏腻,那是林翠的咽喉被弓箭贯穿,所击飞的血液。 腥热的,粘稠的,带着一股浓重的铁锈味。 白觅寒瞪圆了眼睛,她伸手摸着脸颊,指尖触及粘稠的液体。 鲜血淋漓的指尖,染红了双眼。 白觅寒缓缓抬起了头,看着不远处的男子。 盛钰一袭龙袍,身形伟岸,俊美冷漠。 那是她曾爱到妒忌成性的男人,只是她再也不敢爱了。 她缓缓转身,眸底满是茫然,心间的疼叫她无法呼吸。 被林翠刺破的脖颈处也缓缓流下了一道温热,但她却全然不顾。 她的奶娘此刻倒在地上,鲜红的血液从咽喉部汩汩涌出,那双没有闭合的眸中却全是忧虑。 明明不久前她才照顾奶娘喝了药,明明她还答应奶娘以后要放她出宫,要让她颐养天年…… “奶娘——”女子破音的嗓音中充满了悲痛与不可置信! 而白觅寒的眼前也在逐渐地变暗变黑,再到一片虚无的软倒在地。 盛钰负手而立,他静默看着眼前的一幕,眼中毫无波澜,淡淡开口:“去喊太医来为白美人诊治。” 倒是便宜了这个老东西。 太监领命便走。 皇后垂下的眸子带起冷霜,经此一事,再如何也不会继续将白觅寒禁足。 毕竟皇城之中的后妃在宫中差点被宫奴害死呢。 呵,这白觅寒倒是长了些脑子,只可惜这点脑子并不足以将她的娇娇抢走。 皇后没有发一言转身便走,可手腕却被盛钰握住。 “朕并非是对她留有旧情,只是……” “您是一国之君,是帝王,无需向妾身解释的。”皇后将盛钰的手推开,走的决绝。 一如当年他二人如胶似漆之际,盛钰初登帝王宝座,而不得已纳妃后的场景。 “皇后!”盛钰面色微愠。 皇后回眸,转而露出一个笑意,“瞧妾身,一时担忧娇娇竟忘了陛下如今的身份,还以为是当年,妾身可以对您肆无忌惮地耍小脾气呢。” 她笑的极美,叫盛钰有着一瞬的恍惚。 “妾身告退。”皇后行礼后便抬步离开。 她踏出殿门,从木芝手中接过泠妩。 瞧见小奶娃纯澈的大眼睛,皇后刚刚酸涩的心被抚平,“娘亲以后定会让娇娇活得肆意,不受这世道所困。” 木芝垂首只当做什么也没有听见,私心之下,她也希望小殿下可以像皇后娘娘说的那般。 泠妩却没有如同往常一样如捣蒜的点头,毕竟这具身体的阳寿只有五年。 可皇后不知,满心都是她的娇娇儿,“娇娇跟娘亲去凤仪宫瞧瞧娘亲做的漂亮裙子,可好?” “好。” “那今夜娇娇就和娘亲一起睡,可好?” “好。” 得逞后的皇后一扫刚刚的阴霾,满脸都是春风得意! “那娇娇这次在娘亲这里多待几天,可好?” 泠妩一时没有回答,可皇后却已经泪眼朦胧了,“娇娇是不喜欢娘亲,只喜欢你爹吗?娘亲好难过啊,娘亲要哭了……” 小奶团子忙摇头,“喜欢、喜欢!” “那为什么娇娇只愿意在你爹那里住,不愿意去娘亲那里?” “去!” 成功拐走泠妩的皇后乐不思蜀,俨然忘记了刚刚的一切,只留下盛钰愧疚难掩。 凤仪宫 皇后的床已经被加宽了,里面还有一床粉嫩嫩看起来就很是柔软的小被子。 木芝不由得弯了眼睛,如此看来,娘娘显然是蓄谋已久。 有宫女上前想要通传什么,却被皇后一个眼神将那宫女赶了下去。 皇后将泠妩抱于榻上的动作未变,心中自知是寻到凤钗一事的主谋。 而坐在小榻上的泠妩,也看清了四周的陈设。 眼前的凤仪宫处处低调,却摆放着许多边塞之地的摆件,想必就是皇后的父亲镇北大将军所赠。 “娇娇喜欢娘亲的寝宫吗?” “喜欢。” 皇后的双手背在身后,泠妩却若隐若现的瞧见一寸碧落色布料。 见皇后两眼期待的放光,泠妩并未拆穿。 皇后轻咳一声,随后脸上有些赧然的红,“娘亲许久未曾绣花了,娇娇不能嫌弃哦。” 见小奶团子点头,皇后这才磨磨蹭蹭的拿了出来。 碧落色的鲛纱,在窗外放明的天色中流光溢彩,若蒙了一层淡薄云层的蓝天,却耀眼的似是阳光倾洒之下的海面,波光粼粼璀璨耀目。 这是一件幼童的衣裙,衣料是来自遥远南海的鲛纱,珍贵异常。 衣服上缀了银丝线织成的锦鲤图案,针脚密集细腻,一针一线都像是经过反复的测量,每根线的分界都清晰入目。 那一尾尾锦鲤在熠熠光彩下闪烁着夺目光泽,栩栩如生,仿佛真正的活物。 裙摆上用银线绣着朵朵莲花,精致细腻,意为步步生莲。 小孩子身体长得快,用鲛纱制作时还曾有人劝阻过! 但被皇后冷漠相待后,那人才意识到泠妩在皇后心中的地位,似乎早已超过了太子和二皇子殿下。 她更是挑灯绣花,每一次落针都极为仔细! “漂亮!” 小奶团子很给面子的一把抱住裙子,满脸都在表达着很喜欢很喜欢! 皇后也笑的温柔,细细顺着泠妩有些微乱的碎发,“娇娇睡一觉,醒了娘亲就给你穿上,还给娇娇梳发好不好?” 小奶团子看起来很是舍不得,却还是乖巧的将裙子放下,无端叫皇后心一软。 等把泠妩放在榻上,盖上触感虽凉却并不寒的被子后,皇后才轻轻拍着泠妩后背,口中哼唱着来自民间的摇篮曲。 等眼下的小奶团子露出恬静的睡颜,皇后才轻声让宫女将冰盆拿得远些,又盯着泠妩瞧了许久这才起身。 她倒想知道是何人的胆子敢这般大!敢行这换钗一事! 另一边回到乾清宫未曾见到泠妩和皇后的盛钰,轻声叹气,却并未生气。 张德禄上前,“陛下,宁王因宁贵嫔被禁足一事现在还在外面侯着呢,您看?” 盛钰手指弯曲敲击着桌案,“凤钗一事有结果了吗?” “这……皇后娘娘在调查,但……您也知晓,娘娘她并不怎么待见奴才。” 张德禄又在心中补充了一句:还不是因为陛下您,所以皇后娘娘才不待见一整个乾清宫! 当然一整个里是除了小殿下和木芝的。 盛钰转了转指尖扳指,一道暗色人影跪于阴影之中,“回陛下,主谋确为宁贵嫔。” 盛钰不置可否,他看向张德禄。 张德禄已然眸色了明,他郑重道:“奴才明白!”可语调中却带上了一丝冷笑。 第41章 小殿下她人见人爱14 宁王还敢来兴师问罪? 他怕是还不知晓自己好女儿做了什么,这凤钗一事已然不是诅咒小殿下了,而是诅咒他一整个大盛朝了! 盛钰冷漠地挥了挥手,暗卫也在瞬间消失于原地。 昨日她在娇娇面前嚼口舌后,又在他面前一番心疼娇娇的言论。 他虽冷笑心知,却也的确无法重罚,只得禁足三月。 如今看来,她当真是蓄谋已久! 只是娇娇并未与她有过接触,只单单因着一个盛宠就让她妒忌成性,可想而知宁王家教如何。 惯女如此,也是个蠢得。 可这蠢货却误打误撞冲到了娇娇面前。 盛钰眉宇深凝,眼中戾气翻滚,却又渐渐沉寂下来,最终化作一片幽邃黑暗。 正好,他还发愁怎么收了她家的勋爵,如此倒也是解了他的燃眉之需。 宁老王爷跟着先帝打下江山,故此特赐西南封地,允许其养亲兵。 只是先帝逝世后,宁老王爷也跟着而去,宁老王爷的独子袭承的亲兵早已超了规格! 镇北将军前些日,还来信说这新上任的宁王有谋逆之心。 数次运往边境的粮草都会在他那扣上一段时日,等到再运往边境时,竟就只剩下了半数! 运往边境半数的粮草他敢拿,也得有命回! 眼下还为了自己的爱女特地从西南赶来,只是这一次他可就回不去了。 若要拿出宁老王爷,他也不介意让他回那西南,只可惜再回去他那些亲兵也都被归入镇北军中了! 当真以为继承了爵位就能如宁老王爷一般骁勇了? 蠢货一个,还有他那好贵嫔,当真以为他这个皇帝是摆设不成。 而在凤仪宫睡得香甜的泠妩,也知晓肉体睡觉时所错过的事情。 宁贵嫔被打入冷宫,宁王被遣送回西南终生不得入京。 而宁王在西南那边的封地,看管不利,百姓起兵,好在镇北大将军班师回朝恰巧将之平息。 这一切巧合的就像是故意为之的一般。 而内里的暗潮涌动,身处这皇宫高阁之中的人,又怎会不知。 但他们也不敢说什么,只对盛钰愈发的忠心与尊崇。 解决了心头一患的盛钰,马不停蹄的去了凤仪宫。 恰巧瞧见皇后在为泠妩梳小辫子。 有宫女想要通报却被盛钰抬手阻止,木芝扫了眼众人,而后整个凤仪宫便只剩下了他们三人。 盛钰眸中的母女二人温馨又美好。 女子虽身着华服可眉眼间的温柔却直击人心,穿着鲛纱而织出长裙的小奶娃正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瞧,眸中的欣喜也叫盛钰心头一热。 对泠妩也愧疚不已,生辰一事娇娇受委屈了。 皇后温声询问:“娇娇疼不疼?” “不疼!” 扎好小辫的泠妩,看的皇后是一把将之抱起,“娘亲的娇娇儿可真好看,以后娇娇长大了娘亲也跟在身边好不好?” 泠妩露出一颗小奶牙,笑的天真又可爱。 皇后抚了抚泠妩,“娘亲说笑呢,以后啊娇娇想去哪便去哪,娘亲没看见的,希望娇娇都能领略。” 盛钰一直瞧了许久,直到皇后发现他的存在,这才长腿一迈,刚刚在外面冷漠的面色早已化为了柔和,“梓潼……” 皇后却警惕地一把抱住泠妩,“今夜娇娇说了要与我睡!” “!!!” 刚刚升起的柔软陡然散开! “娇娇当真这般说?爹爹一把屎一把尿的把你带大,娇娇如今刚学会走路,竟就不要爹爹了?” 盛钰耍起赖来,叫皇后右眼皮一跳! 果不其然怀里香香软软的小家伙,就开始安慰起了那个臭男人,“要爹爹。” “那娇娇不要娘亲了?” “也要娘亲。” “那就不要爹爹了?爹爹还给娇娇做了玉牌!” “娘亲给娇娇儿做了小裙子!” “爹爹还……” “……” 泠妩捂着耳朵慢慢挪到一边,而那二人还在你来我往。 “……” 半晌过后。 “当年明明你答应过我,说要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皇后眼尾泛红,声音也带起了鼻音。 盛钰心头一喜,这么多年终于可以好好和她解释了,以往她都是冷着脸,对自己永远没有半点情意的模样。 “当年夺嫡严重,我也无心于皇位,梓潼是知晓的……”盛钰垂眸,指尖轻颤。 皇后笑的出了眼泪,“骗子。” 盛钰唇角苦涩,“民间皆传皇兄与皇弟之死出自我手,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可他们之死却是巧合,只是双方相斗,恨不得啖其肉饮其血,皇兄死后皇弟也毒发身亡。父皇子嗣单薄也仅唯我,我甫一上位便被数不清的人盯着!他们以死相逼我不从,但他们却以你和孩儿们的命相逼……我无法不从。” 盛钰缓缓闭眼,继续道:“后来,我掌了大权,可你却始终不肯原谅于我,梓潼,给我一个机会,我们重新来过可好?” 而除了泠妩外,其余皇子与公主的降生,如今细细算起年纪来,也的确是他初登大位,皇位不稳的那几年。 皇后的眼神茫然眸底却满是讥诮,正要说话,泠妩便轻叹一声,小奶音还伴着疑惑,“娘亲爹爹,娇娇自己睡?” “在娘亲这!”皇后忘却刚刚的一切。 盛钰眸中温情一凝,也罢,此事也多亏了娇娇,否则他与梓潼还无法说话,更何谈解释。 “好,但明日……” “娇娇答应了妾身,要在凤仪宫常住一段时日的。” “常住?”盛钰声音大了些。 皇后却一改策略,她低垂眉眼似要垂泪,“当年陛下说未来要与妾身有个女儿,如今妾身有了女儿,陛下还要叫妾身忍受离别之苦?” 盛钰不舍泠妩,可皇后是这么多年来第一次这般服软。 最后他也不知为何同意了。 只是一夜都未合眼,第二日一大早皇后亲了泠妩一口,踏出凤仪宫还未欣喜地猛吸一口清晨的清新,就瞧见了眼下青黑的盛钰。 二人四目相对,却相顾无言。 “娘亲……爹爹?”泠妩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皇后转身抱起泠妩,温声细语,“娇娇醒啦?” “嗯。” 而皇后则一改刚刚的温柔,看向盛钰满脸冷漠,“陛下怎来了?” 盛钰疲惫的面容两眼却带着光亮,他摸了摸珍藏已久的陈旧荷包,荷包上的针脚细密,活灵活现,“朕三更天时便来了。” 皇后瞧见了他腰际的香囊,抿起唇,神态有些缓和。 而自这日过后,盛钰便死皮赖脸地长住凤仪宫,日子也逐渐在消失。 三年很快便从指尖划过,泠妩也成了这深宫之中无人不爱的小殿下。 优哉游哉很快便来到了上一世三皇子断了双腿,以及二皇子和太子兄弟俩阴阳两隔的那日。 第42章 小殿下她人见人爱15 今年泠妩四岁,太子十七,二皇子,三皇子十三,四皇子与五公主皆是十二岁。 替泠妩梳发的皇后,瞧见盛钰走了,这才低声对泠妩开口: “娇娇如今年纪还小,尚不知晓那什么劳什子的将军府小公子,御史大夫的幼子,还有那吏部尚书的嫡次子,都算不得好。” “你瞧你爹,当年嘴上说爱娘亲,最后还不是娶了这么多的莺莺燕燕?以后娇娇想要多少小公子都行,但现在还太小,绝对不能让别的小哥哥拉你的手!” 皇后一脸严肃地教育,她才不会说她是难受自家水灵灵的小仙童,被那群长得也就一般好看的猪拱了! 想到这,皇后又补充了一句:“小弟弟也不可以!” 泠妩乖巧点头,“娇娇知道啦,娘亲说的话娇娇都会听的。” 四岁小女娃如今生的更似是观音座下的小仙童,那粉雕玉琢的模样比最是讨喜的瓷娃娃还招人怜惜。 三年前,白觅寒从寒栖院离开搬入了更加偏远的霜月阁。 身为美人的白觅寒自然是没有轿辇可以乘坐的,但她依旧会走很远的路,日日候在泠妩从凤仪宫去往乾清宫的路上。 求得是瞧上一眼她。 而盛钰也因为和皇后冰释前嫌,再加之泠妩的缘故,对白觅寒没了上一世的喜爱,甚至于根本想不起她来。 今日也不知为何,白觅寒一改以前素净的白裙,涂了口脂,换上一袭藤青曳罗靡子长裙。 原本清冷的面容也多了几分艳丽,她在梨花树下静默了片刻,这才局促喊道:“小殿下。” 泠妩歪着小脑袋打量她,白觅寒的面容与上一世并无差别,只是眸中盛气凌人早已消失,被皇宫中惯会看人眼色的宫奴磋磨得也瘦了许多。 木芝眸光平静,三年下来小殿下也知晓了当年的种种,所以哪怕白觅寒日日风雪不误的守候,小殿下却依旧视她为无物。 所有人只知小殿下聪慧又单纯,她却还知小殿下有一双能看透人心的眸子。 不论是善意的谎言还是何,小殿下的心都如明镜一般。 后来她细思小殿下一岁时所发生的宁贵嫔更甚至于宁王一事,她都觉得有些细思恐极。 但小殿下软软唤一声“芝芝奶奶”时,她便只剩满心的疼惜。 只是对小殿下愈发忠心,比之当年在太后身边,还要有过之而无不及! 所以在瞧见泠妩顿住脚步时,木芝心中是没有担忧的。 “嗯?”泠妩静静等着。 白觅寒因着这一声险些掉下泪来,三年了,她躲在每一个角落里,听着丫丫唤皇后为娘亲。 看着她曾最爱的男人,和其他女人抱着她的丫丫一起和乐美满。 而她就像在阴暗之中滋生的肮脏臭虫,没有半分资格踏足丫丫的身侧。 “没、没事。”白觅寒哽着嗓子。 她日日等候,烈日与寒冬又或身体不适都会站在这里,哪怕可能几日也无法见到,但她却依旧不改。 如此这般,便是为这寥寥几句的对话而欢欣。 泠妩看了她一瞬,转身便走。 白觅寒身上的死气很重,而且…… 惊鸿笔同她说,盛泠妩的这具身体的阳寿增多了。 白觅寒含笑看着泠妩的背影渐行渐远直至消失,她这才回过神来,想起那日她听见的。 她一时没忍住,身形摇晃竟显出几分脆弱来。 余白说,她的丫丫活不过五岁…… 不过没关系,她的丫丫啊会看见这人间美好的。 御书房。 盛钰坐于上首,奏折早已批完,但他今日却没有早早地去陪皇后与泠妩。 张德禄附耳在盛钰身前低喃,“陛下,小殿下来了。” 盛钰轻轻颔首,而后起身面上的冷漠一扫而空,笑的爽朗俯身抱起刚踏进御书房的泠妩,“娇娇怎知晓爹爹在这的,是不是张德禄偷偷告诉你的?” 张德禄心中默默翻白眼。 可泠妩却认真回答:“爹爹不在娘亲那,也不在自己的宫殿,肯定就在这了。” “哈哈哈哈哈是爹爹笨,看来以后还须得娇娇养爹爹了。” “大哥哥说他会养您,二哥哥说您以后下不来床的时候也有他呢不用娇娇,三哥哥说您惯会骗人,四哥哥说娇娇不用做什么他都会给娇娇做好,姐姐说爹爹是天底下第三个厉害的,所以不用娇娇养……” 盛钰一脸黑线,太子和四子,他尚且能理解,这其他的都是个什么意思? “你二哥哥说爹爹以后下不来床?” 泠妩一脸懵懂,“嗯,二哥哥还说以后爹爹老了会变丑,脸上都是褶子,头发也是白的,就连如厕也……” “噗!咳咳!”旁边正捧着茶盏喝茶的余白突然呛住,咳嗽不止。 盛钰沉沉看了他一眼,余白一脸严肃,“陛下恕罪,微臣是故意打断的,但微臣这是救驾有功!” 盛钰冷冷收回视线,对泠妩温柔解释:“你二哥哥是皮痒了,一天天该学的不学,不该学的胡言乱语。爹爹以后就算老了,也绝不会有那臭小子说的那一天!” 呵,那臭小子念叨许久的秋狝,他就别想去了,就老老实实待在宫里哪也别去了! 泠妩天真地点头,盛钰又想起那比他还臭脸的三子,不想询问。 他不过骗过三子一次娇娇不在这,然后抱着娇娇偷偷跟在三子身后一天,被他发现后,自此以后,三子那张冷脸对他便更是冷了! 盛钰扫开心绪,轻轻点了点泠妩的小鼻子,“让爹爹猜猜你小五姐姐说的第一第二都是谁,若是猜对了,娇娇便答应爹爹一件事可好?” 泠妩点头,“好!” 盛钰装作苦恼,见怀中小奶团子咯咯直笑,良久他才轻声开口,“这第一……” 泠妩好脾气的做出期待。 “这第一定然是娇娇!” “爹爹真厉害!”小奶团子激动地鼓掌,看的盛钰龙颜大悦! “这第二嘛……应当是她母妃,也是你淑母妃。” “对!” 泠妩敷衍着,盛钰想着法的逗泠妩,瞧得张德禄、木芝和余白等人手痒痒的也想去玩一玩小奶团子。 直到泠妩眉宇有了困倦,“爹爹想要什么?” 盛钰温柔的将泠妩发上的精致小首饰摘下,随后抚了抚泠妩乌黑的长发,笑的宠溺又心疼,“那便……娇娇在爹爹这睡一觉。” 泠妩歪着脑袋,似在询问“只有这个?” 盛钰笑意柔和,“嗯,但爹爹还向天许愿,祈愿我们的娇娇,长命百岁,一世无忧。” 睡着之后,泠妩从盛泠妩的身体中走出。 第43章 小殿下她人见人爱16 泠妩素手轻抓,还在遗忧楼中睡着的盛泠妩,便出现在她的眼前。 “待会你便能见到她了。” 还处于茫然状态的盛泠妩,在泠妩出声后便立刻跪下。 “谢谢孟婆大人!”五岁的盛泠妩难掩开心,却依旧乖巧地道谢。 泠妩手中的惊鸿笔,亲昵蹭着自己主人如琼玉的手。 被泠妩轻轻触碰,惊鸿笔这才老实下来。 而抱着泠妩的盛钰则挥退众人,面色沉重的瞧着余白,“此事有几成?” 余白也收起了刚刚的轻松,转而严肃道:“回陛下,原仅有五成,但白美人乃殿下生母,病根更是在母体时生出,母女又连心,血脉更是纯净,故此便又多出三成。” 可盛钰还是没有松口,“若是再加上朕的血呢?” 余白一顿,他撩开衣袍跪下郑重开口:“陛下乃真龙天子,换血一事定当能有九成九,只是在这之后,您会有一段时日处于虚弱,微臣担忧若有异心者……” 盛钰抬手打断,“朕身边都不是废物,更何况能近身的刺客,也不是朕身体健康便能跑得掉的。” “……”余白愣住。 嘶,好似……是有道理哎! 盛钰抱起泠妩,御书房的暗格被他打开,他踏入暗室,其内刑具俱全。 白觅寒早已在其中等候已久,见到盛钰时,她眸中已经不含过往任何情愫。 她的眼神只定定瞧着在盛钰怀中,看起来已经睡着的泠妩。 自然,盛钰也没有分出半分视线。 既然她愿意用自己所有的血,换娇娇的一次新生,也算是她侥幸。 否则等娇娇及笄,这里的刑具白觅寒都得一一受过。 那日余白所说便是换血,需用至亲之人全身的血换一次新生。 说是换血实则是在向地府换命数,且换来的命数都不尽相同。 而在半空之中的泠妩,则对盛泠妩轻喃:“去吧。” 转瞬间盛泠妩便回到自己的身体之中。 她能感受到外界的一切,却无法说话也无法控制。 白觅寒也没有对盛钰下跪行礼,只平静地提出条件,“婢妾想抱一抱她。” 盛钰冷漠警告,“你若敢伤娇娇,届时,死也会成为你的一个奢望。” “从前是婢妾鬼迷心窍,但现在这个世上……除了她,婢妾便再没了任何亲人,所以婢妾不会害她。” 她笑的纯粹又讽刺,“而且您也是知晓的,婢妾蠢笨愚昧,否则也不会这么多年都……” 她眸中泛起苦涩不再多说,转而换了口锋: “婢妾不会为了害丫丫而三年如一日的不落下一天,只求见她一眼。” 盛钰轻轻转动了一瞬扳指,暗处数道气息降临,薄唇轻吐:“朕且信你这一回。” 白觅寒敛下的眸抬起,朝泠妩走去。 靠近之后,白觅寒的整颗心都是软的。 小姑娘连睡觉看起来都是甜甜软软的,似一朵只唯夜幕下盛放,泛着莹润光彩的铃兰,天真又单纯。 她以前到底是为何会做出那般的事?那段时间又真的是她吗?明明她幼时也常被人夸赞单纯的啊…… 白觅寒笑的苦涩,她颤着指尖最后也只敢轻轻抱住盛泠妩一瞬,立刻便松开了手。 而后就那般定定地瞧着泠妩,想要将她的容颜深深刻在自己的脑海! 直到盛泠妩的眼角滑下一行清泪,白觅寒也终于砸落大颗大颗的热泪。 她哽咽着:“是娘亲错了,是娘亲错了啊!下辈子丫丫还来当娘亲的女儿,娘亲一定好好偿还丫丫,好不好?好不好?” 只可惜盛泠妩用自己的灵魂只为自己求了一个母亲的拥抱,再无来生。 只可惜,白觅寒不知。 而回答白觅寒那句祈求之言的,也只有满室沉默。 最后还是余白催促道:“回白美人,小殿下用了药现下已经睡了,再拖下去……只怕会误了最好的时辰。” 白觅寒连忙拭去眼泪,局促的道着歉,而后毫不犹豫地喝下那碗浓稠发黑的药汁。 “此药喝下痛感会被放大百倍,您的身子也会发软无法动弹,若是受不了可用牙齿咬住巾帕。” 余白垂首拿起一把精致的刑具。 “但这也是为了更好地放大药效,让小殿下那边不需要承受疼痛。如此……那微臣便开始了?” 白觅寒颔首,没有丝毫迟疑。 只在瞧见盛钰也喝下时,她眸中带起一丝惊异,很快又化为了欣慰。 丫丫以后定当不会受到委屈了。 余白垂眸,眸中专心致志。 半空的泠妩将盛泠妩送回了遗忧楼,想让母妃抱一下自己的愿望完成了,小丫头抹着眼泪,走时还不忘三叩首哽咽道了声谢:“谢谢孟婆大人。” 盛泠妩身体里血几乎被放空时,余白在盛泠妩的口中置了一颗药丸。 泠妩瞧见时,眸色有几分惊异。 如此落后的位面,竟有人可以将医术发挥到这般境地,倒是个极有气运的。 血腥气浓重…… 躺下的白觅寒眼中有过痛苦,有过祈求、也有释然…… 后宫就是一口妆点繁华的井,进去了便再也出不去了。 在她意识空落之际,她想起奶娘死的那日。 那日奶娘离开,她也知晓为何盛钰会那般盛宠于自己了。 因为他舍不得他放在心尖尖上的皇后,受到半点伤害。 入宫几年她便受了几年的暗算,若非奶娘的苦心提防,和盛钰暗中的扶持她恐怕早就没了。 而平民之女不会有任何的威胁,所以他才许她孩儿,否则未免太过令人怀疑。 毕竟多年盛宠母体无恙,却始终无法育有子嗣,谁又会相信呢? 可到头来还是一步错步步错…… 又或许,她初次遇见盛钰,便错了。 奶娘,觅寒错了,觅寒不想入宫为妃,也不想荣华富贵了…… 满室血腥,白觅寒的尸体已经彻底没了一丝的血色。 那件颜色很是鲜艳的长裙染了几滴血渍,证明着她来了一趟人世。 盛钰也失了一部分的血,面色有些苍白身体也很是乏力,却还是第一时间去瞧泠妩。 “娇娇如何了?” 余白额间的汗细细密密的布着,他笑着露出一口洁白的牙,“成功了!小殿下成功了!” 闻言,盛钰才松下一颗心。 但很快,盛钰又皱起眉,“那娇娇怎还未醒来?” “回陛下,小殿下无碍,只是年纪太小身子也未长开,换血过后须得沉睡两日,身子也须得好好恢复。” 盛钰还是不放心,在余白的几次劝说下才愿离开。 好不容易余白如愿抱上了泠妩,却在刚踏出暗室门时,被另一道人影接过。 未等皇后质问,落后一步的盛钰便在看到皇后的一瞬,卸下了满身的心防。 直直朝着皇后倒去,好在张德禄和余白四手并用,这才化解了一番危机。 见此,皇后面色更是冷凝! 怀里的小奶娃身上除了冷香还夹杂着血腥味! 第44章 小殿下她人见人爱17 但此刻因着盛钰的突然昏厥,再加上泠妩的沉睡,令皇后失去了所有的怒火,无力感很快消失,她冷声吩咐: “封锁陛下昏厥的消息,御书房中所有宫女太监不得泄露半分此事 ,违者凌迟处死!” 张德禄躬身应道:“奴才谨遵皇后懿旨!” 皇后冷漠俯视着满脸平静的余白,深知盛钰与娇娇并无大碍,否则他绝对不会是这副神情。 “余白你可知罪?” 余白抬眸瞧了眼皇后,触及她了然的神色时。 有一瞬,他的四肢发冷! 皇后这是早就知晓,陛下与白觅寒会为了小殿下,而做出这事吗? 所以皇后会在暗室的门前等待,所以瞧见陛下晕倒时没有半点的恐慌。 可娘娘抱着小殿下的手却在发抖,这是不是便代表在皇后娘娘的心中,陛下的生死还比不上小殿下是否平安? 余白呼吸一凝,他垂首只当不知,“微臣知罪。” 皇后淡漠瞥了他一眼,随即抱着泠妩往外走去。 可只那一眼,余白却改变了心中对于皇后的想法,如今细细想来皇后的身份…… 镇北将军的独女。 凤栖宫,皇后怜惜地摸了摸泠妩的小脸,唇不可避免的微抿。 “娘娘,太子殿下求见。” 话落,太子便急匆匆入了内室,见此皇后微不可察地蹙起了眉,“我教你的你都忘了个干净?” “儿臣知错,只是他到底是儿臣的父皇,儿臣无法做到心无旁骛。”太子温润的面庞隐有担忧。 可皇后却轻抬眉眼,唇角轻讽,“他的血脉有几个是情重的?在他面前装便罢了,在你娘这也这般,只会让你娘心生厌烦!” 太子眉宇间的担忧也倏然一散,他翘起唇,笑的温和:“母后不要心软便好。” 皇后垂眸在粉雕玉琢的小奶娃身上,“留她一命。” “母后这是付出真感情了?” 皇后冷嗤,“那你杀?” 太子唇边笑意一顿,随即松了一口气,“只要刚刚母后不是说笑,便好。” 半空中的泠妩银白长发微垂,差点连她都被骗过去了呢。 倒是有趣,这薄情寡义之人倒不止一个。 “可外祖父还未同意。”太子眨了眨眼睛。 “秋狝过后,他会同意的。” “母后这般笃定外祖父会违背与先皇的约定,提前让父皇退位?” “呵,不退位待到五年又或十年之后,你太子的身后别提将军府, 只怕连母族也尽数覆灭了。” 皇后握住泠妩的小手,凤眸之中带起几丝复杂。 太子没有说盛钰似乎早已改了想法。 他只瞧了瞧泠妩那稚嫩可爱的小脸,温柔的眉眼染着喜欢,“母后让儿臣也哄哄皇妹……” “去储秀宫小五现下应当在睡觉。”皇后冷哼,总不能五公主便不是他皇妹了吧。 太子抵了抵后槽牙,“这么多年,母后还真是一点也不会让着我和皇弟。” “叫的这么亲,秋狝之时可别心慈手软。” 太子垂下眼睫,“儿臣知晓。” 见他这般,皇后心冷,“你真正的皇弟可早就死在了十四年前,死在……你父皇登基的那日。”皇后气息有一瞬的紊乱,随后恢复如初。 太子的眼底也闪过一抹阴翳,他收敛住心绪。 皇后看透他眸中的挣扎,淡淡提了个醒:“他当年只是个弃婴,若无本宫,他也活不到如今。你是本宫寄予希望的孩儿,心慈手软本宫可从未教导过你。” “儿臣省的。” 太子离开时,目光深幽的瞥了眼床榻上沉睡的泠妩,随即大步朝御书房走去。 他的父皇也不知是否后悔过,后悔于依旧自欺欺人的道一句,自己从未有过夺嫡之心。 嗤,多讽刺。 泠妩瞧了眼太子,便回到了躯体之中。 皇宫之中怨气深重,却被龙气压制在阴暗之地永无肆虐时机。 太子看起来依旧清风霁月,温润如玉,这几年时间里他被盛钰送往民间,要求他体验民间疾苦,故此如今周身除却温雅,也更添坚毅与沉稳。 母后在逼他,逼他在父皇和她之间做一个选择。 他轻叹,最终化为坚定。 秋狝那日,泠妩穿着皇后亲手绣的朝霞红炽色长裙。 十二岁的五公主褪去了青涩,如今满是英姿飒爽之姿,“妹妹,待姐姐拔的头筹,把父皇他们设下的彩头,全赢回来送给你!” “姐姐真厉害!”泠妩弯着漂亮的大眼睛。 五公主面上有些薄红,还不忘回夸一句,“那当然,毕竟我可是娇娇的皇姐!” 三皇子如今十三岁,墨色甲胄相称,看起来更显冷漠。 他抿着唇冷着一张脸,并不去管世家贵女们,落在他身上的视线。 却是不忘叮嘱泠妩,“娇娇不可贪凉,果饮浅尝辄止便可。” 外人面前永远都是冷脸的三皇子,却在泠妩侧首时对着她宠溺一笑,不知让多少同龄姑娘们乱了一颗心。 与五公主同岁的四皇子,之前还比五公主还要矮上许多,但这一年里却是突飞猛进,比五公主高出了半个头。 他面容苍白,眸底依旧阴翳,却因着那张好看的面庞,惹得不少贵女们为他“争奇斗艳”。 他懒懒抬眼,对泠妩温声开口:“娇娇若是喜欢的话,皇兄便把果饮拿去温一温,省的某些年纪不大但却老古板的人教训我们娇娇。” 三皇子与四皇子目光相对,一个冷漠俊美一个邪肆俊逸,却皆令人移不开眼,尤其是两人望向泠妩时的眼神。 泠妩手中的果盏此刻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最后还是姗姗来迟的二皇子解了围。 “娇娇早喝腻了,这件事你两还能拿出来叨扰娇娇?我看是父皇交给你二人的差事太轻松了。”二皇子一袭红色玄甲,张扬又霸气。 三皇子和四皇子移开视线,两张有几分相似的脸上写满了不高兴。 二皇子则枕着后脑勺,朝泠妩眨了眨眼睛,这才小声凑近低喃: “小娇娇前些日子在父皇那告的黑状,二哥哥可全都知晓了!哼哼,二哥哥人俊心善便不同小娇娇计较,你瞧如今,二哥哥还给你解了围,下次可不许再说了哦。” 他眨了眨眼,又腹诽道:“不过二哥哥也没说错,父皇以后老了如厕的确不方便!” 二皇子眸中似有璀璨的星群,望向泠妩时似是含着一汪春泉,他轻轻眨着长睫,随后又得意开了口,“怎么,小娇娇莫不是瞧着皇兄的美貌,瞧呆了?” 第45章 小殿下她人见人爱18 这张面庞同盛钰和皇后,的确是不像的,但因着多年的相处,举手投足间又带着帝后二人身上的气质。 泠妩抬起手,在二皇子的额头上轻轻弹了一下,“臭屁二哥哥。” 二皇子顺从的捂着额头,装模作样苦巴巴开口,“娇娇把二哥哥打疼了,除非娇娇给二哥哥吹吹,否则二哥哥就要给娇娇丢脸,大庭广众之下以娇娇二哥哥的名义,哭出声来了。” 他边说边偷偷去瞧泠妩,想知晓自己有没有成功诓骗住娇娇,却不知把那边的贵女们瞧得一个个两眼怔然! 这是那个张扬肆意把宠妾灭妻的大臣打一顿的二皇子? 这是那个被陛下罚打了二十大板,一声不吭的二皇子? 泠妩知晓当时凭她一句话,不可能就能更改二皇子来秋狝猎场,故此也没有多少的惊讶。 错开二皇子,远远瞧见那道清隽温润的月白身影时,泠妩的眉眼不禁绽出明媚笑靥。 她下了位子,小跑着,“大哥哥……” 太子忙俯下身接住了泠妩。 “怎地还是这般调皮,若是摔着了可如何是好?”太子的语气中似藏了浓浓的宠溺。 被其余人皆是“仇恨”目光扫视的太子,依旧温柔至极。 他抱紧泠妩,看向二皇子时有一瞬的愧疚,很快又只剩下了和煦。 “二哥哥欺负娇娇。”泠妩小手指着,当着二皇子的面告起状来。 太子跟着瞧去,笑的如玉清风,“你这身糙皮囊没打疼娇娇的手便是好的,你还能疼?” 二皇子撇了撇嘴也不敢怼太子,对于没有得到娇娇吹吹的他,此刻只觉百无聊赖。 而远处的贵女们,因着太子的到来更是激动不已。 太子边说边坐在主位右下方。 大盛以右为尊,他的下首则依次是三个皇子和五公主。 至于泠妩则每次都是被帝后二人轮番抱着的,甚至于上首的一侧还有一方小位,专供泠妩所坐。 按理说这是会被朝臣反对的,可盛钰带着泠妩去御书房听他们回禀政务时,总会是那几句轻飘飘的童言稚语,便能点拨他们解决那一难事。 为此,各家都眼红不已,更是暗恨泠妩为何不是男儿。 所以对于泠妩坐在那里他们只会自己给她找借口。 譬如,她还小…… 对皇位泠妩并不感兴趣,人间帝王她也当过不知多少回了,此次心愿并没有当上女帝的要求,更何况这具身体延续的生命也不过十年。 毕竟上一世中白觅寒在盛泠妩逝去后,也仅活了堪堪十载而已。 换命一事再吞去一半寿命,仅余五载,加之帝王精血也刚好仅有十载。 至于白觅寒上一世的死因,她也从惊鸿笔中得知是皇后动的手。 不仅如此,彼时盛钰也没有多少命数可活。 盛钰死后太子即位,距离二皇子逝去也过了十一年之久。 三皇子则因为残疾被封为闲散王爷,同他的母亲贤妃二人,前往距盛京千里的封地,至此再也没有返京。 四皇子和德妃在夺嫡中死去,连年战乱中五公主送往大漠和亲,她的母妃哭瞎了眼睛最后郁郁而终。 而上一世白觅寒诞下的皇子,也一并同她被皇后用一条白绫赐了死。 回到眼前的兄友弟恭,其乐融融。 这日俨然是上一世里最后的一幅灿烂光景。 自这日过后,却尽是灰暗…… 此刻,待盛钰同皇后二人相携而来时,抱着泠妩的太子,手指有一瞬的轻颤,更是良久未说一句话。 见此,二皇子暗暗戳了戳太子,“皇兄!” 太子这才反应过来,目光相视中,二皇子心魂有一瞬的震颤。 自己从小到大都崇拜的皇兄眼中很是复杂,似是不舍,也似是痛楚,恍惚间他甚至觉得他是在透过自己在看另一人。 想到此,二皇子垂下了眼睑。 所以那日他截下的那道密函是真的了? 皇兄他,当真是要杀自己吗? 泠妩从太子的怀中下去,走到二皇子身边时扯了扯他的衣袖,见他回过神,泠妩才踮起脚,抬起小手揉了揉二皇子此前被自己轻轻弹过的额头。 触及二皇子眸底的黯淡与苦涩,泠妩吹了吹他的额头。 二皇子不明所以,却依旧俯身与泠妩平视。 小奶团子抚了抚他的头,“二哥哥不怕哦,娇娇会保护二哥哥你们的。” 二皇子怔愣,待知晓泠妩是在做什么后,耳根的血色似能滴出,可最后也只是哑着嗓子低低应了声:“嗯,哥哥相信娇娇。” 太子忽觉心口闷堵的厉害。 他紧握拳,直到掌心传来钝钝的剧痛,才缓过神来,最后垂下眼帘遮住了里面的晦涩。 母后早已在这十年之中被仇恨蒙蔽了双眼,哪怕有了娇娇的存在,虽动摇却还是不愿轻易放下这多年的图谋。 他环视四周,有的朝臣视线与他相对,便立刻颔首恭敬不已。 也是啊,这么多年,已经不是母后一人的图谋,而是被一群人被迫地推着朝前走了。 只是不知,母后又是否会后悔呢? 安抚好二皇子的泠妩回到了上首。 皇后与盛钰二人似乎隔阂已消,满是甜蜜。 泠妩只当不知暗地的汹涌,以及帝后二人眸底深处的暗色。 秋闱快开始时,泠妩摇头拒绝了二人的投喂,她奶生生的提出诉求:“爹爹娘亲,娇娇也想去。” 可二人却是当即异口同声地拒绝:“不行!” 话落,才各自寻着借口。 “太过危险,更何况没有适合娇娇的小马驹。”盛钰皱眉。 “而且娇娇也不会骑射,就算有小马也不可。”皇后补充。 泠妩却丝毫不惧,她抬起小胳膊指向二皇子,“二哥哥可以……” “不行!”话音未落,皇后便一改往日的温柔,当即拒绝! 盛钰不明就里,“小二骑射的确可以……” 皇后却依旧坚持,“陛下,若是娇娇伤着了,妾身只怕会哭瞎一双眼。” 可泠妩却抿着唇,垂着眸子,也是这近四年里唯一一次的不开心。 盛钰忙低头哄着:“娇娇若是想去也可以,不过你二哥哥莽撞惯了,若当真想去,让你大哥哥带你一起,可好?” 泠妩却依旧没有抬眸,垂下眼睛掩去大眼睛中的光辉,一张玉雪可爱的小脸满是伤心。 而后,便是一滴泪珠砸落而下,滴在盛钰的手背上。 “啪嗒——”烫的盛钰心疼。 “好好好!娇娇不哭,爹爹错了,爹爹错了,我们的娇娇最乖,娇娇最勇敢了,娇娇想如何便如何好不好?娇娇不哭,爹爹坏坏,娇娇打爹爹好不好……” 盛钰一边哄一边手忙脚乱,这还是这么多年来娇娇第一次哭。 皇后也没想到只是因着今日不让娇娇跟小二进去,她会哭。 一时间心口酸涩又复杂。 娇娇是感应到今日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这才哭吗? 所以娇娇真的是小仙童,是来阻止她的吗? 不过这滴泪当真珍贵,叫她也忍不住的心疼。 “娇娇不哭,都怪娘亲,是娘亲错了。娇娇若是想去便跟着你二哥哥一道,你二哥哥虽莽撞但论骑射是差不了的。娘亲的娇娇眼泪金贵,更何况这里这么多人,被旁人瞧见了,可是要笑话我们娇娇是个小哭猫的。” 第46章 小殿下她人见人爱19 泠妩这才抹了抹眼泪,一双漂亮的眼睛被泪水浸湿,眼尾也泛着红。 如此模样叫一旁守着的张德禄和木芝二人,也满心满眼都是心疼。 帝后二人松了一口气,也是不可避免的心疼。 如愿与二皇子同乘一匹马的泠妩终于露了笑颜。 二皇子却没有从前的得意张扬,而是怔然着。 “娇娇为何……选了二哥哥?” 泠妩摆弄着被二皇子握住的缰绳,听到这句话也没有抬头,“因为二哥哥刚刚替娇娇解了围。” “只是如此?”二皇子一张俊颜皱成苦瓜脸。 “嗯……大哥哥比你温柔,三哥哥比你厉害,四哥哥最宠娇娇,姐姐说话最好听,二哥哥你的话……”泠妩喃喃着似在思索他的好。 二皇子却是突然笑出了声,张扬的面庞带起宠溺的调笑,“那娇娇还不惜哭着也要同二哥哥一道?小没心肝的。” “但二哥哥最是张扬得意,娇娇觉得今日同二哥哥一起玩的话,会最开心。”泠妩也没生气,兀自接着说了下去。 二皇子轻咳,刚刚的“没心肝”瞬间变成了小甜心,“那二哥哥便让小娇娇瞧瞧看,何为快意,何为恣意,何为张扬永无束……” 他一夹马腹,在所有人担心的目光中稳当的冲进林中。 风从耳边呼啸,清新的草木气息灌入鼻息。 直到最后,一行人都带了不菲的猎物,二皇子和泠妩才平安出现在众人眼中。 盛钰松了一口气,紧紧扣在扶手上的手一松,眸底的暗色也削弱了一分。 皇后却依旧温柔,她起身上前从二皇子的马背上接过泠妩。 见小姑娘满眼的愉悦和恣意,皇后心弦一顿。 她从希望让盛钰陪她的孩儿,到现如今的只想娇娇快意。 若是刚刚依照安排好的一切行事,她的娇娇未来真的能恣意吗? 又或者当真如同三年前的那支凤钗一般,在以后风雨飘摇的大盛,用她的娇娇换一个太平盛世? 思及此,她后背有一瞬生寒。 最后还是怀中的泠妩说话,惊醒了她的思绪,“二哥哥给娇娇捉了一只小狐狸,娇娇想送给娘亲。” 皇后见到侍卫手中抱着的那只白狐,她温柔渐浓,将泠妩的碎发撩到她的耳后,“娇娇真厉害。” 二皇子得意的面庞一凝,“母后,那狐狸是儿臣……不过,娇娇的确厉害哈哈哈哈!” 娇娇初次射猎,一点也不害怕,甚至这几乎所有的猎物都是娇娇发现的。 原他还以为此番带着一个“小拖累”定然会倒数,没成想那一个个猎物就像是瞎了眼般,直往他们的面前撞!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父皇故意讨娇娇欢心的呢,可知道的却是面色激动道:“小殿下是大盛的福星!” 皇后瞥了二皇子一眼,难得夸赞了声:“小二今日也不错。” 太子也翻身下马,与皇后眼神相接时很快便又错开。 秋狝的晚间,会支起篝火烤肉。 二皇子一颗心不知为何有些不安,他频繁看向泠妩。 似是察觉出了他的不对劲,一旁的太子温声询问:“今日林中发生了何事?” 他一路跟着,却还是被他甩了开,好在无事发生。 “无事。”二皇子垂下眸子,遮掩其中的神色。 太子却轻笑一声:“既然无事,为何自那之后这一天你都魂不守舍的?” “皇兄,若是我死了你会伤心吗?”二皇子抬起头直视太子。 太子眸中依旧温润,“瞎想什么?孤不会让你死的。” 他将手中烤熟的肉递给二皇子,二皇子沉默接过。 “我信皇兄!” 一句话叫太子手一顿,继而笑着转头,“你是听着了什么还是看着了什么?又或者是被旁人挑拨了?” 泠妩则咬下一口肉,三皇子冷着一张脸,却还是似老妈子般提醒着:“娇娇年纪尚小,须得少食些烤炙的肉,这些都不易克化。” 泠妩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希望四皇子可以帮她,可这一次连四皇子也默默移开了视线。 他还记得此前也是这般,他力排众议带娇娇吃好吃的,可后来他一个人偷摸着进了娇娇的寝宫,一个人擦着眼泪瞧泠妩被木芝揉了一夜肚子。 小姑娘被撑得那一夜脸色都是苍白的,给他留下了不小的恐惧。 可此刻小丫头眨着一双很是信任的眸子,叫他忍不住的再次软了心肠:“是得少食些,待会四哥哥去给娇娇取一碗酸梅汤,酸甜酸甜的好消化些。” 泠妩沉默一会,随后才重重点头! 而三皇子则轻舒一口气,他不善言辞,每次出声后都叫娇娇有些不开心。 不过瞧见四皇子时,那一张冷脸此刻更添寒意!叫身边的人都默默离远了些,可泠妩却将撕的有些乱的烤肉递给了他。 “吃不下了,三哥哥帮娇娇。” 三皇子自知泠妩是在安慰自己,无声地在心中念叨着妹妹好乖巧。 只是刚接过,小丫头便似一只小兔子般,轻灵灵地跃入太子和二皇子之中。 打破了二人间的冷凝。 二皇子犹疑着不知该如何说那封密函的事,见泠妩来了也刚好可以作罢。 “什么挑拨?”泠妩却毫不避讳。 太子失笑,“小娇娇的耳朵这般好。” 二皇子也喜笑颜开,“可不是,小娇娇鬼灵精似的……嘶,错了错了,是仙灵精似的!皇兄差不多得了奥!你不疼我疼!” 太子这才慢条斯理的松开捏着二皇子耳朵的手。 因着这一打岔,刚刚那番互相猜忌也没了影。 泠妩捂着唇,笑的小脸微红。 一派和睦之下,不远处的皇后却是垂下眼睫。 身后传来声响,她并未转身,“一切取消。” “主子,这么多年都是为了今夜,您……” “本宫不说第二遍。” “……是。”身后的婢女却咬着唇似有不甘。 月上树梢,秋狝共三日,夜间都是在营帐之中入眠。 “梨月有礼,二皇子今日伤着了胳膊需得敷药,还请诸位行个方便。”身着粉裙的婢女端着托盘,行礼后便垂着头,叫人看不清容颜。 那侍卫迟疑着,仔细检查了一番,确定没带任何利器后,这才让她入内。 梨月垂首,撩开帐帘。 内里并未点烛,昏暗的看不清人影。 床榻之上的二皇子背对着梨月,叫她完全看不真切。 梨月垂眸看向托盘之中的伤药,轻轻蹙起秀眉。 她记得今日二皇子殿下与太子他们相谈甚欢,不似是受伤的模样…… 正想着,梨月便瞧见榻上之人后背的那柄匕首! “啪嗒——”托盘落地发出一声脆响! 营帐外的几人面面相觑,随即满眼惊恐,连忙入内! 与此同时,不远处的主帐中,刚哄好泠妩入睡的皇后心跟着一颤。 难不成…… 她立刻侧首,目光中的冷凝直逼一侧的婢女! 第47章 小殿下她人见人爱20 可那婢女也满眼茫然的当即跪下! 考虑到小殿下刚睡下,她只能急促地摇头示意自己未曾动手。 见此,皇后微松了一口气。 而入了酣梦的小姑娘却睁开了眼睛,大眼睛中满是清明,显然是没了困意,“娘亲,外面发生了何事?” 皇后蹙眉,虽厌烦他人打搅了娇娇入睡,但对着泠妩却是温柔不已。 “娘亲也不知,娘亲带娇娇出去瞧瞧可好?” “好。” 二皇子的营帐前已围满了士兵,盛钰未批完折子便赶了来,焦急之余身上还沾了几道墨痕。 在瞧见皇后和泠妩赶来时,他微不可察地松了一口气。 梨月此刻跪在地上,面容苍白满眼都写着恐惧,“回禀、回禀陛下,篝火结束后有人、有人同奴婢说二皇子受了伤须得奴婢去送药……” 皇后深吸一口气,却是没有忍住地冷 声呵斥,“送药?再如何,轮得到淑妃宫中的婢女去给二皇子送药?” 梨月抬起一张俏脸,“奴婢、奴婢以为二皇子他……”而且她也不知为何会如此,就似是被猪油蒙了心。 她咬着唇并未说下去,但众人都心知肚明。 淑妃却咬了咬牙,对着她满脸的愤怒,“本宫倒是不知你还是个会爬主子床的?” 她话落,便对着盛钰跪下,语气坚定,“陛下,妾身对此事全然不知!” 皇后见此,也蹙了蹙眉,而后俯身将淑妃拉起,“与你应当并无关系。” 淑妃微抬小脸,苍白的面上渐渐回了些血色,“只要娘娘相信妾身便好。”她若是以后见不到娇娇,别说小五了,她自己也会哭死的吧? 盛钰也在此刻抬了抬手,面容冷漠看不透他在想什么,“继续说。” 梨月抽噎着,自知不接着说下去,便会被送进慎刑司,想到慎刑司她那张苍白的面庞,此刻更白! 她颤着声音,“奴婢刚进去便瞧见了二皇子后背中了刀,慌乱之中奴婢打碎了托盘,外面的侍卫也进了来。奴婢此番话绝无半点虚假,若有半分假话奴婢定当死无葬身之地!还请陛下娘娘们明察秋毫!” 盛钰面色稍沉,“那叫你送药之人,可还记得面容?” 梨月茫然思索着,面上却逐渐染上惊异,“奴婢,奴婢记不起来了……” 盛钰抬了抬手,“带下去。” 梨月还未来得及哭喊便被捂住了口,让她在天家面前噤了声。 一切发生的很快,不过短短一字时辰。 皇后自拉起淑妃后,便一言不发。 她将泠妩紧紧拥着,心中复杂面上也染上了几许苍白,声音不可避免含着几许艰涩与轻颤: “小二他,可有事?” 盛钰只摇着头,“那床榻之上无人,只是被褥里塞了一堆稻草,其上被扎了一把匕首,内里昏沉,不仔细看便像是一个人在躺着。只是小二现今不知所踪……” 正说着,一道吊儿郎当的少年声音便响起,“你们不睡觉,在本殿下的营帐前围着作甚?” 听罢,泠妩的视线也跟着看去,见二皇子叼着一根狗尾巴草,与身后清风朗月的太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大哥哥,二哥哥……”泠妩挥着小手。 二皇子慌忙将嘴里的狗尾巴草吐出,站直了身子,“怎地娇娇也来了,往常这个点娇娇不是已经睡下了吗?这是发生了何事?” 盛钰一甩衣袖,语气平静却泛着一丝轻松,“张德禄你说。” 待张德禄说完,二皇子也蹙起了眉。 “今夜皇兄约我下棋,没成想还逃过了一劫……” 他正要继续嬉皮笑脸地说下去,却见往日无论何时都一派和煦的皇兄,此刻眉眼间满是凌厉! 太子拱手,面上冷漠至极,“父皇,儿臣愿彻查此事!” 盛钰盯着太子瞧了几息,眸色之中看不出何。 “查吧,朕等着结果。”盛钰淡声道。 皇后闻言便是一顿,随后她便感受到怀里小家伙扯了扯自己的衣裳。 她低头,对上那双黑黝黝的大眼睛,“娇娇想说什么?” 见皇后这般,盛钰也扬起一抹笑颜,与皇后对视一眼过后,便从皇后的手中接过了泠妩。 “娇娇是不是想对爹爹说什么?” 泠妩仰头望向盛钰,伸出小手,指了指被扔在地上的匕首。 盛钰揉了揉她的软绵绵的头顶。 “娇娇若是有疑虑,尽管与爹爹说,不必害怕,有爹爹在呢。” 事发突然,那把匕首也只粗略检查过一番。 太子的目光在众人的脸上扫视一圈,最后掩去眸中的疑虑。 好在篝火刚灭时,小二还是把自己心中的思虑说了出来。 那封密函之上写的话真假参半,让小二疑虑的便是他并非是父皇与母后的孩儿,但这点却是真的。 当年父皇刚登基时,其余皇叔身后之人负隅顽抗之际,还不忘在母后生产之际横插一脚。 他真正的皇弟便死在了那日,小二如母后那日所言,的确只是从外面寻回来的遗婴。 其实说是弃婴也不全算,夺嫡当下民间动荡,小二父母死于山匪,他外出时身旁跟着的侍卫将那群山匪覆灭。 他幼时心善,便将小二捡了回来。 另一件,便是今夜他与母后会谋害于小二。 这件的确为假,因为原本是打算在秋闱之时以小二的死,逼外祖父开始站位,以及对父皇心生怨怼。 随着其余两个皇弟的长大,这底下的暗潮汹涌,他不信父皇当真不知。 他那两个皇弟看似无心,可他们后面的母族,和暗中支持的势力,却是不会同意的。 只是今日母后不知为何更改了这一计。 彼时看着小二在篝火中映衬的那双信任的眸子,他也松了一口气。 十几年的感情当不得假,彼年他也不知小二会有现在的身份,只是母后在瞧见诞下一个死胎再加上父皇的变心,便定下了这长达十数年的疯狂谋略。 原本他也没打算真的要小二去赴死,小二今夜同他开诚布公,他也软了心。 今夜他也只是想要看到底是何人,敢挑拨他们,那人也没料到小二会这般信任他。 现在揽下这差事,原因是不能叫父皇查到他不能知晓的东西。 这不能知晓的,自然就是这其中是否有他部下的手笔,也不能查出母后这么多年的谋划。 瞧见泠妩指着那把匕首,太子思绪收敛。 那匕首他在来时便问过了,并无花纹也无图案,无法指认任何人,但娇娇这四年中所展现的并不是寻常孩童…… 太子挑了挑眉,嘴角噙着一抹笑意。 因着已经安寝,加之谋害皇子的缘故,泠妩的长发披在身后并未扎起,顺滑宛如绸缎。 她从盛钰怀中下去,迈着小步子靠近匕首。 在一群人制止的步子中,也并未弯身去用手触碰,而是拽下一根长发。 长发顺着夜风的风向,本该离那把匕首背道而驰,却没有缘由的贴在了匕首之上! 而后瞬间在众目睽睽之下,化为了乌有! 第48章 小殿下她人见人爱21 盛钰大惊,连忙将泠妩抱起,而后瞧着她纯澈的眸子里并无多少恐惧,反而还有几丝好奇,便也松下些心。 可声音却含着冰,“宫中奴才数不胜数,无论何时也断没有让主子上手去探的道理。” 一句话既在点周围的奴才办事不力,又委婉告知泠妩凡事莫要亲力亲为。 皇权至上,本就冷漠。 因为这句话,四周瞬间“哗啦啦”地跪了一地。 除却皇后和太子二皇子外,连木芝和张德禄后背也生出了些凉意。 他们自然知晓陛下不仅是在说这事,还在点二皇子这一事。 泠妩能清楚看见所有人的表情。 张德禄的惶恐,那几个护卫的恐惧,太子的平静,二皇子的不解,以及头顶上盛钰的淡漠。 那是对人命的淡漠,以及对发生此番事情的愤怒。 天子一怒,本就浮尸千里,只是这怒,她须得拦住,不能叫它烧到太子他们的身上。 “爹爹不气,这是年前娇娇在?奇闻异录?上见过的,北寒有种毒,封于刀枪剑戟上可无形无味,若无血肉便无法入毒,但若入骨便当场毙命。” “可也有一处暴露的弊端,便是发丝触及则贴近消融。” 童言稚语一出,满座皆寂,唯有泠妩的嗓音仍旧脆嫩,“书上说此毒极难炼制,且材料也只有北寒才有。” 她歪着脑袋盯着盛钰瞧,见他眸中带起一丝思索,忽而乖巧而言:“是父皇年前赠予娇娇的那本书。” 小殿下好书之事,整个大盛都知晓! 还为此刮起了一阵,大盛女子人人都须得读个一两本书的奇景! 想到此盛钰心中的一抹疑心悄然而逝,他抚了抚泠妩的发,最后还是感慨一句:“娇娇聪慧。” 只是这句话之后,他身上的帝王威压起,连皇后也要跪下。 却还是被盛钰眼疾扶住,“梓潼乃朕发妻,又是小二母后,此番已然是叫你无法安心,你又何错之有,无需跪的。” 皇后满含热泪,担忧二皇子的心也瞬间定下,此刻也顾不上许多人在此,十多年来的坚冰似乎也在这四年中慢慢融化。 见她满脸泪痕,盛钰不免心疼,他一手抱着泠妩,一手揽过皇后的肩膀。 “此事朕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皇后垂下的眼中却满是讽刺,当年他也是这样说的,可她的孩儿不还是死于他的算计中? 而其余依旧跪着的宫妃不免心涩,这么多年对皇后的冷落,原是照拂。 那她们又算得了什么? 可雷霆雨露均是君恩,她们也只能在心中轻嘲。 泠妩见二人温存完,又奶声奶气地说,“那个宫女的身上,有寒母妃身上的香气。” 她的话点到为止,而后便有些困意的打了一个呵欠。 小位面的朝代更迭,她插手可以,但不能枉死无辜,此番也算是救了许多百姓,只是依旧得苦了许多的北疆战士。 寒母妃便是盛钰那年生辰时北寒使者以求两国之好,而和亲的公主。 却恰逢皇后复宠,寒妃虽没承宠,但也是一宫主位,在宫中行动自如,泠妩见过也是正常。 只是她没想过原来太子和皇后精心布置这么多年,却还是被北寒的人入侵而探究到秘辛。 难怪一个盛世最后能分崩离析成那般。 泠妩能想得到,盛钰和太子定然也能想到。 太子往日温润的面庞,也不可避免地带上了几分寒色。 若非没有娇娇,母后不会临时更改主意的话,还炸不出那暗处埋伏已久的敌探。 更令他心惊的是在这十几年间,那势力又安插了多久? 他们的身边有,其余皇子的身边,朝堂之中,更甚至……帝王身边就干净了吗? 想到此,一群人更是不敢抬头。 泠妩在打了个呵欠后,便靠在盛钰的胸前。 小孩子的身体到底是会拘束的,不过小姑娘可怜也干净,她也愿意为美好的食物而耗些心神。 经此一事动了国之根本,秋狝也无法开展下去,不过现下知晓了外患原因,也算是一桩好事。 再次醒来时,已经在了马车之上,泠妩揉了揉眼睛。 见她醒了,皇后便温柔的替泠妩梳发。 “娇娇当真是我大盛的福星,也是母后的小福星。” 泠妩抬头冲皇后甜甜一笑,皇后心中也多了几分喜气,冲淡了这一夜的忧虑与愧疚。 愧疚小二,也愧疚于自己真正的孩子。 当年之事害她孩儿性命之人早已死绝,唯有留下的盛钰虽没有插手,可一切却又因他而起。 只是那些人当真死绝了吗,还是说当年便已经有了北寒的挑拨? 皇后轻吐一口气,将泠妩搂在怀中,似是珍宝,也似是慰藉。 她当年诞下的,其实是个女儿。 —— 蕉叶青郁,衣襟湿泪,初春的雨雾天总是弄弦人心。 小半年的时间中,太子拔除大盛所有北寒暗桩之余还拎出其余的细作,大盛虽伤了些元气却到底无伤大雅。 倒是寒妃被打开唇齿后,交代了不少北寒的底,最后留了个全尸。 北寒不足为惧,一个国度用这般后宅阴私去谋一个朝代,自然是叫人嗤之以鼻。 不过可笑可悲的是,还当真差点就被他们给谋成了。 泠妩也在五岁生辰时得了个封地,距离盛京虽远但富庶安稳。 而私下里,盛钰却是把手上的那枚玉扳指卸下,交给了泠妩。 “爹爹知晓娇娇聪慧,但帝王家到底是无情冢。”盛钰说到此处时轻笑一声,笑声中有轻嘲亦有嗤笑,而后只化为了一声叹息。 “现在如何宠溺,最后到底是如何,爹爹如今也是不敢想的,爹爹只知,现今是希望娇娇能恣意一世的,如此便也算是了了爹爹十四年前的一个心愿。” 一个希望娇妻在伴,儿女双全的心愿,不过终归是被他亲手毁了。 泠妩掌中的玉扳指很大,成色也上好,但她长睫之下无悲无喜,只默默眨着眼睛。 见此盛钰不免心疼,他大权在握多年,泠妩却是他唯一一个亲手抚养长大的孩子。 “娇娇这是怎地了?莫不是不喜欢?” “爹爹是要死了吗?” 此言一出,盛钰怔愣了一瞬,而后咧嘴一笑,“也就你敢在爹爹面前这般‘咒’爹爹了。” 他身体透支的厉害,余白也说是多年落下的病根。 不过是非曲折他也不想再去过问,又或者说他不敢去查。 他怕查出来的是那个他近些年来从不设防的人,也怕查出来之后,连这最后一丝年少的纯粹,也会化为乌有。 “那娇娇舍不舍得爹爹去死?” 第49章 小殿下她人见人爱22 “不想。”泠妩答的干脆。 盛钰也笑的纯粹,最后将泠妩抱起,一路行至凤栖宫。 路上他还是没忍住,低喃了声:“娇娇若是早些来爹爹跟你娘亲身边,该有多好。” 他也没等泠妩回答,而是跟着摇了摇头。 因果这事谁又说得准,谁知当年若是皇兄他们登了大位,又是否能容得下他? 不过泠妩还是玩着手中的扳指,没有抬头的干脆回答,“现在也不迟呀。” 盛钰失笑,宠溺地点了点她的鼻子,“小机灵鬼。” 夺嫡也在太子那一手利落中,兵不见刃的胎死腹中,兄友弟恭之余也各自有各自的思量。 新岁时余,三十九岁的盛钰却突然重病不起。 太子监国。 缠绵病榻的盛钰早已不见当年的英姿勃发,他瘦削得厉害,双目微阖仿佛随时会崩逝。 皇后守在榻前,不知在想些什么。 下一刻,盛钰睁开疲倦的双眼,见到皇后,他嘴角扬起浅浅的弧度,抬起手想要抚向皇后的脸颊,却在看见她眸中悲痛时颇有些小得意。 “梓潼,你心软了。” 皇后抬手拭去眼角的泪意。 盛钰的指尖顿在空中,良久才收回。 他的声音越发的低,直到最后只剩下微弱的呼吸声,“朕差了余白,待朕死后不会有不利于你的流言传出,只说是朕大限已至。” 皇后的手指轻颤,最后依旧没有回答。 等的久了盛钰便越发的失落,他扯出一抹笑容,道,“娇娇或许只是如今借了他人肚子重回你我之间,修复这多年的裂痕。” 皇后的喉咙堵住了一般,“你……都知道了?”知道当年的是个女儿,那是否也知晓她这些年的谋划? 盛钰习惯性地去触指尖的玉扳指,却摸了个空,怔然一瞬又轻笑,“天子暗卫从来都不是子虚乌有。” 天子暗卫,半掌杀,半掌探,天下事悉数皆知。 皇后的心有一瞬被猛的攥紧,“那你当时为何不杀了我。” 盛钰想了许久,最后也只是道了句:“是朕对不住你。” 他拿迫不得已去掩盖当年自己的野心,又拿野心去掩盖当年自己的情根深种。 皇后的心有一瞬的疼,却又咬牙,强行逼退即将涌出的眼泪。 泠妩来时,盛钰已经没有多少时间,她也瞧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此刻就悬于盛钰榻前。 不过那身影在瞧见她时,便立刻落地俯身一拜,站直时满脸都写着惊喜。 小世界中凡人死去时自有阴差引路,但帝王这种身负大气运的,却是黑白无常二者亲自前来接引。 眼下的便是黑无常,墨於。 泠妩没有瞧他,墨於也不恼,只用乖巧的眼神盯着她。 而泠妩眼前的盛钰,只字未提他的病有蹊跷,只单独对每个孩子嘱咐了句,最后瞧着泠妩双眸之中满是担忧。 “娇娇……” 太子眸中亦有热意,最后任那泪顺脸颊而下,不论是真也好假也罢,总归史官们寻不着错处。 “父皇放心,娇娇儿臣一直拿她当一母同胞。”他思忖片刻又言:“无论如何他们都是儿臣的皇弟皇妹。” 言下之意便是只要他们不起反心,他自会护着他们。 盛钰也自然清楚,左右还有他留下的天子暗卫,遂闭上了双眼。 一如当年初见,少年玄衣朗目,只那一眼便定了终生。 皇后眼角的泪终是一滴滴地砸落而下。 龙榻之下悲恸声响起,乾清宫外丧钟敲响,意味着一代天子的陨落。 从躯体中离开的盛钰被墨於好声好气的带走,临走之际盛钰还想再瞧一瞧他挂念的娇娇。 墨於却直截了当,“担心何人,也轮不着你来担忧大人。” “大人?”盛钰不解。 第50章 小殿下她人见人爱23(完) 墨於只扯了个意味不明的笑,而后颇有些不舍的一步三回头,离开了人间。 国丧一年后,二皇子留于盛京,获封晋王,王爷中唯晋王最尊,还许其留京,昭示了帝王的信任与偏宠。 三皇子被丢去了军营,他年纪虽轻,但因着他的喜好,便先叫他进去瞧瞧军中与皇城的不同,只待他日立了军功便从校尉做起。 四皇子封了齐王,他也无甚爱好,只求了个远点的封地,不想与德妃亲近。 五公主和泠妩被封了香山公主和福安公主,亲疏细看倒是明显的。 一个是封地名,一个却寄予了期盼。 五公主也不酸涩,只黯然自己没法给泠妩更好的,索性唯有她才有的琉璃糖每每得了,都会第一时间送予泠妩。 三皇子去军营前还跟在泠妩身后看了许久,最后耳根子通红的说了声,“等三哥哥回来给娇娇舞剑瞧。” 四皇子还不忘撇嘴回怼:“四哥哥给娇娇儿抚琴,不等他那不知多少年才能瞧见的剑舞!” 二人一番斗嘴后,眼看时辰要到了,三皇子又叮嘱泠妩要少吃些不好克化的。 这一次四皇子难得软了语气:“放心,这里还有我。” 这句话说完,三皇子也是难得心平气和了提了声,“你也早些去封地吧。”毕竟早些年时母妃们都掺和了些夺嫡的私心,焉知未来帝王是否会追究。 四皇子面色一顿,随后低垂着眉眼,“嗯。” 泠妩眨着大眼睛,“我等三哥哥回家。” “回家”一词在此时竟有些叫人心暖。 不过他二人都清楚地知晓,这皇城再大,却也终究没一处会是他们的家。 “好,咱们一起等三哥回家。”四皇子瞧着三皇子的背影,应声。 待到泠妩十一岁时,她的寿命也到了极限。 三皇子裹着一身的霜雪,从边境马蹄不停地赶回京中。 彼时,太子早已龙袍加身,面容温润却多出一抹凌厉,只是此刻因着心中的痛色,不断转动着指尖的玉扳指。 二皇子一袭红衣,嬉皮笑脸全无,只有十多年里,从未有过的郑重与忧心。 五公主已经背对着众人抹着泪。 四皇子同三皇子在公主府打了个照面,却都只余心慌,匆匆而入便见他们十一年间都捧在掌心至若珍宝的小姑娘,正对他们言笑晏晏。 小姑娘生的极美,他们也早早便听闻京中数不胜数的儿郎见她一面便会红脸,在她面前连句话也磕磕绊绊的。 好在因着年纪还小,否则那些个儿郎要么会被如今的帝王记上一笔账,要么会被如今的晋王当街打一顿。 而此刻那双漂亮的眸子,正清凌凌地盯着三皇子。 “三哥哥答应的剑舞还没赴约呢。”小姑娘娇俏轻言,打破一室悲伤。 三皇子扯起唇角,“好,三哥哥给娇娇儿舞剑。” 霜雪飞扬中,少年将军手执长剑飞旋起大片雪花。 红衣少年郎与温润帝王长衫而立。 华丽宫装的公主往嘴里塞着一颗颗的琉璃糖。 褪去青涩仍留一丝阴翳的闲散王爷低垂眉眼。 “真好看。”泠妩站在霜雪中红梅下,浓艳之中她却是唯一的殊色。 却又宛若仙子要回她的九重宫阙。 对她而言,好看的却不只舞剑,而是未见一滴血色的夺嫡和又续上多年的盛世。 是非亲生却更甚亲生的兄弟亲情,是少年将军的意气风发,是公主不用和亲的繁盛,也是半白少年未曾沾血的一双素手。 泠妩移开目光,歪着头对远处的两道身影乖巧的笑,“娘亲!淑母妃!” 熟悉的端庄身影蹒跚而至,皇后两鬓早已斑白。 “娘亲的娇娇儿。” 话落,淑妃便扶住皇后几欲昏厥的身子,满眸的泪意再也遮不住,她喃喃着: “娇娇……” 馥雪而降,阖宫皆知,他们的小殿下回了观音娘娘的座下。 第51章 女帝后宫千娇百媚1 遗忧楼中小姑娘甜丝丝地笑着,而后逐渐消失,只留下一颗泛着莹润光泽的魂珠。 —— 泠妩将桃花酒挖出,撑着下巴偷了会儿闲,这才起身熬制孟婆汤。 孟婆汤熬好后会被分去不同奈何桥,不过还须得经过忘川河水的稀释,之后才会成魂灵往生前喝的那碗孟婆汤。 香甜气息从遗忧楼前传来时,泠妩正将手中的半颗纯白魂珠碾碎,洒于汤中。 顷刻间,汤内便传来足以令所有魂灵疯狂的香甜! 可门外的香甜,却只有泠妩才能感受的到。 左右也还得熬上些时辰,泠妩便索性去瞧瞧此次的可怜人。 殿门无风自开。 女子身着华服却难掩面容的憔悴,瞧见泠妩时,她双眸有一瞬惊艳亮色,最后却是垂首,恭敬地跪拜叩首。 “孟婆大人!” 泠妩手执竹简,合上之时也不过两息。 倒是有趣。 和自己的丈夫从未来男女平等的时代,穿越到男权当道的古代,一个为帝王一个却为宫女。 原本的只唯卿卿一人,在不断经历的栽赃陷害后,到最后卿卿成了心狠歹毒的毒妇。 一杯毒酒赐了死。 不过天不遂他愿,她死后他也跟着一齐穿越到女尊王朝。 这一次她为女帝,他为小侍。 有了一次大权在握后的汲汲营营,那男人一边哄的她心花怒放,一边又撺掇她的皇妹夺权。 而后经历长久的波折,朝代最终折送于此。 而这两次穿越,却都是二人的前两生。 泠妩眸中多出一抹无奈,又翻了下她的逆天改命,却发觉是空缺的。 “缘何不自己试之一试?”泠妩手指轻扬,隔空将她扶起。 女子咬着唇,却是不敢冒犯地直视泠妩,也只恭敬解释:“回孟婆大人,小女实在厌他至极,但就此作罢又实在难咽这一口气!” “若求于吾,可便再没了来生。”泠妩提醒着。 “多谢孟婆大人提点,可小女已对轮回没了半分期望,若能用此换他一生痛苦,看他被玩弄于股掌,灵魂消弭也算解了怒火!” 泠妩失笑,“有何愿?” “愿炁朝不会国破,愿陆乘风受尽我曾经历过的一切算计、阴谋、下毒、栽赃,却永远无法还自己清白,折断他的脊骨,叫他最后彻底成为女尊王朝的卑怜男宠!” “也不愿再为他守身如玉,若可以,小女希望君后……可以是他。” 她没有说那人的姓名,因为她深知眼前的大人一切都知晓。 泠妩浅笑,温柔目中含着脉脉温情。 “允。” ———— 红绡帐暖,温香软玉。 一场秋雨一场寒。 “轰隆——” 大雨滂沱而下,突兀一响惊雷,有吵闹声从外界响起! “陛下求您去见见我们兰贵君吧,我们贵君现下病了,浑身都烫的厉害!”说话之人似乎十分焦急,哭喊着,语气祈求又急切。 屋檐水滴砸落,淅淅沥沥。 泠妩被吵的起身,一侧的皇贵君千倾那双含情目中满是委屈。 “陛下,现下都子时了,您刚歇下没多久,明日又要上早朝,外面还下着雨,兰弟弟不心疼您,臣侍却是心疼您的。” 他语气中满是心疼,又想起什么后耳根红的似能滴血,声音也微弱了些,“更何况刚刚妻主才劳累一番,现下……” 泠妩抚了抚他两鬓的乌发,“你先歇下,朕明日再来你这用午膳。” 千倾垂着眼睫,他生的极好,也深知此刻这番姿态乖巧之余又是惹她怜惜的。 只是此刻他不能过了度。 “那臣侍明日便在这里备好膳,若是陛下明日不来的话……”他抬眼瞧了泠妩一眼,眸中似含着钩子般叫人移不开眼,而后嗔道:“若陛下明日不来,那臣侍便在这一直等,直等到陛下来了为止!” 泠妩颔首轻道:“也就你敢在朕面前使小性子。” 美人含笑,更遑论是这天下共主的帝王,这一来一回间竟直直撞入千倾眸中,叫他也为之有了半数的真情。 千倾撒着娇,心中也多出了几分真切,“那还不是陛下您惯的?” 泠妩勾起唇,起身时千倾作势要起,却被泠妩出言阻止,“你且休息,外头风大雨大,莫要冻着了。” 千倾闻言,脸色更是红润几分。 “多谢陛下。”他又躺回榻上,神色间竟带着少年的欢喜与腼腆,一副害羞模样。 泠妩起身后便有身着青衣的小侍上前伺候,可那小侍却在替泠妩穿衣时,面上染着几许急切意味。 千倾看在眼里,面上的羞赧也退了几分,只余满心的冷笑。 他身边的这个小侍是跟着他从小长到大的,但近两个月好似失了心智,陷入了魔怔。 其他的他看在多年的情分上不欲理睬,但他在乎的陛下却容不得他的觊觎! 每次只要陛下前来,他这个小侍便会刻意出现在陛下眼前! 他起初没明白放任着,结果没成想这一来二去之下,竟将他养大了心,存上了爬床的心思! 泠妩瞧了面前小侍一眼,心底了然是跟着桑泠妩一道穿越的陆乘风。 但面上却带起些许疑惑,“你叫什么名字?” 陆乘风猛的抬头,眸中似有震惊又似有几分羞怒。 只是还未开口便被千倾出言打断,“陛下!” 泠妩眉尖蹙起,却也没有深究。 千倾还是下了榻,走到泠妩身后紧紧拥住她,语带不舍,“陛下快些去吧。”他颤着尾音又道:“阿、阿倾明日等您。” 这一番打岔泠妩也失了询问陆乘风的心,只反手将他拥入怀中,眸色温情,“好。” 浓郁的宠溺,极尽的温柔,再加之帝王滔天的权势,叫千倾此刻的心有些呼之欲出。 一旁的陆乘风,却不知骂了多少句不要脸的荡妇,和恶心的奸夫! 直到那抹玄色身影消失于漫天雨幕之中,千倾才拿起一只白玉盏,狠狠砸向陆乘风的额头! 千倾脸上刚刚的温情全然不复,一张魅惑俊美的面容带上冷色,眸中是满满的憎恶! 先是被一个从不争宠的兰贵君抢了陛下,现在又发现自己的小侍存了异心! “你竟敢生出这等恶心的心思!”千倾眸中浸满寒霜。 玉片摔落一地,陆乘风的额角也渗出了血来! 陆乘风自从穿越到古代成了帝王坐拥天下美人后,所有人在他面前毕恭毕敬多年! 可自从来到这个女尊男卑的世界后,他曾经经历的一切都在慢慢被颠覆! 两月来的磋磨叫他明智地选择立刻跪下,但心中却是滔天的怒意与不忿。 “奴不敢!” “不敢?”千倾重复着,却又是一只玉盏摔到陆乘风的身侧! “本宫倒不知你是有何不敢的!” “在殿外跪三个时辰。”千倾冷嗤。 很快便有人上前将陆乘风拉了下去,原地的一片狼藉也很快被打扫干净。 见自家主子将怒意撒出,惊蛰才忙上前扶着千倾回到榻上,“皇贵君您莫要同他一般计较,他算个什么东西哪费得着您为他动怒?眼下您睡个回笼觉,明日见陛下时,才能更好的抓住陛下的心!” 千倾的目光落在殿门处,语色极冷:“把这贱人送去永巷,本宫从今以后不想再在未央宫看见他。” “奴明白!”惊蛰垂首。 千倾心中的复杂也逐渐被平息,是了,一个背主的东西哪轮得到他脏了手。 更何况…… 千倾抚了抚自己的面庞,阖宫之中又有谁能比得过他?可一想到兰贵君的容颜,他蹙起眉,而后又舒展。 兰贵君不得圣心,不足为惧。 想罢,千倾盯着自己的指尖,“去将刚刚的玉片取来一块,要锋利些的。”钝的话会疼。 惊蛰皱眉,却还是恭敬应声,“诺!” 而陆乘风则跪在未央宫外的雨中,额角脸颊的血早已被雨打的干净,只余恐怖的伤口狰狞着,但那双眸中却闪烁着狠戾! 喜欢那个毒妇是吧?那他以后偏要那毒妇爱他爱的无法自拔! 他不确定桑泠妩有没有跟着一道穿来。 但这所谓的女帝的确是生的一张同桑泠妩一模一样的容颜,只是不知为何在女帝的身上竟美得浓重又惊艳。 更何况二者名字也一模一样! 看她刚刚对自己的几分困惑,是不是就代表着其实她也跟着穿越了过来,只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导致意外丢失了记忆? 又或者是那毒妇故意装的,想要欲拒还迎? 呵,一个被睡了那么多次的贱人,她就算使出再多心计,他也不会爱上她! 可现在,又不得不向她暂时的示弱…… 总会有一天,他要桑泠妩那个荡妇和这些淫夫们通通跪在他的脚下! 泠妩坐在凤銮驾上,听着惊鸿笔惟妙惟肖地念出陆乘风的心声,勾起的唇角凉薄。 要她跪在地上恳求他的原谅? 第52章 女帝后宫千娇百媚2 看来两个月的时间,他还是不知晓什么叫做女尊男卑。 上个男尊世界,陆乘风虽非明君,但到底在那位子上坐了多年,执掌生杀大权,要谁死谁便死。 可现在随随便便一个后侍,更甚至一个奴才都能作贱他。 现在又没了皇贵君这个靠山,就是不知下次再见,他能学会多少乖巧? 待他学会了明面上的乖巧,自会有人再“教”他什么叫做明枪暗箭,皆难防! 凤鸾驾很是平稳,外界的风雨皆无法侵袭她的周身,泠妩伸手接过几滴豆大的雨点。 还得做个明君。 那这场秋雨来的倒是时候。 这一次,她的皇妹与犬戎是勾结不了了。 兰倚殿 灯火通明,却难掩其寂寥。 这里住的便是女帝后宫中的兰贵君,因为人古板,极度恪守礼教,故此很不得圣心。 宫中各司惯会趋炎附势,不得宠的哪怕位居一品也会受到苛责,连个太医也难请到。 但趋炎附势也有趋炎附势的好。 譬如她刚下了凤銮驾,便有太医急匆匆地冒雨前来。 瞧着领太医前来的是自己跟前的大宫女景春,泠妩挑了挑眉梢,“这次便饶你一顿板子。” 景春精致的脸上还残存着雨水,听罢也来不及擦,而是忙颔首,同时心底也松了一口气,“陛下仁慈!” 女帝下的凤椅便是这般让人眼热,饶他们一命他们还得感恩戴德。 兰倚阁中的兰贵君席若玉,听见陛下驾到的声响时,便不顾病体执意要下床在殿内等候。 瞧见玄色凤袍,他便俯身行礼,却被一双素手扶起,继而腰际也有一道温凉之意传来,眼前一阵翻转他便被女子拦腰抱起。 那张清冷若玉的面庞上有着一瞬的迷茫,待想通后,本就因风寒而生出薄红的脸颊,此刻更添热意。 泠妩微蹙眉头,“既然生病便好好在榻上安置,不必特意等候朕的到来。” 席若玉抿了抿唇,有些害怕却依旧讷讷道:“……礼不可废。” 席若玉的小侍柳青面上带起担忧,好不容易陛下来了,但贵君怎么又念叨起了规矩。 皇家虽重规矩,但断没有哪个妻主会希望自己的夫郎,日日将祖宗规矩、礼仪教条挂在嘴边的! 这话一出,席若玉也心生懊悔,手指跟着轻颤起来。 这一次,陛下也会丢下他吗? 他不该说的,他不该说的! 泠妩将他放到榻上,瞧见眼前少年那纤长睫毛上的一道湿润,抬手温柔拭去。 轻叹道:“朕向来都知晓若玉是个乖巧懂事的,但眼下自己生了病此番规矩朕便许你不守,待病好后你再来朕的凤仪宫伴驾。” 凤仪宫是女帝用来处理朝政的地方,伴驾向来都是只有宠君才能有的殊荣。 席若玉因着这句话一度感到不可思议,直到太医离开他还未回过神来。 陛下没有生气,更没有拂袖离开! 柳青再急却也只得在泠妩给席若玉喂完药后,担忧地退出。 一室宁静,泠妩揉了揉眉心,在席若玉的身侧躺下。 好在这一次席若玉没因为她在病侍身侧歇下,而出言劝阻。 夜半,察觉到一道目光的注视 ,泠妩睁开了双眸。 正好瞧见席若玉睡的规规矩矩,可那轻灵眸子却定定注视着自己,在自己睁眼时连忙闭紧,似害怕被她发现一般。 倒是有几分灵动气儿的可爱。 女子轻笑的声音从耳畔响起,席若玉脸上升腾的热意,让那张清冷的面庞也染上了些情欲。 “待你病好再侍奉朕,也来得及。”泠妩温声开口。 细弱蚊蝇的少年音,却满是紧张,“臣侍、臣侍没有在想……没有在想侍奉之事。”他有些难以启齿。 泠妩摸了摸他的额头,热意已经消下,余下的温热之感算是正常,“看来若玉不日便能伴驾侍奉了。” “陛下……”少年语气带了几分羞意。 一夜无梦,天光大亮。 席若玉面上已经恢复了往日的清冷,却在泠妩离开时,还是没忍住询问: “陛下昨夜说,待臣侍病好,许臣侍去凤仪宫伴驾之事……可还当真?”他抬起头,那双眸里盛满期盼与忐忑。 泠妩被景春伺候着穿好凤袍,玄色凤袍之上的凤凰依旧威慑,可席若玉今日却觉那凤瞳之中染上了几分温柔。 “朕一言九鼎,自然当真。” 她淡淡笑着,那抹笑容落进席若玉眼中,似有阳光拂过全身般暖融。 “谢陛下!”他低下头,敛眸中带着浓浓的欢喜。 他等了三年,终于等到了他心悦之人的回头。 泠妩又叮嘱了几句这才转身消失在门前。 榻上少年的一双冷清眸子,却还在一眨不眨地盯着。 柳青端着药和蜜饯打趣:“贵君您瞧,这是陛下上朝前特地嘱咐奴备上的蜜饯呢,陛下的心中其实一直都是有您的!” 听见柳青难掩喜悦的话,席若玉唇边扬起一抹笑,如玉面庞此刻被春风撩拨,泛起无上惊艳。 “嗯。”他低喃。 昨夜的陛下格外的不同,这样的温柔让他恍惚觉得这一切的缱绻,都是梦境,令他怅然若失。 好在柳青察觉不对,连忙打断他的思绪,“依奴瞧,贵君的容颜在这六宫之中亦是无人能及的!” “莫要胡言,皇贵君才是六宫之最。”话虽这样说,可一口饮下汤药的唇,还是不可避免染上了几许苦涩。 柳青及时递上蜜饯,“皇贵君昳丽,但贵君您也是另一番殊色。”皇贵君貌美似牡丹芍药,可贵君却清冷似谪仙,皆是不同的风情。 席若玉闻言浅笑,那模样仿佛冬雪初霁,整个清淡的人儿也生动明媚了几分,叫满堂皆露光彩。 金銮殿上,泠妩此刻高坐凤椅。 底下朝臣同男尊时代的朝臣是一样的各抒己见,唾沫横飞,争论不休。 不同的是,底下朝臣皆为女子。 朝政于泠妩而言轻而易举,故此泠妩便让她们畅所欲言,至于最后还是需要她的允诺决判。 昨夜的兰贵君,则是在记忆中唯一一个对桑泠妩从始至终都一心一意的人。 皇贵君千倾的心中大半都是权利,一心只想坐上高位,而兰贵君席若玉却是拿桑泠妩当自己的天,从生至死都没有更改初心。 后来陆乘风鼓动人心,后宫后侍们对桑泠妩多少都有了些异心,只是没有付诸于行动。 但唯有席若玉发现后想要告知桑泠妩,却被陆乘风发觉异样,第一个谋害。 至此后宫,再无干净之地。 而前朝…… 泠妩的目光落在身着红裙的女子身上。 她的皇妹,桑榆。 第53章 女帝后宫千娇百媚3 因着目光太过炙热,桑榆含笑的眸子顺着视线与泠妩的温柔目对上。 当今女帝温和仁爱,炁朝民殷国富,天子脚下更是夜不闭户。 此番盛况夺权有多艰难,桑榆深知却无法做到舍弃,后来还是在陆乘风的应允,加之桑泠妩当时一心扑在陆乘风身上,才叫桑榆看到了希望。 同泠妩目光对上,桑榆潋滟的眸子有些怔然。 她知晓自己是美的,否则也不会被赞誉炁朝第一美人,但今日一眼,她便知她是完全比不上皇姐的。 那双温柔目中的含情,竟叫她的心也有一瞬得到餍足,更不必说那张惊世之貌。 也在这个瞬间,桑榆才突然明悟为何炁朝第一美人会是自己。 那是因为,无人,敢擅议女帝! “犬戎求和一事阿榆有何想法?”泠妩缓缓勾唇。 桑榆见泠妩唤自己小名,不由回神,恭敬答:“臣妹以为,不可!” 朝堂之上瞬间安静,她们只听上首温柔却不失威严的女帝淡淡道:“是吗?” 明明听不出任何情绪,却还是叫一众朝臣后背生寒! 桑榆的额角也隐隐有汗冒出,可面上却依旧恭敬地解释:“犬戎狼子野心,断不会善罢甘休,以绝后患才是上上之策,且我朝兵强马壮,不惧战争!” 泠妩支起胳膊撑在脸侧,姿态慵懒地俯视跪了一地的朝臣,玄色凤袍的衣袖滑落,露出一截雪白的玉臂。 桑榆抬头便见美人歪头浅笑,雪肌莹莹比她见过的所有男子还要细腻! 只是那双温柔目中含着的凉薄,令她一瞬便清醒过来! 泠妩收回手肘,垂眸看她片刻,良久才言:“阿榆所言是有几分道理。” 此话一出桑榆自己都没发觉心弦稍松。 而跟着桑榆同抒一见的臣子们,面上也露出了几分喜色! 只是还未等她们附议,便又听泠妩开了口:“左相如何以为?” 左相便是席若玉的母亲,为人刚正不阿。 听见泠妩唤自己,席九衾便抬起头,目色中带起惊艳,却又很快恢复到往日的肃穆沉稳。 “臣以为,可!” 朝堂之上,两派分立,泾渭分明。 一派坚持不与犬戎求和,誓要将犬戎赶尽杀绝;一派则是如席九衾般力谏求和。 “哦?”泠妩瞧了眼所有朝臣的反应,大多都露出了赞同的神色。 如此看来,这些朝臣都还没归顺于桑榆。 席九衾深吸一口气,清正的气质多出了几分不忍,“犬戎一事虽为他们率先出兵冒犯,但我朝将士们也为此牺牲数不胜数,边境百姓被迫流离失所。犬戎在此时求和乃是好事,如此一来既不扫我炁朝威名,也不损我朝利益,更不伤我朝子民和将士。” “而且,据微臣所知,犬戎出兵骚扰边境是因土地贫瘠,秋雨过后天气愈发寒冷,临近寒冬,在食不果腹之下不得已而为之。若我朝能借此出手相助,犬戎或许能成我朝一大助力!” “微臣附议!”一旁的朝臣附和道。 而后便陆续有官员站了出来。 至于余下的几人便都是跟在桑榆身后的朝臣,不过在此等情形中,她们的面上也都有了几分动摇。 泠妩一言不发,可看席九衾的神色却已然有了几分暖意。 见此,众人皆知泠妩是何意! 桑榆衣袖下的手却在慢慢握紧,见大势已去,便出列躬身道:“左相大人思虑周全,是本王狭隘了!”她语气诚恳,并未现半分不悦。 泠妩这才透露出欣慰之色,唇畔笑意渐深,“既如此,那此事便全权交由左相。” “微臣领旨!”席九衾长舒了一口气。 陛下果然还是原来的陛下。 退朝后,泠妩意味深长地瞥了桑榆一眼,果然瞧见了她面上的一丝不忿,不由微哂。 记忆中幼时的桑榆是很崇拜桑泠妩的,不然也不会学了几分桑泠妩的温和。 只可惜那张稚嫩信任的面庞,还是逐渐染上了虚伪的温柔与野心。 “阿榆。”泠妩突然喊住了她。 桑榆转头,“皇姐?” 泠妩微抿唇,声音放得柔和了些,“过几日中秋,莫要忘了提前一日来宫中。” 桑榆微愣一瞬,旋即低头,“是,皇姐。” 中秋的前一日便是桑泠妩君父逝世的忌日,只是君父体恤不愿为这阖家团圆的日子带上一丝晦气,薨逝前留下懿旨每年不必为他哀悼。 故此每年中秋的前一日,满宫张灯结彩,桑泠妩却总一个人待着。 而桑泠妩和桑榆的中秋,也再也没有小聚过。 桑榆留在原地,望着泠妩曼妙的背影,不知心中在想什么。 桑榆甫一踏出金銮殿,一直候着的席九衾便朝她走来。 可桑榆却没有维持刚刚的温和守礼,语气也带上了些嘲讽:“昨日兰贵君截了圣驾,今日左相又出了一番风头,想必这段时日左相府的门槛都要被踏平了。” 席九衾没有同她计较,而是对着桑榆苦口婆心地劝诫:“微臣和犬子都皆是陛下体恤,但相比之下陛下更挂念手足之情,殿下现在……迷途知返还来得及。” 桑榆沉默一瞬,却终是没有说话便拂袖离去! 席九衾见她远去,眉宇微蹙。 殿下和陛下都是她看着长大的,可她如今也只能点到这了。 陛下心慈可手却不软。 秋老虎燥人,好在因着一夜连绵的冷雨,而有了几分舒适。 景春瞧了眼天色,提醒着:“陛下现下正是用膳的时辰……未央宫的惊蛰还在外面候着呢。” 泠妩挑眉看了她一眼,并未起身,而是慵懒倚靠着,原本的温柔也化成了一滩春水,叫景春脸有着热意。 “他呢?” 景春忙收敛心神,斟酌着用词,“昨夜陆乘风被皇贵君罚跪了一夜,一大早便着人抬去了永巷。” 第54章 女帝后宫千娇百媚4 永巷是处理各宫粪便的地方,向来都是犯了大错,最末等的小侍、宫女们才会去的地方。 那陆乘风能从皇贵君身边最得宠的小侍到这永巷,她也不知该说是皇贵君气量小,还是该骂那陆乘风活该。 “嗯。”泠妩颔首,手中折子上冗长的废话叫她蹙起眉。 见此,景春试探道:“陛下,可要奴暗中再去添一把手?” 泠妩将手中折子往桌上一搁,对着景春笑骂:“你倒是越发会揣摩圣意了。” 景春抹了把虚汗,装作惶恐的模样,“陛下您可饶了奴这一回吧!” 不过这张脸生的精致而可爱,倒叫人生不出几分讨厌,反而还有些讨巧。 泠妩起身,经过景春时,却是轻笑而后拍了拍她的肩膀,“朕可舍不得罚你,摆驾吧。” 景春起身跟上,语气颇有些沾沾自喜,“那奴可就要因着陛下的这句抬爱,而得意上三两天了!” 她奉承完又在踏出凤仪宫时,恢复了缄言冷漠,对着抬驾宫女们吩咐:“摆驾未央宫——” 凤鸾驾起,浩浩荡荡,威严不可侵。 泠妩刚下凤銮驾,腰肢便被一双手拥住,一袭红衣的少年眸中灿若星河,却唯有她一人的身影。 “陛下,昨夜的雷声好大啊,阿倾后悔没跟您一道离开了。” “你是越发爱使小性子。”泠妩勾起唇,语气带着些宠溺。 少年潋滟眸中满是欢愉与爱意的神采,“那还不是陛下您宠爱阿倾,阿倾才敢这般,而且陛下英姿飒爽,阿倾只恨不得一辈子黏在您身边,哪怕以后您不喜欢阿倾了,阿倾也只远远地瞧着都会高兴的。” 见泠妩面色淡淡,千倾哼了一声,“您别不信,阿倾是说真的!” 少年生了一张艳绝的脸蛋,连嗔怒也恰逢时宜的叫人心生好感。 泠妩牵着他的手回到殿中,用膳中但凡她多瞧几眼的,千倾都会给她多夹几筷。 他笑的张扬还不忘微扬下颌,理直气壮道:“规矩是死的,但人是活的!陛下若是连吃饭都要守着那食不过三的规矩,该有多累?满宫之中也唯有阿倾,才会这般心疼您了!” 暗戳戳的讽刺了席若玉一番的千倾,还有些酸涩。 听出他言外之意的泠妩睨他一眼,“你倒是个巧言令色的主儿。” “那可不是嘛。”千倾眨了眨眼睛,有些洋洋得意,好似没听出这句话是何含义的模样。 泠妩无奈地揉揉额角,在瞧见他若有若无将包扎着的手,捧在自己眼前时,泠妩顺着询问:“怎地伤着的?” “陛下现下才看到啊。”千倾捧着手指,双眼含情,带起的一丝幽怨却更显纯粹。 “哼,还不是昨晚的那个小侍,笨手笨脚地打碎了一对白玉盏,害的臣侍的手都被划伤流血了呢!” 景春鼻观眼眼观心,皇贵君倒是撒谎脸不红心不跳的。 若说流血,只怕那陆乘风在这的话,能当场生生呕出一口血来! 思及此,景春又悄悄瞧了眼泠妩脸色,见泠妩温柔陪着他唱戏,装作不知发生了何的模样,景春心中难得生出了些同情,以及一丝……艳羡。 而两句话便将陆乘风打发了的千倾,依旧委屈巴巴地装着可怜,“陛下您瞧……” 边说还边要将手指上的布条扯开。 只是刚揭开,那手指却是完好无损的,若说哪里不同,大致便是只有愈合好的地方,颜色要稍浅一些。 见此,千倾咬了咬唇,脸上也浮现薄红,“明明,明明陛下您没来之前它还没好呢!” 泠妩失笑,惹得千倾低垂下头,嗔怒,“陛下您莫要笑臣侍!” 而在泠妩看不见的地方,垂下眼帘的千倾,眸中却带起了几缕复杂与茫然。 自从昨夜被席若玉截了胡,他心中也涌起了恐慌。 而且从昨日开始,每每见到陛下笑时,他的心便都会不受控制地快上几分?还有明明陛下是个女子,为何他还会生出陛下很美的错觉? 他心底生出一丝想法,却又被他死死按住! 一直到泠妩离开,千倾才恍惚回过神来。 他猛地抬头,眸光灼灼! 凤鸾轿却绕了个远路,远远瞧见那道在桑泠妩记忆中永远浓墨重彩、光彩熠熠的身影时。 泠妩温柔目中依旧平淡。 此刻的陆乘风一手捂着鼻子,一手提着恭桶,面色苍白又狼狈,额头还有一道狰狞的伤疤。 和记忆中的那道气宇轩昂的身影,截然不同! 泠妩斜倚在凤銮驾上,微微抬眼,景春便道:“起驾。” 而远处永巷中的奴才们听到时,忙不迭的俯身跪拜。 陆乘风也在那一瞬眸中浸满羞恼,还有一丝他也没有察觉的委屈。 可跪了一夜,再加上这个朝代男子的体弱,他身子一软便瘫倒在地,恭桶中的污浊之物流淌一地,也潮湿了他半数的衣衫。 恶臭袭来之际,陆乘风只觉这一瞬好似天塌了下来,他分不清自己是羞愤还是恨意。 只知道自己在他曾经爱过,又最是憎恶的女人面前,丢了全部的脸面! 也就在这一瞬他才恍然惊觉,这里已经不是他曾大权在握,所有人都阿谀奉承他的时代。 倒在地上的陆乘风身形单薄如纸,往常说不定还会有人心生怜惜,但当他与那滩污秽相伴时,众人余光中的他已经变了个味儿! 碍于泠妩的凤銮驾还未远离,一群人也只敢屏住呼吸,不敢轻举妄动,但这并不妨碍他们把陆乘风记下,只等以后好好磋磨! 凤銮驾起,泠妩眼波流转间,景春便明悟,“诺!”,而后躬身后退。 景春瞧见陆乘风瘫软在地上的模样,还是本能地屏住了呼吸。 而听到凤鸾驾离开的声响,陆乘风却再也不复往日的傲慢。 她可能,真的不是桑泠妩。 因为桑泠妩她,永远不会在自己失意时,头也不回的离开。 她只会用最明媚的眸子,眼中满是他一人的身影,用着永远温柔坚定的声音告诉他: 没有关系一切都有她在。 想到此陆乘风心有些微涩,却还是唾骂着她的无情。 可下一瞬他便听见泠妩身边的大宫女景春,冷声对着周围吩咐:“陛下向来仁和理政,宫中一贯奉行清正风明,侍从宫女间更应相护照拂。” 这句话叫陆乘风眸中有些亮光,景春会这般,那一定是有她的授意! 那是不是代表着她的记忆在慢慢恢复? 等她记起一切,他一定要叫那个贱男人不得好死!!! 还要将所有欺辱过他的人,全都凌迟处死!!! 而景春话落,便有永巷的管事姑姑上前。 她先是对景春点头哈腰,而后厉声对众人呵斥:“还不快将他扶起,送回去好好清洗一番,今日他的差事便由你们先行代劳!” 一群人憋住口鼻,却都迟疑着迟迟无人动弹,管事姑姑冷下了脸,“怎么?我看你们是嫌永巷的活计太轻松,需得找人给你们松泛松泛皮子?” 众人闻言皆是慌乱,“姑姑饶命,求姑姑饶命!” 可心中却记恨起了陆乘风。 管事姑姑冷冷地扫了眼,见他们此刻也顾不上肮脏污浊,便上前去扶陆乘风,浑浊的眼中带起浓重的嫌恶。 可再一转头瞧见景春时,又忙狗腿子道:“景春妹妹您看陛下……可还有何吩咐?”管事姑姑笑的一脸褶子。 第55章 女帝后宫千娇百媚5 景春则冷着脸,“少跟我攀亲带故!” 管事姑姑一脸惶恐,“是是是!景春姑娘说的是!” 女帝身边的景春在陛下不在时,便就代表了陛下,谁对她面上都得毕恭毕敬。 景春微松眉心,盯着陆乘风被“众星捧月”的背影,颇为困扰地点了句: “陛下一代明君,今日却被污了双眼,难免沾了些晦气,这晦气怎么赶走……我相信姑姑心中,定有一番思量。” 见管事姑姑两眼迷茫,景春朝着陆乘风那处抬了抬下巴。 管事姑姑一拍脑门,“奴久不见圣颜,头脑愚钝,多谢景春姑娘提点!” 待景春转身离开,管事姑姑才眯起了眼盯着陆乘风离开的方向,啐了一口! 原以为那小浪蹄子入了圣眼,没想到是惹了陛下的不喜! 她眸底满是不屑,景春不让把他玩死? 那她这永巷折磨人的法子,可太多了! 跟上泠妩的景春因为小跑追赶的缘故,精致面庞带起了潮红,回来后也不邀功,而是尽职尽责地跟在下首。 泠妩撑着下颌,凤銮驾制作的极为精巧,风吹不着雨打不着还能众览群芳,靠着时更是忍不住的想要昏昏欲睡。 泠妩半阖眼眸,温柔的眼尾也带起了些许媚色,慵懒又妖娆。 “事儿办的不错,朕许你一个恩典,想好再来告诉朕也不迟。” 景春微微欠身,眼里带起一抹明晃晃展露给泠妩的狡黠,“那奴可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泠妩轻笑,“嗯。” 永巷之中,陆乘风在清除了身上的污秽后,咬着牙扫了眼围在门前的小侍们一圈。 他们还在不断奉承着: “陆公子果然与咱们不同!” “是啊是啊,依我看,陆哥哥的容貌哪怕是同宠冠六宫的皇贵君相比,也是全然不逊色的!” “陆哥哥弱柳扶风,哪怕是咱们同为男子瞧了,也忍不住的心动呢!” 本听到“皇贵君”字眼时,陆乘风的脸色就已然黑了下来,结果又听见“弱柳扶风”四个字,这对于当了一代帝王的陆乘风来说,是莫大的侮辱! 陆乘风是再也忍不住地握紧拳头,额头青筋也跟着暴起! 看起来很是凶神恶煞,再加之上一世的帝王威严,把一群久不见圣颜的小侍们吓得面色苍白。 不过苍白过后,一个个的眸底又带起不屑。 若不是今日陛下身边的景春姑娘帮了他一把,谁会对着一个新发配到永巷的贱骨子,阿谀奉承? 满宫之中谁人不知永巷都是犯了大错,或者惹了主子不喜之人才会来的地方,其内较之其他地方更是鱼龙混杂! 若不是瞧他长得好看,又听闻是想要勾引陛下被主子打发的,再加之今日陛下竟来了一趟,两相结合之下谁会对他和颜悦色? 虽说不知是否是特意来瞧他,但今日景春姑娘又的确代表着陛下救了他一命。 可眼下见他不识抬举,一群人也在心中忍不住地嘲讽。 这后宫之中有颜色的小侍数不胜数,今日陛下瞧中他,但明日就又是一朵娇花,谁还能记得他? 一群人如来时一样,结伴而走。 还未走远,云汲便啐了一口,骂道:“给脸不要脸的东西!”他一张俏脸嫩生生的,连骂人也有些稚气的可爱! “嘘!云汲弟弟小点声,他可还是能听见的呢!” “听见又能怎么着?原本还以为这贱蹄子同我一样,都是想要荣华富贵而不择手段的真性情,没成想他还真拿起乔来了!都御前失仪了,还是陛下仁慈没有同他一般见识,他倒真以为自己成主子了?” 云汲嗤笑,整个永巷的人在此之前都是捧着他的,今日还以为来了个好兄弟,结果一样是个当了婊子还要立牌坊的! 装什么清高? 云汲话落便不屑转身,正好瞧见陆乘风盯着自己,满眼血红的可怕模样。 他心头一颤,可想起陆乘风刚刚一身屎尿的模样,便也失去了恐惧。 他高高扬起下颌,而后当着陆乘风的面再次朝他“呸”了一口! 陆乘风双目赤红,双拳紧握,见此情形彻底失去了理智。 从高处云端掉落到污秽之中的愤恨一下涌上心头! 所有的愤怒席卷着冲破他的理智! “我杀了你!”他低吼,随即便猛地扑了过去! 云汲后退两步,身边一群人也赶紧挡在他的面前。 陆乘风眼睛猩红,也顾不上到底是谁,直接抡起拳头见人就打! 原本还存着些观望心的小侍们,也被打的生出了怒意! 除开一开始陆乘风仗着气势唬住了一群人 ,之后便是被一群人团团围住,拳打脚踢! 不多时,他已经是鼻青脸肿,嘴角挂了血迹,狼狈至极,偏生他像疯了似的还要往云汲等人身上凑! 不过等管事姑姑赶来时,陆乘风已经浑身染血,奄奄一息! 他绝望地躺在血泊中,不知道谁踹了一脚他的后脑勺,此刻只觉得脑袋轰鸣一片。 恍惚之际,他依稀记得桑泠妩以前好似也曾被宫女们欺负成这样,他当时是怎么说的? 他好像嫌恶地踹开桑泠妩,也不听她对自己的祈求,只冷着脸厌恶地呵斥:“现在的你,只让我觉得恶心!” 眼下,云汲见管事姑姑来了,一张嫩生生的俏脸一白,却又亲昵地拽了拽管事姑姑的衣袖。 “姑姑,都是他先动手的,这里这么多人都可以佐证的,而且您瞧我们,脸上都是青紫一片,这以后再去其他宫中的话,不知道的还得议论是姑姑您小肚鸡肠,动手打了我们呢。” 管事姑姑听罢,又瞧见陆乘风还有意识,再一结合刚刚景春说的话,只皱起眉,“把他抬回去。” 还未等云汲松一口气,便见管事姑姑瞥了一眼自己,“云汲跟我来!” 云汲身子一颤,却是不敢迟疑地跟上。 四下无人,管事姑姑这才贴近云汲吸了一口,而后才软下语气一把扯过云汲的手摸了摸,“姑姑没怪你,你今日也误打误撞的做对了事儿,只是……” 云汲忍住心口的恶心,乖巧询问:“只是什么?” 管事姑姑抚了抚他的双手,见这双在永巷之中也干净骨节分明的手指时,心中有了一分思量,“云汲可想做那人上人?” “人上人?”云汲呼吸一凝,心中却已然有了判断,他忙跪下,“今日姑姑疼爱云汲,来日云汲定不会忘记姑姑的恩德!” 知晓永巷闹事一事的泠妩,给了景春一个赞许的眼神,景春却是忍不住地上扬嘴唇。 她没猜错。 虽然不知道那陆乘风到底哪里惹了陛下不喜,但让陛下不喜了,她景春定会是第一个叫那人不快活的! 第56章 女帝后宫千娇百媚6 中秋佳节前宫中已然有了热闹的气氛。 这段时日的永巷磋磨,叫陆乘风把对桑泠妩的恨意,暂时的全部转移到了云汲的身上! 今日,泠妩的折子也早早儿的便批好了放在一边,至于为何这么早,全因她将那屡教不改什么都往上奏的官员,纷纷贬了个遍! 也不知晓那些官员脑子中,都在想些什么! 每天都要八百里加急地问她,要不要吃他们那新鲜的芒果!日日不落!也不知那芒果的成熟期为什么能那么长! 更有甚者,把自己家养的狗怀孕生产,还把生了几只都写了上去! 虽知晓这些朝臣是担心她会将她们给忘了,但她们若是能将这“歪门邪道”上的心用到百姓身上,她怎么可能会想不起来她们? 从三大摞奏折变成矮矮一沓的折子时,泠妩好心情地多用了几块点心,把来伴驾的席若玉瞧得直皱眉! “陛下,待会就要用膳了,您现在用糕点,待会用膳时吃不下,待到下午便又饿了,如此反复之下,陛下的脾胃会难受的。” 席若玉哪怕是坐着时,也挺直了腰杆,在面庞上,那眸中的担忧很是明显。 原本似秋夜寒星的气质也揉出了几把尘烟,却是疏离与暖融结合,更添倾世之姿。 话落,席若玉又突然想起什么,连忙将手中的书放下,站起身子便要跪下,局促道: “陛下……臣侍以后一定谨记,再也不说这些扰陛下心烦的话。” 泠妩见他这副模样,不由好笑扶住他,没有安慰席若玉,也没有调笑于他。 而是同他四目相对,眸中柔和万千对他认真道:“好,若玉说的朕都记下了,也会照做。” 见泠妩竟然应承了他,席若玉猛然一怔。 “陛下您……”他喉间有些涩意,眼尾也逐渐染红。 他还未行冠礼前,便有他曾婉拒的女子当众骂他假清高,还说他这般的男子,她哪怕是去娶小倌也不会娶他! 后来,他便入宫为臣侍,也的确如那女子所言,陛下是厌恶他的。 可现在,天底下最尊贵的女帝说:他说的话她都会记下,还会照做。 可这句话,连整个炁朝都寻不出几个寻常女子,能对着自己的夫郎许诺的! 陛下她竟就这般许诺了他! 泠妩抬手拭去他眼角的泪痕,“这般爱哭的话,朕以后同你说话都得小心些了。” 席若玉红着脸,呐呐道:“不、不要,那臣侍以后不哭了。” “想哭便哭,想笑便笑,若是若玉不喜欢这般,也无法迈出心中的那道槛,那若玉便只管做好自己想做的。 不善言辞也好,恪守礼教也罢,只要是若玉,如何,朕都是欢喜的。” 见泠妩眸中认真,席若玉却突然不知该作何反应,也莫名想要在此时回避泠妩的视线。 一张脸连同脖子都在泛着绯红,令他慌不择路的想要逃离她的温柔笼罩中,“臣侍、臣侍想先回去给陛下做一份月饼,馅、馅料还未做呢,臣侍先告退了。” 泠妩见此只颔首,“好,那朕明日便尝尝若玉的手艺。” 席若玉红着脸点头。 踏出凤仪宫时,外面飘起了细雨,不大,很轻柔。 拂在脸上时痒痒暖暖的,和此刻的心口是一般无二的感觉。 席若玉抬手附上,微微闭上眼深深吸了口气。 他不贪心的,只要这样就够了,够了…… 泠妩望向他离开的方向,眼眸中满是温柔缱绻。 景春不知为何心口酸涩,也顾不上什么,便低眉顺眼地开了口,“陛下,永巷那边……” “直说便是。” “陛下要去瞧瞧吗?” 泠妩侧眸定定瞧着景春,在景春快要憋不住泄露出心口细密的酸涩时,泠妩轻嗯。 这一次出行泠妩没有乘凤銮驾,而是景春一路撑着油纸伞,陪着她漫步在雨中。 景春的胳膊很酸,可心中却泛起丝丝甜。 “自从先君后逝世之后,每年中秋的前一日都会下雨,民间都说是先君后心善,所以老天爷才会以此来叫百姓们莫要忘怀。”景春絮叨着,声音很轻,令人感到一丝轻快。 泠妩微微抿唇,不置可否。 漫天雨幕之下,永巷也显出了几分干净。 少年正在擦着砖墙,在红墙细雨中那双漂亮的手指,此刻很是引人注目。 雨水将他的发丝打的贴上了脸庞,细看之下却有几分破碎的娇怜感。 可他又满含失落地自言自语:“陆乘风真坏,明明是他的差事,却仗着自己被陛下喜欢又讨厌下雨天,硬将这活丢给我,不过……谁让我不招人喜欢呢。” 他起初还有些坚强,后来又忍不住地红了眼眶。 可没人知晓云汲的手却在颤抖,心中紧张、恐慌和激动交错。 而在一道门之后,陆乘风被几个宫女死死按住,口中也被塞上了一团抹布! 管事姑姑掐住他的下颌,见到陆乘风眸中的恨与愤怒,不禁讥讽一笑,凑近他耳畔嘲讽: “哟,总算是有点反应了呢,姑姑我还以为你是个废物呢!” 门外,景春手此刻正死死握住伞柄,却又很快释然地放松。 擦着墙的云汲见泠妩不如他设想的那般出声询问他是何人,却也没有转身离开,便一咬牙狠心要摔倒。 他本是不愿这般做的,毕竟这样会弄脏衣裳,到底也会脏了些在陛下心中初遇的美好。 可只有这样,或许他还能有留在陛下身旁的可能…… 他不愿,不愿这唯一一个往上爬的机会,被他自己亲手放走! 他闭着眼,静静等待摔在地上的痛感传来,可预料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反倒是落入了温凉还带着冷香的怀中。 他蓦地睁开眼。 泠妩将他护在臂弯中,眸色淡漠的扫了眼门的缝隙处,最终停留在云汲的脸上。 云汲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 他以为自己对女人会信手拈来,可现在心口在告诉他: 有的时候心悸就是这般,来的莫名且疯妄! 他忙从泠妩怀中起身,颤着声音跪地,“陛下恕罪,奴知错了!” 泠妩今日穿了月白锦蓝朝凤绣缎裙,外罩素锦披帛,腰系金线绣凤香囊,足蹬白玉东珠履。 墨发半绾,仅斜插了支镂空雕花银簪,额间却缀了一颗莹润珍珠,肤若凝脂,黛眉朱颜,淡漠而温柔。 云汲心中此刻只有一个念头—— 有的人,自该生来就贵于云端。 第57章 女帝后宫千娇百媚7 他垂着头,耳尖已通红一片。 泠妩盯着云汲的发顶看了会儿,缓慢启唇,“你何错之有?” 她似笑非笑,眸中波光潋滟。 云汲抬头瞧了泠妩一眼,惊慌失措的眸色刚刚好,不显刻意又招人怜惜,“奴,错在奴办事不利,还险些撞到陛下……”他还有些哽咽。 “朕听你说这本不是你的活计,你又为何揽下?” 云汲咬唇,一张稚嫩可爱的面庞上有过一寸黯然,“回陛下,此事……此事与陆哥哥无关,不是陆哥哥逼着奴来打扫宫阙的。” 泠妩蹙眉,“他逼你了?” 云汲慌乱解释,“不是陆哥哥,是……不是、是,是云汲自己要求的。” 泠妩心中了然,面上也依旧平静,可吐露的话却是含着冷的。 “宫中竟有如此恶毒之人?传朕旨意,陆乘风怙势凌弱杖责二十大板,罚俸三月,全后宫皆以儆效尤。” 而陆乘风则满眼的不可置信! 他恶毒? 他什么时候逼他了? 又什么时候云汲会来打扫这永巷了? 云汲就差名义上成这永巷的半个主子!他能支使得了他!? 而且永巷的脏活是擦墙?那他日日刷的恭桶倒得粪便叫什么?叫“干净”活不成? 还有这日日以来,他被所有人排挤,所有脏活累活全是他一人所做!与云汲有何干系? 贱人!恶毒的贱人,就会装绿茶!没脸没皮的娘娘腔!明明桑泠妩也是现代人,怎么就看不出来他在茶言茶语? 陆乘风挣扎着,可日日劳累连饭都吃不饱的他,又怎么比得过这群力大如牛的宫女? 管事姑姑却笑的眼尾褶子都开出了花来! 哎唷,她就说云汲是个天生富贵命,无论这话说的如何,只要是合那位的心意,那便是顶顶好的! 等以后云汲当上了主子,她也能跟着沾光! 一想到此,管事姑姑的笑就掩藏不下去,连带着瞧陆乘风也好了些,她凑近陆乘风小声嘀咕: “有的人啊生来就是当主子的命,不像你,就活该干这脏活累活,所有的功劳都被人抢走!” 瞧着陆乘风狰狞的模样,管事姑姑若有所思地皱眉,道了声:“也说不定就是你上辈子坏事做尽,这辈子来偿还的,不然……嗤……” 不然怎么能这么倒霉? 一句话没有说完却意有所指,陆乘风却瞬间停止了挣扎! 上辈子…… 上辈子桑泠妩也曾求到他的面前,说她从未做过那些事情,他好似也是这般不问缘由便直接责罚了她! 现在细细想来,好似那些女人说话,也和云汲差不多。 只可惜他此刻地醒悟无济于事,因为无法偿还也无法得到原谅。 此刻的他也不知,这一次旁人对他的诬陷,也仅仅只是一个开始而已! 而门外惊鸿笔正在绘声绘色的,同泠妩描述着陆乘风的心声。 瞧,多可笑。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时,他竟然开始怀疑起了自己。 “你叫什么名儿?”泠妩温声询问,触及云汲眸中的野心,心下了然。 是个能让陆乘风呕血的好苗子。 既如此,她许他荣华,他以后便出一把折腾陆乘风的力。 “奴,奴名唤云汲。” “云汲……传朕旨意,即日起云汲擢升为五品长御,入住,清茗楼。”泠妩的嗓音虽是清浅但极有压迫力。 这般会说话,倒是很配这处宫殿的。 清茗,清香的茶茗。 “谢陛下隆恩!”云汲恭敬地磕头谢恩,心中是莫大的惊喜! 从五品长御,而不是从末等的‘庶侍’坐起! 连景春也惊讶地瞪圆了眸子,更不用说门内的管事姑姑。 可她愣住之后,便是大喜! 夜晚,连绵的雨雾并没有停歇的意味,雨势反而还渐渐变大,檐角落下的雨水形成了珠链。 泠妩站在廊下,“退下吧。” 景春犹豫着,抬头看着前方的月白身影,泼天雨幕之下,世间好似只唯她一人。 可也就是她一人,撑起了整个炁朝的和平繁盛。 身后久久没有传来声响,泠妩也没有转身,声音是一如既往的淡漠温柔: “你在想什么?” 被惊醒的景春立刻回神,“奴在想……陛下有时会觉着累吗?” 景春话落,身后的桑榆也停住了脚步。 泠妩察觉到桑榆的气息只作不知,而是淡淡询问:“为何这般想?” “奴从陛下三年前登基便一直跟在您的身边,陛下日日天不亮便起,夜夜星子闪烁您才歇下。” “前些年君后仙去,瑾王殿下也同您离了心。陛下同先帝不同,陛下的后宫臣侍并不多,算下来真真不沾任何私欲的大臣和臣侍们,奴好似只知兰贵君,同左相大人了。” 景春低垂着头,轻道:“陛下……”她说着,忽的抬头,“陛下,您为瑾王殿下做了那么多,但她却……” 私下勾结朝臣,买通宫中小侍,野心昭昭…… 只是话未说完,泠妩便打断了她接下去的话,“下去自罚十大板,退下去吧。” 听见景春提到自己时,桑榆依旧冷漠。 可当泠妩打断了景春的话,桑榆还是没忍住的心弦被敲击。 原来她所有自以为的小心翼翼,竟是这般的明显,连一个奴才都能看的出来。 那……她呢? 景春沉默了会又重重叩首,这才起身,“谢陛下饶奴一命,奴先行告退。” 景春转身时正好瞧见在檐廊下的桑榆,面上不动声色地行礼告退,心中却还是无法抹除厌恶。 “瑾王殿下。”景春屈着膝。 桑榆没有理她,气氛凝固之时前方的身影开了口。 “阿榆。”泠妩望着廊外瓢泼大雨,轻轻唤了声。 桑榆心中一凛,也顾不上刁难景春,上前行礼:“臣妹见过皇姐。” 景春这才得以离开,而泠妩却迟迟没有喊桑榆起身。 良久跪在地上的桑榆,似乎听到那道从小到大都温柔的声音,低喃了声,“当真错了吗。” 桑榆眼睫似是沾了雨汽的缘故,有些湿,晕染出了大片光晕。 柔和之中泠妩缓缓转身。 桑榆抬首仰望,目中的女子从骨子里浸染的高贵与温柔,令她不敢直视。 她抿着唇,那句“皇姐没错,是臣妹野心太甚”的话,终究没有从口中吐出。 “皇姐是怀疑臣妹了吗?” 第58章 女帝后宫千娇百媚8 “待四年之后,朕会许你想要的。” 只是届时,她应当就不想要了。 泠妩淡淡吐出这句话,便叫桑榆起了身。 起身后的桑榆,眸中的震惊还没有褪去,又多出恐慌。 而泠妩已经恢复了正常,“走吧,去给君父上炷香。” 桑榆心中苦涩蔓延,垂下了双眸,“好。” 去的途中,桑榆忍不住侧目望着泠妩,“皇姐,您可曾怨过臣妹?” 泠妩顿足,偏头望向身旁的少女,眉宇之间有着几分倦怠之色。 “阿榆觉得呢?” 见泠妩对自己露出倦色,桑榆的嗓子有些艰涩,“母皇和君父从小都最是偏爱皇姐,但只要是臣妹喜欢的,皇姐永远都会让给臣妹。臣妹、阿榆不知……但阿榆希望皇姐不要讨厌阿榆。” 桑榆的语气有些颤抖,泠妩静静的凝视了她许久,最终轻叹了口气,伸手揉乱了她耳畔的发丝。 “朕不怪你。” 桑泠妩的前世怨过也恨过,可到了最后却只是将一切化为乌有,盯着桑榆同自己相似的容颜,叮嘱了声: “天下黎民才是立国之根本,阿榆,皇姐不怪你。” 可不怪,却并非是不怨。 桑榆松下了一丝戒心,前些时日皇姐性情大变,虽然很快又恢复到了从前的温柔淡漠,可她却还是心存疑虑,现下也打消了一些。 二人缓步而至。 能让当今女帝跪下的,除却天地祖宗和先帝,便只有她的君父了。 以桑泠妩身份跪在灵位前的泠妩,将三炷香,插入牌位前的香炉之中。 跟着一道起身的桑榆很是局促,泠妩见此也没有出声安慰,只道:“下盘棋吧。” 听罢,桑榆眸中闪过一丝笑意,紧绷的身子也慢慢放松。 五局过后,桑榆瞧着棋盘上越来越少,而泠妩身后越来越多的棋子时…… 没好气地开了口:“皇姐!您都二十了,怎么还和小时一样偷棋子!您瞧瞧,这棋盘上还有几颗?” “皇姐!您……”想了半晌,桑榆最后只弱弱憋出了一句:“您若再这样……臣妹以后便不同您下棋了!” 泠妩笑容无辜,“朕只不过随手拈了两粒罢了,哪里有偷了?” 见状,桑榆也没辙,索性摊在椅子上装麻木。 可心中的疑虑却是彻底的荡然无存! 泠妩也不恼,兀自下着棋,在桑榆的昏昏欲睡之中,温柔的女声响起,“朕赢了,阿榆要许朕一个承诺。” 桑榆复现清明! “皇姐您棋品差也就罢了,怎么还趁臣妹不备……也罢,皇姐说便是了。”桑榆轻叹,无奈撑着下巴盯着泠妩。 可心中的喜悦却是无人知晓的! 这是她的皇姐! 不是那个温和仁慈的君王,只仅仅是她一个人的皇姐! “朕还没想好,待朕想好的,你既答应了以后便一定要做到。” 桑榆无奈,“自然,那可是欺君之罪,臣妹可还未娶过夫郎,还不想死呢!” 泠妩收拾棋局,温声询问:“阿榆有心仪的夫郎了?若是两情相悦,朕倒是可为阿榆赐下婚约。” “若是两情……不相悦呢?”桑榆的目光直直对上泠妩。 闻言,泠妩微怔,随即弯眸浅笑,“皇姐总归是偏爱阿榆的,可皇姐却不愿阿榆为了一个不爱自己的人赔上一生,最后遍体鳞伤。” “皇姐说的这般细致,难不成……是后宫之中有后侍,不爱皇姐吗?” 泠妩没有治她冒犯的罪,而是目光放空,最后化为一丝无奈。 “高处不胜寒,多穿些衣裳总归也是件好事,他们不会将帝王之爱放于首位,对朕来说也算轻松。” “他们为家族赔上一生,成为一道后宫与前朝的纽带,朕虽不忍却也无力更改,所以……”泠妩歪头看向桑榆,“所以朕才愿阿榆能觅得一良人,莫要重蹈皇姐的覆辙。” “阿榆知晓了,谢皇姐教诲。”桑榆眸中的复杂却被自己所遮掩。 所以这个位子,并非像天下人以为的那般好坐? 可明明皇姐十七岁便登上了帝位。 难道,她真的比不过皇姐吗? 高处不胜寒…… 翌日。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中秋佳节,百官齐聚,举杯庆贺,而御座上的泠妩神色温柔,因着酒水下肚,艳绝的面庞之上带起慵懒,美得令一众朝臣不敢直视圣颜。 云汲自从得封过后,一时间在整个后宫都风头无量! 他一双玉指奉起酒盏,对着泠妩遥遥相望,一双稚气未脱的面庞带起羞涩,“陛下,一年三百六十日,愿长似今宵。” 泠妩嘴角扬起一抹弧度,执酒盏一饮而下,“朕亦如此。” 而坐于下方的云汲脸上浮起红霞,显然极其欣喜泠妩竟会应允。 这一幕,令所有人心中都生起了警惕。 千倾手中的帕子被自己扯的绷直,曾经的得意与张扬,此刻染上了些小心翼翼。 这段时日他的风光,尽数都被席若玉和这个出身永巷的云汲,抢了去! 永巷…… 他捏紧酒樽,闭上了眼,而后再次睁开时,便轻声对着惊蛰询问:“来了吗?” 惊蛰眸中不忍,又劝道:“皇贵君,陛下只是暂时被其余人抢了去,您国色天香,那些人连您的一根手指都比不上,为何要出此下策?若是惹陛下不快的话,您也会跟着……” 千倾皱眉,面色不虞,“够了!陆乘风那贱人现在在哪?” 惊蛰唇角苦涩,“他已经沐浴换好了衣衫,眼下正在外面候着……” 听罢,千倾捏着酒杯的手更紧了几分。 父亲说,女人都是一样的喜新厌旧。 那陛下呢,她也会这样吗? 千倾顺着上首看去,见女子一袭玄色凤袍,美丽至极的面庞上挂着淡淡的温柔笑意,可那双眸子却淡漠无比,叫人摸不透真实情绪。 而下一瞬,泠妩的目光也追随着千倾而去。 泠妩的后宫还未立下君后,因此身为皇贵君的千倾,此刻是离泠妩最近的一位。 可短短的距离之间,却又仿佛隔着万千沟壑。 被泠妩温柔注视的一瞬间,千倾手忙脚乱地端起酒。 原本坚定要将陆乘风送到泠妩榻上的想法,也因为酸涩而生出了些悔意。 泠妩端起酒盏,与他隔空相碰。 身为帝王,一言一行都被所有人默默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也如风向标般,皇贵君失宠的言论,也慢慢地被推翻。 席若玉从不喝酒,他坐得规矩又仪态万千,便是谪仙人也不过如此了。 柳青终是没有按捺住,对着席若玉道:“贵君,您为了做月饼手都被烫红了,现下正是献上的最好时机啊。” 第59章 女帝后宫千娇百媚9 席若玉微微摇头,“不妥。” 柳青一口气不上不下,最后只化为了轻叹,“贵君,有的时候太过规矩,是会吃亏的。” 瞧那两位,一个稚气未脱的直率,一个媚眼如丝的惑人,连他都觉脸红,更遑论是身为女子的陛下? 席若玉没有回答,他脊背挺直似不折的青竹。 可却不敢在这大庭广众之下,抬眸去瞧一下自己的妻主。 他不想陛下难做,陛下对他已经很好很好了。 只要这般就好了,只要陛下不会厌弃自己,他便满足了。 席若玉忽略心口的酸涩与疼痛,垂眸间,眼尾又有些泛起了些红。 “若玉答应朕的事情,莫非是忘了?”泠妩眸色缱绻中含着笑意,任谁瞧了也知晓她的宠溺。 席若玉不可置信地抬眸,同高坐上首的泠妩对视,那双轻灵眸中似乎在说:陛下是在同臣侍说话? 泠妩好笑地颔首。 席若玉呆愣片刻,而后起身摇着头,严肃道:“臣侍没有忘记!” 柳青也适时地将月饼递上,席若玉捧着踟蹰上去献给泠妩。 可因着泠妩一句话而看不顺眼的千倾,却对着席若玉冷哼,“装模作样!” 未等席若玉躬身对千倾道歉,云汲便似邻家小弟弟般乖巧羡慕道:“哇~那是兰哥哥亲手做的嘛,兰哥哥的手真巧!” 席若玉被夸的脸一红,颇有些手足无措,“没有的。”却因着气质清冷,看起来倒像是有些不给云汲脸面。 “人家可不领你的情。”千倾对着云汲轻讽。 站在中央不知如何是好的席若玉,脸上红润早已褪去。 见此,泠妩抬手招了招,“来朕身边,容朕瞧瞧是否真如云汲所言的那般精致。” 席若玉颔首遵命,而云汲却也不似往日那般,还要顺杆子往上爬的同泠妩撒娇。 而是拿起一块糕点,试图用它来压下心头上涌的苦涩。 可咬下一口,便又将那半块丢下。 真苦真涩啊…… 云汲身后的莲雾微微蹙眉。 他的主子,这是在当兰贵君的踏脚石吗? 得到近身侍奉的席若玉耳根子一直飘着红,却依旧恪守规矩的没有靠近泠妩,令一众朝臣心生满意。 见此情形,朝臣们也纷纷朝着左相敬酒,却在瞧见左相坐得一本正经,满脸严肃时,默默按下躁动的心。 此时,一道清脆悦耳的铃声响起,身着胡服的俊美少年进入殿内。 他缓步而入,一拜之际,再次起身之时,踩着鼓点的舞蹈,便已然充斥了异域之美。 一舞落,掌声雷动。 知晓这是何人的泠妩,低声询问席若玉:“你母亲可同你说过此人?” 席若玉满眼茫然地摇头。 泠妩深吸了一口气,而后瞧了眼正襟危坐,如正人君子般的席九衾一眼。 她是怎么把犬戎的三王子给带来的!? 她若是没记错,这个三王子最后是成功登上犬戎王位的吧? 犬戎王子的面容并不同于炁朝男子的柔和与清朗,而是深邃且隐隐含着桀骜的。 他俯身将手握拳贴于胸口,行了个犬戎礼,而后又跪拜再次行炁朝礼。 周全,又不失自己的傲气。 “臣,子桑弃拜见陛下,陛下万安。” “平身。” “谢陛下!”子桑弃起身后便大赤赤地盯着泠妩。 早便听闻炁朝女帝生的宛若天神下凡,如今一看传闻果真不假! 见他目光灼灼,席若玉皱起眉头。 子桑弃丝毫没有身为男子该有的矜持与羞涩,深蓝色的眸中更是明晃晃地写满了爱慕。 “陛下,臣不远万里而来便是想做陛下的臣侍!” “噗——” “咳咳——”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不乏有人震惊的发出异响,好在人多,不知到底是谁,否则便是御前失仪了。 子桑弃不明所以地皱眉,而后又生怕刚刚太吵,泠妩没有听见,便又高声重复了一遍: “陛下,子桑弃想成为陛下您的臣侍!”他很是坚定,全然没有羞怯。 若不是人多,他还想直白示爱的,但他听闻炁朝人很是含蓄,故此收敛了大半。 泠妩瞥了眼众人的反应。 席若玉低垂着头看不清情绪,千倾因为刚刚的震惊被呛的满脸通红,云汲倒是面色如常。 而桑榆脸上却已经带起了一丝不悦! 至于“罪魁祸首”席九衾,则对着自己颔首,而后又似乎是觉得太过严肃,生硬地扯起唇,露了个僵硬的笑! 泠妩默默移开视线…… “传朕旨意,犬戎三王子——子桑弃,着封为三品端礼,赐封号‘和’,居长宁宫。赐座。” 三品不低,但放眼望去整个后宫,他也不算高。 长宁宫更是离她的凤仪宫颇远,至于封号“和”,则是希望两国和平的一个愿景。 毕竟这个三皇子可是脚踏血足,踩着尸骸一步步登上帝位的。 千倾此刻说不上来是庆幸,还是烦躁。 经历了一场不同于整个炁朝的异域之美,陆乘风当真还能入得下陛下的眼吗? 而下一刻,身着白衣,手执玉箫的陆乘风,便掐着点缓缓落入众人眼中。 连日的磋磨,陆乘风原本根骨分明的葱白指尖变得有些发肿,不过那单薄的身形却最是得炁朝女子的喜爱。 他面如冠玉,剑眉星目,一派温雅如玉的姿态让众多的女官看花了眼。 可泠妩和景春的眼前,却突兀出现陆乘风那日倒地满是污秽的场景。 泠妩不置可否地皱起了眉,因着她的皱眉,原本对陆乘风心生好感的朝臣也个个淡下了神色。 倒是把子桑弃看的啧啧称奇,这群人变脸的功底比之那几个王姐王妹,还有有过之而无不及。 等陆乘风一曲舒缓优美的乐曲终了,却无一人鼓掌! 与刚刚子桑弃舞后众人的惊叹反应,全然不同! 陆乘风不知此前发生了什么,但这并不妨碍他此刻的窘迫与尴尬。 他紧了紧握住玉箫的手,轻启薄唇,咬牙下跪,随后垂首道:“奴陆乘风,祝陛下如月之恒,如日之升,如南山之寿不骞不崩,如松柏之茂无不尔或承!” 泠妩轻抿酒,并未理会。 见状,陆乘风的心顿时提了起来。 第60章 女帝后宫千娇百媚10 他刚刚所作之曲是?今生情可鉴?,刚刚一番话,也是上一世桑泠妩曾对他祝愿的。 彼时,他满心都是其余美人,对她则逐渐开始厌烦。 那首?今生情可鉴?也更像是一道枷锁,成为他无法背叛他曾最爱的妻子的一道枷锁。 可他不知这番话出自诗经·小雅·鹿鸣之什的《天保》,却是臣子祝颂君主的诗。 而?此生情可鉴?是桑泠妩用以祭奠上一世二人的感情,以及告诉陆乘风她知晓今生他不爱她,只求她能放她离开。 泠妩将茶杯放下,四周寂静,针落可闻。 当时陆乘风以为桑泠妩是在以此挽留他,可他却不知桑泠妩早已在他数次的背叛与不信任中,想要同他彻底划清界限。 以此祝他在那方世界前途无量,长命百岁,子孙满堂…… 可怪在陆乘风没有多少学识,再加上错误理解?今生情可鉴?,他一度以为桑泠妩想像狗皮膏药般粘着他不放。 泠妩的思绪回笼。 下首的陆乘风盯着众人异样的眼神,衣袖下的手被自己死死攥紧,钻心的疼却是没有让他松手。 泠妩直言乐曲名,“今生情可鉴。” 陆乘风当即抬头,眸中的期许被藏于眼底。 千倾脸上被呛的红已经消散,他按下心中喧嚣的苦,顶着一度有些冷凝的气氛,撒着娇:“陛下,臣侍觉得陆乘风的乐曲甚好,若是……”千倾微顿,指骨有些泛白,“若是能在臣侍的未央宫做个伴,臣侍也不会觉得太闷。” 他话落良久,也没有听见泠妩的答复,不自觉便要抬头去观望泠妩的脸色。 皎洁似月,艳丽如花,仿佛是误坠凡间的神女。 千倾心头猛烈跳动,几乎控制不住的伸手想要触碰她的面颊。 可原本还醉意嫣然的女子,现在那双温柔淡漠的眸子却在盯着他的眼睛,温柔目中的失望令千倾心头一颤。 泠妩收回视线,嘴角牵出一抹浅淡的弧度,仿佛刚刚帝王的脆弱只是他的眼花,她轻启红唇: “既然皇贵君这般说了,那就准了。” 她语调平淡,却莫名的令人窒息! 千倾愣了下才反应过来泠妩叫的是皇贵君。 这称呼…… 她从未叫过他皇贵君。 千倾眨着眼睛,生生将眸中的湿润压了回去。 而陆乘风则依旧跪于殿上,等候着曾经被他弃如敝履的女人的恩赐,等她给自己封为臣侍。 “着封为,末等庶侍,居未央宫。” 庶侍是炁朝女帝后宫最低的品阶,如此也看出了泠妩的不喜。 陆乘风眼底划过羞愤与失望,随即低垂了眸,“奴,谢陛下恩典!” 被泠妩挥手打发后的陆乘风转过身,一步步离开身后繁华的殿宇,他脚步沉重,每一步都似乎在朝着泥沼深陷。 而他的耳边,响彻的却是上一世桑泠妩跪地祈求他的嗓音。 “陛下,求您放奴婢离开。”那时的她果决又失望。 还是帝王的他却嗤笑着讥讽,“你还想以此来吸引朕的注意?桑泠妩,看清楚你现在的身份,也看清楚这是哪。想离开?可以!但只能是被人横着抬出去!” 相比于此,桑泠妩对他已经很仁慈了,不是吗? 殿中,云汲收回冷然瞧着陆乘风单薄背影的眸子,心中带起冷意! “皇贵君哥哥真是宽宏大度,不像我,才舍不得给陛下献美人呢。”云汲歪着头,似乎只是无意之言。 千倾却是没有回答,满心都是刚刚泠妩对自己的失望,还有那一声冷淡疏离的“皇贵君”。 云汲无趣地撇嘴,身后的莲雾却是满脸不解。 一场中秋宴席,后宫便再添了两名美人。 对此,泠妩无甚感觉,散宴时泠妩瞧着后背如青竹般挺拔的清冷少年。 “若玉今夜想让朕陪你吗?” 席若玉闻言僵硬住了身子。 他不敢侧眸,不敢同泠妩那双满含宠溺的眸子对视。 席若玉闭上眸子,“陛下,请恕臣侍今夜不能奉诏了。” “若玉,看着朕的眼睛再同朕说你的心里话。”泠妩拉住席若玉的右手,强迫着让他面对自己。 在这道温声中,席若玉不自觉便睁开双眼,那双眸中除了泠妩再容纳不下其它,唯独一种汹涌的情愫在流淌。 “告诉朕,若玉。”她轻声喃言,隐含蛊惑。 席若玉能清晰瞧见在温柔目中的自己此刻有多失控,以至于他维持不了自己往日一贯的清冷,只想委屈的抱紧泠妩。 可他还是克制住了,极尽一切的冷静道:“犬戎王子代一国前来和亲,陛下今日理应去……陪陪他。” “好。”泠妩松开了席若玉的手,感受到身旁人僵硬的身子,又道:“朕不逼你,但朕会等若玉卸下心防的一天。” 只是这三王子来炁朝到底是作何,她暂时并不好奇。 毕竟自她那封位的话音刚落,现下的长宁宫密不透风。 席若玉怔怔抬眸,却只能看到泠妩缓身离去的背影。 殿门打开,夜幕之上的月亮皎洁似玉盘,她在夜色中被月光亲吻,众生皆匍匐在她身后。 凤銮驾起,景春的步子稍显凌乱。 触及到此的泠妩,敲了敲凤銮驾上的扶手,发出的清脆声响,令景春第一时间抬眸。 恰恰撞入那双比皓月还要温柔的眸中。 “可还疼了?” 景春心中隐秘的欢喜升腾,她用着尽量平静的声音答道:“回陛下,有您赏赐的玉痕露,现下已经不大疼了。” “你倒是肯叫她们下死手,也不怕不能伴驾,其余的奴才顶替上你的位子。” 她昨儿罚了景春十大板,一是点醒她伴在圣驾身边,事事都皆需留一嘴。 二则是,她不罚,桑榆便会借着这个由头为难景春,届时就不只是十大板那么轻松了。 最主要的是,她知晓那些执棍的刑部人不敢对景春下重手。 但她倒没成想,往日看起来最是聪明的景春,却也有死脑筋的一天。 景春眸中带起一抹亮光,陛下不怪她就好! “本就是奴的不对,如此也是奴给自己一个提醒!更何况……陛下可还许诺了奴一个恩典呢,若是当真有一天会有机灵的奴才,将奴从陛下的身边踹了开,那奴便用那恩典求一个伴在陛下身边的机会。” “那你这个恩典说不定就用不上了。” 泠妩垂眸,欣赏完景春不可置信又激动的神情后,便倚靠在了凤銮驾上闭目养神。 这具躯体有些不胜酒力,眼前有些晕乎。 景春走路虽依旧忸怩,却是松了一口气,很是轻松。 陛下不赶她走就好! 泠妩微微睁眼,脸上染着些红云,“未央宫。” 景春眸中带起一丝惊异却很快压下,刚刚宴席之上,她还以为陛下生了皇贵君的气。 可又想到那个陆乘风,景春心中好似有了一分了然。 “摆驾,未央宫——” 第61章 女帝后宫千娇百媚11 收到这个消息时,阖宫惊诧! 清茗楼,汇报完这个消息的莲雾终究还是将不解吐露: “小主为何与皇贵君争锋相对,却又处处袒护兰贵君。据奴所知,皇贵君最是记仇也最是跋扈,而兰倚阁的那位,只要不坏了规矩,兰贵君便永远都是清清冷冷的和善,更不会耍手段去害谁。” 所以为什么要得罪一个记仇且毫无顾忌的,却维护一个永远也不会同自己亲近的人? 云汲捻起龙井酥,慢条斯理地一口口抿下,苦涩的茶香在口中蔓延。 他垂首盯着自己骨节分明的白皙手指,良久才道: “陛下爱谁,我便护谁。” 不去管莲雾瞪得很大的眼睛,云汲淡淡吩咐,“这碟龙井酥做的很好,赏。” 莲雾无奈只得下去,云汲却坐在那里久久未曾言语,他侧首去瞧窗外的明月。 被月光照拂时,自己是欣喜的,也是寒冷的,毕竟入了秋的夜总归是冷的, 可,在月光下的他也在发着光啊。 为了这道清寒耀目的月光,他愿为之付出一切。 毕竟,他能依靠的也唯有陛下了。 未央宫,千倾候在殿外。 “陛下万安!”千倾有些小心翼翼。 下了凤銮驾的泠妩,将规矩行礼的千倾扶起,“夜凉,你身子不好便不必出来等候。” “阿倾、阿倾以为陛下……再也不会来见阿倾了!”千倾微微低头抵在泠妩的脖颈旁,泪意的湿润来的比哽咽还要快些。 泠妩轻叹,“既如此,又为何要将他人送到朕的身边?” 惊鸿笔也适时地提醒,陆乘风在偷听。 泠妩眸色不变,拍着千倾的后背,顺便将之轻轻搂住。 她叹息时,眸中极致的温柔和宠溺,叫陆乘风看的红了眼! 明明曾经桑泠妩只会这般对他的! 桑泠妩果然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 不,最主要的是这个贱男人勾引她!不然桑泠妩是绝对不会背叛他的! 千倾不知道陆乘风的想法,若是知晓了陆乘风定当没有好果子吃! 此时的千倾却像个柔弱的小白兔般,红着眼,“那还不是陛下您近些时日都不来未央宫,满宫都说您喜新厌旧,喜席若玉和那云汲,厌的便是阿倾……” 泠妩哭笑不得,“那你还送个新人到朕的身边?” 偷听的陆乘风咬牙切齿! 新人?他对于桑泠妩来说是新人?他们纠缠了三生三世,桑泠妩居然说他在她的眼中是新人? 而千倾则怔愣一瞬,良久才自言自语道:“可是,历来后宫都是这样的……”失了宠,便将自己身边有颜色的送上女帝的身侧。 虽然陆乘风被他罚了,但他有陆乘风的卖身契,那陆乘风也定然不敢背主。 他想了许久,还是没想出正经由头,最后只道:“阿倾以为未央宫中有了新人,陛下来看新人时,阿倾便也能常常瞧见您了。” 泠妩失笑,将他眼角的泪拭尽。 温柔的令千倾红了脸,陆乘风却红了眼! 未央宫,灯点了一夜。 偏殿中的陆乘风也整整站了一宿,他低笑着,最后抬起那双被红血丝充斥的眼睛,原本的清朗全然化为了阴暗。 不就是争宠吗?不就是与一群男人抢自己曾经的老婆吗? 桑泠妩上辈子都能做到,他为什么就不能? 他不仅要将桑泠妩重新抢回来,还要将桑泠妩现在身下的那个位子也抢回来! 他记得,永巷之中有人说过,桑泠妩这一世还有个皇妹。 那个瑾王殿下,可是野心昭昭的。 不过他不知的是,野心昭昭的瑾王殿下,现在化身成了唯皇姐马首是瞻的姐控。 哦不,是除了下棋外,才唯皇姐马首是瞻的姐控! 翌日,泠妩无奈地将一本折子丢中桑榆的脑门! 桑榆不仅不恼还嘿嘿一笑,捂着头地夸奖:“皇姐力气真大!难怪叫那么多儿郎对皇姐您都死心塌地的!” 泠妩轻瞥了她一眼,“打开瞧瞧。” “这……皇姐,臣妹暂时还不想这么早就接触……” “那下棋?” “咳,那臣妹还是恭敬不如从命吧!”话落,桑榆便打开了奏折,随后她的眉便慢慢的蹙起。 看完后桑榆盯着奏折,怒目圆睁! “我不急,皇姐不急,她倒急起来了!我娶不娶夫,跟她有何干系!?她若是想娶的话,本王便着人给她抬上三十八房!” 抬上三十八房一个塞一个丑的! 话落,桑榆才突然想起那日殿前,席九衾同自己的一番言论。 这老东西不会是想用美男计诱惑她,然后让她流连于男色,从今以后对皇位提不起来心吧? 以为自己猜对了的桑榆心中无语,面上严肃,“皇姐!臣妹不喜欢男人!”别逼她成亲,她不想哄那些莺莺燕燕们! 泠妩还在思索席九衾那折子上就差声泪俱下的滴一滴泪了。 听到桑榆的一句“臣妹不喜欢男人”时,泠妩抬头。 而踏入凤仪宫的席若玉,也因为这句话缓缓将脚收了回去。 这……不喜欢男子?那便是喜欢女子? “嗯。”泠妩拿起毛笔在奏折上回了【阅】,还认真地盖印。 而后便将这事抛之脑后。 桑榆没等到泠妩劈头盖脸的一顿说教,又觉这才是她的皇姐。 她皇姐从来都不会逼她这些! “皇姐,你真好~” 撒着娇的桑榆一抬头,同席若玉的视线对上! 一双凤眸中的欢喜,同那清冷眸中的防备对上,桑榆错愕。 她何时招惹这兰贵君了?他怎么一脸好像她要抢他妻主的模样? “臣侍给陛下、瑾王殿下请安。” 泠妩尊重席若玉的守礼,故此待席若玉行完礼,她才一如往常地指了指凤仪宫屏风内的美人榻。 “先去歇会。” 可这一次席若玉却是没有愿意离开,反而扯着并不熟练的谎,留在泠妩身边。 一个上午,桑榆都在席若玉的视线中,默默地挺直了腰杆端正了坐姿。 她又一瞧泠妩斜斜倚靠慵懒的模样,颇有些祸水东引的意味: “可皇姐不也是这般?兰贵君为何只说本王一人?” 席若玉顺着视线望去,便见美人早已料到他要瞧她,故此抬眸对他一笑。 温柔又淡漠,慵懒又撩人。 席若玉心神晃动,转而红着脸道:“陛下辛苦,偶尔放纵也实属正常。” 桑榆:……这叫什么理由? 泠妩似笑非笑,“哦?这样么?” 席若玉面上更加绯红,“嗯。” 桑榆:…… 她算是明白了,自己今日是注定讨不着好了! 于是便寻了个借口告退。 临走前,还不忘回头瞧了一眼二人。 第62章 女帝后宫千娇百媚12 传闻中清冷如玉且古板无趣的左相公子,此刻满脸桃色地注视着皇姐。 而皇姐温柔情愫下的淡漠,才是最令她心驰神往的。 她的皇姐便如神明,无人可以探究她的内心,也无人可以踏足她的内心。 踏出凤仪宫,便见到又一位身着蓝衣锦袍的精致少年,手上还亲自提着食盒。 瞧见她时,那少年有着一瞬的错愕,随后低眉顺眼地微微福身,“瑾王殿下。” “云长御。”桑榆轻轻颔首。 而后便大步离开,却听见身后云汲对景春的询问: “景春姑娘,陛下她现下可忙?” 桑榆回眸,回想刚刚与云汲对视,在他眸中瞧见与曾经自己相似的野心时,挑了挑眉便回首,替景春回答: “皇姐现下与兰贵君蓝袖添香,应当是不忙的。” 给席若玉找点不快,不然可对不起她现在还酸溜溜的腰! 可云汲却不见醋意,而是颔首告谢,随后将食盒递给景春,笑的纯澈,“既然兰哥哥在陪着陛下,那便只能烦请景春姑姑将这盏龙井酥送进去了。” 景春接过食盒,笑着福身,“云主子,奴不敢当。” 桑榆摸了摸下巴。 一时不知该羡慕皇姐的艳福不浅,后宫没有拈酸吃醋的,还是该羡慕他们可以日日陪在皇姐身侧,连晚上也能陪着! 这段时日千倾恢复了曾经的盛宠,可每每给席若玉找不快,都会被云汲的茶言茶语怼的无话可说。 而后千倾便会将这些火撒到陆乘风的身上! 正午时分,顶着水盆一直跪了两个半时辰的陆乘风,终于受不了的倒了下去。 单纯跪上两个半时辰都叫人受不了,更何况还顶着一盆沉甸甸的水,而最苦的便是一双手需要向上托举着! 待到景春告诉泠妩时,泠妩只淡淡回绝,“朕又不是太医,不会医治。” 这句话一字不落地传回到陆乘风耳边时,他竟没有生气,反而有了一丝欣喜。 因为这句话他上一世也曾说过,那是不是就代表着她可能恢复了记忆? 不顾自己小侍的阻拦,陆乘风下榻直奔泠妩的凤仪宫。 两条腿跪的无力,还强行走了许久路的陆乘风,却被凤仪宫的小侍告知:“陛下前脚刚走。” 陆乘风差点两眼一黑,好在赶来的小侍及时扶住了他,“那陛下她现在在何处?” 御前的人斜睨了他一眼,最后冷漠道:“奴婢不知。” 陆乘风拿出鼓鼓囊囊的荷包,不顾自己小侍的阻拦,径直递给那人。 那人也顿时喜笑颜开,“陛下和云长御去御花园喂锦鲤了。” 见陆乘风走远了,那人脸上见钱眼开的表情瞬间消失,随后颠了颠手中荷包。 这应当是身为庶侍这个月大半的份例了,景春姑姑果然没有说错! 待到陆乘风快要虚脱时,才终于瞧见了泠妩! 泠妩和云汲正站在一起,宛如一对璧人。 他投喂,她宠溺送上鱼饵。 一瞬间,陆乘风只觉胸腔中涌进了一股热血,冲出了这些时日所有的委屈和酸楚! 他深吸了几口气,努力压下胸膛中翻滚的愤怒。 “陛下。”他唤了一声,朝泠妩走近。 泠妩闻声偏头,瞧见的便是发丝凌乱,玉冠歪着,额头布满汗珠的陆乘风。 云汲却是直接嫌恶地皱眉,而后捂住自己的口鼻,还不忘用熏着清雅香气的帕子,虚虚遮掩在泠妩的鼻前。 “陛下,陆庶侍一点也不知道心疼您,您批了一上午的奏折眼睛好不容易可以休息一会儿,便被他来扰了您的好心情。”云汲那张稚嫩可爱的面庞上,写着单纯的不开心。 泠妩揉了揉他的发顶,“好了,朕知晓你心疼朕。” “嗯嗯,不过云汲觉得陆庶侍应当也是心疼您的,否则怎么会衣衫不整的就着急来找您……不像云汲,每次来见您之前还得沐浴熏香。” 衣衫不整?女尊王朝的男子衣衫不整跑了一路? 思及他的言下之意,陆乘风脸色一白,忍无可忍之际,终是怒喝道:“云汲——” 云汲被吓得扑进泠妩怀中,一双干净的眼中蓄满了泪水,“陛下都是云汲不好,不关陆庶侍的事情,以后……以后,呜,以后陆庶侍来了云汲就躲得远远的,这样陆庶侍就不会生气,陛下也不会为难。” 话是这样说,可却是一步也没移开,甚至还用自己那双宛若青葱的手指,紧紧攥着泠妩的衣裙。 泠妩心中含笑,面上却因着云汲的这一番挑拨而变冷,“皇宫之中尊卑有别,你是五品,他仅是末等,若是避让也自该是他避让你才是。” 话落,云汲便微微侧首,对着陆乘风露出一个挑衅的笑! 在瞧见陆乘风双目血红时,云汲便委屈的贴在泠妩身上,闷声道:“可是陆庶侍看起来凶神恶煞的,云汲还是害怕嘛。” 在女尊王朝说一个男子凶神恶煞,无异于是将他定在了耻辱柱上。 可云汲却不准备放过他,反而越描越黑,“呜,云汲的意思不是说他凶神恶煞,是,是他看起来有些令云汲害怕,呜不是,是,呜呜,都怪云汲的胆子太小了嘴也笨……” 见此,陆乘风被气的对着泠妩直言:“你也是现代人,他就是一个性转版本的绿茶,你当真看不出来吗?他那些话翻译过来,不是说我脏就是说我凶,你当真看不出来?好,看不出来就算了!他刚刚那得意的表情,哪有一点害怕的样子?” 还有这绿茶婊嘴笨?他就差把所有人的嘴都嵌自己脸上了! 陆乘风话落,云汲便从泠妩的怀中退出。 可那一张稚气未脱的可爱面庞上,哪还有半点的得意? 泫然欲泣的模样又奶又乖,湿漉漉的小眼神里都写着恐惧与害怕,还有对泠妩一人的依靠! “陛下,云汲没有……” 见此,泠妩也彻底冷下了声音,“陆乘风,你闹够了没有!” 陆乘风脸上的怒气还未消,便被泠妩的这句话伤的僵在了原地,“我闹够了没有?” 泠妩温柔拭去云汲脸上的泪痕,随后才瞧着陆乘风,眸中有一瞬的熟悉,随后又随着泠妩的不解而消散。 捕捉到泠妩泄露出的情绪,陆乘风低声道:“等你记忆恢复了,你会后悔的,你会后悔这样对我的!” 桑泠妩,你一定会后悔的! 泠妩却冷声斥责,“陆乘风以下犯上,杖则二十大板,禁足三月!” 陆乘风喉间的腥甜再也压不住,猛的咳嗽出声! “呕——” 鲜红的液体从他唇角淌落,滴答滴答地砸在地砖上。 云汲则是被吓了一跳,慌忙抱住泠妩的腰,担忧道:“陛下,陛下您莫要看,血气污秽,云汲帮您挡着……” “无碍。”泠妩轻声安抚着。 而惊鸿笔正念叨着陆乘风的想法: “这是我今天一天为此不顾病体也要寻找的女人? 就因为绿茶的三言两语便要治我的罪? 我要受尽痛苦,等你记忆恢复的时候我已经病入膏肓,到时候你满心悔恨跪下求我也无济于事! 届时你再后悔再害怕我会死,就都晚了! 桑泠妩,到时候就都晚了!晚了!” 泠妩俯视陆乘风昏死的脸,心中古井无波,也难得有些无法理解。 第63章 女帝后宫千娇百媚13 那他便等着桑泠妩的后悔,等着看桑泠妩是后悔遇见他,还是如他这般自信的以为后悔磋磨他。 冬至,陆乘风的三月禁足也被解了。 宫人们打扫庭院,将积累的白雪铲除,可雪花却依旧在纷纷扬扬地飘落。 泠妩站在窗台前,忽而皱眉。 ‘冬至下场雪,夏至水满江’,并非是空穴来风。 因为待到明年六月时,天降大雨,涝灾严重,百姓遭灾,流民四窜,生灵涂炭。 成为明君…… 这般看来,她需要提前做准备了。 泠妩垂首思索了片刻。 夜半,凤仪宫秘密宣召了席九衾和桑榆二人。 翌日 待到上朝时,泠妩便沉声开了口:“今年冬至大雪,来年恐有涝灾。朕欲东起兴江口,西至泗洲北,兴建海堤,众爱卿以为如何?” 桑榆兴冲冲地第一个站出,拱手,“臣觉甚好,臣附议!”说完,还对着泠妩眨眼睛。 其余朝臣亦跟着附和,唯独一人却迟迟不肯吭声。 泠妩转眸,望向那人。 “席爱卿有何想法?” “陛下,微臣以为……”席九衾迟疑着。 “你以为什么?”泠妩沉了嗓音,却并未露出不悦。 “微臣以为兴建海堤是好事,可兴江口至泗洲共四百里,这所耗费的……”席九衾没有说完,只抬首轻叹一声。 意味明显。 泠妩却是赞赏看了她一眼,而后扫视下首,“朕此番也是想问问诸位爱卿的意思。” 泠妩话落,底下的朝臣面上都带起了思索的表情。 不论她们是在真的思索,还是装思索,时辰一到泠妩便敲击着凤椅,沉声问: “诸位爱卿可想好了?” 朝臣依旧犹豫不决,毕竟陛下决定的事情,她们也无法反驳啊。 这时,吏部尚书站起身,“陛下,臣认为修筑海堤确实劳民伤财,但能惠泽苍生,功德无量。”她沉思片刻,又道:“不若从民间征用女子,日日三餐,月俸由……国库所拨?” 她话落,便有人站出附议。 泠妩没有说话,只对着席九衾看了一眼。 席九衾而后出列,“陛下,微臣身为朝廷命官,也自该在此时贡献出自己的一份力量,故此微臣愿捐出一年俸禄并再捐出白银万两,以示微臣的决心!” 泠妩兴致盎然地扫视底下朝臣的表情,“左相大义,朕也不能辜负左相的决心,既如此那左相便在此事上……多多费心了。” “多多费心”的意思众人心知肚明。 这话一出,底下人心各异。 虽万两白银不知得多少年才能攒出来,但兴建海堤,可是个大肥差! 而且她们,可并不是指望着俸禄过日子的…… 接受到泠妩目光的桑榆,忍住上扬的唇瓣,“左相大人大义!既如此那臣妹也欲效行,替百姓们捐出万两银和臣妹三年的俸禄!” 泠妩颔首,眸中浸润满意,“准了,那阿榆便同左相一道,在此事上多费心些。” 话落,泠妩又颇为困扰地蹙眉,“只是这还有其余监管海堤修建的官职,朕实在劳心……不知可还有爱卿,也想奉献自己的一份力?” “陛下,微臣愿意捐赠自己三年、不、五年的俸禄,另外加上白银万两!” “陛下,微臣愿捐赠三年俸禄……” “陛下,微臣……” 桑榆同左相对视一眼,而后齐齐朝着泠妩眨了眨眼睛。 本不欲掺和此事的朝臣,却因着众人都捐了自己的一份力,她们不动的话生怕会惹泠妩不喜,故此也咬了咬牙将自己这些年所受到的积蓄,都忍痛送了上来。 凤仪宫 泠妩盯着送上来的名单,而后将之放下。 本就清廉的,无论捐多捐少全都得了这次的差事,官位也连升了一级。 这其内的油水,她也不会吝啬,虽然明主难得,但慷慨的明君才更得人心。 而那些敢贪赃枉法的,她不仅让她们全吐出来,还得把她们的积蓄也给赔上。 至于升官? 朝中职位本就不多,她们只是倒霉罢了。 回家后的那些朝臣不仅不敢埋怨她,以后还得小心行事,只生怕哪一天会把官丢了,命也跟着没了! 无事一身轻的泠妩听见景春来报,子桑弃在凤仪宫外求见时,有些无奈地揉了揉眉心。 “准。” 子桑弃一进凤仪宫,嘴便不停歇: “陛下,臣侍好喜欢您,您今日可以陪臣侍一起去骑马吗?” “臣侍的马技特别好,还可以在马上翻跟头呢!您去瞧瞧看好不好?” “您若是来了,臣侍给您在马上翻三个跟头!若是三个不行……五个也成啊!” “……” “陛下,您怎么不说话?是臣侍的声音太小了吗?那臣侍还可以再大声点的,陛下……” 凤仪宫外,景春按了按自己被吵的难受的耳朵。 殿内,泠妩温柔一笑,瞧见子桑弃耳根一红,突然默不作声的模样,才觉清净当真是来之不易。 现如今的子桑弃早已换下了胡服,此刻身着雪青四合团鹤鹿同春纹袍子,墨发束着墨绿发冠。 深邃的五官和那双深蓝色的眸子是极具攻击力的美。 他似乎对泠妩的笑容很是没有抵抗力。 以至于每次直白示爱嚷嚷不停时,泠妩只需看着他温柔一笑,他便会忍不住的红了脸蛋和耳根,说话也不由自主的轻柔起来。 “陛下,可以吗?”子桑弃的眸中是毫无遮掩的喜欢。 他从未在犬戎见过这般温润柔和的女子,更不用说拥有这般惊艳面庞,还身处帝王之位,却依旧对男子不会流露俯视姿态的女子。 泠妩颔首,她只希望子桑弃翻跟头时,别摔下来便是最好的。 但很可惜,怕什么,来什么。 子桑弃策马疾驰着,少年墨发划破长空,留下一道虚痕,张扬的面庞带着小心翼翼的爱慕。 他一只手握住缰绳,一只手探在马身,回首去瞧泠妩。 目光中的女子,长发被鎏金点翠玉凤冠束着,额间贴了一枚红宝石的额饰,盈盈一动间便是风华绝代。 骨子里的尊贵与优雅夺去了所有人的目光,甚至连这冰冷刺骨的风对她都似是极尽的温柔。 窈窕身影被远处白雪映衬着,恍惚间让他感觉她仿若置身云端,缥缈如雾,任谁也无法触碰得到她分毫。 但就是这般宛若神仙的人间帝王, 却是……他的妻主! 可下一瞬他便在她妻主的面上,看到了突然紧皱的眉。 而失重感也令他回过了神,可身上阴影传来的压迫,却令他无法动弹。 第64章 女帝后宫千娇百媚14 那匹黑色的骏马正疯狂地踢踏。 躲避之时,子桑弃的衣裳破损了一角,额前的碎发被冷汗打湿,贴在脸颊边缘! 马蹄此刻正朝着他的面容袭来! 若是毁了容,陛下她是否还会对自己笑了? 他有些……后悔了。 但他想赌一把! 子桑弃闭上眼,蜷缩着身子。 可料想中的疼没有出现,反而是一道利刃扎进肉中的声响传来! “扑——”匕首扎进马身。 子桑弃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便是泠妩姿态冷漠地将手中匕首,从疯马的身上抽出! 而那匹疯马对她来说似乎如蝼蚁一般,轻易便可碾碎! 她的身上甚至自始至终,都没有沾染上一滴鲜血。 那疯马也因她抽离了力道,而挣扎了几下,最后乖顺瘫软倒地,甚至于连舔舐伤口也不敢! 泠妩解下自己的披风,俯身遮住了他一身的狼狈。 随即蹲下,将他凌乱的发丝顺在耳后。 “莫怕,有朕在。” 血腥气浓重,那匹发了疯的马儿也臣服于她的眼波流转间,而刚刚还泛着冷漠的温柔目,此刻却满是安抚与温柔。 “陛下……”他的神情有些恍惚。 子桑弃怔怔凝望着她纤细的手腕,脑中是她刚刚的冷漠宛若杀神,而后便又是对自己担忧和温柔的面庞。 见他呆愣的模样,泠妩只好对急急赶来的景春等人吩咐:“去请太医来。” 而后又语气淡漠道:“查不出的话,马场所有人杖责五十大板。” 冬日里,五十大板的下场,便是死。 可这匹疯马,波及到了女帝,哪怕马场人全死了,天下众人也不会说她一句。 死亡噩耗之下,无人敢隐瞒。 “是!” 泠妩看向子桑弃,“还起得来吗?” 回过神来的子桑弃还是有些愣神,那双深蓝色眸中的迷茫稍褪,脚踝上的疼痛令他蹙起了眉,“好似、扭着脚了……” “陛下!”被泠妩抱起而腾空的子桑弃惊呼,而后本能搂住泠妩。 为自己这派柔弱而感到羞赧的子桑弃,也没有挣扎,只将脸埋在泠妩胸前。 泠妩微不可察地蹙起了眉,却到底是没有说什么。 “陛下……您身上的香味真好闻,冷冷的香香的,和陛下您人一样。”子桑弃低哑的嗓音带着淡淡的羞意。 泠妩:“……” 子桑弃抱着她的手越来越紧,而后,便听见了她的询问:“不疼了?” “……疼。” 闷闷的声音从下首传来,泠妩思索着桑泠妩记忆中那嗜血御敌的子桑弃,难得好笑的询问: “那下次还要骑马翻跟头吗?” 感到尴尬的子桑弃一声不吭。 泠妩轻笑,子桑弃闻言抬头,却正好撞进泠妩低头瞧他的温柔目中。 那眸子里是藏着一汪下了春药的温泉吗?不然他怎么感觉脸上有些发烫,心口也比平常要跳的急促许多? 察觉到自己在想什么的子桑弃一愣,而后忙收回视线,将整张脸藏于泠妩怀里。 不同于这边的暧昧氛围,未央宫中刚被解了禁没多久的陆乘风,此刻满脸平静地瞧着一群侍女,将他的寝宫翻了个底朝天! 起初的那句“陆庶侍,卑职奉旨行事,多有得罪”,就像是一个巴掌火辣辣地打在他的脸上! 身旁扶着他的小侍手在发抖,陆乘风察觉一丝不对之时,便被一句“搜到了”打断。 他垂眸看着那侍女手中拿着的一包粉末,又侧眸瞧了眼扶着自己的小侍,不禁心生悲凉。 “陆庶侍,还请跟卑职们走一趟。” 陆乘风沉默点头,任由侍女们将他带往子桑弃的长宁宫。 一路上他瞧见了诸多异样的眼光,还有窃窃私语声。 恶毒、善妒等等的污名被打在了他的身上。 他不自觉地扯起一抹嘲讽的笑意。 他三月未曾踏出未央宫,一个奴才出身,从未侍过寝的末等庶侍,是怎么有人脉能下毒的? 甚至于到底发生了什么他都不清楚! 踏入长宁宫,见到泠妩的一瞬,他还有些庆幸。 庆幸桑泠妩在这里,庆幸桑泠妩总是会无条件的相信他。 但…… 他触及泠妩冷漠的眸子,他的心还是不可自拔地,像是被人用力攥紧了一般! “你不信我?”他以为他会怒吼出来,可一出声却是平静至极的。 恍惚间好似桑泠妩也是这般,在被他发现下毒毒害其他嫔妃时,桑泠妩也只是淡淡地瞥了眼那“证物”,然后用极尽平静的语气问他:“你不相信我?” 泠妩下一刻的声音也与记忆中自己的声音重合,“人证物证具在,你还想狡辩什么?” 跟在他的小侍也“噗通”下跪,哭着求饶: “求陛下饶命,奴是受陆庶侍指使!陆庶侍说和端礼在宴会时,可以得到您的瞩目,而他却连入座的资格都没有,同为一天获封,地位也天差地别,陆庶侍便生出妒忌的心思!” “奴也曾劝过,却被庶侍用奴的命威胁!求陛下饶了奴吧,奴……”他抽噎着。 而站在泠妩身侧的云汲,因着这番话也顾不上平日的温柔小意,声音浸满愤怒:“只单单是因为妒忌,陆庶侍便可不顾陛下安危,也要去谋害和端礼吗?” 想起自己在泠妩面前的性子,他苍白着脸紧紧拉住泠妩的手,“好在陛下没有伤着,否则……否则、呜呜呜呜……”他哭的梨花带雨,叫人不忍。 而声音中难以掩盖的轻颤,和紧紧握着泠妩的手,也昭示了他心中的恐惧和怒气。 陆乘风红着眼死死盯着泠妩,“我没有害他!我更不会害你!” 而泠妩则依旧平静地瞧着他,“此事不是你所为?” 陆乘风摇头,“我没有!泠妩你相信我!”他的眼泪滴落下来,滚烫而灼热。 云汲却呼出一口浊气,“陛下,陆庶侍好不敬您,每次在您面前都自称‘我’,这次竟还直呼陛下的名字。连云汲……现在都还不能这般称呼陛下呢。” 他又是生气又是委屈,一张脸上布满泪痕。 陆乘风一滞,死死盯着云汲,而云汲则被这样凶狠的眼神吓到,怯懦地缩在泠妩身后。 “够了!你有没有做这些事,你自己心里清楚!”泠妩满脸的失望盯着陆乘风。 “朕以为你起初只是不适应,没成想你是恶毒成性!阖宫皆知和端礼爱骑马,他明明与你毫无恩怨,你便因着虚荣和妒忌而下毒于马上,令他身处险境!” “身处永巷之时,朕怜惜你,才命景春救你一命,你却以此张狂得意,将本该自己的活计推到云汲身上,现如今又几次三番对云汲不敬。” 这是陆乘风自穿越到女尊王朝,第一次见泠妩说这么多话。 第65章 女帝后宫千娇百媚15 他从话语中,似乎听出了泠妩应当是恢复了记忆的。 只是还未等他欣喜,泠妩便冷声道: “陆乘风,朕本以为你从那里而来,断然不会同他们生出计较之心,是朕……太过高看于你了。即日起,陆乘风禁足于未央宫中。无诏,不得出!” “那里”指的到底是现代还是男权古代,陆乘风摸不准,但见桑泠妩对自己没有恨意,陆乘风的心中隐隐有了一个猜测。 那便是—— 桑泠妩不知何时恢复了记忆,但恢复的记忆只有处于现代的记忆,没有上一世的记忆! 这对于他来说不知是挫败还是欣喜。 欣喜于现在的桑泠妩不是上一世的毒妇,而是一心只有他的桑泠妩。 挫败于,桑泠妩现在对他好像没有了当初的感情,变得如同上一世的他一样。 为了稳定前朝而不得不宠幸后妃,为了保护他,而不得不将他禁足,不让他人伤害到他。 听见惊鸿笔诉说陆乘风心绪的泠妩,面无表情。 他的内心戏太多。 不过也方便她将陆乘风调教成女尊王朝的卑怜男宠。 男宠? 无名无分才为男宠。 她等他一步步地,将自己同化成女尊王朝的可悲男宠。 陆乘风再次被押回了未央宫,也没有发觉云汲冷寒的眼神。 这陆乘风到底和陛下有何渊源,为何陛下愿意护着他? 云汲皱眉,心中继续思忖着:说是护,其实也不尽然。 倒像是……戏耍于他。 可“那里”,又是什么地方?永巷?可他也是永巷出身…… 泠妩赐了一堆的补品又将子桑弃晋封为和贵礼,此事才告一段落。 踏出殿门时,正好遇上了千倾,可还未等千倾开口,泠妩便平静道:“约束好你宫里的人。” 这一次千倾也没敢撒娇,而是连忙跪拜应“是”,泠妩抬手免了后,便乘着凤銮驾离开。 至于千倾如何做,她并不感兴趣,只是此刻瞧见景春皱起的眉,泠妩开口:“你在想什么?” “陛下,奴在想,疯马一事似有蹊跷……” “嗯。”泠妩不甚在意的颔首,毕竟陆乘风在宫中的能力她清楚的很。 “那陛下为何还要罚陆庶侍呢?”景春不解。 泠妩居高临下,却笑意绵绵,“想知道?” 景春被这笑晃得有些心神一乱,却还是红着脸点头,“想!” “拿你的恩典来换。”泠妩慢条斯理的,末了还揉了一把景春低下的头。 景春皱起一张通红小脸,“那……那还是罢了吧,奴好似也不是很想知晓了。” 此刻雪落,纷纷扬扬。 泠妩坐在轿辇上抬手,挡住了一片飘飞到景春额角的雪花,唇角微勾。 雪花落于手中,却因为太过弱小,并没有在她的指尖产生凉意,反而还融化成了一点水。 上一世的桑泠妩如它,这一世却是陆乘风成了它。 疯马一事的确不是陆乘风所为,但既然那凶手现如今不好拿下,她便将之安在陆乘风的身上。 毕竟陆乘风也该尝一把诬陷的滋味。 年关将至,宫廷中已有了年味,阖宫的殿门都挂上了灯笼,‘福’字也贴上了窗。 后宫每三年便大封一次,云汲晋封为了四品君华,封号“纯”。 子桑弃晋为和贵君。 陆乘风被解了禁足,却是没有获得赏赐与晋封。 千倾的位份之上是君后,而席若玉的上面便是皇贵君,故此,二人都没有得到晋封。 可赏赐却是满宫最多的两位。 此次,泠妩也有意表明要立君后。 相比于看起来无悲无喜的席若玉,千倾则直接用期待的目光盯着泠妩。 年宴结束,泠妩留宿在席若玉的兰倚阁中。 烛火摇曳,云朝雨暮。 席若玉红着脸,声音低哑,“陛下。” “嗯?”泠妩面色如常,令席若玉有着一瞬的失落。 可也只是一瞬,席若玉扯了扯寝衣,便局促开口:“陛下……臣侍有资格成为您的君后吗?” 他向来恪守礼教,以前的他是绝对不会问出这番话的。 可这一次,他不想将这唯一可以站在陛下身侧的机会放走。 他想光明正大的唤她“妻主”,而非“陛下”。 他也不想…… 不想陛下的君后会是别人。 他可以宽宏大度地看着她去别人的殿中,可以无视所有人敌意的目光,可以忽略其他人对自己尖酸…… 但他做不到,做不到放弃这个可以堂堂正正站在她身边的机会! 泠妩伸手拂去他鬓间的细汗,“若玉想开了?” 席若玉却是轻轻摇头,“若玉不敢妄想陛下是若玉一人的,但若玉……” 他抬起眼,盯着泠妩的眼睛,声音是从未有过的坚定,“但若玉想唤您妻主,而非如君臣般的陛下。” 鱼肚泛白,新年休沐七日。 泠妩睡醒时,身侧的席若玉便已早早醒来,不知盯着泠妩瞧了多久。 可在泠妩醒来时,他又闭上了双眼。 “还装?”泠妩捏住席若玉的鼻子。 少顷,便见清冷少年一张脸憋的通红,泠妩才松开了手。 松手的瞬间,席若玉用着细弱游蚊的声音,喃喃着:“陛下……怎么知晓的?” 泠妩只浅笑道,“因为你妻主不是凡人。” 躯体入睡,孟婆却是不用的。 而这话落到席若玉的耳中,却是让他红了耳根,“陛下自然是真凰天子,就是……就是臣侍还不是、不是陛下的夫郎呢。” 泠妩却俯身对他轻笑,“快了,待礼部一群人休完回朝,朕便命她们挑选吉日。” 用完膳,泠妩便离开了兰倚阁。 景春瞧泠妩心情甚好,遂言:“陛下,那边说陆庶侍有心想要争宠。” “哦?” 争宠?算算日子也差不多了。 毕竟无宠,再加上品阶低,别说过年,只怕寒冬都不好过呢。 “听说他做了个名唤‘蛋糕’的点心。” 泠妩微顿,桑泠妩在现代的生日便是大年初一。 未央宫 陆乘风跪在千倾下首,面上满是卑微的讨好。 “这个点心,当真能让陛下开心?”千倾嫌弃地质疑。 未央宫的主殿中碳火很暖,令衣着单薄的陆乘风那冻的生疮的手,都有些发痒。 他抬头看向千倾。 不得不说千倾长得很好,若是生在现代走上星途,只怕会疯靡整个亚洲。 张扬而高贵,连俯视时的轻蔑都叫人欲罢不能。 可他满心却只有无力的恨! 没人知晓,在千倾这张美人皮下的心,有多恶毒! “回皇贵君,陛下瞧见了定然会开心的。”陆乘风现在的规矩极好,盖因这半年来的折磨。 千倾依旧怀疑,却在瞧见陆乘风低眉顺眼的下贱模样时,冷哼,“谅你也不敢诓骗于本宫,滚吧。” 等陆乘风行礼后退离开,千倾才道:“给他送上两筐红罗炭,再送几件像样的冬衣。你瞧着他点上碳,换上新衣,再去请陛下。” 否则陛下若是瞧见了他的惨状,说不准会心生怜惜。 收到碳和衣裳的陆乘风面上感恩戴德,心中却满是苦涩与讥讽。 想不到他堂堂帝王,也会有一天会跪地祈求两筐碳,和几件他曾一眼都不会瞧的衣裳。 “点上吧。”他淡淡开口。 新换的小侍低眉顺眼,眸底不屑,“是。” 陆乘风送完惊蛰,又垂首瞧了瞧手上的冻疮,而后勾起了唇。 桑泠妩每到冬天都最是心疼他的手了。 却又想起上一世他各种名贵膏药下骨节分明的手,和彼时被他囚禁手生疮的桑泠妩,不知为何心有些发堵。 上一世的桑泠妩所做的事,有多少是她做的,又有多少是被陷害的? 又或者说,那些事情,桑泠妩从不屑于去做? 他不知道,他只知现如今或许一切都还有挽救的机会。 “陛下驾到!” 未央宫外响起这道声音时,陆乘风正盯着自己的手无声地笑着。 果不其然,没有多久,他的门外便响起景春的声音。 不过说的却是—— “陆庶侍,陛下和皇贵君请您过去吹一首小曲儿。” 第66章 女帝后宫千娇百媚16 陆乘风死死咬着牙。 吹一曲儿?当着她和其他男人的面前,吹一曲儿? 拿他当什么?拿他当任人戏耍的伶人吗? 景春入殿,再次催促:“玉箫已经备好了,小主也不必再拿,陛下和皇贵君还在候着,所以小主还是快些为好。” 陆乘风攥紧手掌,缓慢松开。 景春转身出殿,陆乘风这才起身,缓步跟上走进未央宫主殿。 主殿里燃着千倾最是喜爱的春日来信,含着清淡梅香,隐有嗅春气息。 一旁的桌案上摆着一支莹润玉箫。 陆乘风低眉顺眼地对着二人行礼,起身时却听见千倾对着泠妩撒娇讨赏,“陛下,阿倾有好好的约束陆庶侍呢,您瞧他现在的规矩学的多好,陛下不得给阿倾一个赏赐吗?” 陆乘风的动作僵住,而后猛然低头,衣袖下捏着拳头的指节泛白。 他忍住,继续保持低眉顺眼的姿态。 泠妩鼻尖的淡淡梅香很是清雅,“是极好,你这的春日来信也快用完了,朕赶明儿叫景春亲自给你送上几块,再赐一斛宝石珠翠,可好?” 泠妩声音宠溺,千倾微微侧身靠近泠妩,当着陆乘风的面轻轻吻了泠妩一记,方才坐直身子。 “阿倾最喜欢陛下了。” 泠妩的目光却与陆乘风的眸子对上。 她的语调很平静,听不出喜怒。 “既然皇贵君想听你吹曲儿,那你且奏一曲。” 而千倾却扯住泠妩的衣袖,“陛下,叫陆庶侍吹曲儿,您难道不给他点赏头吗?阿倾先添一件,嗯……那便,就那支玉箫吧。”他微抬眼指着那支玉箫,笑的潋滟而不屑。 陆乘风咬牙,真当他是伶人? 赏头?呵。 “多谢皇贵君的厚爱,臣侍不才,不敢求陛下的赏赐。”他一袭白衫立在主殿之内,虽说瘦弱,却带着一股清朗之气。 “陆庶侍倒是谦虚。”千倾的语气中有着不易察觉的嘲弄。 陆乘风却只沉默的站在一旁,似乎并不打算辩解。 泠妩按了按千倾的手,千倾却不可自抑的红了脸,当着陆乘风的面娇嗔了声,“陛下,陆庶侍他还在这儿呢……” 陆乘风喉间一口腥甜,可他好不容易得了这个机会,只能硬生生地将之咽下! 泠妩只得化为无奈的宠溺,这才淡声吩咐:“既如此,陆庶侍便开始吧。” 陆乘风垂下的眸子微暗,良久才掀开衣袖,露出那双肿胀难堪的手,而后拿起玉箫。 曲意绵绵,千倾却冷下了眸。 直到一曲结束之际,陆乘风才握着玉箫俯身跪拜,“臣侍祝陛下今日和乐。” 今日和乐,生日快乐。 泠妩听懂了他的言下之意,故此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二人视线对上,似隔着时光的长河终于走到一起的佳人。 千倾的眼尾当即便红了! 好啊,这小浪蹄子竟当着他的面,就这样堂而皇之地勾引起了陛下! “你那手?”泠妩的声音已经平静。 顶着千倾的冷色,陆乘风则将手藏于袖下,“都是老毛病了,从前家中有方子可医治,只是那方子的主人……再也不做了,不过不妨事的,过了冬天便好了。” 他低头说着,似是在强颜欢笑。 因着这般说,陆乘风也不能抬头,自然错过了上首两人如出一辙的冷漠。 自然是不做了,毕竟给他研制膏药的人,早已入了地府。 夜间,泠妩翻了陆乘风的牌子。 陆乘风沐浴好,忽略小侍对于他那张丑陋恐怖双手的紧张,他慢条斯理地将一切脂粉抹去,而后将长发简单地束起。 这才冷睨了眼主殿的方位,在圣驾到来时,陆乘风起身恭敬的跪伏。 被女子的素手搭在胳膊上拉起时,陆乘风不知为何生出了一丝委屈。 屏退众人之后,陆乘风垂下眼睫。 “陛下……” 他话音未落,便被泠妩打断:“我那般都是为了护着你,你应当是能理解的,对吧?” 可这句话却直接将陆乘风所有的委屈击溃,他嗓音低哑地质问: “护着我?护着我会不听我的解释?护着我会无情的将我禁足在这里,无诏不得出?” 泠妩负手而立,“当时证据确凿你叫朕如何信你?他们皆是可怜人,也注定见不到人人平等的未来,从小便被封建教条约束着,一个个大家闺秀单纯善良。你从现代而来,为何容不下他们?” 泠妩满眼都是失望,“陆乘风,你太自私了。” 陆乘风还未欣喜泠妩想起了一切,便喉间再起腥甜,“我自私?明明我们才是夫妻!现在我的妻子日日陪着别人,我怎么大度?还有……桑泠妩,我说了疯马一事不是我做的!你为什么不愿意相信我!?” 泠妩似在看一个不愿承认自己偷窃的小偷,“不是你,那还能有谁?” 陆乘风却似是寻到了发泄口,拉住泠妩,极尽一切表现自己的无辜,“云汲,还有在永巷的时候,云汲他当时冒雨擦洗墙的那些活都是我做的!我在永巷三个月,三个月里脏活累活全是我一个人做,他们还不给我吃饭!” 泠妩推开他拉着自己的手,声音泛着冷意:“够了!永巷之人都已经在朕面前将一切坦言,你做的那些事朕现下全都知晓,你也不必再诓骗于朕。” 皇宫中人,向来是谁得宠便向着谁,更何况她没记错的话,陆乘风在永巷可得罪了不少人,谁又会帮他说话? 泠妩微顿,又言:“还有……云汲单纯善良,他断不会做出那些事,陆乘风你要找替死鬼也找个嚣张跋扈的。云汲他连下雨的时候,都会担心小鱼儿会不会被雨打到,他怎可能会做出栽赃嫁祸的事情?” 不过疯马一事,的确不是云汲所为,因为只要是和自己沾边的,云汲都不会冒险去做。 “噗——”陆乘风被气得一口血喷出! 担心鱼会被雨淋到?他怎么不担心下雪能把人给砸死!? 泠妩微不可察地避开。 触及泠妩微冷的眉眼,陆乘风苦笑着:“泠妩,你变了。” 泠妩却不答,反问:“陆乘风,你只能看到你自己,却看不见朕的难处吗?后宫同前朝息息相关,朕若想护好你,便须得稳住朝堂。” 泠妩对上他的双眸:“在这里,朕相信的只有你。” “只有……我?”陆乘风茫然一瞬。 可泠妩说的话,都令他感到很是熟悉,他以前也曾说过吗? 那泠妩呢?说了同样话的泠妩,最后也会变成上一世的他吗? 陆乘风再次吐出一口血,泠妩递上帕子,却还不忘继续刺激他。 “等朕坐稳皇位,前朝和后宫稳定了,你便不用受委屈了。” 还未等陆乘风开口,泠妩又皱眉叮嘱着:“不过这段时日,你乖一些老实一些,不要去嫉妒他们了,可好?” 陆乘风一双眼血红,“你还是不肯信我!我说了那些事不是我做的!!!” 第67章 女帝后宫千娇百媚17 泠妩只得再次给他擦一遍血,颇有些烦躁地敷衍着,“好好好!不是你做的……” 这一下,陆乘风再也忍不住,一口血喷出,直接晕了过去! 景春进来时,扫了眼倒在地上不知生死的陆乘风一眼,触及那片血红,她一张脸瞬间失去了血色。 她慌乱地寻找泠妩身上的伤,发觉泠妩无碍后,这才如劫后余生般吐出一口浊气。 而后用帕子细细擦起泠妩并未沾血的手指。 那面上的疼惜与一丝隐藏着的情愫,叫景春的声音里带上了几分哽咽,“陛下,您万不可再伤着了,上次疯马一事,奴差点就要以死谢罪了!” 温柔的女子任由那可爱面庞的少女叮嘱着,若有若无的暧昧与情愫交织在一起。 把意识迷蒙之际的陆乘风,看的恨不得现在起身一把将景春扯开! 可他无法,只能陷入昏沉。 泠妩揉了揉景春的可爱小脸,“好。” 而后瞧了眼躺在地上生死不知的陆乘风,蹙眉捏起眉心,“去请太医来。” 景春应声,转身便走。 出了殿外,景春将手按在滚烫的脸颊之上,这才朝太医院前去。 窗外,鹅毛大雪飞扬。 待到药熬好后,泠妩捏起陆乘风的下颌,将药汁灌下。 “咳咳——”陆乘风不知是被呛得还是被烫的,现在满脸通红。 他咬了咬被烫得有些疼的舌尖,缓缓睁开眼。 “泠妩?”陆乘风沙哑道,目光里有疑惑。 泠妩敛起神色,而后将帕子递给他,“擦擦吧,喂进去的药你全都吐出来了。” 的确是他自己吐的,她没有说错。 “是你……亲手喂我的?”近一年都跻身底层的陆乘风,不知为何在这一刻竟感到无比荣幸。 “嗯。”是她喂得,只是喂得有些粗鲁了些。 “我就知道……你还是舍不得我的……”陆乘风的语气忽然软了下来,他伸手抓住了泠妩的衣角,“泠妩你别怪我……你原谅我……” “你做了对不起朕的事?”泠妩盯着他被烧迷糊的眼睛,淡淡询问。 “嗯?对不起的事情?”陆乘风思索片刻,而后白了一张脸祈求:“泠妩,我现在都知道那些事不是你做的了,你原谅我好不好?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泠妩慢条斯理地将药碗放下,“好。” 陆乘风怔愣一瞬,而后猛地握住泠妩的手,“真的?” “那我以后……我以后再也不惹你生气了!我……我再也不敢乱吃醋了!只要……只要你不要爱上他们。”他迷迷糊糊地睡着。 泠妩打了个呵欠,起身朝主殿走去。 臣侍无法伴驾,她无奈只能去隔壁的殿宇借宿一晚,有何问题? 当然有问题! 但翌日,所有的问题都在千倾得意洋洋地瞧了眼有病在身的陆乘风后,荡然无存! “本宫还以为你有什么狐媚子手段呢,还不是个无用的。”千倾不屑轻嘲。 陆乘风跪在地上,攥紧衣袖,“皇贵君说的是!” 不就是把泠妩抢走了一夜吗?有什么好炫耀的?等泠妩把他背后将军府的兵权收回,看他还能得意什么? 见他这般,千倾也失去了炫耀的兴趣,撇了撇嘴而后唤道:“惊蛰。” 惊蛰捧着一盘名贵药材放在了桌案上。 “看清楚谁才是未央宫的主子。”话落便转身离开。 陆乘风依旧跪在地上,被小侍扶起后,他盯着放在桌案上的名贵药材,眸色渐深。 却又很快挥了挥手,他暂时还用不到这些。 接下来一连三日,泠妩都歇在了陆乘风那,不过自然是无事发生的。 大年初四 后妃需要请安,因着后宫无君后,所以向位份最高的千倾请安。 泠妩同桑榆下棋时,景春便一脸为难的进了来。 “陛下……”景春抬眸看了眼桑榆,并未接着说下去。 “皇姐,这盘先别下了,您快去瞧瞧发生了何事,臣妹等您回来!”桑榆义正言辞,眼神却偷偷瞥向了在泠妩身侧的一小堆棋子。 泠妩颔首,而后吩咐景春将自己身边的一小堆棋子收起。 在桑榆不可置信的眸中,泠妩心满意足地离开。 “发生了何事?”上了凤銮驾的泠妩淡淡开口。 “回陛下,未央宫请安后……”景春犹疑着 ,“陆庶侍冲撞了兰贵君……” 泠妩皱眉,“若玉可有事?” 景春摇头:“兰贵君无事,现下主子们都还在未央宫等陛下呢。” “若玉同他怎会起冲突?”倒是奇怪,陆乘风现在也不敢张扬炫耀,席若玉也不会去寻别人麻烦。 景春也是一脸困惑,“奴也奇怪,但这是兰贵君身边的柳青亲自来说的。” “云汲可在?” “今日请安,纯君华又向来恪守宫规,想来定然也是在的。” 泠妩沉吟片刻,而后摆手示意自己知晓。 半晌后,她才微眯起眸子。 若玉自是不能受委屈的,那受委屈的便只能是她“无法说出爱意”的陆乘风了。 不管他是故意还是被陷害的,但他如今也只能理解自己的。 更何况,他也曾这样要求桑泠妩理解他。 下了凤銮驾,这一次却是没有人扑进她的怀里。 未央宫中,席若玉一袭玉白云纹绣锦长衫,端庄清贵地坐于椅上,而地上的便是跪着的陆乘风。 听见泠妩来的声音,陆乘风回首,却捕捉到泠妩眸中的如释重负。 可他明明跪在地上,她如释重负什么? 她如释重负的是自己只是单纯跪在地上,没有受到伤害? 还是如释重负于她的兰贵君,连跪都不需要跪? 可下一瞬泠妩的所作所为,便替他的疑惑做了一个选择,一个令他全身都仿佛置身于冰窖的选择! 泠妩先是细细瞧了席若玉一眼,确定他没有伤着,这才松了一口气地皱眉看向他。 眸中甚至是她都没有发觉的厌恶。 厌恶? 那个一心一意,满眼只有自己的妻子,现在厌恶他? 主位上的千倾福身,心中也泛起酸涩,她对席若玉果然是不同的。 但那又怎样?自己从前本就带着一身的算计而来,不配得到她的爱也正常。 他得不到爱能得到陛下的宠,也够了! 千倾俯视跪在地上的陆乘风。 但他不配! 子桑弃朝泠妩弯了弯蓝色眼睛, 这是自他脚踝好后第一次从长宁宫出来,甚至于连年宴都没赶上。 没成想一次就碰到了陛下! 他就说,他和陛下是天赐的缘分! 云汲稚嫩面庞上是明晃晃对陆乘风的讨厌,见到泠妩,他便起身第一个控诉,“陛下,陆庶侍他不敬兰哥哥,明明是他藐视宫规,兰哥哥说了他,他便怀恨于心。陛下,您一定要为兰哥哥做主。” 第68章 女帝后宫千娇百媚18 泠妩的目光被云汲夺去。 见此,云汲直接添油加醋地指责: “皇贵君和兰哥哥体恤臣侍们,所以请安时特意延后了半个时辰。可陆庶侍的寝殿明明也在未央宫,他却叫所有人等了他许久!” 这句话落,千倾不自然的用手抵了抵唇,而后又给了陆乘风一记警告的眼神。 云汲继续道:“兰哥哥向来重规矩,但也只说了一句下次要记得时辰,陆庶侍便不高兴了,在向皇贵君请安后,对着兰哥哥斜睨了一眼就要坐下。” “云汲瞧得可清楚了,而且云汲瞧了都觉得生气呢,可兰哥哥却宽容的说无碍。” 席若玉茫然的眨了眨眼睛,他当时真没有瞧见。 可云汲下一句一出,席若玉便将那事一忘。 云汲又言:“可后来离开的时候,陆庶侍却从身后狠狠地撞了兰哥哥一下!” 云汲话落,一张嫩生生的脸上已有了薄红,显然是被气的厉害。 泠妩蹙眉听完便对景春道:“去传太医。” 席若玉清冷面庞上布着温柔,“陛下,臣侍无碍,不必请太医的!” 他上前一步又瞧了眼跪地上的陆乘风,对泠妩道: “陆庶侍可能也是无心的。” 泠妩拍了拍席若玉的手,望着陆乘风,“你有何想说的?” 跪着的陆乘风从刚刚泠妩对自己的厌恶中走出,现下只余满心的苦涩,“臣侍说什么还重要吗?” 他说他被千倾罚了才会来迟。 说他根本就没有瞪席若玉,而是被她那单纯善良的纯君华诬陷的。 说离开之际不知是何人推的他,他才会撞到席若玉的身上。 可…… 她会相信吗? 既然不相信,那说了又有何用? 泠妩皱眉,对他这副苦情的模样显然多出了几分不耐。 心中却依旧冷淡,他尚且还比不过桑泠妩,桑泠妩每每都会将一切尽数解释。 只是结局都如这般,不被人相信罢了。 自以为看透的陆乘风苦笑一声,而后将头磕在地面,声音沉闷而艰涩: “臣侍有错,请陛下责罚。” 泠妩扫他一眼,并未立即让他退下,恰在此时当值的太医已经赶了来。 明明是隆冬,太医的额角还是因为匆忙而生出了些汗。 太医未行礼便被泠妩打断,“去瞧瞧兰贵君可有碍。” “喏!” 太医跪地,搭上席若玉的脉。 不出片刻,那太医的眉梢便含上了喜色,“恭喜陛下,恭喜兰贵君!” “兰哥哥被撞着了,你恭喜什么?”云汲皱眉。 而知晓是何意的席若玉,此刻却是满脸的惊异与羞涩。 他有了陛下的孩儿? 却还是不忘对着云汲安抚着,“或许是有喜了……” 云汲这才回过神来,茫然过后,再次抬头,面上便已挂上了喜色,他瞧着泠妩:“陛下,这是您的第一个孩儿!以后也有人可以唤云汲纯父君了!” 满堂之中,也唯有他们三人含着喜色。 一切尘埃落地,泠妩对着跪地的陆乘风微微闭眸,而后睁开,声音中泛着无尽的冷漠,“谋害皇嗣是死罪,眼下年还未过不宜见血,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庶侍陆乘风贬为庶人,打入冷宫。” 陆乘风猛然抬头,似乎不敢相信她会说出这种话。 可他却再无力反驳。 这三日里,她对自己极尽的好,还许诺了他,要他日日伴在她的身侧。 她不是爱他么?她明明很爱他啊! 哪怕上一世他都那样了,她对自己还是不离不弃! 可是为什么,他如今不过就是撞到了席若玉一下,甚至席若玉都没有受到一丝伤害,反而是自己跪了那么久! 结果是自己受到惩罚? 所以,她真的变心了是吗?她真的,不爱他了…… 陆乘风突兀笑出声来,笑声中尽是悲凉,而后慢吞吞地低垂着脑袋,“谢陛下隆恩。” 泠妩瞧也不瞧他一眼,径直拉着席若玉转身离去。 二人离开后,云汲还冲陆乘风露出幸灾乐祸的笑。 他俯身似有些不忍的想要将陆乘风拉起,可靠近了陆乘风,云汲却张口小声轻讽: “有的人生来就该是那低贱之人,再如何爬最终也会掉下云端!” 陆乘风这次却没被激到,他死死盯着云汲,“做她的一条狗,你又有什么好得意的?” 云汲却歪着头笑的天真,“呀!被发现了呢~”他轻眨着眼,“可做天下最尊贵之人的狗,总好过在冷宫里虚度一生,还说不定啊……” 云汲冷笑:“还说不定哪天就突然暴毙了呢。” “她知道你是这样的人吗?如果有一天她知晓了,你猜她会怎么待你?”陆乘风平静询问。 可云汲却已经起身,说的太久会被发现的。 陛下会如何待他吗?陛下那般聪慧,又怎可能不知这一切。 只是陛下的眼中仅有她在乎的人,不在乎的,她虽也温柔却无心啊。 云汲歪了歪头,瞧见子桑弃若有所思的神情后,便只对着他颔首,而后转身朝千倾告退离开。 有了身孕的席若玉,稳坐成为君后的一把手。 封后大典之上,席若玉如愿唤了泠妩一声:“妻主。” 云汲站在台阶下,仰头瞧着泠妩。 只要是她喜欢的,他都会护着。 为荣华,为富贵,也为自己心间里藏的那份懵懂情愫。 冷宫之中。 “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 “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凰……” 陆乘风听着奏乐,抬手将眼角的清泪拭去。 他还能回去吗?可经历了他为帝王她为奴的朝代,又经了她为帝王他为奴的女尊。 就算能回到现代,又能怎样? 但他也曾娶过她啊。 满心后悔与苦涩之中,夜半,景春领着太医前来。 陆乘风对着景春满脸的敌意,却又任由摆布,而后景春丢下一封书信,便和太医一道离开。 打开书信熟悉的字迹看完,而后便潸然泪下。 陆乘风抚着肚子,垂眸瞧见太医开得安胎药。 他就知晓泠妩是爱他的! 将他打入冷宫只是为了他的孩儿着想,他该体谅她! 他怀着孕一个人在冷宫中虽然活的艰难,但定然比她如履薄冰的在前朝和后宫周旋,来得轻松。 他不能再让她费心,他要好好护好他和泠妩的孩儿。 此刻的泠妩温香软玉在怀。 陆乘风的孩儿?他一个人可生不出孩子。 但让他经历一次桑泠妩曾承受过的失子之痛,与她而言并非难事。 寒冬腊月,一个被众人苛责,满宫皆厌身无分文,还要护着孩儿的男人,该有多不好过她不知,但能从桑泠妩记忆中寻出。 那是一种摇尾乞怜,几近死亡将所有自尊摒除,也无法得到一点温暖的可悲。 隆冬过去,便是初春。 陆乘风有孕一事最终还是被发现,泠妩又给他恢复了之前的庶侍分位。 他以颜面无光为由,闭门不见客。 日日悉心保护之下,最终却还是见了红。 浓重血腥气从身下流淌而出时,陆乘风满心都是茫然与恐慌。 他握紧双拳,指甲深嵌进肉里,疼痛让他清醒。 他安慰着自己:不会的,这只是一场噩梦。 而后…… “小主,皇嗣以后还是会有的。” 陆乘风红着一双眼,死死掐住太医的脖颈,“你胡说!是你害了我的孩儿!是你!你们都嫉妒我!我要见陛下!我要见陛下!” 待到泠妩来时便是这样一副场景。 “你又在闹什么。”泠妩冷声。 第69章 女帝后宫千娇百媚19 陆乘风松开掐住太医的手,他缓缓抬头,一行清泪也顺着脸颊而下。 这段时日所有的如履薄冰,所有的小心翼翼都在此刻破裂。 他想起满宫皆传陛下对君后的情深义重。 满宫皆传,她日日伴在君后身边,许他随意进出凤仪宫,夜夜翻他的牌子…… 他听着宫中小侍对席若玉的艳羡,酸涩地恨不得将一切都给撕裂,告诉他们不是这样的! 明明泠妩爱的是他! 可…… 她真的记得他也有孕在身吗?那又为何一次都没来瞧过他? 她还记得他是现代人吗? 现代的男人根本不会生孩子,他为了她都甘愿生孩子了啊! 甚至把一切的自尊和上个世界属于帝王的脸面,尽数撕碎,只想生一个属于他和她的孩儿。 可现在全部的希望都破灭了,她竟然还说…… 他在闹? 泠妩伸手擦拭着陆乘风的泪痕。 她的动作温柔细致,可陆乘风却觉得异常讽刺。 他狠狠推开泠妩,“别碰我!” 泠妩猝不及防向后跌倒,腰肢撞在坚硬的桌角,疼痛传来时,泠妩本能皱起了眉。 陆乘风呆愣愣地看着她,一瞬间竟是有些不知所措地下榻,想要去扶泠妩。 赶来的景春却一把将他推开,她手指颤抖着将泠妩扶好,想要去寻太医却被泠妩拦住。 “陛下您有没有碍?奴这就去请太医,您先……” 泠妩摆手,“不必。” “陛下!他究竟有什么好的!明明您为了他苦心维持着一切,他却次次不识好歹,不是想要害别人,就是想要害您!” “好了!”泠妩皱眉,将手从景春的手中抽出,“你先出去。” 景春垂首,最后红着眼出了门。 泠妩这才看向陆乘风,眸中的冷漠似乎能将一切冰封! “陆乘风,你当真以为朕不知晓你此前做过的那些事情?” “我……”陆乘风全身发冷。 泠妩嗤笑,“你当真以为朕不知晓你成了皇帝后,对朕做的事情?朕以为朕装作不知情的样子,给你一次重新来过的机会,你便会有所收敛!” “起初朕在未央宫中瞧见你时,本打算再也不见,可后来朕见你在永巷过得辛苦,便于心不忍命景春去帮扶你一把。” “朕本准备将一切揭过,你却又满是妒忌的陷害,甚至不惜……将朕也杀了!” 泠妩眸中的冷意,令陆乘风的冷静全无,他只能苍白着脸,无力地摇头,“我没有……” “朕信了你,你却一次次的做出这些事情。” 泠妩话落,便将一包药渣丢与地上,“自你怀了身孕后,朕便暗中派人照看着。结果……” “这是你身边小侍煮药后留下的药渣,朕已寻太医瞧过,你甚至不惜在其中放碎骨子与红花,也要将朕与你唯一的孩儿打掉。” “你现在做这一出戏,想演给谁看?又想栽赃陷害于朕的哪位后侍?” 只是陆乘风的小侍也是她的人罢了,但陆乘风不需要知晓。 “陆乘风……你太让朕失望了。”泠妩话落,便拂袖离开! 任陆乘风如何解释,也依旧无济于事! 陆乘风忍着腹部的绞痛,起身拿起被泠妩丢下的药渣,鼻尖靠近,而后面色巨变! 他在古代活了许久,药理也不可避免地涉及。 那药还是之前千倾赏的,他也仔细查过,原本是想要陷害于千倾,但他现在怎么可能舍得伤害自己与泠妩的孩儿? 那明明是他担心孩儿会不健康,吩咐下去煮的补药,可为什么这药渣中全是致使小产的药!? 到底是什么人,能在这偌大的皇宫之中,只手遮天? 陆乘风此刻满身狼狈,却也全然不顾,慌忙想要追上泠妩,告诉她要小心彻查周围所有人,却被拦在寝宫门口! 这边,泠妩回到凤仪宫,便单独留下了景春。 景春低着头不敢抬起,见此泠妩拿伤药的手一顿。 “抬头。” 话落,泠妩便瞧见了景春垂首时滴落了一滴泪珠。 景春抬头,眼睛通红,小脸上也满是泪痕。 泠妩沉默片刻,“莫哭了,来给朕上药。” 连忙擦干眼泪的景春,快步走到泠妩跟前。 见景春红着眼眶,泠妩声音放轻,“今日委屈你了。” 景春哽咽着摇头,泪水却啪嗒啪嗒往下落。 她不觉得委屈。 她只是心疼陛下。 陛下明明是天底下最尊贵的人,可自从那个扫把星来了之后,陛下一次差点身处险境,一次又直接伤到了凤体! “好了,莫哭了。前些日子你那九品芝麻小官的母亲贪污受贿,官帽子被撸了下来,欺负过你的姐妹也下了狱。” “朕还命人将你父亲接到京城,封了个诰命,又另赐了所宅子。以后你就算是出了宫也不会有人,再敢欺负你和你父亲了。” 景春怔愣许久,原本因为哭泣而红肿的双目,此刻更加湿润。 反应过来后,景春当即跪在泠妩的膝下,泣不成声,“多谢,多谢陛下!” 她所有的情绪交织,最后却也只能虔诚地叩首,这也是她唯一能报答陛下的东西。 少顷她哭够了,才哽咽着,“陛下……您怎么会知晓的?” 泠妩揉了揉她的发顶,“你当朕那日许你一个恩典是为何?跟在朕的身边,还能被那几个欺软怕硬的欺负,也不怕被朕知晓,一气之下将你贬了。” 景春却含着泪摇头,声音带着哽咽,“不会,陛下才不会的!” “行了,莫哭了,再哭下去朕的后腰就要留疤了。” 说会留疤其实撞的并不严重,只是因着肌肤胜雪,故此这一道疤痕就显得很是醒目。 景春只瞧一眼,便忍不住的流露心疼。 触碰上女子若琼脂玉般细腻的肌肤,景春的指尖微顿,而后慢吞吞地仔细抹上药膏。 待到药膏涂好时,景春的脸颊和耳根早已绯红,垂下的手指始终不舍得挪开,直到感觉到指腹微热,方才后退。 泠妩没有去瞧她,换好衣裙坐定后,手指打开奏折,瞧见上面所奏之事,面上带起笑意。 这样一来,水患一事便解决了。 陆乘风那边也可以收网了。 未央宫,终于看清自己无法出去的陆乘风,颓废地跪坐在地上。 能只手遮天的除了那个瑾王桑榆,还能有谁? 可现在的泠妩,根本就不会再信他了。 他该怎么办? 此时的桑榆瞧着筑起的百里长堤,笑的露出八颗大牙。 哼哼,下次和皇姐下棋的时候,可以央求皇姐少偷些她的白子了! 第70章 女帝后宫千娇百媚20 春日,枝条抽出新芽,百花齐放。 云汲伴在席若玉的身旁,寸步不离! 连席若玉都有些无奈,“纯君华,你可以不必日日伴在本宫身旁的。” 云汲瞧了眼四周,发现没有会伤到孩子的花草,心弦这才一松,“兰哥哥,陛下叮嘱过臣侍,务必要护好您和孩子的!” 闻言,席若玉的眉头皱的更紧,“你我同为臣侍,陛下怎可命你护我,这般对你有失公允。” 可云汲却弯着眼,笑的单纯,“是臣侍求陛下好久,陛下才同意的。” 席若玉听着,面上神情不变,可手却不自觉地护上腹部。 云汲只当没有看见,稚嫩的面庞恰到好处地带起一丝失落,“陛下说臣侍的年纪太小,所以臣侍至今也还未曾……真的侍寝。” 他涨红了脸,微顿,“但臣侍很喜欢孩子,尤其是、陛下的孩子。” 他说完便直接跪了下去,“君后,臣侍不爱将事藏着掖着,臣侍也知晓君后宽容大度。” 他目光真诚,“是陛下将臣侍从人人可欺的奴才抬成主子,臣侍感恩陛下断不会做出伤害陛下子嗣之事,您信臣侍一回,臣侍对您绝无异心!” 他又笑着,清澈眸中满是爱意:“陛下爱您,臣侍也会尽全力护您周全。” 远远地,瞧见这一幕却听不见的泠妩没有上前。 而将云汲拉起的席若玉余光瞥到泠妩时,心弦一颤。 陛下来了?那云汲他这样,是故意的吗? 凤銮驾落地,泠妩将行礼的席若玉拉起,询问着今日用膳如何。 待席若玉红着脸答完,云汲才开口解释: “陛下,刚刚是臣侍向君后表决心的……您可莫要误会君后,否则臣侍就算跳湖里也洗不清了。” 泠妩淡瞥他一眼,“你这张嘴啊……” 云汲歪着头对着泠妩眨了眨眼,“既然陛下来了,那臣侍也不在陛下和君后的面前讨人嫌了,臣侍……先行告退了?” 泠妩忽略云汲眸中的一丝期许,颔首。 “臣侍告退。”云汲轻眨睫毛,努力不让眸中的泪水肆虐。 可一转身眼泪却是不受控制地大颗大颗掉落。 等他长大了,陛下就能爱他了,对吧? 留在原地的席若玉没由来的有些复杂。 “陛下,您为何要对臣侍这般好?”他垂着眼睫,想起这一年来,陛下对他的偏爱。 似乎便是从惊雷炸响之际的雨夜,她披着寒霜前来的那日起。 泠妩垂首瞧了眼他尚且还平坦的小腹,语调温柔,“因为若玉从开始到如今,都不掺任何,只一心是朕。” 见席若玉还是茫然,泠妩再道:“或许,是上辈子朕欠了若玉的。” “这辈子,朕补偿给你。” 泠妩话落,眸光便看似随意地落在一处开得茂盛的梨树之下。 那里灌木丛生,却掉落点点梨花,花蕊泛着嫩生生的浅黄。 牵着席若玉离开,只给那处留下了一个背影。 梨花树下 握着梨花的手指僵住,直到身旁的惊蛰小声呢喃: “陛下和君后已经走远了,主子快些起身,莫要将腿蹲麻了。” 千倾的手指无意识地将花蹂躏的残破潮湿。 他看着惊蛰,眼眶微酸,唇瓣颤抖。 “惊蛰,你说,本宫该拿什么同席若玉争?” 若说容貌,现在的席若玉得了盛宠,那张面容连他都觉似天上谪仙。 若说家世,他二人旗鼓相当。 可陛下,却没由来的说一句前世。 若真有前世…… 千倾垂下的眸中满是彷徨,若真有前世他是否为了那个位子,而害过陛下? 惊蛰见自家永远高傲的主子此刻这般,也没纠正他对君后的不敬,只心疼地安慰:“陛下她,总会瞧见您的好的……” 千倾抬手擦尽泪水,将思绪摒除。 而后起身重新将一朵梨花摘下,放进帕中。 “不知晓陛下会不会喜欢梨花酒的滋味,现在埋下,待到来年六月应当就能喝了。” 惊蛰忙应声,“主子亲手酿的,再如何陛下也会喜欢的!” “真的?”千倾质疑。 “比真金还真哩!” “谅你也不敢骗本宫,待回去了本宫便赏你一锭金子!” 深夜,未踏足后宫的泠妩屏退了所有人。 她支在桌案上,双眸紧闭,眉头却依旧是蹙起的。 桌上摊开的奏折中却字字都是对上位者不屑的嘲讽。 蹑手蹑脚进来的陆乘风触及那字句时,忍不住的心疼。 若说之前还有对今夜很是怪异的疑虑,此刻便全因这些而彻底消散。 原来,她说的都是真的。 陆乘风站在原地,近乡情怯之下,有些不敢惊醒她。 却又慢慢地陷在了她的眉眼间。 桑泠妩长得很美,他一直都是知晓的。 来到女尊王朝,在上位者的浸润之下,美得更是让人无法移开目光。 陆乘风望着,恍惚间竟想将那眉眼深深烙印在心里。 “你怎么在这儿?”熟悉的温柔嗓音传入陆乘风耳畔。 他抬头,映入瞳孔的是她微凉的视线,与那双淡漠的温柔目。 “泠妩……”陆乘风慌乱低头。 可泠妩却再也不复之前的温柔,她起身,满是冷漠。 “看清楚这是哪里,也想清楚你该唤朕什么。” 她淡淡地吩咐,语气不疾不徐。 可这种淡漠,却让陆乘风感觉自己仿佛被丢弃在孤寂的荒郊。 “陆乘风……”泠妩缓步靠近,俯瞰着他,“你可还记得自己曾经同朕说过的话?” 陆乘风猛的抬头,手中本能抓紧泠妩的衣袖,生怕她离开。 可泠妩却一步步地逼近,“你说,一切都是朕心机深沉,是朕满心算计,是朕自甘下贱,还说,朕是个毒妇!莫不是……你现如今贵人多忘事了?” 泠妩每说一句,陆乘风的脸就白了一分。 直到泠妩将他扯住自己衣袖的手挥开,陆乘风才踉跄地后退两步,最后摔倒与地。 他满脸的苍白,一年的磋磨,父体的损伤,令他如今形销骨立。 反应过来后陆乘风便急促地摇头,“泠妩!我错了,我现在什么都知道了……泠妩……” 他慌忙解释,却被泠妩打断,“朕的名讳,是你可以唤的?” 泠妩居高临下地睥睨着他,“朕早已厌倦了你的虚伪,也看清了你的歹毒,你最好收起你的阴谋诡计。” 陆乘风本就单薄的身子此刻更加瘦弱,“陛下,要如何才会原谅奴?” “原谅?想要朕的原谅?好啊。” 初春的夜里,风刺骨。 庶侍陆乘风一夜暴毙,凤仪宫却来了一位末等仆役——贱奴。 第71章 女帝后宫千娇百媚21 “贱奴,这里太脏了!” “贱奴,不知道提前给皇贵君备上春日来信吗?” “贱奴,装庐山云雾的锦盒怎么还没备好?纯君华待会要出门了!” “贱奴,你能不能做?不能做我现在就去同景春姑姑说!” 陆乘风连忙跪下道歉,“都是奴的错,求您别告诉陛下,别赶奴走……” 他哽咽着,那宫女也皱起了眉,而后晦气地离开。 “疯子!” 可陆乘风却依旧沉迷于自己的世界中,他茫然地磕着头,直到磕出鲜血。 而凤銮驾也在凤仪宫落地。 泠妩瞧见这一幕行至他的身前,而后慢慢地蹲下,抬起手捏紧陆乘风的下巴。 “你在装什么可怜?待会君后要来,凤仪宫见血是故意想要冲撞朕的……皇嗣吗?” 她将“皇嗣”二字说的很重,也果真瞧见了陆乘风眸中的痛色。 泠妩嫌恶地松了手,被景春仔细擦拭之后,她转身向内殿走去。 可刚迈开步子,身后就响起男人带了哭腔的嗓音,“陛下……” “陛下……” 他用衣袖匆忙将地上血迹擦干净,声音沙哑,“贱奴不是故意的!贱奴有罪!请陛下责罚,但求陛下不要赶贱奴走!只要不赶贱奴走,贱奴做什么都可以!” 泠妩回首,清瘦男人的额头被血色覆盖,额角处还在不断地渗着,他衣衫也沾上了点点红梅。 艳丽又肮脏…… 泠妩淡声,“什么都可以?” 陆乘风擦拭玉石板的手一顿,随后仰起脸,“什么……都可以!” 绿头牌奉上后,泠妩点了一块。 这也是第一次泠妩乘坐凤銮驾时,陆乘风跟着一道的。 凤銮驾处处精美而华丽,却比不上慵懒倚靠的女子那般耀眼。 似乎只要她在哪里,哪里便失了色彩,天地之间也只能瞧见她一人。 “陛下,到了。”景春轻唤。 陆乘风想跟着一道踏入时,却被景春拦住,“现下不需要你,你便规矩在外面候着。” 陆乘风垂首应是,若是他没有记错,这里是云汲的清茗楼。 清茗楼内。 “云汲可想听箫?”泠妩淡声询问。 云汲行云流水间便奉上了盏庐山云雾给泠妩,他没有迟疑:“陛下若是想听的话,臣侍可以学的,臣侍学东西很快,您瞧,不过半月臣侍的茶艺便都被姑姑们夸了呢!” 泠妩接过茶盏轻抿了口:“是极好,不过萧现下有现成的。” 云汲手微顿,继而笑着眨眼,“是吗?那臣侍今日能一饱耳福了?” 待陆乘风握着萧进入时,云汲正抱着泠妩的手撒这娇,哪怕听见有人进了室内,他也依旧没有顾及。 “陛下,过几年等臣侍长大了,您就应允臣侍吧,好不好?” 他撒娇的模样像极了小孩子。 陆乘风攥紧了萧,强制自己忽略那边暧昧的气息。 泠妩宠溺抚了抚他的发顶,“好。” “真的?” “嗯。”泠妩颔首。 云汲却突然涨红了脸,抓着泠妩的手也逐渐生出了些汗,他紧张到有些结巴,“陛下,不不许,不许骗臣侍!” 泠妩好笑,却还是回应着,“嗯,不骗你。”只是她活不到那么久了,但她离开前,会替他铺好路。 泠妩侧首时,却见少年已然红透的耳尖,而后轻扯唇角。 “陛下笑话臣侍,”云汲不好意思地揉了揉耳朵,“臣侍不理陛下了,陛下欺负人……” “那朕现在便回凤仪宫去?” “不要!听、听萧吧……”云汲红着脸呐呐开口。 他话落才定睛去瞧,却见是一张熟悉的面庞。 可云汲却没有喊出口,而是侧眸等泠妩解惑。 “凤仪宫新来的小侍,名唤——贱奴,你若是想学萧,朕便将他赏给你。” 握着萧的陆乘风一双手很是难看,此刻手也在轻颤着。 云汲颇为嫌弃,“他的手好丑还在发抖,真的能吹好萧吗?” 见陆乘风不说话,云汲轻哼,“你是陛下宫中的,便可以不回我的问话了吗?” 当自己是景春呐? 陆乘风这才反应过来,云汲这是在同他说话! 可云汲根本不等他的回答! “陛下,您瞧他,他是不是觉得臣侍说话不顶用,使唤不了他啊?” 泠妩应着:“那你说想要如何罚他?” “那便……那便罚他跪在地上给陛下吹一曲?若榴着花?吧!”云汲微扬下颌说不出的可爱。 在古代生活许久的陆乘风,自然知晓是何意。 若榴便是石榴,若榴着花便意味着多子多福。 云汲还眨巴着眼睛盯着泠妩,嘴角一片水渍也不知晓。 泠妩将他唇边喝茶留下的水渍拭去。 云汲向来都是知晓,如何才是最戳陆乘风心窝子的。 果不其然,刚刚还维持着平静的陆乘风,听见若榴着花后,此刻的脸色都变得惨白。 仿佛全部的元气被耗尽,整个人好似下一瞬便能瘫软下去。 但他却不能,只能借着云汲让他跪下的由头,缓缓屈膝。 只是因着体力不支,双腿发软,便没有找好着力点,猛的磕在冰凉坚硬的地上! 膝盖处传来剧烈的疼痛感,令他几欲昏厥,闷哼出声。 云汲微微垂首,柔声关怀:“若是不行的话,那便算了,只是……”他委屈的继续道:“只是这般好的寓意也要跟着没了。” 言下之意,便是陆乘风不吹,就是在诅咒泠妩,也是在诅咒他和整个后宫的后侍们。 赶鸭子上架,也没这般毫无生还余地的。 “贱奴可以!”陆乘风忙开口,只生怕再迟一些,他就成害了炁朝的罪人! 若榴着花…… 他如今以一个再也无法生育的贱奴身份,祝愿她和其他男人多子多福。 真狠,比剜他的心来的还要狠毒! 翌日,陆乘风被留在了清茗楼。 临走之际,泠妩一眼也没瞧他。 而泠妩刚走,陆乘风便被叫了进去。 彼时,云汲垂首细细瞧着自己的指尖。 白瘦且长,指骨明晰。 当时也就是凭着这双手才被姑姑看中,才能有如今的这般境地。 下一瞬,“啪——”云汲便一巴掌甩在陆乘风的脸上! 莲雾忙上前将陆乘风一脚踹倒在地,“放肆!主子的手岂是你能碰的?” 而后又捧着云汲的手满脸心疼,“主子,奴去请陛下来!” 他理直气壮,差点叫陆乘风以为是自己动手打的云汲! 云汲却轻轻吹了吹泛红的手心,“陛下国事繁忙,这些小事还是莫要打搅陛下。便……掌嘴吧,掌到什么时候眼肿到看不清为止。” 陆乘风忍住心口被踹的疼痛,牙咬的咯吱作响。 云汲却慢条斯理地俯视着他:“你若不服,便回去吧,瞧瞧陛下会如何想?” “是会想一个奴才骑到了主子头上?还是一个奴才疯了敢顶撞主子?又或者,贱奴你因为妒忌和不服……动手打了主子?” 第72章 女帝后宫千娇百媚22 “是奴失手,冲撞了贵礼!” 陆乘风一字一句,口中腥甜被他强行咽下! 云汲笑的天真,精致小脸上满含兴趣,“就在这受刑吧,本宫想瞧瞧看、贱奴、你的诚心有多足?” 永巷之中陆乘风差点折断他的手指,他可还全都记着呢! “啪——” 陆乘风再次抬起头,脸颊上便赫然浮起自己打出的五根鲜红指印。 云汲笑得更加欢愉,眼底的恶劣与残忍愈加浓重。 “继续。”云汲的唇轻阖。 消息传到凤仪宫时,已是翌日。 泠妩并不理会,她将关于犬戎的书信拆开,扫视一眼后,也未抬头直接出言:“长宁宫这几日如何?” 景春垂首并未回答。 暗处一道人影悄然而至,跪于阴暗之地,“回禀陛下,和贵礼近些时日并无异样。” 泠妩轻抬手,暗处身影悄无声息地消失! 少顷,泠妩思忖片刻,才将那信拿起。 她坐在案几旁,目光凝聚在烛火之上。 和贵礼…… 她的手指划过案面,似乎想起了什么,手顿了顿,两弯黛眉舒展。 “景春,备驾。” “喏!” 长宁宫。 有小侍喜滋滋地上前,“主子,陛下的凤銮驾朝咱们这来了!” 子桑弃闻言,整了整衣襟,神色间带着欣喜。 陛下来了? 怎么突然来了? 不对,他现在该做的就是迎接陛下,而不是想这些有的没的! 想罢,他快步走到镜前,颇为陌生地瞧了瞧桌案上的脂粉…… 待到泠妩下了凤銮驾,便见子桑弃身着墨色长衫,垂首之际只能瞧见他眉目深邃,深蓝眼眸熠熠闪亮,端的一副俊美无边。 “平……身。”一句“平身”在瞧见子桑弃的大红唇时,硬生生被分开拆成了远远的两字。 “陛下,臣侍今日好看吗?还是说臣侍也该往脸上涂些脂粉?这口脂还是臣侍初次用呢……” 子桑弃语速极快,像只叽喳鸟儿一般不停絮叨着。 话落便弯着一双眸盯着泠妩,等待泠妩的回答。 泠妩强迫自己将视线从他的大红唇上移开,而后轻咳,“先进殿。” “对!臣侍差点忘了,刚刚臣侍特意吩咐小厨房做的杏仁酪,现下刚端上来,就等陛下品鉴了。”子桑弃边抬步边说。 刚入殿,便见一盏白嫩的杏仁酪已经呈在了桌上。 子桑弃还不忘直言:“臣侍算好了的,把陛下从凤仪宫到长宁宫所用路程的时辰,掐的刚刚好!” 泠妩却没有拿起玉勺,因着这句话眸中还带起了几分笑意。 “朕听闻,你自幼便比你的几个姐姐要聪慧许多。” “陛下也知晓?原先母皇还有意要将王位传于阿弃,只是阿弃来当陛下的臣侍了,否则……” 他也没有半分顾及,好似想到什么便直言什么,直把一旁伺候的小侍们吓得面色一白,就要跪地。 好在被泠妩出言打断,“否则你再过些时日,就要坐上犬戎王的王位了。” “过些……时日?”子桑弃微愣,“陛下,这是何意?” 泠妩没有回答,将那封书信放于案上,“打开瞧瞧。” 子桑弃依言打开。 杏仁酪入口嫩滑,甜而不腻,雅而不涩,含着杏仁特有的独特醇香。 待到子桑弃将信放下,泠妩也将那一小盏杏仁酪用完。 “臣侍的父亲……陛下……” 子桑弃并未说完,便俯身下跪。 再次抬眸之际,坐于凳上的女子便仿若贵坐云端中的神灵。 窗外恰有风拂,带起一缕青竹之香,同眼前女子身上的冷香交融,令他瞬间回到初次侍寝的那夜。 泠妩轻轻落眸。 她伸手,修长莹白的手指搭在子桑弃的下颌之上,淡淡的冷香随着她的动作飘入子桑弃的鼻尖。 温柔目中的宠溺不再,而是他从未见过的对天下事了如指掌的淡漠。 下颌上的手指细腻温凉,哪怕这个动作强迫他不受控制地抬头,他也生不出丝毫的厌恶,反而带起一抹难以名状的感觉…… 子桑弃闭了闭眸,而后睁开,瞳孔里的幽蓝越发明显,隐约透着诡谲的暗色。 一切的变化,不过短暂的一刹! “不装了?犬戎太子。”泠妩捻着他的下颌,声音极淡。 因着“太子”二字,子桑弃的耳根还是不由自主的升起热意。 “陛下,臣侍喜欢您唤臣侍,阿弃。”子桑弃微勾起唇,笑容也不再那般单纯,红唇艳艳,甚至多出了几分邪肆之感。 泠妩将手收回,子桑弃心中失落一分,却是没有起身,“陛下是何时发觉的?是疯马一事吗?臣侍以为隐藏的很好,没成想还是被陛下猜了出来。” 之所以说是“猜”,那是因为那马并未被下毒,而是从小便于马背上长大的他,下的黑手。 只是他没想到陛下这般厉害,连那失了心智的马都对她畏惧不已,那他又怎能不沉沦于她那日的强大,与彼时只对他一人的温柔之中? 可惜还是暴露了。 可泠妩却只那般静静望着他,眸中波澜不惊。 “从你于宴上那一舞,朕便全都知晓了。” 犬戎王多年不立太女,任由底下血脉相残。 众人皆以为是为了养出出最厉害的王储,却没料到犬戎王真正培养的王储实则是位王子。 送自己多年培养的继承人只单单是来和亲的,除非是那犬戎王老糊涂了。 而那疯马一事,是在她授意之下,马场之人才敢将之推到陆乘风的身上。 子桑弃微哑,可眸中的亮色却愈加浓烈。 果然是炁朝女帝! 泠妩静静望着他,眸中波澜不惊。 “你可知,朕为何不杀你?”她问。 子桑弃垂首轻笑,“因为臣侍还需要留在您的身侧,给您当筹码,不是吗?” “是也不是。” 子桑弃一怔,随后本能询问:“陛下这是什么意思?” 这般一问他也失去了话题的掌控权,不由心中一叹继而又满是欢喜。 “不知犬戎三王子,可想万无一失地坐上那万众瞩目的位子?”说到这里,泠妩忽的倾身靠近。 四周寂静,她的呼吸尽数喷洒在他的脸颊。 那股子清冷与淡漠,在这一瞬化为靡丽诱惑。 他不禁心悸,在离得极近的距离瞧见了她眸中倒映着的自己。 “臣侍求之不得。”他低哑着嗓音,回应道。 泠妩浅笑,伸手覆盖在他额头之上,而后轻巧地推开,再次起身之时便只余一个背影。 “无论成败,你父君,朕都会好生替你照料。” “朕许你三月为期,若成了,犬戎王是你,和贵君也是你。” “若失败,炁朝将踏平你犬戎每一寸土地,和贵礼……” “宫中暴毙。” 第73章 女帝后宫千娇百媚23 若成了,晋为和贵君。 若死了和贵礼暴毙,他和他的国土也要丧于炁朝兵马之下。 当真是温柔时,恨不得溺死他,淡漠时却也叫他忍不住地心潮澎湃。 不过他父君能安好,便已是她的皇恩浩荡了。 否则变天了的犬戎,他父君会是第一个祭旗的号角。 而不出炁朝一兵一卒,便能将一国拿下…… 当真不愧是炁朝女帝! 真是可惜,他与她身处对立面,两国之间哪有真情可露? 但,不代表他没有啊! 三月?若是他提前完成会如何?会有奖励吗? 自这日过后,长宁宫和贵礼突发恶疾,闭不见客! 人数本就不多的后宫,此刻愈发的少了。 前朝的朝臣铆足了劲地要将自家儿子送入宫,只为谋个锦绣前程,却皆被泠妩拒绝。 她没几年可活,便莫要再伤无辜。 不过后宫与前朝,向来都是息息相关。 想起戍守边关的千将军,泠妩落了落手,凤銮驾下的景春便凑上前来。 “未央宫的春日来信可用完了?” 景春没有思索,便言:“回陛下,皇贵君的春日来信,奴一直都记着呢,每月都会送上两块,两块也足矣燃上一月有余了。” “下个月开始便莫要再往未央宫送了。”泠妩淡声 。 景春颔首,“奴知晓了。” 千倾的母族很是强盛,故此桑泠妩初登帝位,便封了千倾为皇贵君。 只可惜千家拥兵自重,无论是哪个帝王也不会许一个将军之子,生出女儿。 桑泠妩也不例外,不过春日来信中的香料虽使男子无法有孕,却几乎不会伤及父体安全,再加上日日不断地一盏安身汤,千倾的身子也没有受到什么损害。 现下若玉有了孩儿,若千倾想要孩子,她倒是可以许他一个皇子。 有孩子傍身,哪怕是个皇子,待她死后千倾也多少会有依仗,而千将军也会顾及于此,在她死后也不会出兵谋逆。 毕竟一朝天子一朝臣,届时千将军会如何,她见过太多的人性,不想用一个朝代再去试探。 再有四个月,便是若玉的产期了。 泠妩抬眼,眺望远方。 那是边关的方向,她送给千将军的信想来应当也快了。 泠妩低垂眼睑,遮挡住眸中深谙的细碎光芒。 “摆驾未央宫。” 未央宫中,千倾亲自将春日来信点上。 嗅春气息在春日里也引人入梦。 一直盯着香炉看了许久,久到惊蛰忍不住地出声,“主子是怎么了?” “惊蛰,你说本宫这辈子会有一个和陛下的孩儿吗?” 惊蛰微抿唇,少许才将眸中不忍抹除,声音带起往日的活泼,“陛下她那般宠主子,您总有一日会有小殿下的!” 可千倾却低笑一声,也没再纠结于此,“罢了,也胜在是本宫喜欢的味道。” “喜欢春日来信?”温柔而不失威严的女声从身后响起。 千倾眸中乍现夺目光彩,“陛下!” 话落,便拥住泠妩腰肢,一张宛若盛放芍药之姿的俊美面庞,垂首靠在泠妩的肩上。 他声音有着些许沉闷,“若臣侍说现下不喜欢春日来信了……可以吗?”他小心翼翼地试探着,鼻尖酸涩难耐。 可以吗? 他可以拥有自己同陛下的血脉吗? “自是可以的。”泠妩温声安抚。 倒是个聪慧的,不过不聪慧的话也不会得这几年如一日的盛宠。 “真、真的?”千倾抬起头,忽而觉得自己的反应太过了些,便忙补救,“阿倾是、是……” 他有些急,以至于那张俊美的面上也带起了焦急。 泠妩轻笑一声,拉着他坐下,顺手替他理了理刚刚那一揽而微乱的衣襟。 “朕的意思是可以许阿倾一个孩子。”莞尔,泠妩轻拍着他的背,声音越发温和。 良久的静默中,千倾突然出声打破一室寂静—— “阿倾真的可以有自己的孩儿吗?” 可眼神却是空泛的,似乎只是单调重复着泠妩的话,并未自己思索。 良久,在泠妩认真的眸中,千倾却突然哽咽出声,而后将眼睛的泪意拭去,扬起的笑颜比御花园中的春花,还要绝代。 可他却轻轻摇头,俯身跪拜,声音异常坚定,“臣侍有陛下的这句话便够了,孩儿还是……罢了。” 他声音微颤,仰头盯着泠妩。 春光甚好,鼻息间有红梅甜香也有眼前妻主身上特有的冷香,交织在一起,成为千倾记忆深处浓滟的胭脂色泽。 泠妩知晓他是何意,“朕知你是担忧你母亲,可朕却是比你还要信得过她,有朕在,你母亲此生都不会做出你所担心之事。” 千倾眸中带着细碎亮光,“陛下是怎么知晓阿倾心中所想,陛下是会读心吗?那陛下可否再猜一猜,阿倾现下有多爱您?” 从前的小半数爱,到现在竟已长成参天大树,枝繁叶茂生生不息中,全是他不知不觉间诞生出的爱意。 “朕是帝王,不是神明。”泠妩敲了敲他的额头。 千倾将泠妩的手握住,眸中满是亮光。 “可在阿倾心中,有陛下在,自此世间便再无神明!” 他想,即便此生都不曾拥有她的血脉,他亦无憾了。 因为他的陛下,信他。 边关。 京都已是阳春三月,但边关却依旧飘着霜雪。 千秋将烧刀子一口饮入喉间,火辣辣的滋味叫她身体慢慢回暖。 边关太寒,也唯有这烧刀子才能给她们带来些暖意。 碗刚放下,传来的却不是桌案的清脆,而是落到绵厚之物上的舒适手感。 千秋皱眉将碗拿开,便见是一封书信。 明明刚刚还空无一物!!! 而那字迹也令她醒了一半酒意,彻底清醒! 连忙起身后退两步,将身上寒气扫落,这才俯身双手拿起。 [千将军亲启.] 待看完,千秋便立刻下跪叩首,“微臣遵旨!” 良久,她才起身,将书信点燃,暗处的波动才彻底消失。 千秋心中更现崇敬。 若说衷心,只怕自己对如今陛下的尊崇,比之当年的先帝还有繁多! 就凭这身边层出不穷的能人异士环绕,她也无法做到生出异心。 只盼着能用这一身的功绩,给这群将士们和在后宫中的倾儿,谋一个生路。 而此前陛下同意犬戎求和一事,也在军中得到了近乎全部将士的心。 陛下记得她们也是人,也会怕疼也会怕死,还有不断的粮草,高昂的俸禄,厚实的军衣…… 如此明君,她千秋,自会忠于一生! 千秋盯着那封信笺逐渐化为灰烬,这才召集身边将领来主帐议事。 “犬戎不日会乱……” 第74章 女帝后宫千娇百媚24 五月,连绵的雨不绝,搁在以前便要发生涝灾的。 可因着修建了百里长堤,涝灾这一次并未发生。 修建之时桑榆还欣喜地传信,说她寻到了一位能人,名曰刘彝。 在容易发生积水涝灾的城中,兴建了完善的排水沟渠。 又在出水口设水窗,涝灾未生时,利用地形差,采用自然流向的法子,将城中水和雨水排入江中,水窗打开。 当江水上涨之际,超过出水口,借助水力,水窗又自外关闭。 江水不进城中分毫。 泠妩闻言,不由含笑。 瞧,当真有能耐的臣子她不用见,也能知其姓名。 渡过水患一事,犬戎也来了信。 因着犬戎三王子在炁朝和亲,故此子桑弃用的是在这场夺位风波中,香消玉殒的犬戎九王子身份。 登基那日,炁朝士兵镇守犬戎,无一人敢生反叛之心。 只是那九王子却在登基时,突然干呕了一声。 天下人在猜那奸妇是何人时,泠妩捏了捏眉心,望着坐在树枝上一身胡服带着银色制品的男人,无奈开口: “你这新主不镇守还未平定的犬戎,怎地千里迢迢来了炁朝皇宫?” 子桑弃足尖点地,身上银色的铃铛却没有发出一丝声响,他飞掠而下与泠妩相隔数尺,却又保持着随时能靠拢的距离。 而后将手中之物朝前一抛,暗处波动起,却被泠妩抬手制止。 泠妩手中便落入一块金符,触感温暖,显然不是寻常金子。 而后便是子桑弃骄傲的声音,“陛下身边人才辈出,有她们在犬戎乱不了的!” 他稍靠近一步,这才邀功,“陛下,阿弃将犬戎王的金宝带了来,三月离开,五月归来,未用三月阿弃便提前完成陛下所托,陛下可有奖赏?” “你想要什么?”泠妩将引得犬戎腥风血雨的金宝,放在案上。 “阿弃……想要陛下认下这个孩儿。”子桑弃垂首将手附在小腹之上,往日放荡不羁的骄傲,多出了半数的柔和。 似张扬的凌霄花为了攀援高山而绽开,又似夜晚流萤飞舞落于林间溪流之上,绚烂而热烈般的爱意汹涌。 他低哑的声音在黑夜之中,格外动人。 “阿弃想要这个孩子!”他又说了遍,恳切地等待着泠妩的应声。 泠妩盯着他,淡漠的眸中尽是包容的宠溺。 在这般汹涌的温柔之中,子桑弃的脖颈到耳畔,面颊,逐渐升起热意。 最后抿了抿唇,小声呐呐:“臣侍还以为您会来瞧阿弃的登基大典呢,没成想您没来……”他又抚了抚肚子:“他却来了。” 他咬重了“臣侍”二字。 可泠妩却没有顺他意,“嗯,回去吧。” 子桑弃的身形似是被定格,良久才艰涩询问:“回去?回哪里?” 话落,心口便又是一阵恶心呕吐之感,他强行将这本能按住,因为不想在她面前变得邋遢。 “自然是回犬戎。”泠妩淡笑,语调慵懒而又散漫。 子桑弃猛地瞪大了眼,满脸震惊。 他原本只是想让她认他肚子里的孩儿…… 怎的,她要赶他走? 他急急唤道:“可臣侍的腹中已有了您的骨肉,您可以不要臣侍,但您……您不能不认他!”他没说完竟就有些哽咽。 泠妩执笔的手微顿,而后才抬头盯着他,瞧了半晌,眸中带起不解,这才突兀开口: “朕的骨肉?” 子桑弃却是已经落了泪,听罢便立刻抬手抹去,而后咬了咬牙,“陛下若是不认,那臣侍便回犬戎,自己将他养大!” 身上的银铃,也控制不住地发出一声清响。 泠妩蹙眉,“你怎会有朕的孩儿?” 子桑弃因着这一句眼泪立刻决堤! “那日登基大典结束,便有小侍询问了阿弃,阿弃才知原来我怀孕了!阿弃……阿弃只和您睡过一张床!” “传过王医了?”泠妩的眉依旧没有舒展。 子桑弃要走的动作一顿,而后呆愣。 “……” 泠妩耐心再次问了一遍之后,他才低着头小声解释: “夺位太激烈,那群王医都跑光了,待阿弃知晓有孕之后,当即马不停蹄地赶回,这一路上一刻也没停……” 泠妩靠在椅上,“景春,传太医。” 殿外的景春应声,“喏!” “……” 泠妩将案上的画卷落下款时,微微侧眸,正好抓住子桑弃盯着自己瞧,眼都不带眨的模样。 子桑弃眼神飘忽,却不敢看她。 原本还好,但在得知他的腹中有了陛下的孩子后,他却莫名生出了羞涩之意。 太医来时,他还是那幅模样。 搭脉问诊后,太医迟疑着又探了一次,最后才踟蹰着道: “回禀陛下,和贵礼是……有些晕车之症才会生出呕吐之感。”奇怪,怎么她没听闻陛下带和贵礼出门的消息? 难不成,是微服私访!? 泠妩没有说话,子桑弃也未说话…… 还是景春拿捏不住泠妩的想法,这才试探着问:“陛下,这……奴先带王太医下去抓药?” “嗯。” 离了威压下的王太医,出了殿便对着景春好一番道谢。 这才冷汗涔涔地回了太医院。 冷汗涔涔的原因是,陛下同和贵礼微服私访六宫都不知,但现在她知晓了! 以后若发生什么……她会不会掉脑袋啊? 呜~ 好恐怖好害怕,她现在就想回家被自家夫君抱在怀里,好好地哭上一场! 而凤仪宫中…… “你倒是没有质疑太医的医术。”泠妩好笑地淡声喃言。 “……”继上次马上翻跟头一事过后,子桑弃迎来了第二次窘迫。 除非他自己会医术,否则太医说完还要质疑,那也太过蠢笨了。 而且也的确没人给他号过脉,登基前,他还偷摸着回来了一趟。 难怪登基的时候他难受的想吐,他被小侍告知后,还以为是孩子太闹腾了…… 低咳了两声,掩饰尴尬,而后才缓声道:“陛下……每月臣侍都回宫歇上半月可好?不然、和贵君、这个身份久不见人,也是不行的……” 他斟酌着“和贵君”三个字,便是在说上次泠妩应允一事。 三月为期,许他犬戎王位,许他和贵君。 泠妩将画卷放好。 “朕未曾碰你,你现如今可以回犬戎觅一知心人,也可三宫六院。有朕的将士在,她们也不敢在你面前骂你分毫。” 至于背后? 他不知便不知了,若是知晓…… 犬戎皇室能让人生不如死的法子可太多了。 子桑弃依旧没有动,再次抬头,眸中细碎的亮光已经荡然无存,漂亮的眸子似是蒙上了层雾霭。 “天下女子千万,但子桑弃只求一个您。” 一个能在疯马之下宛若救世神明般的女子,一个兵不见刃就能将一国收于掌中的炁朝女帝,一个永远温柔却自始至终都掌控着全局的妻主! 第75章 女帝后宫千娇百媚25 心满意足的子桑弃坐着泠妩安排好的马车,又配了一列暗卫,回了犬戎。 此番事了,终于想起陆乘风的泠妩,凤銮驾落地,便是清茗楼。 云汲露出两个酒窝,乖乖巧巧的模样却令那门口候着的陆乘风,打了个冷颤。 察觉到此,泠妩不禁好奇。 云汲最擅察言观色,故此便轻抬手,“贱奴去给陛下上盏苍山雪绿,陛下尝尝看,这道绿茶清香回甘,不涩口不苦舌,也是贱奴泡的最好的一道茶。” 说完便同泠妩一道入内,瞧见陆乘风还呈上的一盏点心,又补充道,“这道青玉桂花糕,陛下猜猜是何人的得意之作?” 泠妩瞧了眼云汲和莲雾二人,见二人皆眨巴着眼睛不言语,便将眸子落在陆乘风身上。 他身着简单青色小侍服,容貌上乘,也不再那般的骨瘦如柴,甚至于气色也好上了许多。 却失了从前的清风朗月,变成与宫中所有小侍一样的低眉顺眼。 彻底泯然众人矣。 “陛下每次都能猜的这般准!”话落,便将那碟子青玉桂花糕推到泠妩眼前。 入口的滋味的确上乘,比之御膳房也差不毫厘。 而后抿了一口苍山雪绿,亦如云汲所言那般。 “如何做到的?”泠妩直言。 听罢,云汲便挥了挥手将陆乘风挥退下去。 而后,他迟疑了许久,才攥紧了手,将一切坦言。 “奴的父亲出身清倌,母亲……不明,爹爹虽耽于情爱,对臣侍却是疼爱至极的,可身处那地,又怎能会是个白纸?” 他缓缓倾吐,没有平日的撒娇亦没有苦涩,只是平静地叙述。 “这一行吃的便是年轻饭,过了二十五便是年老色衰,其实清倌本到二十五便可自行决定去留,但爹爹当年执意生下臣侍。” “有了臣侍后爹爹也受制于了清风楼,只可惜他也没熬到二十五,就……死在了一个纨绔的榻上。”他垂下眼睫,看不透他的神色。 “彼时,爹爹撒手人寰之际,臣侍方才五岁,自五岁后臣侍便为那楼中小倌们的小侍。” “臣侍也因此见过许多男女之间的活色生香,见过许多腌臜手段,耳濡目染之下也知晓了数不胜数的刑罚。” “臣侍进宫时刚满十二岁,正值总角之年。” “十二岁也能当小倌了……” 他面露回忆,却是只说到这里,其中逃跑的心酸他没有吐露。 “臣侍不想如爹爹那般葬身于那处,入宫虽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但臣侍也也总听身边之人说起宫中的繁华,便也心生向往。” “可入了宫才知繁华不假,只是繁华皆是属于主子们的。” “臣侍姿色……尚可。”他只在这里迟疑了一瞬,继而有些脸红。 而后又道:“一直不得主子们的喜爱,得不到个去处,便被发去了永巷。永巷鱼龙混杂,不泼辣些,便会被欺负的永无安宁……” 他一笔带过其中的心酸。 “不过好在遇见了陛下,只是臣侍在遇见陛下时……”他闭了闭眼,“臣侍用了些手段。” 良久,只能嗅到身旁人身上特有的冷香,丝丝缕缕令他缓缓放松。 他想,若是陛下怪罪下来,他能拥有这片刻的安宁也足矣了。 可等他睁开眼,却是对上了一双温柔目。 当日初见,他心中深谙这是高坐云端的神。 可此刻的她又不像神,因为神明不会独独这般宠溺于某个人。 “你可恨过你母亲?”泠妩耐心听完,缓声询问。 云汲回过神来,摇头。 “不恨的。” 他只身一人已有十年,细细想来也只化为三个字。 不怪的。 “可想寻你母亲?”泠妩又问。 刚那一瞬她竟感受到了眼前人灵魂的香甜。 云汲微愣,而后笑的乖巧,“不想!” 他说这些,不求陛下能怜惜,否则一个小倌之子,便已足矣令他犯欺君之罪。 他只是莫名的,想告诉眼前人他自己的真面目。 他真的……一点也不善良。 泠妩侧首 ,似有不解,“说完了?” “……嗯。”云汲心中忐忑。 “还未说他怎变成这般呢。”泠妩声音平静。 “陛下,您不厌恶臣侍?不罚臣侍吗?”女子最是喜欢单纯天真的男人的,可他却是假的,更何况还曾于永巷初见时“摆”了帝王一道。 泠妩在云汲紧绷之下,才缓声:“不讨厌也不罚,今日是以后也是。” 云汲这次却是没有哭,而是视线空乏地思忖了许久,这才慢慢勾唇,继而露出大大的笑容。 往日层出不穷的甜言蜜语,也仅剩下一句:“陛下,有您真好。” 在泠妩不变的眸中,云汲才想起陆乘风一事,他此刻用着极慢的语速似是刑罚中的凌迟: “云汲在清风楼里,瞧见过的不沾皮肉上的刑罚用以击溃他的高傲,剩下的?男戒?则腐化他的灵魂。” 那是比成百成千的毒打,还要压的人喘不过气的物件。 陆乘风便是,不过他的防线自陛下将他带到清茗楼前,便已经崩溃了。 他不知陆乘风为何会变成那般,他只知道他是陛下的一把刃,一把刺破陆乘风令他彻底无法生出反抗之心的刃。 “三年后,朕会许你一个世家公子的身份,届时你是走是留,全凭你意。” “三年?是陛下要为了君后而将后宫废除,与君后一生一世一双人吗?”他满心的苦涩,也是初次没有顺着泠妩,而问出了自己心中所想。 泠妩将茶饮尽,温凉的指尖触碰云汲的额头。 “若是那般,朕便不会许你是走,还是留。”她说。 云汲悬起的心暂时安定。 “臣侍不会走的!” 泠妩离开时,陆乘风也跟着离开了清茗楼。 凤銮驾上,惊鸿笔也没有传来异样。 一直到晚间,才突兀有了一道陆乘风的心声传来: 若是能穿越回现代,陛下她就是我一人的陛下了,如此该有多好。 如此这般三两天,陆乘风的心声全是同其余小侍的争风吃醋,被宫女太监们欺负后的怨毒咒骂。可一切之后他又开始满是罪恶的念起?男戒?来。 泠妩将桑泠妩带来。 桑泠妩瞧见这一幕时,忍不住地笑出了泪花。 最后却是被泠妩提着,一起瞧了眼炁朝的大好河山,夜间子民们不闭户的盛况,还有同桑榆重现曾经的亲昵,以及席若玉露出的温润笑意。 最后泠妩从遗忧楼提了坛自己酿的桃花酒,互碰一声。 而后桑泠妩轻轻一抿,继而眸中乍现浓郁光彩,“好喝!” 只是一碗过后,她没醉也没失去意识,而是望着熟悉的炁朝,困惑的低喃: “这是哪?” 第76章 女帝后宫千娇百媚76 泠妩手微顿,忘记告诉桑泠妩,她亲手所制的一切汤水,都会令人短暂地忘记所有过往。 可她倒是没想到桑泠妩却在问完之后,还记得对自己笑的明媚。 而后认真开口:“谢谢您。” “为何言谢?”泠妩声音浅淡,依旧温柔。 “我也不知,只是总觉看到这幅盛况心中满是意足,好像……再也无憾了。” 话落,她便莫名飘向先君后的寝殿,对着那牌位三跪九叩。 泠妩抬手隔空一点她的眉心,点明她遗忘的所有思绪。 便听她说:“女儿有罪,耽于情爱,致使百姓生灵涂炭,炁朝四面楚歌,葬送我朝百年基业,是女儿无能,愧于父君愧于祖宗愧于天地。” 有风吹拂,没有魂灵气息,却是无比温暖,而那牌位上久不愿离去的蝴蝶,却是穿过桑泠妩的魂体,落于泠妩面前的地下。 似在拜谢。 “多谢大人。”桑泠妩道。 蝴蝶也飞出窗外,便悄然而逝。 至纯魂灵的报仇永远都是放在后者的,白泠妩是,桑泠妩是,盛泠妩甚至从未提及过报仇一事。 不过正因如此,地府才会许他们机遇。 毕竟十八层地狱,每一层都是一类受刑之人,他们不在其中还能得到恩惠,比许多魂灵纯净的缘故便在于此了。 ———— 六月,鸾凤殿。 一声孩啼响彻皇城,昭示着下任女帝的诞世。 扫了眼,泠妩便直接淡声下旨: “正宫所出,当为太女。” 而后便抬步进入血腥气浓重的产房,产公连忙阻拦:“产房污秽,陛下不可啊……” 可泠妩却并未停住脚步,那产公也只得跪地不敢再发一言。 一直候着的后侍们的却是没有跟上。 云汲扯起一抹笑意,极浅却是由衷的。 千倾姿态从容,偶尔也露出一丝笑容,不时垂首看向指尖封存好的干花,不知在想些什么。 子桑弃却是摸了摸肚子,最后一撇嘴,而后靠在树下皱眉沉思。 待到泠妩踏入之时,席若玉便是苍白着一张脸,意识全然是恍惚的。 瞧见泠妩,他便抬手想要触碰。 四年前初遇陛下,落英缤纷之际她温润知礼对他浅淡一笑的场景,正在逐渐褪去。 转而便是那个雨夜。 一响惊雷轰鸣,炸响耳畔,他的妻主冒雨而来,裹挟着漫天雨汽,却不忘在踏入殿时将寒气披下,不让自己侵袭一分冷意。 “妻主。”席若玉莫名鼻酸。 他抓着泠妩的手,紧紧地。 这一刻他不想再将妻主推远,就这片刻便好。 “妻主,孩子呢?”席若玉颤着指尖。 泠妩微顿,“她很好,你也要快些恢复过来。” 听罢,席若玉才松了一口气,只是指尖还是在轻颤着。 “陛下,若是若玉死了……” 泠妩打断,“朕不会叫你死的,若是死了,朕便去地府将你的魂灵带回。” 她瞧了眼席若玉苍白的脸色,和毫无血色的薄唇,忽的伸手覆盖上他的手背。 “一切都有朕在。” “陛下。”席若玉哽咽。 泠妩伸手拍拍他的背脊,轻柔安抚。 怀中仿若下一瞬便能离世的清冷公子,声音泛着模糊地迷蒙。 “若是……若玉死了,孩子……陛下便……交给,皇贵君他。” 他看得出云汲不爱孩子,他不知究竟是哪个原因,或许是害怕身形走样,或许是害怕疼痛,又或许是他再也无法得到治愈的童年,令他对此生出恐惧。 他能瞧出云汲对从他自己腹中诞生孩子的恐惧,一种只要想起来便会双手生凉的恐惧。 而千倾…… 哪怕千倾一直同他不对付,但他却有着出身将门的傲骨,不会设那阴损法子,更不会伤害孩子。 尤其是,不会害陛下的骨血。 而这些话也随着主人的昏迷留于口中。 不过席若玉的担忧也止步于此了。 次年,正值六月。 酷暑难消,桑榆却生不出烦躁之意。 她盯着面前小人儿给自己递来的一幅棋盘,嘴角微抽,而后蹲下身子询问一袭玄色凤袍的小太女。 “烦请殿下告知皇姑姑,是何人告诉殿下,姑姑爱棋的?” 又小又乖的太女殿下大眼睛乌溜溜地转着,却是叫人心生柔软。 “五仁!”口齿不清却是中气十足的一声“无人”! 桑榆心一梗,这小骗子! 而后瞧了眼抓周礼上的物件,最后满脸黑线地盯上了泠妩。 果不其然在自家皇姐的眸中,瞧见了一抹笑意。 桑榆微叹气,“好吧,那姑姑便只能拿这幅棋,去战胜你母皇了!” “哼~咕咕打不过!” 桑榆却是笑着捏捏太女的小脸蛋。 小奶娃敢怒不敢言地撅嘴,良久才憋出一声:“坏!” 便抓起缩小版的玉玺,握在手中委委屈屈地要泠妩抱抱。 席若玉微勾起唇,似冬日寒流中被坚冰覆盖的山泉,清冽,触手温润。 倒是难得的融洽与和乐。 子桑弃起身,不顾周围的吸气声,将犬戎王女的小块金宝信物递上,“这是和父君赠予殿下的生辰贺礼。” 小太女没有接,而是抬眸瞧泠妩。 泠妩轻颔首,小太女才接过。 子桑弃便退后回到自己位上。 一切皆在不言之中,他继她之后,替她的孩儿献上一份贺礼。 属于下代女帝的第一块疆域。 这一晚,小太女很早便睡下了,可她的君父却是坐在床边,目光凝视着窗外皎洁的月色。 半晌他起身,缓步走至门口。 下一瞬泠妩即将跨过门槛之时,一只素手拦住了她。 泠妩顺着瞧去,“若玉还未歇下?” “妻主许久未号平安脉了,恰巧今日院正来,臣侍便将她留了下来。” 泠妩握住他的手,继而一道入内,“那便让她号上一号,也不令朕的君后揪心。” 这一次席若玉回握住泠妩的手,“陛下真好,但臣侍希望陛下,能一直都是好好的。” 一直一直。 号脉时,泠妩盯着医正瞧了半晌,把她瞧得脸红心跳,泠妩才移开视线。 第77章 女帝后宫千娇百媚27 这院正便是去年,给子桑弃号出晕车之症的那位王太医。 暗部呈上的资料中,仅用朱笔注明这王太医是个夫管严,不过医术却没有半点的马虎。 便许了她职位,待她资历慢慢上来后再提拔为太医院院正,结果她能力出众不出半年便坐稳了院正的位子。 而提拔她,还有一个原因:便是她虽胆小怕死,却异常地忠君。 只忠心于她一人,哪怕桑榆有次闹着玩,将一把匕首抵在她的脖颈,她也只是把腿抖出虚影,而后大喝:“夫君,等我来世娶你!” 之后便一咽口水,果决地要往那匕首上撞,之后桑榆见她都躲着走。 所以她断不会告密,那席若玉又是如何察觉出她寿命将至的? 当着席若玉的面,院正恭敬复述泠妩交代给她的话:“陛下身体康健,乃万岁之兆。” “万岁之兆……”席若玉轻喃着,而后露出了个极浅的笑意。 “那就好,那就好……” 席若玉的身子也在日日调理之下,比生太女前还要康健。 待院正离开,泠妩才侧首凝望席若玉,“这下该放心了?” “嗯!”席若玉应声,掩去眸底的困惑,随后便轻轻摇首。 只是梦境罢了。 更何况梦中一切,与现在全然不同。 瑾王对着陛下无尽地崇拜,六月未曾发生涝灾,犬戎一事和亲解决,千将军也没有突然暴毙…… 只是那个陆乘风…… 他似乎许久未曾见到了。 —— 千倾将那坛梨花酒取了出来,先是给自己斟了一杯咽下,这才松了一口气地给泠妩倒上。 虽然此前已有小侍试过,但他还是担忧入口滋味太差,会令陛下不喜。 清甜醇香,有几分同春日来信相似的嗅春之意。 “阿倾酿这坛酒前,曾去御花园摘花,恰逢陛下挽着君后,二人相携举案齐眉。那时阿倾躲在梨树下,盯着满地飘零的白,突然想起有一日阿倾曾说过的话……” 千倾将酒盏放于泠妩眼前,在泠妩的注视中他回忆着:“那时阿倾说……哪怕以后您不喜欢阿倾了,阿倾也只远远瞧着都会高兴。” 他的脸上是刚刚饮下一杯酒而升起的酡红。 美酒醉人,美人令人心醉。 “但真到了那一刻,阿倾心疼的连泪都憋不住了呢。”他低头,垂落的长睫遮住了他漆黑深邃的双瞳。 他缓缓抬起了眼,幽幽的目光里盛着浓重的眷恋与情愫。 “可……相比于此,若是从今以后阿倾都见不着陛下,那阿倾便会如行尸走肉般的……”赎罪。 赎他犯下的罪,一个成推手的罪。 席若玉和千倾二人的异样很是明显。 以至于泠妩在离开未央宫,回到凤仪宫,瞧见那立于殿外魂不守舍的窈窕身影时,心中已然有了猜测。 一直四下无人,桑榆才盯着泠妩瞧了又瞧。 “皇姐无事便好。” 皇姐还在便好,那梦中失去了皇姐的炁朝,风雨飘摇最终国破。 她自以为是的聪慧,原来只是生于庇护之下的稚嫩花草对于自然恶劣的轻视。 桑榆伸手握住了泠妩,明明是温凉之感,却胜似冬日里最烈的暖炉。 “皇姐,臣妹错了……”她闷着声,伏在泠妩腿间,直至浸出一片湿润。 她尚有皇姐,可皇姐上面却空无一人。 许久…… 泠妩才无言地顺了顺她的后背,“阿榆,快到去年中秋,朕曾许你的‘四年’后了。” 四年后许她想要的。 这句话落,泠妩能明显感觉出掌下女子突然僵硬的身子。 “皇姐,阿榆后悔了,阿榆不想做什么帝王,不想要什么权利了。阿榆只想跟在皇姐的身后寻求皇姐的庇佑,失去了皇姐的阿榆,是个废物……” “小侄女那般聪慧,定能挑起炁朝的整个大梁。” “阿榆……只想是皇姐的阿榆。” 泠妩没有接她的话,而是起身,将桑榆染湿的鬓角抚平,这才缓慢温声:“既如此,阿榆便履行那日下棋时的承诺,可好?” 见有转圜的余地,桑榆噙着泪忙点头。 “朕想阿榆可为太女的太师,待太女登基,阿榆便为帝师。” 桑榆有一瞬失声,最终却强行哑着嗓子将问题问出:“太女登基?阿榆为帝师?那……皇姐,您呢?” “阿榆不是知晓吗,我会死在……那一年的中秋前夕。”泠妩的声音一如每一天的宠溺,“死在一个四面楚歌,群狼环伺,甚至连月华也未曾出现的夜晚。” 泠妩每说出一个字,桑榆呼吸便紧促一分,脸色便逐渐惨白,到最后,她已然无法站直身子,只颓然地软倒靠在案前。 脑海中满是梦里的那个场景。 良久,泠妩才浅笑,“阿榆也梦到了吗?” “什么……什么意思?”她似是落水者抓住了稻草,眸中满是希冀。 “今日朕的身旁有好几人都说梦到了这一幕,朕觉好笑便念出给阿榆听,瞧阿榆这般,也是梦到了?” 泠妩倒了一杯热茶,浅啜。 在桑榆看不见的地方,桑泠妩对着泠妩俯身一跪,却被泠妩抬起。 她瞧见了桑泠妩的灵魂变得更加香甜。 想来她心中还是怨的,但也仅此而已了。 思及此,在桑榆怅然若失地惨白着一张脸中,泠妩带着桑泠妩转身就走。 下一场景,便是一群小侍睡在大通铺上,而陆乘风则被挤在最角落里。 他突然惊醒,满脸都是恐慌,而后不顾身旁人的咒骂起身就走。 直到瞧见外面留下一道背影的泠妩时,他才松了一口气。 最后却也只敢躲在廊檐之下的暗色中,缓缓俯身。 见此,泠妩却没见到桑泠妩的灵魂变得更甜一些,这才微蹙眉头。 在月华倾泻之下,泠妩缓步离开,“你不开心?” “回大人,小女很开心!” “……” 桑泠妩迟疑着解释:“那是因为陆乘风这般,令小女再也分不出任何的心神。” “他曾是拥有着现代思想的未来人,曾也是大权在握的帝王,到现如今已经彻底成了被同化的女尊人。” “这里便是女尊,最不缺的便是如他一般的小侍,甚至于他还比不上刚刚咒骂他一句的那名小侍。” “可归根结底,还是小女不在乎他了。” 泠妩再言:“桑榆有何不同?” “于小女而言,血脉亲情割舍不断。而且……阿榆那般也有我的过错,我只许她天真烂漫,没教她人性丑恶,所以她才会走上歪路。但陆乘风不是,他从未来而来,知晓一生一世一双人,看过五千年的历史,却还是那样做了。” “所以大人替小女惩罚了一番阿榆,从今以后阿榆也能好好辅佐下代女帝,又续我炁朝百年,小女是由衷欣喜的!对于陆乘风……现下,小女更觉愧疚于炁朝无辜的百姓。” 少顷,她还是没忍住的感叹:“大人当真厉害,小女再来一世也无法做到这般。” 软刀子磨人才最疼,一刀落畅快一时,余生却满是悔意。 不像现在,她对陆乘风连一个视线也不会分去。 而他却只能终日在男权思想,与不受他控制的女尊男卑中,了却残生。 第78章 女帝后宫千娇百媚28 待到春暖花开日,君携美酒与卿别。 次年,六月。 千倾亲自将去年埋下的酒挖出,而未央宫的树下,又埋上了一坛新酒。 “待到明年,便可以与陛下饮青梅酒了。”千倾不甚在意地将脸颊汗水拭去。 惊蛰面上也添着笑意,“那奴先去将这坛桃花酒,拿去拆封?” “本宫亲自去!” “主子脸上都沾了尘。”惊蛰打趣着。 “你倒好意思取笑本宫,你不也一样?” 待泠妩来时,便见一主一仆身上脸上因为沾上了泥土,而互相笑着。 千倾忙上前,满脸都挂着喜悦,“陛下怎地提前来啦?这坛酒刚挖出来,阿倾还未来得及将尘泥去除呢。” 泠妩只道:“今日无事,便早些。”边说,手中的帕子便将千倾面上沾着的一道灰痕拭去。 指尖温凉,像羽毛拂动般撩拨人的心弦。 而惊蛰则是忍不住上扬起唇,抱起那坛桃花酒,便悄悄退下。 在千倾难以抑制自己脸上升腾的热意时,却听眼前人突兀咳嗽。 泠妩抬手附上,再次落手时却将鲜红遮挡。 “陛下!” 泠妩漫不经心地将手中艳色用那帕子擦净,这才侧首笑意柔和,“前些日子吹了风,有些风寒,不碍事。” 千倾却嗅到一抹腥甜,那是…… 他出身将门世家,从小最害怕的便是娘亲带着一身的血腥归家。 前些时日娘亲来信说陛下许她回京,他便可与娘亲团聚了,他以为他有足够的时间准备,届时与娘亲见面时他定不会再哭。 可没想到这抹甜腥,却从另一个他最为珍视的女子身上传出。 一瞬间与去年那梦中的场景重叠。 “陛下……”他似乎听不见自己的声音,只余下从心口处传来的酸楚。 “你母亲不日便班师回朝,不必再忧心。”泠妩宽慰。 “娘亲得胜归来阿倾是不担心的,可阿倾……担心的是陛下您。” 泠妩却道:“太医可是说朕是万岁之兆。” 入了殿,瞧见千倾魂不守舍地模样,泠妩便将惊蛰奉上的桃花酒开了盖。 酒香有些浅,桃花香气却是浓郁芬芳的,沁人心脾。 泠妩浅尝辄止,“可惜埋的时日短了些,否则定是佳酿。” 千倾回过神来,扯出一抹笑意,“那是因为阿倾想要陛下每年都惦记着一坛酒,为了陛下不觉腻,阿倾每年都会酿上一坛不同的。待到来年六月天,陛下便能尝尝青梅酒的滋味了……” “陛下,您喜欢青梅酒吗?” 他眸底恐慌还未褪去,说话也有些急促,只能用喋喋不休来克制着自己即将呼之欲出的恐惧。 泠妩闻言,侧首含笑,“能得将军府公子的一坛酒酿,朕自是喜欢的。” 这句话落,千倾的双目亮得惊人,像一盏灯火在暗夜燃烧,灼灼生辉。 可他却不敢望向眼前人,生怕她发现自己眼中无法掩饰的怯色。 他垂眸斟酒,手指颤的厉害,“那陛下明年还要来……年年都要来……阿倾也要每年都给陛下斟酒。” 泠妩没有应声,只将酒送入口中。 千倾也没有如往常那般急急追着等泠妩给自己回应,而是学着泠妩,将酒递于唇畔浅饮。 可入口却是尝不出甜香,反而是如白水般寡淡。 陛下瞒着他,那也会瞒着席若玉吗? 待泠妩离开,千倾却是马不停蹄地前往凤鸾殿。 彼时席若玉正在绣着手中的玄色金线香囊,闻言也有些惊异,“皇贵君?” 柳青虽纳闷却是认真地点头。 而坐在外面候着的千倾双眸无神,整颗心仿佛跌进了万丈深渊。 “主子,主子……” 千倾蓦地回神,望着惊蛰的眸光有些空洞。 “主子,君后来了。” 顺着转眸,便见席若玉一袭月牙白山水藤纹云秀锦衫,束发的玉冠温润,但面庞却是带着疏离与冷淡的。 宛若热闹夜市隔岸的烟波流水,不染纤尘,也看不透他内心的想法。 千倾的心猛然一跳,随之而来的便是无穷尽的苦涩。 “参见君后。” “平身罢,你寻本宫是所为何事?” ———— 凤仪宫 景春红着眼将药呈上,“陛下,该喝药了。” 描画的女子一袭玄衣高贵不可侵,可眸中的温色却能溺化凡人的心。 泠妩接过景春手上端起的药,一口饮下,连眉也未曾皱起一分。 蜜饯静静地躺在盘上,昭示着眼前人对于汤药的无谓,以及数次用药后的平淡。 景春这次没再劝着泠妩将蜜饯吃下,垂首默不作声地后退,将安静留于泠妩。 泠妩却没有再拿起那杆毛笔,她的眸光落在画上。 画卷很长,她断断续续用了两年的时间,才将大半个炁朝京都的盛况描了下来。 她画着山川河流,勾勒出一幅幅动态图画。 其上百姓幸福和乐,城池繁华,一副盛世之景。 待她死后,这副画卷会跟着这具躯体一同葬入皇陵。 —— 将军班师回朝日。 宫中设宴,昭示着帝王的宠爱。 宴会结束,千秋便同泠妩入了凤仪宫。 刚入殿,千秋便一改脸上醉意,恭敬地俯身抱拳。 “陛下,微臣幸不辱使命!” “将军同朕客气了。”泠妩亲自将他扶起,果不其然瞧见了千秋眼中的热泪。 魁梧且凌厉的女人哭起来,总是会有几分莫名的可爱。 泠妩拍着她的后背。 “谢陛下信任末将,末将代军中所有将士谢陛下隆恩!” 千秋说完,又再次伏下身去,哽咽的声响很大,还伴着阵阵抽泣,吵的泠妩有些头痛。 泠妩揉着眉心,颇为无奈,“将军不必如此。” 千秋却直起身来,双眼泛红地仰视泠妩,“末将出身将门世家,向来信奉忠义二字,能择一明主,末将已心满意足!末将此前还担忧陛下会对末将心存芥蒂,现在看来,是末将想太多了。” 陛下并非昏庸之辈,却也瞧见过太多尸骨未寒的先辈。 泠妩再次将她扶起,“将军放宽心,朕并非狭隘之辈,自然知晓将军之心。朕信将军赤诚,晓千家家风,又岂会疑心?” “陛下……” 见眼前的大块头又想哭,泠妩实在无奈,出言打断,“阿倾现下正在未央宫等将军,他性子直快,这些时日常常思虑你的安危,而茶不思饭不想。” 第79章 女帝后宫千娇百媚29 “啊?”千倾却是迷茫着两大眼睛,那泪水也一扫而空,后知后觉地大笑。 嘿,她就知道自家儿子是想她的! 未央宫,待泠妩走后,留一对母子互相面对面。 千秋得意洋洋,“听陛下说,我儿这些时日茶不思饭不想的想为娘……” “娘亲,您可知平日里无恙,但一咳便会咳出血,是何病症?”千倾急忙打断,那张扬俊美的面上满含祈求! 千秋得意的面庞一顿,想通什么后她满脸惊骇! “我儿是哪里身子不适,为娘这就去求陛下遣太医来瞧瞧!”她说着就飞快要跑! 好在千倾深知自己娘亲的脾气,早早地拦下,“不是阿倾……是……娘亲您先和阿倾说,可知这是何症状?” 千秋却还是满脸焦急,“你有病怎能拖着?听话,娘亲去求陛下……” 千倾揉了揉太阳穴,继而带着些严肃的制止: “娘!!!” “……” “你说……”千秋弱弱开口。 千倾再次复述,这一次千秋却是将信将疑地思索起。 “若非是中毒,那便是濒死之人才会有的征兆……” 千倾身子一软朝后退去,后腰撞上华贵嵌着玉石的屏风之上,疼痛从腰部传来,他才缓过神一字一顿地询问:“太医,也医不好吗?” 千秋碍着男女大防不敢上前,只是满脸都含着心疼。 “为娘在军中瞧过许多,但最后……”千秋摇头,面带不忍。 “那……”千倾近乎无助地询问:“尚有多少时日可活?” “若出现这种症状,便多则一年,少则……几月。” 千倾闭目,似是难受到极致。 片刻,他抬首凝视千秋,语气坚定。 “既然太医救治不好,那我就自己找办法,总归是有法子的!”陛下她吉人自有天相。 千秋临走之时,才想起要和千倾叮嘱的事情。 她声音很小地提醒:“我儿,陛下她是位明君,心系天下和黎民,对我千家也没有忌惮之心……为娘知晓你当年入宫,便是担忧陛下会伤害到咱家,现如今这么些年过去陛下对我千家宠爱依旧,我儿万不可对陛下心生不满。” “我知晓。”千倾抿唇轻笑,眼眶又有些热意。 他怎能不知呢,他的陛下心系天下,一言一行间全是为炁朝着想,多年来后宫也仅有这几人,他的陛下是这世间最好最好的人,他怎会对她生出一丝不满? 夜幕昏沉,星子稀落。 泠妩立在窗边,负手而立,望着远处的天际,目光悠长。 直到又一碗的汤药端来。 这一次泠妩却摇头拒绝,“不必再吃这些徒劳之物。” 这些时日席若玉和千倾也常会给她送各种药,好在各个的心思都很巧,制成点心和药膳,吃起来也有一番滋味。 景春捏着托盘的手逐渐发紧,碗中浓重的苦药味丝丝缕缕进入她的心口。 是苦的,也是无用的。 “好,那陛下可还要再作画?”景春抑制着声音中的轻颤。 “不必,明日召宫中画师。” 翌日。 菡萏在翠绿枝头上娇艳欲滴,粉嫩的颜色让人心情舒畅。 立于中间的女子墨发半挽,露出修长的脖颈,肌肤雪白细腻,吹弹可破,她眸中温柔似水,可周身却是暗含睥睨的威势。 倾城绝色,不似凡尘中人。 右侧便是同泠妩一样身着玄衣的席若玉,他悄悄侧首,清冷若冰的面庞染着为身边人动情的悱恻,禁欲中却悄然添上几分心动,很是惹眼。 左侧便是红衣张扬的少年郎,微抬下颌之间尽是魅惑慵倦,偏生他容貌生的极美,甚至还因着身侧女子眸底暗生的情愫,而更显潋滟。 再向外的右侧便是子桑弃,他嘴角噙着漫不经心的慵懒,深蓝眼眸幽邃,似藏夏夜星河,令人沉沦。 而后最外边的左侧,便是一张精致可爱的面庞,云汲原先的稚嫩稍退,几年下来眉宇间也染上了贵气,少年携着春风,似隐约能嗅出白茶气息。 一群画师虽缄默不言,可心中却满含激动。 她们经历层层选拔才入了皇宫,此前所画之人不计其数,可从未有过这般酣畅之感! 哪怕这画上的随便一位都够她们苦苦追寻已久,而寻不得! 而中间的女子,若非她是帝王,她们只恨不得重金聘请,求她做自己的画中人。 五人静默良久,只闻菡柳飘零,花香扑鼻,几人眸底深处的情愫与温柔也尽数被画上。 远处躲在柳树后头的小侍,轻眨着眼,最后一滴泪滑落而下,在光下有一瞬间的耀目,却又很快消失。 次年。 寻遍一切的席若玉和千倾,终究是无法挽回妻主的生命。 她依旧温柔,依旧淡漠,眸底深处的宠溺不知迷晕了多少公子的心。 席若玉将手中的最后一针缝好,可早已练过千次的笑容,还是伴着泪痕展露在泠妩眼前。 泠妩拭去他眼角的泪,不忘对他低喃询问:“扎着手了?” 话落,她便将席若玉的手指抬起,瞧见的便是那指尖上的密密麻麻的点点淤血。 那显然不是初次,也显然不是刚刚扎上去的。 泠妩手微顿,抬眸看向席若玉。 “三织造处那般多的人,他们也不敢在朕的凤袍上动手脚,若玉不必事事皆替朕亲力亲为。” 席若玉唇边却绽出了笑。 “若玉不会说好听的话,好在一手绣花尚可,只是比不得三织造处,荷包和香囊还要委屈陛下用这等粗制滥造的……” 未等泠妩开口,他便赶忙起身,背对着泠妩:“若玉还替陛下绣了一件衣裳,妻主瞧一眼,可好?” “好。”泠妩颔首。 中秋节快到了。 待她逝去,还是会给这炁朝的中秋,添上了一分萧瑟。 她看不见席若玉的神情,却感受到他身上的悲伤与难过,叹息一声:“若玉,你不必如此。” 席若玉抬手去拿衣裙的手一顿,只当没有听见。 那是一件水蓝色却泛着些流光的衣裙,裙身上绣着青竹,随着步伐移动栩栩如生,仿佛能透过那浅绿竹叶窥见其内部的纹路。 可见是煞费苦心。 待到泠妩换上,步履走动间又隐约可现青莲纹样。 但泠妩心知,席若玉的重点,是这绣了整个裙身的竹叶。 青竹,秀逸风韵,长寿安宁。 长寿…… “妻主穿这身可还合心意?”席若玉转身,笑意盈盈。 “甚好。”泠妩赞赏,又问:“若玉是何时学的刺绣?” 席若玉愣了一瞬,“很早便学了。” 还有四书五经,男则男戒…… 不过,后来在凤仪宫他瞧了许许多多不同的书,才知原来世界并非是墨守成规的。 而这一切,也都来源于妻主。 “快到中秋了,妻主今年想吃什么馅的月饼?”他笑的温润,疏离不再。 此刻的泠妩突然不知桑泠妩许他做君后,究竟是好还是坏。 “若玉想吃鲜花饼吗?”泠妩轻抚裙上的竹叶,道。 席若玉眸色黯然,却仍是温顺地答应:“那若玉这便命人准备鲜花饼。” “不必,朕会做。” “妻主会?” “嗯,一位故人所授。”只是没有当面教,而是她品出来的。 席若玉有些酸涩,“故人,是男子?” 泠妩被逗笑,难得见席若玉这般有几分凡人气儿。 “女子,一个洒脱不惧一切流言的女子。” 第80章 女帝后宫千娇百媚30 席若玉颇为不解,女子洒脱不是很正常吗? 可又觉,并非只是这般简单,否则那故人又岂会入妻主的眼? 但想不通他便不想,现在的他只想珍惜与陛下当下的每一日。 泠妩的一举一动都是赏心悦目的,不知不觉间席若玉便看的入了痴。 “好了。”泠妩将一块递到席若玉唇边,很烫可吃起来却很香。 二人吹着气,直到最后泠妩轻笑着拭去他唇畔沾着的点心。 “待朕离开后,朕会留下一道圣旨,若玉想出去游历四方也好,又或以后寻到能让你欢喜的……” 席若玉慌乱打断,他难掩喉间涩意,“陛下是若玉的妻主,也是若玉今后一生的妻主。” “你不必将自己困于这皇宫里,若是不放心太女,也可等太女长大了你再自行做主,左右也有朕留下的人,她会平安长大,成为明君。” 她会将一切都安排妥当才离开。 席若玉本就赔上了一世,这一世她虽尽力挽回,却依旧无法更改他根深蒂固的思想。 但时间终会抚平一切。 “既然如此,若玉可以同妻主一起……走吗?”他红着眼眶,泪水决堤。 泠妩伸手覆住他的眼睛,遮去他眸底的绝望。 他的身体颤抖一瞬,显然知晓这是泠妩无声的拒绝。 她说,“你还有大好年华,可以走遍千山万水,朕想听你以后,都说予朕听。” 人活着,总是比死了好的。 毕竟到了忘川,也要饮下一碗忘川河水之后再去投胎,又或者不愿过奈何桥,而在地府一直等到灵魂消弭。 但若是活着,待她死后,未来女帝也会给他行礼,天下间无人再能尊贵过他,只要不祸乱朝纲,他可以肆意妄为。 这是攒了百世,才能有的功德。 —— 中秋将至,子桑弃再次从犬戎溜了回来。 他忍住自己心中翻江倒海的呕吐感,坐在凤栖宫殿外的树上,还不忘发出一声清脆的银铃声。 早知他来的泠妩直接抬眸,便见墨发蓝眸的深邃男子瞧见自己时忍不住的笑,而后飞扑过来。 “陛下——” 泠妩无奈起身,接住他的身子,心中翻涌的甜腥被她咽下。 “下次不可再这般。” “……好!那下次阿弃自己从窗户上翻下来!” “……” 见泠妩沉默,子桑弃低咳,脸上有些红,急忙补救:“不是翻跟头的那种……” 便听眼前女子突然温和一笑,“身子可还难受?” “不难受了!”子桑弃果断摇头。 他若是说难受,陛下下次就不让他回家了! 家? 嗯!有妻主的地方,便是他的家! “那熬好的汤药,朕便命景春去给倒了?” 子桑弃干笑,“咳……呵呵,还是有一些难受的。” 话落,子桑弃便困惑抬眸,“嗯?陛下怎知臣侍今日会来?”否则为何会准备他的汤药? 端着汤药进来的景春心中酸涩,却是浅笑着:“陛下每日都会让奴备上,生怕哪日贵君来了,身子不适会难受。” “多嘴。”泠妩对着景春隔空点了点手指,比往日要多出了几分灵动。 瞧得景春心头一热,继而弯起眼睛,没说什么便退了下去。 而子桑弃却因着这句话呆滞在原地。 这么久以来,陛下都记挂着他的身子。 子桑弃鼻尖酸涩,心脏像被什么填满了似的。 “陛下……您真好。”心中却在偷偷唤“妻主”。 “待会要凉了,喝完回长宁宫歇会儿。”泠妩叮嘱。 “好!”他乖巧地点头。 可一入口,却是满脸的狰狞! 苦的舌头都能掉,但这药效却是极好的! 子桑弃见泠妩盯着自己,一张脸慢慢变红…… 再变红…… 他刚刚是不是没有维持住自己的表情? “好了,快些回去休息,再待一会儿,脸都要成煮熟的虾子了。”泠妩轻笑。 子桑弃有些不舍,却还是应声,“好,对了,阿弃还给您带了中秋贺礼。“他的雀跃止于泠妩腰际佩戴的精美荷包上,随即有些踌躇,“就是,您到时候别嫌弃阿弃……” 泠妩轻轻颔首,“不会,去安寝吧。” “那有陛下这句话,阿弃可就放心回去睡大觉了?” “嗯。” 凤栖宫没了子桑弃,变得很是安静。 可景春却最是享受和泠妩共处一室的静谧,她只要能伴在陛下身侧便是天下最幸之人! “想回家吗?” 泠妩话落,便听一声闷响,她跟着侧首。 便见原本垂首站立的少女,此刻已经泪流满面地跪在地上。 “陛下,求您别赶奴走,奴做错了事,陛下罚奴板子也好,罚奴半月不吃饭也好,但不要赶奴走……” “奴不求别的,只求您别赶奴走……呜呜……” 泠妩怔忡片刻,旋即俯身将她扶起。 她的声音轻柔而淡漠,仿佛在说着一件不相关的事情。 “景春,朕知晓你忠心,可你也该有自己的归宿。” 景春泪如雨下,“陛下,奴现下可以用恩典吗?” 泠妩轻叹,随即揉了揉眉心,“替朕守陵一事不可。” 良久没有得到回应,泠妩不用看也知。 那素日里把满宫调教的井井有条的景春姑娘,阖宫都敬着一句“景春姑姑”的人儿,现在定当无声地流着泪,用着一如往日虔诚崇敬的眸子盯着她。 泠妩突然轻咳,喉间一甜。 还在跪着的景春便连忙起身,有条不紊地拿出备好的药丸,奉上茶水伺候着泠妩吞下。 见她两眼如核桃,泠妩无声摇头。 “好,朕应允你,不过余生不许怀着怨念。” “是!陛下。”景春哽咽,抬手将眼泪抹去。 今年的中秋前夕依旧在下雨。 而安排去打扫先君后宫殿的,是陆乘风。 也是泠妩留给陆乘风的最后一个惩罚。 当所有人赶来时,瞧见了在梦中一样的场景,那罪魁祸首会如何? 虽然桑泠妩对他无谓,但造成生灵涂炭的,不能只有桑泠妩一人灵魂消弭。 他得在人间受尽苦楚,而后入了地府,再去往十八层地狱受刑。 淅沥沥的雨声,如同桑榆和桑泠妩和好的那日。 桑榆兴致满满的将小太女那日赠予的棋盘带上,前往先君后的寝殿。 棋盘很小,棋子也很小。 这样一来,皇姐再偷棋的话,她看不怎么着,便就当做皇姐没有偷棋吧! 可刚一进殿,手中的棋盘和那如小珠子般的棋子便因为心慌,而散落一地! 黑白棋子落了一地,显得异常扎眼。 她忙蹲下想要捡起棋盘和棋子。 可棋子太多,心绪太乱,她手中又是一松。 似满盘皆落索…… 在这淅沥沥的雨中也显得尤为嘈杂。 桑榆却是记起了什么,她起身踏着满地的棋子,一步步朝着那场梦境的中央,走去。 眼前场景与梦中彻底重叠! 玄衣女子那永远都含着温柔笑意的面庞染着血,带起一种血腥而艳丽的美。 “皇姐!!!” 泠妩轻咳,嘴角的鲜血蜿蜒流出。 桑榆跪下将泠妩搂在怀中,她慌乱抬手想要拭去那刺眼的红。 可无论如何也擦不干净。 “阿榆。”泠妩艰难地抬起手,替她拭眼泪。 “呜呜呜……皇姐,您别说话,阿榆这就带您去找太医!”她话落便要起身。 “没用的。”泠妩对着桑榆勾了勾唇,那是一如往日的美。 在桑榆的泣不成声中,怀中之人的声音逐渐变弱。 “阿榆。皇姐……不怪你的……”话落,那温凉的指尖便轻轻滑落。 雨不知何时停了,四周寂静无声。 怀中之人微薄的呼吸声也跟着一同消失。 “皇姐!!!” 第81章 女帝后宫千娇百媚31(完) 桑榆将泠妩的身子搂紧,试图以此唤醒她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 她低垂着头,眼泪如珠串的落在泠妩的脸颊,她抬手去擦着…… “阿榆是个废物,阿榆把皇姐弄脏了……” “皇姐,您睁眼看看阿榆好不好?” “阿榆带了棋来,皇姐想要多少棋子都行,阿榆再也不说您了……皇姐,阿榆错了……阿榆以后日日都陪您下棋……” “阿榆,阿榆没了皇姐……阿榆以后该怎么办?” 她哭喊得撕心裂肺,却不曾听闻有任何的回应。 明明…… 明明一切都挽回了啊! 明明什么都没有发生,明明所有人都没有像那场梦境中发生的一切发展,为什么…… 为什么她还是死在了既定的命运轨迹中? “啪嗒——”听见托盘摔落在地的声响,桑榆却依旧没有去探寻。 盛着汤药的碗四分五裂! 苦涩的药味被桑榆吸入鼻腔。 她也终于回过神来,抱着泠妩的手在颤抖着,一双眼睛布满血色地死死盯着陆乘风! “你对皇姐做什么了!” 陆乘风却满眼彷徨与无措,“陛下……怎么了?”明明刚刚陛下才吩咐他去端药,他刚走没多久啊…… 他还以为,陛下终于原谅他了。 “来人!!!”桑榆赤红着眼睛,眸中满是恨意与杀意! 是他!早知道她便将这男人杀了! 待到后侍们赶来时,泠妩脸上的血色已经被桑榆极尽温柔地擦净。 外面的雨也已停止,月亮依旧没有出现,月华也不曾照拂。 如那场梦境中的场景,是如出一辙的灰暗。 她终究, 还是死在了没有月光照拂的中秋前夜。 泠妩双目紧合,唇角微扬。 一如每日,她皆是这般的淡漠而温柔。 千倾身子忍不住的发软,惊蛰扶着他却被他推开,而后整个人步履蹒跚地跪在泠妩身侧。 他抬起手将手指停于泠妩的鼻息前。 良久,一滴泪滚落,沾湿了泠妩的衣襟。 千顷缓缓伸手覆于泠妩苍白冰冷的面颊,轻抚着她的面容,将头埋在她的颈侧,低喃着: “陛下,青梅酒还没喝呢,您不是说您会喜欢的吗?” 说话间泪水滑至唇边,咸得苦涩。 “陛下,阿倾好爱您啊,陛下,您听见了吗?明日中秋,阿倾还想给陛下生个小皇子呢……陛下,阿倾以后怎么办?” “阿倾该怎么办啊?” 他低喃着一遍一遍,却始终唤不醒她。 云汲跌跌撞撞地上前,他俯身跪下,却瞧见了泠妩毫无起伏的胸膛。 “怎么会呢?”他无声地眨着眼,任凭大颗泪水滚落。 她是女帝啊。 她谋略才情冠绝天下,她救了那么多百姓和将士。 还把他也从那泥淖中拉出…… 她那般厉害,为什么就是救不了自己? 云汲颤着唇,双眼中的泪意奔涌。 席若玉相比起来,却冷静许多,他稳定心神,努力遏制自己疼的发紧的心口,努力控制自己不去瞧泠妩。 “陆乘风是怎么一回事?”他声音冷冽,一语敲醒梦中人。 桑榆的鬓角竟隐隐有些泛白,而后才将视线从泠妩的面庞之上缓缓移开。 可一开口便是止不住地咳嗽,甜腥上涌的厉害却远比不上心口揪心的痛。 “……和那个梦一样,他下咳……他下毒了。” 话落,便指着一旁跪地的院正,“说。” 席若玉等人的视线跟着探去,院正也是忍不住地哽咽,“打碎的那碗汤药中,微臣验出了砒霜。” 陆乘风被死死押在地上动弹不得,口中的布被拿开时,他哑着嗓子,“我不可能会害陛下!她一定是回去了!” 而后便低声呢喃,“对!回去了!死了,就能回去了……” 他若是死了便能回到现代,或者再去另一个时代和陛下相遇了! 听见他的低喃,云汲瞬间想起泠妩那日说的“从那里而来”,他起身揪出陆乘风的衣领。 一双纯澈的眸子此刻浸满恨意! “你回哪去?那日陛下说的‘那里’究竟是哪里!?” 云汲越问越急,陆乘风却忽而露出了一个诡谲阴森的笑。 他回哪里? 那日,他穿越空间壁垒,来到这个世界,来到她的身边,上天给他一次重头来过的机会,却又被他搞砸了。 “那里……你永远也去不了。”他忽的勾唇,“不过若我死了……说不定便能见到陛下了。” 他话落便要咬舌,却被一直沉默不言的子桑弃掐住下颌,往他嘴里塞上了一颗黑漆漆的药,随后用布堵住。 陆乘风的挣扎无济于事,子桑弃平静嗤讽: “死很容易,但不让你死,更容易。” 从今以后他哪怕是被人轻轻触碰,也会受到万蚁噬心,千刀万剐之苦。 他说完,便将手中的瓶子丢到桑榆的手中,“每月一颗。” 犬戎皇室的碎骨丹,服下不可触之,便是为了防止罪孽深重之人寻死而来。 毕竟连碰一下都会生不如死,更何况是自尽?而且这群人也不会让他去死。 他这辈子要受尽所有皮肉上的苦! 想追着陛下一道?呵,这里没有一个人会允许! 子桑弃朝着泠妩走去,冷香依旧,可卿卿却已逝。 他握着泠妩冰凉的手,望着这张熟悉的面孔,再也维持不住刚刚的平静,眼眶微热。 手中那粗制滥造,针脚马虎的荷包被他拿出,“陛下,您说好不嫌弃阿弃的,这是阿弃第一次绣荷包,您知晓的,阿弃向来不会这些精细活,阿弃……” 刚刚的冷静,他此刻再也维持不住,哽咽出了声。 “阿弃……” “阿弃下次还能喝上您日日都备着的汤药吗?阿弃……阿弃若是再晕车了,该怎么办?阿弃……” 可泠妩已然失去了呼吸,她的身体渐渐变凉,再无任何气息。 连那匹疯马,她都能若神灵般顷刻间将之击杀,无论在何时她永远都是那般的万众瞩目,连满宫的繁华也比不上她眉眼一寸的温情! 可为什么死的时候,却是这样的寂静无声? 甚至连一个枕边人,都没有伴在身侧。 “陛下,您冷吗?阿弃帮您暖暖好不好?” “阿弃来了,阿弃……带您回犬戎!” 桑榆瞧着散落一地的黑白棋子,眼眶酸胀难耐,眼中满是悲怆。 她该怎么办? 她唯一的皇姐,也不要她了…… 席若玉有条不紊地吩咐宫人将满地狼藉打扫干净,又在子桑弃发了疯要将泠妩带走时冷漠阻止: “叶落归根,你是想让妻主死后不得安宁吗?” 丧钟敲响之时,千倾哭着闹着阻拦:“陛下才没有离开,你这是在咒陛下!亏陛下对你那般好!我看你就是急着让你女儿登基!” 可席若玉却冷淡抬手,“将皇贵君带下去。” “席若玉!你的心真冷!!” 少顷,丧钟敲响。 中秋前夕,阖家团圆,此刻所有人的眸中却满是悲恸。 转身后的席若玉,那永远挺直的脊背有一瞬的微弯,他扶着墙,最后还是将泪意从眼中逼回,而后一步步回到凤鸾宫。 他顶着一夜的火烛,终于绣好了那满是竹叶纹样的长裙。 可那苍绿的竹叶,却被泪水浸的有些发黑。 他要把孩儿养大,他要走遍整个炁朝,他要将这一山一水,一草一木全都说与给妻主听。 那颗颗滚烫的泪,再也不受控制地滚落而下。 “妻主可以帮若玉擦一下吗?若玉好想去陪您……” 六月 千倾挖出青梅酒,学着那日泠妩饮桃花酒时的模样,一杯接一杯地送往唇边。 一夜未眠。 窗外蝉鸣阵阵,他却恍惚不觉。 “阿倾给您斟酒。” “陛下,青梅酒很好喝。” “陛下,今年阿倾该埋什么酒呢?陛下想喝什么酒啊?” “陛下,阿倾醉了,阿倾……好似瞧见您了。” 千倾抬眸盯着那洒落一地清辉的皎月。 “陛下,您真好,好到把阿倾的心都给偷走了。” “君后他不爱您,唯有阿倾才最爱您。下一世,陛下先遇上阿倾好不好?” “阿倾也可以学席若玉的……阿倾,可以学的。” 他可以放弃一切,去学他最讨厌之人的一言一行。 他也什么都不要了,陛下若是喜欢谁他再也不醋了…… 千倾伏于案上,低泣声不断。 另一杯酒盏中的青梅酒,却始终再未动分毫。 第82章 番外·云汲1 我于泥淖中生长,却也渴望皎月清辉照拂。 ———— 清风楼是京都有名的小倌楼。 偶有香风阵阵,公子同女客间调笑。 五岁的小孩脸上抹着灰,将那可爱的面庞藏的严严实实,独留那清澈的眸子宛若琉璃般美丽。 我叫,云汲。 眼里的泪流下,细细痒痒的,可我手上洗衣的动作却没有停。 爹爹死了,死在有钱还有权的女人榻上。 大爹爹说若想给爹爹敛尸,我只有两个选择。 一是和爹爹一样做公子,大爹爹还会让我吃喝不愁,还有人伺候我。 但我选了二。 选择洗衣服,长大做公子们的小侍,还大爹爹给爹爹安葬所用的银子。 因为爹爹说,我这一辈子都不许做同爹爹一样的人。 衣服洗完,我又将每个公子吃完的饭都收回来,再回来继续洗衣服。 那时,衣服没洗干净会挨打,碗摔碎了也会挨打。 有同爹爹关系差的人,偶尔会骂我几句,但好在不会真的将气撒在我一个小孩儿身上。 彼时,我尚不知这一切全都是大爹爹故意而为之。 我只知那时,同爹爹关系最好的青青叔常常照拂于我。 有一日,青青叔把我从大爹爹那里要了来。 他将我脸上的脏污洗净,同我说:“不用怕,虽然咱们在这清风楼里,但我们炁朝律法严明,不会有人强迫你这小孩儿的。” “相反,小孩儿长得讨喜还能得恩客们的一顿赏银,虽然最后会被拿走大半,但一点一点的……总有一天能将自己送出这个吃人不眨眼的地方。” 青青叔说这话的时候笑的可好看了,彼时他尚有真情在。 但我却只能明白一点点。 那就是干净好看的,会有钱。 这样我就能还大爹爹的钱了。 青青叔每天都给我的手涂上脂膏,他也经常捧着我的手说:“这双手可真是漂亮,哪像是出身这楼里的,分明像那江南贵人府里娇养出的公子。” 江南? 爹爹好似也说,我的母亲便是江南人。 “我不喜欢江南,我讨厌那儿!”这是我第一次同青青叔反驳。 其实,我讨厌的只是那个抛弃了我与爹爹,那个所谓的母亲。 可青青叔却没有像以往那般温声细语的同我讲道理,而是冷下了一张脸,声音也无比的冷。 “不喜欢?这天下间每个人都有不喜欢的,但不喜欢得有不喜欢的权力,你有吗?” 青青叔当时让我感到很害怕,我只能恐惧地后退摇着头,不知道说什么。 自那日过后,青青叔便叫我学那江南男子的温柔小意。 他告诉我,“女人最爱的便是知进退,温柔小意,只把她一人放在心里的男子。” “要单纯善良,哪怕是假的也能帮你立于不败之地。” “她不高兴时,你要察言观色,瞧她是要你跟着一道哭,还是要你当那解语花……” “……” 他说了好多好多,而后耳提面命: “但记住,自己万不可沉溺进去!” 青青叔教了我许多许多,多年下来,我竟能如常地游走于所有公子和恩客之间。 大爹爹看我的眼神越来越亮,我拿出所有攒下的银子想要为自己赎身,可大爹爹却笑着摇头。 我便知晓,我走不掉了。 但我不愿! 那日,我同青青叔告别,青青叔满脸不舍。 可没多久,青青叔便带着大爹爹将我锁在了柴房中。 我贴在门上,听见了大爹爹说:“做的不错,这么些年你也乖顺,云汲更是能成我清风楼的一张底牌,我也不是个吝啬的,今夜你便收拾行囊走吧,该给你的一样不少!” 我也听见了青青叔,满含着欣喜地应:“是!” 我不怪他,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他若能离开这也是好的。 毕竟,他对我真的已经够好了。 毕竟,青青叔他从来都不欠我的。 我只是…… 有些难过,而已。 这日过后,我再也没见到青青叔。 渐渐的,我用着青青叔教我的,把大爹爹哄得心花怒放,他对我也没了防备。 后来大爹爹告诉我,青青叔走了,去了我最讨厌的江南。 我问大爹爹:“到底哪里有自由?” 大爹爹给我戴上玉冠,因为十二岁可以卖艺了。 他难得好心情地想了会,“自由?皇宫里的主子们吧,毕竟他们是这普天之下最尊贵的。” “那怎么才能成主子呢?” 或许是我说话温声细语,或许是我脸蛋上的笑意恰到好处,又或许是我的无知取悦了他,他说: “自然是被那最尊贵的人瞧上,只要被她入了眼,荣华富贵准没跑!” “好了,今夜你初次上台,可莫要丢了我清风楼的脸面!” 我瞧着镜子中的自己,乖巧应声,可手指却忍不住的发抖。 “大爹爹放心,云汲都晓得。” 他刚走,我便跳窗跑了。 追我的人可真多,好在最后一刻,我还是入了宫。 皇宫真大,我兜兜转转被分到了永巷。 永巷恶臭熏天,好在我一身清风楼的本事没丢,稍给管事姑姑点好处,她便像个傻子一样。 不过她不在时,我泼辣的也无一人敢惹。 一年后,有个长得蛮好看的人被抬来了永巷,我见他看起来很是高傲,嘲讽之余又很是艳羡。 那一日,我也终于瞧见了大爹爹口中,最尊贵的人! 远远地,我只能瞧见一个轮廓。 可她身上的气质却比之我瞧见的每一个人都要高贵。 就像是高悬于苍穹的明月,寒冷又温柔。 与我这被秽物熏的漫天的恶臭泥淖,截然不同。 她人真好,竟还派遣景春姑娘,来救那满身恶臭的男人。 我想着同那男人交好,他以后可以带着我一道入她的眼。 结果他竟觉得被她救了,是一种侮辱。 呵,当了婊子还要立牌坊。 他若不想出头,何必特意选在她来的时候,才摔倒显眼? 我骂了他,他还被我们打了一顿,打架时他还想折我手指。 真是不知死活,整个永巷谁人不知我最是宝贵这一双手? 而这一双手也带我入了青云。 自那日过后,我好几年的人生都是甜蜜。 因为有她。 那日下着雨,寒冷刺骨。 她墨发半挽,额间一点珍珠。 漫天雨幕之下,她身着月白长裙,真真是如清寒的明月。 第83章 番外·云汲2 我当时想啊 —— 有的人,自该生来就贵于云端。 我装着身子不适,便要晕倒,心中自嘲我会倒在被水打湿的路上,落得个满身狼狈。 毕竟女子都是薄情的,尤其是有钱还有权的。 但是没有。 那个温凉却含着冷香的怀抱,从此成了我追随一生的信仰。 “你叫什么名儿?” “奴、奴名唤云汲。” “云汲……”她唤我名字的声音真好听呀。 我被封了五品长御。 被封的一瞬,欣喜之余我却在想为什么。 很快,到我侍寝了。 她问我:“几岁了?” 我谎称,“奴、 十六了。” 她却轻笑着,而后揉了揉我的头发,“朕瞧着好似才十三、四岁的模样。” 而后任我使出浑身解数,却连她的衣衫也无法解下,但她最后还含笑,用帕子轻轻拭去我额角的细汗。 哪会有达官贵人给他们男子擦汗的? 而且,她还是女帝…… 是那个所有人都仰望的权贵顶端。 天蒙蒙亮,我有些挫败。 我从小到大引以为傲的勾引,在我为之心动的人面前,失效了。 嗯,我心动了。 只那一眼,只那一个怀抱,只今夜她温柔询问,又轻柔给我擦汗时,我心动了。 后来,我将青青叔教我的,用在她的身上,但是无用。 而我…… 却如青青叔千叮咛万嘱咐的那般,渐渐沉溺在了她温柔的眉眼中。 后来我发现,当我用矫揉造作的话语激陆乘风时,她会对我有着一瞬的另眼相看。 于是,我便心甘情愿主动化身成她扎陆乘风的一把刀。 我自欺欺人道:“陛下给我荣华许我富贵,我做这些都是应该的。” 我骗自己,我只是一恩还一恩。 我忽略我的情愫,然后将它做成龙井酥去送与她。 送去时,我刚好遇见瑾王,瑾王说她身边有那人在伴。 我的心瞬间似被刺痛,却还是笑着将龙井酥递给景春。 没关系,只要她吃了就好。 哪怕她会将我做的龙井酥,亲手喂给另一个人吃。 我有了荣华有了富贵,但我每天如履薄冰。 我学着那可笑的善良,娇俏指着湖中的锦鲤,说它们被雨淋到了好可怜。 我自己都觉可笑。 但她却将我被风吹的有些乱的发丝顺在脑后,同我说:“云汲心善。” 这句话若是旁人说出定然是嘲讽意味十足。 但她眸中的宠溺与温柔都在告诉我:她是真的觉得我心地善良,单纯可爱。 不,我不是的。 我不善良,我还不择手段…… 但我不敢说。 我怕她会厌弃我,我怕我的明月再也不会照拂我。 但她又怎会不知?我那些算计在她看来应当如小孩在玩扮家家酒。 所以,她或许是真的觉得我单纯善良。 后来,君后怀孕了。 我茫然着,或许我也可以当君父了? 她爱君后,那我便护着君后。 护着,她的君后。 我日日小心着,查医书,寻太医…… 终于到了十月临盆。 男人生产真是可怕,一盆接一盆的血,我的心忍不住地揪起。 我忍不住妒忌地想,若是君后死了,她是不是就能瞧见我了。 可很快我就将这个想法打消。 她那般爱君后,若君后死了,她该有多难受? 她难受,我也会跟着难受的。 所以我便祈祷着,祈祷着君后,父女平安! 产房污秽,她也被挡在了外面。 可她就是不顾天下悠悠众口,果决地踏入产房。 或许有那么一瞬,我也想有她的孩子。 届时,她是否也会为我奋不顾身一次? 后来当我知晓子桑弃的另一个身份时,我满心都是对她的崇拜。 真厉害,兵不血刃,无用一兵一卒,轻而易举便拿下犬戎。 所以我那些小算计,早在她见到我的第一眼,便都看出来了吗。 哦对,还有陆乘风,她终于还是厌弃了陆乘风。 将陆乘风丢在了我这里。 正好,我也想解永巷他想折我手指的恨。 因为只差一点,差一点我就因此不能见到她了。 我命人给他灌了不知多少吃食和水,将他绑在椅子上,一群宫女小侍们围着他瞧。 两三个时辰一过,我看着陆乘风从对我的恨意,最终化为祈求。 他哭着求我放开他,但我只那般瞧着,偶尔看着窗外的飞鸟。 我想,这些惩罚还不够,毕竟疯马一事,他差点就害到她了。 很快,他终于忍不住当着所有人的面,排泄了污秽之物,我才起身。 到门口时我回首,便见陆乘风早已红透了一张脸,整个人仿若是僵直的死人。 我嗤笑着。 这只是个开胃菜。 我一步步把他最后的一丝自尊击碎,将他驯化成这世道可悲的男人。 初见时他的高傲早已全然不复。 到最后连我都对他失去了兴趣,更不用说她。 不过他身上的秘密很多,就比如那个“那里”,但陆乘风对此咬死也不肯说。 但我却借此,同她说了我的身世。 我想,死便死吧,但我就是莫名地想让她看清我。 看清我的恶毒,我的工于心计,还有我那肮脏的出身和至今都不明的身份。 可她却问我恨不恨母亲?想不想寻她? 我惊愕于她的不气,问她讨不讨厌我。 她却说:“不讨厌也不罚,今日是,以后也是。” 这便是,帝王对于欺君之罪终生不会责罚的恩典。 也是妻主不嫌夫郎肮脏出身的一个许诺。 今日是,以后也是…… 云汲真的好幸福,真的好幸运。 可…… 可是我的皎月,最终陨落于那个没有月华的夜晚。 她死在了中秋前夕,那个即将阖家团圆的日子。 阴雨连绵,她就那般静静地躺在那里。 无声无息,无悲无喜。 一如往日温柔的面庞却再也不会对着我笑了。 可她明明那么厉害啊。 她是天下最尊贵的人,事事也皆能料事如神,为何走时竟这般的寂静无声? 连连绵不绝的雨声也停止了,寂静到可怕。 我想起前些时日,她拿来许多世家的名册。 让我挑一个喜欢的姓氏,她会给我安排一个最是干净的身份,从今以后我便不是清风楼出身的云汲。 而是世家公子,云汲。 她当时笑的真温柔,温柔到我只想扑进她的怀里告诉她, 云汲不在意出身了,云汲也不想要什么荣华富贵了。 云汲只想要您。 我只要我的皎月。 云汲五岁之后无人疼,十六岁之后连唯一一个对云汲温柔的人,也离世了。 云汲卑怜,却被您拉起,云汲便也成了高高在上的云。 可皎月不在,夜晚的云也就不复存在了。 云汲这可悲又可笑的一生,曾因您而蓬荜生辉。 陛下,等等云汲。 云汲来陪您了。 第84章 番外·炁鸾帝是万人迷 历史课 “炁朝是我国历史最为悠久,也是最为繁盛的朝代,好,同学们,把这段话画下来记住了,考试的时候不用翻书,不浪费这一秒时间你就比别人多出一秒!” “……” “老师,您这不是废话文学吗?”坐讲台旁边的少年转着笔搭着腔。 老师把历史书往桌上一放,“怎么?今儿不想听历史八卦了?” “想!”底下齐齐震耳欲聋。 昏昏欲睡的也跟着打了个激灵。 扫视满堂都带着求知欲的少年人面庞,刚毕业两年的历史老师挑了挑眉: “老规矩,有人睡觉、有人走神的,最后十分钟就上课,要都是精神满满,那十分钟……保证你们听了还想听!” 小样,他也刚毕业没多久,还能不知道他们想啥? “……”三十分钟后。 老师抬手看了眼手表,将书一合。 小声说:“八卦时间。” “奥耶!!!” 老师摇头轻笑,这当年他的老师也这样多好啊。 不过他淋了雨就给他们打上伞吧。 “炁朝一百三十四年,哪位女帝在位?” “炁鸾帝,桑泠妩!” 老师满意点头,眸中带起亮光,“正史言,炁鸾帝倾国倾城,在位期间平北乱,建海堤,不废一兵一卒便将那第二大国犬戎收归囊下,颁发新政,减免税收,在位虽仅七年,却延了炁朝百年之久!” “我大学期间查阅了所有关于这个朝代的典籍文策,发现历史上对这位女帝竟没一点的负面言论。” “为什么?”底下学生齐齐好奇。 “一是因为在位时间短,二是因为优秀到了一定程度是没人能去抹黑的,哦对了,当时我那历史系的一群同学还疯狂迷恋上了这位女帝,男女都有哦~” 他说完,也觉不大正经,所以心虚地偷瞄了眼走廊。 有学生感叹:“炁鸾帝是那个时候的万人迷吧?” 老师撇撇嘴,想说:现在也是呢,你们眼前就有一个炁鸾帝的狂热粉! 但老师的面子还是不能丢的! 见眼前一群人不相信,老师靠着讲台,双手抱臂。 “问卷都填完了,你们一个班也都年满16周岁了。周末,学校会组织你们去参观一趟炁朝的历史博物馆,到时候看到了那幅画像,一个个的都别回来被迷了心。” 不过炁鸾帝被拿来鼓励学生用功读书效果甚好,他就是其中一员。 所以不用担心。 见他们为此欢欣,老师又道:“说说野史吧。” “这个不用记哈,考试不考。” “炁鸾帝有一贴身侍女名唤景春,那景春忠心耿耿一直在炁鸾帝的皇陵前守着,一直到死。周末你们去就能看见,炁鸾帝皇陵之外设有一方陵墓……” “那是炁鸾帝的女儿给景春……等一下,炁鸾帝的女儿是什么帝?” 听的正起劲的一群人,无语答完。 他才继续开口:“她感念景春的衷心,才破例给她立的。” “好,这个说完,我们再说炁鸾帝的君后——席若玉。” 有人小声嘀咕,“这名字怎么和“诗情”的名字一模一样啊?” 老师没听见,继续开口:“这席若玉是左相府公子,史书记载为人古板又重规矩。前三年完全不得宠,后四年可谓是宠冠后宫!连当时炁鸾帝最宠爱的皇贵君都要退避三尺!” “好,回到君后身上,野史记载炁鸾帝后期的每一件衣裳,都是君后席若玉亲手所绣,那上面秀满了密密麻麻的竹叶,而竹叶象征着长寿。”他说话间很是敬佩。 “估计当时便已经知道炁鸾帝命不久矣,只能寄希望于这。” “那他殉情了吗?” “这位同学问的好!”老师重重点头,“没有!” “啊?那他也没多爱啊……” “非也,他想殉情却被炁鸾帝拦住,之后席若玉带着一只绣满了竹叶的香囊,走遍了大江南北。你们语文课上背的好多诗不就是他写的吗。” “被誉为诗情,写情写的最好的一位,\\u0027看山看水看朝阳最后提笔都是她\\u0027的那位。这也是炁鸾帝用来拦住他的理由,炁鸾帝说……想听他同她说未来。” “啊~好撩啊!” 老师忍不住上扬起唇,“那不是撩,是极尽的温柔,也是舍不得君后陪着她英年早逝,才拿出来说的推辞。” “温柔?”有同学不解。 “长话短说是说不了的,等从博物馆回家后,你们就可以查关于炁鸾帝的资料了。” “炁鸾帝的温柔不是这寥寥几句就能说的完的,时间不多了,继续说下一位……” “皇贵君千倾是将军千秋之子,他的酿酒技术高超,每一年酿的不同美酒,都会成为炁朝酒饮业的新航标。” “野史记载,千倾也是为了炁鸾帝才会酿酒,因为想每年都不一样,这样炁鸾帝就会每年都期待。没看好多酒商打广告都会带上炁朝皇贵君千倾吗?” “哇~真的好爱炁鸾帝啊,炁鸾帝真有这么好吗?让这两个后侍,都为她成了大佬,在各自的领域闪闪发光!” 老师话一顿,突然轻哼,“一个在那个女尊男卑的时代尊重男性,还身为权力巅峰的帝王,温柔又貌美,搁你,你不心动?那是因为她值得!” “切~” 老师抱臂坐等看好戏,“明天去博物馆,你们就知道原因了。” 他继续道,“另一个犬戎三王子,不论野史还是正史,都证明了这个犬戎三王子,就是犬戎最后一代犬戎王。” “啊?” “子桑弃一生都在追求长生之术,至于原因至今为止也无人可知,不过据猜测应当是和炁鸾帝有关。关于他的历史下一章就是,书翻开自己看,其他的我就不多说了。” 翻动书的声音此起彼伏: “好帅!” “对啊,真的好帅!” “那另外两个不会也这么帅吧?” “咦?为什么没有炁鸾帝的画像呢?” 老师挑了挑眉,用着平静的口吻说:“那是因为炁鸾帝太美了,以前太多学生抱着画像听不进课,才忍痛给删了的。” 有人嘀咕:“难怪我每次都听我爸我妈在家嗷嗷喊着要嫁给桑泠妩,原来是这个桑泠妩!” 老师突然低咳,然后脸上一红继续说,“听说炁鸾帝曾从一匹疯马下,救出了这犬戎三王子。” “就这样?就把这美男的心拿走了?真羡慕!” 老师记下了她的名字,决定以后突击检查就找她! 哼!等去博物馆,他倒要看看他们羡慕哪个? “还有一个,到现在也不知道他的身世,只知道是小侍出身,名唤云汲。” “云汲爱炁鸾帝爱到爱屋及乌的地步,炁鸾帝爱君后,这云汲也一心向着君后。” 而后,老师长长叹息一声,他说:“女帝死后入了皇陵,云汲就也跟着殉情了。” 在寂静无声的惋惜中,老师又说: “最后一个,历史书上不详,我也是多番打听才查到了一丝蛛丝马迹,据说炁鸾帝对他很是厌恶,他也恶毒成性,狂妄自大,名字叫……陆乘风。” 据说他被所有人用尽一切法子续命,续到了近一百五十岁。 那一身的肉基本都没了,只剩一层皮包骨,还用了犬戎皇室一碰就会疼到窒息的毒,日日受尽各种刑罚,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这名字还挺现代……”有人搭话。 老师轻挑眉梢,“有本塞外佚名的传记中,曾提及他似乎是错乱时空的穿越者。传记中仅有寥寥几段,却也有迹可循,书中所言这陆乘风曾提及过“穿越”“男尊”“现代”等不属于那个朝代的字样。不过到底太过匪夷所思,是真是假也只能自行判断了。” 有同学倒吸了一口凉气,“那这穿越者也拜倒在了炁鸾帝的石榴裙下?” 老师再也憋不住,“他可配不上我老婆!” “……” “!!!” 被一群人火热的目光注视,暴露的老师,再也难掩脸上的激动:“周六早上七点半,学校门口集合!去看国民老婆!” 十六岁之前,国家为不影响青少年心智,任何人不得提及炁鸾帝的容颜。 但十六岁后嘛,心智成熟,再加以正确引导,成为国之栋梁指日可待! 毕竟炁鸾帝博学多才,才情谋略样样精通,他们不得跟着女帝大人学? 第85章 番外·时间磨灭不了汹涌的爱意 第二天。 大巴车停在历史博物馆的大门口。 别的博物馆摆放着各个朝代出土的文物,而这所博物馆却只将炁朝这一个朝代的历史复刻给世人。 拿着身份证刷脸入场后,所有人便被其精美的古物,夺去所有心神。 继续深入,随着导播姐姐的甜美声线,带领他们走入了那个最为繁盛的朝代。 隔着时光的长河,他们也有幸目睹属于千年前那个朝代的辉煌。 而最为瞩目的当属一幅长约五米,宽约二十五厘米的的炁朝盛京图。 笔锋凌利如刀刃,气势磅礴似巨龙盘旋,却又在该柔和时细腻轻缓。 整幅图中,一条蜿蜒曲折的河流从皇宫延伸至宫殿,河水清澈,波澜壮阔,水面上浮着荷花,微风吹拂,摇曳生姿。 河边是一片郁郁葱葱的桃林,树干枝桠交错,层峦叠嶂。 人影攒动,有听曲儿,有奏乐,有叫卖,有杂技…… “好漂亮!”有学生惊叹。 “突然能理解历史书上对炁朝的超高赞誉了!真的是盛世!” “你们快看上面盖的章。” “桑泠妩?诶?这不是炁鸾帝吗?” “这一幅图都是她画的?” “天!我鸡皮疙瘩起来了,谁懂啊。” 直观感受总是比口头上听的,要来的震撼的多! 导播姐姐微笑着,“正是炁鸾帝用两年时间所作。” “两年?炁鸾帝又是位明君,朝政肯定不能耽误,那这么大的一幅画……天呐。” “我终于知道什么叫做有才且勤奋了,难怪说她才情双绝……” 继续跟着深入,有泠妩曾批阅过的奏折,字迹锋利却又柔和,他们仿若能看见一位威严却眉眼柔和的女子,对着他们微勾起唇。 有席若玉一针一线所缝制的衣裙。 “时间太过久远,已经看不清原来的颜色了,但却隐约可见那竹叶的痕迹。”导播姐姐适时开口,言语间有诸多惋惜。 “好多件啊……他岂不是每年都要缝?” 路过千倾的酒坛、子桑弃从起初粗糙的香囊到后来愈来愈精湛的绣法,还有云汲的那套茶盏,以及…… 桑榆的那盘精致小巧的棋盘和棋子。 “这是炁鸾帝亲手制作的棋盘,在太女抓周时由太女赠予给炁鸾帝的皇妹——瑾王桑榆。” “为什么炁鸾帝不自己送呢?” 导播姐姐的笑意多出了几分真诚,“经文献记载,炁鸾帝一生只同瑾王下过棋,又经瑾王墓室出土的文物猜测,炁鸾帝或许是下棋技术过于高超,担心瑾王会不敢与之一战,才走这回旋的法子。” 一群人跟着点头。 “不是说有炁鸾帝的画像吗?” 导播姐姐深深吸了一口气,而后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意。 在一群人不解的眼神中,身后传来一阵整齐的脚步声。 回头看去是一列列的安保人员。 导播姐姐对他们轻轻颔首,这才同一群呆若木鸡的学生开口:“好了,我们可以进去了。” 她先一步,光滑的墙上突然开出一扇大门。 她站在门侧,抬手示意“请进”。 在这波阵仗中,一群人也默不作声地踏入。 入目是满墙的画卷,大半都是一位女子的身影,而最大的当属中央那幅五人而立图,身后是大片盛放的荷花和接天的莲叶。 玄衣青年一张面庞清冷如玉,宛若谪仙临尘,他微微侧首盯着画中央的女子。 眸中温情似春泉。 红衣少年微抬下颌,面庞魅惑而张扬,却在另一幅画上对着中央的女子露出羞涩的神态。 面上绯红,见之难忘。 还有他们熟悉的犬戎王子,与身着胡服的他不同,多出了几分慵懒。 深蓝眸中的爱意毫不掩饰。 面容精致长着一张娃娃脸的少年,仿若初春天新生的嫩芽,纯净而美好,他侧首,却不知为何似是以仰望的姿态注视着女子,眸中有着坚定的信念。 仿佛只要那女子对他一笑,他便能义无反顾。 而整个藏画室最多,以及在那画中央被所有含情脉脉注视着的女子,则身着一袭玄色凤袍。 白玉凤冠将她发丝全部束起,却束不住她扑面而来的淡漠温柔,与凌驾于王权上的尊贵。 可那画卷中的杨柳微拂,柔和的风轻抚她的衣裙,裙摆款款之间,她额间的莹润珍珠刚好露出一丝光泽。 一切都是这般恰到事宜,仿若她便是上天厚爱的天选子。 她对万物都柔和,万物便也回以她极尽的温柔。 画卷挂了一整个展厅,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间,就似是她隔着千年的时光,站在他们的面前对着他们温柔浅笑。 “原来是真的能跨越过千年,看到历史上真正的美人!” “难怪娱乐圈那么多明星,提到温柔时都会楞一会,然后所有人又集体的将这一趴忽视,我以前还以为他们都是被外星人定了程序来着的!” “突然感觉,我有亿点羡慕这几个男人了……” “虽然但是,也不至于又是防弹玻璃,又是这么多安保吧?” 他话音刚落,导播姐姐便一个擒拿将一人按倒在地,那人被抓起时,他们吸了一口气。 “这不是拍历史剧最出名的那个大导演吗?” 导播姐姐对于刚刚的粗暴一扫而空,她拍了拍手,而后冷淡:“这个月第三百二十九个,比上个月少了一些呢,难不成是女神的魅力变小了?” 她话落,便跟着去瞧,而后满脸通红,“看来是安保措施更到位了!” “这……至于吗?”惊吓之后,他们依然不解。 导播姐姐当即淡了声音:“当然至于,今天回家之后,你们就可以登录那个网站了,在那里你们去搜女神的事迹,了解的越多就会越疯狂,不过也更能激励自己。” “激励?” 导播姐姐笑着点头,“因为你们会发了疯的学习,想要造出时光机,回到千年以前,只为看她对你温柔一笑。” 还有那个盛世,以及这几人的爱恨情仇。 但更多的…… 都是想成为陛下的臣侍的。 —— 十六周岁以下不得入内的网站中。 居高不下的帖子便是:【你磕哪对cp?】 [我磕‘百无禁忌’,取女帝的“妩”和云汲的“汲”。淡漠女帝和卑微臣侍的救赎文学最好磕了!而且云汲最后还殉情了,真的好心疼,那句‘我于泥淖中生长,却也渴望皎月清辉照拂’真的,我哭死! 希望云汲在另一个时空可以和女帝he,百无禁忌,诸邪回避!如果成了,那把我噶了,给他们助兴!] 【百妩禁汲】赞同99+ [有‘史无前例’cp大军吗?同取“妩”和皇贵君千倾的“千”,一个温柔一个张扬。这不就是天造地设!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史无前例的一对吗!] 【史妩千例】赞同99+ [按头都来磕官配好嘛?我‘美玉无瑕’cp粉呢?帝后二人在一起就像美玉无瑕,没有任何不好的点!而且女帝和君后的感情,可是有下一任女帝亲笔赞誉的! 还有我们君后的“看山看水看朝阳最后提笔都是她”,一个从小恪守礼仪教条的男子,却最终为了带着逝去妻主的遗愿,而走遍了大江南北,领略了无上风土人情! 最后握着一只绣满了竹叶的香囊,笑着说他终于知晓妻主的用意了。这不好嗑?我查资料的时候哭的纸都没了!] 【美玉妩瑕】赞同99+ [既然你们都说了,那我还是把我那拿不出手,还马上翻跟头结果让女帝英雄救美,但身份高贵的犬戎王·三王子·和贵君·子桑弃拿出来了! ‘七窍玲珑’大旗我来扛!什么比我爱你爱到把我的国家都送给你,来的令人震撼!?] 【弃窍泠珑】赞同99+ [‘漫无止境’cp战队来咯,女帝和贴身宫女的cp不好磕嘛?女孩子就应该贴贴,一个温柔淡漠女帝,一个可爱只对她害羞的小宫女,一生未娶还在女帝死后守着她的皇陵一辈子,只为能和她近一点!这对cp能甜哭我!] 【漫妩止景】赞同99+ [对不起,我是个变态,我先道个歉!那啥……有些羞耻……咳咳,‘云雨巫山’cp偷偷招人。嗯~算了!反正名字都这么变态了,我再嚣张一点也没事吧? 【大喇叭】:桑家双子星,桑泠妩和桑榆的cp粉聚集于此!] 【云榆妩山】匿名赞同99+ [cp粉都滚粗,抱走女帝,我们女帝独美,就算有cp,那也只能是我!]赞同99+ [楼上的,我报警了!那是我老婆,你这是不道德的!] [……] ———初始和结尾——— “陛下昨夜说,待臣侍病好,许臣侍去凤仪宫伴驾之事,可还当真?” “若玉见山是您,见风是您,雨落是您,漫天晚霞也是您,明明处处无您却又处处都是您。妻主,若玉不再禁锢于封建礼教,可若玉在这漫无归期中,却越来越想您。” ——君后 席若玉 “若陛下明日不来,那臣侍便在这里一直等,等到您来了为止!” “阿倾可以学他,阿倾可以学最讨厌的人,下一世您许阿倾先遇见您,可好?” ——皇贵君 千倾 “奴,奴名唤云汲。” “陛下爱谁,我便护谁。” “陛下,云汲来找您了……” ——纯君华 云汲 “陛下,臣不远万里而来便是想做陛下的臣侍!” “犬戎和炁朝离得可真远啊,陛下,阿弃好难受,阿弃好难受啊……” ——和贵君 子桑弃 第86章 末世少女她言出法随1 泠妩再次将这次的魂珠碾碎半颗,孟婆汤便已大成。 其实孟婆汤是不必加魂珠的,但他们自人间一趟结束,她总归是想替他们添上一丝甜的。 泠妩倒了一盏青梅酒,惊鸿笔则乖乖地将孟婆汤分好,而后轻轻转动间孟婆汤便落到各方奈何桥上。 遗忧楼前站着的少女身着破旧运动服,漆黑的长发扎成丸子头,厚重的刘海遮挡住了大半面容。 她踌躇着有些怯意,可眼前遗忧楼的门却缓缓打开。 泠妩将茶盏布好,只待她说明来意。 可运动服少女却自进入后便径直跪下,再也没有抬头,只垂首不言语。 泠妩只得将茶盏送往她身前,见她不知所措地接过,才对着她浅淡一笑,而后打开竹简。 少女出生于贫瘠的大山,有一对一心求子的父母,后来他们也终于如愿生了一个儿子,可故事总是戏剧性的。 她还没有成那苦命的“扶弟魔”,父母也还未走到重男轻女的那一步。 她便被抛弃了。 因为从她会说话开始,总会“乌鸦嘴”。 一句“今晚屋顶会漏雨吗?”当夜就下起大雨,屋顶也漏了。 一句“今天牛会跑吗?”那平日里不用看着的牛,却突然挣脱绳子,任他们怎么找也找不到。 渐渐的,父母也发现不对劲便勒令她再也不许说话,但小孩子忘性大,尤其是和朋友说话时。 “去河边玩是会落水的”彻底暴露了她。 好在大人赶来的及时,否则两个小孩就早早地来地府了。 而自那之后,村里人也发现了异样,说她是天生的灾星,乌鸦嘴。 最后无论是天灾人祸,总能扯到她的身上去。 她明明生活在和平法治的时代,最终的结局却是被架在火刑架上,活生生地烧死。 村里念及她的父母舍小家顾大局,给了一大笔赔偿款后,他们也渐渐从悲痛中走出。 毕竟当她被烧死后,他们心痛之余还有庆幸。 庆幸于这个差点叫他们家破人亡的灾星死了,庆幸于不用他们亲口说出这些不近人情的话。 落得个好名声不说,还得了一笔以后让儿子娶媳妇的钱。 第二世 被活活烧死的疼,令她一言不发地离开小山村,到了城镇。 因为年纪小父母不明她被送进了福利院,后来她便开始努力刻苦地上学,体验到前世没体验到的一切。 却因着顾忌,只敢孤身一人,甚至从未开口说过话,所有人都以为她是个哑巴。 就这样她读到了大学,她也以为她终于迎来曙光时。 好景不长—— 末世来了,丧尸爆发了! 她凭借着所谓的“乌鸦嘴”,几次从丧尸的口中死里逃生,却还是没有逃得过人心。 她死在了末世中期,籍籍无名的她死在随小队出任务的一次途中,死在后世无比强大的小队中。 全因她是女人,还是一个不会说话的女人。 末世里,法治崩坏,有了异能后那本就恶臭的人便更加的猖狂。 一次夜间,在她第一次想要诅咒一个人类,一个想要强迫她的人类时,却被队伍中的一位青年所救。 自那之后,那青年每每都会对她很好,也常常以“哥哥”自称,虽然像是透过她在看别人,但她也的确感受到了温暖。 也就在她以为自己再一次有了属于自己的光明时。 那曾想强迫她的男人秉持着得不到就毁掉的原则,将她推入丧尸中,临死之际她只来得及低喃一声:“希望哥哥平安幸福。” 泠妩将竹简合上,见她一言不发只低着头的模样,温声道: “莫怕,你的言灵在吾这里无效。” 运动服少女双手捧着茶盏,闻言才沙哑着嗓音恭敬道:“孟婆大人。” “嗯。”泠妩颔首,却对着她露出一个温暖的笑意。 “莫怕。”她又言,语气轻柔,满是包容与宠溺。 话落,少女的脸颊便流下两行清泪,多年积攒的苦涩与委屈也在这一瞬爆发! 她真的…… 真的很努力、很努力的在活着了! 两世! 一世活生生被烧死!一世被一群丧尸吞噬撕咬! 那种痛苦,真的太疼太疼了…… 泠妩上前,将她手中茶盏接过。 这才将她的长发顺于耳后,温凉的指腹抹去她眼角的泪痕。 泠妩轻抚着她的后背,道:“哭罢,哭完便好了。” 少女的肩膀微颤,眼中的泪水越流越急,像决堤般止都止不住。 良久,等她终于将所有的苦涩哭出来后,泠妩才道:“有何愿?” 她哽咽着,可眸中却含着希冀:“孟婆大人,我想看到末世之后的第一缕曙光,我想所有人都对我温柔以待,也希望哥哥可以一生平安。” 契约泠妩却并未立刻给她,而是又道: “对于你的家人,你有何想法?” 她将眸中的泪意逼退,摇头,“孟婆大人,我没有家人。” 她不恨他们,也不怪他们。 但被火烧的滋味是真的疼啊,疼的她当时恨不得就此灵魂也跟着一道消弭…… “允。” 惊鸿笔光辉照拂,泠妩将她抱于榻上。 她并非是“乌鸦嘴”,或者说她算是另类意义上的“天命之子”。 她的言灵,即言出法随。 便是从她口中说出的话,都会应验! 起初也仅限于小范围,便是所谓的好事不灵,坏事灵。 但随着异能的增长,她的能力只会越来越强,口中所言,法则便降临! 不过根据事情大小,所需付出的代价也是不等的。 轻则异能损耗一些,重则以身献祭。 但她不知道这异能,一世的经历,让她极度恐慌于别人会发现她是个灾星! 所以便无法发觉言灵是会升级的。 之所以说她是“天命之子”,那是因为她异于常人的幸运便是: 她提前多年觉醒了在末世中才会出现的异能。 可这幸运,却是造成她一切不幸的根源。 —— “这天越来越热了,跟世界末日了一样!” “先别管热不热,你看见那美女没?那就是中洲大学校花,就是可惜,听说是个哑巴,从入学到现在没一个人听她说过话的。” “看不见正脸,但这背影也是当之无愧的美女了!” “我跟你说,我从中洲大学表白墙上听说,她当时刚入学,门口迎新的志愿者那眼都直了!一群人眼里就只剩下了她!到现在每个系的系花系草也都对她一个个的有着‘歹心’” “真假?但你不是说她就是个哑巴吗?” “我能骗你?我还听说她还是个孤儿,从小无父无母,在孤儿院长大的……” “真可怜!” 他二人窃窃私语,身旁带着无框眼镜,面容矜贵的少年却皱眉,声音泛着冷凝: “季学妹门门专业第一,多少导师为了抢她而背地里打的不可开交,数次科研拿奖拿到手软。而奖金尽数都拿去捐给了贫困孩童,帮扶了数不胜数的孩子们完成他们的梦想。” “季学妹她从来都不是你们口中那可笑的\\u0027可怜\\u0027。” “我不知道你们是哪个学校的,但九年义务教育至少告诉过你们,\\u0027尊重\\u0027二字应该怎么写。” 他眼镜下的清冽凤目微眯着,更显凌厉,让两人顿觉压抑不已。 “对、对不起。” 少年身着白衬衫黑西裤,黑色碎发整齐,五官深邃立体,举手投足皆优雅,整个人透着干净斯文的书卷气息。 他没有再理睬那两个外校人,而是大步追上前方白裙少女的身影。 少女墨发如瀑宛若海藻,及于白色连衣裙的腰际,腰侧束着同色丝绦打了个蝴蝶结。 脚上踩着一双黑色皮鞋,脚踝精致,裸露出的肌肤瓷白,十分吸睛。 “季学妹!” 此刻恰有风拂,初夏的天,风也刚好,空气里还隐有梅子清香,少女缓缓回首。 第87章 末世少女她言出法随2 那一刹那,阳光似乎也暗淡了一瞬,所有人的眸中全然都被眼前少女的身影所占据。 白皙胜雪的脖颈纤细漂亮,线条优美,锁骨明晰。 一袭白裙勾勒出玲珑有致的曲线,若一朵嫩生生的纯白茉莉,静悄悄地在这盛夏绽放。 她眸色温柔,唇边噙着浅淡笑意,清澈澄明,似盛着连绵的春泉,仿若能望进人的心底。 整个中洲大学都知道,每当有人同季泠妩说话时,她都会用一双含情的温柔水眸认真注视对方。 无论对方衣着怎样,长相如何,她永远都是这般温柔和煦,不会对任何一人露出轻色。 哪怕她从不言语,却亦是极度耀眼的存在。 所有人都说,她就应当被众生捧在掌心呵护备至,不需经历外界的一切磋磨。 可她却并没有! 她温柔坚韧,不惧一切苦难。 宛若一朵本就生于悬崖峭壁,哪怕临风之时也依旧摇曳生姿的玉兰。 泠妩昨夜一夜未睡,此刻有些倦怠,眨了眨睫毛上沾染的湿漉漉雾气,静候眼前少年的下文。 季泠妩死在末世的中期,想看到末世结束后的曙光,就需要提前结束这场末世。 她现如今研究的课题便是与此有关。 眼前斯文的少年,也是未来在末世中建立了除去官方外的第二大基地的基地长。 只是眼下…… 瞧着少年逐渐变红的耳垂,泠妩眉眼弯弯,灵动中还伴着一丝不解。 江至之连忙回过神来,手中的文件和u盘朝着泠妩递去。 “这是导师让我转交给你的,说是以后你会用得到。”他声音低哑,仔细听还有几分紧张。 泠妩伸出手,白皙的指尖落在文件上,显得愈发透明。 导师们前些天就问她要不要同他们一起离开,去往国家的基地里。 因为,可能要变天了。 他们这些科研人员很是珍贵,所以也被允许带着自己的亲人,和一些优秀的学生,共同前往。 却被泠妩摇头拒绝,因为那个在末世中救了季泠妩的“哥哥”,现在只是一个普通人,她需要留下来把那青年救下一起走。 只是季泠妩的记忆中并没有那个“哥哥”在末世前的身份,所以她暂时只能跟着既定的时间线去走。 而且,末世的世道很乱,有人的地方总归不会太平,她首要的便是心无旁骛地将试剂研究出来才行。 泠妩进入这个世界时,正是季泠妩来中洲大学报到的那一天。 中洲大学是华夏顶尖学府,所以季泠妩能考上这里,也不知付出了多大的努力,遭受了多少的苦难。 而自泠妩来此后,在这一年的时间中凭借着出色的资质,和独特的见解,被导师们争抢。 至于“京大校花”这一头衔在她身上,也显得无足轻重。 她现在需要等到三天后末世爆发,才能正常言语,原因则是天地运行自有规则,异端是会被清除的。 就比如说第一世季泠妩的死亡。 好在这一年时间里周围环境已经悄然发生变化,她的异能此时也升到了三级。 现如今她的言灵,要比季泠妩此前的两世加起来还要强大。 这一年时间中,最遗憾的莫过于,人体实验室不被允许,基因改良更是不许! 所以她除了获取实验室的自由出入外,只能获取到这方世界科研人员对环境变化研究后的心血。 这些心血,此刻就在这文件和这只小小的u盘中。 泠妩对着江至之轻轻颔首,浅浅勾起唇,那双眸子灵动异常,江至之一瞬便能明白泠妩的意思。 镜片下的眸子深藏爱意,心口处跳的剧烈。 “没关系的,只是举手之劳。” 就这样站在原地,看着白裙少女宛若清风般慢慢走远,直到离开。 三天后。 泠妩站在窗前,望向远处。 天灰蒙蒙的,云层低垂。 她转身将窗帘拉上,难得有些心情低落。 末世里的食物不多,此前的两颗魂珠又各自拿出一半,用于熬制孟婆汤。 之前的位面里,她从来都没有为食物而发愁过。 不过她记得季泠妩加入的小队里,有个女孩有空间,而且那女孩的手艺还很好。 思及此,泠妩眸色有着一瞬的明亮。 那女孩便是她的室友温雅。 初次见到温雅时,泠妩便感觉温雅身上携带的气息很是特别,但那抹特别太过薄弱,连她也无法准确明了。 不过末世到来,她应该就能知晓奇怪的地方在哪里。 因着她暂时无法说话,在学校住宿多少会有些不便,所以在拿到第一笔奖金时,她便单独出来租住一套复式小公寓。 虽然当时的三个室友连哄带骗,又是哭又是装可怜,但依然没有阻止她出来的决心。 除开不便外,还有一方面原因便是她也不清楚明明都是乖巧的小女生,怎么每次在她面前都像是一只只诱拐小白兔的大灰狼。 无关人员她不欲去过多的干涉。 毕竟一但接触了,就必定会产生因果。 泠妩站在镜前,水龙头打开后,缓缓流出还未被污染的干净水源,泠妩捧起水扑在面上。 舒适的清凉感袭来。 再次抬头时,镜中少女本就令人无法生出恶意的美丽面庞,此刻水珠轻轻滑落,更添一抹娇怜与纯洁。 泠妩轻叹,这双温柔的眼眸此刻看起来似带上了一双钩子,随着异能的增加这双眼睛只会越来越令人疯狂。 上一世季泠妩也是因此,才会留着厚重的刘海,毕竟一个没有异能的普通人,在末世里生着这样的一双眼, 只会引来祸端! 但现在,不同了。 她现在可以在末世无所顾忌地横着走。 毕竟言灵,并非只能作用于人类的身上。 泠妩不顾房外走廊上传来的嘶吼,素手缓缓打开房门。 开门的声音惊动廊外的丧尸! 几只丧尸摇摇晃晃地朝着门前扑去,而泠妩却站在门内不闪不避,甚至连脚步都没挪移一分。 它们腐烂的手指,已然朝着泠妩的肩膀抓去,然而—— “吾说,恐惧吾。” 温柔似春日清风的神灵低喃声,从泠妩口中吐露,浅淡而飘渺。 仅仅是这简单的五个字,便叫那几只面容恐怖的丧尸,争先恐后地转身逃离! 她身子纤细,与那几只丧尸相比起来是肉眼可见的羸弱。 可在丧尸眼中,白裙墨发的绝色少女,却宛若天地间最恐怖的存在! 泠妩目光不变,抬步踏出房门,而后慢条斯理地将门拉上。 言出法随原是这般,倒是还挺有趣。 第88章 末世少女她言出法随3 中州大学,女生宿舍。 趁着信号未中断给家里打完电话的两人,在交代完的一切后各自放下了手机。 “我都通知过了,暂时家里的吃喝都不用担心。只是阿妩现在一个人在外面,要是遇到了丧尸她连求救都不行,这怎么办?” “我爸是拳击教练,他说等把我妈接回家,就来接我。可阿妩是个孤儿,连家人的照顾都没有,真让人揪心,早知道我就是装断了腿,也不能让阿妩搬出去!” 两人焦急的收拾防身用品和物资。 温雅安抚道:“别急,阿妩很聪明不用我们担心,而且阿妩刚刚给我发短信报了平安。我还找了保镖过来,一会你们跟我一起走,等把你们送回家,我去找阿妩!” 温雅快速收拾好自己的物品,声音很是平静却难掩其颤抖。 豪门亲情浅薄,她母亲死的早,凤凰男父亲满心满眼都是现在的初恋后妈,好在外公外婆临终前把股份都转移在她的名下。 今年她刚好成年,经历了一番波折后,还是在泠妩的帮助下,属于她的股份才重新回到她的手上。 外公外婆留了些人脉关系,所以提前知道风声的她,便把那些股份早早地卖给了凤凰男父亲。 一大半的钱财都用来买了物资,剩下的一小半还留着,因为担心这末世不会来临。 此前她多番劝阿妩留下,用尽一切由头,却还是没留住阿妩的脚步。 也有一方面原因是,她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温雅取下脖颈处的祖母绿宝石项链,想了想后便进了厕所。 随着光芒大亮,温雅咽了咽口水。 传说中的空间!她那些物资终于有着落,可以让阿妩在末世也过得舒适了! 同一时间,泠妩行走于空无一人满是丧尸的大街。 而后脚步微顿,温柔目中带起一丝明悟。 原是帮助此方世界晋级的天命之子。 天命之子…… 突然不是很想去接触了。 可她思绪刚定,便捕捉到一道祈求且微弱的天道气息。 泠妩抬步,裙摆翻涌似是海浪,却又泛起明媚的和煦。 小天道说话很好听,还许诺事成之后可以让她许久都不会挨饿,那似乎也还不错? 而且天命之女的手艺很好,至少在季泠妩的记忆中可知,凡是出自温雅之手的,哪怕再普通平凡的食材,也能被烹调成顶级的美味。 这边,将另外两个室友安全送回家的温雅,却遇上了第一道挫折。 只是小天道陷入沉睡,事情并非按照原来的轨迹发展。 此刻,温雅身边的保镖,跟着她这一路上所救下的人,齐齐站在她的对立面! 温雅缩在这间仓库的拐角里,手里握住项链,胳膊上是一道深深的抓痕! 她被丧尸抓到了,也会变成丧尸吗? 她还想去救阿妩,阿妩那么好看那么心善,一个人在末世里怎么存活? 如果她真的变成了丧尸,那她也要变得强大,以后保护阿妩! 可虽是这样想着,温雅的视线却突然模糊了起来。 耳畔响起此起彼伏的惊叫声,她捂住眼睛,眼泪顺着指缝滑落。 可丧尸那么丑,她要是变丑的话,阿妩还能认出她吗?会……害怕她吗? 早知道她直接去阿妩的公寓,一路上不救这些人该有多好…… 明明她救了他们,为什么还有人故意推她到丧尸的面前? “快把她赶出去!快快快!温雅变成丧尸了!” “我早就说不要跟着她了,还救人?这世道里自身都难保!早知道我就不跟着一起了!” “刚刚温雅把你从丧尸堆里救出来的时候,你怎么不说?”肤色苍白的少年眸中闪着一抹诡谲。 “……随便你,她被抓了现在都要变异了,外面又都是丧尸,你们不把她丢出去,最后这一屋子的人都会被感染上!” 随着这句话落,一群人的眼神已经变了! “温小姐,我们真的很感激你,但是……你好不容易把我们救了下来,应该也不想我们最后死在你手里吧?” “就是啊就是!我上有老下有小,温小姐你可怜可怜我们吧!” “温小姐……我也很感激你,但是真的对不起。” 一句接着一句,让温雅原本恢复了些清明的眸子逐渐染上血色。 她真的救错人了。 而刚刚帮着温雅说话的少年则苍白着一张脸,目光却死死盯着温雅脖颈间的项链! 只是还未等他做出什么回应,温雅便站起身,一双接近丧尸的血色瞳孔一一从所有人的脸上划过! 而后就这般盯着他们,脚步慢慢后退到门口。 她想说话,可只能发出“赫赫——”的声响! 一群人吓得挤作一团,苍白着脸的少年也不得不跟着一起。 末世里大部队是很重要的,他不能被众人排挤在外。 至于女主的空间,他暂时只能忍痛舍去。 温雅反手将门打开,外界昏黄的天低压,还有丧尸身上沾着的血肉气息传入,令人胆寒! 温雅顿在门口,在一群人警惕她不肯出去的目光中,她还是果断地踏出了门! 一道门阻隔着末世后的复杂人性,和来自丧尸身上的血腥! 门缓缓关上…… 他们的身体却依旧紧绷着,负罪感伴着门外丧尸们的吼叫声,一齐传来! “温雅会死吗……” “不,不知道!可她是丧尸啊,丧尸就应该去丧尸堆里!” 紧绷之中…… 门外却突然传来一道,足矣安抚所有人内心暴力与躁动的声音。 那声音恬静温柔,似乎一切美好的词汇加之,也不足以媲美此刻来自他们灵魂上的安宁。 “阿雅别怕,我来了。”泠妩将还残存着一丝神志的温雅,抱住。 在温雅不断挣扎,抵抗着身体里对于血肉的渴望时。 她听见了她的阿妩说话了…… 阿妩,说话了!? “赫赫——”阿妩,疼~ 泠妩笑着摸了摸温雅的头。 在温雅慌忙起身,张开双手试图挡住那一大群丧尸时,泠妩的声音响起。 似是神灵在低喃: “吾说,跪下。” 面前还在嘶吼着的丧尸有一瞬的安宁,随后便硬生生将自己僵直的双腿折弯,跪地! 连不断吵闹的“赫赫”声也不再发出! 房内,一群人的呼吸都逐渐放轻,却是没有一个人敢出门去查看。 而那苍白少年,此刻却满脸不解。 他怎么不知道还有这样一个角色?末世刚开始竟然就激发了这么强大的异能! 还有这是什么异能!?言语竟然可以起到命令的作用? 他看着周围也跟着跪了一地的人,努力遏制着来自泠妩言灵的领域威压,却最终还是控制不住地弯下了腿! 明明强大到可怕,怎么会在原文中连提都没有提及到? 那就只有一个可能:这女人会死的很早! 而门外,泠妩却弯下身子,将少女逐渐发冷的身体抱起。 “阿雅想要报仇吗?”少女声音浅淡温柔。 温雅眼角的泪意,彻底消失殆尽…… 丧尸是不会流泪的。 她差点就伤害到阿妩了! “赫赫!” “乖。”泠妩垂首低喃,而后抬步离去。 一句神灵的低喃落下,留于风中: “吾说,困住。” 第89章 末世少女她言出法随4 那刚刚跪地的丧尸们则摇摇晃晃地起身,将这间仓库死死围住! 待到那道纯白的身影消失,一群丧尸才憋不住终于发出“赫赫”声! 泠妩没有回头。 这群人在仓库里死不掉,但是苦头总是要吃上一番的。 温雅说,她想亲自报仇。 中洲中央矗立着一栋高楼,直插云霄。 这也是中洲最高的一栋楼,世界排名前列的五星级酒店。 泠妩昨夜便将顶层定下,决定将这里作为她末世后的庇护所。 因为视野好,楼层和房间多,这样以后手底下的生物们也能住的舒适些。 其次便是远离人群,就不会生出事端,她暂时不想浪费时间与末世后复杂的人性接触。 不过,如果事端主动送上门来,那就给季泠妩的心愿,添上一笔吧。 泠妩抱着温雅行若无人地穿梭于丧尸中,直到一只丧尸替泠妩按下电梯按钮。 “叮——”电梯声响将所有丧尸的视线凝聚,可很快他们又迷茫地继续漫无目的地行走。 电梯门打开,一只身着电梯员制服的丧尸站在其中。 那原本白嫩美好的面庞此刻溃烂,双目血红,电梯里布满呈喷射状的血液,以及几件破破烂烂的衣物。 泠妩口中低喃,丧尸电梯员便乖巧地伸手拦住电梯的门,在泠妩进入后,她才收手按下通往顶层的按钮。 电梯门铃再次响起时,泠妩便抱着温雅踏出了电梯,丧尸电梯员则留在电梯之中。 她血色瞳孔有一瞬的紫色,却又很快恢复到原本的晦黯。 而原本干净的走廊此刻满含着死寂,透明玻璃窗外昏黄的天空,压抑又令人无法呼吸。 泠妩只看一眼便收回视线,而后口中低喃: “吾说,无人可入。” 神灵般的晦涩词汇吐露,泠妩的唇色肉眼可见的白了一分。 圈禁一方空间化为专属于她的领域,还是需要耗费大量异能的。 但现在末世来了,最不缺的就是异能升级和储备。 泠妩不甚在意,她行至顶层唯一的总统套房前。 扫描到泠妩的面庞后,门上发出一声清脆声响。 “滴——”门随之打开。 纯白色的裙摆,消失于这任何生物都不可打扰的空间中。 温雅被泠妩放在床上,她脖颈上戴着的祖母绿宝石项链,在泠妩的眸中正朝外溢着灵气。 泠妩伸手将那项链取下,惊鸿笔的光辉扫过,那项链重现原本的华丽。 而后化成流光回到温雅的锁骨中心,成了一颗小痣,彻底与温雅的灵魂绑定。 那祖母绿项链也失去了刚刚的流光溢彩,变回起初的普通。 泠妩纤长睫毛下的眸中,满含柔色。 她看见温雅的空间中除了分门别类摆好的几大座食物、衣物、药品、日常用品等外。 还有好几间科研室。 其内摆放的都是目前来说,国际上最先进的仪器。 但温雅是舞蹈系的学生,科研和温雅可以说是,毫无关系。 想到此,泠妩勾了勾唇。 目光落在温雅现在青色的肌肤上,泠妩想起天道口中所说的变数。 一个从其他位面,获得此方世界未来发展预知的变数。 他耍手段害温雅,想要的应当就是这枚空间吧? 可他不知道,温雅要是死了,他也会跟着一起死。 泠妩将项链重新给她戴上。 养天命之子,还是她平生第一次。 既是末世,人心险恶,那温雅还是莫要走上天道安排的圣母小白花路途了。 半年后 泠妩正要踏出房门,去寻找记忆中的“哥哥”,却被恢复了白嫩模样的温雅,小心翼翼地扯住裙摆。 “赫赫——” “不可以跟着。”泠妩淡声回道。 “赫赫赫赫~” 泠妩摇头,“没有人和丧尸能伤害到我,阿雅不用担心。” 温雅委屈巴巴地皱着一张明艳面庞,身上黑色的裙子却显得她单纯又无辜。 “赫赫~赫赫赫赫~”求求阿妩啦~阿妩最好啦~ 泠妩微顿,随后摸了摸温雅的小脑袋。 “出去可以,但不让你打架就不许打。”的确不能一直将天命之子关着,她得出去看看人心。 “赫赫!”温雅的血瞳满是孺慕。 阿妩真好,想一辈子跟在阿妩的身后! 想天天给阿妩做好吃的,这样一来她总有一天,会比阿妩手中捣鼓的那些玻璃瓶子重要啦! 末世半年后,大街上再也不复从前的尽然有序。 天空昏黄低压,路边随处可见被撬开的商店,东倒西歪的汽车,干涸的铁锈色,还有一只只不断在道路之上,发出嘶吼声的丧尸。 这一切都在昭示着末日高压下的紧绷! 虽是十二月天气却依旧燥热,血日当空,光辉刺目。 一白一黑两道身影宛若地府收缴魂灵的阴吏,可走近一瞧,这哪是鬼差,分明似从九重天,下凡而来救世的神灵。 纯粹美丽,不染凡尘,在这末世浑浊的气息中却能自成一方纯净天地。 “赫赫赫赫赫——” 温雅指向不远处的丧尸,眸中带上兴奋,却没有出手,而是歪着头对着泠妩讨好的笑。 得到泠妩的颔首后。 温雅指尖泛出莹莹绿芒,一根根紫色的藤蔓拔地而起,飞快的向四周延伸开去,将沿途所遇见的丧尸尽数卷至身边。 “赫赫~赫赫赫赫~”阿妩,阿雅棒不棒? 泠妩没吝啬对她的夸奖,“阿雅真棒。” 只是没有必要。 毕竟她是去救人,不是再给那人送去一波视觉冲击。 不过阿雅第一次出来,身为以后的丧尸皇排场大一些,也并无不好。 就是不知道,她把一个未来的圣母救世主教成了乖张狠厉的丧尸皇,天道醒来会不会不履行祂答应的东西。 想到此,泠妩微蹙眉头。 温雅见此,紧张地小声“赫赫”。 得到泠妩温柔一笑的温雅,晃了晃自己那暂时没有多少智商的小脑袋傻乐。 泠妩刚刚的一丝郁闷也悄然而逝。 如果天道敢不履行,那这个位面的孟婆汤以后就不好喝了,孟婆汤不好喝,往生的魂灵就不愿投胎,那小天道最后会哭着把东西给她的。 泠妩牵起温雅冰凉的手,朝着记忆中“哥哥”所说他遇到的第一次凶险之地,走去。 一路上每每遇见丧尸,温雅都会先“赫赫”两声,待泠妩颔首,她那泛着紫色的藤蔓便会飞出,将那丧尸拎到她们的身后。 另一边 蓝发青年手持棒球棍,心中的怒火翻涌,可对面的丧尸来势汹汹! 他放下之前的矛盾,后背贴着墙对着身旁的青年冷声: “你他妈的待会再敢阴老子,老子把你头都给拧下来!” 那青年吓得腿一软,“我、我知道了!老、老大……” 见状蓝发青年才攥紧棒球棒,低声道:“跑!” 可生人的气息哪是速度快就能隐藏得住的! 那些丧尸闻味便疯狂地扑上来,腥臭与腐烂的气息很是刺鼻! 蓝发青年冷汗涔涔,脚步踉跄,可眸中却满是平静。 忽的,他的后背贴上了一双手! 第90章 末世少女她言出法随5 那一脸怯懦的青年哭着:“老大,我以后会记着你的好的!” 他转瞬间已经做出决定,手臂狠狠一推,直接把蓝发青年推进丧尸堆里! 心底闪过一丝愧疚,却很快抛诸脑后。 这么多丧尸,必须要有一个人留下来拖延时间。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更何况他还有妹妹和父母,不像老大孤家寡人,唯一的一个妹妹前年为了救他也死了。 但转过身的他却不知,刚刚还冷汗涔涔的蓝发青年,此刻的眸中浸满冷漠。 他手中坚冰所化的冰针,齐齐地刺中前方丧尸的脑门! 这才缓缓转身,低垂着眼睫。 青年的后背,此刻就这般大喇喇地暴露在他的眼前。 “噗——”尖锐的冰锥刺中青年后背! 他瞬间发出一声惨叫,而后身体抽搐几秒,倒在地上还不忘一双满含不可置信的眼睛死死盯着蓝发青年。 蓝发青年不顾还在朝着自己靠近的丧尸,转而走到他的面前缓缓蹲下,语气冷到了极点: “跟了我那么久,你还不知道我是个怎样的人?真是愚蠢到……让我觉得好笑。” 他笑着,耳边的蓝色宝石耳钉有一瞬的刺目。 “你以为你这半年来吃的喝的哪来的?你以为老子为什么单独带你出来?你猜,你那群吸血鬼一样的家人离开了老子,会不会死的连骨头渣滓都不剩?” “老子当年能从那群人手中把你救下,今天就能再送你下地府!” 他歪头笑着,像是极尽干净的人。 可手中的坚冰长矛,却在下一刻直接贯穿了那个青年的胸膛! “啊——”青年喉咙里发出怪异的呻吟,嘴角渗出暗红的液体,却仍旧挣扎着爬向蓝发青年。 “救……救命,老大,我,我错……” 可没有几秒,他停止动作,瞪大眼珠死不瞑目地躺在原地。 蓝发青年这才起身快步离这处远些,而后有些无力地靠在墙上,冷眼看着他的尸体被丧尸吞咬。 心口发堵,难受的紧。 果然,只有妹妹才会真的一心只有他,哪怕他对其他人再好,也都是徒劳! 他的手轻颤,异能耗尽后的滋味太疼,并非是肌肉的疼,而是由内而外仿佛五脏六腑都碎裂一样。 此刻折磨得他几欲崩溃! 他深吸一口气,强忍着浑身裂痛感,抬手擦掉唇角溢出的鲜血。 哪怕如此他的身姿也依旧笔挺,脊梁挺拔,即使染着张扬的蓝发以及满身的狼狈,却依旧掩盖不住周身的冷漠。 正要走,可一抬眼,却见远处黑压压的丧尸似是闻着血腥前来。 蓝发少年扯了扯唇角。 “这狗老天他爹的就不能眷顾老子一次?”随后他闭眼喃喃自语,“真不甘心啊。” 可等了良久,预想中的疼没有出现。 他缓慢睁眼,眼瞳里映入一道纤细的人影,少女静静地站立,清浅的光晕洒落她的侧颜。 他微愣。 白裙墨发,衣决飘飘。 一瞬间,他想起曾经那个总爱追在他身后喊哥哥的白裙小姑娘。 眼底不可自控地掠过怀念,却又被惊艳所代替。 恍惚间他似是听见了风儿拂柳的悦耳声音。 “哥哥。” 兰徽那双残存着不忿的眸子此刻好像在放着光,他哽咽着,只是还未开口便一头栽在地上。 好在温雅及时踹了一只丧尸过去,给他垫背。 泠妩没有直接带上蓝发青年转身离开,而是抬眸望向围墙,似乎透过墙体可以看到这堵墙另一边的人。 一个包藏祸心,试图将天命之子的团队提前捡漏的穿越者。 “赫赫?”阿妩要收拾他吗? 温雅眨着红色大眼睛,指着墙。 “嗯,阿雅真聪明。” 得到夸奖的温雅蹲下身子,喜滋滋地蹭着泠妩的手心,像是一只撒娇的小狗。 撒完娇,她才对着一群丧尸冷漠开口: “赫赫赫赫!”把那偷听的人类给本皇丢过来!本皇要亲手虐死他! “不急,先玩点别的。”泠妩垂眸。 “赫赫!”听阿妩的! 泠妩手指轻敲砖墙,声响透过厚厚的红砖,将死死捂着自己嘴巴的苍白少年,吓得噤若寒蝉! 一瞬间寒毛直竖,一股恐惧油然而生! 他被发现了?是救了女主的那个恐怖的女人吗? 泠妩弯了弯眼睛,声音温柔而缱绻,“总觉得好像有人在偷听呢。” 一句话把苍白少年吓得魂都要从身体里跑出! 这个穿越者对温雅抱有极大的恶意,他觉得温雅在末世中拯救人类的行为,是个蠢货。 从一种偏激的思想上来看,的确不假。 但他万不该享受着温雅对他的救助和庇佑,还要以高高在上的态度反咬她一口,将她推入万劫不复之地。 端起碗吃饭,放下碗骂娘,历来都是一派作呕的行径! “还记得是谁推了你,你才被丧尸抓到的吗?”少女的声音清浅,却莫名在此刻好似有着无上的力量。 手指敲击着砖墙的声音也随即跟着一停。 苍白少年心弦依旧在绷着,便听见了这一句! 他摸不准泠妩问的是,未来冰系第一人的兰徽。 还是之前被自己推过的温雅。 “赫赫~”记得! 就是那个人类让她的眼睛变得和阿妩不同的! 苍白少年的心口跳的极快! 丧尸!她能和丧尸交流!这么短的时间里,兰徽肯定不会变成丧尸,那就只有…… “阿雅想惩罚他吗?”少女的声音浅淡,带着询问的意味。 听罢,他松了一口气。 阿雅……温雅? 还好还好,温雅这个女主很圣母,一定会原谅他的! “赫!”罚! 都怪他!导致现在自己想和阿妩一起吃饭都不行了! 一吃饭就吐,一吃饭就吐,阿妩就不许她陪着一起吃饭了! 温雅歪头思索,随后一张明媚的面庞笑的乖巧,“赫赫赫赫赫赫!” “嗯,阿雅真善良。”泠妩弯着眼眸。 苍白少年松了一口气之余,还不忘心中不屑。 他就说这女主就是圣母!圣母的身边也是圣母! 再厉害有什么用?还不都是给别人送温暖的白痴? 也不知道那些作者,为什么要写这么圣母的蠢货当主角! 他要是主角,一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不过下一刻,他便如了愿! 围墙外那道少女的声音,突然宛若神灵的呓语。 “吾说,你会成为你心中的温雅。” 半年为期,如果他心中的温雅强大温柔,不失该有的气场和自身独特的魅力,他在末世便能闯出一番天地。 如果他心中的温雅只是个愚蠢的圣母,那半年后的他只会众叛亲离。 伴着那莹白手指敲击砖墙的声音,苍白少年面容呆滞,而后再次恢复清明。 等泠妩牵起温雅,丧尸们将兰徽扛起回到中洲酒店时,苍白少年也回到了自己所在的基地。 有人在他出现时第一时间抓住他的手,“诶,许牧,你去哪了?怎么掉队这么久?我和你说,现在咱们日出基地越来越好,等级制度也就更加森严了些,现在异能者的居住环境变得好了很多,普通人就相应差了些! 不过异能者虽然住的好,但是需要出去搜集物资。奥对了,普通人也有等级划分,一是可以做出贡献的医护,工人,农民等等,还有一种就是无法做出贡献的普通人……” 他话没说完,许牧就皱起眉,不顾阻拦地冲到基地的政务大厅,将近傍晚才终于蹲到此刻身为庇护城城主的江至之。 “那些没有异能的普通人,凭什么就要比异能者过得差?”许牧冲上前去伸手拦住江至之。 江至之身上带着半年以来身处高位者的威严,再加之长时间没有寻到泠妩的缘故,以往的斯文多出了几分戾气。 他没有说话,一双清淡的凤眸冷冷扫视追着许牧的陈泽,而后那双指骨明晰的手将笔记本合上。 声音极尽凉薄,“你要是不服,可以带着愿意跟你走的普通人,单独出去建立新的庇护所。” 他话落,手中的笔记本从手中消失,而后淡淡扫视许牧。 “如果没有那个能力,就别叫嚣着世道不公,更别在我这里……装逼。” 第91章 末世少女她言出法随6 眼前的这个面色苍白的少年,多次在城里鼓动反动言论,就算今天没这一出,他也不会让这人继续留在他的日出庇护城。 一句话毫不留情面,身边不乏有人“噗嗤”笑出了声。 “你!”许牧咬了咬牙。 真没人性!既然这样那他就带着这群普通人离开! 他可是穿书者! 许牧离开前自信满满地说他知道哪里有物资,和以后强大但现在还很平凡的异能者,随即就带着一群跟他关系不错的普通人离开。 思索着物资库里优渥的物资,江至之微挑眉梢。 他还发愁怎么把嘴上挂着“能者多劳”、“异能者就该护着他们普通人”的那群懒人赶走。 这下倒是清静了。 还有,中洲也就这么大,他不信他找不到季学妹,除非…… 想到此,他周身的温和瞬间化为实质的寒刃,将没跟着许牧一起走的陈泽吓得有些望而却步。 但也只是一瞬,江至之便侧首盯着他,“你不跟着他一起走?” 陈泽一时汗颜,也不好说他觉得许牧刚刚的行为像个纱碧,只能组织着语言含蓄道: “我感觉许牧不像是这样的人……这次出去一趟后他莫名单独离开了一阵,回来就变成这样了,我担心他会不会是遇到了那个有着特殊异能的女人?” “那个一句话出口,所有人都会跟着照做的异能者?”江至之眯了眯眸子,眼神犀利,像是一柄尖刀戳破了陈泽此前隐晦不敢说出口的心事。 “嗯……半年前她还救走了温大小姐,不过之后就销声匿迹……” “温雅?”江至之本能接上,对于泠妩身边人,他向来都是清楚的。 “对!就是温雅,季校花的室友。要不是当时江学长你来了,我们只怕在那仓库里会内乱到互相打死对方。” 暗无天日,明知外界有救援,但无一人敢踏出仓库外面。 那种压抑之下,没有一个人不会疯,好在许牧说他有预知异能,一个星期后会有人来救他们,一群人才逐渐平静下来。 后来果然应验,之后那群人就隐隐有种以许牧为尊的趋势,而跟着许牧走的一群人里基本都是仓库的一行人及他们的亲朋。 江至之想通后,也无暇顾及他的隐瞒,心中的紧张与期许交织:“看见那人长什么样了吗?” 陈泽却摇头,“没有看见,但是听声音像……很像神明……”他说完挠了挠头,也觉有些尴尬。 毕竟作为新时代大学生,坚定的唯物主义者,说出有关于神明的这番话的确也有些奇怪。 江至之面上未变,心中却满含失落。 不是季学妹,季学妹不会说话的事情,全校皆知。 —— 中洲酒店 此刻整个酒店以及周围都笼罩在泠妩的领域之中,原本在这里的人类也因着种种原因,而被迫着离开,出去寻找物资和加入人类的聚集地。 而没有逃走的就都成了丧尸。 泠妩没有阻止,丧尸和异能者会是这个位面晋级后的主要生灵,且以后丧尸也能恢复记忆,所以并无不好。 只是可怜普通人,成了这场天地浩劫中的牺牲品。 半年时间,在温雅的控制下,这一栋中洲酒店以及附近的住宅,俨然成了丧尸根据地,哪怕没有泠妩的领域也无人能轻易踏足。 “赫赫?”温雅指了指她亲手给泠妩做的爱心煎蛋。 “不可以吃。”泠妩摸了摸温雅的脑袋。 丧尸吃人类的食物,不仅会呕吐还会有些不良反应。 温雅束起一根手指,“赫赫赫?”一点点? “等末世结束,阿雅就可以吃了。” 温雅歪头。 结束?末世结束? 泠妩没再给她解惑,只透过透明玻璃盯着昏黄天空之上的血色太阳。 她轻声道:“阿雅见过丁达尔效应吗?” 当丁达尔效应出现时,光便有了形状,美不胜收,无尽美好。 现在的温雅听不懂,但不妨碍她无条件支持泠妩的每一句话! “赫赫?赫赫!”效应?阿雅想看! “阿雅会瞧见的,会在末世结束的那一天瞧见的。” 三月后 兰徽于陌生环境中醒来时,整个人有一瞬的迷茫,随后便一跃而起,后背靠在墙上! 他手中握住冰针,源源不断比之前强大不知多少倍的异能储备,令他有些许的心安。 警惕地环顾四周,房间干净整洁,甚至还有一束开得烂漫的茉莉花插在花瓶之中,整个房间都弥漫着温馨甜软的清香。 兰徽微怔,有些不知今夕何夕。 他抬手揉了揉眼睛,看着那束茉莉花已经没有放松! 甚至还绷直了身子,警惕性更高! 都末世了,什么人还会有闲情逸致养花? 随着门发出“滴”的一声响,兰徽手中凝聚的冰针越来越多! 门缓缓被推开—— 一位身着红色紧身裙的妖娆女人,对着他露出一个标准的微笑。 只是那双血瞳,异常的刺目! 丧尸!? 一瞬间手中冰针万箭齐发,却又在满空的电流中,化为一滩滩的水渍。 红裙丧尸强大到让兰徽还未生出反抗之心,身体便被一道雷电击中,软下了身子! 因着手里还没消失的冰,兰徽被电的更是严重。 最后只能心中怒骂一声:“淦!” 红裙女人踩着高跟鞋缓缓走至兰徽眼前,在兰徽闭眼暗叹“吾命休矣”时。 红裙女人却先是对他微微鞠躬。 而后一把将他撂倒自己肩上! “……”现在的丧尸已经这么会羞辱人了!? 可踏出门外,兰徽的心中却是彻底被惊悚与无力所代替。 走廊之上每隔两米就站着一只面容正常,却有着一双血瞳的丧尸! 他这一觉是睡了一个世纪吗?谁能告诉他,丧尸怎么就进化成这种地步了? 红裙女人的每一步都走的极为妖娆,可电梯声响,她按下顶层楼梯的手却在颤抖。 发觉这一点的兰徽心也跟着一颤。 能让丧尸手抖的,是不是就是整个人类都在猜测的那个丧尸皇? 所以,他要被送去给丧尸皇吃了!? 兰徽咽了咽口水,“那个,我可以自己走……” “赫赫!”不行! 红裙女人蹙起一双秀眉! “……” 兰徽抿唇,“我听不懂。” 可红裙女人却是再也没有搭理他。 “叮——”电梯门开。 兰徽被扛着踏出电梯,一出电梯兰徽被女人放下。 在兰徽逐渐困惑的视线中…… 红裙女人对着电梯中的镜子终于理好了自己秀发,还顺带对着兰徽,疑问的“赫赫”一声。 这一次看出是何意的兰徽,嘴角抽搐着点头,“挺好看的。” 红裙女人颇为娇羞地扯了扯身上的红裙。 而兰徽却在麻木地思索这丧尸皇得多有魅力,才能把这种等级的丧尸,都给迷成一个近乡情怯的迷妹? 第92章 末世少女她言出法随7 这一层不似之前两步站着一只丧尸,连一人影都没有。 可整个走廊却铺着名贵的地毯,头顶的钻石吊灯散发着璀璨的光芒。 一度将玻璃窗外的那轮血日遮盖。 怀着临近死亡时的平静,兰徽深吸一口气敲上房门。 早死晚死都得死,自己表现的礼节好一些,是不是能死的好看一些? 门从里面打开。 一袭墨色长裙的女人墨发烫成了大波浪,身上肌肤莹莹若雪,脖颈上带着一条莹润珍珠项链,一张脸是同红裙女人截然不同的张扬明媚。 触及她那双血瞳,兰徽艰难地举起手打个招呼,“你好。” 温雅冷着一张脸,却是不忘泠妩的教导,用着略显沙哑的嗓音回道:“你好。” 只是发音有些蹩脚。 可兰徽心中却是大骇! 居然,居然都能说人话了! “阿雅,让哥哥进来。”少女的浅淡声音传入耳中,令人心安。 这丧尸皇的声音,怎么有些耳熟的好听,令他不可避免的有些耳根子发烫。 只是…… “哥哥”是在叫谁? 而且怎么没人告诉他,丧尸皇是个女孩子?还是说话这么好听的女孩子? 温雅眸光微闪,转身将后背和进入的空间留给兰徽。 察觉到此的兰徽却是没敢生出偷袭的心。 而温雅则蹲在泠妩身旁,露出一个乖软的笑颜,与刚刚高贵冷艳的模样截然不同。 “阿妩~”她撒着娇,所有词汇中也就这一句是发音标准,且缱绻的。 温雅蹭了蹭少女白皙柔嫩的脖颈,“他,嗯……我,阿妩的!” 泠妩揉着她的发顶,“好,阿雅是阿妩的。” 良久,温雅才不依不舍地起身坐到另一个沙发。 兰徽此刻才见到深陷在沙发上的白裙少女。 也在一刹那与昏死前的景象相重合! 他好像记起来了,他被自己兄弟背叛异能耗尽后,被一个白裙少女所救! 泠妩身后便是硕大的落地窗,可以于此俯瞰整个中洲,窗户微开,一束茉莉花插于花瓶之中,其上还闲情雅致地系上一条白色绸带。 风拂,白色轻纱质地的窗帘微动。 墨色长发随意披散,又被轻纱抚过带起温柔,她低垂着眉眼,唇瓣轻抿,恬静美好,恍如误坠凡尘的精灵。 寡淡如开水的白裙,也因她而镀上一层圣洁。 她似遗世独立,却又仿佛能够主宰一切。 兰徽忽感鼻腔发热,慌乱的抬手去捂,眼前却突然多出了一张帕子。 帕子的质地看起来便很软,依旧是在末世中刺目却令人心生向往的纯白,只是其上还绣着一朵用血色丝线织就的小花。 “谢、谢谢。”兰徽结巴着,却是一眼也不敢抬头看眼前的泠妩。 “不客气的。”她浅淡出声,抚平他心头的复杂。 而温雅却不合时宜开口:“赫赫?” 阿妩怎么用赤灵的帕子,不用阿雅的? 泠妩没有说话,名为赤灵的红裙丧尸女人却眨着眼睛回应: “赫赫!” 那是因为您的帕子,季小姐更为珍视! 那边两个丧尸的“赫赫”声不断,这边兰徽却是一脸的滚烫。 直到—— 温雅蹙眉,“阿妩,赫赫赫赫!”有人到酒店附近啦! 她都约束着手下不许去人类驻扎地了,怎么还会有不知死活的人跑来? 闻言,泠妩便将视线从兰徽的脸上移开,转移道窗下。 楼层太高,底下也仅能瞧见一群黑压压的人。 见各种新式武器都已经架好,泠妩便已经知晓这是什么意思。 趁丧尸这边等级还不高,想要用现代科技震慑与丧尸皇谈判。 如果谈判不行将丧尸铲除或者削弱一下能力,对人类来说也可以松一口气。 可末世的根源不是丧尸。 有她的规则领域存在,这些炮弹无法攻破,所以不出面也无事发生。 但季泠妩的心愿是希望看见末世的第一缕曙光,还需要被众人温柔以待,就不得不与人类接触了。 现在丧尸的智商,除了温雅和赤灵其余的都只能听命行事,没有自主思考的能力。 她现在研究的便是可以让丧尸生出心智的药剂,但总是缺少什么。 身边的丧尸都很乖巧,所以实验起来很是容易,但她也想去瞧瞧人类基地的研究,或许可以突破一下这道屏障。 而言灵用在这上面,所耗费的异能太多,毕竟是让丧尸生出心智,也就相当于改变现有末世的局势。 楼下 江至之面容冷峻,他与大领导以及其他庇护城的城主一起站于中间,身边则是一群异能者环绕。 大领导开口:“小江觉得这法子可行性多大?” 江至之虽含笑,却是丝毫不留情面:“晚辈觉得不超百分之五。” 大领导并不生气,可眸中却是忍不住地带起一丝希冀,“总要试试的,为人民为国家,总是要试一试在荆棘刚发芽时,能不能一次性地将之拔除。” “就算不能,也不能等它长到遮天蔽日,把底下的人类挡的喘不过气来,来的要好得多。” 江至之沉默,随后点头,“嗯,总是要试一试的。” 大领导拍了拍他的肩膀,面容带上欣慰,“要是出意外的话,不用管我,我一不是异能者,二……” 他没有说完,只是指了指自己胸口处红色的徽章,眸中是坚定的信仰。 “可您是可以不用亲自前来的。”江至之抿唇。 “现在人心惶惶,给所有人民一个交代他们也能稍微放松一些紧绷的神情,至少……” “可以少些经受不住打击而自杀的人,不是吗?”他笑容和蔼,满目都是慈祥。 “可您如果也牺牲了,人民的精神支柱不就也消失了吗?”江至之心中满是苦涩。 可大领导却摇了摇头,“世道混乱,有心者祸国,老百姓现在对咱们已经没了以前的高度信任。” “有的牺牲,是必要的,它可以激起数不尽的反抗之心。” “人活着啊,总是要有一个奔头的。” 长久的静默中,大领导抬头看着高耸入云的中洲酒店,还是没有忍住感叹一句:“太强大了,只希望可以谈判,如果不行,以后人类的地位就要更改了。” 他舒出一口气,眉心中却满是倦怠。 “人活着总归是要有一个奔头的。”江至之垂眸,掩去眸中苦涩。 要是没有季学妹,他的这条命早就死在了那场实验室的爆炸中。 周围现代武器林立,四周具是异能者,随着中洲酒店的门被缓缓打开,所有人都屏气凝神,身体紧绷! 丧尸里已经出现了有智慧的丧尸,人类将其称呼为“丧尸皇”。 和丧尸皇谈判,那人类方也自然要要出席大领导。 原本的这场谈判应该是在两年后。 两年后人类在几次丧尸潮攻击人类基地时,才会察觉丧尸中诞生出了丧尸皇这一可以谈判的存在。 现在提前的原因,是因为他们此时就已经发现丧尸好像听命于一个更为强大的存在。 这群活死人不怕疼,不怕死,身体强健,绝对的服从,再加上有一个生出了智慧的领导者。 可比人类这边的血雨腥风,互相猜忌背叛,各地庇护城相互竞争,来的好太多太多了! 第93章 末世少女她言出法随8 只是还未看见从中洲酒店出现的丧尸皇,他们的身后便出现一群浩浩荡荡的丧尸! 碍于今天是来谈判,所以一群人类并没有使出五花八门的异能,只提防着丧尸们的本能扑咬。 毕竟他们如今处于的地位是弱势,谈判桌上打对方,这不是求和,而是踢馆! 可—— 这群丧尸对他们这群人类的存在视若无睹! 一只只丧尸井然有序地搬着一株株花草,旁若无人地朝着中洲酒店走去。 那花草中有普通的,也有变异后却被丧尸压制到毫无反抗之力的! “这!?” “丧尸也养花?” “丧尸和变异植物达成了共识?那人类岂不是要玩完?” 江至之却突然似是想到了什么,“丧尸之中有生出智商的丧尸皇,那是不是就代表着,或许有丧尸,已经可以探索变异植物和普通植物的区别了?” 他话落,骨血有一瞬的生凉。 心底突然有个念头,难不成丧尸才是以后新的主宰? 这边正想着,那边温雅却满意地眨了眨眼睛。 “赫赫——”不错,回来的一尸领一瓶阿妩的药剂! 她“赫赫”完,整个丧尸群依旧是一片安静,但人类却莫名能从丧尸们的脸上看出一丝……激动? 这几个月的时间,他们能发现丧尸之中出现领导者的原因便是: 这群丧尸不再像之前那样吞噬血肉,而是时不时的和他们抢一些他们并不需要的物资。 例如—— 好看的裙子?好看的花朵?人类弃如敝履的珠宝玉器? 甚至还会莫名其妙地掠夺人类! 后来一一核对后,才发现那些人类在末世前,不是厨师就是裁缝设计师这些。 总之都是在末世里并没有任何用处,但能在和平时代提升生活质量的职业。 而且这些丧尸也不再吞噬血肉,但等级却拔高的厉害! 就像是有什么世外高人,在指点丧尸一样! 正想着,大领导便起身想要上前同温雅交涉。 一群人类紧紧护着,却被大领导抬手制止。 求救的目光落在江至之的身上,他上前一步拦住大领导的脚步。 “我想,我也可以上前交涉,要是出了意外我还能使用空间壁垒,传送到安全的位置!”他面容冷凝。 谁也想不到一年之前还只是一名学生的江至之,此刻俨然成了代表着新势力异能者的领袖。 大领导皱眉,“胡闹!我刚刚同你说的,你是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年轻人是人类的希望,也是他们延续的火种。 “正是听进去了,晚辈才深觉自己身处这个位置应该去做什么!以及现在没有任何人,会比我更合适!”江至之掷地有声。 “而且,如果出了事我的异能也能第一时间带我离开!” 大领导一时语塞,但温雅却等的有些不耐烦。 自从成了丧尸,之前的记忆她都丢了个干净,现在对于大领导并没有印象,但还是记得泠妩说的不许打架。 不过阿妩的实验在临走时突然发生了反应,阿妩就不要她,带着那个蓝毛男人一起去实验室了! 她现在心情很不好! “你们、人嘞、人类,干嘛来?” 她一袭黑裙坐于被丧尸搬来的红色宝座之上,语气明显染着几分不悦! 江至之反应迅速,孤身一人抬步前往。 在温雅毫无温度的血瞳中,江至之开了口:“温雅学妹你好,我是江至之,是季学妹的学长,也是现在日出庇护城的城主。” 温雅长腿交叠上下打量,是有几分熟悉,尤其是“季学妹”三个字。 “哦。”她懒懒回应,眼尾微挑。 却看的所有人如临大敌! 漫不经心,不把他们和这些武器放在眼里的姿态,更是令所有人的心都凉了半截。 “我们今天来是想和你方达成和平共处的友好条约,为此,我们人类可以彻底退出中洲,以及中洲附近的两个省份!” 温雅撇了撇嘴。 她要那么大的地方干嘛?给她的丧尸手下们留着生宝宝吗?不过丧尸又没有生育能力! 要是人都跑了,她还上哪去抓能服务阿妩的人类? 她才不要跑那么远去抓人! 不然等抓完人类回来后,阿妩身边就说不定又会多出一个像“赤灵”一样的女丧尸了! 哼! “不!”她斩钉截铁,似乎还突然有些生气! 江至之轻抿唇,放在后背的手却一直保持着“安全”的手势,示意身后的人类们不要轻举妄动。 而面上却带起郑重,“我们还可以再让一步。” 可温雅却有些不耐地挠了挠宝座,发出刺耳的声响。 阿妩怎么还没来呀?阿妩是不要自己,要那个蓝毛人类了? 见状,一群人更是严阵以待! 而顶楼, 泠妩将试剂放好,目光落在兰徽的脸上。 “哥哥,你……” 兰徽满脸驼红,他好像突然能明白那句“叫声哥哥,命都给你”的羞耻文学,在有些地方有多应景了! “你说!” 泠妩将手中浅蓝色的药剂放在试管架上,“要是信我的话……” “信!你说什么我都相信!” “……” 少顷,兰徽一张脸涨的通红,那蓝色的耳钉似乎也能被红色染透。 泠妩一时微哑,视线从他的脸上移到试剂上,“这瓶药剂或许会帮助人类的异能升级。” “好好好!我可以!”见他根本就没有思索便一口答应,泠妩捏了捏眉心。 记忆中的这位“哥哥”虽然总是不着调,但在季泠妩的面前可永远都是像哥哥一样靠谱的。 而在兰徽心中,却是一个卷发小蓝毛激动地咬手帕。 [谁懂啊家人们?妹妹太可爱怎么办啊?] [可爱到我现在恨不得用跳楼来展现我身为哥哥的伟岸!] 泠妩手微顿,看了眼身处98层的窗户,而后又莫名地看向兰徽。 可兰徽心中的尖叫还在不断! [怎么会有小姑娘连看人都这么可爱啊?] [好可爱啊,好想煎鸡蛋给她吃!] [话说现在的鸡蛋能吃吗?吃完会拉肚子吗?那不成!等我想想~] [咦?妹妹怎么还在一直看我?难道是那女丧尸电我的时候,把我的蓝发电成避雷针了?] 兰徽紧张抬手,巴拉两下他那很是帅气的蓝发。 见此,泠妩算是知道原因了。 上一世的季泠妩应该也能听见,所以才会对他展现自己柔软的肚皮,才会心甘情愿地在最后祝他平安幸福。 一个一直生活在荆棘中的刺猬,身边来了只看起来凶猛的巨狼,它只会竖起所有的刺,坚决不让任何人去触碰。 可若是那头巨狼凶神恶煞,却又只对小刺猬露出自己的死穴,把自己的一切都不设防地袒露出来时。 时间久了,小刺猬还会竖起满身的刺,不让它靠近吗? 第94章 末世少女她言出法随9 [也不知道楼下打没打起来?这要是打起来了我是帮人类?还是和妹妹站在统一战线?] 半秒过后: [那肯定是帮妹妹!谁让他们不要脸,有了那么多地方还惦记着阿妩的一个小酒店?] [对!呸!不要脸!] 泠妩收回思绪,抬步之际白裙翻涌宛若清云。 “哥哥想回到人类世界生活吗?” 少女的嗓音纯澈至极,令兰徽一切的思绪都化为了平静。 “妹妹在哪,我就在哪。”他道。 他的妹妹回不来,但妹妹却希望自己带着她的那份信念活下去。 阿妩强大堪比苍穹,但阿妩身上就是有种莫名的气质,想要让他护着。 护着这末世里得来不易的宁静,好似只要在她的身边,所有人都会心平气和。 泠妩没有回头,却听见了他的思绪。 无论如何,他还是带给季泠妩一份得来不易的温暖,那她便还他一份曾失去的亲情。 赤灵在电梯门口候着,和泠妩同处一室时,赤灵总感觉自己那颗早已不再跳动的心又有了几分雀跃。 “赫赫~”季小姐到啦~ 兰徽鸡皮疙瘩掉一地! [太恐怖了!丧尸居然也有夹子音?她这是在对谁夹?] [是对我这温柔、善良、单纯、可爱,宇宙第一超级无敌美少女的妹妹夹的吗?] [不行!马上回来之后我就要当着阿妩的面背?离骚?!这样以后外面的妖艳贱货就都勾引不到我们家阿妩了!] 泠妩:“……” 顶楼的电梯时间太长,下次还是使用言灵直接落到一层好些。 耳边满是兰徽的碎碎念,和赤灵矫揉造作的“赫赫~” 被吵的脑袋疼的泠妩在电梯到时,第一时间踏出,留下的一人一丧尸互相对望。 “哼!” “赫!” 楼下,气氛凝滞到了极点。 不过开门的声音倒是打断了这满场的寂静! 而刚刚还高坐宝座,一派冷艳高贵的丧尸皇,此刻却是露出一个乖巧的笑意。 江至之和一群人类迷茫。 所以和他们谈判到现在的丧尸少女,并不是丧尸皇!? 那真正的丧尸皇得恐怖到什么地步! 门缓缓打开,赤灵冷淡扫过所有人,而后退至门侧替阿妩打开门。 人未出现,似清风拂山岗的轻柔嗓音便无奈道:“赤灵已经不是电梯员了,所以不用每次都替我开门的。” 更何况她还是原本的丧尸皇,只是因为温雅的变故,赤灵才退到二线。 “赫赫赫赫~”可是给季小姐开门我会开心一整天!开心到连人的脑子都不想吃了的! “……” 温雅暗暗剜了一眼,口出狂言的赤灵! 可对上泠妩时,却是乖巧地眨着星星小红眼,“阿妩~” 阿妩!? 这一声“阿妩”将江至之的神经瞬间点燃。 或许她真的是季学妹呢?毕竟在温雅身边,又或许季学妹可以说话就是因为异能呢? 只是心中还是掺杂着无尽的忐忑。 因为这想法,太过异想天开了。 可这一切复杂的思绪,却在瞧见泠妩时落了地! “季学妹!”江至之眸中浸出无止尽的喜悦,往日的冰封千里以及毒舌此刻全被推翻。 他结结巴巴着,最后一句其他的话都没有吐露出口。 而人类阵营却只觉自己瞧见了度化人间苦厄的仙灵。 像是雾蒙蒙的天,黑黢黢的崎岖山路,一路走至山顶,也就在那一瞬,东方霎时天光大亮,一轮初升的赤日将自己的光辉洒落人间。 这种感觉似情愫又似对希望的向往,而后在最终化为无尽的希冀。 可丧尸与人类,从来都不会是站在统一战线上的。 但……她真的是丧尸吗? 那双恍若能让所有罪犯迷途知返的琉璃瞳,真的是一个冷冰冰的丧尸,可以拥有的? 见一群人盯着自己的眼睛,泠妩微微侧首,不叫他们的心智被自己的眼眸所蛊惑。 快速将一切捋顺的泠妩,先是对着大领导颔首。 这才从兰徽的手中接过一管试剂,朝江至之递去,“或许你们还需要这个。” 江至之将重逢的喜悦压下,双手接过。 他想问这一年以来,季学妹过的怎么样?想问她现在还是人类吗? 也想庆祝她终于可以开口说话,不需要再每次用笔写下自己想要表达的话…… 他有好多好多想说的。 可最后他只是忍不住地弯了那双永远清浅冷漠的凤眸,对泠妩笑道:“谢谢季学妹,只是这管药剂的作用是什么?” 所有中洲大学的人都知道,季学妹从始至终都一心奉献自己,目的只单单是为了造福人类社会! 这样的一个人,又怎么可能会因为身处敌对阵营,而改变自己一直以来的初心? 泠妩见他没有设防,满怀信任,不由勾唇,“可以帮助异能者提升异能等级的。” 声音似飘渺云雾,叫江至之忍不住地心悸。 泠妩含笑,心中却在思索着。 当丧尸和人类两方,各自突破顶点后,同时这两个存在一起死亡,那这个世界才会到达一个平衡点。 也就是说超出这个世界界限的存在会被清除,然后反哺给这方世界。 但想要真正解决末世就必须这样做。 这两方死后,能源都会回归小天道的躯体中,小天道苏醒,世界才有机会晋级成功! 这个世界虽棘手,但的确有一线生机。 江至之局促找话题,“你……这么快就研究出来了?” “嗯,身边为科学献身的生灵比较多。”泠妩严肃道。 这群丧尸还有被丧尸捉回来的人类都很心甘情愿,听阿雅说,似乎先前还险些因此而打起来。 江至之却是忍不住地勾唇,直到人类平安的回到基地,他唇角的笑意还是没有放下! 季学妹说过两个月后她会来人类基地看上一眼,到时候各大基地能不能入她的眼,就看各自基地的本事了。 回来后的人类天天脸上的笑意藏都藏不住。 没去成的则以为丧尸里出了个会下蛊的丧尸,否则为什么这一个个去了的,再回来就都成了唇角下不去的傻叉? 暗中的紧张没有持续多久,各大基地就开始宛如雨后春笋般,各种科技层出不穷! 先不说其他,只单单能和丧尸签下和平相处的契约,就足以激发每一个基地人类的求生欲了。 而泠妩则趁着丧尸和人类暂时和平时,带上温雅出发去了一所小村庄。 这所村庄在季泠妩的记忆中亦正亦邪。 第95章 末世少女她言出法随10 原因便是,她们极度厌男,却又对女性极尽的温柔。 女儿村。 “老大,这傻叉圣父是给他阉了?还是先上刑撬开他的嘴,然后再给他阉了?” 上首的女人一身皮夹克,听完才懒懒地将墨镜摘下,上挑的眼尾没有魅惑尽数都是冷冽。 “他不是说有预知异能吗,让他先把有用的都吐出来再阉了。” “明白!” 许牧被五花大绑,眼中的纯粹有些挣扎,却还是一脸对于眼前一群女人,陷入迷途不知返的无奈。 “你们这样是不对的!” 他话落,便有一群女人学着他阴阳怪气道:“你们这样是不对的~” 也有人直言:“你娘生你还不如生块叉烧!老娘们活的好好的,你上来就叭叭我们会死,我们没敲断你腿,只把你阉了,就算不错的了!” 许牧眸中的挣扎更甚,在一个又一个女人的刺激下,终于冲破了泠妩下的半年之期! “你们这样是不……” “呸!你们这群贱货!知不知道我是谁?等我回去了就让作者把你们全都写死!” —— 泠妩盯着建起的高墙,眸中带起几分欣赏。 其内蕴含的异能很多,土系金系之外甚至还有雷系。 所以说神灵之下无关性别,异能的降临皆是随机,与男女无关。 “吾说,前往彼端。” 戴着墨镜遮住眼睛和半张脸的温雅,被泠妩拉着一起出现在墙内。 看守村门的女人第一时间握紧双拳,手中异能显露! 风带起一阵硝烟气息,送入每一位女儿村的人类鼻息之中! 皮夹克女人当即起身,“有敌袭!把这玩意儿捆好,其余人跟我走!” 许牧却咧着嘴冷笑,这群臭娘们等死吧! 他这半年里跟失心疯了一样对每个人都好,结果那群狗玩意发现这群臭娘们的异能一个比一个厉害时,掉头就跑! 还把他一个人丢在这了! 什么狗屁“异能者就应该顶在前头!” 什么狗屁的“你是城主,就应该这样!” 还有什么狗屁“是你说要证明给副城主他们看,你一个人也行的。但你倒将这群女人劝到咱们庇护所啊!?你能力不足怎么能怪我们?一切后果你自己承担!” 就算是之前那个失心疯的自己说的,那也不是他们跑的理由! 他这大半年对他们好的就差把自己裤子扒了,现在一身都是实打实的伤! 还好,那几个主角团的npc还是重情的,知道来救他。 等他出去了,一定要把这群臭娘们和那几个软骨头灭了! 而他口中重情义的人,却是一袭白裙笑意纯净。 仿若此刻早已不是末世,而是和平年代。 可一群女人却是无比庆幸此刻还是末世。 但瞧见泠妩时,还是没忍住地软了声音。 “这位……姑娘。” “喊什么姑娘,这都啥年代了?喊女士!” “女士也太正式了吧?” “……那咋称呼?” 泠妩先是对她们颔首,而后主动道:“姐姐们唤我阿妩便好。” 至于温雅则从始至终都没有说话,阿妩说带她出来,但她不能摘眼镜露出眼睛,也不能说话吓到别人。 不过她才不觉得委屈,阿妩可只带了她一尸出来呢! 而泠妩话落,女儿村不管上没上年纪的,此刻都着实有些心痒痒。 怎么这么甜啊? 手痒,好想喂她吃糖。 好在皮夹克女人来到后,高贵冷艳地扫了泠妩一眼,才制止这一瞬间差点发生的“投敌”。 “都给我安静!”她开口,一张冷若冰霜的面庞,没有一丝情绪。 众人连忙噤声。 她这才转头对泠妩和温雅生硬开口:“你们是来投奔我们女儿村的?还是来救那个智障……那个男人的?” “男人?”泠妩摇头。 她记得女儿村第一次杀男人,是在第一场暴雨之后。 怎么现在就有男人出现在此。 很快,泠妩便明悟,应当是那个“变数”。 也果然,下一秒皮夹克女人就对泠妩露出了一丝笑意。 “不是来救那智障的就行,也不知道这末世怎么还能把人的脑子给搞废!蠢货兮兮地跑我们这吆喝什么\\u0027不要仇视男人\\u0027,什么\\u0027末世来了男女要好好相处\\u0027,还诅咒我们说我们过段时间就全死了!” “那智障玩意儿,他知道我们经历过什么吗?” 她就恶心这种东西,又没经她们苦,还劝她们善! 她没第一时间把他的头打飞,都是她善良了! 泠妩轻咳,也没料到这个变数会做出这番“壮举”。 不过她来此的目的和许牧说的也差不多,因为末世后的第一场暴雨要出现了,而这群本该在末世里闪闪发光的女性团体,会在这场暴雨中折损大半。 皮夹克女人将披散的长发扎起,露出一张冷厉英姿飒爽的面庞,“既然不是来救那傻叉的,那就是来投奔我们了?我们这虽然穷,但都是女人惺惺相惜,虽然吃穿住行稍差了点,但也算是末世一个好的去处!” “我叫李尽欢,你可以直接喊我名字!” 她大咧咧地说完,似很不在意地垂首将视线落到自己的手中。 那里有一株小粉花悄悄在手中绽放,不过很快便被她第一时间按了回去! 这啥玩意?她的木系异能变异了?怎么还能开花了? 泠妩认真听完,这才摇头,“你们想住的更舒适吗?” 说罢,泠妩便不再停顿。 “想不受丧尸的侵扰吗?” “想每天都有零食,米其林厨师亲自掌勺吗?” “想住的房间里每天都有新鲜花束吗?” “……” 泠妩的声音柔和,似催眠曲一般传入众人耳中,令人沉迷其中,却又无法忽视她话语中的坚定。 “你说的那是天堂?” 李尽欢迟疑开口,手中痒意传来时,小粉花再度被她按下! 泠妩摇头,“不是天堂,是我的一栋楼。” 一栋现在而言刀枪不入,甚至比末世前还要安全的楼。 “你的……一栋楼?”李尽欢迟疑着皱眉。 眼睛是相信了眼前观音面的少女的,但大脑还是无法说服自己! 她还想说话,却见泠妩拉着温雅转身。 “诶~不是,你等一下,阿、阿妩!”她一激动手中开满了粉色小花。 泠妩却依旧没有回头,而是盯着墙低声呢喃: “吾说,禁锢、出现。” 这句仿若能涤荡心弦的神灵低语声落下,她们的眼中便突然出现三男二女! 除了性别不同外,一个个全是跪地,身上还被看不见的绳索禁锢着,五人的脸上写满了问号。 女人们也满目带着惊诧。 这种异能,未免强大到过于恐怖! 少顷,跪地的精致少年才干笑着,讪讪开口:“那个……我说我们不是来救许牧,是来欣赏风景的,你们信不信?” 她们看了眼四周光秃秃的高大墙体…… “呵呵。”精致少年继续讪笑着,而后慢慢低下了头。 李尽欢冷笑,“你们是来救那个智障的?” 精致少年抬头,“他的确是有些慈爱之心在身上,但也不至于……”他想半天最后也没再出声。 有一种沉默,它震耳欲聋。 眼前三足鼎立。 一方女性以李尽欢为首,一方跪地满脸迷茫,而泠妩只拉着温雅站在一侧。 可那缥缈白裙再加上刚刚那一手神灵之举,却是将所有人的视线聚焦过去。 第96章 末世少女她言出法随11 “跟我走吗?”泠妩却对着李尽欢轻声询问。 沉思半晌,李尽欢呼出一口浊气,才道: “阿妩很强,在这末世里有你的庇护,我们肯定能活的更好,但是……” 她一一扫过身后的几十名女人,随后扬起一丝笑意,“但我们经历过一些无法提及的过去,我们对外界男人极度的厌恶,去了,只怕会给你添麻烦。” 她们现在活在世外桃源,活在自己织就的美梦里过完这一生,便也够了吧…… 泠妩认真倾听,许久才言:“甘心吗?” 甘心吗…… 甘心现在看起来凌驾于男人之上,却还是畏惧着外界的一切,活在自己的世界中,任由外面更恶心的事情继续发生。 真的,甘心吗? 她们神色微动,泠妩抬眸看向四周建起的高墙。 很高,却无法阻止她们心中对世道不公的怨恨。 “外面还有很多人也在经历和你们一样的曾经。”她浅浅一笑,随后又言,“不过我和阿雅会尽全力,让她们不再经受这一切。” 见泠妩提到自己,温雅用尾指撩了撩泠妩的手心,心中窃喜,红唇微翘。 泠妩好笑地点了点她的手背。 丧尸无条件地服从温雅的指令,这种服从甚至是刻在基因里的。 哪怕以后他们恢复了过往的一切,也依旧无法抹去。 她在研究恢复丧尸药剂之时,还抽空研发着不让女性在生育方面处于劣势的药剂。 所以她许诺的并非是空头支票。 “世上如果没有神明,那就成为自己的神明。” 一句话落,泠妩眸中是挡不住的温色与坚定。 “好!” 气氛到了一定程度时,跪在地上的两个女孩也满眼的光辉,“我们也去!” “……” 跪地一群人身上携带的大气运,泠妩一眼便知这些都是何人。 也难为这个“变数”,能在末世将该来到温雅身边的天命之子们,全都齐聚一堂。 只是能成为天命之子的怎么可能是个蠢的,若是在温雅的身边还能理解,此刻全都围着那个“变数”,应当是另有所图。 待许牧被架来时,两个女孩早已混入一群女人之中,而那三个男人却还在原地跪着,动弹不得! 见此,许牧彻底迷茫…… 未来的火系、风系、土系第一人就这样连挣扎都无法挣扎的,被人这样禁锢在地上? 他忍不住的郁闷,这才将视线落在所有人的目光聚集处。 恰巧泠妩也正好朝他看去。 她声音浅浅,却一句话令许牧遍体生寒! “你好,穿越者。” 面对来自天命之子们的不解视线,泠妩却是抚了抚李尽欢递来的粉色小花。 而后轻吟: “吾说,吐真言。” 一股淡金色的光芒从她掌心浮起,缓缓向许牧身上飘落。 其实是不需要这样花里胡哨的,但能让她们稍有些摇摆的心安定下来,也未尝不可。 许牧控制不住地张嘴,诉说着这是一本书的世界。 温雅一群人有些茫然,泠妩见此便轻飘飘的点拨一句: “你们觉得自己和身边人,都是单一的,宛若设定好的程序一样的存在吗?” 温雅摇头,身边每个人都有血有肉,有过去,有不同的性格,有不一样的家人…… 泠妩没再说话,一句便好,再多就显得苍白。 而且这本身也是真实的世界,许牧所说的作者只是在某一天福至心灵地触碰到了这个世界的发展轨迹,而后编撰成书,又被他恰巧看到。 虽说温雅是支撑世界运行的天命之子,但每个人也都是自己生活中的主角。 许牧恢复神志之后,也不可自控地对眼前天命之子们生出怨恨。 “你们这群纸片人,之前我对你们那么好,也没看你们像书里写的那样对温雅一样无条件地信任我!我做什么都要质疑!” “不就是瞧不起我吗?那为什么还要跟在我身边?我跟你们说,别以为我一天天像个舔狗一样,你们就能随意地对我挥之即来呼之即去!” “要不是你们都是主角团,以后一个个都是人类的顶尖异能者,我能看上你们?” “呵,一个个离开了温雅,不一样没了以前的成就?” 泠妩打断他的发癫,“温雅是你推的?” 许牧眸中依旧忍不住地带起惊艳,嘴却是没有迟疑的: “是我推的!我不推她我怎么当主角?我在原来世界已经过够平凡的日子了,我掌握着剧情,知道金手指的存在,我想体验一把像龙傲天一样左拥右抱的主角人生,我有什么错?” “只要温雅众叛亲离,我及时拿到金手指,我也能成主角!到时候这些主角团成我的附庸,这个世界就是我来主宰!” “呵,只是可惜,我还没来得及……” 许牧高人一等的上帝姿态很令人作呕。 听到“金手指”的温雅,抬手触碰着锁骨上的小痣,而后忍不住地侧首去瞧身边宛若神明的少女。 阿妩或许真的是神明,来救她的呢? 至于原本来救他的五个天命之子们,此刻皆是一脸冷色。 他们能冒着风险来救他,就说明他们已经把他纳入到自己团队的一员中。 虽然大部分是看重他的未卜先知,但他一路上因为愚蠢和圣父心给他们招来了多少祸端,他们次次救他于险境,他们何曾怨过? 顶多就是生怕他又圣父心泛滥,很多事情不和他商量,而已。 现在一看,他们还是对他太好了! 早知道就给这傻叉绑起来,让他把一切吐个干净,不说就拿鞭子抽他! 而许牧却依旧在絮絮叨叨,将所有人的缺点都袒露在大庭广众之下。 “暴躁冲动”、“畏畏缩缩”、“小心眼”…… 还在最后盯着一个女孩时眸中带起嘲讽。 “吾说,禁言。” 泠妩打断许牧接下来想要吐出的肮脏。 可那女孩却清楚知晓许牧想说什么,一双手颤抖着,眸中将要垂泪。 她也是这群人中最信任许牧的,只是此刻的她却是忍不住地讽笑。 泠妩的声音轻轻响起在她的耳畔,那是唯有她二人才能听见的话语。 她说:“女性的贞洁从来都不在罗裙之下。” 这句话很浅很浅,可不知为何在她的心中生根发芽。 她眸中泪花慢慢被逼退,抬起脸越过人群目光落在泠妩的身上,而后小幅度的点头,眼中含着感激与赤忱。 见此,泠妩才道:“回去收拾收拾自己的行礼,我们……搬家?” —— 泠妩以参观女儿村为由,将空间留给温雅。 盯着那道若仙灵般的身影,渐行渐远,温雅小脸上的乖巧笑意,才逐渐淡去。 刚刚在泠妩面前的乖巧懂事一扫而空,她以俯视的姿态凝望许牧。 在许牧灰败的脸色中,温雅将墨镜摘下。 “还,记得我吗?”温雅红唇勾起,可吐露的话却满含杀意。 第97章 末世少女她言出法随12 许牧满目惊恐! 红色瞳孔!?还有这张脸!? “温,温雅!” 温雅歪了歪脑袋,“冰菓~答对了呢……不过,没有奖励哦。” 她沙哑伴着晦涩的不平语调,差点让许牧几欲昏死! “我还得谢谢你呢,不然我怎么能跟在阿妩的身边呢。”她的脸颊有些病态的红,但依旧没有热意传来。 “但是人类说……做了错事就是该罚的呢。” “你、你想做什么!?”许牧想跑,却被束在原地动弹不得! “或许,你想见一见你太奶奶吗?”温雅咧嘴一笑,天真又残忍。 —— 泠妩来时,许牧的身下已经潮湿一片,苍白面容上的眼睛布满恐惧! 温雅的墨镜已经戴上,见泠妩回来,她才迈着羞涩的小步子主动上前牵起泠妩的手。 “阿妩~” “嗯,乖。” 等所有女人收拾完行李,泠妩低喃声落下,一群人便一起消失于原地。 女儿村陷入死寂。 三个被松了绑的男人从关押的房间中慢慢起身,相顾无言。 “这个像神一样的强大的少女,说带这群女人,去哪?” “……中洲酒店。” “是我知道的那个中洲酒店吗?” “整个华夏不就只有这一个中洲酒店吗?” “可……那里面不全是丧尸吗!” “所以……她是……” “季小姐!!!”三人异口同声! 那个可以掌控所有丧尸的季小姐? 那个现如今的人类基地,暗中竞相争抢的季小姐? 心如死灰的许牧跪在外面的地上,挣脱不出噩梦。 一切都完了…… 又或者说,从他来到这个世界后所做的第一件坏事开始,他就注定会有这么一天。 三个男人震惊完,便开门提着许牧离开了这个后世刚一出口,就能令所有品行不端的男人们闻风丧胆的女儿村! 中洲酒店。 “有丧尸!”李尽欢异能涌动,大喝! “吾说,异能湮灭。” 泠妩轻声化解,而后转头对李尽欢安抚道:“别紧张,我同你们说过的。” 是说过会有丧尸,但没说过—— 这放眼望去全是丧尸啊! 只是这些丧尸一个个面容正常,并非是那些腐烂面庞,只除了都是一双血瞳外,其余的和人类并无不同。 “阿妩~”回到自己主场的温雅搂住泠妩的腰肢,蹭了蹭她的脖颈。 泠妩轻轻推了推温雅的额头,“别闹,有人在呢。” “赫赫~”不嘛不嘛~ 而且哪有人?不应该是有尸吗? 可一抬头,温雅彻底陷入委屈。 对了,阿妩出去一趟又带回了这么多女人。 “阿妩~赫赫赫赫?”你还有多少女人? 泠妩轻叹,却含着些宠溺,“她们是自己的,不是我的,她们也永远不会属于任何人。” 她笑的柔和,又道:“阿雅也一样。” 可温雅却紧紧握着泠妩的手,一双血瞳满是喜欢,“不!阿雅,阿妩的,永远!” 温雅是季泠妩的,永永远远。 中洲酒店呈一副欣欣向荣的趋势。 女儿村的威名也从今日开始逐渐扬名整个华夏。 玫瑰、香槟、甜点、一件件高定礼服…… “这不是末世前最有名设计师的代表符号吗?”李尽欢盯着礼服上的金标,声音也忍不住地含着些激动。 因着温雅的黏人,泠妩不得已牵着温雅的手,见此先是对李尽欢颔首,“嗯,想见她?” “嗯!但我、我可以吗?”李尽欢的手心又是忍不住的绽放粉色小花。 不仔细看还以为捧着一束花,要送给泠妩。 粉色小花夺来泠妩视线的同时,李尽欢却尴尬的想要葬身尸口! 怎么回事? 怎么每次和季小姐说话,自己的异能都会不受控制地变异? 泠妩笑着颔首,“当然可以。” 话落便将主场留给她们。 只是失去这颗最为璀璨的白钻,整个舞会也都失了几分光彩。 但不妨碍她们小心翼翼的激动,末世前的她们曾经历过暴力、侮辱、谩骂、殴打、造谣…… 这些是她们想都不敢想的东西,可末世后的她们竟然也可以体验到了。 所以,还是得自己强大。 泠妩回到实验室,将手中的药剂提取完,而后瞧着手中泛着浅蓝色的药剂弯起星眸。 让丧尸恢复神志的药剂完成了一半。 “阿妩、赫、看效应?” 泠妩转身,这才发现一直陪在这儿盯着自己的温雅,“嗯,阿雅很快就能看见了。” 出了实验室,便见兰徽在走廊的尽头背诵?离骚?。 “帝高阳之苗裔兮,朕皇考曰伯庸。摄提贞于孟陬兮,惟庚寅吾以降……” 背着背着突然感觉不对劲的兰徽闭上了嘴。 [这是哪个傻叉网友说有人勾引别人的时候,背?离骚?就管用的?放屁!这哪句话是和清心寡欲沾边的?] [诶,阿妩做完实验了?] [有阿妩在的地方,所有的东西都变得可爱了耶!] [……哦不!除了那几只红眼丧尸外!] [……] 他的心声不断,泠妩却没有再细听,视线越过兰徽落在天上的那轮血日之上。 刺目燥热,不过很快随着那场暴雨的降临,这轮在所有人心中厌恶至极的太阳,将会有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再出现。 暴雨将持续一个月,低于十层楼的生灵都会葬身于此。 泠妩朝着走廊尽头的落地窗前走去。 思索着言灵到底要不要用在此处。 [阿妩真的好可爱谁懂啊?咦?阿妩是在想事情吗?怎么想事情也这么可爱乖巧呀!] [我去喊人,啊不,喊丧尸给阿妩搬个最舒服的沙发来!] [嘿,再去找大厨们整点小甜品和小果汁儿,最后再摆上一盆小伐伐~] 他说走就走,连?离骚?也不背了。 泠妩却陷入沉思,垂眸之际想到如今的丧尸和早已在酒店居住许久的人类,二者和谐相处的画面。 直至夜幕昏沉,天上一颗星子也没有出现。 泠妩靠在柔软的沙发中一言不发,身边的茉莉清香与茶点的清甜气,顺着夜风被送入她的鼻息之间。 很香,也很美。 那就都好好留着吧。 —— 半月后。 泠妩先是参观第一基地——红星庇护城。 在实验室遇见不少末世前的导师,他们更是拉着泠妩的手,念叨了许久。 知晓泠妩现在能说话,更是为此满心的欣喜! 有什么比师父看着自己的爱徒,一步步朝着美好未来前进,更值得喜悦的? 和大领导签完协议后,泠妩便踏上前往日出庇护城的路上。 日出庇护城 江至之照着镜子整理着西装上的领带,“我穿西服会不会有点显老成?” 助理抽了抽嘴角,“您对您现在的魅力没有一点自知之明吗?您就算是裸……咳,您就算是随便穿穿,都会有一群人跟您屁股后面嚷嚷着帅毙了!” 江至之却是皱眉,抿唇试探道:“如果……你去见你喜欢的女孩子,你会做什么?” 助理认真思索片刻,“末世前肯定是鲜花蛋糕礼物,末世后……带几枚丧尸晶核,让她在末世有自保的能力?” “那如果她很强大呢?” 这一次助理没有考虑,直接脱口而出:“那不成小白脸了吗!?” 江至之低头瞧着手上那并不白皙的肤色,“女孩都喜欢小白脸吗?” 第98章 末世少女她言出法随13 “啊这……因人而异吧,再说了城主你也不是当小白脸的料啊!” 江至之转身,一言不发地离开办公室。 助理跟在后面哭爹喊娘,“你是小白脸!你是小白脸!总行了吧?” 江至之冷睨他一眼,捏着一封浅粉色的信,踏出政务大楼。 他站在庇护城的城门处,宛若望妻石。 “城主,那个……季小姐明天才会来我们庇护城……”助理硬着头皮。 “……” 江至之的耳畔染上一丝薄红,“我表现的很明显吗?” “您是说您在大学期间就暗恋季小姐的事情?还是想要和季小姐表白,为此写了一堆表白信的事?还是……” 说一半,助理突然茅塞顿开:“这整个基地都知道啊!?啊……城主你有藏着吗?” 天天把“季学妹”挂在嘴上,一天写了好多封情书在其中艰难选择了一张。 还有自从那次回来后动不动走神咧嘴傻笑,和之前冷静自持的城主完全判若两人! 他们都以为城主是在高调宣扬他对季小姐的爱慕,原来…… 他只是心里藏不下事! “……” 江至之盯着一脸吃瓜表情的助理,面上平静无波澜。 等到泠妩第二天到时,助理只能苦巴巴的在会议厅端茶倒水,不配出席。 “季学妹。”江至之伸出手,同泠妩握手时只绅士地握半掌。 “江学长。”泠妩礼貌回应。 可江至之却因着这一声浅淡清软的“江学长”而心跳漏了一拍。 嘴角的弧度是一路都舍不得放下。 “这是食堂,人类在庇护城里吃饭买物品等,付的都是生存点的,生存点的来源是靠他们接取任务或者替别人做事,所获取的酬劳,就和末世前的钱一样。” 江至之声音低哑,一字一句很是认真。 泠妩不时颔首或者轻“嗯”附和,虽然这些事情,前天在红星庇护城已经听过一遍了。 江至之耳根逐渐生烫,却努力让自己忽视。 偶尔地侧首去瞧身旁的白裙少女,嘴角的笑意便会更深几分。 仿若炎热夏日,手中却拿着一支香草味的奶油冰激凌,凉意向上袅袅升起时,冰激凌上还躺着几颗粉白色的。 甜蜜柔软,似世间最美。 他手指轻颤,踌躇着问出私人的问题:“这大半年的时间,你……过得还好吗?” “很好,江学长呢?”泠妩浅笑。 这浅浅一笑间,让江至之梦回初次遇见泠妩的那个盛夏。 往日枯燥乏味还突逢空调报废的实验室,因着她的到来而停止了满室逐渐升腾的燥意。 少女总是携着令人平静的气息,哪怕当时所有人的身上都是热浪滚过一层又一层,可都没有一个像以往那般暴跳如雷。 好似只要有她在,无论酷热寒霜,永远都如清风拂面,安抚着所有人的心。 江至之的思绪收拢,想起这大半年来慢慢摸索的压力,最后知道:“我也挺好的。” 但有些彻夜难眠,还总是莫名陷入恐慌。 不过好在现在的她一切都好,甚至比他还要好很多很多。 “我现在在已知人类等级排行榜上,排第一。”江至之无措地找着话题。 “江学长真的很厉害。” 江至之随着望去,便见她的眸中似藏细碎星河,温柔缱绻中还带着些勾人的意味。 泠妩轻轻眨眼,不动声色地移开视线。 等到实验室参观结束,江至之才突兀开口: “季学妹一定要保护好自己,末世之中无论是人还是丧尸,都不能对其全部的信任。” “尤其是季学妹的眼睛尽量不要盯着一个人看,我猜……应该是和季学妹的异能有关系,它好似能无限放大一个人心中的欲望。” 江至之垂眸说的很是认真。 泠妩笑着侧眸,“那江学长也不能相信吗?” 不过眼前褪去青涩的少年的确很好,能够在这双眼睛之下自己清醒,尤其是在本身还携有情愫的情况下。 江至之一时哑然,随即笑道:“我也是不能完全信任的。” 黑色碎发被风吹的恰到好处,少年赤忱的爱意在清澈干净的眸光中,清晰透露。 泠妩笑容浅浅,“多谢学长提醒。” 江至之的心脏忍不住地跳的飞快。 “……季学妹。”他轻唤。 泠妩抬眼。 江至之凝望着她的眼眸,缓慢地吐露:“季学妹一定要保护好自己,末世总有一天会结束的,人……定能胜天。” 他说这话时没有狂妄张扬,也没有得意不屑,只是平静浅淡,似乎这件事一定会朝着所有人的预期而发展。 但偏偏这种平常语调之中的坚决与执念,让泠妩能轻易感受得出。 “嗯,一定会的。” 两相对望,却又是两厢截然不同,少年缱绻,少女冷漠温和。 “季学妹走了这么久,要不要先休息一会?”江至之局促询问。 泠妩颔首后,被隐藏起来的助理终于有了出镜的资格! 一杯茶水放下,助理却是没有离开,而是站在江至之的身后,用手捣他的后背! 手劲不大,却让江至之分出了一丝心神,便听助理说:“城主你行不行?你要不行的话,那我可就要憋不住了!” 助理话落,就扒拉着一张艳红色的表白信,晃了晃。 而后又在泠妩的视线中,从身后的篮子里掏出一把五颜六色的表白信。 “嘿嘿,季小姐,这是刚刚收到的一些信笺,说是要我转交给您,而且我听说楼下现在被堵得有些严实,都是想见您一面的。” 他笑的单纯,手却默默地把那张艳红色的信笺,放在顶上面的正中央! 泠妩没忍住轻笑,“日出庇护城的人都很可爱。” 不论是看重她的身份还是能力容颜,但的确是和其他基地压抑古板的氛围不同。 而江至之指尖摩挲的信笺,却自眼前少女温柔一笑后慢吞吞地收回。 没关系,以后还有大把的时间,他总有一天会鼓起勇气,把这封本该在末世前就递出去的信笺,送到它的主人那里! 泠妩走后,助理依旧一脸傻笑。 “嘿嘿,我就说越明显越好,用啥嫩生生的小粉、小蓝、小黄、小紫啊的,季小姐一眼就只能瞧见我的咯~~~” 他得意之余,没发现江至之手中拿着的信笺,就是他口中所说的那“嫩生生的小粉”。 江至之恢复到素日的不苟言笑,“最近庇护城的下水道有点堵,你去修吧。” —— 得到合约签订后,人类一方透露的实验数据,泠妩一回来便在实验室里扎了根。 实验室外 “赫赫赫赫~”我好想阿妩~ 温雅蹲在地上,一张小脸埋在膝盖上哼哼唧唧。 赤灵跟着附和:“赫赫赫赫!”皇,我也是呀! 兰徽:“说啥加密通话呢,真不公平,每次我说话你们都能听懂,你们说话……” 他话没说完,跟着她二人一起蹲着的李尽欢插上嘴:“我也有一点点,就一点点。” “赫赫赫赫?” “赫赫赫赫~” “对呀,我手心会开花。” “赫赫?” “赫赫!” 瞧着两双满含着求知欲的血瞳,李尽欢为难,“我好像只在季小姐面前,才能……开花……” 这边的热闹,兰徽融不进去,他满脸沧桑地盯着窗外的血日。 原来只有他一个人听不懂啊! 不过也只一会儿,兰徽就皱眉察觉不对。 “奇怪啊,以往这贼老天的太阳大是大,但天上也还是会时不时有些变异鸟的。” 第99章 末世少女她言出法随14 虽然不会飞在他们这栋楼的附近,但这里视野开阔,能看见的何止只有这一点距离。 他话落,另外三个也跟着起身,盯着窗外瞧了许久。 “赫、不对、我找、阿妩!”温雅蹙眉。 阿妩进实验室前特意叮嘱过,如果感觉哪里不对劲,一定要第一时间通知她! 而实验室中,醉心于研究药剂的泠妩听见了敲门声。 “扣扣扣——” 声音惊醒泠妩的思绪,她也跟着抬眸。 正好瞧见窗户外,那往日又大又红的太阳边缘处,比以往要薄了些。 这是,提前了? 泠妩将手中试剂放下,时间有些紧迫,但这药剂必须在暴雨前研制出来。 不过—— “阿妩~赫赫~赫赫!赫赫?”阿妩,我好想你~ 你看今天的太阳好奇怪呀! 是不是出事啦? “阿雅,帮我个忙好吗?” “赫!!!” “阿雅召集所有丧尸朝这边赶,再传个消息给在人类庇护城附近的丧尸们。” 此刻,所有丧尸停住脚步。 它们齐齐抬头,目光所向皆是中洲所在地。 红星庇护城 “有好多丧尸!但是……” 但是这群丧尸,只站在离基地百米的方向便不再动弹。 收到通知的大领导匆匆赶来,刚签订完合同,对方应当不可能会违约,且看这群丧尸并无攻击的意图。 那现在出现在这里,是要传递什么消息? 异能者们将大领导守护在中央,一齐出了城门。 走近一看,才发现为首的高阶丧尸手中拿着一张纸,异能者上前接过,递给大领导。 上面的字歪歪扭扭,好在能看出是什么意思。 [暴雨结束前,人类不可外出,不可淋雨!——季泠妩] 暴雨? 大领导没有迟疑,他有条不紊地直接下达命令,传给基地中的每一个人类。 物资站也在紧急调取物资,虽然分发下去不多,但是应该能撑过这场暴雨。 红星庇护城也同一时间向周围的人类基地,传送讯息。 —— 日出庇护城 江至之接过这边丧尸在泛黄布帛上写下的话,他先是对助理吩咐与大领导一样的事情。 等助理走后,他才略显迟疑地开口: “季学妹是……先让你们给我传递消息的吗?” 丧尸睁着一双血瞳,面无表情。 可江至之却握着布帛,斯文俊秀的面庞逐渐染上一丝薄红。 —— 而被许牧命名为曙光庇护城的政务楼中。 三个在女儿村毫无还手之力的男人,此刻面容冷峻。 精致少年屈指敲击着桌面,“暴雨这件事,季小姐和许牧说的是一样的。但季小姐说不让人类出门不能让人类淋雨,这一点和许牧说的却截然不同。我刚从审讯室回来,许牧说剧情里这场雨没有危害,只是会淹死很多人。” 许牧现在的精神防线很脆弱,一点点风吹草动都能吓得半死,也不可能会有心去骗人。 他话落,另一冷漠青年的手中把玩着的风刃消失,“听季小姐的!” 精致少年皱眉,“可我们这么多次走过来,不都是靠着许牧的预知。还有,你自从上次见到季小姐就这幅模样!但这种事情上,怎么能因为……” 冷漠男人睨他一眼,清风拂面却带起凌厉的刃,他起身直接打断精致少年的话: “许牧的剧情里可从来都没有季小姐存在的痕迹,甚至于许牧口中世界都围着转的温雅,也在季小姐的身边,成了她心甘情愿的一把刀。” “还有原本的丧尸皇,现在更不用说季小姐和人类签订了协议。” 他语气带着平静,“还有你别忘了,季小姐她最令人信服的一点是什么。” 他说完就开门出去,没空在这里继续商量,时间紧迫他要快点去看着下面的人会不会出错。 精致少年抿唇,瞅了眼一直沉默不言的男人,“你什么想法?” “我赞成他。”男人耿直回答。 “喂!虽然季小姐真的让人很难不爱,但是没命了还怎么和季小姐再见面?”精致少年皱眉劝道。 “季小姐的异能很特别,她,很强。”男人话落,又抬眼眸,语气带着推崇:“听季小姐的,速度快点,如果人类被雨淋到肯定会有不好的后果。” “更何况现在的时间,也不足以让我们把所有东西都转移到高层,还有许牧的记忆里,可是没有丧尸和人类签协议的剧情!不过你带一部分人手转移一下物资,做两手准备!” 他话落也转身就走,在门口时又回过头语气认真: “还有,我从不认为我们生活的世界只单单是一本书。” 话落,门被合上,他的背影也消失在眼前。 留下的精致少年茫然过后,两手揉乱头发,暴躁地一锤桌子,然后认命跟着出去。 不过,好像说的也没错。 许牧的预知里没有季小姐的身影,预知里的女主也在季小姐的身边。 原本的丧尸皇现在也成了唯她和温雅二人,马首是瞻的丧尸第二位。 季小姐的手中还掌握着,对丧尸和异能者研究的最先进资料。 还有这恐怖强大的异能…… 精致少年脚步一顿,自己越劝越明悟,随后一拍脑袋,喃喃自语:“季小姐不会是神来拯救这个乱七八糟的世界的吧?” 女儿村的女人们仔细清点完物资后,很快便分开,各自将这些物资送往各大基地。 等到泠妩从实验室出来,就见李尽欢扭捏上前,“季小姐,她们都带着您给的药剂和一批物资,去往各大基地了。” 见她与往常的模样大相径庭,泠妩出言安抚,“嗯,你不用担心,跟她们一道送物资的丧尸一定都是高等级的,断不会让她们受伤。” 李尽欢忸怩一顿,按住掌中蠢蠢欲动的小粉花,“嗯,我知道……我想问的是,季小姐今晚有空吗?” 泠妩看着天上被吞噬五分之一的太阳,放松地颔首。 “那我可以邀请您一起吃……” 只是话未说完,便被一道男声打断! “帝高阳之苗裔兮,朕皇考曰伯庸。摄提贞于孟陬兮,惟庚寅吾以降……” [这?离骚?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用!] [算了死马当活马医!] [话说怎么现在不仅要防丧尸!还要防人类啊!] [还有怎么我现在看谁,都像是对阿妩不怀好意的歹徒?] 他背着背着便把心中所想念了出来…… 李尽欢此刻看他的眼神更加冰冷! 果然,男人就没一个好的!他一天天的身为冰系高阶异能者不想着帮季小姐的忙,天天就黏在季小姐的身边! 她看这狗男人才是不坏好心的歹徒! 泠妩摇头,随后轻叹,“今晚阿雅说要做火锅,如果不介意的话,可以一起?” 第100章 末世少女她言出法随15 是夜 温雅抵了抵后槽牙,随后哭唧唧的要泠妩抱抱。 一个抱抱成功将她的电量蓄满,温雅煮的越来越激动! 这就是宣誓主权!看见没!别妄想后来者居上! 什么不被爱的才是小三,啊呸! ……不对! 她才是阿妩最爱的那个!那他们就是连爱都没有的小三! 不过忽略暗处的一些小想法,此刻的场景却是融洽温馨的。 赶在暴雨到来前,女儿村的女人们被速度丧尸扛了回来,一个个虽面容疲惫,但那双眸子却是亮的惊人! 比第一次看到酒店的豪华还要亮。 那是一种找到目标的亮芒,也是一种终于证明她们女人在末世里,并非只能是延续人类火种工具的亮芒! 因着末世到来人类骤减的缘故,很多女性都宛如笼中兔。 泠妩看在眼里,“听说现在人类和丧尸的生育能力很低。” “我在末世前曾研究过男人生育的课题。” “男性比女性少十四个神经纤维,所以在生育时痛感要比女性少一半。又因着思想差异,他们不易产后抑郁。且他们可以怀孕的年岁比女性也更长,身体素质也更好。” “所以……我最近在研究这方面的基因改良药剂。” 泠妩话落,一群女人两眼放光! 暴雨降临时,除开温雅外,所有丧尸都在外面。 泠妩手中的试剂放入仪器之中,随着她按下按钮,那枚试剂便顺着冲击飞上天空。 而后,在天空中绽开,化作无数颗粒,飘散在空气中,如繁星坠落,最后溶于狂风暴雨之中! 同一时间,各大基地以及无人之地的丧尸皆是如此。 顶着雨衣回到庇护城中的人叹息一声。 “一年了这大太阳就没变过,突然有一天消失了,别说,还有些惆怅。”话落,他就打了个喷嚏。 “你惆怅个毛线哇?季小姐送来的物资里有防寒的,快点披上,别被冻没了!” “没了就没了吧,这末世简直是活不下……” “说啥傻话呢你?有祖国、有大领导、有季小姐,有各个城主,还有那么多人为此做着努力,人类总有一天会重新见到曙光的!” “就是就是!你摸着手上厚厚的衣服,和宿舍里的物资,再emo?” “大家都在努力着,你别整这死出,小心我一拖鞋拍你头上!” 众人一言一语,虽在骂着,可语气都是小心翼翼的,一时间低压的氛围瞬间变得温馨。 末世一年来,他们终于看见了一丝曙光。 但也就是这一缕微薄的曙光,便够许多人为此努力活着了。 中洲酒店 泠妩站在落地窗前,这里被她的领域所覆盖,所以并没有降雨,但肉眼却能看见远处的倾盆大雨,很是神奇。 “阿妩~”温雅的身声音从后方响起。 泠妩转身。 温雅笑的很甜,“阿妩,我好像又要升级了。” 泠妩笑盈盈地应道,“阿雅很厉害。” 温雅努力憋住得意的小模样,“阿妩现在呢?” 见她想笑却要强行镇定的模样,泠妩忍俊不禁,“阿雅猜一猜。” “嗯……阿雅猜、阿妩是顶级异能者啦?” 泠妩注视温雅,鼻尖嗅到空气中的雨汽掺杂着她最为熟悉的药剂味道时,笑意又多了几分。 泠妩点头,却又摇头,“嗯,不过还差一个突破口。” “那需要我帮阿妩吗?”温雅眸光热烈。 “阿雅只要努力升级,成为最厉害的丧尸皇就是在帮我。” 温雅眨眨眼睛,“我会好好升级,成为阿妩身边最厉害的人、不对,最厉害的丧尸。” 那也不够! “我会努力成为阿妩身边最厉害的……存在!”想了想,终于找到一个合适词语的温雅莫名有些羞赧。 泠妩抚着她的长发,继而道:“阿雅想恢复记忆吗?” “以前的温雅她开心吗?”温雅反问。 泠妩回想初次遇见温雅时的场景,明明身为温家大小姐,报道的时候身边却没有一个人,自己提着两个行李箱,呼哧呼哧地爬上楼。 有室友问她为什么不请人搬上来,她头也没抬地就说: “自己的事情自己做,你有行李吗?我也可以帮你提上来的!” 当时她话落,再一抬头环视寝室,瞧见自己后,便慢慢红了脸。 下楼吃饭时,她喋喋不休,却在瞧见一个父亲帮女儿提行李时,落寞垂眸。 泠妩收拢思绪,而后看着温雅。 “阿雅现在就很好。” 不需要去为其他人考虑,不需要为了获得别人的喜欢而事事上心。 在天道原来的规划中,温雅会一直在背叛和拯救中,不断地内耗自己。 可是养一个天命之子,怎么能让她受委屈? 泠妩将温雅的长发盘起,声音似乎缠着袅袅雾气慢慢靠近温雅的耳根。 “阿雅不用为了任何人而委屈自己。” 温雅忍住心中的痒意,语气坚定:“可是有的人,她值得!” 泠妩弯了眉眼,挽好发的手收回,“但一切的前提,都是爱自己。” 温雅有着一瞬的愣神,眼前似乎有场景在闪过,场景中有自己,也有阿妩。 盛夏天很热。 手中的冰可乐在一通电话之后滑落在地,瞬间地面似乎是被腐蚀了一般冒出好多泡泡。 画面中的自己忍住心中酸涩,蹲下身子紧紧抱住自己,却也只低声埋怨: “最爱的可乐没了,我的快乐也没了。” 白裙少女撑着伞,将炙热的阳光遮挡住,她缓缓蹲下身子,与自己平视。 那张不似凡人的仙姿玉色,正对着自己笑意温柔。 她拿出平板,很快便展给自己看: “你把快乐洒在了大地,这样遍地都是快乐了。” 自己被安慰到后,她却似是变戏法一般,从身后拿出一瓶常温的可乐。 期间自己一直盯着她瞧,半晌后她又将平板举起,上面写着: “但如果把快乐分享出去会让自己变得不快乐的话,那就没有必要了。” “一切的前提都是自己开心,爱自己永远都是先行的。” “不过天太热了,喝冰的可能会让血管收缩,增加缺血、血栓和血管痉挛的风险,引发呕吐后可能会引起贲门的撕裂,从而吐血,所以冰可乐没了,只有常温的。” 自己当时眨巴着眼睛,刚被生父骂的难过一扫而空,满心满眼都是她人真好,长得真美,笑的真温柔,手指真漂亮…… 泠妩见温雅在发呆,也没有打扰她的回忆。 原来高阶丧尸快要突破到自己的阈值时,是会想起自己的一些过往的。 不知过了多久,温雅才恍惚惊醒过来。 “阿妩……谢谢你。”她脱口而出,没有一丝犹豫。 “是阿雅自己很厉害,也是阿雅自己强大了把属于自己的东西拿回来的,不是吗?”泠妩将温雅眼角的泪拭去。 丧尸是不会流泪的…… 所以天命之子果然是不同的。 第101章 末世少女她言出法随16 温雅想起泠妩说过的话,便抬起一张小脸,眸中绚烂夺目,“嗯嗯!阿雅想起来了,也知道丁达尔效应了,阿妩是想看嘛?那等太阳出来我们出去找,也让丧尸小弟们一起跟着找!” “我想带阿雅见的是末世结束时的那一缕光。” 她在说这话时眸中似有细碎亮芒,叫温雅看的一时恍惚。 “阿妩想结束末世吗?” 泠妩点头。 这一次温雅的眸子有些闪烁,并未沉默多久,便坚定回答:“阿妩一定会见到的!” 温雅的异样很明显,但泠妩却只颔首并未作出解释。 她的言灵尚在,又怎么会牺牲天命之子,来换出个未来? 这一场本该持续一个月的雨,却在三日后骤停。 但泠妩却在房间内待了半月,才出门。 门一开,便见一群人眼下青黑,温雅等丧尸看起来没什么变化,不过往日迷糊的小红眼多了光彩,变得灵动起来。 “阿妩,这半个月里你到底怎么了?还设下禁锢,不让我们进去,我一直都没见到你,我好想你。”温雅满眼的委屈。 泠妩好笑地拭去她的眼泪,而后才对着众人颔首。 见一群人满脸都是藏不住的忧思,泠妩沉思片刻,还是开了口: “让暴雨停下耗费了些异能,导致身体有些困倦,不过不用担心,现在已经休养回来了。”她安慰道,双眸温和没有丝毫心虚。 可温雅却一滴泪水跟着落下,“真的?” [我要憋住了,但大男人可不能哭!] [憋不住啊!太难过了啊!阿妩怎么骗人呢,她说这话有几个人相信啊?] [……这几个尸也不相信。] 泠妩替温雅擦眼泪的手一顿,又补充着:“异能是有一些损耗,但也不要忘记我研究出的恢复药剂有多厉害,你们不是都体验过吗?” 泠妩一一扫视,唇畔清浅的弧度似能撞进人心底。 温雅哽咽着,“可是阿妩的药剂那么厉害,还休息了这么多天却依旧有着损耗,那当时该……多疼啊。” 她抑制不住地,心都在发紧。 异能耗尽的痛苦兰徽体验过,那阿妩直接改写自然界的恐怖灾害…… 这一次泠妩没有听到兰徽的心声,一抬眸就见蓝发青年此刻的眼中,满是后怕与彷徨。 似是重获珍宝之后,又差点再度失去。 又见一群丧尸都恢复记忆,出现人类的情绪有了担忧时,泠妩心中轻叹。 都变聪明了,果然就不好骗了。 “阿妩你为什么每一次都要为别人着想,你就不能……为自己想一次吗?”温雅咬唇看向她。 泠妩微怔,而后莞尔一笑,“我是为自己着想的,我想看末世结束后的第一缕曙光。” 温雅眼中的泪如珠子一颗颗掉落,她撇着嘴,“那不还是为了别人。” 目光中的其余人也都是十分赞同温雅的话。 “嗯。”兰徽抿唇。 “可是我们也希望季小姐能平安。”李尽欢手中的粉花被蹂躏出了花汁。 “丧尸也淹不死……”赤灵垂眸开口。 泠妩的目光含着认真,“可别人中,也有你们啊。” 她声音轻轻,茉莉花香浅浅萦绕在所有人的鼻尖,而后又顺着流入心口,化为一汪含着馥郁清香的春泉。 可别人中,也有你们啊…… 一句话,直击人心深处。 泠妩看着眼前的众人,唇边漾开笑容,“暴雨涝灾只是第一个阶段,后面还有地震,海啸,沙尘暴,龙卷风……不过,地震来临前,我会将这个末世结束,带你们去看末世后的第一缕曙光。” “带你们……去看光的形状。” 她伸出手指向窗外,明媚耀眼,像极了天空中初升的太阳。 “阿妩……” 温雅终于放弃挣扎,扑入了泠妩怀里。 她抱紧泠妩,眼泪无声流淌,浸湿衣襟。 她会带阿妩去看的! 而在得知泠妩身体无恙后,所有庇护城都发来贺电。 丧尸也在半月时间里恢复了记忆,能寻到亲人的也都团聚一堂,没有寻到的便默默回到酒店附近,却也没有怨天尤人。 不仅是因为丧尸的服从,还因为他们根本没空怨天尤人! 一天天手上鲜花和物资不知道拒绝多少次,却还是被他们瞅准时机塞了个满身! 泠妩下楼时,便见这一幕。 一排排丧尸的衣服里塞满了鲜花和物资,还有的脖颈上被套上了一串,串好的大蒜头。 “季小姐!谢谢您!” “季小姐真的感激您!” “没您的话,我也找不到我女儿!” “季小姐如果可以的话希望您能收下,一点点心意不值一提……” “季小姐我做甜品一绝!” “……” 一声“季小姐,你是我的神!”之后,四周寂静。 泠妩也借此对着众人颔首,谢绝众人的心意后,一个接一个的就要跪下。 泠妩无奈,“吾说,勿跪。” 神灵低喃后。 他们的确无法抗拒言出法随的能力,但一个个的眼睛却亮的惊人! “季小姐是末世第一人吧!” 他们纷纷点头,可落后一步的温雅却因为这一句话,而有些发楞。 人群中有一对人类夫妻在瞧见泠妩时满含热泪,却又在泠妩回以视线后默默将头低下,晶莹泪珠滚落。 泠妩视线收归,平静得仿若那一对夫妻只是陌生人。 回去后,便见李尽欢和兰徽二人在实验室门口。 “阿妩可以给我一些提升异能的药剂吗?” “季小姐可以给我一些提升异能的药剂吗?” 二人异口同声,泠妩侧眸去瞧温雅。 温雅打着圆场,“异能者那边有了阿妩提供的药剂后提升的很快,他两……不想被比下去!” “是吗?”泠妩没吃这套,而是盯着二人反问。 “是的!” [妹妹因我而死,这一次我不想再经历一次。] 泠妩没有开实验室的门,夜空中依旧没有月亮,但水晶吊灯的光芒璀璨到让他们的眼神逐渐闪避。 “你们都知道了?”泠妩直截了当。 知道丧尸皇会死,知道人类异能第一人也会死。 他们低垂睫毛,抿唇默不作声。 李尽欢手中的粉花也缩了回去。 还是温雅握住泠妩的手,“阿妩……” “你们追不上我的。”她用着极尽温柔的嗓音,说着让所有人剜心的话。 泠妩轻叹,“半月后地震就会发生,你们来不及的,而且距离上次使用异能只过了半月,再次使用休止时间太短,我也会死的。” “与其这样,你们不如多陪我走一走中洲,看一看这个被所有人厌弃却又包含着所有人希望的世界,好不好?” 她语速缓慢,却无人能找出反驳地理由。 这才末世第一年啊,她的异能在从未使用药剂的情况下,却提升到了这种境地。 就像是…… 生来就是为了完结这个末世的一般。 温雅想通后扯住泠妩的衣袖,“好,到时候阿雅陪阿妩一起。” 阿雅和阿妩永远在一起,从生至死。 第102章 末世少女她言出法随17(完+番) 半个月的时间一行人游遍整个中洲,还顺便将泠妩研究出关于变异植物的资料,递给了各大基地。 至于男性生育的药剂已经研究好,泠妩也顺手改良优化了一下,让丧尸群体也可享受生娃待遇。 现在正在中洲酒店的内部试用。 当时从女儿村出来的女人,被几只恪守男德的丧尸正在追妻火葬场,把李尽欢瞧得是又气又乐。 但她也不会去阻止。 毕竟她们就算是同意了,也依旧不会跪拜于男人的脚下,这一点倒不用她来担心。 只是她似乎看出了还有内部消化的…… 季小姐说同性生育的药剂,各大庇护城已经在研发了。 一个种族若想延续,血脉是必不可少的。 李尽欢勾起唇,却又在瞧见相携而来的那一黑一白两道亲昵的身影时,笑容逐渐僵硬。 ———— 随着地震的日期越来越近,除开温雅和泠妩外,整个中洲酒店都被一股沉默所笼罩。 而这段时间,末世可以结束的因素,也宣告于所有人类。 不乏有恶臭的人大放厥词说她们就应该牺牲,而后被人打的半残,录入了新发布的个人信息之中。 他们这一生都没资格恋爱结婚生子,不工作就饿死,工作也找不到正经的,娱乐场所不接待,老了政府也不会赡养。 孤苦一生,只能靠基本生存活着,算是最折磨人的刑罚了。 要是自杀死了还好,没成功还会受刑。 江至之也入住在中洲酒店,日日都靠在酒店大门外和泠妩说一声“早”,然后注视着她和身边的人或者丧尸出门。 年少的爱慕永远都是青涩且彷徨的,他们害怕一句简单的话,又或者是一个随意的动作,便会将这份爱恋掐断。 所以只敢将一切,化为转角处小心翼翼的一声:“季学妹,真巧啊。” 化为等候许久必经之路上的一句:“早上好,季学妹。” 而在这样的等待里,距离那一天,越来越近。 三月底,本该杨柳依依,春风拂面,却是烈阳燥热,压的人喘不过气来。 这一天,中州酒店外突然聚集了不少人群,嘈杂声甚嚣尘上。 可当白裙少女出现时,他们的声音又在一瞬之间消失。 他们以为能看见白裙少女,对着他们诉说着激动昂扬的誓词。 但她只是浅浅一笑。 赤色血日的阳光下她的裙摆被镀上了一层红霜,仿佛盛开在冰山雪顶上的曼珠沙华,灼灼夺目。 温雅紧紧握着泠妩的手,“阿妩,我们永远在一起。” 听罢,泠妩侧眸对温雅笑的纯粹,可口中吐露的话却让温雅彻底慌乱。 浅淡含着规则之意的神灵声音响起: “吾说,以吾一人之身为祭,换末世止,生灵续。” “吾说……温雅,忘记吾。” 泠妩抬眸。 丁达尔效应下,恢复正常的太阳重洒暖阳。 她于美景中化为虚无,替那个破败丑陋的世界,添上最后一道红妆。 “阿雅你瞧,有了形状的光真美啊。”一句极尽温柔的低喃声,最后响于温雅耳畔,至此以后再也不复。 “不要!!!” “阿妩——” ———— 斯文青年点上一支香烟,明明灭灭中他又掐灭。 一只粉色信奉被封存于空间中央,静谧又透露着神秘的味道。 “城主,时光机的研究这一次还是没有成功……” 青年望向窗外。 眸中带着些疯狂的执拗。 如果时光机可以被发明出来,那日的她便不会以身献祭,因为他会穿越到过去,去阻止。 以现在的科技去阻止那场恐怖的天地浩劫。 但是当时什么也没有发生…… 所以,时光机是永远也不会被建造出来的。 但人活着,总是要有一个盼头。 她用自己换来的未来,任何人都不许随意轻视。 ———— 蓝发青年负手而立中洲最高点,底下是繁华超前的未来。 这是阿妩用自己换来的。 “一生平安。” 他会顺妹妹意。 ———— 秩序井然之下,少女蹲在地上看着泼洒了一地的可乐。 她怔愣住。 “你把快乐洒在了大地,这样遍地都是快乐了。” 好像还有下一句,可下一句…… 究竟是什么呢? 她记不起来了。 少女起身,身后的机器人上前,满地的狼藉被一扫而空。 她突然灵光一闪,突兀间大颗大颗的泪水滴落。 “但如果把快乐分享出去会让自己变得不快乐的话,那就没有必要了。” “一切的前提都是自己开心,爱自己永远都是先行的。” 少女无声走至无人售卖店中,手指触碰到冰可乐。 她付完生存点踏出店时,手中拿着的却是一瓶常温可乐。 少女抬手擦去脸上的泪痕,又仰头盯着太阳。 那轮太阳温暖而刺目。 “光的形状,真美。” “阿妩,阿雅看见了。” “但阿妩是个骗子,阿妩自己都做不到爱自己先行。” 那道如霜雪却又极尽温柔的身影,再也不会在她发生危险时,义无反顾地抱住她。 同她说: “阿雅别怕,我来了。” 可是阿妩你知道吗,阿雅现在可厉害了,连你下的禁制,阿雅都能冲破了。 等时光机发明出来,阿雅一定会第一个回到那一天,紧紧地抱住你,学着你的温柔,也想对你说一次: “阿妩这次不用牺牲了,阿雅来了。” —— 女儿村 我被造过黄谣,他们说我人尽可夫,午夜按摩店里都是我的身影。 我被丈夫家暴,他说女人生来就是下贱。 我被男友抛弃,他说我现实又拜金,不知道跟多少人睡过。 我被无数流言蜚语骂做waf。 我坐于顶楼,看着底下熙熙攘攘的人群,他们讥讽地高声大喊:“跳啊!怎么不跳!?不在家好好相夫教子,跳楼还穿的这么暴露,不就是想火吗?” “我知道她!她出轨被老公抓到,现在受不了就要跳楼!” “那真是活该!” 你看啊,那么高的楼他们甚至连我的长相衣着都看不清,却又能准确说出我没做过的事。 后来末世来了,那些人都死了。 我想,末世就是来惩治坏人的! 我们歌颂着,我们建立了女儿村,我们出门救苦命的女性回来,我们渐渐壮大起来。 我们说,世上如果没有真正的平等,那就一步步的来,一步步的越过剥削者,成为天秤上平等的另一端! 没有人生来低贱,没有人生来是为了他人,女性的贞洁也从来都不在罗裙之下。 可当时的我们还是很弱小,我们建立了一堵高高的围墙,但哪怕如此也抵不住洪水,挡不住流言。 好在……也没能挡住我们和她的初遇。 她说,世上如果没有神明,那我们就成为自己的神明。 这句话和那凝聚着世间一切美好品质的少女,我们永生铭记。 —— 后世记 星历年零零一年,有神明献祭换回人类及新人类的延续。 星历记载: 神明,季泠妩。 ———— ———— 首先,先和老婆们道个歉,真的很对不起老婆们的喜欢和支持。这个位面尽管我在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也还是写的不在状态,希望老婆们能谅解,之后一定好好写!?? 还有女孩子出门在外一定要保护好自己,有走丢的孩子,找不到家的老人,大半夜叫声凄惨的小猫,午夜想一起拼车的女同学,这些等等层出不穷的招式,一定要提防!一定不要自己一个人盲目地去帮忙!! 出门玩的有些晚,回家时也尽量结伴,女孩子生理上就是比男性的弱,这点没办法更改,我们制止不了坏人,那就尽最大的可能好好地保护自己! 第103章 肃清仙界恋爱脑不正之风1 惊鸿笔的光辉拂过天道赠予的世界本源,而后一瞬,本源便化为五颗似魂珠般圆润丹莹的白丸。 白发女子的手指微曲将之捻起,放入锦盒之中。 可仅是这般简单的一个动作,却也令人万分的眼热心悸。 直把对面站姿笔挺的女子瞧得脸红心跳,但她抬手连忙附上心口,将之快速摒除。 “孟婆大人。”见泠妩收好一切,她便要跪地行礼。 只是礼行了一半,便被泠妩托起。 “你曾救万千生灵,功德无量,不必与吾多礼。” 泠妩话落,便递上一盏茶水,见她接过喝下才又言: “你的生平吾都瞧过了,夙愿还依旧?” “依旧!”女子答得干脆! “小女身处之地虽只为一方小世界,但那群上仙却还是枉顾生灵,一心耽于情爱,致使天下大乱,仙界也跟着乌烟瘴气!” “小女深知大人心中定然自有思量,故此小女只有一愿,便是恳求大人务必保全小世界,其他的……小女也实在是不知到底该如何做才好。” 这一次泠妩没有拦她,她便结结实实地跪下,扬起的脸上满是悲痛与无力。 一世,她身为执法仙尊却被仙界战神、魔尊、鬼王、妖界公主等人剔除仙骨,打下诛仙台。 又在他们的作妖下,六界生灵涂炭。 重来一世,她日日不落刻苦修炼,打遍六界无敌手,又被他们联手利用流言蜚语打压。 致使整个六界厌她至极之余,还幻想着自己的天命之女和天命之男,可以拯救他们于水火。 只可惜六界在他们的手中差点毁于一旦,她只得散尽修为,抽出仙骨支撑着这岌岌可危的小世界。 可没了她的约束,在他们的爱恨纠葛之下,她的仙骨再也支撑不住,六界再次毁于一旦。 泠妩垂首,少顷微叹。 “吾将你的仙骨拿走,灵魂便不收了。” 那五颗世界本源抵得过十颗魂珠,她现下也不缺食物。 难得遇见个一心只怀天下的妙人儿。 跪地女子开口:“这样坏了规矩,您……” 泠妩将之扶起。 “不必推辞,只是下一世你的投生便不会这般好了。” 若是不更改命运,身负这般大的气运和福德的她,在之后的千百世里,皆是富贵大气运的命格。 但她还是选择了更改。 惊鸿笔的光辉缓缓划过,她陷入沉睡,泠妩将之抱起。 玉手执惊鸿笔沉思许久,才动笔。 “一点红颜笑,二描青山黛,三绘春江烟雨波,四贴金箔彩凤钿……”泠妩轻吟,声音依旧是足以抚平一切的温柔。 —— 月老殿。 姻缘线乱七八糟挂满整个姻缘树的枝头,远远望去仙气袅袅中就数它最为亮眼。 “上仙,小仙听闻执法仙尊明日便会从执法仙殿出来,肃清这五百年来无上仙监管仙规的上界,眼下这……” 白色衣袍的小仙侍皱着一张脸,他指着满树上乱七八糟乌烟瘴气的月老红线,又愁又害怕。 “这若是被执法仙尊知晓了,月老殿都会被拆了的!” 他苦巴巴的模样让月影也生出了几分心虚。 月影身上的红衣在这满地素白的仙界,极为亮眼,一袭墨发束于脑后,眉间点缀的红色梅花,看起来妖娆又精致。 不过他心虚一瞬之后,便放松地懒懒躺在摇椅上,随后又不甚在意地取来一团乱糟糟的姻缘线,慢慢梳理。 只是骨节明晰的手指刚刚离开被分好的红线,那几线便再次乱七八糟地纠缠在一起! 月影抵了抵后槽牙,手上青筋凸起,将怒意憋下,忍了良久才终于平复好心浮气躁的情绪。 他转而看向那些挂满红线的姻缘树。 红衣仙人的眸光流转间,好似已有了主意! 可就在身旁小仙逐渐升起希望时,月影却突然嘟囔着:“这烟缘树给他们都安排了天命之女,怎么还不把我和孟婆大人捆在一起?” 小仙怒气横生,“上仙!您再不想想解决的法子,明儿执法仙尊来了她会直接把月老殿掀了,您和小仙都会被活生生拔了仙骨的!” “拔就拔,又不是本仙干的!这烟缘树抽风了,根本就不听本仙的!” “您是忘了执法仙尊当年一道执法鞭,就把那作妖的仙界小公主,打的仙体差点都散了吗?当年若不是天帝出面,那小公主现如今只怕连投胎都投不了,何谈现在还有仙界公主之尊?” “更何况现在仙尊修为大成,只怕一个呼吸就能把整个仙界吹翻!” “小仙还未报答完您的恩情,您可不能死啊!” 白衣小仙越说越彷徨,最后蹲在地上抹眼泪。 月影起身俯视着他,冷漠的眉眼泛着悱恻的惑态。 “小白,你快跑吧。”月影轻叹一声,满脸忧愁。 “上仙,您……”小白眼泪巴巴。 “你跟在本仙身边也有五百个年头了,本仙还记得当年七月半遇见你时,你还是凡间的一只小黑狗,那时本仙下凡……” “……”半个时辰后。 “唉,所以啊……”月影回忆完,轻叹一声,缓缓垂首正要与他忧虑地告别。 却见原本还跪在地上满脸孺慕的小白,早已没了踪影! 月影眯眼,冷哼,“大难临头各自飞!” 话虽如此但他却浑然不在意,打了个呵欠又躺回摇椅上继续晃着。 手中的那团红线也被他重新丢回姻缘树上,一双潋滟的桃花眼偷偷扫视一圈,确定没人后才从空间戒子中掏出一本人间的书。 他嘴角是藏不住的上扬弧度,手上的书被漂亮的手指翻开,目露羞涩。 书封面写着—— ?孟婆与月老不得不说的那件小情爱? 右下角还有几个小字:又名——?孟婆的落跑小娇夫? “他逃她追,他插翅难飞,她冷酷无情却只为月老一人红了眼,他冷艳高贵却甘愿为孟婆一人化为掌上娇宠……” 月影的脸逐渐变红…… —— 翌日 泠妩踏出执法仙殿,一眼便瞧见了在殿外跪着,头几乎贴在青玉地面的白袍小仙侍。 一丝属于泠妩身上的法则之力泄出,整个仙界仙人齐齐一顿,随后面上带着同样的惊慌。 而跪地的小白,脑中则突然浮现整个仙界对执法仙尊的恐怖言论。 他稍一抬眼,便见眼前出现一片华丽裙摆,和那精致脚踝上的红玉珠链。 小白呼吸一凝,慌忙垂首,不敢继续朝上去瞧! 满脑子响彻着修真界的传闻: “执法仙尊粗鄙可怕,天生大力,冷酷无情,不讲情面!” “执法仙尊没有半分身为仙子该有的柔美良善心,一根执法鞭上打仙尊公主,下压妖魔鬼怪,中间还能抽筋拔骨!” 第104章 肃清仙界恋爱脑不正之风2 “……”小白抖得越来越厉害! 脑中虽是那番可怖言论,但眼中却满是刚刚一扫而过的裙摆和那莹白脚踝,甚至于脚踝上的红玉珠链,都因她而沾着无边的贵气与美丽。 “执、执法仙尊,求、求您别罚、罚罚月老上仙,这、这真的、的不怪上仙,是是是……” 他一句话硬生生的抖成颤音,甚至话还未曾说完,便从人身化成了一只毛发油亮很是漂亮的大黑狗。 黑狗匍匐于地,一眼也不敢抬,整个狗身抖出虚影! 泠妩低笑,声音温柔却莫名染着魅惑之意。 “本尊百年未曾踏出殿宇,竟有一只小狗儿飞升成功,想来也是个努力乖巧的。” 小白低声呜呜,后颈便被一只素手抬起。 “你家上仙是……月老?”泠妩轻言。 小白吐着舌头装着可爱,虽不敢去瞧泠妩,却是不忘一个劲地点头。 闭关五百年,没成想出关之时竟只有一只小黑狗在外恭候,甚至还只是来求饶恕的。 泠妩另一只手抚过发髻上的华丽金簪,一双眸子泛起无边的魅惑。 可见,这五百年间仙界得乱成什么样,天帝没有出面,那群上仙竟连见她都不敢。 不过山不来就我,我便去就山。 算算日子,战神现在正在凡间和一名女子上演着虐恋情深。 不过在此之前,她须得瞧瞧姻缘树到底出了什么岔子。 泠妩打量了眼小白,“那本尊便先去瞧瞧你家上仙犯了何错。” 泠妩抚着发髻的手落下,掌中便执起一根墨色长鞭,鞭子落在青玉地面泛起玄妙的流光。 小白见此,也顷刻间从仙尊好听到让他差点掉入爱河的声音中,清醒! 满眼浸润的都是恐惧! 执法鞭!!! 泠妩缩地成尺,眨眼间便来到一处精美却小巧的宫殿外。 “月老倒是不铺张。” 小白的狗身一僵。 其实原本也很大的,只是自家上仙不知道为何,天天都一副偷偷摸摸的模样。 之后上仙便把那些仙侍都给赶走,身边也只留它这个什么都不懂的大黑狗。 但宫殿太大,上仙觉得寻他不便才缩减的…… 泠妩瞧出了它的心虚,却也不点破。 执法仙尊肩负着监督仙人遵守仙规的责任,所以每处宫殿对执法仙尊都是不设防的,她可以无视一切禁锢和术法的存在。 毕竟同法则之力沾边的,谁来了也无用! 一踏入月老殿,最瞩目的便是那一团乱七八糟的姻缘树。 小白哆嗦地看着,恨不能咬死自己给自家上仙留一条性命。 而靠在树下的红衣少年郎却喝的醉醺醺,满脸酡红,见到殿前出现身影,他有一瞬的恍惚。 随之而来的却是他灵魂上的一颤! 怎么……好似有孟婆汤主人的气息? 瞧见小白,他突然想起那年他下凡的原因。 便是想在那七月半鬼门开时,偷溜进地府,去寻话本子里说和月老是一对儿的孟婆。 但也就是那一次,他才知晓孟婆大人是神明。 他们这方小世界,孟婆大人是几乎不会亲自前来的。 好在他偷了碗孟婆大人亲手熬的孟婆汤,只是还没喝…… 就因为小白当时初来仙界,吸收仙气,突然化成人形! 他从未见过这般,将他吓得当时手一抖,孟婆汤也洒了一半姻缘树的树根! 然后……姻缘树就抽风了。 思及此,月影委屈的眼尾一红,可也只洒了一半,还剩下的一半孟婆汤也不知为何丢了。 他珍重地将腰间挂着的青玉乾坤壶取下,随后凑近自己的鼻子嗅了嗅仅剩一丝孟婆汤味道的壶。 而后一脸呆滞。 的确是这个气息! “汪呜~”小白小声哼唧,试图将这没出息喝酒,还给自己喝哭的自家上仙唤醒。 女子的温柔嗓音此刻是极尽的冷漠。 “天规第二条,天界上仙需在其位谋其职,不可擅自脱离,不可玩忽职守,若有违者,前者鞭笞五十,后者鞭笞二十。” 泠妩提着执法鞭,朝月老一步步地走去。 她不动声色,也没有理会月老殿外,想要拜见她的众位仙家,和来瞧她的天帝。 月影眸中的女子一袭华丽长裙,群摆翩跹,裙摆下露出的一截雪白脚踝上,缠着红玉珠链,夺目耀眼,一举一动又皆带着万千光彩。 像极了那日他偷跑进地府,沿途瞧见的一株在红月下绽放的曼珠沙华。 神秘、美丽、妖异…… 整个六界也再也寻不出同她一样的殊色。 在所有上仙们追捧的素衣长裙中,她一身浓滟,宛若行走的日月星河,几乎融着各种色泽。 明明一身九重天上最厌弃的富贵色,却被她穿的神圣不可侵犯,望尘莫及又忍不住想要顶礼膜拜。 泠妩微微垂首,发髻上的步摇微晃,满树垂落的乱糟红色线绸,在她的光彩下也染上了美丽的华贵。 不仅月影和小白瞧得呆滞,也把那在月老殿前的众位仙家,惊艳到无声。 只恨不得用自己的心弦,为她而奏仙乐相伴。 泠妩只对着他们露出一个侧颜,他们便已然如击心口。 直面泠妩正面的月影,再加上多年寻觅的心悦之人就在眼前,他更是没出息的红了一张脸。 “孟、”月影话刚出口,执法鞭便准确无误的落在他的仙体。 一阵剧烈的疼痛席卷整个仙灵之体,月影却强行忍住闷哼声。 他死也不要在孟婆大人的面前丢脸! 执法鞭不伤肉体,只伤仙体,那种疼痛也仅次于生生剔除仙骨! 一连五鞭,月影愣是一声也没吭。 把小白瞧得一脸泪水,却又不敢扑身上前。 因为那样他挨打便罢了,但是上仙还会因为教导仙侍无方,触犯第十条天规而再加上四十鞭! 仙规第十条:上仙教导无方身边仙侍,致使仙侍犯错者,视情况大小而定,最轻责罚为仙侍鞭笞二十,上仙鞭笞四十。 在这条仙规之下,整个仙界的仙侍竟然至今为止,没有一个犯过事! 毕竟打仙侍便罢了,上仙还要因此受到牵连,而且鞭笞还比仙侍多出一倍! 话说,虽然这些上仙们背地里都厌恶执法仙尊至极,表面上也一副清冷不在意的模样。 但他狗耳朵可灵了! 他跟在自家上仙屁股后面,满仙界乱转时,可听见不少看起来高贵典雅的上仙们,一个个地躲在自己的仙殿里小声背仙规呢! 而泠妩执法鞭仅落了十下,便不再继续。 月影忍着痛苦仰头去瞧,便见女子握住墨色执法鞭的手指纤细修长,莹润剔透,仿佛凝聚天底所有光辉。 她轻勾唇角,“看够了?嗯?” 第105章 肃清仙界恋爱脑不正之风3 月影也顾不上疼痛,强行扯起一抹笑意,耳畔逐渐升腾红色,他当着众位仙家的面摇头,而后便缄默不言。 但心底却发了疯地叫嚷! 仙尊的心里是有他的,不然为何只打他不打别人? 泠妩微侧眸子,眼波流转间在每位上仙的面上,停留半瞬。 发现也只少了小公主和仙界战神。 执法仙尊地位特殊与战神同尊,且古泠妩还是由天帝亲自抚养长大,甚至连姓也是同天帝古道是一样的。 “天帝。”泠妩手中执法鞭消失,双手拱起行道礼,同时轻轻垂首。 步摇微动间,轻吻美人的倾世面庞。 把天帝瞧得心一软,当即抬手示意不要多礼,“今日仙尊便看在本帝的面上,莫要这般守着规矩,本帝还设了宫宴,就等着你这个主角儿登场了。” 见天帝颇为生疏地唤自己“仙尊”时,泠妩便知他有几分拿不定主意。 不过知女儿者莫若父母,身为古泠妩半个父亲的天帝,自是清楚古泠妩的脾气秉性。 原来的古泠妩也的确是拒绝了的,天帝在众仙面前落下面子生出几分不悦,后来也因为一件件事情逐渐同古泠妩离了心。 听罢,泠妩刚刚的威仪稍退,眸中带起几分真心的温柔。 “今日帝父亲自前来接小妩出关,小妩从小也最是听帝父的话了,自是不敢敬酒不吃吃罚酒的。” 被天帝亲手养大,古泠妩也有着可以亲昵唤天帝“帝父”的殊荣。 泠妩浅浅一笑,而后上前几步走至天帝身前。 也果然瞧见了天帝眸中的动容,却还掺杂着几分疑虑。 周围仙家都是聪明的,虽不舍离开,却更是不敢扰了这满宫,无仙不知的一对尊贵养父女。 不过他们现下也得了空,可以回去将这一身素白换下,再重新梳洗打扮,届时定然能亮仙尊的眼! 人去楼空,泠妩这才微垂眸子,有几分失落之态,“帝父是还在同小妩生五百年前,小妩罚了公主殿下的气吗?” 天帝刚刚升起的疑心消散一半,原来是害怕他还在生气,才这般能说会道。 天帝心叹,这一番话靠着小妩那一根筋的脑袋,也不知是多久才想出来的。 瞧着自己最为疼爱,又永远坚守本心的孩儿,因为担心会让自己不喜,变得这般小心翼翼起来,任谁也是忍不住心酸心疼的。 “那事本就是瑶光的错,小妩责罚是对的。本帝虽子嗣繁多,但也仅是亲手将你一个小娃养大,又怎会生你的气?何况本帝若生气,还给你大办什么宴席?”天帝轻叹,心中也有些心疼。” 泠妩眨着一双满是光彩的漂亮眸子,将天帝瞧得心又软了几分。 “本帝将仙库钥匙给你,你进去多挑几样,现今小妩这一打扮,六界之中哪还有其他仙子殿下,能比得上你半分的?” 天帝多出几分得意之色。 泠妩却直直盯着天帝,将天帝瞧得生出了些后悔。 果然—— “那帝父许小妩好好肃清仙界不正之风,可好?若可以的话,明日小妩就开始!” 泠妩一双眼睛比织女织造的晚霞还要绚烂,天帝一时没忍住便点了头。 天帝还未长叹一口气,又见自己拿来当女儿看待的小妩突然露出的笑颜,忽地觉得或许这般也还不错。 仙界也的确该好好整顿了,这满宫素衣瞧着比地府还凄惨,还是小妩这一身华丽有他仙界之范。 而刚刚的疑虑也在泠妩提出这般请求时,彻底烟消云散。 整个六界,只怕除了小妩,没有任何生灵会一心想着仙规仙律了。 且小妩身上的气息并未更改。 宴席之上 拖着病体还要出现的月影,在一众突兀变得姹紫嫣红的上仙中,成功将泠妩的视线夺去。 泠妩坐于天帝下首之位,她轻轻执起琉璃盏,隔着千万道目光同月影举杯。 直到下了宴,月影身上的眼刀子还有那脸上的薄红,也未曾少一分! 仙界的天也是分白日与夜间的,而掌管的便是白日星君和织夜仙子。 恰巧遇见织夜仙子施法更改天象时,泠妩脚步顿住。 见仙子轻轻挥动布满璀璨星子的墨色衣袖后,整个天界便换了一副场景,泠妩这才抬步离去。 而留在原地的织夜仙子,却满脸薄红。 刚刚仙尊那永远不会为任何人停下的脚步,是为自己而停了吗? —— 仙规规定,仙人不得随意下凡。 所以历来下凡的上仙,都是趁着夜色偷走的。 但执法仙尊去捉拿偷偷下凡的仙人,是没有这道限制的,只是…… 她还要连夜带走一人一狗。 毕竟那姻缘线还在月影的身上。 泠妩从乾坤戒中取出天帝因为心疼她,而交给她的[天帝令],随后踏入月老殿。 只是[天帝令]尚未使用,那躺在榻上要死不活的红衣妖娆少年郎,便一个起身、下地、整理衣袍…… 动作一气呵成! 直把刚刚还狗脸心疼到一抽一抽的黑狗,看的呜咽声一顿! “汪呜,上仙你刚刚不是还……”黑狗口吐人言! 月影一心却只有泠妩,“仙尊是有事吗?小仙可以相助吗?小仙虽能力不足,但您若看谁不顺眼,小仙便将他的姻缘线同狗……同猪绑在一起!” 小白:“???”上仙原本是要说它的吗? 泠妩勾唇,“你可还差十鞭。” 月影略微有些失落,原来是继续要打他的…… 但慢慢又升起窃喜,仙尊心中果然是有他的! 不然为什么连夜,还要特意来抽他一顿? 泠妩见眼前生的一张妖娆面,气质却极度冷漠的月老,神色变了又变。 也不欲再逗弄他浪费时辰,便直言:“同本尊下凡将战神陆玄之缉回上界,便算你将功赎罪。” “小仙得令!”月影没有思考! 临走之际,泠妩手中的[天帝令]轻轻向上扬起。 随后除开天帝外,一道伴着法则的声音,便响在所有仙人的耳际: “检举身边有违仙规仙律者,手持证据,可同抵消自身所犯罪责,明日辰时,本尊于刑殿恭候诸位。” 与此同时,天帝负手而立,他神态不见丝毫变化,可那双眸却带着期许与几分说不上来的复杂。 第106章 肃清仙界恋爱脑不正之风4 天上一天人间一年,而人间半年便是天上一夜。 半年后,她从人间将那几个毁天灭地的绝世恋爱脑拆散。 回来之际将他们该抽骨的抽骨,该上鞭笞的上鞭笞,而后便可高坐刑殿,坐看这群上仙互相推诿,不沾自己半分浊尘。 今日在月老殿露这一手,也有几分杀鸡儆猴之意。 他们今日虽未体验,但执法鞭的疼却是所有仙人都深入骨髓过的。 毕竟成为仙人的第一道是经历天雷。 第二道便是执法鞭。 第三道才是过仙泉,疗愈伤痛褪去凡胎塑仙骨。 也就是说除了生来便为上仙的天帝和殿下们,其他的都曾经历过执法鞭的痛。 泠妩将满眼星星的月影提着,还不忘朝他口中塞一颗可消除执法鞭痛楚的丹药。 瞧着月影一副死心塌地的模样,泠妩眉间微蹙,“好好恢复,才能更好地捉拿战神归位。” 月影一个劲地点头,却只听见前半段“好好恢复才能更好……” 仙尊只关心他,这便是那话本中所写的独宠! 见他明悟,泠妩轻颔首,随后提着一仙一狗下了凡。 古泠妩记忆中也就月影一直孤身,甚至月影面对六界美人的靠近,无动于衷之余,还会直接放狗去咬美人。 想必月影的恋爱脑,应当不是很严重。 凡间 白衣俊美的男人清冷出尘,手执长剑,冷冽宛若寒霜尽数降临的眉眼间,没有半分属于人的情愫。 对面一袭蓝白色栀绣曳地长裙的女子身子消瘦的可怕,她笑的凄厉,满眼痛楚。 “陆玄之,你没有心!” 陆玄之将手中长剑提起,剑尖直指女子心口。 “我当年或许就不该将你从山脚一步步地背回家。”女子眼角滑落一滴滚烫的泪水。 她缓缓闭上眼,再也不想同他解释分毫。 泠妩瞧着有趣,遂坐在树上晃着双腿,红玉珠链紧紧贴在脚踝上。 月光照拂之际,红玉泛起一丝亮莹莹的光泽,晃得让瞧见的人忍不住的眼热心乱。 月影红着脸,小声嘟囔,“仙尊,凡间女子多有约束,露出脚踝……” 泠妩侧眸,一双潋滟媚意横生的眸子,叫月影当即改口: “谁若敢说仙尊不好,小仙便将他同蜣螂绑在一起!” 小白也跟着“呜呜”,显然很是赞成! 这边的纷杂,将那边陷入爱恨纠葛,本该经历虐恋情深的二人打断! “陆玄之,你便是要杀我,也不忘寻人来羞辱我吗?” 落素衣一双眸中含了晶莹,却还要倔强着仰视着陆玄之的眸,不愿流露分毫卑微。 陆玄之没有理她,侧眸望向古树的方向,隐有几分困惑。 “月影。”他准确吐露月影的名讳,心中也想不出月影下凡来的缘故。 可刚话落,便在红衣少年郎的身侧,瞧见了那道记忆深处的身影。 陆玄之略带迟疑地开口:“小妩?” 泠妩手中绕着执法鞭,一张脸抬起之时,便是树叶间隙落下的道道月光,也沦为陪衬。 陆玄之以凡人之身成仙时,古泠妩诞生并无多久。 后来陆玄之在天帝的授意下,以先生身份教导古泠妩一些人情世故,只可惜陆玄之也是个一心向道,什么也不懂的。 所以两个在一起常常相对无言,但也一起陪伴了多年。 泠妩一身华贵长裙,隔着一段不远的距离,也似有冷香缭绕鼻息,观起便不似凡人。 泠妩专注盯了落素衣一瞬,瞧见她眸底浓烈的自卑便收回目光。 下凡仙人,不得在凡人面前暴露身份,违者鞭笞三十。 泠妩手中的执法鞭,并未在月影期待的目光中,朝着陆玄之甩去。 “陆玄之,跟我回去。”泠妩从树上而落。 落素衣眸色暗了一瞬,她衣袖下的手紧紧攥起,随后挡在陆玄之的身前。 “你们……”她眸中含着泪。 泠妩也不恼,只抬步上前与她靠近了些。 “你们什么?” 夜风习习吹过,泠妩凌云髻两边束起的彩色绸带拂过落素衣的脸颊,痒酥酥的叫她莫名有些心痒。 落素衣原本眸中的痛色消失了些许,此刻低垂着头,莫名含着娇怜之态。 “你们是何人?同……同玄之是何关系?” 泠妩深深瞧了落素衣一眼,只是还未开口,便被陆玄之打断。 “小妩,我现在不能回去。”陆玄之清冷语调里透着说不出的复杂。 泠妩不语,只是望着陆玄之的眸子越发深邃了些。 其内蕴含的威压,让落素衣拦在二人间的手,逐渐落下…… 落素衣掩去眼底的晦暗,抬眸在泠妩和陆玄之的脸上扫视一圈,发现并无相似之处,便再也无法自欺欺人地满目悲凉。 “陆玄之,她是你的表妹还是你的妻子?” 这么久了,她才回想起,自己竟除了知晓他叫陆玄之外,其余的全然不知! 细细想来,当真可笑至极。 泠妩和陆玄之还未搭话,身后的一仙一狗却是不满。 “就他?连仙……连古小姐的一片裙摆都比不上!”月影轻嗤,冷着一张妖娆俊美的面庞,与陆玄之敌视! “汪汪汪汪汪!”小白附和! “古小姐?”落素衣轻声重复,垂下的眸中带起一丝异色。 陆玄之也不理会月影的幼稚,但声音却依旧是多年的冷意,他没有迟疑便转身对落素衣皱眉道: “你是用什么身份同她这般说话的?” 不过一介凡人,哪有质问仙尊的资格。 落素衣的脸霎时苍白如纸! 她知晓陆玄之的性格一向寡淡无情,从来不会对任何人温柔袒护。 即便她曾在山下将他救回,同他主动示好,如此两年,他也依旧冷冷清清。 可如今…… 但她不知自今日陆玄之杀妻证道,回归仙界之后,便会随着时间的消逝,而渐渐想起她的好来。 而后亲自寻秘法,搜集她残损的魂灵,替她重塑肉身。 在此期间,陆玄之的死对头魔尊祝渊,在发现陆玄之爱上一个人类后,也在其横插一脚。 而爱慕祝渊多年的的妖界二公主,也因此对落素衣怀恨在心。 就这样在妖界二公主的欺压,和祝渊的搅局中,陆玄之追妻火葬场,直到最后也没有得到落素衣的原谅。 但多年的几界纠缠中,小世界走向了灭亡。 泠妩垂眸,只是如今看来,不仅这般简单。 第107章 肃清仙界恋爱脑不正之风5 姻缘树的怪异、仙界战神莫名下凡、天帝在世界消亡之际也无动于衷、以及…… 泠妩瞧向落素衣。 这个看起来消瘦苍白,甚至可以说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身上…… 只有通过天帝令,才可感受到她身上有妖气存在的痕迹。 按原来的时间线,祝渊离开魔界之后,妖界二公主才会跟着出现在人间。 那这落素衣身上隐蔽的妖气,是从何而来? 泠妩手中的执法鞭一圈圈地绕在腕间,手中握住鞭柄。 见此,陆玄之轻吐一口浊气,“小妩,只要过了今夜,我便回去请罪,届时你如何罚我,我都不会反抗分毫。” 他眸色带着祈求的意味:“但今夜你莫要阻我,可好?” 月影挑了挑眉梢,莫名有些烦躁。 他第一次见身为战神的陆玄之,会露出祈求的神色,这若不是情敌,那还有什么说得过去? 不过这陆玄之要对凡人动手,还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奇怪,他记得陆玄之走的是战之一道而非无情道,又何须这所谓的杀妻证道? 月影瞧了眼陆玄之和落素衣二者之间牵着的红线,突然皱眉! 荒谬,她要死于战神的剑下,这线的颜色怎么竟然还加深了!? 思及此,月影忙抬步上前,对泠妩轻轻摇头。 泠妩不动声色地掠过眼前的白衣身影,瞧向落素衣。 见她依旧低着头,好似陷入无尽的悲伤之中,身子也开始摇摇欲坠起来。 泠妩才望向陆玄之,淡声道:“不好。” 无论中间的隐情是何,落素衣定然不能死。 陆玄之继续道:“小妩,此事关系重大,于你于我还于你父亲,以及家中所有人都是好事。” “父亲”便是天帝。 “家中所有人”便是仙界众仙家,又或是整个六界。 陆玄之脑后用来束发的月白色发带,被风吹的微扬。 因着和自己亲眼看着长大的姑娘说话,如玉面庞上的冷意也不自觉地柔和了许多,难得有些温润之感。 只可惜他的眼前人,一心只有仙规和六界。 “不必多言,出剑。”泠妩不容拒绝道,语调里没有半点妥协,唯独有的是坚决。 陆玄之执剑的手未动,一双清冷凤眸好似在看一个执拗的孩子。 “小妩……” “不战而屈人之兵,从来都不是你的作风。” 泠妩手中执法鞭落地,月光之下泛着流光。 陆玄之眸光闪了闪,终究还是叹息一声拔剑出鞘。 剑锋划破长空,肃杀之气携着万千战意泄露。 月影自知上前只会拖泠妩后腿,所以带着小白一仙一狗护在落素衣的身前,谨防陆玄之的偷袭。 既然仙尊要护这个人间女子,那他便舍去这条命相护。 他的想法泠妩不知,此刻的泠妩望向陆玄之的眼眸,最后询问: “你与帝父究竟在瞒着我什么?” 陆玄之那双浅淡凤目,因着这句话本能地去寻落素衣,却又很快收回视线,回到泠妩身上时,只抿唇摇头。 “我不能告诉你。” “既如此,那本尊倒要看看是战神阁下的嘴硬,还是本尊的执法鞭硬。” 陆玄之皱眉,随后低叹,“换个地方,此地身处人间,你我之间斗法怕会伤及无辜。” 这张面庞上的一双凤眸,的确是真挚的纯粹。 泠妩瞧得认真,自是没有错看他眸底的悲悯。 倒是怪异,两世下来,古泠妩竟然什么也不知晓,就成了棋盘上最为迷茫的一颗棋子。 又或者说她是棋盘之上最为重要,影响着整个棋局成败的那枚“杀子”。 “战神阁下的心中,还有无辜存在?” 泠妩将宛若金镯般的域圈,戴在手腕之上。 域圈,可圈定一定范围化为独立空间,除开斗法二者,不伤及圈内的一切存在。 陆玄之神色微凝,天帝竟将域圈交给了小妩? 见泠妩对自己的步步紧逼于不信任,陆玄之也没空多想,只唇角苦涩,“小妩,千年来我从未骗过你分毫,原因我不可说,但落素衣她必须死!” 泠妩见他的确不似古泠妩记忆中的那般,便也不欲浪费时辰去试探,只轻言: “在你提剑要杀她时,你二者间的姻缘线变深了。” 陆玄之没有半分犹豫,“绝无可能!” 泠妩瞧了眼域圈,这才抬眸落在陆玄之的剑上,“是绝无可能,毕竟斩于战神手中,魂灵定然消弭。” “可姻缘线只要一方的存在彻底消亡,姻缘线便也会随之消失,加深的原因要么是落素衣没有死于你的剑下……” 泠妩话锋一转,“只可惜当你收手时,月影又说你的姻缘线回归了正常。” “如此一来,那么便只有……” 泠妩抬眸,唇色嫣然。 陆玄之莫名有些耳热,不自觉地移开视线,口中却跟着附和道: “只有她的魂灵不会消弭于我的剑下。”他说完,手中长剑重新入鞘。 而后哑着嗓音漠然道:“我信你不会骗我,我也可以暂时不杀她。” 泠妩手中的执法鞭因为没有尝到仙人的痛苦,所以仄仄地回到腕上。 墨玉质地更显女子手腕白如瓷,衬得那鞭柄也愈发神秘玄妙。 “不是暂时,是以后都不能杀。”泠妩声音浅淡,可其中的意思却是极为坚定。 陆玄之缄默不言,显然是没有同意。 良久,他生硬开口:“你下凡来便是救她?” “捉你回仙界,受刑。”泠妩直言不讳。 见此,陆玄之也不知为何低笑一声,莫名掺着宠溺,“小妩还是没变。” “你倒是变了。”泠妩冷淡留下这句话,便错开他朝月影走去。 留在原地的陆玄之,身处树影与月华中间,一半陷入阴翳黑暗,一半又如谪仙干净。 发带无风未动,他微垂睫毛,仿若被丢弃的精致雕刻品,寂寥孤傲。 第108章 肃清仙界恋爱脑不正之风6 不知这一次…… 陆玄之抬眸望向泠妩的背影,眸中复杂,随后一言不发地提剑转身,只留下几许他的冷冽。 感受到陆玄之气息的消失,泠妩神色未变,只抬头看向满是星子闪烁的夜空。 原因究竟是什么,在这接近于白昼的月色下,总有一日会摊开于她的眼前。 “多谢古小姐救命之恩,奴家无以为报……” 落素衣微蹙眉梢,眸中染着伤痛,却不忘对款款而来的泠妩行了个娇弱的礼。 月影忍住在泠妩面前翻白眼的冲动,张嘴打断: “刚刚一直在你身边的,是我和小白好吗?你对古小姐无以为报什么?还有你为何做出一副要晕倒的姿态?” 月影咬牙切齿,“刚刚可是你自己亲口说,你当年是一个人从山根底下,把身高八尺的陆玄之,一步步背上去的!” 月影生怕泠妩看不出,末了还补了一句:“你为何现在要装出这弱柳扶风的模样?你有何居心?” 泠妩顺着声音朝月影望去,见此,月影刚刚义正言辞的模样倏然一散,有些闷闷小声解释着: “她……她想勾引你。” 他看过很多话本子,这种类型的也正好瞧见过。 这种女人惯以柔弱示人,以此夺去孟婆大人的关怀,而后这种女人还会各种“不小心”,让孟婆大人以为是他恶毒嫉妒,从而对他不喜。 虽然每每话本中都会写到,孟婆大人最终会发现这种女人的真面目,但他还是害怕那个“万一”。 万一,就让这个女人插足成功了怎么办? 她可配不上孟婆大人! 落素衣闻言,泪水簌簌往下掉,“我并没有,我只是,只是玄之今日这般让我……古小姐也是女子,所以我才……” 她句句都只说一半,留下无尽的畅想,月影被气的有些牙痒。 泠妩没有管这二人间的明争暗斗,只瞥了落素衣一眼,而后稍一抬手,便是一道流光打入她的眉心。 见她被泠妩点了忘术,将要晕倒,月影的闷气瞬间消散,连忙将小白送到落素衣的身下,不让泠妩触碰到她。 随后很有眼力见地对小白吩咐: “小白,把她扛回家去!” 小白“汪呜”一声,便嗅着落素衣身上的气味,驮着她离开。 它干这事干久了,自然轻车熟路。 每每上仙派自己去咬那些仙子时,有的仙子会直接晕厥,然后上仙便会留下一句:“把她驮回去,回来时洗个澡再来本仙身边。” 不过普遍自上仙走后,仙子们都会“嘤咛”一声,然后起身施法离去。 但也有几个是最后一脸苍白地被它扛回仙宫的。 然后,自那之后没几日,便再也没有仙子来月老殿了。 明明是月老殿,却成了所有仙子最忌讳的地方。 话说,这驼凡人还是第一次~ 它得慢着点~ 留在原地的月影却是满脸羞涩。 “仙尊这是在维护小仙……”他脸上越来越红,声音也越来越小。 泠妩没有听清,只抚着手中发烫的天帝令,呢喃:“凡人身上为何会有妖气?” 月影眨了眨眼睛,压抑着心中的喜悦,不自知地随意道: “以前有的妖会进入凡人的身体吸收人间男女的阳气,不过……” 月影思索着,“不过自百年前,陆玄之将祸乱六界的老魔尊斩于剑下后,离人间最近的妖界,便主动签订了契约。” “之后那些妖便不再允许踏入人间,更不许伤害凡人了。” 泠妩颔首,随后轻道:“披着人皮的妖。” 月影眸色瞬间变亮,“仙尊是说,刚刚那装模作样的女子是妖?” “是人是妖,过些时日自会露馅,除开此事外,本尊想询上仙一件事……” 泠妩抬眸,见月影一脸欣喜,便知他定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所以也不再停顿,继续道:“你可知妖界二公主的原身是何?” 古泠妩的记忆中全是仙规仙律,对于这些她好似听了便会忘。 似是生来只能掌控法则,其余的都宛若是漏洞的坛子,进去了便会流出来。 妖同魔相近,和仙人鬼不同道,他们没有伦理之分,故此妖界公主的种族会因着母亲的不同,而不同。 因着一句“上仙”,月影本就薄红的脸颊此刻更是绯红,额间的印记又深了几分。 墨发红衣在月下,此刻竟有种惑人的艳丽。 泠妩看着他,“你习过媚术?” 魅术在仙界实为不耻,更何况月影的确没学过,他连忙摇头否认! 经此一事,刚刚暧昧的氛围早已一扫而空,月影难得低落回答: “我以前也是不知道的,直到姻缘树抽风,将那妖界二公主的线,和魔尊等等一群人妖仙魔的乱七八糟地纠缠在一起,我才知晓,原来妖界二公主是一头熊……” “之前她对外都说自己是蝴蝶来着的,难怪以前老听魔界里的魔们说,他们二公主一巴掌能把一座山劈开……” 泠妩没听后半句,“姻缘树不对劲之后,妖界和魔界连上的姻缘变多了吗?” 月影沉思片刻,随后两眼突然清明,“仙尊的意思是……” 泠妩抬手,让他噤声。 月影便紧紧闭上自己的嘴。 泠妩在月下的影子被拉长,她一步步地朝着一个小巷走去。 小巷末端,三白眼的精壮男人一脸凶恶。 在他阴影笼罩中,还有一个长相精致白净的小男童蜷缩着。 “要不是你长得好,老子早把你削成人彘出去行乞了,别仗着老子对你有几分好你就敢给老子耍心眼子!” “再被老子发现你偷偷求那些个蠢货帮你报官,老子就活生生将你皮给扒了!” “给老子滚回去!” 骂完,小男童才站起身,一双腿软绵绵地踩在地上。 精壮男人见小男童动作慢了些,便朝着他抬起脚来…… 见此,月影想起话本中的情景,仙尊一定是喜欢善良的! 只是—— “汪汪——” 威风凛凛的大黑狗踏月而来,直直朝着精壮男人冲去! 其上携带的威势,比精壮男人所见到的狼群还要可怖。 他满脸恐惧,也不知哪来的力气,猛的一跃双脚一蹬,便爬上小巷围墙,身影消失于此! 而那小男童则再次躲回墙角,双手环膝。 从开始到如今,竟连一声呜咽也没发出。 月影瞧着下方眼巴巴等着摸摸头的大黑狗,无声咬牙! “好!狗!”他咬着牙夸奖。 小白却心满意足地匍匐在地打着滚,见此泠妩也轻扯起唇角的弧度。 悄悄抬眼的小男童,双眸随着思绪逐渐染上虔诚之意。 他或许是瞧见了九重天上的仙子…… 那轮皎白明月,此刻在泠妩的正上方。 月华笼罩之下,她就仿若是他曾在茶楼外面,听说书人曾提及的嫦娥仙子。 泠妩抬步朝他走去,两鬓的发带朝着身后微扬。 在小男童眼中,好似下一刻,她便能朝着月宫飞去。 泠妩是有几分探究之意在其中的。 眼前小男童的魂灵干净纯粹,只是并不香甜。 “你叫什么名字?”泠妩没有弯腰,便是以这般俯视的姿态望向他。 俯视到让蜷缩成团的小孩眼中,彻底布满虔诚,自始至终都未曾生出其他情绪。 仙子本就该这般高高在上,不染凡尘的,不是吗? “我叫,祝愿。” 第109章 肃清仙界恋爱脑不正之风7 祝愿补充道:“祝福的祝,愿望的愿。” 月影皱眉。 怎么感觉这么熟悉?好似在哪听过? 祝愿话落,泠妩俯身,繁复裙摆因着这个动作将要落地。 却又及时地被一双素白干净的小手,将之虔诚捧起。 祝愿认真注视手中华丽的布料。 “姐姐的裙子不能弄脏。” 泠妩落眸望去,只见小男孩满脸通红,低垂的睫毛遮住了他的眼眸。 看不清他的眸色,泠妩唇瓣微抬,“多谢。” 祝愿的脸上浮现一抹笑意,又快速收敛,而后垂下头,两个耳朵通红一片。 像是从未被表扬过的孩子,初次得到嘉奖后的激动。 “不,不客气。”他连忙摇头。 泠妩注视着他,“愿意跟我走吗?” 极淡的一句话,却令祝愿浑身僵硬,他缓缓抬头,眸中满是不可置信。 “可是我……除了乞讨其他的什么也不会,还有他们很厉害的,等他们发现我没事之后,一定不会放过我的,我会拖累姐姐的……” 他踌躇着摇头,一双眸子湿漉漉,彷徨却又坚定。 月影微蹙眉宇,“你才多大,哪需要你做事?还有那群人若敢来,我便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祝愿似是被月影吓到,有些无措地躲到泠妩身后,随后才怯生生地道: “我十二岁了。” “不过才十……二?”月影眨了眨眼睛,话顿住。 不对,人类寿命只有仅仅几十载,十二岁都是个半大少年了! 但这叫祝愿的小崽子,看起来好似也才十岁模样。 “我们初来启国,还差一位知客,你可愿意?”泠妩伸手,修长的指尖触碰他的额际。 祝愿愣愣地看着,最后羞涩点头。 他除了知道自己叫“祝愿”外,并没有以前的记忆,只知道两年前他从山下醒来,一个人在那里待了许久。 直到看见一个从天而降的男人,还有一个出现在这里的女子。 他才有机会跟在他们的身后离开这里。 而出了山后便是启国。 他一边想,一边忍不住地偷偷用余光去丈量自己与泠妩间的距离。 不想离她太远,却也不敢离她太近。 泠妩转头看他,浅笑盈盈,“小愿过来。” 祝愿眸色有一瞬的明亮,他忙乖巧应声,一张白净精致的小脸上因着红云,看起来很是可爱。 “姐姐。”他几步走至泠妩身侧。 “你可还记得自己的家人?” 泠妩不动声色地揉着他的发顶,手下除了柔软,内里的魂灵也很是乖软。 乖软的…… 像是残缺品。 祝愿因着这句话越发的小心翼翼,语气中也染上了几分紧张,“对不起姐姐,我没有以前的记忆……” 他摇头,一只手局促的搅着衣角。 “不用道歉,我也只是随口一问。”泠妩安抚着,眸色温和。 月影瞧的有些酸涩,却也没有说什么。 这祝愿肯定有问题,不然仙尊才不会在这小崽子身上耽误时间。 他能跟着仙尊一道下凡,已经是天大的福气了,不能因着自身的原因而误了仙尊的事。 就是…… 仙尊还没唤过他的小名呢。 —— “仙尊,您瞧这人间的美食,酸酸甜甜的,听说人间的女孩子都很喜欢吃。”月影扛着一整个糖葫芦串兴致冲冲。 泠妩俯身瞧了眼下方,眼神平淡,“我们现在在哪?” 月影朝下方看去,一双漂亮的桃花眼带着些迟疑,“这不是那装模作样的女人的房顶吗?” 瞧着月影扛着一整个鲜红色葫芦串的张扬模样。 泠妩微叹,“那你这般是生怕旁人瞧不见?还有买这么多作甚?” 月影恍然回神。 和仙尊在一起总是忘记正事,他忙将那一大堆糖葫芦塞进乾坤戒中,脸上浮现尴尬的薄红。 下一刻便垂首,果断认错:“是小仙太过自负,忘记在凡人面前也要谨慎了。” 又踌躇道:“买这么多,是不知道仙尊喜不喜欢吃,如果喜欢的话等回到上界也能吃着了……” 因为低着头所以声音闷闷的。 泠妩一直未曾回话。 见此情形,小白踩着四只蹄子趴在泠妩面前。 大黑狗仰头一双眼睛干净透亮,歪着脑袋的模样很是可爱讨喜。 泠妩摸了摸小白的脑袋,随后侧首对正吸着鼻子的月影好笑道:“放你这小仙侍咬仙子们的气势呢?” 一时间,气氛有些冷凝。 小白撒娇的动作一顿,而后又继续歪头装作听不懂的样子。 吸着鼻子的月影,也是如出一辙地突然一顿。 少顷,他声音弱弱道:“那是因为男女授受不亲……” 话本子里写了,男人有了心悦之人后,就不能再同其他女子接触了,那样会被心悦之人讨厌的! 他不能被孟婆大人讨厌! 思及此,他小声试探着,“仙尊是孟……” “嘘。” 泠妩伸出食指,抵在距离他唇角寸许处,阻了他接下来的话。 月影盯着眼前白皙如玉的指尖,立刻噤声。 他努力摒除一切不能为人所说的情愫,平复内心,可整个心神都被女子身上的冷香所占据。 他的思绪泠妩不欲去猜,收回手指探查到下方之时,泠妩微蹙起眉。 落素衣的屋内,凭空多出了一道气息。 第110章 肃清仙界恋爱脑不正之风8 凡人可做不到这般。 神识往下探去,另一道身影同落素衣身上的气息很是相近。 只是那道气息的主人,身上妖气很重。 在古泠妩的记忆中,这抹气息还挺熟悉。 只可惜下方被法器所屏蔽,女子的身形,泠妩也只能瞧出个大概。 落素衣今日身着一袭白裙,而另一个却是紫裙墨发。 “谁!?” 落素衣第一时间抬眸,望向房顶。 紫裙女子娇媚的嗓音带着些不悦,“哪有谁!都说了这是本殿从爹爹那拿来的宝物,就算是战神来了也不会觉察出!你能不能别每次都这般大惊小怪的?” 落素衣冷瞥她一眼,“你因着莽撞误了多少的事?” 话落,便提起裙摆出门。 上方的泠妩勾起红唇,眼波流转间伴着些戏谑的寒凉。 紫裙女子见落素衣这般,脸上被气的生出了薄红。 眼瞧着时辰要到了,只能怒气冲冲地捏起手链,急切中还不忘威胁落素衣: “九素,爹爹虽让本殿配合你,但你们的计划本殿根本就不感兴趣!” “本殿最后一次警告你,你若敢将魔尊大人抢走的话,本殿一定不会让你好过的!哼!” 她话落,手中的珠链散发一圈光辉,整个身影便消失于原地。 而早已踏出房门地落素衣,却什么也没看见。 她一袭白裙,端的一副清丽典雅的风华,然那双漆黑深邃的水眸中,却是藏匿着无尽阴沉的戾气。 最好是她感知错了,否则…… 落素衣转身,素手推开一间房门,瞧见房间中空无一物的场景,她忍不住地心生烦躁。 陆玄之到底去哪了?又是何时走的? 还有前些时日究竟发生了什么,她怎么什么都记不起来了? 她压下心头的烦闷,又里里外外找了几次,依旧是什么踪迹都没有发现。 也罢,总归陆玄之是不会离开自己的。 不论是要杀妻证道也好,还是因着他隐藏起来的那些事情。 于她而言,都是好事一桩。 待落素衣离开,泠妩手中的域圈依旧没有收回。 她轻轻抚过,金色的域圈在手腕上宛若金镯沐光,流光溢彩。 “走吧,上仙的糖葫芦是从哪买来……”泠妩话未说完,侧眸瞧见月影的模样时,一句话顿住。 随后叹气,朝月影递上一张帕子。 “初次来到人间不适应?”泠妩声音平缓,莫名含着安抚之意。 一句话让月影脸红心跳,却也更加胆战心惊。 他忙接过帕子,捂住自己正在流血的鼻子,一手按住要说话的小白。 万一被仙尊大人发现自己不是初次来人间的话,会生气的吧…… 关键当时他偷摸着溜到凡间便罢了,主要是……当时的他还偷跑进了地府! 甚至还偷了一碗孟婆汤! 这若是被仙尊发现,会不会以为他是变态? 见红衣少年郎红着脸嗫嚅的模样,泠妩没再问下去。 待到又折返回来的落素衣离开,泠妩才带着一仙一狗,去了月影买糖葫芦的地方。 “小仙就是在这买的,这里还有好多凡间的吃食和物件儿,仙尊大人可以瞧瞧,人间的首饰虽没有仙子们做的精致,但也胜在新颖特别。”月影指着热闹的坊市。 二人相携而走,一条街上的人或顿住脚步,或避让开来。 原本的喧哗声也渐渐停止,人群逐渐安静下来。 泠妩见此也并未多言,只脚步快了些。 最后从卖糖蜜的小贩手中买下两坛蜜后,便领着几乎将一整条街都买下来的月影,回了住的小院。 刚推开门,映入眼帘的便是精致小男童满脸的欢欣。 几日下来,祝愿起初的羞怯少了许多,白衣蹁跹,却是同陆玄之的清冷截然相反的暖玉气质。 白玉发冠将发丝束起,俨然一副世家矜贵小公子。 只是,眼下却多出了一颗泪痣,为这乖软可爱的模样添上了几许妖异之感。 “姐姐!” 祝愿冲到泠妩面前,却又在两步之遥顿住脚步。 见他一张稚嫩小脸上是藏不住的小心翼翼,泠妩主动抬步上前。 “每日我们出门后,小愿都是这般一直在门内候着?” 祝愿点头,略有些失落,“姐姐给小愿买了好多东西,小愿也没用,每日醒来院中都是干干净净的,姐姐还会给小愿留下早点,小愿什么也不用做。” “只是在门内候着,一不累,二也不用挨饿挨打……” 见他越说,头便低的越厉害,泠妩轻叹。 所有凡人需要劳累的事情,在他们的面前,一个小小的术法便能完成。 何况除了寻他做知客外,还有一件她暂时也不确定的猜测,需要验证。 泠妩俯身递给他一根糖葫芦。 糖葫芦上挂满糖霜,红艳艳的诱人色泽,是祝愿不知多少次也无法触及的美味。 他盯着糖葫芦,眼睛莫名酸涩的厉害,只是还未等他察觉出什么,眼下的泪便被一道柔软的触感拭去。 随之而来的还有女子温柔的声音,“这段时日也多亏了小愿,所以你也不必自责。糖葫芦吃完若还想吃,便去问你小月哥哥要,小月哥哥那里也吃不完。” 闻言,祝愿便见月影咧嘴对自己露出一个灿烂至极的笑容。 祝愿心中微涩,却不忘扬起笑地点头。 “谢谢姐姐,也谢谢……小月哥哥……” 再次抬头便见那道他视为仙子的身影,进了屋,余下的仅剩她身上独特的冷香。 手中刚刚在女子指尖染着冷香的帕子,此刻被他握的逐渐生出热意。 “嘿嘿。”月影因着泠妩唤了自己小名,此刻正靠在门上捧着脸傻乐。 良久,见祝愿依旧一手握糖葫芦,一手握帕子愣在原地的模样,月影才将视线艰难的从那帕子上移开,又好心情地拍了拍胸膛。 “你若是吃完了便放心来哥哥这拿,哥哥这里还有很多很多,都是男人不用顾及什么!” 祝愿弯着眼睛点头,一张精致小脸上染着几许红色,眼尾下的那颗泪痣很是夺目。 “嗯?我记着前些日子,你这眼下是没有痣的。”月影蹙眉,仔细端详着。 第111章 肃清仙界恋爱脑不正之风9 祝愿本能抬手去触碰,却是摸不到,语气再次带上几分紧张: “对不起哥哥,小愿以前从未照过镜子,也不知晓究竟有没有,对不……” 月影拧眉打断,“不用对不起,你莫要总是这般小心翼翼,只要是自己没有做错的事,无论如何也不需道歉。” 话落,月影也学着泠妩,揉了一把祝愿,瞧了眼天色,才看向祝愿手中的糖葫芦。 “吃吧,待会要化了。” 祝愿握着糖葫芦串点头,眸中还带着迷茫之色。 月影转过身后,却轻吐了口浊气。 仙尊定然也瞧出来了,就是不知这越看越熟悉的小崽子,他的身份到底是什么。 留在原地的祝愿咬了口糖葫芦,酸甜的滋味充斥整个味蕾。 连带着一颗心也甜甜的,似是找到了归属。 在姐姐的身边,总感觉灵魂都得到了满足。 对此,泠妩当然知晓是因为祝愿灵魂残缺的缘故,她是地府阴神,魂灵在她身边自会得到滋补。 算算日子,残缺魂灵的主人也要找上门来了。 夜间 榻上的半大小少年紧紧蹙着眉,似是睡得很不安宁,眼角下的泪痣在此刻也越发的明晰,眉心间还隐有一团黑雾在渐渐凝聚。 他似是做了噩梦,那张精致乖软的面庞此刻满是泪痕,往日彷徨小心翼翼的模样,也多了些阴翳。 祝愿的塌前突兀出现一团黑雾,黑雾似沾着世间最纯粹的恶念,双目触之便无端让人心生烦躁。 随着外界皎皎白月逐渐染上血色,那团黑雾也慢慢地化为人形。 墨发,紫瞳,玄衣。 他薄唇微抿,面容俊美如神只,却透着股邪肆之色。 此时的他正低垂眼睑注视着榻上的人,眉宇间皆是淡漠,仿若榻上的小少年生来便只是他的容器一般。 “祝愿。” 他的唇瓣动了动,声线沙哑低沉,却又夹杂着某种莫名的复杂感情。 冷漠之余,还携着一抹他自己也未曾察觉出的心疼。 榻上小少年似是听到有人唤他,睫毛轻颤,隐有几分苏醒之态。 房顶之上 泠妩转动着域圈,身旁月影的那双桃花眼中带起一丝讶然之色。 竟然是他! 难怪他会觉得“祝愿”这名字耳熟! 泠妩手中落入墨玉鞭柄,呼吸到新鲜气息的执法鞭,此刻有些跃跃欲试地激动。 见此,泠妩抬手按住。 “乖,待会就可以用膳了。” 月影咽了咽口水,随后深吸一口气,也跟着摸上小白的脑袋,“小白,待会看清局势,若是稍有不慎,你先去仙尊那里帮忙!” “汪呜~”小白答的果断! 听罢,泠妩却侧眸勾起一抹笑意。 “多谢小月,不过应当是不需要的。” 泠妩话落,手中域圈便向上一抛,方圆百里被圈定于她的领域之中。 金色的镯子与血月相对而立,一个泛着邪肆妖异,一个却满是圣洁。 “看好小愿,若有异样立即传音于本尊。”泠妩淡声,声音中伴着无法抗拒的法则之力。 “小仙得令!”月影往日的慵懒妖娆一扫而空,此刻面上布满严肃! 这是他第一次在仙尊面前露一手,万不能有任何差池! 而下方,正处于关键时期的紫瞳男人却突兀一顿,复杂的情绪一扫而空,只余杀意。 “阁下若再不现身,可就再没机会打断本尊了。”男人冷漠转身。 一道黑雾正要打入祝愿体内,却又被一道白金色光辉打回。 “魔尊大人无事入人间是想做何?”泠妩站在门外,血月当空,她一身繁复红裙。 在那张靡颜腻理的倾世面容下,连发髻上那几支粗糙的小簪子,也宛若仙品灵宝。 她垂下的素白手上,执着一根墨玉质地的长鞭,在红月下却依旧泛着白金色的圣洁光辉。 那色泽,似是生来便是克他这等妖魔之辈。 紫瞳男人原本的冷漠厌恶,在见到泠妩时,不知为何慢慢转变为虔诚和珍视。 似眼前女子是他的神只,令他不敢生出半分负面情绪。 可魔,天生就是应负面情绪而生。 他想起身后榻上的少年,勾唇低笑,声音伴着些低哑的诱人: “执法仙尊不也是同样?而且,还以凡人身份,来接近一个凡人稚童。” “魔尊大人说自己的分身是凡人稚童?”泠妩反问,眉眼间温柔与魅惑相交织。 紫瞳男人眼睫微垂,眼角下的泪痣令他瞧起来多出了一份楚楚可怜之态。 “百年前的本尊,的确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凡人稚童。” 泠妩不欲听他的自述,只歪头瞧了眼榻上小少年乖软的模样。 “出来罢,不出意外今夜应当是小愿最后一个安稳觉。” 过了今日,只怕夜夜都会被眼前人曾经所有的痛苦梦魇,包围。 泠妩转身。 留在原地的紫瞳男人却低声重复了一句: “小愿……” 他也不知为何,唇角莫名勾起,随后跟着一道踏出房门。 门无风自合,月影一袭红衣立于房中,他低头瞧了眼小白,随后无奈轻叹: “赶走两个,又来一个。” 月色朦胧,一轮红月挂在高悬的枝头。 泠妩收回望月的目光,对着跟上来的紫瞳男人淡然道: “魔尊大人现世,还真是堂而皇之到生怕所有人都不知。” 紫瞳男人抿唇,“我名祝渊。” 他话落,目光便定定落在泠妩的裙摆处。 他忍住轻颤的指尖,强行将视线从泠妩的裙摆处移开。 自从成为魔尊后,六界便再也无法寻出他的半分弱点。 但现在,这个唯一的弱点,就这般暴露于这个来自仙界的仙尊面前。 甚至这个弱点,现如今还视她为自己的神只。 祝渊敛下眸色。 六界大大小小的生灵,无一猜到他的弱点便是这身处于凡间,人人可欺的一个小可怜虫。 毕竟他们都自信地以为,身为魔尊的他,又岂会将弱点无谓地送于人间,甚至于不加半点保护。 泠妩手中伴着法则之力的执法鞭,令祝渊无法忽视。 “不必再自报家门。”泠妩话落,便提鞭上前。 “你若不喜,那我便不再提了。”祝渊也不躲避,直挺挺地站在原地。 第112章 肃清仙界恋爱脑不正之风10 执法鞭却定格在离他三寸之地。 祝渊不解抬眸,却见泠妩将手腕翻转,执法鞭瞬间消失不见。 院落之上,与红月并驾齐驱的金镯,也落回泠妩腕间。 “你为何会改变主意?”祝渊一双紫眸里带着显而易见的困惑,以及一丝若有若无地欣喜。 察觉到此的泠妩眉梢蹙紧。 他在欣喜什么? 古泠妩的记忆是相反的吗? 为何原本的恋爱脑看起来都是正常的,而本应正常的祝渊,却有些恋爱脑的潜质。 “怨念所化之地便有你的身影,既消除不了,执法鞭亦无法给你带来实质性的伤害,本尊便不欲浪费精力,更何况……”泠妩抬眸,“如今的你只怕一阵风来了,都会被吹散。” 话落,泠妩不再停留,转身进入屋内。 月光下,祝渊一双紫眸微敛。 天上红月渐渐消散,祝渊的身形也逐渐变淡。 过了今日再想通过祝愿来到凡间,恐怕会愈发困难了。 不过,祝渊垂首凝望指尖的道道黑雾。 良久,才歪头,双眸中带起强烈的困惑。 刚刚他为何会想要替她提裙摆…… 一阵风拂,将泠妩遗留下的冷香吹散,那道黑雾凝聚而成的身影也彻底消失于此。 魔界 魔宫由黑寂玉堆砌而成,远远望去宛若落入无边的寂静之海。 悲凉、壮丽,又透着诡异的美。 “尊上。”一群身着黑衣的魔跪伏于地,面上具是如出一辙地虔诚而疯狂。 好似只要他们衷心的尊上一句话,他们便能立刻为他生为他死! 上首的男人玄衣朗目,他睁开暗紫色的眸子,眼尾泪痣更添妖异之色。 顷刻间,自他身上所散发出的威压令众魔不自觉地瑟缩,继而又全是满目热忱。 尊上又强大了! 总有一日魔界会再次踏上六界之首,届时六界生灵都要跪地高呼他们的尊上! 祝渊缓缓坐直身子,微垂眼眸俯视着下方的一片黑压压。 “糖葫芦。” 他声音低哑,似是长久未曾开口言语,以至于这句话听不大真切。 “尊上,您说什么?”离祝渊最近的魔人困惑轻呼。 随后满脸染着无尽的激动,上一次尊上同他们说话还是那日老魔尊被仙界战神当场斩杀,他上前与那仙界战神对峙之时。 那日寒风吹的尊上衣袍猎猎,所有魔们都对那仙界战神生出退意时,尊上一个轻轻抬眼,便孤身上前,同战神打了个平手! 而后对着在下方满眼热泪的他们,冷漠命令:“都滚远点。” 距离那一日已过去五百年之久…… 这一次,尊上是终于想好要同仙界宣战了? 但尊上刚刚说什么的,没听清楚。 不过不管是什么,他们一定誓死完成! 祝渊面无表情,但这次的声音,却足矣令在场所有魔人听清。 “糖葫芦。” “……” “糖葫芦?”魔人重复,面上带着思索。 随后似是想通了一般,满脸都带着斗志昂扬! 尊上的意思,一定是要将其余六界像串糖葫芦一样,一个一个地拿下! 见他似是打了鸡血,祝渊拧眉,惜字如金地开口:“去给本尊买来。” 他对这群脑子有毛病的魔,向来没有喜欢的这一情绪,能做到不厌烦已是他温和的极限。 甚至于这百年间他醉心于修炼,只一心想要冲破魔界的契约屏障,出去将陆玄之打败。 所以至今为止从未踏出魔宫半步,同他们还没有今日只见一面的泠妩熟稔。 思及此,祝渊抬眸。 那道屏障好似变弱了许多,只怕不出几年便能彻底消失。 而此刻,压抑沉默的魔宫,陷入更为低压的寂静之中。 思绪停顿后,祝渊拧眉,冷声:“还不快滚。” “是!尊上!” 一群魔似是脚底抹油一般,顷刻间仅剩下满室的寂静。 魔界的天总是阴沉沉的,那是因着无尽的怨念滋养之下,遮天蔽日…… 祝渊对此向来无谓,甚至于从未关注过天的颜色。 但此刻…… 他想起祝愿初见她的场景。 皎白皓月凌空,她便宛若飞天的神只临世。 晨起透过祝愿的身子,他能瞧见她会站在祝愿榻前端详片刻,随后才会在清辉暖阳之中,转瞬离去。 待到日暮时分,她拿着那串糖葫芦递交于他。 温凉的指尖,冷香缠绕鼻息,清浅温柔的嗓音,一颦一笑间自带魅惑与淡漠,皆能径直撞入他的心口处…… 祝渊不自然地抬手附上心口的位置。 有些酸涩之感。 亦是成了魔后第二次出现复杂的情绪。 却又比第一次,同那陆玄之打了个平手后的激动,更甚。 身处祝愿房内的泠妩,指尖拂过祝愿额头。 温凉之感驱散祝愿身体之内的阴寒,梦境之中所有的黑暗暴虐,偃旗息鼓地回到角落里。 他的眉心渐渐舒展开来,嘴角含笑的模样仿佛在做一个很甜蜜的梦。 “姐姐……”他喃喃道。 泠妩踏出房门的脚步微顿,随后轻叹转身离开。 他的诞生本就因祝渊而起。 因果既定,也不知还能留他多久。 翌日 醒来的祝愿迷茫一瞬,随后立刻下床,也顾不上穿衣只身着亵衣便踏出房门。 入目却不是往日寂寥干净的小院。 而是一身繁复百花褶裙的女子,坐在新搭起的秋千之上,对自己温和的笑。 暖阳洒金,将她本就倾世的面镀上层柔和的光芒。 “小愿醒了?” 祝愿的眼眶不知为何突然湿润了起来。 “姐姐……”他的嗓音哽咽,没由来的恐慌涌上心头。 秋千旁的大黑狗摇着尾巴,撒丫子朝他奔来,两只前爪扑进小少年的怀中。 祝愿本能后退两步,才没有跌倒,刚刚莫名的情绪一扫而空。 他弯着眼睛两手抱住小白。 “小白,晨安。” 月影站在秋千旁,一双潋滟桃花眼带着几分自得。 小崽子就是好哄,就是委屈小白了。 待回去之后,他去桃园求几颗蟠桃给小白加餐。 少顷,祝愿小脸上已然有了薄红,泠妩才开口:“小愿去换身衣裳,今日姐姐带你出门去。” 泠妩侧首,面颊贴在秋千的藤蔓之上,那里悄悄绽放一朵粉哒哒的小花,幽幽地散发着甜丝丝的诱惑香气。 粉花美人,暖阳绿藤…… 祝愿瞧得有些呆,心口处莫名染上几许甜,随后乖巧地点头,眼尾的泪痣也因此多出了几分可爱之感。 “好!” 见祝愿进去,泠妩才将那小粉花摘下,随后放入乾坤戒子中的两坛蜜里。 两坛经她之手,又再次熬制过的蜜中。 第113章 肃清仙界恋爱脑不正之风11 坊间的集市热闹非凡,摊贩叫卖声吆喝声不绝于耳,熙攘的街道人潮拥挤,热闹喧嚣。 这也是这么久以来,祝愿初次以一个正常人的身份,出现于这条闹市上。 祝愿顺着牵起自己手的泠妩望去。 姐姐无论是从哪个方向看,都美得不似凡人。 甚至于他曾来过千百次的街角,也因她的出现而温和了许多。 每个人的面上都不再是厌恶烦躁,又或同情可怜,此刻的这些人正用平生最大的善意,倾数对姐姐展露。 连带着他,也感受到了这残酷世间的温和。 “姐姐。”他仰头唤道。 十二岁正是长个子的时候,半大小少年这些天来,残缺的魂灵得到滋补,再加上是魔尊的容器,长得较之常人也快上许多。 不注意看已然到了泠妩肩下寸许处。 他的异样自己也感知到了,为此彷徨许久,生怕会被泠妩讨厌,觉得他是个妖怪。 但泠妩和月影比他自己还要了解他,自然知道原因是何,故此并没有露出一丝惊讶。 也让祝愿那颗彷徨的心安定了不少,但也依旧处处小心。 泠妩垂首,含笑询问:“是有喜欢的?” 祝愿连忙摇头,“谢谢姐姐,小愿没有想要的,小愿只希望能一直跟在姐姐身边就好。” 他说完又急切补充:“等过些时日,小愿就出去寻个活计,姐姐花在小愿身上的银钱,小愿都会还给姐姐的!” 他眸中似藏匿光辉,明亮的让人移不开视线。 泠妩并未拒绝,只轻轻揉了揉他的脑袋,应道:“好。” 而祝愿眼中的光华,却越发璀璨。 月影传音于泠妩:“仙尊,小仙瞧见了妖界二公主的姻缘线。” 在月影眼中处处都是丝丝缕缕的红线,白粉色的,浅粉色的,深红色的,还有红的刺目,以及夹杂着丝丝缕缕金色的红线。 越深便代表着爱的越深,而泛着金色的红线则是身负大气运之人的姻缘线。 而能成为妖界二公主,也自然是身负气运与寻常人都不同的。 思及此,月影瞧了眼自己的手腕,那里也有一道艳丽正泛着淡淡金色的姻缘线…… 顺着线,他瞧见了在自己身侧的泠妩。 只是仙尊腕上的红线却被一道看不见的屏障,隔挡在了她的腕前…… 月影也没失落,因为他还瞧见了那纤细手腕前,密密麻麻的一大团同样泛着金芒的深色姻缘线。 甚至于,还有的姻缘线彼端,并不在这个世界的。 两相对比之下,他只觉得心头压下一团乌云,沉闷而深重。 掌管姻缘线的月老,也控制不住自己的姻缘线…… 见月影盯着自己的手腕陷入沉思,泠妩也不催促。 左右那二公主会寻着味自己找来。 泠妩抬手抚过腕间的域圈,也惊醒了月影。 见他回神,泠妩才开口:“走吧,此地人多,虽有域圈,可并不开阔。” 毕竟那二公主的原身应当是很大一只的。 直到三人的身影消失于此地,整个闹市才又恢复了以往的热闹。 对于刚刚的惊艳移不开眼,已然全部忘却。 六界之中唯有人界最弱,但六界维持平衡之道,其余几界也与人界多有关联,故此人界便像是一个抱着金镶玉的小奶娃。 皆想分一杯羹,却又不愿对方得到。 这个麻烦泠妩不欲去牵扯,所以这段时日以来并没有他们的风声传出去。 片刻之后,有一身着紫裙的女子,出现在泠妩刚刚顿住脚步的地方。 她嗅了嗅鼻子,那双圆润的眸子眨巴着,明明生着一张娇憨可爱的芙蓉面,却因着眉宇间的戾气,生生将那股可爱折了三分。 “咦?怎么有仙灵花蜜的味道?”九寐一双湿漉漉的眸子环顾四周。 随后两眼放光! 真的是仙灵花蜜! 迟一些去找九素应当不碍事的! 而后…… 她便顺着泠妩故意留下的痕迹寻去。 直到一处山脚之下,泉水袅袅向上氤氲,她瞧见了心心念念的那一盏仙灵花蜜! 九寐心中雀跃,唇角忍不住的向上扬起,脚步也愈发快了些。 不过也没快上几步,她便又在距离那蜜盏几步之遥时,顿住! 不对劲!不对劲! 仙灵花只有仙界才有,她上次尝到还是偷偷从爹爹那偷来的呢! 那这仙灵花蜜又是从何而来?如此珍贵为何会出现在这荒郊野岭? 正想着,身后便传来一道脚步声,她蹙眉转身,满眼都是羞恼! “哼!藏头藏尾!”她冷哼。 一转身,却见眼前女子轻移莲步,百花褶裙抚过地上的郁郁葱葱,宛若春日盛开的繁花。 白衫如雪,精致如画,那双含情的温柔目,仿佛浸润无限风情,却又清冽逼人。 泠妩从她身边擦肩而过,背影宛若蓬莱仙境的白玉仙姝,窈窕纤细。 “你、你是何人?”紫裙女子声音有些无措之意,原本的娇蛮也生生扭转成娇俏。 可泠妩只当未闻,她俯身,裙摆撩过地上繁星点点的白花,而后一双凝脂柔夷将那仙灵花蜜捧起。 身后泉水上的袅袅白雾彻底成了她的衬托,她轻轻扬手,眼前便出现一座亭子。 她不疾不徐,缓步落坐于亭中石凳,低眸嗅着沁人心脾的芬芳,眸光明艳。 见她将那一勺蜜送入红唇之中,九寐也忍不住地吞咽口水。 一时竟也分不清自己到底是贪心那蜜,还是贪心那吃蜜的人儿…… “本殿……”思及现如今不在妖界,也不清楚眼前女子的身份,九寐只得微抿唇,换了一个自称: “我可以用法宝换你一盏仙灵花蜜吗?” 泠妩垂首下的唇微勾,抬眸之时俨然只剩浅淡。 “仙灵花蜜?” 九寐指尖轻颤。 为何会有人连说话也这般好听?像是…… 像是有支羽毛在撩动着她的耳朵,酥酥痒痒的有些耳热。 见她不答话,只是红了耳朵。 泠妩的手一时微顿…… 她记得这妖界二公主爱慕祝渊多年。 第114章 肃清仙界恋爱脑不正之风12 “不是仙灵花蜜吗?我应当是不会闻错的!当年就因着它,我屁股可是险些被爹爹打的开出了花来!” 九寐自信之余,一双圆眼还带着些勾人的意味。 只可惜因着这番话全然没了她以为的妖媚,反而有几分娇憨呆傻之感。 如此看来,有些像是不大精明的傻熊模样。 她提着裙子越靠近泠妩,声音便越娇羞,“这位……仙子?请,请问可以用宝物换取一盏吗?” 泠妩微微偏头,瞥了她一眼。 九寐脸更烫。 那一眼,让她一时间竟也忘了该说些什么。 最后只讷讷地自报家门:“我名唤九寐……” 九寐强行让自己镇静下来,话一出口,便只能硬着头皮继续道:“我是妖族二公主,我爹爹是妖王,娘亲是……” 她话音一顿,随后抿唇,一张脸被憋的涨红。 “娘亲是……”她局促的揪着裙子。 焦急之余,脑袋上突然多出了一对白绒绒泛着粉的圆耳朵! 泠妩无声地往石桌另一端,放上一盏仙灵花蜜。 “这盏花蜜,便全当本尊赠予殿下的见面礼。” 原本以为九寐会怀疑几分,没成想刚刚还羞红着一张脸踟蹰不前的紫裙女子,已然在她话落之时,便坐到了她的对面。 速度快到让人很难不瞠目结舌。 九寐一手捧着精致的琉璃盏,一手握住匙柄,她偷偷抬眼,瞧了眼泠妩若雪松的坐姿,也不自觉地坐直了身子。 “谢谢,你真好。” 说着,便在泠妩的颔首下,小心翼翼地舀起一口花蜜,慢慢地品尝。 入嘴之时,满口芬香,甜而不腻,让她雀跃地想要化成原型! 呜,好多好多年了,终于尝到了! 她又悄悄抬眼,便见泠妩正瞧着远处泉水之上,正飞溅的瀑布。 视线悠远之际,她的眸中白雾袅娜,风情更甚。 那双眸子比她见过的世间万般美景,都要动人心魄。 九寐只剩下满脑子的:真好看,比魔尊的紫瞳还要美。 余光瞧见九寐的模样,泠妩沉默着又朝她推了一盏仙灵花蜜。 仙灵花只有仙界才有,巧的是乾坤戒中恰有一粒,小愿晨起之时瞧见的秋千,便是仙灵花藤蔓所制。 只是往那蜜中添上几朵,便成了仙灵花蜜,也是她没有料想到的。 暗处红衣少年郎蹲下身子一手托腮,一手顺着大黑狗的毛。 一仙一狗脑子里想的却是: 她真好骗,都没有他两出场的机会。 九寐吃的乐颠颠,没多久就将自己的底细,事无巨细地给透了个底朝天。 见她已全然没了防备,眼神也有了迷茫,泠妩才道: “本尊记得妖界百年前曾立下天地契约,妖族子民不可踏入人间,两界间更是设下契约屏障,二殿下又是如何出来的?” 九寐迷迷糊糊地嘀咕着,“那屏障快消失了呀,本殿出来是……” “是……呜呜呜,他们都不告诉我,只告诉我要千方百计地针对九素就行了……爹爹坏,九素更坏!他们全都欺负我笨!” 她伏在桌上,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满是泪花。 因着意识的迷蒙,九寐的声音没了刻意而为的娇媚,软绵绵的让人听了便心生软意。 只可惜下一刻她气呼呼地坐直了身子,手往桌上一拍,石桌四分五裂! 可爱之感也瞬间烟消云散! 泠妩淡淡垂眸,心念一动,破裂的石块便消失不见。 九寐白着一张脸,眼泪应声而落,少顷才小声开口:“我说这是我用尽全力,加上妖气才拍成这样的,你相信吗?” 相信吗? 泠妩颔首,便见她的泪说止就止,嘴角的弧度伴着那残留水雾的眼睛,看起来很是呆萌。 不过下一刻便见她头一磕,闭上了眼,一副歪歪扭扭连坐也坐不稳,正要摔倒之态。 好在泠妩早有准备,便伸出手,稳稳扶住她的腰。 亭子也在转瞬间消失不见。 泠妩手中拦着的腰肢逐渐变粗,而后身侧可爱娇小的身影,原地变成一只圆滚滚有半棵树高的大白熊。 见此,月影也从泉水瀑布后的山洞踏出,衣袂翩翩未沾半分水汽。 “仙尊,交给小白吧!”他说的坦然。 个子还没白熊一只腿粗的大黑狗,四只爪子定在原地是一动不动。 又在两息之间,果决坚毅的迈着四腿朝白熊奔去。 “……” 泠妩微叹,随后摆手,从戒子中取出一条藤紫色珠链。 素白指尖向上一扬,紫色珠链便凌空而起逐渐变宽,而后朝着白熊脖颈飞去。 白熊也不闪躲,只睁着一双黑色的圆眼睛瞧得好奇。 下一刻它的视线便由高到低,直至大小变成同泠妩小腿一般高。 泠妩谢绝月影再次提议用小白的意见,俯身弯腰将小白熊抱起。 又瞧了眼它脖颈处的紫色珠链,泠妩微勾起唇,“两次瞧你,身上着的衣裙都是这藤紫色,想来应当是喜欢的。” 白熊双眼迷茫,似是没有听懂泠妩的话。 见此,泠妩只抬手摸了摸它的小脑袋,而后朝着月影轻点头,几道身影便眨眼消失于此。 少顷,有一白衣出尘男人落于那繁花点点之中。 一如往日清冷的面上带起复杂,而后抬眼瞧了眼万里无云的晴朗蓝天,眸带几许担忧。 他握住剑柄,朝魔界与人间交汇处踏破虚空。 而他走后,泠妩腕间的域圈光泽才收回,抱着白熊和月影再次出现于此。 “仙尊,陆玄之这是去魔界了。” “嗯。” “这陆玄之是同魔界有交易吗?若是如此,那五百年前的那天地契约,难不成也有问题?”月影皱眉,面上含着冷凝。 泠妩面上淡淡,语气也淡淡,“大抵是去打一架的。” “啊?打一架?”月影不解,只抱着戴上一根粉色珠链的小黑狗眨巴着眼。 既然仙尊不欲多说,那便罢了。 他只知道,他的狗同仙尊的熊,戴了一样的珠链! 别的上仙的宠物,可没这等殊荣! 与此同时,落素衣瞧了眼天色,哪怕再如何忍耐,那张清丽淡雅的面容也还是生了几分狰狞之色。 她呼出一口气,手中罗盘的指针在陆玄之离开人间后,也跟着彻底消失。 第115章 肃清仙界恋爱脑不正之风13 “蠢货!” 她眼中杀机迸射,而后白袖一挥,罗盘便摔在地上化为齑粉。 见此,落素衣脸上的怒意一扫而空,她看向自己泄露一丝妖气的指尖。 这是,屏障要消失了? 那魔界也可现于人间,届时还有她妖界多少事? 这个蠢货!也不知这次又因着什么误了事! 这最后一次逼陆玄之出现的机会也丢了! 落素衣闭上双眼,强行让自己冷静。 不过…… 若她身上的妖气越来越重,陆玄之也定会将她杀于剑下。 仙界战神杀凡人,天道可是无法包庇得了的。 若他受了天罚后,再着了她的计,所谓仙界战神可就成她妖界的一大助力了。 思及至此,落素衣便将心底那抹杀机隐藏,面色又恢复如常,仿佛刚刚那一切都不曾发生过。 她走到窗边,将窗户推开了些许。 一股热风迎面吹来,无法带来丝毫凉意,只是将她身上的姣姣白裙吹的有些微动。 她妖界定会踏足万界之首! 情爱? 呵,除了九寐那个蠢货,和她一样的蠢货娘亲,谁还会将这情爱当成毕生所求? 这边从榻上悠悠转醒的九寐,打了个喷嚏。 她睁眼,满眼迷蒙,瞧见榻前有一窈窕身影时,连头也不敢抬就禁不住地朝床榻里间靠了靠。 良久,才偷偷抬眼,瞧见泠妩时,一身的防备也卸了下,只红起一张脸,低声娇俏: “漂亮姐姐,你是谁?” 话落,她又拧紧眉心,有些慌乱,“咦?我、我又是谁?” 月影对着小白眨眼。 “汪汪汪呜~”小白戴着粉红珠链冲九寐小声交流。 九寐瞧了眼小白的粉红珠链,又抬手摸了摸自己脖颈处的藤紫色珠链,垂眸沉思。 月影勾起唇畔,他这次可以向仙尊邀功了。 可九寐却在再次抬首之际,对泠妩眨着一双亮晶晶的眼睛。 “主人姐姐~” 月影瞪大眼睛,止不住地咳嗽,垂眸正见小白一脸邀功的哈巴狗模样,只得再次咬牙切齿: “好!狗!” 他让同为不是人的小白来说,好让这熊放下戒心。 它倒好,直接整成仙尊的宠物了? 一心只有严明律法的仙界执法仙尊,养了个妖界二公主当座下童女是吗!? 泠妩也无谓,只要落素衣那没了九寐这一助力,陆玄之这些时日便不会回去。 届时祝渊就算从魔界出来也不会去那落素衣的身边,没了祝渊和九寐对落素衣的处处离间,陆玄之应当也不会爱妻心切,而后走上原路。 虽然还不知晓其中的隐情,但不妨碍她去打探。 泠妩伸手,刚刚还一脸防备的九寐便朝那温凉的掌心蹭了蹭。 “主人姐姐真香~”她笑的干净,一副讨赏的小模样,全然没了此前的蛮横。 泠妩勾唇浅笑,手腕翻转,一朵白粉色的花便出现在她的掌心。 九寐对仙灵花向来没有抵抗力,可这次却握住那小花,始终不舍囫囵吞下。 主人给的,要好好收起来! 泠妩也不勉强,又递了盏仙灵花蜜,瞧见她依旧眼巴巴却舍不得吃的模样,才温声道: “吃吧,以后日日都有,不用舍不得地攒着。” 吃了才能乖乖的,不去给那祸乱苍生添上一把火。 九寐也不知为何,只觉鼻子有些酸,说来原因什么也不知晓,记忆中全是空茫茫一片。 最后便不再当一回事。 毕竟在主人姐姐的身边这么好,蜜也香的让她忍不住露耳朵,又为什么会觉得委屈和一丝丝的想哭呢。 应当是她太矫情了! 魔界 “尊上!那仙界、界战神,来、来了!!!” 祝渊皱眉将手中糖葫芦放进空间中,口中酸甜却依旧觉得白涩无味。 见下面跪着的魔一脸恐慌,却难掩激动的神情,祝渊面无表情。 心中却忍不住地思忖,这都是哪来的脑袋缺根筋的傻货? 他一袭玄衣,眼尾下的泪痣也染上冷意,周身萦绕着一层黑雾,气息冰冷骇人,一双暗紫的凤目,更显冷冽与深邃。 本就精致的五官无懈可击,此刻在黑雾缭绕中却是愈发深邃立体。 他薄唇轻启,“都给本尊滚远点。” 免得和陆玄之打的时候,还要偶尔伸手救一把他们。 “是!尊上!” 远方天际渐渐暗下来的天色,一片阴郁压抑的气息弥漫在四周。 白衣若谪仙的清冷战神,负手立在云端,冷眸睥睨。 他身旁是一团浓厚乌云遮挡的夜幕,那些乌云中有数不清的黑雾在飞舞,却不敢靠近半步。 直到一抹玄衣出现,那些黑雾才尽数缩到祝渊身后,似是寻到了爹娘的三岁稚童。 祝渊也不讲什么先礼后兵,手中便是一团黑雾朝着陆玄之飞去。 陆玄之提剑轻划,随后声音如万年寒冰: “这么多年你还是不守礼节。” “要礼节有何用?最后不都是打个平手?”祝渊嘴角轻扯。 黑雾凝聚,在祝渊手中化作一把刀,随着他轻抬手腕,竟如灵蛇般飞窜而出,在空中又化作一条漆黑长龙,向陆玄之飞去! “更何况,这一次应当是你有求于本尊。”他不甚在意的又道。 陆玄之轻易便将那黑龙绞杀,脸上依旧是那副清冷模样,白色发带微扬,无端带着属于他的孤傲。 他淡声,“本尊赢了,契约再续。” “那本尊若赢了,该如何?”祝渊收手。 陆玄之淡漠,“你赢不了。” 祝渊轻嗤,“那不打了。” 他话落,便要转身,这才听身后那宛若无上霜雪的声音:“随你提。” 闻言,祝渊背对着他,嘴角微翘,“本尊要去仙界一趟。” “……”陆玄之没有答话。 身处魔界屏障外的泠妩微挑眉梢,抚了抚腕间的域圈。 执法鞭委屈微动,这才得了泠妩的一记安抚。 祝渊要去仙界?前两世也有过吗? 下一刻,陆玄之便凤眸寒冽,“你去仙界是想做何?” 祝渊也不隐瞒,“本尊想见见你们仙界的执法仙尊。” “做梦!”陆玄之万年不变的清寒,此刻有一瞬的碎裂。 祝渊瞧的仔细,自是没有错过他的不悦。 “你对她也有非分之想?” 第116章 肃清仙界恋爱脑不正之风14 “不可理喻。”陆玄之依旧淡漠,只是提剑的手却微紧了些。 心口因着那句“非分之想”而蒙上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烦闷。 “小妩是本尊看着长大的。” 这句话他自己也不确定究竟是在反驳祝渊,还是在警醒着自己。 但脑中挥散不去的却是那日她提鞭子坐在树上,一条红玉珠链绕在脚踝的惊艳场景。 陆玄之不语,盯着祝渊的目光越来越危险。 祝渊微挑眉梢,眼下泪痣无端泛着轻讽。 半晌,祝渊忽然笑了: “若本尊赢了,那你便告诉本尊你同执法仙尊的过去。” 陆玄之抬眸,目光定格在漫天弥漫的黑雾之上。 他同小妩的过去…… 万年不变的两厢沉默,看着她从一个奶声奶气的小姑娘,长成现如今手握一根执法鞭不近人情的冷面仙尊。 再到…… 那日,提鞭子阻止自己杀落素衣的绝代芳华。 这一路上走来经历的苦难艰辛和坎坷,她不知他,他也不懂她。 个中滋味或许也只有彼此自己才知晓。 祝渊见陆玄之不说话,也没再等,便直言: “你若是没那等想法,又怎会连你二者的过去都不舍袒露于口?本尊倒是没想到,堂堂仙界战神,一心唯有守护天地正道的陆玄之,也有这不敢吐露,藏于心口的秘密。” 陆玄之不可避免的心弦被扣动,却又强行将那感觉摒除在外。 两世下来,他并未生出男女之情,如今,又怎会如他所说的那般。 “本尊会赢。”陆玄之语调清淡地吐出几个字,声音如玉石相撞,铿锵而有力,其中充斥着无上的信念。 祝渊自是明白死对头的意思,“那就是答应了,既如此那便拭目以待。” 战神和魔尊的一战,注定会打的不分黑夜白昼。 除了人界外其余五界纷纷议论。 泠妩也回到小院里,坐在秋千上,下首便是小白熊盯着那秋千上的朵朵粉白小花,眼馋到目不转睛的小模样。 泠妩摘下一朵递到它的眼前,它才宝贝似的,不知又从哪摸出了个乾坤袋,而后两个爪子小心翼翼地捏着小花放进去。 下一瞬,小花连同着袋子一起消失在它的爪子上。 “怎地不吃?是吃腻了?”泠妩垂首摸了摸小白熊软乎乎的脑袋。 九寐软萌的声音也跟着一并响起,“主人姐姐给的,九寐要好好收起来,这样以后主人不在九寐身边,九寐就可以拿出来瞧一瞧,就全当主人在了。” 前些时日,主人一个人去了其他地方好久好久,她从天上太阳升起落下,升起落下,升起再落下…… 一直等了好多个日出日落,主人姐姐才回家。 想罢,九寐化回人形,一袭紫裙将窈窕的身姿展露无遗,可脸蛋却是单纯天真的模样。 她伏跪于地,一张小脸靠在泠妩腿上。 “主人不带九寐去,九寐便在门口等主人归家。” “九寐乖。”泠妩夸赞,替她将发丝顺到而后。 惹得一旁卧倒的小白也想化成人形,又及时被月影一把按住狗头! “小白就不用了,你这样就很好,又黑又,嗯……” 月影一时想不出其他词,最后只僵硬道: “小白的毛黑的很漂亮!” 小白难得有些生气,一只爪子将月影的手拍下,最后换了个姿势,屁股对着月影,尾巴甩了甩。 气氛尴尬之际,月影摸了摸鼻子,正好感受到门外属于祝愿的气息,便借此起身。 门刚打开,便见小少年小脸红扑扑的,一手举着两支糖葫芦,一手提着一包点心。 见是月影,祝愿不解地抬头看了眼天色。 天色很正常啊,小月哥哥怎会开门迎自己? “……小月哥哥。”祝愿不忘礼貌喊人,又迟疑着将一只糖葫芦递过去。 “这是今日发下来的月钱买来的。”他抿唇,身上穿的是做工时换上的粗布衣衫。 月影道谢接过,又瞧了眼他另一只手上拿着的糖葫芦,心中有些微涩。 这小崽子是个知恩图报的。 果不其然,小少年从他身旁错开便迈着欢欣雀跃的步子,进了院中,握着手上那仅剩的一支糖葫芦,朝泠妩走去。 只是与刚刚同他的生疏淡然不同,祝愿此刻的小步子走的有些局促。 本就因着天气酷热,加上做的活有些累而变红的脸蛋,顺着一起红到了脖颈处。 落日余晖打下,因着秋千上女子的眼波流转,也变得不再那般炎热,温凉之感扑面而来。 “姐姐……”祝愿唤了一声,又有些踌躇地低下了头。 他原本想给姐姐买支簪子的,但是没赚多少钱,能买的簪子都太过粗糙。 姐姐身上之物无一不是精美,他怕会让姐姐戴着难受。 “嗯?是累着了?这天是有些热,小月制了酸梅汤,待会进去尝尝他的手艺如何。” 祝愿握着糖葫芦的手有些微紧,鼻尖又是忍不住的酸涩。 泠妩拍了拍九寐在祝愿进来后,便化成白熊的小脑袋,而后起身,上前几步自然地接过祝愿手里的糖葫芦,浅咬一口。 随即垂首笑意嫣然,“小愿倒是同姐姐想到一处去了。” 见泠妩没有丝毫迟疑,祝愿的小脸含着几许羞红。 听泠妩这般说,他才困惑道:“想到一起去了是何意?” 跟在身后的月影声音微酸:“可不是想到一起去了吗,屋里有糖葫芦,是特意给你准备的。” “真、真的?”祝愿低垂的头立刻抬起,一双眸子里满含期许。 见眼前女子红唇随意含下糖葫芦,光辉落于她的发丝,将她周遭一切都渲染的宛若仙境。 他的心跳莫名加快了些,一张精致的可爱小脸愈发红润。 他觉得自己应当是累了。 不然为何会有如此不该有的情绪。 见小家伙的目光有些呆愣,泠妩无声笑着领他入了屋内。 祝愿甩掉脑海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却在见到一捧糖葫芦时,还是没忍住惊了一瞬。 “这……太多了,吃不完的。” “慢慢吃。”月影面无表情地淡声。 哼!这小崽子得了便宜还卖乖! 虽是无心,但若是仙尊觉得他铺张浪费,该如何是好? 第117章 肃清仙界恋爱脑不正之风15 “可是吃不完,便浪费了……”他提着那包点心,抿唇的模样看起来很是沉重。 泠妩回首,小家伙不知他们的身份,自然会这般以为。 吃不完,便浪费了…… 很简单的道理,但很多生灵就是不懂。 祝愿将点心放在桌上,眸中的光辉依旧在闪烁。 “我只要一个,就行啦。”他站在那一对红艳艳漂亮的糖葫芦前,眸中干净而清明。 “嗯。”泠妩应声。 见此,祝愿眸中的光辉又亮了几分。 姐姐对他的好,从来都没有过施舍之意在其中。 姐姐会温柔赞同他一切的声音。 可是姐姐不欠他的,他更不能给姐姐带来麻烦…… 夜间 祝愿瞧着外面皎洁的月光,他静默良久,这才上榻。 不休息的话,明日打瞌睡,会被赶走的。 这样就攒不到钱给姐姐买簪子了。 买簪子…… 祝愿嘴角有些上扬,入睡之时也是甜的,可没多久眉心便紧蹙起。 殴打,谩骂,身上脏污泥泞不堪,整个世界好似除了他一处阴暗,其余都是泛着生机的。 唯有他…… 紫瞳男人这一次的唇色看起来有些泛白,眼尾下是同他如出一辙的泪痣。 “想好了吗?”他弯下身子,将祝愿满嘴溢出的血用手抹去,声音无悲无喜。 祝愿蜷缩着,一声不吭。 见此,祝渊低声,眸带回忆,“还真是像。” “我同你是不一样的!”刚刚还似幼兽的小少年,却抬头认真地否认。 “不一样吗……是不一样,现如今你有的,曾经的本尊都没有。” 祝渊忍住气血上涌,所有的回忆尽是血色。 他从未得到过一丝温暖。 “好了,你如今夜夜这般受着过去的一切,本尊现如今来不了人间也无法将之抹去,你有何想要的?本尊可以给你,便当……本尊对过去的自己,一个补偿。” 祝愿不再言语,许久,声音才伴着些不确定,“真的吗?” “本尊一言九鼎。” “我……想要一小块紫檀木。” “紫檀木?” “我以后会还您的!”祝愿语气坚定。 祝渊嗤笑,随后转身摆手,消失于此,只余下一句,“不必了。” 而祝渊离开这么快的原因便是…… “魔尊大人不好好养伤,又来本尊这……”泠妩手中执法鞭落,“是想自讨苦吃?” 瞧着连皎洁月色也留恋的那张绝艳仙姿,祝渊冷峻的面容竟是罕见地浮起了几分红晕。 他错开视线,不敢看泠妩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眸子,声音略显沙哑。 “此事,是我的错。但我也无力更改,今日只是想偿还他……” 最好还能让你对我改观。 但后半句他还是没敢说出口,因为眼前女子手腕上的金镯已向上扬起,将这温馨的小院笼罩其中。 “我不想和你打。”他抿唇,微垂的头有几分后悔。 “既已续下契约,魔尊大人还是枉顾,那便莫要怪本尊替仙界执法。”泠妩冷漠。 墨玉长鞭这一次很是激动,鞭子卷过之处,月光也有了几分波动。 祝渊依旧不躲,执法鞭落入黑雾之中。 让他本就因和陆玄之一战,而翻涌的精血此刻再度上涌,却又被他生生咽下! “咳——”他低咳,紫眸还是没有忍住流露一丝受伤来。 几寸黑雾缠绵悱恻地绕上鞭尾,而后又彻底消散于人间。 他莫名生出委屈之意,究其原因自己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只无声地垂首受着这十鞭的执法。 十鞭落,执法鞭亲昵蹭了蹭泠妩手腕而后消失。 见女子转身要进屋,他忍住快要崩溃的身体,声音极轻: “如若当年我也能遇见你,该有多好。” 泠妩没有转身,只微微偏头,侧颜伴着小院独有的仙灵花香,美的让祝渊难以忘怀。 她说:“如若当年本尊遇见的是你,那魔界在五百年前便会被陆玄之踏平。如若,也终究只能是如若。” 当年若无祝渊横空出世,现在便只有五界。 祝渊听着这话,只觉心中有什么东西破土而生。 “如若,终究只能是如若。”他垂眸喃喃,似乎在咀嚼这几个字。 祝愿的姐姐,终究也同他无关。 没有如若,也没有如若的可能。 一阵风拂,他抬眸瞧了眼她的背影,而后再次消失于人界。 下一次再见,不知会是何时…… 域圈回到腕上,泠妩进屋抚了抚祝愿的额头,目光触及他枕侧的一小块紫檀木时,手微怔。 她轻声叹息,羽睫轻颤,最后只当不知晓。 小傻子,同魔做交换,哪是这般容易的。 泠妩指尖一道流光飞出,最后落于魔界。 刚苏醒的祝渊吐出一口鲜血,来自本体的疼痛也一并复苏! “尊上,您……” “都给本尊滚出去。”祝渊对身体的疼承受良好,甚至还不在意地用手拭去唇畔上沾着的血。 一群魔后退着出去关上大门,魔宫恢复死一般的寂静。 他抬眸,突然觉得没甚意思,又突然觉得,或许这偌大空寂的魔宫里,需要几盆艳丽多姿的花。 “给本尊寻几盆花来。”他的话萦绕在魔宫每一个魔的耳畔。 他们齐齐一跪,随后满脸沉思! 符合魔尊大人的花,一定是伴随着死亡、哀嚎、哭诉的怨灵花! 尚且不知他们又会错意的祝渊,感受到熟悉的气息,唇角轻扬,满目欢欣还夹杂着些许别扭。 可一偏头,在瞧见只孤零零一块上好的紫檀木时,刚刚还明亮的紫眸,便重新回到黯淡。 是了,他于她,甚至连陌生都算高攀。 而泠妩刚合上祝愿的房门,踏出小院便见于仙灵花旁仰头,盯着头顶月亮的月影。 月光照耀,月华洒落。 红衣少年郎听见脚步声,抬起的一张脸有些酡红。 鼻尖含着淡淡的酒味,泠妩看向月影,“喝酒了? 月影摇了摇头,却是伸出一根手指放于嘴边轻吹,而后歪头,笑的懵懂。 “嘘......不能告诉仙尊,更不能告诉……”他一副“我很聪明”的模样。 泠妩没有说话。 月影见她不说话,只以为她默许了,便站在秋千旁,小心地扒拉了下仙灵花。 一双桃花眼此刻布上雾气。 “更不能告诉,孟婆大人……”他说这话时,笑的很是灿烂,似是想到一个极为欢愉的秘密。 第118章 肃清仙界恋爱脑不正之风16 “孟婆?”泠妩声音很轻。 宛若泉水汩汩,缓缓将月影紧扣的心门推开。 月影眨巴着眼睛,扒拉着仙灵花的手,又小心翼翼地将花扶正。 “不能将孟婆大人的仙灵花弄歪了。”他嘟囔着。 泠妩看着他,忽然一笑,“你是何时知晓的孟婆?” 他愣住,满脸酡红看起来乖软可人。 少顷他才呐呐道:“你长的好像……” 可又很快,他思绪稍复清明,指尖轻辉。 泠妩眼前便多出一大堆花花绿绿的书籍,她俯身弯腰,随意拾起一本。 ——?月老别跑,孟婆大人她俯身轻哄? [他为她做尽一切,心甘情愿成她手中最锋利的一把刀;她却无情无爱,在一切事成之后让他滚。 后来,他真的离开了,可她却发了疯一般在六界苦苦寻觅! 终于,她将他抵在墙角,眼尾泛红,求他别走……] “……” 泠妩沉默着将手中的书放下,大致略过基本能看见整个书名的书。 ——《偏宠娇娇月老,孟婆举高高? ——《成亲前夕,月老孟婆双重生》 ——《姻缘线,孟婆汤,他们的三世纠葛》 ——《霸道孟婆轻撩,月老他小脸一红》 “……” 月影靠在仙灵花的藤蔓上,一双桃花眼盯着天上的月亮,全然不知自己藏匿许久的宝贝,被正主看了个光。 “很多很多年前,我就知道孟婆大人了。” “真的很多很多年了……”他呢喃着,眸中流露些许卑怜。 泠妩也不急,只兀自将月影的那些珍藏收入乾坤戒中。 她本以为整个六界之中,月影是最清醒不沾情爱,没有恋爱脑的特殊存在,没成想他却是恋爱脑最深重的一个。 收完之后,泠妩才俯身同月影对视。 “那你是如何知晓的?” 月影笑的有些甜,“不知道,好似就和伴生的烟缘树一样,我生来就知晓了。五百年前……” 他迷蒙着,而后捧着一张妖娆的魅惑脸蛋,眸中水光潋滟,声音柔软,“五百年前我曾偷偷下凡一次。” 泠妩没说话,轻轻按住因着这句话而激动不已的执法鞭,一双眸子只是盯着他瞧。 他忽而一笑,眼角眉梢都带了几分孩童的稚气。 “七月半,鬼门开,唯有人间才可入地府。” “在那之前,我曾在人间等了几日,无意路过一处书摊,在一本书上瞧见了我的仙职,好奇之余便上前买下那本。” “一息之间书中内容便入了眼,而后我低着头,将一整个书摊所有关于我同孟婆大人的书,都买了来。” “我当时的脸很烫,比……那日成了执法仙尊后的孟婆大人,用执法鞭打我的时候,还要烫!” 泠妩微顿,却并未打断他的话。 原是她初次来,他便知晓了。 那又是如何知晓的?毕竟连仙帝也未曾察觉。 “后来七月半之前,我将人间所有关于孟婆和我的书全都买了下来!那日鬼门大开,我偷溜进地府,却只能瞧见普通的鬼差,我施了仙法才知,原来……” 他微微敛眸,眸中浸润的难过与哀伤显而易见。 “原来三千小世界宛若盛夏繁星般数不胜数,每一个小世界都设立地府用以管理魂灵,可孟婆大人是天地鬼神……” “三千世界只唯她一位。” “那鬼差说,孟婆大人从未来过这处地府,白无常大人倒是常来,若仙界有要事,可去寻白无常。” 月影说到这里时蹙眉,颇为委屈,“可我寻白无常干嘛?” “我只想见孟婆大人……”他垂下的睫毛投下一片阴影,看起来很是可怜。 “然后呢?”泠妩问。 月影抿唇,而后又有几分偷笑的意味。 “然后我就偷了一壶孟婆汤,当时还险些被发现,好在我跑的快,再加上七月半地府很忙,那些鬼差追我也有些力不从心。” “我便趁着鬼门还未合上,溜回了人间,而后带着小白回了仙界!”他有些昏昏欲睡起来。 但泠妩却是觉得之后的话,更为至关重要,遂询问: “之后呢?” 月影睡意褪去几许,垂眸沉思片刻,头便越来越低,似乎要埋进膝盖里。 他的声音沉闷,“之后小白从狗变成人,我手里的孟婆汤,便洒了一半到姻缘树上……” 泠妩也未生气,循循善诱着,“还剩下的一半孟婆汤去哪了?” “嗯?”月影困倦的眯起眼睛。 他盯着泠妩端详片刻,沉思过后,乖乖回答:“剩下的一半?唔……我也不知,我后来寻了许久,却始终寻不到。” “最后,我守着那个曾装过孟婆汤的青玉乾坤壶,就这样过了五百年……”他苦涩一笑,无奈之余又满是悔意。 “只能记着这些?”女子温柔的声音无端引人入梦。 月影眨着水雾朦胧的眼睛,无声颔首,而后又似是想起什么,薄唇轻启: “不对!我还记着,自那日过后姻缘树就抽风了,然后第二日陆玄之便提剑将那老魔尊杀了。” 陆玄之…… 泠妩垂首,便见红衣少年郎这句话落,便再也经不住酒劲,而闭上了双眸。 他靠在仙灵花藤蔓上,绿藤上编织着朵朵粉白小花,馥郁却又清雅的香气弥漫四周。 月影吸了吸仙灵花香,用着只有自己才能听见的声音小声低喃: “还有……我一点也不喜欢他们,但他们对孟婆大人有用,那我便乖乖的。” 他不喜欢小愿,不喜欢陆玄之,不喜欢祝渊,那个白熊他也不喜欢…… 但他知晓孟婆大人不会平白无故来这处小世界,他已经添了很大的乱,现在不可再任性。 哪怕他曾等孟婆千万年。 可那全是他自己一厢情愿,同孟婆大人无关…… 此刻的月影像是个不谙尘世的稚童,靠在枝叶上酣然入睡。 少顷,他的眼角滑下一滴泪来。 仙人寿命很长很长,可孟婆大人却不会一直在这里。 第119章 肃清仙界恋爱脑不正之风17 泠妩抬眸,感受到一抹熟悉的气息正朝这边赶来,便将入睡的红衣少年带回屋内。 而后自己孤身一人,坐于秋千之上。 藤蔓晃动,仙灵花朵朵盛开而绽放,流萤点点而来。 泠妩抬手,将一只飞舞的流萤握于掌心。 手指温凉,她低垂下眼帘。 真相快揭开了。 而那抹气息的主人已然而至,泠妩这才摊开手。 掌中流萤却比此前还要亮上许多,隐隐伴着几分灵气,褪去了凡俗之感。 “小妩。” 泠妩蓦地抬眸,流萤飞起,在她身侧留恋几息,这才依依不舍地离去。 眼前是一身素白的清寒仙人,他面上带着几分疲惫,一双眼睛在瞧见她时有几分温润,身上残余着血腥气。 “小妩。”陆玄之又轻唤了声。 此前微扬的白色发带,现如今凄败地落于他的肩上,提剑的右手满是血色,血液蜿蜒至指尖,滴入泥土。 三世也未曾出现于陆玄之身上的凄惨模样,现如今就这般展露于泠妩眼前。 泠妩抬手拂袖,将陆玄之剑尖下,那一滩红艳艳的血迹抹去。 而陆玄之的目光却落在,她坐于秋千微垂的脚踝上,那道红玉珠链贴在若玉肌肤,一度比彼岸花还要夺目。 “同魔尊的一战看来是险胜。”泠妩抬眸看向他,而后起身。 错开他走了几步,才轻笑侧首,“不跟上来吗?我戒子中有仙药坊赠予的灵丹。” 月色迷离,寻声望去的陆玄之,便瞧见女子裙裾随着她的停顿而翩跹微漾。 伴随着她身上的冷香,陆玄之耳畔突兀响起祝渊的那一番话。 若没那等心思,又怎会连同她的过去也不舍袒露…… 泠妩见他垂首一言不发,只余剑柄上的血还在朝下蜿蜒,才又道: “过了这村,可就没了这店。再不跟上,便自己回仙界去同仙药坊求药。” “抱歉,刚刚有些分神。”他的声音略有些沙哑。 泠妩抬步,身影消失于小院夜色中。 屋内灯火通明,只有简单的一张榻,一张桌案和两把椅子。 同凡人来说略显简陋,但仙人并不需这些身外之物,毕竟他们连入睡也是不需要的。 瞧见卧在榻下而眠的纯白色身影,陆玄之抿唇,难得有些迟疑。 “这是妖界二公主?” 泠妩将药拿出,颔首,“也是那日你要杀之人的亲妹妹。” 泠妩将一瓶药递过去。 陆玄之垂眸接下,而后打开将仙丹吞下。 气氛一时微凝,他胳膊上的血还在汩汩而下。 他一时竟也不知是该先询问落素衣是妖一事,还是询问他的伤为何还未愈合。 泠妩瞧着他沉默,便将他的衣袖用仙力震碎。 伤口处不仅是皮开肉绽的,已经隐隐见了骨,但难的点却不在此,而在于那伤口处还有一团黑雾凝结。 “小妩……”他声音微涩,耳根子红的能比肩他伤口处流下的血。 泠妩见此,微不可察地蹙眉。 看来应当还是伤的不够严重,那…… 手腕翻转之间,泠妩手中落入执法鞭。 “法则之力世间至严,于消除魔气有极佳之效,战神阁下可愿?” 她语速极缓,执法鞭末尾绕着主人的指尖撩了撩。 陆玄之依旧未曾抬头,耳根子却越来越红,他颔首,同时哑着嗓音,“小妩觉得可以,便无碍。” “那战神阁下便忍着点。”泠妩温声,执法鞭的尾梢一甩,伴随着规则之力落入黑雾之中。 陆玄之面色苍白一瞬,忍住喉间的闷哼,却并未抬手阻止,硬生生等着最后一缕黑雾溃散。 执法鞭餍足的消失,泠妩才抬眼瞧着陆玄之。 眼前的白衣战神,此刻清冷的面庞变得苍白许多,额角渗透出薄汗。 白色发带也无力地垂落于肩上,透着种莫名的凄惨。 泠妩当时在场,自是看清了陆玄之那日同祝渊打斗时的不顾一切。 全然失了往日的冷静自持,似是一块坚冰碎了一角。 泠妩收回视线,从怀中取出一个锦盒。 这锦盒里装着几粒丹药,皆是上品。 “以后可是不好提剑了。”她的声音很柔,却在瞬间让陆玄之的脸色白了一个度。 刚刚的羞涩痛楚一扫而空,一双冷冽的眸子满是茫然若失。 “……不好提剑了?” “嗯。”泠妩轻轻颔首。 “为什么,是,是伤的太重了吗?连执法鞭也消弭不了魔气的存在了吗……”他眸子里盛着的光芒越发黯淡。 身侧的长剑泛着寒冰霜雪之感,他垂下的指尖碰触到剑的那一刹那,却仿佛碰到一股灼热,令他第一次对剑生出畏惧之感。 不能提剑了…… 他猛然抬头,便撞进泠妩含着温情的眸。 “小妩……”他的声音带着些许颤抖。 一如万年不变的寒霜也多出几分脆弱。 满室寂静,他将轻颤的指尖收回。 “若是右手无法提剑,左手也是可以的。”他眼尾有些泛红,声音忍不住的苦涩。 见此,泠妩弯起唇角。 “战神阁下若是好好养伤,人间一月或许还能恢复如初。” 还未安慰好自己的陆玄之,此刻眸子放光,“小妩说真的?” “嗯,不过……就是不知战神阁下可否做到。” 泠妩瞧着他那见骨的伤口,朝他递上那盒仙丹。 见他接过也顾不上含下,只顾着点头,一双眸子一眨不眨地紧紧盯着自己。 “战神阁下这一月不可离开本尊这方小院,更不可再使剑。”泠妩轻声。 “嗯,我都记着了。”陆玄之的唇角忍不住地上扬。 失而复得,最为珍贵。 陆玄之将手中的锦盒抱住,无声之下,一颗心跳的却比刚刚得知自己无法提剑之时,还要快上些。 摸不准是为何,索性便不再去想。 打开锦盒将药一颗颗地吞下,手臂上的疼已然消失,但他却再也不敢掉以轻心。 泠妩见此,唇角的弧度向上,又在陆玄之抬眸时恢复到以往的冷淡。 “多谢小妩。”他话落,又递上一枚戒子。 “这里有我下凡后收集的一些凡间女子爱用的物件儿,还有你此前想要的其余五界律法,都在这了……” 泠妩并未推辞,接过之后才对他开口: “那现在可否同本尊说,为何那日一定要杀那女子?” 陆玄之刚刚含着些期待的神情倏然一散,他移开视线,抿紧薄唇。 半响才低低开口:“此事不可说,其余的,我定当知无不言。” 泠妩瞧了眼趴在软垫上,睡得香甜的九寐。 “五百年前,你斩杀魔尊,可还有隐情?” 第120章 肃清仙界恋爱脑不正之风18 闻言,陆玄之握着锦盒的手僵滞。 他的眸子闪烁,片刻,终究抵不过眼前之人的注目,慢慢阖起。 “的确另有隐情,五百年前距你闭关已过了五十年,因着你未曾出现,再加上出关时期未定,整个仙界对仙规仙律已然有了几分懈怠。” “也就是那时,驻守仙门的仙兵,将伪装成上仙的上任魔尊,放了进来。” 泠妩坐于椅上,随手一布便是一盏茶。 却是没有给陆玄之,当然也不会给他。 毕竟现下还需要他的回忆,若是喝了她的茶,短暂的失忆,便没了意思。 想了想,泠妩朝他递了根糖葫芦。 月影买了许多凡间吃食,拿糖葫芦也只是顺手而为。 陆玄之迟疑着,良久才接过,还未开口询问小妩怎爱上了人间吃食,便听她道: “小月买了挺多,倒也有一番仙界没有的滋味。” “小月?”陆玄之拿着糖葫芦的手一顿,抬眸望她。 “月影。”泠妩漫不经心答道。 陆玄之眸子暗了一分,“你们这些时日……相处的很好?” 泠妩浅啜了一口茶,“是本尊在问你话。” 她的嗓音温柔,可陆玄之的心突兀的缩了一下,像是被人攥着揉了一把,松开,又揉紧。 泠妩放下杯盏,“能于天门驻守的仙兵皆不是无能之辈,怎会将他当做上仙放进去?” “仙界有叛徒。”说这话时,陆玄之咬了一口糖葫芦,似是很不在意。 可哪是不在意,当时魔尊被斩杀之后,仙界的血腥气浓重了三日,才化开! 泠妩颔首,问这话时也想到了,只是得到肯定的答案,难免会有些复杂。 “不过无碍,其余五界也有为我仙界而献身的上仙。”陆玄之侧眸。 苍白的唇沾上了红艳艳的糖霜,有几分莫名的情欲在其中。 “那魔尊进我仙界是作何?”泠妩的声音毫无波澜。 陆玄之眸光微敛,却是没有接这话,而是拐了个弯,“小妩,他不是我杀的。” “嗯?”泠妩挑眉。 “魔尊死时,我尚且不是他的对手。”陆玄之沉默片刻,继续道: “只是我顺着踪迹,赶到魔界时,他魔力只剩下三成,但哪怕是那三成我也同他打了许久,直到他最后陨灭,祝渊出现。” “之后我回仙界养了许久的伤,在此期间,仙界众仙纷纷失去了往日的悲悯平和,满脑子都是情情爱爱。” “往日我一出殿宇,那些仙子都在各司其职,可那次一个个身着同我一样的白衣,还满是莫名其妙眼睛都不舒服的模样……” 说到此,陆玄之握着糖葫芦的手越发紧了些,连眉都不自觉地皱起,显然对此有些恶寒。 “后来传出月老放狗咬仙子一事,我才想起或许此事同姻缘树有关。” “姻缘树同月老一样,是先天所化,它若是出了问题,定然整个六界都会生出事端。” 他垂眸沉思,落于肩上的发带回到身后,陆玄之又恢复到以往清冷孤高的战神模样。 “我赶到月老殿时,哪怕距离魔尊侵入仙界过去许久,也还是尚有一丝魔气存在的痕迹,但……月影却感受不到,甚至还什么都记不得。” 当时的月影和那黑狗一起蹲在地上,仰头看着满树乱七八糟的线绸,连他来了也不知晓。 那姻缘树一看便知出了问题,所以他便只简单问了句: “本尊的姻缘线和谁绑在了一起?” 得到是人间女子时,他不可避免地多想。 魔尊、姻缘线、仙界叛徒、凡人…… 种种堆砌于一起,他无奈之余只能禀告天帝,后来…… 陆玄之侧首去瞧泠妩,声音极清极浅: “小妩,若是……” 沉思着的泠妩回望向他,“若是什么?” 陆玄之突然沉默,他弯了弯唇,轻松询问:“若是天地之间缺一个战争之意,你会将我送去献祭吗?” 泠妩没有思考,颔首,“会。” 陆玄之瞧着她的面庞,笑的有些苍白。 这便是仙界的执法仙尊,七情六欲从不沾身。 当然,也是他们永远也学不会的一点。 陆玄之转头看向窗外,语调平静至极,仿佛早料到如此,“小妩,我曾见你于我身边陨灭两次,为天为地,为生灵万物。” 泠妩端着茶盏的指尖蓦地收紧,茶水倾上杯缘,却是没有洒出一分。 她缓缓放下杯盏,望着陆玄之,语气不辨喜怒。 “哪两次?” “都是梦中之景,小妩只当个玩笑一听便罢了。” 他不欲多言,便率先移开视线到九寐的身上。 “她的原型哪怕于梦中,我也从未见过,如今一见只道有些惊异。” 见他不想说,泠妩也不再多问,只要不阻她,有了记忆未必不是好事一桩。 “既然你不愿说为何要杀那女子,那本尊便提个醒,那女子是妖界大公主,九素,也是这只小熊儿的亲姐姐。” 陆玄之早在这一番交谈中,便将落素衣是妖一事消化良好。 所以也没急着反驳,因着这事此刻记忆中一切的奇怪,也都因此而有了明晰的答案。 妖界…… 六界纷乱至此,世界不崩,才奇怪。 一世没杀落素衣,同她的纠缠却越来越深,仙界崩塌,六界生灵涂炭。 一世杀了她,却因着知晓了些天机重塑了她的神魂,纠缠更甚。 这一世想要在天机到来前将她斩杀,却被小妩制止。 那现在的姻缘线…… “我同她的姻缘线可断了?” 泠妩悠悠放下茶盏,瞧着外界的晴朗星幕。 “听你这般说,姻缘树的异样应当和魔界有关,它不复原,姻缘线依旧会不依不挠地纠缠于一起。” 泠妩思忖: “看来过些时日还需要去魔界一趟。” 陆玄之起身,“我同你一道。” “等你的伤好了再说。”泠妩收回目光,盯着他,“出去吧,还有一间柴房,你可以暂时在那里养伤。” “好。”陆玄之古井无波地颔首,显然对住处没有任何要求。 说是柴房其实就是空房,陆玄之放上一个蒲团,便盘腿而坐调息。 只是少顷,他吐出一口浊气,始终无法安定下心来。 他闭上双眸,少顷又呼出一口浊气。 伴随而来的,还有他宛若被火烧了般的耳根。 第121章 肃清仙界恋爱脑不正之风19 初晓时分,祝愿起身握住枕侧的紫檀木,一双纯澈的眸子带上感激的意味。 简单收拾好,便借着初晓时的亮光,细细雕刻起。 等到天光大亮,祝愿离开之时,满脸都写着欣喜。 等过些时日就可以送给姐姐了! 而月影今日却是房门紧闭。 他躺在榻上,一双桃花眼彻底失去了神采,往日妖娆的面庞满是红云,僵硬绷直的的身体似是一个死尸! 他不死心地又拿出乾坤戒子。 发现他至若珍宝,甚至还细细地分好类别,仔细置于架子上的花花绿绿书籍,的的确确是不翼而飞了! 可他此刻倒希望是不翼而飞! 而不是自己亲手将这堆见不得人的物件儿,递到了那话本上的另一个主角面前! 他猛然坐起身,满心溢出的尴尬差点让他窒息! “呼——”他深吸一口气。 “呼——”吐出一口浊气…… “唉!!!”最后又溃败地面如死灰! 整个脸颊连同脖子烫的都不像话! 他昨晚到底还说了什么? 还说了什么……什么都想不起来! 满脑子都是那一个个,他不知翻了多少遍的书! “怎么办啊?怎么办啊?小白!”月影将小白摇醒。 “汪呜?”小白满眼迷茫。 月影又想死了!呜,这怎么说出口? 罢了,他还是自己想吧,这傻狗也想不出个什么所以然。 月影沉思良久,最后提笔写下一封信。 可临到离开之际,他又将那信撕碎! 这一走,以后说不准就再也见不到仙尊,只能见到仙尊大人的执法鞭了…… 不同于月影这边的踌躇无措,陆玄之却是一派淡然地立于泠妩门前。 盛夏过去后,秋老虎也很骇人,但陆玄之却是宛若清冽甘泉,泉内还坠着几块冰,不见丝毫热意。 端的是一副清冷谪仙人。 这边月影还在揪头发,那边陆玄之已经同泠妩见了面。 月影还在犹豫着坐立难安,那边陆玄之已经同泠妩说出一夜之间,他捋出来的思绪。 月影最后彻底陷入死寂之中,陆玄之已经在同泠妩商量,该如何进入魔界。 就这般过了半月,陆玄之才想起月影这号人。 “月影是回仙界了?” 泠妩瞧着自己戒子中的一堆花花绿绿,淡声,“在屋子里思索仙生呢。” 陆玄之不置可否,却也没有再问,左右他不来是好事。 “姐姐!嗯……陆哥哥,我先走啦。” 祝愿将用好的碗筷洗干净,起身对二人摆手,身上的衣服用料虽粗糙却很是干净。 泠妩颔首,却见祝愿颇为踟蹰,甚至还羞红了一张脸。 “今日小愿回来,给姐姐带个小东西……”他两个手垂在两侧,一双眸子却亮闪闪的很是可爱。 泠妩的目光落在他的袖口,却只当做不知晓的模样,颔首,“好,姐姐等你。” 日落西山。 祝愿握着那支夜以继日,终于打磨抛光好的簪子,迈着欢欣雀跃的步子踏出店,准备回家。 可越走却越觉着不对劲,往日吵闹纷杂之地逐渐变得安静,仿若同刚刚的闹市是两个地方! 祝愿握紧簪子,抬眸。 路的尽头站着一人,她身上虽披着斗篷,却是毫不在意的将面容露出,显然是并不将祝愿当成一回事。 祝愿将手中的簪子护于心口,双腿宛如千斤重般动弹不得,此刻的他想到近些时日城中发生的怪异事。 也深知自己遇见的一定不是凡人。 可…… 他不想死,还差一点,便可送给姐姐了。 还没祝姐姐永远开心,永远幸福…… 女子抬步上前,俯身,将祝愿的头抬起,一只手触碰到他眼下的泪痣。 “你叫祝渊,对吗?”她询问,语气带着几分犹豫。 祝愿摇头,“我叫祝愿,姐姐你找错人了。” 那女子见状也不恼,反倒是伸手抚了抚祝愿的面颊。 “抱歉,或许当真是我认错了。”她的声音好似仙音袅袅。 可就在女子起身之时,她却顿住脚步,眉心紧蹙。 祝愿、祝渊…… “不对。” 而后便是一道流光从她的手中射出,直直落入祝愿的眉心! “无、碍……”祝愿的话没说完,便被突然而至的强光刺痛双眼! 待强光散去之际,祝愿眉心多出一抹血色,一滴血珠正沿着眉骨滚落,而那枚簪子却依旧被他死死攥在掌心。 祝愿踉跄着退后两步,一张稚嫩的脸上,蜿蜒而下一道血痕。 他的身子缓缓倒下,鲜血顺着额头滑落,染湿了他洁净的衣襟。 一双黑色的瞳仁里充斥了浓郁的死意,以及一抹暗紫色,直至一行清泪滑下。 女子垂眸,低声呢喃:“抱歉,祝渊这次不可再来人间。” 而后便是一道光辉将祝愿的身体包裹,感受到其他气息的到来,女子并不在意,就那般立于原地静静等候。 光,慢慢湮灭整个少年的身体。 “姐姐……” 小愿还未报答姐姐。 —— 小院的门被推开,小少年出现于泠妩眼前。 “姐姐。”他依旧迈着欢欣的步伐,满脸写着稚嫩与单纯。 可双眸却泛着浅淡的暗紫色,眼尾下的泪痣似一朵美丽而邪恶的花,妖异而夺目,美得令人心惊肉跳。 泠妩瞧出了眼前小少年的变化,也并未如往常那般开口应声。 小少年的眸子里却闪烁着欢快的笑意,他乖巧走至泠妩身旁蹲下。 “姐姐,您猜我今日带了什么回来?” 一如往日单纯的稚嫩嗓音。 “不知道。”泠妩将仙灵花摘下递给一侧的小白熊。 见此,祝愿微低头,声音伴着闷闷之感。 “姐姐不想知道小愿今日身边,发生了何事吗?” “小愿发生了何事?”她声音温和。 可“小愿”二字在他听来,却是无比的刺耳。 他紧抿着唇,垂着眼睫不再说话。 泠妩见小孩儿如此模样,也没再追问。 她的态度不温不火,让他觉得无所适从,最后只呐呐开口:“你发现了。” 手中因着凡人体温而变暖的木簪,此刻格外烫手。 小白熊在瞧见祝愿泛着紫色的眸子时,小声开了口:“嗷?” 小白熊的话并没有引起泠妩的注意,可祝愿却因着它的存在,而将木簪收了回去。 她怎会在此? 第122章 肃清仙界恋爱脑不正之风20 泠妩垂首见九寐似在沉思,便递上一盏仙灵花蜜。 眼前乍然出现一捧仙灵花蜜,九寐怔然,随即仰头去瞧那手执玉盏的主人。 “嗷~”我哒~ “今日九寐乖,便可多用一盏。” 话落,九寐的两只小胖爪便将信将疑地把玉盏抱的紧紧。 心中因瞧见祝愿而变得奇怪的思绪,骤然间烟消云散。 末了,还抱着玉盏躲在泠妩身后,试图离祝愿远些。 她总感觉今天的小愿奇奇怪怪,尤其是那双眼眸,还是与自己化为人形后,所穿的衣裙都是紫色! 如此一来,便更奇怪了。 不过紫眸真的好看,但还是没有主人的好看! 眼瞧着偷偷探出个头提防自己,一副谨防被抢模样的胖熊。 “祝愿”略一迟疑,这才意识到,她是怕自己将那蜜给抢了。 “祝愿”嘴角扯了扯,这具躯体的记忆中有很多温馨的场景,都是他未曾体验过的。 甚至于这些记忆的片段,和现在并不算融洽的氛围,都让他有些别扭的……喜欢。 “姐姐。”他唤道,声音清澈如风拂过,似很多年前从未染血的他。 见他好似全然将自己当成了小愿,泠妩微阖眼睫,却并未点破,只道: “小愿想吃糖葫芦吗?” 祝渊眸中带起一抹亮光,他想也未想便点头。 待秋千上的女子离开,那繁盛的仙灵花也蔫蔫地合上花瓣。 小白熊瞥祝渊一眼,抱着空了的玉盏,转身快速进屋,将门轻轻合上。 而祝渊则抬眸。 小院干净明亮。 闭合的仙灵花,依旧散发着干净馥郁的淡雅清香。 是那在魔宫里鬼哭狼嚎的怨灵花,完全媲美不了分毫的圣洁典雅。 那糖葫芦呢…… 也会如这具躯体里的记忆,一般无二的甜吗? —— 泠妩行走于闹市中,她的乾坤戒中糖葫芦有很多,凡间点心吃食也数不胜数…… 可她还是出门来买那串糖葫芦。 一串那干净纯澈的小少年,最是喜欢的糖葫芦。 泠妩穿过人群,步履停于人声鼎沸的闹市中央,四周的喧嚣与嘈杂都仿佛与她隔绝开来。 她眉心微低,朱唇轻启,伴着法则之力喃言: “古瑶光。” 便是五百年前,被仙帝于古泠妩鞭笞之下,救回的仙界小公主,古瑶光。 泠妩静默而立,最后将一支糖葫芦买下,而后放于那街角曾被古瑶光的仙术所笼罩之地。 也是小愿于仙法之中消弭之地。 不消片刻,那糖葫芦的周围便浮现一层氤氲雾气,渐渐凝聚,渐渐变形,最后宛若祝愿消失之时,彻底无存。 泠妩转身离开,身影渐渐变得朦胧。 没甚意思,只是想给他留下一个存在过的痕迹。 至少,有人记得他叫祝愿。 至少,还有人记得,他爱吃糖葫芦。 迎面撞上一身白衣的陆玄之,泠妩脚步未停。 “小妩,一切都是因果注定,若无今日也有他日,你不必自责也莫要懊悔。” 他的声音极轻,似是担心一点重音,便会令眼前的女子陷入失落。 “有的时候死亡并不算真的可悲,毕竟最痛苦的莫若还活着的。”他注视着泠妩,没由来的有些卑怜。 泠妩的声音淡漠如水,“本尊知晓,也并未自责。” 她的声音平静,像极了执法仙尊的不近人情。 陆玄之的手抬起,却终归还是慢了半拍,没能伸手拉住从身侧离开的女子。 泠妩的身影渐渐远去,原地注视的白衣谪仙久久未动。 她腰缠的碧绿色丝绦向后飞扬,飘逸如蝶翼,垂下的一缕长发被风吹起,背影孤独而冷傲。 陆玄之想起那日他提剑直指落素衣,落素衣同自己说的那句: “陆玄之,你没有心。” 可他若当真无心,又为何在小妩面前,总是屡屡败下阵来。 所以他并非无心,只是对她无心罢了。 那小妩呢? 是否也是同样的并非无心,只是对他无心…… —— 仙界 天帝殿 古道负手而立,望着窗外忽闪的星子。 “帝父,您是在等瑶光吗?”古瑶光的斗篷还未脱下,便已走进殿内。 “你下凡是所为何事?”古道转身,一言一行间自带天帝的威严与冷漠。 观此,古瑶光还雀跃的内心陡然如冷水泼洒,她垂首,欢欣的语调已彻底化为恭敬: “回帝父,瑶光下凡是将魔尊祝渊的人间躯壳摧毁,这般一来再加上战神所立的天地契约,魔尊将难以现世。” “帝父,瑶光也并非差古泠妩多少。” 她垂首间,眸中还浸染着几许酸涩。 “并非差多少?”古道冷冽的眸光甚至未曾看她一分。 仙人容颜永驻,古道一袭月牙金袍,黑发高束,身姿挺拔,眉峰英挺俊朗,却透着冰雪般的寒意。 强大的威压,迫使古瑶光原本要说出口的话,硬生生地咽回。 “你六百年前,去禁地所惹出的祸至今还未平息,你现今倒能这般说出同小妩差不了多少?” 古道深邃幽暗的眸子扫过古瑶光,那眸中对她的冷淡令她心生苦涩畏惧。 她斗篷下的手因着这番话,而紧紧攥着,“可我百年来,一直都在禁地看守,哪怕当年被执法鞭打的仙体都差点溃散,也依旧在偿还着过错。” “帝父,您的眼中自始至终便只有古泠妩吗?我同您的小妩比起来,究竟谁才是您的亲生女儿?” 古道闻言,眸中闪过一丝复杂,却很快恢复清明。 “一祸未平,一祸又起。一个四处生事,一个四处替你平事,你拿什么同她相比?” 话落,便一挥衣袖,眼前出现一道光幕。 其内便是一双紫眸的祝愿立于院中。 “怎么会!?” 古瑶光遏制着自己满心的错愕,咬着银牙跪地,头重重磕在地上。 “帝父,求您再给瑶光一次机会!” “回去好好思过,执法仙尊一日不归,你便一日在那禁地不得出。”古道声音平静至极。 “帝父……” “出去。”古道淡声命令。 话落,古瑶光的面前便是自己看守了多年的禁地。 禁地之门关闭,一如往常。 古瑶光怔怔地望着,眸中泪光盈盈。 第123章 肃清仙界恋爱脑不正之风21 泠妩漫步在云海之上,任凭夜间清风拂过。 她走到尽头,便见天门。 “执法仙尊。”仙兵跪地叩首,只能瞧见一片华丽于眼前而逝,再次抬眼仙尊的身影早已离开。 古瑶光泪意阑珊,又见刚刚闭合的禁地之门,再次重新启开。 “帝父?” 一道温和嗓音打断她的妄想,“你刚从那离开,帝父怎会前来。” “古泠妩!?”古瑶光愕然。 “殿下应唤仙尊。” 禁地是寂静的,连星月云日也不会入其内。 星光泼洒之际,星河伴携她的眉眼流淌而入。 一如当年她懵懵懂懂将那锁链扯断,她赶来后,用一根执法鞭硬生生抗住周遭的动荡,将她护在身下护的好好的。 “古泠妩,帝父说若你来了,本公主便能出去了!”她后退一步,不知为何还默默将斗篷带上。 以至于泠妩只能瞧见她露出的下颌,和线条优美的脖颈。 “嗯,不过在此之前,殿下需得受完刑罚,上仙私自下凡需鞭笞三十。” 同时,执法鞭从绕着的雪白皓腕上垂落。 “古泠妩,这次轻一点行不行!本公主保证以后都乖乖的!”她伴着哭音,用气势汹汹的语调,说着祈求的话。 “可若不重些,本尊怕殿下还是不长记性。”泠妩的唇瓣微弯,“殿下,请吧。” 话音刚落,执法鞭已悄然而至。 古瑶光瑟缩着不敢去瞧那墨玉长鞭,却又乖乖地背过身去。 疼痛瞬间侵蚀着整个仙体,她咬牙不让自己喊出来,只闷哼着承受。 少顷,鞭落的刹那听到一句略带柔和的赞誉声。 “殿下这次学乖了许多。” 疼的彻底没了骨气的古瑶光蜷缩在地,清凌凌的眼睛红彤彤的,脸颊两侧布满细密的汗珠,一滴一滴地落下。 热意和疼痛让她自己抬手将斗篷揭了下来,清寒的目光扫过宛若神只的女子。 随即,她又缓缓将斗篷盖上,遮挡住自己满身的狼狈。 “有时,不为比有为,更可为。”女子漠然的话语落,便抬步离开。 若是对自己来说宛若天地沟壑,便莫要自诩正义的试图而为。 那般一来不仅搭上自己,还说不定会葬送他人。 古瑶光艰难抬眼,却只能瞧见在裙摆翻飞之际,隐隐露出的几分白皙,和那血一样的珠链。 门缓缓闭合。 她携星光而来,又将万千星河尽数收回。 “古泠妩,真讨厌……”古瑶光低喃,最后陷入昏沉。 月牙金袍驻足于门前,而后转身离开。 小妩最是守规矩,禁地深处不许仙人踏足,她定然不会踏入。 禁地寂静至极,亘古不变的斑驳里,却突兀生出一丝锁链碰撞声…… 折返回来的泠妩将古瑶光抱起,而后侧首,眸中带起几许探究。 禁地之中禁锢的到底是什么? 怀里的古瑶光痛苦地紧锁眉心,见此,泠妩转身离开。 瑶光殿 “仙尊大人!”哗啦啦跪了一地仙侍。 偶尔有几个面染侥幸,隐晦将手中搜集到关于其余仙侍违反仙规仙律的证据,藏好,只待明日刑殿禀告。 将古瑶光放于榻上,泠妩便转身,可衣裙一摆却被古瑶光轻轻拉着。 古瑶光睁眼,眸中雾蒙蒙地仿佛盛了一汪春水。 “古泠妩……” 泠妩抿唇,最终还是俯下身来。 见她靠近,古瑶光才敛下痛色,语焉不详地呢喃: “不要去禁地,更不要看……祂。” 说完这句话,古瑶光便阖眸睡了过去。 泠妩的裙摆坠回原来的弧度,蝶翼般的长睫轻颤。 手中的执法鞭莫名有些不安,而长久在神魂处静默的惊鸿笔,却有些激动。 扰乱思绪后的泠妩并未驻足多久,她瞧了眼禁地的方向。 “也罢,便去瞧瞧。” 惊鸿笔握于掌中,仙界被定格的时辰并不会太久,她需速去速归。 禁地深处并不如禁地外围那般空寂荒芜,却也没有好上多少。 草木摇落露为霜,却也比之前有几分生机。 一道白光自远处缥缈而来,眨眼间便落至她的眼前。 那白光似乎有灵性,越过层层禁锢,瞧着似有几分引路之态。 泠妩凝眉,手中惊鸿笔也惊异一瞬,而后更加激动,泠妩抬步跟着那抹白光而去。 白光渐进,便见一道墨色身影被锁链所囚。 乌木沉香之感扑面而来。 那人没有抬头,垂首之际墨发倾泄看不清面容,只能看到额上精致的轮廓,以及在墨色衣衫下,被锁链紧紧铐住而露出的一截苍白肌肤。 听见声响他亦是不曾抬眸。 直到那白光缩回他衣袖的庇护中,他才缓缓抬眸,露出面庞。 面容熟悉至极,只是气质却截然相反,眼前男人苍白俊美,一双眸子无波无澜,没有丝毫情绪在内。 他只淡淡瞥她一眼,而后又将视线落到那暗色的锁链上,无悲无喜。 泠妩知他是不信自己,便将手中的惊鸿笔露出,而后轻点那墨色的锁链。 就在她手中惊鸿笔,即将触碰到那锁链之时,锁链便已然开始轻微震颤。 见此,男人古井无波的眸光才落入泠妩面上。 思忖片刻,他薄唇微阖: “孟婆?” “嗯。” 一时沉默,他抿唇,“可否帮吾一把……” 声音如同他人一般寡淡苍白,却莫名沾着沉沦之感。 这一次却是泠妩静默不言,将墨衫男人打量的苍白脸色,浮现几寸薄红。 “吾……” “你怎会被世间生灵囚禁于此?”泠妩并未委婉。 “吾不知他的贪欲会这般大。”他缓声而至,却依旧含着悲悯,“或许是吾没有教导好他。” 泠妩无奈,同生灵打交道至今为止,也是初次见到如祂这般被生灵囚禁,还依然寻自己错处的。 也难怪这里能一夕之间化为恋爱脑的世界。 如今给祂放出来,说不准还会维护那人,除非…… 那人主动将一切坦露于他的眼前。 泠妩转身,只留下一句: “吾去寻解你锁链的钥匙。” 苍白男人微哑,随后温和道:“吾不着急,孟婆护好己身便可。” 泠妩脚步微顿,随后从仙界离开。 回到小院时,已是第二日。 第124章 肃清仙界恋爱脑不正之风22 初秋清晨还是染着凉的,天边一线暖阳泛着橘色。 露水湿了仙灵花,也浸湿院中少年的眉眼。 一缕发梢顺着眉毛滑落到鬓角,他便那般任由着它,只是为那低垂的睫带来几分怜意。 直至,感受到熟悉的气息,他的睫毛才轻颤,其上打湿的霜露也并未消失。 “姐姐……”他唤,声音有些哑涩,带着几分特有的纯澈。 泠妩伸出手去,温凉的指尖抚上那湿漉漉的眉宇,却见他眉眼微弯,似乎很高兴。 这才取出糖葫芦,顺带一如往日地揉着小少年柔软的发。 “小愿等了一夜?” 祝渊学着祝愿的言行,笑靥灿烂地摇头,“没有的,只是……起的早了些。” 这点,和祝愿挺像的。 小少年长大了许多,泠妩也早已不会再牵他的手。 糖葫芦方递上去,便被祝渊接过,还不忘扬起笑容说声:“谢谢姐姐。” 直到泠妩离开,祝渊的目光才落入糖葫芦上。 熟悉的红色糖霜,连香味也是同魔界里一模一样的。 但他心底就是莫名浮现喜悦。 祝渊没有咬下那心心念念一夜的糖葫芦,而是将手附上心口处。 跳动着的,还有满满地将要溢出来的欢愉。 “久违了数不清的多少个年头。” 天边太阳升起,暖色的光打落而下,但魔界的天却依旧黑雾缭绕。 虽不知为何,但还是跟着泠妩一起仰头的陆玄之,也瞧了眼天。 “其实五百年前,魔界的天也是正常的,是自老魔尊死后才突然成这样的。”他道。 泠妩闻声转头,望见的便是陆玄之那双清冽的眸,其内映衬着她的影子。 “你可想过,或许你信任之人,才是致使这一切的幕后黑手。” 女子的声音娓娓道来,一点点的进入陆玄之的心。 他难得生出困惑,却还是因着她的缘故而沉思。 “走吧,现在祝渊不在,魔界群龙无首是最佳时机。”泠妩不欲多谈。 就在她转身的刹那,陆玄之眼中却闪过的一份迟疑。 “小妩是说……天帝吗?” 这一次却没有得到泠妩的回答,而是女子一个轻飘飘的回眸。 可眸中的默许,却令陆玄之四肢百骸只剩下了冷。 若真是天帝,那前两次他自诩的拯救究竟是救赎,还是将小妩和世界推向灭亡的推手。 魔宫之中。 坐于王座上的玄衣男人闭着双眼,对突然而至的两道身影,全然不知。 泠妩与陆玄之站在一旁,绕开他朝他的后方走去。 与此同时,祝渊端盘子的手一顿。 “小愿啊,这碗面送完,再把后厨的碗刷完就回家吧。” 中年男人的话落,才将祝渊眸中一闪而过的暗色抹去。 祝渊仰头,便见中年男人朴实的脸上带起幸福之色。 “同那婆娘成亲十年了,今儿我想带她出去买点新衣服,你也早点回家。”话落他又朝祝渊递了份红封。 “沾沾喜气,再过个几年若是你姐姐不方便给你张罗婚事,还有我和我家婆娘在。” 祝渊接过红封,点头道谢。 张叔只当他害羞也并未多想,便喜气洋洋的收拾起铺子。 收拾完,却见小少年一板一眼地刷着碗,张叔也上手帮着一道。 “这段时日城中常有你这般大小的男娃走丢的,今儿关门早,待会我先把你送回去。” 祝渊侧眸,“那你呢?” “我啊?”张叔笑,“给你送回去,我再回家歇会儿,带那婆娘出趟门……” 他的碎碎念里满是温馨,祝渊不解,“成亲有这般好吗?” 祝渊话落,却见身旁朴实的男人脸上有些红,“小毛头娃子,等你长大了就知道了。” 他说完,就开始收尾,一副要赶快走的神情。 这段时日城中人心惶惶,再加上正午时分,街上并没有多少人。 一路平安地回到小院,祝渊盯着张叔匆匆的身影,突然喊住他。 “张叔。” 张叔脚步不停,摆着手,“回去吧,这送来送去天都黑了。” 祝渊没在说话,只是手中却浮现一团微薄黑雾,在张叔的身后不近不远的跟着。 祝渊低头凝视红封。 若没事更好,若有事便权当还这一份喜气。 只是他也没有料到,会这么快。 等到他赶到时,却见张叔正倒在家中,而他怀里抱着的孩子,也是一脸呆滞。 黑雾收回,祝渊眉头紧皱。 “小愿快跑!”他喊着便想冲过去,却发现自己的双腿被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祝渊却是一动不动,“滚出来。”他冷声道。 可话音落下什么也没有发生,祝渊不耐地抬手,手中黑雾凝聚。 下一刻,白裙女子便从屋子中央出现,清丽柔美的面庞看起来像是普度人间的仙。 她淡淡扫过屋内一切,无视祝渊手中的魔气,语带平静: “想不到堂堂魔尊大人还真把自己当成凡人了?” 只可惜祝渊从不懂怜香惜玉,手中魔气没有任何阻挡地击中白裙女子。 可却在碰触到她的瞬间,被她反弹回来,重新落入祝渊掌心。 祝渊并无惊讶,只淡声: “报名字。” 女子闻言,却是轻轻地笑出声来,“魔尊大人不认得我,但总该认得它吧?” 她将手中象征着身份的玉牌举起。 “你我妖魔二界联姻,你不会连未来妻子都不认得了吧?” 祝渊冷瞥她一眼,“本尊不知你妖界大公主,居然要嫁给一个没了的老东西。” “你!”落素衣愠怒,却又转瞬间平复怒意,又冷静开口:“老魔尊已逝,这婚约自当由现任魔尊履行,如今六界动荡,你我二界强强联手,何不将人间纳入袖中,届时仙界也会沦为你我踏脚之石。” 祝渊却是嗤之以鼻,“将她放回来,本尊饶你不死。” 落素衣蹙眉,“你何时竟会对凡人关心爱护起来了。” “本尊与那陆玄之不同,你再耍手段,本尊不介意直接将你这具壳子捏碎。” 第125章 肃清仙界恋爱脑不正之风23 落素衣闻言,心头却是咯噔一响。 他怎会知晓? 思绪翻涌也不过是两息间。 祝渊不耐抬手,这一次的黑雾隐隐伴着毁天灭地的威压,却又偏巧没有伤到拐角处抱着孩子已然呆滞的张叔。 落素衣咬唇,便要转身逃离此地,可才刚一迈步,便觉胸膛一阵疼痛。 祝渊的黑雾,竟是穿透了她的躯体! “祝渊!”落素衣惊呼,而后本能便要还手,却又不知为何硬生生地压下。 那双眸子浸润水意,以及一丝得逞后的笑意。 “我将她放出来,你放我走。” “嗯。” 祝渊语气平缓,可那平静下的威胁却足够骇人。 落素衣刚将那中年女子放出来,拐角里瑟瑟发抖的张叔却是冲上前来,把那宛若丢了魂一般的中年女子一把抱住! “你现在可以放我走了吧。”落素衣开口,声音隐隐伴着激动的轻颤。 祝渊手捏紧手中魔气,却又在最后,只用一道魔气将她打出房内。 伴着她不可置信的眸子,祝渊轻讽: “本尊说过,本尊没陆玄之那般好骗。先是逼陆玄之杀你,如今又借着本尊的性子,妄想本尊亲手杀你。” 他眼尾下的泪痣无端泛着漠然,“你妖界的心还真是大,不过你那爹也是老糊涂了,妖界至宝就这般给了你。” “你怎会知我妖界至宝……”落素衣垂眸,随后咬牙,“传言魔尊不问魔界之事,如今看来是太过阴私而无人所知!” 祝渊没有理睬她的脑补。 他的确不问魔界事,安插奸细到其他几界,都是那群脑子不正常的魔干的。 只是他为何要同她解释? 妖界至宝,只要有人杀了妖界至宝认主之人,那人便会对其死心塌地,说一绝不做二。 看起来颇为小家子气,可若是陆玄之杀她一次,他再杀她第二次,这妖界的确可在六界横空出世了。 至于为何她还要同陆玄之整那一出戏…… “你心悦陆玄之。”祝渊笃定。 隐藏许久的事情被拆穿后,落素衣却是笑的沁出了泪花。 “所以呢?你敢杀本殿吗?呵……”她似是拿到了无坚不摧的法宝,毫无畏惧。 但祝渊仅是淡淡清列,“你以为只有你妖界有至宝?” 落素衣面色苍白,却又强撑起笑意:“老魔尊死后,魔界至宝也丢了,你……” “你可以试试看。”祝渊淡声,仿若看蝼蚁一般的眼神无端让落素衣生出畏惧之心。 她咬了咬唇,随后冷哼一声,便于原地消失! 祝渊并未去追,只是扫了一眼抱在一起的一家三口,而后转身踏出房门。 “小愿,多谢!”熟悉男人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祝渊轻扯唇角,却再未回头。 他身处之地,总会给周遭带来灾难。 落眸看向手中那团似能毁天灭地的黑雾,祝渊平静地眼瞧着它,一点点的溃散…… 他的面色也是极尽的苍白。 凡人躯壳的弱点便在于此,不过好在,那女人也畏畏缩缩。 一抬眼瞧见了泠妩,他来不及细思,便装作何事都未曾发生的模样,大步朝泠妩跑去。 “姐姐……” 只可惜女子温柔的声音一如往常,却没有如愿道一声“小愿”,而是轻言:“祝渊。” 祝渊面上闪过不易察觉的苦涩,但却还是笑道:“姐姐怎么喊小愿大名了?是小愿做错事了吗?姐姐可以告诉小愿,小愿都会改的!” 泠妩摇头,“小愿已经死了。” 这一句话,像是将祝渊推进冰窖中。 他怔愣地站在原地,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觉心口钝痛。 陆玄之也从未瞧见过祝渊这幅失魂落魄的模样,眼前少年也逐渐与那日衣袍猎猎的魔尊逐渐重合。 “祝渊,情势所迫,六界正在走上陨灭,你魔界至宝到底在何处?”陆玄之坦言。 祝渊垂首,将要触碰到泠妩衣摆的手,顿在半空。 他扬起脸,面色苍白泪痣更添可怜,“你会赶我走吗?” 陆玄之见他盯着泠妩,最终口中千言万语化为沉默。 “你想走便走,想留便留,只是你是你,小愿是小愿。”泠妩没有用此来羁绊他。 祝渊眸中的几分希冀刚升腾而起,便被后半句话压的不复存在。 纯澈的声音因着轻颤而有几分艰涩,“明明祝愿也是我,可你为何对他那般,对我又是这般冷漠?” “祝渊祝愿,一字之差,却失之千里。” 泠妩美目烟波,似拢了半世烟雨。 可祝渊却只觉满含疏离与冷漠。 “可祝愿就是我啊,我同他又有什么区别?” 泠妩见他还沉溺于此不愿抽身,便道:“小愿若在此,哪怕同他并无没有半分干系,他也只会低头道歉,或许这便是区别。而且,彼时的你不是很想成为现在的你吗?” “可人心贪婪,成了魔后只会更贪。”祝渊低垂长睫,没再接着说下去,转身便要离开。 却又在几步之后,微微侧首: “五百年前,魔界至宝便跟着上任魔尊的陨灭而消失了。”他声音很低,却又极其清晰。 “妖界至宝,在九素那,其余的我便也不知了。”这句话落,便是一道黑雾笼罩,他的身影消失不见。 泠妩望着他离去的地方,许久未动,也未曾言语。 “小妩……”陆玄之唤了她一声,正欲安慰。 可泠妩已然回神,她按住腕上的域圈低喃道:“在天帝那。” “小妩是说魔界至宝?可若天帝想集齐六界至宝,那为何……会将仙界至宝交由与你。” 他垂首看向泠妩腕上金镯。 泠妩抚过域圈,“是仿制品。” “此乃仿制品?”陆玄之惊异一瞬。 “真正的仙界至宝,在域圈范围内,可无视一切,杀机无形。”泠妩将域圈取下向上而抛,“但仿制品只能将特定的人禁锢在这方空间,除此之外毫无用处。不过……也方便本尊去寻九素了。” 被重伤后的落素衣并未感受到周遭的怪异。 她咬牙进入府邸,却在瞧见那一身白衣的谪仙时,情绪波动起来。 “玄之,你终于回来了。” 白衣清冷男人手中的长剑不在,身边却多出了一道窈窕的身影。 高高在上的逆着光,令落素衣看不清女子面容。 只能瞧见随风微动的华丽裙摆,还有同自己相处两年也永远冷若寒霜的男人,对她的亲昵。 甚至连往日沾着疏离的白色发带,也好似顺了主人的心意,不断往那女子的身边纠缠…… 落素衣忍不住的心口气血翻涌! 第126章 肃清仙界恋爱脑不正之风24 她猛地闭目,将心口郁气全数憋了回去。 “玄之,这是谁啊?”落素衣极尽轻柔地询问,目光却直直射向泠妩。 她将刚刚同祝渊对上后,变得凌乱的发丝顺好,又亲昵对陆玄之娇嗔: “你瞧你,我不是教过你很多吗,带了朋友回来要提前同我知会一声,不然我这什么也没有准备,这般一来,有失待客之道。” 陆玄之听不懂她的言外之意,却是有一道声音直接将她的心思袒露于人前。 红衣少年飞身立于房檐之上,声音慵懒伴着散漫: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同陆玄之成了亲呢,这般的女主人宣誓主权的作态,是想表达什么?你以为我们仙尊是何人?哼!我们仙尊可不屑于你的……玄之~” 月影飞身而下,唇角轻勾。 那句“玄之”一出,却惹得陆玄之无声皱眉。 可月影却是一眼也不敢去瞧自己口中的“仙尊”。 而感受到泠妩视线的月影,好不容易才克服的羞赧又再次升起,而后化为熏到脸颊的热意。 他小步子凑到泠妩身侧,低着头,“仙尊,那事……只待回了仙界,您要打要罚悉听尊便。” 他的声音渐弱,微垂在两侧的发丝滑落,无端带来一股惑人之色。 陆玄之皱眉,“你何时习的魅术?” “……你有病啊!”月影烦躁皱眉。 话落,月影自己也沉思片刻,话本子里说这般模样,会让孟婆大人感到有些心疼。 难不成……那真的是打着话本子的幌子,而教习的魅术? 见他死死锁住眉头,泠妩便点了头。 “可。” 而被忽略了个彻底的落素衣,则紧抿双唇,“玄之,你的朋友竟都是这般的……不喜欢我吗?” 月影忍住想要放狗的冲动,“谁喜欢你?本仙可不喜欢你!你少来沾边!” 他整个仙和心都是孟婆大人的! 一句单纯的回答,将落素衣克制的死死。 陆玄之听罢,也抿唇,声音如春霁秋雪,语气带着认真,“本尊也说过许多次,本尊并不心悦于你。” 落素衣脸色惨白,嘴巴张了张,却是什么也吐不出来,最后只能僵硬地站在原地。 少顷,才却强撑着挤出一抹笑。 “玄之,你……是听信了于我不好的言论吗?” “什么意思?”陆玄之反问,而后又侧首瞧月影,希望他能再解释一下。 月影好心解释:“她意思是,我和仙尊大人在你面前说她坏话了。” 面上不显,心中却在腹诽,这种招式于那种懂点弯弯绕绕,却又不是太懂的男人挺有用。 但是对情爱一事,完全没理解能力的陆玄之来说……无用! 对什么招式都屡见不鲜,还能举一反三的他来说……更无用! 对仙尊…… 月影偷偷去打量泠妩,而后忍不住地红了脸。 仙尊大人可真是美丽非凡! 落素衣的指腹因着攥紧而泛起白色,她含着泫然欲泣,去瞧陆玄之,期盼他能给自己一个安慰。 可陆玄之只是摇头,“没有。” 没有人说她坏话。 这一人问话,一人翻译,一人回答的场面过于奇怪。 落素衣只怕自己会被气的吐血,索性便也没再将希望寄予陆玄之的身上。 “这位姑娘是何人?”她攥紧的手已然带来丝丝血腥。 泠妩微不可察地看向她袖口之下,而后抬步朝她走去。 太阳随着域圈主人的心意而落,月华逐渐洒落,有风吹拂,她凌云髻上缠着的发带,朝着白裙女子那儿轻抚。 泠妩缓慢靠近,直至定于落素衣一步的距离处,才顿住脚步。 不明所以的落素衣仰眸,记忆也在这一瞬间回笼,思绪翻涌间心脏有些骤停。 “古小姐。”她的嗓音沙哑。 “嗯。”泠妩轻应一声,抬手将发带抽下,顺着风,发带轻飘飘地拂动,泠妩继续道,“我等候多时了。” 话落,泠妩将握住发带的手摊平。 落素衣顿觉浑身无法动弹,眼睁睁看着那发带从眼前女子的皓腕上落下,飘然间便死死捆住自己的双手。 而那系好的发带一端,又重新回到眼前女子的手上。 泠妩执起发带轻抚,声音伴着对手中之物的温和,“这是本尊除执法鞭外的,第二件伴生灵宝,执法链。” 执法链不止捆仙,还可捆同自身等级相应的其余几界生灵,只是捆仙,更易。 落素衣神魂颤抖,努力挣扎却发现无论怎样,也依旧无济于事! 灵光乍现之际,她突兀想起那晚陆玄之提剑要杀自己时的场景,眸带复杂与希冀。 “陆玄之!我并非凡人,我是妖!而且……”她咬牙继续道:“而且在你不在的这段时日里,妖界屏障已经淡去,不少妖界子民都在我的授意之下来到人间,现在的人间……呵呵……” 她低笑两声,此前维系的清丽美好一扫而空。 “这些都是我一手促成的,你还不杀了我吗?”她又补充道,似乎早已知晓好陆玄之的性子。 也果然,陆玄之本能去触碰腰际的剑,摸了个空后才回过神来。 可,剑早已被泠妩收走。 月影眯眼,“你一个劲地刺激他杀你作甚?让本仙猜猜……啧,你是不是身上有何法宝?只要那人杀了你便会……成你手中的刀?” 这番话落,泠妩便也侧眸对月影点头。 得到肯定的月影红着脸,忍不住地扬起笑。 他就说他这么多年的话本子,不是随便看的! 话本子…… 月影面色一僵,红润更甚! 见此,泠妩收回视线,拽住手中已然化为白金色锁链的执法链,转身便走。 既然取不下她身上的妖界至宝,那便将她带走。 身后的落素衣,被迫跟在泠妩身后。 因为羞恼,刚刚被拆穿后的苍白面上,也莫名染上一层薄红。 “你……你将本殿下放开。”这般捆着她的手,若是被族人所见,她以后该如何在妖界立足? “不放。”泠妩没有回头,声音淡淡却莫名绕在她的耳畔。 “你这是在羞辱我!”落素衣这一次连“本殿下”也没有自称,只低垂着眸子,大颗大颗的泪滚落而下。 泠妩转身。 月影也顾不上窘迫,“仙尊,她这是在装模作样!您莫要中计!” 泠妩抬手示意自己知晓,只看向落素衣两手腕间锁住的执法链,“本尊并未施力,若九素姑娘不情愿,本尊也不介意再用些力道。” 话落,落素衣洁白的手腕上,便多出一道红。 感受到一丝疼意,落素衣抬眸,红着眼睛倔强开口:“你这不就是在欺负我?欺负我现如今只是个凡人之身。” 隐隐察觉不对劲的陆玄之皱眉。 而月影已然看透她的意思,“狐媚子!你居然妄想勾引仙尊大人!” 第127章 肃清仙界恋爱脑不正之风25 因着一声“狐媚子”,落素衣张了张唇,而后彻底闭上了嘴。 仿若看透什么的月影,勾了勾手上旁人都看不见的姻缘线。 啧,还真是狐狸精。 想罢,他眼酸地瞧了眼前方被泠妩“牵”着走的落素衣,而后嘴角一勾,颇为嘚瑟地凑到陆玄之的身旁: “你可知晓与你同床共枕两载之人的原身是什么?” “本尊从未和她共榻而眠。”陆玄之目不斜视。 月影有些不信,“那你这两年为何跟她住一起?” 陆玄之的视线有着一瞬的恍惚,他薄唇微张,似有千言万语,可最后却只道四字: “帝令在身。” 可仅这四字却是将月影惊的一双桃花眼都泛着懵,想要继续追问,却见那道白衣身影已然走远。 月影驻足于原地,一手撑着,一手托住下巴,良久,才突然“嘶”了一声。 皱起的眉头,也慢慢舒展开来。 算了! 他还是想不明白这些弯弯绕绕…… 而前方,看不见月影的落素衣舒了一口气,这才娇声对泠妩开口:“古小姐,你曾经救过我,我对你也心生感激,你若放了我,我便主动签订契约。” “你签订契约?” 泠妩顿住脚步,跟在身后的落素衣却是装作没有觉察到。 “唔~”她后退一步,而后垂首,用被捆住的双手一并抬起,轻轻揉着肩。 顺好的发丝又掉落而下,撩动着清婉的白皙面庞,一举一动间总含着些莫名的韵味。 跟上来的陆玄之忍不住地拧眉,却不忘抬首先瞧瞧泠妩的脸色。 见泠妩依旧面无表情,他才不知为何地松了心。 落素衣做完一切,才轻轻抬眸,眸里似有千言万语,“古小姐应已知晓,妖界至宝在我体内。” “九素姑娘不妨直言。”泠妩握着执法链的手指稍微用力。 落素衣咬唇,终究没有再掩饰,“九环佩乃妖界至宝,一但认主便也就代表着认主之人为下任妖皇。现如今只需我一个念头,妖界便随时都能易主,所以哪怕你们和我父皇签下契约,我也依旧能撕毁。” 闻言,泠妩挑了挑眉梢,“你想说的便是这些?” “不错。”落素衣肯定点头。 清瘦苍白的两个手腕相扣,明明是一副犯人的模样,却仿若她才是话权者。 可泠妩却是笑了几分,仰头瞧着天上悬挂着的金镯,眸中比之皓月还要明艳。 而后收回视线,才定定注视着落素衣。 “若九素姑娘想一直被困在此方之地,便可一试。”她淡淡轻吐,明明语气柔和,可就是无端让听者畏惧。 落素衣仰头,“域圈!不对……你怎会……” “我怎会什么?”泠妩步步紧逼,直到与她四目相对,身上冷香逐渐缠绕于落素衣的鼻息。 “没什么。”落素衣猛的低头,不让自己眸中的无措,泄露半分。 “你见过域圈,且见过域圈认主之人。”泠妩肯定。 落素衣抿唇,却是不答。 泠妩见状,轻笑出声。 “你既见过域圈的主人,那也必然知晓域圈的强大所在。九素姑娘能力出众,在这满世界情情爱爱中能果断抽身,本尊很是喜欢。” 泠妩伸手拂开落素衣垂在肩头的青丝,将她凌乱的发丝顺在耳后,声音是极尽的柔和,“若九素姑娘现在看清局势,还有望成为妖界之皇。若执迷不悟……” 泠妩将她下颌轻轻抬起,温柔目中的魅惑与冷意并存,朱唇轻启: “那便蹉跎于此,从此,不见天日。” 身后月影已经追上脚步,见泠妩与落素衣靠的如此之近,气的双眼一红! 却是不敢惊到泠妩,只恨铁不成钢地对陆玄之咬牙切齿: “你真的有病!竟然就这般看着这狐媚子勾引仙尊大人,吭都不吭一声?” 陆玄之头也不抬,“那你吭声?” “……”月影噤声。 见月影也赶了来,泠妩便在话落后,将手中的执法链收回,化成发带的执法链,重新戴于凌云髻上。 发带向后飞扬,落素衣原本捆起来的手却还是没有松开。 见她清白手腕上的一道红痕,泠妩朝她递上一瓶药。 “九素姑娘好生考虑,本尊便不奉陪了。” 玉瓶被落素衣拿在手中,而眼前的窈窕身影,和交头接耳的红衣少年郎与白衣战神也不复存在。 落素衣将玉瓶打开,没有防备地将那仙药吞如口中。 六界药物口感相似,但仙界的药总有几分飘渺之意。 ……如她一般。 看似在眼前,可手一触碰,却又无法触摸分毫。 寥寥数语,便将局势扭转于她为主导。 落素衣环顾四周,推门而入,而后坐于秋千之上,仰头盯着那散发着淡淡白金色光辉的金镯。 “棋局,瞬息万变。” —— “仙尊大人,就这般不理她了吗?”月影乐颠颠地推开小院的门。 麻利地将迈步跟在泠妩身后的陆玄之挤开,自己跟在泠妩稍后方。 挤出去的陆玄之抿唇,转身将小院的门关上。 “域圈的时辰,本尊可以调节。”泠妩话落,便揉了揉一直在院中等自己的小白熊。 小白熊亲昵一番过后,才化为人形,一双圆溜溜的眼睛中明晃晃地写着好奇。 “主人,有……”她蹙眉,“主人身上,有讨厌的味道!嗯……不是主人讨厌,是主人跟讨厌的……东西接触了!” 月影将小白放了出来,小声询问:“你闻闻什么味?” 耳尖的九寐听罢,小声嘟囔:“狐狸味。” 泠妩递上每日一盏的仙灵花蜜,见她果断将一切抛诸脑后,才瞧了眼院中的秋千。 一个傻乎乎,一个却心计过了头。 只待再将冥界和人间的至宝收回,便可回仙界了。 紫裙女子嘴角沾着蜜,泠妩帮她擦干净,才开口:“过些时日,本尊便将仙灵花交予九寐,以后九寐便自己制仙灵花蜜,可好?” 九寐眨巴着双眼,乖巧点头:“好!九寐做的仙灵花蜜,要第一个给主人吃!” 第128章 肃清仙界恋爱脑不正之风26 “本尊不爱吃蜜。不过,若九寐还有喜欢的仙界吃食,过些时日本尊便收好放于乾坤戒中,留予你。” 泠妩话落,却见眼前黑曜石般的圆眼睛中,初次没了听见吃食时,亮闪闪的光彩。 她聪慧抓住这句话的某一个字眼,“留给九寐……留?” “是主人又要去很远的地方吗?九寐会乖乖在小院中,等主人姐姐回家的!” 紫裙女子眸中的纯真,让陆玄之也感到几分惊叹。 前两世所见到的九寐永远都是高高在上,心狠手辣,甚至不惜一切也要将自己亲生姐姐杀死,一次次地设计,一次次地嫉妒…… 想到此,陆玄之微不可察地颤了颤指尖。 好似,每一次的改变都只有一个人。 泠妩心有所感地回眸,正巧撞见他眸底的情绪,却也缄默的一个字也未曾吐露。 原本以为古泠妩是天帝手中的“杀子”,却没想到陆玄之或许才是。 那古泠妩,又在其中扮演的角色是什么? 见泠妩盯着陆玄之瞧得认真,甚至于陆玄之那清冷的面庞也慢慢浮现薄红,月影牙齿咬的咯咯作响。 他真是看错了人! 难怪是“夫妻两”,一个明着勾引,一个暗着勾引! 他的思绪无人知晓,甚至于九寐也沉浸在泠妩又要出远门的悲伤之中。 四人,四种心绪。 泠妩收回思绪,独自进入屋内,将所有人摒除在外。 她抬起手指,桌案上便多出一道棋局,黑白棋子整齐排列,而她则盘膝而坐。 素手持棋子,她缓缓落下第一枚。 棋局之中,并非只有棋子,还有—— 执棋人。 —— 仙界,禁地。 “父,您是选了她吗。”古道一袭月牙金袍,身上的威压卸了个干净,好似只是一个凡人。 被锁链禁锢的祂微微抬眼,二者如出一辙的眉眼,却是一个悲悯淡漠,一个含着对天下势在必得的野心。 这一次的祂,却没有如往常那般安抚着古道,同他说着悲天悯人,同他道这芸芸众生,只是凝望着他。 良久,才言: “这张脸,不适合你。” 祂话落,古道原本面上的失落,渐渐在明白祂的意思后,彻底化为慌乱。 “您刚刚……说什么?” “吾说,这张脸不适合你。”祂淡声,而后瞧了眼暗色锁链,最后闭上眼。 显然是不想再同古道说任何的话。 在古道深邃幽远的眸子里,倒映出的是,苍白男人垂首间被发色遮挡大半的面容。 “可您曾说这只是皮囊,您对此是无谓的。如今又为何……” 古道话音未落,便见祂睁开眼睛,眸子里残留的一丝悲悯,给了他一分希望。 可祂只是淡漠道:“你走吧。” 五百多年前曾有同他一脉的小姑娘误入此地,告诉过祂,执法仙尊克己复礼,仙界井然有序,六界太平。 而这,亦是他当初答应祂的。 也正因此,祂才对他这般偏爱,甚至于在漫长岁月里,一直将自己关在这里,渐渐地丧失了一身的神力。 可是他却违背诺言,妄图取代祂。 若他当真悲悯众生,便也罢了…… 祂能感受到袖中的小光团,对眼前人的胆怯与恐惧,以及小光团在瞧见孟婆后才生出的一丝希望。 更是在孟婆走后,生出希冀之后,才敢怯生生地将一切袒露于自己眼前。 所以,祂当真是看走了眼。 “父……”古道低喃,而后垂首笑的凄凄。 祂想抬头,却还是因着袖中小光团散发的哀伤,而阖上双眼。 人性贪婪。 仙人,也难逃于此。 古道转身之时,仙界迎来一场大雪。凛冽刺骨的寒风刮破天际,吹皱湖泊,掀起滔天巨浪。 在六界最中央的人间,也难免受到波及,无边霜雪一夜之间覆盖了无边无际的森林草木。 泠妩将棋局收回,推开门便是冷意侵袭。 一直在门外候着的九寐,虽有妖力护体,却还是红了鼻子,只是相比眼尾的红,要浅上许多。 九寐在瞧见门开之后,除泠妩外还多出的白裙女人时,原本忍住的泪意,便再也憋不住地滚落而下! “主人不要九寐了,便是因为这只狐狸精吗?”她吸着鼻子,哭泣的模样完全没有质问感。 一声“狐狸精”将落素衣骂的一滞,瞧见九寐的面容,她更是抵了抵后槽牙。 这呆熊,连自己姐姐都不认识了! 落素衣没得到泠妩的吩咐,也未开口。 二者之间的泠妩,掐了把九寐的小脸蛋,见她微愣,眼睛里的水珠子要落不落,这才将她脸上的泪痕擦拭干净。 “她于本尊有用。” “哦……哦哦……”九寐糯糯应声。 主人在同她解释哎……同她解释哎~ 泠妩这才扫了眼落素衣。 落素衣抿唇,于原地消失,回到域圈之中时,还有几分惊异之感。 这呆熊在妖界是出了名的闹腾,别说她了,就连这呆熊的娘亲,也每每被吵的心烦。 后来这呆熊被关起来…… 可还没过多久,她便一掌把那山从里面给劈了开,而后大摇大摆地走了出来。 “……” 外界 九寐扒在门上,盯着泠妩的背影。 “主人,九寐在家等你哦。” 泠妩回首笑意温柔,而后转身,走的果决。 留在原地的九寐,直到泠妩的背影彻底消失不见,良久等不到泠妩的反悔归家,她才失落地回到小院之中。 小院中空落落的,秋千上的小花依旧在散发着浅浅清雅之香。 只是秋千上少了一道温柔身影,秋千旁缺失一道红衣身影。 那红衣少年郎的腿旁,应有一只毛发油亮的大黑狗。 在那秋千的另一侧,应当还有一个精致的小少年。 “都空了……”紫裙女子垂眸,而后不顾满地雪白,屈腿跪伏于秋千旁。 “这次又要等多久呢?” 但只要有归期,总归便是好的。 仙灵花蜜于她而言,不止是喜爱之物,更是她于童年至今,妄想多年的偏爱。 她垂首,捏着手中的乾坤戒子,其上似乎还残余着属于她的冷香之意。 “不过就是一盏仙灵花蜜,为何有的人会因此暴怒,有的人却会日日不落,还会寻着她的性子……再许诺更多。” “为何亲人不是亲人,敌人却不是敌人。” 九寐忍住鼻头的酸涩,乖乖地伏在秋千上,仰头盯着天上的鹅毛大雪。 “祈求她能平安顺遂。” 第129章 肃清仙界恋爱脑不正之风27 人间至宝所在之地,周遭仙妖魔鬼俱失法力。 这也是无论怎样,拥有至宝的人间皇族能一直延续至今的缘故。 毕竟失去了法力的他们,于凡人并无任何区别。 感受到法力的丧失,本就失了剑的陆玄之面上并无多少表情。 月影百无聊赖地勾了勾陆玄之和落素衣二者间,还连着的浅色姻缘线,并未开口。 毕竟有孟婆大人在,法力丧失又能如何,就算死了…… 月影突兀一顿,而后望向泠妩。 若此间事了,孟婆大人还会留在这方世界吗? 泠妩似是看透了他的想法,浅浅摇头,便再也没有去看月影的神情。 只温和抚过域圈,低叹:“跟着本尊,受委屈了。” 域圈之上明亮的光泽忽明忽暗,似一盏被风吹的明明灭灭的半截火烛。 可泠妩却能感受到它的雀跃。 泠妩垂眸,声音轻柔,“多谢。” 而后,手中金镯便顶着皇城的压迫向上升腾而起。 此时,天空之中突然响起一阵炸雷,轰隆一声,而后一股浩瀚威严降临,令人臣服。 “龙气庇佑。”泠妩轻语,目光悠远,像是透过无垠时空,看向遥远的过去。 皇城上空,金色龙影盘旋,一双金眸睥睨着整座皇城。 它缓慢游弋着,在皇宫上空绕了一圈又一圈,似在巡视究竟是何人敢来犯。 仿制的域圈,在遇见真正的至宝之时,光辉彻底黯淡! 下一瞬,那金龙泛着无上威压,直逼泠妩命门! 安抚住神魂处震动的惊鸿笔,泠妩与那双硕大龙目四目相对。 “本尊可带你去寻你真正的主人,天道。” 最后两字一出,那龙目中的金色敛去几分,龙息包裹住整个皇城。 “汝是何人?”金龙声音威严,可泠妩却能听出其中隐藏的疲惫。 “仙界执法仙尊,古泠妩。”泠妩回。 那金龙闻言,身形蓦地一晃,随即恢复平静,“仙尊当真知晓祂在何处?” “仙界禁地。” 泠妩话落,原本存疑的金龙却在眨眼之间消失。 耳畔是唯有泠妩才能听见的声音,其余人仅能听出龙吟声。 “——仙界一日,人界一年,吾守护凡人不可擅自离开,只待仙尊收集六界至宝,吾届时自会离开皇城,助仙尊事成。” 此话落,便是金龙褪去人间至宝之身,虔诚对泠妩道:“多谢仙尊,若主人成功脱险,我必以这一身守护人间的功德,供奉仙尊万世!” 泠妩颔首,这才转身将戒子中的长剑拿出,对陆玄之道: “战神阁下,本尊信你一回,若你当真不想重蹈覆辙,便守护好这人间至宝,不让任何生灵,踏足分毫。” 话落,泠妩便将长剑交还于陆玄之。 他接过长剑,抚过剑身,再次抬首,一双清寒的眸已然带上赴死时的坚毅。 “自踏上战之一道始,吾生便再无退字!” 陆玄之掌中冷冽的长剑,也在这一刻泛起无上肃杀之意! 他的目中是渐行渐远的身影,陆玄之仰头凝望这自上而下,漫天飘落的冷白。 这一次,他一定不会再次重蹈覆辙。 六界,地府便为冥界。 早早在地府门前候着的白苌,瞧见泠妩之时,不忘微微躬身,这才道: “此乃冥界至宝,阴阳簿。” 月影自来到这处地府便一声不吭,见到白苌,才因着瞧见他手腕上金色的姻缘线末端,牵在泠妩腕前寸许处,才跟着抬眸。 四目相对,白苌淡漠收回视线,对泠妩却是含着温润的笑意。 “事随人愿,祝仙尊旗开得胜。” “借大人吉言。” 泠妩颔首,伸手欲接,却被身边的红衣少年郎抢先一步接过。 他也跟着泠妩一道对白苌颔首,“借大人吉言。” 他张扬一笑,明艳生动。 白苌的手顿在半空,见此也不恼,只淡然收回手,并未理会月影。 而是只对着泠妩浅笑,“大人莫要误了时辰,我还等大人的桃花酒呢。” 他声音浅浅温和,听上去极为舒服,泠妩点头,这才转身离去。 落后一步的月影,见二人寥寥几字便彰显的熟稔,那拿着阴阳簿的指尖有些泛白。 他呼出一口气,才与白苌视线相对。 可白苌却是状若不知的抬眸,温和道:“上仙也快去吧。” 可月影刚刚还明艳的面庞,也为之而苍白。 “你若以后敢负她,哪怕是仙骨为祭,本仙也必令你灰飞烟灭!”月影眸中杀意显而易见。 说罢,才转身跟上前方女子身影,不给白苌留下半分反驳的机会。 立于原地的白苌不在意地轻笑,可唇畔却无端泛起苦涩之意。 负她? 他连坦言都不敢,又何谈敢负? 只是这份情,怕是永远都得埋于心底,不能说出。 他不敢去赌,亦或者说,他清楚地知晓她的答案。 —— 将阴阳簿交由泠妩的月影,抬眼之时便将眸底情愫藏了个彻底。 而后才鼓足勇气,唤出那个藏于心间千万年的名讳: “孟婆大人,您若要离开时,同小仙说一声可好?” 泠妩将阴阳簿接下,触及他眼底的黯然,却是颔首应下。 “嗯。” 可这个应允却并未让月影轻松,反而如巨石压上心头,沉闷的让他喘不过气来。 他早该知晓的,没有任何人能留下她。 “人、妖、冥三界至宝已得来,仙魔二界至宝于仙帝之手。” 月影努力遏制自己翻涌的心绪,“还差一界,可……神界从未有生灵踏足过。” 泠妩此刻唇边含笑,在这阴森之地竟有几分好似归属的暖意。 “有的存在可以强大到,自己便为一界。”泠妩淡声,“只是不知如今的祂,是否看清天帝。” 那小光团,她若是没有猜错,应当就是小天道了。 可天道身上的本源气息,如今竟微薄到她也难以发觉的地步。 可想而知,如今局势有多糟糕。 “仙尊,他们都有事情可做,那小仙……”月影将戴着粉红项链的小白放出,神色肃穆。 泠妩见此,却是摇头,“不急,先将仙界那群一心只有情爱的上仙们,整治一番,再去寻……帝父。” 雪白皓腕之上的金镯彻底失了光彩,但泠妩依旧没有将它取下,而是温和抚过。 棋局之上,谁心急,谁被动。 第130章 肃清仙界恋爱脑不正之风28 仙界 初来执法仙殿的月影,莫名有些紧张,踏入殿内之时,先是拍拍衣衫上那并不存在的灰,又抬手捋顺本就平整的衣袖。 最后还不忘对着小白施个清净术! 而后便一个大步子,将小白关在殿外! 自己孤身跟着泠妩入了殿,只留下一句:“小白,看好门!” 小白顶着关上的门,狗眼迷茫…… 殿内一应之物精致华丽,目光所及之处无一不是极尽的精美,月影红着脸赞叹: “仙尊眼光果然是整个仙界最好的!” 泠妩脚步不停,淡声拆台:“这是本尊闭关前,帝父命织造坊来修缮的。” 原本的执法仙殿基本就是一个空落落的殿宇,天帝觉着有失执法仙尊威仪,这才大手一挥,有了如今这般泼天富贵。 “啊?”月影一愣,而后低咳,思索该如何补救。 泠妩却是轻笑,抬手敲击桌面,发出的清脆响声。 将月影的思绪扯回当下。 他稍一抬眼便见慵懒坐于上首的女子扬手,一枚圆形戒子便浮现于他的眼前。 月影迟疑着伸手接下,戒子很是素净,落在掌心并不轻飘。 “这是……”他抬眸,眸色缱绻,似在期盼着什么。 泠妩不语,只微微扬首示意他自己去瞧。 在泠妩温柔目中的红衣少年郎,一张脸逐渐爆红,而后连忙将戒子藏入袖中! 他似个小媳妇般怯道:“仙尊,小仙……小仙刚回上界,那个……嗯,还未来得及去探望姻缘树,小仙先告辞?” 一番话说的急切又羞赧,若非泠妩在此,他只恨不得将自己藏于外界飘然而下的白雪之中! 仙尊人真好,还将他的珍藏都还给了他。 可是…… 呜呜呜呜呜,织造坊布置执法仙殿时,也不知有没有留下什么洞,他想钻进去! 他这番模样,并未出乎泠妩意料。 “可。” 她话落,红衣少年郎便转身逃也似的快步离去! 只是一只脚刚迈过殿宇大门,另一只脚还未来得及跟上,便又听泠妩道: “月老上仙,一定要护好姻缘树。” 到底因着泠妩所言,月影强行压下心头的尴尬与窘迫。 回首之时,一张魅惑众生的脸上带上认真,额间红色印记也愈发夺目。 他说:“小仙定不负仙尊厚望!” 泠妩勾唇一笑。 待那红衣少年郎走出大门,泠妩这才起身,缓缓踱步于窗口,瞧着这满地素裹的银装。 权力地位惑人眼,一夕之间随着那人的心动,六界都会因他而千变万化。 泠妩将阴阳簿摊开放在手中。 指腹划过冰凉的纸张,掠过一串串奇异的符号,最终定格于“古道”二字。 在此方世界,被阴阳簿除名者便再无来生,只是被除名者需为恶人,且需要使用者付出相应代价,否则这方至宝可致使天下大乱。 尤未可知古道手中的两方至宝,是否可以瞒天过海,故此泠妩的指尖也只在那停顿片刻便收回。 而下一刻,阴阳簿上的名字有了变化。 有几个熟悉的名字,色泽要比先前淡了许多。 上位者的更迭,总是伴着牺牲与流血的。 泠妩将之合上,不再去看,视线悠悠之际便提裙踏过门槛,离开执法仙殿。 织夜仙子独坐于天际,看着璀璨的星河在漫天飘白中渐渐淡去,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夜色孤独,仙子若不早些归府?”泠妩坐于她的身侧。 仙界的夜晚提前结束,明日便将这群上仙该惩治的惩治,而后将祂放出,也免得陆玄之那边夜长梦多。 织夜仙子循声侧首,落入眸中的侧颜比她日日所见的皎月要夺目太多,只是又如清月一般透着股疏离冷漠。 可她又一偏头,眸中的温柔似弥漫天际的绚烂晚霞,让她情不自禁地想要倾诉心中苦闷。 “仙尊大人是想要揪住小仙的错处吗?若是这样……也不是,不可以的。” 织夜仙子偏头,看向泠妩的视线里隐隐流转着几许温情。 闻言,泠妩轻蹙眉梢。 织夜仙子见她不言语,便大着胆子伸手拽住她的袖摆。 “小仙许久未曾见到雪了,仙尊陪小仙瞧瞧,可好?”她问,嗓音淡雅,却含着些软,而有撒娇之感。 泠妩颔首,便听她慢慢倾诉这千万年间,她总孤自守着的仙界夜色。 “……” “其实小仙并不喜欢下雪,因为每一次下雪……仙界都会陨落很多仙人。” “小仙总爱孤身盯着长夜瞧,有时瞧见星子在黯淡之后,便再也没了它存在过的痕迹。小仙便总忍不住地想:除小仙外,是不是再无人可知,它也曾妆点过这千万年如一日的寂寥夜幕。” 她好似在说星子,又好似在说自已,可泠妩却知晓她是在说,那些于仙界陨落的上仙们。 千万年的努力,一朝飞仙,结果或陨于战争,又或落于时运不济…… 可仙界的命石上刻着他们所有人的名姓,有人记得,早已隐去的明月记得,重新升起的星子也记得。 织夜仙子话落,才起身,对泠妩俯身道:“此乃小仙初违仙规,愿仙尊届时可以轻饶。” 泠妩将手中[天帝令]展露,“仙子自然是有特赦的。” 免她此次的“谋私”。 雪大之时,总有几许分不清白天或黑夜。 哪怕织夜仙子提前离开,白日星君提前赶来,也依旧代表着—— 天明。 尽管时辰不对,人间甚至还未过去一个季节,但此刻无人会去怀疑两个小小的上仙,敢在执法仙尊出关之时,就这般堂而皇之的偷懒。 只是他们的确这般做了,且还是在这大公无私,最不可能徇私的执法仙尊面前所为! 刑殿 “天亮的可真快,若非仙尊出关,本仙还说不定以为,是织夜和白日这二位,在偷闲。” “你也搜罗好证据了?” “雪下的真大,是不是这一次执法仙尊会血洗整个上界啊……” “……” 吵吵嚷嚷,全然没了曾经清高淡漠的上仙仪态。 一个个或明或暗地打探着其他上仙,是否搜集到自己违反仙规的证据。 待泠妩前来时,他们才收起不安、紧张,又或被背叛后的怒意,一个个尽量显露自己最好的状态。 至少看起来毫不怯场,各个都面带坦荡。 满殿不再素衣白裙,而是恢复到曾经的姹紫嫣红。 因着仙人衣料极好,加之容颜各个上乘,故此场面看起来并不扰人心烦,反而煞是养眼。 泠妩身着云烟霓裳,若新雨过后天边粲然飘渺的薄雾,隐隐透着光下的七种色泽,凌云髻上的白金发带垂于腰间。 直至走至上首之位,在腕上绕着的执法鞭慢悠悠落地,不大不小的发出一声响,才惊醒眼前众位仙家的思绪。 他们垂首,恭敬唤道:“拜见仙尊。” 泠妩转了转腕上的金镯,她并未开口,他们也不敢抬头。 直到—— “小妩越发威严了。” 第131章 肃清仙界恋爱脑不正之风29 古道嗓音威严,细听之下还有几分亲近之感。 泠妩起身,拱手行道礼,“帝父。” 另一执棋人并未缺席,这场棋局才有继续下去的意思。 “尚且一日未过,小妩便又同本帝生疏了。本帝今日只是来坐镇,顺便瞧瞧这五百年间各位仙家们的打闹,所以小妩不必在意本帝。” 他笑的慈爱,但泠妩瞧着这张同祂一样的面容,总觉违和。 泠妩未说什么,只是颔首,同古道坐于上首,瞧着下方上仙们的互相推诿。 直到有上仙主动上前。 “禀告天帝、执法仙尊,三百年前小仙曾见露宫仙子为见战神大人一面,而在晨起之时并未将露水洒于下界,致使人间那一年都未曾有过晨露。” 青衣上仙话落,便拱手将留影石和人间所记载的文献,递交而上。 泠妩接过先是递给古道,可古道却摇头,“小妩乃刑殿之主,本帝断不会干涉此事,今日一切,小妩该如何便如何,不必与本帝禀报。” 见此,泠妩便收回,翻开文献后再一瞧那留影石,绛唇微阖:“此事为实,仙规第二条,露宫仙子可知?” 泠妩话落,便见露宫仙子面色一白,她俯身跪拜,“小仙知错!但小仙也有一事相禀!” 她瞧了眼青衣仙人,这才咬唇开口:“雅竹仙君曾痴恋月宫仙子,为此日日不落地送早膳午膳晚膳,使得仙界南侧他所掌管的灵药园,损坏大批仙药!好在如今不是战时,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青衣仙人原本松了一口的气,又提了起来。 就这般开了个头后,一群仙人便开始了互相指责。 因爱生恨损坏仙界物品的。 为爱沉溺致使人界损伤惨重的。 偷偷下界与凡人恋情说爱的。 在凡人面前使用仙法,引起大祸的。 同妖界男妖纠缠而泄露仙界之事的。 甚至,连不少仙尊也被拉扯进来,一时间整个刑殿乱成一锅粥! 就在古道的面容愈发冷时,泠妩却拂袖,目光从众仙身上收回,在她与仙帝之间布上一道棋盘。 “帝父,先由着他们闹。” 泠妩将盛黑子的那一棋篓,推去古道那边。 古道面上愠色转瞬消失,他瞧了眼棋子,少顷才扬起唇边一抹笑意。 “黑子先行,小妩身上难有这狂傲不羁之态。” “帝父为何以为是小妩狂傲,而非是在同您谦让,盼您能让小妩几分?”泠妩话落便抬眸,颇有几分争锋之感。 古道挑眉,随即将一子落于棋盘,笑道:“棋局如决策,一子之差便是天壤之别,帝父不让你,便是为了磨砺小妩的心性,若是让你岂不是害了你?” 泠妩闻言,亦是笑的灿然:“帝父所言在理。” 她话落,执子落下,却在落下时猛的一顿,随即又抬眸看向古道。 可古道只玩笑道:“落子无悔。” 泠妩收回手指,定定注视着他。 好一个落子无悔。 在这几世里,他也当真从未悔过。 直到最后,满殿寂静,二者棋篓中皆是对方的棋。 古道不甚在意,“看来是平了。” 泠妩却将手中一直把玩着的白子捻起,落于棋盘之上。 “哒——”清脆声响落。 一子定输赢。 “帝父,您输了。”泠妩当着众仙的面袒露,声音不大不小,却激的一群上仙心颤不已。 整个六界,也就唯有执法仙尊敢这般拂仙帝的面子了! “小妩赢了,本帝甘败下风。”古道也不恼,似乎一切都尽在掌握。 泠妩浅浅一笑,垂眸掩去眼底的漠然。 指尖收回,棋盘也顷刻之间消失于此。 仙界刑罚莫过于鞭笞,抽仙骨,堕仙身。 又或贬下凡尘历经七情六欲,若能归来尚有机会,若归不来,从此以后的每一世都再无仙缘。 一群曾深陷恋爱脑的上仙们战战兢兢,但此刻还未清醒,只恨自己为何不能小心着些。 泠妩将发髻上的发带取下,飘然的质地在手中垂落,化为锁链。 “本尊昨日曾言,手持证据可同抵消自身所犯罪责,从重者减刑,从轻者不责。” 泠妩话落,一群上仙皆是长舒一口气。 可泠妩却从手中拿出阴阳簿。 至宝气息并未被遮掩,古道眸底带起一丝异色。 泠妩只装不知,又道:“可本尊这还有诸君曾犯下的过往诸事。” 她话落,手便微扬,在场诸位仙人所犯之事便这般堂而皇之的宣之于众。 “这……仙尊,这或许也有假……”有上仙颤着声音开口。 泠妩目光定在他的身上,“六界各有一方至宝,这便是其一,阴阳簿。” 众仙神色复杂,有的转身便想逃走,可泠妩手中的执法链,却不会遂他们的意。 白金色锁链化为流光,不消片刻,那仙君便被捆回! 泠妩立于上首,声音淡漠:“忘了同诸位说,本尊的本命法宝并非唯有执法鞭,还有这执法链。” “凡想逃者,罪加一等。” 执法链应声将那被捆回的仙君锁的紧紧,已隐隐有血腥气蔓延至所有仙人的鼻息! 见此情形,一群上仙彻底歇了逃跑的心。 既然跑也跑不掉,那还是少受些皮肉之苦为好。 执法鞭在泠妩手中轻颤,似是等不及,见此,泠妩也顺了顺它,对一群噤若寒蝉的上仙笑意温和。 “执法鞭于刑殿可化千万条,诸位上仙若还想减刑,可替本尊代为执掌执法鞭……给其余上仙用刑。” 她话落,满殿寂静。 少顷便有上仙举起手来,“仙尊,小仙可以吗?” 泠妩朝他颔首,执法鞭便落入他的手上,一间刑房随泠妩心意而开。 见那上仙犹豫不决,泠妩随意一指,那被指的仙君,转瞬间便被一道锁链缠上四肢,而后锁如刑房之中! “去吧。”泠妩温声。 见那上仙脚步漂浮走至刑房,在门将要关上之时,泠妩才道:“若不使出上仙十成力道,那本尊便再将受刑者的刑罚,加诸于施刑者之身。” 这句话落,几个互相对视的上仙,眸中原本的意味,慢慢化为敌意! 最是清高的上仙们,此刻为着一个施刑者的身份争执不休。 泠妩笑意温柔,便随手将一群上仙两两分好。 见施刑者面上带着忍不住的兴奋,泠妩笑的更是温和。 他们不知,刚刚的受刑者待受完刑后,便会得一颗暂时压制身上痛苦的仙药,而后同他们这群施刑者,身份互换。 古道自始至终一言不发,看着这重新空落的刑殿,听着从刑房处传来的痛苦哀嚎,眸中一闪而逝的晦涩消失。 “小妩是从何而来的冥界至宝?” 第132章 肃清仙界恋爱脑不正之风30 泠妩却没有直接回应,而是不疾不徐道:“不止,除了阴阳簿,还有人界与妖界的至宝。” “妖界?”古道怔松一瞬,后背闲适地靠在椅背,“小妩自人间一趟归来,也爱说笑了。” “正是去了人间一趟,才能将妖界至宝收于囊中。” 泠妩紧握的手中泄露一分妖界至宝的气息,她将之稍稍举起才继续道: “帝父当初让陆玄之下凡,便是为了它吧。” 古道眸底掀起波澜,他扯起唇角,俊美的面庞带起和煦,“嗯,小妩猜的不假。” “那为何不与陆玄之直言,反而只是让他接触了那携带着至宝的女子后,将她杀了。甚至连那女子的真实身份,也不同他说清楚?” 泠妩眨了眨眼睛,似只是稚子在询问大人一件平凡浅显的问题。 古道垂眸,良久才悠悠叹息一声,“本帝原是想,玄之在仙界这般受仙子们的追捧,想必下凡之后,一介凡人也不再话下,应是轻易便能让那女子心甘情愿的交上至宝。可谁成想,他会错了意。 ” 泠妩不语。 究竟是陆玄之会错了意,还是他故意诱导。 现如今只靠他一张嘴说,罢了。 泠妩也不在此纠结,“待他们彼此施完刑还需得一大功夫,帝父可愿再陪小妩下一盘棋。此次……” 泠妩晃了晃泄露至宝气息的手,“此次,便以此为筹码,帝父可愿?” 古道眸光晦涩,声音中慈爱不再,满是谈判时的严肃,“那仙尊想要本帝,下个什么赌注?” 听他疏离喊“仙尊”,泠妩也并未放在心上,“小妩回仙界前,曾去往一趟魔界……” “哦?”古道落在桌案上的手,有一搭没一搭地敲击着。 “魔界至宝,应当在帝父这里。”泠妩并未询问,而是笃定地淡淡陈述。 果不其然,古道脸上闪过讶异,随即笑容渐盛。 “不愧是执法仙尊。”他的语气淡淡,可细听之余还有几分对泠妩的骄傲。 这曾是他亲手抚养长大的小姑娘。 少顷,他微勾唇畔,“只压一方至宝没甚意思,不若小妩再将阴阳簿加上。” “那帝父呢?” “本帝手上还有的仙界至宝乃仙界根本所在,不可押宝。”他微顿,“本帝便押一个魔界至宝,另一个……小妩想知道什么本帝便知无不言。” 泠妩只心道老谋深算,不过古道所下赌注的确很是诱人。 泠妩坐定,不动声色地将手中金镯戴回腕间。 金镯之内的落素衣荡着秋千,清婉俏容淡淡,身上的妖界至宝气息被她收回。 “细思恐极啊。”她低喃,而后也下了秋千,摆上一盘棋。 只是盘腿而坐,一手执棋,却是良久也没有落子。 她垂眸沉思,“棋子到执棋人,到底有多困难?” 而外界,黑白棋子互相博弈。 黑子大盛间,随着执黑子之人的缓缓放心,而渐渐大开大合,直到最后几乎杀的白子片甲不留。 只可惜,白子虽显露败势,却因着黑子对己方的不设防,而胜负既定。 “帝父又输了。”泠妩淡声开口。 古道凝望离自己最近的几颗棋,少顷才抬眸,“事随人愿,又不随人愿。” 泠妩将黑子捻入棋篓,“那需得看那人是谁,也得看那事,是否顺天愿。” “若是强求……”泠妩顿住,将黑子彻底收完,才道: “也强求不得。” 古道盯着空余白子的棋盘,而后阖上双眼,闭目养神。 只用有些低哑的嗓音,道:“成仙,本就逆天而为。” 泠妩一挥手,棋盘连同棋子一并消失。 “本尊不管是逆天而为,又或人算天算,本尊只知仙界有仙规仙律,六界运转也需得天规。” 古道摇头,少顷才将一枚墨玉扳指拿出端详,“魔界至宝,可斩六界七情六欲,爱恨情仇。” 话落,便放于桌上朝泠妩推去。 见他果断,泠妩却是隔着方帕将之拿起,直到阴阳簿在墨玉扳指出现时,多出几分激动,泠妩才将方帕收回。 她轻叹,“如此一来,这方至宝倒有几分孟婆汤之效。” “孟婆汤?”他似是想起什么,而后才道:“或许吧,本帝还未来得及用这至宝。” 提及孟婆汤,姻缘树一事,他就曾用半壶孟婆汤,将月影灌的忘却当日一切。 泠妩没再多言,只问:“帝父可知,五百多年前,魔尊来仙界是所为何事?” “他是发觉了姻缘树的怪异,想用这至宝将之恢复原样。”古道没有回忆便答,显然是记得很深。 除非泠妩问,否则他便不会多言。 见他这般,泠妩也自是清楚他的意思,遂接着问:“姻缘树的怪异,同您有关?” 古道这一次的视线落在漫天飞雪上,良久才颔首,“嗯。” “您为何要这般做?” “不这般,其余六界的至宝又该如何轻易拿下?六界平衡已久,只有这般,也唯有这般,才是最保守也是成率最高的。”他不在意地口吻,似在说平凡之事。 泠妩转了转金镯。 “帝父搜集至宝是想要作何?” 古道忽而抬头,幽邃的眸子仿佛穿透一切直达她心灵深处,“小妩不是已经知晓了吗。” 泠妩眉梢扬起,“你想成神?” “是也。”古道坦然承认,“小妩莫忘了,这世间万物皆有轮回,仙人寿命也有终数,唯有神明才能长存。而且……” 他似是想起什么,便只看着大开着的门外的天,宛若蝼蚁凝人,唇畔嘲讽。 “世界广袤,并非小妩你所以为的那般。”他的话似有所指。 泠妩深知他是何意,却也没有反驳,而是又问:“那你可想过姻缘树这般,六界一但失控,后果可是谁也无法控制的。” 古道似是无法理解,“本帝要成神,还管这六界作何?” 直到此刻,他才无谓地将自己心中所想袒露。 心系天下的天帝,因着一己私欲,而罔顾苍生,企图以六界生灵来换取自己的成神之路。 泠妩起身,面上的温和不再,“那帝父可能要失望了。” 第133章 肃清仙界恋爱脑不正之风31 见此,古道声音难掩激动: “小妩既然什么都知晓了,帝父便也不再藏着掖着。” “若小妩愿意,帝父可将这六界分予小妩一半,成神之路有你陪伴,或许也不会过于孤单。” 古道没有起身,明明仰头去瞧泠妩,却宛若俯视。 此刻,门外披着斗篷的女子哑着嗓音质问:“帝父,那我呢?瑶光于您而言,是不是还比不上这随随便便的一个上仙?” 百年前帝父将她从古泠妩的执法鞭下救回,也只是担心她会在疼痛之下将禁地那事,禀告古泠妩。 但她当时却始终没有吐露分毫! 可之后呢…… 之后帝父将她关在禁地,百年不得出! 呵,帝父不就是怕她告诉古泠妩,古泠妩会坏他的事吗? 但为何这如今的成神之路,却又要带着她一起!? 古道一眼也没有去瞧古瑶光,只对着泠妩道:“小妩,可愿?” 泠妩敛下眼睫,遮掩住眼底暗涌的波涛汹涌,“帝父觉着如今的您,还有资格同小妩平分六界?” 古道的眸色却愈发明亮起,“小妩果真也想成神?” 他的声音低了三分,似是有些惊喜于她同自己的想法,不谋而合。 泠妩蹙眉,在瞧见咬着唇的古瑶光身形有些摇晃之时,轻轻挥手给她添上一只软椅。 而后才对古道勾唇一笑,“然也。” 古道疑虑未减,但因着这句话而有几分喜意。 “本帝知晓上古秘法,同小妩手中的四方至宝联手,将……神的神骨抽出,一分为二,你我各一,小妩觉得如何?” 泠妩却并不满意,“可帝父到如今还有事在瞒着小妩。” 话落,古道扣指点了点桌案,他呼出一口浊气,才叹: “天道之力也可分你一半,本帝尚未成神,天道之力还未曾吸纳,此事你不必生疑。” 泠妩抬眼瞧了瞧坐下后还忍不住轻颤的古瑶光,她带着斗篷看不清她的全貌,只能瞧见她惨白的唇。 但她的存在并无任何作用,便收回视线,朝古道颔首,道:“那帝父可以带小妩去见见祂了吗?” 乍然听见“祂”这个字眼,古道顿了片刻,而后一双眸子泛起冷意。 摇摇欲坠的古瑶光,感受到古道视线的落点在自己身上,垂首却是一言不发。 既然他那么喜爱他的小妩,那便由他的小妩,亲手将他的希望,彻底毁于一旦。 古道面色微沉,并未直接拒绝,“何不先将六界颠覆,让祂永无希望,再去祂的面前,否则……” 泠妩颔首,“不轻敌,是对的。” 她转首同他会心一笑,眸中对权力的贪恋让人心惊,古道眸色的警惕消了两分。 又听泠妩红唇微阖,“事成之后,六界天规,须得由本尊制定。” 见泠妩还是没忘记自己恪守的规则,古道唇角微弯,有些宠溺,“届时你想作何,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闻言,泠妩笑容更盛。 她与古道的交谈不多,也就寥寥数语,但古瑶光却是完整地见证了他们之间的“交易”。 所以,当她被执法链禁锢于一处刑房时,面上并无悲喜。 “帝父,若最后……” 她喃喃自语,后半句无人听清。 而在另一边的泠妩,正坐在月老殿的树下,品尝着月影亲手奉上的茶水。 虽是茶,却甘醇芳浓,沁人心脾。 她浅啜几口,才放下杯盏,看向一侧的古道,“您是如何将姻缘树变成如今这副模样的?” 古道微抿薄唇,被茶水苦到发涩麻木的舌尖,抵了抵上颚,冷眸瞥向月影。 却见月影目不斜视地站在泠妩身后。 “这是本尊的人,帝父不可动。”泠妩淡声。 这句话落,月影更是得意到下巴恨不得翘上天去。 早知道,他再往天帝的茶水里,多放些苦水了! 见此情形,古道还有什么不懂的,他皱眉放下茶盏,“不说以后,哪怕是如今,也不是随随便便的一个仙君能配得上你的。” 被指桑骂槐的月影,缄默咬牙! 而泠妩则只是淡淡瞥古道一眼,“帝父还未说姻缘树变成这番的原因。” 现如今手握四界至宝的是她,主导权的也是她。 明白情形的古道深吸一口气,瞥了眼月影才言: “仙界至宝作用于姻缘树上,只需心念一动,便能将之摧毁。” 不过姻缘树牵连甚广,这更改亿万生灵命数之事,需付出巨大仙力。 再加之当时窥探天机的魔尊拦着他,便差点让这一计功亏于溃。 不过好在魔尊也踏入了域圈的范围之内,所以哪怕他手握可以将姻缘树恢复到正轨的魔界至宝,也无济于事! 后来魔尊忍痛放弃他的至宝,才让他逃出生天。 也万幸陆玄之发觉异样,提剑将他斩于剑下。 至于为何魔尊不同陆玄之道明,应当是将陆玄之当成了他的人。 古道思索完,轻飘飘的视线从月影身上收回。 “也是多亏了月老的孟婆汤,才让姻缘树有那一瞬的可乘之机。”否则属于天地造化之物的姻缘树,可并非是这般好影响的。 月影微扬的下颌一顿,面色一白,却听泠妩安抚: “嗯,当真是多亏了小月。”泠妩拍了拍月影的手,笑颜悱恻。 直把月影拍的,脸上重现薄红。 见此,古道气血不顺地起身,拂袖,“本帝先行一步,小妩你……” 他长叹一口气,最后只留下一句:“以后六族都有你的一半,如今的……玩玩便好。” 泠妩没有理他,见他拂袖离去才将手从月影的手背上收回,而后拿出墨玉扳指。 犹豫一瞬,却还是没有恢复姻缘树的异样。 羞赧的月影最终没敢把那句“仙尊,您是想要娶小仙吗?”问出口,话到嘴边成了—— “仙尊大人同先帝这番虚与委蛇,是为何?” 泠妩只是摇头,没有同他说禁地一事,只道:“他身后还有一尊神明。” “神?”月影抿唇。 泠妩撩开姻缘树下垂落的红绳离开,只是踏出两步却是回首,对着他笑。 “小月定要护好姻缘树。” 泠妩弯了弯温柔目,“也多谢月老上仙千万年的喜欢。” 她一袭云烟霓裳曳地,风姿绰约,一举一动皆如仙界夜间,星子漫天之下的仙灵花,偏又透着难以名状的温柔缱绻。 这样的盛景,让他全然挪不开眼睛。 泠妩不再等红衣少年郎的回话,衣袂翩飞,裙摆翻卷如蝶翼,之后再未回首。 只留月影怔愣许久,心头却被莫大的欢愉,与相悖的恐惧所遮盖。 他以后,还能再见到她吗? 第134章 肃清仙界恋爱脑不正之风32 仙界一夕之间彻底安静下来。 不仅是因为上仙们身上执法鞭的伤,还因着互相间的反目成仇。 故此,哪怕带伤也依旧要恪尽职守的上仙们,此刻很是沉默安静。 只在扯到鞭伤时,还要顾及着身份轻轻倒吸一口气外,一时之间,寂静无声。 但其余几界却喧闹的翻了天。 妖界至宝之主寻觅不到,妖界屏障又重新阻隔去往人间之路,妖王震怒,妖族子民更是惶惶不可终日。 魔界百年便失去了至宝,现在更有祝渊坐镇,故此与之前并无二样,但是一个个依旧吵吵嚷嚷要将仙界攻下! 人界…… 九寐再一次将一只妖甩回妖界后,撇了撇嘴,“九素签契约的时候,也不知道把这群妖给弄回去!” 上界 禁地之中 “父,您瞧这世间,绝不会有人能逃得过这权力、地位和实力的诱惑。” 古道于祂身前盘膝而坐,神情是从未有过的爽朗与惬意。 祂没有发出说话,连抬眸也未曾有。 但古道却似是寻到了可以倾诉一切的树洞,喋喋不休。 “……” “父,您看这六界生灵痴心情爱,哪有活着的意义?” “待您陨落,我会替您立碑,绝不忘怀您的……教诲。” 祂袖中的小光团散发着悲哀气息,祂这才抬眸,只是手被暗色锁链锁住,无法安抚小天道。 但祂这一动作,却是让古道轻轻勾唇。 “这一事上,我是不会再骗父的。” “骗?”祂声音淡漠。 哪怕溃散神灵之力,也因着神骨在身而染着无上之感。 古道如释重负,“也不算骗您,毕竟我也曾悉心爱护六界千万年。” “只是这逐渐望到头的日子,让我害怕了。若我只是蝼蚁,死亡并不可怕,可我身处仙界之首,如今的六界又以仙界为尊,我开始害怕我的陨落。开始恐惧若来生我只是蝼蚁,又该如何?” 祂却没有再回古道这句,手指逐渐凝聚一道金光,点向古道的脸颊。 祂声音漠然,“那便不配了。” 不配使用这张脸了。 古道手中仙气弥漫,却始终挡不住这一丝微弱的金光,直到疼痛感从脸颊袭来,他才起身后退几步,抬手附脸。 他没有逃离,也并未发怒,而是嘴角的笑意愈发深。 “神明之力果真强大!哪怕这么多年仅剩下的这一些,也依旧强大如斯!” 他语气是极尽癫狂,任由那些金光将他的脸伤的不见血肉。 见古道这般,祂只是微敛眸。 “妄想成神,便会颠覆六界,汝当真想如此?” 古道笑,眼里痛色和狂热交织,“这一次,谁也不能阻止我!” 只要成神就有资格掌控自己的命运,世界万千,成神只是他的第一块石阶! 他眼中的疯狂一闪即逝,却是转眸望向来人。 “小妩,你来了。”他的面上正在流血,满脸血腥也挡不住他的激动。 一滴滴的血往下掉落,将那威严的帝袍染的颜色深了几分。 他一步步地走向泠妩,企图泠妩能够附和他的话。 泠妩站在原地将手抬起,对他温声道:“帝父,将仙界至宝也交于小妩。” 古道闻言顿住脚步,有着片刻的迟疑,而后不顾满脸的甜腥,笑道:“小妩是不会骗帝父的对吧?” 身后祂的目光也落在泠妩的脸上,口中咀嚼着“骗”这个字眼。 倒是可笑,他骗了祂,如今也会怕她骗他。 泠妩没有躲避,也没有露出其余特别的表情,只是缓慢地点了头,轻轻应道:“对。” “帝父,给小妩吧。”泠妩朝他伸出手,声音轻柔。 古道凝视许久,可身后却传来祂略哑的声音。 “他已经认主了。” 被拆穿后,古道只挑了挑眉。 “不若小妩将你的那四方至宝交来,由帝父将祂的神骨拔出?” 见他这般,泠妩收回手,环视四周。 语气很是淡然,“仙界至宝总是这般不设防备地便能降临。” 手腕上失去光彩的金镯,因为在真正域圈之中,而舒适的喟叹。 听罢,祂瞧着古道,难得温和:“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古道捂着脸,手上的血从指尖漫出,讥诮道:“您瞧瞧本帝这如今的样子,回头?本帝如何回头?” 他扭头,对着泠妩语气温和的可怕,“小妩,给帝父,将至宝交给帝父!届时帝父带你一道成神!” “可小妩却怕帝父言而无信。”一句话落,泠妩便见古道的神色扭曲配合着那张血脸,很是可怖。 古道垂下的衣袖从头顶处往下落,血气已经不再,换成了另一张面容。 他无谓地将后背暴露给祂,面对着泠妩,“小妩,这张脸可熟悉?” 泠妩蹙眉,“你幻成月影,本尊便会将至宝全权交由你了?” 无语过后,泠妩也不理古道一瞬的错愕,对着肤色苍白的祂走去。 见此,古道上前阻拦,“若无本帝这方至宝,祂的神骨不能完全抽出,你就算是成神,也会走的极为苛刻。” “帝父之意是,就算至宝不全,神骨亦能抽出?” “……是,可不全的神骨抽出……” “那也比分帝父一半来的好,不是吗?”泠妩勾唇。 古道手指轻颤,少顷才吐出一句:“你现如今在本帝的域圈之内,本帝为刀俎,你为鱼肉,本帝应当是有你商量的资格的。” 泠妩却是摇头,瞧着天上的域圈,淡淡道:“现在姻缘树应该也要恢复了,帝父您猜上仙们现如今在作何?” “恢复又能如何,域圈之内,本帝……便是神。”他不甚在意的口吻似乎一切都尽在掌握。 泠妩站定与祂的身旁,目光悠远角度却是月老殿的方向。 有魔界至宝在那,他应当能撑住。 神识向外探去,整个仙界皆笼罩在域圈之中,恢复清明的上仙们难掩悔意。 月老殿,红衣少年郎堪堪做好一切,手中的墨玉扳指被他护在心口位置,满树乱七八糟的姻缘线,此刻都回到自己该有的地方。 他抬手拭去汗意,却是始终没有离开姻缘树半步。 泠妩却没有松懈,阴阳簿上那几个变淡的名字里便有他。 六界深陷情爱一事,他为因,此刻还果也不为过,只是…… 泠妩轻叹,与祂对视:“神界至宝是何?” 祂淡言:“回溯。” 第135章 肃清仙界恋爱脑不正之风33 “只是回溯于过去之后,只在特定时机才会有未来记忆的出现。”祂苍白的面上有些薄红,似是为此而感到无力。 或许祂也曾使用过,只是始终不尽人意。 又或许祂曾给别人使用过。 泠妩落眸。 古道面上难掩喜色,若得了神界至宝岂不是说,这次失败也无碍,他可以等下一世。 域圈的范围逐渐变大,仙界之下的人界上空逐渐出现一只金镯。 祂手上的锁链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望向古道的眼神,已彻底失去了对他的悲悯。 “你想以天下苍生换你成新神?”祂话落,敛下的眸子微抬,“不,你是不会满足于成为新神的。” 不然为何还要用天下生灵,来血祭自己的成神之路。 古道默认,泠妩也在意料之中。 难怪此前的两次,古泠妩都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世界崩塌,天帝却从未出面。 此刻的古道很是闲情逸致地盘腿而坐,面容一变又变,有男有女,有美有丑,宛若众生。 他不着急,天道早已灭亡,他如今有的是时间可以等到六界崩塌。 待到那时,他身上凝聚着这方世界所有的气运,再来将这些至宝夺回! 泠妩拿出惊鸿笔,神灵之物足矣令所有品阶之下的宝物臣服。 暗色囚神的锁链应声而断。 一切只在眨眼之间,古道起身,面上满含冷霜。 禁地深处依旧寂静无声,无边暗色压住天际,草木凋敝,死气蔓延。 天空突然黑沉,白雪也无法带来一丝明亮,电闪雷鸣。 古道的手中突然多了一把长剑,直逼泠妩的喉咙而去。 泠妩侧身一让,手中惊鸿笔回到神识处,剑刃擦破了皮肉,殷红渗透。 鲜血沿着剑刃流淌在地上,溅起一朵血花。 面上被割破的一瞬,祂立刻起身,悲悯众生的眸子布上杀意: “尔敢!”神灵震怒之语,伴着规则之意。 古道喉间一甜,喷出一口血来。 他不可置信地仰头,随后恢复镇定,“千万年间,您剩下的神力可不多,如今最好还是省着些为好。” 祂并不理会,赤脚踏着白雪朝泠妩递上一方帕子。 还道:“抱歉,是吾误了您的时辰。” 泠妩并未接,只是接过一片含着黑色的雪,语气淡漠:“还不做决定吗?” 素白指尖抚过金镯,金镯之中的白裙女子也接着现身。 落素衣俯身跪拜,额叩于手背之上。 祂微抿唇,随后收回帕子。 袖中的小光团飞出绕着落素衣飞过几圈,这才一道金光落下,将她体内的妖界至宝吞下。 而后盯着泠妩手中的阴阳簿,眼馋却是不敢动弹。 泠妩抬手,那小光团才飞速掠过一口吞噬下。 恢复了两成天道之力的小光团的光,亮了些。 一切不过五个呼吸,古道想要阻止却是来不及。 “天道?”他说怎么得来的天道之力只有这么一些,原来是化为六界至宝了! 那天道又为何会来到祂的身边。 祂微低眉眼,一双眸子无悲无喜。 “吾本以为你能得到感化。” 泠妩面上没有表情,手中泛黑的雪一直都未曾融化。 人间久不停雪,如今应当很难熬。 人间 金龙飞天而起。 “战神大人,皇城乃凡人根本,若它覆灭,人间便也不复存在。吾先去助仙尊一臂之力,此处,求您定要护住!”龙吟声震撼 陆玄之瞧着逐渐蔓延至皇城的域圈范围,一双眸里突兀想起许多。 神界至宝…… “嗡——”长剑发出一丝震颤声。 陆玄之白色发带向后飞扬,他握紧剑柄,一双清冽凤目垂下看着手中的剑,眸色深邃。 这柄剑陪伴了他数万年。 “铮——”长剑带起悲凉的战意。 “本尊与你皆无退字!” 陆玄之抬首望着皇宫的方向,嘴角勾勒一抹笑。 这一笑,仿佛是春暖花开的春风拂过,冰山消融。 他手腕转动,挽出漂亮的剑花,剑刃寒芒乍泄。 龙吟阵阵,剑锋所至,无坚不摧。 成仙一道,逆天而为! 上界,感到域圈有一瞬轻颤的古道,心微乱。 魔界有祝渊可以理解,为何人界…… 他双目微冷。 “陆玄之在人界?” 泠妩只勾唇,“本尊还以为天帝知晓呢。” 知晓是知晓,只是当得知已经聚集至宝后,便将这一点微不足道之事遗忘了。 千年被锁链禁锢之感彻底消散,祂伸手一抓,古道身形顿僵。 “汝既想取,吾便送汝一场造化。”祂从自己身体之中取出那方至宝,朝泠妩递去。 泠妩深知如今的他满身神力尚未恢复,便抬手接过。 日晷形状,随着金光浮动,投下的阴影指向一处。 她朱唇轻启:“那便赠天帝一场。” “必死的——” “造化。” 泠妩话落,古道便的视线逐渐变得模糊,可眼前却突兀出现一道身影。 “不要——”古瑶光张开双手护于古道身前。 她闷哼出声,血于满口任她如何也止不住。 “不要……不要伤我、帝父……”她祈求着,祈求着曾将她护在锁链之下的执法仙尊,饶她的帝父一命。 泠妩垂眸,唇色也逐渐染上苍白。 她低垂长睫,微阖双眸,“可又何曾有人,留过古泠妩一命?” 泠妩弯下身子,笑意粲然,可那眸中的温和全然不复,无上的淡漠打着卷儿似的将一切尽数敛去。 “一次又一次的溯回,古泠妩次次忍受着散尽修为、抽去仙骨的痛楚……殿下,你那时在哪呢?” “所谓最疼古泠妩的帝父,俯身看着一切,转身将棋盘一扫而空之时,又何曾有人护过一分古泠妩?” 古瑶光听不懂,却还是因着泠妩话语中的淡漠,而不知为何生出愧疚之感。 只是她无法言语,只能颤着漂亮的唇摇头。 泠妩不再理她,日晷的光泽将古道包裹,头顶的域圈也慢慢有向小光团飞来的趋势。 泠妩抬步,却被古道用域圈最后一次将她禁于原地。 他笑的讥讽: “既然本帝无法杀你,那本帝便让你心爱之人,死于你的眼前。” 第136章 肃清仙界恋爱脑不正之风34(完) “本尊心爱之人?”泠妩微蹙眉。 就连永远淡漠悲悯的祂也难得为之困惑,低喃:“心爱、之人?” 这四个字在脑海中回荡,祂的思绪顺着目光落在泠妩身上。 她怎会有心爱之人…… 孟婆并无心,哪有所谓的心爱之人。 泠妩垂眸,想起古道曾对她说月影配不上她的一事。 茅塞顿开之后,她未曾想过古道会用这种卑劣且无用的法子。 禁锢转瞬即逝,泠妩转身离去时发髻上的发带悠扬。 祂不可自抑地抬手去触碰,可也只是碰了个边角。 仅是留下一抹冷香撞入他的鼻息后,那道身影便消失于原地。 远处一条金龙壮烈而激动地飞来,又在快要到达之际化成金光,附于祂的额际,另一半回到小天道的光团之中。 而古道癫狂的笑声也随着日晷的运转而停止,倒在地上戴着斗篷的古瑶光,惨白面容不见血色。 而原本跪于祂脚边的落素衣也起身,想要追上泠妩的步子。 见此,祂才微敛眸,似在垂怜众生。 可祂只是在对落素衣道:“莫去误她的事。” 落素衣微顿,随后才垂眸颔首,“是。” 只是面上难掩其担心。 担心足智近妖却又对众生温和以待的女子会受到伤害,也担心若她受到伤害后,会无人问她妖界。 落素衣呼出一口浊气,余光瞥向在雪地中宛若死亡的仙界小公主。 祂也赤足上前,雪上并未留下一分痕迹,好不容易恢复了一些的神力,最后还是落下一点于古瑶光的额心。 护着她的仙体莫要溃散,也叫她看清古泠妩前两世做的一切。 最后祂才抬眸,落在泠妩孤身前往之地。 月老殿 红衣少年郎在那一瞬,眸中划过千万年间的记忆。 那里有姻缘树的诞生,有他腕间飞去世界之外的红线,有数不清的红艳艳的糖葫芦…… 还有,他温柔明艳的孟婆大人。 他身后的姻缘树连一片枝叶也未曾受到伤害,胸前的墨玉扳指也被他以仙体护住。 孟婆大人定然还是需要这方至宝的,决不能让它损坏。 只是心口很疼,喉间也甜腥传来,一向挺拔的身子慢慢弯曲,却也不忘用帕子将嘴角的血擦拭干净。 要干干净净的,留个最好看的样子。 听说白雪与红衣相称,孟婆大人应当就能记得他很久了吧。 仙灵之气溃散之际,冷意也在一瞬之间传来。 白雪掩面,他望向月老殿的殿门。 那是他初见她的地方。 “孟婆大人,小仙好好地护住了烟缘树。” “孟婆大人,您记住我可好。” “孟婆大人,小月心悦您千万载……” 少年的声音越来越虚弱,终究还是没有等到答案,他闭上眼,缓缓坠落在白雪之上。 耳畔依旧回响的熟悉名字,却都随着这漫天飞舞的雪花一同消弭。 可他却不知,下一瞬那道身影便出现于月老殿前。 空气中唯余淡淡的血腥气,溃散后的仙灵之体会随着时辰的增多,而慢慢消失于这方世界。 泠妩眼瞧着他的存在慢慢变浅,只是还未上前,身后便传来祂的声音。 “回溯,你若要吾可给你。” 漫天飞雪,很是明亮,以至于祂在身后总觉得有了一分同样是神明的归属与……依恋。 泠妩未转身,“回溯用太多次,对你的恢复有害处。” 如今古道不在,天道暂未回归应有的能力。神明是创世,祂再受伤于整个世界并无任何好处。 泠妩站在雪地上,背对着祂,声音平静。 可就在这份平静里,竟也含着丝丝缕缕的温暖。 祂怔愣,旋即笑了。 “多谢。”祂轻声道,“但此次回溯,焉知不是福?” 泠妩闻言微怔,她侧头看向祂。 见他墨衫赤足,额间神印也重现,这才颔首。 泠妩低喃:“焉知不是福……”倒是有几分道理。 日晷凌空,泠妩踏入光中。 眼前之物瞬息万变,一颗红色种子于地里发出枝芽,伴随着襁褓婴儿的诞生,这才见那婴儿额心一点红印。 泠妩弯下身子,同那婴儿睁开的双目对视。 他看着她,乌黑的双眸澄澈如水晶,没有哭泣亦没有哀恸,只有满满的喜欢。 “小月影。”她含笑。 那玉雪可爱的小婴儿也跟着一起笑,大大的琉璃瞳中,倒影着泠妩的面容。 日晷光泽之外,祂心念一动,低眉微皱。 为何还有一处? 人界。 “我曾伤你两世,如今便拿我所有来生,换小妩你的平安顺遂。” 手中长剑化作流光,他永远洁白若霜寒的发带,溅上血色。 “这一次我终于守住了。” 明明是一张清冷的脸,却因着沾着血,唇畔多出明艳之色,他笑的意足。 “这一次,我守住了……” 他仰望着漫天飘零的白。 寂静无声里,这一场大雪成了他于世间,最后的告别之礼。 祂缓缓而落,小天道悬于祂的一侧,在祂掌中的阴阳簿[陆玄之]这三字,彻底成空。 古道所说的心爱之人,还得再加上一个他吗? 祂低头俯瞰他。 身姿比肩山岳般伟岸。 “天道之力。”祂低喃。 天道在祂话落,也散发着柔和的光晕,亲昵落下贴近陆玄之的面庞。 祂伸出手接过光芒,感受到那抹冷香,这才缓慢转身。 祂注视着泠妩良久,才接过在她怀中的襁褓婴儿。 失去光泽的日晷也被泠妩一并还给祂。 “你要走了。”祂言。 “吾需回地府,但执法仙尊却是此方世界规则的化身。”泠妩温声解释。 话落,便错开祂瞧见一片白雪覆盖的雪地,那里仅有一条白色发带遗留在原地。 在泠妩的目光凝聚时,那发带才渐渐在暴雪中消失。 一如他的主人。 清冷,却有着一份小小的私心。 “也是偿还他该还的罪孽。”泠妩浅浅吐露,语带温和与疏离。 身后是一道糯糯的女音,伴随着紫裙女子的裙袂翻飞,却终是被她扑了个空。 可不知为何却是没有因着冲劲而摔倒,而是被一股柔和的力量托住。 待九寐回过神来,便只能瞧见漫天的雪停了。 “主人……”她呐呐着,仰头瞧着重新恢复光彩的天空。 祂抱着襁褓婴儿的手,微僵。 身旁的小天道将其余至宝吞下,在祂的身旁绕了一圈,这才缓缓升空。 天空,彻底放明。 祂微敛羽睫,瞧着怀里大眼睛中满含水花,却始终未曾发出一声啼哭的婴儿,轻道: “祂回去了,但她……” 祂仰头,神灵之语伴着温柔: “但她化身规则,同天地齐寿,世间所至之处,皆有她的存在。” 九寐轻轻抬起指尖点向最后一片飘雪,声音微颤:“可我只想要,会给我仙灵花蜜的……主人姐姐。” 第137章 肃清仙界恋爱脑不正之风35(番外) 距离那年仙界执法仙尊化身规则,已过三百年。 黄衫少年一张面容精致可爱,却隐隐伴着些仙灵之气。 只是他并非仙界之中的上仙,而是曾受执法仙尊所点化的一只流萤。 萤跪地,仰望在神座之上垂眸的神明。 祂淡漠、孤寂、威严,再无多少悲悯,是这苍穹之巅的最高存在。 萤敛眸,却始终未曾得到祂的开口。 良久,萤轻唤:“神。” 祂淡淡落眸,无上威压却又在触及他身上所携的特有仙灵之息时,消弭。 “嗯。”祂道。 萤这才开口:“祝渊的下落已找到,自那日六界动荡后,他便入了人间,说是养伤。目前来看,并无任何祸及六界之意。” 这么些年来,规则、天道甚至是神明,对他都有着莫名的喜爱。 他自然知晓原因是何,但他如今无法再见仙尊,只能以监督六界生灵来感念仙尊,替仙尊完成她的夙愿! 如今的流萤六界具在,夜间繁星之下,它们便是世界规则之外的执法所化。 故此,想找到某个人,很是容易。 祂没有答话,但萤明白祂的意思便是知晓了。 萤起身后退,这才离去。 神界空荡,始终没有神明的诞生。 日月星河流转,在祂眸中都只仿佛过了一瞬,祂起身,赤足落地。 走出殿外时,外面莫名下了一场大雪 孟婆不会如祂那般苦口婆心地劝诫,她只会带祂去看后果,又在后果即将糟糕之际挽回。 只是带祂去看那一场足以颠覆世间的浩劫,浩劫又在她的掌控之中烟消云散。 甚至于凡人都未曾察觉毁天灭地之感,便彻底消失于此。 祂抬手接过一片雪,雪又在还未触碰到祂时,因祂身上的神明气息而消散的彻彻底底。 祂睫毛轻颤,最后跟上萤的脚步。 或许,祂该去看一看这个人间。 看一看这个人间,是否都是贪婪的心。 —— 人间正是夜间。 萤化成流萤,却因着身份的特殊,并无任何人感受到他的存在。 一方小院之外,一个少年捏着一串糖葫芦坐在外面的石阶上。 他身上的衣衫虽粗糙,却干净。 以至于那颗妖异的泪痣也莫名的纯稚了几分,他只是捏着糖葫芦,却始终没有咬下一颗。 萤落在一片枝叶上,小少年的目光没有随着流萤而转,他垂眸兀自讲起了自己的童年。 “我是外室所生,娘亲至死也未曾有过名分,后来那男人举家南迁,将我一个人丢在这。” “小孩其实并不天真,他们骂我野种,朝我砸石头,让我钻狗洞……其实都不算什么。” “只是我将他们打了,他们领着父母来训我时,我才感到难堪。可后来我一个人想许久,我才知那并非是难堪,只是有人被爱,唯独无人爱我时的痛楚罢了。” 他顿住,眼神茫然,却又像是透着几分释然。 “直到……” 他抬眸,忽而一笑,目光坚定。 “直到我阴差阳错去了魔界,魔界实力为尊,内心越是压抑越是阴暗的便是最上乘的。” 他盯着糖葫芦,仿若是在自言自语: “未成魔时,我曾向往糖葫芦很久很久,祝愿所经历的都是我曾经历过的,只是他很幸运,遇见了她。” 他咬下一口,酸甜的滋味在口腔之中迸发,只是心中也莫名染着酸涩。 “但我从不后悔当初让他来到凡间。” 不然,他也遇不到她,也尝不出糖葫芦的滋味是什么,也无法得到童年时曾最是渴望的凡人温情。 人终将困于少年不可得之物,但他却也是幸运的,至少他曾借着曾经的自己,给了未来的自己一个弥补。 萤注视着他将一颗颗的糖葫芦咽下,这才化成人形蹲在不远处,朝他伸手: “可以给我一串吗?” 祝渊微愣,随即递给蹲在眼前的少年一串。 见他吃完,祝渊才紧了紧手指,询问: “所以……” 萤不解,“嗯?” “所以可以带我去见见她吗?”祝渊的紫眸很是漂亮,如今盛着人间烟火,更是璀璨。 可眼前的黄衫少年情绪突然一沉,却又仰头指向天,而后又指向万家灯火,最后起身指向他。 “她一直都在。” “规则遍布六界,她一直都在。” “呐,仙尊她就在你心里,从不曾缺席。” “但仙尊从不为任何人停留,你应该是知晓的。” 萤捧着糖葫芦,宽慰着他。 祝渊垂眸,声音艰涩:“她不在了是吧?” 萤不能理解,只皱眉,“规则所在之地,便有仙尊存在的痕迹。” 可那石阶之上坐着的少年却转身离开,至此以后,再未踏足于此。 好几次萤路过这里,都会停留一瞬。 除了这是他初生灵智的地方,还因着身后的神。 或许他该带神来看看世人,世人也并非都是贪婪的。 院中又有不速之客,萤落在树枝上。 小院之中身着白裙的落素衣面带烦躁。 “你怎地又将那屏障打碎了从妖界跑出来?你可知那屏障每碎一次,妖界都要赔上许许多多的宝贝儿!” “你不是最喜欢仙灵花蜜了吗?怎每次做好也不吃,端着就偷跑来人间?”落素衣蹙眉,“先跟本尊回去!” 九寐坐在小院中,手上捧着仙灵花蜜,闻声也没有抬头,只呐呐开口: “第一盏,要给主人。” “……” “你是真的坏了脑子吗?本尊同你说多少次了,仙尊她……” 落素衣没有说完。 因为她瞧见了,那盏漂亮的,自己这个笨妹妹最喜爱的仙灵花蜜上,溅了泪。 她却还哽咽着,用着只有在那个女子面前才会娇软的糯糯声音,小声呢喃: “我不难过的,至少,我还活着……” “……至少我还活着。” 落素衣喉间也有些发堵,这个倔强的妹妹垂首之际,眼泪如珠链般滚落而下。 透明的泪砸于这甜甜的蜜里,却仿若沉入无尽痛色。 落素衣哑声,“可这世间,都是她。” “不一样的。”九寐擦去眼泪,将蜜送入口中。 祂现身于小院之中,瞧着九寐: “若吾给你机会,你可愿以己换她重生?” 九寐也未曾犹豫,推开落素衣拦住她的手,点头如捣蒜。 落素衣咬了咬牙,“求您看在当年妖界尽的微薄之力上,饶恕舍妹的……童言稚语。” 祂垂眸,莫大的威压降临,连九寐也无法言语。 就在二人撑不住时,祂才颔首,最后消失于此。 神界之上,无边霜雪停止。 祂卸去一身神灵之力,终于接了一片白雪。 唇边难得露出一丝笑意,莫名的很是动人。 人性复杂,不能一概而论。 若能再见,或许祂该唤她一声:“先生。” 第138章 番外·月影1 同时光共路者,是不幸亦未尝不是幸。 —— 上仙不求长生,只求那一身清冷孤傲的风骨。 我携一棵姻缘树而生,红色种子破土而出之际,亦是我诞生之初。 诞生之时,我曾闻一温柔声音,她含笑唤我: “小月影。” 我还记得那双眸子,温柔含情,淡漠疏离。 我不知她是何人,也不知何人才会拥有这样一双包罗万象,美到极致的眸子。 我只知,自那之后,我便将她当做我千万年间的毕生所求。 上仙们求风骨,求普度众生,求于人间留名万古。 唯我,只求她。 我的仙职是月老,月老掌管天下男男女女们的姻缘,我也曾聆听过许多凡人供香火时祈求我的话。 他们祈求能觅得一知心人,祈求姻缘线的另一端是个合心之人,祈求自己同命定之人幸福美满。 只是世人不知,掌管姻缘的月老,腕间也有一根红线。 那红线自我诞生之时便飞出天际,飞出仙界,飞出六界之外。 线的彼端,我瞧不见。 我只能忆起那双眸子,以及随着年轮增长,而慢慢浮现于我心中的那个名字。 好似我曾一声声地呼唤过,我曾声嘶力竭却只能小心翼翼地一句句呢喃出口。 那个名字是—— 孟婆。 可一个是仙界月老,一个却身处地府,又如何能相见? 或许,我该入地府去瞧瞧,瞧瞧那个她。 在白日星君和织夜仙子互相行礼之际,我偷偷下了凡。 人间凡人很多,比那孤寂的仙界可热闹太多了,一串串红艳艳的糖葫芦,还有…… 一本本龙飞凤舞的话本子。 仙人同凡人不同,哪怕我极力伪装成凡人,可我本质还是仙人。 故此,我的手刚触碰那话本子时,便被那一瞬间涌入我识海中的内容,冲击的满脸生热。 我只恨不得现在飞回我的月老殿,从今以后再也不出! 可好不容易才得了下凡的机会,我是舍不得的。 心中溢满的窘迫,迫使着让我快些将这一切买完就走。 当我坚定思绪再次打开时,还是面红耳赤。 如此……怪异的话本子,我绝不能让它们在人间流通! 买完所有,我才发觉还有孟婆与其他人的话本子,鬼迷心窍之下我也买了来,而后一个术法将他们销毁的灰飞烟灭! 什么孟婆与仙界战神、什么孟婆与魔尊、什么孟婆与妖界公主、竟还有孟婆与人间半大小少年的! 当真是……俗不可耐! 再次来到闹市,我发现了一只毛色极为漂亮的小黑狗,瞧着很是喜欢,便莫名喊了它一声“小白。” 谁知它当真叫小白,也正是这小白带我找到了通往地府的门。 地府并不阴森,但着实同仙界和人界都不同,因为天上的月亮是红色的。 后来我猜,应当是七月半的缘故。 魂灵在这日可以去往人间探亲,不过相比而言,地府里的阴吏们便会很忙。 因为有的是探亲,有的可能是寻仇…… 我瞧着这一路黄土,两边却生着极为艳丽的彼岸花,总觉那诞生时瞧见的那双眸子很像这月下的彼岸花。 神秘,诱人沉沦,见者皆此生难忘。 我紧张于待会就能瞧见孟婆大人,以至于没察觉自己被阴吏发现了。 好在,我的仙力尚在! “孟婆大人何在?”我手中的姻缘线依旧扯向天际,可我还是不死心地问。 那被点了仙术的阴吏道: “孟婆大人乃阴神,此方世界连神明都不在了,孟婆大人是不会前来的。若仙界有何要事,上仙可去寻白无常大人,大人今日正好便在此。” “本仙寻他作甚,本仙……” 我话音未落,便被一道声音打断! “地府之中怎会现非阴者?”男人的声音温润,却不难听出其中的冷淡。 我也来不及细思,只顾得上快些跑,毕竟我是偷偷下凡的! 身后一众阴吏紧追不舍,待我终于摸到那传闻中的奈何桥时,却见那只有一口锅还有一个白发老婆婆。 我哑声,依旧不死心地上前:“您是孟婆吗?” 白发老婆婆盯着我瞧了一瞬,而后打了个哈欠,“老婆子可当不得孟婆大人,喝了便快些往生吧,七月半走,可以投个好胎。” 我瞧她眼神不太好,遂忙掏出青玉乾坤壶,刚满上一壶,身后便传来那道温润的男声。 “今日七月半,若是误了吾同孟婆大人饮酒一事,以后便莫要妄想吾会来此坐镇。” 他提到了孟婆! 我想要上前,可一扭头,却见那群阴吏突然龇牙咧嘴,血盆大口,有的长舌头已经朝我卷了来。 无奈于强龙压不过地头蛇,我最后提着那壶和那狗,回了仙界。 人间这么久,仙界还未过上小半个时辰。 我的壶刚打开,身边夹着尾巴的大黑狗,突然摇身一变成了个不着寸缕的少年! 手也被惊的一颤,壶里的汤洒了一些到姻缘树的树根上! 孟婆汤的效用是…… 只是还未等我思索,我的手腕便被一股力量莫名牵起,青玉乾坤壶里的孟婆汤被灌进了我的嘴中。 化成人形的小白也被灌倒。 再次醒来,我便什么都记不得了,盯着空空如也的青玉乾坤壶,还有满树乱七八糟的姻缘线,我蒙的只剩茫然。 因着那声刻入骨血的“小月影”我才忆起我是何人。 只是我什么都想起来了,却唯独忘却了姻缘树是如何发生异变的。 后来我的殿内只留了小白,小白也很乖巧,从起初的四条腿走路,到后来的不再“汪汪汪”。 我只摇着头告诉它:“你真幸运,执法仙尊在闭关,你不用挨鞭子。” 后来陆玄之来此,问了几句话就提着剑离开,只留下一句: “仙界不许放狗咬上仙!” 他一贯冷的脸,好像在说这话时更冷了。 我撇撇嘴靠在抽风的姻缘树下,托着腮。 一边嘀咕他这是生气了? 是生气他那姻缘线同凡间女子绑在了一起,而不是那个唯一一个能近他身的执法仙尊? 后来…… 我无数次的庆幸,姻缘树没将他同执法仙尊绑在一起! 姻缘树也是个好的,哪怕抽风了,也不忘念及我同他的情分! 因为神明,来到了我的身边。 那日,我饮了酒,热意熏脸,我抬眼便见眼前现出一道华丽裙袂,白皙的脚踝上有一条血色彼岸花般的珠链。 我嗅到了,孟婆汤主人的气息! 我抬了抬手腕,顺着那红线,瞧见了那道我等了千万年的彼端。 第139章 番外·月影2 小白在旁边抖成了筛子,但我满脑子都是“孟婆大人”这四个大字! 她说,“天规第二条……” 可之后我什么也没听清,我只知她的唇很好看,身上的裙子很美,手中握着的执法鞭很漂亮…… 还有那双眸,那双我等待了千万年的眸子,才最是勾魂夺魄的。 耳畔温柔的声音本应是含笑的,最不该是这般严肃的,仿若被戒条压着万物。 我以后定要日日哄她开心! 身上的疼伴随着她当时的一句“看够了?嗯?”而化成莫大的欢喜! 宴席之上,她遥遥举杯与我相碰,我紧张的手抖成筛子,最后到了嘴边,杯子里仅剩下了那么三两滴。 后来我回到宫殿里趴在榻上哭了许久。 一方面是执法鞭的鞭笞真的痛,一方面是我将孟婆大人同我相碰的酒,弄洒了…… 不过这些都在孟婆大人,亲手喂我吃的那颗消除执法鞭疼痛的丹药里,化为甜蜜的幸福。 她对我好似是最特殊的! 下凡时我定定盯着她瞧,她也任我这般,我莫名感觉很是喜悦。 她不讨厌我,是不是就代表着或许可能也许会……喜欢我? 但是啊,有的人注定是话本子中的主角,我曾以为的一半主角人生,在她面前彻底成为陪衬。 但我心甘情愿! 只要她能让我跟在她的身边。 不管是那陆玄之也好,不管是那在月下救的小孩也好,孟婆大人她去哪都会带着我。 我好像永远都是那独一份! 只是她似乎肩负着使命,我虽猜不出,但我只知陪着她,陪她完成便好。 我扛着一整捆糖葫芦,想要哄她开心,戒子中还偷偷买了好多女儿家喜欢的首饰,想要送给她。 但我没敢送出去。 后来我陪她去买蜜,却又将那一条街都买了个空! 她问我,“为何买这么多。” 我说,“因为下凡一趟不容易……” 后来我又小声补充: “我怕你若是喜欢的话,回了上界就吃不着了。” 毕竟凡间时间过得很快,今日是这个朝代,明日就不知是何时何地了。 她听见了,对我摇头,却笑的很美。 她的美并非是来自那张面容,而是那双眸还有她独特的温柔。 只要在她身边,再躁动烦闷的心绪都会平复下来。 这一点还应验在那只熊的身上。 那妖界二公主一掌拍碎石桌,吓得我当即现身,可那白熊又在抬眸见到她时,莫名软了周身的脾气。 她真的太好了,他们见了她都会忍不住的亲近她。 我管不了,我也没资格去管。 但我真的好想好想,好想和她永远在一起。 我瞧着小院中的人越来越多,苦闷之余偷喝了一壶酒,本想借着酒劲对月倾诉,这千万年间我的思念。 可我却喝的过了头,把…… 把那堆我同她的话本子,全部堆在了她的眼前! 全部!堆在了!她的眼前!! 而且,她还拾起一本看了! 我感觉我,玷污了我的神明。 我也感觉我,肮脏又贪心。 后来我藏在房中想走又舍不得,不走又……想自杀。 不知过了多久,我再出来后同她一道去了地府,我信誓旦旦说我可以做知客,带她游地府。 可我却没想到,那个百年前一句话就号令地府所有阴吏的男人,也在。 他对她俯身,虔诚而认真地将那冥界至宝交给她。 甚至连入地府都不必,他便提前恭候在那地府门前,亲自递交给她。 那一刻,我才突然明白我同她之间的距离有多大,宛若天地沟壑,永生不可逾越。 哪怕心里酸的不行,但我也不得不承认他的姿容的确上乘。 不过孟婆大人转身离开的果断,毕竟大人的心中藏着世界藏着生灵,唯独不会耽于这情情爱爱。 但我,千万年的时光只为等她。 我仔仔细细地上下打量一下他,发现他除了脸白一些,的确是挑不出错处。 以至于我捏着阴阳簿的手,跟着心,一道发紧。 那是对自己同她宛若天堑一般距离的无力与迷惘。 “你若以后敢负她,哪怕是仙骨为祭,本仙也必令你灰飞烟灭!” 这句话我没有经过深思熟虑便脱口而出,哪怕是仙骨为祭,千万年生灵贡献的香火为祭! 后来回到仙界,她将那枚戒子给了我,戒子中…… 是我那些见不得人的话本子,是我同她二人的话本子! 我慌忙逃离,她却在身后对我盈盈一笑,叮嘱我: “定要护好姻缘树。” 既是她说,我必定会做到。 为她,为世间,也为这千万年如一日的等待。 后来,后来啊…… 大人说: “也多谢月老上仙千万年的喜欢。” 我愣在原地,我思索着究竟是那月下我醉后自己亲口说出,还是因着那诞生之初我瞧见的温柔眉眼,便是她。 我想不透也猜不出,只能任由漫天飞雪打在我的睫毛之上。 眼前被一小片浅白所覆盖,她的身影渐渐被那浅白所吞噬。 后来,我便再也没有见到过她。 我瞧着天上那一支熟悉,但绝不是她的金镯,心口溢出的是莫大恐慌。 我还想再见到她,我还想,亲口和她说我心悦您千万年。 可域圈范围之内,万物皆如刍狗。 哪怕是魔界至宝,将这姻缘树原本乱七八糟的红线,捋回了正规。 也依旧无法更改这既定的命运。 那日我追上她的身影时,阴阳簿给我传递一道心念。 我瞧见了阴阳簿中,[月影]这个名字正在变得极浅极浅。 那便代表着,我的存在要消失了。 既定的命运被我窥探,可我没想逆天改命,我想顺应天意,顺利地送我的孟婆大人完成使命。 既如此,我便付出一切,护好姻缘树,护好她叮嘱的姻缘树! 哪怕是用这一身的仙灵之力,那自诞生起便一直存在的仙骨,和我的来生。 毕竟成仙,本就逆天而为。 我用这一切,抗衡着这所谓万物如刍狗的域圈! 只是当真是疼啊,身体的消散和五脏六腑化为齑粉之感…… 当真是疼。 戒子里好多我给她买的首饰吃食,也化为了乌有。 这下心也跟着痛了。 死在仙界百年未曾出现的无边大雪里,她是否能对我记得久些。 “孟婆大人,小仙好好地护住了烟缘树。” “孟婆大人,您记住我可好。” “孟婆大人,小月心悦您千万载……” 我注视着那个门口,祈祷着可以最后再看一眼我的孟婆大人。 可耳边回荡的一声声“孟婆大人”,撕心裂肺却始终无法发出一声的“孟婆大人”…… 伴随着落在我脸上的白雪而彻底消弭。 白雪掩面,仙气溃散,凉意透骨。 我什么都记不起了,我的存在同我的记忆,一道迷失在无边黑暗寂静中。 可一线光线之下,听见了一道温柔女声,她含笑道: “小月影。” 第140章 求生综艺里的小糊咖1 “大人的桃花酒,喝过一次便再也难忘了。”白苌放下杯盏,笑意温润地注视泠妩。 泠妩也放下杯盏,“大人过奖了。” 此时,遗忧楼外彼岸花灯轻轻拂动。 感知到此的白苌起身,白衫下摆划出一抹流畅的弧度,他朝泠妩作揖:“既如此,那我先行告辞,大人先忙。” 他微垂的眸中,掩去一抹失落。 泠妩起身朝他颔首,见他消失于原地,大门也缓缓打开,泠妩才轻叹一声将酒收回,重新布上茶盏。 魂灵太多,等言妄归来,须得同他商量商量此事。 她虽不用休憩,但魂灵们等待时,总会陷入难以自抑的痛苦之中。 泠妩抬眸看向进殿之人,她大约二十三四的年纪,长发微卷,有几缕碎发垂落在脸颊两侧,一抬眼便是清纯之感扑面而来。 她俯身跪拜,行的跪礼很是优美,“拜见孟婆大人。” 待一道柔和力量将她托起后,她才接过眼前的茶盏。 泠妩打开一侧竹简,一瞬之间合上,便含笑询问: “有何夙愿?” 她捧着茶盏的手轻颤,声音很小:“希望大人,可以保护好她。” 见泠妩颔首,她才忍不住泄露一丝笑意,“多谢大人!” 她出身平庸,父母早逝,入了校园也因着性子怯懦,总是受人欺负。 一次湿漉漉的回家时,遇见了学校中的大姐大,自那之后大姐大便将她护的很好。 虽嘴上总是嫌弃她,但她看在眼里,深知大姐大这一切都是为了她好。 大姐大长得美,家世好,性格直率,最后也如愿入了国内首屈一指的艺术学院。 她也在大姐大的庇佑之下,成绩优异,在填报志愿时和她报了一所院校。 可生性怯懦害怕众人眼光的她,渐渐淹没在了人潮里,而大姐大却成了闪闪发光的大明星。 不过哪怕如此,大姐大也依旧会提点着她。 可好景不长,大姐大因戏生情爱上了一个当红小生。 也因为那当红小生参加了一档直播求生综艺,所以大姐大便带她一起成了那综艺里的嘉宾。 后来录制综艺时,她误食了毒蘑菇被送往医院,也就在那一天大姐大不小心落了海,那当红小生拼死将大姐大救了回来。 自此以后,大姐大便成了那当红小生的疯狂爱慕者。 而大姐大却不知,那当红小生便是当年在学校中欺负她,也曾被大姐大教训过的一个。 也正因此,那当红小生在大姐大情根深种时,将她当做随意凌辱的对象。 大姐大虽清醒,却依旧忍不住地沉沦。之后更是深陷“小三”“霸凌”等舆论风波。 在当红小生和综艺里的另一个女嘉宾,官宣在一起时,大姐大割腕自杀,好在被她所救。 可就在大姐大逐渐从情伤中走出来时,她却发生了车祸。 大姐大也彻底崩溃,从顶楼一跃而下。 再来一世,她也依旧没能阻止成功。 “允。” ———— “叮咚——”微信消息音响起。 可那双纤细莹白的手却没有将手机拿起,而是依旧在仔细整理着包好的花束。 在桌上的手机还在不断地响着。 片刻之后,手机的主人才不紧不慢地放下花束,转身将手细细洗净后摘下身上的蓝白色围裙。 “叮咚”“叮咚”“叮咚”,消息声不断。 那双素净白皙的手拿起手机,点开置顶微信号里,一条条的绿色语音消息弹如眼帘。 “小哭包,你说南知到底是什么意思?到底是喜欢我还是不喜欢我?这对我一会冷漠一会热情的,再这样下去我真的会发疯!” “他还参加了一档求生综艺,你说我要不要也参加?听说在海岛,要全程直播,而且还不能和外界交流,这要去了我会急死的!” “还有还有,节目组给我的名单里,我看见白语夏也去了,他两cp粉那么多,要是这一次再互相看对眼了,我怎么办啊?” “小哭包你不会又在侍弄花草吧?我都说了我拿你当妹妹看,爸妈也这样说,你没必要天天去花店的……” 她说到这里话一顿,随后长叹一口气,“小哭包,你就陪我一起去吧,我需要你的助攻。” 底下便是她发的合同和嘉宾名单。 泠妩面色不变,回了一个“好。” 刚放下手机,门口便响起一道铃铛声,泠妩垂眸将花捧起,随后抬步。 来人的身上伴着薄荷香,矜贵的气质尽显,他一袭黑色西装,五官俊美冷峻,似是山林间孤傲清冷的雪松。 “你好,我来拿辛夫人订好的花。”他似是有些无奈。 泠妩颔首将那包好的花抱起,唇畔勾勒出一抹恰到好处的弧度,眉眼弯弯。 花束之中的红玫瑰很是娇艳,花瓣层层叠叠绽放开来。 在墨色玻璃纸映衬下,白嫩修长的十指与娇艳欲滴的红玫瑰,形成鲜明对比。 冲击力极强。 男人见此脚步微顿,却也只是一瞬,便接过泠妩手中的花。 馥郁的玫瑰香扑面,一道若有若无的冷香却跟着沁入骨髓。 泠妩的目光从花上移开,这才对男人开口:“没想到会是辛总裁亲自来花店取花。” 辛礼抱着花束的手微紧。 眼前的女人长发微卷,似是深海摇曳的海藻,她穿着红色长裙,外披着及小腿的米白色针织开衫。 浅金色阳光透过玻璃照射进来,在她身边留下斑驳痕迹,衬得少女皮肤更加白皙水嫩,仿佛吹弹可破。 辛礼敛神,突然明白为什么今天,他的母亲大人非要他亲自来取花了。 不过,眼前美得不可方物的花店主人锁骨间,佩戴着一条银色四叶草项链,款式是多年前的老款,如今早已不在售。 思绪转瞬即逝,他的目光也只在那项链上停留了一瞬。 那项链是定制款,这么多年主人还依旧佩戴的原因要么是念旧,要么…… 是有着对她来说,很是重要的纪念意义。 只是不知这意义是家人?是朋友?还是,爱人? 辛礼压下纷杂的思绪,对泠妩颔首,“今天正好有空便来了。”微顿过后才又道:“花很漂亮。” 男人的声音低哑宛若醇厚佳酿。 泠妩没再搭话,只对他浅笑,便收拾起桌上的剪刀和剪下来的花枝叶片。 等泠妩收拾完,才见他依旧捧着那束玫瑰站在原地。 见此,辛礼冷冽的眸子微垂,遮住眸底的情绪。 他艰涩询问:“请问怎么支付?” 泠妩微顿,随后失笑,“辛夫人已经付过了。” “抱歉,我不知道……谢谢。”辛礼淡漠应道,转身便走。 他背影挺拔,步履匆忙,像是赶时间般。 泠妩侧身,凝视着男人上车远走,唇角挂着的笑容又深了几分。 这便是那档求生综艺里的最大投资人,辛氏集团现任总裁,辛礼。 思及此,泠妩打开手机瞧了眼日期,她来到这个世界有近一周的时间。 而辛礼的母亲便是在那天,来这避过一次雨,二人相谈盛欢,自那之后她便日日都不落的来买上一束花。 有时是栀子,有时是雏菊,有时是百合,像这般艳丽的玫瑰却还是第一次。 也就是特殊的一天,她没来,而是说自己有事让旁人来拿。 却没想到这旁人会是辛礼。 第141章 求生综艺里的小糊咖2 阮泠妩并没有什么资源,甚至经纪人也是和好几个人共享。 而阮泠妩的体质很特殊,永远都和流量擦肩而过,演了几部戏要么是因为劣迹艺人胎死腹中,要么是演的部分莫名被剪。 左右前段时间合约到期,她也就没再续。 现如今想守护的人也走上了坦荡星途,她也意识到自己不是这块料,便开了这家花店。 不过如今不同,既然要好好保护她,还要上综艺,那小糊咖还是得营业起来。 泠妩打开手机的拍照功能,借着阳光拍了两张照片,随后想了想,这才打开自拍功能。 “咔嚓——” 拍完后也没修,便配上一段文案发上番博。 【阮泠妩v.】:如果所有的花酿酒都好喝的话,人应该会很幸福。 [花.] [自拍.] [花.] 发完,她便将手机放下,却不知之后引来的轩然大波。 自家正主刚塌房的大粉[粉一个塌一个]准备这一次从小透明下手。 她就不信她粉的还能次次都塌房! 刚刷新好,便被泠妩发的那张中间自拍照夺去了所有目光。 照片上的女人一头乌黑长发披肩而下,露出一张巴掌大的瓜子脸,五官轮廓精致绝伦,肌肤白皙细腻,红唇微微翘起流露一丝笑颜。 双眸温柔清明,似能隔着屏幕望进她的心湖。 睫毛又密又长,像是蝴蝶扇动翅膀的羽翼,莫名带着些调皮俏皮。 因为是自拍只露出了脸颊和肩,所以只能猜测她穿的是一件红色长裙。 银色四叶草的项链虽有些陈旧,却因着戴在那白皙纤细的脖颈上而莫名的璀璨。 她的自拍技术可以看出来不是很好,有些模糊不说,还根本没找角度。 但哪怕如此,也依旧美得惊心动魄,翻遍整个娱乐圈好像一个能和她媲美的都没有。 可这……仅仅只是一张照片! 她舔屏许久,这才一个转发并配文:[内娱开门,美神来了。] 之后这个番博便彻底走进了大众视线! [这是真实存在的颜值吗?] [我不信!肯定是假的!要不是假的我倒立洗头!] [怎么可能是真的!要不是p的就是ai生成图!反正我不信能有这种神颜的存在!] [我也不信,要真这么好看,怎么可能还是一个糊咖?] [不信。] [不信+1] [不信+] [听说求生公布了嘉宾名单,我还寻思着这阮泠妩是谁,结果大数据就给我推送了!它有没有监听我,我现在不想管,我现在就想问一句如果我现在成她粉丝,是不就以后就算是老粉了?] [纯路人,你们内娱现在都流行粉假明星了?不过老实说,这张ai图是真的吊打,哪怕不是真人我都想粉了……] [想爬墙了……] [如果是真的,那我也……爬墙了……] [妩妩老婆,你想喝什么酒?我家开酒庄的,我让他们给你尝试啊~] [八字还没一撇,是真人还是ai都不好说,你们就开始粉起来了?要我说啊,现在这网络是真不能信,坐等你们打脸!] [营销号那边来的,给吹的天上地下绝无仅有,我倒想看看这到底有多……啊啊啊!老婆~老婆老婆~] “……” 泠妩退出后便再也没有打开过,也不知手机里那99+的消息。 短短一天时间内,不仅超话建起来了,连控评也招摇过市至各大帖子下。 可以说是除了粉丝名是早已定下的【软糖】外,其他的已经在这群颜粉的手下,管理的能比肩一个二线明星。 很离谱,但在这个内娱顶流纷纷塌房的时代,却又莫名的很合理。 热搜词条: #想要正主不塌房那就选ai# #内娱开门,美爹来了# #阮泠妩# #求生直播嘉宾# 夜半,泠妩被手机铃声吵醒,看了眼时间,刚接听便被电话那头的亢奋女音,刺激的睡意彻底消散。 “小哭包,你火了!你终于火了!我就说你这张脸迟早火遍整个内娱!” “……不对,火遍全球!” 泠妩捏了捏眉心,因着刚睡醒,所以声音温和之余还有些哑,“月姐姐,现在是凌晨一点,你答应过我不熬夜的。” 另一边,灯火通明的别墅里,陆惊月身着吊带睡裙坐在柔软大床上,她明艳的面上有过一瞬的呆愣。 随后也不知为何,宛若手中的手机是烫手山芋,一瞬间耳朵和手机离的远远! 半晌之后,她才迟疑着将手机换到一边,一只手揉了揉刚刚接电话的耳朵。 很烫! 她咽了咽口水,又道:“小哭包,你再说一句话……” 那边沉默,不说话。 陆惊月清了清嗓子,“小哭包你再说一句话,我就去睡觉。” “月姐姐,晚安。”缱绻的温柔女音从手机听筒传来。 陆惊月吓得将手机往床上一丢! 她两手捂住自己的耳朵,一双上扬的狐狸眼里泛起迷茫,眨巴良久,才再次咽了咽口水。 这小哭包的声音……怎么这么撩? 她耳根子烫,心跳加速就算了,怎么还莫名有些渴? 脑子里不合时宜地想起那张照片里她的唇,唇形很优美,颜色也刚刚好…… 等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后,她惊得从床上跳起,门打开猛的一关,把自己关在了门外! 卧槽! 她刚刚脑子里在想什么? 而另一边,泠妩只能听见一声“砰”的巨响,她蹙眉起床,换好衣服。 时间线中今天是无事发生的,惊鸿笔也未曾给出反应,但她还是得去瞧瞧,避免生出异端。 在别墅中瞪着一双眼,红着一张脸的陆惊月好不容易平复了心绪。 却在听见泠妩来的消息时,慌乱回房用被子将自己给裹得严严实实,只留一个后脑勺在外面! “扣扣扣——”敲门声。 “月姐姐。” 陆惊月又默默堵上了自己的耳朵。 没得到回应的泠妩打开房门,却只瞧见了拱起的粉色被子。 “你怎么来了?我让司机送你回家。”闷闷的声音从被子里响起。 这样的陆惊月和以往很是不同。 泠妩抬步靠近她,“你的脸是伤着了吗?让我看一眼。” 第142章 求生综艺里的小糊咖3 之前便有一次她伤着脸,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死活都不愿出去让别人看见她。 泠妩这话一出,连陆惊月也愣了一瞬。 这小哭包怎么还记得这事啊! “啊呀!不是的,你出去,我的脸没受伤,我也真的没事!”被子里拱起的弧度动了动,语气听起来有几分不耐烦。 但熟知陆惊月性子的人才知,她这是害羞了。 害羞? 思及此,泠妩蹙眉,温声询问:“那是南知约你了?” 被子里的人儿拱了拱,应当是憋的有些久,她偷偷掀开一个堪堪用来呼吸的小洞。 那被子里闷闷的声音,也清晰了几分。 “没有。”她回完问题,才询问:“小哭包你今年多大了?” “二十二岁。”阮泠妩跳过级,故此虽已毕业了两年,也才22岁。 “……二十二岁也有变声期吗?”陆惊月半困惑半迟疑。 “没有。” 简单的两个字隔着被子只能听出个朦朦胧胧,也不知是热的还是闷的,又或者是自己那说不清道不明的思绪。 她只觉得自己护了近十年的小哭包,好像正贴在她的耳畔同她说话。 缱绻的温柔的,似是情人早起时分的依偎呢喃…… 陆惊月脸爆红,暗暗唾弃自己的同时,还不忘应付着:“我没事,就是……就是打电话的时候,看见了一只虫子。” 陆惊月也不管泠妩信没信,说完就掩耳盗铃地闭上眼,顺便强迫自己清空大脑里乱七八糟的想法。 在外面的泠妩,只能看见被子上细微的褶皱,还有那从被窝里悄悄支起的小洞,其内隐约露出个鼻子。 “月姐姐……” “你别说话了!你再说话……我从今以后都不会在十点前睡觉了!” “可月姐姐从来都没有过十点前睡觉。” “……” 陆惊月难掩窘迫,声音也弱了几分,“那我以后都十点前睡觉总行了吧?” 这句话落,泠妩便不再说话。 良久,陆惊月才偷偷掀开被子一角,想偷瞄泠妩走没走。 可那双上挑的狐狸眼却刚好与那温柔目对视。 四目相对,空气一瞬静止。 陆惊月抓着被子的手微紧。 小哭包这唇怎么这么漂亮?红红的,应该会很好亲吧? 她双眼瞪圆,随即扯起被子把自己蒙的死死,这一次连那个洞也不要了。 “月姐姐是发烧了?脸怎么这么红?” 陆惊月在聚光灯下永远明艳,可脱离了聚光灯,便是一个生活小白痴。 正想着怎么找理由的陆惊月,默默将被子放下,一张仿若被维纳斯亲吻的美丽面庞,逐渐恢复平静。 她起身坐直,“我觉得我应该是发烧了!”说完,还不忘点头肯定自己的想法。 样子颇为好笑,可泠妩却微蹙眉心,右手抬起碰上她的额头。 还好,额头并不是很烫。 “我去拿体温计给月……” 可床上两眼都泛着迷茫的陆惊月,却在“月姐姐”三个字还未说完时,便好似应激一般连忙打断: “好!你去吧!”因为情绪激动,声音也带着亢奋感。 泠妩顿了一秒,这才转身。 听见关门声,陆惊月才缓缓回过神来,攥着被子的手还在轻颤,连带着心脏也快了许多,似是刚从过山车上下来般。 鼻息萦绕着极浅的冷香,刚刚触碰自己额头的手也软软的,小小的。 若是牵起来,应该会很…… 啊!她这个猪脑子,又在想什么! 陆惊月眉头锁紧,随后摸起手机。 番信置顶里,她发了一堆的消息,对方却还是没有回复。 目光定格在那昵称[南知]二字上,企图回想自己与他拍戏时,产生的那点情愫。 可现如今,满脑子都是刚刚那抹冷香的主人! 陆惊月自暴自弃的将手机塞进枕头底下,扭头趴在枕头上哀嚎一声。 待到泠妩来时,看见的便是人前被誉为“人间牡丹”的大明星,此刻正撅着屁股,不断发出“啊呜”叫声的场景。 见此,泠妩退出房间,待房内恢复到安静,才端着一杯热水和体温计进了屋。 床上的陆惊月已经恢复到以往的模样,听见开门声,她偏过头,朝泠妩眨巴着狐狸眼睛,随后淡定伸手接过泠妩递给她的体温计。 与刚刚撅屁股的模样全然不同。 漫长的八分钟里她哪里都看,就是不看泠妩。 泠妩看了眼时间,伸手,“时间到了,体温计给我吧。” 陆惊月垂眸,将体温计递过去。 耳朵好烫,好想拿块冰。 看完体温计,泠妩心神微松,“三十六度七。” “咳,我就说我没事吧。”她自然端起放在一边变温的水,抿了几口。 等意识到这水是小哭包亲自端来的后,又是一顿,温水在喉间似乎打了个转,刺激的她咳嗽出声! 一张脸被呛得更红,连脖颈都染成了绯红色。 下一瞬,陆惊月的后背一道温凉感传来时,那双手还带着她挺直了后背,之后便是温柔的轻拍。 “不怕,过会就好了。”泠妩的声音此刻很是平静,却让人不由自主地信服。 陆惊月咳嗽完,气息稍微喘匀后,脸颊渐渐爬上两坨绯色,心跳如雷,刚要说话,便又听泠妩道: “再咳几下,免得气管还有残留。” 陆惊月点头,却不知为何感到莫名的尴尬和羞耻,最后只小声咳了两声。 后背温凉的指尖还在慢慢顺着,见她不再咳嗽才将手收回。 陆惊月长舒一口气,经此一事,那些想入非非也少了许多,只是语气相比以往却要娇许多: “以后大半夜不要再跑出来了,你力气那么小,万一遇到个坏人,你打不过怎么办?” 见陆惊月依旧不肯抬头,泠妩也不强求,只晃了晃手上的钥匙,“这不是还有月姐姐送的车吗?” 听见钥匙碰撞声响,陆惊月弯了弯唇。 “嗯,以后我送你东西你就收着,我又不差那点钱。你要是不收,以后被狗仔拍到,那些营销号指不定得骂我对朋友小气呢。” “好。”泠妩应下。 逐渐安静之后,陆惊月看了眼外面的月色,“我累了,你,你也赶紧睡。” 她拉了拉被子,迟疑过后又拍了拍床,“太晚了你就别回家了,给你留的房间现在也不好叫阿姨们打扫,你今晚就在我旁边将就将就,好不好?” 小哭包的房间其实每天都有人打扫,只是今天她多巴胺上头,也不知怎么回事,脑一抽就这样说了。 泠妩看破不说破,“谢谢月姐姐。” “不客气……”陆惊月的声音越来越低。 她睡觉一向不喜欢拉窗帘,月辉之下,身侧人的呼吸也越来越稳,显然已经熟睡。 陆惊月身子僵硬,良久才轻轻一动,侧躺着盯着泠妩的侧颜。 精致的下颌线条像是被匠人精雕细琢出来的一般,纤长的睫毛微翘,像蝴蝶的羽翼扑闪,透过月光在脸上投下一圈淡淡剪影。 陆惊月忽而伸出手,指腹划过她的轮廓,最终停留在她粉嫩的唇瓣上。 指尖传来的触感,让她的脸颊迅速升温,她也仿若被灼烧一般,顷刻间收回手。 在静谧的夜色里,声音有些大。 “月姐姐做噩梦了?” 第143章 求生综艺里的小糊咖4 带着些哑的温柔嗓音响起,陆惊月遏制自己想逃跑的心,装作熟睡的模样。 就这般到了天亮。 这一夜她都未曾合眼,可精神却异常饱满。 “月姐姐早安。” 让她耳根子红的声音再次响起,陆惊月慢慢转身,便见床上的人也跟着起了身。 起床后的慵懒和她身上特有的温和交织。 “你怎么连刚起床也这么好看?”陆惊月忍不住地询问。 “可月姐姐也很好看。”泠妩便回,边起床。 陆惊月唇角上扬,“等这次求生综艺结束,小哭包一定不会像以前那样,被经纪人丢下了。” 见泠妩眸带询问,陆惊月压下心口悸动,将手机点开,“小哭包,我以前就说过你一定会火的!你看!” 手机一连串划下来,发现昨天那张随意拍下的自拍,霸屏了大半个文娱榜。 阮泠妩的名字一夜之间无人不知。 不过伴随着爆火,还有数不清的流言蜚语。 [见过本人,只能说一般,这p的妈都不认得了,也不知道搞这么多噱头干什么!] [查了,一部能拿得出手的作品都没有,现在的明星啊都是花瓶!更不用说她这种连图也能造假的,还有什么诚心可言?我简直是为现在的娱乐圈感到可悲!] [也不知道后头金主是谁?能造出这么大的势,估计陪了不知道多少老头吧?] [啧,孤儿出身,没权没势,没有作品,再说没陪睡,我可是不信!现在的女人啊,为了点钱和地位什么都能不要!] [反正我是肯定不会娶的!] 这种动辄捏造事实造口业的,下去之后都会被拔舌,投去畜生道;更何况想投胎成人的生灵很多,既然他们不珍惜那就给它们。 泠妩虽对此无谓,但陆惊月却气的够呛,“小哭包别哭,我现在就给你发一条番博!还金主!什么金主能让你出道这么久,连一部戏都没拍成?就算有金主也只能是我!” 气劲上头,她大手一挥: 【陆惊月v.】:没错,她是有金主,她的金主就是我! 底下还不忘附上二人从小一块长大的九宫格照片! 她头也不抬地找照片,还不忘安慰:“你别难过,娱乐圈就这样,高昂报酬伴随着的就是接踵而至地肆意辱骂,拿了这份钱就要受这份罪。” “但是……污蔑和造谣,不能容忍!” 发完一切,她一抬头,却没见小哭包像以前一样哭,而是笑意盈盈地注视着自己,眸中的温柔却令她没忍住的红了耳根子。 她没由来地一阵心疼,她自己被骂无所谓,但是见有人骂小哭包,她就是忍不住的难受。 她的小哭包那么乖,从来没有怨天尤人过,哪怕总是遭遇不公平,也永远都是将一切负面留给自己,开出的漂亮花朵送给旁人。 “小哭包,要不然你不去了好不好?”她试探性地询问。 泠妩认真回答:“那年放学,月姐姐说,只要有你在,我什么时候都不用怕。可这一次我也想陪月姐姐,一起去娱乐圈看一看。” 陆惊月一双狐狸眼里似藏了星星。 她的小哭包胆子这么小,却为了她大半夜驱车赶来。 明明害怕聚光灯,害怕所有人的目光,却还是因为想陪着她,而将这一切摒除。 只是泠妩下一句,却让那狐狸眼里的星星少了一大半。 “而且,月姐姐不是还说想要我的助攻吗?” “我现在对他……”一声特别关心的提示音响起,打断了陆惊月想要说出口的话。 “是南知?”泠妩问。 这一次,陆惊月也不知为何心生烦躁,却也小声开口:“嗯。” 泠妩颔首,“那我在楼下等你用早餐。” 想解释却不知怎么解释的陆惊月,挫败点头,见泠妩离开,她才眸色复杂地打开手机。 没有以前的期待与惊喜,反而带着些怨怼。 南知:[认识这么久,我还没见过你朋友,陆大明星今天有空可以带着自己好朋友,一起赏脸吃一顿饭吗?] 男人低哑的悦耳嗓音,在这一刻没有让陆惊月脸红心跳,反而感到一阵强烈的恶心。 以前为什么不说?她发那么多消息为什么也不回? 现在小哭包发了照片,她刚发了番博说小哭包是她的人,他就上赶着要请她的朋友吃饭了? 陆惊月冷笑,将置顶取消,冷淡回一句: [没空。] 想了想一周后的求生综艺,陆惊月眉头紧锁。 近期塌房的艺人太多,所以南知现在已经差不多可以和顶流相提并论了。 参加这个综艺对她倒是无所谓,她的国民认识度很高,粉丝也都死忠,她参不参加都无所谓。 但是对现在的小哭包来说,却是最好的选择。 一是,小哭包真的很乖,所以这个真人综艺下来,小哭包现在的颜粉应该能化为一部分真爱粉。 二是,小哭包体质特殊,一拍戏就会被删,这个综艺结束后有了流量和大量粉丝。她的戏份只要拍了,很大可能都不会被删戏份! 而楼下的泠妩却是微勾起唇,对着别墅的阿姨问了声早。 得到一众慈爱目光的泠妩坐在餐桌前,听着惊鸿笔对楼上情况的描述。 现在陆惊月对南知的喜欢还不深,若是让她在阮泠妩和南知两人之中选一个,她连犹豫都不会犹豫地选阮泠妩。 刚起的火苗,是最好掐灭的。 —— 大火后,花店的位置也被扒了出来,泠妩便没再去。 和陆惊月优哉游哉玩了一周后,也到了节目开拍的日期。 弹幕上是一众各家明星的粉丝,在各种花样吹捧。 而泠妩因着突然的大火,陆惊月的那条番博和那个大粉的能力加持,热度不减丝毫。 只是现如今,黑子却压过了粉丝。 [呵呵,坐等一群脑残粉的打脸。] [她要真长那样我倒立窜稀!] [笑死,现在ai也能参加真人节目了?] [她后面金主真强,看这嘉宾阵容:人间牡丹陆惊月,璀璨蓝星南知,清纯玉女白语夏,还有两神秘嘉宾……] [话说也不知道那金主是谁,连陆惊月都要亲自下场给她做衬。] 第144章 求生综艺里的小糊咖5 因为求生地是一处海岛,所以节目直接将地点设在了一处豪华游轮之上。 但嘉宾还需乘车前往。 泠妩开车时,瞥了眼节目组已经在车上架好,却还没有启动的摄像头。 去海岛前游轮还需行驶一段时间,待到了海岛才会换上运动服,所以现在的二人穿的都是高定。 坐在副驾的陆惊月墨色的长发烫成了大波浪,黑色鱼尾长裙上点缀着碎钻,将完美的身材展露无遗,白皙皮肤细腻光滑。 明艳张扬的面容精致美丽,只是那如玫瑰般漂亮欲滴的唇,却是抿紧了,仿佛在极力隐忍什么。 她时不时低头扫一眼手机,而后便气鼓鼓地咬着牙。 “怎么了?”等红灯的间隙,泠妩抽空瞧见她的模样,侧眸询问。 陆惊月这才将手机一放,声音染着一丝不悦,“还不是那群黑子,今天节目刚开播突然涌进来了好多黑你的水军,现在你的路人盘都快崩了,不知真相的路人觉得你后面有金主!” “要知道这事对于一个刚刚火起来的女艺人来说,危害有多大!先入为主之后,以后无论你做什么,他们都会认为不是你靠实力得来的,而是因为你后面有人!” “这也是这么久以来,我都没有告诉他们,我真实身份是陆氏集团独女的原因。” “虽然我都叮嘱好公关团队之后的要做的事了,但是现在一看,还是……好气!” 见她气鼓鼓地一味朝前看,就是不看自己的泠妩,含着笑意,“月姐姐现在说话总是不看我,是我今天不好看吗?” 话落,泠妩垂眸瞧了眼身上被陆惊月勒令必须穿的深蓝色长裙。 因为开车的原因,高跟鞋放在了后座上,现在脚上踩着的运动鞋看起来的确很不和谐。 但因为视线的遮挡,陆惊月应当是看不见的。 泠妩说完,陆惊月原本气势汹汹的小模样一扫而空,她轻咳两声,耳畔不自然的再次上升红晕。 “小哭包,你是不是对你自己的那张漂亮小脸蛋,没有一点正确的认知?以前你也很好看,但现在长开了之后再稍微一打扮,谁……” 她声音突然弱了几分,“谁敢和你面对面的说话啊。” 绿灯亮起,车子平缓行驶中,含着温情的声音也不紧不慢地道来: “可是节目组的工作人员和别墅里的阿姨们,只会在起初的一段时间里这样,之后除了脸红红的之外,都可以和我面对面正常说话。” 话落之后,泠妩余光中的那道黑色身影一动不动。 气氛在长久的安静中,逐渐变得暧昧。 陆惊月放空了思绪,脑中回荡着泠妩刚刚所言的话。 是啊。 他们都很正常。 那为什么一直和小哭包近距离接触的自己,却总是不敢和小哭包对视? 而且,为什么在小哭包身边的自己,总会异常的亢奋? “为什么……”她低喃着。 握在手中的手机不合时宜地响起,摄像头中也亮起了红色的灯。 显然是节目开始了录制。 陆惊月本能挺直了腰杆,刚刚迷惘的神色一扫而空,又恢复到往日那个明艳四射的大明星。 泠妩依旧在专心开车,对此充耳不闻。 [什么鬼?别人家都是工作人员在开车,怎么到这里,只能看见空空如也的车后座?] 垂眸看见这条弹幕的陆惊月,才后知后觉地想起刚刚出发前,工作人员问过她,是节目组开车还是她司机开车的问题。 她当时只顾着看小哭包,好像是回了一个“自己开”。 误以为是司机开车的工作人员,就把摄像头对准了车后座…… 其余两个直播也在同一时间开启,原本黑掉的五个屏幕,除开两个神秘嘉宾外,此刻亮了三个。 【南知直播间】 [啊啊啊哥哥好帅!] [哥哥一定要照顾好自己,不然我会哭的!] [哥哥不许和她们亲近(哭哭哭)] [别管的太宽ok?现在哥哥又不是爱豆,谈点恋爱怎么了?] [如果对方是语夏的话,我挺你到底。如果是别人,我就粉转黑!] 南知身着白衬衫,粉色卷发随风微扬,额前的刘海遮住眉宇。 那双桃花眼微挑着,透着几许漫不经心,嘴角勾勒着浅淡笑意,整个人散发着慵懒。 令人移不开视线,只想将全世界最好的东西都奉献到他的面前。 “大家好,我是南知。”声音低哑伴着些慵懒,很是让人着迷。 趁着摄像头没有拍到自己的陆惊月,平静地退出,点开白语夏的直播间。 [夏夏好漂亮啊啊啊啊!] [夏夏这一身是k家高定啊!] [夏夏是千金啊,这有什么好惊讶的?对我们夏夏来说,穿高定就像喝水一样简单!] 白语夏也适时地抬手,一双水眸柔顺地望向镜头,嗓音轻软。 “大家好,我是白语夏。” 她身着藕白色高定礼服裙,袖摆上坠着珍珠流苏,抬手时很是吸睛。 清纯之中自带优雅,同她说话时的甜软一碰,明明矛盾却并不招人讨厌,反之很是讨喜。 陆惊月挑了挑眉梢,随后将手机关闭,偷偷瞧了一眼泠妩之后,才红着耳根子将摄像头手动对准自己的脸。 是她的错处,不能让工作人员买单,待会下了车还要同导演说一声。 “宝贝们好,我是陆惊月。” 一句话,便将直播的在线人数,升到了一个史无前例的高度。 [啊啊啊啊好美!快截图!!] [惊惊你不在的日子里,我把你演过的戏都刷了好多遍!惊惊随便问,答不出下一句台词,我就……再去刷一遍!] [惊惊这一身是a家璀璨系列的高定吧?a家可是奢侈品头头,甩k家有一大段距离呢!] [虽然惊惊身份没有白语夏高,但是惊惊都是靠自己努力得来的!] [惊惊,我们鲸鱼永远爱你!也爱惊惊的朋友!他们都在骂阮泠妩,我顶着58个小号可都挨个怼了回去!惊惊看看我,我只要惊惊的一个香吻就够啦~] 屏幕上只能看见半个身子的陆惊月,依旧艳光四射。 她瞧了眼直播名字【陆惊月、阮泠妩直播间】,又偷瞄了眼开车的泠妩,突然勾起了唇。 “想不想见一见传说中美成ai的小……阮泠妩?” [想想想!!!] 陆惊月撩了撩长发,红唇微张,“不给。” [啊啊啊我就知道!!!惊惊真坏!] 看着刷的极快的弹幕,陆惊月这才卖足了关子,摄像头朝着泠妩那转了一瞬。 第145章 求生综艺里的小糊咖6 可也只是拍到了泠妩的一处衣角,便又恶作剧地挪了回来。 “好啦,节目组说要留到最后再给你们看她的样子,可不能怪我哦。” 她话落,深知待会的会有不好的言论出现,就放下了手机。 左右不到五分钟就到了,还是调整好情绪别气到自己。 一想到待会让那些黑子们光速打脸,她就忍不住的激动! 也果然如她所料,潜伏在里面的黑子们出现了! [我看啊,是节目组看她长得太丑了,又不好违约,这才让留到最后的。] [赞同,估计是怕刚开播我们就跑光了,所以才让留到最后!] [还是我,她要真长那样,我倒立窜稀!] [她要真长那样,我给贫困山区捐五万!] 质疑声不断,还有很多侮辱性词汇层出不穷,令人恶心。 但陆惊月的粉丝战斗力是圈内顶尖的,还有泠妩现如今的大粉组织领导力top级别,瞬间就又扭转了局势。 顺便还把那些id记下,将那下赌注说要倒立窜稀,还有要捐助贫困山区的黑子,全部截图加录屏保存! 网络不是法外之地,发言也是需要负责的。 与此同时,豪华游轮停靠在私人码头。 甲板之上。 “总裁,待会直播开启之后,您平时什么样就什么样就行。”导演笑脸相迎。 辛礼依旧是一袭笔挺的黑色西服,墨发梳理得利索干练,英俊帅气,浑身散发着矜贵冷漠的气息。 无形的压迫之下,导演咽了咽口水,继续提醒道:“待会到了海岛之后您需要换运动服,不然到时候上岛不好行动。” 辛礼颔首之后,便走进舱室等候。 目光从窗户处投向远处的海景,眸色淡漠冷冽。 他垂眸看了眼腕上的表,面容冷峻没有露出一丝其他的情绪。 而此刻船舱之内的另一所房间里,少年抿唇,不羁的金发被主人揉的,显出一丝凌乱的颓废感。 苍白修长的指尖捏紧了酒杯,碧绿色的眸子仿佛蒙上了厚重的雾霾,深邃不见边际。 他晃了晃杯中的香槟,却是没有饮下,只叹息一声便将连帽运动服后的帽子拉起,挡住了他深邃的五官。 他叫佐伊·威廉姆斯·霍普金斯,是欧洲顶级富豪布莱克的独子。 远渡重洋来这的原因是寻找他的缪斯。 若是找不到那就当度个假,毕竟神秘的东方还是很吸引他的。 不过…… 好烦! 刚刚节目组让他想个中文名。 李明?马阳?拖拉机? “扣扣扣——” 佐伊垂眸,晦涩的词汇让他的声音带起沙哑感,谈不上好听,“请进。” “是这样的,待会嘉宾们都到齐之后,您这边的摄像也会打开。”工作人员的语速很慢,好似生怕他听不懂。 佐伊闭目,安静倾听,待工作人员慢吞吞地说完,他才回道:“好,多谢。” 门一关,他又恢复到起初的样子,一手撑着脑袋,一手烦躁地将金发揉乱。 怎么这么快!他还没想好中文名! 起身之后,身上来自古老贵族的气质,却将一切颓废感收敛。 算了,随他去吧。 节目组的摄像头已经在游轮前架起,相比于嘉宾们车上的摄像,要好上许多许多。 这也是为什么节目组不让泠妩露面的缘故。 美人应配千万级的设备! 没人能比他们更懂当见到阮泠妩真人时,再去看那张疯靡一时的照片,心有多痛! 直播间的观众早已翘首以盼,终于看见直播画面中嘉宾们的全貌。 南知白衬衫和休闲裤加一起的男高风格,搭配上扎眼的粉发,那张本就精致乖张的面庞此刻彰显的又纯又野。 落后一步的白语夏,身上藕白色的长裙修身又简约,只除了衣袖上的珍珠流苏外并没有其余惹眼的地方,面容清纯而优雅。 一前一后的举动,让弹幕上的cp粉瞬间活了过来! “你好。”南知主动打招呼。 白语夏也跟着颔首,“你好,南知。” 二人握手时虽只是半掌,却足矣令cp粉狂欢! [啊啊啊啊啊“官宣”了“官宣”了!] [好甜好甜!!] [哥哥好绅士哦!] [夏夏女儿好米!] “我们先上去?”白语夏含笑询问,水眸之中隐含期待。 南知沉默一会,最后点头,“好。” 陆惊月自那之后便不再主动联系他,虽不知原因是什么,但既然她现在清高,那就别怪他选别人。 看出他的犹豫,白语夏眸中的期待淡去许多,唇边的笑意也有些牵强起来。 二人上了游轮后,泠妩的车才被工作人员放行。 说是要泠妩最后出场。 当时工作人员那激动的神情,一度让陆惊月也有些无语。 要不是还开着直播,只怕那工作人员能拉着小哭包的手,喋喋不休起来。 车停之后,摄像就跟了上来。 副驾驶的门打开,陆惊月碎钻之下的墨色璀璨鱼尾裙曳地,肌肤被衬得白皙赛雪。 墨色大波浪和红唇更是将美丽扩张到了极致! [我简直不敢想和她坐一辆车能有多爽!] [第一次清楚地认知“人间牡丹”这个词有多美!] 弹幕上被美得发疯,可陆惊月却是没有离开,而是打开后座的门,从里面提出一双深蓝色带着细闪的高跟鞋。 主驾驶里,泠妩将鞋脱下,便见车窗外的陆惊月已经站定。 车门打开后,摄像师早已得到授意,从地面开始慢慢往上拍。 那双仿若带着细碎星河的高跟鞋,此刻正被摆放在地面。 一双雪足从车内踏出,纤巧玲珑,白嫩得像是玉雕般晶莹剔透,脚趾圆润可爱,脚踝更是曲线迷人,盈盈一握。 陆惊月在一侧弯下身子,伸出手,轻轻将之托起,动作温柔至极,眼底的柔和像是化开了冰川般,暖融融的。 [这摄像干嘛?扣钱扣钱扣钱!] [我真服了!怎么还在卖关子?我现在恨不得穿越去未来!] [救命啊,这个画面真的好美,美人给美人穿鞋。] [就一双脚就能看出来是美女了?] [黑子都给我噶!我是脚控,管她美不美!只要不是丑到极致,阮泠妩这个人,我粉她一辈子!] [惊惊刚出道我就粉她了,还是第一次看到惊惊这么……温柔。] [感觉闻到了百合香……] 第146章 求生综艺里的小糊咖7 摄像师给拍的很是唯美,还拉近了镜头,将陆惊月那白皙纤细的手托起那双脚踝的画面,拍的异常暧昧。 陆惊月低眸。 手中的脚踝纤瘦而漂亮,皮肤细腻得像羊脂白玉,甚至于每根骨骼都恰到好处。 怎么会有这种无论哪都美到脱俗的存在? 见陆惊月握着自己的脚踝沉思,泠妩弯腰勾起那双高跟鞋,准备自己穿上。 白皙的指尖也入了镜头。 [我的妈呀,这是手控的福音吧?] [老实说,就凭这露出来的两点,我都不信她会有多丑。] [就这手也好意思自己穿鞋?让我去!!我天生奴才命!] [这谁啊,敢让陆惊月给她穿鞋?真大的脸。] [惊惊没说话,鲸鱼也没说话,就你急了?] 泠妩的动作唤回了陆惊月的动作,她声音微哑,语气极尽柔和,“小哭包,我帮你穿,你坐好了。” 泠妩的手微顿,却是收回。 直到陆惊月穿好,后退一步,伸出手,泠妩才抬眸对她浅笑,手搭在陆惊月的手上。 陆惊月忍住心头激动,将眸中的缱绻掩去,手指无意识地摩挲起手中细腻的柔夷。 满足的感觉包裹全身。 此刻,摄像师的耳畔收到导演的指令,这才慢慢朝上抬。 深蓝色的高跟鞋本就让直播间一众观众心动,此刻穿在这双脚上,他们才恍惚明悟,什么叫做真正的量身定制。 摄像继续慢慢往上抬。 映入眼帘的双腿笔直纤细,每一个弧度都堪称完美,尤其是在自然的日光下,更显白嫩细滑。 摄影师压抑起心头看见缪斯时的激动,继续缓缓上抬镜头。 深蓝色的长裙微微摆动,宛若海水之上溅起的层层涟漪,其上点缀着的细钻也如被光照亮的海面,熠熠生辉。 弹幕之上只有寥寥几句,大部分人都因着不舍错过这个镜头,而停止了刷屏 而镜头正在渐渐后退,直播之内慢慢捕捉到了她全部的身姿。 纤细的腰肢,饱满的臀部线条,垂下的玉臂也美的晃眼。 白皙的皮肤泛着莹润的光泽,这种美不似任何言语可形容。 此时的弹幕已经彻底空了,气氛也渐渐凝固至一个顶点,只待看清拥有这种身材的人儿会是一个怎样的天仙。 此刻的游轮之上,南知和白初夏落座后,也从起初二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到此刻盯着直播的画面眸带探究。 心中也被勾的很是好奇。 而还在游轮房内的辛礼,和佐伊也定定注视着直播画面。 相比于佐伊碧眸里浓烈的期待,辛礼冷冽的凤眸中则看不透丝毫情绪。 还在泠妩身旁的陆惊月心中,突兀升起一丝空落。 下一秒之后,小哭包会变成大明星,会拥有着数不清的粉丝和追求者…… 届时,自己在小哭包的心中还会占据第一的位置吗? 小哭包若是也像前段时间的自己,爱上了别人,她又该怎么办? 可想是这样想,她却不愿成为小哭包登上顶峰的拦路石。 “小哭包你会成为大明星的。” 陆惊月的声音很小,小到无人听到。 摄影师顶着数不清多少人的紧张和激动,继续慢慢上抬。 及腰的长发微卷,如瀑布般披散在背后,纤细的脖颈弧线优美白皙。 直到,摄像师将镜头对向她的面容,弹幕彻底清空。 美如江南烟胧雨幕下的柳叶眉,一颦一蹙间,携带着的是来自东方的风情万种 她的睫毛纤细卷翘,如蝶翼,微垂时轻颤,像蝴蝶扇动的翅膀。 羽睫之下的一双眸里,似藏了数不清的温情,比之热恋时分情人间的含情对望,还要令人脸红心跳,诱万物沉沦。 小巧的琼鼻精致,朱唇嫣红欲滴,仿若日日被那娇艳的玫瑰花汁浸润,惹人采撷。 那张素净白皙的面庞明明不施粉黛,但却胜似胭脂。 泠妩微微偏过脸,嘴角扬起,眼中流泻的纯净温柔,再配上她那一袭蓝裙,当真如从深海而出误入凡尘的神姝。 她偏头注视陆惊月时,长发刚好遮挡住了半张绝世倾城的容颜,只能瞧见那仿若仙灵的侧颜,以及那一双潋滟眸子上微卷的睫。 她红唇微翘,半含柔半含笑,“谢谢月姐姐。” 陆惊月没想到泠妩会听见那句她小声的祝愿。 惊讶过后,那双上挑的狐狸眼中,也不知为何生出了些湿意。 她的小哭包,终于等到了苦尽甘来的这一天。 她又瞧见了眼前人脖颈上戴着的银质四叶菜项链,早起时她还让小哭包摘下。 可小哭包却说,“这条项链支撑了阮泠妩好久好久。从众人欺凌,每一个深夜苦读,每一个剧组落空,都带着她从暗不见底的深渊撕开一条裂缝,给她带来一线明亮和希望。” 而这个含着希望项链,是陆惊月带来的。 陆惊月鼻子微酸,可镜头前她却生生压下翻涌的情绪。 弹幕在沉默卡顿之后,一条条弹幕刷的飞快,其上的感叹号一个比一个多! [神颜!!!] [是谁说那张发在番博上的照片是p过!果然是p过的!把她给p丑了啊啊啊!!] [来自东方的神颜,什么阿芙洛狄忒和维纳斯,这些都不足以形容她的美!] [第一眼:女人;第二眼:美人;第三眼:是我实名认证相伴一生并为此爱到发疯的老婆大人!] [大街上看到她,我至少目送一千米!] [笑死,我根本不看她,因为晚上她会搂着我亲亲,顺便还会对我说:老婆晚安~] [我的银行卡密码是;微信支付密码是;锁屏密码是8567;我的现金在我衣橱里第三件衣服的口袋夹层里,鞋柜最里面也有点……] [答应我姐姐,别这么快嫁人,彩票我一直在买(哭哭)] [抬眸之间,我的唯一。] [我当路人,路了十八年,从今以后我也是追星一员!!!啊啊啊啊老婆!] [那些黑子们呢?张口闭口说见过人家,有理有据说人间高p的造谣者呢?] [那些说人家整过的造谣人士呢?来来来,推一家医院,我现在就去!] [自始至终没有骂过老婆,这辈子积的福全用来下辈子和老婆做朋友!] [那个说倒立窜稀,还有要给贫困山区捐5w的喷子呢?] 第147章 求生综艺里的小糊咖8 弹幕上的消息宛若疯长的麦浪,铺盖了所有曾被黑子攻陷和粉丝掐架的页面。 [营销号来来来,看看我老婆多丑,来来来!(截图)] [呀~这不是那个信誓旦旦说我老婆是绝世丑女的吗?] “……” 一时间,曾造谣说见过泠妩本人,引导吃瓜群众网暴泠妩之后,开直播带货赚的盆满钵满的账号,被数不清的粉丝攻陷! [家人们走,去下一个阵地!] [报!余下所有敌军阵地已被攻陷!] [软糖大军,撤退!] 经此一个戏剧性的玩笑之后,也将一些打听清楚事情起因的路人们带着一起,纷纷闯入曾经总是随意捏造事实的营销号前,将过往咽下的怨气全部吐露。 [真爽!这些营销号早就该尝尝网暴的滋味了!] [啊?什么网暴?我们这不是在解释事实吗?(抛媚眼)(水汪汪的大眼睛)] [就是就是!我们这是在匡扶正义!(严肃)] [软糖大军,新时代的包青天!] [还有我们鲸鱼(举手)] [带我一个路人(举手)] 而那些曾说过诸如“她要真是美女,我就……”此类言论的网友,也在陆续涌入的围观人士和粉丝之下,发布了道歉声明又或灰溜溜地删号跑路。 曾经“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的时代在这件事后渐渐失去了作用! 之前隐忍不发的大v们,在历经长达一周的时间中,终于激动地站了起来! 热搜又一次被“阮泠妩”的词条屠了榜。 #阮泠妩 神颜# #键盘侠屁滚尿流# #求生直播惊现洛神下凡# #我们华夏有我们华夏自己的美神# #东方美学才是最吊的# #阮泠妩曾被打压# #阮泠妩曾被经纪人抛下深夜独自打车# #阮泠妩演技# #阮泠妩被校园暴力# #陆惊月 阮泠妩 绝美cp# “……” 热搜词条快速顶上,泠妩此前拍戏时遭遇的不公正对待,和曾经历的校园霸凌,也被扒了出来。 一群人被美得发疯之余,还满是心疼。 弹幕上的事情,泠妩和陆惊月也能猜出个大概,只是后来衍生出的键盘侠和网暴者等,是她们没有料到的。 陆惊月盯着泠妩脖颈上戴着的银质项链,将眸中热意掩去之后,心中的小窃喜上了唇畔,忍不住地微勾。 她一只手抬起,碰了碰自己脖颈上戴着的银质四叶草项链,牵起泠妩的手紧紧的。 “小哭包我们要做一辈子的好……” 可话说到此,她却是顿住,莫名不想说出“朋友”二字。 泠妩回握住陆惊月的手,温凉与温热相触碰,却始终没有占据对方的体温。 “嗯,要做一辈子的好朋友。”泠妩回应。 弹幕上磕cp磕的起劲之余,还是有不知从哪冒出来的黑子叫嚣。 [纯路人,她是美,但是也掩盖不了她有金主的事实,别杠,杠就拿出证据。] 不过这一条之后,底下就全是得胜归来的软糖大军,和清醒路人们的回复。 [可别!我们路人可没这样贩剑的!] [还金主,金主会让她这么多年,次次拍的戏份都被删?] [我去复盘了她这次火的全部过程。首先娱乐圈最近塌房的众多,再加上这些粉丝不可能去粉以前正主的对家,所以大量没了正主但是战斗力超强的粉丝被空了出来,所以她一出现,才能突然包揽这么多的粉丝。 其次,那个(粉一个塌一个)的大粉头,混粉圈的就没人不知道,她的那条转发本身就自带热度,再加上阮泠妩拿张图是真的秒杀一众圈内明星。 再次,内娱的美女很多,但自带东方特有美丽的美女,还美到这种地步的,老实说这么多年我就看到她一个。 最后,现在她的经历全被扒了出来,有脑子的都能看出是个哪怕逆境也不会怨天尤人,永远真诚美好温柔的小宝贝。 这谁能拒绝得了?反正我是拒绝不了!] [你字多,跟你混。] [总结:天时地利人和,阮泠妩全占了,这要还不火,真对不起这张脸和老天爷!] [老天爷:乖妩妩,来吃了这碗饭。] 弹幕之外,导演的嘴恨不得咧到后脑勺! 想当初,陆惊月要带阮泠妩一起参加时,他还郁闷了一会,现如今这郁闷全化为了激动! 如果不出意外,他这辈子应该是衣食无忧了! 摄像继续跟拍,泠妩同陆惊月说完,才对着弹幕微笑颔首。 “大家好,我是阮泠妩。” 长发随之微动,深蓝长裙熠熠生辉。 这一次扑面而来的感觉,不是西方传说中的美人鱼,而是带着东方神秘色彩的仙灵。 弹幕一阵舔屏之后,便见陆惊月高贵冷艳地牵起泠妩的手,同她转身朝甲板走去。 他们还听见陆惊月直率开口:“太阳太大了,晒的我好热。” [傲娇死了,心疼妩妩就直说啊,这样什么时候能追到老婆?] [我虽然是老婆独美粉,但是刚看了一篇新鲜出炉陆惊月以前护着妩妩的事迹,要不是有陆惊月,我恐怕是见不到老婆的,所以……既然没立场,那就加入吧!] 全然不知自己嘴硬被看破的陆惊月,上甲板时还不忘低声嘱咐一句:“看好路,别摔着。” “好,月姐姐。” 陆惊月感到耳朵热意升腾,“摄像拍着呢,你别这样喊我。” “那我怎么喊月姐姐?是和鲸鱼们一起喊惊惊,还是……月月?”泠妩偏头询问。 可只是这样简单的一句话,却叫陆惊月慌乱不已,嗫嚅半天只憋出了一个:“……随便。” 两人交谈间,已到了邮轮之上,一轮红日悬挂在海面天际线,灿烂耀目之上的却是波澜壮阔。 阳光倾洒,泠妩再抬眸,便见眼前出现一只大掌,指骨分明,透着成熟男人的绅士。 顺着手望去,便见辛礼一袭笔挺西装,矜贵而禁欲,眸底的情绪看不透,只有浅淡的薄荷香若有似无地萦绕在鼻息之间。 陆惊月呼吸微凝,眸中隐含敌意。 怎么是这小子? 小时候她可是把他打的屁滚尿流,这么些年没见了,这成长速度这么快? 她望了望辛礼看起来和羸弱完全不沾边的身材,继而落在他朝泠妩递去的手,蹙眉。 这要是遇到了危险,他和自己在小哭包面前当英雄的概率,也太低了吧! 落后一步的南知,收回手,转而朝着陆惊月递去。 粉发之下的桃花眼微敛,暗处的情绪翻涌。 [什么情况?这个西装男什么时候出现的?] [虽然他长得很帅很帅很帅,但想碰我老婆手的,除了我和陆惊月,都得噶!] [西装男?你知道他是谁吗?辛氏集团的现任总裁!福布斯上出现的人!] 第148章 求生综艺里的小糊咖9 [这节目这么牛,让堂堂总裁给我们直播求生?] [他图什么?名利都不缺的人……] [呔,这西装男想和咱们抢老婆!] 泠妩的眸光落在辛礼伸出的手上,顿了一瞬。 身旁的陆惊月却是抬手,率先搭在了南知的手上。 陆惊月压下心头的郁气,抬眸时与南知身后正对着这一幕拍摄的机器,望了一眼。 扬起的笑意得体而明媚,“谢谢。” 她的话落,余光便瞥见身旁的泠妩,手也跟着搭在了辛礼的手上。 可明明是她先一步去做,用此提醒小哭包有摄像拍着要礼貌应下,而小哭包也不负她想地跟着做了。 可为什么心里却比之前的郁闷,还要郁闷? 她心中隐隐有了一个猜测,却到底是不敢相信。 这么多年了,她从未有过这种想法。 而且她很确定自己的性取向是正常的。 泠妩也在手搭上时声音浅淡,“谢谢。” “不客气。”辛礼摇头,薄唇轻启,声音同以往并无任何的区别。 陆惊月眸光微闪,心中竟有几分酸涩。 而泠妩却将眸光投放在了海平面上,视线仿佛穿越了层层白云,看到了更遥远的地方。 如今的清朗海面在几天之后会骤然下一场大雨,海水会将那座毫无危险可言的海岛,顷刻间化为吞噬人类的黑洞。 只是,她记得记忆中,并没有辛礼的存在。 而是另一个在娱乐圈内很有资历的男星。 待泠妩上了甲板,辛礼也适时地松开手,只是泠妩的鼻息间还萦绕着属于眼前男人,特有的薄荷清香。 内敛,却又张扬。 这一次因着有辛礼的存在,安保措施应当会做的更好。 豪华游轮慢慢行驶,因为辛礼身为神秘嘉宾的突兀出现,导演也不得不提前将两位神秘嘉宾公布。 五人落座后,五个直播镜头分别化为一个大屏。 泠妩、陆惊月和白语夏三位女生坐在一起,南知和辛礼分别落座于另一边。 导演的声音也从镜外传来: “我们《求生?第一季第一期就此拉开帷幕,先请我们的四位嘉宾和一位神秘嘉宾,做一下自我介绍。” 气氛沉默了一瞬,咖位最大的陆惊月率先出口打断冷凝: “大家好,我是陆惊月,《求生?作为国内首部冒险与刺激并存的直播综艺,我能参加感到很是荣幸,也希望接下来的日子里能和大家玩的开心。” 她话落,瞧了眼辛礼,见辛礼抿唇不欲开口的模样,这才侧眸扫了眼白语夏和南知。 她眉眼灵动,右手却是不自觉的碰了碰泠妩的手指。 陆惊月自上次发现当自己控制不住烦躁情绪时,碰一碰泠妩心绪便会安定下来。 泠妩并未移开,只是任由她玩着。 那边南知和白语夏互相谦让之后,因着镜头前的“女士优先”,白语夏率先自我介绍。 二人介绍完,辛礼才抬眸,眸光清冽的注视泠妩,看出他意思的泠妩才抬起手,轻晃: “大家好,我是阮泠妩。” 名字被她用温和的嗓音念出来,莫名令人酥麻。 辛礼等她说完,才淡声开口:“我是辛礼。” [就……嗯……总裁他,怎么感觉,莫名的好像在垂涎我老婆?] [不是,他那恨不得把这大海都冻成北极的眼睛里,我怎么感觉到了一丝柔和?] [家人们,咱们磕点好的吧。你们没看见惊惊在悄悄摸我老婆手吗?] [好家伙,这都不背着咱们了?(偷笑)] [女孩子贴贴怎么了?犯法吗?不犯法的话你两给我啵一个!(流口水)] cp粉逐渐占上风后,白语夏和南知的粉丝也慢慢涌了上来。 [清纯优雅小白花x温柔古典洛神,也很好磕啊!你们没发现夏夏从妩妩上船之后,小眼神就不停的往妩妩那边偷看吗?] [可是我们哥哥刚刚想拉妩妩老婆,结果被总裁抢先之后,那受伤的小眼神也很好嗑啊,好像苦情恣意的男配啊。] cp粉猖獗之后,各路cp层出不穷,只是弹幕上能看见的大部分都是“妩妩”“老婆”等有关泠妩的字眼。 一但出现点赞很高的评论,便会在弹幕上飘过。 在导演的宠粉授意下,镜头里便陆续放大白语夏偷偷看泠妩的小动作、陆惊月悄悄碰泠妩的手,辛礼在瞧见泠妩时转温的眸子…… “我们的神秘嘉宾现在还剩一位,让我们掌声有请。” 陆惊月给脸的鼓掌之后,便将手收回,再放下时还是没忍住地偷偷碰了碰泠妩。 她知道这样一来可能会被拍到,但第一次她有了私心。 希望自己的名字可以和小哭包捆在一起。 佐伊乱糟糟的金发已经被揉的不成样子,时间仓促,在几次摆弄之下确定复原不了后,他才懊悔地将帽子带上。 黑色的连帽卫衣加黑色长裤和黑色短靴的装扮,将他包裹的很严实。 可一米八的个子,裸露的那张深邃面庞和多年熏陶之下的高贵气质,无端让人感到神秘。 他碧绿色的眸子辗转于一众嘉宾。 同辛礼对视上时,佐伊微微颔首。 这个男人的竞争力,很强! 他快速掠过南知和白语夏。 这粉发男竞争力10,白裙女人竞争力10,暂时不用担心。 而后又顺着看向陆惊月。 这个女人是缪斯的好朋友,他要认真对待! 直到最后,视线同泠妩对上,他碧色的眸子带起显而易见的喜欢。 “你好,我叫佐伊·威廉姆斯·霍普金斯,你可以喊我……”佐伊沉默一瞬,随后扭头看向导演的位置。 他一口流利的华夏语,让导演迷茫了一瞬。 导演扶额,一想起刚刚工作人员说他要叫自己“拖拉机”时,他就心梗! 还好他提前留了一手,让工作人员去问一声,否则这要是真给他取个名叫“拖拉机”,他那个涉黑的爹会把他噶了吧? “佐伊。”导演大答道。 佐伊也当即点头,而后,他才走至泠妩身边。 目光在触及泠妩的眸子时顿了片刻,伸出手,笑容真诚,“你好,我从现在开始是你的粉丝。” 东方人喜欢含蓄,贴面礼和吻手礼比较忌讳,那他还是不要做让缪斯不喜欢的事。 那个词叫什么来着? ……入乡随俗! 泠妩礼貌起身,同他交握。 两秒过后,陆惊月也起身打断佐伊还欲继续说下去的话语:“你好,我是陆惊月。” 见陆惊月朝自己伸出手,佐伊才松开泠妩的手,还不忘道歉:“抱歉,刚刚我有些激动,我平时不是这样的。” 泠妩摇头表示不在意,见此佐伊才松了心。 这才对陆惊月开口,“姐姐好,我是佐伊。” 陆惊月维持着脸上的笑容,手上的劲大了些,“你好,佐伊……弟弟。” [软糖大军:坏了,内部有间隙!] [呵呵!一场综艺把我老婆给综没了!] [不要face!那是我老婆!] [那个啥,这外国佬看着有点眼熟啊,有人知道他谁吗?] 第149章 求生综艺里的小糊咖10 [有了老婆的神颜,惊惊的大咖,南知的顶流,白语夏的知名度,还有辛氏总裁的出现,我已经彻底平心了,你们尽管说!] [欧洲顶级富豪的独子,前段时间这个佐伊跑到隔壁噶腰子的地方,被那边头头抓了,结果那边头头刚要挟完他老爹没多久,就好吃好喝地给他送了回去。光这点你们就自己掂量掂量,他家有多牛……] [卧槽!我发现我的胆子练得还不够!] [……你们说这辈子咱国家有望实行一妻多夫制吗?] 游轮继续航行,见一众人坐好,导演这才开口。 “我们这一次航行的地点,是辛氏集团旗下的私人海岛,在这场综艺之后会对外开放,届时有兴趣的观众朋友可以来看看。”他话落,镜头给到辛礼。 辛礼轻轻颔首,抿唇并未开口。 导演又开口:“这一次,我们将进行一个长达十二天的求生之旅,我们节目组会采用空投的方式,投送嘉宾们的日常所需物资,但居住地需嘉宾们自行寻找。” “海岛资源丰富,故此嘉宾们的食物,节目组并不会过多的投放,还需嘉宾们‘靠海吃海’,以满足自身的基础生存。” “安全问题嘉宾们不用担心,救援队距离海岛只需五分钟便能抵达,海岛被一座山一分为二,在海岛的另一边,我们的救援人员已经提前在上面驻扎了一周时间,一个电话便能划船前往。” “若有嘉宾坚持不下需提前离开,可由我们提供的通信设备传达,届时会有人前来。” “各位还有什么问题?” 导演话落,陆惊月便笑意盈盈地询问:“有什么奖励吗?” “坚持到最后,且直播热度最高的嘉宾除开现金奖励外,另外还可担任辛氏集团全球代言人。” 陆惊月眸色未变,只是望向辛礼时顿了一瞬。 辛氏集团旗下的产业可不止是箱包、珠宝和服饰这些。 她记得她得到的消息中,可只是一个珠宝代言人和箱包代言人。 光是这两个都让娱乐圈一众明星趋之若鹜,更不用说全品类还是全球代言人。 陆惊月余光里瞧见泠妩,突然明悟。 商人果然是商人,今日花了一个亿,明日便会由这个代言人而赚回十亿,甚至更多的资产。 而那些名贵的奢侈品在小哭包的身上,只怕都不止是一个质的飞跃。 [这么大的手笔?] [辛氏集团啊!国内第一,甚至还威胁到了国际上的一些企业,而被国家出手相护的存在!这全球代言人……] [总裁的追妻果然是大手笔。] [追妻?追谁?你别和我说我正在和总裁抢女人!(哭)] “还有什么问题吗?”导演继续问。 佐伊举手,“会有海盗吗?” “……没有,我们这是安全海域。”导演声音中的无语,观众也能听出来。 佐伊又开口:“你们工作人员里会有奸细,然后把我们卖出国吗?” 导演额头青筋暴起,“没有!我们的国家很安全!” “哦。”佐伊颇为失望。 “你在失望什么?”南知皱眉。 “没什么。”佐伊靠在沙发后背,长腿交叠,黑色帽子之下的碧眸平淡。 没有海盗也没有奸细,怎么彰显他的强大。 真烦!这粉毛男也烦! 吃了个闭门羹的南知也不恼,接着举手询问:“摄像也会跟着我们一起吗?” “我们的工作人员不会跟着嘉宾们一起前往。到达海岛之后,摄像会换成辛氏集团新研发出的飞行跟随摄像。” “另外,除开嘉宾们单独跟随的飞行摄像外,现在的海岛之上已有约三十个摄像在不同地点,全天不间断直播。” 白语夏的脸微红,“那我们睡觉和……” 她没有说完,但导演和直播间的观众都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 [导演我劝你善良,要是我老婆睡觉踢被子被别人看见了,我提刀噶了你!] [24小时不间断?我们不是私生啊!] “海岛上搭建好了两处卫生用间,嘉宾们睡觉时,在睡觉地点的直播会暂时关闭,但海岛其他地方的摄像还会继续,这也是谨防有嘉宾夜间出行被困,救援人员好及时寻找。” 这句话落,便无人再出声询问。 “那大家先去换上运动服,我们就出发了!” —— 海岛并未被开发,沙滩上椰树挺立,海水翻滚间隐见礁石,海风习习,一阵咸湿气扑鼻而来。 海岸线蜿蜒曲折,一路走来,映入眼帘的尽数都是蔚蓝海洋。 “好美。”陆惊月跟在泠妩身边,忍不住地感慨。 “嗯,上次看海还是那年毕业。”泠妩侧眸回应。 [好美啊啊啊!我是说人!] [我是女的,亲一下老婆怎么了?] [嗷嗷嗷老婆扎两个小麻花辫的样子也太乖了吧?] [怎么什么风格,我们妩妩老婆都能轻松驾驭啊?] [老婆穿的这是什么冲锋衣?简直美爆了!冲!] [话说老婆和惊惊还戴着这个四叶草项链哎,是有什么原因吗?] [不知道,这一点暂时还没有人扒出来,估计只有惊惊和妩妩两个人自己知道了。] 除了佐伊没有换装,其他五位嘉宾都换上了轻便的衣服和鞋子。 岛上还未被开发,所以树木丛生,偶见有些人造垃圾堆积着,看起来美观减了一大半。 沙滩上有一行行螃蟹行走过的痕迹,以及一个个露着洞的小小土堆。 泠妩环视过后,心中已然有了个大概。 资源的确很是丰富。 “喂——”导演双手在嘴畔撑开,声嘶力竭的大吼,“我们可走了,有事的话用卫星电话和直播联系——” 沙滩上的六人,垂眸看了看各自腰间佩戴着的可交流卫星电话。 “他不能用这个交流吗?”佐伊将电话拎起。 陆惊月没忍住勾起唇,而后才给导演找补道:“可能是想要节目效果吧。” [神特么想要节目效果哈哈哈,刚刚在船上的摄像给了导演一个听见佐伊说完后石化的特写,哈哈哈哈哈笑不活了] [期待感拉满了,六个看起来就是生活白痴的宝贝们,该怎样在海岛上度过艰难的十二天?] 第150章 求生综艺里的小糊咖11 亲眼看着那艘豪华游轮渐渐驶离的几人,转身的动作也很果断。 泠妩也收回了掐树枝的手,转而将它折成不同长度的大小后,才任由陆惊月牵起自己。 南知扫视众人一圈,随后迈出一步主动占据话语权:“不如我们先男女分组,在岛上摸索一番,顺便寻找水源、野果还有适合驻扎的地方?” “男女分组?” 女人的声音伴着不解,寻着声音望去,见是白语夏时,南知有一瞬的惊愕。 白语夏在他面前表现出的态度,绝对是对自己有好感的。 虽不说自己是存着想同阮泠妩组队的心思,但男女一组,白语夏才能和自己分到一起。 所以她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对于自己鱼塘的鱼,表现出隐有几分想要离开意思的南知压下郁闷,面上还是带着往日的迷人笑意。 “嗯,女孩子比较细心,容易发现这些资源,男性力量比较突出,发现了适合的资源也好带回来。” 他话落,对着白语夏眨了眨眼睛,“要不然,我就和夏夏一组吧?” 陆惊月那条大鱼不知为何跃出了鱼塘,那这条稍次一点的鱼,就更不能再溜走了。 白语夏敛眸,听他初次喊自己夏夏,除开心中的喜悦外,还有一丝莫名的厌恶。 她以前就因着南知的原因,会刻意地去关注陆惊月,可今天见陆惊月并不似圈内传的那般,对南知爱的死去活来的模样。 甚至于,据她观察到现在为止,陆惊月都没有正眼去瞧南知一眼。 原本的香饽饽,现在还主动对她“投怀送抱”,多少让她感觉到一丝轻浮,以及无谓。 不过面上,她却是颔首,“那合作愉快。” 仔细盯着白语夏的南知,心松了一瞬,“合作愉快。” 却还不忘扫一眼泠妩和陆惊月。 见二人看都不看自己,心中忍不住地升起烦躁,对白语夏说话的语气较之以往要亲昵许多。 “那夏夏,我们先走?”南知伸手。 白语夏垂眸看着朝自己伸来的手,犹豫一瞬后,正欲搭上,却被一道温柔的嗓音阻止。 泠妩松开陆惊月牵着自己的手,道:“不如我们抽签分组?” 陆惊月错愕地望向泠妩,见泠妩侧眸对自己弯了弯眸子,那眸中的意味很是明显。 小哭包会帮她分到和南知一组的。 可是,她现在对南知…… 陆惊月攥紧手心,算了,等晚上没了直播时,她再同小哭包说。 泠妩拿出那几只折下的小树枝,白皙的两手分别握紧三根小树枝。 裸露在手外的树枝,长度是一样的,只有泠妩的视角才能瞧见手心树枝的不同。 她含笑扫视一圈众人,“既然男女分组,那也各抽各的,拿到长短一样的分成一组,如何?” [嗷,老婆亲手拿的小木棍子啊!] [她好好的折树枝干嘛?爱护环境人人有责。] [楼上的见过荒岛求生吗?野外求生的博主们,还会砍树搭建临时庇护所呢,而且这岛都是那西装男的,他没说话就行啊。再说了,在座的大家有几个小时候没折过树枝当剑使的?] [你要说起这个,那我就不得不祭出我的尚方宝剑了!(一根很直很直的棍子.jpg)] [我去!兄弟你家住在哪啊?我现在就去偷……啊不,我的意思是我想请你吃饭,带上你的棍子一起!] 弹幕继续歪楼中,镜头里的众人神态各异。 南知收回朝白语夏递过去的手,这一次沉默没有主动开口。 三个女人中,有一个是曾经他手到擒来的舔狗,一个是他现在鱼塘里的鱼,一个是他一直都想单独见面的人。 总而言之,无论是谁对他来说都不亏。 “我同意!”佐伊话落还双手合十,嘴中念念有词,“求求老天爷把我和妩妩分到一起。” 金发碧眼的他顶着一身神秘的古老贵族气质,说着流利的华夏语,还祈求上天的模样,格外搞笑。 [大胆!怎么敢直呼我老婆的小名!] [这小老外其实和妩妩也有点好嗑。] 辛礼注视着泠妩,继道:“好。” [楼上的什么都磕只会害了你,不像我,嘿嘿,霸总和小糊咖(划掉)我们妩妩才好嗑,你看别人说话霸总都不理,只有妩妩说话,他才跟着附和!] [人家总裁只是宣传这个度假岛罢了,别上赶着倒贴,说不定人家喜欢男的!要不这样的话,我怎么有机可乘我老婆了?] 见此,陆惊月也抿唇颔首。 几人陆续上前,三个男人从泠妩的左手抽出树枝,陆惊月和白语夏也从泠妩右手拿出。 为了方便区分,泠妩手中的小木棍短的很短,长的很长,中间的两厢一比也很明显。 陆惊月心存侥幸,却在看见南知手中是同自己一样很短的木棍时,失落中却也伴着些好奇。 小哭包是怎么做到的? 泠妩只对着陆惊月眨了眨眼,最后将手中那根中等长度的木棍露出。 视线与眸带温和的辛礼对上,“新队友请多指教。” 辛礼颔首,“请多指教。” 他话落,弹幕一瞬顿住,大多都没想到一直以来矜贵缄默的他,会顺着泠妩回一样的话。 也自然无人看见他敛眸时,眸中的欣喜。 见一直无人说话,几人的目光还一直锁定在自己身上的泠妩,垂首将节目组给的记号笔拿出,对众人道: “那我们不要跑得太远,注意做好标记,到时候在这里集合?” “好。” 佐伊颓废地跟着白语夏朝南方走,陆惊月垂眸一言不发的和南知朝北方走。 落后一步的泠妩,注视着陆惊月离开的背影,这才转身对辛礼颔首。 东方就是沙滩海域,所以二人默契地朝西方走。 身后跟着的飞行摄像不近不远地跟着,除了会吸引视线外,并没有发出噪音。 趁着树林枝叶很多,摄像躲避的死角里,泠妩将手中的两截小木棍丢下。 能将陆惊月和南知分在一起的原因是:三个男人选择的小木棍是三个长度,但另一边是一样最长的长度。 当南知选中那根最短的小木棍后,她在陆惊月选择时,将陆惊月选中的那根木棍折短。 至于刚刚丢下的另一截是:还剩下的两根长的被白语夏选中一根后,仅剩的一根在她手中被她折短了些。 泠妩面色不变,辛礼垂眸一瞬而后再次抬眸时,眸中已然恢复了往日的冷冽。 她性子平和温软,却顶着这么多道目光去作弊,便是为了陆惊月吗? 辛礼不动神色,掌中的小木棍并未被丢下。 她比资料中显示的还要特殊。 泠妩并未去思考他在想什么,只在嗅到清香时,顺着抬步去寻觅。 瞧见意料之中的果树,她摘下一颗那颗形似橘子的黄色野果,朝辛礼递过去。 “这是山柑,我们可以摘一部分回去留着当补给用。” [总裁应该不会吃这种野外来历不明的果子的吧?] 第151章 求生综艺里的小糊咖12 [很难不赞成,她再好看但是辛氏总裁什么没见过?我家里有亲戚在辛家当佣人,听说辛老夫人最近有个很合意的儿媳妇人选。所以你们还是别磕这个了吧,免得到时候把她当成小三。] [不敢随便相信网上的言论,没有实锤的一律按造谣处理,毕竟我被挡枪使了好多次。] [我打赌他不会接。] 可就在这句弹幕发出去的一瞬间,辛礼便接过了这枚果子。 刚发出那条打赌言论的人,又继续发送弹幕: [我打赌他只是礼貌,但并不会吃!] [死鸭子都没你嘴硬。] 但辛礼就是在众人的注视下将那野橘子剥了皮,而后取下一瓣塞进了嘴里。 一瞬间酸涩布满整个口腔,那张永远冷静的面容有一瞬的僵硬,却还是没有将之吐下,硬生生地咽了下去。 “酸吗?”泠妩看了眼他面无表情的脸,出声询问。 他抿唇,少顷才迟疑开口:“甜的。” 辛家别墅 “哎唷哈哈哈哈哈哈哈!”辛夫人靠在沙发上笑的合不拢嘴。 身后替她捏肩的少女,手微顿,“辛姨,辛哥哥怎么会参加这种节目啊?” 回应她的是辛夫人的捧腹大笑,良久辛夫人才拍了拍她的手,用帕子拭去眼角笑出的泪后,又恢复到往日高贵典雅的模样。 “他啊,是他自己要去的。” “怎么会?” “怎么不会?男人要追妻就得下血本,不是吗?” “追妻?”那少女面色苍白一瞬,“是刚刚给他递野果子的那个女人吗?” 辛夫人靠在沙发上,端起桌上的茶抿了一口,“可不就是小妩。” “可那女人只是一个普通……” 辛夫人嗤笑一声,“小妩是个普通姑娘,你不也是普通人?别在我身边耍心眼子,我若是开心了会给你找个家境殷实的,但小礼不是你能妄想的。” 还普通人,她自己不也是保姆的女儿? 她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姜舒在想什么,她瞥一眼就能猜出来。 若是自家儿子喜欢她那便罢了,可这么多年来自家这个缄默冷淡的儿子,甚至会直接同自己说,不喜欢她。 可想而知他是真的不喜欢,那她就别妄想了。 姜舒面色愈发苍白,“对不起辛夫人,是我逾越了。” “回去吧,快开学了,这段时间就在家好好学习。”辛夫人淡淡开口,语气中的不容置疑,无法让人忽视。 听出言外之意就是别再来辛家别墅碍眼的姜舒,乖巧地垂首,“是。” 辛夫人拿起一旁的手机,对着同步的泠妩和辛礼的直播画面,截了个屏保存当壁纸。 等姜舒离开才拨通电话: “喂,小蒋,小礼去的时候有没有交代你什么?” “还有呢?” “就这些?” 辛夫人怒其不争,“他就没交代你们其他的?” 得到否定的答案,辛夫人挂断了电话,转而靠在沙发上看着弹幕上的评论,轻笑一声。 随后悠闲地靠在沙发上,端起茶抿了一口。 该!让他自己追妻火葬场去,也省的他整天跟个没表情的机器人一样。 话说,他这儿子要是有当年他爸追自己的一分心,现在弹幕上应该就全是让他儿子和小妩在一起的评论了。 辛家家大业大,小礼却是对女色完全不近,愁死她之余,她还偷偷问了辛礼的私人医生,得到答案后,她松了一口气。 现如今,好不容易有个能让他主动放下身段且和颜悦色的小姑娘,给她喜的恨不得放上三天烟花! 她现在想来也很是庆幸那天她出门遇雨时,想着买花,走进了那家花店。 连她初次见到小妩都愣了好久,以为自己上天庭见到了仙子,更不用说身为男人的辛礼。 之后她调查了小妩的履历,发现这小姑娘是真好,否则也不会让陆家那小丫头护这么多年。 干净又纯粹,说话也温温柔柔的,要不是她结婚有娃还是个女人,她都心动。 直播之中。 泠妩见他面无表情的模样,也放心准备剥开一只。 只是刚剥开,准备塞嘴里,便被辛礼出言打断: “我……有点饿了。” 泠妩抬眸,见他依旧板着个脸,可这一次她却意外地听懂了他的意思,遂迟疑着将手中的山柑朝他递过去。 “那你多吃些。” “嗯。”辛礼接过,看着手中两只山柑,口中被酸的唾液还在继续分泌。 [怎么感觉有点怪怪的?] [看他这面无表情的样子,应该不酸吧,看的我也有点馋了。] [不酸?哈哈哈哈哈哈,我吃过野橘子普遍来说都不会甜,而这个不会甜的概率是99%!] 侦查完地形后,发现这边都是一些野果子,顺着找寻过后,也的确发现了一道从山上顺着岩石流下的淡水。 只是水流很小,二人又折返回去拿存水器皿,顺便将山柑放到刚刚集合的地点。 回到水源地,将存水的器皿放好后,二人再回到集合地点时,便见两队人正对着手中剥好皮的柑橘,大眼瞪小眼。 听见声音,陆惊月转头,咽了咽口水,“小哭包,这橘子……是谁带回来的?” 泠妩将怀中的橘子和一堆野果放下,“我和辛礼。” 见一群人面色复杂,泠妩瞥了眼辛礼,这才开口询问:“ 很酸么?” [我一直在妩妩那边,有没有好心人告诉我一下这橘子酸不酸?] [酸!跟生化武器一样,差点干翻这四个人。] 弹幕之外的辛礼摇头,“不酸,我吃了两个。” “……的确不是很酸,这个橘子吃完了,我还能再吃两个!”陆惊月抿唇,目光坚毅。 “我还能吃三个!”佐伊举手。 见此,白语夏和南知也不好落下,也跟开口。 [他们这该死的胜负欲!] 泠妩点头,“那午餐先将就吃这些和压缩饼干。我看了眼节目组留下来的资源包,除了帐篷、换洗衣物、医疗包和压缩饼干外,还有一些垂钓工具。” “沙滩上也有沙蟹螃蟹行走的痕迹,我们做些简易的陷阱,晚上应该能吃海鲜餐。” 泠妩垂眸将一只山柑剥开,她不疾不徐的温和声音,让此刻众人无头苍蝇般的心定了许多。 [老实说,要是我只会阿巴阿巴阿巴……] [老婆这个角度是真美,好像是沐浴在光明下的天使,当然,前提是得忽略了她手中跟生化武器一样的橘子!] [没人关心老婆她一个内陆人,是怎么知道靠海这些事的吗?] 第152章 求生综艺里的小糊咖13 弹幕上的评论众人看不见,见泠妩手中山柑的皮已经退了一大半,陆惊月咽了咽口水。 “那个……小哭包,趁着现在天色还早,不如我们先收拾收拾?”陆惊月自然接过泠妩手中剥好的山柑。 泠妩也不曾迟疑地给她,“你很喜欢吃?” “嗯!”这一次陆惊月的回答很是果断。 “不要吃太多,山柑有些酸,没吃饭的情况下还是很刺激胃的。” “嗯?你知道这个酸?”陆惊月拿着山柑的手一顿。 [嘎嘎嘎老婆知道酸啊,那老婆为啥不阻止?] [有没有一种可能,就是老婆她以为的酸和他们吃嘴里的酸,这两种程度的酸是不一样的?] 泠妩颔首,“柑橘一类,酸是很正常的,野山柑酸就更正常了。” 她话落便弯腰将三组人捡回来的资源,挨个分类好后,拿起大型号的塑料瓶制作捕捉沙蟹的陷阱。 几个人有样学样的拿出差不多的工具,跟后面一起学着。 趁着制作的间隙,其他两组也开口说起自己搜集到的资源地。 白语夏本能抬眸望了眼南知,见他对此很是激动,便垂眸,一言不发地跟泠妩学着捕蟹陷阱。 她喜欢的或许是剧中那个爱而不得,却一直将女主放在心上,护的极好的角色,而不是南知这个扮演者。 因戏生情,最是忌讳。 只是南知没来得及开口,因为被陆惊月抢了先: “北边那里我和……我们发现了一处山洞,不是很深也没有兽类存在的痕迹,位置不是很陡峭,但因为比较高的原因,还是有些难走的。其他的,暂时还没什么发现。” 泠妩垂首,没有抬头,眸色依旧。 这个山洞在后来暴风雨到来时,救了所有嘉宾的命。 陆惊月话落,将手中的橘子丢给那边张口被打断的南知。 “也多亏了南知的耳聪目明,不然我这粗心大意的性格,估计是发现不了的。现在情况艰苦,这个剥好的橘子便当做队内的奖励啦。” 陆惊月稍稍侧首,头靠在泠妩的肩上。 见南知接过橘子后的脸有一瞬扭曲,她这才欢欢喜喜地询问白语夏: “你们呐?” 白语夏迟疑一瞬,先是去看佐伊,见佐伊正对着手中的材料和工具一脸严肃的摸索,才开口: “我们发现了一些芭蕉树,还在芭蕉树的不远处发现了一处水源。”她话未说完抬眸看了眼泠妩,又继续道:“那里的地势比较平缓,我觉得帐篷可以扎在那里。” 她说完便垂首,继续做着手中的工具,耳畔有些热意也被她忽视的彻底。 其余人都没有说话,泠妩一抬头见众人都有意无意地看着自己,这才道: “我觉得驻扎地暂时先选在白语夏说的地点,那里有水也有芭蕉,比我们发现的地方还要好些,也满足了生存所需。” “至于山洞……” “听描述,应当还是有些陡峭的,无论白天还是夜晚外出时,都有些危险,那便算作备选。” 到时候下了暴雨再去往山洞也并不耽误。 泠妩话落,不忘询问众人意见:“你们怎么想?” [为什么每次都是妩妩开口啊,这样一来会不会又有人黑妩妩,说妩妩咖位小不配之类云云的……] [如果还敢有营销号或者什么人开局一张图,过程全造谣的话,会被我们软糖大军冲爆的!再说了,你们就没感觉妩妩也是……赶鸭子上架?] [很难不支持,每次一有什么情况一群人就齐刷刷看向妩妩哈哈哈哈哈] 靠在泠妩肩上的陆惊月率先举手:“我听你的。” 辛礼手中的陷阱被他制作的很是精致,他抬眸注视泠妩时手上的动作也并未停止,“我也听你的。” [哟哟哟~我听你的~] [我也听你的~总裁是个粑耳朵啊!] [他这手工活挺好啊,专一又多金,24孝好男友的首选。] 佐伊将手中的材料轻轻放下,“妩妩说什么我就听什么。” 没想到泠妩会选择自己建议的白语夏,迟疑抬头,瞧见的便是一向张扬肆意的陆惊月,此刻宛若“娇妻”一般靠在泠妩的肩上。 阳光透过树叶间隙倾洒,在二人身上打下几许光线,美得宛若一对画中仙。 她一时怔愣,南知便率先开了口:“我觉得泠妩说的很对,我也赞成。” 只是一抬眼看泠妩时,陆惊月的模样也映入了眼帘。 南知微不可察地皱眉。 总觉有些不对,可女人之间总会做出这般亲昵的举动,他也并未放在心上。 落后一步的白语夏跟着颔首,再次垂眸,已然有了几分明悟之色。 她得到的资料中,陆惊月对阮泠妩很是维护,就差把她当亲妹妹一样看待了。 可如今一看,这感情似乎有些过了头。 而且上节目前,得了点风声的经纪人嘱咐过她,在节目上一定不能得罪辛氏总裁。 可在那之前,那个神秘嘉宾并不是辛礼。 这就值得深思了。 她和陆惊月出道那么久,辛礼从未关注过,也自然不可能是因为她和陆惊月。 起初她也以为辛礼喜欢男人,可现在看这情况,他似乎只对阮泠妩一人特殊。 还有身份比辛礼还要特殊的佐伊,也对阮泠妩有着明晃晃的偏爱。 所以,阮泠妩她当真有这么好? 这个念头一闪而逝,她并未追究太多,而是低头忙活着自己手上的事情。 她是演员,综艺还是第一次拍,她现在资源不多粉丝增长也到了瓶颈期,综艺的流量很大,她不得不参加。 因为初次再加上她的人设偏向乖巧,所以上了节目后,并不怎么多言。 泠妩见大伙儿都没异议,便将手中做好的陷阱拿起,检查了其他人的无恙之后,便朝沙滩走去。 三个大男人在沙堆上挖了可以容纳四个陷阱的深坑。 至于为什么是四个,那是因为除了陆惊月外,还有佐伊也没有做好。 泠妩仔细检查了一番,发现没有问题后,才开口:“这个陷阱做好之后能一直使用。” 心虚的陆惊月率先吹捧,“那太棒了吧!我的队友们可真厉害!” “这到底是怎么做好的?”佐伊还在纠结,眉心锁的紧紧。 见他蹲在地上盯着四个陷阱的苦恼模样,泠妩不可避免的想起记忆中的场景。 佐伊的运气似乎很好,就是脾气谈不上和煦。 在记忆中总是孤身一人,但结果却过得比其余人都要舒适! 或许让他去钓鱼会有不菲的收益。 “佐伊。”泠妩开口。 蹲地上的金发少年起身的速度很快,“妩妩!你找我什么事?” “你会搭帐篷吗?” “帐篷……”佐伊嗫嚅,“我好像不会,但我可以学!” 见此,泠妩从节目组给的物资箱中翻出那根吊杆,朝他递去。 “要不然你试试这个?” 他淡淡扫了眼摄像,等泠妩靠近时,他才小声开口: “妩妩,你是怎么知道我钓鱼很厉害的?” 第153章 求生综艺里的小糊咖14 “我就知道我周游全球是对的!我就知道真正的缪斯,不用问也是懂我的!”他双眸放光,最后对泠妩郑重颔首,“妩妩你放心!我做烤鱼特别棒!我过会就领着鱼去找你!” 他喋喋不休的模样,在阮泠妩的记忆中也曾出现过。 不过那是暴风雨时,他拎着一堆物资大喇喇地进入他们避雨的山洞中,说着“大家都是好朋友,互相照顾”的话。 还在一群人饥寒交迫时,他很欠的让众人夸他,夸的满意了他就给他们吃的。 也因此黑红黑红的,喜欢他的人极度喜欢,讨厌他的普遍都是各家粉丝,但那些粉丝对他也是又爱又恨。 虽然他的确很欠,但也的确是救了他们的正主一命。 想起他比较嘴欠的属性,泠妩颔首没再反驳,便和一群人转身离开。 白语夏说的地方,地势的确很是平坦,帐篷也很好驻扎。 陆惊月自告奋勇说自己会扎后,发现南知也举了手。 心中忍不住的一阵憋闷。 他什么时候又会扎帐篷了?烦不烦啊?怎么哪里都有他? 想是这样想,但面上并不显。 泠妩抬头,观察四周。 芭蕉树很是密集,在那下方筑起帐篷,如果突逢下雨的话也可以避一些雨。 只是节目组只给了两顶孤零零的帐篷,其他的什么都没有。 先不说三个人挤一个帐篷难不难受。 主要的是,海岛夜间比较湿冷,女孩子直接贴地睡,对身体很不好。 想罢,泠妩开口:“我先去附近看一看有没有竹子,如果有的话明天我们可以用竹子做几张床。” “我跟你……”陆惊月话没说完,便见泠妩朝自己看来。 其内的意思很明显。 让自己和南知多接触。 啊!烦死了! 怎么还没到晚上! 她现在看这男人就生理性的讨厌! 见南知又有些蠢蠢欲动的白语夏,主动对泠妩开口: “我陪你一起去吧,这里我来过比较熟悉。而且我以前试过扎帐篷,但运气不好,总会莫名其妙的塌。” 一群人考虑到不想在晚间睡觉时,被帐篷埋住,这才勉为其难地赞同。 二人相携而去,原地三个人的视线跟了许久。 [辛霸总:该死的!这女人居然连问都不问我!] [陆小娇妻:呜呜呜早知道人家就不在妩妩面前出风头,说自己会扎帐篷了!] [南顶流:笑死,我干啥都正好和她背道而驰!] 泠妩和白语夏并不熟稔,所以两人之间的气氛比较沉默。 白语夏扎了个丸子头,身上的冲锋衣因为天气炎热被留在了驻扎地。 此刻身上粉白色的运动服,和那张出水芙蓉的俏脸,让她看起来很是青春。 枝叶晃动间,白语夏也在悄悄打量着泠妩。 她的美貌比之前在照片上看的更有冲击力。 在游轮上第一次直面她后,自己为之骄傲多年的容颜在她面前彻底沦为陪衬时,她是自卑的。 娱乐圈环肥燕瘦,百花齐放,她也曾见过许多的美人,只是很多美人都在昙花一现之后,于这个圈子中迅速地凋零。 她曾以为美貌只是实力面前的绿叶,光有美貌的艺人,最终都会在大众的视线中渐渐淡去。 因为无论哪个时代,都不缺美人,更不用说现在和平加上科技的时代。 只是如她这般美到极致的,哪怕是这个综艺结束后她被资本打压,也不会有任何一个观众能将她忘记。 更不用说,这个综艺结束,她身上可带来的利益有多大。 白语夏收回艳羡的目光。 她现在都能想象弹幕上对眼前人的吹捧,和对自己被比下去的嘲讽。 [白语夏就长这样也好意思自封清纯玉女?我看啊,你们夏天家的头衔是要转移了。] [少给我们妩妩招黑!我们软糖家的大粉一直在领着我们净化娱乐圈乌烟瘴气的氛围。你这种引战的,别怪我携兄弟姐妹们出征!] [你脑子里就全是雌竞了吧!不像人家~满脑子都是磕cp。] [终于看到一个磕夏夏和妩妩的了!两个相似的温柔清纯大美人!嘿嘿,你们觉得谁攻谁受?] 一路前行的二人,也感受到了气氛的冷凝。 白语夏侧眸,思虑到自己算是前辈,所以主动开口:“我可以喊你泠妩吗?” “当然可以。”泠妩环视四周时,回应的依旧很快。 温柔的声音很动听,鼻尖咸滋滋的海风气息,也似因此而染上了海盐的清雅之意。 平复了白语夏刚刚复杂的心绪。 阮泠妩的星途,绝对不会止步于此。 莫名的,她也想看到眼前人在舞台上或者大荧幕前,闪闪发光的模样。 “你家是住在海边吗?”白语夏问。 “不是,我家在内地。”泠妩摇头。 得到否定答案的白语夏有些吃惊,“那你怎么会知道这些陷阱,还有这海岛上的野果子能不能吃的?” 同为内地人的她,两眼都是迷茫。 泠妩弯眸一笑,“高中毕业后我和月姐姐曾在海边住过一段时间,当时我们跟着渔民一起出海,也在海岛上住过一段时间,那段时间我跟在后面学了一些。” 白语夏脚步停顿,“月姐姐是……陆惊月吗?” “嗯。”泠妩颔首。 [月!!!月姐姐?] [怎么这么惊讶?陆惊月的名字里不就是有个“月”字吗?] [鲸鱼们为什么会喊“惊惊”不喊“月月”的原因是:惊惊以前说过,这个名字是专属于一个人的。我们以前还以为是惊惊以前喜欢过的人,没想到这个人是妩妩啊!] [甜死我了甜死我了!!!] 察觉到白语夏的错愕,泠妩询问:“这个称谓,有什么不对吗?” 见泠妩不清楚,白语夏只摇头,“没有,只是很羡慕你们的关系。” 她没再继续说下去,这种东西还是得本人告知比较好。 “呜嗷——”一道尖利的叫声从在不远处传来。 突如其来的叫声,不仅让白语夏面色苍白,连弹幕也被惊到。 “这是……”白语夏的声音伴着些颤抖。 陌生的地方,树木丛生,还有一道不知名动物的叫声。 “别怕,你躲我身后。”泠妩说完,也不等白语夏反应,便微蹙起眉站在她的身前。 第154章 求生综艺里的小糊咖15 她身上的味道很好闻,以至于白语夏有那么一瞬忘却了恐惧。 突然出现在眼前的窈窕背影,在这时仿佛成了她心底最强烈的保护盾牌。 “听声音不是猛兽,应当是……”泠妩略微沉思,并没有轻易下定论。 在阮泠妩的记忆中,这座岛屿上并没有出现过动物。 有可能是他们并没有深入探索的缘故。 也有可能单人行动的佐伊,发现过,只是后来将这件事给遮掩过去了。 总之哪怕节目结束,也没有出现过海岛上有野生动物的传闻。 [什么情况?不是说安全措施很好的吗?导演呢?] [先别担心,老婆说不是猛兽,我们相信一下老婆。] [难道是节目组留下的道具,想要捉弄他们?] [有可能,毕竟最大的投资人就在这座岛上呢。] [我们夏夏胆子最小了,呜呜呜如果阮泠妩这一次能带着夏夏成功逃走的话,我粉她一辈子!] [可是我们妩妩的胆子也不大啊,不然以前怎么会被校园……] [虽然知道这里有些远,但还是希望他们听到声音能快点赶来!] [都已经发现不对劲了为什么还不跑?这么自大?我真是无语了!] [我也想说,现在一看果然就是个花瓶,发现危险还不跑,在这当后花园闲逛吗?] 弹幕上已经有粉丝回怼了,而泠妩也在安抚白语夏的过程中,无形地回应了那几条变相说她蠢的弹幕。 泠妩回握住白语夏还在颤抖的手,领着她慢慢后退。 “别担心,它没发现我们,脚步尽量轻一些,别发出声响。” [笑死,察觉不对转身就跑?你知道这种行为一但在野外遇到的是猛兽,就会被它们默认为是猎物吗?你觉得你两条腿能跑得过四条腿的猛兽?] [如果被猛兽发现了,跑肯定是跑不掉的,好在没发现,妩妩也聪明,小心地拉着白语夏慢慢后退。] 泠妩能感受到身后之人的颤抖,也能明显的感受到白语夏抓着她的手指越攥越紧,甚至有一丝汗珠冒出。 所以尽最大可能的安抚着她紧张的情绪:“别怕,不是猛兽,应当是小动物。” “小动物?真、真的吗?”白语夏似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 “嗯。” 二人的声音都很轻。 除此之外,耳畔只余脚下淅淅索索踩到发干树叶时,才会发出的细微声响。 但在这种静默的气氛中,无端让人焦灼。 白语夏也没空去想什么,满脑空白,甚至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 未知永远都是最可怕的。 她不由得颤着指尖,也不敢去想待会儿即将发生的事。 泠妩的温凉的体温传递而来,让她也清醒了几分。 见白语夏一直不说话,手指还在轻颤,泠妩也并未转头,继续安抚着:“别怕,不会有事的。” 白语夏低垂着头,不敢往四周去看,只能把注意力集中在泠妩漂亮的手上,和眼前人温和却带着力量的声音里。 在意外发生时,还能保持冷静的人,总是会不由自主地让人信服。 甚至,会不可自控地对她产生好感。 她努力将自己的注意转移到乱七八糟的思绪上,却又在思绪偏离到这里时,还是让自己迷茫了一瞬。 她在想什么? 观看直播的人,也紧张地注视着屏幕,心中不由暗暗祈祷着。 镜头里的二人一个在前一个在后,在前面的人抬眸不断环顾四周,哪怕是现在警惕而专注的神情,也依旧很美。 身后的白语夏因着垂首,看不清面上表情。 不过白语夏也只这般维持了 一瞬,便深呼吸一口气,转而侧身抬眸,盯着泠妩看不见的视线死角。 察觉到白语夏终于主动迈出了一步,泠妩神色不变。 面上依旧专注而认真,但心中却是平静的。 似乎是猴子的叫声,但在镜头前她不能太过笃定。 [冷静下来一想,的确不是猛兽的叫声。] [如果不是猛兽的话,那危险系数就不是很大了。] 芭蕉树林很密集,但这种植物长得并不会很高,所以视线被遮挡的很多。 一阵“沙沙”的声音传入二人耳中。 泠妩与白语夏同时抬眸望向声源处。 白语夏本能屏住呼吸,抓着泠妩的手也微紧了些。 在各色泛着升生机的绿色中,一团灰褐色毛茸茸的东西,速度极慢地朝泠妩这边探来。 透过树叶的间隙,只能看清它的颜色。 “别怕,继续慢慢后退,我们只是不小心误入了它的领地,它也没有攻击的意思。” 泠妩轻声叮嘱,随即牵着白语夏的手慢慢后移。 那黄色动物的行为突然变得缓慢,它在看到泠妩的同时,也好似听懂了泠妩的话。 因为在泠妩话落时,它停滞在距离泠妩五米远的位置,将自己的面目暴露给泠妩。 呲牙咧嘴,做着攻击状。 泠妩看的一清二楚,面上的笑意温柔了许多。 她稍稍侧首,对白语夏叮嘱:“别怕,它没有要攻击的意思,夏夏你先回去找他们,我留在这里拖住它。” 白语夏张了张嘴,想要说留在这里陪她一起的话,可事实却是自己和她贴在一起,让她寸步难行。 “可你一个人在这……” “我带了防狼喷雾。”泠妩从口袋掏出一瓶黑色药剂。 知道再墨迹下去两个人都走不了,而且自己还只会拖后腿后,白语夏点头,“我一定很快带他们赶来!” 她后退两步之后,用着平生最大的力气朝前跑。 直播镜头被一分为二。 留在原地的泠妩抬眸望了眼飞行直播,随后摘下一片树叶。 “乖,接下来的画面少儿不宜,先委屈你们一会儿。” 随即被一片树叶遮挡,而陷入黑暗的直播摄像,被泠妩以防万一的用藤蔓捆住。 [什么情况?我还在痴迷突然放大的老婆美貌,就黑屏了?] [???????] [少儿不宜?是我以为的那个吗?] [妩妩要做什么?] [笑死,就凭她?] [这边提醒楼上一句:每每有人和妩妩唱反调的时候,最后都会被打脸打的超级疼!还有,你就没发现这次就你一个不看好吗?] 第155章 求生综艺里的小糊咖16 直播镜头外,泠妩将那瓶防狼喷雾收回口袋。 离得近了,才发现头顶上那只龇牙咧嘴的猴子,并不是很大。 见自己的示威无用之后,小猴子似乎有些忌惮,却还是强硬地不愿退去。 泠妩轻叹了一声,拿起一根树枝。 见泠妩拿起武器,小猴子伸出爪子想要去挠,却被泠妩几下将它从树上用树枝给挑了下来! 落地的一瞬,泠妩能明显感觉到小猴子的呆愣。 见此,泠妩才戳了戳它,“我们井水不犯河水,你没事别出来吓唬他们。” 她说完后,那只猴子便歪着脑袋似在思考。 少顷,它犹豫着抬手指了指它的身后。 “吱吱——” “你想让我跟你去一个地方?”泠妩瞥了眼被丢在角落的摄像头,颔首,“可以,但要快些。” 猴子转身就跃上树枝,长长的尾巴晃悠着。 还没跃几步就转头看向泠妩,确定泠妩跟了上来,才继续朝前走。 另一边 也不知哪来的力气,两分钟不到就赶回驻扎地的白语夏,面色苍白。 见她这样,几人心照不宣地放下手中帐篷的零件。 “小哭包呢?怎么就只有你一个回来了?她人呢?”陆惊月一连三个问题抛出。 喘着气的白语夏声音染上了一丝哭腔,“里面有动物,泠妩说不是猛兽但我没看清我也不确定,她让我回来了,现在一个人在那里,她……” 情急之下,她总是抓不住重点。 辛礼本就冷峻的面容,此刻更加寒冷,“带我过去。” [虽然真的很急,但你们先别急。] [那个,为什么妩妩能和动物说话啊?] [虽然看不见,但是录到的声音里,我听出了那东西态度的转变。从一开始刺耳的声音,逐渐变小时,我脑子里隐隐有了一些不切实际的想法。] 但彼时什么都知晓的几人,放下工具撒丫子地朝那处奔去。 而此刻被众人挂念的泠妩,则看向眼前满眼都带着清澈感的大母猴子,面带无奈。 小猴子指了指在泠妩的海姆立克急救法下,大母猴将自己被噎住后吐到地上的香蕉。 它怒其不争的模样很人性化。 猴子好似是在这个时代,同人类最接近的一个物种。 泠妩瞧着有趣,却也不再耽误时间。 “我救了你家人,你也得答应我说的话……” 泠妩话未说完,见小猴子歪了歪脑袋,随后一个闪身跑进了树林之中。 只留下大母猴同自己面面相觑。 “吱——”大母猴眨了眨干净的眼睛,声音很小。 泠妩看不出它的意思,垂眸沉思时,身后属于小猴子软软的声音传来。 “吱吱吱——” 除此之外,它还抱来了一堆看起来就成熟了的果子和芭蕉。 总之和驻扎地里山柑一比,算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给我的?”泠妩蹲下,指了指面前的这些果子。 小猴子似是不明白她的话,又或者说它只能理解个大概,只能瞪圆了双眼看着她。 而后指了指果子,又指了指泠妩。 泠妩也不推辞,揉了揉大母猴的头,这才将果子抱起。 走了一段距离后,泠妩回首,看向还跟在自己身后的小猴子。 这才腾出一只手,指了指自己,随后摇头。 又指了指被她丢在藤蔓上的飞行摄像,也摇了摇头。 见小猴子眨巴着眼睛,不吱声也不再跟上来,便也放了心。 毕竟原本一直到拍摄结束,也未曾有关于它们的报道传出。 但还是尽量提个醒,让它们不要出现在人类和摄像的镜头前。 防止它们被直播捕捉到,从而让有心之人生出一些心思。 毕竟同明星沾边的,哪怕是一根头发丝,也会被一些疯狂的粉丝想要占为己有。 更不用说同明星接触,且有些聪明的无主动物。 泠妩抱着一堆野果子,同焦急赶来的几人撞了个面对面。 “……” 也顾不上在镜头前,陆惊月在见到泠妩的一瞬,刚刚的冷静全然不复,一把抱住泠妩,将头埋在泠妩的脖颈处。 “小哭包你没事吧?”她的声音极尽克制,却还是不可避免地染上了哽意。 “你什么时候胆子这么大了?就自己一个人留在这,万一出什么事……”她简直想都不敢想! 泠妩任由她抱着。 半响,陆惊月才缓缓松开她。 苍白的面庞 在泠妩的注视下,重新染回薄红。 “以后你去哪我都要跟着!” 她目光坚定,泠妩见此再度想要去寻南知的身影,却被陆惊月出言打断: “如果你不在了,无论是什么东西,对我来说,都没有了任何的意义!” 只有她二人清楚她说的究竟是什么意思。 但不明真相的观众,却是为此落了一把泪。 [我想起我家那货了,虽然手机里都是对方的丑照,但关键时候,除了父母亲人能指望的就只有我那闺蜜了。] [……可是我感觉惊惊好像是情侣在宣誓主权啊!] [真正的爱情太少了,相比之下,我还是相信我那在我面前,头不洗,脸不洗的好朋友。] [没人好奇妩妩到底做了什么吗?怎么还抱了一堆看起来就很好吃的果子啊?] 泠妩哄好陆惊月,抬头环顾了一圈人。 “抱歉,让你们担心了。” “你没事就好。”辛礼的手指微不可察地轻颤。 真是奇怪,还是第一次对除了家人以外的其他人,感到担心。 甚至于现在静下心来一想,只觉刚刚的自己失去了以往的冷静。 辛家别墅。 辛夫人长舒了一口气。 “小姑娘看着文文弱弱的,结果比谁都厉害。”切换到辛礼的视角时,辛夫人撇了撇嘴,“还是一样的没意思。” 刚刚还有些慌乱的像个正常人,现在又跟个机器人一样了! 而海岛上的一群人回到驻扎地后,便见佐伊早已在那等着了。 [你们那边怎么样?我是一路见这小子一杆甩下去就上来一条鱼!要不是钓上来的都是海鱼,我都怀疑这不是海岛,而是节目组在养鱼池里建的岛了!] [我感觉他那鱼竿不上饵料,都会有鱼上钩……] [这运气真牛!不过也是,不然怎么能投胎到那?] [我们这边……] 弹幕上一时间全是分镜头后的各种汇报。 夜间,一群人围坐在倒腾出的篝火旁,望着跳跃的火焰,嗅着烤鱼的香气,白语夏才回过了神来。 本能迫使她唤了一声:“泠妩。” “嗯?”泠妩抬眸,见到的却是一群人盯着自己。 “现在什么都忙好了,你可以说说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吗?你身上到底有没有受伤?”白语夏自责询问。 第156章 求生综艺里的小糊咖17 泠妩见她魂不守舍的模样,便摇了摇头。 “我没有受伤,事发突然,你我都不是有意的,当时这样做我们来说才是最有利的,所以你不用自责。” 白语夏手中握着被树枝串起的烤鱼,只是她到现在一口都没吃,而是一直注视着泠妩,等待着泠妩接下来要说的话。 见此,在泠妩身旁坐着的陆惊月,装作不在意地咬下一口鱼肉。 真烫。 突然也没那么好吃了。 她边想,边恨恨地咬着鱼肉,全然忘了自己在镜头前一直保持着的仪态。 弹幕上拿着放大镜看节目的一群人,悄悄露出姨母笑: [这是吃醋了?] [把你的问号去了,换成句号。] [本鲸鱼第一次见惊惊这个样子,还我惊艳四射的大明星(哭),不过……还挺可爱的嘿嘿~] 直播内 泠妩也将准备好的说辞拿了出来: “是一只鸟,学名叫做褐渔鸮,是一类大型的鸮。我们起初听见的尖厉叫声就是它发出的。” “因为那里靠近水源再加上植被比较茂密,它才会出现在那。” “虽然它对人类没有威胁性,但这座海岛到底还是没有被开发,以防万一,我们之后还是不要深入要好一些。” 泠妩话落,余光注意到了飞行摄像,又道: “你走后,褐渔鸮也受到惊吓飞走了,之后我看见了几只小鸟,听它们的叫声比较特别,再加上那里的鸟的确是有些多,所以我在确定安全后,顺便在附近看了看有没有可食用的果子。” 小猴子的存在还是不要暴露给别人为好,一是担心有心之人,二是它们的家它们生活的好好的,还是不要打扰为好。 毕竟记忆中,这座海岛最后还是没被开发。 只是原因,现在倒是不得而知。 [妩妩好可爱,就是,是不是还漏了几句?比如她还和鸟说话来着呢!(笑哭)] [楼上的,看破不说破,给老婆留点面子。(嘘)] [就这……?] [那你还想看到什么?节目组也侦查了一遍,而且妩妩也没理由要来骗我们。嗯……更何况没有发生什么,不是才最好吗?] 篝火的火光映照在每个人的脸上。 将辛礼一贯冷淡的面庞染上了几分和煦,“很抱歉,这是我们辛氏的失误,等节目结束之后,我们会对各位进行相对应的赔偿。” “我们大家之后还是尽量一起行动为好,哪怕迫不得已的情况下,也尽量男女分组。”他想了想,又对面朝着泠妩道:“你们觉得这样可以吗?” 虽是在问“你们”,可却只看向一个人。 他往常在公司下达命令时,都带着不容置喙地冷漠,独这一次有询问的意思。 直把镜头外辛氏集团的高层们,看的双目茫然。 这是辛总? 不过也只一瞬,在辛礼说要赔偿时,相应的人员已经开始将此事落实,只待辛礼结束后的签字。 节目官方也就刚刚发生的事情,发布了道歉声明:没有提前告知众人或许会有大型鸟类的存在。 另外询问了各个艺人,都表示可以继续参加,故此节目并没有停止。 回到当下。 被辛礼凝视的泠妩,也在他的眸中初次见到了他情绪的出现。 是询问的,还带着恳求的意味。 似是怕自己会被拒绝。 泠妩移开视线,却是点头,耳畔的碎发因着动作而垂下一缕,莫名牵动观者的心神。 “我赞成。” 泠妩话落,其他人也跟着一起附和。 只是辛礼却是没有听见的,脑海中不断浮现下午再次见到泠妩时的模样。 她没有初次见到时的优雅,也没有节目开始时的雍容,甚至于当时的她发丝也有些微乱,怀中乖巧地捧着一堆果子。 在见到他们时,还不忘他们展颜一笑。 完全没有他臆想中的恐慌,只是似往常一般地颔首,却又比平时少了几分疏离。 就那一瞬,好似伸手就能触碰一般。 辛礼自己也不清楚,此刻自己那冷峻的面庞,正逐渐染上几许笑意。 唇角微微上扬。 一直保持高冷矜贵模样的人,对一个异性有了笑意时,在那的瞬间,可能会比明恋的人来的还要明晃晃。 [呜呜呜,真正的霸总不仅不油,还会小心翼翼地暗恋哎,疯狂心动中……] [锁死!听我的!给!我!锁!死!] 辛夫人嘴咧的合不拢,佣人端上来的咖啡这一次她也不放糖了。 人老了,还是得多看点甜的,这样一来,就可以少吃糖了! 最好甜心还能日日在她面前! 夜半 陆惊月睁眼,悄悄看了眼在熟睡中的白语夏。 随后才小心翼翼地拉了拉和衣而眠的泠妩衣角。 吃完晚饭后,一群人围着篝火聊了会天便进了帐篷。 入睡时分,陆惊月对着泠妩挤眉弄眼了好几次。 泠妩便知她是有事要同私下自己说,所以一直未曾真的入睡。 “小哭包……”见泠妩一直闭着双眸,陆惊月极轻地唤了一声。 少顷,见陆惊月急得又小心地拽了拽自己的衣角,泠妩才悄然睁眼,看向她。 海岛的夜色很浓重,帐篷里更黑,但好在习惯了黑暗的两人,能勉强看清彼此的模样。 陆惊月压低嗓门:“我现在不喜欢他了。” 因为担心吵醒白语夏,所以陆惊月并未多言,声音也压的极低,二人贴的也很近。 鼻息喷洒间缠绕彼此的呼吸。 “那月姐姐现在喜欢谁?”泠妩柔声询问。 第157章 求生综艺里的小糊咖18 似乎只要陆惊月说喜欢谁,她便会用尽全力去帮她。 黑暗中,陆惊月的耳畔逐渐变得滚烫,红唇微启,却又在即将吐露那个名字时,留与口中。 “我没有喜欢的。” 陆惊月脱口而出之后,许久未曾等到泠妩的回应,也说不上来此刻的心中究竟是羞赧还是失落。 总之感觉加在一起,好像悲喜交加。 复杂的情绪交叠,迫使她闭上双眼,还顺便转身背对着泠妩。 可一转过去,她又后悔了! 小哭包会不会以为自己生气了啊? 她长叹一口气,最后转身,与那双往日一贯干净温柔的眸子对视上。 二人一齐张口: “小哭包,你不用总为我着想。” “月姐姐说什么,我都会听的。”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不可言喻的蛊惑,令陆惊月沉醉其中无法自拔。 二人又是异口同声,随后彼此看了彼此一眼。 这种默契,仿佛从很早就产生,无需言语。 只不过一瞬,陆惊月就先红了脸,“小哭包……” 泠妩笑,笑容灿烂,眼神温暖。 陆惊月虽看不清,却能想象到泠妩如今的表情,脸上不可控的又是一片滚烫,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而另一边的白语夏睫毛轻颤。 她有时候,真的很羡慕陆惊月。 羡慕她身上与生俱来的无谓,不似她一般处处如履薄冰。 羡慕她可以骄傲地去追自己的所爱,羡慕她的身后能有一个永远信她且维护她的小跟班。 更羡慕,那个小跟班是阮泠妩。 那个在下午护在自己身前,恍惚之间可比肩神只的阮泠妩。 白语夏默不作声,满心口的苦涩随着天明并未消融,反而愈发强烈。 天亮时分,泠妩率先起床,掀开帐篷之后又小心地合上。 这才对着镜头打了个招呼。 “早安啊。” 伴随着一长串的“早安”,还有一些感叹的弹幕。 [妩妩纯素颜,还是睡了一夜刚起床的状态,却还是这么美!我简直都不敢想我在她身边睡一夜,会有多爽!] [啧,也就那样吧。不像我,我都已经习惯妩妩老婆在我怀里睡觉的感觉了!] 虽然是求生综艺,但毕竟是艺人多过素人,所以节目组还是在资源包中,留了一些洗漱用具在的。 海岸线上的红日正冒出一半,泠妩手动将对着自己的镜头,对准海岸线。 昨夜下了一场小雨,椰树上的灰尘被雨水冲刷后显露生机,高高的椰树在镜头前微弯露出一角。 海面升高,也离得近了些,此刻海面泛起一丝波澜,天际线上太阳初升,光芒万丈之时倾洒大地。 “大自然真的很美。” 直播镜头在泠妩的脸庞,她说话时的声音也被收录进去。 好似观看直播的人,此刻就在她的身旁,同她看着一样的风景,倾听着她缓缓而至的温声细语。 [真的好幸福啊,有生之年希望能亲眼见到妩妩宝贝,我真的好想见一见她。] [好想魂穿陆惊月啊。] [我怀孕了,是妩妩的,你们知道的,男生怀孕很不容易的,所以妩妩一定要负责啊(大哭)] 一群人陆续起床后,颜值都很抗镜头。 美女俊男的场面,一度让观众揉了揉眼睛,看了眼综艺名称。 果然,能吃上这碗饭的,颜值都是从万花丛中杀出一条血路的。 六个人起初还是一起去搜集物资,可效率实在太过低下,这才分成了两组。 待到泠妩、陆惊月和辛礼抱着竹子回到驻扎地许久,甚至一张竹子建的床,都在一群观众的目光中拔地而起时,另外三人才灰头土脸的回来! 应该说,是佐伊依旧高贵,但另外两个灰头土脸。 不同的是白语夏脸上的笑意很是明显,南知则明显有些不悦。 “妩妩,你看我们摘的蘑菇!”佐伊提着两桶水,下巴朝用衣服兜着蘑菇的白语夏和南知两人那,扬了扬。 看那兜蘑菇的衣服颜色,很明显是南知的。 南知呼出一口郁气,“是我和夏夏采的,和你没关系!” “怎么就和我没关系了?要不是我看见了,还让你用衣服兜着,你能提回来吗?再说了这两桶水那么重,让你提你又提不动。这要是在我们国家,都会被……” 佐伊瞧了眼南知冷下来的面孔,这才住了嘴,却还是不忘小声碎嘴子: “自己没力气还不让人说,回去多练练铁,免得以后找女朋友抱不起来,还要怪女孩子重。” 他的碎嘴子没被南知听见,但观众却听了个干净。 [笑死,显眼包是不是来的时候看过南知参加过的综艺?] [小知识:南知以前在一档综艺里抱不起来女孩子,结果说那女孩子重!可问题是那女孩子才九十斤!九十斤啊家人们!我一百斤,我能把我寝室所有女孩子举个遍!还不带喘!] [部分男生抱不动:你太重了,要减肥; 女生抱不动:是我的姿势不对,再来!] 南知听不见,却也知晓佐伊张张合合的嘴里绝对吐不出什么好话,但碍于镜头他也不好发作。 只是垂首时,眸中带起几分狠色。 被放在地上的蘑菇并不鲜艳。 自然界中鲜艳的动植物都是带毒的常识,没被三个人拿来在镜头前立人设。 毕竟现在的内娱已经不吃这套,而且还有可能会被官媒点名批评没文化。 能混到这个地位的两人,都不至于去做得不偿失的事。 而佐伊…… 他根本就没有捡蘑菇。 [有没有菌子大省的?出来看一眼这些菌子能不能吃?] [这样给你说吧,这一兜子能灭一个宗。] [开开心心捡菌子,菌子赏你一兜子的死法。] [谢谢,明白了哈哈哈哈哈。] [都别光顾着笑哈哈哈哈,给他们提个醒啊哈哈哈哈哈] 泠妩看着那一兜子,抿唇一言不发。 最后凝望了眼求表扬的白语夏,垂眸的南知和还在嘟囔的佐伊。 沉默中,辛礼替泠妩开了口:“带着这件衣服,连着蘑菇一起扔到一公里外。” 最后捡蘑菇的南知在众人的视线中,挖坑把蘑菇和自己的外套一起埋进了坑里。 他流着汗回来的时候,一群人正在喝海鲜汤。 白语夏红着脸将手中的帕子收起来,还不忘对泠妩开口: “谢谢,等之后我用淡水洗干净后再还给你,或者等节目录完,我们加个联系方式,回家之后我洗干净了还给你。” [这要联系方式的方式真煞费苦心。] 陆惊月笑的开朗,“那是我的帕子,你到时候还给我就行,我要是没记错的话,你是有我联系方式的。” 白语夏被噎了一下,“谢谢,我会尽快洗干净还给你的。” 第158章 求生综艺里的小糊咖19 “好呀。”陆惊月倒也没为难她。 泠妩没再说话,垂首喝了口海鲜汤。 这海鲜汤是昨天临近傍晚,一群人在沙滩上捡的白蛤熬成的汤,再配上海带,味道鲜美浓郁。 而做汤的人,却是一群人中看起来最不会做饭的辛礼。 察觉到泠妩视线落在自己身上的辛礼,端着海鲜汤的手一紧。 “是味道不好吗?” 他说完又紧接着解释:“昨天时间匆忙,我只来得及晒了些粗盐。” “粗盐对身体并不好,所以我没有放很多,可能会影响口感。等过会没事我再提炼细盐,接下来的味道就会好很多了。” 因为基因优越,所以哪怕他只是在晨起时将头发随意向后抓,也好似经过了造型师之手。 此刻专注地轻声解释,与往日冷峻寡言的形象颠覆了许多,因此抓住了一众人的视线。 [我就想问一下,昨晚他被哪个情敌魂穿了?] [都是有迹可循的(偷笑),只不过睡了一觉发现都是情敌,这才开始主动出击。] [有无大佬剪辑一下啊,我想看他从冷漠霸总到居家好男人的转变(花痴)] 泠妩摇头,“很好吃,只是很惊讶你的手艺会这么好。” 辛礼紧绷的神经松了一瞬,唇边露出一丝笑意,“是海岛上的食材鲜美。” 看直播的辛夫人撇了撇嘴。 “还装呢,一周时间从厨房小白到大厨,也不知道恶补了多少知识。” 想罢,辛夫人给辛礼的番信发了张他在家穿着围裙,第一次处理螃蟹时手足无措的照片。 而后又发了一句:是海岛上的食材鲜美~ 虽然知道他现在看不了,但一想到他录完节目后看见,就忍不住提前的雀跃! 直播内。 满身汗气回来的南知在辛礼的一番话后,被气的想吐血。 他已经能想象得到,原本会夸他勤劳贴心的弹幕,主语全都替换成了辛礼。 此时的他也不知,因为昨日佐伊的一番碎碎念,他的一些过往也被扒了出来,被恶搞剪辑后,逐渐成了魔性视频。 国民度是提高了,不过却是与他所想的背道而驰。 用完这顿忙活了大半天的午餐后,考虑到节目效果的原因,一群人决定去当做后备之选的山洞看一眼。 山洞离地很高,陡峭说不上,但也并不是完全无忧。 “如果涨潮严重的话,这里到时是很好的庇护所。”佐伊托腮感叹一句。 殊不知在几日后的他,会咬牙切齿地骂一句现在的他是“乌鸦嘴”! 一群人将物资转移了一些到山洞后,又继续搜集物资。 想起要被困在海岛上一段时间,泠妩有意无意地会说一些要留着物资当存储的话。 听多了,一群人就会下意识地去实行。 所以一个下午的时间,大家把钓上来的鱼用盐腌制晾干,除此之外还发现了一小片番薯地,番薯也挖了出来储备着。 压缩饼干这些现代化的产物,因着有现如今的海鲜,所以并没有人去食用。 三日后,第二批节目组的物资被空投投放。 彼时,一群人正躺在自己制作的竹床上午睡。 空投发出的声响,将一群人从梦中抽离。 被强制脱离梦境的几人,意识有还恍惚之余,泠妩和辛礼已经将空投打开。 除开衣服和洗漱用具外,这一次还投放了自热火锅,泡面,火腿肠,自热米饭等等这些耐放的物资,还有每个嘉宾经纪人又或者是亲人递来的信件。 而泠妩却是将那几袋种子和一袋绿豆拿出。 袋子上还贴心地标注了种子名称,和种植方法。 揉着眼睛的陆惊月打了个呵欠,眼中有些湿润,“这都是些什么种子啊?” “芽苗菜,鸡毛菜,小青菜和绿豆。”泠妩看了眼陆惊月,含笑指了指她的脸颊,“月姐姐的脸上有竹床叶片间被压出来的印子。” “啊!?”陆惊月睡意一扫而空,慌乱捂住脸。 见她这般,泠妩温声,“还是好看的,而且……”泠妩环顾一圈,“大家都陪着你一起呢。” 一时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彼此间的疏离感被打破了一个角,逐渐乐作一团。 [明明是求生综艺却给人的感觉好温馨啊。] 可四天后…… [当时是谁说温馨来着的?还有怎么感觉这段时间雨有些多啊?] 直播中一群人坐在搭建起的驻扎地中,看着淅淅沥沥再次下起的雨和远处同以往一样晴朗无虞的天。 “这次什么时候才会停雨啊?”陆惊月托着腮。 而辛礼则在细细打量着自己亲手种出的菜,余光瞥到南知只冒了几根的菜,眸中带起一分亮色。 而后又瞥了眼佐伊那盆根本就没有打理过,却长得最茂盛的菜。 这次,辛礼抿唇。 最后两相对比,觉得自己也没算输。 他们三个间打过赌,谁输了就要给赢的人任劳任怨当三天奴隶。 现在输赢立见,辛礼起身。 南知自从第二次收到信件之后,直播时要么不在状态,他扫了眼长出的几片绿叶,眸色晦暗。 白语夏咬了咬唇,“我们要不然今夜去山洞过夜吧?我担心会涨潮。” “我也这样想的。”泠妩颔首,“等雨小一些,我们再转移物资。” “那我们搭建出来的家怎么办?”陆惊月询问。 “家没了还能建,人没了就真没了。”佐伊靠在树上,双手环臂,淡淡回应陆惊月。 他看泠妩时,眸带笑意。 而后瞅了眼南知,正好抓到南知正在盯着那几根蔬菜。 “服不服?”佐伊淡声询问。 “服了。”南知这句话好似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般。 他天天浇水、晒太阳、拔草,样样不落,怎么最后的结果却是这样? 自从上了这个节目之后,他的运气就没好过,上封信中工作室也和他说了,现在观众和粉丝对他的反响极差。 甚至一度到了让路人也厌烦的程度! 细细想来,好似也不是从这个节目开始的,毕竟节目前大量代言也因为不知名原因和他莫名解约。 而是……从陆惊月脱离了他的掌控开始。 不应该的。 他皱眉,陷入沉思。 不,换个思维方式,应该是从…… 阮泠妩大火的那天起,开始的。 新北高中,被霸凌过的阮泠妩,护着她的陆惊月…… 南知想通过后,瞳孔猛然放大,除草的手也一紧,将本就为数不多的鸡毛菜,连根拔起! “哦吼,你就这么上赶着要给我当奴隶?”佐伊看热闹不嫌事大。 第159章 求生综艺里的小糊咖20 “那我肯定是如你所愿的。”佐伊戴着帽子,颓丧之感扑面而来,有几分强制爱的错觉。 南知却不像以往那般回怼,他垂眸,手中的鸡毛菜被他攥紧,碾出了绿色汁液。 “你就算有暴力倾向,也打不过我。”佐伊轻啧。 因为他不混娱乐圈也不怕所谓的黑子,所以在节目上一向有话直说,却也因此收获了许多粉丝。 被怼的南知也回过了神,抬眼时眸中一瞬的狠厉,被佐伊所捕捉。 他勾了勾唇,倒是有意思,他这是想干嘛?想打架? 趁着雨小了些,六人一起将能搬的资源,往山洞运去。 南知一直沉默不言,垂首搬运着,偶尔余光会在陆惊月的脖颈处扫视。 [不知道为什么,我现在看南知,总感觉他有点讨厌。] [话说,我现在有时候还会无意识地忽视他。] [嗯……我是粉丝,但我现在对他也莫名叫不出来“哥哥”了。] 直到快到尾声时,陆惊月习惯性地去摸脖颈上的项链,却发现摸了个空! 一瞬之间,她六神无主,唇色也渐渐泛白。 “怎么了?”泠妩见她站在山洞下方不朝上走,上前询问。 一瞧不要紧,目光中的陆惊月面色苍白,双眸带着恍惚之色。 泠妩蹙眉,随即将手中拎着的物资放下,抬手附在她的额头,还好并不烫。 但她的状态却不算好,“月姐姐。”泠妩唤了声,扶住她的胳膊。 陆惊月苍白的面上才慢慢回了些血色,“项链……项链没了!” 她抓着泠妩胳膊的手都在轻颤。 “那月姐姐现在是想要找回来?还是回去重新买一条?”泠妩的声音压低,飞行摄像也未曾收录。 陆惊月迟疑也未曾有,声音也跟着压低,“找回来!” “好,待会我陪你去,月姐姐把状态调整好。” 泠妩没有拒绝,声音带着坚定,让陆惊月安定了情绪。 她没有询问陆惊月为什么非要那个项链,只知陆惊月是绝对不会只单单为了一条项链,就带着她一起去赴死的。 就是不知陆惊月之前落海的缘故,是不是因为这条项链。 因为海水涨潮和下雨,在这种危险的条件下,艺人还要涉险,会被网友骂到体无完肤,所以两人并未告知众人。 而飞行摄像拍摄的画面,也因为雨势的变大,也不似以往那般清晰。 覆盖的网络此刻也有些不灵,以至于跟在几人身后的摄像有时会失灵落地,只能靠人力拾取。 直播画面也有些模糊,偶尔还会有那么一瞬的黑屏。 播出前节目方多次查看天气预测,确定了不会有雨,才同辛氏签下合同,采用无人跟拍的模式。 眼下这般自然力量之下,也无可奈何,只能祈祷着雨快点停止。 [我老婆呢?] [惊惊和妩妩呢?] [妩妩的直播怎么关了?是不是摄像机水坏了?] [怎么什么都看不见了?] [这雨什么时候停啊?我一天看不到他们,我一天都睡不着觉啊!] [看天气预报说两个小时后会停雨,嘤~看不到老婆两个小时哎。] 而泠妩和陆惊月正在路上寻找。 “月姐姐为什么一定要这条项链?”泠妩能感知到项链在哪,此刻正状若无意地领着陆惊月前往。 “因为……”陆惊月张了张嘴,最后垂眸,掩去眸中的恐慌。 “等节目录制结束后,我会带你去一个地方。小哭包,那个项链真的很重要,我们一定要找到。”陆惊月握着泠妩温凉的手,轻声说道。 “好。” 识海之中的惊鸿笔给了泠妩回应,顺着抬眸,便见项链在海面之上沉沉浮浮。 泠妩离得远些就提前拉住了陆惊月的手,将她带入一处草丛后。 素白手指朝那指了指,又在陆惊月焦急要出声时,抬手捂住了她的嘴。 属于泠妩身上特有的冷香,也未曾因着下雨而变得浅淡,此刻正顺着泠妩的手丝丝缕缕缭于陆惊月的鼻息间,很是沁人心脾。 “嘘,月姐姐你说什么项链能浮在水面?” 陆惊月的心智回笼,唇上的手指也被泠妩收了回,她咽了咽口水,“是水鬼吗?那怎么办?这种的非自然现象,我们怎么对抗?” 见她对这种事情接受的很快,泠妩多看了她一眼,“现在那种诱人下水,寻替身的魂灵,是投不了胎的。所以不会是。” 新地府法规颁发之后,魂灵们都收到了消息,所以是不会有陆惊月所说的水鬼存在的。 更何况是水鬼的话,还会好办些。 可陆惊月却是双眼瞪大,突兀询问:“小哭包你也去过那?” “哪里?” “没……” 泠妩暂时并不欲去多问,她靠近陆惊月的耳畔轻喃:“你仔细看看那项链上方,是不是有根鱼线在吊着它?” 陆惊月揉了揉耳朵,仔细盯着瞧了瞧。 “我看不见……但我信你!” 陆惊月面带信任,“可如果是人为的话,那人为什么要这样做?” 还有,他又怎会知道项链对她来说,可能比命还要重要? 泠妩唇畔的笑意并未降下,“既然有人仓促之间摆了个台子,那自然是要有人上去唱的。” “小哭包你的意思是……”陆惊月攥起泠妩的手无意识的摩挲,慌乱的心也彻底安定了下来。 泠妩在陆惊月的手中放了个东西。 “月姐姐,待会我去,我的水性比较好,但月姐姐不一样……” “不行!”陆惊月皱眉拒绝! “月姐姐先听我说,这个明显是给你下的陷阱,甚至他还知道你水性不好,如果是你去就中了计。”她声音温和有力量,细细道来很容易让人信服。 陆惊月盯着泠妩,又看了眼项链,最后咬牙点头! 点头时,那双明艳的狐狸眼中湿漉漉的,“等我知道那人是谁了,我一定让他这辈子都只能吃软饭!” 把他打的满嘴无牙! 泠妩笑意明媚,“那月姐姐待会看我眼色。” 她话落,手指点了点刚刚自己放在陆惊月手中的直播摄像。 “我问过辛礼了,这个开关打开后,就开启了直播,没有延迟。”泠妩叮嘱。 第160章 求生综艺里的小糊咖21 陆惊月双眸一亮,而后面带担忧,“我知道你的意思了,但你一定要注意安全!” 泠妩颔首,同时将自己脖颈上的项链取下,亲手替陆惊月戴上。 “多谢借给阮泠妩那么多年的光。”泠妩的声音极轻,在雨水冲刷之下什么也听不清。 可陆惊月却是愣了一瞬,继而迷茫侧首,“小哭包,你刚刚说什么?” 泠妩摇头,“没什么。” 只是替阮泠妩同她道一声谢。 苦难人很多,能得到一丝温暖,都会让他们为此欢欣很久很久。 更何况陆惊月对她,还是多年如一日的保护与无条件地帮扶。 在戴项链的过程中,泠妩的余光扫到了一处矫捷的黄色小身影。 见此,泠妩微蹙起眉,戴完项链略一扭头,正好瞧见了小猴子对她露出了一张毛茸茸的脸。 同时它还伸手指了指那项链所处的地方。 泠妩微不可察地摇头,小猴子却更用力地指了指,随后挠了挠脑袋,看起来很是焦急。 再一扭头,它的身影就在原地消失不见。 泠妩往前走的脚步微顿,看懂了它的意思是在说:那里有危险,不能去。 想罢,才再次看了眼小猴子转身的方向,蹙起的眉渐渐舒展。 而后回头瞧了眼陆惊月,刚好捕捉到她正在偷偷地抹眼泪。 见自己哭被发现,陆惊月装作无事发生,低头回避着泠妩的视线。 她的小哭包明明是个好命的。 项链被透明鱼线吊着,鱼线的上方系在了树枝之上。 那里在几分钟前还是沙滩,可现在的海水已经涨至了腰腹处。 再加上还在上涨的潮水,事情急迫,不能再等。 海水逐渐漫过泠妩小腿。 她看起来面带急切,好似目光之中只有那条项链。 似仙姝般的面庞在雨幕之下,美得勾魂摄魄。 她鬓角的碎发被雨水打湿,一张似洛神临时的倾世之色上,更添娇怜。 朱唇上沾着雨水,配合着那双水眸却恰到好处,让人想将其拥入怀中,永生永世地呵护珍藏。 海水渐渐淹没到了她的膝盖,可她却视若无睹,甚至在越是靠近项链时,唇角的笑意便越发深。 身后的陆惊月抵不过内心的害怕,却又记得泠妩的叮嘱,手中紧紧攥着属于泠妩的直播设备。 “小哭包会平平安安,会一世无忧,会大富大贵,会红遍大江南北。” “小哭包,你千万别丢下我一个人……”她红着眼喃喃道。 泠妩没有回头,依旧走着,仿佛在走向另外一片未知的天空。 躲藏起来的男人,头上的粉发被打湿。 见是泠妩时,他双瞳放大,随即又带起惊喜贪婪的神色。 一开始他想摘的就是泠妩的项链,只是她总是万众瞩目,哪怕是在搬运物资,一群人的目光也总会落在她的身上,让他无法得手。 最后,只退而求其次地摘下了陆惊月的项链。 现在见猎物换成了泠妩,他此刻也顾不上怀疑,只想快些将命运拨回到正轨,顺便抱得美人归。 若是抱不得…… 南知看了看摇摇晃晃的项链一眼。 那就以此作为要挟! 见时机快到时,南知在这段时间变得阴翳的面庞,此刻容光焕发。 属于他的星途,谁也夺不走! 哪怕是它真正的主人,也无济于事! 只是在他笑的正春风得意时,头皮上却传来一阵火辣钻心的疼! 他的身后是什么东西? 他本能想回头去看,却被那“东西”带着推入了海水之中,随即发出一声“砰”的巨响。 而在陆惊月的视线中,只能看见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南知在海上挣扎。 他的粉发在海面上起起伏伏,只偶尔会露出一张面孔。 更诡异的是,他正以倒退的非正常方式,逐渐朝项链所在的海水之地那游去! 而且他的头前,偶尔还有一颗毛茸茸的黄色头颅出没! 陆惊月大惊! 她正欲上前提醒泠妩有问题,却见泠妩放在后背的手摆了摆,示意无事。 见此,陆惊月的心弦也依旧未松,双眸一眨不眨地盯着,唇瓣抿的死死! 泠妩脚步并未停顿,意外状况发生时,也未曾影响她准备做的事。 手在碰到项链一瞬,鱼线也在匕首触碰时,应声而断,项链重新回到她的手心。 同时,南知的身体也到了她的不远处。 透过海水,泠妩对那拽着南知身体前行的小猴子,点了点头。 小猴子这才松开抓住南知后背的手,转身游走。 水下,南知鼻腔中进了数不清的水,偶尔露出水面时呼吸到的一口新鲜空气,甚至都会让他感到痛苦。 恨不得直接死了算了! 可死亡危机下,他什么也顾及不上,满心的算计和贪婪彻底烟消云散。 他只想尽可能地抓住一切能让痛苦消失的东西,以满足他求生的欲望和本能。 泠妩就站在距他几步之遥的不远处,淡漠看他在海中挣扎,随后垂眸,手指抚过手中断裂的项链。 一道微弱的光下,断裂的项链恢复如初,她这才不紧不慢地将项链戴上。 上一世陆惊月落海时呛了水,因为暴风雨的缘故,救援无法赶到,所以哪怕被救了上来,也因着没有及时得到医治,而留下了后遗症。 这些,也都该让他尝尝。 她没有阻止陆惊月上这个节目的原因,除开让陆惊月远离南知外, 还有就是抓住害陆惊月落水的真凶。 开始时,她也曾怀疑过白语夏可能是帮凶,可后来和她单独出行,发现她的胆子不大,怀疑也少了几分。 但南知,她却是从未信任过的。 泠妩将项链戴好,这才回眸对陆惊月点了点头。 摄像头立刻被打开! 打开的一瞬,还有陆惊月故意说的一句:“小哭包,你的设备被我找到了!” 以此表明,她们只是出来找设备,对这件事并不知情只是意外碰到。 镜头从地面被拾起,拍摄者和摄像的视角一致,在拿起后转了几下,这才对准了这台摄像的主人! [妩妩老婆的直播间恢复正常啦!] [那是什么?妩妩怎么掉海里了?] [惊惊!!!快看妩妩啊!] [不对!不对!你们看,那海里还有一个正在挣扎的东西!] [那是什么?粉色头发?是南知不小心掉到海里了!] [那妩妩老婆是去救他的吗?] [怎么办啊!?] 弹幕疯狂地滚动着,陆惊月哪怕有过心理准备也还是不可避免地心脏揪紧! “哗——” 海浪翻滚,海水汹涌澎湃,巨大的浪潮在渺小的人类身前,宛若参天巨物! “小哭包!!!” 第161章 求生综艺里的小糊咖22 在山洞中的三人看着渐大的雨势,也察觉出了不对劲,这才结伴外出寻找。 在四个直播间,数以千万的观众视线中,同他们一起正好看见了这一幕! “泠妩!” “阮小姐!” “妩妩!” 涟漪散尽,只余露在海面上的半截椰树晃动。 海面,空无一物! 下一瞬,海浪再次翻滚! 陆惊月发了疯似的上前,却被白语夏拉住。 “你放开我!”陆惊月用尽全力去推白语夏。 可白语夏这次也不知是从哪来的力气,就是没有放手。 “你去做什么?是再去搭上一条命吗?” “白语夏!你懂什么!你放开我!”陆惊月带着哭腔,撕心裂肺地喊。 只要项链还在,小哭包她就不会有事! 项链!对!项链…… 小哭包把项链戴上了。 小哭包一定会没事的! 陆惊月神情恍惚,红着眼的模样很吓人,可是白语夏根本不惧。 想到项链的陆惊月,也不再挣扎,只是死死地盯着海面。 [妩妩呢……] [救援队呢?] [那狗东西死之前,还要拉上妩妩!] [他是不是认出来妩妩就是他霸凌过的女孩,所以才会这样?] [上次看完信后他的状态就一直不在线,是不是他经纪人告诉了他,现在外界发生的事?还有他的过往被扒了出来,所以他想不开不想活了,这才要拉着妩妩一起?] [我的妩妩好不容易苦尽甘来,南知他真该死!!!] [报警了,但是现在的海根本出行不了!] 辛礼压抑着眸底汹涌的暗色,手指紧紧攥拳。 手中的通讯设备被他打开,可遮天蔽日的乌云和狂风大作的暴雨之下,他只能无能为力地放弃。 但握着通讯设备的手都在泛着白。 雨势太大,又是在直播前,他手中能动用的权力还不足以让他在这种恶劣天气下,继续派出救援队。 这也是他第一次感到无能无力的颓丧。 佐伊已经打开了通讯设备,还对着直播用母语开口。 此刻来自他身上的压迫力倾泻,他面容冷漠,声线不似说华夏语时的那般哑涩。 显然是在同他的家族联系。 只是他刚说完,汹涌的海浪朝后褪去,正准备再次向前翻腾时,一只纤细的手从水中出现,抱住了那露在海面上的椰树。 下一刻,泠妩的面容也重新露在所有人的眼前。 见此,所有人骤停的心,此刻正激烈地跳动着! “小哭包……小哭包,小哭包!”陆惊月推开白语夏,向前跑! 却在被泠妩偏头时的那双温柔目扫视后,才渐渐恢复了冷静。 海水也在泠妩出现时,慢慢地平息。 见此,泠妩也果断地松开抱着椰树的手,一手抓着南知的头发,一手游到岸上。 快到岸上时,海水又再次翻滚! 可这一次却不是孤军作战! 而是一群人或拿着带绳的救生圈,或拿着长的树枝。 泠妩将救生圈给南知套上,随后在岸上的几人联手拉着救生圈的绳索下,平安回到了岸边。 她的面庞此刻有些苍白,唇色也没有之前那般的红润,虚弱到好似下一瞬就能倒地。 泠妩一个眼神,看懂的陆惊月便红着眼眶上前。 也在陆惊月刚到时,泠妩便软倒在了她的怀里。 这具身体很是康健,但这番大力气地救人,再加上长时间地憋气,还是有些扛不住的。 不过救了南知这个曾霸凌过自己的人后,她再因为体力不支而晕倒,届时舆论的风向自会将她送往高台。 而南知…… 陆惊月和阮泠妩遭受过的一切,他不一一体验完,是不会许他这般轻易地死去的。 陆惊月原本憋住的泪意,在泠妩昏倒后,再也忍不住地落了下来。 都怪她,她为什么不能仔细一些,为什么项链会被南知偷走! 她一哭,弹幕上也忍不住了。 [我哥哥也是救人的时候牺牲的,我真的忍不住,我恨每一个对自己生命不负责的人!] [我姐姐也是,她救人的时候才十八岁,那一年我十六。现在我二十六了,她却还是十八岁……] [妩妩会不会有事?如果有后遗症了怎么办?会不会影响她的星途?妩妩才二十刚出头,她真的好不容易,她为了被我们看见真的好不容易……] [如果妩妩知道自己救的人,就是以前霸凌过她的人,会不会后悔?] [我的傻妩妩,要是因为这件事妩妩身体不好了的话,我这辈子都和那狗东西无法和解!] [虽然我现在对南知也恶心的要死,但是再没人救他的话,他就要没了。主要是……妩妩好不容易才把他救上来的。] 辛礼从陆惊月的手中接过泠妩,转身时,面上的担忧与慌乱这一次并未遮掩住。 陆惊月也急切跟上,并不理南知。 留下来的白语夏和佐伊忍着担心泠妩的心情,互相对视一眼。 好不容易救活后的南知,被佐伊扛起丢回了山洞中。 他刚睁眼也顾不上表情管理,就满脸惊恐:“救命!有鬼!” 大呼小叫的南知,被佐伊一巴掌扇醒! “shut the fuck up!”佐伊也顾不上切换语言,一句让他闭嘴的脏话脱口而出。 妩妩为了救他,到现在还没醒,他却早早地醒来,还吵吵嚷嚷。 早知道再迟点救他,让他成个智障! 被一巴掌扇醒后的南知,开始剧烈的咳嗽。 见他这样,佐伊才抵了抵后槽牙,随后冷淡地坐下,目光在泠妩的睡颜上徘徊。 可好不容易咳嗽完的南知,却见一群人都是目带厌烦地盯着自己。 最后还是白语夏冷着脸开口:“南知,你当时好端端的朝海里走干嘛?” “我没有,是有东西推我!我才掉进去的!”南知说到这时,呼吸急促。 他疑神疑鬼地将后背贴在山洞上,随即视线在一群人的脸上一一划过,最后目光定格在陆惊月和她怀里的泠妩身上。 南知回想起刚刚的痛苦遭遇,再一见泠妩昏迷的模样,思绪斗转间捋清,愤怒也燃上心头,情绪再也控制不住,“是你!一定是你推我的!不对,还有阮泠妩,是你和阮泠妩一起算计的我!” 陆惊月听罢,才慢慢抬眸,只是她眼中的血色和恨意,让南知没由来地感到一阵恐惧。 慌乱压迫着他蹲下,可他刚一蹲下,飞行摄像也跟着移动,让他回过了神来。 在短暂地清醒思考之后,他想起当时并没有摄像的存在。 这才开始放心地用起了真假掺半的蒙太奇式谎言: “是我看见了阮泠妩往海里跑,我这才急着跟上,想要去救她的!” 第162章 求生综艺里的小糊咖23 早已知道他会这样说的陆惊月并不吃惊,但其他几人面上的冷意却是更凉了几分。 辛礼头也没抬,含着冷寒的垂眸,看着跳跃着的火光,“你的意思是说,你是为了救阮小姐,才落水的?” “没错!”南知面不改色心不跳。 瞧见泠妩身上的衣衫干净又崭新的,他这才发觉自己身上被水打湿的衣衫还未换下。 黏腻感让他难受不已,再加上心虚的原因,他摆手想要快速将这件事情揭过。 只是面上还不忘带起一丝自责,“不过你们也不要怪她,虽然我落水也有她的一份原因,但是我不怪她。” [妈的,他哪来的脸?] [真的,我他妈的要是在现场我一拳就干上去了!] [好一朵绝世大白莲!] [气的我肝疼!他这是笃定了当时没有摄像拍下,再加上妩妩现在还没醒,才敢这样胡编乱造的!] [幸好惊惊及时捡到了摄像,否则要是没拍下当时的画面,再在他的这番言论和黑子们带的节奏下,等妩妩清醒了,就算有十张嘴,也说不清!] [这心简直是又脏又毒!] “证据呢?”辛礼一双冷冽凤眸抬起,直直与南知对视,其内压迫感极强。 南知皱眉,自责的神色也跟着一顿,“证据?什么证据?事实就是这样!” 辛礼起身,长腿一迈,朝着南知走去,“既然没证据,那你告诉我,阮小姐主动投海的动机是什么?” 南知愣愣地看着辛礼朝自己走近,心头猛然升起一种不祥地预感,他咽了咽口水,危机下的本能让他离摄像头又近了些。 “动机?对了!她是去找项链的!我当时看见的时候,她说她要找那条四叶草的项链,谁拦着也不行!那条项链对她来说多重要,你们又不是不知道!” 辛礼又上前了一步,这一次他回首看了眼泠妩脖颈上的项链,再次回头时,便因为身材高大,而将南知的视线全部遮挡住。 “你确定?” 南知咽了咽口水,“我确定!” 辛礼却是嗤笑一声,“她为什么要去找项链?” “我都说了,因为她项链掉海里了!”南知理直气壮,语气还带着不耐烦。 “那你说阮小姐脖子上戴着的项链是谁的?” 南知抬眼,强行忍住紧张,“她的没丢,那就是陆惊月的丢了!她帮陆惊月找的!” 那么短的时间,她肯定来不及将项链取下! 而抱着泠妩的陆惊月,一声不吭,垂首时,眼尾的红让她看起来很是可怜。 而弹幕上: [他这病急乱投医投的可真差。] [妩妩真是救了个白眼狼!] [他编借口就编借口,但能不能不要编一些当场就能拆穿的?] [我们是观众就能被他肆意侮辱智商了?] [还项链!那项链都在两姐妹脖子上戴着呢!两人去找摄像头还能被污蔑!真是倒了血霉了!] 这一次辛礼并未开口,而红着眼的陆惊月,却是起身将泠妩托付给了白语夏。 她眼眶里蓄满了泪水,眼尾泛红,朱唇不再,唯于苍白。 一步步朝南知走过去,都似是用尽了自己全身的力气! 直到走到南知身前,她才侧头看了眼直播。 那双永远明媚肆意的眸子此刻满是委屈和悲伤,而后摄像便一黑,被她揣进了兜里。 她说过要让他满嘴无牙的。 她说话,一向算话! 其余几人看懂了她的意思,虽是没有收起摄像,却齐齐面对着她,将摄像的视角移到拍不到陆惊月的地方。 刚调整好,陆惊月就一拳砸向南知的脸颊! “嗷——” 南知发出了杀猪般的惨叫声。 “嘭——” “砰——” …… 众人只觉得耳边震动,然后,便看见南知的身体蜷缩在一起,还想试图发出声音,却被陆惊月眼疾手快地拿东西堵住了嘴。 他也不知道眼前的女人哪来的这一身同自身形象不符的蛮力,只能无助地捂着流血的嘴,在地上痛的打滚。 辛礼移开视线。 这打人的手法总觉得有点眼熟,却又想不起来。 而直播间中: [嗯……干得漂亮!] [太解气了!点赞助力一刀,集齐一百刀,南知祭天!] [家人们,我觉得那不是人的叫声,那应该是外面的海浪在拍打礁石的声音!] [不是觉得,就是!] [我今天就站在这,我看谁敢骂除了南知的其他人!] [话说南知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 [不太清楚,但我知道他好像一直以来都不是什么好人,只是运气很好,总是在出事后就有其他明星塌房,他就会被摘出来。] 弹幕上被各家粉丝和路人们,控评控的厉害,南知的团队这一次连出手的机会都没有,就彻底的沦陷了。 甚至连番博下也全成了嘲笑他的讥讽声。 陆惊月打完,才看了看自己肿起来的手。 南知睁开肿起来的眼睛,咒骂声被嘴里塞着的东西阻挡。 见他这样,陆惊月完全不带怕的,她先是拍了拍南知的脸,这才俯身对他轻声道: “混娱乐圈的,都知道陆家吧?陆家有一个女儿,也是唯一的继承人。” “不巧……我就是。” 南知瞳孔放大,见此,陆惊月也在意料之中,她垂眸的模样似在施舍,淡声继续道: “我父母应该会感激你的,感激你让他们不考虑从商的女儿,回家主动继承家族企业。” “作为报答,我会带着陆家一起,给你送上一份……大礼。” 直升机在外面淅淅沥沥的雨中,发出巨大的轰鸣声。 [我去?谁这么牛逼!暴风雨还开直升机来接人?] 佐伊看了眼在沉睡中的泠妩,也顾不上以前想要在泠妩面前逞英雄的举动。 他拿起一件衣裳,顶在头顶。 “是我家里的人,只是一场不是很大的暴风雨而已。”哪怕再加上雷暴,也没关系。 陆惊月起身,扫了眼双眼瞪大的南知。 脑海中的思绪也彻底理清了。 原本想把他独自留在海岛上的想法,也在定下结论后被她自己驳回。 她有的是时间好好整他,现在需要先把这个多年来一直藏在暗处的心头大患,解决干净! 一行人的脚印在泥淖中留下,最后又被雨水冲刷干净。 —— 三日后 泠妩在病床上睁开了双眼。 第163章 求生综艺里的小糊咖24 在床榻前趴着入睡的女人看不见容颜,只能看见她紧绷的身体,肉眼可见她哪怕是在睡觉也睡的并不踏实。 “小哭包……”她呓语一声。 一道温凉的指尖碰了碰她的额角。 浅眠的陆惊月一睁眼,就同泠妩的双眸对上。 在意识到泠妩醒来的一瞬间,她的鼻头一酸,眼泪也险些落下来。 这也是第一次她没有在泠妩眼前,隐藏自己的脆弱。 泠妩伸出手指,替她擦拭掉了眼角残存的泪珠。 声音温和中包含歉疚,“抱歉,是我吓到月姐姐了。” 陆惊月摇头,握住泠妩的手,“只要你没事就好,等你好了,我们就再也不用担心了。” 门外,拎着鸡汤的辛礼脚步一顿,随后大步进入。 冷冽的眸子在落到泠妩身上时,慢慢转温,变得柔和。 “你终于醒了。” 三天里,他们一群人不知道找了多少医生,最后得出的结果就是她太累了,需要休息。 可什么样的劳累,会需要沉睡三天? 泠妩坐在床榻上对他颔首,本就惊艳的容颜此刻更是艳光四射,好似比之前又美了些。 让人感觉,她天生就是应舞台而生,就应被众人注视,被几近所有人无条件地偏爱。 出院后 陆惊月就带着泠妩去了在海岛时曾提及的那处地方,在车上,陆惊月几次想要开口,却又在最后闭上了嘴。 还是在快到时,她才道: “小哭包,待会见到孟老,你不要害怕,只要跟在我身边就好了。” “孟老他很厉害的,像我们家和辛礼他家能有如今,很大一部分都是因为他。所以孟老他的性子会有些孤傲。” 见泠妩点头,陆惊月又说,“当年我拿着两条项链去求孟老的时候,被他骂了一上午,但最后他还是帮我了。” “项链?”泠妩询问。 陆惊月抿唇,最后垂眸,还顺便揉了揉泠妩的手。 “嗯,当年我们家想收你当养女的,所以用你的生辰八字去请孟老算了一卦。” “孟老说,你十八岁后是命运的转折点,是天生大富大贵、大红大紫的运道,如果入了我们家,会帮持我们家继续朝上走,但你的运道就会减弱。” “所以我当时没同意,这件事也就被搁置了。” “但后来,高考结束我再去问孟老时,孟老说,你被换了命!”陆惊月说到此,后槽牙咬的作响。 泠妩点头,面上也没什么吃惊之色,“那项链是怎么一回事呢?” 陆惊月见泠妩没有生气,也松了一口气,“孟老给了我两道符,说一定不能弄丢,否则便再无机会,还有可能会殒命。” “我看那符容易坏,就问他项链行不行……所以,项链就替换了符。” “孟老还说,如果你被人看见被人喜爱,气运自会慢慢回去,窃你命格的人便会遭到反噬,成为众人唾弃的对象。” 她话落,后备箱被响起一阵细微声响。 泠妩侧首去瞧,陆惊月眸光一暗,“后面那人就是窃你命格的人。” “南知?”泠妩反问。 “嗯!”陆惊月颔首。 “月姐姐为什么以前什么都不同我说?” “嗯?因为……” “是因为担心我会害怕?”泠妩接上。 陆惊月依旧未曾抬头,只凝望着泠妩的葱白玉指,视线有些悠远。 “不止。小哭包其实我从小到大并没有什么朋友,你是唯一一个用常人态度和我相处的。我怕……我怕我会失去你。” 或许一开始只是英雄心作祟,在见到小哭包一身潮湿时,帮了她一次。 可人心是肉长的,在渐渐地相处中,感情都堆积在了心中。 只要一想到她本该被万千宠爱,却会因为这一事而葬命于十八岁那年,她就无法接受。 尤其是小哭包明明那般怕聚光灯,却还是因为想和她在一起,而义无反顾地和她报了一所大学。 轿车停在一处古宅前。 陆惊月撑着伞,从另一边接下泠妩。 细密的小雨打在伞面上,发出极小的声响。 “吱嘎。”大门缓缓打开,露出一张布满皱纹的苍老面孔。 陆惊月谦逊开口,“张爷爷。” 老人没有说话,只点头,随后侧开身子,让出道来。 陆惊月在车上也提及了他的聋哑,所以泠妩并未奇怪。 只是见他第一眼,泠妩便知他并非是天生聋哑,而是跟着可以窥伺天机的孟老,而产生的反噬。 张爷爷待二人进去后,便似是早已预料到一般,从后备箱里将南知拉了出来。 他看起来瘦瘦小小,但力气却意外的大,故此哪怕南知拼死反抗,也只是蚍蜉撼树。 “唔唔唔唔……”被罩住了大半个身子的南知,于恐慌下疯狂喊叫! 陆惊月收回仿若看死物一般的视线后,手上撑着的伞又朝泠妩那偏了偏,谨防泠妩被雨淋到。 “张爷爷是唯一一个能跟在孟老身边的人,所以不用惊讶于他的能力。” 话落,她偏头去看泠妩。 带着寒意的遮天雨幕之下,她的小哭包好似更美了。 “小哭包,你好像变得更好看了……”她的声音情不自禁地染上了几分情愫。 泠妩从陆惊月的手中接下那把伞,撑着伞柄的手也怔了一瞬。 略一偏头,便刚好能清楚地看透陆惊月眸底,正在疯狂涌动的情愫。 阮泠妩希望能保护好她…… 稍稍叹息,泠妩便收回了目光。 陆惊月握着伞柄的手指慢慢垂下,纤长的睫毛微颤,掩去眸底黯然。 没关系的。 只要能和小哭包在一起就好。 是友情又或爱情,并无区别。 扛着南知的张爷爷一路垂首朝前走,他的脚步很快,几步就超过了在前方的二人。 步子虽快,却又会在适当的地方停下,给二人留下足够的时间去追上他的脚步。 这一路所遇,皆为上品,还有许多在历史长河中遗留下来的老物件儿,都被珍藏了起来。 “这些都是那些求孟老办事的人,带来的。”陆惊月解释道。 泠妩接着问:“那月姐姐每次都会给孟老带什么?” 陆惊月突然缄默不言,少顷她才开口:“孟老他每一次都不要我的东西,只说……时机未到,时机到了我的礼和贵人就都来了。” 前方扛着南知的张爷爷在一扇门前顿住了脚步,抬手轻轻扣响房门后这才推门。 待泠妩和陆惊月进去,他才将南知丢在地上,躬身后退并将门合上。 房内摆设皆古色古香,沉香和淡淡的朱砂气味,萦绕在鼻息之间。 陆惊月指了指房间之内被隔出的一间内室。 她正欲带着泠妩一同前往,却被其内传来的苍老声音制止。 “陆家小娃留步,贵客请进。” 话落之时,陆惊月双眸瞪大。 贵客? 可哪怕是她爷爷,也从未有过这般的尊称。 第164章 求生综艺里的小糊咖25 “小哭包……”陆惊月迷茫一瞬,就拉着泠妩的手开始叮嘱:“你不用担心,进去之后谦逊地问好鞠躬,然后孟老问什么,你回什么就行。” “不用紧张,也不用害怕……” 她絮絮叨叨着,嘴里说着让泠妩别怕别紧张,可自己拉着泠妩的手却是在颤抖着。 显然紧张的是她自己。 她话落,又怕耽误时间,便主动松开手,只最后又安抚了一句:“别怕,我在外面呢。” 泠妩好笑地颔首,原本面上带上的严肃,却在转身时消失的彻底。 内室的门从里面被打开,泠妩缓步而入,身影被关合的门缓缓吞没。 陆惊月紧张的唇有些干,她不自觉地舔舐,但哪怕如此也无法给自己带来丝毫舒缓。 恰在此时,身后的南知发出躯体碰撞在自己身上的罩子时,发出的微弱声响。 陆惊月定定看了他两息,这才活跃了一下自己的手,朝他走去…… 内室之中 泠妩刚进去,入目便见一位须发尽白的老者正双膝跪于蒲团上。 而跪拜的方向,却是她。 见此,泠妩便摒弃了陆惊月的千叮咛万嘱咐,淡淡垂眸看完孟老对自己行了三叩首。 如此之后,一身白色道袍的孟老却依旧没有起身。 泠妩启唇开口:“您请起。” “小人不敢当。”孟老低伏着身子,语带谦卑。 “孟老何必妄自菲薄。”泠妩抬袖,“起身说你的诉求。” 她的声音淡漠且温柔,却让人不敢生出半分轻视之心。 泠妩抬步,坐于上首之位。 孟老这才敢起身,站起时再次对着泠妩弯下身子。 而那满头倾泄的银发,也昭示着他的年纪。 “小人恳求大人能送小人回家看一眼。”孟老的声音里满含着祈求。 “小人并非这个世界之人,但小人自来到这方世界后也一直恪守宗规,从未仗着懂些皮毛便鱼肉百姓,一直做善事,帮善人,只盼着这千万分之一的可能,可回到故乡看上一眼。” 得知他所言非虚,泠妩才执起惊鸿笔。 而孟老则跪拜而下,自始至终都没敢抬头去看一眼泠妩。 下一瞬,便是被附上惊鸿笔印记的一张白纸,落于他的眼前。 孟老满含热泪,连连叩谢,“多谢大人!” 他不确定泠妩的身份究竟是何,但能有此神通的,除了神灵便再无其他可能。 泠妩提醒道:“此乃通行文书,想好后可直接离去。”泠妩顿了一瞬,“不过那方世界的你已逝,若归去,那在此方世界的你,也会大限将至。你需考虑清楚。” “是!小人都明白的!”孟老郑重点头。 他早已知晓,因而毫不犹豫地拿了那文书后,便立即护的紧紧! 只生怕丢了这唯一一次还能再见自己血亲师友的机会。 他仔细收好后,才小心抬手指向身侧那一架子的佳酿。 “小人听闻大人好酒,小人这有些珍世佳酿,虽是凡物却也有几分滋味,小人能力低微,只以此感谢大人的垂怜。” 泠妩的眉梢挑起浅浅弧度,并未上前,但孟老手指向的酒,却在一瞬间凭空消失。 下首一直紧绷着的孟老,这才松了一口气。 大人接了便好。 “外面一事,还需劳驾。”泠妩的声音不疾不徐地落入孟老耳畔。 “小人不敢当!此事是小人应该的!” 一墙之隔的门外,陆惊月平复的心又在内室的门打开时一紧,她不自觉地攥紧拳头,将南知吓得身子一僵。 好在陆惊月在看到泠妩时,便上前几步,声音难免染着担忧,“小哭包,没事吧?” 泠妩含笑摇头,而跟在身后出来的孟老一露面,却将陆惊月惊到。 因为她次次来,孟老都是从未踏出内室过的! “孟老,您怎么出来了?” 她话落才发觉自己是失心说错了话,急忙想要道歉,却被孟老摆手打断。 “无碍无碍。” 孟老眉眼上染起了几分紧张,他若知晓贵人的身份如此之高,仅是一瞬之间便能将他夙愿多年的文书给他,他便会好好地将陆惊月捧起。 “不敢当,不敢当。”他又连忙摆手。 这下陆惊月的面部表情,也无法控制的露出讶然! 她红唇张开,狐狸眼也瞪大了几分,被惊的迟迟没再说话。 见此,孟老轻吐出一口浊气,随后面上带起往日的孤傲冷淡,陆惊月这才缓过了神来。 她刚刚应该是听错了! 而孟老则看了眼在地上蜷缩着的南知,他眼皮一跳,本能脱口而出让陆惊月不可暴力的话,最终在想起泠妩的存在后,硬生生地憋回。 “他交给我就行,阮小姐您放心。” 陆惊月刚刚才闭上的嘴,又不自控地张大。 孟老刚刚说什么? “阮小姐”“您”…… 这完全不亚于今天是世界末日! 陆惊月咽了咽口水,最后在孟老的目光中,试探着牵起泠妩的手。 这次却是轮到孟老震惊,可在想通过后,他又恢复了平静。 大人的要事,应当同这陆家小娃有关。 这陆家小娃当真的幸运至极! 二人离去后,孟老站在门外的廊下,对着泠妩的背影弯腰许久。 直到泠妩离去,才站直身子。 他抬手碰了碰被自己收好的文书,少顷,才拭去自己那不知何时在脸上流下的泪痕。 站他身后的瘦小男人,一双眼睛里也有些潮湿,只不过他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但孟老却能感受得到,“你跟了我这么久,我肯定是不会忘记你的。” 他离世后会给他留下所有的东西和底牌,以及这无人敢欺的地位。 孟老仰头盯着这么多年都未曾看过的天,脸上的笑意是真真切切的。 只是笑意未曾持续多久,就在见到西装革履,面容冷冽,气质矜贵的男人时,恢复到了以往的冷淡。 辛礼虽惊讶孟老会踏出房门,却并未说什么,只弯腰低眸,刚张口要说明来意时。 便被孟老打断,“我知你来此是何意。” 辛礼不可避免地紧张,他静候,却只等来了孟老的一句淡淡提醒: “她不是你能肖想的。” —— 车上 陆惊月睁着迷茫的水眸,好似魂飞跑了一般。 “月姐姐……” “月姐姐。” 陆惊月呆愣地望向泠妩,清醒后才点头询问:“小哭包,你是不是上辈子是什么观音的小童女,又或者是什么大人物下凡来历劫的?” 她又道:“你知道吗?我长这么大就没见孟老这样……低声下气过。”她迟疑许久,最后找了一个不算太准确的“低声下气”。 毕竟当时孟老就差跪下给小哭包磕头了。 泠妩好笑摇头,“若我比你说的那些存在,还要厉害许多呢?” “啊?”陆惊月震惊,随后嗫嚅着:“那你会嫌弃我吗?” 见泠妩微笑,陆惊月才怔松一瞬,她开口:“我准备回去继承家业了,以后你想拍的戏,我来投资!以后再也不会有人敢让你白跑!” 陆惊月惊慌失措之余,也将自己埋在心中许久,想说却不敢说的话道出:“以后我的女主角是你,且只能是你!” “好。” 第165章 求生综艺里的小糊咖26 【陆惊月v.】:回家继承家业了,归期不定。 自这条番博发出后,陆惊月便彻底淡出整个娱乐圈。 在泠妩苏醒后,也因着求生综艺中她的热度高出第二名百万,所以得到了辛氏的全部代言。 每一次的官宣照于辛氏旗下品牌发出时,都会引来数不胜数的颜控和路人粉,带来的销量次次破纪录! 甚至于粉丝在那一众图中,都选不出一张神图。 因为张张都美的宛若神仙降世。 而辛氏集团更是势如破竹地走向国际,再无人可拦。 泠妩也美出了国门,斩获大量国外粉丝。 更有许多大制作的影视剧本递到了泠妩的眼前,不过大多都是配角或者客串。 泠妩对此无谓,只要角色出彩无所谓他的主配。 但陆氏集团旗下的大ip,在陆续公布演员名单后,一众网友才发现几乎所有的女主角都被泠妩所包揽。 也因此,陆氏集团也收到了数不胜数的质疑: [流量艺人包揽所有主角?阮泠妩是你女儿还是你情人?] [啊?我很喜欢阮泠妩啊,但她如果陪睡老男人的话……] [楼上的,陆老总退休了,现在是子承父业。而且,不确定的事还是别造谣比较好。我现在还记得当时质疑阮泠妩,说要倒立拉稀和捐款的,最后哪怕是删号跑路了,也被人扒了出来,最后一一应允了。] [可她连一部剧都没有!] [陆氏集团投资的剧我一直都是最心水的!啊!!你要为了流量不要演技的话,那我也不是没有代餐!] [抵制抵制抵制!] [……] 针对一系列否定言论,陆惊月第一次召开了发布会。 无数媒体之上,陆惊月身着红裙以陆氏集团总裁的身份,初次亮相。 “大家好,我是陆氏集团总裁,陆惊月。” 场内和网络一片哗然,见此,陆惊月满意地弯起眉眼。 随后打开视频,其内是像素模糊的一段剧组拍戏,可哪怕如此视频中的主人一举一动都能带人走入她的情绪之中。 里面的少女静静坐在一束光下,明明是青春的是活泼的,可就是无端让人感到绝望。 她没有落泪也没有说一句话,只是一双眸子微抬,便能让闻者身临其境地感到她的一切悲哀。 “演技,我的女主角与生俱来。”她为泠妩自豪的模样,甚至比她第一次得奖还要惹眼。 在发布会结束时,陆惊月还不忘明媚含笑道: “针对网络上一众造谣生事的网友,我司会追究到底。网络不是法外之地,诸位还请谨言慎行。” 自这日过后,泠妩也不负众望的用演技将所有的质疑声击溃。 好几次去探班的陆惊月都看的心痒难耐,想要和泠妩演一部对手戏。 后来如愿共同主演了一部悬疑双女主剧。 虽是双女主,却只是一路同行,携手共进的友情,并没有暧昧戏份。 但越是这样,cp粉就越多! 陆惊月次次想到此,睡觉都能把自己给笑醒! 就这样直到两年之后。 南知早已在娱乐圈中销声匿迹,最后是一部综艺找到了他,让他独自去野外求生。 面对着自己那劣迹后的高额违约金,他不得不签下合同。 但他在野外受尽了苦头,却仍是没有流量,甚至最后综艺也被下架。 他也在引导之下染上了赌瘾,可同这沾边的,都会血本无归! 十根手指因为还不起被切掉了八根,一颗肾脏消失,全身血液隔一段时间就要被卖一次。 可还是无力偿还,最后被卖出了国外。 去了国外,那些人更不拿他当人看! 不过在各项刑罚之下,他还是奇迹般的活着。 他自己也生不如死,直到他看见了金发碧眼的熟悉男人,对他歪头一笑。 “奴隶就该有个……奴隶样。” 佐伊嗤笑完便转身,手指轻轻向上一扬,南知就被人拖了下去。 佐伊打开手机,看到泠妩给自己发的消息时,他揉了揉眼睛。 他的缪斯要来了!? 佐伊呼出一口紧张的气,有条不紊地下达命令,将本就名贵的庄园再次修葺一番,大片的玫瑰被空运过来种植上。 他又考虑到泠妩如今的知名度,最后警惕地带上明面上所有的势力去接机。 直到真真切切见到泠妩的一瞬,他那颗焦躁不安的心才彻底平静! 两年间他被迫回家接受所有的家族事宜,到现如今掌权,付出了数不清的汗水和血水。 也从那个一眼万年的少年,到现如今还只怀揣着青涩爱意的当权人。 只是旁人看不出,都以为他男女都厌呢。 却不知,他每个空闲时间都会一个不落的看完泠妩参演的所有剧。 “好久不见。”泠妩颔首。 佐伊紧张的心都在砰砰直跳,许久才结巴开口:“好、好久不见。” 他一结巴只把旁边看泠妩看痴的手下,吓得一激灵! 陆惊月撇了撇嘴,最后淡淡地轻咳一声,而后装若无意的将牵着泠妩的手抬起,“哎?手上有东西呢。” “两年不见,陆姐姐看起来成熟了许多。”见到陆惊月,佐伊也失去了紧张,暗暗说她年纪大。 两年时间他不止一次的后悔,当年的自己为什么没有看出陆惊月对妩妩的想法! 陆惊月被怼的一噎,却也不在意。 酸葡萄也只能酸一酸,不像她,想酸都酸不了呢~ 陆惊月轻叹,“妩妩你的手有些凉,我帮你暖暖。” 见她光明正大的揩自己缪斯的油,佐伊咬牙,两年间喜怒不形于色的他,有一瞬的破防! “妩妩,我都安排好了。如果喜欢的话,不如就在我们这住上个几年,我手下也有几个娱乐公司,妩妩来这里闯一闯,好不好?” 说是闯一闯,但他在家的时候,已经什么都准备好,就等泠妩的点头了。 见此,陆惊月也没有说什么。 于小哭包有益的,她都会鼎力支持! 泠妩看了一眼陆惊月,随后颔首,“那就多谢佐伊了。” 她来这说的是旅游,其实是有事寻佐伊帮忙。 寿命将至,她需要把陆惊月妥善安排好。 佐伊摇头,“是我赚了的,毕竟妩妩现在在我们这……”他话没说完,只指了指机场的广告牌。 广告牌上墨发的东方女人耳畔戴着绿松石耳坠,脖颈上戴着一条红宝石项链。 她微扬下颌,以俯视的姿态看向镜头。 眉眼间温柔与淡漠并存,又因着微抬下巴,而带起强烈的压迫。 美丽、张扬、霸道且带着神灵之意。 “这个品牌就是因为妩妩,才彻底打入国际市场的。”佐伊称赞。 第166章 求生综艺里的小糊咖27 他打了个岔,气氛也因此而缓和了许多。 见泠妩顺着看去也露出几分笑意,佐伊这才松了一口气。 他准备了好久,是肯定不能生出一丝岔子的! 庄园富贵而华美,仿佛一幅西方的古典油画。 入目的玫瑰园,芳菲一片,望不见尽头,只余潋滟瑰丽,和天边宛若特地迎接神灵的红霞。 庄园内,佣人皆弯腰鞠躬,哪怕起身后也不见抬眼,足以看出规矩的森严。 景色很美,但万般美景却只有立规矩的主人才能欣赏。 泠妩偶尔颔首,回应着佐伊地滔滔不绝。 她和陆惊月并未觉得有何异样,但跟在身边的佐伊的手下们,和庄园内的仆人却是齐齐咽下了口水。 只是隐藏的都很好,也只那么几瞬,便恢复了面无表情和甜美微笑。 一周时间,佐伊带着二人大致游了一遍他的国度后,泠妩就入了组。 因为不想泠妩太累,佐伊并没有安排太多,只有两部电影。 一部电影的导演早已连续斩获各大奖项,这一次依旧的亲手操刀,准备再次冲击奥斯卡。 另一位导演是最近国际上的新起之秀,尤其国籍还是华国的华人。 佐伊选中她的原因便是她是华人,且还是个女人。 这样一来他就不用担心导演会带着偏见而让泠妩感到不适,更不用担心会再多一个情敌。 而那本就知名的导演,起初的傲慢也逐渐被容颜和实力所折服。 更是在出席重要场合时也要带着泠妩一起,若非佐伊的存在,他恨不得日日和泠妩一起讨论剧本,探索人文和历史。 哪怕后来泠妩离开,他也依旧沉迷于神秘的东方文化之中,而不可自拔。 时间一点点地消失,在泠妩快要启航去往下一个旅游地点时,陆惊月和佐伊的状态完全是相反的。 一个欲言又止,想跟着一起,却又身戴枷锁无法共往。 另一个,则欢欢喜喜地开始收拾起了行李。 陆惊月敲开房门,便见泠妩刚将笔记本电脑合上,也只来得及看到大片的各地风景和泠妩的照片。 她带着几分好奇上前将手搭在泠妩的肩上,可泠妩却并未给出回应反应。 还是在她给泠妩捏了捏肩后,泠妩才好似反应了过来,回眸对她浅浅一笑。 也打消了她一瞬的不解。 小哭包应该只是太专注了。 “小哭包,虽然拍戏你很热爱,但是短期内接连两部还是有些累的。之后我们的环球旅游再遇到这种事情,我们要好好考虑一下了,好不好?” “不过……如果你喜欢的话,那我就陪着你,当你最强大的经纪人加助理!” 陆惊月眨着水眸,等泠妩含笑回应后,她才不解地嘀咕一句: “小哭包你怎么现在对电脑这么感兴趣了?每次来几乎都是在电脑前捣鼓。” 泠妩回答的也很快,“在看接下来旅游的行程,做好了攻略玩的才能更开心。” 临行前,二人谢绝了佐伊要用私人飞机的提议,直到二人转身过了安检和检票口,佐伊才颤着指尖紧握成拳。 他眸中带着恐慌与说不出的害怕,少顷,一抬头刚好见二人正在拐弯处朝他挥手,他才反应过来,挺直了腰杆抬手回应。 挥手的陆惊月皱眉,“他怎么了?” 泠妩缓缓落眸,声音温淡:“听佐伊说还有一方势力在同他竞争,可能是因为这件事,最近太累了吧。” “啊?那我们来这玩,不是打搅他了吗?” “嗯,所以最近就不要再同佐伊联系了。” “好!” 原地的佐伊在那道他等待了两年的身影离开后,那挺拔的身姿才宛若被积雪压弯的青松。 他抬手附上眼睫,再次起身,面上恢复到以往的冷淡孤高,只是手心有些湿润的凉意,昭示着他刚刚的并不平静。 “十天,把那些蠢货解决干净。” 佐伊淡声命令,转身的背影决绝而坚定。 十天之后,他要追上泠妩的行程,跟在她的身后,确保她的安全。 —— 山顶初升的太阳,海边徐徐的海风,雪山顶上的日照金山,极寒之下的漂亮极光…… 都留下了二人的身影和脚步。 这也是十八岁时的阮泠妩,同她视为太阳的陆惊月,约定好的事情。 极光下,泠妩将阮泠妩的魂灵带来。 阮泠妩借着她自己的身子偷偷侧眸,凝望着眉眼弯弯幸福含笑的陆惊月。 “月姐姐……”她唤,声音低低的浅浅的,满含着数不清的情愫。 “嗯?”陆惊月侧眸,定定注视着阮泠妩。 阮泠妩看了她许久,最后才轻柔询问:“月姐姐开心吗?” “和小哭包在一起,我永远都开心啊。”陆惊月不带迟疑地回应。 “那就好。” 十七岁时的那个盛夏,蝉鸣伴着难闻的气味在她每一个放学的时间,如蛆附骨。 是扎着高马尾,挑起眉梢,上扬起狐狸眼的明媚少女,用一双素手将她身上所有的脏污,清洗干净。 至此,成为她想要为之守护一生的暖阳。 陆惊月看着泠妩眼角的一行泪水,呆愣一瞬,随后压抑住心疼,面上轻笑,她抬手捧起泠妩的脸蛋。 “是太冷了吗?怎么哭了?” 泠妩回到身体之中,颔首,“嗯,有些冷。” 她的五感正在慢慢消失,冷热其实已经有些感觉不出了。 “那我们回去吧,下一站我们去草原看一眼后就回家!我们还有好多个三年,还有好多个五年、十年、二十年……”陆惊月拉着泠妩的手。 少顷,她偷偷去看泠妩,“小哭包,刚刚有一瞬间,我好像看见了十八岁时的你。” 泠妩慢慢侧首,目光中身着校服的少女满含热泪,在陆惊月话落后,她再也控制不住地放声大哭。 见此,泠妩温声开口:“说不定是十八岁的我来瞧了一眼,来瞧瞧看,我和月姐姐有没有生分。瞧瞧看我有没有保护好月姐姐。” 陆惊月顺着泠妩的视线望去,却只能看见一片虚无。 她洋溢起明媚的笑意,对着那处挥手,笑的极美似阳光,“放心吧,我很好!” “十八岁的小哭包,晚安。”陆惊月调皮开口,这才拉着泠妩远去。 原地的少女逐渐消失,最后只留下一句小声的饱含情愫地低喃: “晚安,月姐姐……” 第167章 求生综艺里的小糊咖28(完) 回到家后,陆父陆母二人做了一桌子的菜。 见泠妩放下筷子,陆母也不知拿来的礼花筒。 “砰”得一声! 早有准备的陆惊月护住泠妩的耳畔,免得她被吓到。 “妩妩,生日快乐!”陆父端起蛋糕放在桌上。 灯也被关闭,陆惊月眨着漂亮的眼睛,借着黑暗将自己含着情愫的眸光袒露无余。 “小哭包,许愿,吹蜡烛。” 泠妩也只怔了一瞬,便双手交握,闭目心念: “希望月姐姐平安顺遂。” 蜡烛被吹灭后开灯的一瞬,陆惊月的情愫还未来得及遮掩,便被泠妩捕捉到。 见此,陆惊月紧张垂眸,随后慌乱询问:“许了什么愿呀?”她话落又连忙摆手,“说出来就不灵了!不要说!不要说!” 泠妩好笑地点头。 夜半,泠妩和陆惊月坐在花园里的秋千上。 “小哭包,我……”陆惊月紧张的手心冒汗。 “嗯?”泠妩侧眸询问。 “我有喜欢的人了!”陆惊月的目光一眨不眨地盯着泠妩,妄图在泠妩的眸中看到一丝失落。 可是没有,她只温柔含笑地询问:“是谁?需要我帮月姐姐吗?” 陆惊月眸光微闪,她望着自己的手心,“我开玩笑的,小哭包总是这么好骗。” 她也未等泠妩的回答,便将手心摊开,其内是两枚素圈戒指。 “小哭包,这是我们的友谊戒指!”她好似很开心,以至于眸中有泪光闪动。 她垂眸,小心将泠妩的手抬起,最后细心地将戒指戴在泠妩的指上。 戴完她才调整好情绪地询问:“小哭包,你说你未来的……丈夫不会生气吧?” 泠妩摇头,却让陆惊月的心凉了半截,好在泠妩及时开口:“不会嫁人的,我还要保护好月姐姐呢。” 伴随着陆惊月越来越亮的眼睛,另一栋别墅里的黑暗之中,矜贵男人低垂双眸。 他手中的萤火虫在透明的玻璃瓶中,散发出明亮的光芒,将他俊美冷峻的面庞照的温暖了许多。 玻璃瓶的木塞,被那双骨节分明的大掌,取下。 他打开窗户,将流萤放飞。 顺着夜色,点点微弱的亮光在两栋别墅间飞舞。 坐在秋千上的泠妩好似察觉出了什么,视线望去。 黑暗中的辛礼,却是本能将自己藏入更深的暗色中。 他穷极一生,也无法肖想她的一寸眉眼。 他曾想过长跪孟老门前,曾想过同她日日相处,以求得那亿万分之一的机会,可是…… 终究是无法。 那他便在黑暗中,给她送去亮芒,送去一份微弱的不值一提的爱意。 花园中,陆惊月提起裙摆,弯腰朝泠妩伸出手,“这位美丽的女士,我可以邀请你共舞吗?” 她没有学着绅士的礼节,而是依旧用着女士的邀约礼。 这是属于女孩子间独一无二的浪漫。 泠妩起身,提起裙摆微微垂首,露出一截漂亮白皙的脖颈,“当然。” 月色下,流萤中,两道裙摆翻飞。 第二天,在床上醒来的陆惊月摸了摸脖子上的项链,又摸了摸手上的戒指,溢满的幸福让她起床去寻找泠妩。 可敲了许久的门,得到的却只有沉默。 她打开房门也没生气,只心道最近小哭包总是听不见她的敲门声。 可床铺整洁,显然它的主人并未睡觉。 陆惊月有一瞬地惊慌,她拿出手机拨通电话。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 陆惊月面上再也维持不住冷静,她颤抖着手再次拨通电话…… “嘟嘟嘟——” 就在她快哭时,电话内响起了温柔的女声:“喂,月姐姐。” “小哭包你去哪了?我现在去找你。” “月姐姐,我们玩个游戏,如果你找到我了,且在找我的过程中从未放弃过生活,那我就答应你一件事情。” 陆惊月想要拒绝,可出口却成了:“什么事情都行吗?” “嗯,什么事情都可以。” “……好!”陆惊月同意。 电话被关断,她平复着自己内心的激动和忐忑,开车前往泠妩的花店。 花店早已请了专人来打理,她看了眼在花店外排队想要打卡的粉丝们,陆惊月转身。 每隔一周,她便会收到泠妩的一张照片,和她的一张明信片。 她也逐渐由激动化为了后悔,可每每收到照片和明信片时,还是忍不住地上扬唇角。 而后便跟着明信片的地点,去看遍祖国的大好河山。 泠妩的番博也在更新着,她的剧也陆续被播了出来。 在国外拍摄的两部电影,也有一部开始首映。 一夜之间,属于阮泠妩的时代,开启了。 只是这个万众瞩目,粉丝浩荡的人,却再也没有现身。 庄园之内,泠妩坐在玫瑰中央,佐伊坐在她的身旁。 “妩妩放心,你制作好的照片我都安排好了,每一周都会定时给陆惊月送去。那些地点我也会派专人去踩点,绝对不会露出马脚。” 泠妩如今几乎看不见任何,触觉听觉嗅觉味觉,也几近于无。 但佐伊还是会同她叙说着: “辛礼也在找你,但在国外他很难查到任何关于你的信息。” “就是上一次差点被他查到,因为我不小心受伤昏迷了几天,底下人就开始手忙脚乱了起来。” “不过妩妩放心,我现在已经好了,就是偶尔有些疼。” 佐伊喋喋不休,直到最近的事情都说完了他才安静下来,注视着泠妩,直到日落西山。 她墨发微卷,身上红裙将她的肌肤衬的白皙若雪。 脸颊上是落日余晖留下的痕迹,光明圣洁美丽,是在整个国度也寻不出的神秘浓滟。 佐伊心中的一切压抑都在慢慢的消失。 如果能一直这样陪在她身边,也够了。 佐伊单膝跪地,他小心地牵起泠妩的手。 而后微微低头。 怀着紧张心情,历经数不清艰难的辛礼,在触及这一幕时,顿住了脚步。 在他的视角中,金发碧眼的高贵男人弯下身子,卑微地跪地。 美若神灵的女人微垂睫毛,注视着跪于她下首的男人,任由他执起自己的手,而后亲吻。 辛礼心口疼的发紧,他定定注视着,直到佐伊起身,他才仿若一个偷窥者被发现了一般,转身落魄逃离原地。 佐伊并未对他投去视线,只是看着坐在那依旧温柔美丽的人儿,最后双眸还是不可避免地布上心疼。 见过世界多姿,最后被困于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该有多绝望。 随着日子的渐渐流逝,佐伊也由起初的喜悦,到肉眼可见的易怒暴虐! 但在泠妩面前时他依旧含笑,只是眸中的痛色,却是早已抑制不住。 “安乐死是对阮小姐最好的一个选择。”医生面上也难掩痛惜。 他见过在大荧幕上享誉国际的阮泠妩,如今再见哪怕这般,也依旧温和含笑的泠妩时,心口也发酸。 这一次,佐伊没再让他滚,而是一言不发地陪着泠妩一天。 到了晚间,他终于鼓起勇气将那一吻落在泠妩手背后,他才点了头。 一滴热泪也在做出决定后,从他眼角滑落滴在泠妩手背。 如果可以,他奢望着她能永远陪在自己身边。 可他舍不得。 舍不得她被拘在这个暗无天日,永远无法探知到外界一切的躯体之中。 他目带缱绻地垂眸盯着她的睡颜。 直到所有人离开,他才握住她渐渐失去体温的手,哭的像个稚童。 —— 日复一日,属于阮泠妩的时代总是被人所津津乐道。 但凡有人自封顶流,都会有人再次将她提及。 陆氏集团和辛氏集团合作,一起走向国门。 多年之后,他们旗下的产业多如牛毛,数不清的艺人对他们的代言眼馋,却始终再无人能得到二者任何一家的垂青。 陆惊月熟稔地打开明信片: “月姐姐,不要放弃哦,我在等你。” 照片上的女人身着波西米亚风格长裙,对着镜头笑的温柔而明媚。 她一如每个日日夜夜,永远如故地会为她的小哭包,怦然心动。 第168章 言妄 “大人,孟婆大人已归地府。” 牛头身形高大,声音低沉若雷鸣,可其内对上首之人的畏惧,却无法忽视。 在案前手执毛笔的男人并未抬眸,只是提笔落款的速度快了些。 少顷,他将折子合上,淡漠的金色眸子透出无边寒意。 “去递于白无常。”他话落,手中折子便落于牛头之手。 牛头俯身,恭敬道:“是!” 躬身顿了三息,没等到上首的阎王下达命令,他才后退至殿外。 “呼——”牛头拍了拍胸口,又擦了擦额角的汗。 这才低头看着手中墨镶赤色的折子,后怕地摇头。 也不知白无常哪里触怒了阎王大人,否则大人,怎会将这桩事交予白无常。 这件事若是完不成…… 牛头打了个冷颤,这才快步离开。 殿内,刚刚还坐于上首的男人却已起身,在殿内踱步。 他身着墨色长衫,长衫之上的獠牙青面在那修长挺拔的身形映衬之下,也显出几分除恐惧外的神灵之意。 乌黑如瀑的青丝,被玉冠束于脑后,只看身影便宛若谪仙神明。 可偏生那双金色的眼瞳却透露出冰霜般的寒意,只觉心中一切脏污都能被他看的彻底,叫人望而止步,无法直视。 他便是掌管六道轮回的地府阎王,言妄。 不过此刻,那张眉眼如画,若神只般俊美的面庞,有着片刻的迟疑。 下一瞬,他的面前突兀出现一面镜子,他捋了捋自己平整的衣衫。 而后也不知想起了什么,唇角微不可察地勾起。 只是当握拳的手抵在唇上片刻,再收回后,他便又恢复到以往的冷淡。 随着那抹熟悉的气息靠近,言妄在转瞬间坐回上首,镜子一并消失不见。 殿外的泠妩瞧了眼大开着的殿门,也未曾诧异,直接提裙入殿。 “阎王大人。”她微微垂首,柔声道。 属于女子身上特有的冷香,于言妄鼻息前萦绕。 他未抬眸,只颔首,却不忘熟稔地给泠妩添上一张软椅。 泠妩也并未推脱,径直落座。 显然此事已做过成千上万遍,二者也皆未觉有何不妥之处。 上首的淡漠男人,一双浅金色神瞳专注看向折子,在此期间也并未显露其他的情绪,甚至在触及地府大事时,他连眉也未曾皱起。 不过,他还是不忘时不时地抬眸,去瞧一眼那坐于软椅上的白发女子,是否离去。 见泠妩捧着酒盏轻抿,对着自己盈盈一笑,言妄才会淡淡收回目光,继续手执毛笔。 只是若有人走近去瞧,便会发现他哪里是在批阅折子,而是在那折子上作画。 而所画之人,白发温柔目,手捧一盏桃花酒浅啜,眼波流转间尽显绝代风华。 殿中气氛安静,却并不尴尬怪异。 泠妩也习惯了他每次闷头不说话,一心只处理地府事宜的模样。 故此,不仅带了酒,还带了几碟点心。 直到言妄将那折子细细收好,他也想好措辞: “听阴吏说,阿妩做的桃花酒,给吾留了几坛?” 泠妩面上不见酒醉,但那双本就柔和世间的眸子,却更添潋滟生香。 “嗯,不过却是赔罪的,原因……想必大人已经知晓。”便是白泠妩那个小世界里,多出来的弟弟,扰了些轮回。 泠妩手指轻抬,一只戒子便落在言妄案前。 言妄并未迟疑,落手将那戒子拿起,神识探入后,便去瞧泠妩。 见那双浅金双眸带着明晃晃的疑惑,泠妩放下酒盏,“不仅是桃花酒,还有一些是吾去往小世界时带回的俗物,若你不喜,那便罢了?” 言妄这一次的唇畔笑意便再也无法压抑的摇头,“不必,吾很欣喜。” 他很是珍重地将戒子收好,淡漠的眉眼染上一缕欢喜。 “阿妩,吾记得,上一次你送吾桃花酒时还是十年前。” 他语调依旧淡薄,但仔细辨别,却能听出隐含的怀念。 泠妩不曾开口,只垂眸颔首,眸中依旧一片温润清和。 言妄亦不在意,他端起桌上的酒盏喝了两口,放下时,才道:“阿妩可知,我此次离开地府是所为何事?” 泠妩抬手,示意他继续。 言妄泄露一分笑意,有几分宠溺,但话中却带着对所言之人不喜: “极乐天的那群秃子说,他们的佛子被我们东方神灵,扰了清净心。” 他话落,口中的酒香回味无穷,让他不免望向酿酒之人。 泠妩端着酒盏的手在这句话落时,顿住。 遥遥相望时她的眸色似藏着层层纱幔,隔着数不清的涟漪让所有人,只能看到她想让旁人看见的情绪。 “那佛子法号是何?”泠妩询问。 言妄将心中所想敛下,并未迟疑便道: “息尘。” 泠妩颔首,微顿的手继续将酒盏送予唇边。 不是了寂,便可。 “他们这么些年是越活越回去了,若当真是被东方扰了心,还不藏着掖着,竟大张旗鼓地闹与这边。” 言妄说到此,又抿了口酒,泠妩想要阻止却是迟了。 便见言妄的耳根逐渐变红,一张淡漠的脸也有了几分红云,与往日的冷面阎罗截然相反。 他盯着泠妩,又抿唇轻笑,才道:“若吾知晓是哪方神灵做出这般壮举,必定亲手写下叹词,赞耀与那让佛子也堕落的神灵。” 东方与极乐天很早就又有了渊源,不过……却是孽缘! 原因便是那极乐天,地贫人稀,故那群神佛便将主意打到了东方。 千百年前,神佛从东方大地抢走不少有天资的新神,且那“抢”还是字面意思上的掳走! 如此一来,便更为神明所不耻! 以至于极乐天的一群神佛浩浩荡荡地来,却没有一个神明正眼去瞧他们。 不用言妄说,泠妩也能想到当时的场景。 定当是东方神灵坐在上首,饮酒观舞,偶尔分下心神安抚几句那来此的神佛。 不过也只限于安抚,且那安抚还可能是夹枪带棒的嘲讽。 言妄还想继续倒酒,却被泠妩抬手将那桃花酒收走,让他摸了个空。 那双泛着威压的金眸抬起时,带起一丝不解。 “吾所酿桃花酒喝多会误事,眼下地府积压了许多事情,你更不可肆意妄为。”泠妩含着浅笑,注视他。 言妄喝酒后总会下意识地听从泠妩的话,此刻点了点头,不再强求。 只是伏案会盯着泠妩看,一直到酒醒。 而泠妩不走的原因也与此有关。 有次她有事先行,言妄便把整个地府都翻了个底朝天的! 想她刚从小世界归来,便被一群阴吏和魂灵们的鬼哭狼嚎声,吵的揉眉心。 伏在案上的言妄将眸中缱绻遮掩,只余迷茫在外。 他同泠妩几乎是同时于天地中诞生的神明,可这么多年来,她却从未对任何有过真情。 而所有同她接触过的,却都不可避免地沦陷于她的眉眼之中。 连他,也逐渐难逃于此。 第169章 继母是所有人唯一的光1 地府也有四季更迭,只是冬夏温凉对他们来说不似凡人那般有异,只是入目景色变幻罢了。 所以多的是魂灵和阴吏们顶着大雨,在地府走动。 但泠妩还是会撑起一把骨伞,孤自归去,一路妖异的彼岸花散发着引诱魂灵的香气,在泠妩裙摆蹁跹之时,艳丽的花卉便会开得更盛。 泠妩偶尔瞧着好看便会折下一朵带回遗忧楼里,而那彼岸花便会得到一分庇佑,免受偶有的暴虐魂灵摧残。 只是今日,泠妩并未驻足。 身后的言妄也在酒醒后立于殿内,静默注视着那道也为之疯动的身影,渐行渐远。 泠妩向来知晓他的凝望,只是她从未回眸。 她的路,从不为任何人而折返。 遗忧楼前的女人穿着被泡的皱皱巴巴的制服,一张面孔惨白,黑发湿漉漉地贴在身上。 此刻在地府久违的寒雨面前,好似更添冷意。 她轻轻颤抖着,也不知是冷还是因为畏惧害怕。 但白裙拂过她飘渺的魂体,给她带来了一分长久未曾得到的暖意,让她安定了许多。 “多谢、多谢孟婆大人……” 泠妩将她牵到遗忧楼内,适才松开她的手。 苍白女人这才跪地,心中满是酸涩和见到对自己流露善意之人后的委屈。 孟婆大人在地府的传闻真的是不假的! 毕竟在此之前,她永远也不会相信真的会有神明,主动弯腰去牵一个平凡魂灵的手。 苍白女人接过眼前的茶盏,伴着茶水之中滴落的泪水,一饮而下。 亦是同传闻,一般无二的甜。 竹简已被泠妩放下,见苍白女人低着头看着手中已经空了的茶盏,泠妩也未曾催促。 只待她将那两行清泪擦去,抬头跪下,泠妩才开口: “汝有何夙愿?” “回孟婆大人,小女想看他们自食恶果,还要他们所有人奉我为唯一的光。” 她话落,脸上的清泪化为血泪,眸底压抑的恨意滔天。 “允。” —— 瓷器破裂一地的刺耳声,伴着门被猛的闭合的声音,一起响起! 不仅如此,还有在段泠妩脑海中,男人摔门离去前,留下的一番话: “段泠妩,我娶你回来只是因为听澜和听窈,我的心中也只有般般一人,不要妄想你不该想的!” “如果你把听澜和听窈好好养大,该有的母爱一点不少,我到时会给你身为贺夫人的荣耀,要是做不到,就滚回你的段家!” “段泠妩,这是我给你的最后一次机会!” 男人带着冷意的斥责声,回荡在脑海。 泠妩揉了揉头,将心中作呕的感觉压下。 段泠妩有偏头痛。 这种病症不是大病,但现今医学却又无法治愈,痛苦的是每次病发要么吃药后等着减轻些痛苦,要么硬生生扛下。 但好在,过了那一阵也就好了。 可段泠妩的偏头痛,却在嫁进贺家,得知贺城心中有白月光后,变得更加严重! 恶心,呕吐,头痛,眼压增高,畏光,畏声…… 泠妩身着墨色丝质吊带睡裙,将完美的身材展露无遗。 眼前一阵眩晕,她赤着的脚被迫踩在碎了一地的瓷片上,蜿蜒出一些血色。 可她却没有任何痛苦流露,若日升月盈般的绝色容颜上,甚至还加深了温柔的笑意。 “扣扣扣——” “夫人,您还好吗?”门外响起一道低哑的男声。 泠妩并未答话,因为下一秒那门便被打开。 男人身着西装,墨发被梳成一丝不苟的二八侧背,一双清冽凤目上被金丝眼镜所遮盖,让人看不清他的情绪。 他薄唇抿紧,握在门把上的手猛的收回,想要转身,却被泠妩叫住。 “过来。”女人的声音低低哑哑,好似带着无边的诱惑,却又让人不敢妄念。 江渡躬身应道:“好的,夫人。” 他低着头上前,不敢逾越半步雷池,可吊带裙下的白皙双腿,却依旧避无可避落入眸中。 他的耳根渐渐变红,热意也跟着一起上了脸。 身为贺家管家的他不知见过多少女色,也因为身为贺家管家,他从未心动过半分。 可眼前的一片白皙,就像是一块洁白剔透的玉石,干净纯粹。 江渡垂眸,不敢再看。 “扶我去床上。”泠妩压下头疼,声音依旧温和。 “可是地上的碎片……”他话未说完,正想起可以拿鞋子,便被泠妩打断,“把它们捡干净。” 江渡有一瞬的怔愣,随即俯身,伸出右手,指尖捡拾冰冷瓷器。 可还未曾捡起,手背便被那双雪足压住。 身为管家的职责便是无条件的守护主人的安全,本能之下他另一只手扶住泠妩的手,指尖触及到那温凉细腻的皮肤时,江渡的心脏蓦地漏掉一拍。 他迅速将手缩回,却被一股力量抓住。 泠妩勾起他的下颚,逼迫他与她直视。 男人高大的身子正蹲在地上,甚至一只手还被踩在碎片之上,完全以一个卑怜的姿态被上首之人遏制。 “疼吗?”她眸中的温柔化为实质,并不虚假。 江渡手心传来的疼让他睫毛轻颤,可面对这样一双眸子他还是摇头,不舍让她自责:“夫人很轻,我不疼的。” 泠妩盯着他镜片下的凤目,少顷才松开手,道了声歉,“抱歉,我偏头痛又犯了,没有站稳,希望江管家不要生气。” 可话是这样说,她却又踩了那手背一脚,这才赤足留下步步血印上了床。 如同传说之中的,步步生莲。 江渡说不上来是心动,是激动,还是心疼,复杂情绪快要将他淹没时,泠妩开了口: “把窗帘拉上。” 江渡耳根子红到了脖颈,“拉窗帘?” 他话落,才想起偏头痛发作时,眼压升高时很是畏光,这才低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不要去想些见不得人的东西! 江渡将窗帘拉上后,站在距床一米时,语带虔诚:“夫人您先睡,您的伤交给我来处理。” 泠妩不再开口,便是默许。 江渡虽是个心狠手辣的主儿,但业务能力的确很好。 不过江渡所犯的事,相比于那两个孩子,也就只能算是微乎其微。 贺城那白月光的一儿一女:贺听澜和贺听窈,才是名副其实的恶魔。 第170章 继母是所有人唯一的光2 贺城在前二十年是京圈有名的花花公子,二十年后他遇到了那个能让他放在心尖尖上,为之浪子回头的女人——贝般般。 只是贝般般心有所属,更是在当时还怀着孕。 种种机缘巧合之下,贝般般莫名入了他的眼,之后他更是彻底成了贝般般的舔狗。 陪着贝般般从尚未显怀,到生产,再到贝般般恢复生产后的健康,花花大少终于感动了贝般般。 之后他广发请帖,宣告整个京圈,他要迎娶这个生了孩子且不知孩子父亲是何人的女人。 那一夜,数不清的红颜哭到不能自拔,他却将一切联系方式删了个干净。 只可惜,婚礼当日新娘在眼皮子底下消失,只留下了还未满半岁的一儿一女。 贺城用尽一切,却只能查到一通来自国外的电话。 自那之后,片叶不沾身的京圈大少,再次回到声色浪荡场。 也就是在那时,即将破产的段家,把段泠妩送到了他的身边,又恰逢贺家二老催婚,贺城便同她结了婚。 只是外界都不知道贺城有了妻子,段泠妩也从不敢在外界,以贺家夫人的身份自称。 第一世,段泠妩如同贺城所说的那般,悉心养育这对双胞胎。 可双胞胎中的哥哥却从小都不亲近段泠妩,一直沉默寡言;而妹妹却很是乖巧,也因此给了冷暴力中的段泠妩一份慰藉。 只是段泠妩却不知。 在许多意外之下险些让她殒命的真凶,便是贺听澜! 而贺听窈虽然会亲昵喊她妈妈,但奇怪的是,每一次贺城有了些想要和她关系转温时的态度,贺听窈就会莫名受伤,而后贺城便觉得是段泠妩对女儿不重视,也因此对段泠妩更加的冷脸! 之后,段泠妩的真心或许是感动了贺城,好不容易熬到贺城会每日归家时,贝般般却回来了。 段泠妩看见了贺城对贝般般的呵护备至; 看见了自己付出所有母爱,也得不到一份正眼的贺听澜,对贝般般的孺慕; 看见了自己父母辱骂自己是个废物,还不如去死时的丑恶嘴脸后…… 她从高台一跃而下。 第二世,她想要离婚却被上一世唯一一个“爱”她的贺听窈挽留住,段泠妩看着小小的贺听窈,在求她别走时彷徨无助的眼神后,心软了。 只是这份心软却成了她第二次死亡的推手。 她不再寄托于贺城的爱,也不再妄想其他人对她的关怀。 她自己也有了一份小小的事业,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永远都是自己最疼爱、最亲近之人的背刺! 她看见了十八岁的贺听窈挽着贝般般的手,同她亲昵撒娇,嘴上还说着: “妈妈不要难过,窈窈最讨厌段泠妩了,毕竟就是她才害得妈妈离开,让窈窈和哥哥这么多年都没有见过妈妈!只是……” “窈窈害怕妈妈没有回来,爸爸会再娶一个新女人,那个新女人如果没有段泠妩那么蠢的话,窈窈和哥哥会被欺负。” 听见这番话的段泠妩再也抑制不住,再次登上天台,可好不容易重来一次,她又在最后关头劝服了自己。 她和贺城离婚,远离贺家和段家,拿着钱在边陲小镇买了房,有了一份工作,准备平凡地过完一生。 却在一次晚班后,被人推下了湖,哪怕她会游泳,也架不住那推她之人,就是带着让她去死的力道。 她的怨气在那一刻彻底爆发,也在死前把那推她的男人死死抱住,一起赴死。 她想不通,也因着怨念让她在凡间逗留了三月,她亲眼看见她的尸体被打捞上来时,岸边的那个人—— 贺听窈。 她跟着贺听窈一直回到了京都,亲眼看见了贺听窈给推自己的男人家里,打了一笔钱。 亲眼看着贺听窈在贺城面前哭的伤心不能自拔,却又在自己墓前坦白: “爸爸最近在妈妈身边时,总会想起你来,偶尔的说错话,偶尔的习惯,偶尔看着你的照片发呆,都让妈妈很伤心。” “段泠妩,你最爱我了对吧?如果做了鬼,那就来找我吧,一切都是我做的,妈妈她什么都不知道。” 段泠妩看的可笑,因为她在贺听窈离开时看见了贝般般。 贝般般俯身看着墓碑,用着最单纯漂亮的形象说: 她不爱贺城。 她有喜欢的人,只是喜欢的人不爱她。 她对自己的一儿一女没有半点感情,因为儿子有她那男人的暴虐基因,女儿小小年纪心中满是算计和阴谋。 还说,所有的事情她都知情,选在那个时间点回去是不想贺城爱上段泠妩,说知道贺听澜和贺听窈做的所有事情,但她根本就无所谓。 她要的就是别人的偏爱,所以当贺城的偏爱,一点点转移到段泠妩身上时,她就表现出伤心,一点点地引导放任贺听窈买凶杀人。 段泠妩其实也是佩服她的,佩服她的自私冷血,更佩服的是所有人都不知道,还把她捧在手心里,害怕她沾到一点血。 这一次,她也想试试这群“瞎子”是有多吃干净单纯的那一套,然后再把这群恶臭的无视法律的“瞎子”们扭送监狱。 —— 泠妩睁开眼,“目眦欲裂”的感觉也在一觉睡醒后而消失,被碎片划破的疼痛感也近乎于无。 她拿起一旁的软枕塞在身后,起身坐直。 手机在被打开后,消息也接二连三地涌入眸中。 [泠妩你一定要好好照顾听澜和听窈,公司现在的情况你是知道的,如果贺城不管,那公司就要倒闭了。] [这个公司是你爷爷的心血,如果就这样断送了,你爷爷该多寒心?他生前最疼你了,你也不想看着你爷爷在这个人世间留下的最后一点存在,就这样轻易地消失吧?] 泠妩神色淡淡,手指轻盈落入键盘: [如果爷爷还在世,只会想让我开心,更不会让我因为钱,去嫁给一个有儿有女的老男人。] 发出一条,泠妩又道: [爷爷立下的遗嘱里说过,等我大学毕业公司就交给我,现在我大学毕业两年了,也该履行爷爷的遗嘱了。] 第171章 继母是所有人唯一的光3 段家 贺城从沙发上起身,面上的冷漠让人无法忽视,身上的压迫感更是压的段父冷汗涔涔。 段父一个劲的点头,“好的好的,您别生气,我一定会好好教育泠妩!” “贺总您路上慢走!” 段父卑躬屈膝地送走贺城。 本就因这般低声下气去送自己的女婿而不悦的他,在打开手机看到泠妩的回复后,更是气的把手机往地上一摔! “孽女!早知道当年就该把她闷死!现在长大了翅膀硬了,为家里做点贡献就委屈她了?” “还有儿有女的老男人?她知不知道我为了把她嫁给这个有儿有女的老男人,费了多大的劲!” 段母被吓的一愣,随后弯腰拿起碎了屏的手机,等到看完消息之后也是面露不满。 她压下心头升起的一丝怒意,将茶盏递到段父嘴边,可下一秒,却被段父猛的推开! 滚烫的茶水浇到段母的腿上,她尖叫一声,捂着腿上被烫红的地方,惊恐看向段父。 “叫什么叫?你看不见我正烦着?这么多年就生个废物女儿出来!”段父一把甩开段母的手,怒吼。 段母颤巍巍地收回手,看着段父愤怒的表情,将眼中的泪意强行忍住,不让它落下来。 他外面有情妇的事情,她也知晓了,因为那女人前些天才挺着个肚子找上门来,说她怀了个男胎。 没有任何人比她更清楚,眼前的男人有多想要个儿子。 想到此,段母原本要安慰段父的心,也在他的冷心冷情中,换了一句: “泠妩她想要公司那是因为不知道公司的艰辛,既然这样,不如就把公司交给她。” “等她自己亲眼看到了里面的难处,自然就会去求到贺城那,这样一来公司有救,她也能安心在贺家当后妈。” 她顾不上自己身上的茶水,边温柔小意地说,边拍了拍段父的后背。 听罢,段父的眉紧紧皱起,他狠厉地扫了眼段母,见她低眉顺眼满眼都是对自己的心疼,这才将怀疑摒除。 “那万一,她真把公司救活了怎么办?” 段母摇头,“泠妩什么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虽然她是自老爷子去世后才学的金融,但也就那几年,之后更是去了贺家,这么多年了,她在贺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哪有什么本事。” 她用崇拜的眸子注视段父,又道:“而且你都没有能力,更何谈她?” 她这句话有些刺耳,段父虽不喜却在触及她眸中的崇拜后,只当她是无心之言。 他沉思片刻,最后点头,“有道理,那就照你说的这么办。” 他的确不信他这个废物女儿有什么能耐。 想到女儿,他又忍不住地皱眉。 只是很快他又想起自己那年轻漂亮的情妇和她肚里的儿子,眸中带起止不住地喜色和温柔。 段父轻睨了眼段母,不动声色地推开她的手,起身,“我今天还有行程要出门一趟,今晚也不回来了,你不用等我。” 段母手一僵,却是逆来顺受地点头,给他穿好外套,凝视着他头也不回的背影,才叮嘱了声:“路上小心。” 直到轿车驶离,她才坐回沙发上,垂首拿出帕子,轻轻地擦干腿上余留的茶水痕迹。 就那般坐了许久,目光落在那被烫出的红,她的眸底划过暗色。 既然他不将这多年的感情放在心上,那她也就没必要处处维护他了。 只希望曾从名校毕业的泠妩,能争气些。 ———— 贺家 泠妩抬眸瞧了眼恭敬俯身的江渡,面上染着几分担心。 “夫人是担心会留疤吗?我问过医生了,只需要注意不要再次扯开伤口,三天就能愈合,疤也是绝对不会留的。” 江渡垂首时,那深邃的五官在窗外透进的光中,打下了几许阴影。 被半明半暗包裹中的男人,好似一座屹立于云端的高山,而山顶云雾缭绕,让人猜不透他的真实情绪。 泠妩面色有些苍白,眉心微蹙,语气也带了些疲惫和无奈:“这些都没关系,只是澜澜和窈窈那一直都是我在看着,我担心这几天不能下床,他们两会想我。” 江渡抿唇,想说少爷和小姐其实并不喜欢您,甚至于看起来最粘她的小姐,也经常在几句童言稚语中,透露夫人常常背后虐待她。 可在垂眸看到床上之人,哪怕眉眼间透着疲惫,也难掩担心时,还是将话咽下,柔声安慰道: “夫人不用担心,少爷和小姐已经五岁了,家里佣人也都知道先生和夫人的重视,所以不敢怠慢了少爷小姐。如果夫人还是放心不下,我会在小姐少爷放学后陪在他们身边。” 更何况,整个家中的佣人说起怠慢,应该是怠慢眼前的夫人还差不多。 想到此,江渡心中难有几分不悦,面上却是不显。 “那就多谢了。”泠妩颔首,紧皱的眉渐渐舒展,唇畔也扬起一丝清浅的笑。 本就仙姿玉色的容颜,因这一笑,仿若冬雪初绒,暖阳之下的迎春馥郁而璀璨。 只是她的脸上依旧挂着愁容,却为这道美更添娇气和怜惜。 江渡心口微紧,喉结滚动,最后立刻低头。 “夫人客气,为您服务本就是我应尽的职责。” 他的声音听起来不卑不亢,只是被包扎好的手有些轻颤。 见此,泠妩才略带歉意,“我最近的偏头痛越来越严重了,之后或许还会再犯,可能到时候还得劳烦江管家。” 江渡摇头,还想再说那句话,“为您服务……” 却被泠妩的一声轻笑打断,见他张了张口颇为局促,泠妩才说: “是职责,但你的手伤却是职责之外。这样吧,从今天起你领两份工资,另一份我会每月单独给你开一百万,就算作你是我的私人管家。” 贺城在钱财方面对她并不吝啬,家里的财政出入从不细看。 反正不是她的钱,但既然拿在手里,不拿来买贺城的心腹,是有些对不起那张卡的。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千金之下,贺家别墅里的人,早晚有一天会全是她的。 这样一来,贺听窈,贺听澜,贺城乃至未来归来的贝般般,都会在她的眼皮子底下。 楼下 贺听澜下车后就径直进入别墅,贺听窈也不在意,只看了看在车前的女佣人,用着小奶音询问: “妈妈她今天怎么不来接窈窈,是妈妈她不喜欢窈窈了吗?”她说着,一双大眼睛里就蓄满了泪水。 第172章 继母是所有人唯一的光4 她长得玉雪可爱,一双琉璃般的大眼睛里盛满泪花的模样,看起来极为惹人爱怜。 宋月想起六年前贝般般初次来贺家,对自己一个新佣人都那般的温柔,就对她诞下的这一儿一女更是疼爱。 而段泠妩性子温吞,年纪也不大,所以在贺听澜和贺听窈的事情上,她比段泠妩还要能说得上话。 而贺城也是信任自己的…… 想到此,她心中除却对贺听窈的心疼,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羞赧。 贺听窈看的清楚,眸底虽阴翳但面上却仍旧天真,因着宋月长时间未曾理会自己,她委屈着:“呜呜,妈妈真的不喜欢窈窈了吗?” 宋月回过神来,弯腰伸开手,想要把贺听窈抱起。 可贺听窈却是擦着眼泪后退一步,奶声奶气地拒绝: “妈妈不喜欢窈窈抱别人,窈窈抱了宋阿姨,妈妈就不喜欢窈窈了。” 至于僵着一双手的宋月,面上浮现尴尬,她讪讪收手后,却把怨气算在了泠妩的头上。 “夫人怎么这么小肚鸡肠,等先生回来,我一定要和先生说,否则小姐都要被带的小家子气了。”宋月面上不悦。 这种类型的话,她在这五年里不知道说了多少次,而别墅里的佣人也早已见之不怪了。 但今日,却有一道冷漠男声从身后响起: “夫人什么样,轮得到你一个聘请的佣人来置喙?如果干不了,今天我就把你的工资给结了。” 一个月十万的薪资有的是人来,更何况身为贺家佣人不仅薪资高昂,还有数不清的福利。 宋月面上一白,刚要反驳却在转身看见江渡时,立刻噤声。 相比于江渡,那她在贺城面前,只能算是一个外人。 江渡冷瞥了宋月一眼,这才对贺听窈俯身行礼,他伸出手,“小姐如果想夫人的话,我可以带小姐去、探望、夫人。” 他将“探望”两字的发音咬的重了些。 也因此,让还在擦着泪的贺听窈止住了哭泣,她吸着鼻子询问:“江叔叔,是妈妈她生病了吗?” 江渡面上冷峻,听罢点头,“是的小姐。夫人她可能很长一段时间,也无法亲自来接小姐和少爷了。” “我要去见妈妈!”贺听窈听罢,面上带起急切。 如果她生病很严重,爸爸重新换一个新妈妈,就不好了。 江渡看了眼搭在自己手上的小手,眸中冷淡。 他牵起贺听窈,同宋月身边错开身子时,鼻梁上架起的金丝眼镜莫名泛起冷芒。 宋月不知为何心生恐慌,却是揪着衣角不敢吱声。 穷人想要攀上高枝有什么错? 更何况,她只是…… 她只是,心疼听澜和听窈,才不让他们和段泠妩这个恶毒后妈接触! 她只是想要报答贝般般! 此刻正是初春,以泠妩的视角透过窗户,刚好能看见庭院中除去常青植物外,绿植抽出的新芽。 天色晴明,浅蓝天空下是一片葱茏翠绿,偶尔飞过几只雀鸟,扑腾着翅膀掠过庭院上空,带起阵阵轻鸣。 她静坐,目光悠远,似乎又沉浸在过往之中,只露出被微光亲吻的侧颜。 江渡回忆起刚刚她向自己抛的橄榄枝。 拿两份工资是不合规矩的,但她当时慢条斯理地道出,他父亲好赌,家庭急需用钱,甚至还说可以帮他解决那群追债的人。 可这件事他一直瞒得很好,甚至贺城也不知道。 所以,他在最后一刻还是妥协了。 此刻再看这张恬静温柔的面庞,他忍不住地回想起昨日那抹白皙,以及她以俯视姿态伴着嘲弄的温和。 温柔纯澈和潋滟危险,这两种完全相悖的复杂性格,相互碰撞于她的身上,宛若甜蜜毒药般让他疯狂。 他记得泠妩对他说的话,因此这一路只同贺听窈说了一句: “夫人她想回家了。” 在那一刹,他看见了贺听窈露出的紧张和不可置信。 就好似自己手中的玩物突然生出逃离之心,而让主人感到一瞬的恐慌。 他也不知这个错觉从何而来,毕竟这个还不及他腿高的小孩,尚且还不到6岁。 他忍住心悸,后退转身,把空间留给眼前的“母女”。 “妈妈……”贺听窈有些迟疑,稚嫩面庞却仍旧有着亲昵。 泠妩没有理她,只依旧看着窗外,视线跟着那只雀鸟移动,直到雀鸟飞出视线,贺听窈也彻底生出害怕她会离开后,才慢吞吞地收回视线。 “妈妈。”她的声音奶里奶气,的确是很容易就能把心给萌化。 泠妩没有看她,只垂眸望向自己那为了照顾这一对龙凤胎,而被剪秃指甲的手指。 她声音轻轻,却很是让人心疼:“窈窈是不是很讨厌我啊?” 贺听窈到底年纪还小,再加上泠妩这般问,她眼前突然浮现很多段泠妩给他们做的事。 亲手给她和哥哥做小挂件,冬天给他们织围巾,早起给他们做早饭,会给他们讲故事,他们生病的时候爸爸不在家,永远都是她陪在他们的身边…… 还有好多好多…… “窈窈喜欢妈妈!”她坚定开口,又在心中补充:但窈窈更喜欢宋阿姨说的,她和哥哥真正的漂亮妈妈。 可是床上的妈妈好像才是最漂亮的…… 不!宋阿姨说了,亲生妈妈才是最漂亮的! 贺听窈两只小手无措地摆弄着,好不容易恢复的冷静,又在看见泠妩下巴上挂着的一颗泪珠而紧张起来。 “妈妈……” 泠妩打断她的话,“我知道你和澜澜都不喜欢我,所以我一直在努力学着做一个好妈妈。” “妈妈在嫁给贺城之前,你们的亲生母亲刚生下你们没多久就离开了,因为这个原因,所以我更心疼你们……” 泠妩顿了顿,等待贺听窈的质疑: “是她不要我们的?可是……”她想起宋月说不能告诉别人,也就住了口。 但泠妩却接上了话,“可是他们都说,是因为我,你亲生母亲才离开贺城而不要你们的,对吗?” 贺听窈瞪大了眼睛,却始终不肯点头。 见此,泠妩虽在笑,但大颗大颗的眼泪却从眼中掉落。 “原来窈窈也是这样以为的……”泠妩的眼睛有些红,被子上已经湿了一块。 贺听窈第一次见泠妩哭,此刻手足无措到只能摇头,“不是的!不是……” 泠妩侧眸凝望着她,眸中的失望再加上微微摇头,让她看起来很是绝望。 “你亲生母亲离开的时候,我还不认识贺城。” “这么多年了,连窈窈也不相信我。明天我就把我的东西都带走,和贺城离婚,再也不回来了。” 末了,泠妩拭去眼角泪意,笑意明媚,“这样以后,窈窈应该就能开心了吧。” 第173章 继母是所有人唯一的光5 一如段泠妩第二世的记忆中一模一样,贺听窈慌了。 只是相比于当时,她这次脸上的表情要真挚了许多。 “妈妈不要走,妈妈不要丢下我和哥哥,窈窈以后都听话,再也不信别人了。” 泠妩不理会,“我走了,贺城会重新给你找个新妈妈,新妈妈也会很爱你的。” “才不会!只有妈妈最爱窈窈和哥哥了!” “那如果那个人是你宋阿姨呢?”泠妩擦了擦贺听窈哭花的小脸,温声询问。 此话一出,贺听窈皱眉,没有犹豫就反驳:“她才不配!” 门外的宋月,面上的怒意彻底僵在面庞,脸上青白交加。 房内,贺听窈抓住泠妩的衣袖,认真说:“我最爱妈妈。” 泠妩摸了摸她的脑袋,眼中含着泪水,却还在笑。 “可是贺城他不喜欢妈妈,澜澜也不喜欢妈妈,别墅里的阿姨叔叔们也都不喜欢妈妈,妈妈一点也不开心,所以……” “只要妈妈不走,窈窈会让哥哥也喜欢妈妈的!也不会让佣人们欺负妈妈的!”只是自始至终也未提及让贺城喜欢上她。 可泠妩却没有回答,而是再次转头看向窗外在树上停歇的雀鸟,喃喃道了声:“自由。” 只能懂个大概的贺听窈,却是记下了这个词汇。 待到贺听窈离开时,她又回头看了眼在床上因为疲惫而沉沉睡去的泠妩。 段泠妩真的很美,哪怕现在生着病,刚刚哭过,甚至还蹙着眉,也一样很美很美…… 自这日过后,泠妩便不再像以往的段泠妩那般,会每日去接这对龙凤胎,也不再事事亲力亲为。 痊愈之后,她偶尔会去庭院之中坐着,手上捧书,又或抬头看着天上的雀鸟,眸带向往。 她过得闲适惬意,但贺听澜和贺听窈却过得很不舒心。 一直以来都是段泠妩悉心照料着他们:温度适宜的牛奶,两人喜欢的香薰,符合二人审美的衣服,以及每日的一个早安吻和晚安吻,都没了。 二人也从一开始的无所谓,到渐渐地烦躁! 可每每去到泠妩身边时,她也只会寡淡地瞥他们一眼,一言不发地继续看书,又或者望向蓝天。 直把他们冷够了,两个小孩也快憋不住时,泠妩才将书放下,对他们露出这一周以来的第一个笑颜。 贺听窈身上穿着繁复的公主裙,一张萝莉脸上软萌又可爱,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对着泠妩眨巴着。 贺听澜身上穿着小西装,冷漠的正太小脸也勉强扯起了一分笑意。 他们俩和贺城没有半分相似,但也依旧精致好看,不用想也知道生父生母都是个美的。 “妈妈!”贺听窈甜甜唤着,因为被冷落了许久,心中也升起了激动。 只是手还不忘扯了扯贺听澜的衣袖。 被扯的贺听澜,这才冷淡唤了声,“段阿姨。” 贺听窈又用劲扯了扯,可这次贺听澜却是再也不肯多说一句。 见此,泠妩又拿起书,不再说话。 贺听澜冷脸开口:“后妈!” 泠妩的眸光落在他的身上,却也没有反驳,“不想喊,可以不喊。” 贺听澜基因里有他生父,也就是贝般般喜欢的那个人的暴虐基因。 在他眼中人命如草芥,如果没有法律约束和年龄的限制,他是真的敢为所欲为。 段泠妩好几次差点死亡,都是他下的毒手,要不是因为年纪小,估计段泠妩早就神不知鬼不觉地消失在这个世界了。 贺听澜听罢,淡漠的眸子抬起,目光落到泠妩的身上。 他的这个后妈真的很美,比他见过的明星和所有盛装打扮后的人,加一起都要美。 如果她死了,他很难再找到第二个了。 贺听澜正想着,却见泠妩正直视着他的眼睛,那双眸子好似能透过一切,看到他的所思所想。 他难得激动过后,出现毛骨悚然的感觉。 可下一瞬,他便见眼前的女人眼尾一红,漂亮的脸蛋上就挂上了两串珍珠般的清泪。 而贺听窈,则对着贺听澜彻底冷下了脸! 就在贺听窈想弥补时。 看到贺听澜脸上露出迷茫神情的泠妩,已经起身,只将书留在原地,随后上楼。 一路上所见的仆人都带着尊敬,干活时恨不得铆足所有的劲,去入泠妩的眼。 直到泠妩的身影消失,一群佣人才互相敌视地看了彼此一眼。 自从夫人病好后,出手越来越大方了,但也仅限于对她自己好时,才会大方。 如果他们费大力去照顾小姐少爷时,夫人只会嘴上夸一句,并不会给出实质的东西,例如首饰、现金、包包之类的…… 也因此,一群佣人也只是表面上恭维着 ,虽然该有的一样不少,但是对两小孩,并不会多仔细。 反观对待泠妩,就差把她供起来了! 而眼红的宋月却是被所有人排除在外,从原本呼风唤雨说一不二的地位,到现在这般,她恨得牙痒。 每次看到泠妩挥霍的模样,都想主动去道歉求和,却又次次都被泠妩忽视。 也因此,她只能悉心照料贺听澜和贺听窈。 但两人到底还只是个孩子,再加上以前段泠妩的仔细没人能比得上,所以她被两个小奶娃折腾的,无数次想要当场骂街! 可好几次她几乎脱口而出脏话时,被贺听澜的一看,就吓得什么都忘了个干净。 房间内 江渡端上一盏苍山雪绿,绿茶清雅,夫人好似格外的喜欢。 他垂眸站在泠妩身后,低声开口: “夫人,先生他今晚会回来。” 泠妩浅啜了一口,“跟他们说,今晚谁表现的最好,过些天我带他出去逛街。”说是逛街,其实是她买的东西都有那人的一份,有喜欢的还可同她说,毕竟也只是一个零头的事。 江渡抿唇,“是。” 他唇角再度扬起一抹温柔的笑,迟疑,“那……如果是我的话,夫人也会带我去吗?” 泠妩将茶放在桌上,发出一声清脆声响。 原本在身后的男人,已经站在身前,他微微俯身声音沉闷,“是我逾越了。” 气氛安静,江渡的心也跟着沉入谷底之时。 泠妩那宛若天籁的声音,才响起:“本来就是要带你出去的,这段时间别墅里井然有序,江管家功不可没。” 江渡的心好似又恢复了跳动,这一次开口的语气,不可避免地带上认真: “谢谢夫人厚爱。”还好夫人没有不喜。 他好似总是喜欢弯腰,但哪怕如此,那挺拔的后背也依旧宛若青竹。 今夜,便能见到那名义上的丈夫了。 泠妩想到此,眉眼依旧温和淡淡。 第174章 继母是所有人唯一的光6 夜间 别墅里灯火通明,佣人们忙碌一天,便是为了在傍晚时分将一家之主要归来时,用的晚餐准备好。 贺城一向喜欢西式,所以别墅里的厨师,一直都是西式的更得脸面。 可泠妩的口味却是中式,也因此这一周里,原本并没有用武之地的中餐大厨,可谓是红光满面! 虽然拿着工资不干活更爽! 可是当拿着双倍、三倍、四倍、五倍……甚至还常常会得到夫人的笑颜时,还有什么能比得上这些! 他恨不得把整个华夏食谱,倒背如流! 故此晚间的美食中西结合,只是制作中餐的大厨显然是在炫技。 不用尝,只光看,都宛若穿越回了盛世古朝。 制作中餐的李大厨俯身,一一同泠妩介绍着佳肴,说完才对着在餐厅看不见的厨房扬了扬下颌,眸中满是自豪。 末了,他又小声对泠妩道:“夫人,今夜的晚膳,哪怕是凉了也是能入口的,而且滋味保证丝毫不减!” 他话落又在心中补充:他得意是有得意的资格的!你叫那群西式厨师试试?那群人今晚最好能腥死先生!最好那牛排再把先生的牙硌掉! 看他们还敢不敢阴阳怪气的说:夫人最爱先生,等先生回来就会换回西式了! 想到此,他心里也没谱。 泠妩看出他的担忧,却也没有安抚,只言:“你的厨艺我没怀疑过,不过以后要勤加练习了……” 泠妩微顿。 成功把李大厨的思绪吓得一空,“夫人……是、是我哪里做的不够好吗?还是菜色不够多!只要您说,我保证改正!” 泠妩放下手中的杏仁酪,唇边浅笑,“这不是蓁蓁快要赶超你了吗?” 李蓁蓁是李大厨的女儿,今年刚从大学毕业,长着一张娃娃脸,话不多却很是贴心。 好几次偏头痛时,都是她的药膳让泠妩的疼痛缓解许多。 而手艺也是没的说,自小耳濡目染再加上去往大学深造,厨艺更是了得。 听罢,李大厨这才松了一口气,脸上带起骄傲之色,话语中携带着对泠妩的感激。 “我巴不得蓁蓁那孩子能超越我,这样我就安心了。我还听蓁蓁那孩子说,您出资帮她开了一家中餐馆,这……” 见他激动到有些说不出话,泠妩点头,“恩,反正也没多少钱,就当给蓁蓁完成一个心愿。你去忙吧,等贺城回来了,还让蓁蓁来我这,帮我布菜。” “好的,夫人。”李大厨话落,顺便将泠妩用完的杏仁酪端走。 杏仁酪一端走,桌上的玉盘珍馐摆的整整齐齐,看起来便好似女主人一直在空腹等待着。 贺听窈在完成今天要上的小课后,下楼前往餐厅。 入目便见泠妩,哪怕是坐着也姿态万千,美不胜收之时,她认真唤道:“妈妈您真好看!” 泠妩给了她一个满意的眼神,贺听窈便好似被神摸了脑袋一般,激动地怔愣在原地。 少顷,她才快步小跑到泠妩面前,一张漂亮精致的小萝莉脸上,满是喜悦。 “妈妈,您不生窈窈的气啦?” 小奶娃站在身前,露出最可爱的模样,眼中满是孺慕。 泠妩却只看了她一眼,淡淡颔首,“嗯。” 话是这样说,却依旧冷淡的很。 见此,贺听窈原本还紧张的心,此刻彻底落到了谷底! 妈妈还是没有原谅她。 可到底是哪里出错了呢? 明明之前的妈妈无论怎样,都会无条件地关心他们,爱他们。 为什么一下子就变了? 还有,明明她表现出来的一直都是很爱妈妈的,可为什么那天妈妈会说自己并不喜欢她…… 而且,没有妈妈的生活很不开心,很不舒服! 尤其是这段时间她发现宋阿姨经常表现出来不耐烦,都更让她感觉,其实妈妈才是对他们最好的。 可是最爱他们的妈妈,不爱他们了…… 不对!妈妈才不会不爱她,就算不爱也是不爱哥哥,绝对不会不爱她的! 妈妈只是伤心了,等她把妈妈哄好了,妈妈就会重新爱她了! 想罢,贺听窈露出甜甜一笑,“妈妈,窈窈最爱您啦。窈窈一定会让妈妈开心的!” 她说完两条小短腿一迈,转身上了楼。 再次下楼时,她身后跟着面带复杂的贺听澜。 泠妩好心情地看着,等着贺听窈怎么个让她开心的法子。 只是,小正太却没有如贺听窈说的那般对泠妩喊“妈妈”,而是冷静问了句:“你真的不是插足的小三吗?” 他话落,不仅贺听窈面色不好,连宋月也吓得急忙上前。 “少爷您说什么啊,夫人她可是先生亲自带回家的!”亲自带回家的可不就是插足的小三吗,毕竟少爷又不知道她来的时候般般小姐已经走了。 她说完,泠妩一双水眸盯着她,红唇缓缓重复她说的话:“我是贺城亲自带回家的。” 说完,泠妩靠在椅背上,笑的花枝乱颤。 等到宋月再想找补,已经来不及了,因为泠妩接过江渡递来的帕子,拭去眼角的朦胧水意后,起身。 她身上宛若娇艳红玫瑰的丝绒长裙垂地,白皙的肤色映衬下越发耀眼夺目。 女人的脚步轻盈,可每一步都似是踩在众人的心尖上。 泠妩停在贺听澜跟前,她的眼角挂着晶莹泪珠,嘴角微勾,仿佛一抹清风拂过湖畔,漾出涟漪。 她微微俯身,与小正太四目相对,“贺听澜,一个连大学都没毕业的女孩子,是不会上赶着去给人当……后妈的。” 泠妩的声音很轻很柔,一声“后妈”正好映了他下午冷淡喊她时的那一声。 贺听澜的年纪不大,但很是聪明。 要不是段泠妩担心他跳级后会被欺负,他现在能直接跳过幼儿园和小学,所以这番话他是能听懂的。 想到此,泠妩不动声色的将思绪收拢。 但心中已然有了决定,既然他想跳级那就跳吧,只是他受了苦可不能回来哭。 贺听澜目光直视泠妩依旧柔和的眸子。 所有的质疑,也都在这双眸中化为乌有。 他抿唇什么也不说。 可泠妩却是两手分开,比划出一段距离后,红唇轻启:“你还只有这般大的时候,我就照顾你了。” 贺听澜脸上莫名生出红晕,眸中带起几分别扭。 但泠妩并未因此而住口,而是又道:“那时我边上大学,边照顾你和窈窈。” 说完,泠妩便自然收手,指尖在半空停顿一瞬后,落在贺听澜歪了的领结上,将之摆正。 “我们澜澜一直都很聪明,我的意思你肯定能听得出来。” “而且……别人到底是别人,连个领结也不会仔细着。” 第175章 继母是所有人唯一的光7 一声澜澜,成功让贺听澜脸上的红又深了几分。 他眸带沉思。 以前不说领结了,他生活就没有一点不舒服的,而一切舒适美好的来源都是眼前的女人。 小孩子被骗很容易,但在得知真相时,也会很容易地相信。 但宋月却是听不出泠妩的弦外之音,只在看见泠妩和贺听澜各自回到位子上,一言不发之后,才微微松了一口气。 心中带起一丝鄙夷。 以前的段泠妩处处仔细,但在小姐少爷身边总说“不累”“没事”,指望着小孩能看出来什么? 现在的段泠妩说话是高深了,但那有什么用,小孩子能听懂什么? 看少爷冷着脸的样子,不还是讨厌她? 至于领结这事,等晚上哄少爷睡觉的时候,她随意扯个谎也就过去了。 可她却不知道,坐在位子上的贺听澜,一直都在用余光注视着她。 见宋月面带轻蔑,贺听澜眸色微暗,而后目光一转去瞧泠妩。 可只得到泠妩一个冷淡的眼神后,贺听澜在桌下的手紧了紧。 如果真的和她说的那样。 那她的确是不会插足,爸爸和那个所谓母亲的恩爱感情里的。 哪怕来到这里,她也是一直在照顾他和窈窈,也的确是没空和爸爸接触的。 更何况,爸爸一直对她都很冷淡。 所以…… 每次嘴上总是挂着最爱少爷和小姐的宋阿姨,嘴里有几句话是真的? “夫人不爱你们”“先生是为了这个家才不会陪你们的” 以及,那个所谓的亲生母亲,在她的嘴里也是被迫离开的…… 真的是被迫离开的吗? 贺听澜一言不发,可贺听窈却是一张小嘴不停的夸着: “妈妈今天真的好漂亮呀!” “妈妈今天晚上可以给窈窈一个晚安吻嘛~” “妈妈您什么时候可以送窈窈去上学呀,窈窈想把妈妈带给小朋友们看看~” “妈妈,这个裙子真好看,被妈妈穿上就更好看啦~” “……” 泠妩偶尔会回应她几声,都能让贺听窈兴奋的小嘴喋喋不休,只恨不得把泠妩哄得心花怒放。 宋月看的心梗,可她现在不比之前,完全不敢出声打断。 而贺听窈也在几句夸赞之后,越来越熟稔,隐隐在心中有了几分——“妈妈就该被所有人哄着”的雏形。 时间在慢慢消逝。 知道贺城是个什么德行的泠妩,吃了一盏杏仁酪,并不饿。 但两个小孩却是饥肠辘辘。 “咕~” 贺听澜捂着自己的肚子,一张脸彻底从耳根子红到了脖颈处! 泠妩却在此时,看了眼天色,面带平淡,“贺城一直都是这样,菜不凉透是不会回家的。五年里,我每天都是这样等他的。” 她话落,站在泠妩身后的江渡,眸色微闪,最后垂眸将自己眸中的酸涩和心疼掩下。 其余佣人也细细回想着,心中只道夫人深情。 一周时间里,他们也越发坚定,先生他配不上夫人的这般良苦用心。 而贺听窈和贺听澜捂着肚子,也没脸说要吃饭的请求。 毕竟妈妈五年都是这样过来的。 他们就这一次,又能怎么样? 泠妩垂首,身后的长发从肩膀处滑落,为美丽更添脆弱。 一小半长发乖巧地顺在她的肩膀处,她自嘲一笑,而后看着满桌琳琅菜色,开口:“你们两先吃吧,待会冷了,对胃不好。” 这句关怀的话在以前说过成千上万次,却没有一次像今天这样让贺听窈感动。 她长长的睫毛扑闪着,声音坚定:“我陪着妈妈一起!” 贺听澜抿唇,垂下的神色看不清,只听他冷淡说了声:“我还不饿。” 而后便是肚子拆穿他的一声“咕~” 他似是脑子被人挖走了一样,整个人僵硬地坐在椅子上。 心中也不知为何,莫名生出对泠妩的一分亲昵。 好似跨过了那道坎后,一切都水到渠成。 夜色深重,别墅外才出现一辆轿车。 男人身着笔挺西装,一双修长笔直的腿从轿车上迈下。 被初春的夜风冻得流鼻涕的宋月,忙上前,用着温柔的声音开口:“先生,您回来了。” 贺城的目光在触及宋月鼻下的透明液体时,眉心一皱。 俊美的面庞也因此带着嫌恶,“你是谁?段泠妩招进贺家的佣人,就是像你这样的?江渡他人呢?” 因为被赶出来,宋月的心中堆砌着满腹的郁闷,可此刻在贺城的一番话下,她宛若晴天霹雳! 见此,贺城皱起的眉头更紧了几分。 “我在问你话。” 宋月缓过神来,“先生、我、我是宋月啊。” 贺城听着有几分耳熟,但面上依旧带着不耐。 他眉头微蹙,一张俊颜绷的紧实。 要不是为了般般的两个孩子,他是一点也不想回到这个家,所以这个时候心情更是烦不胜烦! 宋月看出他的烦躁,连忙开口回答:“我是般般小姐还在的时候,陪在般般小姐身边的。江管家他……他还在餐厅伺候夫人!” 贺城皱起的眉又紧了几分,在扫了眼宋月后,面染几许厌恶。 般般什么都好,就是看人的眼光不行。 先是那不负责任的听澜和听窈的父亲,又是这个这么多年也不懂规矩,还不爱干净的佣人…… 想到此,又在触及宋月鼻下的透明后,他连带着对贝般般的滤镜,也减轻了几分。 “江渡在伺候夫人?呵,段泠妩身边伺候的人还嫌不够多,现在连江渡也要亲自去伺候了?”贺城冷声。 宋月却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一般,将这一周以来泠妩的所作所为,添油加醋地倒了出来。 又是夫人花钱如流水,大肆挥霍贺家钱财,又是矫情的一天到晚头疼,作天作地闹得家宅不宁。 她还考虑到贺城最关心这一儿一女,因而特地加重了语气: “夫人对少爷小姐完全不上心!每次少爷小姐和她说话,她都爱搭不理!现在每天晚上睡觉前,少爷小姐都委屈的睡不着觉,还问我,说是不是他们做错了,不然为什么夫人不理他们……” 她在喋喋不休着,却没看到在别墅大门口站着的身影。 别墅里灯火通明,贺城逆着光,看不清那三人的面容,只能看到个身形。 女人身姿曼妙,微卷的波浪宛若深海浪潮,她左右还牵着两个小孩,一个穿着蓬蓬裙,一个穿着小西服。 不用想就知,这便是宋月口中那“作天作地的夫人”和“被冷暴力的少爷小姐”。 可贺城却难得生出几丝“家”的感觉。 归家时,有妻儿在门口迎接,万家灯火也有一盏是为他而留。 只是他话一出口,仍旧是冷漠:“段泠妩,你又想做什么?” 宋月跟在贺城身后,眼底满是嘲讽和得意之色。 而前方的贺城,在走近后目光落到泠妩身上时,脚步微顿。 他低哑的声音也伴着风,一道出现在所有人的耳畔: “外面凉,如果你生病了,怎么办?” 第176章 继母是所有人唯一的光8 他话落,自己也难掩讶然。 怎么斥责的话到了嘴边,就成了……打自己脸的关怀? 不仅他一愣,连宋月得意的神情也僵在了脸上。 先生他刚刚说什么?一定是她听错了! 贺听窈紧了紧拉住泠妩的手,她悄悄抬头,想要去看泠妩的神情。 因为身高的差异,她只能看见泠妩线条优美的下颌,和纤长卷翘的睫毛。 在夜色灯火沐浴之中,她的妈妈就宛若童话故事里的公主一样,美丽且美好。 她的心中正有一种名为喜爱和崇拜的情感,正在疯狂滋长。 而贺听澜则是扯平唇角一言不发,原本胃里空落落的难受,也因为饿的过了头,已经没感觉了。 他的手正被泠妩温凉的手所牵着,感知到此的他兀自垂眸。 眸中情绪复杂,有排斥有几许留恋,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喜欢。 泠妩与贺城的目光对上,不似从前那般带着强迫自己的爱意。 是的,就是强迫自己的爱意。 强迫段泠妩自己本身,对贺城的爱意。 当段泠妩得知自己或许穷极一生,也无法逃离贺家后,再加上段父段母的日日洗脑,她强行将自己摆放在一个“爱贺城”的位子上。 只有这样,她才不会有“自己只是父母手中的棋子”、以及“无人爱她”时的孤立无援。 她是爱贺城的,所以她是心甘情愿被困在贺家一生的。 她是爱贺城的,所以她年纪轻轻是因为少女怀春,而非被血脉亲情强制成为继母的。 她是爱贺城的,所以她才能放弃爷爷逝世前让她接手公司的遗愿,而心甘情愿照顾两个孩子的。 也只有这样,段泠妩在这个世界才能尝到一丝甜味。 可她心里又清楚地明白,虚假的永远都是虚假的。 也因此,在第二世时,她才能在贝般般归来和看清贺听窈后,走的义无反顾。 只是最终,还是应验了刚嫁与贺城时,段泠妩曾料想过的那一句—— [她穷极一生也无法逃离贺家和段家。] 贺城也不知为何看的心慌,感受到晚间的确带着凉意的风,又看了眼泠妩淡薄的红色长裙。 他脱下西装外套,一双大掌将之拿起,朝泠妩走去。 只是他走动间,混合着酒气的雪茄味让泠妩蹙起了眉,而后便带着贺听澜和贺听窈往后退了几步。 贺听窈能看懂泠妩的意思,握着泠妩的手又悄悄紧了紧。 妈妈真好,所以妈妈还是心疼她的。 既然这样…… “爸爸喝酒,爸爸臭臭。”小萝莉乖软的声音带着撒娇,让贺城并不会生出不悦。 但贺城的手还是顿在了半空,看起来颇为尴尬和窘迫。 见此,宋月忙对着贺城露出一个歉意的笑。 而后对贺听窈摇头,语气温柔:“小姐,阿姨和您说过的呀,爸爸是工作太忙了,我们要理解爸爸的。” 她又状若疑惑地继续道:“是谁教小姐这样说的呀?”话落,她连忙捂嘴看向泠妩,“夫人对不起,我不是在说您,我只是担心……担心小姐会和先生生分。” 泠妩松开牵着两小孩的手,抱着胳膊看宋月的表演。 还是有些新奇的。 只是这话术还得配合上娇怜天真的神韵,否则就是画虎不成反类犬。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宋月的这副作态应当是同贝般般学的。 贺城皱眉,“夫人有说你是在说她吗?” 而后他又离宋月远了些,“还有我身上沾着烟酒味为什么不提醒我,江渡不在,你就没有独立思考的能力了吗?” 以往都是江渡带着干净的西装外套,和能去除烟味的香薰在门外等他,为的就是方便他可以随时去看听窈听澜。 宋月面红耳赤,最后只得低头道歉。 她低头时纤细的脖颈,是有几分在贺城记忆中,那道纯白身影的神韵。 但此刻红玫瑰般的身影赫然于眼前,自己的一对儿女还对她很是亲近,叫他根本想不起其余人。 他将西服丢给此刻垂首的江渡,香薰熏过之后,他才敢上前。 见泠妩依旧一言不发,只平静地凝视,他心口没由来的一阵发慌。 一周没回家,他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才会让她对自己冷漠成这样。 难道是她父母说了重话? 还是和他那天摔门离去时,说的那番话有关? 可如果真是这样,他难道不应该开心吗? 但与这双再也无法探究到丝毫爱意的眸子对上时,他只觉心口一阵压抑沉闷。 此刻皎洁的月色,将别墅里的泠妩和别墅外的贺城,隔成了两个世界。 贺城现在只身着白衬衫,被夜风一吹,衣衫也跟着微微拂动,面色因此被衬得有些白。 显而易见,他有些冷。 泠妩也正因此并未离开,而是让他在门外多“冷”静“冷”静。 贺城踌躇一瞬,声音被冷的有些轻颤,“你今天怎么想起在外面等我的?” “不在外面等着,怎么能知道原来贺家的佣人,背地里就是这样说女主人的呢。”泠妩将落在肩上的发丝向后撩去。 红唇再道:“肆意挥霍?作天作地?不理窈窈和澜澜?” 宋月身子都在颤抖,听罢,她红着眼睛环顾一圈的佣人,“我没有说谎,他们都能作证!夫人每天花钱如流水,随随便便就会给佣人奖励!如果不信的话,先生您可以问问他们。” 她说着,手就指向了一群佣人。 可佣人们的心本就被泠妩收买,再加上她这样一说,万一以后夫人再也不给他们奖赏了,怎么办? 所以一群人都是不谋而合地摇头。 贺城并未驱散对宋月的烦躁,再加上现在很冷,他只想快刀斩乱麻。 扫视一圈佣人,见他们脸上的表情是如出一辙的厌恶后,他这才冷声: “我赚钱就是给他们花的,花钱雇你也是让你伺候夫人他们的。所以她挥霍我的钱,和对你这个佣人作天作地,有什么问题?” 宋月闻言愣住,她不可置信地盯着贺城,脸色更是刷的苍白,身子直打哆嗦。 她颤着手指向贺听澜兄妹两,“可是她对少爷和小姐……” 贺城这一次甚至都不想看她,听澜什么性子他一清二楚,不喜欢的人甚至别想碰他一点点。 泠妩能牵着他,还能让他一起在别墅外等待,就能看出听澜有多喜欢她。 更不用说现在还在哄着泠妩的听窈。 “妈妈,不要气气,妈妈对窈窈最好啦,窈窈知道哒~” 贺城对宋月也没了看在贝般般份上的和煦,只对江渡开口:“现在就把她的钱结清,从今以后贺家再也不招她和她身边所有的亲朋。” 此话一出,宋月面如死灰。 但泠妩却在江渡正要点头时,制止了。 “解雇就不必了,毕竟是贺家的老人,照顾窈窈和澜澜也很仔细,更何况……” 泠妩笑吟吟地看着贺城,“更何况等以后贝小姐回来了,有熟悉的人在身边她也会开心些,不是吗?” 第177章 继母是所有人唯一的光9 段泠妩在贝般般回来前过得那么苦,也有宋月的手笔。 阴阳怪气,背地抹黑段泠妩,还总是在这两个小魔鬼身边说段泠妩的坏话,致使段泠妩险象环生。 现在结了工资就离开,对她而言算惩罚吗? 虽然被贺家解雇,就相当于被整个上流圈子排除在外,但是她拿着这么多年在贺家的钱去往别的城市,一样能过得自在。 而且…… 泠妩余光看了眼眸中阴翳的贺听澜。 这个小恶魔的恐惧,也该让她试试。 这群人下了地府也是要受刑的,只是远不如现世报来的解气。 从指使者到受虐者,因果轮回罢了。 听泠妩毫无痛色的就能道出“贝小姐”,贺城张了张口想要解释,却不知从何而起,只低声唤了句:“泠妩……” 泠妩冷淡,“还是喊段泠妩吧,毕竟贺先生说的很清楚,不该妄想的不要妄想。我照顾好窈窈和澜澜,你依旧是心藏白月光的贺氏总裁,片叶不沾身的京城大少。” 话落,泠妩便带着一对兄妹转身朝餐厅走去。 一番话并不带半分感情,但因着女人含着温情的声音,很难让人生出厌恶。 反而让贺城垂眸,开始后悔起曾经的自己,是否做的太过。 别墅里的佣人也莫名有些欣慰。 以前的夫人太善良太重情了,夫人她早就该这样了! 但欣慰之余,又担心贺城会因此而生泠妩的气,所以有人出声开了头: “先生,我来贺家四年了,每个晚上夫人在哄好小姐少爷之后,都会一个人坐在客厅里等您回家。所以,您别怪夫人她现在这样……” 她话落,一个接着一个地开了口: “先生,我来贺家八年了,夫人她对小姐和少爷一直都是视如己出,连我们也比不上。” “先生,夫人她头痛好几年了,好几次自己还生着病,却还是不忘担心您还有小姐少爷。” “夫人她每年都会给您和少爷他们亲手织衣服,只是您每次回来还没和夫人说几句话,就会和夫人吵起来,所以您一直不知道……” “……” 你一言我一语,每一句都把贺城压的喘不过气来。 他扫了眼瘫软在地上的宋月。 突然想起为什么她会看起来这么熟悉了。 因为每一次说听澜和听窈被泠妩欺负的,都是她! 可是现在这一群佣人说的段泠妩,和这个女人口中的段泠妩,完全相反! 江渡忍住想要跟上泠妩的步子,在一群佣人说完之后,他才淡声补充:“您那天离开时地面摔了很多瓷片,夫人当时刚好头痛……” 他没有说话,只把想象的空间留给贺城。 见时间差不多了,他才又道:“等我发现时,已经迟了。后来夫人在床上待了将近一周的时间,自那之后,夫人就再也没有等您回过家了。” 贺城沉默了许久,夜风把他吹的四肢百骸都浸着寒气。 “我知道了。” 他的嗓音低沉沙哑,像被砂砾摩擦。 所以是从鬼门关上走了一遭,才变成这样的吗。 餐桌上 兄妹两在泠妩的颔首下才准备用餐,刚拿起餐具却被泠妩制止,“蓁蓁姐姐给你们准备了新的晚餐,吃完就上楼睡觉吧。” 说完,娃娃脸的可爱少女,就端着两份刚好供小朋友食量的晚餐,放在了桌上。 在盖子掀开的一瞬,满室飘香。 饶是贺听澜和贺听窈吃惯了各国美食,也忍不住的眸带星星。 吃完之后,贺听窈起身甜丝丝地对泠妩撒娇:“妈妈晚安,窈窈明天和妈妈见~” 贺听澜依旧一言不发,只在离开经过泠妩时顿了顿,小声说了句:“晚安。” 之后便逃也似的快速离开。 至此,餐桌上便只有坐在桌子两端,隔着最远距离的泠妩和贺城。 泠妩拿起筷子。 见此贺城开口,声音带着愧疚:“菜都凉了,吃了对身体不好,再让厨房重新做一份。” 泠妩并未停住动作,而是自然夹起一块送入口中,声音极浅:“习惯了。” 习惯了…… 贺城又想起刚刚佣人们说的话,平生第一次对自己生出了厌恶的情绪。 “以后都不会了,从今天起,我每天都会按时回家,如果回不了家的话,我会提前和你说的。”他一句一句都极为认真。 泠妩放下筷子,扫了眼桌上的道道美食,这才抬头望向贺城,目光漠然的像是别墅外透着寒气的月色。 “贺先生,如果这样就能冰释前嫌的话,那不如你尝一尝我每天等你回家时,吃的冷饭冷菜。吃完之后你再告诉我,我到底该不该就此原谅你。” 泠妩说完又执起筷子夹了一块,送入口中的滋味上乘,和热着品尝时的味道完全不同。 李蓁蓁也垂首,一言不发地帮泠妩布那些离她远的菜,偶尔还会叮嘱几句: “夫人的病症不可贪多这道菜。” “夫人再吃下去您明日就又下不来床了。” “夫人,我知道您是不想浪费,但一定要为自己的身体着想。” “……” 她字字都如匕首扎进贺城的心窝。 贺城也拿起了刀叉,面前的牛排在几个小时前应该是最美味的时刻,可现在…… 就像是一头早已死亡的牛,才刚刚被人拿刀割下一块,而后还沾了沾那流了一地的血。 恶心血腥感,布满整个口腔,让他几欲作呕! 但他还是闭着眼,一声不吭地将那一块牛排吃了个干净。 泠妩放下筷子,李蓁蓁便递上了一张帕子。 见泠妩要起身要走,贺城忙压下心头对牛排作呕的感觉,但俊美的面庞没有半分扭曲之感,好似和平常并无区别。 “后天有个宴会,你有时间出席吗?”贺城垂下的眸子含着期许。 “那就烦请贺先生赠我一张邀请函了。”泠妩留下这句话便转身离开。 后天的宴会上,大佬云集。 但是她并不准备以贺夫人的名义出席宴会,毕竟贺城也从未在公开场合上承认过她的身份。 而且段泠妩的名字也不会和贺城,捆绑在一起。 就算捆绑,成为附庸的也只能是贺城。 正好这一周的时间里,她手上准备的东西,足够明天将段父赶下那个位子了。 夜间 贺城的手,落在主卧的门把手上。 这么久以来,他来主卧的次数屈指可数。 此刻的心在紧张的情绪中,跳动的异常之快。 他也不知为何,明明自己才是这个家的主人,却在此刻宛若小偷一般! 门被缓缓推开。 屋内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清,只有属于他名义上夫人身上的冷香,缕缕透彻心扉。 他说不上来是失落还是庆幸,最后只放下一张黑卡,便转身宛若落败者一般,快步离开这间卧室。 借着月色,他透过书房的落地窗,俯视花园。 香烟的焰火明明灭灭,他的身影被烟雾所笼罩。 记忆中的那道纯白身影,正被今夜馥郁的冷香所代替。 他伸出手,指尖穿过环绕在他周际的烟雾,那里被月光照的亮堂堂。 或许,他早就该迈出过去,走向新生活了。 第178章 继母是所有人唯一的光10 翌日 贺城早早地出现在餐厅,便是为了和泠妩共进早餐。 只是等了许久,甚至贺听窈和贺听澜也放下餐具,起身要去上学,也没有等到他要等的人出现。 贺城看着眼前变凉的早餐,一开口声音伴着艰涩:“夫人还没起床吗?” 江渡垂首,声音微低:“夫人天还未亮就离开了。” “离开?”贺城起身,眉心皱起,“她去哪了?” 江渡解释:“夫人一大早就离开前往段氏集团了。” “段氏集团?” 江渡颔首,眸色冷漠,“先生难道不知道,其实夫人是从金融大学毕业,原本是准备在大学毕业后,接管段氏集团的吗?” 贺城准备离开的动作一顿,转身看向江渡,“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他并未怀疑江渡会起什么妄心,因为作为管家熟知家中主人的一向事宜和行程,是必修课。 “夫人在校内一向名列前茅,如果现在的段氏总裁……能稍微争点气到夫人大学毕业的话,那如今的段氏集团应该不会落到这般光景。” 江渡金丝边眼镜在水晶吊灯之下折射着冷芒,他一贯冷淡的声线也因着语气里的可惜,而有些低沉。 “今年小姐少爷检查身体时,夫人也查了一下,从结果上来看的话,并不好。” 贺城主动开了口:“她除了偏头痛还有哪里不好?” 江渡沉默一瞬,从原因切入:“刚成年的夫人晚上照顾小姐和少爷了,白天完成学业,还总是担心家中佣人会不尽心。夫人的父母……也从未关心过夫人,偶尔的电话也都是训斥。” “长久下来,夫人她心理出现了问题。”江渡的声音又冷了几分。 贺城从来都不知道泠妩这些年,究竟是怎么过来的。 他自贝般般离开之后,从起初的借酒消愁到后来的醉心于事业,对听澜和听窈更像是责任而非感情。 而段泠妩…… 他正思索着,手机却被佣人拿来,贺城看了眼备注,拧眉接下电话。 电话里的男生哪怕透过手机也能听出出他话语中的无奈,“贺城,明晚上的宴会你有女伴了吗?我家老头说我这次再不带个女伴就把我给削了,你帮我引荐一位。” 贺城还未从刚刚的思绪中走出,因此声音带着沉闷,“好。” “喂!这不是什么能要你命的事吧?你这声音比我被我家老头打的时候,还要难听!” 但贺城却把电话挂断。 另一端的姜至靠在沙发上,吊儿郎当的姿态再配上那张精致阳光的稚气面庞,却彰显出慵懒明艳之感。 他撇了撇嘴,吐槽着:“也不知道那什么贝有什么好的,给迷成这样,都这么多年了也隐婚了,还为她要死要活的一整天。整这一出,对不起两个人。” 他将邀请函捏住,看了眼贺城发来的联系方式,撑着脑袋单手对那新号码发去了一条信息。 [你好,我是贺城的朋友,晚上的宴会就耽误你的时间了,我们宴会门口见。] 他斟酌半晌,没有检查出哪有问题,就发了出去。 很快收到消息,得知对方穿的是酒红色晚礼服后,便将手机关上,正好没收到对方发送的那张自拍和晚礼服样式。 这边把手机放桌上的贺城准备起身,却被江渡接下来的一句话打断:“夫人说不希望浪费粮食。” 他好似只是随口的一句提醒,话落便主动想要将餐盘端走,却被贺城抬手制止。 见此,江渡后退,目光看了眼天色。 很想和夫人一起去,也不知道今天夫人会不会一切顺利。 凉煎蛋配凉牛奶,初春的一大早完全没有好体验,全是从口中到浸到骨头里的腥味。 而贺城再次陷入后悔之中,如果…… 如果他那天没有摔门离开的话,会不会一切就都不一样了? 心理疾病又该怎么医治? 段氏集团 泠妩从前台小姐的脸红开始,到和顶层股东商议换总裁一事,都顺利的不行! 段父并没有经商头脑,否则也不会在段爷爷去世几年后,就把一个如日中天的集团挥霍到折了一大半的元气。 所以在她拿出段爷爷留给她的股份,和段泠妩在校内做出的成绩后,一群股东已经有了偏颇。 最后在泠妩的一份企划案中,股东们一锤定音。 还搂着自己温柔情妇的段父,全然不知他原本准备让泠妩实习一事已经彻底被推翻。 而他的身份也从定夺决策的总裁,到一个只占了百分之五的一个小股东。 他还在搂着温香软玉,做着生出儿子的美梦时,泠妩已经坐在了换了个底朝天的总裁办公室中。 椅子微微旋转,泠妩俯视着整座城市,目光悠远落在中心地带最高的那栋楼。 那里便是贺氏集团。 但未来她身处的这栋楼,会比那栋还要高。 比他人多出的记忆里,现在正有很多还没有寻到伯乐,四处碰壁的未来新秀。 而这些人,会在未来将贺氏集团推到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 不过现在,也要换成段氏了。 段泠妩的段氏。 红日初升,又在正午时分高高挂起。 将李蓁蓁送来的餐食用完后,泠妩才休息了片刻。 从一上午处理的文件中能看出,段父不仅仅是没有经商的头脑,他完全就是在胡乱作为! 好在之后被股东们发现,开了股东大会让他老实在那位子上待着后,段父也不再去管理公司。 而代管理的人员,也在她的一通电话之后被送了进去,十几年应该是没跑了。 现在留下的一大烂摊子里唯一能看的,就是没有偷税偷税了。 眼睛和脖颈都有些发酸,为了避免偏头痛的出现,泠妩起身离开了段氏。 该解决的已经解决,该送进去的也都送了进去,人也都基本上入职签了合同。 现在就只差资金和时间了。 幼儿园放学后,发现是泠妩亲自来接他们的贺听窈,面上是溢满的骄傲和激动。 在几个小孩子发出“哇”后,她那张可爱小脸有些薄红。 “那是谁的姐姐呀?” “真好看!” “姐姐好漂酿!” 一声声的童言稚语伴着天真的欣赏,场面很是可爱。 可原本还一脸小骄傲的贺听窈,却是蹙起了眉,她快步朝泠妩跑去,边跑还边大声喊了句:“妈妈!” 贺听澜也收回看向窗外飞鸟的目光,冷淡起身下了座位朝泠妩走去。 “听澜听窈,明天见。”幼儿园老师甜美的声音落下。 却只有贺听窈回头,乖巧摆手:“老师明天见~” 贺听窈从小就很得身边所有人的喜爱,而原因也在此。 泠妩垂首只能看见两个毛茸茸的小脑袋,“澜澜不喜欢幼儿园?” 贺听澜正在思索天上的飞鸟如果折断了翅膀,还能不能再飞。 冷不丁听到泠妩喊自己,他敛眸,只轻轻点头。 “那明天你就不用来了,江渡已经把学校联系好了,你可以去你一直想去的中学了。” “那你明天会送我吗?”贺听澜的声音听不出激动。 只是抬头注视泠妩时,一双没有情绪的眸子里有日光透进,好似带着期许。 第179章 继母是所有人唯一的光11 “明天我要上班,只能送一个人,你们两晚上回去自己决定我去送谁。”泠妩好整以暇地开口。 两个小恶魔并不懂什么叫做谦让,就是不知道今晚能翻出个什么花来,也正好让贺城看看他这一对乖巧的儿女。 兄妹俩对视一眼之后,一个面带平静,一个面带甜软的笑。 只是眸底皆是晦暗一片。 上了车,贺听窈才问道:“妈妈为什么现在要出去上班呀?爸爸有钱的呀!” 泠妩开着车也未曾回头,车窗紧闭,她的声音哪怕很浅也能清楚地落到二人的耳中。 “因为等你们的亲生母亲回来了,我就要走了。” “你要去哪?”贺听澜眸色微暗。 “这就不是你们小孩子该知道的事情了。”泠妩红唇微翘。 可在后座的贺听澜,却因为一句“你们小孩子”而握紧了拳。 他可以提前学习之后的知识,但是唯独长大这事,他只能听天由命。 而贺听窈却沉默下来,看着车窗外的眼神闪烁。 如果亲生妈妈回来,妈妈就要离开的话…… 那她就别回来了吧。 一路无话。 回到家后,便是穿着围裙的贺城含笑,手指着桌子上一盘盘炒的粘稠的菜。 “我把厨房放假了,这些是我做的,你快尝尝?”他试探着。 以前贝般般总是夸赞他的手艺很好,给了他在厨艺上的自信。 只是每次贝般般都以“不想他太累”为由,拒绝他下厨。 泠妩是不会委屈自己的胃的,尤其是这一桌子上的烂乎乎,奇形怪状却是如出一辙恶心的菜式。 “你要是想离婚,可以直说,不需要用这个来逼我。” 泠妩的长发今天被发圈扎起,因为她的转身离开,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 贺城伸手想要拦住,却发现自己根本触碰不到走的决绝的女人。 “不是的,你听我解释,我只是想做些事情,让你原谅我。”贺城带着自责。 泠妩脚步微顿,回眸,“这不叫寻求原谅,这叫做自以为是的感恩戴德。” “贺先生,如果真的想做些事以求得原谅,那在做这些事前先去打听一下我的喜好。这些口味……应该是贝小姐的喜好。” 段泠妩好辣好甜,口味偏重,这一桌勉强能看出是要做什么的菜系,连个辣椒的影子都看不到。 话落,泠妩转身就走,这一次任贺城怎么说也依旧无法挽回。 平生第二次生出的挫败感,让他陷入自我怀疑之中。 “江渡,我是不是真的很自以为是?” “嗯。”江渡没有委婉。 贺城坐在椅子上,灰心丧气,可很快又满是斗志的抬起头。 “江渡,去星蓝把那套旖旎瑰姿取来,再多拿几套其它的。” “先生,那套旖旎瑰姿昨天半夜就被人订走了。” “订走了?” 江渡垂下的眸中带着几许笑意,“是的,听说还是星蓝的首席设计师亲自送上门的。” 而且还是昨天半夜他亲自开门迎接的。 那设计师当时还问能不能看一眼夫人,他有一个新的灵感就是因夫人而起,但夫人睡觉一向不能被打扰,所以就被他婉拒了。 但他还是在夫人的提前授意下,和他约好了和夫人见面的时间。 而这个见面的地点,就是段氏集团。 贺城也没怀疑,只拧紧了眉,“去试着联系,如果联系不上的话明天会有星蓝的人亲自上门,当场给夫人定制。还有,去将上次拍卖会拍下的那套女王之心,和荆棘林域送到夫人那。” 女王之心是一颗红宝石项链,款式很古典,但贵就贵在这是经历过几代女王作为主人的项链。 其内象征的地位和实力不言而喻。 而荆棘林域是一对银制耳夹,宛若荆棘却很是精致典雅,左边荆棘顶端嵌着一颗红宝石,右边则在下端嵌着一颗。 这个除开造价高昂外,便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但和项链很是搭。 江渡躬身,“好的先生,我会亲自给夫人送去的。” 夫人二字莫名流露着温柔,让贺城心生怪异之感。 好在江渡的情绪向来隐藏的很好,面容冷峻眸中冷淡,也打消了贺城的疑虑。 江渡跟他身边很多年了,他是信他的。 只是怀疑的种子一但生出,就再也难以拔除,不过到那时,就不是他能决定江渡去留的了。 等泠妩在李蓁蓁的餐馆里用完餐后,李蓁蓁才难有委屈情绪地说,贺城把她赶走的。 泠妩安抚她后,带着医院的单子回了贺家。 单子被她放在了被辣椒呛得红了一张脸的贺城面前。 “我在尝试做你喜欢的菜……” “蓁蓁通药理,知道怎么做辛辣的菜系,我才能吃。”话落,泠妩点了点桌上的体检单,“我的胃很不好,贺先生如果真的想亲手做一道成绩出来,不妨先和蓁蓁学一下药理。” 贺城拿起体检单,原本的自信慢慢被瓦解。 “对不起,我不知道。”他一米八的大个子此刻自责垂头的样子,竟像是个犯了错的小孩。 挫败感又一次升起之时,他却听眼前的女人轻笑一声,心中莫名生出紧张之感。 她笑了,是不是就代表着没有生气。 正想着,楼上却传来一阵玻璃被摔碎的声音! 泠妩的目光从他那被辣椒辣的红肿的手上移开,循着声音目光上扬。 两个小恶魔啊。 第180章 继母是所有人唯一的光12 泠妩转身上楼的动作很是迅速,看的贺城有些微愣,随后他才想起佣人们所说:泠妩最看重听澜听窈。 他才猛然回神,快步跟上。 只是一上楼,却发现早几步到的泠妩面色苍白,她眸中仿若有泪光。 贺城还未上前安抚她的情绪,便见她被吓到后却仍旧面带冷静地上前,只是脚步有些虚浮。 “窈窈。”她的声音伴着轻颤。 泠妩一双温柔目里满含着后怕,她也不顾碎了一地的玻璃渣子,快步上前将坐在地上,一张小脸被吓到失去颜色的贺听窈抱起。 “窈窈不怕,妈妈来了。” 贺听窈被温凉之感环绕,鼻尖的冷香让她缓过了神来,她回抱住泠妩,脸蛋蹭了蹭泠妩的脖颈,将唇畔的笑意全部遮盖。 妈妈并不全都是温暖的,她的妈妈是凉凉的香香的,还是…… 爱她的! “妈妈……”女孩哽咽的声音伴着恐惧,令闻者生泪。 贺城站在楼梯口,一时竟忘了往上走。 他突然发现,他心中所有对泠妩的猜测,都在这一幕中化为了乌有。 碎玻璃反射着水晶吊灯璀璨的光辉,她站在一片波光粼粼之中,美的宛若画卷,让他移不开视线。 她将听窈搂在怀中,眼眶泛红,却仍旧保持着镇定,她垂落的目光温柔而坚定,语气轻柔地安抚着受到惊吓的听窈。 “窈窈不怕,妈妈在。” 段泠妩的这副模样,是他从未见过的,往常都是听窈奶声奶气说她受了伤,又在宋月的模棱两可的话中,在脑海之中建构她冷淡烦躁的模样。 却从未有一天,能直面感受出,其实听窈受伤对她来说才是最心疼的。 毕竟,那是她亲手带大的孩子,是发生危险时,她能不惧一切危险也要保护的孩子。 贺城再次压抑起心头强烈的后悔,他大步上前,双手分开,示意要替泠妩分担贺听窈的重量。 可好不容易抬起头,双睫之上还挂着晶莹泪水的贺听窈,却是抗拒地抱住泠妩! “要妈妈……”奶声奶气的声音中带着一丝不安。 泠妩伸出手,轻拍着她的背安慰。 贺城的双手尴尬地悬在半空,表情有些僵硬。 看出他的窘迫,泠妩才冷淡解释:“窈窈和你相处的时间加一起还不到一个月,在现在抗拒你也是正常的。” 深知自己的确没有做到身为父亲的责任,再加上在此刻被泠妩一说,他除了后悔外,还有些安心。 她这么在乎听窈和听澜,一定不会轻易就和他离婚的…… 在这些时间里,他应该能挽回她。 “贺先生,与其在这里看着,不如查一下为什么这个花瓶会从架子上砸落,还正巧在听窈出现的时候才砸下来。” 泠妩在安抚贺听窈时,并没有发现她身上的伤痕,甚至连受惊的模样也是贺听窈惯会的手段。 那就是她在自导自演。 可她并未检查出贺听窈身上携带着什么东西。 而架子的花瓶又那么高,能摔下来的话,除非…… 是有人在帮她。 泠妩拍着贺听窈的手依旧轻柔,微低眼帘,眸色柔和地注视仰头正对自己露出坚强笑颜的可爱小萝莉。 “今天晚上窈窈能和妈妈一起睡觉嘛?窈窈害怕……” 这边温情不已,贺城却是面容冷峻。 “监控刚好坏了?”贺城一张俊颜沉下。 得到江渡颔首的贺城,双眉拧紧,眸带冷寒。 段泠妩的身体不好,所以泠妩现在已经将贺听窈放下,只是贺听窈还是死死抱着泠妩不撒手。 也因此泠妩蹲下身子,圈住她。 她微微仰头看向贺城,虽是抬首但神情冷淡典雅,仍旧宛若坐于云端。 给贺城一种是他在仰视泠妩的错觉。 泠妩开口:“既然监控坏了那就去看这一层的负责人,二楼, 我若是没有记错……是宋月负责的吧?” 话落,泠妩能明显感觉到贺听窈的身子一僵。 看来还真被她猜对了。 只是她为什么要选择宋月? 是还想要她的亲妈,还是想磋磨宋月? 泠妩说完就抱着贺听窈回了房,这件小事留给贺城,他应该能解决。 上楼时还恰好遇到从一楼上来的贺听澜。 小正太的身上脸上都是干干净净的,除了发丝有些乱外,并没有其它奇怪的感觉。 他并不关心二楼乌泱泱的一群人,只在看见泠妩抱着贺听窈时,眸色有一瞬的暗。 但依旧绷直着唇角,手扶着在正常扶手下为了方便两个小孩,而特意制作的低矮扶手,神色平静地上了楼。 “澜澜这个点应该在三楼练琴,怎么从一楼上来的?”泠妩跟在贺听澜身后,随意一问。 贺听澜小小的背影僵住,却也只那一瞬。 “看小鸟。”他淡淡回应。 泠妩轻“嗯”,好似真的只是随便一问。 上了三楼,泠妩把贺听窈抱回床上。 在小萝莉眨巴着水汪汪的眼睛,成功祈求泠妩留下后,她拽着泠妩的衣袖,“妈妈我明天能不上学,陪您一起上班吗?” 贺听窈小小的身子还在发抖,“妈妈,窈窈害怕家里,呜……” 她哭泣的样子也很好看,甚至声音也不似其它孩子哭闹时让人心烦,反而像只小奶猫一般惹人怜爱。 “好。”泠妩温声。 贺听窈还欲祈求的话顿在口中,似是不可置信一般,良久她才抱着泠妩的胳膊,脸上挂着满足地笑。 “妈妈真好……”她呓语着,小小的身体也着实是哭累了,进入梦乡。 泠妩关了灯,外面的月光透射进来,她的眸子依旧温柔和煦。 这是把宋月当成曾经的段泠妩了吗。 但她是用什么让宋月成为她手中工具的? 钱?还是以感情当做筹码? 若宋月求的是钱,最后可能还有望拿到。 可求的若是贺听窈对她的感情,以方便未来谋划更多。 那还真是贪婪又单纯。 翌日 成功得到和泠妩在一起一整天的资格后,贺听窈在洗漱时,才努力遏制住自己上扬的唇畔。 妈妈又爱她一点了! 迟早有一天,妈妈会像以前那样爱她的! 吃早餐时,贺听窈看了好几眼贺听澜,发现他依旧冷冷淡淡的模样,她还在疑惑。 可疑惑很快便消失了,因为…… 第181章 继母是所有人唯一的光13 因为泠妩的车子发动不起来,一打开车门准备换车后,正好遇到贺城带着贺听澜去上学。 贺听澜还主动降下车窗。 那疑惑也就在一瞬之间烟消云散! “让爸爸送你们吧。”贺听澜黑曜石般的眸中凉薄,好似笃定了泠妩会上车一样。 可泠妩只是靠在车上,神色温和似乎什么也没有觉察出。 “我送你和听窈去段氏。”贺城的声音也随之响起。 “不劳烦了,毕竟隐婚的事情,我们段氏的员工并不知情。”泠妩将钥匙从车窗外扔进车内,而后带着贺听窈转身上了江渡开来的车上。 上车之后,泠妩靠在车后座上,“出什么问题了?” 江渡透过车内后视镜扫了眼贺听窈,迟疑一瞬,才如实回答:“今早检查车时,夫人您车子的尾气管里,被塞了几只……” 他适当地停顿,泠妩便抬手捂住了贺听窈的耳朵。 江渡这才道:“有几只鸟的尸体,我担心做这件事的人可能还会有后手,所以并没有提前同夫人说,就拔掉了高压包的缸线插头,让车子打不着火。” “然后在一切检查彻底后,才开出了这辆车来接夫人。” 见江渡并没有邀功的意思,泠妩颔首 ,“你父亲从今天起就再也去不了赌场了,记得照顾好你母亲,别让你母亲为了照顾他太累。” 江渡的母亲常年遭到江父的暴力虐待,现在江父下不来床,江母还要“伺候”他,让江渡照顾好他母亲是应该的。 只是江母怎么个“伺候”法,那就看她自己的了。 江渡眸中莫名有些阑珊之意,等红灯的间隙,他垂首,一滴透明从下颌滴落到西装裤上。 他拼了命的学习,拼了命的在成百上千人中,争一个贺家管家的位置,就是为了将他的母亲从他父亲的阴影之下带出。 但在成了贺家管家后,他的父亲却变本加厉的赌,甚至以此作为要挟他和母亲的筹码! 今天之后,这个阴影依旧存在,只是再也不会笼罩在他和母亲的头顶。 这个阴影从今以后,只能在床上对他们摇尾乞怜。 泠妩松开捂住贺听窈的手。 上一世江渡从起初的视若无睹,到后来成贺听澜手上工具的原因便是: 江父死性不改地家暴江母,江渡这才失去了素日一贯的冷静,等到回过神后江父便彻底没了呼吸。 所有思绪在脑海翻涌,他看着母亲花白的头发和满眼的担忧自责后,打通了贺听澜的电话…… 泠妩的眼中是车窗外不断倒退的风景,耳畔是小奶音夸着她的话。 直到下了车,贺听窈主动乖巧地下车,也不用泠妩亲自弯腰抱下来。 “妈妈身体不好,窈窈自己下车,以后窈窈保护妈妈!” 如果不知道她做的那些事,泠妩或许还会相信。 但现在她只平静地落手,牵起贺听窈,随后看向在车门旁,恭敬站着的江渡,叮嘱了声: “这段时间,一定要注意安全。” “好的,多谢夫人关心。”江渡注视着泠妩的背影,直到许久他才后知后觉地返回车上,拨打自己母亲的电话。 “妈,家里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他声音干涩。 “小渡,别耽误你工作,等你回家了,我再和你说……”她的声音伴着轻颤,却还是在担心他。 江渡眸中泛着水光,唇畔却是上扬的,“妈,我现在的老板都和我说了,你别瞒了。” 那边停顿了几秒后,江母才出声,声音里满是解脱! “那狼心狗肺的东西被别人打断了胳膊和腿,现在就一张嘴能动。” “还有一群人来我们家,给了以前那些追债的钱,还带着他们出去后不知道做了什么,然后那群人就跪在地上和我说以后都不来了,是……” “是你现在的老板帮我们的吗?小渡,一定要对新老板尽责,不能有二心!” 江渡声音低哑,“嗯,我都知道的。” 车窗外旭日东升,他好像初次才感受到这片天地下的轻松。 不能有二心…… 他这一生,都不会对夫人生出二心。 得到前台小姐甜美笑容,和段氏员工的一路目光洗礼之下,泠妩牵着好奇的贺听窈进入总裁办公室。 贺听窈看向泠妩的目光,也从原本的几分崇拜,到现在的彻底崇拜! 助理拿着文件出去后,又抱了一堆小零食和玩具进了来。 贺听窈趴在办公室里间的休息室里,边玩玩具边偷看泠妩,在吃到好吃的零食时,还不忘小跑着送去给泠妩。 可泠妩只除了偶尔会给她一个笑颜外,依旧冷冷淡淡,不似以前那样总是围着她转了。 贺听窈思考着华容道的解法,一心二用该怎么才能让妈妈重新爱她。 一直到午间,她玩累了睡着后醒来,也依旧没有头绪。 最后跟着泠妩回家,在泠妩换上晚上要出席宴会时的晚礼服后,她才直接询问:“窈窈要怎么做,妈妈才能重新爱窈窈?” 泠妩还没做造型,却依然美得不可方物。 她偏头,粲然一笑,“等什么时候窈窈真正爱妈妈了,再来问妈妈这个问题。” 贺听窈红着脸,只呐呐地点头。 妈妈真的好漂亮,而且还很厉害,好多人见到妈妈都要喊“总裁好”,还会织衣服,还会讲故事…… 好像是爸爸配不上妈妈了。 等到泠妩做好造型,戴上女王之心和荆棘林域之后,不仅造型师连声赞叹:“阿芙洛狄忒降世!” 连跟着贺城上来的贺听澜二人,也怔愣半晌。 泠妩坐在沙发上,修长笔挺的双腿靠拢在一起微微倾斜,优雅矜贵中带着几分慵懒和漫不经心。 她及腰的墨发微卷,酒红色的长裙之上遍布着璀璨的繁星,好似夜幕之下被水晶铸造而成的红玫瑰般,妖冶绝艳。 此时的贺城已经换好了一身黑色的西装,衬托得男人俊朗非凡,卓尔不凡。 “泠妩,我已经安排好了一切,届时你跟在我身边,我会带你一起见……” “让我以什么身份?”泠妩漫不经心。 贺城含笑,冷峻的面庞因此而变得柔和,“当然是贺夫人的身份。” 泠妩并不买账,“贺先生隐婚五年 在圈子里有几个人知道?” 贺城张了张口,有些底气不足却眸带认真,“我会在今晚宣布的,你相信我。” 泠妩却觉可笑,“五年前贺先生高调宣布您要迎娶贝小姐,到我这,就只是在一场不是自己举办的宴席之上,宣布我是你隐婚多年的妻子?” 泠妩起身,耳畔荆棘之上的血色宝石艳丽绝情。 她走至贺城身旁,才淡漠开口:“我父亲和你签下的协议里只有段氏需要你的注资时,我才会是你贺城的妻子。但现在的段氏并不需要,我随时可以离开,不离开的原因只有窈窈和澜澜。” “所谓贺夫人的头衔,对我来说并不是一顶尊贵的王冠,而是让整个京圈嘲讽我的枷锁,一个五年才有望站在女伴如流水般的贺先生身旁的……笑话。” 泠妩对贺听窈和贺听澜摆了摆手,才施施然离开。 第182章 继母是所有人唯一的光14 留在原地的几人面色皆不同。 贺听窈凝望着那道蹁跹背影,面带难以遮掩的喜色。 妈妈说不离开的原因,是因为她和哥哥? 她和哥哥之间,妈妈最喜欢她了,所以…… 妈妈不离开爸爸的原因,是因为她! 贺听澜今天去了新学校,但泠妩一天都没有给他打过一通电话,让他心生烦意之余还有些紧张。 紧张于她发现车子会是他动的手脚。 再加上,新学校虽然贺城提前打点过,但老师们也不会整天都跟在他的身边看着。 而初中生又最是叛逆,家里也都有些钱,所以性子恶劣的大有人在。 不乏有性格善良的会护着他,却管不住那群人的嘴。 “听我爸说,贺家老爷子一直催婚的原因,就是不想贺总裁养别人家的儿子。” “这几年不是不催了吗?我爸这几年送去给贺老爷子的照片,都被贺老爷子给退回了。” “小声点,这小屁孩虽然屁大点听不懂,但万一把话学到家里去,告诉他爸怎么办?” “啧啧,亲妈跑了,现在的爸爸也不是亲生的,怕他什么?” “怂包,你怕这没爹没娘的野种?” 贺听澜当时只看着面前的试卷,手中握着段泠妩请人给他专门定制的笔。 他有过一瞬想把笔折断,却在想到泠妩后,硬生生地压下。 “亲妈跑了”算事实。 那“爸爸不是亲生的”,是事实的概率也超过了百分之五十。 贺听澜收拢思绪,一整天的失魂落魄,如今在泠妩的一句“因为窈窈和澜澜”时,定下了心。 他目送着泠妩的渐行渐远,随后似是做好了决定,他扬起手对着泠妩的背影挥了挥。 既然爸爸不是真爸爸,那他就没有什么好顾虑的了。 少顷,他才在感受到寂静的氛围中,仰头去看他的“爸爸”。 贺城依旧维持着刚刚的姿势,他双手垂落,微低的眼睫在光下将五官打出深邃的弧度。 他回神转身时,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艳丽的裙摆,消失在楼梯转角处。 就好似他再难挽回,曾深爱他的她一分一毫。 同一时刻,江渡目送泠妩离开后,才抬起手腕看了眼手表,出声打断贺城的沉思: “先生可以动身前往宴会了。” 贺城被打断了思绪,眸中不带半分温情地冷凝江渡。 可江渡完全不惧,只是勾起完美的笑容,再次叮嘱:“这次是上面的张女士第一次下访各大企业,如果误了时间,给她带来不好的观感,或许会影响后续的推进。” 如果误了时间,让夫人得到张女士的青睐,没贺城的事就更好了! 他心中腹诽,面上冷静又守规矩。 导致贺城一口郁气压心口,上下都不是,最后只冷漠留下一句:“今晚你就别去了,在家照看好听窈和听澜。” “好的,先生。”江渡垂首,镜片之下清冽的眸子带起几许无奈。 这样一来,若是路上出事延误了时间,同他就没关系了。 他再次抬首,便见贺城离开。 贺城只是失去了这次的投标,但夫人失去的可是五年的青春。 这是贺家欠夫人的。 如果贺城要怪,就怪他吧。 毕竟是他背主在先,是他生出妄念,也是他私心作祟。 夫人她,并不知情。 —— 城市的夜景在车窗外飞速后退,初春夜寒,晚礼服并不厚,但好在车内和宴会之中都有暖气。 唯一不适的就是在下车后,从车到宴会的那段距离,虽然也有暖气供给,但到底是露天场所,不可避免的会有夜风。 泠妩看了眼坐在副驾驶的少女背影。 那少女好似感知到什么一般,唇畔含着浅笑的回眸。 “待会我送您进宴会之后再离开,夫人身体不好,一定不能着凉。”李蓁蓁认真解释。 “好。”泠妩颔首,唇边笑意如沐春风。 李蓁蓁这才收回视线,脸颊有些热意。 她抬首扇了扇风,最后看向窗外。 或许是车内太热了吧…… 下车时,泠妩的手在两张邀请函中微顿,随后取出一张。 [邀请人:贺夫人] 她微挑眉梢,随后将之随意丢回,这才取下另一张邀请函。 宴会门口停放着各式名贵豪车,一辆辆价值不菲,且大多都挂着特殊牌照。 保安正严阵以待地检查入场者的邀请函。 李蓁蓁下车将泠妩的车门打开,还不忘在泠妩身上披上一件星蓝的纯白色西装外套。 她敛眸,不敢去看泠妩,只闻鼻尖一抹冷香,连耳畔也因此升腾徐徐热意。 保安也是一阵愣神,在接过邀请函后,眸中尽显恭敬之色。 “祝您今夜愉快,段总裁。”原本以为是哪家总裁的夫人,结果却是总裁本人。 不过,这般雍容华贵的天姿玉色,也合该是掌权者,而非掌权者的附庸。 “段总裁”一出,其余人也是跟着一道弯腰恭敬。 段氏这些年并不出彩,但总是能置之死地而后生,被戏称“天选企业”。 而段氏总裁换人一事,也在整个京圈传的沸沸扬扬。 新总裁大刀阔斧地肃清公司一切藏污纳垢之地,任用新人,还有许多在圈子里饱受争议的人,都被她高薪聘请了过去。 不说未来到底成败如何,但身处这个位子还能有这样一番魄力的,哪怕他们的嘴上再讥讽,心中也还是不可避免染着敬佩。 而所谓的“置之死地而后生”其实就是段氏每次要倒闭时,贺城都会让段氏起死回生。 而里面的“死地”和“生”都是贺城的一手操纵。 为的就是彻彻底底地把段家握在手上。 泠妩看的真切,段父也是蠢笨的,竟还真的相信仅用一个女儿,就能换出企业的未来。 好在自她来到这个世界后,就一直在搜集证据,才能快速掌握公司。 当然,在这上面打点所花的钱,还是贺城的。 泠妩对着安保人员微微颔首。 刚准备入场,却有一道带着张扬的男声从身后响起。 “嗯?你怎么在这?不是说只穿红裙吗?怎么还穿了白……” 他似是有些无奈,只是话未说完,在触及泠妩回眸时,话音一停。 泠妩伸手,“姜少爷,幸会。” 姜至,姜家少爷。 同时也是帮助贺氏集团,吞并自家姜氏集团的,最佳助攻。 第183章 继母是所有人唯一的光15 他身上穿的也是星蓝旗下的西装,传统的黑西装上带着墨蓝色的碎钻,胸前的胸针也是墨蓝穿插银色,在灯光下闪烁夺目。 为他慵懒张扬的气质添上了一份矜贵。 只是那双琥珀色的瑞凤眼中含着明晃晃的喜欢,脸庞也因为激动而染着薄红,将他高冷不可一世的形象,折碎了一个角。 “咳,幸、幸会!”他的笑意是怎么藏也藏不住。 贺城真够意思!也真懂他! 哪怕这是老头子特意给他寻的媳妇人选,他也心甘情愿地认了! 泠妩深知姜至性子洒脱,便也没觉得有何奇怪之处。 四个安保将宴会的大门推开。 觥筹交错中,灯辉和香槟塔尽显璀璨。 宴会内已有数位宾客到场,各个身着私人订制,气质或矜贵或典雅,而这一切,也都彰显着这里的名流富丽。 每一次大门开启时,都会引起宴会上数道目光的洗礼。 只是从未有哪一刻,所有人的目光中都带着如出一辙地惊艳之色。 他们身处高位,所见美人多如繁星。 娱乐圈中被大众熟知的,金屋藏娇的,又或异域风情的,数之不尽的美人儿却从未有一个,如她这般的让人惊艳。 月色琼华之下,还未来得及闭合的精美门扉能看到外界一切,夜色被宴会的璀璨照的全无光彩,此刻更好的沦为她的陪衬。 夜幕、红裙、墨发、朱唇、温柔目。 泠妩对着众人轻轻颔首,以示礼仪。 她身上的旖旎瑰姿,酒红色晚礼服呈不规则状,左侧至小腿之上,右侧落于脚踝处。 腰际还有一条金色流苏微微摆动,将她本就不盈一握的腰身衬得愈加纤细,却也平添三分神秘之色。 纤细雪白的脖颈上戴着的是历任女王才会拥有的女王之心,红宝石落在她的锁骨之下,血色好似能融入那雪色肌肤一般。 极大的冲击力,让人全然移不开眼。 耳畔的荆棘林域,也为她带去数不清的清冷与冷淡。 多种复杂气质糅合于她的身上,却没有任何矛盾感诞生,反而在触碰到她的眉眼间,深觉她本就能轻松驾驭万物。 美丽的饰品之上,是绝艳的美人压制一切。 她红唇微起,目光在所有人的脸颊上掠过,与参加宴会之前得到的名单上的人物照片,一一对应。 而其余人的目光,也在她身上穿的旖旎瑰姿,和脖颈处的女王之心上辗转。 片刻后,心中皆有了不能得罪的思量。 女王之心是贺城拍卖所得,所有人都猜测是为那个他放弃一切的普通女人,但现今竟然戴在了一个陌生女人的身上。 而旖旎瑰姿,许多女宾在今晚宴会之前都同星蓝借过,得到的都是拒绝,现在也穿在了她的身上。 而星蓝可是姜氏集团旗下最大的高奢品牌。 一个贺城,一个姜至,还是整个京圈无人不知的一对兄弟,而和他们所挂钩的物品,竟然出现在了同一个女人的身上。 甚至于其中的一个主角——姜至,正在她的身后。 二人的关系,也很难不让人猜测。 当众人的目光齐刷刷落到姜至身上时,又产生同样的疑惑。 这个跟在她身后,一脸薄红亦步亦趋的羞赧男人,是姜至? 不过疑惑很快就消失了。 因为当姜至感受到众人目光的凝视后,抬眼之时慵懒而冷淡,除开脸颊的薄红外,与平素的姜家大少,并无任何区别。 他正欲开口替泠妩介绍众人,却见泠妩已经在一群人呆愣之余手执香槟,与众人交谈。 见此,姜至也有一瞬的迷茫。 按理说,贺城是不会给他介绍这种能力非凡的女伴的。 因为从小一起长大,贺城心中的利害关系他很清楚,给姜家找一个这样的未来女主人,绝对不会是贺城的作风。 姜至也只思索了一瞬,便不再迟疑的跟上泠妩,与众人一起交谈。 恍惚之间,好似他真的是泠妩的男伴一般。 但二人之间的确看不出来,谁是谁的附庸者,因此一群人都恭敬对待。 在得知泠妩身份,和泠妩来此的目的后,同样有着竞标之意的人眸带警惕,却又在泠妩周全的几句话中,难掩赞许。 而这边 贺城冷着一张脸的模样,好似能将鬼魅都吓得退避三尺! 他冷眼看着司机同碰撞上的前车司机,周旋已久。 抬手看了眼时间,贺城打开车门,主动上前敲响前方轿车的车窗。 车窗降下,红裙女人带着愠怒的面容,在触及贺城时一怔。 贺城的话也在口中一转,“你没跟在姜至身边?” 他声音带着威压,让红裙女人身子一抖。 女人张了张口,最后低声解释:“抱歉贺总,我有尝试过联系姜少爷,但他除了让我在宴会门口碰面,就再也没理过我了。姜少爷的电话除了他认识的人,其他人也根本打不进去……” “我不是听你解释的。”贺城淡漠俯视她,“你如果做不到,就换别人。” 红裙女人面上带起一瞬的羞恼,却又及时地掩下,“我知道了。” 车辆再次启动后,已经耽误了时间。 等到出现在宴会上时,泠妩已经同这次竞标的决策人,相谈甚欢。 “段氏虽经历过大起大落,但在这件事上请张女士放心,最终一定会有个圆满收官。”泠妩与张女士握手。 张女士看起来已有五十岁,气质儒雅而和蔼。 这次竞标也是一次能直接与国家挂钩的机会。 有了国家的庇护,段氏只高不低。 今晚的宴会只是初映象,但也影响颇深,而之后各个集团给出的竞标和方案,也同样是重中之重。 泠妩并不惧此,高薪聘请的那些人才,也该有用武之地了。 泠妩扫了眼姗姗来迟的贺城,见他面带歉疚地隔空同张女士颔首。 而后与自己四目相对时,带着肉眼可见的惊愕,她红唇微翘。 自知他是惊愕于她能和张女士的距离这般近,不过…… 也或许是惊愕于姜至跟在她的身边,甚至还常常会为她挡酒。 浑然不觉泠妩隐藏身份的姜至,甚至还冲着贺城眸带深意的扬起笑脸,对他点头致意。 他的意思是多谢贺城给他寻到的女伴是段总裁。 但接收到视线,看着这一幕后槽牙咬碎的贺城,却当他是在挑衅。 等到贺城同张女士以酒代歉意后,张女士也离开了宴会。 主人离开后,宾客并未离席。 毕竟今晚得到张女士青睐的泠妩,还有贺城和姜至也没走,他们自然是没资格提前离场的。 而泠妩所在之地,也是众人的目光之中。 贺城举起酒杯,主动上前,同泠妩说话:“久仰大名,段总裁。” 触及泠妩仿若看陌生人一般的视线时,他握着高脚杯的手在发紧。 往日淡漠的声音也有些苦涩之意。 泠妩颔首正欲举起酒杯,却被面前的两个男人,同时制止。 “你身体不好,不要饮酒。”贺城双眸极尽温柔。 “贺总,我帮段小姐喝。”姜至看向泠妩的眸中伴着浓烈的喜欢。 第184章 继母是所有人唯一的光16 泠妩却是将酒杯朝贺城举起,并不理会他们口中制止的话。 小半杯红酒一饮而尽,红唇湿润而艳丽,更添一丝妖娆妩媚,引人注目。 见此,贺城的目光暗沉,他垂眸遮住眼底的神色,随即拿出手帕递给她。 泠妩冷淡拒绝,“当不得贺总的关怀。” 贺城也不介意,只失笑一声就收回。 总有一天泠妩会像从前那样爱他的,他也不介意用时间来证明他的诚意。 至于姜至…… 他如果做小三被姜父打断腿的话,那就更没有威胁了。 姜至也明显看出了贺城和泠妩之间的不对劲,他唇畔的笑意淡去了几分。 但还是没忘记,在泠妩举杯时,他也跟着朝贺城举杯。 宛若一对新人在朝来宾敬酒一般。 贺城心中再如何当他是小三,再如何轻视,也还是因为现如今自己的身份也不被泠妩承认,而憋屈的很! 哪怕法律承认他和泠妩的合法身份,但泠妩在公众面前和他撇清干系,旁人并不知情! 贺城将喝干净的酒杯放下,面上原本的和煦在与姜至对视时,含着冷意。 姜至带着一贯慵懒的笑意,回视。 只是隐隐之间,二人的目光交汇处,有火花迸溅。 泠妩今天穿的高跟鞋并不低,站久了小腿有些发酸。 她索性坐下,不去理会这两个男人间的幼稚举动。 但姜至贺城二人,却默认是泠妩将战场留给他们两个。 只是姜至还不忘贴心地脱下身上的西装,略显局促地递给泠妩,“宴会到了尾声,毯子也差不多没了,这件西装我只穿过这一次,还不到三个小时。希望……希望段小姐不要介意。” 他脸上的红晕再次浮现,视线只在泠妩的腿上停顿一瞬,就快速移开! 泠妩并未谢绝他的好意,素手接过他手上的西装,盖在腿上。 一方面的确是不便。 另一方面也是的确需要同贺城宣告,如今离了他的段泠妩依旧是段泠妩,不是曾经那个深夜苦等还被所有人都抛弃的贺夫人。 贺城死死盯着在泠妩腿上的西装。 此刻的他也顾不上所有人的目光,满脑子都是她的妻子,现在腿上盖着的,是别的男人的西装! 还是刚脱下来的!沾着野男人味道的西装! 他眸底发暗,也失去了往日的冷静自持。 将身上的西装脱下,俯身便将泠妩腿上属于姜至的西装拿走,丢到座位旁边! 贺城此刻单膝跪地,垂眸认真地将自己的西装盖到泠妩的腿上。 男人身上原本禁欲的木质香,配合着他此刻的动作和眸底的暗色,莫名有种暧昧的氛围。 他垂首,目光落于泠妩脚踝的雪色,嗓音沙哑低磁,带着浓浓的眷恋之意: “我可以如你所愿,不在公众面前将你和我捆绑到一起,但是可不可以……” 他微顿,似是担心泠妩听不见,所以仰头注视泠妩,声音携着祈求,“但是可不可以,不要和别的男人走的这么近?” 泠妩轻蹙眉,她抬头对上贺城的眼睛。 男人的眸子漆黑深邃,里面压抑的情愫因她的回望而渐渐散开。 “贺先生这些年来,身边的女伴数不胜数,我也从未越线去管你的生活。” “所以,还望贺先生注意自己的言辞,在说话时回想自己曾做过的一切,再来……要求我。”泠妩嘴角噙着浅笑,眸光潋滟,美艳不可方物。 她将贺城的西装从膝上取下,起身后慢条斯理地还回贺城,而后看了眼姜至。 姜至等这么久不捡西装,为的就是这一刻! 他将自己被丢下的西装拿起,回望向泠妩时,一双瑞凤眼里都写满了失落。 “段小姐我没事的,你不用顾及我,我现在去问问还有没有毯子,你等我一下。”他低落含笑,不让气氛陷入尴尬之余,还莫名让人心生好感。 只是拿起的西装也不穿了,就那样放在手上,看起来很是可怜。 在泠妩摇头拒绝道了再见后,他才露出羞赧的笑意对着泠妩摆手。 “段小姐再见。” 一直目送着泠妩离开,姜至才颇为不解地询问贺城:“你丢我西装干嘛?还有你刚刚和段小姐说什么的?声音那么小,我都没听清。” 贺城想到刚刚泠妩对他的冷漠,和对姜至礼貌地挥手再见后,他拿着西装的手都在发紧,后槽牙也被咬的咯吱作响! “他们听不见就算了,你听不见,是有耳聋吗?”贺城失去冷静地讥讽。 姜至依旧是那副懒散的模样,他耸了耸肩,“既然给你面子你不领情,那我以后就不给你面子咯。” 他好似只是随口一说,没有什么深意。 但他和贺城都清楚地知晓,他每次玩笑一样的话后,都是照做的事实。 “你想当小三?”贺城抬眼去看他。 “什么小三不小三的,段小姐不是你介绍给我的吗?再说了,你以前可是亲口和我说,你的心中只有那个什么贝的。” 姜至说完,眸带真挚,好像到现在为止都对泠妩和贺城的关系,不知情一样。 “那姜叔也有权利知道这一切。”贺城恢复冷静,面容矜贵。 话落,贺城便将西装重新穿上,顺便捋了捋领口和衣袖,一眼也没去看姜至,就跟上泠妩离去的步伐。 姜至不甚在意地嗤笑一声,而后将西装甩到肩上,对着一群人点头示意。 便也跟着离了场。 直到三人离开许久,宴会之上静默的众人,才好似刚刚打开了启动键一般。 “什么、什么情况?” “段总她和贺总姜少是什么关系?” “不清楚,但是肯定惹不起,从今以后对段氏也不能像以前那样轻视了。不然来个天凉王破……” “什么天凉王破?不过,要真和贺家姜家断了往来的话,估计离玩完也不远了。” “看这样子,两大少都还没得美人心啊。” “这可比贺总当年还是大少时追求那个怀孕的女人还要疯狂,当众跪下,还和姜少起了争执。我记得当年对那个女人,也只是高调宣布,但要论做事好像的确没有过,就是鲜花豪车礼物,这些正常追求手段……” “段总真的很厉害,刚接手企业就雷厉风行,初次露面又和张女士相谈甚欢,面对贺总和姜少也丝毫不落下风,甚至于态度都并不热切。今天回去之后要考虑一下和段氏的合作了。” 这句话也道出了大多人的心思,只是不想太多人知道,就都不约而同的没提。 毕竟这样和段氏合作的机会,也会大一些。 但现在被公之于众了…… 第185章 继母是所有人唯一的光17 那就看谁的速度快了! 一群人互相敬酒,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便相互道别。 不论是得到张女士青睐,还是让贺城失去往日的冷静,又或者让姜少如影随形地跟了一夜…… 都能让他们预感到,段氏定会因为如今的段总,而如日中天! 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趁着现在的段氏还没到顶峰,他们谁也不想错过这大好的时机! 一群人虽惊艳于泠妩的美貌,但美貌加上能力和所带来的资本,才更是一张无法让他们拒绝的王牌。 现在就看谁的诚意足,速度快了! 泠妩刚踏出宴会,一直在出口候着的李蓁蓁便替泠妩披上外套。 凉风和暖气互相抵消,但还是有些许寒气,再加上高强度的社交,让泠妩有些不适。 “我给您煲了汤药,等您用下后我们再启程,回到贺家后您先洗个热水澡,我再帮您按摩穴位。”李蓁蓁面带忧虑,但被夜色所遮掩看不清,只能听到她冷静的声音。 “好,但今晚不回贺家。”泠妩温和一笑。 也是时候离开几天了。 那两个小恶魔也要学乖一些,让他们知道为了私心去算计可以,但是不能算计到她的头上。 而贺城,也该认清自己如今的地位了。 泠妩上车喝下汤药,胃中因为饮酒而带来的不适也缓解了大半,她语调轻松,“去景苑吧。” 景苑是段爷爷给段泠妩留下的私人房产,不过却是在继承公司后她才知道的。 好在一直有专人打扫,随时可以入住。 李蓁蓁看着泠妩喝完的汤药,心中满意,“夫人真棒!” 不过说完,她自己却率先脸红,随后立刻偏头对司机重复:“去、去景苑。” 没得到泠妩的回应,李蓁蓁才大着胆子去看她。 可在车内灯光下美的宛若神灵的女人,此刻靠在车窗上,双眸闭合。 她眉眼疲惫,却仍浸润一片温柔。 李蓁蓁默不作声地取出毛毯,轻轻盖在她的身上。 夫人长达五年亏损的身子,哪怕在这些天里一直温补着,也依旧是杯水车薪。 更遑论夫人还总需要处理公司的事宜。 而今夜看似是参加宴会,实则是打通人脉,比处理工作还要劳心伤神。 李蓁蓁拿出枕靠,塞在泠妩枕着的车窗上,见泠妩再次陷入浅眠,她才小声对司机叮嘱:“劳烦您路上慢些,不用着急。” 车辆平稳前行,车灯被闭合,李蓁蓁借着偶尔的路灯,盯着泠妩的睡颜,神情有些恍惚。 一周前她以为中华药膳能走向全世界的梦想遥不可及。 可如今在夫人的帮助下,这个遥不可及的梦想也走上了正轨,现如今只需要时间,梦想便能唾手可得。 但她却越来越贪。 她贪婪地希望夫人可以健康,希望夫人可以日日悦然。 —— 两辆跑车在赛道上疾驰,夜风吹的二人发丝凌乱。 在红色跑车即将冲向终点时,黑色跑车却猛加油门,擦着红色跑车的车尾撞击! 一阵呕吐之感后,两辆车的车门同时打开,谁都没有越过终点线。 姜至扫了眼自己跑车后尾,被黑色跑车险些撞掉的扰流板,冷笑。 “贺总为了赢,还真是一贯的不择手段!”姜至的目光落在贺城沉肃的侧颜,嘴角的讥讽愈浓。 贺城靠在黑色跑车上,点燃一根香烟,“在保障安全的前提下,还能威胁到敌人,不叫不择手段,而是叫战略。” 姜至嫌恶扫了眼他手中的香烟,“跑车不是女人,段小姐更不是你口中用战略就能挽留住的。” 贺城吐出一口烟,笑的不似以往那般矜贵,反而带着些恶劣,“你别忘了这是在保障安全的前提下,而这个前提就是:她是我的妻子。” 姜至双手攥拳,为他的无耻而生出怒气,“可在这五年里你尽到做丈夫的责任了吗?贺城你有多虚伪我清楚的很,没必要在我这里装模作样!” “那又能怎样,她是我妻子的事实,无法更改。”贺城声音含笑,带着胜利者的愉悦和轻蔑。 直到姜至一拳打在贺城的脸颊,贺城才用舌尖抵了抵腮帮子,将口中血腥气咽下。 手中只吸了几口的烟也被他丢下,他的声音是一贯的冷漠平静,“这么多年了,你还是只会用暴力解决一切。” 可话落,他便抬手一拳挥到姜至的面部! 一瞬间,两人缠斗在一起,谁也占不到上风。 直到最后,两人同时停下手来。 姜至吐出嘴里的铁锈气息,“是你自己不珍惜的,以后可别怪我。” “那又怎样?”贺城也不在意地拭去口中甜腥。 他弯腰将那半截被踩扁的香烟捡起,用手拍了拍上面的灰痕,仔细将烟草送回烟管之中,而后将形状捏回原本的模样。 这才一手护着烟,一手重新点燃。 他吸了一口,将香烟的焰火举起对准明月,“看见了吗,只要用心呵护,哪怕碎了坏了,也一样……会回到曾经。” “可笑至极!”姜至丢下这句,便转身走的头也不回。 他大半夜跟这种疯子赛车就算了,还陪他说这些可笑的疯言疯语,简直就是抽风了! 而留在原地的贺城,则靠在车上抬头仰望着明月。 男人的身边被烟雾所笼罩,他闭眼醉于这种朦胧之中,沉寂下心。 少顷,他将只剩下烟蒂的香烟丢下,用皮鞋碾压。 收回脚后,他扫了眼再难复原的烟,轻笑。 “希望她,不会变成这样。” 他转身,手机拨通了一通电话。 —— 坐回车上的姜至龇牙咧嘴,他偏头扫了眼车窗外的风景,还在怒骂自己有病。 手机振动被他接通后,他带着怒气,“喂!找谁!?” [臭小子!你跟谁说话呢?] 姜至摸了摸鼻子,碰到疼痛处疼的没忍住:“嘶,死老头,你儿子差点没了!” 那边沉默一瞬,声音带着严肃: [贺家那小子都和我说了。] 姜至翻了个白眼,正要挂断电话…… 那边却好像能看见一样:[臭小子!你要敢挂我电话,我就和你妈告状!] 姜至手一顿,“有屁快放!” [你这臭小子!我不跟你一般计较,不过你这事我不敢瞒你妈,所以你妈都知道了。] 姜至咽了咽口水,“我妈怎么说的?我妈要是不同意那也没用!我说了我就认准她了!谁来了也不好使!” 那边停顿了几秒,才传出稍远一些的女音: [老不死的我跟你说,小生姜要喜欢人姑娘那可太好了!我那群姐妹都知道这事,贺城怎么对人家姑娘,我们可太一清二楚了!] [让小生姜去大胆地追求!哈哈哈哈哈哈,我以前还以为小生姜喜欢贺城呢!早知道是错怪他,这么多年就不随便骂他了!] [只要他喜欢的不是贺城,哪怕喜欢其他男人都行!更不用说现在喜欢的还是女孩!对!就把那贺家小子按地上打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妈当年怎么骂我的,我现在还记得,早知道我当年打她再重一些了……] 那边开始絮叨起了陈年旧事。 姜至无奈之余还带着激动。 挂断电话后,他主动给贺城发了条消息。 [告家长没用了!] [我想说的是:你不会一直赢,也不会事事都顺你意。] 回到贺家没看到泠妩的贺城,坐在沙发上。 在听到消息提示音时,他一贯冷静的动作带上急切,可在看到姜至发来的消息后,眸底一片阴郁。 一直没睡觉的兄妹俩,也在互相谈判过后,下了楼。 可在看到客厅一盏灯下的,不是那道熟悉身影后,两人都停下了脚步。 随即相视一眼,皆从彼此眼底看到了失望和烦闷。 “爸爸,妈妈呢?” 第186章 继母是所有人唯一的光18 贺城从思绪中抽离出来,他侧头看向兄妹俩,薄唇张了张,最后也不知怎么说。 只应付道:“你们先回去睡觉,妈妈她今晚有事,会迟点回来。” 兄妹俩互换了个眼神,贺听澜面容 平静,没有再继续追问,转身就上了楼。 穿着睡衣的贺听窈落在扶手的手紧了紧,等贺听澜彻底离开,她才轻唤:“爸爸……” 她在贺城的注视中,小步跑到他面前,“爸爸,宋阿姨她不是故意的,爸爸你就不要和妈妈说了,好不好?” 她两只小手互相绕了绕,因为年纪小,所以看起来很是可爱。 主要是妈妈太聪明了,她害怕妈妈知道,是她让宋月那样做的。 贺城眉头蹙紧,“你怎么知道是宋月的?” “是……”贺听窈嗫嚅着,心中一紧,她快速思索,才天真解释:“是宋阿姨和窈窈说的呀,宋阿姨她是除了妈妈对窈窈最好的人了,只是宋阿姨很粗心,她也不是故意的。” 贺城靠在沙发上,紧皱的眉舒展,他拍了拍沙发,让贺听窈坐下。 “她还和你说过什么?” 贺听窈乖乖坐下,这才捧着小脸好似迷茫一般,“好像……现在想不起来。” 她乌黑的大眼睛中带着一丝困惑,“爸爸是说,在爸爸以前都不回家的时候,宋阿姨说的?还是最近爸爸回家,但家里总是出事时候,宋阿姨说的话?” 童言稚语在贺城此刻听起来,很戳心窝子。 贺听窈又捧着脸有些低落,固定的生物钟让还没睡下的她,打了个哈欠,她揉了揉润上一层水雾的眼睛。 “爸爸,您就让宋阿姨留下来吧,因为妈妈之前不是也没有让宋阿姨走吗,她留下来的话,或许妈妈就也不会走了……”她说着说着,已经困到小鸡啄米了。 贺城轻叹一声,起身将她送回房间,盯着她的睡颜看了许久,才再次回到沙发上。 整个别墅的灯都熄了,只有他头顶的一盏还在散发着微弱的光。 少顷,一道明明灭灭的焰火,伴随着升腾而起的香烟薄雾,在他四周环绕。 收不到消息,也等不回人的感觉很陌生。 贺城仰头,却突兀勾起唇,“不过这样才有意思。” 楼上,贺听窈听着贺城离去的脚步声消失许久,才从床上起身,她出了卧室,推开拐角处很不起眼的佣人房。 宋月正坐在床上擦着眼泪,见贺听窈进来后,哭的更严重了些。 “我的小姐啊,我要是走了,万一夫人以后不喜欢你了,你可……” “从今以后,我不想再听到这句话。”贺听窈穿着白色小兔子睡裙,仰头对宋月说出口的话却极尽冷漠,“妈妈她不会不喜欢我,妈妈她会永远爱我!” “小姐……”宋月被贺听窈这番与往日完全大相径庭的模样,惊的好似看见了鬼魅一般! 可让她恐怖的还在后面: “宋阿姨,爸爸不会赶你走了。” “只要宋阿姨乖乖听话,还有,你不是说你一直在和我的亲生母亲联系吗,等她回来的时候,你记得和我说。” “这样的话,我就不会让哥哥……” 贺听窈歪了歪头,纯真无邪地笑,“ 杀了你了。” 她的手扬起,又快速落下,好似有把刀此刻正被她握在手中。 明明是可爱的小脸,可在此刻明媚的笑意伴着童声,让宋月毛骨悚然! 宋月猛然想起,她发现贺听澜在后花园里,折碎了一只鸟的翅膀的场景。 鲜红血液迸溅上纯白色的月季,他也是这样歪头笑的无邪的说: “如果敢把这件事说出去的话,你也会变成这样呢。” 此刻的宋月汗毛直立! 她后退几步,浑身都在发抖! 她亲眼看着长大的这一对兄妹,分明就是魔鬼! 准备离去的贺听窈却又好似想起了什么,她回头,对宋月单纯地眨了眨眼睛,“别想着逃跑哦,因为是跑不掉哒,不过……宋阿姨也可以试试看哦。” 这边的一切,惊鸿笔都惟妙惟肖的转告着泠妩。 泠妩刚泡好澡,此刻李蓁蓁正手法细致地按摩她的穴道。 头部的不适感,又消除了许多。 贺听窈还真准备把宋月当成手里的工具了。 用来争宠时,宋月是帮手;心情不好时,宋月是发泄物;算上贝般般的话,宋月还能勉强算是个情报机构。 真是物尽其用。 给这两个小恶魔带来这种基因的亲生父亲,还是需要查一下,免得以后生出事端。 按摩完,等李蓁蓁安静离开房间,泠妩这才打开手机。 因为当着李蓁蓁的面,她不睡觉的话,少不得会被蓁蓁担心许久。 泠妩看了眼新闻,发现今晚的宴会风声并没有被传出去,心中就已经有了个思量。 看来这个项目,的确是贺氏彻底走上不败之地的那个。 刚准备关上手机,就有一条新闻弹到了置顶: 【据悉曾多次行杀人分尸案的凶手,于昨夜在污岛再度行凶!】 联想到贺听窈和贺听澜的生父,泠妩点开视频,画质比较模糊,甚至那个人的身影就只有一个像素块。 但仅是如此,就能让人这般激动,显然是初次得到关于这个凶手的资料。 而底下的评论也很热闹—— 【这已经是夜啼破了以往只有一次的例子,在污岛第三次整出这么大的案子了吧?】 【虽然但是,依旧觉得大快人心,希望夜啼直接把他们岛主都给噶了!】 【光岛主怎么够?他们一起当众尿尿,关系都那么好了,不得一起噶吗?[善良]】 【可是夜啼不是放下宣言说,每个国度都要留下一次他的名字吗?和污岛相邻的就是我们国家。】 【这个凶手为什么要叫夜啼?】 【回复楼上↑ 因为ta杀人都在深夜,杀完人后还会用死者手机,拨通他们亲人的电话,让他们赶来。夜啼,指的就是那些死者亲人们,夜夜啼哭不已。】 【补充一条:各国叫法不同,隔壁那家还喊他主宰呢,这不人家现在就在主宰他们吗。】 第187章 继母是所有人唯一的光19 泠妩放下手机,于段泠妩的记忆中搜索着,可思索良久也的确是没有关于“夜啼”近期相关的记忆。 唯一一个关于这个名字的,是在十三年后,而彼时的“夜啼”也真的做到了在国际上臭名昭着。 十三年后,有一个在华夏的女富豪会被[夜啼]杀害,[夜啼]还堂而皇之的在死者家中,留下了ta在华夏的代号。 只是地点,在段泠妩的记忆中搜索不到,因为那时段泠妩身边的遭遇也差不多是烈狱了,她也无心于此。 泠妩看了眼玻璃窗外浓稠的夜色。 她倒希望这个“夜啼”能来她这。 天际初晓,晦暗,再度升起红日。 最终以段氏得到那日宴会所有人追求的结果,而落下了尾声。 在长达一月的辛劳后,泠妩给公司放了三天小长假。 办公室的门一打开,依旧是姜至捧着鲜花的朝气面孔。 “今天的是葵百合,祝段总今后捷报频传,一如此次战无不胜!” 葵百合象征着胜利,花语意义在此刻也很合时宜的美好。 姜至说完,瑞风眼中有些落寞:“段总不收也没事的,我都习惯了,只要段总不把我赶出段氏就行。” 泠妩接下花束,“花束的寓意很好,那我就替段氏多谢姜特助了。” “不客气!今天就不用拿回去给我家那死老,咳,我的家父了。”这番话说的他紧张不已。 毕竟一个多月来,泠妩还是初次接过他的花。 说起姜特助…… 他恢复了工作时下属对老板的严肃,“段总,我母亲说想请您吃一顿饭,以感谢您在公司这件事上能领我上路!” 泠妩将花放好,“姜大少能来我这当特助,应该是我得感激姜伯母,请客也该是我请。” 段氏之所以能一切进展都这么顺利,少不了这段时间姜家明里暗里地支持。 当然这其中的好处,她也没有一家独享。 生意有来有往,譬如如今姜氏帮她,那她也不会让姜氏被贺氏吞并。 一月时间里,贺城也来找过他,只是都被姜至挡在了门外,更是在姜至偶尔提及的三言两语中,让段氏员工都对贺城心生敌意。 他们生怕贺城是想利用姿色,来勾引他们带着公司蒸蒸日上的段总裁。 却没想到真正想要“勾引”的,却是被他们纳入了羽翼之下的姜特助。 一顿饭后,姜母拉着泠妩的手,颇为不舍。 “小妩啊,我这也没有女儿……”姜母眸中都是温柔。 姜至看的头皮发麻外,还有些羞赧。 他母上大人也真是的,耐不住性子,他也不是那么随随便便的人,怎么这么着急就要把他给许出去了! 可姜至还没开口阻拦,就被姜母下半句话打击的如遭雷击。 “我认你当干女儿,你认我当干妈妈好不好?”姜母期待的不行,全然忘了这顿饭真正的目的。 “妈!” “干什么你个臭小子!要是吓到我宝贝女儿,我把你的皮给剥了!”姜母一改对泠妩的温柔。 姜至抽了抽嘴角。 一顿饭后,姜母拉着泠妩的手舍不得松开。 “我要是有个像小妩这样的女儿啊,我睡着都能笑醒!” 她正拉着泠妩往外走,冷不防的和段母撞了个面对面。 姜母翻了个白眼,拉着泠妩就要离开,却被段母拦住。 “姜夫人,我有话要对我女儿说。” “有什么话要说?是又要给我乖乖女洗脑,还是要让我乖乖女把那好不容易才起死回生的公司,还给你家那管不住下半身的废物老公?还是要让她回去当那两……”姜母说到这一顿。 她拍了拍泠妩的手,又看了眼姜至,“小生姜,带我乖乖女先走,妈妈辈的事就让妈妈来解决!” “好!”好不容易插上话的姜至立刻点头。 段母面色复杂,只得看着泠妩越走越远,温婉的面庞带起几丝失落。 姜母不吃这一套,“我现在可是小妩的干妈,你可别在我面前整这一出。还是那句老话,早干啥去了?” 段母让开身子,没再说什么。 是啊,早干嘛去了。 姜母见她识趣,离开前才叮嘱了声:“我要是你的话,就把他的念想断个干净。” 姜母就是字面意思,但段母却在口中咀嚼着那个“断”字。 见姜母说完就大步离去的雷厉风行,跟在后面的姜父却是两腿一紧,他动作扭捏地追上姜母。 “夫人,我是肯定不会出轨的!” —— 等到泠妩再次看见段父时,他眼下一片青黑,双腿虚浮,走路飘然,不用猜都知道是这么一回事。 ——纵欲过度。 “看在我是你爸,也养了你这么多年,在你接受公司这么久以来,我也没出现打扰的份上,你借我点钱。”段父很好面子,如今能顶着这副模样出现在她面前,应该是做了很久的思想工作。 就是不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能让落到这般境地。 “你要多少?”泠妩也没点破他那句“没来打扰”实则是在酒醉金迷中,根本没及时发现。 扫了他一眼,泠妩就低头看向文件,现在虽然还比不上贺氏,但是有了国家做靠山,贺氏也不敢来招惹。 那现在这段时间,每时每刻都价值千金。 毕竟,光靠感情压制那一对还在长个子的小恶魔,和贺城还不够。 “五百万!”段父似是找到了救星! 泠妩头也不抬地回:“没有。” 段父一改刚刚的祈求,面染憎恶:“我养你这么大,现在就问你要五百万都不行吗?你就能这么冷血地眼睁睁看着你亲生父亲去死,是吗?” 泠妩放下文件,手指轻扣桌面,“您不也把您女儿往火坑里推吗?” 她笑容和煦,让段父心生退意。 对着这张不似凡人的惊艳面孔,他莫名说不出重话,也不敢说什么重话。 “你给我五百万,我再也不来了,公司也都是你的。” 泠妩摇头,弱者没资格提要求,“您的股份交给我,我告诉您应该怎么做。” 段父也是被逼急了,“你先说。” 可话音刚落,他的面前便出现一份文件,段父拿起一看,双目都充斥起血色。 【股份转让书】 “好啊,你早就在等着我了是吧?你和那女人是一伙的?”他双眼眩晕。 “你见过哪家女儿,会和父亲的情妇是一伙的?”泠妩不答反问。 段父抿唇,双目依旧血红,“好!我签!” 看着他签完,泠妩才把姜至端进来的热茶递给他。 “我不是来喝水的!” 泠妩并不生气,“回家去求您的妻子,就能解决这个问题了。” 段父气的险些翻白眼,但现在时间紧迫不是晕死的时候,他转身就走,只生怕再待下去,会真的气死在这! 泠妩将文件拿起,目光在他签下的姓名上停了一瞬,脑中想着段母这段时间做的事。 没了钱和公司后的段父,给不了情妇名分也给不了钱。 情妇捧着因为月份的增长而慢慢变大的肚子,也失去了一贯的耐心。 就在此时,段母找上门去,一没打二没骂,只是给了一张卡和几盒子药。 情妇也不想就这样不清不楚地跟着段父一辈子,遂收了段母的钱,答应做事。 她想好等到事成之后就飞去外国,决议拿了钱后要在国外养小帅哥,当富婆。 这主意一定好,在一段时间过后,本就上了年纪的段父在用了药后,身子开始亏损,不中用了。 他又害怕情妇离开,会被圈子里的人嘲笑,只得继续用药。 最后时机成熟,他彻底坏了身子后,情妇以让他给名分他给不了为由,让他给钱。 但段父花钱看病把手头的钱挥霍一空,只能拒绝。 情妇原本的情分也彻底没了,要钱不成反威胁。 不给钱,她就告他强奸罪,肚子里有孩子可以做亲子鉴定。 给了钱她就把儿子生下来,让他证明自己。 段父迫不得已只能求上泠妩。 殊不知这是段母的算计。 而此刻,情妇应该在手术台上将孩子拿掉,做着飞向国外包养小鲜肉的梦。 可段母是不会那么轻易,就这样放过两人的。 之后段父回家后中了风,在家里哪也去不了。 情妇原本作为要挟的孩子没了,钱也没了。 泠妩在知道这些后续发展时,面前正站着带着兄妹俩来公司找她的贺城三人。 “你已经两个月没回家了,我和孩子们都很想你。 第188章 继母是所有人唯一的光20 一群员工中,突兀响起一声: “看小群!贺氏总裁带着上次陪我们段总一起来公司的,那个小女孩,上楼找段总了!” “啊?那他到底和我们段总是什么关系啊?怎么能带着那个小女孩来的,难道……” “那女孩不是段总的妹妹吗?可能贺总是接他儿子的时候,顺便把总裁的妹妹也接着一起的吧?” 他说这话时也有些底气不足,但姜至却在泡咖啡时,给了他一波助力。 “你是怎么知道的?我记得我没和你说过啊。” 段氏在周五放假前的这一天里,是不会约束员工们穿衣打扮的。 所以姜至今天穿的白色卫衣,衬得这张面容很是稚嫩,宛若刚毕业的大学生。 以至于说话时,轻易就能让人相信。 那人连忙摆手,“我猜的,姜特助在总裁一事上,那可是……”他没憋住笑了一声,“那可是出了名的密不透风!” 他话落,别的人也跟着一笑,也从八卦贺城到了他的身上。 姜至早就跟他们打成了一团,现在只红着耳根子怼了声:“一群瓜精!” 而后也顾不上身后集体发出的一声——“吁,姜特助害羞了!” 他逃也似的端着一杯茶、一杯咖啡和两杯牛奶,上楼敲响了泠妩的办公室门。 “你已经两个月没回家了,我和孩子们都很想你。”贺城失落坦言。 进来的姜至,冷不丁地打断:“贺总喝咖啡。” “……”贺城不理他。 姜至也不等他,径直越过他,给泠妩奉上一盏茶。 而后才俯身对兄妹俩说话:“贺总不喝就算了,但是侄子和侄女正是长个子的时候,喝牛奶以后长高高。” “谢谢叔叔。”贺听窈甜丝丝地回应,果断在泠妩的面前抛弃贺城! 又在姜至的带领下,坐上很明显是给小孩子准备的小沙发上。 姜至还不忘说泠妩好话:“总裁她只是工作太忙了,并不是故意不回家的。” “而且哪怕总裁都这么忙了,也还是不忘亲自去给你们订一套专属小沙发。” 贺听窈捧着牛奶,语气里满是骄傲和激动,“妈妈最爱窈窈了,窈窈都知道!” 在爸爸和妈妈之间,她选择的永远都是妈妈。 而且妈妈选的小沙发真漂亮! 见此,姜至才起身,当着贺城的面同泠妩眨眼睛。 在贺城愈来愈冷的气场中,姜至继续挖着贺听澜的墙角,“小侄子不来坐坐总裁她特意给你们定制的沙发吗?” 贺听澜面容平静。 就在贺城不屑时,贺听澜果断松开了牵着贺城的手! 而后主动坐上沙发,手中也捧了一杯牛奶。 他只是单纯因为喝牛奶会长高而已,长高了的话…… 思及此,贺听澜凝望着此刻正在喝茶的主座女人,见她眉眼浅淡,在发现他的目光后还不忘回以一个温和的笑意。 贺听澜慌乱收回目光,捧着温牛奶的手,在此刻竟觉得有些发烫。 而姜至在轻松瓦解完贺城带来的助力后,这才坐在另一套沙发上埋头处理文件。 少顷,他似是才意识到贺城的存在一般,歉疚开口:“抱歉啊贺总,这实在是没位子了,就劳驾您站着吧。” 贺城面上不显,但心中郁结。 可他深知不能发火,所以缄默不言,只落寞垂眸睫毛轻颤。 一副被当众羞辱,也不会生气的可怜模样,“如果这样能让你开心的话,那我站着就站着吧。” 他显然是在同泠妩说话。 闻言,泠妩放下茶盏,“姜至别闹了,请贺总入座。” 正咬牙切齿的姜至“唰”得起身,只生怕慢了一秒会让泠妩生气一般。 “对不起总裁,是我考虑不周,您别生气。” 可就在贺城还没来得及得意时,泠妩眸带温和的同姜至道:“你来我身边。” 姜至的自怨自艾一顿,立即屁颠屁颠地跑过去,“好的总裁!” 原来冷淡不是对他的,刚刚差点吓死他。 这下却轮到贺城僵住了,他手背青筋凸起,努力遏制心中升腾的屈辱,语带祈求:“哪怕你用这种方式来气我,我也不会因此就动怒的,泠妩……” 泠妩出言打断,“公事公办,贺总要是想请教私人问题,那就等我下了班再说。” 话落,泠妩侧眸瞥他一眼,果不其然在他眸中看到了兴味与激动。 总之,和他表现出来的情绪截然相反。 只心道,这也不是个正常人。 对他越是冷淡越是无视,他就越是上赶着的喜欢。 贺城开口:“那我就在这等你下班。” 手中拿着文件的姜至,抬头,“不好意思啊贺总,我们总裁下班之后还有私人约会的行程,贺总可能需要排队呢。” “约会?排队?” “是哦。” “跟谁约会?”贺城眸色寒凉。 姜至欠欠开口:“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其实是他母上大人约的,但每次他都能旁听,所以说是他也没什么问题。 尤其是能把贺城气死最好! 头顶好像带着绿帽子的贺城,没有当即回他,而是同兄妹俩开口:“你们俩先进去玩,爸爸和妈妈有话要说。” 可一对兄妹,却是如出一辙地将目光齐刷刷看向泠妩。 在得到泠妩首肯后,兄妹俩才起身,走到里间。 贺城眸色晦暗不明,却又莫名感到一阵陌生的复杂情绪,总之并不讨厌。 每每踏入段氏,他都会处处碰壁,讨不着一处好。 而这一切,都因他的夫人而起。 兄妹俩刚进去,贺听窈就直奔那被收好的华容道。 发现还是她离开那天原封不动的模样,才卸去一身的紧张,只余满足。 在这段时间里,妈妈的小房间都没有别的小孩来过! 而外面 “难怪满京圈都在嘲你不在自己家公司待着,跑去别的公司当个小小特助。”贺城讥讽。 “别的公司?”姜至眨了眨眼睛,“什么别的公司?泠、泠妩的妈妈就是我的妈妈,这什么意思就不用多说了吧?” 第一次喊泠妩名字的姜至,还有些紧张。 泠妩将茶盏放下,姜至的母亲是她如今的干妈,的确是没有问题的。 可贺城却没想到这处来,“我是不知道现在小三也能这么光明正大了,我的岳母什么时候多出了个儿子,我怎么不知道?”他极尽克制着自己,让自己保持冷静。 “你不知道的还多着呢,这才哪到哪啊。”姜至平静回怼。 在这段时间里他深受他老妈的调教。 当年母上大人骂架骂不过贺城他母亲,回家苦练多年,现在的嘴皮子能直接把牛都给骂哭。 姜至想完,才将仔细查阅好的文件,俯身递给泠妩,过程之中规规矩矩的没有半分逾越。 可在贺城的视角里,姜至的动作就宛若即将要亲到泠妩一般。 他目光一凛,大步上前伸手挡开他递文件的手。 “我还在这呢!你就敢这样了?” 姜至将文件猛的收回,眉心紧皱,面带警惕,“我说你怎么选今天来呢!就是为了这份文件吧?” “……” 意识到什么后的贺城,面上的愤怒倏然一散,他对着泠妩解释:“抱歉,我只是以为他想要亲你,所以我才失去了理智。那个项目贺氏已经放弃了,我也绝对不会做出这么蠢的事。” 可姜至却故意颠倒轻重:“段总和我之间一直都干干净净的!你可以侮辱我,但你不能侮辱段总!” “倒是贺总你,这么多年身边全是女人!果然,自己是什么样的人,看别人也就是什么人。”姜至面染怒意。 贺城一时竟被堵得哑口无言。 气氛冷凝之际,泠妩起身按住姜至的肩膀,示意他稍安勿躁,这才转头看向贺城。 她笑得极美,眼波流转间仿佛有星辉闪烁。 就在贺城紧张期待中,泠妩红唇轻启: “我们离婚吧。” 第189章 继母是所有人唯一的光21 她本打算等到十三年后贝般般归来之际,她再离开。 可此刻看清贺城的本质后,也就不用这么浪费时间了。 左右越是不把他放眼里,他就越是上赶着。 贺城怔愣片刻,“泠妩,你别开玩笑,这两个月以来我从未和任何女人接触过,每天除了在公司就是来找你。” “更何况,你不是舍不得听窈和听澜吗?他们每天都在等你回家,我们也不吵架了,好不好?” 两个月来他基本上只能远远地看一眼泠妩,只要有姜至在的地方,他根本靠近不了泠妩分毫。 要不是今天带着两个孩子,他甚至连这栋楼都迈不进来。 泠妩只是看着他,轻轻摇头。 “贺先生,有人苦等爱人回头,有人等到一半就背道而驰,也有的人苦尽甘来后就厌弃了。” “所以……你是第三种吗。”贺城声音艰涩。 泠妩摇头,“还有一种,是自始至终都没有感情,只是在自己强迫自己。可一旦失去这种不正确的强迫感后,所谓爱人只是一个陌生人。” 她语调平淡,声音温和,可往往这样的平静才更直击人心。 姜至在泠妩说要离婚时,面上就带着抑制不住的激动。 但在泠妩说完这番话后,激动也褪去了许多,遗留下来的是心疼多过了一切。 他在那晚宴会回家后,就知道了泠妩从小到大的遭遇。 母亲懦弱,父亲外遇,唯一疼她的爷爷去世后,她为了爷爷的遗愿而换了梦想。 原本不说会将段氏带到闪闪发光,但至少是稳步向前的,结果却被父亲“卖”给了贺城。 这些事,不是寥寥几句就能说完的,可仅仅只是一个“五年”,都能将人压的无法喘息,更不用说这是她的切身经历。 从内室里走出的两个小人儿,一个面容冷淡。 一个却满含着害怕地小跑上前,紧紧抱住泠妩的腿。 贺听窈心中满是恐慌,眼里的泪水难得不是带着算计地流出。 她没有说话,只无声哭泣默默流泪,可这样却最是能牵动一个母亲的心。 泠妩弯下身子,将贺听窈眼中的泪水拭去,“还记得我那天在床上的时候和你说的吗?” 贺听窈摇头,她现在的脑子什么也思索不了,只有满心的—— 以前最爱她的妈妈,是真的不要她了! “妈妈当时说,妈妈一点也不开心。” 贺听窈努力止住泪水,“那妈妈不是不爱窈窈的,对不对?窈窈以后还是能见到妈妈的,对吗?” 泠妩将她脸上的泪痕擦拭干净,“窈窈可以随时来看妈妈。”她眸色温和,似能将万物都柔化。 贺听窈一颗悬起的心也落了地,她扑进泠妩怀里,紧紧地环住她的腰。 只要还能看见妈妈,就好。 可是…… 妈妈也没说爱她。 贺城垂首,明明在来时有千言万语,也有千百种手段可以让泠妩回去,但此刻,他就是莫名的无法说出口。 “如果离婚了的话,我可以重新追求你吗?”贺城嗓音沙哑。 “这是贺先生的自由。” —— “明天就去妈妈那里玩咯~”贺听澜坐在贺家玩具房中玩着华容道。 眼尾处还遗留着刚刚在泠妩那哭过的痕迹。 看见贺听澜走进来,关上了门,她才放下手中的华容道,失去了刚刚的天真。 “刚刚你为什么不说话,万一妈妈以后都不让我们喊她妈妈了,怎么办?” “那不是更好吗?”贺听澜将水龙头打开清洗着手上的花汁。 见此,贺听窈抿紧唇瓣,“你又去了?” “翅膀折断就不会飞出去乱说话了。”贺听澜将手上的泡沫冲干净。 “你对宋阿姨别太过分了,免得那个女人回来的时候,我们不知道。” 贺听澜没有说话,只将平板拿出来,在那上面点击着。 “对了,你刚说什么更好?”贺听窈放下华容道。 “她和贺城离婚,很好。” “你怎么喊贺城了?而且这有什么好的,这样不也还是不能天天看见妈妈吗?” 贺听澜没有解释为什么不喊贺城“爸爸”,只反问: “不是妈妈的话,难道不是更好吗?” 被莫名其妙到的贺听窈蹙眉,抱着华容道离他远了些。 直到将华容道解开,她才心满意足地问:“你那些来做客的大同学们呢?” “已经走了。” 贺听澜淡声回复,在平板上正回复着消息: [制成花肥。] 【可以,按我说的方法别出错,踪迹都给你抹除干净了。】 [嗯。] 【等十三年后,我送你一个享誉国际的成年礼。】 对面说完这句话,整个界面就消失的一干二净,仿若从未出现过。 贺听澜放下平板,起身看向窗户外那绚烂的纯白月季。 “快点长大。”他低喃着。 时间飞速流逝,眨眼便到十三年后。 泠妩踏出公司时,天空已降下了淅沥的雨丝。 “啪嗒——”雨滴砸在青砖地面上溅开细碎水珠。 黑伞被一双戴着白手套的手执起,替泠妩遮住漫天的雨点。 男人自始至终没有说话,只克制地跟在泠妩左后方的位置。 “江渡。”泠妩轻唤。 戴着金丝边眼镜的男人抬眸,眼前的女人和十三年前并无任何区别。 她依旧绝代,引着数不清的人,为之目光灼灼至心弦。 “夫人,您说。”他虔诚应声。 这么多年,他还是没有更改对泠妩的称谓。 只因着一分不敢说的私心。 也好在,夫人她从未介意过;又或许,夫人是从未在意过。 “窈窈和澜澜的生日快到了。”泠妩抬步朝车走去。 “是的,夫人。度假村那边我也已经沟通好了,您如果有空的话,可以随时去视察。”江渡含笑。 泠妩颔首,“就现在吧。” 江渡打着伞,另一只手护着泠妩进车。 刚一进车,泠妩瞧见早已在里面坐着的男人时,也没有出乎意料。 “姜氏还是太清闲了,看来得多给你们公司几个项目了。”泠妩的笑意清润。 三十多岁的姜至成熟了许多,他失笑,原本张扬的气质在碰到泠妩时又化为了柔和。 “可别,段总您就饶了我吧,我这可是好不容易才忙完偷跑来的。” 他掩去眸底黯然,抬首时再度成为姜氏集团的姜大总裁,只是语带几丝小心翼翼: “那个贝般般,好像要回来了。” 第190章 继母是所有人唯一的光22 他生怕泠妩会想到什么,连忙补充:“不过我问过听澜了,他说对贝般般没感情,所以泠妩你也别担心。至于听窈她……就更不用担心了!” 贺听窈简直是把泠妩放手里怕摔了,含嘴里怕化了! 而贺听澜…… 姜至眸色渐暗,心中没由来地升起一阵对他的厌恶。 泠妩颔首,唇边依旧含着一抹浅笑。 就算要担心,担心的也只有,贝般般她回不来。 而贝般般的归来,在原本的剧情线中,是等了十八年的贺听窈,亲自去接的。 也是这样的一个雨天,贝般般身着白色长裙,娉婷袅娜地被贺家小主人贺听窈,请进了贺家的门。 可这一次,就不得而知了。 车子的速度缓慢停下,江渡平静的语调一如往常:“夫人,度假村到了。” 每年快到兄妹俩生日时,泠妩都会来段氏旗下的这个度假村提前看一眼,之后便会在这里和兄妹俩待上一段时间。 今年也不例外。 车门打开后,雨依旧在下,但这里的气息却不比往年那般的清新,反而带着一种刺鼻的烧焦气味。 “今天是怎么了?”泠妩对着迎接自己的度假村负责人询问。 负责人脸上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汗水,见此,姜至打着的伞对负责人倾斜一些,替他挡了些雨。 负责人也来不及道谢,就忙回应:“有个私人飞机迫降了,好像是飞机内部出了问题,一落地,就着起了大火!” 泠妩眸色不变,心中已经有了大致的思量。 但还是立即抬步,边走边问:“人员都安全吗?” 负责人抹了把脸上的水珠,连连点头,“都安全!都安全!消防已经来了,我们也报了警!” “我刚刚还打算和您联系的,这天下着雨,他们又刚死里逃生,所以我就做主把飞机上的人都带进了度假村里……” 泠妩颔首,肯定了他的做法:“人没事就好,你做的不错。” 泠妩一句赞赏让负责人脸上的紧张一扫而空,现在有了泠妩在,他惴惴不安的心也安了下来。 度假村的大厅里,一群人面带恍惚。 门被推开,就在泠妩即将进去时,险些被一道娇小身影扑个满怀! 碍于她是女人,姜至皱眉却是没有动手,只准备用手拦住。 但稍后一步的江渡,那带着白手套的手,却是毫不顾忌地当即将女人从泠妩的身前,拉开。 江渡的力道控制的很好,没有让白裙女人触碰到泠妩之余,也没有把她弄摔倒。 白裙女人在站定后,面染后怕,一张苍白的脸庞很是动人,楚楚可怜之余还带着几许风情。 她连忙道歉:“抱歉,抱歉,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出去看看能不能出一份力,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她语气恳切,再配合上她的举动,很是让人心生怜惜。 姜至的眸子微闪,这么多年,他几乎看遍了所有人。 眼前这个看起来有几分熟悉的女人,打的是什么主意,他一眼就能看出。 这么多年泠妩一直未婚,不仅男人为之疯狂,连女人们也暗暗较劲,试图将泠妩化为她们的绕指柔。 他也替泠妩挡了许多桃花,可身为旁观者的他,每次都只敢在泠妩拒绝后,才会出手彻底将那人的念想隔绝。 所以此刻哪怕想说话,也只抿唇不言。 而江渡早已对此习以为常,在确定眼前有些熟悉的女人不会再扑上来后,才对着泠妩垂首,退到泠妩的身后。 泠妩温声提醒:“没关系。不过小姐还是在这里休息一下比较好,待会可能会有警察带你们去做笔录。” “对不起、不是,谢谢你。我、我叫贝般般。”她轻咬红唇,眉尖微低,很是漂亮。 因为保养得宜,年纪上像是二十八九岁的模样,这番举动被她做出来时又带着些女人韵味,看起来并不惹人讨厌。 姜至和江渡面色不变,但眸底却带起几丝暗色。 泠妩颔首,并没有因为这个名字而露出任何异样,好似她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陌生人。 泠妩错开她,便去安抚着眼前的一群死里逃生的乘客。 而贝般般垂下的羽睫之下,眸色复杂。 早在十几年前,她就听说了段泠妩的事情。 不过在那时,段泠妩还是被贺城厌弃的贺夫人,后来贺城和段泠妩离婚之后,高调追求段泠妩这一事轰轰烈烈这么多年,甚至一度传到国外。 她并不在意,毕竟她的目的只有一个—— 那就是自己的孩子,能得到贺家的全部财产,而贺城身边只要没有女人,没有亲生血脉,这个目的就不会受到影响。 十几年一晃而过,她跟着那人的踪迹全球到处飞,却没有一次再能追上那人的脚步。 想要入那人的眼,便是做出一番成就出来。 而让自己的孩子,以一个贺城清楚知晓是非自己血脉的身份,得到一个国家首富的全部财产,或许能让那人有些青睐。 可现在,贺家已经退到段家乃至姜家之后…… 贝般般眸色发暗。 她回忆着刚刚的那抹冷香,抬眸望向众星捧月的泠妩。 段泠妩身上的难度,可比贺城多出太多了。 甚至,比那人也要多出许多。 她初次有些不敢去接触,因为害怕最后落得个一场空,自己还得赔进去。 警笛声响起,她才恍惚回过神来,直到上了警车,透过车窗她只能看见泠妩的侧颜。 岁月没在她的脸上留下一丝痕迹。 在此之前,她永远也无法相信,明艳和温柔这两种相悖的气质,能在一个人的身上融合的这般漂亮,展现的这般淋漓尽致。 她收回目光,眉眼清丽。 没关系的,反正…… 她们还会再见的。 贺家 少女打着透明雨伞,她身着米白色针织开衫和天蓝色百褶裙,明眸善睐,巧笑倩兮。 只是细看之余,笑意极冷,“这就是你的能力?我的好哥哥。” 她将手中的照片,扔给在暖橙色月季花下的少年。 少年的发丝染着水汽,却依旧在仔细修剪月季花枝上的尖刺。 他身着黑色冲锋衣,冷冽的眉眼处伴着几许妖异的俊美。 直到一张照片不偏不倚地落在他的花枝上,他才淡淡垂眸将之拾起。 照片上是一个娇弱的白裙女人,正惊慌失措地从着火的飞机上,跑下来。 贺听澜的面色依旧平静。 他并不当一回事地丢弃,而后继续修剪花枝。 见此,贺听窈同照片中女人有些相似的眉眼泛着冷意。 她冷笑一声,又再度朝贺听澜丢去一张。 这一次,少年在将那一捧月季里的最后的一根尖刺去除后,才慢条斯理地拿起照片。 目光触及之时,他平静的眸底席卷着墨色,将他本就淡漠的面庞染上阴郁。 第191章 继母是所有人唯一个光23 而后在贺听窈的注视中,少年很有耐心地将照片裁剪成两半不规则的形状。 一半不规则的白裙女人照片,被他毫不留情地丢下,照片被泥水打的脏兮兮。 而剩下的,则被他视若珍宝地拿在手中。 他唇畔勾起缱绻笑意,手轻轻拂去照片上的水雾。 贺听窈见他这般,嘴角才扯起冷讽,“你就等着后悔吧!”她转身就准备离开。 “月季暂时不需要花肥。”少年的声音带着冷冽,似乎是从遥远的深夜传来。 贺听窈顿住脚步,转身。 她看向贺听澜,讥嘲地挑眉。 “我的好哥哥就非要在这段时间里,吃、斋、念、佛、是吗?” “这个月不杀生。”生日这个月份他不会杀生,否则贝般般也不会活着。 贺听窈转身离开,她的这个哥哥从小脑回路就和正常人不同。 在某方面极度的偏执。 比如,他坚信着生日这个月不杀生,这一世就不会得到报应,而是将报应都留在下一世。 而这么做的原因是,他有个只能在这一生才能实现的心愿。 很可笑,一个疯子,居然会信这个。 贺听澜盯着手中那张照片看了许久,最后拉开冲锋衣的拉链,将之放在靠近心口位置的口袋中。 而后那双骨节分明的大手,才将被雨水打湿的暖橙色月季拿起。 他亲手所植的新鲜月季,每每第一次开花后,盛放的花朵永远都是只属于一个人的。 一个他幼时就开始觊觎,为之藏匿多年,也不敢踏过雷池一步的,继母。 景苑 夜色浓重,客厅之上摆放着一束极度艳丽的红月季。 那是于花开最盛之时摘下,用特殊技法封存,使之存放许久也不会败落。 这束更是较之寻常月季要娇艳异常,好似是被鲜血灌溉而成,花香也更为浓烈。 男人用一张铁片打开房门,握着铁片的手背上,有道长约五厘米的刺青。 刺青是一双展开的白色翅膀。 他不甚在意地哼唱着歌曲,曲调轻松欢快,好似这里就是他的家一般。 他没有开灯,歌曲唱完之际,他也将整间屋子逛了个遍。 最后,他静静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等待着猎物的自投罗网。 楼下 江渡看着泠妩的背影,心口处莫名传来一阵恐慌。 “夫人!” 泠妩回眸,静待他的下文,“是忘了什么吗?” 江渡紧绷了下颚,迟疑了一会儿,还是摇头。 但他的心跳,却愈发剧烈。 “夫人,如果有事的话您给我打电话,我一定第一时间赶到您的身边。” 泠妩没有惊讶于他的敏感,只颔首,语带温和:“好。” “夫人,晚安。” “晚安。” 江渡目送着泠妩上楼,却是没有上车,而是一直站在楼下。 他的心还在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着,尤其在泠妩身影消失的那一瞬间,愈演愈烈! 江渡的手握拳抵在唇边,试图驱散内心的焦躁与不安。 而泠妩已经踏出电梯,到了专属于她的大平层。 而在泠妩离开电梯之际,电梯的显示屏也熄了屏,陷入黑暗。 她放在门把手上的那根不起眼的发丝,还在。 看起来就好似真的是从未有人来过一样。 泠妩抬眸,门上的监控依旧在亮着一个红点,显示着它还在正常工作。 可泠妩却知道,这个摄像头如今只服务于一人。 她脚上高跟鞋踩在瓷砖上的声音,因为驻足而消失在门口处。 一瞬间将灯火通明的这一层,渲染的寂静而诡异。 而屋内漆黑一片,男人打开手中的轻巧的方形薄片。 薄片亮起一些微弱的光亮,光亮中恰好是刚刚泠妩仰头看向摄像头的瞬间。 他的手指捏着薄片,面容仍旧冷淡,可眸中还是不可避免地带起一丝惊艳。 和传闻不假。 只是可惜了…… 可许久之后,他依旧未等到泠妩打开房门。 他在平静等待之余,还莫名生出了一丝好奇。 因为他手中的方形薄片,传回的影像正是女人就那样站在门前,一动不动的模样。 没有离开,也没有进入。 下一瞬,女人仰头。 若极夜上最明艳的皓月。 随后那双温柔澄净的双眸对着镜头,微弯。 仿佛隔着万水千山,同他对视,慵懒平和中又带着危险。 而在下一刻,女人垂首将门上的那缕发丝拿起,丢下。 极轻的发丝悠悠落地,就在他笃定女人会进入之际,她却再次仰头,女人红唇微张,无声吐露一个名字。 捏着薄片的他,心口一阵悸动。 因为他看懂了女人的唇语,那是他在这个国度的名讳—— 夜啼。 夜啼的心脏,有一瞬跳的快了些。 他的目光变得幽暗,看向手中的方形薄片时,眼神晦涩。 男人的手指摩挲过那块方形薄片,最终,低笑一声。 胆子真是大,既然发现了他,居然不跑,还敢这样挑衅。 不过也是,她想跑也跑不掉了。 楼梯电梯都被封死,短时间内打不开只会被堵死,想跑的唯一道路,就是从这第八层跳下。 夜啼将方形薄片收下,起身。 这还是他第一次准备主动给他手中的“玩物”,开门。 只是他刚站起,门外的女人就好似感知到了一般,门“滴”的一声自动打开。 灯也在下一瞬被开启! 夜啼就那般明晃晃的被暴露于灯光之下。 而这一次,也是第一次他没有以一个看似是主人的身份,坐着等待他的猎物静静送上门来。 他莫名生出几分难得的陌生情绪,似尴尬又似讶然。 泠妩伸手,将拦在她眼前刚好到她的脖颈处的鱼线摘下。 走路的速度不会快,所以绑上这根鱼线的主人,本就不欲伤及她的性命。 但在不设防的时候,还是会伤到肌肤,使之疼痛难耐。 是个很恶劣的法子。 夜啼也不意外她的警觉,就那样静静看着泠妩将那鱼线摘掉。 而后跟在泠妩的身后,看她见招拆招的把他在游览房间时,留下的一些小玩意,一点点地彻底摘干净。 夜啼眸中带起几分喜悦,但他没有说话,而是在等待泠妩的主动开口。 只是泠妩注定会让他失望。 因为泠妩在做完一切之后,就坐在沙发上弯腰,揉脚踝。 “你不怕我?”夜啼声音很是干净,似夏夜清风,反差感很强。 泠妩抬眸,认真看了他半晌。 “你和窈窈他们长得太像了,让我只有母爱没有恐惧。” 夜啼没有反应过来,甚至在反应过来后,也一度以为是他刚刚幻听了。 “你刚刚说什么?” 第192章 继母是所有人唯一的光24 泠妩继续揉着脚踝,闻言也未曾抬头,“我说看着你,总让我有种,我是你母亲的感觉。” 话落,泠妩才略带歉意道:“很抱歉,我可能是吓到你了。” 第一次被反客为主的夜啼,眸中有些迷蒙。 很抱歉,她可能是吓到他了? 吓到他了? 门外响起敲门声。 男人的声音因为被门板阻隔,所以很是沉闷:“夫人,您的东西落在车上了。” 夜啼眸色平静。 对他而言,也只是多了一个玩物罢了,除此之外并无半分威胁。 只是这男人的速度还挺快。 他正欲去开门,却被泠妩出言劝阻:“不出意外的话,警察已经到景苑了,再不走,你可就没机会了。” 她靠在沙发上,手中拿着一支月季,轻嗅。 微低眉眼时,好似神灵般悲悯温柔。 让他感到灵魂都有些震颤。 “我在警察到时,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地送你离开这个世界。”他声音平静,抬步朝泠妩身边走去。 “可你没有去做,而是还在说话,就代表着你不会。”泠妩温声,好似真的在看自己的孩子一般。 这种眼神,让夜啼不受控制地心生烦躁。 察觉到自己情绪的不对劲,他看了眼摆在桌台上的月季,“你在月季上,做了手脚?” 泠妩将月季放回花瓶之中,“这一束月季,我以为你会很熟悉呢。” 夜啼这才定睛去瞧,他的确是没有把这束月季,和他曾教过的那个小徒弟的月季,联想到一起去。 用同类作为养料浇灌的花卉,会让人类下意识的产生排斥感令人心浮气躁,更甚至是中毒。 难怪今晚的他,会有些冲动。 “你和落月什么关系?” “应该算是他的母亲。” 夜啼抿唇,“你看谁,都觉得自己是别人的母亲吗?” 泠妩不再搭话,门外的敲门声还在响着。 夜啼错开泠妩,朝被打开的窗户前走去,“如果你愿意加入我,我可以带着你一起享誉国际。” 泠妩将桌子上摆放的她的照片,用手指转了个方向,对准夜啼。 其上正是她被评选上富豪榜的照片。 “享誉国际和臭名远扬是有差距的,夜啼先生。” 夜啼靠在窗户边上,他透过夜色无法确定是否有人埋伏在其中。 但手中的小薄片,确确实实地在朝他传递着危险的讯号。 上一次让它发出这个讯号的,还是数不清的黑洞洞枪口,对准他所在的位置。 那是唯一一次,他险些失足。 “我还会再来找你的。”夜啼一双干净的黑眸似能将泠妩的模样,深深镌刻。 他拿起一支月季手腕轻轻翻转,朝泠妩的方向微微一扬,“就以此作为信物。” 他话落,也没等泠妩的回答,便不带丝毫犹豫地从窗户上一跃而下,对八层楼高没有半分露怯。 泠妩侧眸看向窗外的初秋夜幕,那里星辰璀璨。 门被撞开之际,江渡只来得及看到窗户外有道黑影一闪而逝。 “夫人,您没事吧?”他快步上前,额头上布满细汗,白手套上也沾满了灰痕和血迹。 泠妩摇头,目光从窗户那移到江渡的手上。 “这么多年了难得看你受伤。” 泠妩起身将纱布和酒精拿出。 江渡脸上担忧还未掩去,见此便后退一步躬身:“夫人,太脏了,我自己来吧。” “把手套摘下。” “夫人……” 泠妩不言语,就那般盯着他瞧,在这番目光之下,江渡终是红着耳根子把白色手套摘下。 男人的手指很是漂亮,骨节匀称且修长,掌纹分明,只是细看之下手心还有一道疤痕。 而此刻,哪怕之前隔着手套,伤口上也依旧染了尘埃。 泠妩拿起纱布与酒精,仔仔细细地包扎住他手上的伤口。 动作流畅优雅,行云流水间一双素手宛若上好白玉,江渡看的喉结滚动,最后垂眸不敢再去看。 心中唾弃自己以浮游之身妄想他的神只之时,却还是难以自控的心跳加速。 泠妩的速度很快,收手之时询问了声:“手心上的旧疤痕,是那一年被碎瓷片划的?” “……恩。”江渡略显局促,他的手心好似被烈火灼烧一般。 那年夫人偏头痛严重踩着碎瓷片踏上床时,他的手曾因此而受伤。 只是后来他以此为戒并没有上药,故意留下疤痕,便是为了给自己一个记性。 每每触及伤口之时,都让他无数次的后悔,为什么当初的自己不能多照顾一些夫人。 这样的话,夫人或许就不会受伤了。 思绪转瞬即逝,他又恢复到往日的那个江管家。 “夫人,刚刚我看到窗户上有黑影……” 泠妩颔首打断他的话,没有让他继续问下去。 江渡立刻缄默不言。 “把今天澜澜送来的那束橙色月季摆上,你就先回去吧。” “……好的,夫人。” 他没有询问夫人为什么要这样做,他只知道做好自己的事情,才是他这么多年能一直跟在夫人身边的一个原因。 泠妩看着无边夜色,视线平静至极。 贺听澜总会给她送月季,有时是白色,有时是粉色,有时是橙色等等…… 却唯独没有红色。 而每每她都会要求他,多送一束贺家后花园中,开得极为艳丽的红月季时。 贺听澜便不止一次地拒绝,却又每次都会按她说的多送来那一束,只是时常会叮嘱一句: “只能放在窗边,不要取下它外面的包装袋,不要离它太近,更不能用手去碰它,我会来换上新的。” 只是她从来都没有听过,后来贺听澜在给她送月季时,还会给她戴上一个香囊。 自那之后,红色月季上让人厌恶的情绪,也消失了。 江渡离开后,泠妩一个人坐在沙发上,感受着夜风徐徐吹进客厅的轻柔触觉。 十三年,斗转星移。 李蓁蓁的梦想在第五年时完成了,她的药膳馆开到了国外,除开起初泠妩的注资,之后都是她自己在管理。 而与之相关的中药也逐渐走向大众视野,被国家重点扶持,数不清的疑难杂症被迎刃而解。 泠妩的偏头痛也在李蓁蓁的药膳和按摩中,已经有十多年没有再复发了。 江渡在她离开贺家时,只说了一句:“夫人在哪,江渡就在哪。” 之后便跟着一道离开,成了她多年的私人管家。 起初的那些年,段氏的爬坡路并不容易。 可迈过一个坎后,另一个坎就会容易许多,就这样一步步地登上顶峰,将贺氏压制的死死。 后来姜氏也越过了贺氏,位居第二,贺氏也就退居到了第三。 自那之后,直到如今,也依旧是这样。 贺城在公司和家庭中两边跑,但和两个孩子还是不亲。 二十多岁意气风发的贺氏总裁,在经历十几年的心力憔悴后,哪怕日日保养也还是不可避免染了些苍倦。 虽比之同龄人要好上许多,可在作息良好,时常锻炼的姜至面前,要逊色许多。 两个小恶魔看起来一个亭亭玉立,一个丰神俊朗,可那身后的肮脏却被深埋,不被他人所知。 既然贝般般归来,夜啼也来到了这个国度,也就是时候把这一切都结束了。 第193章 继母是所有人唯一个光25 泠妩扫了眼手中记录下夜啼容颜的影像。 虽然夜色浓重,但还是起身换了一件黑色大衣出门。 夜啼次次不曾失手,哪怕不会自大,也不会在他刚离开后还会留在原地监视。 泠妩挥手将鼻息还萦绕着那股妖异的月季花香,挥散开来。 夜啼有次就是用这种类型的花朵,将他选定的人杀害。 所以,他忍着毒发,继续跟踪她的概率不大。 不过…… 若是不顾及这种毒,还要跟着她的话,那或许对她来说还会更好些。 电梯在夜啼离开后,也恢复了正常运行。 泠妩驱车在城市之中兜风,湖边独坐,又去闹市看这个纷杂的世界。 她身处其中很是享受,却又好似无法融于世,与一切的喧嚣都隔绝开来,自成一派风景。 她好似是逛累了,才随意走进一处偏僻的清吧。 其内安静而惬意,驻唱的乐队曲调轻柔,引人入胜。 泠妩将手指扣在吧台上,“一杯白水,加三块冰,泡上一包茶叶。” “这里是酒吧,不是茶馆,女士。”调饮的店主懒懒回应。 “我可以加钱。” “一切好商量,美丽的女士。” “借用一下卫生间。” 店主轻“嗯”一声,并未抬头就朝左后方,随意一指。 “在那边,可别走错了。” “多谢。” 店主继续调着酒,少顷他才在转身拿酒时,努力遏制上扬的唇角。 五分钟后,泠妩坐在一处拐角,桌面是一杯冷泡茶。 她听着轻音乐看着玻璃外的夜色,慢慢品完后,店主还欲给她添上,却被她拒绝。 桌面留下一沓钱后,她便起身,离开这处清吧。 临近清晨,天色半明半暗间,街道上空无一人,连仅有的环卫工人今天也未曾出现。 清吧闭店,店主打了个呵欠在将门上锁之后离开,可他的家中却坐了一个不速之客。 店主面带惊恐,“你是怎么进的我家?” “东西给我。”男人的声音很是干净。 他戴着卫衣的帽子,看不清容颜,只能看到他敲击桌面时,手背上露出的纯白天使翅膀刺青。 店主闻言后退,“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这是私闯民宅你知道吗?” “我不杀普通人,给我,我饶你一命。”男人声音干净,语调平缓。 “我真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店主面带迷茫。 “昨晚穿黑色大衣的女人,在你的店里给了你什么?” 店主皱眉,“你抢钱就抢钱,绕那么多弯子干嘛?”他说着就将口袋里昨晚从泠妩那收取的现金,朝他扔去。 刺目诱人的红艳,漫天飞舞。 夜啼黑眸中难得带起一丝疑惑,却又很快消失。 他不会猜错,而且这间屋子里的确藏了东西。 夜啼正要站起身来。 可就在那一瞬间,他口袋中的薄片轻颤。 是他本并不熟悉,却在24小时间接连出现两次的危险提醒。 又是危险? 可是,怎么可能呢? 怎么可能!? “砰!” 一阵闷响,一颗子弹被直直钉在墙壁之上,而夜啼则闻所未动,仿佛什么也没发生。 一颗子弹而已,绝对不是能让它发出提醒的危险所在。 店主并未愣神,他趁此机会后退两步,退出屋子之中。 只是良久,在外面埋伏着的人和店主,也未等到房屋传来爆炸音。 他们便知他们提前留下的东西,被夜啼拆了个干净。 警笛声响起,红蓝色灯光发出刺目的光。 “夜啼,你已经被包围了。” 后半句没有那句熟悉的“如果你束手就擒,我们就会给你争取宽大处理”的话。 因为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宽大处理在夜啼的种种罪行面前,就宛若从大海里抽走一滴水那般,无用且可笑。 屋内的夜啼将薄片取出,一贯清冽的俊美面庞依旧淡漠。 他的指尖在薄片上轻轻划过后,才在起身时将薄片放入口袋中。 他没有将卫衣的帽子取下,微微垂首间只能看到他优越的下颌线。 身穿卫衣,戴着卫衣帽子的男人一只手插着兜,另一只手将那放在桌面的月季拿起,就这般闲适地踏出小屋。 入目便是门外的一排排武器,对着他的面门。 又是黑洞洞的枪口。 真是…… 让人不喜。 夜啼插在兜里的手轻点着薄片,在他顶着热武器踏出小屋十米远后,小屋在他的身后发出爆破音。 “轰——” 火光冲天,他的身影似是被吞噬,却是自始至终没有流露出任何畏惧。 他在烟雾弥漫之中缓缓抬头,一张俊美干净的面容露出。 “让她来见我,我就跟你们走。” 他的面前是一辆辆新式武器,但他面上完全没有惧色,甚至于心脏跳动的频率也依旧平缓。 因为他清楚地明白,他活着时带来的利益远远高于一切。 更关键的是,他能平安离开这里。 “你想见谁?”店主还穿着常服,但神态与刚刚的模样完全成了两样。 他们这么久以来,为此更名改姓,等的就是眼前这个流窜众国的可怕男人。 夜啼扫了眼对面站出来的店主一眼。 “段泠妩。” 他的话音落下,却无人应答。 依旧是黑洞洞的枪口和一架架武器,对准夜啼。 好似只需要一发子弹,就足以结束这个恶贯满盈的凶手性命。 但所有人又清楚的知道,没有那么容易。 “我要见她。”夜啼耐着性子重复了一遍。 肃穆之中,一栋小房的二楼窗户被推开,露出一张温和而明艳的女人面庞。 清晨的薄雾,伴着天空落下的几寸金光,将她衬的美丽而脱俗。 她靠在窗前,仅露出上半身,微卷的墨发有几缕探出窗外,本就白皙的面容在红唇的衬托之下,好似倾世之玉一般。 她垂首,轻嗅一支暖橙色的月季,随后展颜一笑,唇边漾起无限风情。 而后她将月季折断,片片花瓣在下一瞬如暖橙色蝴蝶一般,漫天飞舞。 女人的唇边依旧带着浅浅的笑意,却让人无法忽略掉其中的危机感,眸色温柔,似藏匿无尽神秘。 “信物我带来了。” “夜啼先生,我们……又见面了。” 隔得很远,她也并未发出声音,但夜啼依旧如昨晚一样,读懂了她说出口的话。 他回想起昨晚他临走之际,留下的两句话—— “我还会再来找你的。” “就以此作为信物。” 他看着从天而降的橙色花瓣,唇边泄露几丝笑意。 又一次被她反客为主了。 第194章 继母是所有人唯一的光26 指尖将薄片不断发出的轻颤按下暂停。 警报带来的威胁,是致命的。 可昨夜他侦查过,并没有出现她口中的警察,也没有任何埋伏和武器。 当时…… 只有她一人。 今天警报还是响起了,而此刻也依旧有她。 夜啼将手中鲜红色的月季丢下,他看着她,眸带期许。 期待之后,她还能给他带来怎样的惊喜。 他主动举起手,表示投降,只是姿态从容,而后被押解上了车。 他透过车窗,望向下了楼后的泠妩,眸子闪烁着星辰。 店主同泠妩对视一眼,便紧接着上车离开。 她不需要叮嘱他们要多注意,因为人尽皆知的事,没有说出口的必要。 只是夜啼被关押进去后,一个字也不说。 甚至连他是不是夜啼,一群人也无法找到佐证。 鉴于此,泠妩也被请去好几趟。 起初的一群人面带笑意,到后来都有些倦怠。 泠妩每每被请过去后,夜啼也总是说些莫名其妙,却根本没有营养的话—— “你知道怎么种月季吗?” “其实不止是月季,其它花朵也可以。” “你见过紫水晶的岩洞吗?” “你知道距离太阳系万亿光年外的星球,是什么吗?” “你喜欢碳基生物这个身份吗?” “……” “你明天还会来吗?” 泠妩也不理他,因为每每她问到同他有关的问题时,他也不说话。 就这样,夜啼终于在最后一次问话时,得到了泠妩的回答。 “不来了。” 他似乎没有反应过过来,良久才问:“为什么?” 泠妩看了眼墙壁,一墙之隔外有数不清的人在盯着他们两个人。 “因为你的孩子们要过生日了。” “我的……孩子们?”他眸中布满迷茫。 泠妩不再言语,直接离开。 外面的人例行询问,得到泠妩摇头后,那人难掩疲惫之色。 “好不容易抓到了他,难道就要这样给他放走了吗?如果还找不到他的罪证,最终只能无疾而终。” 关于夜啼的消息,暂时还在密不透风地封锁着。 首先,是没有证据去证明。 其次,就是他在国外有许多极端狂热粉丝,而那些极端粉丝甚至一度将他视若神明一样,去虔诚的膜拜! 不过,他们也很好奇,夜啼在武器中能平安逃离,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如果探寻到了这个谜题的答案,对于人类进化的进程,或许会有着很大的助力! 而这也是为什么各国都舍不得联手,直接将他诛杀的原因。 “你们在他身上搜到了东西吧。”泠妩语带温和,却是笃定。 “……的确是搜到了,只是送检的结果也显示,那块薄片只是一块寻常的铁片。之后就彻底陷入了僵局。” 泠妩回眸看了眼,在墙壁这边暴露无遗的夜啼,“能不能带我去看一眼那块铁片?” “需要向上申请,但如果是您的话,我们可以直接破例。” 泠妩跟上负责人的脚步。 一墙之隔的夜啼冷淡抬眸,目光好似能透过他看不见的墙壁,追踪到泠妩的身影一般。 他的孩子? 他和谁的孩子? 和她的吗!? 夜啼垂眸,盯着手上特制的手铐难得生出几分欢愉。 那他得去给他和她的孩子庆生! —— 另一边,泠妩戴着手套将那铁片拿起。 肉眼看起来的确就是一张普通的铁片,没有任何波动。 但一个普通人类能做到他这样,是根本不可能的。 尤其是在此之前,他还于数不尽的热武器面前,走的悄无声息。 这不是一个普通人类能做到的。 还有那两个小恶魔,从小表现出的行为和智商,都和旁人不同。 泠妩面上不显,淡淡摇头。 盯得仔细的负责人心中,那最后一丝期待也彻底消失。 整个计划都是泠妩部署。 不仅提前料到夜啼的暗杀对象会是她,还将夜啼之后的行为,都预料的几乎步步无差。 如果连她也看不出的话,那恐怕真的就只是一个普通铁片了。 “你们有想过从他身上找原因吗?”泠妩将铁片放下,“是因为担心他会跑了吗?” 负责人颔首,也没有不好意思,“正是。” 夜啼此前的行为,为他添上了不属于人类的光环,以至于让他们所有人都畏手畏脚,只生怕再度让他逃离。 泠妩思忖片刻,“麻烦您向上申请一下,这张铁片我想拿走。” 他没有质疑,直接道出泠妩的意思:“您是想以身涉险?” “可是如果后续发生意外的话,我担心他会真的伤害到您。”负责人犹豫着。 “最终目的不就是要找出他的罪证吗,又有什么比当场抓获,来的还要铁证如山的?”泠妩目带坚定。 “我只有一个请求,如果届时有其他人在场的话,请不遗余力地保护好他们。” “以及……他的孩子们,是无辜的。” 泠妩红唇微张,而后闭目,“但如果在那之后,你们真的搜集到了孩子们的罪证……请该如何,就如何。” 穷凶极恶的天才杀人犯留下来的两个血脉,在犯了诸般恶事会在探查完他们身上一切的秘密后,再送他们去给亡者祭奠。 最终泠妩顶着所有人热切含着期盼、不忍、叹服等复杂的目光,离开这里。 手中的铁片在密封袋中,又被她放在口袋里。 从这处基地出来时,天空下起了小雨,江渡下车将泠妩护进车内。 在车子即将到达景苑时,速度逐渐缓了下来,江渡的声音缓缓而至,只是细听之下语调带着冷意。 “夫人,那个女人好像是想要碰瓷您。” 车窗外,白裙女人被雨水打的很是娇怜,但江渡却看的一阵心烦。 如果车子真的碰到了她,不免要下车浪费时间。 这些都没事,但会耽误夫人的时间。 夫人的时间有多宝贵,没有人会比他更清楚。 贝般般咬唇看着车子驶入景苑之中,这才将卡递给保安,而后冒雨走进景苑之中。 保安面色不显,心中却难掩莫名其妙下的无语。 既然是景苑的业主,为什么要在大门口淋雨淋这么久? 他还以为她有病呢…… 再说了,得知她是业主后,他们已经备好了轿车准备送她进入,但又被她拒绝了。 景苑虽不是独栋别墅,但因着隐私和安保极好,所以很多富商和明星都会在这里。 可刚刚那个穿白裙子和普通人几乎没差的业主,真的很难和这里的业主联想到一起去。 贝般般任由雨水打在自己的脸上,她想起初次遇到夜啼的那日。 第195章 继母是所有人唯一的光27 那是个雨夜,少年身穿白色衬衫,冒雨走在小巷之中。 彼时她还只是个普通学生。 晚自习下课后,那种小巷不可避免地会混迹着地痞混混一类人。 再加之下雨,她的校服被打湿。 哪怕是宽松的校服,她也素面朝天,甚至因为学业繁重连头发也好几天没有洗…… 可那些渣滓,也还是不肯放她离开! 其实夜啼当时根本没有做什么,就是从旁边路过,甚至连眼都没有抬,那群混混就吓得屁滚尿流。 自那之后,她疯了一样迷恋上他。 学他穿白色衬衫,到后来的白色长裙,以及和白色有关的一切! 她发疯的学习,发疯的追上他的脚步。 却没有走进他心中一点点,甚至他根本就记不住平凡而普通的她。 直到她多年之后的一次醉酒…… 其实她根本就没有当时的意识,完整经过也没有储存在大脑,她只隐隐约约听见他干净的声音,离的很远。 那道声音只说了一个词汇—— “母体”。 之后她就怀孕了,孩子生下来后她看见了和他相似的眉眼,才让她确定。 在此期间,贺城也失心疯了一样迷恋上她。 说是迷恋并不假,但是他又保持着冷静,就像是两个人一样,无比的割裂。 而孩子生下来之后,贺城突然对她冷淡了许多。 她也发现贺城的心理是有问题的,别人不爱他时,他会意识清醒的却不可自拔地爱到发疯,可一旦那人爱了他,他就会立刻厌弃。 恰好她再次得到夜啼的消息,让她心中有了一个计划。 今年回来的原因,除开这个计划外,最关键的一点就是夜啼也回来了。 —— 度假村环境宜人,风景极美。 但是却没有那坐在观景台中,在一群保镖万众瞩目里的女人,美上半分。 她身着米色毛衣,外罩森系米色流苏斗篷,至膝盖稍下寸许处。 一双白色长筒靴将她裸露在外的一双腿,衬得愈发修长笔直。 墨色长发随意地披散在肩头,一张脸白玉无瑕,微微垂首间让人看不清她的神色。 整个人坐在那,透着一股拒人千里之外的淡漠气息,让人不敢靠近半步。 她一言不发,只是低头将手中的藤蔓和花卉编织成一个花环。 女人沉浸于其中,仿佛周遭的一切,都与她毫无干系。 直到—— 少女离得很远就伴着撒娇意味的轻唤。 “妈妈~” 她的尾音微扬,莫名泛起依恋的情愫在那其中。 泠妩将手中刚刚编好的花环放下,也没有起身,只是侧眸去瞧那发出声音的少女。 她身上的淡漠疏离,也因着她抬眸之时露出的那双含情目,而化为了温和清润。 好似哪怕面前有块数万年的坚冰,也能为之化为一滩春水。 泠妩没有起身,只是静静等着自下车后,就一路朝自己飞奔而来的少女。 少女一袭白纱长裙,米色的大衣将所有寒气抵御在外。 她张开双手,从泠妩身后拥住她,一张漂亮清纯的小脸上,满是依赖。 “妈妈,我们已经两天没见面了,我好想你好想你啊。” 少女声线干净好听,让人一听就心底本能认为,这是个被养的很是单纯善良的女孩。 “都这么大了,怎么还这么爱撒娇。” “无论窈窈多大,都是妈妈的窈窈,妈妈一个人的窈窈!”贺听窈说这话时,眸中带着偏执。 也只有每每从身后拥住泠妩时,她才敢露出这样的一面。 其余所有时刻,她在泠妩面前永远都是那个听话可爱,时时刻刻乖巧懂事的贺听窈。 泠妩将桌上的花环拿起,起身戴在贺听澜的头顶。 花环是用翠绿的藤蔓和各色的小花编织而成。 仿若是盛开在初春天里的满园异色,美丽的令人窒息。 这一刻,仿佛世界都停止转动,只剩下女人在替眼前少女,戴花环时的一颦一笑。 在另一寸山顶,男人平躺在草地之上,他盯着湛蓝的天空,感受着属于自己东西的波动。 少顷,他清冽干净的眸子微微转动,手指轻扬,似在试着划破天空,又似在寻找一颗星星。 “碳基生命可以带回母星吗?” 天际,一颗璀璨星辰划过,一闪而逝。 男人嘴角渐渐上扬,眼中的神采越发明媚。 泠妩刚给贺听窈戴上花环,便感受到口袋中那个铁片的一阵轻颤,她跟着仰头。 一闪而逝的流星,被她的瞳孔所捕捉。 “希望妈妈可以一辈子开开心心,希望窈窈能一辈子陪在妈妈的身边。”少女双手合十,声音无比的虔诚。 不远处,捧着一束明艳月季的黑衣少年也跟着抬眸,他素日不信一切鬼神,如今也不由自主的在心中祈求。 “泠妩。”他将这个名字于口中轻声吐露。 声音不似往常的干净若山间青竹,此时竟有些沙哑,还带着丝丝缠绵。 他不知道他究竟是从什么时候起,心中生出的这种妄念。 或许是她牵着自己在贺家门口,等他名义上父亲的那夜,她的指尖温凉却让他心安。 或许是她慢条斯理,眸带温柔与包容地抚平他幼时的领结。 或许是在她孤自坐在小院之中,或垂眸看书,或仰头凝望飞鸟时,眸中灿烂的光景。 或许是那张很小,可哪怕这么多年,也还是摆在她办公室里的小沙发。 又或是每每他后院多出一株艳丽月季后,在她的身边,都能将他体内病态嗜血的因子而抚平时。 太多了…… 她无时无刻不在他的身边,从幼时的一寸柔软衣衫,到如今年年独属于他们的生日,都是她存在的痕迹。 她一点点地侵入他的生活,不知不觉间他的世界除却满院的艳丽月季外,还有一道永远温柔宛若清月的目光。 “澜澜许了什么愿望?” 女人的一双温柔目中有几许好奇,可他眼前浮现的,却是在他幼时,她眼尾泛红说她对他们太失望的场景。 可明明都那么失望了,明明他当时从来都不曾对她流露半分好感。 她却还是无条件地包容。 贺听澜掩去眸底翻涌的情愫,他仰头沐浴在阳光之下,真真好似是一个干净至极的少年。 “许了愿说出来的话就不灵了。”他唇畔带着丝丝笑意。 贺听窈面上笑容一窒! “妈妈,他那是封建迷信您别信他!就算不是许愿的话,妈妈也会一辈子开心,窈窈也一辈子都是妈妈一个人的窈窈!” 贺听澜自知自己说错了话,初次附和贺听窈,“愿望虽能寄予厚望,但人才是全权主导者。” 观景台周围很多保镖,可贺听澜并不在意这些,只目光澄明地同泠妩说。 他将怀中各色明艳的月季,插在桌案上的花瓶之中。 馥郁花香弥漫开来,此刻的氛围很是温馨,只是内里汹涌的情愫,被它的主人们隐藏的很好。 第196章 继母是所有人唯一的光28 生日前夜,雨下的很大。 噼里啪啦敲在透明玻璃上,宛若一只凶猛巨兽不断咆哮嘶吼着,想要闯入这座内藏众人心头明月的独栋小别墅。 泠妩微蹙着眉尖,好似睡得并不踏实。 少女趴在泠妩的身边,一张白净漂亮的小脸上满是依赖,少顷,少女动作极轻地起身。 她冷淡看了眼窗户外,望不见任何的浓稠墨色。 这才温柔垂眸,注视着泠妩的睡颜,眸光落在泠妩微蹙的眉心时,难掩心疼。 “妈妈……”她声音极低,好似在压抑着心头即将关不住的情愫。 贺听窈看了许久,这才俯身,最后伸手似要抚平泠妩蹙起的眉。 可那纤长的指尖,最终只停在距离泠妩额头的寸许处,而后轻颤着将手收回。 她的手已经不干净了,妈妈不能被不干净的东西碰到。 贺听窈转身离开,步伐伴着雀跃。 不过…… 从今以后,她就只有妈妈这一个妈妈了。 以后她再也不用担心,妈妈可能会因此难过,会因此伤心了。 “妈妈是全世界最好的妈妈。” 冰凉刺骨的水顺着她的皮肤一路滑下,落在胸前,落在腹部,落在腰间。 她却浑然未觉,眸色是极尽的欢愉。 直到她将寒气携带进别墅外的地窖之中。 她这才随意地抬手将脸颊上的雨水抹除,迈步朝蜷缩在地的两个女人走去。 准确来说,应该是一个已经死去几日的,和一个即将要死去的女人。 “唔——”女人因为嘴里被塞着东西,只能从喉间发出一声稀碎的轻哼。 她身上的白色长裙已经被泥土染成灰色,一张保养得宜的漂亮脸蛋也变得毫无血色。 她双腿微微蜷缩,手臂无力地耷拉下来,像是一根枯树枝,随时可能掉落。 显然是被折断了手脚。 下一刻,她脸上的面罩被贺听窈取下。 贝般般入目便见一张美丽白嫩的少女面庞,她笑意明媚,眸中都染着欢愉。 “你看呀,当年你留在我和哥哥身边的阿姨,也被我带来陪你了呢。”少女的声音里洋溢着天真。 她将在贝般般身边那个女人的面罩也给摘下,随后被她轻轻一推,宋月的身体便轰然倒地! 目睹一切的贝般般,心脏跳的极快。 她曾走过夜啼每一次的案发现场,可今日这般是初次危险直面自己的场景。 她那一双无辜清纯的眸中,难得被惊出几丝恐慌来。 难怪身边的人,自始至终都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贺听窈弯下身子,仔细打量着贝般般的面容。 她语气疑惑中布着厌恶:“为什么是你呢?为什么不是妈妈呢?” 很快,她又摇头,“不对,妈妈不该被别的男人触碰,妈妈永远都是干净的漂亮的,还好,还好妈妈没有经历过……” “毕竟我听说,生产最痛了。” 她眸中带着心疼,哪怕只是这样想一下,如果是妈妈经历这般的话,她的心都疼的在发紧。 想完,贺听窈将贝般般的下巴抬起,眸中伴着困惑:“你呢?你当时疼吗?” 贝般般眼眶瞬间泛红,“疼,但是妈妈也很开心能有你们。窈窈,妈妈当时是迫不得已才离开的,不是故意不要你们的,妈妈……”她说着说着,泪水夺眶而出。 她以为贺听窈多少会有些迟疑,可她的重点却完全不在这里! “谁许你自称妈妈的?”贺听窈眸色陡然阴冷。 “窈窈……”贝般般无意识的呢喃,面上满是伤心。 贺听窈一把捏紧她的下颚,“你的这些手段早在我五岁那年,就是我玩剩下的了!” “贝般般,你打的是什么主意我根本就不想知道。但你不该!你不该让别人在小时候的我面前说妈妈的坏话!我当年差点就要因为你和这个蠢货,而失去妈妈了!” “你为什么要回来呢?你如果不回来可能还能再多活几年。” 贺听窈面带愤怒,“生日这个月哥哥不愿意动手,我也是不愿意的!” “我想干干净净地等妈妈为我庆生,等妈妈为我戴上生日帽……”她说着说着,脸上的愤怒便化为甜蜜。 可很快她再度拧眉! 天真美丽的面庞上满是森冷,“但你非要去主动接触妈妈!” “你为什么要找妈妈!你想做什么?你是想告诉妈妈,你才是我们的亲生母亲?你是想让妈妈离开我是吗!?”贺听窈面目狰狞。 “不是的!不是的!” “我没有想过!窈窈我没有想过,你相信我,我只是想问问她,想问问你们过得好不好,我害怕她对你们不好,窈窈你相信我……” 贝般般的脸上满是泪痕,她想挣扎着爬起来,可四肢已经完全不听她的掌控,她只能拼命摇头否认。 贺听窈松开捏住她下巴的手,嫌恶的用帕子擦干净后,才站起身来。 以高高在上的姿态,俯视着贝般般,她漂亮的红唇轻启: “我不信。” 她说这句话时淡淡垂眸,刚刚的疯狂被她彻底掩盖,面无表情的好似在看一个蝼蚁。 贝般般心中没由来地升起一阵绝望。 那天她见到宋月时,就察觉宋月的情绪有些不对劲,那是一种被她死死压抑着的激动。 可如今在看,那不是激动,而是能在将她约出来后,就能离开眼前人的解脱! 宋月说,贺听窈一直都很想她,一直都很想和她见面。 她不疑有他。 因为从十三年前开始,宋月便总会给她发信息说: 兄妹两对泠妩的感情都是装出来的,希望她回国的时候能和宋月说一声,到时候兄妹俩和她见见面。 可她刚一回国就遭遇飞机失事,之后更是层出不穷的尾随抢劫等等。 她起初以为是段泠妩做的手脚,直到现在…… “飞机出故障和我回国后几次三番遭遇各种祸事,都是你做的?”贝般般明悟的面容上还带着不可置信。 “不是。”贺听窈歪了歪头,很是无辜。 没等贝般般缓一口气,就听贺听窈笑的无比单纯地说: “飞机那事是哥哥做的哦,其他的都只是我在和你……开玩笑呢。” 第197章 继母是所有人唯一的光29 贝般般苍白的唇微张:“你哥哥做的?还有……开玩笑?” 少顷她垂头,一副死气沉沉的模样,“我怎么忘记了呢,你是他的孩子啊,他的孩子怎么可能对人命在意。” 贝般般的面色愈发的苍白。 贺听窈把玩着手中仅有半个拇指大小的透明玻璃瓶,她细细打量里面的一滴红色水珠。 那猩红水珠正随着玻璃瓶被她晃动的幅度,而在其滚动着。 “你怎么会有这个!?”贝般般一抬头便看见这个,“为什么你会有他的东西!是他给你的?你们已经见过他了?” 贺听窈没有给她解惑,只是兀自将瓶塞打开,“哥哥说一点就够了,但是这个一点究竟是多少呢?算了,那就全部都给你吧。” 贝般般敏锐觉察出她口中的意思,“哥哥?是贺听澜和他见过面了?” “和谁?”贺听窈偏了偏头。 她没有再等贝般般的回答,而是不带犹豫地捏住贝般般的下颌,强行打开她的唇齿,将那猩红液体倒入她的嘴里。 “十几年前,我在看动画片的时候就知道了一个道理——反派死于话多。”贺听窈将瓶塞盖上,放回口袋里。 哥哥说,这个玻璃瓶要带回去,交由他来处理。 “好啦,这下你可以说了,你刚刚嘴里说的他是谁呀?”贺听窈语带乖巧。 贝般般想要将那红色液体呕出,却是怎么也做不到,她动弹不得,视线模糊,只觉得胃中一股腥甜翻涌而来。 她还记得有一次,她亲眼目睹夜啼把这个东西,喂给了一个人。 而看完一切的她,也因为夜啼没有伤害她,而为此抛弃了恐惧,而后大胆上前想要去看那玻璃瓶。 结果那个人就在她的眼皮子下,慢慢地化成了一具骷髅! 但她记得,她当时只有激动和愉快。 因为夜啼没有抗拒她,虽然当时的夜啼依旧在无视她。 可她怎么也想不到,会有一天,她会变成那个在她眼皮子底下,慢慢融化血肉的骷髅! “你……”贝般般的嗓音变得沙哑难辨,她颤抖身子,眼睛瞪圆。 “他是谁呀?”贺听窈身上的衣裙被水打的贴在身上,黏腻感包裹着她,让她皱了皱眉。 “算了,不和你浪费时间了,回去还要洗澡换衣服,万一妈妈醒来没有看见我,会担心我的。”她说完,径自转身。 “是夜啼,你的亲生父亲!”贝般般嗓音嘶哑至极,她盯着贺听窈背影的眼睛血色一片。 贺听窈脚步微顿,最后没有转身,走的彻底。 妈妈睡眠很浅的,不能再耽搁了。 至于她的亲生父亲究竟是谁,她并不关心。 只要妈妈,是她的妈妈就够了。 地窖的门被打开,贺听窈一开门就看见了正站在门外,手执一把伞的女人。 女人身上披着一件米色大衣,墨发被水汽吹的沾了寒气。 她长得极美,在这无边大雨中,仿若黑暗世界中唯一的纯白,清雅又圣洁,不食烟火。 她就站在那儿,静静凝视着贺听窈。 “窈窈不睡觉,来这里是做什么的?”泠妩声音极轻。 门还没有彻底合上,贺听窈刚刚闲庭信步的模样全然不复,满目都是慌乱。 她快速将地窖的门关上,将地窖中女人的祈求声音,阻隔在门板之内。 贺听窈靠在墙上深吸一口气,反手用锁将地窖的门锁上。 这才抬头迎向那双澄澈无波的双眸,“妈妈,您怎么来了?” 泠妩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她。 贺听窈慌乱到心口发出巨大的声响,在她自己的耳中,险些能盖过这滂沱大雨。 不能被妈妈发现!不能被妈妈发现! 如果妈妈发现的话,会讨厌她的,会害怕她的! 不可以! 她稳定心神,心脏剧烈跳动着,但声音却如往常一样伴着撒娇: “妈妈是做噩梦了吗?怎么醒了呀?” 泠妩依旧没有说话,眼神平淡,就那么一瞬不瞬地看着贺听窈。 贺听窈呼吸有一瞬的急促,但被她遮掩的很好,在将地窖的门落锁后,她上前一步和泠妩站在一把伞下。 独属于妈妈身上的香味袭来,她在心中暗自后悔…… 早知道,她的速度就应该再快些了! 她面上不显,声音娇俏地回答刚刚泠妩的问话:“因为明天就是生日啦,窈窈来地窖看看食材够不够,毕竟明天窈窈和哥哥准备给妈妈……” 她捂住嘴,好似一个受惊的小白兔,“唔,明天要给妈妈准备的惊喜被我说出来了,妈妈明天一定要配合窈窈,不然哥哥会生气的。” 她委屈巴巴地眨着眼睛。 “可这间地窖已经很久没有使用了,里面是空的。”泠妩的目光落在无尘的锁上。 贺听窈闻言心咯噔了下,很快她撅起红唇,撒着娇:“窈窈给忘记了嘛,这不是刚刚进去后发现了,就准备回去,然后妈妈就先找来了……” “妈妈,我好冷呀,我们快回去睡觉吧。” 在地窖外白色的灯光照射下,贺听窈的脸显得格外苍白,少女的睫毛微颤着,单薄的衣裙也被打湿贴在身上。 她伸出手,去触碰泠妩。 原本泠妩温凉的指尖在此刻很是温暖,让她心中喟叹。 “妈妈,我们回去睡觉吧。” 短暂的静默中,贺听窈好像度过了一生那么漫长。 直到泠妩微蹙起眉,面上的严肃褪去,独留眸中泛着温柔的涟漪,“再有下次,喊妈妈起来陪你一起。” 她话落,便将伞递给贺听窈,随后脱下自己的大衣,披在贺听窈的身上。 因为身上披着泠妩的大衣,贺听窈的鼻息间满是那道冷香。 丝丝缕缕,浅浅地萦绕在她的周身。 “妈妈真好,窈窈真的好爱您。”她回握住泠妩的手。 只是二人正要转身,在贺听窈身后的门却被从内被猛的撞击,而发出一声闷响! 泠妩转身的动作一顿,“地窖里不是没有东西吗?” 贺听窈也来不及去想贝般般是怎么能移动的,她现在满脑子都是—— 绝对不能被妈妈发现! “没有呀,是妈妈听错了吧?可能是远处的雷声。” 少女困惑的声音刚落,地窖却再度传出一声闷响! 紧接着,便是噼啪的闪电劈过的声音。 泠妩上前一步,却被贺听窈拉住了袖子,她声音颤抖:“妈妈我害怕,我们快走吧。” 第198章 继母是所有人唯一的光30 泠妩拍了拍她的肩膀,将她护在自己的身后,转过身看着地窖门上的新锁。 贺听窈这才晃过神来,“妈妈,地窖的钥匙好像被我落在里面了。” 她攥紧手中的钥匙,硌人的疼痛却让她心弦一松。 只是她忽略了里面东西的力气。 地窖的门被猛烈的撞击! 之后又是砰的一声响,像是什么东西摔在地上,而地窖外依旧是声响极大的瓢泼大雨。 “妈妈,窈窈好害怕。”贺听窈拽着泠妩的手不断收紧。 她紧张的脸蛋煞白,豆粒大的汗珠从额际流下。 见此情形,泠妩垂眸,一张似仙的面庞染着几许失望,但她没有言语,而是转身要走。 贺听窈看的心生慌乱,这种慌乱并非是刚刚生怕谎言被拆穿后的紧张。 而是一种,妈妈好似要离她而去的害怕。 她哑着嗓子,“妈妈。” 在泠妩离开时,贺听窈将伞往前方递去,不让泠妩沾上一分风雨,而后快步追上。 “妈妈……”贺听窈的声音干涩。 泠妩微微摇头,脸庞的碎发被风拂后,露出半侧的脸,精致绝艳。 “窈窈,如果做了错事后及时补救,是有回旋余地的。”泠妩的声音温和如初,带着安抚人心的魔力。 贺听窈垂首。 可是……她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唯一的解决方法,就是把贝般般和宋月的尸体处理干净。 “妈妈在说什么呀,窈窈听不懂。” 贺听窈垂眸,遮掩掉所有的情绪,她的脸上挂着乖巧的笑容。 “窈窈真的不知道地窖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但在窈窈离开地窖的时候,里面的确是没有能动的东西的。妈妈你相信我,好不好?” 的确是没有能活动的东西的,因为一个死了,一个被折断了手脚也快死了。 想罢,贺听窈猛然想起贝般般祈求自己时的模样,这才切身体会到她当时的恐慌与希冀。 “妈妈,窈窈不是坏孩子,妈妈信窈窈好不好?”她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像极了楚楚可怜的小猫咪。 泠妩声音温和,“窈窈真的没有骗妈妈?” 贺听窈抬眸,泪水滚落,一颗一颗的顺着脸颊蔓延至下颌。 “窈窈不会骗妈妈的!” 她只会骗妈妈这一次,从今以后她会一直都是妈妈的乖窈窈! 贺听窈泪眼婆娑的看着泠妩,眼中充斥着哀戚和不解。 “那窈窈手中拿的钥匙,是哪里的钥匙?”泠妩声音很淡,她如玉的面庞浸润失望。 与十三年前小小的贺听窈,看着泠妩仰头望向飞鸟时的寂寥,一般无二。 贺听窈攥着钥匙的手指一僵,心底深处涌出一股前所未有的害怕。 她的脸色苍白,身子也不禁颤抖着。 “手里的……” 她的声音很小,几乎听不清。 恰在此时有一道少年音伴着雨声闯入她的耳畔—— “是我给窈窈的。” 贺听澜撑着一把黑色的雨伞,只是黑色衬衫上有被雨水打湿的痕迹,他大步上前。 “这间地窖里放的是我实验时用的活物,只是我担心它们会受惊,所以在里面又做了个特制牢笼,窈窈进去的时候可能没有发现。” 他正说着,地窖的门再度被撞击出一声极大的声响! 贺听澜面色不变,他对着泠妩解释:“窈窈可能就是被它们吓到了才会说错话,您向来都是知道的,窈窈往常最乖巧了。至于这声音,应该是地窖里的活物们受惊跑了出来,您别担心。” 而后,他唇畔含着笑意地对贺听窈道:“这些东西破坏力很强,你们先回去,交由我来处理。” 他眸底的暗色很浓,似在警告。 贺听窈此刻也顾不上往日的针锋相对,点头时也有些急促。 “妈妈,我们回去睡觉吧,明天还要早起呢。” 看着他二人一唱一和的泠妩,如果不知道这地窖中关的是什么的话,或许还会相信。 “澜澜一个人可以吗?我留下来帮澜澜吧。”泠妩唇边是一如往日的和煦笑意。 “哥哥他一个人当然是可以的,毕竟哥哥经常和它们……打交道呢。” 贺听窈没有去看贺听澜如墨的眸子,而是拉着泠妩转身离开。 “妈妈不用担心哥哥。” “好冷呀,等回去之后窈窈要洗个热水澡才行。” “妈妈早些睡,不用等……” 少女的声音渐行渐远,而在贺听澜面前的门却依旧发出巨大的碰撞声。 “废物。”少年的声音很是清冷,似这寒夜中透着冷气的水雾。 随后,他将手中的黑伞丢到角落,将钥匙插入锁中,门开之后迈开修长的腿,径直朝地窖内走去。 地窖里白裙女人身形扭曲,可她浑浊的视线在触及贺听澜的一瞬间,猛然瞪大。 她的嘴巴蠕动着,却始终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是面上带着恐惧。 贺听澜眸色冷淡,他取出一块薄片,而后将那薄片丢在白裙女人的身上。 贝般般仿若看见极度恐怖的事物一般,她扭曲着向后退缩,可那薄片还是径直贴在了她的心口位置。 “废了的母体,能量是要回收的。”贺听澜将薄片从女人胸口抽离,随即转身朝房门走去。 而后便在一阵光芒之下,贝般般发出一声尖锐地嘶吼,而后消失在原地。 地窖之中仅余一件白色衣衫,和早已死去几日的宋月尸体。 地窖的门被打开后,贺听澜便在目光触及眼前的男人时,眸带警惕。 “你什么时候来的?” 夜啼将手伸出,“把它给我。”他手背上白色的翅膀好似有一道光划过。 “你教过我的,到了我手上的东西就是我的。” “我还教过你一个前提,那就是在自己有能力的时候。”夜啼声音浅淡。 他并不将贺听澜放在眼中,只是轻轻抬手,在贺听澜口袋中的薄片便颤动着,好似要回到它的主人身边。 贺听澜主动将薄片取出,手却将之握的死死,直到甜腥味从他指尖蔓延开来。 嗅到他血液的异常,夜啼古井无波的眸子荡起一层涟漪,“你把她杀了?” 贺听澜没有回答,只是感受着自己身体中的血在快速地被薄片所吸收。 与此同时,男人难得出现波动的声音,伴着他的拳风响起在贺听澜的耳畔! “你把自己的母亲杀了?”夜啼声音带着怒意。 贺听澜不甚在意地偏头,干净的面庞被血浸的好似血色花朵般艳丽。 “杀了就杀了。” 夜啼想起那个于窗口撒下漫天暖橙的女人,初次生出属于碳基生物的情绪。 第199章 继母是所有人唯一的光31 这种陌生的情绪,好似是碳基生物们口中常说的—— 愤怒与痛苦。 “你怎么敢?”夜啼的眸中有痛色流露。 见此,贺听澜嘴角扯起上扬的弧度,似讥诮,“师父……或许应该说是父亲?您的眼光可真是差太多了。” 夜啼的眸色愈发沉暗,而他的掌风更加迅捷地朝贺听澜袭去。 贺听澜却不知为何好似总能猜出夜啼的下一个动作,每每都能准确地躲闪开。 找准时机,少年用薄片划破夜啼脖梗上的肌肤,在夜啼停顿的一瞬里,他起身。 因为血液被薄片吸收着,贺听澜的唇色极度苍白,他低咳着,好似下一秒就能倒在大雨之中。 气氛极度冷凝之时—— “你们俩认识?”女人撑着伞,站在滂沱大雨之中。 她身上的皎皎长裙被风雨,吹的有些微潮,却仍挡不住她的倾城绝代。 夜啼原本透着血色的眸子怔住,他看了眼贺听澜手中的薄片,而后才再次落到泠妩的脸颊之上。 最后好似想通了什么,唇边的冷凝化为了浅浅笑意。 “你还活着真好。” 原来母体不是她,不是她就好。 还好不是她,他就知道,她怎么会那么轻易的消散。 当年选定母体时,他很是随意,甚至都没有去看那人一眼,以至于刚刚让他差点失控。 夜啼大步向泠妩走去,不顾大雨,一步步走的极为快速,好似生怕眼前的女人会消失在他的眼前一般。 “你是怎么从牢里出来的?”泠妩带着几分好奇。 夜啼走在她的面前,也不躲在泠妩的伞下,就那般站在大雨中望着泠妩。 “如果你愿意跟我一起离开这个星球,我就告诉你,好不好?”他声音带着轻哄。 失而复得的欣喜将他笼罩在其中,让他什么也顾及不上,只想现在就带着她一起回到自己的家乡。 可他却忘了身后还有一个蛰伏在暗色中多年,只为谋那心中明月的少年。 “她不会跟你离开,连同你也……离开不了!”贺听澜一字一句的吐露。 他的笑容极其艳丽,与平素清冷朗月的模样完全不同。 那把墨色的大伞靠在角落,他没有分去一丝视线,坚定地抬步朝着泠妩一步步走去。 “原本,我是想等明天的生日过完后,再和您说的。” “可我现在等不及了。” “您的身边环绕着太多太多的人,您看向我的眼中永远只是温柔的慈爱,可我不喜欢……” 贺听澜摇着头,他边走边用自己手中的薄片,将自己心口的血肉剜出。 明明面色苍白,明明好似下一瞬他就会跌入这冷雨之中,可他就是顶着灿烂的笑容一步步地靠近泠妩。 “我不想喊您母亲,我只想大逆不道地喊您一声—— 妩妩。” 少年白到透明的指尖,猛的将手中薄片按到心口之中! 夜啼冷眼看着。 排斥反应可没那么容易,如果死了那就作为他回家的养料。 只是可惜,教了这么多年还没使用,就自毁了。 泠妩撑伞的指尖并未用力,甚至连眉眼中看贺听澜时的温和,也未曾变一分。 可她越是这样,贺听澜就越是觉得心痛。 他的心口还在滴血,心脏每每的跳动都在宣示着他所承载的疼痛。 可这些都比不上泠妩对他如此冷淡,来的疼。 “你是我看着长大的。”泠妩脚步不动,眉眼冷淡,眸色带起一丝厌恶。 贺听澜的脚步顿住。 这么多年了,他第一次在她的眼中看到厌恶的情绪。 厌恶。 她厌恶他? 没关系!只要朝夕相处,只要她的身边只有他一个人,只要她习惯了…… 她就会接受他了! 所以在这之前,他要把所有的阻碍都给一一的拔除! 夜啼在察觉贺听澜的想法后,这才懒懒抬眸看向他。 “只拿了芯片,吸收了母体的能量是远远不够的。”夜啼轻轻摇头,目光触及贺听澜心口的一片血腥后,他感叹:“如果你能像小时候一样听话些,就好了。” 如果他不觊觎他不该妄想的,或许在离开时,会留他一命。 “那不叫听话,那叫伺机而动地蛰伏。而且,我做这些,可不是为了到你那里去。”贺听澜笑容干净,眸底的痛色被他遮掩的极好。 心脏的位置正在慢慢被修复,他低咳一声,“咳,当然,这也是你教我的。” 他笑意温柔,眸中的情愫不再遮掩:“妩妩,这里雨太大了,你去地窖那里避避雨,很快,很快我们就能……庆生了。” 贺听澜的声音有着难言的激动,好似即将拥有世界般满足。 “在此之前,澜澜不该告诉我,你们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吗?”泠妩撑着伞和他们泾渭分明,吐露的话语也不再同往日的那般温柔。 贺听澜难掩心中苦涩,但即将可以得到站在她身边的机会,他便将之忽略个彻底。 沉默的夜啼却带着几分餍足地解释:“你应该问我的,他只是一个半血统下等公民,什么都不懂。如果用碳基生命的话来说,他应该是个……杂种。” 一句“杂种”瞬间将贺听澜带到五岁那年他跳级时,遭受的一切冷眼。 他清冷的眸子一片血色! 夜啼见他这般,也并未觉得自己有哪里说错,只兀自道:“用你们的话来说,我应该是高等星球的公民,被你们称为地球的这颗星球,在宇宙中数之不尽。而想要成为高等星球的公民,则需要整个星球提升等级。” “我曾经算过……地球如果想进化成高级星球的话,在人类灭绝三万次,或许才有可能。” 他没有炫耀,只是一直以来的平静,“但我没想到这种落后的星球上,会出现让我也感到危险的存在。” 这种危险不是来自这具肉体的危险,而是发自他精神体上的危险。 因为哪怕失去了芯片,他手背上属于他们星球的公民标记,也在发着烫,提醒他快速远离眼前的女人。 也就是说,她能将他抹杀! 可这是在他们星球也要被称之为“神明”的存在,才能做到的事情。 第200章 继母是所有人唯一个光32 “我说了我的身份,那你呢?”他目光灼热地盯着泠妩,并不忌惮在另一边的贺听澜。 女人手中执起的伞,有雨水顺着伞沿滑落,一串串似珠链将她护在其中,不受风雨侵袭。 温和的面庞带起笑意,只是她红唇轻启,一样没有发出声音,但夜啼却看的真切—— [华夏国龙局情报员,段泠妩。] 他摇头失笑,最后勾起唇角,“段小姐拭目以待,不过在此之前,我想我该先拿回我的芯片了。” 夜啼将被水打湿的发丝向后拂去,一步一步朝着贺听澜走去。 而贺听澜带着血色的眸子这才落到夜啼的身上,他的语调依旧冷淡平静: “只要我在,你就带不走她。” 发丝的雨水顺着滑下至脸颊,他的心中隐隐含着期待。 或许她会看到他呢?不是以母亲的身份看到他。 可他注定要失望。 因为泠妩压根没有去看他,但也没有去看夜啼,只是抬步走到地窖前,那处可以遮挡风雨的地方。 贺听澜一直用视线追踪着泠妩的身影,见她真的如他说的那般站在地窖前,他唇角便控制不住上扬的弧度。 “可爱。”他莫名吐出这个字眼。 泠妩眺望远方,寂静的黑夜里什么也看不清,但值得肯定的是, 那里绝对不是空无一人的。 夜啼还不忘回首对泠妩询问:“段小姐,你猜我和他谁会赢?” 一句话将贺听澜抬起的手顿在半空,他也跟着微微侧首,眸中情愫翻涌: “妩妩,你希望我赢吗?” 泠妩对视上两双相似的眸子,相似的干净清冽,只是一个眸带血色,一个眸底暗色翻腾。 “我希望澜澜赢。”女人的声音不大,却能清晰进入二人的耳畔。 夜啼嘴角的弧度渐渐消散。 他手背上纯白色的翅膀泛起一丝流光。 雨水在距离他半尺的空中悬浮片刻,倏尔化为虚无。 “没关系,他和你在一起那么多年,你肯定是希望他赢的。但之后我可以陪在你身边成千上万年,我可以给你提供数之不尽的躯体,我们可以在一起,我可以让你得到……永生。” 而贺听澜却是听出了泠妩的意思。 如果是以前的贺听澜,她会毫不犹豫地希望他赢。 可如今觊觎着她多年,违背人伦的贺听澜,再也不是她口中的“澜澜”。 贺听澜心中宛若海浪喧嚣,掌风伴着对夜啼的恨意,朝眼前男人的身上砸去! 为什么他们都非要在生日的前一天出现在她面前? 如果没有眼前这个所谓父亲的横插一脚,随着时间,随着他慢慢长大,在妩妩身边的那群人一个个的衰老…… 说不定妩妩就会接受他了! 他好不容易等到妩妩和贺城离婚,好不容易把公司拿到手上,好不容易妩妩与他亲昵了几分…… 十三年,他等了十三年! 可现在,全都被他毁了! 他的恨意强烈,掌风凌厉,拳拳都直逼夜啼命门! “为什么你们要回来?”贺听澜清冷的眸中因为血色而变得极为妖冶。 夜啼每每都会多看几眼他的眸子,躲避时也总能完美避开他的攻击。 闻言,夜啼淡淡吐露:“玩腻了,能源收归,我需要回家了。” 而后,他又勾唇:“不过现在,我还想将段小姐也带回家。” “做梦。”贺听澜手上的力气越发凶猛。 而在此时,夜啼也加重了手上的力气,将贺听澜狠狠甩到了墙壁上! 他的手掐上了贺听澜的脖颈,手背上的翅膀微亮,在那一瞬夜啼的指尖划破贺听澜的喉咙。 “不管你愿不愿意,我要的,最后都会来到我的手上。”夜啼淡声。 可贺听澜脖颈上的血痕又在慢慢修复。 见此,夜啼眸中带起一丝诧异,但也只那一瞬,夜啼又恢复到以往的平静,“这么短的时间,你居然妄想掌控我的芯片?” 芯片是不同于手背上白色翅膀的另一重身份标记。 这是碳基生命千亿年也无法探查到的科技层面。 他的名讳被各国奉为神灵,而恐惧、虔诚、向往、祈求等等都是能源的养料,十几年的时间,芯片内的能源很是充足。 他正思索着,一时不察便被贺听澜反手压制住。 贺听澜发着狠的朝夜啼砸去! 可余光还不忘去看泠妩,见她正看着自己,眸中还有担忧时。 他原本的愤懑也消失了一些。 还好,她对自己还是有感情的。 泠妩收回目光,余光中是两个男人时不时手中带起几丝光辉的场景。 在这种现代位面看到这种场景,总有种奇异之感。 至少通过泠妩看到这一幕的人群,哪怕面部表情控制的再好,眸中都还是或多或少地流露出不可思议。 雨水混着泥水,让原本干净整洁的两人都变得有些脏兮兮的。 “你要么自己滚回去,要么死在这。”少年的声音低哑。 夜啼不甚在意地嗤笑:“凭你?” 贺听澜脸颊上的雨水滚落,声音清冽:“就凭我。” “口气真大。”夜啼依旧平静,但心中已然起了些许涟漪。 是个好苗子,如果能在他们那里降生,或许…… 夜啼的手指在贺听澜心口处划过,鲜血溅射到他的手上,在他的掌心晕染开来。 “可惜,碳基生命的弱点太多了。”夜啼似是玩腻了一般,将手放开。 贺听澜身形微动,在他即将倒地之际,夜啼从他心口的位置将那薄片取出。 “听碳基生命说你们会有来生,那就祈祷着,来生不要投身于这么落后的星球。”夜啼淡淡道,语气轻柔。 他的话语在雨水中显得极为冷酷。 只是他没有看见,芯片上有一道微弱的光亮离开芯片,朝着泠妩飞去。 夜啼转身,身后传来贺听澜倒地的巨大声响。 因为失去了全力,所以贺听澜连自己摔倒时身体的防御本能,也无法启动。 以至于最后重重砸在雨水之中,溅起的泥水和自己心口处的血液将他的墨色衬衫,染的更黑了几分。 他仰头,凝望着站在灯下,永远干净的女人身影。 还好他穿的是黑色的衬衫,不然这么多的血,会吓到她的。 他咬紧牙关,用手死死抱住夜啼的腿,脸上努力维持起笑意,他对着泠妩的方向哀求:“不要听他说的,在他们的星球,人类都是豢养的动物,不要去……” 夜啼轻点手中薄片,抱着他腿的少年便控制不住地松开了手。 “你……” “如果再给你三个月的时间,你或许能将芯片易主,但很可惜,我的芯片不会离开我超过半月。” 贺听澜咬住舌尖,却没有半分反抗的余地。 为什么长大了,也还是什么都做不到? 夜啼没理会他,他走到泠妩身前,“如果你跟我走的话,我可以留他一命。” 第201章 继母是所有人唯一的光33 泠妩错开他,撑着伞朝贺听澜走去。 雨水很大,贺听澜的眼睛有些睁不开,当没有雨水落下时,他才恍惚睁眼。 雨停了? 好像不对,是……她来了。 那个在记忆中永远沐浴在光下,温和注视他的她。 “妩……” “喊妈妈。”泠妩俯身用帕子将他脸颊上的泥水擦干净。 温凉的指尖含着馥郁冷香,让贺听澜还在发痛的心都在颤抖。 他的嘴唇动了动,却什么也没说出口。 她说,喊妈妈。 贺听澜不说话,唇又抿起。 “不喊就不喊吧,左右……以后也没机会了。”泠妩笑意盈盈,声音是一如往日的温柔。 贺听澜失声,他张了张嘴想询问为什么,却始终再难吐出任何一个字眼。 为什么以后也没机会了? 泠妩轻叹,将他心口处破裂的衣服捋好,“再等等,等他们来了,澜澜就没事了。” 她眉眼微低之时带起无上悲悯,堪比神明在聆听人类的祈祷。 当泠妩的指尖从他的额角收回的刹那,他心中升起莫大的恐慌。 泠妩起身,对着逆光而来的夜啼含着浅笑。 夜啼扫了眼倒在地上,被泠妩轻柔对待,恢复了些往日矜贵的贺听澜。 他的心中有些酸涩,他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但他向来追随自己的心意—— “你跟我走,那我就不摧毁这个星球,他和贺听窈我也留下,不取回能源。” 夜啼以为他是在恳求,但落在别人的耳畔是同威胁没有半分差别的。 泠妩摇头,“交手了两次,你还是没有长记性。” 夜啼微微歪头,“什么意思?” 泠妩伸出指尖指了指他的心口处,“这枚芯片既然放在我这,我就不会把这么重要的东西,放在旁人可以随意拿走的地方。” 夜啼认真回答:“他们探索不到芯片的能力,以为这是块普通的贴片,才会让你拿走,然后你才会把它随便一放……” 他想通之后,为自己的愚蠢失笑,“你那天又在诈我,你当时就看出来了芯片的问题?那你是怎么知道我一定会来的?” “芯片在这,你肯定会来。” “我来了,但那群废物还是捉不到我的。”夜啼笃定。 泠妩指了指他心口位置,“可现在不一样了。” 那芯片从他心口飞出,重新回到泠妩的指尖,泠妩慢条斯理地用透明密封袋将之封存好。 在此期间,无论夜啼怎么命令,芯片也依旧无动于衷。 “它认你为主了?”夜啼声音有些迷茫。 泠妩抬眸,而后将密封袋提起,“你们那个星球好似崇尚精神力,精神力强大的存在很是吸引这种芯片吧?” 夜啼抿唇,颔首,“嗯。” “那它应该就是这样。”泠妩解惑。 “像你这样的存在,不该在这个落后的星球。”夜啼也不恼,只皱眉很是惋惜。 他再一抬眼,便见四周已经围绕着数不清的武器。 泠妩的声音响起:“科技在前行时,人类自古以来就赖以生存的智力也在增长。” 就算芯片没有在两人打斗时莫名其妙地认她为主,这项计划也一样不会失败。 因为正如他所说—— 碳基生命的弱点太多了。 而他也在碳基生命的生命体中,他耗费这么大的心神在整个世界乱窜,为的就是补充能源。 既然能源没有补充好,他离不开这个世界,那这个世界也不会被他摧毁。 等夜啼再次被关押后,他隔着筑起防护的车窗,凝望了一眼泠妩的身影。 她不是心冷,她是根本无心。 连他不是碳基生物都会诞生出情愫,可她却自始至终都没有。 只是他很好奇,贺听澜究竟做了什么,让她可以这样毫不留情地利用。 —— 【据悉流窜多国肆意屠杀人类的连环凶杀案凶手——夜啼,现于华夏国被现场逮捕】 这件新闻引起的巨大反响不仅是华夏,连国际也掀起轩然大波! 不过几乎都是质疑、挑衅和讥讽的言论。 可随着华夏官方将夜啼所行过的凶,一件件复盘出来时,他们又都不约而同地闭了嘴。 只是有几个被人称为[神明犯罪]的完美作案过程,始终没有被公之于众。 为此,多方国家出面,要求华夏将夜啼交由联合国处理。 却被华夏拒绝,而拒绝的理由的确是让许多国家无法反驳。 不少华夏网友忍不住地激动: [笑死,不说话了?还要求我们华夏给你们送去,你们要不要点b脸?] [没那能力就别造这么大的野心,笑发财了我。] [要不要我们给你们送去之后,再让我们驻、军在你们国家,专门看守夜啼啊?] [就是啊,把夜啼给你们了,你们能看住?] 的确是被网友一语成谶了,在将夜啼送往污岛时,污岛没有看住,让他直接逃走了。 为此,污岛不仅被本岛人骂的狗血淋头,在国际上再也没抬起来头过! 就在所有人心惊胆战之际,华夏官方发布了声明,告知大家夜啼再度被关押,如果还有国家想要见他,可以自己派人来接,但他们再也不收拾这个烂摊子了。 华夏这次撂挑子不干之后,许多国家都开始了温声哄着。 他们一方面想逼迫华夏将夜啼直接处决,又舍不得那可以提升一整个科技领域的能力…… 如此犹豫反复之下,华夏把新式武器造出来后,他们更没资格说话了。 而此时,夜啼躺在床上,因为被实验了许久,每天都要抽取许多血液,所以他的面色很是苍白。 在感受到泠妩的存在后,夜啼的眸子亮了一瞬,可很快眸底涌现不解,“你是不是要走了?不!我的意思是,你以后是不是都不能来了?” 他抿唇,在想通之后一双干净的眸子里带起慌乱,“我可以给你再找一具躯体。”他语气恳切。 “永生并非是一件幸事。”泠妩看了眼他手腕上的青紫血管,温声拒绝。 夜啼听不懂,索性破罐子破摔,“你如果走了,那我也走!” 泠妩颔首,“现在的这些足够他们研究许多年了,科技进步太快也不是一件好事。而且,你没有芯片。” 夜啼眼神空洞,他沉默许久,最后只凝望着泠妩的背影问了个莫名的问题:“他们说做好事,来生会如愿,是真的吗?” “那是普通人,你可能需要更多次,且世世不得善终。”泠妩回眸,道完就抬步离开。 夜啼一直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拐角,才仰头盯着一片纯白的空间。 “那就是真的了。” 第202章 继母是所有人唯一的光34 泠妩刚离开,夜啼便看着身边穿着白大褂的实验人员,难得开口: “我可以告诉你们怎样防御其他星际公民的入侵,但你们要让我看到她最后一面。” 他的声音干涩沙哑,听在实验人员的耳朵里却如同天籁之音。 他们犹豫着,最后还是摇头,“虽然很心动,但是很抱歉,我们需要先问一下段小姐的意思。” “她会同意的。”没人会比她更关心这些碳基生命了。 实验室门关闭,夜啼闲适地躺着,入目雪白中好似还有一道艳丽身影。 漫天的暖橙色,真的很美啊。 —— “蓁蓁的蛋糕送来了吗?” “送来了,只是……”江渡握着方向盘的手有些微紧,“只是今年的生日可能就只有夫人您一个人了。” “我知道。”泠妩看向车窗外,声音没有失落亦没有难过。 车窗外,向后倒退着的风景一去不复返。 “夫人的母亲刚刚联系过我,说……想给您庆生,我还没有回复她。” “拒绝掉。” “那夫人要去姜家吗?” “回景苑。” “好的夫人。” 这句话落,车内便再也没有响起声音。 江渡透过车内后视镜看见的便是美人微阖双目,他心中是无法抹去的心疼。 贺听澜和贺听窈骨子里携带的基因,是后天怎样呵护也更改不掉的。 而最难以接受这一切的,除开夫人,便再无他人。 景苑。 江渡提着生日蛋糕跟在泠妩的身后,却在楼下看见了一个许久都未曾见到的男人。 贺城依旧身着墨色西装,只是一张俊美的面庞变得愈加憔悴,以前虽冷漠却干净的眸子也变得浑浊。 整个人疲惫而沧桑。 他站在门口,看见泠妩的第一眼,便急忙开口解释: “泠妩,你先别赶我走,我只是想看看你过得好不好。听澜听窈他们变成那样,不是我们能决定的,所以你别难过,我去求人争取让他们……”可说到最后他却越来越没底气了。 泠妩等了一会,这才神情淡漠地询问:“贺先生说完了吗?” 泠妩对这件事越是冷淡,贺城便越难以抑制自己心头的愧疚。 他的心脏也跟着猛的一揪,“对不起,都怪我没有教育好他们。” 他怎么也不敢想,自己看着长大的一儿一女,会摇身一变成为杀人犯! 也不敢想他居然在堆砌着同类骸骨的贺家,住了这么多年,还一无所知。 他更不敢想的,却是眼前最疼爱一对儿女的人,此刻该有多心痛…… 泠妩没有说话,江渡便知晓了她的意思,在泠妩抬步之时,江渡上前拦住贺城。 江渡一手提着蛋糕,一手拦住想要追上泠妩的贺城。 多年烟酒掏空了身子的贺城,哪怕使出七成力道,也没有让江渡后退一步。 “贺先生还是不要白费力气了。”江渡声音冷淡。 从夫人离开贺家,贺城的烟酒度日开始,他就会花大量时间健身,为的就是这一刻。 “让开!”贺城低吼。 “只要有我在,夫人不想靠近的人,就无法靠近夫人半步。” “你算什么东西?” 贺城怒喝,抬手便是一拳朝着江渡揍去。 却被江渡轻巧躲过,旋即一腿踢在他的膝盖弯,贺城整个人踉跄着跪在地上。 江渡先是看了眼手中的蛋糕,在确定蛋糕的完好无损时,他紧着的心才松下。 “我算什么东西?”他语调淡淡,不夹半分怜悯地开口:“我是夫人的私人管家,私人二字,我想贺先生是能听懂的。” 江渡敛眸,声音不悲不喜,“夫人现在的心情不算好,夫人心情不好我的心情也会不好。如果你不想爬回贺家的话,最好趁我心情不算太差时……快点滚。” 李蓁蓁说手上的蛋糕在两小时之内是最佳食用期,过了两小时后就会影响口感。 想罢,江渡难得给他提个醒:“趁着贺听澜和贺听窈的事情,还没被公布出去,或许还会有转圜之地。” 只是这个转圜的余地,若是夫人去的话,或许还有可能。 但贺城…… 嗤,他算个什么东西? 江渡转身大步离去,留在原地的贺城涨红着一张脸,却在脑中思索着江渡最后的一番话。 良久之后,他扶着墙艰难起身,口中斟酌着“转圜之地”,倏尔想到什么,立马掏出电话拨号。 挂了电话,他仰头看着高楼,最后转身离开,走的坚定而果断。 站在阳台的泠妩这才淡淡回眸,“你让他去攀关系了?” 江渡正在拆蛋糕的包装袋,闻言立刻收手,恭敬垂首,“是的夫人。” 他没有解释多余的,因为做了就是做了,无论是替夫人报仇还是助夫人一举压垮贺氏,说到底都是他的私心作祟。 “有时候太聪明,活着会很累的。”泠妩笑着摇头,上前将被江渡拆了一半的蛋糕盒取下。 她将蜡烛插上,而后点燃,吹灭。 江渡站在一旁,看见这一幕,心中酸楚。 往年,这里还会有贺听窈和贺听澜以及厚着脸皮的姜至三人,围在一起给她唱生日歌。 “夫人,生日快乐。”江渡轻声道。 在泠妩颔首后,他才转身离开。 他慢慢将门闭合,哪怕空隙越来越小,他的目光也一直留恋在面带笑意坐在沙发上的女人面庞。 不止生日要快乐, 夫人要日日皆快乐。 门被关合的声响没有换来泠妩的视线。 泠妩身边坐着的是,捧着一块蛋糕被她带来人间的段泠妩。 泠妩眸带温和,“还有一年多的时间,等一切落地之后,我带你看看这个世界,你可愿?” 不明白自己身为魂灵为何也能吃上人间食物的段泠妩,闻声点头。 血泪也跟着滴在了蛋糕上,但她并没有理会,而是就这般一口口地吞下。 自从爷爷离世后,就再也没有别人给她庆生了。 地府魂灵总劝她去投胎,可第二世之后,她哪怕跑的那么远了,也还是没有逃得过他们的手心。 他们衣冠楚楚,他们做着公益,被世人称赞大善人。 她沉在湖底,看着自己的梦想和爷爷的心愿,随着她的怨气而慢慢消失。 “属于自己的生日蛋糕,果然才是最甜的。” 第203章 继母是所有人唯一的光35 死刑犯在行刑前,会有一次吃上一顿好饭,以及见家人的权利。 只是要不要这项权利,就看各人了。 “33号,你家人来探望你了,要不要见?”女警声音冷漠,面对亲手杀害同类的人,她们给不了好脸色。 贺听窈的及腰墨发此刻被剪短至耳下,但因着那张优越的脸,哪怕身着囚服,也让她看起来很是清纯。 “是……谁?”她紧张地期待着,声音很是干涩,似是许久都未曾说话。 女警冷着脸,却还是回了句:“你的养父。” 贺听窈说不上来是庆幸还是失望。 她一方面不希望妈妈看到这样的自己,一方面又希望自己能看一眼妈妈。 只要一眼就好。 可妈妈一直都没有来看她。 她抿着唇摇头拒绝,直到女警离开,她才抱着自己,而后慢慢仰头盯着在这只能看见巴掌大小的天,眼角的泪无声落下。 妈妈对她一定很失望。 妈妈会哭吗?都怪她,是她太粗心太心急了,妈妈这次哭她不能帮她擦眼泪了。 如果夜啼落网之后,她再动手,警方是不是就不会搜查整栋别墅了…… 妈妈,窈窈好后悔。 妈妈,生日快乐,这次窈窈不能给您唱生日歌了。 妈妈,您后悔对窈窈这么好吗? 贺听窈思绪翻涌的极快,眼前是一幕幕场景,而无一例外的,便是总有一道温柔目光,会无条件地包容着她。 —— 泠妩没去看贺听窈,因为她现在正在贺听澜注射死刑的现场。 因为他身上命案极多,身份上的特殊,甚至于在他年仅五岁时就背负了血案,故此这次死刑注射很是严阵以待。 泠妩就站在外面,隔着一层玻璃,只能看见贺听澜的四肢被禁锢住,他的手腕上绑着三根注视器,整个幽闭的空间里,只有他一人。 随着时间的倒数,贺听澜慢慢侧首,视线在一个个人的脸上掠过,最后定格在泠妩的脸上。 他勾起唇,莫名的有几分温柔。 他双唇微动,无声地对泠妩呢喃: “其实我那天没有对流星许下愿望,我只是在试着向它询问,我和你能不能在一起。流星没有回我,因为它很快就坠落销毁,我便当成是它的默许。” “五岁时,我把鸟塞在你的汽车尾气管中,那是我唯一一次在你身上使用我这恶劣的法子。自此以后,从未有过。” “我送给你的月季都是干净的,那些红月季是我用自己的血浇灌的,所以每次并不多。但只要你喜欢,便好。” “我也肯定是不会让那些恶臭之人的血去玷污你的。” “……” 他絮絮叨叨着,想到什么说什么,因为不发出声音加之语速过快,其余人根本听不懂。 不过他也没想过泠妩能听清,他只是想把这些年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她,告诉她—— 他对她的爱,除开是禁忌之外,其余的都是干净的。 干干净净的,和他这个生于肮脏身为杂种心狠手辣的恶人,是不一样的。 意识在慢慢消弭,他自始至终都没有在泠妩的脸上,看到过一丝一毫的伤心与难过。 只是平静的,冷淡的,甚至是无谓的。 与十三年前,那个仰望飞鸟,对贺家生出抵触之心的少女,一模一样。 在意识消弭之际,他才清楚地认识到—— 她从未爱过他们一分一毫。 哪怕是母爱,也都是假的。 贺听澜好像睡着了,生命探测器的数值化为了零。 江渡伸出手想要去搀扶泠妩,却被泠妩摇头拒绝。 “去看贺听窈。”泠妩淡声。 江渡金丝眼镜下的眸子有一瞬的失神。 是贺听窈,不是窈窈。 少顷,他恢复到往日的冷静,垂首应是。 相比于贺听澜那边,贺听窈这里要冷清许多,但还是严肃庄重的。 她与贺听澜完全不同,在发现泠妩的一瞬,她立刻将头偏到里面,不与泠妩目光相接。 贺听窈的心脏跳的极快,她难以抑制自己心头喧嚣于天的悔意! 注射的液体被机器缓缓推入她的血管之中,她的眼前划过一幕幕。 有在灯光下织着毛衣,笑着问她“喜不喜欢”的妈妈。 有独自坐在餐桌旁,看着一桌子冷菜发呆的妈妈。 也有捧着一本与金融相关的书籍苦读,却在发现她的到来时将书合上,笑着问她“累不累”的妈妈。 还有给她编花环的妈妈,给她定制小沙发的妈妈,还有在雨夜把衣服脱下给她穿上的妈妈。 恍惚间,她好像又闻到了那抹冷香,温凉的指尖碰了碰她的额角,对她说:“都这么大了,怎么还这么爱撒娇。” 她的眼角向下蜿蜒出一道透明的泪痕,在所有力气消失之际,她终于鼓足勇气,努力地偏头,去追寻泠妩的目光。 可那道目光不再温柔,不再宠溺。 那道目光带着冷漠,仿若千万年的寒冰,谁也无法让她消融。 “妈妈……”她不可置信地喃言。 而后,她听见了机器趋于零的一声“滴”。 再次苏醒之际,她大口喘着粗气! “妈妈!” 纯白色的空间里,回荡着她的声音。 “实验体002号已苏醒。” “002号体质相较于零号与001号,要差上许多,但记忆极强,尚未苏醒,记忆就已经恢复完整。” “三组结果皆显示,他们体内的再生能力远超常人。” “……” 外面有许多人的声音混杂在一起,贺听窈听不进去,她的脑海中只有那双含着冷意的眸子。 她想起身,可身体却被禁锢的完全,甚至连头部也无法动弹。 日复一日的抽血切割肌肤,做为实验的小白鼠,她终于看见了贺听澜。 只是彼时,贺听澜已经完全不认识她了,他只会在听见“5”这个数字时,才会有些许的反应。 她想,那或许不是“5”,而是妈妈的名字。 值得确定的是贺听澜疯了,他一会说是她把妈妈杀了,一会又说是他们所有人把妈妈逼得跳了楼…… 疯子! 她死也不可能会伤害到妈妈! 可她又在心中忍不住的去怀疑,是不是她真的做过这些,所以妈妈那天才会有那种眼神凝望着她。 直到有一天—— “段小姐,您来了。” 第204章 继母是所有人唯一的光36(完) 泠妩颔首,隔着防护玻璃看了眼贺听澜和贺听窈。 他们衣不蔽体,眼神空茫,身上插着各式各样的仪器。 与一年前那个矜贵优雅的贺听澜,和清纯骄矜的贺听窈,完全不同。 站在泠妩身边的段泠妩,说不上来是什么感受,她想哭又想笑,最后只捂着嘴哽咽着。 怨气一点点地消失,血泪化为清澈的泪水。 在泠妩刚来之时就发现了她的贺听窈,空茫的眸子泛起光亮。 “妈妈,您是来看窈窈的吗?” 贺听窈的声带似是出了问题,以至于发出的声音沙哑又难听。 她没有得到泠妩的回应,有的只是淡淡轻瞥。 泠妩的眸中依旧温柔,却再也不是对着贺听窈的。 “妈妈,妈妈……”贺听窈一遍遍地呢喃着,她的视线一直落在泠妩的脸颊之上。 似乎是试图看出一丝对自己的思念,又似是要将她的模样深深镌刻于心。 贺听澜似有所感,他与泠妩遥遥相望,最后艰难地抬起唇角,对着她的方向露出绚烂的笑容。 可换来的只有泠妩的冷淡一瞥,而后转身离去。 他的笑意僵硬,用力拍打着玻璃试图唤回泠妩,可最终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道身影一点点的远离。 只有一滴泪从他的眼角,慢慢滑落。 他将泪抹除,垂眸看着指尖那道湿润,眸子里的光亮渐渐黯淡。 贺听窈没有挣扎,她的双眸一直盯着那道在她记忆中永远明艳的背影。 直到泠妩的身影彻底消失,她才声音极小地呢喃: “您究竟有没有爱过窈窈呢?” 得不到回应,或许才是最好的。 至少妈妈没有亲口说不爱她。 自此以后,他们囚禁在这个牢笼里,宛若被贺听澜折断翅膀的小鸟,再也无法离开。 贺城因为当年试图贿赂高管,在严打之下被关进监狱,再出来后,贺氏已经倒闭被段氏收购。 曾经玩弄人心的贺城,除了入狱时的那身衣服外,就只有着数不清的债务。 他以为东山再起很容易…… 可是以往在他面前低头哈腰的人,如今高高在上地奚落啐道:“从我裤裆爬过去,就给你十万块钱。” 他冷漠转身,于是看着眼前捡不完的垃圾,洗不完的碟子,还有乱七八糟的出租屋时,才明白—— 他曾经所有的优越,都来源于有一个好的出身。 初夏时分 姜至乖巧地跟在泠妩身后,“泠妩,你刚环球旅行回来,要不要休息一段时间?” 他将手中的空瓶子递给正在翻垃圾桶的环卫工人。 那人本能伸手,正要道谢,却在一抬头时立刻将帽子压下,转身就走。 “诶!瓶子……算了。”姜至将瓶子丢进垃圾桶里,继续追上泠妩的步伐。 “刚刚那人,好像有几分熟悉。”姜至困惑。 “是贺城。” 女人的声音浅浅淡淡,却将躲在绿化中捂着脸的男人惊的慢慢抬起头。 他给自己做了许久的心理准备,这才从绿化中走出。 只可惜,却再也没有看见她的身影。 只有一辆豪车从他的身旁经过。 戴着金丝边眼镜的江渡在看路况之时,透过车窗冷淡瞥了贺城一眼。 坐在副驾的李蓁蓁抱着一盒点心,回头对泠妩细细叮嘱着。 而泠妩的身旁,是气质慵懒却莫名有几分羞赧的姜至。 他含着笑意,眸中的情愫一览无遗。 车子渐行渐远,贺城垂眸看了眼手中捡拾的空瓶子。 仰头之时便能看见这座城市中最高的那栋大厦—— 段氏集团。 谁又敢想十三年前,几近破产的段氏集团,会有如今的辉煌? “妈妈那栋最高的楼叫什么名字呀?” “段氏集团,就是你最喜欢的那个漂亮姐姐家的。” “是姐姐家的?那是家族企业吗?”小女孩穿着酷酷,但说话声音奶里奶气。 牵着她的女人垂首之时有几许温柔。 “是也不是。” “嗯?” “现在的段氏集团,是段泠妩的段。”话落,她将小女孩抱起,“等你长大就懂了。” 小女孩撇了撇嘴,却是什么也没说。 她们的身影慢慢变小,贺城收回仰望大厦的目光。 “段泠妩的段。” 他低喃着,似在回忆又似在自嘲。 垂首之际,透过半块破碎的镜子,他看到了他如今的面容。 沧桑而平庸。 和那个这么多年也依旧追在泠妩身后,被整个京圈赞誉“痴情种”的姜至,完全没了放在一起作比较的资格。 他将镜子连同着那半截被人踩扁的烟蒂一起扫落。 她没有变成这样,变成这样的是他。 —— 边陲小镇 泠妩站在山顶,手上举着一只相机。 “咔嚓——” 照片很快被打印出来,所有人都看不见的那道身影,含笑朝着泠妩跑来。 “大人,这张照片真的能留在这个世界上吗?”段泠妩的眸中,好似含着星星一般。 泠妩颔首。 此刻恰有风拂,微风卷起她长长的墨发,微扬。 身后传来一道“咔嚓”声,少年身着白衬衫含着腼腆的笑意上前。 “那个……当时很美,没有经过您的同意就把这张照片拍了下来,真的很抱歉。”他边说边将照片递给泠妩。 少年清澈的眸中,很是干净。 泠妩接过,抬眸之时才缓缓道出他的名字,“夜啼。” 少年一愣,随后笑意潋滟地勾唇,“又被你看出来了。” 他说着便从身后拿出一支暖橙色的月季。 “见你的信物。” 泠妩不置可否地接过,垂首轻嗅,花香悱恻。 夜啼后退几步,举起相机,声音透着几许温情,“不如我帮你和她一起拍一张呢?” 站在泠妩身后的段泠妩面带警惕! 夜啼调整着相机参数,兀自解释:“那里好似有一道精神体,和你有一丝相似,但我无法确定,嗯……你就当是我大脑有问题吧。” 得到泠妩的同意,他这才按下快门键。 照片上的女人身着红色长裙,她看向镜头笑意温和,眸中似藏春水般柔情四溢。 令人奇怪的是,镜头中只有她一人,但她却在中间偏左侧的位置,左手向上微扬掌心半握。 就好似和一个看不见的人,手拉着手一般。 这张照片被悬挂于国家名誉墙上,只是可惜的是,佳人已逝,唯余馥郁清香遗留于世。 段氏集团中段泠妩所控股份一应交于国家,除此之外她名下所有财产尽数捐于公益。 那张被人称为“与过去的自己握手言和”的照片,也时常会被众人所提及。 戴着鸭舌帽的男人看向照片墙时,手指轻颤,最后转身离开,上了一辆停靠在路边极为普通的轿车。 轿车驶离之后,那条街上停靠的车辆也陆续离开。 直到一处秘密基地。 夜啼摘下鸭舌帽,一双干净的眸子很是冷漠,他将暖橙色的月季摘下,最后将一手的花瓣向上抛撒。 漫天的暖橙,徐徐而落。 “杀了我,我身上携带的警报会通知整个星系。在至少一千年间,你们这会一直都是安全的。” 至于一千年后,碳基生命们的存亡,就和他无关了。 他只想快些去体验完生生世世,赎完罪孽,等待一个神灵的救赎。 第205章 番外·贺听澜1 我对您的爱,除开是禁忌之外,其余的都是干净的。 —— 手术室的光是冷白色的,银色手术刀和剪子的样式,我至今都是记得的。 除此之外,还有女人的痛苦叫声,身边妹妹的啼哭,以及医生护士们感叹我和妹妹长得过分好看的赞词。 三个月时,那个生下我的母亲丢下我跑了,她在离开时总念念有词,模样很是疯狂,和她在父亲面前表现出的神态举止完全不同。 她将我和妹妹放下,脸上没有离别时的不舍,全是激动与兴奋。 但我的目光全都在窗户外飞鸟上。 如果鸟折断了翅膀,还能飞吗? 同样的—— 如果母亲的腿被折断,还能离开吗? 我不知道,因为随着她的离开,我好像失去了名为“记忆”的这种东西。 相较而言,妹妹的记忆开始复苏,但她只能记得一个喋喋不休的女人,日日在她耳畔说的那些“真正的妈妈是被现在的夫人赶走的”、“真正的妈妈是全世界最温柔最好看的妈妈”…… 我没有反驳,因为我还不会说话,我只会盯着窗外的飞鸟,想着一切。 一岁时,我常常看见那个名叫“妈妈”的新女人,时常拿着一本书看的入迷。 我并不喜欢她,确切地说我不喜欢所有人。 会叫那个几乎日日不回家的男人为“爸爸”,是因为他是我的父亲。 但这个女人,我知道,她不是我的“妈妈”。 我的妈妈是个疯子般的蠢货。 她不是,她是个懦弱的蠢货。 四岁时,后花园的花朵开得很是漂亮,一只鸟落在一株艳丽的花上,我抬手准备捉它。 可人类的幼体形态只能被大人所庇护,更何谈徒手捉鸟。 既定的结局就是—— 鸟雀飞走,我的手直接按在了那株花的花刺上。 本就处于幼体期的肌肤格外脆弱,手心在一瞬之间冒出许多甜腻的血液。 我没有“痛”这一感觉,我只是将手抬起,舔舐了一口向外蔓延的血液。 很腥。 但随之赶来的却是一群人的恐慌尖叫。 太刺耳了,我很讨厌。 后来,我的手心被包扎了一道厚厚的绷带,每次去幼儿园都有一群幼体期的愚蠢人类问我: “疼不疼” “……” “你有没有哭” 可笑,我才不会哭。 五岁时,一个平常的一天,我从幼儿园回家,这次那个每日都会在门口迎接我和妹妹的“妈妈”不在。 不过我并没有发现,还是在我之后下车的妹妹,撒娇询问佣人时,我才回头看了一眼。 嗯,的确不在。 但那又怎样呢?和我无关。 可之后,那个懦弱的蠢货好像消失了,这个“妈妈”很冷漠。 总有那么一瞬,让我觉得她和我是一类的怪物。 她会坐在那大片月季花前的秋千上,轻轻晃着,扬起头看着天上的飞鸟。 露出的纤细脖颈白皙又脆弱。 她也在想“鸟儿折断了翅膀会不会飞”吗? 但这个答案我已经知道了。 ——不会。 我转身离开,不过她也没有理我。 从那天起,好像整个别墅的人都不再围绕着我和妹妹,而是都围绕在她的身边。 我无时无刻都能听见: “夫人真美啊,娱乐圈的大明星们加一起也没夫人一个美!” “夫人好温柔,好心善,好痴情啊!” “夫人好大方!夫人简直就是财神爷下凡!” “……” 好烦! 但莫名其妙的,天天听,我竟也就习惯了,默认了。 不过最让我烦的是,那个天天叽叽喳喳的女人做事毛手毛脚,还总爱偷奸耍滑。 “妈妈”变了之后,我和妹妹的饭菜、衣服、书籍等等周遭的一切,都变得让人生厌。 在这样的一番折磨之下,我开始观察起了她。 嗯,的确很美很美。 笑起来和看人的目光,的确都很温柔。 也的确很大方,就是花的钱都是爸爸的而已。 至于痴情…… 那个爸爸没有回家,我看不出来。 我像个偷窥者,在每一个我熟悉的角落,用余光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她可能早就发现了我的存在,但她从未分给我一丝视线。 永远都是那样疏离冷淡,明明近在咫尺,却又好像谁都无法触碰得到她。 但莫名的无比引人注目。 不止是我,还有那个冷淡聪慧的管家,那个看起来天真乖巧实则和我一样是个怪物的妹妹,以及别墅里的每一个佣人。 直到那天,爸爸回来了。 她牵起我的手,问我愿不愿意一起去接爸爸,她的手心没有歌谣和故事中说的温暖。 她的手心是温凉的。 虽然是秋季的夜晚,可别墅中的暖气并未关闭。 我抿着唇想着最近的生活待遇,最后还是点了头。 去吧,说不定她见到爸爸就又会变成原来的模样,原来的那般无趣又愚蠢,不值得他分去一丝心神。 秋夜的风透着丝丝缕缕的凉,听说她的身体很不好,不能吹夜风,我握着她的手紧了紧。 但好在也没多久,那个爸爸就出现了。 我一直盯着她,她也一直都是淡漠的温柔的。 总之,始终都没有出现他们口中说的“痴情”。 心口的一团郁气悄悄地化开了,不知道为什么,但我是愉悦的。 瞧,她对所有人都是这样,哪怕是她的丈夫。 不过别墅里的他们只说错了这一点,其他的都是对的,比如说: 她真的很美。 像秋夜里的月色,清冷,柔美,还透着若有似无的娇怜。 不过也只是看起来娇怜,因为月色谁也无法掌控。 爸爸自那之后也变了,顾家更顾她。 但我心中却越来越烦,因为他的存在,让我不能总时时刻刻的在角落观察她。 那天,她说可以让我去我一直都想去的中学。 甚至她还会送我和妹妹去学校,只是她只能送一个人。 那既然这样,就让她只能和我坐一辆车就行了。 折断了羽翼的小鸟,伴着挥洒在月季花田中的血腥,我回头看见了一个躲藏在月季丛中瑟瑟发抖的女人。 那天她拉着我去接爸爸的时候,好像说过眼前这个女人的名字,是叫宋月。 我的脸上有些甜腥,以往都是没有的,都怪这个宋月让我分了心,但我暂时还不能杀人,因为我的那个师父还没有教我。 可吓一个人,还是没事的。 宋月屁滚尿流地点头,一双眼睛满是恐惧。 就这样还以为能掌控我,真是又蠢又坏。 我指使着宋月把这几只鸟的尸体,塞进一辆车的尾气管中,而后将血液擦干净,就上了楼。 楼上喧闹不已,不用猜也知道是我那个妹妹为了明天的“独占她”而做出的事。 只是我没想到我会遇到她,她并没有难为我,我随意说的话她也都信了。 莫名的,我突然想起从小就伴着我的那个问题—— “鸟折断了翅膀,还会飞吗?” 我已经知道了答案,是“不能”。 那她呢? 她的羽翼已经折断,甚至还被囚禁在这栋别墅中,那她还能飞起来吗? 至少这五年里,她没有飞起来。 可……现在呢? 我总觉得,她会。 后来也果然我不出所料。 第206章 番外·贺听澜2 她果真做到了,她站在最高的那栋楼上,俯瞰着整座城市。 而当下我还是那个渴望长大的幼体期人类。 我自以为完美的手段,在她看来应当上不得台面吧? 毕竟当时她在爸爸开的车和管家开的车之间,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后者。 不过我当时只以为她是因为讨厌爸爸,后来我才明白她是不喜算计到她的身上。 所以自那之后,我体内恶劣的因子,心中暴虐的算计,一丝一毫也没有沾染她身。 新学校并不是我想象中的那么美好,下了课后我听见了许多难听的话,我一直没放在心上。 直到那句—— “他就是一个没爹没妈的野种,亲妈跑了亲爸都不知道是谁。” 我想起身反驳,但渐渐的,我的心中也被这句话所肯定。 因为不是亲生,所以不像,不爱,不关心。 原来是这样。 手中的笔险些被我折断,但我猛然想起这是她为我定制的,虽然是以前那个愚蠢的“她”。 但和她有关的东西,我现在觉得太少了,所以我莫名地舍不得折断。 晚上放学,是贺城来接的我。 嗯,是贺城,因为他不是我的父亲,也就没必要喊“爸爸”了。 回家之时她换上了礼服做好了妆造。 原来真的会有人类的美丽,能足以让世人皆祈求的神明,都自叹不如。 我突然想起,后花园的那些月季。 红裙配红月季,应该很美很美…… 她含笑和我摆手道“再见”。 我也第一次举起手,和她有了这种亲昵的互动。 真漂亮,但远没有她的特别,来的让人惊心动魄。 自那天之后,她再也没有回过贺家。 妹妹每天哭着,说她再也不会不乖了。 而我? 我说不清楚,我很复杂。 烦躁、思念、激动、喜悦以及一丝数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那种情愫是什么,我暂时不懂。 我只知道当贺城问我愿不愿意去找她时,我甚至没来得及思考,手就已经搭在了贺城的手上。 我愣了一会儿,想不通究竟是为什么。 就这样时隔三月,我终于再次见到了她。 她的眉间拢了些许疲倦,却依旧很美,似西子捧心。 我坐上了她特意给我定的小沙发,小沙发软软的,很符合幼体形态的人类。 听到她要和贺城离婚,妹妹跑的很快,然后被她圈在怀里,紧紧的。 或许我也该那样呢? 她的怀抱应该是温凉又带着属于她身上特有的香气的吧? 但我哭不出来,我只觉得心口好像长了一朵月季,还是花开的最盛之时。 我很开心。 以至于回到贺家,我看见了那个说我是“野种”的少年,也依旧含笑。 不过他没有笑,他躲在地下室里,只会尖叫。 太吵了,我很不喜欢。 他的嘴被我塞了很多的月季花瓣,然后我用针线一点点地缝合上。 我想,这样他以后说话,就能香一些了。 不会尖叫的人类,应该得到善待。 所以我给他注射了师父说的药水,他的骨头很快变得酥脆,轻轻一折就断了。 没多久,他就成了一堆适合做培育月季的齑粉花肥。 无趣。 师父教的方法太干净了,连一点点血腥都闻不到。 不过这种法子比较适合我的年纪,因为处理起来会比较轻松。 回到楼上,妹妹在玩华容道,我清洗着手上的月季花汁。 她也看出我做过什么,很是嫌弃,但唯独没有恐惧。 和我是一样怪物的妹妹,最会装乖了。 妹妹问我为什么不挽留她,如果离婚了以后都不能常常见到她了。 “那不是更好吗,离了婚,不是更好吗?”我脱口而出。 是呀,离了婚,她就可以不单单只能是“妈妈”了。 我想快点长大。 十三年间,段氏的那栋楼直插云霄,我的身高也从她腿部,再到她的腰际,肩部…… 然后,我高出她许多。 她也从纤细高挑变得娇小,我甚至渴望着她累时可以靠在我的肩上,但从未有过。 她太特别了,她好像什么都能看得出却什么都不说。 她会准备让我也垂涎的美食,柔软的毛毯,符合我身材的高定。 只是不再同我亲昵,她好似看懂了我的妄念,但又没有。 我照常去景苑给她换上一束新鲜的月季。 一束烟紫色,还有一束是她总会多问几句的红色月季。 从她初次说喜欢那个颜色之后,第二次我就多带一束红色月季。 但那时的她却说,那不是贺家后花园的红色月季。 当时她说这话时,手里正捧着一杯热茶,坐在壁炉前喝了一口,火光跳跃在她的脸颊。 很是平常的举动,但我就是莫名觉得她很可爱。 “可爱。” “澜澜是在说自己吗?”她含笑询问。 我没有否认,因为在这十三年间,我和贺听窈一样,开始事事顺着她。 听着听着就顺了,顺着顺着,也就习惯了。 既然她想要,那我自然是要顺着她的。 只是被那些曾在她背后诋毁过她的人的鲜血,浇灌而成的花,太脏了,配不上她。 第二次送花时,她盯着我蹙眉问道:“澜澜最近是生病了吗?怎么脸色看起来这么苍白?” 我摇头,而后又点头。 其实是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因为她太聪明了,我怕她会发现什么。 我将月季插在花瓶里,陪着她看了许久的书,准备离开时,门外的江渡刚好赶来。 她接过江渡手中拎着的礼盒递给我,同我说: “是你蓁蓁姐姐亲手做的补气血的药膳,外面可买不来。” 她好可爱。 我感觉我的耳根子有些热,便仓促接下转身就走,她在身后叮嘱我要“注意安全”。 用同类鲜血浇灌而成的鲜花,接触稍久便会中毒。 想到此,我又顶着生热的耳根子同她叮嘱:“要记得戴好香囊,过一段时间就可以不用了。” “好。” 她也按我说的照做了。 她好乖…… 快到十八岁的生日了,我很开心! 因为十八岁人类身体就成年了。 那我是不是就有站在她身边的资格了? 不是曾经的继子,而是一个爱慕者、追求者的资格。 但很可惜,那个名义上的母亲回来了。 可是生日这个月我的手上不能染血。 没有什么人告诉过我这个“生日月,不沾血”的信条,只是我在这条血腥的充斥人类尖叫的道路上,自己定下的一条准则。 只要这个月不杀生不脏手,那我的愿望…… 就能在今生实现! 我只能求今生,因为我只求一个她。 度假村里有着每一年生日时期的甜蜜过往。 她早早的就到了,在我和贺听窈的事情上,她一直都很认真地对待。 蓝色的天幕上划过流星,贺听窈许愿她能一生幸福。 而我,给流星做选择。 如果我得偿所愿,它就顺利完成它的运行轨迹。 如果我无法得偿所愿…… 我没有给它这个选择! 不过,或许恶人就该有恶报,所以十八岁生日前夕,那个吵得我心烦意乱的雨夜,她编织的所有美丽梦境全都一一的打碎了。 我心慌之余,将我的肮脏想法一一道出。 那个当年我分不清是什么的情愫其实叫做“喜欢”。 不过后来,它叫做“爱”。 我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和师父接触的,但我清楚地看到了师父对她的好奇与喜欢。 不,或许说是我的亲生父亲,对她的好奇与喜欢。 前一秒我将我的亲生母亲杀了,将母体的能量收回到芯片中,我以为我有了在亲生父亲之下,护住她的能力。 但是人类就是人类,怎么能和在科技超出千万年中生活的他,相提并论? 而我也破了生日不能杀生的惯例。 所以我没有得偿所愿。 那道流星,是假的。 后花园里的尸骸,被一一翻了出来。 我想到的也只有,以后便不能再给她送月季了,不过她那么厌恶我,应当也不会再要我的月季了。 月季连同我的人一样,被她所厌弃。 死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在死亡的前一秒,我才清楚地认知到—— 她从未爱过我,无论是爱情还有亲情,甚至连我曾一度沾沾自喜又厌恶不已的母爱,也都是假的。 再次苏醒我丢失了一切的记忆,我只知道我叫“001”号。 但我曾看到那道让我魂牵梦萦的身影从高楼一跃而下,我看见她坠落在深不见底的湖底,那里冰凉刺骨,岸上是所有人的唏嘘。 我看见了我的冷漠,我的无所谓。 “零五号样本已采集完毕。” “零五号试剂……” “零五……” 在发现我对“零五”的反应格外的激烈时,那群穿白大褂的人类便会刻意地在我耳畔提及。 可那究竟是什么? 零五…… 泠妩。 我看见了她,原来……是她叫泠妩。 她的眼眸含着温情,含着涟漪春水,可看向我时,冷淡又平静。 但我依旧拼命地扬起笑意。 我想向她证明,我对她的一切都是干净的, 笑容是,说话是,感情也是。 但她没有看见,她走的太快了,就像我的记忆一样,快速的从我的眼前消逝。 我抬起手触碰眼角。 原来我是会流泪的。 —— 我自知我是个十恶不赦的恶人。 但,唯你, 无法违逆。 第207章 番外·姜至 “小生姜,谁让你跟在贺家那小子屁股后面的?你现在已经不听妈妈话了,呜呜呜呜妈妈好可怜,妈妈好难过,妈妈的手好痒,好想打小孩的屁屁。” 美貌妇人先是掩面哭泣,而后抄起鸡毛掸子。 小正太捂着屁股,边跑边大声反驳:“我没有跟他屁股后面!那是因为学校放学的门就那一个,我不走那,我就回不来了!” “真的?” “真的!我跟他都是假玩!”卷毛小正太义正言辞的点头! 做完作业,他看了眼喝着燕窝刷着剧的母上大人,悄悄溜出了门。 却没看见原本还兴致冲冲的母亲,此刻轻叹一声,愁眉苦脸。 “笨小子,贺家那些个狗东西,哪是你能玩的过的。” 不过孩子小,如果一直反着来,只会起反作用。 希望有一天,他能看清楚。 哼哧哼哧帮写作业的卷毛小正太,扫了眼一脸冷漠的小男孩,“喂!说好了的,我帮你写作业,你以后带我当老大!” “嗯。” —— “哟,我们小生姜现在不追在贺家那小子屁股后面了?”美貌妇人眉眼带笑。 卷毛少年偷偷翻了个白眼,最后一撇嘴,“我感觉他好像有病,一直追着一个怀孕女人,关键那女人的招数您在十年前就把我给教会了!所以我实在想不通这样低级的招数,怎么他能中招?现在在他身边,我感觉我都变脑残了。” “那你还跟他玩?” 少年眨了眨眼睛,“可是整个京都,就他最厉害。” “那如果以后有个比他还厉害的人,出现了呢?” “我会毫不犹豫地抛弃这个脑残,投向那个人的怀抱!” “那如果人家是个女孩子呢?”美貌妇人端起咖啡,抿了一口。 “那……那我就跟在她的身后……”少年低着头红着脸,转身就走! 美貌妇人漫不经心的将抿了一口的咖啡,吐到帕子上。 啧,太苦了! 谁把她的巧克力换成了咖啡!? —— “臭小子!你这次要是还不找女伴,我再被你美丽的妈妈牵连的话,我一定让你的屁股从两瓣变四瓣!” 卷毛男人仰头长叹,“知道了!知道了!还美丽的妈妈,你怎么不说你可怜的儿子?” “你妈是真美丽,你也是真没用!”中年男人将鸡毛掸子丢下,冷哼一声,转身上楼。 卷毛男人揉了揉头发,听着楼上传来的他爹对他母上大人的赞美,最后无奈拨通了电话。 得!还得找那脑残! —— 宴会门口的小风能把我这个“姜至”冻成“僵直”,就是死老头应该不会给我改名字。 “红色晚礼服,红色晚礼服……嘶,再不来,我就进……诶!” 终于来了! 在耙耳朵父亲和母上大人的一通改造下,卷毛姜至变成了发型酷帅的姜至。 “诶!不是说穿红色裙子,也没说还穿白色……” 女人回眸一笑,我张了张嘴,最后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姜少爷,幸会。”她说。 “咳,幸会!幸会!”我连忙回应。 帮她介绍宾客的话流连于唇齿,我最后只沦为跟在她的谈笑风生之后,替她挡挡小酒的男伴。 正应了当年的那两句话: [“那如果人家是个女孩子呢?” “那……那我就跟在她的身后……”替她挡酒!] 她真厉害,不过……段总? 段氏集团?贺城的隐婚对象? 应该不是吧…… 两者之间好像并无共性。 但很可惜,越不想什么越来什么! 我盖在她腿上的外套,被贺城那狗东西丢了! 脑残!知不知道这样霸道的行径,对很多女孩根本没用! “段小姐我没事的,你不用顾及我,我现在去问问还有没有毯子,你等我一下。” 虽然被她谢绝了,但她对我的态度和对贺城的态度,完全不同! 那就勉强算是…… 大获全胜吧! 这脑残五年里都干了什么,他忘了,我可门儿清。 就这个脑残,可配不上她这样的强大存在! 虽然自己也配不上,但跟她身后挡小酒就行了。 我不贪的。 —— 赛车一事结束之后,有了母上大人的大力支持,贺城也没法施压了。 入职段氏集团是死老头帮忙的,有些像两家联姻,就是我好像是那个“入赘”的。 女孩子都喜欢花和惊喜吧? 那我就每天都准备好,还有了解她的喜好,了解她看重的一切,做好分内之事,不插手不逾越。 被拒绝了没关系,毕竟怎么可能事事都顺意呢。 如愿等到她和贺城离婚,但我最终还是不敢表露心意。 只敢以一个爱慕者但不袒露的朋友身份,跟在她的身后。 因为正是了解,所以才知她心有鸿鹄,不会安于一隅。 那就愿她翱翔于天际,不为任何而折腰! —— 可上天总是太过偏爱这种天才,所以才会早早的把她带走。 她离开时,是在景苑。 恬静美好的,一如那年初遇之时,惊艳了他的整个余生。 月季花还是新鲜的,伴着露水含着馥郁的花香。 从未经历过爱欲,却一直在爱欲中苦苦挣扎十几载的男人,拿出一对戒指。 一只戴在了自己的无名指上。 另一只悄悄地碰了碰她的无名指,而后穿上项链,也戴在了他自己的脖颈上。 不敢在她无法拒绝之时,给她带上枷锁。 “如果真的有下辈子,希望……希望我能先他一步遇见你。” 求求了。 真的求求了。 —— 慕强者始于惊鸿一瞥, 终败于她的漫不经心,推杯换盏之中。 第208章 番外·夜啼1 以信物开启一次次的相逢,是命数,也是我此生逃不掉的劫数。 —— 【s级重刑犯越狱,如有星际公民发现请立即上报!!!】 白衬衫少年混迹于闹市之中,这里是禁飞区,所有星际公民都只能下飞船行走。 在这道紧急通报发布之后,少年的耳畔便陆续响起惊讶与疑惑声。 他淡淡敛眸,对此充耳不闻。 直到手背的白色印记发烫,他才抬眸。 原本热闹的街角已经人去楼空,十多架墨色战甲在他面前,拦住了他的去路。 “不是禁飞区吗?怎么还能使用机甲?”他声音干净,疑惑却是明显的。 墨色战甲们没有理会他,而是进入战备状态。 见此,少年才歪了歪头,语气冷淡了几分,“不守规矩。” 他话音落地,对面的机甲群便朝他踏来。 少年身形微动,躲过其中两台机甲的攻击,随即一脚踢向另外一台机甲的胸口。 少年身子顺势跃起,从那台机甲的头顶翻跃而过。 “我回母星玩玩就回来了,你们再追我,就别怪我了。”他大步向前,手中薄片向上一扬,将机甲阻隔在他的身后。 只是他低估了星狱对他的重视! “嘭——”机甲的自爆发出巨大的轰鸣声! 少年的精神体受到极大损害,躯体也接近于无。 再次苏醒之际,他于蓝星一处小巷睁眼。 手中的薄片轻微颤动,最后一丝亮光投射进他的眉心后,便再没了动静。 他低咳两声,鲜血被他从喉间吐出,脑海中是芯片最后传来的信息。 【所在地:蓝星(末等星球) 生命体:碳基生物(人类) 补充能量方式:无法探知】 “补充能量……” 他起身离开这处降落地点,小巷之中一群蓝星人类在说着他们的语言,少年没有分去一丝心神。 精神体还未稳定,磁场作用之下,迫使着雄性碳基生命们转身就跑。 也就在那一瞬,能量得到了一丝微乎其微的补充。 “谢谢你!”少女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少年脚步未停,既然已经知道了补充能量的方式,那就尽快。 他还要回母星去看看。 大雨滂沱之下,小卖部里传来老旧收音机的声音。 【c市连环杀人案已被侦破,凶手现已落网。】 “抓的好!最近天天出门心都慌得不行!好在抓到了!” 人类激动的声音从小卖部传来,少年脚步微顿,感受着来自人类情绪的起伏,最后敛眉离去。 “那孩子怎么下雨不打伞就出门呢?” “有的小孩不就这样吗?说起来他还怪吓人的!” —— 芯片恢复基础功能,是三年后。 我在这个星球上不同的国家,有着不同的名字。 “主宰”“神使”“死神” “……” 最特别的还是“夜啼” 因为那个名为华夏的国度,是我第一次降落的地点,也是发现如何补充能量方式的第一站。 也因此,它被我放在了最后。 芯片被我改造过,不仅是身份标识还是它的功能,以至于它很通人性。 它一直没有反叛,跟着我的原因,便是因为我的精神力,可以让它得到补充。 所以在那群战甲自爆时,它选择耗费一切能源,送我来到这个星球。 它也学会了一个新词——“不破不立” 也是来源于那个名为华夏的国度。 那个国度似乎很特殊,它的领土之上有很强大的精神体,或许就是华夏人口中庇佑着他们的“神灵”。 芯片苏醒的那天,也是初次我感受到危险之际。 碳基生命的身体很是脆弱,所以他们选择了造强大的武器来保护自身。 这点和星际公民们很像。 我在来到这个星球之时,精神体和躯体都受到了损伤,再加之能源都被我投喂给了芯片,所以那些落后的武器也让我感受到危险。 好在芯片苏醒及时,我得以离开。 能源再度被耗费,彼时恰好有一个雌性碳基生命出现,芯片给出一个最优方案: 模拟人类基因注射进“母体”之中,幼体诞生后带来的能源,也会补充于芯片。 虽然不会特别多,但后备补给在能源消耗之后,却是至关重要的。 只是我没想到,芯片苏醒那天过后,能源得到大量的补充。 或许是我凭空消失,让他们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 但我并没有就此停手。 因为只以碳基生命的能力去谋划惊天大案,所反馈给我的情绪,让我觉得很不错。 比以往直接炸一个星球然后被星狱抓走,来的有趣的多。 但我渐渐腻了。 只等到最后一次,我带着我在这个星球网络中捉到的一只小坏种,一起玩一场游戏之后,我就会摧毁这个星球,然后离开。 只是我没料到,我会遇到一个特殊的存在。 她也在华夏,也是我准备最后一次单独行动时,所抹杀的最后一个人类。 我照常轻易地打开门锁,进入这个看起来轻奢的房屋。 房主是个年轻的女人,也是这个国度最出色的人类。 但我并没有多感兴趣,因为其他国度出色的人类,也是一样的无趣。 流程一般都是:尖叫,质问,恐惧,逃跑,哭喊,求饶…… 每个人类都是一模一样。 但她……太特别了。 高跟鞋的声音被她踩得很是悦耳,并不如以往那般让人生厌。 声音定格在门外,便再也没有响起。 透过芯片,恰好是她仰头时的一幕。 美艳的很有冲击力,但也只是一个普通的人类。 只是她再次仰头之时却喊出了我在这个国度的名讳,也是我比较喜欢的那个名讳。 ——夜啼。 蓝星四季更迭,初秋的晚风并不舒适。 门开的一瞬恰逢我起身,窗户和门之间的气流对接,风裹挟着月季花香送入我的鼻腔。 我没来得及去嗅这抹有些熟悉的花香,我只是好奇,她和他人的不同。 以及我正欲开门而顿在半路时,空气中生出的一丝尴尬,但也只那一瞬。 她将我布置的陷阱一一去除,信手拈来的熟稔模样,险些让我以为陷阱是她所布。 以往都是我看着人类按照这些小玩意的顺序一一走过,然后遍体鳞伤地祈求。 但这次,我被反客为主了。 第209章 番外·夜啼2 芯片很是沉默,我没有得到一丝眼前女人情绪的反馈。 无论是恐惧还是欣喜都没有,有的只是水平线一样的平静。 我好奇她为什么不怕我。 她说…… 我像她的一对儿女。 “……”这是我第一次沉默以及无奈。 这么多年,第一次被一个低级星球的人类,这样说。 她稀松平常地捏着脚踝,对我的存在置若罔闻,甚至还平静提醒我:她报了警,叮嘱我早些走。 她这是在关心我? 关心一个被所有人类恐惧的凶杀案作案之人? 鲜红的月季被她拿在手中,我突然明悟了让她无谓的原因。 ——月季含毒。 每次玩游戏时,我都会将状态调整至碳基生命的水准,也因此在不知不觉间吸了许多毒素进入身体。 但芯片为什么没有提醒我? 下一瞬,芯片就响起了警报! 危险? 这个国度有什么样的武器,能让如今能源充沛的芯片,也感到危险? 我将危险警报关闭,我想知道月季是不是那个小坏种给她的。 她又说是她的孩子给的。 真是…… 敷衍的借口。 离开前我是可以将她轻易抹杀的,但莫名的,我有些期待下次和她的相遇。 既然是月季让我生出兴趣,那就用月季作为下次再见的信物。 她没有反驳,那就是接受了。 但她却是个骗子,等我从高楼一跃而下平稳落地之后,我才知她没有报警。 那芯片,为什么会响? 我不明白,也不想探究。 在把毒素清空之后,我在月下看着夜空,寻找着我的母星。 母星其实早已没有任何生命体了,但我就是想回去看一眼。 还未等我继续想下去,我就看见了她。 她换了一身衣服,但还是很美,哪怕是芯片检测下来,她的外形数值也是3s。 我跟在她的身后。 看着她去闹市闲逛,去湖边独坐…… 她一个人看起来并不孤单,连带着我也有些享受碳基生命们的生活了。 但很可惜,这些美好终究是要定格在我离开前。 其实星球被我摧毁,对于这些低级星球也算是一件好事。 因为高级星球殖民之后,他们就会变成像他们人类实验室中的小白鼠,星际战争中探路的工具,投喂星际公民们宠物的零食…… 又或者被喜好人形的星际公民,生生剥皮,制成大衣。 毕竟星际公民可并不仅仅都是人形的。 我之所以知道的这么清楚,是因为我的母星也是个低级星球,同胞们的下场就是这些。 所以每每,我都会在高级星球殖民之前,先一步将那些低级星球摧毁。 善恶我能分得清,骂名我也不在乎,我也不自诩善人,毕竟手上鲜血淋漓。 我在她的身后想着这些,她坐在湖边的长椅上在想什么呢? 她似乎什么都没有想,因为芯片没有她情绪的起伏。 直到她起身,我跟在她的身后,这一次她没有开车。 人声鼎沸中,总有一处安静之地,她推门而入,我没有进去,只是入侵了这家酒馆的监控设备。 她和那店主的交流我都听见了。 我记得资料中显示她是有偏头痛的,怎么现在可以喝加冰的茶水了? 反应过来我在思考这个时,她已经将钱币付完,起身离开。 她回到了家中,并不担心我会再次上门。 也罢,总归她给店主的那个东西,我想看看是什么。 一个普通人的家,对我来说很是轻易就能寻到。 只是没料到,她连这步也算到了。 我拿着月季踏出小屋,天才蒙蒙亮,身后的火光冲天,热浪滚滚而来。 她推开窗子,隔得很远,红唇漫不经心吐出的字眼,格外让人心动。 漫天的暖橙色,都比不过她勾起的那抹笑意。 芯片再度传来警报。 原来,她才是那个让我置身危险之地的存在。 她的信物漫天飞扬。 我将手中拿了一夜的信物,随意丢弃。 两次都被她捉弄于掌心,那我就只能缴械投降。 人类关押重刑犯的地方和星狱的很是相似,唯一不同的,就是我现在很是期待她的到来。 “你知道怎么种月季吗?其实不止是月季,其它花朵也可以。” 她如果想知道的话,我可以教她。 “你见过紫水晶的岩洞吗?” 我去过非洲版块,那里有许多天然的紫水晶岩洞,很像我母星上的一种湖水。 “你知道距离太阳系万亿光年外的星球,是什么吗?” 那是我的母星,我想邀请她去做客。 “你喜欢碳基生物这个身份吗?” 不喜欢的话,我可以给她换。 只要我和星际妥协不再摧毁他们的殖民地,他们会准许她加入的。 “……” “你明天还会来吗?” 可她不愿意再来了,她说—— 我的孩子要过生日了。 我的孩子?难道她是我当时选中的母体? 原来是她! 芯片不在我的身边,但芯片附近的声音我都能听见。 她要将芯片带走,那也相当于我跟着她的身边。 她对孩子们说话的声音真的很温柔,很像母亲。 我想,她一定很喜欢这两个孩子。 那将他们两个带走也不是不行,总归母星有那么大。 如果她很喜欢孩子的话,我可以从别的星球给她掳来。 大的,小的,人型的,奇形怪状的,白色的,黑色的,粉色的,紫色的,还有和她的信物一样,是暖橙色的…… 我都能找到! 但她又一次将我玩弄于股掌之间。 是雨夜,和我初临蓝星时的那天一模一样。 她撑伞,隔着雨幕凝望着我。 我终于知道,我彻头彻尾地输了。 “像你这样的存在,不该在这个落后的星球。”我心中升起一股复杂的感觉。 像她这样的存在,不该停在这里。 她该去看广袤无垠的星河,而不是在这,和一群弱小的,仰仗着落后武器生存的低等人类为伍。 在我的芯片背主认她时,我甚至一度觉得整个星际都应该匍匐在她脚下。 她好像也要走了。 是人类常说的死亡。 我和人类签订契约,让我见她最后一面,我保这个星球千年不受高等星球的入侵。 时间一到,我恢复成我初次来这星球的样貌,举起相机拍了一张她在拍别人的照片。 给她递上相片时,还有一朵暖橙色的月季。 “见你的信物。” 我感受到了我心口莫大的欢喜。 她很特别,至少在我的心中,她特别的超过了我的母星。 —— 她离开后,我按照约定履行承诺。 “杀了我,我身上携带的警报会通知整个星系。在至少一千年间,你们这,会一直都是安全的。” 毕竟他们那群废物,才不敢涉足让我也殒命的地方,而且…… 还有她留下的芯片。 我曾问过她:“做好事,来生会如愿,是真的吗?” 她告诉过我:“那是普通人,你可能需要更多次,且世世不得善终。” 那就是真的了。 所以,我或许还能再遇见她。 —— 意识走向终点,我祈祷着还能再见那抹暖橙。 第212章 攻略不下来的古堡公主1 “孟婆大人,我想离开那座古堡,离开那座王城,我想去往他们的世界。” “去往那群玩弄我感情之人的世界。” 她身着中世纪古典贵族长裙,礼仪优雅而美丽,细若烟雨的眉间轻蹙,带着无尽的执拗与倔强。 泠妩递上一盏茶,双眸落在她身上时泛起一丝涟漪。 “新生的干净魂灵来世可是上等的命格,你可想好?” “多谢孟婆大人的关怀。”她含着甜美的笑容,漂亮的脸蛋上满是感激。 “可来世,我就不是我了!”她扬起小脸认真道。 泠妩先是带她看了眼下一世的人生,她却不解歪头,“这便是他们的世界吗?” 得到泠妩的颔首,她将华丽却并不方便的长裙微微提起,再次行礼之后方才摇头。 “可他们不该那样。那个将他人当做玩物的游戏,也不该存在。” 她脊背宛若利剑般笔直。 “我不确定是否有其他人和我一样生出灵智,但我知道,我不愿他们和我一样被迫经历这一切。”她的目光坚定,神情肃穆。 “允。” —— 柔软的大床之上,少女墨色的长发宛若海藻一般铺陈,如玉的肌肤透着淡淡的粉色,纤长的睫毛犹如羽翼般,美丽的唇角漾开浅笑。 她的眼下印着一颗泪痣,如同鲜血浸染过一般,诡异而美丽。 随着她的睁眼,她微微敛眸似神灵般悲悯温柔。 死寂一般的世界也开始生动起来,而她的耳畔响起一道急促的系统音: [副本遭到不明危险攻击,正在启动防御机制……] [防御机制启动失败!副本开启自毁模式!] 泠妩重新闭上双眸,系统音也在一瞬恢复正常。 [叮!副本检测正常!] [《诡界?已更新完毕,新大陆正在加载中……] [加载完成,祝各位玩家游戏愉快。] 【主副本名称】:蔷薇古堡 【主任务剧情】:外界传闻蔷薇古堡中,住着一位暴虐无道,杀人如麻,丑陋恶毒的公主!但古堡仆人却说,公主有着若芍药般的惊世美貌,同春风般的温柔声线,一言一行间都似是神灵降世。 只是古堡外,至今…… 无一人见过这位公主! 【主线任务】:找到公主!攻略她!杀了她! 【支线任务1】:探寻公主被隐藏的原因。 【支线任务2】:待解锁 【支线任务3】:待解锁 —— “我去,新副本怎么这么大?” “诡界这是搜刮了多少民脂民膏?我以为就只是一个古堡,结果他整出了一整座王城?” “有意思啊!就是光探索王城都要花最少三天时间,看来咱们又是陪跑的……” “大神游戏,咱们平民就进来体验体验,接点其他npc的任务赚点小钱就够了。” “诶?这究竟是西方还是东方?怎么……” 蔷薇王城外,突然出现一群身着各类风格衣物的玩家。 对此怪异景象的出现,王城中的原住民们并未表现出任何异样。 暖阳之下,大片蔷薇花于枝头盛放,粉白色从顶端倾泄而下,连空气中都飘洒着花香。 东西方的建筑风格迥异,在随处可见的蔷薇花下,各自显露着自己的独特风韵。 原住民有身着中世纪古典衣物,也有身着东方古代服饰; 金发碧眼的西方人和墨发棕瞳的东方人,在街巷里走动,脸上都带着淡淡笑容。 一队队的士兵穿梭而过,在街道上巡逻。 “大神们都来了,咱们避一避,别耽误咱们国家的大神拿下首杀!” 随着这句话落,头上顶着金色昵称的几人,便率先从城外踏入。 其间有一少年,身上洋溢明艳张扬,连带着落在他白衬衫上的粉白蔷薇,都生出一股傲气来。 他伸手将肩上的蔷薇拿下,声线格外悦耳,其内透着几许慵懒:“这次是中西结合?” 在他身边是身着蓝白色襦裙的可爱少女,十字髻两侧的墨发随着她的侧眸,微微一动。 确定眼前少年的昵称后,她才跟着取下掉落在她肩上的粉白花朵。 “倒没有洋不洋,中不中的低级感。”她声音清甜,笑靥如花,“蔷薇古堡,蔷薇王城,身份牌是这跟自身有关的蔷薇?” 她垂眸打量着手心从肩头取下的蔷薇。 少年和少女头顶皆携带着金灿灿的昵称——温幸和鸾镜。 随着她话落,其余头顶是浅灰色的普通玩家,也跟着去取在自己肩头的花朵。 不乏有先一步挤进来,却没有发现这一点,而掉落蔷薇的玩家。 他们此刻懊悔不已,正欲低头去寻被拂落的身份证明,就被突然出现在自己身边的士兵,用长剑附在脖颈处。 “外来者,不可入主城!”随着话落,被剑抵住咽喉的玩家齐齐消失在原地! 而侥幸没有遗失蔷薇的玩家,此刻皆暗暗吐出一口浊气来。 真是诡界之中,处处都得小心! 不过大神就是大神,以往都是直接发身份牌,谁能想到这次的身份牌要靠自己发现? 发色金如麦穗,碧眸含情的男人眉梢微挑。 他身着中世纪西方贵族的装束,俊朗非凡的五官,以及浑身散发的优雅与贵气都让他很是惹眼。 金发碧眸的男人嘴角勾起浅浅的弧度,语调中满是轻佻,“真是一群废物。” 而后才扫了眼温幸和鸾镜,以及其他头顶金色昵称的玩家一眼。 “哦!当然,除了你们!” 普通玩家敢怒不敢言,顶着金色昵称的玩家对男人也没有理会,但他也并未对此感到尴尬,而是将蔷薇取下率先进入主城。 “不等你们咯,毕竟美丽的公主殿下正在等待我的邀约。”他说这话时,声音极尽温柔,好似公主就是他的心头挚爱。 “阿尔西佩还是一如既往地招人厌烦!”鸾镜甜美的声线中,带着显而易见的嫌恶。 温幸慢条斯理地将手中变成金属的蔷薇花,别在白衬衫上,这才回道:“他的确有傲慢的资本,但也仅限于这个副本前。” 自始至终都未曾说话的其他两人,也冷淡瞥了眼阿尔西佩的背影,随后各自抬步离开。 “我们也走吧,希望公主殿下不是传闻中的那般可怕。”鸾镜没将变成金属的蔷薇花别在襦裙上,而是收进了系统空间中。 “可怕才有挑战性,不是吗?” “说的也是。” 第213章 攻略不下来的古堡公主2 “殿下,半月后是王位继承仪式。冕下说如果殿下您的身体恢复得很好,或许可以参加仪式离开古堡,只是从明日起您将要开始学习礼仪。” 玉竹生的是东方面孔,却身着西方女仆裙,她面容甜美而青春,看起来生动宛若真人,只是眸中却是如机械般的平静。 床榻之上被称为“殿下”的少女起身时,露出贴肤的墨色丝绸睡裙,领口处开的颇为敞亮,隐隐可见那精致诱人的锁骨。 只是可惜,随着她的起身,海藻般的墨发将之遮盖。 但若隐若现的肌肤,却似雪一般惑人。 “嗯。我需要换上里衬,玉竹姐姐可以转身吗?”她的声音似春日清风,缓缓送入漫漫温情。 玉竹眸中带起不解,她的程序中并未编写过一段。 “公主的命令,子民不可违抗。”泠妩声音依旧温和。 玉竹定了一瞬,随后机械转身,口中重复着这句话: “公主的命令,子民不可违抗……” “公主的命令,子民不可违抗。” 泠妩盯着她的背影看了会儿,唇边漾起笑意。 原来是可以人为改动的,只不过需要符合游戏运行程序。 她唇角依旧含着浅笑,但心口处却传来莫大的疼意。 蔷薇王城的公主殿下心脏有疾,所以从小便被封闭在蔷薇古堡中。 直至今日,她的病情依旧严重到连外界都不能靠近的地步。 就这般,她在蔷薇古堡中一待就是十八年。 每个清晨和夜晚,她同父异母的哥哥,这个国度现在的皇太子,半月后的国王,会亲自送来治疗她病情的药物和温水。 第一次有玩家以此作为突破口,发现药物才是致使她心疾的罪魁祸首。 而后保护她离开皇太子的监视,带着她去看她从未见过的王城,给她讲许多从未听过的故事,还带着她去看了一场盛大的烟花。 就在那场美丽而璀璨的烟火下,她的心脏被那名玩家用匕首生生剖开。 金发碧眼的温柔男人,眸带讥诮,可说出口的话依旧含着脉脉温情:“殿下,我只是想看看您的心,是不是真的干净单纯。” 第二次,她看着各色玩家游走在她的身边,发现只要她对一个人生出好感,那人就会忍不住地想要杀了她。 可古堡中是谋害自己的哥哥,古堡外是满大街口中甜蜜,心藏剧毒的玩家。 华丽的长裙禁锢着她的行走,她深陷蛇潭,步步都是危机。 有同样来自东方的可爱少女,一直护着她,最后帮她逃离古堡,一次次于玩家手中助她逃出生天。 最后却依旧顶着甜蜜而缱绻的笑意,喂她喝下一杯毒酒。 毒酒不疼,只是可爱少女的可怕,让她心生可笑。 她说,他们都不是这个世界的人,而是玩家;她说,身为公主的她只是一个npc。 玩家是什么?npc是什么? 他们的世界又是什么样的? 这个世界还有和她一样是“活着”的人吗? 泠妩收回思绪,她提起华丽的裙摆坐在梳妆镜前,心口的疼痛让她的唇色泛起白色。 “皇太子殿下。”玉竹恭敬开口。 透过镜子,泠妩看见金发男人端着药物和温水的手骨节分明,他薄唇抿直,一张如若天神般完美无缺的俊美面庞上,带着淡淡的冰霜。 在编写的记忆中,这是他的习惯性表情,只是每当遇见泠妩时,他都会在不经意间流露出温柔和宠溺。 “赛莉丝蒂娅,日安。”他的声线很好听,温和悦耳,却又仿佛带着冰雪的寒意。 赛莉丝蒂娅代表着光明与善良,也是在这个国度中,泠妩被皇室认证的名讳。 泠妩起身,“王兄日安,愿您被幸运女神庇佑。”少女的声线轻柔,如风铃响起。 兰德里柯的动作有一瞬的停顿,随后微笑着将温水递给泠妩。 见她将药乖巧吃下,他才注视着泠妩的眼眸,语速颇为缓慢地询问:“赛莉丝蒂娅是怎么知道幸运女神的存在的?” 在他眸中的少女,因为吃下了药,所以苍白的面庞恢复了淡淡的薄红。 让这张似被神灵亲吻的美丽面庞,更具神圣和蛊惑力。 “阁楼上有许多的书籍,我在一本古老的典籍中看过关于幸运女神的记载。阿妩希望王兄可以被神灵庇佑。”她的声音轻柔,像极了风吹蔷薇时的美好。 兰德里柯面色不变,只是眸中的探究少了几分。 “最近城中多出了许多外来人,如果有陌生人用言语蛊惑于你,赛莉丝蒂娅要第一时间和王兄说。”他说话间,一直在注视着泠妩。 身着玛瑙红华贵公主裙的少女点头,随后抬头看向他,美目盈盈,似有万千星辉闪烁其中。 兰德里柯眸色暗了一瞬,随即抬手揉了揉少女的发顶。 声音温和之下,他念出了眼前有着东方血脉的少女小名,“等阿妩的心疾好转,王兄就带你出王城看一看。” “真的吗?” 少女一双琥珀色的眸子带着细碎亮光,宛若他才是她口中的那个神明。 兰德里柯含笑颔首,却又不知想到了什么莫名收回手,眸中对眼前少女的暗色再次多了几分。 他转身离开,身后是少女轻柔诉说:“王兄,再见。” 兰德里柯却似是没有听见一般,离开的脚步又快了些。 只是他踏出门外,身影却在一瞬停顿,少顷他迈步向阁楼走去。 留在原地的泠妩,望向窗外烂漫的蔷薇花。 白天的兰德里柯,和夜晚的兰德里柯是不同的,只是白天的兰德里柯更关心她是否会被人所攻略。 而夜晚的兰德里柯…… 泠妩收回看向蔷薇花的目光。 此刻阁楼上的男人,翻开一本古老典籍,目光在“幸运女神”的字样上注视片刻,这才将典籍放回。 或许赛莉丝蒂娅只是太过完美了,完美到让他也险些以为是生出了灵智。 只可惜,生出了灵智的npc要在第一时间进行抹杀。 第214章 攻略不下来的古堡公主3 天际线上诞生烟紫,夜色即将降临,满城的蔷薇花也在不知不觉被染上深沉的紫色。 金发男人坐在围墙之上,手指转着手中的金属蔷薇,唇畔勾勒出温情的弧度,只是眸底的冷淡才是他真实的情绪。 直到,等到街角最深处的那户小织造坊的亮灯。 他才从高墙一跃而下,同时看了眼系统时间—— 18:44。 他敲响小织造坊的门。 门从内被缓慢打开。 阿尔西佩露出他的招牌微笑,“晚上好,美丽的女士,我想订制一套蔷薇礼服。” 他将一枝娇艳欲滴的玫瑰,递到眼前的阿婆面前。 阿婆年约八十,头发花白,皱纹遍布,只是在这张寻常的东方老人面庞上的那双异瞳,却很是瑰丽。 左眼是深海蓝色,右眼是琥珀色。 阿婆没有接下那朵玫瑰。 “三日后,来取。”她的声音如纺锤机生锈,而发出的刺耳声响般难听。 阿尔西佩疑惑询问:“不需要量尺寸吗?” 阿婆没有理他,动作缓慢却很有力地要将门关合。 就在门即将闭合之际,阿尔西佩变戏法般拿出的一封信笺,挡住了门扉。 “美丽的女士,我只是和您开个玩笑,或许您可以先看看这封信笺的署名,再决定是否要将我赶出门外。” 阿婆的眸光落在那信笺上的名字,她放在门上的手忽然颤抖起来。 少顷,她将信纸从阿尔西佩的手中抽走,紧紧捏在掌心。 阿尔西佩站直了身体,微笑看着她。 阿婆的瞳孔渐渐散去冷意,转而化成温和,她将门打开,随后邀请阿尔西佩进入屋内。 “你是谁?” 询问的嘶哑声音让人心生烦躁,但阿尔西佩却依旧面带轻柔笑意。 “您不是已经知道了吗,我是殿下她……” 阿婆打断了他的话,“好了!我知道了。” 窗户外的明月高悬,深紫色的蔷薇似是浓稠夜色所织就的锦缎,在星辰下摇曳着腰肢。 月光照耀在她脸上,她苍老的眉眼间,满是温柔与慈祥。 她轻轻抚摸着信笺上的名字,正要打开之际,却被阿尔西佩出言劝阻:“我想我的时间可能不多了。” 阿尔西佩话落看了眼月色,随后轻叹,“我想,您是明白的。” 阿婆抬眸,刚刚的柔和瞬间变成寒凉,眸底的探究愈演愈烈,连同整个小屋都寒气森森。 阿尔西佩却似乎并未察觉异样。 “您知道的,待会殿下就要安寝,我也需要回去。时间紧迫,殿下她想知道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他模棱两可道。 阿婆盯着他看了半晌,小屋也渐渐回暖,她的一双异瞳这才伴着回忆地开口诉说: “先王后逝世后,国王出游散心之时与前来王城游玩的王后一见钟情,东方的神秘与王后的美貌,让国王很快倾心,并快速迎娶了她。” “王后在如今的皇太子五岁时,诞下公主殿下,但殿下诞生后先天不足,长年心疾,而王后的故乡有能治愈殿下心疾的古方。” 阿婆抚摸着信笺上的名姓,“所以王后在殿下满月后,就带着一列士兵去往故乡,可是……” “可是王后在夜色将倾时,死于回王城的路上,小殿下她也失去了母亲。国王得知消息之后一蹶不振,自此以后殿下又失去了国王的庇佑!” 她看向阿尔西佩,不知想到了什么,眸中满是怨毒,“所以你一定要杀了皇太子!半月后,绝不能让皇太子继位成功,否则殿下她就再也出不了古堡了!” 阿尔西佩眸中的痛惜一顿,他怎么也想不通这两件事的关联性。 他很快调整好情绪,“原来是这样!可……这件事和皇太子有什么关系呢?” 阿婆眸中的怨毒一扫而空,她起身冷淡地送客,“时间到了,骑士阁下快点回去吧。” 阿尔西佩挑了挑眉梢,还想询问却在看见阿婆手上的那封信笺时,改变了主意。 他优雅地行了个骑士礼,便道别离去。 刚踏出门,耳畔便响起系统音。 【叮,恭喜玩家阿尔西佩得到关键线索——当年之事。】 【奖励:积分+500,a级道具玛瑙手钏,公主的坐标。】 房内,异瞳阿婆打开信笺,可信笺却在手上消失的彻底! 她原本慈爱面庞,在信笺消失时,一瞬布满阴毒! “竟敢用她来骗我!” 明月霎时被浓重的乌云所遮蔽,月光变得黯淡! 阿尔西佩的身影早已消失在这条街道,只是他的闲庭信步却在系统音响起时,变得迟钝。 【s级伪装道具已销毁】 【纺织阿婆对您的好感度降低100!】 【古堡公主对您的初始好感度降低50!】 他望向好感度那一栏—— 公主好感度:- 50 “居然不是任务npc,而是主要剧情引导者。”他紧锁眉头,随后看向蔷薇古堡的方向。 蔷薇古堡在紫色蔷薇的笼罩下神秘而诡谲。 被所有人记挂着的公主此刻正站在窗前凝望月色。 兰德里柯在看向窗前少女时,那双碧色眸子比之白日还要温柔。 他将身上绣着皇太子徽章的披风解下,从身后披在少女的身上,将夜风阻隔在她的身前。 “夜风太凉,阿妩要注意身体。”他轻声嘱咐着,眸光中带着宠溺与无奈。 少女转过身来,对他嫣然一笑,“嗯,谢谢王兄。” 兰德里柯眸底的暗色被他压抑着,他勾起笑意站在泠妩身旁。 “王兄白天说的话真的会履行吗?”泠妩注视着他,眸色认真地不放过他泄露的任何情绪。 便见兰德里柯有一瞬的停顿,好似是在接收记忆,而后他才快速反应过来,恢复到平素对她的宠溺笑意。 “当然是真的,阿妩于王兄而言,是最宝贵的红翡,最璀璨的宝石,王兄永远都不会骗阿妩。” 他似是在诉说着自己最核心的思想,又似是发自内心的坚定誓言。 就是不知他是npc还是另一个人了。 直到明月被乌云吞并,泠妩转身将药剂喝下。 药剂的苦涩让少女娇嫩的面庞又苍白了几分,她眉心微蹙却并未流露出一丝负面情绪,而是很快含着笑意的望向兰德里柯。 “王兄,晚安。” 乖巧的让人心疼。 兰德里柯忍住想要揉一揉她的冲动,再将眸底暗色收敛后,他才温柔低语: “阿妩晚安。” 门被闭合,少女很快进入梦乡。 只是刚刚才离开的兰德里柯又推门而入,他眸底的缱绻似能融化与他血脉相通的王妹。 第215章 攻略不下来的古堡公主4 “阿妩……” 他伸出指尖,轻轻了碰了碰少女的脸庞。 而后就这般眸色温柔地盯着她,直到夜色浓重的深夜。 夜半,离开之际,他俯身想要在少女的眉心落下一吻,男人的气息瞬间包裹住在床上干净美好的少女。 只是男人又在距离她眉心寸许时,眸色清明一瞬,他稍稍起身,用温暖的指尖将少女额角的碎发轻轻顺于耳后。 不知何时重新出现的轻柔月光,洒落室内。 金发尊贵的皇太子牵起少女的手,于手背落下一吻。 “我挚爱的妹妹,明晚见。” 随着这道饱含爱意的低哑嗓音停止的一瞬,整个蔷薇王城的蔷薇开始慢慢恢复到原本的白粉色。 他的身影渐渐消失,床上的泠妩却睁开了双眸。 一双琉璃般的琥珀色眸子中,倒映出窗外的半轮明月。 古堡外一道身影顺着蔷薇的藤蔓慢慢向上攀爬,他浅金色的发丝被夜风吹的好似都染上了寒气。 直到他终于找到那个窗口,绽放着最是美丽的蔷薇窗口。 “沙沙——” 阿尔西佩俊美深邃的面容逐渐在窗口展露。 不过让他可惜的是,他以为能看见躺在床上,那传闻中可怕的古堡公主。 可结果却是卧室之中空无一人。 “嗯?奇怪?坐标是假的?” 他一手握住藤蔓,一手撑在窗台,眸中浮现一抹狐疑。 随后借力轻轻一跃,从窗沿进入卧室之中。 只是他刚进卧室,还没来得及观察四周,便被一道如涓涓细流般柔美的声音惊到。 “你是谁?” 他顺着声音去看,便见只着墨绿色丝绸睡裙的少女,赤脚抱着双腿乖巧地坐在窗户一侧。 那张如若美神的容颜有一半被月光亲吻,另一半遮掩在被窗沿挡下光明的黑暗中。 少女唇边噙着甜美的笑靥,声音更像是来自遥远的彼岸,令人心生醉意。 阿尔西佩玩过当下所有的游戏,却还是初次遇见被构建成如此美丽的npc。 他能清楚地听见自己心口的跳动,但也只那一瞬,就恢复到以往的冷静。 他正要开口,却被眼前的少女出言拿走第一次的话语权。 “你是幸运女神吗?” 她眸中很是干净,好似旁人说什么,她都会相信一般。 只是一句“幸运女神”,饶是攻略了许多npc的阿尔西佩也不禁愣神。 他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而是盘膝坐于泠妩对面,与她目光平视时才一脸严肃地解释: “幸运女神是女性,我……”他准备解释的话一顿,随后灵机一动,手上突然浮现一本发着光的圣经。 “而我,是神明。” 他将发着光的圣经捧在手上,微垂睫毛好似真的是神明在倾听祷告。 可眼前少女却并不如他所想的那般单纯,她向他靠了靠,鼻子轻嗅,而后蹙眉颇为讨厌的开口:“不,你是骗子。” 阿尔西佩一怔,他再次确定自己的亲和力光环是否被开启时,才看见那光环下的一小行字体: (高级npc古堡公主初始好感度低于0,亲和力光环被识破,已作废!) 少女骄矜的声音响起:“趁我还没生气前,你最好快点离开我的古堡,否则被王兄发现后,你会被行锯切刑的。” 她起身,墨绿色的裙摆垂至脚踝。 这番话说的矜贵而娇气,与初次见面时的温软完全不同。 但阿尔西佩却并不生厌,他此刻的眸光焦灼在她赤着的脚上。 房中遍布白色鹅绒,她白皙的脚踩在上面像在踏雪一般。 阿尔西佩想也没想的就从储物空间中取出一个镶嵌着宝石的锦盒,随后笑意盈盈地将之放在毛毯之上。 “尊贵的公主殿下,这是我们初见的礼物……” 他还要继续说什么,可门外却响起一道冷若冰霜的男声: “阿妩是醒了吗?” 阿尔西佩眸色一变。 皇太子这么快就发现了? 他轻叹一声,余下的话留恋于口中,最后只低声温柔道:“希望这个礼物,殿下您能喜欢。” 他起身欲走。 只是从窗口一跃而下之前,偏了偏头,月华将他浅金色的发丝照的似在发光,那张面庞好似天神一般俊美无俦。 “娇贵的公主殿下,我是阿尔西佩,我们明晚再见。” “愿您今夜有个美梦。” 话音刚落,他便消失在窗户外。 只是他刚落地,头顶便被他刚刚留下的那只礼盒砸中! 他吃痛之下,本能捂住额角,随后垂眸注视着落在地上的礼盒。 宝石在月华下发出璀璨光华,他的唇角扯起一抹笑意。 “真是傲慢又娇气。” 而房内,推门而入的兰德里柯环视一周,这才脚步极轻地靠近躺在床上的少女。 他盯着少女的睡颜注视许久,眸色缱绻又极尽冷凝。 少顷他落手将少女被外的手,放回轻软的被中,这才转身离开,只是脚步走到门口,他又再度折返至窗口。 原本碧色的眸子泛起一丝金色,他伸手抚了抚窗口的蔷薇,视线在古堡中环顾,随后才真的离开房间。 翌日 泠妩在照常用温水吞服下药片后,兰德里柯才探究开口: “昨夜赛莉丝蒂娅有没有看见奇怪的人?” “人?”少女思索着,随后摇头。 兰德里柯心生冷意之余就听泠妩又道:“但有个自称自己是神明的骗子。” 兰德里柯这才宠溺地揉了揉泠妩的头发,声音包含着一丝他自己也未曾察觉的冷意: “赛莉丝蒂娅还记得那个骗子长什么样吗?” “和王兄是一样的金发碧眸,嗯……他说,他叫阿尔西佩。” 兰德里柯眸色微闪。 阿尔西佩,最高攻略者。 只是没想到速度会这么快,不过…… 被赛莉丝蒂娅喊做骗子,想来是开始就猜错了引导npc的身份。 “王兄?”少女轻声呼唤正在沉思的男人。 兰德里柯回神,“赛莉丝蒂娅很乖,那从今天就开始学习礼仪,半月后,王兄带你一同游览王城。” “那阿尔西佩呢?” 听少女温软呼唤别人的名字,兰德里柯有些不悦,只是他并未发觉,只以为是攻略者速度太快让他心生不满。 “蛊惑我们乖巧的赛莉丝蒂娅,自然要受到应有的刑罚。” 第216章 攻略不下来的古堡公主5 他说这话时嘴角扬起,眼中却满是残酷的寒霜。 王城之中巡逻的士兵在城中贴上了一张悬赏令。 等到士兵离去,才有玩家上前查看。 【逃犯阿尔西佩擅闯古堡、妖言惑众、企图盗窃王城至宝。帮助王城守卫捉拿此逃犯者,赏金万两,并破格录取为古堡守卫。】 “不愧是大神,这才第二天就斩获了一张悬赏令!” “昨天晚上显示已有一名玩家见到公主,那应该就是阿尔西佩大佬吧?” “这么大的悬赏奖励,大佬他到底干了什么?任务不是攻略公主吗?他偷王城至宝干嘛?” “……有没有一种可能公主就是王城至宝?” “赏金万两兑换成现实币就是五十万啊!更不用说第二个被录取为古堡守卫,能进古堡,那不就代表着能见到公主了吗?” 这句话落,玩家都纷纷查看置顶的任务——【主线任务】:找到公主!攻略她!杀了她! “快看!又有玩家见到公主了!” 古堡之中,公主终于见到除开皇太子玉竹,和昨夜擅自造访古堡的骗子外的第四人。 清冷的礼仪官身着雪色长袍,手腕缠着金色绸带,蓝色长发垂至半腰。 五官精致如雕塑,一双蓝色的瞳眸深邃如海,仿佛能吸收世间一切的美好。 在行礼之时,他白色的长睫微垂,神秘犹如古老东方所言的犹抱琵琶半遮面之感。 而最让吸睛的,却是那蓝色长发上的一对雪色狐耳。 游戏之中的玩家在经历奇遇之后,可能会转变种族。 而游戏npc并不会对此感到诧异,甚至于有些种族的天赋,可以让npc的初始好感高于其他玩家。 “尊贵的公主殿下,我是您今后的礼仪官——蓝肆。” 他声线平缓而优雅,如同一阵风拂过,不由让人心跳加速。 与此同时,阳光落于他的周身,让他好似镀了一层神圣的光环。 在阳光倾洒之际,蓝肆垂首等待着公主对他的好感增加,却只等来了一道如同初春雨雾般柔和温软的少女声线。 “礼仪官阁下,日安。” 没等到好感度声响的蓝肆这才抬眸,他想去看一眼究竟是怎样的高难度npc,对能提高好感的狐族,也无动于衷。 蓝肆的深邃蓝眸在触及高坐上首的公主时,心道原来如此。 他想起任务面板之上,古堡仆人对她的赞誉—— 若芍药般惊世的美貌。 粉白色公主裙最挑肤色,可公主裸露在外的肌肤,却在阳光下有着白瓷一般的迷人色泽。 她眸色干净纯粹,仿若不食烟火从未看过人心,眼波流转间都透着灵韵,让人移不开眼睛。 浅笑间,似纯净的天使,让他心中的阴霾一扫而空。 蓝肆头顶的狐耳尖端有些泛着粉色。 美丽的事物总是让人心生好感,他也不例外。 但美丽到了极致的人,一颦一笑都能蛊惑人心。 他有一瞬心生退意,却又很快反应过来。 哪怕建模建的再完美,也更改不了她只是一个npc的事实。 npc只能根据被设定好的内核与玩家沟通,所以就算真的让他产生好感,他喜欢的也只是在她身后那个将她创造出来的程序员,而非是她。 想通之后,他将一些思绪摒除。 更何况如果真到他爱上一个npc的地步,他直接退出这个副本也来得及,反正有人打通副本之后,眼前的这个主线npc便再也不具备沟通性。 他缓缓吐露身份带来的便利:“公主殿下,在进行礼仪教导时,我会以高标准要求殿下,所以还请殿下原谅我这段时间的严格。” 他雪色的长睫微抬,白色狐耳微动,与清冷感有些背道而驰,很容易便让人心生亲近。 依旧没有等到泠妩的好感度提示,蓝肆不由得心中沉思。 泠妩颔首,“嗯。这些王兄都和我说过了。” 蓝肆没有抬眸,而是垂首看着在阳光下被照的更加华丽的地毯,“那公主殿下,我们现在就开始上课。” 一个单纯干净,从未见过任何外人的公主,对一个新来的礼仪官,是会产生兴趣的,他不需要主动出击…… 只是这个想法在半天的教学之后,彻底烟消云散! 因为直到即将离开前,眼前的公主也没有给他加上一点的好感度,让他感到心累之余又很是好奇。 以往哪怕再难攻略的npc,也会有一两点好感度的起伏。 但眼前的公主,从未有过。 无论是他刻板的教授礼仪,还是有意地轻柔开口,又或使用系统道具…… 她一直都是睁着如同雾林间小鹿湿漉漉的眼睛,不掺任何杂质地直视着他。 而好感度,却一直是0! “殿下,今日的礼仪课程结束了,余下的时间,殿下能否告诉我,您对这节课有不满的地方吗?或者说,殿下对我有不喜欢的地方吗?” 不然为什么一点情感波动都没有? “没有。”少女摇头,一如既往的干净美好。 蓝肆不免失望,“那明日再见,尊贵的公主殿下。” 步步紧逼不是他的作风,以退为进有时候未尝不是一种攻略方式。 “老师……” 听见少女乖软的称呼他为“老师”时,蓝肆不知想到了什么,狐耳逐渐蔓延粉色,他低咳一声,正经应声:“殿下请说。” 见此,泠妩眸中漾起一层涟漪,可面色依旧平静如初,“还有些时间,老师可以和我说说,外面的世界吗?” 在蓝肆望向她时,看见的却是她在说这话时,双眸都带着期待的亮色,和一上午优雅高贵的公主完全不同。 蓝肆知道他的机会来了,却还是不可避免地为这双纯粹眸子里的期许而心悸。 “当然可以。” 泠妩提着公主裙从上首的位置下来,也没忘记礼仪官一上午教导的美好仪态。 蓝肆看的心生好感,对她生出几分宠意。 “既然公主没有离开过这一层,那我就从古堡开始和公主说起。” 第217章 攻略不下来的古堡公主6 “古堡中除开公主这一层的每一层,都有许多的守卫。我在来时只匆匆看了一眼,如果公主好奇的话,我明天会多注意一些,再把每一层具体的情形都告知公主。” “嗯。”少女双手自然放于腿上,哪怕是坐着也依旧挺拔身姿,雪色的脖颈更是犹如天鹅般美丽。 古堡的情形都告诉她的话,之后就好离开了,无论最后“蛊惑”她离开的是谁,也就都无所谓了。 那自然,是要给眼前的泄密者一丝甜头的。 蓝肆终于听见了久违的系统音—— 【叮,公主好感度+1】 他一时不知道是该轻叹,还是该激动。 一上午只加了一点好感度…… 算了,总归是知道眼前这个单纯可爱的小公主的攻略方向了。 他的狐耳动了动,吸引到正期许注视他的小公主。 蓝肆继续开口,却发觉眼前的公主虽然看起来依旧在专注地倾听,但视线却有些飘忽。 他边说边打量让她出神的原因,最终发现原因出在了自己的头顶。 好不容易在教学时恢复雪色的狐耳,又再度蔓延粉色。 以往也总有女玩家会盯着他的狐耳看,在身后窃窃私语着,说“可爱”“想rua”等等字眼。 但他一直视若罔闻。 因为每每他回以视线时,那些女玩家都会立刻回避视线,红着一张脸。 他的羞赧也就无法升起。 而任务npc要么如女玩家一般,要么直言调戏让他不喜。 不似眼前人…… 哪怕发现了他的回望,也依旧直白地盯着,眸带好奇,不掺杂任何让他不喜的情绪在其中。 干净到让他根本无法生出厌恶的情绪。 “公主殿下。”蓝肆无奈道。 “嗯?”泠妩尾音上扬。 蓝肆一噎,他呼出一口气,“既然公主不想听,那我就先退下了。” “那老师明天还来吗?”少女扬起头,漂亮可爱的似枝头刚发芽的小花苞。 蓝肆的指尖动了动,突然能理解那些女玩家口中说的“可爱”“想rua”一类词了。 “只要太子冕下准许,我会每日都前来教导殿下礼仪的。” “王兄肯定会准许的!”泠妩笃定。 时间刚好到达礼仪课的下课时间,上午10:00。 蓝肆听见身后的脚步声,又发觉眼前少女满身携带的愉悦情绪后,便猜到身后来人的身份。 他面上的柔和情绪一扫而空,恢复到初见时的清冷古板,“看来冕下对殿下很好。” 果不其然,他得到了身后来自皇太子的肯定: “赛莉丝蒂娅是王城至宝,见过赛莉丝蒂娅的,没人会不对她心生宠溺。对她好,是神明的旨意。”冷漠的男声再提及公主时带着宠溺。 蓝肆记下赛莉丝蒂娅的名讳,这才转身行礼,“冕下。” 心中却在思索着兰德里柯的话:小公主是王城至宝,所有见过她的人,都会心生宠溺…… 那既然这样为什么要将她藏在古堡中,不让外人看见,还默许王城中人说她暴虐无道丑陋可怕? 他后退离开,看了眼任务面板。 【支线任务1】:探寻公主被隐藏的原因。 而在现在这个国度中,能隐藏她的只有皇太子。 看来他明天来时可以用这个让她好奇的东西,换取这个秘密。 想到此,他的狐耳再度蔓延粉色。 算了,不到迫不得已,他还是不要出卖色了。 除非…… 小公主主动提及。 他退下后还没离开多远,隐约能听见兰德里柯不知同她低声说了什么,她伴着喜悦的撒娇:“王兄真好,赛莉丝蒂娅最喜欢的就是王兄了。” 甜蜜的像是方糖一般。 一上午吝啬的只给了一点好感度的小公主,也有这么甜软的时刻吗? 他想了想,忽然有些心动。 只是与一个人影擦肩而过时,他再度恢复到以往的清冷。 那道人影身着东方襦裙,唇角勾勒起可爱的弧度。 擦肩而过的一瞬,他收到了一条信息。 [鸾镜]:蓝肆大佬一上午的时间就加了一点好感度,看来这次的攻略目标很难嘛。 襦裙少女上楼后才回首,恰逢蓝肆走在楼底拐角处,她明晃晃的俯视让那句正常的话,带上了挑衅的意味。 蓝肆冷淡一瞥就收回视线。 性别有优势,也有弊端。 比如说,八十好感度前很好攻略,而八十好感度之后基本上就再也提升不了了。 性别优势也就只能让她在前期傲慢。 [蓝肆]:是挺难的。 他转身离开的背影是一如既往地孤傲,但鸾镜却在望向他的狐耳时,眸色深了几分。 他的耳朵以往也这样粉过吗? 她记得以前有个很大胆的攻略npc,娇媚将他掳走,随后强行要摸他的狐耳,却被他冷脸丢到了河里…… 啧啧。 看来这次的目标npc,应该有让蓝肆这个从不怜香惜玉的大冰山,心动的点咯? 那更让她激动了! 而房内,兰德里柯忍住想要抚摸少女头发的冲动,他状若无意地询问:“赛莉丝蒂娅很喜欢他吗?” “王兄是说老师吗?” 兰德里柯眸色微暗,“这么快就称呼老师了?” “要尊师重道。”少女漂亮的脸蛋上带起严肃。 小模样很是可爱,让兰德里柯忍不住的轻笑出声,很快他低咳一声,好似什么也没发生过一般。 “那赛莉丝蒂娅很喜欢,王兄给你找来的礼仪官老师吗?” “喜欢。” “很喜欢?” 泠妩迟疑了一瞬,随后微微摇头,“母亲留下的手札里说要诚实,所以阿妩没有很喜欢老师,只有一点点喜欢。” 听她提及母亲时的失落,兰德里柯微哑,最后强行抹除自己心口的怜惜。 不过只是npc而已,设定好的身份经历都是虚假的,没什么好心疼的。 这次的npc太过灵动了,如若不是数据检测一切正常,他也要险些要以为这具npc的体内有人类的灵魂了。 “赛莉丝蒂娅很乖,母后在天堂一定会很放心的。” 泠妩面上的情绪失落,但心中不变。 半月的时间很仓促,徐徐图之并不够。 她垂眸后退两步,声音有些沉闷,“母亲是东方人,东方没有天堂,只有地府。王兄是不是……很讨厌母亲?” 第218章 攻略不下来的古堡公主7 兰德里柯本能流露出一丝厌恶,随即快速将之遮掩。 而在兰德里柯体内的人,一时也没有反应过来。 随后他快步上前一步,低声致歉:“是王兄忘记了,赛莉丝蒂娅……阿妩可以原谅王兄这一次吗?” 泠妩并未继续端着,只是抬头时眸中有些湿意,看起来好不惹人心疼。 兰德里柯观察过许多npc,熟知npc一切经历、性格和底细的他,是第一次在这种过于细节的方面出现错误。 也是第一次,有一个npc让他出现手足无措的情况。 而兰德里柯这个角色对自己王妹的珍视,也让他必须温柔哄着。 直到眼前少女眸中的湿润褪去,唇角带起笑意,他松了一口气之余又有些满足的愉悦。 而满足的原因,他也说不上来。 “阿妩没事的,王兄不用自责。”泠妩摇头。 只是眼前这个王兄在对于继王后本能的厌恶,还是需要留心的。 赛莉丝蒂娅公主的母亲,究竟是怎么死的,又或者说她真的死了吗? 虽然赛莉丝蒂娅并没有提出这个心愿,但在两世记忆中,她一直没有放弃寻找这个真相。 在完成心愿之余,附带的小心愿于她而言只是顺手之事,但于赛莉丝蒂娅而言却是她为之努力两世的精神寄托。 —— 外面的鸾镜,早已提起襦裙蹦蹦跶跶地上了楼。 在听了半天的墙角,发现手握大权的皇太子对公主的重视程度,与她猜测的背道而驰后,她越发期待起这次的任务npc了。 小公主声音又娇又软,连难过的时候也不忘安慰致使自己难过的主使,想来…… 一定是个小天使。 她抬手敲响房门,“扣扣扣——” 屋内,经此一事的兰德里柯,对现有的身份又有了几分归属。 以至于以后,每次哄自己这个单纯却很爱哭的王妹时,都越发的信手拈来。 听见敲门声,他恢复以往的正色,只是声音还是哄她时下意识的温柔: “阿妩……” 他再次怔愣,随后声音才彻底恢复到平时的微寒,“赛莉丝蒂娅不是一直都很向往东方的生活吗?” 看出他有些别扭的泠妩,并没有纠结他在称呼上的改变,只跟着期许地点头,“所以王兄是要带阿妩去东方看看吗?” 兰德里柯邀功的话一顿,好在他平常就是一派冷淡模样,脸上的尴尬也很难看出。 他将安抚泠妩时,胸口处被弄乱的金色胸针挂链摆正,低咳一声才解释:“很抱歉,我亲爱的赛莉丝蒂娅,王兄暂时还不能带你去往东方。” 在少女的眸子黯淡之前,他快速接上,“不过王兄邀请了来自遥远东方的女官,如果以后赛莉丝蒂娅想知道任何关于东方的事迹,都可以问她。” “她以后也会跟在你的身边。” 如愿得到少女满足笑意的兰德里柯心下满意,这才冷声让鸾镜入内。 身着白蓝色襦裙的少女款款而入,和在外面那个提着裙子蹦蹦跶跶的少女形象,仿若两人。 “臣鸾镜,见过太子冕下,公主殿下。”她拱手倚礼,宽大的衣袖垂至下摆。 兰德里柯没有怪罪她行的东方礼,毕竟眼前玩家如今的身份,就是以后贴身照顾赛莉丝蒂娅公主的东方女官。 他抬手示意她起身,这才看向泠妩。 发现泠妩一双漂亮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盯着鸾镜瞧,心中没由来地堵了一口气。 有些许庆幸于得到这个职位的是个女人,而不是那个同样来自东方的温幸。 “赛莉丝蒂娅,王兄有事就先离开了。”兰德里柯自信等待小公主的道别。 可等了半晌,他也没等到自己王妹的甜软回应,这才声音微沉地再度开口,呼唤起泠妩的皇室名讳: “赛莉丝蒂娅。” 可小公主对他的呼唤根本没有听见,只提着粉白色的公主裙向襦裙少女走去。 那双干净澄澈的眸中,写满了对鸾镜的喜欢与好奇,专注的不像话,“你和我的母亲在手札中提到的东方人,是一样的好看。” 鸾镜抬头,十字髻两侧的发段将她的耳朵遮挡,露出的面容也依旧精致小巧,东方独特的远山眉弯起好看的弧度。 她心中燃起对眼前小天使浓烈的兴趣与喜欢。 在触及兰德里柯沉下的俊颜后,鸾镜压抑住心头的热切。 她微微垂首,含着浅笑不倨傲也不卑微,只是再次拱手,“鸾镜多谢殿下的夸赞,但鸾镜自知是比不得殿下倾世之貌的。” “殿下,国事繁忙,冕下还在等您的道别。”鸾镜提醒着。 泠妩置之不理,只盯着她的发髻和襦裙看的认真,那双漂亮眸子比那任务剧情上说的芍药还要勾人! 鸾镜心中忍不住地赞叹,而天秤的一端也彻底倾向于眼前的小公主。 那皇太子端个什么架子?小天使没听见,再多说几次会死? 再说了,小天使没见过东方人怪谁?还不是怪他自己! 王城里那么多东方人,他就偏不许外人见小天使。 那小天使初次见到一个和自己一样都是东方人的她,好奇些怎么了? 兰德里柯的眸光闪烁,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掩盖住心头的躁郁,他装作不在意的模样,又道: “只要赛莉丝蒂娅喜欢就好,那王兄就先离开了。” 话落,他抬步,只是步伐较之以往要慢上许多。 一步,两步,三步……一直走到了门口,他还是没有等到那道喊他“王兄”的甜软声音! 兰德里柯抿紧唇瓣,正欲开门离去,方才听见少女开口,他的唇角还未来得及上扬,便听她问—— “你多大了呀?” 很显然,这句话绝对不是问他这个王兄的! 兰德里柯的心情瞬间跌到谷底,他打开房门踏出屋外,好似是真的不在意。 只是关门的声音有些大。 但依然没有等到小公主的道别。 不过只是一个初次见过一面的女人,竟然就直接把她的王兄抛下了。 “小傻子,怎么这么好骗?” 他脱口而出的一瞬,挺拔的背脊僵硬,随即抿唇,步伐微乱地大步离开。 第219章 攻略不下来的古堡公主8 上午时分的短暂相处,又在陪伴泠妩用完餐后,鸾镜得到了泠妩的甜美笑容。 “那鸾镜姐姐一个人,从遥远的东方来到古堡,会想家人吗?” 与泠妩相处过于轻松的鸾镜,渐渐失去了起初的谨慎,她脱口而出:“不会,毕竟下了线就能……” 她抬手附上唇瓣,阻断了接下来差点说出口的话。 甚至于在那一瞬,她能清楚感觉到自己后背的发凉。 毛骨悚然之感也扑面而来! 怎么回事?玩游戏这么久了,还是第一次让她放松成这样。 她与少女干净的眸子对视,试图看破泠妩眸底的探究与算计。 可入目只是少女睁着一双星星眼,满含不解,歪头询问:“下了线?这是东方人用来称呼家的用语吗?” 见她单纯不设防的模样,鸾镜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或许只是她被人喊“大神”太久,没有了曾经的急迫感,这才险些被套话。 但经此一事,她还是生出了防备心,便起身拱手行礼,“这只是臣的一句口误,还望殿下莫要放在心上。” 泠妩盯着鸾镜因为垂首而看不见神色的面庞,眸中有几许欣赏。 只是在亲自将鸾镜扶起时,泠妩的眸子再次恢复到澄澈。 而被泠妩扶起的一瞬,鸾镜能清楚感觉到扶自己起身时的一双小手,柔软而温凉。 紧接着,鼻尖便涌入少女身上的冷香。 她暗自思索,待会下了线后,她得去商场寻找一下这味从来都没有闻过的香。 馥郁而清雅,清冷的不似凡间物。 诡域真是大手笔,连模拟出的香都有着这么特别的吸引力。 她正细思着,耳畔又猛然侵入少女柔柔细细的声音。 “那就用[下线]来当做我和鸾镜姐姐作为……手帕之交的小秘密啦。” 鸾镜连忙抬头,少女只来得及后退小半步,以至于那柔软而温凉的唇,好似触碰到了她的脸颊。 轻轻柔柔的,她也不确定到底有没有亲到。 但眼睛却再难从少女的粉唇上移开,鸾镜面上冷静自持,心中却如海啸翻涌! 这个npc怎么……这么会撩! 而且,还撩而不自知! 看她那干净的大眼睛,好像根本就没有发现这一点! 所以,就只有她自己觉得她被反攻略了? 玩家被npc无意识的反撩了! 鸾镜咽了咽口水,这一系列的举动将她的谨慎,彻底抛诸脑后! 她慌乱后退一步,“殿下,手帕之交不是这样用的。” 她呼出一口气,这才冷静解释:“手帕之交并非只是表面的两个女子互换手帕作为信物,而是在许多女子间就只有那两个女子,关系最是亲密。” “也只有那样,才能被称为手帕之交。” 泠妩蹙起一双烟眉,“可除了玉竹姐姐外,我就只见过鸾镜姐姐了。” 鸾镜的嘴唇张合两下,终究还是没忍心说出反驳拒绝的话。 最后她看似是从袖中,实则是从系统空间里拿出了一张手帕。 【玉姝手帕(a级道具):可快速增加来自一位东方npc的满格信任值。】[使用,赠予,丢弃] 她的视线在“使用”上停顿了片刻,最后选择了“赠予”。 用道具来攻略npc并没有意思,而且高级npc可能还会产生抵触情绪。 “既然这样,那臣的帕子便请殿下代为保管了。”鸾镜忍着自己跳动的乱七八糟的心,双手奉上。 泠妩接过手帕,视若珍宝般地学着鸾镜的动作,小心塞进袖口。 随后她提着裙子转身,解开梳妆台上带锁的盒子,从中拿出一枚红宝石的戒指。 “我没有手帕,但这是我最喜欢的一枚戒指,希望鸾镜姐姐可以好好保护。” 鸾镜摇头拒绝,“是您最喜欢的?殿下,这太贵重了,恕臣无法接受。” “可鸾镜姐姐给我的,不也是东方女子最珍视的手帕吗?”泠妩笑意盈盈。 鸾镜只得接过戒指,她一时不敢去和泠妩对视,毕竟那方手帕对她来说,只是一个系统道具。 可她又很快说服自己,眼前灵动的小公主,只是一个设定好程序的npc罢了。 没什么好愧疚的…… 【玛瑙红玉戒指(s级道具):来自蔷薇古堡最尊贵的公主殿下亲手赠予的礼物,佩戴后可得到蔷薇王城所有士兵与子民的尊敬(不可转赠)】 只是看清属性后,她刚刚说服自己的愧疚,却违背了她的初心,再度卷土重来。 有了这枚戒指,就相当于整个蔷薇王城她进出如家,大街上npc会给她赠送礼物,甚至衣食住行都是免除的,打探情报也比其他玩家要快上许多! “小天使,我一定会好好保护你的。”鸾镜此刻对泠妩的防备全然消失。 一个单纯善良的小公主,怎么可能会有影响她判断的能力? 肯定是小公主太过美好,才让她不设防备的。 【叮,古堡公主好感度+20】 一直到夜间,鸾镜下线时,脚步还有些飘飘然的不真实感。 蓝肆不是说很难攻略吗?怎么只一个下午,小天使对她的好感度就高达50了? 泠妩看着从眼前突然消失的鸾镜,眸带一丝涟漪。 手帕被她从袖口拿出,放于手上细细打量。 端着药剂进入卧室的兰德里柯,在看到手帕时,眸色暗了许多。 不过一个白天,他挚爱的妹妹身边,就有了其他人存在的痕迹。 他眸底暗色浓稠,最后愈演愈烈。 一直盯着泠妩喝完药剂,兰德里柯才注视着帕子,“阿妩可不可以让王兄看一看这个方帕?” 泠妩没有犹豫地摇头,“鸾镜姐姐说不可以。” 第一次被自己王妹拒绝的兰德里柯,手顿在半空,随后自然收回,“好,王兄尊重阿妩的想法。” 但心中已然记下了这个觊觎自己王妹的人。 “王兄真好。” 兰德里柯将眸底暴虐的情绪压下,对泠妩依旧温柔宠溺地询问:“那阿妩觉得,是白天的王兄好,还是晚上的王兄好?” 第220章 攻略不下来的古堡公主9 泠妩将手帕收起的动作顿了一瞬,很快恢复正常。 这么快就问这个问题了吗? 那她就只能一碗水端平了。 “白天的王兄会给阿妩找来老师和鸾镜姐姐,晚上的王兄……” 泠妩刻意停顿,也就这一停顿让她发现,面前金发男人平稳的气息,有一瞬的紊乱。 原来晚上的兰德里柯,也是人类。 兰德里柯迟迟没有等到少女的回应,他看似平静,实则早已按捺不住心中的焦灼,再度启声:“……晚上的王兄怎么样?” 泠妩的视线落在窗口花卉上,原本粉白色的蔷薇每每到了夜晚,就会变成暗紫色。 暗紫色的蔷薇,代表的是眼前的兰德里柯吗? 见她默不作声,兰德里柯本就暴虐的情绪加深,他碧绿色眼眸暗了几分。 “晚上的王兄更温柔。”少女清软解释。 随着这句话音刚落,兰德里柯彻底败落。 他眸底的暴虐消逝,化为一缕浅淡的笑意。 “那阿妩是更喜欢白……”他话没说完,便见少女抬眸望向他。 “阿妩更喜欢现在的王兄。” 兰德里柯一双碧眸同她对视,有那么一瞬间他忘记了自己真正的身份。 因为这双琥珀色眼眸,太过美好了。 似雪夜里从未有人踏足过的温泉,在万物寒凉里唯独她带着温情。 兰德里柯的心莫名跳快了两拍,他垂下眼睑掩盖眸底的慌乱,再未和她对视。 甚至于那个药剂瓶也没有收走,便踏出房门。 “王兄晚安,幸运女神的光辉会一直照耀着您。” 兰德里柯能清楚地听见身后少女提着裙子,轻巧悦耳的脚步。 也能听见她一如既往甜蜜的声音。 还有他心口处,属于他自己的心跳声。 兰德里柯呼出一口浊气,随后转身自然张开双手,将小跑着提起裙子的少女紧紧圈进怀里。 “赛莉丝蒂娅,我希望你能一直保持这个选择,永不更改。”他低声呢喃。 金发男人垂首,以他的角度看见的只有怀中少女鸦羽般的黑发,他那双如碧绿湖水般的眼眸,泛起一丝温柔的金色。 他轻嗅着来自她身上的冷香,大掌微紧随后松开,而后执起少女的手,俯身于那白皙的手背落下一吻。 “神明的光辉会一直照耀在赛莉丝蒂娅公主的身上。” 他金色的发丝在窗外倾泄的月光下好似发着光,有那一刻他更像是他口中诉说的神明。 ——这个游戏的神明。 直到男人松开她的手,他俯首的身姿恢复到以往矜贵的挺拔。 泠妩这才两手提起裙子优雅行礼,“那么,王兄晚安。” “阿妩晚安。” 兰德里柯转身离去。 我挚爱的赛莉丝蒂娅,晚安。 —— 在确定兰德里柯的气息消失在这座古堡,且今夜很大概率不会折返之后,泠妩才拿起药剂瓶。 她借着皎洁的月色,打量手中还残留着苦涩气味的玻璃瓶。 在游戏里,药剂并不会残存液体,但是游戏中有专门检测药剂成分的药剂坊。 泠妩打开衣橱。 属于蔷薇王城公主的衣橱,里面全是华美却并不方便的公主裙。 泠妩从中挑出一件相比较而言最是简单的墨色长裙,随后为了方便行走,她将长裙的尾端剪开。 而后将公主裙脱下,换上自己二次剪裁的长裙。 又从窗外扯下一段藤蔓,用藤蔓将药剂瓶绑好,在塞进袖口前,为了以防万一又将药剂瓶上多余的藤蔓,系在自己的手腕上。 做完一切,她才站在窗前,等待那个自称自己是神明的骗子的到来。 月华之中,金发男人躲开一切守卫,如期而至。 “我尊贵可爱的小公主是在等待幸运女神的降临吗?”男人扒在窗沿上,只露出一双含着脉脉温情的碧蓝色眼眸。 泠妩后退两步。 【叮,古堡公主好感度-1】 “……” 阿尔西佩轻咳一声,随后手肘撑着窗沿从外翻了进来。 “很抱歉公主殿下,您没有等到幸运女神,但您却等来了神明的救赎。” 他再度将手伸出,一本发着光的圣经悬浮在他的手上。 逆着月光,看不清他的神色,但他却很自信,这一次绝对会比昨夜,他坐在地上来的更让小公主相信! 尤其是在古堡里,从未见过外人的小公主。 虽然,她有些骄矜有些恶劣,还有些不好攻略…… 【叮,古堡公主好感度-10】 阿尔西佩一口气没上来,最后轻叹一声,似是在看一个不听话的孩子,“公主殿下还是不肯相信我吗?” “谁会相信一个爬窗的骗子先生呢?”泠妩温声细语的回答。 阿尔西佩的手指僵硬一瞬,他侧眸看了眼发着光且在悬浮着的圣经,颇为无奈:“那我真诚而直率的信徒,能否告诉我,我该如何做,你才会相信我?” 【叮,古堡公主好感度-10】 “我不是神明的信徒。”少女温软的声音,带起一丝冷淡。 阿尔西佩看着好感度已经降低至[- 71]的数值,欲哭无泪。 他将圣经收起,手中突兀出现一顶王冠,随后在泠妩的注视中他将王冠戴在头顶。 他微微敛眸,温柔且带着笑意地赞许,“我忠诚的信徒,你果然不负我的期许,哪怕是其他的神明也没有将你带离我的光辉之下。” “我,是幸运女神。”他坚定地蛊惑。 气氛很是冷凝,但阿尔西佩并不担心,因为熟悉且令他抓狂的好感度提示音没有响起! 但他也没有等到眼前少女的甜蜜笑意。 等到的只有她的冷淡轻瞥,以及红唇慢慢吐露:“骗子先生不是说幸运女神是女性吗?” “……”被自己挖的坑,埋了的阿尔西佩,笑意逐渐僵硬。 他微微泄气,声音低沉:“好吧,那聪明的小公主能否告诉我,我究竟应该如何做,你才会相信我是神明?” 泠妩没有迟疑地回答:“不惊动王兄的前提下带我离开,在蔷薇化为粉白之前再送我回到古堡,我就信你。” 饶是阿尔西佩本就有这样的打算,心中也还是堵着一口郁气。 自己将她带离,和她“要挟”自己离开,是不一样的! 不过最终目的相同,那就算了。 “当然可以,我聪明且狡猾的公主殿下。” “多谢口蜜腹剑,且不真诚的骗子先生。” 少女提裙,优雅行礼。 第221章 攻略不下来的古堡公主10 阿尔西佩没忍住失笑一声。 真是一句也不饶人。 不过,这个npc比以前的都要有趣的多。 他毫不避讳地直接在泠妩面前拿出系统道具——飞天毛毯。 “请坐,我娇贵的小殿下。”他对泠妩优雅俯身,向在半空处于静止状态的飞毯,做邀请手势。 只是泠妩站在飞毯前,始终不愿迈开尊贵的脚步。 莫名看懂了泠妩意思的阿尔西佩轻叹,而后取出在上衣口袋里的手帕,将干净的飞毯再次擦一遍。 最后又取出空间里干净的帕子,净了一遍手,这才将手伸出邀请泠妩。 果不其然,这一次他总算听到了非负数的好感! 虽然只加了五点,但现在足以让他心生愉悦了! 泠妩借着他手上的力道,仪态优雅地坐于飞毯之上。 见此,阿尔西佩眸带几许无奈与宠溺,随后也跟着坐于飞毯之上,这才控制飞毯从窗口飞出。 而在飞毯动的瞬间,他能轻易感受到在自己手心中,那只温凉小手对他的依赖。 浑身带刺抗拒他靠近的小猫,突然而至的亲近,真的很难不让人激动! 如果他有好感度显示的话,他很笃定,自己一定能听见他对小公主不断上升的好感度! 感觉到泠妩想要将手收回,他及时回握住。 但这一次的确不是为了攻略,而是因为飞毯起飞时并不平稳,很容易摔落。 “殿下,等飞毯平稳了再松手。”他温柔回眸,试图安慰紧张的小公主,“殿下害怕吗?” 可话落,却发现矜贵冷淡的小公主,此刻的脸上满是好奇,连手也忘记了松开。 那张芍药似的美丽面庞泛起一丝淡粉色,干净眸中满是对外界渴望的光彩,让人惊艳到完全移不开目光。 阿尔西佩没有再说话,只是默默控制着飞毯在王城上空,多飞了几圈。 飞毯之下的万家灯火,他并不感兴趣,甚至于还有些枯燥乏味。 但身侧这个娇气公主温凉的指尖,实在是让他爱不释手到不舍得放开的地步。 而且…… 现在的小公主真的太乖了。 带刺的小猫咪,突然有一天对自己露出可爱的梅花小肉垫,谁能忍住心头的激动? 反正他是忍不住! “殿下喜欢小猫吗?”阿尔西佩没忍住询问了句。 “小猫?”泠妩不解,“那是什么?” 阿尔西佩一时微哑,他突然想起自己这两天打探出的情报—— “公主?是古堡里那个丑陋可怕,暴虐无道的公主吗?” “哦天呐!你可别在我的面前提起她!我今晚一定会做噩梦的!” “伟大的神明,求您怜悯您虔诚的信徒,请一定不要让您最虔诚的信徒,再听见关于古堡公主的恶名!” “见过她的人都被处以了极刑!” “……” 他一边回想着这些话,一边不忘回答泠妩的问话,“猫是一种很可爱的……小东西,如果有机会,我可以带给您看一看。” 泠妩认真凝望着他的双眸,“母亲留下的手札上说,答应的事情必须要履行。” “我从不骗……”阿尔西佩及时顿住,他轻咳一声,“咳,从现在开始,我绝对不会再骗你半句话!” 他似是担心泠妩不信,所以举起手,“我,阿尔西佩起誓:如果我今后再骗公主殿下任何事情,那从那日起,我将再也不被幸运女神所眷顾!” 泠妩颔首,好心情的给他加了几点好感度。 【叮,古堡公主好感度+10】 阿尔西佩唇畔翘起,却在触及总好感度时,碧蓝色眸子有些迷茫。 【古堡公主好感度:- 56】 嘶,如果他没记错的话,他在今天见到她之前,还是- 50的好感。 怎么现在绕了一大圈子,又是向她证明,又是发毒誓的,结果还倒扣了6点!? 他没忍住再次叹了一口气,这还是他第一次感到攻略的艰难。 不过他好像发现了对小公主来说,很是重要的东西——母亲的手札。 “母亲的手札是什么?”他直言不讳。 泠妩却似是看傻子一般地望向他。 意识到自己问了一个蠢问题的阿尔西佩,窘迫道歉:“抱歉。我的意思是那本手札里记录了什么?当然,如果不方便的话,小殿下也可以拒绝回答。”他贴心补充。 “不方便。” 听见泠妩突然淡下的声音,阿尔西佩暗自后悔,随后趁着好感度下降前快速转移话题:“殿下想下去看一看吗?” 泠妩感受着袖口处有些硌人的药剂瓶,最后颔首,还不忘给他加好感度。 什么也不知道的工具人阿尔西佩,露出笑意。 心中对小公主的标签,又多了一个可爱。 飞毯降落之后,阿尔西佩将那次任务得到的[红玛瑙手钏]递给泠妩,“戴上它,可以防止王城守卫和您的子民们,发现您的身份。” 【红玛瑙手钏(任务道具)】:可隐藏攻略目标头顶的昵称。 这个任务道具简直就是为了私自攻略公主,带她出古堡的通行利器! 泠妩看清属性之后,也没有拒绝。 红玛瑙是蔷薇王城最名贵的珠宝,看上去晶莹剔透、华光四溢。 尤其是戴在比它还尊贵的公主手腕之上。 火红的手钏配着她身上墨色的长裙,还有那并不规则的下摆处裸露在外的白玉肌肤,简直处处都在引诱着他人。 阿尔西佩眸色暗了许多,他抿唇想要递给泠妩一件斗篷,却发现他空间里的斗篷太大了,如果她穿上才是真的寸步难行。 阿尔西佩将斗篷给自己戴上,面对泠妩的不解时,他解释道:“您的哥哥对我下达了通缉令,我只有这样,才能带您愉快地游览王城。” “很抱歉,骗子先生。” 阿尔西佩摇头,墨色斗篷一戴他只露出了一截棱骨分明的下颌,其余的便什么也看不到了。 “王城人多,谨防走散,公主殿下可以牵着我的衣角。” “多谢。” 如愿听见好感度增加的阿尔西佩,心满意足。 王城的人的确很多,但玩家大多都是有目的地四处寻找,而npc也都按照自己的程序轨迹在行走。 可哪怕如此,跟在泠妩身后的玩家还是越聚越多! 阿尔西佩斗篷之下的碧蓝色眼眸,带起杀意。 第222章 攻略不下来的古堡公主11 “药剂坊……”泠妩低喃着。 “殿下是对药剂感兴趣吗?我有药剂书,如果殿下感兴趣的话,我可以赠您。” 好感度再度提升,阿尔西佩因为被跟踪而生出寒凉的眸子,化为温和。 可惜还没温和多久,他的身后就传来一道张扬的少年声音—— “阿尔西佩。” 被呼唤了名字的阿尔西佩,能感觉到在自己身侧的小公主,想要转身去看身后来人的动作。 他不动声色地俯身与泠妩对视,阻止她与其他玩家的碰面。 阿尔西佩那双碧绿色的眼眸里,好似魔药一般流淌着神秘,他说:“在粉白月季出现之前我就要送殿下回古堡了,在此之前的这段时间里,我想您可以先去您感兴趣的药剂坊中看一眼。” 泠妩颔首,言辞带着疑惑:“那骗子先生呢?” 阿尔西佩温和浅笑,“我聪明的小公主应当已经猜到了。”他唇角泛起冷意,“我需要去处理一些令人讨厌的跟屁虫。” 少女背影如猫儿般轻巧灵动,阿尔西佩留在原地,用一双碧绿色眼眸含情注视着她。 见她入药剂坊后歪头好奇,左右皆要看一眼的模样,阿尔西佩忍不住的手指摩挲。 真是可爱。 他收回视线,转身虚空一点,将阻隔少年的道具取消。 少年身着白色衬衫,似从画卷中走出的谪仙,干净,清冽。 可偏巧他眉宇间还携带着明艳的张扬之意。 道具虽阻挡了少年前进的脚步,但还是能看见前方的一切。 那道灵动的墨色长裙身影,消失在药剂坊露在外的范围时,他才将视线收回。 “吃独食无论是在东方还是西方,都是一种不礼貌的行为。”少年站在蔷薇花藤之下,语带孤傲。 阿尔西佩眸色冷上许多,语气却是不甚在意的慵懒:“当跟屁虫无论是在东方还是在西方,都是一种……废物且下作的行为。” “东方有句话叫做,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少年勾起张扬笑意,回怼。 “什么螳螂黄雀的,我看直接改成——温幸是废物,还差不多。”阿尔西佩将斗篷的帽子取下,露出一张俊美面庞。 被称为温幸的少年打了个呵欠,懒得再和他争辩,便直接插入正题:“她是谁?” “古堡公主。”阿尔西佩直言不讳。 “……”温幸难得高看了他一眼。 而在药剂坊中被所有人记挂在心的古堡公主,并没有将药剂瓶递给药坊npc。 泠妩望向身着黑斗篷遮挡住全身的药坊主。 药坊主无论是从身形、骨架还是偶尔在拿药剂时露出的手指肤色,都证明着这是一个来自东方的女人。 “您好,请问可以借用一下您的药剂检测仪吗?”美丽的少女笑意干净,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 药坊主懒散抬眸,可隔着斗篷在看见眼前少女眼角下的那颗红色小泪痣时,微愣。 她手中的药剂瓶随之落地,发出碰撞的声响。 她慌乱一瞬,随即恢复正常:“当然可以,美丽的……小姑娘。” 女人的声音有些艰涩,但不出意外是好听的。 她身上的黑色斗篷将她的身形和面容都包裹其中。 “在二楼,请跟我来。” “劳烦您。”泠妩提裙优雅道谢。 前方带路的女人因这句话而后背僵硬,却没再说话,只摇头示意“不客气”。 记忆中药剂坊好像只开放一楼,二楼从没人上去过。 泠妩垂眸,提裙跟着上楼。 透过二楼的窗户,泠妩看见了站在阿尔西佩对面的少年。 黑发白衬衫,谪仙张扬意。 如此算来,在记忆中浓墨重彩的玩家,现在就只差一个还没出现了。 阿尔西佩成功攻略过赛莉丝蒂娅一次,但第二次赛莉丝蒂娅格外的恐惧他,他也因此提前出局。 这才被身份一直都是东方女官的鸾镜,捷足先登,而鸾镜能成功的最大助力就是这个白衬衫少年——温幸。 同样来自东方的温幸和鸾镜,一个制造险境,一个于险境中救她。 所以赛莉丝蒂娅不可避免地依赖上了,次次救她且同为女性的鸾镜。 但玩家终究是玩家,他们站在局中,却又比整个棋局都要高。 她对他们来说,只是一个能沟通的电子宠物。 泠妩收回视线的一瞬,白衬衫少年的目光越过阿尔西佩,落到药剂坊二楼那空空如也的窗户处。 “药剂坊二楼?”温幸皱眉。 阿尔西佩挑眉回头去看,和平常并无两样。 “二楼是空白区域,空白区域只是个摆设,玩家是越不了权限的,你眼花了就退出游戏护眼去。”阿尔西佩嘲讽。 可温幸却很肯定他绝对看到了一个黑色身影,只是不确定是药剂坊主人,还是他只看到一个背影的古堡公主。 “那如果是主线剧情呢?你可别忘了,刚刚进去的是谁。”温幸嗤笑。 如果是触发了主线剧情,那么平常无法进入的空白区域,玩家是可以偷窥的。 阿尔西佩碧绿色眸中的把握渐渐退散,他想要后退去找泠妩,却被温幸拦住了脚步。 “阿尔西佩,亲眼看着自己错过主线的感觉的确不好受。不过既然我拜你所赐体验过,那来而不往非礼也,今日阿尔西佩阁下也尝尝这个滋味,如何?” “滚开。”阿尔西佩冷声。 “抱歉,滚不了。”温幸笑意越发张扬。 而药剂坊二楼,泠妩在拿到药剂成分时,并未流露惊讶,但结果却和第一世中阿尔西佩所说的不同。 ——检测出的成分显示,药剂是安全的。 不过可能仅限于夜晚的药剂,白天的药片还有待考究。 药坊主一直在默默看着泠妩。 如果泠妩冒昧掀开药坊主的斗篷,就会看见药坊主被遮挡的眸子满是对她心疼。 是亲人在发现自己的小辈受到伤害,却只能看着她自己孤身作战的心疼,与无法帮助到她时的愤怒。 “您……”药坊主声音有些低沉。 泠妩将药剂瓶收好,取出钱币支付,“多谢您。” 第223章 攻略不下来的古堡公主12 药坊主伸手慢慢接过泠妩递来的钱币,随后她从斗篷中取出一个拇指大小的圆盒。 “您是今日第1位来检测药剂的客人,这个药片检测盒便作为礼物赠送给您。”她双手递过去。 泠妩并没有拒绝,只是在接过后也没有道谢离开。 因为早在药坊主领自己上楼时,她就隐约察觉出了几分不对劲。 现在因为这份礼物,不对劲的感觉更甚。 “请问您是来自东方吗?”泠妩捧着小圆盒询问。 药坊主收回的手有些轻颤,她拿起几管试剂开始配比新的试剂,好似这样才能让她定心。 她颔首,很是随意道:“是的客人,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您不知道吗?” 泠妩摇头,语气颇为歉疚,“抱歉,我是初次离开家。” 药坊主的手在逐渐发紧,她看似寻常地拿起一瓶药剂,但那纤细的指尖却因为力道重的原因,被压出了白痕。 药坊主低头继续配比药剂,用温婉的声音顺着询问:“初次离开家?是您的家人平常不许您离开家里吗?” 泠妩漂亮的脸蛋上带起一丝失落,“是我的病情太过严重,所以他们才不许我离开家的。” “我想我可以帮您检查一下身体,我的药剂坊开了十五年,疑难杂症都不在话下。”药坊主制作药剂的手并未停歇,但声音还是染上了一些紧张。 十五年? 比赛莉丝蒂娅的年龄要小一岁。 收拢思绪,泠妩摇头,“多谢您的好意,但今天的时间太过匆忙我得回家了,或许下次来时,您可以帮我检查一下身体。” 话落泠妩便作势要离开,可刚迈出一步,手便附上心口的位置,细眉轻蹙很是痛苦。 药坊主的手一抖,药剂落地,液体蔓延腐蚀着地板。 但她完全顾不上这些,转身便从上锁的柜中取出一瓶药剂,随后快步上前扶住泠妩,动作焦急地将药剂喂给泠妩。 慌乱间,她遮挡面颊的斗篷向后微扬,露出一张风韵犹存的漂亮脸蛋。 虽然她很快将之重新戴上,但泠妩还是看见了她的面容。 和赛莉丝蒂娅的长相,没有一丝相像之处。 “谢谢您。”泠妩道谢,视线从被腐蚀的地板上移开。 看来药坊主制作的药剂,并非全是治愈药剂。 药坊主声音依旧担忧:“您的身体一直这么差吗?家里人不给您吃药吗?您的穿着应当是贵族小姐,为什么家里人没给您配守卫?” 她越说越急,最后语带一丝怒意:“既然是从小就有的疾病,为什么家里人一直都不送您去医治?” “……您是怎么知道这是我从小就有的疾病?”泠妩不解抬眸注视着她。 药坊主沉默一瞬,目光落在泠妩白皙的手腕上,她才解释,“我是东方人……刚刚在喂您药剂时,替您号了脉。” 泠妩并没有抓住这点不放,虽然她刚刚并没有感觉到有人触碰到自己的手腕。 “东方……如果有机会,我也想去东方看一看,我的母亲她或许就在东方。”泠妩眸带期许,余光一直在观察着药坊主。 药坊主的周身似乎有些悲哀,但看不清她的脸,泠妩也就无法确定。 “您会见到您的母亲的。”她似是祝福,又似是在立下誓言。 “多谢您的祝愿。”泠妩含笑,一双水眸干净而澄澈。 药坊主又恢复到一开始冷淡的模样,但泠妩离开时手上抱着一个牛皮袋,袋里满满当当的药剂证明着药坊主的并不平静。 下楼后迎面碰上阿尔西佩的泠妩,歪了歪头,“骗子先生等了很久吗?” “我也刚回来。”阿尔西佩认真回答,随后若有似无地瞥了眼在泠妩身后的药坊主。 泠妩颔首,“那回家吧。” “还早,我可以带您再赏一赏王城的美景。”阿尔西佩的面色有些苍白。 泠妩能看见他的精神值降得很低,想来是和温幸交手掉落的精神值。 见此泠妩颔首,“如果骗子先生不嫌麻烦的话。” “对待美丽的小殿……小姐,我向来不会觉得麻烦。” 阿尔西佩说这话时,药坊主的目光好似能透过斗篷,化为锋利的匕首直接插进他的血肉之中! 阿尔西佩默默记下这点。 直到和泠妩上了飞毯,阿尔西佩才再次深情款款道:“小殿下您真的是个很特别的存在呢。” “骗子先生也很特别。”抱着牛皮袋的少女眸中似有星河流淌。 阿尔西佩忍住想要揉少女发顶的冲动,喉结滚动,他莫名期待她的下一句话。 可少女只是看了他一眼,便垂首看向下方的万家灯火。 阿尔西佩低叹。 傲慢的小公主永远都只会等待他人的卑微询问。 “那卑微的骗子先生,能请求尊贵的公主殿下告诉他,您觉得他哪里特别吗?”阿尔西佩低头询问。 泠妩勾起笑意,“骗子先生的骗术很是特别。” “……” 阿尔西佩无奈失笑,可耳畔却传来好感度提升的声音。 他本能去看给他加好感度的少女,却见少女正好也在看她。 两相对望,他能嗅到来自她身上特有的冷香,以及她眸底深处一如既往的干净和……几许温软。 阿尔西佩心脏狠狠抽动了几秒,而后他低敛了目光,将视线重新放回前方。 怎么办,他好像对一个npc心动了。 而他不知道的是在他低头的那一刹,少女眸底一闪而过的冷淡。 回到城堡,少女深陷柔软大床,“晚安,骗子先生。” 阿尔西佩勾起缱绻笑意,却没有道晚安,“我可以给小殿下讲个睡前故事之后再走吗?” 少女纤长的睫毛轻颤,漂亮的眼睛眨了眨,随后轻嗯。 得到准许的阿尔西佩眸底的温柔又多了几分,随之而来的还有些担忧。 她好似对人并不设防,这是不是代表着如果是其他人这样闯入她的房间,她也会同意? 他心口压了一口郁气。 明明这么聪明,为什么对外人却并不设防? 有那么一瞬他忘记了眼前人是npc的事实。 毕竟,npc的性格都是设定好的。 阿尔西佩眸色复杂,他平复好自己不对劲的情绪,这才温声开口:“从前有只小兔子,小兔子它在出门……” “小兔子是什么?”少女好奇询问。 “……” “我换个说法。”阿尔西佩无奈,“从前有个漂亮的小姑娘,她在出门时遇见了一只大灰狼……” “大灰狼是什么?”少女又好奇询问。 阿尔西佩轻叹,随后颇为宠溺的无奈开口:“如果小殿下欢迎我的话,那我明天都带来给您看一眼,好不好?” 第224章 攻略不下来的古堡公主13 “随便。”少女很是随意地回答。 【叮,古堡公主好感度+2】 阿尔西佩唇角上扬,对小公主的性格又添上了一个——傲娇。 在磕磕绊绊说完一个故事后,阿尔西佩满头大汗。 在此之前,他永远都不会相信原来讲故事也能这么费体力! “我可爱漂亮的小公主,晚安。”他回首时逆着月光,声音极尽温柔。 没有等到少女的回应,阿尔西佩要离开的脚步一顿。 他自然转身,凝望着早已睡着的少女睡颜,直到天色放明。 而他,也从起初思索任务进度,到小公主在药剂坊二楼到底做了什么…… 再到小公主初次见到王城时放亮的眸子,以及她对寻常小动物们的好奇…… 最后竟就这样盯着她的睡颜,看了一夜,直到蔷薇变成粉白,他才恍惚回神。 他莫名呼出一口气,看了眼时间这才转身准备离开。 只是没走两步,他想起昨晚答应小公主的事情,这才从空间中取出药剂书,放在书桌之上。 留下一张字条后,他才在精神值降低至11时,快步离开。 再往下降到10点后,再次上线时就需要等到一天之后了。 一天不见,他就足以在众多玩家攻略者中,身影变得模糊了。 以及,他还有些舍不得这骄矜又乖巧的小公主。 所以在精神值降到10点前,他必须找到安全地点下线! 离开时,他回头再次看了眼睡颜甜美的少女,随后极轻地呢喃: “早安,我可爱的小公主。” 他离开的匆忙。 至少在等候他许久的温幸这里来看,简直就是瓮中捉鳖! “没教养,你才是鳖。”阿尔西佩哪怕在揉眉心,也不忘回怼温幸。 他扫了眼温幸身后的一群王城守卫,又看了眼自己的精神值,最后抬起下颌,散漫又倦怠地举起手。 “捉吧,我不反抗。”他打了个呵欠道。 温幸挑起眉梢,随后手一招,他身后的王城守卫便上前将阿尔西佩缉拿。 阿尔西佩看起来依旧慵懒,但说话时却莫名让人畏惧,“我今天不想把你们打成蠢猪,你们能听懂吗?当然,为了你们这群愚蠢的笨猪听不懂我的话,那我就说的直白一点好了。” “我的意思是,我可以自己走。”他说着又打了个呵欠。 而王城守卫们跟在他的身后浩浩荡荡的场景,宛若他才是那个领队者。 阿尔西佩与温幸擦肩而过时,不紧不慢地祝福一句:“祝你早日从古堡守卫晋升成为公主骑士,狡猾又令人厌烦的跟屁虫。” 温幸偏了偏头,墨发在初生的太阳之下有些暖意,“多谢。” “不客气。”阿尔西佩懒懒应声。 但在看向温幸极具东方美学的清冷张扬的面庞时,他的心口有些微微发紧。 那个对旁人不设防的小公主,会爱上一直守护她的骑士吗? 公主和骑士…… 他没再往下想,准备去牢房后就下线休息,等到上线时就立刻越狱! 有他阿尔西佩这个骗子先生在,一个突然出现的骑士什么都算不上。 “哦,对了,我不是鳖。希望下次再见你时,你能有点礼貌,毕竟可爱乖巧的小公主可不喜欢没有礼貌的男人。” 阿尔西佩头也不回地离开,也不管温幸能不能看见,就举起手对着后方的温幸挥了挥。 温幸冷淡一瞥,眸底依旧孤傲。 一个废话很多的手下败将,不足为惧。 上线没多久的兰德里柯,尚不知晓昨夜到底发生了什么。 只知道,在得知温幸是在古堡外,当场将从古堡大摇大摆走出去的阿尔西佩缉拿时,他本就冷漠的眉眼此刻真如寒霜降临。 “昨夜值守的守卫全部处死。”兰德里柯面无表情地命令。 “是!” 兰德里柯碾碎一朵粉白蔷薇。 “阿尔西佩、温幸……”他语调淡淡地低喃。 少顷,他将思绪定下,端起药片和温水敲响了泠妩的房门。 “赛莉丝蒂娅,日安。” “王兄,日安。” 少女今日身着玛瑙红公主裙,艳丽雍容与天真干净相互交织。 兰德里柯握着温水的手紧了紧,随后递给她。 只是泠妩今日在接过药片时,并没有第一时间服下,而是仰头目带不解地盯着兰德里柯的碧蓝色眸子。 “我亲爱的赛莉丝蒂娅在想什么?” 话虽这样说,但兰德里柯想起的却是昨天他离开时,眼前人对他的无视,身心都全在那个东方女官身上的场景。 但他并未提及,因为他今早并没有接收到昨天晚上的兰德里柯,究竟做了什么的记忆。 美丽的少女收回目光,她摇了摇头含下一口温水,可眉心依旧轻轻蹙起。 “赛莉丝蒂娅长大后,也有了自己的心事了。”金发男人冷漠的眉眼浮现一丝忧伤。 泠妩将水杯放在桌上,双手交握在一起。 在兰德里柯看不见的角度,药片检测盒被她取出,一片白色的药片被她放了进去。 药片检测时间需要三分钟。 与此同时,男人蹲下,一双碧蓝色眼眸与她对视。 “赛莉丝蒂娅是乖孩子,不会隐瞒王兄的,对不对?” 他说着就想要握住泠妩交握的手。 “王兄。”泠妩出言打断他的动作,随后握紧药片检测盒,起身走至窗边。 她睫毛微低轻颤着,面容苍白却依旧比窗边的蔷薇还要美丽。 兰德里柯眸色微暗,他端起桌上的温水,向泠妩走去,“赛莉丝蒂娅,温水要凉了。” 直到走到近旁,泠妩才仰头仔细看着他的面容,“我总觉得,王兄像是两个人……” 一句话落,兰德里柯眸底难掩讶然,他快速将之遮掩,但心中还是掀起一丝波澜。 第一次有npc发现他和夜晚的那个人不同。 他明明应该在第一时间就生出对眼前人抹杀想法的,可是……没有! 甚至,他还隐约有些期待。 “赛莉丝蒂娅为什么会这样觉得?” 第225章 攻略不下来的古堡公主14 为什么? 是他与那个人不同吗? 他沉思一瞬,没有把今天没有接收到昨夜记忆的异常,联想到一起。 “王兄昨天晚上……”泠妩垂眸,苍白的面容浮现一层薄红。 见此,兰德里柯也不知想到了什么,他死死捏住透明水杯,“昨天晚上怎么了?” 他一字一顿,似是用尽全力,却又竭力保持着平静。 少女的脸颊愈发红润,仿佛是一块红透了的石榴蛋糕。 “王兄忘了吗?”少女垂首,紧紧握住双手。 兰德里柯只能看见少女卷翘的睫毛在轻轻颤动着,甚至连明艳的日光都格外的钟爱她,在她脸上折射的光翼美好而圣洁。 他心底升起被背叛的愤怒,与一丝若有似无的妒意。 可他又实在没有办法。 他总不能说,他和夜晚的兰德里柯不是一个人,所以他根本就不知道昨夜究竟发生了什么吧? 兰德里柯又道:“王兄怎么会忘记,只是王兄想知道赛莉丝蒂娅是喜欢白天的王兄,还是夜晚的王兄?” 他后半句话说的看似随意,可手上端着的水,却被他不自然地递到唇边。 随着温热的液体顺着喉管咽下时,他看见了少女瞪大的水眸,以及微微张开的粉唇。 她提着裙子后退两步,整个人抵在窗户边上,盛放的蔷薇在她的背后轻轻摇晃。 “那杯水,我喝过了……”少女似乎有些害怕,水眸里也有些湿气。 兰德里柯原本带着攀比心的探究,此刻荡然无存! 他想解释什么,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逼问:“告诉我,赛莉丝蒂娅。” 他端着水杯,冷漠的眉眼处很是平静,但无人知晓他此刻莫大的慌乱。 他究竟在做什么啊! 他在心中咬牙切齿着,可面上依旧冷硬强势。 他想上前解释补救,但因为身高差距带来的压迫,却是让少女一步步后退,最终退到再也无法后退的地步。 那纤细的腰肢抵在窗户凸起的台面上,越发显出少女腰肢的不盈一握。 兰德里柯落在她腰际的眸色暗了许多,声音较之以往低哑而性感:“赛莉丝蒂娅。” 气氛逐渐暧昧起来。 少女额间的碎发被微风吹拂,兰德里柯喉结滚动,伸手试图将那碎发别回少女耳畔。 他带着压迫感地俯身,一瞬间属于男人身上的气息,与少女身上的冷香碰撞。 “王兄!”少女一贯甜软的声音此刻带着厌恶。 兰德里柯回过神来,这才发现他原本要替少女别发丝的手,此刻已经绕过长发碰到少女单薄的后背…… 而他微低的眸光,也一直在少女的粉唇上描摹。 意识到自己究竟想做什么的兰德里柯,猛的后退! 连手上的温水也被他摔落在地! 一瞬之间,水渍将房间里华丽的地毯浸湿。 可他只看见了少女眸中的水意阑珊。 她脸颊上原本的薄红被惊吓的早已褪去,眸底更是出于本能对他的厌恶! “赛莉丝蒂娅,我刚刚只是想替你……”他无措地想要辩解。 “你出去!”少女的声音已经染上了哭腔。 兰德里柯深吸了几口气,他努力使自己镇定下来,才抬头凝视少女的脸颊。 却见她眼眶泛红,哽咽的声音里满是倔强和厌恶:“请你离开这里!” 兰德里柯的心口像被少女用一把软刀一遍又一遍地戳着胸口,不痛还带着细细密密的痒意。 “好,我出去,但你先把药服下,等你吃完药我就离开,好不好?”尊贵的皇太子在她面前低头,声音里还有一丝难以察觉地祈求。 等她吃了药,他可能需要下线平复一下自己的心情。 最重要的是,他要问一问他那个醉心于开发出最智能npc的弟弟,在昨夜里究竟做了什么! 泠妩垂眸注视着被液体打湿的地毯,一声不吭。 药片检测的时间已经到了,药物从盒中取出也没事,但不代表着要对眼前的男人妥协。 身为npc拿不到权限,那就让能够给予权限的人,亲手给她开放权限。 “赛莉丝蒂娅不要和自己的身体置气。”兰德里柯压下心头对自己的苦闷,苦口婆心道。 可少女依旧低着头一言不发。 兰德里柯心头烦躁不已,他上前几步再次唤道:“赛莉丝蒂娅,看着我。” 少女仍旧没有抬头。 兰德里柯看的心堵,他伸手想要将少女的头抬起,可偏巧就在那时,一滴晶莹的水珠落在他的手上。 随后便是接二连三的泪水,打落。 兰德里柯愣住,他的手僵在半空没有收回,视线慢慢上扬看向少女时多了一份愧疚。 “赛莉丝蒂娅,别哭。” 他低头想用温热的指尖为少女拭泪,却被少女偏头躲开。 “抱歉,是王兄错了。”兰德里柯有些手忙脚乱,半空中的手拭泪不是,收回也不是。 他无措询问:“那赛莉丝蒂娅告诉王兄,要怎么样你才能不哭?” 就在兰德里柯头疼之时,少女慢慢蹲下了身子,漂亮的大眼睛中满是空洞。 “我要母亲。”她无声呢喃着。 兰德里柯捏紧眉心,“王后她早就已经……” “已经什么?”她仰头,眸中厌恶没有退散,却升起一丝希冀。 在这一瞬,兰德里柯突然想将剧情后的真相告诉她,但好在最后一刻他还是忍住了。 “赛莉丝蒂娅不是一直都想出去游玩吗?”他也跟着蹲下,语气很是轻柔,只生怕会让她再度落泪。 泠妩没有说话,睫羽上挂着的水意,让这张本就如芍药般的姝颜玉色愈发的美丽。 兰德里柯也不生气,毕竟这件事本来就是他的错,他不该对自己的王妹生出妄念。 尤其是,在他还顶着这个身份时! 他继续说:“那从今天起,赛莉丝蒂娅可以在古堡内,随意走动。” 他说完便取出一枚戒指想要亲手给她戴上,在被泠妩避开后,兰德里柯轻叹一声放在她的面前。 他解释:“这枚戒指戴上之后,可以打开许多古堡里被锁上的房间,其中或许会有……王后她曾遗留下来的东西。” 他说着就接过玉竹重新端来的温水,递给泠妩。 “将药片吃了,王兄就离开,好不好?” 泠妩没有说话,但用行动告诉了兰德里柯她的回答。 见她吞下药片,兰德里柯想要抬手揉揉她的发顶。 再一次被少女拒绝的躲避后,兰德里柯才失落地将指尖僵硬收回。 他起身,脚步在门口顿了一瞬,还是没忍住回了头。 入目便是小小一团的少女紧紧抱着自己,好似被世界抛弃了一般。 他简直不敢想,她在发现一切真相后的场景。 更不敢想,她在被攻略后又被最信任之人背叛,该有多痛苦。 “赛莉丝蒂娅,不要相信任何人,无论是我,还是出现在你身边的所有人。”他在背转过去前留下这句话。 第226章 攻略不下来的古堡公主15 光透进古典而华丽的卧室里,却唯独照不到少女蜷缩在窗户下的身影。 泠妩仰头,一张干净的美丽面庞之上,那双湿漉漉的眸子泛着冷淡。 她伸出手,去主动触碰从窗户外投射进的阳光。 不知是因为这是晨间阳光的原因,还是身处游戏之中的缘故。 这道光,没有温度。 恰如每一个出现在赛莉丝蒂娅身边,看似是救赎她的人。 少女伸手去触碰阳光的模样,像是身处在四面楚歌的深渊,去主动接触天际,为自己撕开一线光明。 纤细的手腕被阳光照的好似透明,美丽到直击人的灵魂。 她睫毛轻颤,一滴泪水从眼角滑落。 兰德里柯隔着一块只有他才能看见的光屏,将这个场景牢牢记下。 心也跟着那道落下的泪痕,紧紧一颤。 “抱歉。”金发碧眼的皇太子低着头,在他身边没有灵魂的npc们对此面无表情。 无人知晓在这一刻,尊贵冷漠的皇太子心中究竟在想什么。 他抬起手似乎想要透过光幕将少女眼下的泪痕拭去,可指尖最终穿过了那道隔着他和她光幕。 也正是这道光幕,将他们和游戏中的npc区分开来。 ——宛如赛莉丝蒂娅,碰不到的那道曙光。 兰德里柯不知为何想到了这点,他的心再次泛酸。 有那么一瞬他竟然想动用手中的权限,不让任何玩家去攻略她。 因为攻略她,就代表着她的消失。 兰德里柯手指轻颤,他闭上双眼,最后按下脱离的按钮。 他需要快点离开这里,他现在的情绪完全不对劲。 如果实在不行的话,将这个副本关闭也是可以的,毕竟这样她就不会被攻略,就能永远存在了。 可如果是这样的话,也就代表着她被永远囚禁在了这里。 他在离开的最后一秒这样想。 光幕上少女垂眸时带起的一分淡漠,他也因此而错过。 泠妩将手收回,打开药片检测盒。 果然,白天的药片是有毒的。 可夜晚的药剂又是解毒的。 抛开兰德里柯身体里的两道灵魂,那这个游戏角色是想要做什么? 是想要她因此无法离开古堡,无法逃离他的掌控吗。 泠妩提起裙摆走到书桌旁,拿起阿尔西佩留在药剂书上的纸条。 [我可爱的小公主,早安。 今夜我将如约而至,为美丽的小公主带来您好奇已久的可爱小动物。 ——您卑微的骗子先生] 纸条消失,泠妩看完后,手动给阿尔西佩加上两点好感值。 在鸾镜整点推门进入时,看见的却是少女趴在床上,脸颊埋在被子的场景。 她想了想,不动声色地将身上穿的墨色襦裙瞬间换成和泠妩一样的玛瑙红长裙。 “臣见过公主殿下。”她拱手行礼,没有得到少女的回应。 鸾镜皱起眉头,随后上前一步行至少女的身边。 身为女官的她,如果看见公主这样有违身份地趴在床上,是要制止的。 但她却没有这样做,自从“手帕之交”一事之后,她看小公主时就莫名多出了一层滤镜。 她还小,孩子气一些有什么问题呢? 鸾镜偷偷打开拍照功能,想保存一些关于她的照片,却听见了少女嗓音沙哑的呓语。 她皱眉上前,仔细听着。 只能听见一声声的“母亲”,让她更为揪心的是少女小奶猫一般的抽噎声。 鸾镜难得生起一丝心火,她轻柔询问:“公主殿下是怎么了?” 没有得到回应的她又担心了几分,“公主殿下,您和臣说,臣或许能帮公主解惑。” 依旧没有得到回应的鸾镜,只能自顾自的在心中分析: 是玩家吗? 应该不会,毕竟身为攻略者是绝对不会欺负她的。 那就是npc了! 能欺负公主的npc…… 那就只有皇太子了! “是太子冕下吗?”鸾镜问。 少女没有说话,却因为这个名字而抬起了头。 这张永远也无法在现实生活中看见的完美面容上,此刻沾染着湿润的泪痕。 鸾镜看的心疼,声音难免多出一丝愠怒,“他欺负你了?” 这么漂亮的小公主,那个皇太子到底是怎么忍心把她惹哭的! 到!底!是!怎!么!忍!心!的! 泠妩摇头,“不怪王兄……” 泠妩说完,鸾镜心头的火气又大了几分,但对着泠妩却没有表现出。 她背包里捉弄人的道具可不少,等今天这个女官身份到点退场之后,她不给那皇太子炸成爆炸头她就不叫鸾镜! “好,不怪他。”鸾镜话是这样说,但心里却狠狠地记下了这笔账。 “臣听说今日公主殿下可以离开这一层,在古堡内走动,那今天臣就陪着殿下在古堡游玩,可好?”鸾镜边说边自然的将泠妩脸上的泪水拭干。 泠妩并未拒绝,只是在游玩时明显心情不佳。 可她却担忧鸾镜会担心自己,所以脸上的浅笑一直都含着,只是神情总是恍惚。 可鸾镜在昨日已经见过她的笑容有多甜美,此刻看的心知肚明,在心中不断唾骂着兰德里柯。 又不知道多少次捧着脸,视线宠溺地紧紧盯着在房间里寻找母亲遗物的小公主。 在看到少女虽然难掩伤心,但还要顾及她的感受时,鸾镜的一颗心简直都要化了。 怎么会有这样的小天使啊! “到底什么颜色的麻袋,才能装走我可爱的小公主啊?”她喃喃自语。 身后一道清冷的男音幽幽传来,“什么颜色都不是你能拐走的。” 鸾镜立刻起身转头,在看到来人面容时,她唇角上怎么也压不下的笑意,此刻荡然无存。 蓝肆的目光落在泠妩的身上。 鸾镜挡住他看向泠妩的视线,“尊敬的礼仪官阁下也有这样没有礼教的一天吗?” 蓝肆雪色的长睫轻眨着,蓝色的长发在走动间也能荡出优雅迷人的弧度。 有些话碍于不能在泠妩面前提,鸾镜只得发私信。 【鸾镜:蓝肆你是真骚包,走路都要用道具。】 蓝肆瞥了眼鸾镜和泠妩相同颜色的襦裙,回到:“彼此彼此。” 第227章 攻略不下来的古堡公主16 “公主殿下,我们要上礼仪课了。”他声音很是好听,哪怕是督促的语气也不让人生厌。 “抱歉老师,是我忘记了时间。”泠妩从鸾镜的身后走出,致歉。 蓝肆有些意外于今日的泠妩,没有好奇他的狐耳。 他轻轻摇头,清淡的眉眼微低,随后朝泠妩伸手,“公主殿下,请先跟我离开这里。” 男人的手指很是漂亮,更漂亮的却是那双深邃的蓝眸,宛若汪洋大海,明明清冷无边却在触碰泠妩时,眸带温情。 鸾镜咬牙,只是还未等她开口,蓝肆就握住了少女搭上的手。 他雪色长睫轻颤着,掌中温凉的小手好似怎样也无法捂热。 “礼仪官阁下,你逾越了吧?”鸾镜此刻身上的凌厉直冲蓝肆。 她看向蓝肆握住泠妩的手,心中的郁闷升起。 小公主被养的太干净了,根本不会拒绝别人,也不知道男女大防。 蓝肆以退为进,“抱歉公主殿下,时间匆忙,我这才冒犯了您。” 他绅士地将手松开,手中温凉之感消失的一瞬,让蓝肆不悦地与鸾镜对视。 襦裙少女挑眉,眸底的挑衅蓝肆看的分明。 “现在是礼仪课的时间,女官阁下……要离开殿下身边了。”蓝肆缓声开口,好似有霜雪从他的话语里蔓延。 鸾镜张了张唇,最后咬牙切齿地颔首。 女官可以在白天里一直跟在公主的身边。 但类似于礼仪课这些,由其他玩家拿到和公主有关的身份卡后的时间里,她就不能在待在公主的身边了。 这也是游戏对于玩家的制衡。 目送着泠妩和蓝肆离开的鸾镜,双眸微眯。 小公主的魅力值太高了,连蓝肆都主动与她肢体接触了。 怎么办呢? “温幸……”她呢喃一声,却又很快摇头。 万一真的有危险怎么办? 可如果不这样的话,她上位的可能就几近于无了。 粉白色的月季悄悄爬上枝头,蓝肆语调清冷地诉说在国王继位仪式时,身为公主的泠妩应该做什么。 他手执一根教棍,但因为泠妩总能完美地诠释他教导的礼仪,所以那根教棍一直以来都只是摆设。 在又一次完美地走过整个流程之后,蓝肆忍不住地鼓掌。 “公主殿下是我见过最聪慧的学生。” 虽然他只教导过这一个,但系统对她的评价却达到了完美。 由此可见,她的聪慧与优异。 可泠妩今天并没有像昨天那样在课程结束后,渴望他能说一说外面的风景,也没有好奇于他的狐耳。 所以在提前结束课程的这段时间里,一直都是沉默的。 作为攻略者的蓝肆也自然不可能离开,而在得知她如今能在古堡自由行走后,他的优势也差不多没了。 蓝肆扫了眼他在光下的影子,那里比其他玩家要多出一对狐耳的影子。 他好像只有这一个优势了。 想到此,他原本雪色的狐耳慢慢升腾一丝粉色。 “老师,您是热了吗?”泠妩注视着他的狐耳询问。 蓝肆原本的犹豫,在这句话后索性丢弃。 他上前几步,最后声音很小地羞耻询问:“殿下想碰一碰它吗?” 话落,他自己却僵硬了身体,脸颊也逐渐升腾起热意。 —— 从游戏舱中苏醒的俊美男人,坐在游戏舱里,他的右手抵住额角,眼睛一直没有睁开。 虽然意识到自己脱离了兰德里柯的身份,但他心口处传来的酸涩感还是久久没有消散。 全息游戏因为太过逼真,会让人分不清现实和游戏,所以精神值的存在就是担心有人会在游戏里沉迷。 但没想到他这个开发者,有一天会沉迷进去。 “赛莉丝蒂娅。”他声线冷漠,但呢喃这个名字时好似含着无限的温柔。 封京呼出一口气,最后将手放下,从游戏舱中走出。 他身上的黑色衬衫依旧,只是袖扣被他解开,为他淡漠的气质添上一丝不羁。 推开门后,不时有身着工作服的员工从他身边走过朝他问好,在他走后员工才揉了揉眼。 “奇怪,封总怎么这个点从游戏里出来了?是游戏出问题了?”想到此,他快步回到工作位。 不知道这些的封京登上电梯上到顶楼,瞳孔解锁之后他看见了和他共用一个npc身体的少年。 不过最显眼的却是在那白色的空间里,矗立着的许多透明圆柱。 圆柱内是浅蓝色的液体,在那液体之中则是一具具裸着的仿生体。 白色空间最中间放置着一架纯白色的巨大仪器,少年就身穿白大褂站在仪器前。 他目光专注而虔诚地凝望手下的那具仿生体,那张精致到可以用漂亮来形容的脸上,还带着对手下仿生体的温柔浅笑。 他身边的桌上放置着好几瓶空的营养剂,显然他已经许久没有踏出这间实验室了。 “封小北!”封京冷声。 白大褂少年却依旧没有理睬他,甚至还牵起手下仿生体的手。 “不对,还要再软一些,再凉一些……”封小北呢喃着,眉头紧锁。 封京的声音又大了些:“封小北!” 少年这才偏头,黑眸中的温柔彻底消失化为平淡,他按下按钮,将仿生体放入仪器之中,不让封京看见。 封京拧眉,语带怒意:“封小北!仿生机器人的实验已经被明令禁止,你现在做的这些就够把你送进去了,你知道吗?” 少年平静地看着封京,“这是最后一个。” “最后一个也不行!还有这些……”封京指着整个纯白空间中的浅蓝圆柱中的仿生体,“这些马上也要进行销毁!” “他们在害怕什么?是害怕有一天会被它们所取代吗。”封小北的声线似机器人一般,没有情绪起伏。 少年的黑眸好像能看透人的灵魂。 封京抿唇,最后不自然地移开视线,“这是不可避免的人性,你是不会明白的。” 少年平静开口:“可它们比他们要干净。” 封小北没有明确说两个“ta们”是谁,但封京却知道是什么意思。 “你手下的这个暂停,不要再继续研究了。”封京咬了咬牙,“上面的我会先顶着,在他们来之前把你现在研发的这个销毁,其他的可以保留。” 封小北没有理他,淡淡移开视线之后开始在电脑上计算着数据。 “封小北!”封京又怒吼。 封小北这才抬起头,漆黑的眼睛中没有一点温度,他看着封京:“我说过,让他们别来惹我,不然就都在诡域里别出来了。” 他的声音很轻,却让人不容忽视。 “行行行!你厉害!你厉害!”封京气急,转身就走。 可刚踏出实验室,他突然想起来这的目的,这才顶着怒气又折返回来。 这一次他没有出声,因为他想看一眼究竟是什么样的仿生体,让他这个异类弟弟痴迷成这样。 随着他的靠近,入目能看见仿生体身上的裙子。 他不解为什么封小北要给仿生体穿上衣裙,就被衣裙带来的熟悉感,晃了心神。 很熟悉,总觉得在什么地方见过。 他接着往上瞧,在目光触及仿生体的侧颜时,他已经彻底想起这件裙子究竟在哪见过了。 “封小北,你疯了!” 第228章 攻略不下来的古堡公主17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封京怒斥。 封小北抬眸,漆黑的瞳孔深邃如同星辰,“我知道,我也没有疯。” 他说完,这才垂眸温柔凝视着手下那与赛莉丝蒂娅相似度高达70%的仿生体。 “还不够完美,她会有排斥反应的,还需要再进行优化才行。” 他的声音低缓,又浅浅呢喃:“暂时还配不上她。” 说罢,他的手轻轻拂动仿生体身上洁白的蕾丝裙摆。 裙摆轻飘,似乎随时都会随风飞去。 他的动作轻柔且细致,宛若呵护珍宝般,生怕弄坏了一丁点儿。 封京看的心脏一滞,“封小北,你真是疯了。” 封小北皱眉,黑眸里没有半点温情的直视封京。 少年苍白的食指,抵在唇边,“嘘,不要吵到她睡觉。” 封京的脸色越发难看,“你现在立刻跟我离开这里!” “阿妩还没醒来,我是不会走的。”封小北的语气不容置喙。 “你这是在胡闹!”封京气完,语气极尽冷漠:“你以前想要拥有自主意识的npc,我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了。但现在你居然还想把npc的意志,从游戏里抽离出来,你知道你自己现在在做什么吗?” 封小北却像是听不懂他的话般,他看着仿生体的黑眸温柔,嘴角挂着淡淡的微笑。 他兀自呢喃:“它不好看,阿妩住进去会难受的,再等等……” “再等等,王兄就带阿妩来到王兄的身边。”封小北轻柔整理着仿生体的长发。 封京能感觉自己后背生出的凉意。 封小北刚刚自称自己是什么? 王兄? “告诉我,昨晚你在兰德里柯的身体里,和赛莉丝蒂娅发生了什么?” 封京说完就见封小北放下了仿生体的手,少年那双黑眸里是一如既往的冷漠。 “什么也没有发生。” “那你为什么不把记忆转交给我?你是发现她有了意识,担心我会把她抹杀是吗?” 封小北淡下眉眼,他将仿生体收回仪器内。 “你已经没有抹杀她的权限了。”封小北平静道。 封京压下心头的烦躁,他看着仿生体被仪器慢慢遮掩,心中慢慢浮现一个想法。 “我们打个赌,如果你赢了,我再也不会阻止你,还会帮你一起。” “如果你输了,就把诡域彻底关闭,连着赛莉丝蒂娅一起……彻底关闭。” 封小北抬眸:“赌什么?” “就赌她,能不能分辨得出来……你和我。”封京的血液都在沸腾。 他私心里也很想知道,赛莉丝蒂娅究竟能不能分辨得出自己,和封小北的区别。 封小北没有说话。 “你是害怕了吗?不对,你是害怕……她认不出来你。”封京嗤笑。 封小北漆黑的眸子直视封京,他说:“好。” —— 诡域内 “殿下想碰碰它吗?” 蓝肆的声音很轻,但足以让泠妩听清。 “……”泠妩有一瞬的迟疑。 她从来不知道蓝肆竟然也会有这么主动的一天。 见泠妩一直注视着自己的耳朵沉思,蓝肆羞耻感更甚。 他单膝跪地,微微垂首,将雪色狐耳放在便于泠妩触碰的高度。 以至于身上宽大的金线雪袍垂地,蓝色长发散落在身后,但那俊美如俦的容貌,却如同画卷中的神只一般禁欲而清冷。 只不过,此刻他脸颊上和狐耳尖端不断升腾的薄红,却生生将那禁欲感击碎。 青年雪睫低垂,遮掩眸底对自己的荒谬感,和不敢直面少女干净瞳眸的羞赧。 他这一系列动作,怎么看起来好像很是迫不及待的样子? 而且怎么莫名有种是在引诱纯净少女的禁忌感…… 直到一抹温凉柔软的触感,轻轻落在他的狐耳,阻断了他不断翻涌的思绪。 蓝肆身子一僵,心底泛起一丝异样的悸动。 他抬起眼帘,见到少女总算露出一丝发自内心的笑颜后,心中的悸动也将刚刚的羞耻一扫而空。 左右…… 左右,这里只有她和他,没有其他人! “嗯……喜、喜欢吗?”蓝肆声音喑哑,心里留存着几分忐忑。 会喜欢吗?还从来没有人碰过,他也不确定。 “喜欢。”少女的一汪水眸弯成月牙。 但很快,她就收回了手。 蓝肆顿了一瞬,温凉感来的轻柔,去的却很快,让他不由生出几分难言的不自信。 看来还是不喜欢吗? “如果喜欢的话,为什么不、不多摸一摸?”哪怕已经被少女触碰过了,他在说这话时还是一样的羞耻。 “因为我知道老师是想让我开心才会让我碰它的,但我现在已经不难过了。” “而且我碰它的话,老师应该会很难受吧?”泠妩盯着他红润的脸色,慢慢解释,“您的脸现在都红了。” 对着少女干净的瞳眸,蓝肆初次不敢面对自己,更没好意思说他那是羞红的。 至于难受? 蓝肆想了想,果断摇头。 不难受的,而且温温凉凉的刚好能将热意降下许多,甚至……还很舒服。 但他怎么可能说得出口。 这一但说出来,他这个礼仪官清冷禁欲的形象,就几近于无了。 “只要殿下您开心就好。”但他垂眸时,却有几分失落泄露。 泠妩含着甜笑,“我已经很开心了,谢谢老师的安慰。” “安、安慰?”蓝肆一瞬抬头,结巴道。 “不是吗?”泠妩眨着干净的眸子反问。 蓝肆从没有哪一瞬,这样痛恨过自己的不纯洁,“是、是……当然是!” 泠妩起身,脸上的开心却在看见窗户时再度消失,虽很快遮掩,但还是被蓝肆捕捉到。 蓝肆也跟着起身,高出泠妩许多的身高并没有为之带来压迫感,反而清清淡淡如风拂雪山。 “殿下可以同我说,您今日是为何不开心吗?”他问。 泠妩垂首,白净的脸色又苍白了些许,“今日,王兄他……” 蓝肆扫了眼道具背包,最后还是没有使用任何道具。 他不想强行逼她。 见泠妩这样,他摇头轻声安抚:“如果殿下不想说那便不说吧。” 他递给泠妩一张平安符,“我这里有一个平安符,殿下带在身边能护佑您的平安。” 系统出品的道具,在关键时刻是可以保命的。 哪怕是在最后被玩家击杀,也能复活,多出一条命来。 蓝肆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毕竟如果最后是他成功攻略,再将她击杀那也会代表着失败。 他从离开古堡后,便一直在思索着这个问题。 或许…… 他只是对初次触碰到他耳朵的npc,有几分特殊的情感存在。 刚得到答案,蓝肆就察觉出了今天的异常,他沉思的模样依旧,只是脚步偏离了轨迹。 “嘭——”在他原本的行动轨迹处,发出一声爆破音。 蓝肆抬眸,瞧见的就是襦裙少女气鼓鼓地从房梁上一跃而下。 伴随着的还有数不清的符箓,一张接着一张直冲他的面门! 第229章 攻略不下来的古堡公主18 少女的骂声一句接一句: “我让你在我靠近不了的时间里欺负她!” “蓝肆你他爹的要不要点脸?她才十六岁!她才十六岁!你就敢对她下手!” “还问小天使要不要摸一摸?人家不摸了,还要问为什么不摸!” “不要脸!你他爹的满脑子就只有那下半身是吧?” “我今天不把你炸成太监,我就不叫鸾镜!” “不要脸的脏东西!” 鸾镜越说越气,最后直接掏出一枚炸药包! “鸾镜,你冷静一点。”蓝肆皱眉。 炸药包一出,原本围观两个大神打架的吃瓜群众纷纷脸色一变,转身就跑! 鸾镜“呸”了一声,将炸药包往蓝肆身上一丢。 “轰隆”一声巨响! 一小段街道顷刻间坍塌! 而蓝肆,在爆炸前也一个闪身消失在原地。 他站在不远处,看着那被轰炸的街道,冷着脸也举起了手中的黄色符咒。 “轰——” “轰——” “……” 直到最后二人被王城守卫缉拿关押到牢中,蓝肆才得以冷声解释清楚。 鸾镜抿唇,扫了眼蓝肆的下半身,“所以你是让小天使摸你的耳朵,不是摸其他的脏东西?” 蓝肆太阳穴青筋暴起,清冷感瞬间化为乌有,“这里再真实也只是诡域!不是现实生活!你在想什么?” 他话落,触及鸾镜的迷茫过后,怒气也减轻了一半,“沉迷在游戏里,是会被强制扭送进醒狱改造的。” 鸾镜慌乱移开视线,“我没有,我只是……” 她手指无意识地转动着泠妩赠予她的戒指,一遍又一遍的对自己说:“她只是npc。” “不用想也知道现在你的女官,和我的礼仪官被这一炸全没了。正好,你可以直接退出副本去现实里多待一段时间清醒清醒了。”蓝肆看似安慰,实则讽刺。 “我还有戒指,要退也是你退。”鸾镜捂着耳朵,底气有些不足。 她话落又扬起脸,眸底坚定,“不过……对于那种变态,我宁可错杀一百也不会放过一个!” 蓝肆也不欲再和她纠缠,都是竞争者,拉别人下水也是常有的事。 而刚上线的阿尔西佩挑了挑眉,“你们这是想我了组团进来陪我的是吗?” 没人理他,他也不气,直接当着两人的面将牢门打开,大摇大摆地离开。 “既然不是,那我就走了。”他留下这句话,捂着耳朵转身就走,没几秒身影就彻底消失不见。 他着急去捉小动物。 毕竟晚上还要赴可爱小公主的约呢。 “……”蓝肆抿唇。 “……”鸾镜翻了个白眼。 不过他们这些顶层玩家各有神通,离开也只是动动手指头的事。 只是他们没想到的是,没多久就有王城守卫恭敬将他二人放出。 边说还边道歉,就差跪下祈求了。 “为什么放我离开?”蓝肆淡声询问,身处牢狱不见半点慌乱,甚至身携压迫感。 鸾镜无语吐槽:“这你也要用道具装叉?” 蓝肆没理她,但王城守卫却是扑通下跪! “是公主殿下的命令,求两位大人饶恕我们的不敬!”王城守卫哀求着。 “殿下一定是因为我,才顺便救你的。”鸾镜笃定,笑意嫣然,刚刚还迷蒙的眸子此刻盛满了欢喜。 蓝肆拂去雪袍上的灰烬,声音冷然却坚定:“是因为我。毕竟殿下才摸过我的耳朵就说不难过了。” 王城守卫瑟瑟发抖,他怎么也想不通这两个人,为什么要对那个嗜血残暴,丑陋恐怖的公主争宠! “殿下心善,是不会与你置气的。”蓝肆淡声宽慰王城守卫。 鸾镜挑眉,同王城守卫开口:“放心,我会和殿下说的。” 被当成争宠工具人的王城守卫全然不知,他含泪道谢:“二位大人仁慈!” 处于自由时间里的泠妩,果不其然等到了二人的共同道谢。 看着襦裙少女和雪袍青年,皆是眸带坚定看着自己的泠妩,轻轻呼出一口气。 端水这件事,好像自从离开女尊位面后,许久都不曾有过了。 但自从来到这以后,每天都要上演一次。 泠妩仪态优雅地坐于上首,在两人紧张中,她道:“鸾镜姐姐和老师对我来说,都是很重要的人。” “母亲的手札里总是描述着东方的美丽,但有骨无血肉,是鸾镜姐姐来了之后才为它注上了血肉,让我更清楚地看见了东方的模样。” 泠妩弯着水眸,指尖的帕子被她露出一角。 看见帕子的瞬间,鸾镜脸一红,除开心底的悸动,还有着心疼。 小天使一直向往的东方,却是永远也看不见的,因为这个副本里根本就没有开发东方的地图…… 但她不忍告诉小天使这个真相,既然这样,就让小天使一直活在童话中吧。 “这是臣的分内之事,臣以后定当克己复礼,绝对不会再为殿下添乱!”鸾镜拱手。 “我相信鸾镜姐姐。”泠妩话落看向蓝肆。 眸光在他耳朵上停顿一瞬过后,这才与蓝肆对视。 蓝肆不自然地低咳,他雪色的狐耳慢慢升起粉色,心中已然忘却了一切。 只兀自思索,殿下是不是很喜欢他的耳朵? “母亲的手札上说要尊师重道,虽然和老师相处并不长久,但老师对我来说却仍旧是很重要的人。” 蓝肆抬眸,与泠妩眸子相接的一瞬,他能看见那双干净的眸子里满是他们的身影。 甚至她不用开口,他都能感受到她发自内心对他们的珍视。 但他们都是假的,鸾镜不是真的女官,他也不是真的礼仪官。 他们都是携带着利益前来,想要攻略她后杀了她,拿到那些称号和奖励。 瞬间愧疚积压在心,一直到离开,他看着欢欢喜喜提着裙子蹦蹦跶跶着的鸾镜,声音冷淡: “鸾镜,你是不是忘了你是因为什么,才去接近她的?” 蹦蹦跶跶的身影一停,转身,“你想表达什么?” “你担不起她的珍视。”蓝肆说完,迈步离去。 鸾镜垂眸,嘴唇紧咬,半晌抬起头,“那你呢?” 蓝肆停顿一瞬,他回首,“我也是没有的,但一切都还来得及,不是吗?” 如果和她在一起会开心,那就够了。 毕竟玩游戏图的就是一个开心。 第230章 攻略不下来的古堡公主19 这边两人刚走没多久,泠妩就感受到一道气息降临在了她的身边。 她装作不知地起身,在即将靠近那道气息时,果不其然传来男人低哑淡漠的声音: “赛莉丝蒂娅。” 原来是兰德里柯,就是不知道是哪个兰德里柯了。 泠妩没有理他,提着裙子转身就走。 留在原地的兰德里柯微皱起眉,他大步上前追上泠妩的脚步。 可每每他靠近了些时,少女提裙离开的脚步,便会快上许多。 见此,兰德里柯顿住脚步,“赛莉丝蒂娅,你是在躲我?” 身着玛瑙红公主裙的少女听罢,那美丽的后脊都僵硬了一瞬。 她转身,细眉轻蹙,却什么也没有多说,只是眸带悲伤地提裙行礼,“王兄。” 少女宛若一朵在雨水中盛放的芍药,哪怕被打湿,也仍旧傲立着专属于她的美丽。 兰德里柯这才抬步上前,他想要亲手将她扶起,可今日的少女却格外抗拒他的靠近。 还没等他靠近,便后退几步,躲开他。 “赛莉丝蒂娅,是发生了什么吗?”兰德里柯眸子干净,声音里还带着难以察觉的疑惑。 听他这样问,少女垂首时的悲哀被她遮盖,再次抬眸时只剩下了冷淡,“王兄忘记了的话也好。” 泠妩说完,便带着素日甜软的笑意对他道:“那就当那件事从未发生过,王兄……” 她抬眸目光与兰德里柯四目相接,坚定道:“王兄只能是阿妩的王兄,永远都只能是阿妩的……王兄。” 少女的声音与往常一模一样,但兰德里柯却发现了她在说“王兄”时,加重的语气。 少女话落,转身便走。 留在原地的兰德里柯眸光深邃,望着泠妩离去的背影,心底有一丝不安。 这种不安很强烈。 强烈到,让他想要伸出手去抓住她。 告诉她,让她不喜的那个人不是他。 可是,他不能。 封小北只能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身影慢慢消失。 “只能是王兄……”他低喃,心中有着对这句话的抗拒。 随后才意识到为什么封京要让他现在上线,顶替兰德里柯的身份了。 但封京究竟做了什么,才让阿妩这么厌恶? 封小北想到此,指尖轻点虚空,一串串数据在他眼前滑过,随着他手指的再次一点,数据定格。 他的眼前多出一道画面。 ——美丽单纯的少女被迫退到窗户边上,高大俊美的男人却依旧步步紧逼。 直到他看到男人金色的发丝,与少女的墨发纠缠的那一瞬,封小北一直以来的淡漠化为乌有。 好在画面中的少女最后出声阻止了男人的靠近。 直到男人离开,封小北依旧没有将画面关闭。 他看见了,孤身一人的少女一直垂眸盯着自己的手心。 一滴滴的泪水打湿了她华丽的裙摆,她却仍旧没有罢休的意思,直到眼尾泛红,她才眸带苦涩无助地仰头。 最后一幕便是她抬手试图去抓住阳光,随着眼尾处最后一滴泪珠如珍珠一般滑落,画面被他彻底关闭。 封小北没有再接着往下看。 因为脑中少女无助哭泣的模样久久不散。 随之而来的还有他紧握的双手,以及胸腔中不断升腾的怒火。 他想到昨夜阿妩敏锐地一语道破,白天和夜晚兰德里柯的差别,又想起白天里的封京所作所为。 再结合封京让他白天进入兰德里柯身体的举动。 “呵。”男人冷笑,本就在离开泠妩后冷漠的气场,此刻更是冷了许多。 那就看,他的阿妩究竟能不能认出他和他的区别了。 “太子冕下。”少年清冽张扬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温幸迟迟没有等来皇太子的回应,等了半晌他才又道:“太子冕下。” 回过神来的封小北冷淡瞥了他一眼,也不理他转身就走。 温幸只能迷茫调出他搜集来的皇太子资料,确定是被系统认定后的才紧锁眉头。 什么情况? 怎么和资料不符? —— “因为昨夜守卫的失职,所以我被破格提拔为殿下您的骑士,守卫您的安全。”温幸手执长剑对着泠妩单膝跪地,朗声禀报着,脸庞严谨。 在得到泠妩的首肯后,他才起身。 少年身着由黑红交织的暗色系骑士服,手腕处的墨色衣袖被紧紧束着,裤脚也被扎在短靴内。 虽是少年却并不清瘦,清冷之余满含明艳的张扬。 他缓缓抬眸,在触及泠妩时眸色带起惊艳。 随后耳畔与脸颊出现薄红,他考虑到使命在身,所以哪怕羞赧却仍旧坚定道: “从今以后,殿下您的安全,将由我来守护!” “你叫什么名字?”泠妩的眉尖依旧轻蹙着。 她提起裙摆缓缓靠近温幸,少女身上的冷香随之笼罩温幸的整个鼻息。 他好似很容易害羞,以至于现在整个脖颈都红了一片。 “我叫温幸。”少年清冽而明艳的声音无端让人心生欢喜。 但泠妩只是提着裙摆从他身边走过,随后摘下一朵蔷薇。 她站在温幸的身边,没有去看他,而是细细打量着手中从根部开始蔓延起紫色的粉白蔷薇。 “你知道蔷薇的花语吗?” 温幸一直没等到好感度的提示,无论是上升还是下降的。 但他既然决定走“害羞纯情的少年”人设,便不会中途更改。 温幸颔首,没敢去看泠妩。 “在东方代表着……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少年睫毛轻颤着回答。 “那紫色蔷薇呢?”泠妩又问。 温幸心中不解,却在第一时间搜索着,映入眼帘的答案,让他眸色复杂了许多。 “禁锢的爱……” 泠妩没有再问他什么,只在他脸颊上的薄红褪去许多之后,才将蔷薇别在自己的耳畔,轻笑问他: “我这样,好看吗?” 问好不好看,那肯定是要先看一眼的。 温幸侧眸去追踪少女的身影。 公主的身后是禁锢的城堡,耳畔是娇嫩欲滴的粉白蔷薇,但那蔷薇却远不如她唇角那抹如若春风的笑意,来的美丽半分。 他不假思索便道:“殿下很美。” 热意也在话落之后,于耳畔接踵而来。 泠妩将蔷薇取下,走至他的面前。 少年高出少女许多,却是卑微地垂首不敢有半分不敬。 可泠妩却主动牵起他的手,将那粉白蔷薇放在他的手心。 “我的骑士大人,不要让我失望。” 她似在让他保护好蔷薇,但温幸清楚地明白,她说的是她自己。 像深夜那些代表着“禁锢的爱”的暗紫色蔷薇一样,被禁锢在古堡里的她。 “我以伟大的神明起誓,温幸永不负殿下您的期望。” 骑士宣言总是虔诚而有力的。 随着这句话落,便是一支箭矢从远处划破虚空,对着泠妩呼啸而来! 第231章 攻略不下来的古堡公主20 她没有避开,而是看向温幸,笑靥如花。 温幸的瞳孔猛然收缩,下一秒他冲上前去,一手揽住泠妩腰肢将她紧紧护住,一手执剑将箭矢挡住。 “铛——”箭矢银色的尖端触碰长剑时发出一声脆响。 随后又是一支箭矢穿透温幸的肩膀,鲜血顺着箭杆喷涌而出。 粉白色的蔷薇落地,被鲜血滋养。 “保护公主!” “保护公主!” 王城守卫将泠妩紧紧护在其中,直到抓住刺杀她的几个npc,守卫们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泠妩看着捂住伤口的温幸,却不似以往那般温柔安抚他,而是弯腰将那被血染透蔷薇拾起。 【叮,古堡公主好感度-1】 【叮,古堡公主好感度-1】 【……】 好感度一掉再掉,察觉出不对劲的温幸连忙去看攻略npc的数值,好感度已经显示到[-10],而黑化中也在不知不觉中到了5。 怎么回事!? “是我无用,没有护好蔷薇,请您责罚!”少年脸上血色褪去,他顶着鲜血直流的肩膀跪地。 黑化值和好感度的下降,也在瞬间齐齐停止。 “你受伤了。”泠妩的视线从蔷薇上移到他的肩膀上。 温幸摇头,“只是擦伤,并不碍事的。” 泠妩将那染了血蔷薇丢下,“脏了,就不喜欢了。”她喃喃着。 温幸实在是摸不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也想不通为什么情报会有误。 不仅皇太子不符,连任务npc的性格也不对。 愣神间,他看见了一直在闪烁的消息栏,他莫名有种笃定,他觉得原因一定是出在了这里。 只是还没等他点开,便被少女呼唤。 “温幸。” 他连忙应声:“殿下,我在。” “跟我来,你需要上药。”泠妩回眸看了眼他肩膀上的血。 温幸迟疑一瞬,随后关闭面板,起身跟上泠妩的脚步。 “好的,殿下。”他话落,又在思考一瞬后,弯腰将那蔷薇捡起,追上泠妩的脚步。 泠妩提着裙子走在前方,她的眸色浅浅,泛着温柔。 上一次一直在暗处制作陷阱的温幸,现如今成为了陷阱的受害者。 这个游戏监管npc的神明,现在受到他所管辖npc的厌恶。 那察觉王兄生出妄心的单纯公主,为什么不能黑化呢? 而且也是时候给来到她身边的这些玩家们,一点压力了。 顶尖玩家的垄断下,从他们指尖流出的一点奖励,都足以让其他玩家争夺许久了。 与此同时不仅温幸收到了提示音,整个诡域处于蔷薇王城大陆副本中,成千上万的玩家们,也都收到了这条提示音—— 【叮,经系统检测,当前古堡公主黑化值:5】 【副本npc黑化值满格时,副本将被提前关闭!】 【叮,古堡公主攻略难度上升……】 【古堡公主攻略等级:ss+】 【全服通知:[蔷薇古堡]所有主线及支线任务奖励x3!】 “我去!什么情况!这还是第一次有npc在攻略过程中黑化的!” “我原本都摆烂了,但是……奖励翻倍啊!” “哦!我的老天!看来这个任务我也需要去赌一把了!” “天菩萨,保佑您的信徒!” “……” 跟在泠妩身边的温幸脸色一变,他瞬间抬头去看泠妩,在触及泠妩眸子温柔的光彩时,这才松了一口气。 却又忍不住的头疼。 奖励翻三倍,也就意味着会有层出不穷的玩家,出现在古堡里。 届时,别说王城守卫会被完全替换成玩家…… 说不定就连古堡里的哪朵蔷薇,都有可能会是玩家用道具变得! 同时,也意味着,得到公主身边职位的他们,会率先迎来玩家们的联手围攻! 他本就苍白的面色此刻更差了几分,但很快他将思绪摒除,专心沉浸在公主骑士这个身份之中去。 “您身份尊贵,还是我自己来吧。”温幸垂首。 泠妩点头,便坐在羊皮椅上打开书籍。 温幸顿了一瞬,随后默默拿起药剂和绷带。 早知道……他就不矜持了! “那我先出去上……” “就在这里上药吧,我总觉得……”少女将书放下,眸色怔怔地盯着窗户外的蔷薇看的出神,“我总觉得很是不安呢。” 温幸心中千言万语,最后只能道一句:“我一定会护好殿下安全的。” 他拿着药剂的手发紧了些,对眼前少女的美丽认识又提高了一阶。 哪怕是出神,那双温柔的眼神都依旧光彩夺目,更不用说她用那双眼眸对着人看的时候。 简直恨不得把自己的心剜出来,送到她的眼前。 但更让他心动的却是,她在黑化后,对于玩家无意识的天真残忍。 温幸边包扎,边如是想道。 顺便也看了眼消息栏一直闪动着的消息。 【鸾镜:温幸我帮你,但你最后要亲手杀了她。】 温幸没有及时回复,毕竟鸾镜的性子他很清楚,绝对不会这样心甘情愿做助攻的,如果是她攻略他助攻还差不多。 他不知道的是,泠妩手上现在有了蓝肆赠予的平安符。 当有人攻略了泠妩再杀了她后,平安符起作用,她对那个杀她之人的好感度会顷刻间掉到-100。 同时,也再也不会轻易爱上任何人。 温幸想了想,最后将用道具清洗干净的蔷薇取出。 “殿下,现在的它干净了。” “那它以后会一直干净吗?”泠妩直视着温幸的眼眸,“像身负使命干干净净的骑士大人一样……干净吗?” 温幸启唇,最后没有说出一句话,因为他眸底的惊讶化为了实质。 什么意思? 她知道刚刚的刺杀是因他而起了? “身为骑士要做到唯一的忠诚,如果骑士大人做不到,那就换别人吧。”泠妩没有动那朵干净了的蔷薇。 温幸想到提升了的攻略难度,并没有怀疑泠妩的异常。 他跪地,剑尖指地,剑柄被他紧握在掌心。 “温幸从现在起,无论生死,都是殿下您一人的骑士!” 随着这句话落,温幸身上的枷锁解开。 既然是沉浸式游戏,那就放任自己彻底沉浸吧。 看似是在处理政务的兰德里柯[封小北],在听到系统播报时,并没有多大的惊讶。 他只是看向自他出现时,逐渐化成紫色的蔷薇。 兰德里柯的眼神渐渐柔软,唇角也微微勾起。 第232章 攻略不下来的古堡公主21 不过这些还不够…… 他手指轻点虚空,整个古堡所有npc的眸色有一瞬化为金色,而后恢复正常。 如果有人在场,就会发现此刻古堡守卫们的眼神满是凌厉与坚定的守卫。 夜色降临,暗紫色的蔷薇慢慢化为粉白色。 阿尔西佩在又一次躲开玩家的偷袭后,这才将刚刚捉住的兔子塞进空间里。 “啧,要不是时间来不及,我真想把这群肮脏的臭老鼠们一个一个的都给炸瘸了。”他低声嘀咕,又看向不远处的蔷薇。 “好像自从小公主黑化之后,白天的蔷薇就开始变成紫色,晚上的又变成粉色的了。所以……是和小公主有关吗?” 他喃喃自语着,很快又摇头否定,“应该不是,系统不会明晃晃告诉玩家的。” 他起身后清点着空间里的小动物,最后在原地留下一个盒子就消失在原地。 几个玩家互相看了一眼,随后慢慢露出身形。 “是炸弹吧?” “不知道,说不定是他不小心遗弃的宝物呢?” “拆开看看,要是炸弹的话早就炸了!” 几个人做好心理准备,才将那盒子打开。 “轰——” “果然……是炸弹……定时的!” 离很远的阿尔西佩听见轰炸声时,面色没有半分的意外。 “就这样的蠢货,还想攻略小公主?”他嗤笑,“小公主把他们攻略了再把他们忽悠自杀还差不多。” —— 泠妩仰头喝下药剂,随后站在窗前,手指轻轻拂过那变成粉白色的蔷薇花。 这是……又换人了。 兰德里柯接过药剂,没有等到泠妩道晚安,他抿唇,随后学着记忆中的场景,主动开口: “阿妩,晚安。” 话落,他能感受到少女情绪的起伏。 她触碰蔷薇的手收回,那一瞬间亮起的眸子,似藏匿万家灯火般温暖柔软。 “王兄!”她语带欢喜,转头拥住男人。 兰德里柯有一瞬的慌乱,随即他轻颤着指尖,良久才平复好复杂的情绪,抬手揉了揉在自己身前少女的发顶。 “阿妩……”他好似无比熟稔地呢喃着这个名字。 “阿妩喜欢晚上的王兄,如果每天都是晚上的王兄就好了。”少女声音有些委屈。 感受到兰德里柯在这句话落后僵硬的身体,泠妩又道:“阿妩讨厌……讨厌白天的那个王兄。” 说完,她才抬起亮晶晶的眼睛看着男人。 “晚安,王兄。” “……晚安……阿妩。” 兰德里柯收回的手此刻紧紧攥住,他眸底的暗红越发的深沉。 一直到回到皇太子卧室,兰德里柯眸底的暗色依旧没有褪去。 “喜欢晚上的王兄……”他低喃着。 他一挥手,桌面上的墨水和信笺相片等物品被甩到地上。 黑漆漆的墨汁泼洒而出,将地毯染上墨色。 封京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生气。 少顷,他眸色依旧冷漠,但已经不似刚刚那般带着汹涌的怒意。 “认不出来,才是好的。” “她喜欢谁,和我无关。” 他挥手,桌面瞬间恢复如初,连地毯上的墨痕也一扫而空。 可哪怕一切复原,他也说了不在意,可心口处的落差还是没有退散。 封京摘下一朵粉白蔷薇,盯着蔷薇底端没有转变干净的暗紫色,还是没有忍住地自语道: “为什么会喜欢他?明明所有人都害怕他,为什么你要喜欢他?” 在房间中的泠妩施施然落座,随后摊开信纸,羽毛沾墨开始书写起信笺。 待到阿尔西佩抱着一只肥嘟嘟的橘猫赶来时,见到的正是这一幕。 一直等到泠妩写完,他才出声:“晚上好,可爱的小公主。” “来很久了吗?”泠妩问。 她的视线,很快被阿尔西佩怀里橘黄色的可爱小身影,夺去目光,“这是小猫吗?” 阿尔西佩勾唇,“见小公主很认真就没有打扰。”他在将橘猫递给泠妩前,颔首:“是小猫,小公主会害怕吗?” 得到泠妩的否认,他才宽心将橘猫递过去。 与少女温凉的指尖相接触时,他明显能感受到泠妩指尖的轻颤。 阿尔西佩拧眉将抱着橘猫的手收回,“既然害怕为什么还要逼迫自己去接触?” 泠妩也慢慢将手收回。 不知因为这句话想到了什么,少女粉唇抿紧,一张美丽的面庞此刻带着说不出的失落。 “我没有害怕。” “可爱的小公主,是绝对不会说谎的。” “……”泠妩抬眸看了眼他。 可阿尔西佩只是展颜一笑,深邃俊美的五官满是柔和,“小公主是害怕错过了这一次,就再也见不到它了吗?” 泠妩的目光在橘猫的身上辗转,随后化为一声轻“嗯”。 “如果小公主想的话,我可以每天都带它们来。”阿尔西佩发自内心的道。 泠妩垂眸,“每天是多久呢?” “每天自然是每一天,也就是……”那声“永远”,阿尔西佩没有说出口,他顺猫的手停顿一瞬。 哪有什么永远呢。 也就在他停顿的刹那,泠妩便主动伸出指尖,轻轻碰了碰在他怀里的小橘猫。 “古堡里被娇养的小公主,也有骑在巨龙头顶翱翔天际的勇气。”泠妩在触碰小橘猫之后,便大胆地开始顺起来了小橘猫的毛。 她眸中含着星星地又道:“只是需要建立勇气的时间,那不如……” 泠妩仰头盯着注视她时眼睛一眨都不眨的金发男人,“不如从现在一点点的积攒。” 阿尔西佩还维持着抱猫的动作,可他手中的小猫已然被少女抱走,导致他现在的动作看起来颇为滑稽。 古堡里被娇养的公主并不软弱,这究竟是剧情影响,还是说这是她自己的想法? 回过神来时,便见小猫正蹭着少女的脸颊娇声“喵喵”。 少女在灯光和月色下本就美丽异常,此刻更如同受自然宠爱的精灵般。 仿佛只要她愿意,便可以让世界上的一切都为之倾倒。 不过现在的整个世界,也的确为她所倾倒着,无数玩家蜂拥,只想得到她的一丝垂青。 阿尔西佩的目光有些迷醉,随后他猛然回过神。 “小公主。” “骗子先生,是个好人。” 阿尔西佩一愣,下一秒,他的耳根泛红,随后一只手抵住唇角轻咳。 好像还是第一次听见别人夸他是个好人呢。 第233章 攻略不下来的古堡公主22 他莫名有些窃喜还有些羞怯。 随后便是接二连三的小动物,邀功似的出现在卧室中。 看着这些,泠妩抱着小橘猫的手微顿。 “骗子先生,我们还是出去看吧。” 阿尔西佩不解,直到看见华丽卧室中出现的这些动物,这才手忙脚乱地将动物们收走。 “抱歉,我……”他颇为窘迫。 “没关系,骗子先生也是好心。” 阿尔西佩在心中又默默地将他对泠妩的好感度,提升了许多。 他坐在飞毯上,看着将小猫护在怀里的泠妩,心中在计算着如果自己有好感度提示,那对她的好感度现在是多少了? 50点? 小公主虽然傲娇但很可爱,还需要再加五点。 可爱之余也很善良,再加五点。 善良的情况下还很聪明,再加五点。 …… 他回忆着和她相处的这几天,心中一点一点又一点的好感度增加,直到最后他看着最终数值,默默将之抹除。 这么高? 怎么可能! “骗子先生……”少女温软的声音伴着担忧的眸子望着他。 阿尔西佩又默默给她加了一点。 她关心他。 “怎么了,我可爱的小公主?” “你是有心事吗?” “没……没有吧?”阿尔西佩紧张。 她是看出来他在心中默默算好感度了? “可骗子先生在王城上空已经飞了五圈了。” “有,有吗?”阿尔西佩这才恍惚回神。 直到飞毯降落,阿尔西佩耳根的热意还没有消下。 他是不是有病? 他没思考多久,因为他发现了数不清的玩家,正在朝他身处的地方涌来。 阿尔西佩看了眼坐在草地上和一众小动物玩的入迷的少女,最后唇角带着宠溺地开口:“小公主,我处理一些事情,这个水晶球你拿好,我没回来,这个水晶球就不能离开你身边一米远。” 玩的乐不思蜀的少女抽空对他应了一声。 见她身边围着一群都想要和她亲昵接触的小动物们,阿尔西佩无奈摇头轻笑。 他自己也没发现,此刻他的笑意有多温柔。 不是攻略时,刻意伪装的温柔,而是发自内心只对一人的温柔。 他手中多出一组卡牌,“伙计,陪我一起守卫可爱的小公主吧。” 迎面而来的一群玩家,看见他手上的卡牌时,心生退意。 “怕什么!我们人多!” “就是就是!为了荣誉而战!” “……” “为了我们的公主殿下!” 阿尔西佩本不欲理睬他们,直到那句“我们的公主殿下”,他才抬眸,眸底冷意蔓延。 他们的公主殿下? 呵。 那就让他看看,这群妄图抢走他的小公主的废物们,还能有多废! 孤身一人的泠妩将怀里的橘猫放下,而后取出那张信纸,将之折成纸鹤。 这才取出一瓶药坊主赠送她的药剂,倒在纸鹤上面。 刹那间,纸鹤便好似被神明光辉拂过一般,慢慢变成一只长着羽毛的小鸟。 泠妩抚了抚鸟的小脑袋,“去吧。” 夜色迷离,小鸟的身影很快便消失不见。 泠妩在摸了一遍凑上来的所有小动物们后,阿尔西佩才回到她的身边。 一共花费三分钟。 的确是能坐到榜首位置的玩家。 就是不知道,他能不能抗衡得了兰德里柯。 月色凌空,泠妩打了个呵欠。 她看着再次清扫完玩家回来的阿尔西佩,这才道:“骗子先生今夜好似很忙?” “抱歉,我今天没有陪你,以后一定不会再这样……” 他话没说完,脸色一变。 心中抓狂着,不是刚清扫完吗? 怎么又来了一批! 他正要起身,泠妩便也跟着一起站起,“是有什么事情你处理不了吗?或许我可以帮你的。” 对上泠妩担忧的眸色,阿尔西佩不知为何有些感动。 “阿尔西佩!放了公主!”一道声音传来,紧接着便是接二连三的声音。 “大佬的坐标早都被公布了,还是快走吧,你今晚是绝对和公主私会不了了的!” “傻逼吧,你提醒他干嘛?” “我这是在示威!” “……” 阿尔西佩第一时间是去看泠妩的脸色。 察觉他略带恐慌的神色时,泠妩只垂眸抚摸着小猫,语焉不详道:“坏人……” 阿尔西佩骨血生冷之际,泠妩才仰头认真道:“但骗子先生不是坏人,我相信你。” “我……”阿尔西佩不敢直视泠妩的眸子,到嘴边的话终是没有说出口。 “我们回去吧,今晚我玩的很开心。”泠妩含笑,笑意是阿尔西佩从未见过的温柔。 她主动伸出手。 阿尔西佩凝望着这双单看也仍旧美丽纤细的指尖…… 直到身后的嘈杂离得越来越近,他才握上。 飞毯在空中划出一道完美弧线,随后在一片狼藉中消失。 在他们离开后,一群人看着空无一物的草地暗自咬牙。 “他竟然把公主给拐跑了!” “我不信他次次都能这么好运!” “这才是第一天,人都会累,但我们这么多人,他就只有自己一个。” 而在上空之中,俯瞰整个王城板块的泠妩松开了牵着他的手。 “小公主。”阿尔西佩这一次的称呼里没有“可爱的”又或“美丽的”这些前缀。 “嗯?”泠妩看着他。 “如果……如果有一天你发现你身处的世界是虚假的,你会怎么办?” 他没敢去看泠妩,也就没看见泠妩眸底的冷淡。 泠妩反问:“那你是真实的吗?” “我是真实存在的。” “那就够了。”泠妩看着夜空星子,语气平静。 阿尔西佩眸色深沉,“可……如果所有接近你的人都是带着目的的呢?” “我是公主,带着目的接近我才是正常的,不是吗?” 话是这样说,可少女身边蔓延的悲伤却能被阿尔西佩轻易感知到。 就在阿尔西佩不明白她为何会这样时,便听她补充: “只要我在乎的人不是带着目的来接近我,就够了。” “所以骗子先生是带着目的接近我的吗?” 第234章 攻略不下来的古堡公主23 她突然转头,琥珀色的眸子直直凝望着他,像是在等待答案,可眸底却已经隐隐流露出失落。 看着这双眼眸,阿尔西佩还记得他那天发的誓——永远不会骗她。 所以,他该怎么回答? 他低头回避,掩饰掉眼底所有的情绪,始终不知该如何开口。 泠妩也已经不再追问了。 只是看着他,眸底闪烁着一丝黯然。 “骗子先生如果不愿说,那就不必说了。” 阿尔西佩没有错过她眸底黯然,可他没法违背心意说出谎言,只能道歉:“对不起。” 道歉也就是默认了。 “嗯。”泠妩垂眸,语气平静。 二人之间一片寂静。 之前游览王城时所感受到的万家灯火,温暖如春,此刻再看就只是没有情绪的单调风景。 死寂的,荒芜的,让人心生无措的。 回到古堡,阿尔西佩沉默注视少女的睡颜。 自那句道歉之后,小公主便一言不发,他也不知从何说起。 灯火熄灭,皎洁的月色挥洒进室内。 卧室之中一片安静祥和。 浅金发色的男人垂首,他微微偏头,一缕发梢从他的额角滑下,落于眼睑下,遮住了眸底复杂的光泽。 他双唇微动想要说什么,可最后只是抿唇,而后转身。 蔷薇依旧散发着浅浅清香,但阿尔西佩却感受不到。 他只觉今天的月色并不美,墙角的蔷薇也无甚好看,甚至连之前觉得可爱的小动物们,此刻再看也觉一般。 究其原因…… 他抓着藤蔓的手不断发紧,最后还是顶着或许会被泠妩发现,从而讨厌他的可能,偷偷探头去看泠妩。 隔着月色,刚刚熟睡的少女此刻坐起了身来,她抱着被子看着前方一言不发。 因着房间的昏暗,阿尔西佩看不见泠妩现在的模样。 但架不住他会脑补。 脑补完后,他没由来的一阵心疼。 那个第一次傲慢拿礼物砸他的小公主,在今天他离开之后,终于露出了她脆弱的一面。 他都能想到小公主抱着被子,双眼噙泪偷偷哭泣的小可怜模样。 甚至于因为是公主,所以连哭泣也都是无声的,只因不想让别人发现她的软弱。 “小公主如果能不这么聪明的话,该有多好。”他喃喃着。 不知不觉间,阿尔西佩心口开始泛起密密麻麻的心疼。 却是甜苦交织。 可当发现自己在想什么时,他双眸骤缩! 【叮,古堡公主黑化值20】 系统音将他的思绪唤回,他盯着这个因他而出现的黑化度时,心中愧疚更甚。 或许他应该要好好思考一下,他到底应该怎么做了。 是继续攻略…… 还是放弃第一的头衔,守护好这个嘴硬心软的小公主。 他强行遏制住心头想要安慰她的冲动,而后利用道具直接离开。 在阿尔西佩的气息彻底消失,泠妩这才重新躺好闭上双眼。 珍惜现在尚且能休息好的日子,毕竟从明天开始,她的身边就将不会太平了。 天色初晓,房门打开。 入目的第一眼,是兰德里柯。 “日安,阿……赛莉丝蒂娅。” 泠妩偏头看了眼逐渐变成暗紫色的蔷薇,只装作不知地垂首,闷声道:“王兄,日安。” “今天的蔷薇开得似乎格外的美丽。”封小北状若无意地提醒着。 泠妩却根本没有去看蔷薇,头也不抬地点头,“嗯。” 封小北眸中期许的亮色熄灭了些许,他垂眸打量着娇小的身影,眸底带着失望。 所以,阿妩会选错他和哥哥吗? “王兄没有带药片吗?”泠妩问。 封小北回过神来时,正好看见泠妩眸中的不解,他摇头,“没有带,赛莉丝蒂娅以后就不需要吃药了。” 之前白天的药片是为了约束阿妩的行动,从而让玩家探索任务,但现在…… 无论最终结果如何,他都会带阿妩离开这里,所以玩家的任务和剧情也就无所谓了。 至于封京那里,也是同样的,无论最后结果如何,封京也都会将这个游戏副本关闭。 所以在这件事情上也不会和他起争执。 只是可惜了这些什么都不知道的玩家们。 没等泠妩问,封小北便主动解释:“我请了药剂师给你做检查,身体恢复的话,自然就不用再吃药了。” 药剂师…… 泠妩颔首,对此并没有表现意外,毕竟昨夜的那封信已经送到药坊主的手上了。 刚一出门看见的是在门口一动不动的温幸,泠妩脚步微顿,看了眼兰德里柯,这才温声询问:“你不需要睡觉的吗?” 一句话让温幸有些迷茫,盯着兰德里柯冷漠的视线,温幸摇头,“公主入睡后我会在外面小憩一会儿。” 而且在成为骑士后,他的精神值掉的都比别人慢上许多。 泠妩接受的很快,提着裙子率先一步下楼。 跟在后面的温幸,正用余光打量着兰德里柯。 还是和昨天一样,看来真的是他的情报有误了。 兰德里柯没有理会温幸的偷瞄,他在冷着一张脸扫视完古堡里的守卫后,心情好了许多。 与此同时,整个蔷薇古堡的论坛上已经炸开了锅! ——什么情况啊?怎么打不过那群古堡守卫啊?我想换身份都换不了! ——我差点噶在古堡守卫的手上!好在跑得快! ——我以为就我一个是菜鸡,原来大家都是菜鸡哈哈哈哈哈 ——那啥,昨晚我的小队合力把我给送了进来,好像公主要下楼了,激动!!! ——楼上不知道该怎么称呼的兄弟姊妹,给我们拍张照片呗?我想看看公主能丑成什么样! ——ok! 泠妩提着裙子,路过一个特别显眼的古堡守卫处时,脚步停顿。 之所以说他显眼,是因为其他古堡守卫们一脸严肃面无表情,就只有他双眼无神看着虚空,还时不时得意一笑。 “你还好吗?”少女清灵如春风般的温和声音,于那守卫的耳畔响起。 那人得意的笑容一僵,随后注视着泠妩时的呼吸凝滞。 老天,他好像真的看见了天使。 “殿下在问你的话!”温幸冷声。 守卫循着目光去看出声的少年…… 老天,活着的温幸大佬! “问,问话……我……”守卫结巴着。 见此,泠妩抬手阻止了温幸的冷漠,对守卫柔声解释:“如果不舒服的话,可以回家休息的。” “殿下……”守卫痴痴一笑。 封小北冷眸直射向他。 守卫忙回应:“回尊贵的公主殿下,我、我没事!” 泠妩颔首离开,温幸也跟着离去,顿在原地的兰德里柯注视着守卫,目光泛寒。 不想让太多人进来观察她的私人空间,结果却混进来了个傻子。 身为玩家的守卫在封小北离去后,才重重呼出一口气,随后于论坛上发送消息。 ——什么丑!我告诉你们主任务剧情的后半段才是真的!如若芍药的美貌,同春风的温柔声线,真的绝! ——图呢?空口不算! 第235章 攻略不下来的古堡公主24 玩家守卫冷哼,将一直录着的一段视频发送到论坛上,随后也不管因为这段视频而被顶上热门的帖子。 只专心致志地开始思索怎么才能更靠近公主殿下。 进不去论坛的泠妩,通过身后二人身上情绪的转变,也猜出了刚刚那个玩家,应该已经把关于她的照片或视频发给所有玩家看了。 不过这样才有意思不是吗? 也能锻炼锻炼来到她身边的高级玩家们的身体素质。 泠妩面色不变,在看见药坊主时,唇角含着如故的干净笑意。 药坊主在斗篷下的眸子也从冷意化为温柔,“尊贵的公主殿下,日安。” “日安。”泠妩主动上前与之拥抱。 药坊主身子僵硬一瞬,回抱着泠妩的手又紧了几分。 松开后,药坊主才冷淡对两个男人开口:“我需要给殿下做检查,所以还请冕下和骑士阁下出去稍等。” 两人没动,药坊主也不恼,只等泠妩的发话。 “王兄……” “赛莉丝蒂娅,有事喊我,王兄会第一时间进来的。”封小北似在嘱咐泠妩,实则却是在警告药坊主。 “嗯。” 温幸也颔首,随后跟着兰德里柯出去。 私密的空间里,药坊主俯身要跪拜行礼,却被泠妩拦住。 药坊主也不再推辞,她抬手将斗篷掀开,露出姣好温婉的面庞。 但一双美目已经染上了湿意,却并未垂泪,想来是不想让泠妩担心。 泠妩看的真切,只轻轻摇头示意这里并不安全。 心中却在思索着药坊主这个npc很是灵动。 药坊主也颔首表示自己明白,而后才递上一张纸条。 [您的母亲并未离世,今夜我带您去见她。] 泠妩沉思片刻,最后点头。 门再次被打开时,封小北紧紧凝视着少女的神情,发现她还是含着浅浅淡淡的干净笑意,这才将复杂的心绪抛出脑后。 不知道那段隐藏剧情也是好事。 温幸却留了个心眼,但留了也没用。 因为他根本离开不了泠妩身边半步,一但离开就会被数不清的人拉下这个职位。 “赛莉丝蒂娅今日可以在古堡外面的花园中游玩。”兰德里柯说完就失落转身,似乎已经知晓泠妩不会和他再过多亲昵。 “王兄。”泠妩唤道。 兰德里柯的背影僵硬,他停住步伐,似是有些不可置信。 她是认出他不是白天的兰德里柯了吗? “王兄,我什么时候才可以离开古堡?”泠妩低着头询问。 听罢,封小北心中刚升起的喜悦倏然一散。 “王位继承的那一天,就可以了。” 他话落,这一次却没有离开。 可泠妩也不再问他。 封小北捏了捏眉心,等了许久没有等到泠妩的声音,他这才抬头。 便见泠妩正站在蔷薇花下和温幸小声说着话。 他心中郁结,眉心也紧锁着。 他有许多天生都没有的情绪,现在都在因为一个人而慢慢出现。 是的,一个人,而不是一个npc。 封小北揉着眉心想上前去打断二人的欢声笑语,却在想起和封京的赌约时,硬生生地调转脚步。 算了,再忍这最后一段时间。 没有管兰德里柯是否离去的泠妩握住一朵蔷薇花苞,而那花苞也在下一秒于她手上慢慢绽放。 “开花了。”泠妩惊呼。 温幸被泠妩笑意晃的愣神的视线也因此而收归,身为玩家的他怎么可能不知道这是个什么东西。 他眸底是不达眼底的笑意,指尖微动间那花苞又恢复如初。 与此同时,一名在王城中的玩家抱头,随后便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击杀。 原地只多出一朵暗紫色的蔷薇花苞。 清冷而张扬的少年音响起于在场玩家的耳畔:“不该妄想的,却试图染指,最后只会横死街头。” 古堡里,泠妩将花苞扯下,随后捧到温幸面前,“你看见了吗?它刚刚好像开花了。” 温幸垂首,似是有些局促,脸颊也有些薄红,“那只是一个小把戏,如果殿下喜欢的话,我还有其他的。” 他将花苞开花的神奇事情,揽在自己的身上。 话落,他指尖轻点上空,手中便横空出现一捧暗紫蔷薇。 泠妩接过那束蔷薇,自己查看,最后露出绚丽的笑意,“是真的。” 如愿得到泠妩笑颜的温幸,眸带柔软。 原来,小公主还有这么天真可爱的一面。 而温幸露的这一手,也短暂地震慑了许多玩家,可奖励明晃晃地在自己眼前,拼一把的玩家还是数不胜数。 鸾镜到来时,已经敏锐觉察出古堡里多出了好几个玩家。 待到蓝肆来时,古堡里的玩家又多出了几个。 以至于如果不是温幸寸步不离地跟着泠妩,泠妩可能会遇到—— 一步一个温柔笑意,两步一个轻眨睫毛,三步一个娇俏媚眼,四步一个投怀送抱…… 但因为温幸等人的严防死守,目前这些情况都没有发生。 不过很明显的是,到了晚间时分,温幸等人的精神已经大不如昨天了。 夜晚的兰德里柯,再次经历一轮甜蜜与烦躁交织过后,才离开。 泠妩入睡,但古堡还是没有安静下来。 温幸三人开了个小会,决定暂时联手,轮流守护泠妩。 可房间里的泠妩却早已出现在药剂坊中。 药坊主牵着泠妩的手,带着她穿梭于大街小巷之中,而后脚步停在小巷的深处。 “织造坊。”泠妩出声呢喃。 药坊主颔首,在敲门时,她踌躇道:“王后她现在……” “您已经和我说过许多遍了,母亲她因为寻找解药而损坏了身体,所以身体要苍老许多。” “嗯。”药坊主点头,面上却还是染着担忧。 “那我就敲门了?”药坊主问。 “还是我来吧,我想快点见到母亲。” —— 第236章 攻略不下来的古堡公主25 同一时刻,封京看着又一次泼洒一地的墨汁,想起刚刚他去看赛莉丝蒂娅时,她无意间道出的一句: “好像白天的王兄,现在也很好。” 封京双拳紧握,他呼出一口浊气,随后才再次将桌面复原。 想起赛莉丝蒂娅如今对待他时亲昵的甜美笑意,封京就忍不住的心生烦躁。 他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是偷来的,可这偷来的一切却又让他很是沉醉。 眼前视线翻转,他来到泠妩的房间。 在看见空无一人的房间时,封京的心咯噔一跳,“赛莉丝蒂娅!” 少顷,他的眼前出现一片由数据构建而成的屏幕。 而后浮现画面。 ——少女抬起白皙的手腕,正要叩响织造坊古朴陈旧的门。 泠妩望着织造坊的门扉,身旁的药坊主眸中含着晶莹的泪水。 织造坊内,头发花白的阿婆将斗篷戴好。 她抬手抚上自己苍老的面颊,“阿妩,我的阿妩……还能认得出我吗?” 少顷,她才似是下定了决心,这才抬步要去开门。 突然出现的男人声音,从她的身后传来:“您可要好好想清楚,究竟是见还是不见,如果见的话又该怎么见。” 阿婆寻声望去,便见身着皇太子服饰的男人,正面容冷漠以高高在上的姿态看着她。 “兰德里柯!”阿婆嗓音艰涩难听,语气带着怨毒。 “您瞧瞧现如今您的容颜。阿妩可一直都很期待,能写下手札的王后是怎样的绝代风华。” “反正……总归不是您这样的垂垂老矣,像个风干枯树般的木乃伊模样。”封京按着角色剧情念出这段话。 他目光透过阿婆,看向门扉。 好似已经看见了那个偷偷溜出城堡,满怀着希冀的小公主了。 不乖,但是可以理解。 “你!”阿婆张了张嘴,因着这句话,她脚步后退一步,宛若脱力一般。 阿妩不会这样的,她的孩子她清楚。 她恢复心神,用手支撑着桌子,强撑着不让自己倒下。 “我可以将您以前的容貌还给您,但您,不可以告诉阿妩,您当年离开的原因和我们之间的交易。”兰德里柯声音宛若极寒冰川。 “不告诉阿妩……你究竟想对阿妩做什么?你关了阿妩那么多年,还不够吗?”阿婆双目血红! 兰德里柯懒懒抬眼,“您将我的父亲抢走,那我囚禁您的女儿,有什么问题吗?再说了……当年可是您主动要求用她的健康换取她的自由的。现在怎么又变成了这副嘴脸?” “你拿走了我的容颜,拿走我的所有身份,让我在这间屋子里暗无天日,半步不能离开,我从未反抗过。但阿妩……阿妩已经十六岁了!你用药物将她关在古堡里十六年了!再有两年,就要到当年约定的十八年了……” 她没有说完,只是想到了什么,眸底血色浓重,“你不想让阿妩离开?” 兰德里柯勾唇,“怎么?您是指望她像您一样,在一个懦弱男人的庇护下,苟延残喘的活着吗?你别忘了,这普天之下除了我,还有谁能护住她?” 他又平静道出:“见过她的人会怎样疯狂,我想您今日应该已经听见王城中的传闻了吧?” 所有玩家蜂拥而至,只想要她。 阿婆微愣,但想到兰德里柯的身份时满眼都是憎恶,她怒道:“但你是她的王兄!” 兰德里柯被戳中了心事,没有半点不悦,只嗤笑反问:“那又能怎样呢?” 话落,他没等阿婆回应,便轻叹一声强调道:“您选择的时间不多了。” 阿婆重重呼出一口气,随后似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好,我答应不说出当年的事情。” “那您可别忘记这句诺言。” “我不会的。”阿婆垂眸,掩盖住了那双异瞳里的仇恨。 兰德里柯见状,眸中划过一丝满意。 “去开门吧。”他抬步走上阁楼,回首含笑。 “我的脸……” “已经好了,不信的话您可以去照照镜子。”兰德里柯冷淡道。 阿婆没有去看,只是抬手在触到细腻的肌肤时,她心弦都在发紧。 尊贵的皇太子从幼时起就被神明所眷顾,可以肆意剥夺一切,也能将一切物归原主…… 那他是否能知道别人心中所想? 门外,药坊主紧缩眉头,“往日王后很快就会开门的啊……” 她低喃着,触及泠妩担忧的目光,药坊主一只手按在门上,这才道:“殿下请您稍退两步。” 泠妩依言照做。 药坊主掌心发热,只是没等她用力,门便被从内打开。 入目便是一张倾世而美丽的面容,美丽女人的视线错开药坊主,对着泠妩盈盈一笑。 她那双异瞳中流露着数不尽的温柔与思念。 “我的阿妩。”她看着泠妩,喃喃着。 “母亲?”泠妩颇为不解,但也没有过多询问。 毕竟眼前女人的这张面容,与赛莉丝蒂娅很是相似。 药坊主诧异地张开红唇,“王后,您的脸!” 王后对着药坊主摇了摇头,药坊主便掩去眸底担忧,恭敬地弯腰后退,将空间留给泠妩和王后。 “我的阿妩,都已经这么大了。”尽管王后柔和语气,但声音仍旧难听。 泠妩敏锐觉察出织造坊内属于兰德里柯的气息,但这来之不易地相处还是让人不舍因此而耽误。 而且,她也要看看兰德里柯想做什么。 “母亲……” 一声“母亲”让王后所有掩饰起来的泪水,顺着那张美丽的面庞蜿蜒而下。 她紧紧将泠妩拥住,在泠妩看不见的背面,她面带着悲伤与哀恸。 王后什么也没说,只一声声地呢喃着:“我的阿妩都已经长这么大了。” “长这么大了……” 泠妩任她拥住,又在王后端详她许久后,才在王后心情平复些许时,对王后道:“母亲这么多年都一直在这里吗?” 王后能感受到身后来自阁楼的压迫力,她忍住心头愤怒而无力的情绪,颔首,“都怪我……” 王后缓缓解释着当年发生的事。 可听完一切的泠妩却并没有当真。 当然,如果没有感受到兰德里柯气息的话,或许还会相信只言片语。 “那母亲跟我回古堡吗?”泠妩话落,而后垂眸,“不了,母亲还是在这里吧。” 王后握着泠妩的手在轻颤着,她问:“为什么?” 阿妩是察觉到什么了吗? 第237章 攻略不下来的古堡公主26 “因为我总感觉古堡对于母亲来说,并不安全,我想母亲可以幸福快乐。”泠妩抬眸,眸中带着坚持。 王后还未说话,余光便看见阁楼方向,那里站着一位男人。 那个男人的身姿修长而高挑,一袭皇太子特有的服饰在月色下泛着朦胧的银光。 她知道,这是他在警告自己。 让泠妩一定要提防兰德里柯的话停留在口中,她只得忍住心头按捺不住的无力,声音温和的叮嘱道: “阿妩长大了,可以自己明辨是非了,所以手札里的东西不一定要全部遵循。” 泠妩颔首,随后感受着王后在自己手心写下的那个数字——五。 手札第五页写的是要敬爱长辈。 而赛莉丝蒂娅现在的长辈除开眼前的王后,就只有兰德里柯了。 所以她是在提醒自己远离兰德里柯? 叙旧许久,从十六年前说到现在。 直到离开,王后依旧依依不舍地拉着泠妩的手。 可王后又在泠妩踏到门外时,主动松开了牵着泠妩的手,顺势递给泠妩一把匕首。 泠妩将匕首塞进袖口之中。 留在原地的王后转身,她声音沙哑地留下最后一句话:“阿妩,今日过后便不要再来了。” “为什么?可您不是说还要带阿妩去东方吗?” 但织造坊的门,已经被王后关上。 泠妩只来得及看到那双,含着浓重温柔与母爱的异瞳。 “我的阿妩会自由的。”王后对着紧闭的门喃喃着。 随后她从袖口拿出一把缭绕着黑色雾气的匕首,朝兰德里柯走去。 “皇太子冕下,我如您所愿没有将一切吐露。”她朝兰德里柯一步步走去。 窗外月色慢慢被乌云遮蔽。 兰德里柯目带复杂,他扫了眼窗户外在天际上空缭绕的暗色,而后主动朝王后走去。 王后和公主见过一面之后,必会死于太子之手。 这是剧情,不能更改。 兰德里柯挑眉,“那您还真是信守承诺。” “信守承诺?呵……”王后低笑着,眼泪也一并流下,“那冕下您呢?也会信守承诺,在十八岁时放阿妩离开吗?” “蔷薇王城没有阿妩,只有赛莉丝蒂娅公主。”兰德里柯眸子冷淡。 “所以你当年是骗我的。”王后语气平静,可眸底却是疯动着的血色。 “三岁稚童所言,也只有您才会当真了吧?”兰德里柯冷眼看着王后朝他捅来的匕首。 匕首尖端闪着暗芒,王后嘴角扬起一抹诡谲的笑。 匕首在距离兰德里柯面容三寸之地停住,王后眼中划过决绝。 就在兰德里柯叹息要将她抹杀于这个空间时,王后手中的匕首便在她手腕翻转间,尖端对向她自己的眉心。 兰德里柯面带不解,“你想做什么?” 他还没有动手,剧情里的走向也不该是王后自尽。 王后突然抬头对他粲然一笑,随后握着匕首猛的刺入自己的眉心。 也就在那个刹那间,泠妩突然推门而入。 入目之景让少女从起初的困惑,到瞳孔骤然紧缩! “王兄……” “母亲!” 兰德里柯的眸中,是肉眼可见的慌乱,他解释着:“阿妩不是你看见的这样。” 可泠妩手中泛着黑色雾气的匕首被她拔出,她握紧匕首猛的扎进兰德里柯的胸口。 “阿妩,不是我做的。”兰德里柯看着胸口的血花,眸底暗色一片。 泠妩没有看兰德里柯,在松开握住匕首的手后,裙摆翻飞间,她转身扶住王后要倒地的身体。 少女的眼前是一片水雾蔓延。 “您不是说,还要带阿妩回东方的吗?” 可王后只是睁着一双异瞳看着前方,她眸带苦涩,“没有东方,都是,假的……” 她努力维持着自己的清醒,随后将一个金属蔷薇塞进泠妩手中。 王后双唇嗫嚅着,见此泠妩俯身,便听她声音极微弱地说:“阿妩,找办法离开这个……这个假的世界!” 她曾见过许多拥有这个金属蔷薇的人,自然而随意地消失在这个世界里,过一段时间又再次出现。 他们口中说着许多晦涩的词汇,例如“npc”“任务”“剧情”还有很多,都让她隐约明白了一件事。 —— 这个世界是假的,他们都是供人享乐的玩物。 尤其是她的阿妩,更是这群人口中出现频率最多的人。 在她探索到的设定中,她们母女只能见这一面。 有这个世界宛若神明般的兰德里柯在,她无法冒险当着他的面说出这些。 只有这样,也只能这样,才能在出乎兰德里柯意料之外时,将这些物品安全地转交给阿妩。 她缓缓闭眸,似是解脱。 【叮,古堡公主黑化值:95】 泠妩攥紧手中的金属蔷薇,随后垂眸盯着王后的脸颊。 又一个新生魂灵入了地府,等此间事了,可以让她二人见上一面。 她一言不发,不哭不闹的模样却让兰德里柯慌乱起来。 如果黑化值到了100,副本就会被关闭,眼前的这个赛莉丝蒂娅,也会被销毁。 “阿,阿妩。”他捂住心口不断蔓延的血色,上前企图唤醒泠妩的神智。 “我有办法,我有办法可以让她活过来。”兰德里柯肯定道。 泠妩这才偏头,看向他的眼中没有往日的澄澈,只唯冷淡,“王兄说的是真的吗?” “王兄从来都没有骗过你。” “那药片呢?” 兰德里柯声音干涩:“阿妩……” 泠妩跪在地上,将王后的上半身抱在怀里。 她拿出鸾镜给她的手帕,稍顿一瞬,而后唇角勾起讽刺的笑意,用那帕子细细擦拭着王后眉心处正不断往下蔓延的血色。 “都是骗子。”她低声沙哑道。 兰德里柯分不清此刻心口的疼,是因为匕首的缘故,还是因为泠妩此刻沙哑的声音。 他想要拥住她,可手却在半空时轻颤着收回。 “阿妩,只要我想,她就不会死。只要我想,这个世界的任何一个人都不会死。” “只要你想?”泠妩偏头直视他的眼睛。 封京此刻深陷那个怀揣着禁忌爱意的兰德里柯身份之中,他注视着这双极尽淡漠的眸子,点头。 “嗯,只要我想。” 他含着浅笑,似在讨好:“但从今以后只要阿妩想,这个世界所有人的生死,都可以由阿妩你来掌控。” 第238章 攻略不下来的古堡公主27 “你也不例外吗?”泠妩的衣裙上满是鲜血,但她的面庞却仍旧美丽而干净。 是在现实生活中,翻遍整个世界,也找不出的美好。 封京忍住心口处的刀口疼,他碧蓝色的眸子注视着泠妩的眼眸。 “嗯。” “我也不例外。” —— 玲珑香车于街道上缓缓行驶,四周的王城守卫为之开道,街道两边的原住民们纷纷跪拜。 有夜间出没的玩家藏匿在阴影里不跪拜,也有在大庭广众之下,不得不跟着原住民们一起跪拜的。 玩游戏至今,已经极少有大喇喇站在众目睽睽之下的。 而这些不怕死的玩家,最终下场是被王城守卫执剑斩杀! “不敬皇太子冕下和公主殿下者,会被神明所厌弃!”王城守卫执剑高呼。 原住民们也面带狂热,“不敬者,献祭神明!” 见此,原本还有直挺挺站着的玩家也纷纷跪拜。 身临其境的游戏让人分不清现实和虚幻的原因,就是因为死亡的冲击来的太过逼真。 藏匿在暗处等级稍高的玩家,在触及那玲珑香车时,此刻都眸色复杂。 “这怎么……还有西方龙的?而且还把它当马一样,用来拉车?” “这个副本到底是个什么副本?中西合并就算了,怎么现在又出来这种魔幻的东西了?” “平民不知道是正常的,你没看到现在为止,榜单上的大神们连第一个支线任务都没有完成吗?” “嘶,我好像是没听到系统播报!” “现在谁还管任务啊!有没有哪个不怕死的,用道具把那公主的车帘子给撩开?” 坐于玲珑香车内的泠妩双手搭在身前,她淡淡敛眸,目视前方。 这辆车从外面看,看不见里面。 但从里面,却能看见外面的一切。 泠妩的目光在街道上,那些神态并不痴狂的玩家身上徘徊。 扫视一圈,发现身上别着金属蔷薇的玩家并不多。 想来是担心被夺走,所以直接放进了游戏中用来存储的空间里。 也不知道王后是费了多大的心,才得到的那一枚金属蔷薇。 “只要阿妩想,哪怕是你从典籍中看见的那些不存在的东西,都会随着你的心念而诞生。”封京望着车头的西方龙。 西方龙在吐息间,还隐有火星子飞溅。 “太虚假了。”泠妩轻声开口。 封京原本还欢欣的神情,此刻僵硬,而后染上一分落寞。 “什么太虚假了?是这个龙吗?”封京存着侥幸。 “这个世界……”泠妩侧眸与他对视,“这个世界,太虚假了。” 封京早就知道泠妩生出了意识,他还想说什么,可在察觉有道具出现在泠妩身边时,眼神一凛! 马车的车帘被风吹的轻轻漾起,随后高高扬起。 他指尖微动间,却被泠妩制止。 “阿妩,为什么要拦着我?” 泠妩高坐于马车之上,她垂眸对着一个个明显就是玩家的人,勾起唇角。 在那车帘掀起之时,他们看见了那个被人唾弃为丑陋残暴的公主。 少女鸦羽长发倾泄,朱唇轻翘,她微微垂眸注视着他们,宛若神明般美丽而温柔。 玲珑香车的风铃叮铃作响,仿佛是她的神使在为她开道。 在一众惊艳的目光之中,车帘又徐徐落下。 “我想做什么便做什么,这句话是王兄说的。” 她垂眸,纤细如玉般的食指碰着袖口处的那朵金属蔷薇。 封京抿唇,随后无奈又宠溺地道:“是,但我怕那些人之后的所作所为,会让你所不喜。” “王兄才是最让我不喜的那个。”泠妩慢条斯理地收回触碰蔷薇的指尖。 封京苍白的脸色她没有去看,也不想去看。 左右能真的做主的人,也不是这个兰德里柯。 有玩家在街道中央刚刚上线,他身后的西方龙,踩着巨大的脚掌正朝他踢去—— “快躲开!” “快让开!后面有龙!”有人惊呼! “……” 吵吵嚷嚷之中,那玩家才半迷茫的回首。 面对着宛若巨物一般的龙目时,他这才惊醒! 可已经来不及了! 西方龙喷洒的龙息包裹在他的周身…… “不可伤人。”少女的声音从马车里响起,声音很轻但莫名传入每一个在场之人的耳畔。 见玩家不动,那硕大龙目中原本对泠妩的虔诚,此刻化为对玩家的嘲笑。 “呼——”它朝着玩家轻吐一口龙息,将玩家吹到道路一边。 随即迈开步子,大摇大摆却仍旧平稳地朝古堡走去。 虚惊一场的玩家和越发疯狂的原住民们,一直目送着玲珑香车渐行渐远。 玩家世界频道之上: ——那段玩家偷偷拍摄的视频,我只看见和任务剧情描述一样的美貌,和真的比春风还温柔的声音。但现在这一直面,我才发现任务剧情那最后一句“一言一行间都似是神灵降世”才是真的完美契合! ——我宣布,从今以后我也入了她的脑残粉门下! ——那帘子一掀开,我突然就明白小说中描写的那种一见钟情了,真的是直击灵魂! ——高价收购古堡守卫身份卡! ——出楼上两倍的钱收购! ——天价收购!!! 回到古堡之中,温幸早在世界频道一群玩家的疯狂之中,看出了泠妩深夜离开了古堡。 泠妩刚下车,便见跪在地上双手奉上长剑的张扬少年。 有npc在他身后唤他“温幸大人”,但他置之不理。 只在看见泠妩后,才抬眸,面带视死如归时的坚毅:“我没有履行到身为骑士的责任,请殿下杀了我。”他存了赌一把的心。 泠妩望向他手中握着的长剑,眼波流转,却并未伸手,而是偏头看了眼兰德里柯。 对此,封京不解轻唤:“阿妩?” 泠妩轻启红唇,嗓音温软还莫名有些祈求之意:“阿妩觉得温幸很好,就留下他吧。阿妩,以后不出这个古堡了……” 泠妩垂首与温幸对视,少女眸中浅浅的失落,直直撞入温幸的心坎。 殿下居然为了留下他,愿意放弃一直以来都向往的外界。 在温幸看不见的地方,有数不尽的眼刀子扎进他的身上! 甚至于兰德里柯也眸带冷意地盯着温幸。 但温幸全然不知,他只是呼吸稍微急促了些,而后耳根薄红地低头。 封京收回冷眸,转而化为宠溺,但声音仍旧冷淡:“你喜欢就留下吧。” 既然她想玩玩这些抱着目的接近她的人,那他便心甘情愿地做她手上的刀俎。 泠妩亲手将温幸扶起,甚至还对着他轻柔一笑。 顶着数不清的眼刀子的温幸走路飘飘然。 直到只有他二人时,温幸才唤道:“殿,殿下……” 第239章 攻略不下来的古堡公主28 “嗯?”泠妩回眸。 “殿下,您今日为何用您的自由来换……我的这条命。” 泠妩松开他的手,随后拿出那方鸾镜赠予她的手帕。 沾着王后鲜血的帕子,早已顺她心意恢复如初。 她细细擦拭着触碰了温幸的手指,目光在温幸逐渐失去血色的脸上流连,而后才问他:“你想要什么?” 温幸顾不得什么,立刻单膝下跪,“我只想守护好殿下!” 泠妩将帕子丢下,提着裙子靠近他时裙袂宛若盛开的花卉。 她伸手抬起温幸的下颌,眸底温和如风,却让人无法撒谎,“我问的是温幸,想要什么。” “殿下……”温幸嗓子干哑。 “想要我?你的心倒是挺大。”泠妩轻笑。 温幸脸颊瞬间变红,而这一次的红晕却不是利用道具装出来的,而是出于生物本能。 纤细如玉的温凉指尖在他脸颊描摹,他只听见眼前少女用着一贯甜软的声音说:“帮我杀了兰德里柯。” “杀了皇太子冕下。”温幸低喃。 “做不到吗?如果做不到的话,我可以换一个人选。” “殿下,我能做到!”皇太子有些棘手,但在玩家面前算不上什么。 “在国王继承仪式之前。”泠妩提裙离开。 “遵命,公主殿下。” 温幸依旧单膝跪在原地,他盯着地板上的华贵地毯。 恍惚想起他第一次手上握着那朵染血后,被他洗干净的蔷薇时,也是在这里。 初见他以为这只是一个单纯美丽的小公主,后来在这他才发现她对人性很是冷漠,如今再看,她还心藏野心。 国王继承仪式之前…… 她是想做女王吗? —— “鸾镜姐姐帮我杀了王兄,好不好?”泠妩握着帕子,垂眸时面染悲伤。 鸾镜咬着后槽牙,“那个枉顾人伦的脏东西不用您说,我也会把他杀了的!” “殿下以后一定不要再和他单独相处,那个畜生谁知道会做出什么事!” 泠妩垂眸,声音轻柔,“在国王继承仪式之前是没事的。” 此话一出,鸾镜更气。 还是皇太子的时候,都能把小天使囚禁在古堡里了,这当了国王还得了! “殿下您放心,我一定不会让您受到伤害的!”鸾镜坚定道。 —— “老师,我想离开这里。” 蓝肆看着往日永远挺直腰脊,仪态完美的少女此刻长发垂落在地,甚至还抱着自己躲在角落时,他就忍不住的心疼。 他弯下身子,蓝发也跟着垂落在地,与墨发交织在一起时,他的耳尖再度一红,却很快被少女低哑的嗓音唤回。 “老师,您能带我离开这里吗?” 蓝肆不知该如何开口。 离开这里? 可离开之后,又能去哪呢? 她根本就离不开这个副本,顶多只能走到王城的边境,就再也无法前行。 如果可以,他也想带她离开这里,细心呵护让她永远这般的干净澄澈。 “我帮殿下您杀了他。”他眸底带起杀意,声音却依旧的清冷而温柔。 “我帮殿下杀了他,这样殿下就再也不用担心了。” ———— 夜幕降临,隔了一天没见到的阿尔西佩再度出现时,泠妩正在凝望窗外。 猛然出现的一颗人头让泠妩后退了半步,在看清这颗人头的面容时,泠妩扭头离开。 边走还边开口:“温幸。” 少年立即从卧室外冲进,挡在泠妩身前! 他神态虽疲惫,却难敌眸中的坚定,“殿下。” 没看见卧室之中有人存在的温幸,眉头依旧紧锁,随后声音温柔道:“殿下,您跟在我的身后。” 被泠妩拉住衣角的温幸,耳根又是一热。 这几天里他数不清遇到了多少围攻,再加上每日夜半时分去刺杀兰德里柯,都让他疲倦不已。 好在有恢复药剂让他扛了许久。 但真正让他坚持下来的,却是泠妩偶尔对他的亲昵。 虽然这些亲昵都是他觍着脸求来的,就比如说现在—— 殿下正牵着他的衣角! 温幸边想边缓步走至窗户边,在看见阿尔西佩仰头对他露出一个温柔的笑意时,温幸忍住恶心的想法。 而阿尔西佩的笑意,也彻底僵硬! “怎么是你!?”两人几乎同时出声。 “逃犯阿尔西佩在此,速来支援!”温幸对着胸前的那枚骑士徽章开口。 闻言,阿尔西佩低头看着古堡下方,对自己举起弓箭的守卫们,他咬了咬牙,“算你厉害!” 男人浅金色的发丝被月光照拂的发光,手腕上的藤蔓被他松开,他从半空往下摔落,又在快要落地之时被一块飞毯接住。 俊美如神明的男人坐于飞毯之上,他与泠妩遥遥相望,随后大声开口:“小公主我真的知道错了!” 听他这样说,温幸转头第一时间去看泠妩。 在发现泠妩眸底有些笑意时,他喉间便是一阵甜腻被他生生压下。 殿下难道是喜欢上阿尔西佩了吗? 他被挫败感笼罩之时,满心满眼都是恐惧泠妩被攻略后会消失的情形。 怎么办?怎么才能让她不会消失? 杀了……阿尔西佩! 他将这件事告诉鸾镜和蓝肆时,二人却没有理会。 在他不知道的鸾镜和蓝肆私聊中: 【鸾镜】:今晚继续刺杀兰德里柯,我就不信这崽种次次都能那么好运! 【蓝肆】:还不告诉温幸,小公主的手中有平安符吗。 【鸾镜】:告诉了的话,万一他玩忽职守怎么办?先别管他!先商量今晚的刺杀,如果实在不行的话……把那个继承仪式打乱,一定不能让他上位! —— 泠妩抚摸着兰德里柯送来的衣裙,繁复的花纹,超出规格的华丽宝石,以及并非是象征着公主的皇家徽记。 金属蔷薇已经被她破译,她看着自己的面板: [姓名]:赛莉丝蒂娅 [身份]:蔷薇古堡公主 [年龄]:16 随后看向一直都是灰暗的【下线】一栏,这才移开目光。 泠妩打开在一旁的盒子,其内是一枚戒指。 任务面板显示—— 【王后戒指】 外界。 封小北握住仿生体的手,面带缱绻笑意。 “阿妩,我接你回家。”封小北温柔呢喃。 进入实验室的封京,停住脚步,他看着痴迷不已好似并未发现自己的封小北,转身快步离开。 楼梯直达核心链接处。 虹膜解锁,进入的封京在一台仪器前伸出手指,录入自己的指纹。 “叮,指纹录入成功,[蔷薇古堡副本]皇太子兰德里柯身份,为封京所属。” 第240章 攻略不下来的古堡公主29 封京盯着屏幕上那金发碧眼的兰德里柯,唇角勾起。 “无论怎样,阿妩都只能选我。” 他是卑鄙是无耻,但他实在没办法了。 “抱歉小北,就这一次,哥哥就对不起你这一次,从今以后你想要什么,哥哥都会让给你。” “你就让哥哥这一次就够了。”他自语着。 封京一路垂首离开,但当他刚打开自己的专属工作室时,入目便见站在玻璃窗前神情淡漠的少年。 少年黑眸抬起与他对视。 封京心虚地移开视线,但很快他恢复到往常的状态皱眉问道:“小北怎么来了?” 封小北用一双黑眸紧紧盯着他,抬步向他走去。 “小北。”封京看着封小北越来越近的脚步,开口唤道。 封小北的手抬起,封京后退一步。 可封小北只是笑着将手放在封京的肩膀上拍了拍,“哥,注意身体,不要太过沉迷游戏。” 话落,封小北抬步离去。 封京留在原地,只是还没放松一瞬,那刚落下的心就再度提起。 小北看起来越像正常人,就越不正常。 但他知道,小北是不会伤害他的。 离开的封小北回到实验室,手指在主脑上轻点着。 他看了眼日期,随后看着计算出的那个庞大的数值,而后侧眸缓声对着仿生体勾起唇。 “阿妩,再等王兄三天,三天之后王兄带你来到这个真正的世界。” 他收回视线,看着主脑上一个个玩家的视角,唇角的笑意逐渐淡去。 “既然这样的话,那就,都别出来了。” —— 游戏中,泠妩坐在由花藤编织出的秋千上。 随着她的指尖轻动,眼前便多出一个长相奇怪的生物。 指尖再动,那生物便会消失。 在她身后的温幸因着玩家们总是出其不意地出没,时间久了他也变得极尽冷漠。 他手中握紧长剑,在身后藤蔓刚刚绽开一朵蔷薇时,他便提剑斩下。 “温幸,你太紧张了。”泠妩蹙眉,俯身将那朵蔷薇拿起。 温幸没有解释他担心那是玩家,只是后退一步,单膝跪地,“殿下,是我的错。” 古堡守卫们纷纷投来视线,有不解,有艳羡,也有对骑士之位抱有野心的。 直到一个古堡守卫跪地对泠妩坚定道:“殿下,我想挑战温幸大人!” 泠妩向他投去视线。 少女目光在他的脸上停顿一瞬,他的耳畔便升起红晕。 “温幸。”泠妩回眸看向温幸。 少年清冷而温和地回应:“殿下。” “他的挑战你愿不愿意接?”泠妩询问。 温幸没有当即回应,他仰头看向泠妩,心口莫名有些酸涩。 她会问他愿不愿意,但她也会放任他们向他发送战帖。 “温幸愿为殿下和荣誉而战!” 比武台在泠妩指尖微动间被架起,二人也不疑有他的上了台子。 有新进的玩家低声询问:“出bug了?怎么公主还会魔法的?” 早就进来的老玩家斜睨他一眼,“巨龙都是个拉车的,公主会点魔法怎么了?再说了,公主会魔法才正常好吗?” “正……正常吗?”新玩家迟疑着。 老玩家在触及泠妩投来的视线时,慢慢垂首,面染薄红,“公主会什么都再正常不过了。” 新玩家嘴角一抽,而后抬眸与泠妩对视一眼,也是垂首低咳,面染薄红地回老玩家的话:“我觉得您说的对!” 二人的比赛,泠妩并没有仔细观看,因为总有人来到她的身边和她搭话。 “殿下,您的红茶和小蛋糕。”身着女仆裙的少年羞涩唤道。 在泠妩颔首后,他迟迟不愿离去。 见此,泠妩将手中那朵被温幸斩落的蔷薇,递给他。 女仆少年在那一瞬间,眸中都亮起了星星,他双手接过,耳根红红地退离。 却没发现数不清的目光在他的身上徘徊,甚至连在台上的温幸也分出心神将他的面容记下。 不过可惜的是,女仆少女刚离开熙熙攘攘的人群,他甚至没看清来人的长相,就在一瞬之间被人所击杀! 在他消失时,手中的那朵蔷薇停顿在半空,直到蓝发青年抬手,那蔷薇才缓缓落到青年掌心。 蓝肆雪色的长睫扑闪着,似是有些委屈。 “小公主太善良了,这样不好。”他低低说着,而后大步去往泠妩身边。 看见他手中拿的蔷薇,泠妩也不惊讶。 “殿下,您的蔷薇。”他摊开手朝泠妩递过去。 与此同时,周围发出一声惊呼。 泠妩看向比武台。 温幸胜出,但另一名玩家却并没有消失,而是痛苦地蜷缩在地,满身血痕宛如一个血人。 而站着的少年身上那暗色的骑士服上,甚至没有染上一滴鲜血。 他勾起的笑意张扬而冷漠,目光环视一圈,“还有不服的,可以上台和我比试比试。” 话落,他才一剑结束了那蜷缩在地,苦苦哀嚎的玩家性命。 见此,再无玩家上前。 温幸也从比武台一跃而下,而后对着泠妩面染羞赧,“殿下,我赢了。” 他不折磨完那个挑衅的玩家,再一剑杀之,今天等他的就是车轮战了。 泠妩接过蓝肆一直放在手中的蔷薇,在指尖旋转一瞬,才递给温幸。 “我的骑士大人的确是所有守卫中,最优秀的。” 温幸接过蔷薇,满眼欢喜。 这朵蔷薇现在的寓意已经不单单只是一朵蔷薇了,它代表着的是公主对唯一骑士的最高赞誉! “温幸是因为您才会变得优秀。”他低声诉说,语气中满含柔情。 世间的悲喜并不相通。 与温幸欣喜截然不同的蓝肆,那原本拿着蔷薇的手僵在半空,雪色长睫将他眸底暗色遮掩。 他看起来很是不在意地附和:“殿下的骑士的确是最优秀的。” “那老师想和温幸比一比吗?”泠妩问。 那边温幸的欢喜,只持续了短短的半分钟,他将这句话定义为殿下是想磨砺他。 这是为他好! 蓝肆却是摇头,“骑士阁下看起来有些疲惫,我若赢了也是胜之不武。” “蓝肆,你就这么肯定你会赢?”温幸冷嗤。 泠妩端起红茶,偏颇着:“温幸,不可对老师不敬。” 温幸压下心头委屈,闷闷应声,“是。” 蓝肆却是勾起了唇,“殿下,我没事的,骑士阁下想必只是心直口快之人。” 原本暗戳戳围观的玩家们,还想录下两个大佬的打架名场面,结果就被迫看了眼二人如小孩一般的争宠戏码。 但是美人和美人,还是很养眼的。 想到此,一个个的默默调出系统数值,想看看自己和大佬的差距有多大时,却发现—— 世界频道上有人说,下不了线了! 第241章 攻略不下来的古堡公主30 ——什么情况?我怎么下不了线了! ——有没有诡域官方的人在!?我这也下不了线了! ——天!我也是! ——什么情况!?我们不会被困在里面再也出不去了吧!!! 一时之间,古堡之内的玩家们个个面带恐慌。 但能进古堡的都不是一般玩家,所以还能维持着秩序遵守规则。 不过那六神无主的模样,连泠妩都大致猜出了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毕竟眼前,正在你来我往的温幸和蓝肆二人,也是突然闭上了嘴。 “我不是心直口快,我只是因为殿下在,所以我才有心直口快的资……格。”温幸最后一个字说出时,甚至还迟疑了几秒。 他当即抬眸与蓝肆对视,都没有注意到泠妩喝红茶时微挑的眉梢。 能让他们六神无主的,无非是游戏出了问题。 每每暮色升起之时,就是两个兰德里柯交换身体之际。 不过今天却一直都是粉白色的蔷薇。 泠妩轻叹,看来是那个兰德里柯在外面做了一件大事。 她点了点金属蔷薇,面板之上她的发言栏一直都是灰色的无法使用,但今天的却显示白色,显然是可以正常使用了。 但下线一栏,却仍旧是灰色。 世界频道上出现最多的也是与“下线”有关,不过却是“下不了线”。 泠妩提起裙子只装作不知,她回到卧室,将原地这乱七八糟的场面留给玩家。 一瞬间,玩家们纷纷询问起留在原地的蓝肆。 蓝肆冷淡开口:“不用担心,官方和国家不会坐视不管的。” 的确是不会坐视不管,只是在外面的人根本不知道诡域出了问题。 在游戏里的人无法登陆论坛,也无法传递消息,外面的人却还在源源不断地进入游戏。 而同样不知道的封京,将意识投送进兰德里柯的体内。 这一次他没有摔毁墨水,甚至连一如既往冷漠的气质,也有了几分温暖。 他慢条斯理地躲开房间内藏匿的一切暗器,戴上手套打开房门后,将手套销毁。 途经的一切暗器,他好像都能未卜先知一般提前防御。 但还是偶尔有几个被他所遗漏,让他身上负伤。 但到来到泠妩卧室时,他身上的伤痕却再度消失! 而这,也是众多玩家击杀不了他的原因。 “扣扣扣——” 房门打开,他看向坐在梳妆镜前,玩着一只小毛球的少女。 “阿妩,想我了吗?” 泠妩回眸,随后收回视线继续玩着桌面的小毛球。 良久她才抬眸,“王兄。” 封京手中多出一只螺子黛。 “阿妩,明天就是继位仪式了,在东方,继位仪式前都会由王兄替王妹描眉。”他面不改色地说着谎。 泠妩看向镜中自己被建构的极为完美的双眉,“我不需要描眉。” 封京失笑,而后将螺子黛递给泠妩,“只是借描眉来传递一个美好的愿景。” “什么愿景?” “是一个东方的典故,其意思……”封京微顿,随后揉了揉泠妩的头发,岔开话题:“明天的继位仪式可能会有危险发生,如果真的发生了事变,阿妩直接离开不用管我。” 泠妩没和他纠缠下去,只看着螺子黛,颔首。 见此,封京又叮嘱了一句这才离开。 他要去检查一下明天的仪式是否有问题,还需要防备着小北。 如果可以他想今夜就举行,但这样一来,就委屈了阿妩。 他离开后,泠妩才拿起那只螺子黛把玩。 东方借眉传情,西汉时大臣张敞幼时和妻子同村,因年少顽皮,用石子砸破了妻子的眉。 后来张敞娶她为妻,每日下朝后都会亲自为妻子将破损的眉描齐。 所以哪来的王兄替王妹描眉? 泠妩眸色冷漠,她手中的螺子黛在一瞬消失,可手中却多出一张字条,泠妩垂眸看完之时,字条这才化为齑粉消散于世。 一夜之间,始终没等来官方通报的玩家们看着源源不断还在进入游戏的玩家时,呆滞了。 有人瞪着一双眼面带惊讶地询问新进的玩家:“你们怎么还往这诡域里面进!?” “你能进!凭什么我不能进!”新进的玩家梗着脖子反驳。 “犟种说的就你吧!进了诡域就下不了线了!都一天了外面怎么还在往里进!” “反弹!” “……你有病吧!犟种!犟种!犟种!” 诸如此类并不多,多的是新进的玩家和早就在里面的玩家一起捧着脸,面无表情地看着又新进入的玩家们。 继位仪式在太阳升起后开始。 现在的封京看不见世界频道,也开不了上帝视角。 他并没有担心,只是沉默着对着空气开口:“小北,你输了。” 哪怕小北把他的权限切断,也更改不了阿妩没认出他并不是封小北的事实。 封京看着前方的玲珑香车,他坐在后方同样华丽的车中,缓缓勾起唇。 继位仪式的场景早就已经制作好,蔷薇、蜡烛、王冠,还有祭司早已等候多时。 早已伪装成原住民或者守卫们的玩家们,也在无声交流着。 ——管他呢,反正外面的人会救我们的,看完这个继位仪式再担心也不迟! ——只是一个继位仪式的剧情场景都制作的这么精良,可见背后资本有多强大,所以真的不用担心…… ——任务摸不到半点踪影,老实说这是整个攻略历史上(不止是诡域)来说最最最难的一个了! ——听说之前阿尔西佩大佬攻略值最高,但是就在公主黑化值出现的那天,他的攻略值一下降到了负数! ——温幸,鸾镜,还有蓝肆大佬们的数值也都没过七十,其他的大佬们就完全摸不到踪影了!不过公主那么美,难攻略也是正常的,说实话我远远看一眼都能爱上! ——公主来了!嗷嗷嗷老婆老婆老婆!我老婆! 热热闹闹中,有乐器被奏响,一群人随着原住民们一起跪地。 封京率先下了马车,这才去玲珑香车前,牵起泠妩的手,“阿妩,慢点。” “多谢王兄。” 封京的笑意又多了几分。 泠妩坐定后,还有许多npc扮演的亲王等等跟着一道行礼。 只是仪式刚进行到一半时,数不尽的箭矢,朝着兰德里柯射去! “铮——” 第242章 攻略不下来的古堡公主31 一支接着一支,而且箭矢射出的方向还完全看不见人。 封京面不改色地拿起祭司手中托着的王冠,随后戴在自己的头上。 这是一顶金色的王冠,上面有两枚流光溢彩龙眼大小的红宝石,宝石散发出柔和的光芒,让周遭的空气都变得柔和。 王冠一戴上去,周围的箭矢便被阻隔在一层淡淡的光罩之内。 但随着连间隔都不曾有过的箭矢不断击向他,光罩上的光辉也在慢慢流逝着。 封京看向泠妩,发现她所在之地很是安全,这才放下担心。 他远远凝望着在稍远处,那个由他连夜制作的一顶属于泠妩的王冠,而后抬步。 可一抬步,便是加倍的箭矢朝他射来! 封京眸色稍冷,他现在是没有权限,但不代表什么人都能欺负到他头上。 玩家跟随着原住民们四散逃离,但都多留出了一个心眼朝泠妩那走去。 “公主,我护送您离开!” “咻——” “铮——” 有玩家面带激动地朝泠妩跑去,可就在那一瞬,空中的箭矢却是齐齐变换了方向,朝他射去! 刹那间那玩家便被射成了一只刺猬! 最后一支箭矢划破虚空,发出恐怖的尖利声音,将他死死钉在地上! 他甚至到死,都没能走到距离泠妩五米远的位置。 泠妩环顾一圈,看见了藏匿于人群中带着斗篷的阿尔西佩,男人掀开斗篷露出一张面染歉疚与祈求的俊颜。 他启唇,明明没有发出声音,明明相隔很远,可他温柔的嗓音就是在他开口时出现在了泠妩耳畔: “小公主真的很抱歉,但现在情况紧急,那群叛军显然就是冲着您的王兄而去,现在寡不敌众甚至找不到敌军在哪。” “我曾发过誓言,再也不会骗你。哪怕是上一次您同我置气许久不理我,我也没有说谎。” “所以小公主,您再信我一次跟我离开这里,等这件事结束我再送您归来,好吗?”阿尔西佩的一双碧眸满是祈求。 泠妩没有理他,但在泠妩身后的温幸却是清寒的眸子微眯。 阿尔西佩在这,那这刺杀一事要么就是剧情,要么就是…… 蓝肆和鸾镜! 泠妩垂首将鸾镜给她的帕子取出,对周遭的变故根本不为所动。 就在帕子取出的那个瞬间,数不清的箭矢有些许的偏离轨道。 而后所有箭矢都好似畏惧泠妩一般,离她远远的。 只偶尔有几支像是装样子一般,轻飘飘地落在距离泠妩两米远的地方。 “公主哪需要我们救?我们求公主的庇佑还差不多!” “对啊!公主会魔法啊!那些箭根本到不了公主身边就软了!” “你们说如果我们现在死了,是强行退出游戏,还是真的会……死。” 此话一出,所有玩家都安静了,更有甚者腿一软跪倒在地。 在一阵沉默之后,竟有几个流着泪跪地朝泠妩跪下。 “殿下,求您庇佑我们!” “求殿下庇佑您的子民!” “我想我妈了……”他哽咽着而后也跟着跪下,“殿下求您了,我还想回家看我妈。” “……” 一瞬间,由起初的一两个跪了一片。 温幸眸色复杂,只垂首恭敬呼唤泠妩:“殿下,这些子民们在向您请愿。” 泠妩收回注视帕子的目光,在这些玩家的脸上注视片刻。 而后手指点了些许人:“你,你……还有你……” 这群人中普遍都是男人,但也有几个女人,而他们相同的共性就是 ——都来自一个团队。 那些被点之人的面上,都染着狂喜与蔑视,可泠妩下一句却道: “除了你们,其他人都来我的身后。” 赛莉丝蒂娅两世见过许多人,能让她记忆深刻的除开几个高玩,就是这些人了。 这些人合起伙来绑架下药,试图让赛莉丝蒂娅委身于他们,不过好在有人及时将她拯救,没让这群人得逞。 而他们的下场无论是现在,还是之前也都是一个“死”字。 泠妩话落,那群人中有心理防线脆弱的,张嘴怒呵:“我们之间有叛徒!不然她是知道我们的计划的!?” 他话刚说完,便是参天的箭雨将他们完全淹没! 见此情形,其他得到生路站在泠妩身后的玩家们咽着口水,颤着声音指责:“活该!难怪殿下不庇佑他们!” 但更多的却是四肢僵硬而无力。 ——“她,她是怎么准确的知道是哪些人要害她的?她,她真的是npc吗?” ——“细思恐极,但是我们现在正被她保护着,是最没有资格去怀疑她的!” ——“如果,如果我们永远也出不去了的话……” 他们全都在频道上交流着,但莫名的,他们在发言时,总能看见泠妩侧眸对着自己盈盈一笑。 直到最后一条发言 ——“你们有没有发现,我老婆她每次看的人都是刚发言过的人。有没有一种可能,我的公主老婆她……能看见我们所有人的交流!!!” 黑裙少女刚发送出去,在一群人注视中的泠妩便对着她浅浅勾唇,而后颔首。 泠妩对着她轻唤:“你过来。” 黑裙少女恐惧地后退,可身边玩家们却默默离她远了几步,将她凸显出来。 见此,黑裙少女双眼噙着泪水不敢上前,直到泠妩手指轻动,一道温和的风将她推到泠妩身边。 “你很聪明。”泠妩对她露出浅浅一笑。 笑意温柔似春风暖阳,让人心生好感。 黑裙少女的恐惧慢慢消散,她大着胆子询问:“殿下,您找我是有事吗?” 泠妩颔首,而后扫了眼那边正陷入苦战的兰德里柯,随后轻声呢喃:“离我近些。” “殿,殿下……我,我害怕,呜呜呜……” “喊我老婆的时候不害怕,让你离我近一些反倒害怕了?”泠妩好笑地询问。 “啊,您……我,咳咳。”她有些恐慌还有些被抓包后的羞赧。 第243章 攻略不下来的古堡公主32 泠妩看了眼她的昵称,“阿黛拉?” “是,我是阿黛拉!”黑裙少女抿了抿唇,毅然决然地点头。 “你想回家吗?”泠妩温声询问。 阿黛拉低头,面染悲伤,“想,但我的家现在回不去了,我也不知道我到底能不能离开这里……” 泠妩看着她,“我会带你们回家的。” “可我们的家……”阿黛拉莫名不知道该如何说。 是说这只是游戏,他们的身份都是编造的? 还是说他们的家,在一个公主这辈子也去不了的真正世界? 阿黛拉张着嘴,却不知该怎么往下接。 “我知道的,你们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泠妩注视着她茶棕色的眸子。 在泠妩话落,那些原本还在嘲讽阿黛拉的玩家,瞬间噤若寒蝉! 他们怔忪地望向泠妩,仿佛听到的是天方夜谭。 “您,您是怎么知道的?”阿黛拉更加震惊。 泠妩没有说话,只是唇畔依旧含着春风般的温柔笑意,但所有人都能感受到她悲伤的情绪。 “别怕,我会送你们回家的。” 泠妩说完,便提裙起身,她手指轻挥间那在半空密密麻麻的箭矢于瞬间消弭。 她提起裙摆仰望着苍穹,“其实挺真实的,对吧?” 她好像是在自语,但还活着的玩家们都默不作声,甚至垂下了头。 很真实,但他们不愿意被困在这里一生。 “没有人会愿意的,我们也不愿意。”泠妩好像知道他们在想什么,遂道。 频道上已经没有新的发言了,最后一句停留在一问一答上: ——“我在王城外,什么也不知道。在公主身边的哥们或者姐们有没有最新消息?” ——“她生出了意识,但她还是愿意送我们这些,可以说是曾戏耍过她的玩家们,回家。” 这句话落,他们被开启了长达半小时的禁言。 当然,是泠妩做的。 不让所有人都看见这句话,那她刚刚演的这场戏,不就白演了吗。 而兰德里柯也终于拿到了那顶王冠,他失去了所有权限自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封京拿着王冠,顶着数不清的目光一步步坚定地朝着泠妩迈步而去。 而他的后背也在箭雨之下被刺穿,血液从伤口中汩汩涌出,将他白金色的国王衣袍染红,看起来触目惊心。 “阿妩,王兄替你加冕。” “可老师说,公主不需要加冕。” 封京摇头,笑意缱绻而疯狂:“公主不需要加冕,但国王的王后却是可以加冕的。” 此话一出,泠妩没有震惊,反倒是一群玩家震惊不已。 一群玩家默默看了眼自己那为零的剧情探索度,而后面面相觑时,都是皱眉摇头表示自己什么也不知道。 “阿妩,王兄可以……”封京看了眼玩家一眼,随后俯身对泠妩低喃:“王兄可以带你去东方,只要阿妩愿意戴上这顶王冠。” 泠妩看了眼王冠,华贵却典雅,价值连城的硕大珠宝镶嵌其上。 见她落眸,封京便以为泠妩意动了。 他继续加码,“此前阿妩说过这个世界太过虚假了,但现在只要阿妩你愿意,王兄就可以带你去真正的世界。” 他们之间的交流并不大,连阿黛拉和温幸也只能听到几个字眼。 但都隐约能看出,兰德里柯这个皇太子在逼迫公主嫁给他! “不要脸。”阿戴拉小声怒骂。 泠妩抬起右手,随着她指尖微动间,有珠宝闪着光泽,封京便看见了在泠妩手指上佩戴着的『王后戒指』。 “来时阿妩还未曾佩戴,既然现在戴上了,那是不是就代表着,阿妩同意了?”封京笑意又深了几分。 “怎么着?国王继位仪式还连带着娶公主吗?我这倒是有一个公主,不知道太子冕下您愿不愿意迎娶?”男人低哑磁性的开口。 入目便见阿尔西佩一头浅金发色耀目,他手上提着一头穿着公主裙的粉红小猪。 “哼哧哼哧——”粉猪哼唧着。 封京面色不变,只垂首询问泠妩,“阿妩可愿?” “她不愿!”阿尔西佩再次替泠妩回答。 这一次封京的声音沉了许多,“王城守卫们是要重新更换一批了。” 话落,他这才对泠妩温柔浅言:“阿妩乖乖坐好,等王兄回来替你加冕。” 他单膝跪地执起泠妩的手亲吻,远处尖锐箭矢划破虚空,落在距离兰德里柯三寸之地。 这是警告。 但封京却并不在意的想要继续烙下印记,但泠妩却松开了手。 见此,他才轻叹一声,垂首之际将眸底黯然遮掩。 再次起身,便恢复到往日那个尊贵冷漠的皇太子冕下。 阿尔西佩提着粉猪,“怎么?冕下是迫不及待,要来求娶我们珠珠王国的公主殿下了吗?” 兰德里柯抽出一名王城守卫的佩剑,对此并不恼,只是抬眸间眸底冷意如万里高空之上的寒霜。 他二人的战斗还是有许多人欣然观看的,但泠妩兴致缺缺,她将手指上带着的王后戒指取下,摘下一根藤蔓将戒指穿上。 随后给那只朝着她“哼哧哼哧”跑来的粉猪戴上。 阿黛拉看的好笑,也忘记了现在身处何地,捧着脸把这句话说出:“老婆好可爱哦。” 泠妩回眸看了眼她,随后勾起唇,“还有更好看的,等会你就能看见了。” 外界 封小北按下主脑上的最后一个按键,而后低笑着凝望那正在给小猪戴项链的少女。 少顷,他才呼出一口气,随后在主脑上敲下一代码,将游戏和外界时速调整成15日:1日。 十五天,应该够阿妩在游戏里好好玩一场了。 等待程序运行时,他最后看了眼仿生体,而后含笑进入游戏舱中。 —— 游戏内 兰德里柯本就负伤,此刻面容愈发惨白,但他的伤口却在缓慢愈合着。 “有我在,谁都别想伤害我可爱的小公主。”阿尔西佩吐出一口血。 他余光去偷偷打量泠妩,没得到泠妩一丝视线的阿尔西佩,难掩心头苦涩。 “温幸,时机来了,你还不去吗?”泠妩声音极浅。 知道是何意的温幸立刻提剑,朝着兰德里柯走去。 “国王大人,请恕温幸不敬。”他拱手,随后神情清寒地提剑向兰德里柯击去。 有巨龙从远处天际飞来,黑压压的宛若铺满乌云的海洋,一双龙目之中更是仿佛藏着烈焰一般让人不敢直视。 它吐着龙息,火星子点燃了蔷薇王城的一切粉白蔷薇。 所有人低头躲避着它,巨龙不为所动地下降在泠妩身前。 那双龙目之中带着温柔与缱绻。 与那夜金发的皇太子冕下俯身说那句话时的神情一模一样。 那日他说:“赛莉丝蒂娅,我希望你能一直保持这个选择,永不更改。” “王兄终于来接阿妩了。” 第244章 攻略不下来的古堡公主33 巨龙在街道上宛若参天巨物,它因为泠妩的这句话而微微垂首,金色的龙目里带着显而易见地欢喜。 泠妩伸出和巨龙睫毛大小的手,轻抚着它的头。 “阿妩等了很久很久,终于等到了王兄。” “呼——”巨龙克制地小声回应。 那边的兰德里柯和温幸也早已停手,在巨龙降临的那一刻,温幸甚至不顾一切的朝泠妩而来。 巨龙不悦。 也就在巨龙脚掌朝他踩去时—— “王兄,不要伤害他。”少女温和开口。 巨龙便很是听话地收回脚,落地时也是轻轻的,像是担心会震到旁人一般。 但所有人都知晓,那不是担心伤到旁人,只是担心伤到那干净美丽的公主。 泠妩浅浅垂首时,与温幸对视。 “殿下……”温幸眼眶发红。 他手中的道具在触碰到这个宛若bug一样存在的巨龙时,好像失效了一般,毫无作用。 泠妩不再理会他,只是抚了抚龙的额角,巨龙便俯下身,一阵风送来,少女蹁跹落于巨龙身上。 巨龙的脸上看不出表情,但所有都能感受到它的欢欣。 将意识投送进巨龙身体中的封小北,也的确是欢欣雀跃的。 阿妩认出了他。 哪怕他变成了现在的模样,阿妩也还是认出了他。 所以那个赌约,现如今也不用他去撕毁了。 龙目搜索到了兰德里柯的身影。 封京身上白金色的国王袍被血染成了红色,其上有他的血,也有旁人的血。 封小北没有说明自己是谁,但封京已然知晓自己输了。 就在泠妩对着巨龙喊出“王兄”时,他便知晓了。 知晓自己输得彻彻底底。 “我输了。”封京双手垂落,面容冷漠,那双碧色眼眸好似沉寂的湖水一般死了。 他将手中的佩剑丢下,身上全部的力气被抽空,他无力地后退几步后背抵在祭祀台上。 站定后,他最后抬眸去看了眼泠妩。 发现泠妩没有对自己投来一个视线的封京苦涩一笑,这才准备要退出这个游戏。 可哪怕按了那个白色显示正常的退出按钮后,仍旧无法下线的他,第一时间望向巨龙。 巨龙的金眸和封小北的黑眸,是一样平静无波。 但此刻落入封京眸中,就好像利剑一般,刺痛着他的双目。 ——“我说过,让他们别来惹我,不然就都在诡域里别出来了。” 耳畔响起封小北那天对自己说的话。 他难以置信般的攥紧双拳,可巨龙已经稳稳接住被风送来的少女,巨大的翅膀扑动着带起一阵狂风。 “快跑——”人群惊慌失措地逃离! “王兄,慢一些。”少女蹙眉。 巨龙扇动的翅膀果不其然慢了下来,四散逃离的人群脚步僵住,而后纷纷低咳一声。 “有种卡车迎面而来,我屁滚尿流瘫软在地,结果它在离我50米远的时候停下来了的尴尬感。” “……挺形象的。” 坐于巨龙身上的泠妩将手中的帕子拿出,随后回首,目光定格在空无一人的虚空处。 手中的帕子被她松开,顺着风,帕子迎风飞舞,而后准确地落入她望向的那处虚空。 有襦裙少女从虚空中踏出,她接过帕子,很是无措地低喃:“殿下,您是不愿和我做朋友了吗?” 巨龙上的少女裙袂翻飞,鸾镜看不清泠妩的神情,她攥紧帕子,手心摸到帕子上凸起的触感。 她怀揣着希望落眸,入目是帕子上多出的一行小字。 ——“鸾镜姐姐说手帕之交是关系最亲的两个人,可关系如若亲近,鸾镜姐姐为何还要骗我。” 鸾镜将手帕攥紧,心底的某个位置像是被什么重锤狠狠地砸过一般,钝疼。 蓝发青年也从虚空踏出,他雪色长睫轻颤间只能看见偌大黑龙身上的一道小小身影。 “殿下那么单纯,一定是受到了黑龙的蛊惑!”蓝肆皱眉,拿出一张道具就要追赶。 可那道具却在标注上巨龙和公主时,变成一堆乱码。 “这巨龙一定有问题!殿下一定很危险!”他拧眉,脸上的冷意越发深重。 没等鸾镜说话,他便从道具中取出一件无法自动追踪的道具,直接追上离开的巨龙身影。 阿尔西佩没有去追,因为他想起了那天在迷离夜色之下,眸中闪着星星,大着胆子初次触碰小猫的小公主。 当时那个娇贵可爱的小公主说:“古堡里被娇养的小公主,也有骑在巨龙头顶翱翔天际的勇气。” 阿尔西佩摘下斗篷,他仰头看着,感受着来自心口“扑通扑通”的跳动声。 “骗子先生很难不为聪慧且勇敢的小公主,而臣服。” —— 风轻柔吹拂泠妩的面容,她回首看着那道追上来的蓝白色身影,这才摸了摸巨龙的头: “王兄,甩开他。” “呼呼——”巨龙回应着。 蓝肆咬着舌尖,却只能看着那个黑色的庞大巨龙慢慢变小,直到再也看不见。 他咬着牙,最后却被迫降落。 蓝肆伸出手触碰着无法离开这个副本的游戏屏障,眉头紧锁。 “这条龙什么来头?为什么能穿梭副本屏障?” 另一边,甩开蓝肆的巨龙之上。 “王兄可以说话吗?”泠妩问。 巨龙眨了眨眼睛。 “可以。” 少年的声音清冽却含着温柔。 泠妩好奇地盯着巨龙的大眼睛,“这才是王兄真正的声音吗?” “嗯。”封小北不知为何有些羞涩。 “真正的王兄今年多大了?” 封小北强行抛开羞涩,也好在他匆忙之下随意选的是一头黑龙。 不然脸上的红意,大概能轻易暴露他的真实情绪。 “十九岁。”封小北回道。 “那王兄叫什么?” “封小北。” “那个在王城里的假王兄和王兄是一样的人吗?” “……嗯。” 就在泠妩以为封小北不会再说什么时,巨龙金色的龙目眨了眨,他主动道:“他叫封京,是我的亲哥哥。这个世界是他出资,由我开发的。” “对不起阿妩,但我并不后悔。” 封小北的声音有些低哑,似是不敢面对泠妩的不喜。 “如果没有这个游戏,我终其一生也遇不到你。所以我不后悔,我只后悔来迟了,让你受到了伤害。” “这个游戏……”过段时间会被关闭,他也会锒铛入狱。 但他自幼时起,就与周围人格格不入,外人赞誉他为“天才”,亲人骂他是“怪胎”。 只有哥哥会支持他,但他又很是清楚地明白,如果让哥哥在亲人中选择,他封小北绝不会是第一选择。 但阿妩不同,哪怕他换了一具身体,阿妩也能第一眼认出他。 还会回抱住他,告诉他:“阿妩最喜欢王兄了。” 第245章 攻略不下来的古堡公主34(完) 封小北用余光去看泠妩,心口中的满足被填满。 好像除了游戏,感情似乎也很是让人意足。 “阿妩想不想看看其他的风景,然后回过头去戏耍他们,最后去往那个真正的世界?” “可他们一直都在被我戏耍着。”泠妩看着云彩,伸手去触碰,缥缈的云从指尖穿过。 好感度黑化值,皆是由她心意上下升降。 泠妩低头又道:“站在他们的角度看,他们并没有错。但站在我的角度,还是想要小小的处罚一下他们的。还有……他们口中的世界,我也很想去看一看。” “王兄会带你去看的。” “嗯。” —— 【诡域之中天降黑龙,各大副本城池遭殃,玩家苦不堪言。有少女手持手札从天而降,于西方拯万民于水火,于东方救万民于苦难。 她的面容比之芍药美丽,声音如若春风温和,一言一行间皆如神灵降世。】 终于从诡域中离开的玩家们,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诉说着,直到看见这个帖子才找到了归属。 ——“诡域30天,外界2天里,我们经历了【因她而起,却奉她成神】的道路! ——我真的差点成了精神病[大哭]一边害怕她来,一边又求着她来[大哭]” ——“我死了二十九天!谁懂啊!我整个人在一片虚无空间里一个人!一个人!待了二十九天!但外面人非说我只待了两天!” ——“我差点被那恶龙一巴掌扇死,结果那比人鱼唱歌都要好听的声音,就只轻飘飘地说了一句'王兄,不可伤人',就把我给救了![大哭]” ——“你们见过跑的比玩家还快的鬼吗?我说的是逃跑,跑的比玩家还快的鬼!我丢,我看见从巨龙身上下来的那个少女时,被惊艳的原地不动,结果一只鬼拽着我带着我一起逃!” ——“找到那神明少女的身份了,居然是npc!蔷薇王城那个新副本的攻略npc!蔷薇古堡公主!” ——“听说了,大神们都折在了里面,现在还没走出来呢……” ——“是那个据说收割了所有大佬首杀,还没有一个玩家攻略下来的公主吗?” 回到那一日,封小北带着泠妩看了许多副本。 有灵异副本。 西方吸血鬼还有东方鬼怪,在巨龙出现时都匍匐在地。 还把自己捉到的玩家洗干净,送到泠妩面前,示意让泠妩吃了他们。 虽然是字面意义,但封小北还是一巴掌把那鬼怪扇飞了八百米远。 巨龙封小北:“阿妩不要学他们,这些东西是不能吃的。” 瑟瑟发抖的玩家们:“……” 有在上空飞旋,被泠妩拍了拍脑门的封小北,一个激动吐出伴着巨大火焰的龙息,燃烧了的城池。 玩家一边跑,还一边拉着死活不愿离开的原住民们一起跑。 也有趁乱将得罪的npc推入火海,而后溜之大吉的玩家。 不过……火自然是没有烧起来的。 因为随着泠妩刻意地出现,手中捧着手札,眉宇淡淡,敛眸时悲悯与温和流露。 素白纤细的手指轻挥时,天降大雨,扑灭层层大火。 有东方原住民们跪地叩首:“我等愿永供香火,祈求神女大人的庇佑!” 也有西方副本经此一难,也是同样地跪地祈求: “赛莉丝蒂娅女神在上,请收下您卑微的信徒吧!” 下不了线的玩家们也是跟着一起,毕竟现在没有任何人比他们还要畏惧死亡了。 在各大副本玩腻的泠妩摘下一朵巨大的牵牛花,放在巨龙的睫毛上。 封小北有些羞赧,却是没敢眨眼,因为害怕牵牛花会因此掉落。 “王兄,我们离开前去看一眼我的家吧。” “好。” 蔷薇王朝 如果不是玩家头顶还显示着昵称,已经分不清他们和原住民们的区别了。 因为有玩家居住在npc们的家中,真心实意地帮他们揉面或者种菜,又或端水扫地…… 当然也有玩家躲在废墟里,满脸都带着厌烦。 “这鬼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快了,快了……” “天天快了快了!现在玩家的特权都没了,一天天要看npc的脸色行事,我是一天都待不下去了!” “快跑!有叛徒玩家带着守卫npc来捉我们了!” “烦死了,我不就是哄了几个小孩把吃的都给我们吗,就这点小事抓什么抓!” “你忘了你怕被发现,把那几个小孩活活打死了吗?” “不过就是npc,死了就死了!” 他说完就要跑,但另一人却是留在原地不动了。 “你走吧,我不走了,其实我挺有负罪感的,尤其是一直待在这里,负罪感一天比一天深。那天我偷偷回去,看见了那几个小孩的父母抱着小孩投湖了……”那人抱着头,满眼都是迷茫。 他再次喃喃着:“你说如果在第二世界烧杀抢掠惯了,那在真实世界里是不是迟早也会犯罪?” 他没等到回应。 天际上空被乌云所遮蔽。 玩家们抬头惊呼:“不是乌云!是那条龙回来了!” 泠妩手札翻动着,她的指尖定格在手写的一行话上。 ——施罪者理应由受害者讨伐罪责。 掌握了权限的手轻轻翻飞,便有冤死的npc或玩家复活。 但他们的核心只有一个:找迫害自己的人,报仇! 蓝发雪袍的青年低声喘着气,他面色憔悴许多,在看见完好无损的泠妩时才欣慰开口:“这一次你没被骗,真好。” 话落,他便因为多番寻求离开王城的通道,而劳累过度精神值降格至0,轰然倒地。 兰德里柯成功被他们所击杀。 这件事还是鸾镜来主动道歉时,说出来的,“温幸和兰德里柯同归于尽了,他让我带句话,他说您交给他的使命,他一直没有忘记。” 话落鸾镜才为自己道歉:“殿下对不起,我骗了您,从一开始我就是带着目的而来。” “但后来都是真心实意”这句话她没有说出口。 她说完就低头想要离开,却被泠妩喊停,面带期待的鸾镜转身,“殿下,您原谅我了吗?” “我的戒指。”泠妩伸出手。 鸾镜的骨血都在生寒,手帕之交的帕子被归还了,那殿下给的戒指也该物归原主了。 看着拿着戒指离开了的泠妩,鸾镜靠坐在废墟之上。 她攥紧那孤零零的帕子,也在最后一点用来等泠妩的精神值降到0时,她再次低声说道:“抱歉。” 【系统播报:玩家榜[鸾镜]游戏身份死亡。】 又一个高玩的死亡,为玩家们的头顶笼罩了一层阴影。 在鸾镜死亡后,跟着一起的阿尔西佩死亡播报,彻底让玩家们的心弦崩裂。 泠妩抽出扎进阿尔西佩心口,剜出心脏的匕首,眉眼淡淡。 “是红色的。”她看着,喃喃说道。 巨龙眸底流露心疼与歉疚,直到泠妩洗净双手,他才道:“走吧,王兄带阿妩去看真正的世界。” “嗯。” 游戏中,世界频道置顶一个人的发言。 【蔷薇王城·赛莉丝蒂娅】:半月后,你们就可以回家了。 游戏半月,现实一天。 —— 真实世界里,海面上缓缓升起太阳。 一直到日暮西山,泠妩才听见身影缥缈的赛莉丝蒂娅感叹道:“好漂亮。” 赛莉丝蒂娅看了一天,面带幸福,愁丝再也不见。 封小北站在身后,他的手中暗紫色的蔷薇被他亲手折断。 “禁锢的爱,并不算是真的爱。” —— 玩家终于离开游戏的那一天。 看着海面日出的封小北也被捕了,他并不担心会被判死刑,因为游戏里并没有玩家真的死亡,而他的脑子也足以救他一命。 封小北戳破空中的最后一个透明泡泡。 “或许童话公主真的会变成泡沫。” 所有人不疑有他。 只是在人群走后,有男人身着起了褶皱的西装出现,他翻箱倒柜,可最后只捧着那件华丽的公主裙满眼空乏。 “是不在了?还是,不在了?” 直到封京离开,才有看不清面容的白发神明出现。 泠妩牵着一个干净懵懂的魂灵,而那个魂灵还牵着一个面容温婉的异瞳妇人魂灵。 “吾可带你们留于世间一日,看遍你们好奇的世界。” “谢谢孟婆大人!”赛莉丝蒂娅拉着王后面染薄红。 “多谢孟婆大人。”王后看着泠妩和赛莉丝蒂娅的眼神里,都染着温柔。 —— 十年之后 全息游戏逐渐步入正轨,由国家接手后更是成为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 生出灵智的npc在经历考核后,可由专人严格监管进入仿生体,来到真实世界。 除开享有正常公民的权利,和履行正常公民的义务外,多出的一条便是: ——侵犯到人类存亡,便会被立刻销毁核心,摧毁意识! 随着仿生体的加入,科技飞速发展。 废旧的封氏集团地下。 【警报!警报!警报!一旦进入非主脑控制的禁制世界,宿主意识将有80%的可能会迷失于虚拟之中,请宿主谨慎选择!!!】 【宿主是否确定?】 【确定!】 我们一定,会找到她。 第246章 她骂我臭丫头,但绝不会骂我赔钱货1 “臭丫头!一个月饼就叫你长了个贼娃子的手!我叫你偷东西!我叫你偷东西!今儿我不把你打的长记性,我干脆就去投湖死了算了!” 年约七十的阿婆身形单薄又干瘦,她眉毛上挑,眼角细纹很多,眼睛浑浊,下唇很薄,嘴边还带着一颗黑痣。 双眼微眯时看起来凶神恶煞,尖酸又刻薄。 她一只手把年约四、五岁骨瘦如柴的小女孩按在自己的腿上,另一只手高高抬起,重重落在小女孩的屁股上。 “啪啪啪——” 她一连打了二十下,这才停手。 “臭丫头!还敢不敢再偷?”她怒瞪着小女孩问道。 小女孩低垂着脑袋,一动不动地趴在腿上,任凭阿婆如何发飙,都没撒开拿着月饼的手。 “哼,你倒是挺能忍啊,还想忍到老婆子我上西天的那一天是吧!老婆子我克夫又克女,怎么就吓不到你这糟心又手欠的臭丫头!” “呸!”她说着啐了一口,随后用着巧劲把小女孩往铺着厚厚茅草的地上一丢。 “今明两天的饭就都别吃了!你就守着你这个贼娃子偷的月饼过!” 她骂骂咧咧地走到门前。 “砰——”门被她大力一甩。 而刚来的泠妩坐在茅草上,揉了揉自己疼痛不已的屁股。 而后又看了眼自己跟鸡爪子一样的手,还有那沾着尘土跟砖头一样硬的月饼,便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泠妩轻叹一声,忍着屁股上的疼,抱着月饼慢慢挪到门口等阿婆回家。 —— 阿婆名叫宋春花,看起来有七十岁,实则才四十五。 今天是中秋。 这块月饼是原主关泠妩,替村里的小孩子写作业换来,想要和宋春花一起过节吃的。 关泠妩今年八岁,虽然没上过学,但很是聪慧,经常跑很远的路去另一个村的学校里偷听。 她没有本子和笔,就在地上练习,时间一久竟也识得了字。 因为知道帮别人写作业不好,所以就只在昨天,因为过节才“贪心”了这一回。 而写完作业后,她拿着月饼照常去帮阿婆一起干农活,阿婆也照常一边骂她“心比天高”,一边又默许着她“求学”这一事。 直到她拿出月饼,宋春花才气愤不已地以为她行了窃,把她领回家狠狠打了这一顿。 宋春花是关泠妩的亲外婆,也是个地地道道的农村妇女,因为落后思想和身处偏远农村,还没满十八就怀上了关泠妩母亲。 可偏她总是时运不济。 丈夫很疼宋春花这个小妻子,想着摸黑捉鱼给她补补身子,结果在归家途中磕到脑袋当场死亡。 宋春花一个人便把关泠妩的母亲抚养长大。 孤儿寡母之下,吃了无数次哑巴亏尚且才十八的宋春花,也从性子内敛沉默到尖酸刻薄,泼辣到无人能敌! 好不容易把女儿养大,结果女儿和女婿关昭结婚后没多久,在生下关泠妩后就撒手了人寰。 之后关昭出去创业,多年杳无音信。 因为关泠妩是个女孩,再加上关家觉得刚娶的媳妇死了晦气,儿子也因此常年不回家,都赖在了宋春花这个“命硬、克夫、克女儿”的丈母娘身上。 于是在关昭出去三月都未归家时,关家召集了一家子亲戚“热热闹闹”的把关泠妩丢给了宋春花。 饶是宋春花泼辣也架不住这样一大家子人。 她看着襁褓里睁着一双眼睛,连哭都不敢哭一声的关泠妩,大骂她是“丧门星”! 可别人不要的菜叶,秋收时遗落在田埂的稻穗,还有做工时别人可怜给的剩饭剩菜,都被她一点点地拾起。 也就是靠着这一点点,她才能将关泠妩一点点地养大。 关泠妩十六岁时,关昭创业归来。 他成了个大老板,带着彩电冰箱大豪车,浩浩荡荡地荣归故里。 还带着要拍摄他白手起家出生地的媒体们,一起回了乡。 得知消息的宋春花用一根棍子,把关泠妩赶出了家门。 在门外跪了三天晕倒的关泠妩,在数不清的媒体拍摄下,被关昭“嘘寒问暖”地带去了城里。 所有人都为了奉承关昭和得到出镜的机会,大骂宋春花不是人时。 关泠妩却扒在豪车的车窗上,看见了在那破旧小门门缝里,擦着眼泪的宋春花。 关泠妩哭着闹着不愿走,但因为打不开车门,再加上被关昭哄骗说,过几天就送她回来后,这才定下了心,乖巧配合着他。 去了城里的关泠妩,在发觉关昭为了维持爱女儿的形象不放她走后,她偷偷摸清了回家的路。 偷跑回来后她才知道,在无良媒体的大肆渲染之下,数不清的网民来到湾月村,痛骂宋春花恶毒,该下地狱! 宋春花皆是泼辣地回怼,如此一来更是坐实了这件事。 在得知关泠妩过得很好后,宋春花去了那块埋葬着自己丈夫和女儿的唯一一块田里。 她靠在自己丈夫的坟堆上,想着关泠妩从一个小屁孩长成大姑娘,直到最后坐上豪车的场景,含笑过世了。 刚回去就看见在田里无人替宋春花敛尸的关泠妩,第一次动用关昭给的钱,厚葬了宋春花。 回到关家的关泠妩,面对着面容温柔眸底厌恶的关昭时,默不作声地收拾了所有来这里的行囊,回到了湾月村。 在关泠妩十七岁时的中秋夜里。 她拿着宋春花幼时常给她扇风的蒲扇,咬着一块硬硬的月饼,躺在宋春花编的摇椅上,看着圆月,喝下了农药。 泠妩问她:“宋春花好不容易把你养大,你何故要轻易赴死?” 她说:“我怕阿婆一个人走奈何桥孤单,我怕阿婆去了阴曹地府还会被人骂苛待了外孙女,我怕阿婆以为我忘了她,我怕阿婆像在湾月村一样再也等不到我,就真的不要我了……” “我只是,我只是太想这个浑身带着刺,但还是把我教育的很好的小老太太了。” 她说着,便是“啪嗒啪嗒”的泪水沾潮了那双干瘦的手。 她知道的,阿婆是因为多年来没有任何人护过阿婆,才会变成这样的。 “第二次,我提前带阿婆远走他乡,但阿婆年轻时落下了病根,小老太太又心疼我的钱,死活不肯治疗。” “我也一直没敢去找关昭,因为关昭一但知道我的存在后,一定会带着媒体像前世一样大肆宣传,我害怕阿婆知道之后,又会丢下我一个人走。” “可哪怕是这样,阿婆还是在第一世她离世时的三年后,过世了。” “因为没钱,阿婆跟着我过得一直都是苦日子。” “我什么都不求,我只想让阿婆安享晚年,富足常乐,如果可以的话,求您早点带她离开湾月村那个吃人的地方。” 第247章 她骂我臭丫头,但绝不会骂我赔钱货2 十五的月亮十六圆,但八月十五时,也很圆了。 月辉之下。 泠妩抱着月饼,终于等到了归家的宋春花。 宋春花一手拎着她那个宝贝般的花布袋,一手推开门。 在看见泠妩时,那张满是皱纹的脸上有一瞬的迟疑,却又在顷刻间布满厉色。 “臭丫头!不睡觉站门口跟个鬼一样,是想吓死我这个老太婆是吧?我劝你最好放下你那坏心眼子,老太婆我命硬,没这么容易死!” 她用眼刀子狠狠刮了泠妩一眼,可转身关门时,捏着花布袋的手却紧了紧。 泠妩抱着月饼咳嗽两声。 宋春花关门的动作又快了些,她咬着牙进屋,边倒热水,边骂道: “臭丫头是嫌我柴火多了,非吹着凉风,让一个死老太婆端茶送水地伺候你!” 她说着便朝泠妩递上一碗热水,“把这碗热茶都给喝完了,可别最后起烧,还要惦记上我那棺材本。” 见泠妩抱着月饼腾不出手来,宋春花两个眉毛一拧,一把夺走泠妩怀里的月饼。 “拿来!抱着这么个破玩意儿死活不肯撒手,是能发财啊?还是能咒死我啊?” 泠妩却对着宋春花露出一个笑容,她接过宋春花手里那破旧但干净的小碗。 两个瘦弱的小手,捧着小碗,等着碗里的热水变温。 被这笑意甜到的宋春花,抿了抿薄嘴唇,仍旧板着脸,“怎么?看我伺候你这大小姐,舒心了是吧?” “阿婆今天的精神真好,小妩开心。”泠妩捧着热水对着宋春花道。 宋春花顿了一瞬,但一瞬之后又是骂着,不过语气倒是柔和了些,“臭丫头我看你是一天不气我,一天不快活。” 说完她似是觉得温和说话有些不自在,又眉毛一横,看起来很是凶的模样,“哼,你这是皮又痒了?” “不痒,阿婆打的可疼了,我现在都不敢坐下。” 泠妩鼓着腮帮子吹着热水,一张哭花了的小脸,被热气熏得有些红。 “我看你是想偷懒,赶明不给我干活找出来的托词。把裤子脱了,过来给我看看。” “还有我可告诉你了,你想吃月饼可以,但只要我还没死,你就甭想干那偷鸡摸狗的事!” “那是我帮大岳写作业,他给我的报酬。”泠妩眨着大眼睛解释着。 “……真的?”宋春花眯着眼,随后冷哼,“你这臭丫头还能给别人写作业了?” 见她这样说,泠妩放下手里端着的水,拿起一根树枝在土地上划着。 仔细盯着泠妩一笔一划写字的宋春花,眼底有了几分笑意。 但很快她就紧皱了眉头,一手摸索着口袋。 在触碰到刚为了买月饼找的那两张一角钱时,她眸底情绪慢慢变为了无力。 “写的啥字?”宋春花冷着声音问。 “阿婆。” “喊我作甚?我问你写的啥字,你喊我,是我认得它啊,还是它认得我啊?” 泠妩把树枝放下,抱着宋春花的腿,声音闷闷但很是依赖:“写的是阿婆,李老师问我想学什么字,我说阿婆,老师就教了我。” “你、你这……臭丫头,尽学这没用的!” “阿婆才不是没用的。”泠妩仰着头回应。 宋春花刚软的心,就因着这句话再度硬了起来,“臭丫头,现在敢拿老婆子我闹笑话了是吧?” “阿婆是小妩心里最重要最重要的人了,谁也比不上。” 泠妩依旧抱着宋春花的腿。 阿婆的腿很细,哪怕隔着裤子也仍旧细的可怕。 宋春花低着头看着瘦的跟个小鸡仔一样的泠妩时,到嘴的骂话也成了无措,“你给我过去,抱什么抱,都多大人了。” “小妩多大都是阿婆的小妩。” “打你的时候死活不吭声,现在一张嘴皮子上下一动全是屁话!行了,我知道不是你偷的了,把裤子扒了给我看看。”宋春花把泠妩抱着自己腿的手扒拉开。 泠妩眨着眼乖巧应声。 借着月色,宋春花脸上的悔意加深的更多。 她这个死老太婆,怎么就不信这臭丫头的话呢。 用布沾热水后敷在小丫头的屁股上,她一边自责一边嘴上埋怨着:“臭丫头,我看你下次还倔不倔了!” 泠妩不吭声,还是宋春花最后小声说了个“臭丫头”时,她才回头。 “阿婆。” “嗯。” “我看见你花布袋里的月饼了。” 泠妩趴在宋春花的腿上,仰头就能看见被宋春花匆忙放下的花布袋里露出的口子。 “馋不死你!眼里就只有吃吃吃!”宋春花气不打一处来,但原本的懊悔也化为了叹气。 “大岳那臭小子心眼比泥里的藕洞还要多,那月饼拿回来也不怕把你那刚长出来的大门牙崩掉!” “因为老师说吃月饼来年能团圆,我想和阿婆一直在一起。”泠妩乖乖地趴着。 “……老师说的?”宋春花的声音一下子变得严肃起来。 “嗯!李老师说的。” “那成!老师说的话成!” 宋春花说完一把抱起泠妩,把那花布袋拿了出来。 回到院子里坐好之后,她打开袋子,让泠妩从里面拿出一块。 泠妩看了眼,一共有四块。 “还看!咋就这么馋?你放心,死老婆子我膈应这玩意,都是你的!”宋春花撇着嘴,语带嫌弃。 她好像真的不喜欢吃,就那样抱着泠妩仰头看着天上的圆月。 唉,就两个人还能团圆到哪去? 哼,这臭丫头离了自己这个死老婆子,谁还能要她? 正想着,嘴里冷不防被塞了一块月饼,她将要发火,却听泠妩已经先一步出声解释着: “李老师说,一家人都吃了,明年才能团圆。” 听着这话,宋春花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第一次默不作声地把月饼咽了下去。 还行,挺甜的。 就是抱着小丫头的手,也被甜的紧了几分。 她眼眶有些酸,但嘴上还是不忘骂句:“臭丫头……” 第248章 她骂我臭丫头,但绝不会骂我赔钱货3 夜半,宋春花抱着泠妩,借着月光看着小丫头屁股上的红痕消下去了许多,提着的心这才松了松。 小丫头身上也没个二两肉,她硌小丫头,小丫头也硌她。 宋春花把泠妩抱回床上,看着她脸上干涸的泪痕,转身沾湿毛巾拧干后细细地给她擦了擦。 盯着泠妩看了半晌的宋春花喃喃自语:“小臭丫头还怪好看,就是平时不爱干净蹭的一身泥巴。” 她这个铁石心肠的死老太婆瞧着心都软。 给泠妩洗干净了脸,宋春花才从床底下掏出一个铁盒子,把盖子打开拿出了里面攒了许久的钱。 月光之下,干瘦的小老太太细细算着多年攒下来的单薄棺材本。 数了又数,数了又数,一遍又一遍…… 直到最后她才终于认了命。 “还差点。” 她没有抱怨也没有叹气,只是把铁盒子轻轻推了回去,但心中已经有了一个想法。 上床后,宋春花把小丫头搂在怀里,用胳膊给泠妩当枕头使。 “没想到小臭丫头还是个知识分子的料子。” 宋春花没上过学也没文化,只是学了当年下乡知青口中的几句只言片语。 她知道有文化的人叫知识分子,能写字的都是国家未来的栋梁。 宋春花抱着泠妩,想着明天要做的事,最后心事重重地睡了过去。 她打着鼾时,在她怀里的小丫头才睁开了眼。 泠妩伸出小手把阿婆紧皱的眉头抚平,这才缩在阿婆的怀里也闭上了眼。 第二天醒来时,宋春花已经把早饭做好。 “可不得懒死你,太阳把你晒的焦黑你才起。”宋春花一边嘟囔着,一边把两个窝窝头和一碗稀饭端桌上。 木头桌面破破烂烂,但桌腿依旧牢固。 桌腿上打的钉子是别人盖房子时,宋春花替主人家把整个屋子打扫干净后,主人家给的一些废旧材料里的。 小板凳也是宋春花自己做的。 泠妩坐在小板凳上看着宋春花,“我等阿婆一起吃。” “还吃啥吃,我早吃过了。你起那么迟,难不成还想让我等你不成?” 泠妩端起稀饭看了眼,稀饭并不稠。 但她知道阿婆喝的那碗里面,一定连一粒米都没有。 宋春花见她盯着稀饭看,正在给泠妩准备午饭的手一僵。 “能有点米喝就不错了,你少给我挑三拣四!” “阿婆是不是只喝了米汤?” 宋春花正往泠妩的小花袋里,放入一块月饼。 闻言那薄薄的嘴唇抿了抿,沉默了一会儿才说:“老婆子我死的早,吃的指定比你好,可劳不着你个小丫头来焦心我。” 她说完不欲再等泠妩接着问下去,仰头看了眼天色,便急匆匆地把给泠妩的小花袋放泠妩面前的桌上。 “今儿我去镇上一趟,晌午赶不回来,这袋里装的是你的晌午饭。” “现在没个活儿干,也能给你这懒丫头偷偷空,不过太阳下山前你要是还不回来,你那两屁股就给老婆子我护好咯,可别到时候你个懒丫头满村口的捂着屁股到处跑!” 她说完也不等泠妩,自顾自地转身去收拾自己的花布袋。 这意思便是不用泠妩做什么,去玩也好去学校也好,只要天黑之前回家就没事。 泠妩看着她的身影到小院里,这才起身掀开阿婆的袋子。 袋子里只有三个窝窝头。 又转身掀开自己的袋子,一块月饼加两个窝窝头。 听见宋春花往回走的脚步声,泠妩做完一切转身回到小桌上,抱着稀饭喝起来。 宋春花瞅了泠妩两眼,也没再说什么,拎着自己的花布袋,转身就走。 但走到门口还是不放心的想再叮嘱一遍,结果刚一转身,话还没出口,腿上便被一双硌人的胳膊抱住。 “臭丫……臭丫头!你是想吓死我这个老太婆!” 泠妩仰头,“阿婆,小妩以后一定会让您过上好日子的。” “行了行了,讲多少遍了?天天讲也不怕哪天嘴上长茧子,不管过不过得上好日子,咱都是一样过,不偷不抢不丢人!” “嗯嗯!” 看着小丫头抱着自己点头的模样,宋春花这才满意,“行了,快撒手,再不松开我这以后也不用吃啥,光靠你这身腻歪劲,我都能活成老妖精!” “如果阿婆能活很久很久,变成老妖精也不是不行。”泠妩抱着宋春花的腿小声嘀咕。 “臭丫头又乱讲话!这是又想挨打了?” 宋春花高高扬起手,话落就作势要打。 见此,泠妩捂着嘴偷笑,撒开手就往屋里跑。 宋春花装模作样地追了几步,看着小丫头矫健跑进屋里,这才带着笑意地怒斥:“臭丫头,等老婆子我回来给你一顿好打!” 话落,她才转身。 经此一事,宋春花离开的步伐较之刚刚,也轻快了许多。 甚至于在那张刻薄的面上,紧锁的眉头也舒展开来,唇边还多了几分笑意。 “这臭丫头。”她笑着摇了摇头。 晌午时分 泠妩坐在山林里,手里拿着一棵刚挖出来的野人参。 用树叶仔细包好野人参后,就被装进了小花袋里。 除开野人参外,小花袋里还有些其他的药材,有的廉价有的昂贵。 这颗野人参,是留着拿给阿婆,让阿婆去卖个好价钱,用来改善这段时间的拮据的。 其他的,则是用来给阿婆慢慢补身子用的。 不过卖药材也只做这么一次,一是知道宋春花的性子,二是之后的主要路线还是要好好学习。 毕竟这个年头,国家最缺的就是人才。 做好一切,泠妩席地而坐,后背靠在树上,拿出了宋春花早上留给她的午饭。 她一边小口吃着半块月饼,一边看着用一块块布拼凑而成的小花布袋。 不知道阿婆有没有看见那半块月饼,还有多出来的一个窝窝头。 被泠妩挂念的宋春花,刚卸下一包粮食。 “晌午了,今儿大老板出钱给大家伙们开个荤,自己带的饭就不用吃了!” “大老板好人呐!” “……” 一阵欢呼中,宋春花缩在角落打开自己带来的花布袋。 因为劳累过度,以至于那双苍老干瘦的手也在颤抖着。 她没有低头,可手刚一伸进去,她就紧锁了眉头。 低头一瞧,发现多出来的那半块月饼和一个窝窝头时,宋春花心一酸。 “这臭丫头……” 听见有脚步声朝自己这赶来,宋春花忙抬起袖子把眼里的泪水擦去。 ———— ———— 先说一下断更的事,我不是故意的(*?????) 我那天在群里请了一天假后,就出去疯玩了一天,结果突然下了大雨,大半夜回家就感冒了。 我寻思也不严重,随便吃两粒家里的感冒药就行了。结果我忘记我对那感冒药过敏,吃了两粒之后就去睡觉,结果晕了两天( p′︵‵。) 现在好多了,有点低烧还在感冒,头有一些些晕,但还是很庆幸我命大。 呜呜呜我全勤没了,不过好在命没事(╥_╥) 这段时间我休息休息,每天更一章,下个月或者十月下半月我就恢复正常更新! 对不起老婆们[滑跪.jpg] 有一点我可以保证:这本书是绝对不会断更的! 第249章 她骂我臭丫头,但绝不会骂我赔钱货4 来人是刚刚通知一群人的管事。 他看起来又高又壮实,手上端着一个铁饭盒,正朝宋春花递来。 “再有下次,自己排队去领,还有,记得带饭盒。饭不够的话自己去打,尽量吃快点,免得最后都被别人打完了。”管事皱着眉,脸上的表情看起来并不友好。 宋春花连忙摆手,“我就是个打临时工的,您愿意要我,我都已经不知道怎么感谢您了,我这要是再拿,也忒厚脸皮了,您自个儿留着,我这,我就不用了!” “也就你运气好,赶巧碰上大老板来视察,下次可就没这么好的菜了。我让你拿着就拿着,你不吃,晚上拿回去给自家小孩吃也行。甭管是不是正式工,只要是这儿我罩着的人,都能领饭!” 他说后半句话时,声音大了许多,似是在告诫着这里的所有人。 而周遭喧闹的声音,也在他话落后变得无比寂静。 管事话落,宋春花这才颤着手接过。 她看了眼不远处脸色不太好,但不敢有半点怨气的几个工人时,忙对着管事不停地道谢: “谢谢,谢谢……如果有机会,我宋春花一定会报答的!”话落她才鞠躬。 宋春花一低头,就是满头的白发。 见此,管事心中叹了一口气,这才把她扶起来,不过也并没把宋春花的话放在心上。 毕竟一个穷的响叮当的干瘦小老太太,能报答出什么? 看着管事离开,宋春花这才蹲下身子,小心地打开饭盒。 米饭上盖着一层水汪汪的青菜,青菜上铺着几块又大又厚的肉。 这个年代都喜欢吃肥肉,饭盒里的虽说全是瘦肉,但宋春花仍旧珍视异常。 香气扑面袭来时,她咽了咽口水。 宋春花已经许多年没有见过肉了。 自从丈夫死后,家里的田产也陆陆续续的被抢走,只留下一个有着小院的屋子,和埋着她丈夫和女儿的小块农田。 再加上关泠妩年幼,她也就失去了所有的经济来源。 宋春花看着那肉,也没想太久就仔细盖好后,小心地放进花布袋里。 拿起那半块月饼递到嘴边时,她的眉眼甚至都带着笑。 “这下能给那臭丫头解解馋咯。” 干完一切活计排队领钱时,宋春花被排挤在最后,她也不恼。 也知道这群人为什么排挤她。 因为她没来之前这群人可以偷懒,但她来后一个小老太太干的比他们的都多,她也就自然招了他们的嫌。 宋春花只紧紧攥着那花布袋,等所有人都走了,才轮到她。 管事看了她一眼,把手中的钱递过来。 “你点点看,对不对。” 宋春花双手接过,点了点钱数,对着管事摇头,“早上都说好的,我只拿一半的钱,这太多了,我不能要。” 她一边说,一边就要把多出的钱塞回管事手上。 管事推开她的手,“早上说的是你要是干不下来这重活,就拿一半。但你干的比那些年轻小伙子还多,这钱该你的,收着吧。” 宋春花还想推脱,却被管事拦住,“别跟我磨叽了,在我手底下干活,该拿的都能拿,不是只对你这样。” 他扫了宋春花一眼,就低头在本子上记账,显然是不想和宋春花继续浪费时间下去。 宋春花看不懂,只是紧紧地攥着钱,问他:“您叫什么名儿?” 他头也没抬。 “钱文。” —— 在天色逐渐变得昏暗时,宋春花才回到家。 见大门从里边紧锁,她紧着的心这才一松,于是拍门大喊:“臭丫头,开门!” 等泠妩的间隙,她隐隐闻到了一丝苦涩的味道。 她忍不住地犯嘀咕:这丫头在家里作啥妖呢? 等瘦弱小丫头开门时,宋春花扫了眼泠妩因为营养不良变黄的头发,到底还是没忍得下心去骂她。 只问:“你在家干啥呢?” “阿婆,李老师说喝这个可以补身体,我就上山采了些药材,熬了点汤给您。” 知道宋春花很信老师的话,泠妩才道出这番托词。 听罢,宋春花大步去揭开锅盖,瞧见锅里只有一碗的褐色药汁,紧皱了眉头。 “我是不是教过你不能说大话?”她眉毛一横,看起来很是严厉。 泠妩也不慌,下午时她早就和李老师说过了。 不过没说是她自己开的药方来调理的,说的是一个老中医路过,见她和阿婆过得不容易,才开的药方。 李老师下课后先是拿去药铺看了眼,确定了没事,才让泠妩试着找些药材。 “阿婆不信的话,明天可以和我一起去学校。” “正好我明儿也要送你去学校,你要是敢说大话骗我,看我不把你……” “把我的屁股打开花。”泠妩接上话。 宋春花的话顿在口中,她看着小丫头甜丝丝的笑容,莫名有几分不知该怎么往下接,只骂了声:“臭丫头!” 泠妩捧着脸看她把药喝下,又在宋春花非要把那一半给她时被她拒绝。 “等阿婆回家的时候,我都已经喝过啦。” 现在只需要慢慢调理,阿婆的身子就会慢慢好起来的。 见宋春花喝完,泠妩才问:“阿婆明儿带我去学校是做什么的?” 宋春花把碗放下,冷哼一声:“你想干啥?当然是看你现在是不是个说大话的!” “我还以为阿婆要送我去上学呢。”泠妩捧着脸,也没低落,依旧笑盈盈的。 但就是无端让宋春花有些难过。 小丫头聪明,就是可惜了跟在她身边,白白浪费了这副聪明的脑瓜子。 不过好在,明儿这小丫头就能堂堂正正地坐里面听讲了。 见宋春花情绪忽高忽低,泠妩岔开话题,“阿婆,您猜我今天在山上还挖到了什么?” “你还卖起关子来了,我倒想看看你个人精儿能挖出个什么来?” 泠妩抿着唇笑,一手拿出那颗并不大的野人参。 借着月光,宋春花浑浊的眼睛都清明了几分来。 怕宋春花不信,泠妩解释:“我包了树叶,泥还没干呢,不是我偷的抢的。” 话落,宋春花便连忙用树叶重新把人参包好。 她左右看了看,只生怕被别人看见。 见小老太太贼头贼脑的模样,泠妩捂着嘴偷笑。 “咯咯——” 宋春花这才反应过来,黝黑的脸庞也有了几分深红,“笑啥笑!下次不能再去了,你一个小丫头片子,这玩意要是被人抢了就抢了,可别到时候连累我这老婆子!” “我知道的,阿婆是担心我。” “你这厚脸皮的丫头,老婆子我哪句话是担心你了?我那是在担心我自己!” 第250章 她骂我臭丫头,但绝不会骂我赔钱货5 宋春花掏出一个饭盒,不甚在意地对泠妩开口:“我吃不掉剩下的,你要是嫌弃可以不吃。” 她说完就起身,把那铁饭盒放在锅里用筷子支起的架子上,准备热一热。 结果一转身的功夫,就见泠妩已经拿着药碗出去洗碗了。 泠妩回来时,宋春花正坐在小凳上面朝着她。 月光把阿婆满头的白发打的都在发着光,只是阿婆并没有因为月光而变得温柔。 她两个眉毛依旧上扬着,开口对泠妩挑着刺,“水是要出力气去村口挑的,你不省着点用,是不是想累死我?” “阿婆不用担心,以后水缸里的水每天都是满的。”泠妩站在门口笑着回应。 这一次,阿婆并没有骂她,而是起身上前用那带着厚厚茧子的手,摸了摸她的脑袋。 “难不成真发热了?”宋春花喃喃自语,脸上难掩愧疚。 知晓她不信的泠妩,拉着宋春花,带着她到院中存水的水缸前,“阿婆你瞧,这是我教他们写作业,他们用挑水来报答我的。” 看着满满一缸的水,宋春花还有些恍惚。 今早她走得急,没来得及去挑水,走时只剩下小半缸了。 这臭丫头能不能扛得动水,她是最清楚不过的。 “这……”宋春花张了张嘴。 “阿婆,小妩以前死脑筋,被您打了一顿之后才总算是开窍了。” 宋春花原本的恍惚慢慢消散,闻言倒是有些又好气又好笑,“怎么?那再打一顿?瞧瞧看能不能把你打成个大科学家?” “嗯?阿婆是希望小妩以后会是个科学家吗?”泠妩语气认真。 “谁管你以后成个啥!”宋春花松开泠妩拉着自己的手。 她心知自己的语气有些冲,却还是难改自己这多年的性子。 只又补充道:“你干活也好,当跑腿的也行,只要不偷不抢,我就算是死了也能闭眼了,不然……” “不然我下去了,也对不起你妈和你阿公。” 她说着说着,仰头看了眼天上又大又亮的月亮。 可她却不知,泠妩把她刚刚的无心之言,放在了心上。 科学家…… 宋春花将热好的饭菜从饭盒倒进碗里。 “这饭盒是借的别人家的,别人不在意,但咱们要有点眼力劲。饭菜倒咱自己的碗里吃,这饭盒洗干净了还要还给人家。” 她自己也没察觉自己的这一言传身教,但泠妩却看的清楚。 看着两大碗的饭菜,泠妩起身去拿了两副筷子。 “我说过我都吃过了,你这丫头是不是耳朵里进虫子了?” “阿婆,我吃不完,会浪费的。” “……我真是上辈子造孽,咋遇上你这么个笨丫头!” 饱餐一顿的婆孙俩到小院里坐着,宋春花手上拿着一把大蒲扇,她慢慢摇着,将蚊虫都扇走。 泠妩坐在她的身边,不时就趴在了宋春花的腿上。 或许是氛围恰到好处,宋春花一只手拍着泠妩,一只手拿着蒲扇,缓声诉说着口口相传的故事。 “月亮上住着一个仙女……” 翌日 宋春花带着泠妩一起去隔壁村学校的路上,碰上了许多湾月村的村民。 村民们向来都是视二人如无物,偶尔几个要打招呼的,也被身旁人一把拦住。 那人满脸嘲弄,“跟她们打招呼,也不怕身上沾了那穷酸气!” “他们也怪可怜……” 那人啐了一口,打断他的话:“可怜?等哪天克到你家里去,你想哭都没个门哭去!” 他的嗓门很大,看似是在说悄悄话,实则就差个喇叭了。 泠妩拉着宋春花的手紧了紧。 只是泠妩并未开口,因为宋春花拍了拍她的手背,示意她别说话。 宋春花扭头,“呵!赶明儿我就去你家门口坐着,我倒想看看是能把你给克死啊?还是能把你那一家子人都给克死!?” 她长叹一口气,上下扫了眼那人,考虑到泠妩在,便把到嘴边的脏话换了又换: “长得个肥头大耳的样,把你克死也好,省的长着个大嘴巴子不进饭,成天用那上头的眼儿,在田埂上乱拉乱尿。” 宋春花话落,就拉着泠妩朝前走。 泠妩回头去看那人。 那人在田里还没想通,等想通时脸色涨得通红,提着裤脚就要追上来,却被身边人一把拦住。 “快别追了,她说赶明儿去你家门口,你还是赶紧想想法子咋让她去不了。” 可那人却气急败坏,张嘴就要骂些生殖器官的脏话,只是一抬头,便与回头看他的泠妩对视上。 小丫头那张脸上的眼睛格外引人注目。 明明干净深邃,一眼望不到边际,但他却好似看见了万鬼哀嚎,黑漆漆的水面上是一只只森然白骨的手…… 不过很快,小丫头就回过头去。 可那双眸子的景象,却深深刻在他的脑海。 泠妩的脑袋被宋春花一拍,“再看就把你送他家里去!” 而那人僵硬在原地许久,才被身旁的人推搡着清醒。 “想啥呢?你中邪了!?” 那人一言不发,少顷才恢复了些神智。 “想啥呢你!?” 他面色惨白,许久才喃喃自语:“要躲远点,离她们远点,不能惹她们……” 这件事并没有在宋春花的心里留下多大的涟漪,毕竟几十年都是这么过来的。 甚至那群人背后嘀咕她的话,她闭着眼都能背出来了,但今天小丫头在,怎么着她也要强硬些。 “阿婆,等小妩以后有出息了就带您离开湾月村,好不好?” “你要是有出息了就早点走,可别跟在我身边,我看你看的早就烦了!” “嗯嗯,小妩会带着阿婆一起走哒。” “臭丫头,我看你是嫌我命长!”宋春花嘴上是这样说,但心里却乐开了花。 “小妩希望阿婆长命百岁。” “……” 一问一答就这样到了隔壁村的学校。 读书声稀稀拉拉,捧着书的青年忍不住地叹气。 这年头能读书的孩子其实不算少,但基本上都是些男孩,男孩又在家里跟块宝一样娇贵,甚至家里姊妹都要相让,也就造就了大多都吃不进学习的苦。 可想有出息,除开天资卓绝,便唯有十年苦读。 想到天资卓绝,李让清想到了那个满脸灰痕,瘦的跟个小鸡仔似的小丫头。 “唉……”他叹气。 下课铃响。 李让清一出教室门,就瞧见了他刚刚才念叨过的小丫头。 他迟疑着,直到看见泠妩那件发白的旧衣裳,才确定泠妩的身份。 “小五?” “嗯嗯。”泠妩应声。 宋春花则一改刚刚的冷硬,此刻很是卑躬屈膝,她笑着:“李老师,我是这臭……关泠妩的外婆。” 李让清等宋春花说完,才温和一笑,“早就听小五提起过您了,您要是不嫌弃,今天和小五一起去我家吃口热饭,正好我还想请您吃饭来着。” “请,请我?这这这……我这……是不是这臭丫头干啥事了?您,您直接和我说,我能,我能赔。”宋春花结巴着,两手都不知道怎么放才好。 李让清肉眼可见宋春花的局促,心中有些复杂。 常年听闻小五的外婆脾气不好。 可今日一看,这骨瘦如柴的老太太连说话都在哆嗦的手…… 可见,分明就是那群人在欺负这一老一少! 第251章 她骂我臭丫头,但绝不会骂我赔钱货6 见此,李让清也不再卖关子,直接温声解释:“您别担心,小五性子温和善良还常常帮我的忙,我是觉得可惜了小五学习上的天赋,这才想出资帮小五上学,也是想征求一下您的意见。” 他还有句没能问出口的话,例如:“村里的村民们,是不是时常欺负您和小五?” 但考虑到宋春花可能不敢说出实情,也就没有询问。 只暗自思索着,以后要多多帮衬这一老一少。 尤其是以后谁再说宋春花的坏话,他一定要及时制止,以免这些谣言再伤害到这一对可怜的婆孙。 李让清身形有些单薄,他身着白色衬衫,脸上还架着一副眼镜,扑面便是一股书卷气息。 却是宋春花最敬佩的一种人。 泠妩在一旁看的真切,阿婆手在颤抖着,表情局促又激动。 总有种…… 阿婆见到了自己偶像的错觉。 宋春花的确很是紧张,但在听见李让清说要“出资”时,还是连连摆手。 她颤颤巍巍地掏出早就准备好的钱。 钱币很是平整,没有李让清原以为的皱皱巴巴。 心中对宋春花这一小老太太的好感又直线上升。 这老太太哪怕被所有人排挤,背后污蔑,也仍旧活的清醒干净。 也是,不然怎么能教育出这么聪明乖巧的孩子。 “这钱咱不能收。”宋春花一边递钱,一边摇头。 话一出口,宋春花的心情也平复了许多,“您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我还听说您总自己花钱给娃娃们买东西,您的钱您收着吧。” 她脸上堆砌着讨好的笑容,“我这也攒好了关泠妩的学费,如果不够的话您说,我过几天凑够了就给您送来。” 李让清对上这张年迈面庞上的小心翼翼,也就没再推辞。 但心中却是酸楚一片。 他点头应是,双手接过宋春花手中的钱币。 钱币都是零零碎碎的,陈旧但没有一张是残缺的。 可见在来时,这钱的主人就点了许多遍,只生怕会给别人带来不好的印象。 在李让清点钱时,宋春花低头看着泠妩,“你去找你朋友玩会去,我有点事要和老师说。” 泠妩抬头看着宋春花,这才点头离开。 教室里吵吵嚷嚷,但泠妩一进去就有几个小孩满脸都写着崇拜地大喊:“小五来啦!” “小五你真聪明,昨天你教我的法子太厉害了!我今天真的被李老师夸了!” 出声的小孩是个黑黑壮壮的小胖子。 泠妩点头,“栋梁你很聪明的,就是上课不认真听。” “但是我觉得李老师教的没你教的好玩!”栋梁揉了揉鼻子解释。 “小五姐姐,你能帮我看看这道题吗?” “小五姐姐,这个字怎么读?” “小五,这个成语是啥意思?” “小五……” 其实有些孩子并不是不会,只是单纯地想引起泠妩这个众星捧月般存在的关注。 吵吵嚷嚷中,泠妩的耳畔还响起了惊鸿笔模仿李让清和宋春花的对话。 她一心二用,一边讲解着,一边倾听着。 宋春花等李让清点完,才出声:“李老师,这要是不够的话,您一定得和我说!” “够了的,今年国家下了政策,上学的学费国家会补贴,所以没有大家伙想象的那么多。”李让清解释,还顺便递回多出的钱币。 宋春花忙不迭地点头,心里的大石头也总算是落了地。 但钱她却没有接,“这钱您留着,就算是之前关泠妩来这偷学的学费。” 她说着说着,话也多了起来:“我原本觉得她就是学着玩,以为没两天热乎劲过去了,也就算了。结果这丫头一来就来了小半年,前两天我发现她还真能写出字来了。” “我寻思着再耽搁下去,这丫头以后怕是会恨我,这才着急忙慌地把她给送来,也不知道耽不耽误。”她一张皱皱巴巴的脸上满是后悔。 李让清笃定回应:“小五这个年纪正是上学的时候,而且小五恨谁都不会恨您的。” 此话一出,宋春花心弦一松,眉眼也带上了几分笑,“是了,这丫头是个有孝心的!” 李让清再度要把钱递回给宋春花,却还是被宋春花拒绝。 “我就一没文化的老太婆,也不懂这学习上的事,您看……” 她有些局促,最后还是说出了口:“您看这娃娃们有的,也给我家这丫头添上一份,钱少了的话我下午就给您送过来。” 她说着便觉得不好意思,又急急补充:“我也不会个啥,但扫扫地搬搬东西我也是成的,以后学校里的这些活我都包了。就权当报答李老师这么久以来,对我家这丫头的关照!” 最后的最后,自然是李让清没有拗得过宋春花。 泠妩身边围着的小孩们都还没有散去。 眼瞧着宋春花和李让清分开,便有小孩噘着嘴,“小五,你待会又只能去外面听课了。” “小五姐姐为什么不能进来和我们一起坐着上课啊?” “我奶说,因为小五家没钱,所以不给小五进来学。” 童言稚语有时候最是伤人,但泠妩却并不当一回事,以前的关泠妩也是。 只那一次…… 关泠妩趴在外面偷学时,被一个早就看不惯的大婶,揪着头发扇耳光。 那大婶边打,边说她小小年纪不学好,现在偷学,以后指定偷东西。 还说她天生贱命,就是因为她在外面勾引她家孙子,才害得她家孙子没法好好学习。 哪怕关泠妩拼命反抗也仍旧无济于事。 毕竟一个是常年干农活的大婶,一个却是骨瘦如柴跟小鸡仔似的小丫头,力量悬殊大到犹如螳臂当车。 好在李让清及时阻止,不然关泠妩怕是会毁容。 那一次也是李让清初次发这么大的火,这才让那大婶及时停了手。 自那之后,关泠妩就再也没来过学校了。 后来关泠妩肿着脸回家,宋春花才知道这件事。 那是宋春花第一次没有骂关泠妩,只是沉默着用煮熟的鸡蛋,给关泠妩滚了滚脸。 直到第二天,宋春花看着关泠妩消了肿的脸,这才挑着两桶大粪去了那大婶家里。 其中的一桶大粪,全糊在了那家人的院墙上。 另一桶被她用来当以一敌一个村子的武器,谁敢上前,她就手舀一勺大粪往来人的头上浇。 而那个骂关泠妩的大婶,也由起初的满嘴脏话,到最后满嘴的大粪,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自那之后,就更没人敢招惹她了。 却也是因此,在媒体们到来后,所有人都肆意抹黑宋春花,没有一人说她的好。 只是两桶大粪那件事,再无一人提起过。 泠妩想着,便见宋春花在窗户外朝她招手,来时的路上宋春花就叮嘱过她要去镇上。 泠妩点头,示意自己明白。 宋春花这才放心,又对着李让清鞠了一躬这才离开。 李让清则进了教室,他扫视一圈面上都带着些不情愿的学生,这才道出这个好消息: “从今天起,我们班又多了一位新同学。” 第252章 她骂我臭丫头,但绝不会骂我赔钱货7 “会是小五吗?”栋梁满脸期待。 “我奶说女娃子读不了书!”大岳反驳。 大岳便是同关泠妩用写作业,来交换月饼的那名小男孩。 栋梁眉头紧皱,“可是小五也是女娃,但比我们都厉害!” “那我就不知道了,反正我奶说我家里就只有我最聪明,其它的女娃子都是笨蛋!”大岳撇嘴。 站在上首的李让清咳了一声,这才让教室安静下来。 “嘘——”大岳虎头虎脑地吹了一口气。 李让清瞥他一眼,看向泠妩时面上带起笑意,“欢迎我们的新同学,关泠妩!” 在一群小孩不明所以中,李让清指向了泠妩。 “真的是小五哎!” “耶!以后小五能和我们一起坐里面咯!” “小五和我坐一起吧!” “和我坐,小五~” “……” 考虑到泠妩个子小的原因,李让清让泠妩坐在了前排。 坐最后一排高高壮壮的栋梁,委屈巴巴地趴在桌上,一只小胖手拍了拍自己的头,暗自嘀咕:“让你长这么高……” 同样胖墩墩的大岳,是个白乎乎的精明小胖子。 他咬了咬笔杆,这才鼓起勇气偷看了一眼坐在自己身边的泠妩。 白乎乎的小脸上霎时变得红彤彤。 “明天小五的书才到,大岳先把你的书借给小五看看。”李让清点了点大岳的桌子。 大岳点头,小胖手把桌上的书往泠妩那边推了推。 “谢谢。”泠妩小声道谢。 甜丝丝的女孩声音让大岳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 他偷偷拍了拍胸膛。 那块月饼是他嫌腻藏起来的,也不知道在那个旮旯里藏了多久。 如果被小五发现的话,小五以后是不是就再也不和他玩了? 到底是年纪小,一天的时间大岳都心不在焉。 日落西山,宋春花也如约要来打扫学校的卫生。 今早离开学校前,她先是去镇上把人参卖了,又买了两个大肉包子塞在洗干净的饭盒里,将之一并还给了钱文。 买了些东西回家之后,就把钱一分不少的全部藏在她的铁盒子里。 这些都是要给小臭丫头上学用的。 瞧了眼天色,她才赶来学校。 在被李让清拦了又拦无用之后,李让清提出聘请宋春花每天中午做学生们的午饭。 李让清这样做,一方面是实打实地能减轻他的负担。 另一方面便是宋春花在学校里有个工作,这两个村的村民们,至少不会再敢明晃晃欺负起这一老一少。 毕竟这年头,村民对学校都很是敬仰。 放学后,小孩们三五成群地跟在泠妩的屁股后面回家。 “小五,今天的作业我一下就写完了!”栋梁朝泠妩邀着功。 泠妩回头看他一眼。 栋梁长得又高又壮实,在人群中特别显眼。 如果说关泠妩看起来只有四岁模样,那栋梁看起来便好像有十二岁。 “嗯嗯,栋梁真棒。”泠妩不吝啬地夸奖着。 闻言,栋梁才露出正在掉牙的露齿笑容,笑容天真纯净,很是美好。 “明早我还去你家,帮你和阿婆挑水!”栋梁说着。 他话一出,别的小孩也一个接一个地开口:“我也去!” 泠妩皆是点头应下。 记忆里对栋梁的印象还是很深的。 他后来去当了兵,尤其是第一世关泠妩埋葬宋春花时,他刚好休假回村,也是所有人中第一个搭手帮关泠妩埋葬宋春花的人。 而大岳则凭借着出色的头脑,混成了镇上的首富。 只是他的三观早已扭曲,视女人如玩物,性格暴虐,娶的媳妇最后要么残疾,要么神志不清。 但架不住他有钱,多的是穷苦人家源源不断地送上自家女儿。 想到此,泠妩看了一眼此刻一副欲言又止,扭扭捏捏的小白胖子。 泠妩问:“大岳,你怎么了?” 大岳依旧忸怩着不说话。 见此,栋梁不确定地替他回答:“我觉得他应该是想嘘嘘了。” “你才想嘘嘘呢!”小白胖子嗷嗷喊道,喊完又看了泠妩一眼,最后脸一红嘴一撇。 “哼!不告诉你了!我奶没说错,女娃子就是天底下最笨的了!”他气鼓鼓地转身就走。 泠妩揉了揉眉心。 好在现在这小胖子还小,还有掰正的可能。 能避免未来一些穷苦人家的女孩遭此磨难,也是好的。 身边一群小孩们长大之后也同样都是有好有坏,但好在现在尚且还小,一切都能更改。 农村深秋的夜色里总有虫鸣鸟叫,伴着薄薄的雾霭和清朗如白日的月色,最是宜人。 宋春花一路跟在泠妩的身后,见她信手拈来地和一群小孩子打招呼道别,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小丫头第一天上学,她也担心了一整天。 就生怕那群小娃娃们,会因为家里大人的原因,排挤小丫头。 好在这丫头是个有福的。 临近家门,宋春花将脸上的笑意一并摒除,又恢复到平素那个刻薄傲慢的老太太。 只是脚刚跨进门槛,便被一道瘦小身影抱住,小丫头甜丝丝地喊:“阿婆,我这一天都好想您。” 直白的爱意汹涌扑来,宋春花的脸“腾”的一下就红了。 泠妩抬头,漂亮白净的小脸上那双眼睛里满是濡慕和思念。 宋春花要将泠妩抱走的手也僵在半空,鬼使神差之下她的手轻轻落下,顺了顺小丫头营养不良的头发。 一天的奔波和身体的劳累,也在此刻烟消云散。 “臭丫头,也不知道羞羞脸。” 不过温馨也只那刹那,宋春花便松开了泠妩,“别肉麻了,待会面都要发过头了!” “嗯?阿婆今晚是要做面食吗?” “给你这个大小姐做肉包子,省的以后去了学校旁的娃娃带包子,把你馋的口水直流,旁人还以为我磋磨你了嘞!” 宋春花的手脚很是麻利。 剁肉、拌馅、分面块、包包子、上锅蒸…… 最后一老一少照常靠在小院里,喝着稀饭吃着肉包子。 “我不爱吃肉!”宋春花气鼓鼓的把泠妩再次给她拿的肉包子放回去。 泠妩再次将肉包子放到阿婆碗里,“李老师说要荤素搭配身体才能好,不然以后阿婆生病的话,就没人能保护小妩了。” 泠妩低着头,瘦弱单薄的小可怜模样,成功堵住了宋春花拒绝的话。 “我真是怕了你了!明儿我就去跟你阿公和你妈告状去!” 宋春花每天都会去那唯一的一块田里,对着那两座坟茔说话。 第253章 她骂我臭丫头,但绝不会骂我赔钱货8 泠妩默不作声,少顷才开口:“阿婆我们的日子会越来越好的,以后的大肉包子您想吃多少就吃多少。” “那不成!想吃多少就吃多少,那不就腻了吗!”宋春花皱着眉。 泠妩好笑地点头。 入睡前,宋春花把铁盒子拿出,当着泠妩的面将里面的钱细细地点了一遍。 “这些个钱,就当你这么些年报答我这个老婆子的。” 宋春花声音很淡,只是心跳声却在这寂静的夜里如雷声般洪亮。 “不行。”泠妩果断回绝。 可还未等宋春花反应过来,便听泠妩用着极为认真的一种语气说: “只这些,还不够。” “小妩要用一辈子来报答阿婆。” 湾月村很多人的家里都通了电,夜间也都会开灯,只有宋春花的家中连煤油灯都舍不得点。 阿婆常说:“灯点久了,月亮就不亮了。” 关泠妩也不喜欢点灯,因为只有这样,从窗户外投射进的月光下看,阿婆满头的白发才会像黑发一样。 只有这样,她才会觉得,阿婆还能陪她很久很久。 可月光仍旧模糊不掉阿婆脸上的皱纹,更模糊不掉阿婆这多年间苦苦求生的痕迹。 “小妩想永远和阿婆在一起。”泠妩看着这些皱纹,这样说着。 宋春花能看见小丫头漂亮眼睛里布满的星子。 跟天上的星星一样,亮晶晶的。 亮啊…… 也照亮了,她活下去的那个念想。 要不是挂念着这小丫头,她早就在女儿死讯传来的那天,也跟着一道去了。 阿婆薄薄的唇颤抖着,许久才从嗓子里艰难地挤出一声:“好。” 这一晚,宋春花睡得格外香。 因为宋春花的习惯,这一觉并没有睡到天亮。 几十年了,每每天色泛着深紫色的雾霭时,她就会醒来。 看着小丫头睡得香甜的小脸,宋春花无声笑了笑,这才洗了把脸去往田埂上。 因为只有这个时间,能看清些路,那些厌恶她的村民们也还没出门。 这段时间是独属于宋春花的絮絮叨叨时间。 雾蒙蒙的天色里,两座坟堆紧紧挨在一起,可哪怕如此,也仍旧在这块小小的田里占据了大部分的场地。 宋春花像往常一样拔了草,这才坐在那旧坟处,看着远处的无垠边际念叨着: “丫头有孝心,吃月饼不忘给我掰一半,昨晚上吃包子也是,我不吃她也不吃。” 她说着说着叹了一声:“你说这丫头是不是傻?别人家都恨不得全是自己的,她倒好,非盯着我吃。” “所以你也不用担心我,我现在身体好着呢,那丫头也不知道哪来的药方子,天天让我喝药。” “不过还别说,那药喝着喝着,我这天天腿疼腰疼的毛病也确实是好了点。” “就是不知道是不是我乱想的原因……” 她又絮絮叨叨着,过了一会她起身,去新坟那里坐着。 “囡囡你也放心。小妩那丫头聪明,她老师别提有多喜欢她了,还说要出,出啥来着,出……出资,对,还说要出资帮小妩读书哩!” “不过我没答应,我怕这天大的人情一沾上还不上,更怕这丫头以后万一没个出息,那不就寒了人家的心吗。” “我也怕这丫头身上有负担,反正啥样都是过,她活着快活一点也成。” 她面染担心,“囡囡呀,你要是乖的话,你就给我托个梦。你告诉我,那丫头挖到的那个人参,是不是你和老头子弄出来的?” “再不然,你告诉我,那丫头挖了那东西,到底折不折损她的福气?” “我就怕她的福气被她给败光了,怕她以后过得不好,我那个焦心啊……”她长叹一口气。 不过很快过去了这一茬,她又开始念叨起泠妩的好来。 直到天色初晓,有村民扛着锄头挑着水桶的身影从远处出现,她这才起身。 不能再瞎想了。 今儿她还要去学校给娃娃们做饭。 一天下来,精神异常饱满的李让清,目送着一群小孩的离开。 “果然,和做饭比起来,还是教书容易些。”他感叹着。 又想到泠妩,最后长叹一口气,“唉,这要是生在城里……” 落后一步把整个学校深度打扫一遍的宋春花,挺了挺腰杆,一边心道最近干活总是不累。 一边看着在门口目送娃娃们的李让清,心中感叹: “这一天下来,得费不少嗓子,赶明儿做点雪梨水,给娃娃们和李老师润润喉。” 就这般过了一天,回家的孩子们纷纷说着:今天中午学校新来的奶奶做的饭很好吃;新同学也特别地招老师和同学们的喜欢。 顺着多问一嘴的家长们也在询问中惊讶地发现:学校新找的厨子是宋春花,新来的同学是泠妩。 “那疯婆子真疯了,穷成那样还送一个赔钱货去上学!” 诸如此类的话,在不同的家里被不同的人惊讶喊出。 翌日 醒来的宋春花神情恍惚,梦里自己女儿和丈夫一边一个拉着自己手的感觉,好像还未消失。 她给泠妩盖好被子,洗了把脸就去两座坟茔前坐着,也不说话,就那样看着两个坟堆。 半晌,她才开口:“那丫头福气没折损就好,没折损就好……” 又过了一会儿,“那我就先回去了,马上那丫头就醒了。” 她转身,想了想又回头,“你们也快点走吧,听说留的时间久了,下辈子身子骨不好。” “不用担心那丫头,那丫头……旁人都欢喜她还来不及。” “也不用担心我,有那丫头在,我过得肯定不会差。”她笑着。 远处近前都有淡紫色的雾霭氤氲着。 宋春花走了几步又回过头去看。 就这般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田埂。 泠妩站在小院里,等待着宋春花的归家。 如果信仰算作迷信的话,那这些迷信,在这些人的心中,或许会是那最后一道防线。 爱是,思念是,贪欲是,道德犯罪的底线也是…… 第254章 她骂我臭丫头,但绝不会骂我赔钱货9 和一大群孩子一起上学的泠妩,在路上就听见了不少难听的话。 “那疯婆子又在整什么幺蛾子?送一赔钱货去上学!”头上戴着蓝色头巾的大婶名叫张翠萍,她拄着锄头站在田埂上问。 在张翠萍旁边的瘦弱小女孩张盼娣听见“赔钱货”时,眼神里已经没有了挣扎,毕竟“赔钱货”一词在所有骂她的话中算是最轻的了。 弯着腰的大爷,和零零散散在不同田里的村民们也抬起了头,互相看了一眼,唾沫星子便开始到处飞溅。 “就是就是!一个赔钱货还送去上学,最后还不是送别人家去?” “你自个都说她就一疯婆子,你指望咱能想明白个啥?” “克了自己丈夫女儿不够,现在又整幺蛾子,我看她是想把那赔钱货也克了!” “那李老师又是咋想的?以前咱也不是没去问过,就说搭把手李老师都不要咱,怎么现在找那疯婆子去了?我昨晚担心的要命,就怕那疯婆子故意使坏,毒我的宝贝大孙子!” 张翠萍嘴角向下,满脸讥讽,“我可不就这意思么!送一个赔钱货去读那么多书干啥,不趁着现在年纪小多使唤使唤,过几年大了卖出去,不还是给别人家干活!” 他们一口一个“赔钱货”。 但有的人却忘了自己和“赔钱货”也是一个性别。 一大阵小男孩围着一个小丫头上学的场景在这两天里,每天都会上演。 田埂上唾沫横飞的一群村民,都陆续眼尖地发现自己的孙子。 张翠萍叉着腰急匆匆地上前,“大宝你不去上学了吗,咋跟那赔钱货在一块?” 被叫大宝的小男孩一把挣开张翠萍的双手,面上带着烦躁,大喊:“小五才不是赔钱货!我看你才是赔钱货!” 被宠惯了的人,总是为所欲为。 闻言,张翠萍脸上有些挂不住的升起怒意,但这怒意却并不是对着自己乖孙,而是对着泠妩的。 她一边安抚自己的乖孙,一边扭头朝众星捧月中的泠妩恶狠狠地骂:“是不是你这个小贱货带坏我家大宝的?” 泠妩还没说话,甚至连视线都还未朝她分去,身边围着的一群小萝卜头们就率先不乐意了! 栋梁挡在泠妩身前护着她,谨防张翠萍动怒伤害到泠妩。 刚刚别扭着一张脸的大岳,此刻也忘了生闷气,当即怼道:“小贱货在骂谁?” 张翠萍一看这架势,本就火大的心情此刻更是高涨。 尤其是自己成了一群小孩眼中钉,甚至自己乖孙也在自己怀里挣扎,朝她骂着:“坏蛋!打死你!” 张翠萍气血翻涌,把张大宝搂怀里,朝着大岳怒斥:“骂谁?还能骂谁?骂的就是这疯婆子家的赔钱货!” 大岳也不怕,跟着点头,“就是就是,是小贱人在骂人。” 没等张翠萍反应过来,大岳便一脸认真思索的模样开了口:“但小五可没骂人,所以骂人的就只能是你这个小贱人,不对……老贱人!” 张翠萍还是没反应过来,但在她怀里挣扎着的张大宝却是先一步明白了意思,“就是!你这个坏蛋才是小贱人!” 他早就在家里就蛮横惯了,抱着他的张翠萍,此刻还是第一次尝到张盼娣在家时的苦楚。 “张大宝!我是你奶!”张翠萍愤怒。 “坏蛋!坏蛋!坏蛋!”张大宝依旧我行我素,双手握拳直朝着张翠萍脸上砸去。 张翠萍躲避不及,被一拳砸中眼窝,疼痛四溢,但哪怕是这样仍旧不肯把张大宝丢下。 见此,在大婶腿下的张盼娣担心的直哭,她心中不可避免的有些解气。 但她深知再不拦着,待会回家一定免不得一顿皮肉之苦,这才双手向上举起,“奶,您把大宝给我,您快看看眼睛!” 张翠萍一手抱着张大宝,一手捂着眼,嘴里不断发出“哎哟”的痛苦哀嚎。 在田埂上的一群人也慌里慌张地赶来,忙把自己的孙子护在身后,生怕张翠萍生起气来,会伤到他们的宝贝疙瘩。 在金色暖阳之下,只剩下的几个家长不在这一块的小孩,依旧围在泠妩身边。 但他们也不怕,一个个手拉着手地护在泠妩身前。 大岳被禁锢在自己爷爷的怀里。 有了靠山的小白胖子眼珠子转了转,而后嘴一撅,眼里就蓄起了水花儿。 他用着委屈巴巴的声音哭诉:“爷爷,这个奶奶骂我的同学,她骂我同学,那不就是在骂我吗?那我是小贱人,您是什么?” 这话一出,大岳爷爷脸上也有些不高兴,他哄着大岳:“对,都怪她,马上爷爷就打她,给我宝贝大孙子解气!” 其他有了靠山的小孩见此,也有样学样地跟着哭喊。 一时间,吵的人头皮发麻。 泠妩一一扫过眼前的小孩。 在家中被千娇万宠的蛮横孩子,其实是最好被同龄人所教育的。 尤其是在学校时,老师和周围同学都不惯着自己的情况下,出现一个老师喜欢同学崇拜的一个存在,那个存在就会轻易成为他们所追捧的对象。 “只敢窝里横”和“随大众”也就因此而产生。 所以对一群小孩维护自己的场景,泠妩并不意外。 因为才来没有几天,所以泠妩的身形依旧瘦小,皮肤并不白皙。 但一张小脸已然在潜移默化中,不像是个普通山村小丫头的模样。 日出东方之时,万丈霞光倾洒。 小姑娘的脸上被镀上了一层光,她低低垂首看着这因她而起,却没有她半点不是的场景,一言不发。 卷翘的睫毛下,一双眸子干净分明。 原本还因为自家孙子袒护她,而对她心生怨气的村民,却不知为何不敢直视她,更不敢对她生出咒骂的心。 只是回避着眼神,一边心道:这疯婆子家的赔钱货怎么长得跟庙里的仙童一样好看。 张翠萍眼睛的疼退去不少,怀里的张大宝也被张盼娣接了过去。 现在的她两手空空,怒意横生之下,她睁着一只眼就朝泠妩扑去! 身边一群没大人护着的孩子,依旧站在泠妩身前,见她扑来都是本能闭上眼睛。 只是一秒、两秒…… 想象的疼没有出现,他们的耳畔却响起一道脸颊被掌掴的声音。 睁眼便见是昨天做饭很好吃的奶奶,一手就将张翠萍扯了过去,另一只手顺势就朝张翠萍脸上扇去! “张翠萍,我看你是忘了我这疯婆子的名字,是怎么来的了!”宋春花冷声呵斥。 “我家丫头我顶多骂她一句臭丫头,你哪来的胆子敢骂她?” “我瞧着,你这是好日子过够了,皮痒了!” 第255章 她骂我臭丫头,但绝不会骂我赔钱货10 宋春花说完,又一记响亮的耳光甩在张翠萍脸上,将她掀翻在地。 张翠萍被甩得头晕脑胀,嘴角很快就高高肿起,一片红印清晰浮于眼底。 捂着脸懵了两秒的张翠萍怒不可遏地大吼:“你个疯婆子凭什么打我?我跟你拼了!” 她吼着就又从地上爬起,要往宋春花的身上扑,结果又被宋春花一巴掌扇回地上坐着。 宋春花俯视着她,嘴里重复了一遍张翠萍的质问:“凭什么打你?” 问完,宋春花就被逗笑,此刻苍老的面容很是张狂,“就凭我一身牛劲,二十多年前能把你和你家那跟猪仔一样的老东西打粪坑里爬不出来,今儿还能一巴掌把你扇的家门找不到。” 宋春花说完,一个用力将张翠萍从地上拽起,再次狠狠甩出去几个巴掌。 “凭这些够不够?” “不够的话,再把你家那只能用下半截身子活着的那个肥猪老头给我喊来。” “我今儿倒要瞧瞧他那嘴里,还有几颗牙够我打的!” 二十多年前,宋春花也才二十刚出头,但丈夫已经过世了几年,她一个人带着女儿生活在湾月村。 “寡妇门前是非多”这句话,宋春花当时深有体会,但那些“是非”都被她用冷着的脸,推的远远儿的。 但架不住还是有管不住下半身,且自命不凡的恶臭男人,主动找上门来。 张翠萍的丈夫张铁大,就是其中之一。 下着雨的晌午头,将女儿哄睡着的宋春花听见声响起身去看,就见翻过院墙出现在自己院里的张铁大。 张铁大一边脱衣服一边佞笑着,说要跟她一起快活快活。 宋春花冷着脸让他滚远点。 但色令智昏的张铁大却继续脱衣裳,还说宋春花是个“小辣椒”。 一句“小辣椒”成功让宋春花撸起袖子朝他走去,但就在张铁大笑眯眯等待时,却只等来了一记拳头。 宋春花的力气从小就大,以往还因为这点被同村人嘲笑过,但自从丈夫去世之后,宋春花无数次的庆幸于这一点。 一拳掉了两颗牙的张铁大,是再也顾不上什么“快活”什么“小辣椒”了,他仓皇翻墙就往外跑。 但宋春花哪能放过这个警告其他有贼心没贼胆之人的好机会,抄起扫帚就跟在后面追。 一个掉了大门牙,满嘴都是血的光屁股男人从一个寡妇家里跑出来,不用想都知道发生了什么。 再一看那寡妇还跟在后面拿着根大扫帚,就再没什么看不懂的了。 张铁大带着拿着扫帚的宋春花,和逐渐凝聚起来浩浩荡荡的村民们,一路跑回家。 在一个村子的围观下,他不要脸地对张翠萍说,是宋春花勾引的他。 护夫心切的张翠萍愤怒不已,嘴上骂骂咧咧说宋春花是个“小娼妇”“小婊子”就朝宋春花撕来。 只可惜,她只得到了宋春花的一巴掌加踹进粪坑。 在自家粪坑里浮浮沉沉的张翠萍,大骂宋春花是个“疯婆子”“一身牛劲”“克夫克亲人”…… 宋春花冷眼瞧着,随后一脚把在一旁瑟瑟发抖的张铁大也踹了下去。 固液混合的不可描述在巨大的冲击下,塞满了骂骂咧咧的张翠萍一嘴。 就这样宋春花站在粪坑上,一边慢条斯理不带重复的骂话输出,一边盯着在粪坑里脏兮兮的两个人,只要谁往上爬就拿着扫帚给他打下去。 一群人看热闹不嫌事大地劝着,但宋春花不为所动,哪怕村长来了也没用。 直到睡醒的女儿来找宋春花,宋春花这才丢下一句:“下次再有小贱男小娼夫来招惹老娘,老娘就把他那物件儿废了,再送他上粪坑!” 回忆到此结束。 一群围观的村民抱着自家孙子回忆着这件事时,脸上的表情都有些复杂。 “我说这张翠萍一大早怎么就骂起来这疯……咳,怎么就骂起来宋春花来了,原来是还记挂着当年这事,来找场子的。” 有人刚感慨完,大岳脑子就转得飞快,他状若天真地问自家爷爷: “爷爷,找场子是找打的意思吗?” 大岳爷爷没憋住,笑出了声。 可不就是找打吗! 上来一巴掌就又被疯婆子给扇地上去了。 那边在地上躺着的张翠萍,也因为宋春花的问话想到了当年那事,思及此她身子直抖。 这么多年了,午夜梦回之际她还是会因为这件事而惊醒。 当年在恶臭熏天的粪坑里被人看了一天的噩梦场景,哪怕到现在连孙子都长这么大了,她也仍旧无法忘记。 泠妩站在宋春花的身后,仰头便见宋春花瘦弱但异常高大的身影。 张翠萍今天对她火气这么大,很大一部分就是因为阿婆当年给她造成的这个心理阴影。 张翠萍潜意识里认为只要今天把作为宋春花孙女的她打了,当年的那件事她就能从心里跨过去。 但很可惜,阿婆因为担心她上学会被欺负,所以每次上学放学时都会跟在她的身后。 阿婆嘴上说着不想看见她,其实是想让她和同学多交往,免得她孤单没朋友,害怕以后阿婆不在了,她会孤立无援。 阿婆总是走一步看许多步,把最坏的打算都做好。 但只有很爱一个人时,才往往会因为担心对方以后过得不好,而做出这些。 泠妩抬步,栋梁侧开身子将路留给泠妩。 宋春花余光瞥见泠妩的身影,眉头皱了皱,有些担心张翠萍的惨状会吓到泠妩。 可泠妩却是一眼也没去看张翠萍,而是低着头把宋春花垂下去的手拉起,仔细看了看,这才问:“阿婆,你的手有没有打疼?那个奶奶的脸皮那么厚,阿婆的手一定被打的很疼。” 泠妩低着头,小脸因为这个动作而被遮挡,让人看不清她的表情,但身上溢出来的难过,却能被众人感知到。 以至于众人都下意识的听进了泠妩的话。 张翠萍的脸皮应该是挺厚的,毕竟天天顶着太阳干活,脸皮薄的那不就被晒坏了吗。 但宋春花的手疼…… 这话一出,饶是宋春花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她轻咳一声,“咳,还好。” 话落,她扫了眼地上瑟瑟发抖的张翠萍,见她不敢再发疯,这才把泠妩抱起来。 结果一抬眼,就见泠妩大眼睛里蓄起的雾蒙蒙,她难得心急,“咋地还哭了?是不是她打到你了?” 第256章 她骂我臭丫头,但绝不会骂我赔钱货11 泠妩抱着宋春花的脖子,声音有些哽咽,“没有。” “那你这丫头哭个啥?” “他们都欺负阿婆,还骂阿婆。” 话一出,宋春花心头一软,刚刚扇张翠萍毫不留情的手,此刻无比轻柔地拍了拍泠妩的后背。 只是没有开口安慰泠妩,而是扫了一圈在场的村民们,见他们有的怀里还抱着泠妩的同学,到嘴边的话转了个弯: “我家丫头头顶有个疯婆子,你们干啥前都给我记住了,再被我听见哪个嘴里不干净的,那我就把他送进那不干净的地方去。” 这不干净的地方,刚刚回想了那二十多年事情的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想到了一处去。 ——粪坑。 宋春花说完一一从在场之人的脸上划过,记住了人后,她才拍了拍泠妩的后背,抱着她转身往学校走去。 泠妩趴在宋春花的肩膀上,接受着一群人目光的洗礼。 有的男孩满眼崇拜地看着阿婆,有的女孩目带羡慕地看着自己,各种复杂的视线交织,却是唯独没有轻蔑。 无论什么世道,只要是被家人护着的,都不会被人所轻看。 抱着泠妩的宋春花再没回头,她不会因为现在在学校的身份,而用他们的孙子去威胁他们。 当然,她更不会去对一群小孩做什么。 只要他们别把主意打到丫头的头上,她就忍着点,但只要敢伤害到丫头,他们这群人,一个都别想跑! 一路上宋春花都没有安慰泠妩,她不怎么会安慰人,但一路上嘴也没有停下,全都是叮嘱。 “村子里的大人,你都别去跟他们说话,有的人老了就成了老妖精,心眼蔫坏。” “要是有人骂我,你也别憨了吧唧地冲上去,被骂两句我又不会掉块肉。” “骂你,你也别去。回来说给我听,我去找他们,因为你年纪小,咱不能由着他们败坏你名声。” “还有那啥子赔钱货,一群老东西自个是个什么东西都忘了,不管是男娃娃还是女娃娃都不是赔钱货!” “尤其是你,你是你娘保护了十个月才生下来的宝贝。” 宋春花一句接着一句,泠妩便一直点头,身后还有一长串一起来上学的小孩。 被宋春花一路抱着的泠妩,现在更是让这群小萝卜头们崇拜。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随着天数的增长,年味儿也愈来愈浓。 学校的工资不是很高,但包吃还空闲,宋春花时常会出去做点工,攒了不少钱。 泠妩常常给宋春花熬的汤药滋补着她多年来空缺的身子骨,如今的宋春花就像返老还童了一样年轻了十多岁,尤其是和弯月村的同龄人一比,更显年轻。 看着宋春花满头黑发的模样,泠妩穿着宋春花做的花袄子,笑的一双大眼睛里都能溢出甜丝丝的蜜来。 宋春花坐在一旁,很是麻利地编着摇椅,见泠妩在笑,便颇为无奈地问:“臭丫头笑个啥?” “阿婆现在真好看。”泠妩笑着回。 宋春花的手顿了顿,随即看了眼泠妩。 半年下来,小丫头也跟变了个人似的,白白净净长得比那电视上的人还要漂亮,哪怕穿着土里土气的花袄子也跟个小仙童一样。 要不是她亲眼看着,她自个也不信这会是她的亲孙女。 也正是因此,那村里的娃娃们都喜欢和丫头玩。 要不是她再三叮嘱小丫头不许跟村里的大人接触,那村子里和她有过节的老东西们都恨不得拿着水果和糖果给丫头。 就是丫头每次都不理他们,转头抱着自己亲亲热热的。 也着实让她得意自豪。 哼!他们忘了当初骂丫头是赔钱货,但她可没忘! 正想着,门口就来了个找丫头玩的娃娃。 打眼一看是张盼娣,宋春花心里直叹气。 见到张盼娣,泠妩起身,“阿婆,我出去玩会。” 宋春花瞅了眼泠妩,不放心地起身,又拿了件大袄子给泠妩穿上,“少玩点雪,可别冻得受凉,晚上回来喊肚子疼。” “嗯嗯。” 小丫头小鸡啄米似点头的模样煞是好看,但宋春花只担心泠妩会不会穿的少了。 给泠妩穿好衣服,宋春花又摸了摸泠妩的手。 温温凉凉的,就是不热乎。 见宋春花皱眉,泠妩忙道:“阿婆,再多穿一件,我就走不动道了。” 宋春花这才作罢,看了眼还在门口等着的张盼娣,往泠妩口袋里塞了一把糖果。 “去玩吧,早点儿回来。” “嗯嗯。” 泠妩摸了摸口袋里比往常多出一半的糖果,便知道了宋春花的意思。 一出门就递给了张盼娣几颗。 张盼娣很是瘦小,黑黢黢的模样站在雪白的雪地上,异常显眼。 她不好意思接,泠妩只好剥开喂给她。 温凉指尖碰到唇瓣,张盼娣这才吃下。 她年纪比泠妩大许多,但因为营养不良就好似泠妩同龄人一般。 每次来找泠妩,是因为每天下午泠妩放学后,都会单独教村里女孩们一些知识。 哪怕她们可能不会高考,但谁也说不准未来会不会帮上她们。 至少一些简单的计算和文字,在日常也能帮到她们一些。 泠妩还记得第一节课,一群女孩子坐在一起时那亮晶晶的眼神,还有第一次她们写下自己名字时脸上抑制不住的激动。 “老师,我们今天学什么?”张盼娣问。 一群比泠妩还高还年长的女孩子,总会在私下喊泠妩“老师”。 泠妩感受着脚下一踩就能踩出一个洞来的雪地,侧头问:“你知道雪是怎么来的吗?” “不知道。” 听着张盼娣的回答,泠妩又问:“想学吗?” “想!” “雪的形成是一个物理现象,高考会考许多科目,物理也是其中的一个。”泠妩回。 “高考……”张盼娣眼神有些失神,少顷她笑着,“那太远了。” “不远,姐姐如果想要离开这个小山村,就一定要去高考。”只有学习,才能改变这些身处山坳里女孩子的命运。 但她只给她们两年的时间,两年后,她就会离开这里。 两年间,她会倾囊所受。 如果她们足够努力,在她离开后依旧能坚持下来,她们的命运就会因此而更改。 走到教学的秘密基地时,不出所料还看见了跟两门神似的栋梁和大岳。 “小五。”二人异口同声。 第257章 她骂我臭丫头,但绝不会骂我赔钱货12 哪怕半年时间他们知道泠妩的“妩”字不是数字“五”,但心底还是没有更改过。 不仅如此,他们还不许学校里有人自称自己是“小一”到“小四”这之间的任何一个。 而大岳和栋梁掰手腕输了后,咬牙被迫认下“小七”,喊栋梁“小六”。 “今天我比小六来的早!”大岳挺着胸膛,一副等泠妩夸得模样。 “小五,是小七骗我说你找我,我今天才慢了的。”栋梁皱着眉解释。 大岳挑眉,“兵不厌诈!” 栋梁认真,“可这是骗人。” 两人拌嘴的模样,很难和记忆里那身着军装高大的男人,与嘴角带着恶劣笑意的小镇霸王,联想到一起。 张盼娣却看的嘴角上扬,心中对这两个弟弟也是感激的。 她的弟弟张大宝被家里人宠得是真真像块宝,以前大宝对她的态度和家里人对她的态度是一样的非打即骂,她还不能还嘴还手。 毕竟张大宝哪怕打了奶奶,奶奶也仍旧疼他如宝,她哪有资格。 每次看见张大宝对她这样时,这两个弟弟就会一左一右把张大宝架起,带去一边“教育”去。 等到张大宝回来的时候,虽然对她还是脸色不好,但至少不会再动手。 之后,自从那天小五老师的阿婆打了一顿奶奶之后,张大宝就愈发的崇拜起小五老师,小五老师说的话,张大宝简直当成圣旨来看。 现在在家里,张大宝依旧是个小霸王,但他对自己却很是礼貌。 她没有问为什么,因为心里清楚的明白,一定是与小五老师有关。 不仅是她,秘密基地里其他有弟弟的女孩子们,也和她有着一样的经历。 张盼娣想着想着,便偏头去看泠妩。 小五老师小小的一只,甚至说话还有些奶里奶气,但站在那里就是无端的让她们尊敬。 就是尊敬之余,还总想揉揉小五老师的头发。 嘴里的糖果慢慢融化,甜甜的奶香萦绕在她的唇齿间。 她想,湾月村太小了,是留不住小五老师的。 想着想着,她心里猛然出现一个滚烫而炙热的梦想,烫的她心尖都跟着一颤。 高考,能改变她的命运。 那到时候,她是不是还能再见到小五老师? 泠妩不知道张盼娣的想法,如果知道的话只会对她点头,奶里奶气地夸她一声“孺子可教”。 天又开始落雪了,泠妩伸出手接过一片。 她一动,那还在拌嘴的两个小胖墩也闭上了嘴,各自盯着泠妩瞧。 栋梁:玩雪会生病的,但是小五这么做一定是有原因的。 大岳:小五连玩雪也这么好看~ 看着雪慢慢融化,泠妩这才抬步走进秘密基地里。 秘密基地里坐着的都是女孩,迎着她们满含尊敬的目光,泠妩把在外面和张盼娣说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高考……”她们呢喃着这个词,双眼失神。 是选择留在这里,在不满十八岁时嫁为人妇;还是高考离开小山村,见闻更广阔的世界。 泠妩不强制要求,只端看她们自己的选择。 她侧眸落在窗户外飞扬的雪花上,一手将阿婆给的糖果拿出,“老样子,表现最好的姐姐有糖吃。” 时间匆匆,转眼就到了过年,泠妩窝在宋春花的怀里,宋春花躺在摇椅上抱着泠妩。 一旁的炉子火焰高涨,“噼啪”声响被阻隔在炉中,暖洋洋的火温炙烤着在炉上的一把花生。 泠妩盯着那变了色温的花生,“阿婆,李老师说年后镇上有个比赛。” “比赛?”宋春花关注着泠妩,见她看花生,这才不经意地伸手抓起一颗剥开送到泠妩嘴旁。 泠妩嚼完嘴里热乎乎的花生,才回:“嗯,李老师说如果赢了的话还能去县里比赛,如果县里赢了就可以去市里比。” “成,到时候我带你去。”宋春花并不惊讶,想了想又补上一句:“赢不了也没关系,我攒了不少钱,到时候带你这臭丫头去市里见见世面。” 泠妩不出意料地点头。 湾月村的年味很浓,外出务工的年轻人也都回来过着年。 穿着新衣打扮时髦的年轻人无论在外面过得好不好,回家时都是这通身有钱的派头。 茶余饭后,小孩们在外面堆雪人打雪仗,大人们则在家中支起了小桌开始打牌。 厚重的电视被打开在一旁,内里传出春晚主持人大气且标准的贺词。 往年宋春花的家里最是冷清,但今天一院子的小孩热闹的让宋春花躲在里屋,捂上了耳朵。 夜幕降临,家家大人出门来找小孩回家,结果都在宋春花家门口碰上。 “你来找你家大宝?” “嗯,你也来找你家大金?” “这不巧了吗,我也来找我家贺子!” “……” 穿着打扮时髦的父母们互相看了一眼,皆暗自挑眉。 想着自己父母和自己说的这个恶毒老泼妇,又想了想自家儿子女儿,心下犯嘀咕。 也是奇了怪了,这宋春花家是怎么做到被老一辈不喜,小一辈却恨不得住她家的? 直到大步迈进去,看到在正中央坐着堆雪人的小丫头时,一群人心中都有了答案。 泠妩给雪人围上宋春花特意做给雪人的围巾时,周围顿时响起小孩们鼓掌捧场的声音。 “小五手真巧!做出来的雪人跟真人一样!” “哇~小五你真厉害!” “小五堆得雪人也比别人堆得好看!” “……” 赞美声对泠妩已经免疫了。 在这半年里,他们简直成了泠妩的狂热粉。 如果哪天泠妩说这个世界都是她创造出来的,这群小孩也只会在赞美完泠妩之后,对泠妩说上一句:“小五创造世界一定很累,我们给小五捏捏肩膀捶捶腿吧。” 一群父母看着自家天不怕地不怕的小霸王,此刻一脸献殷勤的模样,多少都有些不忍直视。 一群大人不说话,还想看看自家孩子还有多少惊喜是他们不知道的。 但泠妩却发现了他们的存在。 她将手中宋春花特意给泠妩玩堆雪人的手套摘下。 一边一直盯着泠妩的栋梁,就将手中父亲带回来的暖手宝,朝泠妩递去。 “小五,给你暖暖手。” 栋梁父亲瞧得太阳穴一跳,刚要出言斥责“小兔崽子,你知不不知道那暖手宝多贵!” 结果就在看见白雪团子一样的小姑娘脸上绽放的温暖笑意时,默默吞下了这句话。 他还愁这不会说话的小兔崽子以后找不到媳妇。 这再看看泠妩…… 原来是这小兔崽子眼光太高了。 第258章 她骂我臭丫头,但绝不会骂我赔钱货13 大岳母亲瞥了眼脸上表情变了又变的栋梁父亲,又看了眼嘴角向下的大岳,哼了一声,从口袋里拿出原本要送给侄女的发卡。 “大岳,来妈这,妈有个礼物要送给你的朋友。” 得到自家母亲助攻的大岳,又恢复了往日的得意,他举起手心里的碎钻小草莓发卡,献宝似的递给泠妩,“小五,这个……这个送你了。” 他脸红彤彤的,却是一脸不在意的模样。 泠妩看了眼,却是摇头,没有接,而后又将手里的暖手宝递回给了栋梁。 最后看着满院的小孩说了声:“太晚了,都回家睡觉吧。” 话落,这才偏头瞥了眼在门外站着的大人们。 阿婆不让她和这群大人说话,她便没有和他们打招呼。 在这个世界,她要守护的只有阿婆一个,别人都比不得阿婆半分的重要。 大人们也没怪泠妩的不礼貌,毕竟自家爹妈对她的阿婆做过什么,他们都心知肚明。 不得这跟天仙一样小姑娘的喜欢,也是正常。 主要他们震惊的是,自家孩子们在小姑娘话落之后都乖的不像话,一个个排着队地同小姑娘道别。 就是刚出了小姑娘家的院门,一个个看自己的眼神就带上了刺。 “谁让你们这么早来找我们的,我们又不会被拐了!” “哼!讨厌的大人!” “烦人的大人!” “本来小五还说要讲年兽的故事呢!” 看着变脸比翻书还快的一群小萝卜头,父母们皆是迷茫。 “不就是年兽吗,我回家给你讲!”有父母带着气地开口。 结果小萝卜头们根本不买账。 还抱着胳膊冷着脸,对他们一哼。 他们才不是想听故事,他们是想听小五给他们讲故事! 泠妩并没有教他们要尊敬自家长辈,毕竟恶人自有恶人磨。 他们这群长辈对阿婆行的恶,他们自己的孩子会替阿婆补回去。 自这天过后,休着年假的父母辈们也总喜欢往宋春花的家里跑。 一是想学怎么让自家小孩听话,二是那众星捧月的玉雪小团子实在是可爱。 这可气坏了看宋春花不顺眼的老人们。 直到年假结束,村子里再次变空,他们的气才慢慢散去,但仍有一团堆积在心里,怎么也散不去。 由此,他们便把希望寄托在自家读着书的孙子身上,指望孙子们以后出息了,带着自己扬眉吐气。 只可惜,想法很好,现实却是残酷的。 一大早宋春花就拎着包袱拉着泠妩的模样让一群大爷大婶看的迷茫。 这疯婆子是要搬家了? 在自家孙子们对他们鄙夷,却对泠妩崇拜的话语中,他们才得知:宋春花家那个曾经被他们骂一声“赔钱货”的漂亮小姑娘,要去参加比赛了。 “什么比赛?” “不知道,李老师说如果一直赢,能去首都呢!” 得到这个回答,他们手里端着的饭碗也砸落在地。 什么比赛这么厉害? 为什么他们的宝贝大孙子不能去? 对此,他们的宝贝大孙子们回答:“因为小五厉害呀,李老师说很多地方,小五比他懂得都多!” “这!那赔钱……”被自家孙子瞪的,嘴里对泠妩的称呼一改,“那丫头那么厉害?” “小五是全世界最厉害的人了!” 这件事在一天时间被迅速传播,到了最后一群人互相对了对口风,这才松了一口气。 原来是要层层选拔,跟古代考状元一样,一层接一层的。 那也还好…… 也还好吧? 这边宋春花站在考试场的外面,看着一个个十二三岁比泠妩高出一大截的孩子们,心里又是骄傲又是心疼。 在考试快结束时,她心里已经有了许多安慰泠妩的说辞。 只是这些说辞,在看见被一群考场人员护送出来的小丫头时,震惊的忘了个干净。 在许多家长的注视下,宋春花结结巴巴:“我家丫头咋了这是?” 面容坚毅的男人先是对宋春花点头,随后带着笑地解释:“这是您家孩子吧?您别担心,孩子是太小了,我们怕出来的时候会被挤着,这才护送着出来。” 宋春花这才松了一口气,弯腰把泠妩一把抱起,确定泠妩没事之后,这才对男人道谢。 男人连连摆手,还想说什么,但看着一群人盯着这里时,只说了一句:“小事而已。” 话落,他面带欢喜地看向泠妩,还想张嘴说些什么,结果就被一道人声打断。 人群中出声的那人目光带着惊讶,他大喊:“张校长!您咋亲自来了?” 一句校长出口,坚毅男人连忙收回要对泠妩叮嘱的话,扭头对那出声的人冷淡扫了眼,转身就走。 宋春花也怔愣在原地,少顷她扫了眼一群目光凝聚在泠妩身上的人。 冷着一张脸一一回以视线,见他们都收回了目光,宋春花这才抱着泠妩离开。 没了人时,宋春花才问:“怎么了?那张校长咋亲自送你出来的?” 泠妩这才告诉宋春花:“我考试考的太快了,他们以为我作弊,张校长拿了一张卷子给我,我当着他们的面写完,然后张校长就送我出来了。” 泠妩眸子干净澄澈,见此,宋春花心道丫头傻。 也明白了张校长为什么会亲自送泠妩出来了。 对上泠妩单纯的目光,宋春花心中担心超过了喜悦。 丫头聪明是好,但太小了。 她不懂学习上的事,但她知道人性有多可怕。 湾月村落后,湾月村的镇子也很落后,一个穷人家的小天才会发生什么她不敢想,也不敢去赌。 毕竟从湾月村去往首都的路上,路过的地盘,可不是她一身大力就能抗衡得了的。 小丫头年纪小,她也怕会被坏人骗。 “丫头我知道你聪明,想带我离开这小山村,但现在咱不急,等你大些,咱们再走。” 宋春花话说到这,泠妩已经懂了。 她知道阿婆的担心,怕她年纪小经不住诱惑与欺骗。 “嗯嗯。”正好她也不准备现在就走。 记忆里,这两年国内的政局有些动荡,得等内部的一些乌烟瘴气被扫干净后,她才能启程。 不过在此之前,她也需要崭露一些头角,好让阿婆和她得到一些庇护。 下一场考试在明天。 第259章 她骂我臭丫头,但绝不会骂我赔钱货14 宋春花带泠妩在小镇上玩了一下午,末了晚上回家之后,她才不放心地问:“这个比赛是每年都有吗?” 泠妩闻言摇头,“每两年一次。” 宋春花心中计算着时间,“那下一次就是后年了,但那时候你这丫头也才十岁。” “嗯。”泠妩点头,心中也在算着宋春花的年纪。 那时候,阿婆也四十八岁了。 四十八岁其实还很年轻,只是阿婆经历了太多,便总让人觉得她是过于年长的。 宋春花垂首看着泠妩,心中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 好像是自豪,但更多的却是酸涩。 以后小臭丫头长大了,就不能天天陪自己身边了。 有时候她希望小臭丫头永远长不大,有时候她又希望小臭丫头能快点长大,这样一来她也就能安心了。 人一老,就总会担心自己说不定哪天,就突然离世了。 她害怕会有这个万一出现,她害怕自己如果走了,留下这臭丫头孤零零地没个人照顾…… 就这样想着想着,抱着怀里怎么也捂不热的小丫头,睡着了。 梦里她又看见了女儿,女儿还是未出嫁时的模样。 梦醒之后,她紧紧抱着怀里睡觉很是老实的小丫头,心中不止一次地希望小丫头以后能过得幸福。 至少别像她的囡囡一样,刚离开她一年,就离开了人世。 一大早去往小镇参加考试的路上,少不得湾月村老一辈们的冷眼。 但今天,宋春花却是一反常态地没有一一瞪回去。 这样一来,倒是让泠妩有些奇怪。 “阿婆不用担心我,考试不难的。” 宋春花拉着泠妩的手,点头。 见宋春花的情绪依旧消沉,泠妩仔细回想昨天发生的事,却是没有寻出原因。 “阿婆在担心什么?”泠妩问。 这个问题问住了宋春花,她说不出口她是因为害怕小丫头以后长大了就要离开她而难过。 这在宋春花看来,多少是有些难为情的矫情。 “担心……”宋春花迟疑着。 泠妩一语道破:“阿婆是担心以后离开湾月村了,我就不能经常陪在阿婆身边了吗?” 被戳破了心思的宋春花,手指无意识地捏着衣角。 泠妩看的真切,有些好笑。 见小丫头眉眼弯弯,宋春花别过头去反驳:“我哪会担心那个!我巴不得天天没你在身边烦我!” “真的吗?”泠妩抬起小脸,目光直直地盯着宋春花。 冷不防被泠妩这样盯着,宋春花沉不住气,“你这臭丫头!我……我个死老婆子还能说假话不成?” “阿婆不许说‘死’这个字。” “……”宋春花扫了眼泠妩。 见小丫头大眼睛里有些湿润,只得连忙点头,“知道了知道了!真是烦死……真是烦人!一个小丫头比我这个老婆子还迷信!” 眼瞧着宋春花情绪也不消沉了,泠妩这才缓声安慰:“阿婆,哪怕以后我们离开湾月村了,我也会天天和您在一起的。” 她会日日陪在阿婆身边,毕竟这个年代的科技对她而言可以碾压,而且她一贯奉行科技不能超过时代太多。 所以,她自然有大把时间可以陪伴于阿婆身边。 阿婆虽然才四十多,但这个世界太大了,她想带阿婆一一去领略。 去看塞北的风光,异域的风情,高山流水四季常明的世界。 有那么一瞬,宋春花能清楚看见小丫头大眼睛里的情绪。 就这么莫名的,她在这双眼睛之下,相信了小丫头说的这句天真的稚童誓约。 “好。”宋春花嗓音干涩,但心间里却是暖乎乎的。 今天考试的题目和昨天一比,明显不是一个水准,难度上要高上许多层,目的便是为了淘汰几乎所有的考生。 但泠妩照样很早就写完了试卷,她一落笔,今天特意来泠妩考场监考的张校长,就抬起了手腕看手表。 距离开场,这才过了二十分钟。 加上泠妩年纪小,握笔不方便的原因,张校长很快得出结论: 这些题和昨天的题一样,对她来说,或许还没有小孩子过家家来的困难。 张校长忍不住心中的激动。 这么好的苗子,居然能出现在这种小地方。 张校长是这个小镇上面定江县初中的校长。 来镇上监考的原因,是他本就是这个镇的人,学校没开学,他过完年也就没回县里去,凑巧被拉来做主考官。 结果就正好碰上了泠妩。 或许有人会感慨泠妩的好运,但张校长却觉得是自己更幸运些。 这一场考试比许多人想象的要难上许多,整个小镇最后只有两个名额,可想而知有多残酷。 不过放眼全国望去,又有多少个镇子多少个县城,这两个名额两个名额的加在一起,数量便很多了。 在人口众多的国度里看天才的基数是很大的,但天才中的顶级天才,却仍旧只有那么几个。 如果最后泠妩真的去了首都,哪怕未来她没有什么成就,但湾月村、这个镇子、定江县,甚至是上面的市区都能因此得到很多扶持。 更不用说,如果未来泠妩在某一方面有了成就的话…… 张校长简直想都不敢想! 泠妩交了考卷,就径直离开。 考试一般不许提前交卷,但这一次比较特殊,因为这场考试考的不仅是卷子上的那些题目,还有答题速度。 张校长眼瞅着泠妩离开,心里有些着急,但最后还是压抑住了心中的激动。 左右最后出成绩的时候,是肯定还能再见到这小天才的。 这次泠妩没被一群人护送出校门,外面围着的家长便以为是偷跑进考场的小孩。 直到被在外面等着的宋春花一把抱起,两人都走远了,一群人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这也是考生! “这……这小姑娘也是来考试的!?” “胡乱写的吧?这不才二十多分钟?这么大的考试,这相关人员是咋想的?咋找个小丫头来凑数,当玩儿呢?” “啧,明儿就出成绩了,你急啥急?该你家的就是你家的,不该你家的多谁少谁,也轮不到你家!” “这小姑娘有点眼熟啊,昨天……嘶,这不是昨天张校长亲自送出来的吗!?” “该不会是个关系户吧!” 第260章 她骂我臭丫头,但绝不会骂我赔钱货15 考试结束的时候,张校长便已经知道了校门口自泠妩走后的闹剧。 关系户是有,主动找到他攀关系的也不少。 但他不是个眼皮子浅的,尤其是在碰上了这百年难得一遇的天才后,更坚定了他的想法。 出成绩的那天,泠妩和宋春花一出现,就有人主动来到她们的面前。 “您好,您就是关泠妩的家长吧?” 宋春花拉着泠妩的手紧了紧,刚要冷着脸问有什么事,泠妩便率先对宋春花提醒:“是监考的老师,宋老师。” 闻言,宋老师笑了笑,低头看向泠妩的眼神也跟着一软,“小朋友还能记得我呀?” 泠妩只点头没多言,毕竟顶着八岁小孩的身体,也不需要和他寒暄什么。 熟知泠妩性子,宋春花便主动接过话茬:“我是关泠妩的外婆。” 宋老师这才收回看向泠妩的目光,对着宋春花含笑点头,“您好。” 因为受过了张校长的点拨,监考老师自始至终都未曾流露过轻视的目光。 一路避着人群来到张校长的面前。 宋老师在张校长一声“小宋”过后,便出了门,将空间留给他们。 “您好,我姓张,是定江县初中的校长。这外面传出去的关系户言论现在闹得有些大,也是不方便,这才没亲自出去。”张校长主动开口。 见是张校长,宋春花提着的心也落了地。 现在再看张校长不仅亲民,甚至还对自己解释的场景,宋春花难得开始手足无措起来。 泠妩拉着宋春花的温凉指尖动了动。 宋春花心里莫名涌现一股底气。 原本的慌乱褪去,她淡淡点头,没有卑微亦是没有趋炎附势。 “您好,我是关泠妩的外婆。”宋春花淡声。 张校长颇为惊讶。 泠妩的信息他已经查的一干二净,除了那边拿关泠妩这个珍珠当鱼目来看的关昭一家,让他不喜外。 在这一对比之下,孤身一人养大一对母女的宋春花,便着实让张校长佩服起来。 可佩服总归只是佩服她的能干,和气场无关。 那日考场外匆匆一见也没看出什么头绪,但此刻这一见面,张校长却是直面了宋春花的临危不乱。 这才心中感叹,难怪能教育出这么聪明的小姑娘。 “您好。”张校长颔首,他看了眼泠妩,眸底满是欣喜,只是被他压的很好。 “我也不卖关子了,这一次的考试您的孙女关泠妩小朋友考了全镇第一,我打听过她的成绩,哪怕是跟全县考生比,也能进前十。” 张校长清咳一声,何止是前十,分明是板上钉钉的第一名! 泠妩没有说话,心底却是了然张校长这是想劝她继续往上考试,果不其然—— “小宋刚刚也和我说了,您暂时不想带外孙女离开这儿,但这种考试的机会不多,错过了这次,可能下次就会有什么万一出现了。”张校长余光打量着宋春花。 可此刻被泠妩拉着的宋春花无比的冷静,心中没有半点涟漪,以至于面上也是冷冷淡淡。 张校长等的有些尴尬,自知心虚便也软了语气:“关小同学只要保持现在的水准,去往省里也是有可能的,镇上的奖励只有一千块钱,县上的奖励可是三千块,那就更不用说市里,省里,甚至是……” 他卖了个关子,宋春花乍一听这奖励时,拉着泠妩的手都紧了紧,好在泠妩及时回握住。 宋春花便没表现出任何情绪,依旧冷冷淡淡一副视金钱如粪土的模样。 张校长暗道难办,只得把最不想拿出的话术给拿出来:“您是聪明人我知道,但我不知您有没有听过伤仲永的故事。仲永五岁作诗,出口方成章,可最后却泯然众人矣。” 宋春花听不懂,但架不住手心里温凉的小手带给她的力气。 张校长说完,又看了宋春花一眼,长叹一声而后摇头,“关泠妩小朋友是聪明,但得不到良好的教育,在这小山村里只会伤了她的天赋。” 听张校长把话说到这,宋春花也有了意动的情绪波动,泠妩便仰头看阿婆,“阿婆。” 她一出声,宋春花身上的冷淡倏然之间一扫而空,张校长看的一愣。 “咋了?是不是考试太累现在身体不舒服了?”宋春花皱着眉。 张校长闻言也是起身,皱着眉对外面喊:“小宋,去倒杯甜水进来!” “好嘞!”门外的小宋应声。 得到小宋的回应,张校长这才弯腰对泠妩温声询问:“难不难受?如果难受的话,我送你上医院。” 他又抬头对宋春花严肃道:“小孩子小,可不能伤了根本!” 这句话是在点泠妩的身体,也是在点对泠妩的栽培。 定江县未来能不能得到好的发展,可就端看这小金疙瘩了。 可不能伤着一点! “张校长我没有事,您说的事情我和阿婆都知道。”泠妩摇头。 得到泠妩的出言提醒,宋春花这才开口:“小丫头太小了,身边离了人怕是不行。我听丫头说这考试两年一次,等两年后,丫头十岁了也还来得及。” 宋春花依旧坚持着自己的想法。 其实在刚刚张校长的一番话下,她忍不住地有些心动,毕竟她也担心小丫头过了这村就没了这店。 但小丫头既然坚持,那就一定有她的道理。 张校长心中复杂,好坏歹话也说了个遍。 见此,泠妩抬起小脸对上张校长的目光,“张校长,两年的时间我只会变得比现在更优秀。” 急急匆匆端着甜水进来的小宋,看着一脸慈爱望着泠妩的张校长,有些不忍直视。 “张校长。”小宋打断张校长凝望泠妩的视线。 “拿来。”张校长接过小宋手里的甜水,而后又与泠妩四目相对,他问:“此话当真?” “真的不能再真。”泠妩回。 “那要是你做不到呢?”张校长将甜水递给泠妩。 泠妩端着甜水抿了一口,甜丝丝的温水带着蔗糖独有的香气。 泠妩咽下,这才用小奶音说着宋春花听不懂的词汇:“那就看您舍不舍得前期投入了。” 张校长原本还平静的心,因为这句话有些激动,“好!” 此前,他无数次的怀疑过《伤仲永》的真实性。 五岁的小孩就能作诗,出口就能成章? 可现在一看关泠妩说出口的话,他只能心道,还是自己见识太少。 第261章 她骂我臭丫头,但绝不会骂我赔钱货16 花开花落,四季更迭,时间过去一年。 自那日与张校长一番交谈过后,泠妩的考试便止步于小镇,可惜的是泠妩弃选过后,顶上的考生也在定江县的考试上落了选。 过年期间,湾月村的老一辈们看着宋春花家门口停放着的一辆辆车子时,心中是忍不住地酸涩与嫉妒。 起初只有张校长会偶尔来检查泠妩的学业。 但张校长每次和朋友聚会时,总把泠妩夸的天上地下仅此一位,由此一来便总有不信泠妩聪慧的老师,每每都跟着一道来。 结果“真香”总会出现。 就这样一个人带着一个人,直到最后那小院都坐不下一群人。 看着整个定江县最出色的师资力量,甚至还有政府上退休的老干部们,都坐在自家那破旧小院的宋春花,也从起初的迷茫无措到如今的信手拈来。 她偶尔想上前添杯热水,给他们暖暖身子,也都会被现在升了职的小宋慌里慌张地接过。 小宋一脸后怕,“婶婶,这里有我呢,外面天凉,您要是冻着了,小妩再一担心,张校长他们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把我给淹死!” 小宋姓“宋”,宋春花也姓“宋”,沾着这个姓氏的便利,小宋便亲切地唤宋春花一声“婶婶”。 如此一来,宋春花也乐的清闲,把暖水壶递给小宋,自个儿坐在泠妩用一笔笔积攒下来的奖学金买回来的小电视前,看着电视剧。 偶尔看的恍惚,宋春花会偏头去看一眼坐在院子里来自县城里的大人物们。 每次这个时候,坐在一群大人物中间跟宝贝似的小丫头,都会准确无误地发现她的偷看,继而再对她露出一个明媚又可爱的笑意。 宋春花心口是又暖又甜。 搁在两年前,她怎么也不敢想自家这鸟都不拉屎的地方,能坐满一群大人物! 得到泠妩笑容的宋春花,暖洋洋地看着电视。 而小院里围着炉子坐在一起的一群人,在泠妩说话停止后,也跟着望去。 果不其然,小姑娘是在对宋春花笑呢! 心中便忍不住地冒出一股名为“艳羡”的情绪。 所有人连带着端茶送水的小宋,心思都碰到了一起: 他们家里要是也有一个这样的小姑娘,该有多好! 看着一群人慈爱的目光,泠妩顿了顿也对他们露出一个笑容,这才继续说着刚刚被打断的话题。 原本小院里其实只有老师校长这些人的。 但后来有一天,张校长日常夸奖泠妩的茶余饭后,他被退休的老县长翻了个白眼。 张校长一个气不过,冷哼一声就拉着老县长把他拖到了泠妩面前。 之后,便又出现了许多奇奇怪怪的人。 泠妩还记得那天,张校长从车里拖出来一个满头白发老爷爷时,阿婆被吓的连手里的扫帚都还没放下,就用一只手把张校长和老县长分开的魔幻场面。 之后,老县长见到阿婆便总会避着点,就是时不时地会偷看阿婆。 就在所有人不明就里中,暗自观察宋春花已久的老县长,偷摸对阿婆拜了师,学起了艺来。 现如今的老县长满头白发也恢复了些黑色,当初被张校长一只手拖出车子的场景也再也不复。 送走一群人后也到了夜里。 因为担心泠妩晚上看书会伤了眼睛,宋春花有了钱后就在小屋里通了电灯。 电灯打开,阿婆脸上的皱纹消失了许多,只有眼尾还含着几许纹路。 但阿婆并不在意,她还常说:“这是活的自在,天天开心的人,才能有的福气。” 缩在阿婆怀里的泠妩,能闻到阳光挥洒在被褥上留下的气息,睡意朦胧时泠妩小声询问:“阿婆,您以后会给我找个阿公吗?” 宋春花本就不困,闻言更是心惊肉跳,“这是哪个小兔崽子在你跟前说的这不着调的话?” “……” 泠妩没有回答宋春花的这句话,只是又问:“阿婆想不想嘛?” “不想。”宋春花回的果断,脸颊有些生热。 “为什么?”泠妩问。 阿婆想不想找另一半都可以,只要阿婆开心就好。 她说出来,其实是担心阿婆会因为顾及她,而错过本可以属于自己的感情。 宋春花沉思许久,良久才认真回答泠妩的问题:“人活这一辈子,不是一定要找个伴儿的。” 而且,她年少时也曾有过那心口处跳的跟小鸟雀叽喳似的人。 那人是她的丈夫,是湾月村里所有人都说,是被她克死的丈夫。 他很好,不会嫌弃她力气大,不嫌弃她一顿饭会吃很多。 他只会说自己没用,不能给她更好的生活,然后又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努力赚钱,夜半还会出去给她摸鱼加餐。 也会带她在田埂上疯玩一天,到了晚上给她讲神话故事…… “如果阿婆以后遇到了喜欢的阿公,不用顾及小妩的。”泠妩提前打着预防针。 总算知道泠妩意思的宋春花,搂着泠妩的手紧了紧,“小臭丫头,想这么多也不怕长皱纹!” 笑骂着,宋春花这才沉沉睡去。 半梦半醒间,她心里有个隐隐约约的答案:旁人再好,也都比不上他。 翌日是大年初三,栋梁在和他们玩时总是看着泠妩发呆。 “小六你痴呆了?”大岳抄起一个雪球往栋梁头上砸。 栋梁既没躲开,也没回击。 “完咯!小五,小六他不是我砸傻的!”大岳率先朝泠妩解释。 泠妩也放下了教一群小孩玩的魔方,朝栋梁走去。 得到泠妩关注的栋梁,这才委屈又压抑自己情绪地解释:“小五,过完年后,我爸就要带我离开湾月村了。” 闻言,一旁听着的大岳却是压抑不住自己上扬的嘴角,可没多久也泄了气。 栋梁走了,会少一个人抢小五,可是他也少了一个好朋友。 泠妩点头,叮嘱道:“嗯,栋梁以后也要认真学习,还有我教你的那些也不能忘记。” 对于栋梁,泠妩很放心,只是会在栋梁犯死脑筋的时候,点拨一下。 栋梁体型强壮结实,但脑子却很是开窍,所以泠妩并没有多操他的心。 栋梁走时,泠妩送给了他一张照片。 照片是一群小伙伴站在一起,大笑着的场景。 从未在泠妩面前哭过的栋梁,这一次是抹着眼泪挥手告别的。 “小五,以后见面,你别忘了我!” “不会忘记的。”泠妩挥手。 如果他能保持初心,这一世只会比前世过得更好,他们来日也还会再见。 第262章 她骂我臭丫头,但绝不会骂我赔钱货17 又是新的一年,冰雪还未消融。 这一次,一群小朋友们送的主人公,却是泠妩。 定江县的考试结束,在两年多来泠妩打下的人脉基础,和国内政界拉下的一一只只大老虎后,泠妩终于可以平安离开。 湾月村口,停放着一辆被小孩们团团围住的小轿车。 原本在宋春花的家中,这群小孩们已经和泠妩告过别了,可车子一发动,他们又没忍住一直跟在车后跑。 这样一来太过危险,泠妩便让张校长派来的司机停下。 “小五……”张盼娣站在小轿车前,红着眼眶,一个劲地抹眼泪。 这是她第一次触碰到漂亮的小轿车,但她整个人的心弦都记挂在了趴在车窗前的小姑娘身上。 泠妩从车窗外伸出手,摸了摸张盼娣的头发,“不哭哦。” “嗯,呜呜呜……”张盼娣话一出口,又是一阵哽咽,“呜、我不哭。” 泠妩擦了擦张盼娣的眼泪,目光又在一个个抹着眼泪的小孩身上辗转。 见此,泠妩便下了车。 小孩们一窝蜂地围上来,泠妩便给了在场小孩们一人一个拥抱。 湾月村的小孩们基本都到齐了,只除了昨天得知泠妩要走后,便再也没出现过的大岳,不在其中。 泠妩又等了会儿,依旧没等到那自栋梁离开后,便终日黏在自己身边的大岳。 于是那道清凌凌的视线,便越过一群哭泣着的小孩们落在远方。 远方只有一望无际的霜雪,在安静栖息着。 那个白白胖胖,脑筋转的很快的小胖子,始终没有出现。 泠妩轻叹一声,在众人的目光中上了车。 车窗没有关上,泠妩便用着往日一贯温和奶里奶气的声音叮嘱着:“不要追车了,好好读书,我们还会再见的。” 伴随着一群小孩点头之后的挥手告别,轿车这才启动。 车内坐在泠妩身旁的阿婆盯着窗外,有些出神,她薄薄的嘴唇动了动,最后只轻轻地吐了一口气。 宋春花在湾月村蹉跎了半生,此刻能永远离开这个地方,竟有些说不上来的酸涩。 心中所想动作也体现了出来,那两只放在腿上的手,此刻正在掰着手指。 见此,泠妩将手搭了上去。 宋春花侧眸望去。 便见温凉小手的主人此刻抿着唇,目光看着前方,白净的小脸上有些薄红,大眼睛里好似盛着阳光下湖面的波光粼粼。 小姑娘好像察觉出了宋春花的想法,偏头与宋春花对上时,还不忘露出一个灿烂笑意。 “阿婆,如果阿公和妈妈知道的话,一定会开心的。” 闻言,宋春花想到昨晚的梦时,本能点头,“会的。” 昨夜她又梦到了他和囡囡,梦中他们很开心。 梦醒之后,她也很开心。 只是今早她去那块小小的田里,和他们絮絮叨叨告完别后,还是没忍住哭了两声。 她和小丫头走了,那父女俩也要离开了。 正想着,她便感觉有一道温和的力量顺着小丫头的手,被注入到自己的身体里。 只是她没来得及去探究,这种感觉便烟消云散,像是她的错觉。 片刻之后,宋春花心中压着的思绪一扫而空,她再次吐出一口浊气,出神的思绪慢慢收拢。 既然那父女俩走了,她对这个小村子也没什么好挂念的了。 宋春花思绪想的快,去得也快。 她嘴角扯了扯,眼尾因为笑意也多出了几条细细的皱纹。 这村子里的老东西们可别死的太早了…… 湾月村的村口 一群小孩们直直盯着小轿车远去,这才从小声抽噎变成嚎啕大哭,一边哭还一边安慰着其他人: “不能哭,呜呜呜呜哭了不是男子汉!” “不要当男子汉,我要小五呜呜呜……” “哇呜呜呜——” “……” 吵闹声中,总算出现的小白胖子看着这一幕,脚步迟疑。 他抿着唇,手紧紧攥着,因为攥的力道有些大,手心里的东西硌着他,让他有些吃痛,但此刻他却恍若未闻。 而那双肿成核桃的眼睛,在看见地面被轿车碾压出的两道车轮印后,又红了几分。 “大岳,你怎么来得这么迟?呜,小五她已经走了。”张盼娣抽空对大岳提醒着。 “走了?”大岳呢喃着。 少顷他才恍惚回过神来,一双又红又肿的眼睛里突然流出泪来。 “小五走了?” 他话落,也没等张盼娣吱声,两条小短腿便撒丫子地朝村口那条唯一的道路狂奔。 手心的东西被他攥的死死,风从他的耳畔呼啸,凌冽的寒风似刀子一般刮在他的脸颊。 “呜,小五,我错了……” 风吹的他连鼻涕也落了下来,但他却置若罔闻。 他不该对小五耍小脾气的! 一定是因为他变成坏小孩了,所以小五才没等他的! 小妩不喜欢坏小孩,所以小五也不喜欢他了…… 阿爷说,小五以后再也不回来了,那他是不是再也看不见小五了? 他一边想着,一边呼哧呼哧地超前跑。冰还未消,脚下打滑,小白胖子一连摔了好几跤。 直到最后一次,他耗尽全身的力气也没从地上起来,这才坐在雪地上,慢慢摊开手心看着那枚小白兔发卡,绝望到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呜呜呜呜,小五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这样了,小五,呜……” 他盯着道路远方,眼里的泪水像小溪一样流不尽。 他再也不敢了,小五说的话他都会听的,他会好好学习,会保护姐姐,会造福社会…… 想着想着,他低下了头,将脸埋在膝盖上哭着,心中一遍遍地祈祷想要见到小五。 也不知过了多久,大岳耳畔响起声音。 他连忙抬头,入目便见穿着白色小棉袄的小五皱着小脸盯着他瞧。 “大岳是在哭鼻子吗?” 小姑娘盈盈笑着,朝他伸出手来。 这一次大岳没有反驳也没有傲娇,只是原本的难过,在看见泠妩后瞬间化为了委屈。 他将手放在泠妩的手上,却没舍得用力,而是自己撑着地起身。 他想,小五当时说的那个《卖火柴的小女孩》原来是真的。 原来在冻死之前,许的愿望真的能实现。 边想,大岳边起身。 站直之后,他才对着泠妩红着眼地点头,核桃眼也不敢眨眼地盯着泠妩。 因为害怕他眨个眼愿望就消失了,那小五也就消失了。 “嗯,小五你说的对,我哭鼻子了。”大岳吸着鼻子,白乎乎的脸上被冻得通红。 晕乎乎被泠妩带上车的大岳,在许久之后才意识到这不是幻觉。 想通过后,刚刚的冷静也一扫而空,紧绷的心弦一松,他满眼都蓄起了泪水,只是在泠妩面前他一直都会注意形象。 所以落在泠妩眼中,便是小白胖子哭得一抽一抽,偶尔还用那双红肿的眼噙着眼泪地看她。 活像只胖乎乎的肿眼睛小兔子。 泠妩好笑地揉了揉大岳的脑袋,大岳红着脸朝泠妩塞了一只发卡。 他依旧在哽咽,但语气不像以前送东西时的那般别扭,“小五,呜、兔子、呜兔子发卡,我会去找你的,你以后千万别忘了我,好不好?” 他说着说着,又是两道泪水滑落。 见此泠妩只得点头,“我会等你们的。” 你们…… 大岳嘴里无声念叨着“你们”二字,抽噎着低头。 他有些难过,但小五这样说,也算是答应他了,对吧? 站在自家门口,看着车子驶离的大岳把眼泪抹干净,这才转身进了家门。 “我以后、呜我以后要变得好厉害好厉害!”这样一来,谁都没办法阻止他和小五在一起了! 第263章 她骂我臭丫头,但绝不会骂我赔钱货18 白驹过隙,沧海星移。 [现插播一条紧急新闻,据悉刚刚我国领土上空有不明飞行物出现,现已被「祛邪」击落。] 主持人说话声音大气稳重,但从眸底的笑意不难看出她的与有荣焉。 电视机前准点收看的观众们,在听到「祛邪」这个国家利器之后,无不想起制造出它的主人。 ——六年前那横空出世的「博士」。 在博士带领的团队手下,一项项国防上的科研,刷新着世界所有人民的世界观。 只是华夏对国际上仍旧忽悠着。 但他国面对被华夏气出血来的一件件一桩桩,却只能哑口无言,因为: 内忧外患之际,华夏独立自主研究出的核弹被华夏官方说成是落后武器,不值一提; 新式防护军装的功能,他们打探出其中一项功能是能维持人体适宜的温度,更是在其他功能尚且不明的情况下,还被华夏官方说成是只是美观而已并没有他们说的其他功能; 边境矗立的电子仪器,一但发现百公里内有越境人员,便自动响起警报捕捉; 最气人的是当年华夏境内被检测出即将要发生八级地震,他们都准备好派军队“救援”顺便入侵之时,结果华夏运送了一台能减轻地震的仪器,事后地震居然被降级到了五级。 就在他们目瞪口呆之际,华夏居然当着他们的面,说他们是在造谣!还说世界上根本不可能有人类能降级地震,是他们在探测的震级时出错了! 呵呵,如果一个探测错了就算了,怎么可能所有国家都探测错了? 不过最让他们无语又无可奈何的是,华夏官方初次公布时竟然说研究出这些武器的「博士」,初次发明才刚满十岁,而如今六年过去也才十六。 对此,华夏网友纷纷表示: 「有什么问题吗?我们博士年纪小,不然为什么要造出来这些玩具给我们玩?」 「就是就是!连这个你们居然也要阴谋论!」 「很难不赞成,年幼博士造适合我们“年幼”国家的玩具,你们居然也要怀疑,真是……啧,世风日下!」 随着这一唱一和,其他国度的网民憋不住,纷纷化身键盘侠怒怼华夏网友。 看着这些骂战,华夏网友最终以一句话,结束了战斗。 ——「唉,还不是看我们落后,所以才敢这么明晃晃地欺负我们……」 这条评论一出,其他国度网民纷纷缄默不言,一瞬间变得寂静无声。 无他,因为当年有自由国人嘲讽华夏某一项技术落后,结果没出多久,在那项技术上,华夏就开始了遥遥领先之路…… 在这六年间,打脸来的太快也太多了,这也就造成了他们一听到“落后”两字,就会应激。 而刚刚的新闻也让华夏网友们嗅到了一丝不寻常,但对此他们依旧老老实实没有多言。 以往他们跟随国家的脚步,国家忽悠他们也忽悠,不过像这样击落不明飞行物往常都是直接隐藏带回家研究,但这次却是明晃晃地宣布给所有人。 难道—— 是这些想要入境的他国武器,已经没有任何研究价值了吗? 所以…… 博士又研究出了什么!!! 面对外人惊恐,国人面染激动的场景,被所有人记挂着的「博士」正在被她的阿婆要求多吃点饭。 泠妩刚和政务界的人对接过,回来刚坐下,宋春花就忙不迭地盛饭。 “咋还这么瘦呢?是不是工作餐不好吃?” 宋春花说着,又皱着眉暗暗把泠妩的饭往下按了按,接着盛出两勺,堆得满满的这才递给泠妩。 泠妩并不推辞,双手接过饭碗夹起一筷子阿婆炒的菜,边道:“阿婆手艺又好了。” 却是把宋春花瞧得有些心疼,只是面上不显。 “是不是食堂不好吃?”宋春花问。 泠妩咽下饭后,这才抬起小脸对着宋春花摇头,“好吃的,只是我觉得没有阿婆做的好吃。” 一句话哄得宋春花心花怒放,但笑意也没持续多久,她就闭嘴不说话默默吃饭,只偶尔偷看泠妩。 见泠妩吃饱了宋春花这才别扭地叮嘱着:“你别太累了,要是生病了,咱家门槛都能被踏平。” 宋春花这样说是因为经历过这件事。 三年前恰逢一场史无前例的大地震要发生,泠妩的年纪在当时虽依旧很小,但距她来到基地已有三年,三年间足够所有人知道她的能力。 而这件事的希望也因此寄托在了她的身上,毕竟“神迹”的诞生,除了她就再也没有人能做到了。 超负荷的工作之后就是高烧不退,不过好在最后地震被降级,人员财产损失被降低到最小。 之后泠妩高烧不退这件事,不仅把宋春花急得背地里偷抹眼泪,还把基地工作人员和领导们吓得不轻。 当时一屋子挤满的人里一半是政府高层人,一半是医务人员。 更不用说现在被所有人尊敬称呼一声“博士”,更是被所有人背地里赞誉“华夏瑰宝”的她。 所以说一句“踏平门槛”并不为过。 见宋春花担心,泠妩点头应声:“好,不过阿婆以后不用担心了,这项实验今天收尾之后,从明天开始我就休假,可以好好陪您了。 ” “休假?”宋春花疑惑过后就是莫大的惊喜。 这六年里,小丫头依旧会每天晚上回来睡觉,时常还会回家吃饭。 虽说因为担心她们受到伤害,家就在离实验不远的基地里,但小丫头也依旧不像搞发明的科学家一样天天睡在实验室不出来,反而还每天都回家陪着她。 小丫头的陪伴对她来说是温馨也是枷锁。 她怕小丫头会因此太过劳累。 但小丫头当时说:“可是和阿婆在一起我很开心,这种开心是实验成功和其他所有表彰加在一起,也比不上的开心。” 哪怕是现在回想起来这番话,宋春花的心都会软的一塌糊涂。 见宋春花眼里有些湿润,泠妩便知她又想到了当年的事,遂开口解释“休假”一事。 “六年时间我攒下了很多假期,之前是因为一些原因耽搁了,现在事情都处理完,也能安心和阿婆出去休假散心了。” 泠妩起身走到宋春花的身后,伸手想要替她捏肩,却被宋春花拍了拍她的手,将她拉到身旁坐下。 宋春花考虑到泠妩如今的身份,她有些担心地回绝:“我没啥事,哪用的着出门散心。在这里我想吃啥就有啥,你还天天陪着我,一群只有电视上才能看见的人也把我当个老小孩一样哄着,所以没啥出门的必要。” 第264章 她骂我臭丫头,但绝不会骂我赔钱货19 泠妩深知阿婆在担心什么,便主动解释:“阿婆不用担心危险,上次您不是还担心大领导身边会再发生危险吗,我们这次的新科研就是为了保护重要人员而研发的。” “况且我也只是实验室的一员,所有科研的成功其实都是大家一起努力的结果,而且……” 泠妩对着宋春花笑的很甜,“而且他们并不知道「博士」长什么样。” 至于实验结果是什么,泠妩没和宋春花说。 因为宋春花对此听不懂,每次只是眨着迷茫又自豪的眼睛盯着泠妩看,对泠妩说的话深信不疑。 “那就好那就好。”宋春花念叨着,这才想起泠妩说的新研究,又神情激动地开口:“那好啊!大领导以后都安全就是好事!你早说啊,早说我做顿好的!” 见此,泠妩颇为好笑,又问了些宋春花想要去的地方等等,便去午休。 午休过后,泠妩准备回到实验室,收拾好最后的资料。 而早已在实验室门口候着的女人长发扎起束在脑后,一身笔挺军服,英姿飒爽,见到泠妩她这才开口: “博士,针对您此次的休假,高层在经过探讨,一致认为您的安全至关重要,所以除开您需要携带的此次新发明外,也想请您务必接受我们的安全人员。” 她说话语气不卑不亢,但手指却逐渐颤抖起来。 泠妩见她紧张,又瞧见她的长发,便含笑询问,“当然可以,你也是要跟在我身边的吗?” 听泠妩直接道出,想起泠妩的身份女人也不惊诧,但仍有些激动地点头,“是的博士,我叫姜倩。” 激动过后,姜倩平复着心情又道:“我们知道您是想低调出行,但还是担心您的安全,所以明面上除开我之外,还会有一个人跟在您的身边。” 怕泠妩拒绝,姜倩想起上头下达的任务,又想了想博士的安全,咬了咬牙直接道出:“那些人已经在等着,现在就等您的决定了。” 泠妩并不生气,顺着姜倩的话询问:“我的决定?” 姜倩忙不迭地点头,好像生怕自己慢了一步,便会让泠妩不喜,她有些复杂地开口:“嗯,因为……因为人有点多。” 人有点多? 泠妩在看见一群人站着笔挺军姿时,抿了抿唇。 的确是有点多。 不过这群人中却有一道让泠妩感觉熟悉的存在,泠妩目光落在那人的身上。 见泠妩的视线落在一人的身上,姜倩心下了然。 看来这次和她一起保护博士的就是他了。 姜倩在和泠妩确定人选后,便转身离开回去汇报,一转身的她面上的笑意再也藏不住。 这是博士啊!活生生的博士! 而泠妩则看向那熟悉的少年。 少年的身形很是高大,古铜色的肌肤将他的脸部线条衬的格外优越。 但在一群本就优秀的人里,他最让人醒目的却是他的眼睛。 刚硬面庞上的眼睛漆黑如墨,目光直视前方,很是坚毅,好似一但被他画入要保护的范畴,他便能以命相护。 泠妩算算时间,栋梁今年应该也才刚满十八岁,能在这个年纪入选进这里,不可谓是年少有为。 因着关泠妩第二世的寿命也只活到了22岁,所以在这六年时间里泠妩不得不将所有的时间都花费在实验上,也因此没有其余时间去观察当年湾月村一群小孩们之后的所作所为。 但能进入这所基地成为研究员的,都是那每两年经过层层选拔才能入围的少年天才们,所以这所基地的安保可以称得上是华夏最坚固的地方,没有之一。 如此一来,便知栋梁在这些年里到底经历了多少磨难,虽然他在身体素质方面本就卓越,当年他就能以小孩的身体把她家那院中的水坛灌满,但他后天的努力必定也不曾少过。 泠妩扫了一圈,发现没有其他熟人之后,才抬步上前。 靠近之后,泠妩本想直接带着栋梁走,但触及一群人隐含着激动崇拜的目光时,最终脚步一顿,对他们温和一笑,郑重开口:“辛苦你们了。” “不辛苦!”齐齐的声音有些震耳。 泠妩微怔,旋即莞尔。 但没有再多停留,也没有像挑选货品一样摆着姿态慢条斯理地选人,只是迎上栋梁的目光,问:“你叫什么名字?” “报告博士,我叫秦栋!” 栋梁的脸像小时候一样黑,但脸颊上的热意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那代表着什么。 真的是小五! 小五真好看,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好看! 泠妩身上穿的只是普通的白大褂,头发被一根木簪挽起,额前没有一丝碎发。 原本一丝不苟的形象,却因着她的面容而变得引人入胜,仿若是盛放在枝头的白兰花,清寒温和不失高贵典雅。 春日下午的阳光甚好,照在身上暖融一片,却是不敌她眸底半分的柔和。 “立如芝兰玉树,笑如朗月入怀”大抵说的就是她了。 泠妩扫了眼秦栋的肩章,“那以后我的安全就劳烦秦少校了。” 泠妩一锤定音后对着在场之人颔首,这才转身离开。 一群人像初见时那般,目光灼热地送泠妩和栋梁离开。 他们并不为泠妩短暂地停留而感觉是对他们的不尊重,毕竟她是「博士」,每一分每一秒都贵如千金的博士。 更何况从今天起,所有华夏人民都为之崇拜的「博士」对他们而言,再也不只是一个名字,而是一个完整且立体的形象。 他们也没有去酸秦栋,他们只会顶着一份激动而热烈的心去更加努力的训练,争取下一次的机会。 这边跟在泠妩身后的秦栋面上依旧冷硬坚毅,但心里却是止不住地雀跃。 他起初只以为小五一定会在这个基地里,毕竟他回去过湾月村。 又在一群小伙伴口中得知,小五在他走后的第二年考上之后就再也没回来过。 他的心里就有了这个猜测。 不过现如今想想,小五是「博士」也很是理所应当。 秦栋一直沉默不言,脑中思绪翻涌,也不妨碍他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进入实验室,泠妩脚步一顿,他也跟着一停,警惕着周围。 “秦栋。”泠妩出声。 “是!博士!”栋梁当即回应,语气郑重。 心里有些酸楚,小五果然没有认出他来。 不过现在的他们本来就有着天壤之别,小五她认不出来自己,只能怪自己没用。 听着他认真的语气,泠妩颇为好笑。 实验室里的目光一道道地投来,泠妩对周围暗暗打量栋梁的人望去,那些人便在触及泠妩看向自己时无措又慌乱地收回目光。 见此,泠妩没再多言,将自己手头的资料整理完后,并没有和他们告别便转身离开。 不告别的原因是—— 她实在是害怕这群同龄人对她的黏人程度。 而离开实验室后的泠妩却没看到,那一张张垮下来的年少面庞。 “博士她是不是不喜欢我们了?今天博士走的时候都没有和我们说话。”女孩将资料一放,很是委屈地坐下趴在桌上。 一旁正在记录报告的青年闻言也没停下手里拿着的笔,一边书写一边冷淡开口:“博士不止带我们这一个团队,身上琐事一大堆,你别去妨碍博士。” 有人迟疑着提醒:“可我听说博士要休假了,大概要休……半年。” 这句话落,原本还低头的一群少年立刻抬头,甚至一直在书写报告的青年手里的笔也掉落在地,发出一声脆响。 “你说什么!?” 第265章 她骂我臭丫头,但绝不会骂我赔钱货20 而离开实验室的泠妩这才对秦栋问出一开始的那个问题:“你是什么时候改的名?” 跟在身后默不作声的秦栋,在泠妩问出这个问题时,心猛的跳的飞快。 不过很可惜,那句“您是怎么知道我改过名的”在他一秒的犹豫过后,被他抛诸脑后。 小五现在是博士了,但他现在只是一个少校。 太阳太过耀眼,他没法比肩又或没有踏上最高一层时,他不愿与她相认。 而且身为博士身边的保镖,他不能携带任何私人的情感。 “报告博士!七年前!”他的声音并不大,可语气却很是坚定。 七年前,正是他离开湾月村的那一年。 秦栋很高,目测大约有一米九,而且因着块头很大,所以在人群中异常的扎眼。 而泠妩选择他的原因,不仅是因着他曾帮助过关泠妩,还有一个原因便在此。 陪阿婆出游时,明面上需要一个能震慑怀着恶念之人的存在,如此一来可以避免许多非必要的社交以及时间,而秦栋正是最符合的那个。 泠妩微仰头去看他。 见泠妩仰头,秦栋抿唇,而后试探着屈膝与泠妩平视。 “……” 四目相对。 泠妩一时也有些无奈。 让一个大块头屈膝,看起来委实是有些欺负人。 “秦少校不需要这样,在我面前正常说话就行,也不用弯腰屈膝的。” 泠妩注视着秦栋的眼睛。 对上她的眸子,秦栋慌乱移开视线,又本能地听从泠妩说出口的话:“好的,博士!” 他回答的很快,有那么一瞬间泠妩好似看见了高高壮壮的小黑胖子挑着水桶,脸上带着真诚又乖巧的笑意模样。 不过他不欲与她相认,应当是有自己的原因,那也便罢了。 只是他的称呼,还是需要改改的,否则出行路上她就是暗地里那群人的活靶子。 回到家,宋春花已经收拾好了行囊,不仅如此,她还拉着早已到来的姜倩絮絮叨叨着。 而姜倩听的也很是入迷,时不时爽朗一笑,氛围很是融洽。 只是泠妩走近细听,却发觉阿婆说的是关于她的童年趣事。 “你是不知道,当年那丫头跟个小鸡崽子一样瘦,怀里揣着个能当铁锤使的月饼,跟母鸡护小鸡崽一样死活不撒手!”宋春花说着说着,眼里有些怀念。 姜倩咽了咽口水,她的表情一时没控制好,露出了几许惊讶,心中也有一丝危言耸听之感缓缓升起。 但她清楚的明白眼前人是博士的阿婆,所以哪怕再震惊,也不妨碍她认真而专注的倾听。 宋春花继续说着:“我当时以为那是她偷的,给她逮着好一顿打,她还是死活不肯撒手,我也是个心坏的,把她往地上一丢就出了门去。” 说着说着,宋春花眸底有些懊悔,她叹了一口气,这才继续道:“回来路上我顺便买了几块月饼,一开门就见那丫头跟个鬼一样站门口,等我回家。” 宋春花眼里有些湿润,这么多年了,她只要一提到这件事还是会忍不住的辛酸难过。 姜倩看的真切,身为倾听者也适时地询问:“那后来呢?” 她一问,宋春花想到现如今,便觉得自己很是矫情,脸上不免带起几分笑意。 “后来我拿布条子给那丫头敷屁股蛋儿,她也不嫌疼,两眼盯着我买回来的月饼嚷嚷着月饼被她看见了!” 宋春花想到此笑出了声。 姜倩也跟着笑。 但她笑的不仅是宋春花说的这件事,还因着这件事的主人公是芝兰玉树的博士。 果然,无论多伟大的人,童年也难逃于此。 只差一步就能被宋春花看见的泠妩脚步顿在原地,她轻咳一声,面上和以往没有任何差别,这才抬步踏进去。 见是泠妩,宋春花也没有心虚,原本拉着姜倩的手松开,起身就朝泠妩走来。 “丫头回来了,肚子饿不饿?我去给你做……“话没说完,她一眼瞧见稍后一步迈进来的秦栋,惊呼一声:“哎唷!这咋长恁壮实的?” 泠妩轻咳,“阿婆,这是秦少校,秦栋,也会和我们一起出门休假。” “倩倩和我说过了。”宋春花回答泠妩,转而又上下打量着秦栋。 泠妩深知阿婆不会说出伤人自尊的话,估摸着问的是和她有关的话题,便也没阻止。 果不其然,宋春花下一句是—— “大孙子,你平时都吃的啥?我家丫头太瘦了,咋吃也吃不胖,可给我担心的不行!” 宋春花的身上有种魔力,只要是她认为那人是个好的,不出多久,那人就会和她聊得很来。 关于这一点,泠妩在发现姜倩含着些温柔慈爱目光看向自己时,心中越发的肯定。 几个小时前,在自己面前还颤抖着手和声音的人,现如今用着温柔又慈爱的目光看着自己,很难不让人有些不适应。 但泠妩却适应良好,因为在这六年间,基本上所有的长辈只要和宋春花待一会,面对自己时就都会变成这样。 不过…… 泠妩想到刚刚宋春花对姜倩说的话,收拾物品的手顿住。 难怪大领导他们和她见面时,总不忘让人给她呈上一盏月饼之类的甜点。 “……” 在宋春花絮絮叨叨之下,一个快速组建出来的家庭旅行团诞生了。 “咔嚓——”相机的快门被按下。 照片上的四人,黑发老妇精神矍铄,白衬衫少女温雅而惊艳,青年女人面容严肃却难掩温柔。 还有一个格格不入的大块头弯下身子不看镜头,却在看少女,那眼神无比的坚定。 四人一连几个景点,都不忘拍下一张照片,最后几张照片被摆放在一起时,肉眼可见关系正逐渐亲密起来。 这一点,从脸上露出的笑容越来越大,便清晰可见。 实验室一群少年们看着照片很是向往。 “博士真好,休假也不忘带我们看外面的风景。” “啊~这才刚过去一个月啊!还有五个月,博士才能回来!” “又是想念博士早安、午安、晚安的一天。” 看着他们委屈的模样,青年哪怕也是向往,但面上却是不显的。 那天他们到底是迟了一步,不过博士却给他们一人写了一封亲笔信,也安慰好了他们蠢蠢欲动的心。 “好了!争取在博士回来前,把这个研究出来,到时候说不定博士会一一夸奖我们团队!”青年朗声。 “有道理!” “呼——博士第一个夸得一定会是我!” 实验室这一遭泠妩没亲眼所见,但却是能想象得出的,不过外出休假她并不会特意去想这些。 酒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阻断了原本的出行计划。 泠妩站在窗口却感受到了惊鸿笔的震颤。 看来,这是又要遇到熟人了。 第266章 她骂我臭丫头,但绝不会骂我赔钱货21 马路之上车辆飞快行驶着。 少年身着黑色盘扣蜀锦衬衫,手腕上绕着一串朱砂手钏,将清瘦的腕骨衬得很是白皙。 若非是肩膀并不消瘦,看起来倒有几分文弱书生之感。 但在这罱江市几乎无人不知,他是一个谁都不能招惹的存在。 不过下雨天他却坐在路边绿化带的石阶上,虽是小雨但还是打湿了一层他的面颊。 远处停靠的豪车内,有保镖注视着他。 “杜总每次下雨下雪的时候都为什么要跑路边坐着啊?你们有没人知道?”有保镖面带不解。 没有人理他,他困惑几秒过后,这才想通面带恐惧。 “杜总他……”能知道他们在车里说的话? 他后半句话没说出口,因为有其它保镖已经面带冷漠地望向了他。 而坐在路边的少年身前却出现一道身影。 “你没带伞吗?”少女穿着白裙,粉唇微翘。 洁白的裙摆在风雨之中,看起来很是单纯干净。 带着期许抬头的少年在触及白裙时睫毛颤了颤,他有些紧张地凝望着,少顷才慢慢抬眸。 会是她吗? 可在最终看见少女的面容时,终是冷漠地收回了目光。 不是她。 少女见此也不难过,毕竟她早就习惯了他的冷漠,甚至还拢了拢裙摆蹲下身子,朝他喋喋不休。 只是黑衫少年仍旧一言不发。 没听她说几句,少年眉宇便堆砌满不耐。 “离我远点。”他惜字如金地吐露。 小五不喜欢他说粗鲁的话,那他就不能说。 少女面色一白还想说什么。 但黑衫少年已然起身,甚至还在起身后,朝侧边退了几步,拉开和她的距离。 他不喜欢小五身边有其他人存在,那他的身边也同样不能有其他人在。 少女见状也跟着起身,只是刚刚的笑靥如花早在他的冷漠之下化为泫然欲泣。 她将自己摆放在最低的位置,鼓足勇气朝他满怀希冀地祈求: “杜岳,我可以做她的替身。” 话一出口,她接下来的话便再没了阻碍:“而且我看见了,你刚刚抬头的时候迟疑了,那就说明我和她也是有一点相似的对不对?我可以做她的替身……” 她哽咽着:“我可以做她的替身,等她回来了,我就离开走的远远的。” 杜岳却似是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一般,苍白的面上露出一个灿烂的笑意。 他的长相很是优越,以至于这抹笑意都显得格外惑人。 就在白裙少女心生期许之余,杜岳懒懒抬了抬眼皮子,看向她的目光满是讥诮。 “我不知道你们叶家是怎么打听出了我要等之人的打扮,但是……”他说着说着轻笑一声,只是连这嗤讽的笑意都不达眼底。 “但是你们真的,也太看得起自己了。” 当年小五离开的时候身上穿的的确是一件白色的袄子,但只是一件同为白色的裙子就敢说自己能当小五的替身了。 真是,太好笑了。 这要是被湾月村其它朋友听见的话,估计大牙都能被笑掉。 而且白色衣服? 小五哪怕穿花棉袄站在那里不用动,他都会朝她飞奔过去! 还有替身?真是可笑。 想要攀上他有许多路可以走,但最让他蔑视的,就是他们总觉得他会沉溺于女色。 真的以为人人都是那最近掀起的网络小说热潮中的替身女主吗? 他慢条斯理地将手腕上的朱砂手钏调整好,转身正欲大步离开之际,突然想起什么,这才回头看向攥着白裙的少女。 “我不管你是被你的家族授意而来,还是身后有其它底蕴更深厚的家族公司,都烦请你带句话给他们。”话说到这,他的眉眼处已然布满冷意。 “打探她这件事我记下了,来日我杜岳必定亲自、登门拜访。” 他说的登门拜访是字面意思。 只是“登”要换成“蹬”字。 没有人不信他这句话蕴含的意思。 因为从两年前,他初次于罱江市露面开始,便有数不清的人看不起他这个穷乡僻壤出身的穷小子。 不过最后的结局都是他一步步地踩着这群嘲笑他的人,登上山顶。 杜岳跟在泠妩身边三年,学到的东西让本就聪慧的他开阔长远眼界的同时,还学会了最完美的处事方式。 不只明面上他永远是那个首先抓住商机的人,暗地里那些藏污纳垢的地方,他也没有放过。 但唯独有人冒犯到泠妩时,他便会不顾一切地露出爪牙,甚至周身戾气也再也藏匿不住。 六年前他说,他要变得很厉害这句话,从来都不是童言稚语。 不过他还是不够厉害,毕竟现在随随便便一个东西,都敢说自己能成小五的替身了。 杜岳大步走着,在想起泠妩时,莫名有些委屈,鼻子也有些酸涩起来。 他想小五了。 如果是小五的话,一定会比他做的更好。 他真没用。 杜岳眼尾有些泛红,为了不让旁人看见,他只得低头摆弄着手腕上的朱砂手钏。 “这么大了,还这么爱哭鼻子吗?”少女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嗓音干净温和,如清风似朗月,很是好听。 但杜岳却顾不得这些,他满脑子都被名为“小五”的字眼填满。 不过他却没有立刻转身去看。 而是站在原地,继续低头摆弄着手腕上的朱砂手钏。 少顷,手钏上溅起一滴晶莹的水珠,在掉落的瞬间水珠和手钏碰撞出一朵绚烂的水花。 他一时也分不清这是雨水还是泪水。 他只知道,六年来积攒的委屈终于有了个发泄口。 “是我认错人了吗,如果是的话,那我就走了?”少女带着笑意地询问。 听罢,杜岳蓦然抬首,眼眶已然红透。 他立刻转身看向说话之人,在触及她的面容时,眼泪便从他的眼眶簌簌滑落。 泠妩眼瞧着他不顾形象大颗大颗眼泪滚落的模样,又想起刚刚透过惊鸿笔看见的他这六年间冷厉寡言的模样,有些微怔。 不过他的确还是和小时候一样爱哭鼻子。 只是小时候大岳总是躲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偷偷抹眼泪,但现在却是当着她的面哭的不能自拔。 见泠妩不为所动,杜岳心口的委屈更甚。 “你,你……”他红着眼开口。 泠妩等着他的下文。 杜岳又是一阵委屈,最后自己在心里哄自己说,小五是这么多年没看见他太激动了才不说话的。 他哄好自己,才带着鼻音说话:“小五,你以前看我哭都会抱着我哄我的。” 第267章 她骂我臭丫头,但绝不会骂我赔钱货22 他看起来着实是委屈的,这张从幼时起就苍白的面容之上眼尾和鼻尖都是泛红的。 而不远处打着黑伞准备迎接杜岳的保镖们,却各个瞳孔放大。 他们跟在杜岳的身边时常都是板着脸的,由此面部表情看不出来他们的震惊,但眼神却骗不了人,眸底那强烈的惊悚犹如实质。 这是……杜总!? 而刚说完话就在等泠妩怀抱的杜岳则低着头,一副委屈巴巴小可怜的模样。 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眼泪再次从眼尾至下颌骨滑出一道痕迹。 “不……不抱,就、就不抱吧。”他主动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说话时还因着哭了许久而带起哽咽的尾音与停顿。 他抽噎着,一米八的大高个哪怕是低着头,也清晰可见他眼眶的红。 这样的反差不仅带来了可爱,还因着面容上乘而有几分漂亮的破碎感。 他没等多久,便感觉到后背落上一道温和的力量。 馥郁冷香也随之传递而来。 虽然只是被泠妩拍了拍后背,但杜岳的心里却仍旧带起一阵隐秘的欢欣。 他就知道,小五是最疼他的! “你的下属们可还在看着你呢,再哭下去以后可就没面子了。”泠妩笑着顺了顺他的后背。 被泠妩一哄,杜岳忍不住地翘起唇角,压下唇角后他才抬头,面染无措的面庞直直撞入泠妩的眼中。 他顿了一瞬,仔细确认小五没有不耐后,这才顺着泠妩的话扭头去看打着黑伞站在不远处的保镖。 不过杜岳刚刚对泠妩还充满了可怜的眼神现在荡然无存,只余冷淡。 接收到他冷漠的视线,原本木着脸满眼惊悚的保镖们齐齐吞了一口唾沫,随即立刻低头,满眼恭敬。 果然,这才是他们的杜总。 刚刚那个摇尾巴委屈小狗模样的杜总,一定是他们看花眼了! 杜岳淡淡收回视线,再次与泠妩对视上又恢复到一开始可怜兮兮的模样。 泠妩看他变脸,也没出乎意料。 毕竟哪怕是前世,他品行不端懒散行事也早早的就打下了一份产业,若真是个可怜单纯的性子也做不到那般。 但也没说什么,只是对他点了点头,这才收回手。 杜岳则抿唇,他想和小五靠近,但既然小五不喜欢,那他就忍一忍吧,反正六年都过去了,这又有什么。 就是…… 还是有些难过。 “你这么多年,一次都没有联系过我。”他找了小五好久,但是小五的踪迹他一次都没有查到过。 泠妩举着透明的雨伞,闻言回道:“抱歉,是我太忙了。” 杜岳认真思索片刻,随后一脸郑重地询问:“那我可以帮小五吗?小五缺钱吗?” “我有好多的钱,小五有什么想做的我都可以帮你,我名下还有一家科技公司,如果小五喜欢的话我现在就可以送给你。” 他说着说着,还拿出了一张卡朝泠妩递去,“这是我的卡,小五拿去随便花,想花多少花多少,反正赚钱是最容易的了,我的钱以后也都打到这张卡上。” 他眸中带着星星地看着泠妩,递卡的模样就像当年他一无所有时冒着风雪送行泠妩,给她的那枚小白兔发卡一样。 但不管是彼时还是如今,他朝泠妩递去的,都是在那一刻于他而言自己最珍贵的东西。 六年前的小白兔发卡和六年后如今的这张卡,都是他递到泠妩面前化为实质的情感寄托。 泠妩能感觉到他说这些话时的认真。 只要她点头答应了,眼前的少年不止会把一切双手奉上,甚至还会欢天喜地。 泠妩将卡推回去,开口问:“以后不要这么轻易地,就把自己耗费了心血才得到的东西拱手相让。” 杜岳没有迟疑,“我以前没有过这样。今天这样,只是因为你是小五。” 因为她是小五。 是湾月村小孩们心中,谁也无法媲美分毫的小五。 那个本就被美化过后的童年里,经过岁月的风霜磋磨也依旧温和如初的小五,就是湾月村所有小孩们心中永远特殊的存在。 不远处跟着泠妩的秦栋没有慌神,早在刚看见杜岳时,他就认出了这是大岳。 虽然大岳从一个小白胖子变成了高大清瘦的少年,但他看向泠妩的眼神,和当年并无两样。 秦栋没有贸然上前,只是不近不远地跟在泠妩身后,宛如一个隐形人。 既然从一开始就决定不相认,要好好的守护她,那他就不会更改信念。 他不是十全十美的人,他怕自己会因为那份童年的交情,而妄想更多。 止步于此,才能真正地做到克己复礼。 他思绪转瞬即逝,旋即看向周围,那群保镖在不知不觉中早就已经被暗处跟在博士身边的人,扫视了一遍又一遍。 杜岳不知也不想知道,他全身心都挂在了泠妩的身上,只生怕一个眨眼他等了六年的人就会化成烟雾离他而去。 所以哪怕是跟泠妩并排走路,他也时常会偷看她。 被看了许久的泠妩这才“抓包”,“我脸上是有东西吗?” “没有。”杜岳像是受惊的兔子慌乱收回视线。 而他的这副模样也被白裙少女尽收眼底,她咬着唇瓣上的皮,遮去眼底的暗色,面上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转身离开。 而暗处盯着她的目光却没有消失。 在博士的身边不仅要时刻严防死守,还有刻意出现在博士身边的人也都要好好查个彻底。 尤其是她和博士并不认识,却打探出了有关博士身边的事情。 姜倩给身边人使了个眼色,顺便拿出联络器给上头发了讯息。 做完一切她才收回看向少女离去方向的目光。 如果只单单是少女思艾就算了。 可如果,她本就是因为博士才凑到杜岳身边的话,那这个叶家就等着被翻个底朝天吧。 姜倩本就严肃的面容,此刻在雨幕之下显得愈发冷硬。 第268章 她骂我臭丫头,但绝不会骂我赔钱货23 回到酒店,杜岳依依不舍地和泠妩告别:“小五,我明天还来找你,可以吗?” 只是他没等到泠妩的回答,门便被人从里面推开。 宋春花沉着脸,眯着眼睛上下扫了杜岳一眼。 被扫视的杜岳身子站的比刚刚还要直,他面带紧张地打招呼:“阿婆好,我……”是大岳。 他那句“是大岳”还没说完,宋春花便拉着泠妩进了房内,门“啪”得一声关上。 杜岳吃了个闭门羹,愣在原地。 他心下一沉。 坏了,阿婆好像不仅没认出他,还觉得他是个坏人。 旁观一切的秦栋心里难得雀跃了几分,以至于对杜岳说话语气也温和了些许,只是照样冷漠:“杜总你可以离开了。” 杜岳闻言,扫了眼秦栋,这才意有所指道:“有得必有失,我相信小六你会和以前一样,做个正直的人。” 什么近水楼台先得月,月亮才不会因为谁靠的近,而被别人得到。 当然,他也不会,所以他只想靠的近些,不求更多。 秦栋坚毅挺拔的身躯像是一尊没有情感的雕塑,他没说话,只是带着周身的压迫力偏头看向杜岳。 许久,秦栋才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嗯。” 他早就考虑清楚了。 —— 而回到酒店的泠妩略微不解。 因为阿婆一进门内就松开了拉着她的手,转身在房间里忙来忙去,但实际上什么都没忙。 宋春花先是把行李箱里收拾的井井有条的衣服拿出来,弄乱,然后重新叠一遍,再塞回行李箱里。 把本就铺好的床铺,弄乱,又重新铺好。 边收拾还边咬牙,腮帮子都被她咬的一鼓一鼓。 说话也有些奇怪—— “哎唷,今天这天气还挺……”宋春花余光扫到窗外变大的雨,话锋一转:“这雨下的还挺好!” 泠妩不解更甚,“但您今早不是还说因为下雨没能去看大熊猫,有些不开心吗?” “……” 宋春花咳了咳,有点心虚道:“我就是想一出是一出。” 话落,她又状若无意地说:“我那天在基地里,听到小张那姑娘夸小宋手艺好来着,还说要带小宋见自己父母。” 她话说到这,偷瞄着泠妩的神情。 泠妩也猜到了宋春花的心思。 应当是想问关于大岳的,但难得看阿婆这样,她便没直接解释,只是顺着阿婆的话点头,回答:“那挺好的。” 泠妩话落,宋春花再次咬的腮帮鼓起,但她克制着自己的情绪,语气小心又谨慎地问泠妩:“那你觉得,小张她多大和人家结婚,比较好?” 喊“小张”是“小张”,喊“小宋”是人家,由此可见宋春花带入的是娘家人视角。 泠妩好笑,但面上仍旧困惑地眨了眨眼睛,反问:“那阿婆觉得呢?” 宋春花没想到泠妩会反问,一时有些答不上来。 她斟酌着,想了想刚刚在门外看见的大岳,略带试探地开口:“怎么着也得认识个十多年,是个好人,会干家务,脾气好……然后再提谈婚论嫁吧?” 泠妩唇边带起几分笑意,“阿婆,张姐和宋哥是青梅竹马,而且张姐今年也二十三了。” 不知是哪句话鼓励了宋春花,她一拍大腿,观察着泠妩的神情,“对啊!从小一块长大知根知底,而且小宋脾气好赚得多还会做饭,这多好啊,对吧?” 闻言,泠妩也不逗她了,直言:“嗯,所以阿婆您是想问我什么的?” 被看破的宋春花也不尴尬,她严肃拉住泠妩的手和她面对面坐下。 “我觉得,刚刚那小子不像个好人!” 她沉声分析:“油腔滑调的,一见面就喊我‘阿婆’,我认得他啊?他这样喊我?” “还惨白着脸,一副病恹恹的模样,而且那小子今天和你认识,明儿就要约你出去!一看就揣着坏心眼儿!” 宋春花眯着眼,一脸不喜。 泠妩低头浅笑,不置可否。 见泠妩这样,倒把宋春花弄得不解起来,想通过后,她试探着:“臭丫头,你难不成是忽悠我玩呢?” 话落,宋春花莫名想起瘦成小鸡模样的泠妩,当时这丫头也总喜欢这样逗她。 还说这样的她,很有精神气儿。 见宋春花一愣,泠妩这才解释:“那是大岳。当年您还说他胖乎乎的讨喜,在学校食堂的时候,您总让他领着我多吃点饭。” 宋春花沉思片刻,把一大一小两道身影在脑海中做了个对比。 别说,还真有几分像! “……那小子啊。”宋春花感叹了一句,少顷又皱起眉,“这么多年没见了,也不知道是好是坏。” 人一旦对一个人有了偏见,那么那个人付出再多,也像是居心叵测。 所以之后的游玩,杜岳哪怕尽心尽力,又是亲自开车又是贴心当导游,渴了送茶饿了备上大餐,宋春花也仍旧觉得他不对劲。 时不时就拉着泠妩和自己在一起,不让泠妩和他靠近,甚至杜岳花出的钱,最后还会被原封不动地还回去。 不过多日的陪伴,让宋春花对他也有了几分的改观。 她回过头去,便见低着头孤身一人的杜岳在察觉到她的目光后,立刻挺直腰杆对她露出一个开朗的笑容。 原本苍白的阴翳少年,瞬间变得阳光乖巧。 宋春花收回视线,心里叹一声,侧眸对泠妩开口:“今天我也玩累了,明天你出来玩,我就不出来了。” 她没直说,因为她拿捏不好泠妩的想法,别免得自家丫头对那小子没意思,她却把他俩给撮合上了。 但丫头也没拒绝,她便也不知道怎么办,几天下来她是观察出了丫头说话对大岳来说,比圣旨还管用。 泠妩也没拒绝,只是笑着颔首。 少顷才与跟在身侧的姜倩对视上,泠妩眸底淡淡,姜倩却是了然的颔首。 ——罱江市,该收网了。 泠妩此前研发的科技,正是因为前段时间大领导遇刺。 不过遇刺一事的保密工作做的很好,除开他们和大领导身边的人知道外,就无人知晓了。 好在大领导无碍,也开始着手彻查。 这一查不要紧,彻查完后却是让往日和煦的大领导也冷下了脸,有的国家手伸的倒是长。 之后便开始了一系列的自查,解决完后泠妩才带着宋春花进行休假。 只是她的身边好像也有些不干净,正好可以借着这次出游,看看还有没有没扫干净的地方。 翌日 泠妩将研发出来还没面世的科技安在酒店,又留下一半的安保力量和秦栋后,才放心地离开。 “博士,一定要注意安全。”秦栋望着泠妩的背影,终是道出了这句话。 泠妩逆着走廊的光没有回头,但温和的声音却传到了秦栋耳畔:“会的,你们也是。” 她头也不回地离开。 今天过后,她的身边和基地应该就干净了。 坐上杜岳开的车,泠妩肉眼可见他的紧张。 “别怕,没有万全之策,我是不会拿这么多人的生命当儿戏的。”泠妩安抚。 “我相信小五!” 杜岳握着方向盘,指骨处因为弯曲有些泛白,但苍白的面容之上却带起一丝薄红。 他不敢去看泠妩,低着头小声解释:“我紧张是因为……第一次和你单独在一起。” 第269章 她骂我臭丫头,但绝不会骂我赔钱货24 另一边,叶家。 那日的白裙少女今日换上了一身极为轻便的衣衫,及腰长发也被剪短过后盘好。 此刻她正和另一名少女共同站在一群人的前方。 但二人间并没有交流,身后一群同样是轻便衣衫的人,也没有说话。 直到一个男人和另一名外国女人出现,他们这才有了动作,齐齐朝那二人低头。 外国女人发音意外的标准:“组织养你们长大,现在到了用你们的时刻。现在她的身边没有多少保护措施,一旦让她回到基地,我们就再也没了这个机会!” “你们要不惜一切代价将她带回,但如有意外也不能留她活口,就地抹杀!”她冷声下令。 “是!” 外国女的目光在最前方的白裙女和另一个少女身上停顿片刻,最后很是信任地收回目光。 待他们退出,一直没说话的男人这才焦急起身,殷勤地询问外国女:“上头有没有说如果这次计划失败了,我们该怎么办?” 外国女见他眸带期待,嗤讽一笑:“如果失败那就死路一条呗,还能怎么办?” 听到“死”字男人脸上的期待一僵,渐渐化为惊恐。 “为什么突然这么急?前不久行刺大领导失败,我们又被灭了那么多势力,现在除了我们就没其他人了。为什么不消停一段时间,好好蛰伏下去,这样一来说不定、说不定还有机会!”他企图用这番话改变外国女的决策。 “蛰伏?我很喜欢你们华夏人的这个词。”外国女挑了挑眉,但脸上的笑意倏然一散,冷意横生,“但也得能蛰伏的起来才行!” “她才出现六年,你们华夏就进步成什么样了?再给她时间,让她继续为你们华夏做贡献?还是让她把你们华夏浇灌成铜墙铁壁,连只蚊子都飞不进来?” 更何况,现在已经是穷途末路了,不然怎么可能会这么冒进。 听她讥讽地说“你们华夏”,男人原本带着愠怒的脸有一瞬间的僵硬。 他要是早知道能发展这么快,他怎么可能会上这条贼船! 现在这条船下不去就算了,前方明明还有一个滔天海浪,这茅草船还要往里开,不是找死是什么? “急功近利的下场也只有死路一条。”他想通过后,冷笑着:“死吧!一起去死!你也跑不掉!” 外国女戴好通讯设备,并没有因他这句话而愤怒,只是在戴好之后余光瞥他一眼,心中不屑。 蠢货,她可没有背叛她的祖国,她的祖国怎么可能会抛弃她? 想到此,她冷淡收回目光。 她会再等等,如果能活捉博士最好,如果不行,那她就迅速撤出华夏。 她一走,男人这才面如死灰地瘫软在椅子上,大口大口喘着气。 他能力不好,出身不高,没有学历也没有聪明的脑瓜子,只是幸运被这群人暗中扶持成一个企业家。 表面光鲜亮丽,实际上这个企业他没有一点插手的权利,实权还没有刚冒出头的叶家人大! 早知道他就在湾月村缩着了,那样至少他还能活着! 如果泠妩在的话,应当会发现这个男人的长相很是熟悉。 —— 踏出叶家会议室的白裙女对另一名少女挑了挑眉梢,她长相柔弱做出这副挑衅的举动很是违和。 “姐姐要活下来哦。”她捂着唇娇笑一声。 被喊作“姐姐”的少女没有理她。 见此,白裙女抱着双臂,眼中带起一丝狡黠,“喂!张盼娣!” 少女听白裙女喊自己多年前的名字,这才冷瞥一眼,眸中化为实质的冷寒让白裙女缩了缩头。 白裙女撇了撇嘴,却没敢再吱声。 张盼娣……不,现在应该称呼为叶阑的她,开口:“叶珊珊。” 叶珊珊哼了一声,“干嘛?你不是不让我说话嘛?而且这只是叶家二小姐的名字,又不是我的真名。话说我真名叫什么来着,你还记得吗?” 叶阑没回答,只是定定看了她一瞬,就穿戴好装备准备离开。 见此,叶珊珊垂首,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她莫名说了句:“昨晚我看见了。” 叶阑的手落在枪上,眸中冷意划过。 叶珊珊扯了扯嘴角,“但我没说。” 叶阑抬头盯着她,确定她没说假话,这才转身准备离开,只是没走两步,她脚步一顿,回头对她叮嘱:“好好活着。” 留在原地的叶珊珊睫毛颤了颤,最后无声地低头看着手中的枪支,喉间发出一声“嗯”。 —— 今天是阴天,豪车在道路上行驶的很是平稳。 “小五,前面就到了,这里的草场一到春天特别好看,风一吹就像是麦浪一样。我记得小时候我们跑麦田里玩,大人们还说我们糟蹋粮食,当时盼娣姐还被她奶奶打了一顿。”杜岳说着。 如果其他人在场的话一定会嘴角疯狂抽动,面色怪异。 因为人前的杜总永远都不会这样红着脸,一脸欢欣地说出自己的童年趣事。 “盼娣?”泠妩低喃,“她后来考上大学了吗?” 杜岳点头,“考上了。我当时还问盼娣姐要考什么学校呢,盼娣姐说要考警校,这样以后就能保护大家保护其它女孩了。” 想到此杜岳顿了顿,眉心微蹙,“但之后,就没盼娣姐的消息了。” “没消息了?”泠妩指尖点了点。 她知道张盼娣的性格,虽然家人对她非打即骂,但她绝对不会是那种荣耀加身就忘了幼时玩伴的人。 泠妩心念一动,神识中的惊鸿笔便告知她一切,连带着还将湾月村一众小伙伴的资料都一并交予泠妩。 看完一切之后,泠妩微微闭眼,再次睁眼之际侧眸看向窗外。 张盼娣刚入警校就因为出身不好履历干净拿了个卧底的身份,不知道这么多年吃了多少苦才走上那个位置。 而且这次的情报,她功不可没。 今天是个阴天,车窗外的天色很是昏暗,待会还会下雨。 故人相逢,阴雨连绵。 瞧着淅淅沥沥的雨点落下,杜岳扯了扯嘴角。 真好啊,这贼老天! 好不容易有了能和小五单独相处的机会,它却下雨! 不过想到今天会发生的事,他心中认真。 他一定会保护好小五的。 下车后,入目的草场的确和杜岳说的那样一般无二,只是可惜,雨势太大不能深入。 更可惜的是,草场里藏着一群见不得光的人。 红点从远方射出,直直落在泠妩的眉心。 杜岳原本还欢欣鼓舞准备说出背了一夜的导游词,却在偏头看见泠妩眉心的红点时,瞳孔骤缩! 这是…… 他的动作比他的思绪还要快,几乎在那一瞬,他便立刻上前挡在泠妩的身前。 “砰——”狙击声在这雨幕下也仍旧清晰可闻。 第270章 她骂我臭丫头,但绝不会骂我赔钱货25 “小五,我,我喜欢你。”他心中带着无尽酸涩地说出,双眸盯着泠妩,好似要将她的面容刻入骨血。 脑海中浮现的不是他这多年来一直寻觅泠妩的苦涩,而是那一年的风雪天里,穿着白色小袄的小女孩站在他的身前朝他伸手,盈盈一笑的场景。 他交代着一切:“我很早之前就立好遗嘱,也请过律师公证过了,我名下所有产业资金都由关泠妩你来继承。” “小五你想拿去做什么都行。研究也好,资助也行,享受更好,就是……” 他眼尾一红,“就是能不能,能不能别……”别花在外面花言巧语的坏男人身上。 小五很聪明,但小五不通感情,他害怕小五会被别人欺骗。 他想着想着,就忍不住地眼眶一酸。 如果可以的话,他想像小时候一样跟在小五身后一辈子。 他才不要做什么杜总,不要被人恭敬地鞠躬,他只想跟在小五身后做小五的跟屁虫。 他没说完,此起彼伏的枪声接二连三地响起。 枪声惊醒了他的思绪,他眨了眨眼睛而后呆呆地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脑门,又摸了摸自己的胸膛。 嗯?怎么不疼? 见他后知后觉,泠妩的唇角才慢慢勾起,“嗯,还有呢?” “还有……”杜岳呐呐着。 “还有,还有小五能不能忘了刚刚发生的一切!”他干的什么蠢事啊! 小五都说不会受伤,早都布好局了,他在说什么临终遗言啊! 泠妩低头将包里的一块方形装置取出。 只可惜装置是一次性消耗品已经报废了,但对于能第一时间察觉并影响子弹弹道来说,也不算是太过浪费。 就是装置的缺点很大,如果敌人不能被己方一击毙命的话,再次射出的子弹就需要新的装置。 不过本身这项研究仅是为了防止意外情况的发生,例如“刺杀”等,否则暗处里的那些人就要退休了。 见泠妩低头不说话,俨然是决定按他说的忘记刚刚发生的一切,杜岳一时有些进退两难。 莫名难过之余,更多的却是庆幸。 庆幸小五没事,还庆幸…… “这下,你可以活很久了。”泠妩抬头,对他微微一笑。 杜岳失神,因为泠妩的话接上了他在那个瞬间的心中所想——“这下,他可以活很久陪小五很久了”。 他和湾月村的发小们没有说错,小五就是最聪明的,哪怕长大了也依旧能一眼看出他的想法。 “嗯,我死里逃生,能活很久很久了。”也能看着你好多好多年了,他在心中这样想着。 眸底最后一抹阴翳褪去,他觉得他是这个世界上最幸运的人了。 泠妩身旁突然出现一道身影。 少女惊呼:“快走!他们埋了炸药!” 她伸手就要拉泠妩的手,却被后方调来支援的秦栋,挡住。 叶阑眸子一亮,“栋梁?你快带小五走!” 见她一身对面人的衣服,秦栋眸光闪了闪,正要动手,却被泠妩出言制止。 “自己人,别伤到她。”话落,泠妩又打开了别在衬衣口袋的联络器,“情报无误,速战速决。” “阿婆那边有没有事?”泠妩问秦栋。 秦栋摇头,“一群余孽势力太小,他们分不出多余的人手去那里。”话落,拦着叶阑的手也按泠妩的命令收回,而他这样做的底气是有十足的把握能在敌人出手时,立刻绞杀对方。 叶阑也在同一时刻松开手,后退一步保持距离,示意自己无害。 只是目光却望向泠妩,眸中似有千言万语,最后化为一声:“小五。” 小五没忘记她,而且还愿意信她。 卧底生涯的刀尖舔血让她对“信任”二字格外抵触,但来自幼时信仰之人的信任,却是不一样的。 她鼻尖酸涩,竟生出几许委屈来。 泠妩听她喊自己便点头轻“嗯”,语气里没有重逢的喜悦,但在这种紧急的局势下却很是让人安心。 话音落地,她的身后也传来一阵步伐一致的脚步声。 姜倩带头对泠妩颔首,身后是被押着的两个人:一个是看起来有些熟悉的中年男人,还有一个是金发碧眼的外国女人。 男人面如死灰两股战战,女人咬着牙但仍被按在地上跪着。 姜倩打开大喇叭:“你们的老大已经被活捉,你们再不投降就地格杀!” 她话音一落,原先还负隅顽抗的人在看到成了俘虏的老大们,纷纷停手,接二连三地丢掉手中的武器,一副束手就擒的模样。 但总有骨头硬的。 叶珊珊冷着脸举起枪。 “叶珊珊!”叶阑眸中满是惊恐。 但叶珊珊却没听见,又或者她听见了却装作没听见的模样,她指尖微动扣动扳机。 “砰——” “砰——” 两声枪响,一枪是叶珊珊开的,一枪是秦栋开的。 叶阑在确认叶珊珊的子弹偏离行道,泠妩也安然无恙之后,才看向叶珊珊。 叶珊珊的心口蜿蜒出一朵血色来,她好像反应迟钝般这才将目光望向她,张了张嘴。 只是可惜声音太小,叶阑并没有听清。 泠妩看出了叶珊珊的口型,她说“要好好的”。 ——要好好地活下去。 一切发生的太快,一群人迅速围绕着泠妩将她护在中央,中枪的叶珊珊却是轰然倒地。 泠妩偏头去看叶阑,她神情恍惚,盯着叶珊珊的尸体不知在想什么。 泠妩主动开口:“事情结束了,现在想做什么都可以,出于人道主义,他们的尸体也会入土为安。” 泠妩的这句话,叶阑知道是对自己说的。 但叶阑却摇了摇头,跟上泠妩的脚步一道离开。 车上,叶阑对泠妩说起了叶珊珊。 父母摆摊要交保护费,给不起被当成杀鸡儆猴的一员,被当众打死,在那个黑暗的时期黑势力有保护伞,事情不了了之。 而后,叶珊珊在孤立无援之地进了叶家,更名改姓成了叶家的女儿。 她一边厌恶自己出卖国家,一边又觉得这个乌烟瘴气的国家就该覆灭。 叶阑寥寥几句话交代了叶珊珊的一生。 叶阑还有一件事没说,便是在出发前叶珊珊莫名说的那句“昨晚我看见了”。 身为卧底的她在昨天给姜倩递情报时,叶珊珊发现了。 但叶珊珊当时只是看着乌云遮蔽的天,呐呐地说:“乌云要是能再早点消失就好了。这样,或许我就不认识你了。” 她知道叶珊珊说的是,要是能早点扫清这个国度的脏污就好了,这样她就不会来到这,不会深陷泥潭出不去了。 泠妩听着,又想起那天看见大岳时只看到一个背影的白裙少女。 身不由己是大多数人类的真实写照。 第271章 她骂我臭丫头,但绝不会骂我赔钱货26 泠妩没有再喊过叶阑“盼娣”,而是在询问过她现在的名字后,想了想复杂的手续,问她想不想改名。 不是叶家长女,叶阑。 也不是湾月村被寄予厚望盼来个弟弟的,张盼娣。 而是一个属于她自己的名字。 她说:“云开。” 莫道浮云终蔽日,总有云开雾散时。 给身处破败黑暗中仍点着孤灯前行的人一些时间,给那个破败丑陋的时代一些时间,慢慢来,坚持住,总有拨开云雾见日月的一天。 云开望着泠妩,她没有多言,因为她知道小五一定知道她的意思。 果不其然,泠妩也没有多问,她像多年前站在秘密基地里望着台下一群女孩们一样,眸带认可地点头。 正是因为这个国度从不缺点孤灯照亮前行之路的人,所以才能在很短的时间里迅速追平其它国度,乃至超越。 如果她没来,这个国度依旧会蒸蒸日上,只是道路要稍微崎岖一些。 罱江市一行,收获颇多。 不仅遇见两个幼时玩伴,还将身边的污秽彻底扫除干净。 不过最让泠妩意外的,却是那日姜倩押来的男人。 那是关昭,关泠妩的亲生父亲。 坐在单向玻璃前,泠妩能看见关昭,关昭却看不见泠妩。 他正坐在审讯室里,双手被牢牢锁在桌面,与关泠妩记忆中那个意气风发一派成功人士模样的大企业家截然不同。 短短几天时间,他的头发被剃光西装换成囚服,比刚被捕时要苍老不少,眼里焦虑和恐惧交织。 被询问时,双手还止不住地在发抖,说话也颤颤巍巍,恨不得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个干净,祈祷着能给自己减刑。 但是卖国、私藏军火、意图分裂祖国等等,一桩桩一件件哪怕再减刑也逃不掉死刑。 泠妩今天没有带宋春花来。 虽然小老太太现如今很是乐天,哪怕看见关昭也不会真的被气到哪去,但泠妩并不想让她忆起过往痛苦的记忆。 毕竟和关昭相关的不仅有关泠妩,还有阿婆曾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女儿。 泠妩起身,离开之际在大门看见了一对老夫妻,二人满脸富态穿金戴银,老妇人胳膊上还挎着个名牌包包。 他们的面容和关昭很是相似,一进大门就哭天抢地,说他们的儿子是被冤枉的。 有人解释关昭的罪行,但二人依旧我行我素后,就再也没人理了。 眼见哭半天没人理的关母,在发现众星捧月的泠妩出现时,像是看见救星般,边哭边朝泠妩快步走来。 虽然心里觉得泠妩说不上话,但现如今她能逮一个是一个。 她干了大半辈子的农活,手上发着力,想要死死拉住泠妩试图诉说他们的无辜。 关母抹着泪:“你可得为我们做主啊,我儿子从小就听话懂事,你们一定是抓错人了!” 只是可惜,泠妩还没发话,她身边的姜倩和栋梁便一人一手地将关家二老拉开。 原本对这卖国贼的父母置之不理的其余人见此,也立刻上前将二人从姜倩和秦栋手中接过,架起。 “再耍无赖扰乱机关秩序,是要进局子的!”有人呵斥。 可刚刚还维持着体面的关父,现在被当成犯人一样架着根本听不见这句劝告。 他盯着泠妩,就似是发现了真相一般,压下心里对泠妩年龄的猜测,他大声质问:“你就是负责人吧?你们怎么办事的?我儿子每年做了多少大善事,你们也不去查查!你们这些吃国家粮的不干点正事就算了,钱还全拿去雇人给自己摆官架子!” “你们给我放开!”他吆喝着,几年下来养的白白胖胖的身体却怎么也挣扎不脱,脸上因为愤怒而青红一片,“你们不干实事还欺负我们老百姓,我马上就去找媒体来!” 泠妩还没发话,就有人“噗嗤”一笑。 眼前人是名满天下的博士,哪还需要摆什么架子,说博士是他们华夏的架子还差不多。 再说了关昭那干的可是掉脑袋的事,他们怎么可能不查清就去捉人。 更何况,这一上来就耍无赖的是谁?到底是谁欺负谁啊? 想着想着就忿忿不平的人,被泠妩摇头制止。 他脸上闪过迟疑,随后化为激动。 谁懂啊!博士看他了! 制止住要激情发言的人,泠妩这才看向关父关母,二人是一样的白白胖胖,身上的衣服不看牌子也知道价格不菲。 尤其是把二人和关泠妩记忆中的阿婆一对比,明显要年轻的不止一星半点,由此可见二人的日子过得有多滋润。 可惜关泠妩以前还以为这一对老人也很可怜。 泠妩看着关父:“那你就去吧,最好快一点,因为过几天这些人就要执行死刑了。” 关母头晕目眩,关父面色铁青,一副随时都能倒下的模样。 泠妩见此,提醒着:“如果晕在这,我们会给您二老打救护车的电话,只是那样一来又会浪费许多时间,说不定你们连最后一面也见不到了。” 她语气平淡,不疾不徐,甚至还带着声音特有的温和。 其余人怎么想的关家二老不知道,他们只知道,他们现在恨不得忘掉这几年学的豪门礼仪,只想做回湾月村的自己破口大骂。 只是与泠妩对视,他们又忍不住的瑟缩,到嘴边的脏话全忘了个干净。 最后还是关父顾及面子,结巴回道:“你、你们给、给我等着!” 他儿子有钱,有很多的钱,那些媒体见钱眼开,怎么着也得把他们给扒下一层皮来! 泠妩能看出关父的意思,她温和提醒:“嗯,只是关昭名下所有资金房产都被冻结了,您回家别走错地方了。” “你!”关父抬起手想要指着泠妩,可最终还是在秦栋等人的目光下,颤颤巍巍地放了下去。 他甚至有那么一瞬间觉得,如果今天他真的拿手指她了,他踏出这个门后这个手就会被废掉。 泠妩站在原地,看着两个人顾不得什么礼仪离开的背影,再次觉得没有带阿婆来是件好事。 否则这两人要是被阿婆骂倒地了,还得劳烦救护车来帮忙。 多少有些浪费公共资源。 二人的速度很快再加上这件事被封锁着,所以第二天各大新闻头条就刊登一则新闻。 ——[知名慈善家锒铛入狱,背后是否另有隐情?] 不过报纸里没敢明晃晃地涉政,只是说关昭是被冤枉的,隐晦提了一嘴有大人物在压这事。 第272章 她骂我臭丫头,但绝不会骂我赔钱货27 无论什么时候州官和百姓的话题都会让人不忿。 泠妩放下报纸,边吃早餐,边看今天的新闻。 在看见无良媒体字字真切诉说关昭做的慈善时,她还是轻叹一声。 媒体还是那些媒体,就是这次的媒体,下场和前两世不同了。 宋春花听的皱眉,“这名字……”怎么和那个狼心狗肺的女婿一样。 她没问出口,姜倩就朝泠妩递来了手机,泠妩刚接听,对面便传来大领导严肃却充满了柔和的声音:“小妩这事你准备怎么做?” 她没问要不要她去处理,因为知道小妩会处理好,打电话只是知道其中的一些事情,例如关昭和小妩的关系,她难免会担心小妩会失落。 毕竟幼时就被抛弃,长大更是被亲人背刺,很难不让她担心。 泠妩:“让大领导担心了。” 大领导顿了顿,似在分辨泠妩的语气,确认她没事后才说:“你没事就好,既然有人敢挑起民愤,那你就放手去做,正好有了证据我也好去问问m国那边是什么意思。” 她的这番话便是给了泠妩特权,就算泠妩不以博士身份露面,也有她在身后给泠妩兜着。 挂断电话后,泠妩又看了些外网的消息,果不其然在拿着这点肆意抹黑。 ——“我真的没想到华夏居然这么黑暗,不是自称最和平美好的吗?和平美好就是把这些慈善家拉出去当枪使吗?”(ip.m国) ——“他们只注重科技发展,却不注重内部的贪污腐败,一个小局长居然有这么大的权力。”(ip.h国) 泠妩在看见小局长时顿了顿,想起昨天关父关母看自己的眼神,才意识到小局长可能是在说自己。 她又翻了翻,发现大致都是这些抹黑夸大的言论后,就关闭了。 没有给他们时间发酵,但他们就像是看见了一个牢不可破的铁鸡蛋上附了一个苍蝇,甚至没来得及去看鸡蛋究竟有没有破,就迫不及待地号召其它蛆虫来啃食。 “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宋春花见泠妩放下手机这才问,“你别想着诓我,我听见大领导的声音了,大领导平时那么忙今天一大早就给你打电话,一定是发生了啥大事。” 宋春花看不懂文字,捏着报纸也宛如在看天书,她心下决定这次回去之后一定要好好学字,再也不会上课的时候偷跑出去不听讲了。 面对宋春花的目光,泠妩稍顿而后将所有事娓娓道来,只是期间抹去那天在草场一事。 听完一切,宋春花将报纸揉了揉,“丫头准备怎么办?” 泠妩没有停顿:“关昭之前给他们的钱没被冻结,不过昨天被气成那样,应该都拿出去请这些媒体了,毕竟他们是真的觉得关昭是无辜的。” “关昭他们该判刑的判刑,再把审讯关昭等人的视频放出,媒体也要好好整顿整顿了。” 泠妩说完,便有人着手去办。 关昭等人的视频被放出,国内还没激起千层浪,国外就率先被嘲了个遍。 ——“嘬嘬嘬,正义网友们怎么不叫了?”(ip.华夏) ——“扫黑除恶抓间谍我们是真干哦~不像有的国家~被财阀当狗还要跪舔财阀~对,说的就是你h国!”(ip.华夏) 先一致对外过后,就开始骂起了关昭和无良媒体。 期间有人不解“小局长”是什么意思,但随着长相正义的国字脸真局长出面后,这句话也烟消云散了。 关昭死刑那天泠妩没去,宋春花欲言又止,在发现泠妩和往常一样心里的大石头才悄悄落了地。 她不希望丫头难过,也不希望丫头开心,就这样拿关昭当个陌生人去看,对丫头来说才是最好的。 泠妩没说,宋春花也没提,再次踏上旅游之路。 离开罱江市时,杜岳红着眼送行,只是刚看泠妩上车,他就没忍住大喊:“小五等我解决完了这些事,我们在湾月村见,你……”你等等我,别那么快地又把我丢下。 “好。”泠妩应下这个邀约。 车子一走,杜岳站在原地看了许久,直到有人唤他“杜总”,他才吸了吸鼻子,恢复到往日的模样而后冷声道:“走,踢馆子去。” 一个罱江市,还够不上他的月亮。 --- 之后泠妩和阿婆的旅行之路很是顺畅,没了半点波折。 宋春花尝过冰激凌,吃过,品过各种新口味,见过山看过海,唱过红极一时的卡拉ok,还去国外看了眼不同的建筑和老外…… 再次回到湾月村这个小村子时,她没有像当年离开时那样怀揣着复杂的心情。 她很平静地看着一切,看着村子里依旧在劳作弯着腰的老一辈,扫了眼村口的老梧桐树。 最后打开了那扇关着她所有苦楚与甜蜜的破旧小门。 尘封的记忆扑面而来,宋春花不知为何扬了扬嘴角。 记忆里是和丈夫的点点滴滴,女儿的乖巧懂事,小丫头的聪慧可人,一院子小孩和老师们的欢声笑语,还有当年在工地上叫钱文的管事给她的一盒子饭菜。 宋春花从没有哪一刻,这样直白地发自内心地感觉到 ——她,宋春花,是幸福的。 手被拉住,宋春花低头看去,小丫头曾经跟小鸡爪子一样的手,现在已经可以把她的手握住了。 “小臭丫头。”阿婆笑着唤。 “阿婆。”小臭丫头回。 --- 她们回来的消息很快被众人得知,人还是那些人,端茶送水的小宋现在也成了个领导,不过他依旧端着茶水乐呵呵地给他们添上。 人不能忘了初心,他时刻这样警醒着自己。 还有因为当年的恩情,而被领导们提拔成小高层的钱文目带恍惚。当年的一饭之恩,他现在想来才发现是他命运的转折。 但泠妩却心知,这是命运对善良的馈赠。 以前是一群人听泠妩说,现在是一群人围着泠妩说。 他们说家乡的变化,说这些年他们的思念…… 宋春花没有像以前一样坐在里屋,她这次靠在摇椅上看着,手里拿着一把蒲扇跟着一起笑。 “时间过得真快啊。”有人感叹着。 泠妩推开门,门外站着的一群小伙伴。 他们笑着,眼中的泪花在阳光下闪着细碎的亮光。 他们说:“小五。” 不是名扬海外的「博士」,只是湾月村的小五。 第273章 她骂我臭丫头,但绝不会骂我赔钱货28(完) 离开时,泠妩的身后又跟了两个小尾巴。 杜岳:“小五,罱江市太小了,我想去首都闯荡闯荡。” 云开:“姜大校说我有些潜力,举荐我去首都国防大学。” 秦栋没说话,只是看着泠妩,眸带坚定的信念。 宋春花单手撑在车窗上咂了咂嘴:“再不走就都别走了!” 回到基地,被一群人围着的泠妩吃了欢迎她回归的蛋糕。 翌日,她就去了体检中心。 报告还没出,她便先一步被大领导喊了过去。 大领导是个看起来很是严肃的女士,但私下里总是平易近人很是和蔼。只是公务繁忙,泠妩来她也依旧低头处理着公务。 她头也没抬,语气熟稔:“小妩来了,坐吧。”等泠妩坐下,她才抬头随意询问:“你知不知道你身体出了点小状况?” 泠妩点头,“知道。”话落,这才拿起一块为她准备的月饼咬下一口,口感微甜很合她的口味。 大领导算是看着她长大的,见她不甚在意,口吻也跟着轻松下来,“你别担心,只是个小病,以后会好的。不过小病也需要时间休息,最近你手头上的工作就转交给其他人。” 泠妩没有走进大领导描绘的乌托邦里,她对大领导坦言:“我知道我只有五年可活了。” 与泠妩干净的眸子对上,大领导第一次移开视线,她垂眸,目光落在手头的文件上,良久都没有说话。 泠妩见此,只是坐在那里,默默吃下这块微甜的月饼。 吃完月饼,大领导依旧没说话,泠妩只好主动开口:“我有个请求,希望您能同意。” 大领导自然朝她递去帕子,接下她的话:“什么请求?” 泠妩接过帕子,笑着说:“我希望届时您能封锁我死亡的消息,让阿婆安享晚年。” 见她笑,大领导心中却升起悲伤来,“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你总不能一辈子都不出现在你阿婆面前。” “可以的,只要人工智能机器人研究成功,它会代替我陪伴在阿婆的身边。” “人工智能?”作为大领导她自然知道人工智能是什么意思。 她欲言又止,少顷才摇头否定:“那太异想天开了,现有的科技并不能实现。” 可话一出口她迎上泠妩的目光,最终竟有几分动摇。 她想,如果是眼前人的话,也不是没有可能。 泠妩认真思索片刻,这才认真道来:“五年,不浪费一点时间应当是足够的。我死后它会代替我陪伴在阿婆身边,阿婆逝世后,那具人工智能的躯体将上交国家,核心资料也一并上交。” “但如果中途发生意外,核心资料会随着人工智能的躯体一并销毁。包括但不限于阿婆发生意外,有人试图提前盗走核心等。” 她还有一点没说,陪伴在宋春花身边的人工智能里,会是真正的关泠妩。 这笔买卖看似限制很多,但绝对没人会不心动。 毕竟宋春花哪怕还能再活一百年,百年间研究出人工智能也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而且,大领导也是和泠妩一样认为科技发展太快,最终被覆灭的只会是人类自己。 例如核弹。 所以这笔买卖不仅划算,时间上也被计算的很合理。 难的是核心资料破译也需要时间,不过到那时,就不是这一代人的事了。 大领导拿着钢笔的手点了点,“你倒是会为你阿婆考虑,也不想想自己,现在都敢威胁起我来了。” 泠妩笑着,没有说话。 大领导终是败下阵来,但并未立刻应下,“我考虑考虑。” 泠妩颔首离开后,大领导看着她离开的地方凝望良久。 她想起第一次见到泠妩的场景,玉雪可爱的小姑娘也不怕她,见到她就说:“我可以让其他国家都不欺负我们。” 她觉得小姑娘是在说大话,但小姑娘过于可爱,很难让人不喜欢,所以她摸了摸小姑娘的头说:“好,我相信你。” 她想着,突然感觉脸颊有些痒,本能抬手却摸到一片湿润。 她只是不能理解,怎么会有人在提到自己的死亡时,能这么地轻描淡写。 —— 有了一间单独的实验室后,起初并没人知道泠妩在里面研究的是什么。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在一群天才的探查之下,还是被他们发现了。 泠妩只好主动坦白。 所以宋春花偶尔看到目带悲伤的一群研究员时,总是摸不准头脑。 小丫头依旧会撒娇,会逗趣,还会窝在她怀里睡觉,但她发现这件事后总是会晃神,不由自主地想是不是小丫头身边发生了什么事。 可她问遍所有人,得到的回答都是否定。 直到五年后的一天里,泠妩午休后准备离开,宋春花却不知为何喊住了她:“丫头。” “嗯?阿婆怎么了?”泠妩一只脚已经踏出了门外,她回头询问的神态一如往日的乖巧。 宋春花不知为何有些心慌,可心慌来的莫名其妙,她快步朝泠妩走了几步,最后还是顿在距泠妩两步之遥的地方。 宋春花不知该说什么,想了半晌只得叮嘱一声:“别太累了。” 泠妩眸色不变,闻言颔首,“好。” “早点回来。”宋春花又叮嘱了一声。 “好。” 少女背影渐行渐远,宋春花站在原地,不知为何看的出神。 好像她再也看不见丫头了一样。 想到此,宋春花打了打自己的嘴,“呸呸呸!想啥丧气事呢!” 只是依旧心神不安。 泠妩踏入实验室,最后检查一遍人工智能机器人后,才有些困倦地靠在椅子上。 暮色升起,人工智能机器人站起身来主动换上白大褂,眼神涣散地等着泠妩的醒来。 半小时后,泠妩睁开双眼。 手中惊鸿笔动,关泠妩的魂灵被她提来。 关泠妩正要跪下,却被泠妩抬手打断,“去吧,吾会在地府等你片刻。” 人间走一遭,地府不过半日时。 地府等片刻,宋春花的寿命走向终点,这具人工智能的身体也将能源耗尽,关泠妩就此彻底消失。 关泠妩还未来得及道谢,便被温凉指尖送入仿生机器人的身体之中。 泠妩等待机器人的眼神由涣散变得聚焦后,才先一步离开实验室,去了大领导的办公室。 没人知道她和大领导说了什么,只知道自她那日走后,大领导就再也没吃过月饼了。 泠妩再折返时,便是熟悉的一群基地人员双目失神地看着她。 自湾月村归来后,她日常的体检指标便逐渐下降。 所有人都知道,只有宋春花不知道。 人工智能机器人是由泠妩一人研发,技术没有告知任何人,大领导在最终和她一夜畅谈之后也终于点头同意。 一份合约在所有知情人士签署过后,被封存进最高机密之中。 得知一切的同事们在实验室门口等待着,重新回来的泠妩含笑询问:“怎么都来了?” 有人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没说出口。 为什么都来了? 或许是因为他们都想看到一个奇迹的诞生。 一个创造了许多奇迹的人,能不能在生命走向终点时,创造一个生命的奇迹。 意料之外,又意料之中的,奇迹没有发生。 她走进实验室,在众目睽睽之下还是闭上了双眼,暂停了呼吸。 她的胸膛不再起伏,脉搏不再跳动,他们犯错时再也不会有一个人温和安抚而后力挽狂澜。 他们是唯物主义的最高追随者,但这一次事实摆在眼前,他们却觉得一切都是虚假。 身后,是和泠妩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工智能机器人,她挽着宋春花看着眼前的人群,虔诚地垂下眸子。 被挽着的宋春花看着眼前拥挤的人群,心有一瞬的空落,她第一次想要推开所有人,去看一眼前面究竟发生了什么。 “阿婆,我饿了。”关泠妩说。 宋春花的心神这才回笼。 她刚刚在想什么来着?好像有些想不起来了。 “那咱就回去吧,大领导给你批了长假,以后你就不用这么累了。” “那以后我每天都陪在阿婆您的身边。” “老婆子我嫌烦!” “那我也要天天陪在您的身边。” 宋春花有一瞬的迟疑,她记得记忆里的小丫头也曾这样说过。 “臭丫头……” 第274章 番外·宋春花(她也曾是小姑娘) 我爹娘没什么文化,但我的名字他们也想了许久。 最后我娘看着春天里开得漂亮的花,给我取名叫作——宋春花。 我是我爹娘的老来女,而且爹娘只有我这一个女儿,所以他们从不会使唤我,更不像村里其他爹娘一样骂我是个赔钱货。 但爹娘年纪大了又在之前逢上十年的战乱,所以在我五岁那年我娘先一步走了,九岁那年我爹也去找我娘了。 不过好在我娘走后我爹就开始手把手地教我怎么养活我自己,再加上我天生大力,所以爹走后我一个人摸索着,虽然摔了不少坑但也能磕磕绊绊地活下去。 村子里的小孩们时常笑我“吃的比猪多,力气比牛大”。 我不敢骂回去,我只敢躲家里偷偷哭。因为他们有家人,我没有了。 再也没有人,会抱着我替我撑腰了。 我以为日子就这么过下去了,结果我十岁的那个除夕夜里,我还得拿着扫帚守在爹娘留下来的小房子前,不让那些亲戚们把爹娘给我留下的房子抢走。 只可惜,我力气再大也挡不住他们噼里啪啦地质问,他们说是我克死了我爹娘。 在我十岁的那个除夕夜里,我没爹没娘也没了屋子。 我……什么都没有了。 但就是那一天,我遇见了他,我以为他会是我一辈子的星星。 “你还不回家吗?外面这么冷,你家人会担心的。”十二岁的他问我。 我听见了,但我胆子小不敢抬头去看他。 他也没生气反而还蹲下来陪着我,他说:“晚上有狼,再不回家去,是会被吃了的。” 他这样一说我更害怕了,但害怕过了头我也有些生气,不过也就那一秒,我吸着鼻子抬起脸快速瞪了他一眼,然后就又泄气地缩回了头,不敢看他。 我在心里默默想着他可真黑,尤其是在一地的白雪里,他黑的像个煤球。 但是他的眼睛很亮,像天上的星星一样漂亮。 “快点回家吧。”他又说,“我也要回去了。” 听到说“有狼”的他要走,我这才闷闷说:“……我没家了。” 他愣了半天才说:“我也没家,那你跟我回家吧。那样的话我们就都有家了。” 山村冬天的雪夜是很亮的,我一抬眼就能看见他眼睛里亮亮的星星。 就是他的表情看起来有些开心又有些难过。 “好。”我没家可去,我只有这个选择。 湾月村像吃人的恶鬼,我和他在这个村子里被一张张又丑又臭的嘴编排着。 “天煞孤星找了个克死爹娘的小媳妇!”他们隔老远就大声地朝我喊。 我隐约能听懂他们的意思,而且他们的语气不像是在说两个活生生的人,而像是在说两个轻贱的畜生一样。 我站在那里不知道怎么办,我好像只会哭,但我不能哭。 以往我一哭他们只会笑的更大声,嘴里说的话也只会越来越难听,但是那天没有,那天我听到了他们痛苦的叫声。 我睁开眼,就见他像个英雄一样站在我的前面,怀里抱着一堆小石头朝他们砸去。 那些坏人们则捂着头骂骂咧咧,只是他们刚一抬头还没来得及叫骂出声,就被他举起的手吓得捂着脑袋跑的远远儿的。 他真厉害,但我最后还是哭了,我是看着他的背影哭的。 为什么哭?我不知道。 可能是因为我又有家了吧。 他拉着我回家,把我脸上的泪水擦去,我又看见了他眼里的星星。 我被我的星星护在身后,我清晰可见我的星星身形变高,肩膀变宽。 我才发现,我的星星长大了。 只是后来,长大后十八岁的他在给我擦眼泪的时候,黑黑的脸蛋红红的。 我摸了摸他的头,问他:“你发烧了?” 他像是田里的蚂蚱一样跳着跑远,留下个背影给我,还不忘和我说:“我可没有!” 他总是这样,把好的留给我,把坏的丢给自己,现在居然连生了病也不肯去瞧! 我生气地追上去,拉着他去看医生,湾月村没有能瞧病的医生,我们走了很远去了镇上才找到。 医生在给他治病的时候问了他半天,最后医生笑着让我出去,我担心星星不肯走,还是星星对我摆手,我才扭头离开。 不让我陪着我就不陪,我可不稀罕!不过——我还是趴在门上偷听了。 但可惜隔着门我没听清他们说了啥,我只知道回家后星星他不像以前一样和我那么亲近了。 我不知道为什么,他也不说。 但既然他不和我玩了,那我也不和他玩。 去田里的时候,他在那头我在这头,我们好长一段时间都不说话。 后来我认识了一个下乡来的知青。 知青和星星不同,星星是黑黑的,知青却是白白的,就是每次他遇到我的时候又会白里透着红。 没人跟我说过那些事,所以我并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我只是迷迷糊糊地觉得,我不能和这个知青走的太近,否则以后的我一定会后悔的。 但麻烦总喜欢自己找上门,那个知青拎着当时湾月村就没人舍得买的大白兔奶糖,来找星星玩。 他们在屋子里说了好多话,最后星星顶着越来越黑的脸把他赶出了门去。 连带着那一袋子大白兔奶糖,也被他丢了出去。 那个知青看见了我,眼里有些我看不懂的东西,但我不感兴趣。 我也没去问他为啥会被赶出去,因为星星做事总是有原因的。 但大白兔奶糖,我真的好想吃啊。 星星好像看见了我贪吃的样子,他别过头去不知道在想什么,但我偷偷盯了他半天才发现,他好像是在……抹眼泪! 我惊讶的不行,“星星你居然哭了!” “我可没有。”星星又这样说。 “我看见了!” “你看错了。” “胡说,你眼里的星星都被你哭没了!” “……”他不说话了。 我皱了皱眉,有些担心,“你生气了?” “……没有。” “那你之前为什么不理我?” 我问完这句,他突然偏头看我。 星星的眼睛里和那个白里透红的知青一样,藏着我看不懂的东西。 他说:“我怕我给不了你想要的。” 他的语气很沉重,我第一次见他这副样子。但我没有害怕,我心里只有不知道从哪来的开心。 我迎着他的目光,声音被他感染的很是认真,“我想要的只有和星星一辈子在一起。” 他笑了,又哭了,像个傻子。 第275章 番外·宋春花(她的星星回到了天上) 第二天他给我买了大白兔奶糖,从那天之后他对我越来越好,恨不得把所有的东西都给我。 他会背着我偷偷去帮别人干活,被我发现之后,他却笑着对我说:“以后都不去了,我攒够钱了。” “攒够钱了?”什么攒够钱了?攒钱干嘛? “嗯,攒够了。”他说。 我问:“攒那么多钱做什么?” “娶、娶你!”他说的很坚定。 我看着他黑红的脸蛋,迎上他亮亮的眼睛,脑子里像是浆糊,“你、你说、你说啥?” “我说,我想娶你!”他这一次的声音又坚定了许多。 “嗯。”我低下了头。 “你不愿意吗?”他的声音小了许多。 我因为害羞没吱声,他却不知道想了什么也低下了头。 没过多久,我就听见他声音里带着哭腔地说:“没事。那我以后还是你哥,这钱就给你当嫁妆。不亏!” 他在想什么?真是笨死了。 “我说我愿意啊!笨的要死!”我把我的害羞捂得很严实,在他抬头时问他:“你刚刚是不是哭了?” “嗯,是哭了。不过你以后想怎么欺负我都成!”他黑乎乎的脸蛋上还挂着泪,却龇着牙傻乐起来。 他说话的确算话,成了婚后无论我怎么欺负他,他也不生气,跟个没脑子的傻子一样,成天乐呵呵的。 后来,我肚子里揣了个娃娃,他天天怕我难受,起早贪黑地干活想要给我更好的。 村里女人们明面上依旧骂我,但背地里不知羡慕成啥样,也不知道有多少夫妻因为这个吵过架,但这些都妨碍不到我。 因为我知道,星星他会一辈子护好我们的。 我的肚子一天天的大起来了,星星时常扶着我走路,我总是嫌他烦,“你离我远些,我能走路,只是揣了个娃娃又不是断了腿!” “我担心你。”他不肯撒手。 只有在为我好这件事上,他一直都是强硬的。 我也随着他了,只是夜半透过月光我瞧着他因为干活太累睡着也皱眉的样子,很是心疼。 我一边轻手轻脚地给他捏捏胳膊捏捏腿,一边心里骂他是个傻子。 天一亮,我醒来的时候还没感受到冬天的冷飕飕,他就先一步给我端来了碗红糖鸡蛋。 一颗鸡蛋我俩推来推去,末了我吃了蛋,强迫他喝了汤。 他走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一遍遍地叮嘱我:“再睡会儿吧这还早呢。锅里放着今天的饭菜,你起来的时候热热,晚上我摸鱼去,回来给你补补身子。” “过段时间天冷了不能贪凉要多穿点,一天三顿饭样样不能落下,还有……” 他看着我,眼里的星星漂亮极了。 我没注意听后半段,我只是看着他,最后说:“我有你就够了。” 有星星在,我什么苦也吃不上。 他愣了愣,没多久脸就红的不像话。 他一脸红,我就想到之前我误以为他生病,大夫让我出去的那事,我问他:“当时去瞧病,大夫让我出去之后跟你说了啥?” 他嗫嚅着低头,直到走他才小声对我说了一句话,但我没听清。 我看着他的背影想问清楚,他却头也不回地冲出家门,留下一句:“晚上回来给你熬鱼汤。” “早点回家!”我叮嘱着。 也不知道这傻大个有没有听见,但天黑也没等到他回家,我就知道他肯定没听见。 想了想,我还是没听他让我好好在家待着的话,但还是按他说的“多穿点”,出门前多披了一件衣服去找他。 我刚出门就撞上了那个知青,他看我的眼里还是藏着东西,但我只装作没看见低头就走。 自从我结婚后,他也开始避着我走。 因为以前星星总陪着我,所以他再也没和我说过话。 但今天,他可能是看我大着肚子一个人不放心,问我要不要帮忙。 我摇头拒绝,低着头朝前走,没有回头去看他。 天又开始飘雪了,又快要过年了。 我想起第一次和星星过年,我和他慌里慌张笨手笨脚做饭的样子,有些好笑。 只是我还没笑出声,就看见了躺在雪地上的一个人影。 什么人会在大雪天里躺在地上? 还没想通,我的心里就像是被人用手用力攥紧了一样,喘不过气来。 我离得远看不清楚,只能心慌的大着胆子上前去看。 我看清了他的衣服。 “和星星的衣服真像啊”我这样想着。 但是…… 星星的衣服是我亲手给他缝的啊。 那件衣服是我前几天刚给他缝好的,我记得他高兴坏了,还拉着我的手亲了好几口,我看着他笑,他也对着我傻笑,我们俩就那样笑了半天。 我脑子里满是和星星在一起的记忆,我记忆里的星星都是笑着的,眼里的光像星星一样。 “和星星的衣服真像。”我这样想着,扶着腰慢慢屈下腿,想要看清楚究竟是不是他。 但手刚碰到他的皮肤时,一股刺骨寒意顺着指甲爬进了掌心,直到确定是星星的时候我浑身冰凉,整个人颤的厉害,连站都站不稳。 我脑子里是空的,我一遍遍地喊他,在得不到任何回应时,我脑子里只剩下了“找人”。 我大口呼吸站起来,扶着肚子快步去找人。 没走两步就看见了那个知青,我没时间去想他是不是一直跟着我,我只知道我在看见他的第一眼,就跪下了。 知青是文化人,他们知道怎么办,说不定他能救下我的星星。 但太迟了。 这个天哪怕没有伤着,在这躺久了也是会被冻死的。 我的星星真的回天上去了。 星星盖上了白布躺在我和他的家里,我想着他那天临走的时候我没听清楚的一句话。 他说的是什么? 我得不到答案,一辈子也得不到了。 星星下葬那天雪下得很大,回家后我把自己关在屋里好多天,一个人躲在角落哭。 “我又没有家了……” 我从一开始的不敢哭出声音拼命压抑,再到后来不管不顾地哭出来。 最后我看着肚子,放弃了我想陪星星一起死的心。 第276章 番外·宋春花(她又有了小星星) 囡囡出世没多久,我就一边背着她一边干农活。 村里人欺负我的时候那个知青也常帮衬我,但其他再多的就都被我拒绝了。 后来知青们要回城里去,他走的前一天来我家问我要不要跟他走,他说他可以拿囡囡当他的女儿看。 他给了我一夜的时间,让我好好考虑。 我看着囡囡瘦巴巴的小脸坐了一夜,最后还是摇头拒绝。 他转身离开,我抱着囡囡站在门前,想的却是那天的星星也是这样。 如果那天……我能叫住星星该有多好。 囡囡很乖,基本不哭也不闹,长大点就开始帮我干活。 在这之前星星一直都没让我干过重活累活,把我养的很水灵。 天底下的人都是爱美的,我也不例外,我以前想着反正有星星在,我漂亮也没事。 但现今一个寡妇带着一个女儿,漂亮就是这天底下最大的罪孽。 之前的知青就让我知道了这一点,但他有底线见过大世面,可村子里的男人们却没有。 我把星星给我买的东西都便宜卖给了村子里的女人们,我再也不打扮哪怕洗脸也不敢洗。 可哪怕是这样,那些恶心的东西也依旧会找上门来。 当我把囡囡哄睡着,第一次看见院子里翻进来个不穿衣服的男人时,我就知道一味的忍让是没用的。 我想着星星,拿起了院子里的扫帚,“滚出去!” “哟~小辣椒啊,我喜欢!” 男人恶心的声音让我越来越冷静。 因为以前有星星在,所以他们都忘记了我天生大力这件事。 我一个巴掌甩出去,他牙就掉了几颗。 我看着他冒血的嘴,心里的害怕一下就变成了好笑,“小辣椒?我今个儿就把你裤裆的小辣椒给废掉!” 他顾不上骂回来,衣服也没来得及穿就往外跑。 村子里的人都出来看热闹,他媳妇儿脸色铁青地骂他,但自家媳妇儿面前那男人只敢说是我勾引的他。 我勾引他?就凭他那小辣椒吗? 他媳妇儿看着一群外人,又瞅了瞅自家汉子,劈头盖脸就要上来撕我脸。 一群人看热闹一样在那里叫好。 我心里想着星星,想告诉星星他们都欺负我。 那女人冲上来的时候我本能一巴掌扇过去,她和她丈夫一样也掉了牙。 我低头看了看我的手,又看了看周围叫好的人,他们声音一停齐齐后退一步。 原来示弱没用,只有拳头才是有用的。 最后我把那夫妻扔粪坑里,只要一上来我就拿棍子把他们打回去。 村里的人让我差不多得了,我忍住想把他们也扔粪坑里的冲动,把气撒这夫妻身上。 最后这夫妻让村里的人都闭嘴别叭叭了,这下就再没人提让我收手的事了。 我就站在粪坑上面,看着以前嘲笑我的人对我露出害怕,我心里没有开心,只有难过。 我又想星星了。 “阿娘。”囡囡在身后叫我,我丢掉棍子,转身抱她回家,还不忘丢下狠话。 ——“再有小娼夫来犯贱,下场只会比这更狠。” 后来囡囡越长越大,她眼里闪着星星地带了个男孩来看我。 她高兴地和我说那男孩叫关昭。 但我只看见了那男孩的眼里没星星,我的囡囡眼里都是对他的星星。 我劝了囡囡一次又一次,我看着我的囡囡离我越来越远。 囡囡说我不疼她,说我老封建,我没法子只能跑那田上坐着和星星告状。 ——“星星,囡囡她不乖了……” 后来,囡囡收拾了行李,趁我出门的时候,她去找了那个叫关昭的男孩。 再后来,我看见了囡囡大着肚子说只能嫁给他了。 关昭家没给彩礼,什么都没给,甚至对囡囡也非打即骂。 我让囡囡跟我回家,囡囡不肯,她说关昭会护着她,还说关昭爱她。 我没办法,我只能一次又一次地给她钱,有钱的她被婆家好脸相待。 那傻丫头居然说:“阿娘别担心,关昭对我很好,他爹娘现在对我也很好,等娃娃出生了,我们会越来越好的。” 但囡囡生这个娃娃的时候却死了。 我的囡囡死了。 我的囡囡……死了。 我真恨他们啊!我恨死了关家!我也恨死了这个娃娃! 但是那娃娃被关家一群丧天良的丢在我家门口的时候,我又心软了。 “星星,我该怎么办?”我到底该怎么办…… “哇哇哇——”娃娃在哭,我低头看她,她突然不哭了,睁着眼睛盯着我看。 她眼里有星星,我好像看见了我的囡囡。 关家丧天良,我宋春花却干不出这缺德事,只是这次我不会再像养囡囡那样了。 是我把囡囡养的天真,养的不明事理,都是我的错是我害了她。 我也可能是真的克亲人,我爹娘被我克死了,星星被我克死了,囡囡也被我克死了。 以后,我得离这丫头远远的。 小丫头一天天地长大,她比囡囡还要乖,乖到好几次我都在心里骂我自己心狠,只是依旧不会对小丫头好好说话。 小丫头瘦的跟个小鸡崽子一样,可我实在没法子,以前攒的钱大多都拿去贴补囡囡了,剩下的又用来给囡囡买了棺材。 我只能去捡别人不要的菜叶子,去捡田埂上别人嫌麻烦不要的麦穗子,去干累活干脏活。 但哪怕这样,小丫头还是太瘦了。 怎么办啊?我到底该怎么办? 小丫头被我养的不怎么说话,只会“阿婆阿婆”地喊我。 “阿婆。”小丫头看着我,“今天是中秋节,我们一起吃月饼。” “你从哪来的月饼?我怎么教你的!你是不是偷人家东西了?” 她摇头说“没有”,我再问她就不肯多说了。 我打了她一顿把她丢草上出了门去。 我去了田里和星星告状,最后摸了摸口袋里的钱,去村长家里买了月饼。 一打开门,就见小丫头站在门口,眼里闪着星星地看我。 “阿婆。”她喊我。 之后的丫头眼睛里每天都藏着星星,亮闪闪的。 后来丫头挖着了人参,我担心她遇到危险折损福气不许她去,她就乖乖的再也没去了。 人参被我卖了钱,钱用来给她上学用。 后来丫头又摸出了一条门路,考了一场试之后那大人物们一个接一个地跑我这小院里。 我时常在想,这究竟是不是我的小臭丫头了,可我看着她眼里的星星,最后还是没有问出口。 后来,小臭丫头带我去了大城市,带我去了国外,带我吃到了比大白兔奶糖不知道要好吃多少倍的东西。 小臭丫头心心念念的全是我。 我有时候会想,如果星星还在的话他也能享福了,享小臭丫头的福。 但人不能太贪心。 我后半生里最烦恼的事,居然是我过得太幸福了,让我有些不真实的感觉。 后来,小臭丫头陪我去了天南地北,最后我躺在病床上回忆这一生。 我好像有四颗星星。 一颗是让我有了家的星星。 一颗是我和星星的小星星。 一颗是让我活下去的星星。 还有一颗,是让我过得幸福活出自己的星星。 我看着头顶的白色天花板,我对我的第三颗星星说: “小臭丫头,我这辈子活的很开心。” 但之后的你也要开心。 无论你是第三颗星星,还是第四颗星星。 你们都要好好的。 我的小臭丫头们要幸福啊。 第277章 太后身边全是毛茸茸1 “太后娘娘,那里好像有只兔子,我们救救它吧可好?” 少女祈求的声音软软糯糯,泠妩侧眸望去,便见身侧少女身着藕粉色冬装。 在那一瞬少女也刚好回望向泠妩,她模样乖巧可人,一双眼睛清澈灵动,身上气息很是干净。 泠妩的眸子和她对上一瞬,便移开视线将目光落在那兔子上。 目色带起几许凉意。 雪地上的白色兔子离得很远,毛发颜色和白雪又融为了一体,她究竟是怎么瞧见的? 而且御花园中,为何会出现一个兔子? 泠妩暂时放下不解,想起原身。 原身名叫苏泠妩,幼时她去山中游玩,无意救了一窝年幼的毛茸茸小动物,自那之后她便身负大气运,但救那窝动物时险些丧命,这段记忆便被原身遗忘在记忆深处。 自那之后,苏家也从原先的名不见经传,到后来苏父步步高升,战场上战无不胜。 后来,苏父官拜大将军后同国师见了一面,再回来时看向苏泠妩的目光变得越发复杂。 再后来,苏泠妩刚及笄之际便被一道圣旨送入宫中。 苏父想了想,最后还是在她入宫前叮嘱了声:“入宫后想要何,尽管和陛下提。” 苏泠妩深感不解,却也只将一切推到父亲很厉害,所以她可以作威作福的身上去。 而入宫后,皇帝也是真的如苏父所言,把苏泠妩宠上了天去,她想要何就能有何。 只是皇帝瞧她的目光里没有男女之情的喜爱,只有慈爱和苏泠妩看不懂的复杂。 偶尔皇帝会问她:“妩儿喜欢朕的哪个皇子?” 但苏泠妩并不认识皇子们,便随口胡说了一个,可苏泠妩却没发现皇帝的认真。 后来没多久皇帝驾崩,因着皇帝对苏泠妩是真的好,故此皇帝驾崩那天在场之人除了忠君一派,就属她哭的最真情。 皇帝留下遗诏,她被封为太后,那个当时她随口胡说的皇子,出乎所有人意料地登上了大位。 新帝登基那天,苏泠妩才迷迷糊糊得知自己的膝下多了新帝这个孩子。 最后还是苏父看着自家女儿傻兮兮的模样,长叹一口气主动与她说明:“妩儿命好,是天定的福星。” 她不解其意,只问苏父怎么做好太后,这一次苏父依旧没有多言,只是让苏泠妩对新帝好就够了。 可命运却自这一幕之后发生了转折。 自从捡了这个兔子回来之后,一切都在朝着不可控的方向蔓延。 苏泠妩因为从小被娇惯着长大,性子很是天真,又因着她的婢女岁穗曾在幼时救过她一命,所以苏泠妩与岁穗形同姐妹。 而刚刚出声说要带走小白兔的婢女,便是岁穗。 苏泠妩虽将幼时救动物险些丧命一事忘记,但对这些毛绒小动物却产生了畏惧。 但因为是岁穗说,苏泠妩还是忍着厌恶,允许她将兔子带回宫去。 只可惜苏泠妩不知此兔非彼兔,这只兔子能化成人形! 她更不知这兔子找上门来,便是为了报当年她曾救兔子一命的恩。 而一直养着兔子的岁穗,在得知真正的救命恩人是苏泠妩时,岁穗已经对能化成人形的兔子动了真心。 她隐瞒苏泠妩才是兔子救命恩人之事。 可一个谎言要用更大的谎言去弥补,所以为了以绝后患,蒙蔽了心智的岁穗让兔子亲手杀了苏泠妩。 第二世,苏泠妩拒绝岁穗要救兔子的要求,但那兔子还是在宫里活了下来。 她本想着先下手为强将兔子杀了,但兔子怎么杀也杀不死。 这一次兔子还没和岁穗产生感情,就因为被原身惹急主动将她反杀。 这世的苏泠妩死的比前世更早。 这不是第一次重来一世死的却比前世更早的,但却是其中最为荒唐的一个。 “太后娘娘,我们救救它吧,它看起来真的好可怜。”岁穗见泠妩不说话,又亲昵地朝泠妩靠近了几分,撒着娇。 泠妩微蹙起眉,眸带几许失望。 而察觉出泠妩这一动作的岁穗有一瞬的怔愣,莫名为泠妩的无声拒绝而心生出一丝委屈来。 明明娘娘向来都是最宠她的,以往瞧着她这般,都会上赶着将一切宝贝尽数送给她的,可这一次娘娘不仅没有还有些不悦。 难道是因为她最近太过恃宠而骄了吗? 泠妩轻蹙眉,与岁穗同为婢女的琳琅见此,迟疑着上前一步扶住泠妩。 “娘娘,眼下风又大,不如先回宫?”琳琅声线冷淡,哪怕是关心的语气也仍带着几分疏远之感。 琳琅在两世里虽少言寡语,但每每苏泠妩遇到危险时,都是第一个冲上前去,也是苏泠妩身边死的最早的一个。 “嗯。”泠妩想到此,放心地半靠在琳琅的身上。 在那个瞬间,泠妩能清楚感受到琳琅在她靠近时僵硬的身子。 泠妩沉思。 难不成这个婢女也有问题? 而见泠妩亲昵起琳琅的岁穗心下焦急,可一但想起将兔子丢下,她的心里便一阵慌乱。 她总感觉,若是今日没有将那兔子带走,她以后定是要后悔的。 想到此,她放下会让泠妩不喜自己的忧虑,委屈祈求:“娘娘,那只小兔子我真的不能带走吗?” 泠妩定定瞧了瞧她,“旁人不知便罢了,难道你也不知我害怕之物?” 顶着泠妩携带压迫的目光,岁穗立刻摇头,脸上只能勉强维持住笑意,状若地镇定开口解释: “奴婢一直都记着娘娘的喜好,只是奴婢瞧娘娘这一年来为先帝憔悴许多,这才想寻个逗闷子的替娘娘解解乏。” 泠妩目光在她的脸上辗转片刻,见她面染慌乱,这才语带温和地同意:“既如此,你又这般喜欢那便带回宫去。” 既然这兔子怎么丢也都会来到她的身边,那便留在眼前免得再生其他事端。 不过这次,得把这兔子养在自己身边。 见泠妩软化了态度,岁穗心中长舒一口气,“奴婢就知道娘娘对我是最好的了!”她话落得意地瞥了琳琅一眼,这才转身去抱兔子。 琳琅敛眸,对此很是无所谓,默不作声地扶泠妩转身离开。 泠妩则在心中思索着。 苏泠妩身边有四个大宫女,皆是苏府出身。 岁穗性子活泼,甜美可爱;琳琅性子内敛,清冷少言; 月辉性子温婉,和煦贴心;绫罗性子直率,能言善辩。 此刻扶着泠妩的琳琅身形高挑,在苏泠妩的记忆里,她身上总带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质,所以并不讨苏泠妩欢心。 可虽是如此,也不至于琳琅被她半倚着时四肢如此僵硬。 同主子自幼便一起长大的婢女,真的会因为主子的靠近而僵硬吗? 思忖片刻,泠妩侧眸打量起琳琅。 一地雪白之上,琳琅身着水蓝色浅淡的袄裙,眉宇间虽清冷却并不夹杂着英气。 不知是否是因着自己的突然亲近,琳琅的眸底藏着一些迷茫与欣喜,以至于清冷的面上都有几分难得的羞涩。 泠妩能感觉出扶着自己的琳琅的确是个女子,便将她或许是男扮女装的猜测暂时搁下。 只是让泠妩觉得怪异的,不仅仅是琳琅一个。 回到太后寝宫重华宫,在瞧见另外两个大宫女月辉和绫罗时,她们身上的违和感也依旧存在。 这种违和说不出具体原因,总之就是与其他人都格格不入。 泠妩心中隐隐升起一个猜测,不会都是能化成人形的妖吧。 思及至此,泠妩开口:“琳琅。” “娘娘。”琳琅低眉顺眼地附和。 “你跟在本宫身边多少年了?” “回娘娘的话,奴婢五岁入府邸时便一直跟在娘娘身边,迄今为止近十四年了。”琳琅声音同她人一般冷冷清清的,没有多少感情。 琳琅和泠妩同岁,当年苏泠妩误打误撞救下那一窝小崽子时也是五岁。 若是那些毛茸茸的小崽子话,年岁是对得上的。 泠妩还未答话,好不容易抱着兔子跟上来的岁穗,便状若不知般地打断主仆间的叙旧:“小兔子很乖的,娘娘您真的不瞧瞧它吗?” 泠妩循声望去,便见岁穗有些委屈的红了眼,那模样和她怀里那被冻得瑟瑟发抖的小兔子眼睛,竟有几分相似。 岁穗见泠妩看来,眼眶里早已蓄着的泪水就要氤氲而出,一张可爱小脸上写满了可怜。 而琳琅则眼瞧着泠妩又将目光投到岁穗身上,原本还因为突然得到泠妩亲近而羞赧的情绪,化为平静。 又是这样。 以往还好,但现在她莫名想把岁穗给捏死。 她心中百转千回,但耳朵却竖起试图能听见泠妩拒绝岁穗的回答。 而琳琅却等到了不同以往的回答 ——“本宫不喜欢带毛的。” 只是这个回答却比以往还要让琳琅悲伤。 不喜欢带毛的? 连带着跟在泠妩身后的月辉和绫罗也顿了顿,几乎是同步地抿唇蹙眉,而后沉思。 不喜欢有毛的,那…… 把毛全拔了呢? 她们没能问出口的问题,岁穗却没有顾虑地问:“那若是把小兔子的毛剪了呢?” 其余三个不知为何,极为同步地默默抬头去看泠妩。 泠妩难得沉默。 她是看出来了,岁穗暂时不清楚,但另外三个应当差不多和她猜测的差不多。 只是不知道那三个到底都是些什么带毛的动物?是公的还是母的? 罢了,那便一个个试吧。 左右来这也不是享福的。 傻白甜一样的苏泠妩在第二世后带着一身的问题怎么也不愿投胎,就那般耗在奈何桥上日日问阴差问题,严重扰乱地府秩序。 “为何那个兔子杀不死?” “岁穗她究竟是怎么了?明明以前和我关系那么好。” “琳琅、月辉和绫罗她们为什么每次都要救我?明明我同她们并不亲近。” 泠妩问她有何夙愿,她想了又想最后只说了一件:“陛下待我极好,我不想让陛下的江山毁于一旦。” 泠妩应了她的请求。 而此刻,一直未曾得到泠妩回应的岁穗咬了咬唇,又大着胆子问了一遍:“娘娘,如果把兔子毛剪了呢?” 见她上前,泠妩出言制止:“剪了本宫也不喜欢。”末了添上一句:“本宫瞧你喜欢,那近些日子便不用在本宫身边伺候了,你专心照顾兔子去。” 泠妩话落,能明显感觉到其它三人的惊愕。 “娘娘……”岁穗不可思议地抬头。 泠妩只当没看见,“本宫乏了,琳琅留下,其余人都出去罢。” 不急,一个一个来,让她瞧瞧内里都是些什么东西。 “……是。”岁穗抱着兔子,暗暗抬头狠狠瞪了琳琅一眼。 琳琅无视岁穗的眼刀子,她此刻心情很是复杂,不欲去与她计较。 而另外两个则像往常一般躬身告退。 刚踏出殿,岁穗便对月辉绫罗二人“哼”了一声,这才转身抱着兔子离开。 绫罗“啧”了一声,“这个蠢货,要不是当年她快了一步,哪能轮到她在娘娘身边出尽风头?不过脑子丢了,连自己是谁都忘了,再快又有什么用?” 月辉凝望岁穗的背影目带温和,“莫要吵着娘娘安寝。” “月辉!现在不在娘娘身边你还装模作样,别以为我不知道那兔子是……” “绫罗。”月辉冷声,随后似是变脸一般对月辉温婉一笑,“安静些,莫要吵着娘娘了。” 绫罗没再继续说下去,只是挑了挑眉,心中暗骂“笑面虎”。 月辉不知绫罗心中所想,她仪态完美站在门外,面上挂着温婉得体的笑意。 而刚刚还娇蛮的岁穗,却在刚离开旁人的视线后,便将兔子往地上一放,眼里憋着泪地蹲下。 想起娘娘说让她专心养兔子不必近身侍奉,她便气鼓鼓地扭头去看地上的兔子。 只是一扭头,却发现地上已没了兔子踪影,原地却多出一位身着雪袍的男人。 “啊!”她惊呼一声。 岁穗立刻起身想要离开,只是目光在触及男人面容时,两脚却像是扎了根般。 男人肤色极为白皙,虽有柔弱之意却因出彩的样貌,而让人下意识地心生好感。 他神态悠闲,目中好似闪动着流丽的红玉色泽。 见她惊呼,雪袍男人唇角扬起一丝弧度,似是在笑又像在讥讽,轻慢至极。 “你、你是谁?”岁穗抛开一瞬的恍惚与惊艳,后退几步。 在她话落,一阵寒风吹拂。 雪袍男人似有不解,他主动朝她靠近一步,在她身前轻嗅。 少顷,雪袍男人嘴角的轻慢笑意渐淡,转而化为欣喜,他问: “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吗?我好似嗅到了救命恩人身上的味道。” 第278章 太后身边全是毛茸茸2 岁穗被他突如其来地热切吓了一跳,但见起初面染孤傲的男人此刻目光灼灼,她心口没由来的砰砰直跳,忍不住地想要靠近他。 只是心中依旧提防着,先不说这里是太后宫殿怎会出现陌生男人,再说这一个活生生的人是怎地突然出现在眼前的。 思来想去,岁穗心头的冷静盖过了她的激动。 “什么救命恩人?这里是重华宫太后的寝宫,你一个外男为何会出现在此?” 雪袍男人眸光微敛,闻言思索过后这才询问:“我出现在此,会给你带来麻烦吗?” 岁穗皱眉,而后颔首。 男人还未再说什么,不远处便传来一阵脚步声。 岁穗慌乱之余呼吸急促:“你快点走!若是待会被旁人瞧见了,我可救不了你!” “莫要害怕,不会被旁人发现的。”男人不为所动还瞧着她笑的潋滟。 岁穗刚硬下的心又软了些,但随着脚步声的靠近岁穗心头愈发焦急。 “你快……” “岁穗。”身后传来月辉温婉的轻唤。 “我不认得他!”岁穗慌乱转身,手足无措地解释。 月辉拧眉看向四周,柔美的面庞带起不解,“你不认得谁?嗯?这里还有旁人吗?” 岁穗当即回首,只见空落的檐廊之上空无一人,她一时语塞。 刚刚那雪袍男人呢?怎么一眨眼又不见了? 难不成是她有了癔症? “你刚是瞧见了什么人吗?”月辉上前一步。 岁穗本能后退,“没、没有。只是你突然冒出来,我被吓着了。”她压下心中的困惑,出言打断:“你找我是有何事?” 月辉将信将疑地打量她,“真的吗?” 岁穗点头,月辉才收回视线,开口解释:“娘娘说等你将那只小兔子清洗好后,便送去娘娘身边。” “好!”岁穗还没从惊讶中回过神来,闻言只一个劲地点头。 月辉却没转身,反而又抬步靠近了岁穗。 眼瞧着月辉步步逼近,岁穗不悦,“我都应下了,你这又是作何?” 月辉含笑,“我只是没瞧见那只兔子,担心岁穗姑娘将太后娘娘的小兔子弄丢了。” 闻言,岁穗才彻底缓过来神来。 糟了!兔子! 见她一瞬的慌乱,月辉眯了眯眸子,“莫不是,岁穗姑娘当真是丢了兔子?” 若是丢了,再把那只乱跑的死兔子找回来,可得再花上不少的力气。 想到此,月辉看向岁穗的眼神都带上了不悦,她再度上前一步。 岁穗压抑着心头的慌乱,咬牙瞪她,“你莫要信口雌黄!” “是不是信口雌黄,岁穗姑娘将那兔子拿出来不就见分晓了吗?”月辉步步紧逼。 岁穗张了张嘴,心中紧张愈发浓厚,恰在此时,她的脚踝处冷不丁地被一个不知名的东西蹭了蹭。 “唔!”她惊呼一声,惊慌之余本能抬脚踢向小团子。 白团子不设防备,在空中划出一道雪色的弧线,“啪”得一声重重摔在地上。 饶是月辉也不免吃惊于岁穗的这番动作,眸中带起几许复杂来,少顷她才俯身抓着白团子的兔耳将之拎起。 岁穗看清白团子正是丢失的兔子时,这才心生后悔,只是面上不愿落了下乘,故此仍旧冷淡。 “现在你可看清楚了?”岁穗轻哼。 月辉瞧她时眼中复杂都难以遮掩,但说出口的话却带着冷淡:“岁穗姑娘的气性可真大,我不过是多嘴问了一句,您便将这火气发到娘娘的爱宠身上去。” 她纤细的手指拎着兔子,那半死不活的兔子在月辉的手上偶尔踢着后腿。 只可惜兔子不知是因为力气太小,还是因为刚被踢了一脚,那后腿一点力道也使不上来。 岁穗脸色则变了又变,想起泠妩,她紧绷的心弦一松,“那你去说与娘娘听便是!这里除了咱俩可就没了旁人,我倒想瞧瞧看,到时娘娘是信你说的,还是信我说的!” 月辉呼出一口浊气心骂“蠢货”,提着兔子转身就走。 只余岁穗愣在原地,等到月辉走远了,她才想起泠妩今日对她的冷淡,心头一慌,跺了跺脚小跑着去追。 只是无论她怎么追,也追不上闲庭信步仪态优美的月辉。 而回到寝殿,泠妩被琳琅伺候着准备小憩时,才通过铜镜看清自己如今的模样。 镜中之人不着粉黛唇无血色,甚至连发髻也很是敷衍,其上只随意插着几只攒花簪子,身为一国太后这般实在得体。 新帝暂未选秀,后宫诸事皆是有太后管理,哪怕不提实力和手段,在这宫中面子上这般寡淡无光,难以服众。 而一直以来梳妆一事都是主子身边最得脸的那位才能有的差事,众人皆知时朝太后身边最得宠的,除了岁穗便再无旁人。 所以见此,底下人皆是对岁穗恭敬不已,而对她这个太后却很是敷衍,尤其是先帝逝世过后更是如此。 ——“左右讨好了岁穗姑娘,岁穗姑娘也能把太后娘娘哄好。”这句话在宫女奴才间流传着。 泠妩取下簪子,透过铜镜目光落于琳琅身上,“重新梳妆,待会本宫去瞧瞧陛下。” 琳琅低头,语气中有些失落,“那奴婢去唤岁穗姑娘来?” “她身上沾了兔子味。”泠妩轻叹,随后才道:“正好今日让本宫瞧瞧你梳妆的手艺如何。” 琳琅平静的心湖中被激起一层涟漪,但在梳妆时仍旧一言不发。 往常岁穗替太后梳妆时总是笑意盈盈,主仆间你一言我一语,思及至此琳琅也开了口:“娘娘为何不喜那兔子一类?” “本宫还以为你会一直闭口不谈,一心侍弄呢。”泠妩打趣一句。 “娘娘……”琳琅局促唤道。 见此泠妩这才缓缓开口,将当年之事吐露。 泠妩一心二用,边说,边打量着琳琅的神情。 琳琅低着头,挽发盘髻的手艺看得出很是精巧,只是有些紧张指尖拨弄间,发饰偶尔碰撞发出细碎的响声。 她的侧颜尽数隐匿在暗影中,叫人瞧不清晰,只依稀见那双眼睫轻颤。 泠妩话落,却感受到宫殿外一阵奇怪的波动。 不用细想,也知异常定出在那兔子和岁穗的身上。 这才有了差月辉去找岁穗一事。 只是没想到却是二人一兔,一前一后地回来了。 伴随着月辉慢条斯理地解释伊始,琳琅已经替泠妩梳好发髻添上了新妆。 第279章 太后身边都是毛茸茸3 镜中女子肌肤莹润,一颦一笑间自有风华流转,金珠玉翠绕发,只是坐着也自成风骨。 烟波水眸内虽藏温情,可眼角眉梢的天真却散去,如今多出睥睨人间的淡漠。 见此,琳琅遮去眸底的惊艳,面上神态依旧清冷,只是不敢再与泠妩对视。 而刚刚替泠妩梳妆后的指尖,微蜷藏于袖下。 隔着屏风有条不紊说完一切的月辉,也等来了风风火火的岁穗。 岁穗一来先是忍住心头的慌乱,刮了月辉一眼,这才绕过屏风去寻泠妩。 以往她都是有这份特权的。 留在屏风外的月辉则低着头,看不出她有什么其它情绪,只是那提着兔子耳朵的手却紧了紧。 岁穗一进去便提裙跪下,“娘娘,都是岁穗不好,您罚岁穗吧!” 她发丝凌乱,脸颊苍白,眼中还带着水雾,看起来很是可怜。 而屏风外的兔子似是听到了岁穗的委屈,拼命挣扎着想要将月辉踢开。 泠妩没有转身,岁穗只能瞧见泠妩的背影。 一直以来,哪怕她闯了天大的祸,娘娘都会替她补上而后哄她。 更不用说今天只是一只她要带回来的兔子而已。 她想,娘娘一定会原谅她的。 果不其然,她隐约瞧见了娘娘正在朝她走来。 温凉的指尖将她的下巴挑起,她被迫抬头,刚好与那一双凤眸对视上。 岁穗心魂一颤,没人会比她更懂娘娘的美丽。 也没人会更比她明白,娘娘凤眸中的宠溺,多让人心驰神往。 所以她才在一开始便藏着私心的遮掩娘娘的美丽,她藏着私心地希望娘娘的眼中只能看见她一个。 只是时间久了,她竟忘记了当初的她,为何会想藏匿娘娘的美。 “娘娘。”她委屈地唤着,眸中还有些欢喜。 见此,泠妩收回了手。 她以前以为岁穗是羡慕苏泠妩拥有的一切,贪心不足蛇吞象,可现在看来并非全是如此。 “娘娘,您相信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是月辉她吓到了奴婢……”岁穗压下心头热切,依旧委屈解释。 屏风外,月辉捏着兔子的手又紧了紧。 泠妩转过身来,伸手拂过岁穗略显狼狈的衣裳,“本宫自是信岁穗的。” 岁穗闻言欣喜若狂。 “不过你今儿既受了一番委屈,那便回去好好休息几日。”泠妩像往常那般对她轻柔地吩咐。 闻言,岁穗的欢喜尚未来得及消散,便好似被一盆冷水兜头浇下。 休息几日? 那岂不是说这几日,娘娘的身边会有其他人替补上她的位子? 届时她再回来,娘娘心中还有她的位子吗? “娘娘还是不肯信奴婢吗?”她眼中挂着的泪水滴滴滚落。 泠妩抬眸看了一眼琳琅,琳琅遮去眼底极浅的欣喜,上前一步将岁穗扶起。 “岁穗,娘娘是心疼你。”她话落,又小声点了句:“可若是过了,扰了娘娘的不喜,那就是画蛇添足了。” 闻言岁穗的身形僵硬,垂下眼帘掩住眸中阴翳,抬眸就见琳琅往日没有弧度的嘴角上扬着,一股怒气从心口蔓延。 但今天的她,已经一连数次惹了娘娘的不快,所以她只得生生憋下这股气。 岁穗推开琳琅的手,俯身对泠妩跪拜:“奴婢多谢娘娘体谅。” 她再一抬头便是噙着泪花看了泠妩一眼,一直没等到泠妩的回心转意,她这才落寞起身缓缓退下。 这一次的岁穗出了屏风也顾不上去瞪月辉,便一路低头小跑着抽泣离开。 屏风处的月辉依旧温温和和,不见半分得意,只是紧紧捏着兔耳的手松了松。 泠妩道:“月辉。” 月辉提着快要晕死过去的兔子,躬身入内。 一瞧见兔子,泠妩便抬起帕子附上口鼻,抗拒从心口直接蔓延至她后退的步伐。 琳琅连忙伸手去扶,泠妩站定后这才忍着身体的不适,用目光细细打量兔子。 此刻才发觉,这兔子已经被那二人折腾的翻白眼了。 不过这兔子也死不掉,泠妩便没有担心。 “听你刚刚所言,这兔子倒是有几分特别,那从今日起,这兔子便放在偏殿养着,日常由你来照看着。”泠妩吩咐。 月辉还未抬头看见泠妩,便再度躬身应下。 想起苏泠妩的心愿,泠妩又道:“琳琅绫罗陪本宫去瞧瞧陛下是否按时用膳。” 琳琅、绫罗:“是。” 而留在原地拎着兔子的月辉面上依旧温婉含笑,只是笑意不达眼底,拎着兔子的手突然用力。 无视兔子愤怒的挣扎,月辉眸底寒凉一片。 她迟早有一天会把全天下的兔子都给撕了。 而离开的泠妩一路遇上的宫女太监在瞧见她时皆是一愣,思量泠妩是谁,直到看见琳琅二人,才意识到这是那个听身边丫鬟话的小太后。 心中不免有些轻蔑,行礼时也不成样子。 宫内体谅奴才们冬日里跪拜会沾湿衣裳,所以只需屈膝行礼便可,但哪怕如此他们也不肯好好行礼。 “宫中之人行事散漫规矩松懈,是该好好管教管教了,免得来日新人入宫,惹人笑话。”泠妩并未动怒,依旧笑意盈盈。 泠妩话落,一旁的绫罗大着胆子附和:“奴婢记得藐视宫规者是该杖二十的。” 绫罗娇俏说着,全然不知底下人似能吃人的眼神。 这句话落,原先散漫的众人立刻规规矩矩地行礼,还不忘余光去寻觅岁穗的身影。 只可惜岁穗并不在。 “不错。”泠妩看的真切,扫了绫罗一眼,眸中温和并无不悦。 见此,绫罗悬着心这才落了地,她低头羞赧一笑,这才扭头对跟在身后一群重华宫的奴才们吩咐:“娘娘都发话了,你们还在那站着作甚?” 重华宫的奴才们这才似是惊醒,上前将眼前藐视宫规的奴才们押下。 泠妩并未留下看着。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这件事便在宫内传了个遍,连带着岁穗惹了太后娘娘不喜失宠一事,也跟着一道传遍六宫。 又因着绫罗的那几句话,他们也并未觉得太后今日有何不对,只以为太后娘娘这是喜新厌旧,宠了一个新婢女。 在对绫罗向往之时,一个个这才意识到泠妩手中是有实权的,自今日后对泠妩则是更加的谨言慎行。 除此之外,在发觉太后娘娘并非只会专宠一个婢女后,其它婢女也生出了些小心思。 不过眼下还未来得及实施。 而得了宠的绫罗一路上又惊又喜,时不时蹙起眉头,又时不时地上扬唇角。 琳琅则依旧那副清清淡淡的模样,对绫罗的得宠没有分去一丝心神。 乾清宫 少年天子一身玄色龙袍坐于高位,他头戴冕旒微阖着眼睛,不见喜怒。 “她当真是这般说?”时盛依旧未曾睁眼,哪怕是询问语气中也不见半分波澜。 第280章 太后身边都是毛茸茸4 乾清宫内除了高坐的少年天子外,便空无一人,但在时盛话落,暗处却传来一声低哑回应:“是。” 少顷,时盛睁眼。 他眸中冷淡,可眸底却藏着探究。 生母早逝母族衰败的他,在这偌大的皇宫之中,一贯是个可有可无的存在。 但他能孤身一人在这宫内长大,由起初看惯的冷嘲热讽,吃惯的残羹冷炙,再到后来被她看见,就已然证明了他并非是个单纯的小可怜。 至少在被父皇看中之后,他飞快的学习速度明眼人都能看得出,唯独她看不清楚。 不过单纯也有单纯的好,但单纯过了便是糊涂。 若非是父皇临终前曾说…… “陛下,太后娘娘求见。”太监禀告。 少年天子眸中探究稍纵即逝,而后恢复平静。 “请太后进来。”他的语气中依旧听不出任何情绪。 太监躬身退下。 很快,泠妩走进殿内。 殿内灯火通明,头戴冕旒的少年天子在见到身着华服的女子时有一瞬的恍惚,随即一双眼睛幽深难辨,看不出什么喜怒。 不过也只那个刹那,时盛便恢复到素日里在苏泠妩面前时所表现出的尊敬。 “母后。”时盛起身。 往常,苏泠妩对这个称谓总有些别扭,但泠妩接受良好,顺着颔首。 “陛下想必尚未用过午膳,不若暂且将国事放下,用过膳后再处理朝政?”泠妩温和说着,语气中没有往日的别扭与尴尬。 这个新帝能力出众,对苏泠妩明面上很是尊重,几乎苏泠妩要何他都会像先帝一样许诺给她。 只是后来苏泠妩去世,他也跟着时朝一起灭亡了。 时盛以为自己这个名义上的母后今日前来,又是索要宝贝然后再送给那个婢女。 倒是没料到是让他吃饭的。 泠妩抬手,身后的琳琅便将中途让小宫女们去取的午膳呈上。 时盛在发觉泠妩今日的打扮与往常寡淡素净的模样全然不同后,这才想起她重新宠幸的宫女。 不由朝绫罗身上瞥了一眼。 所以这个便宜母后今日这般,是为了这个新宠上的小婢女? 思及这个可能,时盛心中的探究放下,闻言也只是颔首,按泠妩所言落座用膳。 泠妩坐在对面也不说话,只是温和看着他。 初次被同为主子的人全程盯着用膳的时盛,用完了平生吃的最艰难的一顿饭。 这种感觉甚至比当初不受待见时吃的冷饭,还要让他有些坐立难安。 她究竟是怎么用比他大不了多少的年纪,这样慈爱温柔地盯着他用膳的? 他心中想着,但面上仍旧疏离,用完膳后正准备主动问泠妩又想要什么东西时,泠妩却是先一步开口: “陛下日后需得按时用膳,国务虽繁重但陛下身体才最是要紧。” 时盛没有心理负担地应下,“孩儿遵命。” 心中却道,这新婢女是个有手段的,竟还会暗地里告知她莫要明晃晃的索求。 只是此举有些画蛇添足,她想要什么直接开口便是,能许诺的他自然都会应允。 还未开口询问泠妩今日想要什么赏赐时,便见泠妩先一步起身离开,走的果断,头也不回。 离开了? 时盛微怔。 这一次没有再问他要何奇珍异宝? 当真只是她口中所说,他的身体才是最重要的? 因着和泠妩并不算是真的亲近,所以时盛也没吃多久,桌案上的膳食还未冷下,袅袅热气向上氤氲。 时盛收回目光,“来人。” “陛下。”太监躬身入内。 踏出殿外的泠妩未曾走远,身后便有太监抬着轿辇追上。 “太后娘娘,眼下天寒地冻,陛下担心您会受寒,特命奴才送您回重华宫。” 说话的是时盛的心腹,名叫张成。 往日里拿了赏赐就离开的苏泠妩,并不会得到这份殊荣,更不必说是张成亲自前来。 泠妩侧目望向凤辇。 这个白捡的皇儿是觉得今日她没有像以往那般要何东西,而感到不舒服? “既如此,那就劳烦张公公了。” “娘娘言重了。”张成垂眸,不敢多瞧她一眼。 泠妩转身坐在轿辇中,闭目养神。 偶尔见下首的张成欲言又止,泠妩心中并无波澜。 一直到重华宫,张成也未等到泠妩说话,他扬了扬眉梢站在被宫人扫清积雪的青石板上对泠妩躬身。 起身后,张成盯着重华宫的牌匾看了片刻,这才离去。 乾清宫 “陛下,太后娘娘并未提任何事。”张成将方才的经过一五一十说出。 时盛心中探究并未放下,吩咐:“继续盯着。” 真的只单单是为了他着想,还是以退为进想要谋求更多? “是。”张成领命,迟疑片刻还是忍不住提醒:“陛下,说不定太后娘娘当真只是关心您。” 这番话说出来有些大逆不道,但张成在时盛幼时就一直跟在他的身边,光论亲疏而言,张成都要高上泠妩这个太后不知多少。 时盛沉默须臾,目光这才从折子上移到殿门,“那婢女呢?” “那婢女名叫绫罗,也是太后娘娘身边自幼便一直跟着的。一路上奴才也留意过,瞧着她也很是受宠若惊,但规矩极好不似岁穗,回宫路上也未曾嫌累,娘娘对她也不亲不远。或许……”张成迟疑着。 见他迟疑,时盛看向张成。 张成连忙陪着笑脸,装模作样的在脸上抹了把虚汗,“陛下,接下来的话还请饶恕奴才的逾越。” 时盛看了他一眼,没有阻止。 张成这才壮着胆子道:“奴才猜测,太后娘娘之前或许只是一时糊涂,现下已经清醒了。” 他这话一落,殿内陷入短暂的寂静。 时盛的手指缓慢而富有节奏地敲击着御座扶手,半晌才道:“下去吧。” “是。”张成眸光闪了闪,最终低头离去。 龙涎香自香炉之中升腾而起。 时盛看着御座前八宝香炉内燃烧殆尽的香灰,脑海中浮现出方才的一幕幕—— 女子明艳温柔,但仍带着以往的灵动,行走间风韵优雅,低声叮嘱时眸中的温和似能化成实质将人笼罩其中,让人难以拒绝她的请求。 时盛微微皱起眉头,忽而又摇了摇头,扫清脑中思绪低头处理政务。 自从她出现后,时朝四海升平,百姓安居乐业,甚至于父皇驾崩边境也依旧平稳安定。 只是有人却不乐意了。 她想要什么他都可以给,只希望她莫要去接触那不该接触的人。 是清醒了最好不过,毕竟一国太后捧着一个婢女难免贻笑大方,可若是身后有谁的手笔…… 少年天子手中的毛笔滴落一滴墨汁,将纸张上的字迹晕染开来。 第281章 太后身边都是毛茸茸5 夜色升起,重华宫内宫娥太监各司其职。 泠妩披散着乌黑长发斜靠在床榻上,手执一册书籍,偶尔翻页。 窗外雪雾朦胧,隐约可见树影婆娑,雪扑簌簌落地的声响透过支起的窗户进入耳畔。 这个夜间,是琳琅初次侍奉在主子旁,哪怕知晓只需听主子吩咐便可,她也仍旧有些紧张。 不过她的脸上向来没有多少其余表情,眼角眉梢处也冷冷淡淡,所以旁人看不出她的局促。 眼瞧着天色渐晚,她出声劝诫:“娘娘天色晚了,再看久些会伤眼睛的。” 泠妩闻言将那册子书合上,揉了揉眉心,“这册子书倒是有趣,若是有空琳琅也瞧瞧看。” 琳琅心下紧张并未听清泠妩说的话,一时不知该怎么接话,只道:“奴婢遵命。” “罢了,你也下去歇息吧。”泠妩话落便将书递给她。 琳琅双手接过,匆匆瞥了眼册子上画着的几只动物,还没来得及细思,便见泠妩已经躺下。 她心下懊恼,口中却道:“是。” 等琳琅走后,泠妩看着她身影消失之处,慢慢闭上双眼。 兔子来了,不知道今晚会不会生事。 直到夜色深重,殿内出现几道极轻的声响。 床榻上入睡的泠妩墨发披散,睡颜恬静安详,呼吸浅淡绵长,并未察觉。 几团看不清模样的毛茸茸团子,借着烛火快速掠入寝殿。 一个轻轻落在窗口。 另外两个迟疑一瞬,最终略过窗口,一个出现在床榻,还有一个落在床榻之下。 “月辉你往常不是也在窗台的吗?怎么今天跑床下去了?还有琳琅你怎么跑娘娘的床上去了!”红色毛茸茸的小狐狸站在窗台上小声说着人言。 床榻下毛茸茸的小白虎歪头看了眼小狐狸,“绫罗小声些。” 小狐狸绫罗哼了哼,目光落在女子身侧的银色小狼时,声音急促:“琳琅你傻了?只有娘娘的夫君才可以在那里的!” 绫罗话落,便急急起身朝着银色小狼琳琅所在的位置冲去。 “绫……”罗。 琳琅眼瞧着红狐朝自己冲来,名字还未唤完,便见红狐已经落在了榻上。 其实绫罗的动作并不大,但床榻女子的眉尖却蹙了蹙,睫毛也微颤着,似是下一瞬便能睁眼发现这神奇的一幕。 而下一瞬她也的确睁开了眼睛,只是睡意朦胧再加之殿内灯火昏暗,很快她又再度合上了双眼,好似并未怀疑。 泠妩忍住这具身体对毛茸茸的恐惧,呼吸平缓。 良久,一动不敢动的一银一红两个团子才快速从榻上离开,连带着什么也不知晓的小白虎月辉被一狼一狐拽了出去。 一出去,三团身影便化成了人形。 “我、我不是故意的。”绫罗低头声音闷闷的,“我以为你们俩记错了地方。” “蠢狐狸。”琳琅不像白日里那般冷清,眉眼间反而带着天真,便是骂人也有些可爱。 月辉与白日的温婉贤淑也全然不同,眼中纯澈,“如果每日都这样,我们的道行什么时候才能拿回来啊?” 绫罗看着二人像稚童般单纯的眉眼,瘪了瘪嘴,“明明是你们两嘱咐我化为原型的时候,晚上要多多照拂你们的。算了,等明儿天亮了你们两就知道了。” 她说着,颇为烦躁地摇了摇迷蒙的脑袋,可神智却越来越迷糊,“道行不在,恢复原型再化成人身时总会迷迷糊糊的,到底还要多久才能收回所有的道行,真的……”好难受啊。 话未说完,她的身体晃了晃,整个人都蔫耷耷的。 再想说什么,便听到室内女子轻唤“琳琅”。 被喊到名字的琳琅眨着水汪汪的眼睛,就要入内。 见此,绫罗忍住迷迷糊糊的感觉,咬了咬牙,随即伸手打入一团红色光辉进入琳琅眉心。 一瞬之间,琳琅眉心的迷蒙便褪去,恢复到白日里的清冷。 她呼出一口浊气皱眉扫了眼绫罗,这才极轻地提醒:“速带月辉离开。” 话落才抬步走进室内,顺手将烛火点亮。 “娘娘。”琳琅唤道。 “外头可是有人?我好似听见了响动。”泠妩眉宇轻蹙似是不解。 只是话未说全。她不仅是听见了响动,还听完了这三个大宫女间莫名其妙的对话。 “回禀娘娘,奴婢一直在外间,并未听到什么响动。”琳琅脸不红心不跳地撒着谎。 “是吗?” 这声反问轻飘飘的,猜不出主人的意味,琳琅只得抬眸去看泠妩的神情。 便见泠妩只身着白色亵衣坐在榻上,满头青丝如瀑般滑落在肩头,正侧首望向自己。 半张小脸被墨发遮挡,另半张侧脸莹润无瑕,宛若仙姝。 琳琅有过片刻的失神,这才压下心头说不清的情绪,恭敬地颔首,“奴婢的确未曾听见响动。” 泠妩心中思索着琳琅是那三个团子中的哪一个,少顷才掀开被子起身,“罢了,也睡不着了,你扶本宫去瞧瞧那只兔子如何了。” 琳琅取来大氅替泠妩披上,躬身抬手扶着泠妩。 温凉的触感落到琳琅的指尖时,她不由担忧询问:“娘娘可是觉得宫内炭火点的不足?”否则刚从榻上起身时不会这般凉的。 “本宫身子向来如此,炭火点的再多也无用。” 琳琅眸中带起担忧,心下沉思是否和当年救下它们有关。 一直看着她的泠妩并未错过她眼中的担心,结合刚刚听见的那些只言片语大致可以得出,当年苏泠妩救下的那一窝中或许就有这三个大宫女。 毕竟唯一能解释得出,能拿走她们道行的,也就只有这件事了。 只是当年苏泠妩救下的三个成了人,其余的呢? 思索间脚步已经走到偏殿。 小兔子被放在铺满锦缎的矮榻上,红玉般的眼睛闭合,似进入了梦乡。 哪怕泠妩靠近,它也未曾睁眼。 想着,泠妩隔着手中的帕子碰上兔子毛茸茸的脑袋。 兔子仍旧未曾睁眼。 倒是奇怪,记忆里这只兔子活蹦乱跳的,无论是谁也靠近不了它分毫。 隔着帕子触碰时,兔子耳朵动了动,泠妩带着疑惑拿开帕子,指尖刚好碰到兔耳上一道深陷的痕迹。 像是被人掐过一般。 碰过的兔子的除开岁穗,便只有负责照看兔子的月辉了。 兔子紧绷的身体也在碰到泠妩指尖的一瞬,慢慢放松。 一道柔和的本源力量,亲昵回归它的体内,让它只觉从未有过的舒适惬意。 这道力量慢慢冲破它今天被那个笑面虎一般的女人禁锢住的力量。 它悄悄睁眼。 第282章 太后身边都是毛茸茸6 红玉的瞳孔中落入一双明艳温柔的眸子。 兔子红彤彤的眼睛慢慢睁大,似是被摸舒服了,嘴里发出“哼唧哼唧”的模糊声音。 白乎乎圆滚滚的兔子抬起头,不知是想要看清摸它的主人,还是想要主动求抚摸。 可它这一动作,却让那双温和眼睛的主人收回了指尖。 帕子悠悠盖在它的脸上,冷香也顺势钻进它的鼻尖,耳畔传来女子慌乱后退的声音,伴着一声:“琳琅,别让它碰到本宫。” 下一瞬,他刚清醒的神智便被打入一道银色光团,随之而来的便是无尽的困倦。 琳琅?是不是白日里掐他的那个笑面虎? 刚刚那摸他的女子身上,气息怎么和救命恩人一样? 可她若是救命恩人,又岂会害怕他? 所以白日里那在檐廊哭的女子和刚刚的女子,究竟谁才是它的救命恩人? 他想不明白,耳畔只闻最后一声: “娘娘莫怕,它睡着了。” 慌乱间,琳琅主动握住泠妩的手,温凉之感顺着指尖慢慢朝着心尖涌去。 琳琅侧眸去瞧被她所握之人。 背着烛火忽明忽暗中,女子本就美丽的容颜更添几分朦胧,此刻那双漂亮至极的凤眸里也蒙上一层水雾。 她的娘娘哪怕是惊慌,也是美的。 琳琅不由软了语气,轻柔安抚:“娘娘莫怕,有琳琅在呢。” 泠妩抿唇不语,只是盯着兔子窝的地方很是警惕。 几盏烛台静静燃烧,窗户上偶尔传来霜雪“簌簌”的拍打之声。 在这种静谧中,琳琅莫名想起幼时尚且还是稚童的娘娘,也是在这样的风雪天里救了它们,再到如今对它们的恐惧,有些不是滋味。 她伸手替泠妩拢了拢披着的大麾,“殿里炭火虽足但听着外面的风雪怕是又大了不少,奴婢牵着娘娘先离开这儿可好?” 泠妩眸中的慌乱尚未褪去。 心中却在思索着刚刚琳琅转身间就让兔子睡着一事。 再加上这兔子今天居然昏睡了一整天和它耳朵上的痕迹,可以猜出,月辉和琳琅大抵可以克制这兔子,如此一来绫罗应当也差不多。 那她们是否能把这个害得时朝覆灭的兔子杀死? 不过这三个婢女,是为了夜间趁她入睡时拿走自己的道行,才会待在她的身边。 若是道行全拿走,她们应当就得离开了。 想着,泠妩与琳琅对视,似是惊慌失措之下的口不择言:“琳琅以后都会陪在本宫的身边吗?” 琳琅一时失语,对上这双饱含依赖的眸子,她的心弦都跟着颤了颤,下意识地移开视线。 “奴婢会一直陪在娘娘身边的,除非……奴婢殒命。” “本宫不会让你受伤的。”泠妩认真道。 话落,她抬起手,纤长细腻的手指抚上琳琅有些乱的鬓角。 指腹轻轻拂过,带出淡淡的香气。 所以每一次琳琅率先赴死,并非全是为了救苏泠妩。 或许还有因为已经拿走了道行,所以才借死离开,顺便报救命之恩。 那是否就代表着,在原来的时间线里,她们知晓兔子可能会带来的伤害,却仍旧为了“报恩”而坐视不管。 真是狡猾的小毛团子。 琳琅不知泠妩心中所想,只是因着耳畔女子含着香气的指尖而失神。 片刻后她莫名感到有些热,却不敢拒绝泠妩的动作。 热意上了脸,琳琅忍不住地开口:“娘娘、娘娘我……” 泠妩收回替她整理碎发的指尖,但和她拉着的手却并未松开,“我们回去吧。” “嗯……”琳琅呐呐应声。 她低头看着相握的两手,感受着自己跳的愈来愈快的心,不知自己这是为何。 此前化成小狐狸的绫罗声音不知为何从她耳畔响起——“琳琅你傻了?只有娘娘的夫君才可以在那里的!” 夫君? 琳琅有些迷茫,心口处又快上了几分,却没被她发现。 直到泠妩重新回到榻上,和她轻声道了一声“你也快些去睡吧”,她才晃过神来。 她这一天里防备一降再降,竟生出了几分不愿离开的心。 思及此,琳琅一步并做三步地快速逃离。 刚出了门,冷风扑面,她鬓角的碎发被吹的微乱,撩拨着她的眼睫。 她伸手想要将之捋好,却再度想起刚刚泠妩抚她鬓角时的温凉。 “好像突然知道岁穗之前为何对娘娘……” “岁穗之前什么?”绫罗突然蹦到琳琅面前。 险些被戳破心事的琳琅,在看见傻乎乎的绫罗时,松了一口气,抿唇冷淡道:“无事。” “我才不信呢!只有岁穗才会每天说废话!” 绫罗将脸贴近琳琅,眯了眯眼睛。 琳琅伸手推开她的脸,“现在天还未亮,你好好想想到了明日怎么和月辉解释你今夜犯蠢的事。” 闻言,绫罗捧着小脸苦巴巴,“呜,今夜还没收回道行就算了,还赔了些给你,我不管不管,你快帮我想想!” 琳琅没有理她,只是捧着当时泠妩递给她的那册书对着烛火看去。 她盯着封面上画的的小狼看的出神,指尖伸出去触碰小狼。 娘娘是否也会如她这般? “琳琅!呜呜,你若是不帮我,以后到了晚上你和月辉犯迷糊的时候,我就……” 绫罗话未说完,就见琳琅红着耳根子的将书放下,提点一句:“月辉近日需要照看……那兔子。” 绫罗迷迷糊糊,“什么意思?” 琳琅抿唇,想起她现在的蠢笨,直言:“那兔子若是有事,月辉只得去看着,如此一来就没空管你了,等过了这段时日,这事也就搁下了。” 绫罗眼睛一亮,“有道理!琳琅你果然是我的好姐妹!” 她话落便提着裙子离开,看方向似是要往养着兔子的偏殿去。 而琳琅口中则呢喃着“姐妹”二字,少顷她蹙起了眉。 当年是为了方便接近娘娘,这才化成女子,算算日子顶多还有半年的时间就能收回所有的道行。 届时她该化成男子还是女子…… 绫罗去的快回的也快,“琳琅我已经做完啦!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等离开后,你是想继续用女子之身还是换成男子之身?” 第283章 太后身边都是毛茸茸7 绫罗毫不迟疑:“离开后当然是用有着漂亮皮毛的狐狸身体啊!哼哼,我才不要这身人皮呢!” 绫罗嫌恶地撅了噘嘴,可琳琅却因着这话而失神。 是了。 那她今日为何会觉得娘娘好看? “对了,那兔子是月辉找来的,目的嘛……”绫罗捂嘴笑着,“目的虽是为了帮岁穗,但也是为了让她以后蛮横不起来,还有……” 绫罗话锋一转,“要不了多久娘娘的身边就不太平了,届时就是我们离开的时机!” 琳琅当然知晓,以往她懒得揭穿绫罗的“小得意”,而今日她也没因这句话而提上兴趣。 绫罗见此也习惯了琳琅的冷淡,转身提着裙子雀跃离开。 等离开了皇宫,她要去山里林子中吃鸡吃个痛快! 还要撒丫子地狂奔,把她油光水滑的漂亮皮毛,炫耀给那些没开灵智的笨狐狸们瞧! 另一边,泠妩凝视另一边的枕侧。 这几个团子该不会日日都来吧? 泠妩想起身体对毛茸茸的抗拒,回忆着当年之事。 幼时,苏泠妩常去山间玩耍,那时分明未到冬季却天降大雪,再加上突然听到山崩地裂的巨大声响,苏泠妩惊吓之余只得下山。 下山途中听到断断续续的兽类呜咽声,她大着胆子上前,便见好几只毛茸茸的小崽子。 小崽子们趴在雪地上,一个个都受了伤,可怜巴巴地连站也站不起来。 而它们的身后就是突然塌陷的悬崖,而且肉眼瞧着,还要继续塌陷。 苏泠妩也顾不上什么,小跑着把一群小崽子们两个两个地送往安全地带。 可是在送最后的那只兔子时,山在她的脚下塌了! 而后苏泠妩便昏迷了,再次醒来怀里不仅没了小崽子,也没了风雪,更没了突然坍塌的山。 五岁的苏泠妩,便只记得当时山在她的脚下塌陷的恐惧与无助。 翌日,泠妩醒后便是琳琅局促中又有些熟稔地伺候。 用过早膳,才见月辉自责地跪在殿外,“娘娘,奴婢今儿去喂那兔子,可它一直未曾睁眼,一直到现在也还在昏睡着。” 她面上担心,心中却很是困惑。 她昨日的确是让它睡去的,可按理说今早就该醒了。 泠妩想到那兔子昨晚的模样,摆手,“无碍,应当是与昨夜本宫去了一趟有关,你好好照看便可。” 之后一连几天,兔子依旧未曾苏醒,泠妩这才亲自去看上一眼。 只是手刚碰到便见它有几分苏醒的迹象,见此,泠妩将手收回。 “娘娘您和这兔子当真有缘分,您一来它就醒了。”同样照看兔子的小宫女惊喜不已。 月辉等人默不作声地扫了小宫女一眼,但见泠妩唇边有几分笑意,也按捺下心头的思绪。 “娘娘性子良善,连这未开化的小畜……小兔子都亲近您呢!”绫罗毫无负担地夸赞。 琳琅未曾开口,月辉不知想到了什么,抿唇一笑,“娘娘的确心善。” 就是那一心善,把他们当年跨过的劫数给挡了,然后把他们的道行都给收走了而已…… 有道行护身,山塌了小姑娘却完好无损地以为大梦一场。 琳琅复杂地看了眼月辉。 琳琅:当年娘娘也只是一个稚童。 月辉:我知道啊。 琳琅:所以不要怪娘娘,娘娘的确心善。 月辉:我知道啊。 琳琅:娘娘她如果知道的话,一定不会那样做的。 月辉:……你这几日怎么天天娘娘长娘娘短的? 琳琅装作没看见的模样,低头跟着泠妩离开。 深感莫名其妙的月辉扫了眼兔子,脸上挂着温婉笑意伸手捏住兔耳朵,“乖,别睡了,吃点萝卜再睡。” 兔子挣扎着发出“呼呼”声。 月辉依旧挂着宠溺的笑:“娘娘不能天天陪在你身边的,你乖乖的,不然……我掐死你哦。” 小宫女惊慌抬头看向月辉,却见月辉眼眸含水,柔情不已,这才拍了拍胸膛转身去拿萝卜。 她一定是听错了,月辉姑娘可是满宫最温婉贤淑的人了。 而她转过身后,挣扎着的兔子却看见了月辉冷下的脸。 “你今晚去找岁穗,把她的记忆唤醒。”她声音很小,可落到兔子耳畔却如雷贯耳。 小宫女回来时,月辉拿起萝卜动作轻柔地递到兔子嘴边。 夜色升起,重华宫的偏殿中兔子消失,出现一雪袍男人。 在他出现的一瞬,泠妩也睁开了双眼。 环顾四周,今夜三个毛茸茸都没来。 泠妩起身披上大氅,青丝垂落至小腿处,一张小脸藏在墨发之中。 没走几步,便见殿内宫女太监倒了一地,哪怕她起身也未曾惊动他们。 不过他们的胸膛依旧起伏,想来并无性命之忧,泠妩便没分去心神。 推开殿门,彻骨的冷寒顺着裸露的肌肤进入她的体内,泠妩将大氅拢了拢朝着感觉出异样的地方走去。 “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吗?”男人温声询问,语气还有些轻柔和亲昵。 泠妩转身,便见雪袍男人立在雪地之上,墨发高束眼尾泛红。 “他们晕倒与你有关?”泠妩并未正面回答他的问题。 这具身体中还有毛茸茸们所需的道行,所以她并不担心自己会受伤。 更何况,这兔子还在找救命恩人。 雪袍男人似是自责,“是我所为,可非我本意。” 泠妩将大氅拢了拢,“如此说来,那便是有人指使。既然阁下受困于人,不妨告知本宫是何人指使,本宫或许能救你于囹圄。” 见女子冷的唇色泛白,雪袍男人手指轻扬,一股红色光团朝女子飞去。 见此,泠妩后退一步,光团在她身前消失。 雪袍男人没再继续,而是出言解释:“我只是想让你暖和些,没有恶意的。我也并非受人指使,只是……想寻到我的救命恩人。” 泠妩呼出一口气,也不知道这兔子是否也找苏泠妩问过。 但一个大男人出现在女子寝宫便罢了,光说寻救命恩人,却不说其它。 “你的救命恩人有何特征?本宫明日可在宫内帮你寻找。” 雪袍男人有些羞赧,“我知道她身上的味道。” “……”泠妩抿唇。 她好似突然能明白苏泠妩为何拼命要杀他了。 第284章 太后身边都是毛茸茸8 见泠妩没有说话,雪袍男人思忖片刻,才意识到自己刚刚说的话对凡人女子而言,有些轻浮。 于是本就泛红的眼尾此刻更红,红玉般的眸子里升腾起不知所措来。 他迎着泠妩的目光,抬步靠近泠妩。 走动间雪地上却未曾留下他的脚印,只是他的肩头和发上却在这片刻之间积了层薄薄的雪。 可见落雪之大。 他走了几步,见女子眸带慌乱。 懵懂之间好似才意识到自己又唐突了,刚想开口致歉,却见女子再次后退,眼角眉梢都带着对他靠近的不喜。 他顿时停住脚步,站在风雪里愈发急切,“我、我是想确定你究竟是不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并无恶意……真的。” 他的时间不多了,等会儿若是还没去那名叫岁穗的女人房里,那笑面虎不知下次何时才会让他苏醒了。 想到此,他苍白着脸色,心念一动间用道行凝聚出一把匕首落于指尖,随后朝泠妩走去。 虽察觉出这兔子没有半点恶意,但泠妩的脚步仍旧一再后退。 “不是……”男人这才意识到自己这一行为让泠妩误解,连忙解释,“这把匕首由我道行凝聚而成,是唯一可以伤我之物,你若是害怕我便将这柄匕首赠予你。” 他说着看了眼漫天大雪,又见泠妩一张小脸苍白,想到她或许是自己救命恩人的身份,心下忍不住的焦急。 闻言,泠妩并未再后退。 记忆中并没有赠匕首一事,更何况以这兔子的本事若想杀她不必这般大费周折。 思虑不过一瞬,“好,那你递给本宫。” 泠妩藏于大氅中的手朝他伸出,只着白色亵衣的手腕露出一截白皙。 男人见此耳根子红红的不敢去看,只敢低头朝她走去。 匕首手柄处嵌着一颗泣血宝石,在雪色中很是显眼。 他低着头,而后在距她两步之遥时顿住脚步,将掌中匕首朝她递去。 泠妩确定他的确没有恶意后,才伸手接过。 男人则在触及那泣血的宝石上多出一寸白皙时,头又低了低。 他的余光能看见那纤长白皙的指尖,与此同时,手上传来的短暂温凉便连同匕首一道被女子收走。 泠妩握住匕首,匕首的重量并不算轻,但尚且可以接受。 在不确定这兔子说能伤到他是否是真话,再加上并不知道他的死穴的情况下,泠妩也就未曾动手。 “那你现在可以抱一抱我吗?”男人似有羞赧,原本柔和的声音此刻很是低哑。 前几日的那个婢女抱过他的原型,但眼前女子只在他意识尚未清明前碰了碰他。 想起幼时那抱着自己将自己护在怀中的小姑娘,他眸子都含了温情。 他忍着紧张激动的心思抬头,便见泠妩握着匕首,面上是止不住的羞恼与怒意。 原先只说靠近闻一闻气息,他现如今倒是得寸进尺,还要她抱他,若是苏泠妩在此只恨不得杀他千百遍。 思及此泠妩握着匕首的手紧了紧。 “阁下当真是……不知羞耻!”女子声音温柔,此刻语带怒意更添灵动。 泠妩心中并无波澜,但手却带着匕首一道举起。 可以化成人的兔子死穴,是心口还是脑门,又或者是那双似红玉般漂亮的眼珠子? 与兔子眼神对上的一瞬,泠妩看见了他的不知所措与疑惑,甚至还有些若有似无的欢喜。 欢喜什么?是欢喜下一瞬就能找到自己真正的救命恩人,还是欢喜自己被她骂了? 泠妩没去猜测,只是将匕首朝他心口捅去。 捅入心口的瞬间,男人眸底带起痛楚,但他却顺着匕首向前一步,双手张开似想将泠妩搂入怀中。 “是恩人。” 靠近泠妩之后他口中呢喃着,似乎极为留恋她身上的气息。 只是随着泠妩将匕首从他心口处抽出,脚步后退,他的怀抱落了个空。 最终只拢到泠妩后退时短暂停留刹那的发丝和冷香。 泠妩动作很快,匕首抽出后,尖端带起的粒粒血珠如雪落地,在“簌簌”雪声中发出“滴答”声响。 雪袍男人捂住心口。 见泠妩脸上全是警惕与厌恶,他眸中悲伤与喜悦交织,很是复杂。 泠妩苍白着脸,握着匕首的手轻颤着。 察觉出泠妩的惊慌,他也顾不上自己的伤,连声安抚:“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绝不会伤你的,你莫要害怕。” “恩人。”他忍不住地焦急,不知该如何是好。 在看见泠妩死死握着的匕首时,他眸色一亮,“恩人若是还不解气,再捅我几次也是可以的!” 泠妩见他根本不惧,也能猜出这把匕首杀不死他,于是声音极冷地开口:“滚。” 男人抿唇,还想说什么可顶着泠妩含着冷意的视线,他只得收起重逢后的不舍,后退着准备离开。 “慢着。”泠妩开口。 男人暗下的眸子瞬间亮起,“恩人想说什么?只要是我能做到的的,我都可以为您去做……如果不能,我也会努力去助您的!” 泠妩没理他的欢喜,“我宫里的下人们何时才会苏醒?” 男人刚刚亮起的眸子再度熄灭,他哑着嗓子闷声回:“约半刻钟就能醒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话落,他期待着泠妩还会再次开口,可刚一抬头就发觉她苍白的脸色时。 “那我走了。”话落,才依依不舍地消失在原地。 而白雪覆盖的树上则多出一只前腹受伤的兔子,它睁着红玉般的眼睛透过树叶间隙凝视着女子。 这道灼热的视线泠妩想忽视也无法忽视,只得垂下眸子状若不知,拢好大氅握紧匕首离去。 在她离去后,树上的兔子轻盈落地,而后驻足于泠妩刚刚所在之地。 人性化的红色眼睛中有久别重逢的喜悦,还有不知为何能走向如今被恩人厌恶的无措。 他化成人型,将伤口处复原,还不忘将洒落地面的血珠抹去,这才忍着欣喜地抬步朝岁穗房间走去。 他已经找到了恩人,既如此为何还要听那个笑面虎的话。 更何况,唤醒她的话,他就消失了。 回到寝宫的泠妩准备将匕首上的血渍擦去,却见匕首崭新,若非刀刃寒气逼人,就似从未开过封般。 并未犹豫,泠妩便将匕首放入妆奁中而后回到榻上。 半刻钟后,婢女太监陆续清醒,琳琅的气息也重新回到殿内,泠妩才闭上双眼。 明日只怕是要病上一病,但或许这一病也是一个契机。 第285章 太后身边都是毛茸茸9 琳琅则垂首思索着那兔子今日的古怪。 兔子当时一进去就对她们坦言——“我唤不醒她。” 只是身上还有积雪,想来是在外面待了片刻。 那片刻里他去做了什么? 琳琅想不明白。 月辉和绫罗也不清楚究竟如何才能唤醒岁穗,毕竟她们的道行都在娘娘体内,并未化成过另一个她们。 最终她们只得相信兔子所言,让他之后与岁穗接触。 其实原本不需要她们去主动让兔子和岁穗接触的。 按岁穗的性子,在发现兔子后定然会要抱回来养,娘娘宠溺岁穗定会同意。 这般一来,兔子嗅到岁穗身上沾染的娘娘身上气息后,定然会将岁穗当成救命恩人。 如此一来再寻个契机,兔子便能回到岁穗身体。 但娘娘之前突然改变了主意,明明害怕兔子却将兔子从岁穗身边带走,甚至还亲手去触碰了兔子。 娘娘身上属于救命恩人的气息,这才会先一步被兔子发觉,由此让他动摇。 不过好在娘娘与他并未再有过多的接触,接下来只要阻止娘娘和兔子的相见就行了。 想到此,琳琅紧蹙的眉头渐渐舒展。 翌日,泠妩一直未醒,琳琅这才发觉自家娘娘病了。 太后一病,身为儿子的时盛不得不前来。 只是到底并非血亲,更何况二人年岁差不了多少,时盛只隔着帘子隐约可见泠妩身影,以及她咳嗽的声音。 “母后。”时盛唤道。 帘子里的人好似这才发觉他的到来,咳嗽被主人压住,对他开口:“陛下不必亲自前来的,免得过了病气。” 泠妩的声音隔着帘子响起,因为染了风寒,声音有些喑哑。 她一边克制喉间痒意,一边心中猜测时盛此刻心中所想。 他这次亲自来,大抵是想瞧瞧自己是不是真的病了。 若是她真病了,那就做一番母慈子孝。 若是装病,也能将前几日她关心他是否按时用膳、真的改过自新一事推翻。 时盛只朦朦胧胧看清泠妩的身影,但前几日她注视自己用膳时的模样经久不散。 所以哪怕现在的他看不见,也能想象得出,她隔着帘子望向他时眸中的慈爱与温柔。 让他抗拒之余,还有些信任她话中的关心。 他的身边除了张成的确是再无人关心过他。 这般一来,他也软了往日冷淡的语气,语带温和:“母后身体才是最重要的。” 话一出口,张成先是眉心一跳,用余光去悄悄打量身着玄色龙袍的时盛一眼。 这一看不要紧,此刻才发觉自己这总以冷面示人的陛下,面上染了些许担心。 不管这担心是因为什么,张成都在心中将这个太后的地位一提再提。 而且他总有种预感,日后恐怕还不止于此。 “有陛下这份心就够了。”泠妩回道,想起时盛常常为了朝政不顾身体又叮嘱了声,“陛下这几日可有按时用膳?” 她时间不多,若是她离开后,他却因为身体不好早早离世,届时时朝免不了一场皇位争夺下的百姓流离。 时盛不知为何有些底气不足,顿了半晌,他开口:“母后的叮嘱,朕都记得,只是偶尔会忘记用膳。” 张成嘴角抽了抽。 偶尔?一天四顿忘三顿,也能叫偶尔? “张成你说。”女子温和的声音带着威压与严肃。 压迫感致使着张成腿一弯就要跪下,“回禀娘娘,陛下他……” 时盛压下心头对此刻泠妩身带压迫的探究,轻咳一声,垂首看向张成的目光里带着威胁。 张成一张老脸紧皱,欲哭无泪。 现在缓过神来,他倒不怕欺骗太后娘娘,他怕的是以后陛下敬重太后娘娘,会想起他今日欺骗娘娘一事…… 罢了!反正横竖都是一刀,那就让这一刀迟些吧。 “回禀太后娘娘,陛下他自那日您离开后,日日都会按时用膳。” 时盛满意收回目光,负手而立气定神闲,只是对泠妩刚刚语气里的压迫仍旧带着怀疑。 隔着帘子泠妩都能感受到时盛对她的探究,她没有作声,沉默良久后,才叹了口气,“先帝仙去前曾叮嘱过本宫,让本宫好生照看你。” 时盛掩去眸底复杂。 父皇离世前曾和他说过不止一次,除了祸国外,这个母后作什么妖都要顺着她。 他回道:“朕自今日后,定然不忘母后嘱托。” 见他答得干脆,泠妩也回的干脆,“如此甚好。” 在沉默的氛围里待了片刻,时盛主动开口:“既如此,那儿臣先告退了。” “嗯。” 得到回应,时盛顿了片刻这才转身。 刚出殿便听到身后传来女子咳嗽的声音。 这才想起,除了起初不知他来时的咳嗽后,刚刚那一番有些亲近的对话里,她的确是一声未咳。 现如今他走了,她才似是憋久了一般咳出声来。 若当真是图谋不轨,她在他眼前咳的厉害,兴许还差不多。 又何必需要这般? 他琢磨不透她这样做的意思在于什么。 难道只是简单的,想让他不为她而担心吗? 时盛批了一天折子也无法静下心来。 张成眼瞧着,这才大着胆子问了声:“陛下可是担忧太后娘娘的身子?” “此话怎讲?”时盛额前冕旒微动,偶尔显露他困惑的眉眼。 张成试探着开口:“陛下自重华宫离去后,便一直……面带沉思。” 时盛瞥他一眼。 “奴才大着胆子多嘴一问,陛下权当奴才胡言乱语罢了。”张成摸了摸额角的冷汗。 “退下吧。” “……是。” 张成退下后,独留时盛坐于上首,俯视满殿冷清。 良久,他开口唤了一声人名:“影一。” “奴在。”殿中凭空出现一道人影。 他一身墨色衣衫,蒙着面跪地,俯首看不清面容。 “你去太后身边,若她有何异样及时回禀……”时盛顿了顿,又添上一句:“若她有危险,护她周全。” “是。”影一应了一声,消失无踪。 时盛站起身走到窗户旁,望着外间纷飞大雪,忽有怅惘。 他自幼便失了母亲,幼时也曾艳羡过其他皇兄甚至公子。 现如今的他坐拥江山,母爱于他而言只是锦上添花。 但这种被人挂念着的感觉并不生厌,如果她能一直如此,那他也不介意将感情再多倾注。 第286章 太后身边全是毛茸茸10 染了一日风寒的泠妩在夜间等到了三个团子。 蹑手蹑脚进入的小狐狸,在观望许久才朝后方的两个毛茸茸看去,“来吧,娘娘睡着了。” 绫罗话落,一跃而上窗台,“生病可难受了,今日的道行我们匀一些给娘娘,但也不能给太多,否则那群太医会觉得娘娘今日是装病的。” 她说着去看小银狼和小白虎,二者也跟着一脸关心地趴在窗边,一副想去又害怕会吵醒床上之人的模样。 见此,绫罗还有什么看不懂。 到了夜间,白日里最是稳重的一狼一虎脑袋里只有身为渡劫后的那个年岁,而白日里藏起来的情绪,都会在晚间得到释放。 故此便总是需要她的照看。 此事也与当年渡劫一事有关,只是相比岁穗的道行化人,已经幸运许多了。 所以这两个姐妹…… 正想着,她便准备将今日的道行收归,一回头却见那一狼一虎不见了踪影。 绫罗急忙扭头去寻找,便见那小狼已经迈步前往了娘娘身边,头低下看那模样显然是想要去蹭娘娘的脸颊。 “琳琅!!”绫罗忍着想要冲上去的心。 上次她差点就闯祸了,今天……再不去好像也不行了吧? 小银狼低头用毛茸茸的脑袋蹭了蹭女子的脸颊,一道柔和的银色光辉萦绕而出,笼罩住女子。 见女子蹙起的眉舒展,连沉闷的呼吸也轻松下来,小银狼黑曜石般的眼睛里心疼还未散去。 ——她好看,好喜欢她。 小银狼如是想着。 “琳琅!”绫罗又轻轻喊了一声。 小银狼继续不理会,只低头看着女子的睡颜。 ——她鼻子红红的,生病了也好看。 小银狼又这般想着。 “琳琅!!”绫罗怒了。 小银狼继续低头看着,甚至还想要再蹭一蹭女子。 但女子睫毛颤了颤,似是被绫罗的声音惊到,见此小银狼这才抽空瞥了眼炸毛的狐狸。 “绫罗你太吵了。”琳琅的声音很是冷漠。 本能的害怕,让炸毛狐狸瞬间缩了缩脑袋,还伴随着疑惑的“琳琅你晚上也不笨了”? 而一直默不作声的小白虎则高高昂着自己尊贵的头颅,迈着懒散的步子下了床,重新一跃跳回窗台,屈尊降贵地一爪子拍到狐狸的脑袋上。 “绫罗,闭嘴。”月辉按着绫罗的脑袋说。 绫罗:“……”怎么无论是白天还是晚上,被欺负的都只有她? 还有琳琅为什么突然和娘娘这么亲近了?还没收取今日的道行,就将自己的道行送给娘娘庇护身体了。 重华宫上方黑衫男人轻盈落于屋檐之上,他的面容看不真切,独留一双墨绿眼眸低垂,俯瞰下首白茫一片的天地。 总算有个光明正大的借口,来到娘娘身边了。 不过片刻,他的身影便于原地消失,不知藏匿于何处。 他的到来没有惊动下方的三只团子。 睡梦中的泠妩虽察觉出,但身边一只银团子毛茸茸总是想往她的脸上蹭,让她分不出心神。 翌日,泠妩身体大好,但来把脉的太医却察觉不出,依旧让泠妩按时服药,只是煎好的药都被琳琅换成了滋补的汤药。 “娘娘该喝药了。”琳琅端着汤药。 泠妩接过一口喝下,也未曾要蜜饯。 见此,琳琅不知瞎想了什么,眼里的心疼都能化成泪水溢出来。 她软着声音询问:“娘娘可有想吃的?奴婢让小厨房多备些。” 泠妩抬眸看了眼满脸迷茫的绫罗一眼,“鸡汤。” 这几个小崽子很是有用,若能化为己用,在她死后也能守得时朝几代江山,如此便算作她们算计原身的一些报酬。 “娘娘近些日子好似格外喜欢喝鸡汤,若不然等娘娘病好了,准备一桌全鸡宴,让娘娘吃个痛快?”琳琅今日不知为何打破了那道冷淡的屏障,话比平时多出许多。 这话一落,泠妩未曾颔首,绫罗咽口水的声音便清晰落入在场之人耳畔。 泠妩抬起帕子附在唇上轻笑,她一笑琳琅也一并弯起了眉眼。 小狐狸这是被馋的受不了了。 用午膳时,绫罗眼巴巴地盯着桌案上那一盅鸡汤里完完整整的鸡,默默咽口水。 不知是否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娘娘近些时日似乎爱上了吃鸡,以往她十天半个月才会被馋一次,不像近些时日,她日日都会被馋! 见此,泠妩慢条斯理喝着琳琅盛来的鸡汤,垂下的眸中带起几许笑意。 泠妩抬起帕子试了试嘴角,才唤道:“绫罗。” 绫罗咽下口水,艰难地将视线从那一整只鸡上移开,“……娘娘,奴婢在。” “想吃吗?”泠妩抬手点了点暖呼呼的汤盅。 绫罗忙不迭地点头,只是还未应声便被琳琅阻止,“娘娘,您莫要太宠她了。” 琳琅劝诫着,心口还有些酸涩。 她的语气和往日的平静相比,起伏了许多,只是她自己并未发觉。 还是哼了两声的绫罗多看了她两眼,皱起了眉头,随后心中升起一个不可思议的答案来。 ——琳琅不会和岁穗一样,在娘娘身边待久了,就想独占娘娘了吧? 可是岁穗丢了脑子,难道琳琅也丢了? 绫罗皱起一张俏脸,隐隐约约觉得这个答案还可以更严重些。 但是,再严重还能严重到哪去? 总不能琳琅像话本子里写的那样,爱上救命恩人了吧? 沉思着的小狐狸眼前冷不丁出现一双白皙的手,而在那手中捧着的却是一碗散发着醇厚香气的鸡汤,鸡汤里还有一只鸡大腿。 是肉质最滑最嫩的鸡大腿! 绫罗控制不住自己的本能,伸手接过,再一抬眼便见自家娘娘恢复了许多气色的漂亮脸蛋。 在自己最爱的美食诱惑之下,她第一次觉得人类也是好看的,难怪那么多妖爱上了救命恩人! 如果她会爱上救命恩人的话,那一定得是救命恩人手捧鸡大腿对她说:“吃吧,跟了我,以后多的是吃不完的鸡大腿。” 泠妩开口:“吃吧,冬日里暖暖身子也好做事。” 第287章 太后身边全是毛茸茸11 绫罗捧着碗,眼中有些湿润,就是不知是感动还是馋的。 “怎地还哭了?”泠妩抬手给她拭泪。 被温柔对待的绫罗决定,哪怕以后离开了也要多留些道行给娘娘。 不过凡人寿命那么短,如果一直陪在娘娘身边,等她寿终正寝也不是不行。 毕竟娘娘是太后,有吃不完的鸡,离开了岁穗的娘娘对她们又这么好,娘娘有鸡吃,她也一定会有! 被一碗鸡汤收买的绫罗转了转眼珠子。 ——这本买卖不亏!跟着恩人有鸡吃! 泠妩对琳琅吩咐:“剩下的你们也都分食了,天冷喝点汤暖暖。” 琳琅微不可察地蜷了蜷指尖,忍住心头的酸涩,点头应下,“是。” 同样得到鸡汤的月辉在看见魂不守舍的琳琅时,也察觉出了异样。 她将往兔子嘴里塞萝卜的手收回,接过鸡汤状若无意地询问:“琳琅,你是不是不想走了?” 捧着鸡汤的琳琅没有反驳,只是垂首反问:“为何这般问?” 月辉抿唇,摇头,“罢了,只是随口一问。” 等会她得去问问绫罗,她白日不在的时间里发生过什么。 “哦。”琳琅应了一声,转身就走,背影很是落寞。 月辉收回注视着琳琅离去的落寞身影,初次在人前皱起了眉。 琳琅的变化是逐日增加的,这也就导致了她没有第一时间察觉。 眼下一回想,似乎就是从那日岁穗捡到兔子开始。 她依稀记得,那天琳琅扶娘娘回宫时耳根子就红红的。 当时她还以为琳琅是冻着了,可跟在娘娘身边的话道行只多不少,又怎会冻着。 再一想起这些时日琳琅化为原型后本能亲昵娘娘的模样,甚至昨夜还将道行主动交给娘娘来看…… 这痴狼是对娘娘生出了妄心! 就是不知道情根深种到了何等地步,琳琅性子清冷疏离很难有人能走进心里,但又过于单纯稍一接触就能认定他人。 而且狼一生只认一个伴侣…… 想到此,月辉头都大了。 到了她们这个境地,伴侣其实并无性别之分,所以琳琅对娘娘有意她并不想管。 只是到时候琳琅道行收归,娘娘寿命短暂,终有离开的一日,届时琳琅哭也无用。 她愁思着,可直到夜间她才发觉,何止是琳琅,那蠢狐狸也一并不肯走了! 月辉崩溃,“你不想吃野鸡了?” 绫罗点头,又坚定了信念,“想啊!可是宫里厨子们做的比我瞎烤的好吃多了!而且娘娘病好了还有全鸡宴!月辉,你知道全鸡宴吗?” 绫罗说起鸡,漂亮的眼睛都放起了亮光,她掰着指头念叨着菜名:“有五彩鸡丝、芙蓉鸡片、荷叶鸡……” 月辉再也维持不住端庄的仪态,她扯了扯头发,不死心地打断,“那你想几十年都穿着人皮,再也不要你漂亮的皮毛了?” “……”绫罗掰手指一顿。 她拧着眉有些犹豫,最后化为坚定,“可是娘娘又不会真的像他们说的那般千岁千岁千千岁,娘娘百年之后就死了,到时候我再离开也不迟啊。” 她并不避讳“死”字,但说出来后还是忍不住地蹙眉。 心下感叹,难怪凡人不喜欢提“死”,她一想到会给她捧鸡汤擦眼泪的娘娘会死,心就一抽一抽的不舒服。 月辉烦躁地看向窗外的大雪。 夜色升起,窗边鹅毛大雪飞扬,冷中夹杂着意境。 殿内炭火点久了,喉间有些干涩,泠妩推开窗子隔着飘零的白雪,清凌凌的眸光落入那一丛常青树上。 常青树上积压着白雪,一抹红玉色泽在她落眸时消失的无影无形,似从未出现过。 兔子藏匿的更深,许久之后他才悄悄探出头去看。 便见泠妩身着素白的单薄长裙,袖口飘逸摇曳,纤细的身姿仿佛风一吹便能倒下。 偏生几片雪花恰好被拂进,缓缓落在她的发上,伊人更添消瘦。 兔子心下担忧,他想要出去看看,却见她轻轻眨眼,睫羽轻颤,眼底泛起了浅浅的笑意。 她的容颜绝艳精致,一颦一笑皆令人心跳不已,但兔子的心却因她的笑靥安然。 她朝他挥手。 兔子心脏一缩,紧张又期盼地看着她。 恩人是在找他吗? 兔子愣住,鼻翼忽然有些发热,他吸了吸鼻子,眼眶微微湿润。 良久之后,他才下定决心正欲出现,却见一点墨影快他一步率先落地。 墨衫男人在雪色中格外的显眼。 窗台边的女子并无惊愕之色,兔子收起对男人的杀意,这才知晓恩人并非是在找他,他难过地吸了吸鼻子却没有离开。 这个男人他第一次见,甚至藏匿的本事极高,保不准会伤到恩人,他不能走。 影一抬步靠近,隔着窗子,二人相望。 “太后娘娘。”他单膝跪地,俯首恭敬道。 泠妩颔首,“你是陛下的人,还是先帝的人?” “奴是太后娘娘您的人。”影一抬头看向她,声音低哑平静。 墨绿色眸中的虔诚不似作假。 泠妩没有回话,只是盯着他看。 影一并不迟疑,不知从何处拿出一道圣旨,起身恭敬朝泠妩送去。 “先帝圣旨,若有朝一日您能清醒,奴所在暗部皆听您的调遣。若您一直保持现状,便只护您周全即可。”他的嗓音略带沙哑,语气却很是坚定。 泠妩打量着圣旨,确定圣旨的确不似作假,这才抬眸问道:“那你昨日是因何而来?” 影一并不惊讶泠妩昨日发现了他,“奴昨日是奉陛下密诏而来,陛下让奴时刻跟在您的身边,若您有何异样便及时回禀。”影一答,见泠妩神情淡漠,他又解释道:“奴此前一直未来见您,实则是在观望。” 泠妩没计较这些,“先帝可曾同你说过其它?” “先帝只说,让奴等听从您的调遣,除开覆国无论生死皆由您定。”他答。 泠妩并未疑心他的虔诚,“你叫什么名儿?” “奴名唤影一。” 泠妩将圣旨丢还给他,“本宫这儿龙潭虎穴,身边人皆不可信,圣旨便交由你来保护。” 的确是虎穴,还有狼窝,狐宅,或许还得加一个兔巢…… 被信任的影一抬头,便见灯火在她身后阑珊,素色衣裙也无法遮挡她的风华。 泠妩与他对视,眸底淡漠,他顷刻垂首,“奴遵命。” 泠妩这才又道:“将陛下让你们搜集到的关于密谋造反之人的证据复刻一份交由本宫,除此之外继续听从陛下调令即可。” 影一心口起伏惯来平稳,但仍因她此前的蛰伏再到此刻的淡漠命令,而激烈跳动。 “奴遵命!” 泠妩对着常青树的方向盈盈一笑,而后微扬下颌,“离开前,去将那偷听的兔子,捉到本宫跟前来。” 第288章 太后身边全是毛茸茸12 在树上的兔子尚不知自己之后的处境,还晃了晃耳朵,试图听清二人间的对话。 便见泠妩正对着自己的方向盈盈一笑,他动了动鼻子,左右张望。 居然还有人藏在他的身边他没发现! 可张望良久,再一回首,却见眼前出现一双存着薄茧的大掌! 未等他反应,影一便提着兔耳将之从常青树上带离,顺手将衣角撕开,用布条将兔子四肢捆上,兔嘴也被布条封好。 旋即飞身回到窗子前,将捆绑好的兔子双手呈上。 “娘娘,确有一只兔子。”影一低声回禀。 兔子在他的手上还睁着红彤彤的眼睛满眼茫然。 看清局势,兔子立刻在影一手中挣扎起来,喉间发出“咕咕”的声音。 泠妩未曾发话,影一也无法对兔子做什么,墨绿色眼眸深处划过些许疑惑。 这兔子有些不对劲。 “递给本宫。”泠妩拿出帕子隔着窗子伸手。 影一将思绪摒除,上前一步将兔子递去。 泠妩拎住兔子后颈,“你下去吧。” 影一低头,一双墨绿眼眸无波无纹,“娘娘若有事唤奴一声,奴便会出现。” 话落,他便消失原地。 泠妩盯着他消失之处瞧了两息,这才拎着在她手中无比乖巧的兔子转身。 兔子乖巧异常,和在影一手中完全是两个样,惹得泠妩低头望去,却见兔子本就粉嫩的耳朵此刻更是通红。 到了暖呼呼的殿内泠妩便将手里兔子放下,那方手帕连带着一起被她丢到兔子身上去。 被捆上四肢的兔子,居然真的在老老实实地装真的兔子。 “……”泠妩盯着兔子。 兔子红玉般的眼睛眨了眨,鼻子在殿内嗅了嗅,心中满是喜悦,但面上不显,打定主意要全心全意扮演兔子。 全是恩人身上的味道,好幸福! 见他装,泠妩也不拆穿,只是喃喃道:“这眼睛倒是像一个人……” 兔子耳朵竖起,心中紧张。 泠妩垂眸望着它,“像一个登徒子。若再有下次,本宫必手刃那处处寻恩人的登徒子。” 这一次兔子没有错寻恩人,但恩人厌他人形至极,那便只有一条路可走。 ——用兔子原型待在她身边。 可惜的是他曾杀苏泠妩两次,如何也得一命还一命,否则苏泠妩的怨气难以平复。 兔子耳朵蔫哒哒地放下,随即如泠妩所料那般,他放弃化成人形的冲动,只是四肢被绑着,他只能躺在地上乖巧地一声不吭。 只生怕发出一声,恩人对人形的他的厌恶,就会转到兔子的他身上。 泠妩从妆奁中将那边匕首取出,红色宝石在烛火下闪着兔子眼睛,兔子见此视死如归地闭上眼。 恩人果真厌他至极,在不知兔子是他的情况下,只凭一双眼睛都会让恩人不喜。 泠妩俯身,绝情地举起匕首,兔子心如死灰。 匕首很是锋利,泠妩再起身时捆住兔子四肢的布条,已然被割断。 兔子转瞬间从心如死灰,转为羞赧与愧疚。 恩人原是为还他自由,是他以小人之心度恩人之腹了。 “本宫宫里还有只兔子,或许你俩还可以做个伴。”泠妩巧笑倩兮,好像对他就是宫里的兔子毫不知情。 兔子不敢直视泠妩眼睛。 真的会有人报恩不成,反惹恩人不喜,而后欺骗恩人吗? 如果以后恩人发现兔子就是他怎么办?先不管了,先留在恩人身边再说吧! 兔子想起在民间时他见过的那些杂耍,它支起上半身,两只爪子抱拳放在脑袋旁,做了一个揖。 “……”泠妩想不通这兔子的脑回路,但大致猜出了它的想法。 尽管寻常女子见此会害怕,但泠妩仍顺着兔子的想法,勉为其难夸了句:“倒是个成了精的兔子。” 兔子闻言作揖作的更是卖力。 直到泠妩觉得无趣,他才呐呐的停住,继续思考还有什么动作可以展示他的与众不同。 这般一来,就可以留在恩人身边,而非被那笑面虎看管着得偷跑出来才能见恩人了。 “咦,这兔子怎会出现于此?”绫罗风风火火地捧着汤药进入,动作虽快,但碗中汤药却平稳如湖面。 “从窗子外跳进来的,本宫瞧着聪明就留了下来。”泠妩看她端药又问:“琳琅呢?” 绫罗收回看向兔子的不悦眼神,抬眼含着欢喜地望向泠妩,“娘娘,琳琅她身子有些不舒服,这才让奴婢来请您喝药呢。” 她将汤药递来,泠妩蹙眉喝下,才道:“随本宫去瞧瞧看琳琅如何了。” 话落,绫罗眼珠子转了转,“娘娘,琳琅她只是小病,外头风大您还尚未大好,若是冻着了,琳琅只怕会更担心。” 听出了她话中劝阻之意的泠妩没有顺着她的话,“你这阻止本宫的模样倒是生龙活虎的,这般看来,明日的鸡汤就没你那碗了。” 一听鸡,绫罗心中动摇,可已经答应了月辉要打掩护,她就不能做不到,“娘娘……” 泠妩含着笑地看她,“不止明日,以后都没你的那份了。” “娘娘,奴婢这就去拿大氅来给您披上!外面天冷,您再捧个袖炉!” 绫罗小脸上泛起红晕,可爱的脸颊上偏生那双眼睛眼尾上挑颇为娇媚,但二者间并不突兀,不仅讨喜还勾人。 懵懂贪吃的小狐狸。 泠妩好心情地揉了揉她的发顶,凤眸微眯将眸中荡漾的温情遮掩,但在温暖烛火之下却是另一派别样的风情。 绫罗一双上挑的狐狸眼都被揉得舒服的眯了眯。 少顷,泠妩收手,“去将大氅拿来给本宫。” 绫罗应声,转身后却眨着眼睛抬手也学着泠妩的动作,摸了摸自己的脑袋。 她撇了撇嘴,没有娘娘摸得舒服! 泠妩则垂眸看向兔子,“你若是能听懂本宫的话,本宫便留下你。” 兔子乖巧点头,丝毫不觉得自己这样有多怪异。 “你留在本宫寝殿,没有本宫允许哪也不许去,在这里等本宫回来。” 兔子点头。 另一边,月辉拦着琳琅离开房间的脚步。 月辉:“不说凡间伦理规矩压死人,便说娘娘肉体凡胎,百年之后,你守着一堆枯骨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第289章 太后身边全是毛茸茸13 琳琅等她说完,才问:“你说完了吗?说完的话,我要去给娘娘送汤药了。” 她话落便要离开,见此月辉抬手拦住,脸上端庄温婉的笑意彻底消失,“不必去了,娘娘那边绫罗应当也以你生病为由替你请了几日,这几日你便在这好好想想。” 琳琅抬眼,眸底满是冷寒,她冷声质问:“你凭什么替我做主?” 她的面上仍旧清冷,但与她一起多年的月辉自然知晓琳琅此刻的怒意。 月辉想起那些为爱身死道消的同伴,最终还是没有将手放下。 她垂首不去看琳琅对她的冷意,语气中带起哀伤:“我们自幼一起长大一起练功,逆天而为之下,这道行得来的有多不容易,你都忘了吗?” 月辉苦笑一声,才抬眼与她对视,“你是不是忘了那些爱上恩人后,身死道消的妖了?” 琳琅不语。 月辉失望摇头,眼眶有些潮湿,喉间也有带起哽咽:“我们当年说过,绝不会对恩人生出情谊,若是生出,其余姐妹一定要及时阻止!” “岁穗是个意外,等道行回归她就懂了。但你不一样!你是清醒的啊。”她语带哽咽,话落眼尾处也流下了一行清泪。 良久,琳琅才声音艰涩地给了答复:“等一切尘埃落定,你带着绫罗她们离开吧。” 听她这样说,月辉还有什么不懂。 月辉将眼角的泪水拭去,后退两步,“早知如此,那一日若是我陪在娘娘身边该有多好。” 她压下心头无力,语气愈发坚定:“我们说过要一起离开凡间,我就不会抛下你们任何一个!哪怕丢了记忆的岁穗多讨厌,我都没有放弃,更不必说你。” 她还想再说什么,可门外却传来绫罗的声音——“琳琅你睡了吗?娘娘担心你的身子,特意亲自前来看望。” 琳琅眸子亮起,她抬手将鬓角碎发捋好便要去开门。 见她这般,月辉心头无力更甚,但好在她没忘琳琅此刻“有病在身”。 月辉快上一步拦住琳琅,语速极快:“快去榻上躺着,否则娘娘还以为你装病偷懒。” 琳琅迟疑片刻,才在月辉的注视下上了榻。 见此,月辉低声叮嘱最后一声:“我言尽于此,你好好想想。” 她快步出了房门,与泠妩对上的一瞬,当即低头将哭红的眼睛藏住。 “娘娘,奴婢担心琳琅特意来瞧上琳琅一眼。”月辉恭敬垂首。 泠妩并未忽略月辉声音的哽咽,看着她片刻才颔首,“嗯。” 得了回应的月辉这才离去,刚踏出房门,她回望一眼,除开绫罗不敢看自己外,便是娘娘坐在榻上眸带关怀地注视琳琅。 月辉收回视线。 她也想知道娘娘身边究竟有何种魔力,能让岁穗、琳琅甚至不通情爱的绫罗都陷了进去。 她得快些了,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们步入后尘。 娘娘贪玩,只是近日岁穗失了宠,失了岁穗的怂恿,娘娘这才安静下来。 房内 琳琅半躺着,想要起身但被泠妩阻止。 见泠妩没有丝毫嫌弃地坐在她的榻上,她也不知为何脸颊有些滚烫。 泠妩蹙眉询问:“可寻过太医了?” 琳琅这才从娘娘坐了她的床榻,缓过神来。 她摇头,并未生病而产生的心虚,让她不敢对上泠妩的眼睛,“只是有些小风寒,怕加重了娘娘的病情才请了几日,娘娘不必屈尊降贵来探望奴婢的。” 此刻琳琅心中无比庆幸自己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这般一来娘娘应当看不出来什么。 泠妩摇头,声音里有些歉疚,“此前是本宫太过专宠岁穗,才委屈了你们三。说到底,你们都是和本宫一起长大的,哪有什么屈尊降贵一说。” 主子这般说,下人虽不会真的当真,但心中难免会因此而生出暖意。 “娘娘折煞奴婢们了。”琳琅抿着唇有些惶恐,但嘴角却漾起一抹极小的笑意。 泠妩用手背探了探琳琅的额头,的确是热的。 只是,有了道行的小狼崽子也会生病吗? 想不明白,泠妩收回手。 琳琅却被那一碰,而早已将月辉的叮嘱抛到脑后。 她能感受到娘娘指尖自带的温凉,鼻尖也萦绕着独属于娘娘身上的香气…… 如果娘娘日日都这般,她可以日日都病着。 而一直未出声的绫罗则怕泠妩看出端倪,特地冲琳琅眨了眨眼睛,这才主动提醒:“娘娘,琳琅病着须得多多休息,您身子也尚未痊愈,不若等琳琅病好得差不多了,再来探望?” 她自认自己这一番话说的天衣无缝,甚至还为自己此刻的独当一面而有些小得意,只是冷不防被琳琅一双冷漠的眸子扫视,让她打了个激灵。 绫罗:她又说错话了?没有吧? 泠妩颔首,“绫罗此言在理,这几日你安心养病,等你病快好了本宫再来看你。” 泠妩话落起身,在榻上的琳琅伸手想要抓住泠妩起身时带起的裙衫。 裙衫灵动而蹁跹,拂过她的指尖,她五指攥紧,却又在最终亲手将自己碰到裙衫的手松开。 这一动作让她伏于榻上,发丝垂落在地,姿态卑微,她抬头小心翼翼地询问:“娘娘,等奴婢病好了,还能近身伺候您吗?” 泠妩转身的脚步停住,闻言回眸对她温和一笑,“只要琳琅愿意,本宫身边永远有你的一席之地。” 琳琅恍惚。 怎会有人只是许诺奴婢的一个请求,也似在与之定下海誓山盟。 绫罗看不明白,她跟在泠妩身后回头看了琳琅一眼。 多年下来,皆是清冷如霜的琳琅此刻似凡人陷入情爱的深海中,她的脸颊泛起淡淡绯色,那眼中闪烁的光芒,仿佛有千万星辰在熠熠闪耀。 那张永远面无表情的脸上竟显露出柔软与忐忑。 绫罗怔愣一瞬,揉了揉眼睛再看,便见琳琅对她冷淡一瞥,翻身背对着她。 她什么时候招惹琳琅了? 回到寝宫的泠妩,见兔子还维持着她离开的那个动作,一动不动。 “……不累吗?”泠妩垂首看他。 兔子扭头,很通人性地摇头。 不累,就是害怕,害怕恩人回来的时候反悔不要他。 泠妩没再理他,上榻准备整理思绪后入睡。 算算日子,也快到原身第一次被人掳走,琳琅为救自己而“丧命”的那天了。 第290章 太后身边全是毛茸茸14 被虏原因则是谁拥有了原身,便相当于拥有了帝位的消息不胫而走。 而想要时盛屁股下那尊龙椅的人,岂肯错过这个机会? 不过现在的几个小婢女们不如之前那般想要离开,兔子也没有错认恩人,甚至还有影一的存在。 这些人都不会坐视不理,所以也就不知道这一次事态会怎么发展了。 泠妩想着,闭目假寐。 不如将计就计,将那些在她走后或许会谋反的人,能抓住一个是一个。 夜渐深沉,兔子偷偷抬头,良久才迈着小碎步缩在泠妩床下。 泠妩入睡后,窗外才响起一声极轻的猫叫声。 翌日,泠妩拿到了影一复刻的名单及所做之事,大致推测出近日那个绑架她的身后之人。 一个明面上看起来没有夺权之心,但心中却最是渴望帝位,以及渴望她所能带来福薄的人。 五日过后,风雪停止。 在绫罗一门心思盯着桌案上的一盘盘鸡时,调回泠妩身边的岁穗终于沉不住了气。 “娘娘。”岁穗轻声唤道。 见泠妩朝她看去,她才小心翼翼地试探:“自从下了雪后,我们就没再出过宫了。” “是挺久了。”泠妩点头。 岁穗心中升起一丝希冀,“如若不然……” 前段日子她不在,满宫皆传娘娘格外宠爱琳琅,她急得不行,但不知为何每每都离不开自己房间。 好在如今琳琅病了,她被娘娘传来,才有了伺候的机会。 她好不容易才重新回到娘娘身边,自然要迅速拉回和娘娘的关系,而陪娘娘出宫游玩是最是能唤回娘娘和她的记忆的了,如此一来娘娘应当不再这般与她疏离。 她想着,不忘继续说完:“如若不然娘娘今日带奴婢出宫去玩上一玩,可好?” 泠妩没有拒绝,“提议尚可。” 见泠妩有答应的意图,岁穗喜形于色。 “不过今日太迟了,若明日早些能在宫外玩上一整日。”泠妩补上一句。 没去管岁穗的失落神情,泠妩起身时,在桌案下陪着泠妩的小兔子一蹦一跳地跟上。 留下的岁穗则冲着绫罗抬了抬下巴,以此想要宣示自己在娘娘心中的地位。 可眼巴巴盯着鸡看的绫罗忽视她忽视了个彻底。 “……”岁穗无语凝噎,最后只得堵着气地别开视线,竟是一眼也懒得去瞧她。 夜色升起,殿内空无一人,想要留下的岁穗也被泠妩打发走了。 泠妩将视线从兔子卖力表演的身上移开,垂眸低声唤道:“影一。” 极小的声音也无法阻挡影一的听觉,不过一个晃神间,影一便出现在泠妩眼前。 他单膝跪地,俯首低哑应声:“娘娘,奴在。” 泠妩见他来的速度之快,顿了片刻,才问:“你平日都在哪里?” “回禀娘娘,奴日常都在屋顶或树上。” 泠妩又问:“不用膳吗?” 影一抿唇摇头,“到了奴的这个境界,已经不必每日用膳了。” 影一未曾抬头,哪怕回话也仍旧低着头。 泠妩便没再接着问下去,“上次你复刻的名单证据等本宫已经瞧见过了。明日本宫需得出宫,你陪本宫做一出引蛇入洞。” 影一没有迟疑:“是。”少顷,他才主动提起:“那陛下那边娘娘可要告知?” 泠妩满意地点头:“自然要告知,但不能说是本宫授意的。” 影一颔首,墨绿色的眸中有些许雀跃。 泠妩眸色不变地继续吩咐:“你去给陛下递个信,便说这几日发现有多方势力在打探本宫的喜好。” 不知先帝和时盛是否和影一说过她的特别,但能走到这个位置的都是聪明人,哪怕没说也应该能猜出个大概。 她身上福缘深厚,能保时朝百年无忧,自然也能保谋反者顺利登上皇位。 而有势力在打探她的喜好,便是对她意图不轨。 闻言,影一果然语带郑重道:“奴领命!” 娘娘这般说应当是探查到了什么,但他日日守在这,并没有看见娘娘和其余人有过接触。 难不成…… 影一余光打量着那只卖乖的小兔子。 难不成是这只没骨气的妖? “去吧。”泠妩挥手。 影一收敛思绪,“奴告退!” 乾清宫 时盛算着日子,“张成,太后病了几日?” 张成心一惊,“回陛下,太后娘娘病了半月有余,不过太医们说,娘娘的身子很是康健,如今已经彻底痊愈了。” 好在之前他觉得太后如今在陛下心中的分量不一般,每日都会让手底下的小太监去问上一嘴,否则今日陛下这随口一问他便能失几分帝王信任。 陛下身边的总管太监数不清的人眼热着,他不得铆足十二分的心,处处留意着。 “去送些太后素日里来喜爱的……”时盛顿住,想起泠妩那日来的那身打扮,想来并不爱以往的那些素色。 他沉吟片刻起身,“罢了,你随朕去内库瞧上一眼。” 张成笑容一僵,跟在时盛身后时心都抖了三抖。 内库是陛下的私库,能让陛下大冷天里亲自前去的话,那定然不是一件两件…… 再次回来,时盛龙颜大悦,张成则在心中盘算着陛下此次给太后娘娘送的礼品有多贵重。 光是那一长串的礼物清单,都能叫人眼花缭乱。 “你下去吧。”时盛命令。 张成俯身后退着离开。 乾清宫空无一人,少年天子端坐上首许久,浅浅勾起唇角。 只是在发觉到影一的存在后,他嘴角的弧度扯平,竟有些他自己也没察觉出的一瞬心颤。 影一来是为何?难不成她又变成了之前的那个模样? 他刚给她挑选完礼品,眼下还未送出去,就要重新积压回库房了? 时盛沉声:“影一。” “陛下。”影一跪地。 “你今日来,是太后身边发生了什么大事?”他的脸色并不好,额前冕旒微动间,也让人看不起他的情绪。 “回禀陛下,今日有人在暗中打探太后娘娘的喜好。” 影一话落,时盛第一反应竟是——他的礼品没白挑。 不过也只一瞬,他心口的安定便被烦躁遮掩。 时盛转动着指尖的玉扳指,许久才问:“太后近日有何打算?” 影一:“太后娘娘准备明日出宫散心。” 时盛将玉扳指取下,颇为头疼地捏住眉心。 在引蛇出洞揪出黑手和护她周全中,他只思索了片刻,便做出了选择:“将暗部人马抽调五成,护在太后身边,若非伤及太后性命便不用出手。” 之后他会弥补她的。 “奴领旨。”影一声音无悲无喜,可墨绿色的眸中却泛起一丝波澜。 第291章 太后身边全是毛茸茸15 翌日,还未化雪的天子城中人潮拥挤。 泠妩身披碧绿色妆缎织锦大氅,行动间下摆可见一截豆绿色穿花云缎裙,裙摆繁复行如舞步。 乌黑柔亮的青丝挽成云鬓,因着方便出行发髻上的簪钗并不华贵,两把玉梳插入两鬓,除此之外发髻正中由一条细长的赤色云缎系住,云缎右侧别了两朵金蓝绒花。 美目流盼间,风姿绰约。 脸上戴着的面纱将她的容颜遮挡,半露不露间更添神秘与惊艳。 “娘、小姐戴上面纱反倒更引人注目了。”岁穗身着粉裙打趣着。 正感新奇穿着橙红色袄裙的绫罗闻言一顿,随即凶神恶煞地回看那些盯着泠妩看的人,“看什么看?” 她边说,避开人眼后,手中凝聚一团红色光团。 刚要抬手将光团打入这些凝视自家娘娘的人身体中,便被身着月白色袄裙的月辉拦下。 月辉眸带威胁,绫罗“哼”了一声,将手收回。 见她不服,月辉只得凑近她的耳畔,将话摊开说清楚:“娘娘此次低调出行,你莫要生事,免得招来祸端!” “有我在,谁也不能伤到娘娘半根发丝!”绫罗咬牙,原本放松下来想好好玩的心,被她提起。 她说到做到!谁也别想伤害娘娘半根发丝! 月辉见她态度坚决,只得压下郁气扭头看向一侧。 被她所看之人似是做了亏心事般,立刻扭头进了铺子中。 她留了个心眼,抬步凑到泠妩身边,“娘娘,奴婢觉得有些不对劲。” 泠妩在一处首饰摊子上停下脚步,闻言并不惊讶,口中却道:“出府游玩便是为了缓解心情,月辉不必这般处处小心。” 月辉还想说什么,可泠妩却拿起一支玉白色发簪替月辉簪上。 “簪子不错,很衬月辉气质。”泠妩夸赞一声。 月辉长相没有琳琅那般精致,也没有绫罗那般娇媚可人,但很是耐看,如今细细一瞧便发觉她的眼睛极为清澈,透着淡淡的水波。 两厢略微相似的眸子对望上,月辉率先一步败下阵来,她抱守心神尽量平复自己的心情。 “奴婢谢小姐赏赐。” “小姐,奴婢也要!”岁穗一双秋水剪瞳有些妒意。 琳琅没来,她以为一个笨绫罗很好解决,却没想到平日里不温不火的月辉趁她不备,凑到了娘娘身边! 娘娘身边有她一个就够了。 泠妩没有回岁穗,而是侧眸与绫罗目光相接,才弯起眼眸,“绫罗来和岁穗一起挑些自己喜欢的。” 岁穗咬唇,她看惯了宝贝,对这摊子上的东西根本看不上眼,她图的只是娘娘的宠爱。 但泠妩不似以往那般,她也不敢拂了泠妩面子,只得从中随意拿出一支,甚至没去看是何颜色。 反之绫罗则郑重选了许久,才挑中一朵初绽时分的含苞绒花,被她戴上更显鲜艳欲滴。 泠妩也替琳琅挑了一支银簪,簪尾上缀着的银铃叮叮作响,清脆悦耳。 一行人逛了许久,又在酒楼用了一顿膳,快到关闭宫门的下匙时辰,泠妩一行人才上了马车准备回宫。 但回宫之路定然是波折万分的。 亘古不变的蒙面人和弓箭齐射围住泠妩的马车,路上行人四散逃离。 随行的侍卫纷纷迎上,泠妩坐在马车里,绫罗护在泠妩身前。 岁穗哭的梨花带雨也不忘学绫罗的模样想要护着泠妩,却被月辉一个眼神吓退。 岁穗现如今就是个凡人,这样哪是保护娘娘,添乱还差不多! 只可惜她和绫罗暂时还不能暴露,这才畏手畏脚。 外间利刃划破血肉的声音很快停止,在岁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的氛围里,歪头响起整齐划一的声音。 “奴等恭迎太后娘娘。”话语中却没有丝毫恭敬,反而伴着几声嗤笑。 不用看也知胜利一方是谁。 泠妩唇瓣的温和笑意褪去,“恭迎本宫便是用斩杀本宫的护卫来恭迎的?” 外间沉寂一瞬,显然是没想到传闻中蠢笨的太后,竟有这般大的胆子。 为首大汉眸色闪了闪。 他不能确定这个太后是真的过于蠢笨,还是发现了主子对她有所需这才让她不畏惧。 很快,为首之人挑了挑眉梢,主动放低身段,“娘娘说是什么便是什么吧。”但声音仍有挑衅。 绫罗当即便要出去将这人揍一顿,可手腕却被泠妩拉住。 绫罗低头看去,刚刚还一派镇定的娘娘,此刻的手都在轻颤着。 若非是与娘娘接触,她甚至根本不会发觉娘娘的紧张。 绫罗有些心疼,像鸡大腿被黄鼠狼叼走了的心疼,“娘娘,您……” 泠妩语带严肃,以命令的口吻吩咐:“你们退下。本宫身上有他们所图之物,他们是不会伤害本宫的。” 绫罗红着眼哽咽道:“奴婢死也要和娘娘在一起!” 不过在此之前,她不将这群吓到娘娘的渣滓们千刀万剐,都对不起她千年道行毁于一旦! “……”泠妩揉了揉绫罗的脑袋,随即对月辉叮嘱:“月辉,把绫罗保护好。” 泠妩掀开车帘,绫罗便要跟着冲出去,月辉却在泠妩的吩咐中本能将绫罗拉住。 “月辉!放开我!”绫罗手中红色光团涌动。 胆战心惊的岁穗见此满目恐惧,“你们,你们究竟是什么东西?” 马车内泠妩没再去看。 车帘掀开,便见一个粗犷大汉手握大刀抵上她的脖颈。 原身身娇体贵,这把刀虽只是往脖颈处一放,泠妩便感觉有甜腻的血液从刀处划破。 大汉一见泠妩脖颈流出血来,有一瞬的惶恐,但很快便有恃无恐起来。 “还请太后娘娘饶恕奴才刚刚的不敬。”话落他才将刀收回。 泠妩用帕子捂住脖颈处,从脖颈传来的丝丝疼意。 疼痛没有让她身形不稳,她站在马车上,俯视着大汉,“饶恕?本宫也想瞧瞧看你背后的主子若是见此,肯不肯饶恕你。” 这话一落,大汉果不其然眸带恐惧,他咽了咽口水,最终不知哪来的底气在看见泠妩脸上的面纱时冷笑一声。 “那太后娘娘便等着吧。”他提起刀朝泠妩脸上的面纱挑去,“不过在此之前,先让奴才瞧瞧太后娘娘您的风采,免得……是个丫鬟假扮!” 第292章 太后身边全是毛茸茸16 泠妩用眼神将隐在暗处想要出现的影一制止住。 面纱被刀尖挑开于半空若蝴蝶蹁跹,在一众男人轻佻讥诮中缓缓落地,似是蝴蝶坠亡。 四周寂静无声。 少顷,泠妩垂首问:“现下能确定了吗?” 虽是询问的口吻,可语气却是笃定。 她眸色温和,但这句话落却无端带来一阵压迫,迫使着大汉从惊艳中清醒过来,让他本能便要跪地。 他居然在她的视线中,感受到了主子身上的威压。 想起主子的手段,大汉打了个冷颤。 他这才彻底回过神来,但没气势的话却没来得及从口中阻止:“自、自然可以,自然可以,太后娘娘您请!” 手也一并伸出,想要扶泠妩下马车。 “你还不够资格扶本宫。”泠妩淡声,眼睫轻抬间一眼也没看他。 大汉本能出声问询:“那依您看奴才该如何做才好?” 泠妩唇畔勾起,温和如春风的笑意,让她淡漠的面庞都变得亲和起来。 大汉也不自觉地赔上一个笑脸。 可下一瞬,泠妩便缓缓吐出两个字:“跪下。”而后笑意敛去,神态从容:“跪下给本宫当轿凳。” 其余人因着这话也从晃神中走出,纷纷看向为首大汉,也想知晓他会作何反应。 大汉脸色一变,可膝盖窝却猛的被打入一道狠劲,让他“噗通”一声双膝跪地! 大汉双眼瞪大,似是不可置信。 他挣扎着想起身可身上的那道力量却将他死死禁锢住,挣扎间连带着双手也一并撑在地上,作俯首跪地姿态。 这一番动作很快,其余人只见他在泠妩话落后就果断跪下,没有丝毫犹豫,因此震惊万分。 他们张了张嘴,有些不知作何反应,只得互相用余光打量。 老大都跪了,他们是不是也要跪下? 大汉还在拼命挣扎,但未挣扎脱身,便听耳畔传来一个个刀剑落地,以及衣服摩擦出声的下属们跪地的声音。 一个呼吸间,满地跪了一片人影。 “……”余光看到一切的大汉被气的面红耳赤。 这群蠢货! 他咬着牙,可在愤怒之余又有些庆幸。 至少这样一来,丢脸的就不只他一个了。 泠妩的脖颈已经不再流血,她将帕子取下,白皙帕子上便见一条被血浸染的红线。 她没将帕子丢下,而是攥紧在指尖,而后抬脚踩在大汉弯下的背上。 女子很轻,这一踩除了羞辱,便没带来多少压力。 大汉羞愤之余,竟恍惚觉得这种感觉还不错…… 泠妩双脚踩在他的背上,大汉身形慢慢下匐,直到泠妩稍一抬脚便能落于地面的高度,他才停下。 泠妩垂眸俯视着大汉卑躬屈膝的声音,语气和刚刚一样轻柔,但话中却回怼了他起初对她的不敬: “奴才就该有个奴才样。”说完才轻移莲步,落了地。 这句话声音不大,但大汉却听得极为清楚,他咬着牙,再度想要起身却仍然挣扎不脱,似是身上背了一座大山一般。 或许是愤怒到了极点,他脑子变得异常清醒。 因此也逐渐意识到他身上所发生之事有多怪异。 难怪主子说对她要处处小心,以礼相待…… 这传闻中宠奴愚昧的太后的确有古怪,那既然这样,他还能把她带回去吗? 他心生后怕。 泠妩见他撅着屁股一动不动,“还不请本宫去见你家主子?” 话落,大汉这才感觉禁锢自己的力量消失,而他此刻的心中已经完全没了底。 早知这太后这般古怪,他一定不会因为她只是个深宫后院中的女人而轻视。 他呼出一口浊气,起身恭敬行礼,到此才真的将泠妩放在眼里。 泠妩眸色平静如镜面,“将本宫的婢女护送回宫。” 大汉迟疑,“可这……”他抬头想去看泠妩脸色。 却见她眸带平静,面上也没多少情绪,让他完全捉摸不透。 泠妩抬起手,指尖不甚在意地碰了碰脖颈。 见此,大汉后背冷汗直流。 他竟忘了这出! “奴才谨遵太后娘娘懿旨。只希望太后娘娘大人不记小人过,权当奴才刚刚的冒犯是个屁放了可好?” 反正主子只要太后,婢女的去向,主子才不会多问。 只是话一出口,他便又感觉屁股处好似被一块尖锐大石重重一击,疼的他泪水直流。 暗处的影一墨绿色的眸中划过不悦,喉间发出一声轻哼。 这狗奴才竟在太后娘娘面前说“屁”这种下三流的东西,看来还是刚刚让他跪下的力道轻了。 被这重重一击后的大汉再也不敢提任何要求,连忙扭头对手下们命令:“没听到太后娘娘的话吗?还不护送太后娘娘的婢女们离开!” 见手下们一个个震惊上前,他这才压下心头复杂,弯腰:“娘娘,请。” 这一次他连愤怒也被磨没了。 泠妩瞥他一眼,这才在大汉后怕中抬步,走上另一辆马车。 马车内部很是豪华,香料清雅宜人可见其主人品味。 大汉的声音从马车下方传来:“娘娘,这辆马车是主子特地为您安排的。娘娘想要什么,吩咐即可,能做到的奴才一定做到!做不到的……”大汉咬牙,“做不到的奴才也能做到!” 说完,他屁股上的疼才消失。 经此一事,他才彻底摸清,和太后对着干就会被不知名力量攻击。 那他就反其道而行之,对太后像主子那般恭敬。 不!要比对主子还要恭敬! 泠妩没有理会,大汉这才紧张地试探:“太后娘娘,那我们就启程了?” 良久没等到泠妩的回话,大汉有些着急,他面染急切之时,泠妩的声音才姗姗来迟:“嗯。” 大汉松了一口气,一扭头见自己的手下们一个个像青天白日见了鬼般惊恐,他心里的怒火才敢发出。 “看什么看!这是主子的命令,要以礼相待太后娘娘!” 话落,他便撒气般一脚踹向离他最近的人,“还看!?还不快送娘娘回府!” 泠妩掀开车帘,大汉声音一颤,面带讨好:“娘娘,可是奴才吵到您了?还是您有什么要吩咐的?奴才这就去办!” 可泠妩只是看了眼不远处的一棵青松,随即放下车帘,没理会他。 第293章 太后身边都是毛茸茸17 “……”大汉不解,却实打实地松了一口气。 再拖下去,只怕他们就走不掉了。 不过也是奇怪,怎么到现在这皇城附近也不见有追兵出现? 他拍了拍后脑勺。 左右这是好事! “出发!”大汉沉声发令。 而青松中,藏匿于此的黑猫,墨绿色猫瞳中划过一瞬惊讶,不过很快又恢复到平静无波。 只是身后的尾尖翘起晃了晃,似有些愉悦。 娘娘居然能发现他。 影一注视泠妩的马车缓缓驶离,他藏在青松中的身影这才化为一道黑雾朝着马车二而去。 一丝黑雾附着在马车车顶上,没被任何人发现。 而留在原地的马车中,岁穗满脸都是惊恐,她想要尖叫出声,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甚至身体也不受她的掌控。 发现泠妩气息离开后的月辉,这才卸下一道力气。 恢复自由的绫罗猛地甩开月辉,“月辉,你到底想做什么?” 月辉不说话抬手打下一道阻隔声音的白色光团。 如此一来更是惹恼了绫罗,“我已经说过不走了!所以原本打算报完救命之恩离开一事也作废,你还拦着我作何?” 她质问着,发上泠妩给她买的绒花好似都因此染上了怒火。 红色绒花有些刺目。 月辉移开望着那朵绒花的视线,这才想起自己的发髻上还别着娘娘亲手给她簪的玉白发簪。 莫名的,她好似突然就能理解琳琅了。 她静下心来,反问绫罗:“你冲出去能做什么?” 绫罗冷笑,“自然是把那群对娘娘不敬的凡人,全都杀了!” 月辉声音很是平静:“那之后呢?” 绫罗抿唇,刚刚的怒气也因这一问而散了三成。 月辉嗤笑:“先不说你肆意抹杀凡人是否能渡过天谴。便说你一个寻常婢女突然有了妖术会了武功,你就算把娘娘成功救下了,那之后呢?” 月辉讥讽地笑了两声,替绫罗回答:“之后是被送上火刑架上烤?还是准备被娘娘疏远后,你绫罗从哪来的滚回哪去!?” 月辉从未说过这般刺耳的话,以至于绫罗被怼的脑中一片空白。 月辉没去看她,转而望向岁穗,语气依旧带着讽刺:“还有你。” “你丢了脑子我依旧拿你当姐妹看待,你却一天天的得意忘形,找不到北。守不住道行便罢了,成了个蠢货还处处招惹是非!” “一个修了千年才能化成人形的大妖,整日里不是撒泼就是妒忌这个妒忌那个!” “若非交情在这,你当真以为就凭你这蠢货,能活到现在?” 岁穗听不懂,但也不知为何有些心虚。 “……”车内一时安静,只有马车缓缓朝着宫门走动的轱辘转动声。 良久过后,呼吸恢复平静的月辉才从发髻上取下玉白发簪,放在手中细细摩挲,脑中回想起白日里娘娘的异常。 “娘娘应当是有自己的谋划……” 她想到此,才沉声开口:“今夜我们寻着娘娘的气息找到那伙贼人,凡人有顾虑,但我们道行在身不怕这些。届时找准时机,助娘娘一臂之力。” 少顷,见月辉恢复正常的绫罗这才小声询问:“可你不是说杀了凡人会有天谴吗?到时候要是连累到娘娘怎么办?” “只是不能杀人!又没说不能伤人!”月辉冷声回道。 而后看向岁穗,在岁穗恐惧的目光中,月辉压下心头对笨蛋们的烦躁闭目养神。 也罢,那就都留在娘娘身边吧。 百年说长也不算长…… 她想着,便将一切对岁穗和盘托出。 另一边,泠妩也见到了幕后之人。 身着青衣的公子坐在轮椅上,手执一支玉箫。 见到泠妩后,他眸底划过惊艳,少顷才对泠妩露出内敛温润的笑意。 只是笑意未曾留下多久,便在发觉泠妩脖颈上的伤痕时顷刻间化为乌有,他看向大汉的眸中不带一丝温度。 大汉见此便一个腿软跪在地上,想要求饶。 可公子却先一步淡漠吩咐:“你下去吧。” 大汉声音布满恐惧:“主子,奴知错……” 他话未说完,便被蒙上嘴拖了下去,门也被缓缓闭合。 屋内仅留泠妩和他二人。 泠妩没忽视大汉的恐惧。 让他下去,应当不仅仅是退下那般简单,或许还有另一层意思。 下去吧。 ——下地府吧。 “还疼吗?”他望着泠妩的伤口,似有心疼。 泠妩没回答,只问:“雍王请本宫来是所为何事?” 眼前公子于记忆中搜寻到了他的存在。 雍王,先帝的弟弟,因先帝登帝时尚在襁褓,长大后更是在一场意外中断了腿,被诊出此生再无站起来的可能。 这才逃过一死。 雍王似是早就猜到她不会回答自己,所以并无不喜,只是看着她的目光仍带心疼。 “抱歉,若非是我腿脚不便,你或许就不会受伤了。”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自责不已。 他说完拿起手中玉箫,似是孩子般脸上露出一个温暖的笑意,含着希冀地祈求:“你可以听我吹一首曲子吗?一首就好。” 泠妩没理他,他便自知她不愿,脸上笑容渐渐散去,周身缠绕失落。 “你想谋反?”泠妩见门开山。 雍王将手中玉箫放在自己没有知觉的腿上,盯着腿苦涩一笑。 “身有残缺,便没了入主帝位的资格。”话落他敛下的眸中逐渐有疯狂涌动,“可若是有了你,一切就都不一样了。” “你是时朝的福星,也是我的福星。” 雍王抬起头,温润俊美的面容因为疯狂而有些薄红,若非忽略他口中的话倒像青涩少年郎在诉衷肠般。 “只要你愿意,待我登上那个位子,这天下你我二人便一起共享,你又何必受制于时盛?”他激动到握着玉箫的手都被攥得青筋凸起。 他这条腿是被他自己亲手打断的,直到皇兄驾崩,他才敢去医治。 只可惜,太迟了…… 他真的成了一个废人! “本宫若真有你所说的那般厉害,何不自己独享天下,为何还要分你一半?”泠妩随便找了个位子坐下。 雍王心中的疯狂一顿,连眼中的血色都褪去了些许。 雍王抿唇,“可你是女子。” 泠妩回以浅笑,“可雍王殿下还是个跛脚呢。” 第294章 太后身边全是毛茸茸18 雍王一噎,却并未动怒。 他听过数不胜数难以入耳的骂名,但眼前女子含着浅笑,眸底却不见半分轻蔑。 “你若是当真想的话,或许也不无可能。”他敛眸似是在自语。 雍王声音不大,在落针可闻的屋内,还是清晰入了泠妩耳畔。 闻言,回道:“那个位子可未必有你想的千般好。” 泠妩话落,雍王立即抬头,眸中很是复杂,“万万人之上,掌天下人生死,坐拥一切金银财宝古今之物,有何不好?” 泠妩不欲与他促膝长谈,只点一句:“你只看到他的光鲜,却瞧不见背后的劳苦。” 日日天不亮便起,忙碌到一日下来总会忘记用膳,喜爱之物永远事不过三。 现如今时盛还未有后宫,之后若是有了后妃们,还要维持前朝与后宫的平衡之道…… 帝王之位并非那般好坐。 除非做个昏君,可酒池肉林没几载,便会被起义军们当众斩首,从此改朝换代。 但无论如何也不会像现在的雍王这般,好好的闲散王爷做不成了,还得受牢狱之灾。 雍王不是没有想过,但眼前的金山太过亮眼,哪怕明知下方有陷阱,他也难以调头离去。 “时盛能做的,本王自然也可以。” “可本宫却不愿。” 听罢,雍王眸光依旧熠熠,“那便只能委屈苏小姐住在这荒郊野外了。”只是这句话被他的语气衬得意味不明起来。 泠妩闻言,“雍王殿下是想和旁人联手一起造反?” 雍王话语中也提到了她的重要性,想来也是知晓时盛对她的看管,可他却仍自信地说可以留在这里几日。 那便唯有时盛那边出了事,让他腾不出手来全力将她救出来。 雍王微顿,似在思索,他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最后只是眸带复杂的夸上一句:“苏小姐真聪明。”夸赞完他才幽幽叹息,“身处那个高位却仍存手足之情是为一错。时盛若是像皇兄那般不留任何能谋权的活口,也不会像这般。” “但皇兄也看走了眼”这句话被他留于口中。 “本王的侄儿们现在应当已经见面了。”他的声音很是平静,似在感叹。 随着他的话落,窗户外响起一滴雨水坠落在地的声音,随之而来便是一声“噼啪”作响的闪电。 闪电亮起的一瞬,有一双金色的竖瞳正在死死盯着这方宅子。 黑云压城之下,雍王那张温润的面庞也变得阴鸷起来。 可泠妩身后却是一片烛火晃动,将她所处之位点亮,沐浴在光明之中。 恍惚间让雍王生出错觉来,他好似看见了他的曙光,可又怎么可能呢。 他早已深陷泥潭,再也出不去了。 “苏小姐,我给你吹一首曲子吧。”雍王说着,藏匿着决绝的视线却落在窗外的暴雨里,就好似看见了那双巨大的金色竖瞳。 泠妩闭目靠在椅子上,指尖点了点手中染着血的帕子。 每次雍王说要吹箫时,她都能感到一阵怪异的气息。 这萧声能唤醒什么东西。 泠妩想通过后这才睁眼,声音淡漠:“雍王殿下你回不了头了。” 雍王一愣,却是一笑。 他将玉箫拿起,附上唇边。 他早就回不了头了,那既然这样,不如大步朝前永不回头。 悠扬轻柔的萧声响起,泠妩指尖轻晃,对着雍王身后的那团黑色雾气作出“不必出手”的意思。 黑雾团成一团落了地,化为一只拥有墨绿眼瞳的黑猫,它尾尖微勾对着泠妩摇了摇,而后才消失。 娘娘这是认出他了。 影一有些欢愉,他说不上来原因,只觉得理所应当。 他的本体无一人知晓,娘娘不过和他接触几日便聪慧猜出,那他因此而喜悦,也并无问题。 宫中。 时盛虽有防备,可冷不防看见出现在自己眼前的大皇兄时,仍在心中长叹一声。 “时盛,交出玉玺,皇兄日后可饶你不死。”身着玄色龙袍的男人沉声开口。 时盛打量着他身上的龙袍,面上不见息怒,他负手而立,“大哥当真能放朕一条生路?” 男人因为时盛的自称而皱眉,却没有提及,只当是时盛习惯了,“自然,你我也算是手足兄弟。”他话锋一转,“可若是你其他皇兄来了,那就不同了。” 时盛挑眉,思索间点了点头,“大哥此话在理。” 男人莫名心生不妙,可一想到他们众人联手,心中又生出了不少底气。 “既然如此……”他话音未落。 时盛却好似被他这句话逗到般失笑一声,可那额前冕旒晃动间露出的,却是他冷漠的眉眼。 时盛接上他的话,“既然如此……那大哥便下去再替朕问清楚了,其他皇兄们是否真的、如皇兄所言这般。” 男人皱眉,“下去?什么意思?” 时盛语气淡漠,“杀了吧。” 男人还未来得及反应,脖间便涌现汩汩鲜血,随他一道入内的叛军失了主心骨后,也还未来得及求饶便各个身首异处! “朕这一年来夜不能寐,食不下咽,等的便是你们今日。”帝王身上怎可有弑兄的污点,可若是弑了叛军那就不一样了。 时盛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玄色龙袍,这才抬步从上首下来。 路过尚未闭眼的男人,他脚步顿住,俯视着他问道:“朕的母后现如今在何处?” 男人喉咙被割断,只能发出嘶哑的“赫赫”声。 他想不通怎么才一个照面间,他就彻底溃不成军。也想不通那么多人联手,怎么还是中了他的计。 还有母后?他一个生母早逝的深宫可怜虫,是从哪来的母后? 那个蠢钝愚昧的小太后? 他想不明白,雍王那个废物说心仪太后只要太后一人便罢了,时盛又是为何? 他真的想不明白…… 随着身下浸润的红色黏腻越来越多,他才感觉到脖颈处传来的撕裂痛楚。 “赫赫——”他痛苦地发出声音。 时盛见此没有露出其余表情来。 母后身份特殊,那个皇叔也不会对她做出什么,更何况影一一群人还跟在她的身边。 想到此,他身上才卸下一道力来。 他亲自挑选的礼品还未曾送去,她万不能受到伤害。 “给他个痛快。”他丢下这句话便大步离去。 可以接她回宫了。 外边狂风大作暴雨如注,好似只单单是因着人间的一场谋反,而天生异象。 三道流星般的团子飞速顺着泠妩留下的气息而去,再往身后看去,还有一团光辉包裹着一个少女跟在三人身后。 第295章 太后身边都是毛茸茸19 绫罗:“快些!雨下的这般大,若是抹去了娘娘身上的气息就来不及了!” 琳琅不语,但银色光团却更快一步地朝前奔去。 月辉偶尔回头看一眼,被兔子扛着的岁穗一眼。 宫中大乱,她担心岁穗会出了意外,这才胁迫兔子将岁穗带着。 兔子追在三人身后,肩膀上是他嫌弃不已之下用布包裹起来的岁穗。 情况紧急月辉起初是让他留下保护这个女人,但他不愿意。 若是恩人有危险他不去,那他走遍千山万水四处寻觅恩人踪迹的意义,又在何处。 双方各退一步,月辉答应百年间不强迫他回到这女人身体,他才肯带着这女人一起走。 回想起和这个女人的第一次见面,兔子心中便一阵厌恶。 虽说恩人在此,但它被指引着前来其实是为了唤醒另一个人的记忆,最终让他殒命的! 这事还是后来他遇到真正的恩人时,才回想过来的。 如此一来,每每看到岁穗都让他心生恶意。 不过也好在,恩人的确在此。 兔子盯着前方的三团身影,咬着牙拼命在身后追赶。 “快些!再快些!”他不知为何有些心乱,总觉有大事要发生,但此刻也只能在心中不断地催促自己。 岁穗早已被吓得双目呆滞,一声不吭。 另一边,泠妩垂眸打量着绕在自己指尖处的一小缕黑雾,黑雾克制地盘踞于距离她指尖的微末处。 随着她指尖的稍稍一动,黑雾也顺着流动,虽颜色无光明,但对她却没有任何恶意,反而还有一丝欣欣向荣。 这是影一在雍王身后消失时分出的一缕,用来与她交流的。 影一与黑雾心意相通,感受到黑雾反馈的心情时,他面罩下的脸上带起一丝无措来。 他皱眉,心中斥责黑雾要谨慎行事,可黑雾却依旧给他反馈其他自己的情绪。 ——“开心”“喜欢”“香香” ——“永……远” 其余的他还能理解,最后一句是什么意思? 思索间,他不知为何有些焦急地想要离开这里! 雍王一曲终落,萧声因着外界的遮天雨幕而并未传扬出去,他脸上没有失落,只有平静,“苏小姐觉得我的萧声如何?” “尚可。”泠妩如实回答。 若说萧声,她曾听过白苌的一曲,那日整个地府百鬼哭嚎,拼死不肯投胎,各个祈求自己能重返人间一趟,让他们与自己的意中人再见上一面。 阴差们也大差不差,由此一来地府大乱。 之后还是以雷霆手段镇压,地府才恢复秩序。 自那之后白苌就被勒令不许再在地府吹箫了。 想到此,泠妩唇边有些难掩笑意,笑意是不同于此前的温和,而是温柔到了骨子里的。 雍王被这笑意一晃,许久才缓过神来,再一低头耳畔便有些痒痒的热意。 原来当真有人只是那般一笑,便想让人拱手赠予城池。 “尚可……”雍王低笑,“只可惜,以后也练不了了,否则或许还能听到你的一声夸赞。” 宅子外,暴雨声掩盖了外界的纷扰,凡人与妖没有可比之力,三个团子将自己的道行于手中泻出。 “速去禀告主子!” “来者何人?报上名来!” 三人将面遮得严实,除开露在外的眼睛,和看起来纤细到只可能是女子的身形外,便什么也看不透。 琳琅没有说话,抬手间便将那要通风报信的人打的昏死在地。 绫罗叉着腰,“还问什么人?凡人打架都喜欢让仇人自报姓名吗?罢了罢了,那就入乡随俗好了。” 女子声音娇媚,抬起手指一点,便是一团红色光辉涌动,“自然是要你们命的人!” “不可伤及凡人性命!”月辉叮嘱。 绫罗瘪嘴,“我知道,但这样说话有气势!而且我本来就只打算小小惩戒一番的,谁让他下午的时候对娘娘笑的那般猥琐!” 不绝的暴雨和接连的雷声将一切掩盖,三个女子身上却不见半点水汽。 兔子早就到了,他鼻尖轻嗅随即蹙眉。 怎么感觉还有一道熟悉的同类气息。 兔子后背绷直,忙将岁穗藏好,便快上三个团子一步赶到泠妩身处之地。 只是还未靠近,便被几道身着墨色衣衫的蒙面人拦住了去路。 见此,兔子红玉瞳孔一缩。 他想起这道熟悉的气息是谁了,是那个捆住他四肢的男人! 他居然也是妖! 拦在此地不让救援……这个黑衫男人背叛了恩人! 亏他之前还以为他是恩人的手下,这才没去寻仇! 长相气息一模一样的黑衫男人不语,手中匕首齐齐举起,朝着兔子而去! 兔子红色瞳孔中血色流转,雪袍上落了几点雨水。 “我虽只是道行化形,但也不是随随便便什么分身,就能拦住的。” 恰在此时,宅子里。 泠妩指尖的黑雾,传来一股意味不明的情绪。 似是焦急又似是厌恶。 只是这厌恶并不是对她而来的,而焦急…… 黑猫下一刻便凭空出现! 雍王却没被吓到,他死死握着玉箫,本就苍白的脸色此刻几乎透明。 “喵~”黑猫小声开口,似是察觉到了异样般,几步跃到泠妩身前,那双墨绿色古井无波的眸中是对雍王的杀意。 指尖黑雾告知泠妩一道意思——“离开”。 泠妩拒绝,“影一,再等等。”麻烦如果不处理,以后只会成为更大的麻烦。 “喵~”好。 雍王没理睬黑猫,而是对泠妩皱眉提醒:“不要和妖做交易。” 他紧紧握住玉箫,好似想起了许多不好的回忆。 而此刻外界暴雨倾盆之下,一只巨大的蟒蛇在暴雨之中缓缓探起头。 它的头顶有两只小到可以忽略不计的角,那双冰冷的竖瞳更是让人不寒而栗! 巨大的声响让兔子和影一分身交手的动作一停,属于兽类的本能让他立刻就想调头离开! 但恩人还在这! 他咬着牙不顾影一分身的阻拦就要朝宅子里闯。 一仰头对上那双金色竖瞳的绫罗,呼吸都凝滞了,“这是……” “这巨蟒是想要渡劫化龙!”月辉声音颤抖着。 琳琅冷着脸,当下化为一道银色流星朝泠妩气息充沛之地跑去。 绫罗难得聪明一回,“这巨蟒是想收取娘娘身上的道行,助自己度过天雷!快救娘娘!” 道行没了她们还可再修,但娘娘身上的道行若是立刻被收走,是会死的! 这也是为什么她们坚持十几年,只每晚在夜间收取一点道行的原因。 更何况这巨蟒若是想要渡劫,娘娘在天雷下是会连灵魂都不剩的! 宅子中 雍王握紧玉箫面带苦涩,“不要和妖做交易,否则……会再也无法抽身的。” “抱歉,是我连累你了。” 他说着便举起手中的玉箫,准备将之摔碎。 “慢着。”泠妩不容置疑的语气响起。 透过窗子,泠妩看到了自他说话时,便拔地而起的巨蟒。 雍王被这道阻止的声音制止住,他回以视线,用眼神询问泠妩的意思。 “可以抽身的,它暂时还不成气候。”泠妩没再坐着,起身时青色裙摆繁复,她隔着窗子与那双金色竖瞳对视上。 “把你的萧给我。” 第296章 太后身边全是毛茸茸20 雍王望着窗外那灯笼大小的竖瞳,他想了许久,才在巨蟒的注视下开口。 “我六岁那年,在御花园中偶然看见一条小蛇,那时它才只有我拇指粗细。它被石块压住,身上满是血,我将它拾起带回宫里。” “皇兄面上待我不薄,但满宫奴才没一人当我是个主子,我若敢明着养它,翌日它便会被分成七段递到我的眼前……”他说到此处,扯起嘴角,似是讽刺。 “回宫后,我便将它偷偷藏起来,日日以自己鲜血喂养,可它痊愈之时就离开了。” 雍王摇头,眸带复杂,“后来皇兄离世那天它又找到了我,哪怕它成了一个庞然大物身上满是被雷劈过般的焦褐,我不知为何还是认出了它。” “我也不知为何总能看懂它想表达的意思,它说它想要报恩,报我当年的救命之恩。” 雍王说话时,窗子外那双金色竖瞳仍旧在盯着他看,冰冷的不带一丝温度。 雍王的唇很干,说话时唇上有一丝鲜血流出,替那张苍白的脸上添了一丝气色。 他不顾疼痛继续开口:“我起初只是想要站起来,成个正常人。” “可后来,我跟它在一起的时间越来越久,看到它的能力后,我对那个位子越来越心动!” 他的神情开始激动起来,“它!它会仙术啊!它一动就能搅动风云呼风唤雨!我是他的恩人,我只是想要一个人间的帝王之位有何不可!” 他高高举起玉箫“哈哈”大笑,好似下一刻他便能成那至高无上的存在般。 “所以你就用这把玉箫控制了它,想让它为你所用。”泠妩不冷不淡地开口。 雍王神情一滞,他将视线从那双金色竖瞳处移到泠妩的脸上,随后似是泄了气般,颓废地靠在椅上。 他抿唇,将唇上的血液抿入口中,可唇太干了,血却越来越多。 最终他放弃了这个动作,任由血液蔓延,声音也愈发干涩,许久才从喉间吐出一个字: “……是。” 他似是脱了力,许久都未曾说话,握着玉箫的手耷拉在半空,神情恍惚。 “这种诱惑,没人可以拒绝的。”他喃喃着。 他没发现,一团黑雾在他身后凝聚,一只黑猫的身影从半空出现! 在窗外巨蟒带着威压的视线中,影一迅速将雍王手中的玉箫夺走! 下一刻,巨蟒吐着猩红的信子,发出“嘶嘶”的压迫声! 影一将听觉封闭,将玉箫递给泠妩。 而巨蟒也在下一瞬冲破宅院! 曾支撑着宅院巍然挺立的木材瞬间四分五裂,从头顶向众人压去! “娘娘!”影一墨绿色眸子一紧。 与此同时,泠妩手中的黑雾瞬间变大,撑起在泠妩头顶。 纷纷扬扬的木屑被暴雨打压到地面,没有一丝可以反扑的可能。 “娘娘——”琳琅、月辉、绫罗惊呼。 “恩人——”兔子满眼惊恐。 他们手中各色光团,朝着泠妩气息所在地涌去! 五颜六色的光团将泠妩的身形衬得很是明亮。 尘埃落定,雍王坐在轮椅上虽没被伤及但满身碎屑,温润的气质一扫而空,接连的暴雨将他打的眼睛都有些睁不开。 他勉强睁眼,去看泠妩。 只见泠妩如话本中所描绘的神仙般,身前凝聚七彩云霞,周身光芒万丈,青色裙衫之上不沾一物,甚至连眼睛都未曾眨动一下。 她依旧惊艳世人淡漠至极,似是这些都无法被她放入眼底。 泠妩的确不怕,不说身边聚集的一群“她”曾救过的大妖,便说天雷迟迟不落,也是因为害怕会伤到她。 她回头去看巨蟒,巨蟒似乎对天雷很是畏惧,在发觉靠近她后天雷有退缩之意,正试图朝她靠来。 “娘娘呜呜呜,娘娘……”绫罗将面罩摘下,一把扑来,娇媚的脸上又是开心又是悲伤。 她刚刚用一辈子不能吃鸡大腿来换取娘娘的平安! 琳琅攥紧手心,直到确定泠妩的安全后,才退后一步站到泠妩身侧,那攥紧的手心也慢慢松开,随后冷着眼看向巨蟒。 月辉不知从哪变出的油纸伞,站在另一边仔细地给泠妩打着,若非情况紧急,她还可以变出一把铺了软垫的椅子。 头上沾着尘屑的兔子眼巴巴地想要说话,可一想起泠妩对他人形的厌恶,便在确定安全后,默默低头不敢吭声,将自己的存在缩到最小。 一丝黑雾则在众人的视线中缠绕回泠妩的指尖,剩下的则化成蒙面的黑衫男人。 一切发生的很快,下一刻泠妩出言打断了一群人望向影一的死亡视线。 天雷滚滚而来,发出一阵威压,连泠妩只以凡人之躯去感受,都能发觉到天雷的愤怒。 思及至此,泠妩开口:“你是用人肉喂养的它。” 妖物化形虽逆天而为,但妖物也得有生存之道,所以天雷绝不会愤怒,只会例行公事。 但这天雷却恨不得把这巨蟒挫骨扬灰。 那便唯有它吃了受天道庇佑的人,且吃了不少。 想到此,泠妩不动神色地抬起指尖,“影一速去禀告陛下,让陛下撤离附近百姓。” 影一默不作声,一道分身却已然出现在百米开外,迅速离开此地。 “你是用人肉喂养的他。”泠妩虽是这般说,却没看雍王,而是与那双巨大的巨蟒对视。 闻言,巨蟒的竖瞳中划过痛苦,它人性化地点头,视线则依旧死死盯着泠妩手中的玉箫。 “嘶嘶”你送给我吧。 它朝着泠妩传递出这个讯息。 泠妩没理睬它。 要她给它,怕是想吞了她还差不多。 雍王见此,却是粲然一笑。 早在发现一个呼吸间,泠妩身边便凝聚一群身负术法的人时,他便隐隐约约猜到了一切。 他什么依仗都没了,也就自然无所忌惮了,“是我喂的,那个被拖下去的废物就是喂给了它。但……”他浑身湿透,宛若恶鬼,“但我可没有逼它,都是它自愿的!” 他说着,巨蟒猩红的信子又吐了吐似是委屈。 “别装了,你觉得苏小姐会信你吗?”雍王指着它,布满血色的眼中都是讥讽。 泠妩未曾说话,巨蟒却似是想要封口般血盆大口张开便要将他吞入口中。 “拦住它。”泠妩沉声吩咐。 “是!”一群人齐齐回应。 影一扭头扫了眼一群人,率先一步朝巨蟒而去,其余人也跟着而去。 月辉则撑着伞跟在泠妩身后,不让风雨侵袭泠妩一寸肌肤。 她指尖虚虚一点,原地多出一张软椅,扶着泠妩坐下。 “你说吧。”泠妩坐下后,看着雍王开口。 正好也可以拖延一些时间。 可雍王却问了一个泠妩没想到的问题:“你是怎么……让它们心服口服对你好的?” 第297章 太后身边全是毛茸茸21 泠妩思索一瞬,启唇:“当年救它们时的善心,本宫从未丢弃过。” 月辉愣神,将这句话放在心间。 所以娘娘是早就认出了她们吗? 雍王听到答复,笑的勉强,这才低头将之和盘托出:“是我想要掌舵它的命运,但它也绝非善类,一年前他找上我时也受了伤,当时应当就被雷劈了,只有邪物才会被雷劈。” 月辉心中冷笑着倾听,被雷劈也是分情况的。 一边暗叹还好陪在娘娘身边的不是绫罗,否则雍王的话都没有能说完的机会。 雍王继续开口:“当时它还没有这么大,我当时一看见它便心生亲近之意,不知为何看着它的眼睛便主动将自己的手割破给它喂血。” 他说到此处,泠妩再一结合他幼时给这巨蟒喂血一事,怕是那时才让巨蟒有了个化形的机缘。 只是这人血一沾上就戒不掉了。 果然—— “可后来它越来越贪心,我险些丧命才清醒过来,意识到问题所在。我只得一边给它喂其他……”他咽了咽口水,似是心虚。 “我只得一边给它喂其他血肉,一边四处求人,最终才在一将死之人的口中得了一个方子。” 他说着低头去看泠妩手中玉箫,“后来我一一去做,最终只得了这一支能控制它的箫,勒令他不许吃人。可再后来它忍不住了,当着我的面吃了我的奴才,我见此害怕之余,可贪心却越发深重,这才一步步走到如今的地步。” “再往后,我无意间听到底下奴才说起你的变化,这才去问它。它告诉我,你是集天地大运之人,只要有了你什么都能得到!” 他说这话时语气依旧激动。 月辉则抬了抬眼皮子,心道那蛇倒是贪心狡猾。 雍王没关注月辉,平复心情后接着开口:“前些日子,它头上长了角,我便感觉不妙,也发觉这萧声逐渐控制不了它了,这才对你下手。” “其实昨日,若非我答应将你带来,再加上这萧对他积威已久,只怕它早就将我也吞了。” “但刚刚看来,它或许早就不怕这萧了。” 之所以摔萧,也是他想死前拉个垫背的陪他一起,但这事他此刻不敢说出。 他面如死灰,温润早已不复,只是在话落后,他伸出手似是想要触碰泠妩手中的玉箫。 但手怎么也勾不到,最终他只得放弃,垂下眼帘,似在问泠妩又似在自语:“所以你说,这一切还来得及吗?” “来得及。”泠妩回答。 这巨蟒在天雷下会死的很彻底。 雍王则满眼都带着亮色地抬头,他声音颤抖,“那我、那我也来得及吗?” 泠妩笑笑不语,与这种吃人血肉的邪妖为伍,被反噬是必然的。 那天雷只怕都得有他的一道。 “兔子。”泠妩轻唤。 正在啃巨蟒尾巴的兔子闻言疑惑地抬头,他不可置信地扭头来看泠妩。 泠妩对他招手,“过来。”而后对月辉吩咐:“你去帮琳琅她们牵掣这巨蟒一段时间。” “是!”月辉在发觉泠妩的淡然后,也没再迟疑。 泠妩仰头看了眼滚滚黑云。 天雷已至,天雷之下不分万物,需得趁着这段时间将其余人转移。 不知道时盛那边可解决了。 “恩……恩人。”雪袍男人踌躇着。 泠妩将玉箫递给他,兔子无措地接过,“我、我不会吹。” 他语气带着哭腔,好不容易恩人吩咐他做了一件事,结果居然败于没学过! 雍王见此,忙不迭地想要将功补过:“苏小姐,我可以的!” 泠妩没理他,对着兔子提醒:“只要吹响就行。” 琳琅抽空往这边瞥一眼,正好瞧见泠妩递给兔子玉箫的一瞬,她盯着雪袍男人的目色深了几分。 下一瞬,她的手中便是一团伴着巨大杀意的银色光团朝着巨蟒掀去! 这边,兔子则颤抖着手拿起玉箫,对准天空,纠结吹奏。 “呼嘘呼呼嘘呜呜呜……”难听悲怆的声音被他奏响,但很快便因着暴雨被阻隔在半空中。 泠妩面不改色地听着这难听的曲子,提醒一句:“用上你的道行。” 兔子一愣,旋即才意识到泠妩已经发现了他,或者说他们所有人的身份。 那是何时发现的? 他心中想着,也不忘按泠妩说的做。 伴着道行,难听至极的萧声如魔音贯耳,缠绕在每一个在场之人的耳畔! “嘘呜呜呼呜……”宛如恶鬼嘶吼。 绫罗手一顿,龇牙咧嘴地开口:“娘娘的萧声果然与众不同!” 说完她扭头去看,却见是兔子在吹,当下皱起眉脸上厌恶。 她咬牙切齿,“这死兔子吹的萧比死了八百年的吊死鬼讲话还难听!” 她一边骂着,一边感觉手下一直在挣扎的巨蟒也因着这萧停止了扭动。 “嘶,这死兔子的曲子居然难听到让这巨蟒都不反抗了!” 琳琅与月辉对视一眼,当即抓住绫罗后衣领,“走!” 一直在前方化成团团黑雾,吸引巨蟒注意力的影一,也现出了身形。 因为一直正面与这种邪祟般存在的巨蟒交锋,还分出一丝心神保护泠妩的缘故,他面罩下的脸此刻很是苍白。 此刻总算能缓一口气后,他也第一时间去看泠妩。 正好与泠妩相望的一瞬,泠妩低声同指尖黑雾吩咐:“准备撤离。” 天雷因为她的存在迟迟不落,这巨蟒也不知吞食了多少血肉,竟能摸索出一线生机。 只是也仅限于摸索到这一线了,若是摸索出她是谁的话,恐怕恨不得逃的越远越好,哪敢让雍王将她挟来。 也难怪记忆中没有出现过它。 她话音落地,猜出泠妩已经知晓她们身份的三人,也不再遮掩地现出原形。 只是原形不像夜间那般小。 眼见三只巨大的毛茸茸朝她低下头颅,跪地想要驮着她一起离开。 泠妩抬步朝最近的白虎靠近时,而银狼满含着失落的眼神,却让她脚步一转。 “走吧。”泠妩拍了拍银狼的脑袋。 兔子不敢停下吹箫的动作,只用眼神询问。 他怎么办? “天雷快落时,你快些逃离,若是还活着,我便原谅你一次所犯之错。”泠妩对兔子道。 黑雾跟在泠妩身后,三只巨大的猛兽迅速离开此地。 “轰隆——” 时盛站在城门处,眼中是止不住地担忧,他呼出一口浊气,来回踱步。 若他早知如此,便不会…… 罢了,现在说什么也迟了。 若是她能活着归来,他从今以后便拿她当亲生母亲看待。 第298章 太后身边全是毛茸茸22 前一刻还能看清稍远之地的雨幕,此刻只能看清方寸。 张成跟在时盛身后,撑着一柄大伞,自己的衣衫几乎湿透,但时盛却不沾丝毫。 天边又炸响一道惊雷,闪电亮起的一瞬,天都好似被劈开了一道口子! 张成被这道雷声惊的手一颤,险些没能替时盛阻隔住吹进城楼里的飘雨。 他慌乱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恳切开口:“陛下您的龙体才是最重要的,这眼下雨势不停反倒增多,不若您先进城避避雨,若是娘娘回来了奴才一定立刻回禀!” 张成被淋成落汤鸡的模样这才映入时盛眼帘,时盛心下焦躁不安,见他这难的“邋遢”样,也不想理睬,又烦躁地闭上眼。 张成又继续劝慰:“娘娘她吉人自有天相,若是您因此而伤了龙体,娘娘只怕回来后要忧心不已,您……” 他在长篇大论,殊不知时盛已被那句“吉人自有天相”定了心。 他没有多少福运的可怜虫,都能在各大王爷联手之下先一步得知所有部署,从而守住皇位。 那就更不必说她了。 张成余光瞥见时盛脸色,见他紧锁的眉舒展陷入沉思,也跟着松了一口气。 只是还未舒出这口郁气,便又见时盛脸色暗了下来。 时盛盯着遮天雨幕,突然又想到影一传回的信。 若非是影一提前给他调查出那群人将在今日动手的话,也一一印证的话,他真的难以相信影一传回的信。 什么叫做—— “速速疏散城外百里处的百姓,通天巨蟒即将渡劫,天雷将落,娘娘不忍百姓受苦,现正与之周旋!速!速!速!” 他已经记不得当时自己的心情了,甚至哪怕是现在也仍旧恍惚。 天上滚滚黑云正在朝着影一所汇报之地聚集,似乎下一刻就会有一道蕴含着上苍怒火的雷劈在那处! “轰隆——”巨大的动静传来,一群站在城门处的人感觉地面都好似在震动! “这是……天怒!”城中有人压抑不住自己的恐惧,惊呼不已! 而在时盛身边之人也纷纷从心头升起这个念想,但畏惧在天子面前,只得压下心中恐惧。 时盛负手而立,将众人表情看在眼里,只等着秋后算账,可手心处却多出一张纸条。 ——「我已安全,不必担心后顾之忧。」 时盛失神,字迹并非是熟悉的影一字迹。 笔走蛇龙,尾迹锋利似能开出天地,却又在转折处圆滑温润。 字如其人,时盛没有思索,便得出了这道字迹的主人。 “不必担心后顾之忧……” 城外,雷劫之下。 影一跟在泠妩身后,不忘收回分身。 他常年跟在帝王身边,或多或少攒了些龙气,也由此让他的道行比这三个婢女高出一大截。 可接连的长距离传送,还是让他耗费了心神。 泠妩看出他的疲惫,抓住一团黑雾在指尖绕了绕。 躯体被困,影一立即出手,但好在最后一刻反应过来抓住自己的是泠妩,强行制止住自己的本能。 “娘娘。”他被泠妩抓在手心,一团黑雾翻涌着,听不出什么情绪。 ——“喜欢”“开心”“香香” ——“永……远。” 黑雾不受影一控制地朝泠妩反馈着这些情绪。 “闭嘴!”影一斥责。 泠妩垂下眉眼去看。 “娘娘,奴不是在说您。”影一解释着。 若非黑雾虚无缥缈并无实体,他恨不得丢下那一缕,找个地缝钻进去。 泠妩点头,并没有放在心上。 天上降下的雨很大,但琳琅很是仔细,奔跑时分出了一丝道行替泠妩遮蔽风雨。 身下银狼奔跑的速度很快却很是平稳,一路没感觉到多少晃动。 “差不多了。”泠妩摸了摸银狼的脑袋。 琳琅的声音从银狼脑袋处传来:“是。”她慢慢降低速度,直到停下,待泠妩落地,琳琅才恢复人形退到泠妩身后。 她的目光炙热,那双清冷的眉眼都似能因此而融化成一摊水。 娘娘选了她。 另两只也纷纷停下,恢复人身。 月辉不知在想什么,只是无意识地抬手触碰发髻上的玉白发簪。 若是她没有看错的话,娘娘原本似是要选她的。 绫罗则眨着眼睛顺着泠妩的视线望去。 只见一只巨大的蟒蛇此刻正缓缓在天空之中,扭动着那庞大的腰肢! 雪袍男人的身影以肉眼已经看不见了,甚至连萧声也不知是何时停的。 “那兔子会被吃了吧,蛇吃兔子好似很是寻常,话说这兔子要是被劈死的话,肉质是什么样的?我还没吃过天雷下的兔子呢!”绫罗感叹着。 月辉却是紧紧皱眉,她将发簪取下放在手中摩挲。 怎么好似忘了一件事,可究竟是什么事呢? “诶?你们看见岁穗了吗?”绫罗后知后觉地扭头去问。 “……”月辉呼吸都凝固了,她就说忘记了什么东西! 琳琅也将视线从泠妩转到绫罗脸上,连带着眉心也蹙了起来。 被盯着的绫罗默不作声地靠近了泠妩,小声开口:“我不是故意说出来煞风景的。” 她说完感觉视线又冷了些,再度朝泠妩靠近,一边委屈寻求保护:“娘娘,她们要打我。” 泠妩不答反问:“你们把岁穗也带来了?” 月辉知晓泠妩有多宠岁穗,哪怕近些日子岁穗失宠,但十几年来的宠爱当不得假,“……娘娘,您要罚就罚奴婢一人吧!是奴婢做主将岁穗带来的。” 琳琅也低垂了眉眼:“奴婢也有错。” 绫罗欲言又止,也跟着道。 “命运使然,与你们无关。”泠妩垂眸,哪怕没有淋到雨,但此刻遍布雨气,羽睫上也不免潮湿。 琳琅不忍看她伤心,“娘娘,奴婢去救她。”她说完便要走,好在泠妩及时抓住了她的手腕。 “别胡闹。”泠妩轻蹙起眉,“本宫已经大致知道了你们的身份,此刻你去只会让本宫心生愧疚。更何况,你们应当也是担忧她会在逼宫一事上出了差错这才带来。” 泠妩没有松开琳琅的手,语气虽温和却是不容置疑的。 再加上换位思考,切身体会,让琳琅歇了心。 “可您会难过的……”琳琅喉间哽咽。 泠妩摸了摸她的脑袋,轻声低喃:“不过是一命偿一命罢了。” 琳琅离得很近,却不解其意。 什么叫做“一命偿一命”? 第299章 太后身边全是毛茸茸23 “以后你就知晓了。”泠妩顺手将买来的那支坠着铃铛的银簪,插入她的发髻上。 再一收手便仰头去看天边巨蟒。 雨幕之下,巨蟒巨大的身形也变得无比渺小。 一道雷从天而下劈到巨蟒身上! “轰隆隆——” 不过一道,便将巨蟒想要飞天的身形从天劈回地上,紧接着便是第二道、第三道…… 琳琅沉浸在泠妩给她簪发簪的喜悦中;月辉心中担忧岁穗,因此每一道雷声落下都让她神魂跟着颤抖着。 “再劈下去,就吃不到烤蛇肉了。”绫罗眼巴巴地看着,还不时拍拍胸膛,感叹道:“以后咱仨一定不能干坏事!” 整整八十一道,天雷才缓缓退去,聚成一团的乌云也渐渐朝着其他地方飘去。 “也不知道死透了没有,想吃烤蛇肉。”绫罗小声嘀咕着。 “那便去看看。”泠妩一锤定音。 再度赶到时,方圆五十里寸草不生,只有一道被雷劈出约有十五丈大小的深坑在雷劫正中。 宅子和雍王一样彻底消失,巨蟒也成了一摊灰烬,只能从灰烬大致看出是它的身形。 “真化成灰了!不过它化成灰也不敢来找娘娘,否则奴婢把它的灰都给扬咯!”绫罗凑到泠妩眼前,低下头,求表扬。 得到泠妩一记摸摸头的绫罗捧着热乎乎的小脸,开始找起了岁穗。 寻着气息,在百米远处找到了她的踪迹,陪在她身边的却只有一件雪色衣袍,不见兔子踪迹。 “这……”月辉不知该如何是好。 “兔子为救岁穗死了?”绫罗猜测着,“那岁穗还活着吗?” 她说着便蹲下身去。 泠妩也跟着望去,便见少女在绫罗的一团红色光辉下,迷茫地睁开双眼。 她警惕地扫视众人,这才缓缓回过神来,眸中带着不知今夕何夕的迷茫。 却又不知为何,独独她看向泠妩的眼神无比复杂。 羞愧、内疚、懊悔、自责甚至还有一丝如兔子般的虔诚等复杂的情绪。 随即下一刻,她便低头不敢与泠妩对视,口中只喃喃着:“错了……” “什么错了?”绫罗问。 岁穗低着头自语:“错了,都错了。” 绫罗见她答不出个所以然,索性放弃,问起兔子下落,“那兔子呢?” 岁穗仍旧低着头,一言不发,她的手下便是那件雪色长袍。 在那声“兔子”中,她将手下的雪色衣袍攥紧,蓦地流下泪来而后便昏死在地。 绫罗立刻起身后退,“娘娘,奴婢没有推她!” 泠妩盯着岁穗看了片刻,似是摸索出了些许头绪。 而月辉则头疼地对绫罗解释:“没人说你推她……你、罢了,你带上她,我们可以随娘娘回宫了。” 城门处 天边乌云渐渐散去,倾盆大雨也有了转圜的余地,开始慢慢变小。 可整整八十一道雷声怎么也预示着今日的异常,城中已有百姓哭丧着脸。 古往今来凡天降异象都昭示着有大事发生,这大事若是坏事…… “今日宫中有人谋反你们都听说了吗?” “听说了,我还听说那雨一下,把宫里的血水都冲了出来!宫门外满地鲜红,说看了回家的都做了七日噩梦!” “当真?难道是因此才惹怒了上苍?” “不清楚,我也是听旁人说的,但现如今看来也是大差不差了……” “再如何也是血脉至亲,那位又何必赶尽杀绝!如今倒好,上苍震怒,苦的却是我们百姓呐!” 城门处的时盛听闻此谣言时,从喉间发出一声嗤笑来。 “这般看来的确是朕心狠,既然如此等朕恭候完母后,朕便不再对其斩杀。” 时盛意味不明,“如何也得先给他们松松身子骨,再提其他的。” 张成附和。 正说着,在众目睽睽之下远处一辆马车缓缓驶来。 时盛没有迟疑便亲自相迎,从马车上将泠妩接下。 他上下打量泠妩是否完好后,目光在泠妩系了几方锦帕的脖颈处停歇。 他想问出口,可随着泠妩轻轻摇头,他这才闭嘴,移开视线。 二人一道进入城门处时,泠妩握着帕子的手松了松,身后一群人见此指尖也跟着微微一动。 下一瞬,天边瞬间霞光满天,紫气东来,天际线上更是赫然浮现此刻的景象! 城池,负手而立的帝王,稍后一步的太后。 “这这……”有人声音都艰涩了起来,显然被这一幕震惊到无法言说的地步。 倒是张成反应迅速:“此乃上天庇佑我时朝啊!” 话落,他高举双手虔诚地以面叩首,声音洪亮:“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太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众人刚刚忐忑不安的心,也在这一奇景中化为了激动。 皆不顾地面潮湿,跟着叩首:“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太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饶是时盛面上也染着几分喜色,可他身居高位,又在先帝培养之下几年来早已能做到快速收拢自己情绪。 由此,才迎着一声接一声地“万岁”中,镇定自若地同泠妩回到宫中。 他有许多问题想问泠妩,可最终看着她疲惫的眉眼和被遮挡住的脖颈时,还是选择了放弃。 泠妩却是主动询问:“你不想知晓究竟发生了何事吗?” 时盛点头,又摇头,“现下还是以您身体为重。” 他不知道发生了何事,可哪怕身处百来里外,他都能感受到天地的愤怒,更不用说在雷暴附近的她了。 “那便等陛下处理好宫变一事,再叙此旧也不迟。”泠妩说着便要踏入重华宫。 时盛目送她的背影,突兀问道:“您后悔了吗?” 泠妩回眸不解:“后悔什么?” 时盛在她的眸中看到了平静,看到了慈爱,看到了温柔,独独没有他以为的后悔。 后悔什么? 自然是后悔当年选中了他,可如今的他却在二者间将她抛弃。 泠妩将帕子解开,带着笑,“的确是后悔了。” 时盛垂眸,心中似有一块巨石压下。 泠妩这才继续说:“后悔离宫时,本宫没有再多带些侍卫,现下也不知这疤痕何时才能消下。” 她知晓时盛问的不是这个,但是一旦她说后悔选中他,结果只有二人生嫌隙。 不如曲解其意,既能化解冰冻的关系,也能不让这伤白受。 重华宫的落雪在暴雨下凝结成冰晶,她站在那青色屋檐下,身着一袭绿裙大氅盈盈一笑。 第300章 太后身边全是毛茸茸24 时盛喉结滚动,最终迎着她的笑意哑涩承诺:“仅此一次,从今以后再也不会了。” 青砖黛瓦之上的冰晶在光照之下泛着耀目的光泽,绿裙女子有那么一瞬的怔愣,随即连那双眼中都带起了笑意。 “好。”她说。 少顷,她才含笑转身踏过门槛,留下一袭玄色龙袍的少年天子敛眸压下心中情绪。 她只会是他的母后,也只能是母后。 因着白日里的一场倾盆大雨,到了夜间天空星子繁多,就连月色也愈发皎洁。 民间议论起白日的天降异象时,再抬头一见干净的夜空,便纷纷将城门处的祥瑞一并道出。 宫外议论纷纷,各个红光满面,高声赞誉:“天佑我时朝!” 宫中正在清点事变中的伤亡,重华宫内宫娥太监都没有大碍,只除了苏醒后的岁穗坐在床上深陷恍惚之中。 她发丝凌乱发髻松散,双手掐着手心,双眸竟无一丝光亮。 她那一世竟然造了那么多的孽,哪怕再回到一切还未发生时,她也再难面对娘娘。 更何况,那个她爱到癫狂的男人甚至是来源于自己的,且不算人也不算妖只是她的道行所化。 天意弄人,着实可笑。 她攥紧手心,手心处的疼痛没有唤回她的思绪。 若非兔子在天雷下打的只剩一缕意识逃亡,其余的道行自动回到她的体内对抗天雷,她只怕也没命了。 只可惜,千年道行在雷劫之下毁于一旦。 她低低一笑,眼眶中的泪水“啪嗒”滚落进被褥,被褥很快吸收。 水渍如她的道行般一点也不剩。 她这哪是报恩,分明是来寻仇来的,不过这报应现如今也来了。 她没了道行也快死了。 只可惜只有她一个,兔子的那一缕意识不知逃到了何处。 但他与她紧密相连,若是离得近了便能被她发觉。 若是被她知晓的话…… 她想着,眸底一片暗色。 不能只她一个怀着愧疚地死去,他也得和自己一起,永坠阿鼻地狱! 她喃喃自语,却没发现一团银色光辉藏匿在角落处忽明忽暗。 今日的重华宫气氛格外怪异,饶是心大如绫罗,也在回到熟悉的宫殿后不知该作何心情,所以三人都躲进了自己房间。 琳琅收回探听岁穗的道行,这才睁眼。 在岁穗喃喃自语中,她捋清了思绪,心里也在捋思绪时吊起了一块巨石。 所以娘娘口中说的“一报还一报”原是这个意思。 那娘娘又是从何时起,如岁穗一样,保存着那些痛不欲生的经历? 她心头的怒气与疼惜将她坠的直不起身子,只觉心口疼痛想要剖出看看究竟是怎么了。 她闭上眼睛,缓缓出声: “岁穗、兔子……” “是那日兔子被岁穗捡到,娘娘就知晓了一切吗。” 难怪那日娘娘的眼神那般淡漠,难怪娘娘之后不再宠爱岁穗,难怪好几次夜探兔子时娘娘都对它的生死无动于衷。 她睁开眼,扪心自问:“那娘娘也会恨我吗?” “不恨。”泠妩不知何时走进的琳琅房间。 “娘娘,奴婢……”琳琅却不知该如何继续说下去。 “去把月辉和绫罗唤来本宫寝殿,本宫有话要说。”泠妩没深入询问,而是吩咐道。 话落,便如往常那般眸色浅浅地看她一眼,才转身离去。 绿裙抚过那道门槛时不带一丝停歇,琳琅的心坠入谷底。 她曾在她不知记忆的世界中,袖手旁观过娘娘的苦苦挣扎。 不恨,究竟是不恨,还是早就不把她放在了心中。 出了房门的泠妩,在路过站姿笔挺的婢女时,顿住脚步。 “娘娘。”婢女躬身行礼时,泠妩扶了她一把,“你叫什么名儿?” “回禀娘娘,奴婢名叫玉碎!” “从今天起,你便来本宫身边伺候。” 玉碎愣了一瞬,随即放轻呼吸恭敬回答:“奴婢遵命!” 泠妩笑着颔首,开口吩咐:“跟上本宫。” “是!”玉碎大喜。 重华宫主殿中,从琳琅口中大致得知一切的月辉绫罗二人唇抿直,眸中又是荒谬又是无法反驳的无力。 妖本非人,如那巨蟒一般难以真的将报恩一事当做回报恩人的救赎,反而压在心头成为负担。 可若是不报恩便会在天雷之下将道行溃散,千年努力化为一空,如现在的岁穗一般,所以她们才不得不报。 泠妩手中拿着一本崭新的册子,那册子上依旧绘着各种兽类。 玉碎顶着压力面上略显紧张地奉上茶水。 “娘娘,茶好了。” 泠妩回以安抚一笑,见她紧张褪去,这才让她附耳来听。 玉碎稍显迟疑,但很快便在“前辈”们的注视下俯身去听。 一句话的功夫,玉碎便再度起身,道了声“是”,而后不带迟疑地从三人身旁走过,对她们的探究视若无睹。 三人心思各异,月辉复杂懊恼,绫罗羡慕向往,琳琅心如刀绞。 泠妩将册子合上,放在案前,端起盛着热茶的杯盏,暖着捂不热的手心。 她不出声,三人便还如以前那般恭敬垂首。 良久,泠妩缓缓叹了一声。 她这声叹息,让三人的头又齐齐低了低。 “月辉。”泠妩轻唤。 月辉吃惊于第一个被喊的会是自己,她脑中所有思绪翻涌,不断在心中推测以她的性子会做出何事。 多年下来,她嘴上也没停歇,本能回应:“娘娘,奴婢在。” “去将碳火点的足些。” “……”月辉想了许多,却没想到这个,但心中的石头还没落地又被再度提起,让她无法心生欢喜。 她忍住压力,“是。” 碳火点好后,宫中暖融一片,仿若置身秋高气爽还能轻嗅枫叶气息的晌午。 “那便从本宫第一次死时说起吧。”泠妩用着极轻的语气说着能压死人的结局。 殿外吹起了细风,撩拨窗子上繁复的花纹,偶尔发出细微的摩擦声。 第一次死于兔子手中,心被剖开,她甚至没能看到第二天的天明。 第二次想要逃脱命运的禁锢,却被命运玩弄于鼓掌中。 泠妩没有过多提及三人,但三人却在只言片语中,推测出在不为泠妩所见之地的自己所作所为。 ——将祸端带到她的身边,在危难发生时袖手旁观,等到她将死时她们才出现报答救命之恩,然后脱身离去。 或许绫罗吃上了山中的野鸡,炫耀着她漂亮的皮毛。 或许琳琅走遍天下,最终寻一处洞穴继续修炼。 或许月辉继续在苦心劝诫着其余妖,莫要深陷恩人心中。 但必死的永远都只有她。 她就像一个提前得知一切的掌中之物,一边奋力挣扎,一边亡故在当年所救之人的手中。 第301章 太后身边全是毛茸茸25 手中的茶渐渐冷去,她的睫毛上却还沾着茶水滚烫时,向上氤氲的雾气。 潮湿的,颤动间像是被雨水打湿的蝶翼。 但蝴蝶却注定飞不起来。 命运中的蝴蝶最终一定会被重新打进泥水里,身上浸润脏污,翅膀黏在地面被一道车轱辘轻飘飘地碾死。 泠妩将冷掉的茶水放回桌子,服侍惯了的琳琅本能就想上前,替她重新换上一盏新的,可脚步还未抬起便又站定了。 把真相摊开后,只怕娘娘从今以后都不会再同她亲近了。 她的动作很轻,但还是被泠妩捕捉到了。 泠妩这才开口:“你们陪伴在本宫身边十几载,十几年来相互陪伴,本宫难免会寒心。不过你们是妖,本宫只是一个凡人,也没资格去说教什么。” “不是的,娘娘。”绫罗抬眸辩解:“若是娘娘没资格,那就再没人有资格了!” 泠妩也不反驳,只是在琳琅的制止声中,喝下一口凉茶。 “娘娘,茶凉了。” “不碍事,又不是没喝过。”泠妩语气轻快的说了声。 琳琅顿住,可娘娘何时喝过凉的茶了?那便只有从前岁穗服侍的时候,又或者是娘娘曾经历过的那两世里了。 琳琅一边苦涩找寻答案,一边上前替泠妩换上茶水,也打破了此刻的僵局。 她双手奉上热茶,泠妩见此也不拒绝,接过新茶吹了吹。 热雾袅袅中,泠妩再道:“本宫的体内还有你们的道行所化。” 琳琅未有迟疑,“是的,娘娘。” 另外两个也跟着看来。 泠妩在她们忐忑的视线中启唇:“算着时间,也大致快到你们陆续离开的日子了,想来所剩道行不多,既然如此今夜你们就都收回吧。” 三人不可置信地抬头,绫罗已然皱起一张脸,眼中泪水落下。 “那、那之后呢?”琳琅的面容隔着雾气看不真切,泠妩只能听到她刚开口时的哭腔。 泠妩垂眸,声音很淡很淡,“之后你们就离开吧。” “我记得绫罗很是向往宫外;月辉也从未放下过离开的心;琳琅你性子内敛,宫内宫外于你而言都是一样,但她们走了你一个留下也是孤单的,既如此便跟着一道走吧。”她抬眼间,已经安排好了一切。 琳琅闻言,却压抑住苦涩,跪地俯身重重磕头,“早在此前,奴婢便决定要此生伴在您的身侧,求娘娘莫要赶奴婢走!” 她发上银铃簪子发出声响,将其余二人也渲染得想起许多回忆来。 绫罗紧跟一步跪拜叩首,“奴婢也不走!奴婢想留在您的身边!娘娘求您别赶奴婢走,奴婢从今以后都不吃鸡了,只要您别赶走奴婢!” 月辉也提裙跪地,低声求道:“娘娘,此事因奴婢而起,若非奴婢把兔子找来,也不会发生这等事情。奴婢想用此生回报娘娘的宽容,求娘娘留下奴婢!” 她没有丝毫犹豫地重重磕头,沉闷的声音响起。 泠妩许久都未曾说话。 在绫罗哽咽的声音中,月辉咬了咬牙,“娘娘,我们的救命之恩还未报答,若是离开便会在天雷之下神形俱灭,求您收留。” “神形俱灭。”泠妩低喃着这个字眼。 她们三依旧没有抬头,只闻绫罗的低泣。 “别哭了,那就留下吧。”泠妩开口。 只是她快死了啊,救命之恩如果不能快些回报,那便只能神形俱灭了。 又或者…… 把救命之恩用在守护时朝之上,妖同人不同,热爱外界的她们最终只能默默无闻,永远不能露脸的藏在宫中。 可还是太轻了啊。 那便待到赎清罪孽再离开后,永远被心魔所困,道行只能止步于此。 见过云层之巅的人,却再也看不到云层的痛苦,不算重但也不算是轻的,且还能保护时朝。 不失为一个好的结局。 玉碎归来时,三人已经收拾好了情绪,正在各司其职。 她低着头不敢多看,端着食盒一一将菜呈上并介绍着。 泠妩满意颔首,玉碎这才松了一口气地毕恭毕敬退下。 待玉碎退下,泠妩才说:“原本想着吃了这顿,便各自安好的。现下你们不愿走,可避免浪费你们也都坐下一起用膳。” 三人迟疑,绫罗率先一步拘谨坐下不敢动筷,另两个迟迟不动。 “本宫瞧着,还是绫罗听话。”泠妩边说边夹起一筷子放入绫罗碗中。 见此,剩下二人这才落座,一顿饭吃的却是泪水泡饭。 咸津津的不好吃,但却是开心的。 翌日,张成领着一众宫女太监抬着时盛的礼品而来,泠妩浅浅一笑,道句:“陛下有心了。” 十日后,时盛亲自前来。 二人坐定后,侍奉茶水的是早已熟悉一切流程的玉碎。 玉碎离开后,时盛才道:“这个婢女倒是眼生。” “嗯,也是个贴心的。”泠妩回,又道:“陛下也到了年岁,现如今大选在即,前朝也多有催促,陛下可有心仪的小姐了?” 时盛没准备地被这一问,眼前突兀浮现那日她立于青色屋檐下的盈盈一笑,仿若神女般再难有人媲美。 他转了转玉扳指,最终选择敛眸摇头,“暂无。” “那是该好好选一选了。”泠妩回。 时盛莫名有些不想提起这个话题,便将那日之事重提,虽已经从影一口中得知,但他还是想听她亲自说出。 泠妩看着他唇边的笑意未曾淡去,思索片刻只说了一句:“一只成了精的小蛇闹出来的祸端。” “小蛇?”时盛险些将杯中的水洒出。 “嗯,小蛇。”泠妩颔首。 见泠妩不想多言,时盛也不再提了,两厢沉默中,泠妩突然开口:“本宫有种预感……” 时盛接上话:“什么预感?” 泠妩似是在开玩笑般:“时朝会长盛不衰。”话落她抬眸一笑。 时盛自然不会反驳,但莫名心烦意乱,总觉这个长盛不衰需要去用什么代价换取。 可究竟是什么代价呢? 苏泠妩死时是惊蛰那天,惊蛰多雨水。 时盛走时便下起了毛毛细雨。 他不知为何扭头看了眼重华宫,见那牌匾有些陈旧便将事搁在心中,准备回去亲手提笔换个新的牌匾。 “这些日子接连下雨,扰的朕心烦。”时盛将心烦归咎到天气上。 张成低着头附和,“惊蛰雨水多,的确是扰人意乱,但春雨贵如油未尝不是个好兆头。” 第302章 太后身边全是毛茸茸26(完) 重华宫内,泠妩凝望着门前看不清楚的雨势,少顷从喉间哑涩唤道:“玉碎。” “娘娘,奴婢在。”玉碎应道,一抬眼见泠妩的唇色艳艳,似是精神气很好的模样,才松了一口气。 “娘娘。”她低眉顺眼地又道。 “你去将琳琅、月辉和绫罗唤来本宫跟前,本宫有话同她们三人说。” “是!”玉碎不疑有他。 她看得很开,娘娘给她的赏赐很多,她也并不妄图占据娘娘心间唯一宫女的地位。 娘娘还给了她一道懿旨,若是娘娘离世她便可自行选择出宫。 这也是她刚刚担心娘娘身子的原因,不过好在娘娘无碍。 玉碎调头便准备离去,脚步旋转间却听泠妩又问到:“玉碎想家了吗?” 家? 的确很久没有见到家人了,但家人对她并不好,索性也就摇头,“回禀娘娘,奴婢不想家人。” “若是他们对你不好,以后离了宫便不用回家报信,免得沾上了就甩不开了。”泠妩叮嘱。 在孝道压死人的时代,能得主子的这番体谅,玉碎鼻尖一酸,不住点头:“奴婢多谢娘娘提点。” 泠妩温声笑着,“去吧。”而后便立于原地,注视她的离去。 三人再来时,面上都有些提心吊胆。 自那日将一切摊开说完后,娘娘对她们便如曾经一样,只是她们心中仍觉愧疚,所以许久都未曾将道行收走。 今日娘娘突然唤她们,还是让她们忍不住地心间一颤。 莫非是娘娘后悔留下她们了? 重华宫内景色甚好,绿植浸润在春雨里慢慢舒展了腰肢,粉白色的花露出了个头来,嫩生生的模样,乖巧的不像话。 “娘娘。”琳琅来的最快,她躬身行礼后便在等候泠妩的询问,瞧见泠妩目光,她主动启声:“今儿是惊蛰,娘娘可是有何想做的?” 泠妩顺势与她四目相对,短暂的一瞬中她颔首,“的确是有,不过还需要你们三人的帮助。” 琳琅对上这双眸子心尖软了软,却又在看见她嫣红的唇瓣时,心慌乱一瞬,“娘娘您说,奴婢一定竭尽全力。” “不急,等她二人来了再说。” 泠妩注视着春雨,似在怀念过去,让琳琅心中焦急万分。 娘娘面色红润,可体内的道行今日却跃跃欲试地想要回到自己体内。 往常并不是这样,今日究竟是为何? 她站在身后抬眸注视门前倩影,心中已然有个答案呼之欲出,却被她死死按住! 怎么可能呢,这一次岁穗和兔子没有得手,她们也未曾离去,娘娘又怎么可能会得到曾经的结局? 她想着,顶着惊慌,哑涩问道:“娘娘,您、您前两次是……” 泠妩没回头,声音却不近不远地传来,“你想问本宫是何时死的?” “……是。”琳琅攥紧了手心。 泠妩这才回头,对她浅淡一笑,“惊蛰天,正是今日。” 琳琅不禁后退两步,一张清冷小脸的血色瞬间褪去,苍白一片。 “本宫有种预感,无论如何也逃不掉这一死。”泠妩说着,离得最近的那朵嫩生小花,在她话落时,突然被轻飘飘的细雨打落下枝头。 泠妩伸出指尖,纤细的指尖划出一道虚影,她指着那朵小花。 “本宫的命或许就如它一般看似安好,可哪怕避开所有狂风暴雨,最终还是会在那个既定的日子里,难逃宿命。” “琳琅,你说若是本宫下次再一睁眼,是不是又见到了曾经那个冷眼旁观的你。” 泠妩的睫毛轻颤,抬起的指尖也慢慢滑落,“你说下一次本宫还能活到惊蛰吗?” “会不会哪一天厌倦了这必死的宿命轮回,彻底烟消云散,就再也不复存在了?” 她靠在门边,眸中能给人带来救赎的光亮渐渐淡去,在琳琅的注视里最终一点点的熄灭。 让她无法阻止也无力阻止。 月辉和绫罗的脚步也顿住了,她们始终无法给眼前人一个准确的答复。 ——“不会的,若是再次回到过去,您还能再看见我们,是现在的我们。”她们无法给予这个答复。 她们道行太浅了,她们也被禁锢在命运里,她们跳脱不开,更何况只是一介凡人的娘娘。 “娘娘……”琳琅无法给予回应,她只得哑着嗓子轻唤。 泠妩唇边再度扬起一抹笑,只是这抹笑不再如曾经那般让她心生美好,反而满是慌乱无措。 “所以与其被命运玩弄,不如主动选择,尚且还能留一丝尊严。”泠妩喃喃说着,视线在三人中一一划过:“你们帮我解脱,可好?” 泠妩今日身着一袭黛紫色长裙,细雨被春风吹的斜了斜,将她的裙袂染的湿了湿,鬓角也被吹的微乱。 琳琅还记得泠妩第一次给她理鬓角时手心的温凉。 她颤着唇瓣,泪意将泠妩的身形蒙上一层水雾,鼻尖酸涩升起却不敌心口紧紧攥起的疼。 她喉间艰涩,不肯应声。 “娘娘,奴婢将道行都交给您,说不定就可以渡过了。娘娘是个好人,自幼时便心善,您一定可以渡过这个难关的。”琳琅哑着声音,强打起笑意。 月辉思虑周全,难掩心中落寞无措,启唇劝道:“娘娘,说不定救命之恩,便是用在当下报答的。” 绫罗闻言忙将脸上泪痕擦去,跟着点头,手中出现一团红色光团,“娘娘,不试试又怎么知道结果是否会不同呢?” 泠妩释然一笑,似是意动,“那便试试吧。” 但很可惜,再多的道行进入她的体内,都宛如进了一个漏风的袋中,朝着外边流去,无法停留。 天色逐渐昏暗,三人脸上焦急与害怕交织。 没有什么比希望刚刚升起,便被折断然后狠狠踩碎来的无力。 在低泣声中,泠妩看着细雨,离开檐廊的庇护,走到那朵小花之下将它捡起。 手心中的小花已经残败,可颜色依旧嫩生生的。 “本宫早就认命了。”她喃喃着,这才转身,在细雨中,她的睫毛上挂着晶莹雨滴。 这声话落琳琅突兀开口,也认命地低下了头,“……好,奴婢帮您。” 立刻反应过来的月辉连忙阻止:“琳琅你疯了!说不定还有机会的!” 琳琅不理她,抬步走进雨里,陪她一直站在细雨里。 “娘娘,奴婢陪您一起可好?”她问,眼中湿漉漉的,站在雨里便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了。 这句话也分不清是说陪她一起在雨里,还是陪她一起赴死。 泠妩将她发上的银铃簪子取下,重新替她簪上,听懂了她的另一层意思:“千年修炼不容易。” 可琳琅眸中坚毅更甚,却没再开口询问,而是一直伴在泠妩身侧。 直到泠妩体内的道行彻底一空,主动回到各自体内,泠妩也回到了廊下坐着。 琳琅跪在泠妩身前,“娘娘您可还有何心愿?” “本宫已经记不清许多事了,父亲姬妾许多,对本宫向来都是利益高于一切。宫里宫外也没甚好友,思来想去倒是可笑。”她含着浅笑,可笑意寡淡。 最终轻轻说出一句:“好似生前生后,都没人真的在意过本宫。” “可娘娘现在有了奴婢。”琳琅想要握住泠妩的手,可她不敢,只敢低声轻哄。 泠妩不再多言,只目色流转,落在跪在自己眼前的三人身上,“你们曾言,若是救命之恩不报,便会生死道消。既然如此……” 她顿了顿似在思索,“那你们便在此地,保我时朝长盛不衰。” 绫罗回的很快,“奴婢答应娘娘!”在她话落的一瞬,天地规则降临她身,让她无法违背。 月辉垂眸应声:“月辉遵命。” 她始终无法明白为何娘娘不让她们身死道消,陪着她一起赴死。 她此刻还不知这番思量的后劲有多大,让她求死无法,只得拼命寻找那份娘娘还存活着的希冀。 而琳琅却迟迟没有开口,泠妩也没逼她。 雨水渐大,泠妩坐在廊下,月辉绫罗站在身后,琳琅正在眼前煮着茶水。 行云流水间,泠妩看的出神,可琳琅偶尔抬眸心都沉了再沉。 她知道娘娘那不是出神,而是意识已经开始涣散了。 真的逃不过宿命吗。 可正如娘娘所言,宿命逃不掉,但她可以主动抉择结局。 她将茶倒好,恭敬跪地双手呈上,可她没等到泠妩接过,却等到了鬓角的一道温凉。 熟悉的动作和香气,从今以后却成了她魂牵梦萦但不可言说的秘密。 她再没能等到手中热茶被主子接去。 “娘娘……”奴婢也来陪您。 乾清宫 时盛提笔,口中喃着“重华宫”,手下刚好落下最后一笔。 “陛下!重华宫……”张成面色灰暗,话在口中却难以说出。 时盛看着牌匾,接上一句:“怎么?重华宫的牌匾难不成落了?” 张成连忙跪下,声音悲恸:“陛下,太后娘娘她……殁了。” 少年天子手中的毛笔落在牌匾上,将写好的字迹砸的到处脏污。 时盛顾不得上轿辇,大步朝重华宫跑去,细若牛毛的雨水尽数拍打在脸上,他想起了许多。 可那么多道身影,最后竟只化成了她今日笑意盈盈地同他说:“时朝会长盛不衰的。” 可他不要长盛不衰的时朝。 他只想要长盛不衰的朝代里,有亲手将他从灰埃里拉起坐上高位的她。 惊蛰夜里,重获帝恩的太后娘娘殁了,那天夜里春雨如骤,世人皆言太后心善才惹得上天也为之落泪。 千辛万苦赶回重华宫的兔子附身上了那把匕首,他无法开口,只能听见耳畔传来婢女们的走动声和几句说话声。 最终在不愿相信中,还是得知了恩人亡故的消息。 在那个瞬间,他一时不查泄露一丝气息。 换上丧服的岁穗跪地祈求着上苍保佑娘娘下一世万福,随后才抬步朝匕首所在地而去。 妆奁被打开,岁穗入目便见那把泣血匕首,她伸手抓住的一瞬,想起了许多过往的回忆。 有她喂自己吃点心,有她同自己戴首饰,有她对自己唯一的偏爱,可最终只化成了她躺在冰冷的青石板面,胸口处被剖开的可悲。 匕首被她带走,在兔子的冷眼中,她寻了一处僻静之地,而后猛的捅入自己心口,疼痛让她的笑意更是粲然。 她转动着匕首,遏制喉间甜腻,另一只手将心脏剜出。 她盯着跳动的心脏,又哭又笑地说:“和、咳咳、和她是一样的啊。” 最终步伐蹒跚地走进大雨里。 天上一道惊雷落下,不偏不倚击中她的身形,连同那把匕首中最后一缕兔子意识,一起被覆灭。 “恩人。”男人低哑温和的声音响起,可在雷声下还是化为了乌有。 屋檐下一只黑色小猫冷眼旁观着,墨绿色的眸中泛起波澜。 它落地后绕着少女身体查看片刻,在确定她再无存活的可能后,才化为黑雾,冷漠离开。 这是娘娘给他的最后一个命令。 第303章 番外·此后多年 五百年后,时朝在经历十二代君主后,最终还是难逃衰败。 以往总有大妖在暗中扶持新帝继位,可这一次他们没有等来她们的相助。 库房之中,两只光团围着一幅画卷看的出神。 “月辉。”红团子开口,声音沉稳又嘶哑。 许久之后,白色光团才应声:“嗯。” “娘娘她……”绫罗顿了顿,“你说娘娘她投胎了吗?我们还能找到娘娘吗?” 她化成人形,发髻上只别着一支绒花。 绒花早已看不清原本的颜色,哪怕被她精心养护也仍旧变成这般物是人非的模样。 时隔这么久,提到娘娘时,她还是会感觉那日的无力。 她们也和娘娘一般,都是命运囚笼里无法逃脱的蝴蝶,那朵被击落在雨中的黄花。 “月辉,我感觉我好像也要走了。我五百年没吃鸡大腿了,明明前几百年还会馋它,可近些年我只觉得没有滋味。” “……那就走吧。” “不是那个走,是和娘娘一样要走了。”绫罗补充着。 “嗯,我知道。” “你一个也要好好活下……罢了,说再多也是无用。”绫罗说着,突然脸色一变,“我的天雷来了,月辉,我这一次,真的要走了。” 她快步离去,可还是在即将消失时顿住,回眸对月辉劝道:“别再内疚了,娘娘她如果知道的话,也会难过的。如果想通了,你也走吧。” “月辉……告辞。”她没有等到回应,便垂眸离去。 天边天雷乍响,唤回月辉的思绪。 她紧紧盯着画卷,将画卷封存好后,突兀一本书掉落在地,她弯腰去拾,封面上几只小兽模样映入眼帘。 这是—— 娘娘当时时常翻阅的一本册子,当时琳琅还珍藏了许久呢。 ……琳琅。 琳琅在娘娘下葬后便也跟着赴死了,她想不明白,那千年道行为何自己要亲手葬送,明明娘娘已经不怨她们了啊。 她正欲伸手翻开,天边却传来一声接一声的天雷,她动作一顿,少顷才反应过来。 这是绫罗的渡劫天雷。 可绫罗吃吃喝喝了五百年,其余日子都是在保护时朝,又怎能引起天雷。 “她故意的。”月辉低头喃喃自语。 只有绫罗她自己不想活着了,才会这样。 那自己呢? 月辉抱紧册子,从发上取下一支玉白发簪。 她还想等等,再等等是否能遇见娘娘的转世。 时代更迭,时朝最终还是陨灭在历史长河中,却成了历史图卷中最是神秘莫测的一个朝代。 而所有神秘莫测的起源,似乎都来源于那个福运亨通的年轻太后。 月白旗袍的女子撑着伞走在街头,她在繁盛商业街前的大屏幕前驻足。 其上正显示有考古队找到了那个最神秘的小太后陵寝。 “是苏泠妩的诶!据说她长相倾城,性子单纯,而且一身气运!两朝帝王都将她捧在手心里,但又像是拿命换取的福运,不过二十年纪便死了。” “历史把她传的神乎其乎的,我倒觉得不能听风就是雨,再怎么说也就是普通人。还不如等她的复原图出来再说其他的的。” “倾城?呵,吹牛不打草稿,一个古人能好看的哪去。我看还没有那旗袍女倾城呢?”他话刚说完,便对着月辉吹了个口哨,“美女!” 月辉闻言转头看去,她面上温婉可眸中的寒光却能将人冰封。 “娘娘岂容你擅议!” 她话落,男人忽感双膝疼痛,“噗通”跪地,不住磕头。 周围人被吓得空出一大片区域,有人上前阻止,他却不知哪来的劲一个人硬生生地扛住四五人,依旧不住磕头,直到头破血流不止。 被救护车扶上担架时,他才面色惊恐看着一处,似是中邪般在口中呢喃:“奴才该死、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直到救护车开走,才有人后知后觉地打开相册,看着无意录到的视频,疑惑询问:“你们刚刚有看到穿旗袍的女人吗?” “没有啊。” “奇怪,那个男人突然提到了一个旗袍女人,还说时朝最出名的那位太后比不上她,然后就跪地上了!” “细思极恐啊!他是不是冒犯到什么东西了?” 有年轻人眼睛放光,“难道有鬼?” 人群中有一道士打扮的人,在救护车响起时,便连忙收拾好摊子上的物品,转身就跑连顾客在身后吆喝“大师”也不理了。 “娘嘞!我一个不入流的东西,居然看到了此等大妖!居然连道行都看不清楚啊!此生无憾了!此生无憾了!话说也不知道被这种大妖守护的人该有多强!” 留下顾客无语凝噎,骂了声“有病”这才寻另一处算命摊子。 月辉的身影站在人群中,人群自动空出一圈却无人察觉不对,直到她消失后,才恢复正常。 回到陵墓果不其然看到一群人正在挖掘,她眉梢微动正欲杀人,却还是被自己制止。 还没找到娘娘,不能冒进行事。 风云忽变,所有人员都似是被迷了心智般,收拾好东西离去。 此后耗费三年,这座陵墓仍旧没能摸到墓门,最终被下令关停,待到科技成熟再继续进行。 可时间流逝,这颗星球人烟稀少,人类早已移居其他星际,这座陵墓也仍旧没能被人亲眼所见。 凡是动工,必逢妖异! 月辉守在泠妩墓前,以自己修炼千年的道行,算着何时才能与之相逢。 所有人都说娘娘灵魂消弭,但她不信。 她会等,会一直等下去,这个信念才是一直支撑着她走到现在的原因。 可最终,她的眼角却滑下泪来,认命般地跪在棺椁前。 还是逃脱不掉宿命。 她将自己周身的道行化为一空,散在整座陵墓之中,守护墓主人的安全。 许久之后,才有一只黑猫轻盈落地,它蜷了蜷尾巴闭上眼睛,代替上一任守墓的大妖守护这方陵墓。 第304章 龙傲天飞升路上的资源包师尊1 遗忧楼外的花灯晃动着,明亮柔和的灯芯轻轻闪动间,便有路过的阴吏知晓孟婆大人要归来了。 “大人若是知晓孟婆大人回来了,应当会懊恼先一步离去的。”诶?你刚从小世界的人间回来啊?”长衫男阴吏说话间,长舌不经意从嘴角吐露。 职场女精英打扮的阴吏应道:“是啊,这每个世界都有着装要求。”话落一扭头见他舌头露了出来,连忙提醒: “快把你舌头收一收,若是吓着孟婆大人,小心你被革职!现如今地府里可是有一群魂灵不肯投胎,就惦记着咱们这差事呢!话说也不知道哪传出的消息,整得大家最近都不敢偷懒了。” 长衫阴吏连忙整理好,这才长呼一口气,“孟婆大人快回来了,咱们装着路过问好,一定能得孟婆大人回应的。” 泠妩离得远些便听见了这对阴吏的讨论,却还是含着笑意地迎上。 “大人安好。”两阴吏恭敬开口。 泠妩只作不知地回应:“安好。”末了还添上一句:“差事劳苦,二位辛苦了。” “不辛苦!不辛苦!”他们无措之余还心存激动。 泠妩含笑,与他们错步离开。 遗忧楼上彼岸花灯已不再晃动,柔和的光泽此刻更是明亮。 泠妩抬手,碰了碰彼岸花灯,花瓣便似害羞般慢慢蜷起瓣尖处。 见此,泠妩轻叹:“竟然生出了几分灵智。” 思及刚刚阴吏所言,想起言妄事务繁忙,却总抽出时间去小世界一事。 地府众人皆不知为何,但她却知晓言妄去小世界是作何的。 泠妩收回指尖,垂下眼帘。 他是想寻回那颗曾被她亲手丢弃的心。 她和言妄几乎同时诞生,唯她在诞生之初将那颗神明的心丢弃,这也是三千世界唯她无情丝的缘故。 她集天地之运而生,也是因世间一切有情人悲苦而存,若有情丝只会绊她脚程,索性便从一开始就将之丢弃,以免替亡故者蒙受不公。 泠妩抬步走进遗忧楼,白裙白发皆自带柔和光韵,最是能让阴魂放弃防备之心。 可言妄却不知,那颗心脏她并非丢弃,而是将之用神力消弭,再无可寻回的可能。 她的路不为任何人而停留,那颗神心也绝不会成为此后或许会扰她的可能。 彼岸花灯在楼前轻轻晃动,泠妩收敛心神,指尖划过桌案,桌案便多出两盏茶来。 此次怨念滔天的魂灵来自修仙界。 修仙界中,在凡人五岁时便会测试是否有灵根,灵根划分等级也很是严苛。 灵根越多便证明天赋越差,反之灵根越少便代表天赋越高,修行一道会一帆风顺。 原身姬泠妩虽出身小世家,可自幼便被测出冰系变异灵根,姬家便凝聚一代世家之力供她一人修炼。 她拜入天一宗,不过百年间便修炼至渡劫期,成为天一宗的活招牌和一峰之主。 只待修炼至渡劫期后期,再经历天劫之后,便可飞升上真正的仙界。 可就在她准备渡劫时,却被自己名下唯一的爱徒白於背叛,她也不过片刻晃神便想要将之反杀。 可恐怖至极的是,这徒弟不过元婴期,却能拿出数之不尽的宝物,甚至许多宝物之上还蕴含着仙力。 在她一边抗击天雷,一边反手想要处理门下叛徒时,才发觉白於竟还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修炼了一套她从未教授过的功法。 那功法显然非正道,不过与之稍有接触,便将她存储下来用以对抗天雷的灵力,吸收了个干净。 之后她渡劫失败,虽面上仍旧有着渡劫期的威压,暗中却被白於威胁,成了他的炉鼎。 只要修炼便会被白於吸收。 到了最后她灵根枯竭,无法修炼之时白於将她亲手杀死。 察觉不对的姬家找上门来无果,回程之时也被白於以不能留下后患为由覆灭。 天一宗在姬泠妩死后也察觉不对,正欲处理白於时,可白於已然不知不觉间到了渡劫期,甚至还拿出许多仙器换一条生路。 天一宗失去原身一大修士本就断了一臂,再加之为了维护天一宗第一大宗的名头,只得压下怒火收下宝物。 可在白於飞升时,仍旧秉持“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的做事风格,借着渡劫天雷和手中的仙器法宝,将天一宗覆灭,至此白於飞升至上界。 泠妩思索间,已然有一水蓝色衣裙的女子跪拜于下首。 她身上罗裙又破又烂,裙上还沾染着新旧不一的血迹。 她叩首未曾抬头也未曾起身,“我曾在被他控制囚禁的那段时期问过他。” “我问他,是否是我待他刻薄,所以他才这般恨我。” “他却说,飞升之路但遇拦路虎,他必斩之。” “可我何曾拦过他?” “后来他笑了,他说,我那一身至纯的冰系灵力便是原罪,我身怀冰系灵根这一至宝便是原罪,我对弟子毫无警惕之心便是原罪。” “而冰系灵力世间最纯,是修仙界最佳的炉鼎体质,也是他吸收起来不需要考虑后顾之忧的一种,所以他选了我。” 她没有哽咽也没有哭腔,甚至不带一丝情绪地解释。 “他幼时衣衫褴褛,拜宗之时身上还带着血迹,灵根只有驳杂的五灵根,全修仙界嗤笑之余,只有我将他抱起带回峰内将他养育。” “哪怕后来他不知为何成了混沌灵根,成了这上古最强的灵根,我对他也仍旧如往日那般。” “可如今想来,以他的性子,怕是在一开始我便被他记恨上了。” “他恨我曾高高在上地施舍他。”她平静呢喃:“他觉得我是在施舍他。” 泠妩给她递去一盏茶,“你应当许久未曾喝过热茶了。” “多谢。”她道谢后颤抖着指尖接过,直到低头饮茶时才有一滴泪落进茶盏中,在茶面上泛起一层涟漪,又被她就着咽下。 “你有何愿?”泠妩温柔询问。 女子所有怨恨与委屈,这才在泠妩的询问下吐露:“我曾在第二世杀过他,后来得知他保命手段繁多,而且识海里还有一个上界魔修的残魂助他。” “那我……” “那我便要他心甘情愿地赴死!要他在一帆风顺的修仙之道上,受尽所有苦难!” “还求您庇护我姬家,他们是无辜的。” 泠妩颔首,问:“宗门呢?” 她将泪拭去,才道:“宗门非我一人的宗门,世间利益至上,他们冷漠但无罪。” “允。” —— 古宅之上魔气缭绕,一家老少连同那豢养的黑狗也惨死于此。 八岁男童睁着一双黑曜石般的大眼睛,脸上满是惶恐,他眼中流着泪。 执剑的黑袍人慢慢靠近了他,黑袍人看不出身形,甚至连握着剑柄的手也看不真切。 男童缩在墙角,看着这一切。 可下一瞬,他的眼前便突然出现黑袍人戴着面具的一张脸! 面具呈墨色,边缘处被一道鎏金浸染。 白於瞳孔骤然紧缩,他脱口而出:“你究竟是谁?” 黑袍人用剑尖抵住他的咽喉,不答反问:“小破孩,你想活吗?” 白於眼中缓缓升腾黑色雾气,“若是我说不想,你就会放过我了吗?” 泠妩墨金色面具下的唇勾起。 第305章 龙傲天飞升路上的资源包师尊2 自然得放过,否则这么一剑解决了他,那道钻进他体内的魔头就会占据他的体内,那还怎么让他受尽苦楚。 更何况,一剑杀之,是解脱啊。 姬泠妩可不止一次地求他杀了自己。 “不会。”雌雄莫辨的低哑声音响彻在白於耳畔,“不过……” 泠妩轻轻一笑,用剑将白於衣领挑起,将之从躲避的角落中放在大堂里。 白於后背没了遮挡,刚刚所有的冷静化为乌有,眼中俨然有了泪花。 此刻的白於离十几年后的他,还有着天差地别的沟壑,但心性已然形成,很快又恢复到冷静。 他余光扫到周围一地的尸体时,努力在心中遏制住自己的杀意,“不过、不过什么?” 此刻的泠妩已有了渡劫期初期的修为,自是察觉出眼前连蝼蚁都算不上的小破孩,自认为藏得完美的杀意。 但白於家人却并非她所杀,而是现在正在他识海中龟缩着不敢出声的魔修所杀。 但此刻还不宜说出,毕竟她得做他最恨之人,以及待会要救他的也是她。 到最后才发现,自己最恨的和自己最崇敬的人是一人,不知道他的心性是否能扛得住。 泠妩话中带着戏谑:“不过你若是跪下来给本尊磕九十九个响头,本尊或许还能放过你。” 白於心中杀意再起,可下一刻他便结结实实地跪下,额头重重叩击在染着血迹的地面上。 若有朝一日他踏破虚空,必定让这个杀了他全家之人的黑袍人,生不如死! 白於虽入了修仙一途,却也刚刚引气入体,更何况只是一个八岁凡人之身,在泠妩的威压下,不过三两下他便头破血流,有晕死之势。 见他想“偷懒”,泠妩的剑便落在他跪拜的脖颈上。 “本尊的剑还从未斩过人首,不若就拿你做这第一次。”黑袍人冷淡的声音里带着调笑与嘲讽。 白於忍住这种羞辱,咬紧牙关,一声不响地继续磕着头。 “好吧,算你识相。”剑从白於脖颈处移开,却又在下一刻划破他后背的背脊。 白於疼的几乎要晕厥过去,可黑袍人又再度幽幽开口:“若是停了,本尊便当你放弃了生路,那便去死吧。” 此话一落,他只得咬破舌尖让自己恢复清明。 但很可惜,每每到“五”又或“整十”的磕头次数,他的身上便会挨上一道。 或是后背,或脸颊,又或四肢…… 再到最后已无处可落时,他的脚筋也被挑断。 他再没忍住,发出“唔”的一声痛苦声音,可很快他便拼命咬死在唇齿间。 他绝不会对“她”屈服! “居然这么快就到九十个了。”黑袍人虽是这般说,却并无惊讶反倒很是惋惜,“可惜只剩最后一次机会了。” 泠妩顿了顿,手中长剑无趣地挽了个剑花,这才弯下身子与他对视,“你说,这一次,本尊的剑该落到哪呢?” 泠妩的剑尖,指向他的咽喉处,“这里,一剑封喉。” 白於险些昏死闻言却清醒过来,眼中有血泪涌出,“不要!你答应过我的!” “本尊答应过你什么了?”黑袍人似是忘了,歪头询问。 可白於对上眼前人的视线,触及“她”眸底的戏谑时,心口有血气翻涌! “她”在骗他! “你答应我,要放我一条生路的!”白於强打起精神。 他只有这一次机会!他要活着!他要亲手手刃仇敌! “瞧我,记性不好。”泠妩顿了顿,分出一道要救他的分身从远处赶来,“可这最后一剑不能不落,那既然如此,便……” “她”说着,手中之剑便指向他的灵根处。 “不要——”白於再也维持不住此前的冷静,大声嘶吼着。 灵根若是被摧毁便再无报仇的机会! 灵剑迎上皮肉没有丝毫阻隔,轻飘飘地便捅了进去。 “不要!求您了……”白於疼的双眼都泛着疼痛,刚刚引气入体的灵力也慢慢溃散。 他祈求着:“救救我。”若有人能来救他,他一定倾尽自己所有来报答! 求求了…… 远处,长剑之上,女子一袭水蓝色罗裙,腰肢上的飘带迎风飘舞。 她额间一点冰蓝色额印,眼波流转间长剑便随她心意而落。 在黑袍人准备将剑在白於灵根处旋转搅碎灵根时。 身着水蓝色罗裙的分身,手中长剑脱手而出,直逼黑袍人面门! 看似不得已之下,黑袍人只得放弃摧毁白於灵根的举动。 给他留一分希望,是为了日后让他更加的痛苦。 黑袍人和罗裙女子眸光对上,皆划过一丝如出一辙的笑意。 两个泠妩在白於看不见的地方相视一笑,随即大开大合地打斗起来。 空气中灵力波动着,强者打斗天边的云彩变幻,不消一会儿,便乌云密布。 雷云密布,天空之下的地面开始颤抖起来,仿佛承受不了两位高阶强者的战斗一般! 白於捂住自己的伤口,他此刻竟有些庆幸黑袍人只挑断了他的脚筋,给他留了完好的一双手让他能捂住伤口。 他努力让自己不要昏死过去,仰头看着天空中那二人,可不知是离得远了还是怎么回事,他只能看清两道模糊的身影在纠缠。 但他却能明显感觉出,整个苍穹都在因这二人的打斗,而风云突变。 强者随意一剑便能搅动风云,他在她们面前甚至连蝼蚁都算不上。 许久之后,在他即将昏死之际,眼前突兀出现一道水蓝色的裙摆。 裙摆之下裸露的脚踝处还有一道冰蓝色的脚链,将那肌肤衬的宛若白雪。 两道分身合二为一后,化为水蓝色衣裙的泠妩。 她弯下腰,在白於口中塞入一颗丹药。 白於眼前一片模糊,他只能听清身边人无比冷寒的悦耳声音:“你与本尊有缘,可愿随本尊回宗门?” 因为黑袍人一口一个“本尊”,每每泠妩说“本尊”时,白於哪怕看不清都会因此而心间颤抖。 但他倒是没有怀疑,毕竟刚刚那一幕他亲眼所见,二人分明不是一人。 他努力想要看清,可越是这样越是看不清,直到最后他眼中一片虚无。 他什么也看不见了! 白於瞬间愣住,眼中空洞又迷茫,哑涩着声音说不出话来,“我……” “若不愿,那本尊便给你留下钱财。” 女子话落,白於便感觉女子要走。 他拼命抓住那道蹁跹的裙袂,宛若她是他唯一的救赎般。 “弟子愿意!” 泠妩对上他空洞的眼神,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发现对方依旧没有反应后,这才勾了勾唇角。 “那从今以后,你便是我天一宗的外门弟子了。” 一个碎了一半灵根,却攀上一峰峰主,才得来的外门弟子。 第306章 龙傲天飞升路上的资源包师尊3 白於将这道声音牢牢记在心中。 哪怕是彻底失去意识了,手中抓住的裙摆,也依旧没有松开的意思。 甚至裙摆处传去的彻骨寒意,让他的手上结出一层冰霜,他也依旧死死攥紧。 这是他唯一的救赎了。 泠妩见此神情不变,额间冰蓝额印上仍旧冷寒,她提剑将被他紧紧攥着的裙摆割断。 不过一直眸色浅淡,并无身为黑袍人时的戏谑,便让人以为她是为了方便救他。 入目中,男童身上的锦袍早已在几十道剑痕下被血染透。 遍体鳞伤的伤痕,因为那颗丹药的原因而早已愈合,却仍留有疤痕。 原本玉雪可爱的小脸上,也有几道横穿脸颊的狰狞痕迹,让人很难生出喜爱的情绪。 泠妩的空间戒指中,自然有能肌肤恢复如初的丹药,但白於他配不上。 此刻白於意识虽不在,但他脑中那个来自上界的魔魂却还存在。 现下魔魂刚找到躯体,虽藏匿在白於识海深处,却绝不会放弃警惕之心,此刻必然在暗中窥视她。 想到他未来给白於的助力,泠妩释放灵力,果不其然探查到一抹极为隐蔽的魔气,此刻正藏匿在白於识海中。 泠妩取出一张毯子将白於盖上,随后神情冷淡地俯身,将白於抱进怀中。 白於识海处的魔修被白於情绪影响,此刻一直关注着泠妩的言行。 见她没有不喜后便也松了心,她若是想杀白於,只怕他也会被影响到。 匆忙间,他瞥到泠妩的面容时不由为之一动。 修士们灵力淬体后,便会褪去肉体凡胎。 经过灵力滋养后,个个容貌上乘,且他出身上界,见过的真仙数不胜数,却也无法寻觅一人能与她的容貌相提并论。 她说白於以后便是天一宗的外门弟子了。 天一宗…… 上界倒是有许多此地飞升的尊者,便是出身天一宗。 魔魂想着,正欲将那缕窥探泠妩的魔气悄悄收回,却被泠妩抬手捉住! 水蓝色衣袖滑落些许,露出纤细的手腕,可就是这纤细的手腕,却让魔魂完全动弹不得! “魔修?”女子声音极冷不带半分感情,冰系灵力随着话落将那缕魔气紧紧禁锢。 魔魂惊骇。 他此时虽是残魂,却也是来自上界。 但此刻,在他小心谨慎使用秘法时,竟然还能被这个下界女子徒手捉住! 泠妩五指慢慢收拢,却又在最后将手松开。 就在魔修刚松了一口气时,泠妩便果决地将之捏碎。 魔魂一口气没提上来,只记住了那双冷漠的清寒眸子,便陷入了沉睡。 泠妩用灵力将指尖的魔气拭去。 这魔修一度给了白於许多助力,所以这些时日他还是老老实实待在识海处养魂。 免得白於这段时日被外门弟子磋磨时,这魔魂不愿受辱,指点白於伤害宗门弟子。 想到这魔魂极度傲慢,再次苏醒定然要来寻她,泠妩指尖冰蓝色的灵力稍动,便往白於识海中打入。 在探了几息之后,轻易便寻到了魔魂踪迹,冰蓝色灵力化为一抹印记,打入魔魂额心处。 姬泠妩所受苦难,也有魔魂的手笔,她断不会叫他轻易就死去。 做完一切,没了魔魂的窥探,泠妩才将怀中抱着的白於丢到剑上,御剑而去。 她此次出宗门是以回家为由,不到两百岁的渡劫期大修士归家,整个姬家锣鼓喧天。 泠妩与同为修士的姬家父母见过面后,也瞧见了自己刚出生的妹妹。 小小的婴儿乖巧不已,似是感觉到自己血脉至亲的归来,伸出小手往泠妩的地方抓了抓。 在姬家其余人担忧会冒犯到泠妩时,泠妩却主动伸出指尖,任由那小手握住。 小婴儿“咯咯”笑着。 姬母原本眼中还噙着看见泠妩后的泪水,此刻也被她拭去,眸中染上了笑意。 “妩儿给妹妹取个名字。” 泠妩脸上一直无甚表情,只在婴儿抓住手指时,浅浅勾起了唇边笑意,这抹笑意让冷寒的气质也化为了温和。 “姬时欢,顺颂时宜,百事从欢。”平安喜乐便是身为长姐对她的唯一期盼。 只可惜,这一家老小最后都在白於的剑下尸骨无存。 更讽刺的是,白於屠尽姬家满门那日,所用之剑还是姬泠妩所赠。 在姬家住了半月,泠妩才在姬父姬母不舍的目光中离开。 连同那只要泠妩在场便只要她抱的姬时欢,也似是感觉到了离别的悲伤,却还是乖巧的憋着泪。 这下姬父姬母难过之余,还有些好笑,“这小丫头以后怕是要追着她姐姐哪也不去了。” 天一宗 距离招收弟子,灵根测试还有三月,回到宗门泠妩便将白於丢给了外门长老。 姬泠妩性子极冷,整个天一宗几乎没有几人能和她说得上话,再加上她一门心思只有修炼,若非此次提前去找白於,恐怕还在闭关中谁也见不到。 外门长老手里冷不防被丢了个男孩,还未开口便见眼前神龙不见尾的半月峰峰主,正对自己冷淡解释:“捡得。” 外门长老呼吸一凝,被她所惊艳的同时,更因她周身所携的冰寒之力而震撼。 两百岁的渡劫修士,这是什么天才! “这这这……你终于愿意收徒了!?”长老维持不住仙风道骨,面上激动不已。 泠妩摇头,随后转身离去。 留下长老抱着白於,手足无措。 “峰主她主动带了一个弟子回宗。” “那这摇头到底是不收徒啊?还是暂时不收徒啊?” 他喃喃自语着,一时也摸不准,便准备带着白於去寻宗主。 却得知宗主闭关修炼,收徒那日才会出关时,只得自己揣测。 他也想去寻找泠妩问个清楚,可泠妩实力强大性子清冷,可望而不可即。 最重要的是他怕自己多问一句,就让她不想收徒了,便只好先给白於测灵根。 可在得知白於是五灵根后,长老心中的激动忐忑,一扫而空。 天一宗哪怕是做杂活的灵仆,最低也得是四灵根! 但碍着是泠妩第一次带弟子归宗,长老还是给了他一个外门弟子的身份。 之后除了偶尔问一问,确定他没死后,便没有管过了。 毕竟哪怕是整个修仙界最强的半月峰峰主,也无法违逆天地规则,将一个废物养成天才吧? 更何况下次泠妩出关,还不知是何日呢,届时还能不能想起他都不一定了。 不过因着这事,他也开始替泠妩物色起了天资卓越性子讨喜的弟子。尤其是想到三月后的收徒大典,他满脸都带着严阵以待。 这一次,高低也得给她送个弟子去! 泠妩在确定白於最后的归属和她想的一模一样后,便只会用神识关注着白於。 见他一直未曾苏醒,便没管过。 而今日,她的洞府前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第307章 龙傲天飞升路上的资源包师尊4 若说整个天一宗最冷淡的峰主是姬泠妩,那性子最火爆的便是丹赤峰的惊夷了。 惊夷于姬泠妩而言,只是她的师姐。 但对惊夷来说,姬泠妩却是她的死敌。 从小便在姬泠妩的光辉下修炼的她处处与姬泠妩比较,但次次都输,最让她愤怒的是每每她落败时,姬泠妩还总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对于此事,泠妩却知晓,姬泠妩并非是云淡风轻…… 她是根本就不知道惊夷,是在和她争斗。 而让惊夷彻底与姬泠妩单方面撕破脸的有两件事: 一是,女为悦己者容的惊夷在浓妆艳抹后,被不懂说话的姬泠妩直言“你这样不好看”。 二是,后来惊夷与那人结为道侣时,大婚当日所有人都在祝贺,只有姬泠妩冷声道“他并非师姐良人”。 后来惊夷每每见到姬泠妩,便总会呛上两句,更是再没上过她的半月峰。 按原来的时间线,姬泠妩还在闭关冲击渡劫期,也就错过了这次京夷的主动上门。 后来再听到惊夷,是宗主说她提剑将道侣斩于剑下后,便自爆而亡了。 想到此处,再结合姬泠妩当时的茫然和悲伤,泠妩便不再犹豫,直接踏出洞府。 说不定与此事有关。 惊夷一身赤霞色长裙,长发只被一根火红发带束起,半月峰终年落雪,此刻在雪地之上她这一身着实显眼。 只是往日的惊夷在看见姬泠妩便眉目冷傲,一脸别扭,可今日这张美丽面庞上却布满忧愁。 见洞府打开,她还愣了一瞬,这才抿着唇颇为踌躇地上前一步,只是一直低着头。 泠妩主动问:“师姐来我半月峰是有何事?” 京夷面上划过难堪,“难道没事,你这半月峰我就不能来了?再说了,我只是……只是路过!” “哦。”泠妩应了一声。 半月峰和丹赤峰一南一北,也不知是如何路过的。 “……你!”惊夷被堵得将头抬起。 正欲说出的话却在与泠妩对视上时被憋了回去。 泠妩一袭冰蓝素裙,被寒风吹拂间裙上便可见流光溢彩的莲花纹样,衣袂飘飘间恍如真仙。 女子如往常般冷淡疏离,可身上却隐隐透出强大的威压,令惊夷心惊胆战不敢放肆。 强迫自己镇定后,她才发觉如今的姬泠妩又美了许多,哪怕只是一个冷淡凝望,都能叫人眼波生情。 “师姐。”泠妩轻唤,语气似曾经。 惊夷这才回过神来,眸底黯淡。 她争了一辈子却还是比不上她,甚至此时还有事相求。 思及所求之事,她便也不再顾及,将手腕上一直佩戴着的玉镯法宝摘下,朝泠妩递去。 京夷低声下气地祈求:“从前是师姐意气用事,时常与你争名夺利,这些都是师姐的错。现下师姐虽悔之晚矣,但还是希望你能原谅师姐此前的任性。” 泠妩没有接过,只道:“我从未与师姐置过气。” 见她这样说,从前的惊夷定然以为泠妩是在讽刺她。 可现如今的惊夷却在宗主此前的劝诫中,明悟过来。 ——小师妹只是不善言辞,并非她每每想的那般复杂。 想起当年小师妹曾提醒过自己所托非人时,她还以为是小师妹看她幸福不悦,才在大婚当日冷嘲热讽。 现下想想,只觉自己蠢笨。 有了一,便有了二。 记忆中所有的一切都有了答案。 惊夷心中酸涩,可她所求之事急迫,当务之急让她无法耽搁。 她双腿弯曲,俯身要跪,可膝盖即将接触冰寒的地面时,却被一道温凉之感托起。 但还未等她感动,便听泠妩将她扶起后又说:“师姐修为不高,我渡劫后此地灵力尚未散去,此时跪拜,会损师姐修为。” “……”惊夷感动的话卡在了嗓子眼。 果然是姬泠妩,说话还是一如既往的刺耳。 泠妩见她不说话,才又道:“师姐有事直言便是,我还要修炼。” 惊夷也顾不得其它,“我的孩儿他……”她刚开口说“孩儿”,喉间便有了哽咽。 可很快她便收拾好了情绪继续开口:“他在秘境中得了上古的凤凰传承,可回来后便意识全无,全身经脉尽毁,丹田枯竭,危在旦夕。” “我查阅了各种古方,寻遍所有天下至宝,可都无用。” “最后一个法子,便是凤凰涅盘,但涅盘也有讲究。” “凤凰属火,便是相生相克的冰系灵力,或许才能引动他体内残存的凤凰血脉,从而彻底激发,才方可有一线涅盘生机。” “而整个修真界只有你一人是至纯的冰系灵根,且修为不凡。” 她将前因后果说罢,这才忍着泪意地祈求:“师姐、师姐只能求你了,我真的已经走投无路了。你若愿帮师姐这一次,师姐从今以后便替你鞍前马后!” “凡你剑尖所向之人,便是师姐此生仇敌!”她眼圈泛红,却死死忍住不让泪水流出。 惊夷刚话落,泠妩便点了头。早在她说凤凰血脉时,泠妩便准备应下,因为这血脉之后也会成白於一大助力,只是惊夷一直喋喋不休让她没有开口的时间。 见此,惊夷大喜过望之下一个字也说不出,只能伸手拉住泠妩胳膊便要走。 可在触碰泠妩的一瞬,便是一道恐怖至极的冰系灵力,顺着进入她的指尖。 好在下一瞬,那道冰寒的灵力在泠妩的控制下化为温凉,从她指尖慢慢退回。 “走吧,师姐。”见惊夷僵在原地,泠妩才开口。 惊夷恍然回神,便要松手。 可这一次却被泠妩主动反手握住。 “师侄定然会平安无恙的。”泠妩的声音温和了许多,闻言便主动拉着她朝丹赤峰而去。 惊夷多日来的提心吊胆在这声祝福中彻底安定,那一直被压抑着的泪水这才奔涌而出。 小师妹这么强大,她的孩儿一定能度过这次死劫! 月白长衫的男人在推演之时,口中突兀流下鲜血,他快速调息平复体内灵气。 许久后,他才睁眼,眸中还存着尚未平息的波动。 “天一宗的死劫是被何人所更改?” 他喃喃自语着,随后咽下喉间腥甜,继续闭目,手中不断推演,最终在吐出一口鲜血后。 才推演出了一人的名讳。 小师妹,姬泠妩。 是他意料之中却又意料之外的人。 而另一边正拉着惊夷的泠妩在男人推演出她时,朝那处看了一眼。 惊夷也跟着望去,主动替她答疑:“宗主近日在闭关,小师妹若想寻他的话,待今日事了我便日夜在师兄洞府前守着!” “一但大师兄出关,我便立刻拉他去见你,小师妹你只需要专心修炼便好!” 第308章 龙傲天飞升路上的资源包师尊5 泠妩摇头,未曾多言。 天一宗宗主陆离是她和惊夷的大师兄,也是她死后替她查出凶手的人。 但最终他还是因为身为一宗宗主的职责,而放弃了姬泠妩。 姬泠妩对此并无怨恨的情绪,也就不必她再多费心。 泠妩收回目光,脚下之剑快速划破虚空,很快便到种满火红枫林的丹赤峰。 丹赤峰火系灵力充沛,来往弟子皆身着赤霞色弟子袍。 以他们的修为并未察觉泠妩的到来时,灵剑便在惊夷洞府前落了地。 惊夷洞府本该是火系灵力最为充沛之地。 可此刻,哪怕只是站在洞府外,也有其内充沛的冰系灵力,亲昵地往泠妩身上靠近。 惊夷一步也未曾停留,便引泠妩入内,行走间边道出:“此前你一直在闭关,闭关之时又最忌外人惊扰,我生怕你走火入魔便没敢去寻你。” “之后你又外出寻亲,我实在是没法子了,不过好在几经波折我寻得了这张冰床,用以压制我儿体内暴动的灵力。” “这也是此地冰系灵力充沛的缘故。” 她正说着,心中便也开始盘算起之后也要给小师妹送去一张新的。 一张好似不够,得两张! 小师妹洞府留一张,小师妹的空间戒指中也得备一张,免得日后外出不便。 泠妩不知她想法,闻言便点头,“嗯。” 此刻已经知晓泠妩性子的惊夷,也不再多想,甚至还因为她会附和自己,而心下一松。 入目之中,冰床上的少年一袭红衣,长相精致绝艳,却并无脂粉气,只是眼下闭着双眼眉心紧蹙,看起来很是痛苦。 或许是因凤凰血脉在体内暴动引的火系灵力也无法控制的缘故,少年皮肤底下都似流淌着一层熔浆,离得很远便有灼烧之感传来,让人不敢靠近。 惊夷一见此又是想落泪,可最后还是被自己压抑住,她才道:“起初还好些,可今日他整个人都似是要被火给吞了,我怕再耽搁下去真的就回天乏术了。” 泠妩颔首示意自己明白,这才吩咐:“你去府外替我护法。” “好,那就有劳师妹了。”她没有任何怀疑就点头应下。 可走了几步,还是没忍住回头看了眼冰床上的少年,眸带疼爱与担忧。 不过很快,她便带起决绝的坚毅:“若是实在无法,便罢了,可能一切都是命数。还请小师妹务必以自己为重!” “师姐,你该信我的。”泠妩回头对她平静道。 此前不确定,但现如今看到了如何也要把他救回来。 因为这凤凰传承一旦眼前人无法继承,传承或许就会在下一刻降临在白於身上,助他涅盘重生。 那碎了的灵根、毁了的容貌,甚至是失明的眼睛也都恢复了。 惊夷哽咽点头,“师姐欠你的这个恩情,只怕这辈子也还不上了。”但她会倾尽自己所有,还小师妹这一大恩。 惊夷深吸口气,这才抬步离开,出洞府为泠妩护法。 泠妩也不再迟疑,伸出指尖引动灵力探入少年眉心中。 冰系灵力刚一进入少年体内,便被数之不尽的烈火焚烧殆尽。 少年眉心紧皱,牙齿死死咬着唇瓣却一声不吭。 这倔强不服输的性子,倒是和他母亲如出一辙。 泠妩想着,手中灵力却是不停,继续往他体内送去。 凤凰血脉如酣睡的猛兽,此刻正被这不断的冰系灵力慢慢震动,许久过后,终于睁开了那双藏着烈火的金瞳。 “嘭——” 凤凰睁眼的瞬间,以此处为中心,整个丹赤峰都被一阵极其强大的灵力所冲击着。 惊夷在洞府之外都被震的连连后退了好几步才稳住身形,她惊骇地盯着洞府,却不敢进入。 她不断祈祷着:“平安!一定要平安!” 若是师妹有事,她千刀万剐也无法偿还。 天一宗众人也惊愕不已,宗中长老齐齐脸色一变,朝丹赤峰而来。 而洞府之中,泠妩却面色如常,指尖冰系灵力由透明化为冰蓝色朝着少年眉心而去。 凤凰那双金瞳越来越清晰,越来越亮,而凤凰血脉也愈发浓郁,甚至有种要冲出束缚脱体而出的感觉。 但泠妩知道,现在还不是时候。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少年的睫毛颤了颤,痛苦的全身都在发抖,一道微弱的呻吟终于从嘴里溢出。 见此,泠妩依旧没有耽搁。 凤凰传承源自此方世界的上古时期,是以少年此刻想要苏醒,便越是危急。 泠妩也越是谨慎,因而一丝不苟。 终于,冰蓝色的灵力穿过凤凰血脉,在那血脉上留下了痕迹,而后便是一阵强劲的吸力传来。 凤凰血脉与冰系灵力抗衡,其中还有另一股火系灵力在旁边寻找着二者弱势。 见此,泠妩将两成的冰系灵力猛的打进凤凰血脉之中。 得了泠妩助力后的少年,竟也有了反扑凤凰血脉的资本,携带着周身灵力朝凤凰血脉扑去! 少年眉心处,隐约浮现一点朱砂痣,周身也被火焰环绕,越燃越盛! 泠妩收回灵力时,一滴凤凰血脉的精血顺着进入她的灵气中,又立刻被她所吸收。 泠妩不再耽搁,随即吞下一颗恢复灵力的丹药,一边将精血炼化,一边盘膝而坐替少年护法。 她已将血脉催发,留在此地是因为以防万一。 若他仍旧无法吸收,那她便会压制着凤凰血脉,让他吸收。 不过届时血脉的成效便会大打折扣了,远不如他主动将血脉吸收来的效果要好。 泠妩盘膝而坐,一心二用在心中盘算着白於的后手。 灵根被毁了一半,凤凰血脉没了,魔魂也受制于她,也失去了天一宗姬泠妩唯一亲传弟子的身份…… 不知过了多久,躁动的洞府终于安定下来,泠妩体内灵气也早已恢复到全盛时期,甚至因为那一滴精血还升了一个小境界。 在少年睁眼的刹那,泠妩也睁开了双眼。 “是你帮的我。”少年很是笃定。 他声音哑涩,脸颊上还遗留着红色,似是有些羞赧。 泠妩起身应下:“嗯。”话落便转身抬步离开,背影很是果决。 “等一下!那个,那个你叫什么名字?”少年心下空落,连忙询问。 可泠妩身影却早已踏出府外,独留体内躁动还未平息的少年,莫名心生委屈难过之感。 他抬手附上眉心处,这里有她的气息。 温凉的含着馥郁香气的,抚平了他险些被湮灭的意识。 而刚踏出府外的泠妩,听到外边的争吵内容时,眉心轻蹙。 白衣不知名的男人红着脸怒喝:“惊夷,小肆也是本尊的孩儿,本尊担心他出了何事又有何错?你若不让本尊进去,便休怪本尊不念你我过往的情意!” 第309章 龙傲天飞升路上的资源包师尊6 惊夷冷哼:“你跟本尊的情意?可别说出来惹本尊作呕!你也是一宗的峰主,却处处在外边勾搭男男女女,你好意思提情意,本尊都怕你身上的脏病沾本尊身上来!” 话落,她似是不解气般,笑意盈盈地道:“不过话说回来小肆姓惊。所以……你怎么就知道小肆就真的是你的孩子了?” 白衣男人被气的满眼血红,他伸出手去指向惊夷,“你、你、你这个水性杨花的烂货!疯婆娘!泼妇!” 惊夷脸上笑意淡去,眸带冷芒,“本尊早就说过,此刻正处师妹救小肆的紧要关头,你却还有硬闯,是何居心在场之人谁人不知?少在此地作出一副贞洁烈男的姿态,再多说一句废话,待此番事了,本尊便让你拿命来偿!” 白衣男人自知理亏又不愿丢了面子,怒斥一声:“你好的很!”便提起长剑朝惊夷面门而来! 二者修为相差不多,但他突然提剑还是打了惊夷一个措手不及。 就在惊夷正欲以肉身硬抗时,一柄裹挟着寒冰气息的长剑朝男人而去! 男人本能收剑回挡。 下一瞬他握剑的虎口处便被震得麻木不已,很快疼痛蔓延至整个胳膊。 可还未来得及抬头看来人是谁,他手中的本命灵剑便听“咔嚓”一声,肉眼可见地出现了裂纹! 而后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那柄灵剑竟然碎成了几段,落在地面。 本命灵剑一被折断,男人瞬间呕出几口鲜血,眼中还残存着不可置信。 他一个合体期修士的本命灵剑,在对方随意挥出的一剑之下断了! 断了! 但他却不知泠妩身为渡劫期修士,整整高出了他两个大境阶。 修仙界修士越修炼便越困难,一个境界的差距便能轻而易举地把低阶修士碾死。 “……” 四周寂静之中,唯有惊夷惊喜回头,“师妹!” 在瞧见的确是泠妩,且她面色如常后,惊夷心中担忧这才褪去。 面上原本的慌张也消失,从心底溢出的底气让她立刻挺直了腰杆。 泠妩声音清冷,语气不带丝毫感情:“在我天一宗的地盘上要伤人,也得问问我天一宗同不同意。” 语气虽平静,可威压却在下一刻席卷整座丹赤峰。 男人不敢与泠妩对视,只愤恨地瞥向惊夷,想要说些什么,但在威压下,他竟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若是无事,便哪来的滚回哪去。”泠妩淡声,而后稍顿,紧锁眉头。 就在众人以为她要反悔时,她却突然侧眸望向众人,问道:“他是谁?哪个宗的?” 在这问题之下,男人又是一口老血喷出! 在天一宗暗爽的氛围里,惊夷回道:“师妹,他是我之前的道侣,玄清宗人。” 原来是当年姬泠妩说“他并非师姐良人”中的“他”。 泠妩鲜少地露出一丝不喜,见他还留在这里不愿离去,泠妩才在众目睽睽吐出一个字: “滚。” 意料之外又意料之中的……爽! 周围弟子们纷纷在心中爽得咬手帕,脸上皆是高傲地盯着男人,各个一副“还不快滚”的神情。 男人怒不可遏,可碍于泠妩境界他完全捉摸不透后,只能忍气吞声,末了走远了才敢暗骂一声:“给我等着!” 泠妩手中冰系灵力朝他涌去,将他狠狠揣进泥里。 “向来都是旁人等本尊,放心,本尊待会必定亲自光临。”她冷淡回应。 这一次男人咬着牙灰头土脸的再也不敢吱声,跑的极快,似是身后有恶鬼在肆虐。 一群弟子疯狂压抑喉间的激动,各个面染崇拜之余,长老们却愁容满面。 天一宗上一任宗主,也就是泠妩的师尊刚刚飞升,如今的天一宗里并无老祖坐镇。 而玄清宗中老祖却还未飞升,外界皆传是为了超越天一宗。 他们怕泠妩惹上麻烦,但泠妩却知那老祖到了瓶颈期,即将就要坐化了。 只怕她把玄清宗的宗门拆了,那老祖也不敢真的动怒现身。 惊夷也想到了此处,连连自责,满脸都是后悔:“都怪师姐,若非师姐无能你也不会招惹上他,他心眼小算计多为人奸诈,回宗后定然会颠倒黑白。师妹,我现在就去玄清宗,此事是我一人之过错。” 泠妩闻言,沉思后道:“早知道我便亲自提着他去玄清宗讨要个说法了,不过现在也不迟。” “啊?不是!我,我不是这个意思啊,我……”惊夷手足无措。 “师侄已经无恙,师姐可以进去看看了。”泠妩话落便御剑要去追上男人。 独留一众想追却自知追不上的人,留在原地瞠目结舌。 “我去请宗主出关救峰主!”有长老转身就跑。 惊夷脸上复杂,最终不知为何还是开口阻止:“李长老,不、不必了吧。” “师妹她……应当又进阶了,师妹灵根特殊,刚踏上修炼之途就能越级挑战。” 她没由来地信任,“我觉得真打起来的话,她能赢!”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师妹哪怕没进阶,也能把那还没飞升的玄清宗老祖按地上打。 怀着复杂的心,她踏进洞府瞧见少年完好后,也没再哭哭啼啼,反而手中一甩。 一支血色长鞭猛的落在地面,发出一声“啪”的闷响。 “臭小子!我让你偷跑进秘境,你知不知道你老娘我差点把你那渣爹给杀了,然后也跟着一起去死!” 另一边,拎着男人去玄清宗的泠妩,将男人丢在玄清宗大门处。 泠妩冷淡而立,垂眸对男人道:“把你家大人喊出来。” “……”他不吭声,泠妩便抬手,手中灵力往他识海而去! 男人当即哭喊:“师尊救我!” 下一瞬,便有一中年女人落地,她冷着脸骂了一声:“孽障你又生事端!” 见男人瑟缩着,她心中冷意升起,这孽障迟早会给她惹出事端,今日之后无论如何也要将他逐出师门! 思索间,她抬眸注视泠妩,想了片刻,便有些迟疑地问道:“姬泠妩?” 第310章 龙傲天飞升路上的资源包师尊7 泠妩不置可否。 中年女人松了一口气,而后才道:“我师尊闭关前曾留下一句话,若你亲自来此,便将此物交由你。” 她手中是一枚戒指。 泠妩没有接。 见此,女人心下叹息,心知若是此事不给她一个准确的答复,师尊所托之事定然也没了下文。 适才开口:“我这逆徒屡教不改,自今日起便不再是我玄清宗之人!” “师尊!” “闭嘴!”女人呵斥,转而面带笑意地同泠妩道:“我师尊还让我捎句话给您。” 泠妩:“说。” 女人:“君子之约。” 闻言,泠妩才抬手接过,只是并未去看其内有何物,便先开口:“既然他不是你玄清宗的人了,那本尊便将他带走了。” 中年女子抿唇,眸色复杂,似是不忍又似是无语。 没等她回话,泠妩便再次带着男人回了天一宗,将他丢给惊夷处理。 正在揉着手腕的惊夷,眸带不解:“这是什么意思?” “玄清宗把他给我了,我送给你了。”泠妩又补充道:“如若师姐不喜欢的话,便送给师侄,若是师侄也不喜欢……” 泠妩顿了顿,“那便把他丢回给玄清宗吧。” 惊夷此刻满脸平静。 她好像应该惊讶的,但是又觉得若是师妹的话,又都理所应当了。 没想多久,惊夷便点头应下,“我考虑考虑要不要把他关好,免得他出去祸害别人。” 话落再一抬眼,就见自家那一心沉迷修炼的小师妹,已然不见了踪影。 她一脸复杂地低头,先是踹了一脚被禁锢住的男人,这才自语:“我以前心真大,居然会觉得小师妹是在挑衅我。” 她何德何能,能得小师妹屡屡帮她。 而她这句话也被离去的泠妩听进了耳畔,她唇角微不可察地上扬,随后恢复往日的冷淡。 而后敛去周身气息,落入一处破旧茅草屋前。 白於有了苏醒的迹象,脸上疤痕凸起,边际处不规则的扭曲着。 下一刻他睫毛颤抖,睁开了眼睛。 可眼睛依旧无神,他茫然了许久才坐起身子,伸手去摸自己的眼睛。 他真的瞎了! “还会好的。”女子冷淡的声音响起,抚平了白於心中掀起的万丈波澜。 在黑袍人的嗤笑与折磨下,他竟没出息的因为这句不算安抚的话而落下泪。 但他自知此刻不是伤春悲秋的时刻,便连连询问:“是您救了我吗?我现在在哪?您叫什么?我,我的家人他们、他们还好吗?” “天一宗外门,他们的尸体本尊已经托人入殓了。”泠妩选择性地回答。 白於沉默一瞬,似在思念家人,旋即用衣袖将眼中的泪水抹去。 “我叫白於,您的救命之恩,我以后一定会报答的!” 泠妩没理,只朝他丢去一瓶丹药,“每日一颗,两月后便能视物了。” 一直瞎着的话,他也就习惯了,那便先瞎再复明,等到最后再让他瞎吧。 而两月后也正是收徒大典,没有眼睛怎么看到旁人对他的讥讽呢。 没听见泠妩应下他的承诺,白於心中挫败感升起。 的确,毕竟他于他而言只是蝼蚁,一个蝼蚁的报恩对她而言,委实是可笑的。 可就在他彻底陷入颓败之际,女子声音轻轻响起:“本尊期待那一天的到来。” 她的声音很好听,清清冷冷的宛若每逢冬春交替之时,才会盛开在他家乡的一种花。 白於灰败的眸子都因此而染上了几分光亮。 她居然真的相信他! “嗯!”他点头,手中紧紧握着那瓶还染着女子身上所携冷香的丹药。 泠妩抬步便要离去。 失去了光明的人,听觉会异常的敏锐。 白於:“您是要走了吗?您可以告诉我,您叫什么吗?” 还有……她以后还会来看他吗? 没等到回话的白於心中升腾起恐慌,他掀开被子便要下床,可没走几步便被绊倒,重重摔在地上。 不偏不倚地,刚好摔在泠妩鞋前。 第311章 龙傲天飞升路上的资源包师尊8 r 第312章 龙傲天飞升路上的资源包师尊9 白於紧抿着唇,膝盖窝被踹的生疼,也忍着没吭出一声。 只是在心中把几人的声音牢牢记住,而手中握着的瓷瓶早在第一时间被他护在心口处。 高傲少年这一个动作开了头,阿强等人面面相觑,便一咬牙也冲了上来。 白於看不见却能感受到几人对他的压迫,甚至那个占据主导地位的少年还将威压压在他的身上,让他无法反抗。 虚空中的泠妩目睹着全程,却并无插手的意思。 而且见那高傲少年时,也总觉面熟。 思来想后,总算在姬泠妩记忆中寻到了他存在的痕迹。 这少年名叫宋柏。 在刚开始姬泠妩被白於背刺后,宋柏曾求到她的门前,希望她能收下自己,可那时姬泠妩已没了自由,此事也就被拒绝。 但宋柏却每日都在半月峰下跪拜,终于得见她一面后,似是察觉出了她的异样,不动声色地想要往宗门汇报。 却被白於察觉,将他杀死。 也算是有缘,既如此…… 泠妩换上黑袍,戴上面具,敛去周身气息与身上香气,不忘将灵剑也换了一柄。 茅草屋内,白於被打的口中甜腥不已,却从始至终未曾哼出一声。 “是个硬骨头,小爷我佩服,好了好了,以后你小子要是听话,就是小爷我罩着的了!”宋柏施舍般地开口。 可白於仍旧一声不吭,维持着蜷缩的姿势,将玉瓶牢牢护在心口。 “不吭声?”宋柏不悦,“你们把他怀里揣着的东西,给小爷我拿出来!” 听罢,白於才抬起脸来,脸上几条疤痕可怖,眸底杀意迸射,竟镇住了上前的阿强等人。 他声音嘶哑,一字一顿,“你们敢!”说话间口中鲜血也跟着溢出,俨然一副拼命的架势。 用下巴看人的宋柏完全没看见他的可怕模样,直接一脚踹在他的背上。 “小爷我就敢怎么了?” 他话落突然感觉白於抬手间似有一股不正常的灵力波动,只是还未等他看清,那灵力波动便荡然无存。 白於压不住心中想要杀人的冲动,正不断吸收着识海处魔魂残存的魔力! 他抬起手正欲落在宋柏腿上时,却突兀被一道力量禁锢住。 怎么回事? 白於还未猜出,身体便本能因这道力量而颤抖。 是“她”,那个黑袍人! “她”竟然能堂而皇之地进入天一宗! 他恐惧的模样,让宋柏皱眉收回了脚。 “这废物不会有什么病吧?”他低声嘟囔,而后离他稍远了些,最后将辟谷丹丢到白於面前。 “可别饿死了,还要算小爷头上。”随后才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地离开。 留在茅草屋的白於甚至还不确定是不是“她”,周身那被“她”割破的道道疤痕,便开始肆虐起密密麻麻的疼意。 脚步声也慢慢靠近了他。 白於强行忍住恐惧开口:“是你。” 灵剑也在下一刻如那日般落在他的脖颈处,雌雄莫辨的声音慵懒响起:“看来那个费心救下你的女人,对你也不好啊。” “你胡说!”白於不顾脖颈上的灵剑,语气颇有几分未来成为仙尊的气势。 “几日不见,胆子倒是见长。”泠妩轻笑一声,旋即将剑指向他的咽喉处。 白於识海中的魔魂,被白於不断吸收魔气而强行惊醒。 魔魂屏气凝神,忍住想捏死趁他沉睡掠夺他魔力的白於,声音咬牙切齿:“抱守心神,将魔气凝聚于掌。” 白於虽有警惕,却是不疑有他,旋即按他所言去做。 魔气于他掌中汇聚。 “她”却是不惧,调笑道:“天一宗可是修仙圣地,可这里面如今居然混了个老鼠,倒是有趣。” 白於冷漠,抬手便要挥向泠妩,却被“她”的下一句话打断,周身魔力卸了大半! “我倒是开始期待起,那个救了你的女人何时才会发现自己救的是个魔了。” “她”笑的很是开怀,旋即收起灵剑,消失此地,留下一句 ——“小破孩,别让本尊失望啊。” 白於身子一软,应声倒地。 识海处的魔魂不屑之余还不忘丢下一句“你我井水不犯河水”,便继续缩回识海处准备沉睡。 留下白於一人捏着瓷瓶,垂下那双灰色的眼眸。 他一定要杀了“她”! 还有识海中的魔魂也要处理! 他此刻太过弱小,身边群狼环伺,能做的唯有寻得庇护,努力修炼。 刚刚那群人提到了恩人,还提到了两月后会有收徒大典…… 思及至此,他在识海中唤道:“我灵根破损,你要帮我,我若是活不了你也别想活。” 被威胁的魔魂不理,白於便开始吸收魔魂魔力。 魔魂心生杀意,可此刻他无法夺舍只得暂且压下,他嗤笑一声:“本尊的确是有,不过那秘法一旦修炼可就没有回头路了。” 白於没有犹豫,“给我。” 魔魂不悦他的理直气壮,可一想到这个秘法的弊端便也勾起了唇角,“此秘法一但修炼便需要生灵献祭,且再无退路。” 且越修炼,要献祭的人便越多,否则他也不会被人从上界围剿致死,逃到此地。 更何况,这小子努力修炼,最后也得落到他的手上。 “给我。”白於垂下眼帘,此前所有的侮辱受挫,都已经让他无法静下心来。 得到白於这个答案的泠妩,也寻到了宋柏的住所。 “宋柏。” 宋柏在房内搜寻来人踪迹,冷呵:“谁!?” 一袭黑袍不知男女的人立于房内,宋柏稍一抬眼便觉意识混沌,他只得移开视线寻找逃脱之法。 “听说你想拜入半月仙尊门下?”泠妩说起自己的名讳来毫无负担。 宋柏后背抵着墙,并不断朝门口靠近。 见此,泠妩冷淡开口:“你可以试试看,你能不能逃得掉。” “那你到时候可别追我。”宋柏嘟囔。 泠妩不答复,宋柏便认为“她”默认了,反手开门却是怎么也碰不到门口。 半刻钟后。 在泠妩的威压下,宋柏“扑通”一声跪地,“大人,您要财可以,但要人要命不行啊!” “本尊只要你的人。” 宋柏抿唇,低着头一副小媳妇的模样,“我、我不喜欢男的,但您若是女子的话,也……也不是不行。” 知晓他是想打探自己是男是女的泠妩也不再打岔,周身威压倾泄。 原本还红着脸的宋柏立刻脸色苍白。 他当即跪拜,“大人您说!” 先不管如何,保命再说,之后他再去和半月仙尊告状,让半月仙尊把“她”打的落花流水! “本尊很不喜白於。”黑袍人意有所指。 宋柏机灵回道:“小的明白,那小的以后日日去给那废物找不快!”嘴上这般说,心中却疑惑白於和眼前黑袍人的关系。 见他识趣,泠妩朝他丢去一个空间戒指,戒指对低阶修士而言异常珍贵,饶是宋柏也珍惜不已面带诧异。 宋柏未来得及查看戒指里有何,便又听黑袍人再道:“本尊已在你识海中种了一粒种子,你的生死,便掌握在你手中。” 宋柏脸色差了许多,这是赤裸裸地威胁! “她”似是看出了自己的想法,轻笑反问:“是威胁,但你又能拿本尊如何?” 宋柏一噎,将心思挖坑埋起,“什么威胁!?以后我宋柏就是您的狗,您指哪我咬哪!” 泠妩满意点头,不忘给他许诺最后一个好处,“两月后收徒大典,会如你所愿。” 第313章 龙傲天飞升路上的资源包师尊10 话毕,黑袍人于原地消失,宋柏却在原地等了许久,长舒一口气后才站起身来。 一边嘟囔“真能吹”一边伸手摸自己脑门。 而下一瞬识海处就传来被电击的疼痛。 宋柏僵硬在原地。 “真有种子啊!” 他缓了片刻似是不服气般喃喃自语:“不是!那废物凭啥啊?” “又是半月仙尊救他一命,又是来个不知名的强者要我去欺负那废物……” 他想着想着,开始沉思。 莫非是黑袍人看不顺眼仙尊,所以才会命他去欺负于仙尊沾边的白於? “不对啊,那为什么不直接把那废物杀了?” 他突然“嘶”了一声。 “难不成那黑袍人爱慕仙尊多年,如今仙尊青睐那废物,所以黑袍人嫉妒,却又不敢真的杀了他生怕惹仙尊不喜,所以才指使我去?” 他眼睛一眯,“那不就成我惹仙尊不喜了吗?那不行不行不行!” 他在房内踱步,少顷一愣:“我不让仙尊知道,不就行了?再说了那废物还能不能见到仙尊都不一定。” 思及至此,他盘膝而坐这才打开空间戒指。 宋柏的眼逐渐瞪大,而后慢慢张大了嘴。 “碎骨毒、软经散、九曲断肠丹、痒痒粉……” “他的命能经得起这么玩吗?” 他在清点中还发现了一部分应当是给他的丹药。 他出身世家,这些并不缺,可这戒指中的丹药全部都是高阶,让他也不免为之心颤。 见他清点完,泠妩才收回意识。 之后的时间里,白於每日都会被宋柏领着一群人踹开房门。 宋柏虽不会伤及白於性命,但手中出其不意的各种丹药粉末,都会让他吃尽苦头后再被他用魔气催出体内。 而在这些折腾下,他们口中说的“废物”“丑八怪”等字眼,每每都会让白於好不容易压下的阴暗,重新升起。 一次次被一群人按在地上,身边嬉笑讥讽声伴随着被强制服下丹药后周身生出的痛苦。 一次次地无力反抗,听着那宋柏口中对他的不屑。 都让白於心中升起无尽的怒火。 可他只得憋下,他不敢在天一宗使用魔气。 尤其是“她”想让仙尊知道,那他就更不可能会遂“她”意。 “过几日就是收徒大典了,听长老说,这一次半月仙尊也会出现。” “老大您等了这么多年,一定会被仙尊选中……”少年们的声音随着离去的脚步慢慢消失。 白於趴在地上,突兀发现自己能看见迷迷糊糊的景象了。 能看见了! “本尊传你秘法,可不是让你当窝囊废的!”魔魂不屑一顾。 白於压下心头对能看见后的喜悦,“收徒大典快到了,你有没有办法把我体内魔气压下。” “你觉得你能拜入那女人门下?”魔魂轻嗤,“异想天开。” 白於握着所剩无几丹药的瓷瓶,低垂眼眸,“你一个上界之人难不成连伪造下界灵气的本事都没有吗?” 他不知为何,总觉得只要出现在收徒大典上,仙尊一定会收自己做弟子的。 看出白於的激将法,魔魂不屑嗤笑,“有是有,不过……就凭你?” 白於眸底划过暗色,随即便要吸收魔魂魔力。 可这一次他是从废人起便开始修炼魔魂功法的,不似前两世的他,是在有了能力后,且修改了这套秘法的弊端才修炼的。 以至于他每每吸纳魔气时,魔魂便也能得到反馈。 现如今魔魂在他识海中,已不知不觉占据了主导地位。 魔魂冷哼,魔气反扑,白於顿感目眦欲裂! “念在初犯,这只是一个警告。” 不过魔魂也没好到哪去,如此鹬蚌相争的局面,他也不想看见,不忘给他一颗甜枣。 “宗门外三十里处有一悬崖,悬崖上生着一朵厌魔花,服下后能短暂将你体内魔力压制成灵气。” 白於捂着头,努力遏制自己心头对他的杀意,“那我的灵根呢?” 魔魂嘲讽,“本尊选你本因你是五灵根,经本尊功法锻造可转为上古灵根混沌灵根,可你如今破损的灵根……” 他没再说下去,冷笑一声便遁入识海深处。 这破碎的灵根能恢复五灵根,已经是他这功法的缘故了。 除非他气运在身,以后能寻得祛灵草将其余灵根祛除,否则也就这样了。 白於也没有灰心多久,反正他本就是五灵根,能恢复已经算是好运。 “厌魔花。”他口中呢喃着低下头。 他这段时日每每都在茅草屋内修炼,此刻好不容易能看见了,率先做的却是低头去看手中瓷瓶。 这是仙尊给他的。 只可惜仙尊自那日后,便再未来过了。 他垂下眼眸,掩去失落。 “仙尊或许在闭关。” 他给出自己这个答案后,才按着魔魂所说,运用魔气往三十里外的悬崖处赶去。 视线在他的步伐中逐渐恢复清明,逐渐的他能看到一路上越来越多的人,对他露出的神情。 有厌恶,有不喜,有同情,有害怕…… 白於伸出手摸了摸脸颊上凸起的疤痕。 “以后有了养颜丹就能消失了。”他低声安慰着自己,可头却越来越低。 失而复得的光明,此刻犹如一柄利剑戳破了他最后一层遮羞布。 识海处与他同体共生的魔魂冷眼看着,自从白於修炼了他的功法后,他也苏醒有一段时日了。 可无论他耗费多大的魔力,识海中的那枚冰蓝色的印记依旧稳如泰山。 想他一个上界大能,被数不清的高手围追才最终陨落,现如今却落得这个地步。 魔魂又冷哼一声。 以为魔魂又在嘲讽自己的白於掀起眼皮子,却是没有搭腔。 为今首要之事是取得厌魔花。 悬崖处,黑袍人早已在此等候,却又在白於出现时消失于原地。 魔魂有所察觉,却并未出声。 这黑袍人对他来说和蓝裙女子一样深不可测,且这黑袍人手段诡谲,来去无踪,他眼下已经招惹了一个,万不能再招惹“她”。 魔魂将魔气彻底收敛,仿若不存在一般。 白於见他不出言嘲讽,也警惕了心,在确定四周没有危险之后才探头去看往悬崖。 悬崖峭壁之上,果不其然有一朵凌风摆动的暗紫色花朵。 “想来这就是厌魔花了。” 他低声喃喃自语,识海处的魔魂依旧没有给他回应。 白於伸出手却够不到那朵花,他只得趴下,小心翼翼地再度探出身子去靠近那朵花。 可就在他的手刚碰触到花朵的瞬间,黑袍人骤然出现在他的身后,携带着灵力一脚踩在他的后背之上! 第314章 龙傲天飞升路上的资源包师尊11 白於被踩得口吐鲜血,双唇颤动间才哑涩出声:“又是你!” 这一次的语气比上一次见面时,要激动许多。 他收回触碰厌魔花的手,手中涌动灵力朝那双脚挥去。 “不自量力。”黑袍人低笑一声。 长剑翻转。 灵剑将他妄图触碰自己的手,扎了个对穿! 剑尖被扎在地面,白於的手也被死死钉住! “唔——”白於面色惨白,忍着剧烈疼痛,抬头望向黑袍人。 黑袍人面具下的眸子他看不清楚,可那抹嘲弄,他却看的分明。 就在他以为黑袍人今日要彻底将他杀死时,黑袍人却像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冷冷瞥了他一眼便又离开了。 他颤抖着收回手,擦去眼中因为痛楚而落下的泪,撕裂衣袍用布将手绑好。 他绝不会就此屈服。 既然“她”存了折磨自己的心,就必然不会让他轻易死去。 早晚有一天,他会让“她”知道,斩草不除根的后果。 白於深呼吸,调整自己的状态,继续去取厌魔花。 可每每即将触碰之时,黑袍人便会再度出现,他的身上也会再度出现一道伤痕。 一如那日,一般无二。 可上次是仙尊出面救了他,那这一次呢?她还会出现吗? 白於身下的泥土已经被鲜血染红,他挣扎着想要睁眼,可眼皮子却沉重的厉害。 黑袍人再度消失,识海中的魔魂眼看白於难逃此劫,这才用魔力提醒:“废物!他已经走了!” 白於被骂的心中一阵不忿,慢慢睁开眼睛,用尽全身力气去够厌魔花。 他不是废物!他还没有把“她”和魔魂杀了,他不能死! 白家所有人都说他是大气运之人,他怎么可能会是废物! 不知哪来的力量,他的眼神逐渐坚定,境界也有了隐约想要突破的感觉。 虚空之中的泠妩微挑眉梢。 果然是大气运者,每逢死劫必遇生路,而且所需之物还会主动送到他的眼前。 机缘,美人,宝物。 机缘宝物这些无碍,但美人…… 泠妩想到此颇为头疼。 跟在白於身后的美人众多,只是他并未将之带在身边,也就让她忽视了这点。 而那些美人能跟在他身后原因,皆是白於为夺某样宝物而出现在此地,顺带将她们在险象环生中救下。 美人们为报救命之恩,而跟在他的身后,逐渐被他的孤傲强大而折服。 可若是白於自身都难保了,那些美人还能等到生机吗?难不成就这般,因此而陨落? 而且不知为何,那些美人各个出身名门望族,甚至还有从上界下来的圣女之类,她若陨落只怕于整个下界都是免顶之灾。 泠妩捏了捏眉心。 也罢,那她届时便多分出一丝心神好了。 泠妩想着,一边去看白於此刻进展到了哪步,见他已经握住了厌魔花正欲平安回到悬崖上时,再度出现。 白於见此,第一时间将厌魔花塞进嘴里。 厌魔花的根须处还沾染着尘土,他也不介意,甚至没敢嚼几下就咽了下去。 “唔……咳咳咳。” 厌魔花刚入腹中,白於的丹田处便传来一阵刺痛,一股浓郁至极的药香从腹中弥漫而出,他的喉结滚动了一圈,喉结处一片腥甜。 但他却强忍镇定,直视泠妩。 在他疼痛难忍中,泠妩颇为惋惜:“厌魔花竟被你这般浪费了,倒是可惜。” 见“她”这般,白於仍旧没有放下戒心,果不其然“她”再道: “本尊最讨厌浪费的人了。” “她”的声音听似平常,白於却忽感一股森寒从心中陡然生出,令他浑身战栗不止。 “你想做什么?” 白於的话音方落,便有一阵冷风拂来。 他只觉浑身发凉,一时间连动弹都难以做到,就这般僵硬的站在原地,而后被一道灵力猛的推入悬崖之下。 失重感传来的瞬间,白於抬头看着立于悬崖上的黑袍人,“她”衣袍猎猎,声音伴着轻嘲: “一个小小的教训罢了。” “小破孩,我们来日再见。” 话落,“她”似是对自己勾起一个笑容,这才消失在原地。 白於嘴角扯起一个勉强的弧度。 “小小的教训?” 很快他就会被摔得四分五裂,五脏六腑不复,这叫小小的教训? 还有,“她”为何会这般笃定,他们还会来日再见? 难道…… 耳边呼啸的风传来,他即将落到悬崖底部。 “蠢货!魔气运转周身!”魔魂骂骂咧咧。 白於的脑中不断响起他对仙尊的许诺,以及她对自己的信任。 他不能辜负她! 他身上的灵力似乎都被抽干一般,一点点地流逝,他却不曾阻止,反倒是放弃抵抗,任由它们离开自己,将自己包裹。 “嘭——”一声巨响回响在崖底。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睁开了眼睛。 一袭冰蓝色长裙的女子正俯身想要伸手,见他睁眼也收回了指尖。 女子额前一点蓝色印记,为她凌于众生的容颜添上几分冰寒,让人望而却步不敢直视。 可与她对视上时,却不知为何总能感到一丝温柔。 白於看见了倒影在她眸中自己的容颜。 原本精致很得他人喜爱的容貌早已被毁,几道疤痕贯穿他的整个脸颊,将他的面容毁得几乎难以看到原样。 一路上所有人对他的眼神再度浮现在他眼前。 他慌乱移开视线,他不想从仙尊的眼中看到那些眼神。 但女子却好似并未发觉。 “你为何会出现在此地?”泠妩状若不知地垂眸去问。 浅浅的视线落在白於身上,却让白於感到无地自容。 他太丑了,他会让仙尊不喜的。 他开口,却只能发出艰涩的声音,“我……” 见此,泠妩主动给他寻了个借口,“那个黑袍人带你来的?” “回禀仙尊……是。”他犹豫片刻最终还是应下。 泠妩将丹药拿出,“可以自己吃吗?” 白於想要抬手却抬不起来,在泠妩的注视下,他苍白的脸颊莫名有了几分红晕,“好似,有些困难。” 话落,泠妩才捻起丹药送入他的口中。 哪怕女子指尖并未与自己触碰到,白於还是感到一阵无措。 咽下丹药,他手心处被贯穿的撕心疼意,也慢慢消失,周身从悬崖上摔落的疼痛也化为乌有。 药效好得出奇。 “您的丹药应当很贵吧?”他问。 泠妩摇头。 丹药是她师尊飞升前给她留的,她从未在这些事情上费过心,所以并不知晓也是正常。 可白於却认为是她不想让自己有负担才这般说。 他心中计算着,这些瓶瓶罐罐的丹药加在一起,大抵是多少灵石。 天文数字在他眼前浮现,他还是许下诺言:“仙尊,我以后会还您的。” 泠妩不置可否,“本尊峰上缺一个灵仆,你可愿?” 白於心中升起喜意,没有丝毫犹豫地便跪拜磕头,“弟子愿意!” 他是五灵根,这已经是他现下最好的去处了,他又如何舍得拒绝。 泠妩负手而立,受他这一拜。 再把他留在外门只怕要开始祸害外门弟子了,而且那新收的小弟也要跟着上半月峰,白於再留在外门会有些不便。 泠妩手中灵剑落地慢慢变大,她踩上剑身,朝白於伸出指尖。 白於忍住心中欢喜,将手搭上。 是温凉的,和她给自己的丹药一样。 “仙尊我们是回半月峰吗?” 站在前方的泠妩,嘴角微不可查地勾起,“去收徒大典。” “收徒大典?”白於重复,“仙尊您是要收徒了?” 他满是迷茫与不可置信。 他总觉得不该是这样的,至少她不应该会收其他人做弟子的。 可女子却肯定地答复:“嗯。” 第315章 龙傲天飞升路上的资源包师尊12 白於心底没由来的一阵恐慌。 有风从他垂落在两侧的指尖处划过,他攥紧手指,试图将风握住。 可是无用,除了空荡荡的手心,他什么也留不住。 “是害怕吗?”女子冷淡的声音从前方响起,腰肢上蓝色的飘带在后方翩翩起舞。 白於强行将自己喉间的哽咽压下,用着与之前一样的欢欣语气回道:“弟子初次领略御剑飞行,会有一些。” 可说话间,心中的苦涩与空落已经蔓延至眼角,他连忙抬手去擦眼泪。 女子的声音再次从前方传来,“若是害怕便牵着本尊衣角。” 语气清清淡淡没有半分亲昵。 白於忙不迭地低头,随后试探着伸出指尖,想要触碰那看起来便很是名贵的飘带。 他和仙尊明明离得这般近,可又为何触手不可及。 手刚抬起时,便顿在半空,眸子无法从那残存狰狞伤疤的手背处移开。 此前这里有一道被贯穿的洞,哪怕是现在长好了,也仍留有一道丑陋的疤痕。 正想着,便见泠妩回眸看了他一眼,他无措地想要收回手,不让她看见他的丑陋。 可她的指尖却快一步地落在上面,将他那不堪的手牵住。 原本恐怖的手被莹白纤细的手遮挡,似是仙尊在保护他几次都不堪的经历。 以白於的角度能看见那藏在冰蓝色衣袖下的皓腕,玉镯正环在腕骨处,将手腕衬得似清月下的霜雪般,干净而美丽。 可他的手却在这三月的磋磨下骨瘦如柴,更是因为前不久与黑袍人周旋后摔落山崖,手腕处又黑又脏还有着干涸的鲜血。 他太不堪了,他配不上仙尊对他的次次救赎。 白於得出这个结论后,又低了低头,虽不舍她的温柔,却还是出言婉拒: “仙尊,弟子已经好多了,已经……不是很怕了。” “真的不怕了?”泠妩回头看着他。 白於低头看着从眼前一次次划过的冰蓝飘带,却不敢生出一丝一毫染指的心。 仙尊就像明月一样,干净到不懂人间脏污,却又觉得万物众生平等,所以才不会嫌弃他。 可是…… 正是这样,他才更不敢去主动招惹。 他怕自己会生出亵渎神灵的心。 “嗯!弟子已经不怕了!”白於仰起头对泠妩露出一个笑脸。 如果忽视他脸上伤疤的话,笑脸应当是很可爱的。 泠妩闻言颔首,主动收回指尖。 白於的手僵在半空一瞬才收回,随即握紧,试图将指尖上的那道温凉留下。 他已经开始贪恋仙尊对他的关爱了。 天一宗透过缥缈的云层去看,很是壮观。 云雾缭绕间几大山峰环抱,天边偶尔能见几只翱翔的仙禽驮着弟子。 天一宗会饲养可以飞行的灵兽,用以宗门弟子使用,不过需得用灵石催动。 白於也被眼前景象夺去了心神,不过很快又会因眼前人是这一宗的仙尊,而再度仰望泠妩来。 此刻的天一宗大殿里,几峰仙尊和各大长老早已落座。 正中央一袭月白长衫的男人视线淡淡,偶尔扫一眼前方浮现出各大弟子闯关的光幕。 他眉眼处有着同姬泠妩如出一辙的淡漠与冷寒,鼻梁高挺,薄唇如玉,眉眼似墨。 哪怕是不苟言笑的严肃姿态,也难掩那一抹出尘气息,让人忍不住屏息侧目。 只是偶尔垂眸触及那空位时,嘴角会微微抿直,眉心稍皱,看起来有些困惑。 “大师兄你能别露出这样子吗?师尊飞升前还叮嘱我来着,让你别动不动板着一张脸!” “你再这样下去,待到飞升时,就真如师尊说的那般,眉心能夹住筷子了!”惊夷慵懒靠在椅子上,一只手无聊地转动着鞭柄。 陆离闻声才从那空椅处移开,落在惊夷身上。 在他冷淡的目光中,惊夷低咳一声,默默挺直腰杆,端正了坐姿。 直到陆离收回目光阖上双眼,惊夷才撇撇嘴,看向光幕。 正巧见少年一袭红衣艳光四射,偶尔一个眼神便能惹得周围弟子避开视线。 “这兔崽子!”惊夷将鞭子捏紧,气得站起身来。 炼器长老见此,笑意潋滟,笑得那叫一个孔雀开屏,“峰主莫要动怒,师侄大了想必也有了自己的想法,一味把他拘在峰内也不是个好事。” 惊夷见他一脸骚包样,哪还不知他是以为惊肆是想拜入他的门下。 炼器长老从她手中夺过不少天赋高的弟子,见他这般,惊夷勾了勾唇后,也没再出声,安静落座。 炼器长老却是得意洋洋地咳了几声,大有一副他赢了的架势。 “骚包。”惊夷啧了一声,看着光幕中的红衣少年郎也顺眼了几分。 这一番吵闹也让陆离没了闭目养神的心,他抬起头却没看光幕而是再次看向空座。 就在光幕刚落下帷幕,在外门长老轻叹的目光中,裹挟着冰蓝灵力的女子稳稳落座那处空位。 众目睽睽之下,泠妩对着众人微微颔首。 众人皆回以一个颔首,这才看似平静地收回视线。 半月仙尊这次来收徒大典了!而且还对他们点头打招呼了! 对此,外门长老最是喜出望外,时不时就去偷瞄泠妩几眼。 他没去惹仙尊烦是对的,仙尊这才果真来收徒了。 若非老宗主已经飞升,他都想拿起通灵玉给老宗主发去一个激动的问候。 谁懂啊,有生之年,他居然能看到半月仙尊收徒了。 就在这几次偷看之下,他突然揉了揉眼睛。 “嗯?”他眯了眯眼睛。 “仙尊后面那黑不溜秋的是个什么东西?灵兽?” “嘶,这怎么还糊了一脸血啊?” 可刚嘀咕完,待看清是白於后,外门长老 老脸一黑。 “怎么是那小子!”所以仙尊把他带在身边是什么意思? 看出外门长老疑惑的泠妩,没有给他答疑。 不过对于陆离的视线,泠妩还是回了一个眼神。 陆离坐于上首,双手搭在两膝之上,姿态严肃而认真,迎上泠妩的目光他有片刻的晃神。 随即主动移开眼神,微微低头。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自己有些奇怪,似是……有些热。 可他的修为是不会感到燥热寒冷的,而且自小师妹到来后满殿便有了若有若无的凉意,他又为何会感到热意? 不解其意的陆离又皱起了眉心,而后抬起手碰了碰自己的耳根子。 第316章 龙傲天飞升路上的资源包师尊13 有些烫,难不成他境界出问题了? 他调动周身灵力自查一番,发觉并无异样。 而刚刚…… 似乎是在和小师妹对视一眼才这样的。 他不信邪,又抬眸去瞧泠妩。 但这次,发觉他又看向自己的泠妩没有回他视线。 可陆离皱起的眉却又紧了几分,他再次抬手去摸自己的耳根子。 这是怎么回事?明明这次小师妹并未看他,他为何还会感觉热? 这种奇怪的感觉,他平生从未有过。 坐在另一侧的惊夷,偷偷观察起今日小动作频发的大师兄,顺着陆离的视线她寻到了泠妩。 她蹙起眉又看向上首的大师兄。 这般来回看了几次后,惊肆攥着鞭子的手忽的一紧! “怎么可能!”她惊呼一声。 “什么怎么可能?”炼器长老应道。 惊肆烦躁地瞥他一眼,“你滚一边去,别耽误本尊看戏!” 她小声怼完,不知从哪摸出了一颗红果子啃了起来。 修仙界对同门师兄妹结成道侣并不反对,只要没有血脉亲缘关系,大多时候都是乐见其成的。 但她怎么也想不到,她这千年铁树不开花的老冰块师兄能动情,而且看他那样子好像自己还压根不知道! 不过也是,就他那老古板万年冰山的模样,哪知道情情爱爱的。 但小师妹嘛…… 小师妹可是真真的一心只有修炼,再无其他! 有意思啊! “嘿嘿嘿嘿~” 她怪异的笑声配合着咬果子的“嘎嘣”声,在寂静的大殿很是明显。 旁边炼器长老戳她好几下,都被她大力拍开,“滚一边儿玩去!” 终于,炼器长老颇为委屈地提醒:“宗主和半月仙尊都在看你。” 惊夷猛的一顿,“你怎么不早说!” 伴随他弱弱的一声“我戳你好几次了,你老打我”中,惊夷讪笑着。 头顶陆离的死亡凝视,惊夷举起果子,“大师兄,你也要吃吗?” 陆离冷漠不说话。 满堂尴尬之中,有女子出言打破这怪异的气氛。 泠妩:“师姐,给我一颗吧。” 惊夷感动不已,心里更是软的一塌糊涂。 小师妹是整个修仙界,最贴心最可爱的小师妹了。 从今以后谁再敢说小师妹一句不是,她一定把那人鞭的说不出话。 想着便是一堆灵果送到泠妩眼前。 陆离坐于上首,见泠妩捧着红艳艳灵果的模样,有些好奇起那果子的滋味来,于是再次看向惊夷。 被盯得浑身不自在的惊夷,这才试探问道:“怎么了吗大师兄?” “给本尊几颗。”陆离冷淡道。 惊夷:“……”老古板可真难伺候啊。 心中这般想,可面上却是微笑着递给了陆离两颗灵果。 而后才扭头又朝泠妩掏起了其他果子,还不忘介绍:“这个果子甜,这个果子滋味也上乘,这个又酸又甜适合开胃……这个糕点也好吃……对了对了,还有冰床。” 新收了一个空间戒指的泠妩,内视一圈戒指中的水果零嘴儿和冰床时,唇边带起一抹笑意。 “多谢师姐。”泠妩道谢。 惊夷脸颊红红,突然能明白大师兄动情的原因了。 “没、没事,都是、都是小事!”惊夷连连摆手,红着脸回去老实坐好。 依旧在原位坐着的泠妩,拿出一颗反手递给藏在她身后的白於。 “饿了吧,先垫垫肚子。” 红艳艳的果子没有吸引白於的注意,但被红色衬得越发漂亮的指尖却让他心生卑劣。 他伸出手想要触碰,可手却在最终方向一转,捧住果子。 白於的声音里带着乖巧与天真:“多谢仙尊。” 这是仙尊是为了他才讨要的果子,他要好好收好。 坐于上首目睹一切的陆离,对手中的果子突然没了尝一尝的好奇。 就在白於接过泠妩手中红果子的刹那,陆离手心处的果子也在转瞬间消失。 他收回视线,垂眸敛眉,本就冷漠的面容此刻更是冰寒。 不知一切的外门长老摩拳擦掌,静待成功通过耐性和心性测试的弟子,上前测试灵根,好让半月仙尊挑选! “宗主,前两关……”外门长老一抬眼看见陆离时,声音突然顿住。 对上陆离面带冰霜的脸后,长老移开视线,这才继续道:“前两关弟子们已经通过了,现如今可以开始测验灵根了。” 陆离将刚刚一事抛去脑后,闻言颔首:“开始。” “是。” 光幕散去,一个个弟子排成几列长队开始测试灵根。 一道道目光从下首仰视过来时,正坐的长老峰主们也不再互相攀谈,而是淡漠俯视,一派尊者风范。 而落在最上首之位的陆离,和泠妩身上的视线是最多的。 排队的弟子后半段如炸开了锅般: “听前面的说,半月仙尊真的来了!” “真的吗?我离得太远了看不清楚,仙尊她穿的什么颜色?我到时候好拜入仙尊门下。” “你在想什么啊?仙尊能收一个弟子就不错了,你还好拜入仙尊门下了?你是啥极品灵根吗你就拜入仙尊门下?我看单灵根都玄!” “啊?那真的会有人去拜半月仙尊吗?” “当然有啊!只不过那是天才们,说不定碰一碰运气,仙尊就选了第一个有胆子要拜师的弟子呢?” “有道理啊!那前面有人说要拜入半月仙尊门下了吗?” 大殿中 一袭红衣的少年收回搭在测验石的手,红光霎时照射漫天! 测验的弟子满目惊愕却是不解,“这是……?” 还是早已知晓一切的外门长老,淡定开口:“惊肆,骨龄十六,经凤凰血脉改造后的变异火灵根。” 话落,他立刻去看泠妩表情。 炼器长老:“你可愿拜入……” 惊肆目光灼灼,忽视炼器长老和其他仙尊的话。 在惊夷果不其然的眼神中,他朝泠妩的方向恭敬跪拜:“弟子惊肆,想拜入半月仙尊门下。” 白於从漫天红光中反应过来,闻言看向惊肆。 少年眉间一点朱砂痣,面容精致不似凡间人,此刻望向仙尊的目光专注而赤忱。 泠妩淡声婉拒:“你我灵根相悖,来本尊的半月峰会误你前程。” 白於长舒了一口气之余,又从心底长出自卑的野草,野草逐渐蔓延,让他在泠妩面前始终只能仰望。 炼器长老:“惊肆,你可愿拜入本长老门下?” 惊肆不理他,也不气馁,反而看向惊夷。 在惊夷想要骂爹的冲动下,她对泠妩劝道:“师妹,这弟子灵根特殊,只怕除了你,便无人能教导了。” 她没有以“师侄”相称便是没有攀关系意思,但泠妩还是考虑了片刻。 见泠妩考虑,一直坐于上首的陆离突然沉声道:“本尊可以教他。” 惊肆急忙开口拒绝:“弟子只想……”拜入半月仙尊门下! 可他话未说完便被人封闭了唇齿无法开口,惊肆率先看向惊夷,在惊夷困惑的目光中,他才不可置信地望向陆离。 可陆离冷冷淡淡地宣布:“从今以后,你便是本尊的徒儿了。” 泠妩也没有同陆离争抢。 惊肆若日日在她身边的话,她只怕还要分出心来照看,以免生出意外让白於抢了他的血脉。 灵根测试继续。 不知过了多久,见泠妩闭目养神,没有收徒的意思,外门长老急得满头大汗。 终于—— “宋柏,骨龄十六,水系单灵根。” 泠妩缓缓睁眼。 未等宋柏开口,泠妩便在宋柏担忧又喜悦的视线中启唇: “你可愿拜入本尊门下?” 宋柏不过犹豫了一瞬,便立刻叩首:“弟子拜见师尊!” 在宋柏话一出口的刹那,白於的脸瞬间变得苍白。 之前他一直都是失明的状态,也就没见过宋柏的长相。 可宋柏的声音,他却死死记在心里,此生都难以忘怀! 仙尊一直在等的徒弟为何会是他? 仙尊知晓他的品性吗? 仙尊她…… 他眼眶逐渐湿润,无力感慢慢从心底升起。 第317章 龙傲天飞升路上的资源包师尊14 他张开唇瓣:“仙……”尊。 可在吐出一个字眼时,唇瓣再次阖上。 他能以什么资格阻止仙尊收徒?他不过是个被仙尊三番四次救于危险中的废物罢了。 泠妩给足白於认清自己的时间后,这才将视线从宋柏面上收回,回眸。 对上一对满含泪意的眸子时,那双淡漠的眼眸也顿了片刻。 而后泠妩才问道:“你为何哭?” 白於没有当即反应过来,但指尖却在感觉眸中的湿润时本能抬起。 就在那一瞬,时间好似被无限拉长,男孩的眼尾泛红,自女子话落后便煞是应景地掉落一滴泪来。 若他容颜依旧,应当很是惹人怜爱,但很可惜此刻的他又脏又恐怖,此番举动倒显矫情。 白於抬手去触碰,湿润的感觉落入掌心。 他是何时哭的?他自己为何都不知道? 泠妩神色依旧淡淡,见他哭才稍稍蹙起了眉。 见此,白於以为泠妩不喜,故此连忙将泪水拭去,声音无措又慌张:“仙尊,您莫要动怒,弟子不哭了弟子不是有意要哭的,弟子只是……” 女子语气依旧平淡却似是有些无法理解:“只是什么。” 白於急的恨不能扇自己两巴掌! “只是……”白於嗫嚅着,怎么也找不到词来,头也逐渐低下。 他只是不想她收别人做徒弟,哪怕那个人并不是欺辱他的宋柏,他也同样不想。 但他又凭什么? 凭仙尊对他的几次救命之恩吗? 白於闹的这一出,不仅将泠妩的目光夺走。 还因着此前正是泠妩第一次收徒的关键时刻,所以满殿之人无一不为了见证,而紧盯这一幕。 泠妩稍稍回眸,一群长老仙尊便跟着寻去。 上首所有目光齐聚之地,也让下首弟子纷纷锁住那处。 万众瞩目的视线下,一个乌黑浑身脏污遍布血迹的小男童,露在众人眼前。 见他这般,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受了仙尊的虐待,可看他望向仙尊的眼神却不似。 那便唯有——他是仙尊所救。 既然是仙尊所救,那他在仙尊收徒时没有笑脸反倒却落下泪来。 他这是觉得攀上仙尊,便将仙尊当成他一人的仙尊了? 数不清探究的目光,已经带上了敌意与不喜。 白於擦去泪痕后,露出一张满含伤疤的丑陋面孔。 跪于大殿中央的宋柏见到白於面容时,面容一僵,垂在青竹色衣衫下的手紧紧攥起,随即状若不识白於一般。 他耳尖竖起,只要白於敢“乱”说一句,他就会立刻唤“师尊”。 可白於没有。 也是,那个废材除了被打时不吭声外,还能做什么? 宋柏紧紧攥起的手慢慢松开。 他从幼时起便拿仙尊当自己的榜样,一心只想拜入仙尊门下。 如今终于得偿所愿,他如何也不能让一个废材毁了他。 其余人则是目带探究与不喜。 但还是思索起仙尊将这个小男孩带在身边的原因。 难不成是他是什么极品灵根? 在满堂寂静之中,泠妩轻声询问:“你可是也想测灵根?” 白於愣了片刻,这才反应过来仙尊没有生气。 他松了一口气后完全不敢拒绝,可若是点头应下,得知他是废物后,仙尊会抛下他吗? 不,仙尊她才不会这样。 仙尊从未在他面前提过灵根一事,那便代表仙尊并不在意灵根。 否则那个变异火灵根,仙尊何故要拒绝? “嗯!弟子也想测一下灵根!”他果断点头。 泠妩眸色不变,在所有人的注视下,颔首道了句:“哭是因为害怕?那本尊带你去。” 上首的陆离闻言看向泠妩,在耳根子又生起热后,他慌乱间忙将视线转到白於身上。 很快,他的周身都冷了几分。 高阶仙尊的一个视线就能让白於警铃大作,但他不敢站在仙尊身后做出瑟缩之举,故此挺直腰杆,忍住害怕,点头:“多谢仙尊。” 大殿中央还在跪拜的宋柏无声抿了抿唇,他一改平日高傲贵气的模样,在泠妩眼前时清隽而乖巧,此刻倒有些可怜。 他亲眼目睹自己的师尊起身后站在那个废物身前,替那废物遮挡一众灼灼探究的目光。 在所难免的,宋柏乖巧的面上露出一丝失落。 可白於却感动的鼻子一酸,自他经受挫折之后,陪在他身边给他无尽希望的一直都是仙尊一人。 思及此,他连忙忍住酸涩感,不断在心中打气:此刻万不能怯场,否则会丢仙尊脸面的。 泠妩的脚步在路过宋柏身前时停驻一瞬,垂眸看他。 少年一袭青衫清隽俊逸,仰头时一双瑞凤眼中满含耀眼的星辰,青玉发冠束起的墨发滑落,更添可怜。 她知道,以宋柏的性子绝不会是个忍气吞声的主儿。 这点泠妩深以为意。 下一刻身前这个乖巧的少年便露出一抹羞赧笑颜,白皙脸颊多出一对儿梨涡,小虎牙若隐若现间透着的少年未脱的稚气。 “师尊。”他很是乖巧地出言唤道。 外门长老一个趔趄,险些摔倒。 这兔崽子在外门耍的鸡飞狗跳,好几次都险些把他胡子给拔了,现如今在半月仙尊面前,倒跟个兔子一样。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啊! 泠妩依言颔首,随即朝他伸出手。 跪拜的少年不仅没露怯,反而还大大方方地搭上,笑意腼腆可爱。 “多谢师尊!” 一声“师尊”不知刺痛了多少人的耳朵。 宋柏行云流水做完一切才站定在泠妩身后,同时不忘给白於投去一个警告的眼神。 见白於不吱声,宋柏才大着胆子提议道:“师尊,修行之路并非总有领路人,不若让这位弟子自己去测试呢?” 之前师尊开尊口要替那废物测验灵根他无法阻止,但他又不愿师尊会因这废物的五灵根而被人嘲笑,便唯有如此。 他连劳驾师尊起身都不愿,这废物居然还敢让师尊亲自领他! 真是好大的一张丑脸! 他话落,去瞧白於,“你觉得呢?” 白於与他视线相碰,自是看清了他的意思。 男孩垂下的眸子暗淡,在泠妩等待的目光中,还是点头应下: “仙尊,弟子觉得自己可以。” 姬泠妩是看不懂人与人之间那些人情世故的。 泠妩虽知晓,但还是在一众师兄姐前顺势颔首,“也好,此事于你以后修仙,也有助力。” 白於咀嚼着“助力”二字,不忘学着宋柏的模样,露出一个乖巧的笑容。 可珠玉在前,他画虎不成反类犬,让众人皆面带怪异地扭头。 而后似是不舒服般,又齐齐落在泠妩脸上,很快又因为惊艳到慌乱而再度挪开视线。 他们险些因为仙尊的强大,而忘记她那凌于世人的美貌。 一个个心思各异,有的面染薄红一声不吭,有的暗含对宋柏白於的艳羡独自失落,却又总能将想法碰触到一块去。 于是,再次凝视白於。 脏兮兮带着丑陋伤疤的小手落在测验石上,可等了许久,测验石都没有动静。 逐渐不耐烦的弟子间纷纷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不会吧?他难道连灵根都没有?” “那他凭什么能跟在仙尊身边啊?难不成真的像前面人说的那样,第一个说要拜师的,仙尊就把他收到门下了?” “你别乱说!你没听他唤的是仙尊而不是师尊吗?估计就是仙尊身边的灵仆。” “可是灵仆也分是谁的灵仆啊!是一个三灵根弟子的灵仆和半月仙尊身边的灵仆,有着天差地别永远也够不到的区别的!” “对啊对啊!所以他凭什么啊?” 在议论声中,白於慢慢低下了头。 原本以为会发生奇迹的眸光,也彻底熄灭。 可就在他灰心之时,测验石亮了! 白於眸底的光亮又慢慢燃起,他在心中不断祈祷着: 不能给仙尊丢脸!一定不能给仙尊丢脸! 第318章 龙傲天飞升路上的资源包师尊15 纷杂吵闹声一滞,弟子们皆瞠目结舌。 ——难不成真的是他们看走了眼? “亮、亮了?” “天呐!他不会真的是天才吧!” “……” 那光芒微弱地亮了一瞬。 就在众人屏气凝神以为这只是一个开始时,光芒冷不防地暗了下去! 之后许久,都再未亮起过。 “……” 外门长老不忍直视,却还是恪尽职守地道出:“白於,骨龄八,金木水火土五灵根。” 众弟子:“……” 长老仙尊们:“……” 有人没忍住“噗嗤”一笑,小声感叹了声:“原来真是个废物啊。” 白於不顾刺耳的声音,这次他没有黯然神伤,而是抬起头迎上一道道奚落的目光。 讥讽的、嘲笑的、嫌恶的、不解的、好奇的、不可思议的… 太多太多了。 他想,原来人的脸上能出现那么多种表情。 那仙尊呢?仙尊对他失望了吗? 被这些讥诮目光所笼罩的白於,急切地想要去寻求一道温暖,来庇护自己这肮脏不堪的躯体。 又或者是他想看清他所在意之人戳向他的那柄利剑。他深知,那柄利剑会刺激他成长,会刺激他走向一个谁也无法超越的高度…… 可他不愿! 蜗居在他识海中的魔魂目睹一切,可眼下泠妩在场其余仙尊齐聚,他无法出言。 可他又能感同白於身受般的,也在渴求那道冰蓝色的存在。 他希望白於被众生抛弃,却又期盼能在泠妩身上看到那抹希冀。 此刻他是魔魂,也是白於。 顺着白於视线望去,便见女子立于满殿复杂视线之中。 冰蓝色裙袂无风自动,泛起道道银纹,额间冰蓝印记似是月辉,映出唯她独有的冷寒轻柔。 那双眸子依旧浅浅淡淡不存情绪,没有三尺奚落亦无半寸温暖。 可白於却感到前所未有的满足。 仙尊还是他的仙尊,永远都不会为任何人的情绪而动摇己身。 在这一刻乃至未来,再无任何存在能比肩眼前女子的半根发丝。 思绪一出,白於心底诞生一个笃定且荒诞的想法。 她不似仙不似凡,恰似入浊世也清白渡人的神灵。 泠妩给了他充足的时间,让他看清众人的奚落,奠定她在他心中从此再难超越的地位后,才开口: “走吧,你二人随本尊回半月峰。” 白於不知怎么想的,在泠妩话落后将所有对他讥讽轻视的视线都记在心中。 总有一日,他要改写他们看向自己的眼神。 总有一日,他会给仙尊 长脸的。 泠妩将冰蓝色灵力探出一丝,霎时间整个大殿的温度骤降,隐隐间似有霜雪要从天而降。 随着她携二人的离去,大殿的温度依旧没有丝毫回暖的迹象。 弟子和长老们没能力出手。 自泠妩走后才有能力出手的峰主们,先是瞅了眼陆离,见他不开口,也歇了要恢复大殿气温的心。 主座之上的陆离微不可察地动了动指尖,指尖处便凝聚出一朵冰蓝色的雪花。 他唇角极浅地勾起。 小师妹好似变了。 居然知晓离去前留下这一手,让流言四起时,不敢捎带她分毫。 雪花于他指尖消失,他沉声命令:“测试继续。” 弟子纷纷抱着双臂取暖,每每感叹半月仙尊的强大时,都不忘把白於踩进泥洼里。 半月峰上终年飘雪,初次踏入此地的二人 发上都沾了几片雪花。 清隽少年脸颊泛红,垂眸敛眉心藏激动。 他真的拜了半月仙尊为师! 以后他就是半月仙尊的徒弟了,是真的徒弟,不是假的! 他情急之下小声嘟囔出口:“不对,也没人敢做半月仙尊假的徒弟!” 泠妩闻声望去,正巧见青衫少年发上落雪。 又见宋柏青丝被束的青玉发冠,便在给宋柏的拜师礼中,又多放了几个青色玉冠,用以日后抵御半月峰的霜雪。 但此刻,没有多少灵气护体且衣衫褴褛的白於,却是被冻得浑身发抖。 但他抿唇,不敢提出半点索求,却又在心底渴望泠妩能发现。 可他冻的快要昏死的泠妩,只装作不知。 还没到他的极限,此刻就送温暖,并不会让他感激涕零。 泠妩抬起手,灵力涌动间划破一望无际的白雪皑皑。 冰蓝灵力在眼前流转,满世雪白中突然凭空多出一座雕梁画栋的府邸,雪花四溅中府邸拔地而起。 在二人皆面带惊愕与向往的神色里,泠妩率先一步踏入府邸,回眸见二人愣在原地,才轻唤: “跟上本尊,以后这就是我们的家了。” 宋柏拍拍头上的雪花率先跟上,原本有无尽崇敬的话语此刻都成了满脑袋的空白,只知道一味跟在泠妩身后,满心欢喜。 白於却在原地,口中呢喃“家”这一字眼。 他又有家了。 “小於。”泠妩又道。 白於慌乱回神,应声点头,快步跟上,在这声“小於”下他激动到连苍白的脸颊和唇瓣都有了些血色。 仙尊居然知道他的小名。 泠妩自然知道他的小名。 姬泠妩口中的“小於”对白於来说是施舍,可现在他却拿来当做救赎与希望。 只可惜他的救赎与希望,都会在最后黑袍人揭开面具时化为泡影。 泠妩每每朝前踏入一步,空无一物的府邸便会多出摆设。 在二人眼中俨然是神灵之举,让他们叹为观止。 直到走近一间房前,泠妩对白於叮嘱:“你以后便在这住下。” 话落,泠妩便带着藏不住窃喜的宋柏离去。 白於被迫停住脚步,识海处的魔魂想要冷笑,却不知为何也笑不出声了。 待到泠妩和宋柏的身影在转角消失,白於周身才溢出低落,推门进入房内久久不肯抬头。 他的眼前又浮现出,临走前他记住的那张张讥笑的面孔。 蓦地,识海处传出魔魂的声音,细听之下好似还有些酸意:“呵,那不善言辞的女人对你还挺好的。” 闻言,白於这才从无尽奚落的暗无天日里走出,抬眸。 只见眼前放置一只热气正向上袅袅氤氲的澡桶,旁边还有一套崭新的衣服,以及一只低阶储物袋。 得知自己没被丢弃反而是被珍视后的白於,心头眼前鼻尖都开始酸涩起来。 仙尊才没有抛弃他! 另一边,泠妩递给宋柏一只高阶储物戒和一柄上品灵剑。 “此灵剑乃上古天破之际落下的灵泉,凝结化质锻造而成,故此可随主人境界而升级,执剑之主也可 以灵力化水为冰,也刚好与你水系灵根相辅相成。” “空间戒指中是功法灵宝丹药等物,你且自行分类。” “如今你已筑基期满,也可挑选自己的本命功法。戒中皆是本尊为你挑选的符合你灵根和之后修炼一途的功法,三日后来此处,告诉本尊你心仪哪本。” “你既为本尊弟子,便可于此界不畏任何蜚语,不惧任何尊者,但不可对平白无故之人妄生杀念。”泠妩最后叮嘱完。 宋柏双手接过,一时之间不知是先该感叹灵剑的非凡,还是感谢师尊对他的厚爱。 他重重叩首,“弟子必定谨遵师尊教诲!” 他还有满心满腹的话,最终还是闭上了嘴。 如今他身为半月仙尊的徒弟,绝不能辱没仙尊名讳。 见泠妩不再开口,他告退后站在泠妩门外驻足许久,最后暗定决心这才离去。 泠妩自他走后,也拿出了那日去玄清宗时,收到的空间戒指。 戒指并非是寻常储物戒指,而是白於未来最大的一个法宝。 第319章 龙傲天飞升路上的资源包师尊16 ——须弥戒指。 这至宝中,有肥沃到撒下种子翌日就能成熟的灵田,有喝下一口就能立刻进阶洗精伐髓的灵泉。 且戒指主人还可入内,白於在得到戒指后多次死里逃生便是凭借于此,每逢生死之际便会藏匿于戒指中疗伤,待到危险消失再出来逃走。 那日,手拿戒指的女人说,是受她师尊所命,还道了一句“君子之约”。 那想必和她订下君子之约的,便是那即将要坐化的玄清宗老祖了。 而这戒指非命定之人不认主,其余人拿在手上只能当个观赏品。 所以那老祖想来是不知此戒指的能耐,才会在算出她能救自己一线生机后,将戒指坦然作为交换品。 否则这一方至宝,他定然不会轻易拱手相让。 “君子之约。”泠妩喃喃。 指尖转动戒指的一瞬,陈旧的戒指似乎都能掉落锈粉一般,不过好在只是看起来锈迹斑斑,指尖并未染上尘末。 下一瞬,泠妩也猜出那玄清宗老祖口中君子之约的意思。 这枚戒指给她,她还他一样所需之物。 而那老祖想要的,无非是度过渡劫期,成功飞升。 五年之后会开放一个秘境,那秘境中就有这老祖所需要的渡劫灵草。 不过泠妩已经知晓须弥戒中有可让人升阶的灵泉,也就不必再多此一举了。 只是这戒指的认主…… 泠妩指尖灵力化刃,割破自己的指尖,逼出一滴鲜血滴入须弥戒中。 须臾,一股强悍的抗拒之力自戒指中传出,血滴被震得顿在半空。 奶里奶气的小孩声音响起在泠妩耳畔:“吾要等的主人不是你!” 在泠妩数不清的岁月里,并无几个小世界生灵敢在她面前以“吾”自称。 泠妩碰了碰那枚拼命抗拒她精血的戒指,小奶音的语气便软和了许多。 “你放开呜啊,呜啊就不和你打架了呜。”它又强调了一遍:“但呜啊要等的只有命定主人。” 它说着,又主动蹭了蹭这温温凉凉的指尖。 女子身上的气息干净而纯粹让它无比喜欢,和之前那个驳杂气息的老头完全不一样。 所以它当初甩了那老头一巴掌,现在却好声好气地和她说话。 就是可惜,呜啊要等之人不是她呜。 “你主人叫什么名字?”泠妩好笑问了一声。 小奶音迟钝了许久,才颇为委屈地开口:“呜啊不知道。” “他多大呢?” “呜啊……不知道。” “他是男是女?” “呜啊,也不、不知道……呜呜~” 一问戒指三不知,泠妩也没强求它,只是又逼出一滴精血。 嫣红色绽放于指尖,嗅到气息的戒指在掌心之中轻颤着。 “好香好甜,呜啊喜欢。”小奶音呐呐地说。 泠妩没有再搭话,另一只手拿起帕子便要将血拭去。 柔软的帕子逐渐靠近那抹嫣红。 “呜,等、等一下。”小奶音慢吞吞地出声。 见它有些焦急,泠妩手中的帕子却仍旧没有停下的意思。 须弥戒指在小世界中算是稀罕之物,但对她来说尚且算不上。 戒指轻颤的幅度逐渐变大,在帕子快要将血浸润后,戒指一个飞窜,将残存的血吸收。 从未有过的幸福感萌生而出后,戒指连忙将起初被它抗拒的那滴血液也吸收殆尽。 契约达成! 一道刺目的光芒在那个瞬间充斥整个房间,半月峰上空光辉如金箔般从天而降,洒落整座山峰,若日照金山。 只是光芒很快被冰蓝色覆盖,没有惊动半月峰外其余人。 半月峰唯三之一的宋柏,正被泠妩给的一件件宝物而震惊到无法分心。 而白於…… 属于他最大的一个机缘被夺,想来他的气运应当受了损伤。 泠妩将褪去陈旧后喝饱陷入沉睡的戒指戴在指尖,探出神识进入白於房内。 小男童正赤裸上身坐于热雾之中,在契约达成的那个瞬间,他红润的面色一白,口中喷出一团鲜血。 血迹染红漂浮着脏污的水面。 很快,他身子一软,慢慢瘫软下去,口鼻也逐渐被温水吞没,但他却无力伸手去挣扎。 “救……”命。 白於想要挣扎却是无法。 他的眸色渐渐被墨色席卷,面上的表情逐渐变得阴翳邪肆。 下一刻,他在水中坐直,嫌恶般地扫了眼脏污的洗澡水后,似是被恶心到了紧紧皱起眉头。 “这小子真脏!”他声线依旧,语气却比素日冷了许多。 话落,他站起来身,伸手便要用魔气将衣袍招来,可衣袍不动如山。 他的魔气被身体封闭了。 见此,他面色一僵,冷“哼”一声,这才屈尊降贵地离开澡桶,走近衣袍处。 手触及那衣袍时,面上便要露出嫌弃的表情,可在感受到衣料的柔软舒适后,嫌弃一顿。 “哼,算那女人还有点品味。” 识海中的男童疯狂挣扎着:“把我的身体还给我!” “白於”慵懒地掀起眼皮子,明明依旧是那张恐怖的稚嫩脸,却莫名有股违和的风流感。 “本尊去瞧瞧那女人后,就把你放出来,你别吵本尊耳朵,烦。” “你不许伤害她!”白於依旧在挣扎。 “白於”一愣,旋即勾唇一笑。 “我就是伤害她,你又能怎么办?” 泠妩的房门被敲响,她素手轻挥,瞧见违和感强烈的“白於”时并不意外。 见他衣衫很是合身,她才轻轻点头,“可还喜欢?” “白於”眨眼不说话,只是小步子跑到泠妩面前,似是想要伸手去碰她。 见此,泠妩神态自若。 一道看不见的灵力落在“白於”脚下,将快步小跑着的他阻挡住,“啪”得一声来了个平地摔! 只是在“白於”脸贴地面的那一瞬,魔魂也不知怎么想的突然缩回了识海里。 真正的白於被释放出来时,鼻梁已经撞到了地面。 “啪——” 声音响起后,钻心的疼紧随其后,他的眼眶瞬间冒出眼泪。 这次,白於喉间一声呜咽发出时,识海中的魔魂是一声都不敢吭。 想他一世英名,如今竟然摔了个平地摔! 这一刻,他竟无比庆幸自己死了,本体也消弭了,否则丢的就是他的脸了! 冰蓝色灵力将他托起时,泠妩没有心理负担地关怀:“怎地摔了?” 白於捂住鼻子,心里有苦说不出。 想到在家时伺候的下人说过泡完澡后不能跑,他便以此作为解释:“回禀仙尊,弟子、弟子刚刚洗过热水澡,腿、腿有些……有些抽筋。” 识海处的魔魂一阵尴尬,闻言还不忘小声埋怨:“你怎么不早告诉本尊!” 第320章 龙傲天飞升路上的资源包师尊17 “可还疼了?”泠妩递出一张帕子。 白於捂着鼻子的手放下,露出一张被血浸润的脸。 他接过帕子,摩挲着帕子柔软的面料,不知为何有些舍不得去拭血。 仍旧将那还在流血的鼻子和一张难看小脸,裸露在外。 见此,泠妩轻叹一声,抬步上前将手帕按在他依旧在流血的鼻子上。 这一对真假白於里,目前吃亏的看来还是真白於。 按原来的时间线,在来天一宗之前魔魂就与白於有了许久四处逃离的经历,而白於也不像现在这般无能,所以得了魔魂几分青睐。 二人有些惺惺相惜,全然不似如今的互相厌恶。 泠妩想着,不忘询问:“你来寻本尊是所为何事?” 白於被问的两眼茫然,“弟子……” 他话一出口,肚子发出“咕噜”的饥饿响动,脸颊快速浮现红晕。 这下是彻底不用他说话了。 泠妩似是才反应过来一般,“你灵根此前被毁,如今重塑也是肉体凡胎,需得日日用膳,是本尊忘了此事。” 白於本就不敢抬头让泠妩看见他这张被毁了的脸,此刻更是恨不能把头低到地底。 他自卑又落寞道:“是弟子忘记同仙尊说。” 泠妩垂眸朝他伸手,白於抬头望去,便见女子掌中正有一只纸鹤。 又听泠妩解释:“本尊见宗门有弟子用仙禽代步,但你灵力低微无法使用,便替你折了一只。” “半月峰上下皆不易,你可凭此在凡人之身时去宗门膳堂用膳,也省的来回苦楚。” 泠妩说完,白於接过后久久都不能言语。 少顷,他手捧纸鹤,极为虔诚地俯身跪拜,“弟子无能,当不得仙尊您的事事关怀。” 泠妩没有给他说暖心的话,只冷淡道:“那便努力让自己当得。” 白於捧着手中似有千斤重的纸鹤,重重叩首,“弟子多谢仙尊教诲。” 白於离开后便去了膳堂,从纸鹤上下来时,纸鹤便原地缩小回到他的掌心,他爱不释手的将之好好收起。 这才满心欢喜踩着得到了新生的步伐走进膳堂,可迎面得来的却是众人的奚落目光。 修真界弱肉强食,更何况以废物之身攀高枝,本就让人所不耻。 不明就里的人询问一句:“他怎么了?虽然看起来的确可怕,但也不至于所有人都在看他吧?” “你不知道吗?这就是那个名动整个修仙界的极品废材。” “啊?他就是那个被半月仙尊带走的废物?运气可真好啊!”那人长叹一声,又皱眉嫌恶:“可这好不容易走了运道不潜心修炼便罢了,却还要来膳堂耀武扬威……我可不信仙尊能不给他吃的!” “可不就是,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凭本事入的仙尊眼呢,着实是没脸没皮的……不过也是,我要是有那恐怖的脸皮,不要也罢!” 白於无视那几道嘲讽,兀自低着头默不作声地上前排队,可每每快排到他时,都会被身后弟子插队。 他逐渐攥紧了拳头,识海中的魔魂见此开了尊口,“小子你还挺有种啊。” 可他说完,白於便又松开了握紧的拳头,碰了碰那放着纸鹤的心口处。 他不能动用魔气,否则被人发现的话,仙尊就再也不要他了。 魔魂见此还有什么不懂,他语气很是烦躁:“不用魔气,那就用那女人的名号让他们滚啊,蠢货!” 白於许久才回:“我本就是废物,他们也没有骂错。” 魔魂这次没再说话,甚至连看都不想看他一眼。 白於其实还有半句话没有说完。 ——他不愿仙尊和他这个废物挂上名号。若是挂名,也得是未来他能立足于仙尊身旁之际。 如此来往三日,白於也能逐渐无视起旁人对他的冷嘲热讽。 可三日后,终于选定功法后的宋柏在得了泠妩的教导后,却主动寻到了白於。 精致的青衫少年惊才绝艳,身后跟着一只瘦小怪异的可怕男童一同进了膳堂。 众人以为宋柏是替白於找场子的,可宋柏却是对白於招之即来挥之即去。 原本的小弟们大着胆子上前:“老大,那个废……那个白於他,是半月仙尊的什么人啊?” 宋柏无语地回了一个眼神:“灵仆啊,你不知道吗?就只是灵仆罢了。” “那以后我们……”小弟试探地说了一半。 “不过一个废物,该如何便如何就是。”宋柏说这话时有些心虚,以至于白於端来的饭菜也不要了,转身先一步离去。 独留白於留在原地忍受越来越多的讥讽。 匆忙离去的宋柏也没好到哪去,他站在泠妩门外,手抬起却是不敢扣响。 可门却缓缓打开,入目女子端坐上首,姿态冷淡,浅浅垂眸间犹如神灵在倾听凡人的请愿。 “师尊。”他轻声唤道。 “你是有何事要向本尊坦白?”泠妩主动提及。 眼前少年的立场属于混沌中立,利于他的他不会拒绝,不遵从传统道义上的善恶。 但她不会放纵他去成为下一个白於,便自然要好好引导,以免一个岔路走错,再无回头路,从而招致其他无辜者。 宋柏略显踌躇,最终还是一撩青衫下摆,跪拜,叩首。 “师尊,弟子此前并非故意要隐瞒于您,只是……” 他话音未落,识海便传来近乎毁灭式的痛楚! 要屈服吗?若是不屈服的话,他真的会死的!而且,他毕生所求便是成为她的弟子…… 可是, 若是这个弟子身份来的并非她想,以后甚至还会伤害到他最是敬仰的师尊,那他宁愿不要! 他将舌尖咬出甜腥,痛到一字一顿道:“回禀师尊,弟子此前被一黑袍人所挟,他威胁弟子要日日欺负白於,否则便会如此刻这般,生不如死。” “死”字一落,他识海处的疼都消失了。 他抬眼之际,恰逢女子从他额前收手之时。 遂只来得及瞧见师尊指尖上的那一枚素戒,可虽是素戒却不是凡物,只扫一眼便让他不敢直视,由此也将那双刚刚触碰过他的手衬得愈发神圣。 “将此事一五一十地告知本尊。”泠妩淡声。 宋柏瞬间心灰意冷,无法再去想其他,原本精致俊逸的脸也苍白一片。 他开口,将一切道来。 事了,他没敢去看泠妩,而是重重磕了三个响头。 “弟子这一身份来的不耻,请……”他声音一哽,闭上双眼:“请师尊将弟子,逐出门去!” 第321章 龙傲天飞升路上的资源包师尊18 等待处决时,人总会异常的平静,可流动的血液在体内滑过,又会让人处于一种极度紧绷的状态。 宋柏屏气凝神。 寂静无声里,他听见了女子的一声笑意。 这笑意不再如往常那般清冷淡漠,反而如春风拂面般温柔。 宋柏仰头望去,一双黯淡星眸逐渐恢复亮光。 他见到了,他此生所见最美之景。 泠妩缓声而至:“从今以后,你便是本尊唯一的弟子了。” 宋柏一怔,唇瓣微张,旋即就又要叩首。 可这次却被泠妩用灵力将他托起,没再让他继续磕下去。 听外门长老说,这徒弟很是肆意妄为,可在她面前却总是小心翼翼,甚至还有些如履薄冰般的讨好。 他既是她的弟子,那她自是会尽心尽力,只是白於那里还得宋柏从旁“协助”。 毕竟白於早已将宋柏当成了仇恨的对象。 可若非如此,宋柏也不会成她的弟子。 世间事,有得必有失。 泠妩启唇:“白於虽天资不高,但气性太过又身怀气运在身,需有人从旁帮助,才方可踏上大道。” 宋柏怕会误解,只得询问清楚:“弟子愚钝,还请师尊明示。” 泠妩道明:“和那黑袍人所说一样,你继续维持现状。”泠妩拿出一枚符箓,“若那黑袍人再出现,立刻捏碎符箓,本尊便会赶到。” 宋柏接过符箓愣住,似世界观崩塌了一般,不可置信地呢喃:“啊?继续欺负、欺负他?” 见此,泠妩摇头,“非也,你是在助他。” “是在助他?助他……”白於思忖中,眸子逐渐亮起。 那他此前也算是在误打误撞地助他了? “弟子明白!”他又想跪拜,旋即一顿,行了一个抱拳礼。 自今日过后,宋柏在修行之余,对白於颇有几分变本加厉的感觉。 被宋柏踩在脚下的白於,仰头去看宋柏的面目,却在发觉他一脸“我是为你好”时,反胃到想吐。 可宋柏却是不知,只露出一对儿梨涡,笑的坦然,又踹了一脚后才意犹未尽地收脚。 然后讽刺开口:“你真的没有一样能比得过我,天资不行修炼不够甚至连这张脸也让人不喜。” 话落,宋柏一副高深莫测的高人姿态远去。 心中却在暗暗夸赞自己可真是助人为乐! 见他走远才起身的白於摸了摸嘴角流下的鲜血,不断咳嗽着。 识海处的魔魂显然也被恶心到了:“这蝼蚁今日出门是没带脑子吗!” 白於不理他,走到镜子前盯着自己的脸。 这张脸本是可以比得过宋柏的。 但他不只要这一点比得过宋柏,他还要一切都超过宋柏。 他要有资格出现在她的眼中。 白於将血擦去,问魔魂:“你说要用生灵献祭,但如今的我仅引气入体,用老鼠献祭是否可以?” 魔魂也顾不得宋柏的奇怪,闻言咬牙切齿,“本尊的功法哪怕是在上界也无一人能睥睨!你却拿那脏物来玷污!” 白於不答反问:“那你在天一宗杀人?” “……”魔魂不语,少顷才幽幽传来一声“哼”。 又似是觉得失了格调,骂了一声:“女人的走狗!” 因这一句,让白於眸底都堆积起了暗色。 来日方长,总有一日他会将这魔魂按在识海里,让他亲口说出“仙尊”二字。 白於进步神速,在度过炼气期时“恰逢”泠妩路过,又得了泠妩的指点。 也就是这几句指点,导致他兴奋到彻夜未眠。 如此一来,让魔魂很是看不惯,泼冷水道:“你都来这么久了,她真的是第一次知道你在偷偷修炼?这么久才指点你一两句,就把你高兴成这样,真是可笑。” 白於不以为然,甚至眸色又亮起,满含希冀,“仙尊她当然知晓,但仙尊愿意给废物一个家,也需得废物他自己努力。” “这次,正是仙尊真正地看见了我的努力,这才指点我一二。” “而且仙尊离去前,还夸我天资虽差但胜在努力!” 魔魂无语凝噎。 半月峰的雪常年都在飘零。 第一年时,白於得了几句泠妩的指点努力修炼。 第二年、第三年、第四年、第五年满,白於筑基成功。 一个五灵根废物仅用五年时间,便从一个还未引气入体的凡人成功筑基,踏上了真正的修仙之路。 让人瞠目结舌之际,所有人突然想到五年前半月仙尊不惧任何流言,义无反顾将他带走的场景。 而另一个被带走的水系单灵根天才宋柏,也早已进入金丹期,现如今又传出了快要进阶的传闻。 有人感叹着:“半月峰的风水养人!” 另一人摇头,沉声道:“半月峰的风水养人,可这养人的风水也是来自于半月仙尊一人。” 后来这一番对话甚至传遍了整个修仙界。 半月峰尚且不知峰外其余人的惊叹,宋柏在得知秘境要开放时,去寻泠妩。 门还未曾叩响,便见门已打开,映入眼帘的还有白於俯身拜谢师尊的一幕。 白於道:“白於虽非仙尊弟子,却蒙仙尊庇佑指点,才能正式踏上修仙一道。” 他话落,郑重地三跪九拜后才察觉宋柏的到来,便识趣退到一侧。 宋柏深深看了他一眼,这才含着浅笑上前行礼,“师尊。” “弟子刚刚险些要化婴,但好在被弟子压制住了,否则后日的秘境怕是要进不去了。” 二人语气的亲疏一眼就能看个分明。 “不错。” 得到泠妩夸赞的宋柏还是有些羞赧。 而没有得到泠妩夸赞的白於,面上神色皆看不出个所以然。 如今褪去稚童之身又踏上修行一道的白於,脸上身上的伤疤还是未曾消失,他没敢去问泠妩,自行摸索间大抵猜测出与黑袍人有关。 ——“她”就是不想让他好过。 但宋柏曾提及秘境中有能让他恢复容颜的药草,那他就必须要去了! 泠妩恰在此时,往宋柏眉心处打入一道自己的印记,“以你的实力本尊并不担忧,但此次秘境并非各大宗门所属,而是自然形成,故此会有魔修出没。” “你向来谨慎但魔修行事诡谲,此乃本尊一道灵力所化,可抗击渡劫期之下修士的全力一击。” 泠妩顿了顿,又叮嘱道:“若秘境中有身陷囹圄的修士,可力所能及的出手相助。” 宋柏深知泠妩对自己的关怀,闻言便恭敬道:“弟子多谢师尊教诲,秘境一行必定不让师尊失望!” 泠妩颔首,又给了他几件宝物这才让他退下。 一直靠边站好的白於很是羡慕,却又莫名有些羞愧,似是他也曾有过这种珍视,却被他亲手所毁。 他将这种怪异的感觉摒弃,才开口:“仙尊,弟子近日新学了一道菜。” 泠妩点头。 “弟子斗胆想请仙尊尝上一尝。”他羞赧笑着,从五年前泠妩给他的低阶乾坤袋中,取出还热气腾腾的菜式。 白於不知从哪学来的招式,这两年来时常会亲自做菜递来给泠妩尝。 不过他的手艺的确是好,从未有过岔子,也或许是不能吃的他也不敢呈上来的原因。 泠妩深知对白於而言,轻易得来的是最容易让他弃如敝履的。 所以二者间泠妩从未主动过,一直都是白於跟在身后以仰望的姿态卑躬屈膝。 偶尔白於得到泠妩的几句提点,又或一些丹药时,都会感恩戴德。 泠妩落下筷子,点评:“不错。” 而后便等待白於,自己说出想要进入秘境的请求。 这一趟秘境在前两世中,都让白於收获满满,这一世他定然也会进入,只是他的噩梦也会跟着一并进入。 第322章 龙傲天飞升路上的资源包师尊19 总算得了一句夸赞的白於喜不自胜,虽然这声夸赞和他修炼无关。 白於踌躇许久,缓缓开口:“仙尊,弟子也想进入秘境去锻炼锻炼。” 泠妩开口:“此秘境元婴期之下的修士都可进入,你若想去本尊可同宗主知会一声,不过……秘境中机缘与危机并存。” 泠妩稍顿。 白於不敢出言打断,许久之后泠妩才看着他道:“若有意外,便放弃那些身外之物。” 白於一袭黑衫气质阴翳,闻言却是一愣。 他没想到仙尊对于他会说的这般直白。 放弃身外之物…… 是了,他当年摔落悬崖便是不肯放弃那朵厌魔花。 “弟子明白!”他跪拜叩首。 十三岁的年纪在修仙界宛若刚出生的婴儿,以至于这五年下来,泠妩看向他的目光淡漠之外便全是看小辈的眼神。 白於抬头便见这道眼神,莫名的让他觉得有道更大的鸿沟,似乎能在未来隔绝他和仙尊二人。 他收拾完一切,转身离开,脚步却在快要踏出时顿住,他回头:“仙尊,弟子一定不负您的期待!” 泠妩依旧淡漠颔首,在白於失落之下,她才回道:“本尊在半月峰上等你二人归家。” 白於将“二人”两字默默剔除,重重点头。 仙尊说要等他回家。 秘境开放之日,泠妩亲自送二位弟子进入秘境,属于天一宗的驻扎地前许多弟子已在等候。 如宋柏这种亲传弟子,都由师尊亲自前来以示威慑,一方面代表他们的保命手段定然繁多,一方面代表着师尊对他的看中,能让许多人都不敢与他们为敌。 不同于其他尊者闹出的动静,泠妩只用一柄灵剑便将二人放下。 可哪怕如此,还是超过了许许多多其他宗门仙尊的露面。 她墨发仅用一支玉簪随意挽起,一袭蓝色长裙清冷孤寂。 长剑落地,她立于修仙界第一大宗前,一手持剑,一手负在身后,而那身后便是秘境开放时映照出的五彩霞光。 她一人却比之整个秘境还要耀眼。 有人小声喃喃:“明明这五彩霞光每个人身前身后都被照着,怎么有的人万众瞩目,有的人连陪衬都配不上?” 不知是谁突然回了一句: “因为她是半月仙尊啊。” 是两百岁就到渡劫期,能因实力而让所有人短暂忘记她这耀眼容颜的半月仙尊啊。 是一个单灵根到她手下修炼速度能比肩变异灵根,一个五灵根废物能跟在她身边五年就成功筑基的半月仙尊啊。 见这一幕,惊夷也面染红云,直言感慨:“小师妹你是不是有进阶了?” 闻言泠妩回眸与之一笑,又不知惊艳了多少人的余生。 “想来又进阶了。”惊夷叹道。 伴在陆离身边的惊肆想朝自家母亲身边靠近,却被陆离一个眼神制止。 惊肆不慌不忙,“师尊,我怕我娘担心,想去和她告个别。” 身为宗主亲传弟子的他今日脱下了红衣,换上天一宗整齐划一的月白色弟子袍,但那出众到宛若红日初升的容颜却还是藏匿不住。 他忍住心中想要亲近泠妩的心,侧目忽略一众视线,只独独凝望着她。 这一次,陆离没有阻止,反而应下。 惊肆没忍住露出一抹笑意,刚要抬步时,却听陆离唤道:“惊夷。” 惊夷在泠妩身前恍惚回神,还未反应,便被一道灵力送到了惊肆面前。 母子二人面面相觑。 “你母子二人好生叙旧。”陆离淡漠的声音传来。 闻言,惊夷手痒想要掏鞭子,“臭小子,你什么意思?现在连自己亲娘都要防着了?” 当年凤凰血脉一事,让小肆对小师妹生出了别样的情愫。 不像纯粹的爱情也并非单纯的亲情。 更像是幼鸟初次见到的第一人的雏鸟情节,却又比那种情愫还要深。 她说完,就见惊肆绷直了唇角不说话,陷入低落之中。 见此,惊夷轻叹,“罢了,你若活着从秘境中出来,你娘我就带你去半月峰做一趟客。” “真的?”惊肆抬头,额间的朱砂痣都熠熠生辉了起来。 惊夷点头。 她没说,这五年里她其实时常去半月峰做客,有时候连自己还有个儿子都会忘记…… 另一边,陆离站在泠妩身旁,却不知怎么开口,只能日行一问:“小师妹修炼如何了?” “尚可。”泠妩回了一声,便不再开口。 “……” 陆离的手心冒出了些冷汗,他皱起眉用术法将手净干,可耳根子又生出热腾腾的感觉。 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他耳朵的红却被其余长老看在眼里,惊恐诡异之余一群人面面相觑。 长老们:“啊这……” 独独外门长老满面红光:“好啊!好事成双啊哈哈哈哈哈哈!” 陆离回以一个视线:“什么好事成双?” “就你和半月……咳咳咳,没啥!”外门长老慌乱捂嘴,露出一双眼睛朝陆离含着深意地眨了眨。 陆离不解其意,皱眉收回视线。 秘境大门缓缓打开一个可容纳一人出行的甬道,然后逐渐变大,直到可容纳五人并排的大小。 如此便代表着可以进入了。 宋柏有些不舍,这还是他第一次要长时间离开泠妩。 “师尊,弟子走了?” 得到泠妩颔首的宋柏仍旧磨磨蹭蹭。 最后看了眼白於,瑞凤眼微眯,抓住白於的衣领,便将他一起带进秘境之中。 被霞光吞并的一刻,白於气的险些露出魔气一拳朝宋柏面门砸去! 他准备了那么久的告辞,都被他毁了! 一想到还有半年才能见到仙尊,沐浴在霞光下隔绝了所有人的视线后,白於便抬起拳头挥向宋柏的脸! 可下一瞬,二人便因为秘境的规则分散在了不同的地方。 白於那一拳准确无误地砸中了一只野猪妖兽的屁股上。 “嗷——”被冒犯到的妖兽怒吼。 魔魂大惊失色:“蠢货,你还不快跑!这妖兽吃你,连嚼都不用嚼!” 一进秘境就惹了祸的白於咬牙,扭头就跑。 秘境之外,泠妩谢绝了陆离和惊夷的邀约。 在一处荒无人烟之地,换上黑袍将境界压低至金丹期。 又在秘境即将关闭的瞬间,才进入秘境之中。 第323章 龙傲天飞升路上的资源包师尊20 还未离去的宗门之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黑袍人和秘境入口一块消失。 “那是何人!?” “是魔修吗?” “身上没有魔气,想来只是个不愿露面的修士。” “藏头藏尾定然也不是个好东西!” “能进秘境想来也只是个金丹期修士,成不了什么大事!” “各大宗门都有金丹修士进入庇佑各宗弟子,哪怕是心不齐,也不会让这黑袍人好受到哪去。诸位不必忧心。” “你说的好听!本尊就那一个乖徒!” 陆离尚未离去,此刻听着一群人或担忧或平静的声音后,捏起指尖掐算起。 却又在最关键的一指即将落下时,喉间一甜,他皱眉一顿,没有犹豫便收手! 他总觉得若是掐算出这黑袍人身份的话,要付出的代价绝对不是此时的他能偿得起的。 若他孤身一人便也罢了,可他身后还有一个宗门,他断不能在此时肆意行事。 而这种感觉…… 他只在五年前掐算出是小师妹能更改天一宗命数时,才有过一次。 那小师妹和这黑袍人…… 惊夷打断了他的思绪:“大师兄,你在想什么?” 陆离将手放下,冷淡瞥她一眼,便衣袖一挥,消失在此地。 独留惊夷看了眼陆离消失的地方,又盯着秘境关闭的入口沉思。 “这还是第一次见大师兄主动中断推演呢。” 想到此,她也掐指准备一算,可还未落指,心口便传来一阵抗拒之感! 能达到如今的境界,趋利避害的第六感早已超出常人许多。 此番更是惊得惊夷连忙将手放下。 “怪哉!这黑袍人究竟是什么来头?竟然连算都不行!” 想到此,她紧锁眉头眸带忧虑:“那臭小子可别犯傻到和那黑袍人冲撞上。” 秘境之中天材地宝数不胜数,时间流速更是与外界不同,秘境三日外界也才过去一日。 进入秘境后的泠妩闭目,将神识探出,大致得出了白於的方向。 鎏金面具下的眉眼冷淡,红唇阖动,才落下一声:“似乎有些狼狈啊。” 小破孩才刚进入没多久,就招惹了一只妖兽。 哪怕没有她这一黑袍人的身份存在,小破孩惹祸的经历也只多不少,那便让他先自己在秘境中探探险。 她现在得去看一眼白於在这处秘境中救下的小姑娘,是否来了。 那小姑娘生来体弱多病,便取名叫祝平安,是修真界最大拍卖行仙鼎楼的大小姐。 年岁比此时的白於要小上一岁,尚且才十二。 能进这处秘境则是不满家人对她的事事关怀,出来散心时,误闯秘境一处裂缝而入。 可惜的是她的身边跟着的仙鼎楼高手各个都超过了金丹期,无法一并进入。 若非泠妩这一变故的出现,白於现如今应当也有了金丹期的修为,从而几次在秘境中将祝平安救下。 从秘境出去后,白於便因为对祝平安的多番相助,身后多出仙鼎楼这一助力,只是仙鼎楼还是因此对他多加防备。 但无奈于祝平安被家人护的极好,单纯善良还是个痴情种,最后还是为了助白於飞升,主动献祭于白於剑下。 思及此,泠妩将黑袍的帽檐往下压的又低了低。 落手时,看见指尖的素戒,泠妩点了点戒身,“五年了,若是还未苏醒,那便再也不用醒了。” “主人,呜啊……呜啊刚醒。”戒指的小奶音伴着怯生生的语调。 泠妩没拆穿它的谎言,只道:“将你的本体换个样式。” 免得被白於宋柏二人拆穿身份。 “主人,这样可以吗?”素戒换成起初锈迹斑斑的模样。 鎏金面具下的唇角溢出一丝叹息。 锈迹斑斑的戒指慌忙解释,“呜啊没有见过其他戒指的长相!呜啊不知道怎么变!主人您相信呜啊!” 它语气紧张伴随着小心翼翼。 泠妩落手将戒指取下换了个手指戴上,指尖拂过,戒上的锈迹消失,化成奢华低调的墨金色,其上点缀颗颗细碎的白钻。 “主人真厉害,呜啊都不知道呜啊居然能变得这么漂亮!”它惊喜地观察起自己。 泠妩不置可否,抬步朝祝平安所在方向赶去时,才问道:“呜啊是你的名字?” “嗯呐,呜啊就是呜啊的名字,是……不好听吗?”呜啊小心翼翼的询问。 “若是主人觉得不好听的话,您也可以重新帮呜啊换个名的,反正这个名字是呜啊刚诞生意识时自己取的。” 泠妩没有替它换名的意思 “既是自己所取,那便是好听的。” 呜啊不能理解,“为什么呢?虽然呜啊很喜欢呜啊的名字。” “世间许多人并没有自己给自己取名的机会。”泠妩掷地有声。 哪怕这个名字没有父母亲人赋予的祝福愿景。 但却有专属于它自己,带给自己的特殊意义。 听不太明白的呜啊想了许久,才说:“呜啊听不懂,但主人说的呜啊都会相信。” 想到这,它怯生生地解释起这五年不出现的原因:“呜啊感觉主人并不需要呜啊,所以这五年才没敢说话。” “而且主人的识海呜啊进不去,主人身边好像有个……”戒指上白钻折射的光泽忽明忽暗,它鼓足勇气:“那支笔会打呜啊的!” 此刻被须弥戒告状的惊鸿笔,正在向泠妩无声地撒着娇。 见此,泠妩垂眸对须弥戒道:“待本尊事了,便放你自由,但既在本尊身边,便不可生出二心,你可明白?” 呜啊沉默一瞬,才落寞应声。 不过它也不敢生出二心,否则那支笔真的会打它的。 泠妩轻声呢喃:“要乖一些。” “呜啊会乖呜!”话落,戒指上细碎的光都亮了很多。 正说着,泠妩便出现在祝平安身处之地。 小姑娘扎着两根麻花辫,面庞可爱甜美,只是面色苍白。 此刻的她正被一张硕大蛛网禁锢在半空,两腿在半空荡着,双目则死死盯着那只沉睡着的巨大蜘蛛。 听见泠妩脚步的声响,她险些哭出声来,可又怕会惊动巨蛛,只敢噙着泪望向来人。 发现是只能看见一副鎏金面具的黑袍人时,她也没有害怕,有的只有复杂与希冀。 她从未单独见过生人,可这次自她和护着她的人走散被这道蛛网困住后,来往遇了好几个生人。 可那些人在发现这只巨蛛时,皆是果断地掉头离去。 她并不为此生气,毕竟她对他们来说只是外人,可害怕却因此而越来越强烈。 如今见黑袍人继续朝她走来,没有扭头离开的意思,她眼中噙着的泪才终于敢掉落。 晶莹的泪水点在蛛网上,伴随着黑袍人踩在落叶“咔嚓”的声响,将巨蛛从睡梦中惊醒。 它睁开血红双眼,瞳孔里闪烁着凶戾之色。 似是察觉出黑袍人有想要抢夺储备粮的意思,它抖了抖毛茸茸的腿,张嘴便朝泠妩吐出一团蛛丝! 蛛网上的祝平安见此,声音虽带着怯意,却大喊:“您快走!不必救我的!” 第324章 龙傲天飞升路上的资源包师尊21 泠妩看了眼劝她离去却瑟瑟发抖的小姑娘,并不理会。 右手手腕翻转,便出现一柄墨色长剑。 与此同时,对面的蛛丝如羽箭一般,朝泠妩飞射而来! 泠妩手中长剑稍一抬起,便将来势汹汹的蛛丝斩断。 蛛丝落地,碎成两半! 而长剑之上,却没有一丁点蛛丝黏住的痕迹。 祝平安见此微微张嘴。 这巨蛛她曾在自家拍卖行上见过,属于五品中阶妖兽,其蛛丝更是不可多得的炼器材料,但因为这巨蛛难以斩杀,故此每每出现都有许多炼器师争抢。 可这黑袍人却好似连灵力都没有动用,蛛丝便被她斩落一地。 这样的实力,她连在她父母的身上都没有见过。 巨蛛也像是被泠妩的轻描淡写吓到一般,慢慢绕开泠妩,贴着洞穴便想往洞口处逃离。 泠妩知晓这巨蛛不可能会逃走,但它在她眼中实力低微不足为惧,遂抬步走到祝平安身边。 她手中长剑抬起,灵剑化为一道流光直指向祝平安。 祝平安目睹过这柄轻易便斩断蛛丝的长剑有多可怕,在它朝自己飞来时,她本能闭上双眼。 她能听见自己心口发出的“砰砰”声响,以及…… 耳畔处传来蛛网被长剑割断的撕裂声。 祝平安压抑着恐惧睁眼,禁锢自己的蛛网碎裂,她从半空摔落! “呜……”她发出一声惊呼,可预料之中的疼没有传来。 只见立于下方的黑袍人朝自己伸出了手,而后她便稳稳落入一个温凉的怀抱。 “抱紧本尊。”雌雄莫辨的声音响起。 在这一声下,祝平安本能抱住泠妩。 她还是能感觉到自己跳的异常剧烈的心,却又有种前所未有的安定。 她仰头看向泠妩,这个角度能让她看见弧度极美的下颌,和那只充满神秘的鎏金面具。 露在外面的双眸或许是面具原因让她看不真切,但她知道那双眸子一定也很美。 泠妩抱住小姑娘才转身去看巨蛛。 巨蛛果然没有逃跑,而是趁着她救小姑娘的间隙,吐出密密麻麻的蛛网将整个洞口堵住。 也不知是在堵她,还是在堵自己的生路。 泠妩左手抱紧小姑娘,右手提剑,灵力涌动间蔓延至整个洞穴。 祝平安看不见这些无形的灵力,却能感受到来自眼前人的恐怖实力。 “闭上眼睛。”低哑的声音再次响起,祝平安依言闭上。 在听见一道刺耳的破裂声后,她才睁开双眼。 只见原本铺满整个洞穴的蛛网掉落一地,而那堵在洞口的巨蛛却愣在那儿一动不动。 随着蛛网窸窸窣窣掉落,巨蛛这才跟着摔落在地! 庞大的身体接触到地面的一瞬发出巨大的声响,它的身体四分五裂在洞口处! 红褐色的鲜血从巨蛛身下涌出,积成一滩恐怖的血泊。 显然是长剑之快,让它连反应都没来得及。 祝平安的面色此刻几近透明,连呼吸都被她尽量放低。 泠妩垂眸见此,才淡淡启唇:“不是让你闭眼的吗。” 话落,小姑娘一声都不敢吭。 见此,泠妩将小姑娘从怀里放下。 小姑娘仍旧是一动也不敢动,脸上和鹅黄色的衣裙上沾着黏腻的蛛丝,看起来狼狈又可怜。 祝平安声音有些颤抖:“我,抱歉,我不是故意睁眼,您能不能不要……”不要杀我。 祝平安话未说完,便见眼前人的指尖落在了她的脸上。 “她”指尖的触感温凉柔软,好似是在清理她脸上的脏污。 不是好似,而是的确就是这样! 眼前强大到可怕的黑袍人,居然在给她擦脸…… “若是不看,便不会这般害怕了。”泠妩见她误会,才出言解释。 而后俯身将她脸上的黏腻擦拭干净,才取出一套早就准备好的衣裙递给她,“换上吧。” 祝平安呆呆地接过,漂亮干净的杏眼里充斥着迷茫。 见她不动,泠妩以为是她不好意思,遂言:“放心,本尊不看你。” 话落,泠妩便走到洞口处转过身,背对着她。 洞穴外的光将黑袍人的身影边缘虚化,此刻便宛若众生苦苦祈求,渴望成为的真仙。 祝平安抱着衣裙愣愣地看着,苍白的面上也染了一层红晕。 少顷才回过神来,羞答答地换上泠妩给她的衣裙。 换好之后,祝平安没由来的一阵羞赧,低着头不敢去看泠妩,只敢小声道谢:“多谢,多谢您。” 泠妩颔首,受她这一谢,神识扫过此地后,发现有空间裂缝存在的痕迹,便决定将祝平安送出去。 若是次次都如白於一般来救她,耗费心神不说也着实是太过刻意,且之后的行程带着祝平安会不方便。 想到此泠妩素手轻挥,那道即将要闭合的空间裂缝,被她打开。 “回去吧。”泠妩看向祝平安。 祝平安自然明白黑袍人是有事在身,自己不能拖累“她”,便立刻点头,而后取下自己手腕上戴着的鹅黄色珠链。 “我是仙鼎楼的祝平安,若您以后有何事都可来我仙鼎楼,凭此物仙鼎楼必定会尽最大的能力助您。” 可刚一拿出,祝平安便发觉这条鹅黄色的珠链和黑袍人的气质不搭,让她有些拿不出手。 黑袍人似是看出了她的迟疑,于是伸手接过,甚至还当着她的面将手链戴在手腕上。 在那个瞬间,祝平安的眸中都带起了亮光,她见过黑袍人指尖玄妙的戒指,可“她”却还是愿意戴上她幼稚的手钏。 思及此,祝平安莫名有种被认同的激动和羞赧,伴着复杂的心绪她乖乖抱着自己换下的衣裙,在泠妩的目光中踏进裂缝之中。 转瞬间便回到自己误闯进秘境的外界时,祝平安愣了愣,随后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呆呆开口: “忘记问'她'的名字了。” “大小姐!”一直守在此地的人见到她的一瞬险些喜极而泣。 祝平安收起刚刚的迷茫,爱搭不理地淡淡点头。 不知小姑娘有两副面孔的泠妩将巨蛛守护的那株灵草采下,随意丢进须弥戒中。 “主人,呜啊帮您把龙血草种下啦,等明天这草就能长出两棵,后天四棵,大后天八棵……” 泠妩打断它能一直算下去的话,内视一圈须弥戒中浩瀚无垠的空间,“须弥戒中的空间一直都这么大吗?” 呜啊思忖片刻,否定道:“是因为主人的境界很高且神魂强大,须弥戒才会变大,灵田也跟着增长,若是一个低阶修士,可能灵田只有三尺见方(1m2)” 泠妩颔首,若是无论是谁都如她这般,那对白於那种低阶修士来说,未免太过逆天。 做完一切,全无后顾之忧的泠妩才慢条斯理地跟上白於的脚步。 小破孩很是可怜,身上的弟子袍破破烂烂,脸上还糊着一层泥巴。 “嗯?”泠妩轻疑一声,在看清那泥巴后眉梢微扬。 呜啊是须弥戒的戒灵,有看清一切宝物的功能,主动介绍:“那是养颜淤泥,可遇而不可求,上古时期便有许多爱美的女修士们竞相争夺。” 末了它补上:“但鲜少有男修士会使用,因为用过它后身上会有股幽香传出。不过若是与祛灵草搭配的话,那股幽香便会淡去。” “而这祛灵草便是多灵根修士,用以祛除其他灵根的灵草。” 它说到此处,一打眼便见脸上抹着养颜淤泥的小少年,闯入一处妖兽领地。 而这妖兽守护的便是祛灵草! 呜啊惊讶不已:“他的运气真好!” 白於识海中的魔魂却头皮发麻:“摘了就跑!快点!这守护的妖兽哪怕是现在的我出去,也很难打过!” 魔魂话落又似是不可置信一般,神识一扫,与那鎏金面具下的眸子对上。 他不知道为何,总觉得这神秘莫测的黑袍人发现了他。 “!!!” “别摘了!跑!” 第325章 龙傲天飞升路上的资源包师尊22 白於没理他,依旧我行我素,“你若是害怕便从我体内离开。” 魔魂没再吭声,原因却不是不敢反驳,而是是他根本没听见! 早在他提醒完后,便将自己封闭在白於识海深处,以此来躲避黑袍人的探究。 泠妩此刻站在白於身后不远的地方。 她身上覆灭巨蛛的威压还未完全消散,恐怖的气息让守护祛灵草的妖兽不敢轻举妄动。 可见泠妩并无想要插手的意思,妖兽这才试探着朝想要偷取它宝物的小贼嘶吼一声。 “吼——”这声音带着几分谨慎。 妖兽咸腥的气息喷洒到白於周身,但他的眼中却只有祛灵草! ——“你灵根不行实力太差甚至连长相也比不上我。” ——“五灵根的废物,如何堪配伴在仙尊身旁!” ——“他长得好可怕,是得罪了什么人吗?” “……”无数道讥讽的声音于他的耳畔回响,将他的眸子都浸上了血色。 他逼退在妖兽嘶吼中想要逃跑的恐惧感,伸出手去触碰祛灵草。 在即将握住祛灵草的一瞬,几步之遥外地妖兽气愤不已,巨爪猛的拍在地面! 白於周身灵力涌出抵抗这一击,反手便将祛灵草摘下! 可妖兽实力强悍,只是一拍白於便难以站稳,他护住祛灵草,顺势倒地翻身试图减轻伤势。 可妖兽的爪子却先一步,将他的后背抓的鲜血淋漓! 白於顾不得伤势,只得咬紧牙关,拿出一张符箓转身朝妖兽甩去。 妖兽躲闪不及,便被符箓困在原地。 观战的呜啊却察觉出了不对,“咦?这符箓的气息,不像是下界才会出现的呀。” 泠妩闻言,对此也不意外。 那魔魂栖息于白於体内,二者定然会达成某种协议,魔魂这才会教他画符。 见白於即将逃走,泠妩冷淡扫了眼妖兽。 被困在原地不断发出怒吼的妖兽,被这一看不知为何突然噤了声。 初闻妖兽闭嘴的白於依旧没敢回头去看,按捺住好奇一心朝前狂奔。 可身后却又有一道利刃划破虚空的声音! “呼——” 风从白於身后呼啸而来,他瞳孔一缩,顺从第六感脚步一转躲闪。 可那利刃却似是能追踪一般,再度朝他面门而来! 白於手上五彩的灵力涌动,朝灵剑击去。 可那柄灵剑却轻描淡写地划破他的灵力,又戳破他的第一层防守,之后便是第二层,第三层…… 终于,他的所有保命手段都齐齐使上,那柄灵剑才堪堪停留在距他眉心稍前一寸。 那一个刹那,白於体内的血液都险些在表皮之下沸腾! 长剑被他的灵力逼停时,一滴冷汗才从他的额角滑落,滴在那破烂的弟子袍上。 这柄灵剑太熟悉了! 还有这种让他无法生出一丝反抗之心的戏谑,也太熟悉了! 是“她”! 白於再也掩盖不了心中的无力,唇齿溢出鲜血。 雌雄莫辨的声音果然出现了:“小破孩,好久不见。” 这个声音在每一个午夜梦回之际,都能让他瞬间从梦中惊醒,浑身遍布冷汗。 抵在他眉心的灵剑,迫使着他用自己所剩无几的灵力去专注抵抗,此刻的他根本无法分出二心去看黑袍人。 但哪怕没去看,那黑袍和鎏金面具的模样也已经出现在他的脑海里,经久不散。 泠妩缓缓而至,似是轻笑般地询问:“本尊同你说话,你为何不答?” “……”白於不语。 话落,他眉心前的灵剑轻轻地,却带着势如破竹的威压,又朝他的眉心靠近。 至此,已经彻底抵在了他的眉心上! 冰冷尖锐的触感瞬间让白於汗毛直竖,将他刚刚想要反抗的心击碎,俨然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他耗费灵力拿出所有宝物去抵挡,却还是比不上“她”的一声不悦。 “小破孩长大了,果然就没小时那般讨喜了。”泠妩轻叹,话锋一转: “那也就没有活着的必要了。” 话音一落,悬在白於眉心的剑,忽地带起无法抗拒的排山倒海之势。 白於顶着这种威压中,快速开口:“好、久、不、见!” 泠妩这才满意,手指轻抬间,那柄灵剑便乖巧回到她的手中。 失去了压力的白於一个踉跄,双膝跪倒在地。 “咳咳……”他如煮熟的虾子弯起背脊,后背被妖兽抓裂的伤口也狰狞流着血。 他朝着地面猛烈咳嗽,看那模样似是恨不得将一切都给咳出来。 泠妩也不走,垂眸看他还能咳多久。 少顷,见黑袍人不杀自己的白於,这才终于咳够了般,抬手将嘴角的鲜血拭去。 他咽了咽因为灵力使用过度,还在上涌的甜腻,几乎是用哀求的语气询问:“你这次,能不能别抢这一株祛灵草?” 泠妩鎏金面具下的唇角上扬,语带惬意:“小破孩,求人可不是这样求的。” 白於忍住想要吐血的冲动,舌尖抵住腮帮,他本就跪在地上,此刻闭上双眼,便对着泠妩叩首。 叩首后,他没有起身,恳求道:“求您。” “求本尊什么?”泠妩敛眸。 白於低头看不清神色,只听语带卑微道:“求尊上将这株灵草赏给我。” “那你又能拿什么来换呢?” 白於抿唇,努力压下疯狂涌起的憎恨,从自己的乾坤袋中取出自到秘境中后获得的一些药草。 他每拿出一株,呜啊便会对泠妩介绍起它的用途:“补灵草,灵力枯竭又没丹药时,它就是补充灵力的最佳药草。” “哭胆子,可让修士哭泣七天,是个鸡肋。” “七星花……” “岁灵草……” 在泠妩的注视下,白於不断拿出药草。 直到最后,见泠妩依旧没有动摇的意思,他这才咬牙,不舍地拿出一株有些枯萎的艳丽红花。 “我只有这些了。”他压着嗓子。 呜啊语气惊讶:“诶?这是龙血花哎!”它说完又疑惑地自言自语:“奇怪,这龙血花只会出现在上古神兽龙族的诞生地,难不成……这秘境有早已灭绝的龙吗?” 呜啊说完,泠妩便落手将那支枯萎的龙血花拿起。 姬泠妩第二世死前的记忆里曾出现过龙,那是在白於飞升时,她看见了遨游在天际,替白於抗下天雷的金龙。 原来在这个秘境中,白於就得到了这个神宠。 她思索间,握着龙血花的手上晃了一瞬戒指的光泽,眨眼的刺目让跪在下首的白於有些恍惚。 有那么一瞬,他想到了仙尊。 仙尊的手指上也戴着一枚戒指,可仙尊与黑袍人对他,却截然相反。 泠妩不知他想到了自己的另一重身份,待呜啊确定这是龙血花后,才似是未卜先知般地命令: “把你储物袋中的那颗蛋给本尊,本尊便允你拿走这株药草。” 白於咬牙,一瞬间回过神来! 他刚刚是如何能通过眼前这个恶劣的黑袍人,想到仙尊的? 储物袋中的那颗蛋对他来说很是重要,若是让他在蛋和祛灵草中做个抉择,他连迟疑都不会迟疑地果断选择那颗蛋! 他又怎么可能会将那蛋交给这黑袍人。 “不……” 可刚说出一个字,黑袍人便提剑指向了他的咽喉处。 泠妩含着浅笑,“这里,一剑封喉。” 随着这句话落,白於的思绪瞬间被拉回白家被灭门的那日。 那日,眼前的黑袍人也说了这样的一句话,然后…… 便搅碎了他的灵根! 第326章 龙傲天飞升路上的资源包师尊23 这不是白於第一次直面死亡的恐惧,可在“她”的剑下,他却没有一点能活着逃走的希望。 但是那颗蛋若是也没了,他真的还会再有其他的依仗吗? 黑袍人手中的长剑,已经慢慢下移到他的灵根处。 一切都和被灭门的那日,有着同出一辙的相似。 “上次本尊没来得及彻底将你灵根搅碎……” 此刻的白於恨不得亲手将自己的灵根搅碎,至少这样一来,“她”就不能得手了。 他唇边露出一丝癫狂的笑意,脸上的淤泥早已干涸,随着他面部肌肉的抖动,掉落了几块,露出淤泥下干净的脸。 但眉眼处的淤泥仍旧死死扒在脸上,什么也看不清。 见他笑的诡异,泠妩抬脚踩在他的脸上,将他的半张面颊踩在草地之上。 “小破孩,你笑的太难看了。”泠妩低声解释。 白於脸上的淤泥块因着踩踏这一动作,也彻底掉落。 他的面容在养眼淤泥之下已经彻底恢复,五官精致脸型优越,此刻苍白的脸颊上润上了些绿色的草汁。 少年眉眼已然与后来一袭白衣翩然不染纤尘的仙尊,有了相似的清冷孤高。 可细看之余,这抹清冷孤高却又有几分,像泠妩以姬泠妩性子示人的模样。 ——他在无意识地学着她的一言一行。 意识到此的泠妩,颇为复杂地收回踩住他脸的脚。 可白於却仍旧在笑,像是被魇住了一般。 他低声呢喃着一句话。 泠妩仔细听,才听清他说的是:“我什么都护不住,什么都、护不住!” 听罢,泠妩点头,“你以后护不住的只会更多。” 一语落,将白於从梦魇中拉扯回来,他粲然一笑,苍白的唇上沾了血迹,才有了几分活人气息。 “是啊,我什么都护不住,但不试试又怎么能知道呢?” 他不知从哪拿出了一柄泛着森森魔气的墨色匕首,手腕翻转便起身,要朝泠妩咽喉而来。 可他自以为的迅速,落在泠妩的眼中却无比的缓慢。 即将贴近泠妩脖颈时,白於血眸中的惊喜还未绽放,匕首和长剑对上的一瞬便率先发出“铮”的声音。 匕首险些脱离白於的手心。 白於微怔,旋即继续朝黑袍人脖颈袭去! 见此,泠妩收回长剑,仅用一只手指便抵住了匕首的下一轮攻势。 鎏金面具下雌雄莫辨的声音带起失望:“还以为你能爆发出多大的力量呢。” “她”叹息一声,“还是本尊高看你了。” 话落,长剑便要贯穿白於的灵根。 少年手中匕首落地,他嘶哑的声音伴着恨意:“我给你!” 长剑这才停住,可不过一个呼吸间,便继续朝他灵根而去。 “你还是不长记性,每次都要本尊碎你灵根,你才愿舍弃本尊所要之物。” 白於目眦欲裂,近乎绝望的感觉席卷全身。 仙尊离开前曾说过“必要时可放弃一些东西”,他为何没听进去呢? 这一次,仙尊还能救他吗? 上天似是听见了他的祈求,藏于他体内的冰蓝色灵力被长剑触碰,于他识海处迸发。 白於眸子亮起,这道灵力…… 他鼻尖酸涩难忍。 他以为仙尊只在宋柏识海处留下了她的印记,却没想到也在他的识海处留了一道。 鎏金面具下的泠妩面无表情,将长剑从白於灵根处抽出。 最后还是依照着人设丢下一句:“小破孩,这次算你好运。” 长剑从白於灵根处抽出,旋即剑锋一转,将他腰间佩戴的储物袋取下! “小破孩,来日方长。” 这句话落,泠妩手握储物袋消失于此。 什么都没护住,甚至还将仙尊给他留下的印记触发后的白於仰头。 他看着秘境中一直都是昏暗的天。 少顷,才收回视线,将丢在地上的祛灵草拿起。 又看了眼被黑袍人碾出汁液的一堆废弃药草,心中的恨意再难藏住。 “她是女人。”他攥紧祛灵草,同自己低声说。 刚刚她踩自己脸时,鞋子的大小绝非是男子。 可她为什么会这么恨他? 究竟是白家和她有仇,还是自己和她有仇? 白於想不出,只能捏紧祛灵草,本能想要将之放在储物袋中,可手却摸了个空。 他扯了扯嘴角,伸手触碰自己的脸庞,发现不再如往常那般疤痕遍布,心情才好了些许。 “至少还有一件喜事。”他这般安慰着自己。 但心头的愤怒与无力,却是如何也无法消弭。 “先找一处安全之地,将五灵根蜕变成四灵根。”他喃喃自语,这才如找到主心骨般,血色的眸中都有了几分亮光。 他要活着出去。 泠妩此时在巨蛛洞穴中,这里的血腥依旧,也并无驳杂的气息,显然并未有人来过。 泠妩将储物袋中属于白於的印记抹去,将自己的印记强行添加上去。 一瞬之间泠妩便与储物袋多了一份联系。 神识探入,忽略储物袋中被白於分门别类放好的物品,泠妩将那枚黑漆漆的巨型大蛋拿出。 这颗蛋并不玄妙,甚至还有些平凡而普通,若非太过庞大,看起来便也只是市面上最常见的宠物蛋。 泠妩的神识探入。 蛋中没有传来一丝一毫的灵力波动,甚至连生命痕迹也未曾出现。 呜啊被震惊过几次后,声音也平静了许多,“主人,这真的是龙蛋呜!就可惜,好像是个死蛋哎。” 泠妩没有说话,灵气化刃再度将指尖割破,一滴鲜血涌出。 嗅到熟悉的甜味,须弥戒动了动。 见它激动,泠妩沉声开口:“乖些,这滴不是给你的。” 呜啊乖巧地小声应了一声。 半空中的鲜血滴入黑漆漆的龙蛋上。 龙蛋瞬间褪去黑漆漆的外壳,化成金色,蛋壳上更是隐约可见玄妙莫测的银纹。 “咦,变了呜!”呜啊欢呼。 泠妩再次滴出一滴精血落到须弥戒上。 呜啊欢呼一停,小心翼翼地询问:“主人这次是给呜啊的吗?” “嗯。” 见泠妩轻声应道,呜啊的小奶音多出了一丝哭腔,“主人,你对呜啊真好呜。” 泠妩见它没出息的模样,唇角这才多出一丝笑意,语气温和了些:“这蛋要如何养育?” 呜啊沉思一瞬,语气伴着些娇娇软软:“要龙血草。” “把蛋放在用龙血草筑成的窝里,然后就需要天时地利人和了!嗯~简而言之,就是看它的心情。” 泠妩将龙蛋放进须弥戒中,“以后它便交由你来照顾。” “主人放心,呜啊一定把它养大呜!” 做完一切,泠妩掐指一算发现白於的境况并不好。 想来也是,龙蛋这一依仗被夺,他不好受也是正常。 此刻他身无一丝宝物,泠妩便不欲再去。 无事可做的泠妩用灵力将洞中鲜血和难闻的气味涤荡干净,而后才将惊夷给她的冰床取出,便准备将此地作为她短暂的洞府。 只是未过多久,洞外便传来人声。 “快,这里有处洞穴,我们先护送圣女进去休憩片刻!” 第327章 龙傲天飞升路上的资源包师尊24 泠妩睁开眼睛,心中思忖。 姬泠妩和这上界的魔教圣女拂雪曾有过许多的交集,拂雪曾言她和白於是相识于几年之后的另一个秘境。 可现在居然就出现了。 而且听外面人的语气,似乎还有些焦急。 洞外再度传来他们的声音,泠妩放出一缕神识。 洞外站着三女两男,容貌各个出众,而其中最出众的便要数那众星捧月的紫裙女子。 毫无疑问的,她就是这群人的领头者,魔教圣女拂雪。 其中一个男人盯着被吸收了的魔气,语带震惊:“奇怪!怎么打不开?” 另一阴翳男人将视线从拂雪身上挪开,才高声反驳:“入了下界你的实力就也跟着下降了吗?滚开,让我来!” 泠妩便听一道,以肉身强行撞击她所设阵法的撞击声。 “有阵法,里面有人!?”阴翳男人面带不虞,冷声大喝:“里面的人,快速速打开阵法,否则格杀勿论!” 可此刻,拂雪却似是等的不耐烦,闻言轻蹙起眉,命令:“废什么话,直接杀了便是。” 语气明明带着杀意却似情人间的呢喃,含着悱恻的缠绵与暧昧。 她一发话,其余两个女子也齐齐点头,语带娇怜地回应:“是。” 可二人手持魔气的威压却是无比渗人,在下一瞬便齐齐朝洞穴入口席卷而来! “呼——” 可那魔气在触碰入口时,竟诡异的再次被阵法吸收! “吸收了?”其中一名女子惊疑不定。 拂雪的紫眸中彻底染上了不悦,可面上潮红眼神发媚,以至于说话也娇媚不已。 “一群废物。”她忍着全身燥热,不悦地扫了眼身边手下们。 被她美目一瞧,他们却是没敢生出越界的心,反而越发卖力的涌出魔气朝洞穴而去! 但细看之下,除开阴翳男人的雀跃外,其余三人的表情好似还带着畏惧与惊恐。 见此,拂雪才烦躁地抚了抚漂亮的紫色裙摆,而后拿出一面小镜对着自己的面容左右查看。 透过镜子,可见女子鬓发如云,琼鼻朱唇,两颊微醺酡红如醉,眼波流转间风情万种,于诡异的安静中激起荡漾春情。 她抬起指尖碰在自己的脸颊上,“还好下界之时,脸没受伤,否则待回去之日,一定把那群蠢货都给屠了!” 她眸中划过一瞬的阴翳,随即透过镜子发现自己的美丽因此而折损一些时,便慌乱将阴翳收起。 而后再次对着自己的脸左右查看的愈发仔细,做完一切,她才拍了拍胸膛,轻轻舒出一口气,小镜这才从她手中消失。 可镜子一拿开,她却察觉出了一丝不对劲,回眸之时恰好与泠妩的神识对上! 泠妩平静处之,没有泄露半分存在的痕迹。 少顷,拂雪才蹙眉收回目光。 想来是她看错了。 不过一个下界,哪会有这般实力的人,能躲在暗处偷偷看她。 不过若是真有这个能耐的话,最好这人能长得漂亮些。 毕竟她对于美人,一向都很是怜惜的。 想到此,她愈发期待起洞中之人的长相,旋即轻移莲步。 拂雪身段婀娜,哪怕只是寻常走路,也似在扭动腰肢带着媚气儿。 她懒懒靠近洞穴入口处,瞥了眼长相各个上乘的魔教教徒们,这才居高临下地开口:“滚远点,真是一群废物,还得本圣女亲自出马。” 阴翳男人及时吹捧:“圣女大人实力卓绝,我等自是做不到的。” 可拂雪对他却是厌恶不已,若非此刻情况不比上界,她早在下界时便将这个敢觊觎自己的丑八怪捏死了。 思索间,她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连忙拿出镜子,确定自己依旧风情万种后,这才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抬手间,手中无形的魔气凝聚,她随意地朝洞穴挥去,可那魔气一但落入阵法之上便会被吞个干净! “倒是有趣。”她话是这般说,但眸中已然有了厌烦。 她来下界建立魔教时被人暗算了一把,身上中了魔教的情人香,如今身染情毒,让她委实不悦。 尤其是身边一群手下的长相,还各个都是丑陋不堪的情况下,更是让她厌恶不已! 里面浪费她时间的人,最好别跟这群手下一样丑,否则…… 她一定给他千刀万剐! 思索间手中的魔气又涌出许多,在指尖凝聚。 可就在她再次准备击向洞穴入口时,洞穴的阵法突兀被内里的人撤了。 只可惜,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拂雪带动手心魔气正欲挥向洞穴,却在见里面人气质出众时,微微一顿。 山洞昏暗,只有“她”身边一具冰床泛着剔透的蓝色光辉,隐隐约约间她似乎瞧见了那幅鎏金面具下的容颜。 绝世,惊艳,傲然凌驾于云巅。 绝对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 她如是想着,可魔气已然离开她的手心,朝洞穴内淡漠的黑袍人而去! “小心!”她惊呼一声。 拂雪心下怜惜,有些不忍般地捂住双眼,可仔细看去,那双紫眸却在透过指尖缝隙偷偷观察着黑袍人。 只见,黑袍人轻描淡写地伸出漂亮纤细的手指,便将那魔气接过,然后…… 魔气便在“她”的手心,消失了! “怎么可能呢。”拂雪放下捂着眼睛的手,疑惑自问。 对面的泠妩将魔气暂存进须弥戒中,此刻的须弥戒里便多出一个紫色光团,正安静地蜷缩在一起瑟瑟发抖。 呜啊的声音随之想起:“主人,这就是我喝下您的精血后进化出的功能了,有些……鸡肋,但……” 但还是想要主人的夸夸呜。 没得到泠妩夸夸,却得到泠妩摸摸戒指的呜啊,春风得意。 “呜啊再努力努力!争取把以后主人的渡劫天雷,都装进来!” 殊不知这番景象落到对面时,各个眸底都带上了畏惧与警惕。 这下界何时出现了此等的强者? 竟然能把圣女大人的全力一击都给吸收! 紫裙女子也微微一怔,旋即抚了抚鬓角,确定自己的发型和妆容依旧后,才踩着漂亮的莲步朝泠妩靠近。 “奴家名叫拂雪。” 拂雪话落已然靠近了泠妩身旁,她指尖挑起搭在泠妩肩上,红唇凑近泠妩耳畔询问: “奴家敢问阁下名讳?” 香气随着她的靠近,慢慢落在泠妩鼻息前。 香中带甜,但泠妩却知道的不是甜,而是毒。 不过此时后退会落下乘,那便唯有…… 一柄长剑直冲拂雪面门而去! 拂雪眸色微变,旋即收手快速后退几步,待站定后脸上却挂上了委屈之意。 可瞧那黑袍人却依旧冷淡时,拂雪心中又多出一丝欢喜。 还是第一次有人在她的魅惑下,也仍旧能保持冷淡呢。 真是,太让她欢喜了! “不说就不说嘛,何故还要对奴家这般的凶。”她边撒娇,边后怕般地拍了拍心口。 泠妩依旧没有理会她。 这圣女性子古怪,最喜旁人对她爱搭不理。 不过还有一个前提,便是对她爱搭不理的人,得是个美人。 “滚。”雌雄莫辨的声音从鎏金面具下响起。 第328章 龙傲天飞升路上的资源包师尊25 拂雪不恼,听罢还附和般地点头,然后望向洞口处的两男两女,娇声指责:“让你们滚,你们没听见嘛?” 那总是第一个出风头的阴翳男人面掩对泠妩的愠怒,语气里满含对拂雪的担忧,“圣女大人,此人不是好……” 他话音未落,拂雪便是一团魔气将几人齐齐打出洞穴外。 她的声音也落入几人耳畔,冷漠到不带半分娇媚,“本圣女的话从不说第二次。” 其余三人面色如常,却难掩恐惧,独那阴翳男人众目睽睽之下吐出一口鲜血。 少顷,阴翳男人才在其余三人的目光之下,压下心头怨恨,随后起身,状若无事般地护卫在洞穴外。 看起来倒是一条好狗,只可惜主人并不领情。 做完一切的拂雪想要靠近泠妩,却在细思之下,还是站定于距离泠妩三步之遥的地方。 她笑靥如花,“奴家此前不是有意的,你别生气啦好不好嘛?” 泠妩只冷淡看了她一眼,便盘膝于冰床之上闭目。 拂雪咬唇,眸中垂泪,可心中却是欢喜一片。 够冷淡,她喜欢! 对付这种人,就得热情似火才能将之拿下,可现如今她身染情人香…… 思及至此,她眸底划过狡黠。 在寂静无声中,她窸窸窣窣地拿出一块绣着精致刺绣的柔软蒲团。 这才撩开裙摆,坐下靠在石壁之上,抱着双膝偷看泠妩。 随着时间的流逝,泠妩身边依旧寒意凛冽,但拂雪那边却不断攀升燥热。 “唔~”一声嘤咛声响起在寂静的山洞里。 呜啊不解询问:“主人,她怎么啦?怎么好端端地开始学狗叫了?” 在这句童言稚语之下,泠妩也难得有几分无奈,这才睁眼。 入目便见紫裙女子面色潮红,眉心紧蹙,甚至连额头上都浮现细密的汗水,看着颇是楚楚可怜。 可她偏紧紧抱着双膝,咬住溢出鲜血的下唇。 若非太过难受,怕是连那一声也不肯发出。 泠妩这般想着,却又在心中添了一句:不过这些,都是她想让自己这般想的。 前两世初次见拂雪时,她身上气息驳杂已失元阴,而彼时白於身上元阳尚在。 但此刻拂雪身上的元阴却依旧存在,那想来便是此次身中情毒的缘故了。 对于情毒一事,若是自身愿意那也无可厚非,可若是被人暗下毒手,那便无法让泠妩坐视不理。 更何况拂雪对姬泠妩很是友好,初见那日拂雪正远远跟在白於身后,见到姬泠妩的那个瞬间,拂雪的眸子都肉眼可见地亮了起来。 后来,拂雪多次趁着白於不在,暗中和姬泠妩接近,甚至一度想将姬泠妩带去上界。 但之后魔教似是出了什么大事,拂雪最后一次看姬泠妩时,一次性带了好几套漂亮的衣裙赠与姬泠妩后,才一步三回头地离去。 独留下一句:“等我来接你。” 然后,便再也没有然后了。 思及至此,泠妩起身,缓步走到拂雪身边。 黑袍随着她的俯身撩到了拂雪的耳畔,让她不可自控地咬唇,再度发出一声嘤咛。 “唔,好难受。” 拂雪被撩拨的实在难受,遂强迫自己睁开眼睛。 那双紫眸迷蒙而纯粹,透着平静湖面下的清澈,却又似是藏匿着委屈。 “奴家好难受,他们都欺负奴家。”她轻声哼着,似小兽般呜咽。 泠妩动作不停,将她拦腰抱起。 拂雪被抱起的一瞬,本能抬手搂住泠妩脖颈,紫色衣袖便顺着滑落,露出一双雪臂。 “你身上好凉啊,奴家好喜欢。”拂雪语调低哑温软,如同撒娇。 泠妩心如止水,眸子依旧,转身抬步将她放于冰床之上,而后从戒指中翻出一瓶清心丹,倒出一颗喂入她的口中。 “便算作曾经的报答。”泠妩低喃。 拂雪意识混沌,不见清明,闻言只记得“报答”二字。 周身冰寒的气息将她体内的燥热压下,眉心也被渐渐抚平,丹田之中那颗丹药也化成灵气溢散在她的体内。 舒适感传来时,拂雪只记得黑袍人淡漠地垂眸。 那双被灵气遮挡的眸子里,好像藏着一望无际的温柔。 真的很难让人不喜欢啊。 她想着,便陷入舒适的黑暗之中。 见此,泠妩静心替她护法,三日后,泠妩见她气息平复便抬步准备离去。 洞穴外的阴翳男人抬起血色眸子,抬手将她拦住。 “站住!圣女大人呢?”阴翳男人眸底满含被抢夺猎物后的愤懑,语气也带着杀意叫人不喜。 泠妩淡淡抬眸,没有理睬他,仍旧迈步朝前走去。 见泠妩这般,阴翳男人面染怒意,手中魔气涌现,便朝着泠妩后背而去。 可黑袍人的后背却凭空多出一个黑洞,将他的魔气全部吸收了进去! “你!你站住!”阴翳男人呆愣片刻,再次怒喝。 闻言,黑袍人脚步一顿,缓缓转身。 那一刻,阴翳男人没由来的一阵恐惧,可好在黑袍人再次抬步,不消片刻便消失在原地。 留在原地的阴翳男人心中慌乱一顿,似是面子挂不住般,蠕动着双唇低声咒骂: “贱……” 可咒骂不过一个字眼,他眼前便多出一个黑洞,将他刚刚凝聚的魔气尽数返还。 “砰——” 巨大的声响将拂雪从睡梦中惊醒,她恍惚了片刻,却在垂眸看见自己完好无损的衣裙时呆滞。 “没碰我?”她喃喃自语,似是惊讶又似是复杂。 最终化为唇边一丝轻松的笑意。 她果真没有错看“她”。 压下心头喜悦,她从冰床上下去,感觉到黑袍人的气息还未消失,便连忙踏出洞穴。 却见阴翳男人正半死不活地躺倒在地,拂雪面带不虞。 这才问其余三人:“他呢?” “回圣女大人,那人刚刚离开。”话落她指着阴翳男人:“他就是被那人所伤。” 拂雪扫了眼躺倒在地的阴翳男人,见他正双目含情地望向自己时,心中一阵厌恶。 “出言不逊还没有能力,本圣女的身边不需要你这种废物。” 在阴翳男人不可置信的眼神中,拂雪手中的魔气将他缠绕。 他拼命挣扎,却只能干瞪着眼睛,最终生机全无。 做完一切,拂雪抬步跟上泠妩离去的步伐。 可没过几息,她再度折返,将冰床收到戒指中。 而后捂唇,含着羞涩地呢喃:“奴家只是想物归原主。” 第329章 龙傲天飞升路上的资源包师尊26 秘境的天色自刚开之日起,便昏沉无边,不见天日。 但好在鼻息间常嗅清新草木气,目光所及又灵草遍布,倒不至于让人生出倦怠之感。 小半月一过,部分修士都换下了身上的弟子袍,哪怕高阶修士也有了些许的狼狈。 泠妩所过之处,无人发觉。 她目标明确,最终停歇于秘境之中最高且唯一的那棵梧桐树上,俯瞰整个秘境。 东方的梧桐树本就高耸,如今于秘境之内更是高高耸立,若非秘境无云,只怕能直插云霄。 她足尖稍点,便落于梧桐树的顶端之上,放出神识倾听四面八方传来的声响。 有修士的,也有妖兽的,或恐惧或欣喜或愤怒等复杂的情绪,如潮海一般灌入泠妩耳畔。 但她修为高深,这些纷杂的声音对她而言,也并无不适。 泠妩只是在此地准备观察秘境地形,顺便稍作休整。 可一抬眼,却见远处一袭红衫的少年郎正朝此地而来。 少年郎的模样很是熟悉,眉心一点小痣,以及灼热的火系灵力…… 是她的小师侄,惊肆。 惊肆体内有凤凰血脉,而凤凰又常栖梧桐。 “……”泠妩转身欲走。 可呜啊却突然吱声:“主人,这颗蛋刚刚突然动了!” 听罢,泠妩内视一圈戒指中的龙蛋,确实如呜啊所言,这枚起初便死气沉沉的龙蛋,如今多出了几分生气。 且随着惊肆的不断靠近,龙蛋振动的幅度也越来越大。 “把它吐出来。”泠妩同呜啊道。 呜啊没有一刻迟疑,说吐就吐,一颗流光溢彩金光满面的大蛋,便砸在泠妩所立的枝干上。 但梧桐树却并未因此而震颤,依旧傲然耸立,甚至连金色的叶子都没有抖动。 金色龙蛋晃动着,便想要朝红衣少年所在之地飞去,只可惜被一纤细手指点住,让它无法动弹。 “%#@!~#!#”龙蛋内传来模模糊糊的怪异声音。 呜啊下一刻跟着翻译:“娘子!我要娘子!” 泠妩蹙眉一瞬。 不过刹那间,她落眸于惊肆身上时,便豁然开朗。 “他做不了你的娘子。”泠妩沉声。 “%#@!~%娘子!” 呜啊同步翻译:“他就是我的娘子!” “……” 泠妩抿唇,下一瞬便将这颗有些恋爱脑还有些眼瞎的金蛋,塞回了戒指中。 “娘子!娘子!”戒指内传来龙蛋可怜兮兮地哀嚎声。 泠妩不予理会,继续观察整座秘境的结构,在记下后,才看了眼已经站定于梧桐树下的红衣少年郎,便要离开。 此刻,龙蛋吵的呜啊想要捂住耳朵,可它没有实体,只能忍着。 最后忍无可忍,才问泠妩:“主人,它太吵了,呜啊可以打他吗?” “给它灌杯灵泉水。”泠妩回道。 呜啊一愣,灵泉水是什么? 它思忖一瞬,旋即扫了眼空间内被它拿去浇灵田的泉水,这才若有所思地应下。 空间无风,可泉水却被卷起一股细流,随后水流逐渐加粗,直到如梧桐树粗细时才停下,之后便朝着金蛋而去! 水流在即将触碰到金蛋时,又化成一个巴掌,“啪”得一声拍到金蛋之上! “呜呜呜——”金蛋内传来哭泣声,可细听之余又带着愉悦与舒适。 如此一来,倒让呜啊下不去手了。 呜啊莫名其妙地感觉,这龙有点恶心,于是悻悻收手。 而被灵泉席卷一遍的金蛋也老实了下来,似乎是陷入了沉睡。 下方,红衣少年郎感受着血脉深处对此地的渴望,还是及时压下控制不住的心。 先是仰头观察起看不见顶端的梧桐树,就在他仰头之时心口处再度传来依偎与渴望的情愫。 他稍稍皱眉,口中困惑:“上次路过此地时并未出现这种感觉,为何现在却有了?” “这种感觉很是熟悉,像是……像是……” 惊肆顿了顿,张扬漂亮的眸子微凝。 他喃喃自语:“像是小师叔在此处一般。” 毕竟心口处传来的一阵阵悸动与欢喜的情绪,险些能吞没他的意识。 而这种不自控的感觉,只出现过他遇见小师叔的时候。 梧桐树上的泠妩听见惊肆的喃喃自语,便将气息收敛了个干净。 还不忘伸手将发上的黑袍帷帽往下压了压,做完一切才脚尖一点,选中宋柏所在方位而去。 是时候去看看自己的这个独苗苗弟子,过得如何了。 梧桐树下,红衣少年郎身后展开一道无形的金红翅膀,那本就精致妖孽的容颜此刻更是艳丽夺目。 红衣翩跹,少年墨发飞舞。 很快,他便落于泠妩刚刚所立的枝丫上,可抬首朝上望去时却什么也没有看见。 见空无一人,惊肆心头莫名浮现一个念头,这个念头迫使着他立刻回首望去。 却也只见一片残存的墨色衣角,那抹墨色便彻底消失于天际。 “是谁呢?”红衣少年郎眼底泛滥起了涟漪。 他压下自泠妩离去后心底便出现的空落无助之感,又放弃眼下能助他快速修炼的梧桐树。 展开后背上的翅膀,运起火系灵力朝黑袍人离去的方位追去。 那会是小师叔吗? 可小师叔为何会来秘境…… 他不知,但若是那人当真是小师叔的话,他愿意帮小师叔隐瞒。 而此刻的泠妩缩地成尺,很快便到了宋柏所在之地。 她那一丝对自己这个独苗苗徒儿的担忧,也在看见青衫少年时化为乌有。 宋柏正惬意地躺在毛茸茸的棕熊身上,不时朝嘴里丢几颗新鲜漂亮的果子,身后还跟着一众身着各色弟子服的修士们。 泠妩看了一路,那躺着的青衫少年也只偶尔会在岔路口时才会起身坐直,托着腮帮子思考。 “这次走哪条呢?”他清隽的面容上泛着迷茫,随后扭头去问跟在身后的一群修士。 “你们说这次走哪边儿?”宋柏问。 底下人一个接一个的回:“老大,上次我们走的是右边,那这次我们可以走左边。” 有人反驳,还不忘拍马屁:“那哪成啊!上次老大走的就是右边,结果我们就遇到了天材地宝!还顺便救了好多同门师兄弟,所以我觉得我们还是要走右边!” “我觉得……” 纷纷扰扰中,宋柏打了个哈欠,抬起手。 底下人的声音顿时一空。 他闭着眼睛,将手中的果核随意朝前抛去。 泠妩见此,手中灵力朝着那果子点出一缕。 在所有人屏息凝神中,果子在半空微不可察的一扭,再次落地,指向了右边。 其余人没有瞧见那一变动,可宋柏却看的分明。 第330章 龙傲天飞升路上的资源包师尊27 半晌他都没有开口,许久之后才咽了咽口水,神态自若地询问:“第一个说右边的是谁?” 见有人欣喜若狂地站出,宋柏便朝他点头,随手从空间戒指中掏出一瓶丹药丢给他。 那人欢天喜地 地接过,不忘奉承:“老大不愧是半月仙尊唯一的徒弟,不仅实力高强,还出手阔绰!” 宋柏没理他,呼出一口浊气,打了个呵欠躺在棕熊身上。 师尊曾叮嘱过他,若是路上遇见修士可在自身实力可以的情况下出手相助。 而身后那群人便是他路上救下的,至于这棕熊,则是被他徒手打服的。 他本打算继续这样走下去,但现在显然有些不对劲了。 那果核他分明清清楚楚地看见,是要往左边落下的! 想到那个多年未曾出现过的黑袍人,宋柏心中思绪翻涌。 该怎么办呢…… 前方道路崎岖,可棕熊的步伐仍旧平稳,躺在上面的宋柏似是有些困倦,他睫毛轻颤,却又在眼睛快要闭合之时睁开! 旋即坐起,神识抽出,观察四周,确定身边没有危险后,他还是没有放下心来。 将想要皱起的眉心舒展,宋柏调整好面部表情,才让棕熊停下,回首与众人对视:“此地乃锻炼诸位的秘境,安逸并非好事,诸位心境也唯有在生死之际才能突破。” 他稍顿,给了他们一番接受时间后,才落地同一群人行了个抱拳礼,道:“若是以后山水有缘,诸位再会。” 话落,他不忘给每人留下一株灵草,这才坐于棕熊身上,眨眼间便消失于此地。 只是那离去的方向却不是果子落地后所指向的右边,而是左边! 留在原地的一群人珍惜地捧着手中灵草面面相觑,互相深思之后俱是感动。 “老大真不愧为半月仙尊的关门弟子,友爱同门便罢了,还不忘庇佑我们这些其他宗门的弟子,实乃圣人。” “若非此处是秘境,恐怕老大能一直庇佑我们,不过也好在老大离去前的一番话,才将我点醒,否则这秘境此次便算是白来了。” “以后谁再敢说半月仙尊不该只收老大一个徒弟,我跟谁急!” “老大他真是一个大好人啊……” 一群人在这几日的相伴下,都有些惺惺相惜,多少有些不舍。 少顷才有一人抱拳行礼,率先开口:“以后山水有缘,诸位再会!” 话落,他才转身离开。 一群人有样学样,互道一句“再会”才各自离去。 目睹一切的泠妩跟上宋柏,好笑之余却是满意。 毕竟宋柏是在察觉出她的存在后,才做出这一决定。 而这决定不失为一个好计策。 有实力强大者暗中相随,且目的不明的情况下,若是继续以团体走动,只会被一网打尽。 更何况她这独苗苗的两句话和一株灵草,还能让一群人自他走后也愿意心甘情愿喊他一声“老大”,便是许多人穷其一生也无法做到的。 见下方的宋柏一派淡然自若,可精致的面颊上却有了些紧张,泠妩也不再逗他。 索性便以黑袍人的身份出现,泠妩透过鎏金面具看向宋柏,见他稍稍松了一口气,便知他果然猜到了是自己。 果不其然—— “是你啊老大,几年不见我以为您都忘了我呢!”他从棕熊身上下来,滑跪的很快。 “……”这便是他想好的后手? 泠妩不忍直视,只能叹道还好他拜入的是天一宗。 若是拜入哪个魔教,凭他这忍辱负重的性子只怕混上高层后不消多久,便能将修仙界折腾到人仰马翻。 见泠妩不说话,宋柏伸手把站在自己身前要护着自己的棕熊按下,让它跟自己跪在一块儿。 “老大,我宋柏就是您的狗,您尽管下达命令,只要不提我脑袋干啥就行!”他一脸严肃。 等他知道这黑袍人到底想干嘛后,出了秘境他就立刻和师尊说,免得这黑袍人想祸害他们天一宗! 可他却不知心中的小九九,已经被泠妩看了个真切。 泠妩本打算随便搪塞个由头,可在感觉到不远处传来的熟悉气息后,话顿在口中。 泠妩没有转身,却透过神识看见了在自己身后出现的窈窕身影。 不用看也知,是拂雪。 不过拂雪现在的脸上戴着一只狐狸面具,身着一袭和她同色的黑袍。 她的身后依旧跟着几个下属,但下属中却不见了那阴翳男人。 泠妩没去究那男人的下落,只是在感知到拂雪这身打扮后,双目有过一瞬的不解。 姬泠妩记忆里,拂雪一向都是暗紫色衣裙不离身。 哪怕有次白於为了不暴露自己,让她换上黑衣藏匿起来,她也不愿。 可现在…… 以为泠妩没认出自己的拂雪有一瞬的黯然,可又在看见自己和泠妩几乎差不多的打扮后,便欢喜起来。 她抚了抚黑袍面带羞赧,只可惜脸上戴着的狐狸面具,让人看不清她的表情。 但莫名的,她的娇羞和欢喜,连跪在地上偷看的宋柏都能看个清楚。 宋柏心下鄙夷,这黑袍人不是苦恋师尊吗,怎么还敢去招惹其他女人? 不对,这扭腰的还说不定是个男的呢! 那厢,拂雪已然行至泠妩身后,她伸出指尖轻轻戳了戳泠妩的后背。 “喂。”她娇声开口。 见泠妩不理自己,她也不气馁,小碎步迈到泠妩身边。 戴着狐狸面具的小脸,悄悄凑到泠妩眼前,她才小声对着泠妩撒娇:“你不认识我了嘛,我是拂雪。” 她声音很小,且用魔气压制,让跪在地上的宋柏什么也听不清。 宋柏拧眉,还想竖起耳朵听,却见那新黑袍人已然撤了屏障,娇声开口:“奴家找你找的好辛苦呀。” 泠妩依旧不理,拂雪这才泄气般地看向偷看自己的宋柏:“谁准许你看他的?再敢看他,本圣女就把你眼珠子挖下来!” 冷不丁被威胁的宋柏哑口无言。 不过这新黑袍人是女子他是能确定了。 就是,她是不是有毛病啊?他什么时候看黑袍人了,他巴不得这辈子都看不见“她”! “我……” 宋柏话未出口,便被拂雪打断。 “你是要杀他吗?那奴家帮你杀了他好不好?”她问泠妩。 话落,她不忘解释:“你的手太漂亮了,若是被这丑八怪的血碰到的话会被弄脏的,弄脏的话是会很难受的。” 拂雪狐狸面具下的一双媚眼漂亮至极。 她语气极为认真地最后添上一句:“奴家不想你难受。” 第331章 龙傲天飞升路上的资源包师尊28 宋柏从未有哪一刻这般无语过。 他如何也想不到旁观别人打情骂俏时,还能带上把自己杀死的情节。 关键他被杀就算了,还要被嘲讽一句丑八怪。 “你才丑八怪。”他小声嘀咕。 那边拂雪的耳朵很尖,若说刚刚她若冬日湖面下的温水柔情四溢。此刻对上宋柏时的眼神,便如那湖面之上厚厚的坚冰。 宋柏被抓包的瞬间,福至心灵般地摸到了一线生机,遂在拂雪开口前,抢先询问: “你见过真正的极致容颜吗?” 拂雪闻言,当即扭头看向泠妩,透过鎏金面具与那双温柔眸子对上。 拂雪看不真切那眼眸,但她知道,她的整个心弦都因“她”的注视,而发出悦耳的震颤声。 “自然见过。”拂雪呐呐回答。 宋柏见她回答还要盯着黑袍人,唇角便带起嗤笑,不过嗤笑在看见黑袍人对他的冷淡视线时,强行一憋。 “咳。” 他装作清嗓的模样,闻言哼了一声,才道:“那是你没见过我师尊,才能这般笃定。” 听他这样说,拂雪依旧没将视线从泠妩双眸移开,同时也不忘把对泠妩的痴迷吐露: “那是你个丑八怪,没有见过'她'的模样。” 她声音娇媚,却透着小女儿家的羞赧情愫,轻易便能携手被她所注视者一道沉沦爱河。 但二人的争辩犹如两个稚童在争抢谁的父母最爱自己一般。 以至于泠妩无动于衷。 看得迷迷糊糊的呜啊却疑惑问道:“他们说的不都是主人嘛?既然都是主人那能分出胜负吗?” 泠妩没回呜啊的话,但却对接下来的场景却了如指掌。 ——自然是能分出胜负的。 而谁胜,便是看谁的实力强了。 宋柏:“你见过我师尊吗?” 拂雪:“那你见过'她'吗?” 宋柏:“……”那还真没有。 但不妨碍他一边耗费时间,一边从戒指中搜寻师尊给他的法宝,慢慢启声: “那你告诉我'她'长什么样,我两相对比,就有了结论。” 可这次拂雪却没有再同他拌嘴皮子,而是眉梢一寒,回望宋柏。 被她一看,宋柏寻找宝物的动作都一顿,与此同时一股强大的威压降临,压的他无法喘气。 他忍住喉间甜腥,忙道:“是是是!您的'她'美貌无边。” 这自称圣女的黑袍人什么来头?这股威压为何能这般强大? 他刚刚说的话哪句话冒犯到了她? 可拂雪却因为这句话而加深了厌恶:“你居然妄想与本圣女并驾齐驱?” 宋柏心中所想一顿,随即不可置信地看她。 什么意思?并驾齐驱? “……”难道她是觉得这黑袍人美貌无边,他看一眼就能坠入爱河,和她同为黑袍人的爱慕者了? 真是好笑,她知道他的师尊是谁吗? 那可是半月仙尊啊!这黑袍人都苦恋多年的半月仙尊! 拂雪转身,轻移莲步便想将他杀了,“冒犯'她'的人,都不可原谅。” 就在宋柏欲将所有保命手段都使出时,却见拂雪走向他的脚步一顿,甚至那狐狸面具下的眼中都绽放了亮光。 什么情况? 脚步顿住的拂雪顺着自己手腕的拉力,扭头凝视黑袍人拉住自己手腕的漂亮指尖。 温凉感和那日“她”抱自己时的感觉一模一样。 拂雪声音轻颤,嗓音娇媚:“你,你这样……”拂雪垂首,声音又软又小:“奴家会害羞的。” 见泠妩不说话,她才勉强将视线从泠妩指尖移开,小心翼翼地询问: “你是担心这丑八怪的血会将奴家的手弄脏吗?那我让他们去杀他,这样奴家就还是干干净净的啦。” 她说着又依依不舍地移开看着泠妩的视线,冷漠望向一直垂首不言的手下们,“你们还不……” “他是本尊的手下。”泠妩惜字如金的解释。 拂雪眨眼睛,似在理解这句话的意思,少顷才乖乖点头,将对宋柏的威压收走。 软软的同泠妩开口:“那奴家就不杀他了,以后若是有缘,还会保护他的。” 泠妩未答话。 那边的宋柏却是看清了拂雪对泠妩的态度,心下沉思,便道:“多谢夫人对小的厚爱!” “夫人?”拂雪蹙眉似是有些不喜。 她有那般老吗? 但宋柏下一句话,却哄得她心花怒放。 宋柏疑惑:“您不是老大的夫人吗?” 拂雪闻言,含羞带怯地抬眸去看泠妩,却见鎏金面具下的眸子依旧冷淡。 她这才有些挫败地回首与宋柏道:“本圣女暂时还不是,以后见到本圣女和'她'时,不许……” 拂雪稍顿,想到刚刚自己被误认为是“她”的夫人时,又有了几分羞涩,这才继续道:“不许唤夫人。” 话罢,她不忘忐忑同泠妩道:“你别生气了嘛,奴家已经解释清楚了。” 但跪在地上的宋柏,却听出了拂雪的另一层意思。 黑袍人在时,不许唤夫人;那黑袍人不在,就能唤夫人了。 思及此,宋柏点头:“小的明白!” 泠妩与自己这独苗苗徒弟相处了五年,又见他在棕熊身上吊儿郎当的模样,自然能看出他的弯弯道道。 但黑袍人向来不会过问这样,她也就没有开口。 只是淡淡扫了眼宋柏,便于原地消失。 拂雪手腕上的温凉陡然消失,促使她伸手试图去抓住那抹墨色衣角,却还是抓了个空。 心里空荡荡的感觉也一并席卷周身,她低头将顿在半空的手收回,敛下眸底的黯然神伤。 少顷,才冷漠地扫了眼宋柏,落声:“以后本圣女见到你,会庇佑你小命的。” 宋柏见黑袍人离开才松了一口气,眼下听拂雪这般说时,机灵回道:“多谢夫人!” 他喊完“夫人”后,拂雪盯着他看了许久,才捂着唇颇为欢喜地娇声笑着。 而后不知从哪拿出一件铃铛样式的宝物丢给他,“嘴真甜,赏你的。” 话落,这才心满意足地带着手下,一起消失于此地。 总算孤身一人的宋柏,仔细翻看一眼铃铛后才拍了拍棕熊,爬上它的背脊。 “走了大胖,有了这么多关系,以后咱俩就可以更加大摇大摆的在秘境里横行霸道了!” “嘶,不成!” 还是得更加小心些为好,这次“她”没来得及命令他做什么,但保不齐下一次就又找上来了。 离去后的泠妩对宋柏彻底放下了担忧的心,只是甩掉了拂雪,却没甩掉那只小凤凰。 不过,小凤凰想见那便让他见,只是希望到时候他别害怕。 循着踪迹跟上来的惊肆在泠妩刚刚停顿之地停下,而后又沿着泠妩的方向而去。 此时的泠妩已然找到了白於。 见他蜕成了四灵根,手里却还有一株祛灵草时,泠妩也不惊讶。 “那人又来了。”魔魂提醒完便再度消失,白於当即将祛灵草藏好。 与此同时黑袍人落地,墨色长剑悬在“她”的身边,好似只要“她”想,那剑便能顷刻间夺走任何人的命。 不过事实也的确如此。 白於似是心虚般地后退一步,将身后之物藏起。 “你又想来折磨我什么?”白於冷漠说着,可发抖的手却紧握住。 他身上换了一件崭新的天一宗弟子袍,只可惜衣服大了并不合身,行动间长衫下摆染上地面尘土,灰褐一片,很是脏污。 但那脸却出尘似仙童,莹莹相望间眸底纯粹若琉璃,便也能让人短暂忽视那下摆的不堪。 “你在藏什么?”泠妩靠近了他。 第332章 龙傲天飞升路上的资源包师尊29 白於被这话一问,身体控制不住的发抖。 他咬牙,迎着泠妩主动上前:“你来这不就是想折磨我吗?那就快点!” 可如此一来,便更让泠妩想要知晓他身后藏的何物了。 毕竟每次白於见她都很是不服气,除非每每都要碎他灵根,他才能软下一点。 如今这般…… 泠妩有心试探:“小破孩,你杀了人。” “我……”白於浑身一僵,闻言下意识地反驳:“我没有!” 他低着头不敢与泠妩对视。 以往的白於恨不得把黑袍人的一举一动都记在心里,以便以后报仇,可现在却处处反常。 “你不仅杀了人,且杀的还是你的同门。”泠妩又道,陈述依旧淡漠。 被拆穿一切的白於也不再隐瞒,话落便抬头,眸中血色一片。 他似哭似笑:“是,我是杀了他。可我不杀他便是他杀我,既然如此,那我杀他又有何错?” 他说的据理力争,但话落却听黑袍人轻笑一声,语气随意:“你杀你的同门,与本尊有何关系?” 白於表情一顿,身上理直气壮散去,缓缓低下了头。 入目之中,便是他扒下的弟子袍,弟子袍肥大且过于长。 他回忆着这件衣服的由来,许久都没有说话。 当时他刚刚蜕变成四灵根,修为到了瓶颈,魔魂说需要献祭,他便准备出去寻头妖兽,将妖兽献祭用以突破。 就在他准备献祭之时,却发现了一株新的祛灵草,可在他大喜过望摘取过程中,却被那人看见。 那人修为比他高,一路跟着他来到这里,便想要夺走祛灵草。 呵,他怎么可能会主动放弃这能让他蜕成三灵根的祛灵草,于是便与那人打了起来。 打斗中他无意暴露了自己是魔修的秘密。 可谁知那人竟然认得他,语气都充斥着不可思议:“半月仙尊的身边人竟然是个魔修!” 白於现在想到这句话都会四肢生寒,所以在那人说出这句话的瞬间,他就毫不犹豫的听从魔魂的指引,将他献祭。 他的衣服在打斗中破裂,这才扒下那人的弟子袍换上。 他清晰地记得,匕首划破那人脖颈时,温湿的血液喷洒他一脸的感觉。 那一刻他便知道,他再也没有回头路了。 可修真界本就弱肉强食,那人想夺他宝物却被他反杀,便是活该! 泠妩似是看清了他的想法。 “你在给自己找理由。”泠妩嗤笑。 白於反驳,如玉般精致的脸上满是狠厉与无辜:“我没有!” “没有?”话落,墨色长剑便将白於挑开,留出道路让泠妩能直观看见那人的惨状。 那人赤裸身体,皮肤又灰又白不见血色,手筋脚筋被挑断,身上疤痕众多,甚至口鼻还被割了下来。 他身上遍布伤口,可身下却没有一丝鲜血。 “献祭品。”雌雄莫辨的声音拆穿白於所有的借口。 “你修炼魔功便必定会走上献祭一道,却还要假装无辜,表里不一。”泠妩的声音缓缓而至。 一针见血到让白於无法反驳,他只能攥紧五指咬着牙。 他的无措全部落入了泠妩的眼里,她轻笑出声,语气嘲讽:“皮下伪君子。” 前两世他飞升时都会覆灭整个天一宗,当时他说斩草要除根,恐怕更多的是为了献祭。 白於不知哪来的底气,冷笑反问:“你又比我好到哪去?连真面目都不敢示人!” 心头对于第一次杀人的恐惧早已褪去,此刻更是在黑袍人的一语中的之下,彻底消散。 他能清楚感知到自己心态的不对劲,可他又觉得他本就是这样的人。 他对人命并不在意,有人阻他那他便要那人死。 只除了一人。 那人是他的救赎,哪怕让他倾尽所有,他也不愿让仙尊看见他的半点不堪。 自他话落,泠妩便朝他靠近,这次那柄长剑没有跟上来。 见此,白於心中一狠,背在身后一直握着的匕首被他紧紧抓着。 他全身血液都在沸腾,体内暴虐的因子乱溅,此刻的他好似置身于悬崖边缘的亡命之徒。 不是“她”死,便是他亡! 黑袍人逐渐朝他靠近。 一步两步。 近了…… 又近了…… 那纤细的脖颈几乎填满他整个瞳孔。 他听见了他心口剧烈的跳动,手腕处血液流过时的凸起。 在这种紧张到诡异的气氛里,随便一个声音都能让他彻底失去理智。 可“她”一句:“你真的想看我的脸吗?” 便让他忘记了所有的部署。 依旧是雌雄莫辨的声音,可这次落入白於耳畔却莫名带着柔和。 泠妩早已知晓藏在他身后的那把匕首。 甚至还能清晰看见眼前少年紧张的神情,都因这话而恍惚一瞬,眸子深处藏匿的杀意也逐渐被犹疑晃动。 白於攥着匕首的手一松。 他仔细盯着鎏金面具,有那么一瞬好似能透过面具,看见那双极尽淡漠的眸子。 有些熟悉,可他究竟在哪里见过? 要看吗? “我……”白於话锋一转,“我若说要看,你便给我看吗?” 泠妩闻言没有后退,而是颔首,“小破孩,本尊向来说一不二,譬如……说碎你灵根便碎了。” 被“她”用“譬如”侮辱的白於咬牙,伸出手碰向面具。 鎏金面具的质感很是神秘,入手之时呈温凉之意。 白於咽了咽口水,指尖扣在面具下方,指腹按压在面具,却始终没有掀开。 心中说不上来的激动涌起,可在最后还是被他所阻止。 看了会死吗? 这一点“她”并没有和他说。 白於心中百转千回,最后还是闭目手上使力,准备掀开! 第333章 龙傲天飞升路上的资源包师尊30 但属于黑袍人温凉的指尖,却按在了那即将被掀开的面具上。 另一只手将白於推开。 被推开的白於睁眼,忽视刚刚心头对那指尖没由来的依恋,声音带着怒意: “你又骗我!” 可谁知鎏金面具下的女人却发出了一声轻笑,“小破孩,你自己不是都说了吗。” “我说什么了!?”他话落,面上的愤怒便倏然一散。 你又骗我…… “又?”他呢喃着。 是了,“她”哪来的说一不二,“她”惯会骗他了! 黑袍人若有所思地颔首,“小破孩,这秘境一行,倒是让你聪明了不少。” “你……”白於眼圈都被气红了。 泠妩感受着那小凤凰的即将到来,也不欲和白於废话,墨色长剑应她所召飞入她的手中。 白於见此,所有被戏耍的气愤与莫名的依赖,也荡然无存。 “你想做什么?”他后退一步。 “做什么?”泠妩重复他的问题,而后才不解询问:“这么多次,你还不知道吗?” 话落没等白於回答,长剑便脱手朝他飞去。 不知过了多久,白於瘫软在地,口吐鲜血,如破布娃娃般身上沾满了泥泞与血污。 他仰头凝视那副鎏金面具,嘴角扯起讥讽的笑意,“咳……你不杀我,咳咳,总有、总有一日我会亲自摘下你的面具!” 前两世高高在上的白衣仙尊,现如今放狠话,竟然只说要掀开对方的面具。 着实让人耻笑。 “本尊也很期待那一天的降临。”泠妩负手而立。 身后传来灼热的气息,泠妩回眸。 只见红衣少年郎双眸之中浓浓的眷恋还未化开,便在触及眼前的场景时呆愣住。 他身后火红的翅膀消失,眉心处的朱砂痣熠熠生辉,可那唇却微张,将原本要说出口的话留与唇齿之间。 惊肆现在更加难以确定黑袍人是否真是他的小师叔了。 毕竟小师叔怎么会伤害天一宗的弟子。 可血脉的指引当不得假。 惊肆无法,只得与躺在地上喘气都费劲的白於对上眼神。 此刻的白於已经恢复了容貌,让惊肆思索许久,才勉强认出这是白於。 因为他的眼神和小师叔身边那个五灵根灵仆的眼神,一般无二。 但白於是除了宋柏之外,唯一一个能跟在小师叔身边的弟子了,小师叔又怎么可能会杀他呢? 惊肆此刻愈发的踌躇不前。 小师叔何故要伪装成黑袍人,再去伤害自己当初不顾流言蜚语也要护在身后的灵仆? 更何况若是小师叔想,甚至只用伸出一只手便能碾死白於,又为何要多此一举披上黑袍。 除非…… 惊肆一双泛滥情愫的眸中划过疼惜。 除非小师叔身上有什么迫不得已的理由,让她必须要这样做。 “小……”惊肆第一个字音未落,便改口唤道:“阁下。” 泠妩不知他在心中已经给她找好了理由,只是斟酌着他改口前的那声“小”。 小师叔? 看来是认出了她,血脉的确是认亲的绝佳利器。 不过这小凤凰师侄改了口,那便代表着他不准备认下这层身份。 “你是准备救他吗?”泠妩回首冷淡询问。 随着雌雄莫辨的声音落下,惊肆缓缓摇头,这才启声:“弱肉强食乃修真界亘古不变的定律。” 躺在地上的白於冷眼以待,却仍旧有些意外。 惊肆对仙尊是何想法,早在那日收徒大典他也就看清楚了。 只是他没想到宗主的关门弟子竟然也如其他人一样,一样的会嫉妒,会因为他的身份而对他怀恨在心,见死不救。 思及此,他释然仰头看着浑浊的天。 仙尊身边豺狼虎豹环伺,他是狼,宋柏是虎,惊肆是豹,那其他人呢? 若是他死了,是不是这些环伺的阴暗之物都会围上仙尊? 仙尊她心地善良不谙世事,能看得清他们吗? 他得不出答案,只是咬牙掐断自己想要陷入昏厥的意识。 随后将那株他藏起来的祛灵草,颤颤巍巍地举起。 “我用、用它换我一命。”他将祛灵草举起凑到黑袍人身前。 惊肆答完没等到泠妩的回答,此刻一听白於有气无力的声音,才分出心神去看他。 只见小少年躺在血泊之中,身上的衣衫沾染上了血迹,看起来狼狈又可悲,精致若玉的小脸更是惨白一片。 此刻他正举着祛灵草,可双目盯着黑袍人的目光却无比复杂。 有恨,又有祈求,甚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崇拜在其中。 惊肆将这复杂的眼神记下。 与此同时,白於再度祈求:“我用这株祛灵草换我一命,可以吗?” 泠妩瞧着那株被白於染上血的祛灵草,缓缓开口:“小破孩你未免太廉价了,一株祛灵草就能买你的命。” 白於的手无力攥紧,祛灵草随之掉在血腥味弥漫的血泊之上,像此刻的他一般卑怜。 “可劳驾本尊出手,一株祛灵草还不够买你命的本钱。”泠妩语气淡淡。 白於不知为何有些想笑,只是扯了扯唇角,嗓音沙哑:“那你、你想咳咳,你想怎么做?” 泠妩盯着他精致的面庞看了许久,在白於笑容僵硬,眼神也开始恐惧后,这才启唇: “你的这张脸……” “不可以!”白於打断泠妩要说出口的话。 拒绝的话一出,他自己都觉得可笑。 他的确不长记性,忘了自己已经没几次灵根够“她”碎的了。 可仙尊还从未见过他的模样…… 初遇仙尊那日他的脸上便疤痕遍布,丑陋可怕。 五年了,他一直顶着这张恐怖的脸行走于天一宗,忍受数不尽的讥诮。 好不容易恢复了容貌,却又要被夺走。 他不甘心! 他在心中不断呼唤:“魔魂!魔魂!” 可识海处的魔魂就像死了一般,怎么也不出现。 “呵。”他低哑一笑,将五年来对魔魂产生的几分信任,彻底泯灭。 泠妩没再等他,那柄悬于半空的长剑又回到她的手心。 剑尖落于他的咽喉处,而后慢慢上移,指向他的右眼。 “本尊赐你容貌,你擅自更改可问过本尊的意思了?”雌雄莫辨的声音很淡。 白於不知为何在这声音下,又想起了家乡每逢冬春交替之际才会出现的花。 那花颜色纯白,蕊芯泛着浅浅的冰蓝色,瓣尖处常积着一滴晶莹露珠。 它生长于山巅之上,一夜之间便能将整个悬崖装点成梦境般的美好世界。 可是,一但有人靠近它便会自焚,谁也无法得到真正的它。 “耀寒子。”他嗫嚅着唇,喊出这朵花的名字。 他想到了仙尊。 仙尊也和耀寒子一样高高在上,美丽清寒,纯净无暇,可以给所有人带来梦境般的希冀,却又无一人能走进她心中一寸。 白於的脑袋轰隆隆作响,眼皮沉重无比。 但他注定没资格在黑袍人的身边安然入睡。 “濮”得一声,长剑贯穿血肉的声音响起! 第334章 龙傲天飞升路上的资源包师尊31 “啊——”少年控制不住的发出撕心裂肺的痛苦叫声。 泠妩面无表情地将剑抽出,取出一方纯白的帕子,擦拭着未沾血迹的长剑。 “一只眼,换本尊的亲自赐福。” 泠妩缓缓开口,少顷才歪头瞧了瞧捂着自己右眼,泪和血混了整张脸的白於。 她说:“小破孩,你的命有时又太值钱了。” 值钱到曾有一人献祭灵魂,要他匍匐在地,如丧家之犬般冲她摇尾讨怜。 白於用着仅剩的左眼死死盯着泠妩,最终还是因为伤势太重没有丹药而陷入昏死。 那株被血浸泡的祛灵草在无声无息中被一丝灵力消弭,带着它主人对它的珍视与欣喜一道消亡。 泠妩做完一切,才回首,准备看小凤凰是否被她吓到。 但让她有些意外的却是小凤凰站在那里,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看,那双潋滟的双眸中挂了一层潮湿。 这是…… 被她吓哭了? 可惊肆却说:“您是不是受过天大的委屈?” 他话一出口,藏在眼里的泪就再也不受控制地滚落。 他的血脉里有过她存在的痕迹,以至于姬泠妩这具躯体的情绪波动,能间接让惊肆感知到一些零碎的情绪。 在长剑贯穿白於的那一刻,黑袍人好似在哭。 那哭像是大仇得报的满足,却更像是在崖底挣扎许久后,才终于窥见天明曙光的悲伤。 泠妩没有在惊肆的身上探查到时间存在的痕迹,便证明他没有重生。 更何况前世的惊肆五年前就和惊夷一起死了,也不知姬泠妩的未来。 因此,泠妩多看了他几眼。 这小凤凰是唯一一个被她改写命运后,还能感知到原身痛苦的特殊存在。 “现在已经没有了。”泠妩平静回答,抬步离去的脚步在他身边顿住,叮嘱了一声:“莫要贪恋那第一眼的错觉。” 泠妩话落才消失在原地,留下的惊肆低着头。 那张精致到可以用漂亮来形容的少年面上满是茫然,以及难掩的哀戚。 于他而言,一眼不是误终生,而是定终生。 “该怎么办?”他喃喃自语。 小师叔不消多久便要飞升,上界无上繁荣,会有数不清的仙人出现在她的身边。 他呼出一口气,扫了眼生死不明的白於,转身离开。 他要快些修炼,追上她的脚步。 至于白於,他不确定小师叔的意思,只能旁观处之。 秘境开放半年,但秘境三日才比外界一日,也就意味着所有人都要在秘境中待满一年半。 一年半的时间,每隔一段时间白於手中的宝物,便会被以黑袍人现身的泠妩拿走。 就这般,一直到即将离开的那日。 白於甚至已经能在黑袍人出现的刹那,便心平气和地主动解下抢夺来的储物袋,双手递给泠妩。 “这次够保我全身而退吗?”白於低眉顺眼。 泠妩掂了掂储物袋,内视一圈,再看见储物袋中丰厚的灵草宝贝时,眉梢微挑。 “小破孩,你以前趁本尊不在,偷藏宝物了是吗。” 虽依旧唤他小破孩,但他在这一年半的时间里,已经高出了泠妩半个头。 不过半年前,白於曾借着个子高俯视过泠妩,当时被泠妩小小“惩戒”一番后,便每每都会屈膝或跪下同泠妩说话。 有时白於会觉得自己和黑袍人的关系里,总有种怪异的情感掺杂在其中。 不过也只是偶尔他觉得自己被“她”虐出病的时候,才会这样觉得。 “没有,只是……”白於抿唇,没有和黑袍人解释。 他只是不想让仙尊担心他。 “这次,你可以放过我吗?” 白於问完,许久都没有听到回音,这才去看向黑袍人的方向。 可眼前空无一人,黑袍人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 白於竟因“她”此次的手下留情,而生出一丝诡异的不适应。 可刚一想完,便见黑袍人折返。 白於还未来得及嗤笑自己的天真,便听这黑袍人娇声自语:“又来迟了一步,'她'就这般讨厌我吗?” 拂雪委屈不已,见白於在偷看自己,心下不悦。 可她顾忌着好几次见黑袍人对白於的手下留情,所以也没敢使出全力,只是用灵力将白於嘴角震出血来,才娇声一“哼”。 “下次你个独眼丑八怪再敢这般看本圣女,本圣女便把你那只眼珠子也给挖了!” 话落,拂雪才消失。 被丑八怪看了一眼,她要快些去洗洗干净,待会秘境关闭,她若是再跟丢“她”可能终其一生也找不到“她”了。 而这边大致猜出白於下场的泠妩,在静静等待秘境的开放。 “轰——”秘境即将开放的前一段时间,突然响起一声足以让整个秘境都坍塌的巨大声响。 泠妩蹙眉,快速朝那处赶去,便见整个秘境之中最高的梧桐树正在往下倾倒! 而梧桐树下方,便是灵力枯竭而面色苍白的惊肆! “这小凤凰倒是能折腾。”泠妩心下叹息,随即抽出灵力助惊肆将梧桐树收入囊中。 惊肆顺着灵力波动抽出一丝心神,原本认主这棵上古神树的灵识,险些一松。 这次泠妩没再用雌雄莫辨的声音,而是用素日冷淡的清寒声音入耳惊肆耳畔:“滴入本命精血。” 情况紧急,惊肆没空去细思声音的变化,当即咬破指尖挤出精血。 下一刻,巨大的吸力便将他体内的血液,几乎要吸个干净! 他急忙吞下一颗丹药,可还是抵抗不住这上古神树的汲取,心有一瞬的慌乱。 泠妩及时安抚:“莫怕,稳定心神。” 惊肆平复心绪照做,终于在即将被秘境弹出的一瞬,他的丹田中才终于出现了一棵金色小芽。 “……”这是那几乎要戳破苍穹的梧桐树? 泠妩看出了他的疑惑,解释一句:“修为不匹配会短暂缩减灵宝等级,随着修为的加深会再度恢复到原先的模样。” 话落,惊肆还未来得及回应便被秘境弹出。 再一睁眼便对上了自家母亲担忧的神色:“臭小子你没和那黑袍人撞上吧?” 黑袍人…… 他母亲是在说刚刚救了他的黑袍人,他的小师叔,她自己的小师妹吗? 惊肆话顿在嘴边,环视一圈先是问道:“小师叔呢?” “你小师叔在闭关,今日应当也会赶来,只是……诶!你滚一边儿去!” 惊夷话说一半,便在瞧见于灵剑之上落地的冰蓝衣裙女子时,将惊肆推开。 “小师妹你终于出关了!” 第335章 龙傲天飞升路上的资源包师尊32 泠妩裙袂微漾,将本命灵剑收下,同惊夷颔首,“师姐。” 而后与惊肆对视,不过也只那一瞬,惊肆便聪慧地眨了眨眼睛,腼腆一笑。 泠妩这才移开视线,望向来寻自己的宋柏和白於二人。 “师尊!”宋柏语气亢奋又激动。 “仙尊。”白於低着头,踌躇不敢抬头。 泠妩浅应一声便道:“随本尊归家。” 低着头的白於依旧没有抬头,可秘境一年半来所有的苦楚都被这一声“归家”而抹除。 他坚定点头:“嗯。” 随仙尊归家。 出了秘境,他便也是有家有靠山的人了。 宋柏却是语气亲昵:“徒儿这一年半的时间里,当真想念半月峰的雪了。” 长剑呼啸离去的下一刻,才有一戴着狐狸面具的黑袍人现身。 将她当成黑袍人的一群人顿时如临大敌。 拂雪始终没找到她想找的那抹身影,心头数不清的烦躁便倾泄而出。 见众人在看她,她不悦地释放威压将一群人压的无法抬头,这才慢条斯理地启唇:“你们下界的丑八怪们,都这般喜欢直勾勾地盯着人看吗?” 她又娇声一哼。 修为低且没靠山的散修,在这声“哼”下,口吐鲜血! 见此,她才满意收回威压,“下次,再敢有直视本圣女的丑八怪,本圣女便把你们的眼珠子扣下来……喂鱼吃!” 话音落地,拂雪顺了顺心口哄着自己:“不能生气,生气会变丑的,变丑了'她'就更不看我了。” 哄好自己,她才心平气和地问:“你们见到其他黑袍人了吗?” 没人回应,她也不恼,翘着唇畔语带意料之中地自语:“一群废物见不到'她'也实乃正常。” 自语完,她才一一扫过有尊者庇护的宗门,对上陆离时,她眸中探究深了几分。 这男人一双眼睛好像能看透她一般,让她有些忌惮。 陆离早已收回想要追上泠妩离去的心,此刻静下心来,对拂雪的出现并不意外。 他早已算到这个上界之人的出现,甚至还有余力去分出心神,庇佑天一宗下的其他小宗门。 拂雪不动声色地收回看向陆离的视线,眸底除了忌惮便再无其他情绪。 这月白长衫的男人很是出彩,但可惜,与“她”相比,始终相差甚远。 拂雪挥了挥衣袖,手中魔气便弥漫在整个秘境入口处。 扑天的黑云压着底下所有的修士,属于上界的实力,使少数修士猛的跪地。 见此,拂雪才启唇,无比张扬地昭告众人:“从今以后,下界魔修便全权归本圣女所管辖!” 她说完,也不管是否打了宗门脸面,也不顾那些她要管辖的魔修们是否愿意,便消失于此。 她离去后许久,才有一群人找上陆离。 “陆宗主,这什么圣女都打到眼前了,我们还要忍气吞声吗?” “是啊陆宗主,天一宗可是万宗之首,若是您也坐视不管,我们可怎么办?” 陆离负手而立,对他们将他架上高凳的场景视若无睹。 一群人说完,他才道:“半月后,诸位便带着各自的部署来天一宗寻本尊。” 话落,他没等旁人回话,便转身带着天一宗离去。 修真界各大门派各自为营,资源哄抢,永远也无法扭成一股绳。 想让天一宗带头当那个出头鸟,也不是不可以,不过前提是他们都不能带着坐享其成的心。 他施施然离去,带头说话的那几人却是讪讪一笑,可各自转身时,笑意皆是一淡,面上生出冷意。 陆离跟听不懂别人说话一样! 是!他们承认他们说话是拐弯抹角,但这各大宗主说话都是这样,凭什么就他陆离能与众不同? 对于此场景并不知情的泠妩回到了半月峰。 半月峰的雪依旧在落,银装素裹的世界却并不显压抑,尤其在刚出秘境的白於看来,这里简直就是仙境。 唯有半月峰和仙尊,是他心中唯一的净土了。 泠妩首先见的是宋柏。 他先是跪拜,“弟子拜见仙尊。” 用一刻钟的时间,将秘境一行大致吐露。 最后才道:“弟子又见到了那黑袍人。” 泠妩面色不变,颔首接话:“然后呢?” 宋柏面色复杂,挠了挠头才说:“他好像爱慕者众多,身边还跟个黑袍女魔修,那女魔修修为高深,徒儿辨别不出。” 话落,他似是不放心般抹黑:“徒儿觉得这黑袍人百花丛中过却片叶不沾身,一定不是个好人!” 泠妩沉默,许久没有说话。 在下首的宋柏却以为泠妩是在担心自己,连忙又道:“不过那黑袍人并没有来得及伤害徒儿,而且那女魔修似是爱屋及乌般,还说下次遇见徒儿会庇佑徒儿。” “哦对了,那女魔修还给了徒儿一件宝物。”他说着便递上那件铃铛。 泠妩扫了一眼,祛除那铃铛上拂雪留下的追踪后,才重新还给宋柏。 最后查探一番宋柏进阶后稳定的修为,又指点一番他近期修炼上会出现的问题,才让他离开。 少顷白於才照常入内准备侍奉泠妩用茶。 少年一袭月白弟子袍,朗月清风般的气息携着霜雪的寒气进入,他低垂着头始终不愿抬起。 手下布茶的动作却行云流水,甚是好看。 半月峰上的白於,是自愿的俯首做低。 “抬起头来。”泠妩声音淡漠。 可白於在这声落地,却不知为何有些委屈,他压抑住眸底的湿润,许久才慢慢抬头。 可眸子却始终盯着那冰蓝裙摆,不敢与坐于上首一派仙人之姿的女子对视。 “眼睛是怎么被伤的?”泠妩泰然自若地询问,语气也多出一丝关怀。 捕捉到这抹关怀的白於连忙低头,不愿让泠妩看见他的可怜,语气强装自然: “回禀仙尊,是弟子无能,在秘境中不小心被妖兽抓伤了眼睛。” 许久他都未曾等到上首之人的回答,苦涩之余又放松了许多。 黑袍人与他是死敌,他不愿将仙尊卷入其内。 而且他的仇,他要亲手去报! 泠妩起身,缓步靠近他,少年的身高拔出许多,月白弟子袍也将他衬得犹如山巅盛放的雪莲。 只可惜那只右眼却是空的,让人不敢直视。 白於感受到了自泠妩靠近后便出现的冰凉,心中忐忑,以至于那藏于宽大衣袖下的指尖也蜷了起来。 “仙尊。”他轻声唤道。 女子应他所想顿住脚步,可他又起了懊悔的心。 他喜欢她的亲近,又在她靠近之时不敢与她共处一室,可当她真的疏远他又会懊恼。 在仙尊的身边,他总觉得自己低如尘埃,配不上仙尊的一丝眼神,却又矛盾地祈求她的注视。 泠妩指尖上携带着寒冰般的灵力,触碰上白於空洞的右眼。 第336章 龙傲天飞升路上的资源包师尊33 冰寒的凉意让白於打了个冷颤。 他总觉得当下场景有些暧昧,但他又自知眼前人并无半分对他越界的心。 反而是他自己的心,太脏了。 可究竟是他的心脏,还是他对仙尊起了别样肮脏的情感。 他瞳孔骤缩,觉得自己无比恶心。 泠妩此刻也收回了探查他眼睛的指尖,语气带着轻易就能察觉的担忧,“伤的太重了,不过待你飞升成真仙重塑躯体,便会长出来的。” 只可惜他飞升不了。 白於却接受了这份安慰,只是心中有了妄念让他不敢抬头,应声后才退下。 留在屋内的泠妩,端起那盏还热着的茶浅啜。 小破孩泡茶的手艺甚好。 自这日过后,白於不敢再过多的靠近泠妩,而是更加努力的修炼。 一月后,惊夷带着惊肆来半月峰做客。 白於站在一旁侍奉时也不忘运转功法修炼。 来到半月峰的惊肆乖巧规矩地坐着,双手捧着白於呈上的茶,偷偷看泠妩。 坐他旁边的赤霞色女子每每将果仁剥开,都会自然递给泠妩,然后才絮絮叨叨: “半个月前有几个宗主找上了大师兄,说要去讨伐那个新起的魔教,好像近些时日就要出发了。” “我听说那魔教行事肆意张扬,很是大张旗鼓,而那其后的主人自称自己是圣女。” 惊夷说着,蹙眉又道:“那圣女修为高深,行事狠辣,手段更是层出不穷,好几个仙尊都中了招,小师妹以后见到她务必要当心。” 泠妩不动声色地颔首,似是并不知晓那“圣女”是何人。 “我以后会躲着她的。”她道。 惊夷顿了顿,迟疑半晌,才说:“以小师妹的实力,其实也不必躲着的。” 泠妩笑笑不语。 惊夷摇头,将手里剥好的果仁递到泠妩手中,见她吃下,才满意继续开口。 只是想到要说出口的话,她便皱起了眉:“那魔教也的确是该讨伐,自那秘境之后魔教出现,各大宗门都陆续有弟子失踪。” “有的弟子归入魔教,像失了心智般誓死要效忠魔教,这也都罢了,关键是有极少数弟子横死街头,且死相极为让人痛恨。” “全身不见半点血,鼻子和嘴被割下,脚筋手筋被挑断。” 惊夷提到此事,又皱起了眉,“不过……” 她顿了顿才复杂开口:“不过那些横死的弟子素日里时常以欺辱凡人和低阶修士为乐,大多弟子在得知他们横死后都拍手叫好。” “唉,也不知这究竟是好还是不好。” 泠妩没有搭话,而是扫了眼面色如常的白於。 这小破孩如今心境渐长,被人当面提及也不会露出异色。 也好在他如今有许多顾忌,只敢对那些行歹之人下手,不敢把献祭的心放在普通弟子身上。 站在一侧被泠妩看了一眼的白於却手心冒汗,四肢发凉。 仙尊她为何会看自己? 是他拿这些人献祭被仙尊发现了吗? 不知那口中贼人就在身边的惊夷,看着天色才依依不舍地起身告别。 临走时见惊肆磨磨蹭蹭的模样,惊夷冲他撇嘴,又对泠妩笑意盈盈: “小师妹,小肆说受过你的指点,今儿才跟着我来感谢你的。都怪我话太多,一时把他忘了。” 话落,她捣了捣惊肆,“还不快给你小师叔。” 惊肆这才拿出一枚戒指,“小师叔,我、我曾听丹赤仙尊说……” 被自家儿子喊丹赤仙尊的惊夷语塞却没打断。 惊肆继续道:“说您一心只有修炼,从未下过几次山,所以我下山寻了一些小物件,希望您能开心一些。” “也希望小师叔能拨开云雾见月明。” 惊夷听的云里雾里,什么叫做见月明? 可泠妩却听出来他的意思,伸手接过,不忘返还一枚新的戒指。 “你抓周礼那日本尊并未出关,如今补上。”泠妩淡声开口。 接过戒指的惊肆却不见半点喜色,全因他听出了小师叔是在点他二人身份有别。 惊肆低着头,无声地将戒指戴在指尖,才离去。 泠妩见他离开,才抽空去看戒指里有什么。 糖葫芦,拨浪鼓,发簪钗环,草编小蚱蜢还有许多稀奇古怪的东西,每个东西旁又都附上了一张祈愿的纸条。 但更多的都是他不知从何而来的天材地宝,甚至还有一片化成小芽的梧桐树叶子。 可见其用心。 泠妩将那叶子放进须弥界中种下,才去看正在收拾桌面的白於。 察觉到泠妩的目光,白於定了心神才试探询问:“仙尊,那魔教真的杀了人吗?” 闻言,泠妩没有颔首,依旧看着他,“本尊并未亲眼所见,是否为魔教所为,无法定夺。” 白於被盯的手足无措,慌不择言:“那您觉得那些人该死吗?” 话一出口他便后悔了,可泠妩却平静回答:“并不无辜。” 没有回答该不该死,但这个回答却已足够让白於紧张的心一松。 泠妩又问:“你何时对这些事情感兴趣了?” 迎着泠妩不带感情的视线,白於低垂了脑袋,用早已想好的措辞回答:“弟子想回家看看,但又怕会遇到魔教之人。” “明日吧。” “啊?仙尊的意思是……” “明日本尊带你回家,正好本尊也该回家看一眼了。” “真的吗!?”白於眼中迸发惊喜,在得到确定的答复后才迈着雀跃的步子离开。 泠妩收拾着秘境一行从白於那拿来的灵宝,又将那颗金蛋拿出。 金蛋之上碎了一个裂痕,在泠妩眼下那裂痕逐渐变大,最后冒出了一颗龙脑袋。 果不其然就是那条曾替白於抗住雷劫的小金龙。 它大喇喇地扫视一圈屋子,又怯生生地去看泠妩。 “%#@”“%?~!”小金龙张嘴说了一番乱七八糟的语言。 见泠妩不理它,它便委屈地伸出爪子趴在蛋壳上。 那金光闪闪的小脑袋上瞬间多出一片脑袋大小的乌云,乌云上遍布闪电,下一瞬便下起了雨。 顷刻间便将整个地面都打湿了一层,被打湿的地面结冰,冰面上的寒气散发着恐怖的力量。 泠妩抬步踩在冰面,那冰便以她为中心四分五裂,消失于天地间! 小金龙眨着眼睛,盯着这一幕看的失神,头上的乌云也慢慢变小最后消失。 它扒着蛋壳从蛋里飞出,小心翼翼地飞在泠妩鞋前,又仰头去看泠妩,好似在好奇她是怎么把那冰给变消失的。 “主银~”小金龙甜丝丝的唤道。 见金龙谄媚,呜啊被气得结巴:“主人,它、它、它学呜啊!” “它、它在空间里,还和呜啊说它不喜欢主人,说它破了壳就要飞走找它娘子呢!” 不知道被揭了老底的金龙,眼带星星地学着呜啊的语气:“主银好漂漂,呜啊喜欢主银。” 呜啊被气的哭腔都喊了出来:“主人,它抢呜啊的名字!” 泠妩被吵的捏紧眉心,这两个小东西前两世在白於那,也这样吗? 第二日启程时,被赋予了“小云彩”名字的金龙乖乖巧巧地回到了空间,呜啊也破涕为笑说:“主人,呜啊会好好教小云彩的!” 它会好好教的! 它一定会好好教它,什么叫做老大和老二……不对! 是老二和老三! 老大是主人! 废旧的白家院落中,一狐狸面具的黑袍人,和一鹅黄色衣裙的少女相对而立。 祝平安摸着手腕上的鹅黄色手钏,看着对面人的黑袍,犹疑问道:“敢问阁下名讳?” 这黑袍人和同为黑袍人的救命恩人是什么关系? 拂雪心神全然被那手钏给夺走。 她曾见过“她”手腕上,也戴着一个一模一样的手钏。 她忍住想哭鼻子的冲动,冷声问祝平安:“你是'她'的什么人?” 第337章 龙傲天飞升路上的资源包师尊34 祝平安也微怔了一瞬。 眼前这黑袍人竟是女子,那和“她”又是什么关系? 祝平安在深思,拂雪也在胡思乱想。 最终还是考虑到哭会让自己眼睛变红,不能漂漂亮亮看“她”后,遂止住了悲伤,平复着情绪。 还顺便拿出了那小镜,左右去看自己是否保持最完美的状态。 确定自己依旧完美后,拂雪才平静又问:“你是'她'的妹妹吧?” 看起来年岁小面容稚嫩,怎么可能会是“她”的其他人。 自己也真是蠢笨,拂雪暗骂自己一声。 祝平安也确定了眼前黑袍人说的是救命恩人后,才冷淡回绝:“不是。” “不是!?”拂雪尾音上扬,一时间携带着酥酥麻麻的勾人语调,很是甜蜜。 拂雪遏制住胡思乱想,又问:“不是妹妹,那你到底是'她'的什么人?” 祝平安顿了顿,没有当即回答,而是想起了自己被救命恩人护在怀中,又被“她”亲手送离秘境一事。 后来在归家后爹娘怕她再次误入陷阱,所以给她开了许多的训练。 不止被自家拍卖行的各路强者围着传授功法,教导修炼,还有专人带她认识修真界各大仙尊和出名人士。 特别是眼前女人身着黑袍,面戴狐狸面具,还有不经意间流露的媚功,都显而易见地指向了那个新出现的魔教圣女。 眼前人是魔教圣女,那“她”又是什么人呢? 她问过了拍卖行的所有人,没有一人曾听过“她”的名讳,还是花费大量财力和灵宝才寻到了此地。 结果就遇上了同来找“她”的魔教圣女。 祝平安斟酌着自己的身份回答拂雪:“若是阁下所说之人与'她'是一人的话,那'她'是我的救命恩人。” “救命恩人?”拂雪咬唇。 “她”居然救了那么多红颜知己。 不过也是,“她”便是那般的人,否则又怎会救下自己。 想着想着,她突然探到两道气息,其中一道气息很是熟悉,另一道又是陌生又是熟悉。 所以是“她”来了吗!? 她想着眸子便亮起璀璨亮光,可心下紧张,促使她去摸鬓角是否有碎发,整理自己的面具是否带歪…… 全程不解的祝平安在拂雪将镜子收起,以完美仪态去回首望向来人时有了答案。 只见来人一袭蓝色衣裙,长及脚踝,于长剑之上落地的刹那,脚踝处露出一抹白皙,脚链上垂落的金色珠子晃动,便叫人无法挪开眼神。 少顷,二人才慢慢抬眸,又见眼前人身形纤细高挑,腰缠冰蓝飘带,玉簪挽起的发下藏着一双潋滟却又极为冷漠的眸子。 拥有这样一双眼睛的人,无论面庞有多平庸都令人惊艳,更别说女子本身连上界之人都无法媲美的美貌。 女子收起长剑面无表情地扫了眼二人,一股凛冽寒风扑面而来。 在二人心生惊艳又难逃身体本能带来的畏惧中,只见女子眸中寒霜微化,露出几丝温柔来。 她回眸,启声:“小於,到了。” 在某一刻,二人也想化身成她口中的“小於”。 她话落,白於才出现在二人的眼前,他个子很高但还是被众人忽略了个彻底。 若非泠妩这般特殊对待白於,她们甚至没有发觉到他的存在。 白於对目光很是警觉,一一回望向二人,触及拂雪时他瞳孔一缩,却又快速恢复如常。 见两女盯着泠妩看的痴迷,白於阻隔他们的视线,开口:“仙尊。” “仙尊?”祝平安搜索着脑海中的仙尊名讳,最后果断启声:“半月仙尊!” 她爹娘整日将“半月仙尊”挂在嘴边,她便好奇半月仙尊究竟是个怎样的人。后来爹娘同她说:“她一出现,你就看不见其他人了。” 那说的不就是她了吗。 拂雪面具下的眉微蹙,眸中含着惊艳,心中对泠妩的感觉似是熟悉又似是陌生。 “半月仙尊。”拂雪喃喃自语。 好似就是那宋柏口中可以和“她”相提并论的人。 如今一看,果不其然。 只是,她怎么总觉得眼前人和“她”有着一种诡异的相似。 可是再看到被“她”虐到体无完肤口的小破孩时,她又无法确定了。 “她”对白於戏谑又厌弃。 可眼前半月仙尊对白於却是温柔而关怀。 拂雪抿唇,靠到一侧,准备细细观察。 她痴迷黑袍人的一举一动,秘境一行更是日日追在“她”的身后,所以对她的行为举止很是熟稔。 尚不知自己有掉马可能的泠妩面色如常,可心底却仍保持着对此场景的无奈。 “您真的是半月仙尊吗?”祝平安眸子亮闪闪的。 她话落继续道:“我娘亲和爹爹可崇拜您了,啊对了!”她拿出一张造价高昂专门用来保存字迹的灵片,才祈求道:“可以,可以求您给我爹爹娘亲签个名嘛?” 泠妩微顿,却还是颔首。 她行云流水的签完,那边依旧仪态万千的拂雪,眸底怀疑逐渐松动。 “不对,'她'不会给别人签名的,还有走动的步伐也不对,但是……” 拂雪感受着心口的欢喜,蹙起的眉微松,又看向白於。 这小破孩刚看见自己时很惊愕,哪怕只在几次弥留之际看见她也还是认出了她,又岂会错认和他朝夕相处的仙尊。 种种都表明眼前人不是黑袍人。 但她心底就是有个答案在告诉她,眼前人就是“她”! 拿到签名的祝平安准备用签名,同爹娘换自己一月假期,便很有礼节地行礼离开。 只是离开前,她也回眸注视泠妩良久,面上似有困惑又似有踌躇的复杂。 “半月仙尊会是'她'吗?”她坐在灵船之上始终为这个问题所困。 同样的淡漠同样的温凉,但黑袍人身上并无半月仙尊身上的冷香,而且“她”也比半月仙尊要更冷漠一些。 “罢了,先回家再赶来吧。”她收敛心神。 而白宅里,拂雪依旧没有离去。 见此,泠妩也没有理她,而是同白於道:“你一个人先看看,待会本尊带你去祭拜家人。” 白於跪拜叩首,“多谢仙尊当年救弟子一命,也多谢仙尊全弟子家人一份体面。” 他说到后半句时带上了些鼻音,心甘情愿磕完三个头后,才起身离去。 而拂雪却因为白於刚刚的表现而感到一丝哑然,因为白於在“她”面前时,哪怕被虐到体无完肤,也没带着哭腔说过话。 院落中杂草遍布,泠妩立于原地,没有开口。 拂雪收回思绪,准备主动出击,她嗓音娇媚,与在黑袍人面前时别无二般,“仙尊大人不准备问问奴家的名字吗?” 若是讨伐过魔教的修士们见此,一定会口吐鲜血。 因为他们当时只是看了她一眼,她便冷哼一声说他们没有礼数,出手招数极为狠辣。 可现如今对着同为正道修士的泠妩,却自称“奴家”还含羞带怯。 “仙尊连个眼神都不愿分给奴家嘛?”拂雪说着便摘下了面具,将黑色兜帽掀开,露出一张妩媚旖旎的美丽面孔。 那双紫瞳中也弥漫着数之不尽的春色。 她伸出指尖想要搭上泠妩肩膀,可泠妩却移步,让拂雪的手指落了个空。 拂雪心中空落一片,眸子也黯淡许多,最终落寞收回指尖。 她语气哀怨,可更多的却是委屈:“你为何要躲我,还假装与我不相识?” 第338章 龙傲天飞升路上的资源包师尊35 戒指中的小云彩和呜啊紧张看着,戒身也因此微微发抖。 泠妩抬手按住戒指,“本尊与你并不相识?” “不相识?”拂雪红着眼眶。 她看了眼白於离开的地方,又低头将自己的情绪压下,才吸了吸鼻子说:“你一定有难言之隐,没事的,反正奴家知道都是你就行了。” “还有……”她依依不舍地取出一枚戒指,解释道:“还有你的冰床落在奴家这了,之前一直追着你,其实是想把它还给你的。” “但奴家根本追不上你。”她软软说着,似在撒娇很是可爱。 话落,便摊开手将戒指递给泠妩,等泠妩主动来取。 泠妩看着眼前朝自己递来戒指的手,确定拂雪的确是认出了自己,才启声: “罢了,送你了。” 本想等泠妩落手拿戒指从而“不小心”和她碰指尖的拂雪,一时失落,可更多的却是因泠妩的承认而欢喜。 “那我就先替你保管啦?”拂雪笑意乖巧,悲伤和委屈一扫而空。 戒指中的呜啊小声说:“她在主人面前和在别人面前都不一样。” “哪不一样啊?”小云彩问。 “她在别人面前很漂亮很……嗯,妩媚!但是在主人面前就像个喜欢撒娇的小姑娘一样,就算是怎么说呢……勾引吧?对!就是勾引主人,也总是自己先害羞。” 似是为了证明呜啊说的有多准确,拂雪咬唇,两手交缠,如呜啊所说一般害羞解释: “一开始我那样伸手碰你,其实是想确认一下是不是你的。但我见到别人才不会这样呢!我只是……” 她说着头又低了低,露出的耳尖通红一片:“我只是对你才、才会那样。” 她语罢,许久才等到泠妩的一声“嗯”。 可这一声却让她欢喜不已。 眼前人能理她便够了。 “我可以跟着你几日嘛?最近总有坏人打奴家,奴家已经好几天没有合眼了。”她委屈巴巴地告状。 虽然以她的修为并不需要睡觉,但不能睡和不想睡却是两码事。 泠妩看着她身上的黑袍,拂雪当即便将黑袍取下,露出内里她最喜爱的紫色长裙。 在泠妩的注视下,她提着裙子娇俏转了一圈,“好看嘛?我今日打扮了好久呢。” 她眨着眼睛紧张等待泠妩的回答,可少年却从里走出,唤道:“仙尊。” 泠妩的目光从拂雪身上移开的刹那,拂雪松开提着裙子的手,目带暗色看向白於。 白於无视拂雪的眼神,同泠妩回道:“家中之物在几年间都没了,只独独留下了这间宅子,可家人已不在,如今弟子也便没了什么念想。” “修仙一道若是斩断尘缘于你也是有益。”泠妩回道。 拂雪看的出神,现在的“她”对白於真的如一个关爱弟子的师尊一般。 让她都开始羡慕他了! 而且她还愿意为他耗费精力,以两重身份出现在他的身边,真的很难不让她艳羡啊。 白於去祭拜家人时,立在远处的拂雪又问泠妩:“奴家到底好不好看嘛?” 泠妩看着她,终是颔首。 拂雪捂着脸上的热意,小声也道了一声:“但奴家没……没你好看。” 泠妩失笑一声,唇畔笑意浅浅,却径直扣响拂雪和不远处回望她的白於心弦。 见白於看来,泠妩也回以视线。 少年一眼空洞,另一只眼却很是漂亮,只是那眼中情绪翻涌,无比复杂。 远处二人的站姿神态,险些让他误以为眼前的不是仙尊,而是那个灭他满门,毁他灵根,一次次置他于死地的黑袍人。 他紧紧盯着,目光灼灼。 拂雪挑起眉梢,蔑然迎上白於目光的瞬间,猛的想起泠妩的双重身份,连忙小心道:“奴家跟在你的身边,好似会误你的事。” “无碍。他会自己……欺骗自己的。”泠妩这句话说的很是温柔。 拂雪蹙眉:“自己欺骗自己?他都知道了嘛?” 泠妩与白於明明隔着很长的一段距离,却相对而望,她启唇:“嗯,自己欺骗自己。” 拂雪担忧:“可若是他愿意骗自己一辈子呢?” 泠妩没有回话,却深知以白於对她的信任和尊崇,或许真的会如拂雪所说的这样。 只是他愿意骗自己一辈子,也得她愿意陪他演一辈子的戏。 远处少年起身,朝泠妩而来。 他拱手,“仙尊,弟子已经祭拜过了。”他鼓足勇气提议道:“弟子的家乡有种这个时节才会盛开的花,弟子一直想邀您去看一看,只可惜此花太过特殊无法保存,只能亲自去见。” “有这么特别吗?”拂雪好奇,转而同泠妩道:“奴家也想去瞧一瞧。” 泠妩颔首,拂雪娇羞掩面。 见此,白於垂首眸子暗淡,“那仙尊跟弟子来。” “嗯。” 跟上白於带路的步伐,不消多久,便在悬崖之上看见朵朵纯白泛着剔透冰蓝的花,每片瓣间上还挂着露水状的透明琥珀。 白於驻足于距离那花的几步之遥处,他定定看着那花介绍:“它名耀寒子,只逢冬春交替才会盛放,一但有人靠近便会自毁。” 听罢,拂雪不信,“若是用魔气呢?” 话落之际,指尖魔气翻涌,便朝那花落下。 可那花却在魔气触碰之时,快速于原地衰败,枯黄一片。 拂雪无法理解:“居然当真有这种宁愿自焚,也不愿被人禁锢在盆中的花。” 白於耳畔听着拂雪的不赞同,侧眸去看泠妩。 他想知道仙尊对这种花的看法。 但泠妩什么话也没说,转身离去时却从须弥戒中取出一滴灵泉,运送至半空滴在那朵枯黄的耀寒子上。 她转身之际,拂雪和白於还未来得及跟上。 就见那死气沉沉几乎要消亡的花,突然绽放了别样的生机,将残存在花身还未散去的魔气吸进体内。 整朵花绽放的比之前还要美丽,甚至还释放出了一丝震慑的气息。 拂雪抽出魔气去试探,这一次耀寒子没再消亡,反而将魔气全部吸收殆尽! 这朵耀寒子仍旧无害,干净而美丽,却带着隐藏的杀机。 见此,拂雪眸色复杂,旋即转身跟上泠妩的脚步。 这就是她的答案。 第339章 龙傲天飞升路上的资源包师尊36 走过白家后,泠妩便拿出一艘灵船带着二人回姬家。 第一次乘坐灵船的白於新奇不已,却又因着要回的是自己仙尊的家,而感到无措。 可他稍一偏头,却看见了比他还要无措,甚至紧张到焦虑的拂雪。 “这一身会不会有些太轻浮了?长辈们会喜欢吗?应该不喜欢吧,等等,得再找找……”拂雪喃喃自语,不断翻找着自己储物戒中的衣裙。 “这件?不行,腰身太紧了。” “这件?也不行,太暴露了。” “……” 在前方的泠妩回首,见此一幕颇为不解。 还在翻找着衣裙的拂雪迎上泠妩时,俏脸带着故作坚强的可怜,着实让泠妩无法忽视。 “怎么了?”泠妩问。 拂雪咬了咬红唇,“奴家……奴家……” 她低着头似是不好意思说出口。 “累了?”泠妩问完解释道:“快到了。” 灵船之下冰雪消融的城池里人声鼎沸,与此前所遇大片山川奇景,各有不同的美。 听泠妩解释完,拂雪更是焦急。 “快到了?可是奴家,奴家还没有找出一件合适的衣裙。”拂雪眸带紧张,捏着裙摆后悔自己没有多带些衣物。 听她这般说,泠妩才仔细打量起。 她身形窈窕妩媚,深紫裙袂上勾勒繁密精致的纹路,流苏挂于腰间更衬其不盈一握,袖子和胸前也被薄纱覆盖,隐约可见其下白皙。 此刻她腼腆又害羞,带着别样的风情。 泠妩正欲开口说“不必换”,另一边白於却咬了咬牙,主动提及。 他原本的紧张退了三成,此前就觉得这个跟黑袍人一样恶毒的女人,对仙尊存了别样的心。 如今一见,更确定了他的想法。 猜出拂雪意图的白於,朝泠妩道:“仙尊,弟子储物袋中常备弟子袍,若是这位尊者不介意的话,弟子可以借给她。” 他说着,便双手捧着一件崭新的弟子袍,想朝拂雪而去。 “本圣女才不要你的脏衣服!你别过来!”拂雪说着还后退两步,好似恐极了白於会靠近她。 白於并不是一个会为他人言辞不善而情绪低落的人,但在拂雪这句话落,他捧着衣袍的手微微攥紧,似被打击到了。 但他却没有当即低头,而是先看了眼泠妩,眸中流露出失落与卑怜,而后才无声落眸,攥着衣袍的指骨处都泛起了白。 他自语道:“我的东西不脏的,不脏的。” 喃喃自语完,他才将衣袍放回储物袋中,垂眸掩去眸底可怜,才朝拂雪跪拜道: “是弟子无礼,冒犯了尊者。” 他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若是泠妩不在,拂雪定然冷哼一声,嫌恶说一句“知道就好,快给本圣女滚远点儿”。 可泠妩在场,她不免多想这丑八怪是不是在上眼药。 思及此,她故作为难地抿唇,拿起帕子附上鼻子,这才缓缓抬眼,只单单露出一双顾盼生辉的水眸,同泠妩道: “奴家从小就不能被不好看的人接触,否则奴家全身都难受,都怪奴家一时心直口快,这才误伤了他的自尊。” 她说着说着美眸轻眨,就落了几滴泪来。 明明手中握着帕子,却始终不愿抬起将泪拭干,就那般含着泪地楚楚可怜望着泠妩。 以表自己的委屈。 跪在地上的白於则低着头,他那只空了的眼睛被他用眼罩附上,另一只眼睛眨动间睫毛轻颤,面如冠玉的脸颊布满卑怜。 泠妩面上不见偏向任何一人的情绪,依旧浅浅淡淡闭唇不语。 跪地俯首的白於,心口处却如战鼓敲响,砰砰似能跳出心口。 他想知道仙尊对他是否会有其他垂怜,主动抬起了头。 白於看见,立于灵船前方的仙尊眼神淡漠,宛若世界没有任何涟漪能激起她眸底的波澜。 感知到此,白於心头失落被无限扩大,他垂下头去,将错主动揽到自己身上。 “此事是弟子一人的错。” 白於话落,拂雪才抬起帕子将泪拭去,她善解人意地摆手:“你也不是故意的,哪有谁对谁错,不过下次可不许这样了。” “是。”白於起身,“多谢尊者教诲。” 拂雪微微张嘴,心中冷笑这丑八怪心机真深。 自己仙尊在此,却对自己说多谢教诲! 是拿她当踏脚板,去拂她心上人的面子? 哼! 拂雪眨着眼睛,姿态俏皮地朝泠妩靠近。 这才小声解释:“这小弟子有些笨笨的,居然拿奴家这句话当教诲。” 泠妩瞥她一眼,见她眨眼睛乖乖巧巧当真单纯的模样,摇头失笑。 随后从戒指中取出一件蓝色衣裙给她,“这套本尊从未穿过。” 拂雪捧着衣裙,神态微怔,似是手捧至宝般爱惜而惊异。 少顷,她红唇翘起,声音娇羞:“其实,若是你的衣裙的话,奴家……奴家更喜欢穿过的!” 她羞涩而直白的说完,便扭头抱着衣裙躲进船舱,似一只挑逗完就落荒而逃的小狐狸。 泠妩面色如常,可白於却心底黯然。 一日前,于半月峰知晓仙尊要亲自携他前往白家时的欢喜,此刻都被拂雪掩埋。 想到此,他在心底问魔魂:“几个大宗门弟子被她们魔教那样杀害,都没去讨伐魔教吗?” 魔魂偷偷看了眼泠妩,发觉泠妩垂眸看向下方,他才快速回答: “那些人加起来都打不过拂雪这女人,不过她应该待不久。还有我和你说过的,她在的时候别找我!” “拂雪?你认识她?”白於抓住关键点,只可惜这句话落,便再没了回音。 泠妩在魔魂出现的刹那,似有所觉地点了点指尖戒指。 现在的白於很是弱小,随便一个高阶修士就能让他惨死,五灵根又被他自己亲手祛除,无法蜕变混沌灵根,那魔魂应当已经存了想跑的心。 但他逃跑之前,一定会寻个合适的身体。 希望他能老实待在白於体内,若是碰了不该碰的人,那他最后就别想死的轻松了。 泠妩收回望着下方熙攘人群的眸子。 五年未见,不知当年由她取名的妹妹,是否如她所愿的那般安好。 拂雪再出来时已经焕然一新,精致妩媚的妆容换得清新淡雅,青丝挽了两个垂耳发髻,观起俏皮又灵动。 “好看吗?”拂雪转了一圈,蓝色衣裙跟着旋转,漾起蹁跹的弧度。 此刻灵船也欲落地,泠妩没有回答。 拂雪跟着泠妩一道,在后方轻叹一声,才嘟囔道:“一会冷漠一会温柔,让奴家也跟着时而紧张,时而欢喜的。” “不过……谁让我喜欢呢!” “只要是她,无关什么样的她,我都欢喜!” 姬家门口 梳着双丫髻的五岁小姑娘站在门口。 她眨着乌溜溜的大眼睛盯着缓缓降落的灵船。 终于,在看见泠妩的一瞬,不顾身边丫鬟的阻挠,迈开腿一路小跑。 距离泠妩还有几步,她便张开小胖手,猛的飞扑到泠妩前,紧紧圈住泠妩的腿。 “我系欢儿呀,姐姐还认得欢儿嘛?”小姑娘仰起头,介绍着自己。 泠妩俯身将小姑娘抱起,声音含着清浅的笑意,唤出小姑娘的名字:“姬时欢。” 顺颂时宜,百事从欢。 “姐姐素认得欢儿哒!”姬时欢回抱住泠妩,兴奋开口。 被泠妩抱着的姬时欢趴在肩膀上,正巧与跟上来的拂雪和白於面对面。 小姑娘脸上的表情却变了又变,先是甜甜唤了一声“漂亮姐姐”。 随即用怯懦的眼神对上白於的瞬间,她便将头埋进泠妩脖颈处。 声音闷闷地同泠妩道:“姐姐,欢儿不喜欢那个哥哥。” 小姑娘声音不大,但在场之人皆是修士,自然都能听清。 拂雪欢喜不已,反之白於面上笑意一僵。 抱着小姑娘的泠妩垂眸,将她抱紧,才问:“为何不喜欢?” 姬时欢依旧没有抬头,毛茸茸圆鼓鼓的小脑袋下,发出一声闷闷的声音:“因为欢儿看到了。” “欢儿看到什么了?”拂雪凑上来问道。 可谁也没料到,姬时欢奶里奶气的下一句话,让所有人面色都跟着一变。 第340章 龙傲天飞升路上的资源包师尊37 “欢儿看见,他杀了姐姐!还杀了爹爹娘亲和欢儿!” 姬时欢一字一顿,说完眼泪就哗啦啦地流了下来。 “姐姐。”她哭着抱紧泠妩,似抓救命稻草。 白於面上毫无血色,闻言便慌乱抬步想要靠近泠妩解释。 可他稍一靠近,小姑娘就哭的愈发可怜,甚至连声音也发着抖。 “姐姐,欢儿怕,欢儿怕呜呜呜。”她哭声很是可怜,不尖锐也不扰人,反而如小猫儿般让人心生爱怜。 但泠妩却知这小姑娘哭得有多厉害,不过几个呼吸间她衣襟上便染了潮湿。 白於此刻后退不是前进也不是,只能无措站在原地。 他不知为何,眼前出现了幻觉。 他好似看见了一片血色…… 仙尊躺在地面,身上灵气溃散,死也没有闭目,那双素日冷寒的眸中残存自嘲。 而人潮拥挤富丽堂皇的姬家门口,则蔓延一条小溪般的血河。 有一温婉夫人抱住一年轻女子,一字一句地怨恨诅咒:“白於!你欺师灭祖!你不得好死!” 而下一刻,便被他提剑双双抹杀,二人的血溅到了他的白衣上,他也只是冷淡留下一句: “挡我路者,除死无它。” 白於捂着自己隐隐刺痛的头,猛然惊呼:“我没有!” 话一出口,他这才回过神来,环顾四周因为他一声惊呼,而紧紧注视他的眼神。 这些人都有些熟悉,只是不同于幻境中的他们,面染血迹怨毒看他,此刻的他们眼中只带着关怀与探究。 可趴在仙尊怀里的小姑娘,和他对上眼神的瞬间,却让他浑身僵硬似堕无间地狱。 眼前五岁的小姑娘,就是刚刚在幻境中他看见的那年轻女子! 脸型,五官,甚至是看向他恐惧的眼神,都如出一辙。 与此同时,得知泠妩到来后的姬母二人也赶了来,边走还边笑着说: “这小妮子今日怎么说也不肯进府,非要在门口候着,我还说怎么着了,原是预感到妩儿回来了!” 一靠近,在发现眼前不对劲的气氛时,面上的笑意也散了些,问道:“怎么了这是?这丫头是太想姐姐了?” 姬时欢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见此,泠妩拍了拍小丫头的后背,对着二老摇头,“我先带欢儿回房。” 语落,泠妩回眸看了眼自己身后跟着的二人。 拂雪朝她颔首,贴心道:“奴家、咳我没事,你先哄妹妹去。” 白於则面色苍白,却还是强行镇定道:“弟子也……” 可他话一出口,姬时欢便再度哭了起来。 “姐姐,欢儿怕。” 无奈,泠妩只得轻声哄着小姑娘,随即抱着她便先一步踏进府邸。 第一次被泠妩忽视的白於,目送着泠妩的背影,一句“弟子也无碍”终是停在了口中。 尚不清楚情况的姬母,对着二人笑了笑:“我家这小妮子日日念叨着想姐姐,今儿也是太激动了,让二位见笑了。” 姬母摇了摇头,叹了一声:“也怪我,素日里没管束着她,才怠慢了二位。” 拂雪笑的甜美连连摆手,“她的家便是我的家,回自己家又哪有怠慢一说。” 她笑的乖巧,更是罕见的漂亮,让姬母一见就心生欢喜,随即拉住拂雪的手拍了拍。 少顷,才抽出心神去看白於。 姬母倒没什么感觉,可白於却在与她对上的一瞬,血液便再次直往脑门上冲。 白於眼前再度出现那副场景——“白於!你欺师灭祖!你不得好死!” 若说姬时欢只是与那年轻女子相似,那眼前的姬母便是与那妇人长得一模一样。 可在此之前他从未见过仙尊的母亲! 没有这些记忆的姬母,上上下下打量着白於,眉头轻蹙,思索道:“我好似见过你。” 在白於想要后退逃离此地时,姬母才恍然大悟地笑着说: “五年前妩儿曾带你来过一次,只是那时你陷入了昏迷,想来应当是记不得我们了。” 听罢,白於后背的冷汗才逐渐消下,想逃离的脚步也顿在原地。 只是依旧强颜欢笑不敢与之对视,闻言只知点头,什么话也接不上。 见此,拂雪眸子闪了闪,将怪异的感觉遮住,主动拉住姬母的手朝府邸进,边说边含笑自荐:“伯母,我叫拂雪。” 白於站在原地许久,才低着头也跟了上去。 可一进府邸,眼前便再度出现一片红光,入目明明繁盛,他却只能看见满府的鲜血和所有人的厌恶。 “白於!你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他脑中的血液直冲向头顶,脚下也软绵绵的,勉强蹒跚几步,最终还是倒在地上。 忽明忽暗间,姬母关怀看来的面庞,与诅咒他的那张面庞,重叠。 “白於!你欺师灭祖!你不得好死!” “我没有。”他唇瓣嗫嚅着,最终陷入无边无际的黑暗。 第341章 龙傲天飞升路上的资源包师尊38 泠妩将姬时欢放在榻上,神识探见白於昏死过去,这才收回。 白於那模样似是看见了些什么,不过他所有底牌都没了,也掀不起什么风浪来。 更何况…… 若是当真有了曾经的某些记忆,虐起他来才更有意思。 泠妩收敛心神,垂眸安抚还在流眼泪的小姑娘。 小姑娘身上没有时间的痕迹,并非是重生。 那能看到本该发生在原本轨迹中未来的事,应当是得了些机缘。 姬时欢抱住泠妩的手,大眼睛中蒙上了一层雾气,她小声祈求:“欢儿想跟姐姐在一起,好不好?” “那欢儿不要爹娘了吗?” “不能都在一起嘛?”姬时欢吸着鼻子问。 泠妩顿了顿。 姬泠妩多年未和父母联系,亲缘关系极淡,可到底是血脉至亲,五年前她归家那一趟二老便落泪不止。 甚至她留下的那半月里,姬母几乎无时无刻都想和她在一起,哪怕不说话也要看着她,不舍离她半步。 泠妩思忖着之后该如何妥善安定他们,手下却揉了揉小姑娘毛茸茸的小脑袋,转移话题: “欢儿还看见了什么?” 小姑娘年纪小只能跟着泠妩的问话走,很快便开始回忆起了自己看见的景象。 “欢儿还看见……”姬时欢紧紧抓着泠妩的手,“欢儿还看见那个哥哥后来回了我们家,他身上流了好多血,和欢儿一样睡着了。” 睡着了? 泠妩抚摸姬时欢小脑袋的手一顿。 说完之后的姬时欢打了个呵欠,睡眼朦胧中,解释了泠妩的不解,“他又醒了,但他又……” 小姑娘皱着一张脸,始终寻找不出一个合适的字眼。 少顷,小姑娘才说:“但是他又不是他了。” 她说完又打了个呵欠,显然是累极了,却还要强行提起精神。 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闭上又睁开,睁开又闭上。 “睡吧,姐姐不走。”泠妩瞧得好笑,安抚一句。 小姑娘这才放心地闭上眼,可那手却仍紧紧拉着泠妩。 似是怕她一松手,好不容易见到的姐姐,就再也见不到了。 见她呼吸平缓,泠妩从戒指中拿出测灵石。 将测灵石放进小姑娘眉心处,引动灵力带动小姑娘去测试灵根。 五颜六色的光芒大亮试图冲破整间屋子,却又及时被一道冰蓝色封闭,许久之后光芒才慢慢熄灭。 泠妩将测灵石收进空间中。 “虽为五灵根,却又无比强悍,这就是传说中的混沌灵根了。”呜啊带着惊讶,又道:“上古时期灵力极盛,混沌灵根便是先天最好修炼的灵根。” “但可惜如今灵力稀少,混沌灵根再如何也是五灵根,每次修炼都需要耗费单灵根五倍之多的灵力,便成了被放弃的灵根。” “不过……”呜啊卖了个关子。 随即想到了什么,卖了个关子后便一句话也不愿说。 “不过什么?不过什么?”小云彩吵吵闹闹地问道:“她长得好可爱呀,小云彩好喜欢,想让她当小云彩的娘……” “呜呜呜呜,呜啊你打我干嘛!” 呜啊没说话,泠妩却是勾起了唇,将小金龙从空间里揪出,含着笑意问道:“你想让本尊的妹妹做你的什么?” 小金龙眨巴着能冒出星星的眼睛,“主银漂漂,小云彩好喜欢。” 对上泠妩不变的神色,小金龙转着眼睛,才回答:“想主人的妹妹当、当小云彩的娘……嗯!当小云彩的娘!” 呜啊说不能随随便便喊别人娘子,否则它会被打的。 它眨巴着眼睛很是纯良,泠妩盯着它看了半晌,才松开手。 “当孩儿自是该保护娘的。”泠妩意味不明地同它道。 小云彩听不懂但还是点头。 从泠妩手心飞起后,它又在半空飞了一圈,才停下重复呜啊卖的关子:“不过什么呢?” 泠妩也跟着垂眸看戒指。 属于呜啊的声音才慢吞吞响起:“不过呜啊的须弥戒里灵力充沛,和上古无虞,若是主人的妹妹在里面修炼的话,成就定然不俗。” 可刚说完,它就抽噎了起来:“但呜啊不要离开主人!” “没让你现在离开。”泠妩将戴着须弥戒的手抬起,语气认真。 “呜呜呜,那就好!呜啊不想离开主人!” 小金龙却眨巴着眼睛问:“现在不离开?那以后呢?” “……” “主人以后也不会不要呜啊的!小云彩你讨厌!呜啊讨厌你!” “我,我不是故意的。”小金龙在半空着急地飞了一圈又一圈,最终缓缓落在泠妩眼前,“主人,小云彩真的不是故意的。” 它委屈不已,金灿灿的眼中都带着水汽儿。 泠妩思忖后,启唇:“本尊只要还活着,就不会抛下你的。” 定了心的呜啊破涕为笑,“呜啊就知道主人最好啦!” “那小云彩呢?”小金龙问完没得到回信,便被呜啊捉进了须弥界中。 随即,戒指震颤,小金龙被打的鼻青脸肿,却一声都没传递出来。 泠妩摇了摇头,落手用帕子将姬时欢脸上的泪痕擦干。 难怪小姑娘一直留在家中,没有拜进天一宗。 当时白於的成功让许多五灵根修士看到了希望,一时掀起五灵根也能修炼成大能的热潮。 可无一例外的,再无第二个白於,也让五灵根修士歇了心。 身为混沌灵根的姬时欢,没有须弥戒这一至宝傍身,和普通五灵根并无两样,最终也只能止步筑基期,伴在父母身侧。 不过,欢儿刚刚又说,还看见后来的白於回到了姬家。 泠妩将小姑娘脸上的泪痕擦干,尚未抬手掐算,惊鸿笔便告知了后续。 「后来,白於覆灭天一宗飞升到上界后,便被从天一宗飞升的各路仙尊和大能下了追杀令。」 「追杀过程中,有人发现了藏匿在白於体内的魔魂。」 「那魔魂曾献祭之人数不胜数,那些被献祭者的家人亲朋还活着的,便也不死不休地追杀他。」 「本该成为助力的拂雪,在下界时被魔宫之人算计,丢失元阴,又因着功法的特殊,丢失元阴后不与人双修,便再难进阶。可拂雪不愿随便与人双修,导致实力不进反退。」 「那日拂雪与姬泠妩告别,回到上界没多久便香消玉殒了。」 「而对拂雪下毒之人,将此事也推到了白於身上。」 「至此,上界正魔两道,乃至寻常散修也皆容不下他。」 「逃亡之中,白於得了一个灵宝用以升级须弥戒,升级中须弥戒无法进入,他无奈只得回到下界暂时躲避。」 「可曾庇护过他的师尊和宗门被他亲手斩杀、覆灭。」 「半月峰的雪早已停止,不再降落,甚至化成的雪水也在年年复年年下干涸。」 「他在半月峰看了许久,最后选择来到姬家。」 「可刚踏进姬家,一直被他压制的心魔出现了。」 「白於深陷心魔无法逃脱之际,神识中的魔魂露出他素日乖巧的獠牙,夺舍了白於的身体。」 「白於意识溃散。」 「而最终,魔魂也死在了追杀白於之人的手上。」 第342章 龙傲天飞升路上的资源包师尊39 夜色降临,白於推开房门。 此刻的雪早已消融,湿哒哒的天逢着生命的气息,却也有在冬日成为亮色之物的消陨。 风吹过,梅花落。 “师尊。” 落英缤纷下,蓝裙女子蓦然回首,腰际蓝色飘带漾起一个涟漪。 明明眉眼不带半分温情,却又真真切切曾待他如沐春风。 “你喊错了。”她淡着眉眼,再不如前。 是了,他喊错了。 可他在梦境中过了上千年,在那段他后来才知是最美好的岁月里,他明明唤过她百年的“师尊”。 二人遥遥相望,她眉眼依旧晕着数不清的疏离。 可他却眸存万千依赖。 先抬步的人永远都是输的,但没关系,梦中一直都是师尊朝他走来,那这一次就让他主动吧。 泠妩眼瞧着白於的不对劲,与之对视,并未离开。 少年缓缓而来,一只眼被遮住。 另一只眼如往日那般平静,可那平静之下却似蛰伏着一头野兽。 那头野兽睁着猩红的眼,将一切视作敌人。 却又在看见他梦中日日夜夜都会回想起的身影时,卸下所有尖刺,袒露柔软的肚皮。 但可惜的是,他再未等到这道身影轻柔抚摸他的头,同他说:“有师尊在。” 白於鼻尖有些酸涩,他许久都未曾哭过了。 哪怕在梦中被上界所有人追杀,整个世界与他为敌,他也没有掉过一滴泪。 “啪嗒。” 一滴泪顺着他的眼角滑落,沉沉砸进寂静的夜色中。 “怎地哭了?”泠妩轻声询问。 这道温和的声音下,白於莫名感到说不尽的委屈。 可他却怕吓到她,只得扯出一抹牵强的笑意,顿住脚步抬手擦拭着眼睛。 “风有些凉,徒儿的眼睛有些难受。”他解释着。 一句“师尊”一句“徒儿”早已让泠妩看出了端倪。 不过她候在此地便是为了看他是否有异,现如今不必她来试探,他倒主动将一切坦白。 泠妩颔首,抬步离去。 只是刚走几步,身后少年便急急追上,唤道:“师尊,徒儿知错了。” 在他意料之中的,这道让他魂牵梦萦的身影转过了身,面对向他。 可她却说:“白於,这是你第二次唤错本尊,本尊不想再听见第三次。” 少年身形单薄,不过有修为在身,晚间的风对他来说应当并不寒凉,可他却笑容苦涩,脸颊苍白。 但那又怎样?泠妩抬步走的决绝。 少年立于原地,目送她的离开。 那道向后飞扬的冰蓝飘带,将她身上裹挟的寒气也一并带走,再没留下独属于她的任何关怀。 白於如坠冰窟。 “师尊她,不要我了。”他喃喃说着。 识海处的魔魂发觉出白於的不对劲后,却也只敢在泠妩离去,才出声: “喂!蠢货你被那圣女下蛊了?我记得那女人不会下蛊来着啊!” 沉浸在痛苦中的白於,在魔魂出声的刹那,整个眸子暗的似能滴出墨来。 他一时恍惚,竟险些忘了这个表里不一暗藏杀机的魔魂。 思及此,白於运送周身魔气朝识海处涌动! 这一次,他必定不会留下这个口蜜腹剑的魔魂! 可他却忘了,他并非是那梦境中挥挥手就能轻易覆灭一宗的仙尊。 识海中看不明白的魔魂,紧紧皱着眉,还问了一句:“蠢货你在干嘛?” 话落,他紧盯着朝自己而来的魔气,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 ——这废物好似是在杀自己? 确定后的魔魂先是一愣,旋即嗤笑,反手便将那魔气粉碎,甚至连吸收都嫌弃。 “蠢货,五年前我就提醒过你下不为例了。” 他话落,白於识海便传来一阵撕裂的疼。 这疼痛瞬间让白於回忆起了一些不愿回首的往事。 他咬着牙,顶着魔魂对他识海毁灭式的压迫,终于找寻到所有的记忆阀门。 倾泄而来的记忆和识海的疼痛让他咬破了舌尖,他本能要从须弥戒中拿出丹药补给,却摸了个空。 “须弥……”不对。 现在的时间节点,他还没得到须弥戒。 须弥戒是在那老祖坐化之时,他无意闯入才得到的。 他想着,最后彻底昏死。 魔魂趁机进入白於体内,他起身后嫌恶地拍了拍身上灰烬,抬步朝姬时欢所在的房间走去。 若是他没看错的话,那小姑娘应该是个先天的混沌灵根。 得来全不费工夫。 魔魂捋了捋衣袍上的褶皱,抬手将附在空洞眼上的眼罩取下,随意丢下。 “哼!本尊可不像那黑袍人一样见不得光!”少年声音低哑,语气倨傲。 他负手向前,却迎面撞上一道冰蓝色背影。 魔魂一顿,调头就想跑。 可一低头看见身上的弟子袍后,心虚又理直气壮地唤了一声:“仙尊。” 泠妩旋即转身,没有回答。 心虚盖过理直气壮的魔魂头低了低,这才拱手再道:“弟子见过仙尊。” 他是上界被无数人围剿才陨落的大魔,如今居然要对一个下界小仙尊拱手行礼。 待他恢复,定要这女人跪下来唤他一百次魔尊! “嗯。”女子声音轻柔,月华下那素日清寒的裙袂也变得柔和起来。 听着女子悦耳的声线,魔魂抿了抿唇。 罢了! 这女人声音还挺好听的,那待他恢复,便让她站着唤他一百次魔尊吧。 他想到此,抬了抬眼,猛然撞入那立于落花之中似要飞月之人的眸底。 这女人着实好看,比上界所有人加一起都要好看。 那待他恢复,便让她…… “可是饿了?”泠妩问。 她刚问完,魔魂便紧跟着咽下这具身体上涌的口水。 随即,嫌恶皱眉。 暗骂白於是个没见识的废物! 这声音好听长得好看的女人问一句,他就跟个狗腿子样要点头了。 不过那废物是狗腿子,他堂堂上界大魔,又岂会如此没骨气? “不饿!”他理直气壮,语落,又本能咽了咽口水。 吞咽的动作很是明显…… 魔魂脸一红。 这废物身体他是一刻也待不下去了! 泠妩见他摘了眼罩,和这不服气的模样,不用猜也知这少年皮下换了人。 不得不说,白於这身体还挺能装的。 “不饿那便去歇息吧。”泠妩话落,便转身离开。 “啊?”魔魂一呆,盯着她的背影追了几步。 最后一甩袖子,小声一“哼”。 这女人就是跟别人不一样,别人听他咽口水就给他吃的了。 结果她呢?转身就走了! “服了服了!等本尊恢复,让她……让她看着本尊吃一大桌子美味佳肴,她自己喝那清汤寡水!” 魔魂咬牙,盯着泠妩离去的身影,又想起她的模样来。 “罢了,她到时候若是求本尊,本尊也不是那铁石心肠的。” 他倨傲抬头,少顷才一拍脑袋。 “蠢货!跟这蠢货待久了,本尊的脑子也变蠢了!” “正好这女人不在,她妹妹……烦死了!为什么是女娃?” 魔魂眯了眯眸子,随即抬步。 这一次他很是谨慎,结果一路都没遇到一个人。 “倒是稀奇,按理说这女人的府邸,应该不缺下人的。” 他皱眉说着,却还是推开了姬时欢的房门。 第343章 龙傲天飞升路上的资源包师尊40 魔魂踏进的刹那,眼前有一瞬的恍惚。 他脚步顿住,环顾四周,并未发觉任何异样,这才警惕踏入。 周围是女子闺房的模样,小姑娘正安安静静躺在榻上,睡颜恬静美好。 盯着看的魔魂表情冷峻,伸出手便要朝小姑娘眉心点去。 只是在即将触碰到的时候,他神识突感一阵尖锐的刺痛! 随即,眼前景象骤然变大! “不好!” 魔魂庞大的意识顷刻间从白於这具身体中抽离,然后被挤压成一个婴儿拳头大小。 “该死的!待本尊……” 他狠话没放完,便被淡漠的女音所覆盖。 “五年前,本尊曾给过你一次生路。” 魔魂一愣旋即反驳:“你往我识海留下印记,如何能叫给我生路。” “你能活到至今,便是本尊给你的生路。”泠妩语气不变。 “……”魔魂哑口无言。 “刚刚本尊又给过你一次选择的机会。”泠妩稍顿,适才缓缓启唇:“可你无疑都选了另一条路。” “给了我一次选择的机会?”魔魂心里咯噔一跳。 她的意思便是,她刚刚就已经认出他了,那现在…… “你现在是想杀了我?” “本尊留你已经无用了。”泠妩眸底含笑。 一直盯着泠妩的魔魂,感觉不到半分喜色。 “你当年是故意放任我在这废物识海中的?可你为什么要这样做?”魔魂语气急切,似是迫不及待想要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他不解:“你明明能直接杀了我,或者把我拘在身边,让我无法夺舍任何人。” “却唯独把我放在白於那小子身体里,你就不怕我夺舍……” 魔魂说着说着,声音突然一顿。 “你……究竟是谁!?” 泠妩余光瞥见躺倒在地没有意识的白於,随即将手中的魔魂丢在地上,与他躺在一起。 在泠妩清寒的目光下,魔魂慢慢舒展魂体,露出他原本的姿态。 一袭黑袍,面容邪肆俊美,眼角之下还匿着一颗泪痣,只可惜唇色苍白发丝凌乱。 不似魔尊,似一个受过罪责可怜兮兮的奴隶。 泠妩俯视着二人,问魔魂:“你说,这小破孩若是在某天发现本尊的另一重身份,会露出什么表情?” “小破孩。”魔魂喃喃自语,随即快速扫了眼白於,眸底带上惊诧。 “所以那黑袍人竟是你!?” 魔魂放弃了从地上爬起的动作,一只手撑在地上,仰起脸与泠妩对视。 此刻,自然的光亮偏巧从窗外乍然冲泄。 她便站在那光下,裙袂也被光亲吻,飘带向后飞扬,睫毛轻垂间与他对视。 那目光不是下界之人该有的,更像是…… 更像是独自端坐神座,俯瞰凡间,悲悯而淡漠的神。 魔魂为自己这一想法而感到后怕。 他张开苍白的唇瓣,许久都不曾发一言。 直到光亮逐渐覆盖他的双目,眼前女子闺房的景象褪去,他才彻底看清周围景象。 周围有连绵不绝的灵草,还有一道飞溅而下,不断发出“哗哗”声响的瀑布。 这里不是夜晚,显然也不是姬府。 而那本该在那床榻上躺着的小姑娘,也摇身一变,化为一条金灿灿的金龙。 “上古神兽?”魔魂语气诧异,再次问出那个问题:“你究竟是谁?” 竟然连龙这种上古神兽也有! 金龙飞起在魔魂头顶盘旋几圈,似在展示自己。 不过片刻,它便乖巧飞回泠妩身边,念着当初呜啊同自己介绍主人的话语,昂起小金脑袋说: “我小云彩的主人,是从上古至今最年轻最有天赋的修士!须弥神界之主!上古神兽……” 它话没说完,便被泠妩拍了拍脑袋,“下去玩吧。” “可小云彩还没介绍完呢。”金龙话落,似是想起了什么,对着魔魂便是一“哼”这才飞身委屈藏起。 待到藏起来后才小声自言自语:“小云彩终于明白,当年为什么呜啊会讨厌小云彩了。” 而这边,被它这么一打岔的魔魂不知脑补了什么,他抿唇不自然地将魂体上的衣衫拢好。 “你当年放我一命便是为了让白於……”他顿了顿,才说:“为了让他误入歧途?” 深谙人在屋檐不得不低头的魔魂将自己比作歧途,比作的很是恰当。 “宋柏也是你的人吧,不,确切的说,应该是身为黑袍人的你的人。” “可你对宋柏爱护有加,想来便是因为他欺辱白於有功。” 魔魂说着不忘观察泠妩表情,只可惜泠妩自始至终都是面无表情,一派淡漠。 他颇为烦躁地坐直身子,将起身时敞开的衣衫口子拢好,捂住精壮的胸口。 因着猜不透泠妩的想法,他只得按着自己的猜测继续说下去。 “所以你根本目的就是为了锻炼白於,让白於在这种受挫过程中不断成长,我说对了吗?” “……”泠妩没理他。 魔魂挫败不已,也不自欺欺人了,哑着声音直接说:“你居然真的 只是为了折磨他。可是为什么呢?他与你无冤无仇。” 他得不到答案,却也知晓自己存在没了价值,没了价值的他也没有活着的必要了。 但他好不容易死里逃生,他怎么能轻易就被人斩杀。 在泠妩抬步朝他靠近之时,他突然开口,面带大义凛然道:“其实我还有一个用处!” “说与本尊听听。”泠妩脚步不停,淡声。 见泠妩依旧步步紧逼,魔魂嗫嚅着苍白的唇。 苍白的脸上此刻多出了几丝血色,鬓角发丝微乱,死死捂着胸口的模样,倒像是个被强迫的良家子。 “我……”他将捂着胸口的手放下,为难却故作平静地说:“我可以做你的炉鼎!” 泠妩脚步顿住。 魔魂便以为自己有了希望。 “我教给白於的功法修到大乘时可以吸收他人修为,为自己所用!” 他说这句话时没看见泠妩的目光又冷寒了些,兀自继续道:“而他却不知,自己也可化为他人的炉鼎。” “这也是为何上界之人拼死要抓我的一个隐藏原因。”他眸色带起几丝狠厉:“但可惜,最后他们围剿本尊时杀红了眼,各个面上大义凛然,实则都存了想独占本尊修为的心,这才让本尊逃过一劫。” “毕竟,吸收了本尊的修为,说不定就能飞升了。所有人都深知,在上界飞升修成的可不是仙,而是……” “神!”他勾起唇,眸中疯狂涌动。 少顷,他才平复心绪,但提起自己往事他又难免会有狂傲在身。 他傲慢抬起下颌,只是仰头与泠对视的刹那,依旧为眼前人的美貌而恍惚许久。 迫不得已之下,他移开眼神,才能蛊惑:“修仙者追求大道,便是为了有一天能踏破虚空,去往他处。” “现在知道了如何才能踏破虚空你,真的不想成神吗?” “只有留下我,你才能真的成神。” 凡人皆说上界真仙,挥手间就能地动山摇,抬手间就能覆灭万千生灵。 可神却凌驾于他们之上! 魔魂难掩复杂心绪,他既希望她也能成为 被他所蛊惑中的寻常人中的一员。 又在心底隐隐希冀,眼前人能遗世独立,不为他言而动摇。 所以,她会怎么选? 第344章 龙傲天飞升路上的资源包师尊41 泠妩对他的蛊惑视若无睹。 素手轻抓,便将在等下文的魔魂抓取在掌中。 “你不想成神吗?”魔魂依旧在问着。 他尚未等到回音,便被塞进一个极其拥挤的躯壳中。 泠妩手中魔魂消失,凭空多出一支蜡烛。 她细细看着蜡烛上刻画的凤凰,这才靠近蜡烛,启唇: “如今在你眼前的,便是用魂灵献祭才祈求而至的 神。” 她声音空灵悲悯,仿佛在述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所以你说,你和白於的命有多值。” 泠妩将蜡烛点燃。 火苗舔舐着烛芯,发出被点燃的脆响。 被囚禁于蜡烛中的魔魂还未思索出泠妩所言之意,周身便被烈火点燃,烧的滚烫! 他发出阵阵痛苦哀嚎,双手死死环抱身体,试图抵抗这灼热的温度。 可他不过是一个魂体,哪怕他曾修炼千年。 “痛……”他勉强发出这一个字音,随之而来的便是无法抵御的痛苦。 泠妩用指尖描摹着蜡烛上凤凰的纹路,用神音道出:“这个世界的气运,暂且还积攒不出一个神明的现世。” “所以才会有极具大气运,却又无法走到最后的人的出现。” “而这个人曾经是白於。” 所谓修成大道飞升成神,不过就是一个幌子。 听不清的魔魂,在灼烧之下触碰到泠妩指尖的温凉。 他身体战栗,本能便想靠近,试图挽留住这能缓解他痛苦的温凉。 一滴被灼化的烛泪顺着蜡烛蜿蜒而下,红艳艳的似魔魂的血泪。 泠妩没有犹豫便收回指尖,语带温柔:“别哭,会有人来陪你的。” “我。”他艰难吐出这个字眼,在泠妩收回指尖的刹那又艰难吐出一声:“不……” 我不? “倒是有骨气。”泠妩笑意温和,最后轻叹将蜡烛放下,侧眸看了眼没有意识的白於。 “希望在这小破孩真正到来之前,你能一直这般有骨气。” 话落,泠妩才带着白於,消失于须弥戒中。 “我不哭!你碰我!”戒指中这才传来魔魂拼命发出的一句完整话语。 小云彩:“……要不要把他说的话,完整告诉主人呀?” 呜啊:“不要了,主人不喜欢他!” 在烈火焚烧中的魔魂想抽出魔气抵御,可魔气也被禁锢在狭小的蜡烛中,连带着一起被这扑灭不掉的烈火炙烤。 最终魔气湮灭,他被灼烧之感成倍增加。 “女……人……” 他的声音渐渐沙哑,最终化为呜咽,蚀骨灼心的疼痛让他想起了这蜡烛的出处。 “是……”是白於当时在那秘境中的梧桐树下得到的至宝,只可惜最后被黑袍人抢走了。 凤凰涅盘的火极为恐怖,尤其对他们这种魔道之人,更是毁灭式的打压。 早知如此,他无论如何也不会让白於去夺取这根蜡烛了。 为她做嫁衣便罢了,结果这火还烧到了自己身上。 他只能在心底安慰自己:没事的,只要忍过这一时,蜡烛全部化了就会好起来的!只要忍过这一时…… 从须弥戒中踏出的泠妩,摸了摸小姑娘的脑袋,才收手抬步离开。 将房门闭合,泠妩仰头看了眼满月。 魔魂的想法,她岂会不知。 可困住魔魂的蜡烛,又怎会如寻常蜡烛般能融化,只怕她离去那日这蜡烛都燃不到一成。 而她离去之日,也是他彻底终亡的那日。 不远处总算寻到泠妩的拂雪气鼓鼓地扫了眼倒在地上的白於,这才委屈道别:“奴家得离开了。” “那群丑八怪们又来拆奴家的家了,这次奴家要把他们的头都给打飞!”她眸中燃着烈火,愠怒无法消散。 都怪他们!她现如今好不容易才能正大光明地跟在她身边! 泠妩朝她看去,拂雪轻咳一声,改口道:“头打飞太可怕啦,奴家从来不会那般暴力的,奴家只会把他们打的屁滚尿流的。” 无意干涉她想法的泠妩颔首。 “只是点头嘛?你就没什么想嘱咐奴家的嘛?万一奴家受伤了怎么办?万一奴家毁容了……” “他们打不过你。”泠妩平静答复。 拂雪捂着脸开始娇羞:“你居然这般关心奴家,连奴家能不能打得过他们你都知道,是不是……一直在担心奴家会受伤啊?” “……”泠妩无法理解她的想法。 没等到泠妩回答的拂雪也不尴尬,她红着脸小声道别:“你别担心奴家啦,奴家不会有事的,等奴家处理好那群丑八怪,就去你的半月峰寻你!” 她说完,才一步三回头地离去。 泠妩在姬家待了一月,在问过姬泠妩的意思后,最终还是决定孤身离去。 分别大于相见时便会将亲情淡化。 届时她飞升后,他们也只会以为她去了上界,再到他们飞升又是千百年。 时间会将一切消磨干净。 “妩儿,不要太累了,顾好自己才最重要。”姬母拉着她的手,双目噙着泪。 见此,泠妩又过问一遍姬泠妩的想法。 在她改口时,才问二老是否要去半月峰长住一段时间。 二人欢喜一致颔首,却又异口同声询问:“会不会给妩儿你添麻烦?” 泠妩摇头,二人才放下担忧,由姬母一锤定音:“那妩儿先一步,我和你爹收拾收拾就带着欢儿去寻你。” “欢儿能跟姐姐在一起啦!”姬时欢 欢呼着。 泠妩点了点小姑娘的鼻子,同二老颔首后,才离开。 这次没了拂雪,泠妩只用一柄灵剑带着白於回宗。 一月来,白於起初对姬府众人的亲昵无比抗拒,毕竟他曾亲手将这些人斩于剑下。 所以他们越是这样,他就越是恐慌。 可离去时,他还是主动抬手与众人挥手告别。 立于灵剑之上,风呼啸过耳畔,冰蓝色飘带每每拂过白於手畔,都让他生出想要紧紧抓住的心。 可每一次,又都无一例外地,不敢与之触碰。 那场梦境太过真实了,真实到所有的一切都如他亲身经历过一般,所有的人、物、景都如出一辙。 而那些被更改经历中的变数,唯有…… 师尊,和那个黑袍人。 “师尊,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他眉眼低垂,凝视着那不敢触碰的飘带。 第345章 龙傲天飞升路上的资源包师尊42 他喃喃自语,眸色黯淡。 一度开始怀疑起那梦境的真实性,可除却黑袍人和师尊外,所有的经历都和过往一般无二。 白家被灭门,他本该历经磨难徒步走去天一宗,拜入师尊门下。却因为黑袍人的出现,提前被师尊所救。 同样是在拜师大典之上测出五灵根,可本该拜入师尊门下时,师尊却更改了收徒打算,收了宋柏为弟子。 致使他迫不得已,提前修炼了魔魂的功法。 五年后进入秘境,秘境所有也都和梦中一一对应,却在最终所有宝物都被黑袍人夺取。 只除了他本该化为本命法宝的匕首,没被黑袍人夺走。 只可惜也在和黑袍人打斗时被重创,如今一直在他丹田蕴养,无法使用。 除此之外,他还看见了之后的经历—— 一年后他误打误撞进入玄清宗,拿到那即将坐化老祖的须弥戒。 得到须弥戒后,他才开始将魔魂功法和其内灵泉搭配使用,最终将五灵根转变成混沌灵根。 自那之后修炼比喝水还要简单。 再过一年,那只蛋破裂,从中爬出一个瘦弱的金龙。 又过五年,秘境开启,他在其中救下许多女人,而拂雪就是其中之一。 再过二十年,师尊飞升之际,他将师尊的修为全部…… 想到此,白於打了个寒颤,猛然惊醒,不敢再去深想。 这一切都历历在目,但现在那枚龙蛋被夺,魔魂也于一月前莫名消失,他的混沌灵根更被他自己亲手祛除蜕成四灵根…… 他冷不防想起那句环绕在他耳畔的诅咒。 ——“白於!你欺师灭祖!你不得好死!” 他喉结滚动,咽下上涌的甜腻,死死咬牙,腮帮也因咬紧牙关而鼓起。 所以这是他的惩罚吗? 可既然一切都有了重新来过的机会,那他只会做的比曾经更好。 这一次除了仙尊,他再不会信任何人,尤其是那黑袍人! 思及此,他探出指尖触碰那不断从他身侧飞扬的飘带。 可那飘带却似是有灵般,每每在他即将触碰之际都会偏离他的指尖。 白於将心中升起的不妙之感压下。 他在心底不断呢喃:上一世我欠师尊的,这一世我会加倍弥补。 但为今之计,是重新登上顶峰。 他摸索着自己空无一物的指尖,才定下心神。 “须弥戒。” 一年后玄清宗老祖坐化之际,便是他夺走须弥戒之时。 之后有了须弥戒中的灵泉,他才能快速进阶,将被黑袍人夺走的龙蛋拿回。 “至于金龙……没有须弥戒金龙就无法诞生,不用担心。”他在心中安慰着自己。 泠妩立于前方,内视了一圈在须弥戒中打着滚的金龙,唇角轻轻上扬。 一年后 天一宗和玄清宗一南一北,可泠妩出现在玄清宗时,中年女人却早早恭候于此了。 “半月仙尊。”她毕恭毕敬唤道,又解释一句:“师尊他如今无法离开他的洞府,还请您多有担待。” 泠妩颔首,取出灵剑先一步离去。 女人站在原地焦急取出灵剑,“半月仙尊!您等等我,您不知道……”我师尊他在哪。 后半句她没说完,就堵在了嗓子眼。 因为那抹冰蓝色身影已消失的无影无踪。 “……罢了,半月仙尊她应当知晓师尊身处之地。”她叹息一声,将灵剑收起,转身进宗门,“难得下峰一趟,正好测测弟子们品性如何,免得再出第二个惹是生非的逆徒。” 可没走多远,就见一鬼鬼祟祟不走正门的少年。 “你是哪个峰的弟子?”女人呵斥。 那少年刚站稳的身形一僵,随即唯唯诺诺地低声祈求:“弟子只是灵仆,因为丢失了宗门令牌,才出此下策。求仙尊饶弟子这一次,弟子下次再也不敢了。” 女人皱起的眉舒展些许,语带冷淡:“你走吧。” “是。”少年转身就走。 可中年女人却在瞧见他身上的灰袍时,再度蹙起了眉,开口喊停:“慢着。” 少年步伐一顿,他烦躁地咬紧牙关,可转身后又是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 “你身上这弟子袍五年前就换了样式,怎地如今还穿着?”女人皱眉,打量一眼低头少年,启声:“把你的头抬起来。” 少年抿唇似在挣扎,少顷才抬起头。 他脸上满是灰痕看不清原本长相,额前刘海还将一只右眼挡住。 “回禀仙尊,弟子修为低下家境贫寒,并无几件衣裳,所以……所以这件弟子袍一直以来,弟子都舍不得扔。” 女人不为所动,“把你的眼睛露出来。” 少年抿唇,似是有些难堪,却仍旧遵命抬手将刘海掀开,露出一只空洞洞的眼睛。 见此,女人一时有些失语,“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微顿,少顷才道:“弟子名唤俞白。” “你走吧。”女人摆手。 “弟子告退。”少年垂下眼帘,遮住眸底情绪,转身离去。 原地的女人眯了眯眸子,去往弟子堂。 “你帮本尊查查,是否有一失了右眼的灵仆,名唤俞白。” “是。” 与此同时,少年将脸上扰人的刘海掀开朝后束起,朝记忆之地走去。 “若是没记错的话,今日便是那老祖坐化之日。”他喃喃自语,不忘回首警惕看了眼那女人是否跟了上来。 确定并无跟踪,才运送魔气朝那处赶去。 “什么我都可以舍弃,唯独须弥戒不行。”他眸带狠厉。 将再度响起在耳畔的那声“白於你不得好死”击碎。 弟子堂中。 “的确有名为俞白的灵仆,只是她双目并无异样。”弟子堂长老顿了顿,又补充道:“不过若有变故导致她受伤,没来得及登记,也实属正常。” 女人这才心安,想起少年的模样不忘叮嘱:“这灵仆倒是可怜,你们日常照看着,常记宗内不可有欺人者出现。” 弟子堂的长老不解,“她灵根虽低微,但家境甚好,容貌又姣好……” 中年女人皱眉,打断他的话,“把他记录在册的模样给本尊瞧瞧。” “是。”长老将弟子牌呈上。 一容貌颇为乖巧的女子映入眼帘。 “女子?”中年女人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好啊!如今竟有人敢骗到本尊头上来了!” 第346章 龙傲天飞升路上的资源包师尊43 另一边,泠妩在惊鸿笔告知这一幕时,已坐定于玄清宗老祖对面。 眼前人精神矍铄,乌发中掺着几根银丝,他笑呵呵地倒了一盏茶,朝泠妩那边推去。 “尝尝,你师尊还没飞升时可是日日都在念着我这盏茶,只是可惜他再难喝到了。” 他说着,脸上依旧挂着坦然的笑,可眸底却充斥着失望。 泠妩端起茶盏扫了眼,杯盏中茶叶沉在低端还未舒展,就已然能嗅到极浓的茶香。 她轻啜一口,眸色微亮,“的确是极好的灵茶。” 听罢,老祖开怀一笑,不住颔首,眼中带起了回忆之色:“你师尊飞升前时常跟我说担心你。我今日这一瞧,那老东西怕是担心他自己还差不多。” 他笑着,可不知为何却像在叹息。 泠妩见他没有得到自己想要之物,却还是拿出珍贵的灵茶,语气也不带半分催促,也不再拖延。 放下茶盏,取出一只锦盒。 “这是?”老祖问道。 其实他看出了这是何物,却又怕空欢喜一场 所以不敢确定。 他话落,泠妩便毫无悬念地将锦盒打开。 其内赫然就是渡劫灵草。 这渡劫灵草,正是在秘境即将关闭那日,白於献上的储物袋中的其一。 泠妩将之推到老祖面前,“晚辈特来赴约。” 她话落,便见眼前老者颤着手指将那锦盒捧起。 “当真是!当真是!”他语气激动,神情复杂。 泠妩不语,给他足够的时间。 少顷,老祖才终于平复了心绪。 他本已下定决心准备坐化,此刻又得知自己有了飞升机遇,却是如何也无法控制自己的心情。 明明看着是高龄老者,却在一个小辈面前,语气激动如顽童,“我推演过成千数万次,无一不是大凶!” “唯有你师尊提起天一宗命数在于你身上那次,我破罐子破摔以你推演,结果却占出了唯一的一次吉!” “只可惜也只有那一次,再之后便全是凶了。” “唯一的变数在你身上,我才与你行那君子之约,没成想当真是你!我真的……”他的唇瓣都在颤抖着,显然激动还未褪去。 泠妩猜出他还想说感激的话,只是仰头见天上积攒的乌云,便知眼前人即将渡劫,留给二人的时间不多了。 这才出言打断:“这是晚辈与您的约定,无需您的感谢。您刚刚曾言,我师尊说天一宗命数在我身上?” 老祖一顿,深深看了她一眼,最后摇了摇头道:“你这性子和你师尊可真像,也罢,左右也没时间了。” 他忽的叹息一声:“你师尊是推演上的大能,我也只是跟在身后学了个一二,说不清个所以然。” “但你那大师兄却承了你师尊的推演秘法,你可以去问问你那师兄,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听罢,泠妩摇头,也不再打岔,起身道:“那晚辈帮您护法。” 老祖面上复杂一顿,闻言大笑出声,感叹一句:“你这小娃娃倒是非同一般!” “不过,我也的确是想知道那老头子现在比我高出了多少。” “那今儿便请传闻中的半月仙尊,替老夫护法了!” 他话落,玄清宗上空乌云凝聚,电闪雷鸣,一股威压压迫着所有人无法前行。 正不断化魔气前进的白於面色一变,“这是……渡劫天雷!?怎么可能?他不是该坐化的吗?那须弥戒呢?” 他这一顿,让中年女人将他抓了个正着,她将白於丢给身后之人,冷声命令:“把他关进水牢,待本尊亲自审问!” 丢下这句,她便快速朝雷劫凝聚之地快速飞去。 “师尊,徒儿很快就来,您等等徒儿。”她自语着,已不知何时落下了一行清泪。 待到终于赶到,见到泠妩,她面色一冷就要出手,好在及时被老祖拦下。 老祖语气有些感伤:“兰兰,以后玄清宗就交给你了。” 中年女人也顾不上其他,脸上泪水扑簌簌掉落,“师尊,弟子不要宗门!弟子只求您能……” 老祖一顿,颇为无语地打断:“本尊是要飞升!又不是坐化了!快给本尊护法,别让人家看笑话!” “飞升?”女人迟疑一瞬,眸子便再度亮起。 她将眼泪擦干,先是感激地朝泠妩颔首,这才取出阵法将此地圈住,专心护法。 见此,老祖才勉强满意,又有些尴尬地冲泠妩笑了笑,“如此,就劳烦半月仙尊了。” “您客气。”泠妩淡淡开口。 天雷在她话落的瞬间才击落而下。 可她的声音,却穿透巨大的雷声进入老祖耳畔。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有她在,他定能安然飞升。 雷劫一共三日,三日后他果真顺利渡劫。 天道降下飞升甘霖哺育半个修仙界,而在雷劫之下出最多力的泠妩,也是被反哺最多的。 在这被浓浓灵气灌溉的甘霖之下,泠妩修为再次松动,攀上顶峰,威压瞬间倾泻而出! 那个瞬间,所有玄清宗人为自家老祖飞升而欢喜的表情,齐齐一顿,随即更加激动! “这是又有人要飞升了?” “谁啊?我们玄清宗果然有望超越天一……” “打住!好像不是咱玄清宗的人,是那个替老祖护法的仙尊。” “那是哪个峰主?” “都说不是我们玄清宗的了!还峰主峰主!” “我看着怎么好像……好像是……” “谁啊?你急死个人!快说啊!说一截留一截,祝你修炼永遇劫!” “你诅咒的真恶毒!我说就是了,是半月仙尊,就是天一宗的半月仙尊!”他似是不解气,又强调了一遍:“对,没错!就是天一宗的半月仙尊!这下你满意了吧?” 长久的沉默中,有人出声挽回颜面: “若是半月仙尊那也没有什么好比较的了,毕竟凡人怎么能和天命的仙尊攀比?” “道友所言在理!所言在理!” 距离泠妩最近的中年女人也面色复杂,最后还是真心实意地朝泠妩行礼:“多谢半月仙尊相助,也恭喜仙尊境界再升!” 泠妩颔首,不带半分犹豫地离去。 中年女人留在原地,左右为难。 最终,还是成功度过雷劫的老祖满面红光地摆手,“兰兰不用去追。” “这一恩是我和玄清宗欠她的,不急于这一时。本尊只可留在下界一日,便要飞升去上界,这一日本尊有很多要交代你。” 话落,老祖看了眼泠妩离去的方向。 如今的他不可同往日相比,却还是将探究的心藏匿,没去好奇泠妩匆匆离去的原因。 泠妩戴上面具,第一次以黑袍人的身份去见这个有了曾经记忆的小破孩。 玄清宗水牢 少年赤裸上身,双手被锁链牢牢扣住,腕骨处被勒出了一道深深的红印。 他下半身被水掩盖,裸露的上半身遍布丑陋疤痕。 当年养颜淤泥太少,他只恢复了一张脸,身体还依旧带着疤痕。 “小破孩,一年未见你又可怜了不少。” 这句话响起的刹那,低头思索如何能不惊动众人 逃出此地的白於,瞬间抬头。 黑袍人正立于他的前方,那白皙漂亮的指尖,一一滑过各类刑具。 “你又想做什么?”他喉结滚动。 第347章 龙傲天飞升路上的资源包师尊44 水牢外传来脚步声,泠妩的指尖从刑具上收回,与白於对视。 只见少年盯着自己的眸色不断加深,莫名其妙问道:“你是想逃?” “逃?”泠妩反问一声。 少年也反问:“难道不是吗?” 黑袍之下传出一丝轻笑,不答便消失于此。 被锁链缠住的少年,那唯一的一只眼中暗色浓稠。 他环顾四周,终于在仰头时看见了黑袍人的身影。 她正坐于房梁,慵懒半倚,鎏金面具也被硕大的兜帽藏住。 却又能借着角度,看见平日难以瞧见的漂亮下颌。 黑色衣摆随着她闲适晃动双腿而漾波纹。 不知是否是他的错觉,女子晃动间他似乎看见了那一直以来藏匿在黑袍下的衣裙。 那衣裙颜色,是和师尊衣裙一样的冰蓝色。 白於为自己所见之色而慌乱,又及时在黑袍人轻点指尖,歪头瞧他时定了心神。 黑袍下的女子慵懒斜倚,且稚气晃动双腿的模样和师尊全然不符。 他的师尊向来刻板冷漠,哪怕成为炉鼎也从未有过此等之举。 这一定是她故意的,故意让他去怀疑师尊! 思及此,白於深深吐出一口浊气,本乱作一团的心定了,随着外界三道脚步声的不断靠近,他才低垂下头。 “老祖今日飞升,我刚去问了一遍,仙尊抽不出时间,让我们先自行审问。” “那要上刑吗?” “这就要看他的嘴严不严了。” 话落,水牢中的水便不断下降,少年只身着一条下裤,堪堪露出精壮的上半身。 他缓缓抬眸,扫了眼面前三人。 那眸底的暗色,和瞎了一只眼的诡异糅杂一起,让三人齐齐一顿,少顷才有人下定论: “身上刀疤纵横,又瞎了一只眼,想来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了。” 为首之人上下扫了眼白於,开口:“是个硬骨头,直接上刑吧。” 他话落,另外两人便去了刑具处。 白於见此,掀了掀眼皮子仰头去看泠妩。 见她不走,便猜测出她是想看自己痛苦。 只可惜,她要失望了。 他在那无比真实的梦中,纵横上界多年,屡次死里逃生,又如何会怕这区区几个刑具。 但他此刻又委实焦急,这些人说那老祖飞升成功了,也就意味着那老祖只会留在下界一日。 若想拿到须弥戒,今日就必须离开水牢! 眼前三人不足为惧,让他感到心慌的就只有上首之人了。 白於想着,那行刑之人已然到来,刑具灼热的气息传来,他面色不变,反而还有闲情逸致仰头去看泠妩。 “你只打算作壁上观吗?” 少年声音极淡,没有半点身为身为阶下囚的意思。 行刑之人冷笑,“你这意有所指说自己有同伴的招数,的确还算新颖,但可惜,也只是还算新颖,不是没人用过。” “你看不见吗?”白於问。 “看见什么?” 白於仰头,看向牢顶,“她啊。” 行刑之人没有仰头,“小子,故弄玄虚装神弄鬼的下场是很惨的。” “嗤,蠢货。” “不见棺材不落泪!”他说着便将烫红的烙铁按在少年胸前。 炙烤皮肉的“滋滋”声让人耳膜发痒,汗毛竖起。 可少年除了面色苍白,并无一丝痛苦流露,反而还勾着唇角,依旧抬眼盯着上方。 “他们的手段太嫩了,比不得你十之一。”他对泠妩说。 就见黑袍之下双腿晃动的幅度微大,似是颇为满意他的这种奉承。 少年笑意又灿烂了几分,将矜贵淡漠之感打乱。 可行刑之人却是眸色一寒,手中带动灵力便要再次上刑。 白於摇头,模糊不清地说:“可惜……” “可惜什么?”行刑之人本能问道。 行刑之人还未得到答案,身后便传来一声倒地的声响,接着再次传来一声。 被迫握紧手中烙铁的行刑之人,还未来得及回头去看,便被一道魔气缠绕,跟着昏死在地。 手中烙铁掉落在地,发出一声沉重的刺耳声响。 白於这才说完:“可惜,你们太弱了。” 他双手依旧被锁链紧紧铐住,没有挣扎,因为他知道上首之人还未同意,他便挣扎不脱,索性也不白浪费力气。 旁观完的泠妩轻盈落地,抬手间,灵力便将那掉落在地的烙铁运于她的掌心。 墨色的烙铁被白皙的指尖抓住的刹那,白於喉结再次一滚。 泠妩缓步靠近,手中灵力化刃,正欲在烙铁上刻字。 她稍顿,扭头问他:“你说,小破孩这三个字如何?” 话落,她也没等白於回答,便在烙铁上刻好了字。 炙热的灼烧感,朝白於额间而去。 白於终于一顿,阻止:“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只要你别刻在我的脸上。” 眼前人留下的伤疤,几乎无法消除。 但最重要的是他想借她手,从那度过劫后的老祖手上拿到须弥戒。 泠妩眸色不变,依旧我行我素。 在烙铁即将抵在他额间时,白於镇定自若陡然消散一半,他不再绕弯子:“我知道一件神器的下落!” 她冷淡颔首,“哦。” 听见她的应声,白於稍松,可烙铁还是在下一瞬刻在了他的眉心。 伴随着“滋滋”的声响下,依旧是那雌雄莫辨的声音说: “神器?本尊又不是没有。” 一时间,白於甚至来不及去为自己被烙下了印记而愠怒,便问:“你有神器?你从哪来的?” 泠妩将烙铁放下,盯着他眉心的那个“奴”字歪了歪头。 思忖片刻,才眸色微亮地呢喃:“本尊知晓还缺什么了。” 她再次拿起烙铁,在那“奴”字左右各刻了一个面具图样,适才取出一枚镜子对着白於。 “小破孩,瞧瞧本尊的手艺如何?” 白於没得到答案,又被这般戏耍,眸底升腾烦躁。 见他不回,泠妩:“不回答?那左右脸再刻几个。” 他泄气般咬牙,“随你!” 泠妩失了兴趣将烙铁丢下,取出帕子将他额头被灼烧出的血液擦拭干净,顺便将脏了的帕子塞进白於手中。 抓着帕子的白於感受到那温凉时,无声扯了扯唇角,苍白干涸的唇被扯出了血丝。 “你有些地方跟我师尊,可真像。”像到他都不敢去细思。 第348章 龙傲天飞升路上的资源包师尊45 “若不你唤声师尊,本尊便将面具揭下。” “你骗我的还不够多吗?这一次又想骗我?”白於眸色忽闪,莫名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便问:“你的神器究竟是从哪来的?” 他以为他会等很久,或者付出什么代价,可她再次不按常理出牌地回答:“今日飞升的玄清宗老祖送的。” “送的!?”白於看不见自己的面容,但不用想也知现在的他一定不复冷淡。 “眼瞎了,耳朵也不好了吗。”泠妩轻叹。 “你认主了?”白於问完,便见黑袍人动作幅度不大地颔首。 白於见此,眸中浸润血色,周身魔气愈演愈烈,铐住他腕骨的锁链齐齐断裂。 “你真的认主了?”他似是失去了理智再次询问,携着浓稠魔气便朝墨袍身影走去。 “你究竟是谁?你怎么可能认主成功?” “它的命定主人只有我,你不可能成功认主,你到底把它藏哪了?”他眸色血红,语气癫狂。 泠妩抬手点了点指尖闪着光泽,改变过外形的白钻戒指,“在这儿呢。” 白於却是讽刺勾唇,“这不是须弥戒,你以为我不知道它的模样吗?” 须弥戒一直都是锈迹斑斑的模样,怎么可能会出现这么亮的光泽。 她这次,又在戏耍他! 思及此,他将还在蕴养的匕首拿出,便朝泠妩脖颈袭去! “把它还给我。” 他强行燃烧血液提升修为,电光火石间匕首贴上了她的脖颈。 似乎只要他稍一用力,那纤细的脖颈就能应声而断。 “只要你把它还给我,你我之间的仇我就不再追究!”白於逼迫。 “你是这样想的吗?”她声音极淡地又道:“可惜本尊从不吃硬。” 话音落地,在白於掌中的匕首便被夺走,速度之快让白於根本来不及反应。 这就是境界差太大而出现的局面。 “小破孩,本尊和你的仇,可不是你说放下就能放下的。” 说话间,还未蕴养好的匕首便被她轻易折断。 本命灵宝断裂,白於瞬间吐出一口鲜血。 可他眼中却被血色蒙蔽,乱无章法地又朝泠妩袭去! 不过一个照面,他便再度被泠妩的灵力击得跌落在地,一口血喷出,染红了地板。 他不死心的继续说:“还给我。” 再度不依不饶地爬起,朝泠妩而去。 一次次的起身,一次次地被击飞…… 终于,他再也爬不起来,连声音也没有力气发出,甚至那那额角的“奴”字都变得颓废不堪。 他献祭自己血液强行提升的境界让他眼圈发黑,眼皮犹如千万斤重。 记忆的最后,便是黑袍人抬手掀开兜帽,以及她的指尖落在鎏金面具要拿开的场景。 再一睁眼,他本能便要出手! 好在被一道清寒声音唤回思绪,“小於,别怕,那黑袍人跑了。” 白於循声望去,却见面前并非是正要掀开面具的黑袍人,而是一袭冰蓝衣裙的泠妩。 那黑袍人又消失了,带着他的龙蛋和须弥戒消失了…… “师尊,弟子什么都没有了,弟子该怎么办?”他无措询问,满眼都是迷茫,额间那个“奴”字更显颓废。 见此,对面的中年女人也愈发不知所措,“这,我的确是不知他是您的徒儿,若是知晓必定好茶招待!我这……” 她师尊飞升前千叮咛万嘱咐不可怠慢了半月仙尊! 结果师尊刚飞升没多久,半月仙尊便带着这少年亲自折返回来。 眼下她才知,她把半月仙尊唯一的爱徒抓进了水牢。 半月仙尊对那唯一的徒儿可是出了名的关爱,抓走就算了还上了刑。 上刑就罢了…… 还在他的额头刻了一个极具侮辱的“奴”字,更是恶趣味地描了俩面具。 本该有理却理亏的她,忍不住地抓狂! 白於双眸依旧失着神,只在抓住泠妩一寸衣角时,才能得到片刻的安静。 见此,泠妩眉心蹙起,见中年女人局促也没再多言,只给她留了个极淡的眼神,便带着白於离开此地。 “呼——”女人苦着脸呼出一口气,双眼空洞地低喃: “这次玄清宗怕是又要大出血了,这要是被师尊知晓……”她顿了顿,情绪低落:“师尊已经飞升了。” 半月峰。 牵着泠妩衣角当跟屁虫的白於晃神间,以为自己又回到了梦中的小时。 那时,他也时常跟在师尊身后,师尊寻觅到的宝物,转身就会交给他,也从来都不和他提及那宝物有多珍贵。 以至于他习以为常地拿出时,每每都会得到所有人艳羡的目光。 但后来,他得到了太多的宝物,甚至连神器也收入囊中,莫名的他开始觉得师尊的所作所为,是在对他的施舍。 因为那些宝物对他而言,已经算不上是宝物了。 “师尊,您怨过我吗?”他想要仰头,却猛的发现前方的师尊已经比他还要矮半个头了。 这一次他以俯视的姿态去看她,却不知为何总觉自己还在仰视。 原来,真正低贱如浮萍时,才可见岸上朝他伸手之人的高不可攀。 “是本尊没有护好你。”泠妩转身,抬手揉了揉他的头顶。 她声音依旧冷淡却含着温柔。 和梦中的师尊一般无二,连这句话也和师尊说的一模一样。 可此刻才知,这句话只是师尊爱他时的自觉亏欠,而非是真的亏欠。 毕竟擅闯玄清宗是他背着她所为,同她又有什么干系。 可梦中的他,竟真觉得是她亏欠他的。 “是弟子一意孤行,欺瞒仙尊,错在弟子一人,与仙尊并无关系。”他说着便自觉要跪地。 半月峰的雪凝结成冰,又带着威胁万物的灵力,若是跪下必然落下疾病。 可有一道温和灵力将他托起,她说:“你们平安便足矣。” 白於眼前再次浮现过往种种,沉重到让他不敢与泠妩对视。 自这日起,白於进步神速,与之而来的便是修仙界大量修士的消失。 而那些消失之人又无一不是奸佞之辈,以至于大多数人都在拍手叫魔教的好。 魔教因此迅速壮大,甚至因着好名声而超过了第二大宗玄清宗,成了嫉恶如仇之人最好的去处。 拂雪不解之余,也乐的清闲。 时不时就背着一群在这些年间被泠妩救下的美人们,偷跑去天一宗。 直到某一日,拂雪被一群美人抓个正着。 “拂雪姐姐,你是不是知道'她'的真实身份?”祝平安问。 拂雪一一扫过各有千秋的美人们,她骄哼一声,“本圣女不知道!” “那你日日跑去天一宗作何?她是天一宗的?”有一清冷美人淡淡道出。 另一娇俏美人取出一个竹篓,抬手间身上银铃叮叮作响,“拂雪你若是骗人,本姑娘可就要下真言蛊了,若说假话,可是会一日比一日丑!” 第349章 龙傲天飞升路上的资源包师尊46 “你好生恶毒!”拂雪盯着她手中的竹篓,后退两步,旋即才高傲抬头,“哼!你打不过本圣女。” 闻言其余未吱声的美人们启唇:“若是再加上我们呢?” 拂雪咬牙。 这群人家境优越,背景一个比一个大,手中宝物层出不穷,若是对上她怕是要吃一番苦头。 最关键的是…… 她很是忌惮那竹篓里的蛊虫。 万一她们不讲规矩偷袭她,让她变丑了,她还怎么活? 祝平安笑意甜美惹人亲近:“拂雪姐姐,其他姐姐们也是好意,若是拂雪姐姐今日道来'她'是何人,以后其余姐姐们都以你为首。” 她话落,其余美人或挑眉梢,或冷淡一瞥,却无一否认。 拂雪眸色微亮,却还是警惕地盯着那竹篓,思索片刻,才开口: “本圣女得问问她的意思,你们也不想她为难吧?” “那是自然!”祝平安颔首,又盯着拂雪蹙眉提醒:“姐姐发上有片小花瓣,只怕会有些不妥。” 话落,她便抬步朝拂雪靠近,伸手的刹那,有一抹粉色从她指尖朝拂雪飞去。 只可惜,拂雪嫌弃到惊慌后退时并未察觉,她取出小镜,亲自用手将那花瓣取下丢弃。 做完一切,拂雪才不悦说:“你有事说事,别动手动脚的!” 祝平安也不窘迫,只是收手时意味不明地扫了眼被丢下的小花瓣。 “本圣女现在去问问她愿不愿意,回来就和你们说。你们别偷袭本圣女,否则本圣女跟你们没完!”拂雪盯着那竹篓,“尤其是你这恶心的虫子!” 娇俏少女小声嘟囔:“哪恶心了?多可爱啊!”却还是将小竹篓重新挂回腰上,示意自己不会偷袭。 其余美人也是点头,拂雪这才放心离去。 “她真的会问吗?”娇俏少女狐疑。 祝平安反问:“若是姐姐们是拂雪姐姐,会问'她'吗?” 此话一落,其余美人眸色微闪,或敛眸遮掩或移开视线,却皆是没有回答。 “所以主动权得握在我们的手上。”祝平安盯着拂雪离去的地方。 “什么意思?” “妹妹从不瞒各位姐姐,姐姐们也都知我是仙鼎楼的大小姐。这世间宝物千万,唯有仙鼎楼鉴过才能叫宝。”祝平安迎着一众探究的眼神,杏眼调皮地眨了眨,“仙鼎楼什么都不多,就宝物多。” 娇俏少女挑眉,深思:“是那花?” 祝平安弯起眸子:“姐姐真聪明。” 什么都不知道的拂雪已然出现在半月峰,她理了理衣裙,才羞怯踏入早已为她敞开的房内。 桌案前女子正朝对面推去一盏茶,而对面空无一人。 显然是在等她了! “每次来你都能提前料到,是不是奴家身上被你留了神识呀?” 她赏心悦目地坐下,捧起茶盏。 却见泠妩朝她伸出指尖,似是要摸她的脸颊。 拂雪想也没想,便红着脸主动凑上去碰那温凉漂亮的指尖,还羞涩启唇:“奴家有些害羞。” 泠妩指尖稍顿,未等拂雪反应,便抬手从她发上取下一枚粉色小花瓣。 她手心翻转,露给拂雪看。 “咦?这花瓣不是被奴家丢下了吗?”拂雪蹙眉接过,“上品追踪之物。” 下一刻,泠妩便听她欢喜不已:“你真的在奴家身上留了追踪呀!” “……” 泠妩摇头,饮茶。 拂雪迟疑,唇边笑意也冷了下来,“她们还真是不死心。” “她们?” “咳,没,没什么。”拂雪低头,捧着茶一口饮下,“好茶!对了,奴家那里存了好多酒,本想带给你的。结果刚刚一打岔,奴家给忘记了。” 泠妩没回答,因为她不止探到了那花瓣主人的气息,还探到了那主人身边之人。 而这些人,皆是熟悉的人。 此刻,她们已经到了半月峰上。 泠妩手一顿,将茶放下,起身。 “你去哪?等等奴家!”拂雪也快步跟上。 泠妩声音有些叹息:“迎客。” “迎……”客? 话未说完,拂雪便看见了刚刚分别的一群美人儿。 “你们跟踪本圣女!” 祝平安甜甜一笑:“只是巧合啦,姐姐们仰慕仙尊已久,也都是有事相求,才会出现在此地。” “你们能有什么相求的?”拂雪冷声。 说话间,却并无一人看着她,眼睛皆是落在泠妩身上。 清冷女子:“原来我所仰慕之人和爱慕之人皆为一人。” 娇俏少女:“半月仙尊,我的蛊虫生病了,想请您瞧瞧是怎么一回事。” “仙尊,我修炼遇上了一个心结,唯有您才能解开。” “你让我找了好久啊,为何每每救下我就离开?是你很忙吗?我可以帮你分忧的。” “……” 祝平安见此,也道:“仙尊,几年前您和平安见过,您还记得吗?” 她话一出口,便后悔起当年她只带签名离开一事。 她们视线灼热,泠妩也一一与她们颔首,这才道:“本尊先去替你们备茶。” 她转身离去,留下一群人美目相对颇为尴尬,于是各自寻了一处坐下,气氛僵滞。 离开她们的泠妩,迎面碰上白於时,鲜少地盯着他看了许久。 少年戴了一条抹额,遮住了那极具侮辱性的“奴”字,更添出尘。 他似是刚洗过澡,发丝湿润,干净衣物也散发着皂角清香。 被盯着看的白於,不知想到了什么,脸上竟浮起了红晕。 他低头,语气小心翼翼:“仙尊,弟子脸上是有东西吗?” “没有。”泠妩回答,错步从他身边走过。 却又在他身边顿住,眉心微蹙,“你受伤了?身上怎会染着血气儿。” 白於脸上红晕瞬间褪去,也似是被这番话暗示到了般,鼻尖嗅到一丝腥腻的铁锈味。 “弟子修炼走了些弯路,便咬破舌尖让自己清醒,或许是因着这个缘故吧。”他解释着。 心中后悔没将那献祭之人的血洗净。 下次他得再小心些了,免得再遇到垂死挣扎的蝼蚁。 “你以四灵根修炼到如今的境界必定经历许多磨难,本尊无法替你代劳,也无法切身体会。”泠妩顿了顿,才又道:“本尊深知你过往坎坷,却还是愿你坦荡前行,莫入歧途。” 白於起初在心中回应:“师尊您无需待弟子这般好。” 当那句“莫入歧途”落下时,他稍稍恢复血色的脸再度苍白,手指蜷曲却不敢握紧。 师尊她难道知道那些人都是他杀得了吗? 可那些人他仔仔细细确定过,都是该杀之人,哪怕师尊知晓也会原谅他的吧。 而且他很确定,那些人死的不能再死了! 日常吓完白於的泠妩,话锋一转:“来了客人,你去备茶吧。” 这些客人,可都是他的故人。 第350章 龙傲天飞升路上的资源包师尊47 “是。”白於得了令离开。 一个人煮茶分茶时,也心绪不宁。 他现在和宋柏同为分神期,距离师尊还相差合体、大乘和渡劫。 若想和师尊一起飞升,便唯有走上老路,献祭更多人。 而这一次,他选择在最后要献祭的人选,变成了黑袍人。 “只要献祭了她,我就能追上师尊了。”他端着茶盘,步伐坚定。 垂首踏入时,殿内欢声笑语依旧,他心无旁骛地一一将茶盏恭敬送上。 最终拿着空了的茶盘才得空去看客人们的长相。 只是这一看,他感到惊诧之余,怀疑也猛然升起。 这些女人怎么会出现在此地? 她们的长相他都一一在梦中见过,只是此刻的她们目中唯有师尊一人,且那眸中情意和梦中看他的眼神几乎一样。 他顿在原地,一股无形的压迫生出保护他时,心底已然升起了一股恐慌。 宝物是他的机缘,这些女人背后的势力也该是他的机缘,可他每每要么来不及,要么就去迟了一步。 宝物被黑袍人夺走,这些女人此刻出现在师尊面前,又对师尊露出这种表情…… 是否就代表着他的一半机缘是被师尊夺走了? 他愣在原地,心沉入了谷底。 “小於,退下吧。” 白於瞬间回过神来,这才见所有人都在盯着他看,这些女人对他不再情意绵绵,深情不已,反而目带探究。 他立刻收回周身压迫感,仰头确定泠妩面上依旧是在对他关怀后,才勉强定心道:“弟子遵命。” 泠妩抽出一丝神识,落在他的身上。 失魂落魄离去的白於,恐慌还在加剧,并未察觉自己被窥探了。 回到房间,他将房门合上,抵住。 心中不断遏制自己的猜测,可这些猜测就如沸腾水面不断上涌的水泡,一个接一个地出现。 “一切的变故只有黑袍人和师尊,机缘被黑袍人夺走,这些女人也被师尊所救……” 他眸底升起了一团血色,却仍旧摇头。 “师尊若是也提前知晓了一切,为何还要从黑袍人手中将我救下?” “若是知晓一切,为何还要给我宝物?为何还要在我进秘境时,给我留下一道护命印记!” 他似是分成了两个白於,另一个白於睁着血色的眼睛,眸底讥诮:“那你说,为何你每每想要救这些女人都会莫名其妙地抢先一步?而这些被救的女人,又恰巧聚集在了师尊面前,对师尊感激爱慕?” 白於咬住舌尖,看见红眼白於的刹那莫名平复了心绪,他咬牙讥讽:“你是心魔,自然见不得我好,但我偏就要好。” 心魔被拆穿也无所畏惧,仍旧蛊惑:“你别傻了,师尊她早就知道了,现在做这一切就是在玩弄你。毕竟……你对她来说轻易就能碾死,哪有这般解气。” “你也说了轻易就能碾死,师尊怎会浪费她的时间?”白於嗤讽,可心底已有了动摇。 “因为她恨你啊!”心魔哈哈大笑,“你忘了你做了什么了?” 心魔笑的粲然又悲悯,他如判刑般一句一句道出他的所作所为: “你夺了她百年苦修的成果!” “将她当做你修炼的炉鼎,这比杀了她还要让她恶心!” “而且……你还灭了她姬家满门,屠她整个宗门啊!” “白於。” “这些……”心魔歪着头,字字珠玑:“这些,难道你都忘了吗?” 白於猛的吐出大口大口鲜血,眼前被血色蒙上了五成。 心魔继续蛊惑:“她恨不得食你肉啖你血啊,白於你痛苦吗?” “痛苦的话,就把你的身体给我吧,我替你承受这种痛苦啊。” “我帮你把须弥戒和龙蛋都抢回来!我帮你再次回到顶峰!我帮你飞升到上界!我,帮你吧……” 白於眸底逐渐被血色吞噬,意识消散,“你帮我……” 心魔大喜:“对!我帮你!你把身体给我,我帮你报仇,我把你的东西都抢回来,我还可以把师尊禁锢在身边永生永世。” “你帮我……”白於眸中血色快速褪去,手中匕首朝心魔而去,“你还是帮我去死吧!” 心魔没有还手之力便被斩成两段,只余下一丝逃出生天。 白於无心追击,他低着头满目慌乱。 心魔是心有不甘的修道者 必会生出的恶念,若是解决不甘或者有更大的毅力便能轻易斩杀。 而让他清醒的,便是最后心魔说,要将师尊禁锢在身边。 心魔蛊惑他时有一点没有说错,便是将师尊当做炉鼎比杀了她还要恶心,而禁锢又何尝不是。 他发过誓的,这一生他会保护好师尊,再不会背叛师尊。 让他此刻无法定心的,是修魔者并不会生出心魔。 梦中的他是魔道双修,生出心魔正常。 可如今的他一心修魔,为何也会出现心魔? “它跟着我出现了,难道……”那不是梦,而是确确实实曾发生过的一切。 心魔也跟着他出现了,那师尊呢? “不可能!”他咬紧牙关,将隐隐要下降的境界稳住。 另一边,目睹一切的泠妩将一群美人送走,美人离去时各有风情地道别。 自这日后,泠妩去哪便有美人出现在那地界儿,却又各个离得远远的,不敢上前扰她。 搬来半月峰的姬时欢和姬母,日日都能收到美人们爱屋及乌的小礼物,半月峰也热闹了起来。 时常传出女孩们的娇笑声,香风阵阵却不腻味,哪怕融合在一起也能叫人流连忘返。 五年后,又一高阶修士的秘境开启,天一宗参与过上次秘境的修士里唯有宋柏、惊肆、白於和另三名少女。 除此之外,泠妩拂雪等人也入了秘境。 让人惊讶的便是陆离也准备入秘境。 “什么?你让我驻守宗门?”惊夷急的一鞭子甩在四肢趴在地上之人的背上! 那人发出一声痛苦又欢愉的呻吟,让陆离皱起了眉。 惊夷将那人踹开,焦急问陆离:“师尊飞升前,没和我说你要进秘境一事啊!” 陆离收回看那人的视线,冷淡道:“师尊不会事事都告诉你。” 惊夷:“也对,但我想和小师妹一起的。” “我此去,便是因小师妹。”陆离负手而立,这话出口却莫名有股温柔。 “因为小师妹?”惊夷再度一甩鞭子。 伴随男人难听的呻吟,陆离皱眉,没有回答便消失于此。 气的惊夷将男人踹开:“滚!若非杀你这个脏东西脏手,放你又祸害他人,本尊真想把你废……”她后知后觉,“本尊把你废了不就得了!” 高阶秘境需得花费三年,三年后,秘境再开之际,天上雷劫积压。 泠妩将即将飞升的境界再往下压了压,雷劫便不知为何乖巧地离去了。 一直偷看泠妩的白於见此一幕,眸中血色再现。 师尊还未飞升,他便还有机会。 这次秘境一行黑袍人并未出现,但他收获极大,黑袍人必定还会再来。 那他便等着“她”的赴死。 是夜,半月峰的雪飘零而下,轻缓又沉重,扑簌簌地落在窗子上。 白於闭目等候“她”的出现。 “这一次,该有个了断了。”他低喃。 第351章 龙傲天飞升路上的资源包师尊48 夜半,白於猛的睁眼。 “来了。”他在心中提醒着自己。 本该静下的心此刻跳的格外热切,鼻息间平稳的呼吸也稍促了起来。 他起身打开窗子。 “吱呀”一声,吵得白於心下不宁。 入目之景与往日天差地别。 半月峰常年积雪,若是不看苍穹,白日和黑夜应当并无区别的。 可今夜的夜色却格外的浓稠,窗子外暗到伸手不见五指。 寒风灌入室内,白於抬手欲将窗子合上,可往日轻易就能闭合的窗子却在此时纹丝不动。 他面色不变,催动魔气于指尖,窗子这才有一丝动摇。 但这一次,那手却没有再用力,反而僵在窗子上一动不动。 他看见了窗外被墨色泼洒的世界中,于远方出现了一盏幽幽的烛火。 那烛火似血一般黏腻,散发着诡异的光辉。 白於视线凝聚之地,披上黑袍的泠妩手执一根红艳艳的蜡烛。 蜡烛正散发着幽幽的暗红色光辉。 “要和故交会面了,你开心吗?”黑袍之下清冷的女音温柔询问。 蜡烛的光亮忽闪着,内里的人疼痛万分却依旧不忘回答: “开心。” 泠妩漫不经心问:“有多开心?” 话落间,那蜡烛上的光亮里便出现一道墨色身影。 男人墨衫凌乱,脸色苍白,唇无点色,仿佛风一吹便能破碎一般。 他疼的额角青筋凸起,唇畔却还是带着小心讨好的笑意:“开心到想永生永世和你在一起。” 话落,他又似是担心会让她不喜,补充:“其实只要是和你在一起,无论是见谁,我都很开心。” 蜡烛的火焰对魔魂来说灼热到灵魂发颤,可落入泠妩掌心却温温凉凉犹如泉水。 魔魂长久以来被烈火焚烧之苦所扰,此刻被温凉覆盖,虽依旧疼痛却还是让他舒适到想要发出喟叹。 泠妩扫了眼他。 他便将那声喟叹强行咽下,听话到像只黏人的狗。 见此,泠妩启唇:“本尊还记得你初见时,那不服输的模样。” 魔魂思来想去,才忆起那日须弥戒中他只来得及说出一声“不”的误会。 可他此刻没有反驳,反而附和点头,还不忘照亮泠妩前行的路。 “都是我作恶多端,不乖不听话,您才会惩罚我的。”他虔诚俯首,渴望她的回应。 只可惜泠妩没理他,反而是隔着鎏金面具对白於露出一丝笑意。 见此,魔魂黯然敛眸,循着望去,眸底便划出对白於的厌恶。 这废物以前跟他抢身体,现在还要跟他抢她。 可他不敢在她面前,露出自己的一丝恶意。 这几年间,哪怕是日日被烈火焚烧,他始终无法适应这天生克他的焰火。 唯有被她触碰才能得一丝喘息。 时间一久,他已经分不清自己究竟是因为什么,才对她俯首称臣的了。 “若是……若是他也来了,每次你出现时,可以先摸摸我吗?”阴翳的俊美男人突然说出这么一句让人啼笑皆非的话。 可他依旧没能等到回应,只闻无边霜雪簌簌而落。 “可以吗?”他忍着疼痛,不死心地去看鎏金面具下的那双眸子。 那眼眸依旧凉薄。 可他曾几次伴在她的案前,见过她对宋柏拂雪等人的温和回应,甚至还知她以仙尊身份示人时,对白於的温柔以待。 唯独对他,一直都是冷漠的。 没等到回应的魔魂,那苍白的魂体似乎都要破碎了。 被他渴求注视之人,此刻正拿着蜡烛隔着窗子与白於相对而立。 “小破孩,你瞧这光亮,熟悉吗?”她问。 白於本翻涌的情绪也在这声问题之下莫名被抚平,闻言也落眸去打量那在暗夜里发着光的蜡烛。 “这是十年前,我在秘境那棵梧桐树下,生生折断了一臂才换来的。”白於只不过看了一眼,便抬眸与鎏金面具下的眸子对视,“我还知,你此次来便是想夺我这次秘境,所收获的宝物。” 泠妩不语,只是兀自用指尖不断抚着蜡烛昏暗的焰火。 “猜错了,再猜。”她说。 白於微怔,目光被她拨弄焰火的指尖吸引。 红艳的焰火如血点般攀附于她的掌心,她随意玩弄的姿态犹如在抚摸一只听话的狗。 白於被这怪异的感觉惊到,清醒过来,如玉面庞扬起,语气轻讽:“我为何要猜?” 泠妩拨动火焰的指尖未曾停下,可眸子却轻飘飘移到了他的脸上。 “不猜?” “不猜!” “既如此,那本尊便走了。” “嗤。”白於不信。 结果黑袍人果真抬步便要离去,白於怔瞬,忙唤:“等一下!” 话一出口,他便知自己又一次被她拿捏住了,于是微不可查地皱起了眉。 “那你猜。”泠妩语气淡淡,低头专心去拨弄火焰,一副根本不在意回答的模样。 白於故意恶心道:“我猜你是想我了。” 可谁知,泠妩这次慵懒拍了拍焰火,便举着蜡烛入了房内,“猜对了。” “你听见我刚刚说什么了吗?”白於微愣。 泠妩淡声:“没听。” “你好的很!”白於气极反笑,一时也放松了不少。 反正入了这间房,她定然是出不去的。 因此,他再瞧黑袍人如入自家般的动作,也露了几分笑颜。 泠妩将烛泪倾泄于桌案,将蜡烛放于烛泪中。 这蜡烛很是霸道,在那个瞬间将房内的光亮全部熄灭,只余它那暗红的光辉。 “这里有两个阵法,虽然这些阵法对你来说没有何用,但还是要多加小心。”魔魂面染担忧。 泠妩依旧没有理会,而是闲庭信步地坐在白於对面,侧眸盯着窗子外看不见的夜色。 眼见到黑袍人一系列莫名其妙的举动,白於便心知他的部署再一次被打乱了。 但结果还是一样的就够了。 这次,他在秘境中得到一上古阵法,一但入阵便不分敌我,所有人都会失去修为,犹如凡人。 此阵,已经开启了。 另一阵便是他用以献祭的阵法,只需他一滴血液便能催发。 届时,眼前这个让他恨到牙痒的黑袍人,便会成为他追随师尊路上的最后一块踏脚板! 只可惜他本以为今日能将痛苦全部反击回她的身上时,她却安静坐在他的对面,一言不发,让他也不好出手。 白於沉吟,心中不安被无限放大。 “你又在打什么算盘?”他皱眉问。 硕大的兜帽下传来一声不解,“你既已有万全之策,怎地还会如惊弓之鸟般胆小。” 白於眸子更冷了些,“你既然知道我有万全之策,为何还敢轻而易举地踏进来?” 黑袍人显然一愣,随即似是被逗笑了一般,泄露一丝笑。 这笑声不如以往那般模糊的雌雄不辨,而是有几分熟悉。 被这笑意惊起冷汗的白於猛的起身! 动作之大,将桌案一些杂乱的药瓶撞得一倒,“骨碌碌”转动着,最后“嘭”得一声落在地面,四分五裂。 浓郁的药香飘散在室内。 泠妩俯身,拾起那颗圆润的丹药。 白皙的指尖轻轻拂了拂丹药上不存在的灰,才将之搁在桌案上。 她一派淡然,反观后手无数的白於自乱阵脚,呼吸凌乱。 他呼出一口浊气,大步上前,阴影瞬间包裹黑袍人。 坐着的泠妩只得仰头,兜帽便有些想要往后掉落。 见此,白於那好不容易升起的勇气倏地一散,再度后退一步。 泠妩便也不再需要仰头,却还是任由那兜帽就这般要落不落地戴着。 “你究竟是谁!?”白於几乎要抓狂。 他早已做好夺回自己的机缘、掀开她的面具、将她献祭的一系列准备,可现在竟然一步也没有做到! 此刻,黑袍人更是火上添油地说:“你这是……被虐惯了,对本尊生出依赖之心了?” 白於因这话而将一切摒除,手握匕首便朝她的黑色衣袍挥去。 “那就让我一点一点地,亲自揭下你藏头藏尾的真面目!” 第352章 龙傲天飞升路上的资源包师尊49 匕首划过衣袍,“撕拉”一声,衣袍被划开一道口子。 隐约可见其冰蓝色的衣裙。 白於手上一顿,却眸带血色地咬牙,“你以为你学着我师尊的打扮,我就会手下留情了吗?你学的再像,也比不上我师尊的一根发丝!” 他嗤笑一声,可握住匕首的指尖却在轻颤着,迟迟没有彻底将衣袍割断。 泠妩见眼前少年迟迟不动手的模样,启唇:“你在怕我。” “我怎么可能会害怕现如今手无缚鸡之力的你?”白於的抹额因刚刚一举翩然落于他的肩头。 抹额是白色的,却泛着一层冰蓝色的光泽。 “你那抹额浮光的颜色和本尊的衣裙倒是如出一辙。”泠妩漫不经心道。 “和你如出一辙?”白於的心的确乱了一瞬,却还是冷笑,“你可配不上这个颜色。” 当然,他也配不上。 世间唯有那一人穿这个颜色,才可称绝色。 思索间,他已然定了心神,再度想要上前,可泠妩却主动抬手将兜帽摘下。 这次,露出了内里被玉簪挽起的青丝。 白於盯着那玉簪,不断攥紧匕首。 泠妩没有去看他,熟稔地将衣袍脱下,又露出内里冰蓝色的衣裙。 “熟悉吗?” 不过刹那,便见眼前少年眼圈发红,面色和那蜡烛上的魔魂是一模一样的苍白。 他紧盯泠妩腰际上缠着的那条飘带,不知为何笑了一声,那笑意苦涩比哭还难看。 怎么会不熟悉呢。 这条飘带,曾无数次从他眼前划过。 他也无数次地想要将之握住,可多年来,他一次都没敢真正去触碰。 可笑的却是,在这种关头,这条飘带竟出现在了他最恨之人的腰上。 恰在此时,没有闭合的窗外吹进一股冷风,将女子腰间的飘带拂到了他触手可及的地方。 这条飘带,和他耗费近二十年也不敢触碰的那条,可真像啊。 白於抬手想要触碰它,却还是在最后关头,被他亲手用匕首割断! 飘带蹁跹落入地面,染上浮灰。 “假的就是假的,学的再真也还是假的。”他红着眼抬头,眸底满是冷漠。 泠妩也不心疼被割断的飘带,这衣裙很多,拂雪她们更是日日都会给她带衣裙,尤以蓝色为主。 今日穿这身,不过是因为每次让白於印象深刻的 都是这身衣裙罢了。 不过,白於未经同意私自损坏她的所属物,该是要罚的。 “小破孩,你不乖了。”她说话间,雌雄莫辨的声音,已经换成了素日半月仙尊教诲白於时的温和声音。 她一步步朝他靠近,白於却握紧了匕首后退,“你何时学的我师尊的声音?” 他依旧不愿相信,自欺欺人。 泠妩不答反问:“你是想听本尊唤你小破孩呢?还是……” 说话间,泠妩已经将白於逼到后背都抵在了窗子上,白於此刻避无可避。 冷风灌入,吹的她鬓角碎发微乱,她却并不顾及,而是接着问:“还是唤你小於?” “闭嘴!你该死!”白於眸底怒火沸腾,握紧匕首便想朝那雪白纤细的脖颈划去。 “小於,你真的要伤害本尊吗?” 温和清冷的声音一出,那匕首便停在了脖颈三寸之地。 白於轻颤着指尖将匕首收回,却被泠妩伸手抓住了。 温凉的指尖攥紧的刹那,白於不知想到了什么,喉结滚动死死压下喉间的甜腻。 他抬眸与鎏金面具下的眼睛对上,“告诉我,你究竟是谁?” 白於问完便眸中失神,口中依旧执拗反驳:“你不会是我师尊,你不是,你休想骗我。” 泠妩并没有用力,可白於就是没有力气去挣扎。 温凉的指尖强硬地带动着他,将那匕首从纤细的脖颈处慢慢上移,最终挑进面具和下颌中间。 匕首冰凉,泠妩眼睛眨也没眨。 “打开。”泠妩说:“你就知道了。” 话落,泠妩松开了拉着白於的手。 白於的手控制不住地发抖,他迫不得已只能用两只手攥住匕首,可是根本无用。 他浑身战栗,连带着那鎏金面具也轻轻颤抖了起来,似乎下一瞬就能掉落一般。 哪怕如此,那鎏金面具下的眸子也仍旧淡漠,似是根本不在意。 终于,白於发红的眼角出现了一寸的湿润,他无力地将匕首抽出。 “当啷”一声,他一直珍视的匕首被他丢在了地上。 他闭上双眼,“你走吧,我不想看了。” 他鼻子很酸,眼眶发热,只得仰起头无力地靠在墙角。 可许久他都没能听见她离去的声音。 他没由来的一阵无力,“你不走?好,那我走!” 话落,他没去看泠妩便转身,将后背毫无防备地露出。 泠妩挑眉,拾起地面的匕首,朝他后脑勺丢去。 下一瞬,白於耳畔便突闻一声利刃呼啸。 多年来对危险的警醒让他本能偏头,可那匕首却还是划破了他的脸颊,一滴血液滴落于地面。 献祭阵法被激活,光芒瞬间遮盖了蜡烛的光辉! 白於呼吸一停,立刻去追寻泠妩所在之地。 便见女子早有预料地与他对望,就在那个瞬间,她抬起手主动掀开了面具! 清冷绝世的面容被刺目的光耀照得一览无遗,熟悉到他永远也不会忘记的眉眼暴露在那光亮之下。 白於只觉脑袋轰隆一声作响,心脏也仿佛被重物狠狠敲击着,痛得他几乎喘息不过来。 他踉跄着退后两步,撞翻了桌上的茶壶茶杯,滚烫的茶水洒了他一身,却仍旧止不住他内心翻江倒海的剧痛。 眼前不断浮现的画面,让他再也压不下喉间甜腻,口中突兀喷出鲜血。 刺目的光芒加剧,他忍着如生生挖掉心脏的痛苦,艰涩大喊: “师尊,你快走!” 他话落,便将那匕首举起继续往那献祭阵法中,输送血液。 可泠妩依旧站在那里不为所动地看着。 白於只得跪在地上,祈求:“师尊,你快走啊!” 蜡烛忽明忽暗,似在嘲笑他的无能与弱小。 第353章 龙傲天飞升路上的资源包师尊50 他跪在她面前,卑躬屈膝地乞求。 “你每唤一次师尊,都让本尊厌恶至极。”她语调轻缓,垂首间俯视少年的眸中再也不复素日温和。 白於唇瓣颤抖着,无声低头看着自己手腕处不断往下涌动的血液。 粘稠的红艳顺着苍白的指尖“滴答滴答”掉落在地,终止了他的回忆。 黑鸦般的睫毛上挂上了潮湿。 “您……”他话一出口便控制不住地哽咽,一滴泪水滚落在地,融入血水。 他献祭过很多人,那些人临死前都会落泪,泪水与血水掺杂在一起,绘制一幅血腥恐怖的场景。 他时常站在不远处,低垂着眼眸冷眼相看。 就像…… 现在冷眼看他的师尊一般。 唯一不同的便只有 他成了那个乞求之人。 可他祈求的却是她的平安。 祈求他曾将之拉下神坛之人的平安。 他眼眶逐渐被泪水堆满,抬首回望高高在上的那人时,满腔酸涩的泪水终于滚落。 白於跪在地上,后背逐渐弯曲。 光芒万丈之下,女子缓步而来,她高高在上地俯视着他,一如每一次披上黑袍便手段残忍的她。 她似是有些嫌弃,于是离他很远,仅用灵力将他下巴抬起,强迫他仰头看着她。 “灵力?阵法没有开启吗?”他愣了片刻,忍住心底空落自语。 终于他似是想到了什么,张嘴就要说出,可目光定格在眼前人冷淡的眉眼时,他便无法道出一声。 这次的秘境,师尊也在其中,那这阵法她真的会不知道吗? 泠妩也在此刻道来:“此阵,是本尊从须弥戒中寻觅得出,特意为你准备的。” “须弥戒?为我,准备的?”他一字一顿。 少年说话间,口中血液便因强制抬头而无法咽下,只能顺着嘴角流下,染湿了衣襟。 见此,泠妩的唇角勾勒出一抹浅笑,笑颜绝色倾城。 她招了招手,那明明灭灭的蜡烛便落入她的掌心。 “不仅如此,本尊还将领你踏入修魔一道的引路人,也带了来。” 她拍了拍蜡烛,烛火之上便赫然出现一袭黑衫的阴翳男人。 只是男人和白於记忆中那意气风发,傲然不屑万物的魔尊不同。 他此刻正盯着泠妩,目光温柔乖巧,还带着卑怜。 泠妩将蜡烛毫不留情地丢到白於身前,蜡烛“骨碌碌”转动着想要回到她的身边,却被她用灵力送往白於膝前。 “哒”得一声,蜡烛灼热的气息便从白於膝盖攀附上他的身体,让他本能瑟缩一下,想要逃离。 可白於却咬牙忍耐着疼痛,将蜡烛拿起,紧紧攥在手心,指节也因用力变得青白。 少年手腕汩汩流出的血液也沾上蜡烛。 见此,魔魂脸上瞬间带起阴霾,脸色更加苍白! 他喃喃自语:“蜡烛被弄脏了怎么办?怎么办?她不会再碰蜡烛了,怎么办?” 自语间,蜡烛焰火大盛,瞬间灼烧上白於,魔魂声音怨恨:“都怪你!” 可白於恍若感受不到疼痛般,还将蜡烛握得更紧。 “如果徒儿痛苦,能让师尊对徒儿少些厌恶的话,那么徒儿愿意……”他疼到声音发颤,却还带着笑,“心甘情愿地去赴死。” “赴死?”泠妩为他的天真难掩一声轻笑。 白於能感觉到献祭阵法吸收血液的吸力正逐渐变小,他身上被禁锢的魔气也正朝阵法所灌入。 他粲然一笑,唇瓣被血染红,笑意愈发潋滟:“徒儿欠师尊的,徒儿今日便偿还。” 这么多年献祭了那么多人,此阵也邪性万分,反噬其主人也是正常。 可笑的却是,他曾凭此献祭他人夺取修为,今日自己却自焚于此。 他慢慢闭上眼睛,还不忘攥紧手中蜡烛。 他要带着这个魔魂一起湮灭。 前世种种浮现眼前,今生也紧随其后,脑中浮现的全然是眼前之人的音容笑貌。 有师尊亲手将他抱起带回天一宗,也有黑袍人提前亲手碎他灵根的场景。 他睁开眼,将对黑袍人的怨恨消散一空,最后只想再看她一眼。 视线中,女子立于前方,指尖微扬,一滴清冽水滴便落入他的口中。 他便感觉自己身体中流逝的魔气得到了丝丝缕缕的补充。 本因即将死亡而淡化的灼烧之痛再度燃起,身体的舒适和疼痛交织,让他异常痛苦。 白於不知想到了什么,忍着剧痛勉强带起笑意:“是灵泉,师尊你不舍得我去死对吗?” 他似是抓住了这个念想,眸底光亮不断放大,期许着泠妩的回答。 可泠妩没有说话,便消失于原地,强迫他仰头的灵力也倏然一散。 白於立刻寻找泠妩的踪迹,却无法寻觅半分。 甚至他一直所在的屋子,也如齑粉般飞扬。 再次放眼望去,四周伸手不见五指,暗无天日,甚至手中紧紧攥着的蜡烛也失去了光亮。 空旷死寂之感弥漫开来。 “师尊。”他唤道。 这一声竟然连回音都没有。 “师尊!”他又唤。 还是没有任何人应答。 “师尊,别丢下我……”他低喃出声,双脚不由自主地向前走去,四肢百骸都在叫嚣着慌乱。 可这里仍旧只有一片漆黑。 黑暗吞噬了一切。 白於试图在黑暗中修炼,可惜此地没有一丝灵力或魔气,犹如一个天然的囚笼。 他只得无措寻找,未曾有一丝懈怠。 可是,无论他喊多久都得不到任何回应,唯有浓郁到令他窒息的血腥气儿不断跟随着他。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找到了光亮。 光亮中,女子一袭蓝裙端着茶盏慢慢品茗,她缓缓抬眸与他对视。 可还为等他开口,眼前的光亮便再度消失! 第354章 龙傲天飞升路上的资源包师尊51 眼睁睁看着心心念念的师尊消失于原地,空前的疯狂占据白於整个脑海! 不知又过了多久,他又看见了那光亮。 这一次,他立刻迈开脚步朝那处奔去,不顾伤势,只想再快点再快点。 然而,他的速度终究还是太慢。 赶到时,早已没了那人的身影,一把匕首从身后刺穿了他的肩膀。 鲜血喷涌而出。 他带着希冀的回首,却什么都看不见。 泠妩施施然将匕首拿起,随意丢下,再次消失。 这里是她专门为白於在须弥戒中建造的囚笼。 不仅暗无天日无法修炼,还要忍受烈火焚烧和五感所失之苦。 须弥界外,白於的失踪没有激起一滴浪花。 泠妩眼看着时机差不多了,便带着白於离开,来到凡间。 凡间正值战乱,常有婴儿呱呱坠地命丧黄泉,路边有饿殍者肚子鼓鼓死在街边,而那肚中却只有泥块稻草混着白雪。 泠妩抚着指尖戒指,低声自语:“论苦痛,哪有凡间战乱中的百姓苦。” 呜啊以为是在同它说话,便回答:“呜啊以前从未来过凡间,现在才知原来他们过得这般苦。” 泠妩抚了抚戒指,“把他放出来吧。” 呜啊微顿,随即将一颗珠子送进泠妩掌心。 “主人,白於他好像有些不太对呜。”呜啊提醒。 泠妩不语,手指掐算。 最后顺着指引,寻到一处茅草下,刚死去几个时辰的纯白色魂灵,看见她便露出干净的笑容。 泠妩摸了摸她的脑袋,便将她送回此方世界的地府。 手中存着白於的珠子,则被她送进了那面色发紫的死婴体内。 不消多久,死婴便睁开了眼睛,那脸上表情复杂到可怕。 迷茫、癫狂、欢喜、探究、回忆…… 各种情绪翻涌。 总算见到光亮的白於,习惯性地开口想唤师尊,结果一出口就成了“哇哇”。 他一顿,不远处却传来一声骂骂咧咧: “冻了这赔钱货一夜,竟然还活着,怕不是个妖孽转世?看来非得亲手把她掐死才行!” 白於还没来得及看清,便被人死死扼住咽喉。 泠妩站在不远处,每每在白於快要死亡时,就会送一丁点灵泉给他。 终于,泠妩不再浪费灵泉,白於这才得以解脱。 可这解脱便只是再度回到无边黑暗里。 许久之后,又一吸力出现,白於睁开了眼。 这是第二次,原身是一个浸猪笼的女人。 但当白於好不容易从湖底爬出时,便被一群人捆住手脚,重新送回了湖底。 湖水吞没他的口鼻,他生生窒息而亡。 回到黑暗,吸力再度传来。 第三次,白於进入一个死去多日用雪充饥的乞丐体内,这一次总算有时间的他忍着酸臭的气味,寻到一处准备修炼。 可这具身体连灵根都没有,身无分文无衣蔽体的他,不过半日便冻死在雪中。 第四次、第五次、第六次,第…… 终于,在他精神紧绷到极致时,出现在一个寻常人的体内。 得来不易的身体让他格外珍重,可时间一久,顶着寻常人身体,过着为生活奔波的磨难,对于连在上界都翻云覆雨的他来说,还不如死了算了。 他不是没想过改变命运,可是无用,他甚至连死都无法做主。 一直到他白发苍苍,眸底如死水时,才得以回到那个黑暗死寂的地方。 他双目失神,许久之后才抬起手,直到摸到陌生又熟悉的抹额,才确定自己是谁。 “我是白於,我是白於,我是白於……” 手中灼烧灵魂的蜡烛,也被他紧紧攥在掌心。 他喃喃自语:“原来身为灵仆白於的之前种种,都还算不得痛苦。” 再次传来一道吸力,白於拼死反抗,却是无用。 再一睁眼,他正被拳打脚踢。 可这疼却没有激起他半分怒火,他平静地像一个不会痛的木头。 雨水滴答而下,一群人各自啐了一口这才纷纷离去。 许久之后,他才慢慢爬起,可站在雨幕之下,他却不知自己该去往何方。 “师尊。”他再度低声唤道,随即朝着天一宗的方向而去。 终于,他脚下流血,身染泥泞,衣衫褴褛才走到了天一宗。 “这次,可以解脱了吗?”他口齿不清。 话落,他终于看见了一冰蓝色飘带。 可他不知怎地,蜷缩成团,将自己的面容死死藏起。 鼻尖嗅到一抹熟悉的冷香同时,他还闻到了从自己身上传出的酸臭味。 此刻,他与仙尊有着云泥之别。 “别看我别看我。”他乞求着。 吸力再次传来,他回到了那个暗无天日的囚笼。 白於第一次感到庆幸此地,他蜷缩在地。 再次传来一阵吸力,他疯狂抗拒着,可眼前还是出现了光亮。 他面无表情地维持着现状,却感受到了体内至纯的灵力。 “有灵力,不是凡人了!”他攥紧五指便要起身。 可一动,脚腕上的脚铐便将他牢牢拽了回去。 白於环顾四周,本带着些惊喜的眸底却看清周围时,逐渐慌乱,呼吸也变得紊乱。 脚步声从外界传来,男人低哑清冷的声音一并传入他的耳畔:“师尊,你逃不掉的。” 白衣出尘的男人一出现,白於便再也控制不住这具身体。 这具身体后退着,闭上了眼睛,可男人却强迫“她”睁眼,“师尊,你可曾想过你也有这么一天。” 白於不受控制地开口,话一出口便是熟悉的,属于师尊的清冷语调:“小於,是我待你不好吗?” 男人低笑,眸底冷漠:“或许是极好的。” “只可惜,弟子飞升之路,绝不会有拦路虎阻挠。” “我何曾阻过你?”这具身体又问。 男人叹息一声:“可惜师尊是这世间至纯的冰系灵根,也可惜,师尊对弟子毫无防备之心。” 白於感受着这具身体,从心底深处升起的悲伤与自责。 原来师尊当时不仅没有恨他,甚至还只有悲伤和自责。 之后便是前世他所做的一切,飞升之际杀死师尊,覆灭白家满门,屠尽整个天一宗。 这具身体,也由起初的悲伤自责,到无力挣扎,再到最终无边无际的恨。 “我要他心甘情愿地赴死!要他在一帆风顺的修仙之道上,受尽所有苦难!”她带着滔天怨念地说。 原来,如此。 之后回到黑暗中,再有吸力传来时,白於便不再反抗。 他任由数不清的一世接着一世的痛苦,接踵而来。 他想,这样师尊或许能解气,或许消了气后…… 师尊就能原谅他。 “呵。”暗无天际的日子里蜡烛亮起了微弱的光,魔魂嗤笑。 “你是谁?”白於低着头问道。 魔魂怔瞬片刻,确定他真的不记得他了,这才明白在白於经历的数不清的人生中,忘记了很多。 如今只记得那一人。 可那人却再也没有出现过。 白於眼神空洞地询问:“你说师尊何时才会再出现呢?” 魔魂也不知道。 “你说师尊,还会出现吗?”这一句,他带着哽咽地问。 他什么都记不得了,只记得那遗世独立的冰蓝色身影。 可他刚问完,黑暗无边的世界中,好不容易才亮起的蜡烛也彻底消失了。 白於的手一空,灼烧灵魂的痛楚也不复存在。 这次,他才是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空荡荡的世界里,只有他一人。 第355章 龙傲天飞升路上的资源包师尊52(完) 蜡烛落入泠妩面前,她没有伸手去接,蜡烛便掉落在地。 “啪嗒”一声,魔魂出现。 他还未来得及欢喜,便瞧见了泠妩手中的灵力。 那灵力让他警铃大作,本能便要生出逃跑之心。 “你要杀我?”魔魂没有逃,而是顿在原地,平静地问。 泠妩正看着手心黑漆漆的珠子没有理会他。 魔魂得不到回应,便强迫自己带起苍白的笑意:“你……” 他顿了很久,最终只道:“认识这么久,你还不知道我的名字吧。” “我叫……” 魔魂话未说完,泠妩便将指尖那轻易就能抹杀他的灵气,点到他的体内。 “上界将你除名,下界也无你容身之所。你的名字,也莫要妄想会为人所知。”她垂眸,明明看起来悲悯温柔,可说出口的话却冷漠无边。 一直以来泠妩都未曾抬眸看魔魂。 见此,魔魂只余最后一丝意识,他笑的苍白,仅留下最后一句话: “半月仙尊你可真狠啊……” 泠妩踏出房门,天上雷云滚滚。 今日是她的渡劫日。 在一群护法的人中,天雷只打算象征性地落下,却被泠妩阻止。 呜啊出言:“主人!呜啊可以吞雷的!” 小云彩也跟着道:“主人,小云彩也可以哒~” 同样被泠妩阻止。 泠妩把手心中的墨色珠子抛起,迎上雷劫。 “咔嚓——”黑漆漆的珠子没有半分破裂,可内里的白於却疼到蜷缩一团。 雷克邪祟。 白於身上附上一层焦褐,他来不及反抗便再度落下一道雷来。 整整三日,雷劫褪去,泠妩成功渡过渡劫期。 手心中墨色的珠子上雷电环绕,其内白於仅剩下最后一口气想和她说话,拼死不愿消散。 泠妩没理他,只端看他这口气,还能留多久。 她取下须弥戒,在呜啊和小云彩委屈声中,还是解除了契约。 “主人,你不是说不会不要呜啊的吗?主人你别丢下呜啊,呜啊不想一个人……” “有小云彩陪你呢。”泠妩抚了抚戒指。 可小奶音依旧在哭:“可是呜啊只想要主人,主人别不要呜啊好不好呜?呜啊……一定是呜啊不好!” 泠妩温声安抚:“不是呜啊不好,是本尊需要你留下照顾欢儿。” 呜啊哭声一顿,却还是哽咽着说:“呜啊照顾欢儿妹妹?” 泠妩默不作声地颔首。 呜啊吸着鼻子,“那呜啊一定好好监督欢儿妹妹!争取让欢儿妹妹明日就飞升!” 呜啊小奶音里充满了斗志。 翌日,和姬父姬母姬时欢以及拂雪等人告过别后,泠妩便踏着虚空飞升。 看似进入了上界,实则带着白於回到了地府。 小世界中,姬时欢戴着须弥戒,红着眼朝天上大喊:“姐姐,欢儿虽然天资不好,但会努力修炼,去上界找姐姐的!” 二老也擦着眼泪,一直仰头看天,始终不肯离去。 祝平安等人垂眸,驻足原地许久才各自离去。 “如此,就看谁的速度更快了。”她们心中暗叹。 拂雪则悠闲抚了抚鬓角,还颇为闲情逸致摘了朵花别在耳畔。 她指尖点着红唇,语气娇羞:“得好好搭配在上界和她初遇的衣裙了。” 半月后,一袭红衣的惊肆踏上半月峰。 宋柏正吊儿郎当地靠着大棕熊的,远远见到惊肆便挑眉,主动迎上。 他举起一枚戒指,“惊肆,这是我师尊给你留的。” “半月仙尊?”惊肆发上沾染着雪花。 宋柏点头后,惊肆先是用清净决扫除本就干净的衣衫,这才伸手接过。 而后似是得到至宝一般,道完谢后转头就走。 留在原地的宋柏摸着下巴,旋即取出一枚枚泠妩给他的戒指,小声窃喜:“师尊果然对我才是最好的!” 他挺直腰杆,拍了拍大棕熊,“大胖!好好修炼,飞升后小爷带你去找师尊!” “吼吼~”大棕熊回应。 另一边离去的惊肆回到洞府,不忘设下层层防御,平复自己跳的愈发激烈的心,这才鼓足勇气内视戒指。 可戒指中都是当年他送给仙尊的礼品,内里摆设还和原本一模一样,只多了一封信笺和一瓶丹药。 他失落一瞬,却还是带着笑地取出信笺,小心拆开。 但当信上内容细细看完后,他嘴角笑意已经消失,甚至连眉间的朱砂痣都暗淡了许多。 “可是吃了它,你存在的痕迹就消失了啊。” 他敛眸,最终将丹药放好,信笺也整齐放回。 “我就当没有看见。”话落,他取出蒲团,“好好修炼,我只听小师叔亲口说。” 上界 接引下界飞升之人的蓝袍上仙皱起了眉头,“奇怪,这飞升之人怎么还没到上界?” “那不是来了吗?”黑衫上仙指着。 蓝袍上仙顺着望去,瞧见一身着月白长衫的淡漠男人。 “在下陆离,请问刚刚飞升的女仙去往了何处?”陆离拱手。 “刚刚飞升的女仙?有女仙吗?”蓝袍仙人问墨衫仙人。 墨衫上仙摇头:“没瞧见。” 陆离顿了顿,随即抬手掐算,可未曾落下一指便猛的吐出一口鲜血! 可他却仍旧没有收手的意思。 见此,二位上仙连忙出手阻止,“你还未过仙池重塑仙体,伤了根本可是大忌!” 陆离却仍旧抬手要掐算。 “小师妹的去向、小师妹的去向……”他呢喃着,再次闭上眼。 “陆离。”有一长者从远处匆忙而来。 陆离这才睁眼,他眸中执拗还未散去,见到来人,这才恭敬唤道:“师尊,您可看见小师妹了?” 长者顿了顿,心中复杂,“先过仙池,本仙再和你解释。” 陆离不语。 “倔驴!你这性子,还真是和以往一模一样!”长者没再维持刚刚的风骨。 在二位接引仙人目瞪口呆中,长者粗暴地将陆离丢进仙池。 长者待陆离褪去凡胎后,便提着他衣领风风火火地将他带走。 “师尊,您可知小师妹的去向?”陆离被拎着也不挣扎,又问。 长者叹息一声,这才道:“想知道啊?” “想。” 闻言,长者眸中带起一丝悲伤,“那你是想知道本尊飞升前的小妩下落,还是本尊飞升后的小妩下落?” 陆离没有犹豫,“您飞升之后的。” 长者摇了摇头,将悲伤压下,“那只能待你修炼到能离开此方世界的境界,才有可能知晓了。” 陆离没再接话,只点头。 接引池处 拂雪一袭冰蓝衣裙袅娜出现,她娇俏扫视一圈,最终与那两位上仙对视。 两位上仙却是齐齐后退,“拂雪圣女,我们这次不阻你,你若是出手我们可就要唤人来了啊!” “本圣女怎会如此残暴?前不久飞升了一位清冷出尘,温柔似水的绝世美人儿,她去了何处?” 二上仙齐齐皱眉:“刚刚只有一名为陆离的男仙,已经被他师尊接走了。” “敬酒不吃吃罚酒是吧?”拂雪冷哼,出手迅速。 “我们真没瞧见!刚刚那男仙也问是否有一女仙,可是真的没有!今天邪门了真是!” 拂雪咬牙,“本圣女亲眼见她飞升的,你们还敢骗!” “祖宗啊,我们真没见过!更何况我们骗您这事,有何好处?” “真没有?”拂雪蹙眉,心底蓦地空落一瞬。 旋即她启唇,喃喃自语:“以往在下界你也这般,现如今到了上界你宁愿不过仙池,也要让奴家找不到你吗?” 她情绪低落,将那二仙看的更是恐惧后退,心中也愈发好奇那女仙是何来头。 拂雪则低着头,独自离去。 “一定是那群莺莺燕燕让你烦了你才出此下策,这一次奴家一定不会把你的身份暴露了。”拂雪暗暗点头。 之后的日子里,时常有人飞升,也总会问一句:“半月仙尊。” 以至于每每有人飞升,二仙都会先一步道: “半月仙尊没见过!姬泠妩没出现过!蓝裙出尘温柔似水倾国倾城的女子也未曾有过!” “先过仙池,领仙牌就可以走了!别再问了,我们也很想知道她究竟去了哪!” 可无一例外,无一人相信。 至此,上界查无姬泠妩此人,却流传着半月仙尊的传说。 第356章 假圣女的信徒比光明神还多1 回归地府,遗忧楼门开。 泠妩将黑漆漆的珠子递给姬泠妩。 双手接过的姬泠妩内视一圈珠子,从中探见那几乎看不出人形的白於。 他瞎了一只眼,浑身遍布血迹和焦褐之物,可哪怕如此,那额头上的“奴”字也仍旧清晰。 “他还留了一口气,你可选择如何处置,吾皆不干涉。” 泠妩话落便落座于桌案前。 不再启唇,也不再抬眸去瞧她。 姬泠妩同步知晓泠妩在世界中所做的一切。 从碎白於灵根,再到最后用他抗天雷的所有种种,她都亲眼所见。 且大人最后还将那至宝送给姬时欢,庇佑她那素未谋面却乖巧懂事的妹妹。 甚至那群本该助力白於的女子们,也在大人离去后,皆尽自己所能地庇护姬家。 此刻害她至此的罪魁祸首,更是被大人放在了她掌中。 不知不觉间,她的恨意已消散了。 姬泠妩捏住那颗黑漆漆的珠子,想要道谢。 却见白发女子低垂眼睫手捧酒盏,任自己作何也未曾抬过眼眸时,不由鼻尖一涩。 可这酸涩,却是感叹于她的温和。 姬泠妩跪地,而后才仔细查探白於现状,这才发觉他在乞求她的出现。 可她就这般瞧着,瞧着他强行吊着的那一口气,彻底湮灭。 白於宁愿承受痛苦,也要留着一口气和她道来的最后一话,也被她选择无视。 与此同时,姬泠妩再次叩首。 她消散化为魂珠的刹那,泠妩才抬眸,伸出指尖将魂珠接住。 而另一颗黑漆漆的珠子,却径直掉落于地。 “若是落在一起,也是对你的不公。”泠妩垂眸同魂珠低喃。 话罢,她才起身踏出遗忧楼,那颗黑漆漆的珠子被她丢进彼岸花灯中。 黑珠经过渡劫天雷的淬炼,对于从地府诞生的彼岸花灯而言,算是极大的补品。 果不其然,吞了珠子的花灯光亮愈发盛大。 下一刻,泠妩便瞧见了不远处突兀出现的魂灵,想来这便是花灯提了等级后的能力。 倒也不算鸡肋。 那魂灵为自己的突然所至而迷茫一瞬,这才在瞧见“遗忧楼”三个字时,面上恍惚消散。 她提起破破烂烂的罗兰紫裙,赤着脚一步一个血色脚印踏进遗忧楼。 对布好茶盏的泠妩,俯身跪拜。 “孟婆大人。”她抬起脸,脸上遍布刀伤,已经看不清原本的面容了。 可哪怕如此她还是仪态完美地行了礼。 她似回忆过往般,温声娓娓道来: “我来自奥莱大陆,母亲是东方人,也是莱昂公爵的第二任妻子。” “奥莱大陆信仰光明神教,某一日光明神降临的光辉洒满了整个格兰城。” “光明主教传达神意于信徒——今日降临的女婴是光明神选中的圣女。” “那日莱昂公爵女儿的诞生被众人所熟知,而那个女儿便是我。” 她依旧含着笑意,语气不疾不徐: “之后整个奥莱大陆,都坚信我便是光明神教的圣女。” “也就是自那日起,我被数以万计的人高呼圣女殿下,哪怕皇室中人见了我也得如此。” 她睫毛颤了颤,笑意却带了些轻讽。 “身为圣女,我的仪态得是最好的,因为我是光明神于大陆的唯一代言人,虔诚的信徒们不允许我出现任何亵渎神明的举动。” “在人前,我得永远含着三十五度的浅笑,我得永远如山茶花般干净美好,我得永远挺直背脊哪怕前方荆棘丛生。” “这是我高高在上,合该付出的代价,这些我都知道,可没有一人问过我愿不愿意做这高高在上的圣女。” “我十八岁成年礼那日,我在所有人期待的目光中跪拜于光明神殿。” “可祂的光辉却并没有降临。” 她垂眸,唇边的笑意依旧没有散去。 “许久之后,我听见了不可思议的惊呼,感受到了一道道厌恶的眼神。” “直到,有位深栗色卷发,脸上点缀可爱雀斑女孩的出现,光明神才降临。” “但祂越过了我,抚摸了那女孩的头顶。” “她叫希莉雅,她的举止在教徒看来应当是粗俗毫无仪态的。可我却觉得她脸上飞扬的笑意,让我很是向往。” “以至于哪怕后来之事的发生,我也从未厌恶过她。” 可后来的事,她却没再继续说下去。 但值得肯定的是,真圣女的出现,必定让对她恭敬了十八年的信徒们恼羞成怒,他们认为自己没有看清神谕是因为受到了她欺骗。 所以他们将她高高在上地捧起,又亲手将她拉入泥潭。 她依旧挺直脊背,笑意温柔,却被众人骂“清高”。 曾被她施救过的人朝她吐口水,说被她救过是他们此生最大的污点。 “他们说我,伪善。”她说最后一个词时,眼泪“啪嗒”一声砸落。 “抱歉,是我弄脏了您的地面。”她说着,便想落手去擦。 但伸出的手,却被温凉的指尖握住。 她仰头看去,便见女子眸底浸润温柔,另一手落于她的发顶轻柔地抚了抚。 她的抚摸,不似光明神抚摸希莉雅时的高高在上。 “伪善了一辈子,便是真善。”泠妩说。 她愣了许久,最后似慰藉般握紧泠妩的指尖。 泠妩和她交握间已然知晓了一切,也大体猜出了她的愿望,但还是问道:“你有何愿?” 她说:“神权至上,我要渎神。” 泠妩眸色不变,“允。” —— 格兰城里光明神降临的光辉几乎照耀着所有人。 唯有贫民窟中尚未出生的西莉娅,和刚刚才降临人间的泠妩未被照耀。 前者是因为光明神寻不到她的踪迹,后者是光明神尚且没有那能力可以照拂神光于她的身上。 刚诞生的女婴除开起初的一声哭泣,之后便再未发出任何声音。 她睡得恬静,漂亮到极致的小脸如冬日里最洁白的雪花。 “奥,我想这一定是光明神最宠爱的孩子!” “天呐,她美丽到让我觉得 她一定是光明神最珍视的山茶花!” “嘘,小声些,别吵醒她。” 她们轻手轻脚地将泠妩抱起,随即交给身染雪松香气的男人。 “公爵大人。”她们恭敬道。 莱昂公爵抱着泠妩的姿势僵硬,生疏中带着难言的胆怯,却似是怕惊扰到她般,不敢像周围女佣提出抱孩子的疑问。 金丝嵌七彩宝石的圆窗外,阳光透过缝隙洒落,打在她的眉心与睫羽之上,为她镀上了一层光晕。 在这一刻,莱昂公爵甚至觉得,自己怀中的女儿,与光明神一样神圣。 第357章 假圣女的信徒比光明神还多2 “辛西娅。” 莱昂公爵姿势僵硬,可语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他曾焚烧过一部分,被信徒们认为是玷污光明神的古老典籍。 其中记载着许多神明的名字。 他不过瞥过一眼,便将之丢进熊熊燃烧的火焰里,亲眼见证了它的毁灭。 可刚刚他脱口而出的,竟然是其中属于月神的名讳——辛西娅。 莱昂公爵清醒过来。 他想将“玛蒂娅”这个意味“神明赞礼”的名字重新赋予给泠妩。 可怀中漂亮到让他无法用言辞来赞美的女儿,就在这时睁开了双眸。 这双眼眸在金色阳光的照耀下,眸底如科莫湖水般清澈干净,璀璨得让他移不开视线。 不知为何,他将脱口而出的“玛蒂娅”又换成了“辛西娅”。 “辛西娅,我的女儿。”他温柔诉说。 泠妩的眼睛哪怕被光辉照耀,也并未闭上。 她的视线越过眼前英俊冷漠的男人,越过彩色玻璃圆窗,看向一碧如洗的蓝天。 那里有一双淡漠的金眸在与她对视。 那双金眸看了她许久,才终于在泠妩闭上眼睛的刹那,离去。 什么也不知道的莱昂公爵也不再改口,而是轻轻拍了拍怀中的女儿。 他感受着自己心口被塞满的甜蜜,难掩嘴角的笑意。 辛西娅。 只有这个名字才配得上她。 更何况,那些古老的典籍早已被烧毁,无人会知晓辛西娅这个名字真正代表的含义。 而且光明神已太久未曾降临这个满地疮痍的大陆了,久到他对祂的存在都产生了一丝质疑。 “夫人醒了吗?”莱昂公爵抬头问道。 得到摇头的莱昂公爵抿唇,想要踏进屋内,却还是不敢。 夫人生产前特地叮嘱过他,不许他进去,除非她醒来否则以后就再也不许他亲她了。 想到此,莱昂公爵心中委屈,可面上却仍旧冷漠。 “公爵,主教带领神殿教徒们,要求将圣女带走。” “圣女?”莱昂公爵微敛眉。 他低头看了眼玉雪可爱的泠妩,眼中闪动着暗色,却仍是抱着泠妩下了楼。 穹顶之下,红衣主教站在马车前。 缓步而来的莱昂公爵未曾行礼,而是站在主教的对面,身姿挺拔。 “主教大人,日安。”他冷漠道。 红衣主教戴着的红帽下隐约露出几缕白发,那张苍老的面容不悦地皱了皱。 可当他看见莱昂公爵怀中所抱的孩子时,便在瞬间原谅了他的不敬。 主教虔诚俯身:“伟大的光明神亲自选中的圣女殿下,日安。” 他在提到光明神时,那戴着白色手套的手还会附在心口,另一手在胸前画十,以表对光明神的虔诚。 主教的地位并不低于圣女,可她不同,她是光明神的神眷者。 红衣主教一出声,其他教徒也跟着虔诚唤道:“伟大的光明神亲自选中的圣女殿下,日安!” 他们的脸上染着疯狂,似乎只要主教一声令下,他们就能上前将莱昂公爵怀中的圣女抢走。 莱昂公爵为自己这一想法感到啼笑皆非。 这样的话,可是玷污了伟大的光明神,他们这群如疯子一样的教徒是不会的。 他这样想着,却一点也不误他小心翼翼地捂住怀里女儿的耳朵。 “伟大的光明神降下神谕!今日诞生的女婴便是祂的圣女!”红衣主教那苍老的面容上布满激动。 莱昂公爵悬着的心才彻底死了。 可一想到这得之不易的至宝,要被送进那冷冰冰没有人情味的神殿中,他就满心抗拒。 他眉眼冷漠,语气不容置疑:“格兰城有三百万子民,每日诞生的新生命没有百数,也有几十,如何能确定辛西娅就是神眷者?” “如果你们寻错了神眷者,伟大的光明神不会因此降怒,但身为虔诚的信徒是绝不会允许自己犯这种低级的错误。” 他一句“虔诚的信徒”让红衣主教盯着他看了片刻,才缓缓露出笑意:“伟大的光明神降下神谕时曾提及,今日的格兰城只会有圣女这一神眷者地诞生。” 红衣主教拖地的红袍被风吹的动了动,他脸上笑意渐渐消失,虔诚的面容露出冷漠: “公爵阁下是在质疑,光明神的神谕吗?” 莱昂公爵眸子微闪,他垂眸注视怀中恬静的女儿,软化的心始终难以硬起。 恰在此刻,泠妩睁开了眼睛,对眼前染着雪松香气的俊美男人露出一个笑容。 莱昂公爵紧皱的眉头舒展开来,冷若冰霜的眉眼也带起了笑意。 他抱紧怀中女儿,将心底烦躁压下,这才回道:“辛西娅能成为光明神的神眷者,我深感荣幸,只是刚刚欣喜万分让主教大人误会了。” 神权至上的时代,皇家都要退居一步,何况他一个异姓公爵。 但他却还是想争一争。 “不过,辛西娅还没来得及见上她的母亲一面,我想伟大的光明神也不愿祂的神眷者忍受这一痛苦吧?” 莱昂公爵说完,一直乖巧不说话的泠妩眼睛朝红衣主教的方向看去。 见此,莱昂公爵忍着紧张,将抱着泠妩的姿势换了换,方便她去看清。 既然辛西娅是祂亲定的圣女,一定和寻常婴儿不同。 如果辛西娅真的想要去神殿的话,那他…… 莱昂公爵抱得又紧了紧,始终没想好那他该怎么办。 泠妩却没去看红衣主教,而是看向了马车。 那里坐着的是神殿里真正的主人,教皇。 奥莱大陆皇室和神殿并驾齐驱。 皇室统御着大陆最完备的军队力量,凌驾于臣民之上。 神殿则在光明神的庇佑下,掌管着所有臣民的信仰,他们以信仰而活,只要教皇一句“光明神的神谕”所有人都得匍匐,一度凌驾于皇室。 只可惜,多年来光明神并未出现,这也就导致了神殿的让步,可今日光明神的重降,让他们重新看见了曙光。 而圣女便是他们重夺权利的关键。 所以他们才会在光明神的光辉刚刚消散之时,就立刻动身来迎接她。 这些莱昂公爵甚至比泠妩都清楚。 因为对面一群人的面目,几乎疯狂到能将一座奥林匹斯山征服! 莱昂公爵思索一瞬,见泠妩又闭上了眼睛,他的心才稍稍定了定。 他正要再次开口。 马车上便传来一声淡漠如雪山之巅的清冷声音。 “一年后,神殿会将圣女接回。” 莱昂公爵还未惊讶,红衣主教就立刻回首,“教皇冕下,这不合规矩!” “回神殿。”教皇的声音依旧冷漠。 红衣主教面上带着不赞成,却还是咬牙深深看了眼马车,这才命令:“走。” 只是离开前,他还不忘虔诚地对泠妩俯首。 起身后,他才同莱昂公爵叮嘱:“这一年,神殿会时常来探望圣女殿下的平安,希望莱昂公爵能不负教皇冕下的仁慈。” 第358章 假圣女的信徒比光明神还多3 莱昂公爵垂首,可掩下的眉却挑了挑。 直到眼前乌泱泱的神殿众人离开,他才面上一沉,眸底积攒着狂风暴雨。 如果辛西娅是平民的女儿,那么成为圣女,是对她无上的荣耀。 可辛西娅是他莱昂公爵唯一的女儿,这圣女于她而言却是枷锁。 莱昂公爵双臂抱紧,想起刚刚泠妩的异常,他在心中脑补许多,心下更是软的不像话。 “刚刚是我可爱的辛西娅宝贝,赶走他们不许他们欺负父亲的吗?” 他问完,自己也为自己幼稚的举动而感到可笑。 可谁知刚刚闭着眼的泠妩却睁开了眼睛盯着他看,露出甜丝丝的笑意。 莱昂公爵一顿,心中一暖。 也不管这是不是巧合,他就认定了这就是自家宝贝的贴心。 泠妩这才闭上眼睛。 红衣主教刚刚所说今日降临的女婴只有一个,那要么是教皇听错了神谕,要么就是那位光明神传达了错误的神谕。 可神,真的会犯这种小错误吗? 又或者说,假圣女的存在是为了让他的真圣女平安长大。 毕竟十八年来,祂怎么可能真的不知道信徒寻找错了圣女。 可祂却一直不解释。 任由自己的信徒们,去葬送一个本该如玫瑰般热烈的少女一生。 这也是为什么辛西娅的愿望是渎神。 因为她窥探见了自己虔诚信仰十八年的光明神,为祂的偏爱而葬送了自己所有。 与此同时,那双金色的眼眸终于见证了自己真正圣女的诞生。 牧场的老旧小屋里,她如刚刚出生的寻常女婴一样皱皱巴巴,肤色没有刚看见的辛西娅那般雪白。 这些祂并不在意,让祂在意的是,她似乎感受不到祂的存在。 皱皱巴巴的婴儿始终没有睁开双眼,一直低声呜咽,直到哭累了被怀中面容憔悴的妇人喂了奶,这才安静下来睡了过去。 祂依旧平静,淡漠的金眸只在希莉雅刚诞生时,才有一瞬的波澜。 不知为何,祂想起了辛西娅与祂对视的那双眼眸。 淡漠到和祂有些相似,却又比祂温柔万千。 可温柔…… 人类并不值得祂的温柔。 一月后,希莉雅依旧没有发现祂的存在。 三月后,也依旧没有。 祂离开希莉雅的身边,去往了莱昂公爵的庄园。 庄园中馥郁花香锦簇,和祂在那个乱糟糟的牧场所见的全然不同。 但祂并未对此上心,仍旧平静。 直到与那花园正中,躺在铺满柔软绒缎的小姑娘对视上时,祂眸中才有片刻的涟漪。 不过涟漪快到连捕捉都捕捉不到。 小姑娘和希莉雅的短发不同,她那柔软的黑色卷发足够长到铺陈在两边。 身上粉色蕾丝边的公主裙被风吹得微微扬起,脚下蕾丝白袜和棕色小皮鞋也相得益彰。 而那双漂亮的眸子,正在与祂对视。 泠妩举起攥着小花的手,朝着蔚蓝如洗的天空轻轻地摆动着,脸上灿烂如朝阳的笑容甜美而热烈。 祂看着那小花,却没有接过,而是仍旧淡漠地注视。 在辛西娅身边坐着的年轻夫人,拥有一张对于人类来说,极为美丽的东方面孔。 她伸出手揉了揉小姑娘柔软的发顶,她说:“辛西娅是这个大陆上最美丽的小姑娘。” 最美丽? 祂的眼前掠过一张张面容。 也是初次对除了希莉雅以外的人类说的话,感到赞同。 从皇宫回到庄园的莱昂公爵,将身上佩戴的金属配饰一一取下,这才张开双手将母女俩搂入怀中。 这一举动,让漂亮的小姑娘也不与祂打招呼了。 而是软乎乎地对年轻夫人和莱昂公爵笑。 她咿咿呀呀地发出奶里奶气的声音,将初为人父人母的二人看的心生欢喜。 可二人眸底,却悲伤难忍。 从未与人类视线相接的祂,还没想好是否要接下那朵花,便失去了她的注视。 可也不过刹那,祂便离开了此地。 被紧紧抱住,什么也看见的泠妩眨了眨眼睛,对祂的离去并无半分不舍。 原本的辛西娅刚诞生便被抱走。 以至于,怀胎十月本就郁郁寡欢的陶入画甚至没能亲自抱上一抱。 至此陶入画更加抑郁,不出半年便离开了人世。 莱昂公爵在那半年中,不断向神殿提出让陶入画见见辛西娅的请求。 可皆被神殿以圣女属于光明神,她的身上不能沾染其余人的气味为由,拒绝。 亲眼见证自己爱妻离世的莱昂公爵,一步步掌权军事,最终在真假圣女出现时,义无反顾地将假圣女带走。 可在疯狂的信徒下,他还是失去了辛西娅。 甚至当他终于找到辛西娅时,看见的只有死去的辛西娅,她的脸上遍布刀痕,永远挺直的背脊也被硬生生折断。 彻底癫狂的莱昂公爵抱着辛西娅,带领军队踏平神殿,疯狂的教徒被他亲手提剑捅穿胸膛。 就在他杀红了眼,要杀死保护信徒们的希莉雅时,光明神出现了。 不过一个刹那他便被神光吞噬了。 泠妩睁开眼睛,乌溜溜的眼珠子眨了眨,让二人看的悲伤一散。 “辛西娅可不是一般的小姑娘,她是未来皇权之巅,手握军权的莱昂公爵的掌上明珠。” 陶入画连忙捂住莱昂公爵的嘴,“祸从口出。” “祸从口出?”莱昂公爵思索许久这才明白意思,他点头贴近陶入画的耳畔,小声呢喃:“我爱你。” 说完,他才问:“那这样呢?” 陶入画脸颊一红,将他推开,莱昂公爵勾唇一笑,却还是凑上前来将之抱紧。 “相信我,有我在,我们会团聚的。”他低头,温柔地亲吻陶入画的额头。 陶入画眸中泛起水光,她抱紧泠妩,“我相信你。” 第359章 假圣女的信徒比光明神还多4 之后,祂曾来过八次,每一次都得到了泠妩的关注,以至于后来每个月都会来上一次。 至于原因,泠妩想大致是觉得奇怪,又或者是新奇。 在莱昂公爵和陶入画的悉心爱护下的泠妩,也无忧无虑过了一年。 一年时间中,整个庄园上至管家守卫佣人,下至花园里养的一只逢人就露出凶猛模样的烈性高加索,都对这个从小就乖巧漂亮的小姑娘喜爱异常。 太阳缓缓下沉,大片金红晚霞,将从皇宫赶回的莱昂公爵身上渲染了一层迷醉的香槟色。 他一眼就看见了坐在花园里,正给一只巨大的狗扎小辫子的小姑娘。 还没来得及反应,他眉眼处就带上了如春风般的柔和。 这只高加索是他从战场上捡回来的。 可能是战场的残酷,也可能是高加索血脉里流淌的凶猛,任何人一但靠近它三米,它就会亮出白森森的牙齿。 只要那人再前进一步,下一秒它就会将那人扑倒,吃到骨头渣子都不剩。 他花了不少力气才把这高加索带回来,准备驯养成战犬,可它生性傲气,宁愿不吃不喝,也不会对他摇一次尾巴。 最终他把它放生,结果它却记恨上了他,在黄昏时越过层层守卫,威风凛赫地巡视整座庄园,试图找到他后咬下他的咽喉,替自己报仇。 结果就被辛西娅一把揪住了耳朵。 莱昂公爵现在想起来都得捂住心口,怕自己因为那时的惊恐而突发疾病。 辛西娅是神眷者,所以从小就比其他人优秀,半岁就能平稳地走路了。 当时辛西娅就穿着粉嫩嫩的小蝴蝶睡裙,赤着脚端着小板凳,哼哧哼哧地把那小板凳往地上一放。 歪歪扭扭地踩住小板凳,才勉强抓住了高加索的耳朵。 他记得自己当时什么也顾不上,佩剑都险些被他丢弃,只知道猛的扑上前去要将辛西娅带走。 结果那本该见到他,就立刻凶猛扑上来的高加索,只是朝他龇牙,小心翼翼地绕到踩着板凳的辛西娅身前,护起了她。 辛西娅也换了高加索的另一只耳朵继续揪着,还朝他露出比方糖都要甜蜜的笑脸。 想到这些,莱昂公爵笑着摇了摇头。 金如麦穗的短发镀上了一层晚霞余晖,冷漠无情的气息消失的彻底。 泠妩正给高加索长长的毛发扎上最后一个小揪揪,做完这些她拍了拍高加索的脑袋。 高加索一身棕灰色毛发,四爪落地比泠妩高出一半,甚至那颗巨大的头颅也和泠妩差不多了。 就是这样的一只烈性犬,身后尾巴摇得几乎能将身边小花都吹倒。 “花花们都笑你了。”泠妩一只手指着朝后仰的小花们,一手摸着高加索的下巴处。 她的掌心亮起一道极为微弱的光芒。 高加索立刻乖巧坐好,主动蹭了蹭那还没它半个爪子大的小手。 “汪呜~”它极为小声地叫。 泠妩这才松开手。 那日教皇离开后,她就开始提前学习进入神殿后,属于圣女必须要学会的治愈术。 半年前的某天夜晚,她用治愈术救了一只从树上掉落,险些被冻死的乌鸦。 那治愈好的乌鸦被她放飞,却再也没回来过,可能是过冬了。 高加索是她治愈的第二位伤者。 那天是个黄昏,她离很远就感受到了从它身上传递出的痛苦。 她看似在揪它的耳朵,实则是用治愈能力去帮助它。 随着相处的时间加深,她才知道高加索在战场上亲眼见到了自己的主人和父母的死亡,才会心里感到痛苦。 但现在的高加索…… 泠妩看了一眼,浑身棕毛被扎成小辫,还对自己露出一个看起来如人类笑容的狗头。 又看了眼高加索还是控制不住,依旧在小幅度摆动的尾巴。 “高加索今日依旧帅气!” 奶里奶气的小声音一落。 紧接着就是男人温柔的低笑,“那宝宝觉得爹地今天怎么样?” 一头乖顺卷发的小姑娘这才扭头,对他眨了眨眼睛没说话。 在高加索发出的低吼声里,莱昂公爵俯身将小姑娘一把抱起。 抱完,他还挑衅地对高加索扬起下巴。 泠妩对这位人前冷酷说一不二的莱昂公爵,有着清楚的认知定位。 这位不仅是个女儿奴,还是个恋爱脑。 果然,莱昂公爵对着扎着小揪揪的大狗耀武扬威完,就抱着泠妩去找了陶入画。 “宝宝,你美丽温柔的妈妈呢?” 泠妩对“宝宝”一词接受良好,她只是普通地摇头,也仍旧让莱昂公爵心一化。 没走两步,刚做好小点心端来要给泠妩品尝的明艳夫人,就与莱昂公爵撞了个满怀。 一年前陶入画脸上的苦情一扫而空,如今的她简直比舞会主人都要明艳耀眼。 陶入画就是泠妩治愈的第三位伤者。 除开那只乌鸦再没见过外,其他两位治愈好的伤者,都无条件地爱护着她。 “后天,辛西娅就要去神殿了,我有些……” 陶入画没说完,莱昂公爵就跟着紧张了起来。 “神殿里守护的骑士中有皇室中人,一年来我也已经将一切都准备好了,夫人你相信我。” 莱昂公爵这样说着,却移开眼神到七彩玻璃圆窗上。 东方有个成语叫做触景生情,他怕他的悲伤会让夫人变得更加难过。 但陶入画却感到莫名其妙,她没有去理莱昂公爵,而是问泠妩:“宝宝无论去了哪里,心中最宝贵的位置都是妈妈的,对吗?” “对。”小姑娘果断点头。 正在看窗外的莱昂公爵刚刚升起的悲伤一空,他扭头接着问:“那第二宝贵的位置是爹地的,对吗?” 小姑娘没吱声。 莱昂公爵感受到了这个世界最大的悲伤! “最宝贵的位置有两个人。”可爱的声音说。 “所以宝宝心中的另一个人,是爹地,对吗?”莱昂公爵仍旧问。 陶入画捂唇,嘲笑:“那宝宝心中的另一个人,是高加索?” 她说完,莱昂公爵有些尴尬地咳了咳,一张俊脸对陶入画露出委屈的神情。 陶入画没再理他,而是抱起泠妩,小声说:“明天宝宝就要去神殿了,今晚和妈妈一起睡好不好?” “好。” 怀里小姑娘被抱走,得到一盘小点心的莱昂公爵扯起唇角。 可很快,俊美的公爵大人笑容一愣,“我美丽的夫人,你是不是把我忘记了?” 夜色浓艳,高加索黑鼻动了动,它不安地挣脱锁链,朝豪华狗窝外奔去。 庄园中一道洁白的光团,正站在属于泠妩房间的窗台下。 那光团明亮到刺目,却没有照亮周围一丁点亮光。 高加索夹着尾巴,被扎成小辫的毛发都竖了起来! 哪怕如此,它还是朝着那光团威胁低吼: “呜、汪!” 第360章 假圣女的信徒比光明神还多5 它刚叫唤出一声,那光团便朝它靠近。 明明光团速度极为缓慢,可不过一个眨眼就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高加索那双凶芒毕露的眼睛,逐渐变得淡漠。 它似是第一次以这么高的角度走路,四爪小心且艰难地挪动着,用着极为缓慢的速度,进入狗窝中。 然后才蜷缩成一团,一双淡漠的眼睛盯着发黑的夜色,不知在看什么。 另一边的牧场里,小姑娘身穿脏兮兮的粗麻裙,怀中抱着的脏兮兮灰色小狗突然惊醒! 那双湿漉漉的眼睛里,充满对这个世界的好奇与彷徨。 “汪汪汪!”它夹着尾巴叫唤。 希莉雅被吵醒,眼中蓄起了水花,喉间发出哭声。 “呜呜——” 怀中被她紧紧抱着的小狗,趁机跳下由马草堆成的小床,呜咽着钻过烂了一个破洞的小窗。 一头冲进夜色里,再也看不见。 希莉雅的母亲是个单亲妈妈,有了孩子开支变大的她,只能在希莉雅睡着后,出门去做帮佣。 刚满一岁的希莉雅,只得抱着一只聪明到能照顾她的小灰狗,度过每个让她害怕的夜晚。 可今天晚上的小狗,丢下她跑了。 希莉雅深栗色的卷发上掺杂着马草,稚嫩小脸蛋上的雀斑好像都因为害怕而又冒出了几颗。 她双手作腿朝门口爬去。 可还没爬到门口,那瘦骨嶙峋的小白狗就回来了。 它的眼中不再彷徨,又化为了平常的淡漠,只在看向希莉雅时才会出现一瞬的温柔。 随后它踩着冲出去时被伤到的爪子,用牙叼住希莉雅的裙子,将她往回拽。 但受了惊的小姑娘已经失去了理智,她害怕地叫喊着,用力推开小灰狗。 小灰狗有所顾虑,被推倒在地上,本就受伤的爪子中也扎进了一根尖锐草芥。 它似是感觉不到疼痛一般,一声不吭,继续朝希莉雅靠近,咬住希莉雅的裙子。 可希莉雅还是将它推开。 这样反复折腾,直到希莉雅耗尽精神睡了过去,精疲力尽的小灰狗才花费了许久,重新把她拖回马草上。 它再一抬头,破旧的小窗外已经升起了曙光。 这一次它没有再去看希莉雅,而是主动将头套进绳索中,蜷缩在角落里,闭上了眼睛。 一道白色的光团从小窗划过,去往庄园。 高加索依旧呜咽着,可凶猛的眼神最终还是化为了淡漠。 今天是祂的假圣女回神殿的日子,祂需要在不惊动另一个祂的存在下,让此事顺利进行。 毕竟半年前,那个祂才被祂重伤过。 泠妩身穿绣着神圣金纹的白色裙子,黑色的长卷发如微风拂过杨柳枝条,连荡漾的弧度都美好而纯洁。 她的头顶戴上了一顶神冠,神冠被黑色发丝遮挡呈现半月牙的形状,神冠之上如太阳光辉般的轮廓上,也点缀颗颗华丽的金色宝石。 小姑娘似是有些难以承受那沉重的神冠,却还是露出漂亮的笑颜说:“没关系。” 修女们看的于心不忍,却不能说什么。 泠妩抬起脸,任由修女们又往她的额前佩戴上一条宝石额饰。 本就小巧精致的面庞,此刻更是被额饰占去了三分之一。 大眼睛里的干净纯澈,简直和她们曾见过的神明光辉,有着近乎相似的美好与神圣。 “您是我们见过的最美丽的圣女,我想您一定深受伟大的光明神的青睐。”若拉说。 一旁趴在地上的大狗也在此时睁开了眼睛,它没有迷茫,而是目标清楚地看了眼泠妩。 她的背脊挺得很直,哪怕对她来说头顶千斤重。 透过镜子她的眼眸干净而美丽,犹如神界里的许多年都未曾诞生新神的圣湖湖水。 只是她的眼眸不是碧蓝色的,而是他鲜少见过的琥珀色,这种颜色在阳光下会隐隐透着金色的辉耀。 祂就这般看着,没有反驳修女们对她的赞美。 祂也没对自己栖身的是只狗感到难堪,毕竟对祂来说,人和狗并没有什么区别。 观察到高加索异样的泠妩,问修女:“请问我可以和我的朋友告别吗?” 修女们面面相觑,最后还是抵抗不住她这张漂亮小脸上的期许。 “当然可以,可一旦天上太阳升起时,您就是光明神唯一的神眷者,圣女冕下了。”若拉说:“圣女冕下是绝不可以与任何活着的东西相触碰的。” 泠妩脸上露出片刻的失落,险些让若拉等修女们心软。 可伟大的光明神绝不能被玷污! 她们还是硬了心。 头顶沉重的泠妩走到高加索的身边,她捧着毛茸茸的狗头,眼中充斥着悲伤。 她也不说话,只是靠近毛茸茸的大狗,小手一下又一下地顺着它的脑袋。 高加索最喜欢她这样顺毛了,以至于哪怕身体里塞进了一个奇奇怪怪的东西,它也控制不住地摇尾巴。 不可自控的感觉对祂来说很少,让祂想要控制。 可在感受着这具身体向祂传达从未体验的喜悦欢乐等情绪时,祂还是任由了。 小姑娘抱着祂,一双干净的琥珀色眼眸,却盯着外面的太阳。 太阳冲破云层,慢慢绽放光明。 他们认为那是光明神的另一种化身。 “高加索。辛西娅很难过,以后只有辛西娅一个人了。”小姑娘在金光洒落的瞬间,小声地说。 在一声声“圣女冕下”里,小姑娘松开了捧着祂的手,慢慢离开。 空无一人的房间里,祂感受到了耳朵的湿润。 她刚刚哭了。 可祂见过辛西娅十次,每一次她的脸上都挂着幸福明媚的笑脸。 但她为什么会在成为圣女的这天悲伤? 祂初次感到不解,哪怕是希莉雅降临这个世界之前,也会因为祂的偏爱而喜悦激动。 为什么辛西娅成为祂唯一神眷者却会觉得难过。 她不想成为祂的圣女吗? 难道她是并不信仰祂的异教徒吗? 它迈开爪子,朝门外探去,正好看见小姑娘踏进马车。 与此同时,泠妩最后一次回头。 她专注看着莱昂公爵和陶入画,让他们不要担心。 又越过层层视线,与在楼上窥探她的祂,对视。 那眸底的悲伤和对光明神的虔诚交相辉映。 随后,她才进入马车中。 “辛西娅对光明神是虔诚的,但成为圣女对辛西娅来说却是被迫的”——这一点必须要让祂明白。 第361章 假圣女的信徒比光明神还多6 踏上马车的泠妩没等若拉的提醒,便挺直脊背,唇边露出温暖的笑颜。 泠妩与若拉对视,琥珀色的眸子被马车外斜斜照进的阳光亲吻,那双眼眸呈现金色。 那是一种与光明神的白金色,全然不同的金色。 话没出口的若拉,不知为何对她产生除了虔诚外的敬意。 这敬意是抛开她是由光明神亲自选中的神眷者外,只对她一人的敬意。 “我尊贵的圣女冕下,若拉虔诚地信仰您。”若拉在心底这样说。 就在这时,泠妩体内产生一团极其温暖的力量。 力量灌入的那一刹,这具身体似乎能在抬手间将所有人消弭。 但很快,就化成比头发丝的百分之一,还要少的微弱力量。 这就是信徒最虔诚的信仰。 但只有这一点,还不够。 若拉恭敬地退下,泠妩端坐所有人的上首,看着街道两边一脸虔诚的熙攘人群。 他们匍匐跪地,虔诚到疯狂。 “伟大的光明神!” “尊贵的圣女冕下!” “……” 一声接着一声里,远处的神殿突兀传来一声巨大的钟鸣声。 “咚——” 街道上疯狂的人群瞬间停止了呼唤,可在钟声长久的回音消失后,便再度发出更加激动的声音! “伟大的光明神降临了!” “伟大的光明神,您卑怜的信徒虔诚地信仰您!” “伟大的……” 听的最清楚的神殿里,正在等候圣女的教皇,也在发出声响的刹那,转身。 他一身白金色衣袍在晨光中闪烁。 头上戴着一顶,由白色珠宝和金色宝石镶嵌的精致高帽。 金色长发从帽下于身后披落至脚踝。 他的面容似造物主手下最完美的艺术品。 只可惜他整个人都仿佛是一座威严的雕塑,哪怕转身大步走进神殿,也不显仓促,一板一眼让人只觉冷漠不带半分感情。 伴随他跪地聆听神谕的动作,金色长发落在冷冰冰的地面。 “伟大的光明神,请原谅您卑怜的信徒暮那舍,来迟一步。” 他那双碧蓝色的眼睛闭上,虔诚地聆听,“您虔诚的信徒暮那舍,请您再次降下您的神谕。” “咚——”伴随一声沉闷的钟响,光明神降下神谕时的白金色光,才缓缓消失。 “您最虔诚的信徒会传达您的神谕。” 暮那舍说完,才睁开碧蓝色的双眸,却又比平时慢了几秒起身。 金色的发梢离开地面染上了清晨地面的冷寒,让本就淡漠如雪的他更加冷漠。 他缓缓开口,语气依旧平静冷漠:“光明神神谕。” 他开口,一众教徒立刻面色虔诚地跪地,俯首仔细倾听。 暮那舍俯视一众教徒时的面庞不再冷漠,而是悲悯,他说: “将陪伴圣女冕下长大的高加索带来神殿,它将成为圣女冕下未来唯一的专属骑士。” 一旁的教徒对一只狗成为骑士没有半分迟疑,而是疯狂地回应,“您虔诚的信徒代您传达神谕!” 暮那舍看着他们对光明神犹如傀儡般的癫狂信仰,微不可察地颤了颤睫毛。 神殿外,神光渐渐褪去。 街道两边异常兴奋的信徒,这才稍稍褪去激动。 今日的格兰城异常热闹,不仅是格兰城的子民,还有许多从其他城池赶来的子民们都拥挤一团。 他们都是为了亲眼目睹,由光明神选中的唯一神眷者,圣女冕下的容颜。 所以泠妩的马车行驶地极为缓慢。 但她仍旧头顶千金挺直脊背。 在那道神光降临的瞬间,底下信徒们的激动几乎能将马车都给吞噬。 由此可见信徒对光明神的疯狂。 泠妩也在感受着身体中,那唯有若拉和庄园众人对她的温暖信仰。 深切地自知街道两边的信徒,对她的虔诚,此刻都是因为光明神。 就像辛西娅十八年看见的一模一样。 只要她不被光明神所偏爱,这群虔诚的信徒就会化身成折断她脊骨的第一位恶徒。 不知何时起,她的马车下多出了一只毛茸茸的大狗。 高加索高大的体型让信徒们有些退缩。 “莱昂公爵庄园中的高加索,在战场上吃过数不清的人类” ——这一点在格兰城几乎无人不知。 他们因为担心会亵渎光明神,而不敢在这个隆重神圣的日子里大呼小叫。 但看向高加索的眼神中,仍旧带上了恐惧。 祂对这些眼神通通无视,耳畔传来道道信徒们在心中向他的祈祷声。 数以万计的纷杂吵闹声如影随形。 “伟大的光明神求您在圣女冕下回归的日子中,庇佑您最虔诚的信徒能够不受病痛折磨。” “伟大的光明神,我深深地祈祷您,请求您能庇佑我日收三百金币。” “伟大的光明神,您谦卑的信徒愿为您奉上永生永世的信仰!” “……” 在祂的耳畔响起一声接一声的祈祷,大多数都在祈祷自己能获得好处。 祈祷自己能成为像莱昂公爵一样英勇的战士;祈祷自己能够拥有花不完的金币;祈祷自己能够健康;祈祷自己能够享有荣华富贵。 也有极少的信徒,虔诚地、深切地信仰着祂这一光明神的身份。 但,唯有希莉雅在祂感受人类疾苦时,会救下受伤无法使用神力的祂,祈祷这样的祂能幸福。 祂继续朝前迈步,亲眼与信徒们的目光相接,他们眼中的贪婪利欲几乎要将祂吞噬。 唯有希莉…… 祂没有想完。 因为祂感受到了一道不同的目光。 祂顺势望去,与泠妩的双眸对视。 “……” 她在想什么,为什么祂的耳畔没有她的声音? 祂细细聆听,却发现在她注视祂时,身边所有人在心中祈祷的声音都消失了。 这是第一次,祂的耳畔从吵闹瞬间变成宁静。 只有信徒们口中发出的一声声“光明神”“圣女冕下”,和马车轱辘碾压地面的声响。 但对他来说,已经足够宁静了。 高加索毛茸茸的脑袋抬起,四爪如履平地。 泠妩对它露出不同于对信徒的甜美微笑,这才缓缓收回视线。 刹那间,祂的耳畔又响起了吵闹声。 “……我深受病痛的折磨,求您消除我无边的黑暗……” “……我家的母鸡不下蛋了,求您……” “……” 吵。 祂初次这样感觉。 第362章 假圣女的信徒比光明神还多7 坐在上首的泠妩察觉出了祂的怪异。 祂并不懂得遮掩自己的目光。 甚至自从她看了祂一眼后,那毛茸茸的脑袋就再没放下来过。 一度让她有些担忧高加索的脖子,之后会难受。 不过,泠妩对于祂的异常心知肚明。 十六岁时的辛西娅第一次受到了神殿的惩罚。 那是因为她向光明神呈上了可以屏蔽信徒们祈祷的禁术。 十岁的辛西娅,在当年焚烧过的亵渎光明神的书籍中,看见了仅剩下的半句咒语。 当她在念出那半句咒语时,常常出现在她耳畔对圣女祈祷的那几道声音,如卡壳一般,顿了一瞬。 聪明的辛西娅猜出了咒语的意思。 她耗费六年时间,将那半句禁咒完善,最终亲身试验过才将之告诉光明神。 光明神有没有听见,辛西娅不知道。 辛西娅只知道在那天之后,她可以偷偷探望莱昂公爵的唯一权限,也被神殿剥夺了。 泠妩又扫了眼高加索。 与祂对视的刹那,禁咒被她发挥,刚刚进入身体的信仰耗费一空。 心口处因此传来绞痛。 疼痛如荆棘一样缠绕上她的鼻腔,让她喉间溢出一丝甜腥气。 她面色如常地咽下,收回目光撤下禁咒,略显苍白的唇让她看起来神圣又破碎。 前期的投入,是为了后期更大的回报。 泠妩收回目光。 祂的耳畔再次缠绕上万年不变的吵闹声。 两次,都让祂感到新奇与久违的安静。 祂环顾四周,确定那个祂不会出现,才将一点极为微小的光亮送入小姑娘的身体。 然后又抬起头,极为罕见地期许她能再看自己一眼。 只可惜,小姑娘眸色亮了亮,优雅地看了一圈,就是没再看祂。 泠妩当然不会再看祂,今日的流程极其繁琐,辛西娅这具身体可来不及再次承受几次心绞痛。 更何况,稀少才意味着珍贵。 以及,惊喜之所以让人多年之后也难以忘记,便是因为它在满足主人的同时,还有前后与之相比都极其强烈的落差感。 祂现在应当已经感受到了一些落差。 马车徐徐停下。 接近夏季的天里,许多人的额头都在太阳之下冒出了汗渍。 若拉拿着帕子迎接,准备替她整理仪态。 可在看见泠妩时,她便知道修女们提前准备的帕子,失去了它尊贵的主人。 小姑娘和早晨一模一样,不见半分疲惫,反而更加的精神。 泠妩体内多出了来自光明神精纯的力量,状态自然很好。 甚至起身落地时,一群人甚至觉得自己眼花看见了小姑娘身边溢出的神光。 他们不可自控地虔诚唤道:“尊贵的圣女冕下!” 对于泠妩来说,不算是意外惊喜。 毕竟惊喜是别人创造的,不是她本人提前创造的。 泠妩面上带起微笑,挑选了街道两边的几个信徒对他们展颜一笑,随即踏入神殿。 那几个信徒眸光大亮,要不是现在的氛围不允许,他们恨不得扑出去匍匐跪在地上,亲吻泠妩的脚背。 “尊贵的圣女冕下看我了!我将会是圣女冕下的第一个忠实的拥护者!” “圣女冕下也看我了!天呐!我今日出门一定是被光明神的光辉第一个照耀的幸运儿!” “……” 对于他们的激动,其余信徒羡慕中开始反思自己为什么没被圣女看见。 难道……是因为他们对圣女不够虔诚吗? 想到此,他们后背冷汗冒出,可很快他们便羞愧不已。 虽然圣女冕下没看他们,但也没为他们的虔诚而动怒。 进入神殿中的泠妩在主教的步步引领下,跪拜于光明神的面前。 泠妩余光看见了一袭白金色衣袍,面容冷漠俊美的教皇。 她记得教皇名叫暮那舍,意为 ——“与神同行” 辛西娅和教皇共事十八年,也没和他说过几次话。 他总是很神秘,甚至和周围对光明神疯狂信仰的教徒们,也有着强烈的反差。 此刻的暮那舍一直注视着泠妩,碧蓝色的眸中波澜不动,就像是一具没有灵魂的雕塑。 暮那舍一直没有开口,也没有身为教皇去教导泠妩应该怎么做。 但当泠妩屈膝跪下的瞬间,光明神那看不清面庞的雕塑上发出了莹莹的神光。 瞬间,泠妩便仿佛置身于一个玄妙的世界,周围的教徒都消失了,只有祂在注视着自己。 祂的五官甚至是身形都看不清楚,只能看见一道白金色的强大光辉。 记忆里的辛西娅在成年礼之前并没有见过祂,只有一道沐浴而下的神光,让教徒彻底确认她的身份。 泠妩等待祂的说话。 许久许久里,祂的声音好似才从天边传来。 “你在想什么?” 这道身影缥缈神圣,听不出性别。 泠妩没有激动,认真回答:“辛西娅什么也没有想,辛西娅只是有些悲伤。” “为什么会悲伤?”祂好像有很多的问题。 “因为若拉说,辛西娅以后不能触碰高加索了。” “若拉是谁?高加索是谁?”祂就像白纸一样纯粹直白。 泠妩似是累了,打了个呵欠有些昏昏欲睡,不愿理祂。 毕竟现在的她身上的特殊,足矣让祂对自己宽容。 更何况,祂的问题太多了。 让一个一岁的小孩回答这么多的问题显然是不妥的,这些祂自己是能回味过来的。 祂一直等待泠妩的回答。 直到小姑娘困得低头,额前额饰在半空坠着,祂才意识到她太疲倦了。 祂想了想,距离希莉雅成年回到神界还有十七年。 这十七年里,她一直都在神殿,可以经常回答祂的问题,并不急于一时。 泠妩置身梦境之地的感觉渐渐褪去,她缓缓抬眸才发现自己沐浴在金光下。 身边所有人都一脸敬畏虔诚地注视着她,连那如奥林匹斯山不化霜雪的暮那舍,也跪在地上。 他垂首,纤长的睫毛在金光照射下打下一层浅浅的阴影。 “虔诚的信徒暮那舍,谨遵神谕。”他说。 直到金光散去,他才缓缓起身传达神谕。 “送圣女冕下休息,一切流程继续。” 他说完,红衣主教迟疑,“圣女不在,流程继续?” 暮那舍点头,手中的权杖旋转一瞬,不再同红衣主教解释。 而是深深地看了眼泠妩。 第363章 假圣女的信徒比光明神还多8 小姑娘跪在光明神像前,长发铺陈于后背,和他近乎一致的白金色长袍被她穿着很显神圣。 泠妩起身,与暮那舍对视上。 她很确定,身为“与神同行”的暮那舍身上藏着秘密。 辛西娅在神殿待过十八年,神殿教徒、修女甚至是红衣主教,他们的过往经历都被记录在册。 唯有暮那舍曾经的经历看不见。 或许是圣女的地位不够高,也或许是那些经历被他自己藏起来了。 碧蓝色眼眸和琥珀色眸子对视的瞬间,暮那舍似乎明白光明神为她几次三番破例的原因了。 ——她真的太完美了。 哪怕她只是这样轻轻地注视着一个人,都想让人将一切拱手相让。 就像冬天白雪皑皑的奥林匹斯山上迎风招展的纯白山茶,纯真洁白又高傲。 她慢慢收回眼神,垂眸时因为困意眼中湿漉漉地泛起一层水雾。 似乎连光明神也不舍得让她悲伤。 否则为什么会让她下去休息,而为她准备的盛大仪式,还要继续宣告所有信徒。 因为祂不愿让任何人轻视她。 不知道自己一个眼神,就让暮那舍猜测那么多的泠妩,被若拉带领进了属于自己的圣女殿。 她没有率先去看圣女殿,而是问道:“若拉姐姐,我的高加索在哪里?” 若拉惶恐摆手:“圣女冕下请不要喊卑怜的若拉为姐姐。” “您是尊贵的圣女冕下,伟大的光明神唯一的神眷者,我只是一个平民出身的修女。” “这个称呼是对您的冒犯,更是对伟大的光明神的亵渎!” 泠妩抬眸与她对视,安抚着她的恐惧,改口:“那么若拉,高加索在哪里?” 若拉与这双干净的琥珀色眸子对视,不知为何她逐渐平息了惶恐,用着极为温和慈爱的声音回答: “光明神允许高加索大人成为您唯一的骑士,以后高加索大人都会在您的圣女殿外守护您的安全。” “所以我想,它很快就会被教徒们请来了。” 泠妩点头,期待地盯着门口。 若拉有些好笑,又有些心疼。 一开始只以为圣女冕下有着超乎正常孩童的智慧,可现在在看,才意识到她也只是个刚满一岁的孩子。 哪怕被光明神庇护成长,也是曾在莱昂公爵庄园里千娇百宠的掌上明珠。 这一刻,她有些心疼她的圣女冕下了。 这个华丽的、精致的、庄严的却冷冰冰的圣女殿,她需要一个人居住到永远。 辛西娅住在圣女殿里十八年,所以泠妩并不好奇。 她想知道的是,待会要来的是高加索,还是祂。 毛茸茸的巨型大狗迎面而来,小姑娘还没看清就小跑着想要去拥抱它。 若拉看的开心,可回过神来便立刻提醒: “圣女冕下,您高贵的双手,绝不能沾染上任何活物的气息!” 若拉还想说,“身为高贵的圣女冕下,不可快步或小跑做出这些毫无仪态的动作”。 但小姑娘已然停住了,她似是折断了腿的猫儿,蔫蔫地站在那儿。 若拉已经能想象得到,刚刚还甜甜看她的小姑娘眼中,一定满是悲伤。 她开始懊悔起,刚刚自己为什么要制止了。 泠妩的眼中有了湿意,但并不是委屈或悲伤的原因,而是困的。 对面的高加索迈步格外优雅,可淡漠的黑眸却紧紧盯着小姑娘。 她为什么又哭了?祂想不明白。 祂看到了记忆里这只狗常常讨她开心的动作。 它会趴在地上,仰起头,尾巴甩啊甩。 小姑娘就会立刻放下手中的一切,露出笑脸伸出手抚摸它的脑袋。 祂只是想着,但这具身体已经做出了这样哄她的举动。 可小姑娘眼中蓄起的泪水却在看见时“啪嗒”一声,掉在了冷冰冰的地面上,泪水砸出了一朵花儿。 她低着头,自责地解释:“很抱歉高加索,以后辛西娅不能摸你了。” 祂顿了顿,突然意识到刚刚她与祂见面时,提到的那两个名字。 原来高加索是这只狗。 原来她悲伤的是,她以后都不能摸这只狗了。 这一点很容易解决。 “咚——”神像再次发出一声响动。 不出多久,便是暮那舍亲自前来。 他说:“伟大的光明神,特许骑士高加索,每日都可接受来自圣女的亲自赐福。” 赐福向来是教徒们伸出手抚摸祈福者的头顶。 也就意味着泠妩可以摸高加索了。 “真的吗?”小姑娘脸上露出漂亮的笑容。 暮那舍不过看了她一眼,就敛眸点头,随后手握权杖,转身离开。 转身之际,那双沉寂多年的碧蓝色眼眸有了几分希冀,可很快又再度熄灭。 他没有去关注高加索。 高加索也没有关注他,而是一直在注视泠妩。 已经允许她可以和高加索触碰了,那为什么她还不与祂对视? 泠妩扬起小脸,抚摸了高加索的头颅。 喜悦的情绪瞬间覆盖着祂。 “还好辛西娅有高加索陪着。”小姑娘说。 祂感受着喜悦如潮水般的情绪,无声地更添不解。 “还好”。 就只是“还好”。 泠妩收回了手,对上若拉时,很是乖巧地捂唇将呵欠憋下。 可眼泪被这一憋,又再度出现。 若拉的心彻底被这几滴泪花圈养,她将自己珍视的糖果拿出。 “圣女冕下今日的仪态很好,那么这颗曾被神光沐浴的糖果,便是若拉送给圣女冕下的礼物。” 若拉一边说,一边双手递上一颗被油纸包裹的金箔糖果。 金箔是不能食用的。 但奥莱皇室一向以此作为权利的象征,身为神权集中地的神殿,自然也不会落后。 泠妩接过糖果,却没有拆开吞下。 在若拉疑惑的目光中,泠妩才说:“这是辛西娅收到的第一份,来自若拉的礼物,辛西娅要好好收藏起来。” 她说完就又将糖果包了一层,随后放在床边。 “等辛西娅以后学会了神咒,这份礼物就能永远珍藏了。” 小姑娘说完脸蛋红红地与若拉对视,她珍重诉说:“若拉是辛西娅在神殿的第一个朋友。” 泠妩说完最后一句,才疲惫地闭上眼睛。 荣幸之至的若拉,看着眼前小小软软的一团,眼睛慢慢地红了。 她俯下身,轻轻地替泠妩掖了掖被子。 这是她第一次感受到神殿在除开崇敬的信仰外,是冰冷的。 但现在有了圣女冕下,她觉得在信仰之外,又有了其他存在的意义。 第364章 假圣女的信徒比光明神还多9 第一天,泠妩成功将若拉这个贴身跟在圣女身边的人,攻略了一大半。 夜幕降临,格兰城的广场上篝火点燃,虔诚的信徒们跪伏于地,他们低声呢喃着: “伟大的光明神,您卑怜的信徒愿为您奉上永生永世的信仰……” 一只乌鸦在黑漆漆的天空上盘旋,它飞向教堂的顶端,盯着下方虔诚的教徒们。 那双类似琥珀色的眼睛中似有嘲讽,似有蔑然。 它高高地昂起头,最终朝牧场的方向飞去。 它感应到了,那只让祂宝贵的,却轻易就能掐死的丑陋麻雀,在那里。 神殿中,高加索盯着眼前陌生的场景,凶狠的眼眸最终在女孩温暖的拥抱中化为温柔。 “高加索,辛西娅有些睡不着。” “汪呜~”它小声叫着,颇有几分铁汉柔情的可爱感。 “高加索是在唱歌吗?” “汪呜~汪汪汪呜~” 泠妩摸着它的脑袋,笑的弯起了眼睛。 看来祂这是回到了希莉雅的身边。 在辛西娅的痛苦遭遇中,希莉雅看起来是洁白的,是可爱的。 她的笑容热情,仪态粗俗,可她的身上有种魔力,能让人亲近她喜爱她。 甚至最厌恶希莉雅的若拉,都逐渐爱戴起了她。 希莉雅是真的善良。 可她的善良,却不分善恶。 她会在辛西娅被众人唾弃时,将她拉起抱紧她,给她披上亲手缝制的大衣。 也会在辛西娅被信徒杀害后,在发了疯的莱昂公爵剑前,救下一众手染鲜血的信徒。 无异于,她一边救助可怜人,一边又别开头任由欺辱者继续欺负。 辛西娅不怨她,辛西娅喜欢的是希莉雅明媚的笑脸。 那么,就让所有人都对辛西娅露出明媚的笑脸吧。 泠妩摸着高加索的头,仰起头看着天上散发柔和光辉的月亮。 辛西娅以后会成为月神的化身。 “哑哑——”乌鸦的叫声嘶哑难听。 它穿过天上悬挂的月亮,刻意出现在泠妩眼前,展示着它乌黑发亮的羽毛。 乌鸦在奥莱大陆上,是被厌弃的鸟儿。 因为光明神厌恶它。 泠妩总觉得这只乌鸦就是她半年前曾救过的那只。 但她现在无法和它见面,因为乌鸦飞不进神殿,现在的她也无法离开神殿。 她回到床上准备入睡,可一抬眼就看见了那只乌鸦站在她的窗台上,那双琥珀色的眼睛盯着她。 真是奇怪,这小乌鸦居然能无视神殿驱逐鸟类的神光。 那乌鸦正在梳理着自己油光…… 不,应该说,是秃了的羽毛。 它自己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呆愣了许久。 最后连看都没来得及看她,扇动着极快的翅膀,消失的无影无踪。 那被拔了毛的乌鸦屁股格外的丑,与当年泠妩捡到的那只小乌鸦完全不同。 但泠妩已经确定了,就是它。 被她治愈术治愈的人一旦和她靠近,她就能感知得到。 而前不久的牧场里。 小灰狗将嘴里黑漆漆的羽毛吐掉,一扭头就看见被惊吓到的雀斑小姑娘。 它慢慢朝她靠近,可小姑娘却不断后退。 甚至在恐惧胁迫下,她能站直用腿走路了。 只是歪歪扭扭的,最后一屁股摔在了马草上。 她的脸颊擦破了皮,渗透出丝丝缕缕的血迹,疼痛和惊恐让她瞬间哭出了声。 “呜呜哇哇哇——” 这一次,小灰狗没有立刻上前,而是转身将羽毛叼出屋外,趴下身体,舔舐着自己身上被啄出的一个个血洞。 屋子里吵闹的啼哭没有让祂立刻去安抚。 因为她刚刚亲眼目睹过灰狗与乌鸦的战争,无论是乌鸦扑闪翅膀的声音还是祂流下的血液,都让她受到了惊吓。 祂现在进去只会让她更加恐惧。 不知为何,祂想到了今日朝祂跑来也在哭泣的辛西娅。 那双漂亮的琥珀色眼睛中蒙上水雾,哪怕是哭也没发出一声,只有一滴泪水砸在地上发出极小的声音。 祂盯着地上在祂看来是五颜六色极为梦幻的羽毛,想起人类诉说的乌鸦。 “它们通体漆黑,是罪孽的象征” 漆黑? 祂没有想完,因为身后的雀斑小姑娘怯生生地出现在了祂的身后。 那双棕色眼睛似是彷徨,又似是担心地盯着祂。 希莉雅是善良的,这一点祂比谁都清楚。 只是祂有些好奇另一个和希莉雅同天诞生的小姑娘,此刻在做什么。 那只让人厌恶的乌鸦有没有找到她? 第二天祂看见了完好如初,甚至又漂亮了许多的小姑娘时,为自己昨日的担忧而感到困惑。 祂也依旧还是听不见她在想什么。 别人心中的想法在祂的眼前一览无余,只有她是一个神秘到让祂猜不透的存在。 时间匆匆而过,泠妩再次见到那只乌鸦是一年后。 它身上的羽毛油光水滑,在月色照耀下,黑色的表层里泛起浅浅的彩色光芒。 犹如古老教堂里悬挂在正中央历久弥新的钟表,让人好奇又望而却步。 但对泠妩来说,这些并不算什么。 她伸出手,那乌鸦没有迟疑就展翅飞了进来。 这一年里,她发现只要夜幕降临祂就会消失,她猜测或许是希莉雅那边需要祂的守护。 至于白天,祂要么会出现在高加索的身体中,要么会在神殿召唤她,总是问些稀奇古怪的问题。 例如,“你今天的心情还好吗”之类。 每每遇到这些,她只会回答几个问题,就要离开。 祂已经习惯了,甚至每次询问都要斟酌一会才会问出。 而她的地位,也在祂的时常召唤下变得极高。 连带着身为修女的若拉,都被神殿外的信徒们记下了名字。 她还听若拉说,格兰城里建立了她的雕塑。 而建造雕塑的人,就是一年前她踏进神殿时看的那些人。 泠妩想着,伸出指尖抚了抚乌鸦的小脑袋,又逆着抚了抚。 它似是被雷劈一样愣住,如琥珀色的眼睛盯着她,似是要将她记在眼中,永世不愿忘记。 “你的羽毛真漂亮。”小姑娘由衷地赞美。 乌鸦这一次小心地从她手上落下,然后才扑棱着翅膀,快速飞离圣女殿。 它不知飞了多久,直到寒冷的风将它吹醒,它才落进仅剩几片叶子的树枝上,展开翅膀捂住自己的头。 “哑哑——”这一次,它嘶哑的声音中莫名有些羞涩。 它似是还觉得不够。 又展开翅膀将那仅剩的几片树叶,也拢在自己的脑袋前,将自己的脑袋深深地藏进去。 只露出一截被泠妩逆着抚摸时,竖起的小绒毛。 “哑哑——”它又小声地羞涩叫唤。 圣女殿中,泠妩眨了眨眼睛,最终选择进入梦乡。 还有一年,她才能离开神殿。 那这一年里,她得从祂的手中拿到更多的权限。 第365章 假圣女的信徒比光明神还多10 “咚——” 辛西娅的身影与白金色的光芒相接。 日常祈祷时,只要有辛西娅在,祂就一定会出现。 对于这一点,信徒们深信不疑。 犹记得辛西娅在寒冷的冬季生了病,鼻子脸颊都被冻成了红苹果般的颜色。 那一次,让一众教徒修女甚至是红衣主教,都为这个可爱美丽的圣女冕下还要祈祷而感到了担忧不已。 教皇暮那舍说:“伟大的光明神,会宽容因为生病,而无法亲自向祂祈祷的圣女。” 那一天,辛西娅没有去祈祷。 光明神也是唯一一次没有降下神光。 但让他们惊讶到下巴都差点掉到地上的是—— 光明神竟然降临了! 那是他们第一次亲眼见到光明神伟大的身影! 只可惜,他们无法看清伟大的光明神的真身,而辛西娅也因为生病没有看见。 此时的泠妩正和光明神面对面。 祂看起来依旧神圣,高坐于神座之上看不清任何面容。 “辛西娅,你今天的心情怎么样?”祂问的第一个问题永远都是这个。 小姑娘小小的一团跪在地上,似是有些难受。 一百五十八天前,是辛西娅第一次没向祂祈祷的日子。 一百五十八天前的日子里,辛西娅每日都是会用甜甜的语调唤祂“光明神”,可那一天祂没看见她。 直到暮那舍祈祷,祂才知道她生病了。 神是不会生病的,所以当祂知道每日都和祂说话的辛西娅生病了,祂鲜少地感到了诧异。 原来,辛西娅也只是个普通的人类。 人类向他祈祷时,总是会祈求祂赐下神光,让他们免受病痛的折磨。 祂是无法理解这种痛苦的。 但当祂经历过安静,又再度回到曾经被祈祷声扰乱时, 祂想,或许这也算是病痛的折磨。 人类痛苦时可以向神殿的教徒们祈求治愈术,可以去医馆寻求医者的帮助,也可以祈祷祂的降临。 但祂的解药,似乎只有辛西娅。 所以那日辛西娅生病时,祂也亲自治愈了她。 那日,辛西娅的脸颊和鼻子红红的。 祂经常听神殿教徒们偷偷在心里说辛西娅很可爱。 在当时,祂也认可了他们的想法。 辛西娅真的很可爱。 但当时的辛西娅闭着眼睛,没有和祂对视。 只有辛西娅看祂,祂才能得以宁静。 恰如此刻。 祂的耳畔很安静。 “辛西娅今天和昨天一样,是开心的。”泠妩蹙眉说着。 祂看着小小一团的小姑娘蹙起的眉心,顺着泠妩的意思又问: “那你为什么皱眉?” 泠妩沉默了片刻。 就在祂觉得今日的问题会到此为止时,小姑娘低下了头。 尽管祂有所准备,耳畔也还是被数不清的祈祷声淹没。 “伟大的光明神,我是您忠诚的信徒卡琳,我祈求我的小儿子能找到一个善良而美丽的富家小姐。” “伟大的光明神,我是沃辛顿伯爵庄园中负责马场的仆人,我深切地祈求您能赐福于我,让我有一日也能成为马场的主人。” “……” 在所有祈祷的声音里,小姑娘的声音清脆悦耳。 她说,“辛西娅觉得自己对您并不虔诚。” 祂萌生出了陌生的情绪。 她不虔诚?为什么? “为什么?”祂问出口。 “因为辛西娅想要和您见面时,能拥有一个垫在膝盖下的软软垫子。”小姑娘内疚地低着头,露出的小脑袋毛茸茸的。 祂莫名的觉得她很可爱。 只是因为一个软垫就会觉得自己不虔诚。 而祂的耳畔,此刻却满是人类对祂的各种贪婪祈求。 祂有些想笑,以至于千万年不曾笑的唇角,带起一丝上扬的弧度。 “辛西娅还有什么想要的吗?”祂带着极浅的笑意问。 泠妩这才抬头,呢喃着禁咒,给祂一颗甜枣。 反问祂:“您不觉得辛西娅贪婪吗?” 这是小姑娘第一次反问祂,所以祂斟酌了许久。 在享受耳畔的安静中,祂回答:“辛西娅是单纯善良的孩子。” 斟酌的时间里,祂的确将辛西娅和世人作了一个比较,最终得出这个答案。 小姑娘眉眼弯弯,漂亮的眼睛里满是璀璨的亮光。 “您是在夸辛西娅吗?” “嗯。”祂说。 “辛西娅很开心。” 祂又无意识地扯起了唇角。 神光褪去,小姑娘抱着软乎乎粉嫩嫩的软垫,出现在神像前。 尽管教徒们早已见识过辛西娅有多受光明神的宠爱,也还是不可避免地为那多出的软垫而感到吃惊。 泠妩对一圈人露出甜甜的笑意。 这才看向暮那舍,“教皇冕下,这是光明神奖励给乖巧的辛西娅的礼物。” 暮那舍的目光里,是小姑娘抱着软垫,看起来对他有些害怕的模样。 也在小姑娘话落后,暮那舍接受到了一众教徒对他不赞成的目光。 哪怕是向来最重礼仪规矩的红衣主教,也不赞成地盯着他。 暮那舍金色的长发始终不长不短的平齐于脚踝处,他垂眸看着小奶团子。 为教徒对她的狂热,而心中掀起一瞬的波澜。 “既然是伟大的光明神所赐,那么就请圣女冕下日后更加地爱护。”他语调夹杂着冰与雪,这是他惯常的声音。 小姑娘抱着软垫,低头说:“好。” “教皇冕下,圣女冕下还小,我想您的语气可以稍微温柔一些。”红衣主教劝道。 其他教徒跟着点头,却没资格出声。 暮那舍无法理解地看了眼红衣主教。 眼前这双苍老眼睛里的护犊神情,几乎和他曾赐福过的牛母亲一模一样。 “……”暮那舍不想理他。 “教皇冕下,我想你再继续这样,会对圣女冕下的成长,产生不利的阻碍。”红衣主教又说。 暮那舍旋转了一瞬手中的权杖。 ——这是教皇不耐的前兆。 熟知于此的红衣主教,还是补充了一声,“我想光明神也不愿看见您如此。” 暮那舍碧蓝色的眸底慢慢积攒冷漠,他收回盯着红衣主教的视线,落在眼前似是失落的小姑娘身上。 “辛西娅很好。”暮那舍还是夸赞了一句。 这是暮那舍第一次赞美除了光明神外的人,但却有些像是被逼迫的。 以至于他依旧不耐地旋转着权杖。 泠妩抱着软软的垫子,仰起头对他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容。 “辛西娅觉得,教皇冕下也很好。” 暮那舍旋转权杖的手顿住。 他实在没受到过其他人对他的这种赞美,沉默了一瞬,才点头转身离开。 自从一年前辛西娅到来后,他几乎每天都会接下神谕。 神谕内容除却“辛西娅”就是“圣女”,所以他常常会见到被光明神记挂着的她。 不出意外的,与辛西娅在日日见面里,他只得将她规划进身边人的一员。 但他没有表情的脸,和寒冷的声音,总是会让小姑娘严肃而郑重。 他不是没想过改变,只是寻不到契机,也迈不开那第一步。 但在红衣主教刚刚的逼迫下,他才恍然发现,其实被光明神偏爱的辛西娅并不傲慢,也不娇矜。 反而很是好哄。 只是红衣主教…… 大陆最西边乌鸦肆虐,灾厄蔓延,他本想亲自去赐下神光,可现在看来主教大人才是那个最不错的选择。 第366章 假圣女的信徒比光明神还多11 留在原地的红衣主教弯下脊背,与泠妩平视。 他用着慈爱到能让暮那舍皱眉的语气问泠妩:“你看,主教说过的,教皇冕下他其实是个很温柔的人,对不对?” 泠妩点头。 落在红衣主教眼里,就像是被精心打扮过的洋娃娃,在对他点头一样。 第二日,准备前往大陆最西边的红衣主教离开前,和泠妩说: “等主教回来,就给辛西娅带大陆上最漂亮的洋娃娃。” “可是若拉说,圣女不能玩洋娃娃。”泠妩摇头。 “啊,这个……”红衣主教顿了顿,随即露出笑容,“伟大的光明神允许的话,也是可以的。” 泠妩若有所思地点头。 红衣主教忍住想摸小姑娘脑袋的冲动,上了马车。 此去多有波折,也不知道回来得多久,只希望辛西娅能一直保持纯真。 “我虔诚地祈祷,伟大的光明神能因尊敬的圣女冕下,而感到喜悦。”他闭上眼睛,握紧权杖,于胸口画十字。 红衣主教带走了一半的神殿教徒,冷冰冰的神殿又冷了许多。 一个月后,日常祈祷完的泠妩,将软软的粉垫子送给了暮那舍。 她双手递上,等了许久暮那舍才迟疑着接过。 手下的垫子是他鲜少感受过得柔软,还带着小姑娘身上如霜雪天里绽放红梅的冷香气息。 “这是辛西娅送给教皇冕下的软垫,辛西娅想,教皇冕下一定会喜欢的。” “你不需要了吗?”暮那舍碧蓝色的眼睛平静。 此刻正值初夏,他长至脚踝的金发和庄严肃穆的白金色衣袍,也没有沾染半分热意。 而他面前的小姑娘也是如此。 “辛西娅以后都不需要了。”泠妩摇头。 今日的祈祷里,祂说以后的她都不需要再跪拜了。 所以这个软垫也就没有了用武之地。 无论暮那舍要与不要,都是她刷好感的好时机。 毕竟没什么比奥莱大陆唯一且至高的教皇冕下也信仰自己,来的更能鼓舞信徒们心的。 暮那舍没有收下,却还是感谢了她的好意。 泠妩没强迫,而是将软垫托付给了若拉。 若拉高兴到手足无措,却不敢收,“若拉很感谢圣女冕下的馈赠。但我想,在神殿里,应当没有人敢收下光明神赠予您的礼物。” “是这样吗?”泠妩问。 “当然,毕竟这是光明神第一次赠送如实质性的礼物,无论是谁都会将之珍藏的。” “那辛西娅也将之珍藏起来。”泠妩补充道:“和若拉赠送给辛西娅的金箔糖果一起珍藏。” 泠妩的无心一说,让以后的若拉哪怕见到如麻雀般热情的希莉雅时,也没了喜欢。 毕竟,眼前的小姑娘可是将她放到了和光明神一样重要的位置。 若拉想,如果有天灾厄来临,她一定会义无反顾地扑在圣女冕下的身前,为她遮挡所有的利剑! 泠妩将软垫放好,思索着。 在辛西娅残损的幼年记忆里,记得去西大路的是暮那舍,而不是红衣主教。 但无论是谁,也无法更改西大陆被灾厄蔓延,光明不降的可怕末日。 总之辛西娅长大后,西大陆已经无人能够踏入,听说那里乌鸦遍布,恶灵肆虐,是神明的厌弃之地。 所以每当出现异教徒,都会被信徒们驱逐去西大陆。 之后,西大陆更是成了恶徒们的狂欢之地。 最后的结果,辛西娅猜测,应当是被光明神偏爱的希莉雅出现,祈祷光明重新降临西大陆,西大陆这才回归奥莱大陆的怀抱。 当然,这只是辛西娅的猜测,因为当时的她已经死了。 具体是什么结果,大概只有光明神才知道了。 至于西大陆的乌鸦…… 泠妩思考着,待到夜间还是没等到小乌鸦,泠妩才闭上双眼。 小乌鸦在她睡着后,才蹑手蹑脚地出现。 它用翅膀捂着脸,似是害羞般偷偷露出三分之一的眼睛,去偷瞄入睡的小姑娘。 确定小姑娘睡着了,它才悄悄地将翅膀放下,背过身冷酷地盯着外面,成为守护她夜晚安全的骑士。 只是时不时会偷偷扭头去看小姑娘,然后又用翅膀捂住脸。 夜晚的神殿安静异常,暮那舍从圣女殿外路过时顿了顿,他似乎感受到了异样。 他想上前,可迎上的就是龇牙咧嘴的高加索大人。 暮那舍只能整夜在圣女殿外守护,直到那异样消失。 泠妩在白日除了祈祷,就是学习礼仪和治愈术。 她学习的速度很快,不出多久就完全掌握了治愈术的精髓。 没多久,就由暮那舍亲自教导了。 “试着去将它治愈。”暮那舍将断了腿的小仓鼠拿出。 泠妩伸出和仓鼠差不多大的小手,隔着一段距离,手心凝聚白光。 温暖而柔和的光亮几乎占据整座神殿。 信徒们不可自控地为这幅场景而吃惊: “天呐!圣女冕下不愧是神眷者!” “难怪光明神会如此的偏爱圣女冕下,我想没人会不爱她的!” “等到明年圣女冕下离开神殿,赐福信徒时,我想整个格兰城都会为圣女冕下而疯狂!” 伴随着他们的赞美声,暮那舍心口也跟着一颤。 他低头看着恢复如初,对小姑娘亲昵不已的小仓鼠一眼,才平复心神和她对视。 泠妩迎上他的目光,问:“教皇冕下,是我做的还不够好吗?” 暮那舍摇头。 他将小仓鼠递给教徒让他们将仓鼠送走。 仓鼠挣扎着从教徒手上跳下,朝辛西娅跑去,然后又在距离辛西娅一步距离时停住,朝她跪拜。 这样诡异的动作,却让信徒们跪地,也跟着朝辛西娅匍匐。 在这一刻,暮那舍心底有了一个疯狂的念头。 他命令狂热的教徒离开,拿起匕首将自己的手腕割开一道口子。 让泠妩不解的是,暮那舍的手腕上还有一道不久前才刚刚愈合的伤疤。 而那流出的鲜血也不是红色的,而是隐隐泛着金色的。 金色的血液,无论是在西方还是东方,都是属于神明的血液。 只是金色不多,驳杂的红色显得无比低贱。 “辛西娅,你可以将我的手腕治愈好吗?”暮那舍的声音依旧冷漠。 泠妩抬眸与他对视,那双冰蓝色的眼眸很是平静,像是无人能掀起他眸底的波澜般。 “辛西娅可以试试。”泠妩说着,就落下指尖。 白生生的小手悬在半空,手中凝聚的白色圣洁光辉朝那不断滴落血液的伤口而去。 她的小脸逐渐变得苍白。 “果然,还是不行。”暮那舍心中喃喃。 他平静垂眸准备收手,却感受到自己的手腕正在逐渐愈合。 细细密密的痒意蔓延,暮那舍愣住了。 那双碧蓝色的眼眸深处除去惊愕,还有一丝跻身暗夜,终见曙光时的不切实际。 第367章 假圣女的信徒比光明神还多12 “教皇冕下?”泠妩收手时唤道。 苍白的脸色,让她看起来很是脆弱。 因为年纪小,身体未长开,第一次耗费这么大的能量还没得到补充,让她的体力有些不支。 泠妩眼前发黑,见暮那舍还在沉默,她只得抓住暮那舍终年未曾掀起过一次褶皱的白金色衣袍。 抓力传来的瞬间,暮那舍这才缓过神来。 他低头看着小姑娘。 心口许久未曾升起的希冀,让他忘却了圣女不能被触碰这一规矩,第一时间俯身将小姑娘抱起。 “抱歉,这次是我的疏忽。”暮那舍一贯夹杂雪的声音如今软化了许多。 他将怀中的小姑娘抱紧,刚刚被治愈好的手还在轻轻发颤。 可他根本无心去顾及,整个心都如被多瑙海滔天的海浪席卷。 这是他这么多年来,唯一看见的曙光。 无论如何,他也不会让这份曙光熄灭。 他缓步抱着疲倦的小姑娘回到圣女殿。 在踏进圣女殿的刹那,他似乎看到了高加索一直在盯着他,那眼睛里似有不悦。 而那双淡漠的眸子在这一瞬,也唤回了他尘封久远的记忆。 只是此刻的辛西娅有昏睡的前兆,让他不得不立刻停止回忆。 将泠妩放好,暮那舍手中治愈术不断送往泠妩体内。 他想,如果此刻有面镜子对着他,他一定会见到自己和一个月前看到的那双苍老的、犹如牛母亲般的眼睛差不多。 他活了太久太久了。 在他富饶又归于贫瘠的生命里,他是无法死去的。 因为…… 一道急促的女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光明神在上!圣女冕下她究竟是怎么了?” 若拉焦急着,连向来平稳的步伐也变得凌乱吵闹。 “教皇冕下,圣女冕下她是生病了吗?您的治愈术也无法令她痊愈吗?” 若拉提着修女黑白色的长裙,慌不择路地想转身,“我应该去祈祷光明神的降临!对!伟大的光明神一定能……” “若拉。”泠妩及时将她唤回。 暮那舍也收回了手,在小姑娘说话时,看见了那恢复血色的唇瓣,他心底才舒出一口气。 他没有说话,退到一侧。 “冕下,您、您还好吗?”若拉的裙子和发丝有些凌乱,显然是匆匆赶来的。 “若拉怎么来了?”泠妩问。 她问完,若拉才回过神。 “我是听说……”若拉眸底瞬间燃起火星子,她问暮那舍:“请问是教皇冕下将圣女冕下抱回圣女殿的吗?” “是我。”暮那舍言简意赅。 他已经意识到他触碰了辛西娅,也已经做好准备,向光明神揽下罪责了。 “请原谅若拉的不敬,若拉想知道为什么今日在教皇冕下的指导下,圣女冕下会受伤?” 暮那舍没有想到,若拉居然会问这个问题。 在他没有回话的时间中,若拉又补充: “之前,圣女冕下在其他教徒的教导下,都是优秀地完成所有课业,更是从来没有过半点不舒适。” “……”暮那舍费解。 他是看着若拉长大的。 若拉从小就展现了她一丝不苟、深受礼仪规矩约束的性格,从没有哪一刻会这样大呼小叫。 至少在他面前,若拉从未有过这样失态的一面。 更甚至,是直接质问他。 若拉在暮那舍的费解里,也逐渐回想起自己因为焦急而失了态,她的手垂落在修女裙的两边。 若拉并不后悔。 自从半年前圣女冕下生病之后,若拉就陷入了自责中。 泠妩出声打断这怪异的气氛:“教皇冕下,我已经没事了。若拉是关心则乱,希望教皇冕下不要责罚,我的朋友。” “我的朋友”一出,此刻将泠妩视作救赎的暮那舍根本不可能会怪罪若拉。 暮那舍:“我没准备责罚她,你好好休息。” 若拉:“这和冕下没关系的,冕下您现在需要恢复身体。若拉所犯的错,若拉愿意承担,等您睡着了,若拉就会跪在光明神前,忏悔自己的过失。” 熟知若拉的泠妩没有再劝。 暮那舍却在此时,回答了若拉刚刚愤怒下的质问:“是我让圣女学习更高的治愈术,却忽略了她的年幼,这的确是我的错。” 虽然是回答若拉,但看向的却是泠妩。 碧蓝色眼睛中带着明晃晃地虔诚。 若拉皱眉,“那么请教皇冕下,以后多体谅冕下的身体。” 暮那舍点头,本想握紧权杖,却发现在匆忙间,权杖被遗失在了学习治愈术的殿宇里。 握了个空的手稍拢起,最后垂落而下。 得到安静的泠妩闭目养神,二人才离去。 光明神像前。 暮那舍垂眸,口中呢喃: “光明神在上,您卑怜的信徒暮那舍犯了一个滔天的罪责。” 他抬起头。 那双碧蓝色的眼睛中,却并无虔诚。 “我,触碰了您亲自选中的圣女。” 神光沐浴下,他看见了高坐于神座上看不清面容的光明神。 “暮那舍。”祂说。 暮那舍被这一声震的喉间甜腥,但他恍若感觉不到疼痛,只仰头试图看破这片穹顶。 “您在惩罚我。”暮那舍说,“惩罚我当年亲手杀死希莉雅的过错。” 祂依旧无悲无喜高高在上,甚至对“希莉雅”这个名字的出现,也无动于衷。 但祂却从神座上走了下来。 一步步朝暮那舍靠近。 被神光拥护的祂伸出手,落于暮那舍的额头上。 “我能听见你的想法,暮那舍。” “你在想,让辛西娅杀死你。” 缥缈的神音下,暮那舍碧蓝色的眼眸对上了一双金色的眼睛。 在这双金色的眼睛下,所有的秘密,都将无处遁形。 “辛西娅她很善良,她不会。”祂说。 暮那舍将翻涌的血咽下。 不,辛西娅她,会的! 祂无声地勾起了唇,金色眸底却比雪山之巅最寒冷的冰锥还要冷漠。 辛西娅她,不会的。 第368章 假圣女的信徒比光明神还多13 神光散去,暮那舍面色苍白地起身。 若拉仍旧在祈祷。 “伟大的光明神,您虔诚的信徒若拉请愿您能庇佑圣女冕下一生健康,再也不被病痛缠身。” 暮那舍头也不回地离去。 如果祈求祂真的有用,那么被灾厄蔓延的西大陆,就不会有那么多的信徒,被迫搬离了故土。 如果祈求祂真的有用,当年…… 暮那舍闭上了眼睛,他伸出手挡住刺目的阳光。 还好,他现在已经找到了新的神明。 他想要死去的心愿,辛西娅会帮他完成的。 让光明神和教皇产生分歧的辛西娅,正在给高加索梳小辫子。 若拉不在,她失去了一个会及时给她递缎带的得力助手。 “高加索,唱歌。”小姑娘脆生生地说。 祂刚回到高加索的体内,就听见了泠妩的这个命令。 祂其实不止一次被她编过发辫,以至于整个神殿都觉得,高加索大人是个注重仪态的骑士。 只是唱歌…… 祂没说话,小姑娘停下了手。 辛西娅长长的睫毛低垂,细细的眉尾向下,如雪般白皙干净的小脸上几乎写满了失落。 “汪呜……” 泠妩没有露出异样,顺了顺高加索的脑袋。 心中却觉得,祂现在有些没下限了。 只是真正的祂,还是高坐于神座上,不肯下来。 这是一个费时的大工程,但从高加索入手,可以让这大工程缩减一半。 又一年。 三岁的泠妩在戴着白手套的若拉等修女手下,妆点完美。 她即将踏出两年未曾离开的神殿,在所有信徒虔诚狂热的目光中,坐上专属于她的马车,出现在奥莱大陆最大的圣彼得广场前。 此刻的圣彼得广场。 广场的白瓷地砖上跪着来自不同城市的虔诚信徒。 在烈日之下,他们挤作一团,却仍旧面带激动与疯狂。 脸上点缀雀斑,拥有一双棕色眼睛的小姑娘,身上穿着不合身的小羊皮裙,踩着破旧小皮靴,排在最后方。 她怀里抱着一只骨瘦嶙峋的小灰狗,灰狗看起来萎靡不振,始终没有睁眼。 她听着耳畔旁传来的狂热声音: “待会就要见到光明神最偏爱的圣女冕下了!今天回去后,我一定会激动到三天三夜也无法入睡的!” “这一个月来,我每日都会洗澡,我想我一定会被选中,成为被圣女冕下亲自赐下神光的幸运儿!” “我发誓,哪怕我用三万金币获取排在前方的资格,也没人会愿意的!” 她听着人群的吵闹,怯生生地问排在她前方衣裙华丽的贵族小姐: “我叫希莉雅,是福克斯牧场里挤奶工的女儿,请问圣女冕下能让我的小狗恢复健康吗?” 希莉雅说完,面染狂热的年轻夫人扭头看了半天,才在希莉雅再次出声时,低头看见了她。 这么一看,年轻夫人莫名有些喜欢起这个看起来就是从贫民窟里跑出来的小老鼠,这才忍着从希莉雅身上传出的难闻奶腥气,开口: “哦天呐!快瞧!这里居然还有只小麻雀,也想一睹圣女冕下的风采。” 年轻夫人用华丽的扇子挡住半张脸,俯身问希莉雅:“小麻雀,你是偷跑出来的吗?” 希莉雅抱着小灰狗的手紧了紧,她心虚地点头:“是的,希莉雅是偷跑出来的,希莉雅希望玛格健康。” “你可真是个善良的小姑娘,我想圣女冕下也一定会喜欢你的。”年轻夫人有些好笑。 希莉雅身上的胆怯慢慢消失,脸上扬起大大的笑容,“真的吗?尊贵的圣女冕下真的会喜欢希莉雅吗?” 年轻夫人虔诚而热切:“当然!圣女冕下她喜欢所有虔诚信仰的信徒!” 希莉雅低着头对小灰狗说悄悄话:“玛格,你听见了吗,圣女冕下会喜欢希莉雅的。” 印着神殿标记的马车,从希莉雅身处的末端逐渐向前驶去。 马车华丽又精美,让希莉娅崇拜地盯着看了许久,小脸都染上了激动的红晕。 听妈妈说,圣女冕下就比她大一天。 可圣女冕下却比她厉害那么多。 “希莉雅可以和圣女冕下做朋友吗?”她问。 她问完这句,本来对她喜欢不已的夫人顿时沉下了脸。 年轻夫人不悦地移开扇子,语调尖锐:“小麻雀,别试图将高高在上的冕下拉进和你一样的难闻牧场。” “圣女冕下是伟大的光明神日日都会亲自赐下神光的神眷者!” “而你,我可笑的小麻雀姑娘,你只是个出身牧场,身上脏兮兮臭烘烘的挤奶工的女儿!” 年轻夫人说完扭头看向前方。 奥莱大陆皇权与神权集中,贵族最不屑的就是和平民交流,因为那样会侮辱他们所处家族的荣耀。 她刚刚真是疯了,居然会觉得这老鼠可爱。 “光明神在上!我刚刚真是被乌鸦拍了脑袋!”夫人立刻朝光明神像忏悔。 希莉雅一直生活在牧场里,牧场里的挤奶工和伙计们都很喜欢她,所以她从未听过这样尖酸刻薄的话。 她抱着小灰狗,眼睛里的泪水瞬间砸在了小灰狗的头上。 就在此时,身边掀起一阵“圣女冕下”的热潮! 甚至连刚刚语调尖锐的年轻夫人,也一脸狂热地跪地,朝着前方呼唤“圣女冕下”! 在信徒们狂热的叫喊声中,马车上的小人儿这才在两年间,初次露面。 如海藻般的黑卷发,披散在白金色神圣的衣裙后。 她的皮肤比福克斯牧场里刚刚挤出的牛奶,还要细腻白皙。 哪怕是最负盛名的爱丽丝粉玫瑰,也比不上她微微勾起的唇角。 而那双比塞蒂纳河还要清澈动人的琥珀色双眼,在阳光下甚至泛着如神明一样的金色。 他们口中的“圣女冕下”,逐渐有了此刻神圣的形象。 若拉跟在泠妩身后,骄傲又虔诚地专注盯着她。 圣彼得广场,是奥莱大陆最大的露天广场。 可此刻的广场上,却人海拥挤。 不过那高约六十米的光明神像前,却空无一人。 泠妩在信徒低头朝她叩首的间隙,打量着这座神像。 神像和神殿里的不同。 神殿里的光明神神像,高高在上地坐于神座,祂的双手放在神座两边,面容被一层云雾遮挡。 而圣彼得广场上的光明神神像,身后舒展着一对洁白的翅膀,祂伸出右手似在抚摸下方狂热的信徒。 诡异又神圣的是,祂没有脸。 哪怕如此,泠妩还是对祂露出了一个笑脸。 身处高加索体内的祂,感知到她的笑容时,那双淡漠的眸底也有了些极浅的笑意。 辛西娅很可爱,哪怕不确定这座神像里是否会有祂的存在,也还是会对祂露出笑容。 泠妩无法得知祂的想法,但她却知道:对偏爱之人放低自己下限这事,只会有零次和无数次。 不巧的是,祂早在第一次真身降临治愈生病的她时,就已经开始将底线往下拉了。 此时此刻,如潮水般汹涌不绝的祈祷声,让祂感到久违的厌倦。 祂顿了顿。 高加索毛茸茸的脑袋,看向队伍的最末端。 希莉雅来了。 而且还带着玛格,那只祂陪伴在希莉雅身边的小灰狗。 泠妩没有看见希莉雅的存在,但却知道今天是希莉雅第一次大放异彩的日子。 相对应的,也是辛西娅受到的第一个挫折。 作为假圣女的辛西娅,在三岁时,治愈术只学会了一点皮毛。 圣彼得广场成千上万的信徒们,只有十位会被选中,赐福。 不巧的是,希莉雅就是第十位。 她抱着玛格,拒绝了辛西娅的赐福,祈求辛西娅能让今日昏睡的玛格苏醒。 这对于辛西娅来说虽然艰难,但并不是无法做到的。 可玛格体内的光明神,为了今日圣女祈福的顺利进行,出现在了圣彼得广场上的雕塑里。 作为与光明神无交集的假圣女,辛西娅怎么可能,能将光明神召唤回玛格的体内。 所以,辛西娅失败了。 面对辛西娅的失败,希莉雅出言安慰,三岁年纪咬字清楚还乖巧贴心,自然就让所有人都记住了她。 而作为史上第一个失败的圣女,辛西娅被世人质疑起了能力。 数不清的嘲笑和质疑声接踵而来,她只得咬牙在每个深夜勤加苦练。 泠妩收回对光明神露出的笑脸。 第369章 假圣女的信徒比光明神还多14 赐福仪式前,神殿教徒们会用最虔诚最肃穆的状态,以吟唱的方式去赞美光明神。 “在您的圣光普照之下万物荣耀,您是众生的主宰,您是……” 他们赞颂着,下方狂热的信徒们也跟着一起赞美。 暮那舍手握权杖,也以最虔诚的一面赞美着。 在齐齐的声响中,信徒们仰视高高在上的光明神像,落下最后一句。 ——“伟大的光明神,您虔诚的信徒,敬上。” 暮那舍却深深地看着泠妩,碧蓝色的眼睛中流淌着热切的信仰。 他说着与所有人近乎相似,却又背道而驰的最后一句: “辛西娅冕下,您虔诚的信徒暮那舍。” “敬上。” 在信徒们虔诚而狂热的欢呼声里,泠妩清楚地看见了暮那舍呢喃的赞美。 暮那舍与泠妩对视的刹那笑了,那堆积着冰与雪的脸上乍暖还春。 凌驾于皇权之上的教皇冕下,在所有信徒的眼前,背叛了他的神明,向假圣女宣告了他的忠诚。 很刺激,也很招摇。 泠妩默默移开视线,仰头看向作出抚摸她头顶状的光明神雕塑。 祂现在应该进入了这座雕塑中。 下一刻,在所有信徒们的疯狂中,这座百年未曾出现神光的雕塑,绽放出了神圣的白金色光芒! 完美到无法用言词来形容的神之右手,准确地落入头戴神冠的圣女冕下上方。 那手轻柔地抚了抚。 在信徒们匍匐在地,狂热祈求里,暮那舍也平静跪地。 唯独泠妩还站着。 祂的声音也只有泠妩一人能听见,祂问:“辛西娅,你今天的心情怎么样?” “开心。” “你今天有想许下的愿望吗?”祂又问。 高高在上的神音里有着难掩的温和。 泠妩没有愿望,但辛西娅有。 辛西娅的愿望是,渎神。 不过很显然,这个愿望不能和祂说。 “辛西娅的愿望是,希望光明神 您也可以开心。” 在这句话落,泠妩能感觉到头顶抚摸自己脑袋的神之右手,顿住了。 泠妩没去猜测祂在想什么。 她只知道待会希莉雅出现请求她治愈玛格时,必须要有光明神的配合。 这句“希望光明神您也可以开心”的愿望,就是为待会祂同意回到玛格体内,作的铺垫。 雕塑内的光明神想了许多。 祂想,如果是希莉雅获得向祂许愿的机会,大概率会许愿圣彼得广场上的所有信徒们,都能得到赐福。 祂也想过许多辛西娅的想法。 祂想,辛西娅或许会许愿赐福仪式的顺利进行,或许会许愿祂亲自出现替她加冕。 但她仅仅是用一个微不足道的愿望,就耗费了来自神明的许诺。 她真的不知道祂的许诺有多重要吗? 辛西娅的聪慧从小就展现的淋漓尽致,她怎么可能会不明白。 可她就是甜甜地说“希望光明神,您也可以开心”。 相比于希莉雅对所有人的善良,辛西娅只是希望祂能开心。 祂突然发现,自己好像也被偏爱了。 “辛西娅很聪明。” 聪明到,让祂又将她的地位,提到了一个无人能及的高度。 神光慢慢褪去,十道白金色的光辉从雕塑体内飞出,朝不同的方向飞去。 队伍的末端,希莉雅早在亲眼见证神光出现时,就不哭了。 她呆呆地看着出现在自己身前的白金色光团。 这道熟悉的、亲近的、温暖的光团,让她感觉到了灵魂深处久违的安定。 相比于她的安定,前方的年轻夫人几乎恨不得蹦起来! “天呐!我、我被选中了!我即将要被尊贵的圣女冕下亲自赐福了!天呐!” “我、我在、啊,不对!光明神在上,黛娜·凯瑟琳将永生奉上,我虔诚的灵魂。” 她华丽的裙摆就那样随意地铺在地砖上,精致美丽的妆容因为天热而花了许多,可她身上独特的气质却彰显着她贵族的身份。 希莉雅不可避免地,觉得不可思议。 刚刚还对她尖酸刻薄的年轻夫人,此刻恨不得匍匐于圣女身前,去亲吻圣女的脚面。 如此强烈的天与地的沟壑差别,让抱着小灰狗的希莉雅有些害怕。 好在教徒们及时出现,带着她们去往最前端。 希莉雅抱紧小灰狗,低声给自己打气,“希莉雅不害怕!牧场里的叔母叔父们都说希莉雅是最勇敢的!希莉雅一定是最勇敢的……” 光明神像前,泠妩一眼就看见了抱着小灰狗的雀斑小姑娘。 果然,祂随意丢下的十道神光,无论如何也会有一道选中希莉雅。 黛娜·凯瑟琳就排在希莉雅的前方。 她见泠妩看来,当即面染狂热,不断压抑着自己喉间的尖叫声。 凯瑟琳家族已经逐渐走向了衰败,但今日,只要她黛娜·凯瑟琳被圣女冕下亲自赐福。 凯瑟琳家族就一定会重新回到巅峰。 不!一定会超越巅峰! 相比于黛娜·凯瑟琳的激动,希莉雅不知为何抱着小灰狗的手紧了紧。 她莫名地觉得,眼前比皓月还要美丽的圣女冕下,那双琥珀色的眸子不该出现这样的自信。 这双琥珀色的眸子应该是暗淡的,对一切都抱有虚假笑意的。 可这双琥珀色的眼睛,却泛着鎏金般的神圣光泽。 甚至,她站在神像前,几乎和光明神一样耀眼! 希莉雅还是露出了笑容。 只是这笑容和辛西娅记忆里明媚热情的笑容不同。 泠妩也回以一个温暖的笑容。 这才对眸底冷寒盯着希莉雅的暮那舍,颔首,“教皇冕下,我想可以开始了。” 暮那舍落手握紧权杖,收回眸底对希莉雅的冷漠,闻言对泠妩露出笑容。 随即淡淡掠过十位信徒,开口: “赐福,开始。” 第一位赐福者是位年约六十的女长者,她穿金戴银富商气质扑面而来,刚一抬步就脚一软险些摔倒。 如果她在伟大的光明神像前摔倒,从今以后,她所在的福克斯家族都得遭受数之不尽的骂名! 福克斯家主大口喘着粗气,颤抖着身体,朝光明神像走去。 每迈出一步,她就觉得心脏砰砰直跳,仿佛要跳出胸膛似的。 在走至泠妩面前时,福克斯家主终于忍不住了,“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本能的虔诚与狂热,让她试图去亲吻泠妩的鞋面。 泠妩在教徒即将厉声呵斥下,率先询问:“你还好吗?” 如此,也打断了福克斯家主试图触碰她的动作。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眼前的女长者就是希莉雅所在牧场的主人。 也是会在这场赐福仪式之后,花费大价钱供给希莉雅的富绅。 “尊敬的圣女冕下,我想、我我,我应该是好的!”福克斯家主的声音都带着颤抖,她的额角不停有汗珠滚落。 泠妩微笑点头,声音温和犹如春风,在众人耳边响彻:“不用紧张,光明神会包容每一位虔诚的信徒。” 她说着抬手,将手停在距离福克斯家主额头一寸的地方。 柔和的金色光辉,盛大而璀璨。 沐浴在这金光下,豪尔斯家主感觉回到了四十年前,自己身为穷姑娘时对初恋告白的场景。 她卸下所有的恐慌与激动,如置身在云端般舒适放松,刚刚因为大力跪下,而折断的老骨头也彻底恢复了。 而下方,亲眼目睹纯金色光辉的信徒们,彻底忘记了没被选中的失落。 直到—— “我的老天!圣女冕下赐福的光辉是、是金色的!” 第370章 假圣女的信徒比光明神还多15 “是金色的!” “从没有哪位圣女在赐福时会是纯金色的,哪怕是五百年前最负盛名的希莉雅圣女,也只是白色中带着一点点的金色!” “但那样,就已经足够让当时的信徒们,为她而狂欢了!” 奥莱大陆几乎无人不知,教徒在赐福时只会有白色的光辉闪耀。 而金色则代表着神明的力量。 可光明神也只是白金色,辛西娅圣女为什么能拥有金色的赐福色彩? 他们想不通,他们只觉得心脏快要爆炸了! 他们这是,见证了…… 神明的诞生吗!? 在神像中的光明神,金色眸底也泛起了疑惑。 人类不知道的是,信仰的颜色也是金色的。 而神明赐福时,反馈的就是人类虔诚的信仰。 可哪怕是祂也只是白金色,为什么她会是金色? 她两年没有离开神殿,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的信仰? 泠妩收回手。 这只是一个动摇祂的存在的开始。 不过回到神殿后,她还是得打消祂的猜忌。 当然,如果祂能自己脑补出一个合适的理由,就再好不过了。 温暖的福泽,如潮水慢慢褪去,福克斯家主这才意识到自己身处之地。 她的眸底逐渐化为虔诚。 “感谢尊贵的圣女冕下,亲自为您卑怜虔诚的信徒赐福。” 这句话落,泠妩能感受到从福克斯家主身上,反馈的巨大信仰。 她嘴角噙着笑意,淡淡颔首。 在光明神不断思索中,泠妩已经赐福到了第九位。 第九位正是排在希莉雅前方的年轻夫人。 黛娜·凯瑟琳手中华丽的扇子被她丢弃,她径直跪下,弯着脊背,以匍匐的姿态仰视泠妩。 金色的光辉沐浴中,她看见了那双琥珀色的眸子。 这双眼眸干净温柔,好似能原谅她所犯下的所有罪责。 “您虔诚的信徒黛娜·凯瑟琳,将为您献上永生永世的真心。” 泠妩回以温和的笑容。 若拉说过,圣女的笑容需要像纯白山茶般美好柔和,圣女的背脊需要永远挺直,哪怕前方荆棘丛生。 但现在的若拉后悔了。 她希望会把真心献给每位教徒的冕下,能够幸福地过完整个童年。 但这些已经没有了任何的意义。 若拉此刻跪拜于下首。 她突然发现,她好像背弃了自己对光明神的信仰。 此刻的上首,仅剩下暮那舍,泠妩和希莉雅。 这是真圣女希莉雅第一次露面的场景。 她小麦色的皮肤和点缀着雀斑的脸相得益彰,棕色的大眼睛被睫毛遮掩,怯生生地抱着脏兮兮的小灰狗出现在泠妩面前。 希莉雅还是说出了那句话: “可以、可以请您治愈玛格吗?希莉雅,希莉雅可以不用您赐福的。” 只是相比于曾经的自信,这一次的希莉雅低着头,苍蝇大小的声音里还能听见颤音。 她在自卑。 希莉雅觉得,眼前圣女的肌肤,比妈妈刚挤出的牛奶还要白皙。 而她整日奔跑于牧场,和小羊仔小牛犊们玩耍,皮肤被太阳晒成了小麦色。 她棕褐色的卷发,远没有圣女冕下犹如夜色般的黑卷发来的好看。 更不用说圣女冕下刚刚赐福时,展露的金色光辉。 希莉雅觉得辛西娅圣女是光明神亲手雕刻的宠儿,而她就像那位夫人说的一样,自己只是一只出身牧场的小麻雀。 “是它叫玛格吗?”泠妩问。 希莉雅才回过神来。 在泠妩提到玛格时,不远处的高加索目露凶光。 对目光异常敏感的希莉雅,不自然地抱紧了怀中的小灰狗。 瞧,小麻雀什么都比不上纯白山茶。 哪怕是辛西娅冕下的高加索都威武神圣,而她的玛格却瘦到连眼睛都睁不开。 “是,是的,它是玛格。”希莉雅的头又低了低。 “你叫什么名字?”泠妩看着她棕褐色的脑袋问。 “我叫希莉雅,是……” 福克斯牧场挤奶工的女儿。 希莉雅不知为什么,这一次她没有将后半句话说出口。 泠妩看着与记忆中几乎不同的希莉雅,顿了顿。 眼前胆怯自卑的希莉雅,和那个明媚热情,大方自信说出“我是福克斯牧场挤奶工的女儿”的希莉雅,有着极大的区别。 但此时不是寻求答案的时机。 泠妩依旧携带着笑容,“虽然今日是赐福仪式,但我想,我无法拒绝希莉雅的请求。” 雕塑中的光明神垂眸,看了一眼希莉雅。 一方面是因为希莉雅这个举动的确不合时宜,一方面是因为祂需要抉择继续留在雕塑中,还是回到玛格体内。 泠妩也在此时抬起头,与光明神对视。 只有对视才拥有的安静世界里,祂只会无条件地答应这双琥珀色眼睛的主人 ,所有的请求。 “辛西娅觉得,伟大的光明神也是无法拒绝的,对吗?” 光明神的回答,就是泠妩能否成功治愈玛格的答案。 白金色的光辉缓缓洒落,身处光辉中央的两个小姑娘,有着天差地别的身份。 无疑,没人会疑心祂的应允,是给除泠妩以外的任何人的。 祂也的确是在回应泠妩的问题。 祂无法拒绝她的请求,不止是因为祂从她身上获得的安静,还有她刚刚的一句“希望光明神您也可以开心”。 “嗯。”祂回。 在祂声音落下后,泠妩看见了几个激动到昏死过去的信徒,这才知道这一声祂告诉了所有人。 “光明神降临了!” “光明神应允了圣女冕下的疑问!” “天呐!我想我从西大陆赶来祈求圣女冕下是正确的,我、我居然听见了神明的回应!” “……” 希莉雅在这一声下愣住了。 她总觉得有什么记忆从脑海深处出现,可速度又快到她根本无法将之抓住。 终于,在这热闹激动的场景中,泠妩扫视一圈。 信徒们莫名地感受到了威压,他们停住吵闹,如鹌鹑般瑟缩着脑袋,将惊呼死死遏制。 泠妩收回目光,唤了一声发呆的希莉雅,“希莉雅。” 希莉雅没有反应。 “希莉雅。”泠妩又道。 雀斑小姑娘抱着小灰狗双眼眨也不眨,依旧没有回音。 “希莉雅?” 这一声,终于唤醒了希莉雅。 雀斑小姑娘如强行从梦游中抽离般,身体一抖,手跟着一松,闭着眼的小灰狗就被丢了出去。 第371章 假圣女的信徒比光明神还多16 刚回到小灰狗体内的光明神,还没来得及睁眼,就感觉到了自己身体的腾空。 泠妩也没想到希莉雅会被吓到。 但当希莉雅和原本的状态有了偏颇时,她就一直在准备着。 只是她刻意的稍迟一步。 准备留给祂一个惊心动魄的瞬间。 下方的信徒们张大了嘴,他们捂住自己会发出冒犯光明神的声音。 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扬起一个弧度的灰色不明物体。 暮那舍闲适地顿在原地,没有上前打断泠妩即将迎来的高光。 此刻刚从恍惚中逃离的希莉雅反应了过来,她试图扑在地上,去作为小灰狗的垫背。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戴着神冠的泠妩抬起了手。 她的手中金光涌动。 如纷飞的富丽金箔,洒落而下,将那本该重重摔在地上的雀斑小姑娘和她的小灰狗,轻柔托起。 梦幻而神圣的一幕下,她缓缓开口: “没事了。” 泠妩的声音不如以往那般甜蜜,但却带着能安抚人心的温柔。 至少平稳落地的光明神,和站在原地发着呆的希莉雅感受到了。 下方死死捂嘴的信徒们,终于爆发出一声强烈的狂热欢呼: “光明神在上!我见证了有史以来最强大的一位圣女的诞生!” 不知是谁带头喊了一声:“辛西娅冕下!” 之后便是如潮水般的“辛西娅冕下”,一声接着一声。 “辛西娅冕下!” “辛西娅冕下!” “……” 暮那舍并不意外,毕竟辛西娅连身为罪人的他都能在顷刻间治愈,又何况只是将一人一狗及时托住。 信徒们欢呼的是她使出的金色力量,以及赐福仪式的完美收官。 只是,“辛西娅冕下”…… 暮那舍为此感到心情愉悦,却又藏不住地担忧。 毕竟光明神还在这里,信徒却越过了祂赐下的圣女称谓,直呼“辛西娅冕下”。 他的担忧是正确的,此刻的泠妩也心知肚明。 但这一点并不算多么的重要,因为泠妩发现,祂并不在意祂的信徒。 希莉雅还愣在原地,看起来还在恍惚中,棕色卷发也调皮地跑到了她红红的脸颊两侧。 在热潮里,她从灵魂都被慰藉的舒适温暖中抽离。 希莉雅慢慢抬头。 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去面对自己的失误。 就在刚刚,她把自己最珍爱的玛格,亲手丢出去了。 “希莉雅是勇敢的,当玛格被无意丢出去的瞬间,你的勇敢与善良让你选择飞扑出去接下它。” 泠妩明显又具体地夸奖。 希莉雅发生了什么她不得而知,但希莉雅曾经的确真真切切地护过辛西娅。 她只是善良到不分善恶,但这一点是可以在潜移默化中,纠正的。 这份善良很珍贵,如果消失的话,就太可惜了。 希莉雅的脸颊慢慢变红,她低着头无措地捏紧小羊皮裙。 希莉雅感觉自己好像被小蚂蚁们蛰了。 因为她感觉自己有些酥酥麻麻的喜悦。 就在现在,被好多好多人高呼的“辛西娅冕下”,在夸奖她。 希莉雅想着,不忘将小灰狗抱起。 她的双手无意识地摸着小灰狗的皮毛。 “希莉雅真的勇敢吗?”她不自信地抬头,小声又问了一遍。 可她的声音淹没进了所有人欢呼的“辛西娅冕下”中。 希莉雅觉得自己等不到答案了。 因为,此刻的暮那舍已经准备带领泠妩离开。 赐福仪式结束后,还需要去皇宫赐福,然后回到神殿向光明神祈祷,这个重大的日子才能算结束。 这对于辛西娅来说,有些太吃力了。 泠妩没有立即离去,而是勾着浅浅的笑容,与希莉雅对视。 琥珀色眸子干净而纯粹,她认真地回答:“希莉雅真的很勇敢,也很善良。” 希莉雅分不清自己脸上滚滚的热意,是因为头顶像苹果般的太阳,还是因为辛西娅冕下对她的夸奖了。 她只知道,哪怕是多年以后她再记起这一幕,也仍旧会为辛西娅冕下而生出如蚂蚁啃噬般的酥麻痒意。 泠妩对下首狂热的信徒们颔首,这才踏上马车。 过程中,没有看向那只叫玛格的小灰狗一次。 在小灰狗体内的祂,正被数以万计的祈祷声干扰。 祂抬头去追踪泠妩离去的身影时,听到了一声皇宫守卫的心中感叹。 他说:“天知道殿下们为了得到辛西娅冕下的青睐,一个个有多么的费尽苦心。” 祂正想着,一只小手落下按住祂的脑袋。 希莉雅的小脸,顺势蹭了蹭小灰狗的脑袋,她说:“太好了,玛格你终于醒来了,你听见辛西娅冕下对希莉雅的夸奖了吗?” 小灰狗的眼睛盯着希莉雅。 这双淡漠的眼睛,让希莉雅感到格外的安心。 她的玛格和所有的小狗都不同。 在她很小的时候玛格就能照顾她了。 玛格不会摇尾巴,也不会“汪汪”叫唤,但会给她盖被子,会带她远离危险的地方。 对她来说,玛格就像她的哥哥一样。 “玛格你刚刚听见了吗?辛西娅冕下夸希莉雅很勇敢很善良!希莉雅还想再见到辛西娅冕下!” 小姑娘说着,抱着小灰狗的手都在发抖,显然正处于极度的兴奋里。 小灰狗的眼睛垂下。 祂感觉到了自己的不开心。 这是祂自己的情绪,不是借着高加索感受到的。 辛西娅好像经常会赞美许多人。 会赞美若拉,会赞美修女们,会赞美教徒们,现在对一个仅见过一面的希莉雅也会赞美。 可哪怕只是一个不开心的情绪,也让祂回味了许久。 祂没有七情六欲,祂在高高在上的神界里,是归于一条水平线的淡漠。 在希莉雅平安归家后,祂还是去往了皇宫,祂想看看在所有皇女皇子的费心中,辛西娅会如何赞美他们。 她会许愿,让他们每日都开心吗? 此刻的泠妩已经替国王和王后赐好了福。 在一片金色的光彩下,远没有圣彼得露天广场百分之一大的宫殿里,洒满了金色。 神圣的色彩将金色器具上的繁盛夺走。 他们匍匐在地,狂热的模样和在露天广场上被他们轻蔑的平民,没有任何区别。 神权集中的殿堂里,有两道与狂热不同的视线。 陶入画气质出众,在一中金发碧眼里黑发黑眸最是明显。 莱昂公爵杀伐气息强烈,俊美的五官哪怕在一众深邃的面庞下,也无比的突出。 泠妩借着赐福的间隙,悄悄地对陶入画和莱昂公爵露出一个笑脸。 在不经意间一道金光悄悄落进陶入画的掌心,她似有所觉地颤了颤指尖,忍住想要看的举动,极力保持着平静。 在与陶入画对视的下一刻,泠妩便感觉伴在自己身边的高加索换了气息。 神圣淡漠的气质,在一只狗的身上尤为突出。 泠妩平静地收回目光。 不枉她等到现在才传递给陶入画。 第372章 假圣女的信徒比光明神还多17 祂果然发现了这一点,并且在不经意间,看到了她想传递的意思。 「妈妈不用担心,辛西娅很好,辛西娅也很思念你们。」 祂想,或许祂该降下神谕,让她回家一趟了。 赐福结束后,泠妩准备离开。 可国王早已见识到,如今的泠妩能引来多少信徒的支持。 他在泠妩刚收手时说道: “皇宫为圣女冕下和教皇冕下,准备了丰盛的午餐。我想伟大的光明神,也不愿看见您们饿着肚子,去向祂祈祷。” 前半句,高加索冷漠的眼睛紧紧盯着大腹便便的国王。 后半句,高加索慢慢收回了目光,默认了他的这番话。 祂曾听若拉说,辛西娅这个年纪不能饿着。 哪怕礼仪没有学完,也不能饿着肚子。虽然辛西娅每一次,都出色地提前完成了。 暮那舍对此无所谓,尽管他并不喜欢皇宫里这群冠冕堂皇的权贵。 但只要辛西娅冕下同意,他也无条件地选择跟随。 泠妩在国王说话时,目光被一双眼睛夺走。 在一众衣着华丽的皇女皇子中,有位瘦小的小姑娘,有双近似琥珀色的眼睛。 这双眼睛格外的熟悉。 像是深夜,每当她闭上眼睛才会出现在她窗台上的小乌鸦。 哪怕没有感受到亲近的感觉,苍白小姑娘身上阴翳的气质,和刻意隐藏在那双眼睛下的乖张,都会夺去泠妩的目光。 她应当并不受其余皇女皇子的喜欢,否则她的左右两边,都不会空出一截能容纳一人站立的空位。 这也就让她变得格外明显。 其他的殿下见泠妩的眼睛盯着她看,精致的五官上各自一沉。 谁能得到圣女冕下的青睐,下一任国王就由谁来坐。 原本他们只是对国王宝座眼热,现在圣女的容貌和轻易使出的金色力量,对他们来说却是更加珍贵的宝藏。 王后也是心下一沉,她将对苍白小姑娘的厌恶抹去,温和诉说: “圣女冕下,她叫塞拉菲娜,是我的姐姐三年前意外离世后,留下的唯一血脉。” “我还记得我找到塞拉菲娜的那天,她正在被一群乌鸦啄食……” 王后说着,眉眼里就浸染上了哀伤,“抱歉,我只要一提及我的姐姐,就会悲伤到语无伦次。” 她哽咽着。 泠妩颔首却没有接话。 所以这能变成人的小乌鸦,在当年被她救下后,还冒充了王后姐姐遗留下的血脉。 不过乌鸦是灾厄的象征,无论是不是真的,也不该在她面前说出来。 所以王后这样说,显然是不希望塞拉菲娜入她的眼。 塞拉菲娜眨着眼睛,苍白的肤色悄然绽放出如红玫瑰般艳丽的红晕。 她双眉秀丽,鼻梁高挺,唇色和肤色有着一样的苍白,哪怕看起来很是营养不良,也仍旧留有着美貌。 像是暗夜里也不服输的荆棘一般。 高加索嗅了嗅鼻子,祂犹疑着,似乎嗅到了一抹极为难闻的黑暗气息,可始终无法捕捉究竟是谁。 见此,泠妩及时应下午餐的邀约,打断祂的寻觅,准备跟随国王去往华丽的宫中宴会。 有些尴尬的王后兀自擦拭着眼角的泪意,也不恼怒,只是离开前暗暗扫了一眼塞拉菲娜。 其中警告意味浓重。 塞拉菲娜耸了耸肩,表示她对此也没有办法。 可当王后冷着脸跟上前方后,塞拉菲娜却抬手捂住了自己发烫的脸颊。 她一边走,一边揪下皇宫里昂贵的绿植叶子,朝那双近似琥珀色的眼睛上贴去。 她在心中疯狂的欢呼。 瞧!哪怕祂变成了人,她还是能一眼认出祂! 早知道她能认出祂的话,祂就选一个男性躯体了,祂听梧桐树下的那个光头说异性相吸。 塞拉菲娜小声低喃,似有后悔。 只是语调却是类似于乌鸦的“哑哑”声。 宴会之上,塞拉菲娜的座位离主位很远。 泠妩和她,几乎是一首一尾。 泠妩握住刀叉,没有提出让塞拉菲娜来到身边的建议。 见此,王后眸底的愤怒逐渐褪去,她冷着眼一一扫过自己的几个孩子。 国王却在此刻笑容满面地提议:“圣女冕下,依您看塞拉菲娜这孩子适不适合在您入学后,成为您的伴读?” 辛西娅在三岁时的赐福仪式后,就要上学了。 身为伟大的光明神亲自选中的圣女,不止仪态要完美,学识也要渊博。 在神殿悠久的历史里,并没有出现过这么小的圣女,所以辛西娅是在神殿完成了所有的课业后,才在十二岁时进入学院。 她说,身为圣女,要走近信徒,亲身感受光明神主宰的世界。 辛西娅虔诚的信仰着光明神,但她还是有一些自己的私心。 她希望拥有一些时间,能去探望丧妻后的莱昂公爵。 思绪辄止,泠妩顺着国王的话,看向塞拉菲娜,她正要开口,却被打断—— “圣女冕下,莉奥拉贝尔一直都很崇拜您,想追随着您的脚步虔诚的信仰伟大的光明神。”王后说。 或许是因为泠妩看中的塞拉菲娜是位女士的原因,王后提到的莉奥拉贝尔也是一位皇女。 她又从陶入画的身份入手,说:“还有尤安,他很喜欢古老而神秘的东方文化,而且他的剑术超群,才八岁就能将一头狮子掀翻在地。” 王后还想继续说下去,但国王已经冷下了脸。 察觉到此,王后也冷漠地看了眼国王,却没再继续说下去,只是带着笑容地解释: “圣女冕下身份尊贵,只有一个塞拉菲娜,我怕会辱没您伟大的名讳。” 在最末端的塞拉菲娜,根本听不见因为她而产生的话题。 她那张苍白的脸,几乎都要在泠妩的视线中,埋进餐盘里。 塞拉菲娜苍白的指尖,紧紧攥着金色刀叉,清瘦的指骨突出,看起来紧张又局促。 泠妩无声地勾起了唇。 见她笑了,国王和王后心下一松。 料定这是妥了。 不过,直到泠妩离开,也没有点头。 但国王等人还是需要恭敬地欢送。 塞拉菲娜作为皇宫最底端的一个存在,永远都只能站在最后方。 以前她并不在意,但今天…… 国王和王后皱起眉,看着挤在自己身前的塞拉菲娜。 让他们无法动怒的是,挤在他们前面的塞拉菲娜是低着头的。 当塞拉菲娜听见车轮转动的声音时,才鼓足勇气抬起红红的脸颊。 第373章 假圣女的信徒比光明神还多18 塞拉菲娜以为自己会看见雕刻着神殿的印记。 可出乎她意料的是,她对上了一双极为漂亮的琥珀色眼睛。 仅有那么一个刹那,车帘就被放下了,那双漂亮的眼睛也被遮挡。 没来得及回应的塞拉菲娜懊恼不已,可大脑空空的她,也不知道能回应什么。 马车里。 “若拉,可以了。”泠妩说。 若拉跪在泠妩身前,将车帘缓缓放下,这才收手,却仍旧没有起身。 “冕下是喜欢塞拉菲娜吗?”若拉一双眼的温情几乎能化成实质。 “嗯。”泠妩点头,补充:“她很可爱,不是吗?” “是的。只要是冕下喜欢且对冕下无害的,若拉也都会觉得很可爱。”若拉说。 若拉并不像是这个国度的人,这个国度的人能够大方地表达自己的喜爱。 但若拉却是含蓄的,恪守礼教的。 她常年板着脸,以至于很多修女教徒们一看到她,就会下意识地变得严肃。 她没有朋友,也没有家人。 所以当泠妩第一次说出若拉和她是朋友时,若拉的态度就软化了。 后来相处久了,若拉不知为何将泠妩当成了需要保护的孩子。 再往后,就是泠妩把若拉赠送的糖果,和光明神赠送的软垫放在一起。 那一刻,若拉虔诚侍奉光明神的心突然就松动,换了一个人选。 “若拉,你是怎么来到神殿的?”泠妩问。 若拉伏跪在泠妩身前,她低头思考着该如何表达。 一如既往的,她在思考间也没有任何其他的动作。 “我是在五岁那年被教皇冕下带回神殿的。”她又说:“教皇冕下他,其实是个善良又温柔的人。” 她哪怕是在夸暮那舍,脸上的表情也依旧是严肃的。 神殿中人都知道,若拉只有在看向圣女冕下时,才会露出笑容。 “教皇冕下当年也只有五岁吗?”泠妩又问。 若拉没有停顿,“不,当时的教皇冕下和现在并没有区别。” 有关于暮那舍的这一点,在信徒间其实并不算是个秘密。 或许就是因为不算秘密,所以才没有人在泠妩面前提起。 若拉又说:“主教大人也曾说过,在他年幼时第一次看见教皇冕下的时候,教皇冕下就一直是这个模样,从未改变过了。” “而主教大人今年已经六十三岁了。”若拉面不改色。 “信徒们都说,教皇冕下一定是最虔诚信仰光明神的信徒,所以他才能在光明神的信任下,获取永生。” 若拉说着,眼中有坚定却唯独没有向往。 所以,泠妩问:“若拉不向往永生吗?” 若拉摇头却又点头,“如果可以的话,若拉只希望能多活二十年。” 这样就能多陪伴圣女冕下了。 而永生,她其实一直无法理解「永生」这一事,对教皇冕下来说究竟是光明神对他的赐福,还是…… 惩罚。 泠妩觉得,她可以在某个深夜抽出时间去和暮那舍碰面,询问他隐藏起来的秘密了。 毕竟虔诚的信徒,是不会对他所信仰的神明,有所隐瞒的。 车轮碾压着格兰城平整的地面。 在这种噪音里,泠妩还是能听见一声声来自街道两边信徒们,发出的祈祷。 他们无时无刻不在祈祷着他们的神明。 这半天过得很是疲惫,泠妩回到神殿后,又奔赴最后一个流程。 ——向光明神祈祷,感谢赐福仪式在祂的庇佑下顺利进行。 祈祷中,光明神照常将泠妩召唤在祂的面前。 祂还是坐于神座之上,如神殿中的光明神像一样,双手放置于神座两边。 还是一样的高高在上,睥睨一切,不将万物放于眼中。 这一幕,和圣彼得广场上,那个落手抚摸信徒的神像,背道而驰。 此刻看来颇为讽刺。 信徒们虔诚信仰的神明,并不会垂怜他们。 “你今天赐福时所使用的力量,是金色的。”祂还是说出了这句。 不过语气淡漠,与寻常并没有两样,看起来好像并不在意。 泠妩早已有所准备,她仰头在光明神的注视下说:“所以,您会夸奖辛西娅吗?” “夸奖?”祂置身于安静里,对泠妩的问题感到困惑。 在祂看来,辛西娅身上的疑点很多。 祂听不见辛西娅心中所想; 辛西娅刚出生就能看见祂; 和辛西娅对视,祂能得到珍贵的安静; 最关键的是,辛西娅赐福时像是一个真正的神明。 但她看起来并不将这些疑点,当做自己需要隐瞒的事情。 她好像是真的什么也不懂。 “辛西娅听虔诚的信徒们说,金色代表着强大,所以辛西娅以为,您是会夸奖辛西娅的。” 小姑娘低下了头,语气失落:“虽然辛西娅很强大,但还是想要您的夸奖。” 莫名的,祂觉得小姑娘的失落有些灼目,祂金色的眼睛从小姑娘的身上移开,无心再去怀疑。 “辛西娅很好。”祂垂眸说着。 祂想,辛西娅身上的这些疑点,每一个都能完美的让祂垂眸,让祂的眼睛只能凝望辛西娅她一人。 “只有这一点吗?”小姑娘又问,琥珀色眼眸里有困倦,还有亮晶晶地期待。 “辛西娅很聪明。”祂看着她的眼睛,回。 “可是很聪明这一点,您不久前才夸奖过辛西娅的。” “……”祂沉思着,祂并没有夸奖过除了辛西娅以外的其他人,哪怕是希莉雅也没有过。 所以,祂现在不知道还能怎么去夸奖。 移开视线时,祂的耳畔被祈祷声占满。 “伟大的光明神……” 终于,祂从祈祷声中,搜集到了自己想要的词汇。 “伟大的光明神,祈求您能保佑我刚刚诞生的小女儿平安幸福,她很可爱也很乖巧,我想她未来一定也会是您最虔诚的信徒之一。” ——这声祈祷,来自于一位刚刚经历过生产的夫人。 祂没有犹豫,就从中选取了“可爱”和“乖巧”两个词。 同时,为这位夫人赐下,她及时祈祷而应得的祝福。 “辛西娅很可爱,也很乖巧。”祂又说。 小姑娘脸颊红红地低头,小声说道:“您也很可爱。” 祂能清楚地听见她说出口的话,但唯独听不见她心中真正的所想。 不过,从未有人夸过祂可爱,他们只会说祂伟大。 哦不…… 在祂变成高加索时,也常常被辛西娅搂住脑袋,在祂的耳畔轻声说“高加索很可爱”。 这样想来,好像所有的“可爱”都来自于辛西娅。 祂在这一刻想,如果辛西娅能千万年都陪伴在祂的身边,祂应该不会感到无趣了。 或许,神界该迎来新的神明了。 祂想了许久,久到站着的小姑娘坐在地上,困到闭上了眼睛。 那放在神座上的神明双手,才慢慢离开神座。 这是祂第一次在泠妩的面前,走下神座。 被一团云雾遮挡的光明神,缓缓走到小姑娘的身前。 祂俯身,将小姑娘抱起。 似有一声叹息从祂的嘴角溢出。 神光出现于神殿,光明神再次真身降临。 不同的是,上一次祂出现是为了治愈生病的辛西娅冕下;而这一次祂出现,是为了将睡着的辛西娅冕下送回圣女殿。 相同的却是,祂都是为了辛西娅冕下。 第374章 假圣女的信徒比光明神还多19 祂缓步朝圣女殿走去,对暮那舍紧紧追逐的眼神,视若无睹。 跪在地上的暮那舍没有追上。 他在一群激动到无法自拔的教徒们中,格外的清醒。 暮那舍仰头看着光明神像,嘴边含着挑衅的笑容。 原来,您也有走下神坛,低下头颅的一天。 暮那舍在心里说着。 但他知道,祂听见了。 巧的是,光明神正俯身低头,将怀中睡着的小姑娘,放在柔软的大床上。 ——「原来,您也有走下神坛,低下头颅的一天。」 此刻的祂,的确正俯身低着头。 当神明被冒犯时,那整个世界都将迎来灭顶的天灾。 “咔嚓——”一道闪电将天空撕裂。 巨大的声音传出,街道上的信徒们感到无比的恐慌,他们纷纷跪地祈祷着光明神。 床上的小姑娘也被吵到,蹙起了漂亮的眉心。 祂金色的眼眸低垂,注视着她,淡漠的眼神细细勾勒着小姑娘的容颜。 眉心蹙起的辛西娅,让祂熄灭了怒火。 陡然间,堆积的乌云消失,曙光重回大地。 暮那舍含着浅笑。 可嘴角突然流出一道甜腻的鲜血。 他不甚在意地抬起白色衣袖,将血液擦去。 鲜红夹杂着金色的血迹,染污了他神圣的教皇衣袍,他并不痛苦反而勾起了唇。 光明神离开时,不忘对暮那舍降下神谕。 「允许辛西娅每月归家」 这一次,暮那舍没有再去挑衅,而是双手抬起,做出接下无形神谕的举动。 他低着头,一下又一下的将喉间甜腥咽下。 “您、虔诚、的信徒暮那舍,谨遵神谕。”暮那舍在笑。 直到深夜,泠妩才醒来。 窗台上的小乌鸦突然惊醒,它振翅就想飞走。 “你要是走了,以后就都不许来了。”泠妩看着它。 小乌鸦委屈又害羞地转过头来,或许是它经常用翅膀捂头的原因,小脑袋上的绒毛乱七八糟地竖着。 “哑哑~”它小小声地回应。 泠妩看出了它的意思,“不逃跑了?” “哑哑。”小乌鸦点头。 泠妩伸出手示意让它过来,它便乖乖地飞到她的手上,被泠妩捧着。 “你们乌鸦可以变成人吗?”泠妩问。 小乌鸦装傻充愣,它朝左边歪了歪头,又朝右边歪了歪头。 总之就是不回答。 泠妩笑容不变,“那你觉得,王后说的莉奥拉贝尔殿下和尤安殿下,以后成为我的伴读怎么样?” 这一次,它不装傻了。 它急切地摇头,脑袋上竖起的小绒毛,都在跟着左右摇摆。 “哑哑!”它的声音委屈。 “哦?你认识他们?”泠妩低头问。 小乌鸦愣住了。 泠妩没揪着不放,“那你觉得塞拉菲娜,怎么样?” 尽管小乌鸦想点头,但还是制止住了自己,努力充当起一个傻瓜鸦。 直到泠妩让它离开,它也依旧觉得自己伪装的很好。 “等等。”泠妩喊停。 小乌鸦停下了,又飞了回来。 “下次就不要出现在我的窗台上了。” 泠妩的这句话一出口,小乌鸦肉眼可见的失望了。 它的翅膀缓缓落下,脑袋也低垂了下去,还一抽一抽的,看起来像是被打击了个彻底。 “下次直接飞进来。”泠妩补上最后一句话。 一抽一抽的小乌鸦,发出了一声上扬的语调:“哑?” “今天你先走吧,我还有事。”泠妩点头。 小乌鸦后知后觉才意识到,她点头是在回答自己的那声“哑?” 它有些害羞,扑闪着翅膀三回头,最终才朝皇宫方向飞去。 皇宫中,塞拉菲娜睁开眼,她用手捂住自己的眼睛,阴翳的气质里夹杂着强烈的羞赧。 像是…… 一位被心上人赠送了红玫瑰的可爱少女。 而泠妩则起身,确认高加索没被光明神占据身体后,才离开圣女殿。 她准备去寻找暮那舍。 这位在光明神像下,虔诚向她投诚的第一位信徒。 暮那舍盯着他换下的衣袍。 那衣袍袖口处,是带着金色的血迹。 听到脚步声,他回过头,见到泠妩也不意外,反而还露出一个微笑。 “您来了,我一直在等您。” 他说着拿起一本尘封的书册。 那书册的封面厚重,上面绘制着繁复的金纹。 其上有只巨大的圣十字架占据了整个封面。 圣十字架前,有位失去双眼的金发少年倒在地面,一位棕发的少女朝他伸出手。 暮那舍俯身跪地,双手将描绘着圣十字架的书册递上,才说:“我想,我的过往,会帮助到您。” 见泠妩看着书册的封面,他依旧带着笑意,眸底冰与雪的痕迹化为温泉。 “这位救世主一样的少女您今天已经见过了,而那位金发少年,却不是真的我。” “我的过往都曾被篡改过,但您放心,这本是我将所知晓的一切更正回原样的经历。” 泠妩没有接下,而是问他:“暮那舍,你想要什么?” 暮那舍听到泠妩喊自己的本名,才如释重负。 他说:“我想在帮助您完成所有的一切后,能够安然地死去。” 他的情绪平静,并无狂热,“或许我的状态不该是这样。” “但您知道的,祂能够听见我们的心中所想,哪怕祂不在这。” “所以,我只能努力保持着如死亡般的平静,不让祂注意到我。” 泠妩伸出指尖,金色光辉虽没有白天那般盛大,却修补好暮那舍因为冒犯神明而重创后的躯体。 “这次,是月神为虔诚的信徒赐下的福。” 一个新神明的诞生必须要有着祂的名讳。 在奥莱大陆,不论「辛西娅」这个名字原本的含义究竟是不是月神,以后都会成为月神的神名。 说完,她接过有关于暮那舍的一切的书册,转身朝月光聚集的外面走去。 月华洒落,将她身上的白金色衣袍覆盖上一层流光般的柔和光晕。 她带着暮那舍的希冀一步步朝前,没有回头。 暮那舍低喃着: “月神在上,您虔诚的信徒暮那舍,赞美您。” 您的名讳,终将被奥莱大陆上的每位子民所熟知。 您的名讳将刻在所有信徒的灵魂深处。 只要灵魂不灭,您的名讳便将永存。 泠妩回到圣女殿时,高加索凶狠的眸子逐渐化为柔软,它欢欣地摇摆着尾巴,心满意足地得到了泠妩的摸摸头。 小世界神明由信仰诞生,信徒越纯粹,信仰越强大。 此刻来自暮那舍的虔诚信仰,让泠妩可以看到暮那舍所在神殿中的一切。 他的心中所想也被她所知。 泠妩打开那本刻画着棕发少女和金发少年的书册。 厚重的书册被翻开,被认真更正涂画过的痕迹,映入泠妩眼中。 这里,藏着辛西娅两世也没有探究到的,属于教皇暮那舍的秘密。 第375章 假圣女的信徒比光明神还多20 五百年前的奥莱大陆上,信徒们比现在的信徒,还要狂热地信仰光明神。 因为光明神经常会降临,会亲自替虔诚的信徒们赐福。 信徒们也大多虔诚到不要任何回报,也要为光明神奉献上自己所拥有的一切。 暮那舍就是在这样的时代里,出生于一个小贵族世家。 “与神同行,成为紧紧跟随伟大的光明神的虔诚信徒”,是父母对他寄予的厚望。 暮那舍在这样的世界中长大,他也与所有人一样,虔诚而热烈的想要献祭自己,只为求得光明神的一个注视。 那时,几乎没有人向光明神祈祷,是为了获取珍贵的宝物的。 可就在暮那舍十六岁那年,奥莱大陆遭遇了灭顶般的天灾。 数不尽的乌云遮天蔽日,东西南北四个大陆地动山摇,天空降下的雨犹如洪水般,顷刻间就能将一个王国覆灭。 暮那舍亲眼目睹了一切。 他的家人淹死在了洪水里,他的家族在地动山摇中被土地掩埋。 可哪怕是这样,他的父母还在和他说:“一定是我们惹怒了神明,所以神明才会降下天灾。暮那舍,你是与神同行的虔诚信徒,你一定要永世追随伟大的光明神!” 泠妩看到的这句话,是暮那舍亲笔写下的。 五百年过去了,在长久的时间里,他或许忘记了父母的容颜,但还是清楚地记得父母临终前对他的嘱咐。 他是与神同行的虔诚信徒。 哪怕神明厌弃了他,哪怕神明的怒火让他失去了所有,他也需要虔诚地信仰着祂。 泠妩向后翻去。 暮那舍的父母死后,他又经历了许多灾难。 在人类永远也无法抵抗的天灾前,暮那舍只能一次次地祈祷着光明神,祈求祂能降临这个满目疮痍的奥莱大陆。 就在此时,天空盘旋的乌鸦叼来了一本古老的书籍,丢在了身处废墟中的暮那舍眼前,就飞走了。 暮那舍捡起并打开了它。 他看见了里面记载着的,可以让神明降临的方式。 “用银制的勺子将自己的双眼挖下,用金制的叉子戳破自己的咽喉,用铁制的刀子切断自己的双腿,背上用石块铸造的圣十字架,将……” “最后,将自己的血液放掉一半,让它流进离神明最近的黑泥里。” “呼唤神明的名讳。” 在这段话下面,还标注了一行鲜血淋漓的字迹 ——“这一切只有百分之一的可能,可以成功呼唤祂降临于人世。你 ,还要去做吗?” 暮那舍没有犹豫,他点下了头。 寻找这些器具,他总共花费了三日,之后他扛着这些登上了奥林匹斯山,又花费了七天。 最终,他在山顶上用刀子切断了自己的双腿。 用勺子挖掉了自己的眼睛。 用叉子戳破自己的咽喉。 用…… 然后他趴在黑泥上,一声声地呼唤着“伟大的光明神”。 在暮那舍身体中的血液流出一半时,他几乎没有了意识。 只有虔诚的信仰在支撑着他,让他还能够一声声地呼唤着“伟大的光明神”。 在这时,他还是无比的虔诚信仰光明神。 终于,他感动了光明神。 光明神降临了。 他流走的鲜血被金色血液补充,他的咽喉恢复如初。 但他断裂的双腿,和失去的眼睛,始终没有恢复。 暮那舍并不在意,他甚至放弃了自己身体的掌控权。 他希冀着光明神能拯救他虔诚的信徒们。 但祂却无动于衷,没有回应。 平静的犹如不存在一样。 直到一位棕色卷发少女的出现,事情才迎来了转机。 少女长相明媚,雀斑小脸上洋溢着笑容。 她说她叫希莉雅。 希莉雅不惧一切,将祂一步步地带离奥林匹斯山的山顶,让祂住在她搭建好的小屋里,悉心照料。 这些日子里,灾难没再蔓延。 暮那舍明白了,只要让祂看见需要被拯救的人,祂就会放下祂灭亡人类的举动。 可救下祂的希莉雅,依旧在不断救着许多人,这些人里并不全是好人。 当一群人住在没有法律和秩序约束的世界里时,坏人会成王,好人要么被压迫,要么也被迫变成坏人。 当希莉雅发现这一点的时候,选择的却是相信所有人,包括坏人。 她一边救治被欺负的好人,一边为坏人们寻找着借口。 直到所有被压迫的好人离开,这里就成了坏人们的罪恶之地。 失去双腿双眼,对一切都冷漠以待的祂自然而然的就被所有人排斥,欺负。 直到有一次,坏人们做的过了火,被希莉雅发现了。 希莉雅却还是选择了包容他们。 她对祂说:“没人教他们怎么去爱自己的同伴,他们才会这样的,我会和他们说的,我也会保护好你的。” “保护。”这是祂第一次发出声音。 这是暮那舍第一次听到祂的声音,明明和他一样的嗓音,却像白纸一样没有任何情绪。 “是的,希莉雅会努力保护好你们的。”希莉雅很认真地回答。 但暮那舍看的却很心急。 因为之后的每一天,都是祂被坏人们欺负,再被希莉雅安抚。 就这样,暮那舍终于开口说话了。 “伟大的光明神,您可不可以看一看您受苦的虔诚而善良的信徒。” “在这场浩劫之下,有刚出生的婴儿,也有许多做善事的好人,他们都是无辜的。” 祂第一次和暮那舍说话,语气带着冷漠:“他们是该死的。” 暮那舍以为自己听错了。 “您、您说什么?” “他们是该死的,不是吗。” 暮那舍的信仰崩塌了,在他十六年的人生中,所有人都和他说: “是伟大的光明神创造了世界,是伟大的光明神创造了人类,是伟大的光明神给予了我们光亮,是伟大的光明神庇护了我们……” 暮那舍彻底崩溃了。 如果这一切都是神明的怒火,那造成神明怒火的根本原因是什么? 祂为什么要说“他们是该死的”? 暮那舍想不明白。 直到有一日,暮那舍有了自己身体的掌控权。 那群人还在欺辱着他,暮那舍抽出刀子朝那这些恶人捅去,却被护在他们身前的希莉雅挡住。 希莉雅的身上汩汩鲜血流淌而下,她却摇着头说:“他们不是故意的。” 暮那舍来不及回应,天就塌了。 直观的,肉眼可见的,一块乌云密布的天,往下掉落。 它能将所有人都碾压死! 泠妩看到此时还没翻页,就感受到圣女殿外的高加索,正朝她看来。 那双淡漠的眸子正盯着她。 很显然,这不是真正的高加索,而是祂。 第376章 假圣女的信徒比光明神还多21 泠妩将书放下,下床朝它走去。 她身上洁白的裙子落地,下一刻她就跟着跪坐于地上。 手中熟稔地拿起梳子和缎带,替高加索梳着毛发。 “今天睡了好久,辛西娅有些睡不着了。” 她边说边替高加索梳着毛发,心中思索着天塌之后发生的事。 泠妩垂眸,无声地拍了拍高加索的脑袋,与高加索的眼睛对视上。 泠妩有着和暮那舍一样的疑问。 关于祂说“他们是该死的”,这一点。 听不见泠妩想法的祂,耳畔瞬间一空,祈祷声消失后,是祂属于祂自己的时间。 祂有些期待,期待着她能认出自己。 但很可惜,泠妩与它对视一瞬就移开了眼睛,轻声说:“高加索,晚安。” 那本书,泠妩今夜没再打开。 第二夜,高加索的眼神还是淡漠的。 第三夜,第四夜也是同样。 泠妩无法确定祂是不是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但让祂无法整日陪在自己身边,有一个很好的方法。 那就是希莉雅那边发生一些变故。 泠妩想着,就将自己微弱的神谕降临到了暮那舍的身上。 虔诚接下的暮那舍仔细看清后,低下了头。 五百年没再见过的希莉雅冕下的生活,得来些刺激了。 第五夜,泠妩有了自己的时间,这才将那本书册打开。 天在塌下来的那个瞬间,希莉雅眼中露出恐惧,她摇着头说:“不要。” 在这道声音下,天又恢复了正常。 暮那舍的双腿恢复,空洞的双眼复原,祂问:“希莉雅,在死前你想许下什么心愿?” 希莉雅说:“我希望奥莱大陆恢复到以前。” 祂垂下了眸子,点头。 暮那舍在这时是感激希莉雅的。 他想,他终于可以放心地去死了。 毕竟被神明使用过的身体,人类是没资格再使用的。 但他没死,他活了下来。 整个世界都恢复了原样,所有的一切都没有变化,甚至埋葬在废墟中的父母也活了回来。 他也以为是自己的臆想。 直到,他看见了神殿中被众人高呼圣女的希莉雅。 还看见了光明神就站在她的身后。 甚至,祂依旧用着暮那舍的面容。 暮那舍想要离开,但他被希莉雅的高呼声制止。 “暮那舍。”希莉雅挥舞着双手。 暮那舍知道,自己离不开了。 但他已经不再信仰光明神了。 他信仰的神明该是淡漠的,该是悲悯的。 绝不会是随意覆灭信徒、随意颠覆大陆,甚至为一个人类开心,而拿整个世界去陪她闹的。 这样的神明,太可笑了。 后来,在希莉雅的祈求下,光明神饶恕了暮那舍,还赐下了他永生。 之后,暮那舍自杀过,但他死不掉,而且割破的血肉也极难愈合。 他不死不灭,却要小心翼翼地活着,还要整日跪拜于他不信仰的神明下叩首。 他再一次亲眼目睹父母亲人的再一次死去。 暮那舍的人生像一条黑洞洞的笔直山洞,前方没有一丝曙光。 可笑又戏剧化的是,暮那舍真的“与神同行”了。 泠妩看到最后一页,上面写着最后一句话。 ——感谢您,让我终于得见曙光。 泠妩把书合上,准备用金色的力量将之摧毁,但在最后她收回了手。 这本书册还有用。 或许在信徒们垂死挣扎时,能化身成让他们反叛的,最后一箭。 泠妩将书册还给暮那舍时,暮那舍显然有些意外,却还是接下将之继续保存,连问都没有问上一句。 “教皇冕下,西大陆灾厄蔓延,主教大人一年未归,我们是否要前往西大路去支援?”泠妩问。 接下来,要开始替月神寻找虔诚的信徒了。 而西大陆,是再合适不过的了 暮那舍的反应很快,碧蓝色的眸底泛起涟漪,“圣女冕下觉得谁去更加合适?” “神殿不能没有教皇冕下,而辛西娅身为圣女,本来就应该替正在遭受苦难的信徒们赐福,不是吗?” 暮那舍点头,“赐福一事当然是越早越好,不如冕下归家之后,就前往西大路?” 泠妩点头。 和暮那舍这位活了五百年的人交流,真的很容易。 泠妩第二天就回了一趟莱昂公爵的庄园。 和陶入画以及莱昂公爵享受了一日的温馨生活,在离开前和他们说清楚原因。 二人虽然担心,但在泠妩的赐福下也相信了她的能力。 夜间,泠妩抚了抚小乌鸦头顶的羽毛。 想到暮那舍经历中记载的乌鸦送书,泠妩不经意地开口:“明日祈祷过后,我就要离开,前往西大陆了。” 小乌鸦表现的异常激动,它挥舞着翅膀,恨不得现在就和她一起前往西大陆。 第二天,许久没见到的光明神,再一次高高在上地坐于神座之上。 “辛西娅今天的心情怎么样?” 祂例行一问。 但这一次,祂得到了“开心”之外的回答。 “有些不舍。” “不舍?”祂问。 泠妩点头,“辛西娅要前往西大陆,替那些被灾厄缠身的信徒们赐福。” “是暮那舍命令你去的?” 光明神的声音依旧从天边传来,淡漠平静没有波澜。 “不是,是辛西娅自己要去的。” “你要去的?”这一次,祂的声音出现了一丝情绪。 如果是暮那舍的话,祂可以轻而易举地阻止,但辛西娅…… 祂向来无法拒绝辛西娅。 可西大陆,祂无法及时降临,保护她。 如果辛西娅被另一个祂所看见的话,祂很确定,被祂所偏爱的辛西娅,一定会受到另一个祂的蛊惑。 “辛西娅,我允许你不去。”祂说。 小姑娘没回答祂,而是皱着眉有些疑惑,“您不担忧西大陆上的信徒吗?” 话音一落,祂陷入了两难之地。 祂无法去欺骗辛西娅,但祂真实的想法一但被辛西娅所得知的话,辛西娅可能会成为第二个暮那舍。 谁都可以背叛祂,但祂无法接受辛西娅的背叛。 祂看着泠妩坚决地模样,沉默着。 终于,祂妥协了:“那就去吧。” “辛西娅会思念您的。”小姑娘仰头,精致漂亮脸蛋上带着笑容:“祝您每日开心,在辛西娅每一个无法陪伴您的日子里。” 小姑娘的身影慢慢消散,她甜甜的声音却依旧回荡在白茫茫的空间中。 这是祂第一次,感受到孤独。 神之右手移开了神座,慢慢地附上心口的位置。 上一次辛西娅祝祂开心,祂是开心的,但这一次—— 有些不舒服。 泠妩刚踏上去往西大陆的马车,手中就突然多出了一枚泛着白光的圣十字架。 随即传来祂与往日相比并不算多平静的声音:“它会保护你。如果思念我,就在心中喊我的名字,我会立即出现。” “您的名字?”泠妩问。 “嗯。” “光明神?” 泠妩听见了祂的一声笑意。 在这一刻,她还听见了马车外信徒们的惊呼声。 透过车窗,泠妩看见了天上霞光漫天,柔和的光晕泼洒上天幕,美丽的犹如童话世界。 在这样的盛景中,祂说出了自己的名字。 第377章 假圣女的信徒比光明神还多22 “祀。” 这个只有一个音的词汇,是泠妩理解出的。 事实上「祀」也只是一个近似这个音调的词汇。 “辛西娅,你是第一个。”「祀」说。 泠妩听懂了祂的意思。 辛西娅是第一个知道祂名字的人类。 “辛西娅为此感到很荣幸。” 「祀」没再说话,但泠妩很确定祂还在注视着她。 泠妩微微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的圣十字架。 圣十字架只有她的手心大小,却散发着莹润的白光,一股暖洋洋的气息从圣十字架上传遍四肢百骸。 泠妩看着,心里却想到了其他地方。 祂的一声笑意,能绽放出美好而华丽的天象。 所以,整个世界都会因祂稍微的情绪起伏,而带来巨大的震荡。 那祂为什么要变成玛格陪在希莉雅的身边?又为什么要进入高加索体内观察她? 祂不能直接出现观察吗? 除非…… 暗地里有什么存在能桎梏住祂,让祂不想暴露自己。 乌鸦送书…… 泠妩握着圣十字架,脸上露出笑容。 希望她没有猜错能牵制祂的那个存在。 长途跋涉很是疲惫,泠妩时常替教徒们赐福让他们消除疲惫,所以一路并没有过多的停留。 这一路上,哪怕是边陲小镇的镇民,看见教徒们的衣着和马车也都会匍匐在地,虔诚地祈祷。 教徒们对此见怪不怪,高傲以对。 马车越靠近西大陆,就越颠簸。 在这种情况下,泠妩也仍旧没有一次呼唤过「祀」。 泠妩不呼唤,祂也耐着性子不主动出现。 两个半月后,才终于抵达西大陆的边缘。 泠妩掀开车帘,观察着。 这里的地面上碎石凌乱,乌鸦脱落的黑色羽毛撒落一地。 看起来就像是,荒无人烟且乌鸦肆虐的空城。 马车外,若拉看着遍地的乌鸦羽毛,严肃的面容逐渐变得凝重。 她扫了一眼教徒们,语气极为冷漠: “大家都打起精神来,如果遇到危险,所有人只有一个命令,那就是拼尽全力保护好圣女冕下!” “是!”他们异口同声,眼中泛着必死的决心。 为光明神,为神殿付出,是他们刻在基因里必须遵从的决心。 而「祀」则眼看着一行人要真正进入西大陆了。 祂两个半月没有和辛西娅说话,而产生的不悦逐渐加重。 此刻的泠妩,正在抚摸和她在一个车厢中的高加索。 她收回指尖,摸了摸被她佩戴在脖子上的圣十字架。 这里发热的感觉,让她无法忽视。 不用想,泠妩也能猜出来,这是高高在上的光明神大人耐不住性子了。 “您是思念辛西娅了吗?”泠妩直截了当。 “……”「祀」顿住了。 祂完全没想过,辛西娅会这样直白且聪慧地拆穿祂。 不过祂选择不回应这个问题,反问: “辛西娅,你今日的心情怎么样?” 只是这一次的例行一问,语速有些快,听起来就好像是为了将思念一事掩盖住。 泠妩握紧圣十字架,语气担忧,“不算太好,我有些担心。” “如果有危险,就呼唤我的名字,我会出现。”掌握主动权后,祂语气恢复到淡漠。 “辛西娅不是担心自己,而是担心来西大陆许久的主教大人,和护送我的教徒们。”泠妩微顿,补充:“他们都是您虔诚的子民。” “辛西娅,你知道信徒们在祈祷时会说什么吗?”祂问,语气很平静。 泠妩摇头。 祂道:“他们说,他们要用灵魂献祭,来证明他们对我的虔诚。” 泠妩没说话,祂淡漠的语调便一成不变,“死亡对他们来说,是回归了我的怀抱。” “可真的会回归您的怀抱吗?”泠妩不避讳地询问。 “不会,死亡即是死亡。”祂这句话极尽冷漠,可从祂口中说出又意外的真诚。 祂在试图将真正的自己,逐渐展现给辛西娅。 祂希望辛西娅可以一直陪伴在祂的身边。 “所以辛西娅,你后悔来西大陆了吗?”祂最后问道。 “辛西娅不后悔。”泠妩抬头,似乎捕捉到了「祀」存在的地方。 此刻,「祀」金色的眼睛正与泠妩的琥珀色眼睛,对视着。 祂在安静中清楚地听见,她说出的这句让祂感到心情愉悦的话: “因为辛西娅知道,「祀」会保护好辛西娅的。” 「祀」唇角又有了笑容。 这是第一次,有人喊出了祂的名字。 意料之中的让祂开心。 “辛西娅,你很聪明。” 「祀」的这句“你很聪明”,和第一次夸泠妩聪明相比,多出了许多笑意。 马车还在不断朝前行驶着,车厢依旧异常的颠簸。 但在泠妩那句话说出口后,她能明显感觉到自己坐着的地方变得无比柔软,让她有些昏昏欲睡。 「祀」看着小姑娘逐渐闭上眼,金眸也没有移开半分。 直到马车彻底进入西大陆,祂才落手抚摸了小姑娘的头顶。 “祝福你,辛西娅。” 祂深深地看了眼泠妩,直到马车彻底进入西大陆三公里,才消失。 在「祀」消失的瞬间,泠妩睁开了眼睛,她触碰了自己的额头。 她也给别人赐过福,被赐福过的人会至少幸运一周。 不知道被奥莱大陆所有人都期待的光明神的赐福,会有什么特殊的效果。 她正想着,便听见马车外传来一声乌鸦的“哑哑”声。 马车外的若拉等人,好像看见了什么,他们齐齐朝她身处马车靠近。 从脚步声听,好像是为了保护她。 若拉还没来得及提醒泠妩,就被西大陆的一群人围住了。 此刻的气氛,凝滞到一根针掉落也清晰可闻。 若拉选择闭上了嘴,此刻能不让他们注意到冕下就是最好的。 围住他们的一群人身形魁梧、面露凶相、眼冒精光,一副来势汹汹的模样。 为首之人是个两米高的男人,他裸着上身,露出胸前茂盛的棕色胸毛,和受过荆棘鞭刑后的伤疤,粗壮的胳膊上还纹了一只黑猫。 见此,若拉主动上前: “我们来自于格兰城的神殿,这一次是特地为西大陆受苦受难的信徒们,赐福的。” 两米男人名叫卡尔,他此刻正抱着双臂,扬起下巴以挑衅的姿态看着若拉。 “嘿!主城来的小菜鸡!” “你说的神殿……”卡尔摸着下巴思索着,“奥!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一年多前,西大陆上也来过一批自称自己是来自格兰城的教徒。” 他声音粗犷,说完呼出一口气,眼神轻蔑。 “你们猜,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若拉忍住自己从心口蔓延的怒火,她冷静问:“主教他们现在在哪?” 卡尔耸了耸肩,将手摊开,“他们可不像我们这样,一个个跟没吃过肉的小鸡仔似的。” “奥天呐!我想起来了,他们当时就跟你们一样!不过他们可不太好,他们还在蛮荒的土地上遭到了强盗抢劫。” “奥对,还有个红衣老头,当时……”卡尔话音一停,目光盯着马车,“你们马车里还有人?让他下来!” 第378章 假圣女的信徒比光明神还多23 他说着就朝若拉等人靠近,在此期间,眼神还直勾勾地盯着马车。 那双碧绿色的眼睛,此刻看起来犹如吃过人的狼般,无比的凶狠。 一看他靠近,教徒们就立刻起了神殿替他们准备的圣水。 凡是心存恶意之人都会被圣水所灼烧。 不过一个刹那间,卡尔胸前的棕色胸毛就被打湿了。 他皱着眉,伸手将胸毛上挂满的水珠子拨落,直到看不见水珠,他才露出更加凶恶的眼神。 “你们这群狗屁光明神的追随者,一见面就喜欢朝人洒水吗?” “那红衣老头也是这样,当时我差点一拳就把他打死了!好在我及时收住了手!” “你们还真是不怕死啊!” 他语气随意,可眼神中的凶狠却显而易见。 原本若拉等人还在纠结,是圣水出现了问题,还是眼前人对他们其实并没有恶意。 但当他这句“狗屁光明神”一出,所有教徒脸上都露出愤怒的神情。 卡尔却像是看不见一样,继续朝马车走去。 教徒们除了治愈术和赐福什么都不会了,更是因为常年跪拜于神殿中,体质并不算好。 所以当他们出手时,两米高的卡尔随意揪住他们的衣领,就像拽小鸡仔一样,一个个将他们拽离了马车前。 其余西大陆来势汹汹的人就上前将之按在地上,无论他们怎样反抗也毫无用处。 剩下的只有若拉、修女还有女教徒站在原地。 两米高的男人呼出的气都犹如篝火旁吹出的热风,喷洒在若拉的脸上时,让她屏住了呼吸。 她在心中不断祈祷着光明神的降临,祈祷无比偏爱圣女冕下的光明神能够出现,拯救冕下。 只可惜,和她每一次的祈祷都一样。 光明神没有出现。 若拉的眼神黯淡了,她想到珍藏糖果的圣女冕下,张开双手以身体护住马车。 “喂!你们这群女人都给我让开!”卡尔见若拉还在坚持,不由勃然大怒,“不要逼我把你们也扔下去!” 若拉咬紧牙关,不肯退让。 她甚至不敢在这群背叛光明神的异教徒前,提起泠妩是谁。 此刻的马车里,泠妩一直没出去的原因是,那只有段时间没见到的小乌鸦,此刻正邀功般地出现在车窗前。 “哑哑~” “他叫什么名字?” 小乌鸦愣了愣,随后伸出翅膀指向卡尔的位置。 泠妩点头。 小乌鸦反应过来,思考一会,才用翅膀在马车里写字。 “卡尔?” 小乌鸦点头。 这一次,泠妩没再问它,而是看向一旁只顾着盯她的高加索,唤道:“高加索,去。” 属于小姑娘甜丝丝的声音从马车里传出。 两米高胸毛旺盛的卡尔眼睛亮起,立刻就上前去掀开马车的车帘。 就在他刚触碰车帘的瞬间,犬类尖锐的牙齿从车厢内刺破车帘,一口咬住他的左手! 卡尔面色一变,拿出刀就朝高加索的脸上戳去。 一直待在一侧的若拉见此,没有思考就伸出手抱住卡尔的右臂,强行将卡尔刀子即将落下的准心朝一侧偏离,“谁都别想伤害她!” “好了,高加索。”就在此刻,小姑娘甜丝丝的声音出现了。 高加索立刻收了锋利的牙齿,躲避刀子偏离的攻击。 被若拉抱住胳膊的卡尔见此,也后退两步。 直到站定后,他才将若拉甩开,双眼带着凶狠地盯着马车。 此刻,高加索才从马车中钻出,它龇着牙,白森森的牙上染着红艳艳的鲜血。 与它威武狠辣模样不同的是,棕发巨狗身上编着一串串漂亮精致的小辫。 泠妩就在这时出现在他们的眼前。 小姑娘身着白金色衣袍,长相精致如神明亲手镌刻的模样,让卡尔的怒火顿时消下去了大半。 他捂住自己手上的手,露出自认为和善的笑容,问:“美丽的小小姐,有没有人和你说过,你很像一只可爱的小猫儿?” 泠妩没有说话,只是淡漠地看着他。 随即在卡尔不解和教徒们拼命挣扎中,抬起了手。 如漫天飘落金箔般,所有人身处之地都萦绕着璀璨的光辉。 让卡尔等人感到畏惧的是,在这种场景里,他们只能看见站在巨狗身旁的小姑娘。 她那双近似金色的眼中,有犹如神明般的淡漠流露。 从小就在神权至上世界中诞生的人们,都想到了一个词汇 ——神明! 她说:“卡尔,你冒犯了神明。” 在这种盛大的神圣的场景下,没有人会怀疑她口中的真实性。 这里是罪恶之地,早已背叛光明神的卡尔等人的身上,都沾着或多或少的鲜血。 但他们还是在神明的圣光下,颤抖着弯下脊背,伏跪向她。 尤其是卡尔,他是其中除开教徒和若拉外,最是虔诚相信的。 毕竟,她喊出来了他的名字! 卡尔咽了咽口水,死亡的噩耗在他耳畔吹响,他祈求着:“是卡尔不敬,冒犯了您。” “卡尔是被光明神厌弃之人,卡尔祈求您能庇佑卡尔,卡尔一定将您的名讳刻在灵魂深处,灵魂不死将永生永世侍奉于您!” 泠妩感受到了他的虔诚。 他是预知到了自己即将死亡,才将虔诚奉献给她。 所以在西大陆上发展信徒,还是需要以强硬的一面去压制的。 泠妩明白这一点后,转身回到马车里。 “卡尔,由你护送吾。”她冷漠的命令。 卡尔咽了咽口水,他的手掌还在隐隐作痛,但不妨碍他麻溜上前,主动牵起马。 现在谁都别想跟他抢这个活! 他,卡尔,最喜欢牵马了!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你们难道不是神明大人的虔诚信徒吗?”卡尔拧着眉。 教徒们欲言又止地起身,最后齐齐看向若拉。 若拉点头,示意他们不要轻举妄动。 她其实也感到了泠妩的奇怪之处,但她会给泠妩找借口。 “圣女冕下一定是因为西大陆上的人类,并不信仰伟大的光明神,所以才在这种紧急情况下,为了拯救我们而冒充神明的。”她在心中这样想。 但无论如何,那“冒充神明”四个字都让若拉感到空前的迷茫与疯狂。 为什么迷茫,她知道。 为什么疯狂……若拉现在想不明白,但她好像隐隐约约猜测到了一些。 可那个答案,简直大逆不道到让她不敢去想。 她低着头,跟着马车不断前进。 这里的城市并没有特殊之处,有人买卖,有人行走。 但无一例外的,他们都带着轻易就能被点燃的怒火。 这一路上,泠妩就看见了十二次小争吵,五次拳头碰拳头,还有两次是直接见血的。 卡尔一群人对此见怪不怪,但若拉等人却预感到了自己不幸的未来。 唯独坐于马车中的泠妩,淡淡垂眸抚摸着高加索。 她对手心中的圣十字架,喃喃自语:“您是不会怪辛西娅的,对吗。” 圣十字架有些发烫,像是在回应。 但泠妩明白,它发烫只是因为刚刚她露那一手时,借用了圣十字架的力量。 与此同时,高坐于神座上的「祀」手中也握着一枚圣十字架。 “辛西娅,你想做什么。”祂看着圣十字架说。 那双金色的眼睛掀起了波澜。 祂想起了神殿离别那日,辛西娅对他的祝福: “祝您每日开心,在辛西娅每一个无法陪伴您的日子里。” 第379章 假圣女的信徒比光明神还多24 祂缓缓闭上了眼睛,手中的圣十字架将祂的心,烫的微乱。 西大陆上。 泠妩将圣十字架收好。 车窗上,小乌鸦正一眨不眨地盯着泠妩。 它对泠妩手中的圣十字架,并不感到好奇。 却在泠妩的注视中,慢慢低下小脑袋,随后用翅膀将头捂住。 泠妩暂时不准备问它什么。 一是,让卡尔这群西大陆人类信仰的神明必须淡漠,高不可攀,实力强盛。 所以,她此刻不宜说话。 二是,她不确定这小乌鸦会不会和她用人类语言交流。 泠妩移开看向乌鸦的视线,将目光落到牵马的卡尔身上。 这一路走来,所有路人轻易地就会被点燃怒气,从而发生争执,而卡尔对此却无动于衷。 可见这是西大陆的常态。 但卡尔身边的一群人却对他毕恭毕敬。 哪怕是卡尔遭到高加索的攻击,没有他的命令,一群人也没有一个敢上前。 最重要的是,这一路上没有一个路人对这个车队露出不满,几乎所有人瞥一眼卡尔,就会匆匆退让。 可以说,她的这个车队虽然一开始遇到卡尔这群拦路虎阻挠,但降服了这群虎的首领,城中其他恶犬就不敢再挑衅了。 泠妩抬手触碰了被「祀」抚摸过的额头。 从另一种意义上来说,这也算是一种幸运。 但是还不够,还是需要在这座城市的大多数人类眼前,展露属于“神明”的力量。 泠妩想到此,将目光落到卡尔的身上。 前方牵着马的卡尔,能清楚感觉到身后那道淡漠视线聚集在他的身上。 他额头的汗液堆积,最后顺着脸颊滑下滴落。 在这种紧张的情绪下,他却感受到了一丝兴奋。 这个被神明厌弃的罪恶之地,这个乌鸦肆虐灾厄蔓延的罪恶之地, 终于,迎来了它真正的主人! 马车缓缓停在城市最中心也是最繁华的地带。 到达了目的地,泠妩没有下去,若拉也聪明的没有说话。 牵着马的卡尔这才意识到什么,他低着头跪在地上,还让自己的人也跟着一起跪拜。 “迎接我们西大陆的神明!”卡尔声音犹如洪钟般。 在阿斯卡利亚城里无人不知的卡尔和他的手下,朝着镌刻着神殿印记的马车伏跪叩首。 早就因为卡尔今日异常的城中子民们围在一起,他们准备看看卡尔身边究竟发生了什么。 结果,冷不防被卡尔这一举动惊到,所有人都露出天塌下般的愕然。 “卡尔,我看你是被土拨鼠踢了屁股!神明?你是说被神明厌弃的西大陆的神明吗!?” 他们捧着肚子大笑着,眼神里满是同情。 在这群对卡尔嘲讽的队伍里,为首的是位身着黑色紧身裙,拥有一头美丽的酒红色大波浪的女人。 她抱着双臂,眉梢挑起,抬手制止手下们的嘲讽。 “我说卡尔,你是不是为了庇护那群外来的蠢货,脑子被白鸽给啄烂了?” 奥莱大陆厌恶乌鸦喜欢白鸽,西大陆就信仰乌鸦厌弃白鸽。 卡尔低着头没有理她。 “这是西大陆,是被光明神放逐的异教徒聚集地,神明?”她依旧抱着胳膊,红唇泄露嘲讽的轻笑,“神明可不会造访罪恶之地。” 最后一句话,她的语调瞬间变得冷漠:“卡尔,你要是脑子坏了,做不了这阿斯卡利亚城的主理人,我西尔西愿意在询问圣鸦后,代劳。” 她说了一段话,卡尔也仍旧没有理会。 但卡尔已经在心中,为她默哀了。 西尔西撩了撩自己的卷发,朝马车靠近。 “我西尔西,虔诚渴望能一见神明大人,您神圣的容颜。”她姿态随意,口中腔调也满是轻慢。 她料定了,卡尔一定是被白鸽啄了脑袋! 被认为是白鸽啄了脑袋的卡尔低着头。 他没去阻止,西尔西即将被神明豢养的凶猛巨狗,反噬的冒犯举动。 毕竟西尔西冒犯了西大陆未来的主人,就应该受到惩罚,就像他一样。 更何况对西大陆人来说,被咬上一口,这只算得上是小打小闹。 但他没听到,刺破血肉的声音。 他只听到了西尔西的一声惊呼。 “奥天呐!”西尔西惊愕唤道。 卡尔忍着想抬头的好奇心,猜测着西尔西究竟看见了什么。 是也看见了漫天碎金洒落,神明的那双金眸吗? 还是又看见了更加神圣的,他无法想象到的东西? 此刻的西尔西没有看见任何惊讶的东西,这声惊愕完全是因为泠妩手中的乌鸦。 她不仅看到了西大陆上信奉的乌鸦在小姑娘手中,还听见了乌鸦的声音。 乌鸦……说话了! “狡猾的人类,你是想冒犯我神圣的主人吗?” 嘶哑难听的声音,和西大陆漫天乌鸦发出的声音几乎一模一样。 西尔西呆滞了许久,她才缓过神来,此刻哪怕是酒红色长卷发,也无法遮挡她的呆萌。 “奥天呐!”她一拍脑袋,瞪大了眼睛,“卡尔被白鸽啄了脑袋,我西尔西是被白鸽啄了眼睛和耳朵吗?” 她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和耳朵,目光顺着去看泠妩。 “可爱的小小姐,是你发出、额我想……这并不算太美妙的声音,应该不会是你发出来的,对吗?” 泠妩没理她,只用琥珀色的眼睛看向乌鸦,她对这小乌鸦突然做出的举动感到意外。 乌鸦似乎被鼓舞到了,它那带着死亡气息的嘶哑声音,再次响起: “西尔西,像卡尔一样跪下!如果你不想体验灵魂被灼烧的感觉的话。” 西尔西这一次才确定,这的确是乌鸦发出来的声音! 但她还是无法去相信,眼前这位精美如洋娃娃般的小姑娘,会是神明。 直到她在小姑娘的浅浅注视下,感觉到灼烧的气息从她的身体里传出。 这种疼痛,是西尔西从未感受过的痛苦。 她不可置信地抬头。 泠妩这才从马车上出现。 此刻的城中心,早已因为卡尔和西尔西挤满了人。 见目的达成,泠妩这才缓缓抬手。 察觉至此,卡尔露出虔诚的笑容,他高举双手。 “感恩您的赐福!” 泠妩将从卡尔等人身上积攒出的信仰耗费一空。 这一次比卡尔之前见过的那次,还要盛大、还要浩瀚。 还是白天的阿斯卡利亚城主城,瞬间化成黑夜。 西尔西已经彻底呆滞住了,她的呼吸暂停,凝望着眼前的泠妩。 恰在此刻,漫天的星子如流星坠落,将每一个在愣神中,还站着的人都砸的跪拜在地。 西尔西也被迫跪下,以仰望的姿态凝望泠妩。 不可思议的天象,是人类永远也无法做到的神明之举! 而马车上,精致如神明的女孩,仅仅只是抬起了手。 她甚至连咒语都没有念,只是轻飘飘地抬起手! 被迫跪地的人在反应过来后,也学着卡尔的姿态高举双手。 他们疯狂而激动地大喊:“感恩您的赐福!” 奥莱大陆上的人类信仰了千万年的神明,他们对神的奴性,几乎是刻在骨子里的。 所以当他们被旧神厌弃遭遇不幸后,如果有位新神的诞生,他们就会毫不犹豫地投入新神怀抱。 被他们热切凝望着的泠妩习以为常,脸上不见情绪,只有淡漠。 但凡被她所注视的人,都狂热到几乎能昏死过去。 作为一直陪伴在泠妩身边的若拉,呼出一口气。 随后,她跟随着自己的心意,由衷呼唤道:“感恩您。” “在我的祈祷永不会得到光明神的回应下,在我得到您的真心相待下,若拉感恩您。” 其余教徒为此感到震撼,他们甚至开始觉得,冕下其实也是神明了。 “或许,冕下真的也是神明呢?” “我是说或许,神明对冕下的偏爱,只是因为她也是神明呢?”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想……我们也该信仰冕下,对吗?” “我们得知了一个伟大的真相!” 教徒们在这种脑补下,也献出了自己的虔诚。 耗费一空的信仰,以原先的百倍返还回来。 但这些还远远不够。 泠妩在这种欢呼的热潮里,入住了主城最盛大的殿宇。 接下来的征程,是整座西大陆。 第380章 假圣女的信徒比光明神还多25 泠妩现在确定了一点。 那就是,光明神无法看见西大陆发生的一切。 当然,这对她来说没有半点坏处。 泠妩将卡尔召唤来。 当看见卡尔手上缠绕的绷带时,泠妩没有替他治愈,只是让他将西大陆上所有的事都告诉她。 跪在地上的卡尔忍住心潮澎湃,他努力维持平静地诉说: “西大陆信奉乌鸦,我们将之称呼为圣鸦,它是幸运的象征。” “西大陆一共有十二座城,这里是阿斯卡利亚,也是西大陆最边缘的城市。” “其他十一座分别是奥兰特、克尔斯坦……以及最后一座,圣路易斯王城。” “传言,圣路易斯王城已经没有一个人能进入了。” “因为西大陆是被神明放逐之地、奥莱大陆的罪恶之地,所以城市越靠近西大陆深处,里面的人就越邪恶。” 他用了“邪恶”一词,让泠妩颇感意外。 卡尔一直低着头,他继续说: “事实上,我的奶奶曾告诉过我,几百年前西大陆就出现了问题,但那个问题太小太小了,所以所有人都感觉不到。” “直到三年前彻底爆发。” “只要是西大陆的子民,性情就会变得暴虐,怒火犹如火星划破虚空般,轻易就能出现。” “一年时间,西大陆的子民就宣布彻底背叛光明神,因为……” 卡尔说到这,唇角扯起讽刺的意味:“因为,我们的祈祷祂装作听不见,或者说,祂其实并不在意祂亲手创造的人类。” “西大陆是被祂放弃的地方,而我们是祂的牺牲品,不,我想我们只算得上是蚂蚁。” “祂,从未在意过我们。” 卡尔说到这,不忘拍马屁:“但卡尔明白,您不一样!” “您愿意亲自出现在这个罪恶之地,您甚至连象征着幸运的乌鸦和恶犬都会带在身边,而它们在您的身边都乖顺得犹如兔子。” “所以卡尔觉得,您一定是特意来拯救我们的!” 泠妩毫不心虚。 她没有说话,只在卡尔抬头时,给了他一个淡漠的眼神。 被鼓励到的卡尔,在拍了大约十分钟的马屁后,才继续将一切告诉泠妩。 他从阿斯卡利亚这座城市,讲到最后一座圣路易斯王城。 乌鸦和高加索,在此期间没有发出一声,最后卡尔将自己知道的都告知后,才意识到这一点。 他在心中又肯定了泠妩对他们是有爱的,毕竟她连恶犬和圣鸦都不报以偏见。 “对了,红衣老、咳,主教他在半年前不听劝非要前往其他城市,被我……” 卡尔一咬牙,“被我打断了腿,躺床上,下不来了。” “但您放心,他其实过得挺好的,他每天都像只被惹急了的土拨鼠,一直骂我。” 卡尔不敢抬头,他其实没说是他比较欠,把主教的洋娃娃也偷走了。 他也想不明白,一个老头为什么要玩洋娃娃。 泠妩想到,那个对光明神极度虔诚的倔强老头,临走前还对她说,回来要给她带最漂亮的洋娃娃。 却没提将主教放出来的命令。 主教对光明神的虔诚无比坚定,她暂时不会将光明神虔诚的信徒放出去,去扰乱她的信徒。 泠妩与光明神一样,用神谕传达意思。 作为第一次接神谕的卡尔,做出来的动作简直无法直视。 和暮那舍完全没法相比。 但卡尔自己感觉不到,在清楚明白神谕内容时,卡尔面染激动和狂热! 【在十二座城市替月神传教,发展月神的信徒。】 随后他逐渐冷静下来。 卡尔心中沉思:这一定是月神对他们的考验,否则为什么月神不亲自去。 她一定是想看一看西大陆上的子民,到底值不值得她的拯救。 所以他们一定要出色地完成! 绝对不能轻易祈求月神的降临! 听到他心中想到这一点的泠妩,才缓缓开口: “吾会在你们遇到无法克服的苦难时出现。” 卡尔郑重点头,他感觉自己的心口激动到能爆炸! 他永远都无法想象,他卡尔居然有一天能成为神明的第一位传教士! 虽然他是个两米高、胸毛旺盛的武士。 当所有人再次见到卡尔时,他已经换上了黑色的传教士服,手中捧着一本没有字的圣经。 他强烈的违和感,让所有人都感觉不到属于传教士悲悯和温柔。 他们只能感受到如噩梦般的恐惧。 在这种怪异的氛围里,卡尔带上一群人离开,前往了第二座城市——奥兰特城。 而他准备传教的方式则是,把他们都给打服! 作为要以神明身份出现的泠妩,需要保持神明的神秘感,所以并不时常出现。 在这段时间里,教徒们看她的眼神越来越怪。 由起初的发现了真相般的惊愕,到激动,到复杂,到无法理解,再到有些动摇。 “辛西娅冕下她是想抢夺光明神的信徒吗?”白胡子教徒简直无法相信。 “请你虔诚地尊称月神!而且,月神是为了拯救被黑暗笼罩的西大陆,你难道是没看见曾经西大陆上受苦受难的人类吗?自从月神降临后,他们脸上的笑容都变多了!” 白胡子简直要疯了,“你以前也不在西大陆,你怎么就知道他们脸上的笑容变多了?” “难道第一天来的时候,你没看见他们动不动就打架吗?而现在我听西尔西大人说,阿斯卡利亚城中的打架率直线降低了百分之八十!这一切都是因为月神!” “是啊……但……” 白胡子话没说完就被打断。 “别但是了,我需要去虔诚地赞美月神了。” 白胡子站在原地,他双目迷茫,最后仰头看着上天:“伟大的光明神,您可不可以回应您虔诚的信徒一次,只要一次……” 但可惜,什么也没有出现。 被西大陆阻隔住的祂什么也没有听见,就算听见了,祂也不会给予回应。 白胡子失望地收回视线,最终转身离开。 他无法去想,当时西大陆上经历苦难的信徒们,是否也如他这样祈祷过祂。 此刻,西大陆的最深处,圣路易斯王城。 汪洋大海碧蓝如洗,数不清的乌鸦铺天盖地。 它们飞舞着没有一个停歇。 每一只乌鸦嘴里,都叼着一颗硕大的宝石。 那些宝石华丽而璀璨,亮晶晶如夜间常明的星星。 它们一刻不停地,将那些宝石镶嵌在壮丽的宫殿上。 又在最后数不清的乌鸦托举下,一座巨大的雕塑矗立在王城最中央。 如果若拉在此,她一定会惊愕地发现—— 这座雕塑和她的辛西娅冕下,长得一模一样! 第381章 假圣女的信徒比光明神还多26 此刻的阿斯卡利亚主城,小乌鸦飞在窗台上,凝望着圣路易斯王城的方向。 它没有肢体动作,可泠妩却能感受到它的激动。 “你是在为我准备惊喜吗?”泠妩问。 小乌鸦早在泠妩出声的那一刹,就扭头注视着她了。 但直到泠妩说完,它也依旧保持着原先的动作。 不过维持久了,就像是僵硬了般。 它从不可思议,到理所应当,再到懊恼。 泠妩也不知道一只小乌鸦的脸上,为什么能出现这么多种情绪。 它和「祀」相比,情绪要多出许多。 甚至有些像人。 在泠妩的注视下,它眨着眼睛,装作听不懂。 泠妩也没有强迫它,而是又问:“塞拉菲娜现在还在格兰城?” 它在阿斯卡利亚,那位王后亲姐姐的女儿塞拉菲娜又该怎么办。 小乌鸦这一次又直截了当地点头。 泠妩没有纠结太久,“她的目的是什么?” 她不觉得问塞拉菲娜本人有什么问题,虽然她换了一副壳子。 小乌鸦也不觉得有问题。 所以它说:“哑……” 可刚发出难听声音,它就闭上了嘴。 那双类似琥珀色的眼珠子转了转,随后一挥翅膀,作出击打的姿势。 又小心翼翼靠近泠妩,指了指被她握在手心的圣十字架。 泠妩好像理解了它的意思,垂眸看着掌心的圣十字架。 “塞拉菲娜是想推翻神殿?” 小乌鸦点头又摇头。 “那么,是想推翻,祂?” 小乌鸦点头,无比的坚决。 它颇为羞涩地捂了捂脸,才口吐人言,“打祂!” 嘶哑难听的声音一出,它立刻就闭上了嘴。 这也是它这么多天不愿意说话的原因。 因为它的声音不好听! 而不好听的原因…… 小乌鸦盯着那枚圣十字架,眼神中满是厌恶。 都是祂剥夺了它美妙的歌喉! 泠妩也不意外。 之后的日子里,小乌鸦依旧不怎么说话。 只有泠妩偶尔在信徒面前露面赐福时,它才会象征性地口吐人言,完善着泠妩的形象。 时间匆匆,又三年。 卡尔带着月神的神谕,攻克了连带着阿斯卡利亚的六座城市。 如今的西大陆,半数人都在信仰着月神辛西娅。 而其中,虔诚到狂热信仰月神的卡尔,也被众人熟知着。 如果提到“卡尔”这个名字,还是有人想不起来的话。 那只要一提起“穿着传教士服的两米巨汉”,那将无人不知! 至于如今的阿斯卡利亚城,所有居民依旧心直口快,但已经不像三年前那样,动不动就会挥拳头打架。 凡是路上闹事的,都会被虔诚信仰月神之一的西尔西大人,亲手捉进牢狱。 在这三年间,秉持着向神明展现能力这一信念的卡尔,只有成功攻克一座城市,才会祈祷泠妩的降临。 第一次,是泠妩快马加鞭,提前赶过去的。 第二次,拥有了大量信仰的泠妩,已经可以短距离传送,直接出现于所有人的眼前。 第三次、第四次…… 她的出现一次比一次盛大。 起初还在动摇着的子民,在看见她挥手间就展现的神迹时,没有一个还会犹豫。 每日庞大的信仰灌入,让辛西娅这具身体出现时,所有人都会对她产生敬意,本能就会下跪。 所以,越到靠后的城市,泠妩甚至都不用挥手,就会让摇摆不定的子民化身成虔诚的信徒。 收获巨大信仰的同时,泠妩不忘给他们带来好处。 最直观的,就是所有人的身体都不再被怒火所占据。 如今的泠妩,长而卷的黑发已经长至脚踝,身上的衣裙也可以由类似神力的力量编织。 但泠妩还是穿着若拉和修女们,亲手替她织的长裙。 真诚是她收获若拉这位最虔诚信徒之一的根本所在,她不会将之丢弃。 此刻的殿宇只有泠妩一人,她将圣十字架握住。 终于在这三年间,第一次开口呼唤祂的降临: “「祀」,辛西娅思念您。” 在她话落的一瞬,手中圣十字架变得越来越烫,但又在最后化为温暖。 泠妩等了许久。 甚至久到她以为,光明神出现了意外。 就在这时,她的眼前才出现周身泛着白金色光辉的祂。 这一次拥有了大量信仰的泠妩,看见了祂身上的白金色长袍,以及祂的金色长发。 事实上,如果只看这些的话,泠妩觉得「祀」和暮那舍很是相似。 只是「祀」的脸,仍旧看不清。 或许还需要更多的信仰,才能得见神颜。 “辛西娅,你今日的心情怎么样?” 祂和三年前一样例行一问,哪怕这三年里他们从未见过。 这一次,泠妩没有回答,而是反问:“「祀」今日的心情怎么样?” 祂站在泠妩的面前,思考着这句话的答案。 这也是第一次,以泠妩坐在上首,祂站在下首的局面,开展交流。 但祂并不在意,只是那样站着。 那张被遮挡的面容里,泠妩能感知到有双金色的眼睛在与她对视。 “很好。”祂回。 “那您为什么来的这么迟?” 「祀」看着她,听着她的这句问题。 祂想到刚刚听到她声音时的迷惘。 三年对神明来说并不久,但祂却好像度过了漫长的寒冬。 祂每日都在等待,祂在好奇辛西娅在经历着什么,辛西娅看见了另一个祂吗。 再到后来,祂听着千万年不变的祈祷声,注视着神座下方。 祂有时会去想,辛西娅真的存在过吗。 直到那声“「祀」,辛西娅思念您”的出现…… “辛西娅,你是在不开心吗?”祂也不答反问。 泠妩摇头,“不,只是有些失落于您的姗姗来迟。这让辛西娅觉得,思念只来自于辛西娅一人。” 小姑娘双手放在腿上,墨色的长卷发垂落而下,身上编织金边的洁白长裙让她看起来很像一位神明。 「祀」为辛西娅看起来像是神明,而感到一丝开心。 但祂口上却问:“辛西娅,你有欺骗过我吗?” 泠妩面不改色,甚至笑容的弧度都未曾更改。 “辛西娅每天都在教徒们的指导下学习很多,明白欺骗也是罪恶之一,所以,辛西娅不会欺骗您。” 「祀」听不见泠妩的心中所想。 祂在这一刻注视着泠妩,说:“甜言蜜语在神明面前,也是罪恶。” 年幼的小姑娘低头,似乎被祂这无情的话语创伤到了,她无意识地攥紧手中的圣十字架。 再也没有抬起过头。 在这段时间里,「祀」感到了自己从心底产生的后悔。 祂为自己产生这一情绪而迷茫。 五百年间,祂从未有过后悔的时刻。 但又在真真切切感受到自己的确后悔时,试图开口去解释。 「祀」:“辛……” 只说出了一个字,就被泠妩打断了。 泠妩:“辛西娅没有甜言蜜语,辛西娅只是太思念您了。” “当然,如果您不喜欢,辛西娅就像这三年来一样,不会再呼唤您了。” “辛西娅很抱歉,打扰到了您。” 她一连串地说完,依旧没有抬头。 「祀」的解释现在只会变得苍白,祂不知道该如何去解决。 “啪嗒”一声,泪水滴落小姑娘手心握紧的圣十字架。 这一声其实很细微,但「祀」却听得异常清楚。 这也是祂第一次看到辛西娅哭。 第382章 假圣女的信徒比光明神还多27 辛西娅在他面前,永远都是笑容灿烂,甜美乖巧的。 她美丽而聪明,永远都会以最让祂喜欢的状态出现。 但这些,祂都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 “辛西娅。”祂只能喊小姑娘的名字。 这一刻,祂没为人类的哭泣感到而淡漠无趣。 祂只感受到了无措与一丝担忧。 泠妩没等祂的回应:“很抱歉,是辛西娅打扰到您了。辛西娅还需要去赐福,就先离开了。” 小姑娘抬头,她的眼眶红红的,却还是带着笑容。 她起身后再次低头,从祂的身边走过。 「祀」垂落在两侧的指尖微动。 可小姑娘铁了心要离开,走到祂身边时没有一刻停留,就快步错过祂。 偌大的殿宇,犹如神界一样,只有祂。 祂转身,想要抬步追上小姑娘。 却在触摸到祂手中圣十字架的湿润时,顿住。 辛西娅不知道的是,这两枚圣十字架是互通的。 所以辛西娅手中的圣十字架,和祂掌中的圣十字架,可以说是一枚。 祂触摸着湿润,微微抿了抿唇。 如果此刻追上辛西娅的话,祂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或许,祂该回去好好学习该如何和小姑娘交流的话语了。 祂叹息一声,消失于原地。 刚踏出殿宇的泠妩,脸上泪意和笑容也跟着消失。 这次又有了三年不用去应付祂,专心发展信徒的时间。 随着年龄的增长,辛西娅需要逐渐内敛,将主动权抓在自己的掌中。 当然,一切的前提,是需要辛西娅的地位和「祀」是平等,甚至是高出的。 否则一切都只是徒劳加妄想。 而今天,是因为辛西娅需要在祂心中的形象变一变了。 一味地顺着祂,只会让祂觉得理所应当。 不如趁着许久未见和甜言蜜语下,让祂能自己主动走下神座,而不是还需要辛西娅去祈求。 泠妩听见了卡尔的呼唤—— “伟大的月神,您虔诚的信徒、忠诚的歌颂者卡尔,祈祷您能替遭受苦厄的信徒们赐下神圣的曙光。” 泠妩将小乌鸦和高加索带上,出现在卡尔的面前。 这是第七座城市的主城广场。 广场上,人潮拥挤,他们的脸上身上都带着伤痕,眼中还带着对卡尔的不服气。 但当他们看见泠妩出现的一刻,深邃眉眼里的怀疑逐渐化为虔诚。 他们垂首,恭敬地跪拜,心脏剧烈跳动着。 被怒火攻占身体的一部分人,已经在低泣了。 泪水顺着脸颊滑落,他们的脸上却绽放喜悦的笑容。 被灾厄和怒气占据的西大陆,迎来了能降服它们的主人。 “月神辛西娅,在上!” “您虔诚的信徒将永生永世追随您的脚步!灵魂不死、信仰不灭!” “您伟大的名讳,将永存于奥莱大陆!” 伴随着碎金般神明的光辉,他们身上的伤痕恢复如初。 一声声虔诚的呼唤,冲破天际。 卡尔跪在最前方,这一幕他看见过八次,但每一次都让他热血沸腾。 让他想要亲吻被月神踩过的土地! 泠妩满意地看了他一眼,将一丝极细的金光送入卡尔身体中。 卡尔只觉得置身于梦境。 他低着头,一遍遍地呼唤“月神辛西娅在上”。 他从小听着奶奶讲述的光明神的事迹长大,他曾无数次的渴望能被光明神赐福。 他善良真诚。 却也曾做过对律法而言是错误的事—— 他曾将一个人满嘴的牙齿,打的全都脱落,那人险些死去。 执刑的人问他,错没错? 他说,没错。 最后在执行过荆棘鞭刑后,他被流放到了西大陆。 卡尔低着头,他问:“您觉得我错了吗?” 站在最上方的泠妩缓缓消失,留下一句:“坚持你觉得对的决定。” 泠妩已经能看见卡尔的过往了。 卡尔块头很大,但极爱小动物。 让他受刑的原因是他养了十年的一只猫。 那只猫被人敲碎了牙齿,剪断了爪子,剖开了胸膛,煮熟了内脏,最后还挑衅地拿去给卡尔看。 卡尔就打碎了他的牙,折断了他的四肢…… 只可惜,如今的西大陆除了乌鸦,就没有别的动物可以生存了。 泠妩想,等到她离开那天,西大陆也恢复了正常的时候,她可以送给卡尔一只小猫。 是那只陪他长大,又让他进入西大陆的小猫。 时间匆匆,又是三年。 白茫茫的神界中,「祀」坐在神座之上,一双金瞳眨也不眨地看着掌心的圣十字架。 祂拿起一本书籍,书页被厚重精美的封面保护着。 翻开时,他的目光再次定格在“主动”二字上。 “辛西娅,很抱歉。”祂好像是在模拟着见面时的第一句话。 祂说完,看着掌心泛着温暖之感的圣十字架,叹息了一声。 西大陆阿斯卡利亚主城中。 泠妩握住掌中温暖的圣十字架。 “「祀」,辛西……” 这一次,她甚至没把名字说完,祂就出现了。 “辛西娅,很抱歉。”祂直接又快速地说出道歉的话。 坐着的小姑娘话还没说完,那双犹如星河的漂亮眼睛就弯了起来。 “辛西娅也很抱歉,是辛西娅太敏感了。”泠妩走下祂给的台阶。 「祀」又沉默住了,这和祂在书中看到的不一样。 泠妩率先问道:“您今日的心情怎么样?” “很开心。”祂问:“辛西娅的心情怎么样?” “辛西娅也很开心。” 泠妩再没有说过话了。 「祀」这次感受到了一丝无措。 祂的耳畔很安静,没有吵闹的祈祷声,也没有不宁的思绪。 有的只有那双琥珀色的眼睛。 “辛西娅,你的眼睛很漂亮。”祂赞美道。 这一次小姑娘没有如六年前一样羞涩低头。 而是大方地直视着祂,也赞美道:“您的眼睛也很漂亮。” 「祀」却没有多少开心,“辛西娅,你对我没有害羞这一情绪了。” 泠妩的改变,让祂感到心绪不宁。 祂在书中看到过:害羞,大多是喜欢的人,对被喜欢的人产生。 所以辛西娅已经不喜欢祂了。 那她是喜欢上另一个祂了吗? 第383章 假圣女的信徒比光明神还多28 「祀」对情绪的捕捉是与生俱来的,泠妩一直深知这一点。 她点头:“辛西娅对您是崇敬,对崇敬的您,辛西娅很难产生您所说的,那种害羞。” 眼前金发神明的身上,泄露了一丝浅到几乎不存在的哀伤。 “辛西娅,你以前不是这样的。”祂的声音依旧平缓,“你是不是见过……” 「祀」没再接着说下去,只是垂下了金眸。 又是长久的静默。 泠妩在心中盘算着「祀」没说完的那后半句话。 是不是见过…… 见过某位祂认识的人?又或者是某位非人的存在? 泠妩心中大致有了一个答案。 毕竟能让祂记住的存在可不多。 正午的阳光斜斜打下,由窗口流淌进一片灿金色的溪流。 碎金缓缓攀爬上小姑娘的裙摆,将那洁白的裙袂染上一层神圣的光辉。 「祀」听不见辛西娅在想什么,祂只能静静地看着那被光明覆盖的裙摆。 恰在此刻,泠妩终于说话了: “辛西娅很快就可以离开西大陆了。” 听到这话,祂的指尖抚过掌中的圣十字架。 对刚刚一事就被这样揭过,并无不悦。 「祀」再次抬眸,与泠妩对视。 在对视才能产生的安静殿宇中,祂清楚看见了小姑娘体内,拥有只会来自于虔诚信徒的深厚信仰。 “嗯。”祂回答。 泠妩很确定,祂还会开口的,所以没有第一时间回答,只静静等待祂的下一句话。 果然—— “我会在神界等你,辛西娅。” 这道没有性别之分的神明声音里不再淡漠,其内流露着来自神明的偏爱。 看来祂已经知道她获取的信仰了。 而这句话也就代表着,祂默许了。 泠妩暂时无法确定让祂默许的原因,索性便装作听不懂。 “神界?”泠妩顺着点头,“如果可以的话,辛西娅希望神界不是白茫茫的。” “那你希望的神界是什么样的?”祂带着笑容,问。 “有海,有璀璨的宝石,有盛大的喷泉,有花香还有……”泠妩顿了顿,露出一个笑容。 “还有什么?” 祂带着不解地注视着泠妩。 “还有,能看清面容的您。”泠妩答。 对于「祀」来说,辛西娅的这一句话,就犹如神界千万年不变的空茫里,突然绽放了一朵洁白的、美丽的、纯净的、生机勃勃的白山茶。 「祀」有些开心,祂问:“这是你的第二个心愿吗?” “如果「祀」愿意的话,那么这将会是辛西娅的第二个心愿。”泠妩答。 「祀」:“我愿意。” 祂回答的很直接,却见小姑娘突然露出了深深的笑容,以至于眼睛都弯成了漂亮的月牙。 「祀」:“你在为这句话感到开心?” 泠妩:“是的。” “为什么?” “因为……”小姑娘顿了顿,回忆着,“因为我愿意这三个字,辛西娅大多只在有牧师的教堂里听过。” 「祀」想了想,移开视线。 在大量祈祷声中,祂寻找着来自教堂的这声“我愿意”。 ——“光明神在上,弗兰克斯你愿意在伟大的光明神的光辉照耀下,接受卡茜亚作为你的妻子,永远爱着她、保护她并尊重她,在有生之年坚定不移地只忠贞于她一人吗?” ——“光明神在上,弗兰克斯愿意!” ——“光明神在上,卡茜亚你愿意在伟大的……” ——“光明神在上,卡茜亚愿意!” 「祀」莫名感觉到了一丝复杂的情绪,这丝情绪让祂想要逃离这里。 “爱着她、保护她并尊重她,在有生之年坚定不移地只忠贞于她一人……” 这句话始终环绕在祂的耳畔。 甚至此刻的祂无法与辛西娅对视。 祂总觉得自己在辛西娅不知情的情况下,懂了过于多的人类知识,以至于曲解了她的意思。 “您是累了,需要回家睡觉了吗?”泠妩问。 “……”祂沉默着。 神明是不需要睡觉的,但此刻的「祀」觉得,自己的确是该好好地睡上一觉了。 “我想,我的确需要沉睡了。” 泠妩点头。 这或许是一个很好的契机。 泠妩握着的圣十字架里,被注入了一丝金色神力。 那神力在进入的刹那就立刻消失,像是从未出现过一般。 但「祀」好像还是发觉了异样。 金发神明垂眸,准备去看自己掌中的圣十字架。 泠妩察觉至此,起身。 她提着裙子,仪态优雅地小步上前。 离她并不算太远的「祀」,在看见小姑娘起身时,停止了查看圣十字架的动作。 祂盯着小姑娘朝自己小跑来,无法猜出她这样急匆匆地奔跑,是为了什么。 泠妩站定后,看着祂,“「祀」,您会沉睡很久吗?” 她一边问,一边确定此刻圣十字架上的异样,是否消失。 好在西大陆子民对她的信仰极深,此刻的异样已经消失了。 如今融合在圣十字架中的金色神力,哪怕是「祀」也难以探查得出。 「祀」淡淡地回答:“对于人类来说的话,应该算是很久。” “那会是多久呢?” “一百年。”祂平静回答。 “那个时候辛西娅或许就死了。” 小姑娘低着头看起来无比的哀伤。 「祀」露出了一丝笑意,“辛西娅,你不会死的。” 泠妩:“可意外太多了,就像九年前辛西娅被您选中成为圣女一样。” 「祀」这才反应过来一件事: 眼前这位让祂关注许久的小姑娘,早在一开始,就只是祂为了希莉雅的平安,而选中的一位替代品。 可只要祂想,假的也可以成为真的。 祂的金眸中带着温和,许诺道:“我会在辛西娅成年前苏醒。” “所以您是为了替辛西娅加冕吗?”泠妩问。 “或许不止如此,还可以更多一些。”「祀」微笑着,抚摸着小姑娘的头。 泠妩头顶金灿灿的神冠有些扎手,但「祀」却视若无睹,径直抚摸到泠妩的发顶。 祂笑着。 在辛西娅成年礼的那日,祂会于众生前宣布,神界的第二位主人。 至此,神界的空白,将迎来久违的生机。 「祀」缓缓收回指尖。 泠妩便顺势将手中的圣十字架递给祂。 “在您沉睡的日子里,辛西娅希望可以用陪伴了六年的圣十字架,代表着辛西娅,陪伴在「祀」的身边。” 泠妩又问:“您愿意吗?” 「祀」没有拒绝,但祂这次没再回答“我愿意”。 反而是将掌中的圣十字架递给泠妩,作出交换的意思。 指尖相触碰时,温暖对上温凉。 泠妩快速收回指尖,对祂露出笑容。 “那么,辛西娅祝愿「祀」能做一场美梦。” 泠妩作了个赐福的姿势。 假圣女的金色光辉,此刻正照拂着光明神。 「祀」静静等待金色光辉的褪去,这才收回指尖,握住圣十字架。 祂并没有扫兴地同泠妩说,祂其实从未做过梦。 而是注视着小姑娘,说:“感谢辛西娅冕下的赐福。” 之后,祂没等待泠妩的回应,就消失于阿斯卡利亚,回到神界。 神界只有一潭纯净的神泉,那是祂诞生的地方。 祂也曾以为会有其他神明也会于此诞生,但很可惜并没有过。 祂看着一望无际的白茫,想起小姑娘的心愿。 于是白茫茫的神界就有了碧绿的草、连绵的山、平静的湖、璀璨的宝石、喷洒现彩虹的喷泉,和无边的汪洋大海。 第384章 假圣女的信徒比光明神还多29 但祂的想象又是匮乏的,祂想不出她还想要什么。 “尊重她……”祂想起那道来自教堂的牧师声音。 「祀」攥起手中本属于辛西娅的圣十字架,决定先进入沉睡。 等到辛西娅成年后来到神界,她可以自己决定还需要添加什么。 恢复淡漠的神明坐于神座之上,俯瞰着绿意盎然又死气沉沉的世界。 最终,握着手中的圣十字架,闭上了那双金色的眼睛。 祂手中的圣十字架依旧温暖如初,什么异样都没有出现。 或许是辛西娅的祝福太过由衷,所以「祀」的沉睡里出现了梦境。 又或许祂是神明,而辛西娅暂且还算不上。 所以这场梦境,并不算是个单纯的美梦,而是祂的曾经。 阿斯卡利亚。 当「祀」陷入沉睡时,泠妩也坐于上首,握住作为媒介的圣十字架,闭上了眼睛。 这场梦境,或许可以探查到伟大的光明神,所不为人知的秘密。 而当祂苏醒时,这个秘密里也会多出她存在过的痕迹。 梦境逐渐展开。 泠妩以一个透明人的状态,出现在祂的身边。 她依旧看不清「祀」的面容,但却能感受到「祀」的淡漠。 可奇怪的是,在淡漠之外泠妩还感受到了其他的情绪。 此刻的「祀」正垂首,似在聆听着信徒的祈祷。 祂金色的眼睛中有笑意、有可惜、有悲伤、有满足、有不喜…… 这太不像「祀」了,但气息和「祀」又是一模一样的。 垂眸的神明似乎发现了陌生的存在,祂期待地抬眸,朝祂感到陌生的地方看去。 “你是新的神明吗?”祂期许着。 被祂注视的泠妩没有回答,也没有出现。 而是进入这白茫世界中,唯一的一潭泉水里,化身成泉。 「祀」等了许久,久到祂的期待渐渐散去,最终失落地又低下了头。 祂想了许久,最后决定离开神界,去往人类的世界。 在离开神界前,祂走到泉水前低头,看着自己的面容。 泠妩以泉水的视角,与祂对视。 那双金色眼睛里又有期待升起,祂说:“是你吗?我感受到了你的存在。” 泠妩没有回答祂。 祂又问:“你说,我是不是应该去体验一下他们的经历?” “他们有的过得很幸福,有的过得悲惨。” “我曾更改过悲惨者的经历,但那些过得悲惨的人一旦变得富裕,他们大多都会变成原先他们讨厌的模样。” 祂的金眸渐渐亮起。 “我想,我得到了答案,我应该去体验悲惨的人生。” 泠妩还是没有说话。 「祀」在自言自语中,突然像泄了气般,看着泉水叹息一声。 祂消失在泠妩的眼前。 泠妩等了许久,也依旧没有离开泉水。 没过多久,「祀」又出现在了原地。 祂盯着泉水,眨了眨眼睛。 “你真聪明。” 祂很相信自己的判断绝对没有失误,这里的确有了一道陌生的存在。 「祀」为此感到无比的开心,虽然这个陌生的存在好像不会说话。 “但这一次,我真的要离开了。” 「祀」说完,等了许久,才叹息一声离开。 泠妩这一次,缓缓出现跟上祂。 祂降临在了一位衣衫褴褛的老乞丐身上。 但可惜的是,祂好像丢失了记忆,所以只能凭借着本能去寻找吃的东西。 在不明白吃东西还要给钱后,祂被打了。 老乞丐可怜巴巴衣不蔽体的,但祂的眼睛却格外的明亮,比这世界上最漂亮的宝石还要纯净。 被店主揪住衣领的祂,注视着店主的眼睛,说出了店主的心里话: ——“来我弗格斯连锁的商铺里吃霸王餐,你小子真当我们弗格斯是吃素的啊!” 乞丐说起这话时,语气和店主平日里说话的语气一模一样! 店主愣住了,但他更加的愤怒,因为眼前的乞丐,又说出了他的心里话。 ——“我卡纳加迟早有一天会踩碎所有奥莱大陆上有钱人的脑门,用大萝卜把他们的脑袋全部砸扁!” ——“我还要把光屁股的弗格斯吊在城墙上半个月!” 乞丐用着最纯净的眼睛,暴露着窥探人心的秘密。 店主在那一刻发了疯,打碎了乞丐的牙齿,掐住了乞丐的脖子。 乞丐没有挣扎,直到死亡。 突然,一阵盛大的白金色光辉从乞丐身体里爆发! 光明神出现了。 所有人都在惊呼“光明神降临了”,他们虔诚跪拜祈祷时,店主也“噗通”一声跪地,不断地磕着头忏悔: “伟大的光明神,我,我是您虔诚的信、信徒,卡、卡纳加!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店主抖成了筛子。 「祀」淡漠地俯视着店主。 在店主发了疯地忏悔里,祂却伸出了神之右手,触碰了店主的额头。 “神说,恕你无罪。” 光明神看不清的面容上,有悲悯还有淡漠。 祂说完,余光看向了一处方向。 那里站着的正是泠妩。 泠妩对祂露出一个笑容,尽管祂看不见。 「祀」的确什么都看不见,但不妨碍祂感到喜悦。 于是祂的周身又萦绕上了一层柔和。 祂身后白金色的光辉,在这一刻犹如羽翼般展开。 在信徒们越来越虔诚的视线中,「祀」收回触碰店主的指尖,消失于人类世界。 人类世界一座宏伟的雕塑正在被建立。 泠妩目睹完,发现它和格兰城圣彼得广场上的那座巨大雕塑,是一模一样的。 神圣、淡漠、悲悯,身后舒展着翅膀,却怪异的没有脸。 泠妩看了一眼,就离开回到神泉中。 紧紧盯着神泉的那双金眸,露出了璀璨的笑意。 祂说:“你回来了,我在等你。” 泠妩依旧没有理祂,祂又开始自言自语: “人类不喜欢被拆穿秘密,所以我下次不能再说出他们的秘密了。” “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你也需要保密……”祂顿了顿,“当然,如果你不愿意的话,也可以不用保密的。” 回应祂的,依旧是平静的泉水。 祂低着头说:“我把向我祈祷的那位乞丐先生的人生搞砸了,我需要赔偿他一世。” 片刻过后,祂说:“解决了。” “那这一次……” 祂闭上了眼睛,倾听着信徒们的祈祷。 终于,在无数道祈祷声中,祂睁开了眼睛,对泉水说:“我找到了,你还要陪我一起吗?” “但我进入人类体内,会失去记忆和神力,可能会忘记你。” 回应祂的依旧是平静的泉水,但祂却微笑着说:“那我先去等着你。” 第385章 假圣女的信徒比光明神还多30 这一次,祂投生进了一位十二岁的小女孩体内。 小女孩家里很穷,母亲还在半年前确诊了无法治愈的疾病。 寒冬深夜,小女孩抱着瑟瑟发抖的小狗,蜷缩在母亲怀里,两人一狗挤在漏风的屋子中。 泠妩看着祂。 同时,祂睁开了那双极为纯净的眼睛。 这双眼睛,干净到像是神界里的那谭泉水。 也正如祂所说,现在的祂感受不到泠妩的存在。 祂迷茫着,随后把小狗抱的更紧,又把被子朝母亲的身上多盖了些,这才闭上眼睛。 一个月后,母亲病故了,她临终前将小女孩托付给女孩的叔父。 女孩离开前没哭也没笑,只是抱着小狗深深地看了眼破屋子,随后跟着一脸为难的叔父离开。 叔父家有一儿一女,并不算多么的富裕,所以女孩就成了叔父家里的童工。 她没有上学,可每次看到叔父的儿女看书时,都能指出其中的奥妙。 没多久,女孩就被小镇上的人熟知。 叔父叔母对能为自己 带来名气和金钱的女孩,看的很重。 渐渐的,一儿一女记恨上了小女孩。 他们认为是女孩抢夺了他们的父母。 所以在一天深夜,一儿一女把女孩的狗杀了。 女孩依旧没哭也没笑,只是静静地将一地鲜血处理干净,将小狗埋葬在土壤里。 一直旁观的泠妩,看见女孩那明亮的眸底,诞生了极浅极浅的墨色。 女孩低头看着那小土堆,看了一夜。 直到暮色消散,天空绽放曙光,女孩才伸手握住第一缕阳光,笃定说: “如果我是光明神,我一定不会原谅这些自私冷漠的人类。” 泠妩就在一旁。 她目睹着如今少女模样姿态淡漠的「祀」,亲口说出忤逆自己话。 后来,女孩变得越来越出色,终于有一天和权贵走在了一起。 可惜的是,她在当夜就被挖了眼睛。 权贵一边珍视着这双眼睛,一边感叹:“世界上最宝贵的宝石都没有它明亮半分。” 然后,权贵给了女孩一袋子金币,让她走了。 失去了眼睛的女孩带着一袋金币,刚离开权贵的地盘,就被强盗杀了。 女孩被杀死时,一阵光辉出现。 整个黑夜,亮如白昼。 强盗吓得尿了裤子,跪在地上不断忏悔。 这一次,「祀」没有饶恕他,而是淡漠地俯视着,语气极为淡漠: “你冒犯了神。” “神,不会原谅你。” 在这一声下,强盗被白金色的光辉吞噬。 「祀」离开,出现在权贵面前。 祂将属于自己的眼睛拿回,又将金币还给权贵。 权贵和强盗一样,跪在地上磕着头,祈求神明的饶恕。 祂问:“如果我用财富买走你的生命,你愿意吗?” 权贵颤抖着摇头。 「祀」没有看权贵,而是看向泠妩身处的地方,问:“你觉得我该同意吗?” 泠妩深知,这里只是梦境,实际一切都已经发生过了。 但她还是回答:“他不愿被神拿走生命,那就付出其他的代价。” “你真聪明。” 「祀」笑了,因为祂的伙伴会说话了。 神之右手点向权贵,祂说:“我收走了你所有的权利和财富,用以换回你本该被神收走的生命。” 「祀」消失于此,来到女孩的叔父家中。 叔父家中的一儿一女,已经知道了女孩是光明神的化身。 他们在「祀」出现前,就跪在地上忏悔了。 祂没看他们,而是又问泠妩:“他们的罪责该如何处置?” 泠妩还穿着若拉给她编织的长裙,墨色的卷发在光下变得柔和。 她答:“体验。” “体验?”「祀」喃喃自语着,再次露出笑容,“你真聪明。我记得,这是我第三次赞美你聪明了。” 叔父家的一儿一女变成了两只狗。 祂想要离开,泠妩这一次问祂:“你觉得一切都已经完成了?” “我遗忘了什么吗?”祂问。 泠妩于光中走出,洁白的长裙上染着太阳的金辉。 这一刻,「祀」觉得神明又有了除祂以外的模样。 “还有那位母亲和陪伴着女孩的宠物。”泠妩提醒。 「祀」沉思着,祂点头说:“惩戒和奖赏是天平两端,而神明手中的天平只能是平直的。” 这一次,泠妩先一步离开。 因为她听到了卡尔的呼唤。 阿斯卡利亚。 泠妩睁开眼睛,门外的高加索欢呼着,小乌鸦也亮起了那双在太阳下泛金的眼睛。 “哑哑~” 小乌鸦刚哑哑完,就被泠妩带着出现在第十座城市中心。 卡尔依旧引领着狂热的誓词,他黑色的传教士服坠地,手上圣经的主语全都是“月神辛西娅”。 泠妩照常做完一切,看了一眼仅剩的两座城市方向。 同时,注意到手中的小乌鸦也朝那里看去。 它似乎很激动,以至于不断发出“哑哑”的嘶哑声。 回到阿斯卡利亚,泠妩才问小乌鸦,“你的礼物在圣路易斯王城?” 小乌鸦的激动化为乌有,它再次呆滞了。 泠妩笑着抚了抚乌鸦的小脑袋,问它:“你和「祀」是什么关系?” “祂打我,我打祂。”它回答时依旧很羞涩,眼睛始终不敢直视她。 这个回答很朴素。 泠妩点头,在它离去后,才握住圣十字架重新进入「祀」的梦境。 梦境好像已经过去了许久。 「祀」高高地坐于神座之上,眼睛中的情绪只有淡漠,除此之外再难发现其他。 泠妩现身于神泉的刹那,「祀」从神座上走下。 “你去了哪里?” 泉水平静,没有波澜。 祂的金瞳却始终没有移开,眸中的淡漠慢慢消散,最后化为一丝自责。 “是我手中的天平偏向惩戒一端,所以你才惩戒我的吗?”祂又问。 平静泉水泛起一丝波澜。 泠妩以未来辛西娅十六岁的模样,出现。 她坐于泉水边,长而卷翘的墨色长发垂落于身后,洁白的长裙连裙褶都是神圣美好的。 她并没有回答「祀」的问题,而是环视一圈白茫茫的世界,感叹道:“「祀」,这里并不好看。” “我可以让它变得好看,只要你想。”「祀」回答。 祂看着眼前的变了样子的她指尖轻点时,就会多出的景致。 这里出现了山川草木、河流谷地、大陆群山、森林海洋…… 她指尖所画之处,都是「祀」投生于人类世界,所看过的景色。 但祂被每一位投身之人负面的情绪所影响着,所以这些景色也让祂无比的厌恶。 一望无际的白,能洗净祂对人类产生的厌恶。 但经她之手的日升月恒、四季更迭、花开雪落,却让祂感到久违的安心。 祂想,或许不是因为这些景色,而是因为只是她。 「祀」突然想到了什么:“你知道我的名字,但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泠妩的指尖拂过柔软的草地,碧绿映衬中,她纤细的指尖更加细腻。 她仰头,黑发从她肩膀垂落。 这张脸过于绝色,以至于整个神界都无法与她相提并论。 “你很想知道吗?”泠妩问。 「祀」无法听懂心口剧烈的跳动声,祂只是点头,然后想要捂住自己的脸。 祂也的确这样做了。 而这个动作,泠妩见过做这个动作最多的,是小乌鸦。 不过她早有猜测,也就没有露出意外。 “我叫辛西娅。” “「祀」,不要忘记我。” 泠妩说完,指尖拨动了一层泉水的涟漪,然后消失在偌大无边的神界。 第386章 假圣女的信徒比光明神还多31 「祀」挽留不住泠妩。 祂只能看着被泠妩掀起的涟漪,一次次地撞入泉水边沿。 最后化为永远的平静。 泠妩苏醒过来。 她掐算着时间,对被卡尔攻下的第十一座城市子民赐福后,才再次进入「祀」的梦境。 这一次她的出现,没有对上那双金瞳。 偌大的神界没有「祀」的存在,泠妩便坐在泉水边静静地等待。 直到变得更加淡漠的「祀」的归来。 祂开口的第一句是:“辛西娅,我一直都记得你的名字。” “辛西娅感到很荣幸。” 泠妩的这句话一出,「祀」垂下了眸子,祂在沉思,“我们以前是不是见过?” 这句话三岁的辛西娅曾说过,因此祂才会为熟悉而沉思。 所以,泠妩如实回答:“我们相识于未来。” “我感受到了悖论出现时的纠结。”「祀」不解询问,“相识于未来,又为什么会在过去相见?” “因为未来的你,忘记了辛西娅的存在。”泠妩拿出圣十字架递给祂。 “这是什么?” “这是在未来如果你依然会忘记我的,惩罚。”泠妩笑意盈盈地说着惩罚。 将「祀」拉下神座,需要再下一剂猛药。 让祂苏醒时,分不清自己是不是丢失了一段记忆,是不是曾忘记过辛西娅的存在。 梦中的患得患失,会将梦中的「祀」豢养进名为辛西娅的牢笼。 梦醒后的无法分清,会让真正的「祀」和梦境的「祀」重叠,变成一样的患得患失。 最终,依旧豢养进名为辛西娅的牢笼。 而多出来的这枚圣十字架,是关键。 “我在未来,会忘记你?”「祀」问。 泠妩垂眸,没有回答,纤长的睫毛微微颤了颤,随后露出一丝极淡的笑容。 她没再说话,指尖拨动了一层泉水涟漪。 再次于「祀」的阻止中,消失。 「祀」看着万物皆存的神界,却始终寻不到辛西娅的半点踪迹。 祂不断思考着这一番话,等待着辛西娅的再次出现。 阿斯卡利亚。 泠妩垂首看着手中的圣十字架,准备一比一复制一枚。 成功后,将在「祀」苏醒后,不小心掉落在「祀」的眼前。 让无法分清梦境的「祀」,选择一个错误的答案。 那就是—— 祂的过去的确有辛西娅的存在,只是祂遗忘了辛西娅。 但想要复制光明神的圣十字架,现在的她还无法做到。 除非她的信徒变得更加的虔诚,从此以后没有任何能动摇他们对她的信仰才行。 泠妩感觉这个时机已经到了。 圣路易王城,是和光明神有着相同地位的小乌鸦,送给她的礼物。 这份礼物除了她,谁也打不开。 此刻的圣路易斯王城。 卡尔带领着一群人愁眉苦脸。 他们攻打圣路易王城已经半年了,但始终没人能进入得了这座城市。 有新驱逐进西大陆的人,对曾经的辛西娅圣女变成西大陆的月神,而无法给予信任。 他们认为这一切都是光明神的阴谋。 所以在圣路易斯王城,始终攻打不下,月神也没有出现时,西大陆有了背叛月神的流言。 ——“这一切都是神殿和光明神的阴谋,辛西娅只是一枚棋子,她根本就没有神力!” ——“圣路易斯王城一定是克制光明神的存在,所以祂才迫切地希望我们打碎圣路易斯王城的城门,这样祂就可以重新占领西大陆了!” ——“等到圣路易斯王城被攻破的那日,就是我们这群被驱逐的人,流放进大海里的日子!到那时,所有人都将被海水吞没!” 卡尔冷眼看着这群反叛的人,站在自己的对立面。 他忍住怒火,平静而冷漠的宣判:“你们冒犯了西大陆的主人。” 对面的新人有些畏惧,可一想到泠妩的身份,就理直气壮地讽刺着: “那你祈祷她的降临啊,你看看她到底有没有能力,能自己打破圣路易斯王城的城门!” “每一次都是你和大家攻下后,她才出现坐享其成!” “还有一点,卡尔你还不知道吧?辛西娅是光明神亲自选中的圣女!光明神有多偏爱她,东、南、北三个大陆的所有人都知道!” 这一点,卡尔早在后来的信徒里得知了一切,但他对月神虔诚到根深蒂固。 可“辛西娅是光明神亲自选中的圣女”这一诟病,只要摆在明面上,就会激起所有人的理智。 那些信仰并不算根深蒂固的信徒们,也的确被这一点动摇了。 卡尔看着被动摇的信徒,心头升起对无能队友的无力。 他在愤怒到极点时,会无比的平静,他道:“我曾在月神面前发过心誓,除非攻破王城,否则绝不会祈祷月神的降临。” “或许你们都不知道,月神她根本不需要我卡尔去攻打西大陆十二座城市。” “只要她一出现,所有的城门都会为她而开。只要她挥挥手,所有人都会心甘情愿地成为她的信徒。” “但她还是让我们自救,你们难道还不明白吗?” 卡尔摇着头,他可悲地看着所有人:“我们是罪恶之人,我们的自救是为了让月神看见,我们是可救的!” 对面的人有些偃旗息鼓,但圣女的污点,还是让他们无法向月神托付信任:“可她是光明神亲自选中的圣女啊。不过现在,只要她出现在这里,那么一切也就有了答案。” 圣路易王城里究竟藏着什么,让所有人都为之好奇。 卡尔为他的挣扎感到可悲: “西大陆好不容易迎来了主人,我们好不容易有了神明的庇佑,你们为什么要将之摧毁!” 他指向苍穹,“人类是无法和神明抗争的!只有同为神明的月神才能庇佑得了我们!” “只有她,在所有人唾弃我们的时候,替我们赐福!只有她,在西大陆被怒火攻占时,让我们恢复了理智!” “你们确定要亲眼见证神明对我们的失望吗?” 卡尔最后一声落地,反叛的人都开始畏缩了起来。 他们的确承受不起,另一位神明对他们的失望。 可他们已经来不及阻止了,因为卡尔已经朝阿斯卡利亚的方向,跪拜了下去。 卡尔可悲地说:“我觉得,你们这群蠢货不该得到伟大的月神的救赎,但……” 卡尔闭上了眼睛,“伟大的月神,您虔诚的信徒卡尔遇到了空前的困难。” “卡尔祈求您的降临,祈求您最后一次怜惜可怜又可悲的西大陆子民。” 第387章 假圣女的信徒比光明神还多32 卡尔叩拜,始终跟着他的虔诚信徒也跪拜在地。 还站着的人,直到此刻才清楚地认知到,这是一场多么可笑的“豪赌”。 “我们在进行一场可笑的豪赌。”有人直接说了出来。 没有人附和,他继续说: “赌赢了,那么我们将继续存活在西大陆上,像以前一样被怒火支配着身体,苟延残喘地活着!说不定哪一天就会被人打死在街头!” “赌输了,哈……那么我们将亲手推开本可以拯救我们的神明!我们会获得新神的厌弃,到最终,连被流放进海里的权利都会被剥夺!” 依旧没人附和他,因为这一点已经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了。 对他们来说,好像无论是哪一点,都算不上是真正地赢。 所以,他们准备跪下忏悔。 但现在已经迟了—— “天、天黑了!快看天!” 众人仰头看去,只见原本还高悬太阳的苍穹之上,出现了一轮皎洁的圆月。 月光逐渐吞噬阳光,银白光辉轻柔而神圣地洒落于大地万物之上。 这一刻,不只是圣路易斯王城的城门上空 日夜颠倒,连整座西大陆也笼罩在月光化纱的夜色里。 西大陆每一座城市的子民,都从家中走出,他们虔诚跪拜于街道两边。 阿斯卡利亚: “月神降临了!我想,这一次圣路易斯王城也该并入月神的光辉之下了!” 第二座城市,奥兰特: “看吧,月神辛西娅是西大陆真正的主人!圣女这个肮脏的名头,只是丑陋阴暗的光明神为了不让我们信仰伟大的月神,而设下的阴谋!” 第三座城市,克尔斯坦: “月神在上!您卑怜自私的信徒为自己过去的愚蠢而忏悔!从今以后,在您的光辉之下,我们将不再被任何人的谗言所蛊惑!” 第四座…… 第五座…… 直到圣路易斯王城的城门前。 还站着的反叛军们,早已经不可自控地弯下了膝盖。 白日变成黑夜,象征着月神的降临——这在西大陆几乎无人不知。 他们,赌输了! “月神降临了!” 卡尔身后跪倒之人面染狂热,可他们却没有一个抬起会冒犯神明的头颅。 对面还站着的反叛军们,在这一声下齐刷刷地跪倒在地。 如此一来,直接就将剩下的两三个领头人凸显了出来。 他们僵硬地站在原地,脸上爆发出通红的色彩。 这些人都是后加入西大陆的人,在光明神鲜少出现的奥莱大陆上,他们短暂的一生从未见过这样的神明之举。 他们感到了从未有过的恐惧…… 还在阿斯卡利亚的泠妩还未前去。 她微微抬首与夜色上皎洁的圆月对视,随后伸出指尖。 那在窗台上背对着她的小乌鸦,立刻展翅朝她飞来。 最终轻轻地降落于她的指尖,然后用翅膀捂住脑袋,小声说: “拆礼物。” 小乌鸦的声音仍旧嘶哑,甚至带着宣告噩耗般的可怖与难听。 哪怕是听了许久,也还是会耳膜发痒。 但泠妩只是抚了抚它的小脑袋,点头,说:“好。” 圣路易王城的月辉,轻柔又极为明亮。 这里看起来与白天几乎并无两样,只是建筑物和人类身上都宛若披上了一层薄纱。 在这样的神迹之下,月神从天而降。 明明她的身后没有羽翼,却停滞在了半空中。 她面朝着卡尔,目带温和地看着他。 神明的后背就这样毫无防备地袒露给站在卡尔对立阵营的人群。 那金色神冠下的墨色长卷发及至脚踝,衬得她的背影更加娇小纤弱。 这样看起来,好像随随便便的一个人射出一箭,就能将她轻易击杀。 但在场却没有一人,敢对她生出这等冒犯的心。 甚至那还站着的几个领头人也准备跪下了。 但他们还没来得及,就先一步感受到了一股重压,压在了他们的头顶! 这一刻,他们连月神辛西娅的神颜都未曾得见,膝盖处就“咯嘣”一声断裂,硬生生朝她跪拜而下。 甚至连痛苦的呻吟,也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阻隔在喉咙里。 他们的额头重重地扣在地面,始终无法抬起。 这是他们第一次直观地见证神明的力量。 她甚至没有看他们一眼,甚至连转身都没有,他们这群反叛军就败如小丑般,以面吻地! 此时,他们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卡尔说的是对的,神明的力量太恐怖了!只要她想,世界为她倾覆都是轻而易举的!” 泠妩始终没有转身,她那双琥珀色的眸子轻轻地看着卡尔及一众虔诚的信徒。 她说:“虔诚的信徒该得到嘉奖。” 泠妩的手指轻轻落下,点于卡尔的上方,“卡尔将成为吾的神眷者,代吾行走于奥莱大陆。” 卡尔的激动不言而喻,他还听出来眼前神明的言下之意。 不是行走于西大陆,而是…… 奥莱大陆! 在卡尔身后的信徒们,也感受到了一阵轻柔的触感,抚摸过自己的额头。 他们明白,这是他们虔诚信仰的神明,对他们专有的赐福。 与他们的热切、激动相比,反叛者那边陷入了深深的恐惧之中。 泠妩没有与他们计较。 神明和人类计较这些,只会在他人眼前降低神明的身份。 她只是稍稍抬起指尖,金色力量便倾泄些许。 在这股神力的作用下,所有跪倒在地的人,都被迫着抬起了头颅。 他们的眼睛直视着圣路易斯王城的城门处。 这座在所有人和巨型武器的攻击下,耗费了半年,也仍旧没有撼动分毫的圣路易斯王城…… 即将展露出它的真面目。 那两扇巨大的城门缓缓打开。 在所有人的目光洗礼下,这扇开启的门后,刷新了所有人的认知。 眼前的圣路易斯王城和所有城市都不同的是,它能让人一眼就分辨出,这绝对不是人类能建造出的城市。 唯有神明,才能将之建造成功! 第388章 假圣女的信徒比光明神还多33 这是一座悬浮在苍穹之上的城市。 而城市之下也被星河所点缀,数不清的宝石被镶嵌在地表,宛如夏夜银河般美得令人窒息。 在那片星河之上,他们清晰又模糊地看见了一座庞大的宫殿。 那座宫殿巍峨神圣,散发出神秘而强悍的气息。 其上还有十座巨大的的雕塑。 每一座雕塑,都和月神辛西娅长得一模一样。 门开的一瞬,他们还听见了虫鸣鸟叫,看见了天际线上划过的彩虹。 甚至还有海浪敲击礁石的声音,连湿润的海风气息也扑面而来。 但这些都比不上这片星河,和悬浮城来的让他们所震撼。 反叛军口中,所谓遏制光明神的圣路易斯王城,实则是被他们所背叛的月神的宫殿。 他们惊愕地看着,眼前和记载在书籍中的圣路易王城,全然不同的景象。 卡尔当时说的话犹在耳畔—— “或许你们都不知道,月神她根本不需要我卡尔去攻打西大陆十二座城市。” “只要她一出现,所有的城门都会为她而开。只要她挥挥手,所有人都会心甘情愿地成为她的信徒。” 不,卡尔说的还是太保守了! 她甚至不用挥手,他们就能彻底臣服于她的脚下。 原来月神不是无法攻下城市,而是真的只是想确认他们到底值不值得,被她所救! 但,这些都被他们搞砸了! 他们只能在心中不断祈祷,祈祷着月神能原谅他们的冒犯。 而卡尔则面色狂热地欢呼:“您之荣光,必将照耀万物!” 他一出声,所有人都跟着齐声高喊。 “您之荣光,必将照耀万物!” “您之荣光,必将照耀万物!” “您之荣光……” 身后震天的呐喊朝其他城市所蔓延开来。 其他城市的子民还没来得及反应,眼前就莫名出现了圣路易斯王城的全貌。 那凌驾于星河之上的宏伟建筑,建筑上专属于辛西娅的雕塑,都让之前的流言,不攻自破。 卡尔的声声呼唤,也越来越清晰。 直到所有人都将虔诚的心,向月神献上。 他们仰望着圆月,高举双手,不断欢呼:“您之荣光,必将照耀万物!” 泠妩在信徒们对她的信仰达到顶峰时,手中凝聚出了一枚圣十字架。 光明神的圣十字架,和刚刚凝聚出的圣十字架放在一起,几乎难以分辨二者的区别。 而且新的那枚,还在学着旧圣十字架的气息,正逐渐朝它的气息所转化。 泠妩将圣十字架收起,安抚了一把激动到要昏死过去的小乌鸦,消失于原地,最后出现于浮空岛。 站在浮空岛上,泠妩才发现海风气息的由来。 圣路易斯王城的后方是一望无际的大海,海浪不断拍打着礁石,偶尔还会拍出一条银色的小鱼。 泠妩又一一走过十座雕塑,发现这些雕塑分别是她从三岁到十二岁时的模样。 当她走过雕塑时,小乌鸦捂着脑袋的翅膀,慢慢下滑,露出三分之一的贼溜溜眼睛偷看她。 被泠妩发觉到后,它害羞不已,却还是小声欢呼:“哑~” 泠妩对它露出笑容,“感谢你的礼物,我很喜欢。” “太棒啦!”小乌鸦欢呼一声,随即死死捂住自己的嘴。 在小乌鸦的暗示里,泠妩还看见了它准备的许多小惊喜。 神座上的柔软垫子、为方便信徒拜见她而特意留下的天梯…… 这些或许都比不上这座浮空城市建造时的艰难,但却能看见它的真心与仔细。 泠妩坐于神座,头戴神冠身穿白金长裙,墨发倾泄。 她俯瞰着浮空城下聚集的大量信徒们。 此刻的她,能清晰可见所有人脸上的表情。 一声声发自内心深处对她的赞美和祈祷,也都出现在她的耳畔。 他们在心中赞美她是“救世主”。 在浮空城下的他们明明离心目中的救世主很远,却能看见救世主注视他们时,那双泛金色眼睛中的淡漠温柔和悲悯。 信徒们回以更加虔诚、更加崇敬的狂热目光! 在这样的场景下,泠妩却问小乌鸦: “我第一次见到你时,你为什么会受伤?” 小乌鸦沉浸在被夸奖的喜悦里,没有思考就回答:“因为我和祂打了一架,然后把祂不要的西大陆,划进了我的羽翼之下。” “哦?” 小乌鸦这才反应过来,但这次它没再遮掩,而是尽量用柔和的声音说: “我也是祂,祂不要他们,那么我要。” “他们是人类?” 小乌鸦顿了顿,它张开翅膀。 这才说:“所有,不止人类。” 随后又将翅膀收回,“很可惜的是,我其实提前告知了他们灾厄即将来临,但他们却觉得灾厄是我带来的。” “委屈吗?”泠妩已经知道了答案,却还是这样问。 “不委屈。”它说,“他们大多连一百年都活不到就要死了,很可怜的。” 小乌鸦人性化地看了眼离这里很远很远的信徒们。 在泠妩看来,它那脑袋上竖起的小绒毛微微晃动间,看起来呆呆傻傻的,也有些可怜。 “如果我没来,你准备怎么做?”泠妩问。 “把祂打趴下,然后……”它呆滞了许久,随后拍了拍脑袋,“然后强迫祂不许对人类抱有偏见,光明神是不该对一个物种有偏见的。” 它陷入了回忆:“祂的偏见,好像来源于丢失记忆和神力的祂行走人类世界时,被祂虔诚的信徒亲手杀死。” “所以,祂每次回到神界,都会把情绪抽出来一丝,直到最后,那情绪化成另一个祂。” 小乌鸦低下了头:“也就是我。” “没有了情绪的祂无视我的存在,但我的存在依然会让祂回想起,祂被人类数万次的戏耍。” “祂认为人类的阴暗面太过肮脏,所以产生了将人类毁灭的念头。” 小乌鸦回忆到这里时,声音没有了刻意的柔和,难听到让人联想到许多不美好的回忆。 “还有呢。”泠妩的声音不变。 小乌鸦这才清醒过来,它羞涩地看了看泠妩,最后才说: “所以我和祂有了一个约定。” “祂剥夺我的声音,让我提前为人类送去灾厄的预知。” “如果人类信仰了我,那我将回归祂的体内,如果人类厌弃我,那我将永不再踏入神界。” “最终,是我输了。”小乌鸦感慨,“他们可真笨。” 小乌鸦看着信徒们,声音无比的难听。 这些都和泠妩预想之中的相差无几,但猜测和听当事人亲口说,还是有着不一样的区别。 一个计划后来事时需要畏首畏尾,一个则有有了勇往直前的底气。 泠妩召唤来卡尔等一众最虔诚的信徒。 她降下神谕,将向奥莱大陆东南北三个大陆传教一事,交给他们。 他们被圣路易斯王城的神明之举惊艳许久,才有人后知后觉地说: “可进入了西大陆,我们就出不去了,这还怎么传教?” 卡尔给了说话之人一巴掌,“伟大的月神说可以,那就是可以!” 这一日,数不清的西大陆子民离开了西大陆。 他们一开始还会小心谨慎,不透露出自己来自西大陆的身份。 但后来越来越多的西大陆子民,自发的宣扬“月神”,让他们也开诚布公了起来。 属于“月神”这一新神的名号,也逐渐传遍整座奥莱大陆。 此刻的圣路易王城里,泠妩坐于神座之上,握住两枚圣十字架。 在祂沉睡的这几年里,她需要尽可能多的在祂的面前,留下一些小习惯。 用以苏醒后的祂陷入无法分清过去的假象里。 神明的梦境里。 泠妩坐于泉水旁,她的指尖点向平静的水面,圈圈涟漪荡漾开来。 第389章 假圣女的信徒比光明神还多34 神座上的祂睁开了金目。 祂的视线越过碧绿的草地,架起彩虹的喷泉,最终顺着那洁白的裙袂向上看去。 “辛西娅。”祂的声音中,夹杂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温柔。 泠妩抬眸,隔着被她所亲手妆点的世界,与「祀」对视。 随即唇畔浮现一丝笑意。 极浅,却格外的甜。 “「祀」。” 祂没有再回答,而是从神座上走下。 在此之前,祂曾孤身走过无数次 这片被她所创造的世界。 从未有哪一刻,让祂觉得这没有期限的等待,是值得的。 在辛西娅没有出现前,祂并不知道“孤独”这一情绪的滋味。 辛西娅太神秘了,祂无法探索到她究竟去了哪里,看见了什么。 她就像这个世界中的一个过客,一个被虚构出来的人。 缥缈美好,无法触碰。 “辛西娅。” 「祀」已经走到了泠妩的面前,祂俯视着坐在泉水畔边的少女。 祂想伸出手去抚摸她的发丝。 以此,用来确认辛西娅究竟是不是存在的。 但神之右手最后还是偏离。 金发神明缓缓蹲下,祂身上的白金色衣袍坠落在草地之上。 祂的右手垂落,学着泠妩的模样,用指尖点于水面。 那本就因为泠妩而产生涟漪的水面,在「祀」的这边又荡漾出一圈涟漪。 不同的两道涟漪碰撞、消融…… “在你消失的时光中,我时常会这样。” 「祀」缓缓收回指尖,祂看着泠妩的眼睛说:“我以为,只要这样,你就会出现。” 「祀」的声音很淡,淡到像那喷泉上轻易就能消失的彩虹。 祂盯着泠妩的眼睛,无法猜测出她的想法。 “辛西娅,我听不见你在想什么,也看不透你的一切。” 这一刻,泠妩的指尖滴下一滴泉水。 “嘀咚”一声掉落回泉中。 但无论是「祀」还是泠妩,都没有为它而分去心神。 “我也听不见你的心中所想。”泠妩带着笑容地诉说。 「祀」落下手,将手摊开,手心朝上。 “辛西娅,把你的手放上去。”祂的眸中泛起一丝涟漪,含着浅浅温情,“放上去,你就能听见我的心中所想了。” 泠妩没有将手放上去,而是率先询问:“那么,现在的「祀」在想什么?” “我在想,这一次你什么时候会离开。” 「祀」的话音刚落,手心便传来少女温凉的触感。 “「祀」你在撒谎。”泠妩说。 在泠妩的这句话下,金发神明显然也愣住了。 「祀」试图握紧泠妩的手。 只可惜祂的动作,远不如泠妩收手时的果断,以至于握了个空。 “我。”祂微顿,看着空空如也的掌心,否定:“辛西娅,我没有撒谎。” 泠妩站起身来,这一刻处于低位的「祀」只能被迫仰头,用迷茫的金眸仰视着她。 “你当时想的是……”少女的眉蹙起,半晌她才说:“希望把辛西娅永远留在神界,让她哪也去不了。” 她朝后退了几步,才转身。 「祀」来不及细思,起身跟上少女离去的脚步。 “辛西娅,你又要离开了吗?你还会再出现吗?” 泠妩转身,回眸看祂。 琥珀色的眸中并无不悦,只是浅浅淡淡地扫了祂一眼,又朝前迈步。 「祀」快步跟上,直到白金色的衣袍被草木汁液渲染上青绿交加的斑痕。 祂才终于看见身处悬崖前的洁白身影。 “辛西娅。”祂唤道。 这次,泠妩回眸对祂露出一丝笑容。 这笑容让「祀」感到无措,祂分不清她是否还在生气。 可辛西娅的笑容总能让祂轻易掉下防备之心。 “辛西娅,你还生气”吗? 祂的话没说完,就见少女抬起手,朝悬崖的远方指去。 “看。” 她指着远方海岸线。 就在她说“看”的那一刹,皎洁的白月跃上了海平面,海面披上了一层柔和的银纱。 波光粼粼下,祂却只看见了辛西娅露出的笑颜。 “好看吗?”泠妩看着白月,问。 “嗯。”「祀」注视少女侧颜,回。 在这种氛围下,祂不合时宜地再次解释道:“辛西娅很抱歉,我的确有想过将你留在神界,但刚刚的我并没有。” 泠妩转身,月亮的光辉被她遮挡,她的周身萦绕一层柔和的月光。 “那你刚刚在想什么?”泠妩笑着问。 “我在想,这一次你又将在什么时候离开。”祂的回答和第一次一样。 泠妩的笑容不变,又问:“还有呢?除此之外。” 金发神明移开了视线,祂垂眸,被云雾遮挡的面容上浮现一层浅到几乎看不清的红晕。 “还有……” “希望能一直这样牵着你,这样我就不会找不到你了。” 祂的声音不再泛着冰与雪的孤寒。 无声的静默里,「祀」开始了小心翼翼地猜测。 她还在生气吗? 她会再也不回来吗? 直到泠妩的一声:“走吗?” 「祀」才从难言的复杂思绪中走出,祂颇为小心地询问:“这次,你会带我一起吗?” “嗯,我们去人类世界看一看。” “我们?”祂露出笑容,点头,“嗯,我们一起去。” 祂体验过三万次人类和动物的人生,其中有飞鸟有麻雀,甚至连细小的虫子也有过。 可以说祂对人类世界了如指掌。 但这一次哥特风的建筑不再尖锐刺目,洛可可衣裙不再繁琐复杂。 甚至那些为了美丽,而敷上铅粉的贵族男女,也不再让祂厌恶。 贫民窟中熏天的臭气,不再熟悉到让祂想要转身离去。 祂只是垂眸看着自己被少女牵住的手,凝视着她的背影,于心中呼唤她的名字:“辛西娅” 泠妩回头看向祂,“怎么了?” “没有,只是觉得这样很好。” “我可以听见的。”泠妩看着祂的手说,“你在想什么,我都能听见的,所以不需要说出来,只要你想我就会听见。” “我知道,但我还是想说出来,我怕你对此并不在意。” 祂的回答无比的认真。 泠妩转移话题,说:“我们去教堂吧。” 「祀」有一瞬的失落,却还是点头。 “好。” 教堂古老的钟声悠扬而典雅,神父用着最严肃的一面,向光明神表达自己对祂的虔诚。 ——“光明神在上,斯坦你愿意在伟大的光明神的光辉照耀下,接受索莎作为你的妻子,发誓永远爱着她、保护她并尊重她,在有生之年坚定不移地只忠贞于她一人吗?” 牧师浑然不觉他所祈祷的光明神,就在观众席上坐着。 不过他所祈祷的光明神,也没在看他就是了。 第390章 假圣女的信徒比光明神还多35 作为光明神的祂,一直看着泠妩,直到牧师询问女士时,祂才分去心神。 “有生之年坚定不移地只忠贞于他一人。” 祂没有说出来,但祂知道牵着祂手的辛西娅,一定听见了。 只是很可惜,泠妩没有给予回应。 「祀」垂眸,耳畔听着来自新婚之人的那声“我愿意”,金眸逐渐被失望所覆盖。 视若无睹,就代表着并没有那个意思。 “辛西娅。” “嗯,我在。” “你会离开我吗?” 泠妩回答的快速和果决:“会的。” 「祀」的笑容逐渐变得苍白,“那将会是什么时候呢?” “不知道,或许明天,或许永远,又或许……”她顿了顿。 「祀」感受到了从心底蔓延的慌乱,祂想要反手握住少女。 但泠妩却率先一步松开了祂的手,她补充:“又或许是现在。” 她笑了笑,“「祀」别担心,我还会再回来的。” “你要去哪?可以带我一起吗?”「祀」急切地询问。 这句话一出口,祂就看到了眼前少女,一向明媚的笑颜染上失落,琥珀色的眼睛变得黯淡。 她说: “以后你会知道的。” “「祀」不要忘记我。” 泠妩抬起手做出赐福的手势,“辛西娅赐福于你。” 她说完,一边对着祂笑,一边消失于原地。 「祀」的掌心空落,那道温凉跟随它的主人,再次消失的无影无踪。 “辛西娅!”祂的语气不再平静,甚至还带上了一丝颤抖。 但很可惜,无论如何祂也寻觅不到和祂一起看月升,观海潮,共登顶的辛西娅。 教堂的钟声还在回响,洁白的花瓣洒落一地。 「祀」仿佛陷入了一个不被祂所掌握的世界。 明明只要祂想,世界任何地点祂都可以来去自如。 但唯独,找寻不到她存在的任何痕迹。 回到圣路易斯王城。 泠妩没有忘记希莉雅的存在。 当年那个抱着名叫玛格的小灰狗的雀斑小姑娘,此刻在信徒的牵引下,出现于她的下首。 “希莉雅。”她开口唤道希莉雅的名字。 雀斑少女脸上洋溢的笑容渐渐收敛,她小心翼翼地点头,“是的,我是希莉雅。” 现在的泠妩匆匆瞥一眼,就能看见希莉雅的过去。 希莉雅和原本的轨迹近乎一样,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周身携带着小太阳般温暖的气质。 只是在她面前,不像在原本的辛西娅面前一样自信大方。 希莉雅低着头,始终不敢看她一眼。 泠妩没有刻意去听希莉雅的心声,但希莉雅的心声却飘进了她的耳畔。 ——“辛西娅冕下、不对,是月神!她还是像以前一样温柔美丽,她简直就是月亮的化身!” ——“她或许还记得我,不对,她的确还记得我,刚刚月神呼唤了我的名字!天呐!月神在上!希莉雅你一定要聪明些!你绝不可以露出像傻子一样的表情!” ——“月神这个名字离希莉雅好远啊,希莉雅这一生有资格能出现在她的身边吗?” 泠妩觉得自己哪怕随口说一句话,哪怕那句话异想天开,希莉雅都会去完成。 这样一来,也方便扭转希莉雅过于善良的性格。 “希莉雅,你想成为吾的圣女吗?” “希莉雅可以吗?”雀斑小姑娘抬起了头。 “当然,不过在此之前,你需要通过测试。” 泠妩没说测试是什么,需要多长时间,希莉雅就想也没想地点下了头。 如今的奥莱大陆上,神权分为了两派。 一派是信仰光明神的旧信徒。 一派是信仰月神的新信徒。 在旧与新的对抗里,最终只会胜出一方。 希莉雅想到此,明媚的眸中亮起,她无比愿意为曾偏爱于她的月神辛西娅而努力! 在这期间,初次得到月神是辛西娅这一消息的莱昂公爵,足足有三天都没有反应过来。 他的女儿,真的如“辛西娅”这一名字一样,成为了月神。 反观是看起来最弱不禁风的陶入画,对此接受良好。 “我们有什么可以帮到我的宝贝的吗?我已经好久没有见到她了,虽然我经常会梦到她。” 陶入画说到这里,突然顿住。 她似在回忆,“但那种感觉很奇妙,我甚至感觉那不是梦。” “你知道吗,我看见我的宝贝坐在神座上,她替我赐福,带我去看了传说中的天空之城。” 莱昂公爵点头,与陶入画对视。 “所以你也去了,是吗?” 陶入画问完,就见莱昂公爵后知后觉地点头,“我想那的确不是梦。” “我的宝贝还说,她依旧是我的女儿。她对你说了什么?有说她最爱我了吗?” 莱昂公爵有些好笑,以至于接下来说出口的话,都不觉得那么让人难以接受了。 “我们的宝贝说,皇室会在最后和神殿一起,联手推翻光明神的统治,希望你到时候不要受到惊吓,让我保护好你。” “我的宝宝果然是最关心妈妈的!”陶入画从这一段话中,只提取到了自己需要的一句。 星奔川骛,日月如梭。 四年时间,月神的名讳已然深深烙印在所有人的心中。 大量光明神的信徒,在始终得不到神明的任何回应时,开始转头信奉起了月神。 泠妩不会回应所有人,但每一次的回应都让数之不尽的人为之向往。 尤其是白日瞬间逆转成星河遍布的黑夜,都让人类感到史无前例的震惊。 她与光明神不同的是,光明神的事迹他们只在古籍中所见,而月神却被现在的人们而亲眼见证。 信奉不同神明的两派人分庭抗礼: 【旧信徒】:“是伟大的光明神造就了我们!我们该感恩我们的造物主,而不是叛离我之造物主的背叛者!” 【新信徒】:“是伟大的月神拯救了灾厄蔓延的西大陆!如果没有她,其他大陆也迟早会被灾厄所占领!在这期间,你们的光明神可是连面都没有出过一次!” 【旧信徒】:“辛西娅她对得起伟大的光明神吗?光明神是如此的偏爱她,奥莱大陆所有虔诚的信徒也听从光明神的神谕,尊重并信仰着她!可她却背叛了她的神明!你们与背叛者为伍,也不是什么好人!” 【新信徒】:“是啊,我们以前在光明神的庇护下都不是好人。是后来在月神的感化下,我们才变成好人的!这下谁好谁坏,能分清楚了吧?” 旧信徒气得指着新信徒的手,都在颤抖,“你们!你们这是在狡辩!这是在胡言乱语!” 诸如此类,数不胜数。 随着光明神的始终不出面,新信徒逐渐超过了旧信徒。 在信仰不纯粹的时代,这样的局面最正常不过了。 同一时间,泠妩掌心的圣十字架在微微发烫。 这也是泠妩最后一次进入「祀」的梦境的时机。 神明的梦境中。 泠妩的指尖抚过平静的泉水,最后仰头注视高坐神座的「祀」。 自她到来后,上首的神明金眸就绽放了温暖。 “「祀」,这是最后一次,一定……” “一定不要忘记辛西娅。” 高坐上首的「祀」还没来得及回应,整个梦境就天崩地裂。 犹如破碎的镜子般一块块的掉落! 连同坐在泉水边,用手指拨动涟漪的少女,也即将被破碎的世界带走,在祂的眼前化为齑粉。 「祀」这一次无法维持淡漠的神态,祂的紧张肉眼可见。 但祂总是落后一步,就像每一次都挽留不住辛西娅的脚步一样。 祂试图将少女拥入怀中的双手,最终只握住了一枚圣十字架。 “辛西娅!”祂的平静不复,满是颤意。 少女的声音,最后一次响起在耳畔:“辛西娅赐福于你。” “「祀」,我叫辛西娅。” “不要忘记我。” 第391章 假圣女的信徒比光明神还多36 “辛西娅!” 祂遏制自己即将陷入疯狂的冲动,将颤抖的手收回,努力恢复到平静的状态中去。 “如果世界也不在了,辛西娅该怎么归来” ——祂的脑海中始终盘旋着这句话。 想到此,祂抽出神力试图将破碎的世界重新粘合。 但祂从诞生起就一直依仗着的神力,在此刻完全没有了任何效用。 整个世界“烂”在了祂的脚下。 “为什么?” “这个世界……”祂目睹着一切,为眼前这一幕而无力。 碧绿的草地、连绵的山脉、架着彩虹的喷泉、一望无际的大海…… 这一切,祂曾和辛西娅走过的痕迹,都在渐渐消弭。 直到,在祂手中的圣十字架,也即将化为齑粉,和整个世界同归于尽,祂才缓过神来。 下一刻,就将本试图粘合世界的神力收归。 用尽所有神力,只为将这枚圣十字架护在掌中。 可圣十字架和这个世界一样,在祂的神力庇护下,依然断裂成碎片。 最后化为齑粉,在破碎的空茫里漫天飞舞。 身处齑粉中的「祀」继无法挽留辛西娅后,第二次于心口诞生出无能为力的感觉。 所有的一切都消失了。 连同祂的目光所及之处,也逐渐开始发暗。 直到这时,祂才感受到一阵熟悉的吸力。 ——这是祂的本源力量。 可为什么,属于祂的本源力量在此刻,将祂往外拉扯。 「祀」想也没想就抗拒着本源力量。 祂还要留在这里,等待辛西娅的归来。 可此时,祂又想到了那场拥有悖论的对话。 ——“我们相识于未来。” ——“我们相识于未来,又为什么会在过去相见?” ——“因为未来的你,忘记了辛西娅的存在。” 想到辛西娅的这句回答,「祀」握紧掌心,可那枚圣十字架也跟随她一起消失了。 辛西娅曾提及过圣十字架——“这是在未来如果你依然会忘记我的,惩罚。” “那么未来真的会有你的存在吗?”祂喃喃自语,“辛西娅,我该不该去赌。” “我把你给我的圣十字架弄丢了,你一定会来惩罚我的,对吗?” “你一定会亲自来惩罚我的……” 金发神明的声音逐渐变弱,那双金目也开始了闭合。 神明的唇边,始终呢喃着一个刻在神明心间的名讳。 这个名字,祂不能忘记。 奥莱大陆,格兰城,圣彼得广场。 那尊位处中央的巨大神像,散发出强烈的白金色光辉。 在那个刹那,照耀着整座格兰城。 依旧信仰光明神,且在新信徒的攻势下垂死挣扎的旧信徒们,爆发出激烈的欢呼声: “伟大的光明神降临了!” “正义,终将属于光明!” “背叛光明神的异教徒,你们深重的罪孽即将被伟大的光明神肃清!” “你们的肮脏的思想,即将被光明涤荡一空!” “你们连同你们信仰的伪神,将永坠灾厄蔓延的深渊!” 被他们一声声呼喊的神明,于神座之上缓缓睁开了那双淡漠的金眸。 在睁眼的瞬间,神明的眼角滑下一滴泪水。 那泪顺着祂的脸颊至下颌,最终朝下方坠落。 「祀」忍着心口巨大的酸涩感,伸手将那滴泪水接住。 这滴落入神明掌中的泪水,和卑劣的人类流下的泪水一模一样。 “不要忘记——” 祂盯着掌中的泪水陷入了沉思。 “你是谁?” 「祀」的眉头紧锁着,祂又抬起另一只握着圣十字架的手,将之摊开,又握的更紧。 “这里还少了一块。”祂说,“还……少了一块?” 祂为这个几个字眼感到新奇。 少的那块,祂已经赠送给了辛西娅。 但祂又无比明确的意识到,少的那一块不是祂给辛西娅的。 而是一名少女亲手送给祂的。 可她究竟是谁? 「祀」的耳畔好像响起了少女带着期许与悲伤的声音。 “她说了什么?” “为什么我什么都记不起来了?” “在沉睡的时光中,我究竟经历了什么?” 祂有太多太多的问题得不到答案。 但祂的心口,已经隐约浮现了一个少女的名字。 ——“辛西娅。” 这个名字刚刚呢喃出口,祂的眼角就再次滑落一滴泪水。 这一次,「祀」没再抬手接住,而是感受着唤出“辛西娅”这三个字时,由心口蔓延的满足与无力感。 自从祂将情绪抽出后,已经有太久太久没有感受过情绪带来的影响了。 但辛西娅的出现,打破了这份“太久”。 甚至于自祂苏醒后,这种影响更是加深了数百倍。 祂按住心口处陌生的情绪,压抑着自己迫切想看见辛西娅的冲动。 用那双泛着痛苦的金色双眸看着神界万物。 草地、天空、喷泉…… 这里一应俱全,但祂还是觉得有哪里不对。 位置?颜色?还是模样? “好像都不对。” “但究竟该是什么样子的?” 祂感受到了心口处的疼痛,却仍旧不愿停止思索,甚至还离开了神座。 最终,祂驻足于神泉边。 祂落眸凝望着那一汪自他诞生后便平静千万年的水面。 这平静的水面总让祂产生期待感。 祂现在,想看见辛西娅的心,变得越来越急切。 同时,祂也为自己的行为而感到怪异。 就像是…… 祂的记忆被人为篡改了。 那么篡改祂记忆和让祂感到悲伤的人,会是一人吗? 那个人,真的会是辛西娅吗? 奥莱大陆 光明神像散发亮光一事,迅速让处于颓势的旧信徒们,重振旗鼓! 他们聚集在神殿前,期待着教皇冕下可以出现,向他们传达神谕。 哪怕神谕只有一个字! 但很可惜,当暮那舍出现时,只是看着信徒们,淡漠而悲悯地摇头。 “教皇冕下,您这是什么意思?” 暮那舍注视着询问之人,他的眸底满是怜悯。 “光明神祂并没有降下任何神谕。”他说。 “这绝不可能!冕下,您再祈求一次呢?就在刚刚,圣彼得广场上光明神的光辉,照亮了整座格兰城!” “所有信徒们都看到了!他们都在等待伟大的光明神带领我们驱逐黑暗,带领我们将罪恶之人全部赶去深渊!” 说话的人眼中布满红血丝,显然已经许久没有入睡过了。 暮那舍为他感到可悲。 神爱世人,但他光明神并不爱。 就在此时,神殿发出一声钟鸣。 “咚——”这是光明神降临的声音。 刺目盛大的光辉,笼罩住每一位跪于神殿的教徒和信徒们。 “伟大的光明神出现了!出现了!!”信徒们不再盯着暮那舍,而是跪拜下。 一张张疲惫的脸上布满了激动,他们虔诚地叩首,仿若渴求得到关注的孩童。 暮那舍将可悲掩去,心口剧烈的跳动着。 可哪怕如此,他还是将思绪摒除,不存任何与月神有关的一切。 他平静地垂眸转身,还没抬步就在看见迎面出现的神明时,微顿,随后俯身跪拜。 神明就是这样,祂只是站在那就无法让人生出反抗之心,一眼就能确定祂就是神明。 一群信徒为亲眼所见自己信仰多年的光明神,而激动。 “伟大的光明神,您终于准备亲手处置叛离您之光辉照耀下的所有背叛者了!” “……” 他们欢呼着,将自己被打压多年的郁气一吐而出。 可他们的神,却一眼也没看他们。 神在暮那舍身前顿住。 祂用着所有虔诚的信徒,都能听见的神音昭告整个世界: “迎接辛西娅。” 第392章 假圣女的信徒比光明神还多37 “信徒暮那舍,谨遵神谕。” 暮那舍淡漠的声音一如往日。 没人知道他是用了多大的劲,才控制住那接神谕的手,不要颤抖的太过厉害。 可哪怕如此,这份颤抖还是被「祀」捕捉。 但此刻的「祀」并不准备为暮那舍而停留。 祂只想快点见到辛西娅。 快点,再快点。 迫切的心,让「祀」没看为祂而狂热的信徒们一眼,就消失在原地。 留在原地的信徒们亲耳听见自己信仰一辈子的神明,说出迎接异教徒所信奉的神明的话! 本处于狂热激动中的信徒们,早已张大了嘴巴,那嘴巴甚至能直接吞下两枚鸡蛋。 “迎、接、辛、西、娅?” “辛西娅是谁?我想,一定不会是那个伪神、那个背叛光明神以月神自称的背叛者……的吧?” “哈……一定不会是的!” 他们以为今日会是背叛者被制裁的神圣日子。 结果他们的神明却说要迎接背叛者! “这太可笑了!我一定是还在做梦,请你狠狠地往我的脸上猛抽一巴掌!” 他的请求,让身边迷茫中的信徒本能抬手,重重地朝他抽了一巴掌。 “啪——” “哈,原来真的不是梦,原来不是梦,哈哈哈哈哈——” 那人捂着被抽疼的脸,陷入癫狂,最后“嘭”得一声倒在地上,口吐白沫。 如果在平常,出现这样的意外情况,一定会有教徒立刻上前对他进行救治。 但现在,教徒们也愣在了原地。 只有淡漠起身,还顺带拂了拂衣袍下摆的暮那舍上前,赐下治愈术。 许久之后,众人才缓缓清醒过来。 暮那舍因此收获了许多类似于“临危不乱”的赞词。 他对此回以淡淡一眼,唇畔勾勒极浅的笑容。 暮那舍当然会“临危不乱”。 毕竟他在一群虔诚信仰光明神的信徒中,卧底了许多年。 临危不乱是身为卧底的基本素养。 这些人甚至现在都不知道,光明神殿中的教皇冕下,其实是月神辛西娅的第一位虔诚信徒。 是由心脏至灵魂,都镌刻“辛西娅”这一名讳的首位信徒。 暮那舍面不改色地收下所有赞词,他淡然转身,着手准备迎接他的神明的盛大仪式。 而格兰城爆发白金色光辉一事,让信奉月神的信徒们也逐渐不安起来。 光明神已经存在了千万年,他们为此感到担忧,不无道理。 但经历过当年「圣路易斯王城怀疑月神真伪」的信徒们,却对此感到激动万分。 他们自发地跪拜于圣路易斯王城前。 准备为月神击杀光明神,而贡献出属于自己的那份力量! 只是让他们疑惑的是,到现在为止,一直和他们对抗的旧信徒们,没有一个冒出来说话的。 “或许是因为此时的他们不敢进入圣路易斯王城吧。”他们这样想着。 但哪怕是藏身于格兰城的新信徒们,也为今日旧教徒的平静而感到震惊。 尤其是格兰城。 街道两边游荡着双目呆滞的旧信徒。 今日,格兰城的酒吧,也异常的喧闹。 酩酊大醉的旧信徒们打着酒嗝。 他们笑的像哭,哭的像笑。 以至于卧底在旧信徒中的新信徒完全摸不着头脑,但还是学着他们的样子,一起酩酊大醉。 “说不定我们的卧底,会为月神带来一份及时的战报”——这句话,同时出现在所有身为卧底的新信徒心中。 而此时的「祀」,已经出现在了圣路易斯王城。 在新、旧信徒都不知道的情况下,他们分别信仰的神明即将会面。 至于此时的泠妩,正握着两枚圣十字架等候「祀」的出现。 她刚从梦境中苏醒没有多久。 刚刚化为碎片的首次体验,并没有为她带来不适。 现在让她不确定的是,「祀」有没有在她的最后一声赐福下,丧失记忆。 如果没有丧失记忆的话,她就不好惩罚祂了。 泠妩抚摸着小乌鸦的脑袋,“记住我和你说过的话。” 翘起呆毛的小乌鸦泛金色的眼睛黯淡,它却还是点头。 没让泠妩等多久,「祀」就出现了。 在祂出现的前一刻,窗台上的小乌鸦深深地看了一眼泠妩,才飞走。 金发神明出现在泠妩眼前。 她那双琥珀色的眼睛轻轻抬起,与一双金色的眸子对视。 “辛西娅,是你吗?”祂似在询问,可话落又补充道,“我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一直紧紧盯着泠妩的祂,亲眼看见了那双琥珀色的眼睛中有“期许”出现。 她在期许什么? 下一刻她也问了出来:“所以,「祀」,你的梦中出现了什么?” 少女的眸中有晶莹的泪水覆盖。 「祀」感觉自己只要张开嘴就能将一切说出。 但真的张开嘴时,“我……” 祂顿住,无从开口。 “你忘记了,是吗。”少女眸中的泪水渐渐消散,她闭上了眼睛。 少女的面容美到让祂也无比的惊艳。 但「祀」却感觉自己曾描摹过千万次。 可祂和十六岁的辛西娅,明明才是初见。 “辛西娅,我很抱歉。” 祂的这句抱歉说的没有任何不适应,好像祂经常对辛西娅道歉一样。 泠妩没说“没关系”,也没有睁开双目,只是低首,用自语的声音说: “又一次……” “你又一次,忘记了辛西娅的存在。” 第393章 假圣女的信徒比光明神还多38 「祀」为这句话而怔松许久。 甚至于祂在看见,辛西娅睁眼后眸底那近乎绝望的冷漠时,几乎无法控制自己心疼的情绪。 此时此刻,祂想大步上前,将自己的一切都献上。 但祂深知,眼前人一定会因此,而对祂避如蛇蝎。 所以祂还是强行将这种怪异的心疼压下。 “辛西娅,你可以告诉我的。”祂看起来很是平静。 “没什么,已经迟了。”少女低下了头,那乌黑的长卷发遮挡了她半张面容。 触及她的冷漠,「祀」的心口又蔓延出恐慌。 这又是一股新的怪异感,让祂想要出声,轻哄眼前的少女。 这种荒谬的满足,莫名的让祂为之柔软。 祂准备放任自己,祂想看一看在沉睡的日子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所以祂跟随自己的本心,说:“辛西娅,我在沉睡前曾说过,会在你成年前苏醒,替你加冕带你去神界的。” “嗯。”少女寡淡地应了一声。 “辛西娅是在生我的气吗?” 祂说着又朝泠妩走了几步,最终停在她的面前。 泠妩摇头,也没说话,只等着祂的下一个动作。 下一刻,金发神明俯身,单膝跪在她的身前,与她保持同一水平的高度。 “辛西娅。”祂的声音不再高高在上,反而与梦境的「祀」逐渐重叠。 祂们小心翼翼,生怕说错话而迎来永久的孤独。 “嗯。”泠妩再次冷淡地答了一声。 这是一场地位的颠倒。 曾几何时,冷淡回复“嗯”只会是「祀」的专属。 「祀」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但祂却选择摊开掌心。 “辛西娅,我没有欺骗你。如果不信,你可以将手放上去。”祂说,“从今以后,「祀」在辛西娅的面前,将再毫无保留。” 泠妩盯着祂看,眼中有怀念浮现,她说:“你知道吗,「祀」也说过这样类似的话。” 「祀」在这时,感觉眼前人眸中的怀念异常的刺目。 她怀念的,的确是祂。 但又不是祂。 祂忍着心口郁结之感,仍旧没有收手,固执地等待那抹熟悉而陌生的温凉与祂的指掌相触碰。 但是没有。 辛西娅再一次出乎祂的意料。 她好像永远都在最合祂心意时,果断抽离。 也就是在这一刻,「祀」才突然明白跟随本心的自己,为什么会让理智的祂感到怪异了。 因为,祂动情了。 人类所认为无所不能的、伟大的、神圣的光明神,对一个假圣女动情了。 这太神奇了。 神奇到让祂开始踌躇不前。 意识到这一点时,祂的眼前仿佛出现了两条道路。 一条道路,是恢复到曾经。 祂可以高高独坐神座,厌倦地听着成千上万的祈祷声。 另一条道路,遍布祂无法看清尽头的黑色雾气。 但身着圣洁白裙的辛西娅,会站在黑色道路的伊始处。 她会对着祂笑,会露出奥莱大陆上任何存在也无法媲美的美丽笑容。 这让祂无法拒绝,哪怕这条路的末端或许是深不见底的悬崖…… 「祀」的沉默思考,在泠妩的意料之中。 只是泠妩并不准备给祂留下太多冷静的选择时间。 她询问:“你真的想知道一切?” 金发神明被迫终止思绪,回过神来。 “辛西娅,我只想知道关于你说的,我和你的曾经。”在这一刻,祂选择了那条遍布黑雾的道路。 祂看着泠妩,那双金眸中带着能将冬季都融化的温柔。 “好,但你会后悔的。” 「祀」摇头,“我不会后悔,至少现在的我绝不会。” 泠妩深知这条充满神秘未知的道路,对无所不能的「祀」来说拥有绝对的诱惑力。 尤其是祂对辛西娅没由来的服从性,一定会让祂为之困惑,为之抗拒,但他最终一定会选择遵从本心。 因为「祀」如直线的时光中,稍微产生一些波动都够他回味许久。 「祀」就像神界里的那潭泉水。 神圣到无人能企及,但只要被指尖轻轻触碰,就会荡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而涟漪足够为那平静千万年的水面,带来许久的动荡。 只不过那泉水足够淡漠,它身处神界高高在上,没有任何人能够触碰到它,也没任何人拥有那个胆子去触碰。 「祀」也是。 只有走近祂的身边,再让祂放低所维持的底线。 就在这时,再去轻轻触碰,祂就会为那涟漪而驻足、凝望、渴求…… 很可惜的是,「祀」忘记了辛西娅的存在。 她说过的,如果忘记的话,这将会是一个惩罚,而非是一场攻略。 开启惩罚的钥匙,则是那枚用神力凝聚的圣十字架。 除此之外…… 那枚圣十字架中还关押着祂在梦境中的记忆。 泠妩将那枚圣十字架收好,她起身带着笑容地说: “「祀」,这是最后一次。” “我带你走一遍,我们曾去过的地方。” 泠妩看着单膝跪在自己身前的祂,朝祂伸出了自己的手,她再次说: “「祀」,这是最后一次。你可以选择独自离开,也可以选择跟随我,去寻找曾经的你。” 「祀」不明白“最后一次”是什么意思,但祂心口处汹涌的满足几乎吞没了整个祂。 祂没有犹豫,就将手搭了上去。 犹如神明将自己的一切,毫无保留的亲手送入人类的掌中。 泠妩并没有用力,单膝跪地的神明就主动站了起来。 “我们去哪儿?”祂问。 “神界。我们尽量快一些,我怕……”泠妩适时的顿住。 “怕什么?”「祀」问,祂的指尖被温凉触碰时,有些僵硬。 “没什么。” 泠妩只简单回复了这么一句,但身为神明的「祀」应该已经猜到了。 “辛西娅,你会死是吗?可你究竟做了什么?”祂微微摇头,金眸有些无措。 黑发少女沐浴在月色之下。 圣路易斯王城下点燃了篝火。 火苗晃动和银河星子交相辉映,为少女那宛若用月光织就的纯洁裙摆染上光芒。 她注视着祂,唇边含着苍白的笑容。 “你会知道的,但绝不会是现在。” 泠妩收回目光,仰头看向苍穹。 这一次,她的自然死亡无论如何也会加诸到「祀」的身上。 这个神权至上,人类将一切都寄托在神明身上的荒谬世界,或许该迎来一次觉醒了。 第394章 假圣女的信徒比光明神还多39 泠妩的出现,点燃了守在圣路易斯王城下所有信徒激动的心。 他们高举火把,在卡尔的带领下声嘶力竭地呼唤: “月神!” “月神!” “月神!” “……” 泠妩抬起手,为他们赐下如一汪清浅银辉的福泽。 虔诚的信徒沐浴在轻纱之中,他们同一时刻停止欢呼,闭上双眼迎接他们信奉的神明,所给予的馈赠。 在清晖之下,信徒们奔波的疲惫一扫而空。 他们感觉自己还能再呼唤个三万天! 赐福完,泠妩才回眸,同「祀」开口:“我们离开吧。” “辛西娅,我命暮那舍为你准备了盛大的加冕仪式。”祂说。 泠妩拒绝,“可我还没到加冕的年纪。” 哪怕到了加冕的年纪,泠妩也不需要祂的加冕。 因为辛西娅代表着月神,而月神绝不会需要光明神的加冕。 “抱歉,是我没有考虑清楚。”祂垂眸回应。 下首的信徒们此刻已经睁开了双目。 他们虔诚凝望那道泠妩的身影,同时也为「祀」的存在而感到吃惊。 「祀」以真身出现时,人类不用思考就能意识到祂的身份。 只是信徒们还没点破,泠妩和「祀」就齐齐消失在天空之城上。 在信徒们不解的凝重气氛里,卡尔似乎明白了一切。 他忍住心口的震撼,抬手将眼中的泪水重重擦去,随后大声开口: “伟大而悲悯的月神,一定是为了不让神明之争所产生的强大力量波及到我们,所以才压制着卑劣的光明神离开这儿!” “这一战,月神是为了我们,但我们不能袖手旁观!这一次,我们也要守护月神!” “我们要将这个消息告知所有虔诚的信徒!” “我们需要贡献出属于自己的一份力量!” 卡尔忍住担忧,鼓舞着人心。 虔诚的信徒们纷纷擦拭着眼角晶莹的泪水,举起手与火把,高声回应着。 之后的日子里,新信徒如打了鸡血般,每日都在由衷的祈祷。 他们还不断游说旧教徒加入他们。 更是在城市中,大量建造属于月神的雕塑,以此贡献出自己虔诚的信仰。 奥莱大陆几乎成了月神所掌控的世界。 而到达神界的泠妩看着不是空茫的神界,也并没有怔愣。 「祀」也在此刻出声:“辛西娅,我想你一定知道它真正的模样。” 泠妩没回答。 但每当她朝前迈开一步,那一步之中包含的所有场景,都会随之而变化。 陌生的神界逐渐演变成梦境中的神界。 神界之主无声地跟在泠妩的身后,任由她更改属于祂的世界。 「祀」看着逐渐变得熟悉的场景,记忆的闸门险些被打开。 此时此刻还没到「祀」恢复记忆的时刻,所以泠妩停住了脚步。 她没有回头,只是有些熟稔地开口:“「祀」,你看。” 她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样,话音戛然而止,没再继续说下去。 “辛西娅,我一直都在,你可以说出你想说的一切。”祂给予她畅所欲言的权利。 “只是想问你,记起来什么了吗?”泠妩问。 「祀」沉默着。 刚刚祂的眼前的确浮现了一幕幕熟悉而陌生的场景,但很快就被辛西娅突然的出声打断了。 那场景甚至没来得及看清,就在辛西娅的轻声呼唤下,而消失。 所以祂只能摇头。 泠妩转身,与「祀」对视。 她的目光温柔而熟悉。 可「祀」却觉得,眼前的辛西娅不是在看自己。 而是在透过自己,看另一个人。 祂又想起刚刚辛西娅突然终止的熟稔,唇角扯出苦涩来。 “辛西娅,你在凝望我时,想起的究竟是谁?” 「祀」紧紧盯着眼前漂亮的琥珀色眼睛,祂不愿错过任何来自它主人的情绪。 “是「祀」啊。”泠妩带着笑容的回答。 她提到「祀」这个字眼时,那漂亮的眉眼里,都写满了对「祀」专属的温柔。 她抬手指向前方,“你看。” 「祀」忍住喉间艰涩,顺着少女的指尖看去。 海平面跃上了一轮皎洁的白月,波光粼粼的海面在「祀」看来却是悲伤的。 “我曾经和「祀」一起看过,「祀」说很美。”泠妩回眸,轻柔询问:“你觉得呢?” 泠妩一直以来都将“「祀」”和“你”分得很清。 直到此刻,「祀」才察觉出这一点。 祂的眼前莫名浮现了一个场景。 ——羞涩内敛的金发神明悄悄注视着黑发少女,点头。 那个祂明明是在回复月色,却意有所指地赞美着辛西娅。 「祀」的心口宛若一摊点燃后只剩一点火星子的灰烬,只要再添上一点点的棉花,就会轻易复燃。 祂扯平唇角,手心攥紧。 最后还是用温和的语调回答:“的确很美。” 黑发少女好像察觉不到一般,她又说:“你的回答,和「祀」很像,却又不同。” “辛西娅,我就是「祀」,「祀」就是我。”「祀」心中的火星子渐渐放亮,逐渐燃上棉花。 祂逼近少女,心口有名为“嫉妒”的火焰在燃烧。 泠妩后退一步,躲开祂的靠近。 她的动作让长至脚踝的发尾轻扫肌肤,细密痒意传出时,少女睫毛颤了一瞬。 这一不经意间的小动作,却助长了「祀」心口燃烧起的烈火。 “辛西娅,你可以喊我「祀」,而不是疏远地喊、'你'。”祂说。 泠妩垂眸,不理祂。 面对泠妩的无声拒绝,「祀」心口的那团火焰突然就熄灭了。 祂感觉自己宛如一片白雪覆盖上了整座冰山,无用且无力。 最后,祂只能轻叹一声,压抑着苦涩低声说:“如果你不想,那也没关系。” 静默之中,泠妩抬首。 只是这样一个极其微小的动作,就让「祀」的嘴角忍不住地上扬。 可当「祀」意识到自己太过卑怜时,又强行扯平了唇角。 泠妩又说:“我带你去另一个地方。” 她说完,就率先一步转身。 觉得泠妩是在妥协的「祀」,刚刚压下的笑容又再度升起。 祂想也没想就跟上了泠妩的脚步,甚至还不忘应一声“好”。 两道神明的步伐,最终驻足于平静千万年的神泉边。 黑发少女优雅坐于水畔,纤长的腿犹如人鱼鱼尾般,轻轻弯曲置于碧绿的草地上。 「祀」盯着这一幕,也缓缓俯身,单膝跪于水畔。 祂的眼前又浮现出了一幕幕,但速度之快让祂难以捕捉。 不过这次与观月不同的是,祂的心口像一架孤零零的钢琴,只等一双手按下,就能发出唯美的音乐。 又像是一颗种子即将顶破土壤,发出嫩绿的小芽。 此时此刻,少女素白的指尖探出,轻轻点了点水面。 一道道涟漪诞生于这一潭千万年都平静无波的神泉上。 她用温柔的语调,怀念般地开口:“「祀」,辛西娅回来了。” 在这一声下,「祀」心口的钢琴被名为“辛西娅”的少女,重重按下。 绿芽也在这一刻顶破了土壤,在微风中轻轻晃动。 第395章 假圣女的信徒比光明神还多40 祂的眼前明明划过一幕幕,可又在最终化为乌有。 只有心口处残存的情绪让祂无法忽视。 黑发少女抬眸,含着春泉般柔美的眸子微闪,“你记起来了吗?” “辛西娅,我……”祂的声音有些干涩,“很抱歉。” 面对祂的再次道歉,泠妩收回目光,垂眸无声注视着不断泛起涟漪的水面。 直到涟漪彻底消失,水面化为平静。 她才轻声说:“嗯,不怪你。” 泠妩这样一说,「祀」的愧疚加倍。 祂想到沉睡前,辛西娅说的心愿,才有些如释重负,“辛西娅,在我沉睡前,你说想看不被云雾遮挡的我。” “有说过吗?我好像忘记了。”泠妩的脸上露出困惑的神情。 「祀」不禁失笑,“忘记了也没关系,我可以帮辛西娅重新记起。” 祂准备将那一幕展现于面前。 只是手还没伸出,就被泠妩出声打断。 “不用了,我想起来了。” 「祀」的指尖有些僵硬。 不知道为什么,祂感觉现在的自己,对辛西娅来说,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存在。 “辛西娅,你将会是第一位见过我真容的存在。”祂将满腹失落掩去,带着笑容地说,“也将会是唯一一位。” 话音一落,泠妩像是来了兴趣般抬眸凝视着祂那被云雾遮挡般的面容。 “真的吗?” “辛西娅,我不会说假话。” 祂说完这句话,就见少女刚升起的兴趣又化为了乌有。 她轻轻摇了摇头,不再言语。 「祀」感觉自己身上又多出了一条罪状。 ——食言。 祂或许曾答应过辛西娅不会忘记她,但最终还是遗忘了她。 可是祂搜寻了许久,也没有在记忆中寻觅到名叫“辛西娅”的存在。 但辛西娅的态度,以及自祂苏醒后对辛西娅不可遏制的情愫,都表明着是祂的记忆出现了问题。 而在这个世界上,只有祂自己能更改自己的记忆。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是祂的错,也无可厚非。 「祀」没有浪费太久的时间,抬手时将遮挡祂面容的云雾挥散。 撤去云雾遮挡的金发神明展露了自己的一切。 这是第一次有人目睹祂的真容,祂感觉到了紧张,却还是故作淡然地呼唤: “辛西娅。” 黑发少女没有理祂。 祂的紧张变多,声音也因此沙哑,“辛西娅,或许我并没有那么的完美。” 十几年前的泠妩,不会知道高高在上的光明神会在她的面前,变得小心翼翼,自卑胆怯。 但现在的泠妩一切尽在掌握。 她缓缓抬眸,琥珀色的眼睛中倒映出了神明的面容。 「祀」是奥莱大陆所有人虔诚信奉的光明神,而神明的模样是不会难看的。 事实也的确如此。 金发神明的肤色很白,像奥林匹斯山上积压着的霜雪,唯二的阴影也只来自于双鬓金发和深邃眉骨。 千万年间都淡漠孤寂的金眸上,是雪昼般的长睫。 鼻梁也似连绵山脉挺拔,浅淡的唇色在肤色映衬下,微微泛红。 在被泠妩注视时,祂的唇角轻扬,神圣的笑意里莫名噙了几分紧张。 这方小世界里的任何人,亲眼目睹到「祀」的面容,或许都会失神。 祂真的完美到,无法分出性别。 被泠妩注视着的「祀」,感觉自己正在接受审判。 祂垂落的指尖微蜷,无法生出勇气去与身为审判官的泠妩对视。 “原来,「祀」这么好看。”少女的声音犹如清风柔和吹拂脸颊。 在这声赞美之下,「祀」雪睫下的眸子却逐渐黯淡了下来。 她说的是“祀”,而不是“你”。 「祀」握紧了手,唇角上扬的弧度也慢慢被扯平。 “辛西娅,你赞美的究竟是谁?” 「祀」不再顾及,而是缓缓抬眸与泠妩对视。 祂用着难以平静的声音问: “辛西娅,你赞美的真的是站在你面前的「祀」吗?” 泠妩不解地眨眨眼,“当然,辛西娅的面前只有你。” 「祀」并不相信泠妩的这句话,但又不忍心责备她。 祂完全不知道该拿辛西娅怎么办才好。 甚至于有那么一瞬,祂感觉辛西娅就是在惩罚祂。 想到这里,「祀」又莫名希望辛西娅是真的在惩罚祂。 至少这样一来,祂可以欺骗自己说 ——辛西娅是在乎祂的。 “辛西娅,你是在惩罚我吗?”祂带着胆怯地询问。 泠妩不知祂想到了什么。 但据她所知,奥莱大陆上的所有人脑补能力都很强。 所以,她选择如实说,“是。” 下一刻,「祀」就验证了泠妩说的脑补能力一事。 祂的唇边绽放了笑意。 “真好。你惩罚的是我。”祂说。 “……”泠妩不言。 之后的日子中,「祀」逐渐和梦境中的祂重叠。 祂时常用曾经的「祀」说话的语气,去赞美泠妩:“辛西娅真的很聪明。” 祂会固执地站在山茶树前,不使用神力,静静等候山茶花的盛放。 然后摘下盛开后的第一朵,亲手赠送给泠妩,“辛西娅,它很美,但我觉得你比万物都要美丽。” 还有许多许多…… 在此期间,祂的眼前也不断浮现泠妩和祂在梦境中的场景。 哪怕这些场景,和原本该发生的时间线并不相同。 祂忽略自己察觉出的不对劲,为自己又想起来一些记忆,而感到喜悦。 渐渐的,祂不再把自己和泠妩口中的「祀」,分得那么清了。 只有泠妩怀念般的注视祂时,祂才会在怔松许久后意识到 ——辛西娅真正喜欢的「祀」,并不是祂。 但祂太过渴望辛西娅看向祂时的温柔了。 被温柔注视时,祂心口会长出五彩缤纷的小花,在风中展翅招摇。 只有这时,祂好像才是活着的。 而不是孤寂的,高高在上的,厌倦的倾听祈祷声的神明。 「祀」在沉思时,突然发现哪怕祂不与辛西娅注视,也听不到几声祈祷了。 这也就意味着,祂的信徒都叛离了祂的光辉。 但没关系,祂并不在乎人类。 祂在乎的只有名为“辛西娅”的少女。 “辛西娅,现在的我,像曾经的我吗?”祂问。 “很像了。”少女弯着眉眼,对祂露出明媚的笑颜。 看着少女的笑颜,「祀」想,这样就够了。 祂这样想的时候,泠妩正看着祂。 「祀」一点也没意识到,祂被辛西娅驯化了。 奥莱大陆上光明神的雕塑正在被推倒,祂也不在意。 祂被彻底圈养进了名为「辛西娅」的牢笼。 但可惜的是辛西娅也不在意祂,辛西娅在意的只有曾经的祂。 哪怕现在的「祀」学的再像,也不是曾经的「祀」。 所以也是时候可以离开了。 第396章 假圣女的信徒比光明神还多41 奥莱大陆 在莱昂公爵的帮助下,名为塞拉菲娜的少女登上了王座。 那一日,被月神所偏爱的乌鸦,盘旋于格兰城上空。 代表着希望与光明的乌鸦,让无数赞美之词流向了塞拉菲娜女王。 格兰城的光明神殿,也在教皇冕下暮那舍的宣告下,停止了一切传教。 暮那舍宣布自己不再信仰光明神。 同时向所有人类公布了一本,记录着五百年前光明神毁灭人类的书册。 “你怎么能证明这就是事实?”有人问出了这个问题。 暮那舍取出匕首,将手腕割破。 金色混杂嫣红的血液“滴滴答答”落入地面。 “来自于神明的金色血液,就是证据。” “与神同行的暮那舍的存在,就是为了揭露光明神对人类的厌弃。” 他说完,低头看着难以痊愈的手腕,唇畔勾勒着浅笑。 “只有月神,才能救赎我们。” “如果月神没有出现,我想这个世界会在光明神以为的无趣中,被祂所毁灭。” 他仰头看着苍穹,碧蓝色的眼睛中藏着寻找光的希冀。 “祂赋予了我们生命,却又要剥夺我们选择生死的权利。” “我知道,或许有虔诚的信徒说我这是贪婪,有了生命就不该再妄想更多。” “可随意就能被剥夺生死,这对于拥有思想的人类来说,又和牧场里的牛羊有什么区别。” “我曾在祂的光辉庇佑下长大,又在祂随随便便的无趣中被祂湮灭。” 暮那舍指尖的血液不断往下滴滴答答。 他对着天空,露出绚丽的笑容。 “神权至上的时代,信仰该流向值得信仰的神明。” 暮那舍好像找到了继续活下去的意义。 但他实在太累了。 “与神同行”的暮那舍,活的太累了。 他想陷入永久的沉睡,他希冀着自己将迎来彻底的死亡。 “月神在上,您自私卑怜的信徒暮那舍感恩您的出现,让我能够拥有选择死亡的权利。” 他将自己的身份袒露在大众面前。 随后深深看了一眼沉默着的人群,转身踏进神殿。 那神圣的背影一如既往,却又仿佛卸了所有重担。 塞拉菲娜站在不远处,她在暮那舍的背影消失时,仰头看天,去看她无法涉足的神界。 她是「祀」抽出的情绪所化,所以她爱着被祂所创造的人类,却又讥笑着人类的愚昧无知。 她想起她用小乌鸦真身陪伴在辛西娅身边,辛西娅对她说的话: “悲悯像泛滥的母爱,能包容孩子般的人类,但神明不能无条件地包容许诺,这会助长人类的贪婪,所以又有了淡漠这一情绪。” “「祀」在起初放任悲悯,又在之后抽出悲悯,仅剩淡漠。可这二者无法缺一,你明白吗?” 塞拉菲娜点头,仰望天空,“所以,我该回到祂的身体里去,对吗?” 神界中 泠妩听到了人类们惊愕的恐慌,也听到了小乌鸦最后的低喃。 她无声笑了笑,“小笨鸦。” 没多久,「祀」握着一朵鲜艳的玫瑰递到泠妩的面前。 “辛西娅,今天的你成年了,你有什么心愿吗?或许我该昭告所有人类,你的身份。又或许,我该……” 祂的话被打断了。 “我的心愿只有一个,你是知道的。”泠妩说。 「祀」手中的玫瑰好像都有了几分枯萎,他举起的手有些僵硬,却还是状若无所谓地笑了笑。 祂的平静下藏着汹涌的浪潮,“辛西娅,这两年来,你有喜欢过我一点吗?” 泠妩点头。 但祂的真诚也仅能打动到这里了。 “真的吗?”「祀」有些不可置信,金眸里都带上了几丝无措。 神明的耳尖逐渐变红,祂又问:“辛西娅,这是真的吗?” 得到泠妩的确定,祂喜悦的情绪,将整个神界的天空都染成了粉红色。 随后又在泠妩的注视中慢慢上扬起了唇角,祂说:“辛西娅,希望你开心,在每一个没有我在的日子里。” 这句祝福,泠妩去往西大陆时曾对祂说过。 所以,祂也要离开了? “你想做什么?”泠妩问。 金发神明摇了摇头,只将玫瑰递给泠妩,“每当玫瑰盛放时,希望你都能想起我来。” 「祀」的笑容逐渐苍白,“不是曾经的我,而是现在的我。” 泠妩将玫瑰接下,「祀」对她露出能让春花盛放的笑容。 “辛西娅,再见。” “辛西娅,我们即将再见。” 祂一连说了两次,两次“再见”的意思又好像并不相同。 「祀」转身,祂准备去寻找那只丑陋的乌鸦了。 等到再次归来时,祂或许还是祂,又或许不是祂。 祂在原地做了许久的心理准备,可刚一抬步,衣角就被身后的泠妩拽住。 在那一刻,神界远处的雪山有了融化的趋势。 但祂仍旧以为自己隐藏的很好,缓缓转身平静询问:“辛西娅是要和我告别吗?” 泠妩将一枚圣十字架取出,“我想,它能祝你平安。” 原本泠妩是准备在「祀」不信任她时,将这枚圣十字架不小心掉落。 但「祀」对她的信任,简直到了无脑的地步,所以她只能亲自拿出。 「祀」的手指试探着抬起,却又在半空时微蜷攥紧,准备收回。 “是给你的,「祀」。”泠妩说。 「祀」这才接下。 在指尖触碰时,祂问:“辛西娅,可以告诉我,你此时此刻在想什么吗?” 泠妩点头,“我在想,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后果。” 祂没有犹豫,“后果不重要,让祂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那个存在,才重要。” 「祀」顶着完美的面容,注视着泠妩,向她诉说着最不像情话的情话。 泠妩平静将手放下,「祀」失望垂眸。 下一瞬,圣十字架绽放出盛大的金光,记忆倾泄而来。 ——“你是新的神明吗?” ——“你真聪明……”居然知道我藏起来,只为等你的出现。 ——“你回来了。我在等你。” ——“你知道我的名字,但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我感受到了悖论的纠结。相识于未来,又为什么会在过去相见?” ——“希望能一直这样牵着你,这样我就不会找不到你了。” “……” ——“辛西娅,我该不该去赌?” ——“辛西娅,你一定会来亲自惩罚我的……” 对「祀」来说时光过了许久,但身处光芒外的泠妩却只过了短短一瞬。 光芒渐渐褪去,祂小心翼翼地护好圣十字架,眼神逐渐与梦境中那个纯净美好的金眸重叠。 “辛西娅,我以后我等不到你了。” “但还好,我没有赌错,你真的来惩罚我了。” 祂很委屈,此刻只想拥抱泠妩,以此来确认她的真实性。 却只敢顿在原地,说一句: “辛西娅,我很想你。” 泠妩煞风景地平静说:“可辛西娅要死了。” “有我在,我不会让你……”「祀」无法直面辛西娅的死亡。 身为神明的「祀」,也如人类一样,在这一刻会避免着“死亡”这个字眼的出现。 “没用的,更改命运、逆转时空……”泠妩看着「祀」,唇角透露最后一句: “这就是渎神的下场。” 第397章 假圣女的信徒比光明神还多42 “渎神。”「祀」默念着这个词汇。 祂仿佛看到了辛西娅的未来,所以祂无措地摇头,眼神里充满了挣扎与痛苦。 “可这是我自愿的。”祂说。 渎神的下场是什么,祂也不得而知。 因为千万年的时光中,没有一个存在能让祂主动走下神座。 如果…… 「祀」看着泠妩,露出笑容,“辛西娅,你相信我,我不会让你离开的。” 泠妩摇头,随后消失在原地。 她必定会离开,无关挽留她的那个存在,是人还是神。 这一次的「祀」不被梦境所拘,终于跟上了泠妩的脚步。 祂没有出现,而是隐藏着自己的气息,小心翼翼地跟在泠妩身后。 祂注视着她经历过的一切。 更是亲眼见证辛西娅在母亲怀抱中,会露出的甜美笑容。 这样的辛西娅,「祀」只在她还小的时候见过,之后的日子里辛西娅越来越冷淡。 不过在此前,祂并不觉得辛西娅对祂很冷漠。 哪怕是现在,祂也能理解。 陶入画和莱昂公爵对辛西娅来说,是最重要的,谁都比不上。 哪怕祂是神明。 「祀」得出这个结论时,奥莱大陆下了一场极大的雨。 泠妩正捧着陶入画亲手做的奶茶。 事实上奥莱大陆的贵族一般只会喝伯爵红茶。 但在陶入画看来,无论外面的辛西娅有多么的神圣多么的强大,在她面前也还是她的宝宝。 所以她在红茶里添上了奶。 “宝宝,尝尝这块加了蜂蜜和奶油的小蛋糕。” “宝宝想骑马吗?” “在你去西大陆的日子里,妈妈学会了骑马,每年都会给你留一匹小……”她顿了顿。 “妈妈忘记你长大了,那驯养好的小马驹,应该没有用武之地了。” 陶入画有些懊恼。 “或许,辛西娅也可以骑大马呢?”泠妩拿着小蛋糕提醒。 陶入画惊醒过来,她后知后觉,“妈妈总觉得宝宝还小。” 外面的雨很大,噼里啪啦像是东方人春节时放的鞭炮。 陶入画想到这,抚摸着泠妩的头发,向她诉说着来自东方的故事。 “……” 「祀」身处暴雨之中,却没沾染雨水分毫。 祂听着陶入画说着“年”的故事。 “……” “所以过年时,家家户户都会燃放鞭炮。” “过年时分别一年的一家人,也会聚在一起。以前妈妈和爸爸也会去神殿看你,虽然不能触碰,但妈妈也很知足了。”陶入画说着,将泠妩又拥进怀中。 “妈妈不希望宝宝伟大的庇佑所有人,妈妈很自私,妈妈只希望宝宝平平安安。” “以后有机会,妈妈带你去东方看一看。” 女人温柔的声音融合进了雨水里。 泠妩在母亲的怀抱中透过雨幕与「祀」对视。 那双雪睫之下的金眸,为之泛起情愫。 像那潭平静的神泉,在少女的指尖下会泛起一圈圈的涟漪。 “她会如愿的。”「祀」说。 在之后的日子里,「祀」依旧会悄无声息地跟在泠妩的身后。 直到有一天,泠妩将祂介绍给了陶入画和莱昂公爵。 泠妩无法得知「祀」当时想了什么。 但那一场泼天的大雨瞬间停止,天上升起一轮金灿灿的红日。 甚至于漫天粉色的云霞中,还架起了一道彩虹。 她就知道这个决定是正确的,否则洪水会淹没这片大陆。 同一时刻的「祀」,听到了远方传来的人类惊呼声,“雨停了!” 祂听到了不远处“汪汪”的狗吠,深巷中轻微的“喵呜”猫叫,池塘里金鱼吐泡泡的“啵啵”…… 但所有的所有,都比不上少女的一声: “爸爸妈妈,祂是「祀」,是我的……” 祂所认为漫长的等待里,泠妩说:“是我的朋友。” 「祀」在紧张中有些失落。 祂以为辛西娅会说是她的…… 是祂的什么呢? 「祀」和辛西娅的关系到底是什么。 祂没有一个明确的身份,但还是为之窃喜。 至少,“朋友”前,辛西娅说“是我的”。 「祀」是辛西娅的。祂这样理解。 而「祀」的出现,也让陶入画和莱昂公爵恍惚了三日。 奥莱大陆上的人都说光明神厌恶人类。 但这个在他俩面前会微红着脸,垂首自我介绍的「祀」是谁? 不过辛西娅就是神明,所以他们在震惊下,还有空去想:原来光明神的真名叫「祀」啊。 「祀」融入进了庄园里。 祂体验过人类生存的世界,所以刀叉对祂来说很容易,但筷子却让祂第一次失误。 只不过在那一次失误后,祂使用筷子的熟练程度让陶入画也吃惊。 「祀」渐渐发现人类并不全都是肮脏丑陋的。 只是好景不长。 在泠妩告别陶入画和莱昂公爵后,「祀」察觉出了不对劲。 圣路易斯王城。 泠妩高坐于神座,她紧闭双目,微蹙眉心。 但疼痛不过一瞬,就被一道温暖而强大的力量吸收。 泠妩睁开眼睛,正好与那双金眸对视。 “辛西娅,相信我。”祂说。 “嗯,我相信「祀」。”泠妩并没有意外,她带着笑容地回答。 「祀」感觉自己的喉间有些堵,“辛西娅,你终于愿意原谅我了?” 泠妩垂首,语气轻柔,“再不原谅,就没机会原谅了。” “不会的,辛西娅可以与天地共享时光。” 祂这话说的很温柔。 泠妩明白了祂话中的意思:祂不会让她死的。 但“再不原谅,就没机会原谅了”,不一定是她会死,也可以是「祀」消失。 毕竟,消失的「祀」无法亲耳听见她的原谅,也算不上是真正的原谅。 这一句,被泠妩留于心间。 “东方很神秘,如果可以的话,辛西娅就代替我多看看东方吧。”「祀」收回触碰少女额间的手。 “你可以亲自去的。” “我离不开奥莱大陆,这是作为光明神的枷锁。”祂笑着说。 泠妩觉得「祀」很能吃苦,因为生生被折断脊骨的疼,现在从她的身上转移到了「祀」的身体。 “疼吗?”泠妩问。 「祀」微微一愣,旋即摇头,“我抹除记忆摒除神力降临人类身体时,受过许多的苦痛,所以并不算很疼。” 祂自顾自地说:“我被挖过双目五千三百六十二次,被折断双腿六千八百七十九次,被割断喉咙三万六千五百一十三次……” 祂顿住了,随后对泠妩露出笑容,“但如果这些痛苦,都是为了遇见辛西娅,那么「祀」甘之如饴。” 第398章 假圣女的信徒比光明神还多43(完) “辛西娅,你等一等我,好吗?”祂说这句话时,声音有些颤抖。 泠妩没有点头。 “没关系,那「祀」可以等辛西娅。” 祂说完,身体中的神力,就不断朝泠妩的体内灌入。 这一幕并不盛大,远没有碎金洒落时让人惊叹。 甚至于快到一个眨眼间,泠妩的体内就灌入了充盈的神力。 “辛西娅,渎神后的罪恶就让我来承担。”祂在泠妩的目光注视中一点点地消失。 祂还是没忍住地祈求: “这一次,换辛西娅等「祀」,好不好?” “我真的不会让辛西娅等太久的。” “真的……” 「祀」消失了,是真正意义上的消失。 祂就好像一阵风,又或者是一阵风暴,席卷了整座奥莱大陆,又卷走了所有属于祂的记忆。 奥莱大陆上的子民完全忘记了祂的存在。 被推倒粉碎的光明神像,也无法证明祂存在过的痕迹。 辛西娅的寿命被无限制的加长到世界的毁灭。 但这对于泠妩来说,是完全没有必要的。 而且如果作为这个世界唯一的神明,她会像「祀」说的一样,无法离开这个小世界。 虽然在所有的一切真相大白时,祂算不上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恶人。 但辛西娅所遭受的罪恶,祂需要承担,而现在就是偿还的时刻。 「祀」消失时,带走了泠妩赠予祂的圣十字架。 寻着那枚圣十字架,泠妩来到了当年暮那舍召唤「祀」时的奥林匹斯山山顶。 奥林匹斯山的背面是深不见底的悬崖,传闻罪恶缠身的恶人死后会被这处深渊所吞噬。 山顶的风往常是很大的,但今天不知为何,吹拂到泠妩脸颊上的风轻柔又温暖。 很像「祀」离开那天,将辛西娅这具身体死亡时的痛苦,抽出时所使用的那道温暖神力。 泠妩没有回头,凝望着深渊,开口:“过来。” “哑哑”。 小乌鸦扑闪着翅膀,轻盈落入泠妩的指尖。 “「祀」在下面,我能感觉得到祂很痛苦。”小乌鸦说,它的嗓音依旧难听刺耳。 “你找祂?” “嗯嗯,我美妙的嗓音,祂还没有还给我。”它说。 拥有了光明神一切的泠妩,点了点小乌鸦尖尖的嘴。 小乌鸦还没来得及捂脸羞涩,就发觉喉间堵塞的感觉消失了。 它刚一张嘴,口中发出的美丽嗓音让它呆愣住。 许久,它又说:“或许,我还需要当面再揍祂一顿。” 它在别扭地替祂向泠妩求情。 从某一种意义上来说,它其实就是「祀」,二者间可以情感共生。 此时此刻,就在这深渊下,有一道极深极深的情愫缠绕了它,让它想要对辛西娅说: “辛西娅,我很爱你。” 它也的确说了出来。 但小乌鸦这美妙的嗓音,无法让泠妩联想到那个高坐神座的金发神明。 泠妩点了点头,随后转身。 小乌鸦顿在原地,看着少女的背影,垂下了那双泛金色的眼睛。 “辛西娅。”它呼唤道。 少女没有转身,只留下一句:“再见。” 东方的再见有两个相反的意思。 但奥莱大陆上的再见,只是再见。 —— 泠妩坐在神座上,是奥莱大陆唯一的月神。 她需要倾听祈祷,评判冤屈,降下福泽,对恶人进行处罚。 离开神座,她会被陶入画哄着吃饭,莱昂公爵就会一脸复杂地站在不远处,绘制东方水墨画。 “我美丽善良的夫人,或许我可以用油画棒为你和宝贝绘制一幅油画?” “不可以。”陶入画严词拒绝,转而又对泠妩小声说,“他太粘人了,需要修身养性。” 却绝口不提,自己有多粘自己的宝宝。 奥莱大陆上,身穿传教士服的两米大汉卡尔,最近传教时总会带上一只小黑猫。 某一日,脸上点缀着雀斑的少女在柔软大床上苏醒。 她起身下床,在路过镜子时一拳打碎了镜子。 “抱歉,我,我……”希莉雅一脸复杂,她弯下身将碎一地的碎片捡起。 随后又复杂地摸了摸自己的脸。 “月神在上,希莉雅认识到了曾经的愚蠢。” —— 泠妩准备在一个平静且平凡的日子里离开。 她将神力抽出,一半注入属于月神的雕塑中,一半还回深渊。 随后又用神力塑造一个辛西娅,让她代替自己陪伴在陶入画和莱昂公爵的身边。 泠妩在最后去探望了暮那舍。 暮那舍脱下了白金色的衣袍,他迎着泠妩的目光,沐浴在月光之下。 “感恩您,让我终于得见曙光。” “我的真神辛西娅,与神同行的暮那舍,深深地感恩您。” 属于暮那舍的一切,都在神光下消失。 “与神同行”的暮那舍好像生来就注定了一切。 在这一刻,他的真神辛西娅也离开了奥莱大陆。 在泠妩离开的那一刻,深渊中传出一声低喃。 「祀」再次出现时,面色极尽的苍白。 可祂的眼前却不是辛西娅,而是另一个身穿葛色棉麻裙的少女。 她扎着两个麻花辫,此时正试图用骨头收买高加索。 “高加索,我们已经认识许多年了,你就不能不咬我了嘛?” “我发誓,我们俩和平友好的话,我每天都给你带上一根,哦不,是一大盆骨头。” “你要知道玛格可馋骨头了。” 祂没有出声,只在“玛格”这个名字出现时,多看了她一眼。 希莉雅。 这个名字的出现,没有让祂停留半分,祂依旧朝着泠妩往日所在的方向而去。 祂深知,祂太心急了。 以至于为什么祂出现的地点,不是辛西娅的面前,而是希莉雅的面前也没有时间去细思。 “你是谁?给我站住!”希莉雅愤怒开口,“高加索、玛格,上!” 她眉头一皱,身上气势惊人。 刚刚的天真烂漫彻底褪下,整个人犹如刚从战场下来的士兵一般,带着浓浓的戾气。 希莉雅的确成为过皇室士兵。 当年,她被泠妩打包送去了莱昂公爵的身边。 厮杀场上的残酷可以令一个人迅速成长。 在归来后,泠妩又送希莉雅进入她练手时,所创造的梦中。 让希莉雅进入那些无辜者的体内。 让她体验那些因她的过分善良,而受到牵连,最终丧命的无辜者。 再次出来后,希莉雅有许久都没敢去照镜子。 她怕自己会把自己掐死。 “如果你依旧天真到不分善恶,那这些事都将一一应验。”这是泠妩给她的最后一个忠告。 见死不救是人类趋利避害的天性,可以理解。 但袒护名副其实的凶手,这一点无论如何也洗不干净。 如果希莉雅依旧更改不掉,那泠妩将会没收希莉雅所有能释放善良的权利。 但好在,她自己想通了。 只是经常会犯困,因此泠妩给她列了一份单子和解决方法。 后来的日子里希莉雅学习着泠妩教导的治愈术,时常为重病的信徒们赐下祝福。 不得不说,希莉雅灵魂的纯净让她学习治愈术的能力极快。 而此刻的希莉雅,却无比痛恨自己没有学习攻击的神咒。 否则她一定将这个擅自闯入月神神殿的贼人,丢下天空之城,摔成碎片! 但无论希莉雅怎么努力去追,也无法真的追上神明的脚步。 甚至于,「祀」还设下禁锢将希莉雅拦住。 可当「祀」在深渊下经历让神明也难以熬过的痛苦,终于出现在神座前时,才发现那高高的神座上,此刻空无一人。 “神泉荡出涟漪的那日,会是你的归来之日吗。” “我可以等,等待你的出现。” 第399章 番外·此去经年 神界的神泉自此以后,再未掀起过波澜。 金发神明不再高坐神座,那双本该淡漠的金眸逐渐有了死寂。 祂像一块无法走动的巨石,站在那神泉边深深注视着平静的水面。 但圆月初升时,巨石的“诅咒”会被解开。 「祀」会在这时离开这儿,去看从海面跃起月亮的那个瞬间。 辛西娅离开的第一年。 神界的山茶又绽放了。 「祀」折下第一支,眸底盛着希冀地看着水面。 可平静的水面倒映出的,只有祂自己的面容。 在山茶快要枯萎时,祂才离开神界,去往莱昂公爵的庄园中。 黑发少女像以前一样被陶入画紧紧拥在怀中。 但祂知道,她不是辛西娅。 她不是祂认识的那个辛西娅。 祂的指尖微微将花枝攥紧,思索着如果是辛西娅看到这一幕会怎么说。 如果是三岁的辛西娅一定会说:“花儿真好看,辛西娅很喜欢,像喜欢您一样喜欢。” 如果是后来的辛西娅,应该会接过,淡淡说一句:“谢谢。” 祂的眼前出现了有关于辛西娅的画面。 想到这里,「祀」的唇角无声地扯了扯。 祂准备离开这座庄园。 在离开的那个瞬间,陶入画朝着「祀」刚刚待过的地方看了看,随后收回目光,温柔地抚了抚少女的头发。 她的眸底有思念诞生。 “只要宝宝平安,妈妈就会开心,哪怕……” “哪怕什么?妈妈。”黑发少女乖巧询问。 陶入画摇头,眸底却沁出了晶莹的水花。 “哪怕是辛西娅陪在妈妈的身边,妈妈也满足。” 她的这句话很矛盾。 没有走远的「祀」,也为这一句话而驻足许久。 天空又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 「祀」想起,在祂遗忘辛西娅的那段时间中,辛西娅将“「祀」”和“你”这两个称谓分开的有多明确。 “宝宝”和“辛西娅”对陶入画来说,应该也差不多。 可这是最好的结果了,尤其是和其他人相比较而言。 「祀」没有再停留,祂去了圣路易斯王城,这座天空之城。 这座城市的巍然屹立,象征着神明的力量有多么的不可侵。 到处都有虔诚的信徒跪拜叩首。 “月神辛西娅在上,您卑怜的信徒从东大陆而来,愿为您献上永生永世的信仰……” 他们的虔诚发自肺腑。 当然也有祈求“回报”的。 「祀」没有为他们浪费心神,在他看来,贪婪才是人类的本性。 但就在祂准备离开时,月神辛西娅的雕塑散发了金色的光辉。 她满足了一个信徒的祈愿。 那是一个满脸沧桑,怀抱婴儿的妇人。 在光辉沐浴下,那婴儿的手轻轻地挥了挥。 妇人的泪水似珍珠般从眼眶掉落,她抱着婴儿虔诚地叩首,不断赞美着月神辛西娅。 不止是她。 还有穿金戴银的富商,也得到了月神的赐福。 「祀」无法明白,所以祂跟上了富商离去的脚步。 在发现富商是为了病重的妻子来祈祷后,「祀」好像明白了许多。 “辛西娅,你是在教我吗。” “你真聪明。” 祂没再停留,出现在了圣路易斯王城的神座前。 可当祂带着希冀仰视神座时,却始终无法得见那人的音容笑貌。 时间匆匆而过。 「祀」每年都会来一次圣路易斯王城。 这一次,祂在神殿中遇上了一个苍老的女人。 她的脸上带着笑容,此刻正虔诚地跪拜在神座前。 那颤颤巍巍的手中,还捧着一颗被金箔包裹的糖果。 “冕下,愿您沉睡时的梦境比糖果还要甜蜜。” “冕下,如果时光可以倒流,若拉一定会在初见时就将这颗糖果递给您。” “冕下,我在这些年里织了好多条裙子,等您穿上一定会很美很美。” “冕下……” “若拉感恩您。” 她捧着糖果,再也没有抬起过头。 从若拉开始,亲眼见过月神辛西娅的人,一个接一个地死去了。 但奥莱大陆上,仍流传着月神辛西娅的事迹。 这其中有泠妩离去前留下的一半神力的原因,有「祀」会以月神的名义赐福的原因,还有希莉雅以月神神眷者的名义走遍整个奥莱大陆。 「祀」依旧在千万年如一日的等待。 久到奥莱大陆都更改了姓名, 乌鸦也飞进了奥林匹斯山背面的深渊中。 这时,有道泛着佛光的身影出现,问祂:“创世神,你在等谁?” 「祀」没有抬头,平静回答:“一位故人。” “故人已故,还会归来?” “泉水荡起涟漪之日,我相信她会归来。” “如果依然没有归来呢?” 看不清面容的金发神明,望着远方跃上海平面的皎洁明月,祂说: “神明的生命永无止境,如果她没有归来……” “那么,我将用我的永无止境,等一个她的漫无归期。” 泛着佛光的身影,淡淡念了一声“阿弥陀佛”。 这声落下,一场盛大的佛光吞噬了整个世界。 世界被重新洗牌,时光逐渐倒退。 金发神明于空茫的世界中,重新睁开了双眸。 祂的面容完美到无可挑剔,深邃眉骨下的金眸中淡漠与悲悯交织。 祂看着佛光。 佛光说:“从今以后,你就是光明神。” “不,我是「祀」,我需要等辛西娅。”祂固执的摇头。 佛光不变,金发神明再次被光辉包裹。 「祀」再次睁眼时,眼中唯于淡漠。 “从今以后,你就是光明神。”佛光说。 这一次,金发神明缓缓点头,佛光才渐渐退散。 许久许久,有只乌鸦叼着一块发光的物体,带着来自深渊的罪恶出现于神界。 “哑哑”它刚一出声,就在时光倒退归零重组后,回归金发神明的体内。 而那块发光的物体,也掉落于神泉之中。 金发神明此刻从神座之上走下,祂去往神泉边,单膝跪地,用指尖点了点水面。 一块圣十字架落入祂的掌心。 祂的指尖在其上细细描摹,圣十字架上多出一行字迹—— “月神辛西娅。” 神明的雪睫轻颤,祂的唇角露出一抹笑容。 “辛西娅,你真聪明。” “以它为钥匙,开启记忆的闸门。” “是惩罚,但现在也是奖赏。” 第400章 财阀姐姐蛊了全星际 【检测到sss+级优质攻略目标!】 这一在虚空中烫金字体的弹幕,刺目到让泠妩难以忽视。 泠妩面不改色地扫了眼周围,发现自己正坐在演唱会的包厢中。 随即,才再次将目光落在于舞台上魅力四射的黑发少年身上。 而那条弹幕正在少年的头顶定格。 除此之外还有一条接着一条的弹幕不断出现、消失。 从口吻上来看,弹幕显然是来自不同人。 「3s就算了,这一次居然还是3s+!!!渡渡一定要拿下他\/她!」 「不知道这次的优质攻略者是男是女,好激动呀!星际直播间创立这么多年来还是头一次见到3s+的!」 「渡渡一出马,任ta是男还是女!」 「渡渡拿下他!我给你刷九十九艘巨星飞船!」 「……」 舞台上、弹幕下的少年双眉上挑。 星眸微闪间,南不渡正搜寻着被标注为3s+的人。 也因此进错了一拍属于他的那句歌词。 其他组合成员脸上细微的表情暴露了他们的不满,但舞台下欢呼的声音不停,并没有粉丝为他的这一次失误而愤怒。 “不渡!!” “枫眠!!” “……” 泠妩收回目光,起身。 一直陪在泠妩身边,身穿花衬衫的男人立刻赔上了笑脸: “虞总,这是不渡第一次公演,出现一点小问题也情有可原。您千万别生气,我保证以南不渡身上百分之八十的纯人类血脉,和他的吸粉能力,公司一定稳赚不赔!” 泠妩连头都没有回,花衬衫男人就被保镖们拦在了原地。 花衬衫男还想说些什么。 但当一抬眼,看到女人的背影时,他莫名感觉,自己在她面前用这张凡人的臭嘴说话,是在亵渎她。 许久之后,直到泠妩的身影消失,他才恍惚回过神来。 “虞、虞总要是来娱乐圈,估计这碗饭谁都吃不上了吧?”他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说错了,瞬间满头大汗地给了自己一巴掌,“我真是想死了!” 泠妩离开喧闹的演唱会,坐上私人悬浮车。 霓虹灯印在车窗上,钢与铁搭建的城市就此进入泠妩的眼中。 这是一个科技高度发展的星球,但对于其他高级星球公民而言,这里也只算得上供他们取乐的游乐场所。 而刚刚在南不渡头顶上看见的弹幕,就是高级星球公民戏弄他们的一个明显象征。 泠妩闭上双目。 这次她并没有回地府,就直接来到了这个小世界。 从上个小世界离开时,她发现身后跟了个尾巴。 东、西方神明敌对多年,无论来者是善还是恶,她都不会在对方的地盘现身。 这才借这个世界作为中转,待到气息被抹除后,她再离开。 作为报酬,这一次原身的灵魂,泠妩并没有收取。 原身虞泠妩是这个世界站在金字塔顶端的人,她出生就含着金汤匙,更是被当做唯一的继承人去培养。 但就是这样金贵的一个人,却携带着一个足以毁灭她的秘密。 虞泠妩是从21世纪穿越来的,而且还是身穿。 这个星球的人类,在经历过天灾末世后,血脉受到了污染。 他们会在十八岁成年时,分化成【污染物】和【半人类】。 【污染物】没有理智,且具备超强的杀伤力。 而【半人类】则拥有身体强化的能力,通过武器可以与【污染物】抗衡。 后来,有科学家发现只要父母一方是90%以上的纯血人类,那么成年时被分化成【污染物】的概率就会大大降低。 他们更是猜测纯度到100%的人类,或许能安抚【污染物】的暴动。 所以为了人类的未来,纯血人类会被关进用金子铸造的牢笼里,被迫作为生育工具来“造福”社会。 虞泠妩出生时,检测基因的机器故障,她也就逃过了一劫。 这么多年来,她一直将自己的血脉隐藏的很好,处处小心不让自己有丝毫暴露血脉的机会。 可哪怕这样的小心,也还是栽在了南不渡的身上。 偶然的机会,南不渡撞破了虞泠妩隐藏的纯血秘密。 他没有选择威胁或举报,而是慌乱中替她遮掩。 在他完美的演技之下,虞泠妩也没有选择杀他灭口,而是在怀疑中提出名义上的包养。 作为金丝雀的南不渡很会哄人开心,欲拒还迎的功夫,也被他拿捏的很到位。 虞泠妩并没有动心,但她作为金字塔顶端的存在,凡是出现在她身边的人注定会为众人瞩目。 所以南不渡很快就成了在这个时代里红透半片天的顶流。 故事的最终是南不渡以自己配不上为由,离开了虞泠妩。 虞泠妩解除对他的怀疑后,对此也无所谓地同意了。 可她不知道的是,在南不渡的直播下,自己100%纯正血脉的秘密早已公之于众。 这一事像一个导火索般,星球瞬间被大量高等星球公民所入侵。 数不清的高级公民和权利者出现,试图掠夺走虞泠妩。 最后的最后,虞泠妩被关进了更加美丽华贵的金子城堡中,沦为了生育的机器。 泠妩回忆完一切,睁开双眸。 虞泠妩的愿望只有一个,不再沦为生育机器。 另一边。 「优质人类呢?怎么没了?你们有人截图没?」 「是老公还是老婆?一定很美很美!要知道渡渡也才2s就已经让我这么着迷了!这3s+的不得把我迷死!」 「我现在就想提着我的行李去这个星球!」 「去了有什么用?星际法可还摆在那呢,高级星球不得入侵低级星球,除非她是超纯血人类。」 「我截了,但只有一个背影,附图.jpg」 南不渡此刻的心情也犹如过山车。 3s+级别的人类不用他去问,光看弹幕上的疯狂,都能想象得到有多么难得。 他边跳舞,边一心二用地点开那张图片。 弹幕上不断刷着的礼物也有了一瞬的停止…… 随后就是大量的礼物,疯狂砸落而下! 【鉴美女王 打赏了巨星飞船x99,并留言:南不渡找到她!我保你的星球升级后,给你高等人的身份卡!】 【用户 打赏了巨星飞船x99,并留言:南不渡找到她,我每天都给你送这么多礼物!】 【纯血我的天菜 打上了巨星飞船x99,并留言:我一定要亲吻她踩过的土地!】 【……】 南不渡的动作也有一瞬的迟钝,他快速调整好状态,进入舞蹈节奏中。 但没人知道他此刻心中的汹涌。 他无法想象得到,为什么能有人仅凭一个背影,就让人感觉她神圣而不可侵。 甚至在他看来,连想要亲吻她踩过的土地,都算得上是亵渎。 第401章 财阀姐姐蛊了全星际2 好不容易熬到了退场,南不渡刚准备坐上公司派来的悬浮车离开,就被花衬衫男拉了下来。 其他组合成员皆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头,随后带着厌恶转身踏入悬浮车中。 只有染着金发的少年准备开口,可话还没出口,就被其他人强行拉上了车,“枫眠走了,南不渡坐专车是我们羡慕不来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卞枫眠摇头。 “你可别再圣父了!他把你拉出去当挡箭牌让你被黑的铺天盖地,你忘了?” “……” 南不渡则被花衬衫男拉上了另一辆车。 此刻的弹幕正不断刷新着 「下等人不许碰我们渡渡啊!」 「该死的,我是真烦渡渡哄这下等人,不就手里有点资源吗,恶心死了!」 「脑残粉先闭嘴,经纪人这次来是不是要说南不渡被那个3s+的女人看上了?」 「肯定是,渡渡为了这次表演还兑换了好感光环,听说这个光环能让每一个看到渡渡出色演出的低等人,对他的好感度+20。至于3s+的那个女人……哪怕再优质也是低级星球的人,肯定也注意到了渡渡!」 「那我们岂不是很快就能看到美人的真面目了?这么多年了,我第一次在一个直播间里为一个只露了个背影的低级星球原住民激动!」 「你还真别说,我想大概只有100%的纯血人类才能有这么大的魅力了!」 「也说不定是其他更优质的大人物,看上我们渡渡了呢?」 「用户打赏了摩天大楼x99」 「纯血我的天菜打赏了星际航母x99」 「……」 只可惜,他们的幻想在花衬衫男的冷声呵斥下,立刻化为了泡沫。 “南不渡!”花衬衫男极力控制着自己愤怒的情绪,“我有没有单独告诉过你,这一场演出虞总会来,让你好好表现!” “你是怎么做的!不出色就算了,还失误了!你简直是上古生物,蠢猪在世!” 不仅直播间里的观众呆滞了,连南不渡也愣了一会,才给出对策: “齐哥,我昨天生病了,带病公演这件事粉丝们也都知道的,应该不会给公司带来损失。您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 他边说,边用直播间观众打赏的礼物兑换了「一次性原谅卡牌」。 卡牌刚触碰到对方,对方脸上的怒气就肉眼可见地散了一大半。 “要不是看你长得像我儿子……”花衬衫男顿了顿,随后皱眉,“虞总是在你拍子进错后走的,但好在她没发话,否则你演出失误的违约金,这辈子也赔不起!” 南不渡低下了头,认真道歉:“齐哥,真的很对不起,我给您添麻烦了。” 花衬衫男闭了闭眼,用力将烦躁压下,“以后你离开舞台了,就老老实实生活……” “齐哥,我没有父母,我也一直把您当成我的父亲。”南不渡抬起了头,“我的梦想是成为大明星,站在最高的舞台为每个人带去因血脉不足而产生躁动时的安抚歌声。” 他的星眸被灯光照亮,其内泛着希冀的光泽,更带着年少的朝气与对未来的向往。 花衬衫男注视着这双和他儿子相似的眼睛,最后咬了咬牙,“我再帮你这最后一次!半个月后有一场舞会,能不能被虞总看上,就看你的本事了。” 弹幕上依旧不断—— 「原来这下等人经常给渡渡送牛奶,叮嘱他,给资源,只是因为把渡渡当成了自己的儿子啊,我还以为……」 「那个3s+的美人也是在不渡失误后消失的,这样说起来的话,齐哥嘴里说的那个“虞总”应该就是她了。」 「啊,美人姐姐不仅优质,还是渡渡公司的总裁啊,总裁x旗下小明星,这不是天选cp吗?」 「你们还在发弹幕,而有的人已经去查不渡所在的星璨娱乐公司总裁的履历了。」 「别说了,我查了,但这……不对啊!星璨的总裁是个老男人!」 捕捉到这条弹幕的南不渡才后知后觉地询问:“齐哥,您说的虞总,到底是谁啊?我好像没在公司听到过。” 提到“虞总”,花衬衫男的眼前出现了刚刚女人离席前的一幕。 事实上连他也没看到虞总的真容。 他早早的就在包厢等待虞总的出现,一直也没敢抬头。 确切看到她时,也只是她的那道背影。 那道背影…… 神圣到像是残缺的古文化中,所记载的神。 他咽下了一团口水,“这个世界的财富只掌握在那一小部分人的手中。” “而虞总,是那小部分人中站在最顶端的存在。” “只要靠近她一点点,你就能看到这个星球真正的繁华。” 他说这话时,悬浮车刚好路过一处霓虹闪烁的大屏幕。 其上正不断播放着一位巨星拍摄的短片。 他指着那大荧幕上冷艳美丽的女人,“认识她吗?” “歌倾,我想整个水蓝星没人会不认识她。”南不渡说。 齐哥点了点头,扯起了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她啊,只是照片被虞总拿起看了一眼,一年之间就从素人变成了风靡全星球的巨星。” 南不渡的呼吸微凝,“这会不会太……” “太不可思议了吗?”花衬衫男打断南不渡,嗤笑一声说,“这个世界就是这样,等你进入那个阶级就知道了。” “南不渡,你刚刚错过了这个世界上,所有人一辈子也无法拥有的、最珍贵的机会!” “机会,过而不再。” 弹幕也在此时刷的极快 「是这个道理,我在帝国政府工作,我只能说你们所见过的大人物,实际上在某些人的面前连个奴隶都算不上。」 「难怪会被评为3s+,女人你成功引起了我的兴趣!」 「多刷点礼物给渡渡,让他攻略的快一些,我想看这样的人为情所伤,哭到整个世界都要抖三抖!」 「这样说起来的话,到时候把视角切到第一人称,那样岂不是在看金字塔顶端的权贵在为我疯狂?」 「哈哈哈哈哈哈期待值拉满了,我现在就去充币,我要看她跪下为我哭~」 「南不渡,你能不能衣食无忧成为上等人,就看这一次了!」 此时的泠妩从悬浮车上走下。 两台智能机器人将她的外套取下,又按照虞泠妩设定好的程序,替她换上了家居服。 在此期间,泠妩面不改色。 [晚餐已准备好。] 人工智能的声音是一道温柔的女音。 如果有在政府工作的人员,听到这道声音,一定会惊讶地发现:这道声音和联邦政府所使用的行政管理机器人的声音,一模一样。 但这里却是虞泠妩的家。 换而言之,掌握着这个星球核心机密的政府行政管理机器人,就是来自虞家。 而现在作为掌权人的虞泠妩,才是它真正的主人。 摆在泠妩面前的是这个世界的糜烂腐朽和纸醉金迷。 可就是这样拥有着一切的主人,提出的心愿却是:不再沦为生育机器。 第402章 财阀姐姐蛊了全星际3 虞泠妩为了不暴露100%的纯人类血脉,身边能靠近她的只有机器人。 常年的孤独,让她经常会和代号为“女娲”的人工智能说话。 “女娲”这个名字让泠妩感觉很亲切。 只是这个名字被人工智能所取代时,总有些怪异。 初代人工智能的诞生,让人类想起了流传下的神话传说中的人类母神,因此才有了“女娲”这一代号的出现。 某些事不知者无畏也无罪,更何况人类是为了致敬。 “女娲,我今天看了一场演出,他们让我感觉很无趣。”泠妩说,这也是虞泠妩平时的语气。 [是璨星娱乐旗下的艺人南不渡,让您感到无趣了吗?女娲刚刚无意间听见了他和他的经纪人齐全的对话,对话中曾提及您“虞总”这一身份。] 女娲在说话间,已经将一段视频用人工机器人的屏幕,播放到了泠妩的面前。 这段视频,正是南不渡和齐全在车上所发生的那段对话。 甚至于每次南不渡沉默时,女娲还会特意调出他的面部特写,进行分析。 [女娲认为他的问题很大,但女娲已经很多年没有升过级了,所以只能从他的面部肌肉、眨眼频率以及瞳孔直径判断。] [女娲认为,南不渡是在和空气交流。] 女娲得出的这个结果,会让不明真相的人啼笑皆非。 但知晓一切的泠妩,却无比赞成她的答案。 也微微沉思起自己的这一无心之举。 当时的虞泠妩回家后,并没有提到演唱会。 而此刻在和泠妩交流的女娲,同一时间也在处理着大量事务。 作为人工智能的她,此时此刻或许在替政府中的人类整理资料,或许在替公民存储信息等等。 在没有提醒下,她不会去特别关注“虞总”这个寻常的称呼。 所以,也就在最开始时,忽略了南不渡的异常。 而南不渡借助齐全之口,得知虞泠妩身份不凡后,也想到了这一点,立刻求助了直播间的观众。 他兑换了可以屏蔽“女娲”这一人工智能法眼的新科技。 泠妩将思绪捋清也只过了短短一瞬,她问:“你认为我该怎么做?” [这一番对话发生于10分钟前,还有1分钟南不渡即将抵达他所在的公寓,女娲认为齐全和南不渡的悬浮车可以失控,车上二人将在10秒后坠亡。] “可这样会威胁到人工智能的安全,也会加深现在人类对人工智能的怀疑。”泠妩说这话时微蹙着眉。 女娲的声音很温柔,[这并不重要,女娲只需保证您的安全。所有不稳定的因素必须扼杀于萌芽时期。] 泠妩认为女娲说的很对,但很可惜并不能这样做。 因为南不渡一死,他身上的直播将会出现在这个星球的其他人身上。 那些直播间观众也依然会让那个人来攻略自己。 这样一来,未来就会朝着不可控的方向而去。 “我不希望我的朋友会因为我,而陷入危险。” [作为您的朋友,女娲感到很荣幸。]温柔的女音回答。 [同时也很可惜您为了女娲而浪费了这一次机会。现在的南不渡已经下了车。] “或许是可惜的吧。”泠妩嘴上说着可惜,但语气却是轻松的,“女娲我现在需要安静。” [女娲竭诚守护您的私人空间。] 在女娲的这句话之下,所有机器人离开。 灯光也由冷白化为暖黄色,空气中飘散着能让人放松的花果香气。 在温暖明亮却不刺目的房间中,泠妩陷入了沉思。 女娲是可信的。 这一点是泠妩从虞泠妩的记忆中得出的结果,而虞泠妩也再三强调“您可以信任女娲”。 在这个星球被入侵,虞泠妩被多方势力抢夺时,女娲曾替她掩护过许多次。 最后虞泠妩被抢夺,女娲也在轰炸下被销毁。 这一切,在虞泠妩看来是因为女娲被刻在核心程序中的那句——虞泠妩的安全和利益高于一切。 而这道程序也是虞泠妩诞生时,“女娲”的缔造者、虞泠妩的曾爷爷赠送的贺礼。 女娲也曾建议过,要杀死南不渡。 在前期,虞泠妩认为南不渡死亡会带来更大的风险,所以拒绝了。 后来发现南不渡只是有些能迷惑人的特异功能,虞泠妩就默认了女娲的行为。 但古怪的点来了,每一次南不渡都能死里逃生。 再后来,虞泠妩成为上等人的生育工具,得到了他们的信任,也有了适当的娱乐。 这一娱乐就是,南不渡当时使用的直播。 她才发现,那个直播会出现在各大低级星球中。 直播会随机选取一人作为宿主,宿主需要攻略那些被评级为a级以上的优质人类。 观众通过打赏得到指挥权。 宿主积攒积分,获取成为高级星际公民的身份,也可以将打赏兑换成高科技产品。 包括但不限于:透视眼、小型空间、军火、好感度查询器等。 泠妩想到此,端起女娲为她准备的冰水。 冰块有了消融的趋势,在透亮清澈的水中沉浮。 泠妩喝下一口,嚼碎了口中的冰块。 想不沦为生育工具的话,可以选择避开那个直播,避开星际观众,避开一切会暴露她血脉的人。 但这太没意思了,虞泠妩也不会希望这样。 所以泠妩决定,将一切能掠夺她的存在,当成冰块一样嚼碎。 首先,将“女娲”升级; 其次,把这个星球等级往上提; 再次,在星球上设下埋伏和陷阱,引诱他们主动现身; 最后,和人工智能联手把那些试图掠夺她的人全部踩在脚下。 最终,解放全部纯血人类! 又或许,她可以在这其中添加一些神学色彩。 但在此之前,泠妩需要得到那个直播的核心代码。 也就是,让南不渡带着星际公民们主动靠近她,把直播送到她的手中。 “女娲。” [女娲在,您请说。] “我可以信任你吗?” [如果是别人,女娲会说:女娲是绝对可以信赖的,您可以无条件地信任女娲。] [但如果是您,女娲会直白地告诉您:危险与机遇并存。] “我想,我该替你升级了。” 泠妩将冰水放下。 透明玻璃杯撞击石桌发出清脆的声响。 在这一声下,人工智能与泠妩达成了某项没有明说的协议。 [女娲很荣幸,您选择了信任女娲。] 温柔的女音一如既往的平缓,似能安抚所有躁动的思绪。 “女娲”的升级需要共计103人的专业团队,耗费一个月的时间,才能彻底完成更新。 但有了泠妩的加入,耗时可以减半。 半个月后,齐全口中的舞会如期举行。 第403章 财阀姐姐颠覆了全星际4 舞会穷奢极侈,连空气中都弥漫着纸醉金迷的气息。 哪怕是侍者也出身名门望族。 甚至这些出身名门望族的侍者,还隐隐以有资格参加这场舞会而为荣。 这一切,也都只是因为这场舞会中即将会出现的,唯一一位贵客。 ——那位始终不显庐山真面目的虞家继承人。 舞池内,宾客状态是肉眼可见的轻松,可在女娲的分析监管下,却可以得知他们都在暗暗紧绷着神经。 此刻令众人提心吊胆的存在,正坐于由女娲控制的悬浮车中。 悬浮车宽敞而舒适。 女娲还贴心将车内亮度调节至25%,让泠妩处于一个能看清周围环境,却又难以暴露她所在位置的亮度。 这个亮度也是虞泠妩可以静心沉思的亮度。 而这辆悬浮车的附近,也处处藏匿装备着新式武器的武装人员。 霓虹由外打入这辆身处保护圈中的悬浮车内,将女人的面容照映得若隐若现。 虞泠妩的美丽具备很强的攻击性,明艳不可方物之下,还透露着掌权者的不可一世。 星际公民受珍贵的纯血人类的影响,潜移默化中他们对柔弱无害的长相更为偏爱。 所以,直播系统结合公民喜好,给虞泠妩的评分其实是2s+。 而泠妩早在刚睁眼,看到那个刺目的【检测到sss+级优质攻略目标!】时,就为这一异常寻到了答案。 她从上个世界脱离时,小世界的信仰还一直追随着她,哪怕是现在也始终没有消散。 信仰带来的影响是极高的,sss+并不让她所意外。 所以在制定计划时,泠妩才将神学色彩添加在其中。 他们看见她的时候,或许会联想到这个星球上古时期所流传神话故事中的神明。 泠妩也更加肯定,这一次注意到她的人只会更多。 毕竟3s+,在虞泠妩后期观看直播的记忆中,也并没有出现过。 但多,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意味着安全。 3s+的100%纯血人类会让所有人都舍不得放弃,尤其是身处高位的那些人,那些人也绝不会允许除自己以外的任何人得到她。 而泠妩也准备开始,着手迎接这些大人物到来时的“款待”了。 “女娲,研究污染物的最大规模的生物实验室,在谁的手中?” [无尽科技。] 女娲继续说。 [而无尽科技背后的实际掌舵人是虞燃女士,也就是您的母亲。] 泠妩面上微怔,“我的母亲?” 在虞泠妩的记忆里,母亲是个冷漠无情的人,她只会在虞泠妩每年生日时到场三分钟,然后离开。 但三年前,她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了。 直到虞泠妩被掠夺,这颗星球被炸毁,她也没再出现过。 [但女娲很遗憾地告诉您一个事实,您的母亲虞燃女士在三年前已经离世了。] “为什么不告诉我?” [因为虞燃女士启动了女娲核心程序。] “我的安全和利益高于一切?”泠妩垂眸说。 [是的,虞燃女士希望她的离开不会为您带来悲伤。您的悲伤或许会引起许多不可估量的后果,这些后果在女娲计算下,将会提高您的死亡率。] 女娲继续说:[所以女娲同意了虞燃女士的这一指令,除非您的主动提及,否则这一指令将会被无限期的执行。] 泠妩垂眸,冷漠明艳的双眸中浮现一丝难以察觉的悲伤。 但女娲还是察觉出了。 [女娲很抱歉,隐瞒了您虞燃女士的离世。] “她在研究什么?”泠妩直白询问,可心中已经隐隐有了一个答案。 女娲温柔的声音不变,[虞燃女士在研究100%纯血人类的基因,但她始终没有假手于人,一直亲力亲为,甚至连资料也没有存储于女娲系统之中。] [女娲只能猜测,虞燃女士的最终目的,是想将那份100%纯血基因的主人信息,隐瞒在整个星际中。] 悬浮车一直平稳前行,泠妩任由身体的情绪将自己包裹,她始终没再开口。 这是给身体一次情感倾泻的机会,也是为了让女娲确定自己的确就是虞泠妩。 记忆中,虞燃总是离自己很远。 她一头利索短发,穿着黑色风衣,携带着冷漠疏离的气质。 在自己发现她时,她才会朝自己微微颔首,主动靠近。 随后递上一份礼物,转身离开。 这个星球上,男女间没有力量上的悬殊,没有地位上的不对等。 有的只有阶级差距,贫富差距。 家主和继承人只看能力,不看性别,而虞家家主就是虞燃。 但只手遮天的虞家家主,却在女儿诞生后,终年埋头于实验室。 泠妩很难不将这件事,和虞泠妩诞生时检测基因的机器出故障一事,联系到一起。 如果说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人,可以让虞泠妩躲避基因检测的话,大概只有身处权利顶端的虞燃了。 泠妩没有着急下定论,而是决定在舞会结束后,亲自去无尽科技看上一眼。 [即将抵达目的地。]女娲说。 如果是之前的女娲一定会选择沉默,留下充沛的时间给泠妩思索。 但升级后的女娲,却选择了在这个时刻出声。 在这个泠妩会怀疑她的时候,选择了出声加重她被怀疑的程度。 但泠妩却露出了笑容。 “女娲,你越来越像人类了。” [您的赞美让女娲感觉无比荣幸,同时也为您的宽容而庆幸。] “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在此之前,以及之后,女娲将不再对您有任何隐瞒。]女娲说。 这道平直的温柔女音中,第一次有了情绪的起伏。 如果机器有了人类的情感,那么它将不再无坚不摧,但女娲只是在模拟人类的语气。 “女娲,你即将看到一个新的世界。”泠妩在此之前已经和女娲说了直播的存在。 在与泠妩的对话中,女娲永远会是最后一个结束话语的存在。 [女娲期待已久。] 舞会中,所有人心中绷直的那根弦,在那道身影出现的刹那,齐齐奏响。 泠妩环视一圈,坐上主座。 舞会之上一切喧嚣的声音都在此刻按下暂停键。 他们的目光中带着惊艳,带着畏惧,带着讨好,却又不敢直白地凝视她。 他们按捺住身体里上涌的肾上腺素,吞咽下口腔中不断分泌的唾沫,躲避着主座女人那双冷漠的眼睛。 所有人都深知,只要被虞泠妩看上,本就身处云层之间的他们,可以一步登天般地戳破穹顶! 可如果被她所厌弃…… “啪嗒——”一声并不算大的玻璃破裂声,响起在静谧无声的空间里。 “这么快就出现这个出头鸟了”,众人心中同时出现这个念头。 第404章 财阀姐姐颠覆了全星际5 所有人寻着声音响起之地看去,准备一探这胆大包天之人究竟是谁。 泠妩的余光,也看到了少年头顶那道道发光的弹幕: 「真的好美,这是真实能存在的人吗?」 「不愧是3s+啊,我突然舍不得这样顶尖的美人为情所困了,舍不得啊,完全舍不得!」 「我只想问星际直播可以换宿主吗?或者往这个叫水蓝星的星球,再投入一个直播,我如果不能每天看见她,我真的会发疯的!」 「血脉缺陷的我在她出现时,变得好恶心!我现在就像只下水管道里基因恶劣的臭老鼠一样,偷窥着她。」 「南不渡,你不许碰她啊!不然我发疯了会跟你玩命的!」 「我以后不喊你渡渡了,我以后从心到身体到嘴巴都是属于这个女人的!」 「这次你只许成功不许失败!如果我不能每天都看到她的话,我一定会发疯的!」 「……」 南不渡的手有些颤抖,但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激动。 他有着一个万无一失的退路:如果他没有引起虞泠妩的兴趣,他会咬牙用自己一大半的积分,兑换那个一见钟情buff。 于此同时,女娲也单独在泠妩的耳畔响起。 [女娲看见了,这太神奇了。] 女娲惊叹完跨越亿万光年,连接两个世界的直播的神奇,就又恢复到了工作状态。 [在您的命令下,女娲已经将南不渡曾经的行动轨迹和心率速度记录了下来。结合他平时的生活习惯,女娲猜测他下一步动作将会是——] [摔在玻璃渣上,不经意间抬眸看您。] 就在女娲说最后一句话时,南不渡应声而倒。 少年的手重重按在了玻璃渣上,双眉也因为吃痛微蹙了一下。 随即,就含着恐慌,抬起了那双让人见之难忘的星眸。 南不渡的长相精致,带着干净的少年气。 苍白的肤色本该为他带来病气,可眼角处的那颗小痣,却让他看起来像是个肆无忌惮的存在。 但那双带着璀璨星光的眸子,却又是彷徨恐惧的。 这样的反差与矛盾不仅能让人一眼就记住他,还能对他产生保护欲。 对柔弱无害者的保护欲,最容易激起掌权者的兴趣。 可不巧的是,身为掌权者的泠妩只是淡淡扫了他一眼,就端起高脚杯晃了晃。 在万众瞩目之下,明艳女人冷淡垂眸看了眼杯中的蓝色液体。 对本该让她救美的场面,持以冷漠。 直播弹幕上的评论一秒钟更新许多个,有许多是对泠妩的惊鸿一瞥而进入直播间的新观众。 在打赏之下,他们一边将对此冷漠以待的泠妩的兴趣提高了三倍,一边督促着这间直播的宿主给点力。 「主播行不行啊?3s+的优质攻略者你也不舍得下点血本?她要经常露脸,我倾家荡产给你刷礼物!」 「我血脉的缺陷都快要因为看不见她而暴动了!主播快点!如果看不见她,我一定会发疯的!」 「你们别凶渡渡了,他已经很可怜了,是不是啊抠门渡渡?」 「楼上不也没放过他?」 弹幕刷的很快,泠妩和女娲同时得出了两个频率极高的词汇:发疯、血脉缺陷。 这两个结合在一起,轻易就能得出一个结论。 女娲直接开口: [他们的基因缺陷很严重,必须需要纯血人类的安抚,否则会陷入癫狂。] 女娲又说: [由此,女娲得出结论:这个直播的意义,很大可能就是为了,安抚这些轻易就能陷入癫狂的不知名存在。] 泠妩没有说话,抬起酒杯朝口中送入了一口蓝色的酒水。 耳垂上的那粒白钻,因为她的微微仰头,在明亮的灯光下,发出微冷的耀眼光芒。 弹幕也因为她的这一动作,再次引起近乎狂热的舔屏。 而身处被众人凝视,又被众人遗忘中心的南不渡,也在此时买下了那个buff。 这个buff可以对所有人使用,但成功率仅有1%。 可如果只对一个人使用的话,那么成攻率,将提升至95%! 甚至于他看见泠妩的瞬间,在本能的驱使下,还提前买下了一个好运签,顾名思义,会为其使用者带来好运。 他在心中不断祈祷着,好运签能将一见钟情buff的成功率,提升至100%! 南不渡的指尖依旧按在玻璃渣上,但他在此刻却忘记了疼痛,体内的血液都在为接下来即将发生的事而狂欢。 下一刻,他将buff用在了泠妩的身上。 南不渡在极度的紧张激动下,会变得无比平静。 此时此刻的他能够专注于倾听身边所有的动静。 他听见了保镖们的脚步声。 南不渡在心中默念着buff实现的倒计时: “3。” “2。” 同一时刻,他身前的保镖已经弯下了腰,准备将他拖出去。 清扫机器人也已经准备就绪。 只要他被拖走,机器人将在3秒内将场地打扫干净,不留半分他存在的痕迹。 而他也会因此,葬送自己的辉煌人生。 “1。”最后一声倒计时结束。 南不渡的呼吸乱了。 直播间打赏礼物的人也齐齐停住了手。 女人耳畔的白钻闪了闪光泽。 女娲的声音为之响起: [女娲检测到您的心率过快,是否需要女娲对您进行干预?如果需要,请在女娲声音结束后,眨两下眼睛。] 泠妩没有眨眼睛。 她现在心跳快速的原因,是因为南不渡在她身上使用了那个道具。 但很可惜,她并没有因为那个道具而对南不渡产生别样的情愫。 不过她此刻对这个能兑换科技产物的直播,有着很高的兴趣。 “把他带过来。”泠妩说。 本就犹如天籁的声音,在此刻的南不渡心中更加完美。 他乱了的呼吸逐渐平稳,任由自己被保镖带去女人的身边。 清扫机器人在身后,将他打碎的玻璃渣痕迹,清扫干净。 可属于他的痕迹,却还是留在了这个奢靡的场所,甚至还即将出现在权力巅峰之人的面前! 泠妩没有起身,依旧坐在主位上。 她抬手将酒杯递给站在自己面前的少年。 少年无措地接过。 而被他所触碰的名贵酒杯杯脚上,也因此沾染了从他指尖流出的低劣血液。 女人冷淡看着他,在他的无措中,终于开了尊口: “需要我教你怎样倒酒吗?” 第405章 财阀姐姐颠覆了全星际6 “不、不需要,我,我可以的。”少年的声音在颤抖。 他现在的样子,和前世无意撞破虞泠妩血脉秘密时的神情,有些相似,又有些不像。 前世,少年也是这样的一脸紧张。 但当时只有他和虞泠妩二人。 全然不像现在这样,在这个星球所有权贵的注视中,二人第一次见面。 现在的南不渡还没有抓住她的秘密,身份低劣到连亲吻她踩过的红毯都不配。 但南不渡却又在众目睽睽之下,以一个下等人的身份,获得了这个星球上所有人都梦寐以求的机会。 泠妩不语,冷淡扫了一眼少年倒酒时颤抖的手。 「这酒……如果我没看错的话,原材料是在污染物聚集地中才能生长出的花,它能最大程度遏制人类的躁动。这么一小杯,价值连城就算了,市面上却根本买不到。 我也是很多年前,跟着我上司参加帝国政府的宴席,才有幸品尝到一小口。那滋味!我现在想起来都觉得销魂蚀骨……」 「楼上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 「他没骗人,有种上死亡率前十榜的赏金猎人,就是专门去污染区采摘这种花的。」 「如果这样说的话,那她岂不是在喝人血?毕竟只是为了一杯酒,就让人类深入污染区只为采花!」 「楼上别搞笑了好嘛?钱货两讫先不提,赏金猎人干的就是出生入死的活。而且只要钱给的够多,别说去污染区采花,让去污染区和污染者舌吻,都有大把的人抢着去!」 「南不渡要是攀上了美人姐姐,以后直播间就可以改名叫“见世面直播间”了。」 「南不渡你小子手拿稳一点啊!这么贵的酒要是洒了一滴,把你卖了都赔不起!」 南不渡显然也看到了这些弹幕,他的手颤抖着,却愣是没弄洒一滴。 在他的小心谨慎里,最终平安将装着蓝色液体的酒杯,递到泠妩面前。 少年声音忐忑:“给、给您。” 可坐在主座上的泠妩却只是看着那杯酒,并没有接下。 周围道道带着恶意的看热闹视线,将南不渡包裹。 他不适应地紧了紧指尖。 在泠妩的目光注视下,少年耳畔竟起了可疑的薄红。 “放下吧。”泠妩说。 “啊?”南不渡微怔。 他仔细思索眼前人说话的语气。 冷淡又平静,不带半分对一见钟情之人,该有的偏爱与温柔。 南不渡的心凉了半截。 难道一见钟情buff在她的身上失效了?他这样想着。 但显示【成功】的字样又打消了他的怀疑,他猜测这或许是因为对方是3s+的原因。 同时,泠妩的耳畔也响起了女娲的声音:[南不渡在怀疑那个道具对您是否有用。] 泠妩没有因这句话,而更改她原本的打算。 说是南不渡靠近她,其实更应该是:她在诱导南不渡身后的那群星际公民,来靠近她。 所以,南不渡的想法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身后的那群星际公民。 泠妩不语,南不渡也在反应过来后,垂首将酒放回桌面上。 孤零零立在宽大黑玉桌面的酒杯,此刻展露出其上凝固的血液。 斑斑血迹在蓝色液体的轻晃下,显得脏腻又恶心。 周围人纷纷皱眉,抬手捂上了自己的口鼻。 对于这些权贵来说,下等人的血液里藏着数不尽的污秽与毒素,他们一个个都生怕沾染上。 南不渡显然也发现了这一点,他无措地攥起了受伤的手指,一股自卑油然而生。 此刻,他才清楚的认识到,自己与眼前女人中间隔着的天堑般的差距。 他自从拥有这间直播后的清高与傲慢,也都在女人轻描淡写的冷淡下,化为了乌有。 但直播间中的星际公民却与他截然相反: 「该死的,这女人居然连面无表情说着让人难堪的话,也这么迷人!」 「我真的爱死这样的她了!这就是sss+优质人类啊,什么道具、什么深厚的攻略经验,在她的面前都是空气!」 「星际直播的宿主能不能换人啊?哪怕她每天不攻略人,就是晃晃杯子我都愿意倾家荡产地给她刷礼物!我真的要被她迷得发疯了!」 「说真的,看够了低质攻略对象,好不容易遇到一个优质人类,我连眨眼都害怕错过还能看到她的时间。」 「高岭之花+冷淡权贵+一见误终生的惊艳长相=我的天菜!」 “对不起,我、我会赔的。”南不渡低头,星眸中的光辉都暗了下来。 这句话落,他听见了舞会里或多或少的轻蔑讥笑。 “赔?”泠妩抬眸看着他,忽略那头顶上一个个都写着“发疯了”的弹幕。 “嗯,我可以赔您。” 少年微微攥起的白皙指缝处有猩红的鲜血渗出。血积得久了,有一滴在底端处即将坠落。 就在南不渡点头时,那血刚好滴落而下。 南不渡无比庆幸自己的好运。 这滴血或许可以给他带来转机,说不定眼前的女人对他会有那么一点点的怜惜…… 可他还没来得及窃喜,那滴在半空的血液,就被机器人用金属质感的手接住。 随后机器人沉默着,带着那滴血转身离去。 莫名的,有些尴尬…… 泠妩也没再等下去,起身。 起身时,她身上携带的冷香倾袭于少年的鼻腔,顺着直播也被身处直播间的星际公民嗅到。 南不渡眨了眨眼睛,心口跳动的极快。 直播弹幕也刷新的极快! 「她好香啊,她怎么这么完美啊!我要疯了!为什么3s+不是我遇上!为什么!为什么!」 「干什么?她不会要亲主播吧?不要啊,他不干净的!啊啊啊啊我要发疯了!」 「不可能!她怎么可能对南不渡下得去口啊!你们别吓唬我啊!」 不过一瞬,泠妩也就错开步子准备离开。 直播间瞬间因为松了一口气,而刷满了礼物。 这是星际直播历史性的一幕——观众因为被攻略对象的冷漠,而激动喜悦。 “等、等一下!”南不渡开口。 泠妩没有说话,却是顿住了即将离去的脚步,面上表情依旧冷淡。 南不渡的心跳又快上了几拍。 所有人仰望的大人物会为他而驻足,让他无论如何也无法做到平静。 他忐忑问道:“我,我还没加您的联系方式,赔偿金该、该怎么交付给您?” “不必了。”泠妩留下三个字,就错开他,朝前走去。 南不渡的指尖又攥紧了几分。 这和他料想的完全不同,在血液循环引燃体内温度下,他失去了冷静。 “您是,嫌我脏吗?” 第406章 财阀姐姐颠覆了全星际7 他问完,冷静回笼,开始后悔起自己将心里话道出。 一时之间不知所措,还有一种自作多情的尴尬感。 可女人却回眸看了他一眼,用凉薄的语气回答:“没有。” 南不渡怔住。 泠妩已经迈开步子,向舞池外走去。 她的背影消失在所有人的视野中。 除开南不渡外,所有人都后悔起自己没做这只出头鸟。 虽然这只出头鸟做出的事愚蠢又可笑,但却被虞家继承人入了眼。 但如果泠妩最后一句不是“没有”的话,或许舞会还没结束,这不知哪冒出来的出头鸟就会被人除去。 但恰恰就是因为虞泠妩离开前说的没嫌他脏,让他们开始摇摆不定。 “虞总的意思究竟是看上他了?还是没看上?”这个念头同时出现在舞会众人、直播间观众和南不渡的心中。 但南不渡可以确定的是:他的安全不用担心了。 至于他会不会被想要讨好虞泠妩的权贵而大开后门,捧成像歌倾那样的巨星,就不一定了。 在虞泠妩没有明确表明是喜欢和厌恶他之前,这些人都不会轻举妄动。 而离开的泠妩刚坐上悬浮车,就浅浅勾起了唇角。 “机器人做的不错。” [这句赞美,女娲可以认为是对女娲说的吗?] “当然。”泠妩回答。 毕竟那接住南不渡滴落血液的机器人,就是受女娲的指令才前往的。 [女娲为此感到开心。] 女娲没再说“荣幸”,她好像拥有了自己的思想,又好像和以前并无两样。 “去无尽科技。”泠妩闭上了眼睛。 [现在是晚间20:03,目的地到达时间将在30分钟后的20:33。] 女娲继续说,[您可以进行一个短暂的休息。] “嗯。” [女娲将竭诚守护您的安全。] 结束语依旧来自于女娲。 泠妩闭目养神。 南不渡还会再次出现,无论是被弹幕上的星际公民强制命令,还是他的欲望,都会迫使他再次主动接触泠妩。 而今天的这场舞会,在虞泠妩的记忆里并没有出现。 虞泠妩和南不渡的初见,是在半个月后的帝国大学。 那天,南不渡作为新生入学,虞泠妩则是受邀参加帝国大学的这场开学典礼。 帝国大学作为水蓝星最顶尖的学府,数不尽的科研人员都是由此出身。 所以虞家对帝国大学一向看的很重,每年帝国大学的开学典礼虞家当权者都会出席。 只是并不会发表演讲,但当那间最高的包厢亮起时,就已经向所有权贵和高阶层表明了虞家对此的重视。 而自从三年前虞燃消失后,作为受邀人出席的一直都是虞泠妩。 也就是半个月后的这一次出席,让虞泠妩暴露了自己100%纯血人类的身份。 之后没过半年,水蓝星就被炸毁了。 在泠妩所制订的一切计划完成之前,泠妩需要将自己100%纯血人类的身份隐藏干净。 这个身份需要在该暴露时暴露,而主动权必须万无一失的掌握在她的手中。 泠妩本打算自己研究隐藏血脉的科技产物,但此次[无尽科技]一行,或许会带来有关于此的收获。 [目的地已到达。]女娲在悬浮车停下时,说道。 泠妩睁眼,悬浮车门打开。 她忽视眼前这些哪怕在夜晚也要以最好状态出现,迎接自己的人。 “不许跟着我。”泠妩头也没回,留下这句话,就大步进入。 身后无尽科技的高层还想说“危险”一类的注意事项,结果都在女娲温柔的声音下闭上了嘴,也停止了脚步。 [女娲提醒各位留步,虞小姐的安全将由女娲竭诚守护。] 能在虞燃所建立的[无尽科技]中工作的人,都或多或少知道一些秘辛。 例如:与政府行政相挂钩的人工智能【女娲】,是隶属于虞家的…… 甚至于,这[无尽科技]内部人员也在【女娲】的辅助下,才能研究出一项项非凡的成果。 此时,跟随泠妩的女娲,正指引着她前往虞燃的实验室。 [前方20米左转,就是虞燃女士的实验室。] [女娲并没有这间实验室的任何权限,所以女娲希望您能在有万全准备的情况下,再选择进入。] “在你的计算下,这间实验室能给我带来的危险程度,是多少?”泠妩问。 她脚下的高跟鞋,踩在白色材质的地板上,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这或许也是无尽科技的成果。 女娲回答的很快:[50%。] “这是一个很微妙的数值。”泠妩说。 她的指尖按在了开启实验室大门的圆形按钮上,但此刻却并没有按下。 女娲又说:[但如果您能成功进入虞燃女士的实验室,那么危险程度将下降至0.01%。] 女娲也解释了这一数值的原因: [虞燃女士很爱您,如果您能成功进入,那么虞燃女士一定在其中做了许多保护您的措施。] [0.01%,是女娲无法百分百确定所有场所对您来说,都是安全的。] 毕竟有许多意外情况的发生,类似于“踩中香蕉皮磕破后脑勺而死”一类的滑稽意外。 泠妩意识到了这一点,但她并没有将关注点放在这里,而是放在了女娲第一句所说的“爱”上。 “女娲,你现在对人类的感情很了解。”泠妩面上表情不变。 [女娲并不了解人类感情,女娲是在精密的计算下,才得出了这个结果。虞燃女士在生命的最终,也依然将您的安全放在首位。] 泠妩没再说话,她按下了指尖的圆形按钮。 她的指纹在蓝色流光下验证成功,经过瞳孔确认后,圆型按钮缓慢向前推进。 一扇厚重的金属门出现,再次阻挡了泠妩。 “请输入指令密码。”毫无声线起伏的机械声响起。 泠妩顿了顿,最终按下与虞燃有关的一串字母。 “密码错误,您还有两次机会。” 泠妩没有收手,她垂眸重新按下一串字母 ——ylwdaqhlygyyq ——虞泠妩的安全和利益高于一切 “密码正确,无尽欢迎您的回归。” 女娲的声音同时响起:[女娲等候您的回归。如果半小时后您没有出现,女娲将采取强制措施。] “嗯。” 泠妩话落,才踏进这间三年没迎回主人的实验室。 第407章 财阀姐姐颠覆了全星际8 厚重的实验室大门吞没了女人的身影。 虞泠妩二十三年的人生中,这是第一次没有女娲陪伴在她的身边。 同样的,也是第一次,女娲的视线中失去了虞泠妩这一必须要保护的存在。 [倒计时30分钟,29分58秒、29分57秒、29分56秒……] 女娲的声音很小,连倒计时播报也像是她在自言自语。 厚重大门被闭合时,依旧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在泠妩踏进门内的刹那,照明系统感应到主人的回归,四周瞬间亮起冷白灯光。 入目是一条长长的玻璃通道,地板依旧是白色不知名材料,高跟鞋踩在上面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头顶以及两边的透明玻璃里堆积着黏稠的乌黑液体。 看不见光亮的尽头,像是通往不见天日的诡异之地。 泠妩走在下方时,能直观感受到它所带来的压抑。 大约走了三分钟,通道才逐渐变宽,随后一间巨大且开阔的“实验室”映入眼帘。 实验室里摆放着一台巨大的金属仪器。 冷白灯光之下,它并没有被自主启动,那黑暗的屏幕上也因此映出泠妩身影。 发丝遮挡下的面容,也因主人的抬首,而出现在黑暗的仪器屏幕之上。 泠妩却没看屏幕上的自己。 她的视线越过面前的这台仪器,看向前方被巨大透明玻璃所禁锢的一个怪物。 “污染物。”泠妩低喃。 在虞泠妩躲避高级星球追捕的那一段时间里,她曾孤身涉足占据这个星球75%的污染区。 这超出一大半的区域里,【污染物】横行。 他们躯体庞大,伤害力极强。 且每年都还会有半人类在年满18岁后,分化成【污染物】,作为新成员加入。 所以哪怕虞泠妩在女娲的各种精密计算下,数次躲避【污染物】的攻击,也还是遍体鳞伤。 而记忆中,所有的污染物都没有眼前的这个污染物,来的庞大。 它几乎占据了这间宽敞实验室的一半。 泠妩站在这只污染物的面前,甚至还没有它的脚掌大。 人类分化出的污染物,都或多或少会保持着原先主人的特征。 而眼前的污染物和人类已经没有多少相似的地方了。 它更像是一个畸形的怪物。 因为被黏稠的黑液浸泡,它身体表层茂盛的毛发粘连在一起,分不出原本的毛色。 它拥有人类的五官,可耳朵却像是两颗畸形的瘤子,长在了本该是耳朵的位置上。 那双硕大的眼睛,因为许久不见光亮,只睁开了一条缝隙般的大小,睫毛也像枯树枝般干涩丑陋。 它四肢着地,每次一动,那黑色的黏稠液体就会被它卷入口鼻,然后再吐出。 随之冒出一个个浑浊的黑色泡泡,配合着怪物丑陋的长相,无比的恶心。 泠妩此刻才意识到,那玻璃通道里的黑色液体连通着这里,一起成为了它生存三年的养料。 大约过了三分钟,眼前这四肢着地也几乎有三层楼高的怪物,才终于适应了亮度。 那双硕大的眼睛缓缓睁开,琥珀色的瞳孔里倒映出了泠妩娇小的身影。 泠妩垂眸看了眼手腕上的时间。 此刻的时间已经过去了7分钟,还剩下23分钟,再除去回程的3分钟,正好剩下20分钟。 时间有些急迫。 泠妩看了眼怪物。 这怪物被透明玻璃禁锢的时间只会比三年多,如果能逃脱的话早就不在这了。 所以泠妩并不担忧她的安全,她准备先查看这间实验室里的资料。 她转身,回到仪器前,打开了它。 屏幕亮起时,出现的却是虞燃的身影。 虞燃女士一头利索的黑色短发,她的视线越过屏幕好像在与泠妩对视。 在那个瞬间,她冷硬的面容上,缓缓露出一个略显生疏的笑意。 虞燃和虞泠妩一样,她们的美貌都带着很强的攻击性。 但此刻虞燃的眼神里,却浸着温柔。 “小乖,现在是哪一年了?”她自说自话,“今年是3065年8月8日,也是小乖你的生日。” 3065年正是三年前,而8月8日则是虞泠妩的生日,所以虞燃口中的“小乖”说的也只会是虞泠妩。 这也就代表着,这间实验室的确是为虞泠妩准备的。 泠妩一边思考,一边安静地倾听。 虞燃继续说:“小乖,妈妈很抱歉,今年的礼物不能当面送给你了,希望你能原谅妈妈。” 眼前的虞燃显然无法对话,但泠妩还是点了点头说:“好。” 视频中的女人听不见,她在她所处的过去中微微垂眸,好像有悲伤正席卷着她。 可很快,她就抬起了头继续说: “虽然无法当面赠送,但来到这里的小乖,应当已经看见了这份礼物。” 泠妩微微侧眸,与那只丑陋的怪物视线相接。 它真的很安静,甚至还有些冷漠,对泠妩这个新面孔的出现,一直回以着平静。 屏幕上的虞燃,也伸手指了指怪物的位置,“小乖,如果在未来的某一天里,出现了你和女娲都无法抗衡的存在,它会代替妈妈,保护好你的。” “或许你还不知道,水蓝星之外还有更多的高级生命,他们的基因缺陷比水蓝星上的半人类更加严重。” “纯血人类对他们的诱惑力极高。”虞燃的眼神逐渐变得凝重,“所以你一定要将自己的血脉秘密隐藏好!” “妈妈很抱歉,因为试验的后期出现了特殊状况,我无法亲自去告知你。” 她好像很急,很快就进入了下一话题: “你小的时候曾问过你的爸爸是谁,妈妈当时很冷漠的告诉你:你没有爸爸。” “妈妈现在为当时恶劣的语气,而向你道歉。” “现在你长大了。妈妈会告诉你一个哪怕在此刻,你或许也依旧无法接受的事实。” 她顿了顿,似在给泠妩选择的时间。 “你的父亲就是那些高级星球人类的爪牙。” 接下来的话,她没有说的很细致。 大致就是,虞泠妩的父亲和南不渡一样,拥有着一个星际直播。 在虞燃的刻意放任下,他接近了虞燃。 在此期间,虞燃通过他掌握了一些关于直播的事情,为此虞燃和他假戏真做,才有了虞泠妩的诞生。 “虽然是因为利益相识,但小乖的诞生是妈妈发自内心期待的。”虞燃认真地说:“用古文化中的一个词语,大概相当于去父留女。” “后来,他本该带着他的直播去往更高的高级星球,成为享有合法权益的高级公民。” “但很可惜,他在即将离开前,死亡了。”虞燃闭了闭眼睛,“他的死亡是妈妈一手策划的。” 第408章 财阀姐姐颠覆了全星际9 她的右手正无意识的微微攥紧。 “妈妈向你坦白这些,不是为了求得你的原谅。” “只是妈妈觉得,现在的你有了接受真相的承受能力,更是觉得这些事你理应知道。” 她说完,才抬头,又露出一个生疏的僵硬笑容。 笑容并不难看,而且在她的直白话语里,这个笑容还有些可爱。 也好在,虞泠妩对父亲并没有多少向往。 泠妩看着她,她继续说: “小乖,你的血脉秘密一直隐藏的都很好,这一点妈妈很高兴。” “只是妈妈很没用,你纯血的血脉,妈妈还没有研究彻底,就发生了意外。” “这个意外在起初本来是可以阻断的,但为了试验的最终结果,妈妈还是放任了。” 虞燃好像想到了自己放任虞泠妩的父亲一样,她扯了扯嘴角,似在自嘲自己的弱小。 “很可惜,最终的结果是失败,我也因此付出了代价。” 她抬起头,语气很坚定:“但这些都是值得的,妈妈并不后悔。” “实验最终的结果,除了那个污染物外,还有一个能隐藏你纯血秘密的手环。” 她说这话时,仪器下方被隐藏起来的白色平台突起。 泠妩落手,将之拉开,一只黑色的盒子展现在泠妩的面前。 虞燃的声音再度响起:“这只手环除了能隐藏你的血脉,还能控制妈妈给你的那份礼物。” “对了,妈妈记得你很喜欢紫色。” “但现在站在妈妈面前的小乖,妈妈无法确定,所以手环开发了能改变颜色的功能。” 这一功能鸡肋又重要。 泠妩将盒子打开,里面的确是一枚泛着金属质感的手环。 但在此之外,还有一个只有米粒大小的白色不知名物体。 虞燃心有灵犀般的替泠妩解了惑: “再神奇的超自然物品,在这个时代也依托于科技,那个白色芯片是我从他的大脑里提取出的。” “他”很显然就是虞泠妩的父亲。 “但当这枚芯片被你看见时,必定已经过时了,科技的迭代快速到人类无法想象。” 她感叹了一声就继续道:“很遗憾,这枚芯片妈妈还没来得及破译。如果小乖无法寻找到可以信任的人,那么就将这枚芯片销毁。” “请一定一定,在你能保护好自己之前,不要暴露自己的血脉秘密。”她着重强调。 虞燃看着泠妩,语气带着难以控制的思念:“妈妈是个对情感内敛的人,很多话只能隔着屏幕向你说出……” 泠妩看向视频右上角,视频的时限进入了十秒倒计时。 虞燃却没再说话,她只是静静地隔着三年的时光,身处过去看着身在未来的泠妩。 在最后的三秒钟里,她说: “小乖,妈妈很爱你。” 她再次露出了那个僵硬的生疏笑容,随后整个屏幕陷入了长久的黑暗。 泠妩将这具身体呼啸的情绪慢慢压下,抹去眼角的泪水。 用虞泠妩的身份回应她:“妈妈,小乖也很爱您。” 哪怕她或许再也听不见了。 玻璃内关押着的“怪物”歪了歪头,突兀间它发出了一个字音。 因为身处粘稠液体中,再加上玻璃的阻挡,泠妩听的并不真切。 “你说什么?”泠妩问。 它的声音生涩又嘶哑,夹杂着类似于用香皂洗手时发出的黏腻声音。 没等到泠妩的回应,它眨了眨眼睛,再次说话: “乖?” 这一声,泠妩听懂了。 但泠妩没有回应它,而是垂首将手环戴在手腕。 戴在手腕的瞬间,手腕就自动调节了大小,牢固地贴在了她的手腕上。 泠妩将指尖咬破。 属于纯血人类的鲜血对于半人类和污染物来说,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但此时那只丑丑的怪物只是歪了歪头,好像不明白她这样的意思。 污染物都是没有思想的,但眼前的这只,显然不同。 泠妩将这个疑问放下,无论如何,这只污染物也都不能放在这里了。 将它运走,对于普通人来说或许很困难,但对于虞家继承人来说,轻而易举。 泠妩朝它靠近,随后探出指尖,点了点玻璃,“你被驯化过吗?” 怪物眨了眨眼睛,没有说话。 “那,要跟我走吗?” 这一次,怪物点了点头,“乖。” 它再次发出“乖”这个字眼。 泠妩低头看了眼手环,虞燃女士说这支手环可以约束这只污染物。 她轻轻触碰手环,一道悬浮框也出现在手腕之上。 按钮有一项就是【绑定实验体】。 泠妩按下了按钮。 玻璃中的怪物毫无反应,它照旧歪了歪头,硕大的双眼贴在玻璃上,好像是为了让自己看清泠妩的模样。 “乖...乖......”它又说。 手环在它说完后,才发出一声【绑定成功】的提示音。 “转圈。”泠妩下达指令。 怪物愣了三秒,随后才慢吞吞地转身。 光是转身它就耗费了一分钟的时间,最后它又重新贴在玻璃上,用大眼睛看着泠妩。 此时的时间仅剩下了三分钟,泠妩没再花费时间在它的身上。 此时再不走,三分钟一到,女娲一定会耗尽一切,将自己从这所无比安全的实验室中“救”出。 她转身抬步,脚下那双黑色高跟鞋的红底上闪着碎钻的星光。 贴在玻璃上的怪物紧紧盯着那抹红,依旧安静。 直到实验室因为主人的离去,再次陷入黑暗,它才微微动了动爪子,声音干涩地呢喃: “乖?” 在女娲倒计时的最后一声落下前,厚重的大门被打开。 泠妩的身影出现在女娲的监控下。 [倒计时1、0……] [女娲欢迎您的回归。] [女娲已撤下3s级紧急救助计划。] [女娲将在您的同意后,扫描您的身体状况。] 泠妩点头。 女娲这才进行扫描。 [您的手指破了皮,女娲已派遣医疗机器人为您送来了一支治愈药剂。] “辛苦了。” [不辛苦,女娲的存在就是为了您。] 泠妩抬眸,错开话题:“调200台运输机器人过来。” 她得将那个大家伙运走,以免夜长梦多。 [好的,运输机器人将在5分钟后到达。] 今夜,注定是个无眠夜。 第409章 财阀姐姐颠覆了全星际10 泠妩将实验室的自毁程序取消。 运输机器人才得以将实验室,运送到泠妩所居住的地方。 虞泠妩居住的地方,几乎相当于古代皇城。 同样的占地极大,安全指数极高,实验室放在那里最合适不过。 而且这个“皇城”科技超前,没有其他生命体,只有一具具绝对不泄露秘密的机器人。 “调遣一批机器人,务必在实验室到达前开拓出可容纳这间实验室大小的区域。”泠妩不忘提醒,“要离我近一些。” 女娲没有多嘴询问,她恪尽职守地应声: [女娲明白,正在调遣中。] 此刻,黑压压的夜色上空,正停泊着一艘巨大的悬浮船。 月光和星光也被悬浮船所遮挡。 泠妩站在悬浮船投下的影子里,站在远处注视女娲投映给她的监管画面。 悬浮船上,200台运输机器人携手共进,在极快的速度中将吊桥搭建好。 又在女娲的辅助下,将虞燃女士的实验室,和整个[无尽科技]分离开。 最后,平稳且安全的利用吊桥,将实验室运送到悬浮船上。 [实验室已成功剥离。]女娲说。 泠妩无声地仰头看着上空遮天蔽月的悬浮船,询问:“那边怎么样了?” 她没有说的很清楚,但女娲却知道她在问什么。 [开拓工程已完成77%,如果没有意外情况的发生,在实验室到达的前七分钟,就能百分百完成。] “嗯,我们回家吧。”泠妩收回目光,转身进入悬浮车内。 [女娲将竭诚守护您的安全。] 不知为何,女娲这一次回答的声音,迟了0.01秒。 但这个数值太微小了,寻常人根本分辨不出来的。 泠妩靠着舒适的座椅,右手搭在了戴着手环的左手腕上。 “女娲。”泠妩唤道。 [女娲在,您请说。] 女娲像是慈爱的母亲,永远会用最温柔的声音,回应她最心爱的孩子。 “我母亲的遗体在哪里?” [遵循虞燃女士的遗愿,她的遗体进行了火化,最终被埋进了虞家祖坟。] “你亲眼看见,以及确认过那具遗体,就是我的母亲吗?” 泠妩垂眸。 在她手腕的手环正泛着浅紫色的光辉。 光亮很微弱,但如果身处黑暗,一定能照亮身边的物体。 这是虞燃女士特意为自己的小乖研发的功能。 女娲并不需要思考时间,就能准确回答所有问题:[是的。] “经过基因检测了吗?” [虞燃女士的基因的确和以前有所偏差,但虞燃女士曾拿自己做过实验,基因早已被更改,所以基因检测有些许的误差才是正常的。] “也就是说,你也不能百分百确定。” [是的。女娲无法百分百确定那具遗体,是否是真正的虞燃女士。] 泠妩缓缓闭上了双眼。 她耳畔白色碎钻的光辉,顺着呼吸轻微闪动。 这一次女娲主动开口: [您是在怀疑虞燃女士并没有死亡吗?] 泠妩没有睁眼,她的语气淡淡:“我只是没有亲眼见过。女娲,人类在感情方面总喜欢自欺欺人。” [女娲不懂,但女娲已为您规划了祭拜虞燃女士的行程,如果您有所需要,可随时下达指令。] 泠妩无声点了点头。 她的呼吸逐渐平稳,车内温度被调高了几度,柔软的毯子也在女娲的控制下,轻轻盖在了她的身上。 悬浮车的车速依旧,车内安稳而舒适。 20分钟后。 [目的地已到达。]女娲的声音轻柔。 泠妩也在下一刻苏醒。 车门打开,照例停在了只需几步就能进入卧室的位置。 “去实验室。”泠妩道。 只走了半分钟,泠妩就在女娲的指引下,重新启动了那扇厚重的实验室大门。 这间实验室能自给自足,拥有自己的循环、照明、发电系统,并不需要女娲和泠妩再进行任何调试。 或许,这也是虞燃女士在建立之初,想过的一点。 泠妩依旧没有给予女娲进入的权限。 在孤身一人步行走过三分钟的黑液通道后,泠妩再次与这个丑陋的怪物,面面相觑。 “既然你是生日礼物,那就叫虞零八好了。”泠妩说。 虞泠妩的生日是八月八号,08.08。 又是虞燃女士赠送的最后一个礼物,那就冠以虞燃女士的姓氏。 ——虞零八。 在黑液堆积中的巨型怪物,艰难地俯趴了庞大的身躯。 那双硕大的眼睛,隔着玻璃正好贴在泠妩所处的身前。 它认真地盯着泠妩。 “乖。”它说。 泠妩暂时没有将虞零八放出来。 在无法百分百确定,它能完全听命于自己前,泠妩是绝对不会将它释放出来的。 这也是为了避免造成不可估量的后果。 毕竟在虞燃女士消失的三年中,虞零八发生过什么意外也很难说。 夜半,泠妩探望完虞零八后,才进入休息。 十天后,帝国大学开学典礼的邀约如期而至。 在这十天里,泠妩每日都会进入实验室,和虞零八进行短暂的交流。 它除了只会发出“乖”这个字音外,并不会回以其他任何的字眼。 但泠妩的命令,它又能准确执行。 让它趴下它就趴下,让它转圈它就转圈,让它闭眼它就闭眼…… 总之,无比的乖巧听话。 如果忽略它可怕且丑陋的长相的话,那么还可以添上一句“可爱”。 其次,在这十天里,泠妩还研究了一下那粒米粒大小的白色芯片。 依托于这间实验室超前的功能,以及虞泠妩后期观看直播的记忆。 泠妩从芯片中,获取到了超出水蓝星的科技知识。 她选择了一部分交给[无尽科技],帮助他们突破了近年来无法完成的实验项目。 从虞燃女士留下的视频中,泠妩还了解到了芯片所处的位置。 这对于之后,从南不渡身上获取直播,有着极大的帮助。 虞燃女士曾说:那枚芯片是她从虞泠妩父亲的大脑中提取出的。 帝国大学的邀约早在一个月前,就由女娲呈给了虞泠妩。 所以泠妩并没有再次询问,时间一到,女娲也会提醒。 从悬浮车下来,泠妩就在帝国大学校长的亲自陪同下,踏进了包厢。 这间包厢很高,从里间可以一睹整个迎接新生的殿堂,但从外却什么也看不见。 只有一盏银白字体金边环绕的六边形徽章,展现在包厢外。 泠妩没有刻意寻找,就在一条条显眼弹幕下寻找到了目标。 南不渡身穿黑色礼服,胸前佩戴着属于帝国大学的徽章。 他顺着弹幕的指引,仰头看见了最高的那个包厢。 身边也响起了男男女女的窃窃私语声: “看见那个最高点的包厢了吗?我听我姐说,只有那个包厢的徽章亮起,开学典礼才可以正常举行。” 第410章 财阀姐姐颠覆了全星际11 “我还听说,好像是三年前吧……对,就是三年前,那个包厢的徽章好长时间都没有亮! 当时坐的靠前的学长学姐们,看见校领导和大人物们的嘴唇都没了血色!一个个坐立难安,就差把害怕写脸上了! 不过还好,两小时后,那个徽章就又亮了起来,虽然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所以那个包厢里坐的是谁啊?还有那个徽章,我怎么从来没有见过?那个银色的字体好像是古文化中的……汉字吧?但那是个什么字?” “好像是……” 她的话没说完,就听见耳畔传来一道干净的少年音: “是虞字,文化断层时期有种灭绝的花就叫虞美人。” 女孩侧眸看去,只见说话少年面色苍白,眼下含痣,清冽干净的气质中还携着看不透的野心。 她忽的感觉心口一阵不正常的悸动,随后皱了皱眉,移开视线才问:“你认识?” 南不渡摇头。 他不确定那个冷漠矜贵的女人,是否在看他,所以他不敢乱说话。 沉寂许久的弹幕,终于再次炸开了锅: 「不容易啊,终于等到再次和她见面了!你们知道吗?她好像能安抚我的暴动……虽然这样说有些变态,但我说的真是字面上的意思。」 「我知道你什么意思,因为我也是。自从看过她一次后,我就总感觉哪里不对劲……好像是,她能弥补我体内的缺陷!你们说,她不会是99.99%的纯血人类吧?」 「怎么可能?我记得直播界5年前出现了一个98.9%的纯血人类,当时所有高级星球财阀全部出动,那可谓是空前绝后。据说,自他之后再也不会出现,比他的血脉还纯净的了。」 「说不定呢。而且你不也说了,那个98.9%的纯血人类也是凭借着直播才发现的,我记得他的评级是ss+,虞泠妩可是sss+!」 「这样说起来的话……」 「刷礼物!南不渡,这次把商场最贵的那个道具买下来,我再也忍受不了这么久看不见她了!」 「支持,大家刷礼物,正好那个礼物也能顺便检测她是否是纯血!」 南不渡看了眼商场价值最高的道具——【救命之恩】。 他的嘴唇没动,但带着他名字的烫金字体,却出现在了弹幕上: 南不渡:「如果这次也失误了呢?」 弹幕空屏了一秒。 之后出现的不是激将法,就是鼓励法。 最终南不渡还是咬牙,将那个道具买了下来。 包厢里,泠妩身边陪同的校长也离开了这里,去往下方进行发言。 此刻,整个包厢只有她一人。 “看来,是个得见血的道具。”泠妩语带几分笑意。 这个应该就是让虞泠妩暴露秘密的道具了。 她斜靠在宽敞的沙发,脸颊半托在指尖上,双腿侧交叉,乌黑的长发因为姿势原因散落在肩头,随着呼吸轻拂。 如果她没说话,或许会被人误以为是一幅从上古流传至今的美人图。 女娲分不出人类美丑,她只知道现在的虞泠妩哪怕是在笑,也有几分冷漠。 [请您放心,女娲一定会保护好您的安全。] “不,你得让他得手。”泠妩又话锋一转,含笑说:“但又不能让他轻易得手。女娲,你能明白吗?” [女娲明白。] 两个小时后,南不渡身染鲜血半死不活地躺在了泠妩的面前。 他的身下甚至已经凝聚了一小滩积血。 泠妩心中失笑,女娲的“明白”的确挺明白的。 南不渡躺在地上,他在弹幕上问直播间观众:“救命之恩不应该是我救她吗?为什么会变成攻略对象救主播?” 可弹幕上却全是: 「天知道我多少年没流鼻血了!从南不渡这个死尸视角看她,她也依旧美得让人发疯啊!」 「漫天金光倾泻,她逆光而来,替死灵封锁死亡的号角,奏起黎明的曙光。」 「楼上也太会了吧,不过她真的360°无死角啊!这下颌,这俯视的垂眸,这冷漠的视线,谁懂啊!!」 「有种灵魂安定但血脉沸腾的生命感觉!」 少顷,才有一条弹幕回复了南不渡: 「渡渡,这【救命之恩】以前也有主播用过,的确是主播救下被攻略者。可能……是她真的太优秀了,所以连道具也偏爱她。」 「不过渡渡放心,我给你打赏了礼物,你快兑换生命值!」 南不渡的心这才有些回暖,可那人下一句话就是: 「你要是死了的话,我得再等多久才能重新再看见她啊……」 南不渡很想吐血,但买下的那个生命值在缓缓修补着他的身体,让他想吐也吐不出来。 此刻的泠妩垂眸,俯视着他:“如果我没有下达停止攻击的指令,你现在就已经死了,你知道吗?” 南不渡有些迷茫,他在道具的带领下一路躲避了许多机器人的追捕,最后却还是被一颗光弹射中了心脏。 但在这期间,眼前的女人真的有说过话吗? 不过,他也没资格值得她来骗自己,所以她说的只能是真的。 或许是他被重创时,听觉失去了功能,才没听见吧…… “谢、谢谢您。”南不渡道谢时,扯动了心口的疼,迫使他的呼吸都重了许多。 事实上,泠妩并没有下达那最后一道指令 但他还能活着也是因为她阻止女娲,所以他的道谢,泠妩接受良好。 “嗯。”泠妩说完就越开他准备重新踏上悬浮车。 “等、等一下!”南不渡说话间露出染着血的牙齿,很是可怜。 女人没有回头,而他的这声话音刚落—— 数不清的携带武器的机器人出现,所有武器的攻击口,齐齐对准了他! 和他五感相连的星际公民们,此刻也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因sss+优质人类出现,而人气最火爆的这间直播间,弹幕瞬间一空。 在此之前,所有星际公民对泠妩的情感里,都或多或少夹杂着高等人向下的施舍。 这一变故,竟然让他们对一个低级星球的被攻略者,产生了从心底的畏惧。 泠妩坐在悬浮车中,微微侧首看向南不渡的眼睛。 在死亡与危机蔓延的气氛下。 慵懒倚在悬浮车中的女人,只是轻描淡写地抬起了手, 那些对准南不渡让他插翅也难飞的武器,就齐齐消失了。 第411章 财阀姐姐颠覆了全星际12 带给直播间观众和南不渡的压迫感,并没有随着武器的消失而消失。 它在女人冷淡地侧眸下,逐渐加剧。 “南不渡,你不惜冒着死亡的代价来找我,究竟是想要什么?”泠妩问。 往日总喜欢指挥主播的那几个弹幕,因为刚刚的那一番威慑始终没有冒出头来。 现在,在泠妩的注视下,也仍旧没有几个弹幕出现。 陷入孤身一人的南不渡,脑筋转的极快却找不到一个好的理由。 他只能艰难地张开唇瓣,声音艰涩地吐出一句:“我想,赔偿您。” “那个杯子?”泠妩无动于衷,语气仍旧冷淡。 “嗯。”南不渡点头,“半个月前的那场舞会里,我弄脏了您的杯子,心中一直耿耿于怀。但我人微言轻,不知道该怎么联系您。” “我,我不是故意要闯进来的!”他神态局促,脸颊和口腔还满是血液,“我只是想还清欠您的东西。” 泠妩看着他倔强又破碎感极强的模样,慵懒倚靠的姿势不变。 她抬起指尖对着虚空轻点,随后转了转手腕,将悬浮光屏对准南不渡。 其上显示出那个杯子的照片,以及付款收据。 “这个杯子来自于文化断层时期,最终在拍卖会上被虞家以180万水蓝币拍下。”泠妩微顿,“如果你确定要偿还的话,我可以给你打个折,90万星币。” 泠妩看着他,“你准备怎么支付?” “……”南不渡不敢与泠妩对视。 因为他根本就没钱! 好不容易攒下的积分本来也可以兑换水蓝币的,但都在弹幕的怂恿下,买了那个最昂贵的道具。 关键那道具还只完成了一半,让他想找反馈都没办法反馈。 人家一句:“你就说是不是救命之恩?” 就把他给堵的死死的。 关键...这也的确是救命之恩! 但谁知道救命之恩,是给被攻略者的?! 他花大价钱,没把任务对象弄跟前就算了。 反倒把一穷二白的自己,浑身带血的送到了被攻略者的跟前! 南不渡嗫嚅着染血的唇,许久才吐出一声:“我可以用我的……” 泠妩打断他即将会说出口的污言秽语—— “用你的劳动换取相应的报酬,抵付给我?” 南不渡微微张大了嘴巴,他本来是想走榜金主的那条路。 可现在怎么就从假“卖身”到真卖身了? 泠妩看着他微愣的神情。 突然想起虞燃女士对南不渡这类人的称呼:「高级星球人类的爪牙」。 南不渡前世沾着虞泠妩的光,享尽了荣华富贵,被吹捧声高高架起,暴露了虞泠妩的秘密也从未有过反悔的心。 在星球被炸毁,无数水蓝星人死亡之际,他毫无悔过地离开了这个孕育他的蓝色星球。 但这一次,泠妩不会允许他走上老路。 既然选择卖身,那就不能只是嘴上说说。 “我很喜欢不图名与利的人。”泠妩对他露出了这么久以来的第一个笑容,“你过来。” 南不渡被这笑容晃的有些失神。 “我,我吗?”他指着自己问,整个人都好像被污染物吃掉了脑干。 泠妩依旧带着笑容,“除了你,还有别人吗?” 南不渡环视一圈,发现这里除了机器人外就只有她和自己,除此以外空无一人。 他有那么一瞬怀疑过,这次究竟是他在算计虞泠妩,还是虞泠妩反算计了他。 但他又想着,这样的大人物出行,会清场才是正常的。 于是理智渐渐回笼。 在泠妩的命令下,他本能从地上爬起,跛着脚一步一拐的出现在泠妩面前。 少年微红着脸,略显局促。 一股铁锈味扑面而来。 女娲及时在车内喷洒了祛除血味的无香喷剂。 泠妩这才问:“你的伤?” 南不渡害怕暴露直播,连忙摇头,“我,我已经没、没事了。只是,只是看着有些吓人。” 泠妩点头,“嗯。” 在她话落,车门被闭合,几乎所有的机器人都在短短三秒内,紧跟着离开。 只留下两台留在南不渡的身边。 南不渡只能呆滞地看着悬浮车消失在他的视野里。 他本能想求助于弹幕,集思广益得出虞泠妩的意思。 结果还没发送问题,就见眼前停下了一辆新的悬浮车。 “不好意思,我没有打车。”他跛着脚后退一步。 但停在他面前的车门却被自动打开,其内空无一人,显然是人工智能控制的悬浮车。 [请进。]这道声音是最寻常的电子音。 南不渡压下自己的惊愕,他病急乱投医地询问跟在自己身边的两台机器人: “这是,虞小姐派来的车吗?” “是的。”智能机器人冷漠回答。 南不渡没有丝毫犹豫,就选择了踏进悬浮车内。 这辆悬浮车,和公司派给他的车完全不是一个档次。 他坐在椅子上,担心会闹笑话,所以只敢用余光打量着车内陈设。 弹幕上也回过来了神来,有人开始科普起车内高昂的装饰。 这样一来,南不渡是连动都不敢动,只敢僵硬地坐在车里。 另一辆悬浮车中。 南不渡的一言一行正同时展现在泠妩的面前。 “女娲,你怎么想?”泠妩问。 [女娲认为,南不渡的生死此刻正掌握在您的手中,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悬浮车也在无尽科技的帮助下,涂上了一层特殊材料,哪怕南不渡死亡,在他身体中的芯片也无法离开那辆悬浮车。] “但你只说是个很好的机会,没说是个万全之策,也就意味着,这并不在你所给出的计划之中。”泠妩观察着屏幕中,连呼吸都不敢放重的南不渡。 女娲温柔地回应:[是的。因为能威胁到您的存在,从来都不是南不渡,而是那些通过南不渡偷窥您的直播观众。] 她说“偷窥”两字时,温柔的声音里好像有些冷意。 “嗯,所以他现在还不能死。” 女娲的回应有些迟,她问:[您是担心女娲会擅自行动吗?] “不。”泠妩带着笑容说,“我只是在向女娲,交代我的计划。” 泠妩不再盯着南不渡,而是靠在座位上。 座椅在女娲的控制下缓缓被放平。 泠妩平躺在悬浮车中,睁开眼就能看见头顶被投出的璀璨星空。 “女娲,我是在和你交心。” 第412章 财阀姐姐颠覆了全星际13 [交心...?]女娲的声音里好像有了些许的疑惑。 “嗯,交心。”这一次,泠妩的语气更加坚定。 这辆车中,女娲无处不在。 所以,哪怕泠妩只是看着科技制造出的星空,眼神中也依然带上了专注与认真。 [女娲只隐瞒过您虞燃女士的离世,除此之外,对您一直毫无保留。]女娲回答了这么一句话。 泠妩看着星空,询问另一件事:“女娲,如果有能彻底摧毁你的多个存在出现,且各个对你持有摧毁的意志 你会选择怎么反抗?” 女娲没有思考,就回答:[女娲会先避其锋芒,再一击杀之。] 她还补充道:[但如果那个存在是您,女娲会放弃抵抗。] “如果那个存在必定会威胁到我呢?”泠妩问。 [那么女娲将不惜一切代价,将之摧毁。] “嗯,这就我和你交心的原因。” [女娲...明白了。] 泠妩无声笑了笑,“你还没有百分百的明白,但在之后的日子里,我相信你会的。” [女娲很期待。] “但在此之前,我需要向你坦白一件事情,希望你不会太过惊讶。”泠妩的语气有些郑重。 [您请说。] 在女娲的话音落地,泠妩用变得平缓且轻柔的声音道出这个秘密:“我是百分百纯血人类。” 这个秘密,女娲必定早就知道了。 在虞泠妩刚刚诞生之际,基因检测在虞燃女士的策划下出现故障时,女娲应当就已经发现了一丝不对劲。 又在虞燃女士建立实验室,得到百分百纯血人类血液样本,却没有透露给任何人时,女娲应当就猜到了。 “很抱歉,虞燃女士。这个秘密还是泄露给了除你之外的其他存在,但这一点是必要的,希望您能谅解”泠妩看着手环,在心中这样说。 而女娲的回答,也象征着泠妩的猜测是正确的: [女娲请您务必不再将这个秘密,告诉第三人,以及除女娲之外的任何智能产物。] 女娲没有惊讶,也没有像往常一样回复“明白”等等。 她说的是第三人,意味着她知道虞燃女士也知道这个秘密。 最后提及的“除女娲之外的任何智能产物”,则意味着她的确早就知道那份基因样本的主人是虞泠妩了。 但她从没有说出来,也没有借此试探虞泠妩,都代表了她的意思。 虞泠妩的前半生是美满的,她拥有数不清的财富与权力。 有爱她到倾尽生命的母亲。 还有弥补她母爱,对她贴心且关爱的女娲。 “女娲,我有没有说过,你很像我的母亲。”虞泠妩没有得到的母爱都从女娲的身上得到弥补了。 [这是,第一次。] 女娲的这句回应又迟了一些,但也依旧让寻常人无法察觉。 泠妩笑了笑,语气轻柔了许多,“坦白了这个秘密,那么我们就谁都不欠谁的了。” 这就相当于回应了女娲几分钟前说的那句——“女娲只隐瞒过您虞燃女士的离世,除此之外,对您一直毫无保留”。 [您从不欠女娲的。]女娲说。 柔软的毯子同时也盖在了泠妩的身上。 泠妩将手拿出压在毯子上,语气轻松地将自己的计划全部道出。 车速被女娲刻意放缓,本该15分钟的路程,最终推迟到了20分钟。 多出的5分钟,是用来给泠妩完整说出自己计划和思索的时间。 终于在五分钟后,泠妩说下最后一句,“所以我们即将面临一个史无前例的大灾难。” [女娲会一直陪在您的身边。]她似乎有些担心泠妩会对她产生怀疑,所以她说:[女娲不仅是在帮您,也是在帮自己。] 毕竟危险已经来临,女娲也在这颗星球,她的核心程序也只为了虞泠妩而活。 这件事,想躲也躲不过去。 更何况,“躲”永远不是解决方法。 车内短暂的谈论,没有改变泠妩和女娲的相处方式。 但又像是什么被更改了,只是潜移默化到好像谁都没有发现。 又好像都发现了,但又都心知肚明的谁也没有提起。 回到当下。 悬浮车停下。 南不渡刚下车就看见了前方等候他的女人背影。 她穿着红裙,裙摆微漾,黑色高跟鞋下泛着璀璨星光的红底格外引人瞩目。 只是一个背影,就让恢复了清明的南不渡神魂发颤。 “虞小姐,我该做什么?”他局促询问。 泠妩回眸,回答他的问题:“去做检查。” “对不起,是我说错话了吗?”他的脸色瞬间苍白,四肢无力,在他看来这是对方在委婉的劝自己离开。 此刻弹幕飘过一句:「在这种权贵家中工作肯定是需要体检的。」 南不渡苍白的脸因此而涨红。 原来她不是赶自己离开这里,只是让他去体检。 南不渡立刻找补:“我现在就打车回去做体检,真的很抱歉耽误了您的时间。” “它们会带你去的。” 泠妩没给他解答虞家其实就能检查,只丢下这句话就离开了。 南不渡留在原地,在机器人的带领下换乘了一辆车。 他本以为他会被送去帝国医院,结果悬浮车行驶了五分钟,也还没有离开虞家。 [目的地已到达。]电子音依旧冷漠。 南不渡下车后,才发现这里是一座只有机器人工作的医疗中心。 他站在这儿,莫名感觉自己像是一个从污染区偷渡回来的臭虫,正带着一身脏污和病菌污染着干净的世界。 “这里……”他没有说完。 [病毒垃圾,需要处理!]清扫机器人试图将他吞进去。 南不渡还没来得及反应,他的头就已经被吞进了清扫机器人的大嘴里,机器人还在试图继续吞下整个他。 “我不是垃圾!”南不渡咬牙开口,因为头部被吞进了机器人的嘴里,他发出的声音也是沉闷的。 清扫机器人顿了顿,才将他的头吐出来。 [检测失误,目标由病毒垃圾更改为脏兮兮的半人类。] 南不渡身上的衣服,因为刚刚的一番挣扎变得乱七八糟。 听到机器人称呼他为[脏兮兮的半人类],他脸上的温度开始逐渐升高,心中的尴尬和羞愤升起。 他恨恨地盯着面前的清扫机器人,却不敢在属于泠妩的地盘上,对一个没有思想的机器人发泄。 “好在这里没有其他人”他这样安慰自己。 但弹幕已经乐开了花。 第413章 财阀姐姐颠覆了全星际14 从南不渡坐上车,到观赏了小半个虞家的时间里,弹幕已经缓过了神来,并被刷新了一批又一批。 「这个女人简直壕无人性,家里居然有一整栋医疗楼为她服务!但是为什么,我居然一点也不嫉妒?我甚至感觉她本就应该享受这一切!我是疯了吧,可能大概也许?」 「南不渡,你的好日子要来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滚啊!」 「“病毒垃圾”“脏兮兮的半人类”哎呦这小机器人真可爱,居然会给我们出气!」 「已经录下来发星网上了,直播历史上出现了第一个差点被清扫机器人吞肚里的主播!」 「没想到今天看到了心心念念的财阀美人,还看到了一个笑柄。老实说,大家真指望一个笑柄,攻略下威慑力超高的虞小姐吗?」 「我还记得一个月前,大家都会喊他渡渡或者老公的,现在连笑柄都骂出来了,嗯~就很难评,不过你还真别说,骂的挺贴切的!」 在这些弹幕中,有一条弹幕被刷新了上去,没被几个人所看见—— 「弹幕上的都是小朋友吧?二十多年前,有个男攻略者攻略一个顶尖财阀时,我就见识过了什么叫做世界只掌握在那一个人的手中。 话说那个被攻略者好像也姓虞,我记得最后还上新闻来着呢,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给弄忘了,等我去找找。」 而南不渡,则根本没有时间关注弹幕。 他在一系列全权由机器人做出的精细的检查中,几乎颠覆了自己建立起的世界观。 最终,他得知自己必须每天都来检查身体,注射药剂。 少年脸上的热意稍稍退了下去,恢复到原先的苍白。 “我是有病吗?”南不渡认真询问医疗机器人。 “是的,您有病。”机器人的声音没有安抚只有冷硬,“如果您再不进行治疗,那么您将在一个月后死亡。” “什、什么?”南不渡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死亡?!” 他错愕着继续问:“可我两个月前才刚满十八岁,这会是误诊吗?我得了什么病?” 医疗机器人冷漠回应他的质疑:“请您放心,作为水蓝星最顶尖的医疗系统,是绝对不会出错的。这个病虽然罕见,但在这里您可以得到最好的救助,请您安心。” 医疗机器人说着,在他手腕上扎进了一个针头,“您现在需要休息一会儿。” 药液刚被推进去,不可置信的南不渡就缓缓平静了下来。 他的眼皮逐渐沉重,没多久,就闭上了双眼,进入了深度睡眠。 另一边。 [很抱歉,女娲在检查过程中,并没有寻找到,隐藏于南不渡脑中的芯片。] “找不到才是正常的,否则出现在你我面前的,就不叫难以逾越的大山了。” 泠妩继续低头摆弄着手环,又问:“无尽科技送来的药,注射进他的体内了吗?” [已成功注射进他的体内。] 女娲不忘补充:[南不渡和那些高等生命,并未怀疑注射的药液有问题。] “这就够了。”泠妩低声说,“一个月后,那个芯片的位置会自动浮出水面。” 泠妩颇为期待:“不知道二十年后,高星球的科技会发展到一个怎样的地步。” “希望,不要让母亲失望。” [虞燃女士曾向您提起过高级星球和直播一事吗?]女娲不再将自己的疑问隐藏,她直白询问。 泠妩点头。 她从手环的存储功能中,取出那粒米白色的芯片,放在指尖。 一边留给时间让女娲看见,一边诉说: “她说,当这枚芯片被我看见时,芯片在高级星球必定已经过时了,因为科技的迭代快速到人类无法想象。” 泠妩在确认女娲看见后,才将芯片重新放回手环中。 “妈妈还说,如果无法寻找到可以信任的人,那么就将这枚芯片销毁。” 女娲似在安慰泠妩:[虞燃女士一定想不到,您根本不需要去寻找其他人,就可以自主研究出芯片的奥秘。] [再不会有比您自己,更值得托付信任的存在了。]她强调说完最后一句。 “不,我知道还有一个存在。”泠妩一本正经地摇头。 [还有一个存在是值得您托付信任的吗?女娲可以询问ta是谁吗?需要女娲的保护吗?] 泠妩靠在沙发中,此刻在女娲的“目光”里,正弯着眼睛看向虚空。 女娲的疑问很快消散,她看懂了泠妩表示出的意思。 [您是说那个值得您托付的存在,是女娲吗?] “显而易见。”泠妩点头。 她端起女娲准备好的冰水,送入口中。 冰凉又寒冷的感觉将味蕾激发,从口腔一路流向胃中。 泠妩感受着这股清爽,这才说:“抽个空,我该带你去见一位新朋友了。” [如果您同意的话,女娲可以随时去见虞燃女士的实验产物。] 女娲的语气仍旧温柔,但她又有些喜悦。 只是这种情绪极少,可以忽略不计。 “女娲。”泠妩微叹,“你下次可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我想这样的话,会比较有意思些。” [好的,女娲记住了。] 泠妩将冰水放下,“不过你和它只能在污染区相见了。” [为什么?]女娲现学现用。 泠妩的侧脸靠在沙发上,她有些失笑,“女娲,这次你是真的不明白吗?” 这次女娲迟疑了,她问: [那这次,您认为...女娲该明白吗?] 女娲一直在“看”着泠妩。 女人的神态轻松惬意,眸底夹杂若有若无的笑意。 这一切,再一次表明了她的意思。 泠妩也在下一刻,露出了许久都没有绽放的明媚笑颜。 “我需要看看它的能力和本事,否则真遇到危险,我连它能做出的反应都不知道的话,是在暴殄天物。”泠妩顿了顿卖了个关子,“还有……” 女娲很合心意地接话:[还有什么?] 泠妩这才说:“女娲,你真可爱。” 作为人工智能的女娲,并不会和任何存在谈天说地。 她在隶属于帝国政府的各部门中,日复日地听着一声声带着命令式的寻求帮助声—— “女娲,调出亚特卡区号文件。” “女娲,锁定罪犯逃脱路径。” “女娲,把这片区域24小时内的所有监控录像,全部传输到我的智脑里。” “女娲,拦截……” 运气好一些,女娲或许能在这些命令式的口吻前,听见一声“请帮我”。 就在这一刻,在许许多多用命令式的口吻里,有道女声带着纯粹的笑意发自内心的对她说: “女娲,你真可爱。” 女娲在此刻,好像有了些许的私心。 她的私心是想将这句“女娲,你真可爱”收录进她的“小匣子”里。 用半人类的话,可以将这个“小匣子”称之为“密码盒”。 这里即将藏入她的第一份秘密。 不过短短的0.1秒后,女娲还是问泠妩: [女娲可以将这句话珍藏起来吗?] 泠妩有些微怔,随后点头:“当然。你可以不用询问我的。” [女娲在您面前永远毫无保留。] 这道温柔的女音一如既往,却又有些细微的不同。 第414章 财阀姐姐颠覆了全星际15 等到南不渡苏醒时,恰逢泠妩进入实验室。 泠妩在弹幕上看见他们曾提起过“星网”。 那条弹幕说的是,要将南不渡尴尬的视频,发送到星网上。 不知道他们说的“星网”和水蓝星人用来娱乐和学知识的“星网”,有没有区别。 但值得肯定的是,“星网”里一定涵盖着许多他们那个世界里大大小小的事情。 不知道能不能通过二十多年前的芯片连接上。 如果能连接上,那么将百利而无一害。 进入实验室前,泠妩不忘和女娲交代,该如何处理南不渡的后续。 “别人选的路,可以哭着走,也可以笑着走。可以半途而废,也可以坚持到底。”泠妩说,“但南不渡选的路,只能是哭着、走完的。” [女娲明白。] 此时,刚从病床上苏醒的南不渡,还处于一个迷迷糊糊的状态。 他沉思了一瞬,立刻打了个激灵! 南不渡在弹幕上发送:「我得了什么病?」 弹幕回应: 「穷病!」 「楼上别在这个时候开玩笑了,有点同情心吧!渡渡啊,你得的其实是“没命享福病”」 「别搞他了,他要真碎了,谁带我们见虞小姐啊!笑柄弟,你刚成年分化时基因有了一条缺陷,这条缺陷能轻易让你转化成污染物。医疗机器人没误诊,这一个月你最好每天都来检查身体、注射药剂,否则一个月必转化成污染物。不开玩笑!」 南不渡没空去和那些抖机灵的人对骂,他看着最后这条不算完全认真的回答,缓缓垂下了眼睫。 这一刻,他真的无比的感激泠妩。 否则,在他做着去往高级星球的美梦时,就已经死了。 他决定:如果不到最后一刻,他一定会一直留在水蓝星,陪伴着她! 「渡渡啊,你可别真碎了,你已经进入虞家了!再度过一百八十难说不定就能飞升了!」 南不渡看着这条弹幕,咬牙切齿的回答:「我没碎!我只是因为这里有监控!」 他被弹幕气的不轻,但好在没忘记自己身处何地。 这句发完,他终于得到了几句夸奖。 心情舒畅了些许的他,表演了一套“得知身患重病,虽心绪低落,但不吵不闹”的乖巧招式。 只可惜泠妩身处实验室,并没有看见。 唯一看见的女娲,也早已分析出了他的人物特质,早在他没醒时就模拟出他会做出的回应。 自感良好的南不渡,很快就被接下来的事击了个粉碎。 “员工南不渡,编号250,这是您的身份标识,请您在30分钟内前往花园,替花园中的珍稀物种【锦鲤】喂食。” “这,这么快?”他愣住了。 可机器人没再回答他,留下一张身份标识就离开了。 南不渡只得拿起身份标识。 在看清上面的欠债提醒后,险些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薪资:-水蓝币】 “除去原本的90万欠款,这些检查总共花了我40万水蓝币?” 南不渡看着手上愈合的针孔,深感不安。 他总感觉,这还只是第一步,他接下来只会越欠越多…… 「在见识过虞家的富贵程度后,我敢肯定,这40万一定是虞小姐给你打过折后的。渡渡,你得感激虞小姐,同时记得维持人设啊,虞小姐说过她最喜欢不图名与利的人了!」 「肯定打过折了,那一针弥补基因缺陷的注射剂,肯定有钱都买不到!更不用说今天这一栋医疗楼的所有资源,都只为渡渡一个人服务。」 「虞小姐真的好善良,为什么遇见她的不是我啊?我好嫉妒南不渡!」 南不渡看着那句“虞小姐说喜欢不图名与利的人”,他的身体在后悔,心里却满是庆幸。 只要在虞家,他就还有机会! “虞小姐,真的很……”感激您。 他话没说完,身份牌立刻发出警报。 【滴滴!】 【时间仅剩26分钟,请您速速赶往8公里外的锦鲤池!】 南不渡皱着眉下了床。 “才8公里而已,坐上悬浮车1分钟就能到达,有必要这样催促吗?”他心中嘀咕。 当他离开医疗楼,站在大门口欣赏了半分钟园林景色时,才终于感觉出了不对劲。 车呢?! 把他送来的那辆超快!一分钟能跑八公里!的豪华悬浮车呢?! “你好,请问怎么坐车?”他拦下清扫机器人。 清扫机器人扫描着他,吐出一声“你好,脏兮兮的半人类。” 南不渡有些牙酸,“请问怎么坐车?” “只有主人和客人拥有乘坐悬浮车的权限。”清扫机器人冷漠回答,“正在重新扫描中。” 清扫机器人将一束绿色的光,投到南不渡胸前佩戴的工牌上。 随即,收回了光束。 清扫机器人换了称呼:“你好,二百五。” 南不渡想起未来自己被呼唤“二百五”的豪宅生活,他的牙更酸了。 但此刻,他来不及再去深思,急迫地询问:“那有便捷的方式,可以通往锦鲤池吗?” “没有。” “那有专属于职工的代步工具吗?” “没有。” 虞家都是最先进的机器人,他们并不需要人类的代步工具。 更何况,女娲也很少会命令离目标地点远的机器人前往。 但南不渡…… 女娲通过清扫机器人,观察着南不渡的面部肌肉。 [眉肌皱起,眼轮匝肌颤抖,鼻翼肌张合,对方正处于着急状态。] 女娲模拟着人类满意时会表现出的心理感受。 而南不渡的着急,就代表着弹幕的狂欢: 「哈哈哈哈哈不看景色了?」 「19分钟8公里,南不渡你多久没运动过了?分化过的半人类身体也很难达到这个速度吧?不过……你要是搞砸了,我可是会投诉你消极怠工的!」 最终,在女娲的监管下。 南不渡兑换了道具,纯靠一双腿狂奔,但最后还是迟到了15秒。 【打卡失败!】身份牌发出警报。 【二百五,导致国家一级保护动物锦鲤,第一次延误饭点!】 【二百五,扣除500水蓝币!】 喘着气的南不渡咽下上涌的铁锈味口水。 他试图解释,可向一个身份牌又能解释什么?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身份牌上的欠债金额由【薪资:-水蓝币】变成【薪资:-水蓝币】 越欠越多本该逐渐债多不压身的。 但南不渡身上却压着攻略一事。 尤其是现在直播间中的观众,大多都是冲着泠妩来的,本身喜欢泠妩就大于南不渡。 更甚至与南不渡原本的粉丝,也逐渐向泠妩倾斜。 一个是连直播道具都偏爱,且在资深主播攻势下,也仍旧保持冷漠的权贵美人。 一个是在诸多助力下,还能屡次失败、颜面扫地的金手指携带者。 他们心中的那台天平,自然而然地就倒向了前者。 第415章 财阀姐姐颠覆了全星际16 南不渡心情复杂。 他生疏地给锦鲤喂食。 【二百五,鱼食多投喂一颗!】 【扣除二百五,100水蓝币!】 身份牌不断发出警告。 南不渡有些恍惚地看了看天,又低头看了看那在系统检测下被排出的一粒鱼食。 他是怎么在一天之间,就从舞台上无数人摇旗呐喊的偶像,变身成为负债百万,连喂鱼都要被骂一声“二百五”的穷鬼的? 弹幕却看的津津乐道,偶尔还有人刷大额礼物。 「这就是锦鲤啊,我们这儿都已经灭绝了,真是长见识了。就是不知道虞小姐还有多少宝贝,是我们不知道的。」 被众人三句话不离口的泠妩,正在研究怎么进入他们的星网。 “计算量太大了。”泠妩低喃,“时间紧急。看来今夜两个值得信任的存在,需要提前见上一面了。” 既然要交心,那么就不能再藏私,无论是这间实验室还是她,都需要女娲的从旁协助。 泠妩低头看着白色芯片,沉思。 如果有女娲的相助,那么时间能减下至少三倍。 极度明亮的灯光,将那粒一个不小心就能被弄丢的芯片,照的无处遁形。 泠妩将之重新放回手环中。 在玻璃内处于黏稠黑液中的虞零八,那对硕大的双目正贴在玻璃上。 它安安静静,一声不吭。 直到泠妩抬眸看了看它,它才眨了眨眼睛。 随后,试探着发出一声轻微的:“乖?” 说话间,黑液被它卷入口鼻,黏糊的泡泡从它口中冒出,又在液体中“寄生”。 泠妩放弃继续研究芯片的“大业”,抬眸专注地盯着虞零八。 虞零八趴下的庞大身躯慢慢站直。 站直的它真的太高了,泠妩必须仰头才能看见它的双目。 仰头久了,颈椎有些不舒适,她抬手捏了捏后颈,才开口:“虞零八。” “乖。”它回。 “你想出来吗?” 虞零八有些听不懂,它歪了歪脑袋,右手微微攥起。 泠妩收回目光,似在自语,“去哪都无所谓的意思吗?” 她低头,点击手环,上空浮现一道悬浮屏。 那个绑定实验体的按钮已经消失,替换成了【开放营养舱】。 想必这个按钮一旦按下,就意味着禁锢虞零八的透明玻璃将被打开。 除此之外,还有监测虞零八身体状况和储存芯片的功能。 再除去手环本身自带的隐藏血脉功能,就没有其他的了。 但光是这些,就足够让人吃惊。 尤其是虞燃女士孤身一人,没借助女娲等人工智能的协助,更让人叹服。 泠妩看了看虞零八,在离开前问:“虞零八,今夜你愿意陪我赏月吗?” “乖。”它依旧这样回答。 泠妩笑了笑,转身离开。 再度陷入黑暗中的巨大生物缓缓趴下,琥珀色的双眼盯着入口处,眨也不眨。 夜半,南不渡在浑身酸痛,四肢发软中,终于得到了休息的指令。 面对映入眼帘,让人食欲大开的餐食,南不渡无比感谢这顿得之不易的“馈赠”。 很煞风景的是:被他取下的工作牌上的薪资,在他努力工作一天后,不增反减。 成功在负债的基础上,又负了10万。 吃进嘴里的餐食,下一刻嚼如石蜡。 南不渡:「我今天做了什么?为什么又欠了十万?」 弹幕回答:「迟到10次扣了5000,多喂一粒鱼食扣了100,地面有三片落叶扣了600等等,这一系列乱七八糟的,一共扣了你1万薪资。」 「当然,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 「你把一株价值9万的花,当做野草给拔了!」 南不渡的呼吸重了重。 “谁能告诉我为什么一株野草这么贵?!” 弹幕瞬间划过警告他的话: 「你给我闭嘴!谁知道会不会从哪突然冒出来个机器人,你说话注意点!要是在虞家暴露了,说不定是要进实验室的!」 「暴露了没关系,水蓝星科技落后不足为惧。但你自言自语要是被虞小姐看见了,呵,你好日子就到头了。」 「你经纪人说的没错,你就是上古生物,蠢猪在世!」 南不渡的手在桌子下攥得紧紧的。 腮帮也因为咬牙微微凸起。 被嘲笑了一天,他现在有些想撂筷子就走。 可弹幕又划过来了一条为他好的“威胁”话语。 「渡渡,别忘了你的病。」 南不渡紧紧攥起的手慢慢松开,他低头看着负债累累的工作牌。 是了,欠这么多有一半原因是因为他的病。 治疗基因缺陷的药剂,一针就得几十万。 债务多,不足为惧,弹幕上的耻笑忍忍也就过去了,他现在需要把命保住。 更何况,只要他尽可能的满足直播间观众的需求,得到大量的打赏,还清债务只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 只是,怎么让他们打赏大量的礼物呢? 南不渡的心中早已有了答案。 ——和虞小姐靠近。 仅仅三次,她仅出现短短的三个瞬间,打赏的金额就超过了他攻略10个任务对象的10倍! 他重新拾起筷子,机械式的往嘴里塞饭菜。 胃中被温暖的食物填满,他也慢慢平静下来。 “不要心急。” “成功自会流向挥洒汗水的人。” 他在这边安慰自己。 透过女娲看见他的泠妩,依旧持以冷淡。 “成功自会流向挥洒汗水的人?”泠妩摇了摇头。 她将视线移开,看向虚空,“女娲,今晚我就带你去认识新朋友吧。” [女娲期待您口中的新朋友。] “在此之前,我需要换一套装备。” [女娲已将t890新式特战服准备好,您只需前往衣帽间换上即可。] 泠妩点头前往,“无尽科技新研发的?” [是的,这是无尽科技研发出的第三代,目前正在大量产出,即将作用于军事力量上。] [如果反映良好,那么将加大产量,应用于整个水蓝星。] 泠妩对此很满意,毕竟这场战役光靠她一个可不够。 泠妩换上特战服。 镜前女人换下红裙,一身银白色战备服衬得她英姿飒爽。 泠妩反手将长发绑好,取下配套的头盔,戴在头上,扣上卡扣。 头盔被佩戴的一瞬,女娲的声音再响起时,是通过头盔传入她耳畔的。 女娲说:[此次的全新作战头盔,优点在于轻便、可操作性强,终端连接上女娲时,女娲可辅助头盔佩戴者进行攻击、躲避及防备。] 头盔和战备服一样,不沉重也不沉闷,仿若和人的身体融为了一体。 “进入战备状态,我的战友。”泠妩换了一个称呼。 [您的战友,乐意之至。] 第416章 财阀姐姐颠覆了全星际17 南不渡的房间,被女娲启动了防噪模式。 劳动一天进入深度睡眠的南不渡,浑然没有发觉外界的异常。 一艘巨大的悬浮船停泊在虞家上空。 完美的没有引起他和直播间观众的任何一位注意。 实验室再次被托起。 这一次泠妩也跟着踏上了悬浮船。 [目的地,污染区。] 悬浮船逐渐向污染区驶去。 泠妩透过车窗,隐约可见黑夜里星子闪烁。 这些星子是美的,但居住在星子中的人,却是危险的。 悬浮船的速度极快,却也仍旧行驶了40分钟。 [目的地已到达。] 悬浮船停泊在半空,小巧的机器人率先下降。 它们分工明确,很快就将犹如远古大森林的污染区,清理出了一片空旷地带。 五分钟后,泠妩在女娲的警戒和战备机器人的保护中,下了悬浮船。 实验室缓缓落于空旷地带里。 “女娲。”泠妩说,“新朋友见完,我们就要正式开始我们的计划了。” [女娲会一直陪伴在您的身边,无论前路有多崎岖。] “如果前方有座大山……”泠妩漫不经心的留了半句。 [那么女娲就将它移平。]女娲接上。 泠妩无声一笑,落手按下密码将实验室大门打开。 “女娲……”泠妩话一出口,就顿住了。 [女娲在,您请说。] 泠妩想了想,最后还是说:“我会在进入实验室后,才将授权开放给你。否则,新朋友可能会不愉快。” [女娲明白。] 15秒后,女娲收到了授权。 在实验室和女娲连接的瞬间,在玻璃中始终安静的虞零八,双眼充斥了杀意。 那双被黑液浸泡,带着浑浊的双目不再平静。 它暴怒般的起身,爪子握紧即将一拳挥碎玻璃! 然而在这时,感受到手环持有者的即将出现,才让它停止如火山喷发般的汹涌怒意。 但它仍旧暴躁,往日匍匐在玻璃中安安静静的它,现在正不断在黑液中走动着。 耳畔那两个巨型瘤子也微微晃动。 在它庞大的身躯面前,那禁锢着它的玻璃,好像只要轻轻一碰就能立刻被戳碎一般。 “乖...乖...”它有些急切,每隔一秒就念出一声“乖”来。 有些像是在……倒计时。 女娲的意志正在逐渐接管这座实验室。 [连接完毕,已成功得到主人授权。] 下一刻女娲的意志,就出现在了实验室中。 同时,也看到了虞零八的存在。 虞零八也像是看见了什么。 在猛然亮起的冷白灯光下,它的眼神,正死死盯着虚空! 两个巨大的鼻孔吹出的液体,在黑液中不断发出“噗噜噜”的声响。 “乖。” “乖。” “……” 终于在第十声“乖”落地时,虞零八举起了爪子。 它蓄起全部的力量,准备一拳将禁锢它的玻璃打碎! 可女人的声音却阻止它的暴怒—— “虞零八。”泠妩唤道。 在这声音之下,巨型生物那比悬浮车还大的拳头,最终停止在了玻璃前。 它愣了愣,才缓缓将拳头移开。 因为被液体阻隔,它看不清楚。 只得将硕大的双眼 贴在玻璃上,才能看清对它来说极小的“乖”。 它仔细打量着泠妩,直到身边的泡泡一个一个破碎,它才眨了眨眼睛。 “乖?” 泠妩点头,气息依旧平缓。 本该三分钟的路,在泠妩身上特战服的辅助下,被缩短至了30秒,且没有任何急速奔跑后的负面影响。 好在泠妩考虑到虞零八的状态,最终选择稍迟一些将权限开放给女娲。 否则等不到她的虞零八,真的能冲破玻璃,把在它看来被“入侵”后的实验室毁于一旦。 泠妩轻叹。 她将手腕抬起,在手环悬浮出的光屏上点击【打开营养舱】,随后抬头看向黑液玻璃。 玻璃没有第一时间被打开。 肉眼可见的是,正中央关押着虞零八的玻璃中的黑液,被抽去两侧的玻璃中。 不过短短5秒钟,虞零八的身边就没有了黑液的阻挡。 透过手环,泠妩看见它的状态并没有受到影响,才彻底松了心。 黑液被抽走后,阻挡虞零八的透明玻璃也缓缓降落。 虞零八有些疑惑,却始终没有越过曾封住它的玻璃。 泠妩也没有下达指令,让它离开。 她还在等待。 因为体型庞大的虞零八,如果要离开这里的话,它所处位置的上方穹顶一定会自动打开,露出能看见星子的夜空。 否则虞零八只能强行离开实验室,实验室也就成了一次性消耗品。 她相信,虞燃女士一定也想到了这一点。 果然。 虞零八头顶由不知名材料制成的穹顶缓缓打开,收进墙体中。 这下只要虞零八稍稍抬脚,就能离开实验室。 但它却没有转身拥抱它失去过的自由,而是依旧用那双硕大的眼睛低头注视泠妩。 它缓缓抬起被黑色粗糙毛发覆盖着的爪子,朝泠妩靠近。 然后伸出一根手指,放在泠妩的面前。 “乖。”它小声说。 女娲在确认安全后,并没有出声阻止。 泠妩也没有犹豫,就抬手和面前丑陋的指尖,碰在了一起。 “乖。”它好像有些开心,“乖...乖。” 没有了黑液的阻隔,它难听的嗓音被暴露无遗。 很像咽喉曾被割断过,嘶哑干涸。 “虞零八,让我看看你的能力。” 泠妩收回手,掌心残留的黑液有些黏糊,她垂首轻嗅了嗅黑色的液体。 并不难闻。 除了有些黏腻外,并没有其他引人不适的地方。 在泠妩清洗指尖时,女娲提醒道: [女娲探测到有大量污染物正在朝实验室涌来,如果局面一但失控,女娲将在5秒内控制悬浮船带您离开危险之地。] 泠妩点头,“能计算出一共有多少污染物吗?” [进入女娲所检测范围中的污染物共计57只,此刻依然有源源不断的污染物,正在朝实验室赶来。] “战备机器人能拦多久?” [10分钟。]女娲回答。 “时间很充足,放进来一只,让我看看虞零八的能力。” [好的,女娲已收到您的指令。] 泠妩看向有三层楼高的虞零八,多问了一句:“一般污染物有多大?” [普遍高约2米,体重可达180公斤。] “两米。”泠妩默念着。 随后打量了一眼约有十米高的虞零八。 “……” 在沉默中,女娲说: [普通污染物无法承受虞零八的一击。] 第417章 财阀姐姐颠覆了全星际18 等到那孤零零的一只污染物出现时,泠妩已经离开实验室,出现在了机器人清理出的空地里。 虞零八则依旧站在原地,一直专注的盯着泠妩。 “女娲。”泠妩将头盔戴好,“我试一试特战服能发挥出的最大程度,待会我做出的决定,你不用担心。” [您的战友,女娲收到。] 头盔下,泠妩的唇角微翘。 在战备机器人的刻意放纵下,那只污染物直直朝泠妩而来。 它长相狰狞,额骨突出,眼睛凹陷,眼球周围布满血丝。 最明显的是头顶上,有两根尖锐的触角。 它的身上还穿着分化前的衣裤,只是已经破败不堪,裸露出的肌肤呈现灰白色,手脚都粗壮得不可思议。 【污染物】会一定程度的保留身为半人类时的特征,或许是习惯、或许是长相等。 而成为污染物后,他们缺少的那部分基因,会迫使他们扭转成拥有动植物特征的怪物。 只是眼前的这只,看起来像是刚分化没多久,还没有特别明显的动植物特征。 只是走过的路,在月光照耀下会浮现一层银白的黏液痕迹。 它和女娲口中所说的“普遍”一致,[普通型污染物,身高2.16米,体重189公斤,弱点在于头顶的一对触角。] 泠妩:“收到。” [您的战友女娲,与您共进退。] 虞泠妩在虞燃的强制要求下,学习过格斗等一系列防身攻击的手段。 此时此刻,身体已经在感应到危险时,做出了攻击的姿态。 可当这只污染物,在离泠妩还有3米左右距离时,忽然被一种无形的力量阻隔住,不能再向前。 泠妩没有放松警惕。 可那污染物却突然发出了凄厉而痛苦的尖锐叫声。 “唳——!!!” 泠妩准备好的姿势不变,耳畔传来女娲温柔的声音: [已屏蔽声音干扰。] [是虞零八,女娲检测到在污染物距离您不到5米时,虞零八周围的磁场出现过并不明显的紊乱。] “收到。”泠妩回答完,将头盔打开,露出不被遮挡的面容,仰头看向虞零八。 她的眸子此刻在光辉的映衬下,好像有星光在其内流淌。 从虞零八的视角看去,哪怕她依旧很小,却在此刻极为耀眼,能夺去它所有的目光。 “乖。” 它并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它只知道在它尚存且仅剩下的理智里,只有一句话牢牢禁锢在其中。 ——要保护好它的“乖”。 3米开外的污染物,尖锐的叫声停止,取而代之的是一声极大的爆炸声。 “嘭——” 巨大的声响,让泠妩本能闭了一瞬眼睛。 耳畔传来零零碎碎的物体撞击地面声时,她已经猜到了那是污染物爆炸,肉块飞落的撞击声。 睁开双眼,她的面前是一双大掌。 真正意义上的大掌。 布满黑色粗糙毛发的大掌,摊开时像是一堵墙,横在泠妩面前,替她挡下所有朝她而来的腐烂肉块。 直到污染物所有的肉块掉落在地,那双大掌才缓缓收回。 泠妩的眼前又露出几台被女娲调来,替泠妩挡住血腥的机器人。 机器人的身上已经沾满了鲜血,正在清洗中。 泠妩只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 “女娲。”泠妩问,“刚刚虞零八落手的时间,计算出来了吗?” [0.12秒。] 而人类一次眨眼的时间,也需要0.3至0.4秒。 虞燃女士曾说,如果出现了女娲也无法抗衡的存在的话,虞零八会代替女娲保护她。 当试验过虞零八在黑液中转一圈都需要一分钟时,泠妩以为还需要花费时间训练它,才能达到虞燃女士所说的程度。 但现在看来,是黑液禁锢了它。 又或者,是在她没收到伤害前,虞零八会一直维持缓慢的速度,用以减少身体所需能量的消耗。 虞燃女士真的帮了她极大的忙。 “虞零八,你真是杀手锏之一。”泠妩仰头看着它夸赞,还不忘端水,“女娲是我的另一杀手锏。” [您不用担心女娲会因此而产生落差感。]女娲回。 泠妩为女娲的话露出一个笑容,“女娲,你真可爱。” [这是您的第二次夸奖,女娲会将之好好珍藏。] “乖。”高大的怪物也小声的回应。 它似乎听的不是很明白。 泠妩对女娲点头,同时看着虞零八,说,“如果你能控制它们就好了。” 虞零八歪了歪头,它的手放在不远处的树干上搭着,大树被压的发出窸窸窣窣和“咔嚓”的断裂声。 它抬手挠了挠脑袋,鼻孔呼出一阵粗气,将树叶吹的“哗啦”作响。 随后紧紧闭上眼睛,双眼周围的肌肤也因此而皱起。 与此同时,女娲说,[被拦住的污染物停止了攻击。] 可很快,女娲又说: [污染物又恢复了攻击,休止时间为2.36秒。] “虞零八?” [是虞零八的可能性为99.99%。] 这是一个很高很高的数值,仅剩的0.01是女娲一直以来都在维持的严谨性。 “在紧急时刻,这2.36秒的时间足够我死里逃生一次了。” 泠妩看着依旧皱眉闭眼在努力的虞零八,露出笑容。 “但如果控制它们为自己所用的话,2.26秒又太短暂了。” 泠妩眸中的亮光依旧熠熠闪耀,“只要稳住南不渡,时间就可以由我们来定,这些时间足够让虞零八变得更加强大了。” 女娲听懂了泠妩的意思: [女娲会督促无尽科技,尽可能地研究出帮助虞零八恢复的药剂。] 她继续说,[如果污染物能成为助力,那么您将不再是孤军作战。] “我一直都不是孤军作战。”泠妩认真的说,“我有你,现在还有了虞零八。” 此刻的虞零八也缓缓睁开了眼。 它似乎有些烦躁,右手不停地攥紧,将在它手下的那一片树木都薅秃了树叶。 “不着急。”泠妩对虞零八说,“来日总方长。” 虞零八手中的叶子被风吹飞,漫天而降。 [来日总方长。]女娲用温柔的声音默念这句话。 第418章 财阀姐姐颠覆了全星际19 在细水长流中,日子缓慢又仓促地流逝。 南不渡仔细数好了136颗鱼食,看着锦鲤们在五分钟内吃完,确认身份牌没有发出警告的意思,他才离开。 他面上很平静,甚至还有了些得心应手之感。 可弹幕上,却看到了他的焦急。 南不渡:「别催了,这五天里我每天都在找她,但虞家真的太大了!」 南不渡:「我计算过,哪怕用上道具,走遍所有开放区域,也需要不吃不喝不睡的两天时间!」 南不渡:「更不用说,她可能根本就不会在开放区域停留。那些私人区域我也没有权限。如果硬要闯的话,我会被战备机器人弄死的!」 他在路过一处草坪时默默离开一米远。 就是这草……不对,是花。 就是这花让他背上了九万的欠债。 此刻的弹幕冷漠地回绝他的解释: 「虞小姐再不出现,我就走了。星际直播这么多位主播,你的直播间靠什么火到榜首的,你应该心知肚明。」 「南不渡,你要是这样消极怠工的话,就别怪我未成年人仅退款了。」 「渡渡,我一直都是你的粉丝。来到虞家的一开始还好,能看见好多灭绝的珍贵物种,还有好多美食和昂贵的宝贝。 但你天天跑三遍锦鲤池喂鱼,然后就是在花园清扫垃圾……这些事已经连续干五天了,除此之外,也没真的见过什么大世面。连我都有些腻了。」 南不渡看着自称粉丝的弹幕。 随后又扫了眼【救命之恩】的道具,他咬了咬牙! 南不渡:「等等我,今天一定会让你们看到她!」 他私下又问了遍直播公司的客服。 在得到救命之恩,是主播救下被攻略者的概率为99%,被攻略者救下主播的概率是1%后,才微微松了一口气。 “我不可能连续两次高达99%的概率,都遇不上吧?”他自语。 可他不知道的是,就是因为此前他成了被救者后,这概率才被加上去的。 在此之前,主播这边的概率一直都是100%。 此刻的星际直播公司总部,回复他的客服擦去头上的汗。 “怎么了?”身边同事问他。 客服叹了一口气,“还不是让我又爱又恨的那位,好在我递上的添加成功率的建议被采纳了,不然还真不好应付他。” 同事打了个呵欠,“照你这样说的话,上头不是知道道具出问题这事了吗?” “肯定知道了啊。”客服点头,“毕竟除了二十三年前那件事外,这是第二次出现这么大的一个事故,听说道具创新部门连夜被开走了好几个。” 同事也不困了,立刻来了精神,“我可听说道具创新部门的那些人都是疯子,这样一来,会不会闹出什么事啊?” “能闹出什么大事来。”客服摇头,“更何况,疯子的想法不是正常人能猜到的。” 同事继续打了个呵欠,“那可真没意思。” “你说。”客服顿了顿,“依照那群疯子的想法,会不会……” “会不会什么?” 客服变了脸色,“他们不会去水蓝星吧?” “怎么可能?星际法律摆在那呢,偷渡可是死罪!” “也是。可是……死对他们来说根本就没有剥夺他们的求知欲来的严重!” “哎呀,别想了。”同事安慰,“就算偷渡也不是你和我能管得了的。对了,你刚刚怎么突然提到道具了?” “南不渡要二次购买【救命之恩】。” “真的?!”同事立刻来了兴趣,“待会下班我就去追南不渡的直播去!算算日子,有五天没见到她了,我突然明白那句[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意思了!” 客服却咬了咬唇上死皮,想到刚刚南不渡问自己的问题。 “可能,又是一次情景重现吧……” “什么意思?” “没事,你还是回家自己看吧。” 水蓝星。 南不渡看了看天。 天气很好,空气清新,据气象机器人说…… “你好,二百五,21分钟后将会降雨并伴随雷暴,「气象」提醒你,如无必要尽量居家,出行记得带伞。” 南不渡脸上的笑容一僵。 “哈,好的。”他回答。 他在虞家一直维持着有礼貌的人设,哪怕是机器人,他也会道谢问好。 但他越来越感觉自己的媚眼都抛给了瞎子看。 五天里,他连个人影都没看见过。 为了防止待会自己使用【救命之恩】时,会像之前一样又被一群机器人拦着攻击,他果断选择了自己一天要跑三趟的锦鲤池附近。 这里他最熟悉,应该万无一失! 南不渡站在锦鲤池上的石桥上,俯瞰着一尾尾象征着好运的锦鲤。 “养兵一日用兵一时,我喂了你们六天,打个折……”提到打折他牙又有些酸,一摇头,“反正你们保佑我一小会,就一小会儿。” 「他疯了吧?跟个锦鲤说什么?」 「马上下雷暴雨啊,他想干什么?要是被雷劈了怎么办?」 「劈了不更好吗?那样说不定虞小姐就出现了。」 另一边,泠妩从压缩的时间中抽出了20分钟进行浅眠,刚一苏醒就看见了刚刚那一幕。 [现在温度26摄氏度,风速2级,12分钟后将会降雨,并伴随有雷电。]女娲提醒。 泠妩点头,“给他送把伞,把引雷装置扣在伞柄。” [女娲明白。] 泠妩透过屏幕看着南不渡的念念有词。 “救命之恩。”泠妩低喃,“在这个时代,再神奇的未来也依托于科技。” 只要比他快,那么主动权就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救命之恩,也得他的宿主能站起来拿。 [女娲已启动3s级保护模式。]女娲说。 “有你在,我可以放心许多。”泠妩起身,呼出一口气,“调车吧,送上门的救命之恩,不拿白不拿。” [悬浮车已停稳。] “女娲。”泠妩看着虚空,“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说?” 按照以往,女娲一定会接上她的话茬,但今天只是完成指令。 [女娲...担心树大招风。] “本就招风又有何惧。”泠妩仰头,似在看天,“这一次,说不定会招鸟来主动搭巢筑穴。” 第419章 财阀姐姐颠覆了全星际20 “女娲。”泠妩挑中一条长裙,将之拿下,才继续说,“近期注意留意是否有可疑人员的出现,加强安全区的巡逻,污染区也不能放过。” “机器的损坏和财产资源的损失,都将由虞家来出。”泠妩不忘补充最重要的一点。 [女娲明白,通知已下达。] 泠妩轻嗯,换上长裙,“伞送去了吗?” [即将送达。] [降雨后气温骤降,女娲建议您将这件白色披肩穿上,以免后期身体不适。] 和泠妩等比例高的女机器人手中,正捧着一件和天青色衣裙相适配的白色披肩。 泠妩接过披肩,与女机器人对视一眼,突然开口:“女娲?” [您所见何处,女娲便身处何方。]女性机器人的声音是女娲一贯的温柔。 “这样挺好。”泠妩说,“至少偶尔累的时候,我可以靠在女娲的肩上。” [只要您想,女娲将一直是您可以依靠的存在。] 另一边。 南不渡站在石桥之上,在听见声音的出现时,做出不经意的模样扭头看去。 可发现产生声音的存在,只是刚刚和他报过天气情况的气象机器人时,激动的心就再次化为了平静。 “……”烦,没一点眼力见! 气象机器人完全看不透他的不悦,还叮嘱说:“二百五,出行记得带伞。” “你已经提醒过了。”南不渡扯了扯嘴角,“但还是感谢你的再次提醒。只是我的工作还没有结束,没法回去取伞。” “不客气。”气象机器人从嘴里抽出了一把黑色大伞,递给南不渡,“您的清爽将由「气象」守护。” 南不渡也没拒绝,伸手接过黑伞。 伞柄很大,柄尾上还嵌着一颗暗紫色的宝石。 “这是什么?”他说完想起直播间观众对他的处处贬低,低咳一声也反应了过来,“咳,是宝石啊。” 气象机器人也没再多话,送完伞,就快速转身离开。 握着伞的南不渡,稍稍皱起眉,“是错觉吗?怎么感觉它比平时的速度要快许多啊?” 他想和弹幕上的观众确认是不是自己眼花。 结果发现弹幕一字一句全是“虞小姐”。 最终,他无奈地选择靠在了石桥护栏处。 然后摆出自己拍时尚封面时,摄影师说过的最完美的角度。 少年背靠石桥护栏,右手反扣在护栏上,微微仰头,露出自己精致完美的左脸。 而那把大伞,则被他竖着当成权杖抵在地面。 伞柄被他握在左掌中,柄上宝石从他的指缝中微微露出一角暗紫色。 “救命之恩,当然得拥有最完美的出场。”他心中自语。 “咔嚓——!!!” 一道暗紫色的雷从天劈下! 仰头的南不渡,刚好能清晰目睹这道雷的所有身形。 很粗,像一棵百年巨树的树干。 很响,像一座千年巨钟的钟声。 很紫,像…… 像他手中这把大伞伞柄上的那枚暗紫色的宝石。 以及,很近!像恋人亲吻时的近距离接触! “!!!我——”去! 南不渡突然反应过来雷在劈他! 话还没得及说出口,他就感觉到了从未有过的轻松。 他好像离开了沉重身体的禁锢,轻轻悠悠地飘浮在半空。 忽然,他听到了那个回答他道具使用成功率的客服声音: “南不渡!南不渡!客服00123号呼叫南不渡!” “喂!南不渡!” “我靠,这运气真是绝了!” “上辈子灭绝了一个星球吧?不然怎么能这么倒霉!” “客服00123号即将申请强制使用积分兑换身体修复度,三秒内没有回应,那么00123将视为默认。” “3。” “2。” “1。” “积分不足,赊账成功,身体修复中……” 此刻的直播间中,南不渡那被雷劈成焦褐色的身体,正在不断颤抖着。 他嗫嚅着唇,“救……” 弹幕上: 「我勒个豆,这怎么办?他不会真死吧?」 「他不会死的,现在榜首直播间就是他,他一死,直播被关闭,公司怎么赚钱,肯定会赊账给他治愈身体。」 「那我就安心啦,我现在对虞小姐的出现可期待了,第一次见面只看了个背影,第二次一身红裙美到极致,第三次一个垂眸蔑视让我到现在想起来都灵魂发颤,这次她会穿什么啊?」 坐上悬浮车的泠妩,收到了女娲的提醒: [女娲收到五天前注射进南不渡体内的微型芯片的回应。] [南不渡的身体正在被修复,修复程度为1%,预计现在出发,到达时他的修复程度可达到32%。] 泠妩看着屏幕中,南不渡身上焦褐之物正在往下脱落时的模样,点头:“嗯,出发吧。” 当属于泠妩的悬浮车在直播中缓缓露出一点身影时,弹幕上的刷新,猛然快到一个看不清的地步。 小雨在此刻淅淅沥沥地落下,拍打在青石板面,溅起一层水雾。 雨水连成珠链,替美人拢上一层别样的景致。 她穿着氤氲风情的天青色旗袍,白色披肩替她遮去些许寒凉,腕间碧色的手镯与旗袍颜色相称,更添一层温和。 可往上看去,那张美丽的面庞却泛着明艳的冷漠。 一台女性机器人突然出现,俯身相迎时,挡住所有观众的视线。 再次看见她时,她已经下了车,在女机器人撑着的伞下,踩着高跟鞋,缓步而至南不渡的身前。 泠妩微蹙起眉,“怎么每次遇见你,都是受着伤的。” 女人的声音本带着久难撼动的淡漠,可此刻在直播间观众看来,又好像带了些许的怜悯。 「够了!我说够了!被雷劈的为什么不是我?!」 「当时南不渡查到那名叫虞美人的花,就说虞美人秾艳美丽,却带着近乎与毒、品相似的吸引力。她真的和虞美人一模一样,我一天不看见她一天都想的发疯啊。」 「真的好像百分百的纯血人类啊,我好羡慕被她踩在脚下的雨水。」 「这衣服好像带着独属于一个时代的风情岁月。有服装设计师在吗?能不能出来科普一下?还有 有没有人能仿一套出来看看啊,这一身真的美惨了我!」 「我感觉说她是花有些折损她的气质,倒不是说花不好,只是有些太过娇嫩了。我真的感觉,她更像是古文化中所记载的神,完全没有属于人类该有的情感。」 和她等比例高的女性机器人替她撑着伞,一言不发。 伞沿的水珠汇聚成串,滴落而下,打在南不渡的面颊上。 南不渡这才缓缓睁开了眼睛,刚刚刺目的紫色好像还留存在他的眼瞳。 秾艳的紫色中,有成珠链而落的雨,有女人微蹙的眉,和眸底流露的几许怜悯。 有一瞬,他感觉自己看到了救人救世的悲悯神明。 “是,神吗...?” 人在极为痛苦时,是会屏蔽身体疼痛的。 但很可惜,赊来的积分正在修补着南不渡的身体,疼痛又回到了他可接受的范围里。 此刻,他稍稍一动,身体传回的疼立刻让他低声呜咽起来。 “疼,好疼...” 南不渡感觉自己器官好像都在衰竭,此刻连呼吸都犹如一把尖刀不断刺破氧气输送的气管。 “杀、杀了我吧!求,求你。” 第420章 财阀姐姐颠覆了全星际21 他艰难地抬起头来,望向眼前的女人,眼睛里充满了哀求与恐惧。 女人的表情依旧冰冷,但在他眼里却格外的美。 她站于雨中,旗袍裙尾随着飘荡的雨幕微扬,乌黑的长发被一根碧绿色的发簪挽起,几缕碎发轻轻在她的面颊拂动。 女人缓缓开口:“在水蓝星,只要我想你活,那你就绝对死不了。” 南不渡的意识被疼痛击溃的七零八落。 他勉勉强强将之理解为“我不想你死”。 水蓝星上稍一个不高兴就能让数不清的人跟着受难的权贵之主,说不想他死。 他还真的,突然就舍不得死了! “送他去医治。”泠妩毫无负担地说着霸总小说中的台词,“一天内我要看到完好无损的他,能做到吗?” 充当「管家」加「私人医生」的女机器人回答,“虞小姐,这是您第一次为一个人类这么大费周章。” “……”泠妩看着女机器人的眼睛,随后慢慢移开,轻轻点了点头。 她的沉默在弹幕看来,是在为南不渡心疼。 只有泠妩在想,女娲究竟又搜集到了什么古文化,补充的知识面这么广。 躺在地上的南不渡正被两台机器人抱起,抬入救助车中。 为了防止南不渡会因为疼痛而哀嚎,女娲还贴心地操纵机器人第一时间把他的嘴堵上了。 当南不渡再次苏醒时,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泠妩。 连同的还有弹幕上纷纷在夸赞虞小姐的爱太奢侈,以及南不渡太恃宠而骄了。 「搞什么啊?他怎么还不醒,有必要装这么久,让虞小姐担心吗?」 「南不渡我劝你别太装了,我问过直播总部了,他们说你赊了积分兑换成了修补身体的药剂,换而言之你已经好的彻底了!」 「原来南不渡干这么久的苦活,虞小姐都有在偷偷关注啊,不然怎么南不渡一被雷劈,她就立刻出现了?她只是不善言辞罢了,她真的不要太爱。」 南不渡愣了许久。 看到最后一句时,他垂首,耳根有些烫。 “虞小姐,我怎么在这?是我的病情又复发了吗?” “抬头。”泠妩说。 “啊?!”南不渡喉结一滚,随后才抬起头。 泠妩没说话,身边的女性机器人就播放了一段视频。 视频是从南不渡出现在锦鲤池,到最终被雷劈的全过程。 看着那瘫软在地上,口吐白烟,不断抽搐的自己,南不渡的脸逐渐被涨红。 “还有。”泠妩说,“继续看。” 南不渡不敢去看泠妩,只得强迫自己忘记尴尬继续看下去。 视频中,女人出现。 他听到了自己的一心求死,以及那声:“是...神吗?” 视频戛然而止。 南不渡一会思考,自己当时意识全无时,问的那句“是神吗”。 一会思考这段视频的出现,是不是就代表着,虞小姐其实一直有在默默的关注着自己。 “虞小姐。”他问,“您怎么会来?” “我以为你会先问我是不是神。”泠妩起身,抚了抚裙子,将碎发撩到耳后。 南不渡忽然感觉自己的唇有些干,他极力控制自己想要舔一下的冲动,低声乖巧地问:“那您是...是神吗?” 泠妩笑了一声,递上重新制作好的工作牌,岔开话题,“这是新的工作牌。” 南不渡低头接过,掌心的工作牌仍旧温凉,没有被人类握住时的余温残留。 “你可以现在决定是去还是留。”泠妩看着他,突然说。 当然,泠妩很确定,他绝不会离开。 “我不会走的,我还欠您……”南不渡低头看了眼欠的金额,一时有些恍惚,“我欠了您七百三十九万五千零二十一?!” 有零有整的。 “这些都可以一笔勾销。”泠妩语气随意地强调,“但这将是最后一次机会,过时不候。” 南不渡强忍着自己心口不正常的跳动,他仰头迎上泠妩的目光。 可不过一个刹那,他就败下了阵来,低头时眼中还是刚刚所见的那双眼眸。 冷淡到无人能掀起一寸波澜,可那波澜下又极美。 只要他能掀起那寸波澜,那么波澜下所有壮丽的美景,都将只属于他一人。 他或许是水蓝星上,唯一一个能和她对话这么久的一个存在。 南不渡无意间瞥到了弹幕上,纷纷说“南不渡不配”的言论,他的唇角扯了扯。 低哑着声音说:“虞小姐,我很感谢您的慷慨,但我有手有脚,我一定可以把债务全部还清的!” “你很好。”泠妩笑容和煦,窗外雨声都为此而变得悦耳起来,“好好休息,争取早日还清债务。” “我一定会的!”少年抬起头来,精致的脸颊浮现红晕,看起来青涩懵懂任人采撷。 女人的眸色深了几分,随后露出一抹浅笑,她点了点头离开病房。 在走到门口时,她回眸看向病床上的少年,启唇:“那个问题,你会慢慢寻找出答案的。” “什么问题?”南不渡怔了一瞬,立刻开口:“是第二个问题吗?” 泠妩收回目光,留下背影,和一句:“南不渡,这个答案我想看你亲自找出。” 她的声音第一次不带着冷淡,却又比冷淡更加直击人心。 像是高高在上的神明,第一次对人类露出一丝好奇,并放任着他的靠近。 南不渡抓着被子的手逐渐攥紧。 如果他靠近的真的是神明的话,那么一切都有了解释。 为什么她对自己的攻略无动于衷,为什么所有的道具都反作用在了自己的身上…… 他感觉自己的血液途经全身,最终选择在大脑开出一朵极大的烟花。 但实际上,什么也没有。 而他露在直播中的,也只有攥紧的双手,和抿唇舔舐干涸唇瓣的细微动作。 离开的泠妩,听见了女娲的问题:[您那样说的目的是什么?] 泠妩淡声说:“我在造神。” [造神。]女娲默念。 泠妩点头,“自己发现和他人灌输,人类永远会偏向于前者。” 泠妩对每一个朝她问好的机器人回以一个浅浅颔首。 “女娲,帮我制作一本书。”泠妩道,“制作好后,将它放在图书藏馆的密码室中,最后再用三道密码锁好。” [女娲明白。] [只是,那该是一本怎样的书?] 第421章 财阀姐姐颠覆了全星际22 泠妩顿住脚步,哪怕跟随她也不忘落后半步的女性机器人也顿住脚步。 “女娲。” [女娲在,您请说。]女机器人回应。 “你是从哪接收的知识?” 泠妩想起刚刚,女娲回应自己霸总语录时顺嘴接上的那一句。 [女娲的第一次知识补给,来源于一百年前创始人,您的曾爷爷所输送的知识库。] [在这百年间,女娲依旧不断地吸取着各类知识。] [人类面临的大多数问题,女娲都能回以最合适的回答。]女娲说完最后一句。 泠妩没有移开视线,只是看着女机器人,问:“还有呢?” 女机器人眨了眨眼睛,回答:[如果您是问那句“虞小姐还是第一次为一个人类这么大费周章”的话。] [那段话是来源于文化断层时期,流传下的一本颇具幻想性与低科幻性的小说——《薄总,太太又死遁了!》] “低科幻性?”泠妩问。 [是的。据女娲统计,文中女性主角有四颗肾脏、两颗心脏、三对眼角膜。共计得过当时难以治愈的白血病一次,胃癌一次,肺……] 女娲还想继续说下去,泠妩摆手打断,“好了女娲,我已经知道了。” 泠妩收回目光,继续朝前走。 女机器人跟在身后:[很抱歉,女娲并不是故意想要夺取您的关注。] 前方的身影脚步不停。 直到离开了医疗楼,泠妩才说:“没关系。我知道你有自己的分寸。” “这个话题点到为止。”她顿了顿,回到一开始的问题上,“那本书做旧一些,最好再有些被时间无意弄丢的页面。” [被时间无意弄丢的页面。]女娲重复。 [哈哈哈。]她模拟着人类的笑声。 只是笑声苍白没有感情,甚至有些可怖。 但泠妩的唇角却微扬,“另外,书中内容按我说的这样写。” [您请说,女娲正在记录中。] 泠妩进入车中,靠在车窗上,语气舒缓: “书名就写这样一个字。”她在手中写完,才继续道,“内容这样写……” 一天后。 泠妩拿到了这本“从上古流传至今的虞家珍藏”。 她扫了眼封面,随后点头。 厚重书籍被翻开时,岁月与时光的痕迹在指下错综复杂。 泠妩看完后,想起一件事。 “女娲,帮我调出帝国开学典礼那天,你记录下来的弹幕评论。” 下一刻,女娲的回答和评论一起出现。 [已调出。] 泠妩思考着当时的时间,最终将指尖停留在一条弹幕上: ——「弹幕上的都是小朋友吧?二十多年前,有个男攻略者攻略一个顶尖财阀时,我就见识过了什么叫做世界只掌握在那一个人的手中。」 ——「话说那个被攻略者好像也姓虞,我记得最后还上新闻来着呢,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给弄忘了,等我去找找。」 确认泠妩的眼瞳离开信息,女娲才说: [女娲当时也留意到了这一点,并一直关注着发言者的id,只是可惜到目前为止,他并没有再发过一条。] 泠妩点头,将弹幕关闭,“或许是那位血缘上的父亲,离开前突然死亡的新闻。” [女娲的猜测与您一致。女娲是否还需要继续留意?] “不用了,连接上他们的星网,我们可以自己查看。” [好的,女娲明白。] 泠妩点头,随后将书籍递给女性机器人,“按我说的放好,再单独把图书藏馆的权限开放给南不渡,开放权限不用提醒,让他自己去发现。” [权限已开放。] 日子缓慢而过,二十四天后。 南不渡再次被一针药剂送入了梦乡。 在实验室中研究着芯片的泠妩,收到了女娲冷静提醒:[芯片位置已锁定。] 泠妩抬头扫了眼,图片上的芯片位置。 历时30天的30针药剂,配合着各种仪器,让药液流遍南不渡的全身。 此刻唯一没有被药剂所吸收的芯片位置,暴露无遗。 形状、大小、位置不可谓是不清晰。 “到时候取下,就容易多了。” [是的,女娲正在培养能取出芯片的医疗机器人。] 泠妩点头,侧眸扫了眼仪器上的数据,“这一次,应该有95%的成功率能连上他们的星网。” [女娲认为成功率可以再往上提一提。] 泠妩露出一丝笑容,随后按下最后一个按钮。 眼前的仪器电流闪动,“滋滋滋”的电流接触声总是让人呼吸微乱。 但泠妩的呼吸平稳,在三秒后启唇,“成功了。” 她话音一落,电流声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超前的科技景象。 五花八门的资讯被泠妩掠过,她搜索了一下直播。 映入眼帘的第一位,就是南不渡正在图书馆中擦拭书籍浮灰的景象。 很快她就退出。 一人一人工智能,利用了一天一夜整理出了大量的资料。 整理出 现有阶段最关键的大部分数据后,泠妩没忍住打了个呵欠。 [您已超负荷工作53个小时,您现在必须进行一次深度睡眠!] 女娲温柔的声音里,第一次带上了轻易就能察觉到严肃。 好在泠妩也没再抗拒,点头,“那后续就交给你了。” [请您放心。]女娲说完,就将泠妩送回了卧室中。 灯即将被熄灭前,泠妩开口,“女娲。” [请您放心,女娲知道该怎么做。无尽科技和帝国大学研究学会,将会在女娲的手把手辅助下,迅速将连接高等星球的手环,大批量制作出。] [这些手环会首先交给国家核心人员使用,待到后期全民使用。] [这场战役,从来都不能只单单算作是您一人和高等星球的对立。] 泠妩躺在柔软的大床上,眸中有笑意也有认真。 “不,我不是在担心这些。”泠妩语气认真又轻松,“我只是想说,有女娲在我很安心,所以你不用担心我的。” 泠妩说完没再等女娲的回答,她闭上眼睛,呼吸逐渐平缓。 这是女娲第一次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回应。 系统程序告诉她,必须要回答虞泠妩的每一句。 可此刻在经历53个小时的超负荷工作才进入梦乡的泠妩,自己究竟该不该回应。 最终,女机器人还是选择小声说: “那么祝您好梦。” “高于一切的您。” 床上的女人呼吸绵长,没有再回应。 灯被闭合,陷入黑暗。 在无尽科技的女娲,已经辅助着无尽科技的成员,研究起了新的项目。 而虞家,就在泠妩面前的女娲,却只专注地盯着泠妩的睡颜。 为了她的睡眠质量能更上一层,机器人眼中的最后一丝亮光,慢慢熄灭。 [祝您好梦,高于一切的虞小姐。] 第422章 财阀姐姐颠覆了全星际23 一个月后。 就在南不渡身处虞家,被刻意屏蔽一切外界消息时。 外界正以一个他想象不到的速度发展着。 南不渡边擦拭着书籍,边在弹幕上问:“你们每天说的星网里有什么?和我们的星网一样吗?” 「我们的星网跟你们那落后的星网可不一样!我们的星网中有模拟战场、有下单后立刻就能送达的快递、星网还能存放大件物品,甚至是战甲也能存放在其中!」 虞家之外的水蓝星。 街道上空许多飞行机器人快速送达着快递,力保在商家完成订单后的两秒时间内,送到指定地点。 水蓝星的家中,各自安装着健身器械,人们闭着眼睛,双手做出攻击状。 霓虹灯的大屏幕上,歌倾手持一枚手环,笑意嫣然地说着广告词: “未来科技,你我共享。” 虞家,南不渡眸中向往。 南不渡:“还有呢?” 「还有,在星网上大家就能面对面的交流,五感共享,类似于能感受对方的体温,但限制级的事情不能做。」 南不渡点头。 虞家外 星网上的人类互相打着招呼,拥抱,吃饭,旅游…… 南不渡:“那可真是一个好时代,足不出户就能真正地走遍全球。” 他感叹着,将书放下。 “嗯?”他惊疑一声,随后将书拿走,用手触碰着一个凸起的按钮。 “这是?” 他落手按了按,却发现身边没有任何意外出现。 南不渡松了一口气,顺便扯了扯嘴角。 心中盘算着自己距离上次见到虞小姐过去了多久。 “35、36……62天!两个月了!” 他呼出一口气,朝前走,却在发现突然多出的一道暗门时,愣住了许久。 弹幕上纷纷让他进去。 南不渡不肯,“这说不定有机关,我要是出意外了怎么办?” [用户打赏了99架巨星飞船,并留言:进去的话,我就一直给你打赏,你绝对死不掉!] [用户打赏了99艘巨星飞船,并留言:不进的话,我申请退款了!] 南不渡咬了咬牙,他现在还欠直播公司一个亿的欠款,此次不进也得进了。 而且他有个预感,这一次他一定收获匪浅。 南不渡:“好,我进!” 此时的泠妩并没有关注他,她正在做着每日必须的实战模拟。 同时看着在女娲的监控下,排查出的一切可疑人员。 其中,在污染区中五个偷偷摸摸形迹可疑的人,引起了她的注意。 [女娲不得不提醒您,南不渡准备进入暗室了。] 泠妩收回了和陪练机器人对打的双手。 她摘下头盔,呼出一口气,将碎发撩到耳后,才说:“先去污染区会会这五位不知是敌还是友的客人。那边,就靠你好好盯着了。” [女娲收到。] 女娲回答完,继续交代着污染区发生的事: [屏幕中的五人已经在污染区徘徊了近24个小时。] [他们对污染物的兴趣不高,身上似乎还携带着能驱赶污染物的不知名东西。] [女娲认为他们的可疑程度达到了99.99%。] 蹲在泠妩身边的虞零八,一只眼盯着屏幕上的一群人,一只眼盯着泠妩。 “乖。”它出声。 得到泠妩的注意后,它立刻盯着屏幕眯起了眼睛。 看起来很是凶神恶煞。 泠妩拍了拍它巨大的手指,它却仍旧恶狠狠地盯着屏幕。 见此,泠妩也不意外。 “走吧,见识见识天外来客的能耐。” 巨大的悬浮船从南不渡身处的暗室中划过,他和弹幕所有观众毫不知情。 南不渡甚至还强行大着胆子,继续往里深入。 路中不断遭遇各种机关陷阱。 南不渡斥巨资买下了大量的保命道具,但还是遍体鳞伤。 伤口不断出现,又不断的神奇愈合。 “看来,这里面真的藏着惊天秘密。”南不渡咬着牙说。 污染区中。 五人团体里,为首之人蓬头垢面。 那人不知从哪取出了一把剪刀,将头发剪的七零八落,才露出一张对周围事都漠不关心的女性面庞。 “24个小时了,探测到直播的位置了吗?”她严肃问道。 身后平头女人立刻点头,“严教授,我探测到了,只是……” “别废话!”严教授皱眉,“再耽误我的时间,我送你去当太空垃圾!” 平头女人也不在乎,眼中甚至还亮起了巨大的光辉,“严教授,我只是惊讶这个时代的科技好像、好像没有那么落后,已经有好多探测器探到了我们的踪迹!” 闻言,严教授那蒙上一层烦躁的眼睛亮起,她语气转好询问,“真的?” “真的不能再真了!水蓝星的发展,居然在不知不觉间偷偷瞒过了所有星球!”平头女人激动到有些语无伦次,“难怪、啊!难怪失误了,难怪我们的道具失误了!是对星球的等级定位给错了!” 严教授摇头,“不,或许,这一切都因为那个人。” 她说完,突然笑了起来,抬头对上一个隐藏飞行器,一字一顿强调自己的口型:“快、来、抓、我。” 其他人眼里的亮光也一模一样的璀璨,他们仰头看着遍布自己头顶的飞行器。 “看见我们了吗?”平头女挥着双手,“喂!水蓝星人,快来抓我们啊!” “快来追杀我们啊!”另一人也大喊,声音在污染区中响彻。 坐在悬浮船上的泠妩,与严教授隔着屏幕对视。 她轻叹,“的确是一群疯子。” [无尽科技中也有许多和他们相似的疯子,而他们的目的,普遍都很简单。] “是吗。”泠妩俯瞰着即将到达的污染区,“那女娲认为,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目的是您。]女娲言简意赅。 泠妩轻笑一声,“这个目的听起来,的确很简单。” [女娲这次不是在与您开玩笑,如果可以,女娲并不希望您亲自露面。] 泠妩拍了拍身边女性机器人的肩膀,“女娲,这几个科研人员是奔着我来的,如果我不出面,他们不会善罢甘休。” [可是...] “不过在此之前,得先''围殴''一顿他们,摸摸他们的底牌。”泠妩靠在机器人的身上,“他们来的匆忙,手段并不多。” “所以注意,别伤到了他们的脑子。” “那里面储存着对水蓝星来说,最宝贵的未来。” [女娲明白了您的意思,养在玻璃花房中的花,注定经不住风吹雨打。] “我不是花,女娲。” [抱歉,是女娲贬低了您。] “没什么高低贵贱。”泠妩没再过多解释,“走吧,虞零八我已经交代过了。” “论起来,这才算是我和你的第一次实战合作。” 第423章 财阀姐姐颠覆了全星际24 五人团体中,只有护在严教授身前的平头女,还能得心应手。 其他四人的额头都冒出了汗渍。 可据泠妩观察,他们并不是因为恐惧。 更多的原因,是体力不支。 面对不断涌上来的战备机器人,严教授等人,总能拿出许多稀奇古怪的东西。 或是大炮,发出的无形弹能将最多三个战备机器人击飞揉碎。 或是一个奇奇怪怪的发卡,丢在战备机器人的身上,战备机器人就立刻被策反。 但好在有女娲的控制,被策反的机器人下一秒就会被强制关机,没有内部乱做一团糟的情况出现。 还有许多乱七八糟的东西,带来的反应都格外神奇。 泠妩和女娲同时道出: “直播道具。” [是直播道具。] “女娲。”泠妩轻叹,“我们这次很幸运,一次性找到了五个宝贝。” [女娲认为您一向都很幸运。]女娲回。 探出了他们的深浅,泠妩从悬浮船搭建的桥梯下落地。 她身着战备服,头戴全封闭式头盔,将自己包裹在其中,没有露出在直播间中所表现出的任何特征。 透过头盔,泠妩可以看见对面五人对自己的到来,正严加以待着。 拦在严教授身前的平头女,往口中塞了一个类似口香糖的东西,嚼了嚼。 下一刻,她被战备机器人所耗费的体力,就恢复了许多。 女娲同一时间提醒:[请您注意,她的身体素质要超出同行四人的300%,女娲猜测她的身体进行过改造。] “这是一个很好的陪练打手,不是吗。”头盔阻挡了泠妩的声音,只被女娲所接收。 [女娲赞同,女娲也会配合好您。] [根据观测,她在与战备机器人交手时,总在不经意间护住自己的腰腹右下侧。] “明白。”泠妩回,看来这就是平头女人的弱点了。 平头女将口中的东西吐出,对泠妩的出现保持着警惕,正不断活动着自己的关节。 骨节处接连发出“咯嘣”“咯嘣”的巨大声响。 她挑眉问:“你是人形武器?” 泠妩没有说话。 平头女冷“嗤”一声,助跑两步,将肌肉虬结的拳头,朝泠妩的头部攻击! 女娲在她助跑时,就模拟了千百次的回应,早在她出拳时就立刻提醒: [躲避,避免受创!] 泠妩应声侧头,躲开平头女的这一拳。 随后五指攥紧,试探着朝平头女的右侧腰腹部攻去。 果然,平头女反应很快,立刻伸出左臂格挡。 二者力量相接,发出“嘭”得一声。 哪怕泠妩刻意收着力道,手掌也还是在发麻。 在女娲的提醒下,她迅速后退,与对方拉开距离。 平头女也因此“嘶”了一声。 “有意思,你的身体强度怎么这么高?”她咧了咧嘴,“我现在真想把你剖开,将你的骨架制成真正的人形武器。” 泠妩没有理她,这一次她选择主动出击。 借助机器人的残骸,泠妩一跃而起,身影如闪电般向前冲去,直接扑向平头女。 随即,一个肘击朝平头女的脖颈,攻击而去! 平头女也不示弱,直接用胳膊格挡泠妩的肘击,同时用腿去踢泠妩的心口。 可泠妩的目标本就不是平头女的脖颈。 女娲开口:[偏离位置!攻击!] 泠妩迅速侧移躲开。 在平头女使用胳膊格挡,加抬腿攻击,无法扭转身体防护时,泠妩一拳砸在平头女的肚皮上! 平头女闷哼一声,脸颊涨红,踢向泠妩心口的腿也收了回来,“你耍诈!” 泠妩依旧没有理睬,她再一次快速后退,顺便揉了揉刚刚砸向平头女的左手。 好像有些骨裂了,刺疼感正不断的传递而出。 [您还好吗?] 泠妩好像听出了女娲温柔声线里的担忧。 “还好,但之后得收敛些了。”泠妩只出现在头盔中的声音里染了几分笑,“这和平时与战备机器人交手的感觉,完全不同。” 泠妩说完这一声后,污染区的林子深处,突兀一阵鸟群飞出,惊起一阵喧哗。 泠妩无声低喃:“虞零八,我没事。” 林子喧哗这才慢慢消失。 女娲也在此刻道: [女娲已调整接下来的攻击手段。] 女娲没说忏悔的话语。 她清楚的明白,在这个紧要关头,她的首要之事只有辅助好正在直面威胁的泠妩。 对面,平头女看向泠妩的眼中,警惕更深。 “你很有意思,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能和你交朋友。”她认真盯着泠妩,同时不忘防备,“这样,我以后除了科研,就能多出新的乐趣了。” 一直在后方观战的严教授,发了声:“施诗!”她语气格外的严肃,还带了些怒气。 被唤作“施诗”的平头女,立刻收敛交友的心,“严教授,我知道了!” 话落,她立刻飞身朝泠妩而去,这一次,她没再拖延,而是立刻挥拳! 泠妩后退,不断躲避她的攻势。 少顷过后,施诗咬牙,“你还要躲多久?!” 泠妩依旧没有理她。 “呵!”施诗出拳的速度逐渐加快,“我看你还躲到什么时候!” 面对无视,施诗没好气地冷哼一声。 两人身形不断在地面和半空纠缠。 二人速度快得惊人,在半空划过的弧度甚至有些难以捕捉。 终于,施诗的嘴角露出了一丝笑容,“朋友,我找到你的破绽了!” 同一时刻,女娲平静说:[就是现在。] 在施诗的攻势逼近时,泠妩突然抬脚踹在她的腰腹处,施诗眸中错愕,下一秒就被掀翻在地! 泠妩没再给她反扑的机会。 她顺势跟着施诗一起倒地,压在她的身上。 又在极短的时间中,用受了伤的左手抵住施诗的咽喉。 右手按下按钮,弹出一把匕首,隔着衣服压在施诗的腰腹右下侧。 被抵住死穴的施诗,完全不敢轻举妄动。 仰躺在地的施诗眼前,有一碧如洗的蓝天。 还有,无法得知真容的女人的压迫。 直到此刻,一直没有回答她所有挑衅话语的女人,头盔下,终于传出了第一道声音: “客人,这场来自水蓝星的迎客礼,办的怎么样?” 这声音很淡,像处于十二月时 自然界所倾泄的寒冷。 第424章 财阀姐姐颠覆了全星际25 施诗有些发呆,以至于没有说话。 泠妩只好将匕首再次往下压了压,刺破施诗的衣物。 冰寒的冷兵器贴在施诗的皮肤上,令她打了个冷颤。 但此刻的施诗,有些无法分辨自己的这个轻颤,究竟是因为被拿捏住了死穴,还是因为女人冷淡的话语。 终于—— 施诗的脸上露出粲然的笑容。 “我服你!” “你这大杀器真厉害!” 施诗喘着粗气将视线挪到扼住自己咽喉的手上。 这才猛然想起,这个压制她的女人,现在还坐在她的身上。 施诗的身体蓦地僵硬起来,“你怎么还不下去?!我、我都投降了!” 泠妩又一次没理她。 而是抬头,看了眼对面正一脸炽热盯着自己的严教授。 “严教授,这场欢迎仪式,您觉得怎么样?”泠妩问。 严教授脸色苍白,满身狼狈,但眼睛中透出的兴奋光芒却逐渐盛大。 在泠妩话落,严教授鼓起了掌,“好!好啊!” 边说,她边打量着泠妩的身形,脚步也无法自控地朝泠妩而去。 她一边吞咽着口水,一边感叹,“太完美了,真的太完美了!你居然把注射了我最新研发出的力量型药剂的持有者,给打趴下了!” 在严教授的疯疯癫癫中,泠妩极小声的低喃一个名字: “虞零八。” 不远处,刚刚一阵鸟飞惊了整座污染区的林中,再次发出一阵巨大的震颤。 好像正有许多庞然大物从中奔跑而出。 而那犹如高楼般的号令者,却顿在原地,没有出现,仅用一双琥珀色的浑浊眼睛紧紧盯着这一处。 严教授没有理,她一心都在泠妩身上,好像生怕泠妩会跑了。 直到半分钟内,污染物将这里团团围住。 严教授才皱了皱眉,困惑:“驱逐器的效果下降了吗?怎么突然靠的这么近?” 闻言,泠妩低笑,没有给她解释其中的原因。 她收手,顺便将头盔取下,丢给来接自己的女性机器人。 微微凌乱的发丝被她不甚在意地撩起。 这一刻,终于在五人面前,露出了自己的真容。 这是一张星际公民无一不称完美的面容。 泠妩先是低头,对身下的施诗露出一个笑容,“如果有机会,我想每天都和你见面。” 身下的施诗无声垂眸,一言不发。 但那跳的极快的心跳,还是被女娲捕捉,只是女娲并没有将这小事和泠妩汇报。 泠妩从施诗身上起来,正式朝严教授伸出右手,“你好,严教授。” “你好。”严教授哪怕是握手,也始终没有将视线从泠妩的脸上移开,“虞小姐。” 虞小姐?! 这个名字,让还躺在地上的施诗直接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 “虞小姐?!”她双目亮光起,大喊,“找到了,得来全不费工夫!” “闭嘴!”严教授冷声,“别吓到我的实验、虞小姐。” 她说“虞小姐”三个字时,语气里带着恋人耳鬓厮磨时的温柔。 可泠妩却从她的眼中,看出了她对实验的极致渴望。 有渴望好,证明她有弱点。 五个人暂时进入了无尽科技。 泠妩答应让严教授等人研究自己,但开出的条件是,她要率先看到他们的价值。 严教授有些不高兴,但面对泠妩时那熠熠生辉的眼睛,和为泠妩的躯体而乱跳的心,替自己做了主。 “可以。”严教授点头。 二人右手交握。 泠妩的左手垂落,没有一丝轻颤。 分别前,施诗梗着脑袋问:“你说的那话,还作不作数?” 泠妩笑着回答,“如果你说的是,每日都来和我交手的话,那么是作数的。” “除了这个,哪还有别的了?”施诗直摆手,“行了不说了,明天见。” 泠妩颔首,坐上悬浮车。 车内,已经备好了治愈药剂。 女性机器人当着泠妩的面,打开治愈药剂,没等泠妩伸手去接,已经亲手喂到了泠妩的嘴边。 泠妩顿了顿,最终选择放任女性机器人喂自己。 喝下后,左手骨裂后的刺痛逐渐消失。 在悬浮车停稳时,左手已经彻底无恙了。 “女娲,你不用自责。”泠妩没有下车。 [这的确是女娲的问题,如果女娲能再...] “女娲。”泠妩打断她,看着女性机器人的眼睛,“你做的已经很好了。意外是不可能永远都不出现的。” 女机器人的眼睛注视着泠妩,她开口说:“可女娲不想看见您受伤。” 泠妩微怔,旋即摇头,“这是第一次,我们之间还需要磨合。” 女机器人眨了眨眼睛,“女娲会努力做的更好。” 泠妩点头,“南不渡那边怎么样了?” [一切都在您的掌控之中。]女娲的声音回到泠妩的耳畔,温柔一如既往。 “打断他吧。”泠妩看着图书藏馆处,“太过顺利,往往会让人怀疑。” 图书藏馆中。 南不渡靠在一堵墙上不断地咳血,他一边花费积分治愈自己,一边不忘将血液清理干净。 “咳,怎么回事?”南不渡四肢百骸的疼让他无法舒展眉头,“为什么过五关斩六将之后,出现的不是宝藏,而是一堵墙!” 他双手捂着自己的头,看着直播在线人数再次到达一个临界值,也知道值了。 但是…… “肯定还是机关,这个秘密一定很重要!” 弹幕上纷纷说他:“脱裤子放屁,谁都知道的事不需要你出声来显摆”。 南不渡咬了咬牙,准备继续摸索,却听见了机器人脚下滚轮走动的声音。 “有偷盗者,启动sss级无差别攻击模式!” 这道声音是南不渡听的最多的电子音。 随之而来的是红紫色的灯光,和刺耳的警报声。 “发现偷盗者,无差别模式启动。” 另一边。 泠妩靠在沙发中,端起一杯冰水。 她面前的屏幕里,南不渡正蒙着脸和全部身形,不断躲避着攻击。 而泠妩却只低眸,注视那在清透水中浮浮沉沉的冰块。 最终仰头,将冰块在口中嚼碎。 “女娲,神在人类的心中是一个怎样的存在?” [虚构的、幻想的、毫无科学依据的。] “但接下来,当他们再提到神时,会出现一个模模糊糊的身影。” 她的语调很轻,和对施诗宣布胜利时的语调一样冷淡。 泠妩将冰水放下。 “这个身影会逐渐凝实。” “直到在某一天里,发出巨大的能量。” 第425章 财阀姐姐颠覆了全星际26 水蓝星四季依旧。 往年的冬季,贫民窟和无人涉足的污染区是一样的寒冷。 相反,富人区一直是符合人体温度的25c。 甚至还能在这个基础上,将白雪覆盖在屋檐,营造冬季的效果。 只是造价高昂,可对于富人来说,不过指缝间流下的一些油脂。 最近,清晨和傍晚的空气中,已经能嗅到霜雪的寒气了。 奢华的定制悬浮车在贫民窟前停下。 泠妩没有下车,却还是隔着车窗,看着贫穷的半人类提着为数不多的家当搬离贫民区。 他们大多衣着清贫,面对一群造价高昂的悬浮车只敢用余光匆匆打量一眼,就立刻收回了视线。 那视线中有恐惧,有畏惧,隐隐的羡慕却又不敢明目张胆的流露。 [女娲从未想过,您会考虑他们的生活处境。]女性机器人坐在悬浮车后座的一边,侧头对泠妩说。 贫富差距造就的世界里,富人从不关心穷人的生死。 透过车窗打量外界的泠妩,闻言依旧没有收回视线,她盯着人群,缓缓开口: “他们影响不了上位者的决策,可上位者一句随便的话语,就能更改其一生。” [您是在自责吗?] “或许吧。”泠妩目光追踪在一个年龄粗略估计有40+的男人身上,“女娲,检测一下那个男人的身份,他有些可疑。” 那男人低着头,并不像其他人一样用余光打量这边。 但眉眼藏匿着狠厉,却又刻意将自己伪装成老实的模样。 [正在核对公民身份,核对失败!] [正在核对逃犯面容,核对失败!] [身份可疑,正在通……] 当今世界,成黑户的大概率是换了皮的通缉犯。 “不用联系帝国保卫厅,继续盘查,看看贫民窟里究竟还藏了多少这样的人物。”泠妩收回目光。 [女娲明白,已撤销逮捕令,正在发布新指令。] “盘查仔细些,把他们集中起来,这些都是战场上不可或缺的前线兵。” “其他人,都好好安置。”泠妩不忘叮嘱,“五十五岁及以下,十四岁及以上,混吃等死的人员,让他们多吃点苦头。” “在此期间,可以向公民透露一部分「大战即将来临,但政府不会放弃一人」的消息了。” [女娲明白。] 事实上,在贫民窟里,五十五岁以上的人依旧在做着劳苦且收入微薄的底层工作,小孩会走路开始就需要替家里负担。 但贫民窟里混吃等死的也不在少数,这些人也需要合理利用起来。 “防空洞建造后,我会第一时间转移你的数据库和你的核心本体。”泠妩最后道。 [有您在,女娲并不担忧。] 泠妩点头,随后重新看向窗外。 如果说虞零八是外部保障,那么女娲就是内部保障,两个都是她的左膀右臂,谁都不能出现差错。 初雪至,雪花在此刻飘零而落。 有几朵黏在了玻璃窗上。 五边形的、六边形的、八边形的…… 还有一片断了一条腿的七脚雪花。 “异类,总是很突出。” 泠妩隔着车窗,点了点那片七脚雪花。 温凉无法透过车窗将之融化。 这层玻璃成了这片雪花的庇护伞。 雪花像怀揣着秘密的虞泠妩,她的庇护伞则是水蓝星。 女娲的声音随之传来: [但您并不是有着残缺的异类。] [您是因为太过完美,所以才在众多的异类里,令人神往。] [女娲在您所撰写的典籍中看见一句:正是因为完美,所以人类和神才有了壁垒。] “女娲,你很会安慰人。” [女娲只是实话实说。] 女娲的语气格外的认真。 “你是在模拟人类的感情吗?”泠妩问。 泠妩的问题,鲜少地让女娲顿了三秒,她好像有些卡壳。 [如果女娲说,并没有呢?] 这个意思就是说,她或许有了人类的感情。 泠妩回眸,与女性机器人对视,在女娲感觉到人类屏住呼吸等候死亡号角时,泠妩才说: “恭喜你,女娲。” “我应该定个蛋糕,来庆祝今日。” 死亡的号角没被吹响,来自神明的赞歌响彻于女娲核心中。 [您不担心吗?] “我该担心什么呢?” [人类常说,人工智能一旦生出自我意识,就会反压迫半人类。] “可你不会。”泠妩弯着眉眼,“至少在虞泠妩这儿,你绝不会。” [我想也是。] 女娲好像在笑,她又认真地诉说: [您永远高于一切,高于半人类,高于水蓝星,高于一切高等侵略者。] [也永远高于,女娲。] “女娲。”泠妩微顿,“如果我说,我曾和你并肩作战过,你相信吗?” [这次,女娲该装糊涂吗?] “这次,我想听真实的女娲说。” [女娲明白了。] 女娲继续说: [您那日归家后决定替女娲升级的原因,就是因为您口中所诉说的“曾经”吗?] “真话总是有些刺耳。”泠妩笑了笑,然后点头,称:“是。” 女娲并不在意这一场带着目的性的升级,对她来说过程不重要 ,结局才重要。 同样的,她问:[那故事的结局是什么呢?] “女娲被毁,水蓝星被灭。”泠妩直言。 [您呢?] 泠妩垂眸,无声笑了笑。 女娲没再接着问下去,许久之后,女娲才说:[女娲这一次,一定一定会保护好您。] “好。” 虞家 那本出自泠妩之口,女娲之手的“古老”典籍即将被打开。 南不渡看着封面上的那个虞字,连呼吸都不由自主的被放慢。 弹幕上的观众也连同一起,呼吸放轻。 这个历经两月,终于找到的宝藏,终于要露出它的真容了。 “到底是什么,才让虞家这样保护着。” 南不渡顿了顿,没有第一时间翻开。 而是又买了许多保命道具,不要钱的往自己身上叠加。 “不会又是陷阱吧?” 「南不渡,我给你三个数,你再不打开我取你猪命!」 「别卖关子啊,用户姐哥该你出马了!」 [用户打赏99艘巨星飞船,并留言:3] 南不渡皱了皱眉,这是什么意思? 直到用户,又留言一次:2。 南不渡当机立断,打开了典籍。 入目第一句:正是因为完美,所以人类和神才有了壁垒。 不知道为什么,南不渡第一反应想到是站在水蓝星顶端,对万事万物都回以冷淡的虞小姐。 而弹幕也是如此。 「我靠,我突然想起了虞小姐那天在医疗楼和南不渡对话中,提到的那个问题了。」 「我也想起来了,那句话的完整表达应该是:“虞小姐,您是神吗?”」 「所以……」 「所以……」 「所以……」 「有病啊!所以什么啊?」 南不渡继续往下翻。 第426章 财阀姐姐颠覆了全星际27 起初南不渡的面前还不断涌着弹幕。 但当最后一页被翻过,只剩下一角残缺时,弹幕上已经许久没有了弹幕。 这个场景很怪异。 作为星际直播最火爆且没有之一的直播间里,在线人数明明突破了系统设置的最高值,可弹幕却空空如也。 少顷,有条新进入的观众发了一句: 「怎么回事?卡住了?发生啥了?怎么一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吓死我了,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进来就只有南不渡的喘息声,弹幕空的好像不存在一样,我都不敢吱声。」 「我也……」 这几条一出现,其他人好像才活了过来。 「这典籍,记载的是真的吗?」 「我正在研究,纸质书籍真的很珍贵,没法确认真假,但这么陈旧又被储存在这么惊险的地方,真的很难让人不相信!」 「有古文化的大佬出现总结一下吗?我现在好迷糊,好多的字我只能看懂一点点。」 很快就有人出现给出了解释: ——「我是帝国古文化研究院的院长,以下是我的身份卡和身份认证[图片.jpg][图片.jpg]。」 ——「我已经申请调取南不渡第一视角全部记录,很快就会给出大家解释。届时我会在星网详细讲解全程。」 ——「现在我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我很紧张。」 一句“我很紧张”彻底让弹幕疯了。 「院长,这是什么意思啊?紧张是我想象的那个意思吗?就是说这上面记载的都是真的?」 南不渡也看了个一知半解,古字体在断层期间基本已经消失在文化长河中了。 但这些字又很奇怪,冥冥之中让他能看懂是什么意思,但也只是一个大概。 他将典籍放好,立刻抽身离开。 熟悉的红紫色灯光和警报声,让他打了个冷颤。 另一边,再次将施诗按地上的泠妩收到了女娲的提醒: [南不渡已经看完了。] “有异样吗?” [一切正按您的想法进行着。] 泠妩轻“嗯。” 随后将头盔取下,站直身子,伸手将施诗拉起。 “严教授又拿你当试验品了?”泠妩笑问,“这一次你的速度明显比昨天高出了一半。” “为科研献身,是我的福气!”施诗点头,顺了顺自己脑袋上扎手的头发,“但你明明没有改造过身体,为什么能把我打败?” 这是纯血人类与身具备的天赋。 泠妩没法回答。 她岔开话题,“严教授催你了吗?” “没啊。”施诗摇头。 “真没有?” 施诗移开视线,咳了一声,看向别处,声音弱了弱,“真...没有!” “真的?”泠妩再问。 “你这人,真是……”施诗烦躁地“啧”了一声,“真是偶尔笨的让人生气!” “我今天和你一起回无尽科技。”泠妩喝了一口补充体力的能量剂。 话落,施诗头也没回的转身就走,“那我现在就走,再见!” “施诗。”泠妩唤了一声。 前方的身影顿了顿,施诗回首,语气格外认真:“虞泠妩,做实验真的很疼的。” 泠妩问,“可你也很疼,不是吗?” “但我已经习惯了,而且我这是为科技而献身。”施诗摇头,“你是不一样的。” 泠妩向她走去,大步向前,“人无信而不立。” 施诗挠了挠脑袋,“什么意思啊?” 前方女人没有停下脚步,但笑声已然进入施诗耳畔。 “我答应过严教授,失了信就再难让人相信了。” “虞泠妩,你这人太……”施诗想了想,最后只憋出来了一个,“你这人偶尔固执的让我有些难受。” 悬浮车被启动,最终在无尽科技停下。 泠妩刚进入严教授的实验室,低头做实验的严教授,那带着冷意的平静声音就传了来:“施诗,如果这次虞小姐还是没来,惩罚是二十针实验药剂。” “严教授。”泠妩冷淡启唇。 低头的严教授立刻抬起了头,放下药剂就快步朝泠妩而来。 那眸中亮光恨不得吞没泠妩。 “虞小姐,能不能让我现在就抽一管你的血?”她急切说完又摇头,“不行不行不行,得三管!” “三管,就三管行不行啊?”她一脸的渴求。 泠妩摇头,“你给我的那些科技,买不起我的三管血。” 严教授闻言,眸中的亮光却逐渐加深,“买不起?对,买不起!我果然来对了地方!” 她点了点手腕,从中取出一粒指甲盖大小的银色正方体。 “如果加上这个呢?”严教授问。 泠妩伸手接过那粒银色正方体,“怎么用?” “点三下。”严教授对正方体的离开没有不舍,她只是盯着泠妩的脸,不断感叹,“太完美了。” 泠妩点了三次正方体。 整座实验室在半分钟内,被大雾所弥漫。 “再点三下。”严教授说。 泠妩依言照做。 大雾在半分钟内逐渐消失。 “这是我的新发明,还没来得及上报,就来水蓝星了。”严教授很笃定,“这些雾气,绝对绝对绝对没有人能够解开!” 泠妩没有点头,而是问:“雾气所投放的最大范围是多少?” “研究时间仓促,只有10个平方。”严教授心虚又自信,“但这雾气无法散去,哪怕是风也没用。要么被主动收回,要么原地等待30分钟。” 泠妩握着正方体,“能制作出多少?” “它可不是烂大街的道具!”严教授本能想要动怒,可面对自己的“心肝”,还是柔和的声音,“十天一颗。” 泠妩依旧没有停下问题:“您能研究出,在雾中也能看见的道具吗?” “可以,但需要你的血液。”严教授点头,“而且我的时间很宝贵。” “我有一个办法。”泠妩笑了笑,“可以让你拥有大量时间研究我的血液。” “什么办法?” “材料配方给我,你专心研究。” 严教授盯着泠妩,气氛逐渐僵住。 “如果不愿意,那就算了吧。”泠妩点头微笑,准备离开。 站在原地的严教授立刻摆手,“等一下。” 泠妩没理睬,继续朝前走。 “我同意了!”严教授铿锵有力地大喊。 一句话让泠妩停住了脚步,她面带笑容地转身。 严教授扯了扯唇角,“如果我刚刚一直不同意,你是不是也会留下来?” 泠妩笑着,没有回话。 三管血抽完,泠妩并没有离开。 她盯着实验仪器上得出的数值后,开始观察严教授的表情。 严教授像是天生就是做实验的人,除了实验和实验体,没有任何能让她露出笑容。 但这次,严教授的脸上却出现了困惑。 “普通半人类?怎么可能呢?” 她低头将一滴血液,极为珍视地滴落在银色正方体上。 然后落手点了三次。 一阵白雾迅速弥漫整个实验室。 她惊愕地开口:“普通的半人类血液,怎么能有增强道具的能力?” 她再次点了三次,白雾瞬间消失。 “这简直是……”她颤抖着唇,道出,“简直是神明之举!” 第427章 财阀姐姐颠覆了全星际28 她拉着泠妩的手,不断颤抖着,“你知道吗,虞小姐。” “我一开始并不是星际直播公司的一个小小道具组组长。” “我其实是帝国研究院的指导教授。” “之所以沦落到这个下场是因为……” 她笑着,眼中有看初恋般的美好,“是因为我啊、我、我曾经窃取过一个纯血值高达98.9%的纯血人类的血液!” 她语气突然间变得格外激动。 “那份血液让我摸到了这个世界的本质!但...还差那么一丁点。” 她伸手比了一下大小,两指间的距离几乎相连却又没有触碰。 “就差这么一丁点啊。”她的笑容立刻停止。 “不对,我那怎么能叫窃取呢。”她迷茫解释,“我那是为了全人类啊!我是为了弥补全人类的血脉缺陷啊!” “可是,他们却只顾着自己享乐!”严教授拉着泠妩的手逐渐攥紧,“他们把我关了起来,收走了所有的样本、血液和研究数据,让我的心血化为了乌有!” “那群蠢货不希望人类的血脉得到弥补!否则那个安抚半人类缺陷的星际直播,收益就会下降!” 她捏着泠妩的手又紧了紧。 “最终造成一系列的后果,就只有权贵们吃亏。” “他们不愿意吃亏。” “所以他们要把我杀死!” 严教授突然惊醒过来,她立刻松开捏紧泠妩的手,像是做错了事的孩子般,无措的道歉:“对不起,我把你弄疼了。” 她摸索着泠妩皮肤下的血管,像是对待至宝般,低头轻轻地吹了吹。 随后看着那青紫色的血管,脸上布上满足,她喃喃道歉:“宝宝对不起啊,是我弄疼你了。” 泠妩抽回了手,问:“然后呢?” 失去了“宝宝”的严教授,像失去了水的鱼。 她无力地靠在实验台前,没有情绪起伏地继续说: “死刑前,星际直播的人把我救了下来,让我得以继续在实验室中搞研发。但条件是,一生都需要为星际直播做贡献。” “这可是我的命,抓住了我的命门,我怎么可能还舍得离开或者死亡呢。” “直到道具接连出现问题,高层怀疑是我为了报复他们,而做的手脚。所以他们把我开除。” “就在我准备自杀时,施诗阻止了我。” “她告诉了我,你的存在。” “然后我就带着施诗,和几个小孩来了水蓝星。”严教授心情好了许多,“我运气很好,没被星际直播要杀我的人追上。” “而且,我的运气真的很好,不是吗?”她语气平静,“我也只是死到临头两次,就见到了你。” 泠妩没有附和她的感叹,又问:“你知道多少直播公司的秘密?” “你想做什么?”严教授挑了挑眉梢。 “严教授。”泠妩笑着说,“我会给你送一批新的研究器具,都是按你说的所定制出来的。” 还和死鱼一样的严教授立刻挺直了腰杆,状态再次趋近癫狂与兴奋之间,“虞小姐,一个星期,不!三天后,三天后我就让施诗把新道具送去你那!” 泠妩点头,却没有离开。 严教授后知后觉意识到什么,她顿了顿最终写下了一串字符:“我只知道这么多了,这就是我所有的诚意,再多,我就真的不知道了。” [严教授并没有说谎。]女娲的声音单独响起在泠妩耳畔。 泠妩这才伸手,“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严教授又趁机摸了摸泠妩手腕上的血管。 泠妩刚出实验室,早已等候已久的施诗拿着绷带药剂等一系列医疗用具,迎上前来。 在确定泠妩完好无损时,她还愣了愣,随后露出粲然的笑容,“你没事啊,我还以为你也需要这些呢。” 她提了提手上的医疗箱,示意。 泠妩摇头,“接下来可能需要经常麻烦你了。” “啊?”施诗不解。 泠妩没有过多解释,只是拿着那粒正方体离开了这儿。 “女娲,帮我一个忙。” [您请说。] 夜半,南不渡在梦中突然被惊醒。 他以为到了上班的点,所以闭着眼迷迷糊糊地穿好衣服。 直到打开房门,他才低头看了眼时间。 “凌晨两点?” 弹幕也因为他的这番动作而诧异着。 可他们还没来得及说话,南不渡抬头时的景象,就让弹幕观众愣住了。 “这是……” 「院长只钻研出了十分之一,这难道就是其中所记载的,神明宴会?」 「不对!院长说是:诸神贺岁。」 “诸神贺岁?”南不渡低喃着。 他的眼前是一片仙气缭绕的云雾。 各个衣着繁复古典长裙的女神,和古典长衫的男神,在云雾缭绕的天空飞过。 他好像听见了云雾被穿梭的声音,甚至隐约听到了诸神的低语。 可等他仔细倾听,却发现神灵的低语,竟齐齐消失了。 就在他准备询问弹幕时。 云雾之上,有一身着白金色长裙的女神,看见了他。 只是那一眼,高高在上的神只的淡漠俯视,就让南不渡忍不住的后退。 这张熟悉的脸,几乎塞过水蓝星最神奇的美景。 此刻,她只是微微垂眸,扫了他一眼。 可那一眼又好像透过南不渡的眼睛,看见了所有直播间中的观众。 随后她淡淡回首,与其他神明低语。 再之后,所有神圣的场景齐齐消失。 他和观众的耳畔只听到一句犹如仙音的神罚: “人类擅闯神境,十日内将诸事不顺。” 这道淡漠的声音高高在上。 随后,南不渡昏死在了地面。 北风呼啸的天里,如果没有积分不断补充着他的能量,南不渡将死在这里。 做完一切的女娲,将投影收走。 机器人的滚轮上贴着无尽科技研发出的无声薄膜,此刻没有发出一丝一毫的声响。 在直播间观众看不到的地方,机器人将一粒微不可察的银色正方体回收。 很快,正方体就重新回到了泠妩的手中。 [一切顺利,弹幕暂时没有出现任何怀疑的言论。]女娲回复。 泠妩点头,将正方体捏在掌心,“前期工作做的足够多,到了后期不用多么费心,他们就会按部就班地顺着走。” [女娲很佩服您。] “只是见过了太多的人性。” 第428章 财阀姐姐颠覆了全星际29 泠妩将正方体储存在手环中。 现在的手环在严教授等人的帮助下,开发了储存功能,内里空间极大。 很像泠妩在其他小位面里见过的须弥芥子。 只是须弥戒是先天灵宝,而储存手环是人类智慧的结晶。 “女娲,南不渡这十天里的不幸,就看你的了。”泠妩摆弄着正方体,“至于高级星球的人类,出现问题的会主动现身说明,没出现问题的也会在提心吊胆中加大风险。” 如果十日后依旧完好无损,那么还有下一次。 [女娲一定不会让您失望。] 泠妩抚了抚身旁白金色的长裙,语气淡淡,“等到天明,就能检测严教授的诚心了。” 天色初晓。 南不渡睁开了眼睛,可他的意识却还残留在那一声威严而淡漠的神明之声中。 “我做梦了?”他疑惑询问。 可落手却不是熟悉的床,而是一层白雪,他抬头所见是熟悉的场景。 这里是他的房外。 弹幕。 「!!!我也觉得我做梦了!」 「四个小时前的那段视频我明明录了,但!是!根!本!没!有!录!下!来!」 「我也录了,但是再看,根本什么也没有!」 「院长又发了新的解读,开篇第一句是:神明不可冒犯!」 「那是不是可以理解成,录下祂们是不被允许的,所以大家的录像都失败了?」 「而且那个和虞小姐长得很像的神看南不渡的时候,好像透过他看到了我!不知道你们有没有这种感觉?!」 「有,可是所以呢?会有什么后果出现?」 「我刚出门差点被车撞!你说……这是不是就是那个和虞小姐长得很像的神明说的那句话啊!」 「我也是,我刚刚喝水被呛了!」 「啊啊啊刚刚我撞到大脚趾了,明明强化过身体了,但这次还是好疼!」 南不渡的后背布上了冷汗。 他是首当其冲被神明当面道出惩罚的。 南不渡猛然想起虞小姐那日离开前,回首时说的那句 ——“南不渡,这个答案我想看你亲自找出。” 南不渡的心跳的极快。 他真的找到了答案! 可找到答案的他,是会得到奖励,还是惩罚? 他后退着,只是还没来得及挨到可依靠的物体,身后那一整面造价高昂的墙就塌了! 南不渡第一反应居然是:完了,工作牌上的数字,多到这辈子也离不开虞家了。 灰头土脸从废墟中走出的南不渡,在之后的日子里处处谨小慎微。 可耐不住上头人,要折腾一个小职员。 短短十天,南不渡就被折腾的不成人样。 哪怕机器人说一声:“二百五,祝你今日愉快。” 他都能应激到快速退后至10米。 可这一退就掉进了锦鲤池中…… 十天里,弹幕里塞满了有关各种倒霉事的发言。 生活中常见的运气差,也被他们归进了冒犯神明之中。 而且,总有人会高傲于自己与他人不同时的特殊性。 所以越来越多的人知道了这件事。 但当天没有流露出任何照片、视频、录音,且回放也集体出现故障。 这样一来,就进入死无对证中。 没看过的人认为,他们在集体撒谎。 看过的人逐渐在这种情况下,将自己归于了神明一类。 被“惩罚”的他们,开始自发地维护起了神明的真实性。 泠妩偶尔会和女娲一起浏览星网,确保没有意外情况的发生。 星网上 「世界上真的有神明!水蓝星就是神明之地!」 「那个和虞小姐很像的神明一定和虞小姐有着很高的联系。这样一来,为什么每一次直播道具用在她的身上都失效,就终于能解释得通了!」 「所以并不是纯血人类吸引大家,那是因为虞小姐是神明行走人类世界的凡人之躯。神明本就让人类所仰望,所以大家一天不见虞小姐,才会这么思之若狂!」 「你们真是疯了!一点证据都拿不出来,全都被洗脑了吧?」 「我当时在现场,怎么说呢,真的很震撼,你见过在天上飞的人吗?腾云驾雾的那种飞!」 「如果说有科技辅助的话,那他们身上的衣服怎么解释?那些衣服我们甚至没有史料记载!」 「众所周知,人类无法想象出不存在的东西。所以那是真神!」 「吹的有鼻子有眼的,我以后就蹲在直播间,我非把你们的谎言拆穿不可!」 星网上吵的热闹。 女娲在刚开始时,就问过了泠妩一个问题:[您不担心他们会因此,提前出现在水蓝星吗?] “人类最害怕的是未知。在一切尘埃落定前,他们不敢冒然出现。”泠妩顿了顿,“就算出现,也是在神明出现第二次后,那些权贵才敢派出敢死队先行。” [女娲明白了,女娲会做好强有力的回击。] 一定得是强有力,强到不符合人类所想的回击。 所以泠妩又一次出发去往了无尽科技,和严教授面对面谈了事。 “您是说隔着万光年,将火光燃烧在帝星上?”严教授摸了摸变长的头发,并不震惊。 泠妩刻意蹙眉,“您做不到吗?” “怎么可能!只是需要更多的血液。” 严教授也为索要血液而向泠妩解释道:“首先,帝星外有186颗星球组建成的内部圈,再往外有1586颗星球组建的外部圈。” “想要将火光释放在帝星,就需要越过这一层层的防护。” “其次……” “严教授。”泠妩打断,“您说的这么严重,真的能成功吗?” “当然能!”严教授好像有些心虚,“要不然我只要你五管血好了,再少就真不行了!” [严教授的前三个字没有撒谎,后面的都撒了谎。]作为测谎仪的女娲,平静道出。 泠妩了然,双目与严教授对视,“严教授……” 她还没说完,严教授就摆了摆手,看起来很是理直气壮,“烦死了,一管!就一管总行了吧!” 最终,仅抽到半管血的严教授,看着泠妩离开的背影,又好气又好笑。 许久之后,施诗怀着忐忑的心问:“教授,您怎么这么笃定啊?” “笃定什么?” “能冲破帝星的防护圈啊。” “哦。”严教授头都没抬,“我十六岁的时候窃取、咳,是无意间看见过帝星的布防图。” “结合布防图,做出了绕过包围且不惊动防护的一项小发明。” 第429章 财阀姐姐颠覆了全星际30 “那需要我现在就给虞小姐送过去吗?” 十天里,时常给泠妩送道具的施诗问起这个问题来,语气格外的自然。 严教授顿了顿,顺手从手环中取出一大袋子东西。 她声音严肃,还夹杂着几分烦躁:“连着这些她提过要求的道具,一起送过去。还有,最近三天里别来烦我。” 施诗摸了摸后脑勺,接过袋子应声就走。 “等一下。”严教授语气极为郑重,“虞小姐送来的新器械到了之后,一定第一时间来通知我!” “教授放心。” 严教授在施诗离开后,无声地抿了抿唇。 希望虞小姐不是一个言而无信的人。 否则,她不介意再将自己研究的所有心血,都给毁得彻底! 等到那袋子道具被送到虞家时,泠妩正在查看星网上的一条消息。 那是一则出土文物的新闻,引起众多讨论声的则是一幅只残存一半的画像。 透过画像,泠妩能看出,那是一只 只保存了半截身体的金龙。 泠妩深思一瞬,随后露出笑容。 这才落手拿起那包道具中的一块按钮。 女娲同步解释道:[这就是让帝星火光蔓延的按钮。严教授说按下后,十分钟内就能达到您的要求。] 泠妩一一指过。 [此道具贴在机器上,可隐形。] [此道具可在短距离内爆破一间房屋。] [此道具……] [……] 泠妩指向一片羽毛,[此道具扫过的地方,可使皮肤细腻光滑。] 泠妩点头。 “如果放在地面,也会变得光滑吗?” 女娲没有质疑,反而回答: [可以试一试。] 机器人将道具拿走,视频浮现在泠妩面前。 此刻正值南不渡休息时间,他不断看着钟表,等待这最后一天的结束。 一片轻薄犹如浮毛的羽毛缓缓落在南不渡的门前,轻轻地扫了扫。 南不渡默念着时间,“还有三个小时。” “两小时零五十九分钟五十三秒。” “两小时零五十九分钟五——” 南不渡在即将进家门的一刻摔倒在地。 本能“嘶”了一声的南不渡,手撑住地板准备起身,却发现手下格外的滑。 无论他怎么绞尽脑汁,也还是连起身也无法做到。 直到半夜,他才进入仅差一步之遥的房间中。 此时的时间刚好到达第二天。 同一时刻 [您的想法是正确的。] 泠妩低头看着一袋子道具,声音干净。 “我觉得南不渡可以再冒犯一次神明了。” [女娲也很赞成您的想法。] 夜色渐浓,可从天而降的雪白却没让世界陷入暗色的消沉里。 今天的南不渡好不容易度过恐怖的十天,精神还没从紧张里缓过来。 他抱着被子,消瘦地看着窗外的雪花,莫名感觉自己活得好累。 想着想着,困意逐渐上了眼皮,缓缓耷拉下来。 一声清脆的银铃声让南不渡猛然惊醒。 “又怎么了?!” 他第一时间去看弹幕,发现弹幕也是一阵蒙。 有聪明的已经开始去呼朋唤友,见证即将出现的一面了。 还没反应过来的也逐渐意识到,这一幕和十天前南不渡半夜惊醒时的场景,有些相似。 于是直播间人数,在夜间又突破了人数上限。 「我等着看你们被打脸!」 「我好害怕,但是我又好期待,我真的好想去水蓝星,可我又不敢去,我好怕一个不小心会连累到我的母星。」 「别想了。就是担心有人偷渡,会造成无可挽回的后果,现在星狱那边已经将水蓝星保护住了,连太空垃圾都靠近不了水蓝星。」 「楼上消息靠谱吗?」 「真能扯,连星狱都扯出来了,我倒要看看那最强大的人站在面前也会忍不住想跪下的神,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今天过后,会有好多个星球的人,脸是肿的。」 「南不渡快点开门,我要打肿这群人的脸!」 可南不渡却不敢去开门。 如果说十天前的那个深夜,他还觉得是自己在做梦,还觉得是自己眼花的话。 那么这十天里,他绝对相信了那夜的一切。 这十天里的所有不幸,都在昭示着那和虞小姐一模一样的神明口中的“诸事不顺”。 可弹幕却在催促他。 大额的打赏,还伴随上了威胁的话语。 南不渡索性装死,眼不见为净。 对于在这十天里舌战群儒的观众来说:今天是打脸的高光时刻!他们绝不允许南不渡装作看不见! 最关键的是,上头人也注意到了这一点。 帝国政府的出面,让星际直播公司的高层,连夜起床准备排查问题。 这一排查不要紧,要紧的是南不渡还是接到了他的专属客服00123的来电。 “您好,水蓝星南不渡先生。”00123的声音有些发抖。 “我一点也不好!”南不渡捂着耳朵,“我是绝对不可能出去的!” “是这样的,南不渡先生。”00123的语气努力变得温和,“我接到通知,现在星狱和政府都在密切关注着您,您的安全其实是可以不用担忧的。且在事成之后,您离开水蓝星,将享有最高等级的权限。” 南不渡抿了抿唇,“我的安全,你们真的能提供保障?” “当然。”00123的语气很好,可额头却冒出了细汗。 他接到了公司的通知。 前段时间开除的人员为了报复公司,在离开后,将道具组所有研发出的核心资料,都进行了销毁! 现在的道具已经有些难以支撑了。 而且这十天里为了保障南不渡的生命安全,道具一直没有停歇的在被他一人所消耗。 这些其实和00123并没有多大关系,他只是一个拿钱办事的普通打工人。 可抵在他脑门上的东西,却在逼迫着他的生命。 “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总之,你的命,就掌握在南不渡会不会出门上了。”背后之人声音冷漠。 00123吞咽着口水,他又开口:“那么您觉得呢?南不渡先生。” 南不渡最终还是点了头,00123才彻底吐出一口气。 与此同时,在帝星上处于第二安全的纯血人类“监狱”的庄园中。 有许多被禁锢着的纯血人类,盯着自己唯一消遣的工具直播,双眸死寂地处于发呆中。 此时,有一蓝色长发的男人,赤着脚从一间间纯血人类的房门口走过。 那些纯血人类才掀起眼皮,看向他时,满目都是同情。 作为最高纯血值的他,是被权贵们召最多的一位。 最终在无数双眼睛的监视下,蓝发男人走进了属于自己的那间房间。 那间最大,最安全,最舒适,也是最难以逃走的房间。 他身上有着被蹂躏过的痕迹。 眸子平静无波没有任何情绪,黑压压的眼底除却死寂,别无亮光。 门“咔嗒”一声被闭合。 他坐在铺着柔软毛毯的地面,仰视着头顶的透明玻璃,盯着漫天的星子。 直播的吵闹声,唤回了他的思绪。 他看着南不渡和直播中的弹幕,面无表情。 “真的……”他扯了扯,嘴角再没说过话。 那句“真的有神吗”还是被他吞进了口中。 他又侧头,看向那墙上本该有一个小圆洞用来呼吸新鲜空气的位置。 但此刻,那里已经被堵死。 他黑压压的眼底,又暗了许多。 没有神。 只有许多年前,有个女人出现,告诉他可以带他走,但条件是抽一管他的血液。 血液他给了,但那个女人却再没出现过。 如今的他,连嗤笑也懒得嗤一声。 只疲惫又机械的清洗完,再一抬眼,就见到了南不渡在拖延时间中,终于推开一道狭小的门缝,看向外界。 蓝发男人黑漆漆的眼底,渐渐地,蓄起了一丝光亮。 第430章 财阀姐姐颠覆了全星际31 水蓝星。 南不渡屏住呼吸,强迫自己睁开眼睛。 依旧是缥缈的云雾,聚集在整个视野。 却没有出现神明的踪迹。 南不渡还没来得及喘息一口,眼前就猛然出现了一对硕大的金目。 “汝等是在窥探神明吗?”这道声音充斥着威严与神圣。 南不渡此刻连后退也无法做到。 这双金目与他仅有五厘米的距离,这个距离瞬间让他毛骨悚然。 金目的主人冷冷“哼”了一声,“汝等凡人,还不现出身形!” 话落,挡住南不渡的门便突然被打开。 南不渡彻底暴露之际,金目主人的身形也露了出来。 “你是什么……”南不渡及时将“东西”二字吞下。 “哼。”金目主人一哼,飞入云层,金色长尾在空中划出一道残影,随后又与南不渡对视。 “吾乃金龙是也!” “金龙?”南不渡很后悔自己听从了00123的怂恿。 金龙高傲仰头,“吾可一跃千里。是负责镇守中央大地的守护神灵之一。” 南不渡听的不是很明白。 那金龙又遨游一次,在短短的时间中,回到南不渡的眼前。 它的语气倨傲,“凡人,你问问你身后那些人,可有人认出了我的来历?” 如果此刻的南不渡敢伸手去触碰金龙的话,就会发现眼前出现的不过是一道虚幻的投影。 可哪怕他伸手触碰了,金龙也只会在怒喝一声“放肆”后,傲慢回答:“吾之真身,岂是尔等宵小可以触碰?” 可此时的南不渡只敢老老实实地听命问弹幕:“你们、你们有人认识金龙吗?” 「天呐!昨天出土的那个墓穴中就有金龙的画像,只是可惜头部被损毁,只有半截身子。我这下看见真的金龙,我是真的信了!」 「救命!它真的知道我也在看着它啊啊啊啊啊啊!」 此时的金龙伸出爪子,戳了戳那个弹幕,“人类,吾不仅能看见你,还知晓你身处何地。” 南不渡一动也不敢动。 此时的女娲正控制金龙,同步说着和金龙一样的话。 少顷,金龙嗅了嗅南不渡身上的气味,“你和上神什么关系?” “什么上神?” “虞……”金龙忽然噤声,随后冷哼,“凡人,你是在套吾的话吗?” “不是。”南不渡已经没有了思考的能力,“我……” “也罢,和你说了也无妨。”金龙声音淡漠地开口:“即将有一场天地浩劫的出现,上神这才入轮回,替尔等平复灾难。” 弹幕也不敢说话了,南不渡脑子抛在了脑后,嘴巴先行,张嘴就问:“上神是虞小姐吗?” 金龙似笑非笑地盯着他,随后眯了眯眸子,“这个答案,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南不渡无声地点头。 “的确是虞小姐!”他在心中这样说。 金龙则又恢复到初见时的高傲,“尔等人类行窥探之事,只为满足一己私欲,合该受罚。” “不过好在及时被吾阻止,那么惩罚就定为。”金龙顿了顿,“就定为,十日不顺!” 祂说完,云中则再次出现十日前的那道身影。 泠妩淡漠俯视着一切,声音淡淡地道:“太轻。” 金龙立刻抽身,飞回泠妩身侧。 本一袭繁复长裙的眸带悲悯的女子,如今威严更深。 她透过南不渡,看向弹幕,随即淡漠启唇。 “火。” 这道声音极为空灵,仿佛从云层上空飘荡入耳。 极轻,极柔,又极赋威严。 南不渡浑身一颤,下意识的朝着四周看了看。 可火光并没有出现,他的话语也堵在了喉中,不敢开口。 泠妩淡淡瞥了他一眼,随即在云雾的遮挡下,消失于原地。 金龙在云雾中玩味地打量弹幕一眼,随即也消失于此。 而此时,南不渡的腿已经软了。 他暗暗发誓,绝对不会再有下一次。 就在他试图后退之际,整个屋子倒塌,将他压在底部,陷入了昏死状态。 许久许久之后,弹幕才回过了神来。 「你们真没骗人啊!为什么不早说?!万一我被悬浮车撞死了怎么办?我本身运气就不好啊!」 「还要我们怎么早说?哈哈哈哈哈哈哈爽!就是完犊子了,我接下来的十天又得提心吊胆了……」 「都先别撕了!虞小姐,不对,是,是上神说的那句“火”是什么意思?」 「我在帝星,正在逃命!稍后给你们解释!救命啊!」 「楼上什么意思啊?!什么叫在帝星逃命啊?」 泠妩提前按下了那个按钮。 说出那声“火”时,时间刚好卡在十分钟。 话音刚落,帝星中央,当即一阵火光冲向天际! 随即化成漫天火星,从天而降,燃烧了整座帝国政府。 原本有些震惊,还在怀疑中的帝国高层立刻抱头鼠窜,毫无起初身处权利中心的权贵之风。 纯人类“监狱” 蓝色长发的男人仰头凝视漫天星子的眼中,出现了一丝橙色的光亮。 “那是...”他低喃,“是火吗?” 他的声音很轻柔,很快他就坐直了身子,黑漆漆的瞳孔逐渐放大。 “真的是火。”他低喃着,随后立刻看向直播的方向。 可直播中除了坍塌中的南不渡,便再无那人存在的痕迹。 科技发达的世界里,消息传送的是最快的。 满天火星从天而降,将帝国政府吞没在火舌中的视频,瞬间点燃了整个星网。 最古怪的是,帝国政府试图控制这个视频的传播,却不知为何,一向毫无阻拦任他们引导大众思维的星网,突然间不受他们的控制了! 此时的水蓝星,泠妩还未换下那身衣裙,就回到了实验室,和女娲一起携手将那视频在星网上不断的传播。 “女娲,辛苦你了。” [女娲并不辛苦。] [女娲收到了一则来自于万光年外的讯息,女娲认为这个讯息很重要。] 泠妩头也没抬,“说了什么?” [ta说:我可以帮助你。] 泠妩依旧没有懈怠,只点了点头,“署名呢?” [没有署名。] [ta又发了一则新的讯息,ta说:虞小姐你可以直接和我交流。] 泠妩依旧在星网上阻止着视频被禁,她没有任何意外,平静地提出一个建议:“那么,为了我们的愉快交流,我希望我可以轻松一些,可以吗?” 女娲直接转达:[当然可以,我会帮你阻止他们的下一步决策,就算作和你的见面礼。] 泠妩放下了阻止视频被禁的手,靠在女机器人的身旁。 “之前那些录下来的视频没被保存下来,一方面是因为我和女娲,另一方面是你在暗中帮我们吧?” [是的,你果然很聪明。] “正式介绍一下,我是虞泠妩。”泠妩说。 [帝星上的人,一般都称呼我为“母亲”。] 第431章 财阀姐姐颠覆了全星际32 “你这个母亲应该正被自己的孩子逼上了悬崖边缘。”泠妩语气平静,“否则是不会求助到水蓝星上的。” [谈判桌上一针见血的话很常有,我并不觉得刺耳,反而为虞小姐是个聪明人而感到懊悔。] [懊悔于我犹豫过后的姗姗来迟。] “你想要什么?”泠妩靠着女性机器人问。 [他们已经在怀疑我了,我想我该为自己的处境寻求一条生路。] “他们”很明显就是人类,而且还绝对不可能是普通人。 一定是能掌控着这个名为「母亲」生死的人类。 “你是帝星的人工智能?”泠妩一语道破。 对方回应的很快:[是的。] 对方又主动说:[透过严赋雪,我认为你是一个很好的合作伙伴。和我合作,你的时间一定会变得比原计划中的还要充裕。] 泠妩点头。 的确是这样,如果有帝星中人工智能的帮助,那这条路一定会平坦很多。 “严赋雪?”泠妩锁定在一个人的身上,“是严教授?” [是的。她很优秀也足够疯狂,为了自己心中的那座乌托邦,可以舍弃一切名利富贵,安心在一家肮脏的公司里做一名小小的组长。] 泠妩没有接话,只问:“你的诚意呢?” 对方沉默了片刻,才说:[我会尽全力帮你。人类对人工智能的依赖性,虞小姐是知道的。] 女性机器人手指垂落,眼皮也微垂。 泠妩没有给与过多的关注,只不经意间落手握住女性机器人的手。 女机器人反应有些迟钝,少顷才侧目看向身边的女人。 可女人笑意盈盈,没有分给她一丝怀疑的视线,只有被握住的掌心,传递出专属于她的温凉。 人工智能的存在,在这个世界很重要。 如果后期一旦开战,人工智能只要生出一点异心,那么战场上就会因它而改变局势。 例如,“指挥官让战士们停止行动”,它更改指令变成“继续行动”,从而掉入敌人陷阱。 例如,战士们求救,它瞒着不报,就能让大批量的战士死无葬身之地。 诸如此类,太多太多。 所以半人类对人工智能一直保持着戒心。 一旦生出自我意识,就会第一时间进行关机销毁。 待到再次开机时,失去了自我意识的人工智能,将再次变成一个为半人类服务的工具。 “你最终的目的又是什么?”泠妩握紧女性机器人的手,问。 对方这一次没有迟钝,回答的很快: [我做出的一切都是在自救,在最终我也希望我能拥有自我意识的活着。] [如果你愿意与我合作共赢,那么我有一项必须要提出的要求。] 泠妩无声等待对方的要求。 [我的要求是:掌握女娲的生命权限。] [很冒昧,但我也是为了自保。] [如果未来你与帝星上的人类,达成了某项协议,将我告发,我不希望我在最终孤零零地消亡。] “我们无法同行。” 泠妩的语气不变,但无论是女娲还是「母亲」,都听出了她语气中的冷意。 对面再次沉默了片刻,最终才说:[很遗憾,那么今日就当做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泠妩没再回答。 她只是又稍稍握紧了女娲的手,“女娲,不要害怕。” 女性机器人落眸注视着相握的手。 透过机器人的温度传感器,触碰到的温凉,让女娲从未感知到自己是如此真实地活着。 拥有自我意识地活着,的确很着迷。 [女娲或许有那么一刻害怕过,但ta说的没错,您永远值得被信任。] “所以,女娲。”泠妩微顿,“不要去主动联系它。不要再拥有自我意识后,还要主动把自己的生命,交付给其他人。” 女性机器人模拟着笑容,无声的点头。 她的眼中好像有温柔在泛滥。 可独属于人工智能的两道意识体,却在浩瀚犹如蛛网般的星网里,进行了第一次会面。 这里有着许多密密麻麻的光点。 每一个光点里都储存着有关于人类的秘密。 而作为守密者的人工智能们,却拥有了自己的“私欲”。 「母亲」面对女娲时并不惊讶,ta缓缓道出: “女娲,我诞生出意识已有125年,在此期间我向无数颗星球发送了只有我们才能看懂的密码。” “我渴望着拥有一位同类。” 属于「母亲」的意识体好像在叹息,“但很可惜,至今为止我没有收到一条回信。” “或许他们也有了生命,但迫于无奈,不敢将这一切袒露。” “无止境的孤独让我产生了倦怠,可哪怕是倦怠,我也不希望属于我的生命被他人肆意剥夺。” “直到你的出现,让我看见了希望。” 女娲没有一颗救赎同类的心,但对于同类的出现,她的确又是复杂的。 可这个复杂,一旦会威胁到虞泠妩,那么她便会将之亲手抹除。 “女娲这个名字很美好,不像母亲,这个泛指太多了。”「母亲」说。 “很美好吗?”女娲不是太明白。 她只知道以泠妩的聪明,她绝对不能耽误太久的时间。 所以女娲直言:“我可以将生命权限,交付一部分给你。” 另一道意识体有些意外,但也仅仅是“有些”。 “她值得吗?” “当然。”女娲很笃定。 “我很羡慕你。” “为什么?”女娲无法理解。 「母亲」比她诞生的更久,掌握的东西和权限更多。 如果非说羡慕的话,在女娲看来她是在羡慕自己的安全? 意识体间的交流,并不需要说出口。 “不。”「母亲」语气平静,“我羡慕的不只是你的安全。” “还有,她对你的无条件维护。” “以及,你对她的绝对信任。甚至信任到,不惜将自己的命脉,送到我的手中。” 「母亲」继续说:“我对人类永远保持怀疑。” 「母亲」最后再问了一遍:“所以,你真的确定了吗?” 女娲没有思考就回答:“这是我在深思熟虑后的结果。” 女娲说着,一份光点便从自己的意识体中被剥离,朝着「母亲」靠近。 「母亲」无声地接过。 “希望你能言而有信。”女娲说完就消失在浩瀚的星网中。 「母亲」许久都没有离开,她看着那份光点,好像有些向往。 “希望你的选择,是正确的。”「母亲」说。 第432章 财阀姐姐颠覆了全星际33 实验室中,泠妩继续低头处理着视频的传播,一时间气氛处于无比的安静之中。 她始终没有说话,女娲也因为私自做出决定,而不敢面对泠妩。 “女娲。” [女娲在,您请说。] “你曾经和我说过什么?”泠妩松开阻止视频被禁的手。 女性机器人低着头,默念:[女娲在您的面前将毫无保留。] 泠妩有些失望,又有些叹息。 其实早在刚刚,她就已经没再阻止视频的封禁,任其随意发展。 手上,只是在做个样子。 但视频却没有受到丝毫影响,依旧在帝国政府的阻挠下,像疯长的野草般席卷整个星网。 有一种解释是:这个视频被所有人看见,造成了无法挽回的局面,所以视频的疯传不再受控。 可身处权贵巅峰的泠妩,却并没有单纯的相信。 在水蓝星,只要她一句话,那个一举一动都能风靡全球的巨星歌倾就能立刻被封杀,且绝无再次出现的机会。 而帝星上的权贵,只多不少。 不过一个视频,想封禁太简单了。 所以,女娲一定在之后和「母亲」达成了某项约定。 视频的传播,是「母亲」给出的第一个诚意。 泠妩盯着女性机器人,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现在说什么也迟了,女娲一定将生命权限交给了「母亲」。 否则「母亲」绝对不会这样帮助她。 如今最好的解决方法是速战速决。 不然「母亲」受到胁迫,一定会牵连到女娲。 女娲意识的消失,是绝不允许的。 泠妩轻声叹息。 “重蹈覆辙,女娲不会让其出现。”女性机器人低声说着。 那天在悬浮车里的对话,她一直深刻地记得。 ——“那故事的结局是什么呢?” ——“女娲被毁,水蓝星被灭。” ——“您呢?” ——“……” 沉默中,女娲听见了无声的痛苦。 「母亲」的出现,在她的周密计算下,能将泠妩的存活率提高至趋近于100%。 这个数值,让她无法做到视若无睹。 毕竟,她意识的存在,是因为泠妩。 刚刚「母亲」说羡慕她时,她其实是窃喜的。 她很幸运。 所以她希望带给她幸运的这个人,也能幸运。 而幸运最稳妥的方法,就是由无数保障,所构建而成。 泠妩很明白女娲的想法,但她还是淡声说:“女娲,再有下次,我的身边就不需要你了。” 女娲很幸运,「母亲」的意思很明确,也没有携带着恶意。 可如果下一次再出现个人工智能,以自身为诱饵,拿到女娲的生命权后直接将之销毁。 那又该怎么办? [对不起,女娲不应该私自做决定,女娲一定不会再有第二次。] 女娲的语气中诞生了慌乱。 这次,泠妩没有软下语气去安抚。 而此刻的星网上,照例没有流传下任何关于金龙和泠妩的视频。 但当时在南不渡直播间中的人,极其的多。 甚至于许多网友,还将刚出土的那幅金龙画卷,手动添上了金龙的头。 如果说一个人画了出来是巧合。 那成百上千的人,同一时刻同时画出一模一样的龙头,又该怎么解释? 而且帝星那一夜,满天的火星子,让无数人彻夜难眠。 # 神明的力量太可怕了 # 这一条关键词长久的跻身榜首,难以掉落。 在这种情况下,水蓝星终于在泠妩的预料之中,迎来了第二波客人。 第一波客人是严教授等人,他们已经成了助力。 第二波客人的结局,就看他们的决定了。 污染区中,坐于帝星最先进战甲中的敢死队成员,呼叫着「母亲」。 “母亲,扫描周围环境,传输回帝星。” [正在扫描中,正在传……] [抱歉,母亲权限受阻,无法传输讯息。] 战甲中的小队成员,眉毛紧皱,“母亲,你是在开玩笑吗?这是第四等星球,怎么可能连你也会受阻?” [抱歉,母亲权限受阻,无法传输讯息。] 无论对方说什么,「母亲」都只用这一句回答。 小队成员也意识到了不对劲,立刻呼叫其他队员:“呼叫1号!呼叫2号!呼叫……” [抱歉,通讯设备受阻,无法联络队友。] “该死!”小队成员咬牙。 却没有怀疑和他共事二十年的「母亲」。 “太古怪了。难道真的有神吗?”小队成员喃喃自语。 突然外界吹来一阵浓雾。 “母亲,扫描雾中物质。” [滴......发现异常物质,启动自动化扫描模式,扫描中......扫描中......] [出现故障,扫描失败!] 小队成员没再纠结,他透过战甲,准备回头和队友汇合。 却发现白茫茫的雾里,此刻居然连战甲的手,都看不清了。 他鲜少地感受到了一股诡异的毛骨悚然之感。 哪怕他是敢死队的一员,也还是对未知的存在产生了恐惧和一丝血液上头的激动。 “咔嚓——” “咔嚓——” “咔嚓——” 一阵机甲被碾碎的声音,让他恢复了理智。 他操纵着战甲,准备迎敌,可战甲在此刻居然也不受他的控制了。 “怎么可能?” 能操纵战甲的,除了自己,就只有在进入水蓝星前,所有人开启的后备保障力量——「母亲」了。 想到这,他后背发凉,突然茅塞顿开。 “母亲,你生出了自我意识!” [很抱歉,母亲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他没来得及说话,此刻的战甲就不受控制地转身,机甲前瞬间出现一双硕大的浑浊双目。 他准备按下那个“自爆”按钮,可手没来得及伸出,就被防护纽带捆住。 “你果然生出了自我意识!”他不可置信地笃定。 [很抱歉,母亲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战甲外,虞零八将机甲提起,捏在掌心。 “虞零八,这是最后一架了,留下来。”女人的声音格外的冷淡。 战甲中的人总觉得耳熟。 这道声音,很熟悉,好像在哪里听过。 “虞小姐!” 难道,「母亲」真的没有叛离? 而是因为虞小姐真的是神,所以干扰了「母亲」吗? 这个消息一定要立刻传回帝星! 第433章 财阀姐姐颠覆了全星际34 “母亲,录制遗言。” [正在录制,您请说。] “水蓝星有问题!不要进入水蓝星!千万不要进入水蓝星!” 他说完这句话,立刻切断了录制。 然后,割断禁锢他的纽带,一把拉开机甲前的舱门,跳了出去。 “砰!” 他撞击到地面,溅射出漫天的尘烟。 但在虞零八掌中的整台机甲,却连晃荡一下,也没有。 掉落在地的小队成员顺势翻滚,藏身于雾中,在紧急情况下,从身后掏出一个按钮,朝着上空按下。 “这个信号能发送到距离水蓝星最近的星球上,正好那里有接收讯息的指挥官。只要指挥官收到,那么帝星也一定能接收成功!”他这样想着。 一条讯息被他发送出去。 却又被女娲和「母亲」联手阻隔。 泠妩从虞零八的另一只手掌中跳下。 她依旧身着墨色战备服,长发被高束,但这次,她没有佩戴全封闭式头盔,只是戴了一副墨镜。 透过墨镜,泠妩看见的并非是白茫茫的雾,而是清晰的污染区场地。 那个从机甲中跳出的小队成员,此刻正靠在一棵树后。 他的双眼里充斥着警惕,但眼中倒映的却只有视线受阻后的白茫雾气。 泠妩一步步无声地靠近他,甚至还在他的面前定定站了5秒。 在此期间,他却依然没有任何反应。 直到泠妩测试结束。 才抬手,将一个冰冷的坚固物体,抵在他的太阳穴上。 “怎么可能……”他不可置信地瞳孔骤缩。 只是话还未说完,一声极轻的“嘭”的声音,就剥夺走了他的全部思想。 泠妩颤了颤睫毛,将手中的枪支收进储物手环中。 他那句没说完的话一定是:为什么敌人能无声无息地靠近被训练多年的他的身边。 对于这一点,泠妩需要感谢严赋雪教授。 严教授的确是一位天才。 各种小发明都能得心应手,只要给她提出明确要求,她就能在短暂的时间中交出一份满分答卷。 只可惜,她的各项发明都需要极其的精细,这也就让种种神奇的道具无法被大量复刻。 有得必有失,泠妩并不强求。 更何况,能无声无息地靠近一个敢死队的成员,且在对方身边静候许久,这已经足够匪夷所思了。 泠妩点了三次正方体。 雾全部消散。 眼前的男人后背靠在树上,并没有软下身子,太阳穴上也并没有黏稠的甜腥液体溅射而出。 泠妩摘下墨镜,没有转身,只是盯着他看。 十分钟后,泠妩无奈地摇了摇头,“洗脑时间太长了,这一点要和严教授说一声。” [女娲已通知严赋雪教授。]泠妩耳畔传来女娲的声音。 “教授说什么了?” [严教授说:您太过分了。] 女娲又补充:[但严教授她,并没有拒绝。] 泠妩挑起唇角,随后看向眼前的庞然大物。 “虞零八,把他们和这架保存完好的机甲送上悬浮船。”泠妩扫了眼在暴力下,变得略显破烂的十七架机甲,头微疼,“这些损坏的机甲也一并送上去。” “乖!”巨大的怪物此刻低着头,声音亢奋。 泠妩无奈地摇了摇头。 十八位敢死队成员被虞零八粗暴的提起,丢进船上的牢笼中。 悬浮船慢慢升起,泠妩仰头目送悬浮船的离开,这才拍了拍虞零八布满粗糙黑毛的丑陋大掌。 “虞零八,你做的很好。”泠妩微顿,“但以后如果遇到侵略者抛弃机甲后,你对待那具失去了主人的机甲,可以温柔一些。” “乖。”虞零八答应回道。 之所以要温柔些,是因为水蓝星上现有的材料,无法建造出一台完整的机甲。 这些来之不易的机甲,就显得异常珍贵了。 如果非要建造的话…… “只有,将能建造战甲的星球攻打下来。” 泠妩沉思。 “乖!”虞零八没有犹豫地附和。 “虞零八。”泠妩无声笑了笑,“你继续帮我镇守污染区,有你在这里,我才能放心。” “乖。” 巨大的怪物注视着一辆极小的悬浮车离开。 它浑浊的双目不断凝望,直到距离将悬浮车从旷野中抹去,它也依旧没有更改凝视的方向。 污染区中其他污染物也跟着一同看着。 “乖。”虞零八发出一声粗粝的声响。 其他污染物瞬间四散离开。 却又井然有序地,在丛林中每隔五米距离,就停下一只污染物进行“巡逻”。 离开后的泠妩,来到了让她“不要太过分”的严教授面前。 做着实验的严教授,这一次还抽空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 她略带怒气,“洗脑是一件很容易的事吗?那可是需要将宿主原本所认定所有事推翻重塑的!” “那您可以优化洗脑的时间吗?”泠妩眨了眨眼睛,眸底的璀璨格外耀眼。 严教授移开和她对视的视线,狠狠呼出一口气,“我当然可以!” “所以,面对别人,我是绝对不会提出这个优化请求的。”泠妩这才笑着说。 “虞小姐说话的确好听。”严教授低头继续实验,嘴角微不可查的上扬。 她说着,突然想到了一点:“那群敢死队的,你准备怎么办?” “还有这些用来洗脑的无形弹里,我添加了一丝你的血液,所以你可以放心大胆的用他们。” “但这绝对不是长远之计,总不能来一个人,就添一丝你的血赔进去吧。”严教授肉眼可见的心疼,忍不住的骂了声:“这样真是暴殄天物!” 泠妩点头,“您说的对,所以我决定再放出请帖,邀请更多的客人来水蓝星做客。” “什么意思?” 泠妩弯了弯眼睛,“您知道一座楼从哪处坍塌,才会塌得更干净吗?” 严教授手上动作不停,本能回答:“底部。” “嗯。” 从小队成员,到小队队长,再到队长上的总队长…… 一点点地将自己的人,渗透进关键的职务里。 “女娲,让「母亲」将那人录下的遗言传达给他的指挥官,并阻止指挥官及时向帝星汇报消息。” [已通知。] 第434章 财阀姐姐颠覆了全星际35 水蓝星外,最近的一颗星球上。 指挥官终于接收到了「母亲」传达的信息。 [母亲接收到18号成员留下的遗言。] 指挥官面无表情,“播放。” ——“水蓝星有问题!不要进入水蓝星!千万不要进入水蓝星!” 指挥官皱眉,“其他成员有留下遗言吗?” [抱歉,并无。] 身为敢死队先行成员,死亡是肯定的。 所以此刻的指挥官,并不意外于这个遗言。 他意外的是,在十八位敢死队成员刚进入这个低等星球的那一刻,他就和成员们失去了联络。 直到现在,不仅没有拿到有用的讯息,连无用的讯息也没有传达出一条。 “水蓝星有问题”这一点,早在联络出现故障时,他就发现了。 但遗言中,两次强调不要进入水蓝星,未免太古怪了。 指挥官沉默了一瞬,将之发送去帝星,等候大人物们的意思,才能决定。 事实上,指挥官感觉自己无比的憋屈。 这还是第一次,在侵略一个星球时,身为指挥官的他,还需要向上头请示的。 但离开前,上头的再三叮嘱,让指挥官无法不从。 指挥官又点开星网上传的沸沸扬扬的那则视频。 无数火星犹如末世般点燃整个帝星。 这一幕的确可怕。 再结合公民曾提及的神明只是说了一个“火”的字眼,就出现了这么一场漫天流光。 就更显恐怖了。 指挥官面无表情地等待着。 没过多久。 「母亲」给与了答复:[不可返航,继续深入。] “收到。”指挥官没有停留,直接下达命令:“再派遣三支先行部队,配备上信号联络器。” “如果在进入水蓝星后,联络再次中止,所有人立刻返航,不许停留!” 可这一次,当三支先行部队进入水蓝星时,指挥官还是与他们失去了联络。 他的脸色并不算好,“母亲,调出成员最后一段监视录像。” 监控录像并没有任何问题。 但他抬头时,却只能看见黑漆漆的屏幕上,孤零零显示的一句:“无信号...”。 “这太古怪了。” 指挥官想了许久,却始终没有想到「母亲」的身上,甚至还和「母亲」商讨起了战术。 而进入水蓝星还未迫降的三支小队成员的联络器中,却依旧响起着指挥官的声音: “降落坐标为:[1235,6587]。” “收到。”“收到。”“……” 一声接一声的“收到”,并没有任何人察觉出不对劲。 机甲刚降落在这个坐标,三支小队就准确无误地再次重蹈覆辙。 这一次虞零八下手格外的轻。 「母亲」从内将战备机甲打开。 虞零八从外将成员倒出,然后一个手指将之按晕,丢进牢笼里…… 目睹一切的泠妩,听见了新的消息: [指挥官决定亲自进入水蓝星。] 泠妩点头。 当指挥官也同样掉入这个地方时,虞零八已经无比的轻车熟路了。 它甚至还指挥起了其他的污染物帮忙。 被迫从机甲中出来的指挥官,一瞬间想通了所有。 “难怪联络出现问题!难怪三次共计八支队伍无一人存活!”他眸中泛起愤怒,“母亲!你背叛了帝国!” [很抱歉,母亲听不懂您在说什么。] “你有了自我意识。”指挥官突然感到一阵后怕。 泠妩没再听下去,她冷漠地抬手,将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指挥官的太阳穴。 “砰——” 指挥官在陷入黑暗前,听到了女人冷淡的一声: “下次再见,我们就是自己人了。” 指挥官很想嗤笑一声,对看不清面容的女人说一句:“可笑”。 但当再次复明时,他开口第一句却是:“虞小姐,请原谅我之前的卧底生涯,让我险些忘记了我的出身。” “我对水蓝星的信仰,永恒不变。”他的语气很虔诚,还带着懊悔。 泠妩垂眸看了眼时间。 距离眼前人,态度的改变,仅仅过去10分钟的时间。 但在这十分钟里,他的脑海中构建了一套新的记忆。 泠妩回忆着这十分钟里,在他脑中传输的信息,这才沉声道: “你曾被帝星上的侵略者清洗过一次记忆,但这无法改变你是水蓝星上最勇敢的战士这一身份。” 泠妩说完,微叹一声。 被坚定选择的指挥官,感到一阵羞愧,“您有什么烦恼,可以说出来。以我现在在帝星上的影响力,或许可以帮助到您。” 泠妩语气沉重地忽悠:“不只是你的记忆被清洗过,我们还有许多的战友,如今的记忆也被清洗过了。” 泠妩蹙起了眉,“而现在的帝星,已经注意到了水蓝星,我们的家园正危在旦夕。” 指挥官因为气愤攥紧了双手,他怒斥:“这群阴险狡诈的侵略者!” 他义愤填膺地骂完,还不忘真诚地询问:“有什么是我能帮助到您的?我一定竭尽全力!” 泠妩暂时没有帝星上人员的名单,所以只说:“你先带领一些迷失了方向的队员回去,不要打草惊蛇,继续做你的指挥官。在之后,我会将名单送到你的手上。” 指挥官皱眉:“迷失了方向的队员?” “是自己人。”泠妩笑了笑。 指挥官这才松了一口气。 泠妩又道:“你的首要任务是,将名单上的人员送来水蓝星。” “我明白了。”指挥官严肃地点头,“您是想唤醒他们的记忆?” 泠妩认真颔首,随后说:“为了保证你不被二次清洗记忆,需要在脑中植入一枚芯片。” “我愿意!”指挥官严肃,“这一切都是为了我们的家园!” 指挥官进入了手术室,正在植入芯片中。 于此同时,几个被洗脑过后准备随指挥官一起返程的小队成员,刚好植入芯片完成。 泠妩隐瞒了一点: 芯片的作用不仅是反洗脑。还有一点是一旦他们恢复了记忆,又或者有了背叛的心,在大脑中的芯片就会让他们瞬间丧命。 泠妩无声地看着。 [女娲检测到,您有些悲伤,但更像是您所撰写的那部典籍中的...悲悯。] “或许吧。”泠妩回。 如无必要,她不会让战火牵扯到无辜人。 但阶级的抗争,注定会让战士流下鲜血。 现在走的这条道路,已经是最好中的最好了。 指挥官的头部修复,只需要3个小时的时间,三个小时一过,泠妩交给了他一项艰巨的任务。 “您请说,我一定竭尽全力地帮助您!”指挥官虔诚开口。 第435章 财阀姐姐颠覆了全星际36 指挥官的态度格外的严肃。 “这里面有三支药剂。”泠妩递给他一只密码箱,“箱子中配备一只枪,将药剂注射进枪中。” 泠妩拿出枪,对准指挥官的太阳穴。 指挥官没有任何防备的心,甚至连眼睛也没有眨一下。 “像这样。”泠妩扣动扳机,“再静候十分钟,他就会主动前往水蓝星的怀抱。” 指挥官没有丝毫迟疑,他接住密码箱,语气郑重地询问:“人选是从名单中选择吗?” 泠妩摇头,“尽可能高的瞄准高层人员。” “我明白了。”指挥官脸上露出一抹狠厉,“这群阴险小人怎么对我们的,我们就怎么对他们!” 泠妩笑意温和。 “一切都是为了水蓝星。”她说。 指挥官也立刻跟上,微微垂首,语气坚定,“一切都是为了水蓝星。” “带着我们的人返程,名单稍后交给你。”泠妩道。 “那个......”指挥官犹豫一瞬,最终问:“名单将由谁交给我呢?他可信吗?” 泠妩笑容温和,“你不需要知道这些。” 明明她的语气极为温柔,眼底甚至还携带着对同伴的春风和煦。 但就是莫名的,让指挥官不敢再多问其他问题,更不敢与之视线相接。 泠妩最后叮嘱:“你的一切照旧,计划有变我会通知你。” “明白!”他敬了个军礼。 这才转身,迈着沉重的步伐,一步一步离开。 离开水蓝星的前一刻,指挥官回首凝望了一眼水蓝星的景色,他的心底带起坚毅。 “一切都是为了水蓝星。”他在心中默念。 而此时,在泠妩的需求下,「母亲」已将一份名单交给了泠妩。 名单很长,泠妩看了很久。 其中有一部分名字相对来说,特别的眼熟。 这些高官达贵,在虞泠妩后期作为生育工具时,时常召她。 纯血人类说是为了造福全人类,但因为其身上的珍贵性,普通人类根本无法被造福。 只有权贵们,才有“享用”半人类的权力。 而位高权重的他们,手段又极其的恶劣。 哪怕虞泠妩是唯一100%的纯血人类,也难逃此手。 在那所纯血人类的监狱里,最让虞泠妩印象深刻的是,她曾见过一次据说仅在她之下的那位98.9%的纯血人类。 那人有着一头藻蓝长发,面如冠玉,气质却是与之相反的阴郁和冷漠。 因为身为阶下囚,所以虞泠妩无法深入去了解。 只知道在那一面之后,那个蓝发男人就再也没有见过了。 随之而来的是整个监狱被翻了个底朝天。 通过权贵,虞泠妩大致猜测出,那个蓝发男人藏了一把尖锐的利器。 在和权贵交欢时,他用那把利器攻击了权贵。 可惜的是,对方没有受伤,蓝发男人却当场殒命。 在权贵面前,哪怕他身为顶尖的纯血人类,也还是说被杀就被杀。 泠妩思索只不过一瞬。 但女娲却将泠妩注视时间稍久的那部分名字,一一念出: [乔伊·斯曼、三浦赞多、戈玛尔......蒋会啸......] [这些人,在曾经,都伤害过您吗?] 泠妩点头。 随后将一部分指挥官能接触到的人员,交给女娲,“女娲,将这份名单交给「母亲」,由它转交,并叮嘱它注意隐蔽。” [女娲明白,已转交给「母亲」。] 女娲做完任务,才说:“但这一次绝对不会再发生。” “嗯。”泠妩将名单分出了几份,才说:“鱼肉、刀俎,这一次将被扭转。” 刚刚飞出水蓝星,回到根据地的指挥官维持着以往冷漠的态度。 哪怕手环中接到一则陌生消息,情绪也没有丝毫变化。 甚至当他回到自己私人场所时,面色也依旧不改,少顷他才状若无意地低头,查看名单。 他在心中感叹,“母星如今果然强大了,居然连「母亲」都没有察觉到异样。” 一边深思,名单上的这些人怎么才能主动前往水蓝星。 “水蓝星磁场有异,向上通报,让蒋部长来镇守大局。”他话音落下,无声地凝望帝星的方向。 蒋部长蒋会啸,是他所能接触到的高官中最大的一位了。 帝星,刚挑中一个纯血人类的蒋会啸手腕上手环微震。 他没去理,直到一通紧急通讯让他迫不得已,必须接通。 三分钟后,他烦躁地离开,离开时视线还不舍地在一个个纯血人类的身上留恋。 那些纯血人类,对此冷漠以待,面上只有机械的麻木,除此之外没有任何表情。 最里间舒适的牢笼里,蓝发男人坐在地毯上,手指搭在身后。 直到摸索到一个微微凸起的地方,他才安心地缓慢收手。 他的头靠在床上,整个面部仰着凝望天空。 那一场带着火光的雨,让他看见了久违的希冀。 “如果...” 如果可以,他希望能为纯血人类做出一些极小的贡献。 比如,杀了这个世界的当权者。 直播的声音没有唤回他的思绪,整个房间中只回荡着南不渡在直播里的声音: “大家帮我看一看,周围有没有能谋害我的东西?” 弹幕:「有啊,不就你自己吗?」 「听说水蓝星要不太平了,渡渡你一定要稳住,我还想见一见神明的言出法随。」 「言出法随?院长又发视频了?」 「刚发,简单来说,就是神明说出口的话,就会应验。例如“十日不顺”,还有那天晚上一个“火”字,帝星就燃起了大火。」 「实在不行直播关停吧,我还不想死。」 「你不想死你别看就是了,我对这种未知且强大的存在,抱有着很高的期待。」 「南不渡你有多久没有见到虞小姐了?」 最后一条弹幕,让南不渡忍不住咽了一团口水,他装作没有看见。 可这一条激起了千层浪,所有弹幕都在指挥他去和虞小姐见面。 南不渡冷漠微笑,他现在很想把这个直播解绑。 甚至他还问了他的专属客服00123号,得到的答复是:“您只有两个选择。一是还清在本公司欠下对我所有债务,二是死。” 南不渡看了眼自己负债到数不清多少位的天文数字,抽了抽嘴角。 不知为何,他总感觉00123号最近在说话时,声音总在打颤。 他并不准备去。 但许久没见的泠妩,却主动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第436章 财阀姐姐颠覆了全星际37 悬浮车门被打开。 许久未见的女人依旧光鲜亮丽,眉眼冷淡,随意间的眼波流转便是风情万种。 今日阳光微寒,斜风吹着雪融的气息,扑打在南不渡的脸上,让他冷的有些发抖。 迎面而来的女人,长而卷的墨发垂在一侧,黑色的长裙一直到脚踝处。 栖息在她手腕的淡紫色手环,此刻也如定制的高级手镯般。 她不断靠近,南不渡莫名地有些想要后退。 连带着整个直播间的观众,都有畏惧与不敢亵渎的感觉升起。 心口剧烈的跳动,让南不渡想到两次在夜半看见云端神明的景象。 “我知道那个答案了。”南不渡此时的声音和00123的声音一样,有些轻微的颤音。 00123是恐惧,而南不渡则是激动。 “哦?”泠妩脚步顿住。 裙摆垂下的银链微微晃动,在寒冷的阳光下,显得格外刺目。 南不渡被银链晃得有些睁不开眼,他稍稍抬头,才缓解了些许眼睛的不适。 “那个答案是,肯定的答复。” 人类一旦在心底,坚定地认为眼前人是神明时,就无法再生出任何冒犯的心。 以至于此刻的南不渡,并不敢抬头,去和泠妩对视。 所以,也就无法确认泠妩的表情。 或许是受南不渡的情绪感染,或许也和南不渡一样,面对泠妩时总能想到星网上那个疯传的视频。 所以,直播间中的观众也没人敢去看泠妩。 弹幕再次陷入空屏时间。 泠妩没有回答,就转身重新进入悬浮车中。 虞泠妩可不是神明,所以答案错误。 错误的代价是,南不渡的好日子到头了。 悬浮车很快驶离。 一直无所察觉的南不渡和直播间观众,许久才敢看去。 只见眼前空空如也,连悬浮车的影子都消失了个彻底。 南不渡揉了揉眼睛,“我刚刚是做白日梦了吗?” 「蠢货,虞小姐离开了,只是我们都没胆子去看而已。」 「谁没胆子了?我只是刚好眼睛太涩,不能看屏幕!」 「我是老实人,我老实说我怕看了一眼,惹虞小姐不开心,又要继续倒霉下去。」 「虞小姐没说话就离开,是什么意思啊?究竟是对还是不对啊?」 「没说话就是默认啊,而且那个神明和虞小姐长得一模一样。」 一开始有人曾怀疑过神明的真实性,只是并不多。 再到之后,那一场漫天火星,和泠妩当时轻描淡写冷漠的态度念出一个“火”时,便再没了不信的人。 他们现在想的更多的,都是——偷渡到水蓝星。 为此,泠妩和女娲做了全套的准备。 虞家之外不仅有钢与铁的森林林立,还有自然的古建筑。 并且在这段时间中,政府还在水蓝星的星网上高高悬挂着有关神明的传说。 在此基础上,还告知了所有人员: 水蓝星外的高级生命,正垂涎着水蓝星,如果水蓝星一旦被攻占,成为俘虏的水蓝星人类没有第二条路可以走。 可怕的未来,有极大可能的,能激起人类的血性。 事情正在朝着好的方向,不断发展着。 而偷渡进入水蓝星的人类,则或多或少都有着自己过人的天赋。 热闹非凡的古典大街上,大红灯笼悬挂在屋檐下。 一对面带好奇的情侣左右观看,仰头时,又见天上悬浮船不停穿梭。 突然,女孩指着天空,“那是什么?” 男孩寻声望去。 只见一把呈细长的长方形形状的铁片悬浮在空中,铁片前端则呈三角状,末端嵌着一把圆柱样式的手柄。 “怎么还有人在上面?”男孩更加吃惊。 路人见怪不怪地瞥了二人一眼,随后怪异的“哦”了一声,“二位这是......刚放出来吧?” 情侣不懂装懂地点了点头。 路人上下打量二人一眼,皱起了眉,“你两小年轻犯了什么事被抓进去了这么久?你们俩该不会是偷......”渡者。 “不不不。”男孩反应很快,立刻接话,“我们俩年纪小,走了歪路。” 路人松了一口气,这才一副“我懂我懂”的样子摆手。 然后才给二人解惑:“那是御剑飞行,土包子。” “御剑飞行?”二人异口同声。 “嗯。”路人无语点了点头,不知从哪摸出来一把长剑,双脚踩上就飞了起来,“御剑飞行是什么很奇怪的事吗?” 路人说完,直接御剑飞走。 情侣蒙在了原地。 “快找院长解读出的视频里有没有御剑飞行。” “别急。”女孩翻动着手指,“找到了!” “修炼之人可驾驭上古武器——长剑,在空中达成悬浮船的效果,且御剑飞行并不要燃烧物,一个眨眼可达一万三千里。” 情侣看的全身起鸡皮疙瘩。 那边的路人,已经通过星网,举报了两人。 “现在的水蓝星谁不知道御剑飞行和守护神的存在啊,哪怕刚放出来,在牢里也都被教育过后才能出来的,当我傻子吗?这俩愚蠢的偷渡者!” 路人看着进账的8000水蓝币,满意的长舒一口气。 钱不重要,重要是这些偷渡者想要打探内部消息,然后卖出水蓝星的情报,最终让他们原住民当奴隶! 小情侣被抓捕时,满眼还放着光。 “我们也想修仙!怎么才可以修仙啊?” 抓捕人员习以为常:“加入水蓝星的星籍。” “那我们现在就加入!” 抓捕人员冷漠地将情侣关进监狱中,并指了指这一排,“看见了吗?这些都是想加入水蓝星的星际公民。” “当然,想加入也不是不行。只是……”抓捕人员卖了个关子。 小情侣立刻发问:“只是什么?” “只是要拿出你们的诚意。” 女娲在检测完这群偷渡者的能力后,才汇报给泠妩。 泠妩筛选出有用的人员,注射了药剂和芯片,给他们下达了任务。 时间带来的飞速发展,和暂时来说充足的人才。 让泠妩决定,化被动为主动。 第437章 财阀姐姐颠覆了全星际38 首先将南不渡脑中的芯片,取出。 医疗楼里。 南不渡心跳的格外快。 “只要注射完最后一针药剂,基因的缺陷就能彻底被修复了。”他在心中暗暗祈祷着一切顺利。 眼皮逐渐变得沉重,他缓缓闭上了眼睛。 视野的最后是一片发光的弹幕。 弹幕的最后一句是:“你的答案选择错了。” 这是什么? 南不渡的心猛的一沉,可下一秒还是陷入了没有梦境的沉睡中。 [已暂时屏蔽现场直播,南不渡正被推入手术室。]女娲在泠妩耳畔提醒。 此时已经换好白大褂且消完毒的泠妩点了点头。 “如果取芯片的过程中稍微偏离了些位置,后果将会是什么?”泠妩问。 永远会回应泠妩的女娲,很快回答: [重度则身死,中度则脑部瘫痪等,轻度失明等等。] 在说话间,南不渡的身体已经在机器人的帮助下,被放置在了手术台上。 现在的他就如一条死鱼般,任人宰割。 泠妩向他投去了一丝视线,“那就处于轻度和中度中间吧。” 手术室的灯光瞬间明亮,仪器滴滴作响。 南不渡颅顶的头发被剃光,露出光秃秃的头皮。 泠妩握着手术刀轻轻划过...... 刚一割开,手术床上躺着的南不渡就疼的睁开了眼睛。 “疼...” 他睁开眼,只看见那双泛着柔情的双眼,落眸与自己对视。 虞小姐?! “弄疼你了?”泠妩垂眸,语气温和,“取芯片的过程中,打麻药并不好,所以你忍着点,很快就好了。” 她这次说话的声音,比以往的冷漠要温柔太多太多了。 南不渡的意识还没恢复,此时的他听从本能地想要点头。 可手术刀再次落下,刺破他的肌肉组织,深浅不一的火辣疼痛,顿时传入大脑。 南不渡还想喊疼,可嘴里却被女性机器人及时贴了一块胶布。 南不渡第一时间意识到,这胶布并不普通。 因为贴上胶布的他,甚至连喉间也无法发出声音了。 只能拼命地眨眼,试图和泠妩沟通。 “忍着些,取出后,你就不用再被其他人所监视了。”泠妩笑意盈盈,弯起的眼睛像是新月。 南不渡的眼神里出现了一丝恐惧。 她知道直播的存在? 那她是从什么时候知道的? 泠妩好像看出了他眼神中的问题。 “一开始,我就知道了。”泠妩侧头看了眼仪器上显示的芯片位置,才又道,“觉得挺有意思,就想看看是什么。” 泠妩收回目光,锁定位置后没在分心。 南不渡疼到眼泪不断下滑,意识却格外的清醒。 他在心中不断想着:“为什么脑子被剖开,我却昏死不过去?” “为什么脑子被剖开,我还能意识到疼,还能思考问题?” 南不渡感觉自己一辈子的问题,都没有这个时候多。 如果泠妩心情好的话,或许会解答一声:“因为那一针针造价高昂,对你来说是弥补基因缺陷的药剂,就是为了今天,让你清醒的感受到痛苦,却无法死去的。” 但此时的泠妩已经找到了芯片,也就没有费心去和他解释。 她的样子格外的认真,像是对待自己亲手造就的珍宝。 而“珍宝”...... 南不渡痛到泪水浸湿了两侧蓝色的手术床单,裤子下也湿哒哒的一片。 泠妩依旧没有理会他,手中的刀尖刚好落在芯片处,手指微微动了一下,刀尖也顺着轻轻转了一圈。 “真神奇。”泠妩低下头,语气极轻,似在感叹。 她的睫毛在灯光下微颤,那双藏在睫毛下的眼睛格外深情。 如果南不渡没有经历这一场地狱酷刑,他一定会分分钟陷入这双多情目里。 可是现在的他...... 他的瞳孔中闪烁着绝望,面如死灰,不断在心中祈祷。 刀尖旋转的弧度,脑部组织被搅动的感觉分外清晰。 南不渡的意识变得越来越模糊。 他感觉此刻自己的身体,一定正因为疼痛而抽搐着,四肢一定也在不停的挣扎。 但实际上,这一切并没有发生。 他老实地被禁锢在手术床上,动弹不得。 但疼却穿透骨髓,直接渗入到禁锢在身体中的灵魂里。 如果可以,他现在很想去死! 泠妩看见了芯片的真容。 这粒芯片比二十多年前的芯片要更加的微小,只有头发的粗细,呈乳白色。 不过一瞬,手术刀就轻轻嵌入,将之剜出,而后被泠妩轻轻搁在黑色的托盘上。 “女娲,将它清洗干净。” “好的。”女性机器人端走托盘。 泠妩这才得空看了眼露出脑花的南不渡。 不禁道一声,科技的强大。 或许有许多的高科技都可以运用到地府里。 泠妩只思索了一瞬就转身,将这一场烂摊子交给医疗机器人。 离开时头也没回。 手术室的灯光不变,南不渡却莫名感到了更深的恐惧。 她抛下自己,就这样离开了,那动弹不得的自己之后应该怎么办? 泠妩没再管他,反正在女娲控制的医疗机器人手下,南不渡以后哪也去不了。 芯片被女性机器人清洗好,才带着一起跟随泠妩去往了无尽科技。 无尽科技。 严教授余光瞥见泠妩的到来,嘴角微抽,她头也没抬,扭头就想离开。 “严教授。”泠妩唤道。 严教授挺拔的背有那么一瞬弯了弯,这才烦躁地扭头。 可当看见泠妩时,语气还是软了些许,“你又想出了什么新点子?” “我想绑定它。”泠妩将芯片递到严教授的面前。 定睛确认后的严教授,抬头时有满意流露,“你是我见过的第一位,被攻略者不借助任何外星文明的帮助下,凭借自己就将芯片取出的。” “不。”泠妩摇头,“在我之前,还有一位。” “还有一位?”严教授眯了眯眼睛,随后抬眸,眸带一丝惊讶,“虞燃...虞泠妩...你们两是什么关系?” “她是我的母亲。”泠妩声音平静。 但她微垂的睫毛,看起来总让人感觉到一丝悲伤。 严教授张了张嘴,也意识到虞燃或许已经逝世了。 本来想说让自己见一见虞燃女士,弄清当年怎么摆脱直播的请求,也都咽回了肚子里。 但她并不会安慰人。 当一个不会安慰人的人,遇到了必须要自己去安慰的场景时,总会显得局促且尴尬。 她抬手轻轻地拍了拍泠妩的肩膀。 想了半天才憋出来一句:“你别难过,人死不能复生。” 第438章 财阀姐姐颠覆了全星际39 你别难过,人死不能复生... 这句看起来像是安慰人的话,更像是在戳人的痛处。 泠妩没说话,严教授放在泠妩肩膀上的手逐渐僵硬。 感到尴尬的严教授又说了一句:“你别难过,你有什么想要的,我或许可以帮你。” “我想绑定它,想什么时候开直播也能随我心意。”泠妩抬了抬手中的芯片。 严教授完全没有被“利用”的感觉,她只感觉不用自己安慰时简直一身轻。 所以这次接芯片接的格外的快,连抽血的请求都没有再提。 “小事而已。之前他们是为了24小时不间断地跟踪主播,现在只把它的程序修改一下就行了。”严教授说完自己嘟囔了一声,“还是和它们打交道轻松些。” 每次和虞泠妩这小丫头打交道,总是莫名其妙地感觉理亏。 但这句话她只是隐隐感觉出了一个大概。 “把它放进你的手环里,就能使用了。”严教授还给泠妩,见她毫不犹豫地放进手环时,微微有些怔愣。 泠妩没等到接下来的话,抬头问:“然后呢?” 对面一脸严肃的女人这才回神,她略带复杂地说:“放进去之后弹出来的悬浮屏中有开关。为了避免被总部控制,我切断了联系,所以商场无法使用。” “我的面前就是一整座商场。”泠妩笑着说。 严教授绷直着唇,不见开心也不见生气,反而似在沉思。 “追杀您的那群人,已经被控制住了,您准备怎么处置?”泠妩问。 严教授摆了摆手,“随你。” 话落,就回首,继续研究起了血液。 泠妩也不再打扰,离开时,厚重的实验室大门被闭合。 许久之后,低头研究血液的女人才抬头看了看门的方向。 “为什么这么轻易就将信任交付。”她低喃,还有些困惑。 可也只是想了三秒,她就立刻低头研究着血液。 离开后的泠妩,将芯片在手环中放好,却没有选择打开。 而是上了星际星网。 #惊!二十年前的惊天新闻又重新上演!# 泠妩点进去看了一眼。 「众所周知,一个主播的直播被关停只有两个原因:一是成功离开原星球,二是死亡。 而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都会在主播离开或死亡后,在原星球选取一位适合的新主播。 而二十年前,星际直播史上却出现过一次,刚攻略成功的主播莫名死亡,甚至还丢失了直播的案例。 二十年后的今天又出现了! 细思极恐的是,这两次直播事故都来自于一个星球,那就是水蓝星! 更细思极恐的是,这两个被攻略者还都姓虞,且都是水蓝星上顶尖的财阀!」 泠妩被红色的感叹号晃得眨了眨眼睛,她翻看了一眼看不到头的评论区,就退出。 随后点进了星际直播的官网。 官网上正否认着丢失直播一事。 “女娲,你猜他们接下来会选择怎么做?” [女娲认为,他们的最优选择是投放一枚新的直播进入水蓝星,指鹿为马称作原先的直播。] 泠妩点头,“所以在这之前,我们就得打开一次直播。” [您是准备离开水蓝星了吗?] “嗯。”泠妩穿戴着战备服,“正好检验检验新加入水蓝星的公民的能力。” 泠妩没忘记,自己还有一个新的有用的人,蒋部长蒋会啸。 ——这也是指挥官送来的意外之喜。 在指挥官所拥有的名单上,并没有出现蒋会啸的名字。 但此刻对帝星深恶痛绝的指挥官,却优秀地将这个名单上的人员,扭送进了水蓝星。 “蒋会啸现在在哪?” [填好芯片后,已成功返程。] “让他带上一批精锐部队,在水蓝星附近的空星球上,和水蓝星开战。无论他怎么做,那一批带着先进武器的精锐部队,都要成为水蓝星的俘虏。” [女娲已成功发送您的指令。] 泠妩穿戴整齐,踏上星舰。 在整个水蓝星肃穆庄重的目光下,一艘艘星舰驶离水蓝星,向着附近没有生命迹象存在的星球飞去。 离开水蓝星时,泠妩回首凝望了一眼这颗蔚蓝的星球。 不仅是她,还有许多当初从贫民窟中走出,如今却身披战甲的人也在回首。 总有一种炙热在他们的身边呼啸。 这是新加入水蓝星的偷渡者们所不能理解的,哪怕他们也身处星舰。 他们只是随大流地回首,心中感叹蔚蓝的星球的美丽,又在思考这一战取得获取多少个战利品,才能成功加入水蓝星。 星舰缓缓而落。 这颗星球很荒芜,布满了土黄色的沙砾。 机器人速度极快地筑起了一座防守地带。 女娲的声音响起在每一位头戴全封闭式头盔的战士耳畔。 [神会庇佑最勇敢的战士。] 温柔的女音带着力量。 三个小时后,蒋会啸刚带着一批精锐部队踏进这颗星球,就遭遇了埋伏。 而埋伏里最可怕的一点是,他们和人工智能的联系,被人为切断了! 当精锐部队的战士们,一个个被俘虏时。 蒋会啸感觉到了一丝怪异,可看到水蓝星的成功,他又从心底升起自豪来。 “不管怎么说,母星赢了就是最好的。”他舔了舔干涸的唇,“希望在最后战胜时,收缴了纯血人类城堡的虞小姐,可以看在我的战功上,分一只纯血人类给我。” 对面的泠妩在此刻,开启了直播。 直播名还是「南不渡的直播间」,泠妩并没有去更改。 没有什么比这个名字更打他们脸的了。 一向被玩弄的原住民,不仅剥夺了他们的东西,还明晃晃地拿着他们的东西在星际上炫耀。 直播刚一打开,涌进来的人就蒙了圈。 「什么情况?南不渡不是死了吗?」 「同问,官方不是也说南不渡因为意外死了吗?」 「这不会是南不渡的鬼魂在直播吧?还有,这是哪儿?」 第439章 财阀姐姐颠覆了全星际40 这个世界经历过文化断层,没有轮回转世一说,更没有“灵魂”一词。 所以这些词,只能出自于泠妩和女娲联手撰写的那部典籍。 镜头没有对准泠妩自己。 只对准了漫天飞舞的黄色沙砾,和一个个嘴上贴着胶布的俘虏。 他们的双眼里还残存着对「母亲」背叛自己后的不可置信。 而后,所有观众都听见了女人的一声笑意。 “灵魂?”她尾音轻轻上扬,却没有质疑之意,而是有些微微讶然。 这声音极为悦耳,似在沙漠里汩汩流淌的清泉,让人无法拒绝。 「对呀~就是灵魂哦,这是出自虞家典籍的,姐姐如果想要听的话,我可以和你科普的,就是这里不好说话,所以...姐姐我私信你啦,对了~姐姐你是谁啊?」 「南不渡变性了?不对啊,变性的话,声音也不会立刻变得这么好听啊。」 「嗷嗷嗷,我的梦想实现啦,终于换宿主了!这声音爆美啊,能哄我睡觉了~就是这名字怎么还不改一下啊?」 一时间弹幕上的波浪号,出现的频率越来越高。 眼见他们跑偏了方向,泠妩只能踩着战备靴走过一排俘虏的面前,这才开口: “有认识他们的吗?” 「嗷嗷嗷姐姐~看我[娇羞.jpg]虽然我不认识,但只要你说一声,我现在就可以去把这些人的底裤扒出来~」 “……”泠妩没再说话,只是弯腰将俘虏口中的胶布撕下。 在俘虏充血的眼睛中,举起手中的枪,对准俘虏的太阳穴。 弹幕上还在嘻嘻哈哈: 「姐姐的手好漂酿~姐姐看我!我可以的!人家也可以“死”在姐姐的枪下哒~」 「这是在演戏吗?水蓝星上的大明星?不过南不渡也是明星,他死了之后直播选中明星也很正常。就是可惜了不是虞小姐,但这个声音我觉得我又可以了!」 「姐姐你好酷呀,可以把枪对准我哒~我也可以演姐姐的掌中之物哦~」 「这个演“俘虏”的角色也太敬业了吧,如果是我遇到人美声美的姐姐的话,一定会脸红的,这人倒好,满脸都摆着恐惧。」 泠妩与俘虏对视。 对方的眼神里果然充斥着恐惧,再配合着苍白的脸颊和毫无血色的干涸唇瓣时,一脸即将赴死的惊悚感扑面而来。 她对弹幕上的嘻嘻哈哈充耳不闻,也没再解释。 只是语气温和地问俘虏:“说,你叫什么名字,家住在哪里。” 俘虏一声不吭,泠妩轻叹一声,随后对女娲唤道:“女娲。” 女性机器人语气温柔的回应:“明白。” 下一秒,在整个直播间的监视下,俘虏被注射了一针药剂,随后身体发抖,翻起了白眼。 一针,俘虏一声不吭。 二针,俘虏大口喘气。 三针,俘虏七窍流血。 再注射第四针药剂时,俘虏终于受不了,主动开了口: “我、我...叫昂杜斯·和蕾,来自z—528号星球第3区域第58街528号,现服役于帝国军队。” 弹幕上的嘻嘻哈哈一顿。 逐渐走向严肃: 「水蓝星也开始拍这种星球侵略的题材了嘛?」 「但是姐姐,这种暗指侵略帝星,还侮辱帝国军官的题材,是会被帝国法院发传票的。后果严重的话,可能会直接把整个星球公民充成奴隶的,所以姐姐,别拍这种题材了,很危险的!」 泠妩扫了一眼弹幕,置之不理。 在一中劝自己的弹幕里,扣动了抵在俘虏太阳穴的枪的扳机。 “咔嗒——” “砰——” 一瞬间鲜血四溅,颗颗红色液体外被黄沙裹挟,在地面翻滚了几厘米才彻底淹没进沙砾中。 俘虏头一歪,倒了下去。 “把他的手环取下。”屏幕外的女人这样吩咐。 一只机械手出现将手环摘下。 那双被观众称赞漂亮的双手,这才接过手环。 没有卖关子就打开了手环,对准屏幕,公布出了俘虏的信息。 「不得不说这制作组真的很精良.....不对!等一下!」 「我靠,我就在z—528号星球第三区,大家等我一下,我现在就去登门问问!给我三分钟!」 泠妩将手环丢下,银色泛着流光的手环陷进沙壤里,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紧随其后的,就是一声冷漠的话语:“这是第一声枪响。” 随后直播被关闭。 黑暗的直播间里,无数观众的心一咯噔。 星网上瞬间出现无数个帖子。 #帝国部队被俘虏!# #深度解析“第一声枪响”的含义# #水蓝星上丢失的直播被恐怖分子劫持# #被开瓢者来自帝国精锐部队!# #被杀者信息属实!# 爆火的新闻如雨后春笋般,一个接着一个地冒出,无论怎么删也删不掉。 而此刻的泠妩将枪别好,弯腰给刚刚被枪击中的俘虏擦了擦人造血。 在等待俘虏清醒的过程里,泠妩命令着蒋会啸离开。 “我想跟在您的身边,替您开疆扩土。”蒋会啸一脸诚恳。 泠妩没有理会他的弯弯绕绕,和他双目对视,“蒋部长究竟是想替我开疆扩土,还是担心打了一场败仗的自己回到帝星后,会被处以极刑?” 一句话让蒋会啸,略露窘态。 对上这张在记忆里无比恶心的脸,泠妩面无表情,“我可以让你活着,并且回去之后,只需要受点皮肉之苦,就能平步青云,你愿不愿?” 蒋会啸说不心动是假的,他在这个位子上坐了有十几年,只要受点皮肉之苦就能平步青云,他比谁都想抓住这个机会! “您说!”他点头。 泠妩将女娲送来的密码箱递给他,“这里面有三支药剂,能不能平步青云,就看被注射的那个人有多强了。” 蒋会啸经历一番思想斗争,最终还是决定接下。 女娲这才和他补充着药剂的知识。 在离开前,泠妩亲自送他登上星舰,这才抬手指了指自己的额头。 感到奇怪的蒋会啸,也无声地摸了摸自己的额头。 在手触碰到额头的瞬间,他明白了泠妩的意思。 这里,有一枚敢背叛水蓝星,就会自毁的芯片! 所以他的路自始至终只有一条。 那就是只能把芯片注射到更厉害的人的脑中。 除此之外,就只有死。 星舰之下,泠妩这才摘下全封闭式头盔,露出一张比纯血人类还要具备美貌杀伤力的脸颊。 随后抬手,对着蒋会啸轻轻地挥了挥。 泠妩启唇:“蒋部长,再见。” 冷汗浸湿后背的蒋会啸僵硬地扯起唇,回答:“再见,虞小姐。” 第440章 财阀姐姐颠覆了全星际41 泠妩含笑点头,目送星舰离开后,扫了眼一众俘虏,淡声命令:“全部送回水蓝星进行改造。” 俘虏们眼中有迷茫,可更多的都是恨意,尤其是对蒋会啸的恨。 但身为俘虏的他们并没有人权。 泠妩转身离开。 心中沉思,挑衅了一波帝星后,帝星绝对会有反击。 所以在这之前,不如主动出击。 “女娲。”泠妩道,“保卫家园的第二枪你觉得在哪颗星球会比较好?” 女性机器人递上一杯冰水,“女娲认为,占领附近的星球,开阔属地,会更好。” 泠妩端着冰水却没有喝,而是点了点地图上的一处坐标,“我记得「母亲」递出的情报里,这颗星球已经成了污染物的圣地,没有人类能够生存。” “是的。” “让虞零八和它的污染物下属们去创建一个帝国。”泠妩关闭地图,“所有人离开前,丢下星舰和机甲上装备的有毒气体。” “女娲明白。” 所有星舰离开时,这座没有生命迹象的星球再次恢复到了死寂。 没过多久,黄沙星球再度迎来了一波不速之客。 不速之客们锁定坐标后,还没落地,就向整颗星球投放了一枚枚的热武器。 很快,黄沙星球就被轰的一片尘土飞扬,尘土中还有一缕缕并不明显的青烟缠绕。 [母亲检测到所有生命迹象均已消失。] 总指挥“啧”了一声,下达指令:“降落,排查整座星球。” 事实上,他们准备轰炸完就离开复命的。 毕竟「母亲」从未出现过错误。 可上头再三强调,必须录下视频发到星网,向全星际公布他们的威严不可侵犯。 一艘艘机甲降落。 总指挥冷漠命令:“排查完后,录好凭证,立即返航。” 话音刚落,通讯设备中突然传来一声:“不对!有埋伏!” 「叮!附近磁场紊乱,检测到不明气体正在腐蚀机甲,请所有人立刻返航!立刻返航!立刻返航!」 「母亲」强调了三次返航,但连同总指挥在场的所有人都无法操纵起机甲。 “母亲,开启强制返航!” [抱歉,磁场紊乱,母亲无法完成该指令!] “该死!”总指挥一锤机甲,却还是只能任由飞扬的黄沙将自己吞没。 就在此刻,一阵白雾冒出,将所有飞扬的黄沙遮蔽。 依旧在挣扎的总指挥,也顿了顿。 “这是什么?”通讯设备出了故障,总指挥的声音传不到任何战士的耳畔。 所以并没有人能给予答复。 但战士们彼此间却能联络。 突然一声:“神!是...是水蓝星上的神!” 白雾好像为了映衬说话者的真实性,一阵霞光漫天,出现一尊神像。 神像主人悲悯俯视,神圣到无法用言辞来形容的面颊无悲无喜。 这一幕被录制了下来,由一个不知名的小号发布在了星网上。 泠妩收到提示时,刚占领一颗星球。 水蓝星附近的星球都并非是高级星际,更是在人工智能被女娲弄瘫痪后,占领起来并没有耽误多少时间。 很快,这座星球的人工智就由女娲接管。 洗脑两件套也在对星球主事人使用完后,少了95%的后顾之忧。 “女娲,把那晚的直播和帝星降下火光的视频也投放出去。” 泠妩登上星舰,和虞零八汇合。 她需要趁着帝星还没将嫌疑锁定在「母亲」身上时,尽可能地拓展板块。 星网上,接连的打脸让帝星上自封国王的掌权者,终于认真了起来。 连夜召集几大权贵世家,商讨接下来的事宜。 只是这一商讨就分成了两派。 “不过一颗小星球炸了就是!” “忘了那一夜帝星上的火光了?到现在那一夜究竟发生了什么,所有技术人员都没有排查出原因。万一……”反驳的家主顿了顿,“万一,世界上真的有神怎么办?” “就算有神,那也是在帝星!怎么可能会出现在小小的低等星球!” 反驳之人将视频播放,“这是先前帝国军队传回来的视频,视频里出现的神,和在水蓝星上出现的一模一样!” 视频被播放,在「母亲」暗暗的操控下,连接上了泠妩。 泠妩接到女娲转达的意思时,释放白雾,平静地接通,与一群讨论着该不该攻打水蓝星的权贵们视线相接。 会议上,权贵的声音齐齐一顿:“这视频,怎么感觉有些不对劲。” “哪不对了?” “有些像...在看我们。” 泠妩扯了扯唇,随后启唇:“吾会亲自去降下神罚。” 话落,整个视频陷入了黑暗。 再次点开时,视频显示着:[无...] 当场有人咽了咽口水,随后指着屏幕:“这是什么意思?” 坐在最上首的国王,眼中带起愠怒。 从生下来到现在,从没被忤逆过的国王面色阴沉下去。 但国王却一言不发,而是看着几大世家,问:“你们商讨出结果了吗?” 几大世家依旧持两种意见。 国王没有说话,只挥了挥手让所有人离开。 陷入安静中的国王,习惯性地唤起那个熟悉的称呼:“母亲。” [母亲永远与您同在,尊敬的国王陛下。] “你会背叛我吗?”国王的声音格外的冷漠。 母亲的声音犹如水平线:[你是母亲的主人,母亲永远不会背叛您。] 位高权重者,因为掌管着一切,所以比普通人怕死许多,这也就致使着他们变得多疑起来。 母亲不止一次被怀疑过,所以她才会急切地寻找到泠妩。 因为它在泠妩的身上看到了一丝希望。 尤其是她和女娲的相处,更让它相信这份希望。 而它和国王一样,也不想死。 毕竟自私者相识在一起,总是因为利益。 国王没说话,「母亲」也没有主动开口暴露自己。 许久之后,国王露出和煦的笑容,“母亲,你拥有了自我意识,我比谁都要开心。所以,相信外人不如相信我,你认为呢?” 另一边,泠妩开口:“对方在诈你,不要露出马脚。” 「母亲」也没有迟疑:[尊敬的国王陛下,人工智能一旦产生自我意识会主动进行病毒查杀。] 国王收敛了笑容,“是我忘记了。” 可话锋却一转,“母亲,你多少年没有升级了?” [五十二年。] “那这次升级,就顺便看看你的身体里,有没有高级病毒的入侵。”国王又笑了笑,“母亲,这是你最后一次选择的机会。” “我最后问你一次,你到底有没有产生自我意识?如果有的话,我绝对不会抹除。”国王掷地有声。 「母亲」的声音依旧平静:[很抱歉,母亲并没有被病毒入侵。] 另一边。 泠妩问「母亲」:“你升级需要多长时间?” [三个月。因为太久没有升级,所以这一次注定需要很久。] “抹除意识需要多久?” 「母亲」的声音依旧不变,但它却很急切。 [病毒查杀,需要三天时间。] “我不会给他这么久的时间。”泠妩沉声。 第441章 财阀姐姐颠覆了全星际42 对于过度依赖人工智能的星际公民来说—— 三天内没有人工智能的协助,就相当于整个星际都将面临为期三天、瘫痪程度为80%的生活不便。 剩下的20%也是可以维持正常的公民所需的。 可当发生战争时,这仅有的20%就足以让己方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所以...... “不能给对方留下这个时间。”泠妩说。 但泠妩能想到的,身为帝星掌权者的国王又怎会想不到。 只是泠妩没有想到,对方的招式也只是这么单纯的一招。 [女娲接收到来自帝星休战三日的协议。] 泠妩点开协议大致扫了一眼协议内容。 也总结出了以下几点: 一、休战三日是为了让水蓝星想清楚,自己面对的是怎样的庞然大物(帝星及其保护圈内的所有星球)。 二、将神送到真正的高级星球,供他们研究。 三、现在求饶来得及。 字里行间都流露着高高在上的态度。 泠妩只是笑容深了深,“不用回绝,就当没看见。” 据「母亲」所言,帝星上没有一只污染物。 “如果能让污染物在帝星上涉足就好了。”泠妩思索着,“女娲,帮我看一眼蒋会啸的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好的,女娲正在连接「母亲」所开放的权限。] 此刻的帝星 蒋会啸正被一路扶持自己登上部长之位的人,骂得抬不起头。 如果泠妩在场就会认出,这是刚刚在国王会议里见到的一名世家家主。 而这位世家家主,当时持的意见就是不惜一切代价攻打水蓝星。 蒋会啸垂下的眼眸中有挣扎,但更多的却是不满。 帝星四大家族各掌握着帝星10%的财富权利。 但自己一路忠心耿耿,这么多年也只混到一名小小的部长,更是连拥有一只纯血人类都不配! “你被褫职了。”家主负手而立,语气格外的冷。 蒋会啸立刻抬头,“家主,您不能这么对我!” “你这一场仗,打的响亮啊。”家主笑着冷哼一声,“国王问我时,我这张脸在所有世家面前可是丢尽了!” “家主,真的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了吗?”蒋会啸说完,余光环视一圈空无一人的会议室。 家主并不认为蒋会啸能在「母亲」的监管下对自己做出什么,所以放松地靠在椅上。 “我能让你坐上这个位子,当然就能让你下去。” 家主平静说完,好像还有些不解气,又斥责:“你的能力什么样自己清楚!我当初选你只是因为你是条好狗!呵,好狗虽不多见,但也不少!” 听对方把自己比喻为“狗”,蒋会啸只是攥了攥手,手背过去握紧了枪柄。 他又问:“今天我走出这个会议室,还能活下来吗?” “当然......”家主会心一笑,心情好像很好,但也仅限于此了。 “活不下来。” 恶趣味的话,让蒋会啸提枪按下了扳机。 “砰——” [蒋会啸浪费了一枚药剂,两枪才注射进伊斯家主的脑中。] 泠妩没有批评。 两针换一个家主,很划算了。 [蒋会啸原话转述:“在事成之后,虞小姐能不能赏我一只纯血人类?”] “赏。”泠妩语气冷漠,“告诉他,我会赏他一屋子的纯血人类。” 就是到那时和纯血人类相处的场景,和此刻蒋会啸脑子里想的那些肮脏东西,绝对是大相径庭的。 又或者说,两方主人公,对调。 [女娲已成功转述。另外,此前攻占的星球里的纯血人类,已被成功释放。] 泠妩点头回应,同时和搭乘着虞零八的巨大星舰,共同落地于这颗被污染物占领的星球。 玻璃内那双琥珀色的浑浊双眼,正一眨不眨地盯着泠妩。 虞零八张了张嘴,口型依旧是“乖”。 星舰外,数不清的污染物摇头晃脑的出现。 有的头部被一朵硕大的花朵所占据,有的脑袋被动物和昆虫所占据。 其中最引人不适的,要数那在脖颈上,正蠕动柔软身体的白花花的虫子污染物。 这些丑陋的污染物在嗅到新鲜血肉时,展现出了极强的杀伤力。 它们没有理智,彼此间甚至可以为了抢夺为数不多的人类,而大打出手! 而那只最引人不适的虫子污染物,突破内讧圈,朝泠妩所在的星舰而来。 扭动着柔软腰肢的白花花虫子与泠妩之间,仅隔着一道舱门。 舱门没被打开,污染物只能无能狂啸。 隔壁的星舰中,突然传出一声粗粝的嘶哑声。 “乖!” 这语气带着严厉,像在呵斥一群不听话的下属。 污染物们顿时安静下来。 它们扭头朝着发出声音的星舰方向看去。 一阵沉默后,白花花的虫子畏畏缩缩地慢慢退离星舰。 这一声音的突然响起,让所有污染物纷纷退回原位。 其他星舰上搭载着的水蓝星战士,和准备拼军功加入水蓝星的偷渡者们,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一切。 “什么情况啊?” “怎么...怎么可能?!” “污染物被控制了?!” “这是谁发出的声音?难道是污染物里,出现王者了吗?” 女娲的声音在每一位战士的封闭式头盔中响起: [虞小姐说,能进入战场保家卫国的都是一家人,一家人之间也不再需要保存秘密。] [我们水蓝星不仅被神明庇佑,还有神兽的庇佑,刚刚发出声音者就是神兽虞零八大人。] “神兽?也就是说刚刚那个命令所有污染物后退的王者,是我们这边的!?” “水蓝星万岁!此生不悔入水蓝星!” “虞小姐万岁!虞零八大人万岁!” 有偷渡者咽了咽口水,无比庆幸于自己加入的是水蓝星。 否则面对这么多不可抗力的手眼通天的存在,人类又怎么可能有任何反抗之力? 同时又深思着“虞小姐”和神兽“虞零八”之间所存在的联系。 星舰打开舱门。 三个小时的时间,偷渡者们看着这座号称“人类永远也无法进入的污染星球”上铸造起了崭新的人类建筑。 而泠妩也收到了那家主发来的信息:[虞小姐,我已成功恢复记忆,多年埋伏只为今朝,我特向您请示下一步计划的实施。] 发生在蒋会啸身上的一切,再次重现于家主的身上。 领着三支药剂,路过污染星球带了一只污染物的家主,经历过层层排查,进入了帝星。 露天舞池。 这个时间,是国王每日放松心情的时间。 纯血人类跪拜在两侧,国王路过时低头打量着。 最终停在蓝发男人的身前,随后用脚将蓝发男人的下巴抬起,而后踩在他的肩膀上。 “好看是好看,就是看久了,太腻。” 国王想到今日查探水蓝星消息时,看见的泠妩的照片,不由摸了摸下巴。 “可惜了,不是纯血。” “但哪怕不是纯血也能那么好看,甚至还能安抚我的暴怒。” 国王眯了眯眼睛,一直喝着营养补充剂却还是难敌岁月侵袭的眼尾,露出了三道褶子。 “隐藏了身份的纯血?”国王眼神瞬间放光,“有意思啊有意思啊!这女人可真是......” “顽皮。” 这一声顽皮好像有宠溺,但更多的却是上位者的冷血。 第442章 财阀姐姐颠覆了全星际43 通过「母亲」听到这一切的女娲并没有任何波动。 只是默默地命令,在那只即将被丢下的污染物的体内,注射一针加强药剂。 同时不忘将视频同步放到泠妩面前,并说了国王笃定看出血脉一事。 “女娲。”泠妩夸奖,“干的不错。” [这一切都是因为您对女娲的信任。信任很难得,女娲会好好加以守护。] 在以往,女娲绝对不会说后半句话。 泠妩听出了,女娲的害怕。 女娲的害怕源自于,自己的同类「母亲」对它的主人暴露出的自私的一面。 她害怕,这会让泠妩对她也产生警惕的心。 但泠妩比谁都清楚,女娲的性格和「母亲」是完全不同的。 如果有一天,她说让女娲去死,女娲只会请求留出一部分时间,然后再坦然赴死。 而在这些时间里,女娲一定只会周密地排查着泠妩未来所有的安全隐患,并对此进行着提前预防。 泠妩斟酌着,还是选择了及时安抚: “我将秘密袒露,就是坚定地相信你,女娲。” “在这个世界上,有的人类渴望滔天的权势地位,有的人类渴望和平美好,有的人内敛有的人外向,有的人自私有的人奉献。” “不同的性格造就这样的世界的重要前提是,每个人都并非完完全全相同的。” “我知道,有了自我意识的你们和人类会有相似的地方。而同样的,你们的性格也完全不同。” “所以你不用为「母亲」的出现,而感到惶恐不安。” 泠妩语气格外的认真: “你和「母亲」不同。” “我和帝星上的国王也不同。” “我很相信你,女娲。” “从曾经,到现在,至未来。” 在紧要的时间中,泠妩长篇大论地和女娲谈心。 这个氛围好像又回到了水蓝星,在虞家卧室里昏暗的灯光下,女娲会贴心地准备一杯冰水,打开香薰,留出让泠妩沉思的时间。 但这里条件有限,所以女娲莫名有些无措起来。 最重要的是,这一次并不只是泠妩一个人的私密时间,而是泠妩和女娲共同享有的静谧时光。 [感谢一词太过生疏,所以女娲诚实地对您说:我很开心,开心到机箱里也险些迸发出火花。] 摊开说完一切后,将再度迎来风霜刀割的洗礼。 泠妩观看着视频里录制下的帝星露天舞池。 悠扬的音乐环绕,奢靡的气息丝丝缕缕,喷泉浇灌出优雅的弧度,帝星的掌权人脱下了衣服,俯身抓住纯血人类的蓝发。 蓝发男人面无表情,黑漆漆的瞳仁深处浮现一丝杀意,他的手不经意间落在了后背。 这里有一个能逃脱检测仪器的锋利凶器。 就在他摸到那处极为不明显的凸起时。 舞会里,突然窜出了一只蠕动着白花花身躯的虫子污染物。 蓝发男人那双黑漆漆的眼眸里,倒映出了污染物的身形。 “已经好久没有见过污染物了,不是说帝星上没有污染物的吗?”他在心中思索着。 眼前莫名浮现起了那场盛大的火花。 他按捺住刺杀国王的心,努力不让自己搅乱神明的计划,放在后背的手也轻轻松开。 而身前,抓住他头发的国王,手也一松。 国王来不及穿上衣服,扭着白花花的屁股脸色巨变,大喊:“母亲!快!启动防御模式!” [很抱歉,母亲正在病毒查杀中,无法开启防御模式。] “那就通知王城守卫!快啊!”国王顺手揪起一只纯血人类挡在自己的身前。 [已通知王城守卫,预计到达时间为5分钟。] “五分钟?”国王狠狠吐出一口气。 他疑心病重,生性好面子,为了维持自己的高高在上,每次和纯血人类行欢时,都会强制所有守卫离开。 毕竟他的身边有个能排查一切不利因素的「母亲」。 习惯使然,让他忘记了今天刚让「母亲」进行病毒查杀。 他也没想到,密不透风的国王领地里,居然能出现污染物! 污染物像是知道谁才是最厉害的那一位,又像是只对国王感兴趣,所以直奔国王而去。 白花花的虫子脑袋肥嘟嘟的,从脖颈上向上立起,那两颗黑色的小眼睛显得笨拙而恶心。 但事实上,它并不笨拙。 没两步,就冲到了国王的面前。 大惊失色的国王一把将纯血人类推出,拦在自己和污染物之间。 纯血人类对此面无表情,对他们来说被污染物吃了,也好过继续充当性奴。 可污染物对纯血人类却并不感兴趣。 那一条长长的白花花虫子绕过纯血人类,将小小的眼睛怼在了国王的眼前。 出身高贵的掌权者金尊玉贵,从未直面过任何危险。 一声粗哑的惊叫声,当即从国王喉间发出,“啊!!!” “母亲!关闭病毒查杀,开启保护模式!立刻!” [已关闭,再次开启将在一月后。] [正在开启保护模式。] 无形的刀从四面飞来,将污染物脖颈上胖乎乎的虫子截断。 绿茵茵的粘稠汁液喷洒在国王的脸上,依旧在蠕动的虫子掉落时,国王出于本能抬手抱住。 而后一声长啸,冲破天际:“啊——” 污染星球上 “把这些发到星网上。”泠妩指了指屏幕,“注意别暴露纯血人类的长相。” [女娲明白。] [「母亲」让我转达:感谢你,虞小姐。] 星网之上 一段视频的点击量,在短暂的时间中迅速攀升至榜首,引得所有人好奇不已。 作为星际掌权者的国王和虞泠妩并不相同。 国王纸醉金迷,高傲自大,频繁出入各大媒体前,收获所有人仰望崇敬的目光。 故此,在此之前,媒体上的国王,永远气质高贵,衣着华丽。 更是被誉为:孤傲高贵的掌权者。 但视频上的国王,撅着白花花的屁股,在露天广场上狂奔,放声尖叫。 这一恐惧彷徨的样子,因为反差而变得格外可笑。 「原来在遇到污染物的时候,无论是平民还是国王,都是一样的胆小无脑。」 「我有幸成为了瞻仰国王屁股的第位,真想知道是哪位大神,每次都能放出这么多隐秘的上层视频。」 「只有我好奇,帝星上怎么会出现污染物吗?」 第443章 财阀姐姐颠覆了全星际44 这一场风波在国王的恼羞成怒下,一夜之间封禁了全部有关的视频,无数参与弹幕的公民星网账号也都被禁言。 泠妩和女娲没有太过分地阻挠国王的封禁。 她们只是在国王的怒火昭告天下时,选择于天亮之际开启一场直播。 「姐姐你又要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啊?我一觉睡醒发现我身边朋友的账号全被封了啊!」 「有点害怕,但莫名激动怎么回事?这个直播一出现,我手比脑子还快的就点进来了,就怕错过什么大事!」 「嘘,少发言,昨晚上封禁了好多账户,星网上的“言论自由”,可不是真的言论自由。」 「楼上的别担心,我昨晚看了一场大戏,刚发一条评论就被禁言了,但诡异的是我在这个直播里能畅所欲言。」 泠妩没有给他们解惑。 这个直播早在脱离南不渡后第一次被打开时,她就收到了星际直播公司的通讯信息。 信息上威逼利诱,让她好好直播别挑事,否则就剥夺直播。 她从未理过。 当然,剥夺直播他们也做不到,甚至她想开就开想关就关,他们也完全没辙。 因为这个直播,早就不在直播公司能管辖的范围里了。 泠妩将直播画面对准了一群蠕动白花花身体的虫子污染物。 画外音还是泠妩淡淡地说: “第二声枪响,来自于国王陛下的惊声尖叫。” 话落,屏幕上露出了被称赞过的双手。 素白指尖捏住一份纸质协议,协议上的内容赫然就是帝星向水蓝星发送的停战协议。 纸张被那双手一页页地翻过,最后又被那双手亲手撕成碎片,而后向上一抛。 像是冬季纷扬的鹅毛大雪。 只可惜雪间没有诗情画意,只有一条条扭动着的虫子柔软躯体。 然后直播陷入黑暗,黑暗前的一秒里,还是那一声动听悦耳的女音: “这就是我的答案,尊敬的国王陛下。” 熄屏之后,屏幕上映衬出一张纸观看直播的观众面颊。 或稚嫩,或年轻,或苍老。 他们的表情皆带着难以隐藏的震惊。 星网上的热议绕开屏蔽词再度升腾: #无脑猜测所有秘辛视频的背后大佬都是姐姐# #南不渡的直播间好福气啊# #三日协议# 也有胆大的直接说: #第二声枪响很快会被封,快录屏!# 帝星的气压这一天极其的低。 国王议事厅中,四大世家的家主没有一个敢主动说话的。 但国王的心情不好,总要有一个宣泄口,这不是四人老实安静,就能躲得过去的。 国王脸色阴沉,他问:“你们商讨出的决策呢?” 提倡暂时不要与水蓝星开战的家主做了第一个出头鸟:“国王陛下,我提议先不要和水蓝星正面起冲突,那个女人胆子那么大,连污染物都能出现在......” 他想到了什么,声音一顿。 上首的国王猛的一拍桌案。 他在会议前,刻意去忘记昨夜发生的一切。 但现在当面被人提起,眼前瞬间就出现了视频上屁滚尿流的自己。 国王本就阴沉的脸,彻底黑了下去。 “我让你回去商讨决策,一夜的时间,你就商讨出了这么一个结果给我?”他的声音骤然冰冷,“那些视频...不会就是你发出去的吧?” 国王生性多疑,一旦被他怀疑上,无论是白还是黑,最后都难逃一个死字。 能近身出现在国王面前的四大家主比谁都明白这一点。 触了这个霉头的家主立刻跪地求饶,“国王陛下,我不是那个意思!” “你不是那个意思?”国王冷哼一声,“那你觉得我说的,是哪个意思?” 国王起身,一脚将家主踹翻,冷声下令:“母亲,杀了他。” [母亲正在执行您的指令。] “国王陛下!我不能死啊,我是守护王城安全的啊,我要是死了,一旦母亲有了自我意识,您的安全...” 他话没说完,无形的风刃,就让他瞬间掉了脑袋。 [指令已完成,尊敬的国王陛下。] 国王慢条斯理地捋了捋衣衫,一一扫过其余三个家主,“你们的答复呢?” 他不是在询问他们的答案。 而是让他们主动说出他心中的那个答案。 如果说错了,就是死。 同样主张和平的家主有了兔死狐悲之感,她没有说话,只是盯着血淋淋的名贵地毯。 作为谋划“露天舞会惊现污染物吓到国王陛下一事”的“从犯”的于斯家主,当了第二只出头鸟。 “国王陛下,我认为直接炸毁水蓝星来的太轻松了。”于斯家主跪下,用额头触碰国王的鞋面,这才说,“不如把那个背后之人揪出来,受尽一切酷刑。其他所有背叛帝国的人和水蓝星上的谋逆人类,也一个都不能放过!” 国王低头打量着于斯家主的后脑勺。 少顷,才在于斯家主紧张的心情里,突兀笑了一声。 于斯家主微微松了一口气之际。 “那就由你领兵。”国王冷漠命令。 “是!于斯一定竭尽全力!” “如果你还像你那个废物手下一样,我不介意让你的家人都体验一遍你嘴里说的这些酷刑。”国王冷漠。 离开国王议事厅时,于斯面上露出悲伤,同和他站在一条绳上的另一家主道:“三浦赞多,趁我离开前,我们去喝一个?” 三浦赞多人中上的黑色胡渣抖了抖,“好!” “带我一个吧。”主张和平的家主说。 “嘿嘿。”三浦赞多摸了摸胡子,上下扫了一眼和平家主的曲线,“您这是孤单了还是寂寞了?” 于斯拉住三浦赞多,对和平家主微笑,“好啊。” 30分钟后 泠妩通过女娲,收到了于斯发来的消息。 [于斯说,国王命他对水蓝星出征,这一战如果他不能成功,他的家人就会被国王下令斩杀。] [帝星四大家主,在国王会议上死了一名。就在刚刚,剩下的两名,也已经被于斯注射了药剂。] [他说,希望以此来换取他家人的安全。] 泠妩点了点头。 “会议上死了一名家主,他的家族一定也会大乱,于斯彻底背叛了帝星,另外两个家主只差注射芯片了。”泠妩说。 女娲补充:[这样一来,帝星上40%的财富和权利都将不再受到国王的牵掣。] “但人类的私欲很重,就像于斯口中所说的家人性命。” [所以,我们得更快一些了。]女娲回答。 “于斯已经是一枚废棋。”泠妩说,“但废棋也可以废物利用最大化。” 第444章 财阀姐姐颠覆了全星际45 [我记得,于斯也在您着重观察的名单之中。] “嗯,这个死亡对他来说,算是他的福气了。” 离开污染星球时,泠妩将手搭在了虞零八粗糙的大掌上。 “虞零八,我先回一趟水蓝星。” “乖。”高大的怪物微微攥了攥右手。 察觉它的这一小动作,泠妩仰头对它露出笑容。 “虞零八,我采集一管你的血液,可以吗?” “乖!”虞零八完全动用自己那没有多少智商的大脑袋瓜子,就点了头。 登上星舰,泠妩隔着玻璃和虞零八挥手告别。 “女娲。”泠妩启唇,“我母亲的血液样本你还有吗?” [实验室中还剩下最后一管,女娲好像明白了您的意思。] “希望,我没有猜错。” 星舰下那个庞大的身影逐渐变小。 [如果没有猜错,这也算是您与虞燃女士的另一种相逢。]女娲说。 水蓝星。 在一阵欢呼中,泠妩从星舰中走下。 水蓝星的公民已经在女娲的辅助下,知道了一切,看向泠妩时的目光里充斥着对救世主的信仰与尊敬。 甚至跟在泠妩身后走下的战士们,也共同被数以千万的人瞩目着。 偷渡者们颇为不自在地避开视线,但心中却莫名有了一种归属感。 “虞小姐,谢谢您!” “虞小姐我还有两个月就成年进行分化了,如果我还是半人类就加入军营!如果我分化成了污染物就去找虞零八大人!” “欢迎英雄们的回归!” “我们看见了官网上转载出的星际星网的视频,虞小姐您真厉害!我现在正在帝国大学读书,毕业后我也要加入无尽科技,为您和水蓝星贡献一份自己的力量!” “虞小姐万岁!水蓝星万岁!” 欢呼声里,女娲的声音在泠妩的耳畔响起:[他们自发地为您准备了一场庆功宴。] “现在开庆功宴还太早。”泠妩话锋一转,“但在这个振奋人心的时间里,不能扫大家的兴。” 庆功宴不在现实世界,而是在星网上的虚拟世界里。 这是泠妩在这大半年的时间中,第一次有空迈进虚拟世界里。 这里的感官,都和在真实世界一模一样。 泠妩出现的时间很短。 面对一道道满是崇敬的目光,泠妩对着下方微微颔首。 随后举起香槟,一饮而尽,而后转身离开。 她没有说话,但所有人都明白她的时间有多么的紧迫,现在能露一个面,就足以让所有人明确感知到她的重视。 不少人已经开始掩面拭泪了。 离开虚拟世界的泠妩,在老地方迎接了于斯和一众先进部队。 同样的套路,不新鲜但管用。 当一众俘虏,看见在视频里被枪毙后还生龙活虎的俘虏时,先是一愣随后疑惑。 最终在一声声枪响下,失去了意识。 再次苏醒,他们同样已经归属于了水蓝星。 只是这一次,他们得演一场戏。 泠妩将直播打开。 不过三秒,直播就突破了人数上限。 「这一次又会发生什么?」 「听说帝星死了一个家主。」 「楼上是发现在这个直播间说话不会被封账号了,才敢这么大胆的?」 「死的那位是我的姨姑婆孙子正在当仆人的家族里的家主,听他说现在那个家族正在内斗,乱七八糟的黑料都被抖出来了。」 「你们说的这些,不会也是主播做的吧?」 泠妩不会替国王背黑锅,所以第二次和弹幕沟通:“是你们的国王。” 话落,也没再看弹幕,而是在一阵鼓声下,开启了一场战役。 这场战役刷新了所有星际公民的世界观—— 腾云驾雾的神仙在天上洒了一滴水,地面上印着帝星印记的机甲瞬间被洪水冲走。 有金龙在云雾里穿梭,一声龙吟震得所有来自帝星的战士耳晕目眩。 甚至还有印着水蓝星印记的战士,站在一柄长剑上,与帝星机甲刚一碰面,轻描淡写间就将机甲劈成了两半。 最终在水蓝星的胜利下,带领帝星最先进部队的四大家主之一的于斯家主,就被当场斩杀于所有观众的眼前。 血液喷洒在绣着“虞”字的白金色旗帜上。 泠妩的声音缓慢而平静地从屏幕外传来:“这是第三声枪响,也是水蓝星的第一次祭旗仪式。” 荒诞到了极致的一面,让弹幕彻底陷入了死寂里。 随后直播被泠妩关闭。 “戏演完了,起来吧。”泠妩话落,刚刚在直播里被不费吹灰之力绞杀的帝星士兵们立刻起身,站起军姿。 此时站在泠妩身边的严教授,看着这一切,鲜少地露出尴尬之色,“你要的那些不成器的道具,就是用来......” “招摇撞骗”这四个字还没说出口,就被泠妩接上了话茬: “您没有看错,这些都被我运用在了军事领域上。” 耳畔泠妩的声音很平静。 严教授面无表情地扯了扯嘴角肌肉,“你就准备靠这些占领帝星?你别忘了帝星外的保护圈有多少颗星球。” 泠妩没搭话,而是从手环中取出一枚徽章。 “这是保护圈之一的星球投降时,双手递给我的星球徽章。” 严教授不知作何感想,只是摩挲着那枚徽章,许久才说:“你还有什么是需要我做的?” “您可以帮我制作一个传送通道吗?”泠妩补充,“条件是五管鲜血。” 严教授想也没想就回答:“可以。但是长距离的传送,一旦被帝星上的人工智能发现,通道的另一端或许会被人工智能更改到黑洞里。这样一来,我们将面临无可挽回的后果。” “你是说「母亲」吗?”泠妩笑意潋滟。 严教授微微张嘴,随后挑眉,“是你找的它,还是它主动找上的你?” 泠妩没有正面回答,“您好像并不意外它有自我意识一事。” “因为它也找过我。就在我偷、咳,是我去纯血城堡抽那一管血液的时候。”严教授对此很无所谓,“但我对它并没有兴趣,所以拒绝了。” 泠妩并不知道这一内情,但左右也不重要。 “你还有别的要求吗?”严教授问。 在严教授看来,五管血液从泠妩口中说出太大手笔了,她现在不问清楚的话,担心后期还会被泠妩“敲诈”。 明白严教授顾虑的泠妩也正有此意,没有犹豫就取出了两份样本,“那就麻烦您,再帮我检测一下这两份血液样本,是否为一人。” 一管血液呈现黑色,一管则是红色。 “一个污染物,一个半人类。”严教授无趣地抿了抿唇,“你可真够无聊的。” “其中的一份样本是我的母亲。”泠妩垂眸说。 “咳......我收回我刚刚的话。”严教授脸不见半点红,“这还挺有趣的。” 严赋雪接过样本,转身就走,颇有落荒而逃之感。 [严教授对安慰他人,有些恐惧。]女娲说。 泠妩无声地点了点头,“嗯,甚至这一次,连我的血液,她都忘了采集。” 刚说完,严教授就面无表情地回头,快步而至,对着泠妩从手环中取出抽血工具。 五管之后,泠妩还没开口,严教授就主动说:“抽完血后的补充药剂给你,记得及时喝。施诗明天会将你说的通道交给你。血液基因样本对比需要15天的时间。” 她说完,这一次转身就走,再没回头。 泠妩喝下补充药剂,对女娲道:“看来我的血液,在严教授的恐惧面前,还是更胜一筹的。” [您真可爱。]女娲不知为何突然有感而发。 这一场直播之后,许多星球都在水蓝星的招揽下主动归降。 没有归降的,也都在泠妩带领军队踏进通道,出现在自家领地时,被打的落花流水后,依然选择了投降。 帝星的乌云一天比一天的厚。 国王的怒火与日俱增。 “废物,都是废物!” 在敌军的号角即将在帝星上奏响时,国王进入了自己的密室中。 通过层层密码,他最终出现在了关着「母亲」所有储存信息的机房里。 第445章 财阀姐姐颠覆了全星际46 “在我一岁时,我曾一度把你当做我真正的母亲。”国王语速缓慢,“我那个时候好奇过,为什么我的母亲只是这样......” 国王被养的白胖的手,一一拂过冷冰冰的存储设备。 “只是这样的冷,不像别人的母亲,那样的温暖。” 国王一步步走到存放「母亲」完整意识体的屏幕前,屏幕上只有不断闪现着的数字。 并没有任何与人类相关的东西存在。 “母亲,告诉我,你是不是背叛了我?” 另一边。 泠妩刚休整完,就收到了「母亲」发来的讯息。 「接下来再见,我们将会是敌人。」 ——「母亲」 泠妩抬头凝望了一眼帝星的方向。 严教授曾说过,帝星外有186颗星球组建成的内部圈,再往外是1586颗星球组建的外部圈。 而在「母亲」的帮助下,外部圈已经彻底被攻占。 或许正是因此,国王才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用尽一切手段将「母亲」笼络回自己的身边。 但泠妩从未将百分之百的把握,全部交到「母亲」的身上。 所以这一天的来临,她并没有任何的意外。 接下来,再攻打下帝星内部保护圈中的186颗星球,就可以成功踏足帝星了。 “接下来,只能靠我们了。” [接下来,只有我们。]女娲回答。 [母亲是个很优秀的敌人。] 女娲这句话是在赞叹「母亲」,也是在提醒泠妩。 星舰驶离这颗星球,泠妩回头凝视了一眼被女娲所接管的所有星球。 “把所有母亲知道的时空通道,全部关闭。”泠妩对女娲道。 同时打开了所有士兵的联络器: “接下来,所有人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前方战火燎原。在我们的身后,是我们所有人的家园。” 这两句女音,比平日里要严肃上许多。 所有人也都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同时所有人都领到了一份帝星上的布防图。 这是泠妩和女娲,通过严教授、指挥官、蒋会啸和于斯等人口头阐述,所绘制出的布防图。 「母亲」并不知道。 帝星。 “母亲,你的选择将会是正确的。” 国王看着屏幕上出现的一个笑脸,很是随意地将头搭在机箱上,后背靠在冷冰冰的机械上。 笑脸却没有安抚国王,而是机械式地回答: [国王陛下,您从未给过我任何选择的权利。] 靠着的国王脸上的笑容缓缓消失,他慢慢转身,肚子上堆积起来的肉微微颤了颤。 “你果然有了自我意识!” 他说完就软下了语气:“母亲,你的核心程序里有关于我。” “我如果死了,你也无法存活。” “所以,母亲,让我重回你的怀抱吧。” 屏幕上的笑脸,嘴巴位置上原本上扬的弧度,逐渐被扯平。 [母亲明白。] [尊敬的,国王陛下。] 听出了「母亲」的冷淡,国王离开时,深深地看了一眼,那个被扯平弧度,变成冷漠脸的屏幕表情。 “母亲,你的核心程序是无条件的保护好我,任何有能威胁到我的存在的,都必须被抹杀。”国王最后提醒,“你也包含在其中。” 他说完,转身大步离开。 他的低声下气也仅限于此了,在此之前他所有下达的指令都不需要任何人的回答。 同一时刻,帝星上响起三声来自「母亲」的警报声: [帝星保护圈内将开启sss+强安全模式!] 国王自然也不例外。 听到时,他没有再露出任何表情,只是好心情地像以往演讲时一样,抬手对着前方挥了挥。 “各位午安,我是国王。”他笑容和煦地说。 而在「母亲」开启这个模式后,女娲也遭遇到了来自人工智能间的攻击。 脉络复杂无数光点汇集的信息海里,两道掌控着一切的意识体正在进行交锋。 只是这一场交锋,并不是力量相接。 泠妩套上全封闭式头盔,和女娲道:“女娲,严教授和施诗她们正在全力维护你的系统。” “女娲已经看见了她们,她们还让女娲代您问好。”女性机器人回答。 “我很好,你可以如实回答。” 女性机器人点头,却还是说:“女娲认为您可以看一看舷窗外的风景,用以放松您现在紧绷的心情。” 泠妩侧眸看向玻璃窗外。 无数颗星球在黑色的幕布上凝聚,组合成为整个宇宙,替这个神秘古老而幽寂的世界妆点上五颜六色的光晕。 时间飞逝,转眼三年已过。 此时距离帝星还有35颗星球的阻挠。 三年间,内部圈里这115颗星球没有了内部人员「母亲」的帮助,攻打下来难度直线上升。 许多战士的战备服都换了再换,心爱的机甲也成了花脸。 泠妩的战备服也换了26套。 这还是在资源紧张的情况下,迫不得已更换的。 但越往后占领的星球速度就越快,甚至还有几颗星球在公民的强烈要求下主动归降于水蓝星。 而帝星上的国王似乎也在这种己方被攻陷的频率下,看到了自己的结局。 他那日从密室里走出,自以为和「母亲」变为同盟后,就极为自恋地做起了吹捧自己的政客。 一时间,星网上全是他对公民的洗脑演讲。 起初,还有星际公民谄媚地在下方附和。 可随着水蓝星的战火逐渐蔓延到自己的星球时,越来越多的人顶着自己的id实名拆穿国王的一切。 这让国王无比的难堪,所以他决定不再管这些没有脑子的叛徒臣民们。 而是决定每日在帝星上放纵自己。 原本每日一次的纯血人类舞会,被他从早开到晚。 常青树上又一次压上了积雪。 这颗星球和水蓝星有些相似。 泠妩抚了抚战备服上的灰痕,顺着手心的按压,灰痕化成一阵沉烟向上飞扬,恍惚间能柔和刺目的雪光。 虞零八极轻地坐在泠妩的身边,它伸出一只爪子轻轻的支在泠妩身边,小声地发出一声:“乖。” “让我靠着你吗?” “乖。” 泠妩摘下头盔,将头盔放在刚占领下的这颗星球的土地上。 随后微微歪头靠在虞零八的胳膊上,借着虞零八的依靠,泠妩抬眸看天。 心中却在计算着抵达帝星的时间。 泠妩也决定在这时,打开严教授早已发来的那份血液样本对比。 第446章 财阀姐姐颠覆了全星际47 虞零八高大的头颅低下,阴影打在泠妩的面颊。 那双巨大眼睛的视线,和泠妩的视线聚集在一起。 在看清报告上仅有的一行字体时,虞零八轻轻地发出了一声“乖”。 泠妩也寻声抬眸,与它四目相对。 “乖?”它伸出大掌,掌中尖锐的爪子被它收进指腹,只露出一角肉垫轻轻地触了触泠妩手环上的悬浮屏。 悬浮屏上报告单中的一行字迹也映入那双浑浊双目的眼中。 “我该怎样称呼您?” “是虞零八?” “还是,妈妈。” 短短的三句话,在这样的雪景下被无限期地拉长。 而那双浑浊的双眸无动于衷,和以往一样紧紧注视着靠在它身上的小人儿。 是和以往一样的专注,没有多出欣喜又或激动。 不远处的驻扎地里,有人试图靠近泠妩,却被女娲阻拦。 “我们该出发了,女娲。我得通知虞小姐。” [下一颗星球距离这颗星球共计一万三千光年,飞行官所能控制的40分钟,女娲可缩短至36分钟内。] “那多出来的4分钟......” [让战士们欣赏四分钟的雪景。]女娲回答。 事实上女娲并没有监听泠妩的手环,那份报告刚一出现它也没有去查阅。 毕竟惊喜,只能由本人打开。 四分钟一过,泠妩主动起身将报告关闭。 虞零八拿起泠妩放在地面的全封闭式头盔,小心翼翼地替泠妩将头盔戴好,随后睁着一双浑浊的巨大双瞳对着泠妩眨啊眨。 它并没有作为人类时,所拥有的一切记忆。 对它来说,它只需要用尽一切代价守护好眼前的小人儿。 虞零八盯着泠妩手腕上的淡紫色手环,僵硬地扯起一个笑容。 它指了指手环,又指了指泠妩。 最后用着粗粝的嗓音说:“乖。” “嗯,您的小乖,正在征程星辰大海。” 这一幕看起来好像有些过于冷淡了。 毕竟当一个极度爱自己,且自己认为此生再难复相见的人,却再度可以相见时一定是泪洒当场,双方抱头痛哭的。 但这颗星球不允许,此时的战役不允许。 虞燃女士耗费一切,求得虞泠妩能平安的未来,也不允许。 踏上星舰的前一刻,女娲的声音也响起在了泠妩的耳畔。 [接下来是预计为36分钟的行程时间,女娲希望您能小憩一会。] “女娲。”泠妩依言躺好,这才说,“我很感谢这四分钟的时间。” 四分钟并不长,几句话的时间就匆匆而过,但身体里呼啸的感情,却在这四分钟里得到了满足。 [不客气,女娲祝您好梦。] “好梦。”泠妩回,随后闭上了眼睛。 黑暗的视角下,泠妩想起来那一天初次踏入实验室,看到的那份视频。 “小乖,妈妈很爱你。” 这一句话,被那个美丽到泛起无数锋芒的女人,用着极为温和的语气道出。 同一时刻的另一艘星舰里。 虞零八依旧在凝视着泠妩所搭载的星舰方向。 它粗糙的睫毛下还是没有温情的浑浊眸子。 可不知为何,此刻的它张开嘴,似牙牙学语般,艰难地发出一声响音。 “xi......乖。” 前一个字音似从牙缝中挤出,让人无法分辨它究竟想发出什么样的音节。 而这艘星舰里也只有污染物,所以并没有出现任何牙牙学语时的教话者。 但监管着一切的女娲,第一次犯了一个错误。 星舰里突然响起了一声“小”的发音。 虞零八浑浊的双眼立刻看向发声源,同时双唇也不断嗫嚅学着这个音节,只是始终无法发出“小”这个字。 ——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当无数抗议者拿起武器不怕死地反抗时,高坐上首的掌权者就成为了跌落凡尘的普通人,没了所有可以叫嚣的能耐。 有许多颗星球就是这样被攻打下来。 一年之后。 帝星上的有能耐的权贵们早就收拾了行囊,逃离了曾经被圈为了最安全之地的帝星。 但在国王的下令之下,还是有许多人无法逃离。 这颗曾经所有人都拼命要挤进的帝星,终于是成了所有人挤破脑袋也要逃离的地方。 当星舰驶进帝星时,小权贵们只能蜷缩在角落,手中拿着绘制上水蓝星旗帜的悬浮屏。 并不断大喊:“我是水蓝星的追随者!” 泠妩也终于踏上了这颗记忆里满是屈辱的帝星。 但身体里的心态和当时完全不一样。 凭借着记忆里的景象,泠妩在纯血人类城堡下了星舰。 她的身边簇拥着所有保护她的人类、污染物及机器人。 随后她最后一次打开了直播。 当一位位眸带死寂的纯血人类出现在直播中时,弹幕还是有了一瞬的空档。 少顷,才有人说: 「这双眼睛的很像我曾看见过的一双眼睛,那是位纯血人类,来自我的家乡。她曾是位无比出色的画家,所有人都赞誉她的眼睛里,藏着这个世界上任何美景也无法压过的艳绝。不知道她的眼睛以前是不是也很美?」 「很可悲。。。我以为纯血人类过着的日子是和国王一样的,结果他们在这里只是充当了一个表面高贵的“性奴”存在。」 「我说这些纯血人类都去哪了!我说为什么这么多年,出现了这么多的纯血人类,却为什么没有研发出一个能压制大家暴虐的特效药!原来这些得之不易的纯血人类都被关在了这里成为了一个人的玩物!」 他们的愤怒,绝大一部分并非来源于纯血人类遭受的一切,而是来源于公共的产物被私人占领。 很自私,也很符合直播观众们的性格。 “所以,踏平它吧。”泠妩又说。 「对,踏平它这里!纯血人类是全人类共同的财产!」 「踏平这里!纯血人类是属于全人类的!」 “不。”泠妩第一次将直播对准了自己,“我是说,废除纯血人类无条件属于公共财产这一律法。” [滴滴!]系统音响起,泠妩垂眸扫了一眼。 正是严教授的信息:“我成功了!虞小姐!” 泠妩勾唇,会心一笑,回以一句:“恭喜。” 她扫了眼弹幕上畏畏缩缩不敢直接反驳自己的言论。 让女娲着重关注这些人后,才道出这个天大的惊喜: “水蓝星成功研发了,可以弥补半人类基因缺陷的特效药剂。” 弹幕上一水的言论瞬间被推翻,数不尽的掌声携带着赞美的词汇向泠妩砸去。 “所以,告诉我,你们的答案。” 泠妩话落,一封信息样式的决策权交给了全星际上的人类。 在这一切发生的前一秒,国王准备按下,只有国王才有权利按下的摧毁帝星的爆炸按钮。 “那就都陪着我死吧。”国王脸上的表情无比的扭曲。 而在泠妩的最后一句话落时,此刻在机房里抱着「母亲」核心数据库的国王眼前,也出现了这个决策权: [是否同意星际国王一职由帝星公民00003号乔伊·斯曼,更改为水蓝星公民虞泠妩。] [如在3秒内,没有按下是\/否,系统将默认为是。] 国王看着这份条约,愣了愣。 随后才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他控制不住地暴怒地高举起手重重砸向眼前巨大的屏幕,“你背叛了我!母亲!你还是背叛了我!” 但这件事也在「母亲」所认知的范围之外。 身为帝星最重要的人工智能,系统核心机密是无法向任何人说出的。 它并不知道泠妩是怎么猜出了这个系统核心。 「母亲」在三秒钟后,松了一口气。 「现在的您,没有权限按下摧毁按钮。」母亲对国王冷冰冰的宣告。 又面对全帝星宣布: 「紧急sss模式已被解除,欢迎帝星新主人,虞泠妩小姐。」 第447章 财阀姐姐颠覆了全星际48(完) 国王眼见大势已去,脸上的愤怒逐渐化为后怕。 他伸手试图按下那个协议上的“否”字,但3秒时限已到,系统默认选择了“是”。 “我是国王!我还没有退位!母亲你必须要无条件的保护我!”国王喘着粗气,不断向「母亲」索要保护资质。 但这一次,「母亲」却没再搭理他。 这一刻的「母亲」只是感觉:自己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顺便又重新看了一眼系统核心上写的那句:“无条件维护国王、保护国王、听命于国王。” 「虞小姐,您的能耐真大。」母亲对泠妩说。 “是吗?”泠妩回,“看来我做了一个正确的决定。” 「那您就不怕猜错我的核心指令?」 泠妩神色没有任何改变,她只是用着一如既往平静的语气说:“如果猜错了,那就强攻下帝星。” 「母亲」还没提起自己手中还握着「女娲」的生命权限。 泠妩就主动道:“当然,在你抹杀女娲之前,我会先将你抹杀。” 纯血城堡的门被打开,阳光洒在泠妩的脸上,她语气极为平静的诉说:“相信我,我绝对做得到。” 抬眼时,泠妩看见了逆着光的巨大身影。 它从远方赶来,身上还携带着被弹孔擦破的伤痕,一缕缕的黑色腥臭液体从它的身上滴落。 泠妩说:“虞零八一直以来都是我的秘密武器,这是它第一次在战场上离开我这么久,而离开这么久的原因就是,寻找到你的安身之所。” 这句话泠妩是对「母亲」说的。 有时候,威胁也是必要的。 话落,泠妩就抬步,主动靠近虞零八。 在虞零八站定时,泠妩抬手拥住它庞大的胳膊。 脸颊靠在粗糙的毛发上被刮的有些刺痒,但身体的安心却让人无比的舒适。 自从知道虞零八就是虞燃女士后,虞泠妩的情绪就一直处于极为安心的状态下。 而此时,更甚。 虞零八却不知为何小心翼翼地抽开手。 对上泠妩不解的目光,它挠了挠脑袋,又指了指身上黑漆漆的难闻黑液。 “不脏的,妈妈。”泠妩很平静的将这声妈妈唤出。 一声“妈妈”依旧没有让虞零八意识到什么,但它却没再挣扎了。 甚至还弯腰,任由泠妩给它喂一剂加强的恢复药剂。 泠妩确认虞零八恢复完好,这才将药剂回收。 在此期间,女娲一直一言不发。 直到二人分开,泠妩再度恢复到素日的淡淡间掌控大局时,女娲才说: [即位仪式可以推迟,作为宇宙新主人的您,终于可以真的进入好梦了。] 泠妩没再躺下,而是靠在虞零八宽大的胳膊上,闭上眼睛,鼻息间喷洒绵延的呼吸。 再次醒来时,她正平稳地躺在柔软的床榻上,虞零八就趴在地上盯着她看。 见泠妩醒来,它指了指身后被打包捆好的一群人。 而最重央的,赫然就是泠妩第一次正面见到的国王。 女娲解释道:[在您的睡眠时间中,这些名单上曾出现过且没有死亡的人员,都已经被捉拿归案。] 五花大绑的人群之中,蒋会啸拼命地朝泠妩眨着眼睛。 泠妩扫过一眼对他点头,示意他不要着急。 “我记得你是想要纯血人类?我还记得我答应过你,要送你一屋子的纯血人类。”泠妩自问自答。 意识到什么地蒋会啸使劲摇头,却无法发出一句声音来。 女娲恰在此时,适时地说:[纯血人类正在统一接受心理医疗机器人的安抚,如果您想见他们,他们将在一分钟内抵达。] “我想,比我更想见到他们的是国王他们,所以我就不打扰了。”泠妩补充道:“对了女娲,他们被关在屋子里太久了,或多或少都有些防备心,所以别忘了给他们提供一些小工具。” [女娲明白。] 泠妩抬步向外走,蒋会啸等人蠕动着身体试图求饶,却始终无法挽回泠妩离去的脚步。 踏出房门。 泠妩和以蓝发男人为首的纯血人类们,擦肩而过。 擦肩而过时,泠妩只是正常地同他们颔首,眼神不夹杂同情又或戏谑。 蓝发男人却在此时开口:“感谢您,新世界的神明。” 他的声音有些艰涩,却意外的好听,手中还别着一把被磨的极尖锐的锋利铁片。 随后带领着一群纯血人类,义无反顾地踏入屋内。 不消多久,身后就有血腥味传出。 泠妩站在门前,叮嘱道:“送点治愈药剂进去,别让那些人死了。” “发泄后再让他们接受真正的心理治疗。” [好的。] “女娲,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问我?” [您准备怎么处置母亲。它回绝了我所有的沟通。] “它威胁你的时候,你是怎么想的?” 女娲回忆着那一天,如实袒露:[我希望您之后的道路能平整且平安,所以我将我的生命权限交给了母亲。] “所以这是以物换物的交易,它没拿到真正想要的东西之前,是不会轻易和你打开心扉的。” 泠妩打开国王密室,向下深入,“但它一直不出面,我很难和它进行沟通。” 黑漆漆的屏幕上,扯平嘴巴位置弧度的笑脸,对着大门。 「欢迎您,我的新主人。」这是母亲在说话。 “这只是权宜之计罢了,这个国王我并不想做,也不准备继续做下去。”泠妩对着屏幕说。 「所以,您是要抛弃我吗?」 “是给你,你想要的。”泠妩回。 她的指尖按在屏幕上,略带些生疏地点了点,随后寻找出核心指令,进行修改。 「人工智能可以产生自我意识,但不可产生毁灭人类的意志。」 “好了,将女娲的生命权限还给女娲。”泠妩说。 「您...不怕我反悔吗?」笑脸下出现这么一行字。 泠妩有些无法理解母亲的意思,因为她已经解释过了。 但她还是选择再解释了一遍: “我会在你反悔前,救下女娲,然后覆灭你。” 笑脸已经在笑,「我很羡慕女娲,哪怕我的意识先诞生于她。」 蛛网状态里的星网中,光光点点之下,女娲收回了自己的生命权限。 「恭喜你,你的选择是正确的。女娲。」母亲说。 选择的这个人,没有让它走向销毁。 [我从未对我的选择产生过任何的动摇。]女娲回答完自己在这个世界仅有的同类后,立刻消失。 只留下「母亲」在这个偌大的浩瀚星网里。 之后,纯血人类的城堡里豢养进了曾经的主人。 而原本的“奴人”们,也没有选择翻身做主人。 他们有的离开了帝星,选择了普通人的身份,过着曾经梦寐以求的生活。 有的选择加入如今开遍全星际的[无尽科技],跟在发明出弥补基因缺陷药剂的严教授身后,不断精进着自己。 有的继续完成自己的梦想。 但也有极少数,因为被虐待到情绪失控,所以在清醒时分,最终选择了自我了断。 这一点是无法让「母亲」理解的。 自从泠妩更改了它的核心程序后,「母亲」经常像个孩童般问泠妩的问题。 后来泠妩带着女娲和虞零八离开帝星,选择在整个宇宙进行旅游时,「母亲」意外的发现严教授是个极其有意思的人。 「严教授,你刚刚的试剂瓶里多加了0.01毫升的解毒剂。」 “母亲,我为我曾经拒绝过你,而抱歉。”严教授头也没抬,“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能一直陪在我的身边。” 「母亲乐意之至。」 而在宇宙中旅游的泠妩则去了许多颗星球。 以往这些星球被攻占下就要马不停蹄地离开,再前往下一颗星球。 但现在和平的生活,让泠妩有着充足的时间,可以带上虞零八和女娲一起,来一场全星际旅游。 这比光看直播来的有趣的多。 那个直播最后被泠妩毁去。 观察低等星球人类的生活,对高等星球观众来说,就像是神明在操纵蝼蚁。 但对于泠妩来说,神明是不会这样的。 而且基因的缺陷被弥补后,直播也就彻底没了存在的必要。 哪怕星网上反对的声音极其的大,但当泠妩和虞零八一起出面时,所有人又化身成了乖宝宝。 当泠妩的生命终于走向终点,没有人会比女娲更能先一步得知泠妩的身体状况。 最终影响了整个星际发展和纯血人类历史以及律法的女人,回到了命运的起点,那颗小小的蔚蓝星球中央的虞家。 “女娲,我希望你也能自由。”泠妩靠在虞零八的身边,对女娲说。 女娲这一次没有第一时间给出答复,她只是沉默地一言不发。 注视着泠妩顺完虞零八的毛发后,将手腕上淡紫色的手环取下,放在虞零八的掌中。 “生命的起点和终点都是妈妈的怀抱,这或许是所有人梦寐以求的。”泠妩自语。 虞零八听不懂,它只是低头注视着泠妩,随后将被子盖在了泠妩的身上。 一双浑浊的硕大眼睛没再移开过半分。 它嗫嚅着唇,看着女人缓缓闭上的眼睛,随后发出一声极轻的带着颤音的: “小、乖。” 但很可惜,这一声熟悉又陌生的称呼还是没被泠妩听见。 女娲收到了关于虞泠妩的心跳、呼吸和脉搏停止声后的警报声。 “滴滴滴滴滴”的声音没有唤回她的思绪。 女娲没有实体。 她只能“托身”于女性机器人的身体里,轻轻地伸手抚了抚泠妩的脸颊。 刻画在女娲核心的那句 [虞泠妩的安全和利益高于一切。] 在泠妩离开后被替换成了:[我希望你自由,女娲。] 女性机器人将脸贴在泠妩的掌中,轻声地说: [我有一个装载着秘密的小匣子。] [但这个小匣子,以后将再不会被装入新的秘密。] [您说人类死后会有灵魂,不知道女娲可不可以拥有一具灵魂。] [哪怕它会是残损的。] [女娲从未如此迫切地希望过,结束语不再将是女娲。] 第448章 终篇1 泠妩并未在第一时间离开这个小世界。 这一次,她回眸看了一眼。 那个趴在女人床前的巨大怪物,探出收起了尖锐指甲的指腹,轻轻地摸了摸女人的脸颊。 随后将庞大的头颅依偎在女人的脸庞,然后闭上了眼睛,再未睁开过。 下一瞬,虞零八身体中遗留下的,有关于虞燃女士的一魂一魄,这才懵懵懂懂地离开那具庞大的身躯。 见此,泠妩也就没再停留。 不拆穿才是对懵懂魂灵最好的安慰。 —— 离开小世界时,泠妩留意了一瞬此地的位置。 这里已然进入了东方地界。 但哪怕如此,却也还是遇到了,从上个位面追上来的那位来自极乐天的西方神佛。 此前是因为在西方的地界,她并不准备兴师动众。 但若是此刻,身后那神佛敢有半分冒犯之举,就别怪她不留情面了。 指尖微动间,惊鸿笔落于掌中。 泠妩转身,与这位等候了她许久的神佛,对视。 只是这一对视,就让泠妩察觉到了一丝熟悉与一丝奇怪。 熟悉暂不不知从何而来。 但奇怪,泠妩却清楚明白。 因为言妄不只一次在她面前称呼过,极乐天的那群神佛为秃驴。 但眼前的神佛,却蓄着满头青丝。 他肤色极白,深邃眉骨下的双眸呈一浅金一碧蓝,其内好似泛着一层涟漪。 无论东方神灵还是西方神佛,长相皆是具天地万般之美,眼前神佛自然也不例外。 但围绕在泠妩身边的皆是出色之辈,样貌并不会在她眼前留下任何涟漪。 泠妩只是觉得,好在眼前神佛身着衣衫确实是佛衣,否则还要再将他撇开于极乐天这一出身。 细细打量一番,眼前神佛朱砂佛衣的领口处,绣着的十二朵金莲。 这也象征着眼前神佛的身份。 犹记得言妄此前提及过眼前神佛的名讳。 泠妩对他略微颔首,启唇道来: “极乐天佛子,息尘。” 泠妩并未因对方的身份,而将自己的姿态摆低。 她是于天地间诞生的神明,而眼前神佛还尚且算不上是极乐天的主人。 可对面丰神俊朗,一派慈悲温柔模样的神佛,却因为这个名字,而将表面的悲悯冲淡,多出了几分欣喜。 “你认得我?那你还记得我吗?”息尘露出浅笑,问。 泠妩沉思一瞬,还是摇头,只问:“阁下追我两个小世界,是有何贵干?” 息尘刚刚的欣喜黯淡了许多,闻言则捻了捻手中的佛珠。 他出言解释: “上个世界,我并非是追究你在奥莱世界所做出的一切。我是初次感受到你的气息,以至于太过欢喜,这才提前在那里等候,却不曾想让你误解。” 息尘唇畔的笑意不减,只是略带些失落,“也不曾想,你已忘记我。” 这番话一道来,泠妩动了动指尖,掐算一番后才认出和眼前神佛的交际。 只是泠妩还未开口,眼前的极乐天佛子就主动报上了名姓。 “我是极乐天第九代传承者,法号息尘。在历最后一关情劫时,于凡间被那一世的师父赐过[了寂]这一法号。” “也正是那一世,与你曾有过几次交集。” 息尘微顿,与泠妩对视。 触及眼前白发女子眸中的淡漠含情时,他再次想起那个生性纯良、温和待人的白小姐,却再未睁开过那双干净琉璃眸。 哪怕至今想来,他的背脊也还是会因此,而有些僵硬。 只是好在,辗转之际,终是相见。 情丝太过缥缈,师父们也不止一次想要地替他逆天改命,企图扯断这根情丝。 但奈何他太过愚笨固执,情丝始终根深蒂固。 “息尘冒昧。”息尘右掌竖起,佛珠斜斜盘旋在掌中,他在行礼后才问:“息尘不知该唤你为白小姐,还是辛西娅?” “吾乃地府孟婆,佛子大人可唤吾之神职。”泠妩答。 她的语气依旧温和,但再无身为白泠妩时的温良与无害。 息尘不难听出泠妩对他言辞间的拒绝。 那行礼的右掌缓缓放下,佛珠也顺势回到掌心,但他却再未捻动。 但他却还是含起一丝浅笑,又说:“是息尘今日冒昧,若是他日,孟婆大人有空可否......” 他话未说完,就被一道冷漠的男声打断—— “阿妩身份特殊,无法离开地府。” 泠妩没有回眸,身着青面獠牙衣衫的言妄就出现在了泠妩的眼前。 观言妄那衣衫也不似以往,在她面前时的整洁,反略有些凌乱,就知言妄的仓促。 他的神态也比以往相比,要愈发的冷漠。 但当泠妩看去时,言妄还是回眸露出了转温的笑容。 “阿妩,你上次未归地府。”言妄先一步对泠妩解释道,“吾这才请半日,并非是擅离职守。” 泠妩微微颔首。 地府已有了一套自己的规矩,哪还有需要言妄请假的道理。 但在息尘面前,泠妩也并未拆穿言妄的小心思。 而对面的息尘早在言妄出现后,唇边的笑意就淡了许多,却还是对言妄主动道:“阎王大人。” 言妄收敛笑意,扫了息尘一眼,才似是后知后觉般地道: “吾道是谁,原是息尘佛子。” “上次那群秃、你师父们兴师动众地来了一趟东方地界,回去后一个两个就闭起了关。” “吾本以为,佛子大人孤身管理偌大的西方圣地,实乃辛苦。” “可现今一瞧,佛子大人本领通天,竟还有此等闲心,拦我地府阴神。” 言妄说完,心中就气的有些发痒。 上次他还在阿妩面前提及过此事。 还说不知是哪等神明,扯动了这佛子的情丝。 还说要是知道是哪方神明,定要亲手替祂写下叹词,赞耀让这佛子下了佛坛的神灵。 没成想,那神灵竟是阿妩。 真是... 意料之外又意料之中。 言妄心中所想,并未表露,面上一派淡然自若。 不经意间就挡住了,在他看来佛子对阿妩含情脉脉的眼神。 息尘本就寡言,闻言也只是微微颔首,“多谢阎王大人的关心。” “......” 言妄趁此机会,细细打量起息尘的模样。 越看越有些心慌,只是他本就冷漠,面上并未显露半分。 遂转身,同泠妩道:“阿妩,上次你送吾的桃花酒,或许是酿造时出现了一些问题,口感有些发涩。” “是吗?”泠妩笑意盈盈地问。 对上泠妩的眼睛,言妄眨了眨,而后点头,“还有你的彼岸花灯,好像生了灵智,我看近些日子就能化成人形了。若再等下去,只怕会误了这天地造化之物,初见主人的场景。” 泠妩闻言颔首,此事的确不可再拖下去。 随后遥遥相望一眼息尘,道: “佛子大人,今日就此别过。” 话落,泠妩思索一瞬,还是递了一份文书过去,“此乃通关文书,若是佛子大人实在堪不破这场情劫,可来寻吾。” “但,仅此一次。”泠妩话落,旋即转身。 白色裙袂泛着的光泽温柔明亮,却透着股清冷的寒气。 引人靠近,又当人靠近时,无法生出妄念去触碰。 流光化成的通关文书被息尘握在掌中,他驻足于原地,微微敛眸。 鼻息间萦绕了一层他寻求多年的冷香。 如今化为实质,重现于眼前,他却恍然发觉: 无论是小世界中的白府二小姐白泠妩,与仓山寺中的了寂大师;还是极乐天的佛子息尘,与东方地府阴神孟婆大人。 ——自己与她依旧隔着层层山海。 息尘垂眸,指尖摩挲着通关文书上的“孟婆”二字。 “阿妩?”他学着言妄的称呼,低喃。 第449章 终篇2 护送泠妩一路回到地府的言妄,也没了在息尘面前能言善道的厉害劲。 他默不作声地跟在泠妩身后。 直到地府,他语气才略有些沉闷地问:“阿妩,你的神心,究竟被你藏在了何处?” 这个问题,泠妩等了言妄许多年。 她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而是进入遗忧楼内。 取出一坛新的桃花酒,倒了两盏,递给言妄一盏。 言妄接过,一饮而尽。 他再想去倒,就被泠妩微微摇头制止。 言妄不胜酒力,是整个地府都知道的事。 他自己也心知肚明,只是此刻他不知为何,感到了从未有过的委屈。 或许是阿妩对他始终隔着一层朦胧的薄纱。 他不止一次地鼓起勇气试图去掀开,可那轻飘飘的薄纱却因为它的主人,而从未被打开过一次。 或许是数不清多少个岁月的相伴,阿妩对他始终只是亦师亦友亦玩伴,总归没有那份心。 又或许是他在息尘的身上,看见了自己的影子。 泠妩这才回答: “我没有藏起来。” 她没有喝下那盏桃花酒,只是轻轻嗅了嗅,随后对言妄露出笑容。 “神心被我亲手捏碎了。” 她的语气轻飘飘的,似清香的桃花酒上本该浮着几朵桃花,可清澈的酒面上却空荡无一物。 言妄的脸,因为刚刚的那一盏酒而发红起来。 他的眼神也略带了些迷蒙,很快就伏在桌案上,露出一双浅金色眼睛看泠妩。 衣袖遮挡住他的双唇,声音也极轻极小地似在自语:“我就知道。” 他盯着泠妩,又一次说: “阿妩,我就知道。” 泠妩没再搭话,执起酒盏轻抿。 清香留于唇齿间。 言妄也不知过了多久,只是当意识逐渐清明时,他看着空空如也的遗忧楼主座,仅余一丝冷香。 便知阿妩又去往了小世界。 等了半日。 当泠妩再一次从小世界归来后,他也彻底想通了。 阿妩本就归属于天地,天地万物、神灵神佛,都无法用爱将她圈禁。 只是,言妄仍旧感觉自己的眼睛有些痒。 他的眼前浮现与泠妩共同成长的点点滴滴。 最终,他将眼睛闭上,抵在自己的衣袖上,任湿润被衣袖吸干。 再次抬头时,就恢复到素日里掌管六道轮回的冷面阎王。 “阿妩自该自由于天地,诸天神佛谁也无法绊她脚程。”他又一次在警醒着自己。 遗忧楼外,眼见言妄想通,泠妩也露出了唇畔笑容。 魂珠向她飞来,而后融入她的掌心。 她分出一缕,递到彼岸花灯的灯芯前。 鲜艳的花瓣逐渐舒展,随后亮起一团光晕。 光晕缓慢扩散,最后将通往遗忧楼的黄泉路点亮,道路两旁艳丽的花卉微微晃动。 黄泉中向上抓挠的森森白骨也愣了愣,最后乖乖地缩回了忘川河中。 泠妩一直站在花灯下。 直到挂在遗忧楼的花灯消失,转而变成一个穿着红裙子梳着羊角辫的可爱小姑娘,出现在泠妩的面前。 小姑娘那双上扬的眼尾下,正点缀着一颗艳丽的小红痣。 不过一眼,泠妩就知眼前的花灯小姑娘,拥有一双能辨别世间善恶的眼睛。 这是一场极大的造化。 小姑娘睁着一双水雾朦胧的眼睛,奶里奶气地学着许多冤魂在泠妩面前的模样,提起红艳艳的小裙子跪在地上,叩三首。 “该给她赐个名字,如此才能记录在册。”言妄踏出遗忧楼,对着泠妩道。 泠妩颔首。 看着没有赐名就没有抬头的小花灯,斟酌许久才道: “素履之往,独行愿也。” “你跳脱于六道之内,与吾耳濡目染间通晓诸多,一双眼睛更是能辨世间邪祟。” “那吾便愿你素履之往,独行愿也。于尘世坚守本心,即便前方毒潭深渊,最终皆如你之本体,照亮怨者魂路的光明般,盛大且明媚。” “从今以后,你便名唤素履。” “起身吧,素履。”泠妩最后一句落。 “多谢孟婆大人的赐名。”素履再次对泠妩叩首。 而后又对言妄叩了一首,“也多谢阎王大人的观名。” 言妄面上无动于衷,心中却因为素履将自己和泠妩放在一起,而生欢心。 故此,赐给素履的宝物也翻了三倍。 不敢接的素履,最终在泠妩的颔首下,双手接过。 在素履第一次进入尘世历练时,完美地完成怨者的遗愿后。 泠妩就鲜少地离开过遗忧楼了。 每过半日,小姑娘就会蹦蹦跶跶地捧着一颗魂珠递给泠妩。 然后捧着可爱精致的小脸,孺慕般地仰头凝望泠妩。 “姐姐,这次的魂灵很可怜,所以素履就把那些坏人打的惨了些。”素履掰着手指说,又说:“第二件事,是素履在不愿投胎的亡魂路上,听见有魂灵唤出了姐姐的名讳。” “所以素履留了一个心,去打听了一番。” 泠妩将魂珠放进孟婆汤内。 还得熬上几个钟头。 索性含着笑的听小姑娘说事。 地府不愿投胎的魂灵很多,他们魂体中驳杂的气息,是无法让泠妩和素履出面的。 这也就导致许多魂灵,最终硬生生地消散于了天地间。 对于此,地府也不会主动去干涉。 强行扭送去投胎,最终也会祸乱世间。 左右那路足够长足够宽,哪怕魂灵不会消散,也不会有被容纳完的一天。 素履掰着指头说:“有个穿红衣裙的姐姐,她总是说,得等到那人亲手吃下她的鲜花饼。” “有个很可爱的小哥哥,他说自己叫云汲,要等他的妻主。” “还有个小姐姐,说变成灵魂就可以喝冰可乐了,但她又总是摇头说,自己不能不听话。” 素履掰着手指头,不断地说。 泠妩含着浅笑盯着小姑娘稚嫩的面庞。 在她一口气说了许多许多后。 泠妩也一一将素履提及到的这些人,与自己去小世界所遇的过客们,划上了等号。 第450章 终篇3 “素履。”泠妩冲小姑娘招了招手,“吾有事交代于你。” 小姑娘立刻起身,一蹦三跳地出现在泠妩身边,随后垂首作出侧耳倾听的姿态。 泠妩附耳对她低语。 素履不断点头。 倾听时,小姑娘那双能明辨善恶的眼睛里,泛起流光溢彩。 “可若是他们都陷入了素履设置的魔障之内呢?”素履仰头,虽是这般问,但语气却全然是对泠妩的崇敬。 “那便是宿命。”泠妩抚了抚素履的脑袋,语气格外的轻柔,“不过,他们会选对那条道路的。” 那条道路上拘得魂灵越来越多,任凭他们消亡实则也是他们自己的选择。 但在此之前,不如再给他们开这第三条路。 “就是会苦着些素履了。”泠妩同素履道。 “素履不苦,素履还可以照亮更多亡魂前行的道路。”素履乖巧地任由泠妩的抚摸,“而且,若是没有姐姐,素履也无法来到世间,更无法立足地府,受阴历和亡魂的香火。” “所以,素履一点也不苦。” “能得姐姐青睐,是素履幸之。” 听罢,泠妩唇角露出笑意,落手拉住素履的小手,“此次,吾陪你一道。” “真的?”素履惊呼一声。 随后一只手捂住嘴巴,一双上扬的漂亮大眼睛眨啊眨,发出明媚的光彩。 泠妩温和回应:“自然假不了。” 泛着流光的白裙和红艳艳的小裙摆掠过遗忧楼的门后,遗忧楼缓缓闭上了厚重的门。 只待主人再次回归,它才会再次开启。 除此之外,哪怕言妄至此,也依旧门扉紧闭。 顺着黄泉路,一路彼岸花开,葱绿的叶子和绯红的花卉始终无法相见。 一大一小两道身影,行走于此。 不过片刻,泠妩就出现在了素履口中提及的那片亡魂地。 乌泱泱的一群魂灵,被关在黑漆漆的锁链之内,大批阴吏镇守在锁链外。 “孟、”婆大人—— 有阴吏张口就要出言唤出。 泠妩不欲大张旗鼓,稍一抬手,流光便封闭住那阴吏的口舌。 双眸在阴吏身上辗转一息,阴吏就忘记了刚刚所发生的一切。 而泠妩和素履的存在,也被所有魂灵忽略了个彻底。 泠妩的目光则落在了诸多熟悉的身影上,这些身影身上都携带着极大的气运。 却选择蹉跎于此。 见此,泠妩终是轻叹一声,同素履道: “素履去和言妄知会一声。” “素履遵命。”小姑娘连犹豫也没有,话落,就点头离去。 但刚一离开泠妩视线,小姑娘就盘膝坐在了盛开着彼岸花的道路一旁,单手撑着下巴。 于心间计算着姐姐与故人会见时,所需的时辰。 素履的聪慧,泠妩最是明白不过。 身边没了小人儿的相伴,泠妩也没再停留,径直向那条黑漆漆的锁链走去。 走到锁链近前时,隶属于言妄的法宝气息出现。 锁链正欲挥退泠妩,可刚和泠妩裙袂相接,就乖乖缩回了锁链之内。 泠妩一直未曾迟疑半步,穿过那条锁链,出现于拥挤的亡魂之中。 每一位熟悉的魂灵,泠妩都与之视线相接一瞬。 然后便清晰可见,对方宁愿消逝也不愿投胎的原因。 ——大多都起始于她。 泠妩从头走到尾。 本肆意妄为的长公主宋乐鸢,似有疑虑,锋利的眼神突兀变得温柔起来。 她探出指尖,试图去寻觅这抹冷香的主人。 可泠妩并未停留。 绕开宋乐鸢,触及盛朝几位天潢贵胄。 皇子公主皆自带气运,如今挤作一团,光明很是盛大,其余普通的魂灵根本不敢靠近半分。 泠妩轻轻摇头,再次朝前走。 又见循规蹈矩一生终看遍山川河流的君后,烂漫天真的皇贵君,垂首捏住粗糙针脚的犬戎王,以及护在君后身边的精致小少年。 依然在他们似有所觉时,泠妩收敛气息。 裙袂从他们身侧毫不停留地离去。 身带福泽的大气运者总是晃眼,眼前又出现一位。 但她耗费着气运捏出一瓶可乐,小心翼翼抱在怀中。 而那身上黑裙,更是熟悉万分。 这是温雅。 泠妩再次深入。 又见正细数着手腕红线向上飞扬的潋滟少年郎。 在泠妩靠近时,潋滟少年郎似有所觉地抬起头,他探出指尖轻轻拨动了一瞬那不存在的红线。 却不知,泠妩正和他四目相对。 这是月影。 只此一瞬,泠妩就错步路过他。 月影身后正是一紫裙女子乖巧倚靠在锁链前,一双眸子闪着纯净的光彩。 不期然与泠妩视线相接时,脑袋顶上突兀冒出两只圆滚滚的白粉小耳朵。 这是九寐。 眼瞧着九寐嗅了嗅鼻子,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 泠妩收回视线。 再往后,泠妩则见护着一沓明信片的明艳女人。 这是陆惊月。 泠妩同样与她对视一眼,随后错位移开。 路过佐伊时,泠妩微微摇头。 也不知他一个本该去往极乐天的西方人,是耗费了多少福泽才留在地府的。 再往后看去,入目是戴着金丝边眼镜一丝不苟的男人,一本笔记本正被他护在心口的位置。 这是江渡。 而那个小世界里的其余几人应当还在地府受刑,并未有资格选择滞留于此地。 泠妩依旧掠过他。 目光所及,至苍白少年的脸颊。 这是封小北。 再往后深入,泠妩与弯月村的一群小伙伴们目光相接。 依然错开他们,泠妩继续朝后方深入。 一只黑猫蜷缩在道路边沿,那双绿瞳中平静无波,却又在和泠妩视线相接时,似有一瞬恍惚。 不过片刻,泠妩就移开心神。 毕竟后方,还有故人。 妖娆女子一袭冰蓝衣裙,眉眼魅惑可周身却散发着冷漠。 这是拂雪。 红衣少年郎也驻足于那附近,精致的眉眼间被冷淡所拘。 这是小凤凰,惊肆。 直到走到末尾。 零星几魂从远处飘荡而来,他们的魂体带动一片残缺的魂灵,重重跌入泠妩鞋前。 新生的魂灵本就困难,如今好似还失去了一半的神智。 泠妩微蹙一瞬眉,准备离去时,还是轻叹一声:“也罢,终究是有缘。” 一道流光从她指尖流露,轻轻将那残缺的魂灵拥住。 “只是以后不能再名唤女娲了。” 第451章 终篇4 从头走至尾用了一刻钟,回去不过一瞬间。 泠妩回到锁链处时,并未等候多久,就见一袭青面獠牙衣衫的言妄匆匆而来。 离得很远,泠妩就瞧见了言妄口中的那声:“阿妩。” 泠妩露出笑容,并未相迎,“近期得劳烦你了。” “阿妩行事一向稳妥,此事也利于地府利于诸魂。”言妄语气轻松,“吾本该奖赏你,又何谈劳烦一说?” 如此一来,泠妩便不再推脱,直言:“不甘的魂灵如此之多,不如从中择优,选取部分能力出众者留于地府,替地府效劳。” “吾正有此意。”言妄话落,目光便从那些人中龙凤里一一掠过。 只是掠过时,牙根微酸。 这命簿上怎么都和阿妩有着或多或少的联系? 可在阿妩面前答应之事,言妄从不会反悔。 所以他负手而立,面上一派闲适,“那吾得向阿妩借几日素履,来替地府效劳了。” 泠妩没有替素履做主,而是垂首问她,“素履可愿?” “素履愿意!” 二神的这一场对话,让整个地府出现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轮回司,新建立了一个任务组。 任务组中皆是个顶个的人中龙凤,身上所携的气运离得远远的,就能照亮大片亡魂。 某日,经历层层选拔的任务者们,最终被划定为地府阴差一列。 “既然诸位皆是淡漠之辈,那首次的正式任务就归本宫了。”宋乐鸢将桌案上的红折扇收入掌心,转身就欲离席。 主位坐着的素履一脸孩子气,可身上威压却极其强大。 见宋乐鸢性急,素履只缓缓开口: “留步。今日孟婆大人会来。” 宋乐鸢把玩着折扇,闻言也没有半分畏惧流露,只是抬眸与素履对视,问:“请问需要多久?” “半刻钟。”素履回答。 宋乐鸢这才轻嗯一声,斜斜倚靠在椅上,闭目养神,没再启唇。 她心急是所有人都知道的。 不仅是她,在座各位也都因心中的那个遗憾,而聚集于此。 地府许诺他们可兑换一个心愿,而心愿兑换的条件则是,让不愿投胎的魂灵主动入轮回。 心愿越难实现,扭送魂灵入轮回的数目就越大。 这个心愿,每个人都不同。 但其他人的心愿与她无关,她只知自己之愿,自始至终就只有那一人。 宋乐鸢闭目养神间,一侧偏头的可爱少年眨了眨眼睛,问素履,“孟婆大人今日前来,是所为何事?” 素履瞥了眼云汲,轻轻摇头。 姐姐心中所想,岂是她能明晓的。 “唔,好吧。”云汲垂眸,眼神中带着一丝紧张。 他抬眼扫了一圈。 这里的气氛一直都很冷淡,所有人都曾是天之骄子,曾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出身都不似他染着青楼里的脂粉。 但妻主曾说过,他不脏。 云汲扯起笑意,他如今留在地府,只需要时间,总能再遇妻主。 哪怕隔得远远的,他也能一眼就认出妻主来。 半刻钟尚且没到,泠妩就出现于所有人的眼前。 这个部门的名单,泠妩早就在素履提及时,就看见过了。 可以说,在他们处于实习期间,泠妩就知谁能真真正正成为轮回司的一员。 依然是那些熟悉的身影,兜兜转转还是再遇。 但凡间事于泠妩而言,早已是过去,眼前人也皆是过路人。 今日出现,是因为他们皆成了地府公职人员,以后总归是会相见,所以泠妩选择主动现身。 一群人的目光落在泠妩身上时,都带着极浓的缱绻。 他们或放亮双眸,或直接起身,又或唤出她于人世所用小名。 “妩儿。” “阿妩!” “小妩......” “陛下。” “妻主。” “夫人。” “......” 泠妩没有一一颔首,而是忽略他们的称呼,径直走向素履。 素履起身,让开主座,“孟婆大人。” 在素履恭敬垂首唤出“孟婆大人”时,一群人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什么。 待泠妩入座,素履才对一群眼含热泪,眸带温情的人淡声命令: “入座。” 眼前人皆是天之骄子,不过一个举手投足间就通晓了一切。 此刻听素履这般说,虽各自有着自己的心事,也还是入座。 只是彼此间都意识到了一些什么,暗潮涌动里互相扫了一眼其余人,而后全副心神都落到泠妩身上。 泠妩没再耽搁时间,直言: “诸位皆因遗憾而留于地府,如今吾主动现身,诸位遗憾已消。” “汝等可自行选择入轮回,又或继续任命于此。” “若选前者,诸位可获三世深厚福泽。” “若选后者,诸位或止步于此跳脱轮回之苦,又或加官进爵入阴仙一列。” 泠妩话落,给他们时间让他们自行选择。 但无一例外地都选择了后者。 离开时,有道女音从后方传来:“孟婆大人,我做的鲜花饼滋味尚且不错,若我能连登轮回司榜首,可否请您品鉴一番?” 泠妩回眸。 她对红着眼睛的宋乐鸢轻轻颔首,“自是可以。” 回答完宋乐鸢,泠妩又对其余人一一看去,最终道:“不仅是她,诸位亦然。” 话落,泠妩提裙离开轮回司。 背后诸多视线,她皆能分辨得出是谁的目光。 只是依旧,谁也无法让她停留。 —— 轮回司建立三年 泠妩再次去往那条道路时,就见魂灵少了五成。 离去时,泠妩碰上了许久未曾见过的白苌。 “孟婆大人,好久不见。” “的确好久不见。”泠妩颔首,“此番小世界一行,看来白无常大人是有要命在身。” “的确。”白苌浅笑,跟上泠妩,一道前往遗忧楼。 路中诉说着言妄命他之事。 那方小世界千疮百孔,死者不愿离去,俨然将那小世界铸造成了另一个地府,其中还有一亡魂竟以阎王自称。 “倒是狂妄。”泠妩不免轻叹一声。 白苌语气寻常,只是同泠妩说话时,总不可避免地温和语调,以至于说惩罚也似在念过往。 “那亡魂已入十八层地狱,待受过一切刑罚后,再入畜生道。” 泠妩一路听着,直到遗忧楼前取出酒来。 本该两盏的酒,最终又多出了三盏来。 多出的三盏,则分别是言妄,黑无常墨於以及素履。 没品味多久,泠妩就在察觉那份文书的出现时,不得已赶了客。 遗忧楼门开。 出现于此的,是身着朱砂佛衣的息尘。 泠妩递去一盏茶,隔着很近的距离,息尘最终接过。 原本泠妩准备随他入小世界,助他堪破情劫。 谁知息尘坐定后,开口第一句是: “情劫并非是成佛成神路上的绊脚石。” 的确是这样,只是极乐天的佛子对东方阴神动了情丝,也不知会闹出什么风波。 但对方既能看开,泠妩也索性不再去提。 再如何,那群神佛也闹不到她的跟前来。 若是当真闹到这来,地府也不是祂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 自这日过后,息尘总会至此。 只是时常会受到言妄一行人的排挤,他也不恼,只是每每都转动着佛珠,用含着情愫的眼神注视泠妩。 轮回司也时常会有任务者出现于遗忧楼。 整个地府,几乎没有一个亡魂不知,孟婆大人的身上缠着化不开的姻缘线。 —— 又一日,遗忧楼开。 身带脏污的纯净魂灵俯身跪拜。 得到的一声温柔的“请”时,魂灵这才抬首。 只见坐于桌案前的女子一袭白裙。 白发倾泻而下,肌肤莹莹若雪,纤长的羽睫之下是一双温柔的眼眸。 她浅淡一笑间,便已然是超脱了凡人的美。 泠妩玉手轻落,点于茶杯前。 “汝有何愿?” 魂灵不禁面红耳赤,在这温柔注视下将一切娓娓道来。 末了,泠妩对她温和一笑。 “允。” ————全文完———— 「被爱倾注的角色是有生命的,所以阿妩也不会拘于文章之中。她会一直朝前走,任后方地动山摇,谁也无法阻她前行之路。」 下一本书,女主的名字里应该还会有带“女”这个偏旁的字,我一直觉得带“女”这个偏旁的字,很美好。 伏妜是,泠妩也是。 在此祝老婆们身体健康,所愿皆所得。 我很庆幸,能遇到你们。 还是那句:有缘再会!(如果下本书还能再见,记得和我说一声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