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上先知》 章1:又何妨? 暖春盈盈,晴空如洗。 拂风如上苍之手,吹过这纵横万万里的扶摇山脉,吹到这山脚下的流芳城。 破败的城墙上,千疮百孔,似经历过战火的洗礼。不过两千户的面积,在这群山之间,如蜉蝣一般,显得渺小又无助。 只不过,这些丝毫都不影响这偏僻小城历来的热闹,尤其是今日,格外的明显。 只见城门大开,守卫耸立,不断有华丽的马车从远方驰来,鱼贯而入。 放眼望去,城里的主干道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议论之声,如潮水般此起彼伏。 无论是面黄肌瘦的贫民,还是生来娇贵的富贾,亦或是那些自命不凡的权贵。 其目光,都看向那酒香四溢的醉仙楼上。 那漆黑如墨,高高翘起的飞檐上。 白衣胜雪,一人独立! 其面朝东,容颜被初阳照耀着,光彩如雾,恍若谪仙般出尘,没有人看得清。便是高座那毗邻的千秋赌坊里的贵客,也看不清。 春辉流过他的脸庞,流过他的右肩,流到他那修长的三尺青锋上,泛起一阵炫目的光泽,寒意逼人。 下巴微扬,长发披肩,自有一股傲气回荡。 正是让那些说书人津津乐道的白衣剑客,绰号一剑冰封的楚风楚大侠! 他今日是应战而来,可来者,却久久未曾现身。 俗话说得好,有恩怨的地方,就有江湖。 而今,有胜负的地方,亦然就有那赌注之地。 四周所有的赌坊都早已人满为患,尤其是那最为高大的千秋赌坊,更是门庭若市,车马如麻。 无数赌坛高手一一道来,都要各显身手,赌一局大的。 在这千秋赌坊的顶层四楼,一帮帮人围着一张张八仙桌,通通座无虚席。唯独在那最大的桌子边上的一张红木椅子上,空空如也。 明明有很多站着都嫌累脚的贵宾和赌客,宁可倚柱俯窗沿,却无一人去坐,或者说,无一人敢去坐。 但见那椅背上,刻着龙飞凤舞的两个大字。 赌神! 所有人,皆带着一副浓郁的期待之色,不时看去,似乎都在时刻期待着这张椅子的主人出现。 除去喧闹的赌坊和酒楼,大街小巷里都在议论纷纷,无论是赌神的大名,还是今日那楚大侠迎战,都成了他们嘴里喋喋不休的幸事。 整个流芳城里,都欢腾雀跃不已,一如那除夕之夜,或许更盛。 ………… 唯独,在那城北的一处诺大的府里,却显得颇为冷清。 府邸很大,几乎囊括半个城北,一连高大的马头墙上,红瓦如鳞,色泽似火。 玉石镶嵌的门头上,刻着一字: “苍。” 苍府,流芳城三大家族之一,创建了赫赫有名的醉仙楼,放眼十里八乡,无人不知其酒香。 流水落花,庭院楼阁比比皆是,看似参差错落,杂乱无序,又似乎按照一定规律的交织于一体,浑然天成,仿佛巧夺天工的木雕,很是精美。 此刻,春阳高照,时至上午。 在这苍府的高墙内,一处富丽堂皇的屋子里,躺着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衣着藏蓝色长袍,身躯颇为魁梧,不过其面色却是灰暗的很,气息很是低垂微弱。 显然,是生了病,病得不轻。 老人身边,坐着一个风姿犹存的妇人,便是那一身鲜艳华丽的锦鲤长裙,那晶莹剔透熠熠生辉的宝玉发衩,也依旧无法遮掩脸上的浓浓忧愁。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眉目清秀的少年。 少年肤质洁白,相貌精致,眉宇间,带着一抹异域之美。 身形修长,长发披肩,面容俊美又不失英武,着一袭卷云淡黄长衫,清雅脱俗。 时至十七,风华正茂。 倘若不去看他那左眼上覆盖着的青色水纹蚕丝眼罩,倒真的完美无瑕,惊为天人。 不过,这对打小起就以右眼明世的少年来说,早已忽略了另一只的存在,除却了视野上的些许局限,并没有太多的不适。 相反,却添一抹独特的魅力,与众不同。一如那江湖上的独臂大侠,威风更盛。 少年叫苍寒,是老人的养子,亦是这苍府唯一的少爷。 他静静的陪着老人,对于府外的喧嚣,对于今日的隆重之事,视而不见,充耳不闻。 从老人凌晨病倒至此,他一夜没有合眼。 时间缓缓流逝,直到临近午时一刻,老人在汤药的作用下,脸上,终于浮现出一丝温润的血色。 “去吧,今日…属于你……” 老人的眼帘里,满是溺爱,他微微抬起手,轻轻的拍了拍苍寒的膝盖,嘴角掀起笑容,堆起厚厚的皱纹。 苍寒看着这个养育了他多年的老人,目光复杂,心底苦涩,身子没有动。 彼此间虽无血脉传承,可对方却待他如同亲生骨肉。若不去对外人刻意提起,没有人会觉得他是一介养子。 眼下,他欣喜父亲的病状出现了缓解,可他知道,这也仅仅只是缓解罢了。 “快去吧,城的人……都在等你,怎能食言?” “可是……”苍寒的双手,攥紧衣角,眼圈泛起微红,欲言又止。 “寒儿不怕,爹地我,还死不了……” 老人淡笑两声,微微摆手,胸膛上传出一阵薄薄的热浪,好似病以痊愈,又回到了那个徒手砍柴,健步如飞的状态。 “寒儿去吧,这里还有娘亲照顾。” 一旁的妇人,端起秀帕,给苍寒擦拭了一下眼角,挤出一丝微笑。 苍寒深吸一口气后,微微点头,他慢慢站起,双手作揖,向着娘亲和父亲逐一欠身,这才离去。 门外,站在一位小巧玲珑的少女,衣着粉红襦裙,体态轻盈,扎着两个长长的马尾辫,正值十四芳华。 白里透红的肌肤似乎可以拧出水来,娇嫩的仿佛一碰就破,鼓鼓的胸脯更是惹人注目的很。 那是他的婢女,芯儿。 小丫头天性纯真,乖巧懂事,苍寒待她如妹妹一样,没有太多身份上的生分。 “少爷……” 芯儿看着苦涩弥漫于脸上的苍寒从屋里走出,其心如同共生似的,也溢出浓浓的忧伤。 她张了张那樱桃小嘴,眼帘低垂,满是落寞。 苍寒缄默,目光里的复杂渐渐隐去,被柔和所取代。 他看了一眼芯儿,轻拂了一下对方那刚刚到达自己心口的脑袋,指尖划过一根根轻如鸿毛般的青丝,酥酥麻麻的,很是舒服。 除此之外,在这屋外,还有四位端庄高贵的美妇人,皆忧心忡忡。 一位衣着紫色长裙,容颜魅惑,这是他的四姨娘,唤做媚蝶。即将三十的年纪,在那体态上,非但没有出现多余的赘肉,反而愈发诱人。 另一位,一身银色的襦裙,熠熠生辉,仿佛月宫里下凡的仙女,虽然已是三十三岁了,却仍旧青春不减,光彩照人。 这是三姨娘,楚月。 还有那五姨娘方灵,更是年轻的不过刚刚二十七岁,加上那天生的娃娃脸,看上去好似只有二十出头,若非身份有别,当是可以叫声大姐姐。 除却这三位姿色上佳的姨娘外,剩下的便是苍寒的二姨娘玉柔了,依旧是十年如一日的打扮。 白袍袭身,腰挂三尺紫青长剑,眉宇间,透着一抹淡淡的英气,仿若那英姿飒爽的女侠。 收剑有落雁之美,出鞘如染血之鹰! 尽管年纪上接近四十,但多年习武的缘由,加上严谨的保养,使得那肌肤依旧光嫩的很,身姿修长,腰际素裹,当盈盈一握。 这些姨娘,毫不遮掩的说,每一个,都是千里挑一的美人。一颦一笑,都能引起男人们的无限遐想,甚至让同性都自惭形秽。 不过对于从小看到大的苍寒来说,早已习以为常。 他此刻,目光从几位姨娘的身上一一看去,淡淡开口道:“见过各位姨娘,父亲的病,缓和了不少,暂时……” 他顿了顿:“暂时没什么大碍了。” “没有大碍就好,辛苦寒儿了。”二姨娘玉柔率先开口,目光闪烁,冲着苍寒报以一笑。 她话音未落,就见三姨娘楚月努了努嘴:“寒儿守了一夜,定是累坏了。” “何止累坏了,这都快中午了,寒儿一直都没有进食,准饿的要命。”五姨娘方灵插嘴道。 话毕,就打开身边的黄檀食盒,取出一只青瓷小碗,递了过来:“寒儿吃点,别饿坏了身子。” 苍寒听着,却是真的有些饿了,微笑中双手接过,他拾起那碗中精致的糕点,那是五姨娘的最拿手的酒酿饼,也是他最爱之一。 眼下,这底面烤制焦黄的酒酿饼还带着一丝热气,松软适中,油润晶莹。 当即一口咬下,甜肥软韧,酒香醇厚。 不用言语,只需那面部表情的变化,和气味的弥漫,都能让外人看出这糕点的美味,生起食欲。 只不过,这会的芯儿,却是稍显失落,但见她的手里,也提着一个食盒,自然是专门烧至给苍寒的。 而且是少爷最为喜爱的春饼,先前刚要端出,就被各位姨娘抢了先,主仆有别,此时也插不上嘴,唯有在边上默默无言。 “方姨娘的手艺,依旧那般好,”苍寒吃完后,如沐春风,将小碗递回。 “好吃,就把这些都带上。”方灵说着,就把食盒递来,随后冲着远处的仆人喊到:“备轿,送少爷去千秋赌坊!” 苍寒也不推脱,顺手接过,随后轻拂衣袖,向着府外走起。 与此同时,芯儿看着拎着食盒的少爷,俏脸一呆,顿时愣住了,心底大呼:“完了……” “芯儿?” 数丈外的苍寒,微微扭头。 “啊,来了。” 芯儿这才回过神来,屁颠屁颠的小跑过去,跟在苍寒身边。 “想什么呢?” “没…没有……” “撒谎可得打屁股的。”苍寒眨了眨眼皮,略做故意的稍稍加重了一些语气。 “真…真没有……” 芯儿脸色涨红,葱白小手攥了攥裙摆,螓首微垂,不敢与苍寒对视。 苍寒笑了笑,没有再去刁难。 少顷,他们这主仆两人便走到了府门处,但见府外的车马早已备好,两个衣着灰蓝色的仆人也矗立良久。 在这之外,还有一位衣着深绿丝绸马褂的半百男子,身躯矫健,气血翻腾,如一只猛虎。 不过面容上,却是慈眉善目,很是和蔼。 “见过蒲伯,”苍寒淡淡开口,微笑着看去这眼前的大管家,很是亲切。 “少爷,请。” 蒲伯侧身退开一步,乐呵呵道。 苍寒瞧了一眼明媚的天色,略微顿了顿,而后挥了挥手:“不用了,如此大好春光,怎能蜷曲在轿子中?” 蒲伯听后,倒是感同身受,点了点头,问起:“今日的天色确实很好,微风阵阵的吹着很舒服,只是这时辰上,却是有些吃紧,走过去,来得及么。” “没事,如此盛大的日子,让他们等一等,又何妨呢?”苍寒挑了挑眉毛,很是轻描淡写。 章2:来自上苍的诅咒 流芳城,不过是扶摇山脉下小如累卵的方寸之地。 虽然距离圣都遥远无尽,即便距离六郡也相隔千山万水,可麻雀虽小,却五脏俱。 上至县令,下到乞丐,一个不落。 在这流芳城里,敢让城之人煎熬等待的存在,只有那县令一人。 不过今日,多了他苍寒。 此举或许嚣张跋扈,或许目中无人,又或许不可一世。 但他知道,无论是他们想等也好,不想等也罢,都得等。 除此之外,不仅仅是富甲得等,权贵得等,便是那醉仙楼上的楚大侠,也得等! 说他是今日必不可少的一环,一点都不为过。就如同一辆华丽的马车,谁为主? 矫健如飞的千里马么。 还是貂裘加身的阔少爷? 又或者是那御马有道的上等车夫? 都不是,关于谁为主,在很多时候,往往不来自与内,而是存在于外。 真正的主,是那一言定论开城门的大人! 反之,若连城门都出不去,任你风华绝代,也不过是笼中的金丝雀。任你富可敌国,也不过是猪圈里的羊羔。任你至高无上,也不过是深宫里的傀儡。 譬如此刻,流芳城的三教九流可以品茶,可以豪饮,可以花天酒地一醉春宵。 但让他们齐聚一堂的盛宴,却得一直驻留,前进不了丝毫半分。 除非,等到苍寒出现。 否则,便是取消,也不会进行。 苍寒从来不认为自己是一个自傲的人,更不认为是一介自负的纨绔公子。 只是向来随性,不拘小节,既然要选择马车匆忙赶去,不如悠然踏至。 反正,也就两里路的距离,差不了太多。 ………… 眼下,在这途中,芯儿的失落,愈加强烈。 她转动着那清澈无暇的大眼睛,时不时的看向苍寒手里的食盒,小嘴微启,轻轻的嘟囔着。 想着少爷等吃完了方姨娘的酒酿饼后,怕是就不怎么饿了…… 那这般一来,自己亲手做的糕点和饭菜则就浪费了…… 心里虽有一万个不乐意,却也无可奈何。 “记得芯儿以往一直喜欢听楚大侠的故事,如今亲眼目睹,不开心么。” 苍寒看了一眼那醉仙楼上恍若剑仙的楚风,余光落在了芯儿的身上,悠悠开口。 “啊,开…开心……” 芯儿鼓着小脸蛋,呵气如兰,略显结巴的,连忙掩盖那心不在焉的样子。 话语间,还将手里的食盒有意无意的往身后挪动,大有一副掩耳盗铃的味道,指望着少爷不提起,她也不想格外递出自讨没趣了。 只是这般扭捏的小动作,何成瞒得住苍寒的眼睛,他虽然打小起只剩这唯一的右目,可却视力极佳,很是灵动敏锐。 他不仅仅看到了芯儿的细微举动,并且还猜到了对方那细腻的心思,随即眼珠子一转,道:“我记得,芯儿也是很喜欢吃这酒酿饼的对不对?” “对…对吖。” 芯儿愣了愣,抬了抬下巴,眼睛睁得大大的,神采奕奕,心里似有所猜测,却又不太确定。 “既如此,便换你手中的食盒如何?”苍寒停下了步伐,微微的摇了摇自己手中的黄檀食盒,很是认真。 “唉?” 芯儿眼睛瞪得更大了,粉红色的小嘴张着说不出话来,仿佛印证了心底的猜想。 “不愿意?” 苍寒皱了皱眉,转瞬就要收回食盒。 “愿意!” 忙不迭的芯儿,蓦然伸出白嫩小手,一把抓住。而后欢快的递上自己的食盒,眉开眼笑,激动不已。 苍寒习惯性的揉了揉对方那光滑如绸缎似的长发,掀开食盒,看着那一块块夹着诸多荤素,面皮薄如纸,透着金黄的春饼。 他嗅了嗅,传出满意又很是享受的声音:“真香。” 芯儿嘿嘿的傻笑,开心坏了。 二人吃着糕点,走走停停,时而传出欢声笑语,不过大抵都来自于芯儿。相比之下,苍寒那看似悠然的神情里,是浓浓的复杂。 他望着那越来越近的千秋赌坊,扫过那些蜂拥而至的狂热百姓,一阵阵喧哗起伏,声浪如海。 除此之外,还有无数年轻女子的献媚甚至是一些花痴脸,如众星拱月一样。 看着满城盛情,自己被万人瞩目的这一刻,饶是早已料到,也不禁有些感慨。 遥想三年前,对于这赌坊,鉴于父亲的劝告,他是点滴不沾。 可恰恰是那时起,父亲生了病,而且是连续的,病情越来越重,越来越大。不足半年,寻常药材大抵都失去了效果。 在那之后,他苍府四处请医,撒百金换灵丹,撒千金求妙药。 可谓是,倾尽一切! 然而,付出与回报往往都不成正比,那些所谓的灵丹妙药最多,也只能缓解病状,治标不治本。 但同时,表面风光无限的苍府,实际上,其花费的钱财渐渐掏空家底,更是超越了醉仙楼的盈利。 眼看着娘亲度日如年,姨娘们都愁容满面,眼看着家族愈加衰落,沦落到快要变卖酒楼的地步。 从那会起,苍寒在悲痛之中,毅然丢弃了父亲的劝告,踏进了赌坊。 不可否认,赚钱的方法有很多种,尤其是对于生活在商贾之家的他。 然则,若想要以最快的速度,获取最丰厚的回报,那么这普天之下,怕也只有赌坊里,可以满足。 此后,三胜,七胜,十连胜! 逢赌必赢,一路高歌猛进,赚取钱财无数。 不出一年,便声名鹤起,扬名八方。 引得无数赌坛高手来战,无一例外,都被他一一折服,甘拜下风。 更被众人奉为赌神! 在那之后,每每开赌,都引得大批慕名之辈一睹绝世风采。 间接的,无论是千秋赌坊,还是醉仙楼,以至于整个流芳城都获益匪浅,无论是商人还是权贵,都赚的盆满钵满,笑的合不拢嘴,其乐融融。 直至今日赌约前,不过两年光景,已然摘得九十九连胜,可谓神乎其神! 换做那圣都之内,或许奇人异事无数,此番记录,或许再寻常不过。 但在这偏远小城里,却是早已被百姓们添油加醋的传颂着,化为了歌谣,仿佛活着的神话。 苍寒在千秋赌坊大掌柜的恭迎之下,一步一步,从容不迫的登向那四层顶楼。 芯儿咬着酒酿饼,形影不离的跟在后面,对于赌坊里的种种,早已见怪不怪。 “我说苍少爷,你好大的架子啊,让咱们整个城的人,都在等你。” 苍寒刚刚登上顶楼,就见那最大的八仙桌旁,耀武扬威的坐着两个凶神恶煞的汉子,其中一个脸上带着刀疤的魁梧壮汉正对他阴阳怪气。 刀疤脸的叫奎九,另一个叫张麻子,人如其名,一脸麻子。 这两人都穿着秀有乌鸦的衣衫,是来自那城外黑山上的黑鸦帮。 苍寒神情淡淡,看都没有去看,更没有丝毫意外。 毕竟,这两人,也算是,半个“熟人了。” 自他成名起,就受到不少江湖门派的器重,都看中了他那惊为天人的运气,一个个都极力拉拢,不乏许以各种好处。 只是,父亲曾说过,若入赌坊是无奈之举,那么这江湖,便是如何也不能踏入。 他一直铭记在心,无论那些门派如何三顾茅庐,他也不为所动。就算私底下主动送来一些灵丹妙药,也被一一退回。 因为他知道,他对于父亲而言,是比之生命还要贵重的礼物。 这一切,都源于父亲的那不堪回首的过去。 父亲姓苍,单名一个九字,一连六房的妻妾,数十年来,陆陆续续给他生了十八个子女。 却都一一以各种离奇死因,化为一抔抔黄土。 活的最长的,也不过两月。 这犹如上苍降临的诅咒,似要让父亲永不得后。 这件事,人人皆知,都视为禁忌,极少提起。 ………… 眼下,苍寒收回这些让人唏嘘的记忆,在众人的簇拥中,来到那刻着赌神二字的朱红色大椅前。 却,没有坐下。 事实上,自成名后,这一年来,他都从未坐过。 这椅子,渐渐的成为了象征,而非工具。 毕竟,苍寒从未认为自己是一个真正的赌神,他如今获得的一切,都来自于他那唯一的右眼。 那一眼,可看未来! 章3:天助我也 关于这与生俱来的能力,虽很是不可思议,但联想到自己这不同于常人的容貌和未知的身世,倒是被笼罩上了一层神秘的色彩。 在过去,在第一次发现这个能力之后,他曾难以置信,也曾很是厌弃,甚至是惶恐不安。 要知道,他三岁那年,被那时受诅咒困扰到几欲癫狂的苍九遇到,收养进了苍府。 依照父亲后来的描述,那会儿,正值寒冬腊月,夜色如墨,风袭嗜骨。 而他,则漂在那城外快要结冰的忘川河里奄奄一息,更是浑身浴血,左眼被生生挖去,血肉模糊,让人触目惊心,不忍直视。 苍寒在苏醒后,也记不起到底发生了什么,脑海里没有丝毫印象。唯一知晓的,只有一件事,那便是左眼没了。 余下的,便是隐隐的不安,总是觉得,左眼是被一帮恶人夺去,而且还很担心那些夺取他左眼的人,会不会忽然出现在流芳城,再度夺去他的右眼? 好在,十四年一晃而过,并没有出现任何关于他儿时的猜测。 有时候他觉得,不一定是被人夺取,也许是虎豹豺狼所伤。 然而无论如何,这颗可看到未来的右目,着实成了他苍府这两年来的救命稻草。 若非可以预知未来,否则他苍府早已变卖家产,沦为贫民了。 换而言之,自两年前踏入赌坊以来,整个苍府,都是他苍寒一个人,在扛着前行! 论疲惫,谈不上太多,论劳苦,更没有多少。 只是,这般所谓的前行,更像是一种看不到希望的维持。 有了预知未来的能力,在赌坊里自然如鱼得水,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赚取大量钱财。 然而,再多的钱财,也根治不了父亲的恶疾,让他从欢喜到腻味,再到麻木的不愿多看。 他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顺着身旁那盛开的精致木窗,目光眺望到那毗邻的醉仙楼上。 相隔不过十丈,白衣胜雪的楚大侠沐浴在阳光里,好一番洒脱俊逸,出尘不染。 不得不说,虽然苍寒是今日唯一的主角,但他依旧有羡慕的人。 比如眼前这位,好一番自在逍遥,好一番落拓不羁。 相比自身的随性,对方,才是真正的无拘无束! 此刻,与之楚大侠相对的另一只飞檐上,已然矗立着一位黑裙女子。 女子面遮黑纱,虽看不清容颜,却另有一番风情,惹得外人不禁浮想联翩。 一身松垮黑裙,在这午时下的春风中,不时的被吹起,勾勒出那藏不住的姣好身形。 一根黑色的长鞭,落在屋檐上,闪烁着阵阵光泽,仿佛涂满了致命的毒药,只需被轻轻碰到,就会立刻毒发身亡。 让人望而生畏。 但却不妨碍这四面八方的众人那浓浓期待。 “你们说,是楚大侠会赢,还是这潘毒后,更胜一筹?” “最毒妇人心,定是那潘毒后。” “俺不这么认同,虽说毒后阴险狡诈,但楚大侠一剑破万法,什么牛鬼蛇神,通通消散。” “你也太高看楚大侠了,不可否认他的剑术高深,但在擅长使毒的毒后面前,除非速战速决,否则其劣势绝对会越来越大。” “切,你可真会舔毒后……” 虽然这般的讨论,早在苍寒来之前就议论了无数遍,但此时,对于他们这些赌客来说,已然到了该决定下注的时候了。 再提一次,或是多次,无非是让别人的想法再三思一二,又或者,再笃定一二。 无论如何,随着苍寒入主赌坊,里里外外都再度掀起喧嚣。 因为除了这一赌输赢之外,那万众期待的飞檐对决,也即将开始! 这不,在这片嘈杂声中,赫然有一道颇具穿透力的阴柔之声传来,钻进苍寒的耳朵里。 “在下叶凡,久闻苍少爷的赌神之名,如今一见,果真一表人才,与众不同呀。” 苍寒目光一扫,见那相邻的桌子边上,缓缓站起一个身穿黑色羽衣,面色苍白的青年。手持一把绣着点点桃花的蚕丝扇,很是恬然。 在这自称叶凡的青年身边,正是奎九与张麻子。 实际上这一幕,苍寒上来的时候就发现了,虽然对这青年颇为陌生,但以眼下的这番夸赞来说,定是那黑鸦帮几次不得手之后,派来再度拉拢自己的新说客。 他只看了一眼,便不再去看。 在苍寒将目光移开后,叶凡明显的感到被轻视了,不过相比身边两个没脑子的蠢货,他可不会把喜怒随意的浮现在脸上。 他悠悠的抖了抖手里的桃花扇,不以为然道:“苍大少爷想必看过了窗外,心中就已经有了答案。在这一点上,叶某也一样。” 苍寒不为所动,或者压根,就没有认真去听。 毕竟诸如此类的拉拢手段,他在这一年来早已见怪不怪了。 叶凡依旧不显丝毫尴尬,不仅仅是他,便是连那两边的大汉,也相当反常的很是悠然。 他继续说道:“叶某不才,自觉心中所想,与苍少爷不同。 如此,今刻斗胆,向苍少爷一赌!” 若说他先前的两番话在这喧闹的赌坊里如泥牛入海,不起一丝涟漪。那么现在这句话,便是平地惊雷,一言掀起千层浪! 瞬间,整个赌坊都安静了下来,静的连落在地上的绣花针,都能清脆入耳。 他们一个个不可置信的看向叶凡,几乎所有的目光里,都迸发出一抹看傻子似的神色。 随即,哗然大起。 “他刚刚说什么?要和苍少爷一赌?” “疯了吧这是,他一个寻常之辈,便是来自黑鸦帮,也非赌坛高手,居然敢出此狂言。” “也许,是黑鸦帮请来的?” “这么一想,倒是有可能,但我还是不认为他能赢的了苍少爷。” “那可不一定,此人如许自信,定有其过人之处。” “老子也这么认为,感觉有点意思,嘿嘿嘿。” 相比大部分的不认同,以及小部分的想法摇摆不定,对苍寒来说,也仅仅只是再多看一眼。 心无波澜,思绪如镜。 在拥有先知之力后,在经历了诸般风雨后,如这叶凡的言论,连让他鄙夷的心思都没有。 就仿若一粒灰尘飘落在衣衫上,何人会在意? 便是那粒灰尘在风中起伏跌宕,如曲似歌的尽情飞舞,也不过引得行人余光一扫罢了。 一如芸芸众生兴盛衰败,生死离别,便是面临毁灭,对于那天上的仙神而言,也可有可无,微不足道。 这是一种超然,一种划分界限格格不入的蔑视。 苍寒虽不是那高座九重天的仙神,却也并非寻常的凡夫俗子,至少在这赌坊之中,在这大大小小的赌局之内,从未有过让他皱眉之事,更不谈惊讶一说。 不过,超然归超然,但既然有人大言不惭的邀赌,他可从来都不会拒绝。 因为往往唯有这样的邀赌,才能得到最为丰厚的收获。 说到底,他也不过是一介俗人罢了,且还是一个有私心的俗人。 取得钱财,除了给父亲换来那些极为贵重的灵丹妙药之外,更想留些积蓄,假以时日,自立一间赌坊。 以自身的名气,定能一举超越千秋赌坊,占据主导。 到那时,可真的算是财源滚滚,比起现在这自身一人的独赚,至少要翻十倍,且还是日日如此。 其实,今日就是一个相当完美的宣告日。 而眼下,面对这叶凡的邀赌,就当是一道开胃小菜吧。 “赌什么?” 苍寒没有说赌多少,总觉得那样说,太俗了,哪怕他本就是一个俗人。 “苍大少爷明知故问呢,”叶凡微微摇头,漫了几下步,在人群的让道中,平静里带着一丝玩味道:“叶某赌潘毒后在这场飞檐对决中赢,若在下猜错了,当立马奉上三百两黄金!” 他说着,就掀开了身旁的铁箱,随着一阵浓郁的炫目金光,像消融乌云的烈阳,刺得众人眯起,倒吸一大口凉气。 “三百两黄金呐……” “这黑鸦帮好生的阔绰啊。” “有意思,越来越有意思了嘿嘿嘿。” 在众人的议论中,苍寒表面上古井无波,但心底却已经乐开了花。 虽然对于钱财早已麻木,但这一箱黄金,再加上他历来的积蓄,却可以让他直接在今日开一家赌坊了。 这般一想,当真是,天助我也! 章4:高处不胜寒! 随着叶凡那一箱黄金现世,不消数息,便传遍了城上下。 三百两黄金,在这偏僻又破小的流芳城里,可不多见。 或者说,是极为罕见。 对很多人来说,其一生,都没有见过。 便是连芯儿,也眨了眨眼皮,料想这黑鸦帮的人,倒是阔气的很。 不远处,叶凡目光闪烁,似乎相当满意此刻的气氛。 他微笑中,冲着苍寒,认认真真的说道:“可若是苍大少爷输了,就请屈尊入我黑鸦帮。” 这番话,却是没有掀起太多浪花,毕竟以他们的身份,外人几乎都能猜出来其目标。 苍寒更是在意料之中,他没有丝毫犹豫,便答应了下来。 他先前的一望,被叶凡误以为胸有成竹,实际上,方才并没有动用先知之力,只是纯粹的触景生情,感慨一下。 而今,才是要真正的去看,去看那即将发生的未来。 其结果,只有两种。 一种是他看到了注定的结局,是那楚大侠胜,那么直接说出他的认定即可。 另一种,那就是他看到了潘毒后的胜利,若这般一来,这场赌局,就要再度细细划分一下了。 比方,赌这潘毒后是十招内速战速决,还是一炷香后堪堪险胜? 是伤楚大侠三处而胜,还是伤得遍体鳞伤而胜? 诸如此类,千变万化,不一相同。 不过,不管如何,便是细化到沾染多少根毫毛而胜,苍寒都胸有成竹,一目了然。 他当下悠悠侧身,再次看向那窗外盛景,其右目微微眯起。 顷刻间,以他自身为中心,直径百丈的范围内,其目光所看到的一切,无论是屋檐下的黄铜铃铛,还是楚大侠三尺青锋上的光泽流转,都在飞快的变化着。 整个天地,一如汹涌的洪水猛兽,云层翻滚,气海如潮,皆是飞速的流逝着滚滚岁月。 车马和人群,都蓦然加快了成百上千倍的速度,一一闪过,化成了影。 这一切看似很久,实际上只在苍寒那右目眯起的一瞬,就部都结束了。 这细微的如同呼吸一样寻常的不能再寻常的动作,莫说外人,便是连从小跟在身边的芯儿,也察觉不出丝毫。 只是,这一次,收回目光的苍寒,并未像以往那般立即开口,说出自己的选择。 而是瞳孔微缩,强装镇定的面孔之下,是心底升起的滔天大浪! 他愣在了原地,便是连呼吸都出现了些许乏乱,像受惊的鱼群,掀起一圈圈涟漪。 他看到了未来。 看到了潘毒后的胜利。 可同时,也看到了楚大侠的胜利! ………… 两种结果…… 两个相对的未来…… 苍寒深吸了一口气,定了定断了弦的内心,收回目光,很是自然的,又很是不自然的笑了笑。 他没有刻意去看叶凡,便是连余光掠过也没有。 然而,他却知道对方在这一刻,是无比的得意,是请君入瓮得逞后的狂喜! 当然,这些变化,不会夸张的浮现在脸上。最多,只蕴含在神情中,蕴含在笑意中。 同时,苍寒更是猜到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但有句话不得不提,不得不在心底回荡。 “这黑鸦帮,好一个天大的大手笔!” 无论是楚大侠,亦或是潘毒后,都是江湖上名震一方的高手,或许在修为上,谈不上一流,但也不是寻常的土鸡瓦狗。 原本以为他们两人的对决,是花落流芳,是天赐之喜。 可现在再看,那分明就是黑鸦帮的刻意安排。 不仅仅是将两位高手请来,甚至私底下还达成了某种不为人知的合作。达成了有损自己这一世战绩,宁愿留下污点的合作! 要知道,他们这两位,谁胜谁输,不是由自己决定,也不是由黑鸦帮决定,更不是来自那叶凡的抉择。 而是取决于他苍寒的一言定论! 换而言之,他若选楚大侠赢,那么其结果,就一定是潘毒后胜。 反之,亦然。 无论他选择哪一种结果,其真正的结果,都将是相反的。 要的,就是他输! 当着城之人的眼皮子之下,输的彻彻底底,干干净净! 而这一切,所图所谋,就是想让他这位扬名八方的赌神入局。 让他有进无退,有来无回! 无论现在苍寒的心境如何如何,都不得不佩服黑鸦帮的手笔,真当是高深到让他的脑海里出现了空白。 确切的说,他慌了。 他不知道该怎么办,该怎么选择。 按理说,他能看到未来,自然就能改变还未发生的事。 只是,眼下的苍寒,其一举一动,都在无数人的注视里,任何细微的变化,都将被无限的放大。 他是赌神,亦是人。 他可高高在上,亦还是身在赌坊。 一息,两息,三息…… 直至七息之后,在这看似悠长又相当短暂的时间里,四方渐渐起了躁动。 苍寒的嘴角轻轻的动了动,无视周旁众人的疑惑,无视叶凡的浅浅得意,更无视芯儿的不解。 只仅仅,将那目光,再度看向窗外。 下巴微扬,负手独望。 一身淡黄长衫迎风飘舞,发丝飘荡,透出一抹淡淡的孤独与绝望。 所谓高处不胜寒,其意,大抵如此吧。 章5:除非? 阳春三月,莺歌燕舞。 在这时至正午的流芳城里,本该是热闹非凡。 可随着苍寒那忽然矗立不动后,从千秋赌坊为中心,顿时掀起了一阵阵滔天的哗然。 “苍大少爷这是怎么了?” “奇怪呀,自他入赌坊两年来,从未有过这般的举动……” “就是啊,以往哪次不是当机立断,根本没有丝毫犹豫时间的,今日这是怎么回事?” “难不成……赌神猜不出来这胜负了?” “不会吧……” “不…不可能吧……虽然……” 议论中渐渐的有了不少声音出现了隐隐的猜测,底气或许不足,可慌乱却在随着苍寒的沉默而缓缓递增。 “闭嘴,苍少爷今日虽有一些反常之处,但圣人千虑,当有一失,何况是赌神呢?” 有狂热信徒不甘苍寒被人质疑,立马拿名言反驳。只是在他们的心底,其实也没有表面上那么镇定。 “说归这么说……那赌神和圣人谁更厉害唉?” “当然……当然是圣……当然是差不多啦……” 这些信徒原本想说圣人更厉害,可这般一比较,又让自己敬畏的赌神落了下乘,终归不妥。 只有憋红脸,高喝平起平坐。 相对于外界的纷纷扰扰,此时此刻的苍寒,倒是渐渐的平静了下来。 他自小才思敏捷,学富五车,逛遍富贾圈子,又混迹赌坊之地,大风大浪见的不多,但也不是没有。 事到如今,慌乱是有,但苦涩更浓。 想这刚刚触手可及的傲人之境,让很多远城的权贵都大抵知晓,甚至扬名到那六郡之地…… 想他步步高升,一路青云直上,正值意气风发,风头无两时…… “该结束了么?” 苍寒心底暗道,脸上忽然笑了,笑的仿佛那枯死的潭水掀起久违的涟漪,沧桑又充满深邃,看不透。 他自嘲的举目眺望,目光再次落在那楚大侠的身上,那看不清的容颜里……或许也是与他差不了太多的无奈吧…… 哪有什么真正的逍遥,哪有什么真正的自在,人活一世,不过是在挣脱一个又一个枷锁,却又不断落入更大的枷锁中罢了。 他讽刺的笑了笑,遥想先前还对楚大侠的羡慕以及向往,才发现对方与自己一样,都是笼中鸟罢了。 生在漫漫红尘里,每一个人,都逃不了…… 可悲,可叹。 ………… 诚然,他可以揭开叶凡出老千的手段,但这些又有何用? 这茫茫四方山野,芸芸江湖众生,甚至是那些权贵名流…… 想招揽他的人,数不胜数。 他今日可以怒斥叶凡之不耻,便也将会让很多欲得到他的势力蠢蠢欲动。 那么此后,类似这般的行为,将层出不穷。 倘若苍寒次次揭穿,那么这看破一切的理由一旦次数多了亦很是难圆。 这样的发展,会出现两条路,其一,是会让他的名气更大,贯彻寰宇八方,惹来更多大人物的关注…与拉拢…… 其二,会让一些江湖前辈,甚至是那高高在上的修士感兴趣……感兴趣他这极为超于常人的洞察力,以及一些潜伏在心低的关于异能的猜测…… 对于这两种影响,苍寒是一个也不愿看到,因为他知晓,站的越高,被关注的就会越多,便是圣人,也有一失。 一旦被那些大能察觉到他这仿佛可以遇见未来的能力后…… 不用猜,都知道将是一场血雨腥风。 思绪回到先前,关于他此番的愿望,开赌坊之事,实际上,就是为了避免自己太过于锋芒毕露,太过于惹人注目。 他想在这已然相当耀世的一刻,功成身退,隐入幕后。做一个不用招摇过市,只管收银捞金的逍遥掌柜。 这是多么美好的愿景,只差一步,甚至可以说,只差那半步之遥…… 却一切都忽然的支离破碎,来的突然,让他在猝不及防的一刻,也知晓,这或许在他成名之时,就埋下了隐患。 他虽是大族少爷,可也仅仅局限这小小的流芳城里。人红是非多,要么自身有足够实力,要么就得依附大势力,古往今来的通俗道理,他又岂能看不明白。 可看的明白,不代表可以化解眼前的困境。 便在众人都议论他自嘲一笑的同时,苍寒的脑海在短暂的空白后,立时涌现出大量的思绪,在快速的寻找解决之法。 这一刻,每一个呼吸都仿佛过了一个纪元,漫长的让好似看到了天地一切事物乃至岁月的停歇…… 可便是如此,他也找不到比起戳破叶凡出老千外更有效的方法。 除非…… 蓦然间,一个极为大胆的想法从绝境中的脑海里渐渐升起…… 章6:放你娘的狗屁! 三月初晴,扶摇山脉脚下。 骄阳似炉,千古流芳城内。 人头攒动,马鸣羊吟,诺大的千秋赌坊里,随着苍寒的自嘲更浓,反倒更是热闹了三分。 只是这热闹中,还有慌乱,比方赌坊的掌柜,比方直觉敏锐的芯儿,总觉得,即将发生一些无法预料的大事。 除了慌乱与不安,还有一些隐隐显现的烦躁,一些认为苍寒在不断摆谱的目光。 而在赌坊外,更是混乱不堪,很多看不到苍寒的百姓,浮现出各种各样的说法,有说赌神不神了,有说那叶凡真的不凡…… 可更多的,是耐心的渐渐丧失,毕竟对于很多平民来说,在没有多余积蓄对赌之下,只想喝点小酒,看那楚大侠和潘毒后一决高下。 只想看一场一世难遇的巅峰对决。 然而随着苍寒的停顿,让那飞檐上的对决,也迟迟没有动手。 整座城,上至那县令老爷,都在等。 每一息,都变得格外漫长。 …… “今日,本将是万众瞩目,亦是功成身退之时,但同样的…… 也可以成为…… 成为我…宣告天下,退隐一刻……”苍寒在内心里喃喃,脸上从自嘲化为了苦笑,苦涩如生吞蛇胆一般。 他的嘴角微微抽动,没有言语半分,只向身旁的掌柜取来三尺青锋,在对方那惊诧的目光下,将脚边的刻有赌神二字的红木大椅一剑劈下! 咻的一声,上好的椅子,从中间迸发出一道缝隙,随后一分两半,倒落在地上,发出震慑人心的轰鸣。 ………… “此后,再无赌神。” 丢下这六个字后,苍寒轻拂衣袖,将长剑交还与那瞪目结舌的掌柜手里,不顾对方乃至在场众人的愣神,不急不缓的走下楼梯,走出赌坊。 他谁都没有刻意去看,虽说如此,但在踏出赌坊的那一瞬,却有前所未见的轻松。 他回首仰望了一下那高高在上的楚大侠,耳旁充斥着无数人的疑问甚至是质问,都充耳不闻。 芯儿跟在后面,乖巧懂事的她,只管给少爷端着食盒,没有半语开口。 因为她忽然发现,少爷变了,少爷的心境,少爷的气质,都在刚刚那劈下红木椅子的时候,出现了质的蜕变。 仿佛一下子,超脱了似的,极为奇异。 事实上,苍寒确实如此,他看了一眼那楼上很是出乎意料显得措手不及的叶凡,微微一笑。 放弃这好不容易得到了举世荣耀,何成不是心绪抉择万千之下的舍不得。 但没有舍,又哪来得? 这何尝,不是一种解脱呢? ………… 或许遗憾,或许悲哀,又或许,斩断太深。 但相比往后的不可预料,于这一瞬占据主动,终归要好上一些。 至于其他的,比方今后如何捞金之类,实际上,确有一些堵塞,但也并非走投无路。 只要他这预知未来的能力还在,不过是换一条路,换一种方法罢了。 当然了,无论如何,此般耀目之举,当化黄土,再无重现。 不过,相对于以后的事,这今日的空手而归,着实要早些做出应对,应对下一次父亲病发的准备。 苍寒深吸一口气,想来只有掏出本要攒着开赌坊的积蓄应付了。 他步伐平缓,于人群中走出,当中自有各种阻拦,但也无奈他的选择,只能化为抱怨连连摇头。 不过更多的声音,是渐渐传开关于叶凡提出的赌斗…… “要我说,赌神是怕了,要做缩头乌龟呢。” “呸,屁的赌神,他不配!” 有富贾不屑,更是有些愤恨,要知道苍寒这一走,他们今日不知得损失多少银子。 也有权贵持着其他见解,如这县尉的二弟子孔令虎,一身壮似牛的他,倒是淡淡开口道:“为了怕输,居然直接隐退,先不说其中缘由,仅仅这份勇气,值得钦佩。” “唉,今日亏大了。”千秋赌坊的掌柜,看着渐行渐远的苍寒背影,仰天长叹。 便在他捶胸顿足一刻,那楼上的叶凡却是露出冷笑:“苍少爷,你以为你这样,就可以逃避么?” 这话语很轻很淡,除却身边奎九和张麻子外,旁人都听不见。 “不管怎么说,老子还是挺佩服他的,居然想出这么一个法子。” 脸上带着刀疤的奎九冷冽开口,说完就合上了身旁的木箱,扛起后,随着叶凡和张麻子一道下了楼。 他们一行三人,在出了千秋赌坊后,其去向,赫然是跟向那苍寒后面。 似乎不依不饶,但彼此又相隔稍远,好像不急着跟上。 流芳城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饶是漫步而行,从赌坊至苍府,还是要点时间的。 苍寒为了避开百姓的追逐,步伐稍稍加快,没有走大路。 这一幕,落在叶凡目里,眼皮微眯,轻笑了一声。 约莫二十多息后,苍寒脚下运力,身如轻燕,绕了一个又一个弯,带着芯儿,走了一条相对宁静的小径。 当然,没有完摆脱一些还心存侥幸的信徒的尾随,但相比之前的水泄不通,要好上不少。 也就是在这时,前方约莫数丈外的三岔口里,走出一人。 如丝绸般的黑色羽衣,苍白的面孔,自然是那摇着桃花扇的叶凡。 不过这会儿,他的手上却是多了一样东西。 那是一条长长的紫檀木盒,透着淡淡的香气,上面还雕刻着种种花纹,很是精美。 苍寒眉头微皱,停了下来,目中寒光乍现,颇为不悦,想着今日自己的隐退,可都要拜对方所赐。 他刚冷哼一声,就听见叶凡道:“苍少爷因何退隐赌坛,叶某不想知晓…… 但我黑鸦帮的帮主,凤年大人,却是很仰慕您的。” “仰慕我?何不亲自来?”苍寒冷冷一笑,这种套路他早就听的耳朵里生起了茧。 “凤年大人虽然没有亲自来,却一直都很想拉拢你。这不,此番让在下带来了一份厚礼。” 叶凡缓缓掀开木盒,顿时一股浓郁的芳香扩散出来,化成了一抹薄薄的雾,很是不凡。 “这是……” 苍寒瞳孔微微一缩,面容起了些许变化。 “没错,如苍少爷所料,这是一株相当罕见的千年人参。” 他向前迈了几步,手腕动了动,把木盒倾斜了些,露出那神似婴儿的玉白色人参,仿佛活物! 饶是苍寒,也不禁倒吸一口凉气,这等生了精的珍贵药材,从前只闻其名,不见其影。 相比之下,那先前时候的三百两黄金,根本不值一提! 他压了压乏乱的心神,想着黑鸦帮区区一个江湖门派,哪来这等不凡之物? 他脑海翻转了数息后,似乎这才想起来,曾耳闻那黑鸦帮的帮主,似是一介修士! 这么一来,倒是颇为合理。 只是,这依旧太贵重了,看来这黑鸦帮,对他是,势在必得啊。 可越是这样,越是让他棘手的很。 “久闻苍少爷的父亲,患有恶疾,不知这根小小人参,可否化解一二?” 叶凡一边不急不缓的徐徐开口,一边细致的观察着苍寒的面目变化。 似乎,胜卷在握。 苍寒沉默了,实际上在看到这份大礼的一瞬,他就猜到了对方的意图。 换做以往,也不是没有类似之事。 只是今日,太过不同,且不说这人参超凡脱俗,还有他已经公之于众的退隐一说。 往后,赚钱之道自然不绝,可在数量上却可能不太如意。 并且,父亲这两年来,每一次都病发,都在加剧。 每一次,都要花费更多的钱财买药,花费更多的时日疗养。 不得不说,这让他一向如金铁般的心,出现了一丝动摇。 可他同时也知道,黑鸦帮有多么想拉拢他,那么所要面对的事,就有多大。 江湖的风浪,轻者缺胳膊少腿,重者死无尸……诡谲多变呢。 他苦笑了一下,余光扫了扫,发现四周早已静悄悄的没有半个狂热信徒,似乎只剩下他们几个了。 “苍大少爷您,只要答应,那么今刻之事,没外人会知道。” 但见处于他身后不远处的奎九淡淡一笑,说的斩钉截铁。 似乎刚刚那帮人都被他轰走了,至于张麻子则无声无息的蹲在屋檐上。 除此之外,刚刚由木盒里散出的薄雾,好似化为了一层无形的屏障,笼罩了这四周。 芯儿攥了攥裙角,想说什么,又觉得这会的气氛不对,就咽了回去。 “那本少若不答应呢?” 苍寒微微侧目,冷冷开口,这样的氛围,对于他这么一个随性之人来说,感到相当的不舒服。 “不答应的话,我们也没办法呀。但你就算不为自己以后做打算,也得为你父亲考虑考虑吧…… 我黑鸦帮虽是普通的江湖门派,可凤年大人却是修士,手段不凡,门路更广。”这一句,若隐若现的似拿那操控楚大侠和潘毒后对决说事。 “你一旦入帮,只论药材方面,定没有太多问题,不敢说完治愈,但缓解个七七八八应该不成问题。” 叶凡没有丝毫逼迫,反倒是耐心的给苍寒梳理利害。 “就是嘛,话说你家老头子病重不断加剧,便是哪天死了,也都痛苦的很。你这个做儿子,难道不希望老人家走的安详点?” 奎九笑了笑,插嘴道。 “你怎么说话的呢?” 一声娇喝,赫然是小巧玲珑的芯儿发出。 她瞪着刀疤脸,很是不悦。要知道她也是孤儿,被苍老爷子收入府中,身份虽是丫鬟,但府里上上下下,从未刁难过她半分,让她很是感激。 “哟,小黄毛丫头,比你家主子还凶呢?” “奎九,闭嘴。” 叶凡冷斥一句,转而将目光看向那脸上微微变色的苍寒:“手下多嘴,望苍少爷海量。” “多嘴就得掌嘴啊。” 芯儿抬手一指,不依不饶,似乎不嫌事大。 苍寒忽然笑了一下,他摸了摸芯儿的脑袋,道:“说的不错。” 这会儿,轮到叶凡的脸上变色了,他晒笑道:“苍少爷何必与一介粗俗之辈计较…… 再说,生老病死,人之常情,奎九说的也不无道理。” “说的是呀,我自然不与他计较,但我家的芯儿念念不忘呢。”苍寒挑了挑眉毛,饶有兴趣的继续开口:“要不…… 让芯儿去替你我掌那奎九的嘴,如何?” “你他娘的……” 奎九狠狠的啐了一口,似乎受不了被这般羞辱。 被一个卑微低下的婢女掌掴? 这事要传出去,他也不用在江湖上混了。 “让你闭嘴!” 叶凡眉头一皱,赫然冲去,直接一巴掌扇在奎九的脸上。 脆响如鼓声回荡,格外刺耳。 奎九脸上通红,却不敢吱声,但在面对前处那主仆俩的满意之色,却还是忍不住嘀咕一句道:“娘希匹的,等苍病鬼疼死了,你们算个屁。” “你再说一遍!” 芯儿刚刚开怀的俏脸立时怒目圆瞪,火冒三丈。 “够了!” 叶凡面色阴冷,眼看着一手好牌被自己莽撞的手下糊的稀烂,不禁又是一个大耳刮子甩去。 “叶师兄,怕他个娘啊,帮主大人忌惮的,无非是这老病鬼不俗的修为,以及和县令的深交罢了。” “所以呢?” 这一次,开口的,是苍寒。 “所以?哈哈哈哈,你家老头子照这样下去,也活不过几年了。既然帮主大人心急,叶师兄的敬酒你又不吃,那只能花点手段,让这死病鬼早点超生好了!” 奎九抹了抹嘴角的血丝,面如蛇蝎似的看去,像是早就想好了后手,要以自己的方法结束这场拖延了很久的拉拢。 “放你娘的狗屁!” 一语怒喝,但见有粉色身影闪过,只听轰的一声,壮如小山似的奎九,直接穿墙而过,被生生打飞了出去。 章7:挂在树上 墙倒瓦崩,尘土飞扬。 却遮不住那俏丽的粉色襦裙,那眼里冒火的芯儿。 只见她抖了抖小手,又揉了揉,似乎感觉有点疼。 再看另一边,奎九撞倒一面土墙后,一屁股砸在地上,在目瞪口呆的同时,亦是勃然大怒。 便是叶凡也呆住了,他如何也没想到,这眼前一个小小的苍府婢女,竟能一拳击飞他的手下,击飞一个炼体四重初期的奎九。 直到此刻,他才感受到对方身上散开的气息,赫然是炼体四重中期! “小小婢女都有这等身上,凤年大人忌惮苍府,倒是所言非虚……” 叶凡心底喃喃中,立马拦了下来,不想让事态继续恶化。 但他也知道,事已至此,想再招揽苍寒,微乎其微,至少这一次,是万万不能了。 可惜中,又格外恼怒,不禁狠狠的瞪了一眼奎九。 与此同时,相对于他们三人的诧异,苍寒却是从容不迫的开口道:“芯儿,点到为止就行了。” “知道啦,少爷。” 芯儿扭了下头,眼睛眯成月牙状,乖乖的应了一声。 而后脸色变化,一把甩开叶凡的手,呵斥道:“你们这些不怀好心的坏人,快滚蛋吧。” 叶凡脸色一变再变,终是没有发怒,倒不是怕芯儿,只是不想彻底闹僵。 只是,并非每个人都有他的隐忍以及为大局考虑的心境。 这一面土墙的倒塌,让这里片刻的宁静被生生打破,顷刻间,就引来不少百姓,议论纷纷。 至于那奎九的丑态,自然落在众人眼里。 这可真的是辱上加辱,气的他骂骂咧咧,连脸上的刀疤都扭曲了。根本不在乎叶凡的眼神,爬起来后,作势就要撕了芯儿。 凤年大人忌惮苍府他知道,叶凡想平和的拉拢苍寒他也知道,他们这些江湖人士不能在流芳城惹事更是一清二楚。 但现在根本不是拉拢的事儿,更不是能不能惹事的事。 而是关于面子,退一步说,他要是今日被苍寒暴打一顿,忍一忍也就罢了。 可偏偏,是被一个黄毛丫头,是被一个下等卑贱的婢女连番羞辱。 莫说去想,便是放眼十里八乡,从来也没听过哪个混江湖的比他此刻还要丢脸。 他气呀,气的怒发冲冠,恨不得杀了芯儿。 “叶师兄你别再管老子我了,今日之事与拉拢苍少爷无关,完是老子的脸面之事…… 你若阻拦,便是让老子死了算了!” 混江湖的,面子的重要,自然不言而喻。 奎九怒吼着,双肩一震,肌肉暴起,竟将衣衫撕裂,似使了什么术法,气力赫然翻了一倍之多,煞为惊人。 论修为,或许弱上这芯儿一筹,但他这独门术法,维持时间上虽然相当短暂,却也曾越级杀过人,如今不过面对一介女流,何足畏惧? 叶凡顿了顿,退后半步,算是默认了,他知道奎九的性子,报仇不隔夜,与其放任对方暗地里乱来。不如索性让他现在当面发泄一二。 届时若真的危及这苍府婢女的性命,他再出手阻拦不迟。 到时候,奎九也赢了,面子上不落下,苍府婢女亦是有惊无险,安然无恙,算是一个相对平和的收场。 至于苍寒,虽然发现了这奎九气力暴增之下的可怖,却依旧处之泰然,甚至没有拿正眼去瞧。 而芯儿,虽然很是凝重,却还不忘嘲讽道:“只会蛮力的蠢猪。” “不知天高地厚的死丫头,老子今天要把你拍出肉泥下火锅吃了!” 奎九说着,便一跃而起,化为一阵劲风冲了过来。 他挥拳轰出,直临芯儿面门,狂风骤雨般的威压之下,镇的芯儿感觉四面八方都被封锁了退路,压抑的连呼吸都极为困难。 这看起来就极为凶猛的术法,在力施展出后更有强大的压迫力,加之那变得更为壮硕如野牛一样的伟岸身躯。 仅仅在气场上,芯儿便落了下乘。 她贝齿紧咬,身子不进反退,猛地避开那来势汹汹的一拳。 轰—— 奎九一拳落空,打到了一旁的围墙上,顿时土崩瓦解,泥土飞溅。 未待避开的芯儿有一息的喘气时间,就看到那整片围墙都在颤抖,发出咔咔之声。 赫然是被奎九的巨大蛮力通通横推,要直接压死芯儿。 芯儿修为虽高上一筹,但与这般狂暴的恶人对决却是不占优势,尤其是经验上的差距,太大太大。 要知道,死在奎九手上的命,可有十多条。 她在这般连番的压迫之下,除了躲避,似乎再没有其他方法,反击一拳如先前那般? 她不认为自己还能一拳打飞对方,之前一来是修为压制,二来是出其不意。现在对方的气力不但与她旗鼓相当,甚至更胜一筹,出手亦是迅猛如虎,快如闪电。 倘若硬碰硬,别说打飞对方了,便是能不能打动对方都是问题。 但同时,她也知道,这奎九的短暂提升持续不了多久,若能耗一耗,便是稳了。 可惜,奎九自己同样知道这个致命的问题,眼看芯儿还能堪堪躲开。 顿时低吼一声,双手一合,立马整个身体上的皮肤都变得通红,像充血的猪肉,狰狞的很。 其速度,其气力,都再次拔高一筹。 芯儿的神情,终于变了。面对这一刻再度跃起出手的奎九,她感到四周的空气,都被凝固了一样。狂风迎面,仿若窒息了般,向来轻如飞鸟,灵敏不凡的身子,变得格外的僵硬和迟钝。 若直接硬上,怕是真的要成为肉泥,可就算拼命躲开,似乎也得赔上半个身子…… 生死危机,于这一瞬,蓦然迸发! 同样是这一瞬,苍寒却是悠然的打着哈欠,似乎一夜没睡到现在午后的他,终于显困了。 从那懒散的神情来看,好像对于芯儿的生死,一点也不关心,丝毫不在意。 但仿佛又是一种其他的味道,就像是认为芯儿根本不会有任何性命之忧一样,以及连受伤都不可能的样子。 甚至,还有一丝淡淡的厌烦。 这般深邃的模样,落在叶凡的余光里,倒是让他的心,猛地咯噔一下。 说时迟,那时快。 就在奎九那充血如火焰般的巨大拳头,自上而下的轰向芯儿的面门一刻。一道纤细的青光,犹如百步穿杨的飞箭,嗡的一声从远处破空而来。 咻—— 在这清脆的穿透之声升起之后,四周的一切,都霎那间安静了下来。 寂静如斯! 那是一根嫩青色的竹竿,很细,约莫只有小指那么粗。 长约三尺,一端没入奎九的左耳,而后从他的右耳穿出,随后扎进了一旁的柳树上。 由于奎九是跃起出拳,本是要借着压迫式的镇压之力杀人,却变成现今这般挂在竹竿上。 确切的说,他此刻整个巨大的身躯,是借着一根细细的青竹,穿过脑袋,悬空不着地的挂在了一棵柳树上。 章8:杀你全家! 当这根纤细又四两拨千斤的青竹落在苍寒的眼帘里后,他那本还淡淡的厌烦徒然暴增,充斥满了整个右目。 “怎…怎么…这…怎么可能……” 叶凡直接愣在原地,瞪目结舌的看去,仿佛连心跳都停了下来,结结巴巴的不知说什么,不知该说什么。 屋檐上那本来稳蹲如佛似的张麻子,更是吓得使脸上的麻子一个个凸起的要蹦出来一样,险些一头栽下来。 此刻,正头皮发麻,在不断的倒吸凉气。 至于奎九?早就死了,死的清清爽爽,连一丝的挣扎都没有。 算是应了他先前对苍寒养父的不敬,那一句不想老人家走的安详点么,反倒是让其中一半落在了他自己的身上。 其余远处围观的百姓,更是炸开锅似的一一尖叫,大呼不可思议。 没有人能理解,这一杆细长青竹如何挂起重达两百多斤的膘肥体壮的高大汉子。 顷刻间,便引来更多的人出现,将这一条小胡同围得水泄不通。 而就在他们或惊讶,或纳闷的注视着化为死尸的奎九时,却忽然发现,在奎九的头顶,不知何时出来一个白胡子老头。 老头一身粗布麻衫,色泽灰白,穿着草鞋的脚正踩在奎九的脑袋上。 颚骨颇高,面色红润,双眸炯炯有神,仿佛两团太阳,格外犀利。 容颜上慈眉善目,可气息上,却是让叶凡惊的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震得七窍流血,其身形匍匐,如蜉蝣面对寰宇,不值一提。 威压如天,似让他要么臣服,要么死! “跪什么跪,快给老夫我有多远,滚多远。” 老头冷哼一声,大袖一挥,顿时就将叶凡和张麻子以及那一箱黄金卷飞,眨眼的功夫,便轰出了城外。 这般神威,仿如那漫天仙佛之手笔,不可一世,无法无天。 引得芯儿在短暂的呆滞后发出银铃般的笑声,不顾满是灰尘的衣衫,就蹦蹦跳跳的要拉老头下来。 然而苍寒却是直接拂袖离去,他连看都不想看一眼,相当厌烦的很。 芯儿眼看少爷远离,立时犹豫起来,她咬了咬嘴唇,微微叹了一小口气,忙不迭的拎起食盒匆忙跟上。 “臭小鬼,一声谢谢都没有,一点都不尊敬长辈。” 话音未落,老头就出现在苍寒的身前,他微微摇头中,长袖一卷,直带着苍寒和芯儿消失在了原地。 留下一众呆若木鸡的百姓。 ………… 流芳城外,居东,有连绵不绝的山脉,这里的叶落草木都呈近乎于墨色般的深绿,时而还有成群的蝙蝠飞过,恍如黑雾一般,被世人称作黑山。 属于无边无际的扶摇山脉中的一毫分支。 这会,叶凡和张麻子相应落在最外围的山腰上。 跟投石车抛出的巨石一样,狠狠的砸进泥土里,一个个疼的龇牙咧嘴,冷汗直流。 “气息磅礴似天…拂袖霎那丢数里之外…那是什么存在……”叶凡颤抖着喃喃自语,猛地吐出一大口鲜血,感觉自己这身骸百脉都在一一酸痛的仿佛要炸裂了一样。 痛不欲生,生不如死。 “修…修…修……修…修……” 一旁的张麻子更惨,脸朝地狠狠降落,砸碎了满嘴的牙,连话都说不出来,惨不忍睹。 “何止是修士…感…感觉就像仙神一样…无法去冒犯丝毫,便…便是连心里的暗…暗想都不…不能有……” 叶凡不忍的看了一眼张麻子,心中惶恐,久久不散。 …… 与此同时,流芳城内,醉仙楼里。 位于顶层四楼朝东的一扇窗户,被外力拉开,落入三人。 为首的自然是那白胡子老头,但见他仿佛回到了自己的家一样,直接闯进最为顶端的天字号雅间里,也不顾旁人的诧异,一把拉来店小二,点了一桌子价钱不菲的招牌菜。 店小二倒是不惊讶,因为这放荡不羁的老头他见过不少次,大多数都和自家少爷在一起。 当然,基本上每一次少爷和这老头这一起的时候都面色相当不好看,气氛贼怪。 虽然他很是好奇,却从未问过。 不过讲真的,这种怪异的氛围困扰了他很久了,尤其是这一次,眼看少爷目中的厌烦比起以往又多了些,终于忍不住的开口小心翼翼的问起:“少爷,您…您没事吧?” “他怎么可能有事?你看看,两条手臂三条腿的,一个不少。” 老头在苍寒身上摸来摸去,比划着给店小二看,相当老练。 “三条腿……”店小二愣了愣,感觉这里面的气氛更加怪异了,尤其是少爷的眼神,像要吃人的样子,吓得他立马退了出去。 “走开,”苍寒瞪了老头一眼,相当不爽。 芯儿在一旁看着,想笑,又憋了回去。 “看什么看呢,坐坐坐。” 老头也不和苍寒计较,他拉着芯儿坐下,目中满是慈爱道:“今日不错,那出其不意的一拳,颇有为师的风采,哈哈哈。” “烈阳子前辈言重了,奴家不过是班门弄斧而已,差远了。” 芯儿虽然语气谦虚,心里却乐开了花。 “什么烈阳子?叫师父叫师父,芯儿乖。” 老头探出手,想要摸摸芯儿的双马尾辫。 没等他触碰到,就被苍寒一手甩开,更是冷冷道:“什么狗屁师父,我同意了么?” “呸,你算个毛球啊臭小子,这师父不师父,得看芯儿的决定。” 老头手一躲,让苍寒甩了一个空,随后如游龙似的落在芯儿的马尾辫上,不屑一顾道。 “死老头,你给我把咸猪手拿开!”苍寒目光乍寒,连番出手,明知不敌老头,却也不认输。 “不拿不拿就是不拿,咋滴了臭小鬼,就你这点功夫还在老夫面前耍宝。”老头宛如老顽童一般,似和苍寒斗上了。 他的手,如龙蛇般灵敏,看似在躲开苍寒,却又在无序中展露一丝术法的痕迹。 仿佛在特意的教导苍寒。 “哎呀好啦,少爷和烈阳子前辈你们别闹了……” 夹在中间的芯儿,苦笑中,抬起手,想要平息。 “唉,老头子我没用呀,终归敌不过你家主子,连一声师父都不给叫,一根头发都不给摸,失败呀,太失败了。” 老头自嘲中,满脸落幕,收起手,不再与苍寒胡闹。 “没…没有啦……”芯儿看着,又有些不忍心了。 “别劝老夫了小丫头,有你主子一天,你就一天没有自由,纵有惊天之资,也只能白白浪费,可惜呀,太可惜了。” “切,”苍寒冷哼一声。 “切什么切,说的就是你,你自己天赋不行,就要芯儿也跟着平庸一世? 你是遇到老夫我这么在意缘分在意自身意愿,换做其他人,早就把芯儿强行带走了。 阻拦?那就杀了你,杀你家!” 章9:冰火什么天 “阿鱼,上酒。” 苍寒不予对质,他微微侧脸,直接叫唤起小二来。 “少爷稍等。” 唤做阿鱼的店小二立马屁颠屁颠的下了楼,但见身处一楼里的掌柜,赫然是一位妙龄妇人,芳龄不过二十六,衣着白面桃花襦裙,身得玲珑有致,举手投足间,颇为高雅。 她此刻微抬螓首,笑到:“少爷来了?” “是呀,还有那个怪老头。”阿鱼应声。 “拿我这壶亲自酿的酒吧,送上去。”妇人从身后的木柜上,取出一只水纹鸟虫青玉酒壶,递给阿鱼。 “好嘞。” 阿鱼小心翼翼的接过,转身就登上了楼。 “六姨娘的酒艺,更上一层楼了,阿鱼,代我向姨娘问好。” 苍寒看着阿鱼给自己盛酒,没有去尝,就闻出了入喉的滋味,眉开眼笑中缓缓开口道。 “好嘞,还请少爷慢慢品藏。”阿鱼憨笑着,退出了雅间。 “恩……这酒是不错,好喝好喝哈哈哈。” 但见阿鱼刚退,青玉酒壶就被老头一把夺去,吨吨吨的往嘴里灌,喝的那是一个潇洒恣意。 一个字,爽快舒服! 苍寒咬了咬牙,压下心中的怒火,只取眼前一杯小酒。 他刚想抿一口,就又被老头夺取,但见对方拉着芯儿的手,暖暖道:“芯儿也来尝尝,堪如琼浆玉液呢,哈哈哈。” “啊?”芯儿自然看到了苍寒快要溢出的怒火,哪敢接杯,当真是左右为难,坐立不安。 “啊什么啊,喝点不碍事,好东西为师向来是有福同享的。”老头压根不在意苍寒的神情,仿佛把他当空气一样,直接无视了。 “有完没完了?” 苍寒终归是开口了,几乎是字字珠玑,很是烦躁。 他实际上并不介意酒被芯儿喝,但眼前这个死老头,真的让他莫名恼火。 “我说臭小鬼,你一个大少爷,怎么这么斤斤计较呢。” “你!” “你照照镜子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心情暴躁,心绪杂乱,很让老夫失望啊,怪不得修行龟速,快一年了连百川第一层都没有突破。” “放屁!” 苍寒不听还好,一听到这些话,火气就更大了。 “你看看,芯儿多好,人家的心情一念之间,平静如镜湖,愤怒似火山,伸缩自如,深得老夫真传啊哈哈哈。” 如果眼睛可以杀人,苍寒早就屠了老头千万遍。 他抬手扶额,不再去反驳。 “少爷……”芯儿看着苍寒不语,心里也难受起来。 “本少没事,喝吧,很好喝的。”苍寒笑了笑,对于芯儿,他向来很是大度,但凡有他的一份,就有芯儿的一份。 “唔…真的嘛……”芯儿嘀咕着。 “当然是真的,本少岂会和一个死老头计较?” “哈哈,那少爷不许骗我。”芯儿笑了笑,这才接过酒杯,微启小嘴,掩口抿了抿。 “芯儿不错,不过一年,就已经百川三层后期了,如此天资,煞羡旁人啦。”老头赞美着,忽然话锋一转,扫了一眼苍寒,有意无意的问道:“臭小鬼,你说是不是?” “切,就算芯儿修成了仙,我也不会同意你带走她,除非杀了我,要不然就死了这条心吧。” 苍寒不想再和老头多啰嗦,直接一口把话题说死。眼看菜肴上了几份,便动起了筷子。 “呸,老夫我今日提了么?我今日是来特意看看我家芯儿的。” 关于这个你家我家,讲真苍寒也懒得计较了,说来说去没完没了,打也打不过,避也避不开,索性不去想。 “芯儿喝了酒,脸色红扑扑的,更好看了嘿嘿嘿。”老头打量着芯儿,怎么看怎么喜欢,愉悦不已。 “烈阳子前辈有一个多月不见啦,最近还好么。”芯儿被看着羞涩的捋了捋头发,撇开话题道。 “好着呢,但若能带你回宫,去继承老夫的道统,才是真正的完美。” “没门。”苍寒插嘴道。 这个死老头,自打一年前的寒冬腊月时彼此在城门外相遇后,就跟入了迷似的相中了芯儿,非说芯儿是百年难遇的修仙天才,除此之外,更说是他游历红尘数十载才寻觅到的完美传道者。 非要把芯儿带到那什么紫霄宫去,作为下一任的宫主,延续传承,更是要发扬光大,再度崛起什么的一堆乱七八糟的话。 同时为了报答他们充满善意的施舍之情,赠予了让无数凡人梦寐以求的修仙之法。 自称是缘分。 此来一年里,从最开始的隔三差五要求,为了得到苍寒的准许,许下各种好处,甚至提出给父亲治病这种诱惑的条件。 但实际上老头也亲口说过,完根治的话,是不行的,便是可以,那也得消耗他很多的寿元。而这些,他还得留给自己的传承者,也就是留给芯儿去传道。 苍寒自然不会答应,每次都一口回绝。 直至最近几个月来,老头出现次数终于少了很多。 ………… 思绪一念,转瞬即逝。 耳边,是老头的声音:“呸呸呸,臭小鬼嘴皮子不饶人啊。” “唔,其实我待在少爷身边很快乐的呀,少爷其实很好的,对奴家特别特别好呢。”芯儿吐了吐小舌头,很是俏皮可爱。 “老夫当然知道,要不然刚刚那几个黑鸦帮的废物下场就是你家少爷了。 但话说回来,这种快乐,并不属于你的未来,你既然有百年难遇的修仙天资,就应该去更广阔的世界看一看。” 芯儿沉默,没有回答,许是不知如何回答。 一时之间,天字号的雅间里,显得相当安静。 不过这白胡子老头又岂是喜欢尴坐的人,他知道急不来,也急不得,若是寻常带走几个凡间苗子,倒也简单。 可偏偏自己要找的,是要继承他衣钵的传承者,这就需要对方心意的接受,但凡有一丁点的不乐意或是强勉,其效果都是大打折扣的。 老头给芯儿夹菜,顺口道:“芯儿今日面露生死危机也没有忘了为师的嘱咐,很好很好。 虽然相当凶险,但芯儿放心,只要老夫还没死,就没有人可以伤的了你。” “呵,什么狗屁伤不伤得了,你所谓的护短不过是卖弄罢了,还有可怜的私心。” 苍寒的嘴,实际上是不怎么毒的,但对于这个死老头,却是句句剧毒。 他口中的私心,说来也无聊的很,便是这老头让芯儿不要在外人面前展露修仙一途中的百川之力,哪怕已经有了三层后期也不能施展。 其心思,无非就是不想让芯儿那罕见的修仙天赋传到其他修士的耳中,引来争抢罢了。 看似是一种保护,但不得不说,极为自私。 这样的方法,虽有隐蔽的好处,可弊端也不是没有。 倘若哪一次,死老头没有来得及赶来出手,那岂不是让芯儿陷入了绝境。 苍寒不想对此批判,可也没有半分夸赞,说白了,他不想去管。 就如寻常一样,对于芯儿的行为,从不约束。 “就算是卖弄,那也是老夫的实力,臭小鬼,有本事你也卖一个啊。”老头嘲讽道,满满的一副以牙还牙,针锋相对。 “刚刚那会,确实很可怕,那个大蠢猪,还真是恶心呢。”芯儿嘟囔着,笑了笑。 “不怕,有为师呢,几个废物蝼蚁,再敢伤我家芯儿,我就把他整个黑鸦帮屠了。” 老头的话,虽然轻描淡写,却是透着一丝说到就一定能做到的狂傲,没有人敢去质疑。 “唔,伤及无辜,不太好吧……”芯儿心底善良,终归不忍。 “什么好不好,这些个小垃圾,都是渣滓罢了,给老夫当屎盆子都嫌低贱。 当然了,为师说的是若有再犯,才会屠帮,芯儿别多想啦。” “嗯呢。” “对了,今日来,其实是想教你一式仙道术法的。”老头轻轻一拍脑门,险些忘了。 “仙道术法?哇!”芯儿惊了一下,脸上笑颜如花,很是开心。 “此术叫冰火…冰火…冰火什么什么天来着,瞧为师的记性,真的人老了,不中用了。”老头饶了饶头,自嘲的笑了笑。 章10:你也想学么 “冰火什么天?”芯儿嘀咕了一句,满脸狐疑。 至于苍寒的脸色,更是怪了,似乎联想到了什么,鄙夷的看向老头。 “臭小鬼,你那是什么眼神?”老头瞪了回去,关上靠街的窗户,而后抬手一挥,顿时这片空气里立刻出现了躁动。 其内的水汽,一一被莫大规则强行剥离,相互凝聚在一起,化为了晶莹剔透的冰晶。 同时,在失去了水分的空气登时干燥的发出呲呲之声,咻的一下竟然迸发出了一连串火苗。 冰火各自化为一条长蛇,相互缠绕,仿佛双龙戏珠一样,于空中不断翻腾,极为奇异。 让芯儿看的入迷,连连拍手叫好。 便是苍寒,也看的津津有味,虽然很是不悦于老头的行为举止,但如此术法,当真的相当恐怖。 若只是去看,会发现仅仅是凝聚了火花和冰晶罢了,可身处在雅间里,却是可以清晰的感受到这里面的空气一下子最少减掉了八成! 使得他多呼吸几下,就感到了不舒服,许是因为雅间密封的缘故,又或是老头刻意封锁而成。 简而言之,这术法,是以天地间的空气为我所用,倘若老头力展开,怕是覆盖整个流芳城也是不费吹灰之力。 那么,且不说这火浪和冰晶多大,是否遮天蔽日。 单单是整个城里的气被一下子生生抽空后,就得要了很多老人的命。 换句话说,这术法,表面上不甚奇异,但所照成的影响却是极大。 苍寒虽然在修仙天赋上不咋地,但却非愚笨之辈。 他的脑海里忽然就想到了很多关于此术的妙用。 比方,在一个密室里或是山洞里,或者是类似的带有封闭性质的空间里,施展此术,定能让敌人感到呼吸困难。 由此产生的,自然是对方浑身上下的迟钝。 好比一个溺水的人,气力再大,也比不了在陆地上飞奔。 当然了,除非是完封闭的空间,否则气在消失不久后,一定会被外界所补充。 也就是说,在时间上,维持不了太久。 而且看老头施展,明显将气运用到了极致,所抽取的,都是半空上的,而在他们仨的四周,刻意保留了一些,供以呼吸。 不得不说,这些种种,太过妙不可言,当真修士,是不同于凡人的。 芯儿却没有想到这么细,她呼吸着越来越少的空气,缓缓开口道:“烈阳子前辈,奴家想问,这仙道术法,若是一直施展,是不是可以不断的去抽空天地中的气?” “问的不错,确实可以,看好了。” 老头笑了笑,顿时手上运力,顷刻间火浪和冰晶一下子变大了不少。 与此同时,雅间里的空气猛地消失的干干净净。 让芯儿和苍寒立马出现了窒息,面色充血,手脚麻木。 老头即可挥手,火浪和冰晶顿时消散,同时推开了雅间的门窗。 “呼——” 苍寒冲着窗沿大口呼吸,刚刚那会,他感觉到自己的血液都停止了流动一般,快死了一样。 脸色苍白的他,仿佛刚才鬼门关里回来。 芯儿同样好不到哪去,捂着胸脯缓了好久。 “此术的名字,老夫想起来了,唤做冰火两重天,是前些日子从一个魔头手里发现的。 如你们方才所见,此术看似简单,但实际上却是极为歹毒,倘若不断抽空天地之气,不知要让多少生灵遭殃。” “那,前辈又为何给我们看……”芯儿古怪道。 “术法虽有善恶之分,但终归在于施展者的心。你的心如天池之水,纯净无瑕。 让你学会,无妨。”老头笑意浓浓的看向芯儿,说完就递上一枚淡青色的玉简:“慢慢领悟其中奥义,以你天资,不难。” “唔……”芯儿没有立刻去接,似有些犹豫。 “哈哈,你怕此术太强,自己驾驭不住适得其反是不是?”老头像是可以看透芯儿的心,暖暖开口。 “嗯呢,这术法,一个不小心,可能就会伤及无辜呢。” “别怕,要相信自己,终有一天,你会长大,会去经历风雨,会去看到更为精彩的世界。”老头安慰着芯儿,目中满是期待,似多年的夙愿。 “可…可是……”芯儿还是有些担忧。 “别想太多,此术,你若真的不喜,就当保命之术好了。不到万不得已,不用就是,没什么大不了的。” “好…好吧,”芯儿咬了咬牙,似也被煽起了决意,认真道:“那奴家就接受啦,一定会好好掌控的!” 说完,这才接过玉简,视如珍宝一样的收入怀里。 “嘿嘿,酒饱饭足,老夫也该走了。 臭小鬼,你也想学么。” 老头捋了捋长长的胡子,眯着眼,取出另一枚玉简,在手里摇了摇,像是在诱惑苍寒一样。 苍寒冷哼一声,撇过脸,不去看。 “哈哈哈哈,小鬼有个性,老夫喜欢……” 话音未落,便有风而起,人影已然消失了。 芯儿目送着,虽然她看不到,却还是看了一会,仿佛自己也化成了风,遨游在天地间。 “走吧。” 少顷,苍寒的声音,把芯儿拉回现实。 “啊?好。” 一主一仆,徐徐下楼,和六姨娘打了一个招呼,乘着午后轻柔的丝丝春风,回到了苍府。 章11:私心 时至下午,苍府。 对于苍寒今日的决定,府里上上下下早就知晓了,却没有过多去问。 此刻,苍寒正陪着可以起身踏出屋子的父亲在府里散步。 “世人都当你是退,可你,却是进呀。”一身藏青色长袍的苍九,捋了捋胡须,悠然道。 他的身体,渐渐恢复的差不多了,一身炼体六重初期的浓郁气血,微微翻腾着。 虽然不知道下一次何时犯病,但就像那句话说的一样,活在当下吧。 “父亲所言不差,孩儿在心境上,确实精进了不少。” “哈哈哈,失了赌坊这块发财地,以后如何打算呀。” 苍寒顿了顿,缓缓开口:“这个……还没想好。 不过赌坊这一方面,也未尝真的断绝了,换一种身份或是方法,还是有缝隙的。” “哦?说说看。” “倘若换身份的话,较为复杂,但若仅仅换方法的话,孩儿可以作为幕后人,指示别人去赌,随后按照一定分成,获取报酬。 虽然比起以往差些,但好过没有。”苍寒慢言细语的徐徐描述着,似心底早就想好了,颇为胸有成竹。 “这个,确实不错,我儿如此聪明,可惜啊……”苍九感叹中,目光眺望远方,稍有那么一丝唏嘘。 苍寒的心底也暗叹一口气,父亲言辞中的可惜,还得从他们的国家,从二十多年前的虞国发生的那场谋朝篡位时说起。 虞国,是太祖铲除魔族后建立起来的修真国,此后天下太平,天骄辈出。 建立至今,已有近千年,在这水泽之地里,占据偏南一方。 从二世文曲王开始,便以文治天下,国内崇尚读书诗歌等等,这个优良的传统,一直延续到了第五世虞王。 然而,就在二十三年前,虞国变天,护国公谋朝篡位,更是诛杀了当时的王。 此后,改国号为齐,寓意齐天之意。 这种事,古往今来,在这茫茫大地上,也不是没有发生过。 只是,此番变成齐国之后,新的王即刻罢黜了文治天下的旧习,变成了以武治国。 由此,国之上下,都开始崇尚武力,发展到现今,已然完失衡。 听说,朝中的一品文官,连六郡里一个小小的都督都比不上! 有名无实,形如傀儡。 更听说,朝中的文官少之又少,除了上一朝代残留下来的几个老头子以外,其余的,都是以武博文! 意思就是,若要执意做文官,也得有不俗的武力,否则都不会被同意。 这种畸形的发展,看似让上上下下都变得更加强大,但其中的隐患也是极大。 六郡和圣都都太过遥远苍寒看不到,只说眼前之事,那便是这四方的江湖门派愈加猖狂,愈加难以管制。 比方之前那黑鸦帮的奎九敢肆无忌惮的在城里杀人,依照父亲的话,换做二十三前的虞国,是绝对不会发生的。 在虞国统治的时候,朝廷与江湖的界限分的很是清晰,同样的也很难逾越。 可到了如今的齐国,这种界限愈加模糊,愈加暗淡。 听闻在六郡之中,已然有一些城池与江湖门派同住,甚至与那些仙道宗门同在。 好在他们流芳城偏僻,虽然属于越海州内,但因为在齐国的北方边境,受这新法的影响很小。 加上老县令不为所动,这才一直维持着这支离破碎的界限,否则那四周的江湖门派早就不会客客气气的请他了,黑鸦帮更不会软磨硬泡的慢慢来。 如此,他纵然在读书上有惊天之资,也没有丝毫用处。 至于练武? 实际上苍寒在武道方面同样天赋满满,一点都不比读书上差。 他儿时体弱多病,一直到十三四岁才渐渐好转,此后由着大管家蒲伯的教导,以及父亲的指点。 仅仅一年光景,在十五岁那年,就达到了炼体三重后期! 不可谓不惊人。 然而,也就是从那会起,父亲的病,开始不断加重,不断恶化。 他开始奔波赌坊,开始以各种各样的方法赚钱。 再没有多余心思和动力去练武了。 尔来今刻十七岁,两年飞逝,也不过刚刚炼体四重,还不如芯儿。 可惜么。 苍寒从来不觉得有什么可惜的地方,他的命是父亲给的,能活下来,已然是十世修来的缘分。 尽孝道,去感恩。 是他一直以来也是唯一想做的事,若能治好父亲的病,便是拿去他这条命又如何? 梦想?理想?种种愿景,都不感冒。 ………… 苍寒收回思绪,缓缓开口:“父亲言重了,孩儿能伺候在父亲身边,就以知足,哪来可惜之说。” “傻孩子,你的命,从来都只属于自己。”苍九摸了摸苍寒的头,满是慈爱。 “对了,黑鸦帮那边,看来对你纠缠不清啊,幸好有那位前辈庇佑,真是福祸相依呢哈哈。” “黑鸦帮不足为惧,需要提防的是这个死老头才是。”苍寒撇了撇嘴。 苍九轻拂衣袖:“哈哈,这位前辈很是在意芯儿,那芯儿至今同意了么。” “怎会,芯儿若同意了,就不会随我回来了。”苍寒笑了笑,淡淡开口。 “说的也是,不过为父还是那句话,芯儿若真的想离开,就不要束缚她了。 但你,却是最好不趟这浑水,无论是江湖,还是修仙界。 为父知道,这或许管的你太严了,但我家寒儿一定能理解的,对不对?” 苍九本是欲言又止,但还是唠叨了一遍,他什么都不要求苍寒,唯独除了这一点小小的私心。 章12:不速之客 “孩儿自然明白,父亲不用多想。”苍寒认真的说着,没有丝毫作假。 关于父亲的私心,他是可以理解的,毕竟那来自上苍的诅咒,让对方一直没有子嗣。 这种痛苦和折磨,怎非寻常人可以承受。 由此父亲对于他,格外的在意,格外的珍惜。 面对江湖乃至修仙界的血雨腥风,自然不想苍寒去触碰,不想万一让自己彻彻底底的绝后。 那死老头有私心,父亲也有,而苍寒自己其实亦是同样有。 但私心这个东西,实际上很多时候都是自己的一厢情愿罢了。 这番感受,倒不是预示着他要去闯荡江湖了,而是他想着自己的私心,是不是太自私过头了。 “想什么呢我,不自私的话,还算私心么?”苍寒泯口自嘲一笑,微微摇头。 “寒儿今日累了一天,不困么?”苍九的话在耳边回答。 苍寒不听还好,这一听,当真把困意散出了一些。 “去睡吧,别累坏了身子。” “那…那先送父亲回屋。” “无妨,你爹爹我哪有那么脆弱。”苍九爽朗一笑,连拍了几下胸脯,稳稳当当。 “嘿,”苍寒笑了笑,算是不再勉强,他微微作揖,就转身离开了。 不多时,他回到了自己的屋子里,刚进寝室,就见床上躺着一个少女。 裹着棉被,嘴里吃着糕点,时不时的舒展几下那葱白粉嫩的小脚丫,活似一个小公主,不是芯儿还有谁。 “暖床呢?”苍寒轻笑道。 “嗯呢,少爷快上来,刚刚捂热啦。”芯儿脸色通红,把宽大的棉被掀开一角。 “恩,果真暖和,像泡温泉一样。”苍寒上了床,夸奖了芯儿几句,惹得后者笑开了花。 ………… 时间一晃,又是一天。 清晨,府里的一处花园里,芯儿正在仔细观看玉简上的术法,时而比划一下,很是认真。 苍寒起的略晚,正坐在一旁,吃着早饭。 “少爷你看!”芯儿叫唤着,手里赫然凝聚出一道筷子粗细的火浪,杂乱无序又颇有规律的飞舞着,相当不凡。 苍寒先是赞叹一番后,问道:“冰晶呢?” “唔,被我…被我用力不稳,碎了……” “哈哈。” “这术法好奇异呀,少爷要学么。”芯儿挥散火浪,拾起玉简,郑重其事的说道。 “死老头是给你的,当然你学啦。” “话是这么说,但…但奴家…奴家是少爷的人,那奴家的东西,自然也都属于少爷的……”芯儿红着脸,睫毛微颤,声音越说越小,羞涩的很。 苍寒轻轻的抿了抿嘴,目中含笑的缓缓道:“等你学会了,再扔给我不迟。” “唔…好…好吧……”芯儿嘟囔着,嘴上虽然怎么说,可心底却是开心的很。 …………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间便是三天之后,只是这点时日,芯儿已然精通了这冰火两重天的七七八八,进步神速。 已经可以瞬间抽空了一屋子的空气,凝聚出黄瓜粗细的火浪和冰晶,煞是壮观。 不过依照她的话说,这术法也有小小的弊端,便是完施展后,会消耗很多气力,颇为疲惫。 至于苍寒,倒也没有闲着,此刻夜幕降临,他盘坐在府里的一片静雅的竹林里,静静打坐着。 身外有一丝一丝微弱的灵气被其吸引,所修的,赫然是修仙一途的百川之境。 此境分九层,而他修炼一年。至今连第一层都没有突破,着实惭愧。 虽说真正的修炼时间不足半年,可还是相当不好。 想他身为武道奇才,又学识过人,却在这仙道上连番碰鼻子,着实苦恼。 不过细细说来似乎也正常,毕竟这两条路,几乎是截然相反的。 武道所修,是炼体,从自身出发,吐纳,练皮,换血……一步一步,直至九重归元,当为炼体巅峰。 而仙道的百川境,却是要容纳乾坤,得凝聚天地灵气,化为体内的一条条灵河,三条一层,六条二层,十一条三层……直至九层八十三条! 传闻,有罕见天才可以凝聚出九十条以上,甚至传说中的九十九条之盛! 至于百条大圆满? 依照死老头的话,那种存在,古往今来,都屈指可数。 苍寒是不敢想,不过他觉得,只说九十条以上的话,以芯儿的天资,应该不成问题。 除此之外,这炼体九重与百川九层,在其实力上,是一一对等的。 只不过,百川之上,还有千仞,还有道台等等。 而在炼体之上,却是没有了。 换而言之,凡人武道之所极,不过炼体大圆满罢了。 反观仙道,百川不过是最初的基础,此后若能一步一步攀升,便可以飞升成仙,证长生之道。 由此,无数凡人都想步入仙途,却因天资原因,几乎是千里挑一,万里挑一,很是罕见。 但天无绝人之路,若是因天资而无法迈入仙途,也可以以武入道,待修至炼体大圆满后,武叩仙门! 当然,这样的机率,太小太小。放眼整个齐国,也屈指可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但若一旦叩开仙门,就可直接晋升到千仞境,并且,比起以百川入千仞的修士,更强一筹! ………… 稍作一番感叹后,他便继续沉浸在修炼之中。 时至此刻,他已经凝聚出两条大半了,可惜最后的小半条,却是时隔了整整两个月都没有完成。 一个时辰,两个时辰…… 夜色如墨,已是凌晨一刻了。 感受着体内的第三条灵河,倒是增长了一些,许是近来的心境变化所致吧,堪堪快满了,可就是最后这一丝,始终无法圆满,无法突破百川第一重。仿佛遇到了瓶颈,让他苦笑中颇为无可奈何。 “难不成……我真的没有修仙天赋么……”苍寒喃喃自语,想找出问题所在,却又一无所获。 去找那死老头指点? 不!可!能! “咦,记得老头之前说过,我修行过慢是心境问题,可我自觉心境已有突破,还有什么问题呢真是。具体哪哪的,又只字不提,真是一个老混蛋。”苍寒心底暗想了一番后,微微的摇了摇头,找不出思绪。 那找芯儿指点? 算了吧,这天才的思维他便是听懂了,也很难运用起来,还是没什么用。 当真是,无计可施了呢。 “没有修仙天赋?那就去抢!”一声很是陌生而又沙哑的声音戛然而起,甚至还有那么一丝诡异和不详。 章13:不妥(两更开始,求推荐票) “谁?” 苍寒当即一喝。 其神情肃然,目中惊诧。 此时,寂夜漫漫,无星无月。 这突然迸发出的一道声音,仿佛流星划过,极为刺耳好似近在眼前又相当飘渺如同远在天边,好生怪异。 “在下,徐凤年。” 沙哑的声音渐渐清晰了起来,似位居东南方的府院屋檐上。 “徐凤年?” 苍寒愣了一下,猛地想起来了,想到了之前那叶凡拿千年人参精拉拢他的时候,曾提起过,凤年大人四个字。 “凤年,徐凤年,应该没错了。”苍寒喃喃中,微微侧目,望向远处那具模糊的黑色身影淡淡开口:“黑鸦帮的帮主大人,如此闲情逸致么。” “桀桀,为了苍少爷,值得。” “又想拉拢我?帮主大人你可别费心了。”苍寒不待对方问起,就先一步的一口回绝了。 “嘿嘿嘿,本尊何曾说过拉拢二字,苍少爷既然记得本尊的大名,难不成还会忘记刚刚的那句话?” 黑鸦帮的帮主徐凤年沙哑的开口,直接别过苍寒的回绝,反道而之,循序渐进。 “那句话?”苍寒动了动嘴,目光闪烁,冷笑开口:“修仙之道,或许圣都六郡数不胜数,可在这偏僻小城,却是屈指可数。 抢?莫非是抢你的道?” “桀桀桀,苍少爷好大的口气,本尊喜欢!”徐凤年干笑着,丝毫不生气。 但实际上,若是换做往常,若有其他凡人敢如此嚣张,定会被他割了舌头,挖了眼睛。 “喜欢也无用,本少还是有自知之明的,修行这件事,随缘吧。” 苍寒向来是一个随性的人,没有什么大抱负,没有什么大理想。 便在这小小流芳城里,做一个逍遥自在的小少爷,有吃喝不俗,有玩乐风雅,足以。 “是么,当真如此随缘,此番春宵一刻,怎不抱着美妾婢女来一场翻云覆雨呢。”徐凤年讥讽一声,丝毫不掩饰。 苍寒缄默,对方倒是真的修士,与常人不同,与江湖人也不同。和那死老头有点像,喜欢观摩人心,讨厌的很。 “那又如何,能突破自然是好,若一直无法,也得寻求各种解决之道,倘若搁置三五载还不行,本少自然会放下。” “既如此,既然你有心,那么本尊还是那句话,若没有足够天赋,便抢过来!” “抢抢抢,抢什么?”苍寒溢出一丝烦躁,怎么这些个修士,都是一副大道至简的语气,真是墨迹的很。 就不能一句话说完么。 “嘿嘿嘿,没有你想的那么夸张,虽然抢人也是抢,可此刻本尊说的,却是抢夺天地灵气!” “抢夺天地灵气?”苍寒并非愚笨,只是初踏这修仙一途,死老头向来不多说一二,芯儿更是无师自通,由此对于其间种种,了解颇少。 先前只知按照百川经上所述,以身体为容器,凝聚天地灵气,至于抢夺? 倒是没有听说过。 “既然苍少爷修道,难不成没有听说过灵石一说?” “灵石?废话,本少当然知道。”苍寒呸了一句,转而开口:“你的意思是抢夺其他修士的灵石?” “是也不是。” “管你是还是不是,你让我一个寻常凡人,去和修士争抢? 做梦吧你,这种风险,太过不切实际,万一惹得哪个宗门怪罪下来,怕是整个流芳城都得遭殃。” 苍寒虽然在一年前就迈入了修仙一途,却不认为自己已是一介修士,毕竟连第一层都没有突破,至多算半个。 他摆了摆手,谢绝了对方的“好意。” “哈哈哈,苍少爷多虑了,这方圆百里的修士,便是加上你我,也屈指可数,你就是想抢,也很难得。 换句话说,就算抢得到,也是很少的。”徐凤年悠悠开口,不急不缓。 “所以呢?” 苍寒真想飞上去一巴掌扇在对方的脸上,磨磨唧唧的,跟个娘们似的。 一句话的事,说了半天没个影。 说归说,其实苍寒的耐心还是相当好的,只是觉得这黑鸦帮的帮主也好,死老头也罢,说事总喜欢拖沓。 喜欢那种慢悠悠的感觉。 “苍少爷若能入帮,以你才智,灵石自然轻而易举,届时我俩平分,岂不美哉?” “平分?帮主大人自己不独享,却要与外平分?”苍寒目露古怪,不愿相信。 “既然本尊亲自来拉拢你,自然有求于你,便是在得到灵石的途径上,需要你。” “得到灵石的途径上,需要我?” 苍寒的那唯一一只右眼珠子转了又转,像是想到了什么,又不太确定。 “苍少爷有兴趣么。” “明知故问,再说,你墨迹半天都没有吐露真相,如此遮遮掩掩,准没好事。 还是,请回吧。”苍寒嘲讽中,已有送客之意。 “少爷想知道也无妨,”徐凤年说着,手一挥,便有一枚玉简飞来,轻飘飘的落在苍寒眼前。 “赌石?” 苍寒运转神识去看,脑海里顷刻间就出现了大量信息,仿佛一本书册。 在书册的正面,写着赌石二字,其内卷页自行翻动,被他一一记下,当即脱口而出。 “正是,想必苍少爷也曾玩过吧。” “确实玩过,不过和你这赌石不太一样呢。”苍寒说着,知晓对方提出的赌石,赌的不是翡翠玛瑙之流,而是灵石。 无论是材质上,还是区分上,都有所不同,不能一概而论。 说起来,关于这个请求,他眼下还是有点心动了。 主要是对方提及的,和自己先前所想的,偏差颇大,似乎不涉及什么打打杀杀的事儿。 “不对……不绝对啊,虽然也是赌石,可这里的赌坛高手,怕都是江湖中人甚至是修士,无论如何,也远远不如凡俗之中的有秩序。 杀人夺宝这些事,他听闻的可不少。尤其是当今朝廷的以武治国,乱呢……” 苍寒在心底想了一番,顿觉不妥。 章14:听不懂人话么 此刻凌晨深夜,苍府寂静无声。 竹林远离宅院,很是幽雅,向来是为了汇聚灵气,练武之地。 便在苍寒和徐凤年两人轻言细语之时,远处的一棵直径三尺的大树后面,静悄悄的贴着一人。 粉裙微微摆动,青丝随风飘荡,不是芯儿还能是谁。 她原本是来给少爷送夜宵的,却恰恰碰上这些话语,带着好奇,便止步不前的倾耳聆听起来。 而在屋檐上,那一身黑袍的徐凤年似乎早早的就发现了芯儿的偷听,却没有点破。 此刻看着苍寒脸上升起的犹豫,不禁开口:“苍少爷在意这江湖中的腥风血雨,本尊理解。 然而,身处在城里,就真的一往无忧么?” “那是以后的事,太远不提。”苍寒翻了一下眼皮子,知晓对方的意思,无非是说如今朝廷崇武,江湖势力与日俱增。 再加上父亲恶疾缠身,怕是可能真的活不了几年了。 一旦到了那时候,他的优势,都将一一不再。 退一步说,就算父亲还能坚挺十年二十年,可那年过八十的老县令呢? 老县令是上一朝代的人,方能不忘初心的维持着最后的界限,但下一任的新县令呢? 苍寒怎会没有想过这些隐患,可想得再多又有何用。 练武么,以武扬名? 底子他有,天赋也有,便是时间上也可以挤一挤。 然而最重要的是父亲的私心呀,他不想让本就被病魔缠身的父亲再生其他多余的烦恼。 虽说以武博文也不是不行,但现今朝廷官员里的勾心斗角,再不是以前的唇枪舌剑了。 而是用拳头来证明,用生死来博取! 愈加与江湖相似。 “未来确实有些遥远,但也可能转瞬之间就发生了,比如你的退隐……”徐凤年有意无意的提了提,话语很轻,倒是没有冒犯之意。 可落在苍寒的耳中,依旧顿生不悦道:“你这是在,要挟我?” “换做以往,或许有这种念头,但如今,便是借本尊十个胆子,也不敢放肆了。 毕竟我可我不想像奎九那般,死的不明不白呀。” 徐凤年自嘲的干笑一番,关于这些,他还是相当有自知之明的,否则今日也不会屈尊亲自来见一介凡人。 “切,你想多了,本少不需要那个死老头庇护。”苍寒轻哼一声,脸上满是不屑。 徐凤年笑而不语,他可不会信,亦是不会去多问。 他话锋稍稍的转了转,信誓旦旦道:“无论如何,有那位前辈在,本尊但凡有力,都会时刻护你。” “哦?那若是无力了呢。”苍寒笑了笑,意味深长。 “无力?也不会去卖你,这个,你大可放心。 还是先前的那番话,本尊不想不明不白的就死了。”徐凤年这些话可是发自肺腑的,对于那位前辈是极为忌惮的,不敢触犯丝毫。 自那日叶凡等人回来后,他就懵了,而后亲自赶去了流芳城里,才发现奎九的尸身早已被官兵连带着那杆青竹给一并处理掉了。 他见没了线索,便是看向那柳树上的留下的一截细细的孔洞。 凭借着身为修士的独特,他看到了一些寻常凡人乃至武道中人都察觉不到的细微之处。 可就是这点细微之处,让徐凤年越看越是心惊肉跳。 再结合叶凡等人的描述,他愈发觉得这白胡子老头的修为,简直深不可测,让人只是想想,都觉得可怕…… 他回到帮里之后,除却惊讶外,更是相当惶恐,生怕那位前辈迁怒至黑鸦帮,将他们一并灭了。 惶惶不安几日后,这才谨言慎行的亲临苍府,来见苍寒。 所做一切,只为心中最后侥幸。就算最终一无所获,也要结交了苍寒这么一个朋友。 以此间接的向那位前辈表达善意。 便在徐凤年思绪万千的时候,苍寒却是听出来了一些味道,那本以压下的心动又浮现了。 虽说他不想借死老头的势,便是芯儿信,父亲信,但这些外人也绝不会信。 “如此,不如顺水推舟?” 苍寒在心底琢磨了一会,没有急着回答。 他觉得吧,父亲不让他涉及江湖,无非是害怕他遇到不测。 但现今有了死老头的遮天之势,若是入了黑鸦帮,定是被帮主当成宝贝咯噔一样护着,如此一来,其风险已然大大降低了。 只做赌石这一块的话,谨慎一些,小心一些,低调一些,应该没有太大的问题吧。 最开始呢,他低调出行就是,等时间长了漏了风声后再和父亲一并坦白也不迟。 数息之后。 苍寒深吸了一口气,眯起右眼,嘴角一笑:“既然你如此在意庇佑我的那个死老头,那么这分成是不是少了点?” 既然要借势,那首先就得从报酬上宰一刀! 苍寒向来是一个俗人,绝对不会和钱过不去。 徐凤年眼皮子动了动,并未不悦,反而颇为满意,带着一丝惊讶,很是开怀的说道:“只要苍少爷同意入帮,分cd是小事。” “甭管什么小事不小事,现在就说清楚。”苍寒一口回绝,他向来不喜欢被别人牵着鼻子走。 “好,既然苍少爷在意,那本尊就重新划分一下就是。”徐凤年笑意浓浓的顿了顿后,开口道:“恩……你六我四,可否?” 苍寒目露鄙夷,并不言语,只微微的摇了摇头。 “这……你七我三,可否?” 苍寒依旧微微摇头,这报酬,不和他心意。 “那……你八我二,不能再多了!”徐凤年咬了咬牙,加重了语气。 “我八你二?”苍寒说着,回味一遍,勉强的点了点头,很是不情愿的应了下来。 “小子,从来没有人,可以与本尊讨价还价还砍的这么狠…… 你……是第一个!” 徐凤年颇为痛心的说起,虽有无奈,却也没有办法。 若非为了拉拢,若非因为忌惮那位前辈,他无论如何,也不会如此憋屈的只拿两成收益。 “不怕告诉你,若是换做外人,本少可得拿九成。如今,算是便宜你了,你可千万不要觉得自己被宰了。” 苍寒同样带着满满痛心,撇了撇嘴,大有一副自己才是吃亏一方的味道。 这一幕看的让徐凤年心底暗骂不止,料想这小子真的是要借势上青天呢,黑心的很。 “如此,似没有什么可以再说的了,三日后,本尊在城外的黑山上等你。” 徐凤年说着,就要离开。 “喂,我说,你听不懂人话么?”苍寒一声轻喝,带着一丝不悦,直接把已然跃起的徐凤年生生的拉了回来。 角色列表以上线,有兴趣的可以去比个心。 章15:我不能要 “你说什么?” 徐凤年也是愣住了,料想这小子说话怎么没大没小的,这般语气? “本少问你,能不能听懂人话。”苍寒丝毫不在乎徐凤年怎么想,更不在乎对方的心情是否已然恼怒。 “你想说什么?” 徐凤年强压着心底的不悦,尽可能的和颜悦色。 “我的天呢,你也不是什么老头子啊,应该也不耳背啊,按理说修士都非凡人,怎么就听不懂人话呢?” 苍寒扰了扰头发,微微扶额,脸上充满苦恼,他忽然觉得和对方无法交流了。 “小子,你别过头了。” 徐凤年终归是有脾气的人,平白无故受苍寒的气,还连番戏弄,怎么也得要适可而止了。 “本少过头又如何? 难不成徐帮主冷哼一声,断绝关系,拂袖离去么?” 苍寒略带挑衅的看去,满是无所谓的态度。 “你!” “哈哈哈哈,不拿徐帮主开玩笑了,既然你听不懂人话,那本少就直说吧。”苍寒无奈的抖了抖肩,慢悠悠的说起:“我之前不是说了么,换做外人只能拿一成,给你两成是送了一个天大的便宜。 如此,你这混江湖的老油条,不知道表示表示?” 他一边说着,一边抬起手,大拇指和食指相互揉了揉,还挑了挑眉毛。 这一幕,让躲在远处大树后面的芯儿,险些忍不住的笑出了声,赶忙捂住小嘴。 徐凤年怔了怔,被这一点,自然知晓了苍寒的意思,然而心底的恼火,也同时的攀升了一大截。 暗骂也好,憋屈也罢,嘴上还得卖笑呢。 他可不想到手的肥肉忽然的就不翼而飞了,虽然这样做,有失他身份,却也拿苍寒没办法呀,可谓是倒霉的很。 徐凤年一边想着,一边愤愤开口道:“这如意算盘打的,生在富贾之家的小鬼就是不一样啊。” 想他堂堂一介黑鸦帮的帮主,乃这这流芳城四周威震一方的修士,何其了得,何其高傲。 寻常凡人只是提前他的名字,都有抖三抖,便是威武的官兵,也得心生恐惧。 却在这区区十七岁的小鬼面前,被逼的连连让步,当真是人生如戏啊。 他手一挥,便有一只储物袋飞出,落在苍寒眼前。 苍寒盘坐如石,巍然不动。 咻,又是一袋财宝落在地上。 苍寒依旧微微摇头,不为所动。 咻咻咻,一连串三只鼓鼓囊囊的布袋落下,发出很是好听的声音。 徐凤年看着苍寒似乎还是不满意,登时脸色微微变化,那些袋子里,可都是黄澄澄的金子,少说也有百两。 “还不够?” “相比这些钱财,我想帮主身上,应该还带着一些有趣的东西吧。” “有趣的东西?”徐凤年听后,算是明白了,看来这苍寒想要的是一些关于修仙一途的宝贝…… 他抿了抿嘴,颇为心疼的丢出一物。 那是一个玉白色的石头,只有鸡卵大小,看上去平淡无奇,却散着一丝丝灵气。 赫然是一枚灵石。 苍寒的神情终于出现了一些变化,他细细的打量了几眼,深吸一口气后,继续扬起下巴,再次看向对方。 徐凤年呸了一句,又丢出两枚灵石,冷声道:“灵石可是罕见物,本尊带的不多。” 苍寒低了一下头,随后又扬起。 “小子你别欺人太甚!” 徐凤年说着,再度丢出三枚灵石。 苍寒依旧重复刚刚的动作,不依不饶。 “你个死小鬼,本尊这下真没有了。”徐凤年骂骂咧咧中,丢出身上的最后三枚灵石。 一连九枚,在草地上堆积,散着一股颇为浓郁的灵气,很是不凡。 “既然没了,那就换一种吧。 我想,帮主身上,肯定还有更为有趣的东西。”苍寒笑眯眯的,一脸人畜无害的乖巧模样。 可这般样子,却是让徐凤年心底发毛,他忽然发现,自己拉拢对方,真的是正确的选择么? 此刻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简直就是骑虎难下。 说归说,他手腕一动,丢出一本薄薄的小册。 册子淡青,稍显破旧,上面刻字三个字。 “飞叶斩!” 似一式仙家术法,立刻就把苍寒的目光吸引了过去。 “不错不错,帮主当真是知恩图报之人。”苍寒说着,脸上笑容愈加浓郁。 徐凤年的心终于松懈了下来,料想小鬼就是小鬼,给点好处就欢喜若狂。 可惜,没等他松懈完成,耳边就传来三个字。 “还有么?” “你…你……没…没有了!”徐凤年顿时怒气攻心,一时语塞起来。 “说话结结巴巴,肯定还有。”苍寒直接摇头,半分都不信的抖肩道:“哎呀呀,鼎鼎大名的徐帮主,如此小气抠门,又怎能招纳贤才呢?” “本尊小气?你这个颠倒是非的臭小鬼,过分了。” 嘴上说着过分一词,手里却不闲着,又丢出两本小册。 一本猩红如血,刻着望月二字。 一本蔚蓝如晴空万里,注有水遁二字。 苍寒看的高兴,不禁微微鼓掌,甚是满意。 再看徐凤年的气息,张牙舞爪,似要生吞活剥了他一样。 他知晓,该停下来了。 怎么说,徐凤年如今也是自己的帮主了,虽然苍寒可以继续借势,可万一把对方给活活逼死怎么办。 太缺德了不是么。 “本少可是知书达礼之人,平日除了喜欢专研学识,对各种石头也都颇为感兴趣。” 他轻拂衣袖,向着地上的九枚灵石和三本小册抓去,语气悠悠缓缓慢吞吞:“至于这些钱财嘛,都乃身外之物,且又太贵重了,要不得要不得,帮主都请收回吧。” 章16:做贼 话毕,端坐如钟,面色平静似镜面,恰似一副两袖清风的模样。 “你大爷的!” 徐凤年直接啐了一口,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我向来很容易满足的,对不对呀,芯儿。”苍寒微微扭头,看了一眼远处的大树,笑道。 “啊?”芯儿眼看被少爷早早发现了,立马头如捣葱一般止不住的点头道:“对对对对对对……” “哼,记着,三天后的午时,本尊在黑山等你。” 徐凤年不想再与苍寒扯皮,卷起一众布袋,拂袖离去。 ………… 是夜,苍寒虽然有些疲惫,却遮掩不住心底的狂跳。 带着满满的收获,回到了屋子里。 “这灵石,像玉一样呢,”芯儿把玩着其中一枚,贴在掌心揉了揉,颇为好奇。 “确实,以前只听过其名,未见其物。” “少爷要用这些来修炼么?” “是呀,希望这些可以帮我突破百川一层吧。” “肯定可以哒,”芯儿信誓旦旦,似在给少爷鼓气。 苍寒淡淡的笑了笑,却是很羡慕芯儿的,天赋异禀,根本不需要灵石这种外力就进步神速。 夜色漫漫,两个人将困意抛掷脑海,津津有味的研究起其余三本小册来,时而传出欢声笑语。 翌日,通宵达旦的芯儿带着最后一点力气,率先爬到床上,给少爷暖床。 直至傍晚,他们俩才先后起身,在陪着爹娘和各位姨娘们吃过晚膳之后,便匆忙的去了小竹林,兴致勃勃的练起那几式术法来。 但见芯儿玉手一挥,便掀起数十飞叶漂浮与身外,透着一抹锋利之色。 似可削铁如泥,把人扎出密密麻麻的血窟窿,正是那仙道术法飞叶斩! 相比之下,苍寒就逊色太多,他忙活了一夜,如今也只堪堪让两三枚树叶环绕,并且还摇摇晃晃,很是不稳。 更没有多少锋利的感觉。 “少爷,这样,这样挥舞,然后身心要与这方竹林融入。”芯儿鼓着小脸蛋,挥着小手,很是认真的指点着。 苍寒依照后,倒是好上不少,虽然还是那三两叶,却稳定很多,隐隐乍现出一丝锋芒。 此后,他不断练习着,渐渐熟练起来,当然了,叶子的数量始终还是两三片。 “少爷你看,今晚有月亮耶,还特别圆呐,”芯儿指着夜空那一轮显露出来的明月,贝齿露。 “恩,可以练习一下望月了。” 望月,顾名思义,便是以这明月为引,以眼睛注视,让太阴之气灌注身,获取超出常人之力。 基本上,与那先前奎九的术法有异曲同工之妙。 不过呢,这望月之术,并不会让身体变的肥大。 至于肤色上,如此刻的芯儿,会呈现出淡淡的青色,仿佛幽林里的妖女,颇为诡异和神秘。 苍寒做不到那么好,盯了半天月亮,也不见什么太阴之力下来,着实苦恼。 “难不成是我只有一只眼的缘故?”他喃喃自语着,闷闷不乐。 芯儿仿佛听见了似的,故意的闭上一目,依旧那般青光缭绕,丝毫不减。 “淘气是要打屁股的,”苍寒余光一扫,抬起手就是一巴掌。 “啊!好痛呀,”芯儿红着脸,一番楚楚可怜的模样。 “屁,本少只是轻轻的摸了一下而已。”苍寒微微拂袖,呸了一句。 ………… 时间一晃而过,转眼间,便到了与那黑鸦帮帮主的约定之日。 这些日子里,苍寒对于这望月之术,飞叶斩都精进了不少,便是连水遁也悄悄的尝试了几番。 不过没有练习太多,怕引起外人注意,毕竟是在流芳城外,不太安。 芯儿自不必说,凡事只需一遍,便无师自通,快的惊人。 说句实话,有个这般天赋罕见的婢女在身边,虽然在修行时稍显郁闷,但在绝大部分时间里,总归来说,还是相当开心的。 除此之外,借着那几枚小小灵石的效果,让他终于将第三条灵河凝聚圆满,正式迈入了百川第一层。 并且还有所递增,使得第四条灵河也凝聚出了一半。 当真是极好极好。 眼下,距离午时还有小半个时辰。 一袭卷云淡蓝长衫的苍寒,带着衣着浅绿色水纹襦裙的芯儿出了府门。可实际上,他原本是不想带这丫头出来的。 要知道,此番前去,多多少少都有些许风险,那可是真正的江湖,真正的陌生世界。 可他拗不过芯儿死缠烂打,尤其是为了一同前去,竟在房门外跪了一夜,当真是个倔脾气的小丫头。 后来他想了想,算了,与其让对方独守空房闷闷不乐,还是带出来吧,至少在心情上,是开心的。 而这开心二字,也一直都是苍寒所追求的。 人活一世,如苦海无涯,能愉悦一刻,就不要轻易放过,因为你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悲伤,什么时候会哭泣。 他如此,希望芯儿也如此,希望爹地娘亲,各位姨娘,乃至管家厨子,都如此。 芯儿的身上,背着一个鼓鼓的包袱,透着一股浓香,都是好吃的。 依照她的话,说那山野粗人的食物肯定不好吃。 话说他们俩为了不让府里上下起疑,便是这出门的小段功夫,都筹备了很久。 又是支开门仆,又是支开管家的,闹了好半天,才藏着掖着包袱跟做贼似的溜了出来。 然而无论他的俊秀如画的容颜,还是如雷贯耳的名气,历来都是惹人注目的主儿。 使得在城里,也是连连避开人群,走小路,穿幽径。 折腾许久,才来到城门口。 眼看城门处眼熟的人更多,苍寒寻觅了半天,才找到一个稍显面生的车夫,付以重金,告诉他不要走漏半点风声,这才顺利出了城。 直至远离了流芳城百丈外之后,苍寒和芯儿才稍稍的松了一口气。 毕竟,他们俩,以往是很少出城的。 虽然正大光明的出城不是问题,可一旦传到父亲耳朵里,终归不妥。 “少爷,前面不远就是黑山啦。”芯儿走在前面,东张西望,大有一副保护苍寒的味道。 “看到他了,跟个僵尸一样矗立在那里,真是晦气。” 苍寒举目远眺,倚靠着这生来极佳的眼珠子,一眼就相中了那黑山外围的半山腰上的徐凤年徐帮主。 章17:这么快? “奴家要是也有少爷那般好的视力就好啦,”芯儿嘀咕着,寻了少顷,才发现那徐帮主站在一棵大树的树梢上,黑乎乎的一团,很不起眼。 半晌,他们二人堪堪爬上了半山腰,与徐帮主汇合。 对于芯儿的出现,徐凤年只是微微的于目中闪过一丝光彩,没有多问。 也就在这时,苍寒才发现这徐帮主的真面目。 身披黑袍,头戴斗篷,一应俱黑,仿佛黑无常一样。 身形消瘦略显干枯,面色也很是蜡黄,修为上,约莫在百川五层后期,接近六层。 除此之外,斗篷之下的面孔,还带着半幅面具,露出半张即将而立之年的面孔。 不得不说,只论作为一帮之主这个身份来说,还是相当年轻的。 然而,身形或许尚且年轻,可深邃中泛着一些血丝的双眸,却是给人一种极为强烈的压迫和冷血,以及浓浓的沧桑之意。 像是经历了很多事,很多风雨。 “越过这个山头,就是黑山区域了,想必苍少爷应该多多少少了解一二吧。” 苍寒虽然没有经历过江湖,但这四周的大大小小的势力还是知晓个七七八八的。 他即可开口:“当然,除了你黑鸦帮之外,还有猛虎帮和那个什么什么蟒来着?” “花蟒帮,一群喜欢耍阴谋诡计的狗东西。”徐凤年轻哼一声,似乎彼此之间有些恩怨。 “对的,这花蟒帮的人,本少还从未见过,颇为神秘啊。” “嘿,还是不见的好。”徐凤年走在前头,步伐轻缓,仿佛没有声音。 “我听闻,黑山域里,好像还有个什么相当古老的种族?” “苍少爷的消息灵通啊,确有此族,名暗月,并且就是我们合作的关键。” “关键?”苍寒揣摩了一会,不由对方提起,就似猜到了一样:“也就是说,这赌石,是由那古老的种族举办的咯。” “不错,如你所言。”徐凤年微微的点了点头,继续道:“不瞒苍少爷,我黑鸦帮数月前的智将病死了,由此对于这赌石之事,颇感无奈……” “是么,”苍寒微笑着,略做试探的提了一句:“不仅仅是智将的空缺吧,应该还有实力上的下滑,或是止步不前?毕竟徐帮主可是修士啊。” “哈哈哈哈,苍少爷果真聪慧过人。” 徐凤年干笑着,带着苍寒和芯儿越过了山头,不多时,就来到了另一处里头的山上。 微微仰首,顺着草木遥望,可以清晰的看到不远处那遍布整个山头的黑鸦帮。 黑压压的一片楼阁屋宇,参差不齐,便是在这午后艳阳之下,也显得有些阴森。 山上的帮众眼见帮主回来了,一个个都很是有秩序的单膝下跪,齐喝一声:“恭迎帮主大人,恭迎智将大人。” “智将这名字嘛,还不错。”苍寒负手前行,看着满山大汉的下跪,轻笑道:“徐帮主你这架子,可真够大的。” 徐凤年不予置评,似要维护他那高冷的气质。 “恭迎帮主大人回来……” 但见叶凡和几个陌生的大汉,齐齐现身,向着徐凤年一一单膝下跪。 苍寒的目光里,在那消瘦不少的叶凡身上看了几眼,意味深长。 他抿了抿嘴,移开后看向另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没有下跪的大汉。 那是一个身处在帮门主院里的一个铁匠,正在大大小小的各种炉子旁锻造铁器,不时传来金铁之声。 年纪上约莫三十出头,与徐凤年有三分像,似亲兄弟。 可气息上,却非修士。 但浓郁的血气,似有炼体五重后期,加上伟岸的身躯,依旧不凡。 大汉光着脑袋,赤膊上身,肤色古铜,布满了大大小小的刀疤。 腰肌系着两个人头骨,下面简单裹着一层麻布,还背负着一柄厚重的环首大刀,寒光凛凛,隐约带着血迹,煞气惊人。 关于此人,苍寒虽然没有见过,却听说过其威名,传闻是徐帮主的亲哥哥,叫徐九刀,是这黑鸦帮的副帮主,过去是个屠夫,冷漠无情,力气很大。 手上的人命,更是不少。 此刻,徐九刀抬起汗流满面的头颅,对上了苍寒的目光。 没有恶意,也没有善意。 大约在对视了两息之后,徐九刀就别开了目光,似一个沉默寡言的人。 随后,徐凤年带着苍寒和芯儿,去了专属于智将的住处,几乎和他自己的屋子紧邻。 “约定苍少爷今日来,便是因为那暗月族在晚上会举行赌石大会。 我们两个时辰后出发,这期间,苍少爷若有兴趣,本尊可以带你去逛逛四周山野,或者你们自己随处逛逛,不要离得太远即可。” 徐凤年给苍寒和芯儿安顿好之后,大致交代了一番此行种种。 “不劳烦徐帮主了,晚上既然有赌石大会,得先养足精神才是。”苍寒一边说着,一边就来到那宽大的木床便,坐了下来。 “也行,苍少爷请随意。” 徐凤年说完,就离开了。 ………… “这里,好臭……” 芯儿捂着鼻子,初次来到这种地方,很是不适。 苍寒看了看,知晓是那外边的茅厕,顺着窗户看去,污渍一地黑黄交融相当恶心的很,其中还有一堆堆白色的蛆不断蠕动着。 如此,他也不免皱了皱鼻子。 这里的环境基本和城里的难民窟差不多,房屋虽然大气,却有些空洞,质地木材上也次的很。 说白了,能住人,不过也仅仅是能住罢了。 只是,看屋外时而来去的帮众譬如叶凡等人,似乎早已习以为常,没有多少不适。 看到此,直让苍寒摇头。 “果然是粗人住的地方呀,还硌屁股呢。” 芯儿一边揉着自己的屁股,一边摸了摸那之前坐下的板凳表面,发现居然凹凸不平,登时无语的很。 “无妨,等晚上结束了那赌石大会后,我们就回去了。” 苍寒自然也有所不适,却没有这么多抱怨。 既来之,则安之。 “唔,还想给少爷吃糕点的呢,可这么臭……” “没事,等去暗月族的时候,再吃不迟。” “可那时候就凉了呀,而且,那暗月族听你们说很古老的样子,要奴家说,肯定比这乌鸦帮的环境更差。” “没事的,往后我行走江湖,更恶劣更可怕的情况,都有可能出现。 而你,要渐渐习惯。”苍寒揉了揉芯儿的脑袋,轻言细语。 “知道啦。” 芯儿没有过多犹豫,便认真的点了点头,同时还抬起手捏出小拳头,信誓旦旦嘟着嘴:“芯儿要努力变强,保护少爷。” 苍寒笑而不语,稍作休息之后,便带着芯儿去帮里逛了一圈,最后,寻一处清净空旷的大树下,迎着微凉的春风,或眺望远方,或闭目养神。 又或者,练习一下那飞叶斩…… 转眼间,两个时辰一晃而过。 他们回到住处后,看见帮主正在静静的等他,四周还有几个精壮的膘肥大汉,似要一起去那暗月族。 苍寒扫了一眼后,道了句:“出门不便,忘带了剑,不知徐帮主这里,可有多余的兵器?” “当然有,”徐凤年说着,当即使了一个眼神。 但见那不远处的叶凡立马应声,去了趟兵器库。 少许,这才挑选出一柄银光闪闪的精钢长剑,迈出了屋子,恭恭敬敬的端在手里,呈现在苍寒眼前。 “这剑?” “这剑可是帮里最好一列的长剑了。”叶凡见苍寒疑惑,顿时解释道。 “如何好?” “剑刃锋利,杀人于无形!” “哦?这么快?”苍寒目中有奇异之光闪过,似乎有些兴趣。 “当然了,叶某怎敢欺骗智将大人?”叶凡略做低声下气,很是恭维。 “是么?” 苍寒笑了,同时抬起手一把接过。 也就在这一瞬,他另一手手猛地伸出,气势如虹,快如闪电般的掐住了叶凡的喉咙。 使得后者在大惊之下,嘴巴条件反射的张大,舌头伸直。 与此同时,苍寒快刀斩乱麻般的持剑一劈,银光闪过,直接让叶凡的舌头高高抛起,鲜血飞溅,惨叫回旋! 章18:遭了! 齐国,越海州。 北部边境,流芳城外。 在这黑山域内,原本一派祥和的黑鸦帮,却因为苍寒这突如其来的出手,惊呆了几乎所有目睹的人。 徐凤年眉头一皱,他看着叶凡大口吐血,疼的浑身颤抖,先是拦住了躁动的帮众,而后缓缓开口道:“苍少爷,你这是何意?” “我这是何意?” 苍寒语调不变的重复了一边,忽然大笑道:“这个问题,谁都可以问我。 唯独,你不能!” 徐凤年微眯双眸,忽然沉默了。 便是连芯儿也呆住了,怔怔出神,刚才还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可在看到了徐帮主的沉默后,又隐隐联想到了什么。 苍寒取出一块洁白色的蚕丝手帕,一边擦拭着剑刃上沾染的鲜血,一边冷冷的对着徐凤年道:“你一手毁了我的前程,又让我与你同流合污,踏上这处处充满危机的江湖。 这份大礼,太重了,压的本少我喘不过气,势必要发泄发泄。” 徐凤年双眸眯的更细了,数息之后,他才动了动嘴角:“那如今,算是扯平了?” “哈哈哈哈,看把徐帮主你吓得,本少已是贵帮之人了,并且还留了他一条狗命,还用点明么?” 苍寒神情变化,微微的扫了一眼惊魂未定的叶凡,微笑开口。 “那,我等……启程吧。” 徐凤年的面色不显喜怒,大袖一挥,带着四个大汉,便出了帮门。 “走吧,”苍寒无视着其余帮众投来的不善目光,带着芯儿,一同跟上。 对于这叶凡,他早在那日就起了杀机,却没有机会。如今在黑鸦帮,亦是难道极大,更何况,他的实力还在对方之下。 唯有退一步,找个机会,出其不意的割了对方的舌头,便算了。 毕竟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是那徐凤年徐帮主呢! 想必这会的帮门里,定有很多议论,其中,定有一种认为他苍寒太明目张胆了。 太明目张胆的显露自己的心思。 只是,他不在乎。 他不在乎眼下的徐帮主怎么想,更不在乎方才之举是否理智。 他只想告诉别人,江湖我来了,谁惹我,都将要付出代价! 这份嚣张,三分源于死老头的遮天之势,三分源于芯儿的罕见天资,余下的四分,来自于他自己。 便是此生与修仙无望,仅凭武道上的造诣,假以时日,也足以在这四方立足! 思绪万千,随着徐帮主的引领,他们一行七人,借着夕阳西下的余晖,已然渐渐远离的黑鸦帮,一路向东,向着更深处的山林里赶去。 许是因为先前之事,他等一路无言,气氛略显冷清。 苍寒倒是不在意,并且是可以理解的,怎么说那叶凡也是徐帮主的得力手下。 突逢此劫,心里多多少少是需要一些时间缓和的。 芯儿见一直没人开口,索性打开包袱,摸出剩余的一些春饼,递向苍寒道:“少爷,吃点吧。” 同时又嘀咕一句:“什么帮派呢,连个晚饭都没有。” “前面这山谷过去,就是暗月族了,那里早已准备了晚餐。” 半晌,徐凤年沙哑的说了句。 “唔,哼,不早说。”芯儿嘟囔了一句。 ………… 半柱香后,他们越过了幽深的山谷,映入眼帘的是一条宽广的河,河水清澈见底,却不见多少鱼儿。 看着流向,应是流芳城外忘川河的上流。 而在河对岸,随着地势渐渐起伏,矗立起一座黑色的荒山。 说是一座山,更像一块巨大的山岩,草木很少,似从地底冒出,又似与后面的高山相连。有百丈多高,其表面凹凸不平,充满不少孔洞,大大小小,似都是天然形成。 咋一看,很是让人惊悚。 再一看,又有些诡异。 这些孔洞里,有些冒着青烟,还有的露出一些小孩子的脸,向外边张望着。 不过所看的并非仅仅他们,因为他们也不只是来到这里唯一的外人。 在过了忘川河后,苍寒看到了几个自北面山上,下来了几个其他帮派的人。 这一连五人,除了为首的之外,都穿着绣有虎头的衣衫,身份不言而喻。 而那为首之辈,是一个扛着狼牙棒的大汉,身披虎皮大衣,满脸横肉,气血旺盛的让人感到可怕。 苍寒右眼眯起,微微吸了一口凉气,虽闻过其名,但在真正见到后,还是相当震撼。 毕竟,对方可是猛虎帮的帮主,吴浩。 其修为,有炼体六重中期之高。 是这整个黑山域的第一强者! ………… 然而最引人瞩目的不仅仅只有吴浩一人,除此之外,还有他身边的一位个头两米多的猛汉。 “那…那就是传闻中的那个大力士么?”芯儿小声问道,生怕惊动了对方。 “正是,吴浩最为得力的手下,来自六郡之下古武州的大力士,方琨。” 苍寒轻声开口,没有过多去看。 “哇,他就是那个…那个喜欢同性的……” “嘘,”苍寒捂住芯儿的嘴,颇为谨慎。 传闻此人不仅力大无穷,还特别喜欢**,便是对于俊美的年轻男子,也一应俱喜。 芯儿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一样,猛地看了一下少爷那清秀的脸庞,心底顿时狂跳起来。 暗叫一声:“遭了!” 章19:这水我不接,这刀我也不借!(第三更) 芯儿的小心思,苍寒岂会不知,不禁噗嗤一笑:“别多想。” “可…可是……”芯儿一直觉得少爷俊秀非凡,与众不同,便是被捂着小嘴也止不住她嘀咕。 “没有什么可是,无非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别担心了。” 苍寒松开手,继续漫步。 但见吴浩和方琨他们,显然也看了过来。 “呦,这位,小公子面生的很呢?” 说话的,正是高大如巨人一般的方琨,其修为也有炼体六重初期,很强。 对方那肌肉,一块块鼓的跟球似的,壮的吓人。 头发只留后脑勺那一束长长的扎成了辫子,踏着重重的铁靴,每一下,都陷入土壤里,显得力道十足。 “哪里面生了?不就是前几日轰动流芳城的苍寒苍少爷呗。”吴浩露出森白的牙齿,冷笑了一下。 “哦哦哦,想起来了,居然是玉树临风,才华横溢,且赌术绝伦的赌神苍大少呀! 久仰久仰。” 方琨似乎终于想起来了,无论是语气里还是神情中,都露出一抹贪婪,对苍寒升起极为浓郁的兴趣。 又或者,这种浓郁的兴趣,早在多年前,就于心底萌发了。 苍寒被这种怪异的目光看的浑身不自在,料想这真是说什么,就来什么啊。 芯儿更是绷紧了心弦,时刻做好护主的架势。 “哎呀呀,帮主和副帮主大人只盯着人家小孩子看,却忽略了重拾信心的黑鸦大人呢。” 这一次说话的,是一个童颜鹤发的白袍老道,手持一把白羽蒲扇,身形消瘦,可腰杆却又格外的挺拔,如一棵柏树耸立,气势不凡。 正是猛虎帮的师爷,谢三鼎。 擅长观天象,算命理,聚人心等诸多之道,名气颇大,苍寒早有耳闻。 可以说,猛虎帮有这般昌盛,至少四成来自这谢三鼎的手段。 其身份之高,便是那吴浩对此也相当敬重。 此刻,经他这一提,方琨立马龇牙咧嘴道:“嘿嘿嘿,黑鸦小儿黑不溜秋的,站哪呢?师爷您给我指一下,没看到呢。” “哎呀,这黑鸦老弟,总喜欢站在阴影里,是不是那个?”吴浩故作为难的摇了摇头,随后指向一处大树下,指在一块腐朽的枯木上,狐疑道。 “唉,还真有可能是,让老子上前和他打一个招呼。”方琨有模有样的上前几步,忽然失望道:“不不不,不是啊帮主大人,那是一块发黑的烂木头。” “啊?烂木头?哈哈哈哈哈。”吴浩仰天大笑,脸带着其他帮众,一块高声大笑。 徐凤年似乎对此早已习惯了,他放慢了步伐,一改过去的隐忍,嗤笑道:“你们这种又弱智又白痴的把戏还没玩腻呢?” “咦?” “哦?” “哈哈哈哈哈!” 随着徐凤年的针锋相对,让这吴浩方琨谢三鼎三人一下子都更乐了。 “黑鸦老弟,终于找到你了,幸好你开了金口,否则还是真是费眼啊。”谢三鼎捋了捋小胡子,笑眯眯道。 “哎呦喂,这烂木头,竟然说话了?”方琨舔了舔嘴唇,戏耍之意更浓。 “烂木头,你们这是在自我介绍吧,天天仗着一亩三分地耀武扬威,真是一群胸无大志的废物。” 徐凤年开口如剑,似将这些早就想说的话给丢了出来,颇为痛快。 “废物?哈哈哈哈哈哈。”吴浩不怒反笑,他扫了一眼苍寒,冷冷开口:“就凭这小子,你就想烂木头翻身上青天了?哈哈哈哈哈哈。” “还别说,还真有可能呢,毕竟是赌神嘛哈哈哈哈哈。”方琨大有深意的看去, “赌神?老朽也曾见过一些,却都输的连裤衩子都没了。”谢三鼎依旧那般笑眯眯,不过神情中却相当高傲,像一只仰首挺胸的公鸡。 “哈哈哈,喂,小赌神,你怎么不说话了?” 方琨挑了挑淡淡的细眉,赫然吹起口哨来:“别不是被咱们吓得尿裤子了吧,哈哈哈哈。” “真要尿裤子的话,也正常啦,毕竟是城里娇生惯养的小少爷,可以理解。”谢三鼎笑吟吟中,摇了摇手里的蒲扇。 “呸,才没有呢,我家少爷可厉害了。”芯儿不服,鼓着小脸蛋,立马反驳了回去。 “哟,这小丫头好凶呀,有趣有趣哈哈哈。” 吴浩抽动了一下嘴角,大笑道:“确实厉害,厉害的不敢出声了哈哈哈哈。” 但见苍寒面露忌惮,似没有见过这种场景,有点发怵,有点慌。 这种种心绪都隐约浮现在脸上,显得不想惹事的模样。 “少爷?” 芯儿转过头来,狐疑的看了看,大惑不解。 徐凤年也看了一眼,表面上没有吱声,心底却是大骂痛骂起来,料想你这小子城府真深,装的真他丫的像! 呈如徐凤年的心底所想,苍寒确实在装。 却不是畏惧,更非害怕。 只是不愿接这来自徐凤年的祸水东引,更不愿让对方的借他的刀,杀人! 章20:人生如戏 就徐凤年刚刚那点小心思,岂能忽悠过他苍寒? 直接一句话,就把来自猛虎帮几人的矛头引到他身上,想借此挑起他们彼此的矛盾。 最好能大打出手,或是以后出手。 以此,再引出那个死老头降临,灭了这几个人。这般一来,他徐凤年不仅仅可以因此扬威,更间接灭了自己一直以来的仇敌。 如此一箭双雕的计策,简直完美。 苍寒没有开口,却知晓,这个计策应该早就在对方的心底萌发过。 尤其是对方,在看到他之前割了叶凡的舌头之后。 那心中的笃定,怕是直接强烈了数倍,以为他苍寒是年少气盛,是血气方刚,是仗着死老头的势,无法无天! 可惜徐凤年想错了,而且是大错特错。 首先,死老头真正的庇护的人,是芯儿,不是他。 当然了,一旦打起来,芯儿必定会出手,届时发展到危机关头,死老头一定又会出现。 其次,苍寒确实睢眦必报,不放过任何一个得罪他的人。 然而,这个结果,是得有前提的。 是得别人先惹他,他才会选择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如今,平白无故的将祸水泼到他身上,以此借刀杀人? 苍寒真想现在就和徐凤年道:“做梦吧,别再想了。” 不过他一个字都没有说,只随着算计落空的徐凤年迈进了暗月族的洞门。 踏入了这偌大的荒山之内。 但见里面,灯火幽暗,环境上颇为潮湿,散着一些霉味。 有不少身披暗红色衣衫,赤着脚,脸上画着五颜六色图腾的族人。 还有一些石质桌椅,围着一面巨大的展台边,和简单又不失香味的食物,像是在招待贵宾一样。 但见展台上,摆放着一面巨大的木架,长有十丈,高约九尺。 其间分成三层,上面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 这会,有暗月族人,引领他们依次入座,看不远处,猛虎帮也进来了。 随着一阵娇笑,另一边,是几个搔首弄姿的女子,正对着苍寒挤眉弄眼,很是妖娆。 正是毒蛇帮的帮众,在这外围的女子中,端坐了两人,一男一女,皆有炼体六重初期的修为。 男的脸色暗灰,像枯尸一般,更是奇丑无比,感觉整个五官都扭成一团,很是古怪。 矮小的身子裹着一件绿盈盈的袍子,活像一只癞蛤蟆。 “哇,那人……” 芯儿看了这男子一眼,移开了目光。 “花蟒帮的鬼差,听闻是个阉人,满脑子的阴谋诡计。” 苍寒轻声的给芯儿介绍道。 “那…那另一个呢?” “当然帮主花夫人了,传闻驭蛇有道,来历的神秘的很呢。”苍寒轻拂衣袖,悠悠开口。 “这个花夫人,倒是端庄秀丽,像天鹅一样。”芯儿嘀咕着,怎么看怎么觉得这两个反差巨大的人在一起很是违和。 这花夫人和鬼差,一直在窃窃私语,眼看苍寒的目光时而扫过,不禁停了下来。 “苍少爷,这么看着人家,莫非对妾身有意思?”花夫人抛了一个媚眼,言辞酥麻。 “谁看你呢,我家少爷才不会喜欢你呢,哼。”芯儿撇了撇嘴,哼哼道。 “哪里来的贱婢?敢这样和夫人说话?”但见一个白裙素裹,面色冷漠的持琴少女,当即呵斥一声,猛地用玉手拨弄了一下弦丝,发出一阵凛冽的撕裂声,化为刀影轰轰袭来。 “好啦,小丫头而已,”花夫人轻挥衣袖,便化解了刀影。 苍寒右眼眯起,他并没有多看这白裙少女太多,反倒是把大部分目光留在那花夫人身后阴影处。 那里,站在一个少年。 一个带着蛇头面具的诡异少年,背负黑铁长剑,锈迹斑斑。他身上的气息,仿佛死人一样,枯寂衰败,毫无波动。 越是如此,越是让人不寒而栗。 ………… “既然各位都到齐了,我们就开始吧。” 一声带着淡淡他乡口音的话语,让苍寒移开了目光。 那是一个不知何时已然出现在展台上的老妪,气息浅浅,却丝毫不弱那吴浩半分。 自额头上正中央的发际线开始,垂直向下直到下巴处,抹着三道暗红色的血痕,颇为狰狞。 这种类似的血痕,刻在每个暗月族人的身上,不过大多都是一条。 两条很少,至于三条,则就目中所看的这些人里,只有这老妪一人。 再看那衣衫上的满月和残月的区分,显而易见的应是身份高低的象征。 “这位是?” 苍寒对于黑山域虽有一些了解,但对这居世代久居深山不出的暗月一族,却是一概不知。 “暗月族的大祭司,具体叫什么我也不知,他们是很神秘的种族。”徐凤年缓缓开口,似乎便是他,也了解的不多。 “确实耶,这些人居然都不说话的……”芯儿吃了点这里的食物,看样子似乎蛮好吃的。 苍寒也渐渐发现了这一点,从进来到现在,这些族人没有一个开口说过话,一个字都没有。 好像所有的交流都可以用眼神来完成,便是连手势都免了。 若非这个老妪终于开了口,真会让他觉得这些人难不cd是哑巴…… 然而,他还发现了,这些人虽然用眼神交流很是怪异,但那眼神的表达却是极为丰富,一瞬间,就可以展露出好几种变化。 苍寒虽然看不懂,却暗暗称奇。 与此同时,展台上,随着老妪眼神示意之后,便从这木架后方,山体的深处里,涌现出两列长长的族人,一个个手里端着或大或小的古朴石块一一上台,很是谨慎的放在了木架上。 大约忙活了一会后,终于摆满了,这些石头的颜色大抵都是土黄淡青和灰白几种颜色,有些还带着点泥土,像是刚挖出来的。 苍寒在观察的时候,发现这载满近百块石头的木架居然还稳稳当当,倒是略有诧异。 他细细一看,发现这被磨损的颇为圆润的木架,竟是铁铧木所制。 听闻此木的硬度,连刀剑都难以穿透,极为稀有,很是罕见。 如今,居然在这里看到这么一大堆,当真越发对这个暗月族有兴趣了。 不过也就是想想,他此番前来,是为了赌石,确切的说,是为了诱人的报酬。 简单的说,他是为钱而来,寻觅暗月一族背后隐秘的这种事,还是算了吧。 别到时候什么都没有发现,还惹得一身麻烦。 再多感兴趣,在自身实力强横之前,也得毅然放下。 ………… “赌石的规矩,想必大家都懂得,老身就不墨迹了。”那暗月族的大祭司缓缓开口,就站到了一旁,任由他们三大帮派的近二十来人细细打量起来。 关于这里的规矩,苍寒从先前徐凤年给予的玉简里,早已了解的详详细细。 他们这每一个帮派的人,最多只能买取九块石头。 倘若有一块石头被两帮人乃至三帮人都看中了,那就进入拍卖环节,价高者得。 而后,买来的石头,都有由那大祭司当场亲自切开。 是赚是亏,里面是空是无,是寻常翡翠,还是珍贵玛瑙,亦或是那罕见灵石,其间种种,在他们的一念之间。 如这般的赌石大会,已经发展了很多年,在时间上短则相隔十日不到,多则长达一月之久,并不固定。 苍寒静静的坐了一会,他已然发现,这黑鸦帮的整体实力,在这黑山域里,是最弱的。 与那最强大的猛虎帮,差距很多。便是连花蟒帮,也压他们一头。 除此之外,其他两帮,应该是都没有修士的。也就是说,整个黑山域,除却他和芯儿外,只有徐凤年一人,是修士。 少顷,他深吸一口气,这才起身和其他人一样,走近展台,认真看起。 他没有急着施展预知未来的能力,毕竟旁人大多不急,比方那花蟒帮的花夫人和鬼差,还有那猛虎帮的谢三鼎都在慢悠悠的观摩着。 要知道虽然每个帮派都可以买九块之多,可这价钱,却是相当不菲。 由此,赌石,赌得从来不是数量,而是质量。 运气好,只需一块,就赚翻了! 甚至,一夜暴富这种事,也不是没有发生过。 听起来好像没什么,但实际上,这是赚是亏,影响是不小。 比方说他黑鸦帮切出了一块灵石,而其余两帮只切出了普通的玉石,那差距可就大了。 玉石最多卖点钱,而灵石却可以提高修为,就算是卖出去,也是极大的价钱。 这产生的后果,可就能拉进彼此帮派在实力的差距。 这也正是,徐凤年势必拉拢苍寒的主要原因了。 ………… 时间缓缓流逝,直到那谢三鼎开始打算敲定一块土黄色石头的时候,苍寒这才回到了座位上,以喝水为由,赫然看向整个展台,右眼微微眯起,施展了预知未来的能力! 天地剧变,岁月汹涌,在他的右目里,一切都在飞快的变化着。 瞬息之后,苍寒收起目光,但见目中隐约出现了一些细微的血丝,多了一些疲惫。 这正是他这预知之力的代价,预知的未来越长,就会愈加疲惫。 除此之外,在次数上的累积也会让疲惫节节攀升。 好在,他身上时时刻刻都带着恢复体力的药物。 但如果,在一日之内,施展超过了九次,则会让视力渐渐模糊,甚至是视力衰退的恶劣后果! 当然,只要不是特别严重,都可以通过疗养恢复的,少则数个时辰即可好转,多则一月才能恢复如初。 ………… 此刻,苍寒已经看到了未来,不得不说,他倒了有些佩服那猛虎帮的师爷谢三鼎了。 居然相中了一块蕴含着大块灵石的石头! 虽然对方在抉择一刻,犹豫颇多,但终归是到手了。 他甚至看到了对方的大笑,以此可以看出来,关于这灵石的产出是极其稀有的,平常便是有,怕也就是徐凤年先前给他的那种鸡卵大小。 不过嘛,既然这些被苍寒看到了,那么这块石头无论如何,也都跑不成他的手掌心。 他想着中,就来到那也在打量石头的徐凤年身边,有意无意的贴近对方的耳朵,同时眼神看向另一块石头,窃窃私语。 这一幕,实际上很正常,并不唐突。 却让紧邻不远的谢三鼎余光一扫,立马将手中本要敲定的石头,暂且松懈了下来。 章21:拼了! 是夜,星辰点点。 黑山域,暗月一族内。 在这当中的谢三鼎,神情一动,有意无意的向着苍寒的方向,挪动了几步。 他之前在外边虽然轻视苍寒的赌神之名,但实际上,只当挑衅罢了,以及不想在气势上落了下风。 其实在他心底,是相当不安的。 毕竟赌神的名气,在这四方如雷贯耳,太大太大,曾让无数江湖门派动心的苍少爷,又怎会是个不入流的货色呢。 说白了,他一直都在观察苍寒的举动,对方在那千秋赌坊的连胜不断,让他早就想会一会了。 但说实话,他心里没底,尤其是看到一个个赌坛高手输的不得不服后,更是没有丝毫勇气。 他已然七十多了,老了,对于这名声,很是在乎,很是爱惜。 让他去流芳城出丑? 这可不仅仅是丢他的脸,还丢整个猛虎帮的脸。 如何能不谨慎呢,如何能不害怕呢。 尤其是,在苍寒入主黑鸦帮之后,他更为不安,不仅仅是他谢三鼎一人,包括帮主吴浩,都颇为忐忑。 毕竟谁都知道,黑鸦帮之前的智将病死了,找不到得力之人代替,让帮主徐凤年一直在这赌石大会上连番碰壁吃灰。 使得其自身修为的进展愈加缓慢,与他们的差距越来越大。 这本是一件好事,尤其是对于最强大的猛虎帮来说,早就有了吞并的打算。 然而,由于花蟒帮的存在,让他们略有顾虑,不想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所以一直在寻找最佳时机,迟迟没有动手。 却没有想到,这黑鸦帮忽然的,就把那一直不愿涉及江湖的苍少爷给拉拢了。 这其中缘由为何,他们无从知晓。 但不得不说,无论是对他们猛虎帮而言,还是对花蟒帮而论,都是猝不及防,始料未及的。 说简单一点,面对黑鸦帮这个已经瘦弱的猎物,他猛虎帮,是绝对不想眼睁睁的看着对方重新恢复过来。 由此,便是从此刻开始,从苍寒要选中哪颗石头开始,都得尽力干扰,力争抢。 必要时,甚至加以威胁。 要让苍寒生畏,让徐凤年死心。 反之,若他们极力反抗,那他猛虎帮再借此机会直接出手,将希望扼杀在摇篮里! ………… 此刻,他知晓沉浸已久的苍寒终于有所行动了,顿时暗道:“臭小鬼,这是可不是流芳城里的千秋赌坊,不是你的地盘。 任你手段通天,老朽也能压着你喘不过气。” 另一边,徐凤年会意之后,也不声张,只是与苍寒分开,挑起一块石头继续去看。 觉得不太好,换一个再看。 又觉得不怎么样,再换一个。 其步伐的规律,自然是朝着苍寒方才说的那块移动。 而徐凤年的行为,也自然在谢三鼎的眼皮子底下。 他冷笑中,就向方琨使了一个颜色,后者立马会意,同样有意无意的出现在徐凤年的身前,拾起一块石头细细打量起来,拦住了他继续移动的步伐。 苍寒看去,心底淡淡道:“看来这鱼,很容易上钩嘛。” 同时,脸色立刻起了些许微弱的变化,摆出一副,似自己的小心思快要被猛虎帮的人看穿了一样。 徐凤年收起余光,知晓要趁热打铁,顿时绕过方琨,抬起手一把拾起苍寒指定的那块西瓜大小,色泽青灰的石头,佯装观摩几下后,身子微微移了一点,过会放下又拾起,再次移开了一点。 当与那方琨有些距离后,又重新拾起打量一二后,冲着大祭司开口:“这块,本尊要了。” 大祭司微微点头,刚要接过石头,就被方琨拦住,冷笑道:“不好意思啊,这块,我也看中了。” 谢三鼎在后面露出满意的笑容,在他目光里,苍寒的身子在方琨开口的一瞬,很是轻微的抖了一下,不禁于心底暗暗兴奋起来:“小娃娃就是小娃娃,换个地儿,你什么都不是。” 徐凤年面色不善,咬牙中却也无奈的很,唯有让大祭司主持,进入拍卖环节。 这一幕的前前后后,花蟒帮的花夫人都一一看在眼里,却并没出手。 似乎习惯了静观其变,不喜欢身先士卒。 “这块石头,原价一百两银子,亦是现在的起步价,你们两人,每一次加价,不得少于五十两。” 在大祭司刚刚说完之后,方琨就开口道:“我猛虎帮,出两百两银子!” “三百两!”徐凤年即刻跟上,眉头都不皱一下。 “凤年兄还是别争了,老子出四百两。” “谁和你称兄道弟?五百两。” “敬酒不吃吃罚酒,六百五十两银子!”方琨冷喝一声,势要在气势上压住徐凤年。 “七百两,”徐凤年冷眼相待。 “八百两,老子要定了!” “九百两,”徐凤年接着开口。 “一千两!” “一千一百两,”徐凤年死咬着不放。 “磨磨唧唧,老子出一千五百两,你有种就再跟啊!” 方琨一席话,惊动四方人呐。 徐凤年眉头渐渐紧皱,他深吸一口气,转身看向苍寒。 毕竟这个数目,对他黑鸦帮来说,只一块石头,太高了些。 苍寒一直势在必得的信心晃了晃,双手微微紧握,咬了咬牙。似知晓继续下去,连自己的囊中,也快要羞涩了。 但事已至此,如此在意的石头,就这么放弃么。 “我已经在数日前退缩了,这一次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苍寒抿了抿嘴,深吸一口气后,缓缓开口。 言语之间,说的是斩钉截铁,斗志昂扬。 “嘿嘿嘿,要老朽说,偶尔的退让,是明智的选择,太陷入其中,只会无法自拔。” 谢三鼎淡淡劝道,只因石头的价格,就算对于他猛虎帮来说,也不是小数目了。 适可而止,是最好的结果吧。 “一次退让,已然让我产生了心结,再次退让? 好你个老头子,想让本少产生心理阴影,以后对于任何困难的事情都不敢面对么?”苍寒冷目相对,说的发自肺腑,极为动容。 “苍少爷你想多了,老朽可没有那个意思。” “废话少说,本少和你们拼了就是。”苍寒一鼓作气,面露决心道:“徐帮主,一千七百两,跟进吧!” 章22:二百五 谢三鼎暗叹中,心底却是激动起来,因为他可以从苍寒的目光里看到在除却产生心结之外,还有对于这石头的志在必得。 也就是说,这石头里面,十有八九有极为罕见之物! 他压下躁动,向方琨再次示意。 但见后者也不拖沓,直接开口:“二千两银子!” 一语喝出,哗然场。 只为一块石头,花费二千两,这可相当于二百两黄金呢,传出去可是要吓死人的。 “还…还加?” 徐凤年皱着的眉头更紧了一些,这么多银子,他一次性虽然能掏出来,只是此番并没有带那么多。 且就算带了,值么。 就一块石头而已,就算里面有罕见的宝贝,这价格对他来说,也得不偿失啊。 “说加就加,芯儿,把你身上的银子拿出来。” 苍寒气的面色通红,似乎要不依不饶。 “有……有的,不过不多,只有四十两银子……”芯儿从包袱里取出一个布袋,递给少爷。 她虽然没看懂具体发生了什么,但和少爷却是心有灵犀,无论对方做什么,都力配合。 “四十两?不够啊,最低加价要五十两呢……” 苍寒皱眉中,看了看徐凤年,随后看向那四个大汉,挥手叫唤道:“都掏出来掏出来,凑个十两银子。” 他这般举动,立时就让猛虎帮的几人捧腹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苍少爷还真是执着呢,连婢女下人的钱都要了,依老朽看,是否得通知一下苍府,再送个百两黄金过来?” 谢三鼎抚须长笑,料想这小鬼真有意思,还真的是拼了呢。 “要老子说,下一次是不是得把着丫头卖了换钱啊哈哈哈哈。”方琨嘎嘎大笑,好不痛快。 苍寒对此充耳不闻,只摇了摇手里布袋,冲着徐凤年道:“一共五十六两,够了,继续加。” 徐凤年目露古怪,不过嘴巴还是很老实的开口:“两千零五十六两。” “两千一!” 方琨立马接上,目中满是讥讽之色:“苍少爷,你还加么?哈哈哈哈哈。” “我…我这个戒指,衣服,还有这玉佩,一共五十两银子够吧。”苍寒的话语开始结巴了,他忙不迭的指了指身上的东西,冲着大祭司开口。 “算你一百两好了,”大祭司沉吟少许,说道。 “还有一百两,徐帮主继续加吧。”苍寒眼眶发红,情绪颇为激动,似乎要不死不休。 “啧啧啧,真是一个有趣的少年,”另一边的花夫人,饶有兴致道。 “要我说,他是疯了,哈哈哈哈。”吴浩扭了扭脑袋,嗤笑一声。 徐凤年深吸一口气,道:“二千两二百两。” “二千五!”方琨大喝一声,震耳欲聋。 这短短的三个字,仿如晴天霹雳一样,让苍寒愣在原地,懵了。 “还加么?”谢三鼎看着苍寒那绝望滋生的脸庞,轻笑道。 “加个屁加,滚一边去吧,记住了,以后别和我们猛虎帮作对。”方琨挥了挥手,满脸高傲。 苍寒一动不动,只眼眶更红了,绝望弥漫。 他咬了咬嘴唇,心慌意乱的退了两步,算是放弃了。 “少爷,您没事吧。”芯儿关切的搀扶着苍寒,很是心痛。 “哈哈哈哈,这石头归老朽了,”谢三鼎得意的扫了一眼苍寒后,连那步伐都轻快许多,整个人都快要飘起来了,分外惬意。 “嘎嘎嘎,一个娇生惯养的小赌神,也敢来咱们黑山撒野?真是不知天高地厚。”方琨啐了一口,目中极尽嘲讽。 同时将一连二百五十两的黄金交给大祭司,那金光璀璨,刺眼的很。 苍寒脸色抽动,嘴角颤抖,像是使尽了力,空荡的不仅仅是身体,还有那颗不屈服的心。 好似其内的心结更大了,成了大片的阴影,只留下无可奈何的叹息。 徐凤年也是相当可惜的微微摇头,似本来今夜这般昂首挺胸的一鼓作气,被挫灭的荡然无存。 他眼看苍寒满脸落幕,不禁轻吟一声:“财不如人,苍少爷不要太过自责。” 后者无声,只见四周都更加安静了。 因为大祭司要准备切开这有西瓜大小,色泽青灰,价值二百五两黄金的石头了。 几乎所有人,都屏气凝神,或充满期待,或颇为担忧的看去。 大祭司显然是切石高手,每一刀落下缓慢让外人一点一点看到石内些许。 而后逮准纹路走向,一气呵成,切面如镜子般光滑均匀,不多那一丝,也不少那一毫。 在连续几刀从外围削皮似的切开后,这青灰色的石头渐渐的向着青玉色转变,让谢三鼎的心中愈加激动。 “这…这石头的质地越来越纯粹了……莫非是上好的美玉?”方琨看着越来越小的石头,猜测了一下。 “美玉?当是上等,却不值这价值二百五十两黄金的代价。”谢三鼎微微摇头,想来他要的已然是那最为罕见的灵石了。 也只有超凡脱俗的灵石,才可以让他感到这笔大数目付出的值,除此之外的其他宝贝,通通不配。 虽说他并非修士,灵石之用,貌似不多。 但实际上,灵石的用处很多,无论是供奉朝廷,巴结权贵。还是延年益寿,运气疗伤等等,都有极大裨益。 可谓极好的东西,有钱也难以买到。 随着这石头小到只有巴掌般大的时候,那质地愈加浓郁,甚至隐隐有一丝气息散出。 这气息很淡很淡,一出现后就要消散了一样,却还是躲不开谢三鼎那灵敏的嗅觉。 “这…这是……” 他呼吸渐渐急促,目中有精光乍现:“这是灵气!” 此话一出,连让吴浩和方琨惊喜交加,笑的合不拢嘴。 “哈哈哈,这二百五花的值呀,这么大块的灵石,赚翻啦!”方琨狠狠的拍了拍厚实的胸脯,随后又双手举起,似在向所有人炫耀。 “不…不对…不对劲……” 谢三鼎脸上的笑容没有流溢太久,就渐渐凝固起来,虽说有灵气外泄,但这大祭司都把石头切到了鸡卵大小了,居然还没有完显露其内的灵石。 饶是此刻有更多的灵气散出,也掀不起他的半分好心情。 “怎么…怎么会这样……” 方琨大嘴巴张着,从先前的狂笑不已,到此时此刻的瞪目结舌。 只见那灵石终于被切出来了,却只有黄豆大小。。。 章23:你也要抢? “不…不…这不可能!” 谢三鼎彻底傻眼,笑容僵硬的好似千年僵尸一般,凝结成了冰块。 他看着只有黄豆大小的白色灵石,脸色由白到青,由青到紫,气的发抖。 浑身都在颤! “二百五…花费二百五……就换来这个?”方琨也跟雕塑似的愣在原地,眼珠子都要给瞪出来了。 “二二二,二百五你个头啊,是两千五!”吴浩也气的骂骂咧咧起来,似听着二百五三个字就跟在打自己的脸,在骂自己的脑子里面是大粪一样。 “为什么会这样…不应该是这样的…为…为什么……” 谢三鼎结结巴巴的说着,像丢了神一样,枉他多年号称神机妙算,今日居然花费二百五……不不不,是两千五的银子切出一个黄豆那么点大的灵石? “不对……” 他捶胸顿足,满是懊悔中忽然发现那先前还愁眉苦脸的苍寒,不知何时起,已然在不远处悠哉悠哉的打量起石头来。 他双眸一凝,在短暂的诧异之后,赫然想到了什么,立时低吼道:“臭小鬼,是你! 是你在使诈!” “唉?” 苍寒微微扭头,茫然的看来,一脸无辜的样子。 “臭小鬼,你别给老朽装,这一切都是你故意的!”谢三鼎双眸里的怒火,汹涌的仿佛要冲出来似的。 “故意的?这话何意?” 面对这平白无故的诬陷,苍寒很是不解的开口。 “你别以为可以糊弄老朽,这一切,都是你…你……” 谢三鼎说着说着,却是找不到词了,或者说,找不到充足的理由。 “都是什么呢?你倒是说呀?”苍寒似笑非笑的看去,打了一个响指。 “抬价……就是抬价,你恶意抬价!”谢三鼎转了转脑子,终于终于找到了一个证据似的,针锋相对。 “哈哈哈哈,”苍寒忽然笑了,随后哈哈大笑,摊开双手冲着众人缓缓道:“你们说说,大伙给评评理,苍某先前的抬价,有何不妥之处?” “就是不妥,你就是故意的。” “故意的?依我看,故意的是你们猛虎帮吧,先是争抢本尊想要的石头,而后疯狂加价,现今觉得亏了反而贼喊捉贼的反咬我们一口?” 徐凤年踏出一步,冷哼一声。 “就是,你们这些坏人又抢东西又疯狂抬价的,逼的少爷连衣服都卖了,还如此不知廉耻的装好人!”芯儿同样站了出来,义正言辞。 “你…你们……” 谢三鼎似乎从未如此气恼,他脸色发黑,咬牙切齿,恨不得要冲上去杀人。 “够了,别他娘继续丢人了。”吴浩很少这般说谢三鼎,但今刻亦是忍不住埋汰了一句。 着实是太过失败,败得彻彻底底。 “帮主,你怎能不信我想,就是这小子故意引诱。” 谢三鼎不在意帮主的斥责,毕竟此事皆由他而起,可帮主的不理解,却让他很是痛苦。 “引诱你什么了倒是摊出来啊,有证据么?堂堂猛虎帮,是输不起么?”苍寒一针见血,字字戳心,很是强势。 “你…你个杀千刀的臭小鬼!”谢三鼎怒气攻心,嘴角居然溢出一丝鲜血。 他向来自诩不凡,极为自信,原本胜卷在握,志在必得的东西忽然就没了,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 好不容易让他识破,却见这一切的始作俑者苍寒,居然摆出一脸与自己无关的神情。 他气啊,气的七窍生烟,嘴角流血。恨不得要把苍寒大卸八块,剁成肉泥,挫骨扬灰! “够了! 方琨,给我把师爷抬回去!” 吴浩啐了一句后,狠狠垫瞪了一眼苍寒和徐凤年,随后手一招,便带着两个随处踏出了暗月族的洞府。 方琨咬了咬牙,目露寒光,冲着苍寒冷笑道:“小子,你别得意的太早了!” 话毕,就带着骂骂咧咧的谢三鼎离开了。 ………… “唉,真是一群不可理喻的家伙,无法沟通,无法交流。” 在四周安静了下来后,苍寒无奈得抖了抖肩膀。 花蟒帮那边,自始至终都在静静看戏,至此,也不多说什么,相当冷静。 苍寒不在意,他拂袖中,继续浏览其石头来。 如今猛虎帮的人尽数离开了,使得原先谢三鼎的那处,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 他很是满意的漫步过去,挑了又挑,最终将目光落在之外那块可以开出大块灵石的土黄色石头上,右眼微微眯起。 “这石头不错呢。” 不知何时,那花蟒帮的华夫人静悄悄的来到苍寒身边,饶有兴致的开口。 “对呀,确实不错,” 苍寒丝毫不惊讶,他探出手,很是自然的拾起,却不是一块,而是连着另一块灰黄色石头同时拿起,面对微笑得看向花夫人:“不过本少觉得,这两块都不错。 你,也要抢么?” 章24:欺人太甚! 花夫人的目光,与苍寒对视着,数息之后,她眼帘微微的挑了挑,嘴角浮现出笑容,柔媚道:“不了,姑奶奶我,可不是谢三鼎。” 她说完,便向着另一边走去。 苍寒心底露出讥讽,暗道:“既然一块石头生疑,本少只好破费再买一块咯。” 心里想着中,手上倒是没有停下,在端详了几下后,便掏出银两,于大祭司的手里买下。 “成了。” 在看着大祭司开始切石的时候,苍寒那看似从容不迫的心,终于彻底静了下来。 没有担忧,是绝对不可能的。 这里的对手,可都是沾染人命的江湖人士,与在流芳城里区别很大。 好在,这一切,终归是结束了。 先切的,是那灰黄色石头,大祭司一刀一刀下去,直至切到最里面,出了一块小小的玉石。 苍寒很是从容的接过玉石,丢给芯儿:“给你了。” 花夫人在远处,淡淡一笑。 料想自己还是很稳的,没有如谢三鼎那般鲁莽,急吼吼的要给苍寒一个下马威,却辱人未果反被辱。 紧接着,是第二块石头。 但见大祭司的一刀下去,整个洞府里,顷刻间,一下子寂静无声。 灵气,浓郁的灵气,从里面飘出。 便是在花夫人还没完回过神来的时候,大祭司的第二刀,迸发出更多的灵气! “这…这……” 花夫人深吸一口气,不可置信看去。 第三刀落下,已然可以看到犹如头颅大小的灵石。 便是连大祭司也瞳孔微微一缩,细致的削去多余的一些石料之后,整个巨大的白色灵石便展现在了台上。 灵气浓郁的,让人闻着似要羽化登仙了一样,很是不凡。 “这品质,无限接近于中品灵石……”徐凤年同样惊诧不已,随后大笑中一把卷来,冲着苍寒道:“该回去了。” 苍寒微微点头后,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花夫人,便带着芯儿一并离开了。 “该死,这臭小鬼……” 花夫人虽没有谢三鼎那般懊悔,却也相当恼怒。 任她千算万算,也没有算到苍寒居然如此狡诈。 她自然不知道,苍寒自踏入赌坊后,为了体现自身那作为一个真正的赌坛高手的超然气质,一点一滴,都伪装的滴水不漏,天衣无缝。 直至习惯之后,任别人如何揣摩,也挑不出丝毫毛病。 不过苍寒从前也没有想过,自己能将这境界极高的伪装术,用在了这里。 他与徐凤年一同,一行七人,于夜色下幽谷里快速穿梭,四个大汉落在最后,时刻警惕着四面八方。 手握重宝,又先前惹怒谢三鼎,让猛虎帮丢了面子,如此一来,不得不防呢。 好在,回程一途,并无意外。很快的,他们就回到了黑鸦帮里。 “苍少爷这赌神之名,当真神乎其神,本尊佩服。”徐凤年坐在帮派的大殿里,与苍寒面对面的席地而坐,大笑不已。 苍寒笑容淡淡,取出长剑,将桌子上的灵石切出两成,推到了徐凤年的眼前。 徐凤年看了一眼,颇为肉疼。 依照先前约定,苍寒自己独占八成,收拾进包袱里后,饮酒相谈了一会。 期间当他提到了以后通知消息的方法该如何时,徐凤年道:“这个苍少爷放心,一定会很隐蔽的。” 苍寒微微点头,便起身告辞了。 徐凤年送客到门前,又命人护送他们到黑山最外围的山头上。 ………… 夜幕中,群星璀璨。 苍寒和芯儿回到了流芳城,回到了家。 对于娘亲的询问,他带着疲惫,以出城游玩之由,圆满的应付了过去。 吃完一顿丰盛的晚膳后,主仆二人在屋里议论着今晚赌石的趣事,至此,芯儿才知道少爷居然是早已计划好了一切,倒是让她白白担心了一阵。 苍寒打量着桌子上的大块灵石,依照徐凤年的介绍,这和先前给他的那些鸡卵大小的灵石一样,都是下品。 但实际上,差距是很大的,如对方在暗月族内惊讶时所言,此石的品质,在下品里面是极高的,无限接近中品。 多年来,在暗月族内,似乎也只出现过六七次而言,相当罕见。 苍寒看着看着,不舍的切出一半留下,作为以后充当银两换去给父亲服用的灵丹妙药。 而后,对着余下的一半迫不及待的盘膝而坐,运转百川之力,闭起右目,开始修行。 芯儿闲的无聊,就去膳堂捣鼓糕点去了。 长夜漫漫,微风萧萧。 同一时间,在黑山域的一处山头上。 两个虎背熊腰的汉子正从山下赶来,其间时而议论,神情中的惊讶久久不散。 他俩穿过那刻个猛虎帮三个大字的帮门之后,直接向着帮里的中心那三层石塔走去,说是有大事要见帮主。 一会之后,他俩进了诺大的石塔里,踩着数十张虎皮制成的地毯,恭恭敬敬的走到帮主吴浩的脚下,跪在地上,缓缓开口:“报…报告帮主,报告师爷,听…听闻那暗月族的赌石大会上,切出了一块头颅大小的…无限接近于中…中品的…下品灵石……” 不知是惊恐还是惶然,他们两在汇报的时候都略有结巴。 “什么?” 未待吴浩开口,谢三鼎就一声尖叫,猛地从太师椅上一跃而起。 “是……花蟒帮?”吴浩面色剧变,很是不安的询问起。 “不…不是……” 跪着的两个大汉已然感受到屋子里压抑的气氛,登时更为惶恐了。 “不是?不是——?” 谢三鼎双拳紧握,吹胡子瞪眼,瞬间就知道了,是那黑鸦帮,是那苍寒所得! 他那自回帮里后,好不容易镇压下去的滔天怒火于这一刻,像洪水猛兽一样,面爆发。 他抬手一拳,直接砸在墙上,传出滔天轰鸣,裂纹密布。 “还…还听说……”其中一个马脸大汉哆嗦着,见师爷发怒,犹豫着是说呢还是不说呢。 “说呀!你说呀!要急死老朽么!” 谢三鼎已然怒发冲冠,目中如血,狰狞可怖的很,眼看这马脸磨磨唧唧的,直接抓起身旁长剑狠狠一挥。 咻的一声,赫然砍掉了那马脸的脑袋,血流一地。 吓得另外一个光头大汉立马冷汗如瀑的哆嗦开口:“还…还听说那切出的一块,貌似就是先前师爷看上的那一块石头……” 闻言之后的谢三鼎,脑袋里仿佛劈下了滚滚天雷,气的他心胸刺痛,立马吐出一口鲜血,瘫倒在地。 章25:差点就死了 翌日。 灰蒙蒙的天色,刚刚送走了黑夜,迎来破晓。 苍寒缓缓睁开右眸,结束了修炼,他余光一扫,发现芯儿居然在一旁守着,微眯的双眼充满血丝,疲惫的似一夜未眠。 “傻丫头,”他抬起手揉了揉对方稍显苍白的脸,微微摇头。 “少爷不睡,芯儿就陪着少爷。”芯儿用手撑着小脑袋,无力的嘀咕着。 “快去睡,”苍寒和颜悦色,但语气上却不容置疑。 芯儿听话的爬上床,钻进了被窝后,柔柔开口:“那少爷呢。” “我感觉强大了很多,不太累。”苍寒起身来回走了两步,感觉自己的修为赫然是突飞猛进,浑身上下,很是舒爽。 “唉?是的耶,少爷变强了。”芯儿揉了揉没了神气的大眼睛,欢快道。 “是呀,仅仅一夜而已,我借着这块灵石修行,竟然凝聚出了第七条灵河,一跃达到了百川二层!” “开心,”芯儿笑容满面。 “睡吧。” “可是早膳……” “本少又不是没有手。” “可是……”芯儿嘀嘀咕咕的,似想自己亲手给少爷做饭。 “好了,芯儿听话,乖乖的,闭眼睡觉。”苍寒认真的开口,说完就踏出了房门。 “知…知道啦……”芯儿裹着柔软棉被,脸蛋微微发红,眼睛眯成了月牙状,像只小猫咪一样缓缓闭合,睡了去。 ………… 苍寒去了竹林,随着修为的水涨船高,似乎对于术法的掌握,似乎也要好上不少。 他练习了一下飞叶斩,虽然在数量上不多,可操控起来却是稳了许多,愈加流畅,愈加娴熟。 甚至随着体内灵河的翻倍,他对于天地的感悟,身心融入等等都更进了一分。 这种感觉,很是畅快,很是美妙。 斗转星移,从清晨到黄昏,除却吃喝拉撒外,苍寒都沉浸在练习术法当中。 先是飞叶斩,从最开始不稳的三两片,到现今的五六片稳稳当当,呼来飞去,一气呵成。 而后是冰火两重天,也比以往熟练多了。 他休息了一会,看着天上的火烧云,思绪万千。 直至入夜,他又开始练习望月之术来,练到精疲力尽,这才回屋睡觉。 只是今晚,芯儿却是不困了。 她先前睡了一整个白天,正精神抖擞呢。 可为了不吵着少爷,她便躺在床上,看着苍寒发呆。 ………… 此后二十多天里,苍寒的修为节节攀升,吸取了灵石里的几乎九成的灵气,凝聚出了第十五条灵河,达到了百川三层中期。 然而,外力终归是外力,自第三层之后,增长的速度就放缓了不少。 好在,随着体内灵气渐渐多了后,苍寒便是寻常修行时也比最初容易一些。 不管怎么说,看着这与日俱增的修为,着实让他激动,心底,对于灵石的渴望,愈加强烈。 似乎已经迫不及待的希望下次赌石大会尽快到来。 日子一天天过去,直待一个月之后,苍寒才收到一个来自府外马夫的一枚拇指大小的竹筒。 他打开竹筒,取出里边的纸条,摊开一看。 发现上面只写了两个字:明晚。 他看去就立刻会意,心情颇为愉悦,便赏了马夫一些银两。 这一月来,已经将那块彻底灵石消耗光了,配合着自行汇聚天地灵气的修炼,也不过才到十七条灵河,只增长了两条而已。 境界上,达到了百川三层后期,只差一条,就可以晋升百川四层。 面对苍寒如此迅猛的攀升,早就是百川三层后期的芯儿也不甘示弱,她时而随意修炼一二,便轻松松的迈入了百川四层。 直让苍寒扶额不语,仰首轻摇。 ………… 次日,他们主仆二人如上次一样溜出城,其实,他们可以光明正大的说出城玩。 但若是这样,爹娘一定会让仆从乃至管家跟着,以防不测。 如此一来,他们俩还去个屁的黑山呢。 一样的午后,不一样的是这一次接纳他们的不再是徐凤年了,换成了之前一同去过暗月族的两个贴身侍卫。 也算有过一面之缘了。 一样酸臭的住处,虽然多多少少习惯一二,不过苍寒还是带着芯儿去了安静的山坡上。 途中遇到那被割了舌头的叶凡,后者似乎自再也无法说话后,整个人的气质都变了,透着一抹落魄之意。 叶凡看到苍寒后,过往历历在目,眼中有浓浓怨恨,可更多的,是弥漫身的恐惧,如看到魔鬼一样,不敢与其对视。 ………… 苍寒不以为然,脸上更是毫无波动,只身别过,迈向山野。 四月的春季,逝去了三月的微寒,愈加阳光温暖。 躺在草地上,看着万里晴空,任由清风拂面,好不舒爽。 黄昏,一晃而至。 这一次的赌石大会上,气氛颇为紧张,但见猛虎帮只来了三位,确切的说,只来了一个。 便是大力士方琨,带着两个虎背熊腰的侍卫,时而冷冷的看向苍寒,目中杀机,毫不遮掩。 苍寒并不介意,因为先前已经听徐凤年提起,说是那晚之事,在传到了谢三鼎的耳中后,气的对方七窍流血,气息奄奄,差点就一命呜呼了。 听闻,如今一直卧床不起。 章26:再没有半分得意 虽说这件事,终归是由谢三鼎自己引起,后果再重,也怨不得旁人。 可苍寒依旧是不可忽视的重要因素,依照以往猛虎帮的脾气,早就会出手了。 可这一次,却始终按兵不动,除却理由不足,容易引起其他门派的笑谈外。 最重要的,是他们的师爷一气不起,一直重病在床,已然折损了一大股战力。若是执意开战,怕花蟒帮要坐收渔利之利…… 不得不说,现在的猛虎帮,相当憋屈,却又无可奈何。 关于这些,苍寒可以猜出一二,但说实话,他先前是真的没有料到,自己的一出戏,会产生这般大的后果。 直接让最强盛的猛虎帮元气大伤,跌落到和花蟒帮平起平坐的地步。 不禁,轻笑了几声。 “狡猾奸诈的臭小鬼,终有一天,老子要撕烂你的嘴,替师爷泄气!” 方琨喃喃中,愤愤不平。 时间缓缓流逝,在这一次的拍卖会里,出来了两个有趣的现象。 一个是,再没有人轻易敢干涉苍寒的举动了,猛虎帮不说早已有了深深的心理阴影。就算是花蟒帮,也愈加谨慎,不想成为下一个二百五。 另一个嘛,则是徐凤年。 他之前借着小半块灵石,着实让修为精进了不少,遗憾的是,距离百川六重,还差那么一丝。 可就是这么一丝,却是一道不小的坎。 放在过往,起码得再修炼个一个月,甚至更久。 但有了苍寒后,自然希望这一次也可以切出不错的灵石,借此加快速度,早一点达到百川六层。 毕竟,当下猛虎帮折损了师爷,如同断了一臂。 这,正是他要缩小差距,重新树立威望的最佳时机! 至于苍寒,当然尽力而为咯,能看得到的,都一定会到手,而看不到的,则没有办法了。 说到底,不是所有石头都会被切开。 好在,随着赌石大会的进行,苍寒收获不错,一连挑了四块石头,都提前预知了,知晓其中的宝贝不俗。 有三块里面都蕴含灵石,虽然很小,品质上也比不了先前的那块大的,但比起最初鸡卵般的还是要好上不少。 还有一块里面,是相当不俗的美玉,价值颇高。 随着一一切出,直气的方琨不想去看。 这次回程后,徐凤年直接了当的说:“苍兄,我如今修为突破在即,美玉就不要了。可否在其余三块灵石里面多分一成?” 苍寒抚摸着一会那枚晶莹剔透的青玄色玉石,沉吟一二后,微微点头。 相比之下,他对于修为的提高,虽然也差一条就达到百川四重了。 但却没有徐凤年这般急着用,急着去用来树立威望。 既然早已是一条船上的,对方强大了,对他只会有利无弊。 这次,就当破例吧。 ………… 再之后,暖春入夏,直至缓缓褪色,一晃半年而逝。 如今,当值十月金秋。 在这段时间里,苍寒已然经历十次左右的赌石大会,无论是赚取的钱财,还是获得的灵石,都相当的多。 唯一稍显可惜的是,那种堪比中品的下品灵石,再也没有出现过。 虽说知晓这等灵石很是罕见,可随着修为节节攀升,需要灵气的数量越来越多,灵石的用处,越来越小了。 让他这长达六个月来,居然只增长了八条灵河,还是算上自身汇聚的。加上之前所修,递增到了第二十五条,却也就是百川四层后期罢了。 虽然慢了许多,但相比最初那会的龟速,苍寒还是很开心的。 不过呢,既然已经走了一些,自然希望可以走的更远。 依照徐凤年的话说: 在达到了百川六层后,下品灵石几乎无用,除非可以得到稀有的下品灵脉,或是更为珍贵的中品灵石。 然而他们这小地方,在近百年来,都没有出现过这些稀罕物。 话说回来,真正的修士,也就是那些生活在仙道宗门里的修士。 一般在百川三层后,就会开始服用丹药了。 至于灵石?那都是拿来当银子花的。 可惜,他们没有那般好的环境,对于丹药的炼制也一窍不通。 同时,苍寒还了解到徐凤年原本竟是一个小小仙道宗门里的记名弟子,也曾目睹过那修仙界的冰山一角。 无奈,后来被别人抢了他成为外门弟子的名额,更被毁了容…… 从那时起,徐凤年心灰意冷的回到了凡尘中,凭借着百川一层的底子,一点一滴的自行修炼,花费了近十年的光景,终于在黑山域里堪堪立足。 算的上是,毅力非凡了。 但同时,苍寒觉得对方的修仙天资,也是奇差的很。 他对比一下后,发现自己的天资要好多了,根本不算什么废材嘛。 或许,只是身在芯儿这般百年难遇的天才的阴影之下,才显得那么微不足道吧。 ………… 此刻,秋风萧瑟。 苍寒于府门外,大袖一挥,就赏给那马夫一枚大大的银锭。 原因嘛,当然是开心啦。 “拍卖会,还是一年一度的,啧,有趣。”他揉碎手里的纸条,哼着小曲,回到了府里。 隔日,天略阴。 主仆二人直奔黑山。 但见苍寒步伐飞快,这力量可不是来自于进步越来越慢的百川之力,而是他那不断攀升的炼体之力。 没错,在这半年来,他除却修仙外,并没有忘记炼体。 凭借着卓越的武道天资,提升起来简直如鱼得水。 现今,已然从过去那炼体四重跃至到了五重! 寻常武道者,想要达到炼体五重,少说得练个七八年之久。 而他,只花费了一年半不到的时间。 虽然他从来不认为自己是一个自负的人,也从来不认为自己是一个自傲的人。 但如今这驰骋如飞的感觉,倒是扫去了那修仙一途上的不易。 或者说,有那么一些舒畅,有那么一些得意。 至少自己还是有强项的嘛。 然而这命运呀,总喜欢捉弄人,比方这一息刚刚过去,苍寒的脸上就再没有半分得意之色了。 章27:竟有此物! 山野上,但见芯儿一身粉裙如风似的吹过,咻的一声,就赶上了苍寒。 啊不对,是超越了苍寒。 直到,数息之后,她才发现少爷的脸色好像有点怪。 芯儿放缓了速度,抬起瓷娃娃一样的小脸蛋,凑到苍寒跟前,细细打量了一会道:“少爷,你怎么啦?” “没事。” 一句没事,区区两字,包含多少无奈,多少心酸。 想他刚有那解气的感觉,就被这进步神速的小丫头部打碎了。 碎成一地,跟粉末一样。 惨不忍睹啊。 “可是,可是少爷的额头有点发黑唉。”芯儿不依不饶,满脸狐疑。 “怎么可能,少爷我健健康康,好着呢。” 苍寒便是再怎么不想去看,却还是能感受到芯儿身上散出的那百川五层的气息。 挥之不去,忘之不绝呀。 看似,也就比他高一点,可人家是时而玩玩,就得到的修为,根本不能相提并论。 虽然,他在武道上也相当不俗,可也没有达到百年难遇的境界。 最多,也就算一甲子难遇吧。 “那…那是为什么呢?” 芯儿摸了摸脑袋,兴趣盎然。 “可能是被太阳晒的吧,这秋天的太阳挺毒……” 苍寒话没说话,就咽了下去,他忽然感觉自己有点白痴了。 “啊?黑色…… 哎呀,少爷是不是被蛇咬了,中毒了呀?” 芯儿抬头望了一眼阴沉沉的天,焦急起来,心想少爷莫不是被毒的神志不清了。 说完,就要检查苍寒的身体。 “没事没事,你再看看,还有没有了?”苍寒对于芯儿的郁闷,从来都是来的快去的也快,不放在心上的。 至于这次嘛,可能和他之前刚有得意的心情有关吧,显得稍稍重了那么一些。 “唉?真的哎,没有啦。” 芯儿拍着小手,松了一口气。 他们俩走走停停,半晌之后,终于上了山,许是来的有些早的缘故,没有看到黑鸦帮的人。 “芯儿你说,对于这些黑鸦帮的人,本少该说他们准时呢,还是懒呢?” “当然是懒啦,懒得连茅坑都不清理。” 芯儿说着,还对着那事念念不忘呢。 “哈哈哈哈,”苍寒开怀一笑。 没等他笑声散去,余光里,远远的,就出现了一个人影。 却不是那往常的两个大汉,而是徐凤年亲自来接。 “咦?今日有什么不同么?”苍寒待对方走近,轻笑道,略有意外。 “确有不同,听闻这次的拍卖会有不少好东西。”徐凤年轻拂衣袖,目中有些期待,他接着说道:“我亲自来,是想问问苍少爷的银两可带足够了。” “这个呀,既然是拍卖会,当然带了很多。” “如此甚好。” 话毕,他们三人便一如既往的先去了黑鸦帮。 途中,徐凤年又道:“对了,还听闻,前几日,那猛虎帮的师爷谢三鼎似乎身体痊愈了。 今晚,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回来。” “是么,躺了半年还没死,看来,还是没有被本少气足够呀。” 饶是徐凤年这般冷漠寡语的也被逗笑了,气氛相当欢乐。 ………… 当月亮爬上了天空,苍寒他们也来到了暗月族。 今夜的月亮很圆,银白色的光洒满了整座荒山,像被浇筑的铜像,熠熠生辉。 苍寒刚刚迈入,就瞧见那提前一步注意到自己的谢三鼎。 依旧如半年前的打扮,只不过头发上稀疏了很多。 目光凌厉,如一柄时刻准备出鞘的宝剑,寒气逼人。 “今夜,或许会真的很有趣呢。”苍寒喃喃着,略过了对方的神情。 少顷,依旧是那脸上抹着三道血痕的大祭司走上了展台。 她大致介绍了一些拍卖会的规矩,而后说道:“这次拍卖会上,共有七件宝贝。 这第一件,是一只修士才会拥有的空间储物袋。” 她话语未落,就有一个族人恭恭敬敬的用黑色的石盘呈上一物。 顷刻间,就引起不小的骚动。 “空间储物袋?居然只第一件就有这等宝物……”谢三鼎微微吸了一口凉气,似乎见多识广的他,曾有幸见过一样。 “这宝物有何用?”方琨问道。 “用处嘛,别看这青色袋子小小,里面别有洞天,可以放很多东西呢。” “很多是多少?”方琨似乎对于这些修士的东西,不太明白。 谢三鼎略带鄙夷的瞧了眼方琨,悠悠开口:“唉,就算是帮主的狼牙棒都可以丢进去。” “哇,这么厉害?”方琨惊讶后,当即舔了舔嘴皮子,兴趣盎然。 与此同时,徐凤年目光闪烁,他当年就算成为了那仙门的记名弟子,也没有得到过空间储物袋。 不想十几年之后,居然在黑山里遇上。 至于花蟒帮,似乎也有些蠢蠢欲动。 苍寒一一看在眼里,发现还真被徐凤年之前说中了,确有好东西。 他带着一丝期待,赫然右目微微眯起。 他要去看,看这接下来的宝贝里,还有什么更让人惊讶的东西。 瞬息之后,苍寒带着疲惫收回目光,心底砰砰直跳! “竟有此物……“他喃喃自语中,眉头轻轻的皱了一皱。 数息之后,他的嘴角上,扬起了一丝坏笑:“有了!” 章28:该结束了 拍卖会,一年才有一次。 而这一次之中,大抵不过三五件。 如今日这般多达七件,已有十年未见了。 所以,今夜很热闹。 几乎所有的人,都带足了银子,都带着浓浓的期待,去尽力得到自己想要的。 比如眼下,对于这青色的储物袋,就有不少人看中。 而在这些人其中,以那大力士方琨,最为在意。 他因为个子太过高大,身形太过魁梧,使得连衣服都买不到,需要自己格外去做,很是麻烦。时间长了,除了寒冬季节外,几乎都不穿什么上衣。 于是,这也间接的导致了,他很难有口袋去放置一些必备的物品。 比方银子,比方金疮药之类的小东西,只是裤子的那两个兜,放的不多。 便是能放很多,对于行动来说,也是颇为不便。 由此,他历来在腰际上系着一个布袋。 但很多时候,东西放的多了,譬如收获的一些战利品,还是远不如人家往怀里,往袖口里放的舒服。 这实际上对他来说,并不是一个很大的烦恼。 但人嘛,永远都想往高处走,想吃的更好,睡的更香,活的更自在快乐。 方琨也一样,以往袋子里的东西多了,他索性解下来用手拎着。 不过往后,倒是可以解放手掌,解放臃肿的裤兜和腰际了。 可以这么说,在座的各位,应该没有谁比他更需要这个小小的储物袋了。 只见大祭司对于这储物袋介绍刚刚说完,方琨便大手一挥:“老子出一千两银子,要定了,你们谁也别想争。” 饶是知晓他对于这个储物袋的喜欢,可旁人也都一一倒吸凉气。 毕竟,这储物袋的起拍价,不过区区三百两银子而已。 这方琨的一句话,就提高的三倍有余,不得不让人惊讶。 但这般,貌似也有些好处。 比如四周那些本来有些感兴趣的人,似乎都一一放弃了。 不管咋说,这奇异的储物袋,也仅仅只是第一件拍卖品罢了,不值得去浪费太多的钱。 方琨满意的环顾四周,正要由大祭司宣布他以价值一百两黄金的价钱,获得青色储物袋时。 忽然的,响起了一句淡淡的声音。 “我出一千一百两。”苍寒如是说。 “你?又是你这个臭小鬼……” 方琨猛地扭头看去,嘴里骂骂咧咧。 苍寒微微皱眉,冷哼道:“唧唧歪歪,废话啰嗦的,跟还是不跟?” “娘希匹的,老子当然要跟。”方琨啐了一句,抬起手出三个指头:“一千三!” “一千四,”苍寒懒散开口。 “一千五!”方琨气势不减,句句如雷。 “一千六。” 方琨眼看苍寒是又和他杠上了,不禁纳闷道:“老子就搞不懂了,你一个娇生惯养的阔少爷,要这个干嘛?” 苍寒没有丝毫犹豫,就从容不迫的开口道:“这东西对于本少确实用处不大……” “那你争个屁……” “但是,”苍寒打断了方琨的插嘴,继续说起:“我家芯儿需要呀。” 他说着,就指了指芯儿背着的包袱,很是关切的从嘴里吐露出:“你这般力大无穷,难道还比一介柔弱少女更需要减轻负担么?” “你……” 方琨之前那番话的本意,是想让苍寒不要胡搅蛮缠的恶意抬价,不要太过分了。 可没想到对方还真的说出了一个理由,而且还特别在理,特别充分。 听的他一愣一愣的,愣是说不出话来。 仿佛自己要执意去得到,那岂不是连一个小小的婢女都不如了? “好一句诛心之论,苍少爷当真是才华出众。”谢三鼎冷笑中,阴阳怪气。 “师爷言重了,本少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 谢三鼎不以为然,他眼看着方琨发呆,登时喝到:“一句诛心的话,就把你糊住了?” “没,”方琨缓过神来后,静了静心。 “这世上,从来都是拳头最大,你若连一个小丫头都能选择退让,那你还混什么江湖?” 一语惊醒梦中人,方琨心底层层乌云终于消散殆尽,忽有一抹醍醐灌顶之意,分外畅快。 他向着谢三鼎微微作揖,随即开口:“既然老子想要,你也想要,那就看谁兜里的钱更多了!” 苍寒缄默,没有与之再多废话。 数息之后,价格便超过了两千。 虽然对于一个小小的储物袋,按理说似乎有些不值了。 但这可是修士的储物袋,换句话说,这可是来自修士所炼制的小小法宝,意义非凡啊。 虽然他们黑山就有修士,外边也见过几位。 但毫无疑问的,区区百川境的修士,可炼制不出来这等空间储物袋。 由此,别说两千,就算是三千,也物有所值。 想归想,可随着彼此不断抬价所导致的价格节节攀升,直逼三千两银子的时候,方琨还是有些肉疼的。 他毕竟,一共只带了三千五百两的银子。 若继续这般下去,倒让人头疼呢。 “够了,你为一介婢女,值得花费三百两黄金?” “有何不值?”苍寒反问一句。 “啧啧啧,还真的够爱惜够关切的呢。” “说这些干嘛,莫非,你银子快不够了?”苍寒话锋一转,一针见血。 “不够?哈哈哈哈,老子还怕你带的不够呢,万一现在老子不加了,你买得起么?”方琨有了第一次诛心的影响,这次长了记性,立即就反驳了回去。 “那你试试呗?” 苍寒笑容淡淡,如一尊打坐的佛陀,格外安详。 “就是就是,大块头你有本事就试试啊,看我家少爷能不能给我买得起!” 芯儿鼓着小脸蛋,哼哼道。 “小臭丫头,当真老子是穷鬼么?”方琨对于苍寒的话语针对还好,可这小丫头的一番后,当真让他斗志重燃了起来。 虽说这不过是第一件宝贝,可他混迹江湖这些年来,过往的拍卖会里,能有如此罕见又如此贴合自身需要的宝贝,一次都没有遇过。 很多宝贝看似效果不俗,但总得来说,大抵都可以归类为兵器中,都是用来提高自己实力的。 而这储物袋,却与众不同,相比其他法宝的各种威力,它更多的是能满足方琨生活中的不便。 这就好比一把飞剑,可以让人御空而行。 虽然这把剑亦可以用来杀人,但他最大的用处,却是移动上的便捷,格外的便捷。 这空间储物袋,也是同样的道理。 “三千一!”方琨收起思绪,冷冷开口。 “三千二,”苍寒看似平静,却也对这储物袋想要的很,之前拿芯儿做理由,可是真心吐露,绝不作假。 “三千三!”方琨渐渐苦恼,这价格已经快要掏空他的银子了。 “三千四,”苍寒余光一扫,把方琨的神情变化一一看在眼里。 “三千五!”方琨低吼一声,料想事已至此,真比不过,就罢了。 可他刚刚说完,就见脚下出现一个袋子,那分明是师爷的袋子。 打开一看,足足有五百两银子,似要祝他一臂之力。 他本不愿接受,可看着师爷执意的样子,也就不推脱了。 想来,再拼几番吧,顿时脸色松懈不少。 “三千…三千六,”苍寒这趟跟价下,稍显犹豫了一二。 方琨像是看到了机会,立即开口道:“三千八!” 苍寒的犹豫愈加浓郁了一些,他看着方琨那希望重燃的模样,缓缓开口:“三千…三千九……” “四千!” 这句话,比之叫唤三千五那会更要紧张些,毕竟这可是搭上了师爷的援手。 再不行,就真的应该放弃了。 苍寒的脸上看似愈加犹豫不定,心底却是有了决意。 凭借着两年来,在赌坊里看过无数赌客的细微变化,他已料定,这方琨,算是真的到了极致了。 他先前的恶意抬价,是时候该结束了。 章29:一个失足的男人(求推荐票) 四千银子,如此高昂的价格,在暗月族的拍卖会上,不是出现过。 然而,只这历来第一件拍卖品而言,着实罕见的很。 面对着方琨的最后一次跟价,苍寒微微扶额,而后苦笑道:“既然方兄如此在意这储物袋,价格也破了四千……本少便不争了。” “唉?”方琨虽然知晓苍寒早就出现了犹豫,但还是没有料到对方会以这般婉转的话语结束。 不过想想这达到四千两银子的价格,确实相当之高啊。 他微微愣神之后,终于松了一口气。 他随即掏空衣袋裤兜,很是肉疼的付出重金。 在获得了那巴掌大小的空间储物袋后,就忙不迭的拿起手下的大砍刀往里一塞。 无声无息的,三尺多长的银光大刀,像陷入了沼泽里一样,没了影。 “真是好宝贝啊,嘿嘿嘿。”方琨第一次见到这般奇异的东西,开心坏了,散去不少那四千两银子所带来的心疼。 他又放了几件兵器进去,部如行云流水般,没有任何问题。 而且最重要的是,他发现这储物袋装了这么多后,居然还是轻飘飘的,当真不凡。 他如获至宝的与帮主和师爷展示,随后系在腰际,时而摸一下,时而看一看。 满满一副,爱不释手的样子。 “真是一个莽夫,原本最多二千两银子不到就可以得到的储物袋,硬是被那狡诈的小鬼抬高了一倍,还兴奋的跟个傻子一样,简直愚不可及。” 开口的,正是那花蟒帮的鬼差,满满嘲讽的样子。 苍寒眼睛眯起,不为所动。 方琨听着一怔,确实认为很高,但他又着实喜欢这玩意,当即哼了一声:“老子有钱,老子喜欢。” “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蠢货。”鬼差嗤笑中,撇过目光。 “臭癞蛤蟆你是吃不到天鹅肉就酸,丢人现眼的东西。” 谢三鼎默默的看着,实际上,他也认为苍寒有恶意抬价的可能,毕竟曾经发生过。 但看着方琨如获至珍的样子,便不说什么风凉话了。 这天下之事,繁复多杂,一如灰尘茫茫,数之不尽。 无论是有钱的,还是有权的,又或是一人一剑,只手遮天的大能。 很多事,都离不开喜欢二字,喜欢杀人,还是喜欢钱财,又或是女人。 总之嘛,在达到一定的喜欢之后,其所换取的代价,都将逐步变淡,甚至会变得无足轻重。 为一红颜举倾国之战又何妨,为一仇人舍自身性命又如何。 他很庆幸,在方琨得到这件宝贝后,展露出了孩童般的喜悦。 让他不知不觉的,追忆起自身的过往,那年少轻狂时,也曾为了纯粹的兴趣行走江湖。 可惜随着岁月的流逝,经历了风风雨雨之后,所留下的,只剩那为活着而活着。 再没有太多的初衷,并且会觉得那很幼稚,很可笑,很天真。 然而有的时候想想,他当年踏入江湖,所图的究竟是什么呢? 难道只是当一个小小山大王的师爷么? 难道只是天天为钱财而奔波的江湖商人么? 不,不是的,这些结果,皆是缘自于他不够强大。 再如何不甘平庸,再如何胸怀大志,也只能龟缩在这方寸之地。 “人老了,就会胡思乱想么……”谢三鼎自嘲中,挥去这些无聊的思绪,目光看向那呈上来的第二件宝贝。 “这是一件残卷,上面记载着一种相当邪恶,相当歹毒的术法,不过只剩下了上篇。 老身曾小练一二,发现很是不俗。起步价,只要二百两银子。”大祭司的话,细水长流似的,落在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我出四百。”鬼差双眸炯炯,似一眼相中,不假思索。 他的声音很尖锐,似如那先前方琨的话语一样,势在必得。 且更加相同的是,似乎没有其他人与之相争。 “本少出五百。” 苍寒同样的不假思索,可他的举动,却是让鬼差心生不悦,冷笑道:“大少爷也喜欢这等歹毒术法?” “关于喜欢这个词,是有区分的。” “哦?说来听听。” “鬼兄喜欢,是此术贴合你自身之道,当为完美。”苍寒微笑中,不急不缓的开口:“而我,却是为了这邪恶术法的罕见,而作为收藏之用。” “收藏?”鬼差扭曲了那一下本就很是扭曲的丑脸,皱了皱眉头:“六百。” “七百。” “八百。” …… 一阵抬价后,这残卷的价格直接过了三千。 “本少出三千二。” “三千五!”鬼差语气低沉,心底不悦愈加浓郁。 “三千六。”苍寒也加重了一些语气。 “三千七!” 鬼差此番开口后,话锋一转道:“虽然我不觉得你的理由有何不妥,但还是希望你别因小失大了” “失大?” 苍寒眉头微皱,随之又舒展开来:“鬼兄是想要本少的命么?” 鬼差并不正面回应,只是意味深长的阴笑着。 “价钱比不过,就要动杀心?你堂堂花蟒帮副帮主,就这点气度?”苍寒丝毫不惧,反倒轻笑道:“传出去,不怕别人笑话?” “笑话?哈哈哈哈,我从来别人怎么看。”鬼差讥讽着,微微昂首,很是不在乎。 “是么,如此,连带本尊一块杀了不是更好?”徐凤年冷哼中,森然开口。 “嘿嘿嘿。” 鬼差看着早已突破百川六重的徐凤年,双眸里露出一丝忌惮之色,只是冷笑几下,不再废话了。 “咯咯咯,”花夫人笑了起来,挥了挥衣袖道:“一件小东西而已,何必这般剑拔弩张呢。” “哪有,花夫人夸大了。”苍寒淡淡开口。 “那就好,鬼差,银子不够的话,我給你就是。”花夫人抬起玉指,于对方那癞蛤蟆一样的脸上轻轻拂过,似格外的爱惜,又似在过去,并非这般丑陋不堪。 鬼差像是身子沉入了温柔乡,一身怒气荡然无存,仿佛被寒风消融。 两者的细微情感,说来古怪,倒也确有其事,依照徐凤年所述,这花蟒帮两个头目,竟是青梅竹马…… 与此同时,抬价继续,转眼间,价格已然攀升到了四千五之盛。 这时候,随着鬼差一句怒气重燃的:“四千八。” 苍寒目光闪烁,顿了顿,道:“既然鬼兄如此在意这术法,本少就让与你又如何呢?” “你…你个臭小鬼,方琨那蠢货不懂,却欺骗不了我!”鬼差愤愤道。 “鬼兄应该是向来喜欢多想吧,本少与你争,你要动杀心,如今本少选择了退让,你又说我心怀鬼胎。 真是,让人苦恼呢。” 苍寒抬起手,轻轻扶额,满脸无奈。 “别解释来解释去的,你就是在恶意抬价。”鬼差目中精光乍现,仿佛可以看透人心。 “是么?本少恶意抬价?那这样做,对本少有什么好处呢?” 苍寒右目眯起,恬然看去。 鬼差哼了一声:“你故意抬价,是想让我们花更多的银子。” “这样吗?那让你们花更多的钱,我有分成么?”苍寒这一次将目光移至大祭司的身上,笑容依依。 一瞬间,四周都安静了下来。 很多人惊疑不定,种种猜测于心底滋生。 便是鬼差自己也稍稍凝重,可细细一想,又冷笑道:“想拉上暗月族压我?可笑。” “那本少就不明白了,鬼兄到底想表达什么呢?” “你他丫的别给我装,不就是想消耗我等的财力么?” “财力?哦。” 苍寒右目眨了眨,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忽又回过神来:“那消耗你的财力又有什么好处呢?” “有什么好处?非要让老子揭露那就成你。” “快说快说,本少听着呢。” “嘿嘿,你消耗我等财力,便可间接的消耗我等的实力,从而让黑鸦帮缩小差距。 甚至,野心勃勃的想去超越,超越我花蟒帮甚至是猛虎帮。” 鬼差语不惊人死不休,一番话后直接把猛虎帮给卷了进去。 芯儿娇眉一皱,立时忍不住大喝:“放屁,一件拍卖品扯到三大帮派的强弱变化,你这是在危言耸听。” “哈哈哈,连身边的婢女都理解透彻,看来苍大少爷你没有白白筹划嘛。”鬼差并不正面与一个小小下人斗嘴,他直接引用芯儿的意思,反呛苍寒一口。 四周人人闻言后,虽未公开响应,但脸色神情,多有变化。 尤其是猛虎帮的方琨,还有那一直没有明说的谢三鼎。 徐凤年双眸一凝,心中也有些许忐忑。 倘若一个鬼差,他可以挡在苍寒面前。 可这下一搅和,说不定会直接惹怒两大帮派。 那便是连他自己,都难保了。 虽然知晓苍寒向来聪慧异常,但偶尔难免有过头的时候。 若是苍寒自己引火烧身,倒也罢了,对方有那前辈庇佑着,反倒是可以帮他黑鸦帮铲除异己。 可依照眼前的形势,这滚滚火浪,似已经烧到了他整个黑鸦帮的身上。 同塔一条船,分不开了。 若是这样,就很麻烦了。 届时万一开战,苍寒有强者庇佑,他可没有,他帮里上上下下可都没有。 他这般琢磨后,刚要示意一下苍寒,就见对方从容不迫的向着鬼差淡淡道:“鬼兄的一番话,本少倒是渐渐听明白了。 依照鬼兄的意思,那就是财力是等于实力咯?” “废话。”鬼差鼓动嘴角,啐了一口。 “那要是这么来说的话,本少可否问鬼兄一个小小的问题啊。”苍寒面带诚恳之色,认真开口。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鬼差不厌其烦,料想这苍寒的话还真多,且看他还有什么花样。 “敢问我苍府财力如何?” “大……” 鬼差几乎是条件反射的说出来,毕竟这十里八乡的谁不知道流芳城三大家族之一的苍府富得流油呢。 可这一字飞出后,他就忽然的后悔了。 但见苍寒笑容满面道:“既如此,依照鬼兄方才所言,财力是等于实力的。 那么,本少斗胆问大家一句,你们中有谁,不介意我实力强大的苍府入主黑山域啊?” “臭…臭小鬼……” 鬼差虽然及时的发现了自己中了对方的圈套,可依旧让本来极为有利的一面顷刻间倒转。 仿佛水中船翻,脚下落空。 一失足,满盘皆输。 章30:你还买不买了 “鬼差,你还买不买了?” 一声平和中不带丝毫感情的声音,于嘈杂的拍卖会中响起。 将恼羞成怒的鬼差硬生生的给压了下去,他咬牙切齿,微微侧目,向着大祭司回话道:“买,当然买!” “一纸残卷,以四千八两银子成交。” 大祭司古井无波的宣布着,每一个字都像利刃一样戳进鬼差的心里,似是在向天下宣告,他所受到的戏弄和羞辱。 他生硬的取出包含着花夫人援手的八百两,一共四千八百两的银子,递向大祭司。 换来那势在必得的残卷。 连一眼都没有去看,就丢在身旁的桌子上。 像抛弃一件带着晦气的东西一样,面色狰狞,没有半分喜悦。 尤其是看着苍寒那般恬然之色,心中烦躁更盛,恨不得上去扒了对方的皮。 “苍少爷果真学富五车,名不虚传呢。” 另一边,徐凤年轻声细语,悄悄开口。 “帮主言重了,本少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 苍寒谦虚归谦虚,脸色却少不了笑容。 “第三件拍卖品,乃是来自一条古蛇异种,青荒蛇的毒牙。”大祭司取出一枚巴掌大小的白色牙齿,继续开口:“起拍价,依旧是二百两银子。” 但见这毒牙呈弯月状,牙尖处隐约可见里面还残存着不少青色的液体。 “青荒蛇?”谢三鼎捋了捋胡须,目中相当凝重。 “师爷也听闻过此剧毒蟒蛇?”吴浩裂开嘴,笑了笑。 “当然听说过,此蛇极为罕见,虽是异种,但也蕴含着一丝古蛇的传承,毒性颇大。 传闻,一滴毒液,可在半柱香内,毒死一头大水牛呢。” “哈哈哈,是呀。”吴浩爽朗开口,很是感兴趣。 “四百两,我要了。” 一句清雅之声,从远处传来,将吴浩的目光引去。 正是花夫人。 “老子出六百,”吴浩举起大拇指和小拇指摇了摇,笑吟吟道。 “八百,”花夫人以笑还笑,丝毫不退让。 “一千,”这一次说话,依旧是苍寒。 吴浩眯了眯眼,并不做声。 花夫人却是意味深长道:“苍少爷真是一个博爱的人,每一件宝贝都喜欢么?” “博爱谈不上,只是这几件当真都有趣的很。”苍寒脸上浮现出一丝谦虚,随之又微微叹气:“可惜啊。” “可惜什么?”花夫人如是说。 “可惜本少财力有限,比不过尔等,一件都拍不下。” “装模作样,呸。”鬼差冷哼一声,对于苍寒所言的话,半个字都不信。 “咯咯咯,相比宝贝的有趣之处,姑奶奶我,觉得苍少爷更有趣一些。”花夫人没有鬼差那般轻易显露内心所想,也没有看不惯之说。 似乎在她眼里,只有有趣和无趣两个看法,再无其他。 “唠叨家常呢你们俩?”吴浩嘲讽中,念出了三个字:“一千一。” 花夫人盈盈一笑,道:“一千二。” “一千三,”苍寒淡淡开口。 三个人抬价,速度便是比先前两件快多了,转眼间,就突破了两千,再转眼间,就达到了三千五六。 “姑奶奶我,是真的喜欢这毒牙,你们能不能别争了?”花夫人微微抖肩,稍显无奈。 倒不是她怂了,更不是钱财不够。 只不过觉得,再这般抬价下去,很快就是四千,甚至五千。 仅仅一些青荒蛇毒,若是花三千六百两银子去得到,还算正常。花四千多,虽有溢价,却也不亏多少,可若达到五千,那就有些不值了。 “你真的喜欢,老子也真的喜欢啊。”吴浩可不想就此退让。 “别争了这三个字,应该由本少来说吧。”苍寒挑了挑眉毛,嘴角微启:“你们一帮得到了空间储物袋,一帮得到了一纸残卷,都已经有所获,何必再与我争呢。” “扯谈,拍卖会向来有钱者主导,哪有拱手相让的道理?”吴浩嗤笑道。 “怎就不能?你怎就不能学我先前让储物袋于方兄呢?”苍寒巧口如簧,硬是怼的吴浩没话了。 “谁说的?你之前分明就是也嫌价格太高了,何来拱手相让于我?”方琨不乐意了,驳了回来。 “是么?那本少现在要买,你还卖不?” “切,你这算什么道理,尽胡搅蛮缠。” “不想卖就不想卖,哪那么多借口。”苍寒微微摇头,收回目光,不再去扯。 “放屁,找借口的明明是你。” “乖乖去摸你那宝贝疙瘩袋子,别缠着本少没完没了跟个小屁孩一样。”苍寒抖了抖衣袖,微微皱眉。 大有一副被骚扰的厌烦模样。 气的方琨想一拳打爆他的头。 这一幕,把芯儿乐的笑个不停,指着方琨掩口大笑。 谢三鼎暗叹中,一把暗中又要骂骂咧咧的方琨,示意对方安静。 他知道,方琨一介粗人,只口舌之争,根本不敌那学富五车,才思敏捷的苍寒。 继续下去,只会平白无故的自取其辱。 吴浩看在眼里,却也无奈的很,唯有继续开口道:“三千七!” “三千八,”苍寒跟着开口。 “四千……四千五!” 花夫人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在已然这般高价下还猛的拔高七百两,真是吓人。 寓意很明显,自然是想苍寒和吴浩知难而退。 苍寒目光微微流转,看了花夫人数息后,轻轻的摇了摇头:“快到五千了,本少钱财不多,算了算了。” 章31:什么是缘分,什么是命 苍寒退出了,实际上他并不知道花夫人手里还有多少银子,但他总觉得对方下一次开口,很可能是放弃。 那么这样一来,最终这高达近乎五千白银的天价,便有一半可能砸在他的头上。 那可就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自讨苦吃。 吴浩也愣了愣,没想到一下子功夫就递增到了四千五,却还是有些不死心的开口:“四千六。” “五千!” 花夫人紧接着说道。 诚然,这五千白银换一个毒牙稍显不值,可对比落入猛虎帮的手中,还是可以堪堪接受的。 吴浩这次是彻底傻眼了,心底暗骂一声女疯子后,也摆了摆手,选择了退出,相当气恼的从鼻孔里喷出气来。 花夫人表面上看似满载而归,心底倒也有些慌乱。 毕竟她所带的钱财也就五千两银子而已,然而之前助力鬼差耗费了八百,如今唯有从手下拿来八百。 却也是极限了,超过五千,只一颗毒牙,怕是在座各位,谁也不会去接。 ………… 三件宝贝拍完后,大祭司宣布休息少顷,同时有族人又端上一些食物。 “少爷尝尝这个,很好吃哒哒。”芯儿似乎很喜欢暗月族这些浇筑着原味蜂蜜的水果,碟子刚上就空了。 “好嘞,”苍寒吃了几个,舔了舔嘴唇,颇感满意的点了点头:“我说徐帮主,你怎么一直这般神情淡淡,没有喜欢的宝贝么?” “算吧,有些虽然不俗,却不一定是最想要的。” “唉唉唉,这样可不好,后面有什么宝贝,谁也不知道。万一接下来更不合你心意,岂不是白来一趟了?” 苍寒摇了摇头,一本正经的劝导着对方。 “若真的一个都没,也算缘分未到吧。”徐凤年坐姿如雕塑巍然不动,声音一如既往的带着沙哑。 “咦?徐帮主这等不甘平庸之辈,居然信命?” 徐凤年睫毛微颤,选择了沉默。 “平日里真是没有看出来呢,”苍寒带着一丝讶异,话锋一转道:“本少来告诉你什么缘分,什么又是命吧。” “不用。” “什么用不用的,要我说,此物出现于此,我又到此,这就是缘分。 能不能获得,从来不看结果,而是看你心中第一缕的思绪。” 苍寒侃侃而谈,似领悟匪浅:“小缘分可以累积,而大缘分便是可以质变,往往改变的,就是你的命!” 徐凤年虽没有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却依旧有着自己的观点:“苍兄所言极是。 但你有没有想过,倘若下一个就是你最想要的东西,可你的钱财偏偏花在了上一件上,岂不可惜了?” “这个嘛,确实存在,可下一个,甚至是下下一个,都可能没有呢。”苍寒听着,也不完否认,倒是也有些道理。 “没有的话,便是回到先前那句,缘分未到。” “唉?非要这么说的话,我所赌,是小缘分累积,你所赌,是大缘分改命咯?”苍寒装模作样,说的那是满载肺腑之言,有理有据。 “改命?太远了……” 徐凤年微微摇头,目中,似穿越了千山万水,看向那记忆里的景象。 那一角恢宏磅礴矗立于云中的浩瀚山门,那漫天人影如仙佛的巍峨高山。 苍寒若有所思,似可以感受到对方身上那怀念之意,隐隐中想到了什么:“话说徐帮主当年的仙门叫什么,本少一直都不知道呢。” “岐山。” 徐凤年收回追忆,第一次吐露久未提及的二字。 像一道魔咒,囚禁着他的心。 似乎只当苍寒说起改命一词的时候,才有挣开枷锁,打破束缚的一念。 可这一念,却如天堑沟壑一般挡在脚下,任你御剑飞行,还是飞天遁地,也无法越过。 毕竟岐山有规,退出山门者,无论何种原因,都永生无法再度踏入。 他当年血气方刚,一退了之,如今再想,稍显遗憾了。 只是当年若是不退,那或许早就死了,今刻虽是小山中的地头蛇,至少还活着。 对于岐山之情,实际上不太多了,唯独心中念念不忘那个她,那个同是记名弟子,今日或许已是天骄之女的她。 挥之不去,忘之不绝。 所谓改命,从来都不是再回岐山修行。 仅仅是想,再去看一眼对方,看一眼那让他十多年来魂牵梦绕的容颜。 若成,也算此生无憾了。 ………… “这第四件拍卖品,是一柄玄铁剑,不过剑头却是折断了。 起拍价,三百两银子。” 大祭司掀开一张黑色的布帘,展露出一柄长一尺,宽两指的黑色短剑。 剑身上下泛着一阵妖异的光泽,似可冰封三尺,又能炙热熔岩。 除却剑头折损外,剑刃让也多出开口,早已不再锋利。 可再如何残缺,一剑劈下,也能轻易打弯寻常兵器,威力很大。 这一次,但见吴浩相当激动,他大喝道:“花夫人,多谢你先前的抬价,让老子留着钱财等到了真正在意的宝贝,哈哈哈哈。” 他说完,便大拇指和食指伸出摇了摇:“老子出八百两。” “一千。”苍寒凝了凝神,依旧那般兴致浓浓。 “又是你,这次老子可不会拱手相让了。”吴浩冷冷看来,说的是斩钉截铁:“一千二。” “一千三,”苍寒不予争论。 此后,两千,三千,四千……节节攀升。 直到这价位又接近五千的时候,苍寒和吴浩都没有停下。 原因在于,这玄铁太过珍贵,平日里,有钱也买不到。传闻只有那些江湖中的大门派甚至是仙门里才有。 虽说这剑已然相当残破了,可就算冲着这一块小小的玄铁,也值呀。 吴浩便是这样想的,想着以后等实在用不了的时候,便再花些钱财重铸成一件匕首,岂不又是削铁如泥,无坚不摧。 他心中展望着,更加开怀道:“五千二!” “五千五。”苍寒也不甘示弱,一次比一次加价高。 “六千!”吴浩微微皱眉,想他猛虎帮虽然相当昌盛,但他此行也就带了六千五的银两。 相比其余两大帮主徐凤年和花夫人来说,要多的多了。 可无论多出多少,终归是有个上限。 “六千二,”便是苍寒,也发觉这价格攀得太高了,心中一紧,溢出一丝忐忑。 “六千五!”吴浩咬了咬牙,很是紧张。 毕竟这件宝贝他是真的在乎,真的喜欢,和上一件有些兴趣的想法完不一样。 “六千……六。” 苍寒余光一瞥,瞧见谢三鼎的衣袖动弹了,看来又是向帮主施以了援手。 类似于这样的手段,早几个月来就司空见惯了。 无论是拍卖还是赌石,表面上虽是按人头各自居之,但实际上一旦在钱财上出现了空缺,同一门派的都会互相帮助。 只这一点来说,倒是比起他过往在流芳城里见到的那些富家子弟好太多,没有明争暗斗,没有勾心斗角。 “七千!” 吴浩动了动喉咙,在刚刚接过师爷的钱财后,索性一鼓作气。 “吴帮主你竟也学花夫人这般?”苍寒抖了抖肩,一脸失落道:“这价格抬得,太猛了些。” “哼。” 吴浩知晓苍寒这是放弃了,冷笑中,心中却是雀跃不已。 只是谢三鼎的目光愈加阴沉了,没错,他心中想法和那鬼差一般无二,皆认为苍寒是在恶意抬价。 因为拍卖会到此,花蟒帮已然没有竞争的资本了。 往年间的徐凤年也从未这样把把死咬不放。 他猛虎帮各位更不会去争。 就算其他帮派有人竞争,至多跟价到五千足以。 然而这一次,却是每每都耗尽他们所带的钱财,甚至还得他接连两番助力。 谢三鼎知道苍寒混迹赌坊多年,有一双观摩人心的眼睛,让他也曾吃过大亏。 现今又在这拍卖会兴风作浪,真是让人又气又恨。 可却也没有丝毫办法,若斥责苍寒恶意抬价吧,这臭小鬼信手拈来就是一堆肺腑之言,心机要多深有多深。 但这么一直放任下去也不是办法,这恶意抬价导致溢出的钱财一把不多,可众人加一起就多了。 再加上平日里赌石大会上偶尔的抬价,让他们这半年多来所花费的钱财,比过去多出太多。 短时间里不明显,可长久下去亦是一个不小的隐患呢。 杀了? 终归是流芳城的大少爷,赫赫有名的赌神,轻易不得。 废了? 是挖了眼睛还是断手断脚,不太重要。重要的是,理由呢? 江湖中腥风血雨不假,可道义长存,他们不是那些统御一方的豪门大派,肆意出手,依旧不妥。 更不用说,苍寒并非一人。 一旦刀光剑影,肯定避免不了面开战。 这么一想,仿佛兜了一个圈子,似乎问题的根源又回到最初的困扰上。 但现今和最初的局面又有所不同。 最初那会最为棘手的问题,是他们猛虎帮想找到一个充足的借口,以此与黑鸦帮开战。 然而当时没有找到,并且还与花蟒帮互相提防。 至于现今,却是有了。 苍寒这六七个月来的捣乱,已然不再是一件无足轻重的小事了。 最重要的是,苍寒不仅仅惹得他猛虎帮耿耿于怀,更让花蟒帮也心生不悦。 隐隐之中,已然惹了众怒。 由此,介于那鬼差先前放出的狠话,若在拍卖会结束后真要来一场拦路,他猛虎帮不介意一起围堵! 章32:本少从来都是一介俗人(求推荐票) 想到这里,谢三鼎顿时向着吴浩附耳低语几声,后者打量着手里的玄铁残剑,神情溢出一丝狞笑,微微的点了点头。 与此同时,这第五件拍卖品也呈现了出来。 那是三张通体泛旧的符篆,上面都描绘着一个古体字。 “雷!” 在这雷字外,还刻着很多奇异的花纹,像图腾一样,密密麻麻。 每一张符篆,都格外的精致,像锦绣丝绸般的细腻。 那经历岁月褪色成淡黄的纸张,那一道道细微的褶皱,甚至是边缘上的凹凸不平。都在彰显着这些符篆仿佛古董一样的不凡。 “此符,名惊雷,来历之久,无从可查。只知是修士所炼制,威力不俗。 起拍价,五百两一张!” 大祭司特意的竖起一根食指,似乎在提现这符篆的珍贵。 “五百两起价……才一张?”说话的是方琨,似乎还从来没有见过单卖的。 “管一张还是两张,你又买不起。”徐凤年嗤笑一声,似乎终于来了兴趣。 “哟哟哟,黑鸦小儿很得意嘛。”谢三鼎阴测测的笑了笑,他手指一动,摇了摇蒲扇道:“老朽出一千两银子。” “一千二,”徐凤年不假思索。 他身为修士,对于这符篆可是兴趣盎然,势在必得。 但谢三鼎同样精通于符篆之道,亦是要定了。 只是在他们俩这公认的喜欢之外,芯儿也目光炯炯,抿着嘴虽然没有说出来,苍寒也知道她喜欢。 随即开口:“凤年兄,让一张于我如何?” 徐凤年微微一愣,他扫了一眼芯儿的神情,轻轻的点了点头。 “让?好大的口气!当老朽是空气么?”谢三鼎冷笑一声,颇为愤愤的开口道:“一千三。” “一千四。” “一千五。” “一千六。” …… 这一次的价格,在攀升到二千之后,就越来越慢了。 毕竟这是单价卖,只两千来说,三张就得六千了。 太贵太贵。 “两千五!”谢三鼎咬了咬嘴唇,略为心痛。 他先前向吴浩和方琨各自借了五百两银子,如今自己剩下的只有四千而已。 只能买得起一张惊雷符了。 “两千六。” 相比之下,徐凤年的口袋就厚实太多,他此番只一人参与拍卖会,带的钱财足足有八千两,根本不愁谢三鼎的竞争。 “三千!” 谢三鼎知晓自己只能买一张,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既然苍寒可以恶意抬价,他同样可以反过来咬一口。 他冷笑中,势要以牙还牙。 苍寒默默看着,不动声色。直到谢三鼎一口提高到三千八的时候,他这才身子一晃,贴近徐凤年的耳边,说了一些旁人听不见的话。 徐凤年听完后当即大袖一挥,冷冷道:“一张三千八,三张都破万了,买你个大爷啊?” ………… 谢三鼎顿了顿,眼皮子跳了又跳,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 开心? 从钱财上限来说,倒是不错,没有沦落到一张都买不起的地步。 可问题来了,这如今就是买的起,也只能买一张啊。 他越想越是感到不对劲,料想方才苍寒那小鬼到底说了什么让徐凤年放弃了? 放弃了? 也不对,那徐凤年可是修士,怎会对符篆不动心呢。 难道是……看破了老朽恶意抬价的伎俩? 这厮…好生狡猾…… 谢三鼎深吸了两口气,当是算计落空了。 不过怎么说呢,对此,他倒没有特别郁闷,因为这还好是三千八止住,万一攀升到了四千八,那他可能连买都买不起还得自己原场,传出去岂不是要丢尽老脸。 毕竟上一次,已经闹的人尽皆知了。 他一边想着,一边换来一张惊雷符。 总得来说,是不亏的。 “还剩两张惊雷符,若没有争议,可一人以单价三千八买下,若有争议,可继续……” 未等大祭司说完,苍寒就懒散开口道:“两张一共七千六,本少都要了。” 他说完,眺目四望,又补充一句道:“应该没有人再争了吧?” “哼,”鬼差皱了皱鼻子。 几乎所有人,都沉默了,一来他们没有足够的银两,二来大抵都得到了自己在意的宝贝。 苍寒满意的收回目光,拿着徐凤年的三千八百两银子,加上自己的一份,一并付出,而后接过了大祭司手中的两张惊雷符。 他入手后看都没看,就取出一张递给徐凤年,三目相对,皆露出一笑。 剩余的一张,他给了眼巴巴看来的芯儿,惹得小丫头张大了嘴巴,开心坏了。 “少爷…这么贵重的宝贝……”芯儿小心翼翼的接过,心嘭嘭直跳,生怕弄坏了。 “喜欢就好,”苍寒满是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仿佛一掷千金,视金钱如粪土的大圣人。 谈笑中,大祭司呈上了第六件宝贝,一露面,就引来所有人的目光,传出一声声惊呼。 “这…这气息虽弱,却犹如灵气之源…难道是?” 率先开口的,正是前一瞬还在观摩惊雷符的徐凤年。 “这是丹药?什么丹药这般出尘不似凡物?”谢三鼎捋了捋那一小撮胡须,目露精光。 “徐帮主猜的不错,此物名聚灵丹,乃修仙界之物,虽是最为寻常的丹药,但在凡尘,却也千金难求。”大祭司说着,抬起手伸出一指,笑吟吟:“起拍价,一千两银子!” “一千两?” 方琨倒吸一大口凉气,想他自踏入黑山来至今,从未遇过如此高昂的起拍价。 “此物相当不凡呀…可惜……”谢三鼎看着那枚刻有淡淡的金色纹路的青色丹药,脸色变化,颇为遗憾的摇了摇头。 “夫人……”鬼差抬起头,道了两字,欲言又止。 “确是不俗,可对于我等,用处不大。”花夫人转了转眼珠子,兴趣不大。 “我出,四千两白银。” 苍寒的声音,淡淡如水。可掀起的哗然,却像平地惊雷一般,出现的极为突兀,惊呆了几乎所有的人。 所有人的目光,都瞬间汇聚在苍寒的身上,惊讶,诧异,愕然……种种神情,当真是众生百态,一一不同。 唯独那自始至终,每次都矗立在花夫人身后的少年,没有丝毫反应。 依旧是那诡异的蛇头面具,那锈迹斑斑的黑铁长剑,仿佛傀儡一样,一动不动。 “看你们这么安静,本少很是满意。”苍寒笑容满面,他搅和半天,等的正是这一枚千金难得的聚灵丹! 至于先前种种抬价? 当然是恶意的了。 所图,自然就是此刻这些人干瘪瘪的钱袋,纵有心,也无力呢。 “你……”谢三鼎咬牙切齿,忽然间,他像是什么都明白了,可又好像什么都没有完明白。 他看出苍寒恶意抬价不假,也看出对方这一次的势在必得。 只是,他总觉得苍寒是刻意使然,是特意在等待这一次,然而在理由上又不充分,毕竟对方之前也花费了近四千白银拍下了一张惊雷符。 还有,这丹药虽然珍贵非凡,却不是最后的压轴之物。说特意,太过勉强。 并且,这一次的喧宾夺主,怕也是为徐凤年出头,毕竟徐帮主可是修士。 这么一想,谢三鼎的脑袋里乱的很,总觉得自己快要知晓了真相,却又总是被一层迷雾笼罩,怎么也看不清。 但毋庸置疑的是,苍寒的恶意抬价是斩钉截铁的了。 他摸了摸食指上的玉戒,刚要放弃思索,又忽然的双眸一亮,轻咦了一声。 “我想到了,此子,连番恶意抬价的缘故,想必是早就知道我等会阻拦黑鸦帮的崛起。 所以,提前的咬一口,让我等的手段还没有施展,就结束了。 好一个城府极深的小鬼……” 谢三鼎暗想中,眉头紧皱,愈加发现苍寒太过碍眼,太过令人烦恼。 实际上,事到如今,有这样类似想法的还有鬼差。 其实,他们想的没错,因为苍寒也是这般所想,知晓自己就算提前看到了这枚聚灵丹的出现,也并不一定,就能改写未来。 若不先一步将这些拦路虎的银子压榨的精光,那么到眼下,必定是一场胜负未知的难题。 若这么一来,那他运用先知之力,就没有丝毫优势和用处了。 对于向来喜欢将命运把握在自己手里的苍寒而言,一如此物出现我出现既是缘,那么此物出现在我的未来,也注定将是我手中之物。 不得不说,这自赌坊里养出来的习惯,算是根深蒂固的扎进了他的心里。 苍寒强忍心底的大笑,在一个个或愤然或气恼又或是杀机毕露的神情下,从容不迫的仅以区区四千两白银,便得到没有一人敢于跟价的聚灵丹。 这一前后,便是连徐凤年也看愣了,他先前没有多想苍寒的举动,现在再看,分明是步步为营,老练的看不出丝毫稚嫩,简直天衣无缝! 虽然久闻对方赌神之名,也依旧大开眼界,妙不可言。 但同时,也稍显可惜,可惜自己没有得到。 就在他略微失落的时候,但见苍寒手指头舞动,先是大拇指和食指伸出比作了一个八,其后又化成食指和中指,当是一个二。 徐凤年微微一振,目露惊讶。 “没有凤年兄,何来今日的我?”苍寒淡淡开口,似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自己独占。 “当然了,你是知道的,本少从来都是一介俗人。”他食指和大拇指搓了搓,眉头一挑,嘴角勾起一丝弧度,寓意再明显不过。 章33:其实,我也有点紧张 徐凤年笑了笑,不以为然。只是二千两的银子而已,不多。 虽然只能获得两成丹药,也总比没有的强。 另一边,鬼差越看苍寒得意模样越是气的牙痒痒。 这一出好戏固然绝伦,可人呐,越是锋芒毕露越是会早早夭折。 “上一次你于赌坛退隐只是毁了心,这一次毁的,将是你的命。”鬼差喃喃中,细长的指甲在桌子上缓缓划过,发出刺耳的刮鸣。 他话毕,微微侧目,恨恨道:“夫人,今夜动手与否?” “你想动,就去动吧。”花夫人眼帘低垂,盈盈一笑。 也就在这一刻,那带着蛇头面具的少年终于动弹了一丝,双眸轻轻一掠,扫向了苍寒的方向。 ………… 便在这暗流涌动的同时,拍卖会的压轴之宝,也陈列了上来。 那是一张面具,其上刻着似鬼似神的脸,仿佛一具人皮,漆黑如墨,摄人心魂。 依照大祭司的话,这面具名鬼神,其内有灵,戴在脸上后,可通过献祭鲜血的代价,换来掌控土木之力。 鲜血越多,力量越大。 轻可屠村,重可攻城! 不过几句之言,立马就将这些思绪还停留在聚灵丹上的各位吸引了过来。 “攻城?”徐凤年闻之,微微蹙眉。 “这么厉害?血够么。”苍寒轻笑一声,并不看好。 有人不看好,就注定有人会在意。 比如眼下的谢三鼎,他双眸里的目光,比之看到惊雷符还要炙热。 仿佛若能拥有这面具,说不定可以实现他曾经的那个梦想。 走出黑山,走向更大的江湖! 诚然,这代价定然不小,但他已然七十多岁的高龄,余下的岁月,不多了。 若能在这最后的光阴里,博一次,说不定还能更上一层楼。 去触碰一下那七重化禽,那八重入静,甚至是那九重归元! 便是最终化为一抔黄土,留在江湖中的名号,也不再仅仅是一个小小的黑山域里的师爷。 谢三鼎深吸一口气,毅然取出那张惊雷符,除此之外,更将自身的所有宝贝部掏出。 他大袖一挥,目露决然:“老朽,愿以部家当,换取这鬼神面具。 谁与我争,我以命博!” “师爷?”方琨转了转眼珠子,似乎很少见对方这样。 但终归是他敬仰的师爷,既然师爷下了生死之意,自然要帮忙。 方琨当即就取出不少自己的宝贝,一并递上。 吴浩扭了扭头,同样看出鬼神面具的不凡,更有着和师爷一样不满足于小小黑山域的野心。 只不过他正直盛年,没有师爷那般急切。 他拂袖中,同样翻出不俗的诸般宝贝:“师爷之意,谓之我心。” 这一幕,赫然是要一锤定音,一举夺魁的趁势。 苍寒瞥了一眼,嗤笑着:“我说大祭司前辈,这拍卖会还能这么玩?用一堆废铜烂铁就想换宝贝?” “废铜烂铁?臭小鬼你好大的口气。”谢三鼎猛地扭头看来,目中杀机毫不遮掩。 苍寒当即一脸无辜:“不是么?若你们这些破玩意都可以换,那本少是不是也可以拿聚灵丹去换?” 他捏着丹药,摇了摇。 “你!”谢三鼎五指握拳,寒光暴起的双眸微微眯起。 “看把你气的,别又闹的吐血不止卧床数月了。”苍寒笑容淡淡,拂袖中起身,摇了摇头道:“凤年兄,咱们走吧,最后这一出闹剧,不看也罢。” 话毕,就轻踏步伐,悠然离去。 芯儿冲着谢三鼎哼哼两声,抓起包袱,立马跟上。 徐凤年余光一扫,心底略微沉重,似看出来了苍寒的用意。 这用意很显然,自然是感受到了来自猛虎帮和花蟒帮的杀机,不宜久留。 同时也很完美,借这最后一出毫无悬念又相当无聊的拍卖,先一步而退。 ………… 暗月族外,他们一行三人刚刚越过忘川河,就发觉到脚下的泥土出现了微弱的颤动。 紧接着,但见前方数丈外的地面蓦然爆开,于其内冒出一个人头。 一个五官扭曲在一起的丑陋面孔,此刻正阴阳怪气的冲着苍寒笑:“苍大少爷这是赶着回家吃月饼么,这么急?” “咦?没想到鬼兄居然能一语道破。”苍寒丝毫不慌,反倒是轻笑两声,像是早就料到会如此。 “是嘛,那邀请我一同去吃如何,”鬼差从地下跃出,拍了拍衣衫又补充道一句:“哦对了,我最喜欢吃人肉馅的。” “人肉馅,老朽也喜欢,嘿嘿嘿嘿。” 一声阴笑,从后方刮来,让徐凤年心中暗叫不妙,顿时侧目看去。 赫然发现正是谢三鼎大步踏来,手里更是攥着那黑色的鬼神面具,气势汹汹。 除此之外,吴浩,方琨,花夫人等人,都来齐了。 一时之间,进退封死,无路可去。 “喂,要老子说,你们先别吃,先热乎着给老子玩玩。”方琨舔了舔嘴唇,大有深意的打量着苍寒。 “做梦吧大狗熊,”芯儿转过身去,撇着嘴,呸了一句,眼里尽是鄙视之色。 “芯儿,紧张么?” 苍寒一同看去,平静中带着关切道。 “才…才不紧张呢。”芯儿微抬螓首,挑了挑细长的睫毛,满不在乎的样子。 “没事,紧张就说,毕竟这场面,我也蛮紧张的。” 月光皎洁,寂夜如斯。 苍寒眨了眨眼皮,如是说。 章34:确实很可惜 “紧张,你现在知道紧张了?”鬼差面露讥笑,如看死物。 “啧啧,一向兴风作浪的你,也有紧张的一天?”谢三鼎哈哈大笑,似半年多来的憋屈终于到了可以释放的一刻了。 徐凤年眉头紧皱,如临大敌,他也曾想过这一幕的出现。 后悔么? 为一个苍寒,极可能葬送他整个黑鸦帮。 但实际上,倘若没有苍寒,这一刻或许早在半年前就出现了。 所以,他没有什么可后悔的。 有的,仅仅是放手一搏。 至于他曾一直想借庇佑苍寒的那位前辈出手的愿景,于此刻,却不太在意了。 原因很简单,一旦出手,势必混乱不堪。 届时就算那位前辈降临,所帮助的也不会是他。 这么一想的话,他自己的处境似乎才是最危险的。 可事已至此,他站不站苍寒一边,都是其两帮的眼中钉肉中刺。 同座一条船,早已无法置身事外了。 就在徐凤年面色阴沉,稍稍感叹的同时,却见苍寒皱了皱鼻子,一脸轻浮的淡然开口:“对呀,本少的心,嘭嘭直跳呢,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成了连环杀人犯了。” “大言不惭,那就让我来领教领教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鬼。” 话毕,鬼差步伐一动,身子化为残影,瞬间近身。 “连环?杀人犯?”谢三鼎琢磨着,发现这意思岂不是要将他们部葬送? 他登时狂笑:“真是狗改不了吃屎,死到临头还嘴硬!” 话音未落,便一步踏来,抬起五爪成钩,势要拧下苍寒的脑袋。 也就在这一刻,芯儿立刻拦在谢三鼎眼前,奋不顾身。而徐凤年,则去阻止鬼差的出手。 然而,预料中的缠斗与混战,并没有发生,这一切,都源于远处的一声怒吼。 一语喝出,声未逝,人以至。 那是一位高大的中年男子,面如刀削,身披朱红色的甲胄,腰系精钢长刀,在月光下寒意逼人。 男子的出现,仿若一座大山,直让鬼差和谢三鼎硬生生的停了下来,无论心底千般咒骂,脸上也充满浓郁的忌惮。 除了他们俩之外,便是那炼体六重中期的吴浩也眉头紧皱,神情凝重,没有轻举妄动。 “王叔叔晚上好。”苍寒咧嘴笑着,打了一个招呼。 “唉,居然是王…王县尉……”芯儿眨了眨大眼睛,对于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有些懵。 “好什么好?还没玩够?” 一声呵斥,从王县尉的后方,冷冷传来。 那赫然是苍寒的父亲,苍府的主人,苍九是也。 在他身旁,还有蒲伯,和县尉的二弟子孔令虎,以及一列整齐划一的精锐官兵。 关于父亲的突然出现,苍寒惊讶。可在心底,却平静如水。 原因很简单,也很可笑。 他先前在被鬼差拦路的时候,就知道要面临一场恶战,当即眯眼看了一下未来。 岂料那一眼看去,却无意中发现了父亲和县尉即将出现,倒是让他意外的很。 但同时也知道,自己会很安。 “玩够了,玩够了。” 苍寒收起杂念,一边应着,一边从谢三鼎的眼前走过,意味深长的低声道:“可惜了,你说是不是?” 说完,便在对方的咬牙切齿中,得意洋洋的扬长而去。 留下一众气愤难耐,又无可奈何的两帮人,逐一骂骂咧咧的拂袖离去。 至此,徐凤年在经历了这惊无险之后,终于松了一口气。 他其实有想过苍寒这般嚣张的底气,无非是来自那位前辈。 可没有料到,出现的居然是让他们三大帮派都极为忌惮的王长歌王县尉。 只说修为,对方不过炼体六重后期,或许不足那位前辈百分之一,但对于他们这些大抵六重左右的江湖人士来说,依旧是莫大的威胁。 这就好比,一只蚂蚁被人踩死和被大象踩死,是没有区别的。 徐凤年思索中,扫了一眼远处的苍九,目中忽然有了一丝疑惑。 他疑惑如果苍寒的底牌是王县尉的话,那何必来其父亲也来了,听那苍九的语气,似颇为不悦。 这般一想,他渐渐的有些糊涂了,难不成只是巧合? 徐凤年微微摇头,面对此情此景,似乎只有巧合一个结果。 这些想法也不无道理,因为他又联系到苍寒临走前的那句话,那句对谢三鼎所说的可惜了…… 咋一听,是苍寒嘲讽对方没有要了他的命,可现在细细想来,似乎对苍寒自己来说,也是一件可惜的事。 可惜没有借此让那位前辈出手,将这两帮一举灭之。 ………… 关于这一点,徐凤年倒是猜的不错,苍寒确实可惜,可惜了这般天赐良机。 虽然他不想真的倚靠死老头,但在面对绝境之下,有手段,为何不用? 等死么,他可不会固执到愚不可及的地步。 但相同的,对于父亲和县尉的忽然出现,也有不少好处。 至少,给了他一个机会,一个去成长起来的过度期。 换而言之,下一次,他要用自己的双手,去将这些视他为眼中钉肉中刺的众人,一个一个部杀光! 苍寒一边想着,一边看着父亲愠怒中,抬起手一巴掌扇来。 他没有躲闪。 苍九也没有真的打到。 呼啸而来的大手,在接近苍寒的脸庞时猛地放缓,最终化为抚摸,于他的脸上轻轻划过。 目中的溺爱,浓于血水里。 “回家。” 苍九叹了一口气,转身离去。 苍寒默默点头,自始至终,没有去解释丝毫,更没有去过问父亲如何知晓他在黑山。 蒲伯拍了拍他的肩膀,欲言又止,跟上了老爷的步伐。 芯儿一言不发,跟着少爷,双双沉默的走在后面。 章35:天下第一好 山谷里,徐凤年目送着苍寒一行人的远去,颇为心疼,心疼那两成聚灵丹还没有分到手。 另一边,苍寒也相当心疼,他心疼这一次闹的,怕是短时间里很难出来了。 以往时常夸耀他的王县尉,今日都是冷脸相陪,那过去谈笑风生的孔令虎,更是一言不发。 他知道,他深深的知晓,对于县令府的人来说,黑山域的这几个帮派,以正邪之分虽然谈不上邪,可却是恶! 若非有着王县尉镇守流芳城,仅凭老县令一人维持? 根本不可能。 简而言之,黑山域的帮派和县令府算得上互相敌对,平日里虽然平和的很,可一旦遇上事了,那就是血刃相见。 而今,眼看着平日里的大孝子,大才子竟与黑鸦帮参合在一起,他们心底间的苦涩,岂是五味杂陈可以一语概之。 质问与批评,都显得苍白无力。 沉默,似乎唯有选择沉默,再没有其他更好的方法。 时间缓缓流逝,出山,入城,回府。 今夜,府中盛是热闹,所有的姨娘都在,争相给苍寒夹菜,却绝口不提黑山之事。 他默默的吃着,感受着家的温暖,追忆着爹娘从小到大,从未责骂他的过往。 一切都历历在目,恍如此刻。眼角,不禁微微泛红。 这种有别于其他家庭严惩的家规,实际上并不轻松,反而相当沉重。 直至晚宴结束,姨娘退去,娘亲回避,桌上只剩父子二人。 “年少气盛,本是最为自在逍遥的年纪,却被我一直束缚着。”苍九缓缓起身,发自肺腑的轻轻摇头。 似关于这件事,已经思考了很久,却还是拿不定主意。 “父亲言重了,此事,已有半年多,是孩儿没有告知。”苍寒随即起身,双手作一揖,微微的躬了躬身。 “为父不怪你,要怪就怪我那颗自私的心吧。”苍九摆摆手,似还沉浸在犹豫之中。 苍寒眼帘低垂,目光落在了屋外,若有所思:“孩儿以后不出去了。” “不出去?正直芳华,却要活在小小的府中,小小的流芳城里么?” “唉?” 面对着父亲话锋一转,苍寒愣是有些傻眼,有些不知所措。 “寒儿,为父确有私心,但也知道,不能一直的去扼制你,去扼制你的人生。”苍九好似在这一瞬,有所明悟一般,选择了让步。 “父亲……”苍寒目光流转,抿了抿嘴,有些不忍。 他没有想到一贯视他如珍宝,不舍磕碰丝毫的父亲,居然退让了。 “别多想,你只需答应我,往后少去就行,或换个名门正派玩玩。”苍九的脸上堆满了慈爱,目中含笑,如沐春风。 “好,”苍寒忙不迭的应下,绝不含糊,绝不作假。 “去吧,我有些累了。” 苍寒微微点头,面色复杂中,出了屋子。 苍九目送着,目中复杂更盛。他知晓寒儿向来懂事,更知晓,寒儿终归是长大了,有了自己选择的路。 关于苍寒半年来的事迹,他也就是在最近察觉到了不对劲,却没有直接道破。 而于眼下选择了退让,选择了放手。并非是对寒儿的失望,更不是无能为力。 仅仅,仅仅是因为先前苍九回想起这半年来的寒儿,比之当赌神那会,要开心很多。 那是一种,无法用言语表达的开怀,无论是修为攀升后的喜悦,还是术法更进一步的舒畅,无一不彰显其中的乐趣,正合寒儿的心。 仿佛过去的作为,都是兴趣,仿佛历经多年,寒儿终于找到了属于他自己的人生! 如此,作为父亲,苍九又如何能忍心掐断呢。 难道要为了一己私心,断送苍寒的一生么? 喜欢的事,被阻止。 热爱的事,不能去做。 仿佛让自己最挚爱的女儿,强行嫁给一个她不喜欢的男人。 那种苦闷,便是大富大贵,也不免郁郁寡欢,度日如年吧。 怎能? ………… 苍寒漫步在庭院里,直到现在,他都难以想象向来执着的父亲,居然就这么忽然的放手了。 其实他也有些猜测,猜测父亲是不忍心。可终归是颇感意外。 “少爷,你在想什么呢?” 芯儿歪着小脑袋,大眼睛扑闪扑闪,像是要看透苍寒的心。 “我在想,我的父亲,真是天下第一好。”苍寒仰首轻吟,笑容满面。 “对耶,老爷对奴家一句问责都没有,要是换做其他家族,估计要被打死了……”芯儿连连点头,脸上也洋溢着笑容。 “所以,对芯儿来说,父亲大人还是天下第一好的老爷,对不?” “嗯呢,老爷可是大善人呢,能不好嘛。”芯儿笑的贝齿露,晶莹剔透的比那天上的明月还要好看。 “这么一说的话,那我岂不是还有天下第一好的婢女?”苍寒摸了摸芯儿那如婴儿嫩滑的脸,打趣道。 话音未落,芯儿的脸就红了,像熟透的小苹果一样,煞是可爱。 “芯儿又害羞了?” 苍寒手掌划下,指尖抬起芯儿的下巴,面容轻俯,目含温情,明知故问的开口。 “没…没有……” 芯儿嘟嚷着,呼吸渐渐急促,脸红的蔓延到耳根子处了。 似很难抵抗少爷的挑逗,仿佛对她来说,是一种致命的诱惑。 “狡辩,是要打屁股的。”苍寒指尖一动,面孔靠近三分,对着芯儿通红通红的耳垂轻声喃喃了一句。 暖气喝出,缭绕在芯儿的耳朵上,痒痒的,麻麻的。 让她像是跟被雷劈到似的,浑身一颤,呼吸急促的喘了起来,小脑袋里一片空白。 芯儿咬了一下嘴唇,神情迷离,结结巴巴的开口:“天…天色很晚了,奴家先给…给少爷暖床去……” 话音未落,就迅速的将下巴从苍寒的掌间滑出,像一只受惊的小兔子逃离了去。 苍寒淡笑依旧,他动了动手,目光微微垂下,发现指肚好像有点湿润。 他闻了闻,咧开嘴笑道:“这一次居然流汗了,有趣。” ………… 时间不急不缓的流逝着,一天天的过去。 直至一个月后,苍寒也再没有出城,他大半时间里都沉浸在修行中。 那颗刻着金色纹路的聚灵丹,他先前取了八成,早就服下了。 不得不说,丹药就是丹药,和灵石绝然不同。 只一入腹,就化为滚滚灵气,像山洪爆发一般的肆意涌出,充斥着他四肢百骸中。 将他的筋骨血肉都要撑爆开了一样,当时很痛苦,感觉自己快要死了。 但随着不断凝练汇聚之后,那种修为节节攀升,势如破竹的爽劲,简直比春宵一刻还要痛快三分。 往常一个月甚至一年也难以达到的境界,便只在那短短一夜里,一气呵成。 让他之前百川四层后期的修为,仿如顷刻之间,就递增到了五层后期。 一夜未了,赫然暴增了整整十一条灵河! 使他翌日,就达到了三十六条,距离百川第六层,只差两条! 此刻回味着当时的感觉,依旧过瘾的很。 可惜的是,随着那一夜之后,苍寒又被打回原形。这一月来,自身仅仅凝聚出一条。 不过他挺满足的,因为这一次,终于压过了芯儿一头。 虽然是暂时的…… 除此之外,至于赚钱一事,也没有落下。 平日里时常帮一些信的过的朋友观摩赌局,暗中出谋划策,获取报酬。 当然了,分成还是老规矩,二八之分。 日子过得,依旧是那般悠闲自在。 但见苍寒此刻在花满楼中,品着上好的龙井,倚着一张紫檀太师椅上,饶有兴致的听着曲儿。 小城虽小,可这供人娱乐消遣的地方却一个不少,不仅一应俱,而且在水平上,也相当不错。 譬如眼前这对姐妹花,生的好看不说,唱的曲子弹的瑶琴都是一绝,让人如痴如醉。 芯儿做在一旁,也听得津津有味。时而伸手去夹茶几上的水果和点心,不多时就只剩空荡荡的玉盘。 如这般仆人吃光了本该由主人品尝的景象,莫说整个流芳城,怕是整个越海州,也找不出第二个来。 瞧芯儿的模样,吃完还舔舔嘴唇,不用吩咐,就有小二换上新的食物。 哪里像个婢女,分明就是披着仆从外衣的大小姐嘛。 眼下这般,几乎每一次,都会惹得其他家族的仆人大肆羡慕,心里都在想着哪一日可以伺候到苍少爷该多好,便是人生幸事也不过如此吧。 “你这么能吃,却还是这么苗条,肉都长哪去了?”苍寒微微扭头,打趣道。 “不…不知道……” 芯儿脸色一红,刚刚伸出来的小手立时停了下来。 她眼帘低垂,无意的扫了一眼自己那鼓鼓的胸脯,愣了一下。 随后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似的,发现少爷好像也在看…… 登时,脸上刷的一下,红透了。 章36:送客 时至上午,花满楼里,便在芯儿羞涩的时候,眼前忽然出现了一个灰白色的身影。 而苍寒,也在看的兴致勃勃的时候,目中出来一个老人的面孔。 虽然对方的皮肤红润细腻的很,双眸更是神采奕奕,可依旧是一个老头。 还是一个死老头。 “小子看什么呢?老夫我有这么俏丽么?”烈阳子神出鬼没似的出现在这里,似乎完没有在意到自己破坏了气氛。 又或者,本就是故意的。 苍寒的脸,本是笑容满面,顷刻间,跟枯萎的花草似的,顿生一团黑气。 好端端的心情跟平静的河面被人狠狠的砸进一块大石头,扰的支离破碎。 他眉头一皱,立时撇过目光,莫名的烦躁蓦然滋生出来。 也不知为什么,每每见到死老头,就是不爽,就是不痛快。 不仅仅是牙痒痒,手更是痒痒,想揍对方一顿。 “表面故作平静,其实心底烦的一匹,你们这些大族子弟,怎么都表里不一呢?” 烈阳子啧啧两声,毫无顾忌的对着苍寒评头论足。 “这叫礼貌,叫修养。”苍寒冷哼一声,他一直以为自己已经很随性了,可遇上这么一个无耻老头,简直就是班门弄斧过家家一样。 “礼貌?修养?哈哈哈哈哈。”烈阳子大笑几声,惊的唱曲奏琴的姐妹花戛然而止,四周看客也多有微词。 “你的礼貌和修养,在黑山里有用么?” “你!”苍寒右目一瞪,若非这是风雅之地,真想大骂死老头居然揭他的短。 不过对方说得也没错,这所谓的礼仪,也就应付应付城里。 入了江湖,有实力,叫说话好听有礼貌。没实力?那就是死皮赖脸拍马屁。 便是做官经商,也是一样的道理。 然而,他毕竟是一个大族子弟,再如何随性,也得顾忌家门的威望,很多事,终归是难以放开。 退一步说,他生来就不是那种嚣张跋扈的纨绔子弟,性格上的区分,让他在很多时候,依旧会保持足够的理性。 “不对,这死老头的话里,似乎还隐藏着深意……” 苍寒喃喃中,忽然眼前一亮,像是醍醐灌顶似的,领悟出了什么。 “孺子可教,哈哈哈哈。”烈阳子捋了捋那长长的白胡子,颇为满意的看了看苍寒。 “少爷?” 芯儿左手衬着下巴,右手在苍寒眼前挥了挥,发现对方似老僧入定了般,丝毫不动。 “少爷怎么啦?”芯儿眨了眨大眼睛,冲着烈阳子开口。 “没事,”苍寒从沉思中醒来,神情自在,仿佛鱼跃龙门般,由内而外,出现了升华。 “唉,少爷好像有点不一样了。”芯儿目光炯炯,似看出来了一二。 “确实,这还多亏死……”苍寒刚说一半,登时咳两声打住接下来的话。 他端正了一下懒散的仪表,缓缓起身后,嘴角微扬,对着芯儿欢愉道:“今儿本少开心,请你们吃大餐。” 这个你们一词用的很是微妙,虽然没有去正式的看烈阳子,但话语中依旧是包括了。 烈阳子淡淡一笑,不住的点头道:“小子有长进嘛,挺上道啊。” 苍寒装作没听见,虽说死老头给他点拨一番受益匪浅,但死老头依旧是死老头,想让他低声下气哪怕是摆个谦虚样子都不行。 说白了,他还是不适应。 这种心理上的感受真的是很奇妙的,说不出具体是个什么滋味。 话说回来,方才那一瞬,他终于懂了为何死老头总说他心中杂绪太多导致修仙过慢。 天赋不济是一方面,但另一方面他看似随性使然,但实际上无论是顾忌还是在乎的种种条条框框都太多了。 关于父亲的病,关于家族的式微,关于如何赚更多的钱,甚至是芯儿何时会离开…… 诸如此类的还有不少,使得他向来会想很多,心境上自然不如表面那般无瑕。 也正因为这样,让他在汇聚天地灵气的时候,始终难以真正的融入,便是偶尔融入了,也维持不了多少。 记得小时候听城里的说书先生讲过,所谓修士,那是超脱于红尘之外,斩断俗世枷锁的自在人。 不受江湖波及,不受朝廷干扰,唯一心成仙证长生,倾尽一切! 这份心境,说实话,对苍寒而言,是望尘莫及的。 无论他再如何修身养性,也依旧是一个漫漫红尘中的俗人。 但至少,现今找到了问题所在,虽然还没想到什么解决之法,可以后的日子长着呢。 慢慢来,不急。 ………… 时间一晃而过,他们三人在醉仙楼的天字号雅间里酒足饭饱后,烈阳子正对着那自芯儿手中的惊雷符饶有兴致的说道:“芯儿应该猜出一二了吧。” “嗯呢,奴家看这符篆的风格,很像来自于前辈过去提起过的那擅长炼制符篆的青鸟宫。” “确实来自青鸟宫,并且,还不简单呢。”烈阳子眯了眯双眸,颇具兴致的抬起手,带着一丝奇异的力量,一指点在惊雷符上。 顷刻间,但见本来通体淡黄的符篆一阵抖动,泛旧的色泽像被冲洗掉的污垢,于内,迸发出金色的光! 金光闪闪,熠熠生辉。 那赫然,是一张金色的符篆。 直至烈阳子的手指移开,才收敛起光芒。可依旧,像金子一样显目,更蕴含着极为强横的力量,相当不凡。 “这…这……” 芯儿完看呆了,虽然她之前也揣摩出一些门道,可还是没想到这符篆居然如此深藏不露。 苍寒也微微一怔,料想这暗月族,当真是来历神秘呀。 “为什么会这样……”芯儿看着前后差距巨大的惊雷符,想不太明白。 “很简单啊,这种措施,不过是为了保护自家的精髓。要知道,真正的惊雷符是紫色的,一旦劈下,眨眼间就能抹灭整个流芳城。”烈阳子笑吟吟中,悠悠开口。 他说的虽是轻描淡写,可芯儿听着却是目瞪口呆。 “芯儿若是喜欢的话,等带你回宫后,为师就去青鸟宫找那老太婆把符篆精髓抢过来,给你玩。” “啊…这…这不太好吧……” 芯儿显然又愣住了,虽然知道烈阳子前辈是一番好心,只是这样做也太欺负人了…… “有什么好不好的,只要芯儿喜欢,便是天上的月亮,老夫也能摘下来。” “吹,”苍寒轻哼一声,很是鄙夷的瞧了一眼对方。 “不信?”烈阳子像是不喜欢被人看扁,又或是想证明什么,立时驳了回去。 “废话,你怎么不说一巴掌把太阳打碎呢。” “臭小子,看不起老夫我?”烈阳子转了转眼珠子,挑衅道:“你若答应芯儿跟我走,老夫就给你露一手。” 苍寒看了眼默不作声的芯儿,罕见的沉默了一下,随后开口:“你要露也是給芯儿开开眼,与我答应不答应,有何干系?” “小子你居然犹豫了,让我想想,这半年来都发生了什么?”烈阳子的目光,炯炯有神,一下子就察觉到了苍寒方才那细微的变化。 “别扯话题。” “什么扯不扯的,是你想回避不敢面对吧。” “本少有什么不敢面对的?”苍寒不怒反笑,他倒看看,这死老头能瞧出什么蛛丝马迹来。 “半年多来,搅得黑山不得安宁,激起众怒的同时也算的上是声名鹤起了对不?” “所以呢?” “所以?哈哈哈哈哈,”烈阳子当真是个老顽童,先是一阵肆意大笑,而后目光看向芯儿:“一月之前那一战若是出手了,你觉得会如何?” “如何?” “明知故问,你小子的脸皮比老母猪还厚呢啊。” 苍寒脸色变化,顿生不悦,眉头皱的更紧了些。 他刚要发声,却又被烈阳子打断:“一旦开战,芯儿自然会保护你,如此一来。他们只知芯儿修为不俗,天赋绝伦。 而你?不过是一个嘴炮罢了。” “你想多了。” “是嘛?,那容老夫再想想,”烈阳子自己似乎也发现了这个理由不太充分,不由得捋了捋胡子。 “切,”苍寒轻喝一声,不予计较。 少顷,烈阳子嘿嘿笑了两声:“老夫想到了,你先前的犹豫,分明就是不想让芯儿跟老夫走。” 这一下,苍寒反倒是愣住了。 他先前是犹豫了,可犹豫的原因并非是不想,反之,恰恰是想…… 许是受到了父亲对他放手的明悟,心底多少不是滋味。 然而这个想,不强烈。 换而言之,他私心依旧,没有最终的决定。 但怎么到死老头眼里,偏偏成了不想了呢? 不对劲,非常的不对劲。苍寒暗想着,总觉得死老头又在耍花样。 难道是? 他脑海里刚刚猜测出对方的意图,却还是晚了一步。 只听烈阳子笑嘻嘻的道:“芯儿一旦跟老夫走了,没了靠山,你往后还怎么在黑山里蹦跶?” “放屁!” 苍寒的话,几乎是同时喊出来的,他猜测的果真不错,死老头就是故意给他下套,然后好好的嘲讽一顿。 “老夫说的不对吗?你带着芯儿,便是如同带着老夫我。 再怎么兴风作浪也不怕,反正一旦出手,他们的结果都是死。” “烈阳子前辈…不要这么说少爷可以嘛……”芯儿嘀咕着,拉了拉对方的衣角,相当为难。 “唉,罢了,芯儿永远都是这么护着你。” “不…不是的,去黑山是奴家主动要求的,当初少爷还一直不同意呢。”芯儿连忙解释,生怕烈阳子前辈产生误会。 “咦?” 不得不说,关于这一点,烈阳子当真没有想到。 不过他又怎能善罢甘休呢,当即开口:“虽说如此,可老夫这靠山,你依旧是借了势不是么?” “借了又如何?” 苍寒揉了揉眉心,也不想和对方绕来绕去了,当即直说。 “那你准备怎么谢我?要不然,让芯儿和我走?” 烈阳子当真是不放过任何一个可以扭转局面的细节,对于带走芯儿的心,与日俱增。 “为什么要谢你?”苍寒笑了。 “臭小鬼,知恩图报都不懂?” “那是别人的误会,知什么恩?图什么报?”苍寒瞥了一眼死老头,抖了抖肩,满脸不耐道:“芯儿,送客!” 章37:自嘲 又是一月匆匆而过,时至十二月初,凛冬到来,寒风阵阵。 这一天的上午,天色尚晴,无云无雾,算是一个好日子。 在苍府的竹林里,苍寒袭一件棕色的貂绒披肩,正在认认真真的练剑。 其剑法柔若无骨,似轻如鸿毛,却又气势如虹,可四两拨千斤,极为不凡。 说起来,这剑法来自于六年前一个无名剑客传授于他,唤做无情剑谱。 那名剑客当年,说苍寒与自己有缘,与自己的剑道更有缘。 还曾想带他去江湖历练,去让他真正的练就剑道大成,却被父亲阻拦。 后来,剑客离开了流芳城,再没有出现过。 苍寒练了不多,进展也不大。其原因,是这剑法需以鲜血练就,以杀戮成道! 他其实一直不明白,自己一不暴虐而不残酷的,怎么就和这剑法有缘了…… 就在他舞剑咻咻之际,忽然间,一声轰鸣巨响于黑山方向传来。紧接着,就感到地面出现了摇晃,似要塌陷了一样。 整个天地似乎都在颤抖,惊动了无数人。 “这是…地震么……” 苍寒当即收剑,猜测道。 “好大的声响啊,不会是山崩了吧。”芯儿呆了一下,讶异开口。 “有可能,走,我们出去看看。” 一时之间,苍府里传出不少尖叫,更打碎了一些瓷器,池塘里的涟漪层层,鸟雀惊飞。 府外,更是惶恐一片,百姓们三五成群的跑了出来,议论纷纷。 便是连县令府也被惊动了,排出一队人马去黑山探查。 在这期间,余震尚存,好在是越来越小。 “寒儿,别乱跑。” 苍九在蒲伯的陪同下,一并来到府门处。 “知道啦,”苍寒应了一声,停下了步伐。 对于地震这种事,数年之前也发生过,不过眼下这次颇大,尤其是从黑山里传出的一阵阵轰鸣,仿佛山崩地裂似的,相当吓人。 一炷香后,余震殆尽,县令府的人马也回来了,听说黑山域里塌了两座山,压死了不少猛虎帮的人。 “芯儿,这叫什么?”苍寒借此话里有话的问起。 “这叫苍天有眼,恶有恶报!”芯儿嘻嘻直笑,立马就猜到了。 “芯儿真聪明,走,带你买新衣服去。”苍寒打量了一下芯儿那身穿了很久的百花云锦裙,如是道。 “不用啦,这才买了一年不到呢。”芯儿提了提裙角,似要向少爷证明还很新。 “没事,今个本少高兴。” 苍寒打了一个响指,笑容淡淡的向着市集走去。 芯儿放下裙摆,连忙跟上。 他们俩去了城里最大的锦绣衣坊,刚进门,掌柜绣娘就亲自迎了上来,相当喜悦的略带一丝花痴样开口:“苍少爷真是越来越俊俏了。” “绣娘也一样呢。” 苍寒看着眼前这位三十出头的美妇人,浅浅一笑。 对方人很好,容颜美,心底更美。 只可惜好人命不好,前年死了夫君,一直空守孤房,没有再嫁。 “哎呀,苍少爷的嘴真甜。”绣娘笑吟吟中,像吃了蜜糖一样。 “今日来,给芯儿添置一些衣服,绣娘可有推荐?” “有呢有呢,”绣娘拉起芯儿的小手,领到二楼一面挂满了华丽服饰的檀木架前,柔声开口:“这些,都是女孩子们最好的衣裳了,可有喜欢的?” 芯儿虽然不是第一次来锦绣衣坊了,可每每上来,待遇都像大族里的小姐一样,始终有些不适应。 她看了几眼,腼腆道:“都…都好看。” “都好看?那就都买了。” 落在后边的苍寒,当即给芯儿拿定了主意。 “啊?”芯儿一愣,立马连连摆手道:“一件就好啦,府里还有好多呢,够穿哒。” “哪一件呢?”绣娘询问了一声。 “恩…就…就这件吧。” 芯儿抿了抿粉红色的小嘴,指了指那一件领口镶着一圈兔绒的粉红色蚕丝长裙。 “芯儿是真的喜欢粉红色啊,”绣娘笑道,抬起手,就把那件长裙取了下来,让芯儿去隔间试一试。 少顷,芯儿穿着新裙子出来了,第一时间就跑到苍寒跟前:“少爷,这衣服好看么?” “芯儿好看,穿什么衣服都好看。” “嘻嘻,”芯儿欢愉中,转动了一下腰肢,粉裙包裹着瓷娃娃一样的她,轻轻舞动,美极了。 “咦,这肚兜不错,芯儿你来看看。”苍寒在欣赏中,忽然发现了一旁,挂着几件精致小巧的肚兜,不由得细细打量了起来。 芯儿闻声看来,立时脸色羞红,心底扑通扑通直跳。 绣娘是过来人,微笑中没有插话,亦没有上前。 “这件不错,还是你最喜欢的粉红色。”苍寒取下一件薄至半透明状的绣花肚兜,来到芯儿身前,比划了一下,颇为满意。 “少爷……”芯儿的脸更红了,羞涩的抬起手捂住了脸。 “好了,就这件吧。” 苍寒不待芯儿的答复,便冲着绣娘开口,似,要定了。 绣娘心有灵犀的点了点头,接过肚兜,给整理了一番后装进了一只布袋里。 直到出了衣坊,芯儿依旧脸色通红,半天散不去。 “芯儿不开心么?”苍寒扭头问了句。 “没…没有呀。” “那就好,走,去吃午饭。” 苍寒带着芯儿,依旧是去自家的醉仙楼填饱了肚子,下午,又看了几场皮影戏。 晚上,逛了一会夜市,走着走着,不知不觉中来到了城里最大的青楼,如梦阁。 灯火阑珊,人来人往。 这是比之赌坊还要热闹的风月之地,几乎但凡是男人,没有不想进去的。 不过也有例外,比方此刻很多花枝招展的女子都痴痴的看向苍寒,却不开口欢迎。 原因嘛,世人皆知,他苍寒从来不去。 芯儿每每从这走过,都顿感恍如隔世一梦,很不真切。 但只要看到永远都不为所动的少爷,心底便会溢出涓涓暖流。知道这是真实的不能再真实了。 “是苍少爷耶!” 一声清丽脱俗的柔媚话语,从如梦阁的二楼窗沿传来。 那是一个妩媚动人的女子,披着一件黑色长裙,肌肤盛雪,比苍寒大上一两岁。 一颦一笑,都让人口舌干燥。 这是如梦阁的头牌,无数男人想要一亲芳泽的雪姑娘。 苍寒微微抬头,看了一眼,便不再去看。 “苍少爷你,什么时候也把奴家给赎了呢。”雪姑娘美目流转,话是对着苍寒说,可神情,却是看向芯儿。 芯儿瞥了一眼,似乎很不舒服。 苍寒顿了顿,冷笑道:“若你也能宁死不屈,本少会考虑的。” “咯咯咯,”雪姑娘掩口娇笑,不以为然。 “那就是芯儿?” 一个扎着丸子头,衣着绿裙,初来如梦阁,画了卖身契的少女,向着几个“老人”问道。 “对呢,想当年,这丫头不过七岁,被老鸨从外边拐骗到流芳城里,说是孤儿。 却没有想到,性子极为刚烈,被打的遍体鳞伤,也宁死不屈。”一个年纪上了二十五六的女子开口,似乎印象深刻,记忆犹新。 “是哟,那丫头看起来柔柔弱弱的,性子却恰恰相反,当时那事闹的很大。 一次逃出去的时候撞见了苍府一家,在苍老爷的同意下,被苍少爷赎了身,领回了家。”另一个体态丰腴的女子追忆中,缓缓叙述着。 “运气真好呀……”绿裙少女睫毛微颤,感叹着,既羡慕又无奈。 她羡慕芯儿遇见贵人,从虎口中脱险。 她无奈自己逆来顺受,做不到那般宁死不屈。 毕竟,古往今来,在青楼里被打死的女孩,太多太多。如芯儿这般运气极佳的,太少太少。 很多人,根本等不到希望的那一刻,就已经断了气。 若非天性如此,谁又会平白抵抗呢。 绿裙少女自嘲中,目送着苍寒和芯儿渐渐消失在视野里,消失在脑海里。 章38:麻烦快点好么 月明星稀,夜色漫漫。 苍寒在快要回府的时候,看见远处驶来一架简易的马车。 车上端坐着一个让他颇为熟悉又很久没有相见的男子。 男子右手御马,左手翻出一枚拇指大小的竹筒,在与苍寒插肩而过的时候递了过来。 苍寒一把接过,熟练的取出纸条,带着一丝期待,细细看去。 “最后一次?” 他看完后,颇感惊讶,又稍显遗憾。 “地震山崩导致暗月族受损,欲择日迁移,选定三日后的晚上开办最后一次赌石……”芯儿垫了垫脚丫子,探出小脑袋,看着纸条念念有词道。 “不是砸死的猛虎帮的人么…怎么波及到暗月族了……”芯儿大惑不解。 “说是塌了两座山,但四周的山脉估计都收受到了影响了吧……”苍寒猜测中,收起纸条,打算去。 “好可惜呀,居然要搬走了……”芯儿迎着北风缩了缩脖子,又搓了搓手掌,似感觉暖和一点。 “冷呀?” “有点,晚上风吹的凉。” “那赶紧回府,带你泡澡去。”苍寒笑吟吟的说着,拉起芯儿的手,大步而去。 ………… 三日后,晴。 傍晚的风,吹过山野,掀起一阵阵起伏跌宕的草浪,在夕阳下,光影流转,熠熠生辉。 苍寒矗立在黑鸦帮的山头,腰中佩剑,发丝飞扬。 这一月来,他的修为更进一步,凝聚出了第三十八条灵河,终于晋升到了百川第六层! 至于武道方面,也在稳步上升,自拍卖会结束后的两月来,刚刚达到炼体五重中期。 除此之外,飞叶斩在历经了九个月的不断练习后,终于可以同时操控十多片叶子了。 不过相比芯儿的百片…… 依旧不值一提…… 再就是望月之术,倒也还行,只是持续的时间太短了,连半盏茶的功夫都不到。 水遁的话,还是不错的。 最重要的,当是那冰火两重天,苍寒可没少花心思。 至于芯儿,只论术法,自然比他好太多太多。 不过在修为,便是芯儿不甘落后的在这两月来花费了不少时间,也就攀升到了百川五层中期。 但其实苍寒也知道,相比自身这种大量依靠外力提升的修为,是远远不及芯儿那自始至终融于天地的精纯。 只是芯儿这般的绝伦天资,依照死老头过去所言,便是整个越海州也找不出第二个。 整个齐国,都屈指可数。 也算是,一个小小的安慰吧。 就在苍寒感慨的时候,徐凤年不知何时出现在他的身边:“苍兄,现在后悔的话,还来得及。” “哈哈哈。” 苍寒大笑几声,负手中右目眯起,看向暗月族方向,气息肃杀,透着一抹淡淡的蠢蠢欲动。 徐凤年余光一扫,一一看在眼里,嘴角不由得勾起一丝弧度。 很满意,很期待。 他闭关了一下午,借着迟来的两成聚灵丹,让修为提高了一些。 此刻,微微拂袖中,便有十二名大汉成圆形将他们围住:“苍兄,芯儿姑娘,我们该启程了。” 芯儿饶是再如何单纯,也能看出这一次的与众不同,大有一副风雨欲来的趁势。 苍寒微微点头,率先而动。 一行十五人浩浩荡荡的离去,留下一众近百位神情肃然的黑鸦帮的帮众,在副帮主徐九刀的带领下,早已整装待发。 似乎,就差一个号令了。 ………… 另一边,苍寒他们走走绕绕,一次次避开那一道道巨大的让人触目惊心的地缝。 越是接近暗月族,越是破败不堪,到处都是塌陷,时而还有山岩滚落。好几次,若非带着十二分的小心,都得跌进覆盖着草木的土坑里。 不知过去了多久,直待夜幕降临,他们才磕磕碰碰的来到了暗月族。 一眼看去,苍寒饶是早有听闻,依旧倒吸了一口凉气。 但见那原本很是独特的荒山,已然四分五裂,只留下正门和右侧的一面毅然挺立,其余的,都被后处崩塌的大山给波及的坍塌了。 依稀可见,在那残破的荒山里,有不少飘零的招魂幡,白茫茫的一片,伴随着若隐若现的呢喃,似在超度,看来死了不少族人,惨的很…… 苍寒收回了目光,不再去看。 然而,却有数十道凌厉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其中有惊讶,有兴奋,还有仇恨。 显然,是猛虎和花蟒两帮之人。 他们都坐在了这荒山前,地上的很多裂缝都被填补了,堪堪够用,当做了临时的场地。 “居然还有胆子来,真是有趣的小鬼。”方琨舔了舔嘴唇,双眼眯成了一条细缝。 “这么从容不迫,难不成又通知了那流芳城的王县尉?”一个帮众扰了扰脑袋,试探性的问着。 “王县尉?嘿嘿嘿,他若来了,也得无暇顾及!”谢三鼎冷笑着,说的那是斩钉截铁。 但见他的身边,除却吴浩外,赫然还出来了两张陌生的面孔。 一位红衣裹身,双手缠绕着一圈圈精铁长链,脖子上卷着厚厚的围巾,遮住了嘴巴和鼻子,只露出一双冷冽的双眸,像刀子一样泛着寒光。 另一位是个披头散发的独眼龙,背着一把刺金横刀,满是胡茬的脸上,赫然也只留那右目。此时正饶有兴致的打量着同样只剩右目的苍寒,发出阵阵怪异又难听的干笑。 这两位的修为都在炼体六重中期,陌生中像猛兽一般,充满着危险的气息。 苍寒余光一瞥,眉宇中多了一丝凝重,因为他发现不仅仅猛虎帮来了援手,便是花蟒帮也多了一位陌生的面孔…… 那是一个拄着拐杖的老妪,穿着暗绿色的铜钱服,花白的长发遮住了半张脸。腰弯的弧度很大,是相当严重的驼背呢。 然而在对方的背上,竟然还背负着一具黑檀棺材! 宽四尺,长十尺,巨大的仿佛要把老妪压塌了一般,却又奇异的看不出丝毫痛苦。 “那老太…好可怕……” 芯儿也看到了,却只看了一眼就移开了目光,小手抓着苍寒的衣角,嘀咕着。 苍寒没有说话,只抬起手握住了芯儿的手,温暖像无声的力量,源源不断的涌出。 “今夜,是我暗月族待在黑山域的最后一夜。” 大祭司的话,依旧是那般古井无波,不显喜怒。似没有受到天灾的影响,又或是经历的太多了早已学会了掩饰,掩饰的滴水不漏。 她说完,就有一些族人呈现上不少石块。 不过这一次,总量并不多,只有六十块。而且大抵都极为新鲜,很多似乎都在地震后出土的。 “此番,所有的石块都可以出售,每个帮派一共可以买二十块。”大祭司说完,就退到了一旁,供众人挑选。 “所有的都可以出售?” 苍寒眨了眨眼皮,料想这一次暗月族是在清仓么,倒也正常,明日他们就要迁移了,这些大石头带着不方便,丢了又可惜。 自己用吧,似乎也不缺的样子…… 他思索之后,立时就像过往一样右目眯起,施展了预知之力,去看一看可有值得购买的石头。 瞬息之后,苍寒猛地倒吸一口凉气,心底蓦然狂喜:“居然是灵脉……” 他压下嘭嘭直跳的心,意外中相当开怀。 那虽然只是小小的一截,像刚刚孕育出的幼苗,依旧价值不菲,极为罕见。 要知道,他现今已经百川六层了,往后修行若要再借助外力,寻常的下品灵石算是彻底没有什么效果了。 换而言之,他若想再快速提升,要么是再来一枚聚灵丹,要么就只剩这下品灵脉了。 至于中品? 依照徐凤年所言,像这种寻常的山川之地里,是诞生不出来的。 所以,这截小小的下品灵脉,实打实的成了他眼下的灵丹妙药了。 苍寒一边想着,一边漫步到石堆边,不急不缓的挑选着。 他没有急着去拿那一块蕴含灵脉的灰白色石头,虽然过往大半年来很少有人再和他争,但小心驶得万年船,对于这等珍贵之物,谨慎一些,总归是没有坏处的。 然而,他渐渐发现,这一次的赌石大会有些不一样。 只见谢三鼎和鬼差这两帮人,都在各自挑选,往往看中了就买下,少见的和谐。 或者说,都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好似这一次的赌石成了次要。 苍寒一一看在眼里,心底冷笑后,也不去墨迹了。 他很是自然的来到那块灰白色的石头前,在他之前,有两人掂量过,却都最终放弃了。 “这块,我要了。” 苍寒的抬起石头,淡淡开口。 四周依旧没有多少波澜,没有干扰,更没有力争。 似乎都打算尽快结束,结束这聊胜无几的过场。 苍寒很顺利的得到了,随后是大祭司的切石,一刀一刀,直到切出了那灵气如雾的下品灵脉一刻,才终于掀起了一阵哗然。 “那是…那是灵脉?”方琨倒吸一口凉气,惊呆了。 他清楚的记得,在暗月族公开的记载里,上一次切出下品灵脉,还是在百年之前! “啧啧啧,这小鬼,还真是气运加身呢。”有花蟒帮的帮众砸吧了一下嘴,眼红的很。 “怕什么,他就是切出了中品灵脉,今日也带不走。”另一个帮众冷哼一声,不以为然。 苍寒收起灵脉,又挑了几块石头一一切开,皆是下品灵石,收获丰厚。 看的徐凤年饶是习以为常,也怔了一下。 做完这些后,苍寒很是淡然的做回了石凳上,他品着茶水,悠闲自得的看着其余两帮人继续选石头。 这一幕,再次让徐凤年一怔,讲真他知晓对方已经准备好了,可没想到这般处之泰然。 除了他之外,其余帮派的人也都一一讶异,原本胸有成竹的底气忽然间乱了一些。 “怎么回事,他这是…在等我们?”方琨看了几眼,越看越是感到纳闷。 “确实有些古怪……”谢三鼎也疑惑道。 只是箭以搭弓,弦以拉满,难道要在这一触即发的时候退缩? 上一次可以光明正大的说,他们是被突然出现的王长歌给阻拦了,功亏一篑倒也说的过去。 那么这一次呢? 帮手请来了不说,要杀之人就在眼前,不进反退,临阵脱逃? 传出去,他们这两大帮派也不用再在江湖上混了。 可计划继续的话,心里又有些忐忑不安,毕竟这或许是对方故意装腔作势,又或许是一个圈套。 一个等着他们上钩的圈套呢? “喂,我说,你们能不能快点?”苍寒打了一个哈欠,相当不耐的开口,似乎嫌他们太磨叽了。 章39:为什么还不上钩? 苍寒如同一个纨绔子弟般很是不耐烦的催促着一帮下人似的,无论是神情还是举止,都看不出丝毫异样。 明明自身在众人中势单力薄,偏偏却又狂妄的很,着实让旁人摸不着头脑。 便是连徐凤年和芯儿也看到一愣一愣的,更不用说其他两帮人。 “臭小鬼,哪来的底气这般闲情逸致……”但见谢三鼎牙冠紧咬,目光连连变化中,心底毛毛的。 “居然让我们快点?他当真不怕死?”一个脸上带着青色胎记的猛虎帮大汉困惑中,摸了摸后脑勺,甚是不解。 “这小鬼修为不过炼体五重中期,哪来的底气敢如此猖狂?”另一个大汉嘀咕着,相当困惑。 “不止,听闻这小鬼貌似也是修士……且境界不低呢。” “修士倒不假,可便是仙武同修也不似那仰仗的底气吧……” “那是什么呀,难不成除了王县尉还有其他高手不成?” 几个猛虎帮的手下议论纷纷中,越发不安。 苍寒扫了一眼,微微蹙眉,带着不悦和讽刺的语气道:“我说你们一个个大老爷们,怎么就跟个娘们似的这么磨叽呢?” “娘们?臭小鬼你好大的口气!” 方琨赫然啐了一下,手中掂量的石块猛地捏成粉碎,气愤不已。 “难道本少说错了么?”苍寒连眼皮子都不眨一下,依旧那般悠悠的坐着。 他鄙夷的瞧了一眼后,微微摇头道:“你们若一直这般慢吞吞的磨蹭,还不如赶紧滚回家得了。” “你!” 谢三鼎五指握拳,青筋暴起,他恨不得现在就出手,可心底的不安犹如洪水猛兽让他犹豫不决。 到底是何等缘由让对方如此嚣张如此跋扈,当真是空城计还是真底气,他揣摩不透。 “此子,到底在耍什么诡计……”作为向来一肚子坏水的鬼差,像是遇到了对手一样,格外谨慎。 无论是猛虎帮还是花蟒帮,都被苍寒这一极为反常的模样给镇住了,当即是一一方寸大乱,不知如何是好。 “真是一群胆小鬼……这就被唬住了?” 苍寒在心底嘲讽着,乐的直笑,一丝不加掩饰的浮现在脸上。 “你…你笑什么?”吴浩的眉头,一皱再皱,紧成了麻花。 “我笑什么?哈哈哈哈。” 苍寒大笑间,像是好久没有遇到如此趣事了:“我笑你们大张旗鼓的想要围剿我,却又一个个吓得半死的在这发愣,哈哈哈哈哈哈哈。” 这番话落在众人耳中,自是怒气冲天,恨不得将苍寒剁成肉泥。 有极为耐不住性子的走出两步,却又迟疑起来,总觉得苍寒的举止,太不真切了。 “小鬼,你够了!”谢三鼎低吼一声,脸色铁青,对方的声音,要多刺耳有多刺耳,听着心里不是个滋味,仿佛在羞辱他一样。 “够了?这话该我说才是,一堆人又是气又是骂的你们是来搞笑的么?”苍寒嗤笑中,满是嘲讽。 不知道的人以为他真有底气在这不可一世,狂的没边了。知道的人譬如芯儿徐凤年以为他在使空城计,故弄玄虚,以此脱身。 但实际上,他非常渴望战斗,渴望杀人。 除却双方势不两立的原因之外,还有这大半年来的不断苦修。 好不容易将百川之力晋升到了第六层,就在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一刻,偏偏找不到对手。 就如同满腹经纶,学识渊博的大才子却无处发挥才华。 这是多么的可悲呐。 讲道理苍寒现在很苦恼很困惑很郁闷,他本来是想主动惹怒这帮混蛋后再狠狠的拳打脚踢一番。 虽说他的举动很是嚣张,可事已至此,终归避免不了一战。 既如此,不如依照他的方式来。 可万万没想到的是,他处心积虑的去挑衅去羞辱,反而把这些人给唬住了。 这就很尴尬了。 接下来该咋办呢? 苍寒表面镇定自若,心底却是相当不甘啊。 他曾学富五车,却因生不逢时,无法一展抱负。 他曾武道惊艳,又因父亲私心,一直无法施展。 而今等到了父亲的放手,更有了积怨已久的矛盾。 本是要大展身手,扬名立威的时候,却又跟噎住了似的,停歇不前。 “当真是天要亡我?” 苍寒心底暗道,原本那嘲讽揶揄之意荡然无存,脸上满是苦涩,让谢三鼎等人猛地一怔。 “他怎么了?” “刚刚还趾高气扬的呢,怎么忽然间垂头丧气起来了?” “古怪……” 在这些人议论中,苍寒对此充耳不闻,他微微摇头,发觉眼下的运气和上天没有太多关系,而是自己玩过了头。 确切的说,想要引诱这些人出手,太过刻意反倒不好,还是顺水推舟的稳些。 虽说这么一来,爽感差了些,可总归好过吓得这帮孙子不战而退吧。 苍寒苦闷着脸,心底先是把这群胆小鬼骂了一遍,然后痛心疾首的做出了决定。 他下了决心后,神情再没有半分得意,反倒是忧心忡忡的,特意的看了看流芳城的方向,满目忧愁道:“芯儿,徐帮主,我们该回去了。” 这句话说的看似没什么问题,可听着又很是莫名其妙。 徐凤年和芯儿在疑惑中也不便多问,当即起身。 一行人飞快离去,刚走数丈外,就被谢三鼎冷哼道:“站住!” 苍寒暗自窃喜,看来鱼儿终于要上钩了,立马加快脚步,冲入了山谷中,料想他们肯定会拦住去路。 果不其然,谢三鼎随即大袖一挥,快步追上,冷笑道:“匆匆忙忙的去哪呀?” “你……”苍寒面露一丝不安,神情隐有慌乱,眼看着那些人都追了上来,再没有先前流畅的语气。 可这一幕落在谢三鼎眼里,又让他迟疑了一下。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许是苍寒这前前后后变化太快了?还是此地…… 他立马四下看去,发现裂缝塌陷比比皆是,两旁山壁更是黑压压的笼罩下来,本就格外谨慎的心更浓郁了一分。 暗想这眼前小鬼莫不是又在使诈?故意引他到这山谷之中? 苍寒眼看谢三鼎居然还没有上钩,顿时攥紧衣角,环视四周后冷冽开口:“你们要干什么?” 谢三鼎见此,反倒迅速后退了几步,且不说眼前的苍寒到底在算计什么,就以那婢女和徐凤年的神情来看,就极为不对劲。 简单来说,他们和苍寒的节奏,是格格不入的。 好似都被蒙在鼓里,颇为不解,不明白苍寒这一次次的举动。 如此一来,莫说是谢三鼎,便是吴浩方琨花夫人等人也一一凝神,惊疑不定中通通退后。 “什么情况?这他丫的是什么情况?” 苍寒眼看着鱼儿快要上钩了,却一下子又回到了先前那般谨慎观望的情形。 他暗骂中,气的牙痒痒,一时想不明白这帮孙子怎么就一直不上钩呢? 章40:老子打死你! 夜幕无边,星辰璀璨。 在暗月族前方的山谷边上,一众数十之人,看着谷中的苍寒等人犹豫不决。 “这小子不是慌了么?为何帮主他们不杀呀。” “慌是慌了,可你不觉得这前后变化的太快了么?” “是么?也许是他的援兵迟迟未到呢?装不下去了有没有这种可能?” “也是,不过这大晚上的,你不觉得这山谷里有古怪么?” “埋伏?还是陷阱?倒是有这种可能……倘若这小鬼一开始就慌不择路的还好些,可这般一惊一乍的折腾后,确实不能莽撞,万一中了他的套……” “对呀,尤其是那徐帮主和那个婢女的神情太奇怪了。” 他们谈论中,似乎都看出来了古怪之处,一比较后,就发现苍寒的举动一直怪异的很。 可以说他是一时兴起想出来的计策,也可以说是他谋划良久的圈套。 毕竟,他们两大帮派可是在两个月前就追杀过苍寒。 有了前车之鉴,作为一个脑瓜子聪明过人的苍少爷来说,怎么可能没有任何防备呢。 既然这般从容不迫的到来,定想好了身而退的方法。 既然连他们这些手下都能渐渐揣摩出的问题,更不用说那些头目了。 与此同时,苍寒也发现了问题的根源…… 他眉头紧皱,算是大意了,自己独自打的算盘,无论是嚣张跋扈的挑衅还是慌慌张张的离开,都太过刻意和反常,与芯儿他们不着调,让外人看出了古怪。 事已至此,气愤的再不是谢三鼎他们,而是苍寒自己。 他仅仅只是想练练手,动动真格,杀几个恶人,就这么难吗? 九个月了,整整九个月了,饶是苍寒再如何有耐心,也按耐不住了。 更不用说,他们之间早已水火不容。 “一帮龟孙子,既然你们没种没胆没出息,本少就主动点好了。”苍寒暗骂中,深吸口气,一改满脸惧色。 而后拔出系在腰上的精钢长剑,在众人的惊讶之下,银光一闪,直接丢到了鬼差的脚下。 咻的一声,剑刃斜斜的刺入了泥土里,剑柄微微摇晃,吸引了几乎所有的目光。 鬼差面色一惊,看着再度变化脸色的苍寒,愈发的捉摸不透了。 他冷冷道:“何意?” “你之前不是想杀我么,现在本少给你这个机会。”苍寒负手间,缓缓踏去。 一改方才慌乱的模样,让众人一个个都看傻了眼。 “这小鬼,怎么忽然间……”方琨揉了揉眼睛,愣是想不出个所以然。 “果真……”谢三鼎在惊讶之余,顿生冷笑。 他先前的谨慎算是对了,当真有诈。 如今倒要看看,这小鬼今夜还能折腾出什么花样。 同一时间,鬼差看着苍寒神色自诺的步步逼近,赫然给镇住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对方这一来二去的到底想干嘛,他是丁点都看不透。 可越是看不透,他心底就愈加慌乱。 说句实话,今夜之事的诡异,在他踏入江湖近二十年来,别说从未遇过,就是听也未成听说过。 “本少问你话呢,哑巴么?”苍寒从容不迫的走到鬼差面前,抖了抖衣袖,狠狠的呵斥了一句。 鬼差脸色铁青,神情冰冷之下,终于从嘴缝里挤出一句话来:“小鬼,当真我不敢杀你?” “那你就杀呀!” 苍寒讽刺中,猛地弹了一下剑柄,立时剑刃摇曳生姿,光影诡谲。 “你……”鬼差如受羞辱一般七窍冒烟,可便是到此,他也没有失去理智。 哪有人主动求死的? 何况是在自身势单力薄之下。 他确实猜不透也看不透苍寒,可对方这一而再再而三的反常举动,定然有诈。 如今这是要他上当上钩呢。 忍住,一定要忍住。 千万不能中计了。 鬼差如是想着。 ………… “狗日的东西,还他丫的不出手?怎么就这么怂呢?”苍寒了瞥瞥目光,暗骂中很是不爽。 他寻思着看来这帮孙子怕是被他给吓傻了,言语上的挑衅已然用处不大了。 该怎么办呢? 他想了想,盯着鬼差那张丑脸,打量了一会,当真是越看越丑。 鬼差见状磨了磨牙,心底冷笑道:“该死的小畜生,想上我上当?门都没有!” 苍寒微微的扭了扭脖子,越看这张丑脸越是气,当即一巴掌扇去,大骂道:“狗东西,你之前不是很嚣张么,现在不吱声了?” 霎那间,在场所有人都蒙圈了,一个个眼珠子都要给给瞪出来一样。 “打…他…他打了鬼差……?” “这…这到底发生了什么……这小东西难不成是吃了龙胆凤心?” 一阵阵喧哗像盛着热油沸腾的铁锅此起彼伏,一一不可置信的看来。 苍寒的举动,简直颠覆了他们的三观,凉气直往喉咙里灌。 再说鬼差,更是一脸懵住了,脑海里一片空白,他如何也没有想到苍寒居然会主动出手……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直接赏他一个大耳刮子…… 他恼羞成怒中抬起手就一把抓住那柄长剑,势要砍下苍寒的脑袋以此泄愤。 可当掌心在触碰到那冰凉凉的铁剑后,怒火冲天的心又静了下来。 他的手在抖,不知是拔还是不拔。 诚然,此番掌掴如受奇耻大辱,可他还是想不明白,这苍寒何德何能,竟如此猖獗? 鬼差的心在滴血,目光如最锋利的刀刃,刺向对方。 实际上不仅仅是他,便是连一旁的花夫人,也前所未有的凝重,她看着飞扬跋扈咄咄逼人的苍寒,仿佛见到一个从未见过的陌生人一样,揣摩不透丝毫。 心中压抑,如千斤压顶,完失去了方寸。 “拿了剑,还不砍我?”苍寒余光一扫,看着对方拿捏不定的窝囊样,看着四周一堆惶惶不安的蠢货,又暗骂了句:“当真是一群傻子么?” 他气氛难消,顺手又是一巴掌狠狠的打在鬼差的脸上,愣是给打出了血。 “你…你莫欺人太甚!”鬼差嘴角流血,面容惨淡,握着剑的手更抖了几分。 “欺你?你若继续不出手,本少就打到你出手为止!”苍寒可谓是使出了浑身解数,却偏偏适得其反,怎么折腾都不好使。 气的他又恼火又想笑,不过是想练练手,就这么一个小小的愿景,怎么就难于上青天呢? 看这些龟孙子,简直是一群白痴蠢猪大傻逼,谨慎过头成疾着魔了! 他暗骂之下,气如洪水泛滥,赫然五指握拳,倾尽力,猝然挥向鬼差的脸上,势要打爆对方的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