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欲求长生》 第一章 炼津化精胎息自成 巍峨终南,景秀天成,云汐遮日月,雾隐环山腰,点点碧玉缀沧野,此处有真,攥灵气而修真,桃园世外,悟天地之道法。 三百年前,一代法相李释空游至终南山,离去时留下这句歌谣流传至今。 终南山上有真,说的便是混元教。 “咚咚咚” 灵秀宫里的铜钟连着响九声,卯时刚过,天色微微明朗,天际出现一小片鱼肚白,这一小片鱼肚白越来越大,很快从里面渗出一缕金色的光芒,像极了白布上绣的金线。 一日之计在于晨,黎明时候,天地灵气最为纯净浓郁,日出之时,有紫气东来,是为道家练气最好的时候。 灵秀宫里的钟声尚未停下,朝阳峰的练气台上便已坐满了道士,双腿盘曲,五心向天,迎着朝阳做内家呼吸吐纳,将天地灵气吞入腹中,排出体内浊气。 修炼之道,勤能补拙,每日无论刮风下雨都要按时做早课。 金色的太阳光划破云层,氤氲雾气笼罩朝阳峰。 练气台上,有个十七八岁的道士盘膝做着吐纳,道士面容不甚俊郎,可用平淡而二字描说,本名叫做牛二,是终南山下村子里的孩童,机缘巧合下成为混元教弟子,改名作玄真,上山十年,为玄元殿弟子,真弟子大多识得他。 并非是玄真过于愚笨,也非是天赋过于惊世骇俗,记得刚入门时掌教真人还曾夸赞过玄真机敏聪慧,他出名盖因其行为举止放荡不羁,混元教戒律颇多,忌荤腥情欲戒杀生,偏生样样俱,偷的闲暇便往山下跑,酒肉齐,还被同门瞧见过在烟花之地停留,为此他时常被关禁闭,但每次出来后还是我行我素,若不是玄元真人宽宏大度,恐怕早就被逐出山门。 混元教的弟子大多瞧不上玄真,练气时候多不愿离他近些,道士也不在意,自顾自的盘膝做着呼吸吐纳,随着他呼吸时,小腹便起伏鼓消,“咕咕咕”好似有只牛蛙在蝉鸣,声音不大,却清晰可闻,约摸过去大半个时辰,天穹上的太阳跃过山巅,霞光万道,聚拢在朝阳峰上的氤氲雾气慢慢散去,早课的时候过了,道士们从练气台三三两两离去,只有玄真还坐着,不动如山,从腹中传出的牛蛙鼓动之声愈发洪亮,久时便像面牛皮大鼓在敲响,耳旁轰鸣,他不受影响,手中变了个法诀,单手做拈花状,一手扶莲台,眼观鼻,鼻观心,心若止水,不起波澜。 久盛必衰,过犹不及,腹中蛙鸣达至最洪亮时便开始消沉,从牛皮战鼓化作微不可闻,口中灵气凝结成一团生香津液,妙不可言,津液芳香四溢,比两百年的人参还要好闻。 有道是自饮长生酒,逍遥谁得知,一口津液吞入腹,立刻化作浓郁灵气流遍身,四肢百骸一阵酥麻,腹中火热,五脏六腑就好似浸在温水中,好不舒服,他不自觉的口中低吟声,浑身精神抖擞,道袍包裹下的身躯颤抖些片刻,皮肤上的赤红之色褪去恢复正常。 修炼本就不能一跃千里,贵在坚持,犹如小水满灌,黄庭三卷中讲述的练气之道晦涩难懂,玄真也只悟道炼津化精这一层,吞食天地灵气,凝成一口生香津气,吞入腹中,用以补足精气,强身健体,还可延年益寿。 玄真用十年时间才走到这一步,以固本培元,虽不曾修过内气之法,可身法矫健,力若奔牛,举手投足间开碑裂石轻而易举。 从朝阳峰练气台下来,他直直回了玄元殿。 每日里照旧去山下浪荡,觉得山下无趣时便在殿中静颂黄庭道经,亦或者拿柄松纹青釭剑耍乱几套剑法,他没有修出内气,但舞剑之时,力贯四方,长剑颤鸣不止,气势甚是不凡。 八日后,玄元真人在大殿召见玄真,屏退左右弟子,偌大的殿中就师徒二人,神像前焚的檀香升起缕缕轻烟。 玄元真人寿二百八十四载,修为深厚,满头青丝,着皂青色道袍,怀中揽住拂尘,盘膝坐在蒲团上,眉间神色和蔼。 “为师见你内息绵长,眼中精光四射,浑身气血浑厚,想来是修成胎息,口中炼得一口生香津液。”玄元真人打量玄真片刻,捋着白须颔首,心底对自家这位弟子的天赋和勤奋满意,唯一的缺点就是不守清规戒律,让他十分头疼。 玄真拱了拱手,恭敬道:“耐师傅教导有方,徒儿不敢居功。” 玄元真人没好气的笑骂:“为师教谁都是一样的教,也不曾给你开过小灶,为何师兄弟中其他人炼不得,只有你炼的。” “那是师兄弟们不愿浪费时间罢了,他们大多练气有成,倒是我还不曾见过内气长什么样呢。”他眨巴了两下眼睛,玄元真人哪里不明白自己这个徒弟的心思,十年不得练气,只怕把他的耐心耗费的不多,既然胎息以成,自然可以开始修炼内气。 玄元真人从袖中掏出本薄薄的蓝色小册子,道:“这是本门的练气法诀,纯阳养气诀,需引朝阳之气入体,做周天循环,勤学不缀者三年有成,愚笨者十年不就,其中机缘只有切身体会才可知晓,你切拿去仔细揣摩,若有不懂的地方便来向为师求解。” 他伸双手接过纯阳养气诀放到袖中道:“多谢师傅。” “再去藏书阁找些剑器法门学学,修炼之人法器皆需融会贯通,免得以后下山吃亏,莫要小看了凡俗武学,练至高深处亦有莫大威能,但切勿舍本逐末。” 气为万法根,修炼之人,道术法器不过是手段而已,内气修为才是根本。 玄真明白师尊的意思,道声“弟子醒的。” 从玄元殿出来,他回了自己的小院,强自压抑下心底的激动,开始细细揣摩纯阳养气诀,多年所学的道经发挥作用,纯阳养气诀作为真教的基础法诀,并不难懂,闭门之下,半月后便通晓一二。 据说法诀传自纯阳真仙吕洞宾,修炼之时要采朝阳之气,所以玄真又恢复以往的日子,朝阳初升时于朝阳峰练气台采纳阳气,胎息自成,气血流动,他修炼的速度却有些恐怖,三日时间于丹田出练出头发丝大小的内气,这种修炼速度太过于惊世骇俗。 纯阳养气诀讲究细水长流,进度缓慢,真教的弟子修炼时往往需要花费数月功夫才能练出内气,他只花三日功夫,其中原因大致与往前十年的修炼有关,玄真为人不喜张扬,教中无甚好友,除了玄元真人外无人知晓他的修炼,并未引起浪涛。 他每日修炼的更加刻苦,天未亮时就去往练气台,正午返回玄元殿,正午时候阳气太过狂暴,强行引入体内只会焚烧经脉和五脏六腑,其余功夫大多待在藏书阁阅读道经,揣摩剑器御使之法,日子过得悠闲充实,往山下跑的次数也愈发少起来。 不知不觉间,竟过去大半载的功夫。 十一月,终南山飘起鹅毛大雪,凛冽寒风呼啸,卷起枯黄的落叶飘荡,千里山脉尽在银装素裹中。 幽寂小院,两株翠竹在寒风中漱漱作响,竹叶上挂满异常的冰菱。 竹林旁一处石亭,道人端坐着,手中拿着本厚厚的道经在看着,石桌上摆放一柄青灰色的古朴连鞘长剑。 第二章 荧惑起坠人间 玄真又长高了些,眉目间生出棱角,两片剑眉上扬,颇有英气,他手中拿着黄庭内经看的出神,穿着单薄衣裳亦不觉着冷,寒气萦绕在庭院,翠竹上积的白雪刷刷刷的往下掉。 自打修炼纯阳养气诀以来,玄真便寒暑不浸,哪怕是大雪天里赤膊也无妨。 十一月在大晋有一场冬祭,尤其隆重,每年的冬祭都会远在初八的日子,那时大晋的皇帝会带领文武百官,起三牲六畜,祭奠苍天,祈求国泰民安,五谷丰登。各州也都有冬祭的习俗,混元教冬祭大典定在冬月初七,会举办一场法事,届时所有殿主都会出席。 今天初三,还有四天便是冬祭大典。 他在石亭中待到昏黄时候,天色黯淡,风雪又大了些,玄真收起黄庭道经,将桌上的青鋼剑系在腰间推门而出,昨日玄元真人说过今夜要考教他的修为,算算时候刚好。 青石板铺成的小道积起厚厚的雪,走过之处留下两行浅浅的脚印,山门中的弟子大多待在房中打坐修炼,少有人在寒风中游荡,几个值夜的殿中师兄提着灯笼走过,玄真主动开口和他们打招呼,穿过百丈长的小道,前面转角处便是大殿所在。 两团明亮的灯火在大殿中摇曳,上翘的房檐挂着密密麻麻的冰凌,下头尖尖的,三五尺长,好似一柄柄白色剑器并列排着,挂在房梁上的铜钟表面覆盖着薄薄的白霜,冰冷刺骨。 “启禀师尊,弟子玄真求见。”玄真在大殿门口停下,弯腰拱手,玄元真人是他最敬重的人,这些年他虽然行为放荡,但从没有丢过师礼。 凛冽寒气盘旋,吹动道袍。 “进来吧。”一道苍老的声音从大殿里传出来,他迈步走入大殿,玄元真人站在纯阳真人的法相前,背负着双手,身躯有些佝偻。 “弟子拜见师尊。”他弯腰拱手,玄元真人转过身来,玄真心中一沉,他从自家师尊的眼中看到丝丝疲惫,大半载岁月过去,脸上又添了许多皱纹,气色亦大不如前。 “近日寒气汹汹,师尊须得多加注意,殿中添些暖盆去去天寒。” “无妨,为师活了两百多岁,只是有些乏了而已。”玄元真人眼中闪过欣慰之色,说话时语气温和许多“胎息之后,你修炼纯阳养气诀的速度远超常人,为师知你日夜勤修不缀,眼中神光煌煌,非练气有成不可,特意唤徒儿来此考教一二。” 内练丹田一口气,眸中神光照四方,但凡内气有成者,眼中皆有摄人光芒,虎豹不敢近,执刀斧不敢加身,玄真还没有学会如何收敛神光,如何能瞒住玄元真人?当下也不扭捏,沉声:“还请师尊指点。” “攻来吧。”玄元微微点头,一手背负在身后,一手垂在道袍衣袖中。 玄真往前跨出半步,眼中神光大涨,呼吸间调动气血,腹中鼓动起伏若牛蛙高鸣,双手在前捏出拳印,一拳轰出。 拳头很直,很快,势大力沉,犹如奔牛般,带起的拳风吹的烛火左右摇摆。他没有调动丹田中的纯阳真气,而是用单纯的肉身力量催动拳头。 “咚” 拳头停在玄元真人身前三尺处便难以寸进,好似落在铁石上似的,一道无形的气墙挡住玄真的拳头。 “不错,你的力量又有长进。”玄元真人赞道。 他散去拳印,心念一动,掌心出现一团赤色气团,滂湃热浪汹涌而出,手掌翻转,化拳为掌拍出,卷着内气,掌风四溢,手掌印在无形气墙之上,纯阳真气溃散,一股反震之力顺着手掌贯穿身,连退三步才稳住。 “真气厚而不凝,还要多加打磨才是。”玄元真人一语中的,指出他修为上的弱点,玄真也不气恼,他的纯阳真气确实浑厚,但毕竟只修炼大半载,不够凝练,自知二者间的差距,他不再迟疑,缓缓拔出腰间青鋼剑,淡青色的剑锋闪烁着寒光。 “嗡嗡嗡”剑器颤鸣,剑身弥漫出一抹金色流光,纯阳真气灌入长剑催发剑气,斩金断玉,青鋼剑斜着劈下。 “嗤”剑锋劈开无形气墙,玄元真人探出二指,稳稳夹住剑刃,剑上缠绕的练气泯灭,一股沛然法力落在他胸口,就像被人在瞬间打了无数拳,倒飞出去三丈远。 “噗嗤”玄真张口吐出一口血。 “御器之法倒是出乎为师的意料。”玄元真人凌空点出三指封住他胸口的穴位,屈指将一颗翠绿色的丹药弹入玄真口中,药力在腹中化开,调养内气,输络气血,数息以后便觉得好了许多。 拾起青鋼剑,他擦去嘴角的血迹,沉声道:“多谢师尊指点。” 玄真心底明白,玄元这一指是为了让自己不要生出娇纵之心,须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练气有成未免生出傲慢的心思,小觑了其他人,这一指让他清醒下来,玄真自是感激的。 “为师门下当属你最强,但切勿娇纵,修炼之人要时时刻刻保持一颗敬畏之心,才不会坠入魔道。” 玄元劝诫道。 “冬祭将至,安心静养几日,别再往山下跑了。” …… 回到庭院,催动纯阳真气配合丹丸扩散的药力让伤势痊愈,玄元那一指很有分寸,只是点皮外伤,玄真在意的,是从这次考教中显露出来的问题,纯阳真气浑厚而不凝实。 这大半年来他一直在蕴养真气,倒是忽略了这个问题,不过现在也不晚。 …… 三天时间转眼即逝。 冬月初七,冬祭大典在摘星峰的祭天台举行,九殿殿主部到场,冬祭由混元教掌教太清真人主持。 玄真也去了,就站在玄元的身后,青鋼剑背在背上,换上件白色道袍,头发扎成发髻用簪子固定。 就在祭奠举行到一半的时候,原本阴云密布的天空突然变得通红,好似有火焰在天穹燃烧,风雪骤停,天生异像,偏生在冬祭的时候,二十息不到,天地间回荡着剧烈的呼啸声。 只见遥远的天穹仿佛裂开一条狭长的裂缝,裂缝两边燃起熊熊大火,透过裂缝,可以看到有一道橘黄色的流光从无尽星空坠下。 流光穿过裂缝,从头顶天穹划过,天空布满血色云雾,当真似天在泣血,流光从终南山正上方掠过,留下一道粗大的血线,久久不散。 紧接着大地颤抖,终南山绵延山脉崩塌不知多少,摘星峰晃动,九丈高的祭台轰然倒塌,化作满地狼藉。 这场地震足足持续一盏茶的时间。 祭台崩塌,冬祭无法继续下去,天生异像,意味不明。 玄真在古书上看过,刚才从天上划过的流光叫做荧惑,千年难遇。 荧惑被称作灾星,划破大晋上空,必有战乱起。 太清真人和各殿殿主匆忙飞去主殿,其余弟子各自归去。 荧惑降世并没有影响到他的生活,玄真忙着蕴凝练真气。 半月后,玄元真人在大殿召见玄元殿所有弟子。 第三章 吾欲求长生 玄元大殿中充斥着一股压抑的气氛,他来的时候大多师兄弟已经到了,玄元真人盘膝坐在蒲团上,原本紧闭的眸子突然睁开,目光锐利扫过一众弟子,玄真心中一凛,许久没有见过师尊如此严肃,必然是有大事发生。 玄元真人掐空元印,开口道:“都来齐了吧?玄真可来了?” 他走到前头恭敬道:“弟子不敢耽误,收到师命便立刻赶来。” “好,莫要再去山下浪荡不羁,做事要有方圆尺寸。”玄元真人点了点头,其他弟子面上严肃,实则心中发笑。 玄真心如止水,挎着青鋼剑退到人群中,眼观鼻,鼻观耳,一副神游天外的模样。 他花费十年修成胎息,心性坚韧,喜怒不显于色,殿中的师兄弟们虽然早早的开始练气,但若说丹田中的纯阳真气,尚且不及他修炼大半载,些许调笑还不足以让他起波澜。 “冬祭时候荧惑划破大晋上空,坠于乾州,引动大地裂变,方圆百里之内被天火焚毁,天火连着烧了三天三夜方才熄灭,举国震动,荧惑落于人间,必有灾祸发生。” 玄元真人神色沉重,眉头皱起,又道:“我等众殿主及掌教真人于无极阁闭关七日七夜,用大周天推衍术推算九百八十一次,算出十年之后,会有一场巨大的灾难席卷人妖魔三族,届时血流成河,尸横遍野,经过修为殿主商议,三月后混元教开始封山期限二十年,期间不理尘世纷扰,尔等须日夜打坐静颂黄庭,莫要沾染了外面的红尘怨气。” “谨遵师尊教诲。”殿中弟子虽然不知道这场灾难的可怕,但不敢违背玄元真人的法旨,他们大小就在终南山上长大,受山门清规戒律教诲,性子不似玄真放荡不羁,过得清修的日子,封不封山没什么区别。 “为师有些乏了,你们退去吧。”玄元真人挥了挥手,示意他们离去,殿中师兄弟们道了声“师尊安好”后便依次从大殿出去。 只有玄真不曾离去,双眼微阖,好似熟睡了一般。 些许时候,玄元殿中便只有他师徒二人。 “你怎么还不走?” 玄元真人问道。 不待他回答又道:“为师困了,有事明日再说吧。” 说罢转身回了内殿,把玄真留在大殿。 外面飘起鹅毛大雪,寒风簌簌,吹的烛火左右摇晃。 这天气是越来越冷。 玄真还是没有离去,就站在玄元殿中,任由风雪拍打在身上。 第二日玄元真人没有出来。 第三日亦没有现身。 …… 他在大殿中站了五日,外面不时有师兄弟路过,不明所以,以为是玄真惹怒了殿主受到处罚,便偷偷摸摸送来一些吃食,他没有动过。 …… 第七日 第八日 他在殿中站到第九日,粒米不进,滴水未沾,唇角干涸,面色惨白,身躯没有任何动摇。 夜色黯淡,风雪漫天,两个值夜的弟子把吃食放到地上小声劝道:“玄真师弟,吃些东西吧,师尊他老人家可能有事,你再这样坚持下去会出事的。” 他摇了摇头。 “真是头倔驴。”两个弟子暗骂,把吃食留下就去值夜。 一阵寒风从外面倒灌进来,彻骨的寒意浸染身,他衣袖中的手攥成拳头,眼前似乎出现无数道璀璨的星光,脑袋发胀,什么都想不了。 清脆的脚步声回荡在玄元殿,“痴儿,你这又是何苦?”玄元真人从内殿走出来,脸上褶皱又多了许多,精神愈发憔悴。 “下山对你而言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弟子惹怒了师傅,自知罪责深重,不敢请求师尊宽恕,只希望您老人家能保重身体,延年益寿。”玄真双膝跪地,重重的在地上叩三下。 “当真是去意以决了吗?”玄元真人将自家弟子扶起来,轻声问道。“为师能看懂别人,却唯独看不懂你的心思,我山门中的弟子修行大多是为了名利二字,只有你不爱名声,不要利处,能告诉为师你是为了什么而修行的。” 师徒二人相对而坐。 玄真道:“山中潜修可延年益寿,却不可长生,我想去外面修行,寻那千秋不灭,万劫不死的长生之道。” “长生谈何容易,世间又有谁能不死?”玄元真人唏嘘两声,“为师修行有成,可寿不过三百载,从不曾听过有谁能不死,只怕到来时不过是镜中花,水中月,空度年华,遥遥无期耳。” “若不能长生,我又何必舍身修行,既以舍身道途,便定要求得一个不死不灭之法。” 玄元真人不禁为他的气魄和毅力欣慰,却又暗自伤神,此一去师徒之间恐再无相见之日,十数年的感情难以割舍,真人深知徒儿性情,虽看似放荡不羁,实则动心忍性,坚毅不拔,既是他认定的事情就不会改变。 “荧惑降世,天地大乱,人妖魔都会涉及其中,你下山后切勿小心,世间魔头不知多少,大妖大能如过江之鲫,数不胜数,大晋看似平稳,国泰民安,实则暗流汹涌,为高台铸国,三百年太平过去,当下帝君衰老,十年之内必有动乱,那时妖魔横行,民不聊生,你既以出世,便当斩妖除魔,维护正道。” “谨遵师命。”玄真应道。 “三月后封闭山门,你且再待些日子,为师传你练气后的修炼法诀,再教你些修炼中人的神奇手段,免得出去后丢我们混元教的脸面,平白让人笑话。” …… 回到庭院已经是深夜,浑身上下都透着疲惫,不知不觉便睡去,中午时候才醒来。 玄元真人传下一部“五行神火诀”用作练气后的修炼法门,又教授他奇门遁甲,五行阴阳,符篆遁法之道,这些东西玄真暂时用不到,只有把纯阳养气诀练至大成才能刻画符篆,修习遁术。 他除开打坐练气的时间,大多在玄元殿听玄元真人讲解五行神火诀。 时间一天一天的过去,三月之期看似很长,实则在修炼之人眼中不过是须臾之间。 二月初二龙抬头 宜春耕,禁水火。 第四章 独闯妖魔道 今天是玄真离开山门的日子,玄元大殿中,真人面朝着纯阳真人法身,佝偻着身子,背影萧瑟,好生凄凉,他背着青鋼剑站在大殿门口,瞧见师尊的背影心头难过,脑袋低着,沉默许久后沙哑道:“徒儿以后不能在左右侍奉,还请师尊保重身体。” “唉,去吧。”玄元真人没有回头,默默地站着。 “咚咚咚”沉闷的响声在大殿回荡,他脑袋连着叩三下,眉心血色斑驳,起身负剑走出大殿。 此一去,便再无相见之日。 烛火摇曳,光芒黯淡,大殿的每一个角落都被阴暗笼罩,充斥着沉重,幽冷,腐朽的气息。 玄元大殿外,师兄弟们都来和玄真告别,十多年的相处,总归是有感情的,有些性子柔弱的弟子声音哽咽,眸中带光。 “此去经年,不知何时才可重逢,山高路远,来日方长,我们师兄弟总会再见的,诸位保重,贫道去也。” 玄真越过众师兄弟,头也不回的直往妖魔道。 妖魔道是摘星峰后的一条山道,长十里,妖魔道中关押着许多妖兽,每一位出世的混元教弟子都需要闯过妖魔道才能下山。 今日,玄真便要踏上妖魔道。 “想清楚了吗?” 妖魔道的入口处有座巨大的石门,有教中长老把守,石门内设有强大禁制用来关押妖魔,长老开口询问。 他从袖中把令牌拿出来,道:“思虑万千,自当无悔。” 长老接过令牌,挥手打出道流光在石门上,禁制散去,玄真跨入其中,身后禁制立刻合拢。耳旁响起长老的声音:“一入妖魔道,生死两重天,切切不可大意。” 所谓妖魔道,就是一条三尺宽的青石板小道,天上挂着轮金色艳阳,暖和日光照在身上,驱散心中阴霾,小道两旁绿树成荫,草木苍翠,处处春意盎然,清香的草木味扑面而来。 一条平缓的小溪从峡谷穿过,碧绿色水波盘旋,游鱼许许,折射出刺眼的金色光晕。 踏上石桥,穿过小溪,他步子轻快,背上青鋼剑系的剑穗在风中飘荡。恍惚间,玄真听到一声尖锐的嘶吼,他停下步子,袖中手掌握紧,双眼扫过四周。 “吼”前面不远处的山林中林木晃动,滚滚煞气冲出,从草木中窜出只两丈长的吊睛白额大虫,黑白相间的条纹光滑柔顺,硕大的脑袋上一个王字,前爪低趴,后爪蹬着,铜铃大的兽瞳盯着玄真。 这只吊睛白额大虫比普通大虫要大上许多,被它盯着,玄真后背发凉,它就堵在前头,僵持十数息后还不离去。 妖魔道是混元教对出世弟子的考验,亦可以说是教导,山门中的弟子大多性情平和,平素练气打坐,没有见识过外面世界的残酷,妖魔道就是教会他们出世的第一步,杀戮。 “轰”那畜生按捺不住性子,后腿一蹬,跃起三丈高朝玄真扑过来,张开血盆大口,腥风扑面,闻了不禁腹中翻涌,恶心不止。 他并不慌张,双手成掌探出,左手迅捷无比的搭在大虫下颚,随即手臂一震,道袍鼓动,气力喷发,以四两拨千斤的法子将大虫带到身侧,右手化掌为拳,轰在大虫头颅,开碑裂石的力量于瞬间迸发,将大虫身上的骨头部被震碎,化作一滩烂泥落到地上,出气多,进气少。 大虫嘴巴合不上,吐着白沫,玄真从它身上跨过去,身影很快消失在蜿蜒小道的尽头。 妖魔道是山门用来考验弟子的,里面关押的妖兽不会太强,大多是一些没有修炼出妖气的凶兽罢了,比起普通的野兽不过是大了些,气力强些,速度更快些,设下妖魔道的目的是想让弟子见血,而非是要他们的性命,玄真胎息自成,气力浑厚,对付这些凶兽并不难,他出手倒是果断,丝毫不拖泥带水,挡在前头的都被抹杀。 玄元真人从始至终都没有看透过自己的爱徒,只以为他性格坚毅,放荡不羁,却不知玄真在山下浪荡时,见过多少肮脏的事情,了结过多少人的性命。 又有一只庞然大物倒在他的身下,青釭剑染上一层淡淡的猩红血迹,擦去眉间热血,玄真提剑走出妖魔道。 从此天高任鸟飞,海阔任鱼游。 外面才是他渴望的世界。 …… 终南山下有个小镇,唤做长林镇,以往时候玄真最喜偷偷来到长林镇中游玩。走出妖魔道后,他便来到小镇。 “王嫂,来壶上等的杏花酒。”酒馆的掌柜是个寡妇,三十多岁,用风韵犹存来形容恰好,眼角的皱纹并不影响她的韵味,她的男人死了快有十年,一个人把酒馆经营的有声有色,附近许多镇子都听说过她家的杏花酒。 玄真第一次偷偷下山是在十二岁那年,衣袖里揣着三文山来到酒馆要喝酒,三文钱只够买个烧饼,想喝杏花酒最少也要五十文,最后王嫂还是给他喝了一小盅,结果回去被玄元真人关了七天禁闭。 从那以后他每次下山都会来小酒馆。 这时候,馆中没有几人,喝酒的大多和玄真熟识,便打趣道:“小道士又偷偷下来喝酒了,回去后又要被真人责罚吧。” 王嫂端来壶酒放到玄真桌上,掀起衣角坐下,嗔怒道:“你许久都没有来我这里了。” 说罢将杏花酒给他满上。 “还是王嫂酿的酒香。”玄真鼻尖轻嗅,赞道。“门中有些事情忙碌,近来才得空下山。” 杯中黄酒下肚,口里幽香回荡,唇齿回甜。 玄真接过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又给她到了一杯,开口道:“我这次下山可能很久都不会回来,还望王嫂保重身体,这些年承蒙你的照顾,玄真感激不尽。” 王嫂神色黯淡片刻,强颜欢笑,抬手捋了捋眉间散落的长发,“嫂子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你心志远大,前些日子我听镇里的小秀才说过一句话: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嫂子就会酿酒,没什么学问,只希望你出去能够平平安安的。” 她双手举起酒杯,“唯有杏花酒一杯,为你践行。” 他亦是举起酒杯,“保重。” …… 昏黄天色晚 薄酒三两杯 小道骑瘦马 落叶不归根 此情当做别离 …… 夕阳西下,一个背剑道士走在蜿蜒山道上,他的腰间多了个葫芦,里面装的是王嫂家的杏花酒。 酒很香 也很甜 他都舍不得多喝一口。 第五章 黑衣骑士 玄真本想直奔大晋国都冀城,他背上背着青釭剑,腰间挂着舍不得喝的杏花酒,藏青色的道袍连着穿了好几日,风尘仆仆的赶路沾上许多灰尘,袖口乌黑,领口两道黑线,散发出一股馊子味,整个就做落魄道士的打扮,只怪这两三日赶路连个停脚的落处都不曾遇见过,尽是荒山野岭。怀中揣着玄元真人的一封手书,说是让他前往冀城做个一篆道士。 何谓一篆道士,就是帮着打扫藏书阁书籍,清理炉灰的下等道士,专门做些苦力活,他在混元教放荡惯了,自然是不肯去做这个吃力不讨好的差事,在终南山待的好好的,要是出来就去给人家做苦力,那不是自讨苦吃?平白丢了脸面。 于是乎玄真跑出去两三百里后就改了个方向,冀城在终南山往东,他在个分叉路口驾着大马绕了个弯,改朝着南边走,南边最近的一个州是乾州,冬月初七冬祭时候荧惑划过大晋,从天外落下的陨石就落在乾州。 大晋国土广袤,东起无尽海,西至雾隐山脉,再往西是无尽妖国,巍峨雾隐山挡住人妖两族,北边是冰域,南边则是魔域,横跨万里疆域,大晋立国八百年,与妖魔打了八百年,近二十年才得太平,怎知荧惑降世,陨星坠乾州。 外头流言四起,有人说乾州出了个吃人的大魔头,连着吃了好几百人,上天降下陨星将大魔头镇压在地下。 有人说乾州的节度使欺男霸女,惹得天怒人怨。 …… 玄真不是为那个不知真假的吃人魔头去的,虽然玄元真人让他斩妖除魔,但玄真又不傻,清楚自己有几斤几两,没魔头最好,大家相安无事,有魔头也不关他的事,自然会有正道修士出手斩妖除魔,反正不管怎么说都和他扯不上关系,他去乾州只是想看看那颗来自于天外的陨星。 如果是山门里的其他小道士,一听到魔头两个字就会热血沸腾,巴不得提着剑马上去斩妖除魔,然后名传天下,玄真从没觉得名头响亮是件好事情,君不见死的最快的都是那些名头响当当的人物,他一心追求长生之道,简而言之就是活的久,没名头就不会被人惦记,不会被人惦记肯定要活的久些。 说来他倒是继承了玄元真人五分平静淡薄的性子。 一巴掌重重的拍在马屁股上,原本萎靡的马儿吃痛之下,四只蹄子狂奔,卷起长长的烟尘,在官道上形成一层灰色的好似幕布的东西。 这马跑的是一天比一天慢,前几天还能跑个两三百里,今儿从早到晚跑个一百里不到就累的不行,任由他软的硬的都用上了也没半点作用,自顾自的躺倒小树林下面歇息,玄真踢它两脚,这畜生鼻子“嗤嗤”喘两下大气就把头偏过去。 眼看着日头慢慢落下,可放眼望去也没见有个人家,他指着地上躺着的马骂道:“你个畜生还不如头驴好使,早知道就不带你上路。” 说来真不能怪到马儿,连日赶路都没好好休息,天上日头晒着,连他自己都有些受不住,索性找了处阴凉的地方躺下去。 这地方离乾州还远着呢,最少也要四五天路程,还得靠这匹老马才行。他泯了口杏花酒,朝马儿道:“你这畜生要是不好好赶路,等到了乾州就把你卖入酒馆,让人宰了做成酒菜,换个几十两白银让道爷好吃好喝的放荡几天。” “噗嗤” 老马不理他,砸吧砸吧的嚼着地上的青草。 一人一马躺在树荫下,大眼瞪小眼。 玄真取下腰间葫芦打开,杏花酒的香气弥漫,闻两口浑身上下都舒服许多,他嘀咕两句:“还是王嫂的酒好喝。”那畜生闻着酒香“昂昂”叫唤,从地上爬起来头颅伸过来,“啪”他一巴掌抽在马脸上,没好气道:“赶路不行还想喝好酒。”小心翼翼的把酒壶合上“道爷自己都舍不得多喝。” “昂昂”马儿又折回去躺倒地上。 他寻思着今晚就在附近找个有水的地方歇息一晚,明早在上路,身上的馊味闻着实在不舒服。 前头不远有个峡谷,隐约可以听见水声,玄真拉住缰绳牵着老马正准备去峡谷找水,地面突然抖动起来,拇指大小的石子上下跳动,周遭山林晃动,鸟兽惊起。 “难不成是地震?” 他觉着远处峡谷里的水声突然间变大了许多,仿佛有面牛皮战鼓在头顶敲响,地面震动的越发厉害,荡起三尺高的烟尘。十多息后,轰鸣声近了,好似晴空霹雳,玄真抬头看了看天,万里无云,身后老马惊慌,左右窜动,他抓紧了缰绳,把马儿拖到官道旁边。 一团丈高的烟尘从远处滚滚而来,就真个似打雷,轰隆隆响着,玄真目光锐利,看清楚来人是一队黑衣骑士,约摸二十人,后头拉着辆马车,马车后头还在一队二十人左右的黑衣骑士,刚才打雷的声音就是马蹄踩踏地面发出来的。 看看人家骑的马,在看看自己手头拉的马,要不是拉着缰绳,这畜生早就吓得四处逃窜。 货比货得扔,黑衣骑士马队离着还有百丈远的时候,玄真牵着躁动不安的老马拦在官道中间,看这队骑士走的方向也是朝着乾州去的,正好顺路。 “驭” 当前两骑看到前头突然冒出一人一马,隔着烟尘看不清楚,却把腰间长刀抽出来,待到近了,才看清是个邋遢道士牵着匹老马,当下收了长刀,离着两丈远处止住马匹,后面马车停下,有个身着黑甲的魁梧大汉上来询问:“前头出了什么事,为何停下马队。” 当前两骑回道:“前面有个邋遢道士牵着匹马挡在官道中间。” 黑甲魁梧大汉驱马上前,朝玄真大喝:“勿那出家人,为何要拦住我等去路。” 玄真心中一凛,这大汉说话时中气十足,一手扯缰绳,一手搭在马背一侧,想来是握住刀柄,要是他稍有异动,立刻就拔刀披头斩下,再细细看时,魁梧大汉额头鼓起,手掌如蒲扇,骨节粗大,眼中含煞气,手中应该埋没过不少人命,马车周围的黑衣骑士也都个个精悍,马背上衔弓挎刀,令行禁止,隐隐将马车护在中间,绝非普通人,他心中暗道不妙,拦了些不好惹的家伙,可那老马实在是不争气,想要赶到乾州还不知要吃多少苦头,当下双手抱拳道:“贫道云游四方,奈何马儿不济,荒山野岭也没个住宿的地方,不知诸位可否方便捎上一程。” 大晋盛行修炼之风,门派不知几何,否则也不能和妖魔打了八百年,修士云游乃是风俗,大汉见玄真年龄不大,只当是哪个山门里的弟子,迟疑片刻后道:“道人稍等片刻,待我去问过我家主子方可定夺。” 说罢就驱马来到马车旁隔着锦绣车帘低声细雨,不知结果如何,玄真见大汉走来,手中牵着匹高大骏马,毛色乌黑,蹄如碗口般大小。 他认得这是产自河西的马匹,耐力强悍,大都在军中供骑兵使用。 那大汉把马匹交到他手中,道:“我等只到乾州。” “贫道亦往乾州云游。”玄真把老马缰绳松开,一巴掌拍在马屁股上,这畜生撒开蹄子冲进山林里,他翻身骑上黑马,走在最后边。 河西的马就是好使,跑起来耳旁呼呼的响。跑出去两个多时辰,前头的骑士指着月亮正下方的那座山脉道:“翻过去,前头就是乾州城。”可惜天公不作美,一朵大黑云从天边飘过来,遮住明晃晃的月光,山林间刮起大风,吹断的树干横七竖八的倒在官道上,不多时一声霹雳炸响,好似劈开了混沌,惨白的电蛇划破长空,将黑夜撕开巨大的裂缝,密密麻麻的电蛇在头顶炸裂。 第六章 雨夜截杀 二三月的雨水本不该来的如此迅疾,月光隐没,不见千里雨幕,只听见越来越近的“沙沙沙”的声音,倾盆大雨越过山林,打在落叶上,仿若有无数柄箭器击发,声势宏大,恰似那雨打芭蕉声如鼓,千军万马踏山来。 官道积起雨水,泥泞不堪,又有断木阻拦,就算是河西产的骏马也难行,前头带队的骑士改上小道,数百丈远处有间荒废许久的山神庙可避雨,黑衣骑士护送着马车去那破庙。 他们占了大殿,玄真在偏房随意找了个角落住下。他这才看清马车中的女人是何模样,二八妙龄,淡青色长裙,长发做髻盘在脑后,面上有白纱遮挡,看的模糊,但从腰肢体貌,还有锁骨处露出的点点白皙就可推断这女人容颜不凡。 妙龄女子左右跟着两个侍女,怀中抱个红木盒子,巴掌宽,一尺长,做工精致,外面雕刻有弯曲的浮云纹路。有黑衣骑士铺好锦缎在地上,女子掀起裙角坐到锦缎上,整个过程都没有放下过木盒。 那领头的黑衣大汉跨腰刀在她耳旁低语几句,女子朝玄真看来,眼神没有波动,如井水一般,随即有两个黑衣骑士提着长刀将偏房守住。 “无趣。”他轻笑两声,将背上的青釭剑和包裹解下,又把外面发馊的道袍换下来,赤裸着上半身,十年苦修,胎息自成,玄真把自己的肉身锤炼到极其强悍的程度,他身上的肌肉并不是大块大块的鼓起来,而是成流线型,没有菱角的突兀感,十分圆润,蕴含着恐怖的爆发力。 山神庙外头大作风雨,雨水顺着房顶破烂的瓦片滴到地上,凝成密密麻麻的长线,就似那大户人家用的珍珠门帘,地上积的雨水莫过脚背,天上雷声滚滚,电蛇嘶吼。 他赤着上半身迈出偏房,任由雨水打在身上,清洗污秽,又把发馊的道袍用雨水冲刷干净。 …… 大殿里,供奉的神像破烂不堪,泥塑的山神日夜被风吹突发,还剩下半边身子,草堆里老鼠杂虫爬来爬去,妙龄女子坐在锦缎上,眸子不经意间扫过外头的雨幕,好看的两片柳叶眉微微皱起,唇口轻开:“好个放荡的道士。” 黑甲魁梧大汉挎着腰刀就要起身,被女子用眼神制止,“可曾知晓他的来路。” 大汉摇了摇头,“这道士应该有些本事,虽然藏的很深,但气息绵长,周身隐隐散发出温热的气息,夜里的雨水冰寒,可落在他身上反倒化作雾气蒸发。” 女子闻言又细细打量了玄真两眼,果真如大汉所言,道士周身弥漫着一层薄薄水汽,不细看很难发现。 “他修炼的应该是最为正统的道家纯阳法诀,而且修为不弱。” 她收回目光,轻声道:“不是魔门的便好,此行关系重大不容有失,我们一路走来都没有遇到阻拦,事情诡异,越是靠近乾州城越要小心,把这道士带上未尝没有作用,要是遇了魔门,说不得可做助力,那些正道修士最喜欢做斩妖除魔的好事。” 这女子也不是省油的灯,颇通算计之策,只是她没有料到自己遇到的这个道士和别的不一样,对斩妖除魔这等好事生不出分毫兴趣。 …… 他把身上的污秽洗净就回了偏方找了块干净的角落坐下,将道袍穿上丹田里的纯阳真气流遍身,头顶升起一团热气,很快把衣服蒸干,外头风雨没有停下的意思,吹的房门作响,估计要下半夜才会停,把青釭剑抱在怀里,玄真靠着墙壁假寐。 他能睡着,那些黑衣骑士却不敢睡,刀弓在手,把守着大殿四方,连眼睛都不敢眨下。 卯时刚过,天色不见放明,外头大雨不停,雨幕绵延千重山脉,天地一片灰蒙蒙。 “咻” 风雨中夹杂着另外一种声音,假寐中的玄真猛的睁眼,手掌搭在剑柄上。 一枝精钢铁箭划破雨幕,穿过一个黑衣骑士的脑袋,铁箭余势不减,没入身后墙壁中尺深,只露出半截箭身。 “嗡嗡嗡” 铁胎弓特有的声音传入所有骑士的耳中,这种铸铁强弓配合破甲箭能够轻易射杀妖兽,甚至能够洞穿练气修士的护体内气,听着弓弦的声音外头大概有五六十人,密密麻麻的箭矢从山神庙外的树林里射过来,七八个骑士躲闪不及被射杀。 “保护主人。”黑甲大汉双臂抱住支撑房梁用的柱子,手臂青筋暴涨,口中发出狮虎般的咆哮,这大汉天生神力,柱子被他托起大殿前头没了支撑房梁断裂,倒塌下来,把箭矢挡住。 女子并不惊慌,从容镇定,周围黑衣骑士散开用长弓射杀躲藏在密林里的弓箭手,在黑甲大汉的指挥下,进退有度,互成犄角,反倒压制住破庙外头的人。 铁胎弓拉弦的声音微不可闻,玄真看的真切,从密林中窜出上百个蒙面武士,手持弯刀,头戴斗笠直直朝着破庙扑过来。溅起的泥水三尺高,冰冷的刀锋在雷光的照耀下散发出刺骨的寒锋。 “杀” 黑甲大汉提着三尺钢刀跨出,领着剩下的三十多号黑衣骑士冲出破庙,钢刀当头斩下,将前头一人劈成两半,大汉勇猛,如虎入羊群,所率领的黑衣骑士也都悍不畏死,一阵冲杀下来,差点冲散蒙面武士的包围。 女子身旁的两个侍女各自从袖中滑出两柄尺长短剑,精致锋锐,步伐灵动,剑剑夺人性命,把年龄女子护卫得滴水不漏,数息功夫脚下便躺了七八具尸体,鲜血顺着石梯流淌到雨水中,浓郁的血腥味顺着山风扩散。 偏房这边无人理会,玄真抱剑看戏,也不出手,他大致看出些名头。 女子这方的骑士擅长正面搏杀,三人一队,用的是军中战阵之法,而那些头戴斗笠的蒙面武士看似声势浩大,人数众多,实则毫无章法,多是江湖草莽出生,久战之下,输赢以定。 他目光落到年龄女子手中的木盒上,熟料对方发现他的窥视,恶狠狠的瞪过来。玄真就没有出手的打算。 盏茶功夫不到,蒙面武士溃败,黑衣骑士还剩下八九人,大汉提着染血的长刀退回山神庙。 “呼呼” 山林中凭空生出猛烈飓风,这风诡异得很,从下往上吹,从前往后吹,把山神庙的房顶都给掀了起来。 “不敢,是九曲魔门的修士。”大汉脸色突变,握着长刀的手攥紧,骨节凸起,目光打量四周。 “桀桀,李家的女娃,老夫可是等你很久了。” 不见其人,先闻其声,九道乌光从雨幕中射来,无声无息洞便穿了其余黑衣骑士的脑袋,乌光打了个转又消失在雨幕中,这般手段诡异得很,让人防不胜防。 一行六七十人眨眼间只剩下四人。 第七章 算计 玄真看的清楚,九道乌光不过就是九根绣花针罢了,却能在须臾间把精壮悍勇的黑衣骑士诛杀,绣花针非是普通的器物,而是被祭炼成了法宝,但凡能够驱使法宝的修士,必定练气有成,还须有御器手法,飞针一类的法宝神出鬼没,最易取人性命,对敌之时祭出,犹如群蜂而起,防不胜防,多得魔门中人喜爱,正道修士不喜飞针,大多祭炼飞剑。 灰蒙蒙雨幕里,漫天雨水自动分出一条小道,恶风突起,带起浓郁的腥臭,一抹黑袍从远处飘来,黑袍里裹着个人,但看不清模样,只能从声音分辨是个男人,黑袍四周缠绕灰气,好似一条条细小的线蛇缠在身上。 适才女子口中所说的九曲魔门修士想来就藏在黑袍中。 玄真虽久在山门,但对大晋境内的正魔两道实力都有了解,九曲魔门是邪门八道之一,门中强者无数,占据乾坤二州,昔年曾以八百修士血战魔域,将一尊修为通天的魔王封印,这些年落寞下来,不复往昔强势但依旧不好招惹,但凡魔门都是瑕疵必报,九曲魔门更是其中典范,许多正道修士都不想招惹他们。 既然来人是九曲魔门的,那女子身份背景肯定也不会简单。 他不打算淌这趟浑水,把气息收敛起来,藏在神像后头。 “什么时候邪门八道胆子变得如此大,敢和朝廷做对,就不怕被千军万马踏平山门吗?”妙龄女子眉眼冷漠,柳眉倒竖,娇喝道。 “桀桀,李大人还代表不了朝廷,宝物有德者居之,还是快快交出来吧,老夫尚且能留你一条性命。”黑袍飘到女子四人前头两丈远处便停下,露出一张阴冷的面孔,九曲魔门的修士约摸四十多岁,身子矮胖,绿豆大的眼睛就像八王眼一样,肆无忌惮的在女子姣好的身躯上打量,那种猥亵的目光让女子厌恶,从小到大都没有人敢用这种眼神看自己,若在平时女子定然让人将他拖下去千刀万剐,以泄心头之恨,可眼下的处境万分威胁,她只得强行把怒气压制在心底深处。白纱遮挡的面上看不出什么波动。 “你若是愿意给老夫做个妾室,等我用完纯阳暖玉后就把它还给你,让你去救城主大人的性命,如何?” 九曲魔门的修士却是对女子动了淫邪欲念,想要来个人财两得,那纯阳暖玉乃是由天下间最精纯的烈阳之气孕育而出,可压制阴邪之气,九曲魔门的修士垂涎已久,邪门八道的修炼法门剑走偏锋,各有特色,其中九曲魔门主修地煞之气,用煞气打磨肉身,祭炼法宝,往往煞气大成时,身躯逾万斤重,宛若铁石,力大无穷。他修炼煞气时走火入魔,浑身内气暴动,如果能得到纯阳暖玉,不止能够借助暖玉梳理煞气,还可更上一层楼。 “就算我愿意,你可敢让一城之主的女儿给个魔头做妾室,让朝廷的脸面放在哪里?”妙龄女子嗤笑,素手一挥,寒声道:“杀了他。” 两个侍女从左右跃出,各自持一双短剑朝黑袍修士眉心和云胸口刺去,杀机四伏。 “不知所谓,老夫今夜便杀了你们,夺了宝玉。”黑袍修士大怒,只觉得心中被那女子耻笑的眼神刺痛,一股暖流直冲天门,黑袍卷起漫天水珠飞溅,两道乌黑流光射出,顷刻间侍女的身子好似凝结了,眉心处各自有一抹细微红点,却是被乌黑流光洞穿,夺了性命。 “好凶狠的飞针。”躲在神像后的玄真暗自咂舌,以后要是遇上九曲魔门的人,万万要多加小心,否则容易着道。 黑袍修士抬手再杀二人,好生得意,往前迈出两步,黑甲大汉提着长刀挡在女子前头。 “哼”他屈指一弹,乌黑流光直直射出,大汉心生机灵,长刀一横将飞针挡下,脚下左右开弓,长刀从下往上斩出,刀锋凛冽,气魄摄人。 “铛”大汉手中钢刀斩在黑袍修士手臂上,不见血液飞溅,反而更像斩到了铁块,金铁交鸣,九曲魔门的炼煞之法最擅打磨身体,黑袍修士练到体如精铁的境界,大汉手中钢刀伤他不得,一只干枯的手掌搭在黑甲大汉手腕上,“卡擦”大汉的骨头被捏成粉末,脸色青白交替,冷哼着左手轰出。“咚”骨节碎裂,黑袍修士就像扔破布口袋一样把大汉扔到泥水中去。 “交出来吧。” 他伸手朝着妙龄女子走去,狞笑着。 “勿那道士,看戏也看够了吧。”女子脚尖一点,抽身后退,好似只穿花蝴蝶,裙角飘扬,落到破烂神像后头,双眼直勾勾的盯着玄真,清风掀起面纱一角,露出好看的锁骨。 她道:“替我杀了他,我载你到乾州城。” “我打不过他。”玄真双手抱胸耸了耸肩膀。心里暗骂晦气,刚出山门就遇到这档子事,早知道还不如慢慢骑着老马赶路算了,这女子明摆着要把自己拖下水,光凭那一身刀枪不入的外家功夫就不好对付。只是黑袍修士被她引过来,玄真从神像后走出来,离女子两步远,朝九曲魔门的修士抱拳道:“贫道路过而已,不妨碍道友的事情,这就离去。” “站住。”黑袍修士脸色阴沉的快要出水,自己居然没有发现这年轻道士,他心中有些忌惮,便道:“你这道士和哪个山门的。” 想要先套套玄真的话,实则是想让玄真松懈,在突起杀手,今日这里的事情决计不能外传抢夺纯阳暖玉是黑袍修士暗中谋划的,要是让朝廷和九曲魔门的同门知晓,他下场会很凄惨,所以今夜无论玄真是哪个门派的弟子,结局都是必须死。 “若是门中长辈和老夫有些渊源,待我从这女人手中得到纯阳暖玉,也可让你用用,这女子也可送于你玩耍些时候,乾州地界谁不知道城主大人家的千金美艳异常,是个尤物。” “不了。”玄真摆了摆手,“贫道师门无名,不值一提,这就离去。” 转身欲走,黑袍修士袖中射出九道乌光,处处朝着他大穴而去,玄真早有防备,宽大袖口横着一翻,就好似个浪花拍岸,衣袖尽收所有乌光,在猛的朝着身侧甩去,九根绣花针没入神像中。 “道友这是何意?”他抖了抖怀中青釭剑,喝到。 “小道士有点手段。”黑袍修士从袖中摸出两柄尺长的峨眉刺,那黑针是他祭炼的唯一法宝,黑袍修士修为和玄真仿佛,都还在练气境界,施展不出什么真正的修炼手段,但九曲魔门的炼煞之法打磨肉体,他摸出峨眉刺却是想要欺身上前,捕杀了这个碍眼的道士。 玄真往后踏三步,左手搭在女子后肩,附耳低声道:“我这就离去,将你丢在这里,任由那老魔头奸淫打杀如何?” 女子明眸一笑,道:“今日你我要不杀了他,要不被他杀,没有第三条路,我父乃乾州城主,若你将我送回乾州,必有重谢,黄金白银,应有尽有,如云美女,任你挑选。” “小心” 他扣住女子后肩,掌心用力,将她送出三丈远,峨眉刺划过眉间,怀中青釭剑出鞘,气力灌注剑身,猛的将两柄短刺震开。 第八章 诛杀 眼下处境是不想打也得打,青釭剑荡开峨眉刺,玄真与那修士都是气血浑厚,他修得胎息,气如大河,血如铅汞,黑袍修士以地煞练体,坚硬如金铁,碰撞之后,复又同时后退,揉了揉发麻的虎口,玄真提着青釭剑掠出,催动丹田里的纯阳真气,剑上弥漫出一指长的赤金色的剑光,锋芒毕露,长剑挥动间带起的气劲将地面积的雨水分出条裂缝。 “纯阳剑气。”九曲魔门的修士眉心狂跳,只觉得面上刺痛,眼前赤光大盛,刺的睁不开眼睛,滚滚热浪袭来,纯阳真气最为克制地煞之气,一气分阴阳,纯阳显道真,他却没想到这小道士一出手就是刚猛至极的纯阳剑气,左手持峨眉刺点在剑光之上,右手短刺划过道弧线,直取玄真胸口大穴。黑袍修士出手时同样刚猛,力贯于掌,一为守,二为攻,刺上缠绕着如小蛇般的煞气。 “嗤嗤嗤” 火星飞溅,剑器和短刺碰撞,玄真胸口强提口气,身如飞雁般向上提三尺,脚尖点在攻来的峨眉刺上,如鹞子翻身,灵猴盘旋,从黑袍修士头顶纵过,青釭剑点在这人身后肩胛骨上,刺进去半尺深,落地时抽出剑器,那九曲魔门的修士鲜血从剑口中涌出,打湿了黑袍。 这人的地煞练体尚未大成,虽体如金时,可断凡间兵器,但青釭剑锐利难铛,又以纯阳真气催发剑气,斩金断铁轻而易举。 此番对敌实则心思巧妙,玄真挺剑而出,笔直刺出,黑袍修士亡魂大冒,顾不得背上吃痛,举起短刺来铛,他这会心中杀机熄灭大半,只想先活着回去再说,两柄峨眉刺耍的滴水不漏,把层层青鋼剑影挡住,他这对短刺品质不差,玄真催动纯阳剑气劈砍不断,只是火星飞溅,二人交手的气劲震的周围雨水纷飞,好似有无数的豆子朝着四面八方激射出去。 “没想到这小道士装得倒是挺深的,这手剑术只怕府里的大统领也要不如。”妙龄双手抱着红木盒小声嘀咕,仿若那看戏的主,眸中秋波流转,神态好生诱人,就似个出水芙蓉,三春杨柳。 破庙中,两人交手七八十招,九曲魔门的修士打的颇为狼狈,周身三尺尽是剑光,大骂一声:“臭道士,吃爷爷飞刺。”随即脸色涨得通红,手臂上肌肉鼓起来,整个人变大了许多,“铛”任由玄真青釭剑刺中胸口,剑锋普通刺在棉花上,黑袍修士胸口塌陷许多,双手持着短刺左右杀来。 “臭道士,快躲开,这老东西使的是魔门燃烧精血的法子。” 女子有些慌乱的大喊,也不知道她是从哪里知晓的,玄真白了她一眼,急忙舍弃青釭剑后退三步,险之又险的躲开一双峨眉刺,来不及喘口气又见那黑袍修士就像头蛮牛似的冲过来,竟是舍弃了短刺双手拿捏住他两臂肩膀,想要把玄真给活撕了。 他试着挣扎两下,却是没有挣脱,黑袍修士两只蒲扇大的手好似铁箍紧紧扣住肩胛骨。 “剑,快拔剑啊。” 妙龄女子跺脚大喊,气急败坏,要是玄真死了,她估计会更惨。 “砰”玄真瞧见黑袍修士胸口上插着的青釭剑,但够不着,肩膀被扣住,气力使不出来,他双脚猛的迈开,做马步状,腰间法力,口中喝声“着”鼻息如牛气,竟一下子挣脱黑袍修士的禁锢,拱着背撞入修士怀中,使了个江湖上普通的招式背身短打,撞得黑袍修士踉跄不稳,反手拔出青釭剑左手握住剑柄,右手抵在左手上朝那黑袍修士下颚刺去,锋锐的剑锋刺穿下巴,随即一个猿猴上树翻身骑到那修士脖颈上,手中青鋼剑绕着脖子打了个转。 好大一颗头颅掉到地上,血如泉涌,山神庙周围的雨水变成暗红色,又有一具尸体倒下。 玄真把青鋼剑上的血迹擦拭干净,双手在黑袍修士的尸体上摸索,片刻后搜出两本牛皮纸包裹的小册子和一个巴掌大的小瓷瓶。 “喂,你连死人的东西都不放过?”女子踏步走来,长裙摇曳,嗤笑两声,好个出落美人,只是他丝毫提不起欣赏的兴趣,这刚刚下山就开了杀戒,而且还是不明不白的杀人,玄真不理会女子,自顾自的把牛皮纸打开,翻阅里面包裹的小册子。 一本叫做《九转凝煞法门》,另一本叫做《凝煞观想法》。 他翻开《九转凝煞法门》观看,里面记载的是九曲魔门的炼煞之法,不过修炼过程十分烦琐,修炼之前需找到一处蕴含煞气的地方,而且煞气越强越好,这样凝练出来的体质越发强大,其中又以兵煞,鬼煞,浊煞,以及五行煞气最为适合,共分九转,九转大成后可有龙象之力。 收起《九转凝煞法门》,翻开《观想法》,里面记载的是和炼煞法门相配合的心境修炼法门。 但凡以煞气炼体者,必然会被煞气侵蚀精神,若无观想法保持灵台,则会变得癫狂。邪门八道剑走偏锋,与正统道家修炼异之,就好似玄真打磨肉体,花费十年岁月才堪堪修成胎息,气血如贡,力如蛮牛,而按照九曲魔门的凝煞法门来修炼,只要找到一处合适的地煞所在短短月余就能练就强大身躯,从近处来看,魔门功夫能速成,但从长远来看,道家修胎息,炼纯阳,以真气蕴养肉身,而魔门身躯则是被浊气污染,虽有龙象之力,但始终不得长生之道,这就是为什么道家真人练气有成,大多能活上几百年,而魔门大能辉煌几十载后便会销声匿迹,除却那些悟通阴阳至理,以极浊化纯清从而殊途同归的惊才艳艳之辈,许多魔门修士最后都是黯淡收场。 将两本魔功收入怀中,玄真收起青釭剑看也不看女子一眼,转身自顾自的从山神庙离去。 “臭道士,等等我啊。” 女子双手抱着红木盒子急忙跟上去,她行走间步履轻灵盈动,只在泥水里留下个很浅的小印记,脚后跟不沾泥水,却非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显然是怀有高明轻身功法。 “别在跟着我。”玄真头也不回的骑上战马,女子手指含在唇角“嘘”四周的马匹听到声音立马不动,任凭他如何用马鞭驱赶也没用。 “这些马儿都只听我的号令。”女子轻轻开口,语气颇为得意道:“你还是乖乖送我到乾州,到时候本姑娘少不了你的赏赐。” 他翻身下马,探手欲要把女子脸上面纱扯下,女子把他手拍开,怒道:“臭道士好生不讲道理,不闻非礼勿视吗?莫非是在山里头呆傻了,连礼义廉耻都不曾学过。” “好一张伶牙俐齿。”玄真心中微怒,“嗤”背后青釭剑出剑,冰冷的剑锋搭在女子脖颈上,青色剑身映衬着雪白的肌肤,有种别样的美丽。 “别再跟着我,道友杀起女人同样不会手软。” 他动了动手腕,剑锋上立刻浸染一丝血迹。 第九章 黄雀在后 玄真的眼神凌厉,像极了出鞘的剑器,四目相对,女子生出些许刺痛的感觉,她任由剑锋搭在脖颈上,也不说话,一双秋水眸直勾勾的盯着他。从这双眸子中,玄真没有看到任何的恐惧,只有淡漠,他收起青铜剑,揉了揉眉心,态度缓和,不复之前凌厉,苦笑道:“我不过就是个云游四方的道士,你就饶了道爷吧,乾州城我不去了还不成吗?” “不成。”女子声音陡然拔高,但并不难听,仿若只翠鸟在鸣唱,具有很强的穿透力,那双水汪汪的眸子大睁,两片眉毛上扬,“你必须把我安送到乾州城。” “不送”他撇了撇嘴巴,转过身去。 “你不送我就把你杀了九曲魔门的修士传扬出去,到时候臭道士你天天被魔门的人追杀。”妙龄女子眼睛滴溜溜的转,开口威胁道。 “道爷可不怕九曲魔门的人,反正天大地大,我藏起来他们也找不到我。”玄真不买账。 “哼。”女子冷哼。 他突然把脸伸到她脸前,神色古怪,目光颇为有趣的在红木盒子上徘徊。 女子将盒子揽在胸口,警惕道:“你想做什么?” “能够让魔门垂涎的宝贝,肯定不凡,道爷看上它了,交出来吧。”玄真摩挲着下巴,指着盒子似笑非笑道。 “给你两个选择,要么给我走人,要么道爷送你到乾州,你把纯阳暖玉给我当做酬劳,如何?” 他想借此逼迫她,先前遭遇黑袍修士时,她无论如何都要保住盒子,玄真以为他的提议女子会毫不犹豫的拒绝,可没想到的是,她迟疑片刻竟然答应下来“等我父亲用完自然不在需要暖玉,给你也无妨。” “此言当真?” “本姑娘说话向来不作假,一言九鼎。” “还请姑娘上路。”他牵来匹大马,随地捡个干净的斗笠戴上,二人翻身上马,不做停留朝着乾州方向赶去。 前头那座大山看似不远,实则极为绕远,前路蜿蜒,曲折离奇,路程不下二三百里,要想翻过去,怎么也要大半天功夫。 暴雨过后,官道难行,玄真驾着马走在前头,女子跟在后头,在一处分叉路口时遇到个打扮怪异的人,从乾州方向迎面走来。 那人穿着灰褐色的粗布麻衣,瘦高,像根竹竿似的,年龄六十有多,头发灰白色,手里捏着面一丈高的大旗,旗子正面画着无数个骷髅头,反面则是烈火焚天画。 来人在路口将玄真和随行的女子拦下,道:“贫道想向道友打听个事,往去头来时可曾经过一处破庙。” “确实有这么个地方。”他偏头朝女子隐晦的递过去一个眼神,她微微摇头,玄真心头发紧,但面上不漏声色,渍渍长叹口气道:“那破庙可热闹着呢,我夫妻二人从那里过的时候两伙人正打的热闹,一方蒙着面,一方不蒙面,地上到处躺着尸体,这会不知道打完没有。” 老者诧异的看了玄真一眼,目光随意从女子身上扫过,轻声开口:“道友好福气,能娶得如此娇艳妻妾。” 他摆了摆手,“登不得台面,我夫妻二人还有路要赶,便不和道友多唠叨,后会有期。” 两人驾着马从老者身后越过,转眼间消失在路口尽头,那老者更是诡异,就如同鬼魅般,身子晃一晃就出现在三五丈开外,泥水中没有留下任何足迹,正是朝着玄真二人来时的破庙去的。 马蹄翻飞,泥水四溅,两道人影在官道上飞驰。 “驭” 其中一人停下马匹,另一人跟着停下,道:“为何不走?” “这里离乾州还有多远。”背剑的男人问道。 “约摸二百里不到。” “下马。” 女子虽然不明白,但还是跟着一同从马背上下来,男人挥剑将马尾斩下,马匹吃痛朝着前头狂奔,留下两排杂乱的马蹄印。 这两人正是玄真和妙龄女子二人。 “你作什么?”女子责问道。 “刚才问路的老头也是魔门的人,修为之深厚十个道爷加起来也不是对手,破庙离着不远,他到了破庙只需细想就会明悟,我们要是走这条路很快就会被追上,不想死就绕路。” 玄真又道:“你不是说过魔门只有那个黑袍修士一人前来的吗?怎么还有个老妖怪。” “我也不知道。”女子摇了摇头。 两人倒着回去分叉路口,左边官道通往乾州,右边的通往云州,他们走了右边的官道。 先前那个老者问路的时候,虽然就如普通人无二,却让玄真心惊肉跳,他打定主意不想和老魔头对上,哪怕多走着冤枉路绕道云州也是值得的。 虽没了马匹,但两人都不是普通人,他内息绵长,一跃三步远,好似蜻蜓点水,两袖道袍上下鼓动,仿若大鹏展翅似的,步伐怪异,唤做盘云步,取云龙盘天之意,丹田中纯阳真气吞吐,腹部鼓动如牛蛙颤鸣。女子身法同样不差,步履灵动,穿花蝴蝶,步子左右晃动,裙角飘扬,面上白纱时起时落,她终究是女子身,初时还能勉强跟上玄真的步伐,跑了有大半个时辰便气喘吁吁,胸口起伏不定,形成惊人的弧度,从落后半步到落后七八丈,又有小半个时辰却是跑不动,靠着棵树人合抱的老树喘着大气,“小道士,咱们歇口气吧,我实在是跑不动了,那老头肯定沿着乾州的官道追去,我们急什么。” “女人就是麻烦。”玄真折返回来,讥讽道:“才这么会就不行了吗?” “不跑了,打死我也不跑了。”女子脸色酡红,汗如雨下,把头上斗笠扔到地上,便没有顾忌的做下去。 “你以为那些活成人精的人那么好骗,这会老魔头说不定已经追上了马匹,回头一想就知道被耍了,说不定已经在往云州追来了,再不走就等死吧。” 任由他如何说,女子就是不肯起身,玄真暗道声:“得罪了。”单手扣住她后肩,往上一送就把女子扛在肩膀上,顾不得她挣扎和痛骂,丹田真气运往脚下,健步如飞的奔出去。 …… 分叉路口 先前问路的老者面色阴沉的站着,就如玄真预料的一样,老者赶往破庙发现自己徒儿被人杀死后便想通其中缘由,一路往乾州追去,结果只追到两匹断尾的马匹,复又回到分叉路口。 “好个狡猾的小道士,先是杀我徒儿,又蒙面于我,还有那个李家女娃也不是个好东西,待本座拿到纯阳暖玉后再好好折磨于你们,定要扒皮抽筋。” 老者心中怒火中烧,手中捏的鬼面大旗飘摇,腥风四起,弥漫起阵阵灰雾,雾气笼罩的地方雨水变得漆黑,草木枯竭,从这团雾气中传出桀桀诡异的嘶吼,就如地狱恶鬼再叫唤,雾气飞遁,朝着云州方向飞去。 第十章 千里追踪符 老者与被玄真斩下头颅的黑袍修士本是师徒关系,说来老者也是不怀好意,他假意装作不知晓自家徒儿谋划纯阳暖玉的打算,任由黑袍修士四处谋划,在这乾州城外截杀女子一行人,若是黑袍修士得手老者便来个黄雀在后,做回渔翁,将纯阳暖玉弄到手,至于黑袍修士,不过就是颗棋子罢了,就算没有死在玄真的手里,也会被老者抹杀。这就是魔门本性,重利不重情,在正道中,师徒如父子,而魔门大多如同棋子。 老者愤恨的非是自家徒儿之死,而是被玄真二人戏弄。他活了上百年,虽没有攻于心计,耐不住见多识广,舍弃了乾州的官道,直往云州追去,那团灰色雾气是他修得一种遁法,比起轻身功法不知要快上许多。 玄真若是一人赶路,未尝不能摆脱老者的追踪,可肩上扛着个女子,哪怕他内气充沛,气血如贡也跑不快,与老者的距离越来越近。 他心中总觉得不安,心烦意乱的,就在路边一处歇息的驿站停下来,左右歇息落脚的往来行脚客商眼神怪异的盯着他看。 一个年轻道士扛着个大家闺秀的女子走进来,总觉得这道士不正经,像极了山里的土匪抢了哪个大户人家的闺女,这些人见玄真背上的长剑,纷纷不言,冷眼旁观。 驿站荒凉破烂,四壁通风,房顶上的茅草还在滴着雨水,他找了个角落落脚,把肩上女子放下来,嘀咕道:“真重,看着这么瘦,扛起来还挺费劲的。” “你说什么。”女子整理了凌乱的衣衫,俏脸通红,恶狠狠的瞪过来,他尴尬的摸了摸鼻尖,转过身去。 “臭道士,还敢占本姑娘的便宜。”女子眉间生羞涩,但瞧见周围人怪异的眼神,顾忌名声,只得恨恨的跺跺脚就作罢,姿态神色,就似个含羞草一般,掩鼻侧目,时而左顾右盼,可眼角余光总归是凝聚在一个点上。 “快些恢复体力,半柱香后继续赶路。”玄真盘膝而坐,解下腰间杏花酒泯了嘴,便开始闭目打坐恢复内气,他运功时,脸色赤红如火霞璞玉,皮肤红中带着些许透亮的光泽,丹田里的纯阳真气流遍身,丝丝热气从口鼻中溢出,周遭温度都上升了许多,驿站中好似升起个火炉。 “奇怪,这是从哪里吹来的热气。”一个挑的贩夫疑惑道,适才透骨的凉气转眼间不见,浑身由内而外的暖和。 “刚才还冷着呢,突然间就不冷了。” “不知道,可能是从山里吹来的风暖和些吧。” 驿站里的大多是普通人,没有见识过修炼中人,亦不知晓何为内气,他们平素里过得是养家糊口的活计,江湖离着太远,够不着。 一直用眼角余光注意玄真的妙龄女子眼界不凡,识得他这一身功夫的玄妙深奥之处,秋水眸中异彩连连,轻声喃呢道:“好生精厚的纯阳真气,也不知道是哪座山门的弟子,待会找个机会探探底细。” 纯阳功夫最是难练,需日夜水磨功夫,同样是纯阳养气诀,玄元殿其他弟子练出的真气就称不得纯阳,只能以刚阳谓之,纯阳二字,阳在后,纯在前,唯有以胎息之体才能练就纯阳。 江湖上阳刚霸道的法诀不少,炼刀门的七杀道诀,罗生剑堂的烈阳分踪剑诀,崆峒山的白虎道诀修炼出来的内力都无比的霸道,至刚至阳,却称不得纯阳,刚阳伤身,纯阳益寿,这就是二者之间的差别。 女子在乾州见过许多青年才俊,不乏大宗门出来的弟子,无一不是天资精绝,气度匪人,但她从玄真的身上却有一种完不同的感觉。 放荡不羁这四个字她觉得眼前的小道士只能占放荡二字,与不羁半分都扯不上,心思倒是活络,就是爱贪小便宜,她脑海中又想起先前被他揽住扛着的场景,顿时羞怒不以,啐骂道:“还是个不要脸的下流坯子。” 盘膝打坐的玄真不知道自己又被骂了一顿,他静心搬运内气,流通四肢百骸,两个小周天下来,疲惫尽去,连着内气隐隐有增长的趋势。 半柱香的时间很快过去。 他从打坐中醒来眼中闪过丝丝精光,散功后脸色恢复正常,驿站立刻又寒冷起来。 “休息好了没?该走了。” “嗯”女子点头。 二人刚出驿站大门,就见远处官道上飞来一群密密麻麻的黑点,就好似坨黑云在半空中飘着。 “嗡嗡嗡” “嗡嗡嗡” 那团密密麻麻的黑点似乎受到什么的吸引直直朝他二人飞来。 “遭了。”玄真顿时一沉,道:“老魔头追来了,这些小虫是魔门惯用的追踪手段,老者应该离着不远。” “它们飞过来了。”女子指着越来越近的飞虫群,声音微微颤抖。 “不用怕,这些魔虫最是惧怕火焰,看我先烧了它们,断了老魔头的耳目。” 他从袖中摸出个巴掌大长火折子,吹口气里面燃起火星,他又从腰间摸出一把黑色的沙子,那是炼丹用的丹砂,可以引火,一把把丹砂朝着飞虫群洒去,屈指一弹,点点火星落入丹砂中,立刻点燃黑色飞虫群,好似有条火龙在咆哮,熊熊火焰升起三丈高,烧的噼里啪啦的响,数息功夫,老者放出的黑虫大多被烧成灰烬,残余的也不敢上前,离着丹砂火龙远远的。 “虚虚实实,云州是不能去了,从驿站往左边穿插到乾州想来老魔头也追不上。” 玄真踏着盘云步,双袖鼓动,跃出一丈远,女子紧随其后,两人沿着云州官道奔出去不远便直直插入左边巍峨的山脉中,身形隐没在参天林木里。 山林潮湿,不见天日,四处是杂草蚊虫,空气里弥漫着难闻的腐臭味,有些不通风的山坳布满瘴气毒虫,踏入其中很难分辨方位,这些瘴气就是天然的幻阵,两人赶路的时候都会远远避开它们。 中午时候,天上阴沉的云层散开,阳光照下来,在林间形成点点光斑,金黄色。 他们在一处山谷停下,背后是万丈悬崖,左侧一个巨大的峡谷,水汽蒸发,到处都是浓浓雾气,伸手不见五指。 “你对乾州应该很熟才对,知不知道这是哪里?” 玄真站到断崖边,遥望着远处仿佛没有边界的绵延山脉,开口朝女子问道。 她眉头锦簇,水眸四处遥望,随即摇了摇头:“我很少出乾州城,这荒郊野外的哪里会认得。” “倒是个杀人埋尸的好地方。”他面色阴沉。女子面纱一下的嘴角抽了抽,浑身肌肉绷紧,藏在袖中的玉手不知何时已经握住了一柄短刀,朝后退三步,目光冰冷。 “你想杀了我?” “随口说说罢了,不用紧张,道爷想杀你只靠一柄短刀是没用的。”玄真双手抱在胸口,挑了挑眉头。 “谁知道你有没有这个心思。”女子收了短刀,嘴上强硬,实则后背衣衫被冷汗打湿,山风吹来,忍不住打了个寒蝉。 “你叫什么名字,我听那九曲魔门的修士叫你李家女娃,道爷救你一命,总不成到最后连个名字都不知道吧?” “本姑娘乾州城主之女,你叫我素素就行了。”女子扬起了下巴,甚是骄傲。 …… 驿站外头官道上,,一股阴风吹来,凭空冒出个手擎鬼面大棋的白发老头,地上的丹火才熄灭,一群飞虫从四面八方汇聚过来,数息后,老头五官扭曲,就像头暴怒的野兽,抬手从袖中飞出道黑色流光,光芒散去,却是张两指宽的黑色符篆,老者是从指尖逼出滴殷红的精血滴到符篆上,上面乌黑扭曲的文字散发出红光,化作一抹流光朝着玄真二人穿插山林的方向追去,老者架起灰色雾气跟着红光飞遁。 这符篆只有一个作用,那便是追踪,唤做千里追踪符,宝贝得很,要不是为了纯阳暖玉,老魔头也舍不得动用它。 第十一章 地生五行 断崖之上,红日高悬,四起雾气,低者隐没山谷,高者盘于山腰,绵延似锦绣云缎,又好似芳华女子腰间裙带,折叠起伏,如海浪般波动。 乾州在北边,必须要从山谷穿过,但当踏入山谷的那瞬间,玄真心底不由一紧,脑袋“嗡”的一声,无形的压迫涌入脑海,就像被铁锤重重的敲了一下,数息功夫才喘过气来。他停下步伐,反手将背上青釭剑拔开横在胸口,双眼警惕的扫过四周,可眼前白茫茫的,什么都看不清楚。 “你有没有觉得这地方透着股诡异。” 他转过身去朝李素素正色道。 “没觉着,就是雾气太重,看不大清楚。”她摇了摇头。 “小道士别疑神疑鬼的,还是赶紧想办法走出去吧,这里离乾州应该不远,等进了乾州城给九曲魔门的人十个胆子也不敢放肆。” 乾州城驻扎有一支两万人的大军,唤做虎豹骑,人人披黑甲,执长刀,乃是大晋王朝除四大边军之外最强的军队,虎豹骑共有九部,每一州驻扎一部,用以镇压武林,两万人的军队足以踏平江湖上第一流的门派,就算九曲魔门是邪门八道之一,也不敢正面对上虎豹骑。 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支大军就代表着朝廷的颜面,大晋的皇帝也知道物极必反这个道理,所以不准许虎豹骑插手武林正邪两道的恩怨,九曲魔门私底下截杀李素素没人会管,可要是事情败露,亦或者想在乾州城出手,那无疑是在赤裸裸的打老皇帝的脸,须知天子一怒,伏尸百万,冀城中还有天师堂和供奉堂,随便一堂就能把九曲魔门从大晋抹杀。 玄真还记得那是在十年前,也就是他刚刚被玄元真人收入山门没多久,大晋武林便发生动荡,沧州魔门巨头天魔老祖受到魔域魔王蛊惑,带着派魔子魔孙反出大晋,逃亡魔域,结果在边境上被沧州大统领风玄空带领五千虎豹骑追上,以军阵绞杀,血战三天三夜,天魔老祖摆下万魔大阵,引来域外魔王分身,结果被风玄空以军阵破之,将整个天魔教上下人等部诛杀,没有留下任何活口。 天魔教反叛的事情并不是头一遭,而掀起风浪的却是大晋老皇帝铁血的手腕以及虎豹骑强悍的战力,后来沧州武林进行过一次彻彻底底的大清洗,只要和天魔教有密切往来的山门都受到不同程度的牵连,而三个月不到,风玄空就从沧州调到冀城,据说是进了皇家供奉堂。 在当时而言,天魔教虽不在邪门八道之位,但实力丝毫不弱,可称第一流的魔道大宗,天魔老祖惊才艳艳,最后还是倒在长枪之下,成了累累白骨。 近十年来,江湖大都不愿意和朝堂扯上太多的联系,其中就有天魔教的影响。 后来有一次玄真和玄元真人闲聊时,真人说过一句话,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便没了下文。 终南山上的混元教自打千年前纯阳真人立派以来,和妖魔打了千年,从来没有封闭过山门,可这一次只是因为荧惑坠世便封山二十年,想来也是不愿卷入朝堂之事。 …… “虎豹骑又不听城主的话,更何况你爹都快死了,有句话怎么说的,虎落平阳被犬欺,而且你爹还算不上老虎,道爷虽然刚刚走出山门,可也是听说过乾州城主的大名,刚正不阿,四面来风这八个字可是连九岁的孩童都知晓的。” 他走在前头,漫不经心的说道,身后突然间就没了声音,许久才听女子道:“那是为官之道,你个六根不净的出家人哪里会懂。”语气中带着辩解的意思,玄真嗤笑两声:“道爷可不是庙里的和尚,不将就清净,要我说你爹那城主做的实在窝囊,还不如辞官归隐算了,我听说离着不远有座终南山,要不让你爹去终南山当个道士算了,堂堂一城之主,自家女儿却几个老魔头追的上天无路,下地无门,丢人现眼的,还做甚命官。” “怎么不走了?”他转过身,李素素站着不动,双眼怒气冲天的瞪着他,脸上面遮不住的怒火。 “臭道士,满口胡言,别以为本姑娘不知道你就是从终南山出来的,你家长辈没教过你祸从口出吗?等明儿回了城,本姑娘就带着兵丁去找山上的道士理论理论。” “道爷什么时候说过是终南山的?”玄真愣了楞,装作糊涂,想要瞒混过去,他倒是不怕,反正那群老道士封了山门,现在别说是李素素,就是他自己都回不去。 “本姑娘虽然没修炼过什么高深法诀,可这双眼睛也不是白长的,普天之下,修炼纯阳的,混元教说第二,没人敢说第一,你那一身浑厚的纯阳真气还敢说自己不是终南山的?” 她的心思的确通透,玄真自然不会傻乎乎的承认,便道:“反正道爷不是终南山的,我们还是快赶路吧。”他现在只想摆脱这女子。 两人便继续朝前走,天上的太阳慢慢西斜,日光黯淡,山间起了遮天蔽日的大雾,不见天日,这下子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走了约摸小半个时辰,可还是没有走出峡谷。他在一块石头前停下,随即道:“别走了。” “你过来看,这上面的印记是我之前留下的,现在又走了回来,我们一直都在绕圈。”石头上果真有道狭长的剑痕,是用青釭剑划下的,李素素瘫坐在地上,有气无力的问道:“臭道士,我们该怎么办啊。”说罢腹中咕噜咕噜的响,他扔过一袋干粮,闷声开口:“道爷要是知道该怎么办,哪里还会走不出去,我们估计是走进了阵法里面,没有破解之法根本走不出去的。” “荒郊野岭的,不会是魔门的人提早设下的吧。”她有些慌张的,砸吧砸吧的嚼着干粮,只觉得难以下咽,又见玄真腰间挂的酒葫芦,便伸手讨要。 “道爷的酒自己都舍不得喝,你还想占便宜?”他轻轻的暼了一眼,李素素低声咒骂:“酒肉道士。”随即又想到此刻的处境,嘴里的干粮更是觉着难吃,便抱着红木盒子生闷气。 “风” 玄真没有理会他,沉吟片刻后小心翼翼的从袖中摸出张半尺长,二指宽的朱砂黄纸符篆,符篆平放在掌心。 “晦气,师傅给的引风符还没捂热乎就没了。”抱怨完了,他右手成剑指,指尖点在符篆上,逼出滴精血凝在指尖。 他现在还没办法直接靠口诀发动引风符,只能依靠精血,沾了血的朱砂符纸立刻燃起来,顷刻间化为飞灰,凭空爆发出一股强大的灵气,灵气凝结为一股飓风,以玄真为中心朝着四面八方吹去,这股飓风持续了七八息的功夫,但却吹散峡谷大半的雾气,露出本来的面目,五座低矮的山峰盘踞在峡谷四周,恰恰占据坎位,艮位,震位,乾位,离位,正是水土木金火五行之位,按照地脉论和阵论中的说法,五行俱之地,大多因天时地利而成,谓之宝地,亦称之为险地。 所谓宝地,是指金木水火土五行拱卫,地脉多为蟠龙,稍次的也是龙蟒为首,灵气充沛,适合做洞天福地,而且这些地方往往会诞生出许多天材地宝。 第十二章 金气破木位 从下山以来,他的运气就没有好过,自然是不可能遇到什么宝贝,就算遇了处五行之地,偏偏还被困在里面,不得脱身。 这座峡谷和宝地根本不沾边,就是处实打实的凶地,五行俱,以山脉为引,形成一座天然的大阵,环环相扣,虽然只是困阵,可没有破解之前就只能待在峡谷里头。 后面可是还有个九曲魔门的修士追着,要是那老头不管不顾的扎进来,到时候玄真和李素素连跑的地方都没有。 他担心的一点没错,老者确实追来了,但没有进入峡谷,老魔头活得久了,眼光见识比玄真不知要高上许多,一眼就看穿了峡谷的地脉,千里追踪符化的流光在峡谷外头打转。 “那个小道士和李家女娃就在里面,这地方五行俱,自成大阵,倘若贸然闯进去于本座不利,不如就在外头等着,先想个破阵的法子,反正他们二人是走不出峡谷的,要是死在里面正合我意,还要少些麻烦。” 老头寻思半天还是没有进去,找了个高处的石台盘膝坐下,俯瞰整个峡谷,袖子甩了甩,飞出一大群黑色双翅虫,四散开来,把峡谷外头的山道守了个水泄不通。 这老头在九曲魔门中辈分排在四代弟子,放眼整个邪门八道就是个不起眼的货色,不过行事心狠手辣,早些年自己挣了点机缘,修出一片氤氲魔光,实力可以和许多三代弟子相比,老头自称魔云真人,发出氤氲魔光是可以腐蚀人的肉身,化成脓血,威力不凡,魔门弟子中少有人愿意招惹。 魔云真人的天赋算不得强,能走到这一步靠的是心性和手段,导致结下许多仇家,半年前在乾州城外的伏龙岗被一群修士偷袭,打成重伤,侥幸逃回九曲魔门,老魔头不肯吃亏,伤好之后找了处阴煞之地修炼七煞阴鬼诀,这门功法需要将大量阴煞之气吸入体内,再窍穴中凝练阴鬼,共七层,大乘之后可以修出七阴鬼,祭出时鬼气森森,断人生机,有可操纵鬼火,沾着点火星就要被烧的干干又净,属实霸道。 老魔头觊觎鬼火已久,急功冒进,奈何身子承受不住阴煞之气,所以就把主意打到李家纯阳暖玉身上,想要借助暖玉中的纯阳之气压制体内的煞气,在祭炼阴鬼。 为了得到纯阳暖玉,魔云真人布下多重算计,连自己徒儿都算进去,这座天生的五行大阵自然也挡不住他。 峡谷里头,玄真和李素素还不知道魔云真人已经在外头守株待兔,他们还在想该怎么从大阵里出去。 “金木水火土,五行相生相克,形成一个周天,想要打破阵法就必须要用强大的力量打破这种平衡,五行失衡,阵法自然就破。” 用引风符招来的飓风散去后,被吹散的雾气又聚拢过来,他用青釭剑在地上画了张五行阵图,看了好一会郁闷道:“这里的五行之气是由地脉泵出,想要打破平衡就要先破坏地脉,道爷现在的修为就算能用窥气术找到地脉也没办法破坏。” 正在生闷气的李素素突然抬起头道:“我们一直往前走难道不能走出去吗?” “走不出去的。” 玄真开口解释:“所谓困阵就是要把人困住,借助天时地利蒙蔽人的五感,我们身处五行大阵中,眼前看到的未必都是真的,我们听到的,感觉到的都被阵法蒙蔽,换句话说你觉得自己是在一直往前走,可事实上我们刚才就是在围着峡谷绕圈,阵法之道,需通天时,晓地利,解人和,三者缺一不可,道爷我也只懂得些皮毛。 他收起剑器“想要破开五行阵,最简单的办法就是把用作阵基的五座山峰给挖了,可能需要个大半年吧。” “大半年?”李素素嘀咕道:“怕早就饿死了,小道士你还是想想别的办法吧。” “道爷也没办法,我又没有研究过阵道,不懂其中精髓。”玄真摆了摆手。 他猛然间记起下山的前夜,玄元真人把他喊到大殿传下几本手札,玄真依稀记得其中有一本就是记载自家师尊在阵道上的心得,他急忙从包裹里把手札取出来,翻了好几页才找到五行大阵。 书里是这么写的:混沌衍阴阳,阴阳为太极,太极生五行,五行化八卦,八八六十四,道经有云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一为混沌,二为阴阳,三三为九,九为极数,五行为天地之根,三为万物之母,五行者,分金木水火土,金克制木,木克土,土克水,水克火,火克金。又有木生火,火生土,土生金,金生水,水生木,是以五行循环,为天地至理,以五行为阵,可生杀,灭,困,陷,绝,灭。若为杀,当破庚金位,若为灭,当破甲火位,若为困,当破丁木为,若为陷,当破丑土位,若为绝,当破子水位,若为灭,则五行齐破,方可安然无恙。 峡谷里的五行大阵只是困,按照玄元真人书上写的,应该从木位破阵,而金克木,用强金之器扰乱木位的地脉,就能破坏五行平衡。 收起手札,他朝李素素道:“道爷已经想到了破阵的法子。” “真的?”她眼神狐疑间就见玄真从怀中掏出个巴掌大的罗盘,上面刻满了密密麻麻纵横的细线。 “先得找到木位的准确位置。”他托着罗盘左右转圈,绕过来绕过去,依据罗盘上刻画的位置和峡谷做对照,在分出五行的准确位置,可这会雾气遮天蔽日,罗盘定位不准,他咬了咬牙,又从袖中摸出张引风符。 “等到了乾州,得让她多掏些宝贝出来才行。” 李素素不知道,她已经被人惦记上了,玄真抛出符咒,引来一阵飓风将峡谷的雾气吹散,露出快要落下山头的太阳,急忙用罗盘对位,数息后找到木位,就是前头那座低矮的山峰。 “臭道士,你打算怎么破阵?”她开口问道。 玄真左手托着罗盘,右手扬了扬青釭剑,“看到没,道爷把它插到山头上,我们就能走出去。” 李素素打量了青釭剑两眼,“不就是把破剑吗?又不是什么神兵利器。” “没见识。”他撇了撇嘴“这柄剑是用深渊玄铁铸的,金气强盛,把它放到木位就能扰乱五行大阵。” 她虽然不是很相信,可还是跟在后头,两人小心翼翼的走到罗盘定位的山脚下。 …… 外头,引风符散发的灵力惊动了魔云真人,老魔头两眼放光暗道:“宝贝”随即召回黑虫,握住鬼面大旗,就在这时,原本沉寂的峡谷突然晃动,厚重的雾气慢慢散开,一抹青绿色的光芒冲起数丈高。 “不好,他们在破阵。”老魔头擎着大旗化作一团灰色雾气冲向峡谷。 山脚下,玄真把青鋼剑插到木位,先是冒出一团青光,紧接着从剑上冲出一团淡淡的赤金色光芒,两道光柱碰撞,复又同时熄灭,紧接着地脉暴动,峡谷晃动,弥漫眼前的雾气散开,他收起剑器,扣住李素素后肩,不待对方反应,便运起盘云步,几个起落奔出去十多丈远,二十息不到便冲出峡谷。 尚且没有喘口气,后面便飘来一团阴森森的雾气,魔光乍现。 他从气息上认得老魔头就在雾气中,根本不做停留,提着李素素好一阵逃窜。 “桀桀,小道士跑不出本座的手掌心的。” 第十三章 分云铁剑郭长林 魔云真人的遁法速度奇快,玄真盘云步挥洒间,宽大道袍鼓动,两袖如蒲扇般晃动,所过之处,狂风大起,劲草折腰,如海浪般左右起伏,林木熙熙,风声鹤唳,后面团灰云如黑云压城,气势汹汹而来,大有千军万马之势,吓得周遭山林中野兽四散而逃。 身后灰云越来越近,他扣住李素素的肩膀陡然发力,胸里内力绵长,口中发出如龙吟虎啸般的高亢声音,就好似真个下山猛虎,竟一口气提了三丈高,脚尖点在石台上,一个猿猴翻身灵巧的跃上十丈高的断崖,隐约可见远处平原上矗立着一座巍峨的城池。 那里就是乾州城所在。 “小道士,你快些走啊,到了乾州城就安全了,那老魔头不敢追来的。”李素素见身后汹涌而来的的灰云吓得面色发白,抱紧了手中的红木盒子。 “我们跑不过他的。”玄真拔出青釭剑,眯了眯眼睛,轻声道:“除非把他干掉。” “要不要试试?”他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青鋼剑上弥漫出一层淡淡的金光,丹田真气贯穿手掌催发纯阳剑气,心中并没有多少害怕,反而有些蠢蠢欲动。 “小道士,要不……要不还是别试了吧。”她吞吞吐吐,实在是不想面对那个魔头,回头望时,乾州城虽近在眼前,却犹如天堑。 “迟了。” 他喃喃自语,话音未绝,灰雾近在眼前,一柄鬼面大旗从中落到地上,深深的嵌入厚重的青石板里,山风呼啸。 “既然来了,就现身吧,又何必鬼鬼祟祟。”玄真横剑在胸前,朗声道,目光落在大旗之上,鬼面森森,阴气逼人,一股子凉气从脚后跟直蹿到后脑勺。 破庙里斩杀的那个黑袍修士和他不过是旗鼓相当,杀了便杀了,可这个老魔头修为浑厚,玄真连半分把握都没有,鬼面大旗呼啸着,狂风迎面而来。 “小道士,就是你杀了本座的徒儿吧。”灰雾收缩,化出灰发老者的模样,目光阴冷的打量了玄真一眼,又很快落到李素素的红木盒子上,满是贪婪。“桀桀,小女娃,把纯阳暖玉交出来,本座可以让你死的舒服一些。” 玄真懒得和魔云真人废话,脚尖连点三下,身子便侧划出去,似流水越山谷,青釭剑在手中抖出一朵金色剑花,纯阳剑气喷涌,他一连刺出十三剑,每一剑都是朝着身前死穴刺去,太阳穴,丹田,涌泉,心脏,灵台,只需中一剑,就能让老魔头丧命。 “铛铛铛” 魔云真人没有掏出兵器,不过是干枯五指猛的张开,伸入剑花之中,剑气和手指斩击发出刺耳的金铁交鸣声,玄真心底沉下去,手中挥洒的剑术不由得一滞,本是泼泼洒洒如行云流水,恍惚间撞到高山断崖,正是这停滞的瞬间,从青鋼剑上传来一股沛然大力险些让他握不住剑器,连着退了四五步才停下来,胸口气血翻涌,虎口生疼,他抖了抖手腕,运起纯阳真气行个小周天才感觉好了些。 “这些活了几十年的修士每一个简单的,道爷纯阳尚未大成,和他硬拼要吃大亏,先来个上善若水,试试看能不能找到他的破绽。” 既然硬拼不得,就不硬拼,魔云真人的煞气炼体比起自家徒弟不知道要高上许多,体如金铁,重逾数千斤,青釭剑落在上面只能留下些白印,玄真心底一沉,脚下法力,右腿贯力,犹如铁扫帚从地上扫过,带起漫天烟尘,这招唤做扫堂推,是江湖里常见的逃跑招式,上不得堂面,但却有奇效,魔云真人双眼被灰尘遮住,眼前模糊,他衣袖挥动,生出股腥臭恶风,吹的明朗,只是眼前再无人影,身后传来剑器嗡嗡嗡的震动,玄真不知何时绕到他身后,挺着青鋼剑刺向后脑勺,老魔头对敌经验不知几何,也不回头,就地弯腰,剑锋从耳际擦过,斩下两缕白发,魔云真人双手诡异的向上弯曲,出擒拿手,手臂骨骼吱吱吱的响着,十指和剑锋碰撞爆发出刺眼的火星,魔云真人面色阴沉,他的擒拿手并未建功,身后空无一人,周身狂风皱起,一团黑影就似张绵延黑布缠绵,看不到起点,看不到终点。 “杀了你未免有些可惜,但万万留你不得,小道士不要怪本座心狠手辣,要怪就只能怪你时运不济,偏偏要来淌这趟浑水。” 魔云真人抬手将鬼面大旗摄入手中,不想再拖延下去,单手掐了个法诀,指尖弹出滴猩红精血落到大旗之上,只见旗上绣的狰狞恶鬼仿佛活过来了一样,张开大嘴将他逼出的精血所化血雾吞噬一空,立刻从旗中弥漫出森然黑气,笼罩方圆数百丈,其中有恶鬼咆哮。 “疾” 大旗挥动,无数恶鬼冲出来,带着黑气朝着李素素冲去。 她只觉得浑身透着凉气,脑海一片混沌,双眼泛白,双手紧紧的抱着红木盒子。 “跑啊,还愣着干什么。”一道人影从黑气中冲出来,有如疾风过道,恍惚间,李素素柔软的腰肢被一只有力的臂膀揽住,正是玄真,他揽住李素素运起盘云步后退十丈,身后恶鬼紧追不舍,黑切犹如条巨大的蟒蛇,二者的距离越来越近,眼看着就要彻底将他们吞没。 “该死的。” 玄真破口大骂,掌心翻开,二指夹住一张朱砂符纸朝着身后恶鬼打去,符纸设入黑气后立刻化作一团明晃晃的橘黄色火焰,火焰瞬间将所有恶鬼吞噬,顷刻间焚烧成缕缕青烟,魂飞魄散。 这些符纸都是玄元真人赐下来的,用一张就少一张,今日平白为了个不相干的女人就花费了三张符纸,他的心简直就是在滴血。 后头黑气中魔云真人被气的七窍生烟,摇动这手里的大旗想要把恶鬼给收回去,结果全被玄真一张火符给烧了个精光,老魔头心里恨不得吃其肉,食其血,手中爆发出一团更大的黑气,幻化做漆黑大蟒蛇,竟一口把火团吞入腹中,大蟒蛇余势不减,想要一口把玄真和李素素吞入腹中,化为浓血。 “喂,臭道士,还有没有符咒。”李素素递过来一个询问的眼神,玄真摇了摇头,她面如死灰。 “嗡嗡嗡” 青釭剑卷着一抹赤色流光,澎湃热浪弥漫,小道士一剑点在大蟒额头,却好似探入泥潭之中,浑厚剑气无处发散,大蟒骤然碎裂,化作无数密密麻麻的细小黑蛇缠绕在青鋼剑上,玄真舍弃了剑器,反手一掌拍出,滚滚纯阳真气扩散,借着这股反震之力再退三步,盘云步挥洒自如,道袍衣袖鼓动,有如白鹤亮翅,直上三丈。 就在这时,玄真耳旁突然响起了凛冽的争鸣,尖锐,刺耳,不似牛皮大鼓。 他听的出来,这是剑器特有的声音。 一道人影从玄真和李素素身后断崖升起,仿佛大鹏乘风,扶摇而上,人影模糊,光芒刺目,手中擎着一柄三尺长剑,他看的清楚,长剑之上布满褐黄色的铁锈,甚至看不到刃口,就是块破铁片而已。 玄真停下来,松开揽住李素素的手臂,目光直勾勾的盯着那柄锈剑。 人影从天而降,手中长剑斩出,挥洒了一道淡淡的剑光,空气中生出些许淡淡的涟漪,很淡,很淡。 淡到他都看不清楚,只能感受到一抹锋芒从身前掠过。 剑光斩在黑气上,变化万千的巨蟒从中被斩做两截,魔云真人目光微缩,鬼面大旗招展,鬼气森森,低声喝道:“分云铁剑,名不虚传,难不成你郭长林也想要掺上一脚?”老魔头自是认得来人了声音中八分恐惧二分忌惮。 郭长林? 玄真没有听过这个名头,便朝身旁女子问道:“你认识他吗?” 李素素没有回答,而是一副弦弦欲泣的样子,朝来人喊到:“郭伯伯,就是这个魔头一路追杀我,你要为我做主啊。” 端的是好生委屈,闻者落泪,他摸了摸鼻尖,暗道她演的一手好戏,不过这个郭长林和李家关系不浅,否则李素素也不会如此神态。 果真魔云真人口中的分云铁剑目光先是扫过玄真,又在她身上停留片刻,最后落到老魔头身上,冰冷的就像十二月的飞雪,寒声道:“魔云真人,好生不要脸皮,再怎么说你也是九曲魔门的长辈,竟能如此下做亲自追杀我侄儿,既然你不讲仁义,老夫便了结了你的性命,想来九曲魔门的人也无话可说。” “好胆,别人怕你本座可不怕。”魔云真人怒气上头,纵身一跃,将手中大旗使做柄大枪直直刺出,枪间凝聚出一团漆黑鬼气,气势汹汹。 那分云铁剑郭长林也出剑了,手中锈剑递出,无声无息。 下一刻,锈剑入鞘,郭长林转身朝玄真二人迎面走来,他才看清面容,中年消瘦男人,穿着件儒士服,阁下絮短须。 若非腰间长剑,只这份气度就会让人以为是儒家的大学士。 二 为本书先放一放,最近心血来潮想写本僵约的同人。 《我欲求长生》二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我欲求长生》爱下书小说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aixiashu.inf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