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家有女》 第51章 劳她相助 陈三妹和周庆年回到柳林村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 由于开春后就要开始应试考秀才,所以周庆年只在镇上拿了些书来抄,写话本过于耗费精力,这种关键时刻他打算先放一放。 到周家的时候,院子的门开着。 周庆年和陈三妹相互看了一眼,都觉不对劲。 出门前,家里的门绝对是锁好的,难道家里遭了贼? 二人心下一凛,各自在院外的篱笆下抄起一根手臂粗的棍子。 陈三妹走在前,准备做个斥候先行刺探院内的情况。却被周庆年拎着衣服拉到了身后,并给了她已经警告的眼神。 陈三妹耸耸肩,没所谓的跟在周庆年身后。 人家要当英雄,自己一个小女子也不会抢人风头不是吗? 二人亦步亦趋,鬼鬼祟祟地进了院子,放眼望去,但见周小荷身着一身粉色袄子在院子里着急地走来走去。 “小荷,你怎么会在这?” 陈三妹丢下手中的棍子,没有揍到人,心里还有些悻悻的。 “你们可算回来了!” 周小荷急急地迎着二人走来,又继续道: “你们若再不回来,我可要报官了。” “不至于吧,我出门的时候和我娘打过招呼了,她知道我们的行踪的。” 陈三妹看着周小荷笑起来,这小丫头什么时候开始这么紧张自己了? “哎呀,不是你们,是小池姐姐了。” “周小池?她怎么了?我和她虽然不怎么友好,可我发誓绝对没有毒害过她。 她出什么事可与我无关,我是无辜的。” 听到说的是周小池,陈三妹顿时没了兴趣再多问。只想与眼高手低的丫头撇清干系。 周小池此人,比陈大妹还让人讨厌! 周小荷听到陈三妹这阴阳怪气的话,顿时急得直跺脚。 说道:“哎哟,姑奶奶,这个时候你可别在这阴阳怪气了。” 看着周小荷大冷天差点急出一头的汗,周庆年收拾好行李忙开口问道: “小荷,你别急,慢慢说,这是出什么事了?” 周小荷道:“中午的时候,小池姐姐带了个姑娘回来,见你不在家,便到我家去寻你。 可我们哪里知道你去了什么地方,只让她们在家耐心等。 谁知二人才等没多久就没了耐心,以为你不在家便是上山去了。 于是二人嚷嚷着要上山去找你,我拦不住,想着他们不过到村外走走,累了自然就会回来,所以就没理会她们。 可如今到了晚饭时间,我过来请她们过去吃饭,等了半天却是一个人也没见到……” 陈三妹撇嘴听着周小荷的话,心里不停的默念着:关我屁事! 周庆年闻言,却是拧紧着眉头,沉声开口问道: “她们是什么时候出去的?” 周小荷歪头想了想,说道: “未来时末出去的,如今都已经酉时末了,算起来已有两个时辰。 再说冬天白昼短,眼看天就要黑了,我是怕她们出事。” 周小荷言尽,周庆年眉头骤聚,如今天色暗下来,冷冽的寒风呼啸,只怕再晚一点就会飘起小雨。 他觉得心里有些膈应,却终究比不过周小池是他亲妹妹的事实。 他转身,连件备用的蓑衣也不拿就直接朝门外走。 他不知道周小池脑子里装的到底是什么,带着她镇上娇滴滴的朋友来,也敢擅自带人家上山。 若人家姑娘有个好歹,他周家只怕好日子也过到了头。 陈三妹看着周庆年收敛着怒气而去的背影,心里如吃了苍蝇般膈应,却还是忍着膈应明知故问道: “周庆年,这么晚了你上哪去?” 周庆年顿足片刻,头也不回地说道: “去找找看,尽人事听天命,我做我该做的,至于周小池是死是活,看她造化。” 周庆年说着,微微转头,眸光撇见陈三妹不停的翻着白眼,是似十分不耐烦的模样。 是啊,她本就十分不待见他这个妹妹的。如今,他们奔波劳累一天,回来却要收拾这样的烂摊子,换谁都不会有什么好脸色的。 他心里一叹,又说道: “小荷回去吃饭吧,别等她们了,周小池这样的人,哪里配得上热腾腾的饭菜呢? 回去吧,我去看看,实在有什么事,我自会去叫人的。” 周庆年言罢,直接出了小院,也不嘱咐陈三妹早些回去之类的话。 想来真是被周小池气的不轻。 陈三妹凝视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心也是一阵肝火蹭蹭往上冒。 他周庆年什么态度,又不是教唆周小池去做这种蠢事的,朝着她摆什么臭脸? 陈三妹捏着拳,全身的气却不知该怎么撒才好。 可是想到渐渐暗下来的天色,又当心周庆年一个人出去会遇到麻烦,无奈只得咬牙切齿的跟在他身后。 才出了村,周庆年便回头,扬起嘴角怔怔地看着她。 陈三妹白了他一眼,十分嫌弃的撇了撇嘴,却还是不由地快步赶上周庆年,眼里的嫌弃半点不带掩饰。 周庆年也不在意她脸上多变的颜色,略带些笑意地说道: “就知道你会跟来。” 陈三妹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 “你到算的准,既然知道我会跟来,为何不早些阻止?你若说些伤人的话,我这时候该是在家里享受着饭来张口的好日子的。” 但凡有点自尊的人,总不会死皮赖脸的做些吃力不讨好的事。 周庆年敛去笑意,压低声道:“周小池带了女孩子上山,我一个外男子自然是不方便照顾。 所以还是得劳烦你相助了。” 周庆年言罢,朝着陈三妹就是郑重一礼,权当是替周小池谢的。 陈三妹又对着他一阵白眼,周庆年果真是算好了的。 她看着眼前的周庆年,十分不耐烦的说道: “行了,受你这些虚礼我又不会多长二两肉,该膈应的人照样膈应。 眼下,还是先找到人,确保她们平安无事再说吧。” 陈三妹言罢,直接摔先快步走了去。 她跟上来,是不希望周庆年有事,而周家日后是否安宁,还得是那两个脑子被驴踢的傻子平安无事。 否则,周庆年将一生背负着两条人命。就算不是他所为,却也实在是因他而起。 意识到这一点,陈三妹心中也难得生出了那么一丝丝的担忧。 真不明白,周庆年怎么就这么慌张出来,多叫上村里人一起去找岂不是找的更快? 第1章 一朝穿越 五六月的日头,正午十分,被晒得几乎冒火花的草垛子…… 林敏芝叼着狗尾巴草闭目苦思…… 她到底要怎样做才能回去? 她来到这里没有任何锲机,除了死,还有没有其他办法?比如什么五星连珠之类的天象? 要是没有,那她在这个时代死了,能不能回到自己的时代? 林敏芝是偿试自杀过的,但是没有死成,被如今这个原主的一家老小拉着哭了个死去活来…… 唉…… 在尝试死一次吧? 可是,上吊,怕自己死的太难看;割腕怕死得太慢;撞墙又怕自己用力不够死不成反受罪…… 这一天天想法子死,到最后林敏芝自己却没了自杀的勇气。 上次她故意跑到村外不远的小河里去跳河来着,好巧不巧,她溺了几口水却被原主的大伯从山上打材回家给救了回来。 她这一溺水,家里人都以为她是去河边洗衣服不小心失足掉下河的,害得她老娘心疼自责了好一阵子,连着七八日,都啥事也舍不得让她干。 原主叫陈三妹,家中排行第三,所以就胡乱着叫三妹,一家子的泥腿子,也不在乎给孩子取个书名什么的。 陈三妹家中父母健在,爷爷奶奶与小叔一家共同生活。 人说皇帝爱长子,百姓疼幺儿。 这不,陈三妹爷爷奶奶疼爱小儿子陈喜年,就把老宅留给了小叔一家。 陈喜旺是长子,和次子陈喜富只得挨着老宅各搭了两间草屋就分家出来单过了。 陈三妹上有大姐陈大妹,二姐陈二妹,大兄弟陈大柱,小兄弟陈二柱…… 明明家徒四壁,孩子却是一生就是四五个。也不知道是因为没有其他娱乐项目,还是觉得多生几个劳动力能致富…… 林敏芝百思不得其解,生那么多,养得起吗? 林敏芝刚来的时候,看到这一家子取的这名字,实在太草率,想着给大家都取个儒雅名字来着。 谁知她才提出这么一个想法,便被家里老娘认为撞了邪,到处嚷嚷着去烧香拜佛呢…… 后来,她也算整明白了,这一家子原住居民,思想固化严重,既然他们喜欢大柱二柱的叫,自己也不瞎折腾了。 陈三妹就陈三妹,将就着叫吧,时间长了就顺耳了。 陈三妹所处时代是永乐年间。 据她前世所学的那一点点皮毛历史所知,明朝永乐盛世,到不存在什么战乱。 不用承受战乱之苦,这让她安了不少心。 不好的是,明朝年间开始,户籍管理极为严格。一般人只要去往一百里以外的地方就需要路引,可这路引必须要到当地官府才能办。 这麻烦啊…… 陈三妹不想在这泥土地里抛食,她想学着21世纪那套,到城里打工来着,可路引成了问题,所以这刚冒出的想法便被扼杀了。 “三姐,三姐,别睡了,快起来,大哥哥在河里抓了好大一条鱼,我带你去看,快起来……” 陈三妹在树阴下的草垛里睡的舒服,被一只软绵的小手扯了又扯。 “吵什么?吵什么?一条鱼而已,有什么可看的?看了后有你吃的份? 闲的没事下地干活去,别来我这里瞎嚷嚷。” 陈三妹甩开那只软绵的小手,一脸的不耐烦。 她之所以那么烦小屁孩,是她压根没把自己当做陈三妹,自然也不会把如今被骂得可怜巴巴的陈二柱当弟弟来看。 陈二柱五岁,长的白白胖胖,由于年纪小,没事可做。天气热了就往河边跑,村里的小孩也大多是如此。 陈三妹也奇怪这小屁孩,每天和他们一样,吃的皆是些粗粮面糠,怎么就他一人长的虎头虎脑的? 嗯……陈三妹怀疑……老娘是不是偷偷给他开了小灶了? 面对陈三妹不耐烦的吼骂,陈二柱小嘴一扁,“哇”地一声,鼻子眼泪一起,像开闸似地淌了出来。 陈三妹一阵烦躁,却耐着性子软声细语地同意和他一起去小河边看大堂哥抓的鱼,他才抽抽搭搭地停了下来。 当然,陈二柱那满脸的鼻涕眼泪,还是陈三妹就着他破旧的衣服嫌弃地把他给擦干净了。 说实话,陈三妹来了近一个月的时间了,最大的感受不是这里穷沾不到荤腥,而是她家……卫生实在不过关! 到了小河边,一大群光着膀子的小孩围着水中的竹搂看。 陈三妹如今不过十一岁的年纪,而且乡下人,也没那么忌讳男女之别,若是在大一点就不敢这样混入这些野孩子当中了。 看着水里那些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陈三妹面无表情,而不远处的陈勇却有些难为了。 他家这小妹年纪也不小了,怎还不知避嫌? 要是他这样的想法被陈三妹知道,她一定会嗤笑一声:切,多大点事,老娘裸男都是见过的,何况是群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光膀子! “大哥哥,大哥哥……” 陈二柱远远地就脱了鞋子朝着大堂哥陈勇跑去。 陈勇今年十五岁了,他们老陈家的长子长孙,是个能干的人。 上山打猎,下河摸鱼,没有他不会干的事,在他们村里,就是标准的女婿人选。可惜就是家里太穷,他们陈家,出了名的穷。 因着陈勇上过几天学,识了几个字,又是个能干的。在那些小娃娃眼里,妥妥一个文武双全的人,所以陈大柱陈二柱两个小屁孩整天就爱跟在他身边瞎转悠。 陈三妹想,这就是他们的偶像欧巴…… “三妹也来了,今天鱼抓的多,待会带一条回去,让婶给你们熬鱼汤喝。” 陈勇挠了一下陈二柱的虎脑袋,笑着对陈三妹说。 陈三妹撇了撇嘴,没有答他的话,他到不在意,想着小孩子家不懂事,只觉的好笑。 “你来这里做什么?等下再溺水,娘不得把家里的鸡蛋都给你吃完了?” 陈三妹盯着人群不说话,一个比陈二柱略高却又些黑瘦的小男孩瞪着她,嘴里吐出的话不怎么有好听啊。 陈三妹一看陈大柱那黑瘦的脸,瞬间就乐了。 感情他还在为老娘给她的那几个鸡蛋愤愤不平呢? “吃了几个鸡蛋怎么了?那鸡蛋又不是你的,我就是了你能怎么样?” 陈三妹笑嘻嘻地看着陈大柱,觉得这小屁孩真是挺搞笑的,就因为她跳河没死成,多吃了家里的几个鸡蛋就被他记恨至今。 几个鸡蛋而已,他……至于吗? 陈大柱看着陈三妹一副油盐不进,吃了鸡蛋不以为耻,反到一脸得意的样子,脸上顿时憋得通红,恨恨地看着她。 其实,陈三妹不知道,现在虽是永乐盛世,百姓安居乐业。 可全国百姓,大都还是非常贫困的。由于生产力落后,一大家子一年忙活下来也就能混个温饱,如果遇上灾年就得背井离乡逃饥荒。 所以,一个鸡蛋于当时而言,可不就是吃了生钱的蛋? 也难怪陈大柱那么记恨她了。 第2章 索取有度 陈勇看着陈三妹姐弟俩吵嘴,也不训斥,只是乐呵呵地听着,手下功夫却一刻也不停歇。 直到下午,几个小孩在水里野够了,才纷纷被家里人叫回家去,一时间,小河边上便只剩下了陈家兄妹。 陈勇抓鱼时带来了两个大木桶,如今已到收工时间,他把木桶装上水,在把放在河里竹筐中的鱼都捞到木桶里。 这时,陈三妹才好奇地往桶边凑上去,看看这位陈大哥到底凭着一双手抓了多少鱼。 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好家伙,这泛黄的大草鱼,一看就知道到有多肥嫩,饶是陈三妹前世吃多了大鱼大肉的人,仍旧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没办法啊,现在这个家,每天都是糟糠野菜,不见半点油腥,现在,她是见了只蚂蚱都都觉得馋。 要不是她家那小得可怜的油罐子里的油几乎见底,她恨不得把地上的蚯蚓都抓回去油炸了…… “三妹看上哪一条了,我给你用芦草串起来。” 陈勇看着黑瘦的陈三妹,笑意直达眼底,说给,是真心要给的,并且大有一副任君挑选的姿态。 陈三妹看了看笑得真诚的陈勇,又看了看一旁满脸期待的大柱和二柱,心里一叹…… 哥哥是个好哥哥…… “大哥,我瞧今天这鱼个头这么足,要不就都别吃了,拿回家养一晚,明天一大早拿去集市上卖了吧。 我看大哥年纪不小了,是该存些钱给我们讨个大嫂子回来才是哩。” 陈三妹一边说,一边往水边翻找着什么。 忍不住吞了几下口水,这时真想给自己几巴掌,伸个手哪有那么难? 古人封建,礼教森严,哪怕是未成婚的男子,提起婚嫁之事也是常常羞得满脸通红。 而陈勇被陈三妹这么一说,脸腾地一下红了起来,局促地不知该怎么训斥她才好。 而一旁的二柱,听陈三妹这么一说,嘴角立刻扁了下去。 原本以为今晚能沾个荤腥,为此他可是从中午就兴奋到现在,可陈三妹却偏偏不要,急得他差点当场扁嘴大哭。 正要抽泣时,陈三妹横了他一眼,他脖子一缩,却深深憋了回去。 陈勇看着姐弟三人,还想说点什么,陈三妹又似小大人似地对着陈勇说道: “大哥哥可别把我当小孩,你且听我的话有没有道理。 哥哥过了年就十六岁了,到了该说亲的年纪,是该给自己存些钱,到时候去提亲,咱腰包里有钱也是有底气的。 横竖现在又不是青黄不接的时候,各家吃食都少不了,大哥哥更应该此时多为将来考虑才是。 也不是妹妹和你见外,你要讨不到媳妇,我们下面的兄弟姐妹面上可是不好看的哩……” 陈三妹边说,边做出一副人小鬼大的模样。 陈勇听了她的话,先是皱眉,又是害羞。 最后,只得无奈地摇摇头笑道: “你个人小鬼大的促狭鬼,一点不知羞,就你主意多。” 他说着,轻戳了一下陈三妹的额头,收起一脸的羞涩,略带郑重地说道: “行,这次大哥就先听你的。改日嘴馋了想吃什么跟哥说,哥给你们弄……” 在陈三妹再三催促下,陈勇挑着他的两大桶鱼先回了家去。 眼看陈勇走远,二柱子一个没忍住,“哇”地又哭了起来。 陈三妹一阵烦躁,实在有些受不了这个哭包小屁孩,除了吃和哭,啥也不会干! “哭哭哭,就会哭,你除了哭还会干啥,不许哭。” 陈三妹指着二柱子,是真想在他那圆润地屁股上揍他几下。 “大哥哥都说分我们一条鱼了,你为什么不要?就你事多! 这还不都怪你,害我们喝不上鱼汤,你还有脸骂二柱。都怪你……” 陈三妹回头,陈二柱站在水边,双手握拳,义愤填膺地盯着陈三妹。 要不是她是姐姐,只怕这时候她这小身板会被揍的爬不起来吧。 陈三妹嘴角一扯,这是穷疯了还是饿疯了,不就是一点点吃食,至于吗? 真是没骨气! 凭什么别人辛苦得来的东西他们就该不劳而获? 一家人关系能否长久维系,是要双方共同维系的,一个愿付出,一个只知索取,这样的关系能维持多久呢? 陈家一大家子是和睦的,可如果这一大家子的和睦是建立在大房无限付出,二房三房索取无度的情况下,那这样的关系早晚会分崩离析。 陈三妹随意劝了陈勇几句,他便同意了她的说法,想来陈勇也是有此想法的,不然又怎会如此轻易就被一个孩子给说服了? 所以,有些人之所以以可爱,就是因为懂得善解人意,取索有度。 陈三妹前世是个成年人,亲兄弟明算账的道理她懂,可并不代表眼下一个七岁和一个五岁的孩子也能懂。 “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男子汉大丈夫,想要的要学会自己去争取。别一天天的光想着不劳而获,又不是老弱病残。 人家大哥哥辛苦一天才抓了那么几条鱼,凭什么就要白白分给我们?人家又不欠我们的。 再说,大哥哥到了说亲的年纪,正是用钱之时,我们少吃一顿而已,又饿不死。 都分给我们吃了,回头大哥哥没钱娶不上媳妇,合着你来负责啊?真是自私……” 陈三妹说的唠唠叨叨,却又头头是道,两小屁孩似懂非懂,到也停了哭泣,一时间也没有话反驳她。 这就把人给虎住了?果真是小屁孩。 陈三妹心里窃喜,笑屁孩果真是好哄。 “可是三姐,我不想吃糊糊配野菜……” 小胖子二柱抹了一把泪,光着的脚膀子踩在潮湿地沙地上,委屈地嘟起小嘴巴。 就为争一口吃食伤心成这个样子? 陈三妹有些心酸,这得是有多穷啊!看着二柱子可怜巴巴的模样,感觉不让他吃点好的,她罪大恶极了…… 回头再想想,其实她也不想吃糊糊了。肚子里没有半点油水的日子实在难熬。 于是,笑着对小胖道: “这还不简单,你……回去带一个篮子来,今晚三姐给你开荤。” 第3章 小龙虾 小胖子二柱屁颠屁颠地往家跑,想到三姐说的麻辣小龙虾就觉得肚子咕噜咕噜叫个不停。 河边只剩陈三妹和大柱埋子头抓小龙虾。 刚到河边时,陈三妹就看到河边有好多河蟹和小龙虾,可这里的人似乎都不吃它们,只是些小孩子抓来玩。 在没有“人类”这样的天敌面前,这些小龙虾似乎有些泛滥了。 所以,陈三妹邪魅一笑,这种“为民除害”的事交给她来做再合适不过了。 看来老天爷也不是真的那么无情,非要让人家百姓偿尽悲苦,它也赋予了人类丰富多彩的物产资源。 “陈三妹,这大虫子真能吃?” 陈大柱一边抓小龙虾一边问陈三妹。 这大虫子河边到处都是,也没见有谁抓去吃,他严重怀疑要么是陈三妹溺水后脑子不正常,要么就是她馋疯了。 “什么大虫子,人家有名字的好吗,这叫小龙虾,多可爱的名字。 大虫子大虫子的叫得多难听,你才大虫子呢!没礼貌。” 陈三妹板着个脸没好气的骂了陈大柱几句。 这个小屁孩似乎对她敌意特别大啊,动不动就给她甩脸子,连姐都不叫,直呼其名,有点欠揍…… 大柱子听陈三妹答非所问,白了她一眼没再继续问她。 他觉得陈三妹脑子有点不正常,自从上次溺水之后,他总觉得她哪都透着不对劲。 “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这是谁教你的?” 沉默良久的陈大柱突然发问。 陈三妹“啊”了一声反应过来,这小屁孩什么意思,怀疑她? “这些话,只有镇上的夫子才会说,你怎么会说的?” “你怎么知道只有夫子才会说?” 陈三妹一脸坏笑的看着陈大柱,小样,一个小屁孩她还对付不了? “前年我陪大哥哥去给镇上夫子送节礼时,我亲耳听夫子念过,不会错的……” 前年? 陈三妹掰着手指头数了数,前年这小屁孩应该才五岁。这个年代的小孩子五岁就记事了?真是牛的一批啊。 她还以为现代人智商高,完全可以藐视中国古代几千年的人,可现实却是,人家古代人五岁年纪,就听夫子念了一遍书就记得住了。 陈三妹顿时觉得脸蛋生疼,她五岁的时候还不知道在哪个犄角旮旯里抓鸡屎呢。 所以啊,不是现代人智商有多高,而是他们站在了巨人的肩膀…… 可是这么想,好像有种自辱的感觉,她也是妥妥的现代人好吧。再看看陈二柱一天除了吃就是哭的模样,也不见得就是个高智商的。 那么,陈大柱五岁记得夫子的话,而且像《天行健》里的这种名言听一遍就能记住,只能说明这小屁孩是特例,是块读书的好料子。 可惜啊…… 陈三妹摇了摇头,天才生在这种泥腿子家庭也是浪费的,因为没有资源供其成材啊。 陈三妹隐隐觉得,她们这个家庭,正在扼杀着一个“仲永”,良心顿时有些痛。 “我也是听一些行脚道士说的,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陈三妹看这大柱子,敷衍着他,看到他明显不信的表示时,略表现出不服气地又说道: “你可别看不起行脚士,他们大多可都是些能人异士,可不比那些夫子差。没有点真本事,哪里能行万里路。 比如这个吃龙虾的法子我也是听他们说的……” 陈三妹满嘴跑火车,口不择言,陈大柱看这她撇了撇嘴,明显一副不信任的模样…… 日落西山,陈三妹带着两柱子,垮着满满一篮子的小龙虾悠哉悠哉回去。 才进院子,陈三妹便听到老娘张氏叨叨咒骂个没完。 陈三妹也奇怪的紧,天下的老娘们都一个样,不骂几句好像会内分泌紊乱一样。 老爹陈喜贵在院里磨着刀,对着张氏的咒骂充耳不闻,仿佛天塌下来都与他无关一样。 陈大妹在除房里忙活着,不透气的除房里烟熏得人眼睛都睁不开。 而从厨房里飘出一股苦涩味,陈三妹一闻便知今夜又是糊糊加野菜,那野菜被煮熟后发出的苦涩味…… 前世她家的猪也是这么吃的…… “你三个小皮子还知道回来?在晚点小心娘抽你们的皮。” 陈二妹看着弟弟妹妹回家,唯恐天下不乱,大声嚷嚷着,吧不得张氏当即就抽吃细长的条子一人就给一顿好大。 而张氏则忙着这里收收,那里摸摸,也不知到底在忙些什么,却是半点不理会孩子们的打闹拌嘴。 陈二妹见张氏不理会,嚣张的气焰歇了下来,却是一脸鄙夷地凑到陈三妹跟前,咋一看,一大箩筐的小龙虾吓得她哇哇叫着跑开。 这时,张氏才腾出手来,见到陈三妹蓝子里的龙虾,倒也没像陈二妹那般吓的花容失色。 而是先一惊,一脸怒色的拾起地上的条子就要往陈三妹身上打。 陈三妹当即丢下蓝子就往陈老爹身后躲去。 老娘这脾气暴躁啊,不问青红皂白就收拾人,完全拿她当小孩子对待。 不行,得让老娘改变观念,不能让她当自己是小孩子,不然自己往后还不知要挨多少条子呢。 要让她,甚至全家人改变态度,那么就要她拿出真本事来。 他们不会的,她要会,他们不能的,她要能,这样日子久了,总会潜移默化的改变,最忌急功近利。 陈张氏在后面追,二柱子贪吃,怕打坏了陈三妹,急急抓着陈张氏的衣角道: “阿娘,你可别打三姐,她可要给我做小龙虾吃。你要打了她,她不给我做小龙虾吃怎么办?” “什么……什么小龙虾?” 张氏掐着腰,一脸怒容的看着陈二柱。 “就是篮子里的大虫子,三姐说这叫小龙虾,可以吃的。” “好你个疯丫头,一天不帮姐姐分担家务,到是会哄骗弟弟玩。 是不是溺一次水脑子不好使了?这虫子怎么吃?吃死人还了得?” 听了陈二柱的话,陈张氏越发着急起来,今天若她不在,一家子被这疯丫头给药死都不知道。 陈三妹看着表情夸张的张氏,心里鄙夷不屑,真是头发长见识短。要不是她也正好想开开荤,就凭这一家子的事精,她才不理他们。 她自己悄悄吃它不香吗? 虽然心里吐槽不已,可陈三妹却是一副正紧模样,要是露出鄙夷之色只怕是会免不了一顿毒打。 于是,耐心地给他们说了小龙虾的吃法,最终,在她苦口婆心,用陈二柱小胖子打同情牌,并再三保证到时先给隔壁陈大伯家的小黄狗吃,没事了他们才吃的条件下,才勉强说服了暴怒的张氏。 因此,陈三妹得以捋起袖子,挥着大手指挥两柱子做准备工作。 其实陈三妹心里清楚,这一家子其实不是被她说服的,而是穷的慌,嘴里糙的紧,多一样吃食多一条活路。 第4章 清洗厨房 陈三妹虽然来了大明朝将近一个月,可上灶台还真是头一回。 一来,她刚来这里时急着回去投了河,被救了回来在床上就养了七八天。 二来,她年纪尚小,加上农户人家,平日里吃不上什么好东西,所以个子长的不高,虽然如今已有十一岁,但却还是如一个八九岁的孩子一般高。 嗯……得努力补充营养了,争取在十四岁以前长成个大长腿。若十五岁以后,女孩子可是不大长个的了。 陈三妹比了比,她和她家大柱子身高差不多,正常情况下是够不到灶台的。 所以,厨房的事也暂时还不用她插手。 毕竟,她上头可还有“两妹”,怎么也得等她们嫁了才有她的用武之地吧。 不过,她到没想那么长远。 毕竟,她又不是真正的古人,早晚是要回去的。 陈大妹把做好的野菜加糊糊盛到一个木质小盆里,一股浓浓的猪食味让陈三妹闻得嘴里发苦。 来这里一个月,就吃了一个月的野菜糊糊,半点荤腥也见不着,满嘴慥地就跟吃了灰似的,再继续吃下去,她都觉得自己快变成猪了。 想她一个现代人,虽然同为农村出生,自小的吃食虽不是什么山珍海味,可也多半是鸡鸭鱼肉少不了的,放在这里,那可半点不比那些高门大户的小姐差。 现在,只能与猪“同”食,怎叫她不难以接受? 所以,生产力跟不上,平头百姓是过不上好日子的。她怎么也得离开这个生产力落后的地方,最不济,也得改变这种生活条件,实在太差了。 没有电,没有网络这些她都可以忍,但生活条件如此却还要安于现状,她想想都觉得可怕。未来还有那么个几十年,若还是一样的活法,她可不要再活了…… 陈大妹捻着一方洗的发黄白的粗布帕子出了厨房,陈三妹要大展厨艺她不管,她也看不上。 再怎么折腾,泥腿子不照样还是泥腿子,能折腾出个什么花样来?还学着大户人家瞎讲究!能混个温饱都算有本事的了。 她撇着嘴,一副看笑话的嘴脸,模样高傲,似乎不怎么看得上她的这些泥腿子的弟弟妹妹,自然也不怎么看得上泥腿子的父母。 陈三妹看着她那么副模样,心想:这个大妹子心气高得是连自己的爹妈都嫌弃的人了。 她与陈二妹不一样,陈二妹嚣张或跋扈,都是小孩子捻酸吃醋,大了自然就好。 而陈大妹,是骨子里自视甚高,看不起人的。这个大妹子,似乎心长的有些歪了,也不知道以后能不能扭得回来。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争强上进是好的,但完本就是不该。 陈三妹虽然也嫌弃这个家穷,不讲究卫生,可她却没就此看不起,只想着唾弃。她想的是该如何改变现状,这就是她与陈大妹的区别。 一个弃之如弊缕,一个想的是帮扶前进…… 陈三妹搬了个小草凳到灶下,踩上去刚好可以够得着灶台。 第一次认真看自家灶台,可真是让她大开眼界。 一口生铁黑锅,底部经常煮饭刷洗到还勉强算得上干净,可偏上一点的锅边,一圈一圈堆积着陈年的糊糊渣子。 灶台周边,也尽是黑漆漆的落了好大一层灰…… 也不怪陈三妹嫌弃,这样的锅,只怕扔一头牛进去煮还是会夹杂着一股子猪食味吧。 陈三妹觉得胃里有些不好受,干呕了两下,却因为肚子里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呕出来。 她要早看见了厨房是这般模样,那些用这口锅做出来的食物她是绝对吃不下的了。 饿死她也好,省的投一次河白遭罪…… 也不知道,这么不卫生的饮食习惯,这一家子的,倒是个个养的精神抖擞,没病没灾的。 她知道这个家里卫生不到位,光是看到二柱子吃饭时尿一急,丝毫不顾忌转身就到门口处撒泡尿的习惯,她尚能勉强忍受,毕竟那习惯脏是脏,可它入不了口。 可锅上一层又一层的糊渣,她是怎么也忍受不了的了。夏天的苍蝇,都不知道来回在上面生了多少蛋。 于是,她招呼着刚洗完小龙虾的大柱子给她到院里提了桶水回来,她得先把这个锅,这个灶给洗干净了。 大柱子对她的指手画脚似乎不是很满意,撇着嘴就同陈三妹抬杠道: “洗龙虾使唤我,这回子做饭还要使唤我,你又不是没长手脚,凭什么不自己去?” 大柱子边说,边把头抬得老高,一副我凭什么听你指挥的高傲模样。 陈三妹一听这话,心里的晦气正无处可泄。 小子,你就是欠收拾的…… 只见陈三妹把袖子一搂,揪起大柱子的耳朵就往上提。 陈大柱吃痛,哎呀叫了一声,想要踢打陈三妹,却被陈三妹再三用劲疼的不敢乱动。 陈三妹揪着他耳朵,将他推上小草凳上道: “小子,这是你对待姐姐的态度吗?不知礼! 睁大你狗眼好好看看,这锅,这灶台,不洗洗做出来的饭菜你吃得下吗? 选一个,要么你来刷,我打水。要么,给我麻利点去打水,不然,今晚的饭都别吃!” 陈三妹边说边放开了大柱子被揪得通红的耳朵,抱着手盯着他,一副任君挑选的模样。 大柱子满脸的通红不服气,可却在看到那口沾满陈年糊渣的时候还是忍不住皱紧了眉头。 “哥哥……我饿。” 这个时候,二柱子跨进厨房,一脸的可怜兮兮地看着大柱子。 大柱子似乎有了台阶下,他冷哼了一声,瞪了陈三妹一眼便拎着水桶出了门。 小样,不听话的小屁孩,揍一顿就好,一顿揍不好揍两顿也是可以的…… 大柱子和二柱子屁颠屁颠去打水后,陈三妹就着锅铲直接就到灶下火炉里铲了一铲材木灰撒到了锅里。 古代没有洗涤剂,洗碗大多都是用热水烫一烫,抹布擦一擦就行。 也好在平日里平头百姓家里都不沾荤腥,锅碗就着热水也能洗干净,可若沾了油水,就只能像陈三妹一样,把弱碱性草木灰当洗涤剂用了。 待大柱子打来两桶水,陈三妹将厨房的整个灶台擦干净后,她才觉得全身得劲不少。 第5章 发现辣椒 陈三妹翻找着厨房里的调料,找了半天,除了罐子里有些盐巴和猪油外,其他大料一概全无。 没有辣椒也就算了,毕竟如今永乐年间,虽然已经有辣椒传入中国,人们却不懂得食用,只用来作观赏,辣味还习惯用茱萸。 可其他陈皮枸杞之类的常用大料也没有踪迹让她颇为失望。 看来,这家人的日子,真的只是为了果腹,让后活着…… 生活生活,易生难活。 放眼望去整个大明朝,永乐盛世,只怕也大多是这样了。 路无浮殍便是盛世。 看着比脸还“干净”的厨房,陈三妹鼻子一吸,看来,麻辣小龙虾是吃不了的了,退而求其次,来个蒜蓉小龙虾,可罐子里那点可怜的猪油只怕也是不够的。 看来,只能做最简单的清蒸小龙虾了。 古代生活就是将就,没完没了的将就,也不知道何时才是个头,让她这个享受惯了的人每天度日如年。 陈三妹把洗干净的小龙虾放在一个大木盆里,加了些水,随后又在盆里散了些盐巴。 她出门,唤了二柱子在厨房里盯着。 她直径出了院子,院子前面是个水沟,水沟对面有一大块菜地,是陈老头年轻的时候开垦的。 菜地面积颇大,陈家三兄弟分家时没有分菜地,这些年来也都是三家共用的。 农户家里,大多喜欢种些青菜南瓜的。因为这些东西长的快,也能饱腹,平日里吃的也多。 而葱姜蒜这些,因为平日里总吃些糊糊不大用得上,所以菜园子里虽种的不多,但也还剩的多。 陈三妹看着有些近荒废的菜园子,不得不感叹当初邓小平爷爷搞的分大户个体制实在是先见之明,吃大锅饭人们是没有积极性的。 三个和善没水喝。饶是陈家这样和睦的一大家子,还是谁都只扎在自己的田地理,公用的菜地,谁也不想多花心思。 这不,三家人的园子,谁也不愿多出力气来打理…… 陈三妹扒开杂草,费劲地拔了些姜,割了一些不知是哪个年头种下去的葱,再拔了些蒜便准备回去。 才起身,便瞧见豆脚处一抹红色极为显眼。 辣椒,是辣椒! 陈三妹兴奋极了,她以为,在这个时代要想找到辣椒多少要费些力气,不想,这小小菜园子里竟然长了这么一株,红得耀眼…… 辣椒长的茂盛,低矮的枝头红的绿的缀满枝杆。 兴奋的陈三妹小心的把红透的辣椒摘下放进篮子里。 如果她一时回不去她的时代,她就得好好把这些辣椒收集好,争取明年种满一小片,这样,她在古代就有辣椒可吃了。 家乡的味道…… 回了家,陈三妹才到门口,二柱子就屁颠屁颠地迎了上来,想是渴肉渴的厉害,等不及要吃了吧…… 陈三妹将葱姜蒜洗好,想要拿出刚刚摘的红辣椒一起洗,犹豫了一下,还是放回了篮子里。 算了吧,忍忍将来会有更多,不忍,吃了以后就没有了…… 陈三妹回到厨房,拿了几年没用的蒸锅洗干净,没有大盘子便铺了一层白纱布,将泡好的小龙虾往蒸锅里倒。 随后,又将生姜切成片,洗干净的葱拧了一些。 将切好的生姜和葱段放入蒸锅中,盖上盖子,吩咐大柱子生了大火。 接着,陈三妹又拿出三个小碗,将葱切成小段,姜和蒜切成沫分别放入小碗中。找了少许茱萸碾碎放入调料碗内,加入适量的食盐备用。 待时间差不多,陈三妹打开蒸锅,见小龙虾一个个变得通红蜷缩起来,她不觉扬起嘴角,将蒸锅费劲地端了出来。 接着,她将锅内剩余的水打出,拿出油罐子,取少量油放入锅中,将油烧热后铲出,分别淋入三个调料碗内。 只听到滋滋滋地声音,一股浓浓地蒜香味瞬间溢满整个厨房,就连在外忙出忙进的张氏也忍不住探进厨房来打量。 本着家贫不浪费的原则,陈三妹又往锅内加了少量的清水,待清水沸起时,连锅里剩余的油沫子一起舀了出来,少许的加入三个调料碗内。 剩下的,陈三妹扔了一把青菜进去,捣碎的姜块也扔了少许,算是煮了个油汤菜吧。 “二柱子,去,洗手,叫人开饭……” 陈三妹轻敲陈二柱脑袋。 陈二柱本就馋得紧,听到可以开吃,恨不得立刻就下手,可碍于陈三妹还在灶上忙活,也只得乖乖跑着出厨房叫老爹老娘来吃饭。 陈三妹趁着众人还未到,找了三个大海碗来,将蒸熟的龙虾分别装入大碗中。 待众人都闻着香味进了厨房,陈三妹才堪堪将碗摆好。 众人坐齐,闻着油荤味,只觉肚子饿得愈发紧。可看到那满身通红蜷缩的大龙虾时,却都无从下口,只得小心翼翼地坐着吞咽口水。 “闺女,这……真能吃?” 陈老爹动了一下筷子,终究不敢下口,只得悻悻地放下,然后不确定地看着陈三妹。 而此时,陈三妹面对一家子投来的期待目光,心里一阵得意。 咱两辈子的见识,自觉高人一等,好不骄傲自豪啊…… 她看着众人期待模样,大大方方地将洗得白净的手伸向大海碗里,边对着看着她的众人说道: “吃小龙虾,这是有讲究的。呐……这虾头不能吃,还有,虾尾和虾壳得剥开,虾线……就是这个,这些是脏东西,得把他们都清理干净。 就像这样,呐……把它放在蘸料里沾一下就可以。” 陈三妹一边说一边动手,最后把那沾了调料的小龙虾往嘴里一放,素了这么长时间的嘴,终于能润一润了,那感觉,简直就是幸福…… 虽然,蘸料还是差了点意思,毕竟茱萸比不了辣椒,其他调料也没有,可比起那野菜糊糊,简直天差地别。 陈三妹闭眼享受,冷不丁地听到咕噜地一声咽口水的声音,她真开眼,只见二柱子圆滚滚的脑袋瞪着她,就差把她当盘肉了。 陈三妹一愣,心里惊道: 哎呀我的妈,这死孩子馋疯了吧! 第6章 顽石 “三姐,好吃吗?” 二柱子舔了舔嘴唇,差点就把嘴贴到她脸上来。 陈三妹嫌弃地推开他,这小子身上有股子尿骚味,在美食的衬托下显得极为浓郁。 唉……真是嫌弃…… “偿偿不就知道了。 来来来,都来偿偿,别怕,看我都吃了,不一样好好的吗?” 众人见陈三妹吃后没有异常,反到一脸享受,早就已经蠢蠢欲动了,再听她这么一说,本有些顾虑的心也放了下来,都纷纷上手剥龙虾。 陈二柱也不示弱,伸手就要去抓。 陈三妹特意瞅了陈二柱的手,发现他那双胖乎乎的手背上都是泥垢,指甲里也是黑漆漆的。 就这,确定是洗过的? 她心里一阵恶心,这样的手朝碗里一抓,接下来她都不用吃了。 感情叫他洗手叫人吃饭,就只记得叫人吃饭?卫生习惯太差,得改! 于是,她“啪”地一下打在了二柱子的抓子上。 众人见了,皆是一愣。 难道这丫头护食? “去,洗手!” 陈三妹沉声,瞪着二柱子说。 这时,众人才注意到二柱子那双黑漆漆的小手,竟然没有一个人显得太在意,难道都是习以为常? 陈三妹心里一阵抓狂,都不知道这一家子人都是怎么活过来的。看看张氏收拾的一身利索,怎么就不知道教育小孩子勤洗手爱卫生呢? 她们这个地方,又不缺水。 “小孩子,随他……” 张氏心疼小儿子,也不太注重这些,开口就想要帮腔。 这时的二柱子顿时觉得委屈起来,扁着嘴就要哭。 陈三妹又剐了他一眼,其中不乏威胁恐吓的意思。 陈二柱手一缩,还是扁着嘴乖乖跑了出去。 “三丫头真是长大了,爱干净了。好事,好事。” 陈老爹憨笑两声,也没当回事,将剥好的小龙虾往蘸料里轻轻一沾,放进嘴里一嚼,眼睛顿时就亮了起来。 鲜嫩的肉,加上又香又辣的蘸料,可真是一绝。 他是穷苦人家出生,虽不经战乱,日子却是只求得果腹,像这样讲就的吃法,他这么大年纪也没吃过几回。 众人偿到滋味,一时没了声息,皆是手脚麻利的忙着剥虾,仿佛下手慢一点,就吃不得这美味小龙虾了。 陈三妹见洗手回来的二柱子因为剥的不利索而气恼不已,忍不住往他碗里放了几个剥好的虾。 毕竟抓虾他有份,洗虾有他的力,总不好亏了他…… 而且,他在长身体,她就吃些亏,少吃几口吧。 比较二柱子那胖嘟嘟的小手要是瘦成了干瘪的一根骨,可就太丑了。 要是一个丑孩子一天在自己跟前晃来晃去,那得多闹心啊。所以,二柱子还是要好好养的。 二柱子看着碗里多出来的虾,塌拉地脑袋才抬了起来,嘴上露出一副满意的微笑。 小孩子,就这么好哄的? 大柱子看着这幅场景,想说点什么,却也忍了下来。 一家人个个吃的酣畅,脸上尽是满足之色。一大海碗的虾剥的刚干干净净,就连那沾了点油腥的野菜汤都被喝了个干净。 感觉过年也没这么畅快的吃过。 吃饱喝足,陈三妹指挥着大柱子和二柱子给大伯和叔叔家送些做好的小龙虾,让他们也尝尝鲜。 在她的记忆中,三家虽然已经分家多年,但关系还是很亲近的。 一大家子的泥腿子,都穷,但却是团结友爱的一家子。 “为什么要送去给他们,大哥哥抓的鱼我们不是也没有要吗?” 二柱子护食,不想把自家的好东西送给别人。 他扭着头,对陈三妹的这个决定表示不服,抗议! “大柱子,你呢?送不送?” 见陈二柱如此反应,陈三妹没有表态,倒是问起一旁不吭声的陈大柱。 “爹让送就送,我听爹的。” 大柱子梗着脖子,明显也不想送。可他比二柱子聪明,没有直接说自己不想送。 是个机灵的小子,可也还需要打磨。心胸碗口那么大,格局局限在一口吃食上,成不了气候。 虽说是小孩子,但三岁看老,男孩子这样不大好。玉不琢不成器,她此时都有了打磨大柱子的念头。 生在古代回不去,不如养个弟弟玩,把他从一块顽石打磨成玉器,这是何等的成就啊。题目她都想好了,就叫弟弟养成记…… 额……想太远了。 “什么叫听爹的?你自己没脑子吗?愿送就送,不愿送就直说,扭扭捏捏,推三阻四这是男子汉所为吗?” 陈三妹沉着声呵斥着大柱子,一块好玉,不打磨也总归只是块顽石。 张氏听陈三妹如此呵斥儿子,有心想要偏袒,刚要开口,陈三妹一眼盯着张氏,张氏看得莫名有些发毛。 心里嘀咕,这死丫头,到恐吓起老娘来了? “你个死丫头,怎么跟弟弟说话的?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哪能这样呵斥人,又是犯了什么错。” 陈三妹闻言,对着张氏就是一通胡话。 “老娘,姐姐教育弟弟时可不兴这么插嘴的,不然我这姐姐的面子往哪搁,你就省省力气,以后弟弟们的教导工作交给我,断不会把他们给教坏的……” 张氏一听这话有些傻眼,自己都还是个孩子,就大包大揽的教导别人了,真是孩子话! “你自己都还是孩子,怎么教导弟弟了,可别在说胡话惹人笑。” 她笑了笑,显然对陈三妹的这顿饭甚是满意,对着她到多了几分好脸色。转而又对着两个柱子说道: “不过,大柱二柱,你们三姐说的没错,咋们得了新吃食,可不能这样悄悄捂着不说,这小龙虾河里到处都是,也不是什么难得的东西,要吃不够明日再去抓便是。 一家人总是要互相帮衬的,不然以后咱们遇到困难,还指望着谁来帮衬? 快去吧,晚了他们饭都吃完了。” 张氏看着两儿子说,说道动情处还不忘象征性的抹了抹眼。 陈三妹听着这话,心里难得的高看了张氏一眼。 她一个农村妇女,大字不识一个,到是个懂大理的人。 试想,人谁不是自私的? 二柱子都知道护食,张氏难道不知吗? 自私是天性,而无私却是后天培养的。在这百分之九十为文盲的古代,不识字而知理者,必是家中传下来的教养。 质朴的古人啊! 第7章 偏心眼 听了张氏的话,二柱子还是不死心。 自己好不容易得来的吃食,怎么能就这样白白送人呢?他就是不服…… 他凝着眉,捏着拳头道: “可是,大哥哥的鱼不是……” “二柱子,早些时候不是跟你说了,大哥哥那鱼是要拿道市场上去卖的。 大哥哥到了娶亲的年纪,不多攒些聘礼怎么给我们娶大嫂嫂? 快去,你给爷爷他们送去,几点教爷爷他们怎么吃。” 陈三妹边说便放下汤碗,转而对着大柱子说道: “我说的话不管用,老娘的话总该听了吧?还不快去?” 小屁孩,早晚得收拾你两服服帖帖的。 大柱子也放下碗,陈老爹看着他说了声去吧,他才瞪了陈三妹一眼从蒸笼里端出陈三妹事先准备好的小龙虾。 一份递给了二柱子,一份自己端着就相约出了门。 打发走了两柱子,饭桌上也被扫了干净。 陈老爹丢下碗筷就出了屋,收洗的事与他一个大男人无关。 陈三妹也起身,准备出去走走好消食,这时张氏却叫住了她道: “三妹别走,把这厨房收拾干净。” 陈三妹听了这话顿时停住了离去的脚步。 她就奇了怪了,大妹二妹都在这呢,怎么就轮到她这个三妹来做这种洗洗刷刷的活了? 不是说长姐如母,要爱护弟弟妹妹的吗?怎么,就是这么爱护的? 老娘也太偏心了吧? 陈三妹撇着嘴角,其实她最讨厌的就是干厨房里的事了,要不是实在受不了野菜糊糊,打死他也不要下厨。 “娘哎,我这不是忙前忙后给大火做了一顿饭了吗?您要累了就去洗洗歇着去,这些活您甭操心了,大姐会做好的,对吧,大姐?” 陈三妹边说,边对着陈大妹卖了个萌。 她想,陈大妹再怎么看不上这泥腿子的家人,怎么说也不会为这么一点小事和闹不开心吧? 谁知陈大妹见了陈三妹的萌脸,白了她一眼,摸了摸自己梳得整齐的头发,起身道: “娘,我可得去休息了,晚上让二妹和柱子他们挤挤,不然我又休息不好了。 明天一早我就得回镇上去了,可别完了叫我爹去借车送我走。” 张氏听了话,笑着满口答应了,笑意中隐隐还有着几分讨好的模样。 陈三妹瞪着陈大妹离去的背影,可真是大开眼界。 这什么人?什么态度?这么拽? “神气什么?不过是去给人当个粗使丫环,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这是攀了高枝给人当姨太太呢,有什么了不起的。 哼……谁要跟她睡一张床,我就是睡厨房也不要跟她挤!” 陈二妹愤愤起身,看也不看老娘拉跨的脸色便走了出-去。 “臭丫头,你说什么呢?你大姐好歹也是去过大户人家的人,怎么可以对大姐不敬? 再怎么说,你大姐每月可是有四百钱的收入哩,你要有她长的好看,我也送你去大户人家当丫鬟……” 张氏骂骂咧咧地追着陈二妹出了门去,随后,院子里就传来陈二妹委屈的哭声。 陈三妹撇着,听着这嚎叫声,不知道陈二妹委屈个什么劲。 难道她是眼红大妹内去镇上大户人家工作,她不能去,所以心里委屈愤愤不平? 陈二妹今年十二岁了,再过个三四年就可以嫁人了,还这样像个小孩子似的。 老娘的教育有问题啊…… 陈大妹今年十四岁,人生的标致,加之是长女,自然能得陈喜贵和张氏疼爱,自小干的活不多,皮肤自然长的比一般农村少女嫩了些。 年初的时候,镇上李员外家招粗使丫头,张氏便托嫁到镇上的姑姑找了关系,好不容易才把陈大妹给送了进去。 前段时间,李员外一家到县里给妻家老太太祝寿,家里要不了这么多人伺候,所以给她们这些粗使丫头放了假,月钱却是照给的。 这可把一屋子的丫鬟婆子给高兴坏了,个个嘴里都叨念着李员外一家的恩德。 这不,眼瞅着东家给假期马上就到了,陈大妹早早地便收拾好衣服,就等着明日陈老爹到村头老胡叔家借牛车送她回镇上李员外家。 这个穷乡僻壤的地方,她早就待腻了! 陈三妹看着这一屋的狼藉,心里一阵懊恼。 她觉得自己是被算计了,每个人都有不干活的借口,就她没有。 此时,她总算是明白了,不想劳累,就得当废物。 能干的人只会越干越多,不能干的人,啥事也不用干。 陈三妹心里一阵恼火。 都欺负她是吧?都一群喂不熟的……才吃了她那么一大顿好的就不认账了?没有半点感恩的心。 她拿起装菜的汤碗,扬起手就想狠狠砸下去,可看了看家徒四壁的条件,还是忍住轻轻放了下去。 砸了挨打是另一回事,她不知道还要在这里讨多久的生活,砸了以后可就没有了,不方便的还是自己。 想到这里,她心里不由的好受了几分。这个厨房,让她来收拾,至少生病的概率会小上好几分的,做出来的食物也格外香一些。 这样一想,陈三妹心中的怨气又消了一大半。 不得不说,阿q精神确实每个人都需要有,不然早晚得怄死。 陈喜贵家只有两间茅屋。 低矮,狭小。 小的一间用做厨房,顺便放些杂物。宽的一间是主屋,隔了三个房间。 正门处用做堂屋,左右两边是两个卧室。 大的卧室五个子女住,小的卧室陈喜贵夫妇住着。 晚上,陈大妹果真一个人霸占了一张床,虽然霸占的是相对较小的床,可仍旧让陈三妹一阵恼火。 这一次恼火她为的是陈二妹。 陈二妹今年已经十二岁了,在古代再过两三年是可以嫁人的年纪了,却在这种时候还要与弟弟同挤一张床。 陈二妹哭哭啼啼好一阵才睡,她也闻着二柱子的尿骚味一夜难眠。 这张氏偏心过头,也太不顾其他子女的感受了。 也不知道,这种和弟弟同一室而睡的日子何时是个头。 不行,为了不自己以后能过个安逸的日子,她得想法子弄些钱回来另盖一间房子。 也为了不闻这股恶心的尿骚味,她不能在这么堕落下去了。她得勤劳,首先就得把二柱子洗干净。 第8章 上山 陈三妹和陈大柱姐弟二人饭没有吃,一人背着一个看着比他们自己还大的背篓就朝着村外的山上走去。 柳林村四面环山,因着河边柳树成林而得名。 平日里,村民们上山打柴什么的都去往东边镇子方向的上山,那里荆棘不密,因着时有人上山,所以机乎没有什么野兽出没。 而西边的山上,水资源充沛,村外小溪的上游也途径哪里,丛林密集,时常有野兽出没。 一般情况下,也只有村里少有的猎人敢上去。 而且村里猎人的手艺几乎都是祖上传下来的手艺,顶多就是打打野鸡野兔什么的,大一点的猎物,像野猪什么的都不敢打。 所以,猎人们也几乎都只敢在外围地方,从不敢往深处去。 陈三妹上山不是真的图着去打那几捆柴火回家,所以,出了家门,直接就往着西边大步而去。 到不是她艺高人胆大,她只是不相信有那么多吃人野兽,就那么不巧的被她给撞上了。 虽说村里老人多有告诫,不许去西边的山上,但陈三妹却始终左耳进右耳出,完全当做耳旁风。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好东西往往就是藏在人迹罕至的地方。如果一味的怕,在没有真本事的情况下,穷人就真的只能守着那一亩三分地一辈子艰难果腹了。 富贵险中求。 陈三妹需要的可不仅仅只是果腹。她也不指望进一次山就能人参灵芝一大把的抓,如果真是那样,那些采药人岂不是早就飞黄腾达了? 她只求能找到些山货,靠自己的双手捣腾,给自己弄些本钱回来再看以后的路。 不然,如今她回不去现代,又是身无分文,这样得过且过,浑浑噩噩,再过个四五年到了年纪,岂不是被老爹老娘随便配个人,然后沦为其生育工具,悲惨一生…… 这种日子,光是想想她都觉得恐怖。 所以,她要趁早改变命运。 一个有真本事的人,谁也做不了自己的主的。 出了村子,陈大柱跟在陈三妹身后,越发觉得不对劲。 她说要去打柴,却一直朝着西边走。可没有出村,他以为陈三妹是去邀请村尾麻婶家的女儿周小荷。 以前她们二人很是要好,不论去挖野菜还是去山上打柴总是相约一起。 可自从上次陈三妹溺水后在家休养了好些天,就算陈三妹恢复后也没见她去找周小荷。 陈大柱有些看不懂他家的这个三姐了,以前的陈三妹脾气虽然也怪,却也没她现在这么霸道,指挥起人来总是理所当然的。 而且,他总觉得陈三妹有些不一样了,具体是什么一时又说不清楚。 以前她是专横,家里的姐姐和弟弟都被她欺负了一个遍。 如今她看似还欺负人,却又觉得她虽是说一不二,万事却也不离一个理字,到也不那么让人反感。 “陈三妹……” 陈大柱停在陈三妹身后叫了一声,看着陈三妹欲往西山的方向,心叫不好。 “你个狗东西,乱吠什么?我是你三姐。” 陈三妹转身,在大柱子那枯黄的脑袋上就是一个不轻不重的大耳瓜子。 小小年纪不分长幼尊卑,不懂规矩! 大柱子吃痛,剐了陈三妹一眼却不敢还手,只是伸手将放在自己脑袋上的魔爪给挡开。 “你想上西山?” 大柱子不满地质问。 “才反应过来呢?迟钝!不及格,临场反应过慢。” 陈三妹似笑非笑地盯着满眼急色的大柱子,十分随意地说。 见陈三妹如此反应,大柱子越发急,不满地说道: “娘说过不许上西上的。” “你个傻子,以后娘让你别娶媳妇你就不娶媳妇吗?” “你……你……山上有吃人老虎……” “哪有那么多老虎就被你给碰上了?坊间传言大多不可信,小子可得谨记,凡事要去亲自求证,少在里人云亦云。 走了,快走快走。” 陈三妹边说,边用劲拽着大柱子往前。 她难得振作起来想要大干一票,待会要是被村里人给瞧见了还不把他们给拎回来家去挨顿狠打? 到时候,只怕她一气之下又只想着混吃等死了。 “我不去,不去。 你不是说去打柴吗?去东边山上就能打,为什么非要去西边?” 大柱子边说边挣扎着。 陈三妹啧啧两声,这傻孩子真是执拗得很,还真傻傻地以为她就是去打柴呢。 “哎哟小老弟啊,咋就这么不机灵呢?你三姐我是那种会打柴的人吗?” “你……你……我不和你去,我回去告诉娘。” 大柱子说着,挣开陈三妹的魔爪就要往后跑。 陈三妹也不追,抱着手略提高声量说道: “去,你去啊。不过你去告状的时候不妨先想想,你从这里回到家中再折返过来,这一来一回的得耽误多长时间。 而这段时间,我会再这里等你去告状还是直接上山? 我可跟你说,我才没你想的这么傻,在这里等着挨揍。 到时,我一个人进山,你们指定是找不到我的,若是我不小心出了什么意外……” 陈三妹看着脚步渐渐缓下来的大柱子,嘴角微微勾起笑意,又继续说道: “所以,好兄弟,你也不忍心看着姐姐一个人去冒险对不对? 多一个人多一分力量,咋们一起去,只在边上,相互照应着不会出问题的。” 陈三妹好一阵威胁保证,大柱子动摇起来。不禁转身质问陈三妹道: “既然害怕,为什么非要去涉险?难道不给家里惹些事你不舒服吗?” 这口气,说是恨铁不成钢也没人敢否认。感情她陈三妹在他眼里就是个惹祸精了? 这狗东西,也太小瞧人了吧?等他明白她完全是在为大家付出,他会不会觉得身为男儿却不如姐姐有担当?会不会觉得自己的自尊被姐姐踩在地下摩擦? “二柱子一股子的尿骚味,我不想再和他挤一张床了。 一个大家庭,总不能就指望着老爹老娘种田改变生活吧?难道你想等到自己将来娶个媳妇还兄弟两住一屋? 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 所以,为改变咱家生活条件,咋们也得努力奉献自己的力量是不是? 不求能一下子改变,可咋们到山里头找些山货,做吃食也好。 细水长流,总比吃闲饭好是不是?” 陈三妹一边说,一边上前拉着大柱子就走。 大柱子若有所思,也糊里糊涂地就跟着陈三妹走了,像着了魔一般。 第9章 野芝麻 六月份的季节,雨多湿热。 西山上由于少有人出没,荆棘草丛长的异常茂盛,也正成了蛇虫鼠蚁的温床。 才上了山,陈三妹便砍了一根树枝拿在手里,每到草虫深的地方就先用树枝在草丛里敲打一番再走。 一开始,陈大柱心里还发虚,可走了好一段路,除了偶尔能见到出没的野鸡野兔外也不见别的大型动物,心里便安定了下来。 想来,西边有吃人野兽出没也不过是大人吓唬小孩子罢了。 一路上,山里随处可见生长的蘑菇,如今雨季,正是长蘑菇的季节。 不过陈三妹没有采蘑菇的意思,虽然这东西美味营养价值也高,可它们也是危险食物。 医术不发达的古代,若是蘑菇中毒,死了就死了,连个抢救的机会都没有,所以,村里人也显少有吃蘑菇。 自然她也是不敢吃的。要想当年,她可是吃了蘑菇差点升天的人,虽然如今换了具身体,可那种痛苦却像是连如今的这具身体也留下了烙印。 傻子才会想不通去体验第二次“飘飘欲仙”的感觉。 再说,这东西费油,她家那几两油也经不住糟蹋。 山的外围找了好一大圈,什么好东西也没有发现,除了摘得几个野果子解解渴,其他的一无所获。 看来,人家说地广人稀的古代,山上有的是宝尽是骗人的。 她这迂回走了那么长时间了,连个鸟都找不到。 “三姐,我看这山上什么都没有,要不咱们回去吧?” 陈大柱看着陈三妹向着林子深处越走越远,心里不禁害怕起来。 他怎么就听了陈三妹的怂恿,糊里糊涂的就跟着上了山? 真想给自己几巴掌! 看着遮天蔽日的林子,加之腹中中空空,陈三妹也心生退意。 穿过麻密的荆棘丛,她脚上被划了好几道口子,就这样回去,始终心有不甘。 再说,她这次花言巧语哄骗着大柱子上山去一无所获,肯定会在打针柱子面前失了威信,下次再想哄骗他来可就难了。 所以,咬咬牙,再往前走? “大柱子,咱们上来一趟不容易,怎么能就这么回去了呢? 我可跟你说,做事可不能这样,遇到点困难就轻易放弃。 不是有句话是这么说的吗: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意思就是说,只要坚持去做一件事,就一定会做好,除非你不肯坚持。 看大柱子你这么机灵的一个人,也不像是那种会半途而废的人,你说是不是? 走走走,咱们在坚持坚持……” 陈三妹连哄带骗地拽着大柱子就往前走。 大柱子半推半就,扭扭捏捏地跟着她走,还不忘叨叨道: “你不是跟我保证只在外面找找,不进深处吗?” 陈三妹打着哈哈,也不正面回答,东拉西扯地哄着他上路。 二人朝着荆棘稀,草丛密的地方走。 慢慢的,林子地势开始变得平缓起来,光线亮了不少,隐约还能听到潺潺的流水声。 陈三妹朝着水声方向而去,走了不远,前方就变得开阔起来。林子的中间,一大片空地,长满绿色植物。 另一边,是一股清撤见底的小水沟。 陈三妹带着大柱子向前,到了近处,才发现空地上那密密麻麻的绿色植物,竟然是芝麻。 难道,这是人种的? 陈三妹疑惑,四处观望却不见有人活动的痕迹。 这是……野生的芝麻? 想来也是,谁会没事跑到深山老林里来种芝麻,而且不多不少的。 “大柱子,想吃香油吗?” 陈三妹伸手去摸了摸芝麻杆上那鼓起的小包囔囔地问。 可惜了,现在还不到收获的季节。 “三姐你没事吧?好好的吃什么香油?” 大柱子上前拽了陈三妹一下,生怕她中了邪。她要是中邪,那就麻烦了。 陈三妹瞪了大柱子一眼,怎么可以这么粗鲁的拽女孩子呢?没礼貌。 “这叫芝麻。咱们柳林村,甚至整个三河镇都少有人种,所以你可能不知道。 这东西,虽然不能把它当主食,产量也不高,可就这小东西的籽,它能炸出油,香喷喷的香油。” 陈三妹一边说,一边幻想着那清亮的香油,用它爆炒小龙虾,那叫一个香啊! “既然柳林村没有人种它,你怎么知道它就是芝麻呢? 你不会是瞎编骗我的吧? 三姐,我怎么觉得你什么都知道?可是明明我们一直生活在一起,我怎么不知道?” 大柱子皱着眉头问,其实他这些疑问早就藏在了心里,却一直没有合适的机会说出来。 陈三妹闻言,警惕地看了陈大柱一眼。糟糕,太嘚瑟忘了藏拙。 好在,大柱子如今不过还是个孩子,随便编些谎还能应付应付。 如果是让旁人发现她有问题,既然把她早已换芯子的是挖个清楚,那她还不得被人架上火堆给挫骨扬灰了? 真是罪过啊! 所以,她得想法子让自己的博文广识有个明正言顺的出处了,总不能一辈子假装大字不识一个的文盲吧? 在怎么说,她可是寒窗苦读过数十年,受过高等教育的妥妥知识分子一枚。 虽然,那些知识也大多打包还了老师,可怎么说,大字还是识得几个的。 只是,这……操作起来怕是比较麻烦的。挨!头大…… “你自己一天傻巴垃圾的还疑惑别人太聪明?你三姐我那么聪明,你不知道的我就不能知道啊?” 陈三妹口气不太好,敢怀疑她的小屁孩,是没资格享有她的好脸色的。 “可是,你也不可能凭空知道啊,总得有个锲机吧?” 陈大柱不衣不饶,总想在陈三妹这里找个确切答案。 陈三妹有些心虚,心里发急。不耐烦地答道: “不是跟你说过了吗?行脚道士说的。” “你这是遇见多少个行脚道士啊?咱们村也没来过几个行脚道士,怎么都被你遇上了,我怎么遇不上?” 陈三妹白了他一眼,这小子没完没了? “你长那么丑,谁没事会往上凑啊?又黑又瘦……” 陈三妹没好气地说完,朝着小水沟边走去,才不要和他啰嗦! 陈大柱看着陈三妹的背影顿时懵了。 这是算什么理由?怎么就攻击他的长相了? 大柱子表示很委屈,陈三妹她这是变着发法的欺负人…… 第10章 采木耳 陈三妹朝着水沟处快步走去,一来天气热,趁机去洗把脸好凉快凉快。 二来,也趁机摆脱大柱子的追问。那小子脑子灵光得很,可别让他发现了破绽。 来到水沟处,才发现水沟不宽,却因此处地势平缓,水流不急,反到有些深。。 陈三妹脚上穿的是双草鞋,虽说不怕湿,但她还是把鞋子脱了下来拎在手里,一只脚踩下水。 好家伙,竟然淹到了膝盖处,果然是不浅的。 “不知道有没有鱼。” 陈三妹一个人小声嘀咕着,实在是进山这么长时间一无所获,她自己都觉得泄气了。 虽说发现了一片野生芝麻,可到底没有成熟,不能收获,这样空手回去,岂不让大柱子给小瞧了? 要是能抓得几条鱼回去,也不算空手而归吧?呵呵…… “干什么呢?三姐你要抓鱼啊? 抓鱼去村外河里抓就是,干嘛来这深山老林里抓? 我们还是回去吧,等这芝麻熟了咱们再来,也不算一无所获。” 大柱子没声没息地走到陈三妹身后,着实吓了她一跳。 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话,到不那么讨厌了,至少他还是顾忌了她的脸面的。 但是,空手而归的话,抛开面子,她仍觉不甘心啊。 难道她真的就只能靠着老爹老娘那一亩三分地里刨出来的食物果腹度日了? 不甘心! 她堂堂一个穿越者,哪能这样抠抠嗖嗖过一辈子啊。 或许是,天不负有心人。勤劳努力总有收获。 不论这些收获是不是少得可怜,但终究不是徒劳。 正当陈三妹泄气时,她突然看见,沿着水沟,一路向上,水沟两旁腐木上,秘密麻麻地,竟然到处长着黑色的木耳,就连那芝麻苗下也到处都是。 起先她注意力只在上方,竟然没发现地上竟然这么多木耳,且几乎都长的“肥嫩”。 黑木耳,可食用,也可入药,大多生在湿热的腐木上。 凉晒干后,可长时间保存。 虽不罕见,到也不是随处可见。 蚊子在小也是肉。黑木耳不值什么大钱,可也不是人人想吃都能摘得到。 陈三妹决定,她得把这些木耳都摘回去凉晒干,然后找个机会去镇上看看有没有人收购。如果有自然是好的,没有的话,自家存着吃就是。 反正古代百姓,动不动就得挨饿,吃木耳总比吃土好吧? 再说,这木耳也不是什么时候都有,过了这个季节,就是想采也采不到了。 “大柱子,看到没?这密密麻麻的木耳,都是钱。” 陈三妹指着腐木上的木耳,爬出水沟,将背篓放在平缓的地方,蹲下身便开始动手采木耳。 “三姐,这木耳又不好吃,采它回去做什么?” 大柱子看着陈三妹麻利的动作,实在不懂,这木耳虽不常见,但也不是非要到这深山老林里才能找到的。 寻常的路边腐木上也有,虽然不多,但也是够吃的。再说,这木耳除非拿去炖肉,不然,没有油也是不好吃的,还不如吃些野菜口感来的好。 莫非,三姐是怕空手回去面子上过不去? 大柱子想着。又生怕陈三妹脾气上来又往林子深处走,所以也忍住了嘲笑陈三妹。 “小子你懂什么。这可是好东西,营养价值极高,又容易保存。 要是到了冬天,野菜没了,咱们也不可能只吃些糊糊是不是? 我们拿回去洗干净晒干后,到青黄不接的时候也是可以填填肚子的可不是。 快动手,咱们把它们都采干净了,大自然的馈赠,可不许浪费了。” 大柱子看着满地的木耳,想想一路的荆棘,实在不想满山的背着一背篓的木耳走,累得慌,也不值得。 “快动手啊,发什么愣呢?” 陈三妹看着撇嘴不动的大柱子,这小孩很是有想法啊! 她捡起一个石子就玩水沟里扔,水花溅到大柱子坳黑的脸颊上,只觉一阵说不出的清凉。 “姐,这木耳又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要不咱就别费这个劲了吧,你要想吃的话……” “小子,眼里只有大钱看不上小钱了是吧? 没本事挣大钱还看不上小钱,眼高手低,也不知道上哪学的臭毛病。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积少不就成多了? 你也别看不上它,以前咱们都是现采现吃。这回量这么多,咱们把它晒干后,回头我去镇上干货店看一看能不能卖出去。 能卖出去的话,好歹也是一个进项……” 陈三妹一边唠唠叨叨,手上的动作却是不停的。 她自己也想不到,自己有一天,会真像个农家女子一般,那么卖力的劳动着。 没办法,这里是落后的古代,纵使她满腹才华,身怀十八般武艺,在这样连果腹都困难的地方,没有用武之地,也都是一无事处。 这个地方,没有她的舞台。她的优势,不过是比别人多了那么一点眼界而已。 哦不,她还比别人多活了一世! 大柱子在陈三妹的洗脑下,心有不甘的跟着陈三妹一起在地在埋头采木耳。 待到日上正中,两个大背篓都被装得满满当当的,而地上的木耳还是密密麻麻的一片。 “行了,大柱子,今天先到这儿,咱们明儿在来,肚子饿得慌。” 陈三妹起身,看着越发毒烈的日天,心里一阵骂娘。 人家女孩子的皮肤,哪经得住它这么晒? “什么?明天还来?” 大柱子机乎恼羞,再来,也真不怕被大人发现。 “当然要来,你没看这么多木耳没采?这几天咱们跑勤一些,过几天坏了可就浪费了。” “三姐,够了吧,咱们采那么多,回头要是没人收可不就白费功夫了?” 陈三妹闻言,一记白眼看了过去。她家这个大兄弟,怎么就那么怕白费劲?怕这怕那,难成大事! 不行,他这是病,得改! “大兄弟,你这话我可就不爱听了,你不试试怎么就想着白费劲? 就这点木耳,晒干后少的可怜,怎么卖?就算卖不出去,咱们不过是白费点劲罢了。 要是卖得出去,到时候你再来采这木耳还会好好的不腐不烂得在这里等着你? 你要老是怕这怕那,干脆啥也不要干,在家混吃等死得了。” 陈三妹没好脸色的一阵骂,大柱子听的一阵脸红,难得的没有顶嘴,而是略有羞愧地低了头。 他觉得陈三妹的话没错,怕这怕那,就啥也干不了。 “走了,今天先回去。明天再来,你要敢告状,我就说是你怂恿我来的。 反正咱们两是一起进的山,我若挨十下,你也得挨八下的……” 面对陈三妹赤裸裸地威胁,陈大柱一脸的无辜,感觉自己好像一步步上了贼船,然后被她牵着鼻子,她指哪自己就得走哪。 第11章 有婆家了? 陈三妹和大柱子顶着日烈一路气喘吁吁地回家,斗大的背篓压得姐弟二人背上都躬起了小山。 陈三妹觉得,她是上辈子过得太好遭老天妒忌了,才会被“发配”到这等苦寒之地受苦受累。 唉……感觉自己活的还不如前世的一头猪。同样的吃食,上辈子的猪管够不说,还不用担心吃完上顿没下顿,也不用为了填饱肚子拼命挣扎。 姐弟二人到家的时候已经过了晌午,大热的天,田地里也没有什么人。 如今正是农闲的季节,庄户人家也大都不会顶着大太阳下地。 到家时,陈三妹一眼就见到了在院子里杏树下坐着闲聊的大伯母钱氏和小婶娘王氏,张氏陪着他们一起有说有笑,陈二妹不知从哪弄来了一块白帕子,正娴静地听着大人聊,手上却是不停地穿针引线。 这样一看,陈二妹脸上到多了几分柔和之色,只是到底是寒门女子,骨子里少了几分自信和端庄。 陈三妹想,若是她家这个二姐姐有机会能识些字,学学大家礼仪,再到外面去多开开眼界,也是能修得一身的好气派的。 再看看二柱子,胡乱在地上铺了块草席躺着,短小的上衣遮不住他白花花圆鼓鼓的大肚子。 此时,他正仰头乎乎大睡,粘稠的口水几乎湮没了他侧着的大半张脸。 嘶……嫌弃。 “妈……哦不是。老娘,快来帮忙。” 陈三妹扯着嗓子唤了一声。 这几个老娘们,真是没点眼色,不开口不打算帮忙的了? “哎哟,三妹,大柱,怎背了这么大的背篓?” 大伯娘钱氏闻言先起了身,上前就轻松接过了压在陈三妹背上的大背篓。 紧随着老娘张氏也起身赶忙接过大柱子身上的背篓。 “哎呀,这两孩子,怎么的采了这么多木耳回来,吃得完吗?费那么大劲背回来,可别放两天就坏了。” 钱氏边说,边将背篓送进了厨房里。 张氏看着这满满两大背篓木耳,也觉得不满意,不是说去打柴的吗?怎么就说一出是一出的?于是便附和着钱氏道: “就是,采这么多木耳做什么?费那么大的劲,还不如多挖些野菜回来。” 陈三妹一阵鄙夷,真是妇人之见,木耳的营养价值,岂是你等小民所想的那样? 大柱子跟着进了厨房,到木桶里舀了一大瓢水咕嘟咕嘟喝完后才道: “三姐说这木耳可以晒干保存,所以多采些,等青黄不接的时候也可以拿来填肚子。” 陈三妹闻言,看了他一眼,不禁在心里给他发了一朵小红花以资鼓励。 小伙子不错不错,没有把她打算拿木耳去卖钱的计划说出来。 到不是说她怕大人抢了她赚钱的门路,只是这东西卖不卖得出去现在还不好说,大可不必声张。 再者说多了,他两入西山的事要是被挖出来,岂不又得一顿好揍。 光是想想都觉得皮疼。 “哟,这三妹可真是会持家。这样说来,到还真是可以省了些粮食。 但是咱们这清汤寡水的人家,除了炖肉,也没什么好的方法去做这木耳。所以,我呀,倒还更愿意吃野菜些。” 钱氏说着,抓了一把木耳看了看,又有些遗憾的放了回去。 小婶娘王氏够着头看了一眼没起身,天热得慌,她向来是个汗软的人,稍微一动,便是一身的汗,索性就自个儿歇着了。 陈三妹不想跟几个老娘们讨论木耳的事,岔了话题对着张氏便道: “老娘哎,累了一早上,你闺女儿子五脏庙都是空的,好歹可怜可怜我们,给弄点吃的呗。” “你个死丫头。” 张氏边说,边笑着用手戳了一下陈三妹的额头又道: “娘就娘,怎么就非得加上个老字?三十出头的人有那么老吗?没个正行,越大越不像话。 要吃的自己动手,老娘可不欠你们这一个个讨债鬼的。” 张氏看着陈三妹一脸失望的表情,那是半点怜悯之心也没有,真真的铁石心肠一个啊。 张氏甩手出门,又到杏树下同着钱氏和王氏东家长西家短的说起嘴里,说到精彩处,还一个个的捂嘴偷乐。 陈三妹依在厨房门口,啧啧叹了几声。 “老娘哎,闺女赔钱货你不疼可以理解,可你大儿子这会也饿着肚子的,你确定真的不赏口饭吃吗?” 陈三妹表示,为了今日的饭来张口,她真的尽力了。 “你个促狭鬼,老娘好歹养你这么大,如今到会来挖你老子娘的心了,饿死你活该!” 张氏扬着嘴角骂了陈三妹几句,眼里却是满的笑意。 她这个闺女,也不知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这么牙尖嘴利了? 虽然说话老是口没遮拦,可到底还是知轻重,惹人欢喜。这倒是比那些满嘴贤淑孝顺又刻板的孩子贴心多了。 “哎哟,三妹呀。你这么能说会道的,回头你周家哥哥把你娶回去了,谁来讨你娘欢心啊?呵呵……” 小婶娘王氏看着表情丰富的陈三妹,有意无意的开起她的玩笑。 陈三妹听了话,眯起眼睛,心中顿时警惕起来。 在古代这种男女大防十分严紧的情况下,可没有谁敢这么指名道姓的开起玩笑,这会让姑娘坏了名声的。 除非,被调侃的男女有婚约在身,长辈们开几句玩笑到无伤大雅。 那么,她这是……被人偷偷卖了? 糟糕,她来不及努力就得盲婚哑嫁? 看到表情微变的陈三妹,王氏一脸的惊讶,转而对着张氏说道: “二嫂,这……三妹不会还不知道她的婚约吧?” 果真,果真把她卖了? 陈三妹手紧了几分,心里别提有多着急了。 “嗨,她小孩子家家的,又大大咧咧,从来不关心这些事。她两个姐姐倒是知道的,反到是她自己一概不知,我看她年纪也还小,就没有特意同她讲过。” 张氏边说,边把下巴抬高了几分,眼里说不出的骄傲。 “唉,不是。听你们这么说,我是有了婆家的人了?啥时候的事?哪家的小子这么有福气?” 陈三妹这个时候口不渴肚子不饿,就连一路的疲劳也都一扫而空。她倒是想瞧瞧,是哪家的小伙子那么命好,这辈子还能跟她沾亲带故。 说沾亲带故而不说喜结连理,那是因为她可不一定会真嫁那人。她又不是行尸走肉没有思想,怎么可能就那么任人摆布。 至少得看看对方是什么人,合不合眼缘。要是个丑八怪或是像二柱子那样邋遢的,她也是可以以死明志的。 第12章 秀才娘子? 王氏闻言,又捂着嘴呵呵笑起来。 “哎哟喂,这个活宝可怎么了得,都没脸皮了。小小年纪到会自卖自夸起来,往后也定是个有趣的人。 还别说,这么看来,周家那小子可不就是有福气?我们家姑娘又勤劳又有趣,不论谁讨回去,定是和和美美的一辈子。 不过咱们三妹也是个有福气的,村里唯一的准秀才郎都配给我们三妹了,可不说有福气? 以后嫁过去了,可就是有头有脸的秀才娘子了……” 小婶娘王氏是个嘴快又会说话的人,一阵奉承下来,没哄得陈三妹心花怒放,到是哄得张氏一脸的得意。 “唉,也是这娃儿有福气,当初我才生了她,周家那个小闺女正好没奶吃,来我家给我奶了几天,也算是借了三妹的福气。 本来,长幼顺序,定亲应该是大妹先的,可偏又是三妹的奶借了周家小闺女。 我原本想着,周家小子是个身强力壮的就不错,谁承想还是个争气的,竟考了个童生功名回来。 要不说,咱们三妹还真是个旺夫的呢。” 原来,当年陈三妹出生时,周家小闺女周小池早产,周家媳妇没奶,把小闺女饿得白天黑夜的哭闹。 奈何当初村子里就张氏一个产妇,周家主母便抱着小池来张氏身边喂养了一个多月,瘦小的周小池才活了下来。 为感谢陈家,周家老爷子便提出让两家结秦晋之好。 由于周家借的是陈三妹的福气,所以周老爷子便定了陈三妹与他家独孙周庆年结亲。 一开始,两家人还真当亲家亲戚走动的。后来,周家在镇上开了杂货铺子,举家搬到了镇上去,逐渐的,两家人来往便少了起来。 不过,去年十三岁的周庆年也考中了童生,待明年入秋朝廷再开秋试,那可不就是妥妥的秀才公了? 如今,两个孩子也逐渐长大,去年周家老爷子到突然又和陈家走动起来了。 陈三妹看着聊得火热的三人,心中顿时觉得没趣。 秀才娘子不秀才娘子的她到不稀罕,要是周童生人长得丑她是打死也不会嫁的。 你想想,要是嫁了个丑八卦,他就得一辈子顶着一张丑脸在你跟前换来换去,这……这得多闹心,多影响食欲?估计都会寿数减半的吧。 不过,话说回来,她家一家子的泥腿子,偏她一人有机会“攀龙附凤”,她家那个大妹又是个心气一等一高的人,还不得怄死? 难怪,她从来都不给自己好脸子,难道问题出在这里? 她觉得自己哪都比陈三妹强,凭什么陈三妹就能做未来的秀才娘子? 唉……陈三妹表示,这番脑补下来,自己都觉得自己是无辜被记恨上的。 对于她这个未来的准丈夫,嫁不嫁还两说,反正再怎么说也还得几年的时间才会把婚事提上日程来,她倒是不急。 再说,古代对女子要求极为严苛,为人妇,三从四德,孝顺婆母……哎哟喂,这些乱七八糟的框框条条想想就闹心。 要是将来能招个上门女婿,可就不用受那么多钳制了? 陈三妹想的美,转眼却看见满头是汗的大柱子瘫在地上歇着。 唉……她怎么会有两个弟弟?要是把他们都掐死了自己是不是就有机会招个上门女婿了…… 真是罪过,罪过…… 陈三妹一脸惭愧:人家是个大善人,怎会生出如此恶毒的心思? 不过,陈三妹到是打定了主意,死活总要先看看周准秀才长的是啥样子,要是丑就免谈,要是好看,那就接着看人品。 挑老公不是挑萝卜,总要细细挑,细细看的。 陈三妹肚子又传来了咕嘟咕嘟地叫嚣声,肠胃仿佛在抗议着主人不进食伤害到了它们。 陈三妹妹没兴趣再听几个老娘们有一搭没一搭的家长里短,转身进了厨房自己动手做吃的。 俗话说得好,自己动手,丰衣足食。老娘是指定指望不上的了,自己身为姐姐,再不喜欢下厨也得硬着头皮给弟弟弄些吃的。 主要是自己也饿,要是不饿,她也没心思管大柱子饿不饿,反正又饿不死。 陈三妹升了火,从粮杠里舀了一小半碗玉米面,将水烧开后边把玉米粉倒入锅中搅拌均匀,然后煮到玉米粘稠时便捞出了锅。 中午饭,算是做好了。 陈三妹给大柱子盛了一碗,拿了勺子有一搭没一搭地吃了起来。 粗粮,食之无味…… 陈三妹觉得自己太悲催了。 放了野菜的糊糊像猪食,不放野菜的糊糊连狗食都不如。 前世,她家养的大黄狗平日里都吃大米饭,偶尔吃顿玉米糊,那都是放够了油的。 再看她如今吃的这个玉米糊,别说是油,就连点盐巴也没有。 她敢肯定,如果她放了油盐,晚上老娘检查发现又少了油盐,只怕她又得挨一顿臭骂了。 这玉米糊糊,果真只是果腹了! 吃了无午饭,陈三妹出门见钱氏和王氏还在,她想起她们家的菜地那荒废的样子,便打算趁此机会和她们商量让自己来打理。 这样,来年她想种辣椒也不愁没地方种了。 于是,她先是露了个大笑脸便凑了上去说道: “大伯娘,婶娘,我给你们商量个事呗?” “哟,姑娘这客气的,有什么事你说呗,我和你婶娘都听着呢。” 大伯娘眯着眼笑看着她。 昨天长子陈勇担着鱼回去,把三妹的话说了一遍给她听,她就知道这丫头是个懂事的,晚上又差了大柱子给他们家送了一大海碗的小龙虾,她对陈三妹也就越发的满意起来。 于是,对待陈三妹也不由的亲切了几分。 “是这样的,大伯娘,婶娘,你们平日里下地干活,很难得闲下来。我看咱们家那个菜园子这样荒废着有些可惜,到不如交给我来打理呗? 平日里我种些菜,想种什么也就种什么,不过种出来的菜还是大家的,谁想吃点什么菜只管随便去摘就是,怎么样?” 陈三妹看着二人,眼睛乎闪乎闪的,尽是期待之色。 这时,陈三妹头上却挨了张氏一个小巴掌。 “你个臭丫头瞎说什么,你才多大点会种什么菜,别到头来把菜园子越种越荒了。” 陈三妹十分不屑地撇嘴,她们“三个和尚”才会越种越荒。 其实,张氏不过是不想自己家白白出力,其他两家人只管坐享其成罢了,这点小心思谁还没个眼色看不出来? 陈三妹也是无奈,三家人虽是亲亲热热的,但在这些小事上,还是谁也不想让谁白白占了便宜。 斗大的牛随便送,多拿一颗葱却是不行,这就是女人,又大方又计较! 第13章 要到菜园子 “老娘哎,我是小孩子家家的不假,可也不是路都走不稳的毛孩子一个。 您也不看看,您们三家一同种的菜地,草比人还高,难道我去种还会比这差不成? 一个和尚挑水喝,三个和喝没水喝。到不如你们把使用权给我,归属权仍在三家手上,种出来的菜三家一起吃。 这样,岂不是家家有菜吃?” “你这张嘴啊!” 小婶娘王氏一边说一边笑着用粗糙的手在陈三妹脸上捏了一大把。 果然是农家妇人的手,活像被粗糙的树皮刮了一样。陈三捂着脸,佯装疼痛的惊呼了一声。 “你到给婶娘好好说道说道,三个和尚没水喝是什么意思?” 陈三妹抹了一把脸,眼里漏出几分狡黠,笑着说道: “一个和尚挑水喝,两个和尚抬水喝,三个和尚没水喝。 意思就是说,一个人干活积极,两个人为求公平,做事就散漫,而三个人没法公平分配两只水桶,然而,谁也不想吃亏多出力,最后没人去打水,可不就是三个和尚没水喝了?” 陈三妹说完,笑着对几人眨了眨眼。 王氏有些发懵的看了一眼钱氏和张氏,一时之间反应不过来这和她们种菜园子有什么关系。 钱氏反应过来,顿时笑出了声道: “她婶娘这还没反应过来呢?三妹这是在嘲笑我们三个老娘们谁也不肯吃亏,最后荒了菜园子害得三家都没菜吃呢。” 经钱氏这么一说,王氏顿时反应过来,脸上不但没有尴尬之色,反到一脸的笑意,一把拉了陈三妹进怀里,说道: “你这个小丫头,才多久不见,说话到是一套一套的,真是招人疼的活宝。” “既然婶娘这么疼我,那就索性应了我,以后你们也不必操心,就等着吃现成的菜不好吗?” “瞧瞧这姑娘说的什么话,如果今天我不应了你就是不疼你了?” 王氏一边说,又在陈三妹脸上捏了一下。 陈三妹吃疼,却还是努力撒娇卖萌道: “我自然是知道婶娘是最疼我的。” 众人闻言,皆笑出了声来。张氏原本一脸的恨铁不成钢,最后也换成了勉强的笑意。 她家这闺女,是个心里有主意的。 “陈三妹,你不知羞,这么大个人了还在婶娘怀里撒娇卖萌。 未来的秀才娘子,可都像你这般没个正行?” 陈二妹探出头,说话声音有些软糯,到是少了几分孩子气。 恩……这个陈二妹今天倒是心顺没有像昨天一样别扭。看来大妹走了,二妹才顺毛。说明大妹成了二妹的逆鳞了? 众人闻言,又是一阵哂笑。 不过,令陈三妹意外的是,提起秀才娘子这个称呼,陈二妹到没有半分不悦之色。 看来,她看不上陈大妹,到不是因为觉得陈大妹混的比她好,大概是看不上陈大妹趾高气昂,高人一等的姿态吧。 “三妹,非是我们小气不肯,只是怕你一个小孩子家没力气,怕你打理不上三天,又来哭饶。” 大伯娘钱氏止了笑意,到是有几分正经的说了起来。 陈三妹闻言,起身从王氏怀里挣开来,紧挨着陈二妹坐下,又亮着眼睛对钱氏说道: “那大伯娘不妨放手让我干一番,看看我何时会求饶。 左右地在那里,又不会飞了。” “你呀,早就想好了要怎么堵我们嘴了吧,三个大人尽说不过你一张嘴。 今天要是不点了头,只怕下次见你又是一阵好缠的。 行吧,今天我作为长嫂,就替她们两个应下这事了。要有干不了的,只管去找你大哥哥帮忙,我们就等着,就看你这一个和尚能不能挑水喝。” 陈三妹闻言,心里一阵欢喜的给钱氏和王氏一阵好夸。一家子其乐融融的又是一阵说笑。 待日头开始偏西,陈三妹估摸着下午两点左右的时间,钱氏和王氏才相继回了家去。 待人走后,张氏便沉了脸下来,她虽觉得陈三妹有主意是好事,以后嫁人,也不至于是个软性子任人拿捏。 可她这样大包大揽,说破天也是自己家吃了亏,心里一口气哽在了脖子处,吐不出来也咽不下去,憋屈得紧。 “哎哟喂,老娘可别臭着一张脸了,菜园子归我管理,可不就是由我做主了吗? 虽然,伯娘他们是只管吃不管种,可他们能吃什么可还不是我们说了算? 再说,我要这菜园子过来,来年可是有大用处的。” “什么用处?就种那两三亩的菜地能有用处?” 张氏气不打一处来,这个闺女,从小就是个不省心的。 “现在可还不能说,不过您老且放宽心等着看就是。要是我干不动了,自然会去找大哥哥他们,绝不白白吃亏,你放心了。 您也且想开些别动怒,都是一家子的骨肉,别计较太多,啊……” 陈三妹边说边搂着老娘张氏一阵好哄,满嘴的唾沫星子横飞,就差喷到了她的脸上。 陈三妹就不信,死缠烂打,软磨硬泡会哄不好? 哄老婆都能哄得好的绝招哄老娘会哄不好? “去去去……你个死丫头就你道理多,也不学学你大姐二姐,那里就像你那么多事。” 张氏说着,推开了陈三妹,自顾转身去抱二柱子。 谁知张氏才碰了他一下,他便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被吵醒,陈二柱脾气一下子就上来,扁着嘴就要哭。 陈三妹立刻瞪了他一眼,眼角的泪水立刻缩了回去。 不知怎的,陈二柱从小就是惧怕陈三妹,以前怕揍,现在怕骂。 张氏看着二柱子可怜巴巴的模样,横了陈三妹一眼终究是什么也没有说什么。 “娘哎,二柱子身上老是一股子尿骚味,您给他洗洗,换身干净的衣服。 这么大的人还一身味,传开了以后媳妇都难讨。” “就你个死丫头事多,一天天的不给老娘添乱就不自在是不是?” 张氏横眼看着陈三妹,这丫头是得寸进尺了? 陈三妹一脸的无辜,这哪叫多事,明明这是好的习惯好吧。 于是,她跺了跺脚拉着陈二妹又急急地对着张氏说道: “哎哟我的亲娘啊,我这哪里是多事,爱干净明明是好习惯。 也不说只我一个觉得二柱子身上味道难闻,不信你问问二姐和大柱子,晚上进屋睡觉,空气不流通,整个屋子里都是一股子尿骚味,实在让人受不了。” 张氏闻言,看了看陈二妹和大柱子,二人皆是忙不迭是地对着张氏点头。 看来二人也是受其害已久,可碍于张氏平日里的淫威皆不敢发声。如今终于有陈三妹出头,自然是要帮着助阵的了。 第14章 提钱不行 张氏看着二妹和大柱子忙不迭失地点头表情,也才相信不是陈三妹在矫情作妖。 于是,她带着几分疑惑低头去闻了闻二柱子身上的味道。 这不闻还好,一闻,张氏只觉得尿骚味直冲胃里,然后便是一阵翻江倒海地干呕。 张氏一直知道二柱子身上有味道,但她却一直固执的觉得那是奶娃娃奶香味,经陈三妹这一说,她刻意凑近细细吸了几口,差点没把她醺晕。 这个二柱子,今天怎么也得好好洗一洗了,用皂角好好洗一洗。 这么长时间以来,可真是够为难几个孩子了。 陈三妹看到张氏抱着二柱子一副欲呕的模样,心里一阵乐呵。 这个老娘啊,怎么就是不信,那么大一股味,也就是钱氏和王氏不嫌弃,换成别人,哪里能在二柱子旁边待那么长时间,早就找借口溜之大吉了。 明明味那么大,却只想相信自己所想。不用事实说话,啧啧……真是偏执得紧呢。 帮弟弟洗澡这种事,怎么也都轮不到也一个做姐姐的,她就放下心来,不用干替人洗澡这种事了。 想想晚上不用再闻尿骚味,心里都忍不住激动。 终于不用每日都像睡在厕所里面了。 张氏收拾好东西带着二柱子出门后,陈二妹又重新坐回杏树下拿着她的白帕子穿针引线。 这人就这么热爱刺绣? 陈三妹凑上前,盯着陈二妹手中绣出的花朵一阵细看,看半天却没看出什么花样来。 毕竟外行人,哪里会懂得真正专业的东西。看些皮毛,能看懂是在绣什么就好,至于走线如何,针脚如何这些都是她看不懂的。 “二姐,你怎么就喜欢这些缝缝补补的女红啊?” 陈三妹盯着陈二妹的手帕问,没有瞄图,她竟能绣出花来,高手,这是高手,天赋型的高手。 “你这话问的,喜欢就是喜欢,难道还要理由不成?” 陈二妹笑着回答,手上功夫却是不停。 “恩……我也只是自己绣着玩玩而已,没有人教,也只能简简单单地缝些衣服罢了。 要是这辈子能亲自到绣楼里瞧瞧,得绣娘师父亲自指点几句就更好了。” 陈二妹低着头,说这话时眼里不免多了几分向往之色。 梦想,这绝对是个有梦想有目标的人,比起那些成天浑浑噩噩,只由着命运把他们往前推的人,陈二妹这细微的挣扎显得格外了不起。 陈三妹有几分动容,却又觉得心酸,穷人家的儿女,连追梦的资格都是没有的。 “二姐,今天先别绣了。帮我一起把这些木耳都洗干净晒干,等我把它们卖出去后,给你卖些彩线和花样来好好学。 以后我若发达了,一定让你找三河镇最好的绣娘做师父。” “又说胡话,绣娘收徒,只有师父选徒弟,哪有徒弟选师父的道理。 再说,就这木耳能卖钱?我怎么也长你几岁,可没见村里有人拿这个去卖,别在作妖,小心老娘给你一顿好揍。” 陈三妹有些意外,这个陈二妹,昨天还巴不得她挨一顿好打,今天到劝着她别瞎作,免得挨打。 真是小孩子心性,一天一个样。 “能不能卖钱你且先别管,反正承诺给你的彩线一定不会少,你只需安心帮我把事情做好就行。” 陈三妹说着,起身进厨房拿了一个大盆,招呼着大柱子就开动起来。 接下来的五天,陈三妹每天都早早地拉着大柱子上山采木耳,每天早上跑两趟,下午,陈三妹则抓着大柱子去菜园子里除草。 而晒洗木耳的活也几乎让陈二妹一个人包揽了。 陈三妹暗自在心里计算着,这些木耳若真的卖钱,陈二妹至少是能分得三分之一的了。 而这段时间里,二柱子每天坚持着用篮子去捡石子,直到院子里铺出两条不宽不窄的石子路,陈三妹也兑现了自己的承诺,又抓了一回小龙虾来吃。 不过,就算是清蒸小龙虾,蘸料里始终用了油,还是把张氏给心疼了好一阵。 时间一晃,转眼便是秋已至。陈三妹晒好的木耳已经存了满满两大个麻袋,足足有六十多斤。 这些木耳是姐弟几个捣腾的,也没有耽误家里的家务,所以张氏早早就放言,这些木耳无论卖不卖得出,卖多少钱她都不管。 但是,姐弟几人也不可以央求她去找销路。 想她张欣梅从小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三河镇,见到体面的人说话都会不利索,哪里有那个胆子去给他们找销路。 陈三妹见张氏的表态正中她下怀,心里虽喜却表现出一副十分失望沮丧的表情。 她要是表现的太高兴得意,万一老娘反悔,她岂不是白忙活了几个月? 八月初初一,是三河镇每十天一次的集市。 陈三妹在头一天晚上就约了大堂哥陈勇一起去镇上赶集。 头一天陈勇抓了好几条发黄的草鱼,大的足有一个小盆那么大,所以刚好就可以拿去集市上卖了。 由于不知道集市上有没有收购干木耳的人,陈三妹便没有带上大柱子一同去,只是用着大背篓背了一麻袋三十四斤木耳就在天不亮时同大堂哥一起赶路去了镇上。 原本,头一天晚上陈三妹试探性地向张氏借钱的,她想着,若木耳卖不出去,她也不至于饿着肚子空跑一趟。 谁知张氏一听借钱,差点就急的蹦上了屋顶。 嘴里骂骂咧咧地咒骂着陈三妹是个讨债鬼,专门来喝老子娘的血的…… 她以为,挨顿骂钱总能搞到手的,谁知张氏咒了她一晚,就是没有从她口袋里流出半个子来。 用张氏的话来说,她那点少得可怜的钱,都是将来要给两柱子娶媳妇用的,她的钱一贯是保持只进不出。 不过,若是她将来嫁给准秀才周庆年时,她是可以大方的将周家所有的聘礼都折给她做嫁妆的。 毕竟,嫁的是秀才,没有嫁妆,丢的还不是陈家的脸面。 养她一场,不图她一文钱对她已经是大恩了,可不许她在糟蹋老子娘的钱。 陈三妹听着她一个劲的唠唠叨叨,竟是一句话也反驳不出来。 她要敢驳两句,她老娘绝对会给她讲一晚上的道理的。 所以,她算是明白了。老娘什么都好商量,可遇到钱的问题就是没得商量,还要被教育的服服帖帖。 最终,陈三妹只得空着肚子,身无分文地去闯了。 第15章 摊位费 卯时一刻出发,披星戴月,谁怜交饿之人? 15里路,一路负重前行。 陈三妹不足五十斤的体重却要背负着三十斤的货物,高大的背篓,长时间的压在她肩上,压得她几乎直不起腰来。 而陈勇虽然长的人高马大,可他用两张只大木水桶担着鱼,本就负重过百斤,一时也无法帮陈三妹减轻半点负担。 于是,兄妹二人走走停停,直到晨时四刻,二人才堪堪走到了三河镇。 三河镇的早市晨时开市,巳时四刻结束。 陈三妹兄妹二人出发的早,就算一路上走走停停,来到早市上到也还不算晚。 此时,早市正是最热闹的时候,可好的摊位也几乎被人给占完了。 无奈,兄妹二人只得找了靠墙角偏僻的地方放下手中的货物。 由于陈勇的鱼又大又肥,他才放下水桶便有人围了上来,加之他每到赶集日总会抓鱼来卖,多少也有了些老客户。 所以,很快,陈勇的鱼就卖了见底,只剩些巴掌大的小鱼尚未卖出。 而陈三妹的一大麻袋木耳摆在一旁,竟是人来人往,一个问价的人都没有。 眼看着陈勇的荷包越来越鼓,而她还是囊中羞涩,毛都没一个,心里不由地开始着急起来。 奶奶的,难道她得饿着肚子把这一大袋木耳给背回去? 她真是迷之自信,想着什么都能卖个子,失策啊! 不过,如果真没人买,陈三妹是打定了主意出城就把它们给扔了的,绝对不会傻乎乎地再给背回去。 又等了两刻钟,陈三妹的木耳仍然无人问津,而在这时,官府收摊位费的小吏却到了他们跟前。 三河镇的集市摊位收的不算贵,两文钱一个摊位可以一直从开市卖到散市。 收钱的小吏站在二人跟前,不会因着陈三妹还是一个小孩就不收她的钱。 她故意在身上摸了个遍,磨磨蹭蹭半天拿不出一个子,收费的小吏都有些急了,她才舔着脸笑道: “官差大哥,我这出门着急忘了带钱,你看我这一早上还没开张,要不……我先欠着,等开了张再给您?” 陈三妹怎么也没想到还会有收摊位费这么个说法,这下子可难办了,这官家的债赖不掉,也不知道好不好佘。 不过她不知道有摊位费这个说法,张氏肯定是知道的。 在明知道有摊位费这么一个事实的情况下,老娘竟能狠得下心来真的一个子都不给自己,实在是过分了啊。 铁公鸡也没她这么铁的! 不支持儿女搞事业也就算了,怎么连儿女的安危都不顾了? 算你狠! 小吏看着陈三妹一脸稚嫩,明显一个半大的孩子一脸的难为讨笑,却没有半点恻隐之心。 这样的人他见多了,也就麻木。 放眼望去,整个早市像她这样的人多了去,要是他对每个半大孩子都动恻隐之心,三河镇财政收入减少是小,要是因此人人效仿她,那么这个早市早晚开不下去。 届时,早市无人管理,出现各种问题最后苦的也是当地的百姓。 “没钱?没钱这东西就没收了,官府办事从不佘债的。” 小吏说着,就拽起了陈三妹的袋子。 陈三妹淡定地看着,拦也不拦一下,这东西若卖不出去,它就是一文不值,反正她如今已经没什么信心了,没收就没收,没必要跟这些公务员闹。 自古民不与官斗,人家也不过是依法办事,她可不想给自己惹麻烦。 然而,陈三妹自己不急,一旁的堂哥陈勇到是急了起来。 他连忙抓住小吏的手,一边点头道歉道: “官差大哥,实在对不住,这是我家小妹的货,我给她付摊位费,您就大人有大量,把这货给留下吧。” 陈勇说着,连忙从荷包内数了四文钱塞入小吏的手中。 陈勇怎么也没想到,陈三妹身上竟是一文钱也不带就跟着她一起来了集市,万一出了什么事手上没点使唤的银钱可该怎么样? 真是胆大! 小吏掂了掂手上的铜板,不耐烦地把木耳丢到地下。 “早说嘛,真是浪费时间。” 小吏甩了甩手,头也不回的去了下一个摊位。 陈三妹见状赶忙废劲地捡起被扔在地上的木耳。 这些好了,一文钱没赚到,反到欠了大哥哥两文钱。 所以,这木耳今日只怕怎么也得想法子给卖了出去,不然的话,她上哪去弄两文钱还给人家? “大哥,我把这木耳卖了就把钱还你。” 陈三妹傻笑着对陈勇说。她活两辈子这次绝对是最尴尬的一次,第一次体会到身无分文的局促尴尬。 “没事,自家兄妹还什么还,两文钱而已,不值当你记在心上。” 陈勇呵呵笑起来,大白牙露出来显得十分爽朗。 看得出,陈勇是真不在乎这两文钱,一家子的骨肉,总是拒绝别人的好意,总会变得生疏。 而且,两文钱,也不多,若是二十文,她定然是不会接受的。 索性,陈三妹便坦然接受他的好意,也利索地笑道: “那好吧。如果今天我这木耳能卖出去,我便把钱还给大哥,大哥也当接着才是。 如果卖不出去,那我就当是大哥疼我,我就不还了。” “好,就依你。” 陈勇笑看着陈三妹一口答应下来,眼里也尽是疼看之色。 他是陈家的长孙,自小就被教育要爱护弟妹,而他也做到了对一家子弟妹们的照顾和关爱。 本来一早上木耳无人问津,陈三妹是有些泄气的。可如今,她欠了陈勇两文钱,到激起了她的斗志。 主要是,这木耳若卖不出去的话,她就还不起陈勇。两文钱的事,让她觉得实在有失颜面! 两文钱买了她的脸面,怎么算都是亏大发的,所以,这钱必须得还! 要是还不起,日后她哪里还有脸再出来混? 她静下心来,左右观察着四周,发现早市里卖的都是些鲜血的果蔬之类的东西,根本就没有干货售卖。 她才不信古代这种地方没有干货买卖,不然的话,那些大户人家的桂圆莲子汤之类的难道是用鲜货做的? 怎么可能? 古代冷冻储藏技术不先进,所以干货绝对是紧俏的。 她之所以卖不出去,绝对是方向没找对。 她得到处去看看,一定会有单独的干货交易的地方。 “大哥,你先帮我看着,我去方便一下。” 陈三妹打了个招呼便离开了摊位。 她如果说是到处去看看陈勇肯定是不会同意的,他也怕陈三妹一个小孩子迷路被拐。 可如果说是去方便,陈勇绝对会让去。 毕竟人有三急,他不可能叫她憋着。他也不可能陪着陈三妹去,男女有别嘛。 第16章 干货铺 “早去早回啊!” 陈勇叮嘱了一声,心里有些不安。 “放心吧,我先去了。” 陈三妹对着陈勇挥了挥手,转身便挤进了人海之中。 陈三妹一路从市集里挤了出来,破旧的草鞋几乎被摸破。 出了市集,左走是出镇的路,右走是一条卖各种杂货的铺子,直走则是入镇中心的青石板路。 陈三妹选择右走,不往镇中心走去。 以她前世逛菜市场的经验,菜市场四周往往会有些专门卖干货杂货的店铺。 她想,既然市集里没有干货交易,那么四周的铺子多半会有。 于是,她朝着右边的另一条街走。街上有一排排各式各样的铺子,面面上依稀写着布行、酒肆等字样。 虽然那些字都是繁体字,与陈三妹后世学的简体字多有不同,可大体形体上还是有相似的地方,她猜一猜也是看得懂的。 她一路往前,目标清晰。 直到走到街尾,她才赫然看见一间写有“干货”字样的铺子。 她心落了下来,总算没有她所想的那么糟糕。 干货店门敞开着,里面几乎没有什么客人,只有一个衣着较好的中年男子和一个带着布冒的小厮在点货。 “老板,您好。” 陈三妹凑上前去,打了个招呼。 中年男子和小厮转身,只见一个瘦小的女孩子,头发枯黄,梳着整齐地双丫辫,红色的头绳有些发白,显得破旧不已。 她面无二两肉,水灵灵的眼睛地看着他们,目光中尽是坦然,毫无惧色。 再看她,一套破旧的衣服,灰白的颜色,短小的上衣,要上系了一根青色腰带,裤腿有些短,露了半节脚踝出来。 破旧的草鞋,露出她洗的白净的双脚。 见陈三妹如此打扮,中年男子并未把她当成讨饭的小乞丐。 因为她身着虽破旧却是干净整齐,虽是主动上店,却是坦然无惧。这样的人,又怎么会是乞丐呢? “小姑娘有事吗?” 中年男子放下了手中的纸笔,饶有兴趣地问了陈三妹。 他觉得,这么大的孩子,有她这份沉着的人少见。 他是商人,商人看人的眼光一向毒辣。 “请问您是这家店的老板吗?” 陈三妹大方又不失礼貌的问。她这样的出生,谈生意找老板谈才是最稳妥的。 因为但凡是个脑子有点沟壑的老板做生意都懂得不能以貌取人,可打工的伙计就不一定了。 而她自己这一身的穷酸打扮,就是最易让人看轻的。 “我是这家干货店的老板秦智明,小姑娘有何指教啊?” “秦老板,请问您这里收购木耳吗?今年新晒的木耳,成色个头都是上佳的。” “哟,小姑娘还懂干货?” 秦老板啧啧两声,饶有兴趣地问。 “正好,我店里最近出货紧,今年天干,收来的木耳桂圆的量不多,正好也需要。 你若手里有货不妨拿来我瞧我,咱们先应了货再谈价钱如何?” 秦老板店里确实需要货,平日里他卖干货,也买干货。 从农户手里低价收来,待县城甚至州府的商户来收购,又以高于低价收来的三分之一卖给商户。 县城或州府的商户来收购干货,多是从他们这些规模稍小的收购商里买去,他们是没有时间一点一点地从农户手里买来的。 当然,秦老板也零散地给当地百姓卖一些干货,但价格就要略比批给县城商户的高一些。 就像现代那样,其实秦老板这角色就如同一个中间商搞批发。 陈三妹听秦老板这么一说,心里有些兴奋,面上却是不显。这下,不怕没钱还大哥陈勇了。 “秦老板您稍等,我这就去取货。” 陈三妹说着,笑着就装身往集市走去,不慌不忙,步伐稳健,整个人看起来沉着又稳重。 陈三妹一路折反,朝着拥挤的早市挤去,好不容易,才挤到陈勇所在的摊位,而她干净的脚却被踩了几大个脚印,草鞋上沾满了潮湿的泥。 “大哥。” 陈三妹笑着走近。 “怎么去了那么久,我还以为你迷路了呢,把我给急的。” 陈勇急得一头汗,见陈三妹回转,心里紧绷的绳才松了下来。他急急起身,伸出手想要去拉一把陈三妹,却在看到她如今越发的高挑的身形止住了手。 虽是兄妹,可到底男女有别! 陈三妹看了一眼陈勇木桶中早已空空,鱼早就卖了个干净,心里愈发的开心起来。 “哥,跟我走,我找到买家了。” 买家?陈勇一阵莫名其妙,随后又恍然,自然是买木耳的买家。 陈三妹刚蹲下身去想要去把那一大背篓的木耳给背起来,陈勇却率先抢了过来道: “如今我木桶已空,我来背吧。” 说着,也不顾陈三妹反应,便背上背篓,肩担木桶就往陈三妹来时的方向走。 这个大哥可真是有种长兄如父的感觉啊,对一个堂妹也能如此无微不至。 报答,等她发达了绝对是要报答他的,以涌泉相报。 只可惜是堂哥不是亲哥,遗憾呐…… 陈三妹在心里暗暗遗憾,却又心安理得的接受着别人对她的好。 没办法,她这弱柳扶风……咳咳……她这羸弱干瘪的身材,实在不适合干苦力,能空手而行咱绝不负重上路。 就只能,辛苦她家人高马大的大哥哥了。 陈三妹一路引着陈勇到了秦老板的干货店,秦老板果真也还在店里等着她。 嗯……还算厚道,果真等着她。呵呵……虽然,他店铺在那里,他也跑不了。可当陈三妹和陈勇来的时候,秦老板却是起身笑脸相迎,她就偏执地认为是在等着她。 “老板,验货!” 陈三妹爽朗地笑着,帮着陈勇把那一麻袋木耳放在地上。 秦老板看着陈三妹一脸爽朗的笑意,不见往日里卖干货给他的农户那种小心翼翼,心里不由的生出了几分好感。 “小姑娘到是个爽快的人。平日里来我这里卖货的,要么小心翼翼,要么极尽讨好,你到是……坦坦荡荡,既不小心,也不讨好……” 陈三妹撇了撇嘴,心道:你以为你土皇帝呢,收个货还要别人讨好奉承,以满足你膨胀的虚荣心?变态吧你…… 当然,她也明白秦老板不过是闲聊随意说说,并没有因为陈三妹没有刻意奉承她他而不高兴,也更没有提醒陈三妹要可以把姿态放低的意思。 人家陈三妹也没有高姿态,只是平等而处罢了。 第17章 试探她? “秦老板,我是不知道其他人。但我想,咱们是做买卖,您买我卖,两厢情愿,各自皆为利,也并不存在施恩与被施恩。 说白了,双方是相互关系,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又何必奉承?就算奉承里,又有几句是真? 说不定当面嘴里抹了蜜,背地里却是涂了毒。还不如咱们这样有一说一,有二说二,虽说亲近没有,却绝对没有虚伪,您说中不中?” “哈哈……你这小姑娘,年纪不大,说话到是头头是道,很是有自己的一番见解。 来吧,我看看你的货是不是和你说的一样好。” 秦老板说罢,将背篓里的麻袋打开,干净的木耳便露了出来。 秦老板伸手进麻袋里翻了一圈,见麻袋上下的木耳都是一样的成色,并没有以次充好,将好的放在上面,次的放下面,嘴角不由地露出了笑意。 “怎么样,秦老板?我陈三妹是个实诚人,做生意讲就细水长流,绝对童叟无欺,您就放心吧。” 秦老板回头,看着陈三妹脸上露出几分与她年龄不符的沉着与自信,心下暗暗叹息,鸡窝里生出凤凰蛋,可惜…… 要是陈三妹知道秦老板用鸡窝来形容她如今的家,只怕要跳脚大骂你全家都是鸡! “果真是一等一的上品好货。也不知道这木耳是你晒的还是家中父母晒的,成色竟是难得的。” “家里兄弟姐妹一起晒出来,主要是本身木耳长得好,加之晒木耳那几天天气好,都是爆晒得来的,又没有沾过露水。 怎么样?秦老板给开个价呗?” 陈三妹笑看着秦老板,一旁的陈勇干站着不敢说话,被陈三妹虎得一愣一愣的。 他实在没想到,他家三妹在外人面前竟还能这样从容淡定,这份魄力,哪怕是他这个读过书识得字的人都没有的。 他哪里知道,他家三妹早换了芯,哪里还是她看到的从小就会耍横的那个陈三妹! “这货确实错不了,姑娘是个爽快人,我就和你直说了。 往日我家这等成色的干木耳都是五十六文一斤的收购,但我看姑娘这货干净不说,成色也是极佳。 这样,我给你五十七文一斤,你有多少全都拿来,我都要,只是你可不许拿到别家去卖,怎么样?” 乖乖,五十七文一斤? 陈勇在一旁听着不由地惊得捏紧了拳头,心里不知是激动还是怎么的。 他抓鱼来卖,泛黄的大草鱼也不过十文一斤,稍微小一点的才卖到九文。 菜市场的猪肉也才十五文一斤,肥肉能卖个十八文而已。 而陈三妹晒的这些木耳不过是些干货,怎么就比实实在在的肉贵那么多呢? 其实,他不知道,晒一斤干木耳需要差不多二十斤鲜新的木耳才能晒得。 所以算下来,其实也不过是三文不到罢了。再说,木耳在乡下虽然常见,但能一次性长那么多的实在太少,木耳太少,晒出来也不好买的。 陈三妹看着一脸笑意的秦老板,心里顿时警惕起来。 这老板打的什么主意?这三河镇就算还有其他收干货的铺子,也不至于这样盲目抬价吧? 天上掉馅饼了?就这样不长眼的砸到她头上来了?这不是扯淡嘛…… 这秦老板绝对是在试探她,以一分钱的利来试探她的人品。 真是岂有此理,她的优良品质只值这一文钱的利吗?还是太年轻了,也就是她生性纯良,要是遇到个贪的,试探代价再大些,绝对让他后悔! 人性这东西哪里经得住试探?所以,打死也别瞎试探! “秦老板这是哪里的话,我既然答应卖给你,又岂会再另外卖给他人。 再说,这三河镇,我也只知你这一家干货店。 这样,我家里还有三十多斤,改天我一并带来给你。价格也是五十六文一斤,咱们做生意,你赚我也赚,彼此都留点利图才会长久。” 秦老板听完陈三妹的话,不由的哈哈笑起来。 “你这个丫头真是有趣,但也果然没让我失望。 你若是真要了我五十七文,我倒是要轻看你的了。没想到,你到是个不贪财的。” 秦老板说着,把木耳从麻袋背篓里拎了出来,又对着里屋内忙前忙后的伙计道: “小海,来,把这袋木耳拿去称一下。” 陈三妹看着伙计把木耳搬了进去,来不及激动木耳能卖这么高的价钱,又装做实诚地说道: “秦老板这是哪的话,这世上有谁会不爱钱财的呢? 只是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您厚道给我高价,我却不能心安理得得接受。 我只取我应得的部分,必竟,我又不是只想着和秦老板做这么一回生意,往后日子长,总不能一次把路都走到尽头了吧?” “哈哈……你这姑娘若是个男子还了得?早晚有大出息……” 秦老板说着,笑着从收银台上拿来了一双藕色的绣花鞋。 “你这丫头十分对我的脾气。我看你日后只怕也会在这街上跑生意,这鞋子本是做给我女儿的,奈何她比你年长,鞋小了穿不下,我索性做个顺水人情送给你,小丫头可别嫌弃。” 秦老板说到这里,陈三妹下意识地看了看自己裸露在草鞋外的双脚,上面还沾上了少许的湿泥。 她这是在长辈面前失了礼了?古人平日里可不许女子露脚的,可奈何她家那么穷,每个孩子都没有一双布鞋。能有衣服穿,没落到衣不蔽体的地步已经是体面了。 陈三妹道了声谢,到是大方接下了秦老板的鞋。人家既然已经说了要做个顺水人情,再矫情拒绝那便是清高不给人面子了。 不过,她也在心里暗暗发誓,这次回去,一定要给家里的每个女孩子都做一双布鞋。 她家二姐陈二妹,大伯家的陈慧姐姐和陈淑妹妹,小叔家的陈可姐姐和陈娇妹妹,一人一双。 以后出门在外,她家的女孩子就不必像她如今这般尴尬了。 “陈姑娘,劳烦过来复一下称。” 伙计小海扯着嗓子叫了一声,陈三妹看了一眼秦老板便往里屋走去。 “三十二斤,姑娘你看一看对不对?” 小海对着她又说道。 秦老板跟在她身后,只见陈三妹眼睛看向别处,却是笑着点头道: “小哥称的,自然是没错的。” 很显然,陈三妹来里屋复称,不过是走个过场而已。 秦老板看在眼里,越发的觉得这小姑娘不简单。 她进屋,表明自己不会让人轻易给忽悠,进屋而不看称,则是再告诉秦老板,她相信他的为人,也不多疑。 这样年纪的孩子,能有此心思,实在不简单。 然而,他却没有想到一种可能。 眼前这个小姑娘其实并没有想那么多,她只是……不会看称而已。 第18章 终于见到钱的样子了 “秦老板,你这银耳不按斤卖,却按个头卖,到是个新奇的卖法。” 秦老板闻言,本来到柜台找钱的手突然顿了一下,意外地说道: “哈哈……想不到小姑娘你竟还是个识字的。” 如今虽是国太民安之年,可大明朝百姓日子仍旧艰苦,普通农户人家,连儿子都没有书读,何况是个女娃娃? 所以也难怪秦老板会惊讶。 陈三妹闻言,心里暗叫一声糟糕,差点就忘了如今自己这个角色可是目不识丁的地道农家女子,突然能识文断字,无师字通岂不是罕事? 这要是让人知道,别人会不会以为她是天财,又或者把她当妖怪看待。 至于为什么不会把自己当神仙,主要还是这个人性本恶的问题。如果她能对别人有求必应,或有点石成金的本领,也说不定也会有人把她当神仙的。 陈三妹下意识地转头看了一眼身后的陈勇,只见他满脸疑惑,眼中浓郁的探究让陈三妹顿时谨慎起来。 藏拙!藏拙!再不藏拙就自罚自己多吃两碗饭,真是的!聪明也得藏着些,别张扬的到处招人恨是不是。 陈三妹对着秦老板露出傻傻地笑脸,尽量让自己眼中露出点懵懂无知,伴猪吃老虎咱不擅长,别表里如一的把自己的聪明才智都表现出来也能将就一下了。 这是最低的要求。 “秦老板真是说笑了,我家中弟弟尚未有书可读,我一个女娃娃哪里有读书识字的机会。” “哦……是吗?”钱老板饶有兴趣地问,又接着问道: “你既不识字,为何会知道这是银耳,而这银耳又是按个头卖?难道你不是看我牌子上的标志吗?” “自然不是的。”陈三妹一脸天真的笑着应,又道:“银耳我曾见过,不必看什么牌子标志我自然知道。 你看,你这银耳摆放不像木耳一般一个大框子装着,而是刻了小阁子,一阁放一株银耳,这一看就知道是按个头卖的了。 只是,我不明白这银耳怎么会按个头卖。” “嗯……小姑娘到是心细。只是你有所不知,这银耳十分难得,比之燕窝还珍贵些。 一般人家也少有人会像买木耳那样一买就是上斤称的。 就算是有钱的人家拿个百十两银子来买,就一个干货店有时也没那么多。 说白了,其实也就是银耳稀少,若她和木耳一样出的多,自然也不会按个头来卖的。” 听到这里,陈三妹也明白了,说白了就是物以稀为贵。 古代的银耳,自然都是长在山里的野生银耳。 银耳生长条件比木耳更为苛刻,就算是几百年后的现代,野生的银耳也是十分贵重的。 要不是现代有技术培育人工种植银耳,只怕她那种小老百姓也只能在电视上看看银耳长什么样子了。 “原来是这样啊,只是银耳这么稀少,不知道一株能卖多少钱?” 陈三妹开口问秦老板,心里一阵叹息,她这该死的演技啊! 明明那木牌子上大写着银耳单株一两三钱银子,还有些成色差一点的,也标着一两,一两一钱银子等。 她明明都看到懂,却问的这么自然,这不是演技是什么? “不论是什么货,总能分出上中下几等货色,而好货自然价钱会高一些。 总之,这银耳再差的也能卖到个一两,好的一两六,一两七不等。” 秦老板说着,把一两碎银子和几串同板推到了她跟前道: “五十六文一斤,三十二斤共计一千七百九十二文钱。我给你一两碎银子,其余七百九十二文给你铜板。 姑娘你算算可是这个数,也点一下这个钱对不对。” 看着眼前堆起的钱,陈三妹露出一口大白牙来。她来到这个鬼地方这么长时间了,也总算见到钱长什么样子了。 可是……她又尴尬了,看着这么多钱,她两只手都拿不完,也没个钱包。 哦……不对,现在的钱不是纸币,人们不用钱包,都是用荷包的。 可是,她一个女孩子,竟然连个装钱的荷包也没有,她老娘也真是够了,抠搜到一个荷包也没给她做。 难不成,把这些钱都往背篓里装,这也太有损形象了吧?二两银子也没有,竟然用背篓背? 不知道得,还以为她做成爆发户想疯了。 虽然她确实想做爆发户,可那不也要低调一点嘛,显得有修养。 陈三妹局促了片刻,还是笑着说道: “秦老板亲自点算的钱自然是错不了的。” 说着,她想了想,还是撩起衣摆,将钱都兜在了衣摆里。 没办法,只能暂时这样,待会去卖个大荷包吧。 秦老板看着眼前这个连个荷包都没有的女孩子,终是动了些恻隐之心,她叫住了正要走的陈三妹,往柜子里哪了个粉红色的荷包递给了陈三妹。 这是他之间在街上买的,想着他自家的女儿喜欢,便买回去哄哄他的独女。 一个荷包,于她女儿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东西,可对于陈三妹这种贫家女子,却是急需。 陈三妹笑着接了荷包,却也从那一堆的铜板中挑出五个给了陈老板,便笑着说道: “多谢陈老板好意,可我已经白拿了您一双鞋,怎么好意思再拿荷包。 您是开门做生意的,又不是开善堂的。我不知道这荷包多少钱能卖到,五文钱是我能承受的最大,所以只能给您五文了。 这钱您若不收,我可就不要了。” 秦老板看着眼前太度坚定的女娃娃,心中不禁有些柠檬,他家的孩子若都能有这番处事的觉悟,他也到不愁了。 其实,这倒是秦老板误会了,陈三妹可没有像他想的那样处事有多好的觉悟,她也喜欢占便宜,只是不喜欢占小便宜罢了。 占小便宜多掉价啊,要占就得占大便宜。 她不占一个荷包的便宜,那是因为一个荷包不值得让她欠下一个人情。 人世间,最难还的便是人情了。 至于她为什么接下鞋子,那也是因为鞋子是人不要的,所以那不算欠人情 直到出了干货店,陈勇憋了一肚子的紧张才松了过来。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他家三妹看起来还是个不怎么知事的孩子,连男女大防都不太懂,可同别人做起生意来竟是这般的不骄不躁,沉着冷静,进退有度。 而他那么大一个人了,还是个读过几天书的人,光是进到人家的铺子里都觉得紧张不已,更别提跟人谈笑风声了。 唉……其实陈勇完全误会了陈三妹,什么男女大防都不懂,对于他们认为的男女大防,陈三妹这辈子可能都学不会的了。 第19章 周庆年 三十二斤木耳能卖那么多钱实在出乎陈三妹的意料。 她想着,能卖个三百文已经算是很不错的了,没成想竟然卖了意料之外的五倍还多。 她心里有些嘚瑟,有种天降横财的感觉。 陈勇抓了那么久的鱼,估计总的还没有卖得一两银子,所以啊,赚钱这东西,运气也还是很重要的。 “呵呵……” 陈三妹得意的傻笑出来。 “三妹笑什么?” 陈勇跟在一旁,明知道陈三妹为何傻笑,竟然还是忍不住勾起嘴角问起来。 主要是看到陈三妹赚了这么多钱,他也高兴,也想跟着大肆讨论这件事情来舒缓自己的激动。 陈三妹闻言,转身抬头便撞上了一双柔和的眉眼。 只见那人站在货柜前,柜台上放着一本略旧的书。 他头发梳的整齐,半丸子的头发扎在头顶,系了一根青色的发带。 白皙的皮肤,鲜红的唇色,整个人看起来比陈三妹自己还清秀几分。 嗨……主要是陈三妹整天在山里跑着,自然也养不出什么好皮肤来,再者她家穷的饭都吃不饱,人也还没长开,自然还是只干瘪的丑小鸭。 不过陈三妹相信,以她的斗志,绝对会把自己养的白白胖胖的,丑小鸭变白天鹅那也是早晚的事。 陈三妹有些呆,眼前的男子,长了一张瓜子脸,显得有些刻薄,但好在他双目天生柔和,配在这张脸上,到显得整个人别有一番柔美却又不失阳刚之气。 嗯……就是那种典型的温文儒雅,还算不错。 此时男子也打量着她,只见她黑瘦干瘪,个头不高,一双水灵的桃花眼格外好看。 身着简朴,却是难得的干净利索,浑身透着一股子的鲜活灵动。 男子露出几分诧异,好一会儿才释然,对着她露出了一个笑脸。 “庆年哥哥……” 陈三妹下意识地叫了一声。 陈三妹是有原主记忆的,眼前这个男子就是他未来的老公,差不多有两年没见了。 曾经卷起裤腿在田里满地跑的泥娃子如同脱胎换骨一般,判若两人。 陈勇闻言,朝着陈三妹视线的方向转头看去,只见周庆年一身气度,哪里能看得出是从乡下来的泥腿子。 “三妹,大哥,你们这是……” 周庆年说着,从杂货店内的柜台处走出来。 他身量高,却有些瘦弱,青衫长袍,越发显得他柔弱。 这就是她为来的老公了? 陈三妹暗自想着,模样长的到还不错,配未来变成白天鹅的她也还配得上,只是他这也忒瘦了一点了吧,这么瘦也不知道夫妻之事行不行? 若是不行,那她这辈子可不就得守活寡了? 嗯……问题还是蛮大的。 陈三妹天马行空地胡思乱想,她哪里知道,她可真是多虑了。 谁说男子瘦弱活就不行?再说,十四五岁的男孩子本来就是在拔高的时候,再长两年可不就精壮起来了? “我和三妹来卖些干货,不巧竟在这遇上你了。 叔叔婶婶们可都安好?” 陈勇笑着回答,语气中还有几分热络和激动。 他与周庆年年岁相仿,小时候二人也是一起下河摸鱼,上山打柴的。 而且两人当初也是一起到镇上来求学,只是周庆年是读书的料,而他却不是那块料。加上家里穷,读了一年识得些字便回了家。 所以,再怎么说,两人也是从小玩到大的兄弟。 而且周庆年可是和陈三妹定了亲换了庚贴的,那就是他的妹夫。 就算这几年见的少了,也没有让他们变得疏远起来。 “好,他们都挺好的,只是近日阿爷染了些风寒,我娘在家里伺候,我爹也忙着去进货,所以这店里只的让我来守着了。 来,快进去坐一坐,我给你们沏壶茶解解渴。” 周庆年说着,便热情地把陈勇拉着往店铺里走。 见陈三妹没有跟上来,周庆年转身,看到她呆在原地一动不动,不由的叫了一声: “三妹?” “啊?” 陈三妹回过神来,见周庆年眉目温和,打量着她的眼神带着一丝笑意。 “快,进屋喝茶,好歇一歇。” 啊?去未来老公家? 陈三妹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自己沾满泥巴的草鞋,心里想着就这身打扮进去,会不会让未来的婆婆看轻了? 不过,管他呢,以后的事也说不准。 眼看周家是越来越兴旺,而她们陈家却是一直原地踏步,这门亲事成与不成还两说。 “好!” 陈三妹抬起头来,爽朗地笑了起来,半旧的红绸带在她的双丫辫上随着微风吹动,异常动人。 粗布麻衣,难藏她天生丽质…… 当然,天生丽质也只是陈三妹个人这么认为。以她如今这干瘪的模样,哪有什么美丽可言啊。 进了杂货铺,往里走有一处半封的玄关做成了货柜,货柜后开了一扇门。 在周庆年的带引下,陈三妹和陈勇饶过玄关,从门内走出边进了一座小院。 小院是个狭小的四合院,院中有口水井,旁边搭了几个衣架子,如今上面正晒着几床半旧的棉被。 院子正北方是堂屋,堂屋两旁各开了一个小耳房。 小院东边是厨房,厨房旁边搭了间小屋。西边有一厢房,略宽大。 才进院子,陈三妹便肯定西厢房就是周庆年的住所。 看着这小小院子,陈三妹也意识到周庆年的父母,周老爷爷,还有周家三兄妹,如此住下来也显得有些拥挤。 不过,比她家那两间茅草屋到是不知好了多少倍了。 “庆生,你先出去看着铺子。” 周庆年对着在院子里打扫的周庆生说。 见有人来,周庆生也不叫人,半大的孩子,看起来就比大柱子略大。 “哦!” 周庆生小朋友应了一声便往外周去。 进了堂屋,陈家兄妹才坐下便听到耳房内传来了一阵咳嗽声。 周家爷爷果真是病了。 “庆年,有客人来了?” 门外,一个略粗的女人声音传进陈三妹的耳中。 随后,直见一个气色极好的中年妇女走了进来。 “周婶婶好……” 陈三妹和陈勇一同起身问好。 陈母刘氏,刘秀英,三十七八岁的年纪,因着这些年不在种的,皮肤保养的很好,就像三十出头的年岁。 见来的是柳林村的泥腿子老乡,加上还有个衣裳褴褛的未来儿媳,脸上的表情顿时变得拉跨起来。 如今,他儿子十四岁的年纪已经是个童生,待明年开秋试,那就是稳稳当当的秀才郎。 像她家儿子这般年少有为的,这十里八村还真找不到第二个,将来就是娶县太爷的女儿那也是使得的。 偏生老爷子胡乱定了这么个不成样的亲事,让她心里实在膈应。 特别是这两年来,周庆年越发的出息,陈三妹便成了她心头的一根刺。 再看如今陈三妹的模样,衣裳褴褛,又黑又瘦,还是个大字不识的人,这哪里配得上她的儿子?哪里有个秀才娘子的派头? 要真娶了她这么一个泥腿子,她家庆年可不让人笑话了。 第20章 女人的战争 陈三妹不知道,眼前这个面色和善的妇人其实心里早已恨毒了她。 她还想着,在未来婆婆面前,要表现得乖一点,万一,万一她和周庆年真的成了,也不至于给这个婆婆留下不好的印象。 “哦……是阿勇来了,快坐快坐。” 周母刘氏对着陈勇挥挥手,笑着让他坐,却对着陈三妹的笑脸视而不见,就如她这个人不存在一般。 陈三妹没有在意这些小事,她想自己也没得罪她,她如今这般做派说不定只是粗心。 又或者陈勇是哥哥,而她如今未及笄,所以当她是孩子罢了。 因此,陈三妹便跟着陈勇一起坐了下来。 原本这没什么的,可陈三妹才坐下,却听到刘氏略带嘲讽地说道: “我一介妇人,没读过什么书,到也还知道,在长辈面前,应当恭敬,孝顺。 长辈不发话,不可妄动。 三妹,在家你母亲可有教过你,若是长辈不让坐,擅自坐下是会显得特别没规矩没教养? 也就是在我这里,我不与你计较那么多。可若是一直这般样,出去了可不得让人笑话?” 刘氏边说,边斜瞅着陈三妹,又道: “唉……也是,你从小在泥里走地里滚的,哪里有那个见识去学学女孩子家的规矩,也不能太苛责了,话能说利索就已经很不错了。” “母亲……你这说的什么话?三妹……” “庆年,去烧些水,给客人倒两杯糖水,茶就别泡了,他们在村里和白水习惯了,喝茶倒是难为了他们。” 周庆年眉头紧锁,急急地开了口,却被刘氏挡了回去。 刘氏盯着周庆年,脸色十分不好,态度也十分坚定。 周庆年无法,只得到厨房里去烧水。 陈三妹闻言,抬头打量着这个笑魇如花,却满嘴夹枪带棍的未来婆婆,嗯……找茬的? 可以肯定,这老婆子是看不上她的了。 不过,她也挺看不上这老婆子的,自己腿上的泥都没有洗干净,这会到嫌弃她是个泥腿子了? 陈三妹盯着刘氏,刘氏也盯着她,两个女人之间的战争,在这无声的对视中开始,谁也不肯让谁。 良久,陈三妹才咧嘴笑了起来,亲亲热热地说道: “是吗?婶婶,你不说我还真不懂这些呢!也就是婶娘你当我是自己家人才这么指点我了。 要是换做别人,只怕当面还跟我客客气气的,背地里都把我给看轻了。 唉……我娘就一泥腿子,又哪里懂什么规矩教我尼。 不过婶婶学的到快,没两年功夫,可倒是把这规矩学得一等一的好。” 陈三妹越说,心里越发觉得痛快,看着刘氏越发黑下的脸,又接着说道: “婶婶,前面干货店的老板还夸我是个聪明人,其实啊,我自己知道自己是个笨的,这身上的泥味没个十年八年是怎么也洗不掉的。 也不知道,将来和庆年哥哥成亲后,还不知道要给他丢多少脸呢……唉! 我知道,婶婶一向是个和善面软的,到时候可别心疼我,该骂就骂。就像今天这样,自家人,就该当面好好鞭策才是。” 刘氏听着陈三妹一口一个自家人,心里别提有多膈应,再听到陈三妹一个姑娘竟丝毫不知廉耻地说起自己的婚事,整个人感觉就像是吃了苍蝇一样难受。 她一拍桌子,突地站了起来,想破口大骂,却碍于自己是准秀才的母亲不好耍泼,忍了忍才慢慢坐下,冷哼着说道: “你一个姑娘家家的随便把自己的婚事挂在嘴上,也不知道什么是羞耻,外人听了,还以为你上赶着要嫁人呢!” “啊……真是失礼,我就说我笨,这规矩哪能轻易学好。 我想着,既然换了庚贴就是板上钉钉的夫妻了,所以也没什么好避讳的。多谢婶婶教训,三妹以后自当谨记不轻易在外人面前提起。 就算是非要说,那也让长辈说。” “你……” 刘氏一个“你”字之后再骂不出口,她怕自己再多说,又被这个不知廉耻的泥腿子拿话来恶心。 也真是没脸皮,小小年纪,竟然丝毫不知羞耻的将夫妻这种话挂在嘴边。 陈三妹笑看着说不出话的刘氏,心里一阵得意。没办法,她脸皮厚天下无敌。 不就什么夫妻成亲挂在嘴边,就不知廉耻了?开什么玩笑,她可是从八百年后的自由恋爱社会来。 刘老婆子这么看不上她,无非就是觉得自己一个小村姑配不上她儿子呗。 她奶奶的,就她这一身的见闻,加之对整个明朝未来几百年历史的走向,她嫁个王孙贵族都是可以,看不起谁呢? 她来到这个时代,可不是来当受气包的,既然觉得她配不上周庆年,她非要说自己和周庆年是一对,恶心死她! “娘,跟她废什么话?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真是美死她了。” 人未至,声先到,话音才落,便见周小池一身紫色马面裙,通身皆是大朵牡丹秀图,满头的珠钗点缀,一点年轻姑娘的模样也没有。 陈三妹初见,被虎了一下。感情这小姑娘以为自己带一头的珠花会觉得自己变贵重了还是出色了? 过犹不及,反失了纯美,显得老气又庸俗。 陈三妹捂着嘴笑起来,这跳梁小丑,竟然敢骂她? 得把她这种嚣张言行记在小本本上,往后有机会弄死她! “这是……这是小池妹妹啊?这,这一身打扮,我还以为是哪家的夫人呢,这么花团锦簇。 看到是妹妹就好,要是哪家的夫人,我这不会说话的嘴岂不是要给你哥哥丢脸了。 不过啊,……小池妹妹穿的不怎么样,说的话倒是实在。 你嫂子我确实是癞蛤蟆,不过我这癞蛤蟆可不一般,我懂得知恩图报,也不会闲穷爱富,更干不出背信弃义这种丧尽天良的事。 哎,婶婶,小池妹妹,我看你们脸色不怎么好,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哥,我看咱们还是先回去吧,我这毕竟还没有过门,一直打扰多不好。 还有,那糖水,啧……还是留给婶婶和妹妹喝吧,她们应该是爱喝的,咱们回家喝茶去。” 陈三妹起身,满眼皆是胜利之色。 她陈三妹不是怕自己说不过临阵脱跑,就怕自己说太过挨打。 要不是为了避免自己可能会受无妄之灾,她可以和她们再战个三百回合的。 所以,她打算还是说完就走,不给对手一点还口的机会,气死她们。 一旁坐立难安的陈勇,这会早就看明白了周母不欢迎他们,早就想走却没有好的借口。 这回陈陈三妹发话,他便麻利起身,走的干脆。 第21章 计划退亲? 陈三妹出了正屋,正好对上了周庆年。 他面色不好,皱着眉,隐隐有些怒气! 他这是生气了?也是,她都把他母亲和妹妹气成什么样子了,自然是要生气的。 “啊……相公……不对不对,庆年哥哥,你中秋要回柳林村吗?我做好月饼等你回去。” 陈三妹夸张地嗲声说,故意把声音拔高了些。说完还不忘对着周庆年吐了个鬼脸,又俏皮地飞快往他身边逃开。 原本,周庆年听到陈三妹那些话,什么忘恩负义,背信弃义的心里是有些不舒服的。 毕竟那是他母亲,就算有什么不对,也不该就那样直白气人。 可陈三妹故意嗲声嗲气地说起话来,那俏皮地模样突然就击中了他的心,一瞬间让他觉得心跳加速。 下意识的,他一手托着茶水盘子,一手快速抓住陈三妹。 “好!” 他笑着答应,看着她的眼神全是笑意。 明知陈三妹这样做是故意气屋里的母亲和妹妹,他还情不自禁地郑重其事的答应下来。 这回,轮到陈三妹变了脸色。 她那副小人得志的笑脸,在周庆年略带沉稳郑重地答应声中迅速变成了惊吓,然后炸毛似地挣开了他的手。 周庆年看在眼里,顿时觉得这个小丫头是如此的生动可爱,像个小太阳。 “那……那太好了,我等你哦!” 陈三妹受了到了惊吓,飞快地逃离现场。 这周庆年的反应,可真是出了她的意料啊! 周庆年看着二人离去的背影,没有再多一句挽留。眼下要是再留人,只怕他这个妻子未过门就会被休弃。 他从来都知道自己和陈三妹是有婚约的,虽然他努力读书,往着高处走,却也没有想过悔婚。 他不是那种始乱终弃的人,就算出于责任,他也一定会娶陈三妹,除非陈家不要这门婚事。 曾经,他以为自己的婚姻可能就是平淡如水,能相敬如宾一生已然是不错的了。 谁成想,今日的陈三妹到是这样一个鲜活的人,让他忍不住期待自己的婚姻。 他看着陈家兄妹离去的方向,不由地扬了扬嘴角。 直到堂屋里传来了一陈瓷器碎裂的声音,周庆年才转身进了屋。 他进门,只见门口处丢有一只水杯,碎裂的瓷瓣溅得四处都是。 周庆年若无其事地蹲下身去捡,刘氏却拍着茶桌恨道: “什么人?这都什么人?没叫养没脸面的野丫头,这样的人也配做我儿媳? 真是痴心妄想!只要我刘秀英还活着的一天,这种没教养的野丫头就休想进我家门!” 周庆年听着陈母咒骂,也不发表自己的看法,就那么装模做样的捡着地上的碎瓷器。 “娘,要不,咱们去把这门亲事给退了吧?反正他们那一家子穷的,连双像样的鞋子也没有,这样的人家,就算我们去退了亲,他们又敢说什么? 就算她陈三妹敢告到乡申县丞那里,咱也不怕。我哥哥可是远见有名的才子,谁还会傻到去帮一家子的泥腿子去? 哥,你说怎么样?” 周小池越说得意,原本怒容满面的脸被自己这么一计划,瞬间就变得得意起来。 “不怎么样。” 周庆年起身,冷冷的看着眼前花枝招展的妹妹,心中不由的生出一丝厌恶。 自从搬家到镇上后,周小池便开始到处交际。 可她家初到镇上,家里只租了一个带铺面的小院扣扣搜搜地过日子,哪里又有多少人肯理她。 可她偏不死心,整天跟着这家员外的小姐,那家老板的女儿去奉承,可就算如此,仍旧没有人真心待她,多少人不过把她当个消遣的乐子罢了。 直到去年,周庆年以十三岁的年纪考上了童生,那些富家小姐才转而奉承起她来。 这个年代,再有钱也比不上有权。而周庆年这样的年轻才子,在那些人眼中,当官也是早晚的事。 自然是趁这个时候,早早地就让自家女儿和周家多攀攀交情,若能把女儿嫁到周家,更是可喜可贺的了。 周小池看着周庆年眼中的冷色,整张脸显得有些刻薄。 她不明白他的话是什么意思,不甘心地问道: “什么叫做不怎么样?难道和陈三妹退了婚不好吗? 蒋家酒楼老板的女儿蒋瑶生的比那个野丫头不知好看多少倍,只要你退了亲,我让娘马上去给提亲,她爹爹也是愿意的……” “蒋老板的女儿生的好不好看与你有什么关系,左右娶妻的人是我不是你,你瞎操什么心?” 周庆年边说,边瞅着周小池,眼里的冷意如同看个仇人一般。 “你是看着蒋老板家是这镇上数一数二的富户,所以才这么努力的想让我做蒋家的女婿,不就是为了从蒋家那里捞点好处吗? 三妹说的没错,你就是个忘恩负义的人。 以后,我的事不劳你操心,你也少打着我的名义出去招摇撞骗,没得把我的名声也给毁了。” 周庆年人看着温文儒雅,说出的话却是字句如刀。 他不喜欢这个妹妹,和她的感情向来也是单薄的。 周小池听到自家的哥哥如此说自己,自然是委屈的说不出话来,只得“哇”地一声哭着扑进了刘氏的怀里。 刘氏生了两个儿子一个女儿,自然是异常疼爱周小池的,否则,周小池也不会长成这般刁蛮任性的性子。 “庆年,你说什么话呢?小池可是你嫡亲的妹妹,快和你妹妹道歉。” “道什么歉?难道母亲你也是非不分了吗?再由着她这般性子,早晚给家里惹出大祸来。” “女孩子任性点怎么了?出了什么事你当哥哥的给她担就是。 再说,小池说的没错,就该把陈家那门亲事给退了,一个泥腿子,哪里配得上你。” “母亲!”周庆年凝眉,声音又重了几分道: “咱们也是泥腿子,腿上的泥都未曾洗干净就嫌泥脏了?” 刘氏听了这话,心里不由的惊起来,他这儿子是不想退婚,真想把那野丫头娶进门来? 为了个泥腿子,野丫头,竟对自己的生身母亲如此说话。 真是个扫把星! “庆年。”刘氏沉声道:“陈家对你可是半点助益也没有了,若这门亲事成了,反到还会拖累你的。 你若娶了蒋家小姐,那对你才是助益良多的。” 周庆年冷声一笑,他家的女眷,就没有一个是拎得清的。 第22章 周家是火坑? “助益良多?” 周庆年反问着刘氏又道: “母亲,当年咱们家还在林柳村的时候,小池得了陈母喂养得以活命,那时,陈家对我们也是有助益的。 如今我们上了一层,陈家便成累赘,富户人家又成了我们的助力。 那往后呢,我若还能更进一步,侥幸考得个进士的话,蒋家又不过是个商贾之家,届时他们是不是又成了我们的累赘了。 那时,您是不是觉得,只有官爵之家的女儿才配得上我了? 难道往后我每进一步,就要换一个妻子吗? 如果是这样,母亲是准备让我休几个妻,祸害多少个女子才满足呢? 我读圣贤书不是为一己私利而读,背信弃义之事我做不来! 糟糠之妻不可弃,母亲若真要退了陈家这门亲事,那我往后也不会去求娶任何一家的女儿。” 周庆年言尽,长舒了口气,也不等刘氏说话便出了门。 他不想和自己的生身母亲争论,道理说在那里,容她们自己去思量。 可他哪里知道,人的执念哪里是别人三两句话就能够消除的。 刘氏认定了陈三妹是个野丫头扫把星,无论周庆年说什么她都不会改变这个想法,只会觉得自己儿子糊涂。 陈三妹和陈勇匆匆出了周家,还在周家杂货店门口,陈三妹便放声大笑起来。 周家,她肯定是不会嫁的了,她要是不长眼嫁去周家,那就是自个儿往火坑里跳,这辈子都别想安生。 再说,如今她和刘母已然撕破脸皮,她就不信那老太婆还会让她进周家的门。 “三妹,你这样,这样不好吧?” 陈勇担忧的看着陈三妹,她这样肆无忌惮,将来有的事苦头吃。 “我怎么样啊?怎么不好了?” 陈三妹笑着反问。 对于她今天的言行,用这个时代的眼光来看肯定是大为不妥的。这样明嘲暗讽地对长辈,而且还是未来的婆母,那是大不敬的。 “周婶婶可是你未来的婆母,你这样气她,将来有你苦头吃的。” 陈三妹转身,对着老实巴交的陈勇憨憨一笑道: “哎哟我的亲哥啊,你没看到那老太婆什么德行吗? 我没招她忍她,她到是夹枪带棒地给我一阵好嘲。又是没规矩又是没教养的,连着把我老娘也给骂了个遍! 她真以为自己少种了两天的地就脱胎换骨了,骨子里的那点泥性怎么洗也是洗不掉的。 真不明白她有什么可神气的,这样的人家谁爱嫁谁嫁,反正我是不会嫁的。 有那么一个老太婆,周家就一个大火坑!” 陈勇看着陈三妹大放厥词,不由的皱紧眉头道: “婚姻大事,自有父母做主,再说,你和周家可是换了庚贴的,岂容你说不嫁就不嫁?” “这简单啊,把这亲事退了就成。” “胡说,你要退亲了,名声可不就毁了?那时候你还能找到什么好婆家?” 陈三妹看着陈勇越说越激动的模样,多少有些恨铁不成钢。 她要怎么给这个大哥说明,她志并不在结婚呢? 这个时代的女子,大多把找个好婆家当做自身事业来奋斗。可她又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古代女子,怎么可能会把婚姻当事业? 她觉得,名声毁了更好,没人敢娶她,她就不用沦为生育工具,生死不由己了。 陈三妹抚着额头,确定这种话一旦说出来,在陈勇眼里便成了大逆不道了。 算了,这些话还是烂在自己肚子里了,说出来有违他们的伦理。 唉! 知音难觅,弦断有谁怜? 陈三妹对着陈勇,一脸讨好地笑意道: “是是是,大哥教训的事。这些事咱们们往后再议,往后再议啊。 现在,我们先去买些日用品,不然咱们今天回去可得晚了。” 陈三妹说着,拉着陈勇便去了另一家杂货店。 花了三十文钱买了盐,醋和酱油。其他的大料她到没有买,一来她家还在温饱线上挣扎,实在不适合消费大料。 二来,她是觉得有些香料她完全可以自己到山上去找,何必去花那些冤枉钱。 三十文钱,有二十文是买了盐巴的,只有十文用于买酱油和醋。 没办法,穷苦百姓,只有盐才是必须品,其它的调料没有也可以活命。 背着沉淀淀的盐,陈三妹心里才觉得踏实,往后她就是吃个糊糊有盐巴也不至于那么痛苦了。 之后,她又拉着陈勇去了布庄,十文一尺的粗布,她一买就是三十尺。 她们家每人只有两套衣服,眼看就要入冬了,不做两身衣服,只怕到了冬天,一家子被冻死都不知道。 再说,她是下了决心要给家里的姐妹都做双布鞋的,可不能让别人因着一双鞋子就把陈家的女儿都看扁了。 这三十尺布,只少不多。 虽然都是些粗棉布,但防寒效果总是比麻布要好得多。 买了布,其实陈三妹提议要去米粮店买些粮食的,可陈勇提醒她,眼下正是秋收,哪里还需要去卖粮? 白白让米粮店赚了钱不说,还得费劲运回去。 陈三妹想想,觉得陈勇说的有道理。 她想吃白米饭,可老爹是不可能把家里的稻子留下来自己吃的,而如今自己也没有吃白米饭的能力,只得再忍一忍了。 她算了算,如今手里还剩一两连四百二十二文钱,还了陈勇帮垫付的两文摊位费还剩四百二十文的铜板。 银子就不动了,好好存着以备不时之需。她也不打算分给大柱子和陈二妹,自然是要对他们谎称都花完了。 虽然,这样做是有些不厚道,可没办法,如今她大钱未赚,自然不会把钱分散开的。 最后,趁着早市临散,陈三妹和陈勇到了猪肉摊,猪肉只剩少量的五花肉和一些猪肝猪肠之类的下水。 五花肉差不多有二十斤,陈三妹花了三百四十文钱把肉和猪下水全都买了下来。 其实,如果按正常市价来卖,这些东西至少也要三百五十文才能买到的,只是肉摊老板见集市临散,猪肉放他手里会坏掉。 所以,他才优惠少许卖给了陈三妹。 陈三妹的背篓早已经装满,那二十斤肉和猪下水一股脑地全放在了陈勇的桶里面。 如今,陈三妹手中的铜板只剩下八十文。 陈勇看她花钱那是眼睛也不眨一下,如流水一般,可把他给心疼坏了。心里也不免暗自摇头,这个妹子不是个会持家的。 第23章 买番薯 其实,陈勇那套省钱的理念,在陈三妹看来是一点也不合理的。 在她看来,钱是赚出来的,而不是省下来的。 赚那么多钱捂在钱袋子里那就是死钱,要敢于花钱才能把经济盘活。 就如他们整装待发,计划着回去时,在集市边上看到商贩摆着番薯卖,却无人问津时,陈三妹突然就感觉自己的机遇到了。 陈三妹满眼激动,面上却装出一副好奇的面孔指着地上的番薯问道: “老板,你这长的奇奇怪怪的果子是什么东西?” 商贩见终于有人来询问,忙笑脸解释道: “姑娘真是好眼力,这东西不是什么果子,这叫番薯,是从海外带来的。 这东西可以生吃,也可以煮可以烤。我看着不错,便从胡商那里买来,本想着捣腾过来赚些小钱的,谁承想竟是没有人买。 姑娘要买些回去吗?我可以打本买给你,只求不要亏本。” 陈三妹听罢,只觉心里一阵窃喜。 历史上,番薯是万历二十一年(1593年)才传入中国的,而如今是永乐三年(1406年),比之历史上记载的要早近两百年就出现在了中国的土地上。 陈三妹想,物种要想传入一个地方,并且形成规模化并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形成的。 加之古代百姓教育水平低,大多百姓皆是守旧固执的人,对外来事物的接受能力实在有限。 所以,她觉得,虽然历史上记载番薯传入中国的时间是万历二十一年,但要细究起来只怕更早。 因此,此时她到不怕她若推广番薯的种植会对日后的历史起到蝴蝶效应。 毕竟,这番薯也不是她带来的,而且一种农作物,对政治能有多大的影响力啊。 想到此,陈三妹放下心来,对着商贩说道: “是吗?那这样吃起来倒是挺方便的嘛,我偿偿味道如何?” 言罢,陈三妹从麻袋里拿了一小截细嚼。 商贩看着陈三妹有要买的意思,心里顿时乐开了花,热情地说道: “姑娘尽管偿,不用客气。” 陈三妹垂下眼睑,看着商贩激动的模样心知这商贩只怕是急于脱手的了。 “嗯……这味道确实是不错。只是不知道价格怎么样?” “看来姑娘是个真会吃的人,这样,姑娘若成心要,三文钱一斤,我折本卖给你。” 折本卖?这也太能吹了吧? 陈三妹想,她若不说折本两个字,她都相信他真的只卖个成本价了,可他这么一说,反到让她觉得这商贩完全是在虎她。 世上没有不逐利的商人,说漂亮话的人,大多都是嘴上君子,怎么好听怎么说。 陈三妹若真信了他那才是昏了头呢。 “老板,你便宜点呗,我家里兄弟姐妹很多,几张口等着吃粮食,可你这三文钱也忒贵了些。” 陈三妹嚼着脆生生的番薯,她的钱不是大风刮来的,不讲价实在买不起了。 “嗯……姑娘,我看你年纪不大,这样,我给你五文钱两斤,你多买些怎么样。” 这个价格,还是贵了。陈三妹觉得,应该还能再降一降。 “老板,两文钱一斤,你手上的货我全要了,怎么样?” 陈三妹下定决心是一定要把这些番薯给买下的,哪怕是把身上的银子都花完,也是在所不惜。 机会只此一次,若错过了便再难有。 商贩听闻陈三妹的话,心里暗自佩服这姑娘小小年纪,讲起价来比起经常买菜的老婆子们可不遑多让。 可她失策了,他手中的货可不只这么一点点。 一文五一斤的番薯他可是整整买了二百斤的。 可这东西买来,却是一个也卖不出去,如今有人愿意买,虽说他少赚了一点,可总比烂在自己手里要好的多。 所以,他哈哈笑起来道: “两文钱一斤,我有多少你要多少是不是?” “是啊,有什么问题吗?” 商贩看着背着满满一背篓东西的陈三妹咧嘴笑起来。 “半文钱的利我是可以让给你的,不过姑娘,我家里还有这样大小的三袋,统共加起来有两百斤。 如果你都要了,我就两百文钱全数卖给你,也省了我每日为着这几百文钱焦头烂额。 早些卖完,我也好去做其他的营生。” 两百斤?这下,陈三妹脸上的喜色再也蹦不住了。 她原本想着,就这一小麻袋,她拿回去,正月的时候种下去,待开春长出藤来,到三四月份再以扦插法将番薯茎种下。 可即使这样,这些番薯也不能种出多少,毕竟量太少了。 可现在突然说有两百斤,如果再用扦插繁殖,那么,她明年入秋能收的番薯可就翻了倍。 她来这个时代,从她励志要努力赚钱过上好日子的时候开,她就想了很多长久致富的方法,可想了很多方法,皆与这个时代格格不入。 这回,她总算是看到了成功脱贫的希望了。 陈三妹咧嘴笑起来,大白牙支棱起来,商贩看在眼里,好好一个姑娘,总觉得透着一丝不对劲。 “哥,你去看看老胡叔家的牛车?跟他说我包他一趟车,十文钱让他帮我把东西送到家。” 陈三妹咧着嘴先是让陈勇去找车,转而又对着商贩说道: “老板,我家里兄弟姐妹好多个,嘴多,我就把你手上的番薯全买了,这样我可省了一百文钱哩。 待会我哥把车找来,就直接到你家里去把剩余的番薯拉走,省的你一趟躺往外搬,麻烦。” 商贩看着陈三妹,衣着短小,脚上踩着旧草鞋。看这穿着,家庭条件铁定还不如他家,可花起钱来倒是大方得很。 一般普通百姓,一天能赚个十几文钱就已经是很不错的了,她竟大手一挥,包一趟车几乎就是一天的工钱。 真是个败家的,以后谁娶谁倒霉。 陈勇看着陈三妹又是大手挥霍,心里不免抵触起来。 可碍于钱是人家自己挣的,而且人家也能挣,况且又不是同一个娘生的,就算不认同,也只能好言相劝道: “三妹,要不是算了吧,这番薯也不知能不能饱腹。如果你实在想尝鲜,咋们随便买几斤回去就行。 牛车也没必要再包了,你要是背不动,哥给你背就是,实在没必要多花这冤枉钱……” “哎……哥,咱做人可不兴这样言而无信,前言咱才骂了周婶婶背信弃义,才这么一回咱可不兴自己打脸。 我刚才都答应了老板要把所有的番薯买下,可不能转头就失信于人。 况且,我一次买这么多番薯,足足省下了一百文钱哩。 把东西都放这,快去找老胡叔。听我的,咱们别的不成,可不能人品不行。” 陈三妹一边劝着陈勇,又对着他不住的眨了眨眼。 商贩听了陈三妹这番有条有理的话,也不住的赞着陈三妹是个信守承诺的人。 而陈勇再看陈三妹,只见她眼中透着狡黠,也不像是个糊涂的人,只怕憋着什么坏也未尝可知。 第24章 需要营养 炎热的烈日,秋老虎于头顶肆意地发光发热。 陈三妹在路旁摘了些许树枝,一些用于遮住不能被爆晒的猪肉,另一些被她高举着,以图遮住她那张年纪轻轻却像是历经风霜的脸。 她可不能再被晒的跟个非洲难民一样了,既然如今活着的正主成了她,她就有责任把陈三妹这具底子还算好的躯壳活得光鲜亮丽。 陈家兄妹坐在老胡叔的牛车上慢悠悠地往前挪,老胡叔吆喝这牛,眼中满是笑意。 他养了这么一头牛,每到集市之日便会架上牛车,专拉村里或顺路的邻村人,每人每次收一文钱,还能额外带些重物。 因为坐车的人一般都是那些有重物要带的人,所以也算是载物为主了。 这样一个集市日一天能跑来回两趟,总共也不过能赚个二十文钱。要是生意不好的时候,差不多一天也就赚个十二三文钱而已。 如今陈三妹大手一挥,只两个人便给了他十文钱,虽然带的东西有些多,却也还是他赚了。 原本老胡叔是不好意思这么赚一个孩子的钱的,可陈三妹硬塞硬给他也只能收下。 心里想着,若是日后这丫头再去集市顺路带带她,不收她的钱就行,也算是她这次提前付了费的。 今日,老胡叔因着陈三妹的这十文钱,他赚了比平日多了许多,心里高兴,自然连着整张脸都跟着笑了起来。 就是赶个牛车,也比平日有劲了许多。 陈三妹半躺着在车上,头枕着她花大钱买来的番薯,激动的连瞌睡也不打,还时不时地发出咯咯地笑声。 而陈勇则就没有那么好的心情了,他一直想不明白,陈三妹为何会花那么多的钱买番薯那样的东西? 在他看来,这些东西卖些来尝鲜便好,实在没必要全买下来。 他惊于陈三妹的赚钱能力,不声不响就把钱给赚下来了。可也骇于她的花钱能力,大手大脚,一点心疼都不带。 他想,是不是陈三妹赚钱太容易了,才会这样丝毫没有节制的花钱? “三妹,你花钱也太不知道节制了。像流水一样,眼睛都不眨一下。” “有吗?” 陈三妹心情大好,翻了个身对着正襟危坐的陈勇笑着回答。 “还没有吗?你看你买的这些东西,布也就算了,放着也不会坏。 可你买那么多的肉……还有这番薯……” 陈勇越说,眉头皱的越深,以他家这个妹子的花钱能力,就算如今周家条件有些好了,可也耐不住她嚯嚯啊! 要是她一直这样,将来被周家休弃的话,那她这辈子可不就完了? “哎哟,大哥,你怎么到现在还想不通还纠结这些事呢? 我给你好好说道说道。 你看,咱家虽然穷吧,可也不能为了省钱而节衣缩食是不是? 你看看我,我十一岁了,就我这矮小黑瘦,身无二两肉的模样你看着像十一岁的人吗? 大柱子二柱子还那么小,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我和我二姐也是在长身体,我们都需要营养。 要是我们长年沾不要荤腥吃不到肉会营养不良的。 营养不良影响长身体也就算了,还会导致各种各样的病。 所以,该吃还是得吃的。 人活着可不就图着一口吃的吗?不能光看着以后不顾眼前,把身体拖垮了,将来你花多少钱也是治不回来的。” 陈三妹感叹,她奶奶的,就她这口才,不去干传销都是浪费人才了。 陈勇听着陈三妹的话,心里有些不服,想反驳,却听到在前面赶车的老胡叔说道: “嗯……三妹这话说的倒是不错,人在长身体的时候就是要吃好,不然的话错过了,以后花再多的钱也是弥补不过来的。” 他说着,用路边摘的细柳条在牛屁股上抽了一下又继续说道: “听我爹说,我有个伯父,以前就是家里太穷,在他小的时候每日只得一些糟糠勉强果腹,因此人从小就长的瘦弱。 那时,我奶奶看着伯父瘦是瘦了点,到底是没把人饿死,想着等长大了自然就会变得精壮起来,所以也没怎么在意。 直到我伯父十六岁那年,他脖子上突然长了个小包,一开始没在意,后来才过了没多久,那个包竟然长了老大,活像个大葫芦挂在脖子上。 我爷爷以为是伯父得了怪病,找了好几个郎中来看,都说什么……唉,一时我也说不明白郎中的话,大意就是说长期营养不良,盐巴摄入不足。 最后,我那大伯也因为那包长得太大而无法呼吸被憋死了。 所以啊,人活着,可不能应为节省而不把营养当回事。 如果是家穷实在拿不出钱那时没办法的事。” 陈三妹听着老胡叔的话,其实她一听脖子上长了个大包就知道,那是缺典引起的甲状腺病,作为现代人,几乎人人都有这种常识。 而作为只为果腹奔波挣扎的古代人,似乎都还没有这些常识。 陈勇听了老胡叔的叙述,虽有些心有余悸,却不怎么往心里去,他认为那或许只是个别案列,不然,那么多穷苦人家的孩子也不见得人人都得那样的病。 可他却没有注意到,为何容貌较好的男女,大多出自富裕家庭,而穷苦百姓家的孩子,多是面黄肌瘦,或是佝腰驼背,还不是营养不良给闹的。 陈勇叹了口气,又道: “肉的事也就算了,可你买这么多番薯又是为何?” 说道买番薯,这回,连老胡叔都觉得陈三妹花了冤枉钱了。 于是,他不再开口,却是竖起耳朵来听听这个会赚钱的小丫头到底能说出个什么花样来。 提到番薯,陈三妹突然没有了那么多道理,只是哑口道: “这东西买的绝对是值的,我只有赚没有亏的道理。 大哥你现在是看不到它的好处,你没看到它的好处我说了你也不信。 总之我有大用,等明年这个时候,你就会知道我今天到底是做了多明智的事了。” 明年,她要种上大片的番薯,然后,把这些番薯做成番薯粉条,从此,大明第一种粉条就出世了。 可是,她也犯难了,种子她是有了,可她上哪去弄那么多地把这番薯给种上? 仅靠她连哄带骗得来的那点菜园子的使用权顶了天也只能种下这点种子。 唉……难啊!没有谁的成功能一帆风顺,一蹴而就。 第25章 请客吃饭 直到申时三刻,负载着陈家兄妹和一堆杂物的牛车才摇摇晃晃的进了村。 如今已入秋,村里家家户户都忙着抢收稻子,就连村里的老人和小孩都忙着帮家里做饭或是提着蓝子到田里去拾麦穗。 所以,陈三妹他们一路进村,竟也没有遇上个闲人。 这多少让陈三妹想要显摆的心得不到满足。 小钱要显摆,大钱要藏好。她这好不容易赚了点小钱没机会忘形显摆,那她也后赚大钱了还怎么显摆? 聪明的有钱人都是夹着尾巴做人的,看来她这辈子难有机会得以意忘形地显摆了。 老胡叔直接把他们送到了陈三妹家的院子里。 才进院子,便瞧见陈三妹家门口铺了好宽一处的石子,不由地叹道: “哟,三妹,你家怎么就把地上都铺了石子,做什么用的?” 陈三妹跳下了车,一边把背篓往车下挪一边说道: “那个啊,我看着二柱子成天闲着没事干,就让他去捡些石子来铺着,等下雨天的时候,人走上去也不会弄得一脚的泥。” “嗯……这个主意到是不错,你这丫头到是个主意多的,回头我也去弄些石子铺院子里,免得一到下雨天,家里到处弄的都是泥。” 老胡叔一边说着,一边和陈勇一起把陈三妹买的番薯挪下车,并在陈三妹的指挥下,二人麻利地将那四袋番薯整齐地码在了厨房外的屋檐下。 搬完了东西,老胡叔驾着牛车就出了陈家。陈勇也收拾着自己的水桶准备回去。 这时天色还早,说不定回去还能下地去帮忙。 临走,陈三妹从厨房出来,叫住了陈勇道: “大哥,回去后让慧姐姐今晚别做晚饭了,都来我家吃,回头我再把小叔一家叫来。 咱们一大家子都有多久没在一起吃饭热闹了。 不过,你可得把慧姐姐和淑妹妹叫来帮忙。” 陈勇回头,看着陈三妹这副已打定主意的神色,眉头不由的皱了起来,说道: “三妹,这……你没和二婶商量吧?这么大的事怎么可以这样自作主张呢?” 陈三妹听闻,心里一阵无语。干嘛呢这哥们,她这请客吃饭的权力都没有了? 只要她有这个实力,她想请谁就请谁,怎么这个时代的孩子都没有了基本的人权了,请个人吃饭还要层层报备的啊? “哥,你照我的话去做便是,其他的你甭管。 你看我卖了这么些肉,难道你以为我这是要关起门来一个人吃独食不成? 快去吧,以后这样的日子还多了去,难道你回回都要这么拷问我一番才成?” 以后可不得要多聚嘛。她不把家里长辈们都讨好,以后她干大事的时候谁来支持她? 再说,一家子要是她一个人关起门来发大财,这么团结的一家早晚得散。 她有肉吃,其他人得有汤喝才能把关系维持下去。和睦的家庭才能欣欣向荣,家和才能万事兴。 陈勇看着陈三妹坚定的模样,深知她是早已经做好了打算的了。 这时他才明白过来,他这个妹子是个心里有成算的人,走一步早已经算计到了三步四步。 这样的人,又岂会因为别人的三言两语相劝就有所改变的? 所以,她决定的事,别问为什么,只管做,并且做好就成了。 陈勇无奈,这一天下来,他感觉自己哪里还有个大哥的样,反到是陈三妹才像个姐,凡事都是她在拿主意。 说一不二! “行吧,我去把小慧她们叫过来。”陈勇说着,看了看天色,还早,又说道: “我看天色还早,这样,我去河里抓些鱼来,添个菜。” 陈勇走后,陈三妹把买来的布和秦老板送的那双绣花鞋都归到了房间里。 由于陈家一大家子住得近,这会子的功夫,陈慧和陈淑到一起来到了陈三妹家。 陈慧是陈家大房的长女,今年十三岁,下面还有个弟弟陈明,今年十一岁,妹妹陈淑和大柱子同岁,都已到了能帮家里干活的年纪。 陈慧因着是大房长女,性格好,人又贤惠能干,年初的时候便定了邻村一户姓李的人家。 李家三兄弟,没有一个闺女。而陈慧定的是李家二儿子李二牛。 陈三妹刚听到这个名字时,还笑着问他家老大是不是叫李大牛,老三叫三牛? 当时老娘听了陈三妹的话还只夸她人机灵呢。 陈三妹白了老娘一眼,这取个名字跟他们一样,最是没水平的惹人笑话,还机灵个鬼呢! 三房小叔家孩子就相对少一点,就三个孩子,长女陈可,和陈二妹一年生的,十二岁。 二女陈娇,又比大柱子小,才六岁。 最小的小儿子,陈根,今年才三岁,还是个整天只知道脱欢的年纪。 陈慧陈淑一身旧衣笑着进了院子,老远就听见陈慧笑着说道: “听大哥说三妹你要请客吃饭,我到要来看看这回要请我们吃什么好东西了?” 陈三妹闻言,出了堂屋,引着二人就进了厨房道: “哎哟,你们可来了,虽说是我请客,可这么多人的饭菜我一个人是真弄不来的。 好姐姐,你可是一定帮我一起收拾了。” 进了厨房,陈慧看着桌子上放着老大一块肉,心里一惊,指着陈三妹的脑袋道: “老天爷,你这个败家的,哪里就买了这么多肉,寻常人家一年都舍不得买这么多。 你可到好,这是要一次性把一整年的肉都吃完吗?” 陈三妹看着陈慧这副笑骂的模样,心里叹息,这才是真正当姐姐的模样。 温柔又不失贴贴的笑骂! 她家那个大妹,趾高气昂,做了个粗使丫鬟像上了天一样,眼里可容不下他们兄弟姐妹这芸芸众生。 二姐陈二妹吧,虽说人品妹什么大毛病,可性子软了点,不够有担当。 “慧姐啊,你可别训我了,这一路回来,耳多都被大哥念叨地起茧子了。” “难道大哥训的不对吗?” 陈慧边说,边动手清理着厨房的狼藉。 “对对对,训的对,我知道错了……嗯,但是我知错不改。” 陈三妹笑呵呵地帮着收拾,见陈淑因年小做不了什么事,便指挥着她道: “淑妹,你去老屋叫一下可儿姐姐她们,别让奶奶过来了,让她好好看着根子就行。 等饭做好在去叫他们来吃现成的就是。 对了,你们过来的时候顺便带些碗过来,人多,我这里碗不够。” 第26章 买米 陈淑和陈可她们把碗筷都搬来后,陈三妹打发着陈淑和陈娇两个妹妹到菜园子里拔些葱姜蒜的佐料。 而她则直接把厨房交给陈慧和陈可,自己则拿了布袋子出门,准备到村里稍富的孙家买些新米。 妹办法,她家的稻子今天才开始收,没退壳的米是吃不了的。 陈三妹出了门,直接就去了孙家。 孙家是村里数一数二的富户,早些年的时候,孙家老爷子是个走乡串舍的走货郎,靠着挑货到四邻八乡去卖货赚了些钱买地。 所以,如今孙家十几亩上好的稻田几乎都是自己家的土地。辛苦种出来的粮食只需要交三分之一的税给官府就可以。 而像陈家这样的贫农,土地都是向地主家租赁的,当然,那时的地主有个好听的称呼,那就是员外。 陈大妹所在的李员外家,光在三河镇的土地就有好几个村的。 还有的村子的土地是一些有钱有势的达官贵族或世家买下来,然后雇了人或是让自家管事的家生奴去成片管理,这样的地方又称庄子。 而贫农们租赁土地就不需要到官府上税,因为田产不在他们的名下。所以,他们只需每年向雇主交租子就好。 可是,向雇主交租子比直接向官府交税却是翻了一倍的,也就是说,普通租赁土地的贫农是要受两级剥削的。 一层是地主,一层是官府。 所以,有自己的土地和没有自己的土地区别还是特别大的。 孙家有二子一女,皆是和陈家兄妹差不多大的年纪。而孙家却足足有三间房子,他们家兄妹都是人均一个房间的,这一点孙家兄妹几乎都成了村里人人羡慕的对象。 “婶儿,在家吗?” 陈三妹探头往院子里看,屋子的门开着,一条大黄狗被一条麻绳栓在了简陋的猪圈旁。 听到陈三妹的声音,它立即警觉地跳起来,对着院外的陈三妹就龇着大黄牙汪汪乱吠。 陈三妹一阵心惊,看它那又黄又尖的獠牙,要真让它给扑了,她这把骨头可是受不了两口就该归西了。 大约是听到狗吠得厉害,只见屋走出来了一个中年妇人,她穿着藕色长裙,头戴一支银色细簪…… 陈三妹看在眼里,不禁暗暗咂舌。 自己老娘跟她年纪相差不大,人家整得像个年轻少妇一般,老娘却是面黄肌瘦,三十出头却如四十老几一般。 不怪她一天总是老娘老娘地叫着,她要有孙家婶婶这样年轻圆润,她管她叫小娘……啊呸,叫姐姐都可以。 唉!都是穷给闹的,同人不同命啊。 “哟……三妹,是你啊?有什么事吗?” 孙家婶笑着出来,虽然人家是有钱人,到也没有像周庆年家那个老娘一样眼高手低,看不上穷人。 “婶,你这衣服真好看。” 陈三妹夸赞道。 在她们这个穷乡僻壤的地方,人身上的衣服不是黑就是灰,想要见着点这样鲜新的颜色是十分困难的。 孙婶听到陈三妹毫不掩饰的夸赞,一下子捂着嘴笑起来。 “你这是特意来夸我衣服好看来的?” 孙家就算比之其他人家跟富有一些,但这样体面的衣服总共也就这么一件,今日集市,她才舍得哪出来穿一穿的。 陈三妹看着孙婶笑得眼睛都弯了起来,显然是听到这样的夸赞是十分受用的了。 又闻孙婶的问话,她急忙摇头道: “不是不是,我哪里就知道婶子今日穿这么漂亮还巴巴跑来看了,又不是能掐会算的神算子。” “那你这跑我家这里来做什么了?平日你可是听到大黄叫就躲的老远,几个月都不到我这边来的。” 孙婶一边和气地说着,一边心里暗自嘀咕,如今她儿子可都到了说亲的年纪了,村里的姑娘可不是个个都眼巴巴的盼着进她孙家的门来过好日子呢。 莫非这陈家的女儿也来凑这个热闹来了? 陈三妹虽然走了狗屎运定了周家,可人家周家如今眼看着越走越高,以陈家这样的条件,这门亲事多半是不能成的。 虽然,她没有看轻穷人家女儿的意思,她也是个地道的农家妇女。 可对于挑儿媳妇这事,她是从未考虑陈家的女儿的。 陈家太穷,若陈家女儿嫁过来,不知道要把他们孙家的家当补贴多少回娘家呢。 孙婶面上笑的和气,心里却是百转千回,思虑万千,可陈三妹却压根没有想过要高攀…… 不,谁高攀还不一定呢?人活一世,谁敢保证自己就会穷一辈子。 陈三妹咧嘴笑起来,十足的一个陈甜甜,她递了个布袋子给孙婶道: “婶儿,卖五斤白米给我呗,今日叔,伯两家都到我家吃饭,总不能再吃些糊糊的。” 孙婶接过袋子,脸色微变。 她家有米,可也不是善堂,随便一个人来都给几斤米。 这么一个半大孩子,嘴上说着要买米,却是不问价格也不掏钱,她怎么给? 陈三妹见着孙婶脸色暗下来,急忙露出一副歉意的微笑道: “瞧我这记性,只顾看着婶儿的裙子,都忘了正事,就按市价来怎么样?” 陈三妹边说,边从那个粉红色的荷包里掏出二十个铜板放到了孙婶的手中。 孙婶掂量着钱,眼里又露出笑意,看着陈三妹的荷包不一般又道: “三妹这荷包不错?自己做的吗?” 她虽这么问,却是不相信陈家有这样好的料子做荷包的,而且荷包上面的图样还很是精致。 “自然不是自己做的,我笨手笨脚的,哪能做出这么好的东西?是别人送的。” 别人送的?孙婶在脑中想了一圈,陈家这些亲戚一个赛一个的穷,谁有这好东西送她? 于是亮起眼睛问道: “是你庆年哥哥送的吧?要说你还真是个有福气的呢,偏偏就有这样的造化。 你等着,我给你称米去,你家里忙,今日就不留你了。” 孙婶说完,转身就回屋里去称米,独留下陈三妹和远处的大黄狗相对着龇牙咧嘴。 听这孙婶这话,她陈三妹但凡能做出点事实都会是他周庆年的功劳了? 这荷包她凭本事赚的,跟她周庆年有半毛钱的关系吗? 是不是以后她赚了大钱也是周庆年帮忙赚的? 这个社会对女性怎么就这么不友好呢? 不行,她得想法子早日摆脱周庆年! 第27章 忘买绣线 陈三妹买米回来,才进院子,陈二柱那胖嘟嘟的身子就朝着他奔跑过来。 “三姐,三姐你回来了?你真是太好了。” “干什么?干什么,停住!停住!” 陈三妹吓得连连后腿,那胖子的样子似乎要扑到她身上,给她一个大大的香吻呢。 陈三妹想想原先那个一身尿骚味的小孩,而且每天不刷牙,要在她脸上亲一口可不得膈应死她啊? 虽然古代没有牙刷,可人家爱干净讲卫生的都会坚持每天早上用杨柳枝刷牙漱口的。 而且他们林柳村最不缺的就是杨柳枝,偏他陈二柱就是不愿意! “有什么事直说就行,别扑到我身上来。这么大个人了,可不能和根子一样,人家才三岁,你可五岁了,劝你稳重点。” 陈三妹虽然没有给二柱子什么好脸色,可二柱子也没有沮丧,反正陈三妹对他平时也就那样,可有什么好吃的却每次都先想着他。 “三姐,你真是太好了,买了那么多的肉,我从来没见过家里有那么多肉。” 二柱子边说边比划着,脸上的兴奋之色藏都藏不住。 可陈三妹听着心里却有些不是滋味,这一大家子真是穷的啊……能吃上一顿肉感觉像是奢望成真一般。 又是可怜又是无语! 陈三妹笑起来,弯腰伸手拧了一把他肉嘟嘟的脸道: “是吧?你三姐我自然是最好的,以后好好听话,等我赚了大钱,让你天天吃肉。快去玩去吧。” 陈三妹打发走了二柱子,拎着五斤大米就进了厨房。 厨房内这时也被打扫的干干净净,洗好的葱姜蒜摆放在一个小木桶中。 陈淑和陈娇在洗碗,陈慧则在灶下生起了火,陈可不知从哪弄来了个发黄的老南瓜切,锅里的水正烧得沸腾,只等着把南瓜下锅呢。 而此时,陈二妹也正在配合着陈淑她们将洗好的碗整齐地码进柜子里。至于那一堆的肉和猪下水却放在桌子上没人动。 估计是谁也不知道该做多少吧。 陈三妹笑着同姐妹们打了招呼后,把米给了陈可。 “上哪弄这么多白米?” 陈可诧异地问。 “上孙婶家买来的,如今咱们村的稻子才出来,多数没有脱壳,我估摸着也就她家有米了。” “这……这可要花不少钱的吧? 二伯母给你的?还有这么多肉,都是二伯母给你钱买的?” 陈可虽这么问,可她心里却是不相信以她家二伯母那只进不出的性子会给她那么多钱去卖这么多的好东西! 陈三妹:“可儿姐姐,前阵子我和二姐还有大柱子不是捣腾了一些木耳吗? 今天我拿到镇上去卖了,赚了些钱,想着咱们家好久没一起吃饭热闹了,就多买了些回来。” 陈可:“这……就那木耳卖了这么多钱?你不会虎我们的吧?我看光是这些肉就得几百文钱。” 陈三妹:“没骗你们,是真的,那木耳我们是捣腾了很久的,也不知道能不能卖出去,所以当时就没有叫你们一起。 可惜,如今木耳已过了季节,不过明年咱们还是可以一起去采,不求能发家致富,但存在手里有个私房钱也是好的嘛。” 陈三妹一边和几个姊妹闲聊着,一边拿了菜刀将猪肉分成两份放入小木盆中清洗。 忙乱间,撇间陈二妹几次欲言又止,却因此时人多没有开口。 陈三妹料想二妹是要问绣线的事,她一急,怎么就把这事给忘了? 看来,她还是没有太把二妹的事放在心上,把人给忽略了,着实不该。 “二姐,咱们一起把这猪下水给好好清理清理把?” 陈三妹说着,顺手将洗好的肉放在了砧板上,再把心,肺连着肝的猪下水一并放进了盆中。 陈二妹会意,拎了只小桶就陪着陈三妹一起走到杏树旁的水井边。 “二姐,你那绣线我没买,主要是我不太懂这些,想着你喜欢的东西,自然是泥自己去挑选的比较好。 所以,等下次集市,咱们一起去把剩下的木耳给买了,再去布庄好好挑选。” 陈三妹边说边觉得自己虚伪,明明没把别人的事放在心上,却还把话说的那么冠冕堂皇。 从来没有见过自己这么厚颜无耻之人,鄙视! 陈二妹听说下次集市能亲自去,不由的眼睛亮了起来,那种掩饰不住的兴奋迸进眼中,藏都藏不住。 随后不知想到了什么,又暗了眼神道: “可是,咱们有那么多钱吗?就剩那么一点木耳,能卖多少钱?” 陈三妹看着二妹沮丧的表情,笑咪咪地对着她伸出了两个手指。 “两百文?” 陈二妹难掩内心的激动,她长这么大,还从来没见过那么多钱,连银子都没有见过。 “有点出息好吗?今天我带去的那点木耳还没有家里剩下的多,可我买了这么多东西可都还有余钱的。 就这些肉都花了三百多文,还有那些布,怎么可能只卖那么几百文?” “天哪,陈三妹,你也忒舍得花钱了吧?三百多文买那么多肉,一大家子一顿吃完钱就没有了。 你可知,三百文爹出去干苦力要二十多天才能挣到,真是的!” 陈二妹说的急,想想那可是三百多文,心里就觉得肉痛不已,起身就想转回屋里把那肉给退了。 而此时陈三妹却笑着拉她一把道: “二姐,你别急,别心疼嘛,三百多文的肉是吃了就没有了,可留下的情义却是多少钱都换不来的。 再说这些钱对于我们来说来的相对比较容易,也算是意外之财,花了也就花了。 而且你看看根子他们几个小的,长年沾不到荤腥,面黄肌瘦的,咱们作堂姐的虽做不到疼他们像疼柱子他们一样,可一顿好吃的有能力就给他们吃一些吧……” “你呀你,平日里看你对二柱子那样嫌弃,也好意思说自己疼他们? 看大柱子,都被你训得差不多头都抬不起来了,也就你脸皮厚说得出这番话来。” 陈三妹看着二妹急切的脸上多了一丝笑意,又笑道: “嫌弃和疼爱并不冲突,二柱子那么不爱卫生,肯定是嫌弃的。 可他是弟弟,自然也惹人疼。至于大柱子嘛,我这是在打磨他,教育他,那也是疼他的表现啊。” 陈二妹被陈三妹说的无语,她那一张嘴,黑得也能被她说成白的。 “就你道理多,我不和你鬼扯。 你且给我说说,咱们剩下的木耳到底还能卖多少钱?” “大概二两银子应该是可以有的。” 陈三妹又比了个手势,一阵得意忘形。 第28章 备菜 “二两银子?” 陈二妹惊呼出声,差点又蹦了起来。 平日里,张氏每日在她耳边唠叨着钱如何如何不好赚,怎么到陈三妹这里,这钱怎么就像大风刮来的一样那么容易呢? 陈三妹赶紧又把她拽了回来,挤眉弄眼地对着她小声说道: “哎哟,我的亲姐,你可小声些别嚷嚷,这钱要让大家都知道了,那里还有我们的份。 我可跟你说了,虽说老娘有言在先不收缴咱们这些辛苦钱,可那也是在她以为我们挣不到几个子的情况下。 如今咱们这钱赚这么多,难保老娘不会眼红给收缴了呢。” “你说什么呢?那可是咱们亲娘。” 陈二妹瞪了她一眼又继续道: “就算娘把这钱收回去那也是给咱们存着,怎么能这样说娘呢?这话要让外人给听到了,还不说你忤逆不孝?连着名声都不要了?” 陈三妹看着她一脸严肃的样子,不禁白了她一眼。 真是没见识! “二姐,我可跟你说,这钱我是铁了心不会上缴的,我凭本事赚来的钱这么可能交给别人管? 我又不是三岁小孩,钱这东西我还管不了?” “你管得了?怎么管的,就这样大手大脚的也能管? 这钱要是给娘存着,哪里会花那么多出去? 再说了,娘可不是别人,她可是生我们养我们的亲娘,我们孝顺她那也是理所当然的。” “切,我可不管。二姐我可跟你说了,这钱我是铁定不会缴的,你要敢告密,也后这钱也进不了我的口袋,再有什么赚钱的法子我可不会去干了。” 陈三妹说完,木盆端着洗好的猪下水就往厨房走。 陈二妹看着陈三妹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气的直跺脚却又无可奈何。 谁叫人家就这么有本事呢! 陈三妹进了屋,就见陈慧和陈可一人切肉,一人切葱姜蒜。 锅里煮着的南瓜沸腾着,陈淑正在灶下看火,陈娇则看着姐姐们切着肉直咽口水。 “可儿姐姐,刀给我一下。” 陈三妹放下洗好的猪下水,便伸手向陈可要了刀。 “娇妹妹,去,找两根麻绳来。” “哦!” 陈娇依言去找麻绳,陈可看着陈三妹的举动虽觉得疑惑,却什么也没说。 只见陈三妹拿着菜刀将剩下的那一半肉平均分成了三份,将其中两分栓上麻绳。 “淑妹妹,娇妹妹,来,把这肉带回去。” 两个小妹听了陈三妹的话,脸上皆是藏不住的笑意。 她们都有多久没有吃到猪肉了,想不到,今日不但能吃,还能带回家。 那……这就意味着她们明天,甚至后天都有可能还有肉吃啊…… 这个三姐,也太好了吧? “三妹,这是做什么?再怎么大方也该有个度吧?咱们连吃带拿的,像什么样子?” 陈慧放下刀,立马就变了脸阻止陈三妹。 “就是!就算你的钱是大风刮来的也不带你这样糟践的。 请我们吃肉已经很是感激了,再拿,咱们可就没脸皮了。” 陈可说着,一手就将陈三妹手中的肉夺了多去。 这时,陈二妹冷静下来,才进厨房就看到这副场面。 她叹了一口气,多少有些无奈,却还是一副和善的面孔,一把夺过陈可手中的肉,顺手就给了陈淑和陈娇道: “自家姐妹,可别这般见外。反正她陈三妹的钱就像大风刮来的。 往后呀,只要她给,咱们就伸手接着,甭管她乐不乐意。 快,把肉送回去再来帮忙。” 陈二妹说,脸上带了浅浅的笑意。 到底还是个心善的人,也是大气的人。 虽然心里多少有些不舒服,到也还是个得体的。 陈三妹发现,只要陈大妹不在,她二姐就有个当姐姐的样,温柔,孝顺,大气,贤惠…… 两个小的妹妹见二妹发了话,才笑着提着肉往家跑。 “二姐说的没错,我陈三妹办事,哪有胡来的时候。都把心放肚子里去,我自有分寸的。 再说,天气这么热,这么多肉不分了也放不久,难道要让它放臭了不成? 而且如今秋收,家里老爷们下地抢收,就该吃点好的。 那几个小的,也是需要荤腥的,不然身体可受不了……” 万一得了什么侏儒症甲亢的,还不是她们一家人的不幸…… “就你道理多……赶紧干活!” 陈慧戳了一下陈三妹的额头,眼中的亲近之色越发浓烈起来。 到不是她做姐姐的被那么点肉就给收买了,而是陈三妹为家里人考虑的那份心,那是真正当她们是一家人,都不带见外的。 话外之余,陈三妹找来了一口又圆又深的大铁锅,陈二妹顺手又搬了个土烧制的火炉出屋去升火。 陈三妹把洗好的猪下水用白醋腌了一遍,把猪肝剔除,将猪心切成两半后和猪肺一起放入了铁锅中。 舀了几瓢干净的清水到人锅中,丢了几个捣碎的姜块进锅中,又在锅内撒了些盐。 简单的猪肺汤就这样做了,等把汤熬的只剩三分之二左右应该就可以出锅。 好不好吃她不知道,可也尽力了。 这个时代没有鸡精味精之类的调料,就算有其他香料她家也没有,只能将就着吃,营养够就行。 陈三妹顿好了猪肺汤,陈二妹在屋外看着火。 陈三妹进了厨房,见锅内已经将米煮上,还冒出一阵阵的米香味。 久违的大米饭啊…… 光是闻闻味道都觉得满足。 为了以后彻底和玉米糊糊说拜拜,更为了将来能够天天吃上大米饭,她可必须要赚大钱。 她可不信,就凭她满腹才华,十八班武艺样样使出来会一样不好使? 趁着米饭未出锅,陈三妹拿了个大碗到碗柜旁的坛子里捞了些青菜腌制的酸菜,倒了些酸汤出来。 嗯……等陈勇的鱼一到,她就露一手开胃菜——酸菜鱼。 也不知道这里的人有没有这种做法,反正在这个穷乡僻壤的地方,平日里连点油都舍不得沾的地方,她是没有见过有人这么吃的。 虽说,鱼不罕见,酸菜也不罕见,可酸菜鱼终究还是一道大油的菜。 在这种地方如今连油盐都不自由的地方,谁会舍得那么做? 不过,陈三妹是舍得的。 天生我才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要吃,就得痛快的吃,吃饱喝足了才有力气去想下一顿在哪里吃,该怎么吃? 第29章 分钱? 陈三妹把所有的配菜都切好时,先迎来的长辈便是老爹陈喜富和老娘张欣梅。 陈喜年才进院门,就闻到炖锅里传来的一阵阵肉香味,引得累了一天的他肚子咕噜咕噜叫。 抬头一看,只见陈二妹手拿一把破旧的蒲扇,满头大汗地在落日的余晖中扇着火。 他刚想开口问闺女这是炖了什么大菜,又见陈三妹一身利落地出了厨房。 “老爹老娘,回来了?大柱子呢?快去洗洗,休息一下好开饭。” 陈三妹一边说,一边向着张氏身后瞄,只见大柱子跟在张氏身后,一脸疲惫。 矮小干瘪的身材,又黑又瘦的模样跟二柱子简直就是天南地北,天差地别,任谁看了,估计都会以为他们家姐弟五人,就二柱子一个人是亲生的。 陈三妹也多次看着大柱子这身材苦恼不已,就他那样的,也不知道能不能长得大。 若不能像周庆年那样长的容姿焕发,身材修长,总要能长出五官端正,面目俊郎,身材魁梧吧? 她陈三妹的弟弟要是带出去差太多,总觉得会显得她家基因不够好,影响找对象。 正当陈三妹片刻出神之间,陈慧和陈可出了屋,腰上系着围裙,颇为乖巧的叫道: “二叔,二婶回来了。” “二伯,二伯母回来了。” 陈喜富和张氏被突然从屋里冒出来的侄女们吓了一跳,又有些蒙圈。 张氏向来脑子转的快,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却也笑着说道: “小慧和可儿也过来帮忙了?真是咱们家的好姑娘,懂事。你们,该干什么干什么,甭管我们。” 张氏勉强笑着夸了一句,心里没有底,这是怎么一回事? 陈三妹笑起来,主动到井便打了一桶水,陈二妹则十分有眼色的拿了脸盆和脸巾来。 陈三妹倒了盆水在脸盆中,笑嘻嘻的小声对着陈喜富和张氏道: “老爹老娘,今儿我上街卖前些日子我们捣腾的木耳,卖了些钱,于是就买了些肉和猪下水回来。 我想着咱们这一大家子的也好久没有在一起热闹热闹了,于是便自做主张地叫了大伯家和小叔家晚饭一道过来吃。 这不,慧姐姐和可儿姐姐老早就被我叫过来帮忙了。 老爹,你不会生气,怪我自做主张吧?” 陈三妹一边说,一边小心地看着老爹。 这个家里,虽然大事小事都是张氏在哪拿主意,陈喜富虽然话少万事不管,一心只扑在他的田地里。 可陈三妹知道,一个家里,男人不发话则已,一发话,总也还是当家做主的派头,老娘们也不能多说几句的。 而男人,对于家族团结互助的事,向来是乐意见成的。 这不,陈喜富听陈三妹这么一说,脸上顿时露出了笑意道: “三妹真是长大了,懂事不少,知道会孝敬伯伯叔叔,爷爷奶奶了,这是好事啊。 二柱子呢,又上哪疯去了?等会他回来在差他去叫一叫人。” “好的,老爹,都听您指示。” 陈三妹心里一落,笑着把毛巾递给了洗脸的陈喜富。 她总算安下心来,要是这老两口是个心窄的,她这样自做主张,只怕她今天本着出风头的事就会变成下面子了。 弄不好还会导致三家生嫌隙的。 “对了,你们姐妹做菜吗?要不要帮忙,你娘手艺好事不错的。” “别别别,老爹您就别瞎操心了,一切交给我,包您满意,只管吃便好。 再说,我娘可是劳累了一天了,也要好好休息的。生了这么多儿女,如今正是享福的时候。 等将来大柱子和二柱子娶了媳妇,可就没有女儿福享了。” 开什么玩笑,张氏那手艺,不是省油就是舍不得放盐,给她龙肉只怕也会做出糊糊味的。 陈三妹边说,一边拉着张氏讨好。老爹算是搞定了,老娘也要哄好的。 老爹笑着回屋换衣服,只剩张氏坐在井边洗脚,大柱子胡乱洗了一把脸也回了房间去。 “三丫头,出手这么阔绰,你那木耳是卖了多少钱了?请一大家子吃饭,光是买肉也要花不少钱吧?” 什么意思?老娘这是想要收钱还是心疼这花出去的钱? 陈三妹不由的警惕地看了看张氏一眼,手下意识地摸了摸腰间的荷包道: “没有买得多少钱啊。” “总得有个数吧?”张氏又问。 “问那么清楚做什么?老娘,你可是说过的,不管我卖了多少钱都是我凭本事赚的,你一概不管的,想反悔啊?” 张氏看了一眼陈三妹,那模样简直就一个小人。她白了陈三妹一眼,咬牙道: “你个死丫头,我可是你娘,你那什么眼神?像防贼似的。 我还能出尔反尔拿了你的钱不成?我关心一下自己闺女怎么像犯罪似的?小人之心!” 张氏说完,白了她一眼直接气呼呼地回了屋。 平日里,家里但凡有一文钱的收入都是被张氏死死拽在手里的,只进不出,也不怪陈三妹小心谨慎,生怕一个不小心说漏嘴,遭张氏眼红她可没有半点还手之力的。 气走了张氏,陈三妹放下心来。事情总是朝着她计划的方向走的。 “所以,到底卖了多少钱?花了多少?剩下的晚上咱们分了。” 陈三妹听到这话被吓了一跳,她转头,看到大柱子不知何时又折回了井边,手里拿着他换下来的脏衣服。 “分钱?” 陈三妹舔了舔嘴唇,有些尴尬。这臭小子到是比陈二妹清醒啊。 “对啊,你不是说卖了钱平分吗? 我见屋里买了好些布,这些钱咱们平摊,买肉的也平摊,算咱们姐弟一道孝敬长辈的。 只是剩下的钱,你总不能一个人独吞了吧?” 黑!你个狗东西说的什么话?什么叫独吞?她陈三妹是整件事的策划者,出力出主意。 算下来,她是老板,其他两个人都是小工,她要心黑点,几十文钱就打发了一个童工。 而她这个出谋划策的剥削者,自然是最大的受利者,这会子,到和她平起平坐起来,算怎么回事? “大柱子,这钱咱就暂时不分了吧,我留在手中还要用,甚至还远远不够。 这样,你要用什么支会我,我给你买,或者我一次给你十文钱,等下次再赚钱我一次给你补上?” “不行,这钱得分。” 大柱子看着陈三妹,态度坚定。 “不分,说了不分就不分,听话。” 陈三妹说着,大力地拍了拍瘦小的大柱子,大有威胁的意思。 “三妹,猪肝切好了,可以升火炒菜了吗?” 陈可站在厨房门口,看着陈三妹这边喊了一声。 “好,来了。” 陈三妹高声回了一声,转头又压低了声音对着大柱子霸道地说道: “事情就这样决定了,你还小,要学会服从。” 第30章 开饭了 灶火烧的旺,陈三妹就着热锅将剃出的一部分肥肉放入锅中,滋滋地响声过后,清亮的油便被炼了出来。 陈三妹端了她家那个见了底的小油罐子来,踩上事先垫在灶下的小草凳,拿了一把铁勺子将炼出的猪油舀进小油罐子内。 直到油罐子几乎装满,陈三妹才停了手。 嗯……她家这油罐子果然小的可怜,改明儿有钱了,她可一定要换个大的。 锅里的油还剩,陈三妹找了个小碗,把余油舀进小碗内备用。 “慧姐,可以升大火了。” 陈三妹吩咐了一声,陈慧依言,朝着灶里有加了两根足有手臂粗的干柴,盖上火门,只听到“轰轰”声,锅里的油又开始滚了起来。 陈三妹先把姜片放入油锅中,然后又把用盐和酱油腌制好的猪肝放入锅中爆炒。 轻翻几下,猪肝变了色,又放入少许的茱萸和提前备好的葱白,翻了几下,锅中便传出一阵阵香味。 爆炒猪肝,讲就的就是一个嫩,葱白变色,陈三妹便快速将猪肝出锅,一道简单的爆炒猪肝就做成了。 陈三妹看着这道大油的荤菜咽了咽口水,几个月没吃肉,配料最简单的菜也能让她嘴馋不已。 “三妹,我抓了两条好鱼。” 陈勇提了两条大草鱼进了厨房,满脸的笑意。 “可儿姐,这五花肉……” 陈三妹其实不喜欢做饭的,此时陈勇来,她到有了借口了。 “我来我来,你去帮着大哥一起处理吧。” 陈可一边说,一边把扭捏的陈三妹推开,在灶旁的小桶里舀了一瓢水将锅洗干净后,又继续做下一道菜。 陈三妹趁着此时拉着陈勇出屋杀鱼。 当然,说是帮忙杀鱼,其实也动手的也不过是陈勇一人而已,陈三妹那熊样,也只是帮忙浇浇水而已了。 不是陈三妹偷懒,主要是她有心里阴影。 曾经她切过鱼,鱼的内脏被掏空,死了好些时候了,可她一刀宰下去,那鱼竟然还动,吓得她惊叫着一边逃跑一边扔刀。 所以从那以后,她对没有煮熟的死鱼总有一股莫铭的恐惧。 陈勇手脚相当麻利,切鱼的刀功也非常好。 待陈三妹把酸菜汤煮开时,陈勇已经把鱼都切成了大小均匀的小块了。 为了保持鱼肉的鲜嫩,陈三妹从家里找了些做馒头的小粉腌了一下才放入锅中。 锅中鱼块煮开后,陈三妹又找了两个大汤碗盛出来,散了少许青椒,又烧了些热油淋了上去 而在陈三妹做酸菜鱼的时候,陈可已经将屋外铁锅里炖着的猪心和猪肺捞了出来切好放进汤碗中。 陈二妹和陈慧则搬了两张桌子到屋外,将碗筷都摆整齐。 当然,以陈三妹家这样的家庭情况,实在不可能有两张桌子,另一张是陈慧和陈二妹从隔壁的老宅搬来的。 菜已做完,天色擦黑,月亮下的陈家小院显得格外的热闹。 陈大柱提着新打的两壶酒进了院子,身后跟着衣着干净的王氏,正抱着小儿子陈根笑嘻嘻地走了进了院子。 她是最后一个到陈三妹家的。 只见此时,陈家几兄弟围在一起讨论着秋收事宜,陈老爷子和老伴沈氏坐在主桌上听着几个儿子商讨没发言。 “她三婶,快些过来做,就等着你了。” 张氏见人来,急忙起身拉了王氏上主桌,顺带把王氏手中的陈根抱去怀里哄。 王氏笑着跟了过去,又装模做样的起身道: “我去厨房帮忙看看……” 张氏一把拉她坐下,笑着说道: “你且好生坐着罢,今天咱们就只管吃现成的,让几个丫头去倒腾去。 也让我们看看,咱们家的姑娘张罗的饭菜能不能吃。” “好罢,我听你的。洗衣做饭这些事咱们做了这么些年,也偿偿吃闲饭的滋味如何。” 妯娌三人小声说笑着,陈三妹招呼着兄弟姐妹陆续上了菜。 爆炒猪肝,蒜苗炒五花肉,酸菜鱼,猪肺汤,还有清煮南瓜一共五道菜。 上齐后,陈三妹给陈老爷子倒了一杯酒便笑着宣布: “菜上齐了,大家可要给我个面子,多吃菜。” 一阵笑声后,陈家院子里两桌十七口人,不分男女,只分长幼。 他们一个个手脚麻利,大白米饭就着肉大口大口的吃着,油光满面,恨不得一次把这大米饭吃到腻,把那油滋滋的肉吃个够…… 孩子们平日里拿着筷子在碗里挑来挑去的样子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狼吞虎咽的模样,生怕自己动作慢了就没有肉可吃…… 只一盏茶的时间,月已升高,照得陈三妹家这个破旧的小院异常的明亮。 几个孩子吃的圆鼓鼓的肚子,都坐在凳子上不肯动。 也不知道上一次吃这么饱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酒过三巡,陈家老爷子微醺,他乐呵呵地招了陈三妹到身边问道: “三妹,你这哪来挣的这么多钱?竟买了这么多肉,还让大柱子给打了酒,咱家穷,我老头子不到逢年过节的,都舍不得买酒喝。” 陈三妹看着眼前老态龙钟的老爷子,才五十多岁的年纪,下地干活还是一把好手,苦了这么些年,怎么还是那么穷呢? 唉!儿子养多了,真的一辈子就为儿子辛苦了。 陈三妹看着长辈们一个个投来的好奇目光,老太爷的话也是他们想问的话。 其实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一来,陈勇知道怎么回事。二来都是自家人,有赚钱的法子也实在不该隐瞒。 而且木耳这东西,能不能遇到也都是靠运气,并且这东西也不是什么时候都有,过了季节就得等下一年。 于是,陈三妹便把买木耳的事说了一遍,只是到哪里采的木耳,她只是含糊地说了去山上便一笔带过。 她要是傻乎乎的说是上西边山上找的木耳,只怕当场就会被老爹老娘来个双打。 也还好,众人关心的都是木耳的价格,而不是木耳的来源。 “了不得,了不得。这个三丫头是个有主意的。” 陈三妹看着老爷子的惊讶之色,笑嘻嘻地讨好道: “这有什么的,爷爷,明年我要干场大的,要是干成了,孙女每天买肉给您吃,酒想喝多少喝多了。” 陈三妹拍着胸脯,一副不知天高地厚的得意劲。 “三妹要干什么?可方便给大伙透露透露?” 钱氏看着陈三妹,笑着逗她。 第31章 是她圣母心了 “大伯母这话问的好。” 陈三妹边说,边对着钱氏竖了个大拇指,又继续说道: “只是现在还不能透露,等来年开春了,我再给大家明讲。 到时候,如果大伯家和小叔家愿意入股合伙,那就更好了。” 主要是现在她就算说了,没有见到番薯的好处,他们也不会同意她的想法的。 陈三妹想要把番薯做大,可就目前首先遇到的问题,就是没有办法把番薯种植面积种大。 当然,如果她手中有钱,完全可以和村民们签协议,对方只管种,她就只管收购。 可问题就再于她手中没有钱。 万事起步难,所以她目前的打算就是来年种植番薯的时候,能让自家和大伯叔叔家都腾出一半的地来种,然后自己以一个合理的价格收购。 可就算这样也行不通,田地是农民安身立命之所在,拿一半的地出来,那也是在拿全家人的温饱做赌注。 而谁又会压上身家性命去陪着一个十来岁的小孩去赌呢? 陈三妹抹了一把脸,表示自己实在太不容易了。 万里长征她是一步都还没有迈开。 晚饭在一阵说笑声中结束,桌上的饭菜被扫的干干净净,陈三妹她们几个收拾起来倒是方便。 陈慧和陈可帮着陈二妹和陈三妹一起收拾妥当后才回家去的。 收拾妥当,陈三妹洗漱好上床的时候大约已到戊时末。 如今,陈家姐弟虽然还住着同一间屋子,但到底陈二妹和陈三妹都已经是半大孩子了,实在多有不便。 于是,陈三妹找了根麻绳,在两张穿的中间挂了一张草席子,也算把这狭小的空间一分为二了。 明年开始,陈二妹也该开始说亲了吧? 房子的事,迫在眉睫。 “二姐,今天我买的布放在角落里你都看到了吧?” 陈三妹半躺在床上,陈二妹在另一头“嗯”了一声,有些闷闷的。 “那布我买了三十尺,我估摸着应该够咱们家一人做两身新衣服了。 我女工不行,娘一天到晚又忙着地里的事,做衣服的事,只怕得你得多费心了。” “好,我知道,在入冬前想来是能做好的。” 陈二妹闭着眼,语气厌厌的。 “对了,这次衣服做的多,肯定会有许多碎布,到时,二姐在用碎布多纳几个鞋底呗,也给咱们家一人做一双布鞋,冬天的时候也可以暖暖…… 布还有剩余的话,也给慧姐姐和可儿姐姐送些去,让她们给自己也做一双,女孩子出门在外没有鞋会让人小看的……” 陈三妹絮絮叨叨的念着,陈二妹越听越来气,本来白天的事就让她心里有些膈应,怎么晚上还让她心里不舒服? 她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原本话少又软性子的她咒着眉头就吼道: “有完没完了?陈三妹你有完没完了? 你是吃了人家多少米了还是怎么了?才赚了几个子你就想着怎么变着法子的往别人屋里送去了? 你也不低头看看,如今你两个兄弟还和我们挤在一个屋子里呢。咱爹咱娘每天灰头土脸,你看他们姐弟有谁给他们打过一盆水洗脸了? 你有能耐,请他们吃肉吃米饭,如今还要送鞋。你看不到咱爹一年到头穿过一双布鞋吗? 你以为你是谁?自己爹娘都不顾,上赶着要去养人家一大家子人吗?” 陈二妹一口气骂完,下床吹了油灯,捂着头在没了声息。 隔壁的两柱子没有说话,只听到辈子被踢了几声便彻底静了下来。 陈三妹哑口无言,她只顾着讨好叔伯家的人,半是真心半是目的。 可她却忘了自己家人是怎么看待这件事的。 可能,她真的是圣母心,也自负的想着只有自己才能带着全家人走出目前的困境。 可是,她要怎么告诉陈二妹,自己想要送陈家姐妹鞋子,真的只是出于对这个社会女性的同情而已。 她不想自家姐姐因为一双露脚的草鞋被人看轻。 就她自己,不是才进周家门就被恶语相向了吗? 人说,有多大能力办多大的事。 静下来,她也实在觉得自己有些操之过急。 她是享受过文明社会里丰富的物质生活的人,来到这样的地方,她突然就见不得别人受穷受累,潜意识里就把改善他们的生活当成了自己的成就。 可她却忘了,如今她不是21世纪的林敏芝,只是明朝永乐三年的陈三妹,同样穷困潦倒,同样的是这个社会最底层的女子。 古人说:富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 可她陈三妹如今所做所为,似乎有点打肿脸充胖子,主次不分了。 陈三妹翻了个身,侧着身子沉沉一叹没在多言。 她是做不到只让自己家腾达而不顾大伯和叔叔家的,而她也始终认为一大家子共同富裕才是最好的。 有句话不是说,大家好才是真的好吗? 次日,陈三妹一觉醒来,房间里便只剩下了自己一个人,就连平日里爱睡懒觉的二柱子也不见了踪影。 陈三妹看了看对面大柱子和二柱子的床,在她一再纠正下,那张靠墙的旧床整理的干干净净,被子叠的整整齐齐。 家能穷,但不讲究卫生就是不行! 陈三妹出了屋,只见老爹陈喜富正在磨着刀,二妹在厨房里忙活,大柱子懂事地在灶下看火。 老娘张氏收拾着背篓,把家里装水的葫芦灌满水后放入篮子中。 二柱子在一旁看着,几番想去拿装水的葫芦,又每每被张氏黑着脸骂开。 “约,起来了?” 张氏看着睡眼朦胧的陈三妹,冷笑着嘲讽,到也没有开口骂。 毕竟陈三妹越发大起来,她也不好动辄打骂。 “老娘早啊,今天心情这么好,竟然让我睡了个懒觉?” 陈三妹歪头看着张氏,觉得似乎是母老虎转了性了。 要知道,平日里天都还没有大亮他们姐弟几个就会被叫起床。哪怕是没有什么事情可干,张氏也绝对不会允许他们睡懒觉的。 “人大了,还需要别人日日监督不成? 如今你也大了,我看你是个有主意的,比你大姐二姐都能耐,所以我才懒得管你,省的管管多了遭人嫌。 不过我可跟你说了,你若以后嫁到周家都是这样,每个睡到日上三竿,被休回家了,你这娘家可是没有你的容身之所的。” “这么狠?” 陈三妹看着张氏一本正经的问。 老娘这哪里是转性了,人家只是改变战术而已。 以前是怒她不争,而今却堵她后路,让她如马前卒,进一步天宽地阔,退一步万丈深渊! 其实她巴不得张氏永远都不要管她呢。她一个成年的心里,哪里是张氏教育得了的。 第32章 又提退亲 “实话实说而已,让你早些知道自己什么处境,也好改改你那懒毛病,省得将来被婆家休弃了还要来连累你兄弟。” “我懒?老娘你好好想想,再好好看看我这粗糙的手,我怎么就懒了?” 陈三妹不可思议的看着张氏,就差把她那双粗糙的手伸到张氏脸上去了。 “走开走开。”张氏皱着眉头一把拍开了陈三妹的手道: “我看,全家人就你这双手是最细嫩的了。 还不承认自己懒,你也不看看如今都几时了,日上三竿才起床。 我也不求你想你姐姐那样女工了得,家里家外收拾的利索,只要你每天别等长辈起床后才慢慢起就好了。 周家那婆子是个不好相与的,你那夫婿又是个有本事的,以后你入了她周家还这样没规矩,早晚被那婆子给休回家来。” 陈三妹看着张氏嘴角一撇,二妹把家里家外收拾的干净利落? 得了吧,要不是她一再督促,只怕如今这个家里不是尿骚味就是满屋子的苍蝇乱飞。 来这里这么长时间她别的功不敢邀,可这良好的卫生习惯绝对是她改变的,怎么现如今都是二妹的功劳了呢? 这老娘眼睛有毛病还是心长歪了? “老娘哎,人家哪个当娘的不都希望自己的姑娘嫁出去后都和和美美的。 你到好,小心被休这话时时挂在嘴边,好像就盼着你姑娘我被休一样,这娘当的一忒不合格了吧?” “你也不看看你自己,长的不咋滴,还不贤惠。 再看看如今周庆年像换了个人似的,我怎么看都觉得你配不上人家,自然是早早给你提个醒,也好让你趁这几年在家好有个长进。” 张氏一边说,一边将背篓挪到杏树下,虽然如今这时节杏叶已落了个干净,可它浓密地支干多少还是能遮一遮早上还不怎么毒烈的太阳。 陈三妹打了一桶凉水,倒进脸盆中洗脸。 如今这个时代没有洗面奶,她每天只能靠着用那干净的脸巾在脸上用力擦,才会觉得脸上的尘土被洗干净。 看着水里倒影中的自己,陈三妹捏了捏,来这里三个月了,脸上的肉好像比刚来的时候多了那么一点点,可也仅是一点点罢了。 她脸上黑黄的皮肤,没有半点少女的粉嫩圆润,难怪老娘会觉得自己配不上周庆年。 唉……本来如今论家事陈家就比不上周家,论本事,周庆年也是少年英才,唯一能拼一拼的就是长相。 可自己如今却又长成了这般歪瓜裂枣的样子,不争气! “老娘,既然你觉得我配不上周庆年,要不咱把这门亲事给退了呗? 也省得到时候我被休回家,连条后路都没有。” 陈三妹倒了洗脸水,笑着与张氏闲聊。 张氏听了陈三妹这话,顿时转头盯着她,只见她一副笑嘻嘻的面容,没有半点认真之色才放下心来。 “你就死了这条心吧,退亲的事你想都别想。” 也是,陈家这是主坟冒了青烟才攀得这么一门亲事,又怎么可能说退就退呢? 再说,就算周家如今还只是林柳村一平常人家,陈家也是不可能退亲的,退了亲陈三妹的名声可就没有了。 唉……要怎么说才能让老娘知道她和周家婆子撕破脸皮吵了一架?直说的话,只怕……挨揍是跑不了的了。 “丫头,你这袋子里装的什么东西?快把它们都扔了,麻袋腾出来给我。” 张氏指着屋檐下的四袋番薯说。 她昨晚都没注意到这地方何时多了几袋东西。 看到张氏如此,陈三妹如临大敌。炸毛似地上前隔开张氏伸出的魔爪。 “老娘,这东西可动不得,不过几个麻袋,你到屋里找找,可别乱动。” “你这是……什么东西?都没见过,又要捣腾什么?” 张氏不解地问。 “这可是我花大价钱买来的,叫番薯,也后我能不能发家致富可都看这个了。 我跟你说老娘,这东西可不能碰,现在精贵着呢,谁碰我可得跟谁翻脸。” 张氏看着陈三妹这紧张的模样,心里嘀咕着陈三妹又瞎捣腾,只得折回屋里去找麻袋。 见张氏走开,陈三妹突然意识到这些番薯就这样摆在这里也不安全,可他家又没有地窖。 于是,她只得去厨房里找来几块破旧的草席子盖在麻袋上,然后郑重有声地宣布。 谁要敢动她的番薯,她就跺谁的手。 一番威胁下来,吓得游手好闲的大柱子都有些瑟瑟发抖了。 吃了早饭,张氏便给陈三妹递上了陈喜富早早磨好的镰刀。 “干什么?” 陈三妹看着张氏,心里大感不妙。 “一起割稻子去,中秋马上就到了,这天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下场雨来。 本来今年就天干雨少,要是这稻子再被雨淋,只怕今年连租子都交不起了。” 张氏说着,也不管陈三妹接不接刀就一个劲地把镰刀往她怀里塞。 其实,她家的水田也不过七八亩,哪怕只有陈喜富和张氏两人,也不过三四天的功夫就能割完,何必必非要拉着小孩子到田里去受罪? “老娘,今天我和大柱子有事,过个一两天开始打谷子的时候我们再去田里帮忙,今天先缓缓。” 陈三妹拿着镰刀躲到了一边,到不是她非要偷这个懒,只是她估摸上次在西山上的发现的那片芝麻差不多已经熟了,再晚去收怕只能收个杆子了。 “什么?娘,我没事啊。” 大柱子挑着镰刀,也里嘀咕着陈三妹想偷懒却拿他当幌子。 “我说有事就有事,小孩子插什么嘴,找揍是不是?” 陈三妹边说,边气愤地朝着大柱子脑袋上拍。 真是榆木脑袋! “死丫头,偷懒还找人打幌子了?你弟弟招你惹你了?还敢动手打人,反了天了你?” 张氏骂着陈三妹,打底还只是嘴上凶一凶。 最后,陈家这场下地风波还是在陈喜富的大手一挥中定下来。 想下地体验劳动的孩子他们欢迎,但实在不想去也不勉强。 特别是十多岁的女孩子,到了说亲待嫁的年纪,娘家人自然也是要好好养着的。 再说,陈三妹的未婚夫是个有出息的,张氏内心其实还是希望能把陈三妹养的白嫩些,水灵些的。 家事不能与人家比,但人要养的水灵些说不定还能赢得丈夫的心。 不然,以陈家这样的家境陈三妹又凭什么在周家立足呢? 张氏表示,她每每想到陈三妹那干瘪的模样就忧心不已。 第33章 收芝麻 陈三妹带着大柱子再次来到西山上。 如今已入秋,山上好多灌木草丛渐渐枯萎,也不担心有蛇虫出没,上山的路到好走了许多。 “三姐,你带我上山来,是来收芝麻的?” 大柱子指着眼前有些发黄的芝麻问。 她还以为陈三妹只是为了不下地,想偷懒才各种找理由的。 “不然你以为呢?再晚几天来,这些芝麻一旦枯了,芝麻粒都掉地上了,咱们可就没有香喷喷的香油吃了。” 姐弟二人上山都是一人背着一个背篓,带着一把镰刀的。 以前,陈三妹看小说,那些小说上写什么明朝封建腐败,对铁矿管控极其严格。 所以明朝铁产量相当低,甚至不足宋朝的三分之一。 因此,她一度的以为,明朝是个极度却铁的朝代,普通百姓家可能会连口铁锅也买不起。 其实不然,直到她来到这个时代她才明白,之前自己是被那些小说给骗了。 明朝的冶炼技术在宋朝之后,在宋朝近乎成熟的冶炼技术下,明朝的工匠冶炼技术只会更好。 之所以会说明朝炼铁不如宋朝,只不过是明朝鼓励私铁,控制官铁罢了。 私铁厂利高,可它上缴给朝廷的税款也是及高的。而且在朝廷的监督下炼铁,也不怕铁器流失。 要知道,冷兵器时代,铁可是重要的作战武器。 由于明朝私铁发达,陈家还是有四五把镰刀的,铁器在这个朝代也不贵。 陈三妹姐弟二人一人一边,埋头割芝麻,一边割一边把割好的芝麻摊开爆晒。 直到下午,太阳偏西,那一大片芝麻才被姐弟二人给割完。 第四天,陈家开始打谷子。陈三妹和大柱子又找了借口往西山上溜。 这一次,他们上山带了一两只木桶和两个大布袋子。 上了山,大片割好的芝麻已经被晒的干脆。 在陈三妹的示范下,陈大柱照着陈三妹的样子将晒得干脆的芝麻朝着桶壁上轻轻一拍,一颗颗饱满的黑芝麻便尽数掉入了木桶里。 陈三妹干活向来是个偷奸耍滑的。 教会了大柱子后,她便以肚子不舒服为由跑到水沟的另一侧躺着休息。 反正此时才响午过后,晒干的黑芝麻被两人一早收了一半多,剩下的就算大柱子一个人也是能收完的。 干体力活这种事,有人能做,她陈三妹向来是能躲则躲的态度。 陈三妹只觉得自己小息了片刻,再睁开眼时,却也是日头偏西。 她伸了个懒腰,只觉全身酸痛不已。 懒懒地转身,转头四下轻撇,竟发现水沟旁一荆棘丛下的腐木上,一朵朵状如圆盘,色如白雪的东西在这四处皆枯黄的原野显得异常夺目耀眼。 陈三妹顿时心里狂跳不已,全身上下,只如今只剩激动,再没了半分酸痛之感。 “看来,老天对我还是不薄的。” 她小声的喃喃自语,像条狗见到骨头一般,贪婪的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了过去。 “银耳?银耳!银耳……” 她徒手扒开荆棘丛,像是着了魔一般疯狂。 她还在为这明年种植番薯的事情烦恼着,可转眼就让她遇上了这等好事,运气简直不要太好! “一,二,三……十七,十八,十九,二十……” 陈三妹贪婪地盯着半截木头上的银耳数,那样子简直就像在数银子一般无二。 第34章 银耳 “发了,发了发了,这回真发了。” 陈三妹一边狂笑着,一边跑到水沟另一侧拿木桶。 “三姐,你好点没有?这些芝麻我都收完了,咱们带来的布袋刚好够装这些芝麻呢。” 大柱子看着陈三妹掩饰不住的喜色,还以为她在为收得这么多芝麻而高兴呢。 “大柱子,今天看你怎么就不丑了呢? 看你今天表现这么好,回去我把上次卖木耳剩的钱分一半给你,奖励你这段时间良好的表现。” 陈三妹三妹答非所问,如今她心情好,什么人在她眼里都是顺眼的。 被陈三妹这么莫名其妙的一通夸,大柱子心里有些忐忑不安,这个陈三妹不知道又发什么疯! 糟糕的是,她是姐姐,就算她朝自己发疯,他还拿她没有办法。 于是乎,大柱子只得更加卖力地把收好的两袋芝麻分别放进被篓里去。 他收拾好,却见陈三妹将两只木桶里的芝麻并入一桶内,然后就疯了一般地朝着水沟对面跑去? 怎么回事? 大柱子疑惑地跟了上去。 “三姐,你在做什么?” 大柱子拍了一下陈三妹,弯下腰,只见陈三妹小心翼翼地将腐木上雪白如花的东西一株一株摘下来往木桶里放。 “这是什么东西?” 大柱子奇怪地问道。 陈三妹闻言暂且停下了手,转头,眼里冒着星星一般,神色夸张地对着大柱子说道: “大柱子,你知道咱家现在有多少存银吗?” 大柱子疑惑地看着陈三妹用力地摇了摇头,心里有些担心她是不是在这山里睡一觉中邪了? 看着大柱子一脸疑惑,陈三妹又神秘兮兮地说道: “我估摸着应该不会超过三两。” 嗯? 大柱子看着眼前陈三妹神经兮兮地模样,不由地眉头紧皱。 他蹲下身,悄悄地随手摸了一块手大的石头,一旦陈三妹有异样,他就一石头拍下去。 “大柱子,以后等着咱们家的都会是好日子了,你和二柱子也不用担心家里穷娶不上媳妇。” 陈三妹说着,又转头指着那腐木上绽放的异常娇艳的银耳说道: “这叫银耳,是木耳中的一种,但它比我们采的黑色木耳珍贵许多。 上次我去卖木耳,在秦老板那里见过,就这样小小一株银耳就可以卖一两到一两三不等。 我数过了,这些银耳足足有三十三朵。也就是说,这些银耳至少能卖三十两银子。 三十两,足足比老娘钱袋子里的钱多十倍不止呢。” 陈三妹说着,颤抖着手又小心地去摘银耳。 也不怪她表现夸张。 虽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可在这个落后的时代,穷乡僻壤的地方,不论她想要做什么总是需要本钱的是不是? 白手起家又不是真的两手空空就去奋斗,口袋里没有几两碎银子,你就是想摆个地摊都交不起摊位费的。 所以,这些银耳在陈三妹的眼里就是钱,一株两株仿佛就是一两本钱,二两本钱…… 大柱子听到陈三妹这么一说,紧皱的眉头才慢慢舒展开来。手中捏紧的石块也被他敲敲放回了原地。 三十两银子? 大柱子有些不敢置信,这样一笔巨款是个什么概念?会不会是他这个三姐想钱想的着魔了? 可再看她的模样,又不是得了癔症的样子。 再看平日里陈三妹说话做事虽然离谱了些,却又是个十足稳重且有本事的。 或许,他家是真该走运了! 陈三妹和大柱子到家的时候太阳已经彻底落了下来,擦黑的天,袅袅炊烟尽是人间烟火。 “陈三妹?你还知道回来啊?” 才进院子,陈三妹便听到了张氏怒气冲冲的吼声。 她被压得佝偻的腰艰难抬起头来,直见张氏手中拿着母指粗的柳枝虎视眈眈地盯在她跟前。 “老娘,你听我解释……” 陈三妹努力张口,话却不及棍子快,来不及解释,那粗细适中的柳枝便狠狠地抽到了她干瘦的小腿上。 陈三妹想躲,可她背上是辛苦收回来的芝麻,手上提着的木桶里装的是她靠运气采来的银耳,若丢了躲一顿打,她可不就白忙活了? “我没有去玩,老娘你好好看看行不行?” 陈三妹把木桶护在怀里,极烈地想解释。 可如今张氏正在气头上,又哪里听得见别人的话。 “你还顶嘴?” “拍” 又是一下打在陈三妹的小腿上,痛得她龇牙咧嘴的直往后退。 “你想死是吧?想死你自己去死我不拦你,可你拉着大柱去你算怎么回事?” 张氏怒骂着,又一条子往下打,却没有在落到陈三妹的身上。 忙乱间,大柱子上前,生生替陈三妹挨了张氏挥下的几条子。 “陈大柱,你让开。” 张氏指着大柱子,一脸怨恨的盯着陈三妹。 “娘,你要打就打我把,我皮比三姐厚,不怕打。 你打完消了气就让三姐把背上的东西放下吧。 三姐嫌我小,把多的东西都往她背篓里放了……” 大柱子说着,眼眶没红,倒是声言有些哽了起来。 陈三妹听着话,心里突然有些泛酸,总算没有白疼他一场。 这几个姐弟中,虽然陈三妹每每使唤大柱子,也总喜欢逗他气他,可她也是最疼他,和他最亲厚的。 他长的又瘦又黑,不爱表达,小小年纪做事有主见又有担担……这样一个小大人,因为是家里的长子,早早地就学会给自己担责,有眼睛的人都会心疼。 不过,见大柱子如今这般护着自己,陈三妹心里也自然是感动的。 “你两个,以后再让我知道往西山上跑,我打断你两的腿!” 张氏放下狠话,手上枝条一扔便抹着眼泪往厨房里去。 陈三妹站在院门口,腐败的篱笆被她沉重的背篓轻轻一碰就变的摇摇欲坠。 这么风雨飘摇的一个家,不想着富贵险中求,只想着安于眼前,往后若有个大灾小灾,这样一个家,早晚会支离破碎。 她看着张氏抹泪的背影,心里一阵叹息! 唉!这一个个的,她这个被揍的人都没哭,揍人的哭个锤子! 张氏去了厨房,陈二妹匆匆跑出来,帮着陈三妹把背篓放到了屋檐下,小声地对着陈三妹说道: “娘见你和大柱天黑不回家,以为你又跑到小荷家去躲懒了。 她去小荷家一问,麻婶说早上她小儿子庆民见到你和大柱子往西山上去了。 娘回了家哭了一场,让爹去大伯家喊人去找,这不爹前脚才出门,你和柱子就回来了。” 第35章 榨油 陈三妹闻言,心里也知晓了个大概,急忙差二柱子去大伯家把老爹给叫回来。 这下,他们是彻底上不了西山了。 不但她家父母会盯着自家孩子,村里所有的大人都会盯紧自家的孩子的。 而她和大柱子这回也会成为村里人的反面教才,动不动就会被提及,让后又是一句,千万不要学他们。 次日,陈三妹老老实实的待在家。 张氏从昨晚开始,就一直拉跨着脸,都不正眼看一眼陈三妹。 这次,张氏是真的生了气的,就连陈三妹起不起床她都是丝毫不过问。 原本,陈三妹是想一起下地好好表现表现,哄哄张氏的,可一大早上,张氏见到自己都是一副深恶痛绝的样子。 算了吧,她还是躲远一些,免得碍人眼。 于是,陈三妹决定乖乖在家做做饭,榨榨油。 张氏他们下地后,陈三妹便把昨天采的银耳清理干净,然后放在簸箕里拿到太阳下暴晒。 如今秋老虎正烈,也不怕因为光照不够导致银耳凉晒成色不好。 晒好银耳,接下来就是她花了大心思的重头戏,榨香油! 她先是用水将混在芝麻里面的杂质淘洗虑出,然后装入簸箕里铺平铺薄,放到阴凉处风干。 趁此时,陈三妹将灶下柴火准备好,又将捣芝麻的石臼清洗干净,并用抹布擦干,不留丝毫的水汽。 待芝麻晾干,陈三妹升了火,将洗好的芝麻分成四等分,放入锅中翻炒。 没办法,芝麻太多,有一百多斤,家中铁锅不够大,不可能一次全部翻炒出来。 由于入锅的芝麻没有水份,翻炒时直接就用小火,待芝麻成焦黄色时出锅,用手来回搅拌芝麻,待芝麻温热时放入石臼中。 芝麻入石臼后,用石杵用力砸向芝麻,直到芝麻砸成细腻的芝麻酱后,再倒入稍大的盆中。 取出火炉上事先准备好的热水,按1:0.85的比例加入芝麻酱中,用粗棍子搅拌,直到芝麻酱将开水完全吸收。 随后,又用勺子在芝麻酱上轻轻拍打,芝麻酱上方便出现一层稍显浑浊的香油。 陈三妹心里一喜,拿出事先准备好的坛子将油舀出静置。 余下的芝麻酱又放入另一个坛子内,可以存下来慢慢吃。 如此,她在明朝第一次自制芝麻油圆满成功。 日落西山,陈喜富和张氏挑着满满的稻谷回家,陈二妹,大柱子子和二柱子跟在身后拿着工具,都做着自己力所能及的事。 陈三妹把家里收拾的干净利落,花着心思做的饭菜才入院子就闻到了香味。 见其他人都放下了手中的器物,陈三妹十分有眼色地上前打好水让他们好好梳洗一番。 极尽讨好着全家人,其实也就是讨好张氏罢了。 这个老娘虽然打了她,可她心里明白,打她不过是爱之深责之切。 在这样普遍重男轻女的封建社会,其实张氏是个十分好的母亲,她没有太过偏爱儿子,也没有轻贱过任何一个女儿。 这一点,哪怕是在21世纪,那个开放的时代,这样的母亲也是绝对合格的。 所以,她庆幸自己穿越而来遇到的是张氏。 若是到遇到的是那些重男轻女严重的家庭,哪怕是钟鸣鼎食的人家,说不定最后也只会落的为家族,为兄弟牺牲一生的下场。 所以,她有理由不记恨张氏,更有理由哄好如今这个掌握她半生命运的人。 而她也值得陈三妹去哄。 “老娘,先洗洗脸。我煮了些艾水,待会吃过饭您泡一泡,好去去乏。” 陈三妹端了热水到水窖边的石凳旁,笑嘻嘻地边讨好边把脸巾递给张氏。 张氏看了她一眼,到底没有狠下心来冷眼相待。 毕竟是亲生的,而且陈三妹一向嚣张,就算有时嘴巧了一些,也从没见她这么低声讨好过别人。 张氏叹了口气,总不能真的一直不理她吧? “今天在家都干些什么了?” 张氏开口问。 陈三妹讨好的神色立即亮了起来,眼中洋溢着得意的神色道: “待会你就知道了,邀请全家人和我一起去见证我的杰作……” 张氏看着陈三妹眉梢之间尽是灵动的飞舞之色,心中也不见禁跟着欢喜起来。 这个闺女,是她所有儿女中最为鲜活的一个。 她个性张扬又不失大气,鲜活的让人觉得她就如一个太阳一般,在她身上从来感觉不到颓败,永远那那样朝气蓬勃。 虽然她尽做些让人操心的事,可也每每总让人意外让人惊喜。 吃饭的时候,陈喜富一直皱着眉头,并没有因为陈三妹把饭菜做的精致可口而变的喜悦。 难道她做的饭菜不合胃口? 陈三妹不确定,又往嘴里噻了一大口猪油炒出来的青菜。 没有问题啊? 她疑惑,不是饭菜的问题,那一定是他自己的问题喽? “老爹,啥事想不开?你看你,两只眼睛都快皱到一起了。” 陈三妹边说,边用手在自己眉间比划了几下。 陈喜富深叹了一口气,看着陈三妹稚嫩天真的脸,越发皱深了眉头。 “别理他,他就是个死脑筋的人。” 张氏见陈喜富不说话,满脸愁绪的的样子就生气。 在孩子们面前摆这幅脸色做什么?既解决不了问题,还会让孩子们跟着操心,最后闹的一家人都没有个安生的日子。 陈三妹见此放下手中的碗,好奇地说道: “老爹不肯说,老娘你到说说是啥事呗,我们一起想想法子。” “跟你个小孩子说有什么用,大人的事少参合,你给我老实点,别往西山那种危险的地方去就是给我帮大忙了。” 哎哟……老娘这事是翻不了篇了? 陈三捂了一把脸,决定不接这茬。 她嫌自己年纪小,解决不了问题? 可是,这个世界上,除了生死,又有什么事是无法解决的的? 再说,他们陈家一个个地道的泥腿子,还能惹出什么塌天大祸吗? 嫌自己是小孩子? 她这个小孩子可比张氏这个中年妇女有见识多了。 “老娘,你别看不起我啊,十五岁嫁人的女孩子那么多,十一岁还不能有点主意吗? 培养孩子可不能像你这般,要从小让咱们了解家里的情况,让我们一起参与解决家庭困难,这样以后我们姐弟各自成家后才会是个有主意的人。 自己有主意,心里有谱的人才能把日子越过越好是不是? 你这样,万事不让我们参与,不让我们去了解疾苦,看似疼我们,实则是溺爱。 老娘,我们只是寻常的农家子女,是要经事的。” 第36章 去逃荒? 张氏一句话,换来陈三妹一通教育,心里不知是急是喜,只是无语地看着她说道: “三丫头,你是娘还是我是娘?” “你是,你是……” 陈三妹摊摊手,她说错什么了?就不高兴了。 陈二妹看着陈三妹这副模样,本来有些沮丧的心情也消失不见,继而抿嘴轻笑起来。 “就算你是娘也不见得什么都是对的是不是? 娘是母亲又不是神仙,明知母亲不对而不劝诫,做子女的就是不孝……” 听着陈三妹开始侃侃而谈,张氏一个头两个大,这毛孩子没法教了。 “行了行了,听你一堆废话,我头都大了。 今年收成实在差,收来的稻子差不多只够交租子。 咱们这么一大家子,这么多张嘴等着吃饭,来年的粮食都不知道在哪里,可不就把你爹给愁的饭都吃不下了。唉……” 张氏一声长叹,她不把愁绪写脸上,可她的愁却不比任何人少。 看着儿女一个个瘦弱干瘪的模样,若再断粮,他们可都没了生路了。 陈三妹盯着饭碗,一时也沉默不语,今年收成不好,租子也不会少交,但后期粮食涨价肯定是必然的。 旦听二柱子忽然就扁起了嘴,水汪汪的眼睛看着陈喜富问道: “爹,是不是我们家快没粮食吃了?我们要饿肚子了?” 明明今天他们才收了那么多粮食,怎么就会没粮食吃了呢? 二柱子想不明白,却被大柱子瞪了一眼便禁声不敢多言。 家里一片愁云惨淡,陈三妹却笑了起来,捏了一下二柱子肉嘟嘟的腮帮子道: “你就安心吃吧,少谁也少不了你吃的。” “听说今年北方丰收,我和大哥他们商量过,今年的租子还是如数交上去,不能拖到明年交。 交完租子,咱们一大家子先到北方去逃慌,等来年开春咱们再回来种地。” 陈喜富看着张氏说,孩子们还那么小,一大家子去逃荒他心里也没谱。 陈三妹闻言,心里开始不淡定了,他这个老父亲是打算带着他们一家老小去乞讨了? 她是怎么也想不到,她家竟穷到这种地步了?早知道,上次就不那么大手大脚的花钱了。 “去北方也行,不过不能一大家子一起去。 我们年轻力壮的去就行,让爹娘带着大柱,二柱和根子留下,大妹在李员外家,得空时多帮衬照顾。 家里少了几口人吃饭,我想也能照应过来的。” 张氏也放下碗,皱眉深思。 这是她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了,年轻力壮的出去,年幼老弱的留下,也能减少病在路上相互拖累的风险。 夫妻两商量着,都一致认为出去逃荒总比窝在这个地方,等冬天来的时候,连野菜都没得吃的要好。 “爹,我不去逃荒。” 沉默的陈三妹突然开了口,一时间,陈喜富和张氏也都有些面上不好看。 把儿子留下,把女儿带走看起来似乎是他们夫妻二人偏心,实则他们考虑的不过是年纪大的能经得住苦罢了。 “我们又不是颗粒无收,不至于去逃难。 就算咱们收来的粮食交租之后所剩无几,可咱们往年存下的钱不是可以拿来应急吗? 老爹老娘,你们且想想,出门逃荒,咱们肯定是朝着北方去,路途遥远,要是路上遇到歹人又或着谁病了,咱们是救还是不救? 天气寒冷,咱们出门在外必定要风餐露宿,这大大增加了生病的风险。 咱们是穷人家,在那种情况下,生病就意味着死亡。 反正,我是不会跟着你们去瞎折腾的,情况也没有危险到那一步。 除非有战乱,否则逃荒都是下下策,瞎折腾。” 陈三妹抱着双臂,无语老爹老娘这脑回路到底是怎么想的。 “三妹。” 陈老爹舔了舔有些发白的嘴唇,试图劝说陈三妹跟他们一起去逃荒。 “今年咱家八亩水田总归才收的十旦粮食,光是交租就得八旦。 还有五亩旱地种的玉米基本没有收成,旱地五亩的租子也要一千文。 你自己算是,咱们家收的这些粮食交了租子,还剩什么? 就算咱们一家子节衣缩食,能熬一两个月,入了冬后咱们一大家子又怎么熬到开春? 我和你们大伯商量过了,与其在这里等着挨饿,到不如一家出去谋一条生路。 如今,咱们柳林村的人几乎都是这个打算的。” 陈三妹闻言,皱着眉头不语。 如今她手上没有钱,不敢轻易开口出主意,想来若真要去逃荒,总还有些时日。 也不知道是谁出的这等馊主意! 八月十号,中秋前的最后一个集市。 由于今年南方粮食收成不好,团圆节的气息显得不是那么的热闹。 上次陈三妹答应让陈二妹自己到布庄挑绣线,于是,姐妹二人老早就摸黑从家里出发赶往集市。 陈三妹背上剩下的木耳,用一个大篮子小心装着银耳去集市。 因为和秦老板有约,她这次没有去集市,而是省了功夫直奔秦老板的干货店。 当陈三妹揭开盖着篮子上的白布,露出里面一株株雪白的银耳时,秦老板笑的几乎睁不开眼。 这银耳,本就是可遇不可求的。 最后,陈三妹卖了所有的木耳银耳,总共得了四十两零九百四十文钱。 陈二妹看着那白花花的银子装入陈三妹的荷包内,鼓鼓地,几乎溢了出来,只觉得心里狂跳不止。 这么多银子,他们家是不是不用去逃荒了? 考虑到今年家里收成不好,陈三妹没有敢花太多钱,只是买了些面粉,又买了几斤猪肉就收了手。 中秋就要到了,总要买些面粉回去做月饼。 日子再怎么不好过,节还是要过的。 买肉和面粉花了一百一十五文钱,陈三妹又花了二十五文钱买了些糖。 上次卖木耳的钱如今还剩三百二十文,陈三妹直接给了二妹两百文,让她去买些自己喜欢的东西。 如今,加上这次赚的钱,她手上还有十四二两零二十文。 而陈二妹虽然接了钱,却没有往布庄里走。 如今,家里正为着生计发愁,她哪里还敢多花一文钱? 将钱揣在怀里,陈二妹勉强笑着接过陈三妹背着的背篓。 “走吧,绣线以后再买。省下的钱多买些粮食也好,我也不想出去逃荒。” 第37章 谈条件 陈三妹如今手中有钱,心里自然也有了底气。 再讨论要不要出去逃荒的问题时,陈三妹也有表决的权利。 晚饭的时候,家里又有肉,张氏看着陈三妹买的肉没有多言,只是心里越发的愁。 家里的情况她们不是不知道,这个时候还花钱买肉实在是不知死活。 可到底买肉的钱不是从她口袋里出的,她就算心疼也没嘴说。 “爹,我考虑过了,咱们家不去逃荒。” 陈三妹放下碗,以商量地口吻对着陈喜富说。 “不去?” 陈喜富抹了嘴,十分犯难地看着陈三妹又说道: “可不去的话,咱们一家子怎么过这个冬天?况且,我和你大伯小叔都商量好了,中秋一过就出发了。” 陈三妹一阵无语,怎么古代人都喜欢去逃荒吗?粮食不够可以想其他法子,为什么就非要出走去乞讨? “不去了,谁家都不去,咱们一大家子都整整齐齐地留在柳林村。” 陈三妹边说,边起身到碗柜旁揭开装香油的坛子,满满一大坛,差不多有四十斤。 经过几天的静置,如今变得清亮起来,还有股子的清香飘了出来。 “爹,今年虽然北方丰收,咱们南方却基本没什么收成。 虽然整个大明朝整体不缺粮,可到底粮食从北方调来也需要运输成本。 我估摸着,入冬后整体粮价是会上涨的,虽说不至于会爆涨,但绝对不会是如今这个价。 所以,今年咱们手中的粮食都别拿去交租,直接折成现银交上去。 咱们手中的粮食留着自己吃,十旦大米若不够吃到明年,咱们趁这段时间再去买些粗粮来,总能熬到明年的。” 陈三妹说的头头是道,可听在张氏和陈喜富耳朵里却只觉得孩子话好笑。 他们要是有交租子的钱,哪里还用早早计划去逃荒?舒服的日子谁不想过?又不是皮痒非要去吃苦头。 陈三妹盖好油坛子,起身使唤二柱子去堂屋里取她早先收拾好的葫芦。 转而又坐会桌前对着满眼苦哈哈的夫妻两说道: “钱的事不用你们操心,这钱,我来出。” 陈三没话才落,张氏就嗤笑起来。 这疯丫头莫不是不想出去,在这里瞎扯呢? “三丫头,你可知咱家每年要交多少租子?五两,你知道五两银子是多少钱吗?足足五千文钱。 就咱家这些年节衣缩食,在保证不饿死你们几个的情况下,也才存了三两不到的银子,你能拿出五两银子来交租?” 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张氏话音才落,陈三妹啪地一下将一个五两大小的银元宝直接放在了餐桌上。 她这一放,大柱子和陈二妹脸色没什么变化,倒是陈喜富和张氏一脸的不可置信。 “丫头,你上拿弄来的钱?” 张氏开口问,她这一辈子没见过几回这样成锭的银子,这丫头哪来的本事? “就卖了些木耳银耳得来的。” 陈三妹开口说着,又将银子抓回自己的手里,神色中隐隐带着几分得意。 “就那些东西?” 张氏不敢置信的问。 她知道陈三妹卖木耳赚了些钱,但她一直以为不过是几百文小钱罢了,所以也没有怎么放在心上,谁承想,她竟然赚了那么多。 “就那些东西卖的,不过老娘也别打主意去找那些东西赚钱了。 那些东西本就是靠运气,咱家日后还是要做些稳妥的事的。” 张氏看着陈三妹又要开始说教,急急打断她的话道: “好,都听你的,现在,可以把银子给我了吧? 算我借你的,日后你出嫁,我必定给你好好置办嫁妆。” 有了这么一笔钱,他们家便不用在去逃荒,可是,老大和老三家却…… 想到这里,原本兴奋的陈喜富和张氏又有些沮丧起来。 “钱呢肯定是要给你们的,只不过,有个条件。 老爹,明年你把那五亩旱给我种番薯吧,只要你同意,这钱立马就给你。” 陈三妹是深思过的,五两银子,五亩旱地种一年,对于他们来纯赚不亏。 对陈三妹来说,也不亏。因为她付了这些钱,就等于明年种番薯的地和人都已经准备好了。 万事开头难,第一步代价总是要大一些的。 听了陈三妹的话,张氏有些变脸色。 这个家都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候了,陈三妹竟然还在这里谈条件。 “三丫头,你这也太不像话了,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这里谈什么条件,把银子给我。” 张氏说着,便伸手向陈三妹讨要银子。 陈喜富看到银子的时候,心里的愁绪一也扫而空,这时候脸上也染了笑意附和道: “就是,小孩子家家懂什么,那可是地,五亩地,岂是你小孩子说种什么就是什么的,胡闹!” 嘿!这话她陈三妹怎么听着就这么刺耳呢?她小孩子胡闹能拿出钱,他大人不胡闹能吗? 大柱子看着老爹老娘有心想糊弄陈三妹,急忙开口帮衬道: “爹,咱们听三姐的吧。三姐要种红薯肯定有她的用意。 你看三姐虽然有时不像话,可她哪次做的事是胡闹的了? 总之三姐比咱们都有成算,我觉得咱家以后赚钱的事还是得听三姐的。” 大柱子对陈三妹一开始是十分看不上的,可经过这几个月的相处,却深觉她虽然不贤惠不温柔,可她却是实实在在的靠谱。 陈三妹看着大柱子,满眼的得意之色。 “老爹,我以后要赚的可不是五两银子。就算你不答应我的条件,钱我也是会给的。 不过,我还是会以同样的价格去雇别人去种,明年番薯我是铁了心要种的。” 陈三妹说着,便把那五两银子直接递给你张氏又道: “爹,如果你觉得五两银子五亩地种一年番薯划算的话,我也能出同样的价格给大伯和小叔。 咱们三家的地都是平分的,五两银子也都够交租子。 这是十两银子。” 陈三妹说着又从荷包里拿出了两个五两大的银锭子说道: “大伯和小叔家有这些钱应急的话,想来也不用去逃荒。 老爹你考虑考虑,如果觉得还行的话,就麻烦你替我跑一趟,我一个晚辈去提要求不像话。” 陈三妹说着,拿着二柱子拿来的葫芦就去装前些天熬制好的香油。 登门谈事,她给老爹准备好礼。 张氏看着陈三妹又掏出的银子,心里别提有多惊讶,趁着陈三妹去打油时悄悄问二妹: “三丫头这是赚了多少钱?” 陈二妹和大柱子都摇头不语。 他们可都是得到陈三妹特别提醒别多嘴的。 如今,二人也是彻底服了陈三妹这赚钱的本事,自然也都是把她的话记在心里。 第38章 玩笑 中秋节这天,陈家一大家子都聚在老宅一起过。 由于陈三妹的银子送的及时,三家交了租,粮食也都留在了家里。 不用出去逃荒,也不用担心往后大半年的口粮问题,陈家人个个都是一脸的喜色。 见到陈三妹,一家老小无一不是客客气气地待她。 如今,她可算是陈家人的小财神爷。 就连张氏也都不怎么唠叨她了。 此时,陈三妹才真正体会到,有本事的人放个屁都是有道理的。 一大早,张氏拿了陈三妹买的面粉和糖到老宅,妯娌三人都忙着给孩子们做月饼。 难得张氏一早去了老屋,家里就只剩她一人,于是便放下心来使劲睡懒觉。 老宅里十分热闹,陈勇领着弟弟陈明在院中帮着婶婶们打下手劈柴。 陈老爷子和老伴沈氏带着大柱子他们几个小的去了村外土地庙里打牙祭。 陈二妹则带了新纳的鞋底和陈慧陈娇一起在老屋的屋檐下做鞋。 中午才过,陈家妯娌便开始着手做月饼。 午时才过,陈慧的未婚夫婿李二牛带了一盒点心和一块猪肉便上了门,喜的钱氏满脸的皱褶抹都抹不平。 她一个劲的夸着李二牛是个知理的,虽然还没有正式和慧姐儿成亲,却知道早早送节礼。 李二牛被陈家妯娌一阵夸赞,不好意思待在厨房,胡乱吃了几口饭便到院子里帮忙劈柴。 陈慧见到未婚夫来,一时也是羞的满面通红,想躲却被陈二妹和陈可拉着不许走。 直言农家女子又不是那等大户人家,没有那么多的讲究。 大户人家的女子足不出户,可她们农家女子却得下地干活,如果如同大户人家的女子一样要求农家寻常女子,那寻常人家的女子可都不要活了。 于是,陈慧和李二牛都红着脸小心偷窥着对方,心乱如麻却又装做云淡风轻的干着自己的事。 李二牛才来没多久,陈家又来了一位不速之客——周庆年。 这些年,周庆年是第一次上陈家的门。 他换下青衣长袍,穿了一套合身又有些陈旧的灰色棉衣,外面套了一件深灰色长袍,整个人看起来显得十分干净利落又不让人觉得生殊。 他手里带了几包用红布包裹的点心。本来还想带些茶叶来,可想到上次陈三妹在周家被他母亲那般讽刺,就歇了那个心思。 “庆年?” 陈勇见了大方进院的周庆年,不由的惊呼起来。 他想过李二牛会上门,却怎么也没有想到周庆年会来。 上次陈三妹才再周家闹了那么一出,他怎么可能还上门来? 陈三妹一觉睡醒来,只觉得肚子饿的慌。 匆忙起身,换了一套干净的衣服,找出秦老板送的新鞋套在脚上。 嗯……大过节的可要穿的隆重些,好显摆显摆自己能干,将来才能更让人信服。 熟门熟路地梳了个双丫辫,在两边辫子上系了两根鲜红的红绸带。 漂亮! 她匆匆洗了一把脸,就直朝着老屋去。 这时候上老屋,自然是先吃饱喝足再说,反正干活的事她今天是没有想过的。 “老娘,有什么好吃的,给我留了没有。” 还未进院门,陈三妹便扯着嗓子喊。 张氏听到这声音,再看看正在慢条斯理吃饭的周庆年,心里一阵无语。 她扶了扶额头,怎么就养了这么一个不争气的闺女! 她那么大大咧咧,没有点女孩子的样子,要是让眼前这个女婿嫌弃了可怎么办? 陈三妹话音才落就进了院子,见有陌生男子在院里和陈勇他们一道劈柴,一时觉得疑惑。 再转头看看屋檐下的陈慧她们,只见陈二妹和陈可神色如常,陈慧却是满脸的绯红。 一时间,陈三妹灵机一动。只见她眼波流转,立刻咧了嘴上前端详了李二牛。 李二牛被她这么一看,顿时觉得慌乱又尴尬。哪有女孩子这么盯着外男看的? “你是李家村的李二牛,我慧姐夫?” 陈三妹灵动的眼睛盯着李二牛,脸上笑意盈盈。 嗯,长的还算周正,配得上她家慧姐姐。 在场的谁也没有想到陈三妹会叫一声姐夫,弄得所有人哭笑不得。 而陈慧直接被羞得往屋里躲了去。 “三丫头你可别乱叫,慧姐姐和李二哥还没正式成亲,哪能早早的就叫姐夫。” 陈可出言阻止陈三妹,可嘴角带着笑意,话音里也是调笑十足。 这哪里是在教训人,明明是在起哄的。 陈三妹捂嘴轻笑,这些假正紧的姊妹,平日看起来一个赛一个的贤惠正紧,开起玩笑来还不是不管不顾。 她向着陈可眨眼,笑道: “哪里叫早了,又不是在相看,如今慧姐姐和李二哥可是定了亲换了庚帖的,就应该叫姐夫。” 陈二妹:“三妹这话说的很是有道理,想来刚才我们都叫错了,慧姐夫可别生我们的气才是呢。” 姐妹三人你一言我一言的调侃着李二牛,李二牛被几个小姨子调笑却只能红着脸陪笑。 躲在屋里的陈慧有些看不下去,厚着脸皮出来,三分笑意,七分羞涩地反驳道: “照三丫头这么说,定了亲就叫姐夫。那三丫头和周家长子也是早早定了亲的。 那三丫头,以后我们是不是也该早早地就改口叫妹夫了?” 叫就叫呗,反正周庆年又不在村里,她家这些姊妹哪里有机会遇得到他。 丈着周庆年这些年不与周家来往,她得意地把下巴一扬,丝毫没有女孩子的羞涩与坚持,豪言道: “这个是自然的,只要姐姐高兴,以后见了面只管叫妹夫。慧姐夫可别把慧姐姐的话忘记了哦。” 陈三妹说着,盯着陈慧,把“姐夫”二字咬得异常重。 她就喜欢看陈慧满面娇羞的模样,扭扭捏捏的大姑娘,看得人满眼的欢喜。 陈慧看着陈三妹嘚瑟,心里一阵莞尔,高声道: “小丫头,这可是你说的。待会我就让三妹夫来逐个改口,可不能光让我们叫他妹夫,他可得跟着你一起叫我们一声姐姐的。” “慧姐姐,你莫是为了叫一声妹夫让姐夫到镇上去给你请人吧? 还真是个小气的,人家慧姐夫可喜欢我们这么叫呢。” 陈三妹说完,嘴里发出咯吱咯吱地笑声。 她家慧姐姐这就脑羞了? “何需慧姐姐到镇上请我,我这不是就来了吗?” 一个温和地声音在背后响起,有些耳熟。 陈三妹僵住了脸上的笑容,转身。 只见周庆年高挺的个子,一身的风华站在她身后,嘴角带着温和的笑意,惹得人睁不开眼。 一时间,陈三妹竟分不清耀眼的是午后的阳光还是周庆年那一身的风采。 第39章 我是去赴约 “周庆年?” 陈三妹惊呼,又疑惑地开口问道: “你怎么来了?” 周庆年还没答话,陈可便笑着打趣道: “准女婿上门送节不是挺正常的吗?看你这说的什么话。” 陈三妹怎么也没想到周庆年会出现在这里,上次她对刘氏的话可是半点面子也不给留的。 难到周庆年此时不应该是想尽法子和自己退了这门不当户不对的亲事吗? 他这巴巴地上门来,几个意思?变着法子地整她? 陈三妹这回表示不淡定了。 陈慧见陈三妹变了脸,以为她这是害羞了,便笑着开口调侃道: “三妹夫,三妹的话你可都听到了,这回你可得挨个把我们这些哥哥姐姐都给叫上一遍才做数。” 周庆年闻言,嘴角扬了起来,对着陈慧拱手行了一礼: “慧姐姐。” 周庆年叫了一声,到是落落大方,其他人也跟着笑了起来。 可是,陈三妹却不乐意了。 她跺了跺脚,只觉得周庆年怎么就那么多事,他不说话又没人逼他! “我说你们这些当哥哥姐姐的,我可还是个小孩子,就会拿我来消遣,欺负小孩子算什么本事嘛,不和你们玩了。” 陈三妹打断多事的周庆年,对着姊妹们扮了个鬼脸转身就走。 陈慧拉了她一把,笑着再道: “哟,这回你到是小孩子了?刚才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这时张氏出了厨房,看着孩子们热闹,便笑着开口问道: “庆年这次回来要待多久?我在老屋这里给你收拾一间屋子?” “婶,不用麻烦了,这次回来要待上许久,暂时不回镇上,我直接回家住就可以了。” 张氏闻言,心里一喜,时间待的长不正好可以和三丫头好好相处相处? 又道: “哟,要住许久呢?这么说你爹娘他们也回来了?” 周庆年笑笑,答道: “不曾,铺子里走不开,这次只有我一人回来住。 村里安静,我也好趁此机会好好读读书。” 在镇上,他那个家里,被周小池闹的乌烟瘴气,今天请这个姐妹来,明天邀那个闺中密友。 而那些女子,无一不想着往他身上靠。 他不堪其扰,与家里闹了一回,趁此机会到乡下来静一静。 张氏道:“那你那屋里应该还没有收拾吧? 这么长时间没住人了,怎么也要好好收一收。这样,让三丫头回去给你收拾收拾,她今天正好没事。 你们现在就去,手脚利索些,晚饭前也是能收拾好的。” 张氏说着,便推着陈三妹往外走。 “不是,老娘,我这还饿着肚子呢,好歹你让我先吃一口再说嘛,不待你这么心狠的。” 陈三妹边说,边朝着厨房走,奈何力气没张氏大,便被她越推越远。 “吃什么吃,少吃一顿又饿不死你。干净收拾好屋子才是正事。” 出了陈家老宅,陈三妹笑意盈盈的脸顿时拉了下来。 这都什么破事啊?她又不是别人使唤的保姆,好不容易休息一天还要被拉去做苦力? “怎么了?” 周庆年看着陈三妹消失的笑脸,随意地找着话题问。 “你说怎么了?” 陈三妹白了他一眼,又继续道: “饿着肚子让我去给你当老妈子,换做是你,你乐意不乐意?” 陈三妹一脸无语的表情,落入周庆民眼中竟是一脸生动的娇俏。 他扬起嘴角,却再不多言。 到了周家老屋,周庆年先推开院门,映入陈三妹眼底的便是周庆年堆在院里的一堆行李。 满院枯黄的杂草,看得人不由得生出一丝荒凉之感。 “你就这样把行李一丢就去我家蹭饭了?” 陈三妹指着地上那么一堆行李一阵无语。 他周庆年那么精神的一个小伙子,怎么办起事来那么不尽如意? “不是去你家蹭饭,是去我岳家。” 周庆年笑着抓住陈三妹的手,眼里满是柔情地盯着陈三妹说。 这样的眼神,分明是动物发春时才有的含情脉脉…… 她心里一阵炸毛,甩开周庆年的手躲的老远。 心里暗骂:这个死变态,她如今可还是个孩子,对一个孩子怎么能用那样的眼神看呢? 而且他自己如今也不过才十四岁,小小年纪就想谈恋爱?他懂恋爱懂感情吗? 陈三妹炸毛的样子落入周庆年眼中,只觉得眼前这个女孩子甚是可爱。 如今这样的事,换做其他女孩子,要么大叫流氓,要么一副娇羞,她到好,尽是嫌弃的表情。 “周庆年,你去我家干什么?” 陈三妹收起心中那点嫌弃,语气正经地问周庆年。 她觉得,他们之间必须得好好谈清楚说清楚,再拖下去,说不定会累及周庆年的大好姻缘。 “我去赴约啊。” 周庆年笑着开了堂屋的门,里面空荡荡的,只有几张破旧的椅子摆在那里。 “赴约?” 陈三妹疑惑地问,却也跟在周庆年身后进了屋,拿起扫帚就开始从里屋打扫。 “你忘了,上次你不是说中秋时做好月饼等我的吗?” 就因为这一句话? 陈三妹无语,手下动作不由的大了起来。 “你明知道,当时我是故意气你娘的。这……怎么能当真呢?” 陈三妹的话似乎在他的意料之中,他微微一笑,声音温和有力地说道: “可是我当真了。” 当真了? 不是吧大哥? 陈三妹心里一阵抓狂,这周庆年什么来路啊? “不是,我那样不敬你母亲,你这时候不是应该觉得我这样的女子不堪娶,应该想法子退了这门亲事吗?” “你对我母亲不敬,那是我母亲欺人在先。 我有眼睛,是非黑白我分得清,那事怪不得你。 所以,退亲之事是你想太多,我周庆年岂会是那样不负责任的人?” 周庆年说着,眼中略带一丝狡黠地看了一眼陈三妹。 她鼓着腮帮子,脸上的娇俏鲜活的让人怎么看也看不够。 “大哥,我不要你负责,真的。” “这么说,你是不愿意嫁给我的?” 周庆年看着陈三妹,眼中的认真让陈三妹觉得心里一颤,不明白他是想听到什么样的答案。 自然是不愿意的!有福之人不入无福之家,就他周庆年那个各路妖魔鬼怪都有的家,谁愿意去? 陈三妹想了想,这话她要直说的话,也实在太伤大才子体面。 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乃都书人的理想抱负,如今周庆年连齐家都做不到,她要直言,还不是赤裸裸的打人脸? 于是,她左思右想,权衡利弊之下,还是委婉说道: “你本人肯定是没问题的,可是你也清楚,我和你娘如今也是水火不容之势,我若真入了你家们,必定会累得你家宅不宁。” 第40章 门第 见陈三没有直接说不愿意嫁他,周庆年嘴角不由的弯了起来。 “你要嫁的人是我,又不是我母亲。只要你觉得我可以,那就是可以的。 若真是婆媳矛盾闹的家宅不宁,那也是我为人子为人夫的无能,怎么能把这些罪名强加在女子身上?” 周庆年的这一番话着实惊到了陈三妹。 她放下手中的扫帚,认真打量着眼前这个半大的小伙子。 这样一番话,成年男子都不一定说得出来,何况还是个涉世未深的半大孩子。 应该说古人早熟还是应该说读书让他明理? 她那个时代,十四五岁的男孩子可都是看不上女孩子的,他们的世界里只要游戏,兄弟,世界杯…… 可再看看如今这个时代的男孩子,十四五岁的年纪,所思所想已经是结婚生子,责任和担当了。 陈三妹沉默不语,她看着眼前身材挺拔,却青涩如初夏的青果一般的少年,试问: 他哪里不好? 哪里都好,只是他们相遇的时间不对,所以,任何的好感情深都显得多余错付。 若是,再等上几年,等她事业有成,等她努力地让世人觉得她配得上他的时候,两家人再坐下来谈这庄婚事,说不定,她在这个时代也能收获一份和美的婚姻也未尝可知。 看着缄默的陈三妹,周庆年心里其实是明白陈三妹的。 她并不在乎自己是童生或是秀才,似乎他的成就与她并无多少干系。 她也不像其他女子,见自己生的周正,就有意无意的靠近。 她在乎的,其实只是自己的处境,现在的处境,以后的处境。 他深知,陈三妹这样的表现,无非就是对自己没有感情,自己在世人眼中已是上佳人选,可在陈三妹眼中却与芸芸众生并无异样。 他能理解陈三妹的心如止水,对于一个没有真正相处过的人谈感情,怎么谈? 谁也不是天生的情种,一眼就能情深似海? 包括他如今对陈三妹,其实更多的也无非是责任,他不愿违心去做连他自己都讨厌的负心汉。 再者,陈三妹于他而言才像个活人,哪怕只是一颦一笑,他总觉得她是与众不同的。 他鲜活的让他好奇不已,像是偶得的一本新书想要将她一页一页往下翻。 虽然这样的好奇不足以用深情来言,却令他心神向往。 “周庆年,你……” 陈三妹看着她,一时间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 她不讨厌周庆年,可也是真不想几年后就潦草糊涂地嫁给他。 可是,再看他君子行径,明理知理,话里话外无一不是坚定的想要这庄婚姻,一时间她也不忍将话说得太绝。 无奈之下,她只是好奇地问道: “周庆年,你条件这么好,十里八乡没几个人能及得上你。想嫁你的人一个赛着一个的貌美贤良,我不明白,你为何非要选择坚持这门亲事。 难道就因为你所谓的责任? 如今周陈两家已是门第悬殊,你应该清楚,就算周家提出退亲,陈家也是无话可说的,我也不会责怪你半句。” “其他人贤良不贤良与我有什么关系,就是她们是天仙我也不稀罕。” 周庆年回答,话中却隐隐有几分恼怒。 可陈三妹闻言,却失声笑了起来。 “大哥,天仙你不稀罕,难道你就稀罕我这个土包子乡巴老?” 陈三妹说着,不可思议的指着自己,像在说一个与自己无关的笑话。 他周庆年要敢说就稀罕她,她觉得自己会有爆揍他一顿的冲动。 狗东西,伪君子! “我稀罕我未婚妻怎么了?” 周庆年一脸严肃地看向陈三没,手下扫地的动作重了几分。在陈三妹准备给他一记白眼之前又迅速补充道: “我现在考了童生,学问还算不错,放眼望去,只要我不行差踏错,未来前途几乎是一片坦荡。 所以,她们想着法子地靠近我,想要从我身上获得这样或那样的好处。 可是,我若只是几年前在田里玩泥的少年,你觉得她们还会多看我一眼吗? 所以,那样的仙女有什么可稀罕的?” 陈三妹撇了撇嘴。 “就算那些仙女不稀罕,可我又有什么稀罕的。” “你怎么能一样?”周庆年说着,放下手中扫帚,盯着陈三妹道: “你可是在我一无事处时与我定了亲的人,怎么能一样? 那些年你没有因为我是个乡下泥小子与我退亲,难道今天我不该稀罕你吗? 所以,以后不要再提退亲这种事,这种事我周庆年做不来。 既然你总要嫁人,何不就嫁了我?我们名正言顺,门当户对,不一样都是泥腿子出生,我不过多读了几本书,难道就高人一等了? 周家日子还不是一样的清贫,一样的为果腹而发愁。 你嫁我,至少我明事理懂事非,也不会愚孝,将你委屈。 你若不信,我们还有的是时间,你好好了解了解我的为人,必定会心甘情愿的嫁给我的。” 周庆年话说的绕来绕去,四两拨千斤,重点没说明白,废话说了一大堆。 就算是陈三妹这样见多识广的人也被他说的一愣一愣的。 其实,她是想反驳的,前些年要是她换了现在这个芯子,她照样会俗不可耐嫌弃他是个泥腿子的。 不过到底冷静没有程那口舌之快露了陷,只是笑眯眯地想: 这读书人不简单啊!可泥腿子家里出了个读书人,门第确实就不一样了。 虽然一样的贫穷,可农户和耕读之家社会地位却是完全不一样的。 不过,他有句话说的很对,总是要嫁人的,好好了解他的同时,也让他好好了解了解自己才对。 她转头用余光瞅了周庆年一眼。 哼!要了解是吧,那就相互了解!如果让他了解自己不接受一夫多妻,不接受公婆无理由立规矩,不接受保姆式婚姻。 在这种情况下他若还敢娶她,她嫁他又何妨? 总要嫁人,嫁个养眼的饭也能多吃两碗不是? 简单将正屋打扫出来,周庆年将自己的铺盖铺在床上,忙前忙后地收拾着行李,陈三妹却像个没事人一样东看看西翻翻,就是不愿搭把手。 她就是要让周庆年看看她是个多不贤惠的女子。 娶妻娶贤,她就不信周庆年愿意娶一个懒惰又不贤惠的女子回家。 周庆年这次回乡带了许多书,陈三妹到书柜前看了看,多是些《论语》、《左传》之类的书。 之乎者也的大道理,陈三妹不太喜欢,随便翻了几本,也不见什么野史话本之类的,就觉得很没意思。 再说,这些书都是繁体字,她勉强能看懂,却看不太习惯,很多时候都得靠猜。 “你……能看懂?” 周庆年不知何时站在了陈三妹身后,看着陈三妹有模有样的翻书,到觉得很是惊讶。 陈三妹被吓了一跳,啪地把书放在了书桌结结巴巴地说道: “我……我怎么可能看得懂。我只是好奇,这些书上都写了些什么罢了。” 周庆年看着她一副心虚的模样,没有多想,却笑着说道: “你若想看懂,我可以教你啊。正好我要在这里待好一阵子。” 陈三妹闻言,眼睛灵动一转,像是突然开窍了一般。 对啊,她一直想要找个识字的出处,这不眼前就有个好机会了吗? 她假意和周庆年学一段时间,日后可就不用装作大字不识的文盲了? 看来,这周庆年也是有点用的嘛。真是便宜死她了。 陈三妹一脸嘚瑟藏都藏不住,却还佯装坚持地说道: “这怎么好意思,会不会影响你读书?” “无碍!” 周庆年看着她拙劣的演技,眼中露出一抹微不可查的狡黠。 第41章 眼中无他 酉时末,近黄昏。 中秋的气氛越发浓烈起来,虽是乡下百姓,没有初灯霓虹,也没有喜庆的烟花爆竹。 可这一年一度的中秋佳节,却在田间无人,村闻米香的村落中悄然绽放。 袅袅地炊烟,人间的烟火气,抚着一颗颗疲惫的心。 在这佳节里,谁不是满心欢喜地盼着眼前的团圆? 周庆年总觉得这样的气氛让他感觉十分温暖。 没有母亲耳提面命的督促与期望,没有兄弟的眼红针对,也没有妹妹一心想要往上攀而强加在他身上的贪慕…… 这里远离喧嚣,虽是人间最疾苦的地方,却能让他的内心在此感受到难得的宁静。 周庆年关了正屋的门,才出家门,便遇见了上门来寻人的周小荷。 周小荷而今只十岁,生了一张标准的瓜子脸,身量不高,看上去却比陈三妹要壮实几分。 毕竟家底在那里,周家虽不是什么富户,却怎么也比陈家好上了许多。 周小荷长这么大,也没有挨饿受冻过,自然长的要比陈三妹要好上许多。 “庆年哥。” 周小荷喊了一声,见周庆年身后还跟着陈三妹,不由地笑了起来。 “三妹也在啊?” 陈三妹对着她笑了笑,就算是应了话。 “我娘说看到你回来了,只身一人,让我来请你去家过节。 不过我看三妹也在,到不知道今晚你是要上哪家去了。” 周庆年的祖父和周小荷的祖父是亲兄弟,两家祖父都只有一个儿子,因此,到了周庆年这一代,两家人仍走的十分亲近。 毕竟,两家除了外家,在没有多少亲近的亲戚了,所以两家一直当亲兄弟一般在走。 周庆年听着周小荷的故意调侃,嘴角弯弯地扬了起来。 “这次回乡,本就是来岳家送节的,自然是跟着三妹一起去。 替我谢谢婶娘好意,待我明日闲了再登门拜访。” 陈三妹听着周庆年口中说出的“三妹”二字,只觉得满是怪异。 他这是直呼自己大名?还是叫自己三妹妹呢? 这个名字不好,容易让人误会,得改,得有个正紧的名字。 陈三妹撇着嘴,不想让周庆年在外人面前岳家岳家地趁口舌之快,他们之间能不能成其烟缘还难说,叫那么早也不怕以后打脸。 他扬起嘴角,上前打岔,搂着周小荷的胳膊就往外走。 “小荷,明天有空不?咱们一起上山捡山核桃去。” 周小荷转头看了她一眼,听到上山立刻警惕摇头: “你不会又想着上西山去吧?” “哪能。” 陈三妹说着,撇了嘴角一脸遗憾又继续说道: “我要再敢上西山,我娘只怕会直接把我这双腿给打折了。你是没看见,上次她打我那模样,一点不带心软的。 简直是辣手摧花!” 周庆年在身后听着辣手摧花这几个字,脑中顿时出现陈三妹一副张牙舞爪的模样,不由的笑了起来。 “也不知道是谁谣传西山上有吃人野兽,我看西山上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无非就是树木丛林茂盛些罢了。 坊间传闻,实在不可信。 不过,明天咱们就去东边山头,那里有山核桃也有毛栗子,都捡些回来,待过年的时候也有个零嘴吃……” 陈三妹拉着周小荷一路窃窃私语,仿若无外人一般。 周庆年只觉得自己多余,又觉得这样的时光真好。 待到岔路口,两个女孩子约好第二天早上出发后挥手告别。 周庆年赶上前,与陈三妹并肩而行。 “你还上过西上?” 周庆年问。 陈三妹踢着路旁的小石子,低着头百无聊赖地答道: “去过几次。” “你倒是胆子挺大的,村里男孩子都不敢去的地方,你竟敢闯。” 陈三妹闻言,只觉得这周庆年这废话该怎么回答都显得没什么营养,纯属尬聊,还不如不聊。 陈三妹无奈,她停下脚步,掐着小蛮腰一脸高傲地说道: “周庆年,你知道什么是有效沟通吗?” 周庆年一脸莫名其妙的,他们的话涉及沟通吗? “愿闻其详。” 周庆年耐心极好,他快速地跟着陈三妹的话,不见半分躁色。 “你刚刚跟我说的话就是无效沟通。而在你家,我们谈的那些话叫有效沟通。 有效沟通让人达到目的,不论目的是让人欢喜或是让人难堪,它总有个结果。 而无效沟通,只是无聊至极的尬聊,没话找话!” 陈三妹说完,等着看周庆年黑脸。 谁知周庆年不但不黑脸,反到爽朗地笑出了声。 “受教了。 你这变着法子骂我无聊,却让我觉得十分有见解。也真是想不到,竟然还能从你口中说出这样的妙语。 有效沟通,不错。” 周庆年说着,自顾上前走。 陈三妹在身后,一脸的无语。 书呆子! 到了陈家老在,院子里早已摆好了两桌饭菜。 陈家老小,皆在院里各自忙活,周庆年一来,便被请上了主桌。 这一次,因为有李二牛和周庆年两个准女婿上门,陈家男女分了席。 没有觥筹交错,推杯换盏。一家人乐呵呵地吃了饭到没有再生出别的事端来。 只是这一次,两个准女婿都是第一次以准女婿的身份上门,陈家老爷子十分高兴,便给李二牛和周庆年各倒了一大杯酒。 长者赐,不可辞。 两位准女婿驳不了长辈的好意,绕是平日不喝酒的他们都只得硬着头皮喝了下去。 陈慧看着李二牛喝得满面通红,心里不由的一阵担心,生怕李二牛喝出个好歹来。 一顿饭吃下来,虽是满桌的好菜,陈慧却只觉得食之索然无味。 周庆年见陈慧与李二牛之间相互交流,哪怕不能语,却能心照不宣的将彼此的担忧写在脸上。 再看陈三妹,她一会大块朵颐,一会高谈阔论,却始终没有往他身上看一眼。 杯中酒,稍显浑浊,像他稍乱的思绪。 总以为,他身上总有别人的目光在追随,谁知,一个乡野丫头却从没有把他放在眼里。 挫败感如约而至,他仰头饮尽浊酒。辛辣入喉,哽着他的不知是难以下咽的烈酒,还是一时挫败的颓丧。 可他的眼,却始终盯着不远处那个言笑晏晏的女子,不出挑,不贤惠却也不仰慕于他。 只是,此时他脑中突然想起那日,她故意嗲着声音邀他中秋赴约,像是一竖暖阳,照得他移不开眼…… 也许少年的情窦初开就是来的那么随意,一颦一笑就能撩拨得然人心绪不宁。 她不愿意嫁给他,可是他却想认真对待这庄婚姻了。 第42章 罪恶感 陈三妹起了个大早。 趁着太阳还不毒辣,陈三妹背了个比她自己还高的大背篓出了门。 昨天她和周小荷约好一起上山捡山核桃和毛栗子的。 到不是她有多勤快,她只是不想一家子人就守着那点粮食坐吃山空。 陈二妹要做衣服,陈大柱要帮忙晒稻子,二柱子帮不了忙,自然就没有叫上他。 中秋后的山核桃和毛栗子大多已经落了地,因为晒得够干,所以山核桃不怎么重。 而毛栗子是实果,把外层毛刺剃出后,剩下的果实更重。 今年由于收成不好,村里好些人家中秋一过真的就出去了好些人,所以山上的山核桃和毛栗子没有多少人来捡。 满地的山货,陈三妹和周小荷才到午时便捡满了背篓。 满满一背篓,陈三妹背在背上几乎是咬牙切齿。 也不知道,她背这么重的东西会不会影响她将来的身高。 好几次,她都想把这些山货丢一半,可看到自己被毛栗子刺得发红发肿的双手,又只的咬牙坚持。 才下了山,陈三妹老远就看到了一身短衣打扮的周庆年。 不知道他要去做什么,陈三妹也不去考虑,老远就大叫着: “庆年哥,快救我……” 她一边喊,一边将一大背篓的山货放在高地上,一屁股瘫在地上怎么也不肯在动。 周小荷看着陈三妹的模样忍不住发笑。 “叫你心大,背这么大个背篓,让个男子来背都会吃力的,你就不会量力而行?” “我错了,我错了,先让我喘口气。” 陈三妹喘着粗气,只觉喉咙几乎要冒火。也没功夫理会一旁背着一个小巧背篓的周小荷。 刚出门时,见周小荷就背一个绣蓝似的小背篓时,她还十分看不上人家,说人家娇气。 这回到好,自己累得像头牛一样,挪都挪不回家。 是不是该笑话她心厚,光想着一口吃成个大胖子了? 周庆年远远听到陈三妹的喊声,心里不禁发笑。 有求于他就是庆年哥,无求于他就是周庆年,这丫头到是现实得很。 他佯装着无所事事,慢慢踱步到了二人跟前。 只见陈三妹瘫在地上,满头的汗水将她额头上的头发染湿。 毒辣的秋老虎在头顶拼命地狂晒,将她本就有些坳黑的皮肤晒得通红。 这种时候,镇上的姑娘应该是躲在家里,在闺房里做做女工。可乡下的姑娘却仿佛不知日烈当空,会把她们原本水嫩的肌肤晒得干裂。 贫民百姓,果腹第一,容貌第二。都是人,活着的方式却是大相径庭。 “什么事啊?” 周庆年站在陈三妹跟前,挺拔的身姿几乎挡住了照在她身上的阳光。 “帮我把这些山货给背回家去呗,我实在背不动了。” 陈三妹火辣的喉咙几乎冒了烟,说句话都能让她费劲。 周庆年看了看一旁装满山货的大背篓,陈三妹这身量也不比它高多少,这是怎么把这大的一背篓山货给背下山的? 小姑娘人小,劲到是蛮大的嘛。 周庆年没有狗腿般的点头哈腰地上去背着背篓就走。 陈三妹意外,他话里话外不是挺珍惜和她的缘分吗?这个时候应该做个舔狗吧? 好遗憾,他竟不是。 周庆年解下腰间的水葫芦递给陈三妹,转而看看老远的村子。 日头正晒,他对着周小荷说道: “小荷,你这背篓小,一个人背回家去没问题吧?” 周小荷笑着点点头道: “很轻松的,我自己能行。” “这样,日头这么晒,你先回去。我看三妹这么大的背篓一时也难弄回去。 这秋老虎甚是毒辣,回头可别把脸都晒蜕皮了。” 周小荷听罢,看着回村的大路,再看看陈三妹那满满当当的背篓,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走得回去。 从山上下来,一路上陈三妹都不知歇了多少次了。 她想了想,还是先回家去,反正人家两人是定了亲的,就算孤男寡女在一起,也没人会说三道四。 “那……哥,你可得帮三妹把这些山货都送回家去啊,我先走了。” 周小荷放下话,跨着她轻快的步子大步往村里去。 陈三妹喝了水,体力恢复了不少。 看着周小荷远去的背影,她到没有半分生气周小荷就这么走了,反正眼下有人帮她把这么大的背篓背回家就是最好的事了。 她啪啪手起身,想起周庆年还会关心周小荷皮肤被晒,难得是个细心的人,不由的夸了句: “有个哥哥的样子,还会关心妹妹。” “不过是动动嘴皮子罢了,及不上对你的。” 周庆年坳黑的眸子里,藏着隐隐的笑意,反佛在说:可别吃醋。 陈三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撇着嘴不以为意。 “你对我可是连嘴皮子都没动一下的,好意思说对我好吗?” “这么说,你是打算自己把这些山货给背回家去了?要用不到我,我可先走了。” 周庆年说完,不等陈三妹回神就直接往镇子方向走去。 “喂!周庆年你上哪去?” 陈三妹唤了几声,周庆年却像没听到一般朝前直走,直到转角处,他顺路转了弯不见了人影,陈三妹才恨不得把自己这张嘴给缝上。 没事逞什么口舌之快,这种时候让她叫爹,她都应该乖乖照做的。小女子能屈能伸,何必呢!呸呸呸…… 陈三妹一边生自己的气,一边着急地在原地打转。 她发誓,以后再也不干这种蠢事了,求人就好好求人。 眼看天降的劳力就这么走了,陈三妹只得咬牙,就算走十步歇一躺她也得把这些山核桃毛栗子给弄回家去。 正当她蹲下身准备背起背篓时,头顶毒辣的太阳突然被遮住。 陈三妹惊讶抬头,只见周庆年手中拿着一株抖大的荷叶,荷叶有些泛黄,却半点不影响用它来遮太阳。 “我对妹妹的好只需动动嘴皮子,可对你却是要动手,动脑的。” 周庆年说罢,将一脸呆萌的陈三妹拉起身,随后又将那抖大的荷叶往她手里塞。 “将就着遮一着,这样晒下去,晚上脸上必定会火辣辣地疼。” 说罢,周庆年将衣摆捋起,蹲下身轻松地就将背篓背起,大步地向前走了去。 陈三妹回过神来,心里一阵鄙夷。 这个小闷骚,学人玩什么高冷少爷、霸道总裁…… 又撩有骚! 她可不会吃着套路的。 在她眼里,十四岁的周庆年也不过是个毛孩子啊。要她一个有着二十几岁的心智的人去和一个十四岁的少年谈恋爱? 想想都觉得自己龌龊。 陈三妹迈着小短腿小跑跟在他身后,心想: 要不再养养看? 过个几年,等他长大成人,退却稚嫩或许自己就不会有罪恶感了呢? 第43章 沾光 陈三妹扁着嘴跟在周庆年身后回了家。 虽然很不情愿,但是还是不得不承认,周庆年此子,在这样的封建社会里已经算个好人了。 至少,他不酗酒,不赌博,也没有发现有暴力倾向。在与他及少的相处中,他都是温和又耐心的角色。 陈三妹烧了热水,窝在她家那个狭小的房间里洗了个澡,换了身干净轻爽的衣服。 她湿漉漉的长发,来不及缴干,她拿了篮子,装了一些才捡来的山核桃和毛栗子就朝着周庆年家去。 人家大老远帮着自己把山货背回家,自己吃肉,总得给人喝点汤吧? 周家小院门未关,陈三妹挎着篮子直接就进了小院。 昨日,小院里还是七零八落的枯草,萧条又荒芜,今日这小院里到被收拾的整齐干净了。 “周庆年?” 陈三妹在院子里喊了一声。 正屋里没有动静,陈三妹提着蓝子,正想探进屋内,却见周庆年一身灰尘地从厨房里周了出来。 “给你送些山核桃毛栗子,就当是我给你的拜师礼了,周夫子可别嫌弃礼轻了。” 陈三妹一头半湿的头发随意散在身后,周庆年看着,只觉她实在随意,却又觉得这样随意有些失礼却也可爱。 他轻哼一声,没有理会一脸笑意的陈三妹,只身入了正屋。 陈三妹有些莫名其妙,这是嫌他礼轻了还是嫌她太过敷衍?可看他周庆年也不是那种计较的人。 她在屋檐下抓头探耳,也不敢太过放肆跟着进屋。 片刻,周庆年从屋里出来,手里拿了一块干净的帕子。 “把头发擦干,不然以后容易犯头风。” “啊?” 陈三妹接过毛巾的同时,周庆年也把她手中的篮子接了过去。 就这么大热天的,能犯什么头风?再说她又不是湿着头发去睡觉,这也忒小提大作了吧? “头发缴干后到我屋里去拿发带,把头发绑起来,待会回去若让外人瞧见了徒惹人闲话。” 周庆年说完,又一个人只身进了厨房。 陈三妹“哦”了一声,看着自己手中的帕子一脸的无语。 用这帕子擦头发,还不如她直接到太阳底下去晒,没个几分钟,绝对能把这半湿的头发晒干。 多此一举! 头发晒干后,陈三妹编了个低矮的辫子,就着周庆年放在桌上的水蓝色发带扎了一个小蝴蝶结。 她收拾妥当,也入了厨房,却见周庆年挽着袖子,正卖力地打扫着他家那个满是灰尘的小厨房。 “怎么还要收拾,难不成你一个人还要做饭?” 陈三妹抱着手倚靠在门口。 她这才收拾的清清爽爽的,可不打算出手帮忙。 “不做饭我喝西北风?” 周庆年头也不抬地回答她,手下的活却是丝毫不懈怠。 “一个人做什么饭?今天去你婶家蹭,明天上我家蹭,这样往返循环,也饿不到你。” 周庆年闻言,一脸嗮笑。 “照你这么说,你是认同我们之间的这段姻缘了?” “这……也到没有。” 陈三妹撇着嘴摇了摇头,又道: “虽然我不看好这段姻缘,不过我看好你呀。 嘻嘻……你以后前途不可限量,若有朝一日,你飞黄腾达,而我们这门亲事也恰巧成不了,看在今日一饭之恩的份上,说不定我们家也能沾沾你的光呀。” 陈三妹边说边咧嘴笑起来,她笑得张扬,裂开的嘴似乎就要咧到耳后一般。 第44章 识字 周庆年看着陈三妹有些娇憨得意的模样,放下手中潮湿的抹布,腾出一只手轻敲在她头上。 “真是好算计,怎么样都不肯吃亏。 既然想沾光为何就不能往好处想?你若安心接受这门亲事,少想些有的没的,以后我所有的荣光都是你一个人的。” 陈三妹闻言,心道:这少年,可真是画了一个好大的饼,这难道不是说的待我金榜题名时,十里红妆不负卿? 可就他家那个家里,给她金山银山都让人劝退。所以,她不看好这门亲事,原因终究不在他身上。 他在怎么喜爱一女子,总不能为之抛弃父母吧? 可她陈三妹就是不愿意与周母刘氏同处一室,处处受他人钳制。 陈三妹不愿多提这事,他们年纪都还小,也不是非要在这一两年内就要把婚事办了不可,所以,她尽量避免再深究这样的问题。 像他说的,多相处相处,了解了解,就当是给自己的未来多一个选择。 陈三妹偏头而笑,灵动的眸光一转,笑着上前帮他把灶下的柴火码齐,又道: “我可不想拿自己的婚姻当筹码在这里与你讨论,不过想结个善缘而已。 不过,眼下周师夫子可得腾个时间教我认字了,我大热天的跑来,可不是来这里陪你说话解闷的。” 周庆年失笑,她这话题转的,可谓生硬。 想他周庆年,就算镇上的姑娘,见了他那个不是含羞带笑的?怎么到了陈三妹这里,就显那么一文不名呢? 难道他引以为傲的这副皮囊连她多看几眼都骗不来?还是这世上真有对好皮囊视而不见的人? 反正,他周庆年虽不是把皮相看得太过重的人,可若未来的妻子能有一副好相貌他亦是满心欢喜。 谁还不是个视觉动物,也庆幸陈三妹如今虽然干瘪瘦小,脸色蜡黄。 可她灵动的眸子下,仍能看出她周正的好底子。 “行吧,先教你认几个字,我再来接着收拾。 你也歇一歇,待会我自己弄就好。” 周庆年拉着陈三妹出了屋,院子里的柿子树下,他搬了两张椅子,复又往房里拿了一本陈旧的《千字文》出来。 二人相邻而坐,周庆年把书教给陈三妹道: “读书识字,我只能把基本的识字教你,至于怎么读书,要读到何种境界,全靠你个人造化。 不过,你身为女子,竟有读书识字觉悟,到是令人刮目。” “读书明理,有条件的,没有几个不想读的,你也不必太惊讶。 我也理解,师父领进门,修行靠个人。” 读得好,是他周庆年教导有方,读不好是她陈三妹不堪文墨。 唉…… 她看着手中的《千字文》,虽是繁体字,可也基本都能认。 长期演个大文盲演的累,这时,她到急不可耐地催促着周庆年道: “废话就不多说了,我只是想识个字又不是冲着考状元去的,没必要说那么多虚头巴脑的场面话。 这就开始吧。” 在陈三妹满眼的期许中,周庆年起身,负手而立,修长的身姿,如墨的黑发顺滑整齐。 陈三妹仰头而视,只觉眼前这少年虽衣着简朴,却难掩他身上散发出来的一身贵气。 真是秀色可餐! 陈三妹下意思的咽了口水,差点把那满嘴的哈子流出。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 周庆年仰头而颂,陈三妹如一个木头人一般跟着他读,心思却在周庆年身上。 小和尚念经,有口无心。她呆若木鸡地看着周庆年出神,嘴里念叨着什么根本就没有过脑子。 直到周庆年察觉有人盯着自己,一转身,凌厉的目光扫到陈三妹。 四目相对,陈三妹一惊,回过神来急急地心虚低下头。 可看到周庆年那样严肃的仪态,又越发的觉得他那样一个人,怎么偏偏就托身到了刘氏的肚子里了? “可惜。” 她轻声念叨,忍不住摇头惋惜。 “可惜什么?” 周庆年听到她的叨念,不禁好奇的问。 “没什么,没什么,呵呵。” 陈三妹急忙回话,生怕周庆年刨根一问,自己扯不出一个可惜的理由。 “可是我念错了?” “怎么会?就算你念错了我也不知道啊,呵呵……” 周庆年看她那副模样,心觉她这是在敷衍自己,于是便皱起眉头问道: “我读到哪了?” “金生丽水,玉出昆岗……对,就是这里。” 陈三妹笑嘻嘻的指着书上的字,微仰着头一脸的得意。 周庆年这小子,想考教她,还是太年轻了点。 周庆年有些意外,陈三妹不但记得他读到什么地方,就连具体是哪几个字也都能准确无误的指出来。 可是,她分明是在想别的事,本就没有在认真读的,怎么会呢? 他想不通,也怀疑陈三妹这是瞎猫碰上死耗子,侥幸蒙对了。 于是又问: “前面的字可都记得了?” “记得了,我们继续。” 陈三妹脱口而出,催促着他继续往下读。 只要她把这本千字文给读完,就算她从此之后能识文断字,也没有人能对她有疑。 周庆年不信陈三妹的话,堪堪读了一遍怎么可能会记得?他可记得自己启蒙之初,一本千字文可是读了几个月才把字都记熟的。 “欲速则不达,要不你先巩固今日所读,细水长流,咱们明日再继续。” “你不信我学会了?”陈三妹看着周庆年不以为然,又道: “不信我再自己读一遍给你听听。”她说完,也不等周庆年回答就自顾读道: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 她一边读,一边用手指着字,一个个,铿锵有力。 直到陈三妹读到:金生丽水,玉出昆岗时。她才抬起头张扬肆意地看着满脸震惊的样子。 “三妹,你……你这是……天赋异禀?” 周庆年被惊的有些结巴,实在不敢相信眼前这个黄毛丫头竟是有这样的天赋,他又是欣喜,又是遗憾。 “怎么?这很难吗?” 陈三妹装作一副天真的样子,把自己伪装成一个天才而不自知的模样。 她既感到虚荣心得以满足,又觉得自己实在令人不耻。 欺负人家只有十四岁,丈着自己比别人多活一世就这么欺负人,简直就是厚颜无耻。 想当初,她上了小学六年级也仍有许多字不识,妥妥小学渣一枚,如今到在这里充起天才来了。 真是无耻的没下线啊! 第45章 给他做碗面 周庆年摇头失笑,看着陈三妹惊人而不自知的模样说道: “你若一直都这样,孔老夫子来了也教不了你了。” “哪有那么夸张,孔夫子乃儒道开创者,我一个名不经状的小丫头,哪里能与之相提并论。 呸呸呸,快别说这样的话,免得折了我的寿,我可还想多活几年呢。” “好,不提。”周庆年看着她嘚瑟的模样又说道: “既然你这么勤学,那我们继续?” 一本千字文,周庆年只教了陈三妹一遍,就被陈三妹赶去打扫厨房了。 用她的话来说,她要一个人静下心来好好巩固,争取今天之内就把千字文上的字都记熟。 陈三妹没有说背诵千字文,只说记字,那是因为她本不是什么天赋异禀,只不过是个为满足自身日益膨胀的虚荣心而装逼小人罢了。 周庆年看他大放厥词,也没有怀疑她是在放空话。 亲眼见到她识字的速度,也就不会怀疑她的在空谈。 于是,他在陈三妹的要求下,又重新系上了围裙到厨房里去收拾。 眼看周庆年离去,陈三妹将那陈旧的书盖到脸上,一脚搭上另一条椅子上,就那样仰着头,在那满树挂满红柿子的树下闭目小息。 巩固知识那是不可能的了。 千字文本就是没有什么内涵的书,不过是为了方便记字编成的顺口溜罢了。 那些字,她早就已经烂熟于心,再看也是多余,还不如趁着阳光正好,树下阴凉,好好睡上一个美容觉。 待周庆年从厨房里出来时,见她歪着头半躺在椅子上睡得香甜。 他轻唤了她几声,只见她黑长的睫毛轻颤了几下,却没有要醒来的迹象。 他蹲下身,想着抱她入屋而眠,却在伸出手的瞬间犹豫起来。 若他真的把她抱进屋内休息,于陈三妹而言,她这辈子可就再没选择的余地了。 他是希望他们之间的婚约如期而至没错,可那也得基于双方都是自愿的前提下。 他说过会让她慢慢了解自己,然后心甘情愿的嫁自己,可不代表他要用这样的方式让她不得不嫁。 于他而言,这样做就是在强迫她,甚至手段有些低劣。 他缩回手,看着她美骨天成,释然而笑。 无论将来怎么样,眼下他却是一万个不该坏她名声。 他起身,回屋里拿了块毯子轻轻盖在她身上,继而转身回屋。 将屋里的窗户开到最大,坐到窗前的书桌前,铺开纸张,将墨碾好后,埋头奋笔疾书。 偶而抬头,透过窗户,便能看到陈三妹半躺着熟睡的身影,不觉间心里升起一股暖意。 陈三妹一觉好梦,醒来时已是日头偏西。 她看了看身上盖着的毯子,一扭头,只觉脖子僵硬又生疼。 她转动着肩颈,抬头便看见窗户下正埋头书写的周庆年。 他眉头微皱,呡着唇,干净的脸上透着一丝青春强劲的气息,不觉间让人觉得,安静认真的少年实在让人着迷。 这样安静疾书的少年,陈三妹不忍打扰,她将盖在身上的毯子叠好,轻轻进了厨房。 给他做顿晚饭吧! 陈三妹想。他一个人撇下镇上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一个人到这种地方来埋头苦读,总觉得怪让人心疼的。 虽然,他不知道周庆年是因为什么跑到乡下来,但她绝对不会相信他所说的只是图个清静。 心有所向,哪里不是安静之所?关上门,门内门外就该是两重天地。 当然,她也绝对不会觉得周庆年此行是为她而来。她可没那个自信,能在自己一事无成的时候,让那样一个人为自己到这么一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来吃苦。 陈三妹进了厨房,看着收拾的干净整齐的厨房会心一笑。 男人干净起来,可是让女人都觉得惭愧的。 至少,她陈三妹可做不到,连灶下的柴火都按大小摆放整齐。 陈三妹在厨房里找了一圈,粮杠里有一大半杠白面,盐油酱醋都有一些,大米却是没有的。 厨房里的水杠旁,还放了几颗新鲜的白菜和几颗小葱。想来,是柳林村的亲戚送的了。 陈三妹想了想,做包子馒头简单,但晚上吃这些似乎于养身不合。 再说做包子馒头还得醒面,等面醒好,天都黑了。 于是她决定,今晚就给他做碗面将就一晚吧。 灶里烧旺了火,锅里的水翻滚着大个大个的水花。 陈三妹面揉得有些多,她只分了一小部分出来,然后抹上油做成了拉面放入翻滚的开水中煮。 剩余的面她放了些盐,揉均匀后便放入盆中用纱布盖好。 她准备明天早上再来,到时这面也该醒好了。加了盐的面韧性非常好,能做成细细地挂面。 周庆年只身一人住,给他做些挂面留着,他一个人下碗面吃也是非常方便的。 煮好的拉面出了锅,陈三妹就着面汤放了一把白菜进锅,待菜叶变焉后迅速捞出。 将锅洗干净,又往锅内放了些油,待油热后用锅铲舀出,淋在已经盛好的汤面里。 最后,她切了葱段,放了盐醋,一大碗简单的汤面便顺利做好了。 往锅内掺了水,丢了少许毛栗子入锅,盖上了锅盖,陈三妹便端着煮好的汤面出了厨房。 “庆年哥,休息一下,吃碗面再继续。” 陈三妹端着刚煮好的汤面,手烫得险些让她变脸色。 周庆年闻言,急急起身接过她手中的面,急道: “叫我一声便好,怎么好亲自端过来?” 一声庆年哥,足见陈三妹心情还不错,看着她那张快夸我的脸,周庆年也不禁跟着露出了笑意。 “好事做到底,亲自端给你,足显我对你的教我识字的谢意啊。” 她吐了吐舌头,亮晶晶的眼里全都是笑意。 “快吃吧,尝尝我的手艺,待会糊了可什么味也尝不出了。” 周庆年笑着点头,将面碗放在书桌的另一端,刚想低头开吃,才恍然发现只有一碗面,便问道: “你呢?只煮了一碗?” “我待会得回家吃,在你这待了一下午,还在你这吃晚饭,回去我娘可不得骂我不自重了。” 周庆年点点头,也没在觉得陈三妹的话有什么不妥。不过一顿饭,她愿意上哪吃他还能和她唠叨不成? 再说,他也自知自己这里没有什么好东西,也不好意思多言其他。 第46章 第一次争吵 周庆年不言其他,低头吃起面来。 只一口,他就惊觉味道独特,比他母亲做的要好上很多。葱香味混在面汤内,面煮的刚刚好,十分有劲道。 “如何?还能吃吗?” 陈三妹看着他,有些期待的问。 “很是不错,比之镇上的面摊味道也很好。” 周庆年说着,又继续埋头吃面。 “好吃就多吃点,别浪费了。” 陈三妹说着,又是一脸的得意。无所事事的她仰着头,随意地翻看着周庆年平日所读的书。 “哎呀,我怎么就这么优秀呢!” 她一边翻书,一边肆意地自夸起来,嘴角带着笑意,眼里那抹自信的目光亮眼的让人惊叹。 这样一个自信的女子,眼中似乎都没有半点负面的情绪。 周庆年看得有些呆,一直以来他就是被这样自信的陈三妹吸引着。 “呀,你这字写的很是不错嘛。” 陈三妹拿起桌上纸,一张一张,只有书本大小,而纸张上的字迹也写的十分小。 陈三妹看了一眼砚台上搭着的毛笔,是一支及小的细毛笔,书写出来的字自然也比寻常要小许多。 陈三妹大概翻阅了几张写满字的纸,这也不像是在写作。 “你这是?” “闲来无事,替镇上书局抄些孤本,能赚些钱养活自己,也能让自己多读了些许书。” 周庆年解释的云淡风轻,像是件极小的事,他丝毫没有放在心上一般。 这个年代,穷书生读书之余替人抄书赚些钱是常有的事,可这事落在周庆年身上她就觉得有些不正常。 一个人只身回乡,连归期都为曾计划,这时他说要抄书养活自己,怎么可能会正常? 他家就他这么一个读书上进的人,无论如何周家理应是好吃好喝供着他才对,怎会如此? “你是不是缺钱?” 陈三妹直言,周庆年先是一愣,而后脸颊微红,明显的有些局促。也就那么一瞬,他放下筷子,又一脸释然地看着陈三妹道: “周家又不是家缠万贯,怎么会不缺钱?” 周庆年避而不答,左右而言他,明显的是不想与陈三妹讨论这个问题。 陈三妹叹了一口气,有些无奈,却也好奇他在周家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周庆年,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的。有什么事为什么不能和我说呢? 又或者,你的事不足以让外人知晓,所以于你而已,我是外人?” 陈三妹撇着嘴,抱着手半椅在书桌上。 气势不怎么样,话语之间却是难掩的咄咄逼人。 周庆年眉头微皱,难道他不说,就是他把她当外人了? 他有些不喜欢陈三妹这样的强势,语气也没了刚才那么温和,有些生硬地说道: “于我而言,一直都没把你当外人,是你一直都是不看好我们这庄婚事,无一时不在想着退亲的。 是你眼里一直没有我的,怎么现在怪我把你当外人了?你知道我没有的。” 陈三妹看着周庆年额头突起的青经,于她而言,周庆年这气生的实在莫名其妙。 她不过是想了解他到底怎么了,能有什么坏心思? 是谁口口声声说一定要娶她,难道面对一个自己要娶的人就是这样高高在上,又或者事事隐瞒的姿态? 陈三妹缄默不言,她可能还是高估了自己在周庆年心中的位置。亦或者,她自己潜意识里真的把这个十四岁的少年当自己人了,才会有这突来的失望。 像大柱子和二柱子一样,理所当然地以为,都是她的人,理当听她摆布。 可她忘了,他们都是人,活生生,有思想有意识的人,哪里会真的她指哪里就走哪里? “锅里我煮了毛栗子,待会记得去熄火……” 陈三妹放下话自觉出了屋。 这种时候,她该有点自知之明的,若让别人请出去,那自己这一张老脸到底还要不要了? 周庆年始终和大柱子他们不一样,他是十里八乡最出色的少年阿,又怎么可能一样? 周庆年看着陈三妹匆匆离去的背影,张了张口,就是没有把那句“对不起”说出口。 他叹了口气,颓然坐下,心里很不是滋味。 怎么每个人都在逼他,勉强他? 母亲刘氏逼他退亲;父亲周全逼他去迎合奉承乡绅;弟弟周民生逼他早日分家,不愿自己赚钱被他这个读书人花了;妹妹周小荷,整日勉强他去见这个见那个,打着他的名义四处显摆…… 他们每个人都希望他这样或那样,可重来没有任何人问过他想要的是什么。 他不过是想要一个清净之所,读好书,不做负心之人,不做不孝之子,不做奉高踩低的小人。只凭自己一腔热血,一股拼劲在这世间走一条自己想走的路罢了。 可是,怎么就那么难? 若读书的代价是身不由己,那这样的书不读也罢。 他隐忍着,又后悔刚才对陈三妹言语太过重。 可他也怕,他也怕最后陈三妹也会变成和他母亲一样的人,总想着把他拽在手里,任她指挥拿捏。 如若真是这样,那么他这么坚持,不惜与母亲反目娶一个乡下丫头还有什么意义? 都说高嫁女子都由丈夫做主,可他观陈三妹却是一个比谁都有主意的人。 他心有余悸,可看到桌上快要陀起的面,又觉心怀内疚。 陈三妹只是稍有坚持,哪里就到了逼他的地步?他如惊弓之鸟反应过激,似乎伤了她一片好意。 毕竟,她的出发点没有夹杂私欲,总是与刘氏他们是不一样的。 陈三妹憋着一口气回了家,吃了晚饭就上床闷头大睡。 可想到周庆年的话,又是一阵烦闷。 她是不明白自己和周庆年这算怎么回事。 她口口声声要与他退亲,可实际上,她似乎从内心没把他当外人。 而周庆年一直坚持要与她成亲,可事实上,她至今没走进他的内心,他始终把自己当外人的。 所以,其实是她错了,她从一开始就是口是心非,不然,怎会在周庆年生硬着语气的时候,她忽感悲从中来? 此时她才明白,她来到这个时代,虽说家庭和睦,可是她内心深处的孤独不是一个和睦的家就能填补的。 她始终还需要一个可以和自己在思想上平起之人,而识文断字的周庆年也正是她觉得可以和自己并肩而行的人。 因为他丰神俊朗,明理识字,与那些大字不识的人不一样。 他声称要娶自己,说得那么坚定,又那么温柔,所以她内心得意了,可也当真了。 虽然他如今才十四岁,可她也才十一岁啊…… 第47章 解释 陈三妹起了个大早,抓了大柱子和二柱子一大早去了菜地里整理菜地。 中秋已过,待下场秋雨过后,就可以把蒜苗给排下去,剩下的地,再散些萝卜和碗豆,过上一两个月,虽入深冬,也能有些新鲜地绿色蔬菜吃。 往年,因为是三家共有的菜地,谁也不肯多出力,所以一入秋,这片菜地大多情况下都是荒废的。 不过如今陈三妹再管理,到有几分菜地的模样了。 到了中午,日头又热了起来,眼看一大早也没整理出多少地来,陈三妹决定,还是改天叫上家里的兄弟姐妹一起来吧,大家都要吃菜,也用不着她一人再这里装勤劳。 于是,她大手一挥,叫上大柱子和二柱子直接扛着锄头就准备回家休息。 到家的时候,陈二妹已经做好了饭,陈三妹吃了现成的饭后就到屋里挺尸。 可她翻来覆去,总会想起周庆年的话,他有些生硬的表情和他温和的脸总在她脑中交织。 要不去看看? 陈三妹想着,随即又摇头否认。他都给自己摆脸色了,还上赶着去做什么? 可是,昨天给发好的面,总要去处理的吧? 粒粒皆辛苦,还是去看看吧。 找到连自己都觉得完美的借口,陈三妹潇洒起身,甚至有些迫不及待地就往周庆年家跑去。 周庆年半开着院门,简陋的篱笆,能从外面看见,屋子的门是开着的。 陈三妹稍有犹豫,却也不过瞬息之间便咬牙推开了院门。 才进小院,便看见周庆年身着粗衣短衫,手上拿了个馒头从厨房里出来。 他就吃馒头? 陈三妹觉得他有些可怜,可想到他对自己缄口不言的样子,又觉得他这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庆年哥……” 陈三妹张了张口,还是礼貌地叫了一声,显得有些局促。 她不知道,如今周庆年是如何看她的,是厌恶,反感又或者只当她是个邻家多事的小妹妹…… 如果是这样,她会毫不犹豫,转身就走!她高傲的自尊容不得她有半点的卑微。 “来了。” 周庆年嘴角染开一抹笑意。 他以为她再也不会踏足这个院子了,可她来了,让他深感意外。 可她叫他“庆年”哥,却让他觉得他们之间好不容易才修得的一点熟悉全然消失殆尽。 仿佛在镇上遇见他时,她也是这么礼貌的叫她,可她眉眼间夹杂着那么多难以忽略的疏离。 此时他才发现,原来,她直呼他的大名是那样的亲切。 “我昨天醒的面?……” “在,都还在,我想着你可能还有用,就给你留着。” 周庆年急急地说,生怕他说晚了,陈三妹就会掉头回去。 陈三妹点了点头,心中滋味难以言说,只觉一阵烦乱又无所事从。 在家的时候想来看看,可真来到了,心里又觉得一万个后悔。 她避开周庆年的目光,只身入了厨房,心中烦闷之气只加不减。 周庆年看着突然话少了的陈三妹,心中越发内疚起自己因一时烦躁而对她说出了那样的话。 本来他们之间就没有什么感情基础,哪里就经得起他那样的偏激。 “三妹,昨天是我不好,那些混账话你别放在心上。” 他脱口而出,心中的烦闷似乎有所缓减。 陈三妹闻言,停下脚步,转身对着他一笑,眼中却不见喜色。 他道了歉,却终究没有和她说过他的处境,多少有些失望。 她不问,他不说,她完全能理解。可她问,他不说,多少让她觉得自己挺多余。 “没事,你不用说对不起,你也没说错什么。” 陈三妹说着,眼中暗然失色。如今,她只想着,把挂面做好,然后回家,再也不来了…… 周庆年听摆,只觉心里一缩,再看她失色的目光,顿时觉得自己是个彻头彻尾的渣男。 让一个女孩子眸光失色的男子,和负心汉有什么区别? “我与家闹了一场,从今往后,无论是读书也好,种地也罢,都不打算再花家里一分钱了。 所以,我如今也不过是个连果腹都难的穷书生罢了。” 周庆年脱口而出的话,惊得陈三妹呆在了原地,久久无法回神。 他这是,打算与他的家庭脱离? 可是,为什么?有什么深仇大恨,非要走到这样的地步? 周庆年看着惊在原地的陈三妹,不觉放缓了语气又道: “我娘让我与你退亲,我不愿意。她觉得你对我没有助益,所以想让我娶个她认为配得上我,又能对我有所助益的女子。” “你没答应,所以她让你离开那个家,打算与你断绝母子关系?” 陈三妹有些不敢相信的问。 狗血,可真够狗血的! 这老母亲当得也太狠了一点吧?人家庆年哥如今可还是个未成年人,难道她还想活活饿死自己的亲儿子不成? 黄蜂后尾针,最毒妇人心! 连自己的亲生儿子也不放过? 想到她是自己未来的婆婆,陈三妹都觉得自己止不住的有些瑟瑟发抖。 “没有,她没有要我走。是我自己要走的。 我母亲现在觉得你配不上我,除非我以后都不再往上走,否则她现在给我相看的女子,她早晚也会觉得配不上我的。” 所以,为了往后的安宁,我认定你就不再改了。 周庆年看着陈三妹逐渐缓和的脸,又继续道: “当然,也不仅仅只是因为这事。 我十三岁考上童生,因此十里八乡的乡绅也常有宴请我父亲喝酒。每次他赴宴回来,总是不断催促我多与之相交。 更甚者,还会代我收礼。虽不是什么贵重之物,可这也白让我欠了好些人情。 所以,我直接就放出话要与家里决裂,让那些想通过我父亲与我往来的绅乡心里有个底。 我父亲,是做不了我的主的。” 陈三妹听罢,抱着手臂椅在门上,她秀目微皱,沉着的目光中精光一闪,若有所思地说道: “你不想早早欠下一屁股阿猫阿狗的人情债足见你是个明白人。 你如今才初出茅庐,未来能闯出个什么名堂来还未偿可知,这些投机取巧的小人就急着四处散网,以小恩小惠让你欠人情。 若你日后就这样,他们也没个损失,白得个善缘。你若飞黄腾达,他们就成了大树下乘凉的大恩人了,真是好算计。 要是那些人都是奉公守法的人也就罢了,可若他们之间有谁是个罪刑累累的恶人,沾染上这些人,你这一辈子的前途也就都搭进去了。” 陈三妹撇嘴说完,周庆年一双亮晶晶地盯着她看。 这么浅显易懂的道理,陈三妹一听就明白其中厉害。 可他父亲,无论他怎么劝都听不进去,总是坚信多个朋友多条路,多个有头有脸的人相熟以后路更好走。 他哪里明白,科举之路,像他这样的平民百姓,能靠的始终只有自己。 第48章 写话本吧 周庆年眸中带喜,他从来都没有想到,陈三妹竟是这样一个极慧的人。 原本想着她一个乡下丫头,最大的优势无非就是勤劳与听话,却不想,竟是这样一个有见识,有远见之人。 他有些激动,这个看似不起眼的小丫头,难道不比那些养在深闺,整日只知对镜梳妆,吟诗作对的女子要强的多? “就是这个理,可我父亲却是怎么也不明白,如今就这样四处走动,若被有心之人一纸状书告到学政处,说我未曾得功名却只知钻营结党,届时,我这些年寒窗苦读终将付诸东流。 因此,我才不得不出此下策。 一来,做给外人瞧。二来,终究是不想欠他们太多,免得往后事事被他们拿捏。” 陈三妹看着周庆年说得头头是道,不禁摇头失笑道: “终究还是太年轻了。 你以为少花他们几年的钱,你爹就不是你爹了?天真! 你老子若要折腾你,一顶不孝的帽子扣到你头上来,你还不得一朝回到解放前? 所以,你这小打小闹的,无异于扬汤止沸,能让他消停一时,却是消停不了一世,根本问题还是解决不了。” “我也知道这样做解决不了问题,可眼下我也实在找不到更好的法子。 毕竟天下无不是的父母,就算我想讲理也无处可讲啊。” 周庆年说着,脸上的懊恼之色又随即染上脸,额间的眉几乎拧到了一起。 如今,周庆年肯与她敞开心扉,她心中的那点膈应也悄无声息地烟消云散。 “确实,封建礼教下多是崇孝,却鲜少有人去区分孝顺与盲孝,才会有人说出天下无不是的父母。 岂知,人非圣贤孰能无过? 但凡是人,无论你是天王老子还是平民百姓,总有做错的时候。” 陈三妹紧皱眉头,也深觉的周庆年这麻烦实在不好解决。 烦躁之于,她想逗逗周庆年缓和缓和气氛,便一脸神秘的对着周庆年说道: “实在不行,要不咱们找几个道上的打手把老爷子腿给打折了,让他以后想出门都难,这样岂不是一劳永逸?” 陈三妹边说,眼里露出明显的笑意,手上还做了一副抹脖子的动作。 周庆年初闻,先是大惊,再看陈三妹却是一副调笑的模样。这才反应过来陈三妹这是在逗他玩。 可在这孝道大于天的年代,这种玩笑岂又是可以随便乱开的? “和你说正紧的呢,别在这瞎说,要让外人听到了,小心把你给沉塘了。” 周庆年轻敲了一下陈三妹的脑袋,眼中莫名多出一丝宠溺。 陈三妹捂着头,一脸的不服气。 心里吐槽:吓唬谁呢?她自己过过嘴瘾,又不是真的要那么干,说说都不行吗,真是的! “好啊,说正紧的。” 陈三妹拉了一张椅子靠门坐下,清了清嗓音道: “依我拙见,眼下呢你就安心在这里读书备考,争取明年应试一举拿下秀才资格。 期间你也别去烦恼老爷子是不是又收了哪个员外的礼,反正你不在家,有心打听的也不难知道你与老爷子之间的隔阂,所以那些礼就算收了,你也大可不必记住心上。 再者,你如今毕竟年纪小,而你老爷子正值壮年,自然是约束不了他。 所以,就着你如今这下下之策,冷上他们几年,待你一朝功成名就时,若老爷子还是这般改不了这拉帮结派的性子,届时你找上几个可靠之人把他牢牢看住就行。 懂我意思吗?就是软禁,好吃好喝伺候着。 不过这几年你可就得忍让蛰伏了,无论他们怎么折腾,你且安心读书,对他们所行之事一概不理会就行。” 这样总该可行了吧? 陈三妹觉得,以如今周庆年家的情况,也想不到更好的法子了。 只有冷着他们让他们自己去折腾,反正如今他初出茅庐,未来的能不能闯出名堂还两说,那些有头有脸,投机取巧的人也不见得就真的能花多少心思在他身上。 毕竟他周庆年也不过乡野出来的一个泥娃子,不比其他读书人出色太多谁又能真正放眼里。 只是未来很长时间里,只得让他委屈藏拙,别太显眼了。 周庆年看着陈三妹说话头头是道,逻辑清晰,这哪里是一个乡下十一岁的女孩子能说出的话? 就凭她这一番走一步看三步,谋定而后动的沉着,绝非一般人所能及。 这女子,实非池中之物! 若不是从小就识得她,他绝对不相信她是昨天才开始识字的人! 他吐了一口气,看着陈三妹几乎下意识想到的方法,却是他几番挣扎权衡利弊之下才想出的法子。 他失笑,似乎意识到自己读了那么些年的书,年长她三岁,却是不及她活得通透。 “我不及你。” 周庆年说,心服口服地看着陈三妹。 陈三妹轻笑起来,有几分得意,又道: “可别谦虚。你是局中人,自然是难以跳出局,心无旁骛的对事情做理性分析,我一个局外人,观得全貌,自然知道问题的根源出在哪里。” 她呵呵一笑,她真正十四岁的时候,只知道隔壁班哪个男生帅,学校里又转来了几个帅哥…… 可真的拍马及不上如今已是心有谋算的周庆年。 所以,她可真是说的大实话,周庆年就是谦虚了。 “我觉得,眼下你已做出不靠家里的决定,那你未来几年读书的费用才是你最应该操心的事。 可光靠你帮人抄些书赚钱,那也不是长久之计呀。” 陈三妹说着,手指不停地轻敲在腿上,深思着周庆年该以何谋生才适合。 她不相信,就凭她这个行走的“百科杂书”会找不到一个生存的法子。 “这个你就别跟着操心了,我既然有决心干这样的事,总会有活下去的办法。” 周庆年才拍了拍陈三妹的肩以示请对方放心,这时陈三妹脑中灵光一闪,读书人不该靠力气吃饭,自然应该是靠笔杆子说话的。 “周庆年,要不,你试着写些话本,这样钱来得比抄书快得多。” “写话本?” 周庆年迟疑的看着陈三妹,这算什么好点子? 且不说写话本耗费心神,写这些东西本就是些志不在科举,却又自诩才高之人干的事。 而做这些事,在他们这些正紧读书人眼里本就是不务正义的表现,多为读书人所不耻。 况且写话本也不是想写就能写的,没有完整的故事结构,也写不出有质量的好话本来,最终没人追捧,还不是难以赚钱。 第49章 辩论 陈三妹看着周庆年迟疑,心知古代读书人皆是一身傲骨。 看不起流连烟花之地的才子佳人,也看不起那些为求钱财而去写些迎合大众话本的人…… 可他们那里知道,圣贤书所表达要么是深刻哲学,要么是治国之策。 人间烟火,家国大义其实在话本中才是最能让人感同身受的。 毕竟,一个有血有肉的故事,总是比那些字字铿锵的口号要鲜活得多。 “怎么?看不上写话本?” 陈三妹挑眉问。 周庆年勉强摇头,露出一个苦哈哈地笑容,傻子也能看出来他内心是有多排斥。 陈三妹看罢,撇嘴看着他,颇有些嫌弃地说道: “大才子,别那么清高,靠自己的本事吃饭并不丢人。” “可是,写街头话本,多为读书人所不耻。再者,写话本子总是劳神,且影响学业,得不偿失” “这……也到是,如今你是合该把心思用在学业上,明年大考,时间也不多了。” 陈三妹低头踢着脚小的小石子,而后抬头道: “要不,你在乡下温书这段日子我养你吧?”笔墨纸砚舍不得买,吃饱饭还是能的。她想着,不由的捏了捏腰间的荷包,沉沉的让她多了几分底气。 周庆年闻言,一时反应不过来,而后莞尔一笑。 “哪里就要你养了,往年存下来的积蓄还有不少,养活自己没有问题的。你可知,抄一本孤本能得一两银子,这钱不少了,我只是不想坐吃山空罢了。 不过,你要真的想养我,那也是能满足你的要求的……” 周庆年说着,嘴角漏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似乎有点撩人的样子。小闷骚!陈三妹悻悻地摸了摸鼻子,嗯……还是闭嘴吧! 就目前她理想光明,前途渺茫的现状,能把她自己那一家子养活才是正经的。人家周庆年好歹还有个正经的住处,经济来源也勉强稳定,她呢?漏风的房子都不知道能不能撑过这个冬天,还要时不时忍受着她家小胖子的尿臭,唉…… 穷则独善其身吧,这时候可不是她大包大揽,尽显圣母光辉的时候。 中秋后,南方一带就显少下雨,而柳州一带更是滴雨未下。而今三河镇境内更是旱得田地僵硬,官道上更是尘土飞扬。 陈家一家老小,一个个皆为这干燥的天气眉头紧锁。这还是入了冬天气冷,若开了春还是这个样子只怕是喝水都成了问题。 陈喜富在院子里拢着袖子嗑着汗烟,看着陈三妹在院子里剥着山上捡来的毛栗子。往年风调雨顺,这毛栗子扎手,到没有像今年一般捡这么多毛栗子回来。 他长叹一口气,摸着身上软和的棉衣,一时之间也不知道不出去逃荒到底对不对。陈三妹身上有多少银子他不清楚,若是她银钱足够,又何必一筐一筐的毛栗子往家里搬?若是不充足,她怎敢拿一大家子的生计开玩笑? “三丫头。” 陈喜富沉沉地喊了一声,实在是心里没底,一家子把生计压在一个十一岁的女娃子身上。可人家虽是个十一岁的女娃子,却是白花花的银子拿得出手,他一个三十老几的人,唯一拿过五两一定的银子,还是人家给的,你说矛不矛盾? “这又是咋滴了,我的老爹?” 陈三妹无语的应声,却是头也不抬的忙着手里的活,这老爹也不知咋的,今天都这样叫她七八遍了,问他什么事,却又闷声歇火,就是不出气。 “老爹,你要实在闲得慌,去田里和大柱子他们一起把番薯地里的水洒透了吧,在这唉声叹气的,没得影响我心情。” “你个死丫头!这回到指挥气你老子来了?” “哎哟,我的祖宗,哪敢指挥您老啊,这不是看你闲得发慌给您找点事干吗?怕您闲出个好歹来。您看看,咋家一大家子,就您老一个闲着就唉声叹气,完了影响一家子气运。” “就你话多!”陈喜富气极,起身抓起门边的扁担就往外走,嘴里叨念道:“话还没说,你到有一堆子话堵我嘴!” 陈喜富咒着,到也忘了要向陈三妹打听银钱的事。担心归担心,可家里十旦粮食确是实实在在的放在地窖里,他心里多少也是踏实的。 陈三妹看着远去的老爹,眉眼笑得弯弯的。入冬后,田地里荒着,水田里的水早已经枯竭。陈三妹便将买来的四袋番薯切成段载到了田里育苗,四袋番薯,也才堪堪种了两亩水田。陈三妹想着,入冬先育苗,带到开春了,在用番薯藤来栽种,这样便能节省下番薯种,也加快了番薯的繁殖,只不过用番薯藤栽种,早期要辛苦些多费力气浇水罢了。 陈三妹想着来年的打算,心里不禁一阵美滋滋,这时代番薯还没有大面积普及,美味的粉条也还没有面世,若是她先做出来,那她就能吃一下番薯的第一波红利! 想到这里,她当然要想得更远,比如白花花的银子朝她砸来,呼奴唤婢掌一方商业的霸道女总……啧……都可以写成个励志成长记,名字都想好了~《我在明朝打造的商业帝国》! 陈三妹边剥毛栗子,一边呵呵笑出声。忽然觉得头上吃疼,她捂着头哎呀一声,只见陈二妹皱着眉头疑惑地看着她。 “傻笑什么呢?叫你半天没反应。” “啊?那没啥,咋了二姐?” “看看这身衣服咋样,给大哥哥做新婚贺礼会不会不适合?” 陈二妹边说,边将新做好的青衫展开。料子是新买的棉布,比平日他们穿的麻布要紧实揉软得多,再加上陈二妹女工坐得好,针脚细密,比起布庄里的成衣也是不差的。 “再没有更适合的了!” 陈三妹说着,嘴角再次挂了笑意。 原本,陈勇是打算年后满了十六岁再说亲的,可今年天旱家家收成不好,许多没有积蓄的人家既不想去逃荒,又不愿卖女儿,便只能将适婚女儿嫁出去,急嫁,自然彩礼不及往日高,大伯母怕过了这段日子缓过后彩礼又高起来,便急急的把陈勇的婚事给定了下来。 当然,大伯母也不是那等只图便宜不顾儿子的人。好歹陈勇也是上过学,能识文断字的人,干活也是一把好手,在村里的同龄小伙中也是数一数二的出挑,挑选出来的儿媳妇自然也不会有差错,不然这一大家子的长媳若是差了,老爷子老太太也是第一个不同意的。 第50章 房屋塌了? “二姐,你有没有发现你变了?” 陈三妹看着陈二妹细致的拢起给陈勇做的新衣,眉眼间越发柔和起来。就在半年前,她还是个与妹妹捻酸吃醋,有些跋扈又刻薄的小孩子心性,就短短半年的时间,她到似乎瞬间长大了一般。 性子收敛了,人也柔和娴淑起来,懂得为家人付出礼让,也有了一个做姐姐该有的样子。她的成长像是在潜移默化中,又像是朝夕之间。日子太短,让陈三妹不敢置信,时间也长,却也无可挑剔。 “哪里变了?”陈二妹下意识地摸摸脸道:“是不是变胖了?这段时间家里一直吃白面细米,肯定是胖了的。” 陈二妹说着,有些懊恼地捏了捏自己的脸。十二三岁的年纪,正是爱美的时候,这么一说,便气恼地往屋里走去。 是啊,便胖了点,也白了些,气色也好了,是变得越发漂亮了。当然,更为显眼的是她日渐贤淑的性子。 陈三妹想,陈二妹能这样沉下性子来,大概是因为家里条件肉眼可见的好起来给了她安全感,再者是跟着她一起识了几个月的字,长了些见识。 书使人明智,不可不读!在这个唯有读书高的封建王朝,要想改变社会地位,读书跟是一个最有用的捷径…… 所以啊,要想改变她家这一大家子的社会地位,还是得靠读书。 眼瞧着,翻过年大柱子都该十岁了,实在拖不起。虽然她最近都有教大柱子识字,周庆年的那本千字文大柱子也基本上学了个七七八八,算是开了蒙,到底还不够。 过了年,该让他上学堂了。 不止大柱子,二哥哥陈明也还能“抢救”一下,再试试能不能成。一个家族光靠着某一个人或是某一支就能兴旺发达几乎不可能,如今这种情况,成三妹能想到的就只有遍地撒网了。好在,二柱子和根子年纪还小,到是还可以缓两年,毕竟现在她也还是困难户。 进入腊月后,天气越发冷起来,南方的冬天总是透着一股子的湿冷。 自从入了腊月后,陈三妹几乎就没有再出过门。虽然身上的棉衣都是新做的,又十分厚实,可耐不住脚上的鞋子怎么也不保暖,到底是不够厚,又不防水,踩到冰碴子上没一会儿鞋子就会变得阴冷起来。 这时候,她才懊恼着怎么就想不起来教陈二妹纳鞋底时逢一层油纸或是刷一层油漆在鞋底,这样便能起到防潮的作用。 更后悔的是为什么不在入冬前在屋里修一个大火炕,这样只要一做饭,整个屋子里便能暖和起来,哪里还会像如今这样裹着厚厚的被还瑟瑟发抖。也不知道当时自己都在瞎忙活些什么。 腊月初三,阴暗了大半个月的天突然就放亮了起来。陈三妹以为这是天气开始放晴的前奏,还开开心心的准备着在陈勇大婚前去镇子上给挑个新婚贺礼。 谁知,在傍晚的时候,天空便稀稀落落地飞起了鹅毛般的雪花。 由于天气冷,村里人早早便歇了等上床去睡觉。 陈三妹是被一声声吱吱呀呀地声音吵醒的,迷糊中,她还恍惚觉得是隔壁老爹老娘传来的动静,心里还不住地耻笑老夫妻两夜生活丰富。 在迷迷糊糊中,声音持续了好一会儿不见消停。她猛然惊醒,不顾冷风灌进屋中,掀开被子快速将屋里的煤油灯点亮。竖耳细听,才发觉这声音的来处竟然是岌岌可危的房顶。 “三妹,怎么了?” 陈二妹迷糊着问,米着眼睛看着暗夜里刺眼的光。 “快起床。” 陈三妹说着,大把拉开隔在两张床旁边的帘子,大力地摇醒陈睡中的大柱子和二柱子。 “三姐,干嘛呢?” 两个柱子被摇醒,懒得眼睛都不睁开,只是将身子又往暖和的被子里缩了又缩。 “快起来,房子要塌了。” 陈三妹一声大吼,惊得迷迷糊糊的几人一下子清醒起来。他们刚反应过来,便见陈三妹将床头罐子里的荷包翻出来揣进怀中,后以迅雷不及之势卷着床上的被子便跳出了这本就摇摇欲坠地屋子。 才跳出屋子,一脚踏出去,厚厚地积雪便没到了膝盖处。一阵刺骨冷意传便全身,再回头,便见大柱子裹着棉衣卷着一床棉被麻溜出屋,陈二妹抱着二柱子紧随其后。 而正房中的陈喜富听闻屋外动静,披着外衣便开了门。见四个孩子相继出屋,半响才回过神来问怎么回事? 话音才落,便听到一声“彭”地巨响,茅屋承受不住积雪的重量歪朝一边彻底塌了。 屋逢偏漏连雨夜,老天可还真是把人往死路里逼! 陈三妹在心里沉沉叹息,难怪冬天人的死亡率比较高,她若不是如冬以来一直睡得多又不用干活,所以睡眠比较浅,今夜她怕要在此地开启第三世了。 一家子看着倒塌的房子面面相阙,事发突然,一大家子竟都没了注意。 待老大陈喜旺与老三喜贵裹着厚厚的棉衣赶到时,只见陈喜富在狭小的厨房中笼起了火,张氏早已带着二柱子上正屋休息。只有陈三妹几人一脸愁容地在厨房里借着柴火烘烤着鞋袜。 “老二,咋回事,可伤着人?” 陈喜旺和陈喜贵挤进屋内,破旧的靴子在柴火的烘烤下立时冒了阵阵白烟。而后,陈三妹便闻到一股浓郁的脚臭味。 哎妈呀!这是多少年的鞋子没洗了,呕…… 陈三妹咒着眉头,尽量离那一阵阵地白烟远了一些。 “他们姐弟听到动静就及时跑出来了,人到没什么事,就是他们的一盖生活用品都埋里面了,就抢救了两条辈子出来……” 陈喜富说着,眉头越发拧得紧。如今一大家子,就只有一间正屋无论如何是怎么也挤不下的了。至于这间四处漏风的厨房,除非彻夜添着火,不然这么冷的天,挨个十天半个月,只怕会冻出病来。 “人没事就好,等明天晴起来再来挖出来便是。”陈喜贵看了看这漏风的厨房,默了默,又看向陈喜富道:“二哥,眼下姐儿哥儿怎么安排?这造房里怕是万不能再住人了。” 万一再垮了压着人怎么办? 陈喜富沉默半响,看着眼前这三儿一子也是一阵愁。这三个孩子,一个十二岁,一个十一岁,一个九岁,无论是哪一个都不适合再与父母同挤一张床,何况是三个! 陈喜富心里一阵愁,怎么就没在入冬前好好加固加固这房子呢? 第51章 借住周家? 陈喜富一愁莫展之际,下意识地抬头看了看陈三妹。陈三妹一个激灵,老爹这是啥意思?难不成还打算让她一个未成年少女想法子? 这样不好的,虽然她还是渴望做别人的主,但是像老爹这样会什么事都依赖别人,不会拿注意也不行,毕竟一家之主,没点主见容易被别人迁着鼻子走的。 “三妹,周家那边……” 陈喜富开了口,有点难以启齿的为难,陈三妹都替他觉得没脸。 “老爹,你可想都别想!” 陈喜富:“这不是咱家现如今遇上麻烦了吗,这……” 陈三妹:“老爹,没想到啊你竟然是这样的人,你闺女我可还未成年呢,多大点事你就想着把你闺女给卖了,劝你善良,断了这罪恶的念头,我好好一黄花大闺女,怎么可能没名没分就去倒贴,想都别想!” 众人“……” 陈三妹义正严词对着陈老爹一阵叨叨,还不忘退离老爹远了几分,一脸的鄙夷,似乎下一秒陈喜富就会将她给打包卖去周家一般。 在座之人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陈三妹,一脸的不可置信这是姑娘对着老子说的话。温柔呢?贤惠呢?恭顺呢? “死丫头说什么呢?”陈喜富黑着脸抓起烤在一旁的修鞋就朝陈三妹砸去。“你到还真敢想,你老子我就这么不堪?脑子里尽想些乱七八糟的,还有没有点正形了?” “我……我怎么就没正形了?家里只是垮了间房子你就想把我给卖了。”陈三妹说着,还不忘又朝大伯陈喜旺身边挪了挪,又道:“老爹,不至于,咱这么一大家子,互相帮衬等开春了就好办,还不至于到卖儿卖女的地步。” 陈喜富越听,脸越发黑下来,好气又好笑。这三女儿,自从落了一次水后,越发不像话起来,本事长了,气人的本事也更长了。 寻常人家,提到卖儿卖女的,哪个不是一脸的泪眼婆娑,她到好,尽是一脸鄙夷相劝。 陈喜富气不打一处来,伸手就给她圆鼓鼓地闹袋瓜上一记好打。 “就你这皮猴样,要不是周家早定了你,白送过去人家也不一定要。不是当爹的不看好你,周家小子可是个读书人,大出息都在后头,你要继续这样下去,就是遭了周家退亲也是合该的,别子望我会心疼你。” 陈三妹闻言一阵腹诽,看不起谁呢,本姑娘大出息也在后头,谁退谁的亲且走着瞧…… 面上,陈三妹换了副笑咪咪的脸色,立时扯着陈喜富的袖子,仿佛上一秒的鄙夷之色是众人的错觉一般。 “退不退亲的咱们往后再说,只要老爹不卖人就什么都好商量。” 陈喜富剐了陈三妹一眼,原本有些沉闷的气氛也在陈三妹的耍宝中变得轻快起来,似乎垮间房子而已,也不是多大的事。 陈喜富道:“现如今,你大哥哥婚期在即,你们姐弟肯定是不方便过去挤的了,我是想着,如今大柱子也不小了,跟着我们挤在正房里住也不太适合。 如今周家屋子正空置着,看能不能去周家那么边借住一段时间?你和你二姐姐一个去和慧姐儿她们挤一挤,一个去和淑姐儿她们挤一挤,二柱子就跟着我和你娘,等开春了咱们再盖间新屋子,到时就都搬回来。” 其时,说盖新房子,以便宜老爹这点财力,陈三妹是不信真能盖出什么像样的房子的,可能到时候也就是上山砍点树,拿点树枝合泥做墙,割点茅草盖屋顶就是一间新房子了。 而这种房子,也就是比风餐露宿好那么一点吧,虽然雨下大了点屋里可能就得跟着下小雨,冬天一来,还得四处漏风,但终归寥胜于无啊! 陈三妹眼观鼻,没坑声。 她可打心底没承认和周庆年的这一纸婚约,周家屋子空着也轮不到她去打注意,虽然只是暂住她也不想去欠着份人情…… 可是,眼下却是没有更好的法子了。 如今,她明二哥哥为了给大哥哥陈勇腾新房,都搬到空出来的猪舍去住了几天了。小叔家住的老屋也才三间房子,跟本没有空房子可住,族里其它叔伯家,哪家不是缺衣少食少房子的? 就算今年好些人家出去逃荒了,有些空房子。可开了春人家可都还要回来的,到时候这边要是没有盖好房子,又往哪里搬呢? 又或者其它有空房子的人家,只是邻里之间,又没有亲戚关系,而如今陈家与周家也算得上是正经姻亲,借住肯定是借住周家适合。 “这……不太好吧?” 陈三妹弱弱地说了句,又看向大柱子。半大个孩子,竟然没有个容身之地,想想都觉得心酸! “就是去住一个多月,天气转暖了就回来。”大伯陈喜旺是赞同陈喜富的提议的。“周家也是正经姻亲,正经小舅子去住些时日不打紧,三妹不必太在意。想来庆年是个读书人,不会计较这等小事的。” 嗨……要怎么说呢!周庆年计不计较她不知道,但是她那个名义上的便宜婆婆肯定是要计较的了。她本就瞧不上陈家一穷二白,再让她知道陈家求上门去,还不知道会说出什么“悦耳动听”的话呢! “这个注意确实可行。”小叔陈喜贵也点头道:“正好,大柱子不是喜欢读书吗?正好去和庆年做个伴之余多向他多多学习,不过有一点可得注意,去了别人家要勤快,多帮着干家务,可不能让人家看轻了咋们陈家,看轻了你三姐……” 陈喜贵说着,还不忘先教育起大柱子来。 大柱子听到可以读书,眼睛也越发亮起来。嗯……这个大柱子确实是爱读书的没错了。 好吧,好吧,就这样,大人定下的事没她说话的份。只是,明明是问她的意见来着,怎么就在他们你一言,我一言的讨论中给定下来了? 有点不爽,既然是她夫家,怎么也得她点头才定下吧?她可都还没有同意的。 不过,现周家长辈都在镇上,这么大的雪去镇里寻问不太现实。好吧,这件小事去问周庆年也可,毕竟人家也是个童生,一个知识份子了,这点主还是能做的。 可是就算是这样,那这件事谁去开口?反正求人的事她陈三妹才不会去做,谁爱去谁去。 第52章 正人君子? 一众人围在灶前的火堆旁烤了一夜的火,直至天色渐渐亮了起来,陈二妹才起身和了面。 张氏领着二柱子起来的时候,就看到陈家几兄弟已经在倒塌的茅屋里翻着陈家几兄妹的物品。 “这个贼老天,存心不让人活了!” 张氏嘴里喋喋骂着,端着刚出锅的面条怎么也吃不下。眼看着自己家日子一天一天好起来,怎么就出了这种祸事?这要重新盖房子,岂不是又要花钱? 钱?对了。 “三丫头,过来。” 张氏朝着陈三妹招手,此时,她正在整理从倒塌的房子里寻出来的衣服,见张氏苦着一张脸叫她,便一脸笑眯眯地朝着张氏走去。 “咋了老娘?这面做的不合胃口?” 张氏白了她一眼,抬手在她胳膊上拧了一下,没好气道:“都什么时候了还笑,你个没心没肝的。” 陈三妹捂着胳膊嘶了一声,心中暗道本姑娘这不是看大家都丧着脸这才苦中作乐缓和缓和气氛吗? “老娘哎,你这是生的哪门子气啊?这房子又不是我压垮的,你生气也不用往我身上撒吧。” “看你这副嬉皮笑脸的样子老娘就来气,怎么,老娘朝你撒个气还需要理由不成?” “成,成成。老娘您高兴就成,忙了啊。” 陈三妹说着,罢了罢手转身便要继续去整理那些“抢救”出来的衣物。 “回来。”张氏发了脾气仍觉得堵得慌。“钱,钱可有收好?” 张氏压低声音边说,边朝着正在废墟里翻捡的众人瞟了一眼。 见此动作,陈三妹猛然一怔,随即便明白了张氏那点“小人之心”。虽说在场之人皆是血脉至亲,可到底亲兄弟明算账,何况是这种年春不景气的情况下,更应该时时捂好自己的口袋才是。 “在这里呢,放心!” 陈三妹指了指自己腰间挂着的荷包狡黠一笑,亮晶晶的眼中尽是一副“我懂”的模样。 “这……”张氏看着陈三妹腰间鼓鼓的荷包,也不知道她手上究竟有多少钱,心里越发着急起来,就那样随意挂在腰间,要是丢了可如何是好? “小孩子家家的,要那么多钱做什么,放在你身上也不安全,要不都放在娘这里,娘替你保管着,等将来全部留给你做嫁妆,啊?” 张氏连哄带骗,看着陈三妹的眼神竟也少了些许嫌弃。 而陈三妹一听“娘替你保管”这话,就立马想到哪些常年骗小孩子压岁钱的“无耻之徒”,美其名曰保管,其实都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的。 老娘这套路实在算不上高明啊,让人无端生出许多鄙夷来。 “老娘不兴指望我养家糊口了啊,我可还是小孩子。我这钱还有用处,您可少打注意,如果您手头宽裕,给点零花我也不嫌少的。” 言罢,陈三妹再没理会张氏,气得张氏端着碗面条不停地磨着牙,却又不好得张扬出来。 要说她张贵仙靠着个十一岁不满的女娃子养家糊口,这她和陈喜富都没这个脸在村里露面了。 可是啊……这碗中的白面,也确实是这三丫头买来的,唉,真是气人。 巳时初,陈勇陈明兄弟两同周庆年才姗姗赶来。 三河镇地处渝州,这个渝不是后世的重庆,而是偏向后世的湖南一带,正紧的男方。 以往渝州一带的冬天也能见到雪,不过皆是将瓦舍染白而已,像是今年这种大雪深到膝盖的情况还是二十几年前才出现过的情况。 由于天气太冷,许多人家又连冬衣都没怎么备,便更不怎么出门,所以,陈喜富家房子倒塌了,大多数邻里不过是匆匆来看一眼,又见陈家几兄弟都在,便是打声招呼便各自回了家。 “大哥哥,二哥哥,来了啊。” 陈三妹瞟了一眼满脸喜庆的准新郎官,看到陈勇陈明身边,周庆年一身厚重棉衣裹身却又不显臃肿的挺拔身姿,不由啧啧哼了两声。 这人,光是这一身气度与身形,小小年纪就已然显示出不凡,那种骨子里显现出来的清贵仿佛是他本就与身具来的。 她不明白,一个人的变化怎么会这么大。谁能想到,五六年前,他不过是个光着脚丫子在荒林边一边读书一边放牛的牛娃子。 还真是……都书使人明智,腹有诗书气自华,现如今,谁要说他周庆年是个泥腿子乡巴佬,她陈三妹都得把人眼珠子扣出来,要瞎就瞎个彻底。 “看来三妹是不怎么欢迎我来的。” 周庆年看了一眼陈三妹打量的眼神,有些不自在,却又在她叫完陈勇和陈明后迟迟不叫他,心里有些愤愤不平起来。 陈勇陈明闻言,皆是笑笑,朝着陈三妹使了个眼神便加入了“抢救大军里”。 陈三妹违心一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回味了一下,才发现周庆年总是三妹,三妹的叫她,过于亲密,还有那么一丢丢的油腻感,很是不舒服。 “呵呵……何以见得?” 周庆年看着她,低头浅浅一笑,走近她几步低声在她耳畔轻齿道:“那为何大哥哥,二哥哥都叫了,就是不叫我?” 暖暖的气流,顺着耳垂而下,轻轻钻进了脖颈,一身的鸡皮疙瘩让陈三妹差点原地炸毛。 读书人不都是谦谦君子,温润如玉,又或是一腔正气的禁欲系男神吗? 她疑惑地瞟了一眼周庆年,回想起与他相处的有限画面,是君子没错,一腔正气也没毛病,可他这光头化日之下又是对着她耳语又是吹气的,这又算怎么回事? 难道他是个装?人前正人君子,人后寡廉鲜耻?这个……真是有趣的可怕! “嗨……这个,你要人家怎么叫嘛。” 陈三妹干笑一声,音色瞬时变的嗲了起来。 周庆年闻言,眉头轻轻挑起,浓浓的笑意压在唇齿之间,这陈三妹,越相处,便越发觉得可心有趣。 “只要你高兴,随意。” 陈三妹撇嘴:“不叫你我老高兴了。” 周庆年遗憾:“啧……往后咱们可是要携手共度一生的人,把话说这么明白了以后还怎么相处?” 陈三妹扯了扯嘴角:“啊……这也到是,那不如叫你死鬼?是不是包含深情又不失风情万种?” 周庆年闻言,唇角抖了抖,终究是忍住没笑出声来,而是重重咳了一声,而后一脸正经的轻声道: “就这么定了,不过这闺房称呼往后可不许随意为外人道。” 言罢,他一本正经的理了理袖子便朝着灶房里走去。 陈三妹看着他的背影撇了撇嘴。美死你吧,还闺房称呼,早晚甩了你,看你还调戏我,文化流氓! 第53章 周母来了 事情按着既定的方向发展,大柱子抱着被褥当天便同周庆年去了周家,而陈二妹和陈三妹也带着日用品分别挤到了陈慧姐妹和陈可姐妹的屋子里。 唯一变的,就是她和周庆年之间的画风,自那日相互调戏一番后,他们之间每次见面似乎都要演上那么一场才能说点正事。 好在,自那场大雪之后,天气也逐渐好起来,虽然仍旧寒风凛冽,但到底没有再继续下雪。 腊月二十六,陈家去隔壁李家村过礼的大日子,待到腊月二十七李家姑娘李碧云便正式加入陈家,成为陈家长媳。 这天,陈家大房的三间土坯房早早就挂上了红绸,木制的窗户上还贴着周庆年书写的大红“囍”字。天气虽阴冷,却是晴朗的,撒了碎石的小院里也被打扫得干干净净。 人来人往的小院里,早早地便摆各家借来的桌椅,桌子上放着各类干果供前来贺喜帮忙的邻居吃。 陈三妹不爱忙厨房里的事,便混在一群妇女之间听人八卦聊天。 而女人的八卦之能也从不让她失望,那种哪家男人尺寸有多长这种荤话都能在一群老娘们的嘴里聊得“津津有味”。每每听起,总是能让人赞叹,没有最八卦,只有更八卦!她若想当个司机,赶上眼前这群人尚有汪洋大海的距离要追赶。 真是女人荤起来,都没男人什么事! 陈慧红着脸将陈三妹从一群老娘们中间啦了出来,见陈三妹一脸坦然的模样,她都怀疑刚刚那些荤话陈三妹到底有没有听懂。 面红耳赤的纠结半天,还是安慰自己:三妹连葵水都没有,想来在男女方面还是一窍不通的。 她压下心中的羞耻,附在陈三妹耳边道: “周家婶子来了,许是闹得有些不快,如今大柱子尚在周家,我一个外人也不好贸然上门,你看这事……” 陈慧停了停,又看了看正在忙前忙后的张氏,而陈家男丁大多也随同媒人去了十里外的李家村。 “慧姐姐。”陈三妹闻言皱眉顿了顿,周家婶子是什么样的角色陈三妹心里门清,只是这大喜的日子若因外人而闹得不愉快到显的晦气得很,总归是与自己切实相关,到不如自己解决了,省得白闹了旁人开心。 “这事你切莫声张,我去看看就是,大喜的日子,可不能扫了大家的兴。” “要不,我陪你去吧?” 陈慧看这陈三妹瘦小的个头,经过一个冬天的将养,脸是白了许多,可到底还是顶着稚气,到底还是不放心。 “眼下正忙着呢,我一个人就行,慧姐姐只管放心,不要声张,若有事我再回来找你。” 陈三妹说着,不等陈慧答应便匆匆出了门去,陈慧急得张了张嘴却又什么都喊不出来,只得由着她去。 陈三妹小跑着赶到周家,还没进门便听到呵斥声从院子里传来。她皱了皱眉,知道偷听不好,还是暗暗隐在了院门后听。 总要知道里面吵的是什么,进去的时候才不至于像个没头苍蝇一样。谋定而后动,知止而有得,方能紧握主动权。 “周庆年,你是我生的,难道这个主我还做不得?” 做什么主? 陈三妹心里一阵狐疑,继而便又听到周庆年沉身道: “母亲生了我就是为了控制我吗?儿子是人,不是傀儡,陈家这门亲今日不退,往后十年百儿子也是不会退的!” 陈三妹冷笑,果然! “孽障!” 一声爆呵,只闻“啪”的一声,随后便传来大柱子惊呼一声“庆年哥”,而后便又听到周母怒道: “陈家一穷二白,一大家子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将来能给你带来什么助力?你看看,如今都还没正式过门,人就住到家里来了,儿啊,你也为我和你爹靠虑考虑吧,这一大家子的吸血鬼,只会成为周家的负担……” “婶子……” 周母话未落,大柱子厉声喊道,吓得周母一个激灵,看向大柱子一脸怒容,自知自己一气之下当着陈家人的面说出这种话实在有失体面,一时竟忘了继续说下去。 “婶子,慎言!” 大柱子盯着周母,眸中怒意渐锋,却是一手抱着铺盖,一手紧握拳头。一腔怒火无处可发,毕竟他确实借住了周家,是他理亏。 只是,今日之耻,致死不忘! 陈三妹暗叹一口气,就知道会是这样。她真不明白周庆年到底是怎么想的,她确实给不了他助力,遂了他母亲的愿其实也没什么不好,何必做这样的坚持,大家都难做。 又不是情深似海,非她不可。 周母如何说她,她倒是不在意,一个封建礼教孕育出来的妇人而已,出发点也似乎是为自己的儿子好这也没什么错。只是委屈了大柱子,也委屈了被“吸血鬼”的所有陈家人。 “婶子,回来了怎么也不上门去坐坐?看我忙前忙后的,也是这会才有空过来瞧瞧,果然还是我来晚了。” 陈三妹边说边笑着进门,仿佛刚刚听到的那些不堪入耳的话都不曾听到一般。 她来到大柱子身旁,轻轻抚了抚他脑袋,用最为寻常的声音语气对着大柱子说道: “委屈你了。” 大柱子看了她一眼,皱着眉头红了红眼眶,却终究没有把眼泪落下来,他哽了哽,把泪吞进肚里,也把委屈吞了下去,换一副坚毅的面孔,抬头挺胸地看着周家的一切。 “婶子,前些日子我家那间草屋被大雪压垮了,实在是冬天不好盖新房,这不寻思着让弟弟先过来借住一段时间,待开春天气回暖,房子盖起来了就回去。贸然打扰,还望婶子原谅。” 陈三妹边说边看向周母,并向周母鞠躬道歉,见她眉头紧锁,一脸的不好相与,陈三妹又道: “不过,我看婶子似乎不太高兴,我寻思着要不这样,我弟弟在您家住了二十三天,以镇上客栈一般住宿算,一天也就十文钱的房钱,毕竟吃饭这些我弟弟一直都是回家去吃的。你看这是二百三十文钱,婶子数一数可够?” 陈三妹说着,往荷包里翻出二钱银子和三十文铜钱递到周母跟前。 “三妹!”周庆年沉声喊道:“把钱收回去,是我让大柱子住过来的。” 他说着,抬了抬手便想要将陈三妹手中的钱拦回去。 第54章 来日方长 “庆年哥!”大住子喊了一声,抬手拦了周庆年,眼神异常坚定。 这钱,陈家该给,也必须给,否则陈家便会被做实“吸血鬼”这个名声。若是这样,陈三妹将来嫁不嫁进周家,于她的名声都不好听。 “呵……我周家,竟还与一个小辈计较不成?” 周母冷笑一声,甩了袖子到不去接陈三妹的钱。 陈三妹意外,想不到周母到也不是真的没有脑子。 这钱周家不接,便有拿捏陈家的借口,接了,便是周家小肚鸡肠。 陈三妹笑笑,没收回手,到是笑嘻嘻的对着周母道: “婶子不与小辈计较,那眼下婶子说的这些话又是何意?” 是啊,不与小辈计较,却又口口声声说人家住到家里,一家子的吸血鬼,这哪里是不与小辈计较的态度? “哼!真是好教养,长辈说一句,你到是有十句等着堵长辈的嘴!” 陈母言罢,陈三妹还未开口,便听到屋里传来一声“公鸭嗓”道: “烦不烦呢,一见面就吵吵嚷嚷,我算个账都不得安宁。 要给钱是吧?好好好,娘不收我收,钱收了此事就揭过,吵得人头晕。” 周庆民从正屋里出来,嘴里叼着一只磨得有些秃的旧毛笔,在陈三妹来不及反应的时候将陈三妹手中的钱接过去便又直接转身回正屋。 周母看着周庆民来去匆匆的背影,骂了一声“孽障”。 陈三妹看着突然空下来的手,笑着收了回来,而后又看着周母笑嘻嘻地说道: “婶子说的是,我这乡野丫头确实没什么好教养,可配周家庆年自认为不差,婶子大可不必这么看不起人,谁还不是父母的掌中宝啊?” 陈三妹说着,无意间瞟向众人,只见周庆年眼中含了层浅浅笑意,看着她一副你继续表演的神情。 话锋一转,陈三妹厉声道:“现如今房钱也给了,我陈家可不欠你周家分毫,那些吸血鬼的话,也别说得太随意,传出去,周家难免不落得一个刻薄的名声!” “哼……原来在这里等着我呢!我还当乡下野丫头不过就是嘴巴子厉害了点,到是小看了你!” “能与婶子唠叨几句,哪能只有嘴巴没脑子!” 陈三妹顶了周母,转而又对着周庆年严肃道: “周庆年,婚姻是两个家庭的事,如今你也看到了我与你母亲势同水火,她看不上我,我更看不上她。 今天我就给你一个机会,若今天你同意就此作罢这门亲事,我便对外宣称陈家自知配不上周家大郎,不愿拖累周家,主动将此亲事作罢。这样一来,可保两家名声,二来你日后若再进一步,也不会因此事而受到影响。” 陈三妹说完,含着笑意定定地盯着周庆年渐渐沉重的面孔。而周母亦是焦急地看着周庆年。 陈三妹若真肯如此,她到不介意往后多说几句她的好。 良久,周庆年才沉沉地对着陈三妹道:“你就那么看不上我,那么想退亲?” “这也到没有,只是……” “那我不呢?”周庆年年打断陈三妹的话,紧紧盯着她的眼睛,如质问般地问道:“如果我偏就不退亲呢?” 陈三妹闻言,咧开嘴角笑起来,眼中的笑意在她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四散开来,这么鹤立鸡群的一个少年,偏执的地就是不肯退了与她的亲事。 她得意了,尽管不知道他到底是为什么。哪怕是因为他从圣贤书那里学来的“糟糠之妻不可弃”,还是其它别的什么,总之她打心里得意了。 “不退就不退呗!”陈三妹笑嘻嘻地说着,而后又似威胁道:“给了你全身而退的机会你不退,那也后也就不要再妄想退了,否则让你身败名裂,永远止步!” 陈三妹说着,对着周庆年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周庆年闻言,眉目间舒展着浓浓的笑意,晃得陈三妹都以为他刚才的严肃认真不过是个幻觉。 这人变脸的速度堪比戏子,哭笑能在瞬间说转就转,好样的,她都想鼓鼓掌,送他个奥斯卡影帝奖。 这样的人,看似情绪外露,实则深不可测,难以琢磨,是个对手! 而后,周庆年佯装出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道: “这么可怕?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吗?” “过时不候,来不及了!” “这……好吧,那就忍忍,一辈子很快就过去了。” 陈三妹笑着呵了一声,对周庆年一脸遗憾的表演选择了视而不见,周庆年是个疯批的念头在那么一瞬间涌进了她脑海中,她没理会,转而对着一旁恼怒的周母得意道: “婶子,你也看见了,不是我陈三妹不知高低,非要死皮赖脸的进你周家门,实在是你周家大郎不愿退亲,以后啊,咱们来日方长,做好一辈子忍受对方的准备吧!” 陈三妹说完,接过大柱子手中的铺盖便示意着大柱子一起走。 呵……来日方长,要是婚后真要同这婆子一同生活在一个屋檐下,这亲还是退了的好。 她只说周庆年不能提退亲,又没有说自己也不能退!呵……要是信了她从此就死心踏地,那就天真了吧,一个人的心哪有那么廉价! 出了周家好远,陈三妹见大柱子落了后,便停了脚步回头,便见大柱子皱着眉头沉着脸步履沉重。 见陈三妹回头看他,他忍了忍,紧了紧拳头,似是鼓足了勇气一般,对着陈三妹道: “姐,这周家跟本不是什么好去处,不如请族长说和,主动上周家把这亲退了,两家各生欢喜。” “怎么?周庆年不好?” 陈三妹笑嘻嘻地看着大柱子,这个话少却一直很是有自己主意的弟弟,今天倒是让她意外,那句“婶子,慎言!”话虽少却铿锵有力,是个有骨气的好孩子。 “庆年哥……相比村里的人却实好了那么一点,不过就算这样,配你也还是差了一点的,别以为他多读了几本书就多了不起似的,连家都齐不好的人,不算多有能耐。 何况,他还有那么一个尖酸刻薄的母亲,这样的人家,就算有金山银山也去不得。” 陈三妹听着大住子说的头头是道,忍不住轻笑起来。人家都是丈人看不上女婿,他们家到好,竟是弟弟看不上姐夫。 半年前,谁能想得道那个对自己不屑一顾的弟弟,如今会看自己哪哪都好,谁都配不上我姐姐呢? 第55章 论刻薄 “大柱子,你说周家母亲刻薄,那你看我与她这翻唇舌相向,她可有讨到半分便宜?” 大柱子木木摇头道:“没有!” 陈三妹笑道:“那你说,是她刻薄还是我刻薄?” “这不一样!”大柱子捏了捏拳头道:“姐姐是在讲道理,可她不是。” “她怎么就不是了?”陈三妹问:“这世上之人千千万,各人有各人的道理,怎么我们自己说出去的话就是讲道理,别人说出来的话就是刻薄? 周家母亲站在她自己的立场,我们也站在自己的立场。她没有平白无故骂我们是吸血鬼,是我们真的拿人手短人家才有此一说的,这就是我为什么一定要给他们钱以后才发作的原因。 大柱子,你要记好,凡事只有自己不欠人,才能与人平起平坐而不落人于后。今日你若不借住周家,周母骂你那才是刻薄。” 陈三妹说,看向大柱子若有所思,而后又道: “再者,我将来嫁的是周庆年,不是周母,我若将来当真遇不到比他更合适的人,嫁给他会是我最好的选择。 还有你说的,请族长上门退亲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事。如今陈家好不容易傍上这么个读书人,于家里族里都是面上有光,将来说不定还能沾光的事,谁还能站咱们这边?” “可是,刚刚你不是还对庆年哥说……” “试探一下而已。”陈三妹接过话,而后又道:“当然,我也做好了他真同意退亲的准备。若他同意了,也说明他这个人确实不值得我浪费时间,所以,哪怕事情难办我也会办。不过目前这结果,他还是有几分真诚的,是真的不图我什么的人。” “所以,你还是愿意并且心甘情愿的嫁给他的?” 心甘情愿吗? 陈三妹不知道。在这个时代,早晚总要嫁人,嫁一个自己知根知底的人总好过盲婚哑嫁。可没有爱情的婚姻,要说多愿意,又能有多愿意呢? 或许愿意吧,退而求其次的愿意。 陈三妹笑着揉了一把大柱子的头发。 “多大点的孩子,像个小老头似的操那么多心,看看二柱子,那才是小孩子该有的样子,吃吃喝喝的不痛快吗?” “你又有多大,不过比我大不到一岁,你怎么不学着二柱子吃吃喝喝了?”大柱子偏头,丝毫不客气的讥唇相讽。 “嘶……长本事了啊?” 陈三妹说着,抬手又要去揪大柱子的耳朵,这次大柱子没躲,到是沉下话语道: “今日之耻,永不相忘,总有一日,我定会向周家母亲讨回来。你若执意要嫁给周庆年,我便让周家母亲心甘情愿地请八台大骄把你抬回去。” 这……这触不及防的相护让陈三妹有些回不过神来,觉得这个时候是该有点感动的泪水蓄满眼眶吧,眼睛却是干涩的一滴眼泪都挤不出来。 确实在该矫情的时候不矫情显得有点大煞风景,还有点刻薄寡恩的嫌疑。 唉!眼药水是个好东西! “这个弟弟真是没白疼啊,姐姐我真是倍感欣慰。只是,就你这样成天在泥地里打滚,拿什么去洗耻?总不能牛不喝水强按头,周母不愿强迫她说愿意吧?” “我……” 大柱子被问得哑口无言,脸蛋一时之间被逼得通红起来。 是啊,他拿什么一洗今日之耻!纵然他有这个心,却无这个能!说空话,放狠话谁不会啊? “要不,姐送你去读书吧?”陈三妹像是在询问,又像是在命令地对大柱子说:“士农工商,要想让周家另眼相看,唯有仕途一道。但这还不够,我要陈家仕途不低于周家太多,财富远超于周家,只是不知道我家大柱子能不能吃得起寒窗苦读的苦。” 周庆年读书的天赋在那里,她也不敢给大柱子太多压力,毕竟这世上有几个周庆年呢?九岁才启蒙,十四便能考童生。 不过她不知道,这世上没有几个周庆年,也没有几个陈大柱子! 听到读书,大柱子眸中光芒微闪,而后又沉了下去。 “读书苦,又能苦到哪里去呢?我若连苦都吃不了,就让全天下的人都笑话我是个满嘴空话的口嗨之人。 我只是……只是如今家徒四壁,我又岂能不顾家人死活去花钱读书?” “真是傻子!”陈三妹失笑,这次眼中到是真泛起了泪花,不过这是心疼眼前这孩童,瘦小干瘪,一副营养不良的模样,到是个实心为家人考虑,她被感动到了。 “钱的事你不用担心,我说过要远比周家富裕,那肯定是指望我自己的。要不是当朝不允许女子考科举,我都恨不得自己就去考个状元回来狠狠砸在周家母亲的脸上。 所以,只能累你了。今日之事,姐姐我也是倍感耻辱,你可得给姐努力啊?” “可是姐,如今我们家的情况……” “少给我可是!”陈三妹换了语气道:“男子汉大丈夫,少来些婆婆妈妈,优柔寡断的做派。原本开春后我就打算让你去读书的,恰好事情赶在一起了,顺便与你一道说了罢。 你若心里不安便加倍努力争取早日考得功名就是。走了,废话休要多说,事情就这么定了,开春就去学堂读书。” 陈三妹说着,抱着铺盖就往前走,才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警告大柱子道: “今天周家之事给我闭紧嘴,不许泄露半个字出去。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免得家里知道跟着瞎操心生事。 至于你回家就在主屋里打个地铺将就一段时间,左右如今也不是特别冷了,也能坚持。到时候你便对家里说周庆年春试在即,你不好再打扰,想来爹娘也不会多想,听到没有?” 大柱子愣愣地看着陈三妹,她这是一早就把后路想好了,连说词都给他准备好了。 周家母亲才来,面对周母的发难,她对应从容,这份机敏与稳重,哪里是个不经事的姑娘能从容面对的? 今日之事,即便是家中双亲,也不一定能有她处理的好。想到此,一份敬佩叹服之情由心而起,眼下他不如她,身边之人也没有及得上她的人! 第56章 没有真的看上她 接近过年,天气也不如前段时间冷,陈勇早早就同村里的小伙一同上李家村接新娘子去了。 在三河镇,甚至整个清河县,男方娶亲都有小姑接嫂嫂的习俗。 本来,陈勇打算让陈三妹去接亲的,毕竟这么多妹妹中,陈勇始终觉得陈三妹才是那个最有主意的人。 奈何,陈三妹因着周家主母尚在村里,怕她一个不高兴,搅了这大好的日子,便以身体不舒服的借口推了,让二妹和陈可一起去。 她得看着点,要是那婆子来闹事,自己也好对应。 陈大柱看着陈三妹一早在大伯家院里瞎悠转,就知道她心里的盘算,而自己如今不过是个毫不经事的孩子,帮不了她什么忙,只得默默的帮她注意着来往客人的动静。 午时将近,马上到了开席的时间,陈家摆了礼桌,村里不曾去逃难的人家以及远近的亲朋也陆陆续续的前来祝贺。 穷苦人家,随礼一般也就十几文二十文,稍微亲近点的人家随个三十文已经算是高的了。 当然,主家席面也不似高门大户那样山珍海味,样样齐全。 南方以米为主食,但办酒席,村里人家也几乎都是选择便宜的陈米,口感虽不如新米,但管饱,在这个食不果腹的年代,算是最好的选择。 至于菜,就买了几十斤肉,连着骨头一起放在临时借来的大锅中一顿,加上萝卜白菜白菜豆腐,也算是一道不错的大菜了。另外,每桌还有一小碗鸡蛋羹。简单的两个菜,已经算是村里上等的席面了。 陈三妹看着落座后大快朵颐的客人,却不见周家人来赴宴,就连周庆年也不见身影,心中暗暗生疑。以周庆年的性子,万不会在这种时候不露面的。 难到周家那婆子又闹出什么幺蛾子? 带着疑惑,她鬼使神差的朝着周家方向走去。 大中午的,村里人几乎都去了陈家吃席,村里也见不到有闲人出来闲逛。 陈三妹走的急,却在村中心的老槐树旁听到急切的争吵声。起初有些远,她听不清,带轻手轻脚地走过去才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低沉的声音有些沙哑,大概是处于变声期,周庆年的声音听着有几分粗,可就算如此,那隐隐涌出的怒意却丝毫不减。 “您到底想怎么样?我说过,这婚我不退就是不退,难到您是非要让我背上背信弃义的骂名您才甘心吗?” 周庆年刻意压低的声音,像是极力压制着怒意。闻此言,陈三妹默了默,竟鬼使神差地隐入那如林的槐树中间。 “儿呀,娘可都是为了你好。陈三妹是什么人,一无才,二无德,三无颜,这绝非你的良配,趁如今尚为成亲,就算是绝婚,外人不过是笑话你几句罢了,你又何必如此执着?” 周母说着,看向无动于衷的周庆年,而后似是恍然大悟一般惊道:“莫非你是真的看上了那个丫头不成?” 周母话落,陈三妹心跳突漏了一拍,莫名的紧张让她呼吸一滞,下意识的捏紧了拳头,又是期待又是害怕地等着周庆年的答案。 然而,沉默片刻,却听不到周庆年的回答。 真的看上陈三妹? 周庆年轻抿唇角,额头皱成了一个川字。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不会真的看上陈三妹。 母亲说她无才,可他却从未想过自己一定要找个才女共渡余生;说她无德,可她却从未做过任何伤天害理的事,无德又从何说起?她只是不是那个逆来顺受,任人拿捏的软柿子而已,而这一点,又恰巧是他最为欣赏她的地方。 再说她无颜,可她才十一岁不到,还是个稚气未脱的孩子,如今尚扎着垂髫小辫,五官未长开却能窥见几分清丽之姿,又何来美丑之说? 他看上她了吗?并未见得,一个人哪有那么容易就把真心许了,何况还是对着一个孩子。可是,他却是不反感她的,甚至还觉得与她相处总能给自己一个很放松的状态。 其实,这婚约要退也不是不可,只是每每提到退婚,他总会想到她故意叫他相公气他母亲的样子,帮他出主意软禁他父亲的调皮模样……想到这些,他竟有种心跳慢了半拍的感觉,那样想来,他觉得能与她共渡一生其实也不错。 看惯了陈三妹自食其力的样子,他实在不敢想象若他真是娶了哪一家娇滴滴的小姐,不是刁蛮跋扈就是逆来顺受没主见,这样的人实非他所喜。 周母看着周庆年半天不言语,心下认定事已被说中,顿时大急道: “果然是真看上了那个骚蹄子,小小年纪竟迷得我儿忤逆生母,更是不能要。不行,今天我非得搅黄了这门亲事不可!” 周母说着,急急地就要朝着陈家方向走去。周庆年想不到母亲竟在短短时间内就自已脑补了这么东西,急得他直扶额。 眼看周母就要朝陈家蹦去,情急之下,周庆年只得大喊道:“娘,没有。” 周母闻言停下脚步转身看向周庆年。周庆年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而后闭了闭眼,压低了声音道:“我没有,没有真的看上陈三妹。” 没有真的看上陈三妹? 话语像是复读机一般在陈三妹耳中回旋着,重复播放着。她失神片刻,全身顿时放松下来,双腿酸软着竟有些乏力地想坐下来。 此时,她竟觉得心里有些空落落的,这样的答案实属让她出乎意料,她自己的反应更是让她暗暗吃惊。 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在怎么说她前世也是个成年人。她竟是在周庆年的一次次坚持不退婚中,信以为真,以为这个少年老成的人是真的喜欢自己才一再坚持的。 而她,也在他晦涩的“甜言蜜语”中悄悄动了心。 她觉得可笑又屈辱。 女孩子就是这样,无论多大年纪,总是经不住男人的花言巧语,也从来不去辨别这些话到底是真是假,只听自己想听的。 她蹲下身,眼泪在她毫无准备的时候悄然滴在她胸前。错愕、惊讶,她满脸的不可思议,自己竟伤心至此了吗? 她觉得不至于,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破孩,不过是她退而求其次的备胎而已,哪里值得她这样? 不过是被个毛头小子戏耍至此,恼羞成怒罢了。 第57章 时机未到 “既然如此,为何不退了这婚?我看陈三妹尚有几分骨气,你退了这婚她也不会与你鱼死网破的。” 周庆年看着有几分咄咄逼人的母亲,心里无奈,却只能咬牙道:“娘,我非是抵死不退这门亲,只是这……现在尚不是退婚的好时机。” 周庆年苦着脸违心说着,心里一阵苦涩,却不得不继续说道:“娘,我如今学业尚未大成,要想攀上权贵尚不能入人眼,地方上有地位的人家能攀一二,却是不怎么好惹的。 娘,您想,若他日我高中,是与陈家悔婚易还是与其它员外世族家退婚易?现在不退婚,一些商贾人家也不好再向我提及婚配之事,正好挡了回去。待日后我功成名就之时再退了陈家的婚另娶岂不是更好? 何况,如今我与陈三妹年纪尚小,再拖个四五年也是拖得起的。” 周庆年说着,不禁在心里将认识的神明都告了一遍罪。都是我胡说八道,不要当真,我这也是形势所逼,情非得已,不然陈家今日非下不了台不可。 周庆年左磨右磨,说到唇角唾沫发白才好不容易将周母哄了回去,他这时才意识到,原来自己竟那样的能说会道。 不过,周母不闹陈家,也同意暂时不退婚还有条件,就是春试之前,周庆年必须得回镇上去,不许再与家里人怄气。 她可不想周庆年与陈三妹接触过多,现在周庆年说没有看上陈三妹,万一接触多了看上怎么办?十四五岁的孩子,最是容易动情之时。 待周母和周庆年离开,陈三妹才一脸冷笑的从槐树下走出来。 周庆年,你可真是好算计。我说过,要退亲,就让你身败名裂!利用我是吧?好得很,正好我需要你好好替我挡一挡男婚女嫁的事。既然要算计,那便算计吧!来,互相利用,姐姐我求之不得!谁还没个被催婚的烦恼! 陈三妹眼中的怒意慢慢退却,又渐渐趋于平静。 她不是拿得起放不下的人,若是周庆年不喜欢自己,什么时候退了这门亲事她都不怪他。她只恨,他那样算计她!若不是她恰巧听到他这番话,任由她心里的喜欢去滋长,长此以往她真不敢想象到最后自己会有多伤。 骗人别骗情,刀人别用感情刀! 周庆年,你故做深情的坚持,早晚有一天我会通通都还给你! 不是要演戏吗?本姑娘陪你演,我到是要看看,你能演到什么时候! 陈三妹回到陈喜旺家时,吃席的人几乎都散了,只有村里的几个妇女在帮着收拾碗筷。小孩子满院子的撒丫子跑,一些好酒的老爷们划着粗拳,时不时发出欢呼声…… “姐,你上哪去了,吃了吗?” 大柱子从后面拍了一下陈三妹的肩,差点把陈三妹吓得享年十岁半! “干什么?你这死孩子,走路没声的?人吓人,吓死人的!” 大柱子被陈三妹一顿莫名的吼骂莫名其妙的,却又不敢顶撞陈三妹,只得委屈巴巴地道: “院子里这么多人,就是我边走边跺脚你也未必听得到啊,骂我干什么嘛……” 大柱子越说声音越小,最后小心翼翼地瞄了陈三妹一眼,见她面色不佳,最后干脆连声音都没有了。 陈三妹自知理亏,看着大柱子委屈巴巴的模样,不禁暗暗骂了自己一句,怨有头债有主,冲个孩子发脾气算怎么回事? “去,看看有什么帮忙的地方,机灵点,少来我面前晃悠。” 陈三妹干咳了一声,虽然知错,却又觉得这屁大点事和小孩子道歉实在有失她一个当姐姐的威严,只得佯装生气地使唤他去别处帮忙。 “三妹……” 才打发走大柱子,耳边便又传来周庆年平静的叫唤声。陈三妹只觉心里一滞,迅速整理好情绪,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后才满意地转身。 “家里有些琐事,来晚了些,可还有饭吃?我可饿了一大早上了。” 周庆年带着笑意,稳步朝着她走来。 可真行啊!前一秒还是满嘴的阴毒算计,下一秒又成了谦谦君子,温润如玉了?怎么没看出来你这么能装呢? 陈三妹看着逐渐靠近的周庆年,眸中渐生冷意,心中暗恨周庆年是如何做到这般若无其事的?小小年纪城府竟是如此之深了吗? “怎么了?” 似乎感受到了陈三妹眼中的冷意,周庆年敏锐的查觉气氛不对劲,下意识地问了一句。 陈三妹回过神,收起一刀捅死眼前这个“大渣男”的冲动,别过头,随即换上一抹客气的笑容道: “没有啊,我就是好奇,婶子和庆民哥怎么没有一来。” 周庆年笑笑,松了口气道: “早上母亲突然觉得身体不适,休息了好一会儿不见好转,我便让庆民先送她回镇上去了,镇上找郎中也方便。” “哦”陈三妹盯着周庆年撒谎镇定自若的模样,嘴角漏出一抹讥笑道:“那还真是不巧。看来婶子是过惯了锦衣玉食的好日子,吹了这乡下的冷风自然身体是受不住的。” 周庆年听这陈三妹的话有些阴阳怪气,却又无从辫解。心里泛着苦,觉得陈三妹怕是因着未来婆家实在不给面子,才会这样,只得干笑两声却也无话可说。 “先吃饭吧,这会儿饭菜都收回厨房里了。” 陈三妹说着,心里暗暗叹了口气,终究没能狠心太过难为周庆年。看着他难为情的样子,自己也跟着难堪起来,真是没出息! 可想想,还是算了吧。他终究现在只是说说,还没有真的做出伤害她的事,大不了,自己管好自己的心,待到他真的走到那一步再报复也不迟。 都知道魔鬼害人,可魔鬼没有入魔害人的时候,他依然是无辜之人。总不能因为未来一个没有定论的事,就否定他现今的一切,未来的事谁说的准。 人最不该用未曾发生的事给人定罪,即便预知,也只能预防,仅能预防而已! 进了厨房,灶上的火还未熄灭,锅里还热着一大锅的猪肉白菜,就是留着娶亲回来的人能热乎乎的吃上一口。 陈三妹找了个大汤碗,舀了锅里的菜放到旧桌子上便招呼着周庆年上桌吃饭。 周庆年到也不挑食,端起饭碗,加了些汤汁便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果真像是饿了许久的样子,狼吞虎咽,竟是没有半分读书人的矫情与迂腐! 多好的郎君啊!这个吃人的时代,上哪去找这么适合当老公的人,真是可惜了! 陈三妹盯着周庆年,内心只觉一阵惋惜!这大好的儿郎,怎么就心术不正了呢? 第58章 能装到几时? 周庆年见陈三妹也不怎么吃饭,就盯着自己发呆。他下意识的顿了顿眯着眼睛问道: “怎么不吃?光盯着我看你就饱了吗?” “可不是,你都不知道自己秀色可餐?” 陈三妹皮笑肉不笑,眼睛盯着周庆年,大有一种光明正大调戏人的势头。 周庆年闻言,彻底放下手中碗筷,越发觉得眼前这个少女与众不同。他嘴角不自觉的往上扬了扬,勾起笑意道: “我发现你可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那可不是越来越有意思喽!” 陈三妹意有所指,周庆年却觉得眼前这少女是越发大胆的调戏自己。他盯着陈三妹,满眼探究的大量着她道: “三妹,你识字时间不长,读的书也不过是我书房里的那几本,怎么说出话来却大不一样?” 与村里的其它姑娘都不一样,村里的姑娘谁会说“秀色可餐”这种词,他那几本启蒙书能读到什么样的词他心里可是门清的。 “是吗?”陈三妹笑嘻嘻地盯着周庆年的眼睛道:“我看的书可不止你书房里的那几本启蒙书,要知道,这个世界上谁会真的只指望着谁了,难道没了你,我还不能进步了?” 周庆年闻言一时语塞,越发觉得陈三妹笑嘻嘻的语气有些阴阳怪气。 “最近我新看了本话本子叫《包公铡美案》,看完我才真正体会什么叫:负心皆是读书人。庆年哥,你怎么看呢?”负心皆是读书人咬得异常重,差不多都到了咬牙切齿的地步了。 《包公铡美案》?这是什么书?什么话本子? 周庆年在脑中迅速过了一遍,确实没有看这么一个话本子,也不知道陈三妹都看些什么书! 看着陈三妹忽变的咬牙切齿模样,周庆年只得笑着摇摇头,能让她如此入戏的书,他到有心去寻来看看。 “摇头?”什么意思?果然是心虚? “是不是你也觉得那陈世美枉读圣贤书,玷污了天下学子一贯清正的形象?” “不是。”周庆年这时才发现陈三妹很是不对劲,甚至对读书人有种深恶痛绝的模样。“小生才疏学浅,实在没有读过《包公铡美案》,不知其因,自不敢轻易评价。” 这时候他还是低调谦逊些,陈三妹如今的模样,分明是对读书人有所偏见,自然是不能在这种时候去惹她。大丈夫能屈能伸! 呵……装!看你能装到几时?天下读书人,不知道陈世美的都没那个脸承认自己是个读书人! 陈三妹冷笑,眯着眼睛看他一副读书人老实的模样,坦荡的那个叫毫无心理负担,小小年纪,读书不怎么样,撒谎第一名! 她还想讽刺几句,便听到外面鞭炮声噼里啪啦地响起。周庆年如释负重般跳起来,丝毫不留恋地朝着门外冲去。 傻子都看得出来陈三妹在发飙的边缘疯狂徘徊,此时不逃更待何时?虽然他不知道是何原因,但这也不是他留下来接受无妄之灾的理由。俗话说,好奇害死猫! 俗话也说: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 陈勇婚后接着便要过年了。周庆年也不好再留在村里,再说开春后接着便是春试,也该趁这段时间再去私塾好好请教先生。 于是,在第二天周庆年边收拾好行李准备回镇上。想来,他和母亲说了那些话,那些员外家的小姐轻易不再会上门来了。 再说这次春试,他还是有把握一举考中秀才的。一旦考中,他也将去县里的麓山书院深造,自然很难再回柳林村。 临走时,他还特意去见陈三妹一面,但陈三妹却借口身体不舒服给挡了回去。 周庆年叹了口气,心里却有几分恼怒。一本书而已,她便将全天下的读书人都归咎为负心汉了?不见就不见! 少年心性,谁不是一腔热血又高傲自大?纵然深爱也不见得能消磨,何况两人之间跟本不存在爱不爱,甚至都不见得开窍,又怎会如此包容着另一个人? 少年负气而去,寒风萧瑟,徒留一身的清冷消失在令人凝固的冷意中。 陈三妹探出头,看着他逐渐消失的背影,一股恼怒又止不住的涌上心头。 他到有脸恼怒!特么的该指着他脸骂他阴险卑鄙无耻的那个人不应该是她吗?什么人! 她气恼地踢了踢墙角,心里暗暗发誓,特么的周庆年,真是给你脸了,早晚整死你! “姐,你们吵架了?” 陈三妹气得发狂之际,大柱子探从屋内探出个头来,一脸关怀地问。 冷不丁的一句话,吓得陈三妹一个哆嗦,心中的怒火一下子被转移。 “小孩子家家,干啥啥不行,听墙角第一名……” 陈三妹说着,对着大柱子就是一顿揍。 可怜的大柱子,他又做错了什么呢? …… 春节过后,出去逃难的村民也开始陆陆续续的返村。 冬天出去逃难,十去九回也算是幸运。也庆幸去年北方丰收,各地粮食也算富裕,许多大富人家也会施粥布粮,加上官府也会安排救助,逃难的灾民也算能吃个半饱,更有些身强体壮的还能做些零工赚得些钱。 饶是如此,居住条件不行,也有少数身体不好的老人妇孺病死。 柳林村也是死了几个老人的。死在外乡,尸身无法带回家,这个时代也无法接受火葬,便只能将尸体就地掩埋,取亲人一缕头发回来立个衣冠冢也算是让亲人魂归故里了。 陈三妹跟着家里长辈参加了村里人的葬礼,虽说是葬礼,但这年头又有几户人家真的有那个能力办场丧事,不过是打着办丧事的名义各家凑些钱渡眼下的难关罢了。 去年收成不好,许多人家交完租子基本没有什么余粮。冬天出去逃难了,开春却不得不回村继续种地,不然,一旦弃了田地,只怕这辈子都得在外边乞讨流浪了。 不过,好在春天和冬天相比,万物复苏,没有粮食可食,却能靠着野菜野果之类的勉强度日。 才立春,整个渝州境内便开始转热,以往立春后棉衣总也脱不下来的,但今年却热得人们早早便换上了短衫。 陈三妹看着村里的泥路上扬起厚厚的尘土,连续好几天出现的月晕,再加之入冬以来下了场雪后更是滴雨未下,便大胆猜测今年的干旱比起往年来只会更严重。 思虑再三,陈三妹还是决定放弃对番薯的春收,而是早早将番薯移栽进三家的地里。在她以每家三量银子的利诱,加上她对天气的添油加醋的恐吓下,最终三家一共24亩水田,15亩旱地全都移种了番薯。 第59章 流言 春试后,孙家苗婶子带来了消息,周庆年以清河县第一名的好成绩一举中了秀才。 一时间,周家族人在村里的地位一下子上了一个台阶,走在村里,几乎都是鼻孔朝天,张口闭口就是周家秀才老爷。 十五岁的秀才老爷! 当然,周家日渐兴隆,也有村里长舌妇对着陈家冒酸。 “陈家三妹这两年来看着是利索了不少,可到底大字不识,如今与周家更是门不当户不对,配周家大郎还是差了许多的……” “说的是,你看周家宴请就没有请陈家,到底是正紧换过庚贴的了也不请一请,怕是周家看不上陈家了。” “这不正常吗?换我,我也是一万个不同意的。周家以后必定是官爵之家,怎么能娶一个乡下丫头为长媳妇。” “不过,陈家这三丫头到也确是个能干的。去年我见她小小一个人,竟背了比她还大的背篓去捡山货。日后她要和周家退了亲,我到有意给我家二狗子说来当媳妇。虽然退过亲,但确确实实能干,好好哄哄我家二狗子,想来他还是愿意的。” 陈三妹背着满满一篮子野菜,远远的听着群里长舌妇嚼舌根子,似乎要把她扁去尘埃里才满意。 还有那个二狗子,她是知道的。十四岁的年纪,长得那个歪瓜裂枣,大把鼻涕挂在嘴边,陈三妹都担心他会不会一个饿极了把鼻涕吸到嘴里充饥。 嫁这种人,这二狗子的老娘似乎还觉得自己配不上? 陈三妹气笑了,妈的,真沦落到嫁这种人,请让她就地去世吧! 她冷哼一声,七嘴八舌的妇人们纷纷扭头,只见陈三妹冷着脸扫视众人一眼便抬头挺胸的走开。 这天下的事,水进家门能堵,粮仓满了也能堵,唯有这天下悠悠之口难堵,你一旦上前理论,这群品头论足的人只会越发兴奋地拿这件事来打发他们无聊的时间。 “啧啧……你看她神气那劲,不会真以为自己就把秀才夫人的位置牢牢坐稳了吧?” “就是就是,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 难听的话一字不漏的落进陈三妹的耳中,她无力辩驳,更不想把心思都放在与人口舌之争上。 你落魄,自然有人使着劲往你脸上踩,你若发达了,就算与他人无关,也会有人把你高高捧起。 所以,有那时间去做无谓之争,不如好好想想怎么才能让自己过得好一点。 回到家,她将野菜篮子一扔便直接去了鸡圈里抓了一只鸡。 张氏见她抓着鸡就往厨房走,眼皮一跳,上前就拽住陈三妹道:“死丫头,你做什么?” “杀鸡!”她面无表情的说。 “好好的杀什么鸡?” 陈三妹没有理会张氏,扭头直接对着在院里玩泥巴的二柱子道: “去告诉大伯和小叔,晚饭都过来吃。” 二柱子闻言,一溜烟就跑了去。他当然是高兴的,因为大家一起吃饭就证明有肉吃,自然是要跑得勤快些。 张氏听后,脑壳突突,眼皮直跳。她拽着陈三妹死活不放手,心里一阵抽痛。 她的鸡啊!好不容易才养这么大的鸡,她想杀就杀? “你发的什么疯?好好的又请吃饭,你有没有把我这个当娘的放眼里了?家里有把米都能给你全部糟践个干净。” “吃顿饭而已,这点小事我都做不了主?” “你吃我的,喝我的,这还不够,还要拉着旁人来吃……” 张氏嚷嚷着,陈三妹直接从荷包里摸出两钱银子塞进张氏手中。张氏摸到银子,顿时声音弱了下来。 “就算要请客吃饭,也不是非得要杀鸡,这青黄不接的时候……” “这鸡每天卯时不到就打鸣,吵得我心绪不宁,影响我长身体,自然是该杀,趁早杀了,大家都清净。” “这是什么鬼话……” 张氏还想劝,抬头却见陈三妹平日笑嘻嘻的眼睛不知何时竟阴沉下来,虎得她一下子松了手。 她怎么就没发现这个女儿竟会有如此可怕的眼神,仿佛她再啰嗦一句,她便会成她手中的鸡一般。 张氏松了手,陈三妹进屋,手起刀落,放了一大碗鸡血才将那足有七八斤重的鸡给扔了出来。 大柱子与老爹一起下地,回来的路上自然是听到那些不堪入耳的话,此时脸上都有些不大好。 这才进门,一只鸡便被扔到了脚下。大柱子抬头,看到同样沉着脸的陈三妹,料想她怕是也听到了那些脏话,心里不免担心起来。 “姐……” “收拾一下,进来帮忙。” 大柱子刚想说点什么,却被陈三妹无情地将话堵了回去。 张氏见陈喜富回来,拉着陈喜富便开始抱怨起来。 “你这闺女翅膀硬了,我是真的管不了了……” 虽然得了银子,可到底是左口袋进右口袋的事,但这些吃食是真让旁人给吃了的,张氏哪有不心疼的道理。 张氏絮絮叨叨,陈喜富拉了她便往院子后的鸡圈走,压低了声音才将村里那些流言蜚语讲给张氏听。 张氏到底还是心疼女儿的,听了那些话,火气腾腾地起来,鲁起袖子就要去撕了那群长舌妇的嘴。 陈喜富一把将她拉回来,低声道: “你别去吓添乱,我瞧着三丫头那脸色,怕是清楚那些流言了,她不提,咱们只当不知道就是。” “可她既然知道,不生气也不哭闹,反到是要请一大家子来吃饭,她是想干什么?莫不是想请老大老三家一起去上门讨说法?” 开玩笑,她这闺女那虎样,有什么事是做不出来的? “胡说什么,三丫头是个明事理的,万不会做这种事,管好嘴就行,其它少管!” 陈喜富扬长而去,这个家如今能吃米饭白面,全都仰仗着这个三女儿,她自然是不会过多约束。 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地位,这句话放哪里都是实用的。 “唉……我生的,我连管都管不了了……” 张氏嘴里叨念着,却不敢把声音放大。 大柱子默默的在灶下生着火,时不时便抬头看陈三妹。见她手起刀落,大只鸡在它手中似乎成了她发泄的出口。他缩了缩脖子,莫名觉得脖颈处有些凉飕飕的。 他有些怀疑,自己曾经对他态度那么差,时常惹得她不是哭鼻子就是抓狂,以她这样的脾气,他能平安长这么大可真是不容易。 第60章 凭什么? 陈三妹余光瞅见大柱子几次语言又止的模样,心里压下的火气又突突往上涨。 都是家中长子,人家周庆年那叫一个长脸,怎么到了她陈家长子,怎么就成了这副缩手缩脚的模样了? 她心一横,菜刀往砧板上一撂,盯着大柱子呵斥道: “男子汉大丈夫,有话就直说,没事学什么小女儿姿态畏畏缩缩的,成什么样子!” 大柱子心里一颤,果然!陈三妹心情不爽,遭殃的总是自己!他都不知道,想要平安长大,得遭她多少“毒打”才算完。 他呵了一声,到也不再扭捏纠结,而是平视着她道: “姐,退亲吧,这样多少还能留点颜面。” “你也觉得他飞黄腾达了,我这乡下丫头配不上他了?” 真是没想到!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的。”大柱子道。 “那你什么意思?不说个子丑寅卯来,这就是你的下场!” 陈三妹说着,咯吱一声折断了另一半没跺的鸡腿。当然,这当中肯定是有威胁成分的。 大柱子闻言,心里又是一颤,却是鼓足勇气道: “周家态度摆在那里,明显周家是不看好这么亲事的。如今主动上门退亲,总比将来背上一个未婚被弃的名声要好得多。” 很好,很好,字字句句,确实都是为着自己好。但是,到底年纪摆在那里,凡事只想着全身而退,却不会想着如何去反击。 她鼓起掌,忽然笑了起来,吓得大柱子差点跳起来拔腿就跑。 陈三妹按住他,盯着他道: “周家不看好这门亲事你是今天才知道的?” 大柱子木讷地摇了摇头。 “我给过周庆年机会的,甚至说过会在外人面前保两家颜面的。那时他一介童生半个白丁信誓旦旦不退,怎么,现在考取个小小秀才就飞黄腾达了,就可以可以一脚把我踹了?” 大柱子道:“所以……” “别所以!”陈三妹道:“如今我主动退婚或是被退婚,于名声而言又有什么区别?他若还是一介白丁时退婚,我顶多被人耻笑没眼光。 而今退婚,外人便会觉得我陈三妹就是配不上一个有功名的人,只能配些贩夫走徒泥腿子。可是,我陈三妹配什么都好,就是不该别人来认为我只能配什么。 而于周家而言,我若主动退的亲,他们周家无错,可以干干净净的把自己摘出去,日后他周庆年再谈婚论嫁于他毫无影响。 大柱子,我到问你,凭什么?就凭外人口中一句陈家女还算有点自知之明,我就得把这一身的污水往自己身上泼?凭什么脏的就只能是我陈三妹一个人,难道只因周家出秀才,陈家全族尽是白丁? 哪有那么便宜的事!既然是两家的错,这个错就要两家共同来承担。要退婚,周家来退,她周家既然要我陈家背上被弃之名,那周家就脱不了背信弃义的名声!我陈三妹可以被弃,他周庆年也得脱成皮!” 陈三妹说着,渐渐松开了大柱子,看着大柱子满眼的震惊,她稍稍放缓了语气道: “所以……大柱子,日后好好读书,我若累得家中姐妹名声不好,你得好好为家中姐妹再把名声拾起来。你若也能考个功名在身,家中姐妹自然也能不受我累。” 陈三妹言尽,若无其事的转身,利索的忙着晚饭的事。 大柱子看着她忙碌的身影,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他心里渐渐发芽,然后疯狂地滋涨,蔓延到他所有的认知里。 他,不该再这样浑浑噩噩! 屋外,陈喜富、张氏以及陈二妹皆把姐弟二人的对话听了个清清楚楚,一时间皆心有所触,却更是心乱如麻。竟不知,陈三妹竟是个如此有成算之人,所思所虑,远比他们还深远得多。 …… 这一顿晚饭,大伯家拿了三条鱼来,小叔家上村里的杂货铺子里沽了酒,一顿晚饭到比过年时还丰盛得多。 饭罢,一家子点了马灯在院子里喝茶闲聊。 “这会儿,村里都在传周家要退亲呢。” 大嫂子李碧云嗑这瓜子,突然来了这么一句。一旁的陈勇忙扯了她一把。 意识到自己说错话,她嘴角尚未退却的笑容僵在了唇边,现场气氛瞬间僵了下来。 她抬头,迎来婆母钱氏一记眼刮,下意识的看了陈三妹一眼,却见她毫不在意的笑了笑。 而后,只见她无所谓的摊了摊手,对着众人道: “大嫂嫂说的是,这会儿,大家都等着看我笑话的呢。” 可不是,现在还没怎么样,连自己的这位新嫂嫂都在嘲笑自己了,外人更不知道要怎么编排了呢。 “三妹,你嫂嫂不是这个意思,她只是一时口快。” 毕竟是新娶的小娇妻,新婚燕尔,正是浓情蜜意之时,陈勇怕李碧云惹得众人不快,急忙替她圆了话。 李碧云是说的是实话,陈三妹到没有怪罪她什么。只是,她那幸灾乐祸的表情到底瞒不住人。左右她与李碧云不是亲姑嫂,管她怎么刻薄也正紧刻薄不到她身上来,陈三妹懒得与她计较,只是心里颇觉得这个陈家长媳就这点格局实难担事。 大柱子横了李碧云一眼,刚想开口接陈勇的话,便被陈三妹死死按了下来。她请一大家子聚在一起,不是来吃散伙饭的,没必要为着这么一个拎不清的人坏了情分。 “我自然是知道大嫂嫂的,村里传的那些话我也是听了些的,大嫂嫂也没说错。 不过,我也因此想了许多。眼看周家是越来越好了,咋们家却还是原地不动,往后两家门户也只越差越远,这始终不是个办法。”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啊!”陈老爷子叹气道:“周家门第越来越高,咋们陈家又都是一群地里刨食的泥腿子,日后三妹进周家的门,不知道得受多少委屈呢。” 陈老爷子说着,抽着自己裹的旱烟一阵叹气,想的却是怕陈三妹日后受委屈。 陈三妹心里一阵感动,陈家这一大家子,都是实实在在的团结友爱,就是大嫂子实在……陈三妹在心里暗自重重叹了口气。 大伯母为人宽厚老实,但看儿媳妇的眼光确实不怎么样。有这么一个媳妇在,况又是长媳无妯娌压制,长此以往不加以教导,终会成家里一祸害。 此时,陈三妹总算明白了一个家族对次媳要求不高,对长媳要求却十分严苛是怎么一回事了。 第61章 方寸之外 “爷,可听过一句话,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呵……这小丫头学了几个字,说出话来倒是不一样了。”陈老爷子笑道。 “爷,这话的意思是说,难道王侯将相是天生的贵种吗?” 陈三妹这话一出,陈老爷子脸上突然就变了下来,紧张的看了看四周,而后急道:“三丫头岂能胡说八道,小心上头怪罪……” “爷别紧张,这话是书本上写的。既然朝廷能让此书留下,自然是允许说这话的。 我说这话给爷听,就是想告诉爷一个道理。没有人天生就是什么人的,都是要靠自己去努力。 你看,周家几年前不也和咱们一样在地里刨食,短短几年间,周家门楣改变,我们陈家怎么就不可以了呢?” “三妹,人家周家可是出了一个周庆年呢!”大伯母钱氏说,心里也颇为羡慕。 “是啊,周家出了一个周庆年,读书人,读书一等一好的读书人。可是,咱们陈家有的是男儿啊,怎么就不能像周家一样,靠读书改换门庭了呢?” 陈三妹话一出,在场之人皆倒吸了一口冷气。 陈喜旺不是没有过这种想法的,他也送陈勇去读过书,但陈勇也确实不是那块料,读了一年的书,陈勇实在不愿意继续,他便也歇了那个心思了。 到是次子陈明到有几分天赋,靠着他哥的那几本启蒙书竟也学得了七七八八,但这几年家里实在没什么积蓄,也没了送次子读书的心思了。一来穷,二来也怕他像长子一样学无所成还白费钱。 这时听陈三妹如此之言,到是把他心中的那点抱负给激了出来,此时,他才真正的正视了这个尚未成年的侄女,是个心有成算的孩子。 “三妹是想让大柱子去读书?” 陈喜旺问道。陈家若真能出个读书人自然是好的,就算只是侄子,那他们一家门楣也是能改变的,看看如今的周家就知道。 “不,我是想让大柱子和明二哥哥一起去读书。过两年家里好些时,二柱子和根子也一便去。” 陈明闻言,不自觉的捏紧了裤腿。天知道他是多渴望读书,奈何家境就那样,他也只能认命。甚至有时候他会暗暗在想,当初父亲若是选择让他去读书,如今柳林村的秀才未必只有他周庆年一个。 他心里多少是遗憾的,不过他却能懂父母的苦心。自古以来,多少次子为长子让步,又有多少长子替次子担责,兄弟之间本就是相互亏欠的。 “可是,咱们家如今这状况,又哪里能供得起一个读书人。” 众人皆愣在陈三妹惊人的话语中尚未开口,李碧云便小声地在陈勇旁边嘀咕起来。虽说小声嘀咕,却也让在场之人听得清清楚楚。 陈明从初时的惊喜中清醒过来,而后目光暗淡地低下了头。 几年前家里条件比这会好,大哥未成亲,那时他尚不能有读书的机会,何况如今家里收入渐少,又有了嫂子,读书于他而言可谓天方夜谭了。 陈三妹看到了陈明脸上的失落,他却是一言不发,她知道,其实他是想读书的,从他初听他能读书的瞬间,他眸中瞬间发亮的眸中就能看出他对读书的渴望。 陈三妹道:“钱的事,嫂嫂不必担心。我年前到镇上的私塾问过,一年一人束修只要八两银子,午饭还能在私塾里吃。” “什么?八两?”李碧云刷的站起来,语气不善道:“三妹,你要与周家争这口气只管送大柱子去读书便是,没得把大房也拖下水去。八两银子,咱们一家一年不吃不喝未必能挣得了这么多钱。” 李碧云说着,被陈勇拽着坐了下去,心里一万个后悔自己怎么就嘴那么快提了周家那茬了。 李碧云听说了当初陈勇找她去接亲她不肯去,心里认定了陈三妹这个姑子看不起她,所以便一直对她有所不喜,才会想着拿周家的事刺她,没想到这会儿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嫂子说的什么话?”这时陈三妹也颇为烦李碧云,她口气有些生冷道:“我是与周家争这口气,但争这口气怎么就把你们拖下水了?日后明二哥若学有所成,你们就半点不沾光?” “呵……你也说了你是与周家争这口气,那代价呢?你赌气,难道要我们大房来付出这个代价?” “住口!”李碧云话才说完,钱氏便一句吼了回去。她抬了抬手,终究还是在众人面前给这个新媳妇留了颜面,没当众教训她。 “大嫂嫂担心钱?我说过不用担心,你所谓的代价,不过是钱的问题,今日我既然提了这事,钱的事自然是我来出,一分也用不着大嫂嫂的荷包。” 陈三妹放出话,她实在不知道李碧云会蠢到这种场合说这种话。她不想因为她的提议让大房闹得兄弟离心,可她若是这个时候不说这话,只怕陈明读书的事便会无疾而终。 “三丫头,别乱说话。” 这时,张氏也插了嘴。开什么玩笑,她要供大柱子读书她没意见,但还要供陈明,往后肯定还有根子,这怎么可能。 面对张氏的话,陈三妹却充耳不闻,她指着桌上的马灯道: “你们看,这灯。” 众人闻言,皆不明所以地望向桌上的那盏灯。又听陈三妹道: “风调雨顺,这灯尚能照得方寸之地,我们这一大家子报团挤挤,勉强还算能看见。可一旦急风大雨来,顷刻之便能打碎这盏灯,而后便是无尽黑夜。 如今,我们的处境就如同马灯下的这方寸之地,大明成千上万户普通家庭也都是这种处境,靠着一盏脆弱的马灯度日,也不知方寸之外还能见到什么。 为什么朝不保夕的永远是普通老百姓?因为老百姓总是把生的希望寄托在老天能风调雨顺之上,也寄托在当朝政治清明之上。但是不管靠什么,都不如靠自己稳妥啊。 咱们是一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现如今,我有这个能力能让家中兄弟去读书,去改变门楣为什么不去做这件事?不论是大柱子或是明二哥,无论将来他们是谁出人头地,我们姐妹都是能有实实在在的好处的不是吗? 就算再不济,考不上功名,读过书的人,往后日子肯定是不会差的……” 第62章 家宅 “我只问明二哥一句,这书,你愿不愿意读,愿不愿意拼一次?” 愿不愿意? 陈三妹的问话,像一记重锤敲在了陈明胸口。以前他没得选,现他有得选为什么不选? 他紧了紧拳头,不去看李碧云满眼的反对,重重地说出了愿意两个字。 最终,在大伯父的坚持下,陈明每年八两的束修费陈三妹出五两,陈喜旺出了三两。并且约定陈明先读一年,若是成绩不理想便不再继续读了,这样也算公平,当初他也是供了陈勇一年的。 只是,另外五两银子让陈三妹一个小孩子出,陈喜旺确实满心的愧疚,可没办法,如今年春不好,若把钱全部拿出来,一大家子不得上街乞讨去了。他只能在心里暗暗下决心,日后收成好再把这笔钱还给陈三妹。 …… 大房一家子才回到家,钱氏便支开所有人,单独将李氏唤到正房。 “娘。” 李碧云叫了一声。她心里有准备,肯是要挨一顿训斥的。 “啪”一巴掌打在脸上,李碧云来不及反应,便只觉脸上一阵火辣辣的疼。 钱氏手上有些麻,却忍着道:“李氏,我算是看错了你,从你进门起,便一直有意无意针对三妹,我很是想知道这究竟是为什么?她是哪里招惹到你了,让你这样处处针对着?” “没……没有,我没有。” 李碧云捂着脸,说话声音都弱了好几分。她没想到,平时带她宽厚的婆婆突然间会发那么大的火,一时之间才清醒过来自己的处境,她已为人媳,哪里还能像做姑年时那么任性。 “没有?你莫不是把人都当傻子不成?平日你懒散我都懒得说你,可你好好睁大眼睛,要是没有三妹,咱们这一大家子如今怕是连糠都吃不上的,哪里有你这三顿有一顿白面吃的好日子? 你刚来,做不到把阿勇的弟弟妹妹当亲生弟妹对待我不怪你,但今天这种事情再有下次看我饶不饶你!” 李碧云被钱氏一通呵斥吓得大气不敢出,心里却一万个不服气。陈三妹一个丫头骗子,在长辈面前说话一点尊卑都没有,哪里就能得到一家人的重视了? 今天之事,要不是陈三妹,她哪里就能挨这一耳光了?都是她害的! 李碧云捂着脸红着眼眶出了正屋,对上陈明,她刮了他一眼,恨恨地回了东屋去。陈明哪里还不明白,今日大嫂挨了婆母的教训,只怕是把他和三妹一起恨上了。 他心里不是滋味,从前他们一大家子兄友弟恭,恨不得把好的都给对方,怎么家里添了人,却反到添出隔阂来了? 陈明摇头叹息,如今家里没闹出什么事,也不知道大哥对待这个嫂嫂是何态度,若不能适当约束其行为,只怕家宅难如从前那般和睦。 他准备进主屋拿铺盖回那个早已废弃多年的猪圈过夜。才进屋,钱氏便一脸慈爱地将他拉起道: “儿啊,娘一直知道你是想读书的,你哥往年那些启蒙书早被你翻了个遍,是为娘对不住你,这些年为了这个家……” 钱氏说着,越发觉得心疼这个二儿子。平日里陈明话少,上不与兄姐争,下又知道呵护妹妹,每日勤劳的跟着父亲下地上山,手上粗糙的像个老汉。 她心疼,可又无能为力。 “不过现在好了。”钱氏泪眼婆娑,又笑了起来道:“如今三妹把咱家田地都包了,你又得她资助,总算能去学堂读书识字了,娘很是为你高兴。 不过,咱家能有今天,也是多亏了三妹。我看着,三妹是个心有成算的,对咱们家也是没得说,日后不论你是否学有所成,理当把他们几个都当成亲弟妹对待才是。” “这是自然的。”陈明说着,又迟疑后道:“我见嫂嫂脸色不好,娘还是不要对嫂嫂过于苛责才是……” 提起李碧云,钱氏又是一阵烦躁。 “她的事你别管,只管安心去读书便是。” 钱氏摆手说着,实在不想陈明参合到她的婆媳关系中,不像话。再者,也不想徒增他的心理负担。 …… 李碧云捂着脸回了东屋,才进门,见陈勇早已洗漱完舒舒服服地躺在了尚未换下的大红喜被中。 凭什么啊? 李碧云又越发的委屈起来,她的新婚丈夫就这样?一点也不担心她被婆母刁难? “哇”的一声,李碧云哭了出来,到底还有点分寸,不敢哭大声让旁人听到。 陈勇原就是个老实憨厚之人,见自己这个新婚不足一月的小娇妻突然这么一哭,顿时手忙脚乱的从被窝里爬出来,三步并作两步便将李碧云拽到了怀中。 “这是怎么了?好好的咋还哭上了?”陈勇无措地安慰着。 “读书读书,读什么书?读书能当饭吃吗?陈三妹这是怎么想的,有那个钱,多买些粮食不好吗?非要让二弟他们去读什么书嘛!” 李碧云想抱怨婆母打自己,却又拿不准陈勇对待婆母和她是什么态度,便只是抱怨着陈三妹让陈明等人去读书的事。 陈勇闻言,只当李碧云是心疼钱了,只是莞尔一笑,一把便将她抱起放到了床上。 “做什么?都不知道哄哄我的吗?” 李碧云气急,怎么就嫁了这么一个木头人呢? 她转身,便见陈勇从床榻下的罐子里拿出一个灰色的旧荷包递到她跟前。 “做什么?”李碧云不解的问,木木的伸手接过了荷包。 “打开看看。”陈勇嘴角挂着笑道。 李碧云衣言打开荷包,见里面装了好些铜钱和少许碎银子,顿时哭也忘了,委屈也没有了。 “这些是我这些年做零工,卖鱼,卖山货存下来的,日后都给你保管。 三妹要资助二弟读书,对我们来说也没什么影响,再说这也是好事,以后二弟若是出息了咱们也是跟着沾光是不是?” 陈勇生怕李碧云心里不平衡,好言哄着。他却不知道李碧云这会子心都扑到了钱袋上了,哪里还记得委屈。 见小媳妇嘴角弯起来,昏暗的灯光下,初经人事的小媳妇又添妩媚,食髓知味的他哪里还忍得住,挨着她坐下,便毛手毛脚地往人里衣里探去。 她回眸,娇嗔一声,却心如蜜汁。想到男人粗重地喘息,脸腾的一下子红了起来,身体却又不听使唤地跌进男人怀里…… 红宵账,春潮浪,云雨巫山,正是花好月圆! 第63章 正经取个名 张氏手指戳了戳陈三妹,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要我说你什么好?就有那么几两银子,你是不败光不甘心吗?” 陈三妹摇头。 “你看看如今你们姐弟什么条件?住的都是什么地方?一场雨来,这茅草搭的屋子还能住吗? 五两银子,不够你买上好青瓦来遮风避雨吗?再不济,你自己留着做嫁妆,将来去了夫家也能多一份仰仗,何苦就这么便宜了一个外人?……” 张氏骂骂咧咧,恨不得剖开陈三妹脑袋看看里面装的到底是什么?让大柱子去读书她没意见,但让一个堂哥去读书她还平生第一次见,她都开始怀疑自己生的不是人,而是一樽大活佛了! 一家人谁也不吭声。陈喜富不敢说话,毕竟受益的一个是儿子一个是亲侄子。他敢保证,只要自己一开口,张氏的火便会转到自己身上来。 对于陈三妹自掏腰包资助陈明读书这件事,他心里也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来。亲侄子受益他很高兴,又心疼女儿不易,也有些心疼钱,但是话都说出去了,也没什么可纠结。 至于张氏的爆怒他也能理解,倘若今日受益的是妻子娘家的侄子,他心中肯定也会觉得不舒服,毕竟那是五两银子,一家人省吃俭用一年也存不下来这么多钱。 所以,他闭嘴了,就让张氏发泄发泄吧。 而陈二妹,心中有些不满,却没有说出来,毕竟那些钱是陈三妹自己赚来的。只是,委屈也是真的委屈,她一直想学刺绣,却没有这个机会,自己学,连好一些的秀线秀帕都舍不得买,她这个嫡亲的妹妹却那样大方的资助别人去读书。 这真是嫡亲妹子吗?她失望地看着才搭好的茅草屋,心里一阵委屈。 待张氏骂够了,陈三妹才弱弱地开了口。 “娘,我给你讲个故事。” “讲什么故事?谁要听你讲故事,我要银子,五两银子!” 张氏看着眼前的这个闺女,活像看个二傻子似的鬼火。 “听一听嘛,我就浅浅一讲。” “我不听,别一天净扯些鬼话来骗我。” “好,好,好,不讲不讲,我不讲就是了。”陈三妹看着又开始爆怒的老娘,想通过讲小故事知道理来诱导大众的路看来是走不通了。 那么,只能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了。 讲道理简单,动情只能尽力了。 “娘,这些日子来,我观明二哥是个上进的人,总要给他个机会是不是?他也是您侄子啊。” “他上不上进关你什么事啊?你是他爹还是他娘,要你管这么宽?别说侄子,就是儿子我也没那个能力管!” “所以,我这不是替你给管了吗?” 张氏冷笑:“是啊,你可真是能耐了!” 陈三妹讪讪一笑:“娘哎,你可别气了。事也成定局,你也没脸去悔约不是? 再说,我也暂时只资助明二哥这一年,若他功课不成,来年也就不资助了。” 张氏接道:“话是这么说,万一他要是功课好呢?你岂非要长长久久地资助下去?” “哎呦,我的个亲娘啊,要是明二哥功课好,我巴不得长长久久的资助下去,将来他若高中,少得了咱们的好处吗?于我于大柱子,于我们陈家不都是个助益吗? 若他功课不好,咱也不亏啊。他承了咱们的情,往后大小事自然是向着咱们的。” “你可真是聪明得紧,怎么不见你去资助别人,别人也会承你情的。” “那怎么能一样。”陈三妹忍着不适娇滴滴的说道:“那可是咱哥哥,跟外人哪能一样。” 张氏冷眼瞅了她一眼:“但愿你赚钱的能力配得上你这点心眼!” 陈三妹闻言,立即正色道:“这是自然,我赚钱的能力,那不是有目共睹!” 张氏甩手而去,显然陈三妹的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是失败的! 但是,那又怎样呢?事已成定局。跟老实巴交的农民讲风险投资,他们自然是理解不了的。 再说点实际的,钱能解决的事都不算事,但却没有人相信她能赚很多钱,所以没有理解她不把那点钱当放在眼里。 这么浅显的事他们都无法理解,她更不想再费心费力的同他们讲家族繁荣大计了,往后真走到那一步,他们自然都会懂的。 …… 陈三妹是个行动派。第二天,她便上街给大柱子和陈明买了两匹棉布,进学堂总要穿得体面一些。 她拿了布让陈二妹帮忙坐几身青衫,陈二妹有些情绪,只拿了一匹帮大柱子做,剩下一匹没好气地推了回来。 “明二弟的你自叫慧姐姐做去,没得让人觉得我就闲的呢!” 陈三妹怯怯地抱了布离开,也不敢多说,想来二妹是没想开的。 去学堂的头一晚,一家人难得和气的坐下来说话。五天了,张氏气消了,家里的气氛也终于缓和过来了。 “老爹唉,大柱子明天就去学堂了,得给他正式取个名吧,总不能一这样叫大柱子啊,有失体面的。” 大柱子听陈三妹这么一说,先前不注意这个问题,现如今说起来,到还真是这么回事。 “不光是我,咱家姐弟几个不都是这样胡乱叫着,爹也该给咱们好好取个名才是。” 陈喜富闻言,摇着半瘫在摇椅上罢了罢手道: “你大伯和小叔都是识字的,子女也都有了正紧的名,可我不识字,想来取不出什么好名,这样胡乱叫着到叫了这么多年了。 只是如今突然要我取名,我还真是取不出来,如今你们都识得字,要不互相给对方取个名?” 姐弟几人闻言皆是一惊,这爹当得也忒轻松了点吧。 张氏闻言,一脸嫌弃:“真是出息!” 娃给他生了一堆,连取个名的本事都没有! 无奈,姐弟几个只能讨论着怎么取名,正起劲时,陈喜富忽然想起来大妹来,急急坐直道: “对了,大妹也没有个正紧的名,顺带也给她取一个,写在红纸上,她下次回家就给她。” 对于这个长女,陈喜富其实是异常喜爱的,毕竟第一个孩子嘛。 最终,在大家的讨论下,当然,主要还是大柱子和陈三妹讨论,毕竟二人识字多一点。 大妹取名陈希,意寓希望。 二妹取名陈秋,意寓成熟、收获。 三妹自取陈羽,大展宏图之意。很是符合她奋斗的路子。 大柱子取名陈允,诚实公正之意。 二柱子名曰陈康,富足,安康之意。 第64章 无忧堂 陈家二子进学堂是件特别庄重的事,不管各房是否有意见,皆在这一日齐齐闭了嘴。 众人商义后,一致决定第一天还是由大房陈喜旺送二人去,当然,小财主陈羽,陈三妹肯定是要跟着前去的。 这一天,陈老爷子陈启维和老太太沈氏一同起了个大早,亲自将两孙子送出门。 临别时,老爷子掏了两把铜子分别塞进两孙子手中,又仔细嘱咐了一番才放人离去。 李碧云见此,心中又隐隐不痛快起来。都是嫡亲的孙子,竟是给了这个不给那个,厚此薄彼,偏心! 尽管心里极其不痛快,到底不久前婆母那一耳光没有白挨,这下学聪明了,就算是心里不痛快,也笑吟吟的将人送出了门,多少还有几分长媳的模样。 …… 三河镇上共有两处学堂,都是镇上的举人开办的私塾。一家在镇上的北边,是个五十多岁的老举人开办的。因为开的久,在三河镇上也颇有几分美名,前去报名的人比较多,但老先生精力有限,便只收了部分天赋相对好一点的。 这老先生姓陆,原是清河县一大户人家,十几年前家道中落,不得以变卖了家产带着家眷回到祖宅三河镇安家。 小镇上的人都是些平头百姓,没有什么大才在此居住,他一个举人老爷,一时间到成了三河镇上最有才能之人了。 自小生在富贵窝中的陆老爷子一朝落寞,没有一技之长,又放不下读书人的清高去出卖苦力,眼看坐吃山空,幸得街坊提醒开办私塾,这一开便开了十多年,长月累积,这陆先生虽没有教出什么天纵之才,却在这几年教出了一个颇具才名的周庆年,也算是他教书十几载的成就了。 但是,依着陈三妹的看法,这陆老先生教了这十几年的书只教出了周庆年这么一号人物,也不见得是他教的不好。都说,师傅领进门,修行靠个人。有觉悟的那个人,谁来教都能教得好,没觉悟的那个人,谁教都教不好。 可见,好的先生要遇见好的弟子才能相互成就。 至于这个陆老先生教书育人的水平怎么样,陈三妹就不愿去猜测了,不为别的,因为大柱子和陈明无论有没有天赋都拜不到陆老先生的名下了,她又何必去费那个心思? 陈三妹是提前打听过私塾的情况的,所以进了镇子几人就直奔南边的私塾,叫无忧堂。 这无忧堂是个三十多岁的中年举人开办的。举人姓顾,名曰知期。听闻是京城人氏,因其妻常年在病中,南方温暖的气候适合养病才于两前来到三河镇定居。 据说这无忧堂的顾先生管束弟子不似陆老先生那般严苛,教学也大多由另一个年纪较大的老秀才再忙碌。在无忧堂读书的也多是镇上一些富户弟子,没有必入仕的决心,多是到学堂里混混日子到年纪回家取老婆的纨绔。 陈三妹是提前了解过这些的,但眼下他们的条件又只能入得了这无忧堂,便只能安慰自己修行靠个人了。 孟母三迁这事太过伟大,她终是没有那么大的能力为哥哥弟弟做到那一步了。 无忧堂座落在城南一个大宅子中,离市集较远,很是安静。这样的地段,既利于养病,也利于读书学习。 陈三妹看着眼前三进的大宅子,心里不禁一阵感叹:有钱人! 无忧堂大门半开着,大门旁设了间小耳房。陈三妹几人才上来,门房处便出来一小斯。 小斯看着几人穿着有些寒酸却未露出轻视之色,而是客客气气地上前询问道: “客人上门,可是前来拜师的?” 陈三妹看着眼前客气的小斯,心里不禁暗暗打了个及格分。没有奉高踩低的奴,这主自然是有一身的好修养。 “小哥有礼了。在下陈喜旺,特携家中小子前来拜师,劳烦小哥通传顾先生,冒昧打扰,还请见谅。” 陈喜旺说完,对着小哥拜了一拜,心里却是紧张的不得了,牙齿都差点打颤。 三妹这丫头,非说第一次拜见要给先生留下好印象,缠着他一定要把这文绉绉的话一字不喽的背了下来。 小斯看几人穿着,多是地理刨食的乡下人无疑了,这一番话说下来,到真让小斯另眼相待。 他回了话道:“客人请稍等,我这就向顾先生通传。” 小斯进了院片刻后便折反,迎着几人便往院子去。 三进的院子,前院一间宽大的正屋便是先生讲学的地方,另一间是饭堂,学子中午吃饭的地方。午饭是后厨做好直接带来前院。 陈三妹他们进去的时候,还听到一些稚嫩的声音大声朗读着赵钱孙李。 二院是先生的书房以及平日里待客的地方,三院便是先生家眷居住的地方。礼貌的小斯便是引着他们去二进院内。 “顾先生,客人到了。” 花厅外,小斯通报了一声,便听到花厅内传来温润的声音道:“请客人进来叙话。” 这声音很是好听,陈三妹还想着,这声音的主人,定是满身的书卷气跑不了了。 还没细想,只见小斯欣了帘子,便对着几人做了一个请的之势。 陈喜旺在泥地里苦了一辈子,哪里见过这么讲究的人,不禁紧张的手心出了汗,一时间却不知道做何反应才好。 陈三妹看出他的囧境,轻轻叫了声大伯,待陈喜旺回过神来,才示意着他先行。 才入花厅,陈三妹便见一身高约7尺6寸的男子(大概175cm),身着白色锦衣,腰缠银色玉带,外披藏青色纱衣,全身无配饰点缀,却是一身的贵气。 他半束的长发上戴着玉冠,半披着一头乌黑长发,昭示着父母建在。(当朝父母在不束全发。) 见人来,客气地起身相迎,茶桌边上放了一本《黄帝内经》。陈三妹瞥了一眼,心下便了然:顾先生的妻子是真的病了,人家夫妻也是真的恩爱。 若不然,《皇帝内经》这种书是不该出现在待客的地方。当然,这也不排除他故意为之的可能。 陈喜旺硬着头皮说明来意后,顾先生到也没有嫌弃大柱子和陈明年纪大,只道:“东隅已逝,桑榆非晚。姜子牙七十为宰,又何惧十几儿郎初启蒙。” 当下,便浅浅地对二人一一做了考教。二人对答如流,顾先生才三十出头的年纪却是将头点得活像个五六十岁的老头子。 看着顾先生如此别具一格的性格,陈三妹默默认可了他的教育,教书育人,本就不该墨守成规落入俗套! 第65章 拜师礼 “学生陈明拜见先生。” “学生陈允拜见先生。” 陈明和大柱子陈允双双跪拜,顾先生情绪平和,抬手让二人起生,待二人似平常弟子一般,到无多余的喜好显于色。 当然,之前的考教不过是浅显的问答,只能证明二人不是个痴傻的,也不怪别人不高看一眼。 但是,陈三妹是受过教育的人,深知老师的另眼相看对于学生来说会有多大的动力。所以,当然得吸引老师的注意了。 待二人起身,陈三妹从她自己缝制的布袋里掏出一个小小的上了漆的管状竹制物件双收献于顾先生跟前。 “顾先生,我们家来自乡下,都是地里刨食的乡下人,实在拿不出贵重像样的拜师礼,唯有这小玩意还算新奇,望先生不要嫌弃。” 当然,束修费是束修费,拜师礼是拜师礼。拜师礼可送也可不送,但是为引起先生注意,往后多多重视自家的哥哥和弟弟,陈三妹还是将自己好不容易做成的望远镜就这么送人了。 就望远镜需要的凸凹镜这东西在这个时代本就可遇不可求,这一旦送出去,或许这辈子都将难有机会再制得第二个了。因此,送出去之后,还是忍不住的心疼。 顾先生接了礼,以为只是些小孩子的玩意,跟本没放在心上便直接放在了一盘的茶桌上,还不忘温和地对着陈三妹道: “需知千里送人鹅毛,礼轻情意重。”而后又道:“陈明陈允,你二人先随来福去学堂,稍后会有人告知你们学堂规矩,去吧!” 陈明陈允拱手拜别,而后躬身出去。 陈三妹见顾先生始终不动茶桌上的望远镜,心里暗道不识货。本着不让明珠蒙尘的心,她想了想还是开口道: “顾先生不看看这拜师礼吗?” 顾知期闻言,先是错愕,这乡下小丫头这会如此不知礼数?心下便有些不喜,微微蹙着眉头道: “客在不拆礼,顾某读书多年,尚知其礼!” 言下之意便是:小姑娘你不懂礼貌,可我堂堂读书人却是个知礼的。 陈喜旺闻言,生怕先生恼怒反悔不收陈明和陈允,拉着陈三妹便向顾知期道歉: “顾先生见谅,小孩子不懂事,我这就带她离去。” 陈三妹看着陈喜旺一副唯唯诺诺的模样,又有些无奈,她挣了挣手,笃定地对着陈喜旺道: “大伯不如去看看明二哥哥和允弟弟,他们若有不妥之处,也好提点一二?” 陈三妹说着,不容置疑之态尽显在脸上。陈喜旺深知陈三妹虽只是个未及笄的半大孩子,却是个有本事且心有成算之人,在她的坚持下,他只得向顾知期告罪后便先向前院而去。 顾知期看着眼前这一幕也不禁啧啧称奇,一个差不多四十岁的成年男子,竟被一个尚扎着垂髫小辫的黄毛丫头指使,岂不本末倒置? 这会儿,他到有些好奇这看着有几分机灵的小丫头把人支走是何用意了。 “顾先生要不看看这拜师礼?” 陈三妹说着,眼角弯起,似有三分恳求,七分不容置疑。 顾知期闻言,顺势拿起那小物件,目光在物件与陈三妹之间打了个转。 “把人支走,就为了让我看这拜师礼?” “先生见谅,我家大伯最是尊师重道,怕他在,若我言辞粗鄙冲撞了先生,大伯会心急,故而将人支走。 实在是我这拜师礼有些新奇,我也是生怕明珠蒙尘,可惜了这么一个好物件。” 陈三妹说着,又向顾知期拜了一拜。口口声声喊着见谅,却隐隐约约说着顾知期不识货。 然而顾知期却是有些不屑的笑了笑。他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小丫头实在不自量力! 然而,陈三妹的言谈却让他更为好奇,故而道: “小丫头可有名字?” 这个时代没有名字的穷人家女孩子实在太多,大多女孩子皆是在嫁入夫家后冠以夫姓就算是一个叫法,往后张王氏,赵王氏这样潦草的叫一辈子。 有些人,是真的活一辈子,连个名字都不配拥有。 “我叫陈羽,尚未取字。”这个羽字,还是昨晚临时取的,胡乱取的! “陈羽,铩羽而归的羽?” 陈三妹撇了撇嘴,果真是读书人! “是,更是羽翼丰满的羽。” 口舌之争,能争一点是一点。 顾知期闻言,到是哈哈笑了起来,全然没有半点读书人的坚持。陈三妹摸摸鼻子,搞不懂这个中年大叔玩的什么把戏。 “可是读过书?”顾知期笑罢,开口再问,却不似先前般轻视,到有几分欣赏和逗弄。 “识得几个字而已。先生何不看看这拜师礼?” “哦?”顾知期闻言,再度打量着手中的望远镜道:“这小玩意确实不曾见过,不过这天下之大,各地习俗不一样,地方玩意没见也到正常。” “不。”陈三妹说着,她拿过顾知期手中的望远镜,将其中的收缩开关按下,忽而拉长了望远镜。“我这小玩意在大明朝绝对是独一份。” “是吗?”顾知期问:“可我却看不到有何特别之处。” 这么说着,顾知期到也好奇起来。 “先生家中可有绣楼?” “有是有,不过你要绣楼作甚?” 难到想去长长见识?到真是狡猾! 陈妹露出一抹高深莫测之笑道:“上了绣楼,你便知道这小玩意有何特别之处了。” 陈三妹是个小丫头,去后宅到无甚忌讳,况且如今只有他和妻子在三河镇长居,家中子女皆在京城,到也无须避开人。 顾知期引着陈三妹去了后院的绣楼,绣楼盖的高,共有三层。陈三妹选了上第三层,在上面视野开阔,整个三河镇都能尽收眼底。 她拿出望远镜,凑上眼睛四处张望,而后又递给了顾知期道: “先生照着我刚才的样子看一看。” 顾知期接过望远镜,心中还有几分轻视,心道我看你这黄毛丫头装神弄鬼能装到什么时候。 而后,他照着陈三妹的模样,将望远镜对着眼睛一看,霎时震惊的差点把望眼镜丢开,若不是大白天的,他差点都以为自己见鬼了。 只见几十里外的山头,在望远镜下如同近在咫尺。 他移开眼,回头看了一眼陈三妹,只见小丫头笑眯眯地看着他点了点头,一副就知道是这样的表情。 第66章 千里镜 顾知期回头,又拿着望远镜四处张望了好一会。 “顾先生,怎么样?我说这小玩意在大明朝是独一份不夸张吧?” 顾知期闻言,四下观望的动作一时也停了下来。 这次,是他肤浅了!先前,他确实是轻视这个乡下丫头。他暗道: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古人诚不欺我。 谁能想得到,这穷乡僻壤的地方,一个毫不起眼的小丫头竟还有如此能耐。 再说,顾知期面对前来求学的学子,向来装作一副严肃的模样,却从来不是古板死要面子之人,当下便笑道: “羽丫头不欺我,确实是独一份的。先前是我肤浅了,向你道歉。” 言罢,顾知期到还真的对着陈三妹拜了一拜。 陈三妹扯了扯嘴角,羽丫头叫得好不自然,而后见顾知期朝自己拜了一拜,快速地闪到了一边。 这一拜他可不敢受,若传了出去她一个黄毛丫头心安理得的受为人师的举人拜,那她还不得被口水给淹死? 再说古代这些读书人最喜考人品性,要是让顾知期觉得自己狂妄自大,连着陈明陈允一起不喜,岂不是弄巧成拙? “先生可不敢行此大礼。” 陈三妹说着,又对着顾知期拜了一拜。 “羽丫头,你这是哪里弄来的这么一个奇宝?” 顾知期没有和陈三妹扯皮,到是对望远镜的来历更为好奇。 “哦,这个呀?”她不紧不慢地说道:“这是我请镇上的木匠做的。” 这么简单?这么简单还能是大明独一份? “没这么简单吧?” 陈三妹下意识地摸了摸鼻子,本来打算糊弄人,找个借口混过去的,她可不想表现得太过异于常人。 可顾知期那明显不信任的表情,却又觉得骗肯定是骗不了的了。这时候,她都有些后悔怎么不说从胡商手中买来的了。可转念一想,从胡商手里能卖到的东西怎么能说独一份呢?要真这么说了,还真达不到显摆又令人觉得拿人手短的目的。 “这个……其实是我画好图纸让镇里的木匠给我做的,做工不是重点,主要是上面这两片琉璃片难得。” “呵……还真是你。”顾知期说着,看着陈三妹的眼神都有些不一样了。“你是怎么想到用琉璃片做成这个……” “望远镜,我管她叫望远镜。” 陈三妹接了话,而后又道:“无意间想到的。” 她总不能说自己见过吧?不然解释不清楚了。 “无意间想到的?”顾知期不信,又道:“那你现在可知道为什么两片琉璃片放一起就能达到目及千里的效果?” “这个啊,不就是凸透镜的成像原理吗?” “什么是凸透镜的成像原理?”果然,这丫头不简单。 而此时,陈三妹突然意识到自己被套路,暗暗心惊,读书人可都是些奸诈狡猾之辈! “这个啊,一时间我也说不清楚。”她是真说不清楚,总不能让她从光的折射原理讲起吧。 顾知期道:“那你是从什么地方知道这些的?总不能是生来就知道的吧?”他可不信天生就会这会事,天生就会的事,只有吃奶! 眼看顾知期打破砂锅问到底,陈三妹心里暗暗叫苦,她如今这种情况,和天生就知道又有什么区别呢。可她却不能顺着话说天生就会,哄鬼呢,谁信! “从书上看的。”她说道,而后又继续道:“是哪一本书,作书者是谁我都不记得了。” 真的,童叟无欺。那么多物理学家,她是真忘了是谁发现的凸透镜的成像原理了。 顾知期看着陈三妹一副你别问,别逼我的模样,想要在继续深究却又生生止住了。 这丫头好不聪慧,她若不愿说,就算自己强逼也不见得能逼出真话来。 “罢了。”他说道:“你不愿说我也不勉强了。” 天地良心,她哪里是不想说,是真的说不清。 她正暗自愧疚着,却又听道顾知期道:“你把它叫做望远镜?” 陈三妹抬头,对着他点了点头,他却道:“这东西能在几十里开外看清所有事物,望远镜这叫法到不如千里镜来得贴切。” 有了这千里镜,日后行军打仗,视察灾情等岂不如虎添翼?想到这里,顾知期越发的兴奋起来。要是能多有几个这样的千里镜…… 陈三妹看着顾知期,心里默了默,历史总是这样惊奇的相似,这望远镜一开始本就叫千里镜的。 “一个叫法而已,随先生高兴。只要先生喜欢这拜师礼,陈羽便觉得值了,日后我哥哥和弟弟的课业还请先生多多操劳。” 陈三妹说着,对着顾知期拜了一拜,绕了这么一大圈终于绕到了重点,花那么大的心思就是为了贿赂顾知期重点关照她家两个孩子。 顾知期会意,心里不禁好笑起来,绕了这么一大圈,却是在这里等着他。 不过,他既然已经收了陈明陈允二人,自然是会尽心教导,若他们争气愿意努力又有天赋,不用她贿赂他也会重点培养。反之,就算金山银山给他搬来那也是无济于事的。 顾知期笑着答应,而后又对着陈三妹不怀好意道: “羽丫头,我收弟子也不拘男女。我看你是个聪慧的,若拜入我门下,将来自是前途无量的。” 他可是顾知期啊,顾知期唯一的女弟子,将来岂不是多少世家贵族争着娶的新妇? 然而,陈三妹闻言,却如同见鬼一般,怀疑这顾先生是不是脑子有毛病,却又不敢问。 她用力摇头道:“不,不,不,我没钱。” “不收你束修费。”这千里镜便是最好的拜师礼了。 这千里镜,若拿出去,说是千金不换的宝贝也毫不夸张。 “那也不要。”陈三妹严词拒绝。 “为什么?”顾知期不信她不想读书,看她言谈,是个读过书的人,绝不像她所说那样只识得几个字读过几本杂书。 “大明朝既不允许女子参加科举,又不允许女子为官做宰,我读那么多书做什么?识得几个字,不做真眼瞎就够了。” “愚人之见!读书使人明智……” “先生说的是。”陈三妹怕顾知期长篇大论,忙打断话道:“可也有人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先生好意,陈羽万分感谢,然,人各有志,不敢劳烦先生操劳。” 说完,陈三妹对着顾知期又是一拜,而后辞了别,逃跑似的往前院奔去。 顾知期看着陈三妹的背影,一时间有些愣愣的反应不过来。 他这是被拒绝了,被一个乡下丫头拒绝的! 第67章 清茗先生 “怎么,大名顶顶的清茗先生也有被拒绝的时候?还是被一个乡下丫头拒绝的。” 人未至,声先到。 顾知期闻言,不现愠色,反到一脸的柔和。而后,便见一身着淡青色刺绣妆花裙女子笑意吟吟地从绣楼内来到看台处。女子三十出头的年纪,面色有些发白,似久病之人的柔弱苍白。她梳着简单的云鬓,头上堪堪只戴着一支银镶玉的玉兰花簪,衬得女子如高山间的清泉一般脱俗。 “乡下丫头不识货,误把金山当黄泥!” 顾知期说着,一副替陈三妹惋惜的表情。 女子闻言呡嘴一笑,这是多少年没见顾知期吃瘪的模样了。他年少成名,若不是上头有个不成器的哥哥和一直视他如敌的嫡母,他又何至于春闱笔试第一,却故意失足摔马,生生放弃了促手可及的状元! 而他这一弃,弃的是他这一辈子的前途。最终,只保了一个举人的名头。仕途之路尽毁,这些年专研学识,却也能专出几分名堂来。而今,提起文堂泰斗,少不得他顾知期的一席之地! 空有名头,却无半点实权威胁不到他那个哥哥的地位。纵使这样,他们一退再退,远离了京城里所有的权贵,他那位嫡母却始终不肯放过他们。 而今,自己一双儿女还被留在京中,美其名曰替他尽孝,实者不过是留下他的子女用作拿捏他的把柄罢了。 他不想子女留在京中任嫡母养废,才隐居到三河镇,便与妻子沈若兰商量装病,时日长了,京中不会一直装死不放人。 而今,装病已是两年有余,只差那么一个契机,便能将两孩子接来身边教养。 “你看看这个。” 顾知期将才得来的千里镜递给妻子沈若兰。 沈若兰接过千里镜,照着顾知期的样子把玩千里镜,而后惊奇道: “这东西,是那丫头自己做的?” 顾知期点头道:“她是这么说的,还说是根据什么凸透镜原理来做的,我观她的模样,不像是做假的。只是我再要细问,她却以记不清来糊弄我,想来是不想说太多。” “难怪,你会破列收她做弟子,可惜这样聪慧的丫头不见得看得上你这个名师啊。” 这话若是让陈三妹听到,她定会大呼冤枉。她没有看不上名师的意思,她只是……志不在此罢了。 顾知期闻言,摆手笑道:“无妨,她哥哥和弟弟皆在咱们无忧堂上学,来日方长嘛。” “也是!”沈若兰笑着接话,她也很是想瞧瞧这乡下小丫头能有几分能耐。 “把这千里镜寄回京中吧,吴老将军定是用得到。届时,请吴老将军从中斡旋,清儿和茗儿便能早些过来。” “知期!”沈若兰问言,蹙眉道:“如今我久病消息已传出,假以时日京中定会放人。吴家可是恒王母族,若与吴家往来,陷入夺嫡之争将无可避免。” 顾知期摇头道:“京中不听到报丧只怕难放人。再者,如今北方形式紧张,若大明军中能有这千里镜,比之多少伺候都有用。 能得国之安泰,我顾知期纵使一身麻烦缠身又何惧?再说,而今陛下正值壮年,皇子们年纪也不大,夺嫡之事谁又说得准,总得先解决了当下之事才是正紧的。” 他的孩子,如今才十二三岁的年纪,若不好生教导,只怕悔之晚矣! …… 陈三妹一口气溜到前院,不见大伯陈喜旺,只得自己一人去前堂找管事的人交束修费,却被管事告知陈明陈允今年的束修费顾先生让免了。 陈三妹先是一惊,而后利索的将准备好的银两塞回荷包中。这可是天上掉馅饼的大好事啊! 她麻利逃走,生怕下一秒管事的返回又或是听茬了。不过,她心里也隐隐猜测,只怕是她的望远镜的功劳了,依着顾知期当时的表情来看,定是及其喜欢的。 她当时是有想过把望远镜拿去卖的,可后来想想,这东西要遇到识货的人才能提现得了它的价值,若不识货,便真的只能成为一玩具了。所以,还真不如拿来送礼,图个新鲜。 显然,顾知期是识货的那个,也没白费了她的一番心思。 来到门房处,小斯来福告诉她,大伯陈喜旺留下口信,有些急事着急处理,让陈三妹在镇子上等着陈明和陈允下学后一起归家。 到底还是孩子,陈喜旺始终不放心,要是把人丢了,他也没法向二弟交代。可钱氏娘家那小女儿他却是不能眼睁睁看着就那么被卖了的。 陈三妹最终还是没有留在无忧堂等人,这多无聊啊! 想起家里的调料快吃完了,便想着顺便在镇上买些后便回家。 在镇子里一连问了好几家杂货铺都没有醋卖,最后到了周家杂货铺,却是见很长一队人排着买。 陈三妹无耐,也只得排着队等着,谁叫这三河镇这么小,卖日用品的就那么几家,如今更是只有周家铺子有货。 陈三妹排了很久,看着缓慢移动的队伍渐渐有些失了耐心。想要调头走人,浪费了那么长时间又觉得不甘心。 好不容易前面只排了两个人,却见周庆民算个账一遍又一遍出错。眼看又算错还不自知,陈三妹忍无可忍开口道: “错了!” 周庆民闻言,蹙眉抬头看见是陈三妹,怒气一下子变成了不屑。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你啊,你会算吗?在这里瞎叨叨!” 嘿!陈三妹一肚子火气被点燃,她今天就让这个不知天高地后的黄毛小儿看看什么叫口算能力了! 只见他上前,身子挤进柜台,将周庆民挤开,看了看货物的标价及数量,喘息之间就算出了总数。 周庆民本还想发火,可看到陈三妹算账的速度,他拿着算盘在一旁啪啪打着复核,却一处不见出错。 长长的队伍,由陈三妹来算账后,不到半个时辰的功夫便全部卖完。 “怎么样?你说说,我到底是懂还是不懂?” 周庆民此时哪里还有半分轻视之色。此时,他满眼的崇拜,对着陈三妹连连点头道: “嫂子,你这,这是怎么做到的?” 在他眼中,能算会写的人,可比那些一天孔圣之道的读书人有用多了。比如,他那个读书的大哥就没什么毛用,除了会吃饭花钱,就会给他讲大道理。 陈三妹听他这声嫂子,差点跳起来给他就是一顿胖揍,去你妈的嫂子! 第68章 有仇当场报 她忍了忍,皮笑肉不笑的对着周庆民道: “你要不叫这声嫂子,我还是可以考虑教你的。” 周庆民闻言,诧异道:“怎么?你不愿意沾我哥的光?秀才娘子那么风光你竟然不愿意?果然是个有骨气的!” 周庆民大为赞叹,陈三妹白了她一眼。哪来的二傻子! “是啊是啊!我就喜欢自食其力!” 陈三妹说着,丢下碎银子拿着盐醋就准备走人。 周庆民见此,哪里肯让她走,抓着她的手便道: “哎,你还没教我怎么心算,怎么就要走?” 话音刚落,周庆民还没放手,周母略丰的身影便落入二人的眼中。 “啪!” 陈三妹还没来得及反应,一记耳光便落到了她脸上,差点没把她打得眼冒金星。还好被周庆民这么拽着,不然非得被周母一巴掌打到地上不可。 “陈家可真是好教养,自己未婚夫可才去书院几天,这就迫不及待的勾引起小叔子来了?这样不知廉耻的女子,我周家可要不起!” 看着周母愠怒的表情,陈三妹先是不可置信,而后便嘲笑了起来。 她甩开周庆民,眼中怒意肉眼可见的浓郁起来。她这辈子还没被这么打过,这是第一次! “啪!”地一声,陈三妹在众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情况下跳起来一记耳光回打到周母脸上,她用尽全力,手都有些微微发麻了,心里的火气才算散了一点。 有仇必须当场报,十年太晚了,她这个急性子哪里等得了。反正她和周庆年早就密谋好怎么利用她了,这个时候可就别怪她手下不留情了! “你……你敢殴打长辈!” 周母怒视着陈三妹,恨不得抬手就撕了眼前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野丫头。周庆民知道,这本是母亲冤枉了陈三妹,虽然陈三妹还手让他心里不舒服,却也还是使劲拉住了爆怒的母亲。 “勾引小叔?这话你要敢说,我就到衙门去告你儿子逼奸长嫂!左右一笔写不出一个周字,事都出在你周家头上,周家丢的脸可比我陈家大得多了,到时我到要看看你这个全县第一的秀才娘亲又有何脸面!” 周庆民闻言,直觉不可思议,这世上还有这样不顾名声脸面的女子,逼奸也说得出口?天地良心,他对陈三妹可是向来无感的。 “你……你这个没教养的野丫头,我定会让我儿休了你这泼妇的!” 面对爆怒的周母,陈三妹十分解气的冷笑道: “休我,你那大秀才儿子也没那个资格,我可还没入你周家这个火坑呢!” 陈三妹几乎是蹦蹦跳跳地离开周家杂货铺的,看着对手爆跳如雷可比打她一顿解气得多。至于与人对骂,那是不可能的!骂完就走,让她无处可骂才是气死人的最佳选择! 心情不错的她几乎是一路哼着小曲回到村子的。等陈明和陈允?那是不可能等的,大热的天她上哪待着去啊?不过,今日顾知期免了束修费,一下子给她省了这么一大笔钱,心情那叫一个畅快。 回到村里,午时已过。 毒辣的太阳似乎要将大地晒得冒烟才肯罢休。放眼望去,整个柳林村的田地,除了陈家田地里一片绿油油之外,其余到处一片荒凉。 并且也只有陈家田地里天天有人在干活,不是浇水就是除草,甚是劳累。 村里人见陈家人年前年后都在田地里忙,一看种的既不是稻子也不是玉米,而是他们见都没见过的东西,都在私下嘲笑陈家人得了失心疯。 为此,陈三妹只得仰声长叹: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 见识广也是一种苦恼,没人理解的寂寞何其难受! 到了家,陈上妹顾不得讲究,朝井里打了一桶水边咕噜咕噜喝了起来。 “水牛呀你,不知道慢点喝!这么热的天你大伯都没有给你带壶水吗?” 张氏看不得陈三妹直接趴桶里喝水,利索的从厨房里拿了个水瓢递给她。 “没有,大伯说有事先走了,让我等明二哥他们一起回来,我等不了就一个人先回来了。怎么,大伯还没有回来吗?” 张氏闻言虎了一跳道:“你一个人回来的?” “嗯……啊?” 有问题吗?她又不是真的十岁小孩。嗨……忘了,她现在的角色就是个十岁小孩啊。 “这大伯可真是心大,怎么能把一个孩子扔下呢,感情这孩子不是他的,都不知道心疼?” 张氏骂骂咧咧。本来二房出钱让大房的孩子去读书她心里就不痛快,如今陈喜旺将三妹扔下,心中便越发的不痛快起来。 “行了老娘。大伯这不是有急事吗。” 一点小事,不值得上刚上线的。 “你少替别人找借口,天塌下来那也比不得孩子重要。” “这不,大伯不是让我等明二哥他们一起回来了嘛。” 张氏看着陈三妹没心没肺的模样,心中颇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感觉,这闺女怎么都不与自己一条心啊?这是亲生的吗? “蠢死你算了。”张氏戳了戳陈三妹的头,又道:“怎么样,大柱子他们拜师还顺利吗?” “自然是顺利的。”陈三妹说道。学堂的先生又不是只有顾知期一人,想来他平时也不会多上心,除非拜入他门下做关门弟子,否则挂个名而已又有多难! 当然,至于望远镜和免这一年的束修费的事,她也懒得再多提,也实在没必要多提。如果大伯父要补先前说好的三两银子给她,到时候她在与大伯父说清便是。 “真是菩萨保佑,我儿竟然能读书识字了。” 张氏闻言无声地拜了拜,心中的喜悦早已将那些不痛快抹得干干净净。 在张氏还沉浸在喜悦中时,陈三妹忽然掏出五两的一个银锭子放到张氏手中来。 “老娘哎,咱们还是把这茅屋翻了吧,去弄些青瓦来,正经搭个房梁,咱们老是这样将就着也不是办法啊。” 五两银子,盖上一间青瓦土坯房是完全足够的了。她之前一直不拿出钱来盖房子,本想着多存一点,要盖就盖青砖大瓦房,一步到位。但如今陈明和陈允的束修费都免了,这笔钱就当做横财花了吧。 “闺女……你到底有多少钱?” 张氏看着手中沉甸甸的银子,心情复杂的看着陈三妹,这一刻她忽然意识到自己这三十多年都白活了,竟是真不如一个十岁的孩子。 陈三妹看着张氏摇了摇头。只道:“若有余钱,咱就再搭个大一点的猪圈,不必还我了。” 永远不能让别人知道自己手中的筹码有多少! 第69章 魔怔了? 陈喜旺回来的时候,太阳已经快要落山了。 而他回来,也不是孤身一人,还带了一个九岁的小女孩一起来。女孩名叫钱蓉蓉,是钱氏娘家弟弟的次女。钱氏娘家在三河镇北郭村,因着这几年收成不好,钱氏娘家一直处于半饥饿状态。去年收成交了租后余粮本就少,如今眼看春耕快开始,老天却滴水不下,只怕今年春耕无着落。 而今家中眼看就要断了粮,钱氏的弟弟钱志超想着与其一家人饿死,还不如卖一个女儿,大家都能得一条活路。 这不,钱志超伙同媳妇赵氏将女儿骗到镇上,想要将其卖入牙行,却被钱蓉蓉无意中识破。孩子小,怕被卖,便一路逃跑,最后在镇南的无忧堂外遇上陈喜旺,便哭天抢地的抱着陈喜旺叫姑父救命。 了解事情的前因后果后,陈喜旺自然不会放任不管。眼下的困难非永久困难,到也没有到非要卖儿卖女的地步。 可陈家虽然还有口饭吃,但钱家却穷得快断了粮,除非能解决钱家吃饭的问题,否则他劝得了这次阻不了下次。 于是,陈喜旺随同小舅子一家三口先回了北郭村,经过一番探讨后陈喜旺给钱家留了三两银子救急。而今陈家地里的番薯才种下没多久,也正是需要人手打理的时候,便决定将钱蓉蓉带回家来。 一来怕钱志超夫妇再卖一次女儿,二来也能让钱家少一张嘴吃饭。将钱蓉蓉带回来家里帮忙,做些力所能及的事就当还账。 钱志超夫妇合计算了算,三两银子全部拿来买粗粮,省着点其实也能勉强饿不死。再说,这么个孩子若卖到清白的地方其实也差不多就四五两银子。陈喜旺这个提议,虽然少了二两银子,却是不用卖女儿,过个几年,家里条件好一点还是可以把女儿接回家的。 于是,父母二人便双双同意了陈喜旺的提议。不是走头无路,谁会忍心卖儿卖女! 陈喜旺是在当天傍晚偷偷将陈三妹叫出院子把事情原委告诉了她的。他很是难为情的表示说好的三两银子暂时给不了他了,也希望陈三妹能帮他遮掩一二,免得大嫂子张碧云知道了心里不痛快。 看来,她这个大伯还是知道自家这个长媳是个什么尿性的。可苦于男女有别,翁媳之间实在不好多说什么。 对于陈喜旺的这个做法,陈三妹虽心有不喜,却也一笑而过。为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优缺点。陈喜旺心软重情义,可这件事他做的却不够重信义。 或许他理所当然的觉得她不缺那三两银子,所以他不考虑后果便直接给了她一个结果。显然,他是没有想过,若是陈三妹不同意这三两银子推迟给,他能怎么样,陈明又该何去何从? 不过,他大伯只是一个地地道道的种地人,她没有理由要求他一定要有君子一言,驷马难追的品质。 他只是个农民而已!一个心软重情义的亲人。亲人之间何须这种淄珠必较的信誉来维持关系?况且,提议让陈明去读书的人是她,她也没想过这份钱要让大房来出。这便是代价,想要话语权,就必须要付出代价!而且,小时候被妈妈骗的事还少吗?可你不照样信任依赖你的妈妈。 再说,她也真不是很缺那三两银子。三两银子于她而言就是手头宽裕一点,而于钱家人来说那很可能是一大家子的保命钱,就当是为自己积德了。 而后,陈三妹也将束修费的事与陈喜旺说清楚,让他不用给那份钱。 陈喜旺闻言后,先是一喜,而后又连连感谢陈三妹,说都是她准备的拜师礼入了先生的眼,才能换来这么一个好结果。 可不是亏得有那个望远镜嘛,可入得了顾先生的眼了。 而后,便又嘱咐陈三妹不必将束修费的事说与旁人。一来,他想让陈明记着,无论过程怎么样,结果他能读书确实是因为陈三妹;二来,他不想让儿媳知道他把钱蓉蓉带回来不仅多了一张嘴吃饭,还多出了三两银子。 以李碧云那性子,指不定心里不舒服便又闹出什么幺蛾子来呢。 …… 五月,村外的河流水位下的非常多,曾经能淹死人的河流,如今已枯得只剩细细的一股,就像田间排水沟一样大小。 开春以来,整个渝州府下的雨屈指可数,便起下得小,淋不透土地,所以春耕拖到了夏天也没办法将粮食种上。 旱灾已成事实,今年这年景农民是注定颗粒无收了。 不过这旱情影响整个渝州府,朝廷也是十分重视,各种赈灾措施也开始出台,最明显的就是每隔一段时间各地里长(相当于镇长)便会召集里各村里正开会,让里正向村里传达朝廷赈灾措施,以防受灾村民爆乱。 五月气温越发高起来,眼看这一季的番薯差不多到了收获的季节。陈三妹原本打算这季收了在继续种,可若这老天爷在不下雨,他们便无法在取水灌溉,在继续种估计也种不了。 气温高,似乎空气中都夹杂着一股子的热浪。 大人们都下地了,家里的女孩子怕晒黑了,都躲在家里。 陈家姐妹都聚在老宅里纳鞋底打络子,陈三妹受不了这种热,想起上一世的空调冰箱,顿时觉得自己如今觉得尚可的生活简直就是原始人的生活,落后又苦逼。 “受不了啦,咱们一起做冰棍吃吧!” 陈三妹起声长叹,怎么上次去镇上就没想过买些芒硝回来备用,现在想做冰棍,还得顶着大太阳去镇上,想想都觉得心累。 “冰棍?什么是冰棍?”二妹陈秋问道。 “冰棍啊,就是冰块里混入糖和一些喜欢吃的绿豆或糯米之类的冰啊。” 古代的孩子也真是可怜,这么热的天连冰棍都不知道是什么。 “热糊涂吧?大夏天人都快被晒化了,哪里来的冰。”陈慧笑着说,手上打络子的速度却不慢。 “魔怔了吧,成天脑子里不知道都在想些什么。”陈秋笑着打趣。 “什么魔怔了呀!”陈三妹撇嘴道:“没有冰咱们自己做不就好了呀,这有什么难的?” “看看,这人果然是魔怔了。我活这么大可没有听说过冰还能自己制作,这不是比老天爷还厉害吗。 老天爷尚要冬天才能结冰,你竟能在夏天制冰?”陈娇也笑着打趣,一时间一众姐妹皆在笑话陈三妹。 第70章 意料之外 陈三妹看着众姐妹的取笑,心里大为不解,为了取笑她也没必要这么众口一词吧? “我说,姐姐们,你们为了取笑我,就这么默契的口径同一?” 陈慧道:“笑不活了,咱们哪里是取笑你了,分明是你在说胡话呀。” “哪有,我哪有说胡话?”陈三妹辩解。 陈秋道:“还说没有,大夏天的怎么制冰?还说不是说胡话。” 这会儿陈三妹更为不解了。古代制冰明明就很早,在宋朝时期民间便已经很普遍了,并且还形成了夏天吃爆冰的习惯。而今都已经到了明朝了,怎么可能会没见过制冰,就算是乡下孩子也不应该。 可再看众姐妹一副看痴儿的表情,又觉得不太像是假的。 “淑妹妹,可妹妹,你两也没有见过制冰?” 陈慧几人没有见过,或许陈淑她们见过呢?而陈淑和陈可摇头回应,却让她大所失望。 她不死心道:“怎么可能,明明宋朝年间民间就已经开始流行夏日吃冰,如今都到明朝了你们还没有见过,这也太落后了吧?” “宋朝?”陈秋跟着她识了几个字,到还知道这个“朝”是什么意思。“宋朝是什么朝代?” 陈秋这么一问,陈三妹犯难了,陈秋是没有学过经子史集的,跟她讲着些改朝换代的事她讲不明白。 “嗯……就是前朝的前朝。”陈三妹组织了一下语言道:“大唐衰败,五代十国战乱五十年,赵匡胤发动陈桥兵变统一中原半壁江山,建立宋朝,就是在那个朝代,民间便已流行吃冰。 而后历经数百年,蒙古铁骑南下,大宋不敌最终灭国,而后蒙古人建立元朝。元朝在中原建朝98年,被太祖朱元璋赶出中原,最终才建立大明王朝。大明朝建国之初到今天历经太祖、文帝到如今永乐10年,历经45年。 你们看,夏天制冰都已经几百年了,你们还取笑我说没见过。” “休要胡说。”陈三妹话音刚落,便听道老爷陈启维惊声道:“太祖名讳,哪里是你能胡乱说的。什么朱元璋,怎么能给太祖乱取名?这可是杀头诛九族的大罪,日后可休要胡说八道。” 陈三妹被老爷一陈呵斥得莫名其妙,现在的人确实很是忌讳直呼上位者名讳,可她那里有给人乱取名了? “爷,我没有乱取……” “还胡说八道,大明建国至今不过35年,太祖25年当今圣人以24岁年纪继位,而今不过十年而已,哪来的文帝?可别话本字看多了乱了心智!”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陈三妹看着老爷严历的模样,想从他眼中找到他胡编乱造的蛛丝马迹。可是,没有。甚至他眼中流出的更多的是警告! 是她错了,还是老爷错了? 可是明明历史不是陈启维所说的那个样子,明太祖就是朱元璋,二世建文帝朱允炆不可能不存在,永乐10年明朝建国明明是45年才对。 可是,这一切在老爷的口中是通通对不上的。除了一个国号“明”和当今年号“永乐”能对上,其它时间人物与她的认知皆是牛头不对马嘴。 她沉思着,脑子一片混乱惊慌。 “听道了没有?” 见陈三妹对她的警告置之不理,陈启维加大了呵斥声。 这孙女什么都好,可她也总是时常说些胡话令人心惊胆战。 陈三妹被老爷的呵斥声惊醒,她连连服软答道: “记下了,记下了。爷您别生气,我保证没有下次了。” 说完,陈三妹一个溜烟往院外跑。 众人皆以为陈三妹是因为被老爷这么呵斥,牛皮吹大了脸上挂不住才走开。 可不嘛,上一刻才说得头头是道有理有据的,下一刻就被当众拆穿,换了谁面子上挂得住,都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才好。 所以,在陈娇想要追出去时,陈秋才拉了她回来道:“随她去。” 而陈三妹这一走却无关面子的问题。 如今,她对于前世今生都有种庄周梦蝶之感,混乱的记忆,让她分不清到底前世总总只是一场门还是真实存在的? 不行,她必须要搞清楚到底怎么回事。老爷没读过史书,她的话不能全信,但她也必须要去应证。若是真如老爷所说,那么这个明朝就非彼明朝。 那么,她自认为了解的那些当朝历史走向就根本只是天方夜谭。不知历史走向,那么一切就是未知,她以为的和平年代谁也不知道下一刻会不会发生战乱。 那么,所谓安居乐业便是自己给自己的一个心里暗示罢了。那时,他们这一大家子就真的只是马灯下的睁眼瞎,方寸之再无可见之光了。 她急急回家,随便收拾了一下便只身赶去镇上。 到三河镇的时候,正是中午,太阳最为热烈的时候。她汗流浃背,额前的碎发全被汗水寖湿,脸颊也被太阳晒得发红,汗水寖到,一阵阵的火辣。 她直奔阵上的书肆而去。然而她火急火燎地奔到书肆却傻了眼,书肆正在重新装修,没有开业。 她心急,急在需要立刻知道如今身处的这个大明的是否是她所知的那个大明。若相差不大,那只能说明她后世所学的历史有所偏差而已。 记史嘛,偶有几处错误的地方也合情合理,毕竟人只活短短几十年,而历史却是记载几百年。 既然书肆没有营业,她便打算去无忧堂拜访顾知期。 一路走着,一路犯难。 她该怎么去见顾知期呢?以什么样的借口去?这样空手去又会不会被人拦在门外?而她所问之事要如何开口才不会被怀疑? 一路出神走着,不想却迎面撞上了匆匆赶路的周庆民。 “哎呀,你眼瞎啊……咦,是你啊陈三妹?” 陈三妹吃痛,抬头一看竟是撞上了周庆民这个二傻子。 “呵……不叫嫂子了?” “这……不是你说的让我别叫你嫂子吗?”他说着,大量了一眼陈三妹又道:“你这心不在焉的干什么呢?” “要你管!”陈三妹说着,绕过他就要走。 “哎,去哪里呢?我娘守店呢,你走这边,只怕我娘见了你要让你好瞧。我哥这才回来,她便一直要我哥去找你算账呢,你小心点。” 去无忧堂可以从周家铺子那条街穿过去,路窄了些,却比较近。 陈三妹冷笑一声,心道谁怕谁呢!而后又反应过来周庆民的话,急道: “什么,你哥回来了?” 第71章 再见周庆年 “回来了,这么激动做什么?还说不愿沾我哥的光,这是不愿沾光的样子吗?口是心非!” 周庆民台了台下巴,就差鼻孔朝天了。 以前周庆年没有考取秀才的时候,他感受不到什么实质的好处,自然是处处看他不顺眼,而今周庆年考上了秀才后,好处就随之而来,旁人见了他,可都要客气三分了呢。 因此,他也到渐渐觉得家中有个读书人也是件好事,对周庆年也到恭敬起来了,不似从前那样打心眼里瞧不起了。 陈三妹看着他一副不可一世的模样,撇嘴道: “眼下非年非节的,他回来做什么?莫不是被书院给赶回来了?全县第一的秀才,啧……” “谁被赶回来了?真是没见识!”周庆民有些恼怒道:“那是陆先生昨日嫁女,他特意从书院赶回来给陆先生道喜的。 你也不看看我哥是谁,这不,知道我哥回来了,书肆东家还特意请他过去给书肆提名呢。” 说到这里,周庆民又是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 “行,行,行,周庆年最厉害了,你周家最牛逼了可以了吧。” 她才不愿与一个半大孩子争论不休,而且她还有正事要做呢。 “你不信?” “信!” 陈三妹答了一句就要走,可周庆民似乎觉得陈三妹态度过于敷衍,哪里肯放她走。 于是二话不说,拽着陈三妹便又要往书肆的方向走。 “这回我要让你亲眼看看,免得你还觉得我夸大其词,阴阳怪气的嘲讽我周家。” 半大的男孩子,壮得跟个牛犊子似的,拽起陈三妹来跟拎个鸡仔似的。虽然,此时陈三妹并不想见周庆年,可她要验证的事周庆年却比顾知期合适。 眼下,去见周庆年正合她意,她却故意半推半就的跟着周庆民走,到时如果周庆年还是生气,她也有个台阶下。 这不是你弟弟非要拽着我来的吗?真是个小机灵鬼。 周庆民带着陈三妹绕到书肆侧门,木制的小门有了些年头,半新的春联还一丝不苟的贴在两侧的门柱上。 他得意的看了陈三妹一眼,而后轻轻敲了敲门。随后便听到了一个妇人的回应声。 门咯吱一声被打开,见是周庆民,妇人热情地笑起来道: “哟,周小公子来了呀,快进来快进来。” 周小公子?陈三妹侧目,现在的公子都这么容易当了吗?在她映象里,能配得上公子这个称呼的非富即贵,要么就是才貌双全,就周庆民这样的,顶天也就配叫个贩夫走徒吧。 陈三妹随着周庆民进院子,妇人好奇地问道: “周小公子,这位姑娘是?” “哦,忘了给婶子介绍了,这位是陈姑娘。” 这时,陈三妹大大方方的对着妇人施了一礼道: “婶子好,叫我陈羽便可。打扰婶子了。” “不打扰,不打扰。” 妇人笑着摆了摆手,而后又偷偷打量了一下陈三妹,只见她皮肤白腻红润,一双大眼睛水灵灵的看上去很是机灵。个子不高,扎着垂髫子,显然年纪颇小。 但看其言行举止,却是大方而稳重的,半点不输那些养在深闺的千金小姐。 她暗想:这便是与周秀才从小定亲的乡下丫头?到与那周秀才相配,就是门第差了一点。 大概是听到了动静,周庆年从堂屋内出来。他身着青衫长袍,扎着青丝带,未及弱冠之年,却早已窥见几分玉树临风之感。 半年未见,他像是吃了催化剂一般,个子又窜高了好些,脸颊的稚气也退了不少。 看到同样变化颇大的陈三妹,他先是一惊,嘴角然上了浅浅的笑意。 “三妹?” 他叫了一声,颇为意外陈三妹会主动来见他。他进书院后曾给陈三妹去过信,本以为能收到回信,却是一连等了好几个月不见回信,便失望的以为陈三妹不待见他,心中还觉得十分失落。 哪曾想,回信没等到,却把人给等来了。 而他猜的也没错,陈三妹收到信后便烧了,也没打算回信,她觉得周庆年既是做好打算要利用她,她知道其中内情,又何必陪着他上演深情大戏。 若不是如今她有惑难解,她还真不会来见这个衣冠楚楚的伪君子。 “庆年哥。”陈三妹叫了一声,而后又道:“最近我读了些诗词,也做了几首诗,庆年哥可有空帮我品鉴一二?” 做诗?周庆年大为不解。依他对陈三妹的了解,只怕不是会花心思在诗词之上,怎么就会做诗了?还特意巴巴的来请自己品鉴。 周庆年道:“眼下书肆题名也结束,到也无事,去县里的马车还有一个时辰才出发,到也能给你看看。” 周庆年接过周庆民送来的包裹,辞别书肆东家后便打发周庆民离开。 周庆民有些不想走,他也想凑凑热闹,看看陈三妹这口出狂言的黄毛丫头能写出什么东西来丢脸。 他摇头道:“我同你们一起去看看呗,好歹我也是正经读过书的人,说不定还能指点三妹一二。” 陈三妹闻言,蹙起眉头道:“怎么不是嫂子就是三妹的,叫陈羽。陈羽听得懂吗?我也是有姓名的好不好。” “切,陈羽就陈羽,有什么了不起的。”周庆民白了一眼,颇为不服! “你先走吧,我和你哥说说话。” 陈三妹说完,周庆年有些不可置信的看了一眼陈三妹。半年不见,她出落的越发水灵,言行间越发稳重,让他有些失神。 他觉得他在成长,无论外貌还是心智,却没想到,陈三妹竟也是这般不落于人后。 “不走!” 周庆民赖着不走,他就这么好打发? “上次你不是说要学心算来着?” 陈三妹问,周庆民秒懂,傲娇的表情立马变成小狗模样。 “这就走,这就走。事了之后别忘了啊。” 他说完,一副我懂你们有情人想独处的模样,立马掉头就走。 周庆民不喜欢读书,倒是特别喜欢做生意赚钱,自搬来镇上后就立自要成为一个合格的商人。但是,合格的商人不但要有敏锐的市场洞察能力,圆滑的处事手段,既要能屈能伸,也要会溜须拍马,更需要能说会算。 这不,当初见到陈三妹心算那个速度,他惊为天人,暗暗在心里发誓一定要偷师。奈何眼看半年将过,却一直没遇到陈三妹,心里也是抓心挠肝的难受。 好不容易等到了,还不知道如何开口要学艺,这不人家主动开了口,就那么一个小小要求,他哪里还能拒绝。 第72章 不是同一个大明 陈三妹邀着周庆年去了一处比较清净的茶坊。 大中午的人比较少,他们选了一个靠窗的位置,说起话来,只要旁人不刻意去听到还听不他们讲些什么。 他们点了一壶茶,一盘点心,便在这清净的茶坊里坐了下来。 “近来可好?” 周庆年倒了一杯茶推到陈三妹跟前,看着她比起往年又拔高的个子,心中笑意一点点的堆了起来。 “很好,家宅和谐,日子也过得蒸蒸日上。明二哥和大柱子也去了学堂,我们兄弟姐妹也都取了正紧名。大姐叫陈希,二姐陈秋,大柱子陈允,二柱子陈康。 你一切都好吗?在书院可习惯?听闻你考了全县第一,我都没机会给你道贺,想来是都很好的吧?” 周庆年越听,眉头越发紧蹙起来。她话里话外,如走流程般报备,似乎对他仍心存膈应,既然如此,那她来找自己做什么? “三妹!我……” “叫我陈羽。”陈三妹说。 “好,陈羽。”周庆年开口,情绪无端烦躁起来,她不喜欢这样阴阳怪气的陈三妹,这样的相处,耗尽彼此耐心时便只剩下两看生厌。 “自上次你大哥成亲时,你便突然这般阴阳怪气起来。我以为你只是一时心情不好,所以会有些脾气。 而今半年已过,你仍是这个态度,既然这么不想见我,那么你又何必大老远的跑来见这一面?” 既然厌恶,大可不必相见! 陈三妹闻言,忽地冷笑起来,她本来就不想见他的! “是我失礼了。” 陈三妹真诚道了歉,收敛了情绪又对着正在纳凉的店家道: “店家,可否借用一下纸笔?” 店家闻言,到是热情的拿来了纸笔。纸笔普通,用起来也尚可。 周庆年听到陈三妹的道歉,心中不快消散些许,而后便见陈三妹在粗造的宣纸上写道: 风雨送春归,飞雪迎春到。 已是悬崖百丈冰,犹有花枝俏。 俏也不争春,只把春来报。 待到山花烂漫时,她在丛中笑。 她一气呵成,而后又在另一张纸上写道: 意外断桥边,寂寞开无主。 已是黄昏独自愁,更着风和雨。 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 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 陈三妹写的这两首诗,一首是毛泽东的,一首是宋代诗人陆游的。 她之所以同时写这两首诗,一来因为作者年代不同,却是前者模仿后者。二来是想知道周庆年有没有读过陆游的诗。 如果他读过,那她就说前者是她模仿陆游的诗,让他品鉴一下写的如何。如果他没有读过陆游的诗,那么,或许就可以应证在这个时代,真的没有宋朝,也没有元朝,而今的大明更非是她所认知的那个大明。 陈三妹将先将第一首诗递到周庆年手中,很是礼貌的问道: “庆年哥,劳烦你看看这诗写得怎么样?” 周庆年接过诗,一看字迹,那如狗爬的字东倒西歪,到也没有错字。 他扯了扯嘴角,自启蒙以来,就没有见过比这更丑的字。都说字如其人,在他看来,陈三妹这一手字到是与她甚是不般配。 再细看内容,周庆年只觉眼前一亮,而后便是认知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这世上真有天才!在见到陈三妹写的诗前,他只信天道酬勤,现在他信真的有天才了。这样的诗句,他终其一生也不见得能写出与之相媲美的好诗来。 “这诗……” 周庆年不可置信,这真的是她写的吗?一个识字不到一年的人。 “你在看看这一篇。” 不等周庆年说完,她再次把陆游那一篇《仆算子.咏梅》递到他手中。 一样狗爬字,周庆年却因内容过于精彩视而不见。他细细的品着,念着,脸上欣喜之色流于表。 而陈三妹在递给他第二首诗的时候,便一直紧盯着周庆年的脸上看。她期待着周庆年说:你这诗与陆放翁写的有一曲同工之妙! 耐何,陈三妹等来的只是周庆年沉于其中,忘我品读。 她不死心,或许只是陆游名气不够大。那么,号称唐宋八大家的欧阳修、苏试这些人呢? 她快速拿起笔,有在宣纸上写道: 去年元夜时,花市如灯昼。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今年元夜时,月与灯依旧。 不见去年人,泪湿春衫袖。 笔墨停转,翻页,而后又写道: 竹外桃花三两枝,春江水暖鸭先知。 篓蒿满地芦牙短,正是河豚欲上时。 一气写完,她急急拿过周庆年手中的宣纸,而后递上新写的两首诗到他手中。只待他带着满色震惊,细细读完,她才满怀期待的问道: “怎么样,读着有没有觉得很是熟悉?” 周庆年闻言一震,看陈三妹那炫而自知的表情只觉得惭愧。 “你这随手写的诗,到能与前朝大家相媲美了。”他摇头自嘲一笑道:“你写诗的水平,岂我等学识浅薄之流能够点评的。” 他到底遇到了什么样的天才了?曾以为论学识,同辈中难遇能与之相提并论者,可如今才发现自己的自信是多么可笑狂妄! 这陈三妹是老天爷派来打警告自己的吗?警告自己,时刻牢记山外有山,人外有人。 “是吗?这么厉害!” 陈三妹泄气了,陆游他不认识,欧阳修苏试他也不认识,那么,她机乎可以确定这个明朝不是那个明朝了。没有宋,也没有元,更没有她开外挂似的清楚知道历史的走向。 那么,而今的她,也只不过这个未知王朝中的芸芸众人,和千千万万普通人一样,无可避免的接受这个王朝的所有不稳定,或是流离失所或是安居乐。 周庆年看着陈三妹泄气地趴在茶桌上,似乎受到了很大的打击。 “你看起来似乎不怎么高兴?” 他问道。这不应该,能与前朝大家媲美,那时多少人做梦都不敢想的事。 “庆年哥,你是真的没有看过《包公铡美案》的,对吗?” 陈三妹答非所问。周庆年想起当时陈三妹谈起这个话本子时,那咬牙切齿的模样。他点点头道: “事后我也跑遍县城大小书肆,都没有找到你说的话本子。” 陈三妹抬头释然一笑,有几分失落无奈包含其中。他当然不可能找得到。 “所以,你是真的不认识开封府的包公?也对,你肯定是不知道的呀,都不是同一个大明,怎么可能知道。” 第73章 不陪你演 周庆明越听越迷糊,不禁蹙眉问道: “不是同一个大明?” 陈三妹本是沉于自己混乱的思绪中,闻言一怔,解释道: “啊……我说的是话本子,话本子杜撰出来的世界。” “你竟被一本话本子乱了心神?可以给我讲一讲这《包公铡美案》到底讲的是个什么故事吗?” 时间尚早,他很是想要解开隔在他与陈三妹之间的隔阂,这个话本子! “你想听?” 陈三妹颇为意外的望着他问。 直到周庆年点了点头,她才心平气和地将陈世美为做皇家驸马抛妻弃子,被开封府包拯怒斩的故事细细讲出来。 故事讲完,周庆年眉头深锁,他不肯相信陈三妹会因为一本话本子把自己带入其中,而后又觉得全天下的读书人都是负心汉。 “三妹,这么长时间以来,你不肯见我,也不给我回信,见了我开口说话就是阴阳怪气的,皆是因为你觉得我会如那陈世美一般?” 陈三妹闻言,只是笑了一笑。有些话她本想一吐为快,可说开了,撕开了那块遮羞布,让后呢?他们撕破脸皮,两败俱伤吗? 也非不可,可心里却有个声音告诉自己没必要。她都懒得亲自去打破如今这份平衡,这样糊涂的互相拖着也行。她也不想面对退了婚后被人指指点点,毕竟家中姐妹都没有出嫁。她也不想十四五岁的年纪便被长辈拉着到处去相看人家。 这样也好,这样他们都可以换来几年的清净,虽然换不来真心。 “你没有秦相莲的恭敬,却比她更有自我。而我也未必有陈世美那样的才华,即使有,我又怎会如他那般鲜廉寡耻。 三妹,我从没想过以后我会攀什么样的高枝,也没有想过日后我会娶除了你以外的人为妻。举头三尺有神明,我是个读书人,我读了那么多的圣贤书,都是教人重信义的。 难道我会让天下神明都看到,我周庆年竟是一个背信弃义之辈吗?” 周庆年说的义正言辞。这一刻,他比任何时候都想证明自己,就算无关风月,他这一辈子也只娶她这一个妻子。 “是吗?” 陈三妹终究是忍无可忍,她平静的看着他,而后问道:“那么,你说说,究竟是与无权无势的陈家退亲容易,还是与地方申乡有地位的世家大族退亲容易?” 陈三妹话一出,周庆年浑身一震,眯着眼睛盯着他有些不敢置信的问道: “你听到了?” 难怪,难怪之前她和自己有说有笑,相谈甚欢,甚至都觉得他们之间比之一般的未婚夫妻还亲密,怎么突然之间就变了?变得浑身如长满利刺的刺猬一般,见他就扎,让他根本无法靠近。 也难怪,换做是他,他也不可能再去信任一个背后如此算计他的人。是他先负她在先,尽管那只是他一时情急之下哄骗母亲的话。 可她不知啊! 他甚至都能感受到她曾在自己坚持不退亲后渐渐把他当自己人,她从排斥他到接纳他,眼里的光彩几乎溢出来。 她娇俏地喊他,与他笑闹,给他做饭……那段时间,她能感受得到她很快乐,他也很快乐,他几乎都感受得到她是真的把他当做未婚夫。 可他是怎么回报他的呢? “没有真的看上陈三妹!现在尚不是退婚的好时机!日后高中再退婚不迟!” 陈三妹一字一句的说着他当初亲口说过的话,没有愤怒,只觉得心冷。 “周庆年,既然你已经算好以后的路了,又何必在这里和我上演情深义重?如果今天我不拆穿你,是不是未来几年,我都有义务陪好好演这场戏?” “没有……” 周庆年垂下头,却无力解释。现在无论他说什么,在陈三妹看来都是狡辩,显得卑鄙又龌龊。 “既然今天把话说开了,我也不妨告诉你,我曾满心欢喜的接纳了你就是我未来丈夫的事实,也是你亲口给了我答案,你不值得。 不过,我们这样不明不白的拖着这庄婚事也好。我们年纪尚小,也不该过早谈论婚姻大事。你好好读书,不用成天想那些阴谋诡计,被你拖几年我不怕,我只怕被你骗了感情一无所有。 这样说开了也好,你再也骗不到了。我们就这样,相互用对方的身份做挡箭牌,省得让无效的相亲成为对方的绊脚石!” 陈三妹说完,决然出了茶肆。她无所谓退不退婚,就算周庆年后悔不退婚了,那也别想得到她真心相待。并且,现在她若主动提出退了周家这门亲事,别说父母长辈不同意,就是族中长辈也容不下她。 周庆年看着陈三妹决然离去的背影颓然坐下,像是不小心遗落了什么重要的宝贝,再也找不回来。 失去的感觉瞬间漫过心口,带走他如滔天巨浪的酸楚,而后便是一阵无措的空洞。 第一次,这是第一次他觉得这辈子他该是载到了那个曾经灰头土脸的小丫头手里了。 情不知何起,这么早,那么早!早到他都觉得荒唐可笑。她不过是个未及笄的丫头啊,曾经他甚至都只把她当做个孩子。 可她明亮的眸子,不肯吃亏的坏脾气,却在无声无息中融进他心中。在她说,他再也骗不到时,绝望便潜入他的意识中,无孔不入! 一阵叹息,他绝望起身,背着包袱,向着去往县城的车行出发。 这样也好,总算知道了她冷着自己的原因。找到了因,接下来,他才会有方向。 她有句话说的对,如今他们都还小,还小就证明未来还有着无限可能。他无法解释说那些话的初衷,也不想让她觉得自己不够当担只会狡辩。 那么,就让他用未来的时间去证明,他并非下一个陈世美! 车行的马车顶着下午的烈日缓慢前行。 周庆年坐在角落里,将陈三妹写的诗拿出来又反复品读了几遍。 她给他的惊喜太多,这么了得的诗词给他带来的惊喜更是让他意外。 幸好,他们还有一纸婚姻的牵绊,否则,他该用何种借口与她相互纠缠? 他咬了咬牙,失落过后,更多的便是果决。既然看清了自己的内心是非她不可,那么她这一辈子就休想再嫁与旁人,他不允许! 他会静静地等着她长大,像猎人一般守在她走左,哪怕用尽手段,骗也要把她骗自己的花轿中来。 第74章 制冰 陈三妹出了茶肆,压在她心上的一口恶气在她将话说出口的时候才算真正的疏散。 看到周庆年绝望的脸色,报复的快感满过心头,她消洒离去任由周庆年千言万语堵于胸中不得诉说,这就是报复的快感,自认为酷毙了。 可是,才出了茶肆,她又觉得于心不忍。她多大了?他才多大啊!她转身回望,不见周庆年追出来的身影。心里有些失望,或许他追出来给她一个合理的解释,总好过现在这般默认。 他始终未随来,陈三妹一声轻叹,又何必再为他找借口!半大孩子而已! 眼下,她要确定的事已几乎可以得到验证,具体时代历史走向她虽然还不清楚,但却可以肯定她所在的时代并非后世所知的历史。 穿越时空本就是玄之又玄的事,说出来又有几人会信。那么,她说如今所处的时代是当时的一个时间岔口,从唐朝末年的战乱年代开始,时间空间便割裂开了也完全能理解。 毕竟,她能穿越千年的时空来到这里,又还有什么是不可置信的呢?就算现在有人告诉她这个世上有鬼她也是信的,严格来说,她也是鬼啊,千年后的灵魄借尸还魂而已! 可是,就算如今她没了金手指,不能未卜先知,她依然想要在这个未知的时代好好活下去。老天给她第二次生命,她就该好好珍惜,好好活下去,毕竟,自杀很痛苦的,她试过。 眼看已到未时,陈三妹不再耽搁,去药材铺里买了芒硝。芒硝虽为中药材,但是寻常百姓很少用这味药,并且天气热不易保存,见有人特意来买,并且量大。药材铺的东家正好想早早把上年冬季囤好的芒硝脱手,便打了个本全部卖给了陈三妹。 陈三妹也不嫌弃,二十多斤的芒硝花了一两银子。而后又去粮铺买了糯米、绿豆还有白糖。因为买的多,陈三妹又是熟客,米粮店的东家还特意借了她也个背篓。 她想过,既然这个时代没有夏日制冰,那么她就利用这一点好好赚一笔。这么热的天谁不想来一根又甜又凉的冰棍呢? 要是有条件,冰淇淋、烧仙草、奶茶这些她都能做。这样想想,只要有平台,在这个落后的时代,一个满身是技能的人是怎么也能活得好的。 如果有人说,这样干旱的年春谁还有那个闲钱吃冰棍? 若是这样想那就错了,自古以来靠天吃饭的永远都是地理刨食的农民。无论旱灾涝灾,受难第一群体都是农民,城里那些不以种地为生的市民虽然也有影响,但也只不过受物价波动的影响罢了。况且做生意的对象也是城里的百姓啊,正紧农民谁会舍得花钱买多少零嘴? 当然,她既然选择做寻常百姓的生意,走的价格也肯定是物美价廉,薄利多销的亲民价。 买好食材,他又到镇子南边的木工铺子定做了一批冰棍磨具。做模具需要时间,陈三妹便让店家当天先做几个让她拿回家用,剩余的改天再来拿。 约定好以后,她将买来的食材放在木工铺子,自己便又去买了许多油脂,而后又到街市上瞎逛。 直到申时三刻,陈明和陈允下学,她才到无忧堂门口逮劳动力。 “姐,这是什么呀?” 陈允看着木工师傅赶制出来的三十多个模具一脸懵圈,这小小的方格有什么用,还特意花钱来定做? “姐姐我自有妙用,呆头呆脑的蠢东西少问,问多了就是不知道!干活!” 他怎么成了呆头呆脑的蠢东西了?陈允一阵无语。明明学堂的张先生还时常夸他和明二哥虽读书晚,却是聪明通透,一点就通的,怎么到她这里自己就蠢了? 陈三妹和木工铺子的师傅约定,明后天的货就由眼前这两个少年下学时在过来拿。她付了钱,言明只要师傅诚信,不偷工减料,日后还有很多合作的机会。 难得接大单,师傅也是笑得脸上都起了褶子,连连拍着胸口做保证。 第二天,陈三妹一大早就一个人在厨房捣鼓着自制冰棍。张氏听她说要制冰,还当她失心疯了,说了她几句不见效后,便由着她自己摆弄下地去。 起先,不是芒硝和水的比例不对,就是糖的甜淡不适合,浪费了好些原料,到了下午的时候,才算抓住了要点,成功制成了大明朝的第一根冰棍。 熟悉的冰凉味道入口,陈三妹差点就老泪纵横。这妥妥的梦回21世纪啊。谁能想到,穿越千年的时空,竟然还能吃到这熟悉的味道! 吃过晚饭,陈三妹才把下午制好的冰棍拿出来。由于事先做了个简易恒温箱子,如今拿出来也还冒着白气,凉飕飕的。 “姐……这,这,这……” 陈允看着陈三妹手中的冰棍,惊讶的舌头打了结。他已读书近半年,自觉是眼界开阔,却从来没有听说过夏日能制冰的。 “我说过要制冰的,你们都当我失心疯啊?”她要做的事,从来不是异想天开,而是说做就必须做成! 她笑嘻嘻地将冰棍分给每一个人,见他们木讷的接过却怎么也不敢下口,便直接将手中的另一根冰棍塞进二柱子陈康的嘴巴中。 “甜!” 又凉又甜的冰棍充斥着他的味蕾,就那么一口,甜得他眯起了眼睛只说出一个甜字。 “不该是凉吗?” 陈三妹说道。这么热的天,吃冰棍突出的就是一个凉。 “又甜又凉!” 陈康含糊着,拿着手里的冰棍舔了又舔,却始终舍不得下口咬。 众人看到陈康的模样,终究还是忍不住偿了一口,一偿却都停不下来了。就像当初不敢吃小龙虾一样,一旦吃了就怎么也停不下来。 “怎么样?味道还可以吧?” 陈三妹问。要是大家都觉得好,那明天她可就把做好的冰棍拿到镇上去买。投入了近二两的本钱,总归是要收回些本的。 “这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冰棍了。” 陈康奶声奶气的拍马屁。陈三妹气笑了,屁话!这特么的还吃过其它冰棍? 而后她看向众人,也都纷纷觉得很好吃。 “三姐,我最喜欢吃糯米味的。” 陈康说着,又朝她的恒温箱里拿了一根糯米味的。 “好吃也不能多吃,凉的吃多了小心拉肚子。” 陈三妹提醒道。 “三妹,这绿豆味的也不错,我和娘都喜欢。” 二妹陈秋也难得评价。 “都觉得好吃,那我明天多做些拿去镇上卖,你们觉得怎么样?” 第75章 商议 “卖冰棍?” 张氏疑惑的问。这冰棍好吃是好吃,可这有人买吗? “是啊,你们觉得怎么样?” “可是,从来没有见过有人卖这个,有人会买吗?” 陈喜富说着,又看了看手中还未吃完的冰棍。这东西虽然消暑,但如果叫他花钱买来吃他是绝对不会花的。 但是,他们却忽略了一点,这个冰棍没人卖,是因为没有人做出来。 见老爹老娘皆持保留态度,二妹又没有表态,陈三妹热情降了不少,而后又看向大柱子陈允道: “大柱子,你说说。” 陈允沉默片刻,思虑一番后道: “这是个新鲜事物,卖肯定是能卖。姐姐也知道物以稀为贵的道理,只是不知道姐姐是想怎么卖?” 陈三妹闻言,便觉得陈允这书没有白读。你看,才读了几天的书逻辑思维都不一样了,说话也不一样了。 没读过书的老爹老娘只会说没人买,而人家读过书的大柱子就知道鲜新事物不愁销路。 “你觉得怎么卖比较适合?”陈三妹反问道。 “既是鲜新事物,自当低成本高卖价,反正我们是独一份,卖多少都无竞争对手。定价权在我们手里面。” 陈允的话得到大家的肯定,一个个望着手中的冰棍顿时都像望着银子一般。 看着家中这些大大小小,皆想着一口吃成个大胖子的“贪财鬼”。陈三妹急道: “不,不,不。”陈三妹是一万个不赞成陈允的说法。她道:“是鲜新事物没错,也正因鲜新事物才应该低调行事。 如今咱们没钱没势没后台,若是咱们贸然推出冰棍卖高价钱,难免招人眼红,到时,不说秘方保不住,就怕惹祸上身,需知怀璧其罪!” 其它人不知道什么是怀璧其罪,陈允却是一听就懂,而后心里一阵后怕道: “那依姐姐的意思,这冰棍怎么卖才适合?” “两文钱一根吧。我算过,这个价普通人家也买得起偿偿鲜,于我们而已算是暴利。” 两文钱一根?这样的价格离陈允的预想差了许多。他是吃过苦的,也知道赚钱不容易,但同时他也知道一件新事物问世意味着什么。 他没出声反对,却见张氏发亮了眼睛,看着她,如同看着一颗摇钱树,那炙热的目光简直不要太明显!就差把她给供起来了。 “这样的话,三丫头你今晚赶制些出来,明天一大早让我和你爹一起拿去镇上试卖,如果生意好,咱们以后也不愁生计。” 张氏欲欲越试,激动的恨不得眨眼间就到了第二天。 “不妥。”陈三妹反对道:“这东西来钱慢是肯定的,我也没打算靠卖个冰棍发家致富。眼下无其它事,我的计划也暂时做不了,但好歹也算个营生,将就着做一做,也好过坐吃山空。 老爹老娘,您二老还是得以地里的番薯为主,这些小打小闹的事我自己来办就成,切莫顾此失彼,坏我大事。” “可是,你一个女孩子,你会做生意吗?”张氏不甘道。 “我不会,难道你就会啊?”陈三妹看着张氏眼看捞不到好处就急上火的模样笑道:“行了,明天还是我先去探探路,真赚钱还少得了你好处吗?就散了吧,家庭会议结束!” 众人散去,心里也高高兴兴的。毕竟,家里有个营生一项收入,就意味着多一份活下去的保障。 唯有张氏心里说不出的滋味。还想着若能跟着三妹赚一些,还能资助一下娘家。她娘家那个穷啊! 想到这里,心里一阵失落,却又别无他法,只得碎碎念念道:“唉……还说与大家商量问意见,你看看她那样子像商量吗?分明就是通知!” 陈喜富知道张氏赚钱心切,最近也听张氏叨念娘家兄弟困难,想着三妹对本家的资助张氏也没有计较,便安慰道: “营生是她自己想出来的,随她去吧。” “可她一个女孩子,万一把事情办砸了,岂不是损失了个大好的门路?” “这营生是她想的,她办不好难得我们插手就能办好?我们不也是什么都不懂,还不如她呢!好了,你不是说舅兄日子过得艰难吗?且过个几天我陪你回去看一看?” 张氏听丈夫这么一说,眼中瞬间冒了酸意,这个丈夫也终于想到了她的苦处! 三房新盖的瓦房已经完工,在原来倒塌的草屋地基上又扩建了不少。现在的土坯新瓦房有了三个平齐的房间,陈三妹和二妹陈秋住最右边的一间,陈允和陈康住最左边的一间。中间那一间本来是让陈喜富夫妻住的,但张氏闲般来般去的麻烦,便没有般。 于是,中间的屋子如今到成了陈三妹放置冰棍工具以及制冰的屋子了。 “姐,你种那么多红薯到底是要做什么?” 陈三妹才要进屋,陈允犹豫再三还是开口问了。 他一直有些心惊,觉得陈三妹这是拿一大家子的生计做赌注。 陈三妹顿了脚步,对一脸愁容的陈允露出个神秘的微笑道: “很好奇是不是?” 陈允皱着眉点了点头。陈三妹看他那操坏心的模样,面色顿时沉重起来,她盯着陈允道: “一定要知道吗?” 陈允没搭话,这问的不是废话吗? “就是不告诉你!” 陈三妹突然就哈哈笑了起来。这时,陈允哪里还没反应过来刚刚陈三妹装出一副沉重的模样,分明就是在戏弄他! 他懊恼地瞪了她一眼,不说就不说,戏弄他做什么? “幼稚!” 他一脸的懊恼,甩了手边回房间把门重重的关上。 “别呀,开个玩笑,怎么就生气了。” 陈三妹肆无忌惮的咯咯笑声在门外响起,陈允心累,觉得这个姐姐快要长小了! 第二天一大早,天还朦胧,陈允起来的时候,便见陈三妹已经收拾好了四个恒温箱一脸灿烂的笑着等他。 “早啊大柱子,灶上有刚烙好的饼子,干紧吃完,待会顺便帮我背一箱冰棍到镇上去。赶紧吃,我先去叫明二哥。” 陈三妹撂下话就走,陈允看着已经收拾好的四个恒温箱一时也有些发懵。 “你三姐说了,今天第一天去,虽说是去探探路,也要准备足够的货源,所以我早上和您们一起去,快吃早餐去。” 二妹陈秋说着,催促着发懵的陈允。 第76章 卖冰棍 到三河镇的时候,已是巳时初(早上八点),时辰尚早,却已经日头高挂。早晨的清凉半分没有感受得到,便已经有些晒热。 四人在一家点心铺子旁的阴凉处停了下来,打算在此处吆喝叫卖。 放下简易的恒温箱后,陈三妹便催促着陈明和陈允往学堂去。钱什么时候都可以赚,但书不是什么时候都能读。二人本就启蒙晚,若再因赚钱而耽误读书那可就得不偿失。 这个时代的人大都起的早,也对,没什么娱乐活动,自然是早睡早起的。这不,才巳时初,街上便都热闹了起来,贩夫走徒在这个时间段尤为活跃。 卖菜的,卖早餐的……各色的讨价还价之音夹杂着些许笑骂,人间烟火气就那样源源不断的传入陈三妹的耳中。陈三妹微微一笑,这一刻,方觉得人间烟火真实的让她踏实! 这个落后的社会,没有科技,人们却在这个落后的社会中活出了最浓重的人间烟火,渐渐的,她心中的彷徨被一点点抚平,然后,一颗始终不着的心渐渐落到了实地! 她已经是这个时代的人,享受了这个时代难得的安宁与纯净,就得接受这个时代的动荡和不公平! “冰棍,卖冰棍喽,又甜又凉的冰棍,快来偿偿……” 随着街上叫卖声越发多起来,陈三妹也跟着吆喝了起来。 陈三妹卖力地吆喝着,二妹陈秋面皮薄,看着路过的人投来的目光,她下意识地往陈三妹身后躲了躲,还轻轻拉了拉她的衣袖,想叫她不要吆喝,却又觉得不妥。 “哟,小姑娘卖的是什么?冰?我没看错吧?” 一个衣着光鲜的婆子看见陈三妹手中乳白的糯米冰棍滴着水,好奇的停下来问。 “大娘眼光独到,这是冰,但却不仅仅是冰,这是冰棍。这么热的天,大娘要不要来一根凉快凉快?只要两文钱就能吃到大明夏天的独一份冰棍。” “这是真的冰吗?从来没有见过大夏天的竟然还有冰吃,真是稀奇,夏天的冰就是大户人家也精贵得很,你竟只卖两文钱这么一根?” 呐呢?还有闲卖得便宜的?两文一根的冰棍已经暴利了好吗?难道是她肤浅了,其实大明的百姓没那么穷,穷的只是她家? “大娘这是哪里的话,我们姐妹做的都是些小本生意,只为糊口,没想以此发横财,自然想着让咱们这些平头百姓都能在大夏天吃吃些冰消消暑,凉快凉快。 你看大娘要不要来点,今天我们姐妹才来做生意,只为做宣传打开销路,您若一次买上十根,我另外送你一根如何?” “你这丫头,到是个会做生意的。得,给我来十根,我也拿回去给主家偿偿。送的那根我不用给我包起来,我就先偿偿鲜。” “好的,大娘。您稍等。” 第一笔生意,陈三妹陪着笑,嘴巴都快咧到耳根。她收了二十文钱,陈秋利索的拿出油脂包了十根冰棍,陈三妹也单独递了一根给那婆子。 婆子偿了一口,眼间一下子便亮了起来,这样的冰棍夹杂着糯米,比纯冰软了许多,又是加了适当的糖,不腻。 “竟是真的不一样,再给我来十根,那个绿色的是什么?味道怎么样?” “大娘你现在吃的是糯米味的,绿色这个是绿豆味的。您若再来十根,不妨就拿绿豆味的,我再送您一根偿偿。我姐妹明日还来,若大娘觉得味道还不错,价格还合理,您日后多多关照。” 婆子闻言,咧着嘴巴连连答是,又得一根免费的,自然是很高兴。 而婆子与陈三妹的买卖,也吸引不少路人围过来,一时间,生意便忙开来。 点心铺子的老板见自己店门口围来了许多买冰棍的人,有些买了冰棍的人还顺到进了铺子买点心。从点心铺子里出去的人也会围到陈三妹的摊子上去买冰棍,一下子,二者生意都火红了起来。 陈三妹也是个懂事的,既然在人家铺子前卖东西,自己自然也不能当成理所当然。 她让陈秋一样味道的拿了五根进铺子里送给掌柜的,算是打了个招呼,不然若人家撵她们,那也是人家有理。 十根!那是二十文钱啊!一个身强体壮的成年男子去帮工,一天也就三十文钱,做长工的话只得二十五文钱啊,这说送就送? 陈秋不愿意,她皱着眉迟迟不动。二十文钱,够她买多少绣线了?她说送就送,送陈明读书如此,现在又如此! 陈三妹见她不动,她叹了一口气,自己动手用油纸包好便朝点心铺子里走去。有些话,就算她说了,以陈秋,亦或陈慧陈可她们这样年纪和见识的姑娘未必能懂,又或张氏陈喜富他们未必都能真正明白。 欲做大事长事,便不能只看得到眼前的蝇头小利,必要的舍才能换来长久稳定的发展。 今日卖十赠一,看似少赚了一,却能因这少赚的一换来更多的回头客和知名度,用极小的代价做到广而传之。这便是值得的。 陈秋看到的是损失,而她看到的却是未来更多的机会。 “掌柜的,我姐妹借您贵地卖冰棍,感谢掌柜宽宥容我们摆摊。小本生意,不是什么精贵的东西,送与涨贵偿偿。” 陈三妹说话客气,衣服穿的虽然旧,但却洗的干干净净,脸上也白白净净的,一双眼睛水灵灵的甚是好看。 小镇上十来岁的孩子摆摊做买卖的也常见,见到她们姐妹二人摆摊到没有多意外。就是能有陈三妹这番行事的还是头一次见。 “小姑娘客气,外面是大路,只要不把我这店铺给堵了,你们要摆只管摆就是,不必见外。” 话虽如此说,陈三妹却清楚从来,不管什么店铺,门口的区域都是属于店铺的,这几乎都是默认的事。 掌柜如此说,只不过是看到她们卖冰棍非但没有抢了他们的生意,反到给他们带来了客流,二者相互促进,所以言语之间自然也大方和气。 店家客气,陈三妹却不能当真不见外。 “如此,便多谢掌柜的,若有给贵铺带来困扰,还请掌柜及时告知。” 她提前沟通好,让掌柜知晓她们是知理懂理的,纵然有事也能私下商议解决。 第77章 卖冰棍(二) 午时未到,四箱冰棍,六百根不到一个时辰便被卖光。她们收摊时,竟还有人跑来问还有没有冰棍卖。 陈三妹没想到,第一天生意竟是如此火爆,看来是个不错的买卖。 她数着铜版,抛去赠送的,她们这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竟然赚来的一千一百多文钱。抛去陈本,直接赚一千文左右,这简直暴利! 陈三妹大手一挥,给了陈秋三百文,算是她的工钱。一开始陈秋有些不想接,她不知道陈秋这是嫌多还是嫌少,她便直道: “这是工钱,你的私房,应得的。我出技术出成本,拿大头没问题吧?明二哥和大柱子早上帮我们大老远送来一人给50文也是应得的。我做冰棍用的水是家里的井水,每天交一百文给娘她们也算赚了吧? 这样算下来,刨去成本,这么一大早我也才赚五百文,不多。” 她说完,嘿嘿一笑。不管陈秋小心眼不小心眼,反正她已经解释过了,要是再想不通,只能说明是心胸的问题,这毛病改不了。 听陈三妹这么一说,陈秋迟疑片刻,还是皱着眉头接下了钱。这么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就赚了五百文,还不多吗? “只是,明二哥和大柱子本就花钱读书了,帮忙也是应该的,就不必再……” “一码归一码。” 陈三妹打断她的话,不想与她争论不休。 没有什么是应该的,人要学会知足。明二哥他们付出劳动就该得到回报,总不能因为她先出了给他们去读书的钱,往后他们便永远欠她还不清了,做什么都该是无偿的。 明二哥只是花了她五两银子(并且还没花出去),并不是欠她一辈子,永远该为她当牛做马!若真存了这种心思,还不如不借,恶心别人做什么! 陈三妹是有些气愤了,脸上不怎么好看。给她的不少了,三百文啊!她又出技术又出本还出力,不过比她多得了二百文而已!这陈秋,气性小又爱计较。虽说勤劳温和,却是针尖心眼利己之心甚重! 当然,如她陈三妹这种的,怕也少见,不理解的只怕要给她一顶圣母帽戴着了。戴就戴吧,她只是想给他人多条路的选择,也给自己做个投资还能笼络人心,又有什么不可,这个于她而言又不是多大的代价,简直就是一本万利! 陈三妹和陈秋二人拎着四个箱子回到家时,已是午时末。 还来不及喝水解乏,陈家姐妹们便都涌进三房来,就连平日里不怎么待见陈三妹的李碧云和钱蓉蓉也跟着一起过来。 她们脸上皆是一脸的喜色羡慕,个个都好奇着陈三妹的冰棍卖得怎么样。 这事,她并没有来得及向姐妹们提及,想来,大家都知道她拿自制的冰去卖,肯定少不了二柱子陈康的口口相传。 “三姐,真没想到你还真的能制冰啊,真是了不得。” 陈淑说着,又往屋里看了几眼。陈秋看着陈淑的模样,不着痕迹的挡了挡。曾经大家姐妹在一起说说笑笑,都是不分彼此客客气气。如今,一方突然向前迈了步,和谐的节奏就变得微妙起来。 许多人能共苦,却不见得能共富。 陈三妹叹了口气,只当没看到陈秋小家子气的动作和陈淑略显贪婪的目光。 贪婪或小家子气都是人性,只要知分寸,到没必要上钢上线。水至清则无鱼,难得糊涂反倒能其乐融融。 “我呀,也是想了很多法子,浪费了许多材料才把它制出来的。所以啊,这人一旦真下定决心去做事,只要肯坚持并找对方向肯定是能成的。” “二柱子说你们一大早就去卖冰棍了,这么早回来,是早早就卖完了还是没人买化了?” 李碧云说道。她不喜陈三妹,虽然吃了陈三妹做的冰棍,却还是不希望她能把事情做成,一起跟着过来,不过是想看看陈三妹的笑话罢了。 “嫂嫂可真会说笑,夏日的冰何等稀奇,自然是早早被哄抢而空了。” 李碧云撇嘴,一脸不屑的将头扭到了一边。 “当真这么好卖?”李碧云不屑,心里压根不信。 “当然,这还能有假?要我说,还是三妹把价格订得太低,才两文钱一根,要我说,咱们就算卖五文钱一根也是能卖得好的。” 陈秋说着,眼中似有些得意的神色,想想那些铜板,她就觉得心里热乎乎的。 “两文一根?”陈慧有些不可置信,陈秋还说能卖五文。“天爷,那这一天能卖多少钱啊?” 陈三妹闻言,有些缄默,有些事她不想与她们讲得太明白,因为这世界的嫉妒无处不在。 前些年大家都是一起挨饿受冻的,当有一天她们发现身边那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人就突然间优秀了,飞黄腾达了,不平衡便会在心里慢慢滋长。 这个时候飞黄腾达的人该如何避免被嫉妒?首先,肯定是对自己的财富三缄其口,低调一点,让那些人慢慢适应你已经先她们一步了,但不多。时间一长,大家都习惯了你已走到别人拍马难及的地步了,那时候便是你想怎么绣都无所谓了。 没办法,这世上的人性,避免不了嫉妒! “咱家就我和二姐能腾出些手来,能卖的冰棍也着实是有限的。” 陈三妹嘿嘿一笑,就是不把收入说出来。 听到此,李碧云眼睛一转,黑下去的脸一瞬间堆起了笑容起来。 似有些哄骗的语气道:“三妹,那你这一天能做多少冰棍出来啊?” 陈三妹闻言,迟疑片刻,转念一想便知道李碧云打了什么鬼注意。她权衡片刻,而后佯装迷茫道: “这个呀,我还没试过,不过家里存储的箱子不过就那几个,做多了没放处不说,也卖不了那么多。” “嗨,这个还不简单啊!”李碧云笑容越发灿烂起来。“我们家姐妹这么多,大热天的又不用下地,在家也是闲着过日子,到不如让咱们姐妹帮你去卖,你只管在家做。” “这,不好吧?”陈三妹一脸为难道:“怎好让姐妹们为我受累。” “这有什么的,都是一家人,互相帮助是应该的。如果你要实在觉得过意不去,随便给姐妹们几个铜板买些头绳什么的就好。” 陈三妹闻言,狡黠地笑了起来,还未开口,便见陈慧皱起眉头,陈娇却率先开口道: “嫂嫂这样不妥吧,都是一家人提钱……” 第78章 怯懦 李碧云闻言,脸上的笑意顿时僵了下来。一家人?哪门子的一家人?她可没那么那么多的家人。 看着李碧云肉眼可见的黑了脸,陈三妹连连堆起笑意接话。 “可姐姐这话说的不对,就算是一家人,也没有白白让姐妹们帮我干活的道理。到是大嫂嫂说的在理,我只是当心累了姐妹们,也不知道要给姐妹们多少报酬才适合。” 陈三妹装做一脸的为难,其实,她还是同意李碧云的提议的,如果有她们帮自己去跑市场,她就只管安心在家动动手,风吹不到雨淋不到了,可不比每天晚返镇上跑要安逸得多? 最为重要的一点,其实还是受之以鱼不如受之以渔的道理。过去一年以来,她帮大房和三房的够多了,那些钱也是她辛苦赚来的,但一直这样无偿帮下去也不是办法。 他们都是四肢健全的人,既然有法子让他们自己赚到钱,就应该让他们去赚。自己吃肉了,带着他们喝汤! 只是,让她们帮自己赚钱这种话她轻易不会开口,万一李碧云又觉得看不起她什么的,徒惹麻烦。既然如今她主动提了,便顺着她的意思,正合她意。 “这还不简单啊,我看村里做零工的,每天有个三十文钱,咱们是自己人,看着给点就行。” 反正不能给少了,给少了就是你良心黑!李碧云心暗道。 陈三妹沉吟片刻,而后道: “这样吧,咱们出去卖冰棍,不比去做零工,需要抛头露面。虽然,咱们乡下人不讲究这个,但还是该给点补偿。 我算过,每箱冰棍有150根,能卖个三百文。姐姐们若真愿帮我,咱们就多捞多得,一箱冰棍给我两百文就成。” 抛去成本,她能赚个一百九十文,这样算下来,还是暴利了。她在心里贼笑,一不小心,连自家人都算计了啊。 “这么说,卖一箱冰棍我们就能赚到一百文钱?”李碧云有些不可置信道。 原本,她就想着一天能有个三十文钱赚就不错了。 “嫂嫂可别嫌少啊,除去陈本,我实在赚不了多少,制冰的几样材料实在贵得很……” 反正,方子只有她自己知道,具体成本是多少还不是她说了算。 “不嫌少不嫌少,能帮上三妹就好。那……就这么说定了啊,明天我让你大哥一起去。” 看着李碧云激动着要走,陈三妹急道:“嫂嫂,家里的男丁就不用叫了,都是小买卖,咱们姑嫂赚个零花钱,怎么能耽误家里的事。再说,咱们镇子也就那么大,多了也卖不了是不是?” 此时,陈慧也附和道:“三妹说的对,这冰棍也不易保存,做多了卖不了也是浪费了。” 李碧云闻言,横了陈慧一眼。眼下她和陈勇赚的钱都是她们自己的私房,并不交公中给钱氏,她自然是想着能多赚一点是一点的。 陈慧这姑子,胳膊就知道往外拐,坏她好事! 被横了一样的陈慧有些心虚的低了低头,就听陈三妹道: “既然大家都不反对,那咱们从明天就开始上工。明早就让二姐带着你们先卖,但我可先与你们说明了,这冰棍定价就是两文一根,谁都不许抬价,一旦发现抬价,这份买卖咱就不做了。 其次,就是不能向任何人透露这东西的来源,不然恐惹事端,甚至宰祸。” 姐妹几人不明白陈三妹说的这些条件有什么原因,但都还是齐齐开口答应了。而后,几人高高兴兴的归家去。 众人才散,陈三妹想着睡个午觉休息休息,门却被敲开。陈秋开了门,见钱蓉蓉缩手缩脚地站在门口向里屋里张望,好一会儿都不开口。 陈秋看她这副模样,心中很是不屑,没来的觉得厌恶,却听到钱蓉蓉开口问道: “秋姐姐,我找羽姐姐,她在吗?” 钱蓉蓉弱弱的问,声音几乎卡在了喉咙里。她在陈家大房待了五个月,大房兄弟姐妹待她倒是客气,只是姑父姑母和大表哥不在时,李碧云便会对她动辄打骂,大表姐看不过去帮她说几句话,还会被李碧云冷嘲热讽。 她知道自己差点被卖,若是没有姑父,她都不知道自己如今被卖到哪个窑子里去了。而今还在陈家待着,寄人篱下,自卑的连话都不敢大声说。 陈秋听不太清楚钱蓉蓉的话,没好气的对着她道: “说大声一点,我听不清楚。” “我,我找羽姐姐。” 她抬高了一点声音,随后又把头埋了下去。 “秋风都打到二房来了!”陈秋冷笑一声,如今二房还没发达呢,就一个个的像恶狼一样扑过来了,外姓人都扑过来! 她瞅了一眼几乎把头埋到地上的钱蓉蓉,对着里屋喊道: “三妹,找你呢。” 话完就朝屋里走去。钱蓉蓉只听到陈三妹懒懒地问道: “谁呀?” “哼!还能有谁!” 陈秋冷哼摆,只听到脚步声从屋里传来,而后便听到陈三妹明亮的声音。 “呀,蓉蓉表妹,是你呀。快来屋里坐。” 陈三妹说着,就拉着钱蓉蓉往屋里去。钱蓉蓉看着陈三妹虽旧却洗得干净的衣衫,再看看自己脏的有些发亮的衣服挣了挣手道: “不了,不了,羽姐姐,我在这里说就就好。” “好,那你说,找我什么事?” 陈三妹看着眼前这个自卑怯懦到骨子里的孩子,心里一阵叹息。是个可怜人,却与她没有多大关系,而这个年代,如钱蓉蓉这般可怜的女孩子,在她看不到的地方还不知道有多少。 “我,我想问问羽姐姐,我能不能和表姐她们一起去卖冰棍。羽姐姐放心,家里的活计我不会落下的,我也不要羽姐姐一百文的工钱,给我十文就可以了……” “只要十文?”陈三妹看着她叹气,知道她在大房过的不好,却又无力相帮。在看到钱蓉蓉点头时,她又无奈道: “既然你愿意赚这份钱,那就和慧姐姐她们一起去吧。我给你一百文一箱,和她们都一样。不过有一点可要注意了,卖吃食,一点要穿得干净。” 陈三妹说着,看着钱蓉蓉的那油腻的衣服一阵皱眉。 钱蓉蓉闻言,耳根一下子红了起来。好不容易抬起来的头再次埋了下去。 不是她生来邋遢不爱干净,实在是她来时也就穿着一身衣服便来了,连换洗的都没有。陈淑和陈慧的衣服她也穿不了,还是姑妈拿了一件旧衫给她改了一身,才有一套换洗的。 而今年天干,用水都很是紧缺,她不愿给家里添麻烦,就很少换洗衣服,才会显得很脏。 第79章 能帮一个是一个 陈三妹看着钱蓉蓉低埋的头,勉强露出个笑脸道: “你等我一下。” 说完便朝着屋里走去,片刻她出来,将一身旧衣服递给了钱蓉蓉。 “这是我往年的旧衣服,如今短了我穿不了,放着也是可惜,你若不嫌弃便拿去穿罢。” 这短短一年,伙食得到改善,她个子一下子就蹿高起来,去年的衣服短得露胳膊露腿的,不穿也罢,她也不缺衣服。 钱蓉蓉不可置信的呆呆地接过衣服,又听陈三妹道: “如今你寄居在大伯家,想来也是诸多不便。我虽给你一百文,但你也别傻傻的就自己揣着。 大嫂子毕竟不同,待你想来也不似亲妹子一般。回去你就只说是我叫你一起的,想来大嫂嫂也没有话说。不过每天赚的钱,给大嫂嫂个十文八文的,日后你寄居的日子想来会好过许多。 至于大伯母那里,既然你有赚,也看着点给些,多的自己便留着。寄居在外,总要有个取舍,也当知恩,明白吗?” “明,明白了。” “你能明白就好,快回去吧,晚了大嫂嫂该骂人了。” 钱蓉蓉双手抱着衣服,对着陈三妹躬了躬身便走。长这么大,第一次,有人这样耐心教自己处事,哪怕是自己的亲娘,对着自己也是动辄打骂,事事让她让着哥哥弟弟。 她和姑父走的时候,母亲还抱着她说舍不得来着,可她却是没有什么舍不得的。在陈家或是在钱家,于她而言其实没有多大差别。到是如今,遇到了一个会好好教她的羽姐姐,便又让她觉得不一样了。 一路走着一路想,早已麻木的的双眼竟毫无知觉的泛了酸。直到泪滴打湿了手中的旧衣,她才恍然后知,羽姐姐给她的哪里是旧衣服,分明是希望,对生活的希望! 钱蓉蓉走后,陈三妹回到屋里准备继续午休,对面床上的陈秋此时却是再也忍不住冷嘲道: “你竟是一副菩萨心肠,见谁都要帮一把,教一教的。” “不过是个可怜人罢了。” 陈三妹回了句,躺到床上闭着双眼,不想多言。她不是听不出陈秋言语中的酸意和嘲讽,她只是不想与她吵。 这个世上之人,本就形形色色。她改变不了陈秋骨子里的小气,也不愿意被她同化,那么,有些话就说不得,否则便是不顾体面的互相伤害。 毕竟,陈秋十三岁了,不是陈允那个年纪,她教他骂他甚至打他都有理由,而陈秋是姐姐,就是同她讲道理也得隐晦再隐晦。 “世上可怜的人那么多,你可怜得过来吗?”陈秋道。 “没见到的,我便当不存在,见到了的,能帮就帮一把,又不费什么事。” “是啊,你到不费什么事!”陈秋眼中冒着酸意又道:“白花花的钱就那样让别人赚了,怎么也不见你这么顾着自家人呢?” 陈三妹呵了一声,感情这么酸不仅仅是为着一件旧衣服啊,还为着冰棍这生意啊。她默了默,而后坐起身道: “二姐,家里缺衣少食了吗?屋子漏风漏雨了没有?如果家里还有什么需要,只管与我提便是。要什么,我能力范围内都给,其它的事,我会处理好。” 你就别跟着瞎操心了! 她语气有些生冷,说罢便躺床上不出声。陈秋呀,只要不涉及利益,她温柔贤淑,待人宽和。但,这些的前提都是不能让她觉得吃亏了,不然,那种酸涩的又刻薄的话便会从她口中源源不断的往外流。 陈秋看着陈三妹明显动气,脖梗硬了起来。她说错了吗?她总是顾着这个顾那个,现在连钱蓉蓉一个外人都兼顾起来了,她却连学刺绣这么简单的愿望也实现不了。 …… 第二天,陈家孙字辈的姑嫂一众人都到了三房来。 陈三妹也如约早早备好了冰棍,也幸好,她定做横温箱的时候多做了许多。如今,她按着数准备好了八箱冰棍。 原本想着今天自己就不再去镇上了,让二姐陈秋帮忙带着卖,但听她昨天那语气,想来是她想多了,便免开尊口,自己亲自带着众人去。 陈秋,陈慧,陈淑,陈可,李碧云,钱蓉蓉加上她自己共七箱冰棍,她做了八箱,本想着让陈允带着去学堂里卖,但想想学堂那什么地方,读书人最恨铜臭,自然也就放弃了。 本来陈娇也想去的,但她年纪实在小陈可便没让她去,最后剩的那箱子冰棍便自能留在家中让自家人吃了。 到了镇上,,闻名前来卖冰棍的人见垮着箱子而来的陈家姐妹,便蜂拥而来,生意异常火爆。起初陈慧几人都有些局促,但看到陈三妹热情的叫这大娘,叫那大哥的,姐妹几人有样学样,到是三下两下就熟悉起来。 而后陈三妹便提议分开卖,卖完到出镇的石碑下集合。 在她意料中,几人分开不过一个时辰的时间,所有人都垮着空箱子一脸笑意前来集合。 算账的时候,陈慧,陈淑和陈可姐妹纷纷都自觉拿了两百文钱给了陈三妹,到了陈秋时,她却盯着钱蓉蓉和李碧云迟迟不给。 陈三妹本就无所谓她给不给,她陈秋要开口说她缺钱,她也会二话不说的从口袋里掏给她,可她如今这幅生怕吃亏的样子,着实让她觉得实在看不上眼! 轮到钱蓉蓉时,她低着头,唯唯诺诺的将一大把铜子放到陈三妹手中,一过手,陈三妹就知道数不对。她皱眉细数,而后从中拿出五十文放回钱蓉蓉手中道: “蓉蓉表妹,说好的一箱冰棍我只收两百文,大家都一样。” “哟,多给也不要啊?想来这冰棍是一本万利了吧?” 李碧云捻着酸说道,不情不愿的将钱交到陈三妹手中来。陈慧闻言也是皱了皱眉,奈何李碧云是嫂子,又有外人在不好多说什么。 “大嫂嫂要觉得这样分成亏了,我也可以自卖的。” 陈三妹最烦这种人,是她上赶着求她的,这回子眼红了,却又满嘴冒酸话。这种人,你就是把金山银山都给了她,她也不带感激,还会觉得别人给少了。 陈秋眼见这会子陈三妹没有一味把好处让给旁人,对待李碧云也不是大度不计较的态度,心中那点忿忿不平一下子便消失大半。 这会她到痛快的把钱给了陈三妹,还不忘接道: “说多少便是多少,就算三妹一本万利,那也是她的本事,亲姐妹明算账,能让咱们有这笔收入已经是照顾了,何必眼红!” 第80章 大妹归家 陈家姐妹回到村里的时候已经过了午时。众人心中都是一阵激动。一百文啊,一个早上就能赚这么多,若是长久下去,穿金戴银岂非早晚之事? 要不,让娘家兄弟也来一起做这份买卖? 李碧云心中盘算着找个合适的机会和陈三妹说说这事,想来以自己身为大嫂嫂的身份去说,定然也能成事。平日关系好不好另说,自己怎么说也是大嫂嫂,身份摆在那里,陈三妹一个丫头片子怎敢不给面子? 众人散去的时候,约定第二天再去。届时陈三妹就不再陪着她们一起去,只管安心在家做冰棍就成,这样她们回家吃完午饭,下午还能再去一趟,一天她们便能赚到两百文钱了。 陈三妹和陈秋才进院子便听到了院子里传来笑声。 “我儿真是孝顺,这料子穿起来就是不一样。” 张氏的声音不大,却是透着一股子喜悦,与往常她动辄怒吼笑骂判若两人。 我儿?还有哪个我儿啊?陈三妹姐妹对看一眼,皆在对方眼中看到了一股子腻味。 “娘,我们回来了。” 陈秋放下恒温箱子,进了主屋便瞧见张氏身上穿着一件梅红色儒裙,样式有些老,袖口出还有些小小的破洞。而张氏身边,大妹陈希一脸的笑意看着才进门的姐妹二人。 “大姐回来了啊。” 陈秋叫了一声,有些厌厌的。 “大姐。” 陈三妹也跟着叫了一声便再无多余的话。她和大妹向来不亲近,一来她们不生活在一起,二来大妹向来眼高手低看不起她们这些兄弟姐妹。还是年初大柱子陈允读了书,家里倒塌的草房盖了瓦房,后又陆续添了好些家具,眼看家里越来越好,这个大姐姐对家里人的态度才有了那么点点的好转。即使是这样,那点好转也是有限的,她对着自己爹娘向来还是呼来唤去的。她就是这样,仗着陈喜富和张氏的疼爱和愧疚,毫无负担的使唤着他们。 陈三妹无所谓她怎么折腾,只要不折腾到她身上就行,反正愿打的愿挨,她要话多反到是她多事了。 “快来看,你大姐姐这次给你们也带来了好些衣服,这些可都是李员外家下人穿的衣服,寻常百姓家谁穿得起这样的衣服,这回你们可得好好谢谢你大姐姐。” 张氏说着,挑了件鹅黄色的短衫就朝着陈秋身上比来比去。 “这件不错,很是衬二妹肤色。” 张氏说着就要给陈秋把衣服穿上。而陈秋则是一脸的不耐烦,她一把扯开张氏的衣服有些恼怒道: “娘你也知道这是人家下人的衣服啊?你这是高兴什么劲,都是些什么破烂,你要喜欢,如今咋家买件新衣的钱还是有的。” 陈秋说完,不耐烦的出了主屋。陈三妹在一旁看着,扯着嘴角偷笑没有敢出声。这个二妹,有时候还是挺可爱的。 “二妹…”张氏喊了一声,陈秋只是当没听道。“这个死丫头想造反不成!” 张氏骂了一句,而后把目光转向陈三妹,陈三妹直觉不好,而后起身就走,还不忘找个借口道: “跑了一大早挺饿的,先去吃点东西去。” 果然,吃瓜群众不是那么好当的。 “回来!”张氏吼了一声,恨不得一大耳刮子将这两个小皮娘都抓到跟前来,一个个的,都翅膀硬了不听话了? “老娘哎,我是真饿了啊,高兴归高兴,总不能高兴就饿着你闺女吧?” 陈三妹说着,一溜烟跑了个没影。她又不是买不起衣服,那些旧衣服一股子汗臭味,洗都没洗干净就带回来,谁知道会不会染病呢?陈秋嫌弃,难到她就不嫌弃了? 果真啊,她们陈家二房是今非昔比了,往年捉襟见肘,今年二手衣服便难上身了。人都是这样,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而她陈三妹却从不以此为耻,想想都觉得自己没有勤俭的美好品质。 陈三妹溜走后,张氏欲追而去,却被陈希一把拉了回来。她14岁离家,如今已有两年有余,脸上长得白净了,手却依然如旧年那样粗糙,毕竟,她在李员外家也不过是个粗使丫头,虽然免了风吹日晒,却免不了手头的粗活。 “娘,别追了,随她们去吧。这次我回来,是有些要紧的事同你商量,晚点就得回去。” “啥?这么急?住一晚都不行吗?” 张氏满眼的失落,她本想着留姑娘一晚,好歹母女两能说些贴己话的。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陈希拉过张氏的手又道:“粗使丫鬟哪有那么多休浴时间,不过,如今大少爷身边有个二等丫鬟被抬了姨娘,大少爷身边的二等丫头便缺了一个,院里的管事婆子的意思是我样貌好,有意把我提上去,到时月例能涨到五百纹,每月还有休浴的日子,到时就可以随时归家了。” “真的吗?”张氏闻言眼睛亮了起来,她家的姑娘可真是一个赛一个的出息了。 “自然是真的。”陈希笑着说,而后又是一脸的为难道:“只是……” “只是什么?有什么难处?” “只是管事婆子说既然升了等,自然是要给院里的姐妹和老妈子些许茶水钱,不然怕我进了院后不好办事。” “茶水钱?”张氏闻言,一张脸上顿时有些不好,心里嘀咕着钱还没拿到,竟要先投进去? “这茶水钱要多少?”张氏又问。 陈希看了看张氏脸上淡了不少的喜色,拉着张氏哄道:“管事婆子说了,茶水钱三两银子就够了,也不用多。就是我现在只存了一两银子,咱家现在条件也好了些,要不娘先借我二两,等我升了等除了月钱还有打赏,到时候一并还给您。” 二两银子?张氏有些迟疑。虽然她有这个钱,可如今年春不好,大柱子又入了学,家里到处是要用钱的地方,她实在是一个子都不敢多花。这几个月以来,连家里的吃食都是陈三妹在出,一下叫她拿出二两银子来,可不得让她肉疼。 陈希看出张氏犹豫,眼中闪过一丝不耐烦,而后有压了下去,堆着笑脸继续哄道: “娘哎,我可是你亲闺女,以后在主子面前得了脸,赚了钱还会亏待你不成?我听说明二弟上学三妹还给出资了五两银子呢,我这才借二两银子而已,以后还会还你的。” 陈希这么一说,张氏一下子似回过神来一般。是了,别人的孩子都那样大方的出了五两,怎么到自己这里,二两都不给了? 第81章 图谋 话虽如此说,但五两银子不是从她手里出的,也没那么心疼,可这二两银子是真从她兜里掏出去,感觉就是不一样了。 “你明二弟那个钱是三妹出的,将来肯定也是会还的。”一句话,张氏先把自己摘出去,又言明陈明会还,免得寒了大女儿的心,而后又道:“钱给你也到无妨,但是你年底契约便到期了,拿这么多钱投出去也不划算啊。” 陈希道:“娘你别但心这个,年底我也才十六岁,既然升了等,到时我再签三年契不就行了?” 张氏一听陈希还要签契,急道:“这可不成,你都十六了,在不归家岂不耽误了你的亲事?慧丫头比你还小,如今都订亲了呢。” “娘啊,你糊涂。就算再签三年我也才十九岁。那时年纪虽然偏大了点,可手上有钱,也不怕将来婆家看不起,我可以先订了亲,等我契约到再归家成亲便是。而且我听院子里的婆子说,这女子太早成亲生子对女子身体伤害很大的……” 母女二人在屋里嘀咕了好久,美其名曰说贴己话。陈秋带着二柱子上山打柴火,陈三妹则窝到房里睡大觉。 总而言之,大家都自觉不去打扰她们母女,没得心情不好。 陈希下午的时候走了,银子哄到手,笑吟吟的出了门,走时还不忘将陈三妹剩下的一箱子冰棍连她的恒温箱一起顺走。 转眼六月已到,陈家姐妹卖冰已有一月有余。由于天气越发炎热,而陈家姐妹卖的冰棍也便宜,时间一长,就连清河县城的一些大户人家的管事都会隔三差五的乘船而下到三河镇来卖冰,不为解馋,只为能凉快凉快。 由于陈三妹事先交代过不许将制冰的事透露出去,许多有心之人想探知陈家姐妹的冰从何而来,都问不出所以然来。 也就是这一个月,参与卖冰棍的陈家姐妹个个都赚了个盆满钵满,就连家中长辈看了都觉得眼热,奈何地里的红薯即将收获需要打理,也只能巴巴的眼热。 而作为“核心技术”人员陈三妹,这一个月所赚的钱跟是不用说,除去成本和日常花销,光这一个月存下的银子就有九十多两,在加上之前还剩的一些,手头也能轻松拿出一百多两银子出来。 这么多钱,在这个柳林村这种小地方就算混吃等死也能花个十几年了吧。 六月初七,大妹陈希又回了趟娘家。 陈三妹才山上见了野蘑菇回家,就听到正屋里传来张氏“我儿,我儿”的笑声。 “三姐,你回来了?你看,大姐姐给我买的怡糖,可好吃了。” 陈三妹才进院子,二柱子陈康便扭着屁股含着糖到她跟前炫耀。 天气热,加上陈三妹晒了一路,回到家就坐到院中的杏树下的摇椅上不想起身。 “去,给姐舀瓢水来喝,热死我了。” 陈三妹使唤着陈康,这个时候才不管它生水不生水,偶尔喝喝又死不了人。 “才不去!”陈康对着她做了个鬼脸。“一天就会使唤我,才不听你的。” “咦……小兔崽子皮痒痒了你,还有没有点规矩?改天送你去学堂让先生好好教教你……” 陈康跑得飞快,陈三妹捡了个碎石子轻轻丢过去半点没砸到他。 “哎呦,三丫头,跟你说了多少遍,有空你去挖些野菜也好,尽采些蘑菇来做什么,这东西可费油了。” 张氏同陈希一起出门来,见陈三妹脚边满满一筐蘑菇就唠叨起来。 “大姐姐回来了啊。”陈三妹看了一眼陈希,没接张氏的话。“晚饭在家吃吗?蘑菇炖鸡十分鲜甜,大姐姐正好偿一偿。” “那感情好啊。”陈希笑着答话,语气难得的好,而后只见她在厨房门口的水缸处舀了一瓢水上前递到陈三妹跟前。 “喏,不是要喝水吗?” 陈三妹半瞌的眼猛的一睁,立即坐直了身子像见鬼一样看着陈希。 陈希给她打水喝?太阳莫不是打西边出来了? 她受惊似的接过陈希递来的水,似乎觉得自己好像也没那么渴了。她那大姐姐是什么人物啊,能给她打水喝?平日里难得回家,回来一趟可都是不带正眼瞧人的人物啊。虽说是亲姐妹,那可都是她眼中的芸芸众生而已唉。 “难得你大姐姐在家过夜,今儿咱们宰只鸡,一家人热热闹闹的吃一回饭。”张氏说着,从厨房里拿来一个木盆到杏树下清理陈三妹捡来的蘑菇。 “对了,晚点大柱子回来,你把那制冰的方子说出来给大柱子听,让打柱子写出来交给你大姐姐。我说你也真是的,都是一家人,平日里制个冰还藏着掖着,一家人谁都不让知道呢。” 张氏唠唠叨叨的说着,陈希微笑着看着陈三妹,仿佛把房子给她是件理所当然的事。 陈三妹把水瓢搁置在一旁的旧桌子上,半瓢未喝完的水在葫芦瓢中恍了一下。她脸色沉了下来,就说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原来是在这里等着她呢。 “娘,你可知道我明年还打算靠着这个制冰的方子明年到县城里开个铺子呢?” “开铺子?就卖冰?”张氏像听了个笑话一般。虽然她知道这段时间他们姐妹靠着卖冰赚了不少钱,可就靠这?还想到县里开铺子也未免太过异想天开了。 “对,就卖冰。”陈三妹说。 张氏不以为然道:“你开铺子就开铺子呗,方子给你姐姐影响你开铺子吗?” 陈三妹一阵无语,她转头看了一眼坐在一旁默不出声的陈希。她到聪明,自己不张口,让张氏来出面。 “娘,你可知做生意讲究的就是独一份,不然就得靠打价格战。你看看咱家,跟人打价格战有那个实力吗?可不得卖个独一无二。把方子给姐姐了,她带回李员外家岂不就成李员外家的方子了,到时我拿什么和人家家大业大的拼?” 见陈三妹说的有理有据,张氏想想也觉得有道理,她抬头看了一眼陈希,眼中有所松动,陈希觉得不好,立马开口道:“三妹只管放心,少爷说了得到方子李家绝对不用来赚钱,只是这天气实在热,日日上街买冰也不是长久之计,知道是妹妹有制冰的方子,才请我来问一问。他向我保证,这方子只在家中用,绝不外透。而且也不白拿,给你十两银子的补偿呢。” 陈希说着,从荷包里掏出一腚十两大小的银元宝放到了桌子上。 陈三妹一手搭在桌子上轻轻嗑了嗑桌子,她沉着脸不说话。眉宇之间却现出与她年龄不符的威压。 第82章 挨了一耳光 “大姐姐若是要留下来吃饭,鸡鸭鱼肉且随便吃,如今咱们家也到不缺这十两银子,方子的事,大姐姐往后就别在提了。” 陈三妹说完,不看陈希已经拉胯下来的脸,径直起身就要往屋里去。 “三妹妹,这个方子你不给?”你敢不给? 陈希拽着陈三妹,眼中的不可思议和恼怒各占一半。 “不给!”陈三妹道。 “呵!”陈希恼极气笑道:“这些年要不是我去给人为婢为家里省下些口粮,你以为你活得到现在?现在大了,翅膀也硬了……” “是啊,翅膀是硬了,你待如何?” 陈三妹心中憋了口气,一阵阵恶心几乎溢出口。 “小蹄子,早知道你是这么个狼心狗肺的东西,当初就该把你卖了……” “陈大妹!”陈三妹重重地喊了一声,突然间就不想在听她说的半句话。“这些话不是你该说的,你有什么资格说这种话?我欠你什么了?父母生我就合该养我,这是他们的责任,而这些年也是他们在养我。这生养之恩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你省的口粮,进的是我的肚子吗?这些年该我吃的苦,也没有因为你去为人婢我就少吃。没人欠你的,我也不欠你,以后在说这种话,往后连姐妹也不必再做……” 陈三妹说着,挣开陈希就要走,却在转身瞬间结结实实地挨了张氏一记响亮的耳瓜子。 “三妹,说什么话呢?快给你大姐姐赔礼道歉。” 张氏怒视着陈三妹,打过陈三妹的手还有些微微发麻。自古长幼有序,陈三妹却在长姐跟前这般放肆无礼,这就是错。岂不管起因是为什么,在她看来,顶撞长姐就是不知分寸。自古家和,必是长幼尊卑有序,陈三妹在她这里,是犯了大忌的。乱家之根,长幼不分! 陈三妹捂着脸,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长氏,伤心没有多少,失望到是真的。毕竟不是真正的母亲,又能有多伤心?能真正伤到自己的人,必定是那些自己有期待的人。而张氏,甚至是整个陈家,于她而言又能寄托多少真情实意?她来到这个世界不过短短一年而已,生出的心思多是改变自己的处境。他们于她而言,是家人,却还没有让她生出足够的信任和依赖,所以遭遇这样的境况,她不伤心,只是失望! 她当然失望。 一直觉得张氏是个难得开明的家长,可惜这个根深地固的儒学思想早已侵入到他们的骨血里,认知中。所以,张氏的开明很局限,陈希的嚣张也十分有底气。 不怪她们,怪这个社会,这个背景! “别拿你长幼尊卑那套理论来要求我,我不吃那套!” 陈三妹径直离去,张氏却在原地气红了眼。她承认陈三妹有本事,可她再怎么有本事也是她生养的,平日她嬉皮笑脸她不计较,却是难以容忍她如此忤逆自己。 一股恼火就那样直踹入她脑中,气得她直想上前狠揍一顿这个目无尊长的逆女。可是她还是忍了,看着眼前新盖的瓦房,再怎么恼怒也得忍。 无力感伴随着恼怒绞着她的心,她觉得陈三妹就像一直翱翔的风筝,如今风筝飞得越来越高,她手中的线却过于细,她想把她强拉回来,却又怕风筝损坏,也怕握在她手中的风筝线被拉扯断。 风筝飞高了,她高兴却又不甘心,因为她知道,飞远的风筝早晚会脱离她的控制。 “娘,我先回去了。” 陈希黑着脸,将桌子上的银子重新放入荷包中。她以为不过是张制冰的方子而已,只要她开口,陈三妹还不是二话不说就交给她。是她失算了,想不到陈三妹如今主意竟是如此大,她的话不听,张氏的话也不听了。 可是,她在东家面前是做过保证的,空手而归她又该如何交代?明明只要她拿到了方子,那她就能凭此方子入李家做个良妾的,这回良妾做不成,只怕还得挨一顿好骂! 她捏紧了手中的荷包,看了一眼陈三妹离去的方向眼里发狠却一字也未说。 恨,是真的恨上了。 “怎么就要走?不是说今晚在家过夜吗?” 张氏看着眼眶发红的陈希一阵心疼。 陈希冷笑道:“过什么夜?如今这家里,哪里还有我的落脚之地?” 话毕,她甩了袖子就朝院外走,心中暗暗发誓,倘若她有一天进了李家的门,必定是要断了陈家的往来的。 张氏眼看陈希负气而去,陈三妹又是一脸的桀骜不驯,手心手背都是肉,她们闹得不愉快,岂不是在往她的心上捅刀子?一时间,负气的姐妹没有哭,倒是她这个拉偏架的人气得抽泣不止。 陈三妹听到窸窸窣窣的啜泣声,爬在窗前看到张氏一边洗蘑菇一边抹眼泪,想着去安慰几句,却又摸向自己发肿的脸冷静下来。 她从来都是有底线原则的人,这回去哄,岂不是默认她错了!此风不可助长,否则后患无穷,哭吧,哭一哭对眼睛好,泪洗铅华嘛。 陈三妹醒来时,霞光已经染红了半边天。院子里传来七嘴八舌的声音,简单收拾了一下,看着铜镜里越发肿得高的半边脸,她随手拿了块帕子遮了面才出门。 “哟,大东家醒了啊?你要再不起,今天这账咱们可不结了。” 李碧云笑着先开口。自从她从陈三妹这里赚了钱,对陈三妹的态度也越发好了起来。 “不好意思啊,一不小心睡过了头,让各位久等了。” “你这是怎么了?咋还把脸遮起来了?”陈慧道。 “没什么,夏天蚊虫多,不小心被咬了一口,不碍事。” 陈家姐妹结了账便自觉离去,也没有要留在二房吃饭的意思。往日李碧云总是第一个结账,谁也争不过她,今日她到破天荒地谦让这些妹妹,最后一个才结。 “三妹妹,我今天买了好些头绳,想着妹妹们一人送一条,嫂嫂我最是疼你的,自然是要让你先选,走,上我屋里选去。” 李碧云结完账,拉着陈三妹就要往大房去。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这些日子李碧云待她的态度确实是好了不少,可到真不如她说的那般最疼她。要说,李碧云疼谁,还真别说,陈家这些姐妹,她是压根不放在眼里的,谁都不疼的。 这么急火缭绕的拉着她去选什么头绳,定然是没什么好事的。 陈三妹叹了口气,还是跟着她走,既然有话要说,那就私底下悄悄说,特别是如今张氏这都不正眼瞧她的时候,她是一刻钟都不想在她眼前瞎晃,免遭人嫌弃。 第83章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 “大嫂嫂有什么话尽管说出来就是。” 陈三妹随着李碧云出了院子,眼看四下无人,便抽出被李碧云拉着的手。选头绳?还是别了,一文钱能买五根的头绳,她要多少有多少,何必去拿人手短。 李碧云看着陈三妹被帕子遮住了脸,眼睛却似能看穿一切的清明,心中一阵腻烦。陈家这些妹妹中,她最烦的就是陈三妹,这人太过通透。 可是烦又能怎样?谁叫她有事求着她呢? “三妹,是这样的,今年天旱,如今庄稼已过了耕种的季节,却不见下雨,想来今年是无什收成的了。我娘家一大家子十几张嘴等着吃饭,家里又没有什么进项,我正琢磨着,让我娘家嫂子一起过来同我们一起卖冰棍,好歹也能糊个口不是?” “大嫂嫂,我们起先不是说过,卖冰棍这门生意就我们自家人做,不让外人参合的吗?” 陈三妹皱着眉头说。她不想太多人参与此事,本就是为着低调行事不惹人注目,否则祸福难料,李碧云想帮扶娘家的心情她理解,可也仅仅只是理解而已。 如今,陈希能上门要方子,说明李家已然知晓她手中有方子,为着自家利益,李家也不可能外传。一个李家,她尚能勉强应付一二,可若传到别的有权有势的人家,她就是再多活几世也是应付不来的。 李碧云没有得到陈三妹的首肯,心中顿是觉得不快起来来,说话也有几分生硬不中听:“外人?我娘家嫂子也算是你的长辈吧,怎么能算外人?如果我嫂子也算外人,那钱蓉蓉又算什么?她可是姓钱不姓陈的。” 李碧云话说的不中听,却也叫陈三妹无从反驳。她突然间就有些腻味了,就因为冰棍,因为一张制冰的方子,因为利益。中午的时候和陈希闹了那么一出,如今又被李碧云这样咄咄相逼,每个人都只站在自己的立场上,包括她自己。 可是,她是靠自己,而那些人,却是站在自己的立场上想着如何去捞别人的好处,她们都恨不得在她身上咬下一块肉来吃。 人的劣根性她知道,所以一直不去想人性的问题。可如今,她却不得不去直面人性的自私,哪怕朴素如斯,自私的本性仍旧无法被磨灭。 但是,她们的自私因何会被放大至此,归根结底,还是她行事不周全的原因。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没有雷霆手段,就不该身怀至宝,不然谁看了不眼红心热? “大嫂嫂说的是,可蓉蓉一个孩子,不过赚几个零花钱罢了……” “呵……零花钱?她的零花钱到是我娘家人活命钱都企及不到的。说来说去,你不过是看不起我李碧云罢了,当初去接亲的时候不是都不肯的吗?” 李碧云语罢,都不正眼瞧一眼陈三妹便仰头而去。她已经开口求人了,那就是她已经先低头了,既然陈三妹不给这个脸面,她又有什么可说的。 陈三妹看着李碧云愤然离去的背影,心中一阵无语。她这一天天的到底招谁惹谁了?什么人都想往她身上捞点好处,捞不到就恼羞成怒,翻脸不认人! 两天后,陈三妹脸上的红肿已然全部消失。可这两天,张氏却也还没有理她,见着她也总还是冷着一张脸。 陈三妹心中也是一阵气愤,一个个的都不讲理了,被打的是她,如今搞得像是她大逆不道,殴打亲母似的,一个赛一个的比她还委屈。爱谁谁呢,她可不助长别人威风来委屈自己。 下午要卖的冰棍已做好,家里没人,天气黑压压的像是要下雨。干旱了那么长时间,再不下去,村民们吃水都快成难题了。 陈三妹将晾干的衣服收回屋子里,才出门准备打打扫一下院子,便听见院外传来敲门声。 “有人在吗?” 这是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有些沙哑,仿佛还在变声期。 陈三妹上前打开那破旧虚掩着的木门。要说是门,其实也起不了门的作用,就起了个装饰而已。 “你们找谁?” 陈三妹看着眼前衣着不凡的三位少年,确定陈家没有谁够得上这么号人。 “请问这是柳林村,陈喜富家吗?” 其中一个眉清目秀的小公子问上前拱手问。 找老爹的?陈三妹颇感意外。她那老实巴交的便宜老爹竟够得上这号人物?啧……稀奇。 陈三妹微微曲身回了一礼,礼貌道:“三位找家父有何事?小女子可带为转达。今家父下地尚未归来,不便请贵客入寒舍,还请贵客见谅。” 见陈三妹落落大方,一双眼眸幽亮,十二三岁的年纪,梳着简单的垂髫辫,双辫角各拴了跟红丝带,把她白净的脸更衬得如瓷如玉。这哪里是什么乡下野丫头,这分明是不识人间烟火的天上客。 再看她言行举止,丝毫没有乡下女子的畏畏缩缩,一身气度还以为是哪家深闺小姐走错了门。 朱瑾本有些僵硬的脸在听到陈三妹礼貌的回话后,也渐渐松弛起来。 “姑娘且慢,我等前来不是找陈喜富,而是找他女儿陈羽,不知姑娘可方便帮忙通传一二。” 顾清再次开口,依旧是之前谦谦有礼的模样? 找我的? 陈三妹心中暗自疑惑,一双眼睛在三人身上转了一个来回,在看到其中一个少年手握大刀,噢,不,是手握长剑时,心中莫名一惊,她该不会得罪人而不自知吧? 大概是看出陈三妹的疑惑,顾清再次拱手对着陈三妹道:“姑娘请赎我等唐突。在下顾清,这位是朱瑾。”他说着,对着一旁贵气十足的少年摊了摊手,少年应声也对着陈三妹拱手一礼,而后顾清又对着配剑的少年摊手道:“这位是吴岂忧。”话落,吴岂忧同样对着陈三妹拱手一礼。 “我等贸然前来,唐突了姑娘,然则事急从权,还望姑娘莫怪。” 顾清呱呱一阵介绍,这一拜,那一拜,愣是半天没把重点说出来。陈三妹听的有些不耐烦,开口道: “三位到此,所谓何事,还请直言?” 顾清闻言,面色一顿,有些尴尬的别过了头。朱瑾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后,清了清嗓子道: “我等前来,只为和陈羽姑娘谈一笔生意。” 谈生意?陈三妹心中一沉,心中了然,她还能和这些贵人谈什么生意呢?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 第84章 柳林村初谈合作(一) 陈三妹侧身,对着眼前的三位贵公子摊手道: “三位贵客请入寒舍叙话。” 朱瑾挑眉:“现下方便了?” 陈三妹面带笑意,也不在意朱瑾话中是否有讽刺,就着顾清之前的话回敬道:“事急从权。” 三人入了小院,简陋的小院到是被打理的干干净净。三间房,两间旧屋,一间明显看得出来是新盖的。院子最里侧是一排鸡舍,用竹条编得整整齐齐,鸡舍下也被打扫的干干净净。 院子中间有口水井,井口被厚重的石板虚掩着,一来防止落叶掉入水井中,而来也避免人不小心失足。水井旁边有一颗大杏树,一看就有些年头。杏树下放着一张旧桌子和一些凳子,想来是日常纳凉的地方。 入院的门旁边搭了一个简陋的棚子,里面码放着农具,是个典型的农家小院子。 吴岂忧扫视了一圈后,才彻底把戒心放了下来。 “天气炎热,三位贵客不妨在此纳凉叙话。” 陈三妹说着,顺手将桌上才做好的冰镇奶茶分别倒入特制的瓷杯中。 “姑娘是不方便让我们进屋,还是有所顾虑。”吴岂忧问。 陈三妹闻言,看向第一次开口说话的吴岂忧,见他神色中夹杂中探究与警惕,顿时就有些不喜了。饶是如此,她依旧面带微笑道: “寒舍简陋,不敢污了贵人的眼。” 她到不是真的顾及什么男女大防,在她心里,男女大防屁都不是,也不是怕房屋破旧怠慢他们,她只是不想外人看到不该看的而已。 “天气炎热,贵客偿一偿我新做的奶茶罢。” 陈三妹说着,分别将三杯奶茶推向了三人。然则,三人皆是一顿,面上带着些许顾虑。 “贵客请放心,干净的。” 陈三妹说着,也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浅饮了一小口。那滋味,别提多美好。 三人看陈三妹的举动,皆是一阵尴尬,分明是他们上赶着上门的,这会子到显得他们矫情了。 朱瑾率先举杯,吴岂忧刚想阻拦,来不及出声,就见朱瑾也大口饮下。 朱瑾本想着乡下地方没有什么好东西,再看这所谓奶茶颜色泛黄,怕是放久的奶定是一股子酸臭味,谁曾想,这乳白的奶茶,竟是香甜爽口。他不由的扬了扬眉头,忍不住又喝了一大口。 “如何?”顾清见他又喝了一口,猴急的又一问,表情朝着朱瑾见地的杯子探了探,哪里还有刚才文质彬彬的模样。 “甚是不错。”朱瑾说道。 闻言,顾清与吴岂忧相视一眼,带着好奇浅尝了一口。这不尝还好,一尝,顾清一下子便上了头,咕咚几下,茶杯见了底。 “哇,不错,甚是不错,这是什么好茶?闻所未闻?姑娘可还有?” 陈三妹撇了撇嘴,两手一摊,自然是没有了。像她们这样的升抖小民,想要弄到鲜新的奶那可真是太困难了,哪里还有多的。 到是吴岂忧还算稳重,尝了奶茶,不过是眉头一展,仍然一副大家子弟见多识广的模样,没露太多的惊讶之色,也不知道是不是不喜欢甜食。 “三位有何事,还请直言?”陈三妹道。 “嗯?”顾清皱眉抬头,又道:“我们找的是陈羽,姑娘只管请她来相见便是。” “我便是陈羽。” “你?”顾清一副不信的模样上下打量着陈三妹。“我不信。” 怎么会信,一个扎着双丫辫的小丫头怎么可能有那个本事。 “贵客若不信,大门就在那,请自便。” 陈三妹说着便要起身送客,她若此时自证身份,再要谈生意,那便已输人一筹了。 “陈姑娘见谅,我这表弟向来爱开玩笑,见笑了。” 吴岂忧起身,朝着陈三妹拜了一拜,算是赔礼,陈三妹这才坐了下来。 “贵客前来谈生意,谈何生意小女心中已有计较,只是不知三位何人才是主事者?” 三位少年,年纪大者吴岂忧不出十六岁,年级最小的顾清也才十四,而朱瑾也不过十五岁,都还是少年心性的时候。然则,大家族里的子弟,早见惯了大事面,掌家,理事也早早有所接触,就算少年心性,也早早萌生了置业的想法。 所以,三人才到了三河镇,见到了有人卖着超乎想象便宜的冰,因此三人合计着做一份买卖,经多方打听,才得了冰棍的来处,便匆匆赶了过来。 至于谁做主,三人早已形成了默契。顾清年纪小,性子跳脱,让他配合还行,主事却太过为难。朱瑾稳重,也颇有城府,却因身份特殊不能私下置业。那么,便只能是武侯世家之后的吴岂忧来做这件事。 吴岂忧道:“陈姑娘,既然你心中已有计较,那咱们也就开门见山,姑娘有何条件还请直言。” 陈三妹闻言,再次打量了一眼吴岂忧,他剑眉星目,身量拔高健魄,颇有武人的威压之气,又有着几分浓重的书卷感。 真好看! 陈三妹感叹着,她运气竟这么好,这个时代的美男都被她给遇见了。 而一旁手磕桌子的朱瑾,人虽不及吴岂忧那般俊,却也是难得的风流之像。他眉眼虽带笑,却透着一股子的清冷,像极了言情小说中冷酷霸总,温柔时让人无力招架,霸道时让人无法反抗! 陈三妹收了收心神,知道吴岂忧开口,便知与她做生意的便是吴岂忧。她细细思索,而后才道: “第一,我必须知道三位如何会找到此的?” 不容置疑地说完,陈三妹扫视三人一眼,而后把目光放在吴岂忧身上,她想知道他会如何处理,毕竟细节看人品。而她也想知道,这些姐妹当中,到底是谁能干出这么蠢的事,能准确说出找陈羽,绝对不可能是村里人透露出去的。 “抱歉,我等与那人保证过,绝不透露是她向我们透露的消息。”吴岂忧短暂思索,便给出了这样一个回答。 “吴公子这么说,看来这生意咱们是做不了了。” “天下生财之道何其多,陈姑娘若要我以出卖他人,让我等背信弃义才肯做这生意,那这生意不做也罢。阿瑾,阿清,咱们走罢。” 吴岂忧说着,起身便要告辞走人。 陈三妹却笑了,她对这个答案非常满意。这样的答案,至少证明此人重诺,值得信赖。虽然没从她口中探知出卖自己的是谁,可左右就那几个人,要知道是谁还不容易? 第85章 柳林村初谈合作(二) “顾公子这就要放弃?看来你意志不坚定啊!” 陈三妹笑着说,在吴岂忧听来无比刺耳。他怎么也想不到,能夏日制冰的奇人,竟是个尚未及笄的小丫头,也想不到一个尚未及笄的小丫头,竟是如此的……早慧!这哪里是个小丫头,他家里这么大的妹妹,只会在祖母跟前与姐妹捻酸吃醋,争衣抢食罢了! “陈姑娘不必嘲讽,吴某并非意志不坚之人,只是道不同不相为谋罢了。” “谁说咱们道不同了?我可是很欣赏吴公子这般重诺之人呢。” 陈三妹说着,朝着吴岂忧的杯子里又倒了些奶茶。顾清看着乳白的奶茶入了吴岂忧的杯子,顿时嚷嚷起来。 “你不是说没有了吗?” “我有说吗?”陈三妹问。 “可你摊手了呀。”顾清不服气的说道。 “是呀,我只是摊手,又说什么了?”陈三妹狡黠一笑,有种戏弄二柱子陈康的感觉。 “你……我……”顾清急得说不上话来,竟不想自己一个堂堂清茗先生之子,竟被一个乡下野丫头戏耍,哪来的道理! “她确实没说。”眼看顾清要急,朱瑾清冷的开了口。 “阿瑾,你帮她?”顾清不可置信又十分委屈地看了一眼朱,而朱瑾却是眼见看着远处的鸡棚,半个眼神也不留给他。 “姑娘若有意合作,还请拿出诚意。”吴岂忧最终还是坐了下来,想听听眼前这个小丫头怎么说。 陈三妹笑了笑,见对方太度有些生硬起来,却半分不见惧色道:“君子重诺,一诺千金。吴公子这般,在下甚是敬佩,然则,做生意嘛,本就是一个互相试探底线的过程,满天要价,能成则皆大欢喜,不成则降价。你的底线是不出卖,我能理解,这是为人处事的底线。在下也不为难吴公子,吴公子只需告诉我,找到我的代价就可以,至于能不能抓到出卖我的人,那便是我的本事,而且,这样你也不算是背信弃义。这生意,在下拿出了诚意,也希望吴公子拿出态度。” 陈三妹说着,直视着吴岂忧的眼睛,让他避无可避。小丫头小小年纪,肚子里到是主意多得很。 “这么说,对于此事陈姑娘你是完全能做得了主的?” 吴岂忧心有疑虑。这样一个聚钱方子,只要守好,那便是守住了泼天的富贵,这真是一个尚未及笄的小丫头能做得了主的吗? 陈三妹自信一笑:“这是自然!” “十两银子。”吴岂忧说,“给了那人十两银子,她便告诉我们到此处来寻姑娘。” 十两?就值十两? 陈三妹气得想骂娘,最后却只能呵呵冷笑几声。她欲成凤,奈何鸡窝里都是些野鸡,专干拖人后腿的事。 顾清看着陈三妹冷笑,只觉大夏天的气温骤降,冷! “吴公子如此爽快,不如接下来我们谈谈合作。不知吴公子可有主意?” 看陈三妹不过是冷笑几声便将被出卖之事付诸一笑,吴岂忧松了口气道: “我们来的路上倒是有个想法。制冰这样的好法子,想来姑娘是不情愿放弃的,我们的意思是姑娘可把方子交给我,这生意我来做,我们每年给姑娘两层红利如何?” 两层的利,吴岂忧是真的给了一个良心价了。可陈三妹还是摇了摇头。 “陈姑娘觉得不够?”吴岂忧不待陈三妹说话,又继续道:“陈姑娘,两层的利已经是极限了……” 陈三妹摆了摆手,道:“吴公子误会了,我并不是觉得两层利给少了。” “那你是觉得给多了?”顾清插了句话,他才不信有人会嫌钱多的。 见陈三妹依旧摇头,吴岂忧也大为不解,心道:难道这丫头不想合作,故意刁难来着? “姑娘这是何意?”吴岂忧问。 看着众人疑惑,陈三妹咧嘴一笑:“吴公子这个合作方式在下觉得太过麻烦,不如咱们换个合作方式?” “什么?”吴岂忧问。这种方式于陈三妹而言其实是最符合她的利益的。 “这样,吴公子。我把方子直接买给你,咱们银货两清,如何?” 这是不想与他们牵扯过多了。吴岂忧眯着眼打量她好一会,见她神色坦荡,不像藏奸,才疑惑道: “若直接买断,与入股分利那可是天差地别,姑娘当真要如此?” “自然!”陈三妹道。 “原因呢?”吴岂忧说道:“难道姑娘还视钱财为轻?”还是说有诈。 “原因很简单啊,我信不过诸位。”陈三妹话落,三人皆是一怔,而后陈三妹又道:“我不知道三人自什么地方来,什么身份背景。我若草率与诸位入股合作,万一三位是骗子,卷着方子跑路了呢? 又或者三位公子家中有人犯罪,我若与之合作牵连了我又怎么办?三位若家世地位显赫那固然是我捡了个大便宜,倘若是作奸犯科之辈,我又当如何?不如从开始就少牵扯。” 陈三妹理由可谓充足,方方面面,皆是避开了风险。虽然利少,却足够安全。吴岂忧想,这样普通农家,能得一大笔钱,已然能从贫农一跃成小资之家。小农有小农的好,至少不贪。 吴岂忧听罢,心中稍定,又道:“若我等真是骗子,或是作奸犯科之人,这钱怕你也不好拿。” “没事的,既然是交易,而且是关于秘方这种事,自然是要到衙门去备案鉴定的。是吧。”纵你有通天本事,安敢骗到官府去? 并且,有官府做证,秘方已卖给他人,那些觊觎秘方的人再想从她这里打主意,那就要好好掂量掂量官府这座山能不能越过了。并且,制冰这种暴利的方子,现在看来,在她手上捏着似乎也不是什么好事,途惹祸端,到不如卖出去。至于眼前这三位看起来家世不错的少年能否保住秘方,又能将其发利用到何等地步,就看其背景够不够强大了。 不过,这三人中,竟还有一个姓朱的,那想来也不简单,一身的气度还是国姓,说不定是那老朱家的旁系几代子孙也不好说呀。 “陈姑娘的意思是……还要到官府去签买卖文书?”朱瑾眸光深邃,盯着陈三妹探究她是真明白其中的深意还是道听途说有官府文书这一说。 “这有什么为难的吗?有官府做证,免得将来纠纷对大家都不好。” 第86章 柳林村初谈合作(三) “我到是小瞧了陈姑娘了。” 朱瑾说着,再次打量了陈三妹,是真的意外这样穷山恶水的地方,还能养出这样的人物,小小年纪,已是慧根早显,若是男儿之身,将来必有一番作为。 “朱公子能说出这番话,到是不算小瞧了小女子。” 陈三妹扬眉,肆意地弯起嘴角,意气风发地模样让人移不开眼。 吴岂忧就那样看着她,在斑驳的树影下,白净的少女没有惊天容貌,却肆意地往他心里挠,根本不管他情不情愿! 这或许便是一眼万年,猝不及防,来得那样意外,又那么不可思议。 只是一个小丫头,一个乡下小丫头!怎能让他移不开眼,也不该! 朱瑾只是把玩着瓷杯轻笑了几声,吴岂忧便在这轻笑声中回过神来。他收了收心神,内心有些别扭,却不敢再直视陈三妹的眼眸。 “去官府签买卖文书自然不成问题,衣姑娘之言便是。那么,现下咱们来谈谈价格,姑娘觉得多少合适?” 多少钱,陈三妹到还真没有好好想过,毕竟在这之前她没有真的想过直接把方子卖了赚这份快钱。她想狮子大开口来着,可看着眼前这三个生得如此贵气的少年,想来也非寻常富贵之家的公子,还是留些余地的好。 毕竟,要说各种稀奇的方子,她捣腾捣腾,什么香皂、玻璃哪样拿出来不是稀奇之物?说到底,她不太想把太多现代社会的产物带到这个世界,她到底是想靠自己的双手踏踏实实的赚钱。 如果光是过上好日子,做为一个乡下人,她手中的钱足够她体体面面的过日子了。只是她到底是个现代人,难免沾染了爱赚钱的这个毛病! 但是,她要赚钱,是长长久久,稳稳妥妥的赚。所以,她还是想做粉条,既能改善民生,又能踏实赚钱。 她想了想,在纠结中伸出了一个手指。 “一万两白银?”顾清惊呼,差点跳了起来。 虽说他们身为公侯世家子弟,一万两银家中不缺,可到底他们都未及弱冠,手中银钱皆来自家中公中所出月钱以及长辈所赐,尚未及冠,家中不予置办私产,哪里来那么多银两?就算三人勉强凑了出来,那后期做生意的本钱又该往哪里出? 虽说,朱瑾有这笔钱。可现下京中那位正被罚,他哪里还敢动用太多花销?不然,也不至于山高水远的躲到这鸟不拉屎的避风头。 “陈姑娘,虽说你这方子是个赚钱的好东西,可这一万两白银也……” 吴岂忧看着陈三妹伸出来的手也着实吓了一跳,她到可真敢要啊! “没,没有,别那么紧张,冷静些,我说的是……一千两白银就够了。”陈三妹边说,一边尴尬地把手收了回去。 “一千两白银?”吴岂忧不可置信地看着她,生怕是他自己听错了。 “对,一千两,不能再少了。”陈三妹说。 “一千两?你这是何意?”朱瑾不信,似笑非笑地盯着她,让她看不清楚他到底是喜还是恼。 “你们不信我?还是怕我耍诈?”陈三妹指着自己问,难道她要价太低了? “你觉得呢?”朱瑾盯着她,声音有些发冷。 “呵,公子们是遇到了多少居心叵测之人才会有如此防备之心?” 陈三妹问,扫向三人看了一眼,三人皆是脸色一顿,她心里咯噔一下,竟是觉得自己是不是话多了?知道太多会死得太早的。 “咳……公子们可别误会我了,不满天要价,实在是我这制冰的方子虽说能赚些块钱,但这方子也极易让人学了去。我想公子们以后若是放开手去做这门生意,想来也就只能吃上这头一波红利。二来,我看三位公子年纪也比我大不了多少,能拿出来的钱想来也是有限。有些善缘拿钱未必买得到,赚钱的方法多的是,我不为难三位,以求结个善缘,说来还是我赚了呢。” 陈三妹说着,差点都把自己给感动了。 “呵,差点信了你。不是怕与我等纠缠不清,执意要去官府签文书吗?” 吴岂忧冷笑一声,反应过来陈三妹有诡辩之意,当即就点破。此时,他才后知后觉他们柳林村之行实在草摔,万一真有诈呢? “一马归一码呀。公事公办,人情又归人情,吴公子大可不必怀疑在下居心。自古贪婪之人有几个能有好下场,吴公子就当我是见好就收便是,只要结果大家都满意就行。” “可是……你……”吴岂忧还是怀疑,他打量着陈三妹,想要在她眼里看到破绽,却只是看到她明亮的双眸中只是折射出他一身白衣,干净利落的样子。 京中之人算计?可能吗?派一个小丫头? 不,她手上有茧,是长年干家务才会有的。而且她口音也是标准的江南口音,软糯中带着点甜腻。再说,他们来三河镇也是临时起意的,而根据镇上的人说,她们卖冰已经有一月有余了。 她不像藏奸,信她一次!有个声音在吴岂忧心里呐喊,而后便再也压不住地充斥着他的理智。 “给你两千两,自今日之后直到市面上出现制冰方子,这期间你不可再继续制冰。既然我们要到官府签文书,若日后有人寻着踪迹找来,你也能应付。如何?” 朱瑾把着瓷杯说,显然信了她。 “多给一千两就这个要求?”陈三妹眉头舒展。“那可真是在简单不过了。不知三位公子何时能签文书?” 朱瑾道:“明日晨时三刻,三河镇无忧堂前,一起到清河县签文书,到时一手交钱一手交方子,如何?” “一言为定,咱们合作愉快!” 陈三妹说着,朝着朱瑾伸出,想跟他来个愉快握手来着。却见朱瑾冷着脸,压根没有要搭理她的意思,她才后知后觉地想起他们主事的人是这个吴岂忧,吴公子来着。 大意,大意! 她尴尬地将手转了个弯,也不管吴岂忧愿不愿意便强行拉过他的手握了起来,口中还不忘叨念:合作愉快!合作愉快! 没人回应,后知后觉三人都盯着自己,一脸不可思议的模样。被她拉着的吴岂忧更是一阵面红耳赤地任由她握着,她一时才反应过来,妈呀,这里兴福礼抱拳礼,就是不兴握手礼,何况还有个男女大防啊! 第87章 一念起高墙难铸 出了陈家小院,吴岂忧被握的右手还有些软腻腻的感觉,似乎陈羽手上的那股子奶香味也残留在了他手上一般,总是让他觉得自己手上也染上了那一股子的奶香。 出了村子,三人先后上了马车,车夫驾车平缓,吴岂忧便无意识地伸出右手看着发愣。 “被拉了一下手,把你魂都给拉走了?”顾清看着吴岂忧失神的模样,大为不解地嘲笑。 “你说什么?” 吴岂忧回过神,慢慢将手放了下去。 顾清道:“不是吗?我何时见你这样过?不过是个乡下野丫头,就算有几分本事,放在京中,怕连将军府的大丫头都比她有地位吧,可别被这野花迷了心窍。” “最近新学了套剑法。”吴岂忧不接顾清的话,只是扶了手中的长剑,而后剑身咻地一声便朝他手中脱出半截,顾清一缕头发便被利刃削了下来。“这剑法才学,控制不好,再胡说我就不知道下次会是什么结果了。” 顾清看着吴岂忧不苟言笑的威胁,怪叫一身便躲到了朱瑾身侧。 “吴岂忧,你有病吧!”顾清骂了一句,看着被削掉的那一缕头发一阵后怕。关于吴岂忧揍他从不放空话这一点,大家都是知道的。 “表哥,你们身份有着云泥之别,你要清楚,那个丫头哪怕是与你做妾也是不够格的。” 朱瑾闭目而言,并没有去看吴岂忧听到这话后一闪而过的失落。 “阿清的话何时能当真?”吴岂忧说着,心里莫名泛酸,嘴角却是扯出一抹微笑。 大家世族,什么都能轻而易举的拥有,权势,金钱,地位什么都能轻易得到,唯独自由终身难以企及。又比如姻缘,永远得为家族利益让步。 “最好不过。”朱瑾答道。 “你信得过她?”吴岂忧收了收心神问道。 “你不也信吗?”朱瑾说道。 要是他不信,那么他手中的长剑只怕早早便架在了陈羽的脖子上了。 朱瑾又道:“她有本地口音,年岁不大,不像短期能学成的。而且如今我已远离京中,相当于放弃与中宫相争,当今又正直壮年,她们实在没必要在这个时候对一个主动远离权利中心之人赶尽杀绝。” “是啊,况且她眼睛是干净的。”吴岂忧附和道。 他在她眼里看不到贪欲! “你就凭这个?”朱瑾呲笑一声又道:“一个人若铁了心要伪装,你又如何分辨?” 吴岂忧不语,朱瑾的话不无道理。 只是,一念起,千山万水皆有情,自此防备皆如溃军,再难高墙长铸! 他不该动妄念! 晚饭过后,陈家众姐妹来到二房结账。 “姐妹们,今日是最后一次买冰棍了,往后这冰棍就不在买了,这段时间也劳姐妹们奔波,小小心意,姐妹们收下买些胭脂用吧。” 陈三妹说着,将早早准备好的用绳子栓起来的一百文一串的铜板一人手中发了一串。 众姐妹闻言,心中皆是一惊,木纳的皆过铜板才后知后觉,她们的这生意已然做到了头了。 “好好的,怎么就不做了呢?是发生什么事了吗?”陈慧问。 “是啊,出事了。”陈三妹说着,向着众姐妹扫去,见众人脸上都是一阵担忧,却唯独李碧云眼中闪过一丝慌张。 “什么事?要紧吗?我们姐妹可能帮得上什么忙,你直管说来与我听。”陈娇说。 “今天来了三个贵人。”陈三妹说着,又看向李碧云道:“也不知道贵人上哪里打听到我有制冰的方子,找到家里来,非逼着我把方子贱卖,并且往后再不能制冰了,否则要吃官司的,所以,现下只能对不住姐妹们了。” 陈三妹是盯着李碧云说的,眼神直勾勾的,像是意有所指,在场之人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只是都心照不宣罢了。 陈慧看着陈三妹的表情,脸上顿时燥起来,她转身剐了李碧云一眼,气得眼睛发红。 陈娇见气氛有点僵,笑着打了个圆场道:“三妹这是哪里的话,短短时间我们已经赚到了那么多钱了,还有什么不知足的。这生意既然不能做了咱就不做了,也没什么打紧的,到是三妹你把方子贱卖了,岂不亏?” 陈三妹笑道:“只是动动脑子就想出来的方子,卖了也就卖了,到也不打紧。” 众人散去,唯有李碧云慢吞吞的走在最后。陈三妹送出了院子,陈慧和陈淑都不太想理会李碧云,撇下她就匆匆走了回去。 “大嫂嫂留步啊。” 陈三妹看着其它姐妹已走远,她才阴阳怪气的喊了李碧云。李碧云闻言身子顿时一僵,生硬地转过身来对着陈三妹妹道: “三妹还有事?” “没事,就是想让大嫂嫂猜猜我这方子贱卖了多少钱。” “三妹可真是说笑了,这哪里是我一个妇道人家猜得到的。”李碧云声音有些颤,毕竟做了亏心事,城府又不够深,自然是一点儿也藏不住了。 “呀,大嫂嫂可真是谦虚了呀,妇道人家猜不到,拿十两银子的手倒是半点不软。” 听到十两银子,李碧云急了,心里认定吴岂忧一行人出卖了她,心急却嘴硬道:“什么十两银子,我不知道你说什么,陈三妹,毁人清白可是最缺德的。” 陈三妹冷哼:“原来大嫂嫂还知道什么是缺德啊,为了十两银子,连陈家三方的利益都不顾了,你还知道缺德呢。” 陈三妹话罢,李碧云脸色顿时涨成了猪肝色。是她说出去的又怎样,她不过是说了个事实罢了,再怎么说,她也是长嫂,哪里容得了陈三妹一小丫头片子在这里跟她谈缺德! “够了陈三妹。”她咆哮道:“是我传出去的又如何?就算我不说,有心之人若是要查,早晚会被查出来,你以为你遮遮掩掩的又能藏多久?连我娘家都不肯帮一把,她们只是想糊个口而已,你连钱蓉蓉都肯帮,怎么就不能帮他们一把呢?既然这样,那我又何必替你遮掩?” 说到最后,李碧云竟露出一抹报复的快感,能刺痛陈三妹,哪怕只是分毫,她都觉得痛快! 而陈三妹想不到,李碧云竟是因为她不让她娘家嫂子入伙,就毫无悔意地将她卖了个彻底!人呐,一旦有了偏见,芝麻大的事也能变成她眼中的天塌地陷。而这一切的偏见,竟然只是源于,她成亲的时候,作为姑子的她没有去接亲,仅此而已。 “疯子!真是疯子!” 陈三妹骂了一声,再不去看一眼李碧云脸上痛快的表情转身就回去。李碧云这样的人,日后她哪里还敢再用! 而方子,卖了就卖了吧,李碧云说的没错,她遮掩不了多久,卖了就卖了,图个清净。 第88章 夜话道心之所向 陈三妹才进院子,便见到星光下张氏如同鬼魅一般立在了杏树下直勾勾地看着她。 “制冰的方子你真卖了?”张氏沉着脸问,声音有些冷。 “卖了。”陈三妹走近,答话的声音不大,她看得出张氏有些恼怒,便想尽量表现得平和些。 张氏听了陈三妹的话,顿时急躁起来:“你宁愿卖给外人也不肯帮你大姐姐!” “娘,咱们能别把所有的事都想得那么理所当然好吗?”陈三妹不想吵架,耐着性子和张氏好好说话。 “什么叫理所当然?”张氏急了,像是尾巴被踩中,几乎有些咆哮道:“那是你的至亲骨肉啊,你难道还要和她分得清清楚楚才肯罢休?” “没有!”陈三妹有些无奈道:“娘,你下地一天也累了,早些回房休息吧。” 她语罢欲走,张氏却不肯罢休,拽着她的手道:“把方子给你大姐姐,卖给李员外家。” “娘,你疯了吧?”陈三妹不可置信地看着张氏道:“定金我已收,此时我若反悔,面临的便是双倍赔偿,若赔不了,很有可能面临牢狱之灾的。娘啊,你不止有一个大女儿啊,我和二姐也是你亲生的女儿啊,大柱子和二柱子也是你十月怀胎才生下来的孩子,难道你为了一个女儿,就连其余子女的未来甚至是性命都不顾了吗?” 陈三妹言罢,已是满眼的酸涩。亲情于悄然无声中滋长,也在失望中让人猛然发现,原来,真的用了心,便会痛,会嫉妒也会失望。 陈三妹趁着张氏猛然一惊中挣脱了束缚着她的手,快速的回了屋,而后猛地关上了门,只留张氏在原地怅然若失。 是啊,她们都是自己的孩子啊。是她不该,不该把对大女儿的亏欠转化成对其它子女的剥削。她们兄弟姐妹之间本就是互不相欠的,可她怎么就鬼迷心窍了呢? 陈三妹打小就那样,聪慧,却也不太受人约束,如今越发大,更是谁也做不了她的主。她想子女团结,却用了最愚蠢的方法,一味打压一方,只让一方退让,却还要求人家欢欢喜喜的接受,这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若陈三妹真是那样逆来顺受的性子,又怎么可能有那样的本事? 陈三妹回了屋,发现陈秋就在窗子边上竖着耳朵听外面的动静,见陈三妹来,也觉得有些尴尬,毕竟听墙角被抓个现行自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你不打紧吧?”陈秋问陈三妹。 “没事,我都不放心上呢。” 陈三妹边说边找来侵衣换下准备上床休息。 陈秋盯着她好一会儿,才悠悠开口道:“其实,很多时候我挺佩服你的,从不让别人的意志左右自己的想法。我和你说过不想让其它人占了咱们家的便宜,你没有因为我的话就对他们置之不理;娘让你把方子给大姐姐,你也坚持自己的想法。” “你想说我专横?”陈三妹看向陈秋,觉得陈秋这样看她那也是在情理之中。 “正好相反。”陈秋说着,看向陈三妹的目光多了一丝柔和:“能坚持自己所想,有自己的主意和想法的人才能把日子过好。我到情愿自己能像你这般才好,可是我也知道,我永远不可能像你这样。我不如你聪慧,千字文你看一遍就能把字都认全,而我却花了大半年时间才读了个七七八八,你能卖银耳,能制冰,而我却只会循规导纪……我很是羡慕你……” 陈三妹听着陈秋絮絮叨叨的说着,来这个地方一年多了,第一次这样认真的听陈秋说话。她一直把陈秋当做一个不知事的小女孩,如今听她这一番话,到不禁让她觉得陈秋未必如她所想那般,其实,她若多读点书,多看看多走走,未必不是一个通透的人。 “二姐姐,你有什么特别喜欢做的事或者想做却未能做的事吗?”沉默半响,陈三妹才开口问了陈秋。 陈秋一楞,反应过来陈三妹的话,而后细想,要说什么特别喜欢做的事,还真没有。她今年十三岁,快及笄了,乡下女子及笄后便要开始说亲,所以这个年纪的女孩子其实已经很少下地了,基本都只是在家做做家务而已。只是,今年她们家特殊了些,陈三妹弄了这么个营生,这一个多月来她日日顶着太阳早出晚归,还晒黑了不少。 陈秋对着陈三妹摇了摇头,女人一辈子,不就是嫁人持家,相夫教子而已,哪里来的那么多喜欢不喜欢。 “怎么可能。”陈三妹不信,生而为人,谁都有爱好。“你好好想想,总有一件事是你喜欢做的。” 喜欢做的事?陈秋摇头,洗衣做饭下地,她什么都不喜欢,她做是不得不做,和喜不喜欢并没有任何关系。 看着陈三妹执拗的样子,她失笑道:“真没什么特别喜欢的事,若非要说一件,到是挺喜欢做衣服刺绣的,不用风吹日晒,还能把喜欢的花花草草绣出来。” “我就说,怎么可能没有喜欢的事。”陈三妹道:“既然喜欢,就去做,做到最好最出色。” 陈秋失笑:“之前是想过要好好学刺绣来着,可你也知道咱们贫困之家,还要供弟弟读书,哪里还有学习的机会,况且我年岁已不小了。” “姐姐说的是什么话,才十三岁怎么年纪就大了?再说,弟弟读书也不耽误你学刺绣啊。姐,我听说清河县里有家锦绣庄,里面是专卖各种绣品的,这个绣庄的老板叫琴娘子,刺绣很是了得,绣庄里的绣娘几乎都是她带出来,也听说她是收入门弟子的。 二姐,你听我的,别傻傻的到了年纪就嫁人生子,一辈子指着丈夫孩子过日子。我生下来又不只是来吃苦的。反正咱们营生做不了了,这些日子你不如在家好好看看书开开眼界,拿笔练习描一描花样子,过些时日便去清河县里找琴娘子拜师。若能入得琴娘子门下最好,就算入不了,也可在绣庄学个几年,女子有本事在身,晚嫁些也是无妨的。” “这样……可以吗?”陈秋迟疑道。 “怎么不可以?”陈三妹反问:“难道你自觉自己不如人?” 陈秋不语,陈三妹恨铁不成钢,又道:“试都没试你怎知道不行?娘那边你不用担心,她若不同意你就来硬的,天下没有犟得过子女的父母,人这一辈子总要为自己争取一次的。” 第89章 长深思门当户对 第二天一早,陈三妹早早起床,趁着陈喜富还未下地,便偷偷将他拉到了鸡舍旁边喂鸡边唠话。 “爹,今天得空不?” 小闺女难得起早,陈喜富心里自然是高兴的。不小的女孩子了,应该要勤快了,不能再像个小孩子似的懒散。 “番薯地里到没什么活计了,就是你种的那一亩辣椒,眼瞅着又红透一波了,正打算今天便把它们都收回来。” “哦啊……” 陈三妹点了点头,想着怎么跟陈喜富商量一会子陪她进城办红契。毕竟她一个女娃娃,就那样跟着吴岂忧一起去县衙,对她名声不好。再说,她也信不过那三人啊,虽说个个一身气度,可万一不是什么好人,把她方子骗了,又把她人卖了怎么办?怎么说也要带个家长才放心。 “三妹啊,眼瞅着这番薯能收了,你打算什么时候收?” “这个呀,改天我下地看看吧,也不急在这一天两天的。”陈三妹心不在焉的说。 “也是,不过还是得抓紧。这几天风越发的大了,干旱这么久,我瞅着怕是要下雨了。唉……这个季节才下雨,这庄稼种进去怕也没什么收成了……” 陈喜富絮絮叨叨的说这。庄稼人,没有粮食在地里始终觉得心里不安。民以食为天,没钱没房都好说,但没有粮食,那就等于要了农民的命! “爹,要不今天的活先放一放,陪我去县衙走一趟呗。” “啥?”陈喜富吓了一跳,又问道:“去县衙做啥子?你干什么坏事了?” “我能干啥坏事,看你说的!”陈三妹撇了撇嘴,便宜老爹对她那是真有偏见的啊。 看到陈喜富如释负重的表情后,陈三妹才笑嘻嘻地道:“这不是把那制冰的方子给卖了吗,今天给人约好了到县衙签红契,你放心我一个人去啊?” 陈喜富闻言,更是惊讶道:“你还当真卖了?你娘不是说了让你给你姐吗?人李员外家又不是不给咱钱,都是乡里乡亲的,你大姐又在人家里伺候,与其卖给外人,不如卖给李员外家。” 陈喜富就是那种标准的乡下老实人,什么事总想着方便邻里之间,一团和气啥的。对此,陈三妹总结,那就是,和稀泥,好赖不分! “哎呦,我的亲爹啊!”陈三妹扶额,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而已又左右看了看,确定没人后才小心凑到他跟前又小声道:“爹,你当那李员外家是啥好人啊,上次我大姐来说这事,他家就给了咱十两银子!” “十两?十两也不少了啊。”陈喜富道。 十两银子,一家人一年的嚼用都花不完了啊。陈喜富心里想着,却见陈三妹撇嘴道: “十两就多了啊,爹,你可知道,光这一个月卖冰棍,我从慧姐她们手里抽成就赚了六十余两银子,他李员外家给十两银子就想卖走方子,你说这是不是缺德?” “啊……这,一个月就赚六十余两?”陈喜富突然间觉得心跳加快,这是巨款,砸得他有些发晕! “那,咱家岂不是有钱了?”陈喜富不敢相信的问。 陈三妹看他发晕的模样有些好笑,还是忍着笑意一本正经地说道:“还行吧,穿衣吃饭应该没什么问题。” “这么说,这李员外家就出十两银子就想卖咱家这方子,确实不厚道。”陈喜富附和道。 “可不是嘛。要我说,爹,咱以后可得远着点着种人家,还好我大姐在她家的契约年底就到了,到时候咱带些礼上门接回我大姐,从此以后就不与他家来往了。” 陈三妹义愤,从现在起就要给她们家这一家之主分清厉害。那李员外家要真是什么厚道人家,就不会想拿个十两银子来捡便宜,当他们乡下泥腿子无知呢。 “话也不能这么说。”陈喜富看着陈三妹语重心长地说道:“虽然李员外家这事办得不地道,但在这十里八乡还是帮助过好些人。你看,你大姐在他们家干了这么些年,也没见人家苛待了你大姐不是?闺女,咱做人可得凭良心,要厚道,不能因为一件事就把人给否定了。” 我不厚道吗?陈三妹心里老不服气了,这便宜老爹也真是……让她怎么说呢,宽厚过了。 见陈三妹胡乱点着头敷衍,陈喜富就明白了陈三妹不喜欢听他这套说词。他有些心塞,但是转念一想,闺女厉害就厉害点了吧,她以后是要进周家门的,这几年周家那两口眼瞅着是越发眼高了,不厉害点又怎么在那样的家庭过活? 此时,他心里是有些后悔周陈两家这门婚事了,门不当户不对的,高嫁的女子外表是体面了,但是委屈肯定是要得受的。他陈家的女儿,只要过得好,体面不体面的到还是次要。 “三妹,这制冰这么赚钱,要不咱就不卖了,留下来做个长久营生,这样天干洪涝啥的,有这么一个生钱的法子,咱这一大家子也不怕。”陈喜富道。 “老爹,你当我不想留下呢。之前我还寻思着今年赞些钱,明年到县里租个铺子,专门做这个营生呢。但是咱这无权无势的,咱守不住啊,这么个赚钱的法子,一旦放开手脚干,说日进斗金也不为过,但眼红的人肯定也不少,到时少不得用多少腌臜手段对付咱呢。那书上不是说了,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陈三妹说完,陈喜富顿时有些讪讪的,没读多书和读过书果然是两种思想境界,他三十多岁的人了,想的到还不如他家十二岁的小闺女长远。 他长长吐了一口气,越发觉得他这小闺女能当家理事,这一年来,家里家外的,虽然他和张氏明面上是当家人,却在不知不觉中,大半事到还是他小闺女做主了。 “三妹说的是,卖了也好,图个清静。就是,这么个生钱的方子,你卖了多少钱?” 陈三妹闻言,四下张望后对这陈喜富比了个手势。 “一百……两?”陈喜富惊得差点大叫,而后又将那个“两”字轻轻地压了下来。 他活这么大,重来没有见过那么多钱! 陈三妹看他那样就笑了,而后小声的纠正道:“一千两!” 一千两?有一千两,他们家这一辈子女嫁娶,甚至下一辈都不用担心了。但是陈喜富也知道,这钱是陈三妹自己凭本事赚的,她能在闺中时帮扶家里的兄弟姐妹就够了,其余的肯定都要留做她的嫁妆的。要是她嫁妆厚一点,到了周家也是没人敢小看了她的。 第90章 取字窥见淡泊心 陈喜富和陈三妹等大郎吃了些早餐后,便准备同大郎一起上三河镇。 “哪里去?今天不下地了?” 张氏操着锅铲追出门,话对着陈喜富说,却还是不忘朝陈三妹身上瞟。 母女二人谁都没有先开口搭理对方。张氏更是历来是个要强的人,虽然昨晚陈三妹的话让她一时醒悟,却不能让她一下子就低头。没台阶啊! 陈喜富拉扯了一下陈三妹半新的衣角,却被陈三妹暗暗地扯开,他看了一眼低眉顺眼的陈三妹就是不肯开口,只得无奈的朝张氏摆了摆道: “今天在家歇一歇,番薯过些时日也该收了,我和三妹先去办些事。” 办什么事?怕是与那制冰的方子有关。张氏猜到了,尽管心里止不住的不痛快,却忍住没再多说什么。她在心里暗想,各人有各人的命,大妹要活得人前体面,总究还得自身有本事。 她叹了口气,看着父子几个的背影,心里却担心着下一次大女儿回家时她怎么办才好。上次让她负气而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消气回来。 到了镇上,大郎和陈明告别了陈喜富父女二人,径直入了无忧堂。 陈三妹与朱瑾约在无忧堂前集合,时辰早,陈喜富和陈三妹便买了几个肉包子站到学堂前的屋檐下吃。 “三妹,按说咱们签个白契就可以,干嘛这么麻烦还要大老远往县衙去签红契约啊。”农民天生怕官,陈喜富自然也不列外,不过,在闺女面前,他虽然心里发毛,却没有半分表现出来。 二人吃完肉包子不见人来,便又开始唠嗑起来。 “这不是谨慎些吗。那么一大笔银子,签个红契始终要稳妥些,不然到时候人家反过来不认账,讹上我们怎么办?说不清银子来路,是件很麻烦的事。虽说可以找个中间人给咱们做个见证,但这年春,咱还是捂着点,财不外露,省得将来麻烦。” 陈喜富闻言又长长忽了口气,这个闺女,总能把事情考虑得长远又稳妥。 而所谓白契,就是买卖双方私底下签定的契约,买卖双方将文书写好,再找上一两个中间人担保,大家签字按手印,契约就算完成。白契方便,但容易发生纠纷,若是一方不认账,那就是不断的官司缠身。 而红契,到官府过了明路,盖了过官府大印,一式三份,官府留一份存档,买卖双方各执一份,若日后出现纠纷,便由官府找出存档按照合约执行。这中间的纠纷都由官府来调解,这就是红契的好处。 说白了,就是人家说的一个具备法律效益一个不具备法律效益。但是吧,红契有一点不好的,就是要按交易额来交一点的税,一般是一百抽一的比例。就是一百两的交易额,就要上一两的红契税。 所以,平常不是大交易,一般商贩之间很少有人上官府去办理红契。 父女二人唠嗑着,便从无忧堂内传出女孩子的娇声。 “岂忧哥哥,在多玩几天再去嘛。” 陈三妹闻声,转身向无忧堂内看去,便见朱瑾、无岂忧和顾清向外走来,身后跟着三个小厮各自拿着两个包裹,顾知期和其夫人沈若兰跟在身后,旁边跟着个与她年纪相仿的小女孩,身着一身水蓝色束腰襦裙,头上梳着娇俏的桃花云鬓,简单插着几根玉簪子便将她衬得清水出尘。 陈三妹就看那么一眼,就有些移不开眼。她不觉低头看了看自己这一身粗布麻衣,头上更是一根红头绳就是所有装饰。 差距,乡下丫头与千金大小姐的差距哎。 “顾先生,顾夫人。”陈喜富和陈三妹见到顾知期,都上前见了个礼。 这大半年来,陈三妹为讨好顾知期,也往这无忧堂跑过几次,自是见过沈若兰。二人很好相处,待她也比较亲和,留过她几次饭,但是她都婉拒了,吃人手软哎。 也经过这么段时间的相处,虽然依然没有探清顾知期的身份背景,但却渐渐发现这个顾先生可不像其它夫子那般……一本正经。 这个顾先生言谈举止颇为随性亲和,没有太多规矩,也不迂腐,对新鲜事物接受能很强,很是对她的胃口。 “哟,羽丫头来了?陈大哥也在?” 顾知期颇为高兴,稍快了几步迎了上来。 “先生和夫人这有客?”陈三妹看了看出门的一群人问。 顾知期闻言哈哈一笑,又颇为自豪地说道:“那里来什么客人,不过是犬子和家乡几个晚辈而已。” 陈三妹在几人身上来回看了一眼,心里惊叹竟是顾先生的家眷。 “这是犬子顾清,朱瑾、吴岂忧,这位是家中小女顾茗,比你稍小几个月,小女初来,有时间你们可多走动走的,做个伴。” 顾知期兴致勃勃地介绍着,而陈三妹与朱瑾等人却是早就已经认识了的。她看向顾茗,礼貌地向顾茗福了一礼道: “顾茗妹妹好,我叫陈羽,这是我爹爹,有空可到乡下找我玩。” 顾茗不回礼,也不上前搭话,只是依在沈若兰身边厥着嘴小声嘀咕:“谁要找个乡下野丫头玩。” 沈若兰听到嘀咕,脸色微变,却只是勉强笑着对顾清等道:“清儿,还不向长辈行礼?”说着,目光有凛冽地盯向顾清。 “陈……伯父安好!”三个孩子齐齐抱手朝着陈喜富行了一礼,到没有顾茗那般高高在上又傲娇的模样。 “不必多礼,不必多礼。”陈喜富吓得连连避开。顾先生的家眷何等尊贵,他一个乡下泥腿子哪受得了人家的礼。 “陈大哥来此是有什么事要办?还是来找行舟的?”顾知期又问。 行舟是后来听闻大郎和陈明没有取字,顾知期又看他们二人勤奋好学,便对二人生了栽培之心,故而亲自帮二人取字“行舟”和“清川”。 大郎陈允,字行舟。陈明,字清川。当时大郎回家,还有些炫耀地跟自己提了先生厚恩,还文邹邹地念了几句诗。 晚风吹行舟,花路入溪口。 听着挺想那回事的,没多少深意,就是一副悠然自乐的心境,那时她一听这名字出处,就觉得顾知期有些陶渊明隐居那味。再听陈明的取字来处“我心素已闲,清川澹如此。”就更加确定,顾知期为何从京城来这种小地方了,原来是奔着隐居来着。 第91章 简单的事 “不,不不,不过陪小女到城里办些事罢了。” 陈喜富连连摆手,乡下人没什么见识,怕见官,见了教书先生也向来拘谨。 顾知期闻言,看了看陈三妹与顾清等人似乎并不陌生,而后想起昨晚三人兴致勃勃的和自己讲起的制冰的方子,心中顿时明白这个方子的来源。 “原来,在咱们镇上卖的那些冰棍竟是出自你的手?” 顾知期转头看向陈三妹,尽管他知道这小丫头不简单,这会子也着实被惊到了。还有什么是她不会的?他一直以为这些冰棍是冬天的时候储存在冰窖里的,但是卖那么便宜又不符合常理,他正想着找人打听,却被刚来镇上的几个孩子给提前嗅到了不寻常之处,进而有了如今这样一个结果。 一个能夏日制冰的方子,在这个贫穷的三河镇上或许不显眼,但若是到了京城,那影响可谓空前绝后!哪怕只能赚一波红利,只怕也能让顾清置办些产业出来。侯府那边本就打算让他净身出府,他不能给顾清多少产业,而今他能开始置业,也是件好事。 陈三妹道:“不过是闲来瞎琢磨,侥幸得了这么一个方法而已。就不打扰顾先生了,我们先走了。” 几人辞别了顾知期,三个小厮便从车门各牵了两匹马出来。 “你们的马呢?”顾清顶着一张天真无邪的脸问。 陈三妹啥眼了:“什么马?” 骑马去吗?她来到这里一年了,马都没有摸过更别提骑马了。 顾清道:“什么马?骑的马呀,不然你怎么去,三十里路你们打算走着去?” 陈三妹摊了摊手,表示回答正确,她还真是打算就这么走着去的。乡下人天天在地里走山里跑的,三十里地还真不算什么。 “公子放心,我们走得很快的,定不会让各位等久了。”陈喜富讷讷地说,似乎有些怕这几位贵人。 “等你们走到,都猴年马月了……”顾清不满的说,隐隐有些生气。 “那也没办法啊,我们乡下人又买不起马,更何况是骑马。”陈三妹说着,又是一副贱兮兮的笑容,反正她不急。 “算了,阿清,少说几句。吴忠,把马牵回去,向沈姨母借马车来。” 叫吴忠的小厮听了吴岂忧的话,将一匹白马交到了吴岂忧手中,而后折身从车门去了无忧堂后宅。 “我们先行,在县衙等候陈伯父和陈姑娘。” 吴岂忧说完,朝着朱瑾和顾清示意,三人便上马先去。 “便宜你了。”临走时,顾清还不忘提醒陈三妹占了个便宜。 陈三妹呵呵一笑,便宜了他们才对! 到清河县的时候已是巳时末,吴忠直接将车驾到县衙门口。陈三妹父女下车,便见到了朱瑾身边的小厮已等在了县衙的侧门。 “陈老爷,陈姑娘,主子命我在此等候两位。” 朱瑾的小厮长的很有些刚毅,腰上挂着一把长刀,陈喜富看着有些术他。 “有劳了,不知公子如何称呼?”陈三妹笑着迎了上去,第一次来县城,没个人引路,她还真得抓瞎了。 “不敢当姑娘一句公子,小的名曰常安。” “常大哥,你带路吧。” 陈三妹笑了,跟着常安边往里走。从侧门进去,入眼的便是一个大大的四合院子。前厅是县衙升堂断案的地方,前厅设有后堂,很是宽阔,大概是县衙官员日常开会用的地方。右边是一排屋子,大概十间左右,应是县衙的办公室及放置各类卷宗的地方。 而他们进了的侧门旁边仍是一些厢房,都是紧闭着房门,陈三妹也不知道是做什么的,但想来都是办公用地。 后面正对前厅的屋子中间留了一扇大门,大门紧闭着,想来后面遍是县衙的临时官邸了。 这个年代,县令及以上的官员基本都是由吏部派遣,三年一考核,得优着可升迁或调到富裕的地方。而县令以下的县丞等一般由当地举人任命,八品县丞若是业绩好立功,一样能升县令,但这种情况一般都出现都是县令往上升,县丞升县令。 所以,好的搭档,往往是你好我也好。而更多地方时常会出现流水的知县,铁打的县丞,毕竟正紧的县令基本都是三甲进士出生,而县丞只是个举人,能力上却是远远不如县令。因此,很多地方就会出现县丞比县令说话管用。 常安引着陈三妹和陈喜富到右侧的办公屋的时候,朱瑾、吴岂忧、顾清及顾清近身的小厮都在,三人都在墙角处的椅子上座着喝茶。坐在办公桌前接待他们的是一位头发花白的老者。 “来了?”顾清放下茶杯,像是朱瑾和吴岂忧的代言人一般道:“看看契书,已经拟好了,要是没问题就签字画押吧。” 陈三妹依言,上前接过老者递来的契书,还没细看,又听到顾清道:“咦,你看得懂?” 陈三妹转身看了他一眼,眼白几乎翻上了天。这个顾清有点令人不喜啊! 陈三妹不理会顾清,细看了契书,发现并无不妥之处,便假模假样的递给陈喜富道: “爹,你看看有没有问题。” 陈喜富接过契书,局促的有些发抖,低头看上去,大字不识一个。 “三妹,你看着办吧,爹都听你的。” 说着,陈喜富便又把契书递了回去,还不忘紧张的搓了搓手。 陈三妹微微一笑,向老者借了笔,在“无岂忧”三个大字的下面签了陈羽两个大字,而后在上面按了一个通红的手印。 契书顺利签完,在“公务员老者”的鉴证下双方交了银钱和方子,上红契的钱也由吴岂忧一并给了。 朱瑾接过方子,打开看了后面色便有些不好。陈三妹以为是她的字写的丑,他看不懂,便开口问道: “朱公子有哪里看不懂的吗?” 朱瑾摇了摇头,却把房子递给了吴岂忧。 “那是我字写太丑了,污了朱公子的眼睛?”陈三妹又问。 朱瑾还是摇了摇头,吴岂忧却带着疑惑道:“就这么简单?” 陈三妹莫名,问道:“什么这么简单?” “方子,这么简单,你竟狮子大开口要我们一千两?”吴岂忧有些气恼地问。 陈三妹闻言却是笑了,还好这是在县衙啊,不然她都相信吴岂忧那模样想白瞟了。 “就这么简单啊,可就这么简单的事,在此之前不是也没有人想到吗?” 陈三妹笑着捂了捂装得鼓鼓的两大个钱袋子,表示这钱她赚的可是一点都不亏心。 第92章 很是不一样 吴岂忧看着陈三妹一脸得意的笑容,脸色也渐渐黑了下来。 “我在清河县衙松子胡同有一处宅子,姑娘若是方便,不如到寒舍亲子做一次让我等看看。”朱瑾说道。 陈三妹闻言,不禁眉头皱了起来,这是不信她? “如此甚好,我先去安排。” 还未等陈三妹答应,顾清便捏着有些皱的方子快步离去。 “这契书上也没写要我亲自做出来啊,何况……” 陈三妹有些支支吾吾,她是不想去,主要是她现在感觉……肚子不对劲啊。小腹阵痛,裤子似乎不太干爽,大姨妈光临的感觉…… 按说,有着顾知期这层关系,她也没什么可怕,可她总不能红着裤子跟着几个男人去吧,她丢不起那个脸。 “不耽误姑娘多长时间,只要姑娘做出来,我等绝不为难姑娘。”朱瑾又说。 “这不是为难不为难的事,你按着方子来,要是做不出来你来找我,我家就在那里,跑不了。现在我有事,很急……” 陈三妹说完,丢下话就大步往外走。糟糕的事,她一走急,小腹下便有股液体不受控制的往外冒,瞬间急得她脸色煞白。 她这是作的什么孽啊! 而一旁的吴岂忧见陈三妹急走,以为她这是要卷钱逃跑,陈三妹才走到院子里,他便一个跳跃追了上来。 “陈姑娘,留步!” 吴岂忧话落,人已至身后,一手抓住陈三妹的衣襟。陈三妹恼怒,转身隔开吴岂忧的手,却反被吴岂忧一推,重心不稳的陈三妹连连后退,恰巧就绊到了院里丢弃的一个石墩上,而后便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天要罚我! 陈三妹一闭眼,疼痛没有,却被人从身后紧紧抱住。 “没事吧?” 周庆年温润的声音传来,陈三妹一个激灵,仰望着周庆年越发清俊的脸颊,心生无奈。 “三妹,三妹,怎么了,伤到没有,咦……血,怎么会有血,伤到哪里了,让爹看看。” 陈喜富像是突然清醒一般从屋里冲了出来,有些着急的啦着陈三妹问。 陈三妹闻言,下意识的低头一看,她半旧的裙子上已是鲜红一片,能装晕吗?或者让她原地去世也行,这不得让人尴尬死? 吴岂忧看着陈三妹鲜红的裙摆,一时之间觉得荒唐,他根本没用力,陈三妹怎么可能受伤? “爹,爹,冷静冷静,我没事,一点事都没有,给,你先和吴公子他们去松子胡同,我一会儿来找你。行吗?” 她一边说,一边将手中的钱袋子往陈喜富手里塞。而这个“行吗?”是对着吴岂忧说。 “松子胡同,三十一号。”吴岂忧说着,又盯着陈三妹的裙摆小声道:“伤了你,我可以负责的。”不过,他的话音非常小,几乎咽在了喉咙里,没人能听得到。 见吴岂忧同意,陈三妹附在周庆年耳边说了几句悄悄话,周庆年顿时面颊发红,却是丝毫不犹豫地将陈三妹拦腰抱了起来。 陈三妹不反抗,只是闭着眼由着周庆年着,她怕自己再一动,又是“血流成河”。 “叔父,你先去,待会我便带三妹来。” 周庆年抱着陈三妹便往外走,陈喜富见陈三妹闭着眼睛,以为她伤的重,加之二人早已定了亲便不多加阻拦。 “伯父,他们……” 吴岂忧看着二人离去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 “没事,他们早就定了亲的。” 出了县衙,街上人来人往。就算二人早已定了亲,在大庭广众之下这样搂搂抱抱也是件伤风败俗的事。 “装晕吧!”周庆年对着怀中的陈三妹道:“若是有人问起,便说我未婚妻受伤,事急从权,也没人能置喙什么。我尽量演得像一些。” “你到会演。”陈三妹话罢,果真闭着眼睛乖乖靠在周庆年怀中。 只是她说的会演,到让周庆年不由的顿了顿,却什么也没有说。 周庆年把她直接抱到了距离县衙不远的成衣铺。成衣店不大,主要还是卖布匹,再搭配一些成衣。 周庆年把她放下后,便到铺里同一个三十多岁的妇人窸窸窣窣的说了一会话,而后便红着脸走了出来。 “姑娘随我来吧。” 跟在周庆年身后一起出来的是一个年月十五六岁的小姑娘,说话间,她不时看了周庆年几眼,脸颊一时间绯红不止。 陈三妹略有些迟疑,周庆年却红着耳根向她点了点头。 一刻钟后,店铺母女帮她收拾妥当,还特意给她选了套红白相间的束腰小裰裙,样子不出彩,胜在新。 陈三妹接过店铺姑娘收拾好的旧衣服出了更衣间,她有些不好意思的问了小姑娘新衣服的价格,小姑娘却是掩着嘴角笑着看了看周庆年的方向告诉她,小郎君已付过了钱。 陈三妹转头,看在等在铺外云淡风轻的周庆年,依然是一副书生打扮,他挺拔的背影,站得异常笔直。才一个月不见,他似乎又长高了许多,书生打扮看着有些柔弱,她却知道他手上的臂力,拎她能像拎小鸡一样轻松。 如果真的和他成亲了,两口子要是打架,她肯定打不过他。 陈三妹不合适宜的想。本来要跟他疏离,要跟他退亲的,怎么她觉得他们之间没那么容易一刀两段。大庭广众之下,他就那么抱着他走了一条街,她就算长了十张嘴也说不清了。 “庆年哥。” 陈三妹吸了口气,还是大步从店铺里走了出来。就算他们之前有什么不愉快,这个时候她也无法对着周庆年甩脸子了。 周庆年转身,温柔的笑意挂在他脸上,看似云淡风轻,却被耳根的桃红毫不留情的出卖。 这个年代的人特别容易害羞,特别是在男女性别方面,男女都容易害羞,但陈三妹骨子里不是这个年代的人,她不害羞,就是觉得尴尬! “没事吧。” 周庆年问的有些小心,耳根又开始发热起来。 “没事,第一次,经验不足,没有准备,意外,以后就没事了。” 陈三妹无所谓的说着,她很坦荡。来到这个世界,她确实是第一次。 周庆年有些诧异的看了她一眼,见她神色坦荡,丝毫没有小女儿的羞怯之色,不经问道: “你不……不觉得羞怯?” 陈三妹闻言,不屑一笑道:“有什么可羞怯的?这不挺正常的吗?女孩子长大了不都这样吗?扭扭捏捏的做什么?” “你很不一样。”周庆年道。 “是吗?我也这么觉得。我这么不一样,你不喜欢了吧?” 周庆年眉眼一扬,少年嘴角带笑:“正好相反。” 第93章 松子街 陈三妹闻言一怔,有种自己给自己挖坑跳的感觉。 如今,她最不想与周庆年提的就是亲事、感情,可他却偏偏见缝插针,时刻不忘表白自己的心意。 “唉……走吧。”陈三妹无语。 “去哪里?松子胡同?”周庆年问。 “嗯,你知道怎么走吧?” 周庆年见陈三妹有些闷闷的,也就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领着她朝着城南新区的方向走。 一路沉默,周庆年便开口问陈三妹为何来县衙,又为何与吴岂忧等人纠缠。成三妹便将来龙去脉与周庆年说了,再说到钱的时候,她还细细盯着周庆年的表情看,要是他有半点见财起意的心思,她回家第一件事就是去退亲,无论有多艰难他都得与他两清。 说到底,她还是信了周庆年,信他的人品,也信他的说词,他说,那些话都是为了稳住他母亲不去陈家闹,不得已才说的。 她纠结,觉得有道理,却又觉得他的那些说词歹毒! 索性,周庆年听到一千两银子时只是皱了皱眉,眼中并没有贪婪,她悬着的一颗心才落了下来。 她呀,就是个矛盾体,情不自禁的信他,又忐忐忑忑的不信他。 而后,她又问周庆年为何会在县衙。 原来,周庆年以案首考取了清河县今年的秀才,算是真正的入了仕。而秀才可以见县官不跪,名下百亩以内的田地可以免税。并且,每年秀才统考,名次好的每月还有禀米可领,这禀米可直接领米,也可直接兑换成现银。 周庆年今天,也是才来县衙领禀米。因为今年粮食紧缺,他也直接兑成了银子,六个月的禀米兑下来刚好三两。才兑好银子出来,便撞见了陈三妹。 陈三妹呼了一口气,真是好巧他妈给好巧开门,好巧到家了!他们可真是有缘得很呐,这都能够遇得到! 不过也真是亏得遇上了他,不然今天她可真得尬死得了。跟老爹或者是跟几个不熟的男孩子说:我来大姨妈了,那都不如让她死了呢。 跟未婚夫说那就完全不一样了,陈三妹甚至觉得理所当然。况且他们相处过一段时间,很是熟悉的。 “你一个月就那么点钱收入,干嘛还给我把钱给付了,我又不缺那个钱。” 陈三妹有些责备的看着周庆年,觉得他又有些可怜。就算他考了秀才,周家父母与有荣焉,却因无法掌控他与他不是很亲近。如今他一个人在外求学,只怕来自父母的剥削要多过关心。 “我这么穷,三妹你是不是嫌弃我了?”周庆年有些黏黏的问,而后又自顾自的笑起来道:“不过我听劝,写了几个故事。” “你写话本了?”陈三妹不可置信的问。 “嗯,写了几个,果然是比抄书赚的多。”他盯着陈三妹,眼里有些狡黠,又道:“嗯……这些年我存了些钱,又向同窗借了些银子把书院旁的书肆给盘了下来。又私下收罗一些话本子卖,不想这话本子卖的到比正经的书卖的好。” “书院旁边,怎么就正经书不如话本子好卖了呢?难道你们书院里读圣贤书的人还不如读话本子的多?”陈三妹好奇的问。 “非也。”周庆年道:“我看来买话本子的多少写富贵人家的小厮丫头,书院里的学子来买的倒是少。书肆里的正经书不好卖,说到底还是书太贵,学子又大多是耕读之家,不算富裕……” 总之,就是一句话,买不起。 “这到是。”陈三妹说着,灵机一动道:“既然买不起,你可以租啊,不同的书,按出租的时间去算租金,到期还书便是。那些书放着也是放着,租出去贫穷的学子能花少钱多读书,你也能从中赚取利润,这是互利互惠的事啊。” 现在她不知道有没有借书这回事,反正她读书的时候,金庸武侠她是租了一个遍的。话说到这里,可行不可行周庆年自有判断,若能行,具体怎么行事想来他也会周全的。 “这个主意不错,可行啊。” 周庆年闻言,眼中顿时亮了起来,看着陈三妹又惊又喜。盘了那个书肆,除了每个月多买出去的话本,其它书的销量其实和以前的老东家根本没多大区别。 如今有了这个主意,想来,回本的事也不远了,等收回成本后,也能给铺子里的小伙计涨涨工钱。 二人边走边聊,竟是不觉得冷场。 “喏,前面就是松子胡同了。”周庆年放慢了步子,指着前面规划得整齐的一片住宅道:“这片区的宅子刚盖没几年,都还挺新的,一般都是些新帮来的小有资本的人家卖来地皮盖的。当然,里面也不乏些两进三进的大宅子,要是想在大一些,还得是裕兴路那片区了,那里的人,几乎包揽了整个清河性的富贵人家。” 陈三妹头一次来清河县城,连方向都搞不清楚,周庆年自然地便向陈三妹介绍了起来。 陈三妹也跟着四处张望,现如今二人并未进入松子胡同,只是在临街的路上四处观望。 这条街因松子胡同而兴旺起来,便命名为松子街。松子街人来人往,四周店铺也是热闹。陈三妹左右观看,这条街的店铺有客栈、有杂货铺、有布庄,但是酒楼却独独只有一家,且这个点正是该吃午饭的时候,竟是几乎无人光顾,到不如街边搭起的小摊贩生意好。 因此,陈三妹到是一眼便看到了“什锦酒楼出售”的牌子。 “按说,这松子胡同也大多是中产之家,这酒楼怎就生意如此不景气?”陈三妹指着对面冷冷清清的酒楼问。 “这两年,年春不好,影响的又岂只是地里刨食的庄稼人啊。” 周庆年闷闷的说着,一股无力感顿时就蔓延上眉眼之间。 年春不好,百姓收入少,米粮蔬菜样样涨价,物价上涨,收入却不见涨。而原材料涨了,酒楼这些肯定也要跟着涨,生意自然是难做了起来。 “你说,这么一间酒楼要多少钱才能盘下来?” 陈三妹细细的看着什锦酒楼问。这酒楼,地理位置相当不错,四周没有竞争对手,临街却又与居民区离得不远,而且这条街住的人也多是些殷实之家,大多不差十文八文的钱,很是适合她用来开个“酸辣粉”专卖馆。 “你想把这酒楼盘下来?”周庆年有些诧异地问。 这什锦酒楼临街,两层高,光是铺面占地就有四百多平,后面还带有一个宽阔的院子,足够十口之家宽宽的住。这样的铺子,没个几百两银子,轻易拿不下来的。 第94章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陈三妹闻言,点了点头道:“得先看看价格是否适合,不过现下咱还是得先把正事给办了。” 陈三妹说着,笑着指了指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胡同口张望的常安,这些人,当真是怕她跑了不成! “姑娘可算来了,陈老爷等急了,正吵着要去找姑娘你尼。” 二人才入胡同,朱瑾的小厮便急急迎了上来,他说的陈老爷,自然是她那便宜老爹陈喜富了。 这常安很是懂得与人交往,像陈喜富这种乡下泥腿子,外人哪见了不是大叔老汉的叫,偏他常安到是一口一个老爷老爷的叫,谁听了不得受用呢。 陈三妹笑嘻嘻地看着常安,年岁也不过十四五岁的样子,便逗他道:“怕是你们家几个公子着急了吧,怕我反悔跑路了,银子可都在我爹身上,就是跑了也不影响你们家公子。” 常安闻言,面色微僵,随即又笑道:“姑娘哪的话,一看姑娘就是守信的人,定不会是那等反悔跑路的人。” 陈三妹看了对答如常的常安一眼,笑嘻嘻的拉着周庆年便玩胡同里走。 三人到了地,宅子是一间二进的四合小院,大门中规中矩,门额上就挂了一个“吴宅”。 不是姓朱的宅子吗?怎就挂了个吴宅? 三人一同进了内院,才入正厅,陈喜富便抱着胸怀迎了上来。 “伤哪里了?看大夫没有?” 陈喜富迎来,见陈三妹换了衣服,越发觉得陈三妹是真的伤了。 “看了看了,大夫说没事。” 陈三妹敷衍着,不欲在这件事上过多纠缠。而此时听陈三妹如此说,吴岂忧面色霎时就有些煞白起来。 他咻地一下子站起身来,看着陈三妹眼中满是愧疚。 “陈姑娘,我不是故意的,实在抱歉,我,可以赔偿……”他说着,头有些微微往下低了起来。 “啊……要赔啊。”陈三妹眯起眼睛来,怎么看这吴岂忧也不是那种好骗的人啊。“那你想怎么赔?” “姑娘只管说,只要在下有,定然不会推辞。” “那你赔钱吧,我不要你多的,一百两银子。”陈三妹说着,自顾自的拉着周庆年就坐了下来。 没想到的是,吴岂忧竟真的从怀里摸出了一张一百两的银票放到了陈三妹跟前。 陈三妹不过嘴上那么一说,没想过吴岂忧竟真的毫无二话就拿出了一百两银子。他家的钱是大风刮来的吧,那么大方。 陈三妹刚想伸手去拿,却被周庆年抢先了一步推向了吴岂忧。 “吴公子,陈羽和你开玩笑的,快把这钱收回去。”周庆年说着,起身朝着吴岂忧鞠了一礼。 “谁说我开玩笑了,他愿给我还怕拿不成?”有钱不要王八蛋,不要白不要啊。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三妹,这钱不能要。”周庆年看这陈三妹说,眼神坚定,陈三妹一看就知道,这钱她是拿不了的了。 不过,她也并非见钱眼开的人,便宜能捡就见捡,不能捡咱也不能硬捡给自己找麻烦。不过周庆年如此行事,到让她颇为欣慰,虽说以周庆年平日的为人处事,不拿不义之财早在她意料之中,但真的到这个时候,她还是难免动容。 一百两银子啊,就算他事后威胁她分赃,于他而言也是一笔巨款,至少他以后考举的盘缠都够了。可他并没有,而是义正言辞的道: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试问:这样正直不贪,光明磊落的人如何不让人心动? “行吧,不要就不要,听你的。”陈三妹说着,对着周庆年相视而笑。 而陈喜富听到陈三妹松口,也不禁松了一口气。虽然他也挺气愤无岂忧“伤了”陈三妹,但也确实是情有可原。就算要赔,也不该赔那么多钱。在陈喜富看来,能赔几个药钱已经是皆大欢喜的事了。在他们乡下,多数打架伤了点皮肉不过是赔两个鸡蛋道个歉了事,哪里用得着赔钱,又不是无赖故意讹人。。 说到底,还是老实人的想法。 到是吴岂忧听到陈三妹这话,眸光有些晦暗地看了看周庆年,一时不知道如何是好。 “忘了自我介绍,在下周庆年,字,云横。我与阿羽自幼便定了婚约,今日不放心便陪同她一起来,不请自来,还请吴公子见谅。” 周庆年执礼再拜,吴岂忧闻言眼中失落一闪而过,随即便是释然苦笑,便将那银票收回了怀中。 “周公子客气。”他道,又不禁多打量了周庆年几眼。 只见他文质彬彬,谦和有礼,无粉头油面,却是一身清俊,目光如炬,一身的好气度也不输他们这些世家子弟,与陈家姑娘到是相配得很。 这样也好,既定了亲,他也……不必再自扰。 “还是先办正事吧。”朱瑾看着脸色几经变化的吴岂忧开了口。 听到陈三妹早已定亲,朱瑾心情顿时好了几分,这样,他这个表哥也能少些其它心思。 “正是,别耽误了大家时间才好,带路吧。” 陈三妹起身先走,而后便是周庆年和陈喜富紧随其后,常安在前面带路将几人引至耳房。 而朱瑾和吴岂忧落在后面,吴岂忧才要跟上,却是被朱瑾拉了一把,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吴岂忧瞬间耳根便涨红了起来。 朱瑾看着他这样,难得笑了起来。 “她,她竟是如此,如此不知羞耻,竟还好意思要我赔钱。” 吴岂忧红着脸,一时间不知是气多还是羞愤多,只是看着陈三妹的背影有几分咬牙切齿起来。 几人来到耳房,顾清从屋里出来,便拦了周庆年和陈喜富,只让陈三妹和吴岂忧、朱瑾一起进去。 为此,陈喜富有些微词,皱着眉有些不愿意,周庆年面色也有些不好。 “若是陈伯父和周公子不放心,我可去厨房找些做饭的女史陪同。” 厨房做饭的几个丫头婆子,都是吴家的家生子,他们到不怕她们把方子泄露出去。 而陈喜富和周庆年,一个亲生父亲,一个未婚夫,眼看着陈三妹独自一个女孩子与三个少年独处一室难免心生芥蒂也是人之常情。 陈三妹没有说话,就是笑眯眯地看着周庆年,眸光中尽是调皮和狡黠,还有几分探究的意思。 周庆年似是读懂她的狡黠,只是释然一笑:“朱公子言重了,阿羽与三位公子做生意光明正大,凭的都是自个儿的本事,刻意避嫌到显得多余了!” 闻此,陈三妹便笑了。 第95章 盘酒楼 “就这样?” “嗯,就这样啊,我方子上写的清清楚楚啊。” “就这样那我们废这么大力气把你请来做什么?我们都懂字啊。” “谁晓得你们抽的什么风,说了就这样你们又不信。” 一阵沉默后…… “可是这也没有成冰啊。” “你以为变戏法呢,手上一比划就啥得给你变出来了,说了要静置一个时辰,到底能不能听懂?” 陈三妹说完便拉开了耳房的门,不听顾清咋咋呼呼的便出了房间。 “好了?” 周庆年迎了上来。房里的动静他听得清楚,却还是有些不放心的将她上下打量。 “好了,本来就写的很清楚,他们偏要多心,要不是看在顾先生的面子上,我才懒得与他们纠缠不休。真是不能理解,才十几岁的少年,哪来那么多疑的心思!” 陈三妹边走边抱怨,话说的很是大声,显然也是故意抱怨给随后出来的几个少年听的。 三个少年果真听得真切,也皆是面面相觑。不怪他们多疑,他们的成长环境造就了他们多疑,那是环境所致。 “完事了,爹,咱们走。” 陈三妹说着便想着尽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见陈三妹要走,朱瑾急道:“三位且慢,在下已命厨房备下酒席,三位可否让在下略尽地主之谊?” 什么尽地主之谊,分明还是信不过她罢了。陈三妹在想,这人可真是脸皮厚,他都把话说在了明面上了,他却能把那么难听的话当做耳旁风,人才! 陈三妹道:“朱公子客气!只是我们还有事要办,耽搁不得。要不这样,我们先去办事,就在这松子街,一个时辰后若是成了,我们再离开如何?” 吴岂忧道:“如此甚好,既然就在送子街,不如我陪着诸位一起。这片区我熟悉,还可为几位带路。” 陈三妹闻言,与周庆年对视了一眼,也只得无奈道:“吴公子自便!” 爱跟,那就跟!真是油盐不进!她就长着一长骗子的脸吗?怎么就这么不信任她了。 换位思考,她若要做生意,肯定不会像这三位大少爷这般行事,尽把人往死里得罪。 几人出了吴宅,就奔着松子街走来。一路上,吴岂忧就如同个隐形人一般,只是跟在几人身后,盯着他们,生怕他们卷钱跑了。 “还是想盘下那酒楼?”周庆年见陈三妹仍旧朝着什锦酒楼的方向去,便开口问。 “先看看吧。这酒楼地段不错,只要价格合理,倒是可以拿下的。” 周庆年是不赞成陈三妹盘下那么大的一间酒楼的。那个地段,无论是布庄,米粮铺这些基本饱和。银楼没有,但开一间银楼铺子投资仅仅凭她手上的一千两银子根本开不起来。 又如当铺什么的也不需要这么大的铺面,况且当铺是个手艺活,鲜少有人能干,所以,那个酒楼若盘过来,大抵还是用来做吃食的。 可今年做吃食生意,那不是嫌钱多的没花处么? 尽管不认同,他到底没多说什么,他也想看看,就凭她一个乡下小丫头能闯出什么花样来。 几人进了什锦酒楼,选了二楼靠窗的位置坐了下来,点了几个菜,一看价钱,陈三妹都有些心疼。 一个清炒油菜它能买出二十文钱一盘,一盘红烧肉要八十文……这随便一顿家常便饭,吃下来不得一两百文,这种消费,生意能好才怪呢。 你说它收费这么贵,要能玩出些花样来也到算了,比如走什么风雅路线,富贵路线,要么就是菜色绝佳也还能勉强让人接受,但这平平无奇的菜色,又无附庸风雅的安排,自然只能是“泯然众人”! “三妹做的对,咱们还是得出来自己花钱吃饭,咱老话不是说,吃人嘴短,我看那朱公子岁年纪轻轻,却是不好相与的,咱还是不要欠他人情的好。” 陈喜富看着窗外热闹的街说,显然是忘了身边还坐着一个吴岂忧。 气氛一下子冷下来,吴岂忧喝着茶的手俨然一抖,耳根便红了起来,一时间,这茶喝也不好,不喝也不好。 陈三妹轻咳了一下,陈喜富顿时回过神来,连忙补话道:“不过,像吴公子这般和善之人,到真是难能可贵……” 这……越描越黑?陈三妹扶额,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陈喜富越说,吴岂忧越发尴尬起来。这不是在骂他吗?和善?和善能把人家姑娘给推倒? “吴公子觉得这酒楼如何?阿羽打算把它盘下来,公子是见过世面的人,不防给阿羽掌掌眼?”周庆年笑着岔开了话,温润谦和的话让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勉强!” 吴岂忧环顾四周,上下两层的酒楼,就是没有几个人。他想摇头说不行,却还是改了口,比竟小地方,又怎能与京中的繁华相比,有此规模,也算勉强可以。 “在下也觉得勉强。”周庆年道:“真要盘下来,实在不是明志之举。” 周庆年说着,又看向了陈三妹,陈三妹会意,这话是说给她听的。 “爹,你觉得咱把这酒楼盘下来怎么样?”陈三妹问。 “啊?真,真盘下来?这,这得多少钱啊?”陈喜富心中直打颤。 他搓着手,四下张望着在他看来可谓豪华的酒楼,从没有想过能在柳林村以外的地方置办产业。 “爹,要不您给我掌掌眼,咱先四处看看,要是满意了,咱再来谈价钱的事,如何?” 陈喜富闻言,只得依了陈三妹。几人找来掌柜的,四处看了后都觉得满意,后又与东家还了价格,最终以四百两白银买下这一栋酒楼连着后院的那一进院子。 只是陈三妹坚持要把房契过户成红契,这有些麻烦,他们早上之所以那么顺利办了红契,还是朱瑾使了银子才办下来的,这会子再去办,肯定是不行的了。 权衡再三,与东家交易清楚,只得让东家拿了房契,日后再慢慢过户成红契。而陈三妹又与东家有言在先,东家可经营至月底,而后便重新装修待新店开业。店里几个伙计看着还机灵,陈三妹便与其约好,日后还在店铺里继续干。 得知虽然换了东家,差事却还有,几个伙计皆是感恩戴德,连连道谢。 店铺里的掌柜姓王,是个年过三十的中年男子,陈三妹看他在盘点店铺内一应物具时很是麻利,人品不知,能力到是了得,便问了王展柜是否愿意继续留下来。 王掌柜而今更是上有老下有小,要养一大家子,今年讨生活又实在比往年更为艰难,虽说眼下是个丫头做主留他,且不问能否成事,也只得留下岂走一步再做打算。 于是,陈三妹便与王掌柜约好下个月开始关门重新装修,她负责送来装修图纸,其余事物皆由王掌柜打理。 第96章 下雨了 陈三妹安排好铺子之事,吴岂忧的随侍吴忠寻来,二人耳语几句,吴岂忧便告辞离开了。 陈三妹当然知道吴岂忧为何离开的那么痛快,而她也松了口气,总算是与他们真正钱货两清了。直到吴岂忧走远,陈三妹才觉得,手中的银子算是彻底属于她了。 事了,三人出了酒楼,天上便滴滴答答地下起了小雨。 这雨来的迟,淅淅沥沥,将几乎冒烟的青石路上慢慢铺湿,往日灰白的路就在瞬息之间变成了深墨色。有白烟从青石路上飘出,带出一阵阵的热浪。 太久没下雨了,这颗颗粒粒的小雨,似乎将空气中的热快速压了下去,却又因雨太小,又压不住从地上散发出来的热。 不过没关系,尽管这雨来得小,能将这燥热的空气嵌入些湿润,已让饱经酷热的人得到了一时的舒爽。 看来,吴岂忧他们的一千两白银,得明年才能回本了。陈三妹有些兴灾乐祸的想。 “晚了,晚了,这雨来的终究是晚了。”陈喜富表情木讷地看着经久不见的小雨,喃喃叨念。 “可不是,如今才下雨,春耕早已过了,就算现在种下粮食,也已来不及,今年咱渝州府定然是颗粒无收了。”一旁买煎饼的老汉站在屋檐下,唉声叹气地接话。 “别说渝州府那么大,就说咱清河县境内,去年收成就不好,今年再无收成,我乡下堂兄家那么一大家子,子女又多……只怕像二十几年前易子而食的事又得重演,可怜呐……” 避雨的老妇说着,七嘴八舌的人都抱怨起来,又说起八十老妪饿死家中,三岁娃娃被烹食,林林总总,听得陈三妹不住的哆嗦起来。 她是个现代人,从前温饱从来不是值得她焦虑的事,她从没想过,人饿急了易子而食的事…… 她皱着眉,脑海中突然就想到了家中慈祥和蔼的爷奶,还有二郎和根子那样白白嫩嫩的胖娃娃。她不忍心看着疾苦一辈子的老人临了却落得个活活饿死的下场,也不愿看到无辜的孩子刚来世界不久就被残忍分食,那样的社会太恶,她待不下去! 可是,她能怎样呢?她只有一双手,她能救得了整个陈家,却救不了整个柳林村……不,她可以,她应该可以,就算不能,她应该尽力。 “吓到了吧。” 周庆年看着陈三妹脸上发白,轻轻拍了拍她的肩。民间疾苦,他也急,却也深知人祸或可救,天灾命难改。 “庆年哥,你能见到知县大人吗?” 陈三妹一个机灵抓住了周庆年拍在她肩上的手,看着他,如同看到了救命稻草一般。 “能是能。”却也没那么容易。“你是有什么难为的事吗?” “能就行,走,先跟我们回柳林村,我给你看一样东西。” 陈三妹说着,拉着陈喜富便央着周庆年去牙行租了马车直奔柳林村而去。 才出了城门,陈三妹便听到了马蹄哒哒的声音,而后便是吴忠的喊声。 “陈姑娘,陈姑娘,留步……” 陈三妹让车夫停了车,她撩起车帘,便见吴忠穿着蓑衣疾驰而来。 “陈姑娘,我家公子命小的给姑娘送些东西来。”吴忠说着,便将一个上好的礼盒递了过来。 “替我谢谢你家公子。”陈三妹说道。 吴忠送了礼盒便掉头而去,天还下着小雨,陈三妹便命车夫继续赶路。 “这吴公子可还真是客气。” 陈喜富看了一眼礼盒,很是好奇礼盒内装的是什么,却没好意思开口。 “哟,爹你可真是好记性,他推你闺女时可是一点不客气呢。”陈三妹道。 这便宜老爹,还真是不记仇。 “这不是一时情急嘛,我看着他也不是故意的,这不你不也没事么。”除喜富讪讪地说着,有些尴尬的咳了一声。 陈三妹没理会陈喜富,只是看向周庆年道:“这么大老远的送来,什么东西呢?还挺沉的。” “打开看看不就知道喽。”周庆年道。 陈三妹点了点头,依言打开了礼盒,入眼的不是别样,竟是一大包上好的红糖。 陈三妹一下子便怒了,却又一时发作不出来。 好啊,这吴岂忧是什么意思?羞辱她来了? 周庆年看着这一大包上好的红糖到没什么情绪,他拿下一小块闻了闻又放下道:“这吴公子倒是个磊落之人,不吃亏,分寸拿捏的也确实到位。” “确实懂分寸,这红糖不贵,送这份礼咱用得上,日后还礼也没什么负担。”陈喜富不明所以,还乐呵呵的接了话。 陈三妹和周庆年对视了一眼,一时间都闭了嘴。 这可不是,送红糖,既说明了自己知道怎么回事,又嘲讽陈三妹讹他银钱,他可不欠她了,这可不是不吃亏?他既能及时让吴忠追来,可见他是在出了酒楼就去准备了这红糖,说明他是早知道事情内幕,却不在酒楼的时候就言明,而是他们走后再挑明,以免大家尴尬。 陈三妹盖好礼盒,便将那一盒子的红糖扔一边,这吴岂忧,她是记着了,以后可得远着点。 一路疾驰,路过三河镇也不曾停车,而是直接快马加鞭,一路赶到了柳林村。 到家的时候雨已经停了下来,此时已接近下午。马车停在了陈三妹家门口,待三人下车后车夫更是不歇脚地赶了回去。 陈三妹推开院子门,家里冷冷清清的,竟是一个人也没有。往日这时候,家里怎能着也该煮晚饭了,这时候就连陈二妹也不在家。 “怪事了,人都上哪去了。”陈喜富叨念着,便将那一盒子的红糖往厨房里放。 “有大半年没来了,这院子到是变了不少。” 周庆年看着陈三妹家新盖起来的三间屋子,远处休得整齐的鸡舍难免感叹起来,这院里就能看出陈三妹家这蒸蒸日上的日子。 陈三妹这人怕是旺家吧?周庆年这样想着,心中忽地觉得自己像是捡到了一个大便宜一般。 “这个时候不在家,我得去找找。”陈喜富从厨房出来,边说边往外面走。 “爹你去吧,我和庆年哥正好有事商量。” 陈喜富走后,陈三妹换了一身衣服,便拿来了锄头和篮子。 “三妹,你究竟是要带我来看什么东西?”周庆年忍了一路,终究还是忍不住开口问。 “跟我来。”陈三妹说着,把锄头递给周庆年,二人便匆匆朝田地里赶去。 第97章 名为番薯 到溪边田地里,放眼望去,除了陈家的田地,柳林村所有的田地都还是荒着。 起初陈家拢起沟子种植番薯时很多人笑话陈喜富由着陈三妹一个小女娃子胡闹,正经庄稼不种,竟种什么番薯嚯嚯田地。 而今陈家地里一片绿,别人家却还是荒地一片。 “三妹,这是什么?” 周庆年指着地拢上长得旺盛的番薯问。 “这叫番薯,是我从货郎手中买来的。年初的时候我看天干少雨,春耕难种,便提前叫我爹他们种上了。这番薯耐旱,只需少许的水便能成活,开春的时候下过些许雨,那点雨量虽不能种植水稻粟米,倒是能种上这番薯。番薯可果腹,蒸、煮、油炸、甚至直接生吃都可以,更重要的是,它产量高,种植得好,亩产两千至三千斤亦不在话下。” 周庆年听到亩产两千至三千斤时,眼睛便眯了下来,他太知道这个数字意味着什么了。平常水稻种得好的,亩产最高就能达到四百斤,粟米更低,亩产只能达到三百斤左右。他说的两千至三千斤是什么概念?那是水稻产量的六到七倍不止啊! “亩产两千到三千斤,可有依据?”周庆年努力让自己冷静,却发现自己无论怎么压都压不下心中的激动。 “尚未得到确实的依据。”陈三妹说看着眼前绿油油的番薯地说着,抬头又道:“要证实番薯产量不难,此时正值番薯收获的季节,要证实番薯产量不难。我要说的重点还有,这番薯在咱们南方完全有条件能达到两熟,且这个季节温高,不宜果实种植,只需藤条扦插便可种植。” “何为扦插?”周庆年不解的问。 陈三妹摘下一小段番薯藤,长度只有三片叶子,而后在空地上刨些土压在藤条上。 “这便叫做扦插。”陈三妹说着,拍了拍手上的泥土道:“就和咱们柳树压条差不多,但又比压条更简单容易。如今正好天公作美,雨肯定还会下,正是移植番薯的大好时机。” “你想做什么?”周庆年看着陈三妹问。 此时,他才算回味过来,陈三妹大老远的带他回来直奔柳林村,就不是件简单的事。 “我想推广种植番薯,但我人微言轻,定然做不来这事,如若官府能出手,清河县或能免一场天灾。” “你要带我看的就是这番薯?”周庆年像是在问陈三妹,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是啊,在县里,我空口无凭,怕你不信,才带你来。只是不知道咱清河县官为官如何,能不能亲自来主持这件事。”陈三妹说着,心中便又有些隐隐担心。 “三妹,你可知,这番薯若能推广成功,能救活这一县的百姓,这是多大的一项功绩。”周庆年说着,便笑了起来,却又有些担忧陈三妹所言是否属实。 “只是三妹,事关重大,开不得玩笑……”周庆年说着,看着眼前因淋了雨愈发显绿油油番薯田,心中又是欣喜又是担忧。 陈三妹明白事关官府,稍有差池便会连累周庆年的前程,她沉吟片刻道:“理论来讲,确实可行。这些番薯都是开春之际用扦插法种下的,只是如今六月天与开春时毕竟不一样,我确实没有十分的把握一定能成,但八分的把握肯定是有的。至于产量,到时可以挖出来看看。” 陈三妹说着,忽生一股无力感,她想做点什么,有些事自己却注定无能为力,她只能依靠周庆年,却又不想连累周庆年。 “只是,看你敢不敢赌一把了。而这一赌的代价,或许是你一辈子的前程……” 陈三妹越说,声音越发低起来。周庆年是案首不错,可他也不过是个秀才,离着知县还有秀才,进士,甚至是几年的侯缺。如果此时大张旗鼓的干,却没能成功,劳民伤财却半点收获也没有,累得官府名声,那将会是什么代价谁都可以想象。 若是这个知县心胸狭隘一些,日后周庆年再考举人,只怕官府文书保举都拿不到了。 一阵长长的沉默,陈三妹不敢去看周庆年。她都有些后悔了,自己一辈子出不了头不要紧,累得周庆年一辈子出不了头那她就是罪大恶极。她,这是把他推到了虎背上,令他进退两难了。 陈三妹纠结着,却忽闻周庆年一声叹笑道:“苟利国家,不求富贵。男儿不展青云志,空负天生八尺区。我周云横苦读圣贤书,求的是为国、为民,最后才是为己,今不为官,但能为民,云横若此时退缩,又有何颜面再读圣贤书,进庙堂!赌!有何不敢赌?莫说八层几率,就是两层机会,我辈也当义不容辞!” “好!”陈三妹应了一声,眼中泪意盈盈,又道:“若是赌输了,我倾家相赔。从此粗茶淡饭也好,颠沛流离也罢,我陪着你就是。” 是我推你上船的,若行舟无岸,那我陪你永坠苦海,就当是还你的。 “好!”周庆年答了一声,二人相视一笑,目光坚定地盯着眼前的番薯地。 祸福总相依,这天下之事,没有全部的坏事,也没有全部的好事。陈三妹想要推广番薯,想要救这一县之众,得名得利,也可能得一个永世不翻身的结果。 但她还是要赌,因为她的初衷是救人,而不是利益,那些可能得到的利益,在她一念之起时,根本不在她的计算内,所以,她相信老天爷是占在她那一边的。所以,要她一大家子跟着她一起担的风险,她也打算着绝口不提,担惊受怕这种事一个人承担就够了。 “可有想过如何行事?”周庆年在灶下看着火,陈三妹将新挖来洗好的番薯放到锅里煮着。 此时,屋外的雨又下了起来,密密麻麻的,到比先前的要大上许多。家里的人都没回来,从田里回来的时候,听到张氏的声音从大房传来,她到不当心家里人的去向了。 “要我说,还是那句话,授人与鱼不如授人以渔。”陈三妹拿了一个小凳子坐到灶下周庆年身旁道。 周庆年闻言沉言片刻便明白了陈三妹的意思。 “主意不错,与其让官府给粮,不如让每家每户自给自足。” “只是这样的话,但若这样,却要求本县户籍管理就很苛刻,若是户籍杂乱,一时到不宜行事了。” 陈三妹说着,想起后世户籍管理和大数据精准不免一阵感叹。可惜,这个社会永远无法企及。 周庆年嘴角扬了起来,陈家三妹,很是了不得。“唉,这些也不是咱们需要操心的事了,我们的任务只是上报、力荐、而后种活番薯,保证产量……” “说的也是。”陈三妹舒了一口气道:“咱尽人事,听天命,其它的交给官府,交给天意。” 周庆年道:“是这个理。只是这事,我一个人难成事,清茗先生名声远扬,若他能帮忙,此时能成一半。” 第98章 身靠世家大族 “谁?清茗先生顾知期?”陈三妹惊奇道。 “你不知道清茗先生的名头?”这回轮到周庆年惊奇了。 他以为,陈允和陈明在无忧堂读书,还拜在了顾知期门下,想来是清楚清茗先生的名头来历的,不想她却是不知的。不过也难怪,就是他自己,也是后来陈允与他通信,他才知道无忧堂的顾知期就是大名鼎鼎的清茗先生,曾以大三元的成绩中了进士却在最后关头弃了殿试,而后又以一篇《关中赋》名震天下…… 见陈三妹摇头,周庆年又道:“我拜访过顾先生,此人虽不从政,到却心系百姓,又身靠世家大族,若能说动他出面说几句话,想来汪知县是能放在心上考量一二的。” “身靠世家大族?”陈三妹眯着眼问,若是真的,她得罪了吴岂忧等人,岂不是真的得罪了贵人? 周庆年道:“京城合安侯府顾家,只是顾先生离家多年,外界传言顾先生与京城顾家嫡支早已貌合神离。不过,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毕竟顶着世家大族的面,就是知县大人也该给几分薄面。” 只是,连他们都没有十全把握的事,顾知期是否会愿意淌这趟浑水呢?也是愁人! “明天我给你个好东西,到时你把那个东西送给他,保证他一定会很满意。若他满意了,你在晓之以情,说不定还真就把他给请动了呢。” 陈三妹说着,眼睛突然弯了起来,他可太知道顾知期的爱好了,读书育人他爱,可他更爱钻研一些新的东西。 “好,听你的。”周庆年笑着,很是希望着样有商有量的日子能多一点。 待锅里番薯散出一阵阵香气的时候,天色算是彻底黑了下来。陈三妹才点好煤油灯,院外便传来了二郎的喊声。 “哇,好香,三姐,你煮番薯了啊。” 二郎闻着香,也顾不得还在下着雨便挣脱陈喜富的怀抱朝着厨房跑来。 “你属狗的啊,这么老远就闻到味。” 陈三妹戳了戳二郎那颗圆滚滚的脑袋。正说着,陈喜富,张氏,二妹和大郎也进屋来了。 “叔父,婶子。”周庆年见人来,立即起身见了礼。 “呀,庆年呐。瞧我这记性,咱就把这事给忘了呢,还没吃吧,孩他娘,快给庆年做些吃的,这大老远的来了……” 陈喜富说着,急急跑去看菜篮子里都有些什么好菜。 “你个老不死的,咋会把这茬给忘了呢?你说一声,这不我就早早回来做饭了,看咱这多失礼。”张氏一边说,一边就拿着菜盆去舀米。 “行了,都别忙活了,咱今晚就吃这个将就将就了得了。”陈三妹说着,将锅里煮熟的鲜新番薯舀了出来,香甜的味道一下子便在屋里肆溢开。 “那怎么行,这传出去不得让人笑话了,庆年可是贵客呢。” 张氏接了话,竟是像不再与陈三妹怄气一般,自然得让陈三妹觉得前几天与张氏的互不理采不过一场大梦。 “婶子别客气,咱哪里就是什么贵客了,都是自家人,都听三妹的。” 周庆年笑着说,语气温和,让人如浴春风。 周庆年是什么人呢,才十五岁便以案首考中秀才,这样的青年才俊前途可谓一片坦荡。而今却还能对她说都是自家人这种话,怎能不叫张氏心里熨烫发热呢! 虽说两家早已定亲,可毕竟只是换过更贴并没有下过定,两姓之好的事也并非板上定钉。加之年初周庆年考中,周家宴席没有请他们,张氏嘴上虽然没有说什么,但心里却觉得周陈两家的亲事怕早晚得黄了。 而今周庆年不但来了陈家,且又是这样的态度,张氏又觉得这门亲事又可以了。 “哎哟,行了啊,我的亲娘,就这么着了,要款待日后有的是机会,今儿咱还有要事说。”陈三妹说。 见陈三妹和周庆年坚持,陈喜富和张氏只得作罢。而后众人皆去洗漱,只有陈三妹和周庆年留在厨房吃鲜甜的番薯。 “三姐,我也想吃。” 二郎临走,还不忘咽着口水眼巴巴的看着陈三妹。 “恶死鬼投胎的啊你,大伯家饭菜不够你吃饱?”陈三妹边骂着,还是挑了个大的番薯塞到二郎手里。 “大嫂子会拿眼睛瞪人,我,我没吃饱。” 二郎丢了句话,拿着热乎乎的番薯便跑了出去。这话说出来,自然引来了陈喜富一阵斥责,家丑不外扬,何况还是在未来女婿跟前。陈家的脸面,可真算是丢尽了。 以李碧云那刻薄的性子,能做出来这样的事陈三妹一点也不意外,她看了一眼正在剥番薯皮的周庆年,见他对二郎的话置若罔闻,就忍不住笑了起来。 “笑什么?”周庆年问。 “你还真是善解人意纳。” 陈三妹打趣般的笑了起来,却是真觉得他是真的善解人意。若换做其他人,听到别家的丑事,多少会有几分不一样的表现,可他到好,竟若无其事。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这有什么的。” 周庆年说着,到是把剥好的番薯先放到了陈三妹的碗中。她一愣,这举动完全出乎意料,秀才老爷亲自剥的番薯啊…… 收拾妥当,众人在新屋客厅落坐。二妹泡来了茶水,二郎则窝在张氏的怀里昏昏欲睡。 陈三妹一早便和周庆年商量好,他们推广番薯种植的事由周庆年来讲,毕竟嘛,秀才老爷的话总比她这个丫头片子的话有分量得多,也更有信服力。 当然,周庆年讲,也只是讲了个大概,至于其中的风险,周庆年和陈三妹并不打算说出来。担惊受怕的事他们两个担着就是了,不必让那么多人都跟着寝食难安。 “叔父,对于移植扦插的农桑之事就得仰仗您和家中大伯和小叔了。” 周庆年说着,便起身向陈喜富行了个礼。 “这是自然的,放心吧,这种慧民的大事,我肯定会干好,你只管放心交给我便是。”陈喜富有些激动的拍了拍胸脯保证。 在县里的那些话,他也听的真切,当时还疑惑着三妹为何匆匆忙忙回家,原来是为了这事呢。不过这两孩子厚道仁义,是两个好孩子。 陈喜富很是欣慰的看着周庆年和陈三妹,多好的孩子啊。 “爹,这些天可有得忙,若成了事,来来往往上咱家来的人定然是不会少的。咱老陈家不管有啥事,可都得先放一放,缓一缓,免得让人看了咱老陈家的笑话。” 陈三妹便说,便看着陈喜富的脸色,她从田里回来听到的声音可不只是便宜老娘的声音,那不堪入耳的争吵声她也是听到了几句的。 第99章 钱家来人 天色已晚,周庆年没有回老宅住,而是在陈三妹家将就了一晚。 如今陈三妹家新盖了三间屋子,大郎和二郎共用一间,屋里放了两张床还算宽敞。而且经过陈三妹一年的努力,他们家的卫生习惯也算是彻底改了过来,加之大郎上了学堂越发的爱干净起来,屋里随时打扫得干干净净的,陈三妹也算是放心让周庆年住了下来。 这人穷不丢人,不爱卫生,脏、乱向来是她所不能忍受的,她也丢不起那个脸。 进了房间,大郎便端了洗脚水给周庆年,再见大郎拿来一双新鞋时,他惊奇地打量了许久。 “这叫拖鞋,在家里穿着很是方便,我们家每人都有。”大郎说道。 “这又是你三姐的主意?”周庆年虽是问话,却笑得眉眼弯弯,一副我就知道的模样。 入夜,陈三妹睡不着,她翻身见二妹也翻来覆去,显然也没有睡着,便开口问道: “二姐,睡不着?” “嗯……”二妹哼了一声,翻身对着对面床上眼睛亮亮的陈三妹。 “今天大伯家咋的了?我听着动静不小呢。”陈三妹问。 “钱家来人了。” 钱家?哪个钱家?陈三妹脑子转了转才想起来大伯母可不就是钱家的姑奶奶。 二妹又道:“钱家要接回钱蓉蓉,大伯母不让,怕她兄弟把人带回去,转头又给卖了,这不来回拉扯,把大伯给了钱家三两银子的事给扯出来了。大嫂子一听哪里还肯罢休,这不就闹起来了,我和娘听到动静也只得跟过去看……” “那现在怎么说?钱蓉蓉被接回去了没?”陈三妹又问。 “哪能呢!”二妹道:“大嫂子死咬着要钱家还钱,否则不准走。可钱家哪有什么钱给,这不就僵持下来了。还别看大嫂子平时刻薄,没想到关键时刻到还是个心善的,钱蓉蓉若是就这么被领回去了,肯定要被她爹娘卖了。” “得了吧,你当她李碧云是啥好人。”陈三妹才不相信李碧云是什么善人,她对着二妹道:“你当她是护着钱蓉蓉纳?钱蓉蓉在大房,啥脏活累活不是她在干,有她在,她李碧云只需动动嘴,啥事都有人干了,要是钱蓉蓉走了,脏活累活还不得她这个长媳长嫂来干?这李碧云不过是看着钱是要不回来了,怎么也得留个人在这里当牛做马罢了了。” 起初,陈三妹对李碧云这个堂嫂还是敬着的,可李碧云针对她那些行事却是让她冷了心。看她都说了什么鬼话,十两银子就能把她卖得干净,要她说,大房摊上了这么一个长媳,指不定还得闹出多少事呢。 二妹听着陈三妹的话久久沉默不语,她对李碧云没多少好感也没多坏的印象,却也无法否认陈三妹的话。陈二妹不是个能吃亏的人,所以每每李碧云到二房来拿把盐要一碗醋的,都会惹得她心里嫌恶。可她也受家庭影响至深,一家人打断骨头连着筋,不兴有隔夜仇,所以她的恨来得快,去的也快。 陈三妹不知道二妹是不是天生不爱记仇的人,还是生活中的小打小闹伤及不到她,所以她懒得废心思去记恨。 “且看着吧,这事还有得闹呢。” 陈三妹叹了口气,翻个身继续努力睡觉。 说到底,钱家如何都不关她们什么事,她们听听也就够了,能将自己姑娘卖了又卖的人,又怎么可能会是好相与的,她才不要多管闲事,免得惹一身的臊。 六月的天亮得特别早,卯时三刻不到,天就微微亮了起来。 陈三妹下床,微微掀开窗户的帘子看,雨已经停了,就是房檐的瓦沟还断断续续的滴着些水。 想到一早周庆年还要去镇上和县里,陈三妹便收拾利索起床。下雨天凉,难得有这么舒适的天气,二妹竟是好梦未醒。 陈三妹蹑手蹑脚地出了房门,才到井边打了水,沉沉的木桶便被人接了过去。 “起这么早,是睡不习惯?” 陈三妹跟在周庆年身后,空着手一起进了厨房。 “不过每日晨读,习惯了早起罢了。”周庆年说着,放下了水桶便下灶升了火。 “这几天你可得多休息,切记不要劳累,更是不要碰冷水。”周庆年又道。 听周庆年这么一说,陈三妹便扯着嘴笑了起来。他连这个都懂?不是说这个年代的人都比较含蓄吗? “小小年纪,懂的可不少嘛。”陈三妹睨着他笑。 “嗯……只管照我的话做便是。” 周庆年长长哼了一声,板正了脸,如浴春风的脸一下子又变成了曾经那个小古板的模样。他想想昨夜一本正经问张氏女子来葵水时的一些注意事项,就觉得难为情。可是这些事,难为情也得问! 周庆年说着,将陈三妹按到了灶下看火,灶上的事,还是他这个皮糙肉厚的大男人来做了。 陈三妹看着周庆年板了脸,一时才想起她起初接触他的模样,真真有些小古板的样子。但与他相处越发久了,就又发现他其实很是温和有礼的人。他身上有读书人的矜持亦有读书人的温润,却无读书人那种清高的臭毛病。 “我哪有那么娇气,我们乡下姑娘可都皮实得很,要都那么娇气,将来有几个人养得起?”陈三妹笑着说,还不忘摆了摆她越发细长的手臂。 “别人我可管不了,我只负责管你,反正以后小日子,就是不许干活。” 陈三妹看着周庆年一本正经的模样忍不住笑出声来,这样近乎霸道的话,怎么就从他看似暖男的嘴里说出来了呢。 “怎么?以后你还月月来盯着我不成?”陈三妹笑着问。 “就算这几年不成,可往后我可不得天天盯着你。” 往后成亲了,他们就能天天在一起,可不是天天能盯着她了。 言于此,陈三妹自然是听出了周庆年的玄外之话。她敛了笑容,想起周庆年过往的话,又想起她与周母势同水火的关系,她可是伸手打过长辈的人,这个看重孝道的社会,似乎从哪一个角度考虑,他们都很难有个美满的将来。 扫兴啊,也遗憾!陈三妹长叹一声,却忽闻周庆年似是郑重地说道: “三妹,我知道你顾虑颇多,但是把一切都交给我来处理好吗?不要看我说了什么,只管看我做了什么就好。我会努力,你也不要那么轻易就退缩,好吗?” 周庆年说着,蹲在她跟前盯着她的眼睛,坚定而有力,却又似委屈恳求,让她避无可避,逃不可逃。 “好。” 陈三妹呼了一口气,像是鬼使神差,又像是下定了决心,同样是郑重有力的答了句好。他能陪她赌上前程,她怎能不动容?她又怎能不肯为她赌上一个终身呢?这公平的赌注,谁都不亏。 第100章 冰释前嫌 陈家众人陆陆续续起了床,见是周庆年做了早餐,都惭愧的连连陪笑道歉,当然还不忘给灶下看火的陈三妹一顿数落。 对此,陈三妹很是委屈,是她懒惰不愿干吗?是他们的好女婿死活不让她动的手。 早餐后,陈喜富上老胡叔家包来了牛车,昨天下了一天雨,路上宁泥不好走,陈三妹就让陈喜富去叫了车,顺便也送大郎和陈明一起去镇上。 周庆年则提了一篮子昨天新挖的番薯,还用油纸裹了两个早上才烤好的准备拿去给顾知期偿。临走时,陈三妹递来了用怕帕子包裹着的一个小物件。 说道:“这个,送给顾先生。” “这事何物?”周庆年边问边打开看。 大郎凑上来看,“呀”了一声,颇有些羡慕地说道: “这是放大镜,也叫聚光镜,可惜今天没有出太阳,不然你就可以看到这聚光镜点火了。不过,没有太阳却不影响你拿它观察一下特别小的东西。” 大郎眼巴巴的看着,这聚光镜他央求过陈三妹好久都没有得到,却被陈三妹这样轻易送人了,他能不羡慕吗。 周庆年闻言打量着这稀罕的东西,陈三妹却是笑着催促道:“赶路要紧,快去吧。” 送走人,二妹和张氏便开始打扫起家里卫生。陈三妹想着,周庆年若是能求得个结果,这两天家里定是有人来的。为此,陈三妹还在陈喜富临走时给了他一吊钱,嘱咐他转来时多多买些菜和米面回来,鸡鸭鱼肉每样都买些备着。 “娘!” 看着收拾利索的屋子,陈三妹叫了一声。 “咋了?”张氏回头,看陈三妹有些别扭的,脸上难得的慈和起来。 “我大姐可有说什么时候归家来?”陈三妹问。 “没说,怕是一时半会不会来了,走的时候气着呢。”张氏叹了口气,脸色也有些不好看起来。 “李员外家给的那个价……实在太低了,就算他们说可以加,怕也顶不过一百两。娘,咱在商言商,我大姐那里,您还是劝一劝吧。” “劝啥劝,不劝了。” 说起来,张氏也实在气不过。昨晚陈喜富跟她说那制冰的方子卖了一千两,她晕得一晚上没睡好,再想到李家欺他们泥腿子见识短浅,竟想用十两银子就把他们给诓骗了,气得她牙疼! “原本想着你大姐在李员外家升了等,再签三年的契的。但现在看来,那李员外家也着实不厚道,我想着年底还是把你大姐给接回来的好。” 这就想明白了?这是她爹这枕边风吹的好还是银子诱惑力大?这态度转变的也太让人猝不及防了吧。 陈三妹想着,嘴角忍不住笑了起来。 “是这个理呢。等咱在县里的铺子开起来,就是让我姐在家当个千金大小姐都使得,何必在人家当个丫头下人呢。” 陈三妹画着大饼,张氏却觉得这大饼很是对胃口,附和着陈三妹连连称是,就是如今干起活来,也不由的得劲了几分。 说笑了一会,张氏突然想起陈喜富唉声叹气的说着原先那铺子生意很是不好,怕陈三妹盘过来后一样得亏本。 “三丫头啊,我可是听你爹说那铺子都没什么人的,你盘过来,真就能把那铺子给盘活?”张氏小心问着,神色中透着担忧。 “是啊,三妹,别到时候再把钱给亏了后悔都来不及。”二妹附和道。 “现在后悔已经来不及了。”陈三妹两手一摊:“银子都付了,房契也都在我手上了,这哪还能反悔?哎呀,你两就别瞎担心了,你们以为我这是想一出做一出啊,这事我早就在心里盘算过了,放心,这铺子肯定能赚钱的。咱就别想那些泄气的,要想,咱就想想,以后咱家在县里也是有房有铺的人家了,这在咱们柳林村算是头一份吧?” “是啊,说的对。”张氏和二妹附和,心里那点担忧被陈三妹这么一说,便被抛诛脑后,与此同时,二人心里又是一阵欣喜,觉得飘飘然然的不真实。 “呀,忘了个事。” 陈三妹见安抚好张氏和二妹,与张氏的那点子龃龉也烟消云散,才开始说准备说正事。 毕竟,无论做何事,天时、地利、人和总要三占其二,而人和却又是重中之重。 “瞧你这孩子,这记性,你是忘了啥事了?”张氏笑着问。 “我记得咱村里就我长春叔木工做的好,价格合适,我寻思着让他来咱家后院给搭一排猪舍来着。” 这长春叔叫陈长春,是陈家本族人,到陈三妹这一辈其实已经出了六服了,不过因着同住在柳林村,平时也都还当做正紧亲戚来走动。 在柳林村陈家有几个得高望重的族老,却没有正经的族长,因此,他们陈氏一族但凡有些拉扯不清的家务事等,都会请着几位族老来说和,而陈长春的父亲陈守正也正好是其中一位族老。 陈三妹早就想过养猪。不是养一头两头,而是养十几头,二十几头,未来甚至可能会养上上百头。 因为她要做粉条,是板上定钉的事了。如今有了翻薯,甚至连卖粉条的铺面都准备好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而她要做粉条,必然会留下许多番薯渣,这些番薯渣就是最好的饲料,不用来喂养二师兄那就是暴殄天物,是犯罪啊。 “一排猪舍?你这是想养多少头猪啊?”张氏惊恐的看着陈三妹,她又想出什么幺蛾子了? “嗯……十头?不,不不,少了点了,嗯……先养个二十头,对,先养二十头看看吧,多了我怕暂时养不了,没经验。”陈三妹掰着手指算了算,确定三家人地里的番薯渣应该能养活二十头猪了,要是不够,大不了入秋后地里再多种些萝卜也行。 “二、二十头?”张氏不确定的问了一句。 “嗯,二十头,娘您不会反对的吧?”陈三妹道。 “你跟你爹商量过了?”张氏问。 “昨天想提的,这不事儿多,把这茬给忘了,这不,现在来跟你商量了吗?”陈三妹笑嘻嘻地说着,言语中透着张氏一定会同意的自信。 “呵……我不同意。”张氏道。 “为,为啥?”陈三妹愣了一下,明显想不到张氏拒绝的如此干脆。 “为啥?你这是脑子发热了吧。咱家好不容易赚来这么几个钱,都还没捂热呢你尽想着花出去。且不说光是抓二十头猪崽要花多少银子,就是光这些猪每天要吃的猪草就是问题,就算你老娘我每日每夜的干,待猪崽大些我也打不到那么多猪草来养啊。” 张氏痛心疾首的说着,才觉得这闺女长进了,转眼就能把人给折腾死。 第101章 盖猪舍 “哎呦,老娘啊,你担心的这些问题都不算什么大问题的嘛。这钱啊,捏在手里就是个死钱早晚得花完的,咱投资出去固然有风险,可也是把这钱给盘活了,钱生钱的可能总是大于亏钱的可能的。再说猪草的事,这完全不用你担心,这是我早就打算好的了,绝对不会让你下单打一蓝猪草我就能让猪崽长大。” 陈三妹拍着胸脯保证,养二师兄势在必行,不养的话,她还怕她的粉条生意亏本呢。 “不要我打猪草?二十头猪呢,你以为是两条猪,路边薅把草都能把它养大,唬谁呢你。”张氏不信,认定陈三妹在忽悠她。 “哎哟,我的个亲娘啊,我在咱唬你,也不能拿钱开玩笑不是?你看我,做事啥时候没做成过?您只管支持我的决定就成,准没错。这是就这样决定了,我爹会来要是有意见,你记得多吹吹枕边风,跟我爹好好说道说道。我找我长春叔去了啊。” 陈三妹说着,趁着天还未下雨便拉着二郎一溜烟地跑了出去。 “哎哟,回来,回来,死丫头我还管不了你了?” 张氏一边叫,一边追着出来,却被二妹拉了一下。 “算了娘,让她折腾去吧。她说的没错,她要做的事有哪样没做成呢,实在不行,咱们多辛苦点就是。” “唉,啥时候才能稳重些。” 张氏叹了口气,虽然嘴上没答应,到也没再反对,也只得认命的和二妹一起去后院把要搭猪舍的地圈了起来。 陈三妹和二郎去了陈长春家,开门的是陈长春的媳妇杨氏,见来的是陈三妹和二郎,她还愣了一下。 “二婶婶好。”陈三妹和二郎道。 “哟,三妹来了,来找红梅玩的?真是巧呢,小池也在屋里说话。” 陈红梅是陈长春和杨氏的大女儿,自小便和陈三妹和周小池等人玩得好,只是这一年来陈三妹好像不怎么找她们玩了,所以杨氏见陈三妹来才会觉得意外。 “啊,小池也在呢,我都好久没见着她了。” 陈三妹拉着二郎,跟着杨氏边说边进了屋。 “哟,大忙人舍得串门子了,你这一天天忙的人影不见,是我们见不着你吧。” 红梅和周小池迎了出来,许久不见,却半点不陌生的打趣。 “红梅姐好,小池姐好。”二郎见了人,嘴巴抹了蜜一样地先叫人为强。 “瞧瞧着小胖子,像是吃了仙丹妙药,个子猛串呢。” 周小池拉过二郎,在他肉嘟嘟的小脸上来回捏了个遍。陈三妹也细细看了看陈二胖子,果然是长高了不少,当然脸上也红润了许多,都是托她的福啊,大鱼大肉的舍得喂养他。 “去吧,找你柱子哥他们玩去” 陈三妹拍了拍二郎,让他自己去找陈红梅的弟弟玩。 “走,咱屋里说话去”陈红梅拉着陈三妹就往屋里去。 进了屋子,陈三妹便看到了陈红梅和周小池的绣箩都摆在正屋的小矮桌上,想来二人是约着做针线的,但阴雨天卧房的光线不是很好,所以便移到了正厅来。 “你们在做针线呢?”陈三妹问,还不忘在二人的绣品上看了看,都没有二妹绣的好。 “下雨天,没什么事做,打发打发时间了,你到好,空着手就来,不怕你娘骂你啊?”周小池边说边在绣品上飞针走线,嗯……这样聊天干活两不误啊。 “嗨,说就说呗。这针线活,我是干不了的了。”陈三妹道。 看陈三妹如此摆烂,陈红梅和周小池都笑了起来。陈三妹的本事,这一年来在村里多多少少是传了些出来的。这一年来,陈家的变化村里人都看在眼里,大郎上了学,陈家二房的衣服也越穿越好,家里还新盖了房子……每每从陈家二房经过,也时常能闻到肉香,这都不知道惹了多少人在背后眼红呢。 “嗨,说别样我们没三妹有本事,不过说到这针线,我们到是真干说胜得过她呢。”陈红梅笑着说。 是吗?陈三妹不自觉的摸了摸鼻子,好像她的真线真的很差,不要说拆布做衣,就连简单的给衣服打个补丁她都能缝的歪歪扭扭的。于女红一道,她还真是一塌糊涂啊。 “是是是,红梅姐说的对,我到真是不通女红,所以,我就不在这碍你们眼喽。”陈三妹佯做生气,起身便要走。 “啥时候变得这么气性了,玩笑都不行?”陈红梅上前拉着陈三妹,急得手心都是汗。 陈三妹到笑了起来,道:“说你啥你还真傻啥呢!我不是逗你的嘛,看你急的。今天卧来本就是来找长春叔去帮我家搭猪舍的,总要把正事先办了呢。” 陈红梅闻言松了口气,才笑着叫杨氏带陈三妹去后院找陈长春。 陈长春听到陈三妹要搭二十个猪住的猪舍后,笑得满眼合不拢嘴,这可是一笔大买卖啊,陈家二房是从木材也要他包的,所以他还是能赚上好大一笔。 而陈三妹也要求猪舍底部要用圆形木材搭成,抬高地面大概四尺高,这样既方便猪粪排出,又能保证猪舍的卫生。当然,这样的要求对老木匠陈长春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 在听说陈三妹准备抓二十头小猪崽来养时,杨氏也是很高兴的介绍她娘家兄弟养的母猪正下了崽,足足十二头,便邀陈三妹去看呢。 杨氏娘家也是三河镇的,在距离柳林村五里外的杨家村,不远。陈三妹想着闲着也没事,便请杨氏带她先去看看,待猪舍搭好,便让陈喜富先到杨氏兄弟家去抓猪崽,免得到时去哪抓猪崽不知道,两眼抓瞎误事。 山路宁泥,陈三妹带着二郎和杨氏来到杨家村时已经到了丑时。一路上二郎就像个拖油瓶,一下走不动,一下嫌路烂,她都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小胖子竟娇气起来了。 杨氏倒是主动背了二郎一段路,但陈三妹也没好意思让杨氏背,所以,到杨家村后,陈三妹的衣裙鞋子几乎都像到泥水里滚了一遭似的。 不过好在杨氏兄弟家的猪崽也是真的养得好。陈三妹来的时候问过陈长春搭猪舍需要的时间,也还亏陈长春常年做木工,都有囤积木材的习惯,所以木材都是现场的,二十来天也够把猪舍搭好了。 陈三妹算了算时间,搭好猪舍后小猪崽也差不多满月了,正好可以来抓猪崽。于是,陈三妹便与杨家约好,满月便来抓猪。 几方确认下来,已到了演时,陈三妹正打算与杨家告辞,便见陈长春和老胡叔赶着牛车匆忙赶来。 第102章 意外的消息 “三妹,三妹,快,快回去,你家里来人好多官差,你爹让我来接你回去,怕是大事不妙了。”老胡叔急急忙忙跳下车,来不及与杨家人打招呼,就抱着二郎上了牛车。 陈三妹闻言,心里突然一跳。大事不妙?怎么个不妙法,难到周庆年事没办成反到获罪? 杨家人都听到了老胡叔的话,一时也虎得僵在了原地不知如何才好,只得畏缩着搓着手不言不语。 “三妹,这……这可如何是好呀,快,快些回去看看。” 杨氏还算有些镇定,这时候也拉着陈三调转车头朝柳林村转去。 “老胡叔,你来的时候我爹可有什么话交代?”比如,带着二郎逃跑,又或是等会官差问话可有什么统一口径什么的。 “没有,什么都没有说。我来的时候见好些当官的骑着大马朝你家去,还提着刀呢。得知你来了杨家村,你爹便让我叫上你长春叔来接你们回去呢。” 老胡叔边赶牛车边说,唾沫子四处横飞,乡下人很少能见到带刀的官差,并且一见就是十来人的队伍,实属把老胡叔给吓的腿软。 “那……老胡叔,您可有见到周庆年?他有没人和官差一起来?” 陈三妹又问。心里也开始焦虑起来,若周庆年真获罪了,定然是被扣押在县里了,不会随着官差来。 “这个……我到没有细看,想着庆年不是早上才离去的,怎么也不会就回来吧。”老胡叔说道。 陈三妹见问不出什么,一时间也闭了嘴,只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细细分析这些官差来抓人问罪的可能性。 不应该的,即使移植番薯的可行性不大,官府顶多不予支持,没必要因此滥杀无辜。又或者可行,官府想要占此功劳,也不必如此着急行事,毕竟,番薯移栽放眼整个清河县她家也是头一份的,把他们都抓了杀了,光是种植就没人知道其中奥妙。 想到此,陈三妹也渐渐冷静下来,官差带佩刀和警察带枪是一个道理,都是体制配置,很多时候不能说明什么。只是今日官差来,定是与番薯托不了关系的了。 陈三妹心中有数,到了岔路口的时候,她还是请陈长春把二郎送去无忧堂找大郎,便嘱托陈长春带口信给大郎,让大郎问问沈氏顾先生可有回来,如果顾先生已回三河镇,便让他们赶紧回来。 陈三妹让大郎问话,想来大朗是懂她的意思的。他们所谋之事成功与否,顾知期定会传消息回去给沈氏的,大郎去问,是什么情况沈氏定然不会瞒着。 说到底,她还是做了以防万一的打算,要是不好,大郎和二郎能逃一个是一个。 陈长春有些犹豫,心想万一陈喜富家真犯了滔天大罪,他这会子把二郎送去镇上了,岂不是有包庇嫌犯的罪过? “长春叔,拜托你了,二郎未满七岁,罚不责稚子。”陈三妹肯求。 就算陈家真的获罪,罪也累及不到二郎,那么包庇之说便无从说起。 陈三妹看了看姐弟二人可怜兮兮的模样,又都是姓陈的族人,一咬牙便答应了陈三妹的请求。 陈三妹到了村子,便下了牛车朝家里跑去。才到家门口,便见一大群人围在了她家院子外张望。陈三妹不容多想,扒开人群便冲了进去。 “你还知道回来啊,去,把衣服给换了。” 张氏看见陈三妹一身狼狈的回来,端着菜盆子忙向她使眼色。而陈三妹见这个时候张氏还有闲心忙家务,悬着的心不禁落了下来。又想起老胡叔那慌张的似天塌下来的样子,心里不禁好笑起来,这都传的是什么话呢!白担心了一场。 “各位叔婶,大家先回吧,日后我家里忙完了在庆请大家来家里玩,实在是今日家里有事,招待不周啊。” 陈三妹央着众人行礼,好事的看着陈家二房客厅里的官差,到不敢在此时惹事,三三两两觉得无趣,便一个个的离了去。 此时,周庆年打屋里出来,见了陈三妹一身的泥,眉头也不禁锁了起来。 “这是怎么了?不是让你好生休息吗?” 他说着,还不忘朝正屋里看了看,几个官差在屋里喝茶,一位依着朴素的中年男子和一个胡子花白的老者正和顾知期、陈喜富交谈着。那位胡子花白的老者他知道,正是上次在县里给她办红契的老者。 周庆年底声给她透露,年纪稍轻点的中年男子叫胡志方,清河县的县丞。那位胡子花白的老者姓刘,叫刘世成,是清河县的主簿。 原来,今日一早周庆年去了无忧堂见顾知期,把情况向顾知期说明,顾知期当下明白事关民生大计,还未等周庆年拿出准备贿赂他的聚光镜,便央小斯套马直接飞奔清河县而去。 当然后面的事有顾知期在,周庆年甚至都未曾下拜帖便见到了汪县令。周庆年把事情原委一一告知,便程上了早就准备好的番薯。 而这汪县令也是个有几分真才实学,想要好好实干的父母官。这些日子他正来回为清河县的民生焦头烂额,见周庆年说的有理有据,又有顾知期从旁做保,当即唤来县丞和主簿带着人马先到柳林村查看情况,他则安排好县衙之事,隔天便赶过来。 听到此,陈三妹便知事已八九不离十,那么接下来的事便用不着她了,有周庆年和顾知期在,自然能把事情解决好,她要做的便是将来人招呼好便是。 她回屋换了一身干净的衣物,又向周庆年打听这些官差今日的去留问题。得知今日只是下地查看,明日汪县令来了再挖番薯,日后这些官差怕是要在柳林村待上一段时日。 陈三妹料想着,就算今日只是下地看看,晚饭怕是也要在家用,至于住处,今夜怕也要去镇子上的。 好在,她提前做足了准备,就算这些人留饭,家里的菜也是足够的。 陈三妹本想着去大房请陈慧和陈淑来帮忙做饭的,可想想李碧云那张阴沉的脸,还是转身去了三房请小婶娘王氏和陈可来帮忙了。 待她请人回来,陈喜富早已带着人浩浩荡荡的去了番薯田里去,而一路上多有百姓出来观看,也不知道陈老二家这是什么情况,竟能攀得上这么一群官人。虽没有言明是好事坏事,但有眼色的人都看得出来那些当官的待陈喜富都是客客气气的,这陈老二家,怕是要发达了。 第103章 周家母女 陈三妹和陈可从陈家老宅搬回桌椅板凳,才进院子,陈三妹又看到了一院子乌压压的人。 其中最显眼不过的无非就是周庆年的母亲刘秀英和她那个眼高手低的妹妹周小荷了。于人群中,坐在凳子上嗑着瓜子指手画脚的指使着二妹给她端茶倒水。 按说,来人中属顾知期之妻女身份最为贵重,却不如刘氏母女般趾高气昂。 “她怎么来了?” 陈三妹小声的问,这个她指的是刘氏陈可自然心领神会,陈可摇摇头小声道: “来都来了,咱凡事忍着些,大家面上也好看。”陈可说完,一溜烟跑开招呼刚回来的大郎去老宅搬桌椅碗筷。 陈三妹顺了顺气,淡定地放下桌椅便上前打招呼。 “顾夫人,婶子。”陈三妹上前打了招呼,朝着沈氏和刘氏行了个晚辈礼。 “羽丫头回来了。看你客气的,和你说了多少遍,叫师娘,和行舟他们一样叫。我今天不请自来,到是叫你笑话了。”沈氏说着,拉着陈三妹一阵寒暄起来。 “师娘这是哪里的话,你能来就是看得起咱们乡下人了。本来想着茗妹妹初来,等着适应了咱们三河镇的环境就请了顾先生一起来家里玩的,这下都来了,还省得我再费心思。” “你这小嘴,真是讨巧得很。”沈氏伸手戳了戳陈三妹,笑得眼角弯弯。 说话可真是一门艺术,陈羽这丫头是真让她喜欢。 一旁的顾茗听着陈三妹的话,颇为不屑的扁了扁嘴:“巧言令色!” “就是!”周小荷在一旁也颇为看不上陈三妹,不过对这顾家女儿到是眉眼讨好。 在座几人都听到了这话,沈氏顾及着顾茗的面子,没有出口斥责,只是当即冷了脸下来横了顾茗一眼。 再看刘氏,虽是拉着一张脸,却半点斥责周小荷不懂事的意思都没有。不过这时候陈三妹也不与孩子计较,仿佛什么也不曾听到一般笑着对几人道: “师娘,婶子,咱上屋里坐吧,这天阴着,要是下雨淋了可不美了。” “就这么几步路哪里就淋得到了。”沈氏笑着又道:“我知道今日家里忙,你且忙你的去,不用管我们。我正好和刘姐姐在这里聊聊家常,这种天气屋子里也是怪闷的。” 沈氏说着,便催促着陈三妹忙自个儿的事。也的确是家里忙,况且有刘氏和周小荷在她确实不想多待,正好顺着沈氏的话便起身要走。 她宁可多干活也不要应付刘氏和周小荷,累得慌。 “哟,这就真走了?”周小荷起身,目光毒辣地看着陈三妹道:“这就是你陈家的待客之道啊?我娘现在好歹还是你未来的婆母吧,你看看你进门到现在,有半句的关心问候的话吗?” 陈三妹闻言,心中白眼翻了个遍,却还是笑着道:“妹妹这是哪里的话嘛,咱们都是自家人,我想着婶子也是个顶慈爱宽厚的人,自然是不会与我计较这些虚礼,这不今天也实在忙的呢,还得请妹妹和婶子好生帮我招待师娘和茗妹妹呢。” 面对周小荷的质问和挑事,陈三妹不怒,而是笑嘻嘻的把好话说了个遍,周小荷觉得一拳打在了软钉子上,倒是自己先怒了起来,说起发来便越发没了边界。 “什么虚礼不虚礼,任你如何狡辩,就是礼数不周。” “招待不周,给婶子和妹妹赔礼了。”陈三妹咬着牙,想说你有礼数,你会不请自来?还在明知别人家有客的情况下。但她知道这话一旦说出口,自己是痛快了,却也会让沈氏和顾茗脸面尽失,所以开口便只剩了赔礼道歉。 “呵……你这赔礼我老婆子可不敢受,没攀上官府前就敢动手打长辈,这会都攀上了官府的人了,可不得要了我老婆子的命?”刘氏冷笑一声,故意把话说得大声,巴不得在沈氏这样有身份的外人面前坏了陈三妹的名声。 “啥?三丫头,你还会打人?还打长辈?你要翻天了是不是?她婶子,这三丫头打了谁,改天我得让她去磕头道歉去。要我说,咱们做长辈的可不能纵着孩子,遇到这种事就得管……”张氏在厨房听到了刘氏的话,心里不痛快,却更怕传出陈家家教不好的名声,便及时出来表面立场。 “哎哟喂,我的亲娘啊,你可别在这里瞎操心了。当时我恰巧遇到了在街上做生意的一家叔嫂,嫂子教小叔做生意,被本就厌恶媳妇的婆婆看见,那婆婆便以此为借口想要坏了媳妇的名声,说什么嫂嫂勾引小叔这种脏话,不但说,还要动手打人来着。我一个外人在一旁看着,最是知道怎么回事了,老人糊涂可不能让她如此这般空口白牙的乱说,这不是害人性命吗?如果这都纵着,那就是愚孝盲从,这不,我虽为晚辈还是去拦了一下,就不小心碰了老人家一下,都是无心之失嘛。看婶子这么说的,定是被那些以讹传讹的长舌妇给蒙骗了呢。” 陈三妹说的绘声绘色,刘氏的脸却是越听越黑。当初陈三妹打了刘氏的事陈三妹并没有告知家里人,也是对着周庆年失望透顶了,想着和他定然不会再有未来,才这么无所谓的。 而听了陈三妹这番言论的大郎,却是顿了脚步不肯挪步。张氏会信她的鬼话,什么街上做生意的叔嫂,但他却是非常肯定那所谓的叔嫂婆媳就是陈三妹和周家的人。 他冷冷地盯着周家母女,拳头捏得几乎镶进肉里,这一刻,他是恨毒了周氏母女的。 “竟还有这种事呢,那可真怪不得羽丫头。要说刘姐姐,羽丫头可是个好孩子,你可别听信了外面那些长舌妇的话,那些人就是见不得别人好。”沈氏对着刘氏说,眼睛却是狡黠地看着陈三妹。 “这……真有这么恶毒的婆婆?名节对女子有多重要,那是要命的事,后来怎么样了呢?”顾茗信以为真,到是好言好语地问起后续来。 额……后面怎么样了?陈三妹一时之间没想好要怎么把故事编的合情合理,她愣了下,看了一眼面色难看的周家母女刚想开口搪塞,便被沈氏抢先道: “哪有那么多问题,没看见你阿羽姐姐正忙着吗?要想知道待日后邀请阿羽姐姐到咱家玩,你想问什么都不打紧不是?”沈氏一边说,一边看了各人脸上又道:“羽丫头,张姐姐你们只管去忙你们的,不然待会老爷们回来可不热乎的饭菜都吃不上了。” 第104章 怒怼 陈三妹和张氏闻言,皆是感激的看向了沈氏。 今天有外人在,她们都不想与刘氏针尖对麦芒的纠缠不休,他们自家得要这份体面。 二人又赔了礼,却又听到周小荷不依不饶道:“攀上高枝,人都狂得不知道天高地厚了。要不是我大哥哥,谁会理你个乡下落魄户!” 再忍,就是她懦弱无能了。陈三妹拉了一把准备发怒的张氏,笑着问道: “娘啊,你说我去年我无意中从货郎那里买来了些番薯,又是试吃、试种、估算产量、研究种植方法这些都是庆年哥教的吗?” 张氏听陈三妹这莫名其妙的的话,一时间也不明白陈三妹是想干什么,便道: “你这丫头说什么胡话,你庆年哥可是要读书考举,干大事的人,怎会把时间浪费在种地这种事情上,可不能胡说,要是让外人知道了,不得说你庆年哥不务正义呢。” “是啊,姐,你可别乱说。”大郎明白了陈三妹的意思,也不介意再添一把火道:“咱们种植番薯的时候,刘婶子可正张罗着为庆年哥考中秀才办宴席呢,我们忙得赶不上宴席,刘婶子可是也忙得都忘了请我们了。只是都是自家人,咱们也不计较这些的。” 大郎眼底清澈,一脸无辜的说,恨不得把周家那看不起人的嘴脸撕下来,但嘴边的话,确实说的不像张氏那么无辜。 便宜老娘是真没啥坏心。大郎又能有啥坏心呢,不过实话实说罢了。 陈三妹摇了摇头道:“是啊,庆年哥是干大事的人,这种农桑之事怎能劳烦他呢。可是今日县丞大人来此所谓何事啊?是为推广番薯吧?这番薯可是我们一家辛苦种出来的,与旁人又有什么关系?推广番薯种植,这可是事关民生大计的事呢,谁能借此出一份力,那可都是几辈子的幸事呢。” “三妹说的对。”陈三妹话才落,走庆年的话音便从身后传来。陈三妹转身,他却走到张氏跟前躬身一拜道:“要是没有陈家叔伯种出这番薯,哪有我周庆年今日出头风光,这一切,还都是陈家叔伯的恩德。庆年在此谢过陈家提携,也替咱们清河县的穷苦百姓深谢陈家活命之恩。” “瞧你这孩子,好好的行什么礼嘛,咱都是老实人,也不懂什么恩德大义,只要能帮到大伙儿,大家和和气气,平平安安的比什么都好。”张氏笑着说道。 而此时,刘氏母女脸色彻底黑了下来。周小荷扬言陈家有此机遇全仰仗周庆年,才转头,周庆年又道多亏陈家提携才有如此风光。周小荷这脸被打得啪啪作响还反驳不得。 就连一向看不起乡下丫头的顾茗此时也都忍俊不禁,看陈三妹都格外顺眼了几分。如若陈三妹一味忍让,到让她不喜了。 陈三妹见道理掰扯的差不多了,心中那口恶气也散了不少,便适可而止。若得理不饶人,反倒失了分寸,而后便朝着大郎和张氏使了个眼色。二人秒懂,张氏麻利回厨房去忙碌,大郎则转移话题,对着周庆年道: “庆年哥,你咋就回来了?” “胡县丞说今晚得把几位衙差留下来,夜间不定寻查番薯地。我眼瞅着他们是准备把所有的番薯地都走一遍,到不如回来,先把老宅(周家老宅)收拾出来,好让衙差们晚上有个歇脚的地方。”周庆年说着,便又对着刘氏和周小荷道:“娘,小荷,咱们还是快些过去把老宅收拾出来吧。” 刘氏阴着脸不说话,周小荷也红着眼睛低着头。 “娘?”周庆年又叫了一声,语气很是温和,就像先前所有的龃龉都不存在一般。陈三妹暗暗佩服起周庆年来,他这人,真是一手的好活,就这样剑拔弩张的气氛也能用如此语气粉饰太平,可真是厉害! 刘氏起身,瞪了一眼周庆年,又横了陈三妹一眼,直径便往院外走,连最基本的朝沈氏道个别的体面都不留,最后还是周庆年躬身赔礼告辞的。 沈氏笑眯眯的点头,对于刘氏和陈家这些不光彩的事,仿如听不懂一般,很是给足的陈周两家人体面。 陈三妹看在眼里,心道周家是歹竹出好笋。而沈氏,也不愧是高门大户出来的人精。至于顾茗,就有些清澈了,那样的世家大族,真是半点不肖母啊。 周庆年前脚才走,大房的人便都过来了。一一打过了招呼,大家便都主动去找事情做。打扫,洗碗,捡菜,劈柴……到弄得陈三妹竟无事可做了。 到是李碧云,似看不见钱氏的怒火一般,进了院子屁股就落在了凳子上起不来,跟着沈氏喝茶磕瓜子,美其名曰:陪客! 陈慧咬着呀,小声咒骂着李碧云不要脸,二房的客,会轮得到她一个大房人在这里宣宾夺主?眼看着陈慧要按耐不住,被二妹拉着去捡菜最后才没闹起来。 陈三妹看着李碧云一副主人家的模样也就罢了,陈家一大家子,没有谁是外人的道理。但李碧云那副当家主母的做派,把一同而来的钱蓉蓉使唤得团团转的模样她就很是看不得了。 真当钱蓉蓉是他们大房买来的粗使丫头不成?要知道沈氏母女在家中也不是没有使唤的下人,可人家到乡下来却是顾及着陈家的体面,一个使唤的丫头都不曾带在身边。 她李碧云到好,真把自己当少奶奶了?并且使唤的还是自己婆母的亲侄女。陈三妹可听说她李家可不比钱蓉蓉家好多少,也不知道她哪来的底气如此趾高气昂。 陈三妹见不得李碧云如此,却也不好说什么,毕竟大伯母没开口,也轮不到她话多。本着眼不见为净的原则,她扯了个借口,去菜地摘辣椒让大伙偿新。 顾茗不耐烦听李碧云那些虚伪奉承的话,便急忙喊住陈三妹道: “辣椒?何为辣椒,我也去瞧瞧。” 陈三妹笑道:“等我摘回来你再看也是一样的,我这可是要下地的,回头把你衣服都得弄脏了。” “脏就脏了呗。”顾茗下意识的看了看自己的一身衣服满不在乎道:“家里衣服多的是,实在脏了回去扔了便是。” 陈三妹咂舌,不愧是大户人家,好好的衣服说扔就扔,真是不知民间疾苦!虽然,她们这次来乡下,已经刻意把衣服穿的简单朴素了,却抵不过乡下大多穿些粗布衫,她身上那衣服再差,也好过乡下人的衣服。 “真要跟着去?”陈三妹问。 客人要一同去,作为主人家一味拒绝也是很不礼貌呢。 第105章 嫁给我哥吧 “真要去。”顾茗点了点头,她才不要在这里听李碧云唾沫横飞。 “去,怎么不去。”顾茗说着,还一脸傲娇的抬了抬下巴。 陈三妹叹了口气,拉着顾茗就去了房间里。她找了自己新做的一身粗布衫放到床上。 “把这衣服换上。”陈三妹道。 顾茗一脸不可置信道:“什么?你要我穿这破衣服?我才不要。” 那衣服,一看上去就不柔软,说不定还咯皮肤,而且那颜色灰噗噗的,难看死了,她才不要穿。 “什么破衣服,这可是我二姐给我新做的,我都没穿过呢。”陈三妹咬牙道。 顾茗扭头,皱着眉头道:“反正我不穿,难看死了。” “爱穿不穿,千金大小姐就是难伺候,到时裙摆上到处沾泥,看你怎么见人。”陈三妹说完就准备将衣裙都收拾起来,她才没功夫哄着这个大小姐。 谁知顾茗听到:千金大小姐就是难伺候这一句话顿时就受不了了,她炸毛似的夺过陈三妹手中的衣服道: “谁千金大小姐难伺候了?不就是一套衣服吗?穿就穿,谁怕谁啊,我顾茗就是穿这粗布衣裳也比你好看。” 陈三妹看着空空的双手恍然大悟,原来这小傲娇竟是吃这一套?你好言好语的,她觉得你拍马屁虚伪,你激她一激,到还是有用。这不就是幼儿园的小朋友,你喊往东她非得往西,就爱和人反着来么? 顾茗麻利的换了衣服,还把头上那桃花辫拆了,用类似命令的语气喊陈三妹给她梳了个和陈三妹一样的双丫辫,末了,还顺便薅了陈三妹新得的粗布鞋套在脚上才算满意。 “怎么样?是不是比你好看?”顾茗傲娇的问。 陈三妹忙不跌失的点了点头,心里却不以为然。而顾茗却白了她一样,还不屑地道:“马屁精!” 陈三妹顿时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只能责怪自己忘了她是个傲娇的千金大小姐。 出了房门,沈氏便被一身农家女娃打扮的顾茗惊得站起了身来。 “哎哟,我的儿呀,这一收拾,娘可都差点认不出来了。”沈氏啦过顾清,又不住的上下大量了一番。 李碧云以为沈氏对这很是不满,便认为打压陈三妹的机会到了,顿时便摆起了做嫂嫂的款来道: “我说三妹你是怎么回事?顾姑娘好好的一个千金小姐,你咋把你那些破衣服给人穿上了,怎地这么没教养,还不快给顾夫人赔罪,伺候顾姑娘把这衣服给换了。顾夫人你可别生气,乡下丫头,不知礼数,粗鄙得很,平时咋样我们忍忍就得了,今天竟这么不像话,怠慢了顾姑娘,我这做嫂嫂的向您道歉。” 李碧云说着,不忘向沈氏福了福身,但那动作不标准,显得很是僵硬。 陈三妹听李碧云这番话更是白眼翻上了天,再听到她那句“伺候”的话更是连表面功夫都不想和她做,她这是当谁都是伺候人的丫鬟奴才呢? 而沈氏到是一脸的笑意道:“她嫂嫂哪里的话,我到是觉得挺不错的,小姑娘嘛,就是这么利索着显得活泼,不错,很是不一样呢。” “是吧,我也觉得哪里能扯到教养不教养的了。咱和茗妹妹好,哪里需要哄着供着了,是怎么开心怎么来才是。”陈三妹说着,向李碧云抬了抬下巴。 “就是这个理。”沈氏说着,手不自觉的剐了一陈三妹白嫩的小脸。在李碧云还未出声前又道:“不是要下地么,去吧。” 陈三妹和顾茗闻言开心的朝着李碧云挑眉抬额挑衅,而后一人提了个篮子就出门去。 “你家可真是热闹,什么人都有,要我有这种亲戚,我可门都不让人进了。” 辣椒地里,顾茗站在地埂上,陈三妹弯腰摘辣椒。顾茗也想动手的,奈何现如今辣椒还是很珍贵,陈三妹怕她碰断了辣椒,便只能让她在地埂上站着看。 “她们都是外人,热闹也只是这一时的热闹,往后也不能时时到我家里热闹啊。”陈三妹说着,手上的伙计也不落下。 顾茗扯了狗尾巴草在手上晃来晃去,摇头道: “你不是和那个小秀才定亲了吗,往后是要嫁进人家的吧?你那个大嫂嫂是闹不着你了,但我看你那个婆母铁定是得闹你的呢。” 陈三妹闻言,不由的停下手中动作笑道:“你个未及笄的小姑娘,还是高门贵女呢,怎么就不知羞,随意谈论婚嫁之事了?” “这有什么的。”顾茗摊手,一脸无所谓道:“我们高门贵女不在外人面前谈婚嫁,却也会在闺阁内谈啊。在说,现今我又不是和高门贵女谈,你一个乡下野丫头,都跟着男人出门做生意了,还介意和我谈这个?” 顾茗说着,一脸的不屑,就差把“你可真虚伪”几个字写在了脸上。 陈三妹笑了,这个顾茗的清澈,是一种直白的清澈,说白了是这人直,但这却不代表她没脑子。她把厌恶和喜欢都那么直白的挂在了脸上,就像她嫌弃乡下丫头,她就会说:谁要和乡下野丫头玩。嫌弃她的衣服,她也会说:谁要穿你的破衣服。真是半点不隐藏,她都有点喜欢顾茗这种大大咧咧的性格了。 “好啊,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那我们就来说道说道。你说这周家婆母那么厉害,我要不要毁个婚?你应该知道,我和你哥他们做了那么一大笔生意,对我们乡下可是一笔横财,有了钱做嫁妆,我就是闭着眼嫁,也能嫁个好的。” “这个嘛……”顾茗摸着下巴做个沉思状道:“你的想法是低嫁不受气,有钱在手到多半不能受什么气。但你若真低嫁了这辈子可就真的就只能做个乡下妇人了。可是嫁给小秀才就不一样了,听我爹说那小秀才学问很是不错,日后前途似锦,你要嫁了她日后指不定还能得个诰命呢。” “啊,那你的意思是我该忍辱负重,嫁进周家?”陈三妹说着,一脸恍然的模样道:“也不是不可行,熬死了婆婆,自己可不就翻身做地主了?” “啧,别了吧。”顾茗一脸的嫌弃,而后又道:“要不我给你出个主意,看你长的也不过比我差那么一点点,要不你嫁给我哥吧,我看我娘挺喜欢你的,嫁给我哥的话应该不会有什么婆媳矛盾,而且我哥书读的也还不错,以后说不定也能给你挣个诰命呢。而且嫁给我哥还有个好处,我家比周家有钱!” 第106章 门第悬殊 啊……现在的人都把贫富这样肆无忌惮的挂在嘴边了吗? 陈三妹看着顾茗丝毫不伪装的把我家有钱说的那么自豪,现在的有钱人都这么势力了吗?一时间觉得顾先生清名早晚得给他一双好儿女给败光。 再说,顾茗这是给她出的什么馊主意?差点没把她给气笑了。嫁给顾清?这不天方夜谭?还是说她口中的嫁给顾清,是嫁给她做小老婆,可她这个出生,在那些世家大族面前,怕是连个洗脚婢都够不上吧?还嫁呢,怎么不把她给狂死了! 虽说,顾知期不过是合安侯府的庶子,且与顾家面合心离,单独分出来不过早晚的事。但自古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就算顾知期分离出来,顾清也不是她一个乡下野丫头能够得上的。 人说宰相门前三品官,人家看门小厮都得有脸面的来,何况是做人的老婆。那样的人家,只怕是娶小妾,也得是七品县令之女才能够得到的吧。 现如今,沈氏能给他们陈家几分脸面,不过是乡下地方随意交往图个鲜新罢了。能收大郎和陈明为弟子,那是收个品行良好的弟子于他们而言并没有什么损失,不过是多费几个心思的投资。而娶新妇,那就关系着家族利益,盘枝错节,事关重大,怎么可能因为女子有几分姿色几分聪明就能弥补出生的差距。 世家大族里需要的新妇,历来都先是背景,才是头脑。 陈三妹连连摇头,像是吓坏了一般忙道:“顾大小姐,你可饶了我吧,咱们两家那是门不当户不对的,你这不是把我往火坑里推吗?要我猜,只怕你家一个角门都比我们院门大,我可没昏了头脑呢。” 顾茗见陈三妹如此反应,到是满意的哈哈笑起来道: “你倒是还算有几分机灵,知道自己身份。没有像其它狐狸精一样,夸几句就不知天高地厚,以为自己就能飞上枝头变凤凰了。唉……镇上的姑娘我也见了几个,竟都不如你识趣呢。” 陈三妹闻言,脸上的颜色逐渐拉了下来,虽然她是真没有那攀龙附凤之心,却不代表她就可以任由人戏耍。高门大户的千金大小姐都有点这样或那样的恶趣味吗? “茗妹妹对我这个回答很是满意呢?”陈三妹问。 “嗯……还不错,你也还挺识趣。”顾茗回答。 “嗨,这哪里是什么识趣不识趣,我只是觉得你哥哥不如周庆年那个小秀才呢。虽然吧,你哥哥高门世家公子,又有钱,但是也就那样。可周庆年虽出生贫寒,却靠自身努力一步一步往上走,他今年才十五岁,往后身份地位超过你哥那还不是板上定钉的事? 而且最重要的一点是,周庆年他始终一心如一,并没有因为一脚踏入仕途有更好的选择就抛弃我,而是一再恳求我和他一起面对将来,可见周庆年是个值得托付终身的人,能得一如意郎君,婆母那一点的不善又算得了什么呢?” 顾茗越听脸色也越发沉了下来道:“所以,你这是耍我玩呢?打定主意要嫁给周庆年,还在这假惺惺的问我主意?” “是啊,我就是耍你玩。难到你故意试探我对你顾家是否有贪念就很礼貌?”陈三妹讥唇相讽。 “陈羽,我可是顾家二房的大小姐,你……你敢耍我?”顾茗彻底恼怒起来,如若平时带着小丫头,只怕早就命人动手了。 “我管你是哪家的千金大小姐呢,关我屁事,又不是我的大小姐。我又没欠你的,可没义务惯着你。”见顾茗恼怒,陈三妹这是彻底的身心舒太了。 “你,你,看我不撕了你的嘴。” 顾茗气极,扔下狗尾巴草就要朝陈三妹打来。陈三妹怕她踩坏了辛苦种出来的珍贵辣椒,忙止住她道:“别,你可别过来,你耍我一次,我骗你一回,咱就当扯平了。这地里到处都是虫子,你来了身上沾了虫子我可管不着啊。” 本来顾茗还不愿听陈三妹所谓的扯平的,但是在听到陈三妹说虫子时立马变了脸色,只得站在地埂上煞白着脸一动不动。 从小娇身惯养的闺阁小姐,就没有不怕蛇虫鼠蚁的道理。虽然她陈三妹没有养在闺阁,可她也是怕的,更何况是顾茗!以此吓她,真是天时地理的必杀技。 周庆年陪同刘氏和周小荷一同回了老宅,刘母脸上的就一直阴郁着。 周小荷历来有些术周庆年,此时更是不敢再多言,免得惹了周庆年不快。毕竟现如今周庆年是有一定社会地位的人,就算去了外面,也多受人尊敬,现下更是不敢再周庆年面前挑拨,只得老老实实的去打扫屋子。 刘氏在陈家遭了周庆年下脸子,现下也没有心思再打扫房间。她越想越气,丢下手中的抹布就开始咒骂起来。 “我就是一个老不死,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干脆死了到好,大家都清净,免得活着埋汰人。” “都是些丧良心的畜生,生儿子有什么用,专戳我肺管子来了,早知今日,但初生下来就该掐死了的好,死了干净!” “我咋就这么命苦啊,老天爷一道雷把这些丧良心的都劈死了吧,一个个的心毒,我这是上辈子造了什么孽了才会生下这么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还有陈家那个骚蹄子,小小年纪就勾引男人,一家子的烂货,尽学些下流娼妓手段惑媚男人……” 刘氏一边骂一边哭,想来在陈家被亲儿子下脸面被气狠了,这会子竟是对着亲儿子也是满口脏话的骂。 起初周庆年只当是没听见,根本不去理会她,老子娘骂儿子,怎么骂他都行,只要她消气不作妖就行。但她骂着骂着,就骂到陈三妹,甚至是陈家人的头上,而且是越骂越脏,他就忍不住了。 他皱着眉,忍着心中的一阵恶心,装做丝毫不在意的提着水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刘氏见周庆年出来,先是一愣,而后下意识的看了看周庆年的脸色,见他面上既无怒意,又无烦躁不安,一时间便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想的,不用周庆年劝,她到自己就不骂人了。 周庆年见刘氏停了下来,暗暗吸了口气,声音带着几分冷漠对着刘氏道: “娘,你要真这么忍受不了陈家,过些时日咱就上门把这门亲事给退了吧。你这样在别人家刻薄别人,在自己家刻薄自家人,实在有失身份,你别忘了,如今你是秀才的娘,整个三河镇有这个身份的掰着手指头都数得过来。” 第107章 嫌人贫穷,莫沾人富 刘氏闻言,一下子站了起来。大概是她与周庆年母子缘分浅薄吧,自打周庆年懂事起,便处处与她不合,无论她做什么,周庆年总是皱着眉头不以为意。 当然,周庆年做的事,她也大多看不上,哪怕他考上了童生甚至是秀才。可就算如此,他们母子之间却从来没有如今这般生恶。她恶毒的咒他去死,他无情的说她刻薄有失身份。 “我刻薄?你说我刻薄?我这样是刻薄,那陈家那丫头算什么?有半点做晚辈的样吗?”刘氏说着,便又放声哭了起来,又提到陈三妹,她又突然想到周庆年说的话,而后立马止住了哭声问道:“什么?去陈家退亲?你肯?不是说日后功成名就再退?” 周庆年闻言一阵冷笑,他怎么会有这样一个母亲?足以用心思歹毒来形容。 “等?还能等到什么时候?你如此在别人家闹,还不如就此断了关系,省得你每每想起陈家就如同心上扎刺一般,怎么都不痛快。与其你这么折腾着把人得罪干净了,到不如趁现在拔了你的心头刺。人家陈家今非昔比,也有读书的子弟,如今还有这样利民之计,怎么也不比咱们周家差,既然咱们两家注定不能结两姓之好,到不如早一点断干净,免得将来坏事结了仇。” 周庆年说完,提着水就要往外周,刘母一时脑子迷糊,来不及细想周庆年话中的厉害,却又怕周庆年返悔,拉着周庆年便又问道: “你说的可当真?什么时候去退?现在?正好官府的人在,可以给咱们做个见证。” 周庆年冷笑一声,看着刘氏的眼神越发无奈:“现在去?这不是往抢口上撞?如今大家都在忙移植番薯的事,谁有心思来为咱们做见证?儿女亲事在家国百姓面前不值一提。 娘,咱们胡闹,也该有个分寸有个度,不然那真成了没脸没皮的那好了。这样,等番薯推广成功,年底产量出来,事情告一段落我自上陈家退亲,亲自帮你拔了你心中的刺,就当儿子尽孝了。” 周庆年言罢,提着脏水就往外走,到门槛处,又顿了顿道:“还有,从来都是周家欠了陈家的。当初我们于微末之时欠了陈家,才有了这门亲事,说起来那也是咱们周家赚了的。混口饱饭都困难的时候,人家可没嫌弃周家穷,而今的周家又好到哪里去了呢?竟是这么把人往死里作贱!” 周庆年说的冷静,声音中透着浓浓的无力感,对于这个母亲,他是厌倦的却又无能为力,人能选择的事很多,却唯独不能选择出生。 “儿啊,你这是挖我的心啊!”刘氏豪着,在周庆年透着冷淡的声音中听到些许冷漠,一时间竟也有些心虚道:“你还小,不知道娘的用心,娘所做的这些可都是为你好啊。” “是吗?也许是吧。”周庆年顿了顿,终究还是硬着心肠道:“举头三尺有神明,若是将来东窗事发,叫天下读书人皆骂我是个忘恩负义之辈,那也是我应得的报应,谁叫我投胎时没长眼睛呢。” 周庆年是懂得如何直戳别人的痛点的,绕是刘氏这样硬心肠的人,听到他这番言语,也是只觉得利剑穿心。自己生养的儿子,最后却直言自己没投好胎。 他这是嫌弃她这个母亲了,连掩饰都不肯,她刘秀英怎么就养了这么一个忘恩负义的人? 可是,忘恩负义,不是她教的吗?她这算是现世报了吗? 最终,刘氏和周小荷被周庆年赶回了镇上。他说周家的人,再无颜面在踏足陈家,就是他,在事了之后,陈家是发达或沉寂,再与他无关系。 嫌人贫穷,莫沾人富。这是他留给周家的最后一丝体面。 陈家晚饭非常丰富,三房人聚在一起,陈家老大,老二,老三皆来陪客。官府的衙差一桌,由陈勇和陈明还要大郎作陪。另一桌胡县丞、刘主簿和顾之期便由陈家三房当家同周庆年一起作陪,当然陈家老爷子也面红耳赤的坐在了上首。 陈老爷子活了大把年纪,临了临了还能与一县的二把手在同一张桌子上吃饭,他自然是惶恐又激动,就连抬酒杯的手都微微颤抖起来。 而女眷这边挪到了厨房里面吃,同样是两桌,摆在了厨房略微有些窄。乡下人家,条件有限,但胜在干净。 沈氏到没什么,顾茗却全程苦着脸。陈三妹让她不高兴是其一,嫌弃厨房窄才是其次。不过,这一切的嫌弃在吃到陈三妹用现摘的辣椒做出来的剁椒鱼后便完全不是事了。 这个年代的辛辣都用生姜和茱萸,所以辣椒对所有人来说都是一种新调料,比之茱萸,辣椒可真不是一点半点的好吃。 在向陈三妹打听辣椒的由来后,沈氏便暗自决定来年定要找陈三妹买上好些。也是很可惜,今年陈三妹并不打算卖辣椒,不过,她说过来年就能随意吃,她愿意等。 一顿饭,吃得宾主尽欢。李碧云也难得在餐桌上客客气气,没有闹出其它的事。 先后送顾知期一家和胡县丞,刘主簿后,周庆年借口帮忙收拾周家老宅让衙差休息,便叫了陈三妹一起。 周庆年这么一说,她就明白了他是有话想对她说,也不拆穿,就笑着应了下来。待安排好衙差后,周庆年便送陈三妹回家。 六月里的夜间,月亮照得四处如白昼。才出了周家小院,陈三妹便笑着问周庆年道: “什么事?竟还值得你这样费尽心思,非急着这会子说不可。” 周庆年也是真的怕了,去年与刘氏那番话被陈三妹听去了,差点就让他错失姻缘,若不是这次陈三妹遇到这样的事能让他恰巧有机会表心思,他们之间只怕早晚都得渐行渐远。 他不想她们之间再有任何误会,本来就是两个人的事,就不该打着为对方好的借口瞒着对方。 “我和我娘说,年底便到陈家来退亲。”周庆年说着,淡淡的语气,就像说“晚上吃了面”一样,连点情绪都不带。 陈三妹一愣,曾经都是她提退亲,而今到是他先提一回了。可看他这模样,似乎又不是要退亲。且不说他今早之前都还在坚持不退亲,就是他自身的人品,也不会允许他如此波澜不惊的提这件事。 第108章 事了 “你娘逼你了?” 陈三妹歪着头笑着问,很多时候,她也是同情周庆年,有那么强势的一个母亲,他又能有什么清静的日子过呢。 “是啊,看着她那样刻薄你,我是真的无法再忍了。” “所以,你这是要与我诀别的呀?”陈三妹挪耶,看着他眼中一阵狡黠。 “还说诀别?”周庆年轻轻敲了她脑袋道:“给你通声气。接下来,我会……” 周庆年附在陈三妹耳边说了几句,陈三妹听着,眼睛瞪得老大,她惊呼道: “不行,这样做,你名声可都毁了,你是读书人,毁了名声,你还有什么好前程?” “只有这样,我娘才会心甘情愿的接纳你,甚至生怕你毁婚。”周庆年看着陈三妹,眼神坚定道:“反正左右不过是些风流传言,于仕途虽说不好听,可到底没什么大的影响,只要能换得你未来清静,那便是值得的。况且,时间久了,谣言也会不攻自破,就算到时我娘反应过来,那也为时已晚。” 陈三妹怔怔地看着他,他清俊的面容半隐在月光中,柔和得令她为之心颤,第一次觉得他清瘦的肩膀能够撑气她的一方天地,这样的人,谁能够忍住不心动呢? “周庆年!”陈三妹诺诺地叫了一声,心中又暖又感动,却说不出半句甜蜜的话来。 “嗯……”周庆年挑眉看了她一眼,只见她在月光中就那样一眼不眨地看着自己,亮晶晶的眸子,像是坠落凡尘的星星,触不及防间便搅动了一纸的禅意,叫人再难清心寡欲。 “你真好。”陈三妹说着,露出一个大大的微笑。 此处,该有拥抱,却在这个封建的礼教下,发乎情,止乎礼! 翌日,一大清早,小雨又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 汪县令如约而至,披上蓑衣,带了人手就直奔番薯田里去。陈三妹是女孩子,且还未及笄,便不主动上前去跟着参合。 她只是随着陈家女眷顾好家务,把一切都教给陈家长辈出面,县令大人做主。 最终,汪县令挖了一亩番薯,亩产量两千三百斤,当场就把胡县令激动的直呼上天垂怜。这两千三百斤的产量不是个数字,那是政绩,更是清河县所以百姓的命! 后面的事情,更是用不着她去操心,就只见各地外乡人员,赶着牛车就朝陈家田地里赶,而陈家几房当家人也连续好些天都在地理招呼着各个乡镇派来的人。先是教他们移植,又帮着他们把长得茂盛的番薯藤一车一车的拉走。 而这一期间,周庆年也跟着陈家的人一起,陪同着县衙的人周全调度各地人员,很是在汪县令面前露了一回脸。一来二去,周庆年算是在汪县令那里挂了一个名了。 当然,因着陈家此番献计,算是解决了清河县半数的粮食问题。各乡镇乡绅望族也纷纷闻讯而来,多是送份厚礼这样的人情往来。 陈三妹知道,那些乡绅望族送来礼,虽有他们献番薯的功劳,但大多也还是看在汪县令的面子上走动,所以也不会介意陈家是否会回同样重的厚礼。于是,陈三妹便是每家送礼的人都回送一份番薯,也算吃个新奇。 就算是这样,陈家,在清河县也算是攒起了一定的声望起来。而今,谁提前三河镇陈家,谁不竖起大母指称赞一声仁义。 陆陆续续瞒了十多天,番薯移植的事也算告了段落。本村移植的番薯也经长出了根须,陈三妹的心里才算落实了下来。这段时间,雨时下时停,陈长春到也趁这雨停的时候把她家要搭的猪舍搭了一个大概。 陈家新挖出来的番薯,陈三妹做主送了一部分,绕是如此,她家院里还是堆了太半院子,足有六万多斤。这么多番薯,就陈家人吃也是吃不完,这雨一直下,番薯早晚也得淋坏,急得陈喜富一天天的吃不好也睡不好。 陈三妹到是不急,等陈长春搭好了猪舍,她托陈长春在院里又多搭几个堆放番薯的雨棚子,到时候把番薯挪进去便可。 收完番薯,陈家的土地自然也空了下来,陈三妹与陈喜富商量了一下,决定把大房和三房的地都还了回去,她们赚的已经够多了。虽然,陈家这次移植番薯没有分到种子,但空下来的土地他们还可以种其它东西。 陈三妹想了想,便让陈喜富种了青菜和萝卜。大房三房的人见了,也跟着一起种起来,现在他们也算看明白了,跟着二房干准没错。 陈三妹从陈慧那里听到大伯陈喜旺的说词,一时也失笑了。她种这么多青菜和萝卜本是用来制作各种酸菜和咸菜的,大房和三房这无脑跟风也不想想后果。不过还是算了,她给他们兜底就是,大不了到时候都把它们买过来,做出来的算酸菜以后她开店要用一些,多余的也可以拿来售卖,应该也亏不了钱。 转眼到了月底,陈三妹依着与什锦酒楼东家的约定,央着陈喜富陪着去了县城收回酒楼。 这次去县里要办正事,便也没带别人。陈三妹拿了她研究了好久的装修图纸与王掌柜介绍来的泥瓦匠商议可行性后,便留了足足的银子给王掌柜支取。一番交代后,与王掌柜约七月底再来县里看装修成果,之后便与陈喜富上县衙把什锦酒楼的房契改成了红契。 而这一次,帮忙办红契的还是刘主薄。刘主薄见了陈喜富父女,很是客气了一番,非要请陈喜富父女吃饭,要不是陈喜富一直拒绝,陈家父女只怕得东家吃完西家吃了。 出了县衙,陈喜富一颗激动的心久久都难平静下来。他长舒了一口气,看着人来人往的街头似有感叹地说道: “三妹啊,谁能想得到,一个月前,我一个乡下泥腿子,见到官府的人都会紧张的双腿打摆子呢,县如今进县衙,竟半数人都成了熟面孔,对着咱还客气得很。” “那是自然的啊。”陈三妹抿嘴笑道:“咱家献出番薯,说小了那是慧民利民的大计,说大了,清河县上下官员来年考核,那不都能得个优?地方官员做出来的实在政绩,可比靠阴封得来的要强得多。” “牵扯竟还这么多?”陈喜富惊讶的问。 “这是自然。”陈三道:“所以,官府的人敬着咱们,那也是应得应份的。这样,咱们日后做生意,在官府有几分体面,不说去欺压别人,但也不至于被别人给欺了。不过,爹你可得警醒些,咱们可行不得恃宠而骄的事,也得给亲戚们透个底,如今咱家不同往日,万不可打着咱们的名义为祸乡里。” “是这个理。”陈喜富很是赞同,面色也带了几分郑重。 第109章 引火烧身 陈喜富带着陈三妹租了马车回的柳林村,才进村里,老远就看到了大房院外围了许多人。 不是好事! 陈喜富第一反应就是钱家又上门闹事了。 他提前下了车,让车马行的伙计回去,便急匆匆的朝大房走去。才走没多远,便发现陈三妹被落在了后头,一时间急躁的情绪又稍微冷了几分。 “我去看看去。”陈喜富无奈的说道。 陈三妹是让陈喜富去告诫过各房近些日子安分些的,这回又闹起来,陈喜富再对上陈三妹便觉得有些心虚起来。 陈三妹看他那心虚的模样,有些好笑,她一个做闺女的就那么强势? “一起去呗,好歹等等我。” 二人走近大房,围在四周的村民便阴阳怪气的起哄起来。陈长春的媳妇也在其中,见陈三妹和陈喜富来,她不好和陈喜富说什么,便拉了陈三妹小声道: “你大伯母娘家人来了,一起来的还有镇上的连老大。” 陈三妹闻言,心里咯噔一下,那连老大可是十里八乡远近闻名的泼皮无赖,谁要沾染上了,还不得脱层皮? 连老大原名叫连清德,原是下河村一户殷实人家的子弟,幼时还上过几天私塾,识得些字。后家逢变故,因其母与小叔通奸丑事被暴,其父怒杀妻弟后跳河而亡。那时连清德年纪尚小,下有一八岁妹妹,其父留下的家产被叔母变卖后卷走,又因连家丑事令其无法在村里立足,才十二岁的年纪便带着幼妹到镇上讨生活。 而今一晃六年,连清德为讨生活照顾幼妹,便与镇上一群二流子私混在一起,随着年龄越发大,打人又下得了死手,到渐渐混成一群二流子的头头。 陈三妹蹙眉,她未见过连老大,只是在别人口口相传中听过他稀碎的人品,也不知道钱家带着这么一号人物上门来究竟为的是哪般。 陈三妹扒开人群进了大房的院子,进院便见一身量高大的男子,长得很是英俊,就是左边脸上横了一条扭曲的疤痕,让整张脸看起来便多了七分恶相。 他头发梳得顺滑,一身打着补丁的长衫到是洗得干干净净。 陈三妹有些意外,黑社会老大也打补丁?泼皮无赖不该是邋里邋遢的? 连清德站在院内,没人给他拿个凳子,他站得笔直,看着院中之人吵吵嚷嚷竟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那……他是来做什么的? 陈三妹想着,寻思着这个连老大不简单,宁可敬着,也不要得罪。于是,在钱家与大房争吵不休的时间,陈三妹的到来丝毫没有引人注意,她便进屋拿来了一个小矮凳到连清德跟前默默放了下去。 对此连清德很是诧异,他盯着眼前这个梳着双丫鬓,身量高挑的女孩看了一眼,又不着痕迹的垂下了眼睑。多少年了,他从未被正经人家的人待见过,那些自持良民的人,那个不是对他避之不及,每每遇见,犹如遇见瘟神! “坐吧。”陈三妹轻轻吐了句话便跑开。没成想,这小的一件事,竟被李碧云看了去,不仅如此,她竟还张嘴就嚷嚷起来。 “陈三妹,你什么意思?这破皮无赖也配坐我家的凳子,脑子不清醒吧,真当这是你三房的地界,想怎么着就怎么着?” 二房的人闻言,看向李碧云的眼神难免复杂起来。 “大嫂,不过是个凳子的事,总不好叫人就这么站着不是。”陈三妹说着,尽量把语气放缓一点,小人难缠,李碧云在她眼里,妥妥的一尖酸刻薄的小人。 “哦,感情这一大家子就你一个是好人,就你一个知礼数了?我们这一大群人都是什么了?猪狗不如的野蛮人了啊?”李碧云嚷起来,声音一再拔高,正在与钱家争执不休的钱氏等人也难免停了下来。 陈三妹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想要撕烂李碧云那尖刻嘴脸的冲动。老话真的没说错,尖嘴媳妇刻薄舌。李碧云是刻薄惯了,在她心里那也是烂透了的。 “话都让大嫂说完了,我也无甚话可说,左右这遭心烂事又与二房有何干系?就不在这碍了大嫂嫂的眼。大郎,你还要在这里待着?” 陈三妹起身,看着大郎说,却是在命令大郎走人!二房在坐,她无法命令父母,也无法命令二妹,二郎小不知事,她便只能命令大郎走人,这便是态度,证明她的态度,但凡她能管的,绝不是任人搓扁拿捏的软柿子。 而大郎哪里是个拎不清的人,在李碧云开口声呛之时他便想着甩袖而去,这回陈三妹发话,那还不立马跟上? “想走,你这就想走?有那么便宜的事?” 李碧云吼着,跳起来便拽着陈三妹不让走。 “做什么?老大媳妇你给我放手!” 钱氏反应过来,顾不得与自家兄弟拉扯便上前来拉李碧云,哪知李碧云恼红了眼,竟死拽着陈三妹不放手,口中嚷嚷道: “要不是她多管闲事,非要让老二去上什么私塾,公爹会遇上钱蓉蓉这个小贱人?要是没有遇上这小贱人,会有后面这些乱其八遭的遭心事?如今她拍拍屁股想走人?哪有那么便宜的事?不准走,今天谁都走得,你休想走,婆母若是不想让钱蓉蓉去抵债,就得让你去,恰好你年纪比她大,去了就能给这二流子生孩子,说不定这二流子还能多给三两银子,把咱家损失的那三两一并要回来了呢。” 李碧云越说越不像话,绕是陈喜富好脾气,如今也不免黑了脸。陈三妹那可是许了周庆年的,那能让她就这样空口白牙的毁人名声。可他再气,毕竟也是侄媳妇,他动不了手,也不知道怎么斥骂,只是气得手抖。 张是也气得半死,刚想开口骂,便听到陈明大声呵道: “闭嘴,给我闭嘴!”陈明冷着声,即使读了书,在家里依然没有什么存在感,如今这么冷的声音,不大却令所有人顿时冷静下来。 他能读书,都是多亏了陈三妹的支持,如今又怎忍受得了别人如此诋毁! “说来说去,大嫂还是觉得我读书让你吃亏了?” 李碧云心一横,抓着陈三妹对着陈明道:“难道不是?我在家做姑娘那会也没有供兄弟读书,怎么到了你陈家,反到要供个没血亲的小叔子读书了?我自己没兄弟供的吗?” 众人闻言,皆气了个人仰马翻,就没见过这么横的人。 第110章 舌战群儒 “你供的?你才入我陈家几天安敢如此大言不惭?”陈明沉着声问,再不想敬着这个大嫂子。 “我儿说的没错,就你那几块破布的嫁妆入了我陈家门,不值白十文钱,也能供我儿读书,谁给你的脸了?”钱氏也气道。 “哟,这回就看不上我娘家穷了,当初就给个五两银子的彩礼的时候,怎么就不嫌自己寒碜?就你陈家这门楣,也就只能配得上我几块破布的嫁妆了。” 李碧云说着,嘴角上扬,露出一副胜利的微笑。“舌战群儒”竟丝毫不落入下风,战斗力之强,当真是让陈三妹开了眼。 疯狗狂吠,无人与之比! “你……你……老大,这泼妇你能管不能管?休了她,现在就休,咱陈家可供不起这蹲活菩萨!”钱氏咬着牙,对李碧云日益张狂的性子实在拿捏不下,着实是动了真格要休了她。 “陈勇,你敢休我?” 李碧云怒视着陈勇。原本还想劝两句的陈勇顿时没了声息,只得苦哈哈地一脸为难得看着钱氏手脚无措。 “娘,我,我,阿云她……唉!” 陈勇长叹一声,无奈的转身抱头蹲下后便再没了声息。 “你……你怎会如此窝囊!”钱氏恨铁不成钢。 “分家,分家吧,我不让大嫂吃半分亏。”陈明看着受气的钱氏和被李碧云抓着不放的陈三妹,心里很不是滋味,他想读书,又不想牵累别人,便只有分家这一条路可走。真的分家了,大不了他不去私塾,他可以努力挣钱,哪怕去做苦力,也可以边养活自己边读书。 “好啊,分啊!”李碧云得逞的笑着,抓着陈三妹的手才松了几分,陈三妹便趁机挣脱出来。 见陈三妹挣脱,大郎二话不说便把她护在了声后。 “够了!谁在多言就给我滚出去!” 伴随着瓷器碎裂的声音,一碗滚烫的茶在地上溅开,久不说话的陈喜旺终究还是忍不住开了口。他的小儿子读书挣气,怎么就不能继续读了?他还未及冠,就被逼得要分家单过?真是不把他放在眼里! 见公爹动了气,闹腾得欢的李碧云也恨恨的闭了嘴,陈明坚决的神色也暗暗敛了下去。 “钱乐,闺女是你生的,你要卖我管不了,只是你想好了,咱做人得讲良心。”陈喜旺沉声对着钱氏的兄弟钱乐说。 钱乐见姐夫松了口,嘴角忍不住上扬,而后又迅速掩了下去,转而露出一副悲呛神色道: “姐夫啊,有能力谁不想做个慈父啊,毕竟亲生骨肉,谁舍得作贱?我,我这不是走头无路了吗。” “怎么就走头无路了?”陈喜旺道:“年初才给了你三两银子,一家人俭省着点,野菜杂粮混着吃,怎么也还能有点余钱才是。” “姐夫啊,哪能这样算啊。我那一大家子,那么多张嘴等着吃饭,三两银子早就没了,一大家子都是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才想着嫁了闺女,好让家里人活命的。反正闺女我已经应了嫁给连后生,今天是怎么也得把人带走的。” “带人走可以,先把欠我们的钱还回来。”李碧云埂着脖子,是半分好脸色也不给钱乐。 “哎哟,侄媳妇,连后生拢共就给了那么点彩礼,给了你们,我们这一大家子还不得饿死?”钱乐的媳妇马氏听到李碧云让还钱,立马就不干了。 “那舅娘的意思是想赖账?”李碧云横着眼冷声问。 “哎哟,侄媳妇话咋说得这么难听,这不是一时半会没钱么,等有钱了自然是要还的。”马氏没脸没皮的说着,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 李碧云闻言冷笑道:“哼!就你这一女多卖的嘴脸,能有什么信用可讲,今天我就把话放在这里,不还钱,钱蓉蓉就是我陈家买来的婢,到死也得在我陈家为奴为婢!” 李碧云话说得十分难听,任在场之人立场如何,这话听在耳中那也是相当刺耳的。而事情的主角钱蓉蓉却是麻木的蹲在土培墙角一言不发,仿佛别人在说的事与她无关,她不过一个局外人而已。 对于自己的将来如何,她做不了主,去哪里又有什么关系呢?去哪里不过都是做牛做马罢了。 陈三妹看着被人当做商品交易的钱蓉蓉,心中难免生出怜惜,却又恨她那样麻木不仁的不知反抗,任由着最亲的人把她当成牲口一样讨价还价的贩卖。 十五两银子,十五两的彩礼钱,买她的一生甚至是一条命!如今这个社会,一头牛能值二十五两,一头骡子也能卖到二十两银子,而她却只值十五两银子,就因为她只是个女孩子,命贱如草芥! “我不管,反正彩礼钱我们是收了,你陈家不放人,咱就是告到官府也是你陈家没理。别以为如今你们陈家在官府有几分脸面就可以为所欲为,天杀的大伙都看着呢,你陈家能还能仗势欺人不成?” 马氏一边说,一边在地上撒泼着干嚎。事关陈家声誉,一时间谁都不知道如何开口才好,只得看着地上撒泼的马氏连连皱眉。 “连公子。”陈三妹看着众人始终闹不出个结果,再闹下去,只怕陈家才攒出的几分声誉也得糟蹋干净了。 “陈三姑娘?”连清德试探地喊了一声,想着陈三妹是陈家唯一一个给予他好脸色的人,说话的语气也难得和善了几分。又想到李碧云说让陈三妹去抵钱蓉蓉嫁给他,一时间便又觉得有些口干舌燥,连耳根都微微有些发烫起来。 “连公子是非要娶蓉妹妹为妻吗?”陈三妹小声试探着问,也不再理会李碧云与马氏的争锋相对。 “呵……陈姑娘不妨有话直说。”连清德道。 听到连清德这话,陈三妹便明白,眼前这个连老大其实也并非外界传言那般了。泼皮无赖、二流子这些标签贴在他身上,却并不代表他的本性就是不讲道理。再者不是还有老话说:仗义每多屠狗辈。而下一句说的是:负心多为读书人! 就算是混黑社会的二流子,很多时候却是仗义正直之人。 “连公子若非对蓉妹妹情根深重,非她不娶,那么可否手下留情,给蓉妹妹一条活路。” 连清德闻言,颇觉得有些失望,本想着眼前这小丫头不一样,谁知……竟只是表面与旁人不一样而已,骨子里对他这种人还是带着诸多偏见的。 第111章 合作 “三姑娘这话说的可就有意思了,难道蓉姑娘跟了我就没有活路了?我连清德是妖魔鬼怪光吃活人的?” 以往别人怎么说,怎么对他带偏见他都无所谓的,他早已习惯。而今或许他都没有察觉,自己竟因为一个小丫头的偏见生了气。或许,是因为她起初的一点善意,才让他如此在意一个丫头的看法。 陈三妹闻言,自知自己说错了话,一时间只觉得无奈。说话可真是一门艺术啊,一个不小心就把人给得罪了个干净。 但是,她陈三妹可从来不傲娇迂腐,她错了就认错,也能从中吸取教训。她对着连清德努力扯出一个和善的微笑道: “想来连公子是误会我的意思了,怪我没有把话说清楚。我的意思是,容妹妹年纪实在太小,过早嫁人于女子身体不好。你也瞧见了,她父母就是那样子,只要她还与钱家有关系一天,她就得被钱家人粘着吸血,早晚会被吸没命的。既然连公子是想正经娶妻,到不如娶个年纪正好的,你看蓉妹妹这……不到十岁的年纪,即便……即便生子也还得等个五六年……” 连清德听了陈三妹这含糊的话,也明白了陈三妹要表达的意思。当即也知道陈三妹并没有看不起他的意思,那点恼怒到也随之消散,只是他看起来是那种饥不择食的人吗?连个小女娃都不放过的那种? “那依着陈三姑娘看,这事该如何事好?我到并非一定要娶蓉姑娘,只是钱家收了我的彩礼钱,让他们还回来只怕也难。” 要说,他也是被媒婆给坑的。他妹妹连清清如今也十四岁了,他不能耽搁了妹妹嫁人,才四处托媒婆说亲。可他名声在三河镇也是坏透了的,哪有什么好姑娘愿意嫁给他。左等右等,等来媒婆说找到了个适合的,那媒婆把人说得天上有地上无的,而女方家却非要给了彩礼才带来看人,谁知一看竟是个小女娃!当时他就要反悔了,可钱家人比他还赖,早把十五两彩礼钱花出去十两给他大儿子说媳妇了,若不要钱蓉蓉,他的钱儿就得打水漂。 “要不,咱们借一步说话。” 陈三妹笑着对连清德说,只要他松了口,那这事儿就成了。 连清德退了几步,陈三妹便附在大郎耳边说了几句话,大郎闻言,点头道: “我去去就来。” 看着大郎拉着陈明去了屋里,陈三妹才挪了几步到连清德跟前小声道: “连公子,你这十五两的彩礼钱我就替钱家还你了,另外你白跑一趟,我多给你一两银子的辛苦钱。你就与蓉妹妹爹娘说想不到钱家有这种糟心的事,你很是后悔,这门亲事就算了。” “就这样?”连清德问。 “自然不是。”陈三妹道:“这时你死咬着让钱家还钱。就算钱蓉蓉能顺利跟你走,那也无法即可成亲,这是骗婚。钱家骗婚在前,敢不退彩礼就是告到官府那也是没理的不是?” “可就算告赢了,钱家就是拿不出钱来,我告了也没用。”连清德道。 “是啊。”陈三妹道:“所以,为了不减少你的损失,你也只能自认倒霉。你可是名声赫赫的连老大岂是能吃亏的主,经历此事,你也看清了钱家的德行,要接受钱蓉蓉可以,不退彩礼钱也行,必须得让钱蓉蓉,钱家签了卖身契,从此钱蓉蓉与钱家再无干系。否则就退彩礼,告钱家骗婚!” “主意不错。”连清德笑道:“名声赫赫还能这么用的?可是话说回来,我又不卖丫头……” “所以,我给你十六两银子啊,把钱蓉蓉的卖身契拿到手,当着钱乐的面,转手十六两卖给我,如何?” “你……”连清德一时语噎,竟是瞅着她道:“小小年纪蔫坏得很,我这泼皮无赖竟没你这么懂得杀人诛心!” “就说……这生意你做还是不做?”陈三妹问。 “做,怎么不做!”连清德说。 有钱不赚王八蛋!一两银子,够她妹子洗几个月的衣服才赚得来呢。 “可是……钱家不还钱着你大伯家钱:”连清德又问。 “那就是他钱家的事了。”这钱,钱家赔不赔她都痛快。赔了钱,让钱家出血她痛快;不赔,让李碧云不痛快,那她也痛快。 “还有个问题,这一时半会的我哪里找来卖身契?” 连清德才问完,大郎便憋着坏脸朝着陈三妹走来。 “这不来了。” 连清德失笑,又问:“可是……你若想帮那姑娘,为何不直接卖了她,何必如此迂回。” “卖亲戚家的女儿,传出去多有不好。”陈三妹看着角落里的钱蓉蓉又道:“而且,我若主动开口,钱家必然会狮子大开口。迂回些虽麻烦了点,传出去也没那么难听。” 陈三妹说着,示意大郎将准备好的卖身契交给了连清德。而后,姐弟二人便挪了小凳子缩到院墙下坐等看好戏了。 而连清德这个“泼皮无赖”也果真没让他们失望望,一番威逼耍横下来,竟真的逼得钱乐夫妻亲自在卖身契上按了手印。 待众人都以为事情已无转圜余地时,陈三妹笑着鼓掌起身道: “恭喜恭喜啊连公子,不过这小丫头甚是勤快能吃苦,我很是喜欢,不知道连大哥可否割爱卖与我,我出十六两白银。” 此话一出,众人皆是惊讶不止。就连缩在角落里面无血色的钱蓉蓉也是满脸震惊的抬起了头来。 而钱乐夫妇更是急躁起来,马氏更是当场跳起来道: “十六两白银?我卖,我卖我卖给你。” “钱舅妈,你没搞错吧,蓉蓉现在可不是你钱家的人了啊,她被你给卖了的啊。”陈三妹一脸无辜的说。 “是啊,钱舅妈,蓉妹妹现在可是连公子的婢女唉。舅妈要是反悔,可得吃贩子的。”大郎附和道。 “陈三妹,你丧良心,为富不仁,竟买亲戚的女儿为婢……”马氏干嚎着,又在地上滚了起来。 这下,连清德也不得不佩服陈三妹的周全行事。而陈家众人,再听到马氏这番言词也心惊肉跳起来。们家名声才好起来几天,断不能因一个钱蓉蓉就毁于一旦了。 而这时陈三妹却不紧不慢的笑道:“钱舅妈这是哪里的话,这不是拿话戳我陈家脊梁骨吗?分明是我陈家看不得亲戚流落为外人婢,才想着将人赎回来的。可是升米恩,斗米仇,我虽知钱舅舅和钱舅妈不是那等忘恩负义的小人,也知道钱舅舅不是那种白要人便宜的人,所以我也不让钱舅舅钱舅妈难做,自会让舅舅舅妈堂堂正正做人。自此后,乡亲们都可做证,虽然蓉蓉与钱家再无干系,与咱们陈家不再是亲戚,我陈家亦不会亏待了蓉蓉,二位尽可放心就是。” 陈三妹说着,声音放得异常大。院外看热闹的人也听得清清楚楚。 “陈家仁义,我们皆可为陈家做证,断不会亏待了蓉姐的。”在院外看热闹的杨氏与陈家二房走的近,此时到也跟着附和起来。随后,也有人相继附和起来。毕竟,附和一句能讨好陈家二房,谁会吝啬呢。 第112章 替她还钱 院外村民的附和让马氏泄了气,只得眼睁睁的看着钱蓉蓉被连清德转手便以十六两的银子卖给了陈三妹。 她咬碎了牙,怨毒的看了陈三妹一眼,拉着钱乐一眼不看钱蓉蓉便走,真叫个薄情寡义,好似钱蓉蓉不过是路边捡来的牲口,除了卖钱便毫无用处。 “乡亲们都散了吧,多谢今日各位叔伯婶娘位我陈家做证。” 陈三妹对着院外道谢,院外的乡亲也多是客气几句便三三两两离去。好戏落幕了,也自当各自回家做饭过日子。 “大郎,明二哥,帮我送送连公子。” 陈三妹说着,从荷包里拿了银子,左右数数有二十二两,便将多的十六两放在荷包里给了连清德,另外六两碎银子给了大郎。 连清德看着荷包迟疑片刻才收下,主要是陈三妹随身携带的荷包他不好收,却又鬼使神差的接了过去。大郎看到陈三妹给的银子虽然也愣了一下,却没像连清德一样迟疑。三姐能给的,他都受着,他只等着将来无数倍的报答回去便是。 连清德走,李碧云想拦却又不敢拦。直到二房的人叫钱蓉蓉跟着二房的人回去,李碧云消下去的火才腾腾燃烧起来。 “钱蓉蓉不许走,要走还钱才准走。” “没完了啊你。”陈二妹不耐烦的道。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李碧云理直气壮的说。 “大勇媳妇,谁欠谁的债了?不知所谓,还不让开?” 陈喜富终究是恼怒了。眼下围观的乡亲已散去,他也顾不得什么脸面不脸面的了。大侄子管不住媳妇,让媳妇把手伸到二房来,那他到是不介意端起长辈的架子说上两句了。 “二叔倒是护犊子……啊……” 李碧云话还没说完,脸上便重重挨了一记耳光。 “清醒没有?”钱氏终究不再顾及李碧云的面子,当着众人的面就打了下去。 “老大,把这泼妇送回她李家去好好清醒清醒,什么时候想清楚这个家到底是谁说了算再回来,要是想不清楚就不必再回来了,要娶什么样的媳妇,娘就是砸锅卖铁也给你娶,免得留个脑子不好使的在家里祸害的家宅不宁!” 钱氏算是恨毒了李碧云,果真是便宜没好货,这个时候她是肠子都悔清了图便宜娶了这么个遭心妇!李碧云实难担陈家长媳,可恨的是陈勇却不愿休她。 “娘,阿云她……”陈勇磕磕绊绊,半天却说不出个所以然。 “你送不送她回去?今天你要不送,那你两就滚出去,分家,我做的主没人敢说你不孝。该给你的半个子不少你,你两滚出去,去她李家当赘婿也好,去外乡讨生活也罢,滚!给我滚远些,我就当没生养过你!” 钱氏骂着,竟呜咽哭起来。陈三妹看在眼里,一时也觉得难受起来。她这大伯娘,历来和善大方,哪里有过这么不体面的时候了。 “娘。”陈三妹叫了一声,眼巴巴的看着张氏。 “干什么?”张氏有些心烦意乱,这些事,多少与三丫头有关啊! “把钱给李氏吧,就当给大伯母买个耳根清净。”陈三妹幽幽的说,像是在为大房好,实则只有她自己知道,若李碧云真的收了这三两银子,那她在钱氏这个婆婆面前便永远得不到好脸面了。 对不起啊,大哥哥,管不住脑子不清醒的老婆,那就是你无能!李碧云嚣张至此,究其根本还不是你纵容的结果。但凡在她不敬长辈时你能表现出一丝不满,她行事也必定会有所收敛。 所以大哥哥,别怪我! 张氏瞅了一眼陈三妹道:“你怎么不给?老娘好不容易存得这么点钱……” “哎呀,刚才不都给大郎了,你先垫上,回头补给你便是。你和我大伯母妯娌情意多年,忍心她在媳妇面前就这么挺不至腰杆?” 这话算是说到了张氏的心里坎里了,若她也有这样的娘家,她也会觉得在婆家抬不起头来。一时间想到娘家如今的困境,竟是跟着心酸起来。 她戳了戳陈三妹脑袋,终究是什么也没说,上前去拉过李碧云的手道:“侄媳妇,这钱算是我们替蓉丫头给还了。这大半年里蓉丫头在大房也算是劳心劳力,也算不上是吃白饭,钱家也没欠咱们陈家什么,所以,往后可不能再寻婆母的不是了。” 张氏说着,将三两银子塞进李碧云手中,又转头对着钱氏安抚道: “大嫂,今天算是三丫头惹了事,既然管了,咱就管到底,你也别怨三丫头,也别怨侄媳妇,说到底她还是顾着这个家才会如此的。大勇不愿休妻,往后你们还得做婆媳不是,家和万事兴。” 张氏的话很是有意思,陈三妹听了挑不出什么毛病,可她却知道,这话李碧云听了会不舒服,张氏听了却会更加怨恨李碧云。这算什么,总有几分挑拨离间的味道吧。虽是劝解,话里话外,始终透着一个事实,那便是李碧云针对钱氏,针对钱家! “李氏,把钱还给你二婶。” 果然,钱氏听了张氏的话,非但没有冷静下来,反倒是红着眼睛几乎咆哮起来。这钱二房的人还了,那她这个做姑母的又算什么? 李碧云不吭声,却也死死拽着钱不放手。 “你还不还?还不还?” 钱氏边吼着,便朝着李碧云撕扯上去。 张氏被陈三妹拽着推到了一边,见小婶娘王氏和陈慧等都上前拉架了,陈三妹便招呼着钱蓉蓉拉着二房的人一并出了院子。 闹吧,让她们闹!娶妻娶贤,钱氏挑了这么一个儿媳妇,她若拿不出婆婆的款,这些罪便只能自己受着。而他们二房的人一直赖皮着不走,这出闹剧就停不下来。 回到二房,众人都才松了一口气。对于没有被卖给连清德而是被卖到陈家二房,钱蓉蓉很是感激,一到家,便收拾着柴火准备做饭。 她现在是二房的人了,名正言顺,虽然只是二房卖来的下人。可到底她是知道陈家二房没有刻薄的人,在二房做个下人,也比在钱家不被当人待要好,也比在大房被李碧云动辄打骂要强得多。 所以,她更是要勤快的把所有的家务都包了,以报答陈三妹的再生之恩。 陈家人都明白钱蓉蓉心中的不安与感激,此时若劝她反倒会让她多想,众人便都随她去,让她先忙一忙,过段时间再劝劝她就是。 第113章 最容不下她的人 大郎和陈明送连清德出了村便转了回来,陈明不想回去面对家里压抑的气氛,便跟着大郎一起来了二房。 陈喜富和张氏去了后院看陈长春搭的猪舍,二妹去厨房帮忙,毕竟钱蓉蓉才来,也不大清楚厨房的家当。 于是,新房正厅里便只剩陈三妹和二郎在吃陈三妹新做的沙琪玛。 “回来了啊,二哥快了偿偿,我新做的沙琪玛。”陈三妹招呼着陈明坐,大郎也笑着跟了上来。 “明二哥哥,我三姐做的沙琪玛可好吃了。”二郎腮帮子吃的鼓鼓的,到是一点不小气,大方的拿了一偏沙琪玛递到了陈明手中。 陈明也不客气,接过沙琪玛在椅子上坐了下来,咬下一小口,果真是酥软,就是太甜腻了些。 他刚想伸手倒水,大郎便倒了一杯推到他跟前来。 “沙琪玛好吃归好吃,就是甜腻了些,喝点水解解腻。” “你到是善解人意,有得吃还嫌东嫌西的。”陈三妹说着,对着大郎脑瓜子就是一敲:“看看二郎,有得吃就吃,哪里有那么多话。” 大郎和陈明相视一笑,皆是无奈地点了点头,这个时候的陈三妹霸道的没道理可讲,二人却是很愿意纵容着她如此霸道。 “感觉人怎么样?”陈三妹收了笑问道。 “到与传闻很是不一样。”陈明说道。 “这人很是豁达,言谈也不一般,若非家逢变故,定然是有一方作为的。可惜……怎么名声就成这样了。”大郎说道。 “名声不名声的到是其次,看人嘛,主要还是得看人品心性如何。”陈三妹以后是要干大事的人,可成大事光靠她一个人始终难成,她需要人帮她,而连清德道是让她有几分欣赏。 “人品心性如何总得需要时间来观察,三妹若是要结交,我和大郎每天来往镇上,到能好好观察观察的。”陈明喝了口水,徐徐道来,却是让陈三妹有些惊奇。 “二哥哥知道我想结交此人?” “总不会白叫我们去送人吧?再说,你又是买酒楼,又是盖那么多猪舍,动作那么大,势必是要有一番大动作,家里的人识字的没几个,有成算的也没什么人。我和大郎能帮你的也十分有限,帮你看看人给点意见也觉得心安。” 陈喜富留了陈明吃晚饭,他也心疼这个侄子,因为陈勇成了婚,如今还在猪舍旁边住着。如今大郎和二郎的屋子宽敞,他过来和大郎他们挤一挤也很方便。 这事陈喜富向陈喜旺提过,可当时陈喜旺是怎么回答他的,他好像说:二弟家如今很是不一样了,可自己的儿子再苦再累也得自己养着,条件艰苦点也能磨磨他的娇气,没得时间久了眼高手低,自己几斤几两都不知道了。 可是,陈明这孩子,他又有什么娇气呢? 陈喜富不大听得懂陈喜旺的意思。他拒绝了,却也让陈喜富觉得陈喜旺话中包含酸意。有些善意是抛不得的,特别是面对一个曾经方方面面都比自己周全的人,因为在有些人的面前,那些所谓的善意会时刻提醒着他的无能,会压着他让他窒息。 自那之后,陈喜富便再没有提过那事了,只是在陈明每次来的时候,总是多往他碗里夹好菜。 饭后,钱蓉蓉收拾碗筷,陈明便一直在厨房不走。陈明和钱蓉蓉毕竟是亲表兄妹,众人知道他们遭逢变故肯定有话要讲,便借口品汪县令送的好茶便去了正厅给二人留了说话的空间。 见二房众人离去,陈明才涩涩地开口道:“蓉蓉,别怪你姑父姑母。” “二表哥。”钱蓉蓉顿了顿,麻木的眼眶终是一点点红了起来。“要是没有姑父姑母,我现在身在何方都不知道呢。或许早就死了也不得而知呢。所以,我不怪他们,我就是来生做牛做马也想要报答他们的恩情。” 陈明看了一眼终于有些情绪的钱蓉蓉,心里多少有些愧疚。他嫡亲的表妹,就在他面前被她的亲生父母卖为奴,而他却护不了甚至无法替她说句公道话。 尽管目前而言,卖身为奴,卖到二房来于她而言是最好的结果,而陈三妹也向他透露待她长大嫁人便把身契归还,可他仍是内疚不止,毕竟那是贱籍。 可令他窒息的是,就是他最看不上的贱籍,才能让她脱离钱乐夫妇的辖制,这个他最看不上的贱籍才能保护得了她,因为这个世界上最容不下她的,是她的至亲! “以后跟着三妹好好听话,她不会亏待你的。至于钱家那边,就当卖身的银子就是报答了他们了,往后千万别有什么来往。”陈明叮嘱着,又看到钱蓉蓉再提到钱家时神色暗了几分,心中越发不是滋味起来。 “既然入了贱籍,那也是没办法的事了,但也好过在钱家被一遍又一遍的卖要好。在这里,至少能吃顿包饭。所以,为人婢了,就要本份,万不能做出被主之事,否则,打杀不过主家一句话的事,官府也是无权过问的。” 陈明叮嘱着,明知陈三妹不会动辄打杀,却还是不厌其烦的提醒。他感激陈三妹救钱蓉蓉一命,所以不希望钱蓉蓉好不容易得来的安宁难长久。 钱蓉蓉听着陈明细细的叮嘱,眼泪一下子就像珠子一样往外冒,她不住的点头,陈明不是她亲哥,却胜似亲哥。 在大房时,李碧云会在她夹菜时拿眼瞪他,而陈明便会趁李碧云不注意时偷偷给她夹上一筷子。有时候家里做馒头,她被李碧云指使着干这干那,陈明便会偷偷给她藏一份。 明明他在那个家,也是被李碧云针对的那一个,可却他能顶着李碧云芒刺般的眼神偏袒于她。明明他的处境也不好,却还是把温暖一点一点地传到她心里。 “哥,我,我都知道了。” 钱蓉蓉低着头,哑着声说。从二表哥,就变成了哥。二表哥是表哥不止一个,而哥却是心中唯一的哥哥! “待会代我和二叔二婶说一声,我先回去了。” 陈明抹了一把脸,头也不回的出了二房的院子。不是他不知礼,实在是他眼中酸涩的难受,此时定然是通红不止,见了人反倒不好了。 他也恨,明明大哥没有娶妻的时候,家里是一团和气的,而今却被这个大嫂子搅得家不像家!他也很羡慕大郎,能有陈三妹那样一个姐姐。虽然他的姐姐也很贤惠谦和,却没有陈三妹那样的手段。不过又如何?他的姐姐也很好,而陈三妹也是他的妹妹。 羡慕一闪而逝,却又觉得自己很可笑。他早已拿陈三妹当亲妹妹了不是吗? 第114章 问心无愧 众人一起来了正厅,二妹烧了一壶开水,正想着把之前汪县令送来的好茶泡上一壶偿一偿呢。 “大晚上的喝什么茶,喝了睡不着,就别泡了。这好茶,咱也偿不出好歹来,改明儿给你爷奶送去,还有好些好东西,一并挑些去。前正子忙的脚不沾地,这会子闲下来是该料理这些事了。” 张氏说着,很是慈爱的拉了二妹坐到她身边。她的这三个闺女,大妹是她第一个孩子,又吃过些苦,自然被她养娇了些;三妹最有本事,却也是心肠比谁都硬;唯有二妹最是贴她的心。 “娘,咱们没见识喝了糟蹋,可咱家大郎那可是正紧读书人,这些茶大郎喝了正好呢。”二妹说着,还是给大郎和陈三妹各泡了一杯,在她眼里,陈三妹和大郎是一样的,都是识文断字,能干大事的人。 “你们说的都对,这些好东西咱们就收拾出三份来。一份留家里咱们自家用,毕竟咱们大郎和三妹日后许都用得上,招待客人也还可以。另外两份,一份给你爷奶送去,一份给你姥爷姥姥送去。那话怎么说来着,两边都是老人,不能一边优待一边亏待。” 陈喜富说着,挠了挠头就是想不起那句文邹邹的话怎么说。 “厚此薄彼。”大郎弯着眼睛接话。 “对,就是这句话。”陈喜富欣慰道:“我儿出息了呢。日后可得跟着我儿好好多认几个字,不然出去大字不识一个,可得丢我儿子闺女的脸了。” 众人都跟着笑了起来,他们家如今算是彻底起来了,在村里那也算是数一数二了。 “哎哟,那感情好啊。这会子大郎正给二郎启蒙呢,爹你要不也跟着二郎一起,每天就识几个字,待明年开春了二郎去了学堂你也差不多能学个大概了。”陈三妹笑着说。 大郎接道:“是这个理,一并教了还省事呢。” “哎哟,老都老了还学呢。”张氏道:“也不知道这脑子还转得过来不。” 陈三妹道:“娘这什么话,人家古时大贤都说了,东隅已逝,桑榆非晚。只要肯学什么时候都不晚。人家姜子牙八十岁封相,我爹这才三十几岁呢,读书识字又不是当官入宰,自然是想学就学。” “偏你歪理多,我说一句你有十句等着我,如今才这么大点就这么厉害,在长大些还了得?”张氏说着,突然又反应过来道:“我说不过你,但你让我给李氏的银子,你说过要给我的,可不能让我当这个冤大头了啊。” 陈三妹撇嘴一笑,倒是分得清得很呐。 “给,哪少得了我亲娘的。”陈三妹说着,将早就准备好的银子递给了张氏,都是一两重的小银角。 “姐,我看你起初本是不愿管蓉表妹的事的,怎么后来又管了啊?” 大郎呡了一口茶,不解的问陈三妹。其实那都是大房的事,他们二房完全可以置身事外的,而今他们管了,显然也没落得好。 陈三妹闻言,收了说笑的心思,她也浅呡了一口茶,甘甜的茶水带着些许微涩,不苦,是好茶。 “是不想管的,平白惹一身腥。”她握着茶杯道:“可事已牵扯到我身上来了,不管的话,我这里,明二哥那里都落不得好。索性就管了吧,十几两银子的事咱家也是能管的,要是几百两的事,那我肯定也无能为力。再者,咱家添个人手跑跑腿什么的也方便,你看现在,二姐和娘不都得空歇一歇了么?” 陈三妹说到这里,众人也都附和着笑了起来。 “说起来,蓉蓉也实在是可怜,她这么小的年纪要是真嫁人了,哪里还有什么活路。当然,她也是个心实的,不然也不会帮她这一遭的了。” 她若是那等心比天高,命比纸薄的人,就算能帮她一次也帮不了她第二次。 “也是,我看蓉蓉这丫头,算是一天好日子都没过过。”张氏说着,又担忧道:“唉,蓉蓉可是你大伯母的亲侄女,就这么在咱家,只怕她心再怎么宽也得膈应了。要我说,咱还是把那丫头的身契给你大伯母算了,也免得两家生了嫌隙。” “哟,娘你这回倒是大方得紧。”陈三妹扯出笑脸道:“这前前后后我可是花了十九两银子的,这么大方说给就给了?” 张氏闻言表情一憎,对于十九两银子,那也是肉疼的紧了,随后又是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 “我也不过这么一说罢了。唉!跟你大伯母妯娌和气这么些年,怕你大伯母疏远了我。” “娘,这身契肯定是不能给大伯母的,就是日后大伯母拿钱来赎那也是不能给的。”大郎郑重说道:“大伯母是拿捏不住钱家舅舅的,身契真要给了大伯母,钱家舅舅铁定还会来要人。三姐好不容易骗得蓉表妹断了钱家的关系,再送回去三姐且不是白费了一番心思。那钱家舅舅本就不是个好的,能卖蓉表妹一次,就能卖第二次。我们这么做,也算是换个方式保了蓉表妹,大伯母若是个通透的,只有感激咱们,哪能怨了我们呢。” “唉,你这孩子,怎么就编排起长辈来了。”陈喜富嘴上说了大郎一句,又对张氏道:“不过大郎说的也在理,孩她娘,你可不能做糊涂事。这事咱做的敞亮,日后我们对蓉蓉那丫头也当自己女儿待就是,大嫂若是怨了你,那就让她怨,咱问心无愧。” 一家人叙了好长时间的话,直到钱蓉蓉将厨房收拾得干干净净的,又烧热了一大锅水,怯怯的上正厅请众人洗漱时,众人才算止了话。 他们的谈话到是不怕钱蓉蓉听到,所以也没有刻意放低声音避开钱蓉蓉。陈三妹想,要是能听到他们说话,想来也应该明白她们二房待她并无恶意,她也无须时时谨小慎微,不然反到弄得他们也跟着不自在起来。 不过,就算她没听到也没关系,陈三妹相信,时间长了,她自然会明白,不是所有人都像钱家,像李碧云那样霸道。 这样想着,陈三妹在她和二妹的房里临时搭了一张小床给钱蓉蓉暂时应付一下,没办法,她和二妹这段时间都习惯了一个人睡一张床。所以,她想了想,明天得找陈长春给打两张高低床,这样就很是能节约空间了,当然,这图纸自然也是由她来出了。 唉!这该死的见多识广,两世为人! 安排好后,陈三妹和陈二妹又找来了几身旧衣服给钱蓉蓉先应付换洗,日后全家拆新衣了,自然也少不了她的。 似乎对于现在的陈家二房,穿新衣也成了常事了。 第115章 还叫表姐 次日,钱蓉蓉依旧是最早起来生火做家务的人。陈三妹起来时,灶上早已经煮好了热腾腾的小米粥。 陈三妹喝着小米粥,见钱蓉蓉仍然穿着往日那身旧衣服,脏的都已经看不出来颜色却浑然不知。她缩在灶下,炉火将她烘得额头冒汗却仍旧一声不坑。 陈三妹有些看不下去了,左右其它人都没有起来,便开口道:“蓉蓉,吃了没有?” 钱蓉蓉闻言,抬头看向陈三妹,有些惶恐又磕磕巴巴的说道:“表姐……不,不,小……小姐?” 陈三妹无奈正色道:“什么小姐不小姐的,我也不过是个地地道道的乡下丫头,哪里是什么小姐不小姐的,咋家不兴这样,以后可不兴这样叫,以前叫表姐,现在也还叫表姐。” “可是……”钱蓉蓉神色慌张,又说不出话来,张了张嘴,却又把头埋了下去。 毕竟她如今生份不同了,她只是陈家买来的一个奴婢而已! “这样,往后在家里,你就叫我还是叫表姐,叫大郎也叫表哥。嗯,在外人面前,就叫二姑娘三姑娘这样就可以了,大家也都自在些。” “这……这样可以吗?”钱蓉蓉迟疑。 “怎么不可以,可以的呀,这样很好,我们也自在些,你要小姐少爷的叫,反倒像咱们是什么高门大户一样,实在与身份不符。自在些,就当在自己一样,咋家可没那么多规矩。” 陈三妹说着,拿了个干净的碗又舀了一碗小米粥,抬头却看到钱蓉蓉把头埋得更低了。 是了,是她说错话了,钱蓉蓉在钱家过的都是什么日子啊,不过也是伺候父母弟妹的“婢子”罢了,于她而言家不家的又有什么区别呢? “给,先吃早餐。”陈三妹蹲下身,将小米粥递到她跟前道:“是我说错了,应该说,这里是你新生的地方,以后肯定不会让你挨饿受冻了,也不会有人对你动辄打骂。” 钱蓉蓉接过陈三妹递来的小米粥,眼眶一下子便红了起来。自她记事起,她从来没有认真吃过一碗热乎的早餐,哪一次,不是都得伺候着别人吃完了,才有她的一些残渣冷饭给她果腹。 似乎,这是第一次被人当做一个正紧人来对待。虽然姑妈对她也好,可她到底年纪小,姑妈又要操持一大家子,哪里能顾得了她。自然,在陈家大房的这大半年里,她便被落到了李碧云手中被磋磨了。 “表……表姐。”她哽咽一声,眼泪便吧嗒吧嗒地掉进了碗中。心里五味杂陈,却是心酸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快吃,待会有活干呢。”陈三妹笑了起来,钱蓉蓉这样的拘谨,也不是一朝一夕便能改的,她也不指望她的一番话或是一个举动就能改变钱蓉蓉这近乎刻进骨子里的谨小慎微,但她相信来日方长,她总会改变。 “哟,蓉丫头这也忒勤快了,这么早把早餐都给做好了,我这紧赶着起来还是晚了,这要传出去,村里人可不得笑话我了。” 张氏才进厨房,便对着钱蓉蓉吆喝起来,嘴角的笑意愣是压都压不下去,这多让人省心的丫头啊。 钱蓉蓉见张氏来,惶恐的就要起身给张氏舀小米粥,却被陈三妹使劲按了下去。 “老娘哎,我和蓉蓉都在厨房呢,你怎么就不认为这早餐是我煮的呢?”陈三妹打趣着,跟在张氏的身后坐到了桌前。 张氏道:“你什么尿性我还不知?今天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破天荒一次起这么早,至于煮早餐,那可是从来没有的事,可不敢瞎指望你。” 陈三妹有些泄气,原来在她便宜老娘眼里她竟然是这等懒惰之人啊。 “娘,你就小看我罢,早晚你得后悔的。”陈三妹说着,闷闷的喝了口粥,决定以后得把懒惰的名声给坐实了,不然亏得慌。 “小看了谁可都不能小看我们三妹,不然她以后可要更懒了。”陈三妹话才落,二妹便笑着进了厨房。 “蓉蓉,咋还穿着这身衣服,昨晚给你的衣服你莫不是嫌弃了?” 二妹看见灶下钱蓉蓉捧着小米粥小心翼翼的吃着,却还是一身破衣服,当即就拧上了眉。她是一个针线爱好着,实在见不得钱蓉蓉着一身稀疏裂开的布条似的衣服。 “没有,没有的事二……表姐,我,我这就去换。”钱蓉蓉紧张的站起了身,一时急得满头大汗。 “你急什么,我不过那么一说罢了。先吃饭,吃完再去换。”二妹说着,生拉硬拽地将钱蓉蓉拉到桌上来才算罢休。对此,张氏和陈三妹也乐呵呵的笑看着。 张氏道:“说到衣服,我记着秦家送了一匹正红的尺头料子很是不错,今年你十二岁本命年,原本是该给你做身红衣服的,到是耽搁了,这下正好,让你二姐拿来这几天给你做了。” “正红色啊?上次庆年哥也给我买了一身了。”陈三妹有些迟疑,会不会太张扬了? “怎么?不喜欢啊?正红色多俏啊,往年想穿还找不到由头呢,你本命年,穿着也有说法。而且庆年买的是他买的,咱家里做的又不一样。”张氏说着,露出一副非要她穿不可的架势来。 “行,行,行,我穿我穿。不过二姐,这衣服的样式我自己给你画,可别做那种寻常的短衫了,不好看,可惜了好料子。”陈三妹说。 “好好好,知道你主意多,听你的。”二妹笑道。她也是很期待这次陈三妹会给她什么新花样,就像她家拖鞋一样,总是有那么新点子。 早餐后,钱蓉蓉拿了背篓麻袋同陈喜富一起下地去摘辣椒,陈三妹种的那三亩辣椒又红了一波,得趁着天晴赶紧摘下来。 而张氏带着二妹和三妹把之前各家送来的礼理清后分了几份便打算着趁午饭时间没有到先送到三房给二老去。 “娘,我跟你一起去呗,这么多东西你也拿不下。” 陈三妹看着张氏脚下的一对礼品,三个迟头都是青、灰色的,正适合老人用。两包茶叶,两包红糖,两坛酒。当然,还有一些小姑娘戴的珠花什么的母女三人商量了一下便没有一起加进去,主要还是顾及着大房那一边,不好落人口舌。 陈三妹打的什么主意张氏一看便知道了,定是想着到三房去打听大房那边的情况,才这么积极的上赶着跟着去。到是二妹没那么重的好奇心,只是在家带着二郎做饭等他们回来。 第116章 李氏有孕? 到了三房,小婶娘王氏倒是热情的笑着迎了上来。陈老爷子和老太太沈氏在上房,见张氏和陈三妹带来礼物,也只勉强笑了笑,太度淡淡的。 张氏和陈三妹陪着说了些话便从上房出来,王氏才拉了张氏到西屋去说话。 “李氏有了?” 张氏不敢置信地看着王氏,陈三妹也不住的皱着眉头只觉可惜。李碧云有孕,钱氏就是动了真格要休她,也不得不看在子嗣的份上不得不作罢。 要说这李碧云命好那还是真的,父母卖女儿似的胡乱把她嫁人却嫁了陈勇这么老实憨厚的一个丈夫,把婆家搅得鸡飞狗跳,却在这关键时刻有了生孕,这可不是命好? “可不是嘛,当时大嫂是气狠了,上前就往她脸上招呼,我和慧姐儿拉都拉不住。”王氏说。 原来,二房的人一走,钱氏的恨意也达到了高点,二房的人不在,她也便没了顾及,只想着上前去撕了李碧云那张小家子气的嘴脸。 一边是她的亲侄女,一边又是妯娌,两边都是至亲,偏偏李碧云是两边都咬着不放,非逼着二房拿出钱来,而这钱却是被她的丈夫一时心软给了她亲弟弟的。李碧云如此行事这岂不是赤裸裸的把她这个做婆婆的脸往地上踩? 李碧云收了张氏的钱,往后她还有脸做钱蓉蓉的姑母?更是在张氏这个妯娌的面前没了脸,她岂会不恨。 而李碧云也是见钱氏不管不顾,当即便两眼一翻,朝着陈勇身上便载了下去。见娇妻晕倒,陈勇哪里还顾得上正发疯的钱氏,当即抱了李碧云就回了屋。 而钱氏也被众人拉了下来,好一会才静下来被众人劝回房,临了还放话,陈家有她没李氏。 然而,事情却不尽如意,陈勇匆匆去村尾请来村里的赤脚大夫刘大夫来,刘大夫一把脉,竟是有了两个月的生孕。消息一出,陈勇是喜得什么事都不放在心上了,钱氏却是有苦难言,气得当场便晕了过去。 “唉,这都什么事啊!”张氏叹了一口气,也是深觉无奈。 “就是。大嫂醒来后,嚷嚷着要分家,还是老太太过去了,才把这事给压了下来。”王氏说着,脸上到没有多少郁色,毕竟也不是她房里的事。 张氏闻言,心里也怔,不想这事竟闹到了老太太那里去了。 出了三房,张氏有些蔫蔫地,陈三妹喊了好几声她才回过神来。 “三妹啊,这事,你爷奶怕是怪上咱们二房了。” 还用她说啊,就凭老两口刚才的表现,加上王氏的那话,这是铁定的事实了。 “娘怕爷奶怪罪吗?”陈三妹问。 “我……”张氏想说怕,却忍住没在陈三妹跟前说出这个怕字。 张氏是孝顺的,这是不争的事实。她敬着老人,就算杀只鸡,她也不忘叫大郎给端去给老人先吃,这样孝顺的人,是很怕自己的言行给老人带来不快,从而影响自己的名声,让自己背负上不孝的名声的。 农村妇女,拿得出手的名声无非就是勤劳和孝顺。有了这等好名声,就算是自己的子女在婚嫁上也能沾沾光的。 你要是名声好了,人家就会说:你瞧,那张娘子勤劳孝顺会持家,她教出来的子女定然是不差的。 反之,人家定会说:你瞧那张娘子,懒惰不孝,如同泼妇,她教养出来的子女不得和她一样,将来谁摊上那样的人家,还不得家宅不宁? 可想而知,一家主妇的名声是何等的重要。 “唉……总想着咱们这么一大家子能亲亲热热的互相帮衬着过日子,我是怎么也想不到有这么一天我会连大房的门也不敢上。”张氏说着,眼中又现忧色道:“你瞧刚刚你爷奶态度,他们向来和善宽厚,什么时候有过这么冷淡的态度了。” 陈三妹听着张氏的话也沉默下来,她回想着所有事情的经过,是否有能避免矛盾纷争的可能,可她就是再想一百遍,答案都只有一个,无可避免! 陈家男儿要读书,这是必须的。陈明是渴望读书,她无法做到坐视不理。陈喜旺也注定不会眼睁睁的看着钱蓉蓉被卖入花街柳巷,而她卖冰棍的买卖也肯定是要让陈家姐妹们一起来做的,也注定了后来得罪李碧云是必然的事。 到如今,人心隔肚皮,各自私心各怀鬼胎,又岂是她能掌控的?她能做的,无非就是一句问心无愧而已。 该帮的她帮,该照顾的她照顾,可有人爬到她头上拉屎,她也做不到无动于衷。大房与二房的龃龉已然无可避免,究其根本,实则是二房的强势起来让大房无可招架。 试想,陈家曾经领头的绝对是大房,二房只有跟随其后的可能。而今无论主内或是主外,二房的势头确实远远超过了大房,而这一点,才是大房和二房之间最大的隔阂。 若是有一天,大房的当家人想通了也放得下了,区区一个李碧云又如何动摇得了陈家三房之间的联盟? “娘,咱总得往前看不是吗?就说这种种事,你是觉得自己做错了还是我做错了?”陈三妹问。 张氏摇了摇头,深知事到如今,他们有一定的责任,却不对此事负有主要责任。 “既然没做错,又何必去在意别人怎么看。爷奶年纪大了,他们早晚也得想通,咱们二房如今越发好了,就算不为此事,也总会为着别的事早晚也得闹一场的。说不定过些日子,大家都缓一缓就又好了呢。” 张氏看了一眼陈三妹,郁色难消,却还是点了点头,她又能怎样呢,不过且行且看罢了。 二人回了家,二妹已经在着手做午饭,陈三妹不爱去厨房,便回了屋画她的高低床的图纸。 如今她家的猪舍已经搭建好了,现在陈长春正带着他的大儿子热火朝天的另外搭建堆放番薯的棚子。斤八万斤的番薯堆在后院,如今又是雨季,若是任由那些番薯风吹日晒的,不出两个月必定会放坏了,所以陈三妹便早早地与陈长春打好招呼,猪舍搭好便着手搭棚子。 如今棚子才搭了不到三分之一,她的高低床倒是可以换一缓,只是就得先委屈一下钱蓉蓉了。 不过高低床的事可以缓,番薯的事却是缓不得了,必须得尽快处理。还有杨氏娘家的小猪崽也满月了,也得挑个时间把小猪仔给抓回来,这样想想,她家这么忙,都忙着发家致富,又有多少精力去理会大房的愤愤不平呢。 第117章 有一辆马车就好了 一大早就淅淅沥沥的下起了雨,陈三妹杵着下巴在半开的窗户下看着大郎拎着自己的布鞋,脚上踩着一双拖鞋,撑着一把伞就往外走去。 院子外,是陈明撑着伞,光着脚,也将布鞋拎在手中,就那样站在院外等着大郎一起上镇子里去读书,风雨无阻! “要是咱家也有一辆马车就好了。”陈三妹厌厌地回头,见张氏和二妹正在做衣服,钱蓉蓉在一旁帮着打下手。 “怎么,小财主口袋里的钱又闹腾了?”张氏笑着问。 “看你这当娘的,这话说的像话吗?”陈三妹撇了撇嘴看着窗外越下越大的雨道:“这不是看大郎和明二哥风里雨里的往镇里跑怪辛苦的吗?等他们到了学里,估计衣服都得全湿了。怎么咱们柳林村到镇上就有八里那么远呢?要是就一两里路我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瞧瞧这都什么人,小小年纪老太太的心。”二妹笑着停了手上的活道:“八里路已经算很近的了你可知足吧,像咱老爷家那,离镇子三十多里路,比咱们还远了二十多里路呢。” 说道张氏娘家,张氏又忍不住叹气。之前一直说要回去看看的,愣是被这事那事的绊了脚没去成,前不久移植番薯那会儿大哥张程倒是来了一趟,面黄肌瘦的。张氏问家里可好,他却一个劲的说好,都好着,可张氏哪里看不出来,好不好的脸色区别可大着呢。 “我哪里就是老太太的心了。”陈三妹说道:“现如今是夏天,天气热衣服湿了人不觉得冷,可若到了冬天大郎和明二哥还这么风里来雨里去的,就是铁打的身体也受不住的不是?况且,娘你不是说了这两天要去咱姥姥家吗?你看下雨了又得耽搁,要是咱们有车的话可管不着它老天下雨还是刮风呢!” 陈三妹完,张氏和二妹便笑了起来。这个三丫头想要干成什么事,总有说不完的“歪”理叫别人无可反驳。 “说了这么多,就是这车有非买不可的理由。”张氏笑着说,到没有想过反对,钱又不在她手里,她反对也是无效的。 陈三妹道:“我这不都是为着大家方便考虑嘛。在说等咱们县里的铺子开张了,咱们少不得要往铺子里跑不是,总不能时时走路或是到车马行租车吧?” “行行行,你理由多。等你爹回来,你和他商量去。反正你手里的钱是你自个儿挣的,要怎么花随便你,只是可别打我的主意。” 瞧她老娘这说的什么话!陈三妹一脸无语,她什么时候打过她的主意了,这老娘可真是抠门得很,活像个守财奴一般。 不过和便宜老爹商量买车这事嘛……说是商量,说来也不过支会一声罢了,她这老爹很是听她的话哩,也不知道是宠还是信服。 要说陈喜富也是个操心的。当初周庆年和陈三妹与他提过移植番薯成活的重要性,不旦关系着清河县民生问题,更关心着周庆年前途以及他们陈家未来的发展。得知此事事关重大便三天两头往地里到处去查看,哪怕是周庆年捎来信,各个村镇移植的番薯都成活生根了他依旧时不时到地里去看。 待陈喜富披着蓑衣回来时,雨已经基本下息了。陈三妹拉着陈喜富说了要买车的事,陈喜富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说买车好是好,可是这钱可够花? 陈三妹手里就那点钱,一直如流水般花出去,却一直没有什么进项,陈喜富表示很担心这样花法,这钱经不住花。而且等他们铺子开业,又要花很多钱先垫资,这都是不小的花销呢。 陈三妹到是耐心的帮着陈喜富好好算了一笔账,并且表示最后一点会留足至少一百两银子不动陈喜富才算高高兴兴的答应当即领着陈三妹上镇子里买车。 买车是件大事。陈喜富虽活了三十多岁,也在地里刨食了半辈子,但对于相看牲畜却是很不擅长。 陈喜富本想着让陈老爷子跟着一起去看看的,但陈三妹想起先前老太太和老爷子对她和张氏不冷不热的态度,还是想着先缓一缓再说,便以老爷子年纪大了,下雨路不好走为由哄得陈喜富没有去叫老爷子一起。 来到镇上已过午后,在家里没吃午饭,陈三妹饿得头晕眼花,便央着陈喜富先到酒楼里简单吃饭。 其实往常他们吃饭都是在外面一些摊贩前胡乱吃应付一下的,奈何今天下雨很多小摊贩都没有出摊,并且已经过了午后,街上吃食更是少之又少,便只得到酒楼吃了。 而三河镇这样的小镇,酒楼也就那么一家,便是周小荷心心念念的蒋家小姐家的酒楼。 陈喜富和陈三妹点了一个小菜一个汤,两个人简单吃点也是很够了的,奈何店里的伙计有些看不上,便不住的撇嘴,说话也有些不好听起来。 “吃不起就别进来装阔,就两个菜……” 陈三妹闻言,看了陈喜富一眼,见他脸上不好。自从他家献出番薯种来,陈喜富到哪里不是被人客客气气的尊称一声陈二老爷的,如今到被一个小伙计给奚落了。 陈三妹触眉道:“怪事了,蒋家酒楼开门做生意,还得规定客人消费多少?这是门槛费不成?” “进店消费,也没见谁就点这么点东西的。”小伙计不满道。 “今天我就点这两个菜,小哥这是不卖我了?”陈三妹语气僵硬,显然也有些生气。难不成这小伙计还想强买了强卖不成。 当然,不大的酒楼里,客人也寥寥无几,成三妹与小伙计的争执也引来了隔壁桌的客人注意。 “出来吃饭,本就要吃个高兴,本是趁兴而来,如今兴致已缺,三妹不如到我家中去,我让你婶子给你做好吃的?” 陈三妹闻言,转身去看,只见临窗的一桌,秦老板秦智明同一年纪不大的女孩,此时他已起身,女孩也随着他一起向他们走了过来。 “秦……秦老板。” 陈三妹惊讶起身,她和秦智明自从去年她在他铺子里卖了银耳后便没有了来往,而后就是当初他家献出番薯种,县令大人亲自来了一趟后好些有脸面的人家都送来了礼表示来往,那时候秦家也送来了礼,现如今陈二妹帮着她做新衣那尺头就是秦家送的,当时她还震惊呢,想不到如今到在这里给遇上了。 第118章 认门 “叫什么秦老板,这可不是跟我见外了?叫秦叔就成,还是如今陈家今非昔比,我秦家攀不上了?” 秦智明笑着问陈三妹,到像是在调侃一般。 “秦……秦叔这是哪里的话,秦叔仁义,我陈家能与之结交那才是求之不得呢。”陈三妹说着,又抬了抬手介绍道:“这是我爹,爹,这位便是当初收了我采的银耳的秦老板。” 陈三妹一边介绍一边想着,秦智明为人厚道又不失精明,与这样的人结交那是在好不过的了,总比去结交一些不知其品性的地主员外要强得多。 她可实在记得,在她穷得只能穿草鞋的时候,秦智明不仅没有坑她,还大方的送了她一双好鞋子。他说鞋子是他女儿不合脚的,可如今再看她身边的女孩子不过是与她年纪相仿,合不合脚的谁又知晓,但到底还是他一片好意罢了。 陈三妹承秦智明的情,也接受他的善意。 “陈大哥略微年长我,小弟秦智明斗胆称你一声大哥。陈大哥大义很是令秦某敬佩,早想上门去拜访又怕唐突。”秦智明拱手向陈喜富拱手一礼,很是客气。 而陈喜富已然不是当初那个缩手缩脚的泥腿子了。前些日子与县衙的人打过不少交道,又跟着陈三妹和大郎认了好些字,再者陈家二房逐渐富裕起来,心中多少有了些底气,这个时候他倒是大方爽郎起来。 “秦兄弟哪里的话,大义不敢当,不过是行些力所能及的事罢了。早先就听我家三丫头提过你,说秦兄弟很是宽厚正直,令在下很是钦佩,如今能与你相识,如若不弃,当以兄弟相称才是。” 陈三妹见陈喜富不过学了几个字,如今便在此说话一套一套的,可比她这个真正博览全书的人还像读书人呢。 “陈大哥这话说得在理,当以兄弟相称才是。对了,这是我闺女,名姝玉,今年十二岁。姝玉,来见过你陈伯父。” 秦智明说着,略略拉了一下秦姝玉。 陈三妹细看了一眼这位和自己同岁的姑娘,只见她身着一身黛青色的儒裙,头上扎了双丫辫,两个发包间各坠了两银铃簪,两条青色丝带绑在发包上很是可爱。再看她皮肤细腻红润,一双杏眼生的很是俊俏。 她俏生生的,却也落落大方的朝着陈喜富福了一礼,声音很是温和地叫了一声“陈伯父好”。那声音很是温柔,陈三妹想,大抵大家闺秀就是秦姝玉这样的了。 虽说到目前为止,她见过地位最高的女子非顾知期的妻女,可毕竟沈氏已为主母,言谈之间显的是当家主母的作派,自然不能用大家闺秀来形容了。 至于他们家那千娇万宠的大小姐顾茗,那可真是与大家闺秀半点不沾边了。所以啊,闺秀闺秀,还得是眼前这位不知脾性的秦姝玉了。 “阿姊今年是本命年,不知阿姊是哪月生的?” 陈喜富还未说话,陈三妹便上前先拉了秦姝玉的手亲热的问。 秦姝玉脸红了一下,却没有挣开陈三妹的手,只是微笑着道:“是五月二十一的生辰。” “哦……那阿姊还年长着我几个月呢,我是十月初八的生辰,那以后我就叫你姐姐了,姝玉姐姐以后叫我阿羽就成。” 说话间,几人都笑了起来,气氛很是融洽,一旁的小伙计却是很不耐烦的插话道:“我说你们寒宣也寒宣够了吧,这菜你们到底是要还是不要呢?” 小伙计话一出,热烈的气氛瞬间就冷了下来,陈三妹蹙眉看了一眼这个没有半点见机的小伙计,也不知这种人怎么就能干服务这个行业的? “今日兴已败,不如上我家去?”秦智明不理会小伙计,直接问向陈喜富。 而陈喜富早对小伙计的态度不满,这下秦智明提议,他竟问也不问陈三妹的意思,便欣然答应了秦智明的提议。 陈三妹挑了挑眉,这个便宜老爹还是很有主见的嘛。对于她家老爹来说,在外交友应酬什么的似乎越来越得心应手了呢。 出了蒋家酒楼,秦智明便真的拉了陈喜富就往家赶去。 秦家在镇子以北的个胡同里,四周房子盖的有些密,秦家的院子坐落在胡同靠外的地方,还算临街,离着秦家的杂货铺子不远。 秦家的院子不大,是个一进的四合小院,正屋加上东西厢,院中还带有一口进,这样的小院住起来很是舒坦,陈三妹一看就很喜欢了。 才进院子,就有个小丫头迎了出来。随后就有个中年妇女从正屋出来,她三十多岁的年纪,一身半新的束腰小褂穿着很是利落,云辫疏的顺滑,插了一根碧色的玉簪子,简单又不失雅致。 “夫君这就回来了?” “这是柳林村陈家二哥,我曾与夫人提及过。”秦智明先是介绍了陈喜富,而后又道:“这是贱内何氏。” 几人相互一番见礼之后,何氏便张罗着小丫头一起做饭,陈三妹没有吭声,只是乖巧的同秦姝玉说话。在外人面前,她可是个乖乖女,而她便宜老爹是个说一不二的当家人,她自然不会去对老爹不出格的任何决议指手画脚。 好在,她这个便宜老爹也是拎得清的,知道他们今天来镇上是有要事要办,便向秦智明说明了来意,而后对着何氏道: “弟妹莫要费时张罗,就随意煮碗面给小女填填肚子就是。今日我与小女千先来认了门,日后也便宜来往。” 何氏听了陈喜富的话,一时之间到没了主意。客人第一次上门就一碗面便打发了实在有些说不过去,可陈喜富又央着她煮面,却又不似与她虚情假意的客气推诿,便只能求助的看了看秦智明。 秦智明沉吟片刻,便对着何氏道:“就听陈大哥的罢。” 人家毕竟是真有事情要办的,吃饭什么时候不能吃呢。如今两家算是认了门,日后往来也是方便,又何必急于着一时半会的。 秦智明愿意这样热情的去结交陈家,一来是陈三妹当初给他的印象很是不错,二来冲着陈家大义献出番薯种很是让他很是敬佩,三来,作为一个精明的生意人,他自然也清楚陈家日后的成就自然是不低的。就凭如今陈家在三河镇甚至三河县的口碑,再加上在县里混了个熟脸,日后办事,只要是奉公守法的定然都能办成。 如今三河县镇内的番薯还未到收成的时候,所以陈家的社会地位还不大明显,但一旦番薯果真丰收,那陈家的地位与现在可是不同而语的,并且与那些有一定社会地位的地主员外还不一样。 与这样的人家相交来往,定然是出不了错的。天下嚷嚷皆为利往,虽然秦智明不全为利,但也算得上是仁义的精明人,看得通透。 第119章 一次到位 在秦家待了不久,因着陈家要买车,陈喜富便提了告辞。 临走时,陈三妹见秦智明似有些意犹未尽,便“不适宜”的问了句:“爹,咱们以前也没买过马,你会相看不?” 会不会相看她难道不知道吗?陈喜富一脸懵地看着陈三妹摆手道:“不会啊,所以来的时候才说叫你爷一起来看的。” 陈喜富一脸的苦相,秦智明却咧开了嘴笑起来,他拍了拍陈喜富的肩有些嘚瑟的笑道:“不巧,小弟家中养了马,虽不敢说擅长,但也能替你们相看一二的。” “那可真是再好不过了。”陈喜富朝着秦智明拱了拱手道:“劳烦兄弟辛苦陪我走一趟了。” 嗨……这两人到真是熟念得快啊,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这是相识了多少年的老友了呢。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二人虽没有到推心置腹的程度,但真心想要结交倒是真的。 唉!她这故意人前示短也是帮助老爹拉近人际关系呢,可真是良苦用心呐! 陈三妹笑嘻嘻的看着而二人先行,秦姝玉含着笑过来轻轻捏了捏她的脸,塞了一包饴糖到她手里。 “拿着路上吃。”秦姝玉盯着她轻笑出声道:“你个机灵鬼。” 她这是……被看穿了?陈三妹一愣,竟想不到这个温温和和的小娇女,小小年纪竟如此洞察秋毫。 陈三妹向她吐了个鬼脸,带了些许被拆穿的羞愤又有些撒娇道:“不许笑话我。” “不笑话你!”秦姝玉说着,推了推她道:“再不追上去人影都看不到了。” 陈三妹吐了吐舌头,向着身后的何氏挥了挥手,甜甜的笑道:“婶子,我先走了,改明儿空了到我来接您和姝玉姐姐去我家玩去。” “哎,好,你慢些点啊。”何氏笑着道。 直到陈三妹的身影消失在胡同里,何氏才拉着秦姝玉往回走。 “是个机灵的孩子。”何氏感叹道。 “且止机灵呢。”秦姝玉说道:“先前爹爹就与我提过她见过一个很是早慧的小丫头,年纪与我相仿,却是很有魄力和担当。她家当时很是穷困,连双布鞋都没有,爹爹当时很是可怜她,还把给我买的鞋子送给了她呢。当时爹爹就说这姑娘不凡,谁成想一年不到,她家可是番天复地的变化了呢。” “啊……这,竟还有这等事?我说呢,这突然冒出来的一个柳林村陈家,虽说如今与官府走得近,也不至于就巴巴的送礼上去结交呢,原来还有这些些缘由啊。”何氏表示很震惊。 “可不是呢。因着去年生意上的照顾,我看陈家到是很愿意结交,可见陈家亦是重情义的。且瞧着吧,陈家早晚会走远的。”秦姝玉说道。 “我儿看人历来通透。”何氏笑着说,心里很少熨烫,这闺女可比儿子聪慧多了,想想儿子就糟心。 “娘!”秦姝玉娇嗔一声道:“这种话可别在外人面前说了,没得被人笑话我呢。” 陈三妹等人来到牲畜交易市场,由于已是下午,市场人流已经很是稀疏了。 秦智明也不愧是个稳重的生意人,说话办事竟是底气十足,他说略懂看马,在陈三妹看来那可是太专长了。从马匹的个头选择到口槽的好话坏简直是无一不懂,最要紧的事,他竟对价格多少也是了然于胸,一番讨价还价下来,竟是帮助陈三妹省了好大一笔银钱。 买了一匹好马二十六两银子,在秦智明精明的一番讨价还价后连赠送了一套上好的车架子。那车架子,光是单买也得三两银子呢。 买了马车,陈三妹垫了垫自己准备好的五十两银子,还剩余大半,便央着陈喜富一次到位,把牛车一并给买了。 陈喜富听着小闺女想一出是一出的话,脸上的表情险些挂不住,他僵笑着脸哄道:“闺女,咱家的钱也不是树叶变的要多少有多少。照你这花法,金山银山也经不住你花不是?” 陈三妹看了一眼似乎什么都没有听到的秦智明,一脸笑意的说道:“爹啊,话可不能这么说啊。咱们辛苦赚钱来本就是为着花的嘛。再说,这钱又不是乱花,咱家三房将近四十亩地呢,有头牛耕地岂不省力?以前咱家是没那个条件,现在有这个条件了,干嘛还要吃苦受累呢。还有爹,你不是总是不知道要怎么帮扶大伯和小叔吗?咱家要是有了牛,岂不是让大伯和小叔家一起受慧了?” 陈三妹一张巧嘴,要做任何事情总是理由多得一茬一茬的让人无法反驳。陈喜富咂舌不已,他舔了舔嘴唇,嘟哝着:“话都让你给说尽了。”他除了同意还能怎么着呢! 最终,在陈三妹的努力下,她带来的银子就剩了不到一两,收获的却是一辆牛车和一辆马车。 陈三妹前世就是个农村孩子,赶牛车这种事不说从小干到大,倒是真的可以说赶过,所以陈三妹自告奋勇赶牛车时,陈喜富还一个劲的不放心,直到他看到陈三妹赶得有模有样时才彻底把心放了下来。 秦智明看着陈三妹这“无师自通”的模样,也很是欣喜地拍了拍陈喜富道:“陈大哥,你这闺女,了不得!”他说着,还不忘朝着陈三妹的方向竖起了大拇指。 父女二人将秦智明送回家后,又调头朝着城南的方向赶去,算算时间,这个时候无忧堂也该放学了,正好接了陈明和大郎一起回家。乡下的路,大多宁泥不堪,也省得他们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家赶。 到无忧堂时,离着下学差不多就一刻钟左右,陈三妹和陈喜富各架着一辆车就等在了学堂外。 起初陈喜富还想来都来了该去内堂拜见顾知期,可陈三妹实在不耐烦去应付顾茗那个大小姐,便笑着说空手去拜见多失礼,还是下次罢。最终陈喜富也只得悻悻的等在学堂外。 待下学的钟声一响,便见一群依着光鲜,年龄不大的富家子弟打闹着从学堂里跑出来,到都是皮实的孩子,却半点不像读书人的儒雅。 陈三妹和陈喜富各种坐在车架子上伸长脖子朝着学堂门口看,待到瞧见陈明和大郎倦着书倦讨论着跨出无忧堂后,陈三妹才高兴得挥起手臂。 “大郎,明二哥,这里这里!” 陈三妹激动的挥着手,这一刻到真有几分童真的模样。没办法,当小孩子久了,她自己有时候也会真的觉得自己就是个小孩子呢。 第120章 以后上学也能坐车了 “姐?姐……你怎么在这里?” 大郎很是意外陈三妹的出现,但更多的却是惊喜。他迈着步子,飞快的穿过人流朝着陈三妹奔去,陈明跟在他身后,亦是快步朝着陈三妹走去。 “这牛车以后就是咱家的了,惊喜不?” 陈三妹扬着嘴角看着大郎和陈明也是嘴角微弯。 “什么时候买的?”大郎问。 “才买的,才上手赶车就来接你们回家了。”陈三妹说。 “啊……这得多少钱子啊!”大郎感叹起来,有些爱不释手地摸了摸乖顺的大黄牛,孩子气终于在他脸了流露出来。 “这就心疼钱了?你们往后看看,你得心疼死你!” 陈三妹笑着示意二人往后看,陈明的位置视线稍好些,微微伸头便看到陈喜富坐在马车架子上一脸笑意的看着二人。 “二叔?这……这马车?”陈明惊讶地问,却也似自问自答似的,答案不言而喻。他以为能买牛车就已经了不起了,竟连马车也一起买了,三妹这是赚了多少钱了,竟是这样的大手笔。要知道一辆牛车很多庄户人家一辈子也存不来,何况是一辆牛车加一辆马车呢。 陈喜富慈和地说道:“三妹说了,你和大郎上学辛苦,便给你们买了马车,也省得你们风吹日晒的。而且以后要常去县里,买了马车也方便些。” “是啊,以后你和大郎也能做车来上学。”陈三妹笑着说,又催促道:“快上马车去试试,瞧瞧咱家的新马车怎么样。” “姐,那你呢?”大郎问。 “我赶牛车啊,你们先前头走,我跟在后面就来。” 大郎和陈明看着陈三妹都犹豫着没有上马车,想着陈三妹因为怕他们上学辛苦又费钱去买马车,心里越发不是滋味起来。 “大郎你快上马车,我陪三妹一起赶牛车。”陈明道。 “我……爹你先走,我陪二哥和姐姐赶牛车。” 大郎丢下了话便麻利的上了陈三妹的牛车,陈喜富看着分明更舒服的马车一脸茫然,自个囔囔道:“怪事了,马车不比牛车舒服?竟没一个人坐!” 陈三妹笑着摇头,马车当然比牛车做着舒服,可有些时候人心的真诚并非越华丽越体面。 三人一起说说笑笑的往村子里赶车,一路上还互相换着学赶车,速度到也比往常步行没有快多少,到家的时候,陈喜富早就已经将马车赶了回来了,此时正愁着如何安排新买的牛和马呢。 陈三妹此时也才反应过来,自己头脑发热说干就干,完全没有顾及后续问题。现如今她家的牛和马竟难以安置了,此时她才反应过来,她家太小了,不够住…… 那么……建新房就显得有些势在必行了。 可是建新房肯定是不能在原来的这个地基上建了,地点不够宽敞,她要建新房又必须建大院子,很大的那种。在乡下,地基倒是容易,就是建房子的钱……如今她手里的银子除去买酒楼和车马装修铺面等,余钱已就剩了四百八十两左右,若再建新房,那她所剩的银子就不多了。 除非,她不一次性将新房建到位…… 心中已有打算,陈三妹大手一挥,决定先将牛和马安置在新搭的用来放番薯的棚子里,待建了新房后再新建牛房和马房。 而今,处理番薯到成了迫不及待的事了,那么接下来几天就有得她忙了。 第二天,陈喜富装了几百斤番薯,又带了早些收拾出来的尺头茶叶等在陈三妹的催促下带着张氏和二郎赶着牛车就去了张氏的娘家朵儿囤。张氏盼了很久,如今他们家又有牛车,再去朵儿囤也是方便,再稍些番薯过去也是很方便。 待陈喜富和张氏等人走后,陈三妹便招呼着钱蓉蓉和二妹上陈长春家去搬早就托陈长春做的专做番薯粉要用的簸箕和蒸笼,至于那些大水缸,水盆等还得陈喜富回来的时候才搬得动。 至于捣番薯的石舀,她是托镇上的石匠做的,早在前些天便已经送来到家中了。 现如今其实已经是万事具备,只等着张氏回来后到村里去招些勤快手脚麻利的媳妇姑娘和一些踏实肯干的男子来便可开始制作粉条,毕竟制作粉条最费劲的一道工序就是将番薯捣碎,那大大的石舀也只有男子才坚持踩得久。 其实陈三妹是想过把番薯拿去直接卖了的,但是她算过那样卖了不划算。 首先她家本就是番薯种植的推广者,她卖番薯却是万不能卖贵的,所以只能便宜卖,这样的话不如做成粉条,食用调料等,这样虽也不可能卖太高的价格,但制作这些留下的残渣却是养猪的好饲料。她之所以拖这么久才决定制作粉条,也是因为她家的小猪仔近久才满月。 陈喜富带着张氏和二郎回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擦黑,见人回来,钱蓉蓉很是有眼色的到厨房去热饭菜,张氏见了,眼眶却发红起来。 二妹以为张氏这是心疼钱蓉蓉了,还上前去拉了拉张氏道:“娘,你这……就让蓉蓉做吧,不让她做她还不踏实呢。” “是啊,随她去嘛。走,上正屋去,我给你商量个事。”陈三妹说着,拉着张氏就往正屋来。 陈喜富跟在身后,面色也不大好,入了座见张氏脸上还是不好便叹气道: “唉……你娘,你娘不是为着蓉蓉的事伤心,实在是……实在是你姥姥家情况实在不好。” 原来,陈喜富和张氏是知道朵儿囤张家情况肯定是不怎么好的,所以去的时候还特意拉了老多的番薯去。谁知到了张家,情况却是大为吃惊。 张家老爷子张吉海有两子一女,大儿子张程,二儿子张虎,小女儿张贵仙。因着家里不富裕,小女儿到是比两个儿子成婚的早一些,所以导致大儿张程的长子的如今也才十四岁,二儿子的长子才十三岁。如今两房都是一儿一女,两房的女儿到是同岁,今年才十一岁。 朵儿囤本就山多地少,往年风调雨顺的时候村民们靠着土地还能图个温饱,闲时到山里打些野味捡点山货的也能存几个钱。 自从去年干旱出现温饱就有些困难,加上今年上半年几乎不下雨,就连野菜都难挖到,导致张家一大家子口粮难以为继。 张氏和陈喜富去的时候,进门就见着几个饿得面黄肌瘦的孩子,进厨房一看,一锅的野菜糊糊,那粮食还不如野菜的三分之一多。再看父母一把年纪饿得皮包骨头,当即心疼得哭了起来,这就是大哥说的一切都好吗?就是吊着一口气了也能说好! 第121章 张家的体面 张氏当即拿了带来的番薯煮上,又烧了锅,把带来的肉炖了一大锅白菜豆腐汤,自己一口不吃的看着她们都吃了才肯罢休。 临回来的时候,把自个儿存的所有私房都给了老母亲才肯罢休。可就是这样,她那几个钱也维持不了一大家子的生计。回来一路想着,张氏又忍不住哭了好几场。 “梅香(张程的女儿)和菊香(张虎的女儿)才十一岁,比三妹还小一岁呢,饿得眼睛都睁不开,那么大的闺女了,连件像样的衣服都没有,怎么不叫我这个做姑姑的心疼。” 张氏一边说一边无力的呜呜哭起来,为她娘家的遭遇,也为自己的无能为力。但是她心疼的,又岂止只是两个侄女,只是女孩子向来矜娇,更是心疼些罢了。 陈三妹听了也是深觉无力,这个社会能混得个丰衣足食的人家也算得上是富足的人家了,社会生产力落后,绝大部分人基本都是处于饥饿状态。就说他们家,要是没有她的到来,又能比张家好得了多少呢? 只怕如今也是个个面黄肌瘦,营养不良的模样罢了。 陈三妹听着张氏的哭声,皱着眉不出声,她能说什么?她又不是天神救世主,总不能大包大揽地揽过话来一个人将张家几口人都养活吧?可到底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人饿死不管,但这些责任,也都是张氏和陈喜富的,她只是想赚钱让自己过得好一点,并非想在这个世界当一个救世主。 “三妹,你主意最多了,你替娘想想,这可怎么办?你姥姥家那是一点余粮都没有了的,就我和你爹带去的那点番薯也坚持不了多久的。” 张氏拉着陈三妹,如同拉着救命稻草一般又低低的哭了起来。陈三妹任她拉着,也说不出什么开解的话。要说他家那么多番薯就那样堆在院子里,再拉个几千斤到张家去也是能把张家人养活的,但是很显然张氏这么说了定是不愿意张家就只能番薯裹腹而已。 陈三妹觉得心有些堵,但却无法说出拒绝张氏的话来,毕竟她照拂陈家大房三房在前,到了外家这里丝毫无表示又全然说不过去。她若厚此薄彼,处事不公,日后便很难树立起威信来。 “娘,我姐这才多大啊,这么大的事……”大郎开了口,皱着眉头,显然不赞同张氏把压力放在陈三妹的身上。 “大郎……” 张氏诧异地看了一样眉头紧锁的大郎,她这个往日甚是寡言的大儿子。 陈三妹自然是欣慰大郎帮她出头,她看了一眼欲言又止的大郎,用眼神制止他,而后又对着张氏道:“娘,你都不问问我找你要商量什么事吗?” 罢了罢了! “额……什……什么事?”张氏停了哭,有些不解的问。 “咱家这么多番薯不卖,我提前给你们说过的,要全部做成粉条,之前我做的酸辣粉你们也都偿过了,都说味道很好的。眼下我打算着可以开工了,所有做番薯的工具都准备好了,就等着娘你去村子里找些勤快的姑娘媳妇来帮工,另外爹再找几个踏实能干的叔伯来就可以开工了。我想着这工钱嘛就按女子20文一天,男子30文一天就可以了。” “这……这些都依你就是,等会我就去村里走走,看有没有人愿意来。”张氏有些淡淡的说着,显然对陈三妹没提到张家的事很是失望。 “那咱们家既然要请帮工,娘不如把梅香和菊香接过了,我照样给她们20文一天的工钱,这样她们来了一来能为姥姥家里省下两份口粮,二来还能赚些钱给家里补贴。” “姐说的很是呢,受人与鱼不如授人以渔。”大郎听了陈三妹的主意,也觉得好,便立刻附和起来。 “是,是啊,我怎么会没有想到呢。”张氏缓过神来,拍手哭笑道:“不光让梅香和菊香来,让你大舅二舅他们一家都来,我,我这就过去去安排,明儿就去把他们都接过来。” 张氏这么一说,陈三妹和大郎脸色都瞬间变得难看起来。他们这个娘啊……有时候也真是一言难尽! “娘,你这是打算让咱舅舅一大家子都靠着我姐一个人养活不成?” 大郎有些脸色铁青的问,亲戚之间互相帮衬,条件好的帮助条件差的那也是应当应份的,但是整个一家子都指望着别人而活那便是万万不能的了。 “我……我没有这个意思。”张氏磕磕绊绊地说道:“就是……就是你姥爷姥姥……你大舅二舅他们……呜呜呜……儿啊,都是血肉至亲,咱们能帮应当帮帮他们才是,难道大郎你就那么狠的心要眼看着外祖家都活生生饿死不成?” 这都哪里跟哪里了,大郎是读书人,年纪也不大,纵然说不说多少大道理,却能辩明是非对错,他憋红着脸道:“娘这话说的好生没道理,姥姥家也移植了番薯,爹娘也拉了好些番薯去姥姥家,怎么就饿死了?再说我姐不都说了让梅香姐和菊香姐一起过来吗?两个人一个月也能赚一两多银子,还不够一家人嚼用吗?我们家穷的时候,一两银子都够咱们三个月嚼用了呢。” “那能一样吗?我一个做女儿的在这里吃香的喝辣的,能让父母吃糠咽菜吗?大郎啊,你姥姥家也和你爷奶大伯家一样,都是一样的血亲啊!” 张氏说着,又捂着脸哭了起来,不过现下着哭又与之前似有些不同。 大郎听了张氏的话,眉头拧得更深,却丝毫不让的说道:“是啊,都是一样的血亲,我也没有否认,但是娘,咱们家如今能有现在这点家业靠的是谁我们心里都放清楚些才是,别大包大揽,却又无能为力!娘心疼父母兄弟,难道就不心疼子女吗?娘要是……” “大郎,住嘴!”眼见大郎说话要诛心,陈三妹赶忙制止,又对着张氏道:“娘,把大舅二舅一家全都接来确实不是最好的办法。你且想一想这么多人接来都住哪里?还有把舅舅家都接来了对外又怎么说?我到是无所谓,钱嘛,挣来不就是花的,能帮助到舅舅们我也高兴,只是舅舅们表哥表妹们以后还要不要做人了?张家脊梁还能不能挺直?我们一家人道不会说什么,但也难堵别人悠悠之口不是?娘,你好好想想这事能不能这样干,你想清楚后还觉得张家日后的体面都不及眼前这点利益,那我明天就亲自去把舅舅他们都接来,反正我们姐弟都姓陈又不姓张……” 第122章 或许大郎是对的 陈三妹拉了大郎就从正厅出来,至于张家的事,还得是张氏自己想清楚,不然难免日后心生隔阂。她不管陈喜富劝也好,还是二妹劝也罢,她总得要把选择权放在张氏的手上。 她要看张氏的选择,如若张氏偏张家多一些,那她以后就少在乎这个便宜老娘一点。如果她偏子女多一些,那以后自己便多敬重她。 她就是这样处事,什么至亲血脉都只是基础,人与人之间若要推心置腹,务必得是你把我当回事,我才会给予你同样的回报。 显然,在这个家,在潜移默化中,似乎大郎已是完全站在了她的一边,所以才有她拉了大郎出来的事,而众人似乎也默认了他们姐弟间互相偏袒的态度。 你看,大郎叫陈三妹总是姐,姐姐。而叫大妹和二妹就是大姐,二姐,这其中的区别,那是差之毫厘谬之千里的区别! “姐,万一娘就是想不通,你真打算把舅舅一家接过来养活不成?” 大郎和陈三妹一起到院子里,心里有气,说话的语气有些气恼,一张脸憋得通红,小小年纪眉头紧锁着,似万年的冰川化都化不开。 “娘有一点说的没错,都是血脉至亲,外祖家和爷爷大伯家都是一样的,总不能真的眼睁睁开着他们饿死的,对待外人咱们尚且还有点恻隐之心呢。”陈三妹说着,在大郎头上使劲揉了一把,她到底还是希望大郎是非黑白分明的时候,也是个重情义的好孩子呢。 “可是,这不该是你的责任,那是爹娘的责任,就算父母债子女还,可咱们如今都还未成年,怎可让两个家的责任都压在你的身上。” 大郎一边说,一边气恼的隔开陈三妹的手。这个时候他很是气恼陈三妹的不硬气,似乎谁都可以往她身上薅一把羊毛似的。与之相比,他到更喜欢她与周母声呛不让的样子,至少不吃亏。 “再说了,照顾外祖家,也并非要把人都接过来才算照顾。”大郎很是不满道:“每月带些粮食过去看看不都是可以的吗?难道非要一家子的依附着别人生活才行?升恩斗米的事大多就是母亲这般没原则让另一方索取丝毫无代价才会惹出来。说来说去,她到底怕还是觉得咱们对本家多有照顾,才会行事如此荒谬!” “大郎!”陈三妹低呵一声道:“在怎么说,她也是咱们的亲娘,怎可说话如此不敬?” “呵……”大郎的冷气笑道:“忠言逆耳,我到不似姐姐这般好说话,这样无原则退让维持表面的体面又有什么意思呢,若不把话说明白,娘是永远想不明白的,亦或者,她心里清楚明白着,却看着你抹不开面子便一辈子都揣着明白装糊涂呢。” 大郎一边说着,声音也越发大起来,似乎也有点豁出去了,不怕把话与张氏说个明白。 但是,母子间,母女间日后总是还有大半辈子的时间要相处,如果早早把话说得清楚明白了,那日后又该怎么去相处。亲人之间嘛,除非实在触及底线,否则又何必出口伤人,她不就是个活生生的列子,你看看自从上次因为大妹和张氏闹了那么一场,她和张氏之间哪里还能如从前一般亲密无间了? 有些时候一句痛快的明白话一旦说出口,伤了人,造成了隔阂,那么穷极一生,或许都无法在将隔阂消除。 就如现如今,每每想到张氏那么强势的偏帮着大妹,那么往后无论余生,每每她与大妹之间有何龌龊,她肯定会觉得张氏一定会偏帮着大妹。 这种条件反射的不信任,源于曾经口无遮拦的互相伤害。 “大郎,你长大了,你有你自己的处事方法。”陈三妹拍了大郎的肩,示意他稍安勿躁:“刚过易折。你是男孩子,是读书人,于世立足远比女孩子容易得多,所以你尽可刚正不阿。但姐姐是女孩子,说白了女孩子在家从父出嫁从夫,无论何时都是不能有自己的想法的,你明白吗?我只是在偿试着让自己变得柔和些,处事柔和些,多给自己和别人一点别的余地。但这并不代表我就是糊涂和稀泥,在我心里,亲疏远近,我都是排得明明白白的。” 陈三妹说着,她转向正厅的方向,带着似有似无的笑意道:“你且看着,咱爹这些日子到处长见识,心里可明白着呢,断不会让娘和咱们离了心的。”至少表面不会! 陈三妹话才落,便见二妹出了正厅朝着陈三妹和大郎道:“三妹,大郎,来,娘有话要和你们说呢。” 二人闻言,相视一眼便朝着正厅走去。 “三妹,大郎,你们都是好孩子。”张氏见二人进了正厅便将二人拉到跟前道:“我想了想,还是三妹说的对,我既已为陈家妇,自然不该在抓着张家的事不放。我闺女小小年纪攒点家业很是不易,我只恨自己没本事帮着我闺女,怎么还能一再拖后腿?我和你爹伤量过了,往后咋家还是让三妹和大郎来当这个家了,我和你爹没本事,就给你们打下手就成,只是在外头,为着咱们家的脸面,让你爹当个傀儡家主罢。这次的事,听三妹,把梅香和菊香接过来帮工就成,总要让他们自己博一博,才能顶天立地的做人不是?” 张氏言罢,对着陈喜富看了看,露出一丝涩涩的微笑来。 陈三妹和大郎相视一眼,皆在对方眼里看到了满意的神色。 “娘啊,说啥当家不当家的,咱们家只要说的对,谁都可以当家的,人家孔夫子不是说了:三人行必有我师焉。谁都有一时想差了的时候不是吗。”陈三妹说着,顺势在张氏的一旁坐了下来,话语间也轻松揉和了不少,气氛也因此轻快起来。 “看看,读过书的人就是不一样,一样的话,我闺女说出来就是不一样。” 陈三妹呵呵一笑,心里却有几分冷,何时,这个便宜老娘和自己说话竟还带了几分讨巧了?她努力想要打造一个和谐的大家族,却不曾想如今连他们这一房也竟开始耍心眼子了。果然,利益纠纷就是团结和谐最大的天敌。 或许,大郎才是对的呢…… “娘,我是想过了。梅香和菊香的工钱,再加上平时娘你多多照顾着点,外祖家定能把日子挺过去。另外,如今庄稼种不了,却可以让大舅和二舅把家里的土地都种上萝卜和青菜,等年下长成,我都把他们按市场价收了,一家人也能有点收入不是?来年大舅和二舅要是愿意,还可以让他们种辣椒,我回收,保管比种粮食要挣钱。” 第123章 顶多后天开工 得了陈三妹的话,张氏原本有些暗沉的眼睛又亮了起来,她欣喜地拉着陈三妹的手道: “我就知道我闺女哪里是那种不近人情的人,你舅舅他们要是知道了你的这些主意,定然是高兴的。” “都是自家人,互相帮助也是应该的。”只要不过分就行!陈三妹想着,又笑着对张氏道:“娘要不明天再跑外祖家一趟,把两个表妹都接来。外祖家不是没有余粮了吗,顺便稍一袋粮食过去给舅母们先应付着才是。” 陈三妹叮嘱着,也自认着样的安排足够周到。她没有和外祖家的人相处过,在原主的记忆中有关张家的记忆并不是很多,所以对待张家的态度就只能这样表面妥帖周到了。若是张家是好的,日后若有好的机会,她自然也会帮扶着来,如若不好,那也只是如此了。 “三丫头想得周到。”张氏说着,抓了方帕子眼泪便刷刷流下来,哪里还有往日泼辣利索的模样。 “哎呦,娘啊,你可别光是心疼我姥爷姥姥了,你可得也心疼心疼我,说好要帮我找人的,可别误了我的事,后天,顶多后天我可就得开工了啊。” 陈三妹耍了个宝,众人都笑了起来,一时之间正厅里的气氛才缓和过来。 “行行行,我老闺女可不得放手心里疼了。待会我就出去给你找人,保管给你找利索勤快的,你给娘说说,差不多要多少人才够?” 陈三妹闻言,心里大概算了一下。他们自己家的人肯定会有别的事,所以整个制作番薯不能把他们自己人算上。 而制作番薯,从在院子里装车,再到运到河里洗干净,又运回来用石舀捣碎,浸泡、过滤、嗮粉、蒸煮、切丝,一共得有近十道工序,起码得招三十人才够。 其中洗番薯得3个人,这还是因为番薯是运到河里清洗,大多泥少的扔河里泡一泡都能泡干净呢。而后就是搬运工,有牛车1个人就够了。最费力的是捣碎这道工序,陈三妹订做了两大个石舀,又利用杠干原理把捣棒做成了用脚踩的,省了不少力,一个人都能干,但陈三妹还是决定一个石舀配上3个人,总共就得6个人。接着就是浸泡,过滤、嗮粉,这三道工序合并得9个人。最后就是蒸煮加切丝,3个人蒸煮就够了,剩下6个人切丝。统共算下来30个人就够。 而他们自家人,就哪里需要哪里搬,空时打打下手,才近8万吨的番薯,顶多也就两个月的功夫就能干完,所以一切都先将就着。来年再做粉条,那就得考虑建作坊了,而且必须建在河边,方便用水,省得来回搬运。 “嗯……我算过了,得凑够30人。梅香和菊香得算上,男子至少得8个。还有,娘你去招人的时候先上大伯家和小叔家问问两家人的意思,愿不愿意来干,而后去问问与咱们交好的人家能招就每家招上那么一两个,其余的就去问问村里揭不开锅的人家,咱们一个村的,方便别人也方便自家。当然,招来的人首先可得干净利索,还有就是那种尖酸掐尖爱惹是非的都不能要。” 张氏听了陈三妹的话,只觉耳朵嗡嗡响,也不知道她一个小孩子到底哪来的那么多算计,不过想想也正常,她小小年纪还不是赚来了她几辈子都赚不到的钱。就拿她夏日制冰这事来说,古往今来又有谁做到了呢? 张氏张了张嘴,有些面露难色道:“你这些要求都没问题,就是……就是上你大伯家去……我这心里总是七七八八的……” 这……这谁这个时候去大房心里不得七七八八的啊,但这事不去又不行。 “哎呀,娘你这有什么的,咱又没有得罪过咱大伯大伯母不是?”陈三妹挑了挑嘴角道:“你和我大伯母妯娌和气了这么多年,她的为人你还不清楚吗?都是李氏在那儿撒泼而已,这又能影响你和大伯母什么呢?再说了,你总不能这样一直躲着我大伯母吧?趁这个机会,咱们两房也好缓和缓和一下关系呢。” 陈三妹一边权说一边心虚,反正她是打死也不再想往大房去的,这个时候谁会想去触霉头呢?孔子说:已所不欲,勿施于人。她办的这事,到真是违背圣人言,有些小人心了。 而陈喜富到是乐见其成,笑呵呵的劝着张氏去,还主动站出来说陪张氏一起去呢。 这下陈三妹和大郎都有些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陈喜富,说张家的事的时候他可是不吭声也不表态的,到了陈家这边到是显得积极多了。 人呐,虽是是爱屋及乌,却也还是会分个亲疏远近的。就比如陈喜富,他对于张家的事太度是一样,对待陈家的又是另一回事。我可以把你的父母兄弟当成自己的父母兄弟,却永远不可能把你的父母兄弟看得和我的父母兄弟同等重要。 都是凡人,陈三妹理解,也对这样的现实表示能接受。陈喜富不把张家人当外人排斥,已然算是一个大好人了。平凡的人,活着就已经耗费了他们的全力,那还有多余的力气去当个真正的情种,爱对方的所有,一切不过都是为着礼教和责任罢了! 吃了饭,天刚黑下来,陈喜富便真的和张氏上了大房。 才进院子,便见李碧云嗑着瓜子倚坐在西屋门槛处嗑着瓜子,嘴里更是骂骂咧咧的,也不知道都在咒的什么。见张氏和陈喜富来,更是冷哼一声端着嗑剩的瓜子就往屋里去。 陈勇探出头来,见到是张氏和陈喜富,到是一脸不知所措地挠头叫了一声:“二叔二婶,你们来了啊?” 陈喜富如今很是看不上陈勇这般怕老婆的模样,不过到底陈勇已成家且还只是侄子,便只是不冷不热地道:“嗯,上正屋来,我和你爹他们一起商量点事。” “不许去。”陈喜富话才落,屋里便传来了李碧云尖锐的愤怒声。 “这……这,二叔二婶先进屋去,我稍后就来。”陈勇撩了句话就进屋去,门一关,屋外顿时便没了声音。 “随他去,爱来不来,我只当没有他这个儿子!” 陈喜富和张氏还未回过神来,钱氏已经从上屋里出来,正巧见了陈勇那缩手缩脚的模样,心里气得发紧。 “大嫂,这大勇媳妇怀着身子,情绪不稳也正常。”张氏打着员场上前两步想去挽钱氏的手,却被她不着痕迹的避了去。 张氏一愣,心里顿时有些不是滋味,却还是勉强维持着笑意。 第124章 离心 “什么情绪不稳,不过就是个泼妇,罢了,不提她,省得心烦。二弟和二弟妹来,是有什么要事吗?” 张氏被钱氏的态度惊的一时反应不过来,还是陈喜富接话道:“是有事要和大哥大嫂商量来着。” “走,屋里说话。”见是正事,钱的也没端着,便请二人进屋说话,这么一会儿的时间,听到动静的陈明也起身一起到上房来。 入了屋坐定,陈喜富才笑着开口道:“是这样的,我屋里那番薯三妹说不打算卖了,要加工成粉条,这一加工又是大工程,需要的人手很多,三妹的意思是就在咱们村里找些干净利索的人来帮忙,男工30文一天,女工20文一天。看这天气,如今已种不了庄稼,村里人能多一份收入也是好的。” “这是好事。”陈喜旺点头道:“乡里乡亲的,咱家起来了,能福泽村里也是好事。” “说的什么话呢!”钱氏不满的冷哼道:“那是二弟家,跟你有什么关系,尽会给自己脸上贴金!”钱氏扯着难看的笑意说,像是在调侃,却更像是在捻酸。 被钱氏这么一说,气氛立刻便觉得有些尴尬起来,钱氏这话说的,显然是与二房离了心。 从大房事发至今,张氏心中便觉得堵了口气,本是觉得买了她侄女心里有些别扭,却也算是救了她侄女一命,而今到成了她们二房里外不是人了。她冷了心,刚想声呛两句,却看到陈明也在场,他接了钱氏的话道: “娘这话说的可就不对了,咱们陈家三房向来是同气连枝的,哪里就分得那么清楚了。出去外头行走,哪个说的不是陈家一大家子,没听过还有陈家大房二房的提及。” “就是,明哥儿说得在理呢。”张氏勉强接了话,心淡了不少却没有想过真的和钱氏撕破脸皮。 “三妹的意思是先来问问大哥大嫂的意思,可愿意去帮忙,工钱和大家一样。”陈喜富接话道。 “哦……”钱氏不阴不阳的哼了一声道:“咱二弟二弟妹这屋里头如今都是三丫头在当家做主了啊?” 她的侄女她说买去当下人就买去当下人,这是觉得她钱家低人一等了,就这样朝着她的脸上打了?说的好听是帮她侄女,可若真是要帮她侄女,就该把钱蓉蓉送回大房才是。 “你这婆娘说的什么话,三妹有本事,时常拿些主意又有什么的嘛,再说二弟和二弟妹又不介意,你这瞎多什么嘴。”陈喜旺语气生硬的说了几句,到底陈喜富和张氏还在,到也给钱氏留了点脸。 “我不过就那么一说罢了。”钱氏说着,放下手上的水杯就起身道:“这些时日我是哪哪都不舒坦,看来是没法子去帮二弟二弟妹了,也是累得慌,就不陪二弟妹了。” 钱氏说完便冷着脸回了屋,回去了又觉得自己不体面,一边痛恨着自己如此心胸狭隘,又一边恨自己无力控制自己。 她何尝不知道陈喜富和张氏帮了钱蓉蓉也帮了她二儿子,更是帮了他们一大家子……可是每每想起张氏给了李碧云三两银子,想起她亲侄女在二房当个婢女,她就觉得张氏是在打她的脸,打得她无地自然,所以她控制不住自己不阴阳怪气。 可事后,她又恨自己怎么就活成了自己最痛恨的样子。她都不知道这样下去,在二房的眼中,究竟是李氏更让人觉得可恨还是她更令人发指! 钱氏走后,正屋里的气氛一度冷了下来,如今就算陈喜旺再怎么粉饰太平,也无法抹去两家人心中彼此有数的离心离德。 陈喜富算是彻底死了心,之前还想着到底是亲兄弟又不曾撕破脸,他们主动上门也算是主动为两房人找台阶,二房姿态算是放低了,大房也该见好就收才是。 哪成想,竟是这样一个结果! “大哥就给句话吧,三妹后天就要开工,如果家里有人能去,咱们就把工位留下来,凡事还得以自家人为先才是。”陈喜富也知道二房的人在这里不讨喜,便不再想着闲聊修复两房之间的隔阂,有事说事,说完走人,何必在这里讨人嫌。 听着陈喜富骤然冷淡的声音,陈喜旺皱了皱眉,他沉吟片刻,而后便道:“你大嫂不舒服她便不去了,我这个做大哥自然去帮你,这样,慧姐儿也不小了,也跟着去,还有大勇,在家里闲着也是闲着。” “哟,爹,你要去给人当奴才你去,我相公可不去做那种没骨气的事。真的是什么人呐,让自家人当奴才当习惯了,以为自己是天王老子不成!” 李碧云倚在房门口,阴阳怪气的嘲讽着陈喜富夫妇,陈勇不知道被她使唤着去做什么了。这李碧云如今仗着自己怀着孩子,陈勇对她又是千依百顺,如今更是越发的嚣张起来,在这个家里,可算是谁也不放在眼里呢。 “老大媳妇,你这是发的什么疯?会说话吗你,还不赶紧给你二叔二婶道歉?” 陈喜旺也是受够了这个儿媳妇,他沉着脸呵斥,岂料李碧云却是完全没当回事冷哼道:“怎么?做了还不许让人说,难道他们买亲戚的孩子不是事实?真是道德败坏,为富不仁!” “你,你,你这个泼妇!”陈喜旺几次气急,却骂不出半句话来。 “算了大哥,和个女人计较什么。”陈喜富瞪了李碧云一眼道:“大勇不愿意去就算,我给你留着两个工位就是,就不打扰大哥休息了。” 陈喜富言罢,同张氏一起起身就走,陈喜旺愣在原地,终究是什么也没说,只是看着陈明跟着送了出去。 陈明跨过房门,顿了顿还是转身对李碧云说道:“嫂子,弟弟有句话实在不吐不快。你如此闹腾得陈家上下不得安宁,可还满意?可我也得提醒你,如今你身怀有孕大家都让着你,可这孩子总有生下来的一天,你道大家能忍你几时?还有,你一口一个道德败坏,为富不仁,这样败坏二房的名声于你又有何好处,不过出口气而已。可陈家上下到底是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已为陈家妇,陈家不好,你摘得干净吗?” 陈明说完,很是舒了口气就上前去追陈喜富和张氏,至于听了这话的李碧云发疯似的乱吠,他才没那个心思去听。 他只想着,如若李碧云永远改不了,那他早晚得想法子让陈勇休了这泼妇,否则陈家永无宁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