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宋军神》 第1章 困龙谋脱,英雄落泪(上) 烈阳如炙,天上半片云头都不见。 连绵丘陵当中,有一山,矗立似卧牛之头。 牛头之上,旌旗团簇,甲影重重;牛头之下,营帐连绵,鼓声如雷。 旌旗书着大大的“金”字,营帐刷着红红的“宋”字。 两军阵间,破车,倒马和遍地的赤褐泥土;散落四方的兵刃、残肢;碾成碎布的旌旗,过火后只剩乌黑框架的帐篷,一双双赤红的眼睛。 此时战斗稍歇,交战双方在各自战场边上收收敛敛,寻找受伤的同袍,拾取遗落的兵器,这些脏活累活,刚刚搏命回来的将士们不会做,都是留给俘虏和奴隶的。 烈日下,刘涚低着头,佝偻着脊背。 他不得不保持这样的姿势,否则那比拇指还粗的铁链就会狠狠磨蹭他早已经破裂的,沾满汗渍和血污的颈脖;他双脚只能迈开两乍,同样粗细的铁链不仅扣着他的左右脚,延伸出去的那一端在三尺外,还扣着另一只同样血肉模糊的脚踝。 俘虏,刘涚从来没有想过,他还会成为俘虏,而且是在穿越数百年的时光之后,成为外族人的俘虏! 因为身高体壮,刘涚成了这一队俘虏的头领,带队出来负责打扫战场。拖着沉重的步伐,他给人一种有气无力的感觉,才刚刚抱起几段残肢,身体就摇摇晃晃像是马上就要摔倒。 “咻~啪!” 马鞭抽打出清脆的声音,刘涚感觉肩膀上像是挨了烙铁,山风一过整个右肩的神经顿时敏感起来,被风吹起来的衣服碎片拍打皮肤,那都是火辣辣的疼! 金人身材高大,自幼吃肉也赋予了他们强悍的力量,这一鞭子幸亏是打在刘涚身上,换过别的俘虏,恐怕就倒下了,刘涚都是咬的牙齿咯嘣响,才强忍着没有吭声。 “偷懒的没饭吃!” 挥鞭子的谋克用汉话大声吼着,眼神嘲弄而表情狰狞。 在这些狱头眼中,战俘营里的都不是人,而是牲口。牲口就该干活。 “老子记得你,有机会的,你等着!” 刘涚刻意耷拉着的脑袋微微转动,用眼角的余光将那谋克的模样牢牢锁定,尤其是鼻头中央的那颗大黑痣! 狱头就是专门监管战俘的,在崇尚个人武力的金军中,这种活偏低贱,一般金人将士都嫌弃。 这不,周围歇息的金人都在看乐子呢。 历史上,将宋朝皇帝置于铁板之上跳鸭子舞取乐的,不就是金人么?这就叫“上有其好,下必甚焉”。 穿越之前的刘涚是个军人,对文学和历史研究不多,所以他不知道“上有其好,下必甚焉”这句话蕴含的深刻意义,更不知道若是一个国家、一个社会被打上这句话的标签之后,就距离破败不远,这命运金国同样无法避免。 刘涚只知道,挨过这一茬他距离自己的目标又近了一步。 他低头,佝偻脊背不是屈服,而是忍辱,是负重,他不想毫无意义的死在这里,他要逃出去,还有人在等着他,他坚信还有人在等着他! 辛辛苦苦顶着烈日打扫完战场,刘涚跟其他俘虏一起被带回战俘营,回到专属于他的一个角落里。 这个战俘营里有百来号人,每天都有新来的,每天也都有不堪折磨和伤痛死掉的。 其实金兵在这里匆忙设置的战俘营并不严密,也不需要太严密。因为这里收容的是战俘,大多身上带伤,能够自己站稳就算是状态比较好的,更不用想有余力反抗什么。 只有刘涚是个例外,。 “大腿要平,腰身要挺,对,肩膀放松,力量集中在腿和腰上!” 辛辛苦苦顶着烈日打扫完战场之后,刘涚终于又回到战俘营当中。整个战俘营里有百来号人,每天都有新来的,每天也都有不堪折磨和伤痛死掉的。而刘涚跟那些战俘不同,他是在金兵圈定营地的时候,就被活捉。 跟刘涚一起被活捉的,还有一个孩子,今年不过七岁,名唤杨再兴。 在被捉之前,刘涚跟杨再兴已经认识了差不多有三个半月,两人在这片山林里相依为命,杨再兴很依赖刘涚,几乎已经将刘涚当成他第二个父亲。一辈子没结婚的刘涚不得不认可了这个干儿子,为了让其能够在这乱世活下去,刘涚不得不开始让杨再兴开始接受他的严格训练。 即便是两人一同被金兵抓获扔入战俘应该,刘涚仍旧没有让杨再兴停下。 此时杨再兴正按刘涚的要求扎马步,看他小脸蛋儿满是凝重的开始,刘涚点点头。 “啪!” 小石子落地的声音惊动了刘涚,他深吸一口气,抬头挺胸走出这个阴暗的角落,外面,靠过来的几个战俘见他出来,立刻跟他交换了个眼神。 金兵尚武,这用腕口粗细木桩子扎起来的,狭小而肮脏的战俘营,哪怕就是低贱的狱头都不会进来,他们只会在外面时不时的逡巡走动,若是里面的战俘们老实,两边就相安无事。 此时正好有两个金兵叼着草茎隔着木桩栅栏跟刘涚擦过,四道眼神几乎没在刘涚身上停留,更多的倒是着落在那些还能站立的宋军俘虏身上。然而他们落脚的地方,却是让刘涚脚步微微一顿,眼神不由自主的停滞在那根木桩上! 那是一根乍一看跟其他木桩没啥两样的普通木桩,碗口粗细,用铁条跟其他木桩固定在一起。 从外面看,或许那只是一根普通的木桩,但在刘涚眼中,这根木桩却又不同。虽然他可以肯定狱头守兵不会发现,但他还是本能的紧张,直到两个金兵毫无所觉的走过,他悬着的心才落了地。 佝偻的脊背在巡逻金兵走过之后猛然挺直,刘涚昂起头来,身形却令人眼前一亮——完全不输任何一个猛将啊! “怎么样,东南面的情况都看清楚了?” “刘哥,看清楚了,差不多十三个帐篷,其中一座应该是金兀术的帅帐,竖着旗杆那顶就是,剩下的应该亲兵营帐。”跟刘涚说话的宋军俘虏叫张汉,是韩世忠帐下的一名小兵,被抓进来也有七八天了。 刘涚冲着张汉点点头,又转向张汉身边,左脚尖只能微微点着地面站立的另外一个战俘,此人叫李丁,却是岳飞帐下,进来不过两天,左腿被矛扎了两个窟窿,着不得地。 “李丁,你趴东面一天了,看清楚有多少人出入?” “六个百人队,我数清楚了,那边应该是六个百人队。”或许是因为失血过多,李丁抬头跟刘涚说话时,干涸到布满裂纹的嘴唇尤其明显。 暗暗记下李丁的回答,刘涚心中突然一动,猛然转身,捡起地上一团泥巴,抖手“咻”地一声扔向战俘营那阴暗处。 “啪!” “哎哟!” 稚嫩的惨叫声响起,不用说,杨再兴那孩子趁着刘涚转背,又偷懒了。 刘涚觉得自己是个粗人,真不会用什么别的方式来教育孩子,体罚,体罚,体罚,他只会用部队的那一套。 “加站半个时辰,否则不准吃饭!” 走回阴暗的角落里,刘涚冷冷厄瞥了眼额头发红的杨再兴,径直走到角落最深入,在乱草窠里一阵捣鼓,大手退出来时,竟然捏着一块半灰半白,尺许见方的布来。 摊开布,刘涚又抓起一块不知从哪里搞来的木炭,磨尖的木炭像是一支简陋的炭笔,而那布上已经被画的密密麻麻。 凑近了看,这布上不是涂鸦,而是一幅图,一幅金营的分布图。趁着每天出去干活的功夫,刘涚总是尽量侦查,牢牢记住,回来之后就画下来,如果有机会的话,他还会再验证一次。 随着战俘营的战俘多起来之后,刘涚也暗暗的跟几个不甘如此的战俘搭上线,一同来完成这个看似不可能的任务。 刚刚接过头的张汉和李丁算是刘涚觉得最具有这方面天赋的人,所以刘涚也把最重的任务交给两人去完成,别看李丁行动不便,但记忆力特别好,刘涚就让他负责观察金兵中下级将领的数量,通过这个方式就能估算出周围每个方向驻扎的金兵大概数量。 而这些数据,最终都要被刘涚标注在这张对刘涚看来简易,在其他看来已经接近天书的矢量地图之上。 这是刘涚逃出生天的屏障,若是没有这个,刘涚就是个瞎子,根本无法活着完成越狱计划,最重要的是,他还必须要带着杨再兴,这个仅仅七岁的孩子一起逃出生天。 透过地图看,刘涚所在的战俘营呈不标准的四边形,在四角有个四个一丈半高的高台,上面一直都有至少两个弓箭手放哨,而战俘营仅有的东门不过一丈宽,平常时候有四个全副武装的金兵持长矛守着。 平台和门口的哨兵每过两个时辰换一般,从正门口开始换班。 对于刘涚来说,一丈高的围栏不是问题,门口的四个看守也不是问题,关键是四个高台上的弓箭手,一旦发动起来,最致命的就是他们射出的羽箭! 其实待到现在,刘涚也有别的方式逃脱,但只要一想到如果他逃走,就可能连累战俘营里的其他人被金兵残忍杀害,刘涚就不得不打消带着杨再兴独自越狱的念头。 “师傅,我肚子饿。” 杨再兴稚嫩的声音打断了刘涚的思考,他转身看到仍旧保持着扎马步姿势,神情却可怜巴巴的杨再兴,不由的轻叹一声,从破烂的衣服里掏出半个粑粑来。 第2章 困龙谋脱,英雄落泪(中) 这是刘涚省下来的口粮,杨再兴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刘涚不得不强忍腹中的饥火,尽量保证小再兴的饮食。 杨再兴双手捧起粑粑,脏兮兮的小脸差点都钻进粑粑里去,没有油水没有粘性干巴巴的粑粑被小再兴一碾就碎,抬起头来,连鼻头带下巴都是碎末,小再兴像是意犹未尽,小小的舌头伸出来一圈,倒是将嘴巴边上舔的湿漉漉的干净。 “啪!” 脚步声响起,一个高大的身影走了进来。 “再兴,又在吃你师傅的口粮了?” 来人声音厚重,有些发闷。 刘涚应道:“周奎,来了?” “嗯!”被称为周奎大汉应了一声,却是有些不高兴道:“刘哥你别把口粮都省给他了,咱们接下来的事情你可是头儿,要是没力气干活怎么办?你没见他填饱了肚子还偷懒不练功!” 这周奎虽然是个高大汉子,但年纪却轻,今年十七岁,却已经是岳飞帐下第一军——背嵬军中的一员。 前番背嵬军跟金兵作战,周奎中箭落马,被抓之后一心求死,最终还是被刘涚用“越狱”说服,最是热衷此事。也正是因为如此,周奎就看不惯杨再兴每天吃刘涚的口粮,认为这是在消耗刘涚的体能。 对周奎,刘涚很有认同感。他是后世的特种兵,而周奎身为背嵬军一员,就等于是这个时代的特种兵,同行。 “好了好了,来了就说事儿,他还是个孩子!” 别看刘涚对杨再兴严厉,但其实他心头软的很,生怕杨再兴受了什么委屈,见其被周奎说的两颊虚红头不敢抬,连忙岔开话题,拖周奎商议越狱的事情。 “大概的情况都清楚了。” 这是刘涚第一次把图纸展现给周奎看,却是看的周奎眉头直皱,指着图纸猛摇头称看不懂。 “算了,刘哥,你说怎么办咱们就怎么办吧,你这行军图,奎我实在是不明白!” “那成!如今我们身处对垒两军之中,形势随时可能发生变化,所以得抓紧,我想,过了明天晚上,寅时发动!” 寅时,就等于是后世凌晨四五点的光景,也是寻常人一天里警觉性最差的时候。选择这个时候越狱,在刘涚看来成功的可能性最大。 周奎点头道,“行,那我就去安排他们,唉,希望明天不要发生大战。” 临走之时,周奎摇头叹息不是没有缘由。这战俘营里的人,但逢遇上一场大战,就会出现变化,昨天还跟周奎形影不离的一个同袍,今天就被杀红了眼的金兵找个借口砍下了脑袋。 然而世事总难料,当日头升起的时候,金宋之前再次爆发了一场大战。 被押在战俘营里,刘涚等人只能听见战鼓声、喊杀声和战马嘶鸣。这种只闻其声不见其形的滋味,对于战俘营里的每个人来说,都极难受,一波波的热血在心头涌动,却只能无奈的扶着栅栏,哪怕把脑袋塞进去,也无法阻止心头痕痒的滋味。 而今日的战斗在刘涚听来很奇怪,先是山上山下战鼓擂动,不多时山下传来鸣金收兵,照理说接下来就该他们这些战俘上场,殊不料刘涚做好准备许久之后,金营又传出聒噪,期间还传来几波嘘声,夹杂着古怪的声音。 “究竟发生了何事?” 刘涚一直等到天色发暗,也没人让他们出去打扫战场。其实到现在,金营里已经不止一个战俘营,刘涚觉得或许今日是安排另外一个战俘营的人去打扫战场了吧。 虽说不用出去,但战斗结束之后,还是有俘虏被金兵扔进来。 而其中一个,周奎却认识。 “向猛,向猛你怎么。” 周奎抱起一个断了右臂的宋兵,大声的呼喊,刘涚一看这阵仗,连忙让周奎将人抱过来,虽说这里也没啥条件,但至少刘涚能够做一些简单的处理。 忙碌一阵后,向猛跟周奎的情绪终于稳定下来。 “向猛,今日的战斗很激烈么?” 喝了一口杨再兴用破碗端上来的水,向猛眼神扫过身边的人,见除了刘涚和杨再兴之外都是自家兄弟,神情稍微有些波动,开口就道:“我今天真是见着猛人了,真正的猛人!” “猛人?咱们岳元帅帐下那个不是猛人啊!向猛你小子不会晕了头把?”周奎疑惑道! “那不算,那不算!”向猛的情绪有些激动,仅剩的左臂挥动着,道:“铁滑车,你们知道是啥不?上千斤的大家伙!” “铁滑车?” 听到这个熟悉的名词,刘涚心中不由得一顿,脱口而道:“高宠?” “咦?” 向猛微微一怔,眼神投向刘涚,“你也知道高将军?没错了,我说的猛人,就是高将军!” “别卖关子了,赶紧说说,怎么个猛法!”周奎几个心中像是猫儿抓一般,催促着向猛赶紧说,倒是刘涚,他知道这是个悲剧,一个英雄的悲剧,不愿意再温习让人揪心的过程,干脆走了开去,监视栅栏外的金兵动向,而小再兴则是眼巴巴的望着向猛,儿童心性,总是好奇的。 “今天岳帅本想引那金狗下山杀,故而玩了一次诈败,不料金狗不上当。” 战俘营里的生活有今天没明天,所以当有人讲述岳元帅杀金狗时,越来越多的战俘聚拢过来,或蹲或坐,或是躺在冰冷潮湿的地上头枕同袍大腿,认真的听着。 白日的一幕通过向猛的口颤颤而出。 事情发生在岳飞率军诈败诱敌不成,金兀术鸣金收兵之时,宋军辕门口一将飞骑而出! 那金兀术见宋营当中冲出一员银盔小将,烂银锁子甲罩住一裘月光白箭炮,身材高挑,坐下一匹神骏青鬃马,丈八长短的银枪擎于右手,左手抖缰伏低身姿向他来。 顿时,金兀术口中怪笑,浑扬言要取其六阳魁首下酒! 那宋将却开口邀战金兀术。一金将上去,不过一合就被宋将取了性命,金兀术怒吼杀向宋将,却也是被人家一枪扫断了半个顶盔,不顾颜面抱马而遁,紧跟着去营救金兀术的金将竟然无一是那宋将对手,转眼就被打的七零八落,逼的金兀术率众仓惶逃回山头。 见无人能制那宋将,金兀术竟然下令放了铁滑车! “那铁滑车,你们可曾见过?”向猛开口问众人,众人纷纷摇头。 “七尺长,六尺宽,乍看像是浑身扎针的巨大蟑螂,脑袋是四横四竖十六把锋利的两尺长刀,中央一个黑漆漆不知道是啥玩意儿打造的身体,身体一周全是两尺左右的矛尖,屁股的位置还插了一圈彩旗。怕不是有千斤重!” 向猛的一番形容,惹的众人皆是倒抽一口凉气,然而向猛给众人的惊喜并非仅此而已。 此时刘涚已经走的远了,他听不清楚那边向猛说话,两眼透过栅栏的缝隙关注守卫的动静,心潮却如台风来袭时般的澎湃。 “那宋将该就是高宠了吧。高宠原来真有其人,可惜啊,我堂堂汉家猛将,竟然死的如此凄凉,千斤铁滑车之下,怕是尸骨无存了吧!” 幽幽的叹息在刘涚心中回荡。 此时刘涚觉得自己很像高宠,都是选择了一条十死无生的路,都是刚刚才崭露头角,就面临湮灭无声,都自诩英雄,却因为不知进退好歹而陷入死局。 刘涚被迫接了这个疯狂的计划,孤零零的被传送到这个时代,睁开眼睛就在深山老林当中,若非有着过人的野外生存能力,怕是早就丧生兽吻了。 好不容易生存下来,却又不幸被金兵俘虏,挣扎求生却始终仍旧处在朝不保夕的局面之中。 “高宠,死了吧?” 等刘涚回转来的时候,向猛还在将高宠是怎样将一辆又一辆的铁滑车挑翻,到最后,高宠的坐骑青鬃马又是如何不屈,临死之际宁愿折断双腿也不愿向山上的金兵下跪。 “谁说高将军死了?” 听到刘涚的话,那向猛顿时不乐意,声调也猛然拔高,像是破了音的军号。 “没死?” 刘涚感觉自己脑子里像是滚过一阵闷雷,让他不由自主的冲到向猛身边,幸亏最后一刻他控制住了自己,只是俯身压低声音道:“高宠他没死?逃出生天了?” “没。没有。”刚刚还一副要跟刘涚拼命架势的向猛此时却缩了缩身子,耷拉着眉头不敢直视刘涚的双眼,“也没能逃掉,被。被活捉了。” “被捉了?” 刘涚直立起身子,眼神快速扫过不大的战俘营,“怎么没有送进来?” “刘哥,你忘了,西边还有个战俘营啊!”虽说周奎不知道刘涚何以激动,但或许是担心他伤及向猛,赶紧过来拉住刘涚的胳膊说道。 “哦,西边的战俘营!” 这个时候战俘们七七八八的散了,刘涚跟周奎,张汉还有好几个已经熟悉的俘虏仍旧留在附近。 “老向,这是刘哥,咱们这个战俘营的主心骨;刘哥,那事儿能跟老向说么?”周奎看看向猛,又望向刘涚。 向猛是个什么样的人,刘涚此时心中已然有所了解,他冲着周奎点点头,心中仍旧想着高宠的事情。 “老向,其实咱们没有坐地等死,刘哥正在策划越狱,咱们一起从战俘营跑掉,如果不成,也要狠狠的闹上一把,替岳元帅创造机会!” 周奎这是复述刘涚的原话,几乎没有说错,只不过在刘涚心中,压根就没想过要丢了自己的性命为岳飞创造机会。毕竟他身边还有个小再兴,若是他死了,小再兴怎么办? 那厢的向猛一听,在看张汉、李丁等人纷纷点头,当场就激动起来,“好!刘哥,奎子,我老向跟着你们干!不过我这个样子,几乎冲杀不出去了,刘哥,咱求你一件事成么?” “嗯?求我,老向你说说看!” 第3章 困龙谋脱,英雄落泪(下) “能不能,能不能把高将军救了啊!高将军可是咱们岳家军,甚至大宋军中难得一见的猛将,而且才二十岁,前途无量啊!有高将军在,我宋军抵御金兵,直捣黄龙指日可待,指日可待啊!” “老向,你疯了啊!高将军那么重要,金人岂会松懈?又是另外一个战俘营,具体位置在哪里我们都还不知道呢!” 不等刘涚开口,周奎就先皱起眉头吼起来。 不仅仅是周奎,张汉等人脸色同样是不豫,倒是李丁,跟那向猛两人对了对眼神。 这些小细节,刘涚都没放过。 其实向猛的提议很和刘涚的心思,高宠啊,不知道也就算了,既然如今知道了,就这么将其丢在金兵营中,被金人折磨? “做不到!我做不到!” 刘涚的心中在狂呼!他可以看着一个英雄慷概就义,却不能眼睁睁看着一个英雄被异族当成小丑! “关键是,高宠所在的战俘营的位置,我们不知道啊!”皱着眉头,刘涚说道。 “我知道,就在这个战俘营的西面,西面!” “废话!” 周奎大声道:“我还知道是在西面,可是你能保证,高将军一定就被关押在哪里?” “我保证!奎子,刘哥,我用我的命保证,我亲眼看见高将军被他们扔进去的,就在那里!就在那里!”向猛说的话声音越来越高,引来两个金人守卫呵斥,刘涚赶紧让众人散开,他带着周奎走向战俘营的角落。 拿出地图,研究片刻后刘涚皱眉道:“如果我们去营救高宠,你觉得有几成把握?” “真要去救高将军?” 即便周奎是打背嵬军里出来,但听到刘涚这个疯狂的计划,仍旧止不住强咽了一口唾沫! 不是他害怕,是他根本就想都不敢想!在金兵大营之中,能够破营而出已然不易,更不用说穿过半个营帐去救人了。 这简直就是疯子,疯子! “虽然我也想救高将军,但刘哥,除非是天神下凡,否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啊!”周奎紧张的说话都结巴起来。 “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啊。”刘涚五指一收,将地图紧紧的捏着手中,抬头看了看天色,他对周奎道:“你去把人都叫来吧。” 等周奎将张汉、李丁等直接参与刘涚计划的人都叫来之后,刘涚已经在地上画出了简单的示意图。 “寅时,你们负责吸引东南角和东北角两处弓箭手的注意力,周奎,你带三个人,去吸引大门口的四个守卫注意力。” “那西北和西南两个高台的弓箭手。”刘涚话没说完,周奎就忍不住开口问道。 刘涚嘴角缓缓翘起,弯腰在栅栏下掏摸几下,拿出来的东西却是让周奎等人眼睛一亮! “羽箭!” 虽说都是折断了,只有一尺长短,但箭簇仍在,而且是被刘涚捆绑上了木片,增加了极大的份量。 六七支同样处理过的羽箭被刘涚捏在手中,冰冷的寒光在箭簇之上游走不定。 “好样的!不过刘哥,你一个人能成?” 甩手箭,这可不是什么传说,算是飞刀的变种,不仅仅刘涚擅长,其实很多名将都有这手漂亮功夫。 只是西北和西南两个角的平台距离稍远,刘涚必须在极短的时间内先后射杀两个平台的弓箭手,这事儿颇有难度。 正所谓没有金刚钻不揽瓷器活,刘涚若是没有这把握,又岂敢如此安排? “我想去救高宠!” 越狱步骤商议结束后,刘涚重重一挥拳头,开口道。 此时围着刘涚的,共计十五人,刘涚此话一出,十五人几乎齐齐色变! 不管过去是否知道、认识高宠,通过向猛刚刚一番讲述,所有人都知道高宠乃是一员难得的猛将,都心生崇拜! 然而崇拜是一回事,要在金军营中去救高宠,那又是另外一回事! 说直白了,有勇气参加刘涚越狱计划的,都是有着强烈求生欲望的人,仅仅是越狱,大家还有一线生机,但若是再去另外一个战俘营救人,那希望未免过于渺茫了。 “这事情。不可为。不可为。”片刻之后,有人开始摇头。 刘涚几乎是挨着个儿的瞅过去,从周奎开始,又从周奎结束。 最终他心中只能是一声长叹,除了失望,刘涚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汇来形容自己此时的心情。但哪怕没有人愿意加入,刘涚他也要自己干! “刘哥,我跟你干!” 或许刘涚脸上失望的表情过于明显,站在他对面的周奎猛然一咬牙,低声说道。 “去救高将军!刘哥你说的没错,千军易得,一将难求!我等一条命不算什么,若是能够为救高将军而牺牲,那也是值了!” 周奎的话,却是比刚刚刘涚苍白的询问更能激发战俘们的热血,一转眼之后,张汉也点头表示愿意加入! 然而并非是每个人都愿意为了国家和民族献出自己的性命,尤其是在面对一个十死无生的局面时,退避是生命的本能。刘涚觉得自己没有立场去指责他们,毕竟他之所以坚持要救高宠,也是因为他自己的一些执念而已。 到最后,仍旧有三个人低着头表示不愿意加入营救高宠计划,而周奎等也无人开口责难他们,只是静静的听刘涚的安排。 “我只有一个要求,当你们出去感觉安全的时候,尽量给金营造成混乱。” “没有问题!” “这个我们一定做到!” “请刘哥放心!不是我们不愿意去救高将军,实在是我上有老,下有小。” 其实参加越狱的战俘远远不止刘涚身边的十几个人,在刘涚的计划当中,要走当然是一起走,而这十五人仅仅是代表而已,刘涚总不能将所有战俘都集中起来,尤其是在这即将发动的时候。 “还有一件事,再兴你过来!” “师傅。” 一直在旁边默不作声假装睡觉的杨再兴磨磨蹭蹭的过来,刘涚还没有开口,这孩子眼圈一红,就淌出眼泪来,“不要!师傅,我不要跟他们走,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擦干了!你,是个男人!” 刘涚面孔一板,唬着杨再兴不准哭泣,“你很想我送命?你难道不知道,你在我身边就是个累赘?跟着他们出去,我救人之后自然会来跟你回合,你是对我没有信心?” “不是。”杨再兴咬着嘴唇,却不知道该怎样应对刘涚的诘问,他还只是个孩子,所有的判断都仅仅是基于他对刘涚的那种慕乳之心。然而他毕竟不能对抗刘涚给予的压力,很快就低下头去,算是默认了。 “走,奎子,你去看看向猛他们,我就不陪你了!” 向猛,今天才进战俘营的那个岳家军战士,跟周奎的感情最是好,他们其实是都是从汤阴那边出来的老乡,只不过周奎底子好,悟性强,进了背嵬军。 而向猛,其实就是战俘营中那些伤兵的代表。 这些伤兵大多是在战场上受伤,也有部分是进了战俘营之后被金人折磨受伤的。其实包括向猛在内,伤兵们心中也都清楚自己的结局,毕竟当宋军抓住金兵的时候,也多是同样的方式来对待。 刘涚在距离那群伤兵七八步外站定,只等周奎一个人过去。 “奎子!” “向猛,还有大家伙儿,刘哥的心思,都知道了吧?” 周奎抢先开口,刘涚注意到这小子两眼眶不知啥时候红了,也明白他舍不得。 但刘涚觉得周奎的表现已经合格了! 在后世,战友之间的感情足以托付生死,然而在抉择的时候,又有几个人能够表现的像周奎这般的冷静,要知道,周奎他才十七岁,十七岁啊! 该死的世道! 刘涚只能骂这世道,他没有骂金人。 即便没有了完颜家,不是还有铁木真么,还有努尔哈赤,还有八国联军,还有东瀛矮子。 五千年的历史,都说落后就要挨打,刘涚却只看到野蛮战胜了文明,这是什么原因,难道是因为文明的没有了血性? 周奎跟向猛等人的谈话,刘涚基本没听,因为在他的计划当中,向猛等人基本上是没有机会逃出生天。 其实即便不越狱,像向猛这些伤情影响到行动能力的人,恐怕也没有一两天的活头,金兵可不会养废物,哪怕就是一个粑粑,在战争时期也是宝贵的。 “刘哥,老向他们都已经做好准备了!你放心,不是韩元帅手下就是岳家军出来的,没有孬种,绝对不会给祖宗丢脸!” 从向猛等人那边走过来,周奎狠狠的抹了一把眼睛,在刘涚面前站定。 “他们要你捎的话,都记住了么?” 刘涚长叹一声,开口问周奎。 “都。”周奎点头,却欲言又止,他哪里一一记得住? “来吧,我那里还有一块布,把他们的名字都记下来,还有他们的话,你若不会写字,我来写吧!” 真正直面生死的时候,谁还没有点牵挂?刘涚在后世从军十年,他懂,他明白! 用白布,将向猛等人的名字记下来,还有他们想要说的话。 这个举动虽然微不足道,却感染了整个战俘营里所有的宋军俘虏。没有拥挤也没有吵闹,每个人都安静的等待,依着秩序走到刘涚的面前。 一声刘哥,紧跟着就是自己的名字,还有遗言。看到那不过半片胸襟大小的布,每个人都很自觉的只说一句话,不超过二十个字。 一句话,二十个字,或许就是他们留给这个世界最后的信息。 刘涚正襟危坐,神情凝重。 “爹娘,对不起,孩儿先走一步,家事留给小弟。” 。。 “妻,勿忘训子,他爹,无悔。” 。。 “丫头,让你娘改嫁,好好活着,勿念。” 。。 “哥,咱娘就交给你了,别让我死不瞑目!” 。。 “儿,快快长大,杀金狗,为爹报仇!” 。。 每写下一句话,刘涚的心就会狠狠一抽;每勾完一个字,他手中的炭笔就像是反重了一分。 当轮到周奎的时候,刘涚感觉自己已经快要拿不住那炭笔!他低着头,眼泪却是顺着山一样的鼻梁往下淌,像是两道清泉! “说吧。” 第4章 奇峰出猛虎,怒焰兽亡命(上) 无声却哽咽的喉咙里吐出这样沙哑的两个字,却像是已经耗尽了刘涚全身的力气,他不敢抬头看周奎,生怕出卖了自己的软弱,因为他是一个战士,所以流血,不流泪! “其实我不知道说什么,亲戚死的死,散的散,就剩下我一个人,刘哥,你呢?” 周奎并没有遗言可留,他看上去貌似毫无牵挂,这是悲哀,还是一种幸运? “我。我不会死,因为我还要照顾小再兴!”说到小再兴,刘涚的脊背突然挺直了,他的头也抬了起来,虽然眼眶仍旧发红,但眼神坚定: “我不需要遗言!因为我不会死!” 确定让人带走杨再兴之后,刘涚就让大家散去,分头安排,他盘膝坐下瞑目调息。 这不是什么玄奥的功法,仅仅是刘涚战前的习惯,通过这种方式平心静气,使得身体能够进入到一个最佳临战状态。 寅时,就等于是后世凌晨四五点的光景,也是寻常人一天里警觉性最差的时候。虽说没有任何计时工具,但当战俘营外守卫换岗的脚步声响起时,蜷缩在一堆干草上的刘涚也同时睁开了眼睛。 周奎一直在就坐在刘涚的对面,当他看见刘涚那双眼睛像是夜空的星辰突然明亮时,身形一动原地弹起,高大的身影像是背着一座山。 “刘哥,开始?” “开始吧!” 刘涚点点头,将自己身上的衣物扎紧。一些零碎也收拾好了。 另外一边,收到信号的张汉和李丁,分头带着人走向东北角和东南角,他们都没有发出太大的动静,但借着营地里稀稀落落的篝火光芒,他们的动作还是引起了守卫们的注意。 “不睡觉干什么,找死么!” 守卫开始低喝,他们怕惊动激战后陷入沉睡的将士,到时候恐怕就是一顿暴打了。 此时刘涚已经赶到了栅栏边上,正当此时,一个巡逻的守兵擦着木桩而过。 刘涚已经连续四个晚上守着这个点,他知道只有这个时候才是一个守兵巡逻,这也是他唯一的机会。 “军爷,军爷,我有个秘密要告诉你!” “宋狗,叫什么叫!” 睡眼惺忪的金兵不满的低声呵斥,他一面打着哈欠,一面将手摁上了刀柄,若非他看清楚是刘涚,早就拔刀相向了,战俘营里的都不是人,是牲口! “军爷,小的听到个秘密,告诉军爷有没有好处啊?” 刘涚诞着个脸,点头哈腰奴颜婢膝的模样,让原本就睡意朦胧的金兵精神松懈,“唔,说来听听,你这个宋狗,不打断你的膝盖就是好处,还想要劳什子好处?快说,再不说砍了你狗头!” “是。是。”刘涚的神情恰到好处,畏畏缩缩的低声道:“这里有人要。” “啥?”那守兵听不清楚,不由自主的距离栅栏近了。 “有人要。”刘涚抬头看那守兵一眼,随后又低头,含混不清的嘟囔了一句。 “说清楚点!” 守兵不耐烦了,整个脑袋已经贴近栅栏不过寸许,就在此时,刘涚猛然抬头,两眼之中闪过一道光芒,双手仿似闪电般穿过栅栏的缝隙,十根手指张开,几乎同时卡住那金兵的颈脖! “越狱!” 刘涚终于让那金兵听清楚了最关键的两个字,但也是其这辈子听见的最后两个字! 此时刘涚的两个大拇指准确的按上那金兵喉结,宽大的手掌包裹了半个颈脖,收紧,借助手掌和其他四指发力,两个大拇指随之狠狠的将喉结“咔擦”一声粉碎,连带着那金兵的喉管、神经,一直顶上了他的颈椎! 没有呼救甚至没有挣扎,隔着木桩刘涚只感觉到一阵临死前的抽搐。 不等刘涚开口,他脚边的地面突然动了,一个高大的身影站了起来,以最快的速度将那木桩撬开,等刘涚将尸体拖进来之后,又立刻将木桩恢复了原状。而这根木桩,就是傍晚时分,让刘涚紧张不已的那一根。 如果说不是要去营救高宠的话,刘涚的原计划是放一把火就带人溜号!他们战俘营本就是在金兵营地的边上,平常时候并不受重视,一旦金营里发生点骚乱,就有很大的机会逃生。 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刘涚也想不到高宠竟然会被抓,而自己竟然还决定要去救人!如此一来,整个越狱的难度,等于是成倍的提升了! 脑子里转着念头,利用自己强悍的夜视能力,尽量不跟其他金兵接触,看见有行动的人影,也早早的躲了过去。 草图上,标注着粮草营的大概位置,当刘涚走到粮草营地时,看见正门一溜子七八个金兵守着,比守战俘营认真多了。 “艹,不利啊!正门是进不去了!” 三军未动粮草先行,任何统帅都不可能忽视粮草的安全,守在大门口的一溜子金兵,还有不断来回巡逻的守卫就是证明。 潜伏身形,刘涚循着营地外围而行,虽说以他的身手要干掉几个守兵不是问题,但本着节约时间的原则,当瞅准了一个空档时,刘涚如同狸猫一般冲出藏身之处,贴草而飞,当靠近栅栏时双脚起跳,壮实的身体擦着人胸膛高的木桩堪堪越过,随后整个人悄无声息落地,就地一滚,消失在草垛重重之中。 干鲜草垛散发出浓浓的香味,刘涚深深的嗅了一鼻子的香味,感觉肚子叽叽咕咕的叫起来,他忍不住揉了揉肚子,然后从裤管里掏出了引火的石头。 利用石头摩擦起火,最原始,却也是刘涚如今能够找到的引火方式,幸亏他还熟练,只是两声轻微的碰撞声响过,火星落在干草之上,小小的火头,起来了。 “就靠你了!” 刘涚知道自己时间有限,如果一一点燃草垛,绝对会被发现,那些弓箭手可不是吃素的。 所以刘涚带着火种,在草垛当中绕圈子,隔几堆点燃一堆,尽量让火头更多,范围更广! “起火了!” “粮草烧起来了!” “走水,走水了!” 。。 夜风一吹,干草垛像是火药一样容易引燃,爆发出巨大的热量,在热浪的席卷之下,一转眼的功夫,整个草场就已经陷入了冲天的火海当中! 升腾而起的浓烟夹杂着火苗,顿时将整个金营都惊动了! 醒着的开始狂呼,睡着的被惊醒,跟着加入狂呼奔走的行列,即便是营地边上的战俘营守卫,也一个个脑袋转向草场方向,几乎忘记了自己的职责! “杀!” 手中捏着刘涚用断箭做的简陋武器,周奎等人第一时间从撬松的木桩钻了出去,分头杀向守门的卫兵,两个方向的高台! 撬开的木桩再也不会合上,即便是赤手双拳的战俘,也冲了出去,随地找个东西充当武器,杀向那些守卫! 周奎的动作最快,当大门口金人守卫发现动静的时候,他距离最近的守卫不过一步之遥! “死来!” 背嵬军的战斗力一瞬间爆发,整个人如同豹子一般扑了上去,藏在胸前的简陋武器并不显眼,那金兵还没有回过神来,已经被周奎扑倒,轻微的“噗噗”声连续不断响起,热汩汩的鲜血浸润出来。 紧随着周奎的,是张汉,他手中也有一柄断箭,越过周奎,他张开双臂揽住两个金兵,右手的箭簇第一时间插进一个金兵的咽喉,随后收手,将另外一个金兵抱住,两人滚到在地。 门口不过四个守兵,七八个俘虏一拥而上,瞬间将其淹没。周奎第一个起来,抽出一个守兵的腰刀,就冲向弓箭手所在的高台! 此时整个战俘营已经惊动,有守卫开始大吼,可惜没用,因为草场起火造成的骚乱已经引发了足够杂乱的声音,守卫们声音彻底被淹没在这些声音当中。 “噹!” 一根羽箭飞向周奎胸膛,却万分幸运的被周奎用腰刀格挡,他只是长期训练的本能反应,羽箭擦着他的胳膊飞开,却也是吓的周奎心脏一缩,连忙加快了脚步! 勇士和懦夫的区别,就在周奎这一冲之间! 狭路相逢勇者胜,周奎冲近了高台,上面的金兵弓箭手顿时紧张起来,他们无法用弓箭这种长程兵器对持周奎的腰刀,不过三五下眨眼的功夫,两个弓箭手就倒在血泊当中! 相对于周奎这边顺利得手,另外一个高台,则是一比一的死亡率,弓箭手射出的羽箭让两个英勇的俘虏倒进血泊,两个受伤,最终还是被俘虏们拖下高台,活活用石头砸死! “好!” 周奎站在高台之上,手握血染腰刀,四下一扫,大声叫好! 战俘营周边的金兵已经一扫而空,按照计划,大家开始换装! 正当此时,刘涚的身影突然冒了出来,如果不是他反应快,还差点被两个战俘给扑倒了! “是我,刘涚!都搞定了?” “刘哥!” “搞定了!” 战俘们的情绪都很激动,谁也没有想到,这样的事情竟然真的让刘涚和周奎等人干成了! 这里的俘虏差不多有一百来人,除开两个被弓箭手射死,另外还有六七个战斗当中受伤,这些人明显不能再参加接下来的战斗,刘涚让他们跟一些不愿意参与营救高宠的士兵一道,还有李丁,带上小杨再兴,撬开营地栅栏,往密林当中逃生。 “再兴,还记得咱们的家么?” “记得!” 小再兴重重点头。 刘涚抬手想摸再兴的脑袋,一摊开却是粘哒哒的血腥,让他只能作罢,“带着他们,往那个方向,逃!师傅会追上你们的,这是我们的约定!” “师傅!” 小再兴的眼圈红了,但他咬紧牙关没让眼泪留下来。 “去吧,快!” 第5章 奇峰出猛虎,怒焰兽亡命(中) 时间紧迫,刘涚之所以只是点燃了草场却没有直接去烧粮垛,就是希望借此吸引大量的金兵去灭火,转移粮食,如果粮垛都被烧光了,那发疯的金兵可能更难以收拾! 送走了李丁和杨再兴等人,刘涚又转头看着向猛几个。 以周奎为首的健壮战俘们正在将衣服撕成条状,在金兵身上沾血,然后捆在自己的左臂,因为他们都换上了金兵的装扮,这根染血的布条,就是在混乱当中区别身份的凭据。 “老向,方向你们都记住了么?” “记住了!嘿,其实只消认准那根旗杆就成了,兄弟们你们说,是不是?”老向侧头一吼,正在收拾自己的战俘们纷纷点头,脸上毫无紧张之色,放佛此去不过是一场春游! “今夜的口令是‘七拐八弯’对‘七上八下’,都记住了,你们穿着金兵戎服,此时局面混乱,你们一定要镇定,尽量靠近金兀术的营帐,再行动,安全第一!” 口令是刘涚从金兵口中逼问出来的,若非如此,他又岂会满手的鲜血。虽说他提醒老向等人安全第一,然而心中又何尝不知道,以下驷对上驷,让向猛这些伤残俘虏去冲击金兀术的帅帐,结果其实早已经注定! “刘哥,记得把我们的话都带到啊!我们,走了!” 老向带着二十多个俘虏,有些已经换成金兵装扮,左臂捆着血巾,有些还穿着破烂的俘虏装,等着路上有合适的机会再换,然而不管是哪一个,无人不是面带微笑,向刘涚告别! 此时,刘涚本能的立正,抬起右手,双目凝视这些伤兵,残兵,这些被俘之后仍旧保持着不屈不挠,笑对生死的士兵、英雄,庄严而肃穆的敬礼! 看不看得这个礼节不重要,男人跟男人之间的情谊,或许一个眼神其实就够了。 “刘哥,你这是。” 满身如同滴血腰刀般散发出锐利杀气的周奎过来,疑惑的看着仍旧凝固的刘涚,开口问道。 “没啥,准备好了么,我们出发,目标西边战俘营!” 百来号俘虏分成了三队,一队李丁为首,带着杨再兴从金兵守卫最薄弱的地方突破金兵大营逃生; 向猛率领的伤兵,其实就是死士,则是趁乱杀去金兀术帅帐,如果能杀金兀术当然最好,如果不能杀,也要制造出更多的混乱,配合刘涚这边的行动; 最后则是刘涚这边率领的主力,包括周奎、张汉等人,则是要去完成看似不可能的任务——穿过金兵营地,营救高宠! 地图,刘涚早已经牢牢的记在脑海里,他将身边的三十来人分成了前后两队,他带的前队都是换上金兵装扮的,在这混乱当中可以蒙蔽一阵子,将人圈杀之后,正好剥光给后面一队没有衣服的换上。 “口令:七弯八拐。” “七上八下,兄弟,草场起火了,怎么还在这里?” 张汉是厮杀场上的老油子,一路上应答都是他在做,而刘涚跟周奎则是趁着那些金兵不注意围上去,人少的时候就一举绞杀! 利用这种方式,他们穿过了差不多半个金营,而此时草场的火头已经开始明显下降,看来草料烧的差不多了,而粮垛却没有被点燃。 刘涚心中有些焦躁了。一旦金营恢复秩序,他们这一群人的伪装就很容易被识破。 “刘哥,不好了!” 正当此时,张汉又给刘涚送来一个不好的消息。 “你看前面,金狗们在集结兵力!” 营地起火,骚乱,山下的宋军会有啥反应?不管岳飞是否会利用这个机会偷营,金兵这边都必须要要有所准备,集结兵力以防万一。这个金兵可能的反应,刘涚有考虑到,他只是没有想到,金兵会在这里集结,正好挡住他们前往西边战俘营的路线! “刘哥,我们是撤,还是。”周奎一脸的血污,看不清楚表情,但他的语气却已经表达出他的心思。 “绕路!” 刘涚知道,跟在他身后的人当中,此时怕有一半已经起了退堂鼓的心思,然而他不愿意就这样罢手! 草场的火头是小了,但他不是还安排了向猛这一后手么?救不救高宠或许已经不重要了,刘涚无法过的,是向猛等人那一关,若是不争取营救高宠,向猛他们岂不是白白的牺牲了? 手,摁在胸膛上,贴身的位置是那块写满字的白布,那些名字,还有那些话,都紧紧的贴着刘涚的心,他的良心! “好!刘哥,我们跟你干了!” 周奎等人也是猛咬牙关,紧随着刘涚调换了方向,循着另外一条金兵数量少,但路程更远的路线而去。 此时所有人都已经换上了金兵的打扮,不到万不得已,刘涚也不准大家伙儿出手,以免在路上耽搁时间。 逼问出来的口令很好使,至少在这个混乱的时刻,没几个金兵注意到刘涚一行,即便有生疑的,也会被警觉的刘涚第一时间干掉,一路上刘涚展现出来的,让周奎等人眼花缭乱的必杀技,让周奎等人暗暗咋舌,纷纷要求刘涚传授。 可惜现在时间不合适,刘涚也答应,将来有机会的时候,一定倾囊相授! 而此时,以向猛为首的另外一队人,在顺利的前进了一半,三十来人跟刘涚这边同样顺利换装,有了武器之后,却遇上了麻烦! “口令!” 帅帐周围,竟然还有一圈不算高的栅栏,向猛等人被阻在了栅栏之外。 “七弯八拐!” 向猛低着头,大声道。 “不对!口令!” 一路上屡试不爽的口令,竟然在这里卡了壳,向猛微微一惊,心跳猛然加速。 “我们从草场那边过来,有紧急军情报告,还不快快让开!” 向猛身边一个战士陡然上前一步,气势汹汹的向守着栅栏门的两个金兵怒吼! 这战士身穿着一个倒霉谋克的衣裳,若是寻常的金兵定然要给几分面子,然而此处毕竟是金兀术的帅帐范围,警戒的都是金兀术身边的长随亲兵,寻常谋克人家根本不看在眼中。 不过倒是“紧急军情”四个字稍微发生了点用作,两个金兵心不甘情不愿的将栅栏门拉开了一半。 “等等!你们身上怎么会有血腥味?” 向猛等人不敢耽搁,慌慌张张鱼贯而入,双方凑的近了,不仅仅是浓郁的血腥味,更重要的是身体残疾的情况也被金兵一并发现,加上对不上口令,顿时,守门的金兵开始怒吼! “有奸细!宋狗奸细混进来了!” “老子身上就是你们的狗血!” 毕竟一方是事出突然,另外一方是有备而来,几个围过来的金兵根本没时间反应,就被向猛等人撂翻在地! 然而此处终归是帅营,一有个风吹草动的,大量精锐精兵就打四面八风围拢过来。 此时向猛等人距离那帅帐旗杆,不过数十步距离。 “糟糕了!怕是杀不了金母猪了!” 眼见金兵阵势,向猛心头不是畏惧,而是一种,深深的遗憾。刀光剑影袭来,向猛等人随即陷入苦战,暗杀金兀术的计划彻底失败,甚至于老向等人,转眼就有可能命丧于斯。 “怎么帅帐那边还没有起火呢?” 刘涚带领着周奎等人,一面走,一面时不时扭头向着旗杆的方向望上一眼。 其实刘涚此时心中挺矛盾的。在他的计划当中,应该是等到他们靠近战俘营的时候,帅帐起火,金兵再度陷入混乱,他就正好趁乱将高宠救走! 然而金兵集结的地方不对,以至于他无法在预定的时间赶到战俘营。从这个角度来说,帅帐没有起火正好。然而,帅帐迟迟没有动静,又让刘涚担心,是不是向猛等人出来岔子! “刘哥,刘哥,你看那是啥!” 正走着,一个士兵突然低声对刘涚说道。 顺着那士兵指的方向,借着火光,刘涚看到一个个硕大而诡异的黑影,心中一动,低声道:“铁滑车!” “没错,刘哥,真是铁滑车!” 跟着刘涚一起走的人当中,也有见识过铁滑车的,所以当即肯定。刘涚粗略一数,那圈起来的营地当中,竟然有十多台已经装配好的铁滑车,而在铁滑车营地周围,仅仅只有稀稀拉拉的十几个金兵在看守,不见工匠,也没有其他人。 “估计都去灭火了,他们一定认为没人打这些铁家伙的主意!” 看着铁滑车营稀稀拉拉的守卫力量,一个大胆的念头在刘涚心中升起,他转头对周奎道:“奎子,你说,若是这些铁滑车冲下坡道,山下的岳元帅会怎样想?” “那还用说!”周奎回答时颇为骄傲,“咱家元帅那是用兵如神!山头金营起火,若是再有铁滑车将坡道上那些鹿砦、拒马一一冲毁,弓箭手没了依托,元帅不提兵来杀才怪了!” “好!那就这么干!” 刘涚狠狠一点头,指向那些个零散的守兵,“两人选一个,最短的时间内,干掉他们!” 干掉守兵,然后抢夺铁滑车? 除了周奎之外,其他人根本就不知道刘涚做这事儿的真正目的。而引起宋军注意,甚至是引的岳飞提兵来攻,究竟能不能成功,在此时根本就是刘涚的一场好赌,毕竟没人能够保证,岳飞会在这个时候做出冲动的决定! 万一是金兵的诱敌之计呢?如果失败,金兵虽然少了十几台铁滑车,但刘涚等人却更容易暴露行藏,救不了高宠,甚至还有可能搭上性命! 第6章 奇峰出猛虎,怒焰兽亡命(下) 刘涚从来就不是个拖泥带水的人,尤其是在进入战斗之后! 命令下达,他身先士卒走向三个守兵,打着一些寻常的手势,刘涚靠近这三个守兵。 腰刀无声无息的反背到身后,刘涚像是普通路过的金兵般,绕过三个金兵正面,趁他们还没有回过神的时候,他的身体像是没有骨头一般蜷缩,随后无声无息的弹了起来! 好强的弹跳力,也不知道刘涚是如何做到的,他人如闪电一般窜向三个还在朝着草场方向观望的金兵,手中腰刀却循着一个诡异的角度,从侧面狠狠凿进右边那兵丁颈脖! “噗嗤!” 强大的贯穿力让那七八十公分长的腰刀直接没柄,刘涚右臂余力未消,狠狠一压,愣是让贯穿出来的刀尖,串糖葫芦一般扎入中间那兵丁的颈脖,深入两寸有余! 此时剩下那兵丁才反应过来。 刘涚见他张口欲呼,左臂一抖仿佛灵蛇缠住其颈脖,而弯曲过来的手掌四指撮起,分寸之间狠狠扎向那兵丁耳根,发出“啪”地一声脆响! “呼~” 四人几乎同时倒地,刘涚仰面朝天吐出一口长气,悬起的一颗心落地! 这边刘涚眨眼功夫干掉三个人,周奎等人也没有歇着,他们按照刘涚的命令,各自挑选目标,按照两三个对付一个的方式,几乎同时将守卫的金兵们了账,不幸的是,有个宋军战士被凶悍的金兵在胸膛上捅出一个大窟窿来,血汩汩的往外淌,捂都捂不住! 来不及说最后的遗言,中刀的宋军战士脸色迅速转白,两眼圆瞪,就那么牺牲了性命! “走吧,为了他,也要将岳元帅引上来!” 刘涚走过来,伸手将那战士双眼抹上,淡淡的对周奎等人而道。 铁滑车距离坡道并不远,而且经过金人处理的道路推动起来也不重,为了万全,刘涚指挥周奎等人,愣是在最短的时间内,将十一辆铁滑车首尾相连排成一竖排,随后才接二连三的往坡道下推! “轰隆隆!” 无数沉重的轱辘撞击地面,发出闷雷一般的声音! 有金兵注意到铁滑车无端端冲下坡道,当即大吼起来! 白天,高宠枪挑铁滑车时,那些未曾见识过铁滑车的金兵也都知道这玩意儿绝非人力可阻,当十多辆铁滑车首尾相接往下冲的时候,谁还敢试图阻挡?逃命的逃命,让路的让路,坡道上驻扎的金兵,那是眼睁睁看着他们辛苦了一个旁晚建造起来的鹿砦、拒马,在铁滑车的撞击下分崩离析、七零八落! “成了,咱们走!” 当最后一辆铁滑车被推下坡道,刘涚拍拍双手,招呼周奎等走人! 所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刘涚已经把事情做到这一步,宋军若是不能把握这个机会,那也不是他刘涚能够解决的了。 释放铁滑车后,刘涚利用他十年军营锻炼出来的特战本领,不仅仅是带着周奎等人绕路奔向高宠所在战俘营,更是一路煽风点火,导致多处金兵营帐起火。 虽说给人感觉此时局面渐渐变得对刘涚等人有利,然而当他们真正冲到战俘营的时候,才发现这一处战俘营比起刘涚等人待的那个战俘营,面积虽小,当防守森严的多,甚至还有已经上马的骑兵! 面对骑兵,纵然是刘涚,也没有必胜的把握,遑论他身后的一群士兵? “这可如何是好,伪装虽然可以靠近,但一旦被识破,就必定是陷入苦战啊!”看到战俘营的阵势,刘涚不敢让大家伙儿稍动! “老向啊老向,你那边,怎么还不乱?” 此时刘涚的心中,又开始期盼,期盼老向等人能够在金兵帅帐弄出点动静来了! 刘涚并不知道,其实老向他们已经尽力了! 谁也没想到,看似大大咧咧的金人,竟然也都是粗中有细。整个军营每晚变更口令也就罢了,进出帅帐用的口令竟然还不一样? 如果不是如此,老向他们纵然要被发现,那也是靠近帅帐之后,绝非像此时一般,还隔着几十的距离! 好几个兄弟已经倒下了! 老向这边大多都是残兵伤兵,此时战斗根本就是凭着胸中的一口恶气,还有悍不畏死的精神! 但凡是能够对金人造成一点伤害的法子,战士们都已经用上了!他们用刀砍,用矛戳,即便是倒了,也要用手缠,用脚蹬,同时还用牙咬! 然而即便如此,他们也无法抵抗越来越多的金兵,三十来人的队伍,没多久就只剩下了一半! 老向还在战斗! 随手他只有一只手,但他毕竟是昨天才被关押进来的,并没有受到金人太多的折磨,相对来说身体状态也是最好的一个。 “老向,咱们不成了!” 一个战士气喘吁吁的靠近老向,他额头上已经被削了一刀,鲜血流的满脸的都是! 不仅仅是这个战士,老向眼神一扫周围,竟然都差不多到了油尽灯枯的时候! “兄弟们,还等什么,点火吧!!” 一声怒吼,老向猛然将身上的衣服扯开,一股子灯油味顿时弥散开去! 其他仍旧还在战斗的宋军士兵目睹此景,也随着发出怒吼,扯开了衣服! 一个人的油味轻,十多人的油味顿时就重起来! 虽说老向等人此时已经扔开了兵刃,可空气当中刺鼻的油味,还有他们狰狞的眼神,却是将围攻他们的金兵暂时给吓住了! “来啊!来啊!来杀老子啊!” 老向丢开兵刃,捡起一个火把,对着金兵怒吼,嘲笑! 一个士兵冲到了老向身边,头也不回的决然道:“老向,点燃!” 点燃的不是火把,不是油灯,而是被俘士兵浸满灯油的内衣,同时也是他的身体! “兄弟,先走着,老向我就来了!黄泉路上,咱们不寂寞!”狂笑声中,老向火把杵向那缺了右胳膊的士兵! “轰!” 灯油爆燃,那士兵放佛瞬间化身成为火神,他狂呼,然而片刻就被熊熊的火焰打断,他转身,扑向密集的金兵阵中! “呼!” 对火的恐惧,是生物的本能! 金兵躲的虽快,但无奈数量太多,过于拥挤,还是让那士兵紧紧的抱住了一个金兵,随后两人一同扑倒在最近的帐篷边上,挣扎着寂灭,却引燃了帅帐这边的第一个火头! “老向!点燃!” “老向,还有我!” “老子已经等不及了,还等啥子!” “快啊,我不能落后了!” 。。 一个又一个的士兵让老向点燃了自己,随后放佛不觉疼一般冲进金人阵地,冲向身边的帐篷。 金兵们脸上惊恐的表情出卖了他们恐惧的心情! 面对状若疯癫的宋军俘虏,金兵求生的本能驱使着他们退后,退后,再退后!运气不好的,反应稍迟钝的,就会被宋军士兵抱住,一同陷身火海,成为点燃营帐的火把! 燃烧了!金兵的帅营终于燃烧了! “杀金狗,报家仇!” 看到这一幕的老向仰天发出狂笑,怒吼! 随后他毫不犹豫的将自己点燃,他没有去拥抱金兵士兵,而是冲向了帅旗,那根高耸至今,不曾倒下的金兵帅旗! “杀金狗,报家仇!”火焰中的老向,仍旧用他嘶哑的喉咙大吼着。 “阻止他,放箭!放箭!” “用长矛!长矛!” 帅旗,就是一支军队的士气所在,军魂所在,若是帅旗倒下,那金兵还剩下什么? 羽箭,将老向扎的像是一只刺猬,长矛,在他身上断了不下三根! 然而终究还是晚了,老向面含微笑,紧紧的抱住了大腿粗细的旗杆,他一身火焰,顺着旗杆望上直冲,瞬间将那原本飘扬的军旗,化成夜空当中耀眼的火焰! 火光,在整个帅帐当中蔓延,金兀术面黑如水,出现在慌乱的金兵将士面前。 “宋人这么拼命,他们是想干啥?” 众将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蠢货!他们一定是想要劫营,劫营!他们要救白天那个小将,那个能把本太子打落马下,能够枪挑铁滑车的猛将!你们还在这里干什么,去俘虏营,去俘虏营!” 金兀术哇哇怪叫,一阵怒吼之后,终于让失魂落魄的金兵将士重振心神,随他一道,冲向高宠所在的战俘营! 就在金兀术率兵冲向战俘营的同时,因为帅帐突然起火,就连旗杆都被点燃,不明情况的金兵纷纷向着帅帐方向围拢,就连战俘营周围的金兵,也有泰半离开了原地。 这是刘涚等人的机会,也是向猛等人给他们创造的机会! “刘哥,老向他们。”周奎的声音有些哽咽。 “这叫死的其所!轮到咱们了,奎子,生死咱们都是兄弟!”刘奎双手擎着腰刀,领头冲向守卫! “生死都是兄弟,冲啊!” 周奎紧随刘涚身后,振臂高呼,二十多名战士如同出闸的猛虎,恶狠狠的扑向剩下的金兵! 虽说双刀使着不是太惯,但好在刘涚有着灵活的身手,加上他从军多年的丰富搏杀经验,保证他能够在这些金兵步卒面前游刃有余,加上有周奎等人的协助,当真是如鱼得水,杀的酣畅淋漓! 因为帅帐起火,这边的金兵大多奔帅帐而去,倒是给刘涚等人营造了良机,不过七八十的金兵,愣是没有阻拦他们多久。 “铿!” 刘涚一刀砍在战俘营大门的锁链之上,火星四溅中,铁索“咣当”落地! “高将军,高将军可在?” 周奎抢着冲进去大呼,刘涚站在门口晃眼一瞧,这个战俘营的人竟然也不少,光是围拢到门口来的,就有十多二十个人,而且个个目光炯炯,分明不是什么寻常士卒。 “高将军?可是昨日送进来的高宠?” 第7章 铁马背嵬军,黄雀飞天蝉(上) 战俘营里的人宋军俘虏,都用警惕的眼神望着周奎等人。 “可不是么!啊,我们是东边战俘营的,穿了金兵衣裳而已!外面都乱起来了,诸位将军,赶紧跟我们走吧,那边还有武器,还有金兵的衣裳!”周奎一看人家都在打量他的穿着打扮,连忙解释。 “高宠他受伤重,在里面呢,拿兵器可以,金狗的衣服,我等绝不穿!” 一个身形高大的俘虏瓮声瓮气的开口,他表现出的那种死板,刘涚可没有心思奉陪,对着张汉一偏头,“去,把高宠抬出来!” 张汉等人领命而入营,而站在门口这些宋军俘虏正要出去寻找趁手兵刃时,营地周围突然响起了战鼓声! “糟糕,金狗竟然有埋伏!” 刘涚心思来的快,猛然一回头,看见从周围黑影中围过来的人影,还有反射出的金属寒芒,当即重重一跺脚,大吼道:“快点,抄家伙!不管你们过去是什么人,现在都是战友,同袍!抄家伙啊!” 其实不用刘涚催促,那些俘虏又有几个不是打老了仗的人,知道这个时候即便投降也不可能有好果子吃,不如拼了! 金兵围拢过来,刘涚粗略一数,竟然不下五百人,而他们这边满打满算,也不过就是七八十号人,而且还有大半有伤,这仗,怎么打? “拿了兵刃就退进去,退进战俘营!” 当发现眼前之敌已经不能硬抗的时候,刘涚当机立断,下了命令!周奎等人自然是唯命是从,但那些战俘就未必了! 正如一开始刘涚的判断那样,这里的战俘基本上都是战场上有些身份的人,往常都只有他们命令别人的份!再说了,在战俘营里关的久了,突然有机会重获自由,试问又有几人愿意放弃? “不要听他!不过就是些许的金狗,土鸡瓦狗而,大家随我一起,冲了!”有人叫嚣着带头,挥舞兵刃冲向金兵,自然也就有人追随其后! “愚蠢!周奎,带愿意进去的进去!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了!” 看着一部分好不容易救出来的俘虏竟然自己去送死,刘涚气的直跺脚!但他也只有跺脚,他不是圣人,也不是上帝,只能救愿意自救的人! 虽说拼死的冲锋也给金兵带来一丝混乱,但如同在平静的湖面丢下一个小石头,终究只是起些微的波浪而已,就连波澜都谈不上,那些冲向金兵的俘虏,就被金兵熟练的围拢,连皮带骨的吞下! 也幸亏有他们大无畏的精神,才让刘涚等人,连同相信刘涚的那些新加入的战士,一同退入了战俘营当中! 战俘营虽然有牢固的木桩栅栏,但绝非能够成为抵御金兵进攻的堡垒,刘涚之所以这样做出决定,完全是将希望寄托在岳飞身上! “如果岳元帅胆怯一些,那老子这条命,就只有扔这儿了!” 此时金营草场的大火已熄灭,但是帅帐那边火头正熊,也就没有更多的金兵将士注意到这里。但就算如此,光这五百多的精锐士兵,刘涚心中就已经没底了。 “周奎,大家伙儿堵住大门啊!” 刘涚刚刚也观察过,这个战俘营小,而且没有高台驻扎弓箭手,只有一个大门。这倒是个好消息,至少他们只需要守住大门,不让金兵冲进来,就能顽抗一段时间! “铿!” 第一波金兵冲上来了,带着嘶吼! 刘涚这边也在吼,跟金兵不同,他们是在为自己的性命而战斗,为了最后自由的胜利而泼洒汗水和鲜血! 所以他们更狠!不仅对金兵狠,对自己也狠! 轻伤不下火线!刘涚等人完全是凭借着这样的一种精神,在跟如同浪潮般一波波涌上来的金兵战斗着! 但无论他们有多么顽强的精神,终归还是要受到疲惫不堪的身体束缚,片刻之后,刘涚这边就有人开始倒下,不是被战刀砍翻,就是被长矛穿透身体! 不甘心啊,距离胜利就只剩下那么一步,一步而已! “兄弟们,坚持就是胜利!岳将军不会放弃咱们的!” 随着战死的士兵数量增加,刘涚感觉自己这边的士气开始下降,为了给大家伙儿鼓劲,他不得不把自己心中的希望,强调成了一个事实! 或许是对于岳飞的一种笃信吧,当刘涚这么说之后,战俘营里的宋军,士气竟然又提高了,愣是将快要冲进大门的金兵,又给杀了回去! 然而,这种暂时的优势,因为金兵摆出弓箭手,而彻底丧失了! “放下武器,否则就要放箭了!” “放下武器,否则放箭!” 金兵们开始叫嚣,在他们看来,这些战俘完了,除了投降,就只有死路一条! “刘哥,怎么办?” 周奎大吼着,赤红着双眼大吼!奋战了一个凌晨,牺牲了那么多的兄弟,难道只换来这样一个结局么? 不甘心啊!没人甘心! 刘涚同样不甘心!但不甘心又如何呢?难道真要顶着羽箭上?那不是勇气了,那是莽撞!留下一条性命,或许来日还有翻身的机会! 眯着双眼,刘涚死死的盯着发号司令的那个金将,他要在金将下令前的那一刹那,才投降! 这是一种技巧,一种后世培训出来的技巧。 “宋狗,有些骨气嘛!哼,既然如此,就成全你们好了!放。” “且慢!我们投。” 不管是金兵那边发号司令的将领,还是刘涚,两人的话都没有说完,战俘营突然响起铺天盖地的“嗖嗖”声! “。箭。” 金将不敢置信的低头望着自己胸膛,心脏的位置,插着一支短剑,漆黑的箭杆,雪白的尾羽! “背嵬军!元帅来了,真的是元帅来了!” 事出突然,不仅金兵,就连战俘营里的人,也都惊呆了! 这瞬间出现的羽箭,打何处而来?难道真是岳飞率领大军杀到? 不,这不可能!此处根本不是金营正面,而是后面,除非岳家军已经彻底撕破金营,否则岂会冲到此处? 还是周奎眼尖,当他发现那熟悉的,与众不同的羽箭时,第一时间惊呼出声! “元帅没来,俺老牛来了!” 夜色之中,一个高大的身影缓缓升起!他双手执铁锏,挥舞之际破空声如闷雷,倒是跟他嗓音很是般配! “牛将军,牛将军您来了,那真是太好了!” “好个屁!谁让放的火,金营这么一乱,害的俺老牛多绕了几个圈子,谁下的令,俺要打他屁股!” 铁锏左右上下飞舞,牛皋身先士卒冲进金兵阵中,杀的金兵鸡飞狗跳,血流成河! 刘涚再看紧跟牛皋身后的,所谓的岳家神军——背嵬军! 这些背嵬军,身材差不多都有周奎那般高大,有些双手持长刀,有些一手短刀一手持弩,更远的弯弓射箭! 而这些背嵬军都是戴着统一的围盔,铁叶片革甲,装备在这个时代可谓是精良! 精良的装备,强壮的身体,训练有素的战斗方式,完美的合击步骤,虽说牛皋带来的背嵬军不足百人,但转眼之间,竟然就将那些埋伏起来的金兵,杀的落花流水! “还等着要老牛来抬你们啊!都抄家伙,杀啊!” 牛皋一回头,冲着目瞪口呆的战俘们大吼! “是,杀!” 一股血气在刘涚心胸之间浮动!他是第一次目睹背嵬军的风采,闻名不如见面,此时刘涚终于相信,岳家背嵬军千古第一军的名头,当真不是浪得虚名! 不到一盏茶的时间,五百多金兵死的死,逃得逃,竟然被牛皋率领的背嵬军和刘涚率领的战俘,给杀散了! “哈哈,小子不错啊!” 牛皋不仅仅身材高大,而且嗓门特别大,听说是刘涚率领大家制定、执行了越狱计划,而且还没有放弃高宠,顿时哈哈大笑,一蓬唾沫星子,喷的刘涚笑也不是,哭也不是。 “牛将军,咱们是不是该撤了?张汉,高宠,高将军呢?” “刘哥,高将军他。还是你亲自过来瞧瞧吧!” 循着张汉的声音,刘涚跟着牛皋一同走进战俘营,在深处,阴暗的角落里,张汉正守着一个身影! 如果不是张汉他们肯定,刘涚一定不会相信,眼前这个丧气的人,就是向猛口中的高宠! 虽说光线不明,但刘涚依稀能够看清楚高宠的面容。 他不是个五大三粗的莽汉,在刘涚看来五官倒是堪称清秀,身形不算矮小,但也没有牛皋那般高大。 身上的甲叶子已经被剥了,只剩下污秽的箭袍,仅有几个干净的地方暴露出原本的颜色,箭袍下,刘涚看到一双血肉模糊的腿! 那真是一双血肉模糊的腿! 即便是刘涚这种来自后世特种部队的老战士,在看到高宠的双腿之后,都情不自禁的一阵黯然! 人生最怕,莫过于美人白首,英雄迟暮。 虽说高宠年轻,但一双腿伤到这种程度,岂非就此告别疆场?对于一个将军来说,战死沙场跟病卧床榻,无疑他们都会选择前者! 然而不管此时的高宠心情如何,刘涚也不会允许他做出什么啥事儿来!他费了这么多心思,冒了这么大的风险,不就是为了救高宠? 没有双腿,高宠他就不是宋军心中的英雄了? 不能走路,就不能为国效力了? “张汉,扛起来,我们走!” 没时间磨蹭了,刘涚一声怒吼,就连牛皋都被吓了一跳,别过头来瞪了刘涚一眼,那眼神意思是:好小子,老牛都被你唬了! 张汉试图按照刘涚的命令将高宠扛起来,却不料才一碰到高宠,就引来高宠强烈的反抗。刘涚看不下去了,走过去将张汉拖开,随后一耳光,重重的抽在高宠那张清秀的脸庞上: “矫情!你知道为了救你,今天我们已经有多少人牺牲了么?” 响亮的耳光声,让众人的眼神不由自主的聚拢到刘涚身上! “你看看,给你看看,这张白布上,还有几个人活着!” 第8章 铁马背嵬军,黄雀飞天蝉(中) 从衣襟里抽出还带有余温的白布,刘涚展开给高宠看!他不相信高宠不识字,事实上,当高宠的眼珠子不由自主的随着那一行行小子转动的时候,刘涚就肯定,这小子是识字的! “看清楚了?记下来了?他们不需要你感激,他们的家人也不需要你感激!因为你是他们心中的英雄,所以他们才愿意抛却性命来救你,为此不惜付出生命!你还想说什么,是不是还要矫情?少了一双腿你就不活了,你觉得你活下去很艰难,那你要不要我送你上黄泉路,去跟他们说一声对不起?那他们的家人的一声对不起,又该谁去说?” 一通怒吼,就连牛皋这个脾性火爆的家伙都没有开口阻止!其实高宠投奔岳家军,关系最好的就是牛皋,但在这个时候,牛皋都没有开口为他说话! “背我起来,我的枪,就在旁边营帐里!” 片刻的沉寂之后,高宠终于开口! 张汉连忙上前将高宠扛起来,牛皋手下的背嵬军也去了旁边的营帐,果真,高宠用的錾金虎头枪真在那里! “好了,咱们走吧!元帅正等着咱们凯旋呢!” 事情解决了,牛皋大手一挥,就要号令众人撤退! “走不了了!” “啥?” 牛皋听见刘涚的声音,微微一愣,随后转头,也当即愣住了! 不知啥时候,密密麻麻的金兵,尽然已经将整个战俘营重重包围,有步卒,有骑兵,有弓箭手,而率领浙西诶金兵将士的,真是金兀术! “牛皋,本太子早就算定你等要来偷营,哈哈,果真不出所料!一个高宠,钓来一个牛皋,划算,划算,实在是太划算了!” 火光下,身材高不输牛皋的金兀术,身穿金光闪烁的龙鳞甲,内衬大红织锦绣花袍;头上戴一顶金镶象鼻盔,旁插两根黑白交替雉鸡尾,左右飘分;坐下战马浑身火红偏偏四蹄雪白,更夺人心神的,是其手中一双脸盘大小,寒光四射的斧头。 “你奶奶的,金母猪,俺老牛就在这里,有种你来跟牛爷爷我单挑,啊,敢不敢?” 牛皋的话一出,金兵们纷纷哄笑! 可不是么,如今又不是两军对垒,牛皋等人分明就是瓮中之鳖,既让还想玩什么阵前主将单挑,莫不是脑壳坏掉了? 金兀术也在笑! 他抬起斧头,指着牛皋,“蠢货!本太子一声令下,乱刀之下尔等就是肉糜!还不速速投降?” “你牛爷爷啥字都认识,就不知道‘投降’两个字怎么个写法,金母猪,你会写?那你倒是写几遍给牛爷爷我瞅瞅!” 牛皋这厮就是个滚刀肉,跟这种人没法扯得清,金兀术都被牛皋的话堵的直皱眉,摆了摆手手中斧头,对身边偏将道:“牛皋,高宠,还有这个领头活着,其他人,死活不论!” 被点名的刘涚满脸惊讶,他浑然不知道,金兀术是如何看出他是领头的。 然而金兵没有给刘涚问个明白的机会,一阵鼓响,金兵步卒首先排着阵势冲了上来! “弟兄们,杀一个够本,两个就赚了,杀啊!”牛皋本就是撩拨不得的火爆脾气,这种人只认死理,既然金兵都冲上来了,还有啥好说的,干就是了! 别看金兵人多,只要不放箭,因为地势的缘故,加上背嵬军强悍的战斗力,这一开始还真就打的平分秋色,刀来剑往的,倒下的竟然大多都是金兵步卒! 金兀术高踞马头,却是看的直皱眉,心中暗生不满! 而此时刘涚也是拼命搏杀! 虽说他拳脚功夫还不能跟牛皋这些猛人相比,但胜在小技巧层出不穷,而且对于这种混战也颇有心得,竟然也能杀的风生水起,连连得手,只不过半盏茶功夫,倒在他双刀之下的金兵,竟然就有两位数之多! 或许是牛皋和刘涚这两个猛人的表率作用,不管是背嵬军,还是原本的战俘,只要手中有兵刃的,都焕发出百分之两百的战斗力,就连被张汉扛起来的高宠,此时也都挥舞开他的錾金虎头枪,愣是把张汉当成战马,枪枪不落空! 但不管是刘涚还是牛皋心头都明白,如今的优势不过是个假象! 人终归是会累的,一百多的人再怎么精锐,也不可能杀破上千人的包围,况且那金兀术就坐镇在此! 若是高宠不受伤,又有战马的话,或许还能玩个“擒贼先擒王”,拿下金兀术,可惜世事没有如果,不过区区几十步的距离,却如同天堑般难以逾越! “步卒退下,骑兵上!本太子只要牛皋活命,其他人,格杀勿论!” 帅帐还在起火,营地仍旧出于骚乱,金兀术虽然觉得自己已经稳操胜券,但也不敢过于耽搁时间! 正当他准备动用骑兵来绞杀刘涚等人时,突然有几个金兵跌跌撞撞过来,向他报告道:“元帅,元帅,大事不妙了!咱们坡道上的鹿砦那些,都被铁滑车给毁了!” “啥?铁滑车,铁滑车怎么会撞毁我们自己的营寨,怎么可能,这是怎么回事?” 金兀术命令才刚下到一半,就被突然而至的消息给打断了! 若是坡道失守,那山脚下的宋军。。 一想到这里,金兀术不由的浑身一抖,打了个寒颤,“骑兵收拢,随本太子去守着坡道,以防岳家小儿偷营!” “不用了,飞在此,金兀术,纳命来吧!” 远远一个声音传来,与此同时,喊杀声暴起,还有密集的马蹄声,敲打地面如雷! “岳家哥哥来了!来的好啊!” 已经陷入苦战,正在节节后退的牛皋等人,听到岳飞的声音后,顿时爆发出一阵欢呼,连带着士气再度拔高,愣是将已经逼上来的金兵,又生生的给杀了回去! “挡住岳飞!挡住岳飞!” 金兀术此时真的慌了! 他不怕死,但他怕岳飞!他怕岳飞机智百出的谋略,更怕打起仗来就悍不畏死的岳家军! “挡住,挡住!” 一干金兵金将纷纷鼓噪,骑兵们拨转马头,再没有心思管刘涚等人!他们一部分簇拥着金兀术缓缓后退,一部分则是连同步卒,向着岳飞来的方向杀过去,希望能够阻止岳飞的前进! “咱们朝着元帅的方向杀过去!” 牛皋此时兴奋的直咧咧,口中念念有词,双手铁锏起落如风,砸的那些失了士气的金兵哭爹喊娘! 对于牛皋的建议,刘涚是一点意见都没有。 此时天色逐渐放亮,对于刘涚来说,这可是真正难捱的一个凌晨,从越狱的第一步开始,他就愣是没有歇息过片刻,铁打的人,此时怕都已经捱不住了! 宋军来的速度很快,因为事出突然,所以来的都是骑兵,金兵这边为了迎战宋军,也是将吃奶的劲都使上了。然而毕竟是仓促迎战,加上有牛皋带的背嵬军在两头夹攻,一时间金兵无法形成有效的阵型,从而完全失去了抵御的能力! 在金兀术的号令之下,金兵开始且战且退,而出于保护刘涚等战俘的目的,牛皋则是率领着大家伙儿,逐渐脱离了战场! 激战声离的有些远了,原本曾经是金兵营地的上头山,一片狼藉。 此时刘涚才有功夫闲来下,稍事清点,除开跟着李丁早早脱离金营的那一拨人之外,原本七十多个参与营救高宠的战俘,如今稀稀拉拉,还能靠自己两条腿站着,或者是挺直腰板儿的,尽然不足二十人! 伤亡惨重! 仅仅是向猛那里,就有三十条汉子点燃了自己,焚烧了敌人!而其中的过程,刘涚还是通过金兵俘虏才了解的到。 “牛将军,这张白布,我就交给你了!”再次掏出胸膛上带着余温的“集体遗言”,刘涚依依不舍的将其放到牛皋的手中。 虽说牛皋是个莽汉,但也识得字,只是匆匆一览,这黑塔样的将军,就情不自禁的失色痛哭! 没有人笑话他! 轻飘飘的一块白布,在背嵬军的手中流传,每到一处,总能引起一阵阵的抽噎之声!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恨未到伤心处! 牛皋,岳飞麾下第一福将;背嵬军,岳飞帐下第一强军!他们可以笑傲沙场,可以无视伤痛,可以藐视死亡!然而,他们无法忽视战友的离去,更无法在这一刻,阻止自己的眼泪! “他们都是汉子,都是咱们大宋的好汉子!” 痛哭之后的牛皋像是一截杵在黄土上的石碑,但当他站起来的时候,仍旧是顶天立地的鲁山汉子! “你也是,好汉子!” 蒲扇样的大手拍在刘涚的肩膀上,嘭嘭作响! 错非刘涚此时还有点余力,怕不是就要被这两下子给拍翻过去! “牛将军过奖了!”刘涚艰难的笑了笑,扭过头去,却看见一双毫无生气的眼睛——高宠的眼睛! 高宠的眼睛很大,细看很美,但此时瞳孔没有焦距,更没有神光,活像是一双死鱼的眼睛! 失去双腿,又因为自己而让几十条汉子送命,此时高宠的心情,刘涚觉得自己能够体会。 “来岳家军吧,虽说你战阵功夫还不精到,不过没关系,俺可以教你,岳家哥哥也可以教你!咱们军中好汉多的是,随便你挑,绝无人藏私!”牛皋瓮声瓮气的邀约刘涚。 然而对于刘涚来说,从军打仗并不是他的愿望,不是他不愿意为国效力,为大汉子民谋生,实在是他对这个时代的朝廷没有信心,对当今皇上没有信心! 南宋之殇,不在军无猛士,乃是朝无国士! 一个帝皇怯弱、奸佞横行的朝廷,岂能容纳刘涚这样的铁血战士?就连岳飞,不也是。 想到这里,刘涚苦笑着摇了摇头,对那牛皋道:“多谢牛将军器重,涚感激不尽!然涚还有个七岁小儿,此刻该在金营不远处等涚,还是就此别过,若是有缘,将来定会再见!” 说着话,刘涚就想走了。 第9章 铁马背嵬军,黄雀飞天蝉(下) 刘涚其实骨子里是想留下来的,因为他知道,周奎不会走,张汉不会走,一同从战俘营中十死九生活下来的兄弟们,都不会走!他也不想走,因为他骨子里还是个军人! 但他必须要走。 小再兴被李丁等人带着,还在眼巴巴的等吧?等的久了,那孩子会不会把眼泪哭干? 刘涚更担心的是,自己迟迟不去,李丁那拨人会不会遇上危险?金兵被宋军杀的溃散之后,会不会有小股的流兵,危及到小再兴的性命? 越是想的多,刘涚心中就越是没底,就越是想早点离开! “刘哥,留下来吧!以你的身手,别说是背嵬军,就算是直接报个偏将,也没有问题啊!留下来吧,弟兄们都想你留下!” 正在包扎伤口的周奎,听刘涚说要走,伤口都顾不上了,就过来劝说刘涚。守在高宠身边的张汉,也是眼巴巴的望着刘涚。 笑了笑,刘涚不想再谈这个话题,他转而问牛皋:“说起来,咱们的性命还是牛将军诸位背嵬军兄弟搭救的,你们如何来的如此及时?” “及时?”牛皋哑然失笑,“俺们可不是及时,高将军被抓,元帅就上了心,安排我等绕上山来看看,若是有机会的话,就把将军就回去,若是没机会。” “没机会怎地?就不救了?”刘涚开口问道。 牛皋摇头,“就放一把火!好你个刘涚,说来说去,元帅给俺的事儿,都让你给赶着做了,还不随俺去跟元帅说个明白去,走走走,元帅撵金母猪去了,咱们一同下山,你要走,等见了元帅再走!” 绕来绕去,这牛皋还是不想刘涚离开,别看人家长得五大三粗,绕人的本事去不差! “不成不成的,你们走吧,高将军身受重伤,小心的照料着。” “我不回军营了,除非你们想我死!” 一直呆坐在旁边的高宠,此时突然说话了! “啊?高将军您。” “高兄弟,你怎么能这么说呢?”牛皋瞪着一双牛眼问道。 好几个人都想劝说高宠,唯有刘涚,他只是看了眼高宠的眼神,就知道此时高宠已然铁了心。 况且高宠的双腿看样子已经废了,真要回到军营,也不可能再上战场,毕竟高宠只是员武将,而不是诸葛孔明,坐轮椅上战场的事儿还轮不到他。 人多嘴杂,等到一些难听的风言风语从经历死战的战俘口中冒出来时,刘涚觉得是时候,终止这场讨论了。 “奎子,那边的那辆车,你帮我推过来!” 刘涚手指的,是一辆营地里用来运送粮草的双轮车,车斗比较大,坐一个人完全没有关系。 “刘哥,你要干啥?” 周奎去推车了,张汉不明所以,开口问道。 “既然高将军不愿意回营,总得想个法子送他回家吧?这里是战场,不可能有马车,那个斗车不错,暂时用用也能让高将军稍微舒服些!”刘涚细细的解说,其实他是说给高宠听的,想看看高宠有什么反应。 “行!高兄弟若是实在不愿意回营,俺就安排几个人,送高兄弟回家!”牛皋也是个爽利人,大手一挥,就要做决定! “我不要军伍里的人送了!真要送,就你送我回家!” 高宠抬手指向刘涚,倒是让刘涚一愣之后,哭笑不得! 怎么无端端的,高宠就跟自己给扛上了?好像自己没有得罪过他吧? “高兄弟?” “你们不要说了!要么把我留在这里等死,要么,就让他送我回家!”高宠的情绪变化很大,整个人也很激动,就连牛皋等熟悉的人说话都不管用了,遑论其他人? 见到如此状况,牛皋也没辙了,无奈的看着刘涚。 “好罢好罢,我就来当一回司机。”在刘涚心中,本就很稀罕高宠这个活英雄,虽说此时高宠的表现不太好,但刘涚能够理解导致这种变化的因头。他上前,打算将高宠抱起来,殊不料双手还没有接触高宠的身子,就被高宠那双眼睛瞪的心头发毛。 “你干啥?” “抱你上车啊!” “那。轻点。”高宠的这话声音很低,恐怕只有刘涚才听见了。 不敢相信的望着高宠,片刻之后,刘涚才低头将高宠抱起,心中暗道:“这高宠,怎么像是个娘们儿?哟,不是很重嘛!” 在刘涚印象中,高宠这个枪挑铁滑车的英雄,该是那种拳头上立人,胳膊上跑马的壮汉,没有个三百斤也有两百斤才行,然而高宠的体重,实在是让他有些意外。 “俺要去收拢那些溃散的金狗,刘兄弟,高将军,你们真的不回营了?” 老实说,刘涚此时的心情是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到小再兴身边,然而斗车里还坐着个高宠,他只能是两眼看着高宠,如果高宠愿意留下来,那当然是最好不过了! “牛将军,诸位,救命之恩高宠永生难忘!如今某已是废人,就不再给你们添麻烦了,就此别过!还不快走?” 高宠抱拳,最后一句话,却是对刘涚说的。 依依惜别,刘涚孤身推着斗车,吱呀吱呀的碾过沾满鲜血的泥土,向着李丁等人所在的方向而去,走出老远,刘涚回头,还能看见周奎等人在向他挥手。 “你要是舍不得,可是把我扔下回去,反正我横竖都是一个死,无所谓了!” 刘涚的举动落在高宠的眼中,引发一顿牢骚。 “唉,我是命苦啊,还有个儿子在等我,否则还真想留下来,牛皋人不错。” “牛将军!”高宠纠正刘涚的称呼,再次不满的瞪了刘涚一眼之后,他又回到刚才那种茫然的状态之中。 “要不要先看看你的腿?” “不要!走快点,越快越好,我不想再留在这里!” 触情伤情或者应该是高宠此时的心情,刘涚耸耸肩膀,反正高宠的双腿好像已经没有流血,而且整个人看上去也不像是失血过多的样子,那就继续走吧,小再兴还等着呢。 李丁等人的运气不错。 当刘涚点燃草场之后,引起了金营骚乱之后,这边的守兵大多赶去灭火,却是让李丁等人抓住了空档,杀了一些金兵,成功的逃入了山林当中。 随着金营里战事的白热化,原本不愿意参加营救高宠的一些战俘,心思又发生了变化。 早知道宋军会趁此机会攻打金营,或许他们会做出不一样的选择! 若是能够救了高将军,岂不是大功一件?若是能够趁乱杀了金兀术,岂不是能够平步青云,扶摇而上? 正所谓“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当金营的局势突然发生转变时,这些选择了独自逃生的战俘们,只能扼腕叹息! 然而最终,这些战俘还是没有等到刘涚出现。 当远远开始宋军开始打扫战场的时候,他们就欢呼着,像是一个英雄般的,向着自己昔日的同袍跑去,唯有一个人,留了下来,陪着小再兴。 他就是李丁,战俘营里的跛子李丁。 “刘哥!” “师傅!” 当刘涚推着斗车的身影在他们面前出现时,一大一小两个人,几乎同时欢呼出声。 “老丁,再兴!” 刘涚心中也是激动非常!虽然他确定、笃定小再兴一定不会有事,但只有当他亲眼见到活蹦乱跳的小再兴时,悬着的一颗心,才算是落了地! 老丁脸上带着笑容,将一直紧紧捏住的小手交到刘涚粗糙的大手里,才如释重负的吐出一口气,“刘哥,老丁我幸不辱命啊!” “哪里,老丁,辛苦你了!” 小再兴一手吊着刘涚的大手,双脚已经像是蛇一般缠住刘涚的腿,脏兮兮的脸蛋一个劲儿的在刘涚同样脏兮兮的裤管上噌呀噌呀,口中呢喃不断,细细听都是两个字:师傅。 “这就是你说的儿子?” 半躺半坐在斗车里的高宠突然开口,一双原本没有生气的眼睛,却因为小再兴的举动而变得活络起来。 刘涚没有注意高宠眼神的变化,他此时胸中满当当的都是激动,如果说这刚刚过去的黎明是刘涚这辈子过的最凶险的黎明,那么此时手心里捏着的,那只暖呼呼软绵绵的小手,就让刘涚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 “嗯,他叫杨再兴,再兴,叫高将军!” “高将军!” 小再兴乌溜溜的黑眼珠子瞅定斗车里的高宠,一闪闪的眼光透着股子崇拜。 “别叫什么将军了,叫我一声高。叔叔吧,都成个废人了!” 高宠脸上先是一喜,随后又变得暗淡起来,他眼神溜过自己血肉模糊的双腿,颇有些丧气的微微摇头。 “不过就是些伤罢了,能治的!”刘涚很是坚定给高宠打气,然而这个时代习武的人,哪有不懂点医术的?高宠对自己的伤势很清楚,除非是出现什么天大的机缘,否则他这辈子或许都没有可能再站起来了。 “老丁,你接下来怎么打算?是回岳家军继续杀金狗,还是跟我们一起走呢?” 刘涚不想继续这个话题让高宠难受,隧转头问老丁。 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水,老丁想了想道:“刘哥,我说实话你别生气!老丁老家在北方,金狗抄了我家,害了我全家人,这辈子我跟他们没完!跟着岳将军,杀金狗,死在战场上,就是老丁我这辈子唯一想做的事情,所以。” 没等老丁将话说完,刘涚就理解的点头,他抬手轻轻拍打着老丁的肩膀,“行了行了,老丁,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没关系,我和再兴护送高将军就行了,你还是赶紧回去报道吧,晚了,可就没有金狗给你杀了!” “要的!高将军,刘哥,咱们或许后会无期,但这份情谊。”话说到此,老丁抬起右手狠狠的捶打左胸几下,“老丁一辈子记在心里,带进土中!” “嗯,去吧!” 第10章 天涯路练气,逃生途斗心(上) 看着老丁转身,头也不回撒开脚丫子去追宋军,刘涚微微一笑,低头对仍旧缠在自己腿上的小再兴道: “看到没?真正的勇士,敢于直面淋漓的鲜血,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快下来,你是个男人!” “你是个男人!” 这句话,刘涚经常挂在嘴边,每当小再兴吃不了苦的时候,刘涚就会吼给他听! 而此时,刘涚其实是在说给斗车里的高宠听。 在他看来,高宠这个堂堂英雄,真男人,应该会被这样传世名句所激发吧? 然而当他转头望去的时候,却发现高宠脸色一点变化都没有。 “师傅,接下来我们去哪里呢?回家吗?” 家,当然不是真正的家,而是刘涚跟小再兴这几个月落脚的地方。凭借着强悍的野外生存能力,刘涚利用最落后的工具,硬生生的打造了一个可以被称为家的窝。 “高将军,我们先去小窝里取点东西,然后我跟小再兴再送你回家,如何?” “无所谓,反正我都是个废人了,你就算是把我扔在这里喂野兽,我也没有意见的。” 高宠仍旧是那副情绪低落的模样,一开口还是丧气的话。 “高叔叔,你不要这样啊,师傅告诉再兴,人,尤其是男人,一定不能向命运低头,当你习惯了低头,输掉的不仅仅是一辈子,还有你的灵魂!师傅,是这样的么?” 小再兴的话,让高宠脸色一阵黯然,随后低下头去,不再言语。 一直在旁边假装忙碌,其实是在偷听的刘涚,见高宠表情知道此时多说无益,干脆就过来将小再兴拍到一边,“绑腿去,磨蹭个啥?” 斜斜躺在斗车里的高宠,目不转睛的看着小再兴找来长长的裹脚布样的布条,然后蹲下来,认认真真的从脚踝开始往上缠绕。布条紧紧的箍着小腿,交叉往来形成一种美妙的图案,直到腿弯的地方。 这种奇怪的捆绑方小再兴应该是训练了很久,所以极其熟练,一炷香功夫不到就完成了两条腿,小手儿在腿上拍了拍,小再兴抬起头来,满脸期望的看着刘涚。 “不错,做的很好,那么现在,就出发吧!” 刘涚检查一遍后满意的拍拍小再兴肩膀,面带微笑的赞扬,他这种像是对待成人平辈的教育方式,让高宠颇为惊讶。而刘涚自己也没有忘记绑腿,等到正式出发的时候,高宠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 “何以为此?” “啥?”刘涚挑眉不解道。 “腿,这番捆绑为何?”高宠一面说,一面指向走的雄赳赳气昂昂的小再兴双腿。 “哦,这个就说来话长了。因为接下来咱们可能需要长途跋涉。” 对于高宠的疑惑,刘涚很高兴的解说,从人体生理学到运动学,其实绑腿的奥妙很多。 当然,这样一番解说也化解了不少高宠内心的哀愁。 “这么隐秘的技法,虽说我已经用不上了。”高宠这么说的同时,眼神又略带悲苦的掠过那双血肉模糊的双腿,才又接着道:“但也不能白白占了你的便宜,再说也是为了小再兴,我就把高家秘传的‘服气决’传授给你,作为一种交换吧!” “秘传?”听到这两个字,刘涚原本想拒绝高宠,毕竟时代不同,知识产权却都需要保护,然而再一想到将来小再兴在这个乱世的生存,刘涚就沉住气不啃声了。 “看你体力还可以,可曾练过内家拳?”高宠开口问道。 刘涚却是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回答,最终只能硬着头皮道:“算是练过一点。” “可会服气,认穴?”高宠又问。 “认穴会,服气。”练内家拳必须要服气,这个道理刘涚明白,但即便是他学过的拳脚功夫,多半还是练筋骨皮,真正涉及内家养气的功夫,却是少之又少,没人教啊! “也罢,会认穴就听我解说。你如今年岁已长,修习‘服气决’怕是有些风险,不过为了小再兴,只有你体会之后才能教他,你自己考虑吧。” “有风险?” “有的,曾经有人在成年之后修习‘服气决’,最终却是无法突破吐血而亡!”高宠的声音当中多了一丝犹豫。 “吐血身亡?这个不怕!死都不怕我还怕啥?” 刘涚口吻颇为无奈,引的高宠也是情绪一落,“唉,同是天涯沦落人,既然你愿意拼命,那我们就生死相随吧!” “好!”刘涚此时心中焦虑,没有觉察到高宠口气不对,声调好像也有些不对。 “某家先教你服气。观你之体能超越常人,身体经络必然畅通,行进服气也未尝不可,听清楚口诀:入息即住其息,少时似闭气满,其息三分可二分出,还住,少时咽之,咽已,又作。。” 刘涚推着车,高宠则是在车上念着口诀,小再兴如同任何一个孩子般边走边撒野,循着重重绿荫的山间小道,三人一并前进。 照理说两轮推车在这种小径上行走那是非常吃力,即便是以刘涚的体能也无法坚持太长时间,然而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服气决’立竿见影的效果,至少有一点刘涚可以肯定,他的体能竟然没有持续直线下降! 虽说过去刘涚也听过关于“生理极限”这样的论调,但他可不是在跑马拉松,行行走走大半天的功夫,什么“生理极限”怕早都应该过了,他竟然仍旧没有累的像一条狗似的感觉。 哪怕就算是后世里全世界最厉害的特种兵王,怕也没有他这般好的体能! 想要解释自己目前这种状态,刘涚觉得唯一的理由就是高宠给他的那个口诀! 仅仅是一个口诀就能产生如此立竿见影的效果么?高宠的解释是否定的。之所以刘涚现在能够有明显的效果,那是因为他自己的底子好! 错非是他在营救高宠的过程当中所表现出来强悍的身体素质,高宠又岂会轻易将秘不传人的口诀说给刘涚听? “扎营吧!” 虽说现在只有两个大人一个小孩,可当天色转暗的时候,高宠顺口说出的,仍旧是军中术语。他也是出口之后才微微一愣,随后再度黯然神伤。 “得令!扎营咯!” 小再兴走了这么半天的功夫竟然没喊一声累,此时还能欢呼雀跃,找了一根木棍,就向刘涚提出他要去找吃食。 “小孩子家家,荒山野岭的他找什么吃食?” 对于刘涚竟然同意小再兴的要求,高宠感觉很是不解。 “其实一座山,只要有水有林,本身就是一座自给自足的宝库啊,高将军您不知道,过去几个月里,我跟小再兴就生活在山岭当中,也不见我们饿了肚子。”刘涚微微一笑,熟练的将高宠从两轮车里抱出来,放到一块他精心挑选的,干燥的地上休息。 “小再兴学习能力很强,我这方面的本事,两三个月时间被他学的七七八八,不会有事的!” 刘涚所谓的本事,自然就是那些个野外求生的方法技巧。他跟小再兴两人在山岭间也无其他事情好做,正好教些东西。 对于刘涚的话,高宠仍旧是半信半疑,直到小半个时辰之后,不到半人高的小再兴满载而归,手里拎的口袋里装的,顿时让高宠大惊失色! 蛇、虫、鼠、蚁,不知名的野果、像是什么藤样的茎杆,还有蘑菇。 别看高宠是这个封建农耕时代的人而刘涚是个穿越者,偏偏他高宠自幼生活在高家,其实没受过什么苦,看着小再兴手里的那些东西,就全身不由自主的直哆嗦: “蛇,蛇,小再兴赶紧扔了,扔了!”斜躺在地上的高宠发出尖叫,倒是将满脸堆笑正准备向刘涚讨赞的小再兴吓了一跳! 不过孩子总归是有好奇心,高宠吼的越是厉害,小再兴却偏偏就将其他东西都放下,只是拎着那条比成人大拇指略粗的花皮蛇,略显得意的对高宠道: “高先生,这个蛇可好吃了,而且也好玩!” 四尺有余的花皮蛇还不知道即将到来的命运,在小再兴那双小手之间蜿蜒盘缠,而小再兴也将其当成玩具一般不舍得放手。此时刘涚并没有参与其中,而是忙着升火扎营。 高宠一双眉头紧蹙,右手却是已经不自觉的将虎头錾金枪给握紧,以他的枪法,若是那花皮蛇有丝毫不老实,必定转眼命丧枪下! “你。你如果不放下的话就别过来,就那里就好!” 对于高宠如此畏惧一条蛇,小再兴歪着脖子,满脸的不解。片刻之后,小再兴转而跑去刘涚那边,帮衬着做这做那,看他熟练的样子,高宠反而不自然起来。 “吃点吧?这个对你的伤势有好处。” 片刻之后,一股烧烤的香味在树林里弥漫,一张硕大的不知名树叶放着好些个黑乎乎的疙瘩,这是刘涚给高宠送过来的晚餐。 “这是啥?” 高宠其实是饿了的,人又不是神仙,离不开五谷杂粮。然而他却没有马上伸手去接,反而略带警惕的望着刘涚。 “活物还在烤着呢,这些都是蘑菇,有抗生素的效果,吃吧,吃了东西我再去找找草药。”刘涚微微一笑,他倒是不会因为高宠这番举动而看轻人家,毕竟在一些传统的观念当中,蛇虫鼠蚁那都是不洁之物,是不能进口的。 像小再兴,之所以能够很快接受刘涚的教导,那是因为孩子的天性,到了高宠这个年纪,观念就很难转变的过来。想当初刘涚带队伍的时候,每一次新兵开始丛生求生,好些个不是吐的死去活来的? 第11章 天涯路练气,逃生途斗心(中) 在刘涚看来,这个时代的生物可是要比后世“干净”的多,至少不用每次丛林求生训练后,都要服用大剂量的杀虫抗感染药剂。 听说是蘑菇,高宠才皱着眉头吃了点。 这边刘涚将烧烤的工作交给小再兴,自己则是趁着天色还没有完全入黑,抓紧时间去给高宠找草药。 刘涚不是大夫,但那些草药可以止疼,那些可以止血,那些可以预防感染,他还是知道的。 大概差不多也是小半个时辰,刘涚就带着几把已经被他清洗干净的草药回来,放在大石头上捣碎之后,连着浆液用树叶盛起来,准备给高宠清理伤口。 “你感觉如何了?” 一接近高宠,那股浓的无法化解的血腥味再度充塞刘涚一双鼻腔。 刘涚开口问,高宠却是没有立刻回答,只是凝视着自己的双腿,片刻之后才道:“废了!你不应该管我,该去找岳将军,我那条枪你可以先用,等到杀尽金狗,你再替我送回高家庄!” “不成!” 刘涚猛摇着头:“你不打算活下去了么?可是我觉得你还能活下去的!” “你当某是三岁孩子么?” 也不知道刘涚究竟是碰到高宠内心里什么痛处,猛然间高宠就激动起来,声音也变得有些尖利。 “某自幼习武十五载,见过的死人也不少,这等伤势,用不了三五天,伤口就会腐烂,随后某就会因高热昏迷,最后吐血身亡!刘涚你若是英雄好汉,何必欺瞒于某?” 其实高宠的话说的没错。他刚刚的一番形容,正是古代难以解决的,因为伤口感染发炎,一直于发高烧,最后影响到脏腑,内脏出血衰竭死亡。 如果说没有刘涚的话,高宠说的话或许就是他即将面对的命运。虽说这个时代并非缺乏名医,然而在这种深山老林里碰上名医的概率,基本上就等于是撞上神仙。 “高将军,我可以保证你不会因为伤口发炎化脓而死去,你,会不会有坚定的信心活下去呢?” “你能保证?难道你还是个高明的大夫?”高宠眼底闪过一丝惊讶,但随后他又认定刘涚是在宽慰他,因为怎么看,刘涚也没有半点大夫的模样。 果不其然,刘涚摇了摇头,“我不是高明的大夫。” 高宠苦笑,挪揄道:“某就知道,不过是宽人之心罢了,这种事情某也曾经做过。” “不过我有件宝贝,它就藏在我跟小再兴的家里,明天我们就能到那里,起出宝贝,高将军的伤势就能得到控制!不信你问小再兴!” 刘涚的话让高宠把将信将疑的眼神投向坐在一旁的小再兴。孩子年纪虽小但懂事的早,大人们说话的时候他也不插嘴,只是认真的听着,此时该他说话的时候,他也不怯场,果断的迎上高宠的眼神,点头,一本正经的回答: “是呀是呀,高先生,干爹的那个宝贝很好的,上一次再兴我被毒蜂蛰了,好大的水泡,破皮流脓,干爹用那宝贝兑水,第二天就见好了。” 童言无忌,童言最真。 刘涚再怎么说,高宠心中只信三分,可小再兴一开口,高宠就已经信了七分。 “那某家就信你一回!天下间竟然还有此等宝物,实在是某孤陋寡闻啊!” 既然高宠表现出配合的姿态,刘涚也不再耽搁时间,将高宠的一双双腿上的裹裤用小刀挑开,一点点将结痂的血块跟皮肤分离。 在没有生理盐水侵润下,要完成这个程序不仅仅危险,更重要的是那难以忍受的巨疼。 哪怕就是高宠,咬紧牙关之后身子仍旧止不住的微微颤抖,伤腿更是抖的如同筛糠一般。 这让刘涚有些奇怪,尤其是当他发现高宠甚至不敢直视自己血肉模糊的双腿时,刘涚心中的疑惑就更甚了——一个上阵杀敌无数的将军,怎么就见不得自己受伤,见不得自己的血? 不过此时也不是刨根问底的时候,遑论这已经涉及到个人隐私。 “你还说你不是大夫?处理起来如此利索!” 原本显得疲弱的高宠,在见刘涚麻利的手脚后,一双眼睛猛然睁大,在暮色下宛如一对铜铃,就那么瞪着刘涚,瞪的刘涚有些毛骨悚然! 而此时的高宠因为巨疼早已经浑身汗透,脸上额上尽是汗珠,却反而是将面庞上的一些污物冲了,从刘涚这个角度看去,倒是让他感觉高宠五官线条柔和,英俊的不像话。 从救出高宠到现在,刘涚的眼神在高宠面上停留也不止一两次,可何以前面就没有这种感觉呢? ‘或许是因为没那个心思吧。不过丫的也太英俊了吧,比我还要英俊,不会是个。’在此时刘涚的心中,念头还没有往花木兰那方面去,反而将高宠想的是不是有某种不良的取向。 心中惦记着此事,刘涚不说话,高宠也不说话,两人四目相对,片刻之后高宠才发出幽幽一叹:,“你为何不去投奔岳将军,为国效力?你,你到底还是不是宋人!” “我不是!” 刘涚几乎是本能的说出这句话来!他很诚实,他确实不是宋人,他生在红旗下,长在新中国,他的的确确不是宋人! “那你是什么人?” 高宠的眼神变得警惕起来,喝问刘涚! 刘涚当然不能说他是从后世穿越而来的。 “我。我是从海外归来的,先祖在唐初时率领家人扬帆出海。” “海外归来”在这个年代本身就是一件玄奇的事情,也可以用来解释一切。 也幸亏刘涚黑头发黑眼睛黄皮肤,从头到脚宋人特征明显,故而他这么一说,高宠的神情顿时又放松下来,“既然同宗同族,你就应该去找岳将军,为我大宋效力!”即便暂时认可了刘涚的身份,高宠仍旧念念不忘要刘涚去找宋军效力。 刘涚也不笨,知道若是没有合适的理由,这高宠脑子就似一根筋,不会放弃说服他的念头。 “不行!”不管高宠怎么说,刘涚总是摇头,“高将军你也看见了,我还有个小再兴!若是我光荣了,他怎么办?谁来养他?再说了,我就是个空有一身蛮力的人而已,去了岳家军又能有何用?不若等你身上所伤养好,同时传授些精义于我,我再于将军你国效力不迟啊!” 刘涚以为这么菲薄自己,那高宠总该不会再说什么‘大宋效力’的废话。他心中对于国家的看法跟这个时代的人有所不同,当然他也反感异族,不过如今的他暂时还没有这份心思。 那高宠在听了刘涚的话之后,倒正是沉默了片刻,就在刘涚以为自己的话发生作用的时候,高宠又突然抬头,说出一句让刘涚脸上发烧的话来。 “你那还算不得蛮力,什么基础都没有,光比蛮劲的话,怕是连金母猪都不如!” ‘这厮也太实诚了,难道宋朝的人不懂含蓄?就听不懂什么叫谦虚?’刘涚心中有些不服,传闻金兀术有千斤之力,可那是传闻,真能力举千斤那还是人哇?但为了不让高宠再提那些烦心的事,刘涚不得不顺着其话说道: “正是,正是,你说的有理!不如让我和小再兴留在你身边,三年五载学到五成本事,也能杀的金狗呼爹喊娘啊!” “你,你和小再兴,怎么能留在我身边三年五载?” 原本正常说话的高宠,此时却突然低下了头去。微微一顿之后才抬头问刘涚。 “怎么不可以呢?你不觉得小再兴他很可爱?” 说到这里,刘涚转头看了眼已经侧卧闭眼睡觉的杨再兴,刘涚突然觉得自己该加快速度了:“还是先处理你的腿吧!” 刘涚视线停留在高宠重伤的一双腿上! 这双腿,曾经如擎天玉柱一般顶天立地,但此时血肉模糊,不复原样。刘涚甚至担心这双腿再也无法像过去一样了。 捣碎的草药汁液被刘涚淋到伤口上,那种剧烈的刺疼夹杂着麻麻痒痒的感觉让高宠瞬身又开始哆嗦,他牙关紧咬一声不吭,但额头上的汗珠子又是一颗颗的往下掉。 “我来帮高将军擦擦汗吧!” 刘涚顺手拿起一块浆洗过的布条,向着高宠的前额抹去。 “不要!” 高宠突然身子一歪,同时发出惊呼。 “干啥?” 突如其来的惊叫倒是把刘涚给吓了一跳,捏着布条的手僵在半空当中,“高将军是担心我手脚重了么?” “不是。” 这一刻高宠显得有些慌乱,他不敢直视刘涚无辜的眼神,抬手将布条接了过去,“某自幼独立,不习惯被人服侍,这种事情还是让某自己来吧!” 高宠的嗓音突然间又变的粗里粗气,跟刚刚那一声“不要”实在是相差甚远,刘涚终于感觉,眼前这个高宠,好像有啥地方始终是不对劲儿。 耸耸肩膀,刘涚蹲下继续自己的工作。 作为名门之后,自幼习武的高宠岂会不知伤势严重?然而此刻也就只能听任刘涚替他处理双腿伤势,当看到刘涚用小刀剔除木片将双腿一圈牢牢捆住固定时,也忍不住暗暗点头。 因为高宠双腿并非是折断,而是被压断,骨骼并没有太大的变形错位,相反是碎裂程度比较高,故而不用刘涚替他正骨,只需要保证稳固,倒是让刘涚处理起来轻松不少。 “成了!” 刘涚前半辈子处理过不少伤口,但条件最恶劣的一次莫过于这次,以至于他全力以赴,用了差不多半个时辰的功夫才收工,自己也是累出一生的臭汗,由于过于专心,他甚至忽略了高宠。 等到他拍手抬头的时候,才发现高宠此时竟然已经闭上双眼,昏睡了过去。 “呀,不会是疼死了吧?”俯身靠近高宠,刘涚用食指在高宠鼻下一探,淡淡的热流才让他放心下来,“原来是睡过去了。” 虽说此时天色已经相当昏暗,但凭借过人的目力,刘涚却发现闭眼睡觉的高宠,竟然有一对又长又翘的睫毛,好像女人一样。 再细看高宠那张让刘涚心中暗暗嫉妒的英俊面庞,那削尖的下巴,怎么看,刘涚怎么觉得高宠像是一个娘们儿啊! “要不要验证一下呢?” 不自觉的,刘涚眼神从高宠脸上下滑到胸前,染满血污的月白色箭袍看上去好像没有起伏,但刘涚的右手却是缓缓伸了过去,有些事情,眼见未必就是实,实践才能出真知啊。 第12章 天涯路练气,逃生途斗心(下) 箕张的五指缓缓伸出,刘涚此时心中极其矛盾。 他犹豫,而这种犹豫又让他脑子里闪出一句话:既当婊子又想立牌坊。 “嚓!” 当刘涚的指尖将将就要触及高宠胸膛部位时,一道像是闪电样的光芒闪现过他眼底,那不是真的闪电,而是一双澄净的眼神,突然睁开眼睛高宠,像是有所感应般凝视着刘涚。 此时刘涚的感觉如何?这种意欲偷盗却被人抓住现行,怕是寻常人第一反应就是面红耳赤欲找个地洞钻进去吧? 然而刘涚毕竟不是普通人,他暗中一咬牙,脸色毫无变化收手耸肩,“我还以为高将军你晕了过去。” “晕了你就想做什么龌龊的事么?” 高宠显然没有被刘涚这种伪装的冷静所蒙蔽,然而当他开口说话的时候,刘涚却突然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也就是在刘涚做出反应的同时,高宠脸色也紧张起来,低声道:“小再兴!” “你保护他!” 两人如同极有默契似的绝口不提刚刚的事情,刘涚如同狸猫一般转身,踩熄篝火的同时窜到已经熟睡的小再兴身旁,弯腰抱起后回到高宠身边,低声问道: “是上车还是进树林?听脚步声,怕不是有十来个!” 篝火一灭,周围的环境顿时陷入一片昏暗当中,即便是高宠也是微微发出低呼,这种明暗对比让他难以适应。 “十来个肯定是有的,听声音不是宋人。”高宠的声音压得很低,微微有些颤抖,而此时高宠的内心,远远不如刘涚镇定。他是宋军猛将,是宋人之中的猛士,然而怀中已然清醒却纹丝不动、毫无声息的小再兴,却让高宠感到从未有过的紧张。 一种情绪在高宠心中蔓延,他没有想到自己会不会活着,而是担心小再兴会不会在金狗的手中死去,那刘涚能否在漆黑一片之中,将不知从何而来的这一小队金人杀掉。 若是白昼,哪怕伤了腿,高宠也不怕。 可偏偏此时最后一缕光芒已然消失,差不多是伸手不见五指。在如此环境下,高宠对自己已经没了信心。 “稳住,别发出声息,我已经看见他们点燃的火把,不会超出十五人!” 刘涚的开口让高宠心情稍定,“你,你能看清楚有多少人?” “不,我只是估算出来的。” 其实刘涚基本上能够看清楚。 在科技昌明的二十一世纪,像刘涚这种特种兵在部队里的时候,可是通过长期服用药物,来改善过视力,尤其是夜视能力。别说什么夜视装备,自身能力永远都是第一位的。 不管高宠此时心中如何想,刘涚脑子里已经在开始谋算,十五个左右的敌人,要采取什么样的战术,才能在保证自己跟高宠、小再兴两人的安全前提下,统统给干掉。 金兵会出现在这里并不奇怪。 当金兀术的兵马被岳飞带领的宋军击溃之后,分崩离析那是必然,此处毕竟还是宋境,脱离大部队的金兵只能是尽量汇拢一起,朝着北方进发,希望能够顺利的回到故乡。 双方的不期而遇,刘涚最开始抱着一份期望,期望这一队散兵只是路过,然而随后火把前进的方向刺破了刘涚心中最后的希望——这些金兵分明是看见了刚刚篝火的光芒,如飞蛾般趋近而来。 如果此时推着小车带着高宠和小再兴离开如何? 哪怕是有漆黑的夜色掩护,车辙也会暴露在火把的照耀之下,那时候刘涚三人反而进退失据,丢了先机。 所以,战,才是刘涚最好的选择! “藏进去!” 小再兴已经站起身来,刘涚一把抱起高宠,将其塞进小路旁边密实的树丛之中,有用外套将小再兴裹住,随之推了进去。 “将来有你杀金狗的时候,此时给我好好保护高将军!” 夜色下,刘涚眼中小再兴鼓起腮帮子的模样很清晰,知道他心中想什么,刘涚才如此安慰小家伙。懂事的小家伙并没有任何矫情,老老实实的在高宠身边一蹲,灌木树枝反弹回来,即便是以刘涚的眼力,也都看不清楚了。 将两人藏好,刘涚心中顿时轻松一大截。 此时火把的光芒已经有些近了,刘涚不仅仅能够听见金兵沉重的脚步声,衣服被树枝钩挂的声音,甚至他都能听见拉风箱似的喘息声。 右手里捏着一把尺许长的匕首,之所以没有选择使用金兵的腰刀——李翰实在是玩不转。别说什么一寸长一寸强,对于不熟练的人来说,差不多三尺长的刀要的不仅仅是敌人的命,还有可能要了自己的命。 虽说刘涚不至于会要自己的命,但总不如短兵刃来的趁手。 凭借着超常的夜视能力,刘涚在一颗颗大树之间不疾不徐的挪移着。 那些举着火把的金兵几乎注意力都集中在刚刚点燃过篝火的方向,十几个人竟然不知道如何交叉视线,三百六十度警戒前进,这让刘涚呲之以鼻。他慢慢的靠近最后那个火把,围着火把的,有两个金兵,加上高举火把的一个,总共是三个人。 “噼里啪啦”的燃烧声混杂着一股浓浓的松香味儿,充斥刘涚的感官。这种落后的松脂火把不仅仅光度弱,燃烧升腾的浓烟也熏人,落后的很。 可在这种黑沉沉的夜里,不管火把有多么落后,都能给火把周围的人带去一丝光明和一丝勇气,让他们敢于迈出步伐。 前面十来个人已经走远,拖在最后的这三个金兵,一边叽里咕噜的不知道在低声聊什么,一面不紧不慢的跟着,显得有些拖沓。 稍有战斗经验,尤其是夜战经验的军人都知道,在黑夜里举着火把就等于将自己送到弓箭手的箭镞之下,一旦被发现那就是死路一条。故而寻常情况下,那些将领都不会自己举着火把。 然而此时毕竟不同,金兵们觉得逃的够远了,应该不会碰上岳家军或者是宋军。 即便是刚刚有发现火光,或许也就是跟他们一样的逃散的兵丁而已。故而这三个拖后的金兵心中并不紧张,他们甚至已经在想,如果是碰上逃兵,该怎样好好的敲诈勒索,充实一下自己空荡荡的口袋。 火把光芒照耀的范围有限,视线稍微投射远了,反而有种更加黑暗的感觉,影影瞳瞳的,光忙之外好像隐藏着无限的危险。哪怕他们不住的低声交谈,却仍旧无法将紧张和恐惧彻底驱除出脑海。 “啪!” 一个清脆的声音突然从他们左侧传来,引的火把光芒一阵乱抖,两个围着火把的金兵更是直接将腰刀给拔出来,刀身因为左右抖动撞击刀鞘而发出“哐啷哐啷”的声音。 三道眼神都被吸引到了左侧,如果刘涚此时能够看见这三个金兵的正面,肯定会发现其中一个金兵眼神根本就是一片茫然,恍若睁眼瞎。 可惜李翰看不见,因为他根本没在那个方向,一招“投石问路”就轻易的转移了金兵的注意力,给李翰创造了机会。 放佛是从虚无当中冒出来的一截刀尖,不带半点声息的出现在火把右侧的金兵颈脖处,或许是人的直觉,这个金兵突然收回了视线,浑身的鸡皮疙瘩冒了出来! 这是人的本能,当遇上致命威胁时候的本能在发挥着作用! 然而已经晚了! 锋利的刀尖如同从漆黑虚空中冒出来一般,割过那金兵颈部皮肤,又消失在漆黑的虚空之中! “噗嗤!” 如同被锥破的轮胎一般,猛烈漏气似的声音猝然响起,同时还有那金兵惊恐的叫声! 剩下的两个金兵像是被蛇咬到一般双脚跳了起来,转头过去却只看见捂住脖子的同僚,已然萎顿的倒向地面,如同被火烤过的蜡烛。 喷涌而出的鲜血就是那流淌的蜡油,唯一的区别就是滚烫的血液没有那么快凝固,浓浓的铁锈味驱散了空气当中的松脂味道,宁人浑身的汗毛都要竖起来。 “敌。” 刚刚处在火把左侧的金兵张口欲呼,可才吐出一个字,就感觉胸口一凉,冰凉,透彻心扉! 随后是巨疼,难以抑制,让他使劲儿倒抽凉气,以至于话都说不出来的疼! 他低头,正好看见雪白的一道光芒,在左胸处消失! 随着那光芒消失,喷泉似的鲜血开始飚射,直到三尺之外才余力耗尽溅落地面! 那是他的血,他身体里的血! 看到这一幕的金兵没由来的两腿发软,他不是没有见过死人,他从没想过自己身体里竟然会有那么多的血,而且还能喷那么远! “啪!” 长长的火把落到地面,剩下的金兵彻底崩溃了! 两个同伴接连到地,而他不仅仅没看见敌人在哪里,甚至是连一点动静都听不到,这是什么样的敌人,难道是生活在山林里的妖魔鬼怪? 人力无法抗衡妖魔,自以为撞了鬼的金兵做出的选择就是扔了火把,拔腿就要跑! 可他能够跑的掉么? 刘涚会让他跑掉么? 当那金兵火把脱手的一瞬间,刘氏已经迈开大步兜了半个圈子,在黑暗里挡住了那金兵追随大部队的道路——他猜到在这种情形之下,那金兵唯一的选择是什么,而他要做的事情,就是伸出刀锋,让那金兵像是飞蛾,自投罗网! 战争,本身就是对人性的一种把握! 刘涚的估计没错,那金兵的确选择了同伴们的方向拔腿就跑。可惜的是,在有火把的时候都没法看清楚周围情况的金兵,失去火把之后跟睁眼瞎又有多大的区别,他根本就没有注意到有人潜伏在他前面,更没有注意到地上不知啥时候多出一条腿来。 第13章 密林猎散敌,宿中露真身(上) “轰!” 惊神欲逃的金兵被绊倒了,他两眼一抹黑的狠狠砸向地面,双手本能的撑下去却最终没能阻止被摔个狗吭屎,嘴巴里的枯叶和泥土还没来得及啐出来,就感觉脊背猛然被压住,沉甸甸的份量让他无法挣扎。 刘涚向来不会浪费自己的体力,当他成功的将那金兵压在身下的同时,右手里的短刃已经狠狠的戳进那金兵的后背,左边第三肋骨的缝隙里! “嗤!” 薄薄的刀刃准确的刺穿了金兵的心脏,手起刀落,刘涚只感觉一蓬热露露的雾气迎面而来,夹杂着浓浓的腥味和铁锈味! “搞定!”心中暗暗对自己说了这么一句的同时,刘涚抽出短刃扣住心脏出喷血还没有死透的金兵颈脖,他不是要再杀这金兵一次,随着他的重心快速转移向一侧,两个人放佛是连体婴儿般在地面上横滚,而恰好在滚动一圈之后,那金兵的身体压上了仍旧燃烧的火把! 一声轻响,一股焦臭还有一阵阵的颤抖。 感受着那金兵身体最后的律动,刘涚心中并没有半点怜悯,随着火把的熄灭周围再度被黑暗所包围,而刘涚双眼瞳孔在金兵压住火把的瞬间再度扩大,容纳了更多的光线进入以保证视界的清晰,像是一只正在夜色下猎杀的猫科动物。 他没有丝毫犹豫的从金兵身上弹起,因为他已经听见前头的金兵发出呼喊,仓促的脚步声正在赶来。 战斗虽然短暂,但不可能没有丝毫的动静,况且即便是没有动静,火把的突然熄灭也会引起剩余金兵的关注。 十来个金兵带着两个火把来了,他们甚至不需要用眼睛搜寻,只是循着空气中血腥味的浓淡,就能找到同袍被杀害的地方。 “是宋狗,是宋狗!” 有金兵咋呼起来,而刘涚听到他说的话,心中却是冷笑:‘可不是么,也不看看自己在什么地方?你们这些金狗算是幸运的,真要是落到后世人民战争的海洋里,怕不把你们剁成肉酱了去?’ 透过密密匝匝的树枝缝隙,刘涚观察着本能站出一个圆阵的金兵。他此时有些后悔,跟牛皋他们分开的时候怎么就没带上一副弓箭? 虽说刘涚并不擅长使用这时代的弓,但哪怕只要有弓弦的声音响起,他就不信那举着火把的金兵就那么有自我牺牲精神? “没有枪,没有炮,敌人给我们造!” 仔细观察那些金兵后,刘涚舔了舔有些发干的上唇,用只有他自己才能听见的声音哼了这么一句,随后他再次伏地身子,消失在黑暗当中。 “我肯定敌人只有一个,或者是两个,大家不用怕,站近些,圆阵,圆阵!”金兵当中也有谋克,这金军中将领的最末等,却还是知道一些征战的技艺。只不过当他们将死去的同袍翻过来,找到那支火把时,却遗憾的发现,因为被鲜血浸透,那火把怎么点,也都点不着了。 “卵一样!” 一个暴躁的金兵将无法点燃的火把狠狠的扔了出去,他原本仅仅是为了发泄心头的那种恐惧和焦虑,然而却不料火把落地,随之竟然传出一声惨叫! “人在那里,人在那里,放箭,放箭!” “嘣嘣!” 两三个金兵扣动手中的劲弩,弩箭“嗖嗖”地扑向刚刚惨叫声传来的方向,紧跟着又是一声凄凉的惨叫,长长的尾音在最后一支弩箭消失后嘎然而止! “中箭了?” “杀了宋狗了,杀了宋狗了!” 金兵们一阵欢呼,这真是一次意外的胜利,那扔出火把的金兵脸上一阵志得意满,谁说这不是老天在眷顾他? “你们两个过去看看。” 隐藏在金兵之中的谋克虽然也觉得高兴,但习惯的谨慎还是让他做出如此命令,刚刚还在欢呼的金兵突然之间哑然下来。 而他们的欢呼声在静谧的树林中也传出老远,钻进高宠和小再兴的耳朵里。 “刘涚死了?” 几乎是本能地,高宠伸手将他的虎头錾金枪抓了起来,他想杀出去,无奈双脚一阵巨疼,让他动弹不得! “高先生,干爹是不会死的!” 小再兴突然反身压在高宠身上,低声却信心十足的对高宠说道。 不知道是因为双腿的巨疼还是因为小再兴的话,高宠紧握着长枪的右手又缓缓放松,他低声道: “小再兴,你就这么相信你干爹?他的功夫在我看来,可真不咋样啊!” “那是你没见过干爹捕猎,你可知道前头一个月,干爹曾经猎杀了一只大虫,而且还是在晚上哦!十几个金狗,哪有发了疯的大虫厉害?可再厉害的大虫,如今虎皮子还不是被干爹收藏在地窖里!” “地窖?你们不是只修了个临时住所,怎么还有地窖呢?”高宠的好奇心被小再兴一句话勾了起来,情不自禁的问道。 “嘿,高先生,不若咱们打两个赌好了。” “何以是两个赌呢?”高宠奇道。 “第一个,咱们就赌一赌干爹能不能将这些金狗一个不落的全部杀掉,这第二个嘛,就等到了家之后,高先生能不能找到咱家的地窖,如何?” “第一个不用说,他要是不能都杀掉,咱俩怕也是活不成,算你赢了,你若有甚条件,某都应承下来;第二个倒是要好好赌一赌,你先把赌注说来听听。” “这第二个赌注吗,高先生若是输了,定要将你的功夫都教干爹,干爹这么聪明,学了之后一定能把金狗杀的屁滚尿流!”小再兴两眼在夜色下闪闪发光,好似兴奋非常。 “这个某也只有尽量,毕竟他年岁不小了。”说到这里,高宠低头看了小再兴一眼,转而道:“倒是小再兴你,年岁也合适,要是你输了的话,等到了高家庄,可就要认认真真的打煞自己,让某把你磨练成一等一的英雄好汉!” “成,高先生,那咱们就一言为定了!” 很显然不论输赢,小再兴都觉得自己不吃亏,于是爽快的应承下来,还跟高宠轻轻击掌为誓! 能让小再兴如此笃定,刘涚自不会让小再兴失望。 在金兵谋克的驱使下,两个心不甘情不愿的金兵,在身后高举火把的同袍照顾下,慢腾腾的摸索着前进。 刚刚发出惨叫的地方距离不过二十来步的距离,真是因为近,才让金兵相信藏身之人必然中箭。可相信归相信,这二十来步的距离,两个金兵走的时间却是不短。 照说这些金兵也是久经沙场,但夜晚这种环境往往会给人产生额外的心理负担,以至于在人脑子里幻化出许多不必要的恐怖场景,说穿了就是自己吓自己。 “你进去。” “不,你先进去!” 两步之外就是一丛灌木,很密实。刚刚弩矢就是钻入这丛灌木之中,而惨叫声也是从灌木之后传来。可两个金兵站在灌木之前,却相互推诿,谁也不肯涉足其中。 且不说里面可能隐藏着一个相当厉害的敌人,光是这时节的毒虫游蛇,咬上一口就够人受的。 前面两个金兵站在灌木丛前墨迹,后面那谋克却是皱起了眉头。 “难道说那人真的运气不好被射死了?何以惨叫两声就再没了动静?”那谋克毕竟还是有点脑子的人,总觉的这事情有些不对劲,若不是有天上掉馅饼的运气,怎么会随便扔出个火把就砸到个人,还是敌人? “回来!马上回来!收拢,大家赶紧收拢!” 想着想着,那谋克终于下了决定,不再管那灌木之后的敌人是死是活,尽量保存有生力量挨过这个夜晚才是道理!他一想明白立刻张口疾呼,然而正是他突如其来的疾呼,给予了隐藏在黑暗当中那敌人机会! 一个持弩的金兵原本警惕的瞄准着灌木丛,但有不对他就能扣动扳机射出致命弩矢。 然而谋克的呼喊声让他不由自主的放下了手臂,松开了扳机。 就在这一瞬间,两只粗壮有力的胳膊自他身后伸出,稳准狠的箍住其颈脖,不等他发出半声惊呼,狠狠一用力,就将其从火把光芒笼罩的范围之中,生生的拖了出去! “什么人?” “怎么回事?” “敌袭,敌袭!” 不大的动静却让金兵们一阵躁动,他们刚刚的注意力都集中到谋克身上,谁也没有真正看清楚那弩手消失的过程,等他们回过神的时候,周围一如既往的静谧,好似有一只看不见的夜兽,正屏息静气,等着将他们一一吞噬! 看不见的危机才是最恐惧的。 此时那怕是金兵里的谋克,也心跳加速,嘴皮子开始哆嗦。 “抓走了,被抓走了,下一个是谁,是谁?” 十一个金兵心中几乎同时盘旋着这念头,不管隐藏在黑暗之中的是人还是妖魔,显然目的都一样,那就是图着他们的命! “走,马上离开这里,趁着火把还没有熄灭,赶紧走!” 谋克终于慌张起来,他一把抢过身边金兵手中的火把,带头不择路的疾走。此谋克心中极其自私,他认为地方既然是为了杀人,那就将后面的金兵留给他杀好了,等到一个个的杀光时,他总能够逃的足够远,说不定就安全了! 然而事实往往跟想象相差甚远。 这个自私贪生的谋克,却不知自己的命运在他抢夺火把的那一瞬间,就已经被人锁定! 第14章 密林猎散敌,宿中露真身(中) 有谋克带头,剩下的十个金兵也不管不顾,不是紧跟着举火把的谋克,就是围在仅剩的火把周围,朝着一个方向加紧迈步,唯一的念头就是逃出生天。 脚步声杂乱,然而此时却没人再开口说话,衣袂挂着树梢沙沙作响,草鞋皮靴踏着泥地噗噗做声,单个这些声音或许很轻微,但汇聚了十一个人之后,尤其是在这种静谧的夜色下,就变得很可观了。 然而,再客观的这些声音,都压不住一声弦响,从金兵们侧面传来的,清脆的弦响! “嘣!” “嗖!” “噗嗤!” “啪!” 这四个声音几乎是同时响起,紧跟着金兵们就觉得眼前光线一暗,走在最远处的那谋克,原本高举的火把已然跌落在地上,光芒缩成一团,眼瞅着就有可能熄灭在夜风当中。 “啊!谋克死了!” 炸锅一般的声音撕破夜空,剩下的十个金兵顿时想作鸟兽散,动作最快的三四个金兵分做三四个方向狂奔而去,但没人朝着弩矢飞来的方向,他们还不想死,更不想找死! 原本就只有两个火把,如今仅剩的那火把在颤抖,火光伸缩不定,左右前后摇曳不止。 不是火把在摇曳伸缩,实在是举着火把的金兵,控制不住身体的颤抖。 他知道,当敌人拥有弩箭之后,举着火把的自己就是最好的目标,然而他却不敢扔了火把。 不仅仅是他,何以金兵只有三四人逃遁,剩下的金兵纵然是浑身颤抖,仍旧拔出兵刃虚张声势的围着那火把同袍? 概因为他们不敢逃,在这种漆黑不见五指的夜里,离开了火把,他们跟瞎子差不多。 而他们的敌人显然并不受夜色的困扰,如同是行走在黑暗之中的猛兽。 “咕噜!” 重重的咽唾沫声在火把之下响起,也不知道是哪个金兵发出。 每个人都在害怕,他们的意志已经频临被摧毁的边缘。这一切都是刘涚造成的,他不过就是用了两个小小的计谋,就成功的瓦解了这一支流窜的金兵。 此时他并没有去进攻围着火把的金兵,因为他已经看出来了,那些金兵离开了火把,不行! 反而是逃散的那三四个金兵让刘涚不放心,这些家伙行动敏捷,若是让他们缀上,反而有可能成为后患。 凭借着过人的目力,还有体能,刘涚选定一个方向,撵了上去。 围着火把的五六个金兵站在原地不敢动弹,他们担心只要自己一动,就会暴露防守的破绽,就会让隐藏在黑暗之中的敌人有机可趁。 然而差不多有半柱香的功夫,他们没有受到任何攻击。 那些金兵心中忐忑,他们想逃走,却又放心不下。 直到一声惨叫在远处传来,同袍那熟悉的声调才让他们惊起:他们错失了逃生的良机! 举着火把的金兵将牙关紧咬,低声道:“我要走了,你们走不走随便,继续留下去,会死,会死!” “走走走,这是机会,那魔头杀的远了,正是机会!” 有人附和,即便还有反对的金兵此时也不开口了,几个人簇拥在一起朝着一个惨叫声相反的方向挪动,然而还没有挪出百十步,只听一声弦动,五六人之中传出一声惨叫,却是一金兵胸膛中箭! 那晃动不已的弩矢放佛是在嘲笑这些金兵的天真,在丛林,夜色这样条件下被刘涚锁定的敌人,从未曾逃脱过性命! 可惜金兵们不知道刘涚是谁,他们甚至根本追杀他们的究竟有几个人! 当中箭的金兵瞪着双眼渐渐落气后,金兵们又不敢动了! 刚刚弓弦声响起时,那举火把的金兵两股一抖,尿了! 最终浑身无恙,身边同袍惨叫着倒下,却是让他有些清醒过来。他环视身边的仅剩的四个同袍后,突然冲着黑暗发出一声大吼: “英雄,我投降了,我投降了!” “投降了,投降了!” “你们。” 一个金兵还想喝骂,然而生死关头,人的心性真是很难猜测,不等他把喝骂的话说出口,一柄腰刀猛然从他侧面戳了进去,紧跟着又是另外一柄! “你想死不要拖累我们,英雄,我们投降了!” 戏剧化的一幕落入刘涚的眼底。 他刚刚是去追杀跑的最远的那个金兵,在返回路上正好碰见试图举着火把逃命的这几个家伙。 见他们死活不干丢下火把,刘涚心中暗暗好笑,在夜幕下举着火把逃命岂不是光头上的虱子,明摆着找死么? 他也是随便挑选了个倒霉鬼射死警告,可他没想到剩下的几个竟然会投降。 投降也就罢了,他们还能第一时间杀死试图劝阻的同袍,如此一来刘涚心中也就只有冷笑了。 “留在原地不动,或许可绕尔等狗命!” 刘涚一面开口说话,一面循着另外一个逃亡的金兵方向追索,他势必要将逃走的三四个金兵一一斩杀,方才能放心。 至于说此处已经投降的几个金兵,刘涚反而还是没有放在心上,只要天不放亮,这些家伙就别想能够逃的掉! 要在夜色下追捕本是件困难的事情,然而刘涚这方面经验之丰富远超那些逃生的金兵,故而总共不过小半个时辰的功夫,几个方向就接二连三的传出惨叫,那些逃生的金兵竟然是无一漏网,一一被刘涚或射杀,或斩杀! 惨叫声落在高宠和杨再兴耳中,不啻如同天籁,但对于那些投降的金兵来说,就恍若是来自地狱的催命魔音! 因为他们知道,刚刚让他们留在原地不动的那个人,比他们想象的还要恐怖! 其实此时刘涚也累的够呛,他感觉自己的肺好像都快要炸了,在这种环境当中猎杀不同方向的敌人,本身就是一件极其困难的事情。如果是在后世,刘涚穿着他那套特战装备或许会轻松些,但在这个原始的时代,除开射程不足五十步的弩弓,就只有用匕首贴身搏杀,体力心力的消耗是常人难以想象的。 刘涚喘息着回到那几个金兵所在的位置,他想休息,却知道此时决不能休息! 虽说那四个金兵已经投降,但经过一番思量之后,刘涚却没有打算留他们活命! 光凭着他们对同袍的狠劲,刘涚就不会留下他们,因为刘涚是个兵,他也有同袍,他最不能容忍的,就是对同袍下手! 但现在刘涚的体能真是已经快到极限了,他手中的弩矢也不足四支,若是靠近搏杀,他又担心这四个家伙狗急跳墙。 “先晾着,老子回去喘口气!” 估摸着到天亮还有一两个时辰,刘涚决定先去跟高宠和杨再兴汇合,反正距离也不远,站在那边同样可以看见那火把的光头。 或许有人会觉得,金兵干啥那么笨咧,将火把留在原地,人溜掉不就成了? 可惜的是金兵们即便想到这个法子也不能用,只因为他们离开了火把就根本看不见,这些个金兵都有一种眼疾——夜盲症! 当然这仅仅是刘涚的判断,是不是真的有夜盲症也是两说,但就目前的情况来判断,该是差不离。 距离高宠两人藏身的地方越是近,刘涚觉觉得自己越是疲惫不堪,这种心神上的松懈往往会让整个人倦怠的更快。 “你们还好吧,我回来了。” 当刘涚走到灌木丛前时,都感觉自己快要崩散了,这种状态让他很是忧心,因为哪怕是过去,他也未曾出现过这般状态,难道说是因为高宠传授给他的《服气决》练出了问题? 而随着刘涚声音响起,高宠和小再兴也打灌木丛里冒出头来。 虽说高宠的眼力不如刘涚,但至少比那些金兵强一些,当他看清楚刘涚的状态时,顿时微微一惊,随后就低喝道: “不要坐下来,运功!” “啥?” 眼神已有些涣散的刘涚,被高宠这一声低喝激灵的浑身一抖,神志好像又清醒过来。 “不要停下,运功!”高宠喘着大气,重复道。 感情高宠凭借对《服气决》的熟悉,判断出刘涚此时正好到关键,故而不得不出言逼迫,希望刘涚能够度过这一关。 要说换个人来,此时定然不会听高宠的,累成这副德性还不让人休息?即便有那心,也没那份意志啊! 然而刘涚毕竟是不同的,他首先是个战士,一个铁血战士,然后才是个人!所以当听到高宠的呼喝之后,刘涚用力一咬舌尖,竟然真的没有座下。 “保持慢步,继续行功!”有高宠在一旁指点,刘涚干脆垂下眼帘,只留眼缝里透进来的那一丝光芒,整个心神都集中在一吞一吐之间。 “气,进为生,出为死,留生而拒死。聚沙成塔,一口一丝,求长生,脱生死。。” 《服气决》并不是所谓的“长生不老药”,只是古人关于将很多东西加上悬乎的说辞,像这种寻常情况下不会外传的口诀更是如此。说到底,《服气决》仅仅是国术修炼的一个入门功夫,高宠自幼便开始习练,到如今早已经如同呼吸一般的自然。 但也不能因为基础就忽略其重要性。 万丈高楼平地起,没有牢靠基础那来的高耸入云?高宠能够在牛头山震慑宵小,光芒万丈,其基础不也就是这《服气决》? 而此时的刘涚并不知道自己已经在修习《服气决》最关键时刻。他只觉得脑子里轰鸣不断,眼前雷电狂闪,整个胸腔膨胀的快要爆炸一般! 第15章 密林猎散敌,宿中露真身(下) “。坚持不住了!” “坚持住!” “。不行了!” “一定要坚持住!” 两个声音在刘涚脑海里交替出现,而自幼养成的坚毅性子却让刘涚对放弃的声音不闻不顾,仍旧循着高宠教导的口诀,一步步的走下去! “轰!”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刘涚觉得如同天崩地裂般的爆裂声响起!这声音不是来自耳朵,也不是来自脑海,像是小时候站在鞭炮旁边,那爆炸的冲击波,直接作用在人的五感之上,哪怕是听不见看不见也能感觉到一般! 就在这一爆之后,刘涚感觉整个人突然之间松了,空了! 紧绷的身体、神经、肌肉、骨骼、内脏,都松了,松了;神志、精神、心灵乃至灵魂,都空了,空了。 睁开眼睛,刘涚好像什么都没看,那一瞬间他好像失去了那种夜视能力,跟普通人再没有两样,但这种感觉只是一瞬间,随后像是玻璃上雾气被拭去,眼前的一切又都变得清晰明亮,甚至比他刚才还要明亮好几倍! “这是。。成功了?” 凝结心神,刘涚不敢相信的上下打量着自己,没有什么不同啊,除开一种比桑拿三温暖更强烈的释放感之外,好像没感觉有什么不同。 “距离成功还早,但某还是要恭喜你,过了第一关。” 高宠低微的声音伴随着强烈的咳嗽声,传入刘涚的耳中,顿时让刘涚一个激灵,转身来到高宠身边,“这才是第一关?” “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这道理你不懂?”高宠的神情颇有些不屑。 别看在刘涚的感觉里好像只是过了一转眼,其实这时间并不断,从刘涚进入状态到现在清醒,至少已经是半个时辰的功夫了。 故而刘涚张开嘴巴还想说什么,却被高宠给打断,“天色将亮,那边火把也快要熄了,你打算如何处理?” 轻轻一拍脑门,刚刚沉浸在突破滋味中的刘涚,不由的暗骂自己大意,怎么可能放那些金狗一马呢?大家又不是同族,难道还要将人情不成? “小再兴你们等等,我去处理了就过来!” 揉了揉小再兴的脑袋,高宠却是一脸警惕的盯着刘涚,那意思是:敢来揉我的脑袋,我杀死你! 哈哈一笑,刘涚抽出高宠的虎头錾金枪,轻轻一抖,闷雷般的破空声让高宠面上微微色变,低声道了一句“好”。 而此时,正如高宠所说,那四个金兵围着的火把,已经快要熄灭了。 他们当中谁也不知道刚刚命令他们留在原地的那位英雄去了哪里,但谁也没有胆子怂恿拿着火把的同袍离开,只能是这么熬下去。 “那位英雄,他会来么?” 火把从左手换右手,又从右手换左手,举着火把的金兵双臂早已经酸软不堪,到现在也忍不住开口问道。 “应该回来吧。” “是呀是呀,要是天亮还不来的话,咱们就可以走了。” 这四个家伙此时心中都还打着逃生的主意,可不是么,谁知道投降之后是什么待遇呢。 “嘘,好像有动静,是他来了!” 一个机灵的金兵突然让大家噤声,他自己则是竖起耳朵听,像是这样就能早一点发现刘涚似的。 可惜这仅仅是他自己的一种想象而已,恢复了大部分体力的刘涚,在丛林当中移动岂会轻易被人发现? 正是因为他们有四个人,刘涚才没有贸然冲上去一枪一个,他不想出现任何意外,所以在接近四个金兵之后,他放下虎头錾金枪,扣上一根弩矢,端起弩弓瞄准竖起耳朵的那个金兵,嘴角慢慢翘出一个弧度,只是这笑容冰冷冷没有一丝温度。 “嘣!” 弓弦声动,惨叫声起,三个金兵浑身一抖,发出呼号:“他要杀我们!他要杀我们!” “拼了,跟他拼了!” 举着火把的金兵双腿一阵发软,本就已经是疲惫不堪的他被身边的血腥气一冲,整个人再也坚持不住,啪叽一下,就瘫了下去! “嗖!” 恰到此时,一根弩矢带着破空声自他头顶刷过,吓的这厮双手一抖,火把“啪”地一声掉到怀中,布甲瞬间被惹燃,火光熊熊,惨叫声中,周遭的环境顿时明亮了起来。 而此时,另外两个呼号连连却不敢远离光源的金兵,一定睛就看见个高大的人影,自黑暗之中缓缓步入! 他身材挺拔,肩宽背厚,斜斜拖着一杆长枪,两只眼睛在昏暗之下灼灼发光,一股子冷气鄙人而来,活像是来自地狱当中的魔神。 “杀!” 爆喝声突然而起,竟然压住了被点燃那厮的惨叫,更是让那火光好像都逼的矮了一截! 不等两个金兵弄清楚状况,刘涚手中的虎头錾金枪已然出招,横扫千金这普普通通的招式,却因为刘涚强悍的臂力而变得势不可挡,锋锐的枪尖破空尖啸,恍若是来自魔神的戾笑! “嚓嚓!” 两个金兵的动作骤然而止! 他们各自瞪着略显迷茫的双眼,毫无焦距的瞳孔随之渐渐扩散! 一道血痕在咽喉上显现,很快晕染开去,“咝咝”的喷溅出一蓬血雾,因为背光的原因,那血痕,血雾,看上去有种浓到化不开的黑! “噗嗤!” 被火把点燃的金兵还在地上辗转惨叫,他还不知道自己的同袍已经死绝。 收枪走至其旁边的刘涚微微摇头,低声道:“看在你投降的份上,我就送你一程吧!” 枪尖入头,破骨脆响! 或许是因为身体被灼烧导致的神经反应,即便是虎头錾金枪将脑门钉入了地面,那金兵的身体仍旧在不住的震颤挣扎,左右扭曲,像是被钉在钉板上的鳝鱼! 不管是鳝鱼还是人,脑袋被钉穿都不会有活路。 刘涚将三个金兵的尸体踢过来,将火头压住,直到火势完全熄灭他才抽出虎头錾金枪一步步离开。 至此,在逃生路上不期而遇的这一队金兵,无一漏网全部丧生于刘涚手底,十多条性命,却没让刘涚产生半点心理压力,回到高宠和小再兴身边,重新点燃了篝火。 到天亮还有差不多一个时辰,小再兴是孩子,很快就挨着篝火睡去,倒是高宠,却在旁边扭捏了起来。 “高将军你可是身体不适?” 刘涚开口问道。 “是。也不是。刘涚你能帮个忙否?” “啥?” “抱某去旁边树林,某要。方便一下。” 仅仅是方便一下,用的着这么期期艾艾?对高宠的这般举动,刘涚心中有些诧异,不过还是去见高宠给抱起来,走到距离篝火不远处的一颗大树之下,却是没有将高宠给放下来。 “放某下来啊!” 高宠被刘涚抱着,浑身上下不是个滋味儿,他开口,却没料刘涚毫无所动,只是道: “高将军你双腿受伤,我若是放你下来你又如何方便呢?岂不是要将衣服裤子都脏了,还是我帮你吧。” “不,不用,你抱着我,我方便不出来啊!” 高宠面色角色,连语气语调都已经变了,可惜刘涚没听出来,反而是道: “哦,是了,裤子都还没脱呢!”说着话,他干脆地蹲下,将高宠放在自个儿大腿上,然后不容分说的将高宠裤子一拉——“哇!” 巨大的哭声惊起了一林的飞鸟,扑棱翅膀凌空盘旋。 大树旁,刘涚望着那白花花的******,傻了。 他一手摁着高宠的脊背,一手还抓着高宠的裤子,然而他整个人却如同蜡像一般,连眼珠子都不会转了。 哭声当然不是从刘涚的口中冒出来,是高宠在哭,哭的异常伤心。 “高将军,你。你。你还是继续方便吧。” 半晌之后,刘涚猛咽了一口唾沫,将高宠重新抱正,然后闭上眼睛说道。 背对着刘涚的高宠像是哭够了,也不再发出声息,然而等了许久,刘涚还是没有听到“方便”的动静。 “高将军。” “我。我这样方便不出来啊。”高宠此时的声线已然明显改变,那泣声之中带着的委屈哪怕是聋子都能听的出来。 “是太安静了么?”刘涚倒也不是不笨,在经历了刚刚的震撼之后,他猜到高宠“方便不出来”的原因所在。 “日落西山红霞飞,壮士打靶把营归,把营归。” 虽说刘涚会唱的歌也不少,但此时此刻,他脑子里却只冒出这样一首军歌出来。 感觉到随着自己的歌声,怀中臂弯里的高宠浑身一松,隐隐约约就有飞瀑直下的声音传来,刘涚的心中也才跟着松了一口气。 “原来高宠竟然是个娘们,难怪长的那么好看,可惜就是胸小了些。。” 听着那飞瀑之声,唱着军歌,刘涚心中想的念头,却是有些不伦不类了。 “好了,别再唱了。” 一阵子功夫之后,高宠颤颤巍巍的声音打断刘涚的嚎叫,他再次将高宠反过来放在大腿之上,怎么脱的还是怎么将高宠的裤子给穿上,而整个过程当中,高宠像是已经认命似的,一声不吭,一动不动,仍由刘涚施为。 高宠的这种变化甚至体现在当刘涚将她抱起来时,她双臂竟然柔柔的环住了刘涚的颈脖,脑袋贴在刘涚胸膛上,低语道: “回到高家庄,你就提亲吧。” “啥?” 双臂一抖,刘涚差点没把高宠给扔了! 在战时,谁会去在意男女之分啊?后世美国军营里甚至可以男女混浴,总不能因为大家一起洗个澡,就必须得结婚吧? “刘涚,你,你可是想不负责?” 高宠昂起头来,两眼灼灼的盯死刘涚。 第16章 相谈比翼事,途经山中屋(上) “高将军,你。你家中长辈会同意?”刘涚原本是想说高宠是不是疯了,可转念一想如今乃是宋朝,男女之防虽没有明末那般病态,但刚刚他所做的事情,确实让高宠没得选择。 “不要再叫我高将军了,我本命高玉娘,高宠是我同胞兄长。刘涚,你是因为我双腿残废,所以不愿意提亲?放心好了,我要的只是个名分,待我们成亲之后,你想要纳妾也好,寻花问柳也罢,我绝对不干涉!” 虽说此时的高玉娘言行跟刚才的高宠已然大不相同,但性格中的那种决绝却是没有变化,连这样的话都能顺畅出口,倒是让刘涚心中暗惊。 其实高玉娘没啥不好的,要身材有身材,要相貌有相貌,暴露身份之后不再伪装男人豪迈嗓音,说话也好听,更有一身不输男人的杀敌功夫,但唯一的问题就是——没感情啊! 刘涚觉得两个人要在一起,那必须是要有一份感情在,他跟高玉娘之间有么? 从目前看来,刘涚觉得答案是没有! 这就是现代人跟古代人的区别所在,哪怕是高玉娘这么一个武艺超群的女人,在此时唯一的选择就只有嫁给刘涚。 若是刘涚不娶呢? 那恐怕高玉娘就算是跛着双脚也要将刘涚刺死在虎头錾金枪之下! “你是高玉娘,高宠是你的同胞兄长,何以你乔装改名参战,却不是你哥哥呢?”为了不让高玉娘尴尬,同时也是为了解除心中的疑惑,两人在回到篝火边上之后再没有睡觉,而是聊了起来。 根据高玉娘的回答,高宠的武艺其实不输于她,准确的说是在她之上。 然而事出有因,高宠之所以没有出现在岳家军中,乃是因为两年前,高玉娘拖着高宠切磋,在切磋过程当中打发了性子,一时没有收的住手。 “所以高宠被你伤了?” “不!” 对于刘涚的判断,高玉娘颇有些凄凉的摇头,“是我自己不好,竟然想险中求胜,却根本不料哥哥他还有变招!然而我招式已老,哥哥他为了不让我受伤强行收招,却是将双腿骨骼悉数震碎,再也站不起来!” “啊?” 刘涚听到这个结局,颇为意外。他本能的望向高玉娘的双腿,脑子里想起的却是高宠,真是一对患难兄妹,难道说就连结局都是一般的么? “你们。” 不等刘涚说什么,高玉娘脸上就流出苦笑,道:“没错,如今我们兄妹两个都成了一般模样,老天爷何其不公,他就算要了我高玉娘的双手双脚,也好过让我们兄妹一同成为残废啊!” “你也不要过于悲伤,在我看来,像你的这种伤势,应该是可以恢复的。” 刘涚这也不算是说大话,至少在后世,哪怕就是粉碎性骨折,只要遇上好医生加上正确的治疗,恢复行动能力应该是不难的。 “两年了,家中为兄长探访了不少名医大夫,然而个个皆是束手无策,刘涚你也无须哄我,能够活着回到高家庄,那已经是玉娘的福分了!” 在这方面高玉娘好像有些认命,她瞥了刘涚一眼,随后又道:“若是我在半道上死了,提亲之事自然作罢,也算是对你的一种解脱。” 听的高玉娘这般说,刘涚眉头皱了起来,“别说什么死不死的,我怎么也要将你平安送回高家庄。至于说定亲。” “定亲是一定的!”高玉娘斩钉截铁的打断刘涚话头说道:“这一路返回高家庄,不是一天两天,我双腿无法动弹,私事根本无法自理,若你不答应跟我定亲,那我,那我还不如现在就死了去的干净!” 这话一说,刘涚倒是没辙了! 可不是么,人家高宠说的在理,一个黄花大姑娘,每天被你抱着方便,指不定还要擦澡抹身的,这一路下来,亲密接触的次数怕是也跟做了夫妻差不多了,人家不嫁你还能嫁谁? “干爹,高先生,你们在说什么,什么定亲不定亲的?高先生要定亲了么?” 正当刘涚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时,小再兴揉着眼睛起来,眼神茫然的望着两人。 “没啥,醒了咱们就赶紧收拾收拾,找个有水源的地方再休息!” 刘涚摆摆手,他将高玉娘抱上斗车,麻利的将东西收拾起来,推着斗车带着小再兴就上路了。 行行走走,差不多一个时辰之后,刘涚终于发现了一处水源,是个泉眼,形成的溪流极其清澈,捧起来尝一口,甘甜爽口。 “来,我帮你清洗清洗,小再兴你在附近转转,可别要走远了,虽说一路上没见什么猛兽,但万一碰上流卒败兵就危险了!” 得了刘涚命令的小再兴,雀跃着跑了。 这孩子对于山林其实已经习惯,尤其是从刘涚处学了那么多的丛林生存技巧,总想着能够‘英雄有用武之地’这些特质跟后世的孩童并无不同。 “你就这样放他一个孩子四处乱跑,万一出了事儿。”高玉娘倒是在旁担心不已,刘涚微微一笑将其从车中抱到水边轻轻放好,才道: “不碍事,小孩子爱动那是天性,与其控制他不如让他自己去适应。此处距离我跟再兴的山中小屋已不远,唯一的大虫都已经被我杀了,短时间内这一片山区不会再有什么猛兽了。” 一面说话,刘涚一面用张干净的布条投入手中濯洗,稍稍拧干之后托起高玉娘的下巴,准备擦拭。 高玉娘面上微微一红,本想挣脱,殊不料刘涚将脸一板,“你不是要我提亲么?怎么,让我擦把脸也要害羞?” 如此一来,高玉娘却是不动了。 然而她始终还是撇不过心中的怯意,干脆将一双眼睛闭了起来,却是留下一对长长的睫毛盖住眼睑。 干净冰凉的布条一点点的拭去高玉娘脸蛋上的污物,有尘土,有血迹,还有不知来历的东西。随着刘涚的动作,高玉娘的那张俏面终于一点点的恢复原貌。 “嘶。。你的皮肤,还真不是一般的好啊!” 在这个没有保湿液,没有滋养霜,没有面膜没有半点化妆品的时代,高玉娘还是在军中服役,竟然能够长出一张白皙细腻,吹弹得破的脸皮,当真是让刘涚惊讶! “好么?” 哪有女儿家不爱听这些美誉,且不说这时代人多含蓄,即便是亲近之人也不会如此直白,难免有“轻浮”、“调戏”之嫌。可刘涚他哪管的了这些,觉得是啥样,随口就说了出来。 阳光下,高玉娘突然睁开的双眼,反射出的光芒让刘涚眼前一片闪亮! 而等到他凝神再看时,才发现高玉娘的整张脸,在那双眼眸睁开之后,突然之间活了起来。 “怎么了?” 感觉到刘涚的凝视,高玉娘不由自主的低下头,轻声问道。 “原来你这五官放在女人脸上如此好看!我就说嘛,是男人怎么可能帅的如此夸张呢!” 这人的心态当真是个神奇的东西。在刘涚以为高玉娘是高宠的时候,怎么看怎么觉得俊的不像人,如今知道高玉娘是高玉娘时,同样的五官,却是越看越顺眼,甚至心中隐隐有些庆幸,至于说庆幸什么,那就只有刘涚他自己知道了。 “来,咱们把头发也梳理一下。” “你有梳子么?” 话题被刘涚扯开,高玉娘却没有发现,只是顺从的扭了扭头,方便刘涚的动作。 古人蓄发,男女皆是。故而高玉娘乔装从军并不需要削发明志。等到刘涚将高玉娘的一头乌发解开,披散在双肩之后,竟然有种发丝墨玉的感觉。与此同时给刘涚感觉,高玉娘的女人味又浓了十分! 退后两步打量,刘涚不由的点点头。 此时眼前的高玉娘,搁后世那就是天生一张明星脸,拍电影都不用化妆。 “好看,当真是好看丫!” 刘涚不住的赞叹,弄的高玉娘两颊一阵绯红,娇声道:“不是说梳头发么,你还在那边发什么呆啊!” “来了来了!”刘涚被高玉娘一嗲这才清醒自己该干啥,连忙回到高玉娘身边,按照高玉娘的指点将头发梳理整齐,扎了起来。 “就是这箭袍太脏。” 梳洗完毕,刘涚看了看高玉娘浑身上下,忍不住摇头说道。 “干爹,高先生,看看我抓了什么回来,丫,高先生。” “哈,她就是高先生,不过今后你可以叫她姐姐。”刘涚见小再兴拎着一只灰扑扑的野兔,目瞪口呆的望着恢复女子样貌的高宠,忍不住打趣说道。 “不,不能叫姐姐,应该叫。还是先叫高先生罢,将来再说!”高玉娘脸色颇有些尴尬,冲着小再兴招招手,接着道: “小再兴真厉害,竟然空手抓了兔子。” “抓兔子其实不难,不过高先生从男人变女人,就很难了,干爹你会么?” “干爹不会!干爹当然不会!回头你让你高先生教教,如何从男人变女人,我去烤兔子!” 憋着笑,刘涚跑到一边去升火,至于说高玉娘要如何向小再兴解释,他就不管了。 也不知道高玉娘最终使了什么法子,等到刘涚认真将兔子烤好时,小再兴跟高玉娘之间的感情已变得极好,两人有说有笑,见刘涚过来,小再兴连忙抢了一条兔子后腿,送到高玉娘手中。 “高先生快吃吧,干爹烤的兔子,那是神仙闻了都要下凡呢!” 第17章 相谈比翼事,途经山中屋(中) “高先生快吃吧,干爹烤的兔子,那是神仙闻了都要下凡呢!” “哦?” 高玉娘其实也是饿的慌,昨夜里只吃了点蘑菇之类的素,她又是带伤之人,如何受得了?此时被烤兔子的香味一袭,嘴巴里的唾液差不多都能淹死人了。 撕着吃了几片之后,高玉娘不由的连连点头,承认小再兴说的没错,而此时小再兴则已经是吃的满嘴跑油,是不是还舔舔手指。 刘涚却是没有吃兔子肉,强忍着腹中饥火,他将两人吃剩下的小半只兔子裹起来塞在斗车里,又推着高玉娘上路了。 “干爹,高先生说等咱们到了高家庄,我就要改口叫她干娘了,是么?” 走出一截后,高玉娘在车中昏昏沉沉的睡去。她毕竟是个伤员,加上昨夜几乎一宿未眠,此时熬不过也是正常。相比之下小再兴精神头则是不错,一面陪着刘涚走路,一面问道。 “唔。有这种可能吧。” 瞥了熟睡的高玉娘一眼,刘涚心情也挺矛盾的。 他反对没有爱情的婚姻,然而迫于这个时代的风俗,他又觉得自己应该承担责任。当然,如果高玉娘不是这般让人无可挑剔,刘涚此时的心情应该会更加难过。 “那就是说,干爹要跟高先生成亲咯?”小再兴继续问道。 点点头,刘涚道:“再兴啊,这男人呢,有所为有所不为!你高先生乃是一年轻少女,而你我皆是男儿,此去高家庄路途遥远她又伤了双腿生活无法自理,一路都需要我贴身照顾,你说如此下来,她一个姑娘家,还能嫁的出去么?” “哦。” 听刘涚这般解说,小再兴放佛恍然的点点头,“原来是干爹一片好心呀!不过干爹,其实高先生长的这是漂亮,比再兴原先家中所有女人加起来都要漂亮呢,干爹你取高先生,实在是不吃亏啊!” “嘻。” 小再兴话音未落,斗车箱里突然传出一声轻笑,弄的刘涚脸上尴尬,连忙停下脚步,去查探高玉娘的情况。 原本他以为高玉娘是装睡听见他爷俩对话,然而当他看清楚高玉娘那红的不正常的面颊后,探手在其额头上一摸,却是跌足道: “遭了,小再兴,咱们还得加快速度,玉娘她,烧起来了!” 伤口化脓感染,人体就会发烧。 这种情况在战场上尤其多见。很多将士不是死在敌人的刀剑之下,却是亡于这种感染发烧。 如今高玉娘也出现症状,而且温度不低以至于刘涚连叫了几声,她都只是昏昏沉沉像是呓语般的回应。 “可不能让高先生死了,干爹,我们赶快,赶快啊!”小再兴也显得很是焦急。要说这三个月的功夫,小再兴只是跟刘涚这么一个大老爷们生活在一起,即便是父爱不缺,那母爱还是极其匮乏的。 如今刚刚有了一个极谈的来的高先生,而且还是杀金狗的英雄,小再兴岂会不看重?他是发自内心不希望高玉娘有半点差错。 但小再兴所不知的是,像这种因为伤口化脓感染引发的高烧,在这时代却是极其难以治愈的。 “好,我儿不要焦虑,咱们加快速度,天黑之前应该可以回家!” 刘涚口中的家,自然就是他跟小再兴的山中小屋,从地理位置来判断,刘涚觉得不过还有一座山头便可以到达,也就是十多二十里路程。 然而正所谓“看山跑死马”,中午之前小再兴还能勉强跟上刘涚的步伐,过了中午之后,小再兴就被刘涚扔进斗车当中,全凭他一己之力推着昏迷的高宠和小再兴上路。 “快点,再快点!” 昨夜里修炼‘服气决’有所突破,用高玉娘的话来说,勉强算是入门。然而仅仅是这入门的境界就让刘涚感觉获益匪浅。一面慢慢啃着兔肉一面推着斗车在山道上行进,刘涚自己都惊讶,竟然没有累的趴下! 何以他始终坚定只要找到山中小屋高玉娘就一定有救? 那是来源于他穿越时携带的一样物件。 那个疯子科学家,在用刘涚做实验的同时,也给了刘涚挑选武器的机会。说是挑选却又有重量限制,而且但凡是涉及电磁转换的东西一概不能携带,用那疯子的话说,有可能导致实验失败。 所以刘涚最终选了一样他觉得最趁手的冷兵器,一把军刺。 听了刘涚的要求之后,那疯子为了让刘涚能够安心的参与实验,竟然找到国家最高保密机构,用特殊的材料按照刘涚的要求打制了一把军刺,同时还在军刺中空的手柄里塞了一样东西。 据那疯子说,那东西即便是在后世也相当的稀罕,全世界科技水平最高的几个国家都还在研究,唯有他能够给刘涚搞到,而且将会带给刘涚惊喜。 而刘涚也确实很惊喜,他压根就没想到,疯子给他准备的这个东西在他穿越后没多久就用在了小再兴身上,而且眼下看来,高玉娘也需要用。 然而眼下的问题,就是能不能在高宠被彻底烧糊涂之前赶回那小屋。 小再兴已经疲惫不堪,到了下午天色黄昏的时候,这孩子就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跟高宠差不多昏昏沉沉的挤在斗车里,要不是刘涚臂力足够,还真是推不动这斗车。 “到了!” 望着熟悉的景物,刘涚高兴的差点没跳起来。 到了,终于到了! 虽说从这里到小屋还有小半个时辰的路,但对于刘涚来说,却像是已经回到家一般的高兴! 脚下的路不再是完全的泥泞,一方方不算整齐的石板踩在脚底,感觉是那样的熟悉。这是刘涚带着小再兴干的活计,其实他并不在意路上有没有石板,他只是通过这种方式来锻炼小再兴的力量,以及吃苦耐劳的意志。 斗车压着石板,变得颠婆起来。 被抖醒的小再兴揉着眼睛抬起头来,左右一瞧,顿时发出欢呼:“干爹,我们到家了,可到家了!” “是呀,你这小懒猫还不赶紧跑前面去带路去,真当干爹我不累啊!” 小再兴雀跃,刘涚心中也是忍不住的高兴。着大半天的辛劳终于有了回报。 “得令!” 从斗车里跳出来,小再兴像是打了兴奋剂一般撒开脚丫子狂奔,而刘涚揪着衣角擦了额头上的一把汗,在一双手心里啐了口唾沫,又推着斗车前进起来。 “刘涚。刘涚。” 虽说高玉娘这一天都是昏昏沉沉的,但她还是有所知觉,刚刚小再兴从斗车里跳出去的动静不小,也将她唤醒过来,也睁开眼睛瞧了瞧。 “怎么样,有没有好点?” 架好斗车,刘涚走到高玉娘身边,一面说话一面摸着其前额,温度仍旧烫手,刘涚却没有刚才那般紧张,柔声道: “你且坚持住,马上就要到家了。等到了家中,我给你找药吃,吃了睡一觉就会好的,就会好的!” “我口渴。” 高玉娘好像并没有听清楚刘涚在说什么,因为高热她的一双红唇变得跟血似的,好些地方还干的裂了口子。 可惜的是刘涚收集的那些清水已经在路上用光了,他心中怜惜,却只能是低声安慰高玉娘,“再坚持一下,到了家就什么都有了。” “哦。” 刚刚勉强睁开的双眼再度阖上,高玉娘好像又昏睡了过去。 看到她这般状况,刘涚不敢耽搁,回到后面,推着斗车加快了步伐! 原本刘涚以为半个时辰足以赶到小屋,却不料才刚好走到一半,他就听见小再兴的尖叫声,不等他放好斗车,就见到路的那头,小再兴正跌跌撞撞的跑过来。 本能的,刘涚擎起了虎头錾金枪,虽说他没有学过什么枪法,但如今天色仍旧明亮,将这种长兵刃摆在明处更容易吸引人的眼光,方便刘涚暗中行事。 “小再兴莫慌,可是发现有敌人?” 眼瞅着小再兴跑的近了,刘涚眼神越过小再兴,却没有看见其后有追兵,他心中顿时有些诧异,究竟是什么原因,让小再兴如此惊慌失措? “干爹,不好了,不好了呀!” 小再兴并没有因为刘涚站出来而停住脚步,相反跑的更急,跌跌撞撞让刘涚生怕他要摔倒。 “小心点,再兴,慢点,慢点!” 刘涚想跑过去接,又担心斗车这边有什么事,手里抓着长枪,走了两步,却是感觉进退两难! 好在小再兴经过刘涚这段时间的训练下盘稳固了不少,最终没有摔倒,还是扑进了刘涚怀中。 单手搂着小再兴瘦小的身体,刘涚皱着眉头问道: “究竟怎么回事?” “干爹,我们的家,我们的家。” 小再兴抬起头来,一串串眼泪珠子止不住的往下掉! 虽说不知道小再兴究竟看见了啥,但只要不是有敌人或者是什么猛兽,刘涚的心中就松了一口气。 将虎头錾金枪重新放回斗车架上,刘涚将小再兴抱了起来,安慰道:“小再兴,是家没有了吗?” “嗯!” 即便是在刘涚的臂弯里,小再兴眼里的泪水仍旧是止不住。 淡淡一笑,刘涚道:“小再兴不要哭!家没有了没关心,你,我不都还在么?而且我们现在还多了一个高先生,只要我们齐心协力,重新修一栋房子又有何难呢?关键是咱们不能气馁,不能输了信心,你懂么?” “可是,那房子是我们的心血啊。。” 在刘涚的劝说下,小再兴终于止住了哭泣,然而他还是不甘心,过去的三个月时间,对他来说,可谓是人生当中一个最大的转折,也是他相当快乐的一段日子! “美好的终将逝去,我们可以铭记,怀念却是不能沉湎。来吧,让我们一去看看,那些禽兽把我们的家,糟蹋成什么样子了!等到将来,十倍的还给他们!”刘涚将小再兴放回到斗车里,重新推动斗车。 “嗯!” 擦干眼泪的小再兴神情变得坚毅,他凝视着刘涚,举起了紧握的小拳头! 第18章 相谈比翼事,途经山中屋(下) 小木屋没有了,只有一片残垣断壁!焦黑的木炭横七竖八充斥着地面,原本不多的一些木制家什被扔的七零八落。 如此场景,刘涚岂能猜不到,定是豺狼一般的金兵找到了这个地方,否则岂会变成如此? 眼前这一片狼藉,又如何能够跟过去那副样子联系在一起? 当初,刘涚初来乍到,只是在树杈上给自己结了个窝不至于被蛇虫鼠蚁骚扰了事,直到那一天,他看见了那个衣裳破烂、满面污秽,哭红了双眼的邋遢孩子。 那是刘涚第一次见到小再兴。 那天小再兴是生生饿晕在刘涚面前,是刘涚用煮的肉汁一点点灌进小再兴的嘴里,才让小再兴从昏睡之中醒来,随后就断断续续在刘涚的怀中哭了三天,口中除了“父亲”,再没有别的语言。 等到小再兴不再赖在怀中,刘涚这才起了建房子的念头。一来是希望给小再兴一个安稳的住所,二来也是想通过这种方式,化解小再兴心中的那种哀怨。 果不其然,参与到修建工作之后,小再兴整个人逐渐变得开朗起来。到半个月之后,小再兴开始跟着刘涚一起晨练,他告诉了刘涚自家身份,却表示再也不愿意回家,他要为父报仇! 一个月之后,刘涚开始刻意的教导小再兴一些东西,每次教新东西,小再兴都会瞪着那双机灵的大眼睛,像是生怕漏了一丝一毫关键的地方,只要刘涚告诉他,这对报仇雪很有用,哪怕是将嘴唇咬的流血,小再兴也会坚持下去! 。 这就是刘涚的小再兴,一个让他疼到骨子里的孩子! 正是因为这小屋同样凝结着小再兴的心血,故而刚才小再兴的反应才会如此的激烈。相对来说,刘涚心中早有预料,当初金兵打这里经过,必然不会放过这林间的小屋。 “干爹,这。” 看着眼前的景象,小再兴好不容易才收歇的眼泪,再次夺眶而出,而刚刚才被小再兴哭声惊醒过来,勉强将其抱住的高玉娘,也像是受到感染,一双眼睛湿漉漉的发红。 “刘涚。你。” “嘘!” 高玉娘正想要说话,却被刘涚制止,“你听,是不是有声音?” “哪有。咦,那边,刘涚,那个树桩!” 看来这个时候高玉娘的耳力竟然比刘涚要好些,不仅仅听到了动静,而且还第一时间就判断出了方向! “再兴,那是什么地方?”高玉娘回过头去,低声问小再兴。 抹了把眼泪,小再兴道:“高先生你问了可就输了!”这孩子,此时都还没有忘记他跟高玉娘之间的赌约。 “里面难道有人不成?”刘涚皱着眉头,然而他瞅的方向,却不是高宠所指的树桩。 “输了?” 高玉娘也是心思聪慧的女人,虽说此时精神头不好,神志还有些迷糊,但毕竟还没有被烧傻了,柳眉儿微微一挑,嘴角便是微微翘起,道:“那你说吧,就当我输了好吧?” 其实高玉娘已经猜到可能是啥了,只不过看小再兴哭的伤心,故意为之而已。 果不其然,小再兴破涕为笑,道:“高先生输了,高先生输了,那可是干爹跟再兴一起挖的地窖呢!” 树桩,地窖? 皱了皱眉头,高玉娘虽说是多少猜到了一些,但一时间还是无法将两者联系到一起来,这得需要多精巧的心思,才能做到?她本能转向刘涚,却看见刘涚仍旧在皱眉倾听。 “这里不应该还有外人,玉娘你拿着,我去看看!”不知从何时起,刘涚已经不再叫“高玉娘”这么见外,而是直呼“玉娘”,而高玉娘竟然也不反感,不反对。 将虎头錾金枪交给高玉娘后,刘涚摸出短刃,伏低身子,像是一只伺机而动的豹子! 然而他却没有冲向高玉娘刚刚指的方向。 “树桩啊!” 高玉娘伸手接住长枪,然后胳膊一酸,长枪却是跌落在地上。 可刘涚置之不理,仍旧朝着距离树桩丈多远地方扑了过去,他左手插入洒满枯叶的腐土,右手紧捏短刃,深吸一口气后着摸索片刻,左臂发力,突然掀起一块厚厚的泥土来! 是的,那根本就不像是地窖的暗门,活脱脱就是一块方方正正的泥土,上面野草野花都鲜活的很! 掀开暗门,刘涚立马就跳了进去。 地窖之中并非想象之中那般漆黑,刘涚双脚落地脑门就会顶着地窖的天花板,毕竟只有他一个全劳,想挖太大的空间实在是费劲的很。 “呼呼!” 耸动鼻头,刘涚嗅到了一种古怪的味道。 虽说这味道极其难闻,但却让刘涚一下子就放心下来,只因为人是不可能发出这种味道的,只能是野兽! 悉悉索索的声音从地窖的另外一头传来,刘涚努力的睁大眼睛,放大的瞳孔逐渐适应昏暗的光芒,让他可以看清楚地窖里的情形。 “希望你这个畜生不要动了老子的宝贝!” 没有去理睬那发出“悉悉索索”声音的地方,刘涚转身摸索着地窖的墙壁,敲到一处空洞的地方时,他面露喜色,将一个伪装成树根的盖板掰开。 一股寒气扑面而来,刘涚兴奋的扔开手中短刃,探手进去一摸,“啪”,熟悉的感觉从手心传来,惹的刘涚低呼一声好! 那是一柄没有炫光,黯哑的三棱军刺! 长不足两尺,握柄就占据了四分之一,比寻常人拇指稍粗的特制手柄刚好适合刘涚手掌的尺寸,这种专门定制的军刺在主人手中往往能够发挥出百分之一百二十的威力。 而刘涚更知道,这用特种金属制成的三棱军刺,还有很多复杂的功能和玄妙的设计。 比如说,那手柄其实就是中空里,里面装的东西,在这个时代堪称无价之宝! 拿到军刺,刘涚心中踏实了很多,哪怕地窖那头发出动静的是一只黑熊,他此时也有战而胜之的把握!不过此时刘涚倒是没想过要去收拾不知啥时候掉进地窖的畜生,外面还有个发着高烧的高玉娘呢。 爬出地窖,刘涚手中的三棱刺在黄昏的太阳下流动着一抹黑,即便是昏昏沉沉的高玉娘,也被那抹深沉的黑所惊动,问刘涚: “此为何兵刃?” “军刺!” 刘涚并无耐心向高玉娘解释什么,他叮嘱小再兴不可进入地窖后,寻了个竹筒,就去找水。 当初之所以选择在此处兴建小屋,正是因为不远处就有眼泉,清冽甘甜,倒是一口好水。 不过当刘涚找到泉眼时,他悉心用石头垒成的小池已经被毁了,大量的乱石和杂木填塞了泉眼,对于有着狂热破坏欲望的金人来说,这种行为实在是不算什么。 用了点功夫将泉眼清理干净,刘涚打满一竹筒水,然后将身边的三棱军刺倒过来,手柄那头朝上。 比拇指粗的手柄末端,有个暗黄色的金属锁扣。这看上去像是黄铜的金属,其实是钛合金。 两个指头捏着锁扣慢慢旋转三百六十度之后,一个比针眼打不了多少的小孔洞就暴露在第二层金属板上。 在竹筒沿轻轻抖动三棱刺,一颗比米粒还小的白色丸子落了出来,掉入泉水当中庚即溶解,泉水仍旧如常,毫无异状。 “来,喝光它!” 竹筒被刘涚送到高玉娘的嘴边。 高玉娘耷拉下眼皮子,看了看,分明就是一罐子清水。 “高先生快喝吧,这可是干爹的宝贝兑的水,保证药到病除!”有小再兴在旁边帮腔,高玉娘心中虽不太相信,但本着“死马当成活马医”的心态,咕噜噜将一竹筒水喝的干干净净。 此时小再兴的情绪已经好了很多,也能帮着刘涚做点事情。 房子烧了,刘涚也不指望金兵会给他们留下存粮,倒是那地窖,当初刘涚就是奔着“以防万一”才修建的,谁知道不过一个月功夫,就真派上了用场。 “你看着高先生,我去地窖里找找,应该还有吃食。” 高玉娘喝了药水之后,人又变得昏昏沉沉起来,刘涚交待过小再兴,捏着三棱刺再度钻进地窖。 原本在地窖里,刘涚挂着一些干肉,然而此时却寻不到了,挂干肉的地方就连肉末渣子都看不到。只有一截被啃烂的枯藤。 “好呀,连我的口粮都被你吃了,看我不把你给烤了才是!”刘涚耳中再度听见那动静,心中不由得暗恨。既然要吃肉,证明地窖里这个家伙不小,放轻脚步,刘涚缓缓的向声音来处摸去! 照理说当刘涚可以隐匿行踪的时候,没人能够听见动静。 然而在某些方面,动物确实是强过人的,至少刘涚能够瞒过人的潜行,就没有瞒过地窖里藏身的那头畜生! 晶亮泛着绿色光芒的一双眼珠子在刘涚看见它之间,就早已经罩定刘涚来的方向,当刘涚一露头,“呼赫赫”的低吼声就响遍了整个地窖。 “狼仔!” 只看那一双绿油油的眼珠子,刘涚就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什么了。 一只半大的狼仔,不知怎么钻进了地窖,从那些被干掉的干肉来看,这小家伙在地窖里生活的时间怕不是一天两天了。 收起三棱军刺,刘涚放松心情走向那浑身长毛都竖起来的半大狼仔。他还在考虑究竟是白水炖呢还是烧烤时,半蹲着的狼仔猛然朝他迎面扑来,张开嘴巴,四排还没有长齐的牙齿露出森森寒芒! “嗷呜。” 一声哀鸣,伴随着落地声,刘涚只是轻轻一脚,就将半空中的狼仔给踹了出去,落在地上之后余力未消,径直滑到地窖边上才停下来! “找死啊!不放血的话口感就不好了!” 刘涚轻轻的揉了揉鼻子,那狼仔身上的味道当真是臊,臊不可闻! 第19章 高祖斩白蛇,刘涚收玉狼(上) “呼赫!” 落地的狼仔并没有投降,打个滚之后又向刘涚扑了过来! “砰!” 还是轻松的一脚,狼仔带着哀鸣再次落地,打滚,又扑! “砰!” “砰!” “砰!” 刘涚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踹飞了那狼仔多少次,他只知道自己用力已经越来越小,因为那狼仔扑起来的高度已经越来越低! “竟然还没有死?” 当狼仔终于不再打滚又扑后,刘涚才走到那不足两尺长的狼仔身边。他原本以为这畜生怕是已经死了,然而当他蹲下去之后,看见的却是一双澄明的眼珠子。 那狼仔还在瞪着刘涚,只不过眼神之中已经没了戾气,剩下的都是臣服。 “你丫倒是成精了!” 刘涚蹲下没有动手,那狼仔竟像是明白刘涚心思一般,一双毛茸茸的前爪子扑棱两下抱住刘涚的脚踝,嘴巴张开长长的猩红舌头就一个劲儿的舔呀,舔呀。 此时的狼仔,看上去就像是一条狗,一条宠物犬。 “呀,大狗!” 当刘涚拎着狼仔颈子上到地面时,小再兴已经将篝火点燃,听到动静转身过来一瞧,孩子脸上顿时浮出笑容,“干爹去哪里逮了一只大狗,花白花白好可爱!” “大狗?这是狼!狼仔!” 刘涚皱了皱眉头,也是小再兴的提醒,他才注意到手里的狼仔竟然是白色,通身雪白。之所以小再兴说花白花白,那是因为毛脏了的缘故。 “嗷呜。” 狼仔发出一声嚎叫,像是有些不满小再兴把它当成大狗。 “闭嘴!不想死就老实点,看清楚了,这里三个人的话,你都给听,让你趴着你就不能站着,否者我打断你的狗腿!” 刘涚也不知道自己这么说狼仔能不能听懂。 其实在地窖里,狼仔面对他时那种不屈不饶已经感动了他,他再没有想过用这条狼仔来裹腹。 将狼仔放下,刘涚以为这畜生一定会打个滚就逃生,殊不料滚是打了,然而起身之后,却是直扑小再兴而去! “尔敢!” 刘涚反手抽出背上的三棱刺,眼见就要射向狼仔,然而在三棱刺即将脱手之际,他又停了下来——那狼仔只是趴在小再兴身边,仍由其轻抚头上的皮毛,眯眼翕嘴,一副享受不已的样子。 “倒真是成了精了,竟然还不怕火光!” 见到这一幕,刘涚心中称奇的同时,也将三棱刺收起来,去看看高玉娘的情况。 不知道是因为心情放松还是药力的作用,此时高玉娘已经平稳的睡着了。刘涚探手摸了摸高玉娘的额头,温度着实降低了不少。 “再兴,小心那狗崽子咬你!”提醒过小再兴之后,刘涚去残垣断壁之中翻找,最终的结果却是一无所获。 难不成今天晚上要饿肚子? 刘涚正有些丧气,小再兴却是叫了起来:“干爹,兔子,兔子!” “哪儿来的兔子?” 虽说这荒山野岭的,野兔确实不少,但入夜的昏光对人来说是极大的限制,想在在夜里抓住野兔那不是小再兴可以做到的。 然而当刘涚看清楚小再兴手中确实拎着一只还在滴血的肥硕野兔时,就由不得他不相信了。 “你抓的?” 接过血淋淋的兔子,刘涚问道。 “它抓的。” 小再兴咧嘴一笑,低头指着那头狼崽! “哦?”花白皮毛的半大狼仔此时正端端正正的坐在小再兴身边,耷拉着长舌头,像是在讨赏。 “看来还是有点用的。”刘涚点点头,算是肯定了狼仔的“功绩”,随后他就去剥皮去肚,准备再弄一只烧烤野兔。 划来出来的内脏被刘涚丢给狼仔,原本他以为狼仔会大吃特吃,殊不料那狼仔竟然只是嗅嗅,就走到小再兴身边趴下,再也不看一眼。 心中虽觉奇怪,但刘涚以为是狼仔不饿,隧继续自己的工作,直到兔肉被烤的散发出香味时,刘涚突然觉得脚边有个毛茸茸的东西在蹭自己,低头一瞧,却是口水吧啦的狼仔。 “你这家伙,原来是已经吃惯了熟食!” 看那狼仔馋涎欲滴的模样,刘涚心中顿时恍然大悟,不是狼仔不饿,而是它想是烤肉! “吃了这条腿子,再去抓一只回来!” 将一条兔子前腿扔给狼仔,刘涚估摸着剩下的兔肉不够他们三人分,就对那狼仔下令。他这也是随性为之,没想过狼仔真能听明白。 果不其然,当刘涚和小再兴开始吃的时候,已经将那兔腿子连皮带骨吞下去的狼仔子绕着两人不住的“嗷呜”叫,直到刘涚狠狠的踹其几脚后,才老实下来。 “乖哦,你还想吃的话,就再去抓一只肥兔子回来,让干爹烤哦!” 小再兴本就是孩子心性,吃饱之后就对狼仔连说带比划,刘涚在旁看的直撇嘴,“别白费劲了,它就是个牲口,能听明白才怪了!” 殊不料他这话才一出口,原本趴着的狼仔猛然站了起来,“嗖”地一下蹿出去,消失在黑暗当中。 “不会真打兔子去了吧?” 摇摇头,刘涚端着竹筒去给高玉娘喂水,一抬玉娘下巴,人却是缓缓睁开了双眸。 “刘涚。” “嗯,在呢?感觉如何?” 刘涚点点头,轻声问道。 “好像舒服了很多,你刚刚给我喝的是啥药?”高玉娘扭了扭脖子,的的确确没有那种脑袋进水的感觉,整个人都轻松下来,嘴唇也没有火烧火燎的了。 那刘涚给高玉娘灌下去的当然不是这时代有的药物,那种白色的药丸在后世其实有个通俗易懂的名字——抗生素。只不过送刘涚穿越时空那个疯子科学家提供给刘涚的,绝对是极品中的极品,加之这个时代的人对抗生素敏感,所以高玉娘的烧才能退的如此之快。 这些是无法向高玉娘解释清楚的,刘涚笑了笑,道:“别管那些,吃点东西吧。” 清水配兔肉,吃下去之后高玉娘整个人更有精神了。支撑着身子起来,高玉娘刚一回头,却是发出一声惊呼:狼! 虽说此时光线不明,但那双绿油油的眼珠子却是醒目的很,也难怪高玉娘一眼就瞅见。 “不要惊慌,逮兔子回来了。”刘涚摆摆手,压住想要起身的高玉娘,示意等狼仔过来。 嘴里叼着又一只肥硕的野兔,刘涚从那狼仔眼神当中竟然看出了一丝得意。 “这****的,当真是成精了呀!” 看着狼仔把兔子扔在自己脚下,然后摇着尾巴去找小再兴,刘涚跟高玉娘面面相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休息一宿之后,再度醒来的高玉娘除开双腿的伤势之外,整个人已经无恙,看着刘涚和小再兴在忙碌,而花白的狼仔跟前撵后,她禁不住问道: “奇怪,你挖的地窖在这边,何以我听见的声音,却是从那树桩里传出来的?”此时高宠终于想起来问刘涚这个事情。 “那树枯死好多年了,下面是空的,我挖通了而已,透气,透光,还能观察周围的环境而不用暴露自己。”刘涚说的很平常,在后世,打小看过《地道战》的孩子怕都能想到这个。 可惜高玉娘没看过,所以他不住点头,连连称赞刘涚是个“有勇有谋”的真汉子,能制定谋略,能鼓舞士气,大事不惊小事不慌,当真是一代名将的底子,就是功夫差了点。 “算了吧,我没想过当什么名将,能够安安稳稳的活下去,再养活我的小再兴,我就已经很满意了!” 刘涚听的出,高玉娘这又是在怂恿他去从军了。 说实话,他不愿意! “你这个人难道就没有上进心么?”高玉娘的情绪变得有些激动,瞪着刘涚低喝道。 “不是有没有上进心的问题,我又不是皇上,我也没有那个心思啊。”刘涚将篝火挑了挑,加上一些木炭,木炭是现成的,火场里捡就好了。 “国家兴亡,匹夫有责!” “算了算了,我不给你说这些,玉娘啊,咱们在这里休息一天,你的伤势不能拖,明天咱们就启程去高家庄!” 摆摆手,刘涚不想激化两人间的气氛,岔开了话题。 提起这个,高玉娘不由自主的望向双腿。眼底流淌过一丝哀伤,深呼吸的声音甚至刘涚都能听见,“刘涚。你说我这伤,还能好的起来么?” 或许在昨天,高玉娘还不会问刘涚这个问题,但如今她身上的烧也退了,人也清醒了,刘涚神仙似的手段,神奇的效果,让她对刘涚多出一种莫名的信任来! “会!” 刘涚回答的很干脆!虽说他并没有这方面的医术,但他就不相信在宋朝,还找不到一个大夫来治愈高玉娘的腿! 像高玉娘,还有高宠这样的人,一辈子只能窝在轮椅上,岂不是最大的浪费?哪怕就是把这天下翻一遍,刘涚也要找到能治疗高玉娘兄妹的大夫。 “怕就是能好,也很难啊!刘涚,明天我们就回家吧。在那里小再兴应该会生活的很快乐的。你也是。” 高玉娘最后的三个字,几乎是细不可闻,刘涚耳力再好,也听不见蚊子打喷嚏啊。 “好啊好啊!” 刘涚高兴的点头。经历了‘服气决’的玄妙,他对高家庄充满了期待,他完全有理由相信高玉娘说的话,居留高家庄,不仅仅自己能够过的称心如意,小再兴必然也能有一个良好的生活环境,甚至于还能去拜个名师,不管是高宠还是高玉娘,刘涚觉得都行。 ‘不过定亲的事情。’ 第20章 高祖斩白蛇,刘涚收玉狼(中) 脑子里念头一转,刘涚不由自主的拿眼神去瞄高玉娘,却不料高玉娘一双妙目将将转过来,两人眼神一碰,又赶紧各自挪开。 “玉娘啊,高家庄现在是个啥情况?”扯开话题,刘涚问道。 “高家庄。我已经出来四个月了,想来还是跟过去一样罢。”思乡情切,高玉娘的心绪让刘涚一句话就带的惆怅起来。这种愁思,小孩子感受不到,在家乡的人感受不到,唯有那种漂泊在外的游子方能体会。 “刘涚,将来你会为国效力么?” 沉静了许久,高玉娘才又开口问道。 这个话题刘涚并不像涉及。‘为国效力’这四个字听起来多简单,可真要去做,又是何其之难呢? 谁都不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孙猴子,谁又想抛妻别子踏上征战场?在后世,刘涚的父母还没等到沾儿子的光就已经先后过世,而他那个时候,正在北疆暗战不断。 “子欲养而亲不在。玉娘,你怎么看这句话呢?” “没有国哪有家?我哥哥高宠最是钦佩岳元帅,然而却因为我,断送了他报效国家之路,刘涚,如果。如果我这残废身躯不能再上战场,你可愿意替我征战四方?” 替高玉娘征战四方? 刘涚微微一愣,却没有马上回答。 再度征战沙场,刘涚心中其实并没有太多这种想法。他累了,在穿越之前其实他就已经很累了。 见了太多的生死,他之所以答应那疯子完成这个实验,图的就是一个清静,一个世外桃源般的生活。前些日子有了小再兴之后,刘涚觉得很满足,如果不是运气不好让金兵给抓进去,或许刘涚根本就不会碰上高宠,也就不会有后面这些事情。 “干爹,你答应高先生吧!” 正当此时,小再兴的声音突然冒了出来。 “你刚刚不是在跟狼仔玩的么?”刘涚转身摸了摸凑过来的小脑袋,笑着问道。 “是呀,不过干爹,我更想快快长大,学成武艺,为家人报仇啊!”小再兴高高举起他的拳头,小是小了点,却攥的极紧。 “看,小再兴都有这种志向,刘涚你就没有么?” 高玉娘恰到好处的开口,说的刘涚不知道该如何应对。难道要告诉高玉娘和小再兴,他刘涚这一辈子大半的光阴都在“为国为民”么? 摇了摇头,刘涚最终只是一声叹息,“先顾眼前事,等顺利回到高家庄之后,咱们再说将来该怎么办!” 这“拖”字诀刘涚用的极好,高玉娘身份暴露之后显得文静许多,古代女子的特点在她身上逐渐显现,至于说小再兴,他在刘涚面前可没有多大的发言权。 “此去高家庄,路线该怎么走?” 后世的从军经历,让刘涚养成了一个良好的习惯:谋定而后动。虽说明日才出发,但他必须要将路线规划出来,而咨询高玉娘,则是他目前唯一能够想到的法子。 “原本我们可以走官道而行,但如今北方的地界都已经落入金狗之手,若是我们转上官道的话。”高玉娘忧心忡忡,她如今只是个受伤到生活不能自理的女人,再也不是威风八面的大将军,若是真陷入金兵阵中,怕三人的结局勘虑。 然而若是不冲官道走的话,翻山越岭道路艰险,仅凭刘涚一个人,拉着伤的拖着小的,又该如何而行? “不妨事!” 刘涚抹了把脸,将汗水擦了擦,道:“如今天时不错,走山路至少不用担心挨饿挨冻,不过就是辛苦点,咱们小再兴不怕吃苦,是吧?” “那是当然!” 小孩儿都受宠,刘涚这么说,一旁的小再兴再度举起他的小拳头,得意洋洋的道:“干爹说了,将来我要做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 “还顶天立地大英雄?大英雄你赶紧去洗脸吧,跟花猫似的!” 小再兴的表现让高玉娘展演一笑,刘涚旁观,突然感觉透出笑容的高玉娘,竟然美的不像话。 至少他刘涚见过的女人里,还没这么美的。当然这也许跟刘涚最近的生活有关,不是说“当兵三年,母猪赛貂蝉”么? “那就这么定了,咱们就来一次丛林探险吧,再兴,洗脸之后让狼仔子再去跟我们猎些肥兔,你也去周边转转,看看有没有野果子野菜的,最近两天没雨,蘑菇是采不到了。” 翻山越岭,摆在刘涚三人面前的难题,除了道路艰险至外,还有食物短缺的风险。幸而这个难不倒刘涚,唯一担忧的就是高玉娘的身子,是否经得起这般折腾。 虽说刘涚没有答应高玉娘提亲的事情,然而他心中已不知不觉给了高玉娘一个位置,哪怕如今刘涚还没有自觉,但事实上很多男女不是共患难之后,才有了坚定牢实的感情基础么? 况且,他跟高玉娘之间,还有着特殊的关系——当小再兴得令而去时,高玉娘红着脸,又让刘涚帮助她方便。 一天下来,狼仔竟然真是很听杨再兴的话,猎回来五只肥兔,倒是将高玉娘乐坏了,哪怕她也算是巾帼英雄,但刘涚跟杨再兴吃的蛇虫鼠蚁,她是看着就发憷,如果没有这些肥兔,接下来的日子里,高玉娘怕是就只有顿顿吃素了。 “这个家伙倒是有些用处,也罢,就绕你一条狗命,不把你烤了!” 拍了拍老老实实的狼头,刘涚一面搜检杨再兴采摘回来的野菜,一面说道。 “干爹啊,我给它起了个名字,就花花,你觉得好听不?”杨再兴脸蛋儿红扑扑的,满山跑了半天,早已经累出汗来。 “花花?这个名字也太。”刘涚摇摇头,孩子心性就是如此,还能指望他起个什么样的名儿呢? “再兴啊,你看它浑身洁白如玉,不如叫它小玉吧!”高玉娘指着小狼道。 “哪里洁白如玉了?不是白白花花的么?”杨再兴皱着小眉头纠结道。 “那是因为太脏了,趁着天还没黑,你带它去洗洗。”高宠话音未落,就被刘涚摆手打断,“别!那泉眼里的水咱们还要喝呢,等走的时候再洗吧!再兴啊,你高先生说的没错,我看这畜生,还真是难得一见的白狼,来,翻过来咱看看,是公的还是母的!” “呸!” 刘涚粗鄙的话让高玉娘忍不住低啐一口,加上那狼仔不配合,一溜烟跑的老远,让刘涚不得不打消将其翻个肚皮朝天的打算,最终只得摇头道:“罢了罢了,小玉就小玉吧,玉娘啊,这名儿你起的,它可是跟你一辈啊!” 可不是么,高玉娘,小玉,这都是玉字辈呢! 幸亏高玉娘双脚受伤,否则此时刘涚这般说,怕不是要被高玉娘一脚踹飞出去了? 即便双脚动弹不得,高玉娘还是顺手捡了一块硬土,“嗖”地一声砸向刘涚脑门! “啪!” 硬土在刘涚身后的树干上四分五裂,缩起脖子的刘涚吐了吐舌头,“好险!玉娘你出手可是没有留情呀?” “反应倒是不错,不过判断力差了点,你不当乌龟,也擦不脏你的头发!”对于刘涚的话,高玉娘不屑一顾,她哪里想过真要砸中刘涚呢,不过就是吓吓而已。 虽说是在荒郊野外,三人这一天倒也是过的其乐融融,等到夜里篝火点燃,那小玉再度“厚颜无耻”的抛弃了杨再兴,乖乖的趴在刘涚脚边,就等着烤熟的兔子肉填它的肚子。 “这狼仔,半大就这般聪明,将来长大了谁能收复的了啊?”刘涚随口感慨,高玉娘却是接上道: “我看啊,它跟再兴感情不错,将来若是再兴能上战场,带着小玉岂不威风?” “哦?再兴,你觉得呢?” “好呀!高先生说的太好了!将来我学成武功,骑着白马,提着银枪,旁边再跟着一条白狼,那真是。太威风了。干爹,你说到时候我该给自己起个什么威风的名头呢,狼将,白狼将?” “都不好。”高玉娘摇了摇头,沉吟片刻之后才道:“我看不如叫‘疾风狼将’,来去如风,无孔不入,无坚不摧!” 刘涚点头表示赞同,杨再兴更是拍着小巴掌满地打滚,甚至就连那狼仔小玉,也像是听懂人话一般,仰天发出一声不够成熟,但足够高亢的嚎叫! 疾风狼将,疾风狼将! 原本只是高玉娘一时戏言,此时三人谁都没有想到,竟然一语成谶,等数年之后,刘涚麾下,疾风狼将杨再兴的威名,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将来的事暂且不提,倒是在杨再兴睡去之后,高玉娘继续跟刘涚闲聊,也不知道是谁首先将话头扯到汉高祖刘邦身上。 “那汉高祖可是斩白蛇而得了天下,刘涚呀,如今你身边可是有一条白狼,那岂不是说。” “玉娘你想的太多。”刘涚对于什么传说向来是不信的,刘邦能够的天下,跟他一生的努力、机遇等等密不可分,根本没白蛇什么事儿。然而在此时这个时代,人们却还是信这些的。 因此高玉娘才微微撅起嘴唇来,“你以为我是想让你当皇帝么?咱们汉人又不是没有皇帝!” 高玉娘口中的皇帝,自然就是姓赵的宋朝皇帝。作为一个南宋子民,高玉娘自然是敬重皇上,然而刘涚却又不同,在他心中,如今的南宋皇帝可不算是个好人,更不算是个好皇帝。 “如果有一天,我来做皇帝。” “你是在做梦!” 刘涚的话才说一半,就被高玉娘给打断了。 第21章 高祖斩白蛇,刘涚收玉狼(下) 当皇帝是不是做梦? 刘涚还真没做过这样的梦。不管是穿越之前,还是穿越之后,他都没有想过要去当劳什子的皇帝。 尤其是在来到宋朝这个时代,刘涚觉得,从草根到帝王,为了跨越这个巨大的跨度,需要付出的代价未免也太大了。 “睡吧,明天就出发了。”刘涚摆摆手,对高玉娘说道。 “刘涚。能抱我去泉眼边么,我想。擦擦身子。”高玉娘毕竟是女孩子,爱干净,前两天那是没有条件也没有心思。想到明天就要踏上征程,下一次找到清水不知是在啥时候去了,高玉娘想抹个澡那也说的过去。 只不过她双腿不能动,想要自己独立抹澡,这其中的难度未免又太大了一些。 “行,我来帮你!” 刘涚也是稍微犹豫后才开口,他实在是想的有点多。 抱着高玉娘来到泉水边,远处的篝火光芒到这里已经很暗了。刘涚试了试水,很凉。 濯洗的布条拧干之后,交到高玉娘手中时还带着刘涚的体温。 细致的抹脸,脖子,当第二次从刘涚手中接过布条时,高玉娘就有些为难了。她要抹身子,穿着衣服怎么抹?况且这一身的衣服不是泥污就是血痕,光是那股味道,就熏的人受不了。 “刘涚。我。我” 结巴了半晌,高玉娘仍旧说不出一句囫囵的话来,刘涚转头一看她尴尬的表情,顿时轻轻一拍脑门,又重新转身过去,背对着高玉娘道:“明白了,你把衣服脱下来吧,交给我帮你浆洗。” 虽说刘涚是背过去了,但高玉娘却还是犹豫了很久,才一咬牙开始解身上的衣物,口中还不忘低声道: “刘涚,你若是不提亲,我就只有一死了之了!” “。。” 刘涚心中一阵无奈,对于如今这个世道的风俗,他发自内心的是又爱又恨呀。 窸窸窣窣的布料摩擦声之后,高玉娘带着颤抖的声音传来,“喏,拿好了,洗干净,我先抹抹身子,不准转头!” “既然你都要我提亲了,干啥还如此紧张呢?”刘涚半开玩笑半认真的接过高玉娘的衣服,就在泉眼里浆洗起来。 “那你提了么?刘涚,你这人真是让我没法放心,油嘴滑舌没个正调!” “我油嘴滑舌?” 对于高玉娘的这个评价,刘涚心中还真是有些不服,他想回头理论,但幸亏最后关头忍住了——以高玉娘的性格,若是让刘涚把她看光光了,定会提起长枪拼命吧? 洗着衣物,时不时给高玉娘濯洗一下抹布,两人随口聊聊天,在漫天星斗的照耀下,这种感觉其实挺不错。 刘涚甚至觉得,这样的生活不就是他穿越之后所追求的么:农妇,山泉,有点田。 “阿切,阿切!” 身后突然传来喷嚏声,而且是接二连三! “遭了,差点忘记她还带着伤,感冒就麻烦了!”刘涚心中一慌,将自己身上的衣服脱了下来,也不管高玉娘可能会有什么反应,转身抖开衣服,就把正在低头打喷嚏的高玉娘给紧紧裹了起来,“夜凉,小心风寒!” “你。你。你转身了!” 高玉娘浑身都在抖,她不敢抬头看刘涚,只是不停的抖,说话又磕巴了,整个人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其实刚刚刘涚真没有看见太多,他只看见了那优美的腰线,平坦的小腹还有高耸雪白的。事出突然,刘涚这没有往龌龊的方向去想。 “玉娘,提亲,到了高家庄我一定会提亲的,到时候你就是我刘涚的老婆,一生一世的老婆,不管你的伤能不能好,你还能不能站起来,我都会对你好,好一辈子。” 眼看高玉娘情绪激动起来,刘涚一是担心她过于激动以至于伤口迸裂,二来也是怕吵醒了刚刚睡下小再兴。 “你。说的是真的么?” 在刘涚把那句话重复了两遍之后,他才感觉到怀中的高玉娘不再颤抖,身子也没有继续僵硬下去,而是逐渐变得柔软,跟他贴服起来。 “当然是真的啊!从今后你就是我刘涚的人了,我当山野村夫,你就当个村妇!” “我才不当什么村妇!” “那我当个商贾,你就当老板娘?” “不要!” “那我当个武林高手,收一大帮徒子徒孙,你就当师娘当师奶奶?” “不好!” “那我当皇帝,你当皇后,这总行了吧?” “不。。真的可以当皇后?” 高玉娘仰着脖子,刚刚擦拭干净的肌肤在星光下闪耀着一种精致的白皙,细嫩的像是刚刚从蒸锅里端出来的豆腐。 盯着高玉娘的那双眸子,刘涚突然觉得自己好像也很喜欢这样搂着高玉娘,或许是因为他太久没有接触过女人,特别是像高玉娘这样标致的女人,又或者是因为他的一颗心实在是孤独的太久了。 相拥而坐,两人胸膛贴着胸膛,同样有力搏动的两颗心脏距离仅仅只有两个拳头,你影响着我,我影响着你,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搏动的频率都变得如此一致。 “玉娘,你真的想当皇后么?” 刘涚低着头,柔声问道。 “如果皇帝是你的话,我愿意。其实只要你对我好,哪怕就是当个村妇,我也是愿意的。” 在刘涚眼神的逼视之下,高玉娘不得不羞怯的将脑袋贴上刘涚的胸膛,她低声如呢喃,说的却是这个时代一个妇道人家最心底的话。 是的,都已经成这副样子了,她高玉娘也没的选择了,除了刘涚她还能嫁给谁呢?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她唯一的奢求,就是将来成亲之后,刘涚能够对她好一点,再好一点。 此时的高玉娘,脑子也曾幻想将来有一天,刘涚能够成为皇帝,她则贵为母仪天下的皇后,当然,一方诸侯也行。实在不成,当个将军吧,光宗耀祖,再退一步,县太老爷。至不济,在高家庄旁边修个刘家庄罢。 女人只要一陷入感情的漩涡当中,智商降低是一方面,另外一方面则是会产生诸多联想,这一点高玉娘同样不能例外。 而这个时候,刘涚还只能哄着,好一阵子之后他才想起该去给高玉娘烤衣服,否则明天起床穿什么? 两人依依不舍的分开,高玉娘裹着刘涚的衣服睡了一宿,等到天色将亮的时候,刘涚才将烘干的衣服给高玉娘换上。 月白色的箭袍虽然还有一些污迹,但基本已经恢复本色,男装打扮却还是将高玉娘衬的别有一番味道。 “高先生今日真漂亮。” 揉着眼睛的小再兴开口第一句话,就让高玉娘闹了个粉面飞霞。 刘涚笑着拍了拍小再兴的脑袋,打发他去洗漱收拾,他则是将斗车认真细致的检查了一遍。 “情况不是很好啊!” 这斗车本就是金兵仓促弄出来临时使用,谈不上牢靠,在被刘涚推着走了两天之后,一些地方已经松散,甚至是出现破损。如果手边有何事的工具,刘涚还能修理修理,但现在他只能是皱着眉头,一筹莫展了。 “怎么了?” 看着刘涚在斗车边上绕圈,高玉娘忍不住问道。 “这斗车,怕是翻不过几座山呀。”刘涚没有隐瞒,毕竟这是即将而且必然发生的事情,与其到时候惊吓到高玉娘,不如先把话说在前面。 “那怎么办?”高玉娘低头看了看自己双腿,满脸都是忿忿。 她忿忿不平的,是那双不争气的腿! 即便是经过刘涚细致的包扎,又服过“仙药”,但那双腿也只能说是没有恶化,眼下别说是动弹,就连好些地方,都还没有知觉呢。 如果斗车坏了,难道一路上就让刘涚给背着翻山越岭么?想着想着,高玉娘的双眼就红了。 “没事,不就是个斗车么,没了照样上路,走吧!” 刘涚挥挥手,毫不介怀此事,将高玉娘抱上斗车,收拾起东西,催着杨再兴就上路了。 山间小道简陋不堪,有些地方甚至根本就谈不上道路,压根就是樵夫山民踩出来的痕迹,就这般之下,刘涚仍旧能够推着斗车艰难翻越,但消耗的时间和力气难以尽数。 “歇一歇吧。” 高玉娘心疼了。 经过昨夜之后,两人之间的关系无形当中拉近不少,用通俗的话讲,更贴心了。 “不碍事,再兴你累了么?”抹了一把汗,刘涚转头问同样背着小背囊的杨再兴。 “干爹,再兴不累,小玉你累不累?” 原本出发时前窜后跳的狼仔小玉,此时灰溜溜的走在杨再兴身边,低着头迈动它短小的四肢,努力追随杨再兴的脚步。 “再翻一座山,今天就休息吧!” 此时的日头正毒,刘涚自己虽然还能坚持,但杨再兴毕竟还只是个孩子,过于高强度的运动会伤及他身体本源,甚至留下后遗症。 说是翻过一座山,然而看山那得跑死马。 下到山脚的时候休息一阵子,三人继续启程,走到山腰的时候,杨再兴就实在是提不起脚了。 “干爹,要是这附近能有个歇脚的村庄多好啊。” 不敢拆开绑腿,杨再兴坐在树荫下,一面捏着双脚,一面苦哈哈的望着刘涚。 “再兴啊,这荒山野岭的怎么会有村庄呢,你若是累了厉害,不如今天就这里扎营吧,刘涚你说呢?”高玉娘心疼孩子,坐在斗车里说道。 拧着眉头,刘涚倒是有些赞同高玉娘的话,毕竟这不是后世,处处人满为患。只不过抱着万一的想法,他还是站到了高处,左右四顾。 “咦,炊烟!不远处有炊烟!” 意外的事情发生了,有炊烟,那不就是说有人家?小再兴的渴望,或许马上就可以实现,如果真是找到合适的人家,刘涚觉得住一宿再走也不迟呀! 第22章 荒村尸骨寒,外族恨如山(上) “有人家么?” “得多远?” 刘涚的话引来高玉娘和杨再兴的欢呼,就连那狼仔小玉都是“嗷”地一声昂起小脑袋,左顾右盼,模样煞是机灵。 “远倒是不远,等会儿咱们就过去看看。”刘涚点点头,算是将接下来的行程给敲定了。 大半个时辰之后,刘涚推着斗车,朝着炊烟的方向而去。 走出泰半的路程,刘涚抬头,透过树梢看那炊烟,好似依旧,又好似淡了些。然而此时坐在斗车里的高玉娘却皱起一双秀眉,道: “刘涚,那好像不是炊烟呀!” “不是炊烟?不是炊烟那是什么烟?”刘涚不由自主的停住脚步。在他生活的时代已经基本上看不到炊烟这种东西,所以一见烟柱,刘涚自然而然的就联想到炊烟上去。 “不像,倒像是过火之后余烬的烟,刘涚你看,这烟黑,直,炊烟一般淡,飘,越看越是不像啊!” “你说的是。” 这时刘涚就有些犹豫了。如果那不是炊烟而是过火,就可能有两种情况:一种是山火,过去只是白跑一趟;另外一种情况,也有可能是驻扎了军队或者是强人,过去就是送羊入虎口。 若是刘涚孤身一个,他倒是无所顾虑,不管是白跑还是强人,只要小心一些应该不会有问题。 可是。 转头看了看摇摇欲坠的杨再兴,还有强打精神头的玉娘,再抬头看看天色,咬牙道:“既然都走一半了,小心点去看看,应该不关事的!” “那就小心点!” 高玉娘不是那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女,行走江湖经验也是丰富,刘涚能够想到的,她自然也能想得到。 “有地方落脚咯!”听刘涚和高玉娘议定,一旁的杨再兴又欢呼起来。 “莫要高声,走吧!” 三人再次上路,向着烟柱的方向不紧不慢而行。一路上刘涚都很小心,尽量不漏过任何一点细节,在距离烟柱还有一两里路的时候,刘涚突然停住脚步,放开斗车走到一丛灌木旁,扯下一块布料来。 “这不是军士穿的。” 高玉娘从刘涚手中接过布料翻来覆去的看了看,最后开口说道,“这是寻常山村里人穿的粗布,自家织出来的,前面应该有个山村。” “有山村,太好了!”小再兴颇为雀跃,精神也振奋起来。 “不要高兴的太早,除非我们看见的黑烟,是他们在烧荒。”高玉娘皱眉,将一盆冷水泼到杨再兴心头,这孩子一挫,委屈的望着刘涚。 “玉娘说的有理,凡是小心总是好的,前面若是有合适的地方你们就停下,我自己先摸过去看看。” 做出这样的决定,刘涚其实也不太放心,毕竟高玉娘跟杨再兴两个,实在是没有防御危机的能力。 当三人走到一处山崖边上时,刘涚发现个凹洞,进去一探并不太深,而且是个干燥的死胡同。 “你们在此歇着,再兴你弄点吃食跟玉娘一起填肚子,我去前面看看。”摸了摸插在后背上的三棱刺,刘涚不容两人反对,整理好衣裳抹了把汗,就大步流星的朝着已经快要看不见的黑烟方向而去。 走出不过百多步,刘涚碰见了一条小溪。溪水倒是清澈,深不过脚踝,然而溪流对面,却赫然躺着一具尸体! 皱了皱眉头,刘涚蹲在溪边一大石后面细致观察,用后世寻找狙击手的方式一一扫过溪流对面,确认没有危机之后他才涉水而过,来到尸体旁边。 这是一具女尸,半光的女尸。 因为尸体已经发黑肿胀,而且像是被山中畜生撕咬过,所以刘涚无法判断其年龄,但观其赤着的双脚,还有跟先前发现的粗布同质地的下裳,刘涚感觉应该就是前面村庄里的山民。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刘涚没有去动尸体,他抽出三棱刺反握于手中,伏低身子像是一只豹子般前进。 溪边易生竹,此处也不例外。 一丛丛竹林几乎已经连成了片,将溪流两边的空地都占满了去。刘涚在胳膊粗的竹子间穿梭,异常艰难,过于密集的竹子不仅仅挡住了视线,就连无孔不入的风,好像都被彻底屏蔽在竹林之外了。 其实刘涚可以选择不走竹林,就在竹林边上,那女尸不远的地方就有一条人踩出来的小径,小径跟溪流交汇的地方还码放着石头,想来平常时候山庄里的人不是在那里取水,就是在那里濯洗,闭上眼睛,刘涚放佛就能看见那景象: 清澈见底的溪水里,光屁股的孩子们在嬉戏;几个小媳妇大闺女蹲在溪边石头上槌打,浆洗衣裳;提着猎叉猎弓满载而归的男人经过,鞠一把溪水扑扑汗脸,再鞠一把溪水,甩到溪中孩童身上,嚷嚷道:“走,跟爹回家吃肉去!” 睁开眼睛,溪流边上静悄悄,除了那残破的女尸,就只有点水的蜻蜓。 刘涚心中泛着一股不好的预感,用左手拨开竹竿,咬牙继续前进。 好不容易竹林变得稀疏,有风了。 风一来,除了凉爽之外,还带给刘涚一股焦糊味。 这山庄怕是猎户人家组成,刘涚还没完全走出竹林,眼前就出现了一排比他还高的竹篱笆。 就地取材,由一颗颗完整竹子编成的竹篱笆已经呈现出金黄色,干的透了,而那股子焦臭的味道,正是从竹篱笆后面传来的。 “安静的可怕!” 刘涚已经走到竹篱笆根下,照理说猎户人家没有不养狗的,而猎犬最灵,此时早该狂吠起来才是。 “难道说。” 刘涚不在迟疑,他沿着竹篱笆绕不过三十步,没看见村寨大门,敞亮开的,是倒伏的竹篱笆。 透过倒伏的竹篱笆,刘涚的眼前,是黑了的石屋,焦了的木房,散了的墙垣,死了的人! 死人,遍地。 成群的苍蝇在一团团的飞舞,它们起落在发黑发胀的尸身之上,整个村寨散发着一股恶臭,如同刘涚后世去过的垃圾场。 房屋不是被拆毁就是被点燃,而刘涚在远处看见的烟柱,就是一间木屋最后的余烬。 扯下一张布条拴在口鼻之外,刘涚小心翼翼的寻找着落脚之地,进入村寨之中。 有老人,有小孩;有男人,有女人。 村寨并不大,一炷香的功夫够刘涚绕了一圈。 鸡没有,狗没有,更不用说猪牛羊,整个寨子干净的像是被一群乞丐洗劫过,能吃的东西都被带走了,能用的都被砸了。 被砸了也没什么,因为已经没人需要使用了,因为已经没有活人了! 一个看上去只有七八岁的小男孩仰面朝天,一双眼眶里已经空了,不知道眼珠子是不是被鸟给啄了,但刘涚却总觉得那黑漆漆的眼眶子有什么东西在看着他,看的他心中毛毛的。 这小男孩上半身没有穿衣服,皮肤显得有些黝黑,像是在溪边玩水晒出来的,胸膛上有个大洞,大洞边上挂着泛白的烂肉。 那是长枪捅出来的洞。 在男孩不远的地方趴着一个没了下裳的妇人,妇人的肩膀上还插着一支没有取走的羽箭。 强咽下去一口恨意,刘涚走到妇人身边,伸手去拔那羽箭。 出人意料的轻松,那羽箭咬住的筋肉怕是已经腐朽,刘涚不费吹灰之力就将羽箭拔起,箭簇上才带着一团乌黑。 “金狗!” 其实远看刘涚就基本已经确定羽箭来自金人,之所以拔起来,不过是想确定一下而已。 整个村寨横七竖八的尸体摆着,不仅仅看上去极为凄惨,更是将整个环境都变得有若地狱。 刘涚已经绕了一圈,没有一个活人,也找不到最近两天有人活动的痕迹,他判断这应该是金兵扫荡过的一个宋人村寨,时间怕是在三四天甚至更久之前,后来就再没人来过。 地处偏僻,加上金人的威胁,如果不是刘涚三人恰巧经过,而这边数日没有下雨,怕是再过几年也不会被人发现。 “还是入土为安吧。” 趁着天色还早,刘涚强忍着心中的怒火,找到一户因为被烧却暴露出地窖口子的房子,将尸体一具具的拖进地窖当中。 那些男人的身上至少三两处伤痕,有刀,有枪,有箭矢! “****的金狗,竟然把山民当成正规军来对待么?”看着那些伤口,刘涚忍不住低声唾骂。 而上了年岁的人,不管男女,身上大多都只有一种伤——颈子被劈开,或者是直接被劈断了!很明显,这些老年人该是被金狗们集中起来,统一杀害的。 而最让刘涚看不下去的,就是年轻妇人和孩子! 年轻妇人的尸体明显不多,但每一具几乎都是精赤,死状都无比恐怖,肠穿肚烂,身体的一些重要部分被割下,甚至是被竹竿穿入身体等等。看着这些宋人妇女的样子,让刘涚不由自主的联想到后世见过的一些老照片,那八年抗战,畜生们做的孽! “金狗,你们该死,外族,你们都该死!” 将一个上半身被割碎,下半身被蹂(躏),仍旧瞪着空洞双目的妇人尸体丢进地窖,刘涚终于忍不住扑倒在地上,一拳拳的捶打着地面! “报仇,我们要报仇啊!” 扯开胸襟,刘涚仰面怒吼! 第23章 荒村尸骨寒,外族恨如山(中) 村寨里年轻妇人的尸体数量远远少于其他人,刘涚心中判断,怕不是还被金兵给裹走了一部分?想想那个倒毙在溪流变得女尸,刘涚心中的怒火压都压不住。 接下来该收敛孩子们的尸体,这也是刘涚最不愿意做的一件事情。 他几乎是闭着眼睛将那些孩子一个个的推进地窖,口中念念有词:“孩子们别怕,或许那边更快乐!这边的事情留给我吧,终有一天我会替你们报仇雪恨的,终有那么一天!” 即便是时睁时闭,每推下去一具尸身,刘涚的心神就会如同被大铁锤猛击一下般的难过。 尤其是当他看见一个身高体貌都跟小再兴相仿的男童,其致命的竟然是从左肋进去,从右肋冒出,至死仍旧留在身体里的一截木矛时,刘涚终是两眼一瞪,淌下眼泪来! “不!这些事情不应该发生,更不能发生在小再兴身上!” 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 让如今的刘涚在心平气和的看待这一切,做不到! 没有当爹的不能叫男人,只有奶过孩子,才知道那种疼! 不堪忍受的愤怒在拨动刘涚的心弦,也让他的思想在不知不觉当中发生着改变。他没有想过要当主宰天下的霸主,但他也暗暗发誓,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在高玉娘、杨再兴的身上! “不行,不能让他们进村子,哪怕看不见尸身,光是这种味道。” 抹干眼泪,刘涚深吸一口气站起来,环视四方。 此时天上残余一盏夕阳,余晖如血。 凹洞里,高玉娘只是望着那一抹即将落山的夕阳,杨再兴蹲在斗车旁,用手里的兔肉撕成细细的一根根,喂进巴巴的狼仔小玉口中。 小玉吃一口,就呜咽一声,它骨子里还是狼,不是狗!所以它刚才差点一口咬掉小再兴的指头,只不过高玉娘就没忽视过它,虎头錾金枪尾部轻轻一点,还没有合拢嘴的小玉就被扫的飞了出去。 这还是高玉娘手下留情,才没打断它的骨头。 匍匐在地上趴过来的小玉哀鸣着,不住的用舌头去舔杨再兴的破布鞋,直到小主人消了气,重新给它喂兔肉为止。 这一次,小玉老实了,规规矩矩的,下口都极有分寸。 “再兴啊,你知道为啥我们总是金狗金狗的叫那些金人么?那是因为这些外族人,就跟狗似的,你软他就硬,你若是下手重了,打的疼了,他就老实一段时间。” 高玉娘也是闲着没话找话跟杨再兴说,刘涚已经去了大半个时辰,如果不是因为双脚不能动弹,高玉娘早就忍不住去找人了。 “咦,高先生,怎么你说的话跟干爹说的很像呢?干爹也是这么说的,他说外族,就是依附在咱们华族身上的吸血虫,吸血虫是什么东西,高先生你知道么?” 杨再兴瞪着一双天真的眼睛,望着高玉娘。 “应该是一种很讨厌的小虫子吧,我曾经见过。小再兴,你干爹怎么去了那么久?”高玉娘对于杨再兴的问题并不上心,此时她心中全是对刘涚的担忧。 难不成是村子里有什么陷阱,又或者是碰上了金兵? 不由自主的,高玉娘将身子坐的更直,虽说这样会让她很痛苦,但她总想能够看的再远一些,听的更清楚一些。 这里距离村子应该不是太远了,如果发生激烈的打斗,以高玉娘的耳力,肯定是听的见。 然而视线里只有绵绵无尽的树海,还有起伏的树梢,夜风送来的,除了虫鸣蛙叫,就只有一阵阵的树叶摩挲。 “刘涚。你怎么还不回来?” 心中默默的念叨,高玉娘的精神状态就连旁边的杨再兴都感觉到不妥,将小手里的最后一块兔肉丢给小玉,随后站起来对狼仔道: “吃了我的肉就要替我干活!去,看看干爹回来没有!” “嗷呜!” 颇通灵性小玉昂起脖子一声嚎叫,掉头就从凹洞里跑了出去。 “再兴,它去哪里?” 被狼嚎惊醒的高玉娘转过头来,诧异的问杨再兴。 “高先生,看你这么担心干爹,我就让小玉去把干爹找回来呀!” “谁说我担心你干爹了,我,我这是在看风景呢!”高玉娘怎么好意思在一个孩子面前承认自己的情愫,她无力的辩解却惹的杨再兴抓耳挠腮,道: “高先生原来是在看风景么?我还以为高先生是想干爹的紧了,要不我唤小玉回来吧,天黑了我也怕小玉碰上山里的猛兽。” “小玉它就是山里的猛兽!小再兴你怎么就不担心你干爹呢?”高玉娘听了杨再兴的话,当真是哭笑不得。 单手在腰上一叉,杨再兴昂首挺胸道:“高先生你看,这里都可是山林啊!干爹他说了,在山林里他就是王,不管是人是畜生,在他面前永远都只有俯首帖耳的份!所以我不担心,将来我长大了,也要像干爹那样,成为山林里的王!” “噗嗤!” 高玉娘真被此时杨再兴的模样,还有他的语气给逗乐了!这孩子毕竟单纯,以为一个山林就是整个世界,殊不知山林里的王一旦离开了山林进入人世间,不被人抽筋剥皮就是万分幸运了。 “小再兴啊,你真是被你干爹给骗了!” “哦?高先生此话怎讲呢?难道你觉得干爹没有他说的那般厉害么?” “不是没有那般厉害,而是他不仅仅是山林里的王!小再兴你知道么,在我看来啊,你干爹他不仅仅可以成为山林里的王,他还有可能,成为整个人世间的王,只要他。什么人!” 高玉娘单手一抖虎头錾金枪,竟然也能让枪尖发出“咻咻”的破空之声,她面对凹洞出口,枪尖抖出花来,尽然仍旧能隐隐将洞口封住。 “啪!” 一团白乎乎的影子“落”进了山洞,就地一个滚儿,再站起来的时候杨再兴已经发出了惊呼:“小玉?不是让你去找干爹的么?不听话不给你烤肉吃!” “不用找,我回来了!” 刘涚的声音在外面响起,一脸紧绷的高玉娘身上劲力一消,手里的虎头錾金枪“哐啷”落地。 “干爹!” 杨再兴一头扑进刘涚怀中,口口声声道:“吓死人了,吓死人了!” “你吓啥?”刘涚揉了揉怀中的脑袋,那乱蓬蓬的头发扎在手心里,让他脸上情不自禁的露出笑容,同时也长长的吐了一口气。刚刚在村子里他真是憋坏了,只有现在,看着活生生的杨再兴,他好像才能从那种阴霾之中走出来。 “我就是怕啊!”杨再兴昂起头来,却是仍旧抱着刘涚不松手,眼巴巴的望着刘涚道:“刚刚高先生好想你,其实我心里也好担心你,可干爹说过男儿有泪不轻弹,所以我还安慰高先生来的。” “再兴,休得胡说!我啥时候想他来的!” 高玉娘在旁边听了杨再兴的话,差点没一口气憋晕过去,有这么聪明的孩子么,才几岁大啊,就会察言观色了? 虽说刘涚的心里在笑,但他也知道这个节骨眼上就别去撩拨高玉娘了。将小再兴松开,刘涚踢了脚直往他腿上扑的小玉,“那寨子是空的,应该没啥危险,咱们今晚就去寨子里歇着吧。” 跟小再兴的雀跃不同,高玉娘并没有完全相信刘涚的话。 注意到高玉娘那疑惑的眼神,刘涚也不便于当着杨再兴的面解释,他只能将东西收拾好,推着斗车,吱呀吱呀的上路。 “其实这个山洞里过夜也不错,遮风避雨,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危险。” 摇摇晃晃的斗车里,高玉娘断断续续的说道。 看了眼走在前面的杨再兴和小玉,刘涚放低声音,几乎是贴着高玉娘的耳边道: “寨子里的人都死了,应该是金兵干的。我把尸体都收拾了。” “那你还去?不怕吓着小再兴?即便收拾了尸体,那也会有疫病。”高玉娘皱着秀眉回道。 “这里风水流通,只要不直接接触尸体,应该不会引发疫病,山洞那边虽然干燥,但晚上想要升火却很难,还是进去吧。” 说完这句话,刘涚也不再做解释。 竹子做的篱笆墙让杨再兴惊讶了许久,而夜幕将村子里的惨状掩盖了一层又一层,否则小再兴一定兴奋不起来,那些残垣断壁,那些焦炭烬土,那些。 “就在这里吧。” 地方是刘涚早就已经选好的,不仅仅屋子保存的最完好,而且隔着木墙就是竹篱笆墙,同时距离刘涚掩埋尸体的那个地窖够远。 选择这个地方的原因刘涚当然不会告诉高玉娘和杨再兴,在他们两人看来,这个简陋的屋子还是不错的,至少可以遮风避雨,唯一的问题就是好像没有水源。 “刚刚我们不是经过一个小溪么,先安顿下来,我马上去打水。” 在屋子里翻出一个木桶,刘涚看了看还算干净,临走之前他低声对高玉娘道:“我不在的时候千万不要让小再兴出门。” “为何?你不是说这寨子里的人都死光了么?”高玉娘面露惊色问道。 “是死光了,但我总感觉有些不对劲。” 就在刚才,刘涚安埋了村子里的尸体,调头回去找高玉娘和杨再兴,经过小溪之后,他突然感觉有些不对劲。 原本他也不打算在这个尽是冤魂的村子里过夜,但最后还是做了选择,就是因为心中的不安。 “玉娘,你看小玉!” 刘涚没有解释太多,他指着狼仔小玉让高玉娘看。 自从跟了他们之后一向喜欢黏着杨再兴的小玉,此时竟然一反常态的人坐于屋子门口,一双小耳朵挺的笔直,仔细听还能听见其发出低沉的咆哮声。 第24章 荒村尸骨寒,外族恨如山(下) 高玉娘虽是沙场上的将军,可在听刘涚这般一说,再看小玉的模样之后,一颗心不由得忐忑起来。 “刘涚,你是担心周围还有金人的逃兵散勇?” 摇了摇头,刘涚道:“我也不清楚,不过最好小心点,让小玉守着门,我去打了水就回来!” 说着,刘涚提起木桶就出门。 其实刘涚是不想去打水的,但他又不得不去,因为他还要去看看,究竟是什么东西把那具女尸给拖走了! 刚刚刘涚再回头去找高玉娘跟杨再兴时,总觉得什么地方不对劲,而他陪着两人进村的时候终于想起,是溪边的女尸,竟然不见了。 或许是光线昏暗的缘故,不管是高玉娘还是杨再兴都没有注意到,其实在女尸曾躺过的那个地方,还留着一些衣服碎片,甚至是一些血肉沫子。 而此时天色更暗,刘涚一个人提着沉甸甸的水桶,背后挂着三棱刺,小心翼翼的走出寨子。 原本这个山寨能有一圈儿的竹子篱笆是极好的,但却已经被金人给毁了。 从刘涚所观察到的情况来看,其实山寨里面的房屋都修建的挺牢实,那么山民们修建这么一圈儿,比人还好的竹篱笆究竟是为了防御啥? 防御兵患?事实证明这种竹制的篱笆,在刀兵面前是毫无用处的,再坚硬的竹子也顶不住腰刀的一阵乱砍。然而刘涚不相信那些山民是闲的没事做才去弄了这么一圈竹篱笆。 溪流声近了,刘涚已经能看见流淌的溪水,湍急的水流撞上浅溪里凸出水面的大石,溅起在星光下闪耀白光的碎水花,叮咚叮咚的声音很是悦耳。 这是一副美景,可刘涚却没有欣赏美景的心思。 他先将木桶装满水,然后走到那还留着碎布和血肉末的地方。 “原本的尸体就是摆在这里,怎么会突然不见了?”刘涚皱着眉头,仔细的观察着周围的地面,希望能够找到一点蛛丝马迹。 很快他就发现这一圈儿地面上都布满了一种动物的脚印,杂乱,密实,从脚印的大小上来的分辨,显然不是一只两只。 “难道是有狼群?可如果是狼群的话,为何尸体摆了好些天都没来拖,偏偏我们一到,它们就来了呢?” 初步得出结论之后,刘涚也不愿意再多作停留,提起水桶飞快的朝着寨子走去,这一次往返他都走的是小路,而不是经过那片竹林。 然而就在他距离寨子大门还有五六十步远的时候,凄厉的叫声突然从寨子里面传来。 “再兴!” 那高亢的童音让刘涚心中一抽,顾不上手里的水桶,扔开来拔腿就往寨子里面冲。 不过五六十步的距离,对于刘涚来说不算太远,然而他才刚刚冲出十来步,几条细长的影子从阴暗当中闪了出来,一双双绿油油的眼睛在夜色下恶狠狠的盯着他! “狼!狼群!” 四头。刘涚默默一数,挡住他进村路的,竟然是四头狼。 山狼。照理说山狼的身体不会长的很大,然而此时出现在刘涚面前的四头山狼,却有小牛犊子大小,它们弓着背,四肢微微弯曲,脚尖竟然似有似无的落在地面上! 看着这些山狼的动作,刘涚突然之间想起他刚刚见过的爪印,果不其然,跟狗的脚印相比,狼脚印不仅大,而且浅,更是能看出爪尖留下的痕迹。那是因为狼心警惕,下脚飘忽,时刻都准备着攻击或者是逃逸。 这就是狼性。 “赫赫!” 一头狼发出咆哮,这种声音的含义究竟是警告还是准备发动攻击,刘涚听不懂,他只是微微弓下身子,然后重重的踏上一步。 “来呀!” 口中发出一声爆喝,比狼的咆哮大了无数倍,恍若是平地起的惊雷,竟然将四头山狼吓的原地弹起,往后腾挪了一大步! “赫呼呼~” 或许山狼们觉得丢了它们的“面子”,被惊的山狼脑袋放的更低,而眼里的凶芒却是暴涨到了极限。 “唰!” 毫无征兆的,一头山狼原地跃起,扑向刘涚。 破空声起,腥臭的味道同时也扑面而来。此时刘涚不敢丝毫退让,他将三棱刺从反手调换为正手,左手瞅准机会一把揪住狼头上浓密的狼毫,右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之势,将三棱刺狠狠的捅进了狼嘴里! 洞开的血盆大口不是最好的目标么?刘涚甚至不需要瞄准,锋锐无匹的三棱刺就径直捅入狼嘴里,一路破开狼的上腭,颈骨,脑骨和脑浆,两寸多长的尖端,从山狼后脑勺上冒了出来,灼灼的闪着寒光! “啪!” 山狼的尸体被刘涚甩了出去,与此同时他感觉左脚踝微微一疼,却是另外一头狼已经扑过来下口了! 刘涚反应是极快的,狼牙才刚刚接触他的皮肤,他脑子里就本能的闪过一个解法,他没有抽腿或者是踢踹,因为不论哪样做都只会让伤口变得更深,甚至会被咬断骨头! 千钧一发之际,他猛然单脚跪了下去。 “啪!” 被咬住的脚踝不动,因为下跪的动作,刘涚的左脚膝盖接触到山狼的后颈,他毫不犹豫继续往下,只听的一声脆响,那山狼不算结实的脊椎,竟然生生被他给跪断了! 脊椎被断,那狼吻也就自然松开,虽说已经咬破皮,但只是浅痕而已,在刘涚看来还不算是受伤! 四条山狼已经被刘涚杀死两条,可剩下的两条也不会闲着。仓促之间刘涚两眼一扫山寨大门,刚刚堵在门口的两条狼影早已经不见了踪影! “它们在哪里?” 心中念头还未落定,刘涚突然感觉一阵风从背后扑来,他还来不及反应,就感觉右肩有物,像是熟人从背后打招呼一般——狼爪子搭上来了! 按照狼捕食的习惯,若是从背后进攻人时,往往是先用前爪子搭上人的肩膀,然后张开血盆大口,用其锋利的牙齿和可以轻易破碎骨骼的巨大咬合力,将人的颈椎咬断! 当年还是新兵的时候,刘涚的教官曾经跟他讲述过这些经验,同时也告诉过刘涚,该怎么来应对! 没有迟疑,刘涚左手拍上右肩,一接触到毛茸茸的东西就瞬间扣紧,同时低头向前弯腰弓背,狠狠使劲,将背后那山狼如同一个麻袋般摔了出去! “轰!” 小牛犊子似的山狼被刘涚摔翻过去,砸的地面烟尘四溢!可怜那山狼的右前爪子还被刘涚狠狠扣住,这一摔,那条腿也逃不脱折断的命运! 刘涚可不敢耽搁,右手的三棱刺顺势在挣扎不已的狼脖子上一抹,一蓬污血飚起,呜咽戛然而止。 “还有一只呢?不好,该不会是去拉救兵了吧?” 等刘涚站直身子时,却赫然发现四只山狼除开被他杀死的三头之外,竟然有一头不见了! 狼性狡诈。刘涚既然能够轻易的解决三头,那么再多一头也不算是事,那剩下的山狼定然是觉得不可力敌,逃跑去找救兵了。 “玉娘,再兴,你们可不要出事!” 感觉左脚并无大碍,双肩虽然有些刺疼,想必也是被狼爪子抓破,但不至于影响到活动,刘涚拔腿就往寨子里面冲,这一次再没有山狼出现,而当他冲到高玉娘和杨再兴所在的屋子前时,却猛然收住冲势,只因为眼前的景象,让他倒吸了一口凉气! “我艹!” 许久没有带字的刘涚忍不住暗暗骂了一句,这一辈子加上穿越前的一辈子,他见多的狼,加起来也没有眼前这么多! 之间密密麻麻的狼影,充斥了整个空地,在那屋子大门口这片区域里,怕不是有上百条狼了? 而且每一头山狼,差不多都有刚刚在门口勉力搏杀的那般大小,若是让刘涚去跟这样一群狼战斗——除非他有用不完子弹的自动步枪! “嗷呜!” 或许是刘涚的脚步声,又或许是他的体温,他的气息,受到扰动的狼群有一部分掉头回来,绿莹莹的眼珠子就那么毫无生气的盯着他! “我的娘哟!” 刘涚第一时间转身,他不是逃跑,而是以最快的速度,爬上了旁边一间被烧了一半的屋顶上,狼不是猫,也不是山豹,至少在刘涚的记忆之中,犬科动物是不会爬高的。 其实也有个例外,那就是狗熊。 当然,刘涚眼前如果是一群狗熊的话,那他唯一的选择就是转身就跑,能跑多快就跑多快了! “玉娘,再兴,你们都没事吧?” 俯视着下面的狼群,刘涚心中发毛,冲着对面屋子大吼,同时心中也在默默的祈祷,这狼群的举动看起来有些古怪,也让刘涚心中有了一丝侥幸。 “玉娘,再兴,你们回答我啊!” 第一声喊话过去了许久,也或者是因为刘涚心情过于紧张所以对时间失去了判断力,总之他在喊了一遍没有反应之后,紧跟着又焦灼的喊了两遍。 然而,对面的房屋仍旧是静悄悄的,没有丝毫回应,难道说,高玉娘和杨再兴两人都已经遭遇不测,丧身狼吻了么? 但如果狼群已经咬死两人,那外面的这些山狼又何以萦绕不去? 抹了把脸,湿哒哒的都是汗水。 多年的军旅生涯让刘涚明白,不管什么时候都要保持冷静,除非是亲眼目睹,否则不要轻易的丧失希望! “可是,我该怎么过去呢?” 低头望着下面密密麻麻的山狼人影,刘涚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开始观察左右的环境,看看能不能找到一条安全的通道,去杨再兴和玉娘所在的屋子。 第25章 深山出狼王,事出总有因(上) 密密麻麻的山狼就在眼皮子地下,夜幕笼罩之下,即便以刘涚的眼力也无法及远,而低头则是一片片绿莹莹的眸子,耳中充斥的都是低低的咆哮声。 脚底的屋顶虽说是用木头跟竹片捆扎而成,还算坚固,但总无法给人“脚踏实地”的感觉,稍微用力就会晃悠悠、棉乎乎,好像随时有可能一脚踩空了下去。 刘涚左右看了看,压根无法找到一个安全的通道过去高玉娘跟杨再兴藏身的房屋,除非他下到地面。然而地面上安全么?至少刘涚不觉得群狼环伺之下他的人身安全能够有保障。 如此一来,刘涚就有些沉不住气了。 或许他还不够在意高玉娘,但他绝对不能眼睁睁看着杨再兴出事! “不是说一群狼总会有个狼王么?不是说杀了狼王,就能驱散一个狼群么,这群狼的狼王在哪里?”眼神反复在下面的山狼身上一一扫过,然而在刘涚看来,好像每一只狼都毫无特别之处,也就是说他压根没法分辨出哪一只是狼王。 “嗷呜。” 就在刘涚心急如焚的时候,一声清越的狼嚎突然划破宁静。 这一声狼嚎,如同是一个命令,又像是大合唱的领唱,将整个山寨里的山狼,都引的坐地仰头,嚎叫了起来。 一头狼望月而嚎会让人感觉江山如画,可是当一群狼在你耳边齐声嚎叫的时候,那就不是江山如画了,而是——毛骨悚然!谁都知道狼是要吃人的,而被一群狼围在中央,听着狼嚎时,那感觉就像是敲响了晚餐的铃铛! 放佛永远不会停歇的狼嚎声让刘涚皱起了眉头,不仅仅是因为那声音实在是嘈杂,更重要是的因为这些山狼的嚎叫,让他失去了判断第一声狼嚎方向的机会。 幸亏这些山狼并没有一直嚎叫下去,大概也就是半柱香的功夫,狼嚎声逐渐停歇,而后,最初那清越的狼嚎声再度响起! “是那里!” 这一次刘涚终于确定这清越狼嚎声的方向,却正是高玉娘和杨再兴藏身的房屋。 “可是这声音怎么听起来有些熟悉呢?”就在刘涚猜测,会不会是狼王已经袭击了高玉娘两人的同时,一个新的疑惑又在他心头升起:‘难道是。’ 花花白白,跟普通山狼根本无法相提并论的体型,小玉的影子在此时突然浮现在刘涚的脑海之中。 “小玉,你给我出来!” 站在房顶上,刘涚突然吐气开声,他心中其实也是没底,谁知道小玉是不是能听懂他的话,就算能够听懂罢,如今它有了这么多的“手下”,还会不会听他刘涚的话呢? 就在刘涚忐忑的心情当中,一个白色的身影,还真就是慢慢出现在他的视线当中。 从屋子里走出来的,不是小玉又是谁呢? 跟刚才相比,此时的小玉身上皮毛更显得洁白,当真是如玉,月光星辉之下,那茭白的皮毛流淌着一层朦胧而妖异的光芒。 跟其他山狼相比,小玉的眼珠子好像跟绿。如果说其他山狼的一双眼珠子在夜色下像是两只萤火虫,那么小玉的眼珠子,就绝对是两颗夜明珠。 “嗷呜!” 站在屋檐外面一点点的小玉仰起头,显然这畜生已经发现了刘涚所在的位置,不仅仅是两眼望过来,还开口嚎叫起来。 刘涚是听不懂狼话的,他只能凭眼睛去看,而紧跟着发生在他眼皮子下的一幕,顿时让他惊呆了。 狼群,竟然分开了! 如同在波涛之中突然出现了一条三人宽的坦途,分开的山狼留出一条通道来,一头连着小玉,而另外一头,竟然直接延伸到刘涚的脚下,准确说的,是刘涚的正下方,刘涚只需要从屋顶跳下来,只要不歪的话,绝对不会踩着半根狼毛! 这就是狼王对狼群的绝对控制?这种控制能力完全超出了“动物”的范畴! 跳,还是不跳? 刘涚凝视着小玉,那双夜明珠般的眼眸无法给他半点暗示,唯一让刘涚感觉到的,就是小玉好像并没有对他发动攻击的意思。 “拼了,为了小再兴!” 不下去,就不可能到对面的屋子里,不进去屋子里,又怎么能够知道小再兴和高玉娘的情况?刘涚觉得自己没得选择,所以他一咬牙,跳了下去! “啪!” 双脚落地,即便是刘涚,此时也感觉心跳如雷,两脚酸软! 任谁在这般狭小的空间里被一群狼给包围住,怕也是跟刘涚一样恐惧吧?这种恐惧乃是骨子里,是基因里的,是人作为一种动物的本能。 “嗷呜!” 看见刘涚从屋顶上跳下来,小玉又发出一声嚎叫,然后它尽然蹲坐了下来,正对着刘涚,看上去不像是一头狼,倒像是一条等待主人的狗。 “难道说它真的通人性了?” 也难怪刘涚会有这般想法,只因为此时小玉的举动,实在是聪慧的过于了,而且半点攻击的意思都没有,更是用嚎叫声约束周围的山狼抗拒本性不对刘涚这个猎物发起攻击,除开说其通人性之外,刘涚实在是找不到别的理由了。 从一开始试探性的挪动脚步,到最后大步流星的走到小玉面前,刘涚的心越来越放松,即便身边仍旧漂浮着一双双的“萤火虫”,即便还有咆哮声,但刘涚已经不再慌张了。 “小再兴呢?你不会把他跟玉娘一起吃了吧?” 站在小玉面前,刘涚弯下腰,问道。 “嗷呜~” 小玉发出一声低沉的嚎叫,那声音听上去,竟然有一丝委屈的味道。 “哦?错怪你了?那人呢?” 刘涚一面说,一面继续往前走,跨过门槛就进屋,到时候就知道两人的情况了。 然而让刘涚意外的是,当他进入屋子里时,却只看见空荡荡的一片,哪里还有半点人影? “人呢?小玉,他们人呢!” 刘涚的一颗心再度悬了起来,这屋子不大,正屋左右两侧的门站在门口就能将两个侧屋里的情形一览无余!根本没有人,三间屋子里,都没有人!而刘涚明明听见小再兴的惊呼,就是从这屋子方向传出来的。 “嗷~” 小玉像是有些畏惧发怒的刘涚,它竟然缩了缩脖子,然后扑倒刘涚的脚步,猛然张开了血盆大口! “畜生,你想。” 刘涚手里的三棱刺已经提起,然而却没有落下去! 因为小玉虽然一口咬了上来,却只是轻轻的用齿尖拉住刘涚的裤管,把刘涚朝屋子后面拖。 前面也说过,这屋子后面几乎是紧贴着山寨外围的竹篱笆的,但多少总有些距离,而小玉拖着刘涚的裤管,却是来到一处地窖前面。 “地窖?你的意思是说,他们下到地窖里去了?” 刘涚看着已经合上的地窖门,惊讶道。 此时小玉已经松开了刘涚的裤管,然后对着地窖呜咽了一声,随后蹲坐了下来,抬头望着刘涚。 “好吧,如果他们不在地窖里,又或者是有什么损伤,我定要将你抽筋扒皮!”刘涚一面说,一面弯腰将地窖门拉起来。 一股子霉味冲了出来,惹的刘涚皱起眉头屏住呼吸,等到霉味稍稍散开,他才张口冲地窖里呼喊,呼喊两人的名字。 “干爹!是干爹,干爹来了!” 小再兴的声音从地窖里响起,听到这清脆的童音,刘涚的一颗心才真正的落了地! “玉娘,你没事吧?” “没什么,就是地窖稍微深了些,我们都出不去了!” 高玉娘的声音听上去也很平稳,刘涚这才彻底放心,他从怀中掏出火折子晃了晃,一团黄豆大小的光芒亮了起来。 凭借着这微弱的光芒,刘涚终于能够看清楚地窖下的情景。 其实这个地窖并不深,至少当刘涚让高玉娘把虎头錾金枪递上来的时候,他可以抓住枪头,而枪尾还在高玉娘的手中。 “玉娘,你能抓紧枪尾么?如果没问题的话,我倒是可以拖你上来!”不想废时间去找梯子,刘涚干脆想了这么个简单的法子。 “抓紧是没问题,可刘涚啊,上面的狼,你都杀光了?” “杀光,怎么可能呢?”刘涚转头看了眼仍旧老老实实坐在地窖边的小玉,“此事说来话长,不过应该没有危险了,下面空气不好,你们还是先上来吧。” 将高玉娘和杨再兴拉出地窖,刘涚怀抱着高玉娘,牵着杨再兴,三人就这么盯着蹲坐的小玉。 “你是说,它现在是狼王了?可是。”高玉娘跟杨再兴听了刘涚的讲述之后,同时瞪大眼睛望着明显还没有“成年”的小玉。 “你们又是怎么回事?我刚刚在外面听见再兴你的尖叫啊!” “事情是这样的。” 留在屋中等待刘涚打水回来的高玉娘,因为刘涚的临行前的提醒,一直小心翼翼的守在门口,也在时刻关注着小玉的动静。 就在刘涚离开片刻,高玉娘就看见原本守在门口的小玉突然发疯似的冲了出去,她还没有来得及开口,平时跟小玉玩的最熟的杨再兴,也跟着就要往外冲。 “别出去!” 高玉娘只来得及一把拉住小再兴,而就在她开口的同时,外面突然传来一片片的咆哮声,野兽的咆哮声! “是狼!狼群来了!” 第26章 深山出狼王,事出总有因(中) 高玉娘眼力不错,一转头就看见大门外竟然遍布黑乎乎的山狼,而且数量之多简直让人难以相信! 而对于杨再兴来说,他对于狼群是个什么样的存在还没有足够的体会,他只是看见小玉,他的玩伴,在身形明显比那些山狼小了一半的情况之下,竟然毫无畏惧的张开血盆大口,冲进了狼群,分明就是要以己之力对抗狼群! 试问以杨再兴的年龄,又如何能够接受这样的结果呢? 故而杨再兴发出了凄厉的尖叫声! 这就够了! 对于高玉娘来说,让她发出叫声向刘涚求救,她是做不出来的。而杨再兴既然已经发出尖叫,高玉娘觉得自己现在要做的事情,就是要想法在狼吻之下保住杨再兴的性命! 高玉娘甚至想过,若是在最后关头,哪怕是舍了她的性命,也要维护杨再兴的周全! 她催促杨再兴往屋后走,她自己则是依靠双手撑地,一面移动自己一面还不忘拖着虎头錾金枪跟在杨再兴的后面。别看一个是小孩子一个是伤患,这人在面临绝境时爆发出的潜力当真不可小觑,而他们又很幸运的在屋后发现了这个地窖。 高玉娘觉得进了地窖之后把门关上应该会比较安全,就先让小再兴顺着虎头錾金枪滑了下去,随后她自己也跟着滑下去,利用虎头錾金枪的长度将地窖门的给关上。 因为身处地窖,又关了门,加上外面山狼们的咆哮声,故而刘涚在对面屋顶大声呼喊两人时,两人根本就听不见。 “干爹,我以为我们都要死了,你,我,高先生,还有小玉,都会被那群狼给咬死,可没有想到。”出地窖里出来,杨再兴就一直死死的抱着刘涚的腿,直到此时仍旧没有放松。 “好了好了,都过去了,玉娘,我抱你去侧屋,你们两个先休息吧,剩下的是。” 说道这里,刘涚低头瞥了眼站在杨再兴脚边的小玉,笑了笑道:“剩下的事情,让小玉这个狼王去处理好了!” “嗷呜!” 被刘涚提到名字,小玉昂起脑袋,发出一声嚎叫,跟刘涚在外面听见的那样,清越而骄傲! 轻轻拍了拍小玉的脑袋,刘涚想想之后干脆陪着高玉娘和杨再兴走进了侧屋,在关上门的时候,刘涚还不忘深深的看了眼已经走出屋子的狼仔小玉。 “小玉它是狼王了啊,干爹,那它以后还会跟着我们吗?” 抱着刘涚大腿躺下的杨再兴,眼巴巴的望着刘涚问道。 “我怎么知道呢?也许会,也许不会。再兴啊,小玉它始终是一头狼,而我们是人。狼是不可能永远生活在人的世界里,而人,也不可能永远生活在狼的世界里呀!” 刘涚心中没底,所以干脆先给杨再兴打预防针,他知道一个孩童对于宠物的那种依恋,然而小玉实在不是一只好宠物,正如刘涚所说,它毕竟是一头狼,一头行走在黑暗当中的王者! “其实我倒是觉得,小玉有可能会一直跟着我们的!” 坐在墙边,背靠木枪的高玉娘此时开口说道。 “哦?高先生,你也觉得小玉不会抛弃我们么?”一听高玉娘的话,杨再兴立马放开了刘涚的腿,而是挪到高玉娘的身边,紧挨着高玉娘躺下,他不敢去抱高玉娘的腿,不仅仅是因为高玉娘是个女人,更重要的是因为高玉娘双腿都有伤。 “嗯!” 高玉娘点点头,道:“我小时候曾经听家里人讲过,说不管是山中的狼群还是草原上的狼群,他们的王,都是很难向人类屈服的,很多时候它们宁愿玉石俱焚,也不会向一个人屈服!” “这一点,狼倒是有些像金人那些游牧民族啊,秉性如此。”刘涚摇了摇头,高玉娘的话让他联想了很多,在后世,那些生活在山林之间又或者是草原之上的民族,好像骨子里就是那般的桀骜不驯的。 “可是有一种情况是例外的!就是当狼王,遇上了人王!” “人王?高先生,什么是人王呢?”杨再兴一双天真无邪的眼睛,死死的盯着高玉娘,问道。 “人王,就是人间帝王啊!或许此人现在还不是人王,但狼王通灵,或许它能够比我们这些普通人看的更多也说不定啊!” 杨再兴盯着高玉娘看,而高玉娘说这话的时候,一手扶着杨再兴的肩头,如同一位正在给孩子讲睡前故事的慈母,她的眼神却始终凝视着站在门口的刘涚。 感受着高玉娘的眼神,刘涚面上浮现出一抹苦笑。 “玉娘你这是在讲故事吧?人都猜不到算不出谁是将来的帝王,遑论一头畜生?” “刘涚啊,畜生怎么了?你觉得刚刚发生的事情,像是畜生做的么?我倒是觉得,在这个村子里烧杀抢掠的金狗,才是真正的畜生!刘涚,你难道就不想像收复小玉一样,收复那些异族?你会舍得性命来救我跟小再兴,难道就不愿意为了天下千千万万个高玉娘和小再兴而试一试么?” 高玉娘的眼神在昏暗的光线下熠熠发光,那种期盼,那种希冀,让刘涚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玉娘,我拿什么去试?我的命只有一条,我的功夫甚至远不如你,连岳元帅和你都不能做到的事情,我又岂能做的到呢?我,其实就是一个大头兵啊!” “是么?可是刘涚,为什么从我见到你的那天开始,你做的每一件事情,都远不是一个兵能够做到的呢?我感觉你还有很多隐藏起来的东西没有展露出来,我相信只要你努力,一定可以做的更好啊!” 高玉娘这还是第一次跟刘涚说这么多话,而这一番话也让刘涚感觉到高玉娘的不凡,这个女人不仅仅武功了得,而且显然是从小接受过文化熏陶,当真是个文武双全的巾帼英雄! 带着心中的感慨,刘涚门翕开一条缝隙。 屋外,那些山狼还没有散去,一声声的狼嚎此起而彼伏,或许这就是山狼们对新狼王诞生的庆典,然而直到现在为止,刘涚也没有弄明白,小玉是怎么变成狼王的,它可是一条幼生期的狼啊,绝技不可能凭借自身的实力,去打败上一届的狼王! 然而流水却忘记了成为帝王还有另外一个重要的因素,那就是血统!跟人间帝王一样,有通过武力开国的太祖,也有因为血统而继承的高祖。 很显然,像小玉这种情况,就属于是血统继承的高祖类型。至于说将来小玉还会不会跟着他们一起,那就要看小玉它自己的心情了。 “今夜有小玉在应该不会有事了,咱们还是休息吧。” 这偏房里还有一张木床,虽说褥子什么的都被没有,但至少可以躺下休息。早已经睁不开眼睛的杨再兴翻身上床,高玉娘动了动嘴皮子,本还想说点什么,刘涚却用眼神阻止了她。 “明天咱们还得继续上路,你的伤想要早日恢复也需要多休息,睡吧,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 安顿好两人之后,刘涚将脊背靠在门板上,闭上了眼睛。 这几天他确实是累坏了,好不容易找到个片瓦之地,他的身体也很快陷入休眠状态,人也逐渐的进入到梦想。 清晨,刘涚是被爪子挠门的声音给惊醒。 他打了个哈欠,轻轻拖开门扉,即便他已经很小心,但枢机转动发出的“嘎吱”声,仍旧让躺在床上的高玉娘睁开了眼睛——其实像刘涚和高玉娘这样的人,除非是在自己家中,否则又怎么会睡的像猪一般沉? 一个毛茸茸的脑袋凑进门来,白昼时候小玉的一双眼睛就像是深棕色的宝石,或者说竟然有几分像人。这个刘涚倒是知道,刚刚生下来的小狼,在两个礼拜之内眼珠是蓝色的,那是因为有一层膜,差不多两个礼拜之后这层膜会脱落,而脱落之后幼崽才具备了视力。 而小玉此时眼睛的颜色说明它是一条小狼,而不是幼狼。至于说成年之后小玉的眼珠子会变成什么颜色,现在还很难判断。 “你怎么这么干净?唔,还臭烘烘的!”随着小玉半个身子挤进房间里来,刘涚情不自禁的皱起眉头,其实如果可能的话,刘涚更想将自己的鼻子给闭起来,可惜好像自然界有这种功能的动物当中并不包括人类。 “嗷。”小玉的叫声很自傲,脑袋高高昂起,好像这一生臭味是它来之不易的功勋章。 “刘涚,你看它身上这么干净!” 不是高玉娘提醒,刘涚还真是没有发现,此时的小玉当真就跟是一头白玉雕出的狼似的,全身上下的白毛都闪耀着光芒。 可看着这畜生晶莹剔透的白毛,在联想到它身上那股恶臭的味道,刘涚脑子里突然“哄”地一下明白过来! 他狠狠一脚踹向小玉,却在触及小玉身体的那一刹那收了大半的力道,看似用力其实只是轻轻一蹭,不过也将小玉吓的够呛,浑身一缩,四只爪子都颤抖起来。 “滚蛋!去外面小溪里给我洗干净了,否则不准再来见我!” 不知为何,纵然是已经成为狼王,小玉对刘涚的畏惧仍旧像是深入到骨子里似的,被刘涚这么一踹一吼,“嗷”地一声夹着尾巴转身就跑了。 “我去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以吃的,以防万一我把门给扣上。” 第27章 深山出狼王,事出总有因(下) 刘涚是翻窗户走的。这偏房的窗户足够他进出的,而他也只是带上三棱军刺而已。 望着刘涚翻窗而去的背影,高玉娘低下头来,望着仍旧熟睡的杨再兴。 这孩子真是累坏了,连续好几天没能好好的睡上一觉,也难怪小玉进来闹腾偶没能将他吵醒。 在确定自己不会惊醒杨再兴之后,高玉娘才挣扎着坐起来,背靠着床头,两眼却是直直的凝视着无法动弹的双腿。 “好不了么?难道这一辈子都只能躺在床上,又或者像哥哥那样,去哪里都需要人抱着,若真是这般无用难过,还不如死去了干净。” 情不自禁的一阵胡思乱想,高玉娘也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长,直到一阵肉香钻进鼻孔,才将她唤醒。 “咦?好香啊,干爹!” 抢在高玉娘反应之前,前一刻还在熟睡的杨再兴猛地睁开眼睛,随后一骨碌就翻身下了床,动作当真是熟练无比。甚至于直到下床之后,杨再兴才浑身一抖,转过头来望着高玉娘,讶然的张开了嘴巴,半晌才揉了揉鼻子,颇有些不好意思的喊了一声:高先生。 高玉娘被杨再兴这一串动作给逗笑了,连连摆手道:“别叫我了,快去看看你干爹弄了什么,愣是把你给香醒了吧?” “咕噜!” 杨再兴不好意思的咽了一口唾沫,冲着高玉娘狠狠的点头,等不及将鞋子穿上,“啪叽啪叽”的就打开门跑了出去。 外面,刘涚已经升起火堆,架起高高的烧烤架,将一大团黑乎乎的东西不时的翻动炙烤。 “干爹,那是啥?” 杨再兴揉了揉眼睛,开口问道。 “那是。瞧你馋猫样,让小玉带你去小溪那边洗洗,赶紧的!” 浑身湿漉漉的小玉听到命令,脑袋一梗,刘涚口中一句“你敢!”还没有说出口,那畜生就已经抖动起全身皮毛,顿时“刷拉拉”一片水点乱飞,火堆周围像是下了场不大不小的雨。 “这畜生!” 刘涚还没来得及抬脚,像是早知道会这样小玉已经撒开四腿跑的远了,直到冲至寨子门口它才回过头来,冲着杨再兴嗷嗷叫。 有小玉跟着,刘涚倒是不虞杨再兴出什么事,他拎着水桶,走进了房间。 “醒了?我给你擦擦脸吧!” “嗯。” 这两天的亲密接触,高玉娘的吃喝拉撒睡几乎都是刘涚在一手操办,两人之间的关系早已经跃进到新阶段,即便是靠在刘涚怀中让刘涚擦脸抹脖子,高玉娘也是一声不吭,虽脸蛋儿还有些发烫,但终究是没有半丝反抗挣扎的意思。 擦了脸擦手,随后又抱着高玉娘出门去方便,等到完成这一切之后,杨再兴带着小玉,或者说是小玉带着杨再兴,一阵风似的跑了进来。 “干爹,这究竟是啥?” 用一根长长竹竿捅了捅还架在火堆上的大肉,杨再兴强压着肉香味刺激出的唾液,问道。 刘涚淡淡一笑,瞥了蹲坐在杨再兴身边,同样是两眼巴巴望着烤肉的小玉。 “嘿,还能是啥呢,小玉的属下啊!” “啊?”杨再兴毕竟还是小孩子,一想到昨晚看见那些小牛犊子似的山狼,脸上浮现出恐惧的表情,倒是高玉娘不由自主的皱了皱眉头。 哪怕狼肉也是肉,可就跟后世一些人不愿意吃狗肉一样,高玉娘对于狼肉这宗东西多少有些烦腻。 “怕啥?你们看这畜生口水都快要拉到地上了,它都敢吃,你们怕啥呢?” 这也是刘涚没办法,昨晚被他杀掉的几头山狼竟然没有被其他山狼撕烂,一大早起来他就发现了这现成的吃食,自然不啃浪费。当然刘涚也觉得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小玉这畜生,怕是已经吃惯了刘涚弄的熟食,不让其他山狼糟蹋了那几具尸体。 经过刘涚这么一说,杨再兴和高玉娘脸上的表情稍微好些,到最后心中虽然还有抵触,但终究抗不过五脏庙的需求,而一旦开吃,那就是根本停不下来,就连小玉这头畜生也不例外,直吃到肚子比脑袋还大,走路肚皮都贴着地皮丫嘴里都还叼着一根骨头舍不得放开。 “好久没吃的这么舒畅了!” 刘涚今天也终于是敞开肚子吃,毕竟有三头狼尸,净肉一头都有百多斤呢。 原本今天出发的计划也被打乱了,为了收拾好这三头狼尸,刘涚跟杨再兴花了一整天的功夫,到最后斗车都被烤干的狼肉填了一层。 第二天刘涚仍旧起了个大早,收拾东西准备出发。可等他走到斗车前准备推出去时,脸色却骤然黑了下来。 “怎么会这样?” 盯着那斗车车轴的位置,刘涚简直是想骂娘! 怎么会这样?前天还是好好的! “小玉,你个畜生,给我过来!”片刻之后,刘涚爆发出怒吼,不仅吓的正在门口兜圈子咬尾巴的小玉跌了个驴打滚,更是惊动了高玉娘和杨再兴两个。 “怎么了?” “干爹,出什么事了?” 高玉娘还做在偏房里,而杨再兴则是屁颠屁颠跑过来,而紧张的小玉则是死死的贴着杨再兴的腿走路,半个身子都藏在杨再兴的小屁股后面。 “这是怎么回事?是不是你咬坏的?” 指着车轴,刘涚两眼瞪向装着可怜的小玉。 “嗷。” 小玉低着头,发出一声嚎叫,显然这畜生并不明白刘涚的意思,但刘涚却认定它低头就是默认,抬脚就要去踹小玉。 “干爹,等等啊!” 杨再兴一转身将颤颤栗栗的狼仔给抱住,阻止刘涚道: “这不是小玉干的,绝对不是小玉干的!干爹你看这车轴那么大,小玉的嘴那么小。” 别说小孩子不懂事,有些时候他们的眼睛或许比成年人更雪亮,更容易看到一些细节。 “嗯?” 刘涚的脚停在半空,他不去看瑟瑟发抖的小玉,眼光重新落到那被啃烂的车抽之上。 正如杨再说所说,那车抽足足有刘涚拳头大小,如此大小以小玉的嘴巴张开程度来说,确实是没法咬下去的,看来他还真是错怪小玉了。 “算了。” 有些丧气的踹了斗车一脚,刘涚自问是没法修好这车轴,即便勉强使用,万一烂在什么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反而更麻烦,得赶紧想出个法子来是。 而在房间里听到这一切的高玉娘,脸上不由自主的流露出凄凉的神色来。她知道自己给刘涚带来了多大的麻烦,如果不是因为她,刘涚带着杨再兴,完全可以在这山岭之中生活的很好,更不用跋山涉水的去什么高家庄。 想到这里,高玉娘真是恨不得一头撞死在墙上,她泪眼婆娑的张开嘴,想说点什么,但最后却没有发出半点声音。下唇被咬的发白,高玉娘是竭力控制自己才没有发出哭泣声。 她不想让刘涚听见,更不想让杨再兴看见,伤痛和悲痛,她多希望只有她自己来承受。 之所以没有选择自尽,高玉娘知道她没法成功,那墙壁是木质的,刘涚就在门外。况且,她真舍得就这样离开么? “玉娘,斗车。你怎么了?” 刘涚本想是跟玉娘说一声,怕是今天又没法成行,他得想个法子解决交通工具的问题。 殊不料一进屋,刘涚就看见高玉娘在抹眼泪子。 再快的动作,也消不去通红的眼眶,也拭不去眼眉间的哀怨。 “玉娘。”刘涚走到床边,紧挨着扭头朝里不愿意见刘涚的高玉娘,轻声的呼唤着。 “嗯。” 抬手抹着眼睛,高玉娘还是不愿意转身过来,只是强打着声音答应刘涚。看她的神态刘涚微微一愣,想到刚刚外面发生的时候,他心中明白了过来。 要是换成别的大头兵,或许不知道此时改用什么方式来劝慰高玉娘,然而刘涚好歹穿越前那是政委,对于做思想工作他好不陌生。 “怎么了?气馁了?觉得自己不应该活下去了?” “嗯。” 也不知怎地,或许是因为这一刻刘涚的口吻和声调,让高玉娘不知不觉的陷入到刘涚的语言的节奏当中。 “你也觉得,我要带着你,还有再兴在这荒山野岭之中行进,跋山涉水前往高家庄,是极其辛苦和危险的事情吧?” “是!” 高玉娘终于转过头来,她此时已经没有哭泣,眼神里反而带着一丝惊讶。 “你想的很透彻,但是不够全面!” “啊?”愣了愣神,此时高玉娘已经彻底忘记自己刚才的悲伤,凝视着一本正经说话的刘涚。 “你光是想到自己是别人的负担,那你有没有想过,你的存在对身边人的重要性呢?你有没有想过,一个能够枪挑铁滑车的英雄,对于整个宋军来说有多么重要呢?你有没有想过,这样一个榜样的存在,对于我宋朝抵御外族侵略有多么重要呢?” 高玉娘皱着一双秀眉,缓缓摇头。她却是没有想的太多,其实很多时候一个人寻死觅活,失去求生的意志,就是因为思维钻进了死胡同里。而政委的工作重点,恰恰就在于此。 “所以,高玉娘你真是一个自私自利的人!你不考虑亲人,不考虑同袍,不考虑民族和国家,你若是就此失去求生的希望,不仅仅自己要背负上不忠不孝的罪名,就连你的家人,整个高家庄都会因此而被世人所鄙夷,唾骂,你说,你真的愿意这样么?” “不!我当然不愿意!我加入岳家军,就是为了替哥哥实现毕生的报复,就是为了抵御金狗,维系我大宋子民!” “那你为什么放弃?仅仅是因为暂时的受伤,仅仅是因为失去了双腿?我告诉你,在我生活的那个地方,曾经有位战士,他在战斗当中失去了双腿,失去了双手,甚至失去了双眼,可是他没有倒下,他更没有气馁,他说:我还能说话,我可以用歌声,来鼓舞大家继续战斗!” “这才是真正的勇士,这才是可歌可泣的英雄!高玉娘你给我听好了:如果每个人都像你那样轻易的放弃自己,那么我们这个民族就会完蛋,我们这个国家就会完蛋!没有人可以救我们,除了我们自己!” 第28章 板车踏征途,遥望高家庄(上) 刘涚的情绪渐渐激动起来,而高玉娘整个人的情绪也随之被调动起来,小声的随着刘涚的话道: “我没有放弃自己,我真的没有放弃自己。” “不是没有,而是不能!”刘涚重重的一挥拳头,用低沉的嗓音开始唱起来:“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 “这是什么曲子,何以我从未曾听过?” 一曲歌毕,高玉娘脸上再次流淌出眼泪,而这一次不是因为自怨自艾,而是因为感触,这在后世称为国歌的旋律,其震撼心灵的能力,只有真正上过沙场的战士才能感受! “这首歌的名字,叫‘义勇军进行曲’,是我故乡广为流传的一首军歌,你若是喜欢,我就教你唱!不过。” “我要学!不过什么,你快说啊!” “不过我希望你能够坚强起来,因为不仅仅我希望你变得坚强,你的亲人,你的族人,甚至是你曾经率领过的士兵,他们都希望你能够坚强起来,不管将来如何,我们一定要有一颗渴望胜利的心!” “好,我答应你!” 高玉娘一甩头发,脸上的神情终于变的坚毅起来,从她的眼神当中,刘涚看出了希望,他笑了,在心底里笑了,希望的种子一旦播下,终有一天他会成长为参天的大树。 “没有斗车,我该怎么上路呢?” 回到现实的问题上,高玉娘皱起眉头,她没有丧气,只是在寻求解决问题的方法。 “我有个主意,正好这里已经没人居住,而且外面还有那么的竹篱笆。” 虽说竹篱笆是已经砍伐很久的竹子,但竹竿本身就不容易腐烂,而且刘涚还能专挑好的选,不到半天时间,刘涚就准备好了他所需要的材料。 斗车的车轴坏了,但刘涚用两截竹筒代替了车轴,用竹竿和木板加上一些麻绳,拼凑起一个带蓬的车身,然后固定在斗车的两个车轮之间,加上拖拽的粗麻绳和控制方向的两个长把手,一天的功夫,刘涚竟然打造出了一辆在高玉娘和杨再兴看来很古怪的车。 其实这种车在后世中国八十年大街上很普遍,就是大家所谓的板板车,然后上面加了一个茅草棚而已。 只不过受材料的限制,刘涚这个板板车有些难堪,但即便是这样,也足以让高玉娘跟杨再兴瞠目结舌。 “好了,这样一来即便是天上下点小雨也不用怕了!” 拍拍双手,刘涚左右看了看自己的“杰作”,表示很满意。他并没有注意到高玉娘欣赏和杨再兴钦佩的眼神,继而热了一些狼肉大家用过晚膳之后睡下,准备明天正式踏上前往高家庄的征程。 这一路走来,刘涚举得并不顺利,然而让他庆幸的是,三个人没有再遭遇什么不测,不管是小再兴还是受伤的高玉娘,至于说他身上被狼爪子挠出来的伤痕,倒是被他自己给忽略了。 按照高玉娘的说法,从此处到高家庄,即便是翻山越岭也不会超过一个月,刘涚觉得今日匆匆完工的板车也应该可以支撑的到,唯一期望的,就是这一路上再不要出现什么意外了。 碰见散兵,被狼群围攻,刘涚倒是觉得自己应该不会那么倒霉才是。 还是在昨夜睡过的偏房里,小玉守着房门,刘涚躺在竹竿拼成的临时床板上,杨再兴睡靠墙的床边,高玉娘则是睡在外面,一翻身就可以看见双手枕在脑后,睁着两眼的刘涚。 “怎么还不休息?” 此时杨再兴已经发出平稳的呼吸,小孩子瞌睡多,白日里杨再兴也没闲着,此时睡的正熟,即便是高玉娘跟刘涚说话,只要不高声怕是也惊不起杨再兴的。 “不知道。” 刘涚两眼仍旧望着窗外,因为竹竿床板是直接铺在地上,所以从刘涚的这个角度,正好可以透过窗户,看见外面的满天星斗。 “明儿是好天气,随后几天都不会下雨,我们的脚步能加快一些。” “你还会看天气?刘涚,我是越来越觉得你这个人不简单了。” 高玉娘赞扬的话落在刘涚的耳朵里,却是无法让他产生出自豪感。在古代通过观察昼夜天象变化而判断未来几天天气像是半仙似的,但在后世,这是一个合格特种兵的基本要求之一。 “高家庄,除了你的兄长高宠之外,还有没有什么厉害的人物呢?” 转过头来,刘涚望着高玉娘。这是他头一次关心高家庄的人,过去他是没有那个心思,而如今下一站就是高家庄了,刘涚潜意识里也觉得是时候对高家庄有所了解,若是将来有何变化也好应对。 “高家庄里,我爷爷算是一个吧,我三叔虽然武功高强,但他向来不问世事,另外我还有个大哥,叫高进。” “高进?” 听到这个名字,刘涚微微一愣,这名字看来当真是好,就连宋人都知道用了。 “怎么?你听说过我大哥?不能啊,我大哥几乎终生没有踏出过高家庄的大门,他是长子长孙,注定要接任高家庄庄主,所以从小就被爷爷严格要求。” “难道你爷爷不知道读万卷书,行万里路的道理么?既然要将你大哥当成继承人来培养,又何以不让他走出高家庄呢?一辈子留在高家庄,岂不是成了井底之蛙?” 因为没有外人,更没有高家庄的人,刘涚说话直接了些。 高玉娘颇有些不满的瞪着刘涚:“不准你这么说我大哥!从小到大,我大哥待我最好了!” 古人向来讲究一个“长兄为夫”,高玉娘这么说刘涚并不觉得的奇怪,心中幻化出高进的模样,加上高玉娘的形容,刘涚总觉得吧,这高进应该是个相貌堂堂、风流不羁的模样,一柄折扇一袭长衫,又或者是锦衣锻帽,大拇指戴着比指甲还大的碧玉扳指,长相富态,留着两撇小胡子。 “你们高家庄里人人习武?” 刘涚忍不住又问道。 “人人习武倒是真的,只不过能够得到我们真传的,却必须是高家的嫡系子弟。其实我都是个例外,按照家规,高家枪传子不传女,我也是缠着两位兄长,加上爷爷他老人家睁一只闭一只眼,才算是学到一些皮毛而已!” “就你这样还仅仅是皮毛?” 高玉娘这话,刘涚有些不敢相信。都差不多能到传说中“万军阵中取上将军头颅”境界的高玉娘,才仅仅是学到了高家枪法的皮毛,那真正的高家枪法又会犀利到什么程度? 如果一个高家家传武学就已经厉害到这种程度,那杨家呢,岳家呢? 如果真的宋朝的武将都这么厉害,何以还会让金人欺辱至斯,最后还在蒙人手中丢了江山? “其实我们高家枪法也不是最顶级的,我记得小时候家里曾经来过一位姓王的客人,据说是咸阳人,家中是个富商,随他而来的一位异人就曾经跟爷爷切磋过,最终爷爷在那人手下不过三招即败!” “三招?” 对于高玉娘的这种形容,刘涚其实有些迷糊。在后世,他虽也曾经拜过江湖师傅,但始终对于“几招几式”这种量词无法理解。但这并不影响刘涚对高玉娘口中那位“异人”的神往,以高玉娘一身功夫为底,加上玄妙的“服气决”,该是老而弥坚的高老爷子在人家手中转眼落败,那人的功夫该是高到何种程度? 若是杨再兴能够拜在那异人的门下,将来岂非能够大放光华?即便不能领袖群雄,至少可以自保吧? 想到这里,刘涚忍不住问道:“玉娘可还有那家人的联络方式?” “那都是五年前的事情了,我哪里还记得许多?只不过当时那王姓富豪还带着他十三岁的儿子,叫王中孚,长的浓眉大眼,那双眼睛啊当真是炯炯有神,比他嘴巴还大呢!” “不能吧?” 即便是在后世那种通讯发达的年代,刘涚也从未曾见过还有人眼睛比嘴巴大,岂不是成蜻蜓了?或者是科幻电影里的外星人,才是那般的造型。 “真的!如果不是那样怪异的相貌,我又岂会印象深刻呢!”高玉娘再三强调,刘涚仍旧是将信将疑。 “算了,都是些过去的事了,那异人功夫纵然高强,但当时年岁也不小,加之如今兵荒马乱的,说不定早已经不在人世了。” 因为高玉娘的一番话,刘涚的脑子里浮想联翩,早已经忘了最开始的初衷,连高玉娘啥时候睡着的他都不知道,只是在想那个可以三招击败高家老爷子的异人,若是将来有缘得见,采取何种方式才能让其收下杨再兴呢? 想着想着,刘涚也坠入梦境之中。 在梦里,他恍惚来到一处绝顶之上,云遮霞蔚的绝顶边上,有一块巨石,而巨石一面光滑如镜,其上留有字迹:子房志亡秦,曾进桥下履。佐汉开鸿举,屹然天一柱,要伴赤松游,功成拂衣去。异人与异书,造物不轻付。 梦中匆匆一瞥,刘涚明明感觉那下面还有几行诗词,却是怎么也看不清楚了。 “我怎么会突然梦见这么一首诗呢?” 清晨醒来,刘涚觉得脑海里那八句五言挥之不散,心中甚是奇怪。然梦境之中的事情又岂能与人述说,尤其是面对一个女人,一个孩子,更是不堪提及。 叫醒两人,收拾起东西,将高玉娘放于板车之上,口中一声长啸,举步走出这山中竹寨,向高家庄而去! 第29章 板车踏征途,遥望高家庄(中) 刘涚这边踏上征程,而在另外一边,宋金两国的围绕建康的战斗,还在继续着。 据《宋史·岳飞传》所记载:五月初十,兀术趋建康,飞设伏牛头山待之。夜令百人黑衣混金营中,扰之。金兵惊,自相攻击。 谁也没有想到,刘涚自己谋划的一次越狱行动,竟然跟历史如此的契合。当初要进行时空穿梭试验之前,那老疯子也曾经叮嘱刘涚多看些历史书,可惜刘涚那时候根本没这心思,整个人就是混吃等死的状态。 事实上在刘涚引发暴动越狱,差点没有坏了牛皋带领背嵬军劫营的大计之后,事情的发展好像又沿着历史的轨迹在前进。因为背嵬军突然夜袭金兵大本营,加上刘涚在其中推波助澜,竟然想到用铁滑车破坏金兵山坡上的障碍让岳飞得意领兵杀入金营,金兀术回天乏术只得一路逃遁,直至龙湾才有喘息的机会。 这一场,金兀术并不觉得自己是败了,他心中其实并不恨岳飞,恨的却是引发俘虏营暴动的那个年轻汉人。 “查到没有,那人究竟是谁?” 龙湾,金兵大营之中,金兀术头盔没戴,拧着眉头,问跪在那的一个银骨朵。 “启禀殿下,末将等已用尽各种方法,可还是无法查出那人来历,放佛。放佛他就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一般!” “废物!” 金兀术很是不忿,抬脚将那银骨朵踹翻在地。或许是因为见金兀术还在气头之上,那仰八叉倒在地上的银骨朵不敢呼疼,一骨碌翻身起来,又跪在金兀术面前。 “且不用管他了,等将来打下这花花江山,还怕他能飞到天上去!岳家军的动静如何了?” “禀天下,探子来报,岳家军尚在十里之外,午时已过,那岳家军又非人人都是铁拧的钉,今日定无法插翅飞来,我军应可歇息一番。” 在那银骨朵心中想来,牛头山岳家军愣是破了自家元帅的胆不成?好歹这边还有几万大军,岳家军连人带马数腿儿也没上万,就算是让下面的兵去堆,也能把岳家军给堆死了吧?何必如此畏畏缩缩。 当然,这些心中的话,银骨朵是不敢说的,金兀术正在气头上,查不出那领头破营的宋人来临,没有被金兀术一刀削了脑袋已经是他的运气,如在多嘴铁定是性命不保。 正所谓“屁股决定脑袋”,金人个个都能骑马,能识文断字的却是万中无一,性格粗犷喜欢直来直往,故而这银骨朵有这种想法不奇怪。 可金兀术不是那种不学无术的蛮人。其实金兀术此人从小受到他父亲完颜阿骨打的影响,汉化程度很高,不仅仅精通宋人语言,更是看过不少汉人的历史典籍、兵法谋略,尤其爱读《三国》。 而在“武功”方面,金兀术作为金国四太子,自幼就随完颜阿骨打东征西伐,练就了一个好武艺,娴于战阵,勇识过人。 少年时的金兀术曾随哥哥完颜宗望率百骑追击辽主鸳鸯泺,那次战争中他独闯辽阵,矢尽后空手夺辽兵枪,独杀八人,生擒五人,辽兵溃败,故而一战成名。 金兀术一生都在征战,而且其中大部分时候都是在跟南宋打仗,如果他没有足够的文治武功,又岂能在南宋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来的韩世忠、岳飞、吴玠、刘光世等名将的轮番刷经验下,仍旧能够逼得赵构和秦侩自毁长城签了称臣之书? 故而但凡能够在历史上留下浓重一笔的人,绝非等闲之辈。 因为始终没能抓到赵构,加上连吃败仗,麾下军士们水土不服,金兀术其实心中早起退兵之心。 牛头山再败,金兀术退兵之心更坚。 听那银骨朵报奏说岳飞的兵马还在十里之外,金兀术心中暗道:“听闻那岳飞麾下除开三百背嵬之外都是临时拼凑起来的兵马,哪怕是抬出军法来也轰不动那些疲兵,本王在此安营扎寨休息一晚,明日在走也不迟!” 拿定主意吩咐下去之后,金兀术坐回自己大营的虎皮交椅上歇息,脑子里却是始终忘不了那一幕: 一个个的宋军俘虏把自己点燃,扑向他们所能够看到的一切,士兵、将领、帐篷、旗杆。那些畅快的笑声,那些竭尽全力的嘶吼,萦绕着金兀术! 他看不透,是什么样的精神在促使那些俘虏悍不畏死?这背后,有影藏着一个什么样的人物? “难道是他?” 冲天的火光在金兀术的脑海之中渐渐幻化出一张模糊的脸庞来。看不清楚五官长相,也辨识不出脸盘轮廓,但金兀术总觉得此人就是谋划越狱,火烧连营,营救高宠、引兵入阵的那个人! “一定要找到他!若不能将其扼杀,总有一天,他会成为我大金国的催命魔咒!” 没由来地,金兀术潜意识里就升起这么一个念头来。 此时他并不知道刘涚的名字,更不清楚刘涚的身份来历,然而他却已经是将刘涚当成命中的死敌,仅次于岳飞的死敌。 正如金兀术听闻的那样,此时岳飞麾下确实只能称为“乌合之众”。除开几百背嵬军之外,岳飞指挥的兵马都是一路捡的残兵败将、土匪强人,而他麾下的那些将领,像张奎、王怀这些,也都是刚刚才来投奔。 如果不是因为金人南下势如破竹,像张奎、王怀这些家世显赫的子弟又岂会来投奔岳家军?纵然这些人有强悍的战斗力,但性子桀骜不驯,管理起来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原本高玉娘乔装改扮的高宠该算是岳飞麾下第一猛将,然而却伤于铁滑车之下,从高玉娘不停号令擅自行动之中就可看出,此时岳飞对麾下将士的管束力并不强。 岳飞就是带着这样一支军队,破了金兀术在牛头山的阵地,同时一路如同撵狗似的撵着金兀术数万大军走!不得不说这是个奇迹,而且是令人难以相信的奇迹! 这个奇迹之所以能够发生,很大程度在于岳飞的个人魅力。如果换一个将领来领导这支队伍,别说是沿路追击金兀术,怕是早在牛头山之下就已经散了。 在金兀术看来算是很远的十里路程,岳飞又是如何看的呢? 斥候在回转来报告金兵动向时,岳飞并不是在营帐之中等候他,而是在马背上! 不只是岳飞,整支军队,包括牛皋率领的背嵬军,还有一路收收捡捡拼凑起来的步兵,每个人都只是静静的站在原地,抓紧有限的时间休息,因为岳将军早已经告诉过他们,哪怕是累死,也要将金狗撵过长江,收复建康! “我们是人,我们累,金狗他们也会累!所以我们不用担心追上之后是否还能挥动兵刃,他们甚至已经累的拉不开弓弩!” “我们身体是累了,但我的心是踏实的,我们知道为什么而累,为我们的爹妈儿女,为我们的父老乡亲!可是金狗他们呢,他们知道自己是为什么而累么?不,他们不知道!他们就是被金兀术驱赶的一群行尸走肉,只要被我们撵上,他们就会一触即溃!” 岳飞是下定决心要将金兀术一次打怕了! 他立马于一巨石之上,手擎长枪,对着面前的众将士侃侃而谈,用简单而直白的语言,将将士们的情绪一再调动! 他知道,一旦冲上去,将会是一场死战,两千对数万,但从数字的对比来说,他没有胜算!但岳飞却相信自己会赢,因为他坚定的认为,对于一群绵羊,两千虎狼足矣! “我们都是宋家的好儿郎,都是手足兄弟!我们不能眼睁睁看着这群禽兽糟践我们的亲人,是时候了,兄弟们,随我一起,杀!” “杀!” 黑塔样的牛皋举起双锏,发出怒吼! “杀!”张怀、王奎等人连连怒吼! “杀!”周遭的将士们齐齐怒吼!一支军队渴望血战和胜利的灵魂被点燃,即便此时已是日落西山,但光光是那种怒焰,就足以照亮整个战场! 而战场,就是金兵刚刚安扎下来的大营! 急促的报警声起,炸营的喧嚣将金兀术从昏沉当中惊醒,他有些茫然的睁开眼睛,第一反应是以为自己在做梦! 从王庭一直带到如今的队伍,可是整个金国的精锐,怎么可能如此仓皇?然而掀帘而进的两排金银骨朵却打碎了金兀术最后的幻想。 “怎么回事?” 老练的金兀术一边穿戴盔甲,一面问道。 “是岳飞,正在率军冲击我们的大营!” 听到这个回答,金兀术心中在怒吼:“这怎么可能?”然而他脸上却没有表现出半点惊慌的样子,反而愈加沉稳。他的这种沉稳也感染了那些进帐的金兵将领,一个个的不再像刚才那样慌张。 “区区一个岳飞又有何可惧的,如今可是已被拦下?” 明明耳中可以听见逐渐靠拢的喊杀声,但金兀术偏偏表现出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启禀四太子,岳飞率领的兵马已经快杀到中军帐中,我等是来保护四太子率军突围的!” 一个额头上见汗的金兵将领,或许是因为那喊杀声步步逼近,刚刚的沉稳再度被打破,忙不迭的开口说道。 “混账!乱我军心,杀!” 金兀术两眼一瞪,刚刚纳入手中的铁锤猛然向那金将头上砸去,那金将瞪着两眼却是来不及反应,“嘭”地一声就被砸碎了脑袋,红的白色溅了周围金将一头一脸,金兀术更是不闪不避,任由那些血污将他浇了个通透。 “走,随本王杀出去,取那岳飞项上人头去!” 一摆还在滴血的铁锤,金兀术率领众将冲出帅帐,翻身上马,就要迎战夜袭的岳飞! 第30章 板车踏征途,遥望高家庄(下) 如果不是顾忌到自己手下的看法,金兀术碰见岳飞的时候一定会破口大骂:“你丫是不是偷营偷上瘾了?真当我女真人不善夜战么?” 可惜金兀术完全没有跟岳飞碰面的机会。 当他带着麾下的将领从帅帐里冲出去的时候,整个金营已经炸了! 是的,在睡梦之中突然遭到突袭,尤其是在疲累不堪的时候,士兵是最容易炸营的! 这炸营之后,如果有足够的将官出面约束,点亮足够的火把,还是能够逐渐控制,可正如金兀术想骂的那样,岳飞偷营不仅仅是偷上瘾,而且还偷出经验来了! 白衣银盔的岳飞一马当先,身边左右牛皋、张怀等大将护定,稳居战马背上的岳飞不擎他的沥泉神矛,而是弯弓搭箭,凭借他出众的眼力和夜里百步灭蜡的箭术,转挑那些看上去准备约束士兵的中、基层金兵将领。 兵荒马乱又灯火不明,那些将领又岂能躲得过岳飞的百步穿杨,一个个到了阎王殿都还不知道自己究竟死在谁的手中,简直就是无比的冤枉! 至于说三百多的背嵬军,则是这场偷营夜战的主力!这些装备精良战斗力彪悍的虎狼之士,远弓近矛贴身刀,放佛一个二个身上都长出八只胳膊似的,硬生生在骚乱的金兵阵中杀出一条坦途,让跟在他们后面的步卒也能分到一杯羹! 杀入金营中后,岳飞并没有死死盯着金兀术所在的帅帐,而是指挥着兵马,哪里金兵多就往哪里杀,哪里的帐篷多火把就往哪里丢! 这不足三千之数的岳家军,当真是杀的金兀术哭爹喊娘,只恨爹妈少生了两条腿啊! “撤!撤退!” 金兀术不是个战场上的新丁,他深知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的道理。眼前骚乱的金营早已经失去了重新组织起来的可能,唯一的法子就是撤退,主力撤退,能够带走的人带走,剩下的那些兵马就只有留给岳飞杀了,等到岳飞他们杀的累了,自然也就不会追了! 或者这样的决定有些残忍,但战争本就是一件残忍的事情! 真正要说残忍,反而是每每异族入侵中原的时候,给汉人的贫民老百姓带去的沉重伤害,那才叫残忍! 一夜鏖战,明明胜利在望,不,应该说胜利从开始就已经被岳飞锁定,可岳飞脸上始终还是没有半点笑容——因为金兀术又跑了! 这个狡诈的金国四太子,对于危险的直觉简直到了令人发指的程度,如此的混战他仍旧能够全身而退,让岳飞不由得扼腕叹息! “大哥,杀的真痛快!” 半截黑塔似的牛皋拎着马缰来到岳飞身边,这厮像是一台用不知疲倦的马马达,虽说功率在岳家军中不算大,但胜在省油,连续运转一个通宵也没有半点疲不能兴的模样。 满身都是血污,牛皋这黑大汉用的兵刃当真是不讲究,一锏下去,打在身上那是皮开肉绽筋骨分离,敲脑袋上那就是分崩离析五彩缤纷,也难怪此时他身上的铠甲根本看不出本色,跟岳飞相比判若云泥! “你就知道痛快,走了金兀术,这仗还有的打!” 岳飞心中虽不痛快,但也不会将气撒到麾下将士身上,毕竟是一场胜仗,只是留下遗憾罢了! “管他金母猪干啥,只要大哥带着我们,终有一天能够拿下这猪头,到时候哥哥你大摆三天流水席,某要喝个不醉不归才是。”对于牛皋来说,军中禁酒,那是他最不待见的一条军规,若是能够喝他个五分七分醉,牛皋觉得别说是金母猪,就算是金牛来了,他都能轻松拿下! “金兀术带人朝着韩元帅那边去了,希望韩元帅能够拿下吧!唉,若是我帐下能多几个高宠那样的猛人,哪愁这些呢,罢了,收兵!” 岳飞率领率领的队伍纵然是生猛,但能打到现在全凭是一口气在撑着,毕竟人不是铁打的,那口气撑的住一时也撑不住一世,见好就收才是王道。 岳飞将金兀术撵的像是一条丧家犬时,刘涚也累的如同一条老狗! 虽说板车比起斗车来要好用的多,不仅可以推,也可以拉,但这个纤夫,却不是谁都能吃得消的。 为了早日赶到高家庄,刘涚接连两天都全力以赴的赶路,累了自己不说,就连杨再兴这个坚强的孩子,都也是吃不消,整个人都没了精神头。 当然,在刘涚看来这也是对小孩子的一种锻炼,不仅仅锻炼了身体,同时也磨练了意志。 高玉娘开口劝说,让刘涚不要这般赶,反正她已经打心眼里放弃了治愈的希望,还不如慢慢走,终有一天能够到高家庄。 可惜高玉娘的话对刘涚无效,在刘涚看来,只要有万分之一的希望,那都应该去尝试一下。人如果意志上了首先放弃了,那就真没有成功的可能。 然而最终刘涚还是不得不休息下来。 这不是高玉娘的话发挥了作用,也不是因为杨再兴的可怜,而是老天爷在帮忙,下起了大雨。 “这雨,不知道啥时候才会停啊!” 五六月的雨总是很难说的,站在洞口望着天空不断洒下的黄豆大小的雨滴,那雨水撞击在板车的车棚上,噼里啪啦作响的同时,飞溅起来的水珠子还能随风飘到刘涚的脸上。 花脸。 今天睡醒后,洞里的篝火熄了,为了引火,刘涚弄到一脸炭黑,还没闲工夫去洗洗。 “管他呢,你看小再兴,他睡的有多香。”不知道是情绪还是因为刘涚给的抗生素实在是有效,即便是在这种潮湿的天气之下,高玉娘的腿上也没有出现任何恶化的迹象,甚至于刘涚已经很少看见皱眉忍疼。 “兴许是有些麻木了吧。” 刘涚心中是这般认为,而他也知道,高玉娘麻木的,不仅仅是伤痛,还有对生活的无望,以及对男女之间的那一层关系。 这几天虽说是在赶路,但吃喝拉撒这些需求只要是活人就不可能断绝,哪怕刘涚已经感觉高玉娘是在可以控制饮水和进食以免麻烦,但还是有很多次这般尴尬的时刻。 每每到那个时候,高玉娘总会闹个面红耳赤,许久不跟刘涚说话,就连眼神都会尽量的挪开,不交汇。 但就在刚才,当刘涚抱着高玉娘方便之后,高玉娘却明显轻松了很多,像是心中的一大块包袱已经放下似地。对于高玉娘的这种转变,刘涚心中有些不明白,可又不好直接开口询问、 “刘涚啊,你也该休息两天了,你看看的你肩膀。” “肩膀?”说到这个时,刘涚才突然感觉肩膀确实有些疼!那是拉板车被藤条勒出来的伤痕,而就在刚才,当刘涚正面抱着高玉娘的时候,她曾经用手轻轻的抚摸过。 被刘涚搂在怀中,低头就看见光溜溜的黝黑肩膀上,那暗红色的勒痕,而那伤痕都是因为自己,试问高玉娘又如何不心软?换成是任何一个女子,在生命当中遇见一个像刘涚这般不离不弃的年轻男子,又如何不动心? 如果说过去高玉娘对刘涚仅仅是因为被事实所逼迫,那么现在她是真被刘涚的行为所感动,哪怕刘涚自己并不是因为感情的冲动才会有这样的举动。 “倒是有些伤,不过不碍事,只要不化脓发炎,几天的功夫也就好了!” 摸了摸伤口,有些辣丝丝的感觉。以刘涚的神经大条程度来说,这样的伤口确实无法让他上心,他发愁的只是这老天,若是继续下下去,那板车的顶棚指不定就彻底毁了。 “坐下来休息,放松,你的‘服气决’这两天怕是没有进步吧?”见无法说动刘涚,高玉娘很明智的换了个话题,她是个不善表达自己的女人,跟这个时代的普通女子不同,她不认为自己在男人面前就是个天生的弱者,如果是的话,她也不会乔装改扮替兄上沙场了。 “是没有进步,玉娘,你的意思是说我太着急了?”说起这个,刘涚还真就是转了身,他走到高玉娘身边坐下,看了看高玉娘的双腿,确定没有变化后坐下问道。 “欲速则不达,这个道理刘涚你该懂吧?‘服气决’这门功法其实来自道家,而道家的功夫,往往强调的是平心静气,你的心气不平静,又如何能够修炼道家功法呢?” 说起武功方面的事儿,高玉娘总会头头是道。虽说高玉娘总在刘涚面前谦虚,说她不过刚刚入门而已,然而通过这几天的交流后,刘涚觉得高玉娘太谦虚了——他这个后世特种兵之中的精锐,只用双手跟高玉娘切磋,尽然占不到半点便宜! 这还是刚刚入门?那真正的高手是啥样子,刘涚简直不敢想象。 “刘涚,你说将来火器会代替冷兵器,而我们这些习武之人再不能发挥作用,可是真的?” 闲暇的时候,刘涚也会跟高玉娘和杨再说吹一些牛,只不过他将后世改成海外,而说的那些东西,总是令两人神往! 什么可以在天上飞的铁鸟,可以在水中前进的铜鱼,取人性命于数里之外的火枪,还有可以杀死一个百人方队的炮弹。 炮弹这玩意儿高宠其实听说过,宋朝的正规军里就有专门的炮兵,只不过传说中的威力也远远没有高宠说的那么夸张。 “不能说是没有用,但肯定是没有现在这般重要了!”刘涚笑了笑,“这些事情今后我再慢慢说给你听,先去弄点吃的,填一填五脏府!” 刘涚刚要起身去板车上割几块狼肉干出来炙烤,原本一直睡在杨再兴身边的小玉,却突然跃了起来,化作道白光,冲向山洞门口! 第31章 他山遇老谯,征衣终还乡(上) 当小玉冲向山洞口的那一刹那,刘涚感觉自己全身的皮肤都绷紧了! 而因为皮肤绷紧的缘故,以至于全身上下的汗毛也都竖了起来! “嚓!” 反手抽出三棱刺,刘涚憋着一口气,两眼微微眯起,死死的盯着山洞,眼角余光将整个洞口都纳入视线范围,哪怕是一只苍蝇此时飞进来,怕都会引发刘涚的进攻。 因为有板车堵着山洞,将这个并不开阔的山洞大半的门户都遮了,所以刘涚需要防守的空隙并不大。而此时狼王小玉则是紧贴着早已经湿透的板车轱辘,一半的身体在山洞外面,一般在里面。 低沉的咆哮声在持续,那是小玉在警告,警告踏入它势力范围内的敌人! 可这荒山野岭的,怎么会冒出敌人来? 刘涚紧张的正是这点,可不要又遇上一群散兵游勇,有时候这些战场上的逃兵,并那占山为王的强人还要可恶! “哟,哪里来了怪东西?还有个小不点,怎么,老樵我避风遮雨的窝被你占了,你还冲樵夫我咧嘴啊?” 爽朗的声音从山洞外传了进来,刘涚一听那内容,心中微微松一口气。 老谯,那就是砍柴为生的樵夫,既然是砍柴为生,那进入这山岭当中也就说的过去了。 “小玉,进去!” 轻声低喝,将狼王小玉撵回杨再兴身边之后,刘涚右手一翻,三棱军刺顿时隐于身后,他侧身将半个头探出山洞,正好看见一件高大的蓑衣,还有顶阔大的斗笠! 淅沥沥的水珠子正从那蓑衣和斗笠往下滴,当那斗笠微微抬起时,刘涚看见了一张沟壑纵横的脸。 “老爷子砍柴啊?不好意思,内人双腿受伤不利于行,外出问医不想半道遇上这大雨,若是占了老爷子山洞,还请老爷子见谅啊!” 刘涚弯腰躬身,算是对那老樵夫行过礼数。 “有什么好见谅的,这山这水又不是老樵家的,是老天爷留下来与人方便的。既然里面有家眷,老樵我还是不进来了。” 刘涚可是看过,附近除了这山洞再没有什么可以遮风避雨的地方,而这雨一时三刻怕也停不下来,看那老樵年纪不小,若是风雨之下受了风寒才真正是麻烦。 “没关系,没关系的,老爷子还是进来吧,这附近怕是找不到第二个山洞,万一风寒入体就是我的罪过了,请进请进!” 听刘涚这么一说,老樵也不矫情,跨了一步站在山洞前面,却是将斗笠蓑衣都摘了,才钻进山洞里面。 小玉又是一阵低吼,杨再兴此时也醒过来,揉了揉眼睛,低声道:“干爹,怎么多了个老爷爷?” “没礼貌!”刘涚瞪了眼杨再兴,又将高玉娘介绍了一下,他直接就说是内人,倒是让高玉娘脸上飞了半抹红霞。 那老樵倒是笑眯眯的好像跟谁都好说话,然而当他整个人站进山洞之后,刘涚却没有放下手中的三棱刺——只因为他感觉有些不对劲。 既然是老樵,怎么没有背着柴火?说是下雨没有背柴火也就罢了,刘涚前前后后的看了,这老樵身上也没有斧子,倒是粗布皂衣的腰带上,系着一个竹笼子。 “老爷子此番进山没有收获?” 引领着老樵在火堆边坐下,刘涚就开口问道。 “怎么会没有收获呢,其实老樵我这次进山,倒不是劈柴,而是采药!”老樵一手捋着颌下的三绺长须,一手轻轻拍打着腰间竹笼。 看来倒是刘涚自己误会了,人家那竹笼是用来装草药的。 “没想到老爷子竟然是位大夫,失敬失敬。” 刘涚口中这般说,心中却没有完全相信老樵说的话。 “你家眷可是伤的不轻,流了不少血吧?老樵这里正好有些补气血的草药,趁着这两天行不得路,就着火赶紧熬给她喝吧!” 很显然老樵并没有注意到刘涚的神情,这种坦然的举动让刘涚心中警惕少了几分,他两眼瞅着老樵将竹笼盖子打开,细细分辨之后抓出一味草药来,心中却暗暗打定主意,绝对不能轻易给高玉娘喝下。 篝火上架着罐子,那是刘涚在竹篱笆山寨里搜出来的战利品,用来烧烧热水,煮煮汤什么的大有用处。刘涚觉得老樵应该是看见了那罐子,才会拿出草药给他熬。 “老人家,这草药叫啥名字?” 草药才过手,刘涚就嗅到一股淡淡的苦味,一般来说有苦味的往往是无毒,而毒草的味道反而会比较诱人。 “这个啊,说来话长了,其实老樵我原本不是个大夫,只是好几年前在山中砍柴摔了腿,原本都要等死了,谁知道却遇上过路的神仙,不仅治好老樵我的腿,还教了老樵一些辨识草药的能力,这才成了半个大夫,平常时候寨子里有谁头疼脑热或是被蛇虫所伤,老樵我就死马当成活马医,久而久之大家也就把老樵当成大夫看了!” “神仙?” 听那老樵说的话,刘涚眉头微微一皱,望向高玉娘。 高玉娘也是在摇头。显然,他们两人都不相信这个世上有神仙,如果不是神仙的话,那老樵遇上的,应该就是一个进山采药的高明大夫。而一般大夫不会也没有那种能力亲自进入深山采药,那就是说,老樵碰见的大夫应该还是个武艺在身的高人? “还没请教老爷子怎么称呼啊?” “双木林,嘿,这还是神仙教我的,老樵我一辈子斗大的字不识一个,知道自己姓林,还知道怎么写,已属不易啊!” “林老爷子,当初你的腿伤,比我家眷如何?” 此时刘涚基本上已经相信这个姓林老樵夫的话,一道灵光在脑子里闪过,刘涚突然开口问道。 “你家家眷。”那林老樵微微一愣,随后摇头道:“老樵我不便查看,但若是说伤重,老樵我记得当时老神仙一摸,就说老樵这腿骨摔成了七八块,错非是遇上他,否则这辈子就只有躺在床上等死,想来你家眷不会伤到那般程度吧!” 摔成了七八块,这种说法在刘涚翻译之后,那就是粉碎性骨折了,也就跟高玉娘的伤势不相伯仲。 而刚刚看老人家行进间步履稳当,证明那“老神仙”的治疗是相当有效,由不得刘涚不开口问道: “林老爷子今年贵庚啊?” “贵庚?” “哦,老爷子今年多少岁了?” 说出“贵庚”两字后林老爷子的茫然让刘涚确定这老樵刚刚该是没有说谎,真属于那种大字不识一个的人,心中警惕再度下降的同时,也改口用通俗易懂的话问道。 “差不多七十了吧!” 人生七十古来稀。而几年前,那岂不是六十多岁将腿摔成粉碎性骨折的?如果真是那样的话,那个“老神仙”的医术未免太惊世骇俗了吧? “林老爷子,你现在可有把握治疗那种程度的腿伤?” 神仙之说过于飘渺,而那大夫或许真是过路人海茫茫也没有个线索,刘涚倒是将高玉娘双腿的希望寄托在这老樵的身上,都说久病成良医,万一这林老樵真学到了本事呢? “那种程度?你是指老樵我曾经摔断的腿那样?” “嗯!” 刘涚点点头,他转头过去望了眼高玉娘,而高玉娘也是眼巴巴的在望着他,虽说自那姓林的老樵夫进山洞后高玉娘几乎没有开过口,但实际上林樵夫的每一句话,高玉娘都是听得清清楚楚。 此时林老樵跟刘涚谈话的内容涉及到她高玉娘的幸福,她有岂会放过,只是女人的矜持,还有内心的紧张,让她不敢开口说话。 林老樵砸吧砸吧嘴,眯着眼睛,像是在回味,又像是在迟疑。 “这老人家干啥呢?不会是想趁机敲竹杠吧?我这个样子可不像能够敲出几个蛋的人啊,他可不要想歪了,真要是有了打猫的心肠,我可不会管你是老人家还年轻人,一样拳头伺候!”刘涚心中默默的想着,再次转向高玉娘,却见高玉娘一双秀眉微微皱起,双唇翕张却没有发出半点声音,眼神略显发直,显然整个人也是处在紧张状态。 不仅仅高玉娘紧张,就连杨再兴也都是张着小嘴,两眼一瞬不瞬的盯着那林老樵。 “还是不成!” 半晌之后,像是在瞑目沉思的林老樵终于开口了。 三人一狼的眼神,在林老樵开口之后,顿时从希冀变成了火气,你要不行早说啊,偏偏是调人胃口半晌,最后却没米下锅,这不是气死人么? 小玉昂着的脑袋猛然耷拉下来,杨再兴两眼一红,像是管束不住眼泪,至于说高玉娘,虽然脸上神情平静,但刘涚看得出她眼中浓浓的失望! 希望之后的失望,有时候比完全没有希望更伤人。 看着高玉娘的眼神,刘涚突然感觉自己的心好疼!如果不是因为他从林老樵的话中听到一层别的意思,恐怕揍他个生活不能自理的心思都有了。 “真是不成!” 林老樵像是没有嗅到这山洞空气里飘荡的火药味,竟然还摊开双手,又将话给重复了一遍。 “别。别说了!”高玉娘终于忍不住摇了摇头,随后低头下去,只是怔怔的盯着双腿,谁也不看! “林老爷子,你不成,但是你一定知道谁成吧?” 眯了眯眼睛,刘涚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 “是呀是呀,老樵我虽然不成,但总有人能治呀!”林老樵那张沟壑纵横的老脸上挤出一抹不知道是苦还是笑的表情,眼角的皱纹挤做一团,猛冲刘涚点着头! “那他究竟是谁?现在身处何方呢?”刘涚迫不及待的开口,如果有可能的话,他真希望自己能够肋生双翼,抱着高玉娘去找那绝世名医。 第32章 他山遇老谯,征衣终还乡(中) “那他究竟是谁?现在身处何方呢?”刘涚迫不及待的开口,如果有可能的话,他真希望自己能够肋生双翼,抱着高玉娘去找那绝世名医。 “这个。我也只记得老神仙他自称清虚散人。长居咸阳。” “清虚散人?”刘涚不自觉的皱了皱眉,对于这种自号玄之又玄的人物,他本能是不相信的。跟林老樵或者是高玉娘这些人不同,生活在后世的刘涚一辈子受的教育,让他成为一个坚定不移的无神论者。 “就是那位老神仙么?他是住在咸阳啊?难怪书中总说,大隐隐于市,刘涚。” 高玉娘抬起头来,轻呼一声,那声音之中蕴含的期望,却是让刘涚将皱成一团的眉头纾解开来,挤出一丝笑容,“放心,只要他还在这个地球上,我就一定帮你把他找出来!” “地球?地球是什么?” 无意之中刘涚又说漏嘴了,不过他没打算解释,只是跟那林老樵拉起家常,比如林老樵家住在哪里,那个地方是否适合三人过去歇脚之类的情况。 别看刘涚是在拉家常,如何利用这种拉家常的方式来套话也是一门艺术,在后世刘涚可是受过这方面的专业训练,不到半个时辰的功夫,他差不多就已经将这个林老樵的老底都给挖出来了。 两块狼肉下肚,林老樵再次砸吧砸吧嘴,说他好久没吃过这么香的烤肉了,若是能有点酒就更好了。 可惜这山林之中怎么可能弄的出酒来呢?林老樵也知道这只是他的奢望罢了。说着说着,大家又将话题扯到金国进攻宋朝的事情,说起这个,林老樵很是激动。 “若非老樵我都七十岁了,一定要去韩元帅帐下当个小兵,大刀扛不动,双手举个盾牌没问题啊!可惜。韩元帅就不收我这样的老人家啊!” 没想到林老樵这一把年纪竟然还有满腔热血,倒是让刘涚颇有些意外,难道说这时代宋人的血仍未冷? 可若是南宋还有精气神在,又怎么会最终丢了半壁江山呢? 这个问题让刘涚感觉有些茫然,他站起来走到洞孔边上,抬头望了望天空,道: “好像雨要停了!” 下了两天的雨,终于停了! 这场雨绵延很广,不仅仅将刘涚三人逼在山洞里出不去,就连岳飞率领的队伍,也因为大雨,彻底失去了追上金兀术的机会。 作为岳飞麾下最精锐的背嵬军,即便是在这大雨倾盆的天气里,上到领兵将领,下到每一个士卒,都没有放松警惕,更没有放松自己的意志。 岳飞担心帐下士兵受风寒生病,大雨来临前就安营扎寨,一顶顶的行军帐篷被支起来,岳飞和牛皋等人还亲自冒着大雨一顶顶帐篷的走了一遍,看看有没有破损的帐篷,又或者是淋雨的士兵。 对于自己的军士,岳飞是极其爱惜的。 一锅搅食抵足眠,这本就是古代将领练兵带兵的手段,只不过有些将领只是做做样子,但岳飞却是发自内心的。 周奎所在的帐篷里住着二十个多个背嵬军,岳飞等将领刚刚才走,作为牛头山大捷重要人物,刚刚被牛皋提升为辖五十人队长的周奎,嘴里咬着一根草茎,却是站在帐篷边上,仰面望着乌云正浓的天空。 “不知道刘哥带着高将军走到哪里了,可千万不要出事啊!呸呸呸,乌鸦嘴,刘哥这么厉害的人物,就算遇上什么事,还不能解决么?” 在周奎心中,刘涚的地位其实跟高宠差不多,毕竟周奎没能亲眼见“高宠”在坡道之上枪挑铁滑车的神威,倒是刘涚的本事他见识的太多太多。 如果没有刘涚,牛皋带着背嵬军或许也能成功的夜袭金营,但他周奎等人窝在战俘营里,一旦宋军出现,恐怕金兵就会将战俘统统射杀,也就没有此时的“周队长”了。 “老一,不跟兄弟们扳腕子,想当诗人啊?” 听到身后传来声音,周奎“呸”地将草茎吐了出去,还夹着一口浓痰。 “李蛋娃,你可是要挑战老子?牛将军让我当个队头,四十九个兄弟都没意见,就你心中不服是吧?”周奎唬着脸,等着两眼望着来人。 那被成为李蛋娃的背嵬军,看上去年纪比周奎稍大,满脸风霜证明他绝非是温室里的花朵,两眼眨动时散射出的精光证明他绝对是腥风血雨之中走出来的佼佼者。 事实上能够在背嵬军里活着的,从来没有弱者。 鼻孔里喷出一口气,李蛋娃道:“扯!老一你不要得意,要不是牛头山你运气好,这队头的位置早就是我李蛋娃的!我还真是不信,牛头山上你能自己从战俘营里出来呢!” “是呀是呀,老一能从战俘营里出来,还带着那么多兄弟,当真是传奇,老一,你再给咱们兄弟说说那天的经过呗?” 又有人凑热闹过来,这大雨天,仗没得打,操没的出,闲着也是闲着,大家权当听评书了。 其实关于如何从战俘营里逃生,周奎已经说不过不止一次。只不过他当上队头之后,拼凑起来的五十个手下里,也有一部分没有听他讲过。 “既然大家都这么想听,那我就说说吧!” 清了清嗓子,周奎开始绘声绘色的说起那晚事情的经过。人对于每件事情都会有自己的角度,而从自我角度看同一件事情,又会有不同的感觉。 在周奎的眼中,刘涚就是属于那种意志坚定、本事高强、无所不能的人物。故而当他讲述到快要结束的时候,那李蛋娃就忍不住打嘘,说周奎瞎扯,怎么会有谋事如此精细的人物,真要有此等人物,又为何不为朝廷效力,打金狗呢? “李蛋娃你懂个球!刘哥他身边还有个孤苦无依的孩子,才七岁都不到!他不照顾这孩子自己从军,让孩子去死么?况且到最后他还要护送高将军回高家庄,你看看咱们,总共多少人,你觉得牛将军他们能派人送高将军回家么?” 有人污蔑刘涚,周奎老大不乐意,声量也高了,拳头也攥的紧了,两眼珠子凸出眼眶,活脱脱是要吃人的样子! “这都是你说的,谁能证明啊!” 那李蛋娃本就是背嵬军里的老人,而且自身功夫也确实不错,如果不是因为空降的周奎,上一个队头牺牲后,照理就该论到他当队头,要说心中没有点不舒服那是骗人。 “俺老牛可以证明!” 嗡里嗡气的声音在李蛋娃话声之后响起,同时沉重的脚步声也打帐篷之外而来。 “牛将军!” “牛将军!” 周奎一转身,赶紧敬礼,他身后的那些背嵬军也是纷纷敬称行礼。 浑身都挂着雨滴的牛皋摆摆手,水珠子顿时撒了一地,“俺老牛证明周奎说的不假,成了吧?都别扯犊子,抓紧时间休息,元帅说了,这场雨过了就该放晴,咱们又要玩命的砍金狗了!” 哄散了众人,牛皋反手一推那周奎,“走,元帅在帐里等着见你!” 周奎微微一愣,他刚刚就奇怪了,岳元帅他们不是刚刚才走么,牛将军怎么又转回来还给自己解了围,感情是岳元帅要找他。 踏进风水之中,周奎非但没有感觉畏惧,反而是精神为之一振!他想起在牛头山上,跟着刘涚策划、执行越狱的过程,一股子豪气突然从心胸当中迸发出来,问牛皋道: “牛将军,元帅找小的何事?” “何事?还不就是姓刘那小子的事情,这几日追着金母猪打,呸,元帅他感觉帐下领兵将领还是少了,若是能够将那姓刘的小子弄来咱们军中,打起仗来也有几分胜算,他娘的,俺就是脑子太笨,不能给元帅出谋划策啊!” 牛皋一边大声说话,一边吐着淌进嘴巴里的雨水。 “原来是为了刘哥啊,嘿,元帅他眼力真不错,刘哥当真谋略过人呀!” “谋略过人?依俺看也就是鬼点子多!真要是个三国孔明的水平,怎么就不愿意为国效力,难不成还等着岳家哥哥三顾茅庐不成?” 这话牛皋只是一个人嘟囔,风声雨声里旁边的周奎根本听不见。 等都两人进了岳飞的帅帐,抖落身上的雨水,周奎一抬头,见岳飞正皱眉站在地图边上,军中的几位将军也都在,像是正在商议下一步的动作。 “元帅,背嵬军属下队长周奎到!” “啪”地一个礼后,周奎大声的喊道。 “周奎来了,坐。算了,都没地方坐,就站着说吧。” 岳飞眉头纾解,脸上也露出真挚的笑容,一双眼睛炯炯有神的望向周奎。 跟刘涚比,岳飞在周奎心中有着不一样的份量。虽说岳飞是统帅,是上级,可每一次周奎面对岳飞的时候,总觉得是在面对一个亲人,一个严肃,但又关心自己的亲人。 “元帅。” 周奎两眼扫过这一眼就能看清的营帐,跟下面的战士们同甘共苦是岳飞一贯的作风。所以这帐里确实没地方给周奎坐,况且一身甲备,坐下起来的也不甚方便。 “周奎,让牛皋叫你来,主要是想问问,你可知道牛头山上那位刘涚壮士,乃何方人士啊?” 岳飞和颜悦色的问着,周奎却是有些尴尬,抬手想挠挠后脑勺,却发现穿着甲叶子,根本挠不到。 “回元帅的话,刘哥,哦,刘壮士从未曾跟卑职提过,所以卑职也不清楚,倒是跟着刘壮士的那小孩子,据说是建康杨通判的儿子。” “哦?” 岳飞额上一双剑眉微微耸动,凝神于目望定周奎道: “可是那位临死疾呼‘若女真图中原,天宁久假汝?行磔汝万段,安得汙我!’的杨通判?” “正是此人!”周奎点头应道。 “这。忠良之后,岂容流落他?周奎,若让你去寻那刘壮士和杨家小公子,你可以愿意?” 第33章 他山遇老谯,征衣终还乡(下) 岳飞皱眉,凝视着周奎说道: “这。忠良之后,岂容流落他?周奎,若让你去寻那刘壮士和杨家小公子,你可以愿意?” 如果换成一个普通的军士,或许岳飞前面才说完,立马就答应了。 然而周奎在犹豫片刻之后,摇了摇头。 “奎子,找死啊!元帅让你干啥,你还有意见了不成?” “牛将军,元帅,且听卑职一言:不是卑职不愿意听从元帅的吩咐,而是卑职更愿意随元帅征战!牛头山上的老丁他们,可都在天上眼睁睁的看着啊!卑职想杀金狗!” 周奎提及老丁等人,眼圈忍不住红了。 他知道,牛皋知道,整个帅帐里的人都知道,如果不是老丁他们奋不顾身的点燃火头,烧了帅旗,那天晚上的夜袭,在金兀术有所准备的情况下,未必就能获此大功,至于说周奎等人,更有可能已经丧生于刀兵之中! 岳飞等人脸上动容,牛皋已经涌到嘴边的怒骂紧急刹车,帐篷里突然陷入一种安宁之中。 “周奎,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只是。可惜了一员虎将啊!”岳飞摇头叹息,他是个体恤下属的好将领,但他更希望刘涚那样文武双全的人能够为国家效力! “元帅,这小子愿意上杀场,下次背嵬军出动,老牛我一定让他冲第一个!找那姓刘的小子,咱们重新安排个人选得了,包在我老牛身上好了,高宠的家在哪里,老牛我都知道!” 牛皋在一旁将胸膛拍的“嘭嘭”作响,而站在他旁边的周奎,则是投过去一个感激的眼神。 “你小子瞅啥啊瞅,还不赶紧滚回你的帐篷里去,等着元帅请你吃饭不成!” 狠狠的瞪了眼周奎,牛皋像是极不耐烦的把人给哄走,只不过熟悉他性子的都知道,这厮其实是担心周奎杵在这里,让岳飞看久了心中不爽。 “好了好了,牛皋,不是我说你,你这脾气能不能改一改?对下面的将士,只要没有违犯军规,能够奋勇杀敌,就不能多宽容一些?” 岳飞数落牛皋,可牛皋倒是好不以为意,嘿嘿一笑转向郑怀,“你们瞎裂嘴干啥?信不信俺老牛。” “行了行了!”岳飞哈哈一笑摆手打算牛皋的话头,他也知道牛皋性子,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是个古道热肠的人,只不过有时候粗心了点,故而此时开口,就是提醒牛皋,寻人去找高宠,千万不要走漏了消息! 牛皋自以为此事定然不会有岔子,差点要向岳飞立下军令状来。谁知道这事儿后面还真就出了岔子,不是刘涚,牛皋这颗六阳魁首,怕就会被愤怒不已的岳飞给斩咯! “传令下去,雨一停就升火造饭,明天天黑之前,咱们要光复健康!” 岳飞走到营帐门口,掀开帘子抬头看了看天色,心中暗喜:当真是这老天爷都在帮我大宋矣! 大雨降停,不仅仅对岳家军来说是件好事,对刘涚等人来说,同样是一件好事。 “既然方向不对,我等就不去老爷子家中叨扰了,多谢老爷子指路之恩!”刘涚抱拳,告别那林老樵。 一来林老樵还要上山采药,二来其所在的寨子跟高家庄根本就是南辕北辙,既然这林老樵没有治愈高玉娘双腿的本事,刘涚就不想浪费时间,跟高玉娘商量之后决定,还是先回高家庄,其后再转道前往咸阳,看看是否有缘跟清虚散人见面。 “中,你们一家大小路上小心,这片岭上没有大猫,狼窝子倒是没少,你们。罢了,你们自己就带着呢!”林老樵原本想要提醒刘涚等人注意狼群,突然听到小玉那低沉的咆哮声,苦笑一声也不知心中感想如何,冲着刘涚摆摆手,拎着蓑衣、斗笠,逐渐消失在密林之中。 “天晴了,岳元帅跟金兀术之间又要打仗了吧?虽说我在军中时间不长,但还真有割舍不下呢。” 板车里,高玉娘有一句没一句的跟刘涚说话。 说起岳飞,岳家军,刘涚心中其实也感慨颇多。仰天望了望日头,刘涚怅然道: “堂堂韩岳两骁将,驾驭可使复中原。庙谋尚出王导下,顾用金陵为北门!” “堂堂韩岳两骁将。刘涚你说的是韩世忠韩元帅么?岳元帅虽也是人中之龙,但跟韩元帅相比,是不是还差着一大截?” 对于高玉娘的怀疑,刘涚只是淡淡一笑,不解释。 “不过这诗写的很好啊!刘涚,没想到你武功不咋地,文采到斐然!” “当然,干爹是最棒的!” 杨再兴在一旁凑热闹,引来高玉娘一阵白眼,“他就棒?小再兴啊,你干爹他就是那张嘴巴厉害,死人都能让他给说活了,可惜就是不为朝廷效力!” “为朝廷效力有啥好的?” 别看杨再兴年纪不大,但因为遭遇连连,思想却是挺成熟的。他的父亲杨邦乂为金兵所获,却宁死不降,其上司却不战而溃,这些事情给杨再兴留下了深刻印象。 加上刘涚刚刚碰上杨再兴的时候,正是心思最为消沉时,不知不觉之中也对杨再兴的思想造成了影响。 “咦,小再兴你怎么能这么说呢?天地君亲师,你。”高玉娘对杨再兴的态度诧异不已,即便她只是个女流之辈,可那些大是大非的问题,她心中也有数! “好了好了,玉娘你跟一个孩子较什么劲呢,看看这个方向对么?”刘涚开口插话,不让高玉娘继续教训杨再兴,在他看来杨再兴也没说错,如今的南宋朝廷,确实没啥值得效力的地方,十年之后的风波亭,不就是最好的证明? 因为刘涚的打岔,加上高玉娘自己也觉得跟小再兴分辨没多大意义,替刘涚确认了方向。 “照我们的速度,十天时间应该可以到了。” 高玉娘的判断让刘涚心中一阵轻松,十天时间应该很快的,如果这一路没有意外的话,说不定还能提前个两三天。 不知道是不是冥冥之中有菩萨在保佑,刘涚三人接下来的旅程还当真是顺风顺水,就连天气都是不冷不热的,替刘涚节约了不少体力。 而这几天时间里,刘涚的‘服气决’进度也不小,高玉娘检验之后告诉刘涚,差不多到高家庄,刘涚就可以进入第二层的修习了,倒是她见过的,修炼服气决最快的人,比她哥高宠进步都快! 对此刘涚颇有些得意。 可不是么,他这副身板可是真正千锤百炼出来的,但论身体的强壮程度,刘涚觉得自己不输这时代任何人,况且他拥有的那些技巧,本身也是后世采用最科学的方式设计并锻炼出来。 要说潜行刺杀,刘涚一身的本领或许真是不输任何人,这一点从他在牛头山越狱时候的表现就能看出来,让周奎等人钦佩不已。 但刘涚却不知道,光是这一身功夫并不足以让他在这个时代横行。 在这个冷兵器,个人战斗力至上的时代,有太多太多人,在一对一的时候可以轻松将的刘涚捏死,如同捏死一只蚂蚁! 七天之后,刘涚发现脚下的山坡越来越平缓,视线内的林木也越来越稀疏,这证明他们已经快要走出山区,按照高玉娘的说法,他们竟然奇迹般的提前了两天半,至少两天半的旅程。 “今天就在这里休息吧,明天一口气翻过那座山头,就是高家庄了!” 这几天时间里,高玉娘饥有野果狼肉,渴有山泉甘露,加上跟刘涚之间关系愈发亲密,也不再刻意的控制饮食,整个人气色比起七天前好了一倍不止。 看高玉娘恢复的程度,刘涚也挺开心,他绝对不想眼睁睁看着高玉娘这样一个女子香消玉殒,哪怕仅仅是从欣赏异性的角度出发。 如今对于提亲的事,刘涚心中也剩不下几分抗拒了,穿越后的刘涚性格变化挺大的,说难听点就有随遇而安的那种消极思想,这种错误刘涚能够自我认识,却不愿意修正。 既然上天将高玉娘送给他当老婆,他觉得好像也没有反对的必要。况且高玉娘就差了么?或许在有些人心中,他刘涚未必就配得上高玉娘,哪怕高玉娘如今废了双腿,也配不上! 而就在过去的七天里,宋金两国交战状况也是峰回路转,跌宕起伏! 首先是那金兀术,被岳飞率领不足三千人马,愣是撵的鸡飞狗跳,到最后是望风而逃,一路上不停的丢下队伍拦截,终于在黄天荡前成功的甩脱如跗骨之蛆的岳家军。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一路受到的惊吓太多,此时金兀术脑子发热,竟然做了一个让他后悔不已的决定——再次进入黄天荡! 黄天荡里都有谁呢? 黄天荡里谁都没有! 因为韩世忠率领的八千水军将黄天荡层层封锁了!前些时日金兀术从黄天荡逃脱去跟岳飞“亲热”,让韩世忠懊悔不已,殊不料此时金兀术竟然又回来了,韩世忠当然是兴奋不已,认为过去四十八天的苦没白吃,老天爷都给他送军功来了。 进入黄天荡之后,金兀术才知道自己不过是从虎口逃到了狼窝,岳家军不好对付,韩世忠率领的水军也不是省油的灯! 此时金兀术开始后悔了,然而后悔又有何用,退路已经被封死,金兀术咬紧牙关,决定要跟韩世忠决一死战了! 第34章 决战黄天荡,招嫌高家庄(上) 眼前世界猛然开阔,早已经疲了的小再兴一脚踩上狭窄滑溜的田埂,差点没摔个狗啃屎,同野人般的刘涚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两眼左右四顾,确定终于走出山岭,心中也是暗自兴奋不已。 “师傅,炊烟!前面有炊烟!” 刘涚状若大野人,杨再兴那就是小野人,唯独躺在那板车之上高玉娘,气色很是不错。 终于走出山岭,重归人间! 面对远方袅袅而起的炊烟,让狂喜的杨再兴忍不住高声呼喝起来。 “玉娘啊,那炊烟起处,可是高家庄?” 当高玉娘给了刘涚一个肯定的答复之后,刘涚兴奋的情绪却突然之间冷静下来! 真要到高家庄了,那是个什么样的所在? 虽说这半个月的时间里,刘涚带着高玉娘和小再兴风吹日晒,荒野求生,极是辛苦。但对刘涚来说,这种生活他很习惯,包括在牛头山金军战俘营里,极度求生的渴望也能让他忽略很多东西。 但如今,高家庄已然在望,也就意味着刘涚马上就要真正融入这个世界。前面他倒是说想要在高家庄生活,但真正面对即将融入这个时代时,刘涚又有些担忧了。 他抬手,摸了摸仍旧雀跃的杨再兴脑袋,没有开口。 “怎么了?近乡情更怯?” 高玉娘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很明显带着一股浓浓的激动,对于高玉娘来说,从求死到求生,同样是经历了一个华丽的转身,而这个转身,所有的功劳都应该归结于刘涚! 故而对于刘涚,高玉娘是由衷的感激,在她内心当中,刘涚已经是她最亲最亲的亲人了!既然是亲人,那么见到高家庄,岂不是应该如同回家了一般? “不是。”刘涚咽了一口,深吸一口气,道:“走吧,咱们回家!” “嘎吱嘎吱!” 老藤绷紧,那简陋的板车在刘涚蛮力拖动之下,晃晃悠悠的滚动起来。要说他们能够比预估的时间提前到达高家庄,这辆看上去古怪又破烂的板车功不可没。 即便刘涚已经将板车做的极牢靠,但这一路过来,板车也濒临散架边缘,遇上过陡的坡坎之类的,刘涚还得用手中的錾金虎头枪当支撑点,凭借过人的臂力硬生生的将板车拽过去。 穿过阡陌纵横的田野,绕过一个小小的山包,高家庄掩映在树林环绕当中的屋檐墙砖,已然能够看见一角了。 “到了,到了!” 当心中决定面对这一切之后,刘涚的情绪反而是镇定,如今已然能够看见高家庄,对于刘涚来说不仅仅是苦难的日子到头,更重要的是高玉娘的伤势终于可以得到正儿八经的救治! 是的,即便刘涚脑子里牢牢记着一些应急植物,但他终归不是医生,只能勉强控制高玉娘的伤势,却不能真正治疗。后世带来的抗生素也只能让高玉娘不会因为外伤发炎高烧,不会因为内伤脏腑出血衰竭而已。 但谁也不知道这种运气能够持续多长时间,至少刘涚不觉得继续走下去对高玉娘有什么好处。 当刘涚差不多算是一路高歌冲向高家庄时,半道上却被突然从树后闪出的两条人影给吓了一跳。 “什么人?” 刘涚稳住心神,右手拦着微微杨再兴退后一步,双脚横跨一步,护住撬车上的高玉娘,眼神随后笼罩三丈外的两人。 看相貌此二人年纪不大,也就是十五六岁,身量却不差,差不多有一米七。穿着普通无盔无甲,各人手中一把红缨长枪,指向刘涚的枪头一个纹丝不同,一个颤如夜空繁星! 虽说被两个枪头指着,但刘涚心中却不紧张。 高玉娘都说此处是高家庄,那眼前这两个半大孩子,应该就是高家庄里出来巡山或者是放哨的。 “高国,高安!” 不用刘涚开口说话,他身后板车上的高玉娘已然开口。 “你是。” 那高国和高安视线越过刘涚,望向撬车上的高玉娘。刘涚跟杨再兴都已经如野人一般,高玉娘即便是个女人又能好到哪里去?加上她人躲在板车的棚子阴影之下,那高国高安没有第一时间认出高玉娘也是正常。 为了打消两孩子的顾虑,刘涚将錾金虎头枪往地上“哐!”一扔,“看清楚了!” “錾金虎头枪!小,小姑。” 刘涚还没弄明白两个半大孩子的心思,就见那高国和高安连招呼都还没打囫囵,竟然将红缨枪一收,转身大嚎着向庄子方向跑去! 将錾金虎头枪收回,刘涚转身走到高玉娘身边蹲了下来。 车棚的阴影下,高玉娘脸上的表情颇有些复杂。 “来吧,我抱你走,这板车怕是不成了。”经历了这么多天,板车磨损的很厉害,用来固定的枯藤也趋近破裂。刘涚一方面是担心自己强行拉车以至于将车拉散架,另外一方面也是担心高玉娘目前凄惨的模样,高家庄上下无法接受。 他抱着高玉娘走,至少可以让高玉娘心中安宁一些。 而之所以没有立刻跟着高国和高安的步子进高家庄,刘涚是想让庄子里的人出来迎接,至少能够给庄子里那些上了年纪不便于行动的老人一个心理缓冲的时间。 刘涚以为高玉娘是“出师未捷身先残,长使英雄泪满襟”的情怀作祟,如若在牛头山上战死也就罢了,至少全了高家先祖先宗的英名,如今人不人鬼不鬼,拖着半残的身子回来,最是让英雄情结严重的高玉娘内心难受! “玉娘,你不要想太多了!治好伤,咱们不还可以为国效力么?” “不知所谓...” 刘涚的安慰只换来冰冷的回应,高玉娘脸上的表情丝毫没有因此而转变,仍旧是那种古古怪怪的模样。直到刘涚做了几个鬼脸逗乐,高玉娘的表情才稍微有些转变,温暖起来。 就在此时,密集的脚步声传入刘涚的双耳,他抱着高玉娘转身,两眼一扫,心中却是“哎呀”一声苦笑! 好大一群人,当真是好大一群人! 锄头、镰刀、棍棒,好一点的还有长枪,长矛,但不管怎么看,刘涚都觉着这是一群真真正正的农民,而不是武将后代。 在人群当中大声呼喝的,正是刚刚转身跑掉的高国和高安两孩子。 “他们难道以为是我把高玉娘打成这个样子的?好像我没有这个能耐吧?” 刘涚正想让高玉娘帮自己说道说道,而他不等他开口,高玉娘已经挣扎在他怀中挺起身子,开口道:“高家庄不孝子玉娘回来了!” 声音不大,但却让所有人瞬间都安静了下来! 从高家庄出来的每个人,此时脸上的表情都变得跟刚才高国和高安类似,看看高玉娘,他们又齐刷刷的将眼神挪到刘涚的脸上。这让刘涚感觉老脸有些发烫,虽说他早过了会脸红的年纪,这种反应着实不该。 终于从人群里走出几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围着刘涚三人转了一圈,也不说话,只是看。不知为啥,刘涚感觉有些毛毛的:“这高家庄的人,性子未免也太古怪了吧?” 正当此时,终于有人走向刘涚,站定一拱手,声音亮堂的道: “这位兄弟,高姓大名?” 刘涚连忙拱手还礼,见此人两腮有须,眼眉间依稀跟高玉娘挂像,而且年纪也比高玉娘大的多,估么着应该是高玉娘的长辈,当即道:“小侄刘涚,被玉娘从金兵营中拼死相救。” “小侄。”那穿着如同庄稼汉的中年男子微微一皱眉,摇摇头道:“都是江湖儿女,刘壮士不用记挂。不过你跟玉娘这般。倒是不该自称小侄,玉娘,你伤势如何?” “大哥,是刘涚在战场上救了我的命。” 高玉娘一声“大哥”,顿时让刘涚心中略有尴尬!原来此人就是高玉娘的大哥高进!跟刘涚一开始幻想的差距未免太大了,既不风流潇洒也不金银富贵,从头到脚都透着一股子浓浓的土气,不说破身份根本就是个典型的农家汉子! 就在刘涚沉思之际,有两个健妇想去抱高玉娘,却被高玉娘抬手挡开,她算是豁出去了,不想离开刘涚的怀抱。 虽说两个健妇的脸色有些尴尬,但高玉娘的话还是让周围的人改变了对刘涚的态度。 “原来还是恩公啊,恩公请随我们进庄!” 站在刘涚面前的中年汉子脸色微微一变,再次拱手,外加一个鞠躬,却让刘涚不敢身受,连忙再次还礼。 “小弟。进哥。我哪里是什么恩公啊!” 刘涚口中叫的亲热,可那高进并没有什么变化,还是一脸看外人似的表情,眉头甚至不着痕迹的微微皱起,眼神始终在两人身上打转,每转一圈,脸色就难看一分,好像高玉娘赖在刘涚怀中,是一件极其丢脸的事情。 “恩公,咱们还是回庄子里再说吧,高玉娘他。” 高进脸色有些不豫,刘涚却不知道人家心中想的是啥,还以为是见高玉娘变成这模样,受不了! 刘涚随着高进走向高家庄,一转头却就见杨再兴跟小玉仍旧留在原地。 “再兴,小玉,走啊?” 或许是被高家庄的人吓到了。刘涚跟高家主人谈话的时候原本活波的小再兴整个人都藏到了板车后面,只露出半张小脸,机灵的窥视情况的发展。倒是那狼王小玉,呲牙咧嘴守在杨再兴身边,不时对着高家庄的人发出低沉的咆哮声。 那高国和高安两个是人群当中年纪最小的,当他们看见小再兴被刘涚叫出来,顿时交头接耳,窃窃私语,也不知道在说什么,只是眼神一阵一阵的往小再兴身上瞟。 “那条狗好奇怪啊。” “那不是狗,是狼吧!” “狗吃屎,狼吃肉。可那孩子为啥不怕狼呢?” “或许那孩子比狼更可怕吧!” 两个半大孩子嘀嘀咕咕,却是不赶上前去招惹杨再兴。 而刘涚怀中的高玉娘这个时候仍旧不忘杨再兴,冲着杨再兴招手道:“再兴不怕,他们都是我的亲人,都会对你好的!” 等到杨再兴和小玉终于从板车后面出来,跟在刘涚身边时,高玉娘才微微一笑,冲刘涚道: “走吧,我们带你进去!” 第35章 决战黄天荡,招嫌高家庄(中) 刘涚刚刚牵着小再兴迈步,那高国和高安就主动跑过来,要带着小再兴走! 小再兴抬头看了看刘涚,见刘涚点头,他才松开刘涚的手,高国和高安一人牵着一只小手。 “刘先生我们小声告诉你,可千万别跟家里面的大人过招哟!” 有高玉娘发话,这高家庄的小字辈好像就自然而然的接纳了刘涚跟杨再兴,而且还很专门开口提醒他。说完这句话,两小子就拉着杨再兴小跑进了庄子。 “高家庄的大人很厉害么?他们喜欢跟人切磋?”被高国和高安两孩子说的心中差异,在他看来高家庄跟普通农庄没多大的区别呀。 高家庄其实不小,说是庄子,其实是一大片连在一起的农舍瓦房,只是在这些农舍瓦房的中心地带,有那么一圈围墙,而高进正带着刘涚向着围墙走去。 周围都是农地,正在农地里侍弄庄家的人也不少,刘涚一眼扫过去,那些庄稼汉子们就无数眼扫过来,让刘涚感觉自己像是一只稀有动物。 其实此时刘涚还真有些像是稀有动物。 一来是高家庄地处偏僻,少有庄外的人来,第二个原因就是刘涚此时还穿着金军步卒的外衣,却有破烂不堪像是个乞丐,加上凌乱风中的发型和络腮胡子,跟个野人般,值得围观。 “众目睽睽”之下,刘涚还是颇有些不惯,幸而高玉娘竟然在大门口等着他,而抬着高玉娘的两个健妇却有些不情不愿的模样,四只眼睛瞅着刘涚,竟然隐隐带着一些敌意。 “玉娘怎么还在这里?” 高进皱了皱眉头,像是在问高玉娘,又像是在问两个健妇。两健妇不敢开口,高玉娘却是撅起嘴皮子,“大哥,我等刘涚呢。你先走!” 别看高进在其他人面颇有威信,可在高玉娘这个小妹面前好像没啥地位,刘涚看得出高进有些不甘心,但在高玉娘瞪圆的两眼逼视之下,最终还是摇头叹息一声,走了。 高进走了之后,刘涚转头看见高玉娘冲自己招手,遂不解过去,“怎么了?” “一会儿我要跟她们到后院里去,估计大哥会先带你去见爷爷。别的都没啥,但有件事情你一定要注意,我大哥他们若是要你切磋,千万千万别答应!” 高玉娘的时间有限,两个健妇早已经等得不耐烦,刘涚还没来的及问个为什么,那两个健妇就已经迈开脚步,抛下刘涚抬着高玉娘大步流星的走了。 无奈之下的刘涚只好赶紧两步,跟上在前面等着他的高进。 此时杨再兴跟着高国、高安兄弟两个,也不知道转去哪里完了,等着刘涚的,却是个眉毛头发都雪白的老年人。 “刘兄弟,这是我跟玉娘的爷爷。爷爷,这是救了四妹的刘涚。” 虽说高家庄人第一面给刘涚的感觉像是正儿八经的庄稼汉子,但进入庄子之后,所见所闻又让刘涚感觉高家庄里的规矩不少,有些世家传承的感觉。 就拿此时身边的高进和高老爷子来说吧。 站姿如松,神情如定! 高老爷子年事已高,站在刘涚面前仍旧是昂首挺胸。他是高玉娘的亲爷爷,可是听高进说高玉娘受伤时,除开眼底急骤闪过一丝痛苦之外,面容表情并无任何变化。 “请坐!” 高老爷子脸上露出礼貌性的微笑,右手轻轻一摆,开口让座。 高进很是麻利的上前为刘涚拂了拂椅子,这只是个礼节性的举动,其实那椅子本就是纤尘不染。 “岂敢,岂敢,请老爷子先坐!” 当着高宠爷爷的面,刘涚可不敢造次,一来人家是高宠长辈,二来不管是高老爷子还是高进,都给刘涚一种不简单的感觉。 “刘壮士口音颇怪,而且言行也跟宋人有所不同,敢问刘壮士是何方人士啊?” 刘涚这才刚刚坐下,高老爷子两眼微微一眯,仿若在防奸细一般,问出的话让刘涚心中“咯噔”一下,暗道不好! 他来个这个时代虽然是个意外,但他骨子里还是个中国人,是个汉人,是个军人,他不会当汉奸,更不愿意别人将他当成一个汉奸! “老爷子,您以为我是金人的奸细,还是。” “刘公子误会了!” 不等刘涚说完,高老爷子抬手一捋颌下长须,瞪了眼仍旧杵在旁边的高进,“还不去给刘公子沏壶好茶?” “爷爷,我这就去!” 高进转身离开,临走之时仍旧不忘深深的看了刘涚一眼,那眼神里蕴含的意思,刘涚却不是不懂。 “玉娘此番是如何受伤的?” 这高老爷子当真是心性沉稳,直到高进送来茶水,刘涚喝上之后,他才开口问起高宠受伤的经过。 虽说刘涚并不清楚牛头山之战的前因后果,但他勉强还能还原高宠受伤的经过,至于说他是如何将高宠救回来,这半个月的场景对于刘涚来说那是终生难忘! 杀追兵,隐行踪,捕野兔,吃蚯蚓,躲暴雨。。带着小再兴和高玉娘前来高家庄的这半个月时间不长,刘涚却是将自己上半辈子学的东西都给用上了! 正所谓“书到用时方恨少”,经历了这半月之后,刘涚才知道,过去在特种部队里自满的那些技能,在高玉娘这些国术高手面前或许还真是不够看。 “你是说。跟其他人分开之后,你是带着玉娘和小孩,杀退金兵,还能一口气翻过一座山头?” 听完刘涚的叙述,高老爷子微微皱起眉头来。 “老爷子,是这样的!”刘涚点头,他自觉没有隐瞒的地方。然而不曾想,他话音还未落口,眼前突然一黑! “啪啪!” 刘涚本能抬起护住头脸的双臂如遭电击,沉重的力量让他再坐不住,即便双脚及时站起来,却还是无法抵御那突如其来的冲击,整个人不由自主的后退了好几步。 “就你这点功夫,也能背着玉娘脱离金狗的追踪?还能带着錾金虎头枪?我看你就是金狗的奸细!高进,带人进来,拿下!” 高老爷子的脸是说变就变! 动手突然不说,而且一试之后当即就下了结论! 刘涚的心神还因为老爷子出神入化的功夫而震颤,殊不料马上就要成为阶下囚了! “老爷子,冤枉啊!进哥,不要抓我,有事可以问玉娘啊!” 刘涚甩着发麻的双臂,一面退后,一面大声喊冤! “哼!”高老爷子根本不理刘涚喊冤,鼻孔里喷出冷哼,右手微微一抬,指着刘涚就道:“高进,马上给我拿下!” 别看高进最开始给刘涚感觉如同是个下里巴人,老实木呐的模样。 此时高老爷子一声令下,那高进顿时如睡狮猛醒,如同换个人般,神情沉稳,两眼神光灼灼,身形展开扑向刘涚! 长臂如猿,进退如风! 那高进招式展开,一招一式在刘涚看来赏心悦目,清晰可辨! 虽然不清楚高进用的究竟是哪家哪派的拳法,但以刘涚浸淫十多年搏击术的毒辣眼神来看,高进的招式并不玄奥,更不高深。 “嘭!” 刘涚还沉浸在高进那舒展的招式当中,却不料人家的拳头已经刺到他的面门,仓促之下刘涚提肘封挡,还没有缓过劲的小臂跟高进的拳头撞在一处,发出清脆的响声。 “好!” 高进的拳头受阻,却没有丝毫气馁的模样,口中叫好的同时,划拳为掌,搧向刘涚的面门! 这种变化悴不及防,刘涚根本无法防备,况且他小臂连遭重击已经完全麻木,面对高进的变招,他只能再次后退! “嘭!” 房间的大小毕竟是有限的,刘涚一退再退,已退无可退。脊背顶在墙板上,他整个人却冷静下来了。 “进哥,一定要动手么?” 冷静下来的刘涚,却突然给高老爷子和高进一种非常危险的感觉! 然而高进毕竟是高家庄第三代里面年龄最大,也是被老爷子按照庄主人选方向培养出来的人物,平常时候不显山不露水,但无论心智意志那都是上上之选,哪怕刘涚已经将这一辈子积累起来的杀势都毫无保留的释放出来,可也仅仅只能让高进感觉到危险,却不会让他感觉畏惧! 一声冷哼,高进就要准备进击,然而此时,稳坐钓鱼台的高老爷子却突然开口道: “且慢!” 刘涚听到这一声‘且慢’,心中微微舒了一口气,他现在总算知道何以高玉娘、高国、高安都反复提醒他千万别跟大人们过招,从双方的修来看,刘涚知道自己压根就不是高进这些人的对手,若是比武切磋,怕是三招两式就要被拿下! 但刘涚心中也不丧气,因为他还有自己的底牌,他是个兵!一个精锐之中的精锐,他有无数次直面死亡的经历,更知道胜负并非一定就取决于实力,如果高进存了杀他的心,说不得最后他也会亮出自己的底牌! 不仅仅个人之见的争斗胜负并非一定由实力来决定,两军交锋亦然。 三千岳家军打的五万金军仓惶而逃最终一头重新扎入黄天荡,这就是个明摆着的例子。 而在金国将领看来,这是个非常大胆的计划,非常人所能做。而对于金兀术本人来说却视其为破釜沉舟。 对于韩世忠来说,重新陷入黄天荡的金兵简直就是送上门的功绩,但金兀术也决非等闲之辈,他绝不甘心就这样束手就擒。对于金兵来说,要突破韩世忠的水军防线简直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除非找到海舟的弱点。 金兀术率领的金国将士都来自北方平原,对这种海舟几乎没有太多的了解,就在他们束手无策的时候,一个转机突然出现了。 得到这个转机,金兀术就像是听见高老爷子那一声“且慢”时的刘涚一般,暗自庆幸! 第36章 决战黄天荡,招嫌高家庄(下) 其实,到高老爷子喊出那声“且慢”的时候,右手护住胸膛的刘涚,左手却已经隐到了背后,在高老爷子和高进视线不及的地方,一个光滑的木柄已经落入掌心! 那就是刘涚藏在身上的军刺。 从小到大的教育让刘涚养成了这样一个习惯:永远不让别人知道自己全部的底牌!出门打猎,被金兵俘获的时候,刘涚身上没有带这军刺! 即便是走到高家庄门口,他也从不曾亮过这柄来自后世的杀人利器! 高老爷子突如其来的话,让高进的攻势顿时停滞,如同大鹏般展翅的姿态伫立原地,两眼却是望向高老爷子。 “没想到刘公子竟然是暗门中人!” 高老爷子喝止高进之后,转而向着刘涚开口,那神态放佛洞悉世事,了然一切。 “暗门?” 刘涚倒是微微一怔,他根本听不懂高老爷子在说什么,但在如今这种情况下,不管高老爷子说什么,刘涚都不敢掉以轻心。 “你不知道暗门?” 高老爷一生阅历丰富,刘涚脸上的神情并不能瞒得过老爷子一双锐目,故而才有此一问。 不过刘涚去没有机会回答,只因为高老爷子在问出这话的同时,右手也抬起来,指向刘涚的左臂: “你若是不知道暗门,那你左手里藏着什么?” “什么?” 刘涚心神震动,镇定的情绪也因此而波动起来,他没想到高老爷子这把年纪非但没有老花,而且眼神还有这般犀利,就连高进都没有看出来的暗招,竟然被高老爷子给识破了。 在高老爷子和高进两双眼神的瞪视之下,刘涚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虽然隐藏起来的三棱军刺能够发挥更强的作用,但刘涚此时也清楚,继续隐藏只会让自己更难辨明身份,倒是不如大大方方的承认了! 刘涚手中的这把军刺,是实验室的疯子按照他所要求打造的,虽说造型看上去跟普通三棱军刺相仿,但据那疯子说,这玩意儿造价不菲,而且有很多特殊的用处,也是唯一能够跟着刘涚穿越时光的东西。 而这柄来自后世的杀人利器出现在高老爷子和高进视线当中时,即便是见多识广的高老爷子,也都情不自禁的倒吸了一口凉气! “此。此兵器可有名字?” 高老爷子的声音微微有些震颤,他指着三棱军刺的手臂也都在微微的上下波动。 这种情形出现在一个终生习武的人身上实属罕见,但正是因为高老爷子见多识广,才更清楚这种兵刃的惊人威力! 至于说高进,他只是惊讶于三棱军刺的外形,还有所散发出来的,一层层的杀气! 这种杀气不是刘涚身上散发出来的,而是三棱军刺自身散发出来的。 也就是说,刘涚这个人,在高进的眼中,远远不足三棱军刺来的危险。 “老朽现在有点相信,你不是暗门的人了!暗门,还不足以制作如此精致的杀人利器啊,至少老朽穷一生也不曾见过这般兵刃。” 高老爷子的话让刘涚心中一松,连忙道:“那大家是否可以坐下来说话呢?” “且慢!” 迈开大步,高老爷子三步并作两步走到高进身边,却是不同意刘涚“化敌为友”的建议,相反表现的比刚才更加谨慎,“虽说你手中的兵刃不曾在暗门中人身上出现过,但谁敢保证你不是来自其他企图祸害我高家庄的势力?” “这。” 刘涚见过保守谨慎的老人家,却从未曾见过像高老爷子这般保守谨慎的。 “老爷子,要不您去问问玉娘,我就在这儿呆着,哪儿都不去?”这已经刘涚能够做到的最大的让步,他是个男人,他也有自己的尊严! “这样也好,高进,你们几个先看着他,不准他离开这个房间!” 就在三人说话的当口,又有几个高家庄的年轻人冲了进来。跟高进不同,这些人可不是赤手空拳,人人都带着兵刃,或是短刀,或是短棍,单锏,总之都是那种适合室内近身作战的兵刃。 高老爷子丢下这句话转身出门,一屋子的青壮对刘涚虎视眈眈。 “我有信心,这是场误会,大家都坐下可好?” 气氛紧张,刘涚那种镇定的性格再次发挥出来,一面说话一面走到桌边重新坐下,将手里的三棱军刺随意的放在桌面上。 或许是受到刘涚态度的感染,高进等人脸上的神色也逐渐缓和,至少没有浑身紧绷绷像是一群时刻准备围攻猎物的狼。 不到半盏茶的功夫,那高老爷子就回来了。 “老爷子,都问清楚了?” 刘涚觉得高玉娘指定不会说自己坏话,然高老爷子的脸色却仍旧不太好看,这让刘涚心中还是没底,不得不开口确认一下。 “刘公子竟然是个海外归来的奇人,倒是老朽失敬了,不过有件事情,老朽还是想先跟刘公子确认一下!” 那高老爷子一拱手,既算是向刚刚高家的鲁莽道歉,又像是两人重新认识的礼貌,只不过这种礼貌,让刘涚有被“拒人千里”的感觉。 “老爷子但说无妨,小子我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听玉娘说,你习练了我高家祖传的《服气决》,可有此事?” 高老爷子此言一出,房间内诸人脸上齐齐变色! “糟糕,我咋忘了。《服气决》在高家庄里可是传子不传女的!高玉娘修习已是不该,而我还是个外人。”刘涚眼神扫过一屋子人的表情,心头顿时感觉不妙起来。然而此时刘涚想要否则都没用,高玉娘显然什么都已经说了。 明人不说暗话,况且既然高老爷子都问过高玉娘,刘涚再隐瞒不仅毫无意义,反而显得自己卑劣。 “是有这么回事!当时我带着玉娘逃生,体力不支,为了让我们都能活下去,玉娘才传授我《服气决》的。老爷子,进哥,当时玉娘也没说其中避讳,如果关系到高家什么利益,我愿意发誓,绝不外传如何?” 刘涚这也是中了武侠小说的毒,一口气说完才注意到老爷子和高进等人丽娜上的神情颇有些古怪。 “真是玉娘心甘情愿传授给你的?” “当然是啊,难不成我这三脚猫功夫,还能强迫不成?”刘涚感觉高老爷子问的问题好像是越来越不靠谱,像是在兜圈子,而圈子的中间黑漆漆一片,如同一个无底的深渊。 刘涚潜意识里想看清楚这黑漆漆的一片究竟是个啥,然而不管是高老爷子还是高进,他们都讳莫如深。 屋子里一下子变得沉默起来,片刻之后高老爷子才挥挥手,让高进以外的人都出去。 “看来这件事情有些复杂啊,高进,刚刚玉娘跟我说了一些话,跟这位刘公子有些关系!” “爷爷,什么话?” “你却接的玉娘,难道都没有看出来?唉,要怪就怪你们爹妈死的早,玉娘这孩子,平常时候是骄纵了些,她竟然想嫁给一个外人!” 高老爷子跟高进旁若无人的态度让刘涚心中有些恼火,尤其是高老爷子提及他时,那种不屑一顾的表情,好像他刘涚就是一坨屎,****! “不就是刚刚差点被高进打败么,老子还有绝招没使出来呢,就算不用三棱军刺也未必就会输!”刘涚心中如此想着,脸上自然也就流露出不忿的神情来。 虽说高老爷子跟高进貌似没有理睬刘涚,但事实上两人都不约而同的用眼角余光在观察刘涚的变化。 此时,刘涚的神情被两人收入眼底,谈话也就自然而然的中止。 “刘公子,高家上下对你的救命之恩无不感激,将来若是有需要高家的地方,刘公子只需开口,高家竭尽所能协助。刘公子远来是客,不如就在高家暂住个三五天休息,再做下一步打算不迟!” 高进这话显然是经过了高老爷子的授意,而其话外的意思也很明白:刘涚你就是个外人,救了高玉娘咱们高家感激不尽,但若是想打高玉娘的主意,那就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脑子进水了! 在心中将高进的话翻译了一遍后,刘涚撇撇嘴道:“其实我也没想过什么,高家庄也不过如此,唉,早在半路上我就让玉娘别回高家庄了,反正这里也没人能够治好她的腿,不如跟我一起直接去咸阳!” “放肆!” 高老爷子操持高家庄几十年,什么时候见过如此不懂礼貌的年轻人?在他看来,刘涚浑身上下不过就是那柄三棱刺稍微值得一看,其他根本难入他老人家的法眼,竟然还敢大言不惭? “高家庄不过如此?刘涚,不要说我们高家庄不懂感恩图报,如果你真想娶玉娘的话,那就先做几件事情吧!” “老爷子,我想不想取玉娘那是我跟玉娘之间的事!你高家庄要出些难题来为难我那是你们高家庄的事!别以为你们姓高年纪大就可以什么事都替玉娘拿主意,你们可否问过,她真正的想法?玉娘回家这么长时间了,你们可有人去关心她的伤势?由此可见,你们对玉娘其实也不咋地,与其跟在这样的亲人身边,那她还真不如跟着我呢!” 刘涚此时也是火气上来了,开口就是一顿恨骂,压根不管眼前两人一个是高玉娘的哥哥,一个是高玉娘的爷爷! “你。你怎么知道我们不关心玉娘的伤势?”高老爷子狠狠一拂袖,转身过去对高进道:“带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去看玉娘,另外通知庄子,明天卯时,祖宗祠堂门口,设擂台,招亲!” 第37章 擂台炸惊雷,滴血树军威(上) 高玉娘回到高家庄后,自然有高家庄里最高明的大夫检查其双腿的伤势。 那大夫最终在摇头不已的同时,也反复问高玉娘这一路上可是遇到什么了不得大夫又或者吃了什么天才地宝,何以伤势能够控制的如此神奇,丝毫没有常见的那些症状。 对于大夫的询问,高玉娘三缄其口,只因为在来的路上刘涚就反复交待,他携带的那白色药丸数量极其有限,正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若是让太多人知道他手中有此种奇药,岂非也是麻烦? “玉娘,刘涚来了!” 刘涚跟着高进在高家庄里七弯八拐,差点就要走晕头的时候,高进总算是停下脚步,在一栋两层阁楼前停下脚步开口说话。 “大哥,我跟二哥在说话,刘涚来了么,请进来吧!” 等到熟悉的高玉娘声音响起,刘涚心中微微一松,他以为高进也会跟着一起进屋,殊不料高进却是一转身,让过通道,“你进去吧,我还要去安排设擂台的事情!” 高进说完这话,随后就是一摇头,一叹息。看高进欲言又止的模样,刘涚心中暗想:这是啥意思?难不成高进心中对我还是有好感的? 想到这里,刘涚脸上露出笑容,道:“大哥辛苦了,回头好好喝一杯!” “别叫我大哥,担当不起啊!” 高进原本想走,是刘涚这一句话让他收住脚步,他脸色不豫,双眉紧皱,像是很不愿意跟刘涚说话。 看到高进这种反应,刘涚心中也很不爽利,他本就不是那种阿谀奉承的人,当兵的没那种花花肠子,所以当下也不再跟高进多说,推开虚掩的房门走了进去。 虽说仍旧在三伏,但高玉娘这屋子里却不显热。 刘涚进屋一扫眼,半躺在床头的,却是个美人儿! 那美人儿自然是高玉娘无疑,眼眉五官总是不会变的。若要让刘涚去形容此时眼中高玉娘的美,他却是无能为力的,他就没那水平!他只是觉得,高玉娘就是他这辈子见过的,最漂亮的女人! 高玉娘肯定不是世界上最漂亮的女人,这个“最”,仅仅是针对刘涚自己而已。 “这位就是刘涚兄弟了吧?在下高宠!” 在高玉娘的床头,还坐着一个年轻书生样的男子,脸上五官跟高玉娘极其相仿,只是更英挺些,更富有男人味。 “高宠?你才是高宠!” 此时刘涚也才回过神来,有些尴尬的把眼神从高玉娘脸上挪开。 “正是!刘涚兄弟快快请坐,宠还未曾亲口向你道谢!”高宠显得很亲热,一双跟高玉娘相仿的眼睛里透射出来的眼神,真挚而诚恳,没有丝毫架子,更没有高老爷子和高进见外劲儿。 几乎就是这一瞬间,刘涚就认定,高宠是个好打交道的人,也是一个愿意跟他打交道的人。 “终于见到高将军你本人了!” 因为一时激动,刘涚也就忘了,真正的高宠压根就没有加入过军队,这一声“高将军”,却是他叫错了人。 果不其然,高宠满脸愕然,高玉娘则是在一旁窃窃而笑。 刘涚也是转念才想起这茬,轻轻一拍脑门,“瞧我这记性,不过高。先生你若是不受伤,必定是个将军之才啊!” “我二哥若是没有伤了腿,又岂是当个将军那般简单?”或许是因为提及伤心事,高玉娘幽幽而道。 “小妹,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或许为兄伤了这双腿,却是救了自己的命,一饮一啄皆有定数,你千万不要再为难自己啊!”高宠一脸宠爱的望着高玉娘,反过来安慰着她。 兄妹两人之间的感情浓的让刘涚都有些羡慕,他其实也曾经将自己放在高宠的角度考虑过,觉得自己怕是没有高宠这般豁达。对于一个男人,一个从小就立志从军,保家卫国并为此勤奋努力了一辈子的男人来说,失去双腿意味着什么? 高宠对高玉娘的那种疼爱,真正是超越了他自己的生命!或者正是因为有这样的高宠,才有不顾性命不顾性别差异,乔装改扮替兄从军的高玉娘! “你们兄妹之间的感情,当真是宁人羡慕!”在高宠兄妹面前,刘涚觉得自己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想到什么他就说什么。 高宠听后微微一笑,“有啥好羡慕的呢?我这妹子被大家骄纵惯了,将来还要刘涚兄弟多费心啊!” 这话的意思,高宠是答应两人的亲事了? 照理说刘涚此时应该高兴,然而刘涚却实在是笑不出来。 “老爷子刚刚说,明天要在庄子里设擂台。” “设擂台干啥?” 因为提及个人问题,颇有些害羞而低头下去的高玉娘,猛然抬头起来问道。 “就是关于提亲的事情,刚刚我试过了,老爷子他不接受,他说。”刘涚原本不想说,但在高宠淡然而鼓励,高玉娘愤愤而不平的眼神下,他咬牙道:“老爷子说,我配不上玉娘啊!” 配不上? 这恐怕是刘涚一生之中第一次亲口这么说自己,过去的他自立而要强,他从不曾觉得自己配不上谁,哪怕就是军区首长家的姑娘,他也没觉得自己差! 苦,刘涚感觉自己嘴里真不是一般的苦! “爷爷此言差诶!大夫都说,玉娘这双腿怕是。再说刘涚兄弟,虽然只是跟你头一次见面,但我觉得你对玉娘的好,让我放心啊!”没有说武功,没有说钱财权势,更没有提及前途命运,高宠唯一看重的,就是刘涚能不能对高玉娘好! 高玉娘的眼圈红了,她咬着嘴唇,强忍着激动的情绪,却是一言不发,只用那双充满晶莹泪水的双眼,死死的盯着刘涚。 她想说的话,都蕴含在眼神之中,泛滥于泪水之上!刘涚觉得自己看懂了,又觉得自己没看懂。 “我要去见爷爷,我现在就要去见爷爷!” 房间里一片沉默,许久之后,高玉娘终于忍不住爆发,高宠和刘涚劝都劝不住,直到惊动外面的两个健妇进来,高玉娘一顿脾气,逼着两个健妇抬她去见高老爷子。 “妹弟,咱们就不要搀和了,坐下来聊聊!” 高宠脸色并没有因此而发生波动,招呼刘涚重新安坐,只是改了称呼,以此表明他的心迹。 一声“妹弟”叫的刘涚心中滚烫滚烫,他几乎在高宠叫出来的那一瞬间,就把高宠当成了一辈子的亲人——在这个时代第三个亲人! “玉娘她要跟爷爷理论,那是她的事,爷爷固执,她肯定是无功而返,不过也不会被责难,你我要是去了。指定倒霉啊!要不去我那里喝点小酒吧!” “行!” 刘涚没有反对高宠的建议,他正准备去抱高宠,却发现高宠将双手一抬,长长的衣袖拾起之后,露出两个大大的轮子来——感情人家高宠一直是坐在轮椅之上! 所以啊,真不能小觑咱们中国古代的能工巧匠,不就是轮椅么,刘涚看了看,完全不比后世的差。等到高宠拒绝刘涚帮忙,自己推动轮椅前进时,刘涚更是感慨:这轮椅,可比后世更精致,移动速度快不说,而且相当的稳健,看高宠的样子,推动起来更是毫不费劲,当真是不差! 高宠住的地方距离高玉娘不远,或许是因为兄妹两个时常一起的缘故。两个二十多岁的美婢来到大门口迎接高宠,进了屋之后就被高宠差去准备下酒菜。 酒,是高家庄自己酿的,味厚,入口悠长。这是刘涚来到这个时代喝的第一口酒,虽然跟后世的那些名酒卖相不同,但味道却是相差无几,甚至更加醇厚,引的刘涚禁不住多喝了两杯。 “听玉娘说,妹弟你擅长近身小巧搏杀,尤其是一招制敌之术,只是在身体锤炼方面差了些,好似没有名家引路是吧?” 酒过三巡,两个男人的话题逐渐引开,从个人武功修炼,到上阵杀敌、领军打仗! 别的不说,若是涉及到领兵打仗,刘涚还真不怕高宠考!别看刘涚只是个大头兵,他可是堂堂国家级精锐特种部队的政委,文化课从不曾落下,中国历史上的兵法古籍,他几乎都能倒背如流,跟高宠问答起来,竟然常常是高宠哑口无言! 一坛美酒下肚,高宠不由得摇头感慨道:“看来玉娘说的没错,你不在军中,实是我大宋天大的损失啊!” “大舅子瞧你说的!我哪有那本事,不过就是一介武夫而已,带兵打仗我不怕,我怕的就是朝廷里那些喝墨水的家伙,一个劲儿在我背后捅刀子啊!”刘涚自己怕不是喝了有大半坛酒,此时酒劲上来,说话也多少缺了遮拦。 就在高宠还想说什么时,一阵儿童的哭声突然传进屋中,端着酒杯的刘涚脸上表情一滞,随后将酒杯重重杵在桌上,“嘭”地巨响。 “谁人欺负我儿?” 不等高宠反应过来,刘涚已如怒目金刚般推案而起,大步流星的走出屋子,他这般举动让高宠也只有推动轮椅紧随其后。 而刘涚一出大门,就看见被健妇抬着的高玉娘,正在安慰哭哭啼啼的杨再兴。 “哭啥?谁欺负你了,现在就跟老子打回去!” 刘涚一声怒吼,震天介如同晴天惊雷! 第38章 擂台炸惊雷,滴血树军威(中) “这是怎么回事?” 刘涚惊天雷一般的吼声吓的高玉娘身后跳出来两个鹌鹑样的孩子,慌慌张张地冲着刘涚摆手,口中连连道:“不是我们,不是我们!” “高国,高安?”刘涚眼神扫过被吓的浑身颤抖的高国高安,冷哼一声后转向已经止住啼哭的杨再兴,“伤到哪里了?怎么会起冲突的?谁干的!” “刘涚,你冷静点,都是孩子们之间的打闹,我刚刚问过了,一点点小瘀伤而已,你难道要对几个小孩子动手么?” “干爹,他们打我,我不生气,可是他们说你明天要参加擂台比武,到时候一定会被人凑的很惨,我不相信,他们就揍我,他们五个人一起揍我,我打不过啊,干爹!” 杨再兴一面说,一面摸着鼻子,这一抹,倒是满脸都抹的是血迹,看的刘涚又是一阵心疼。不过正如高玉娘说的,如果是一群孩子之间的纠纷,他还真不可能亲手帮杨再兴报仇。 “这就是小再兴?真是个勇敢的孩子。不就是输了一场么,不用伤心,明天开始跟我学武可好?” 刘涚回头一瞧,却是高宠推着轮椅出来了。听他的口气,该是高玉娘提及过,倒是他说明天开始让杨再兴跟着他练武,让刘涚心中一惊! 高老爷子对于刘涚学了‘服气决’一事,还没有最终表态,如果杨再兴拜入高宠门下,虽说是件好事,但会不会有麻烦? 将询问的眼神投向高玉娘,高玉娘却是笑着摇了摇头。 “高国高安,这件事情你们也有错,怎么能够眼睁睁看着别人欺负小再兴呢?你们先回去吧,今后若是再有类似的事情,小心我打断你们的腿!”向刘涚笑过之后,高玉娘却是脸色一转,声色俱厉的将高国和高安批了一顿,才打发两人离开。 由此可见,这高家庄内部怕是也有自己的社会层次,嫡系和旁枝不仅仅地位不同,而且泾渭分明,高国和高安应该就是旁枝后代,才会任由高玉娘苛责,同时也体现出高玉娘在高家庄的特殊地位来。 “唉,跟爷爷吵了一架,还是进去说话吧。刘涚,要不要找大夫来给再兴瞧瞧?” 当高玉娘这样问的时候,刘涚已经将杨再兴拉到身边,仔仔细细的摸了一遍,确定没有骨骼内脏受到伤害,仅仅是一些皮肉伤自然是用不着大夫的。 “玉娘,你哥刚说要传授小再兴武术可是真的?”牵着杨再兴,刘涚走在高玉娘身边,低声问道。 “二哥说话当然算话。”高玉娘在两个健妇抬的担子上微微侧过身子,冲刘涚道: “不过既然二哥都发话了,那一会儿你就赶紧打铁趁热,再兴能入二哥门下,那绝对是他的福气呀!” 听高玉娘这么一说,刘涚倒是放心了。像高宠那样的人根本不用担心他会出尔反尔,杨再兴拜入高宠门下那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当下刘涚的心情也转好,揉了揉杨再兴脑袋,低声道: “一会儿进去就拜高家叔叔为师,千万别给他反悔的机会!” “可是干爹,我不是要跟你学么,你才是我师傅啊!”杨再兴仰起脖子来,眼巴巴的望着刘涚。 “笨!”刘涚轻轻一拍杨再兴脑门,“我是你干爹,这一身本事你学了去,那叫家传,高家叔叔跟你有啥关系?如果不拜师,人家的本领为何要传授给你呢?”刘涚一席话说的高玉娘忍俊不住,可惜杨再兴仍旧只是将懂未懂,眼神仍旧迷茫却还是点了点头, “好!我知道干爹都是为我好!不过高家叔叔真会收我么?” 杨再兴的疑问在进屋之后很快就得到了解决。高宠本就不是那种罗嗦的人,三方把话一挑明,很快就完成了一个简单的拜师仪式,刘涚承诺若是将来能够找到法子治疗高宠的双腿,再举行一个盛大的拜师礼也不迟。 而就在此时,高家庄的坝子里也是灯火通明,高进人在现场,不仅仅要负责指挥,双手也没有闲着,抗木料搬木墩锯木头,若是外人来看,定然不会相信这个风尘仆仆的工匠,会是内定的下一任庄主。 “听说庄主要为小姐比武招亲喃!” “不可能吧?小姐不是双腿都断了,还会有人愿意娶嘛?” “你们都不懂!是送小姐回来的那个小生想要娶小姐,可是老爷子不同意,说是门不当户不对的。哎,其实我看那小生也不错啊,如此痴心的!” “痴心不痴心我就清楚,不过啊,那小生可是有过妻子的吧,儿子都那么大了!估计是小姐当填房老爷子不乐意!” 灯笼将坝子照的无比亮堂,睡不着的孩子们围绕坝子嬉戏,那些看孩子的老娘们儿闲着没事就开始瞎扯,各种各样的版本在高家庄流传开来,却几乎没有一个是正确的。 高进一面干活,两只耳朵闭不上,这些闲言碎语钻进他耳朵里,却是让他眉头紧锁,也不知他心中究竟在想些什么。不一阵子,高进干脆挥手,以时间不早了,这些孩子老娘扰乱工程进度为由,将人撵走,坝子里才稍微清净了一些。 抬头看了看天色,高进道:“继续干活,天亮前一定要完工!” “喏!” 干活的汉子们齐声回答,再度加快了速度。 天色稍微发亮的时候,一个簇新的擂台已经树立起来。整个擂台长五丈宽三丈,比两个巴掌还要厚的平整木板铺成台面,整个台面距地面还有三尺高,当真是不小的工程,却是让高家庄人半个晚上的功夫就完成,除开技术之外,力气也是相当重要的原因。 高进很忙,完工之后他没时间睡觉,回去洗个澡换身衣裳,随便吃了点东西又重新来到擂台前。 即便他动作很快,等到重新登上擂台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早早就有闲不住的孩子和没事的老娘们抬着自家的凳子抢个好位置。爷们少,毕竟人人都有自己的活干,有闲工夫来的,不是上了年纪凑热闹,就是庄子里的小年轻,想来碰碰运气的。 “大家伙儿早上好!” 高进上台,扬了扬手,冲台下的庄人说道。 “少庄主好啊!” “少庄主吃了吗?” “今天可是要给四小姐比武招亲,我儿可以参加不啊?” 台下毕竟只是普通庄民,回答高进的声音也是乱七八糟,可怜高进在这些声浪的轰炸之下还得绷着笑脸,将老爷子设立擂台的初衷讲明,随后就是将刘涚给推了出来。 相比高进略显疲态的神情,刘涚却显得很精神,越是临近大战越需要好好休息,这种经历刘涚实在是太丰富了。 当高进要求他上台之后,刘涚并没有说什么大道理,他两眼扫过台下高家庄的庄民,开口第一句话就是: “切磋,点到为止!大家伙儿说是不是?” “是!” 刘涚的话配合上他有些怕怕的表情,顿时拉近了他跟庄民之间的那种陌生和距离感,只不过下面的人还没有笑完,刘涚却脸色一变,冷森道: “可是昨天,有一群孩子打了我儿子,高家庄真是没把我爷俩当外人是吧?” 站在擂台边上,观战的高老爷子和高进脸色一变,就连轮椅上的高宠也是皱起一对剑眉。 跟他身边的高进相比,高宠如同是一个翩翩书生,而高进就是个赤脚的农家汉子,真不知道同一个爹妈生下来后天的影响怎么就这么大呢? 而此时,台上的刘涚不顾下面庄民们的情绪,抬手指过去,怒喝道: “养子不教父之过!昨日欺负我家小子的,可有他爹在的?” “老子就是,怎么了?你凭啥娶四小姐啊?就凭你长的像个小白脸么?” 刘涚的话音刚落,台下就有个五大三粗的汉子站了起来,指着刘涚爆喝! 凝神看去,刘涚觉得那汉子估摸快五十岁,但火气着实不小,同时他也听到擂台边上高宠和杨再兴说话的声音。 “是薄元,功夫都在一双铁砂掌上!” “干爹小心啊,师傅说那人的巴掌很厉害,打屁股很疼!” 就在此间,那薄元已经走到擂台跟前,纵身一跃就上了三尺高的擂台,显得很是轻松! 看到这一幕,加上高宠的话,刘涚顿时集中精神,警惕起来。 “哪里来的野小子,不懂天高地厚,你可知道,高家庄绝对不是你能撒野的地方,乡亲们说,是不是啊?” 薄元上台之后就吹胡子瞪眼,倒是让刘涚的心中有些迷茫,究竟是啥地方得罪了这个薄元,让他如此敌视自己?不过此时已成骑虎,狭路相逢勇者胜,刘涚也不欲多说,大家手底下见真章! “啪!” 拱手为礼,刘涚紧闭嘴皮子一声不吭,两眼死死的盯着薄元,尤其是那一双蒲扇大小的手! 那薄元也不客气,右脚重重在地板上一顿挫,“嘭”地一声,整个人已经冲着刘涚飞扑过来! “呼!” 一把蒲扇擦着刘涚的前胸划过,“呼!”,一把蒲扇从刘涚头顶扫过! 这薄元动起手来,招式老练力量浑厚,赤手破空发出的声音竟然如同棍棒,让刘涚半点不敢硬碰,一开始只能凭借敏捷的反应,不停的闪避,在擂台上游走! 十来招之后,台下一片嘘声,观众们对于刘涚这种消极防守表示相当的不满,他们是来看精彩搏击,而不是来看捉小偷的! 幸亏刘涚的心神强大,进入战斗状态之后的他,耳朵里像是根本听不到那些杂音,只是一心一意的在研究这薄元的路子! 世界万事万物都有其规律可循,武功招式也不例外。资质差的人,看千遍也未必能够找到规矩,资质普通的,百遍或可见;资质高的人,不等十遍,甚至三招几式就能找到规律。 刘涚或许不是那种资格高的人,但他胜在经验丰富,薄元十来招之后,刘涚心中已有所得。 第39章 擂台炸惊雷,滴血树军威(下) 擂台上,薄元像是打出了气势,每出一掌随之吐气开声,有若闷雷,每踏一步脚下必定地动山摇,有如地龙翻身。 薄元的表现惹的台下阵阵欢呼,而在台边的高宠和高玉娘,却正在低声耳语。 “这薄元,怕是因为他儿子薄不安迁怒于妹弟吧?” 即便是爷爷和大哥高进就在身边,高宠也毫无介怀直呼刘涚“妹弟”,这个称呼听的老爷子瞪眼,高进愁眉。 “薄不安?他跟刘涚又没仇,打发他离开高家庄外面办事,是因为他太坏,竟然试图偷看我洗澡,没有挖了他双眼都是看在他爹的份上!” 高宠的话让高玉娘很是不忿,怕是因为担心杨再兴,高玉娘声音压得很低,当她转头去看时,却发现杨再兴像是根本没听,捏着小拳头,眼睛丝毫没有脱离过擂台上! “二哥,刘涚他,有赢面么?” 顺着杨再兴的视线,高玉娘脸上又显出担忧来。倒是高宠,微微一笑安慰道:“如果妹弟要输,前十招就输了。这都二十招了,我看妹弟赢定了,大哥你说呢?” “嗯。啥?他输赢跟我有什么关系!”高进被问的微微一愣,随后一副不耐烦的模样,却是让高玉娘在旁边窃笑。她自幼跟着两位兄长,岂会不懂他们的性格,大哥高进此时的表现,在高玉娘看来,应该还是很紧张刘涚的。 这个发现让高玉娘颇为高兴。 而台上的刘涚,此时心情也略微放松了些,只因为他已经差不多看透了薄元的套路,虽说表面上他被薄元逼的很难堪,几乎每时每刻都有被击败的可能,但事实上刘涚心中清楚,这一场他赢定了! 随着心态的变化,刘涚脸上的神情也随之发生转变,正憋着一口气猛攻的薄元发现了这种转变。 薄元也是老江湖了,跟刘涚过招这么长时间他会没有感觉?双方的长短他心中早已有数,老实说他真是有些后悔,这次上擂台实在是孟浪了些!然而作为个武者,刘涚当着众人就差指名道姓了,他又岂能退缩呢? 猛一咬牙,薄元再加一分力继续进攻,他知道自己跟刘涚的胜负即将分出,谁坚持不住,谁就会输! “嘭!” 一开始始终不跟薄元硬碰硬的刘涚,却在薄元明显拼命的时候,抬起双手,架住了一招! “啪!” 刘涚是双手交叉架住薄元的右掌,哪怕是双手接一掌,刘涚仍旧感觉自己指掌腕臂一阵发麻,随后就是剧烈的疼痛!这还是他自认千锤百炼的双手,如果换成个普通人来,怕不是直接断了骨头? 不过刘涚胜在意志坚定,那怕双手巨疼他仍旧可以一丝不苟的完成一个擒拿的手法,这是特种部队里的肉搏教官传授,而刘涚自己习练、使用过数万次的招数! 有效! 十指扣住了薄元的手掌,一只手控制两根手指,哪怕薄元掌上功夫再厉害,也无法解脱刘涚这诡异的锁扣方式! 当然薄元不会就此罢手,他还有左手,他左手的力道并不比右手差! 求胜心切之下,薄元蒲扇大小的左手竟然直接冲着刘涚的脑袋拍去,这要是拍实在了,刘涚的脑袋岂非就是大石下的西瓜,直接四分五裂了? 然而刘涚又岂会真傻乎乎的等着薄元拍来?他双手左右一分,只听一串骨骼挫动声从被扣的手掌上传来,那薄元几乎同时发出一声惨叫,左手的攻势顿时变缓。 “分筋错骨手?” 擂台边上观战的高老爷子终于忍不住开口说话,而高进的脸色也变得凝重起来! “轰!” 台上的刘涚并没有迟疑,因为薄元冲他脑门而来的攻击,让刘涚本能的感觉到危机,极其迅速的一招两式,不仅仅吧薄元的右手腕骨直接拆了,还将薄元整个人摔过肩头,同时腾出一只手来拧住薄元的左臂,顺势也给卸了! “哇!” “怎么这样!” “太快了!” 台下观众们纷纷呼号,说快,不仅仅是刘涚刚刚完成的招式速度快,强弱之间的转换也是快!谁能想到刚刚还将刘涚逼的鸡飞狗跳的薄元,一转眼就成了个残废样,躺在擂台上,起都起不来! “好阴毒的招式!” 刘涚站在台上喘气,高老爷子却在台边忿忿,以他的功夫自然能看清楚两人交手的全部动作,而他之所以不满,是因为刘涚使用的功夫多少有些阴损,而不是光明正大。 “爷爷,话不能这样说,刀子杀人刀无罪,招式亦然,若是用来杀金狗,只要好使有效,我还嫌他不够毒!”高宠在旁边替刘涚解说,又或者是他内心真实的想法,但不管如何,都只是换来高老爷子的一声冷哼: “招式如此,人心如何?” 看样子,高老爷子对刘涚的成见确实是太深,以至于另外一边的高进再度皱眉。 薄元输了,高进让人上去将薄元抬下来。 “大哥,我真不是故意的,只是收不住手。”刘涚抹了把额头上的汗珠,对高进说道。 对于刘涚的说辞,高进没有任何表示,倒是躺在门板上的薄元发出一声凄凉的怒吼,大声道:“此处不留人自有留人处,高家庄如此待我,将来必有后报,孩子他娘,收拾东西,咱们离开高家庄!” “薄元老哥,你听我说,这只是一场切磋而已,况且你又受伤,岂能说走就走。”听到薄元的话,高进连忙过去安慰,可惜全无用处,那薄元还是一个劲儿的吵着要离开高家庄。 最终的结果如此,也难怪高进高兴不起来,他让刘涚暂且去台边休息,自己登台说了几乎,承认刘涚的战果后再度询问是否有人要挑战刘涚。 台下的观众们面面相觑,他们当中大多数人其实并不在意刘涚跟杨再兴是否会留在高家庄,毕竟高玉娘的双腿已经断了,就连庄子里最好的大夫都无能为力,下半辈子怕是只有躺在床上渡过,最好也不过就是跟高宠一般做轮椅。 除非是对权势贪恋的人,否则谁又愿意讨一个残废,甚至不定能传宗接代的女人做老婆呢?在不少人看来,刘涚或许就是个贪恋权势的人。 “我来!上兵刃!” 这边高进的话音才落不久,台下就有人越众而出,提着一杆长枪,虽说枪头乃是木制的,但枪杆却不细,看上去就是沉甸甸的让人心中发杵! “高盛,他怎么也来凑热闹?” 正在跟刘涚说话的高玉娘看见上台的年轻人,不仅自言自语道。 “高盛枪法不错,妹弟啊,你擅长何种兵器,赶紧让大哥给你准备去!”高宠脸色也不太好看,看来这兄妹两个怕是都觉得刘涚遇上高盛,赢面较低。 “他的枪法跟玉娘相比如何?” 对于高宠两人的怀疑,刘涚并不紧张。他是个战士,没有挑选敌人的权利,唯一能够做的,就是全力以赴,战胜敌人! “至少是玉娘的五层功力吧,咱们高家枪就是保家卫国,只要是高家子弟不分嫡旁,都可以修习,只不过。” 刘涚见高宠话说到一半反而停下来,忍不住问道,“不过什么?” “不过没有‘服气决’作为基础,凌厉有余而绵长不足!” 这话翻译过来,其实就是说高盛是属于那种快枪手,一开始猛冲猛打,但无法坚持太长,很快就萎了。 “二哥,薄元是替儿子薄不安出头,高盛他又是为何呢?”高玉娘问道。 “为何?高盛他是高家庄的人,怎么就不能上台?你是不是要我安排你大哥上去跟刘涚打,你才高兴啊?” 一旁的高老爷子像是听不下去了,尤其是高宠连高盛的强弱点都分析给刘涚听,兄妹两个明显胳膊肘往外拐的举动,让高老爷子很是不满。老爷子这么一吼,大家不说话了,就连杨再兴都吓的一头钻进了高宠的怀中——他也想去钻刘涚的,只不过刘涚已经站起来了。 迎战! 当高进问刘涚是否休息好的时候,刘涚没有丝毫犹豫的就站了起来,他是个战士,战士没得选择,只有拼尽全力的迎战! 对于兵刃,刘涚没有选,因为他惯常用的就是三棱刺,可此时乃是比武切磋,总不能一上台就要了高盛的命吧?高玉娘刚刚还告诉他,高盛其实就是高国和高安的堂兄。 高家庄也有各种木制、竹制的兵刃,可惜都没有刘涚觉得顺手的,与其碍手碍脚,不如空手上台,至少还能给对方造成一定的心理压力! 刘涚的判断没错,当他赤手空拳站在高盛面前时,高盛的确是微微变色,“怎么?瞧不起我高盛是吧?” “高盛兄弟,既然是切磋,大家当然是点到为止,刀枪无眼,万一伤到哪里反而不好!”刘涚抱拳为礼,那边高盛却是不甚规矩的还礼,但也没有因此而放下木枪,反而道: “用不用兵刃是你的事,你自己要找死跟我无关!” 对于高盛这种明显敌视的态度,刘涚只能表示无奈,他耸耸肩膀,两眼转向高进,示意可以宣布开战了! “嗖!” 木制枪头破空仍旧犀利,刘涚赤手空拳刚刚苦战薄元,双方实力差距明显,可以说此时台上台下所有人都不看好刘涚,只有俩个人例外,一个是刘涚自己,一个则是捏着小拳头,额头上汗水比刘涚还多的小再兴! 而这一次,真理是否仍旧掌握在少数人手里? 面对来势汹汹的高盛,刘涚脸上没有紧张和畏惧,只有更加汹涌澎拜的战意! 第40章 道家有高人,殊途竟同归(上) 木枪在场上甩出栲栳大小的枪花,左一团,右一团,从刘涚的眼中看去,好像满世界都是高盛甩出来的枪花! 难怪高玉娘在金兵营中一杆虎头錾金枪就能出入自如,杀的金兵鸡飞狗跳,吓得金兀术屁滚尿流! 这还是刘涚第一次站在高家枪对立面上,才知道这高家枪有多么的可怕!据说高家应该是宋初开平王高怀德之后。其枪法来自先祖,五代十国第一名枪高思继。 从五代十国到如今三百多年,哪怕高家如今已经避世隐居,但家传的枪法和拳法并没有撂下,相反,经过这么多年的锤炼之后,高家的枪法变得越来越完善,越来越犀利! “啪啪!” 刘涚脑子里一丝走神,就感觉左肩巨疼,却是被高盛的枪头扎了肩胛窝,如果不是刘涚的筋骨够强健,如果不是高盛手中的长枪乃是木制枪头,怕此时刘涚的左肩膀就要穿个透明的窟窿! “废物!就你这样的人也妄想成为我高家的一份子?还说什么救了四小姐,我看你就是个骗子,四小姐她少不更事,被你这小白脸的外形给骗了吧!” 高盛一口一声的骂着,刘涚却是咬牙忍疼。他是个战士,后世的精锐战士,光是逞口舌之利对他来说毫无意义,哪怕受伤了也要想法坚持完成任务,才是他的追求! 两眼眼神随着高盛的游走而游动,刘涚在心中默默的盘算,在没有兵刃的情况之下,该如何取得胜利! 其实就在他刚刚中枪的那一瞬间,有过一种冲动:抓住长枪顺势而上,直接扼杀高盛的颈脖! 可惜木枪始终不是真枪头,没能扎穿刘涚的肩头,更是让高盛躲过一劫! 现在乍一看是刘涚处在下风,那高盛甚至已经在叫嚣,若是在真刀真枪的战场上,刘涚此时该已被战马踩成肉酱! 也不知高盛是有心还是无意,既然顺口说道:“即便踩不成肉酱,怕是双腿也被踩断,成废物了吧!” 此话一出,擂台旁边的三人脸上齐齐变色,只有高宠微笑依旧。 刘涚眼神扫过高玉娘那张痛苦的脸庞,向来不喜欢在战斗中开口的他,突然冲着高盛怒骂道:“我艹,你特么给我闭嘴!” 话音未落,刘涚已经冲了上去! 这一次他完全无视高盛手中的长枪,脑子里唯一的想法就是近了身,贴住猛打! 刘涚的变化让高宠两眼一亮,暗暗道了声好! 战场不同于两人技击!在战场之上,武将骑马,双方之间因为坐骑的间隔根本不可能出现贴身肉搏的情形,高家枪从始创之时就是专门为战阵上设计,几乎没有考虑过敌人进入掌指距离时的应对方式。 像高思继这种武学大家自然会弥补高家枪的弱点,但是那种秘技在高家那是绝对的机密,也是高家嫡系用来约束高家旁系学过高家枪法子弟的杀手锏,像高盛当然是没有学过的! 故而刘涚愤而不顾的贴身短打,却是误打误撞的找到了高家枪唯一的破绽,或者说是高家旁系子弟所学的高家枪的唯一破绽! 就连坐在高宠旁边的高老爷子和高进,此时脸上都是微微动容,因为他们也知道这么一来,高盛几乎是没有胜算了! 果不其然,刘涚虽然在冲近高盛时挨了一枪在腿上,但他却咬牙顶住了,原本他以为接下来还有狂风骤雨般的攻势,殊不料当他冲进高盛身边一尺远时,却突然感觉压力骤然消失,而高盛则是一脸的惊悚! 是的,惊悚! 高盛在高家也算是枪法考前的,自打有所小成至今,他还从未曾被人贴近过! 该如何应对,一时间高盛觉得自己没了章法! “砰!” 刘涚就是来揍人的,他才不管高盛此时是啥感觉,有些感想,右拳一摆,重重的打在了高盛的左颊上,发出闷响! “啊!” 对于形势急转直下,擂台下的观众们纷纷发出惊呼,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幕,就连高玉娘也都挥动起手臂,为刘涚加油起来! 这算不算是胳膊肘往外拐呢?高玉娘的举动让高老爷子发出一声冷哼。只可惜高玉娘不是高宠,她可没有将高老爷子的威胁放在心上,老人家冷哼过来,她就冷哼过去,爷孙两个你一声,我一声,让坐在中间的高宠和高进当真是哭笑不得! 台上,刘涚的拳头如同不知疲倦的永动机,左右开工上下变幻! 虽说高盛会的高家枪没法防御近身作战,但好歹也是习武十多年的会家子,在被刘涚重重打了好几拳之后,高盛像是突然之间清醒过来,怪叫一声,他竟然将长枪给扔了,像是用拳头跟刘涚决一高下! “蠢货!” “没出息!” 见到这一幕,高老爷子和高进同时发出低喝,可惜的是刘涚听不见,更可惜的是愤怒之中的高盛听不见! 在高家庄,若是让老爷子和高进两个人同时不满,那就意味着好日子绝对到头了!高盛此时还不知道,他的命运已经被注定,跟输赢再无半点关系! “我要杀了你!” 感觉到脸颊上的疼痛,以高盛的经验自知受伤颇重。其实高盛过去对自己的相貌还是比较有信心的,可惜刘涚的出现让他受到了沉重的打击,在加上此时刘涚像是跟他的脸有深仇大恨似的一拳紧一拳,高盛岂能不愤怒? 其实刘涚倒是感觉挺冤枉,不让他打脸,那打哪里呢?他身体部位,他怕一不留神把高盛给打死了! “砰!” 没有了长枪的高盛在刘涚面前是啥? 小白兔! 虽说高盛也有点贴身肉搏的弟子,但招数粗糙动作变样,遇上刘涚这种精通后世用超级计算机数亿次模拟之后最精确杀招的人来说,跟普通人也没有多大的区别了。 这还是刘涚不想杀人,否则高盛第一次被刘涚锁住咽喉的时候,就已经死了! 可惜高盛不知道,他还以为自己的拳脚功夫能够撑下去,挣脱了刘涚的锁喉他怒吼一声意欲继续战斗,刘涚退后两步,皱了皱眉头。 “够了!” 高进此时突然站起来,吐气开声,中止了比武! “少庄主,为什么?我还没输!” 鼻青脸肿的高盛不甘的嚎叫着,他晃动脑袋,鼻血却是甩的四处飞舞! “你已经死了,还谈什么输赢!”高盛此时的造型让高进看着就烦躁,他挥挥手,像是撵开恶心的苍蝇。 “可是刚刚我的枪头都扎到他身上,少庄主你为什么不判他输呢?其后还扎过一次他的大腿,少庄主,你这,这不公平!” 高盛抹了一般鼻头,血迹打横在脸上拭开,配上他激动的五官,神情狰狞起来。 “刘涚,若是让你一手一脚不能动,可能取胜?” 高进懒得跟高盛分辨,转而问刘涚。 “如果不限制是否会造成伤害的话,分分钟取他性命!”刘涚此时对高盛也是愤怒,这厮口出不逊,给高宠和玉娘造成多大的心理伤害啊! “高盛,你听见了?”高进冷声问道。 “听是听见了,可嘴巴长在他脸上,他想怎么说就怎么说,我就不信,他没有了一手一脚还能赢我!” “无需多说了,让他们继续打!” 不等高进开口,台边的高老爷子站起来,朗声说道。其实老爷子心中还是疼唯一的孙女,高盛错就错在刚刚不该口不择言。 既然老爷子发话,高进也不再开口,他走到刘涚身边,二话不说右手闪电般拍出,速度极快刘涚都没有反应过来就感觉自己左肩右腿一麻,再一动感觉如同不是自己的一般,艰难无比。 “半个时辰之后就可以恢复,此时该跟受伤无异,高盛你该知道吧?”高进没有半点向刘涚解释的意思,反而是对着高盛说道。 “知道!多谢少庄主成全!”高盛再次一抹鼻子,冲刘涚怒吼:“你不是很厉害么,来啊,看看你这个残废怎么取我的性命!” “残废,残废你妈啊!”刘涚心头火起,一半是因为高盛再次口不择言,一半是因为高进这种不顾他感受的举动。既然大家有言在先,刘涚也不考虑那么多了,左脚发力,竟然整个人像是炮弹一样冲向高盛! 他的这种速度把高盛吓了一跳!这哪里像是一脚受伤不能动的人,简直比人家两腿正常的人都还要快嘛! 紧张归紧张,高盛心中却认定缺了左臂的刘涚不可能是他的对手! 刘涚见高盛没有闪避的意图,心中只是冷笑,这个蠢东西又如何知道,只要等到他近身,就会死的很难看! “砰!” 刘涚仅有的右拳狠狠的轰在了高盛的双臂之上,高盛冷笑,“你仅有的一只手已经被我挡住,仅有的右脚要用来站立,你用什么攻击我,像疯狗一样的咬么?” 对于高盛的质疑,刘涚脸上浮现出了笑容! 身为一个特种战士,身体的任何一部分都能化身为进攻的利器,高盛的思想,实在是太狭隘了! “去!” 一口气从刘涚嘴里猛然喷出,虽说不是一口浓痰,但事出突然,高盛本能的微微侧头,眯眼! 要的就是你有反应! 刘涚早就预料到高盛的反应,趁此机会,用以支撑身体的左脚突然发力,整个人像是弹簧一般跃起,半空之中刘涚单腿弯曲,尽然仅凭一条腿,就缠住了高盛的腰! “轰!”反应不及的高盛被刘涚压倒在地,待他想要挣扎的时候,刘涚的右手已经扭住高盛的耳朵,而手肘却是压着高盛的喉头。 “你已经死了!” 不带半点感情的声音在高盛耳边响起,擂台下的观众此时终于来得及发出不敢相信的惊呼。 “不!” 被刘涚压着的高盛,口中发出一声不甘心的怒吼,他想要挣扎,因为他不甘,更因为,他还有后手! 第41章 道家有高人,殊途竟同归(中) 刘涚用膝盖顶着高盛的腰眼,单手控制着高盛的咽喉,照理说这个时候高盛就该认输了。 毕竟刘涚已经实现了他的话,即便是少了一手一脚,也能分分钟取人性命! 然而就在高进准备将两人拉起来的时候,高盛突然爆发出不甘的怒吼! 刘涚心中突生警兆,本能的他第一反应就是要右手发力,将那高盛一把捏死,可他随后一想,若是将高盛捏死了,怎么向高家庄这么多人交待?这一犹豫就坏了,谁也没有想到,高盛的身上,竟然会带着一把刀子! 寒光一闪,刘涚甚至还没有来得及看清楚是什么东西,就觉得右胸一疼,冰凉的感觉疼入心扉! “我艹!”刘涚心中火起,然而此时他双手都已经暂时丧失行动能力,面对如同凶神一般抽出刀子扑过来高盛,刘涚只能是就地一滚,先避其锋芒! 高进已经第一时间反应过来,然而他人还在十多步之外,可高盛距离刘涚仅仅只是一个翻身就能触及! “刘涚!” 擂台旁边的高玉娘发出惊呼,忘记自己双腿受伤,整个人竟然扑了出去,结果却是扑到了地板上,“轰”地一声吓煞周围的人! “该死!”见玉娘重重摔倒在地,还在翻滚的刘涚心中一疼,怒火升腾,人也不滚了,明明高盛手里攥着牛耳尖刀,刘涚却是熟视无睹,扬起勉强还能动弹的右臂,咬牙将其凑到那牛耳尖刀来的方位。 “噗嗤!”尖刀入肉,鲜血飙溅,刘涚脸上却是纹丝不动,好像那被扎的胳膊根本不是他身上长的,那高盛目瞪口呆的望着刘涚,在他的人生经历之中怕是还没有见过自己往刀口上撞的疯子! “高盛完了!”望着在地上挣扎,不愿意让健妇搀扶起来的高玉娘,高宠发出一声叹息,语气沉重无比。 “砰!” 此时高进距离滚倒在地的人还有五六步距离,刘涚突然一头撞到高盛的鼻梁上,鲜血四溅,而此时牛耳尖刀还在刘涚的胳膊里! 高盛发出惨叫,然而等待他的不仅仅是这样! 白森森的牙齿暴露在空气之中,闪耀在阳光之下! “不要!” 只有距离两人最近的高进看清楚了眼前这一幕,他想要阻止,然而已经迟了。 如果说高盛不是这样不死不休,刘涚或许也不会将高盛当成生命里的死敌来对待,可是当高盛亮出身上的牛耳尖刀时,在刘涚的心中,高盛就必须要死!光是他刘涚并没有关系,可他还有杨再兴,还有双腿受伤的高玉娘,刘涚不能让他们生活在威胁之中! 所以,高盛他必须死,今天不死,明天也要死! “喀嚓!” 高盛的惨叫戛然而止,两股如同喷泉一般的污血直冲到半人高,两股喷泉之间,就是刘涚的脑袋,刘涚的嘴! 咬死了! 当高进以他能够做到的最快速度冲到两人身边的时候,高盛已经开始无意识的抽搐,他的右手还紧紧捏着牛耳尖刀的刀柄,刀身还嵌在刘涚的胳膊里,然而他望着天空的双眼已经茫然,惨白的脸上没有半点血色。 一个人体内的鲜血是有限的,流失太多之后当然会死。 而刘涚一口咬下去的位置,正好就是人的颈部动脉,血管破损之后出血量是相当恐怖的,即便是在后世,几分钟的时间耽搁,也都抢救不过来了。 “呸!”刘涚不用高进帮忙,自己就从高盛的身上翻了下来,重重的将口中污血喷出去,才长长的喘息一口。 “刘涚。高盛,哎,这事儿。。”即便是高进也没有想到,今天一场比武,竟然会闹成这个样子,最终还伤了人命,高盛虽然只有高家的旁系,但总归还是高家庄的人。 至于说对刘涚,高进心中其实也感觉很抱歉,纵然老爷子不认可这个孙女婿,但是作为高玉娘的大哥,他不能不考虑自己妹妹的感受。 招呼人来将刘涚抬起来,同时还要收拾高盛的尸体,这个时候高盛的家人已经呼天抢地的围拢过来,幸亏高进及时招呼人来,将现场的秩序维持了下来。 “刘涚,你有没有事?”高玉娘被健妇抬到了刘涚身边,一直被高宠牵着的杨再兴也过来了,这孩子两眼都哭的浮肿起来,倒是像极了高玉娘的眼睛。 怎么能说没事? 刘涚的一手一脚被高进弄过之后还没有恢复正常,右臂还插着那牛耳尖刀,因为这刀有血槽,一股股的鲜血还在往外冒,至于说疼,刘涚倒是不在意,他早就已经习惯了。 但在面对高玉娘和杨再兴两人时,刘涚又不得不挤出一张笑脸,哪怕这张笑脸在别人眼中是比哭还要难看。 “没事。” 刘涚的声音很轻,轻到他自己都快要听不见了。就在高宠让人请大夫过来的时候,刘涚招手让杨再兴过来,附耳对其说到:“干爹三棱刺的柄,抖三颗白色的药,然后把三棱刺交给玉娘。” 因为担心自己会因为失血过多而昏迷,刘涚不得不先做安排,尤其是三棱刺,他虽然放心杨再兴,却又怕他一个小孩子没有能力保护其周全,最好还是交在高玉娘手中,想必高家庄再没有人能够从其手中夺走。 大夫来了,擂台散了,除开高盛的家人之外,整个高家庄脸色最难看的人,就是高老爷子。 “爷爷,这件事情您是真的错了!” 书房里,高老爷子跟高宠面对面的坐着。 虽说高进才是老爷子认可的高家庄继承人,长子长孙,可在高老爷子心中,最喜欢的怕还是高宠这个孙子,但天有不测风云,谁知道高宠会落成个残废?为此高老爷子还暗恨过高玉娘一段时间,但就连高宠自己都原谅了高玉娘,老爷子才逐渐放开这段心结。 “我怎么知道。算了,宠儿我知道你来找我,是想说玉娘跟姓刘的婚事对不对,不可能!” “爷爷,孙儿看刘涚这个人当真是不错的,何以你就不愿意成全他们呢?”高宠再次追问。 “成全?这天底下有什么是可以不劳而获的?姓刘的不过是从蛮荒之地回来的一个俗人,他拼什么值得起我家玉娘?除非。” “除非什么?” 听到老爷子话中出现转机,高宠面上露出一丝希冀。在高家庄,高老爷子绝对是说一不二的人物,即便是高宠高玉娘,在重大问题上也休想忤逆老爷子。 “除非他能想法治好你和玉娘的腿!” “啥?” 在高宠看来这根本就是个无法完成的任务!玉娘的腿或许还有一线希望,可是他的腿。陈年旧伤,几年的光阴怕是腿上的经络都已经堵塞了,除非是天上落下来个神仙。 “爷爷,咱们能不能把条件放宽一些,我其实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 “你怎么可以习惯?自从你们父亲去世,你们二叔又不争气的要去四海为家之后,我们高家已经人丁单薄,紧靠你大哥一个人怎么够,怎么能够撑起高家庄来!” 老爷子吹胡子瞪眼,像是被高宠这话气炸了胸! “爷爷,其实我也是这样想的!刘涚来了之后,我跟他聊了不少,他的的确确是个人才,刚刚在擂台上他的表现你也看见了,武功是差了点,但可以练啊,他底子好,性格坚毅悟性高,只要我们好好的教导他,相信很快就可以超越玉娘,超越大哥,成为咱们高家庄的顶梁柱!” “可他不姓高!” 纵然高宠说了一大串,却还是被老爷子一句话给噎住了!刘涚姓刘,不姓高,在这个时代,即便是刘涚入赘到高家,仍旧是个外人。 “别说了,我的条件是不会改变的,除非他能治好你跟玉娘的腿!” 。。 “这是不可能的,二哥,虽说这件事情是我对不起你,但相信你也知道,附近有名的大夫都请来看过了,你的腿根本就不可能。”眼睛还浮肿着的高玉娘在听完高宠转述老爷子的要求之后,不住的摇头。 “是呀,我也是这样向爷爷哀求,可他老人家就是不松口,这事儿看来还得从长计议!” “从长计议?二哥你又不是不知道爷爷那个人,他比老犟牛还要犟,除非他死了,否则他下的主意,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不许这样说爷爷!” 再宠爱这个妹子,此时高宠仍旧板着脸,扮演好一个兄长的角色。 “你就知道凶我!我去跟刘涚说说,实在不行我就跟他一起私奔!” 高玉娘不愧是高玉娘,就连私奔这种话,她也可以说的理直气壮的。 “别乱来,你也别去跟刘涚说,爷爷他要亲自去跟刘涚谈!”高宠连忙开口,试图打消高玉娘脑子里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高玉娘说老爷子犟,其实她自己何尝不是一个犟人? 刘涚这次在高家庄受伤比起他在金兵俘虏营里还要重。 幸亏他的身子强劲,恢复能力极其强悍,加上高家庄的大夫确实有几把刷子,还有抗生素保证他不会因为伤口感染,差不多也就是两天时间,他就已经可以起床正常活动了。 “难道我的伤势并没有想象之中那么重?” 摸着自己的胳膊,刘涚觉得自己已经快感觉不到疼了,这也好的太快了吧。 第42章 道家有高人,殊途竟同归(下) “听闻你跟玉娘在经过一处山林时,曾见过一山中老樵?” 刘涚的房间里,高老爷子单独一人敲门进来,倒是让刘涚很意外。原本坚持守在刘涚身边的高玉娘和杨再兴,被高老爷子逼出刘涚的房间。 “确有其事!” 刚刚老爷子进来的时候,刘涚起身以示礼貌,等老爷子客套在桌边桌下的时候,刘涚也在自己的床边坐了下来,现在就要他跟高老爷子坐一张桌子,老实说他心头憋! 可不是么,就是这顽固的老家伙,搞出这么多麻烦事来。 “那老樵提及神仙之事?” “是!” “你可相信?” “不信!” “其实老夫也不信!” 很显然,高老爷子应该是已经听玉娘说过此事,否则岂会知晓的如此通透?刘涚心中有些奇怪,如果高老爷子仅仅是想知道这件事情,又何必再来问他,难不成就连林老樵的故事,这多疑顽固的老爷子也不相信? “因为老夫知道,那老樵见的不是神仙,而是人!” “啥?” 刘涚脑子里的念头还没有转过,就被高老爷子突如其来的一句话给吓了一跳!其实刘涚也不相信林老樵说的真是神仙,可高老爷子是如何确定这一点的呢? “我高家曾经也是名门望族,进出有鸿儒,往来无白丁,天下异人千千万,高家也曾经接触过一些,若是在高家声名显赫的时期,不瞒你说,宠儿和玉娘的伤,当真算不得什么!” “此话当真?” 虽说心中对老爷子多少有些不忿,然而当听说高宠和高玉娘的伤不算什么的时候,刘涚的心情还是忍不住有些激动。 照高老爷子的说法,岂不是两人的伤势还有希望? 可既然有希望,何以高老爷子又不去争取呢? “老夫堂堂,岂会蒙蔽于你?只不过这些年高家庄日渐颓然,加上天下动荡人人自危,好些高朋早已经不再往来。” 听老爷子感慨,刘涚心中也有些怅然,感情这古代跟后世差不多,正所谓“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如果高家能够保持赵匡胤时代的门楣,此时怕大门口仍旧会车水马龙吧。 而高老爷子所说的天下动荡也是一部分原因。 只不过这圈子是越兜越大,刘涚此时最关心的还是高玉娘和高宠的腿伤,究竟能不能治愈。 “能!据我所知是能的!” 高老爷子给了刘涚一个肯定的答复。他告诉刘涚,就在高宠出世前两年,曾经有些咸阳王家大户来高家庄走动,其家主身边就带着一位真正的异人,那异人之所以愿意留在王家,据说一是为了报恩,二是为了收徒。 “收徒?” “是呀,那王家三代单传,异人偏偏是看上王家最小的那根独苗,说是要带其出家,修什么的道!当时老夫觉得可笑,若是出家,岂非王家的香火就此断了,王家家主会同意才怪!” 高老爷子像极是不忿,他的这种心情刘涚可以理解,在古代中国,对于香火的继承,像高家、王家这些名门大户看的最重。 其实这个观念也没什么不好,至少刘涚觉得没啥不好的,人类社会不就是这么发展下去的么? “老爷子您的意思是。” 说了半天,刘涚觉得高老爷子好像还是没有说到正题上,这老爷子城府未免太深。 一捋颌下花白的长须,一眯略显浮泡的老眼,高老爷子抿着双唇,两眼久久凝视刘涚。 在这一刻,刘涚心中却是坦然的。 正所谓“没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刘涚自问坦荡,又岂会在意老爷子这种在审讯学之中早已经落伍的“逼视”? “你很爱玉娘么?” 良久之后,老爷子终于开口问道。 “爱?说不上。”面对高老爷子的质询,刘涚并没有打算说谎,“玉娘替兄从军令人敬佩;战阵杀敌扬我国威令人佩服,最终受伤失去自理能力,老爷子你可想过她这一路是怎么回来的?她双脚动惮不得,一些生活上的琐事又是如何解决的,试问老爷子,我不娶她,她该何以自处?” 这曾经是高玉娘用来逼迫刘涚的理由,如今又被刘涚用来对付高老爷子。果不其然,思想纨绔的高老爷子在听到这段话之后,表情顿时变得纠结起来。 “也罢,如果你能做成一件事,老夫就答应让玉娘跟你成亲!你放心,此事也不算为难你,你若真是对玉娘有心,纵然老夫不逼你,想必你也会乐意去做吧!” “哦?老爷子不妨说来听听,只要刘涚能够做到的,绝不皱半点眉头!” “去寻医问药,治好玉娘和宠儿的双腿,至不济也要让他们能够下地走路!你也不想娶一个一辈子只能坐在轮椅上的正妻吧?” “如果上天注定玉娘一辈子只能坐在轮椅上我刘涚也不怨天尤人,一辈子伺候她有如何?不过老爷子你说的没错,这事儿只要有一点希望,我也会尽最大的能力去尝试!” “好!” 高老爷子双掌重重一击,发出脆响,有如击缶! “老爷子你就不用捧我了,你这般激将,想来心中也是有几分把握的吧?要说武功高强小子我远不如进哥,要说见多识广更是不如老爷子您,您还是别吹捧小子了,赶紧告诉小子,要如何去寻医问药吧!如果小子猜得没错,老爷子您是希望我去找王家那异人吧?” 刘涚都已经把话给挑明,高老爷子也就不兜圈子,径直道:“没错!不是老夫我愿意看宠儿一辈子坐在轮椅上,实在是我高家如今人丁稀薄,眼下唯有进儿一人支撑,老夫不忍冒险。” “寻访那异人很冒险?” 皱了皱眉头,刘涚心中颇有些不解,难不成那异人一言不合就要杀人为快么? “是有些风险,只因为那王家长居咸阳,而早先年咸阳已经为金人所占,一来不知道王家是否还在,二来我等皆为宋人,一旦进入金国则是危机重重,旁枝也好,庄子里的下人也罢,论机智武功,老夫实在是挑选不出合适的人选来!” 原来是这样! 刘涚终于明白,何以高老爷子明明知道高宠还有一线希望,却始终没有去求索?进而刘涚更想到,恐怕这事儿其中的道理,高老爷子连在高玉娘面前都没有提及,否则以高玉娘的性子,又岂会不杀去咸阳。 可高玉娘明明说她曾经见过王家那异人啊? 这想来想去,应该是高玉娘心性没那么细,完全没有将两事联系到一起吧。但高宠呢?一时间,刘涚又觉得,以高宠的心智,即便老爷子不提,他难道就想不明白? “我去!” 不等高老爷子继续说,刘涚就明确的表态。他的干脆倒是引得高老爷子一阵赞许,点头道:“好!如果此事能成,老夫亲自为你们主持婚礼!待你伤势好的停当,就出发吧!” 高老爷子离开之后,高玉娘和杨再兴就迫不及待的进来,问刘涚究竟何事。 “玉娘,你爷爷答应了!” 将万般风险深深掩埋,刘涚脸上带着微笑,告之高玉娘这个有前提条件的“好消息”。 “真的?”高玉娘虽然仍旧是被两个健妇抬着,只不过今日已经换成一架躺椅,能够活动的范围也都大了许多,甚至可以伸手,青葱五指跟刘涚的大手紧紧相握,“真的么?那真是太好了!什么时候?” 高玉娘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 “干爹,你跟师叔要成亲了么?那我今后该叫师叔呢,还是叫干娘呢?”杨再兴在一旁也是很雀跃。 “不急!玉娘,你也不想躺在椅子上过门吧?”刘涚淡淡一笑,道:“为了咱们的将来,在成亲之前,我必须要让你站起来,如果能让二哥也站起来就更好了!” “什么?” 高玉娘脸上的笑容骤然消失。她不是个笨女人,刘涚说的事情有多难,她岂会不知道? “是爷爷提出来的要求么,他,他实在是太过分了!”高玉娘娇躯在躺椅上微微的震颤,她生气,同时也很失望。对好消息的失望,对爷爷的失望,她气刘涚为何要答应这个根本无法完成的要求! “玉娘不要焦急,我还要去跟二哥商量,这事情并非就绝对无法完成!” 其实在刘涚心中又何尝不愿意让高玉娘和高宠重新站起来,他的奢望甚至比高老爷子还要强烈,他不仅仅希望高宠能够下地,他更希望高宠能够重新提起虎头錾金枪,跨上飞驰的战马,将金狗、辽狗,还有将来的蒙古人杀的屁滚尿流! 南宋的历史是汉民族最为不堪的一页,但在这一页之上,仍旧有着无数足以闪耀历史长河的耀眼之星。 穿越之前的刘涚很消极,然而现在,当他有了杨再兴在见过岳飞,见过高玉娘,见过高宠等人之后,他对自己的态度有了反思。 他觉得既然上天给了他这么一个机会,或许他可以为这段黑暗的历史做点什么。 或许黑暗的历史更能衬托星星的耀眼,然而如果这些星星永不熄灭,能否将汉民族从黑夜带进光明?如果高宠能够重新回到战场,如果岳飞不死在风波亭,如果岳家军不四分五裂,如果... 这一刻,刘涚想了很多,他想在出发前跟高宠好好谈一谈,对于这个时代他了解的还太少太少。 “我去见见二哥,玉娘,你要相信我!” 大手摸上玉娘的俏面,这一刻,刘涚突然觉得自己重新像个男人。是男人,就该扛起属于自己的责任! 第43章 善心不忍弃,并肩战金蛮(上) 寻常人要十多天才能痊愈的伤势,在刘涚这里仅仅三天的时间就已经结痂,在确定不会影响到自己行动之后,刘涚就决定动身出发,第一站就是前往咸阳,寻访当初曾经走动到高家庄的王姓富商一家。 根据高老爷子所说,这王家乃是世代商贾,就连当初开国太祖夺权时的兵荒马乱,竟然都没有受到半点的波及,反而能够左右逢源,逐渐壮大。 像这样的家族,往往是有其特别的地方,否则如何有幸成为覆巢之完卵,城门之游鱼? 虽说两家久不联系,但高老爷子分析王家应该还在咸阳城中安居,只是世道不靖,难得行动而已,只要刘涚能够将他的亲笔信带去给王家家主王慕仙,想必对方一定会买账的。 其实对于刘涚来说,那个劳什子的王慕仙是否买账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如何说动王家的异人,来高家庄给高宠和高玉娘疗伤。这才是正道,也是最考验刘涚口才。 在动身之前的一个晚上,高宠跟刘涚促膝畅谈,不仅仅教给刘涚许多江湖行走之道,同时在检验了刘涚‘服气决’的进度之后,又将‘服气决’的第二层口诀教给刘涚,并且让他背熟,指点修炼的要点。 正所谓“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 虽说高宠也在为刘涚修习‘服气决’的超快进度而惊讶,但同时他认为这并非是什么好事,参天大树自地起,如果根基不牢靠,到后面恐怕不仅仅是难度变高,更有可能导致无法逆转的后果,故而反复叮嘱刘涚,一定不要急于求成,而要按部就班。 高玉娘自然是舍不得刘涚走,还有那杨再兴。 但是人不能只看眼前,鼠目寸光。刘涚此去或许有一定的风险,但也有很大可能给大家创造一个更加美好的未来,在刘涚看来,这个风险是值得的,况且他对自己有信心,不就是一个简单的潜入敌后寻找同志的任务么,这种类型的任务在后世对他来说,也就是小菜一碟而已。 至于说杨再兴,已经被高宠正是收入门下,经过老爷子的同意之后,破例传授高家嫡系才有资格修习的“服气决”,根本就不可能跟着刘涚前往咸阳。 “大哥二哥,玉娘,再兴就交给你们了!” 骑在高家为他提供的脚力马身上,刘涚扎紧行囊,冲着送别的人群挥手。 “干爹,早去早回啊!” 杨再兴一个劲儿的抹眼泪,一只手被师傅高宠捏在手心,另外一只手则是吊着高玉娘的手指。 “再兴,你可是堂堂男儿汉啊,擦干净眼泪,记得干爹唱过给你听的那首歌么,他说风雨中,这点疼算什么...” “擦干泪,不要哭,至少我们还有梦...” 杨再兴顺着刘涚起的头,用稚嫩不清的童音和几乎分辨不出的调子,哼唱着。 是呀,至少还有梦,如果一个人连梦都没有了,那么他是否还活着? 跃马扬鞭,刘涚孤身一人,向着咸阳的方向打马而走,他不是不想多陪陪杨再兴,不是不想多陪陪玉娘,可他知道,越是不舍,就越是难舍。人生之中总有那么一些分离的时候,但分离不就是为了再一次的相会? 刘涚相信,等他找到异人之后,定然可以长久的陪着杨再兴和玉娘,幸福的生活下去。 然而这仅仅是刘涚此时的梦想,他还完全不知道,被金人所占领的地方,根本就不是他想象的那么简单。或许这个时代没有后世那些先进的手段,但此时的人更为野蛮,也更加的愚昧。 日头自东而西,刘涚一路朝着北方而行。 高宠画给他的地图简陋而简单,若不是他本身对于方向有着非比寻常的辨识能力,恐怕根本无法按图索骥,确保自己能够走到咸阳。 差不多七八天的时间之后,刘涚走进了一处农庄,通过询问后他才真正确定,距离咸阳已经不远了。 经过这段时间的适应,加上刘涚曾经受过的那些训练,让他日常行为举止基本像是这个时代的人,至于说他若是想伪装成为金人却还是不易,毕竟相貌就是迥异,同时他也不会说女真话。 哪怕现在的金人大多都用汉话交流用汉语书写,但那股浓浓的女真腔也是学不来的。 打歇脚的农庄里问明白再继续往北就完全是金人控制后,刘涚就不得不开始为自己谋划。 首先他把马儿给卖了,然后把自己打扮成活脱脱一个乞丐模样,打狗竹棍里藏着三棱刺,卖马得的银两却是被他藏于鞋底,破烂的衣裳加上熏天的臭味,以至于经过金兵的边卡时,那些低阶的金兵甚至连搜他的兴趣都没有,几脚就将他踹过了关。 顺利混入金人占领地区,刘涚也在途中听说了黄天荡之战的最终结果,当知道金兀术火烧韩世忠海舟顺利脱逃,刘涚心中也曾有过一丝的懊悔。 这个事情原本是可以避免的,只要那日在牛头山上,刘涚能够提醒岳飞或者是告诉牛皋,消息传递到韩世忠耳朵里,这位有勇有谋的元帅定然能够提前想到应对之法。 然而那个时候的刘涚,确实没有管闲事的那份心情。 刘涚的懊悔也不过是短短的数息功夫,抛开这些杂念,刘涚觉得自己此时最主要的任务还是混入咸阳,找到王家。 抱着这个目的,刘涚一路尽量不招惹是非,眼瞅着再经过一座城镇就是咸阳,就连刘涚都为自己这一路的顺利而暗暗喝彩时,意外却发生了。 说是意外,其实跟刘涚并没有太大的干系。 当他看见大队金兵顺着官道上过来时,就赶紧蜷缩到路边的草窠里藏了起来。他并非是担心伪装会被金兵识破,实在是因为在进入金兵占领区之后他见识了太多金人的暴躁,和不把宋人当人的行径,一旦招惹上,总是很麻烦。 一开始的时候刘涚觉得自己躲在草丛之中很安心,然而当这队金兵行进到一半的时候,刘涚却不由自主的骂了一声“艹!” 不是他嘴巴脏,实在是忍不住! 因为这队金兵明显不是打仗回来,而是押送着犯人,从装束来看是宋军,当然仅仅是宋军刘涚并不会理睬,毕竟宋金两国一直处于交战状态,有俘虏实在是太正常不过了。 “张汉,你这个蠢家伙,怎么又落到金军的手里了!” 真正让刘涚生气的,是那十几个俘虏里面,竟然有一个熟人——牛头山上俘虏营里的张汉! 俗话说的好,当今四大铁,刘涚跟这张汉也算是一起扛过枪的那种,如果要刘涚眼瞅着张汉落入金人手中而不理不睬,说实话他还真办不到! “这是要逼我啊!” 金兵队伍人数其实并不多,毕竟只是押送一队宋军俘虏,而且此处基本可算是金国的大后方,十几个俘虏,半个谋克的兵力就足够了。 半个谋克是多少呢? 各种兵加起来一百多个,在金军当中就可以算是半个谋克了。 所以刘涚躲藏在草丛里没多久,这队金兵的尾巴就打他旁边过去了。心中默默计算了金兵的人数后,刘涚有些丧气的摇了摇头。 “不成啊,难度太高了!” 望着金兵队伍的方向,刘涚一面自言自语,一面却是不由自主的跟了上去。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前方不远处就有个金兵的休息点,类似于宋朝的驿站,专供行军队伍或者是军政系统人物歇脚的地方。 “嘶,奇怪了,张汉这厮也不是宋军里什么重要人物,还有跟他一起的那些士兵,看打扮都是普通宋军,不留在俘虏营,押解着东转西转的干啥呢?” 一个谜题摆在了刘涚面前,让他百思不得其解。 但不管此事有多大的猫腻,刘涚眼下也只有一条路可以走:跟上去,伺机解救张汉! 是的,在刘涚的计划当中,只考虑了张汉而没有考虑其他人,毕竟这里不是牛头山,外面没有宋朝的军队,光是他跟张汉两人想要脱身已经够难的,如果再带上十几个人...那后果当真是不堪设想。 不出刘涚所料,这半个谋克的金兵果真是赶着点儿到驿站,不过只有领头的谋克带着几个亲兵大摇大摆的进了驿站院子,其他士兵还有那些俘虏则只能是在驿站外面安营扎寨。 好在金人本就是逐水草而生的游牧民出生,安营扎寨这种事情实在是他们的拿手好戏,不一会儿功夫不仅仅帐篷起来了,就连做饭的香味儿,都钻进了刘涚的鼻孔。 揉了揉快要造反的肚子,刘涚暗骂自己愚蠢,为啥不准备点肉干再上路,在这种时候有两块肉干填填肚子也好啊! 说起来也是刘涚自己大意,总觉得孤身一身肯定不会挨饿,随便怎么也能弄到吃的,就没有特别准备,此时看金兵开饭,他心中的滋味别提多难受了。 咽了一口唾沫,刘涚不断的转移位置,仔细的观察起扎营的金兵。 或许是因为身处大后方,而且又在官道旁驿站扎营的缘故,这队金兵并没有按照作战时的习惯在营地周围竖起篱笆,甚至连基本的哨兵都没有安排,只是有那么几个懒洋洋的家伙,守着躺在一处的俘虏而已。 这样松懈的守卫方式,刘涚觉得完全就是老天赐给他的良机,只不过要如何将张汉一个人救走,刘涚还需要合计合计。 第44章 善心不忍弃,并肩战金蛮(中) 天色逐渐昏暗了,刘涚的运气不错,他在不远的树林里找到了一些野果子,至少可以填填肚子,让他不至于饿晕过去,至于说吃熟食...那只是一种奢望而已。 当太阳彻底下山的时候,刘涚已经重新回到驿站边上,正如他所想的那样,一部分金兵在吃饱喝足之后已经各自找地方睡下,还有一些金兵在围着火堆打屁聊天,真正有警惕心的金兵没几个,就算是站在高处负责警戒的金兵,也都是懒洋洋的,没半点精神。 这是一支没有纪律的队伍! 后世任何一个军事强国对自家军队的基本要求,怕都是刘涚眼前这支队伍的十倍甚至是百倍。假如刘涚现在还能带着他曾经带过的那支队伍,哪怕只有五个人或者是十个人,哪怕不能使用任何的热兵器,刘涚也有信心将这支队伍悄然屠戮一空! 可惜这世界上真没有如果的事情。 刘涚还是一个人,除开三棱刺之外,他也没有任何超越这个时代的热兵器。唯一不变的就是,他要想法子,将张汉救出来。 趁着夜色,凭借着超越常人的夜视能力,刘涚如同一只锁定猎物的豹子,借着任何可以隐蔽身形的东西,一步步的靠近营地。 这个营地对于刘涚来说是不设防,可刘涚还是不能暴露自己行踪,否则只要对方有几个真正的弓箭手回过神来,那么营救行动就会成为刘涚的死亡之旅。 无论刘涚有多么丰富的特战经验,他也无法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将这里所有的金兵都干掉!躲藏在一块大石头后面等待时机的刘涚,头一次产生出给自己缔造一支精兵的想法。 这是个乱世,在这个世道里,个人武力如何强横,那也始终是镜花水月,就如同高玉娘,一马一枪纵横金营又如何,最终还不是被诱入铁滑车道之上,差点就香消玉殒。 如果当时高玉娘身边有一支经受过特战训练的精兵队伍结果又会如何呢?其实别说是高玉娘身边,看看岳飞的背嵬军就知道了,事实上从牛头山到黄天荡,岳飞真正依仗的并不是被他收集起来的杂牌军,而是那人数不超过四百的背嵬军! 对于这个时代来说,此时不论装备、训练方式和战术都还极其落后的背嵬军都已经视为精锐中的精锐,刘涚便想,若是由他按照后世的标准亲自打造出一支队伍来,又是如何呢? 当然,即便刘涚有这种想法,他脑子里也无半点有拉起军队对南宋朝廷效命的想法。 向一个因为血脉而成为国家统治者的人效忠,在刘涚看来这是一件可笑的事情,军队存在的意义是保家卫国,而不是为了保护某个统治者。 “如果借组高家庄的力量,多的不说,训练出三五十个特种兵,应该可以维护的了玉娘和再兴的安全。” 脑子里如此盘算,打造一支属于自己特种部队的念头就在刘涚脑子里越来越强烈。然而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毕竟特种兵不是普通的士兵,更不是这个时代丢下锄头扛起盾牌就能上战场的农民兵。 培养一个真正的特种兵需要花费多大的代价,刘涚是再清楚不过了。 就目前来说,刘涚知道这仅仅是他的一个希望,至于何时才能实现,或许就如兵法上说的那样,需要的是“天时地利跟人和”。 “兴许没有个三五年的时间根本就不可能吧!”在刘涚脑子里,哪怕是培养出受限于这个时代科技和军事水平的特种兵,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短期内根本不用考虑,首先一个就是兵源,去哪里找有符合特种兵身体和文化条件的兵源就是个大问题。 此时的刘涚压根就没有想到,他的这个难题,很快就会得到解决,而他建立一支用来保护杨再兴和高玉娘的队伍,也在不久的将来就顺利的诞生了。 “梆梆梆!” 三更天,也就是差不多等于后世凌晨五点,月儿已经快要落下地平线,东边却还没有半点太阳的光华映照,这是一天当中最黑暗的时候,除开人造的光线之外,只有夜空的繁星在散发稀薄的光芒。 蜷缩在大石头后面的刘涚,猛然睁开了眼睛。 刚刚他是想着想着就进入睡眠状态,而之所以是进入睡眠状态而不是熟睡,这也是多年的锻炼以至于形成的本能,在这种睡眠状态下,刘涚的身体机能可以得到有效的恢复,但他却不会失去警惕的感觉,别看他闭着眼睛,只要有人或者是危机靠近,他立马就能清醒。 “是时候!” 从大石头后面露面,刘涚可以清晰的看到金兵营地里的零星的火把,至于说昨夜被金兵们点燃的篝火,此时基本上都已经成了余烬,就连那贴着地面的猩猩红余光都彻底消失,证明围在火堆周围的金兵皆是睡熟,才会无人打理。 对于刘涚来说,现在就是最好的机会! 没有篱笆围栏的金营,像是一个光着身子钻进被窝的美女,而被铁链锁在营地一角柱头上的张汉,就是美女伸出被窝,冲着刘涚挥动的,光溜溜的,白皙的玉手。 刘涚像是个老练的情场高手,他没有猴急,更没有冲动,像是生怕破坏了美女沉浸的状态,他匍匐在高高的草丛之中,匍匐游动,一点点的向前,如同端着一杯红酒,优雅而有格调的接近大床。 横亘在刘涚和金营之间的官道是个麻烦,刘涚不得不看准时机冒险,弓起脊背一窜过,让他庆幸的是官道那头的地面上没有任何容易发出声响的东西,甚至连枯枝都没有踩上一根。 近了,刘涚此时距离的近了,他甚至可以听见夜风吹来的声音——鼾声。 不管是金兵还是俘虏,都沉入梦想之中。金兵没想到这里会有敌人,俘虏不曾幻想此时会来救兵。 大家的沉睡对于刘涚来说是一件好事,而唯一不好的就是,张汉这厮竟然也睡了,而且还睡的很沉。 “真是跟猪一样!” 刘涚在十尺之外冲张汉挥手,这厮耷拉着脑袋,一点反应都没有。无奈之下刘涚只好继续前进,当他停下来的时候,最近的一堆金兵,距离他不过三五尺,恐怕只要刘涚弄出一丁点声音,都会惊动这些金狗。 碗口粗的木桩和拇指粗的麻绳,这两样东西将张汉以及其他俘虏固定在地面上,除非是将绳索解开或隔断,否则张汉等俘虏休想逃亡。之所以金兵采取这样的方式让俘虏们过夜,一来是不用担心他们逃脱,二来也不用处理俘虏们的生理问题,方便。 只不过如此一来,这附近的臭味儿就变得很重,夜风一吹,钻进刘涚的鼻子里,臭的他禁不住皱眉。 悄无声息的凸出一口唾液,跟掌心里的泥粉混合,捏成一颗还没指头大的泥团,刘涚瞄了瞄张汉的方向,将泥团扔了出去。 因为泥团很小,而且很湿润,所以打在张汉的脸上没有发出半点声音,但对于张汉来说,这一点点冲击足以让他清醒过来。 睁开眼睛的张汉并没有第一时间看见刘涚,而他警惕的性格却在这个关键时刻救了刘涚和他自己一命——他甚至没有因为感觉脸上被人砸而发出声音,只是两眼左右不住的扫视周围,试图弄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而刘涚在看见张汉醒却能保持镇定时,悬着的一颗心才落了地。他长长的吐了一口气,然后缓缓的贴着地面游进到张汉的视界之内。 “嘘!” 当张汉的双眼因为刘涚出现而猛然瞪大的时候,刘涚不得不对张汉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张汉反应很快,已经冲到喉头的惊呼被他扼杀,他只是大张着嘴,满脸不敢相信的神情,死死的盯着刘涚。 “嗤!”三棱军刺锋利的尖端划过麻绳,哪怕这些麻绳在木桩上绕了一圈又一圈,却丝毫不能阻挡军刺的滑动,张汉的身体一松,整个人就跟木桩分离开来。反应极快的张汉第一时间踮起脚尖双脚落地,一面将身上的麻绳撤掉,一面蹑手蹑脚的走到刘涚身边。 看张汉想要说话的样子,刘涚连忙阻止了他,他指了指自己的身后,然后就带着刘张汉,开始逃走! 其实此时月黑风高,真正适合逃跑。刘涚在确定张汉行动没有问题之后,他就干脆在前面领路。 在大多数人理解的常理来说,刘涚此时应该带着张汉走那些渺无人烟的小道,甚至是没有道的方向,方才不容易被金兵追上。但事实上刘涚带着张汉,却是循着官道,朝着咸阳城的方向而去。 再过不久天色就要放亮,城门也要开了,刘涚的计划很胆大,他要带着张汉进城去! 因为赶时间,所以刘涚始终在前面带路疾走,隐隐约约间他好像听见张汉在后面低声叫他,然而他却没有停步,只是低声应道: “有什么事等进了城再说,官道上不安全,万一那些狗崽子想明白,骑着马很快就要追上我们的!” “可是刘哥,这件事情你真得听我说,那些被俘的兄弟们,不能留在金兵手中!” “啥?” 刘涚终于停下了匆匆的脚步,因为他听出张汉这话里的意思来。如果张汉是想救人,他不会这么说。 ‘不能留在金兵手中’这样一句话的意思是。 猛然转过身,刘涚的眼睛在黎明的微光下闪烁着一种严厉的神采,“说,为什么!” 第45章 善心不忍弃,并肩战金蛮(下) “前面有个庄子,我们先去庄子里,你把衣裳换了再说!” 张汉有些气喘,张大着嘴巴使劲儿出气,刘涚见他说话都难囫囵,左右看了看,干脆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处农庄。张汉是穿着宋军的衣服被金兵给抓的,虽说这几天已经被金兵折磨的不复旧貌,但若是要经过咸阳城的城门,却还是很容易被守城的卫兵识破的。 至于说进出城门反倒不是问题,只因为金人还没有实行‘路引’制,只要在进城的时候没有被搜检出违禁品,同时上缴一些买路钱,就可以随意进出城门。 偷鸡摸狗对于刘涚来说实在是最简单不过的事情。况且他也不是偷金偷银,只是寻了一户中等人家,用竹竿挑了一套衣服给张汉换上。当然他也有留下一块碎银子,作为人家的补偿。 “赶紧换上,你刚刚怎么说的?那些战俘留不得?” 直到现在刘涚对张汉的态度也略有些冷淡,张汉却是没有在意,麻利的把衣服换上,一边换一边对刘涚说道: “刘哥,其实我们被抓,还跟您有关。” “啥?” 刘涚一声低喝。 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如果说话的人不是张汉,他肯定第一反应就是对方在说谎! 怎么可能跟他有关呢?他一个闲人,一个俗人,一个本来不该存在于这个时代的人,怎么可能跟他有关? “说!清楚点!” “刘哥,你别激动,听我说。” 张汉咽了一口唾沫,在刘涚眼神的逼视下不由自主的缩了缩脖子,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给说了出来。 因为大概还有差不多一个时辰城门才会开启,刘涚带着张汉,一边说话一边绕着咸阳城,从南门一直绕到东门,这一路上,都是张汉在说,而刘涚在听。 张汉是打黄天荡最后一仗开始说的。 那金兀术被韩世忠的海舟层层围堵,女真人里几乎找不到善水的,金兀术想要突围,就必须要另寻他法,或者说要找到一个熟悉海舟性能,优缺点的内行人。 于是,金兀术便发公告,高额悬赏能破解海舟防线之人。重赏之下必有勇失,还真有一位姓王宋人主动向兀术献破敌水策。 其实这位王先生的计策很简单,他只是说破了海舟船的弱点:海舟船体积庞大,必须要依靠风力才能行动,如果金兵的小船乘风平浪静时出击,那自然就可以突围了。 兀术这才恍然大悟,其实要打败韩世忠的海舟并非难事,只是金国将士们对海舟的特点不了解,才导致了以前的惨败。 既然已经了解对方的弱点,那就赶快对症下药,制订出针对海舟的作战方案,而这位王先生再次献计,要求有金国的小船里装一定份量的土壤,可以增加小船的稳定性,防止小船发生倾覆。 对于这位王先生的计策,兀术是非常满意,决心采用王先生的计策去破韩世忠的海舟。数天后,风平浪静的良好机会终于到来了,兀术率领着他的十万大军乘着装载了土壤的小船浩浩荡荡地向江北突围而去。 除开这个王先生的计策之外,金兀术还制订一套作战方案,要彻底打跨韩世忠的所谓的海舟。 在等待突围良机前的几天,金兀术就命令在一部分小船上准备弓箭火器,在突围时,由金国士兵中的神箭手向海舟船发射火箭,来个火烧战船,既可突围,又可乘机消灭宋国的战船,达到一举两得的目的。 突围正式开始,乘着风平浪静的机会,金国的小船奋力向江北行驶,而韩世忠的海舟船果然如那位王先生的所说的那样,几乎无法移动。看到此情景后,兀术是万分的高兴,连忙命令装载火器的小船向海舟发动火箭攻击。 顿时几乎所有的海舟都变成了火舟,宋国士兵们被烧死或溺死都不计其数。韩世忠不得不率领败兵退到了镇江,但所有的海舟几乎全部被毁坏。 虽说在来咸阳的路上刘涚就已经听到过这个消息,但此时再从张汉口中听一遍,心中仍是怅然。或许曾经有一个改变中国历史的机会摆在刘涚的面前,可是因为他的自我放弃,白白错失了。 后悔,刘涚没有,他只是觉得有些遗憾罢了。 而张汉说到这里,却仍旧没有说出何以那些俘虏不能任其留在金兵营中的原因。 “我们是牛将军派出来,寻找你和高将军的!这是岳元帅的意思,他说像刘哥你,还有高将军那种人,若是不能向皇上,向朝廷效力,实在是太可惜了!” “向当今皇上效力?张汉,你杀金狗为的是啥?”刘涚听张汉转述的话,不由发出一声冷笑,对于南宋的这几个皇帝,尤其是现在的赵构心存反感,历史上他可是害死岳飞的罪魁祸首呀。 “俺杀金狗,是为家人报仇!”张汉啐了一口唾沫,压根就不提朝廷和皇上,对于生活在军营里的大多数宋兵来说,皇上和朝廷跟他们全无半点关系,他们不是因为被生活所逼,就是被怒火所驱,才会跟金人奋勇作战的。 “可是刘哥,不管朝廷和皇上,如果你跟高将军能够加入军队,至少我们跟金狗交战时能够多几分胜算,我们能够少死一些兄弟啊!” 简单直白,情真意切! 刘涚觉得此时张汉口中说出的理由,却是比岳飞让其转述的话更能触动他的内心。是呀,战场上厮杀的时候,真能想到那么多大道理么?非也,很多时候,朝夕相处的同袍躺于血泊之中,才是最让战士们忘乎所以,拼命血战的诱因! 但刘涚毕竟已经过了那种冲动的年龄阶段,所以激动转瞬就被他压制,继续问道,“你们如何寻找我跟高。将军?” “我们一道上路的人当中,有几个知道高将军所居之处。刘哥,正是如此,所以我才说不能让他们一直留在金兵手中。前番大家还能咬牙坚持,在路上我也听金兵说了,要把我们送入咸阳城中,一面慢慢拷问,一面等待他们朝廷的命令,像是那金兀术特别针对刘哥你,还有高将军下了什么命令。” 难怪张汉在听刘涚说进城之后,反而不着急了,感情他们这些俘虏的目的就是咸阳城。 但刘涚的心中仍旧有一丝疑惑,那金兵是怎么知道张汉这伙人是出来找高家庄的呢? “在行道的时候,一个兄弟不甚说出此番目的,结果被金人的细作偷听了去。都是我们自己不小心。说漏嘴的那个兄弟在对抗金兵围捕的时候,已经牺牲了。”张汉的神色一暗,低声说道。 “原来如此。你的意思是说,如今还在金狗手中的俘虏之中,还有好几个人知道高家庄的具体位置?”刘涚拧着眉头,一面问张汉,一面心中也在盘算。 如果真是张汉说的那样,还真不能任由那些俘虏留在金营当中,谁知道他们能够撑到啥时候呢?或许是因为金兀术的命令还没有下来,所以金狗们没有动用最残忍的手段,刘涚是过来人,他知道任何一个人的意志力都是有限度,只要寻找到合适的方法,最终都能突破。 而金兀术对高玉娘假扮的高宠念念不忘,必然不会是啥好事,如果让金人知道高家庄的具体位置,那对高家庄来说,岂不是一场巨大的灾难?纵然高家庄里几乎人人都会那么点杀敌之术,但毕竟只是个庄子,难不成还能跟大队的金兵抗衡? “城门要开了,既然你都说这些天金兵们都没有过于为难你们,我想或许他们也是在等上面的命令,我们先进进城,如果金兵押解俘虏进来,咱们就见机行事,如果金兵们不进城。” “那咱们该怎么办呢?” “那我们就以最快的速度赶回高家庄!” 刘涚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又缓缓的吐了出来,仿佛这样就可以平复他此时紧张的心情一般。 可不是么,俘虏若是进了城,或许李翰还能找到一丝机会,毕竟在人的惯性思维当中,犯人一旦进了监牢就万事大吉,但若是金兵因为张汉被救而警惕,加强防卫力量直接将人送去会宁府,那刘涚才是一点机会都没有。 在那种情况之下,刘涚唯一可以做的事情就是赶紧返回高家庄,能够说服高老爷子举庄搬迁最好,若是不能说服那个老顽固,他也会不顾一切带上高玉娘和杨再兴离开的。 就在两人说话的当口,随着朝阳的光辉自天边渐渐明亮,咸阳城东门口传来一阵锣声,紧跟着就是开门吼,响鞭,嘎吱嘎吱的机杼声,吊桥缓缓放下,两片沉厚的大门渐渐开启。 懒洋洋的城门兵像是一群没吃饱的蚂蚁,从看上去黑乎乎的城门洞里散乱的走出来,他们有的拖拽着长矛,有的将腰刀抗在肩膀上。 只有当经过吊桥,看到那些早已经等候多时,打算一早进城做买卖或者是办事的人时,这些城门兵才两眼一亮,整个人生气起来。 可不是么,这些慌着进城的人在城门兵眼中哪里是人,分明就是一个个会走路的钱包嘛,虽说此路不是他们开,此树也非他们栽,但要从此过,还真必须得留下买路财! “走,进城!” 刘涚用沾着泥灰的手抹了一把脸,让自己看上去更像是一个乞丐,招呼着张汉,向拥挤的城门而去。 进了城,再赌运气,说不得此番,刘涚又得跟张汉再度并肩,战那些金蛮! 第46章 决战咸阳城,祸起一时松(上) 刘涚猜测的不错,之所以这些金兵对张汉等俘虏一直还比较客气,那是因为他们还在等金兀术的命令。 其实有些情况张汉也不清楚,抓住他们的这一拨金兵,并非是金兀术手下的人马,而是粘罕麾下的一支谋克小队。 金兀术在牛头山和黄天荡受挫,十万精兵死伤的七七八八的事情早已经传遍了金国朝野,而金兀术为求高家庄所在,挂出高额悬赏,这也是各支金兵队伍都心知肚明的事情。 在牛头山,金兀术差点就能翻本,谁知道高宠和刘涚这两个,一个沉重的打击了金军好不容易恢复起来的士气,一个则是直接导致金兀术败走牛头山的罪魁祸首,试问金兀术又岂会轻易的放过两人? 故而当金兵细作听见张汉这队宋军竟然是要前往高家庄时,当即就联系最近厄金国军队,派出一支谋克小队,拦截并抓捕张汉等人。 按照这支谋克小队领的命令,是将张汉等人经咸阳,送去会宁府,因为金兀术正率领他的部队返回会宁府,直接交到金兀术手中当然比什么都好。可谁也没有想到,在咸阳城外的驿站休整一个晚上之后,煮熟的鸭子竟然飞了! 天亮的时候,看守俘虏的金兵们揉着眼睛醒来,当他们眼神扫过那十几根木桩子时,顿时愣住了——一根木桩光溜溜的,像是竖在哪里嘲笑他们的中指。 “人呢?” 地上一捆被削断的麻绳,整齐划一的断口让看守俘虏的金兵们心中发毛,他们开始庆幸昨夜潜入的敌人一心只为救人,若是为了杀人。想到这里,昨晚睡这边的金兵一个个不由的摸了摸自家脖子,随后风吼吼的跑去报告了。 正在驿站里蒙头大睡的金兵谋克被狂躁的敲门声拍醒,他正打算提着板凳把敢绕自己清梦的人砸个头破血流时,就被俘虏逃亡一事给打懵了! 中国从古至今像都是有欺上瞒下的传统,那些看守俘虏的士兵为了推卸责任,竟然没有将事情的真相告诉谋克,那捆被刘涚割断的麻绳被他们一把火烧了,然后告诉谋克,俘虏是自己逃走的。 “废物,蠢货!” 暴怒的谋克顾不上教训自家下属,收拾停当就赶紧去了营地,在确认俘虏只走脱一个之后,他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随后他下令所有的俘虏没有饭吃,所有人马上开拔,直接进入咸阳城,另外安排了二十个人,就地寻找线索,尽量在不声张的情形下将走失的俘虏找回来。 何以要尽量不声张呢? 这谋克脑子也不傻,若是闹的沸沸扬扬最终却没有找到,万一这些宋军俘虏里就只有这个走脱的家伙才真正知道高家庄所在呢?假如真是这样,到时候金兀术怪罪下来的时候,这谋克就可以随便找个汉人,把脸跺烂,就说是抓捕过程之中反抗被杀,以化解自己的罪名。 就这样,一场风波因为金兵自己内部的腐化而悄然化解,甚至是让刘涚白担心的多绕了四分之一个咸阳城。 咸阳城,自古以来都可算是大城,此时城门洞开,进进出出的人当真不少。 为了避免被人怀疑,刘涚跟张汉是分开行动的。 一身破烂发臭的刘涚,佝偻着身子从两排城卫兵眼皮子下穿过,他颤颤巍巍的伸出乞讨之手,那黑乎乎的手掌让城卫兵们纷纷皱眉,况且平常时候都是他们向进出城的人伸手,哪有乞丐向他们伸手的份! “滚!” 一只大脚踹到刘涚的身上,刘涚整个人像是没有二两骨头似的,跌跌撞撞,差点就当真“滚”向人群。 这城门口本就拥挤不堪,那浑身脏兮兮臭烘烘的刘涚打着圈儿撞过去,顿时引发了人群的骚动,即便是刚刚从菜地里摘菜,双腿还带着泥进城的农民,也不想跟刘涚这个又疯又臭的乞丐沾上边。 嘻嘻哈哈的刘涚口中嘟囔着谁也听不懂的调子,摇摇晃晃的一头钻进城门洞,目睹这一切的金兵根本不去管他,反正是个疯子,谁乐意去跟疯子较真? 就这样,刘涚顺利的经过了城门口的哨卡,而因为他引起的骚动,也白白便宜了张汉,打扮成农家汉子的他也趁乱混进城门,不仅仅没被搜身,更是节约了银子。 咸阳城在北宋时期很繁华,毕竟也有过一段光辉的历史,人口数量也不低。但当被金国占领之后,原本居住在咸阳城里的官人,一大半被金军给杀了;居住在咸阳的富人,一大半提前就跑了。 一个城市里缺少了富人,其各项指标必然会随之而下降,加上金人肆掠,即便是贫民也有不少流失,最终以至于咸阳城的人气大不如前,如果不是因为生活在社会底层的那些宋人无法离开,恐怕这咸阳城不是变成一座空城,就是一座死城。 刘涚进城之后就赶紧转到了一处无人的巷子里,而紧随其后的张汉在确定没人注意的时候,也跟了进来。 “刘哥,接下来怎么办?” “先找个落脚的地方,我还没告诉你,其实我来咸阳城是要找一家人,一家姓王的大户。”眼神转了一圈,刘涚也没发现什么碍眼的事物,咸阳城的萧条更是让他有感,宋人生活在金国统治之下怕是大不易,不由的摇头又道: “就不知道这兵荒马乱的时候,那家人还在不在。” “我说怎么会正好碰上刘哥,你是来走亲戚?”张汉又问道。 “那有什么亲戚。”刘涚想了想,觉得把事情告诉张汉也无所谓,遂将自己来咸阳的目的简单的说了说,顺便也带着张汉找到了一处废弃的民宅。 在咸阳城里,就刘涚跟张汉经过的这么短短一条巷子,二十来沪人里就有三五户是废弃了的,按照这个比例还算,整个咸阳城的人口数量至少下降了百分之二三十。 其实这个比例在金国占领区算是比较低的,因为金国人对宋人的统治向来都是粗暴而简单,不仅仅疯狂剥削,而且杀起人来从不手软。 这就是被异族统治的悲哀,不仅仅是金国,紧跟着的蒙古国亦是如此,等到朱重八建立了明朝,汉人换了一口气,也没能撑几百年,又被一群扎着辫子的野蛮人统治,又是好几十年的腥风血雨。 这些历史刘涚记得,所以他并没有像张汉那样,将愤怒写在脸上。 两人此时走进的这家屋子,竟然也是个三进三出的宅子,虽说没有前庭后院,但也绝对不是普通民居,至少应该算是中等家庭,可就这样的一家人,也不知道是逃了,还是死了,门板都被人给拆走,门槛石的缝隙里已经生出了野草。 “张汉你去收拾一间房子出来,我每个地方转转,这种地方可能会藏蛇,你小心点!”叮嘱张汉之后,刘涚在这废弃的宅子里四处转了转,果然是久不曾住人,好几间屋子的屋顶都破了,阳光透过那些破洞透射进来,映照着刘涚走动带起来的灰尘,形成了一条条的光柱。 在那些破烂的房间里,刘涚看到了一架腐朽的织布机,另外一个小房间里,还有一个快要散架的婴儿摇篮床。 至于说主人家睡的大床那些,早已经不知被谁给拆了,从残留的床脚敦实的木质来看,曾经的那大床该是极好的木料做成的。 当刘涚检查一圈回到张汉所在的房间时,这个勤劳的军汉竟然已经将房间收拾的七七八八,虽说还是有些破烂,但至少房间里的灰尘差不多都不见了,勉强住几天应该不是问题。 “刘哥,接下来咱们怎么做呢?” 两人都就地坐在木板上,张汉瞪着两眼凝视着刘涚,他其实早已经心焦的不行,只是因为刘涚一直没有表态,所以他才咬紧牙关等着。 “你如果不担心自己被识破的话,就去南门那边转转,打听打听那支金兵没有进城,我抓紧时间先去找找王家,也不知道还在不在。” 刘涚心中其实早已经有了主意,这两件事情都不能耽搁,所以即便他有些不放心,但也只能这么着了。 一阵“叽里咕噜”的腹鸣声紧随着刘涚的说话声响起,刘涚跟张汉两人互相看看,随后都露出了苦笑。 饿,这是人之常情,不是问题,问题是两人身上都没有可以吃的东西,这才是真正的问题。 “刘哥,我忍得住。” 兴许是被刘涚盯的有些不好意思了,张汉忍不住开口说道。 “你忍不住也得忍住啊,我也没法变吃的出来给你,不过银子倒是还有一点,你自己去买吧!” 从鞋底里掏出两颗小指头大小的银粒,表面都已经有些发黑了。刘涚将这两粒银子交给张汉,不容其分说,自家站了起来拾掇拾掇,其实也就是装的更像乞丐一些,就佝偻着身子,走上大街。 一日之计在于晨,在没有现代化科技的这个时代里,人们大多数事情都必须要趁着有阳光时完成,所以几乎没人有睡懒觉的习惯,都是早早的起来忙碌。 像刘涚这样的乞丐,大街上也不是没有。打刘涚上街之后,一转眼就碰到过两次,都说同行是冤家,那乞丐果真是用一种敌视的眼神在瞅刘涚。 这让刘涚心中好笑的同时,又有些许的悲哀,或许正如后世说的那样,中国之所以始终不能强大,还是因为国人太喜欢内耗的缘故。 相互之间的竞争制造了巨大的阻力,拖着中国这架战车始终行驶在淤泥般的道路之上,又如何快的起来呢? 走出一截之后刘涚开口问了问,那王家,好像转过这个街拐角,就该到了。 第47章 决战咸阳城,祸起一时松(中) 在高老爷子的形容当中,这个王家可是咸阳的大户,随便找个人都能问到。 只不过因为刘涚此时的造型,每个回答他的人,不论高低贵贱,都用一种古怪的眼神瞅他。 怕是这些人心中想的都是:你一个乞丐,能跟王家牵扯啥关系,该不会是知道王家有钱,专门去乞讨的吧? 在古代,找大户乞讨可是一件很有技术含量的事情。别看那些大户但凡什么重大的节气都会布施啊之类的,可若是平常时候上门,撞了人家的晦气,被打断了腿那也是活该! 刘涚倒是把这茬给忘了,当他看着那白底墨色,大大“王府”两个字时,本应该轻松些的心情,反而紧张起来。 “要是找不到那异人怎么办?” “要是那异人不能治疗玉娘和高宠的伤怎么办?” “要是他不愿意去治,又怎么办?” 诸多疑问在刘涚的脑子里盘旋,平常果断的他,此时竟然犹豫起来。 从王府门口那一对硕大的石狮子,平整的石阶还有两排整齐的拴马桩,刘涚可以感受到曾经的王府应该有多么繁华。但此时的王府却冷冷清清,就连紧闭的黑漆大门上叩门的铜环,好像都已经发绿了。 沉思片刻,刘涚还是决定去叫门。 拉着发涩的铜环,沉闷的声音也不知道能够在院墙里传出多远,刘涚不得不耐着性子等待,大概有半柱香的时间,他才听见里面有动静。 “嘎吱”的摩擦声是如此刺耳,以至于让刘涚感觉自己都快要起鸡皮疙瘩。他退后一步,以免跟里面出来的人撞上。事实证明刘涚过于小心了,那大门仅仅是开了一条缝隙,一顶请瓜皮帽子钻了出来。 帽子下,是一张老迈,且没有太多表情的脸。 “谁呀?” 昏聩的双眼明明已经看见了刘涚,但却故意视而不见,刘涚可以确定那老仆看见了自己,可他就是不问刘涚。 “老丈,我在这里!” 刘涚上前一步,一面说话一面伸手入怀中,想要将高老爷子的亲笔信拿出来。原本他是打算等见到王老爷再拿,但眼前这老仆分明是狗眼看人低,加之刘涚又接啊ing自己伪装成一个乞丐,若是不拿出来,怕别说是见王老爷,就连王府这道门,都别想能够进得去! “你找谁?” 那老仆即是不耐的瞪着刘涚,眼神里装满了厌恶,一手撑着一道门边,像是一言不合就要关门谢客。 “老丈,我来自高家庄,是高老爷让我来找王老爷的,我这里有高老爷的亲笔信!”刘涚总觉得只要自己能够把信拿出来,总能证明身份吧? 殊不料那老仆的神情仍旧是冷淡的很,两眼睨视着刘涚:“我们王老爷去年过世了,若是你们高老爷要找我家老爷,怕是在生的时候都没机会了!” 若不是有求于人,刘涚还真想用老大的拳头狠狠揍着老仆一顿,有这么不待见人的么? 然而现实摆在眼前,刘涚只得咬紧牙关堆起笑脸,将亲笔信递上去,“老丈不如你先看信,我这么打扮只是为了便于通关,其实我是高老爷子的孙女婿!”一转脸,刘涚干脆自报家门,虽说有些丢脸,当总比站在这里进不了门好吧? 这个时候那老仆才终于给刘涚开了门,放刘涚进去,但仍旧不忘叮嘱:“随我去偏厅奉茶,不要乱走,坏了规矩!” 大户人家规矩多,刘涚心头火起,却还得咬牙忍着。像是随口而问一般,刘涚边走边道:“哪王少爷呢?” “少爷他出门了,我说你这个人能不能别多嘴啊?等我看了信再说话成不?” 老仆更是不耐烦,幸亏此时两人终于穿过前庭进了偏厅,一路上刘涚也注意到这王家怕是离破败不远,否则怎么诺大的庭院,不仅仅杂乱,而且显得异常萧条? 都说风水风水,其实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环境会影响到人,而人也会影响到环境。像王家,既然在咸阳发迹了几代人,居家的风水应该是可以的,但如今展现在刘涚面前的景象,却总让他跟“破败”两个字联系起来,由此可见,风水其实也不是一成不变的,当居住在这个环境里的人发生变化时,风水本身也会跟着发生变化。 开门的是老仆在王家好像有点地位,不是管家就该是个总管,因为两人进了偏厅之后,一个老妪上来,却还要向那老仆行礼,之后才奉上茶水。 “哦,原来是这么回事啊!好吧,我就告诉你吧,少爷如今去了会宁府,参加朝廷的会试去了,教习跟少爷在一起呢,啥时候回来我也不知道,你若是要等便等,若是不愿意等,就自己想办法吧!” 才刚刚喝进嘴里的,还没有来得及吞下,刘涚听那老仆这么一说,顿时张口将茶水全给喷了! “老丈,我敬重你是老人家,但你也别倚老卖老啊?怎么,难道高老爷信中没有写明白,我这趟来王家,一来是替高家走动,二来是希望能请你家少爷的教习去救两个人,不是来求你的!” “哼!” 刘涚这般说了,那老仆的态度却更见恶劣,将手中的书信一把摔到刘涚脸上,“你求不求我跟我有啥关系?年轻人心思不要机巧,还想欺骗我老人家!你说你是高家的孙女婿,怎么信中一字未提?反倒是有说,若是我王家教习没有那份本事,让老爷随便打发你去哪儿,不让你再回高家庄了!” “啥?” 刘涚微微一愣,盯着那老仆。他简直不敢相信,高老爷子竟然会在信中如此埋汰于他,早知如此。 早知如此又如何呢?难道刘涚就会不来王府么?这显然是不可能的,他来寻医问药为的不是高老爷子,而是高玉娘,还有高宠。 强忍着心中各种不满,刘涚将那砸到自己脸上信捡起来,一目十行的扫过,果不其然,那高老爷子在信中丝毫没有提及刘涚跟玉娘的关系,字里行间就是将刘涚当成高家一个不受待见的下人,一个跑腿的而已。 老实说刘涚不是很能理解高老爷子的这种思维。 眼下这是王家老爷去世了,没话说。可若是王老爷子在世,他高家庄派个无足轻重的小跑腿来请人是不是太不尊重人了,也显得不够有诚意? 不管怎么说,刘涚好歹是知道了王家那异人的去向,老实说他真不在意王老爷子是死是活,只要能够找到人治疗高玉娘的双腿,就算王家上下都死光了又如何呢? 将信收起来叠好,刘涚立马也换了个脸色,“既然王老爷和少爷都不在家,那我就不叨扰了!” “叨扰也没用。” 果然,王家那老仆半点都没挽留刘涚的意思,反而当着刘涚的面,就招那老妪进来,将茶水端去倒了,错非刘涚还有点涵养,怕当场就要跟人翻脸吧。 回到落脚的地方,张汉却是比刘涚回来的更早。 “你那边顺利么?” 两人几乎是同时开口说出同样的话,然后又同时摇头。 “怎么,金兵没有进城?” 刘涚缓的一缓,就将脑子里王府的那些事情抛开,皱着眉头问道。 “进了。” “那你怎么一个劲儿的摇头,没有追踪到关押的地方?”刘涚又问道。 “也找到了,就是衙门的大牢。刘哥,那大牢实在是不好搞啊,围墙都有两人高,跟城墙似的!是了,刘哥你的事情没有眉目么,看你也是使劲儿摇头?” “两人高的衙门大牢,倒是少见,有没有兄弟受到折磨?” 没有回答张汉的问题,刘涚继续问道。 “看上去兄弟们都还好,不过听说金兀术会派兵来要人,若是等到那时候。” “放心好了!”刘涚拍了拍张汉的肩膀道:“放心!我们一定能够赶在金兀术之前将兄弟们就出来的,不就是劫狱么,这种事情我做的可不少!” “呀?刘哥以前是混绿林的?那座山头几把交易啊?”张汉微微一怔,连忙问道。 “去!我说过我是混绿林的?算了,跟你扯这些你也不懂,是了,你出去转了一圈不会没弄吃的吧?王家那种高门大户还真不是我们这些升斗小民可以登门的,这不,就灌了两口茶水,就被人给赶出来了!” “买了,烙饼,我还以为王家会盛情接待刘哥呢。哼,他们也是狗眼看人低,有眼不识泰山,等到将来刘哥大明如日中天的时候,我看王家的人是不是要趴着来向刘哥认错!” 张汉一面说,一面从怀中掏出一摞烙饼来。刘涚看那份量,估摸着是将他给的两颗银粒子都买烙饼了。 撕开一张饼狠咬了几口,刘涚这才向张汉讲述他去王家的经过。 气愤不已的张汉再度唾骂那王家有眼无珠,刘涚此时反而不生气,只是淡淡一笑,“现在想想,我就一破乞丐,人家能够施舍一碗茶水,都属不易啊!” “什么乞丐,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出,刘哥将来那可是元帅的命!”张汉狠狠咬了一口大饼,忿忿不平的说道。他觉得刘涚将来定然是个元帅,殊不料他却是小看刘涚了,区区一元帅,又岂能符合刘涚的命理呢? “吃饱了休息一会儿,下午我们换身衣服再出去转转,观察观察地形,准备点东西,如果可以的话,今天晚上就动手,以免夜长梦多!” 第48章 决战咸阳城,祸起一时松(下) 当刘涚跟张汉绕着咸阳城衙门大牢转了一圈之后,即便是刘涚也有些丧气。 这个大牢防守的实在是过于森严了,光是围墙外面把守的金兵都有一两百号人,除非是组织起一支敢死队,否则就甭想进去。 故技重施混进去呢?刘涚觉得也行不通。大牢墙壁上一水儿的挂着气死风灯,估摸着晚上这些灯点亮之后,不比白昼差,除非刘涚真会易容术,但在不知道口令的情况下,也难以成功。 “张汉,这事儿,难成啊!” 转回到落脚之地,刘涚嘴里嚼着草根,拧着眉头,好些个法子他都想过了,但最终又被他自己给否决掉。 张汉蹲在没了门板的门槛边上,手里头抓着一根木棍,一个劲儿的在满是灰尘的地板上瞎划。 “刘哥,放一把火怎么样?” 好半晌,张汉才冒出一句话来。 “放火?” 如果仅仅是要造成混乱的话,放火不失为一个好主意,牛头山上刘涚不就这么干了?黄天荡里,金兀术也不就是这么干的?但现在的问题是,目标不同。那些宋军俘虏可是在大牢里,烧大牢外面,大牢乱不起来,烧大牢,那究竟是救人还是杀人? “救也可以,杀,也可以!” 张汉站起身来,将手中的小木棍狠狠掷向墙壁,“刘哥你也说了,高家庄上上下下几大百口子人呢,若是让金兵杀过去,这些人岂有活路?为几百口人损十几条性命,这买卖,做的过!” “人命,不是买卖!” 两眼怒瞪着张汉,刘涚大喝道:“你小子是不是疯了,他们是你的同袍,同吃同喝同睡同拼命的同袍啊!” “可是刘哥,高家庄也是我的同胞,而且高将军,小再兴他们还在高家庄啊!是,他们是我的同袍,但我们是士兵,你不是曾经说过,士兵存在的意义,就是要保家卫国,哪怕为此而奉献性命也在所不惜么?保护高家庄,就是保家,保护高将军那样的将领,就是卫国!” 别看张汉这小子像是没有读过什么书,但刘涚说的话经过他这么一倒腾,好像还真是这样一回事。虽说刘涚心中明白,也曾经经历过类似的事情,但那都是已经到了最后关头,而现在,好像应该还有别的方法。 “怎么就不是最后关头了?刘哥,你能保证金兵到现在还没有得到高家庄的具体位置么?你能保证,现在就没有快马加鞭把高家庄位置送去会宁府交给金兀术么?能么!” 张汉这小子竟然咄咄逼人,一句话追着一句话,逼的刘涚哑口无言。 “不是这样的,如果不行,我还可以说服高家庄搬迁,还可以。”刘涚自己说出来的话,他自己都觉得难以实现。让高家庄居家搬迁,那是一句话的事情么,那是几百口子人的事情,那是一座庄子的事情,真那么容易? “刘哥,我知道你对兄弟们好!这事情你不用管,我去!”张汉见自己无法说服刘涚,竟然要独自行动。 揉着太阳穴,刘涚心中天人交战! 他是想要保守高家庄的秘密,不愿意让杨再兴和高玉娘遭受到威胁,甚至不愿意让他们颠沛流离。 但是他骨子里流淌的是军人的血,他没有那种轻易牺牲战士性命的习惯,况且还是亲手将他们送上路!这不是刘涚,刘涚不会这么做! 张汉这小子是极冲动的,竟然说走就走了,完全没有给刘涚说服他的机会,而在那种复杂而矛盾的情绪之下,刘涚也没有追出去,将张汉拉回来,或许在他心中,其实也想着这是最好的解决办法吧。 天色一点点的暗下去,随着时间的推移,刘涚坐不住了。 他脑子里不断的盘旋出咸阳城大牢的三维图像,还有金兵守卫的位置和巡逻路线,越是想,他越是觉得张汉没有成功点燃火头的可能,甚至会在试图接近大牢之前就被金兵所射杀! 别以为金兵会给张汉分辨解释的机会,对于宋人,在普通的金人眼中,那是连猪狗家畜都不如的。一旦返现张汉行动诡异值得他们怀疑,那些守兵必然会毫不犹豫的将其射杀,甚至都不用上谁交待杀死张汉的理由。 “不行!” 大概一个时辰之后,刘涚终于忍不住站起来,他要去阻止张汉,更重要的是,他要去救张汉! 他不能让张汉就这么冒冒失失的去放火,否则极有可能是偷鸡不成倒蚀一把米,把自己的性命搭了上去。 夜幕下的咸阳城,街上几乎看不到行人,一排排的屋子也很少电灯。 之所以会出现这种情况,完全是因为金人暴虐的统治方式,在金人治下,宋人别说是人权,连猪狗都不如!晚上若是上街,指不定就被喝醉的金人打死、砍死了,或者是抢劫,若是女人命运就更悲惨了,天黑看不清楚,甭管是七岁还是七十岁,那些畜生们都不会放过。 至于说不点灯,那是怕引起金人注意,破门而入搞抢劫,若仅仅是抢劫也就罢了,若是在抢劫同时还做点杀人放火的勾当,岂不是冤枉! 故而,夜间的咸阳城,比白昼更是要萧条百倍! 眼中落入这无比凄凉的景象,刘涚只觉得心头堵的慌,此时他也越来越能理解张汉他们那种发自骨子里对金人的恨,不是因为他们侵略,而是因为他们残暴! 对平民的残暴,是激发整个国家民众反抗的根本原因。 “也许,我也应该做点什么。”刘涚一面小心翼翼的行走,尽量避开那些游荡的身影,一面在脑子里思考着。 “张汉应该没有成功,否则此时这边早就该烧起来了,可他人在哪里呢,不会又被金兵给抓了吧?”快要接近大牢,仍旧死气沉沉的氛围让刘涚心中很不安,他现在已经不担心大牢失火,而是担心张汉的性命。 当刘涚只跟大牢隔一条街的时候,突然一片吼声喧起,他侧耳一听,大概都是在叫类似:不准跑、抓住他、杀了他之类的话。 “难道是张汉?” 刘涚心中一突,反手就将三棱刺拔了出来,稍稍迟疑之后他又扯出早准备好的一块黑布,将自己的连脑袋带脸一起给罩了起来,只留出一双贼兮兮的眼珠子在外面,敌后行动,隐藏身份是必须的前提条件。 喊杀声好像并没有朝着刘涚这个方向而来,可柳树不能等,他推测十有八九被金人追杀的都是张汉,他不能袖手旁观。 以最快的速度,保持跟喊杀声源头平行的方向疯狂的前冲,在接连穿过三排房屋之后,刘涚终于看见了那群疯狂的金兵。 他们有的举着火把,有的提着灯笼,也有只操着长矛短刀,敞着胸膛的,还有人在吹哨子。刘涚的视线越过这些追兵,在昏暗的环境之中搜寻,几次无果之后,终于找到了一个仓惶逃窜的背影——那不是张汉又是谁? “这个笨小子!” 看着张汉逃跑起来都不知道拐弯,刘涚心中不由得暗骂其蠢,照理说在城市里面想要逃脱,比在野外要容易的多,原因就在于城市的地形复杂,可供暂时躲藏的地方实在是太多。 如果换成自己这般的话,怕应该早就能够逃出升天了吧? 刘涚心中这么想着,脚下却不敢耽搁,辨明方向预估张汉的脚力之后,他也拔足狂奔起来。 眼前恍然出现一座大院子,围墙很高,占地也不小。 刘涚沿着院墙外的街道狂奔而过,到围墙拐弯的地方他也跟着右拐,继续沿着墙根跑了一截之后,刘涚猛然刹车! 还有一尺不到围墙又拐弯了,而此时刘涚已经能够听到一个沉重的脚步声,凌乱而来。 “呼!” 心中默默算计着距离,刘涚在合适的时间猛然伸手,正好捞住一件衣裳。衣裳的主人猛然被扯住,自然而然的发出惊呼。 “是我,别吵!” 刘涚几乎是打横着将张汉生生的拖到自己身边,兀自惊慌不定的张汉两眼盯着刘涚,嘴巴里却是一个劲儿的喷着热气。 “别吵,上去!” 双手箍着张汉的腰部朝上一送,同时刘涚微微蹲下大腿放平,就将张汉的脚板放在了自己的膝盖上面一点。 “上!” 双手用力送,同时身体站起,张汉被刘硕这么一送就上了墙头,至于说刘涚,他压根就不需要任何人的帮助,只是一脚在墙壁上轻轻一个蹬踏的动作,人就跟着上了墙。 “刘哥,我们。” 张汉此时正骑在墙头之上喘气,刘涚冲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指了指围墙内侧的花园,“下去!” 其实这围墙也不算太高,大概就是六七尺,换算成后世两米的样子,对于刘涚来说这样的高度基本上就跟玩一样,张汉也不至于会畏惧这个高度,只不过下去的时候,脚跟软了一下,坐了个屁股蹲儿! “人呢?去哪里了?” “左边去几个,右边也去几个,其他人走中间!” 。。听着围墙外金兵们的话,张汉竭力控制着自己不要喘大气儿,他望着刘涚,看到刘涚平静的表情之后,自己也就逐渐的冷静下来。 “走吧,进去看看!” 当请外的脚步声已经越来越远之后,刘涚才低声对张汉说道。 两人此时身处一个极大的后院,从后院里几乎看不见假山鱼池,只有一个宽敞平整的练武场,刘涚判断这后院的主人应该是个习武者,但就不清楚是宋人还是金人。 第49章 救人如救火,结义似结亲(上) “你点燃了么?” 走到后院一间类似柴房的屋子门口,刘涚用三棱刺将房门挑开,带着张汉进去歇脚。 “没。”张汉说了一个字之后就低下了头,像是有些不好意思似的,好一阵才接着道:“我本想混进去,谁知道那些守卫交替的实在是频繁,应该是今天开始加强了守卫,往常应该不会这么难。” 刘涚也不想问张汉是怎么引起金兵怀疑的,他拍了怕张汉的肩膀,道:“你被发现了,兴许并不是一件坏事,回头我们再想法子,现在的重点是,要如何才能不被金兵抓到!” “他们不是已经追远了么?”张汉有些茫然的说道。 “金狗不是傻子,这咸阳城能有多大。嘘~”刘涚的话才说道一半,猛然间就噤了声! “有人过来了”这是刘涚的第一反应,因为他耳力好,加上内心平静,故而他听出不对劲,张汉却是没有感觉。 “出来!再不出来,我就要捅了!” 一个听上去很粗的声音在屋子外响起,听到那字正腔圆的汉话,刘涚已经拔出一半的三棱刺又重新收了回去,紧跟着他就冲张汉使了一个眼色,随后冲外面道: “好汉饶命,我们这就出来!” “赶紧的,别让老子等的不耐烦了!” 显然,外面这位“好汉”不是一般的粗俗,他的语气口吻跟街面上的混子没多大的差别,刘涚皱了皱眉头,还是缓缓拉开了木门。 一挺长矛,闪着寒光的矛尖正对着刘涚的胸膛。 低头看了看矛尖,刘涚又抬头望向长矛的主人。 这是个五大三粗的汉子,脑袋大,脸大,眼大,手大脚大;脖子粗,胳膊粗,腿粗。 地地道道的五大三粗,一双大眼睛正是警惕的凝视着刘涚,也不知为何,刘涚终觉得自己身后的张汉,好像已经被这汉子忽略了。 “宋人?” “嗯!” 刘涚点点头,承认了自己的身份。 “刚刚金狗是在抓捕你们?” “是的!” 这个事情也没啥好隐瞒的,况且这汉子口呼“金狗”,那至少不是汉奸吧? 有这个理解作为底子,刘涚也不担心他跟张汉会被这个人出卖了,遂干净利落的都承认下来。 “好汉子!” 长矛“呼”地被收起,矛尖甚至在夜色之下划过一道流彩。就凭这一手,都让刘涚觉得对方功夫不错。 “走,跟我进去,这里像什么话!”那汉子根本就没有多说,转身就要带着刘涚和张汉进屋,他这种粗心大意的出事风格,说实话刘涚有些接受不了。如果是刘涚的话,在没有弄清楚敌我双方身份时,即便缴了对方的兵器,也不会轻易的把自己的后背亮给对方。 不过这样一来刘涚和张汉就轻松了很多,毫不犹豫的跟着那汉子走进正屋。 让刘涚奇怪的是,有着诺大后院和三进三出房舍的屋子里,竟然除了这个大汉之外,就没有半个人影,到处也都是黑灯瞎火的,难不成所有人都已经睡了? “我叫胡立,你们可是宋军士兵?” “我叫张汉!曾经是韩元帅帐下,后来归了岳将军!”张汉冲着胡立抱拳说道。 “丫的两个都是缺心眼?” 看着两人相互之间介绍,刘涚心中真是无语,那胡立也就罢了,张汉怎么就把自己的来历说的如此清晰明了,难道他就不怕对方是在诈取信息的? “这位兄台如何称呼啊?” 当胡立的眼神扫过来时,刘涚觉察到其心中对自己有一些不满,可不是嘛,人家张汉都爽爽快快的招了,就刘涚一声不肯。 “刘涚,无业游民!” 无业游民这个词语对胡立和张汉来说怕都是一个新鲜词儿,两人听了之后都不由自主的皱了皱眉头。 “那金狗,追捕你们所谓何事?”或许是见刘涚不是那么好打交道,胡立再度转向张汉询问。 因为刘涚没有开口阻止,张汉又是发自内心的信任眼前这个胡立,就把事情说了泰半,当然,关于刘涚的来历和高宠的事情他还没有说,只是强调被抓的宋军士兵知晓宋军一个重大的军事机密,所以必须要赶在这些士兵被拷问或者是送去会宁府之前,营救出来! “啪!” 听完张汉的讲述之后,那胡立重重的一拍桌子,“这些金狗,早就该死!不瞒两位哥哥,胡立我也早存了投效岳将军的心思,只不过如今咸阳城里,少了我还真不行!” 听这话,刘涚再次心中冷笑,暗道这胡立是不是太自恋了,地球少了谁不都是正常的转么,怎么咸阳城少了他就不行了? 或许是因为刘涚不自觉的将一些情绪写在脸上,被那胡立注意到了,故而其接着道: “某这么说你们或许不信,其实某也不是一个人呢,我手中也有一票兄弟呢,寻常事后,咸阳城里的普通金狗想要欺负咱们宋人,还得问问某手中枪答应不答应!” “一票兄弟?你们有多少人?”听到胡立说他在咸阳城里还有一票兄弟,刘涚的脑子里灵光一闪,问道。 “十七八个,怎么了,这位刘大哥可是想见见我的兄弟?”胡立的一双眉毛很有特色,特别浓,而且平直,眉梢末端更常人也不同,丝毫没有变细而像是直接被利刃切断一般,整整齐齐的一个扫把头,让人过目难忘。 “我只是想说,如果我们不马上换个地方的话,或许金兵很快就要搜捕过来了!” 耸耸肩膀,刘涚淡淡的语气像是在问胡立有没有吃晚饭,而胡立就像是一个三年没有吃过晚饭的人被刺激到一般炸了起来: “差点忘了这茬!走,我在前面带路!” 这胡立倒也不蠢,刘涚一说换个地方,他马上就有了主意。 当刘涚三人从前门出去的时候,已经隐隐约约可以听到后院那边嘈杂的响动,显然是金兵已经来了。 胡立走在前面,刘涚却不让他找其他住宅,而是要他带路,径直去咸阳城的衙门。 “你疯了?呀衙门,你可知道金兵在咸阳城里有多少守军?如果引来了守军,咱们哥三就算浑身都是铁打的,也是死无葬身之地啊!”胡立诧异不已,看刘涚像是看个疯子。 然而刘涚却只是淡淡一笑,“金人好奢,我想整个咸阳城,最好的地方就是衙门了吧,你猜猜那些守军的将领们,会住在哪里呢?” “咦?这个我倒是没有想过,说起来还真是那么回事,不过刘大哥,你这是要那啥,擒贼先擒王,我没说错?” “不,我们只是先来一手灯下黑!” 所谓灯下黑,其实道理很简单,说穿了就是“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张汉已经将咸阳城里的金兵都撩拨起来了,今天晚上躲躲藏藏也就罢了,等到天亮的时候,金兵必然会全城搜捕,到那个时候又该去哪里躲藏? 刘涚估算着,金兵唯一不会去搜捕的地方,应该就是衙门,或者是大牢了吧。然而如果能够进入大牢的话,刘涚又何必让张汉一个人去点火,所以想来想去,或许只有衙门附近最合适。 幸亏有胡立这地头蛇,刘涚跟张汉才能在不惊动金兵的情况下,在衙门附近的一家民宅里落脚。 “这房子是我一个兄弟的,他父亲是咸阳城城守。战死了,第二天,他单枪匹马去冲击军营,也死了,家里几个女人上吊的上吊,投井的投井。”胡立说到这里,说不下去了。 被异族占领的结果好像都差不多,刘涚摆摆手,示意胡立无需多说。 “总有一天,我们会报仇雪恨的,张汉,胡立你们先休息吧,这上半夜就由我来放哨好了!” “可是刘哥,那大牢里面的兄弟。” 胡立看上去竟然比张汉还要热心,刘涚让他去休息他也不去。 “如果把自己的命搭上都完成不了的任务,那就暂时不要去尝试!”刘涚摆手阻止胡立,道:“你也知道金狗人多势众,更遑论他们是正规军队,而咱们只有三个人!” 就在刘涚跟胡立谈话的当口,折腾一宿的张汉终于顶不住睡意来袭,找了个合适的地方到头就睡。剩下刘涚跟胡立两人闲聊。 这胡立,或许是因为平常时候闲的,此时精神倍好,从咸阳城的历史讲起,一直说到他自己身上。 原来这个胡立,其家族里的长辈也曾经是北宋的边防将军,算得上忠良之后,自幼习武,胸中怀着对金人满腔的恨,却又找不到地方泄。 跟胡立类似的年轻人在这咸阳城里还有十七八个,按胡立的说法,他们原本的人更多,在跟金人不断的摩擦之中,一些兄弟死了。一些兄弟失散了。 刘涚对他们这种敌后抗战小分队的模式倒是挺有兴趣的,在他刻意引导之下,胡立说起了他们过往好多战例,而每说一个,刘涚都会在其说完之后,分析优缺点,纠正他们错误的战术思想和手段。 一两个时辰之后,胡立对刘涚的态度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而这种变化的诱因,就是刘涚对他们战术针对性的讲解,让他茅塞顿开的同时,也后悔不跌。 “如果当初有刘哥帮我们出谋划策,那我们好些兄弟就不会死了!” 堂堂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此时竟然眼泪鼻涕一股脑儿的狂奔,或许是想起那些死去的兄弟,情绪越来越沉重。 “战斗哪有不死人的?即便是三国孔明,谋略超人,不也是没能撑起巴蜀?既然选择成为一名战士,就要有直面鲜血和牺牲的觉悟啊!” “刘哥,如果我召集那些兄弟们一起来,在你的率领之下,我们有没有可能成功?” 第50章 救人如救火,结义似结亲(中) 胡立所谓的成功,自然就是成功营救那些宋军俘虏。 “那就要看你们的实力了。另外我所策划的战术往往是一环扣一环,来不得半点马虎,如果你的兄弟们心中存有半点怀疑或则是不满,都有可能导致战斗的失败,那时候,死的人可不是一个两个啊!” 其实刘涚本想一口拒绝的,但一来跟着胡立交谈的还算愉快,二来嘛,他也不想就这样放弃那些俘虏。 “实力我们自然是有的,别的不说,我那些兄弟里随便抓一个出来,对付十来个兵将绝不含糊!” “嗯,个人武力固然重要,可既然是军队,更重要的还是纪律,和团队协作能力。” 聊着聊着,刘涚心中突然有了个想法:像胡立这样遗落在金国一方的宋人武将后代,数量应该不少,他们或者是无法找到组织,努力抗争而不得法,最终死的毫无价值,或者是干脆隐姓埋名却郁郁不得志终生。 其实这批年轻人的杀敌本领绝对是不错的,而且有一颗报效朝廷、为国为民的心。如果能够将这批人整合起来,成立一个敌占区小分队,或许会产生意想不到的效果。 当然,这只是刘涚的一种本能驱使他朝着这方面去思考,但他本人现在完全没有这方面的想法,毕竟这江山不是他刘涚的,甚至于他根本不属于这个时代,在这个时代里,他最看重的人是杨再兴,其次是高玉娘,再后是高宠。 其他的事情,老实说刘涚并不怎么放在心上,如果不是因为张汉告诉他,那些俘虏当中有人知道高家庄的具体下落,恐怕他根本不会考虑冒着天大的风险去策划一场营救行动。 “刘哥,别说了!只要你愿意率领我们,那我就可以做主,把所有人的性命都交到刘哥你的手上!” “什么性命?” 刘涚没有回应,刚刚醒来的张汉揉着模糊的眼睛,问道。 “没什么,你睡醒了?”刘涚瞟了眼张汉,随后又对胡立道:“眼下若只是想攻破咸阳城的大牢并不难,难就难在要如何营救里面的人,还有就是。完成任务之后我们该怎么样溜走!” “刘哥,我们可以沿着官道往南,然后走水路,我有个兄弟做的就是水上的买卖,只要能够逃到河边。应该没有问题!” 胡立不愧是咸阳城的地头蛇,刘涚将心中的担忧一说,他立马就有了主意,不过在说他那个兄弟做的是水上买卖似,有些犹豫。 “水上买卖?胡立啊,你的兄弟还有没有山大王啊?”张汉可不是初出茅庐,胡立的话他是一听就懂了。 “刘哥,张哥,这世道,生生能逼死人!就说我家院子两旁的邻居,一个家里被金兵抄了精光,十三口人男的去被乱刀砍死,女的不知被绑去了哪里;右边那家,就今年春天,因为家中一人在大街上踩了一条金狗的爪子,愣是被满门杀绝。我家你们也看见了,一个人吃饱全家人不饿,也就只有这样,才能在咸阳城里活的长久些,真要是拖家带口的,草根啃光了都不够填肚子,所以上山下海,各显神通的人就逐渐多起来。” 刘涚点点头,他倒不是介意胡立有没有兄弟做那种无本钱的买卖,乱世当道,为了活命或许刘涚也不反对从事那样的营生,只不过盗亦有道,坚守心中本分即可。 “天放亮了,刘哥张哥,我先去召集人手。” 不等刘硕开口,胡立这小子已经撒丫子走出了大门,刘涚心中略微犹豫,就在后面喊道:“最迟中午,你必须回到这里来,否则我跟张汉就会离开!” “晓得了,刘哥,你等我好消息!” 等到那胡立离开之后,张汉就迫不及待的问刘涚:“刘哥,真要让他们也参加,他们可不是兵啊!” “他们不是兵,可他们是宋人!是男人!你以为我想拖他们下水么?光凭我们两个能做什么呢,昨天晚上你不是已经试过了?” 面对刘涚的回应,张汉低下了头。 看了看外面,果不其然金兵加强了衙门附近的巡逻,由此可推断,大牢那边必然也不轻松,只不过这些金兵真如同刘涚推测的那样,灯下黑,忘了衙门附近的这些民宅。 “这下想要杀进大牢就更难了!” 刘涚回到屋子里说的话,让张汉忍不住一声叹息,走到刘涚面前就要开口道歉。 “不关你的事。再说了,我们不是因祸得福,认识了胡立么?如果他的那些兄弟们真有他说的那样本事,这事儿可能还有转机。” “哦?刘哥,那你快说说,接下来咱们该怎么办?你最有谋略,我信你!” “你不信我也不成啊!放心好了,哪怕金兵们将大牢守的跟铁桶一般,我也有法子解决!耐心等胡立吧!” 日头逐渐爬上天顶,当刘涚估算着时间差不多的时候,胡立终于回来了。 站子啊窗户角落里,刘涚看到跟着胡立一起来的,还有个身材稍显瘦的年轻人,说瘦也得看是跟谁比,跟胡立这五大三粗的比是瘦,跟刘涚比,可就是胖了。 “这是我兄弟詹木,往常我们做事,他动脑子!” “哦?”刘涚倒是有些意外,因为他看詹木的年纪该是比胡立还小,今年不会超过十八岁,却没有想到竟然是胡立一伙的军师! 刘涚上下打量着詹木,那詹木也用一双细长的眼睛打量着刘涚。片刻之后,刘涚道:“詹木小兄弟可是读书人?” “然。听胡家哥哥说咸阳城里来了个了不得的人物,姓刘,想必就是阁下了?” 果不其然,有才的人往往狂傲,这个詹木,自打进屋后就没有将张汉放在眼中,即便是跟刘涚说话,言语间也不是那么客气。 “在下驽钝,过去给胡家哥哥们制定的作战计划破绽百出,多谢刘先生一一指点!” 虽然那詹木口中称谢,但其脸上的表情却略显嘲讽。 只因为此时的刘涚,仍旧是一副乞丐装扮,加之他身量不算出众,更谈不上震慑人心的效果,浑身上下也就只有那双眼睛在开合之间偶尔闪烁的光芒,能够看出跟普通人的区别。 知人知面不知心,若是仅仅依靠一个照面就能看透人心,那还真不是普通人能够做到的。 “倒是不用客气,谋略过于简陋,想要挑出毛病自然容易!”对于詹木这种人,若是放在平常的时候,他肯定不会开口反驳,但眼下情况特殊,刘涚也算是看出来了,想要将胡立这批人真正收服,关键就是眼前这个詹木了。 像詹木这样的年轻人,刘涚在过去也见过很多。要知道他当初所在的部队,算是全中国最精锐的特种兵队伍,能够进入这支队伍的,哪一个不是精英之中的精英?这些往往桀骜不驯,心高志远,错非刘涚有本事,又岂能当上这样一支队伍的政委? 政委,除了本身功夫过硬之外,口才也是必备的重要条件。 “简陋?你。你竟然说我制定的战术简陋?” 果不其然,那詹木或许算是个聪明人,但毕竟年轻,加上缺乏真正系统的培养,难以沉得住气,被李翰一激,就沉不住气了。 “然!你们的计划我随随便便就能挑出好几处毛病,你说是不是简陋?什么叫住战略战术?你懂么?七十二本兵书你读了多少本,又融会贯通了多少本?你敢不敢跟我同时制定一个营救计划,看看谁的计划最简单又容易成功?” 一连串的追问,将那詹木噎的够呛! 他是读过一些书,其中也包括了一些兵书,但那有七十二部这么多?别忘了这是宋朝而不是科学昌明的后世,寻常家中怕是一本藏书都难道,这个詹木也是祖上的积累,才有幸在这乱世之中还有书念。 至于说制定一个作战计划,这个詹木倒是觉得可以比一比。 抛开刘涚前面的话,詹木装着没听见,“不就是杀进大牢救人么,我随时都可以制定出一大把的计划来!” “看,一开始就错了!杀进大牢救人,你这是去救人还是去送死呢?你们有多少人,一百个还是一千个?有协同训练么,有统一的装备兵刃么?你知道衙门的金兵有多少人么?大牢守卫有多少人么?整个咸阳城的守军又有多少人么?” “这。” “你不知道!” 看着詹木那尴尬的脸色,刘涚毫不留情的批评道:“兵法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听过?” “听过!” 不知不觉间,詹木已经被刘涚说话的节奏感染,思维方向也开始被刘涚所牵引。 “既然胡立等人信任你,将你视作军师,指路的明灯,那你身处咸阳,究竟有没有认真的去了解过这些基础信息呢?有没有想过制定长期的反抗计划呢?人无远虑必有近忧,这个道理你懂吗?” 一连串的打击,让原本高昂着头进来的詹木,脑袋已经彻底的耷拉起来。 看到他这个样子,刘涚放慢了语速,道:“其实詹木你已经做的很好了,能够在咸阳城这种环境里替胡立他们出谋划策,至今仍旧能够最大程度的保全有生力量,这已经是很不容易了,换成我在你这个位置,未必就能比你做的更好!” “哦,真的么?” “嗯!”刘涚点头道:“你只是被环境所局限了,如果给你一个更大的舞台,你一定会有更出色的表现!” “可是,去哪里找一个更大的舞台呢?”詹木疑惑道。 “我给你!”刘涚眼中闪起光芒,这一刻,他改变的不仅仅是詹木,同时也改变了自己。 第51章 救人如救火,结义似结亲(下) 因为外面的金兵还在搜寻昨夜胆大妄为的“奸细”,所以胡立根本不敢让他的人在短时间内赶来刘涚身边,只是带来了他们这群人当中的“智囊”詹木。 在过去很长的一段时间里,詹木都充当这他们这个小团体的军师职能。像胡立他们那一伙人,虽说几乎个个自幼习武,但长辈多是武将,在文化学习方面就少有接触,出一个詹木已经算是了不起的事情。 “蛇,如果藏在洞里,必然是脑袋朝外,若是捉蛇人伸手去捉,就容易被蛇一口咬住,毒发身亡。” 在破烂的屋子里,刘涚为张汉等三人详细的讲解着他的计划。 此时刘涚已经抛开那些俘虏是否已经暴露高家庄方位这个顾虑,目的只是救人而已。同时这也是一次测试,如果胡立这批人在这次计划当中能够发挥出坚实的战斗素养,刘涚觉得他也可以尝试一下将这些人带出来。 是的,带出来! 到如今刘涚也没有想过自己捉刀上阵,他厌恶战争,打心眼里就是这样。然而他无法冷血的看着自己的民族被凌辱,被屠杀,既然有这么一些热血的年轻人,刘涚觉得自己或许可以帮他们一把,至少可以帮助他们成长的更快一些,再快一些! “那么应该怎么办呢?”刘涚问道。 “是呀,怎么办呢,詹木你说!” 胡立挠了挠头皮,习惯性的望向詹木。詹木这个年轻人此时倒有些自信,道:“刘哥,是不是‘引蛇出洞’?” “对!这个战术其实很简单,也很常见,甚至有些古老的。但任何一种战术能够流传下来并广为使用,必然就是一种有效的战术。我们甚至可以将孙子兵法三十六计里面的谋略,都称为阳谋,而不是阴谋。” “何以为阳谋?就是纵然被人识破,他还是只有循着你的谋略来进行,就可以称之为阳谋了。一个真正的军师,他擅长的不应该是担心被人识破的阴谋,而是让敌人无法反抗的阳谋。阳谋不怕被识破,不怕被揭穿,因为其本身就正大光明的摆在那里,谁都能看的明白。” 刘涚利用一点空闲的时间跟三人,尤其是詹木讲一讲战场上的谋略。这不能算是一种传授,只能说是刘涚展现一下自己,好打消詹木心中最后的疑虑,从而配合他接下来的计划。 而刘涚的计划也很简单,当他问清楚胡立能够召集的所有人手之后,就几乎是将任务分解到每个人的头上,具体化之后,每个人的任务其实都不困难,比如说张汉,他要做的事情就是带上两个胡立的人,去城外,杀几个金兵。 杀几个金兵。 对于胡立这批人来说,确实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但杀几个金兵有什么用呢? 用刘涚的话来说,就是制造一种紧张的气氛。 但太阳西沉的时候,再度出去转悠了一圈的胡立回来了,不仅仅带回来足够让刘涚和张汉填饱肚皮的食物,同时也表示,刘涚制定的计划他已经完完全全的落实下去,只等时辰一到,就可以发动。 “张哥,两个配合你的人会在半个时辰之后,在我家后院门那里等你,你可千万别忘了,衣襟领口系着一块红布的,才是我们的人!” 胡立冲着正在狼吞虎咽的张汉说道。 张汉点点头,道:“我晓得了,等我填饱肚皮,要死也要做个饱死鬼!”张汉的衣襟领口出同样已经别上了一块红布,这也是刘涚的要求,清晰的表明身份,在不至于在混乱之中造成误伤,古往今来,有多少次不明不白的牺牲,刘涚不希望在他治下,出现这种情况。 等到张汉离开后没多久,胡立也出去了,他本来是应该去带四个人回来,然而他才出门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就神色慌张的跑了回来。 “刘哥,大事不好了!城门口竟然出现了你的画像,我一眼就认出来是你了!” “怎么可能呢?” 刘涚眼角外微微一抖,随即冷静下来,道:“打听过没有,究竟是怎么回事?” “那还用打听啊,街上都已经闹开了,说是王府里的下人,在金兵登门搜查之后,暴露了你的行踪,不行!刘哥你必须马上跟我出城,再晚就来不及了!” “王府?” 脑子里闪过那管家的模样,刘涚禁不住苦笑,当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他怎么也没有想到,竟然会被王府的人出卖? 即便如此,刘涚却没有跟着胡立离开。 “救人如救火!胡立,詹木,所谓计划赶不上变化,所以我们在制定策略的时候,就必须要有余量,有弹性!虽说现在我的身份暴露,可金兵就一定能够找到我了么?” “这。金狗一定会全城大搜捕的!” 胡立犹豫片刻开口,詹木也在旁边点头,“是呀,每次大搜捕,总会让我们宋人蒙受一次重大的损失,白白牺牲不少平民!”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让他们的大搜捕开始不了!” 面对胡立和詹木的惊慌,刘涚脸上却露出一丝自信的笑容,“胡立,詹木,虽然我还没有见过其他人,但我相信人以群分这个道理,你们都是有热血的年轻人,既然如此,何必在意我一人之安危?从此时起,咱们就是生死与共的好兄弟了,只要你们能够完美的执行我制定的计划,那么我在这里就绝对安全,比现在出城都还要安全!” 可不是么,如果刘涚现在出城,就意味着整个计划将会被打乱。可是从张汉离开这里的那一刻开始,计划就已经启动,再没有停下的可能! 为了自己一个人,以至于破坏整个计划,甚至于直接导致胡立那批人出现死伤,间接影响到大牢里那些俘虏的命运,这样的事情,刘涚绝对不会做! 况且他并不认为这场战斗自己就已经输了,他还有机会。 “我们要牵着敌人的鼻子走,而不是让敌人牵着我们的鼻子走!胡立,人不用带来这里了,直接去大牢那边准备,詹木,你如果害怕的话,就先跟着胡立走,如果你真正想学点什么,那就留在我身边罢!” “张哥,不,师傅!” 此时此刻,詹木的脑子像是突然开了窍,竟然对着刘涚单膝下跪,叫了一声师傅。 “起来!” 刘涚一摆手,将詹木拉起身来,“我可不收徒弟,今后大家并肩作战,那就是兄弟,只要你愿意学,我浑身上下的本事,悉数都会传授给你的。胡立你还愣在这里干啥,还不赶紧去?” “这。詹木,刘哥的安全就交给你了,我,走了!” 冲着刘涚一拱手,那胡立猛然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去。 “詹木坐下,不要太紧张了,金兵即便是要全城搜捕,一时半会儿也搜查不到我们这里来。” “是!” 相比起刚刚来的时候,这詹木如今在刘涚面前像是个小学生一般的老实,规规矩矩不敢有丝毫的逾越,跟后世的学生没法比,刘涚记得每年新挑选进部队的那些新丁,一个比一个的毛刺。 “整个计划你都清楚,趁着现在有时间,你从头到尾的再过一遍,看看哪里有漏洞,我出去一趟。” “出去?师。刘哥,不行啊,外面金狗正在搜捕,要是被他们发现,你就跑不掉了!” “我也不去哪里,就去那里,喏!” 刘涚抬手一指,那詹木顺着手指的方向望去,却正是衙门口! 难道说,刘涚要单枪匹马的杀进衙门? “别像看疯子一样的看我,我可没想过要杀进衙门里去,幸好胡立还带的有衣裳过来,稍等!” 几个呼吸的功夫,当刘涚再度出现在詹木面前时,詹木差点就认不出刘涚来了! 刚刚还是个普普通通的乞丐,不论外形姿态都活灵活现,怎么可以一转眼就成了个樵夫,扛着长斧子,斧子的头上还挑着一捆木柴! 要说唯一的漏洞,就是那捆木柴过于的干了些,不像是刚刚从山林中砍伐出来的样子。 “哦,幸亏你提醒了我,果真是三人行必有我师啊,走,去后院帮我汲井水浇一下!” 经过处理的柴堆就像了许多,至少外行是看不出来了,而刘涚就这一身樵夫的打扮,正大光明的走出屋子,来到大街之上。 果不其然,金兵正集成一队一队的在大街上往复巡逻,而佝偻的腰肢的刘涚则是毫无畏惧的跟那些金兵擦身而过,他甚至还会主动去问那些金兵,“军爷,家中要不要柴火啊?” “滚开,没见老子们正在忙么?” 一个金兵被刘涚烦的不行,一脚踹在刘涚的大腿上,使的他哎哟一声,就朝着衙门口倒过去,人在地上打了个滚儿,原本还算赶紧的衣服,顿时又沾满了尘埃。 “军爷不要生气,您若是不要,我滚远点,滚远点便是!” 刘涚一副雪雪呼疼的模样,脸上却还得陪着笑,那尴尬的神情看上去要多凄凉有多凄凉,因为他演的出神入化,以至于那些金兵哈哈大笑,却是压根没把他跟墙壁上的那个画像联系起来。 只因为金兵掌握的线报,刘涚乃是化妆成乞丐,故而他们的注意力大部分都集中在寻找那些藏起来的乞丐身上,对于送上门的老樵夫,他们是多看一眼都不肯。 趁着金兵撵人的机会,刘涚终于成功的靠近衙门的围墙。 这时候的衙门,大多前面是衙门,后面就是大牢,中间只是隔着庭院,或者是主站的军营。 刘涚站在围墙下面,放声吆喝起来:“柴火哦,又便宜又好烧的柴火哦,一担只换面三两咯!” 这才叫了有三四遍,刘涚就听到那衙门院子里传来一个声音:“卖柴火的,从偏门进来,面三两换一担,可不要哄人哦!” “童叟无欺啊!” 刘涚轻轻打了个响指,心中却是暗喜:成了! 第52章 浑水斩蛟龙,明灯照前程(上) 刘涚顺利的进了衙门,当然是从后面,低矮且不显眼柴门进去的。 一个仆佣模样的宋人,倨傲的指点着刘涚,将柴火挑去柴房,而让刘涚在柴房等待的时间里,这仆佣提过来一小袋白面,口中颇为鄙夷道: “喏,多赏你一两,回去吃个饱吧!” “谢谢,谢谢啊,这下小女儿可以吃顿饱餐,吃顿饱饭了啊!”刘涚“眼泪纵横”,还抬手在额头上抹了一把,原本就已经是花里胡哨的一张脸,就更看不出原来的相貌了。 “咦,你怎么还扛着一根竹竿,放下放下,竹竿也可以当柴烧嘛!” 那普通对刘涚的哭诉毫不动心,反而指着刘涚插在后腰上的粗竹竿说道。 竹竿里面是啥? 三棱刺! 刘涚是个军人,又岂会将自己的兵刃轻易的交给别人? “你真的要?” “废话!都多给你一两白面了,不就是一根破竹竿,你看看你看看,吝啬成啥样呢,难怪一辈子就挨饿的命!” 面对仆佣言语上的侮辱,刘涚低着头,像是不敢反抗般嘿嘿赔笑,同时缓缓的将竹竿从腰带上抽出来。他动作极慢,好像是跟竹竿有着极深的感情一般。 “这位大爷,你是个宋人,在这衙门里当下人,你觉得心安理得么?” “屁话!宁做有钱人家的狗,也好过当饿死的人!宋人,这里哪有什么宋人!少啰嗦,赶紧的,再磨磨蹭蹭我就将要叫人了!” “哦?” 刘涚此时一手已经握住竹竿的末端,实际上他握住的,正是三棱刺的刀柄! “叫人?你这辈子都没法叫了!” 当刘涚再次抬头起来的时候,一张脸上哪里还有什么谄媚的表情,双眼里透射出来的冷森,足以让人从三伏天一下子掉进冰窟窿! “你!” 那仆佣感觉不对劲,刚想要说话,就感觉眼前一道光华闪过,随后脖子一阵冰凉! 长长的一截金属质感的古怪兵刃暴露在那仆佣垂下的视线当中,三股鲜血“嗤嗤”的往外喷着,那仆佣的身体是越来越软,不到几个呼吸,整个人就如同一团烂泥般的萎顿于地,整个柴房的地面上,淌满了散发着浓浓铁锈味的鲜血。 “既然你不愿意当个宋人,那就别当人了!” 在那仆佣的衣服上拭干净三棱刺,刘涚将柴房的大门紧紧关闭起来。 现在还不是时候,他要等,等到天色将暗。 盘膝坐在充斥着血腥味的柴房里,刘涚却没有任何不舒服的感觉,相反,在这样的环境当中,像是有种看不见的力量在推动他心中的杀戮。 “好想杀人啊!” 手指弹在三棱刺光滑如镜的刀身之上,一丝清越的声音若有似无,跟普通的平面型兵刃不同,三棱刺的特殊构造不仅仅使其特别坚固,更不容易发出那种穿透力极强的声音,哪怕就是跟别的兵器撞击,声音也特别沉闷。 只是因为刘涚手中这柄三棱刺乃是特殊的金属制成,才会弹的响! 压抑着内心的冲动,刘涚从窗户透进来的亮光默默估算着时间。作为一个特种兵,强悍的生物钟是必备的,故而看窗户只是刘涚一个习惯性的举动,除非是在漆黑一片的空间,否则哪怕看不见太阳,一两天之内刘涚的生物钟也不会出现太大的误差。 “张汉他们应该已经得手了吧?胡立那边也差不多了,是时候动手了!”心中有了决定,刘涚首先就将这衙门的柴房给点着了。 烈焰冲天而起,浓烟滚滚直上! 因为是柴房,纯木结构的屋子几乎是一点就着,加上囤积的大量木材,跟火上浇油没两样。 此时外面的天色已经昏暗,而耀眼的火光顿时吸引了周边所有人的注意,声嘶力竭的:“走水了,走水了!”响彻这片天空,很快就开始在咸阳城里蔓延! 而刘涚此时早已经离开了火势可能会波及的范围,在换装上那个仆佣的装扮,在衙门里东走西荡,见金人就杀! 兴许这样有些残忍,但刘涚知道两个民族之间的仇恨早已经超越了人性,金人看见宋人不会手软,而宋人在有机会的时候,也不会有半点的怜悯! 这就是战争,不管是不是在战场之上,战争都不会停止! 半个衙门陷入火海之中,幸运的是风向并没有将火朝着大牢的那个方向推动,而在刘涚的计划当中,大牢因为有大量的士卒守卫,同时关押的俘虏身份重要,想来即便有所波及,也会被那些守卫拼命救下来的。 一场大火,不仅仅让咸阳城的金国衙门付之一炬,更重要的是因为这场大火,以至于很多人的注意力都受到影响,对于咸阳城周边发生的事情,一概忽略了。 比如有好十几户人突然之间走空了,年老的不知去向,年轻的带着兵刃,在城外汇聚。再比如城外巡逻的金兵被杀了好些人,下落不明,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更没有人注意到,在大火冲天而起的时候,衙门里其实已经没有多少活人了,也只有在这种混乱不堪的局势下,刘涚才能如鱼得水一般,施展他那些千锤百炼的杀人技巧,否者别以为这个时代的金人就是软脚虾,如果真是跟刘涚捉对厮杀,怕是刘涚活的初一,也休想活的过十五——冷兵器时代的军人,绝对是技击的高手! 即便有大火的掩护,还有身上这一套衙门仆佣的伪装,刘涚从衙门里杀出来的时候,整个人也都已经是手脚发软,走路都不稳当了。 “刘哥!” 也不知詹木那小子的眼睛怎么就这么犀利,竟然能够在拥挤的人群之中一眼就认出刘涚来。 点点头,刘涚用眼神示意詹木不要开口,两人只是并肩儿的疾步快走,走出好几步,刘涚才重重的吐出一口气,问詹木道:“兄弟们都出去了吧?” “嗯!刘哥你真行,所有兄弟们的都成功的出去了,没想到这么容易,城门口的金兵都乱了套,南门那边的金狗,被胡哥他们杀的片甲不留,一个活口都没留下,现在整个南门都在我们的控制之下!” 如果刘涚此时手中有一支整备齐全的万人队,或许他会考虑趁机拿下咸阳城。可惜事实上,他连一个整备齐全的百人队都没有,就眼下来说,哪怕是胡立那些人,也仅仅只能算是一群乌合之众而已。 所以纵然拿下了南门又如何?也就是方便刘涚等人逃走而已! 是的,刘涚计划里的第一步,仅仅是让所有人逃出咸阳城。 别以为城门大开就可以随便出入,你一个人进出城卫兵顶多就是收钱,但若是拖儿带口的,对不起,没有上面的命令,谁也别想从咸阳城里搬走! 下面的金人或许不明白,但像粘罕、金兀术那些读过汉书的人却知道,人口基数才是胜利的保证,没有足够的人口数量,或者准确的说没有足够的炮灰,那仗不打也都输了。 故而在金人占领的城市里,是绝对不会允许宋人随意的搬迁,除非是想搬去跟阎王爷当邻居。 这也是何以胡立那一帮子人始终没有决定离开咸阳城投奔岳飞的原因——他们倒是可以溜走了,但只要长时间没有回来,家人恐怕就要遭殃! 刘涚人走到南门,眉头却是一皱,“怎么还有金兵守卫。哦,自己人!” 设定计划的时候,刘涚只告诉过胡立等人,在城外寻找落单或者是数量少的金兵巡逻队袭杀,剥下军服藏其尸体,没想到这群小子倒是执行的彻底,杀了南门的守卫,竟然大摇大摆的换上了守卫的军服冒充起来。 “干什么的!” 一个“金兵”冲到詹木面前,面带笑容的大喝道。 “军爷,城中失火,我们是去请援军的啊!”詹木这小子也是在偷笑,显然两人是早已经认出对方。 “好了,刘哥来了!” 笑过之后,詹木赶紧正色冲那“金兵”说道。 “刘哥,在下吴安邦。边军偏将吴生之子,见过刘哥!” “无需客气,吴安邦,我记住你了!通知兄弟们,趁着金兵还没有反应过来,撤!” “得令!” 刘涚看着伪装成金兵的吴安邦转身去通知其他人,当下也不犹豫,带着詹木就往城外跑。 得力于詹木这些人从小就生活在咸阳城,对周边的环境异常熟悉,就这短短的时间里,他们当中那些有家人的不仅仅已经顺利上路,朝着南方而去,还找到了一个相对来说极其安全的地方,供刘涚等人落脚。 天黑之后,胡立、张汉、詹木、吴安邦等人会齐,对今天发生的事情,皆是赞不绝口,只是没有能够引开大牢周围的守卫,顺利劫狱有些遗憾。 “我现在才觉得,刘哥这个计划里,怕是根本就没有劫狱的想法啊?” 詹木皱眉苦思许久,终于在胡立面前忍不住开口说道。 “哦?不会啊,刘哥当时不是说了,什么哎计划,就是引开大牢周围的守卫,劫狱救人啊!”张汉挠了挠头皮,犹自不信的样子。 而胡立也是皱着眉头,重新回忆这场战斗的经过,越是想,他越是觉得奇怪。可不是么,虽说刘涚说过在可能的情况下去劫狱,但实际上在后面的计划当中,压根就没有准备劫狱之后该怎么接应,该怎么收治,去哪里藏身,这些统统都没有。 也就是说,刘涚的计划当中确确实实是没有设计到这一块。 “不如咱们去问问刘哥吧!” 吴安邦最后提议说道。 “对,问问刘哥去!” 第53章 浑水斩蛟龙,明灯照前程(中) 因为大家对刘涚的尊重,即便刘涚再三推辞,还是被大家簇拥到这个不知是何朝代挖出来的山壁上的岩洞深处休息。说起来其实他才是最累的一个,光是杀衙门里的人,就消耗掉他大量的体能,如果不是因为‘服气决’已经开始第二层的修习,恐怕他现在已经陷入深度沉睡之中。 凭着一盏昏暗的油灯,刘涚坐在岩洞里,两眼上下左右的打望着。 他总觉得这个岩洞有些不简单。 平白无故的,怎么会有人在这里挖出如此深藏的一个岩洞来?以现在的生产力水平来说,想要在如此坚硬的岩石山掏出这么大个洞穴,不知道要耗费多少人力物力。 “刘哥,在休息么?” 声音从外间传来,刘涚听出是詹木,这小子自从被他打击之后,反而成了最钦佩他的一个,凡是只要刘涚说出口,哪怕就算说天上的太阳是方的,他也坚信不疑。 “詹木?还有谁,你们都进来吧,我没睡呢!” 等到四个人七嘴八舌的把心中疑虑这么一说,刘涚笑了。 “忘记了?计划开始之前我就跟你们讲过什么是引蛇出洞。是,在洞里抓蛇可能会比较容易,但也很容易就被蛇给咬到了,所以抓蛇最好的方式,还是趁蛇在洞里的时候,咱们就在外面做好准备,随后将蛇引出来,最好是用烟熏水泡的把蛇逼出来,慌乱之中容易出错,人蛇一样,如此就更便于我们捉蛇了!” “我就说嘛,刘哥的计划是不会错的,看看咱们就知道了,这么多人,还有老有小的,不都是平平安安的逃出来了?跟着刘哥就是好,杀金狗如杀鸡,还不会有危险!” 詹木张开嘴巴吧唧吧唧,张汉等人纷纷侧目,点头的同时又对詹木这个拍马屁的家伙表示鄙视。说起来这人还真得多读书啊,否则像张汉、胡立这些世代从军的粗人,即便是想拍刘涚的马屁,都没有那个水平。 当然,刘涚也不希望他们拍自己的马屁,他甚至很严肃的批评詹木:“你们可千万不要有这种想法!战争就会有牺牲,而支撑着我们坚持战斗下去的,是胜利的希望,是将那些禽兽从我们土地上赶走的决心!我们不要盲目乐观,从目前形势来判断,宋金两国的战争,还会持续相当长的一段时间。” 这一瞬间,刘涚觉得自己好像回到了从前,在部队里,对那些战士们做宣传工作,做心理思想调整工作。他是政委,这是他的本职工作。 说了好一阵子,也不知道这些人究竟有没有听懂,当刘涚感觉到口干舌燥时,才暮然惊醒,眼前并非是他的士兵,而是一群宋朝的游侠儿。 说他们是游侠儿,是因为他们并没有正式的朝廷编制,说句难听点的话,若是不将自己如果不是将自己父辈的证物拿出来,即便是进了宋朝的军队,也只能是从小兵兵开始做起。 “好了好了,天色不早了,难得大家找到这么个安生的地方,好好休息,我估摸着就这两天还有有一场大战,是了,你们有什么问题没?” 刘涚摆摆手,示意大家有蹲在这里拍马屁的时间不如去养身,打铁还需自身硬,这年头自己的身体比啥都重要。 “刘哥,其他倒是没啥,关键的问题还是咱们没有马!” 张汉皱着眉头,将心中藏了许久的问题向刘涚说了出来。 “担心啥,不就是没马?”刘涚听后哈哈大笑,拍着张汉肩膀道:“大家伙儿都会骑?” “都会,都会!” 四个人纷纷点头,可不是么,都是将门之后,骑马简直就太小儿科了! 可是在金国的统治之下,他们又岂有资格拥有马儿,尤其是战马呢?所以就如同后世很多人拿了驾照,却始终没有一辆真正属于自己的汽车一般。 “放心啊,咱们现在虽然没有马,但是金兵他们有啊!只要我们做好准备,他们自然会给咱们送马来的!”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透露出刘涚强大无比的信心。而他的这种自信,又通过言语和表情,感染到张汉他们四个。 顿时,豪迈的笑声响起来。 “可不是么,刘哥说的太对了!咱们没有,金狗可多的是啊!抢他奶奶的!” “对!抢他奶奶的!” “屁!先抢金狗的,将来再去草原上,抢他奶奶的!”詹木这厮充分体现了一个读书人的阴狠,这时候就连人家的奶奶都惦记上了,引来众人一番哄笑,随后才散去。 也不知道是咸阳城的运气好还是刘涚等人的运气不好,当天晚上,老天爷竟然下起瓢泼大雨来了,那雨势大的,刘涚感觉好像连他住的岩洞都有些抵挡不住的潮湿了。 说起来而已怪,胡立张汉等十八个人住在外面山洞干爽的很,偏偏就是刘涚这里面潮湿起来,而刘涚上下左右都检查过了,硬是一点水迹都没有。 躺在坚硬的大石头上,刘涚干脆不去管这些烦心事,尽量逼着自己休息,闭上眼睛,一步步的思考后续计划,每一种可能的情况他都要去考虑,去解决,去应对。 这种工作在穿越前,刘涚做的并不多,因为他们有专门的参谋,而且是作战参谋,刘涚只需要提出作战目标和手中的资源,作战参谋们自然会制定出相应的计划来。 虽说刘涚不做,但不代表刘涚就不会,况且现在他身边也没有作战参谋,逼的他只有自食其力。 “哗啦啦,哗啦啦!” 当刘涚闭上眼睛没多久,他就音乐听到有水流动的声音。 可这就奇了怪了,安生不住的刘涚睁开眼睛坐起来,在这并不算特别宽敞的山洞里,寻找声音的来处。 他心头是讶异的,因为这山洞不是在山巅,也不是在山腰,而是在山脚,外面还有个大洞,照理说即便雨水很大,也不应该能够听见地表水流的声音,除非是。 一个不妙的念头在刘涚脑子里冒出来:难道是要滑坡,泥石流? 然而进山洞之前刘涚也观察过啊,这座山头坡度极其平缓,照理说不具备形成泥石流和滑坡的地质构造,可这些流水声又是从何而来呢? “好像是在这块石头后面!” 寻找良久之后,刘涚终于注意到洞壁有一处石板,流水的声音好像就从这石板之后传来。而他细细打量这块石板之后,竟然发现——这石板不是天生的! 是的,从上到下,这石板竟然有一人多高,其跟周围山壁相接的天衣无缝,如果不是一圈儿沿着缝隙生长的青苔特别的茂盛,恐怕刘涚也就被骗过去了! “这是道门!” 用手轻轻一敲,虽说咋一听还是沉闷,但手感的反弹震动却跟周围山壁截然不同,刘涚因此确定,这石板之后,怕是有玄机。 “难道这是一个。古墓?” 想来想去,刘涚也就只能猜测,这应该是古代留下来的,某个大人物的墓地,否则真是很难解释的通。 “也不知道能不能打开呢?” 凭着敲打那石板的感觉,石板虽然不薄,但也厚不到哪里去,刘涚想了想,就开始沿着那一圈儿的青苔开始细细的敲打,看看能不能找到开门的线索。 人总是有好奇之心的,刘涚也不例外。 在费了差不多小半个时辰的功夫之后,刘涚最终确定,这扇石门,是向右边推开的! 应为石门右边的山壁下面,明显比左边多了一截凹槽。 “詹木,张汉,胡立还有吴安邦,你们四个进来!” 虽说因为大雨,十八个人加上张汉和刘涚,已经在这山洞里窝了一天,但刘涚真正觉得能够信任的,还是他们四个人,其他人经过介绍,仅仅是认识而已。 在试过单凭自己的力量根本无法推动之后,刘涚将张汉四人叫了进来。 “刘哥,啥事儿?” 四个人当中,又以张汉跟刘涚的关系最铁,而詹木则是对刘涚最崇拜。 “这里有道门,开到没有?从左往右退,周围的缝子我已经清理过了,只是我的力道还不大够!” “嘿,刘哥,出谋划策你是一把好手,但要说力气活,你还不如詹木呢!”胡立听刘涚这么一说,当即是哈哈大小。就连张汉跟吴安邦也是在一旁点头,詹木则是摸了摸脑勺,道: “胡说八道,刘哥那是没有出全力!” 不理睬胡立这厮的奚落和詹木的马屁,刘涚指着那石板门道:“赶紧的推开看看,注意用力的方向!” “得令!” 刘涚正色,其他人自然也不敢在嬉笑,纷纷找好落脚发力的地方,然后等着刘涚下命令。 “一二。三!” “一二。三!” “再来,动了!” “加油,一二。三!” “嗤!”或许胡立等人的力量确实够大,刘涚一个人时连吃奶的力气都用尽了仍旧是纹丝不动的是板门,在胡立四人三五次的尝试之后,顺利的在长满青苔的滑槽上,滑出了两根手指长的距离! 摩擦的声音不仅仅给人一种毛骨肃然的感觉,更是令人浑身上下鸡皮疙瘩乱冒! “让开!” 眼瞅着一道黑色的气流从石板门缝隙喷涌而出,刘涚连忙呼喝胡立等人闪开!这不是什么妖魔鬼怪,而是积蓄在山洞里的陈年瘴气,要是呼吸了这种瘴气,对人的身体是极其有害,甚至瞬间倒毙都有可能! 其实胡立等人也不是没有这方面的经验,在门推动的那一瞬间,四人就已经纷纷闪避,刘涚出声的时候,都已经逃开了。 也幸亏他们闪的快,因为刘涚站在侧面,当看见那黑色气流喷出,以为仅仅是瘴气的时候,突然,两颗绿油油的光华,悬在半空当中顺着气流就冒了出来! “怪物!” 第一个看见那双绿色光点的刘涚静声屏气,第二个看见的詹木却是惊叫出声! 第54章 浑水斩蛟龙,明灯照前程(下) 怎么可能有悬浮在空中的光点,而且还是在沉重的石板门之后?詹木惊呼怪物已经是比较冷静了,换成个胆小的来,怕不是要惨叫一声“妖怪”,随后就被吓的倒地不起,不省人事? 在刘涚心中,可是没有什么妖魔鬼怪的,任何无法解释的事情背后,必然有人所未知的道理而已! 所谓“见怪不怪,其怪自败”,当那一双妖异的绿色光点漂浮出来的时候,刘涚第一个反应就是握紧了三棱刺——不管你是什么妖魔鬼怪,老子都能杀了你! 这是战士的大无畏精神,也只有经历过真正尸山血海,神经被淬炼的有若金石的勇士,才会像刘涚这般冷静! 当喷涌而出的黑气消散部分时,刘涚凝神双目,也终于看出点端倪来。 那一对绿色光点根本不是漂浮在空中,因为其蜿蜒曲折,运动颇有些规律,而再定睛细看,哪里是什么光点,根本就是一个其丑无比的脑袋上,生就的一双眼睛! 这脑袋,呈标准的三角形,黑黝黝的致密鳞片,在那双绿油油的小眼睛中间往下的地方,一条差不多有一尺长的,猩红色的信子正在吞吐! 是的,这是一条刘涚从不曾见过的,巨大的毒蛇! 从常理来说,三角形脑袋的蛇就是毒蛇,但一般毒蛇很少能够具备硕大的身躯,因为它们不是依靠蛮力来捕食,然而此时那毒蛇仅仅冒出一个脑袋加小半截身子,就让刘涚惊讶于其身躯的巨大——那脑袋,竟然已经比刘涚的脑袋还要大了,如果按照蛇类身材比例来判断,岂不是说这家伙的身体最少有两丈多长? 其实此时詹木四人,也多少看出是条蛇来,只不过他们所具备的知识体系没有刘涚完善,所以只是惊恐这蛇脑袋大,样子奇怪,却还不知道这家伙有多么危险! “出去!你们赶紧出去!” 让刘涚奇怪的是,这毒蛇从石板门后面钻出来之后,并没有第一时间对几个发起攻击,好像是还有些不习惯周围的环境,然而那股浓浓的腥臭味却让李翰坚信,一旦这蛇从茫然之中苏醒,必然会对詹木四人造成巨大的伤害! 刘涚这么一声大吼,不仅仅将詹木等人的魂给叫醒过来,同时也让那双绿油油的眼睛珠子像着他转了过来! “呱!” 一股黑气伴随着令人浑身上下寒毛直竖的声音喷向刘涚,刘涚是本能的屏住气息,就地一滚,却是从那毒蛇的脑袋之下钻了过去,当他翻身起来的时候,人已经出现在詹木等人面前! 虽说胡立等人刚刚才笑话过刘涚的力量不如他们,恐怕就连技击水平也是不如他们,但此时危机的情形之下,刘涚反应敏锐毫不畏惧,反观胡立等人,却是傻呆呆的到现在还没有反应! 无奈,这中间差着几百年的时间,更隔着一个知识大爆炸的年代,以胡立等人的见识,一百个融合在一起也比不上刘涚,也难怪他们被吓傻,而刘涚还懂的反抗! 难怪人家总说,知识就是力量。没有知识作为铺垫,胡立等人哪怕是有巨灵神的力气,这会儿也是丝毫使不出来。 再说刘涚,虽然一闪一滚躲开了那毒蛇喷毒,但也将毒蛇的注意力吸引到自己身上,同时他现在跟詹木胡立等人站在一处,也就等于是将四人摆在那毒蛇的视线范围之内。 猛然间,刘涚注意到那毒蛇的双眼竟然再度变亮,活像是饥饿多日的人,看见了数盘香喷喷的烤鸡一般。顿时刘涚心中暗叫不好,眼角余光注意到詹木等人还没有反应,无奈之下他只好一个扫腿,将四人齐齐扫出了这个小山洞之中。 说来也怪,胡立等找到的这个岩洞,外面与里面之间竟然是有个相对狭窄的连接通道,而刘涚这一脚也算是爆发出他的潜能来,竟然能够几乎同时将四人都扫跌进那通道之中。 这下子,小山洞里就只剩下刘涚,跟毒蛇,一人一蛇对持! “呱!” 那毒蛇再度发出怪叫,更惹人生奇的是,随着这一声怪叫,蛇头上竟然冒出个血红的鸡冠来! “我艹,鸡冠蛇!” 关于鸡冠蛇的传说,自古有之。据古籍记载,但凡蛇头上长冠,多半腹下会生足,因为此时的蛇已经不是蛇,而是蛟,再继续修炼下去,就会从蛟变成真龙,一旦通过天劫,就能化身为龙,腾云驾雾了! 当然,这仅仅是传说而已,事实上在后世的动物目录里面,没有哪一种蛇是头上有冠子的,而刘涚也曾经请教过来部队做培训的科学教,科学教说,头上长鸡冠的蛇,不能说从不曾存在过,只能说是一种变异吧。当然这种所谓的科学解释,也能从另外一个方面来理解——人家都变成蛟龙了,当然是变异! 脑子里闪过这些念头,刘涚眼神不由自主的望向那毒蛇的腹部,然而因为光线的缘故,他根本无法确定其有没有长脚。 “来吧,老子这辈子吃的蛇够多了,看看今天是你死还是我亡!”虽说大毒蛇看上去很是吓人,而且还会喷毒,动作敏捷,但是对于刘涚来说,管他大小,不就是一条蛇么? 只要有这种大无畏的精神,慢慢的刘涚也就正常起来,精神也振奋了,凝神于双目,竟然跟那毒蛇对持起来。 “呼!” 又是一口黑气喷来,刘涚想也没想的就滚向另外一边,同时顺手抓起地面上一块碗口大的石头,在翻身起来的同时,抖手扔了出去! “砰!” 碗口大小的坚硬岩石份量可不轻,刘涚的投掷又极其精确,竟然准准的砸在那大蛇的头上,差一点就砸中那红艳艳的鸡冠子了! “呱呱!” 不知道是不是吃疼,原本像是要顺着那狭窄通道往外冲的大毒蛇,发出两声愤怒的怪叫,比刘涚胳膊还粗的身子诡异的扭曲过来,大脑门猛然前窜,分明就要扑过去咬刘涚! 对付蛇,尤其是毒蛇,那可是一刻的分心都不成! 刘涚虽然在掷出大石头中的,却没有半点松懈,当他扫见毒蛇脑袋朝着自己而来时,整个人又是往前一窜——“砰!” 沉闷的撞击声从刘涚侧后方传来,几颗不规则的石子儿落到地面上,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 光是从那些石子落地的撞击声就知道其硬度有多高,但那毒蛇竟然能撞下来,其力量可想而知。 此时刘涚才有些紧张了,因为这毒蛇的脑袋如此坚硬的话,岂不是很难杀死? “再难杀也要杀啊!”两次连滚带窜,刘涚固然感觉自己有些胸闷,而视线也有些发花,这让他警觉起来,如果没有猜错的话,应该是空气当中毒素的含量太高,已经在对刘涚的身体造成伤害! 如果继续颤抖下去,刘涚觉得自己胜算会越来越低! “艹,拼了!” 右手里的三棱刺猛然攥紧,刘涚趁着毒蛇撞了山壁之后的眩晕时期,身子就地一旋,张开双臂两腿发力,就朝着毒蛇脑后的七寸所在之地扑了过去! 蟒蛇善绞,毒蛇善咬! 虽说眼前这条蛇是刘涚从未曾见过的品种,但既然它是毒蛇,就不应该脱离这种蛇性,刘涚此时也是赌上一把,主动扑过去紧紧箍住滑溜溜的蛇身,随后将三棱刺狠狠的扎向眼前黑漆漆的鳞片! “铿!” 第一下,或许是因为角度不够精准,锋利的三棱刺竟然从蛇身上滑开,差点没有扎到刘涚自己的大腿! “再来!” 那毒蛇已经开始清醒,脑袋使劲儿的扭,或许用不了一眨眼的功夫,就会扭过来,咬住刘涚的脑袋! 可刘涚现在已经没有功夫去考虑这些危险,他再度高举三棱刺,照准毒蛇的七寸,狠狠的扎了下去,竭尽全身力气的扎了下去! 传说什么鳞片坚硬到可以跟兵刃撞击冒出火花的事情并没有发生,刘涚这一下,愣是将三棱刺的尖端,狠狠的戳进了毒蛇的七寸子里,那深度足足有两寸许! “噗嗤。” 三棱刺独特的造型,让大股大股的蛇血顺着天然形成的三根血槽,不要钱似的往外飚射,因为坐的角度原因,刘涚甚至来不及闪开,就被蛇血喷了一头一脸。 “嘶,好痒!” 本能想要呼吸的刘涚,一张口呼叫,结果又让蛇血直接喷进了嘴里。 谁来也怪,喷在头面上的蛇血让刘涚觉得皮肤瘙痒难止,可那些直接喷进他嘴里,流进他肚里的蛇血,却是让他脑袋为之一清,胸口也不闷了! “难道这蛇血还有解毒的功能?” 脑子里闪过这年头的同时,刘涚右手再度发力,没有抽出三棱刺,却是抓着三棱刺的刀柄,狠狠的拧了一圈儿! “呱!” 原本脑袋都已经扭过来,正准备对刘涚发起攻击的毒蛇,因为吃疼,整个身体绷紧,脑袋处竟然发出一声清脆地骨响,就如同人平常时候掰自己骨头那样,拧不过来了! “运气!” 看清楚这一幕的刘涚心中发寒,如果不是因为他想加速放血而拧了那一下,岂不是这会儿已经被毒蛇的血盆大口咬住?按照这货的毒性,怕不是几秒钟就会毒发身亡了? 这条毒蛇纵然恐怖,但最终因为刘涚不要命的一扑,一戳,却是被害了性命! 耷拉下去的脑袋重重磕在山洞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声音,因为大量的失血,在没有血液支撑下,毒蛇再也动不了了! 随着毒蛇不再挣扎,刘涚也长吐一口气,抽出三棱刺,拼尽最后的力气,狠狠的将三棱刺戳进了毒蛇半张开的大嘴,将其下颌和地面串在一起,这样一来,哪怕这货玩个回光返照之类的,也就是身子还能蹦跶蹦跶,脑袋就休想再动了。 “艹,好累!” 第55章 旧日王庭燕,今作他人裳(上) 一个仰面,刘涚躺到在地面上,大口大口的呼吸着,却丝毫没有注意到大蛇七寸和下颌伤口里淌出来的血,如同是无穷无尽一般,将整个山洞的地面都浸满了,也就是说,刘涚整个人几乎就是躺在猩红色蛇血之上,被泡在里面了。 “刘哥,刘哥!” 说来很久,其实刘涚跟毒蛇的生死搏击也不过就是几个眨眼的功夫,而此时被他踹出去的胡立等人终于清醒过来,纷纷拿起兵刃要挤进来打蛇。 而走在最前面的张汉举着个火把,低头一瞧满地都是猩红,那浓浓的臭味几乎让人一呼吸就头晕目眩,他心中顿时一片冰冷,觉得刘涚怕是凶多吉少! “别进来,有毒,都让开,给空气流通流通!” 泡在蛇血里的刘涚到现在还没有发现自己周围的情况,他只是被张汉等人叫醒,就连忙开口阻止他们进来。 听到刘涚的回答,再看清楚被钉在地面的毒蛇,张汉等人顿时发出一声欢呼,随后又问刘涚有没有受伤。 在得到刘涚肯定的回应之后,张汉他们才没有勉强踏入满是蛇血的山洞,而是如刘涚的要求般散开,让空气流动起来。 “砰!” 就在此时,刘涚感觉身边的蛇身猛然一抽搐,紧跟着石板门那边传来一声巨响,那回荡的声音好像巨响应该是在石板门的后面。 那是毒蛇最后一次抽搐,却提醒了刘涚,石板门后面,有路。 支撑着疲倦不堪的身体,刘涚想要钻到石板门后面看看,当一个人付出辛勤汗水之后不总是应该有所收获么,刘涚觉得自己运气不会那么差。 此时这山洞里的空气流通仍旧不是很好,只不过因为大毒蛇的死去以至于刘涚鼻孔里闻到的已经不是那种让人眩晕的臭味,反而是蛇血流淌出来之后那种古怪的腥味儿。 更让刘涚惊讶的是,他竟然感觉到了一丝风,虽说很微弱,但辨识之后他就发现,那风的方向竟然就来自石板门之后! 石板门之后竟然会有空气流通,难道说,这石板门竟然是另外一处通道? 刘涚带着这样的念头,一步步的走向石板门。 因为气流之中的空气相对来说新鲜些,甚至于冲淡了刘涚的那种眩晕感。如果不是因为光线实在太差的话,刘涚觉得他已经可以钻过石板门的缝隙进去看看了。 “张汉,拿个火把过来,胡立安邦,你们三个处理一下大蛇,注意安全,我那兵刃你们先不要拔了,以防万一!” 接过张汉手中火把时,刘涚仍不忘叮嘱胡立等人,正所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遑论是这样一条快要成精的大神,按照传统的说法,这货差不多已经可以算成是蛟了,谁知道还有没有什么杀手锏呢? 只要刘涚的三棱刺还扎在它嘴巴里,纵然还有杀手锏,也翻不起什么大波浪来。 可是这样一来,刘涚双手空空,就让张汉不放心了,他哐啷一声抽出随身携带的腰刀,就要从刘涚身边挤过去,当开路先锋。 “啥时候轮到你了啊?” 刘涚觉察到张汉的企图,横跨一步挡在前面,将左手里的火把朝着身体前方一引,顿时,火把就穿过了石板门,将后面的空间逐渐照亮! “好深!” 视线随着火把的光芒延伸,刘涚的不由的发出一声惊叹,他怎么也没想到,在石板门后面竟然是一条长长的通道。 “嘀嗒嘀嗒。”连续不断的水声引起了刘涚的注意,精英的折光在火把于刘涚的眼睛之间跳跃,刘涚抬起头来望着不过距头一尺余的洞顶,就看见石质的洞顶上,这一块颇有些不同。 青黑色的苔藓沿着一条弯曲的路线生长,而滴滴答答的水,就是从苔藓上滴落。 再看手中的火把,在靠近那一路苔藓时,火焰总会发出明显的跳跃,这让刘涚明白过来——这些苔藓应该是沿着一条岩石缝隙生长,而这条缝隙又跟外界相同,故而才会天上下大雨,这里下小雨。 再联想到生活在黑漆漆山洞里面的那条蛟龙,或许这货就是感觉到下雨,来这里喝水的。 “啪!” 李翰一脚踩下去,竟然溅起水声来。 “刘哥。” “没事!” 随着刘涚一步步缓缓前进,这条通道的真容也逐渐暴露在两人的视线当中。如果此时还有人怀疑这通道是蛟龙钻出来的,刘涚一定谁骂他一声傻子——反正刘涚是没有见过蛟龙还会写字的! 在山洞的墙壁上,偶尔会见到两三个符号,可惜刘涚不是文字学家,他猜测这些符号应该是人的名字,而且是中国人的名字。 其实刘涚看见的符号是一种文字,这种字体在后世的中国被称为“小篆”。如果刘涚知道山洞壁上的字体是小篆的话,或许他就可以猜到这个山洞是啥时期留下来的了。 行进了大概有二十多步,按照刘涚对自己步幅的估算,这条通道的长度应该是在十五米左右,随后刘涚就感觉火把明显一暗,引的身后张汉发出一声惊呼! “冷静!没事!” 张汉不懂,刘涚却明白,火把的光线突然变暗并非是因为火把本身变暗了,而是因为周围的空间突然之间放大,反射进入人眼的光线迅速减少,导致人脑给出的错误反应。 “好大的地方!” 即便是刘涚也想不到,在穿过通道之后,竟然会是一个十来米见方的空间,这个空间里的空气相当干燥,却又带着一股淡淡的腥臭味,想来应该是那条毒蛇的老窝! “刘哥,你看!” 张汉的惊呼声再次传来,刘涚闻声而动,转向张汉手指的方向,在靠着山壁的地方,竟然有一排排黑乎乎的影子,难道是人? 不可能! 那石板门压根就没有开启过的痕迹,如果是人,那也早该饿死了吧? 可站在通道口望过去,别说是张汉,就连刘涚的眼力也只能是模模糊糊的看到一个人影矗立而已,难怪张汉会发出惊呼,任谁在这样的环境里突然看到一排排如同军队般整齐站立的人,也会吓的不行! 可刘涚是个无神论者,所以他绝对不相信有人能够在这样的环境下生活,为了解除张汉心中厄恐惧,刘涚举着火把,大步流星的走向那黑影。 不过就是五六米的距离,刘涚才踏出三四步,火把的光芒就已经足以照亮那些“人影”,一道道的流光突然闪烁起来,好像人影都被通了电一般。 “我艹。竟然是。” 刘涚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只因为他看清楚了那些“人影”,却是比看见真正的人更加惊讶! 只因为贴着墙壁矗立的,竟然是一排排竖立起来的盔甲! 是的,那些闪烁的流光,就是制造盔甲的金属反射出来的,而这些盔甲都是套在一个个有着人类外形的石人上面,故而才会让张汉和刘涚一开始以为是人影。 这些石头其实造的比较粗糙,只是体型比例接近人,根本没有四肢和五官,唯一让刘涚惊讶的就是这些石人的身高,每一具都在一米八以上,甚至于更高。 “这是什么朝代的盔甲?” 心中大定的刘涚再走进几步,伸手去触摸那冰凉的盔甲。 一种跨越时代的沧桑感从指尖径直穿入刘涚的心扉,他不由自主的开口问赶过来的张汉。 “刘哥。其实我也不认识,不过看上去应该是很久了,但怎么一点都没生锈呢?” “没生锈很奇怪么?” 在后世,一些研究中国历史科技的人会有种非常难以理解的错觉,在封建时代结束之前,中国的科技水平并不是在前进,反而是在后退,好像越是古老的时代,中国的科技水平越是高! 就拿眼前的这些盔甲来说,刘涚虽然不能算是一个真正的将军,但他也感觉这些盔甲无论是设计、材质、甚至就连盔甲上的一些细节,比如锁住胸甲的金属扣子,腰部往下垂的那些甲叶子,甚至就连头盔上的鼻梁罩,都比他曾经见过的,包括金国四太子金兀术身上穿的盔甲更好,更漂亮,也应该更结实——在山洞里经过这么多年却半点锈蚀都没有,刘涚只能相信这些盔甲会非常结实! 张汉这小子已经冲过去将一顶头盔摘了下来,不亦乐乎的戴在自己头上,欢喜的跟一只猴似地,然而刘涚却不似张汉这般雀跃,他脑子里始终盘旋着两个问题:谁留下的这些东西;是不是只有盔甲? 视线向着另外一面石壁望去,仍旧可以看见一排排盔甲,然而唯一不同的是,在这排盔甲的前面,摆放在一排排的大箱子! 照理说这些大箱子应该很显眼的,只是因为那些高大的“人影”实在是太容易引起人的误会,几乎吸引了刘涚和张汉所有视线,故而两人才没有在第一时间发现这些箱子。 而此时张汉还沉浸在获得那些盔甲的愉悦之中,基本上忘乎了身边的事情,甚至连刘涚去打开了一个箱子他都没有觉察。 其实准确的说箱子不是刘涚打开的,而是他用脚轻轻一踢,那些木箱子基本上早已经腐朽,“哗啦”一声就彻底散架,里面装的东西散了一地,“叮当”作响。 第56章 旧日王庭燕,今作他人裳(中) “兵刃!” 包裹着长短不一家伙的纸张一定是特制的,在火把的光芒下竟然闪烁出幽幽的绿芒,更让刘涚吃惊的是,木头都烂掉了,这些纸张竟然没有烂,这是什么水平? “竟然是弩弓!箭矢!” 蹲下去用火把将那种不明质地的纸张挑开之后,暴露出来的竟然是一把把精致的弓弩,不仅仅光芒闪烁,更让刘涚惊讶的是,这些弓弩通体都是金属制成的! “不可能啊!” 刘涚也算是在军营里呆过的人,他见识过金国和宋朝的弓弩,别说是通体金属了,基本上想要找出个铁铆钉都很难。 也难怪刘涚会觉得不可能,只因为这简直就是太不现实了,再怎么说这也是几百年前的东西吧,连木箱子都烂掉了,那个时代怎么可能有如此精致的弩弓?身为一名特种兵,刘涚也不是没有用过弩弓,其实整个一把弩弓,科技含量最高的,就是弩臂和弓弦,听部队里的老人说,在咱们国家科技不发达的时候,特种部队里想要用好的弩弓,还的依赖于进口! 这种事情或许有人不相信,但事实真是如此,从德国或者日本进口的弩弓,可以将标准弩矢射到一百米之外仍旧有杀伤力,可如同使用国产材料的话,估计五十米都够呛! 在确定弩弓只是本色,没有淬毒之后,刘涚将火把插在脚边,拿起一柄弓弩,尝试着去弯曲弩臂,扣弦。 “一点问题都没有!” 整个过程异常的顺利,刘涚手里的弩弓就如同是刚刚才生产出来一般,轻松的扣弦,在刘涚双手发力之下,弓弦被扣上了机括。 握柄很贴服,甚至可以比拟后世所谓的人体工学手柄,从同样被包裹在油纸里的一捆弩矢之中抽出一支来,刘涚再度惊讶不已! 要知道,放这些弩弓的木箱子是彻底腐朽了,但同样是有木质部分的弩矢,竟然仍旧能够保持笔直坚固。 摸了摸那弩杆,冰凉的木质给刘涚一种细腻光滑的触觉,掂着箭簇之后一点,竟然是异常的平衡,搁在手指尖上整根弩矢不要不慌。 在细细的看,不管是弩弓还是弩矢,都在不起眼的地方,镌刻着文字,刘涚勉强辨识,应该又是个人名。 奇了怪了,这些兵刃不像是有人用过的啊,怎么会都刻着主人家的名字呢,难道是一个了不起的大人物,这些都是他备用的? “张汉,过来看看,这些弩弓。” “弩弓?弩弓肯定废掉了,刘哥这里应该被封闭了好多年,弩弓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伴随着甲叶子哗啦啦响,张汉走了过来,他本还在说话,可是当他看见刘涚手里的弩弓和弩矢之后,顿时长大着嘴巴,发不出半点声音。 “全。铁。妖怪,有妖怪啊,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张汉在颤抖,他身子一抖,身上的盔甲就在跟着抖。 “刘哥,你,你试试,这弩矢能不能射透盔甲。” 好半晌张汉才回过神来,而这个时候刘涚已经将弩矢扣在弩弓里,果不其然着弩弓设计的异常精巧,弩矢放进去之后竟然轻易掉不出来。 “好!” 对于张汉的提议刘涚一点犹豫都没有,将弩弓一转,就瞄准了张汉! “别啊,刘哥,别冲着我啊,这弩矢看着就让人心中发毛,不知道这盔甲顶不顶的住,别啊!” 刘涚当然也不敢冒险,刚刚他特别观察过那箭簇,竟然已经有三棱形的雏形了。要知道,三棱形箭簇在飞行姿态的稳定性和穿透力,都是后世经过无数次的科学实践和计算之后才得出来的,然而眼前这个不知道是啥时代留下的箭簇,竟然就已经跟后世三棱形箭簇想差放佛了。 “嘣!” 清脆的弓弦声响起的同时,刘涚只觉得持弩的左手微微一震,很有些开枪的那种爽利劲儿! “刘哥,不得了,钻进去了!” 因为没有别的目标,所以刘涚只是让张汉去山洞的另一面,将火把放在山壁下面,而刘涚瞄准的是岩石山壁。这种类似花岗石质地的山壁,是非常坚硬的,刘涚也没有想过弩矢能够钻进去,他只是想通过石头上留下痕迹的深浅来判断一下这弩弓和弩矢的性能。 殊不料,弩矢竟然直接就钻进了山壁,岂不把站在旁边的张汉吓一大跳——幸亏刘涚没有打算来个真人实验,否则他身上的这套盔甲,怕还真是挡不住着弩矢的锋锐! “好东西啊!张汉,去把胡立他们三个叫进来,唔,你守着外面的洞口,不准任何人进来了,此事就咱们五个人知道就成了!” 刘涚心中已经有了决定,因为他们接下来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然而这山洞里的盔甲和兵刃,刘涚粗略的估计,差不多可以武装个百人队了,数量之多显然不是他们可以带走的。 不能带走,就只有将其留在这里,但谁能保证外面的那些人当中,没有一个起异心呢? 和平年代那是财帛动人心,如今乱世,这些超越时代的兵刃却比财帛更惹人眼热,如果不是因为胡立等人已经知道这个山洞的存在,刘涚甚至连他们都不会说,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得令!” 张汉转身就要走,却又被刘涚叫住,“脱了再出去!”指着张汉身上的盔甲,刘涚说道。 要张汉脱下这套盔甲,他当真是有些舍不得,但刘涚下了命令,他只好依依不舍的脱了盔甲。 在这个过程之中,刘涚两眼又再度发亮! 不是因为他看张汉脱,就算张汉脱光刘涚也不会有半点兴趣,刘涚惊叹的是这套盔甲设计之精巧,竟然一个人就能穿戴脱下,这一点也比现代的盔甲更先进。 “我艹了,这究竟是谁弄出来的东西,如果不是这些文字我不认识,都要怀疑是那老疯子通过时光机传送给给我的了!” 可不是么,刘涚在火把光芒下仔细的把玩弩弓,竟然越来越感觉这种合金的质地跟他三棱刺有好几分的相似。 不一刻,胡立三人举着火把进来了。 跟张汉一样,他们也是首先被那些人影吓了一跳,随后又从惊吓变的狂喜和惊讶,到最后刘涚告诉他们只能挑选一些趁手的兵刃带走,其他东西一律不能带,尤其是盔甲时,胡立和吴安邦都表现出一定程度的失望,只有那詹木不住的点头,像是很赞成刘涚的决定。 “胡哥,安邦,刘哥说的没错啊,你们若是穿着盔甲出去,外面的兄弟们一问,你怎么回答?不可冒险啊,这个地方指不定就是将来咱们的资本,如果不能顺利的逃出金人的势力范围,或许我们还会回来也指不定呢!” 詹木这么说,胡立和吴安邦才缓缓点头。 加上刘涚,一共四人共同努力,也花费了不少时间才将这批兵刃清点完毕。 而在清点的过程之中,读书颇多的詹木终于找到机会,偷偷的告诉刘涚,这批兵刃的来历他基本上已经看出来了。 “哦,是谁的?” “谁的我不知道,但我知道这些兵刃都是秦朝时期留下来的。刘哥您看这些弩杆,还有弓弩,还有这些盔甲,每个地方都留下了工匠的名字,这种规矩就是始皇帝定下来的,还有,这些文字都是小篆,难道刘哥你不认识?” 刘涚有些汗颜,小篆这种文字他只是听说过可从来不曾接触过。 “额,既然你如此有把握,那就是秦朝的吧,不过秦朝的军械何以如此犀利,你看这弩弓。咦,好像这里大多数兵刃都是弩弓呀?” 是的,在清点的过程之中,刘涚四人就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山洞里的盔甲总共有一百零八套,其中有八套无论样式还是做工质地都远远高于另外的一百套,但让他们奇怪的是,箱子里装的大多都是弩弓,只有极少数的短剑,还有一些矛头,连一把刀都没有,真是让刘涚觉得不可思议。 “刘哥,您难道不知道,秦朝最厉害的就是其使用弩矢的军队,一声令下,三尺白羽铺天盖地,覆巢之下绝无完卵。” 詹木的一番解说,才让刘涚心中疑虑去了部分,不过他还是有些不明白,照理说这样的配备是不合理的。如果说弓箭手是后世的狙击手,那至少该有个瞭望手吧? 如果说一支弓箭手组成的部队是后世的炮兵部队,那至少应该有一两步兵或者是装甲兵部队来保护吧? 何以这里除了弩弓还是弩弓,难道这些弓箭手都不需要用点其他兵刃保护自己?难道率领这支军队的将军,见坚信不会有敌人能够撕破他们的防线陷入贴身肉搏之中? 带着这些疑问,刘涚选了一架弩弓和一袋弩矢带在身上,因为他有三棱刺,所以不再需要段兵刃,至于说胡立,他最趁手的还是长枪,所以一样都没选,只是这厮对山洞里的盔甲爱不释手,在刘涚明确的告诉他,将来有机会一定来将这些军备起出来,到时候一定给他分配一套盔甲时,这厮还不死心,自己挑选了一套盔甲,用箭簇在盔甲的甲叶子上刻了大大的“胡立”两个字,还警告吴安邦和詹木,谁要敢跟他抢,他就跟谁拼命来的! 对于胡立的这种行径,刘涚倒是没有生气。 人活着总是也要有希望的,这套盔甲就是胡立的希望,兴许也会成为胡立在这乱世努力活下去的动力! 第57章 旧日王庭燕,今作他人裳(下) 刘涚希望胡立终有一天能够跟他一道回到这里,起出刻下名字的盔甲穿在身上,杀的敌人屁滚尿流! 对于金兀术来说,此番南下捉拿南宋皇帝,从大方向来说是没错,但或许是前期的一路顺风让金军从上到下养成了一种骄奢的习惯,故而最终竟然在总数加起来不到两万人的宋军面前,栽了一个大大的跟斗! 牛头山,岳飞不过两三千人,却将金兀术麾下十万大军如同撵狗一般疲于奔命,黄天荡,韩世忠夫妻不过八千水军,却愣是让金兀术差点连此番南下的全部收获都拱手相送。 关键是金兀术都提出这样的交换要求,人家还没给面子! 如果不是最后关头一个宋人提出的建议点醒金兀术,让他借鉴三国时期火烧赤壁的法子破了韩世忠的海舟之阵,恐怕金兀术就再没有返回会宁府的可能。 即便如此,在金国上下也只能是将这次南征定义为“虎头蛇尾”。 仓惶逃回会宁府的金兀术每每想起在黄天荡自己低声下气向韩世忠小儿哀求的画面,即便是在梦境之中,也会生生的气惊醒过来! 这样的日子,金兀术不想再经历了! 他认真的总结此番南征的过程,最终认定自己就是从牛头山才开始真正倒霉。如果不是岳飞夜袭牛头山竟了全功,他金兀术就不会兵败如山倒! 而牛头山之所以岳飞能够顺利的夜袭金营,说来说去就是那个叫刘涚的家伙,还有白天沉重打击了金兵事情的高宠! 这两个人,金兀术当真是又爱,又恨啊! 他爱,是因为抛开刘涚的武力值不说,光是那种危境下的足智多谋和组织能力,整个金营里就没有一个人能匹敌;而高宠呢,其力挑铁滑车的强悍战斗力,更是完败所谓的军中猛将数条街! 这样的两个人,如果不是金国的敌人,能在他金兀术麾下效力,那该有多好? 谋有刘涚,武有高宠,这样的梦幻组合,金兀术觉得别说是区区南宋,即便是平定西方的辽国,西夏等等,根本都不在话下! 若是能够一统天下,那他金兀术就名正言顺的成为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更重要的是他将会被载入史册,千秋永享! “可惜啊!” 在路上金兀术就无数次的派出细作去打探这两个人的消息。当听说此二人都没有返回宋营,为岳飞或者是韩世忠效力时,金兀术一度觉得自己的机会来了。 财帛动人心,如果再加上权势,美人和醇酒,金兀术觉得自己是有条件将此二人拉入自己的阵营当中,等到来年兵马齐备,再度南征,一鼓作气将风雨飘摇的南宋拿下。 而在金兀术的规划当中,拿下南宋,就能进逼西辽和西夏,最终整个天下尽在掌握之中,甚至于数十年之后,他金兀术还有希望成为... 所以金兀术才会不惜一切代价询问刘涚和高宠下落。 有付出就有收获,多少会有。 随着收集起来的情报越来越多,刘涚和高宠已然返回高家庄的这个消息也被金兀术落实。 唯一让金兀术觉得困难的是,高家庄究竟在哪里? 一度,金兀术以为自己错失了良机,若是找不到高家庄,怕是就永远别想再找到刘涚跟高宠,也就无法将其二人收入帐下停用,然而峰回路转,谁也没有想到,宋军竟然也派出人马在找寻二人,更是让金军的细作打探了个确切。 接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金兀术正率领他的残兵败将赶回会宁府,为了不影响大军的行进,金兀术只能强忍心中的那种渴求,一面写信给粘罕,要求粘罕务必派人将知道高家庄具体位置的宋军俘虏押送会宁府,另外一方面,高宠和刘涚的出现,也让金兀术感觉宋国并非无人,为了让将来的江山更加稳固,金兀术一进入会宁府,就提出要“善待宋人,选拔有识之士进入朝廷和军队”这样颇具有前瞻性的建议来。 金兀术的话在高层还是很有份量的,很快上面就表示采纳了金兀术的建议,并且告之金兀术,会宁府原本就在进行一场状元郎的选拔,除了文状元之外,也有武状元。 原本按金国高层的意思,这文状元可以让宋人报名参加已经是开了大恩,而武状元则是涉及将来带兵打仗的关键性位置,一不留神就有可能造成重大失误,所以最初,武状元是绝对不允许金人以外的民族报名。 还是金兀术的意见,让会宁府在文武状元选报考试的前夕,放宽了武状元的报考尺度,同意只要是有地方担保的宋人,也可以报名参加! 在会宁府的一家酒肆,二楼靠窗的位置,一位长相风流倜傥的十八岁小哥,穿着月白色的绫罗锻袍,手里摇着青松白云面折扇,一双眼睛正在打望这窗户外人流熙攘的街道。 而在他的对面,则是坐着一个身穿道袍的老者,也就是个老道。 “师傅,徒儿刚刚听说武状元的报考条件也放宽了,宋人亦能报考武状元,您觉得,徒儿是该报考文状元呢,还是武状元?” 原本正在瞑目打坐调息的老道,在自己徒儿开口问话之际,缓缓睁开了眼睛。 如果两道闪电般的光芒在老道眼中一闪而逝,跟寻常那人那种浑浊的眼眸不同,老道的双眼清澈如同婴儿。其实不仅仅是双眸,说此为老道,主要是还是他眉毛头发都已经花白,尤其是额前的几绺发,洁白如雪。 “中孚,考上状元乃是你父亲生前对你的期望!想你王家世代经商,却从未曾出过一个真正的读书人。当初你嗷嗷降世,为师算出一段师徒缘分登门求徒,不料你父亲提出的条件竟然是要你先考过状元郎,位极人臣,娶妻生子,开枝散叶后才能随为师修道,为师当时急于求徒,也就答应了下来,在你王家一住就是十八年!” 即便是看破红尘的老道,在说起这段往事时仍旧不甚唏嘘。倒是那年轻文士徒儿,也不见他右手有何动作,折扇就已经收起。 “师傅啊,这些事情你都说了好几百遍了吧?当道士真有那么好么?我怎么就看不出来呢?” “咄!”老道口中猛然喷出一声低喝,竟然震的两人之间的桌面“簌簌”作响,杯碗盘碟也如同地震一般跃动不止!然而诡异的是,在距离两人不过三尺余外的另外一桌客人,却愣是像毫无所觉,该吃吃,该喝喝,该聊天唠嗑的,继续聊天唠嗑! “你这个逆徒啊,怎么就是还不开窍呢?如今赵氏天下气数将近,为师才带你来会宁府,也就是一尝你父亲的夙愿而已,要知红尘苦,一切皆为过眼云烟,唯有跳出三界之外,不在五行之中,方可求得真正无上愉悦...” 见自己师傅又开始摇头晃脑的念叨起来,这文士撇撇嘴,折扇轻轻在桌面一敲,也不见那装着油酥花生米的碟子有啥动静,却有一颗饱满铮亮的花生米无端端的跳了起来。那文士张开嘴巴,花生米就不偏不倚的落进其嘴里。 “都说红尘苦,我怎么不觉得?在深山老林破道观里,能有这么好吃的花生米么?” 正所谓少年不知愁滋味,这少年文士便是如此,他还不知道他的那个师傅,多少人欲求而不得,跪求而不收,能够跟随他十八年,那已经是天大的福分了! 就在少年人津津有味的咀嚼花生米的同时,刘涚却在为吃食而犯愁! 加上刘涚和张汉,整整二十张嘴巴,可不是点点蛇虫鼠蚁就能满足的。望着天空中仍旧不断飘落的雨丝,刘涚心中很焦虑! 如果不是因为偶然的发现隐藏在山壁后的那个小小军械库,刘涚此时的心情怕是会更加糟糕。 经过詹木的一番研究之后,基本上对于那些军械的来历已经有了一个较为清楚的认识。 首先可以肯定的是,这批穿越时空的精良装备,乃是统一六国的大秦帝国所造,而且应该是在大秦帝国国力最强盛的时期造出来的。其次,这些兵刃之所以会被隐藏在此处,詹木跟刘涚共同推断,应该是某个有异心的秦朝将领或者是大臣暗中作的准备。 秦二世而亡,除开君昏臣妄之外,跟当时秦朝那种苛刻的制度也有极大的关系,在朝廷内部出现一些有异心的将军或是大臣也是情理之中。 只不过不知道何以准备了这些军械的主人家,最终却没有能够用的上,是事情败露还是老天不遂人愿,刘涚就不得而知。不过幸好原来的主人没能用上,否则又岂会白白便宜了刘涚几人? 反手摸着包在布囊里的弩弓,刘涚心中的焦虑散了几分。 此时大雨不歇,刘涚反而希望他下的更大一些,因为只有足够大的雨,才能阻止咸阳城里的金兵,将大牢里的那些宋军俘虏押解出行,留给刘涚等人更多的事情。 只不过眼下刘涚迫切要解决的,是大家伙儿吃饭的问题。 “咦,我怎么差点忘了,那个应该可以吃啊!” 第58章 暗中渡陈仓,初识金弹子(上) “张汉,张汉,赶紧的,跟我进去!” 为了不让石板门后那个军械库的秘密让更多人知晓,刘涚让张汉四人挑选了之后,就一起出来将石板门重新合拢,与此同时还做了一些掩饰功夫,以保证将来误入山洞的人,不会轻易发现石板门的秘密。 至于说那条大蛇的尸体,就暂时没有去处理。 而在山洞边上看了许久天色,为食物发愁的刘涚,却是灵光一闪,想到这条大蛇来。 一般情况下来说,即便是毒蛇,也就只有毒囊有毒,其肉却是极鲜美的,当然最好不要生吃,因为野生动物体内往往含有大量的寄生虫和虫卵,在野生动物体内或许能够和平共处,但进了人的身体,说不定就会要人命! “刘哥,怎么了?” 跟着刘涚进来,张汉本能的捂住鼻子。大蛇虽然死了,但这里的腥味儿却是一直无法散去,那流淌一地的蛇血更是持续散发出让人作呕的气息。 然而古怪的是刘涚好像一点都不感觉这味道难闻。 他且不管张汉,而是走到大蛇尸体旁,拔出随身切肉的小刀,尝试去鳞!在他的记忆之中,这大蛇的鳞片那是相当的坚硬,即便是他的三棱刺,若是角度稍微偏了,也休想穿透鳞片,不用说,鳞片绝对是好东西,如果将来能够找到一个巧手的裁缝,指不定就能将这些鳞片利用上,做一件蛟龙皮甲出来! 果不其然,大蛇虽然死了,但鳞片仍旧坚硬无比,想要用蛮力脱鳞根本不可能! 好在对于该如何处理蛇类,刘涚有着丰富的经验,不能直接去鳞,但可以直接褪皮啊,鳞如毛,皮之不存,毛焉附诶? 看着刘涚的举动,张汉忍不住问道:“刘哥,你不会要吃这玩意儿吧?哎呀,真是太恶心了!” “恶心?” 当看到张汉那表情时,刘涚忍不住想起高玉娘来。想当初他们从牛头山一路返回高家庄,最初时高玉娘不也是对这些食物敬谢不敏,可在大着胆子尝试之后,又变得爱不释手来。 “走,抬出去,切成片烤熟了让大家填肚子!” 在剥去一截蛇皮,切下一片蛇肉反复检查之后,刘涚觉得几乎不可能有毒,这才让张汉帮忙将整天蛇的皮给剥了,两人抬着腥臭鲜红的无皮大蛇走出到外面。 “吃蛇?” “呀,头上长鸡冠,刘哥您这杀的不是蛇,是蛟啊!”有人这般说道。 “可不是蛟么?你们看,这肚子下面都快要生出脚来了,若是再过得三五百年,四脚三爪一旦成行,这家伙就会遇风化蛟,为祸一方了!”另一个见识广泛的人指着大蛇肚皮的位置说道。 如不是他提醒,刘涚还真是没注意这大蛇肚腹下,当真已经有了脚的雏形。在这个时代恐怕是个难以解释的事情,然而刘涚却知道,其实很多蛇都会出现长脚的端倪,这不是要进化成蛟的征兆,根本就是一种进化不完全,返祖的现象!不管大家怎么说,或者说一开始的时候心里是怎么想的,等到刘涚用他秘制的处理方式将一片片蛇肉烘烤出来时,那种脂溢的香味儿够快把神仙勾下凡了。 即便最开始连看都不想看的人,在见刘涚等人大快朵颐之后,也忍不住开口讨要。 而让刘涚开心的是,这条蛇当真是大啊,从头到尾怕不止有七八米长,比他在网络上讲过的所谓“巨蟒”也不遑多让,甚至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即便是二十个人分而食之,那肉片竟然也能让大家弄个半饱! 因为是纯肉食,虽然肚子没有填满,但是跟粟米白菜相比,恢复体力的效果更加明显,原本饿了一天的众人,嘴里嚼着香脆的蛇骨,躺在一边哼哼唧唧不一阵子,就感觉精力和体力都恢复到了巅峰状态。 放佛是天空作美一般,云头也正好在此时渐渐散开,雨点从稀疏到彻底断绝,天,晴了! “不能拖延,现在我来分派任务!” 刘涚心中清楚,他们可以行动的时候,也就意味着城里的金兵们也可以行动,既然是金兀术钦点的俘虏,要押送去会宁府,想来那些金兵也不敢耽搁。 故而刘涚也耽搁不起。 幸亏他们人不多,不需要考虑什么粮草补给的问题,唯一迫切需要的,是情报! 金兵啥时候出发,有多少人,都是些什么兵种,走的哪条路线,有没有接应护卫,这些细节都有助于刘涚制定出完美的计划,而一个完美的计划才是胜利的保证。 “张汉,因为你跟金兵照过面,而且又当过俘虏,所以你跟我在一起;胡立,你带两个人朝着会宁府方向出发,记得不要放过沿路的驿站,看看有没有快马过来通知,吴安邦你带四个返回城中,打探金兵的动向,务必小心,詹木,你要负责安排接力传输情报的人手,我们现在没有战马,万一有什么紧急的情况,就只能通过接力的方式来保证传递的速度...” 短短的一炷香时间,刘涚就将第一步行动方案制定并宣布,几乎每个人都拿到了自己的任务,却没有一个人表示出半点怀里或者不满。 这一点要归功于詹木。过去胡立这帮子人只有詹木才能制定计划,所以他们都听詹木的,如果说詹木跟刘涚不合,恐怕事情就难办了。 然而如今詹木对刘涚是言听计从,也就难怪剩下的人半点意见的都没有。 人手都分派出去了,刘涚和张汉还两人却仍旧留在山洞这里,张汉不甚明白,问刘涚道:“刘哥,既然你都已经知道金兵押解着俘虏要朝会宁府方向走,路就那么一条,咱们干啥不早早去准备着呢?” “你急啥?”刘涚带着张汉进入内洞,指着那面石板门道:“你我二人合力,能够将门推开?” 刘哥,您这是...” 一听刘涚的话,张汉像是有些明白了,难怪刘涚要把每个人都分派到任务送走,感情是要处理这些军械。 换做是你一直被挡在外洞,明明听见里面有动静却不能进来,心中岂会不好奇?诺大的一条蛟龙,说吃就吃了,也不去想想这条蛟龙从何而来?为何一开始检查山洞的时候就没有发现?” “刘哥,还是你考虑的周祥,可是这么多东西,咱俩也运不走啊!” “是运不走,但我们可以捡一些重要的东西,先收拾妥当啊,来,搭把手!” 一边说话,刘涚同时站到石板门的一边,双手抵住石板门,肩头靠了上去。此时张汉还没有做好准备,刘涚心想自己应该是推不动这石板门的,所以他也没有急着去顶。 等到张汉过来,刘涚觉得合二人之力要顶开这石板门怕也是不容易,遂深吸一口气,憋足了劲儿,随后大喝道:“走起!” “轰!” 一声巨响之后,石板门,开了! 刘涚跟张汉都惊诧莫名,起先张汉他们可是合四人之力才将石板门顶开,怎么现在两个人就... “刘哥,会不会是石板门松了?”张汉低头望着地上的滑槽,问道。 应该说这也是一种可能性,但这个因素只能算是一部分,那么剩下的该怎么解释呢? “可能是因为我们吃饱了的缘故吧!”刘涚一时半会儿找不到合适的理由,只好如此解释。然而他内心里的疑惑却是一点都没少。照理说,他的力量在后世绝对算相当不错,但跟胡立、吴安邦这些自幼习武的将门之后相比,还差着一大截呢! 所以他跟张汉合力,照理说远远不如张汉跟胡立等三人合力的一半,即便滑槽摩擦力减小,但也不可能减少的如此夸张,唯一让刘涚觉得合理的解释,就是他跟张汉的力量变大了! 但什么原因让两人的力量变大了?刘涚一低头,就看见了地上侵润的蛇血。 “难道是蛇肉?不对,吃蛇肉增加功力,那是小说里才有的情况,不可能在现实里发生吧?”刘涚摇了摇头,他才不相信那些奇奇怪怪的事情,况且此时他也没有时间去深究,因为他还要跟张汉一起,将军械库里的弓弩,统统搬出去隐藏起来! 前面也说过,整个军械库的兵器当中,就数这种打造精美的弩弓数量最多,一百零八具,正好等于盔甲的数量,也就是说,在秦朝时期,秦军不管是僵局还是士兵,怕都有随身携带弩弓的习惯! 一百零八具弩弓,说多不多,说少不少,想要一时半会儿搬完,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再加一把试试?” 刘涚双手伸出呈平形状,而张汉则是将一具又一具的弩弓往刘涚的胳膊上堆砌! 这种通体金属打造的弩弓可不轻,依张汉的估计,一具怕不是就有二十多斤。最初张汉以为刘涚一次能够搬个五六具就不得了了,因为刘涚的臂力高低,张汉心中多少有数! 然而接下来让张汉觉得不可解释的事情发生了,再替刘涚放上去了八具之后,刘涚好像还感觉不到份量一般,让他继续往上放,难道说离开牛头山的这些日子里,刘涚遇上了什么奇遇,以至于臂力暴增? 一面往刘涚的双臂上添加弩弓,张汉心中一面想着。 其实刘涚此时心中也是惊诧莫名,他早就觉得不对劲了,如果不是因为弩弓实在是堆不下,他真相让张汉再放上七八把,看看自己的极限在哪里,只因为他抱着这八具弩弓之后,竟然丝毫不觉得吃力! “刘哥,你还是先抱出去吧,千万不要勉强自己,一趟少那几个,多跑两趟也就是了,可千万不能损了腰啊!” 第59章 暗中渡陈仓,初识金弹子(中) 刘涚总觉得好像什么地方不对,真是有什么地方不对。 “为何我的力量增长的如此恐怖,难道是《服气决》的缘故?”高玉娘曾经告诉过刘涚,《服气决》不仅仅会让人的体能增加,同时也能在一定程度上增加修炼者的力量,否则她一个女流之辈,又如何能将几十斤重的錾金虎头枪玩的那般顺溜? 当时刘涚是不信的。 因为科学的说法,人的力量只跟肌肉强度有关。而肌肉的强度是有极限的,当单束肌肉的强度被科学的锻炼方式达到极限的时候,就只有一种途径增加力量——增加肌肉纤维束的数量。正是因为这个道理,所以那些世界大力士比赛上,每个大力士的胳膊比寻常人的腰身都还要粗! 但其实穿越到南宋之后,刘涚很多曾经的科学观念就在不断的受到冲击。 他在带着高玉娘和杨再兴返回高家庄的路上,见过高玉娘的胳膊,其实也就是比后世女孩子稍微粗了些,更显得结实一些,绝对没有他的粗,但为何高玉娘可以将錾金虎头枪耍的跟风车一般,他刘涚就做不到?别说什么技巧,再没有力量的基础下谈技巧,那是自杀! 正是因为这些种种才让刘涚第一个感觉,自己力量的增长应该是跟《服气决》有关,毕竟这些真正高深的练气方式,在后世早已经不为人知,谁也不知道这些玄妙的东西在跟人的身体结合之后,究竟会产生什么化学作用。 带着心头的疑惑,刘涚抓紧时间找了一处乱石堆后面,在高处挖坑将弩弓一把把码放好。再次期间,张汉也抱着五六把弩弓来了,他一见刘涚就道: “刘哥,我怎么感觉自己像是吃了仙丹一样,力气突然就见涨了?这弩弓怕不是二十来斤,你看我一只手抱三五个完全不是问题,如果不是太不好拿,我一次搬八把也不是问题啊!” “哦?”这种事情来不得虚假,有没有那份力气一眼就能看出来,刘涚心中疑惑更甚,但脸上却是不动声色,笑道:“恐怕跟你刚刚吃了蛟龙肉有关吧,这可不是凡人可以吃到的东西!” 刘涚觉得自己这是看玩笑,即便那些蛇肉有啥特殊的功能,但此时怕还没有进入小肠消化吸收吧? “难道那真是蛟龙?刘哥,如果真是蛟龙的话,刘哥你一定就是天上的星宿下凡了,否则寻常人岂能斩杀蛟龙呢?” “谁说不能?当初高祖不就是斩白龙成就了大业么?” “是啊!”张汉虽说没读过书,但总是听过那些讲评书的,汉高祖斩白蛇起义的故事基本上每个说书先生的拿手段子,张汉又岂会不知呢? “书里都说了,汉高祖乃是天上紫微星下凡,才能斩白龙!刘哥,你那么轻松就斩杀了恶蛟,即便不是紫微星,那也至少是武曲星什么的吧!” “得了得了,再磨蹭时间不够了,你继续挖坑,我去搬弓弩!”刘涚笑了笑,将两人的工作进行了一个调换,之所以这么做其实是因为他想一个人测试下,究竟力量的增长到何种程度! 回到山洞里,刘涚径直去了内洞,打算还是利用那些弓弩,然而在他经过小内洞的时候,却突然有种感觉,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难道是有人来过?”刘涚的心神一紧,整个人身上的皮肤顿时绷紧,右手一抖即将三棱刺拔出,动作有若行云流水不带半点烟火气!若是当初在高家庄面对高进时他能做到这种程度,只怕也能吓吓高老爷子了! 可惜刘涚并不知道自己已经有很大的进步,他还在仔细的辨识着,看看是不是有人进了石板门之后。 然而无论是山洞里还是石板门之后,一切都是那么的正常,不仅仅是安静的如同坟墓,除了他和张汉留下的痕迹之外,再没有半点有人出入的迹象。 “难道是我的错觉?”摇着头,刘涚将三棱刺重新插回去,开始将弩弓一具具的码放起来,当码了有八具,按照张汉比较精确的掂量,差不多有一百六七十斤的时候,刘涚蹲了下来,单手抓住最下面的弩弓,左手也不使劲,就是扶住高高的弩弓不让其倒下来。 “起!” 随着这声爆喝,刘涚口中深吸一口气,右臂猛然用力,肌肉高高坟起,如同在胳膊里塞了一只只小老鼠,而且还活灵活现的循着臂股上下活动!在刘涚自己都不敢相信的眼神之下,那八具重叠在一起的弩弓,竟然是真就被他这么一点点的距离了地面! 一寸,两寸。五寸。一尺! 随着刘涚力量的增加,他甚至可以缓缓的将两腿伸直,也就是整个人从蹲着的姿态站了起来。 “这。这怎么可能?”刘涚可以确定自己左手并没有用力,全凭一只右手,他竟然可以举起一百六七十近的份量,更重要的是他觉得自己还有余力! 也就是说他单臂已经有超过两百斤的力量,这还是至少,还不是极限,那如果在极限状态之下,岂不是能够够举起五百斤重的东西? 双臂五百斤之力,这仍旧不应该是爆发状态,那如果是在爆发状态之下,刘涚都不敢去想象他究竟能够举起多重的东西了! “不可能,绝对不仅仅是《服气决的》的作用,玉娘说过,《服气决》这种道家之术,绝非是那种立竿见影的邪门歪道,必须要经过长时间的休息,而且还需要一定的契合度,也不是每个人都可以修炼。” 像刘涚就属于高玉娘认为契合度比较高的人,即便如此高玉娘仍旧认为没有三年五载的修炼,《服气决》不肯可能在刘涚身上发挥明显的效果。 “难道说是,不可能,真的是那样么?”刘涚此时终于想到了蛇肉,还有蛇血!虽说吃蛇肉喝蛇血,刘这辈子做过不少,但像这么大的蛇,绝对是他破天荒的第一次!如果说真是跟蛇肉有关系,那岂不是说。 今天吃过蛇肉的总共有二十个人,那岂不是这二十个人都会变成像他那样的大力士? 其实这是刘涚自己想的太多了,即便每个人吃的蛇肉份量都是平均的,也不可能保证每个人都有同样的效果啊,仙丹还有受的了受不了的说法,孙猴子不也是全世界只有一个么? 再说现在这也仅仅是他的猜测而已。 虽说单手就可以轻松举起八具弩弓,但刘涚还是没法两手就托着十六具弩弓出去,即便是他用尽了法子,一次最多就十二具弩弓。当他双手抱着高高一摞弩弓从石板门后走出来,即将穿过杀了蛟龙的小山洞时,却猛然停下了脚步! “嗯?血呢?血怎么不见了?” 难怪刚才经过这里的时候刘涚总觉得什么地方不对劲,原来是山洞地面上的血,那些蛟龙的血竟然不见了! 低着头,瞪大眼睛,刘涚希望找到一处缝隙或者是一排小洞之类的,可以将血迹排走的东西,然而山洞的地面平整的让他失望,更重要的是即便有什么缝隙小孔能够排走血迹,可除非是有人用大量的清水来冲洗,这并不光滑的地面上又岂会不留下血迹? 然而事实是,无论刘涚怎么努力,记忆中的遍地血迹愣是跟眼前干干净净的地面对不上号,像是被一头妖魔鬼怪舔过般的干净! 不自觉的打了个寒颤,从来不信鬼神的刘涚也觉得身边好像有一阵阵的阴风在缭绕。 “邪门!”没有人,也没有别的什么生物留下的踪迹,只有地面上的血迹消失不见,这种诡异的事情怎么想也想不明白,刘涚狠狠的咬紧牙关,强迫自己不去想,抱着弩弓快步走出山洞。 “张汉,你刚刚有没有注意到,那个小山洞里不一样的地方?” 在掩埋弩弓的时候,刘涚还是忍不住开口问张汉? 满头大汗正在挖坑的张汉摇摇头,“没有啊,刘哥,怎么有什么不对劲吗?” 刘涚其实很想说,化解下心中的疑惑,但一想到说了之后恐怕只会让两人更加紧张,遂决定将这件事情隐瞒下来,摇头道:“没啥,我就是问问,要不你继续挖,我去搬!” “好!刘哥你看你汗水都没一滴,就搬来十二具弩弓,这份劲道,怕是直追高将军呢!” “是么?” 刘涚不知道他此时的笑容在别人看来有多么的勉强,实在是他一想到那些无故消失的血迹,心脏就一阵阵的发紧! 但不管是不是畏惧,活儿还得继续做,刘涚继续往返,每次不是十二具就是十三四具弩弓,来回也不知道多少趟,终于将里面的一百具弩弓搬了个空! 剩下的弩矢刘涚也没有放过,一不做二不休,一口气全都从山洞里面搬出来,放进张汉挖好的坑里埋好。 “伪装的事情让我来!” 仅仅是埋下去还不够,刘涚还得对掩埋的地方进行一番专业的掩饰,他甚至不嫌辛苦的选了一些植物移栽过来。虽说移栽可能在近几天更容易被老道的人看出问题,但只要让植物缓过劲来,很快就会将这批弩弓掩盖的毫无破绽。 第60章 暗中渡陈仓,初识金弹子(下) “刘哥,你真厉害!要不是我自己挖的坑,我一定看不出来!” 张汉冲着刘涚竖起大拇指,对此刘涚并没有啥得意的,摸了摸额头上的一层茸汗,道:“他们也该有消息回来了吧?” 可不是么,就做好这件事情差不多用了两人半天的功夫,而刘涚估计如果不是两人的力量都有不同程度的提高,怕是一天时间也未必能够完成呢。 刘涚的估计到是不错,就在两人重新将石板门封好没多久,满头大汗的詹木就带着一个人回来了。 “刘哥,大事不妙了!” 其实刘涚看见詹木那阴沉的脸色,就知道怕是有什么意外,“怎么了?是我们的兄弟出事了么?” “是,也不是,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詹木皱着眉头,像是在心中筹措语言。 “究竟怎么回事,不要急慢慢说!”刘涚轻轻拍着詹木的肩膀,他试图通过这种方式让詹木冷静下来。 “刘哥,我们一起出去的六个人,死了两个!” “嗯?遇上大队金兵了?”听说死了人,刘涚的第一反应就是他们运气不好遇上大队金兵,否则以这些将门之后的本事,寻常的一小队金兵根本不是他们六七个人的对手。 刘涚更是担心,那些金兵会不会循迹找到这里来。 然而詹木却是摇头,“没有,我们根本就没有遇上金兵!他们走着走着,突然口吐黑血,倒地人就没了气!” “怎么可能?” 猛然站直了身子,刘涚两眼之中透出不敢相信的光芒!如果说没有受伤的情况之下突然口吐黑血,那岂不是说被人下毒了? “我,我也不知道,还有刘哥。”詹木突然压低声音对刘涚道:“我怀疑我们是不是得罪了什么山精树怪,有兄弟莫名其妙的死了,可我却感觉自己好像不会累了,而且力气也大了很多?” “是么?”刘涚沉吟不语,距离两人不远的张汉却是将眉头一皱,凑过来把手伸向詹木道:“詹木兄弟,咱们来搭把手!” 所谓搭把手,就是相互比拼力气的一种说法。 要知道在胡立这群人里,詹木是属于军师类型的,力气和战技都不是他的强项,可他在听到张汉的要求之后,竟然毫不犹豫的伸出手,跟张翰粗糙的大手握在一起。 “起!”张汉一声大喝,惹的詹木也不服输的怒吼一声:“来!” “啪!” 刘涚也不知道两人在这一瞬间究竟用了多大的力量,没见握紧的一双手有任何晃动,詹木的肩胛骨处竟然发出一声清晰可闻的脆响来! “嘶!”詹木毕竟不是战场上的战士,即便力量有所增长,还是无法跟张汉相提并论,只坚持了几个眨眼的功夫就像是败下阵来了,口中呼疼的同时要张汉放手! 虽说张汉证明了詹木说自己力气暴增并非虚假,但在松开詹木之后,张汉同时也在轻声告诉刘涚,说詹木的力量增加有限,估计远没有他增加的程度高。 “这事还真是奇怪。詹木,除了跟你们在一起的的两个兄弟吐血身亡之外,还有没有别的人。” “有!”刘涚的话还没有说完,詹木就一脸悲疼的点头道:“胡立传来消息,他们那边也有一个兄弟情况相似,都是走着走着就吐血身亡了!” “那你呢,你有没有力气暴涨的感觉?” 刘涚听完之后,也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詹木,只能转向跟詹木一起回来的那人。 此人姓柏单名一个平字,也算是将门之后,其爷爷辈乃是长城上的一守将,跟辽人作战时英雄牺牲,后来父亲和两个叔父也战死在抗金的沙场之上,善使一柄鬼头刀,刀法纯熟,曾经展示给刘涚看过,今年也就是二十出头的年纪。 “回刘哥,我既没有觉得不舒服,也没有感觉力量有所增长。”那柏平的神情很是复杂,说不上庆幸,又不像是遗憾,只是脸皮子绷的很紧,好像有些紧张。 “放松点,我想或许是跟咱们吃的蛟龙肉有关,唉,是我害了弟兄们啊!”此时刘涚终于确定,不管是力气增加还是吐血暴毙,都跟那蛇肉脱不开干系,看来那蛇的确不凡,连吃烤熟的肉,同样也会中毒! 吐黑血,分明就是脏腑被毒素破坏所致,除了中毒,刘涚找不到其他的原因。 “刘哥无需自责,这些都是命数!”詹木捏着拳头,反过来安慰刘涚道:“大家都吃了,有些人力气增长了,是好事,有些人抗不过这一关,就早点去跟家人团聚,也没啥不好的,等将来替这些兄弟们多杀几条金狗,也算是为他们报仇了!” 果然,乱世之中的人不如狗,即便是詹木这样的读书人,在生死关头也是如此悲观,甚至将死亡看做是跟家人团聚! 听詹木的安慰,刘涚的心中越不是个滋味儿。 “情报呢?弄回来没有?”咬紧牙关将那些消极的思想撵出脑海,刘涚转而说起正事。 “弄到一些了,进城的兄弟们传回消息来说,俘虏们不会押解出城,而是有人来接应!” “什么?有人来接应?” 听到这个消息,刘涚当真是大惊失色,只因为他完全没有想到,金兀术竟然如此看重这批俘虏,又或者说,是如此的看重高玉娘和他! “刘哥,而且我们还打听到,来接手这批俘虏的率军将领,据说是粘罕的亲儿子,军中少年英雄,完颜真珠儿!” “金弹子?” 完颜真珠儿这个名字在后世知道的人不多,可是但凡看过《说岳全传》,又或者是看过影视作品的观众,大多都知道完颜真珠儿的另外一个名字,也就是宋人对他的称呼:金弹子! 在说岳系列的小说里,这个金弹子的功夫可非寻常将领可比,即便是号称八大锤之首的岳云,在公平对阵的情况下,也未必就能力压其一筹,要知道岳云在岳家军中已经算是武力值相当彪悍的一个,却仍旧无法稳胜金弹子,由此金弹子的功夫可见一斑! 而让刘涚头疼的不是金弹子的个人战斗力。自打在山洞里测试过那秦朝的铁弩之后,刘涚对于那些号称无敌的猛将就少了许多畏惧,只因为他相信凭自己射弩的本事,完全可以在五十步之外一箭一个。 真正让他头疼的是金弹子的身份。作为粘罕的大儿子,又是金军之中有名的少年英雄,这金弹子出门,岂会只带几十百来个人?就算他不够警惕,难道粘罕还会粗心大意放自己儿子出来?不给他准备几百上千人的卫队? 很显然不可能! “走,我们往会宁府方向走走,我去看看那个金弹子去!” 刘涚很快下了决定,他必须要在金弹子率领的人马进咸阳城之前掌握对方的真实情报,方能制定出相应的作战计划来。 “我们一起去!” 詹木跟着起来说道。 “不!你们留在这里,其他兄弟们回来你要负责将他们收拢,在我们没有回来之前,一定不要轻举妄动!咱们要留着有用之身跟金狗纠缠到底,不能白白牺牲了!” “詹木!” 刘涚在说了一段话之后,停顿片刻,才又开口对詹木说道:“无论如何你一定要答应我,三天之后若是我和张汉没有回来,你就要让胡立和安邦带领大家撤离此地,去寻岳将军的队伍吧!” “刘哥。” 这种带着明显遗嘱式的话,让詹木身躯一阵摇晃! 要说现在,詹木心中对刘涚已经是五体投地,将刘涚当成师傅般看待。如今刘涚要去查探金弹子军的情况,言语间也说的很明白,若是一个不留神出了什么问题,不准他们去找金弹子报仇! “你要当我是你刘哥,就牢牢记住我的话,张汉,咱们走!” 对于刘涚的安排,张汉没有半点意见,他甚至不用做任何收拾,跟着刘涚就朝着会宁府的方向而去。也不知道是不是刘涚选的道路过于隐蔽,他们一路走去,竟然没有碰上早先派出来打探情报的人。 天色擦黑之后,刘涚在官道附近寻了个合适的地方住下来,跟张汉将就对付了一夜,第二天一早起来胡乱吃了点东西继续向东。 “得得,得得!”马蹄声由远至近,刘涚一把将张汉拉入路边草丛之中,同时迅速的将背上挂的弩弓卸下,扣弦上箭! “只有两三骑,若是金兵咱们一人一个!夺了战马也好进退!”刘涚凝神倾听之后极快的吩咐张汉,自己已经蹲在半人过高的野草丛中,平平举起弓弩,照门瞄准官道的方向。 “来了!” 远远出现几条人影,刘涚顿时收紧身体,做好击发准备,他眼角余光也瞄到身边的张汉同样是端起弩弓,等待他的命令。 人影来的很快,不过几次呼吸,就已经来到五十步之外,此时以刘涚得眼力已经完全能够将人看的清楚,果真是金兵骑兵服饰,其中一骑屁股上还插着棋子,也不知道上面写的而是啥字。 “张汉,准备了!”因为对方只有三骑,刘涚觉得他跟张汉一人瞄一个,最后那个也该跑不掉,既然如此,不如直接杀人,夺马! 第61章 初试小锋芒,再藏兵于山(上) 刘涚一声令下,同时扣动弩弓扳机,只觉得双手微微一抖,锋利的弩矢早已经激射而出! 刘涚甚至是无须抬头看一眼战果,左手放开弩弓仍由弩弓头部自然下垂,左手从箭囊里扣出一根弩矢,同时右脚踩住弩弓头部的卡榫,右手松开扳机用弯腰抓住了弓弦,只听“嘎吱”、“咔嘣”连响,弓弦扣住的同时左手已将弩矢送入卡槽。 端弩、直身、搜索、瞄准! 从扣动扳机射出弩矢到现在,只不过两个眨眼的功夫,刘涚就完成了这一串复杂至极的动作,弩弓照门之中,仅存的那一骑金兵兀自拨拉马缰绳,左顾右盼不知道发生何事! “死去!” 扳机再次击发,细微的震颤下,刘涚透过弩弓的照门,清晰的看到那金兵身躯一震,随即从马背上跌落! “淅沥沥!” 失了主人的战马无助的长鸣,动物本能直觉让它们感应到危机的接近,但常年的训练又让它们不敢撒开四蹄狂奔。 刘涚和张汉可不敢让好不容易才碰上的脚力跑了,两人一左一右冲向战马,不给马儿反应的时间,刘涚双手左右开弓同时揪住两根马缰,张汉也紧随其后,将最后一根马缰捏在手心,两人这才重重的喘出一口气来! 向地上望去,张汉不由得冲刘涚竖起大拇指——几乎是毫无间隔的两次击发,刘涚的目标竟然都是胸膛正中中箭,这从秦朝穿越时空的铁弩,竟然视金兵胸前的护甲如无物,直入其胸膛直至末尾! “好厉害的弓弩,看来百步穿杨都不是问题!” 对于张汉的崇拜,刘涚只是一笑置之,反倒是弩弓的犀利程度让刘涚暗暗心惊! 即便是后世来自德国或者是美国的产品,也未必有这般威力,中国古人的科技水平,当真是高的让人吃惊,究竟是什么原因导致这个伟大民族的没落? 这个问题,后世有很多答案,但却没有一个答案是最全面,最权威的。 “咳咳!”呻吟声打断刘涚的遐思,他转头过去,却见张汉尴尬的笑。 那金兵之所以还没有落气,是因为张汉的射出的弩矢稍微偏了些,准确的说是射在了金兵胸膛的正中位置,看似恐怖,但偏偏哪里没有什么重要器官,也就是伤而未死。 “刘哥,要不要问点什么?” 刘涚没有理睬张汉,而是将手中缰绳丢了过去,随后抽出腰间得自秦朝军械库的小短剑,蹲了下去。 “@#@¥#¥”那金兵面容狰狞,口中不住的用女真话说着什么,血泡子喷了自己一脸也停不下来。刘涚听不懂,也不需要听懂。 如果这金兵是在求饶的话,那是浪费他满嘴的口水和血水,因为刘涚根本不会饶了他!如果他是在骂人的话,同样也是浪费,因为刘涚听不懂,况且刘涚不会跟一个死人去怄气! 短剑不过小臂长短,双面开刃锋利无比,而在张汉看来刘涚的动作却比这短剑更锋利! 没有声音也没有鲜血四溅,短剑抹过那金兵脖子的同时,刘涚已经用那金兵的帽子将伤口盖住,只见地面迅速被摊开的血迹淹没,像是从地底冒出来的一股血泉! “牵马,走!”同样的动作刘涚在另外两个金兵身上照做,也将三根弩矢收回! 不管这弩矢是否还有用,刘涚都不会将其留给金兵,这种细节张汉压根就想不到! 有了战马代步,两人的速度自然就快了许多,至少不用担心被金兵发现之后会逃不了! “刘哥,那弩矢还能用么?”歇马脚的时候,张汉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他记得刘涚是将三根弩矢放回箭囊之中的。 “能,怎么不能。”口中衔着草根躺在树荫下的刘涚微微一笑,随后坐了起来,“当然可以用。不轻易放弃战斗的第一条,就是不要随便丢弃可能成为武器的任何东西,因为说不定在什么时候,这个东西就能救你的命!” 张汉似懂非懂的点点头,而刘涚心中想的却是刚刚发起进攻的时候,他开口向张汉下达命令的事情来。 ‘看来应该教他们一些基本的作战手语,不是什么时候都可以发出声音的啊!’想到这里,刘涚冲着张汉招招手,让其过来道:“张汉啊,想要将那些兄弟救出来,怕咱们还需要联手一段时间,我教你几个手势吧,这样合作起来要方便些!” 虽是有些不喜刘涚时不时就要说到分开,但刘涚愿意教他东西,张汉还是相当兴奋的。从牛头山那时起,张汉就见识到刘涚诸多的不凡,可以说这次他之所以答应牛皋的要求跟着大伙儿一起来刘涚,就是因为他后悔了——当时在牛头山,他就应该跟着刘涚和高将军一起走的,想来那时候岳元帅不会为难于他! 毕竟他张汉就是孤家寡人一个,即便将来有人追究他逃兵之罪,难道还怕有人受到株连么? 刘涚教张汉的,仅仅是一些及其简单的特种兵手语,而且还局限于“前进”、“停止”、“左前”、“右前”、“开始”和“开弓”这几个命令,但就算如此,也是让张汉兴奋不已,不仅每个动作反复重复,而且当两人重新出发之后,张汉也会忍不住松开马缰反复练习,倒是让刘涚担心他从马背上摔下来。 “张汉,别玩了,前方有兵营,应该就是金弹子了!” 站在一处高坡之上,刘涚凝视着视线尽头处隐隐露出一排的帐篷顶子说道。 他跟张汉已经走了一整天,如果再碰不上金弹子,刘涚都在想是不是应该重新返回咸阳城,伺机而动了。 然而就在这该宿营的时候,却很意外的发现了金兵的队伍。 “刘哥.你能看清楚?” 张汉使劲儿瞪着眼睛望向刘涚手指的方向,脸皮好像都在抽抽了,但眼神却仍旧是一片茫然。 “唉,看来这还真是个问题!”此时有些暮色,光线昏暗,很显然张汉的视力受到了影响。 “我自然是看的清楚的,把马栓在这里,我们悄悄摸过去!”刘涚看见的那个金兵营地,真的是前来押解那些俘虏返回会宁府的金弹子么? 其实不然。毕竟刘涚这方的消息都是透过各种渠道而来,这样得来的消息,其实能够有一半正确已经已经不错了。 这支队伍是冲着咸阳城来的不假,他们的目的也是为了押送咸阳城里的那些宋军俘虏没错,但率领他们的,并非是刘涚他们认为的完颜金真珠,也就是俗称的金弹子。 应该说如果率领这支队伍的人真是金弹子,那么刘涚一行人也就别想东想西了,不如早早的各自散开,该干啥就干啥。刘涚呢,最好就是快马加鞭返回高家庄,能够说服倔强讨厌的高老爷子就说服,不能说服,带着高玉娘和杨再兴早日走人才是最安全的! 之所以说这是刘涚等人的运气,是因为率领这支队伍的,不是熟谙行军布阵,练兵强武很有一套的金弹子,而是他那个不成器,心高气傲又腹中空空的弟弟,完颜割韩奴。 历史上的,完颜割韩奴这个人并不出名,甚至于很多小说演绎里压根就没有他的名字,实际上这个人也没有出名的必要,因为他实在是太无能了。 就好比此时,他率领的两个谋克,五六百号人在此地扎营,竟然懒懒散散选了一处地势平担开阔的草坪,更没有在周围扎起篱笆放出拒马,设置弓箭手。若是在战场上,这种扎营的方式就如同一个没穿衣服的女人在渺无人烟的狂野之中卖弄风骚,但凡是有眼睛的敌人都会忍不住冲过去狠狠蹂躏一把。 可惜完颜割韩奴毫无自知,他手下的金兵将领也浑不当一回事。 即便是因为在金国境内行军,可以略微粗枝大叶些,但派去跟咸阳城联络的三个人到现在一个都没回来,完颜割韩奴竟然也是毫不担心,自家在大帐里面摆开酒席,大块吃肉,大口喝酒起来! 或许在这个才不到十五岁的金国王族后代看来,全天下没有什么比这里更安全的了,如果不是怕下面的人传出去,恐怕他还会把自己的美姬带几个在身边,以便鞍马劳顿之余,解乏。 就这样一个营地,对于刘涚来说实在是没有压力,几乎不费吹灰之力,他就摸到了营地边上。 “人不少啊!”除开对营地境界松散这个直观感受之外,摸近营地数帐篷的刘涚,随后就有些犯愁了。五六百号人,即便个个都是酒囊饭袋,站在那里让刘涚这边过去砍脑壳,怕是都会将他们累的不行。 所以刘涚才觉得这是个问题,他冲着跟在他身后的张汉打出手势,两人又接着草丛的掩护,缓缓走远,回到拴马的地方。 “刘哥,您不是说金弹子很厉害么,怎么我看这个领兵的,也就是一般般啊!”张汉有些奇怪,虽说他不是将领,但跟的却是名将,自然看不上完颜割韩奴带的这一票人马,说句难听点的话,张汉都觉得只要人手足够,怕是一个冲锋,就能让这票人灰飞烟灭了! “我也觉得有些奇怪,兴许是咱们的情报有误吧!暂且不提是不是金弹子领军,光是人家的数量就够咱们吃一壶的,我更担心咸阳城会不会派出兵马跟他们一道出发,张汉,你可还记得咱们一路过来的那个双乳山?” 第62章 初试小锋芒,再藏兵于山(中) 双乳山,其实没有名字,只是因为两山并立如乳,官道却正好从两山之间穿过,故而刘涚给他起了个贴切的名字。当兵的都是粗人,这样的名字反而易于让他们记住。 张汉点点头,刘涚才道:“我打算在那个地方伏击金兵,走,我们趁着夜色赶回去,通知詹木等人,早早行动做好准备!” 心中有了计较,刘涚也不敢耽搁时间,虽说在夜间骑马风险倍增,但为了节约时间,也只好冒这个险,好在战马通灵,只要不是拼命催促,用缰绳控着方向,马儿自然会循着有路的地方走,总不至于会自己去跳崖! 只不过行路的速度慢了,等刘涚两人返回山洞的时候,天色已经毛毛发白。 “谁?” 或许是被蹄声惊动夜间放哨之人,刘涚跟张汉还没有走到山洞跟前,就有两把长枪突然自林中刺了出来! “我,刘涚!” 沉声回应的同时,刘涚一把勒住缰绳,他心中奇怪,何以守夜之人没能认出自己,等到下马后别人提醒,他才知道感情是一脸的风尘早已经污了脸上的五官。 “胡立他们呢,大家都回来了?” 将战马交给守夜的兄弟,刘涚没工夫洗把脸,就迫不及待的问道。 “能回来的都回来了!” 牵马的兄弟脸色一暗,低着头缓缓开口回答。 这话让刘涚的心微微一沉,却是没有开口再问,反正山洞已在眼前,只需进去之后不就知道了? “刘哥!” “刘哥!” 山洞里,只点着两根火把,为了不让山洞透出的光芒太多,詹木不准大家再升篝火,谁知道金兵的探马会不会放到这里来,万一远远发现了不声张,回去调动大军来围剿,岂不是死的冤枉? 见刘涚进洞,没睡觉的人纷纷起身招呼,而刘涚一一回应的同时,心中也在默默的数数。 “十二.十三!”数来数去,原本该是十八个人的,然而加上在外面放哨的两个,却怎么也只有十三个!也就是说,有五个兄弟因为吃了蛇肉,吐血身亡了! “刘哥,有没有找到金狗?我们无能,没发现金狗的踪迹!” 被分派到循官道往会宁府方向侦查的两个兄弟站起来说道。 摆摆手,刘涚低声道:“首先我得向兄弟们道个歉,我真没想到那蛇肉会让人中毒,对不起死去的五个兄弟啊!” “刘哥,那不管你的事!詹木都给大家说清楚了,那不是蛇,是蛟!刘哥你是天上的星宿下凡,才能拔剑斩蛟,又让我等有幸分食蛟肉,那五个兄弟,他们。他们是福薄,我们不没事么,而且有十个兄弟都觉得力量更强了,将来一定能够杀更多的金狗!” 胡立抢着说道。 “是啊,刘哥,我们也商量好了,从今天起,我们哪儿都不去,就跟着刘哥你干了!”吴安邦也是捏着拳头,意真情切的对刘涚说道。 除开在外面放哨的两个兄弟之外,山洞里的十一个人都站了起来,以胡立、詹木和吴安邦三人为首,要向刘涚表示效忠!此效忠并非是向帝王效忠那种,而是一种认可,一个可以寄托生家性命的效忠! 这种感情,刘涚懂!然而他真不敢相信,在发生了中毒事件之后,胡立等人竟然还会对自己如此信任!他有些感动了!他曾经带过很多兵,每一年都有新兵进来,都有老兵退役,或者是永远的离开这个世界!所以刘涚懂,他相信胡立他们说的是真的,但他犹豫。 “你们。跟着我有什么?” 深深吸了一口气,刘涚微微侧过身子,视线尽量不跟胡立等人接触,道:“你们,是想杀金狗,为自己的家人报仇,但你们知道么,我没有这样想过!” “刘哥,不管你有没有这样想,你是这样做的!”胡立上前一步,大声说道。 “没错!” 一直没有表态的张汉也跟着道:“我跟刘哥昨天就射杀了三条金狗,还把他们的战马都抢过来了,刘哥杀金狗,没人比的上!我也要跟着刘哥,刘哥,就请你收留我吧!”一面说,张汉竟然一面就单膝跪了下去! 这是他从牛头山起就有的心愿,而今在胡立等人的带动之下,他终于将其彻底的表露出来,再没有半点犹豫! 连张汉都跪下了,胡立等人也是齐刷刷的在刘涚身前单膝跪下:“刘哥,你且听我说!” 胡立昂着头,仰望着刘涚,道:“我等本在咸阳城里小打小闹,以为那样就是为家人报仇雪恨了!然而这一次,误打误撞的跟着刘哥参谋此事,方知过去行为多幼稚,如果不是因为有幸遇上刘哥,我们这批人怕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而且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刘哥在咸阳斩恶蛟而成威名,将来定会举世瞩目,此乃我等之幸运,我等决意追随刘哥,绝非是一时兴起,可对苍天黄土发誓!” 胡立一面说,詹木就在一面不住的点头。 很显然,这番话虽说水平不是很高,但已经不是胡立能组织出来,应该是詹木这厮捉刀完成,早早让胡立背熟,这会儿当着刘涚的面,做了一盘复读机! 只不过能够在复读的时候融入自己的感情,声情并茂,也算是胡立的本事! 纵然刘涚能够分析出这些,但还是颇为动静,不得不转过身来,看着跪满一地的汉子,道:“都起来吧!斩杀毒蛇算不得什么,如果你们一定要认为那是恶蛟,那就恶蛟吧!不过话说回来,若是将来有人觉得我刘涚不值得追随,则随时可以离开,我概不追究的!” “吾,誓死效忠刘涚大人,永不放弃!若有反复,天诛地灭!”张汉一拱手,神情坚毅朗声而道。 “我等,誓死效忠刘涚大人,永不放弃!若有反复,天诛地灭!” 胡立等在张汉宣誓之后,随即仿效,十一个声音将山洞震的嗡嗡作响! “我刘涚,受兄弟们错爱,必将视兄弟们如亲兄弟,爱惜如羽毛,若有背誓,天地不容!众兄弟,起来吧!” 沉声还誓之后,刘涚亲自上前,从张汉起,将胡立等人一一从地上搀扶而起! “外面还有两个兄弟,不过刚刚大家都商量好了,我们十三人,不,加上张汉兄弟,咱们十四人共同进退!” 胡立起身之后,就立马对刘涚解释。 摆摆手,刘涚并不是在意这些细节的人,只不过如今大家算是重新认识过,而胡立等人已认刘涚为主,刘涚心头想的却是另外一件事。 “你们之中,有多少人力量增长的?” “大人,只有三个兄弟没有半点变化,剩余十人,多少都有增长!” 如今关系明确,胡立也就不再随口“刘哥”、“刘哥”的叫了,而是口称“大人”。并非是一定要有官职在身在能叫大人,像目前刘涚跟他们十四人之间的关系,也可以这样称呼。 “也好,我看那密室之中的盔甲颇为沉重,但大家的力量都增加了,可谓是天助我诶,张汉,胡立,吴安邦,你们三人负责把密室里的盔甲兵刃取十五,不,十七套出来罢!张汉,另外带胡立和吴安邦两人起出弓弩,咱们人手一把,抓紧时间,定要赶在天明之前出发,去双乳山埋伏!” “得令!” 刘涚的命令让张汉等几人面露喜色,其他不知就里的人则是一片茫然,而这种茫然却是让刘涚心中一松:看来胡立等人果真是遵照了他的命令,并没有将那批秦朝盔甲和兵刃的事情说给他们的生死兄弟听。 从这点来说,刘涚还是挺满意的。 而当不知道此事的十个人,包括柏平等三个力气没有增长的人都配发到盔甲和兵刃、弩弓之后,心中的震撼可想而知! 即便是在此时期,战场上也不是人人都有资格穿盔带甲,步兵至少是百夫长以上,普通骑兵更是要偏将才有资格全盔! 然而此时摆在他们面前的,乃是上古先秦最为强盛时期打造的精致盔甲,能够穿上这样一套盔甲,简直就是战士的荣耀! 穿已经是荣耀了,那么“变”出这些盔甲来的刘涚,在众人眼中无疑坐实了“天上星宿下凡”这样玄幻的说法,否则实在是难以解释刘涚的运气何以如此逆天,不仅仅可以斩杀恶蛟,还能送来这些兵刃盔甲! 整饬好这一切,已经是两个时辰之后。虽说这几十斤的盔甲很容易成为负担,可没有一个人抱怨,即便是柏平三人都咬牙穿着,舍不得解下来,然而此时哪有时间给他们磨蹭呢,看着柏平三人辛苦的样子,刘涚对张汉道: “来,把这三匹战马给柏平送去,他们骑,我们走路!” “大人,不可啊!” 听刘涚这么说,柏平等人赶紧开口阻止,他们虽然已经是浑身大汗,但自觉还能坚持! “我不是心疼你们!” 刘涚脸色一正,先是挥手让张汉执行命令,随后才对柏平等人道:“你们体能不好,将来我会好好操练你们,让你们在体能方面追上大家!现在让你们骑马,是为了不拖拉,不浪费宝贵的时间,你们骑马,就是在为了大家好,为了这次行动好!” “既然大家决定追随我这个无用之人,那我也要定下规矩,第一条,就是你们务必要相信我,我下的命令将不会再解释,你们要做的事情就是服从,服从,再服从,听清楚了么,大声回答我!” 第63章 初试小锋芒,再藏兵于山(下) 完颜割韩奴的命好,因为他老子是粘罕,完颜宗翰。 完颜宗翰原名粘没喝,当然,女真人的发音跟咱们汉人,也就是此时的宋人是不同的,加上拗口的原因,粘没喝叫着叫着,就成了粘罕。他是国相撒改的长子。不足十七岁就已经让军队将领钦佩其勇猛,锐意诚服。 照说虎父无犬子,完颜真珠儿的确是遗传到粘罕的勇猛,甚至是长江后浪推前浪,青出于蓝胜于蓝。 但也不知道是因为生活过于奢华,还是割韩奴他娘有个想好的,以至于这个完颜割韩奴跟他爹,还有他兄长真珠儿迥然不同,贪图安逸,好逸恶劳。 金弹子真珠儿跟其父粘罕一般,均是小小年纪就置身沙场,血染征袍,但割韩奴却是娇生惯养,晒不得太阳下不得水,就连粘罕到知道自己这个二儿子不争气,但为了将来他能继承一份家业,还是勉强弄到军中,一般情况下就是弄些安逸的活儿让他来做,带领的兵马差不多也都是酒囊饭袋,反正如今大金国如日中天,还有谁敢撩虎须不成? 此番从会宁府前往咸阳接应一众宋军俘虏,事先粘罕并不知有人在咸阳城外劫了人走,这也是那批押送俘虏的军汉们耍的一个小小心思,然而就这个小小的谎言,却直接影响到粘罕的判断,让他以为这只是一次普通的行军任务,为了给二儿子多捞一些军中资本,才没派出大儿子金弹子。 如果按照普通行军速度,完颜割韩奴率领的部队最晚该是昨日到达咸阳城,交割文书后带着俘虏今日出发。然而行路艰难,完颜割韩奴早上晚期一个时辰,晚上早扎营一个时辰,硬是拖出整整一天的功夫来,他身边的将士却也无人计较,反正都当这一路是游山玩水来的。 今日清晨拔寨而起,倒是一口气进了咸阳城,然而这完颜割韩奴却因为屁股上打了个水泡,不走了,要多休息一日才打道回府。 他这个决定,对于刘涚来说,却不啻是天降甘霖! 刘涚原本设计是在双乳山埋伏,打完颜割韩奴一个措手不及,希望能够趁乱火中取栗救出宋军俘虏,即便不能成功营救,那至少也要. 这四个字,不管是刘涚还是张汉都没法说出口,但两人心头也都清楚,无论如何,活口不能留给金兀术,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然而当刘涚一行人赶到双乳山,准备埋伏打金狗的时候,却赫然发现,他们被人埋伏了! 也不能怪刘涚大意,昨日前日,他曾经跟张汉两次来回这峡谷山道,当时也不见任何异常,因为时间仓促,刘涚自然也没有细细查看过左右山上有没有人迹,如今可和,十几个人才刚刚到达峡谷山道,就听的一阵锣响,前后各涌出一群人来,将刘涚等人堵住。 “这是.山贼?” 穿越到这时代,刘涚还是第一次正儿八经的看见山贼,过去在小说传纪影视作品里见识过不少,但真正亲眼目睹的时候,刘涚才知道何以梁山伯的一百零八条好汉会脍炙人口,在历史上留下一桩美谈,只因为人家那才是真正的山大王,而此时拥堵在刘涚等人前后道路上,根本就是一群——乞丐! 前方道路三四十个人,后方道路二三十个人,没有一匹马,能反光的兵器不过十来件,剩下的大多是竹竿和棍棒,还有扬猪草的叉干,猎兔子的软弓。 当然,这些山贼怕也是知道仅凭质量不是全副武装的刘涚等人对手,所以他们还有人从两旁草丛里不断抬出儿戏一般的鹿柴拒马,将道路彻底封死。 面对这一切,胡立等人不为所动!既然已经拜入刘涚门下,那么一切当以刘涚的命令为准。 若是刘涚要他们放手杀,哪怕这些山贼都是宋人,都是一群可怜巴巴的宋人,胡立等人呢也不会手软! 但在他们内心之中,是不希望刘涚下这个命令的。 刘涚虽不知道胡立等人的想法,但别忘了他的身份,他是一名人民子弟兵,怎么会轻易将枪口对准自己人? “你们,是要打劫,还是准备要钱?让你们的老大出来见我!” 双方对持,或许是顾忌刘涚这边的战斗力,山贼一方也是保持不动,最终还是刘涚开口打破僵局,只因为时间紧迫,他不想错失良机。 “放下你们的兵器,脱下你们的盔甲,还有,还有这三匹马,我们就放你们过去!” 山贼之中,为数不多的年轻壮年才有资格穿上整齐的衣衫,此时站出来跟刘涚对话的,就是其中之一,他手里甚至还有一把刀,一把看上去像是柴刀的刀! “哦?你就是他们的老大?” “什么老大?听不懂!要么照我说的做,要么咱们拼了!” 这年轻人的逻辑非常简单,要么你听我的命令,要么我跟你拼命!刘涚心中直觉好笑,他真不知道这位山贼老大的依仗从何而来?况且再看周围那些山贼的神态,刘涚又觉得,此人应该并非是山贼之首领,如果每次遇上肥羊他们都是用这种不给钱就拼命的态度,恐怕早就已经不剩下几个人了吧? 觉察到身边的张汉有些蠢蠢欲动,刘涚赶紧一摆手,将其性子摁住,道:“诸位,大家都是宋人,不瞒你们说,昨日我曾经打此处过,也没见你们在此,怎地今日却要来拦路打劫,难不成是看上我们的盔甲了?” “昨天我们没空,今天空了!” 还是那年轻人开口,一双铜铃般的眼珠子瞪着刘涚,说话的时候还顺手抹了一把鼻涕。 因为对方始终不肯让路,刘涚心中也有些光火了。对于地理环境不熟悉的刘涚并不知道经过双乳山之后还有没有适合埋伏金兵的地方,况且就算是有,他们两条腿必然是追不上人家四条腿,到时候俘虏送到金兀术面前,倒霉的就是整个高家庄,而为了整个高家庄几百口人的命运,说不得. 一道寒芒自刘涚眼底闪过,虽说他不忍心,但对方若是还不让路的话. “兀那汉子,你可知我等来自何处?” 不知道是不是詹木觉察到刘涚心思的变化,突然抢出一步,同时右手一招,胡立等跟他配合多年的几个兄弟就齐齐发出一声怒喝,脚板摔在黄土地上,整齐沉闷的声音仿佛是山摇地动。 光是这一下,就吓的那些山贼齐齐后退,唯有那说话的年轻人不退,手里拎着柴刀,毫无畏惧之色,“我管你们是谁啊!反正大哥不在,兄弟们肚子又饿得不行了,说不得今天就要抢你们了!” “大哥?” 刘涚抓住这年轻浑人话语之中的一个亮点,顿时皱起眉头道:“你大哥是谁?” “我大哥,当然就是.我为啥要告诉你?” 这年轻人虽然有些浑,但看起来确实不傻,竟然在关键时刻收住了自己的嘴。 而此时刘涚也确实没有心情继续墨迹下去,他要等的认是金兵,而不是这些山贼! “扣弦,上箭!” 两个命令虽然简单,但当漆黑的全金属弩弓和精美到如同工艺品的弩矢整齐划一的出现在胡立等人手中时,当刘涚缓缓抽出让人一见就足以不寒而栗的三棱刺时,山贼们开始骚动了! 一些年纪大的不等那浑人开口就已经在退后,一旦离开官道,立马发了疯似的撒丫子狂奔,好像生怕被那可怕的弩箭在胸膛上穿个透明窟窿。 而人都是有群体效应的,这有第一个逃跑的,就有第二个,第三个. 刘涚本就没有打算将这些人赶尽杀绝,虽说他们有可能会暴露刘涚等人的行藏,但总不能因为这样一个原因就杀人吧,刘涚自问做不到。 “你们.你们.大哥不在,你们就不听我的话了么?” 浑人就是浑人,面对十几挺穿越千年仍旧杀气腾腾的弩弓,他竟然还能跺脚埋怨,放佛丝毫不知道自己命在旦夕,刘涚只需轻轻挥动三棱刺,这浑人瞬间就会被射成马蜂窝! “安邦,带人将路上那些东西都扔了,胡立,去把他拿下!” 见一眨眼功夫山贼们就跑光,只剩下空自挥舞柴刀的浑人,刘涚将三棱刺一收,站在官道中央观察起两边的山势来,压根就没有去理睬那浑人。 要说这地方,两山左右相差不过数十丈,官道从中而过,抬头仰望放佛天光只剩一线,当真是标准的一线天。 在兵法之中,这种地方最为危险,最容易遭到伏击。 若是大军行动,需尽量绕过这种地形,如果确实绕不过,那也须连续不断的排出斥候打探,沿路驻防,烟火哨声为讯,更是要快进快出,来不得半点拖延! 如此好的一个埋伏地形,反而让刘涚有些犯愁了! 前两次经过刘涚只是匆匆一瞥,如今细细查看他才开始担忧,那金兵会不会因为地势过于险要,而选择旁的道路?如果真是那样,岂非就白费功夫了? 白费功夫倒也不算啥,关键是此去会宁府,拦截金兵的机会怕就是只有这一次,错过了,可就再没有机会。正当刘涚为此纠结,却赫然听到胡立等人的惊呼, “好你的浑小儿,有几分蛮劲嘛!” “咦?还没有搞定?” 第64章 儿戏对三拳,偶得双猛将(上) 听到这惊呼,刘涚才转头过去,却见自己这边七八个人围成一圈,胡立脱了盔甲,正在跟那浑人捉对打斗! 从身量上来说,衣食无忧的胡立自然占强,那浑人身上虽说衣衫皆备,但始终给人一种竹篙晒衣的感觉,怕是一阵大风来,也要乱点头。 然而此时两人捉对,胡立竟然拿不下那浑人! 这样的结果,大出刘涚的意料! 或许胡立没有学过什么名门正派的功夫,也没有修习过什么高深的功法,然而胡立却有一套家传的沙场杀敌之术,自幼练习打熬力气,真要是比拼,在力气暴涨之前,刘涚都只有完败的份。 况且胡立也是吃了那蛟肉之后有效果的人之一,如此这样,竟然还拿不下那浑人?这不由得引起刘涚的关注,他大步流星过去,低声道: “你们搞什么?当这是儿戏?若是不抓紧时间,金狗过来了我们还没做好准备,就眼睁睁放他们过去不成?” “啊,大人,我等.” 除开正在跟浑人捉对的胡立之外,其他人包括张汉在内纷纷低头认错,片刻之后张汉才道:“大人,这小子不一般啊,胡立跟他对了三次拳头,还输了半筹!” 对拳头,是一种简单有效的对抗方式,大家站好数一二三然后一起出拳,后退者输!这种方式表面上看有些儿戏,其本身也是这个乱世当中的儿戏,但实际上背后却隐藏着巨大的玄机: 首先是力量,因为双方都是站好,摆出姿势来的,那么这个力量就不仅仅是拳头的力量,而是贯通天地的能力,一条胳膊的力量和整个人的力量孰大孰小?一个人能够贯通天地,所谓力由地起,自然容易胜出。 其二就是在力量想差放佛的时候,拳面相击,考验的就是骨骼强度、皮肤耐受力和精神意志力的强弱! 这样一个“对三拳”的儿童游戏,兴盛的背后,蕴含着的却是整个民族的兴衰,试问在一个安定祥和的国度里,谁家的小孩又会整天玩这种游戏,以至于经常双手又红又肿? 或许是因为大家见这浑人脑筋不太好使,孩子气挺重,才会怂恿胡立跟其玩对三拳,在他们看来,胡立的三拳该可以将其一身劲道打散,投降服输,谁知道最后竟然是胡立吃了暗亏,不得不游斗起来! “够了!” 刘涚凝神看了一阵胡立跟那浑人的游斗之后,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阻止两人。 胡立脸上略有羞愧,抖着双手退下场来,倒是那个浑人,却放佛没有感觉一般瞪着刘涚,“你们好不要脸,一群人围着我打么?是不是,是不是想玩车轮战啊?” “车轮战?小兄弟,这话是谁教你的?你若是告诉我,我就放你离开,不过我们要在这里拦截金狗,你可不能坏了我们的事!”虽说眼前这个年轻人分明也有十七八的年纪,但刘涚总觉得自己像是在哄一个孩子,打一巴掌给个甜枣! “当然是我大哥教的!咦,你刚刚说你们要打金狗?” “是呀!” 刘涚注意到这浑人在说到“打金狗”时,眼底竟然意外的流露出一丝渴望的情绪,顿时觉得该有戏,遂一面打手势让张汉等人散开去做准备,一面摆出微笑,缓缓靠近那浑人。 也不知是不是刘涚猜准了,那浑人在听说是要打金狗之后,身上那种抵触情绪明显就降低不少,接着又问刘涚:“那你们只打,不杀么?” “杀!我恨不得把他们都杀光!我和我的这些兄弟,就是为了杀金狗,才千里迢迢来此埋伏,没想过要跟你们作对,真的!” “要杀?那太好了!我大哥就喜欢杀金狗,我也喜欢杀金狗!那啥,早说你们是来杀金狗的,我就不打劫你们了,大哥跟我说过,金狗是我们的大仇人,只要是愿意杀金狗的,就是我们的朋友!你想不想去我们寨子看看啊?” 这还真是个意外的转折,刘涚万万没有想到,仅仅是一句“杀金狗”,竟然就能让这浑人主动提出带他去寨子里看看。 去还是不去?刘涚两眼凝视着浑人,他想通过对视来判断,然而这浑人身上虽然不干不净,就连脸上都有尘土污浊,唯独一双眼睛,却是清澈的吓人! 只要是见识过红尘俗世这个年纪的孩子,怕都不会有如此清澈的一双眼睛! “好啊!你们寨子在哪里呢?” “就在那边山上啊!你要去看,那真是太好了,我大哥明天就回来,你们长得一般高矮,他一定会喜欢你的!”不得不说,浑人的逻辑确实与众不同,竟然连身高也能成为喜欢与否的关键因素,这让刘涚当真是苦笑不得。 或者是因为刘涚等人并没有真正动用武力,反而跟那浑人有说有笑,原本作鸟兽散的那些个人又逐渐汇拢,不是他们胆子大,而是因为跑了也就是个死,跟着浑人兄弟两个,或许还能混饱肚皮! 此时刘涚才注意到,这些“山贼”之中,竟然还有年过半百的老人,也有不足十四的儿童,一个个衣衫褴褛,面黄肌瘦,其状凄惨。 “走吧,大家一起回山寨,我倒是真想见见你的兄长,看看是个啥样的人物!” 对于刘涚来说,除开这些宋人凄凉的生存状态之外,更让他感到有必要见识一下浑人兄长的原因,还是这浑人一身颇为不俗的功夫!在离开官道之前,刘涚先行安排詹木和胡立带上六个兄弟,充分利用战马打探咸阳城的动静,如若发现金兵,务必速速来报。 因为那浑人说山寨不远,刘涚才动了心思,若是距离过远或是太过险要,刘涚也不敢答应,毕竟拦截金兵才是眼下第一要务,光靠刘涚身边这十几个人硬碰硬定然不成,选这双乳山,那就是要充分利用这里的地势。 而最清楚地势优劣的,怕就是这些山贼了! 别看他们一个个其貌不扬,但行走在山道之上却能做到健步如飞,一些原本连刘涚都觉得难以攀登的地方,竟然硬生生被他们踩出一道道路来。 七弯八拐之后,浑人说山寨已不远,而刘涚站在仅可容一人宽窄的山道之上,俯身朝外一看,竟然是在一线天的正上方,十丈高低的位置。 “这个位置.” 只要不是有恐高症,站在这个位置往下瞧,给人感觉放佛就是站在了官道的正上方,虽说这其中有一些视觉误差,但经过刘涚自我纠正后,发现即不中亦不远,这让刘涚心头又隐隐有了想法。 他左右转头,看了看那些面黄肌瘦的山贼,暗暗盘算起来。 “山寨到了,山寨到了!” 听那浑人的呼声,刘涚顺其手指的方向望去,哪有什么山寨,分明就是个窑洞。 从峰顶往下垂壁,一天然裂隙,也不知是地震还是风雨侵蚀,最终形成一个高大七八丈的豁口,也不知是几千年还是数万年之后,这个豁口越来越深入,最终成了个天然的窑洞。 而浑人,还有这些山贼们所谓的山寨,就是这个苍翠郁绿的窑洞了。 一路行来,刘涚跟那些山贼之间已是有说有笑,同时也打听出浑人原来姓柴,因为小小年纪总是犯浑,故而大家都叫他柴胡,糊里糊涂的意思。他本人也倒是不介意这个诨号,说是比原来的名字好听,至于说他原来叫啥名字,大家伙儿就不知道了。 刘涚还听那些山贼说,柴胡和其兄长其实并非是他们这群山贼的发起者,而他们原本也不是山贼,只是附近的流民,金国治下民不聊生,一开始是有人到这窑洞里逃避田租亩税,到后来发现此处生活竟然比在村子里更舒服,没人惊扰,饥食野菜山果飞禽走兽,渴有山泉深潭溪流露水,倒是神仙样的日子,结果引来的人是越来越多。 事实证明,任何一个环境能够承载的人类数量都是有限的。随着聚集到此处的流民越来越多,那些天然的食物就开始出现短缺了! 然而汇聚起来的人又不愿意再回去过那种任人凌辱、朝不保夕的日子,终于有一天,几个年轻人开始打劫过往的旅人,只要是看上去稍有些财物的,他们就会将前后官道堵死,雁过拔毛但也不会固泽而鱼,倒是又让他们支撑了一段时日,直到有天,官道上来了两个少年人,年长的牵着一匹大马,年幼的坐在马背之上。 大马啊,这可是很稀罕的东西,引得山上众人一个个眼红眼绿的,当场就要冲下去抢马! 然而最终的结果就是,那牵马的少年郎从马背之上抽出一根棍子,轻轻松松就将这边五十多号人打的跪地求饶。 幸亏那少年并没有下死手,反而最终选择留在此处,只因为他带着弟弟逃难而来,也是居无定所,不如随遇而安,因为其高超的武艺,就被他们这群人推选为了首领,也就是当了山大王。 这个故事听起来相当曲折,刘涚问那柴胡究竟是从何处而来,何以自幼就会一身好功夫时,浑人柴胡七七八八说了半天,也就是让刘涚明白他们兄弟两个来自沧州,这一路上千里,都是兄长牵马,盘缠用光了就是打野味,野味打不到就摘野果这么来的。浑人说的越是混乱,刘涚的心头就越是如同猫挠一般: “你这位兄长,我是越来越有兴趣了啊!” 第65章 儿戏对三拳,偶得双猛将(中) 双乳山间的官道,胡立双手叉腰,两眼灼灼的瞪着前面。 就在他面前不远处,正有一个同伴,附身贴耳于地,像是在倾听。 詹木半蹲在胡立身边,口中念叨:“怎么还没回来,难道是被抓了?胡立你……” “嘘,有动静了!” 胡立冲着詹木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不让其继续说下去,只因为他看见同伴背后扬起了一只手。 扬起一只手的意思,表示有动静,但是不是自己人,还得等着。 在胡立和詹木紧张的注视下,那扬起的一只缓缓释放出一根食指,片刻之后又竖起第二根,再后来,是第三根。 “回来了!” 贴地倾听的人猛然跃起,转身兴奋不已的对胡立两人说道。 “哦?确定?那真是太好了!赶紧的,水,兄弟们一定很辛苦了!”虽说大家都向刘涚表示效忠,但毕竟胡立当这群人的头儿已经好多年,以至于像吴安邦他们,都已经习惯有啥事向胡立报告。 此时早已经入夜,而且已经是下半夜,距离天亮也就只有两三个时辰,如果三个去咸阳城里查探金兵动向的兄弟还不回来,胡立定会焦头烂额。要知道这可是他们效忠刘涚后执行的第一个任务,不能成了笑话! 去咸阳城一个来回并不轻松,二十多里路程,又是晚上,如果不是正好今夜月色明朗,加之吴安邦等人幼年家境皆可,衣食无忧无隐疾,否则岂敢在摸黑策马狂奔? 从听的见马蹄声,到看见人影,又是有半柱香的功夫。 等到人马近了,跑在第一的吴安邦甩蹬下马,第一件事情就是接过胡立送上来的一竹筒清水,“咕噜噜”的喝了个饱! “金狗如何?” “错了,错了,我们都错了!”还在抹嘴得吴安邦不住摇头,一句话说的胡立两眼发直:“错在哪里?错在哪里?难不成,难不成他们已经押着人过了?” “胡大哥莫慌,听安邦哥说个明白。”相对来说詹木还算是稳重,拉扯着胡立的裙甲让他莫要焦急。 “是,我等快马加鞭入城后,找了不少旧日的善缘,总算是打听明白,感情此番从会宁府的来的,并非完颜真珠儿,而是其胞弟完颜割韩奴……” 那吴安邦喘匀了气,将大概的情况一说,顿时让胡立乐的直拍大腿,“好!太好了!詹木兄弟,赶紧带他们去歇息,人吃马嚼,安邦,咱们去见大人,这功劳,你们兄弟三的,你们兄弟三的!” “说什么功劳,不过就是屁股疼的事情!”吴安邦脸上带着笑,说话时还不忘夸张的揉着他的屁股。 柴胡等人居住的“山寨”,阴暗而潮湿。因为是个不穿通的窑洞,所以篝火只能升在洞口外面。 刘涚盘膝坐在距离篝火不过七八尺远的地方,手里捏着一块烤山芋,有一口没一口的啃着。 他原本还想跟柴胡多聊两句,可这浑人,回到山寨没多时,胡乱吃了些东西,还没跟刘涚说上几句话,竟然倒在篝火边上就睡了过去,刘涚叫了两次,都没叫醒,只得作罢。 “柴胡他大哥,善使一根铁棒?” 几个一道而来的战士在刘涚的要求下也是睡了,此时陪在刘涚身边的,是这山寨里的一个老者,叫莫章,算是第一批来此处谋生的人,待在此处已经有两年多了。莫老曾经也算是个读书人,学问虽然不高,但写写字什么的还不是问题,是此处唯一有文化的人,当然,那是在柴胡兄弟两人来之前。 “柴官人文武双全,十八般兵刃是样样精通,只不过官人自称最数顺手的还是那一根镔铁齐眉棍,一棍下去,裂金碎石浑不在话下…” “莫老莫老,咱们不是在说评书,既然那柴官人功夫如此高强,怎地就不带你们另谋生路?我看山寨,可容不下你们这么多人,再说了,今日幸亏是我等好说话,如若是碰上金兵或是过路的豪强,你们岂不是死伤无算?” “刘大人啊…” 那莫章因为听其他人都这样叫刘涚,心底是将刘涚当成某个领军的将领,别的不说,就说刘涚等人铁甲铮铮,寻常的兵丁又岂有这种待遇?莫章是读过书的人,当然知道的也比其他人多一些。“…今日之事纯属乌龙!柴官人临走之时再三叮嘱,他不在的时候大家伙儿守好山寨,前往莫要擅自下山劫道,偏偏就是柴胡这孩子,说是往日里劫的,怎么今日就劫不得了?加上山寨里也却是存粮局促,所以才…” 经莫章这么一说,刘涚这才明白过来,感情是柴胡这浑人一手促成的这浑事,并非是柴胡的那个哥哥,柴官人没脑子。也幸亏遇上的是他刘涚,否则今天怕就是一场屠杀! 刘涚跟着又与莫章闲扯了几句,胡立就带着吴安邦,在山寨人的带领之下,打着火把上来了。 “呼~这鬼地方,真难找!” 胡立将手里的长枪往地上一插,转头先向刘涚抱拳为礼,而他身后的吴安邦更是累的气喘吁吁,好像抱起拳头都止不住的在抖。 “看你俩,先歇歇,这里烤了些山芋,吃两个!莫老,你也吃一个吧,都陪我半宿了…” “多谢刘大人!多谢刘大人!” 这些山芋可不是山寨里的,而是吴安邦等人在刘涚跟张汉寻路时,在附近一带寻来的,数量不过,也只够他们吃上两三天而已,莫章那老头儿其实垂涎刘涚身边的那几个烤山芋好久了。 “大人,安邦他们已经探明…”说到这里,胡立又停了下来,看了看正在啃山芋的莫章。 “小老儿人告退,小老儿告退!”在莫章的心中,刘涚那可是了不起的大将军,而胡立等人就是小将军。大小将军之间要谈的,自然是军情,这军情岂能让外人知晓?即便是无意之中听了,怕是也要砍脑袋的。所以他溜的极快,反正山芋已经到手,不如正好找个地方,躲起来慢慢享受。 “继续说…”刘涚摇了摇头,也不去管那莫章,只是望着胡立而道。 “还是让安邦兄弟来说吧,安邦,你来!” 吴安邦知道胡立性子,所以亦没有推辞,直接上前将他们三人在咸阳城里的了解到的事情向刘涚一一陈述。 当听说率领金兵前来押解俘虏的,竟然不是“大名鼎鼎”的金弹子,而是金弹子名不见经传的弟弟,而且这个弟弟竟然还因为贪杯而醉倒在咸阳城,而咸阳城的官员们更是投其所好的给这个叫完颜割韩奴的金国纨绔,送上了好几个美娇娘之后,刘涚终于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看来完颜割韩奴没有个一两天的功夫,是不可能打咸阳城里走出来,如此刘涚就有了充足的时间来谋划安排。 “安邦,你做的很好,可惜我暂时也没啥好奖赏你的,这功劳咱们先记下来。胡立,另外两位兄弟可曾安顿好了?” “都安顿了,大人。” “那就好。”刘涚点点头,转而又对吴安邦道:“今夜大家都好好歇息,明日我会另行安排他人查探那完颜割韩奴的动向,安邦你就好好的养足精神,只要有足够的时间,我自然能够将这双乳山,变成金兵们来得走不得的死地!” 两道寒芒在刘涚眼底闪过,虽说他并没有为南宋朝廷打天下的想法,但他骨子里是个除恶务尽的人。为了营救那些俘虏,就必须要跟完颜割韩奴一战,既然要战,又何不将他们统统剿灭? 杀一害,救一人;灭一军,活一郡!两族交锋,不谈仁义,只论输赢!刘涚要的只是胜利,也只有干净利落的胜利! 不过这胜利可不容易得,光靠这十几个人,十几条枪,就能胜过将完颜割韩奴?即便是刘涚的计谋能够巧夺天工,他也不敢拍着胸口保证。 不过,在跟浑人柴胡打过交道,又与莫章老人扯过家常之后,刘涚的心中已经有了一个大概的轮廓,兴许这次狙击之战的胜败,关键就落在一个人的身上。 想到这里,刘涚的眼神不由自主的转向篝火的另外一边,那里,浑人柴胡正在酣睡,也不知他是不是在梦中进大餐,两张嘴皮子竟然“吧嗒”、“吧嗒”个不停! “明日等你大哥回来,我就知道该怎么办了!”刘涚微微一笑,甲具不解和衣躺下,枕着一块石头,缓缓阖上了双眼。 清晨,刘涚被脚步声惊醒。 他睁开眼睛,就见浑人柴胡,正在蹲马步。 “柴胡,这些动作,也是你大哥教的?” “是!”那柴胡也不知蹲了几时几刻,额头上一颗颗汗珠清晰可见,但双腿却是一丝一毫的晃动都无,让刘涚心中佩服。他也不再去打扰柴胡,而是在胡立的陪同下,在附近走动走动。 “山寨”里的人起了差不多一半,此时刘涚才发觉,原来这里还是有女人的,但不是人老珠黄就是还未长开,她们成群结队的向着附近山头铺开,时而翘首以往,时而弯腰俯身,若是刘涚猜的不错,应该是采摘野菜果子,甚至是可食的树皮草根。 正当刘涚心头暗暗哀叹时,却听山下传来一片声音,初始时听不清晰,直至刘涚凝神倾听许久,才知道那些人是在吼:“柴官人回来了!柴官人回来了!” “有啥了不起的,不就是能打么?再能打,能赢过我?” 身边陪着的胡立撇着嘴,像是不屑一顾的自言自语,刘涚听的莞尔,心道:你连人家的浑人弟弟都没能胜过,还瞧不起人家? 不过嘴上刘涚也不好打击胡立,只得笑道:“既然不服,不如咱们去迎接这位柴官人,你再认真地跟他比划比划?” “中!”胡立重重一点头,右手一抖长枪,浑身甲叶子哗哗作响! 第66章 儿戏对三拳,偶得双猛将(下) 柴官人的本名叫啥,就连莫章那个老鬼都不知道,对于生活在这个山寨里的大多数人来说,名字只是个代号,是否是名字反而不重要,所以知道柴胡的哥哥叫柴官人那就够了。 当刘涚第一眼看见柴官人的时候,柴官人正骑在战马之上,手擎一根黑黝黝的铁棍,俯视身材瘦弱的詹木,显然两人正在说话。 这柴官人,果真身材是跟刘涚想差仿佛,甚至就连长相都有几分相似:五官整齐、鼻梁高挺、浓眉大眼最重要的是一团正气。 是的,正气,关键是这种气质,竟然出现在一个山贼大王身上,不得不说是一种奇迹。 “我家大人来了!” 詹木最先发现刘涚等人,身子一转谢谢指向刘涚,自然也引得柴官人轻轻将马头拨转过来,刘涚抬头望去,两人视线撞住一处。 “大人?” “官人?” 虽说刘涚跟柴官人年纪颇有些差距,但此刻刘涚心中竟然有种惺惺相惜的感觉,好像认识眼前这柴官人很久很久一般。 “啪!” 面对刘涚,柴官人再没有高踞马背之上,甩蹬下马,将镔铁齐眉棍朝着黄土官道上这么一夯,平头的铁棍竟然钻地一尺有余,而柴官人则是一个箭步冲至刘涚面前,双手抱拳为礼,道: “柴家后进见过将军!” 之所以柴官人要叫刘涚一声将军,最大的因素怕还是因为刘涚身上这套盔甲! 其实詹木等人身上都穿着盔甲,可他们挑选的是那一百套普通盔甲,而刘涚身上穿的,却是那八套将军甲,即便盔甲样子对柴官人来说都很陌生,但从质地和径直程度上就可清晰分辨出来。 “柴官人客气了,我可不是什么将军,只不过跟柴官人相仿,带着一群兄弟求生活罢了!”刘涚笑着摆摆手,倒是他身后的胡立像是有些不服气的哼哼:“有点力气嘛,兄弟两个都一样,浑身尽是蛮力。” 胡立的声音传到柴官人耳中,顿时引的柴官人两眼微微一眯,“风大,小心闪了舌头!” “哟?”胡立手中长枪一抖,“咱俩来试试?” “不试!你穿着盔甲呢,我棍子打轻了你不懂,打重了你承受不起,不好把握,你们人多哩!”柴官人瞥了眼刘涚,可刘涚只是一脸的微笑,并没有半点阻止的样子。这种态度让柴官人有些憋气,口中说是不打,人却是退后两步,右手舒张,五指捉住镔铁齐眉棍的棍梢轻轻一捻,那棍子便拔地而起,像是自动跳起来一般,落入柴官人手中。 “老子这边脱了盔甲跟你打!” 胡立昨日被柴胡好一阵调戏,心中其实一直窝着火,这会儿再被柴官人一撩拨,腾腾的直冲天灵盖,不管不顾的伸手解盔甲。殊不料他这一解,却是让柴官人两眼发亮——不是因为胡立的生产好,柴官人惊诧的是,胡立自己解盔甲,竟然没有半点迟滞,顺畅的很。 这可是件稀罕的事儿,至少在如今的军中,还没出现过这般形式的盔甲,岂能不让那柴官人瞪直了眼睛? “若是真要打也行,咱们就赌你这套盔甲如何?” 胡立跃跃欲试,柴官人则是两眼红红的盯着胡立脱下来的盔甲。他手中的镔铁齐眉棍乃是家传,可唯独就是少了一套上好的盔甲。当然他也能看出刘涚身上的盔甲更好,但想到人家身份,柴官人不是那种狂妄到家的人,否则他也不会成为此处的山大王。 “成!” “且慢!” 胡立倒是一口就答应下来,这厮武将出生,就是一个典型的直爽性子,然而刘涚却不会白白便宜了柴官人,你喜欢这身盔甲,行啊,总得拿一点出来交换吧? “大人?” 胡立不明就里,转头询问,刘涚却只是摆手:“柴官人你赌我兄弟的盔甲,相比也是知道这盔甲来历不凡,非比寻常,不瞒柴官人,我等兄弟在此就是为堵截那金国完颜割韩奴一行,他们手中有我大宋士兵俘虏。两军交锋必有恶战,若是我兄弟少了盔甲,岂非有性命之忧?故而我认为,柴官人你也该拿出一件价值相当的宝贝,方能成此赌约。” “此话…也有礼…然某孑然一身,这宝物…” 刘涚要的就是柴官人这种窘迫,他连忙一笑,道:“没有宝物不紧要!柴官人也是大宋人,更有一身好武艺,窝在此山当大王岂非浪费人才?我有心请柴官人出山却不便开口,不若柴官人就以此为赌约,若是柴官人能够我等输的心服口服,则盔甲双手奉上,若是柴官人做不到,那就请柴官人兄弟加入我等,一起截杀那完颜割韩奴,营救我大宋士兵,事成,某照样送柴官人此等盔甲两套如何?” 刘涚这话说的又急又快,他只让柴官人将最后一句,关于事成之后赠送两套盔甲为谢礼,其意深远。 那柴官人自认功夫高强,其实心中也挺佩服刘涚等人拦截金军的壮举,对刘涚提出的条件就没有认真去思索,随即便点头任何,提棍要站! 此时刘涚满面微笑不再阻拦,对胡立点头许可,顿时两人战作一团,枪来棍往,飞沙走石,稍不留意就在官道边上卷起两股旋风来,逼的刘涚都不住后退,方才避过其锋芒。 “大人,我看胡立不是那柴官人对手,莫不成要白送他一套盔甲?”詹木观战片刻后,忍不住问刘涚道。 “白送?怎么可能?我说的可是要他让我们所有人心服口服,看胡立不行,就换人上,你们十几个人车轮战,难道还不能让柴官人投降不成?” 感情刘涚尽然打着如此龌蹉心思,也难怪那柴官人会上当,就连詹木都没想到刘涚会在言语之中下套,如此一来,柴官人除非是楚霸王在世、三国吕布重生,否则绝对没有获胜的道理! 果不其然,胡立在柴官人手下勉力支撑的三十多招后,就额头见汗枪头乱颤,明显不成,此时吴安邦等人也都闻讯赶来,围在一旁观战,刘涚突然一声大喝阻止两人继续缠斗,转而对吴安邦道: “上去一个人,换胡立下来!” “且慢!” 胡立跳出战圈,柴官人脸上正扬起一抹胜利的微笑,然而当听到刘涚叫换人,他脸上的笑容顿时凝滞,将铁棍子一收质问刘涚道:“你们岂能换人?这不是成了车轮战?” “柴官人啊,刚刚我说的话你可是没有听清楚?我说你须让我等心服口服,又不是只让胡立一个人心服口服,况且你也可以问问,胡立他是否心服啊?” “不服,自然不服!众兄弟当中,俺胡立只是功夫最差劲的一个,你纵然能够胜过我又算的啥,若是厉害,你一个个打去啊!” 胡立性子虽直,但毕竟不傻,刘涚给他一个由头,他也是能够借题发挥,摇头跺足的样子,好像他真是很冤枉一般。 “你…你们…”此时柴官人再想,果然刘涚刚刚就是这般说的,问题倒是出在自己身上。他对自己的功夫虽又自信,但胡立确实也不弱,如果刘涚等人真是胡立说的那般,柴官人自问也没有可能将所有人的打胜,万一要是失了手. “罢了!某认输,这盔甲,不要也罢!”那柴官人颓然摆手,以示失败,收起镔铁齐眉棍就准备要撤,可刘涚好不容易将其套进圈子里,又岂会让他轻松离开? 一声“且慢”打断了柴官人的转身,不等柴官人恼怒质询,刘涚就抢着开口道: “柴官人的家世定然不凡,否则何以兄弟两人武功出众,德性高远?” “你.你是如何知道的?” 刘涚知道么?刘涚当然不知道,他只是这样猜测,反而是柴官人此时的表情,让刘涚肯定了自己的猜测。他对柴官人的问题笑而不答,只是道:“不知刚刚柴官人答应我等的话,是否还算数?” “我柴青源向来是一言九鼎,岂可说话不算数?” 先是接受了刘涚的高帽子,现在再要柴官人他自己又摘下来,打死他都不肯。 “我也觉得柴官人不是食言而肥之辈,那就请柴官人假如我等,准备截杀金国完颜割韩奴一行吧!多谢柴官人鼎力相助,事成之后,某定然双手奉上战甲两套,以示谢意!” 刘涚拱手为礼,却是让那柴青源有些傻眼,有前车之鉴,柴青源不用刘涚提醒,再度将刘涚先前所说的话细细咀嚼,才发现自己竟然真的被套住了。 “你…你真是好阴险!某…”仰天一声长叹,柴青源心中虽然极度不甘被刘涚这般戏弄,但谁让他一步步踏入刘涚的拳套难以自拔? “某答应了!但盔甲…” “刘涚向天发誓,事成之后,不论柴官人做任何决定,两套战甲免费奉送,决不食言!柴官人,你觉得我刘涚像是个食言而肥的人么?” 刘涚说此话时,两眼微微眯起,嘴角上扬,像是人畜无害,然柴青源却视之如猛虎,竟然情不自禁的退后数步,犹豫再三之后,才开口道:“说实话,某真担心,这又是一个圈套!” “圈套,不,这绝对不会又是一个圈套,柴官人大可放心!” 第67章 计赚柴小王,轻取割韩奴(上) 咸阳城里,完颜割韩奴搂着两个娇娘,刚刚睁开眼睛。 “爽利,爽利,实在是他爽利了!” 意犹未尽的割韩奴拍了拍身边白皙丰满的胴体,兀自吧嗒着嘴巴,活像是在享受一种美食似地。 “小王爷满意么?” 门外传来个谄媚的声音,那是咸阳城里的金国官员,也不知他在外面已经听了多少时间,好不容易等到这里面有动静了,这才开了口。 他可不是来打扰完颜割韩奴享受,实在是因为从会宁府又来了信使,催着让完颜割韩奴押解那些俘虏出发,这官员不敢耽搁,又不敢敲门,只好在门口候着。 “蠢材,狗叫什么,不知道尊卑,是不是讨打来了?” 正在上下其手的完颜割韩奴不禁一阵怒喝,一时未能控制好手中力道,捏的那娇娘雪雪呼疼,“叫啥子?信不信割了去下酒?卑贱的宋狗,别以为睡一觉,就能讨些什么彩头!” “小王爷,实在是会宁府来的四太子的信使,促小王爷来了呢,下官斗胆,还请小王爷给个准信!” 门外沉寂片刻,才又发出声音来。 听如此一说,完颜割韩奴眉头皱了皱,心中默默一算时间,暗道一声不妙:“老子出来的时间好像也是长了点,兀术不怕,就怕老爷子发飙,得走,得走了!” 因为来的路上就是懒懒散散,加之又在咸阳城享乐了两天,这完颜割韩奴虽说纨绔,但也知道好歹,若是引的粘罕发怒,怕是真要打断他的三条腿! “走走走,今天就走!” 从会宁府来的小王爷要开拔,整个咸阳府顿时又忙乱起来,大小官员们纷纷准备礼品,够资格的直接往小王爷的手中送,不够资格的只好往门房里送,小心巴干的期盼自己的礼物能够被小王爷看上,到时候好美言几句。 这般一来,完颜割韩奴又耽搁了半天的功夫,六百人的队伍这才交割俘虏,下午出发,估摸着还走不到双乳山,就要安营扎寨了。 而这个时候,远在双乳山的刘涚,已经得到了准确的消息。在双乳山这两天里,刘涚也是没有闲着。 柴青源和柴胡两兄弟,可是刘涚用计赚来的,而刘涚也不惜血本,派人去那山洞里又起出两套盔甲来,交给柴青源。 兄弟两人自然都爱极了这盔甲,但态度却不尽然相同。就说那柴胡,自打从刘涚手中接过盔甲后,穿上就再不脱下,而且对刘涚极好,整天就围着刘涚转,加上刘涚时不时塞出个烤山芋,动不动再如夸奖小孩一般夸奖其一番,更是哄的柴胡连自己兄长都不要了,只认刘涚这个“大人”。 “大人,你莫要看我大哥功夫厉害,其实他力气没我大,我们玩过三拳,每次都是我赢!” “哦?”刘涚满脸不相信的表情,加上他怀疑的语气,顿时让小孩子心性的柴胡不爽利起来,憋着劲道:“你若是不信,大哥,大哥,来跟我过三拳!” “过什么三拳,好好去玩去!” 看着柴胡整天跟在刘涚屁股后面,柴青源心中颇不是滋味儿!打懂事起,父母就告诉柴青源,说柴胡并非驽钝,只是灵性蒙昧,然天生神力,将来若是有幸能够开启七窍,必然是一员猛将,要柴青源好好照顾。 后金兵南下,沧州城破,柴家被洗劫一空,柴青源在父母的万分努力下带着弟弟柴胡出逃,一路行到双乳山,实在是无力继续逃窜,不愿当金国顺民的柴青源,遂干脆当上了山大王。 故而在柴青源心中,其实是挺羡慕刘涚等人的,能够跟金狗一番厮杀,哪怕就是吃点苦,受点罪,那也比当劳什子的山大王强过百倍! 然柴青源的性子颇有些清高,要让他主动向刘涚提出加入绝不可能,加上一开始就被刘涚摆了一道,心中更是不忿。与此同时,在柴青源心中还有一大顾虑,就是自己这个弟弟柴胡。 虽说父母曾反复告诉柴青源,柴胡终有一天能够开启灵智成为一员猛将,但这些年来,柴青源却迟迟看不到这一契机,甚至一点迹象都没有,这也让柴青源怀疑,是不是父母骗自己的? 若是柴胡永远都不开启灵智,岂不是就要当一辈子的浑人?若是他柴青源跟金狗搏杀丢了性命,谁来照顾柴胡呢? “刘大人,听詹木说,你们之所以对这批金兵俘虏志在必得,是担心怕高家庄所在暴露,那高家庄可好?”皱着眉头来到刘涚身边的柴青源,试探着问道。 “好!当然号!山清水秀,人杰地里!高宠的勇猛想必你已经听过了?” “听过,着实令人神往!”柴青源当然不知道高宠其实是高玉娘,因为就连张汉都不知道,而高宠的英雄事迹出自张汉之口,不仅仅柴青源神往,即便是胡立等人,同样是听一遍,醉一遍! “如果不是高家庄所处的风水好,又岂能出高宠这般猛将?我将干儿小再兴留在高家庄,也就是希望他能沾沾那些福气!” “不知道若是让柴胡去高家庄,会不会早日开启灵智呢?”柴青源既像是在问刘涚,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刘涚听的清楚,眼神瞟过正在一旁把玩盔甲的柴胡,脑子里闪过一主意,道:“虽不敢保证,但我觉得,若是柴胡小兄弟能够住在高家庄,只会更好,不会再坏!” “言之有理,刘大人言之有理!”柴青源眉头再次紧皱,也不知他心中想的究竟是啥。 “胡立,我昨日跟你说的事情,可已经开始安排了?” “回大人的话,已经安排了。这双乳山多石,兄弟们闲着的,都去搬石头了!” “唉~”听胡立回答,刘涚却是装模作样的一声叹息,“可惜啊,像高家庄那种地方,世所罕见,若是这次事败,让完颜割韩奴回师会宁府,金兀术得到高家庄的准确所在,定会派兵攻打,到时候一个难得的风水宝地,怕就是要毁在金狗手中了…” “绝对不行!” 不等刘涚再自言自语,那柴青源已霍然而起,瞪着一双铜铃般的大眼睛道:“刘大人,若是某竭心尽力的协助与你,你有几成把握将完颜割韩奴留下,保住高家庄?” “个人力薄,柴官人啊,我也不忽悠,你自己说说,若是让你单枪匹马,可破金兵百人阵否?”刘涚抬了抬眼皮子,像是心不在焉的说道。 “不能!”柴青源微微一默,随即回道。 “然!故而我等加柴官人,也不过二十之数,而完颜割韩奴麾下再不济有五六百兵马,硬碰硬来有几分胜算?” “无胜算,当用计!” “计将安出呢?”刘涚见柴青源皱眉苦思,心中却是窃笑不已,暗道这柴青源果然是一步步落入毂中。 “这计…”柴青源抬头看了刘涚一眼,诧异之色甚浓,眼神里蕴含着一种:“你不是已经有了么?” “人手不够啊!若想留下完颜割韩奴一行,需大量落石,引火之柴,胡立,十停里可有三停?” “回大人,莫说是三停,两停都不曾收集够啊!”胡立也是个擅长演戏的家伙,一面说,一面就拿眼神去瞅柴青源。 此时柴青源也明白过来,刘涚是在打那些“山贼”的主意。虽说这些人都只是平民,但用来搬石头看柴火,却也是派的上用场。 “刘大人,若某发动众人一同助你,又有几成把握?” “五成,以上!柴官人您当知,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截杀割韩奴,我兄弟柴胡可能入住高家庄?”柴青源又追问道。 “难,难于上青天!我想入住高家庄,都是接了庄主之命,千里迢迢寻医问药,否则不能成为高家庄之人,你若是想让柴胡进住高家主。” “某就陪你寻医问药罢了!” 一咬牙,柴青源终于说出刘涚期待许久的话来! “哦?”虽说心头已经笑翻了天,但刘涚脸上仍旧是没有半点高兴的模样,反而是将信将疑,问那柴青源:“你这可是说话算话?不会是哄人罢?等到柴胡在高家庄住下之后,你个人长了一双脚,难道我还拴住你不成?” “刘大人!” 那柴青源差点整个人都跳起来了,他可以容忍自己在刘涚面前臣服,却绝对不允许别人侮辱他的人格! “好歹我柴青源也是后周皇族子弟,虽时过境迁,但柴姓一家从未曾出过无信无义之人,刘大人你若不信,我柴青源可立下血誓,只要…” “好!” 柴青源的话还没说完,刘涚就击掌而道,“好啊!胡立,你等可以亲耳听到,柴官人要跟咱们立下血誓,从此就是异性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老吾老以及其人之老,幼吾幼以及其人之幼。血誓发过,柴胡就是我等众人之兄弟,自然皆有照料之责任,如何?” “大善,大善!”说此话的不是胡立,却是詹木。 胡立虽也有些急智,但终归不是个舞文弄墨之人,口才跟詹木也无法相提并论,故而此时还是詹木出面,顺着刘涚的心思,将这柴青源死死捆住才好! 故而詹木一个劲儿鼓掌,胡立则是在刘涚的暗示下,用木头和泥土摆出个简易的香案来,用竹筒替杯,以清水为酒,外加一些兄弟帮忙,不过片刻功夫,竟然就齐备了。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柴青源目瞪口呆的望着胡立等人如同变戏法似的完成这一切,却不知道该怎么说话。 “你不是这个意思?你怎么能够不是这个意思?青源兄弟,难道你不想柴胡他有个好的归宿,难道你不愿意柴胡他多出十几个能干的兄长,难道你不想杀金狗,重现你柴家的辉煌?” 刘涚的话像是一记记重锤,敲的柴青源两眼金星直冒,任由刘涚等人摆布,像是一个羞怯的大姑娘,被人哄着进了花轿! 歃血为盟的仪式还未完全结束,吴安邦急促而来,拱手道:“大人,金兵要出城了!” “哦?青源兄弟,金狗来的正好,拿他们来祭旗!” 第68章 计赚柴小王,轻取割韩奴(中) “大人,完颜割韩奴只是准备出城而已,这金狗,还在忙着收礼,呸!” “哦?忙着收礼?好事啊!” “大人何以说是好事?那些金狗送的礼物,不也是民脂民膏?”柴青源颇为不解,同样感到迷惑的,包括了詹木等人,就连吴安邦都瞪着一双眼镜,等待流水的解释。 “是啊,这些礼物都是民脂民膏,可金狗越是如此,那被剥削的人心头不就越是愤恨?这愤恨,他们现在发不出,就只有死死的压着,越是压迫就越是愤怒,总有一天,当他们有机会爆发的时候,岂非就爆发的越是强烈!” “大人说话,总是跟常人不同,发人深省!”詹木算是所有人当中最先回过神来的一个,不住的点头赞同刘涚的话,而胡立等人向来又是听詹木的,詹木点头,他们也就跟着点头,只有那柴青源,拧着眉头,还在苦苦思索刘涚这话,究竟是不是正确。 “青源,如今咱们就是一家人了,那些虚情假意的东西咱们都抛开,你能不能发动山寨里面的人,帮咱们搬些石头枯枝,等这场战斗打完…” “这场战斗打完,他们怎么也不能再住在这里了吧?” 不等刘涚的话说完,柴青源就接上话道:“即便是咱们能够不让一个金狗溜走,事后他们仍旧可以查到此处,到时候山寨里的人还不是会被他们杀死泄愤,所以这场战斗,不管他们想不想,都已经被你牵连了,刘大人,你当真是好谋算啊!” 摊开双手,刘涚耸耸肩膀表示自己的无奈。他其实没有想过牵连到谁,只是因为恰好柴青源兄弟跟这帮子山民住在这里而已,在这个问题上,刘涚可以摸着良心说,他是无辜得。 “我现在就去安排吧,不过如果没有好处,恐怕有一些山民是不会答应帮忙的。” “如果在战斗结束之后,他们不仅仅可以获得金兵的衣服、钱财、食物还有兵器呢?加上你们兄弟两个,还有金兵手里的俘虏,我们也不会超过四五十人,可完颜割韩奴麾下可是有好几百人马,到时候多余的物资,我们不如就论功行赏如何?” 战斗还没有开始,可在刘涚嘴里好像已经结束,胜利是必然的,战利品也是丰盛得,甚至已经考虑到论功行赏的环节,对于这种强大的自信,柴青源都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刘大人,我必须要告诉你,这些山民大部分是没有半点战斗力的,如果你希望他们参加直接的战斗,恐怕结果会让你非常失望,死伤是其次的,影响到胜负才是最可怕的事情。” “青源你说的很有道理,不过我从来就没有想过要让他们直接参加战斗啊?你看看双乳山这里的地势,不就是天然为以弱胜强、以少胜多而准备的么?一开始我制定计划的时候,就没有将你,还有这些山民考虑进去,应该说你们都是上天赐予我的礼物,有了你们,计划成功的把握就更大了,你大可以放心的去告诉山民们,参加这次战斗,不仅仅可以杀金狗报仇,而且还能获得大把大把的物资,为啥不赌一把呢?难道他们还担心会输掉什么吗?” 没有赌本即是一个赌徒的不幸,又是最大的幸运! 没有赌本,不论输赢,结果都不可能再糟糕,而刘涚一针见血的点出山民们如今的处境,柴青源嘴巴动了动,却是没能说出半个字来,最终无奈的叹息一声,点头道:“好!我去了!” 有柴青源出面动员,当然比刘涚这个外人的话更有说服力。 正如刘涚谋算的那样,山民当中有一部分人对杀金狗有兴趣,有一部分人对杀金狗之后的收益有兴趣,如此一来,山民的意见很快得到了统一:只要刘涚能够说到做到那两点,他们就义无反顾的为刘涚卖命! 所谓的两点,一个就是不直接参加战斗,另外一个就是战斗胜利之后的收益。当刘涚亲自站出来表示绝对没有问题时,山民们立马就动员起来,但胡立等人的指派下,搬石头的搬石头,拖柴火的拖柴火! “安邦,青源,你们都是马背上的健将,如今我们手中仅有四匹战马,所以你们只能各带一骑,务必要将完颜割韩奴散发的侦骑一一干掉,不得有误!” “得令!” “胡立,詹木!你们的任务是率领剩余的兄弟,等完颜割韩奴的中军进入峡谷后,远弓近矛,务必将试图后撤的金兵堵住!” “得令!” “柴胡!” “刘家哥哥,我在呢!” “好!柴胡,你的任务就是率领一拨山民,负责将峡谷那头的柴火点着,然后落井下石,尽量杀伤金兵的有生力量!” “刘大人,你不是承诺,不让山民们直接参加战斗?” “是没有参加直接的战斗啊。只是煽风点火,落井下石而已,青源你难道认为这是直接的战斗么?所谓直接的战斗,当然是要面对面才是啊!” 对着眉头紧锁的柴青源微微一笑,刘涚将这话说的是理所当然,以至于柴青源愣是找不到半点反驳的理由,但心中仍旧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劲。 “柴胡,你告诉我,你和山民们,愿不愿意杀金狗?” “愿意!我们都愿意!我恨不得杀尽天下金狗哩!”柴胡挥舞着他的拳头,无比认真的说道。 “那就对了!柴胡,哥哥我告诉你,终有一天啊,这些金狗会被咱们杀尽的,终有一天!” “是么?那会是刘家哥哥你带领我们杀尽的么?如果真是那样就太好了,爹爹妈妈在天上看到我们杀尽金狗为他们报仇,一定会非常高兴,大哥你说是吧?” 面对自家弟弟的问话,柴青源只得点了点头,随后就道:“柴胡,无论如何,你都不能跟金兵发生直接冲突,记住了没有?若是你做不到,我就…我就要告诉爹爹妈妈,说你不听话!” “这…大哥,我杀一个金兵都不行么?就杀一两个过过瘾也不行么?” “不行!” 柴青源没有给自家弟弟一点松动,斩钉截铁的说道。 “好吧好吧,你这个大哥不如刘哥,不如刘哥呢!大不了我就选几颗比人大的石头好了,莫老爷,莫老爷,陪我找石头去,我要比人还大的石头!”说着话,柴胡就走远了,一点都没给柴青源多说两句的机会,惹的这个当兄长的不住摇头,对着刘涚露出一股吃醋的眼神。 “小孩子不懂事,童言无忌,你不会这点度量也没有吧?其实柴胡他很喜欢杀金狗…好了好了,不说了,咱们按计划行事罢!” 看柴青源一副马上发作的样子,刘涚摆摆手,也不再打击他,挥手让大家伙儿散开,各自按计划行事。 而另一头,完颜割韩奴带着他的六百亲兵,施施然押解着俘虏,晃晃悠悠的行走在咸阳城通向会宁府的管道之上。 坐在马背上的完颜割韩奴嘴巴里还喷着浓浓的酒味儿,整个人也是晃晃悠悠像是随时都会掉下马背一般,嘴里叼着草茎,喉咙里哼着不知名得小调,当真是悠闲的很。 此时这支队伍比来时除了多出俘虏和大量的金银财宝之外,更是多了几个女扮男装的新兵,这些新兵都是咸阳城守赠送给完颜割韩奴这个小王爷的“礼物”,只不过这个礼物需要重新包装包装才能随军而行,否则被人捅上去,那怕是完颜割韩奴小王爷的名头,也会受到重重责罚! 当然,更有一种比娇娘还美妙的东西,那就是汉人的好酒,完颜割韩奴倒是有个小聪明,将这些美酒都用大坛子封起来,然后装载大马车里,美其名曰是咸阳城赠送给他爹的礼物,其实谁都知道,这些美酒到了会宁府,最终只会倒进完颜割韩奴的肚子里! “小王爷,前方有个峡谷,是否需要排出侦骑先行勘查,以防万一…”麾下领军将领打马来到完颜割韩奴面前,拱手为礼提醒道。 “峡谷?峡谷有啥好勘查的,这可是咱们大金的官道,官道你知道么?难道你还怕有山贼?如果有的话,你派出侦骑岂非打草惊蛇?那些蟊贼若是知道这军是本小王领得,那还不有多远逃多远了?不查,不查,若是真有山贼,正好给小王我功劳簿上添一笔,省得父王总说我没用!” 完颜割韩奴一个劲儿的摆手,浑不耐烦那领军将领的话。那领军将领心有不甘,想再度强调自己的想法,殊不料才一开口,就见完颜割韩奴将嘴里的草茎喷了过来:“还啰嗦?还啰嗦小王就拿鞭子抽你了!有心思想这些不如睁开眼睛看看天色,日头都西沉了你还不去安排扎营,难道这些都要本小王亲自动手?” “是!卑职这就去安排!” 那将领抬头看了看天边的日头,距离下山至少还有一两个时辰,可小王爷都发话了,他还有啥好说的,只希望明天,千万不要遇上山贼! 可惜这将领不知道,双乳山里如今已经没有山贼了,只有一群兵,一群不属于南宋朝廷,但却是热血宋人组成的兵! 第69章 计赚柴小王,轻取割韩奴(下) 双乳山,一片热火朝天,即便此时已是深夜,但两边山头上仍旧处处都有火把,山民们正在将大块大块的石头,一捆又一捆的柴火送到指定的地方。 随着这些山民的协助,刘涚的计划也在开始趋向于完成,有这些山民的协助,不仅仅效率提高了,更重要的是物资准备的更加充分了,这也刘涚对获取最终的胜利越来越有信心。 对于山民来说,这场胜利的最大意义或许就是获得食品、衣物和武器,但对于刘涚来说,这场战斗是必须的,因为其涉及到的,是高家庄的生死存亡! 柴官人被刘涚派出去了,因为他有自己的战马,更因为他对附近的环境比谁都了解,知道金兵可能会在什么地方扎营,也能估计到金兵如果放出侦骑,会走些什么样的道路,对于及时了解金兵的动向,掌握敌情有很大的帮助! 当第二天太阳升起,金兵开始拔营上路,朝着双乳山方向前进时,那柴官人带着一个人,正骑在马背上,在距离不远的一个山头上,远远的望着。 “看,金兵队伍里竟然还有架车,那大坛子里面装的是什么?” “还能是什么呢?只有可能是他们搜刮的美酒,嘶,这么多的美酒,难道是老天爷都在成全刘大人不成?” 柴青源脑子里闪过一道灵光,想起刘涚的计划当中,唯有一个环节容易出现问题——火! 虽说山民们已经按照刘涚的要求,在双乳山会宁府方向准备了大量的木柴,但毕竟不是所有的木材都干透,而且山寨里也实在是找不出什么引火的东西来,如果万一在需要的时候,火头却没有升起来,那岂不是. 想到这里,柴青源打马回身,对跟在身边那人道:“看来金兵是不会放出侦骑了,走,咱们赶紧回去,通知刘大人,以金兵的行军速度,大约下午就能到双乳山,希望还来得及!” 至于说是来得及什么,柴青源压根就没说,他倒不是担心同伴抢了自己的功劳,实在是现在说这些为时过早! 柴青源两人的速度自然是金兵大队人马的一倍以上,所以他们能够赶在午饭之前返回双乳山。听了柴青源的讲述后,刘涚沉思许久,才问柴青源有没有看见那些宋军俘虏。 “有的,他们就在中军附近,几辆重型囚车里,我们都看见了!” “中军?你的说酒坛子,是他们前锋在押送?” “是前锋押送了一部分,还有两辆是吊在队伍的尾巴上!” “那就成了!就按照你说的法子办!嘿,这还真是天助我也!”刘涚心中的猛拍大腿,而是柴青源却是有些失望道:“莫非刘大人都考虑到了?” “考虑到了啥?你是说那些柴火堆?是啊,前些日子下了好几场大雨,柴火都湿透了。今天他们堆砌的时候我也曾反复的看过,说不定还真是很难点燃,不过青源你这个信息来的实在是太及时了,行,既然你估计金兵下午回到,那咱们就开始准备吧!” 正常情况之下,行军自然应该是前后侦骑,左右护翼。但因为完颜割韩奴自大的心态,这这一支军队根本就没有做这些准备工作,只是洋洋得意的沿着官道行军,压根就没有想过会遭到突袭。 如果说是一个稍微谨慎的将领,在行军到双乳山这种极其容易遭遇埋伏的地方,定然会非常小心谨慎,然而完颜割韩奴却是指挥着他的兵马,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 首先进入的自然就是前锋。 藏在山头巨石后面的刘涚看着那前面两辆马拉车上的酒坛,两只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对身边负责传令的兄弟低声道:“通知下去,让柴胡一定要想法子第一时间打破酒坛,然后将引火的枯枝成捆的扔下去,只要火势一大,顺风一吹,就能迷那些金兵的眼睛!” “得令!” 拿到命令的士兵从刘涚身边离开前往峡谷正上方传达,而刘涚则仍旧死死的盯着金兵队伍,生怕这些家伙发现了峡谷里的端倪,从而退出已经做好的埋伏圈。以刘涚目前手中掌握人手来说,哪怕个个都是猛将,也不可能跟金兵打野战,那不是战斗,纯属是找死! 幸亏完颜割韩奴就是个自傲自大的家伙,而他手下从将领到士兵,多多少少都沾染到这种“习惯”,压根就没有留意这条官道跟他们来的时候有何不同。 当拉着美酒的马车深入峡谷,那些金兵终于发现狭窄的官道尽头莫名奇妙的出现了一座小山样的树枝时,才隐隐觉得事情有些不对经! 有人想要折返回去通知完颜割韩奴,殊不知从该没有将完成任务当成重要事情的完颜割韩奴,却因为会宁府来的一个口信,不得不加快行军速度,甚至是连最基本的一些行军常识他够顾不上,又或者说他压根就没有想过在金国治下的官道上,会碰上胆大到敢于打劫他的一批人马! “开始!” 瞅准时间,当押送俘虏的囚车出现在刘涚眼底时,刘涚就重重的放下手掌,示意战斗开始! “咻!” 从几十多丈的峡谷上,一块块举得石头正被柴胡率领的山民们退下峡谷。这些巨大的,有些甚至已经差不多已经有个成年人大小的石头带着啸声而将,一些经验稍微丰富的士卒将领还知道往有遮掩的地方藏身,至于说那些被石头吓傻的金人,几乎就在第一波落实攻击发动之后,就损失泰半! “赶紧去通知小王爷,说这里有埋伏!” 一个躲在山石阴影里的金兵小将大声的对自己亲兵吼道! “得令!” 收到命令的亲兵不顾外面仍旧飞沙走石,单手捂住头盔,另外一手持缰控制着马儿,就像往后阵的方向冲,完颜割韩奴在后阵里,这位小王爷可千万不能有失! 一块有一块的石头从天而降,而这亲兵果然是反映敏捷的那种人,竟然能够在间不容发之际,接二连三的躲过了山民们砸下来的石头,眼瞅着就可以冲出埋伏区,然而那亲兵脸上得意的笑容还诶有来得及展现,胸口传来的一阵巨疼,就让他脸上的表情突然之间凝固了! “卡嘣”一声弓弦响动此时才从杂乱的环境里传入这亲兵的耳孔里,然而这个声音来的实在是太晚了,只因为一截短短的弩矢尾巴,就戳在他的胸膛之上! 这一根弩矢,是刘涚亲手射出去的! 毫无预兆的弩矢几乎是从半空之中落下,转眼就斜斜的钻进那金兵的胸膛!三棱的箭簇轻易的就撕开了金兵盔甲的防护,同时旋转的力量也让创口变得不那么规则,心室被穿透之后形成的高压,将大股大股的鲜血从身体里面挤出创口,顺这弩矢笔直的往外喷溅,如同小喷泉一般的! 事实上遭受到此待遇被并非就这一个亲兵!但凡是试图掉头,不管是想逃命还是想去报信,都会遭受到刘涚一行人弩矢的专门照顾,这些来自秦朝的精致杀人利器,轻易地剥夺了一条又一条性命! 前锋的骚乱,还有亡命的惨叫其实根本是掩饰不住的。金兵们从上到下都已经感觉到事情不对劲时,几乎六百个人连头带尾都已经深入到峡谷当中,哪怕就是现在掉头往外面跑,也都已经来不及了! 完颜割韩奴此时才真是慌神了!他这个人被就没什么统帅能力,平常时候咋咋呼呼的也就算了,但真正陷入埋伏圈时,他却完全没了主意! 幸亏他身边还有几个有能力的将领,即便是事出突然,仍旧没有忘记自身的责任就是保护小王爷,故而对已经陷入埋伏圈的那些部属根本就不理睬,簇拥着割韩奴掉头就跑! 可割韩奴平常时候都是处于中军,此时即便有人相互,想在混乱的队伍之中掉头冲出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眼瞅着山上落下来的石头越来越多,就连层层叠叠的盾牌都快要挡不住的时候,那些个在前面为完颜割韩奴的开路的将领,干脆挥动起屠刀,不管挡路是片刻之前还是自己部属,只管用力劈杀,竟然还真是带着割韩奴冲出一段,到了押后的那辆马车跟前。 “小王爷,随我等冲啊!” 马车此时已经停滞,赶马的士兵不知道是死了还是跑了,两大坛美酒仍旧闲置在车上没人理睬。 就在完颜割韩奴等人以为可以逃出生天的时候,突然“哐啷”、“哐啷”两声,原本还完好无损的大酒坛子,被不知从而飞来的石头,人头大小的石头,给砸破了! 浓郁的酒香顿时散发出来,这一刻竟然压过了战场上的血腥味道,酒坛子破碎的及其彻底,里面浓浓的酒液迅速将马车浇透,同时沿着地面蔓延开去! “幸亏没有扔准,若瞄准的是本小王的脑门,岂不是现在已经脑袋开花?”完颜割韩奴心中还在庆幸,殊不料半空当中突然落下一捆捆冒烟的枯草,这些枯草一落地之后,被峡谷里的穿堂风一吹,顿时腾起一团团火光来! “不好!小王爷快走,敌人要用火攻!” 一个完颜割韩奴身边的金将倒是见机的快,可惜快也没有用了,一个又一个被点燃的枯草捆终有砸在马车上的,原本就是木结构,如今再被浓酒浇透的马车,瞬间就腾起一团火光,那热浪一卷,将来不及遮挡的完颜割韩奴眉毛头发都给卷没了! “小王爷!” 金将们顶着热浪和火焰,将吓傻的完颜割韩奴拖着后退,虽是暂时避过了火头,然而人也重新退到了通道之中,距离逃出生天,就差了一步而已! 第70章 割韩奴归天,小柴胡犯错(上) 峡谷官道上,两头火起,石如雨下,直杀的那些金兵哭爹喊娘,刘涚等人抬着弩弓,两眼瞅准那些个试图从官道中溜走的金兵,一箭紧过一箭,箭箭夺命! 要说两边山头之上,那些山民才最兴奋。虽说他们一个个衣衫不整,面黄肌肉,但皆是雀跃欢腾,双手里抱着大石,看见想攀爬两边山坡的金兵,就毫不留情的将大石砸下,若是看不到,或者是位置不对的山民,则是将一块块石头直接砸向金兵数量最为密集的地方。 而这些山民之中最为兴奋的正是那柴胡。虽说他年纪不大,身形也颇为单薄,但精力反而是最好的。他上蹿下跳,只要看见哪里的山民忙不过来,他就会第一时间冲过去帮忙! 一块块石头,一支支弩矢,夺走了越来越多的金兵性命,总数六百多的金兵队伍,如今差不多去了快一半,也不知完颜割韩奴在咸阳城里的收下的几个美娇娘,有没有在乱军之中被害了性命! 莫说刘涚不知道军中还有宋军女子,纵然知道,也不能因为这个而放弃完颜割韩奴! “完颜割韩奴,投降!” 看看大多还活着的金兵都已失去了斗志,而眼神始终跟着完颜割韩奴中军游走的刘涚,猛然站起来,冲着完颜割韩奴一群人方向发出怒吼! 他一个人的声音在乱军阵中或许不明显,但因为身边一起呼喝,很快声量就起来,形成一股飓风似的,在峡谷里面回荡。 “完颜割韩奴,投降!” “完颜割韩奴,投降!” “完颜割韩奴,投降!” 刘涚没想到自己的无意之举,却能获得战士们跟山民的和谐配合,以至于他颇为惊讶的看了看身边众人,心头十分的感动! 是感动! 这种不需要事先约定的默契,比之什么都更加可贵!而这种感觉,刘涚也只有在穿越前的那一帮子战友之间曾经感受过。 对于刘涚来说这是感动,但对于被人直呼其名的金国小王爷完颜割韩奴来说,那就真是不爽利,不仅仅是不爽利,如果是在平常时候,这些贱民敢如此这般,即便是不杀,那也要抽上二十鞭子,还是沾了水的牛皮鞭子才行! 然而此时,完颜割韩奴面色入土,两眼发暗,额头尽是冷汗,双股更是颤颤! 他麾下的亲兵死伤无算,从这些亲兵身体里流淌出来的血液已经将整条官道都浸透了,那弥散在空气之中的血腥味甚至压过了杂草枯枝和干柴燃烧的味道,也顶住了峡谷里的穿堂风,一阵又一阵的钻进完颜割韩奴的鼻孔里,渗入他的心中! 金人不是没有见过血,相反,这几年死在完颜割韩奴手中的人并不少,只不过大多数都是女人,是宋人,是辽人。他很少见过同族人死去,更没有见过同族人的尸体铺满一条官道的景象! 所以完颜割韩奴表现的如此不堪,所以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 他身边的亲随将领此时也焦头烂额,继续往襄阳城方向,是熊熊燃烧的马车,虽说一辆马车的木架子未必能够烧多长时间,然而架不住两边山上不住有人山民将大捆大捆的柴火扔下来,这些柴火有些已经干了,有些还是半干,甚至有些根本就是刚刚才采伐下来的树枝,绿油油得掉进火堆里就“滋滋”冒水,一股股的黑烟被穿堂风打横着飘,原本没有被火烧被石头砸到的金兵,都会被这些黑烟熏的两眼发花,脑袋发晕。 硬冲吧,鬼知道拦截的敌人哪里来的犀利弓弩,即便是上好的将军甲,最厚实的胸甲部分,竟然都挡不住那造型诡异的弩矢,几乎是一箭一命,不带补刀的! 除开弩矢的威胁,还有从天而降的大石头。 在金兵金将的眼中,有一个人是最为突出的,虽说他身影不算高大,甚至可以说是单薄,但每每他站起来一声怒喝,就会有一块无比巨大的石头从天而降! 因为此人每次投石之前都会吆喝,所以有经验的金将照理说不应该怕他,只因为可以辨识那石头飞过来的规矩!然而令人郁闷的是,此人虽然力大无穷,但准确度烂的跟他的力量一般同样让人惊讶! 往往是其瞄准的左边,石头飞出来之后,竟然直接砸到了右边,右边觉得没危险的金兵被直接砸成肉酱,却还能将左边得金人吓得浑身直冒冷汗! 此人就是柴胡! 因为他大哥柴青源绝对不允许他直接跟金兵作战,憋了一肚子气的柴胡就把怒火都发泄到金兵的身上,也不知他是故意还是确实不擅长当一台人型投石车,从他双手里飞出的,不可预测弹道的巨石,反而夺走了最多金人的性命! 可若要说他准确度差,但挡住完颜割韩奴退路,砸破酒坛的石头,却也是柴胡砸出去的! “大人,咱们今日真要杀了完颜割韩奴?” 詹木来到刘涚身边,两眼关注着下面的局势变幻,问道。 刘涚微微摇头,道:“爹妈疼老幺!这完颜割韩奴如此不堪却还能受命来押解俘虏,由此可见粘罕一定很喜欢这个儿子!虽说在这里杀了完颜割韩奴,可以狠狠的在粘罕心头扎一刀,但他在获知消息之后,一定会想尽一切法子报复!我不怕他报复,但万一他不仅仅针对我呢?” “针对我们,我们也不怕啊!” 詹木挺起胸膛道。 “詹木,我,就是我们,我们,就是我!歃血为盟虽然主要目的是拉青源入伙,但也是咱们大家心迹的体现!你们口口声声叫我大人,但在我心中,你们永远都是我的兄弟,好兄弟!” “大人…”詹木因刘涚的话,神情颇有些感动,刘涚却是拍拍詹木肩膀,“去通知一下,让大家收敛点,然后跟下面喊话,就说咱们可以放他们走,但是俘虏要留下!” “好,我这就去办!” 詹木一拱手,领了刘涚的命令就走。刘涚觉得自己时机掌握的正好,此时金兵锐气折尽,死伤无算,即便完颜割韩奴还想顽抗,恐怕其命令也不会好使!如此一来,用他们的性命交换那些俘虏,想来不会有问题! 当然,刘涚可没有想过什么言而有信,他只是个兵,而兵,就只有一个信条:兵不厌诈! 即便今日不杀完颜割韩奴,刘涚也不会让其好过,更不可能放任完颜割韩奴恢复元气之后,再来追杀他们!刘涚不怕追杀,他怕的是那些山民被追杀,他更怕的是. 脑子里的念头还在盘旋着,官道上的金兵突然之间咋呼起来,原本已经像一条死蛇似的金兵队伍,此时竟然挣扎起来,像是一截从四脚蛇屁股上掉下来的尾巴,又像是被点燃的一根没有连着鞭炮的引线! “这是怎么回事?金兵在搞什么?” 刘涚眉头一皱,两眼来回打量金兵队伍,想要找到问题所在! 第71章 割韩奴归天,小柴胡犯错(中) 金兵的突然爆发,引起了刘涚的注意,他站在高处,一个劲儿的来回打量金兵队伍,可一时半会儿又怎么能够找到问题所在? 就在刘涚心中疑惑不解的时候,詹木已经一脸无解的大步冲了过来,同时口中还大声道:“大人,出事了!出事了!” “我眼睛看的见,究竟是咋了?”刘涚一面说话,一面抬起手中的弩弓,瞄准下方一个手脚并用,口里含着弯刀试图爬上山头的金兵——这些家伙此时像是疯了一般,不是拼了命的往山上爬,就是想找法子去灭火! 灭火显然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但发了疯的冲向山头,相对来说就比较简单一些! 弩矢穿胸而过,被刘涚命中的金兵只是一抹胸前皮甲上的血迹,竟然还在往上冲!刘涚皱了皱眉头,熟练的重新上弦,扣箭,双手端起弩弓单眼瞄准——“嘎嘣!” “笃!” 这一次刘涚取的是金兵脑门,那包裹脑袋的白布上出现一点殷红,震颤的弩矢钉在金兵头上,终于阻止了这个疯狂的金兵! 然而并非是每个战士都有刘涚这般水平,加之连续而激烈的作战让他们丧失了一部分准确性,故而取的都是敌人胸膛等大面积的部位,殊不料疯狂状态下的金兵尽然有好些完全无视身上的伤口,生生的冲上了半山腰的都有! “究竟是怎么回事?这些金兵分明就是在主动送死,不要命了!为什么?” 刘涚瞪着詹木,大声的吼道。 “是柴胡,柴胡那小子…”詹木结结巴巴的开口,让刘涚颇有些不满,道:“詹木!镇定点,这样的你可不是我认识的詹木,说说,究竟是怎么回事?跟柴胡有啥关系?” “完颜割韩奴,死了,死了!” 深呼吸两口之后,詹木终于恢复了正常说话的方式,只不过他说的话,让刘涚不敢相信,道: “我刚刚不是说了,暂不要取完颜割韩奴的性命么?怎么可能呢?我视线才刚刚挪开一阵子,他怎么就死了?” 刘涚一面说,一面朝着刚才完颜割韩奴所在的地方望去,在刘涚的记忆之中,完全割韩奴应该是在一群亲卫的保护之下,那些结实的盾牌组成了一定硕大的“钢盔”,将完颜割韩奴稳稳的保护在下面,寻常的落石根本砸不透那钢盔,故而刘涚认定,除非是完颜割韩奴疯了,要去冲击火堆,否则不应该死的。 然而当刘涚眼神转过去时,却愣是没能找到钢盔,他只是看见了两颗——硕大无比的石头,这两块石头都呈椭圆形,而刘涚心中默默一估,那石头的长度竟然跟一个成年人差不多! 几个金兵将领模样的人正围着一块石头,看他们的模样好像是像将石头抬起来,又有些像是在向着石块磕头。 “被石头砸死的,柴胡那小子丢石头的时候偏了…” “偏了?” 刘涚回过头来望着詹木,他简直不敢相信从詹木口里冒出来的话,偏了?完颜割韩奴的死,竟然是因为柴胡那小子扔石头扔偏了? 成年人身高般长短的说大石头,柴胡竟然会扔偏了?其实刘涚一点都不惊讶会扔偏,他惊讶的时候,柴胡竟然有这份力量,将那样硕大的石头给“扔”出去,而不是刘涚想象的,“推”出去! 也就是说… “完颜割韩奴,就在那石头下面?”经詹木如此一说,刘涚也就明白了,很显然那些金将包围的石头下,就是完颜割韩奴这个倒霉的小王爷了。现在刘涚心中也不奇怪了,何以金兵们会突然爆发——按照金人的习惯,像下面的这些金兵,若是在作战的时候拱卫的主帅身亡,那么除非他们也跟着死了,否则一旦回去下,倒霉的人就不仅仅是他们自己了——那会牵连到他们的家人! 完颜割韩奴被凌空飞来的巨大石头压住,连“妈”都没来得及叫一声,恐怕就去见了阎王,这样一个事实对于还活着的那些金兵将领来说,不啻是一件催命的事情! 对于没了主子的金兵金将来说,活着已经不是他们需要考虑的问题,如何死的英勇,那才是最重要的!最好就是能够显得自己够英勇,而且死的也非常凄凉,那些金兵们才会像是吃了激素一般的疯狂! “我…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傻子有傻福不成?柴胡他扔石头偏了竟然都能砸死一个金国的小王爷,如果我们是朝廷的军队,岂不是他该受到重赏?” “重赏?”詹木从鼻孔里喷出一个音节道:“大人,我都是狠狠的抽他一顿的心都有了!如今完颜割韩奴都死了,那些个金狗只是还没有彻底回过神来,还不知道咱们这么做的目的何在,否则他们一定会首先干掉那些宋军俘虏!” “杀俘虏?”刘涚刚刚听詹木这么一说时,心中还真是紧张起来,但随后他又摇头道:“不,这不可能!那些金兵即便是自己死了也不会这么做,因为哪怕他们在杀了俘虏之后再战死,金兀术怕也不会放过他们家人的,所以他们绝对不会杀俘虏,不过他们会…杀我们!” “啊!冲上来了!”詹木感觉刘涚不仅仅脸上微微色变,更是连说话都出现了停顿,眼神也从刘涚的身上挪到下面的战场上,此时他才发现,那些疯狂的金兵虽然总数不过两三百号人,却竟然有不少在前仆后继之后,凭着疯狂的劲头冲上山头,挥舞着钢刀,去追击那些负责投石和丢木材的山民! “詹木,完颜割韩奴跟柴胡的事情咱们回头再说,你现在赶紧去组织组织,一定要不能让金兵去屠杀山民!” “得令!”虽说明知道刘涚这个任务有多艰难,仅凭他们十来个人如何能够将已经分好几处冲上两边山上的金兵,但詹木还是毫不犹豫的接下命令,小跑着去招呼战士,去跟金兵开战,而与此同时刘涚也没有闲着,他一面朝着金兵来的方向前进,一面扣动着弩弓的扳机! 虽说那些冲上山的金兵距离刘涚的位置并不远,但是因为道路崎岖,疯狂状态之下的金兵们竟然跟本不走山羊小径,而是手脚并用,像是一只只狒狒般窜动,给了刘涚瞄准、射击、上弦的足够时间,然而等射杀四五个金兵之后,刘涚就不得不将弩弓重新背了回去,然后抽出了三棱刺。 刘涚不得不这样做,不是因为金兵已经冲的太近了,而是因为他箭囊里的弩矢,都快要用光了! 这些秦朝打造的弩矢可不是这个时代的大路货,用一根就少一根,刘涚可不想这么浪费! 散发着暗哑色泽的三棱刺就是刘涚最熟悉的兵刃,当第一个金兵满身是血怪叫着冲过来时,刘涚连个虚招都没有,侧身闪过了带着风声而来的腰刀之后,转身三百六十度,狠狠的将反握的三棱刺送进了那金兵的肋下,随后又飞快的抽出,迎向下一个金兵! 肋下被三棱刺狠狠戳过的金兵,成股的鲜血喷涌而出,刘涚下手是极狠毒的,几乎是直接将金兵的胰脏刺破,只需几个眨眼的功夫这金兵就会死于失血过多导致的脏器衰竭,而最大的好处就是想疯狂也没有那个力量了! 所以刘涚压根就不去理睬那金兵,不慌不忙的伸长左手,在第二个金兵扑过来的同时,人不退反进,一个弓箭步冲上去,左手掌顺势拨开那金兵的右手,连带着砍过来的腰刀也就无法再对刘涚造成威胁,而三棱刺却在那金兵的右胸上狠狠的扎进去六寸有余,比蜂针还要尖利的刺尖在金兵后背透出一截来。 “噗!” 金兵喷出一口污血,刘涚抬起右脚狠狠的蹬向金兵小腹上方,同时身体后仰成铁板桥,仅凭左脚力量完成这个动作的刘涚刚好避开污血,同时也将三棱刺拔出,那金兵胸膛前后顿时飚射出两股血浆来,像是被人拧开的两个水龙头,手掌都捂不住! 就在刘涚轻松干掉两个金兵的同时,峡谷下的山道上,又发生了一件刘涚制定计划时根本没有想过的事情! 原本堵住金兵前进和后退的两团熊熊火焰,突然之间就变得暗淡了,尤其是咸阳城方向,那被柴胡砸破酒坛子引燃马车后升起的火焰,竟然就在刘涚杀死两个金兵的短暂时间里,火头彻底被压制,只剩下一片黑色的浓烟! 金兵们在没有水,也没有沙子的情况下,是如何做到这一点的呢? 刘涚一开始并没有注意到两个火堆的问题,等到他将三棱刺狠狠的扎进第三个金兵眼窝,并且狠狠的左右扭动三棱刺,彻底破坏那金兵大脑使其死亡之后,才从附近山民的惊叫声之中,抽空望向了下面。 “糟糕!原来竟然也有不拼命而想逃跑的金狗!”只是看了一眼,刘涚就依据自己的判断得出结论——并非所有完颜割韩奴的亲兵都想着跟敌人同归于尽,而金兵们强行熄灭火堆的方式之惨烈,让刘涚不得不朝两个方面来考虑。 要么,就是金兵当中的那些个将领们想要保住他们自己的性命,要么就是这些金狗之中,有人试图逃跑! 作为完颜割韩奴的亲兵,除非是没有任何牵挂而且准备浪迹天涯,否则绝对不会想到要逃出升天,除非此人手中掌握着相当重要的信息。 想到这里,刘涚连忙指着咸阳城方向,已经快要熄灭和消失的火堆,大声吼道:“不能走脱一条金狗,狠杀,大家放手狠杀啊!” 第72章 割韩奴归天,小柴胡犯错(下) 刘涚所见的,金兵是用何种方式来灭火呢? 没有水,没有沙子,疯狂起来的金兵也找到了灭火的方法。他们将没有死去的战马拖到火堆旁,一刀斩下马颈,马血喷涌而出,放佛是消防栓一般的用处。若是死马,则是在马身之上连斩数刀,随后几个人将滴血的马尸抬起,扔进火堆之中! 但战马的数量始终是有限的,况且也不能将所有的马儿都杀了来灭火,当马尸不够用的时候,那些疯狂的金兵们又找到一个新的法子——马尸没有了,不是还有人尸么? 一具具金兵的尸体被他们曾经的同袍抬起,随后不带半点犹豫的甩进火堆当中,每一具尸体总能将火头往下压一些,越来越多的尸体被扔进火堆,挡住金兵去路的火头,也就逐渐变小,虽然还没到最后消失的程度,但只要能够顶住暂时的炙烤,就可以从那火焰的缝隙之中冲出去! 这种惨烈的灭火方式,几乎有些惨无人道了! 但刘涚心中却是不觉得残忍,换成是他当金兵的指挥官,恐怕也会下这种命令,不管什么时候,活人永远是最重要的! 然而处在敌对关系之下,刘涚不仅仅不能赞赏做出这个决定的金兵指挥官,反而是在心中痛恨这家伙,只因为的他的急智,给刘涚制造了难题,大大的难题! 应该说,柴胡失手将完颜割韩奴砸成肉酱,已经让刘涚非常头疼,而金兵在痛失主子之后的疯狂,又给参加这次埋伏战,已经打红眼的山民们造成巨大的威胁。 刘涚觉得这都不算什么,都还可以解决,能够解决!他不怕金兵疯狂,疯狂起来的金兵跟没有疯狂时相比,并没有更大的优势,反而因为疯癫的劲头以至于不能很好的保护自己,更容易受伤或者死亡。 但刘涚怕金兵走脱! 完颜割韩奴死在这里的消息必然是无法遮掩,刘涚也从没有想过要将这个消息遮掩太久,他只是希望能够保证柴青源手下的那些山民能够获得足够的转移时间,不管是去北方更为广阔得山岭,还是一路南下进入宋朝的国境,需要的仅仅是时间! 可哪怕只要有一个金兵从这里逃脱,那么完颜割韩奴惨死的消息就无法再掩盖,到时候发起疯来的粘罕,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刘涚就无法估计了! 就连跟詹木在讨论的时候,刘涚心头其实有一句话没敢说出来,他担心粘罕会将怒火发泄在咸阳城的宋人身上!这种事情并非没有先例,而且极有可能发生!这是流水的一个心病,之所以他一开始就没想过要杀完颜割韩奴,就是因为他不想将无辜的咸阳城宋人卷入这场漩涡之中。 如今不幸的事情已经发生,以刘涚的性格也不可能将所有的责任都推给柴胡,不管是年龄还是性格甚至是心智,柴胡都可以算是一个不成熟的大孩子。刘涚只是希望能够将这里所有的金兵都屠戮一空,如此一来方能保证完颜割韩奴惨死的消息尽可能晚些传入粘罕的耳朵。 官道两头的火焰都已经被金兵采取的残忍灭火方式给压制了,足以让人通行了!所以刘涚不得不亲自冲下山坡截杀金兵,同时也大声的下令,要求大家务必要努力奋战,争取不让一个金兵漏网! 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看清楚事件始末的柴青源,一开始并没有想明白何以刘涚会突然改变那种居高临下、好整以暇的战斗方式跟金兵作战,等到他脑子转过弯,将整个事情的前因后果都想明白时,也惊诧的浑身一抖,脊背上冒出冰凉的冷汗来! “杀!杀!杀!不能放跑一条金狗,绝不!绝不!” 一开始柴青源并不想山民们掺合其中,不愿意让他们正面跟金兵作战,击败你是在跟刘涚商议的时候,这也是柴青源的底线,绝不容许触犯。然而现在,不是刘涚违反了两人的约定,反而是他柴青源的弟弟,柴胡做出了一件极其乌龙的事情,而这件事情所影响到的,绝非仅仅是眼下的战局,最终会演变成什么样子,柴青源此时也无法估量,他只知道一点:如果不能执行刘涚的命令,将所有的金兵都歼灭在此,那么等待他们的,将会是一场灭顶之灾! “杀!” 在刘涚的命令之下,胡立、吴安邦等人抛开生死,跟疯癫的金兵杀做一团,虽说他们人数不多,但毕竟金兵已经是强弩之末,加上一部分冲向山坡,能够从熄灭的火焰通道里冲过来的数量也多不到那里去,加上胡立等人原本就有着强悍的战斗力,所以厮杀起来倒是不落下风,只不过金兵暂时还能有源源不断的补充,而刘涚这边就只能默默承受车轮战,不敢有半点懈怠,哪怕是受了点伤也顾不上了,咬紧牙关,务必站稳自己的位置,不让一个金兵越过雷池半步! 而此时,刘涚也跟着大家一起,参与到堵截金兵的战斗之中! 此时,刘涚跟胡立等人截然不同的战斗方式才表现出来! 胡立等将门之后,讲究的还是一招一式,招稳力沉,自幼打熬出来的身子骨足以支撑着他们将一个个金兵拼倒,拼死! 而刘涚则是不一样的! 他没有使唤长兵器,右手一把不足两尺的三棱刺,身形飘忽几乎从不跟敌人硬碰硬,每每都是贴身而战,放佛是两个极亲密的人,相互靠近的同时,杀机顿现! 那些金兵虽然貌似疯狂,但临敌之时总会本能的寻找最薄弱的敌人,在他们眼中,仅有一把细竹竿似兵刃,身形也不怎么壮硕的刘涚,应该就是最好的突破目标,最软的柿子! 更何况,刘涚在临敌之时那种小巧腾挪的功夫,落在金兵眼中就是畏手畏脚,别说是金兵,哪怕就是胡立等人都看得的是暗自摇头同时心惊胆颤! 然而结果却总是出乎人意料! 刘涚手中并不显然的三棱刺好似有其自己的思想一般,总能在敌人捉摸不透的角度和地方出现,随后轻易的掠夺走对方的性命! 这一战,就是盏茶的功夫,而死在刘涚手中的金兵,竟然比死在其他人手中的金兵还要多的多! 但刘涚这种可谓是诡异的战斗方式也并非没有弱点,当一名手持长枪,战技出众的金将突然出现在刘涚面前时,那抖出的碗口大枪花轻易地就将刘涚阻挡在三棱刺能够发挥战斗力的距离之外,大开大合的枪法不仅仅将刘涚逼的无法施展步伐,甚至几个眨眼的功夫,就让刘涚险象环生! 一寸长一寸强,长枪带来的结果就是人家轻轻一抖手腕,刘涚就要左右迈动一个大步,方才能进入最好的格挡或者是闪避角度,几番如此之后,刘涚额头上的汗就下来了,哪怕他的体能因为《服气决》的缘故,远超他穿越之前的那种程度,哪怕他的力量因为那蛟龙血的缘故,数倍于曾经的他,但他还是无法发挥自己的优势,只能被那金将一步步逼着倒退! 然而倒退总有尽时,况且因为金将敌住了刘涚,也就给了其他金兵可资利用的漏洞,已经有两三个金兵趁着刘涚不敌自家将领的机会,冲了过去,如果不是上面的山民们密密麻麻的石头砸下来,恐怕这几个金兵就真的冲出去了! 这种情形让刘涚心中焦虑不已,只因为他知道,上面可以利用的石头总是有限的,况且也不是每一块石头就能消灭一个金兵,更重要是的,已经有越来越多的金并注意到刘涚这个漏洞,开始向这边过来! “怎么办?难道要眼睁睁的看着这些金兵逃出去?”刘涚在艰苦战斗的同时,仍旧不忘关注周围的情形,他看见胡立等人同样焦虑,但他们却是被金兵死死缠住,想要解救不得,即便是拼死一搏也未必能够成功,况且刘涚也不想他们这般做! 更远一些,那就是官道会宁府方向了,那边的战斗同样是如火如荼,即便有人能够分身,但远水岂能救了近火? “艹!干脆老子跟你拼了!” 刘涚心中闪过一个同归于尽的念头,他甚至差点就这样做了,但随后他脑子恢复清明想到:“老子要是跟他同归于尽了,这些金兵岂不是同样没人抵挡?” “呼!” 枪头飞来,差点没扎在思想走神的刘涚肩膀上,他本能的后退一步,虽说是躲了过去,然而右脚却没能放平落地——踩在山坡上,他已经无路可退了! “刘大人闪开,我来!” 就在此千钧一发之际,一个声音陡然在刘涚耳边响起! 刘涚耳中是听到这个声音了,但他却不敢转头,更不敢分神,只因为那金将手中的长枪再度抖着枪花扎了过来! 这一次金将放佛是铁了心要将刘涚刺死于枪下,不仅仅来势极快,而且枪头颤动,几乎笼罩了刘涚整个上半身,甚至是他左右的腾挪空间。 前,那是自己撞枪头,退,是陡直的山坡,左右都被金将封死,这一瞬间,刘涚心中真有些绝望了! 不知道那个声音的主人,是否能够救刘涚于枪下? 其实刘涚并没有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别人身上,他已经做好了同归于尽的打算,捏着三棱刺的右手愈发用劲,双腿微微弯曲,伺机而动。 第73章 兄弟齐上阵,金狗望风逃(上) “砰!” 一声闷响,刘涚只觉得右耳边擦过股劲风,眼角视线里突然冒出来的阴影,竟然刚好将那乱抖的枪头抵住,两厢停顿片刻,刘涚趁机瞅了个清楚,那抵住枪头的,尽然只是一根普通木棍! 虽然那木棍油光水滑放佛是被机器细细打磨一般,但色泽和纹路都表露其质地——绝对是木棍,而不是上了油漆的铜棍或者是铁棍! 然一根普通的木棍又是如何能将枪头挡住?这其中可是蕴含着不为人知的玄妙?刘涚不懂,他只是知道在这最危急的关头,是柴胡,这个别人眼中的浑人,出手替他挡住那枪法颇佳的金将! “欺负我刘哥哥,找死!” 柴胡平常时候略显呆滞的脸上此时竟有一股隐含的怒意,那一双浓眉在倒竖之后也有了些锋芒的感觉,瞪圆的眼珠子放佛就是一双拇指大小的漆黑铜铃,微微一抖便会有雷鸣般的怒吼! “哪里来的小孩?” 那金将嘴皮翻动,说出半生不熟的宋官话来,刘涚倒是听明白了,柴胡却充耳不闻似的,张嘴一声大喝,手里的木棍猛然一抖,随后棍影扇开,在刘涚眼力不及之下,那金将突兀地倒飞了出去,人在半空时手里的长枪已经掉落,浑人柴胡竟然随后踏上一步,手里木棍凌空一挑一抖,“嗖”地长枪改变方向疾飞而出,追上刚刚落地的金将,“噗嗤”声后,那金将愣是被自己的长枪死死的钉在地面,穿胸而过的长枪尾部兀自震颤不休! “这柴胡,当真是好大力量,不过这棍法,未免也过于玄妙了!” 刘涚心中对柴胡的力量其实并不太惊讶,毕竟见过柴胡跟胡立对三拳,但他万万没有想到,柴胡的棍法竟然如此玄妙,兄弟尚且如此,那当哥哥的柴青源,棍法又该玄妙到何种程度? 甚至于刘涚有种感觉,这柴胡的棍法,跟高玉娘的枪法,究竟谁更厉害一些? “恐怕还是高玉娘的枪法要厉害些,毕竟人家的哥哥是大名鼎鼎的高宠,而不是名不见经传的柴青源…” 乱七八糟的念头在刘涚脑子里一闪而过,他此时也忘了曾经跟柴青源之间的约定,振奋精神扑向金兵的同时对柴胡道:“杀!杀死任何一个敢冲出来的金狗,杀!” “好!刘家哥哥,俺早就想放手杀了!” 柴胡的声音之中带着一股浓浓的兴奋,杀死金将的事情好像并没有给他带来任何的影响,看着柴胡嗷嗷叫着,擎木棍横扫金兵,刘涚突然觉得,这柴胡当真是一员猛将,简直就不输其兄长柴青源。 事实也是如此,别看柴胡好像脑子差根筋似的,但正是因为他的思想简单,自幼习武那些,竟然完全不输兄长柴青源,还硬是有种青出于蓝胜于蓝的趋势,只不过因为大多数时候都是柴青源在保护他,不准他随便出手,若以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有多厉害! 七八个金兵几乎是转眼间就被柴胡打翻,不是断了手脚就脑袋开花,当然最终这些金兵的下场都是脑袋开会——柴胡只要有空,总会拎着棍子,对倒地的金兵一一补刀。他补刀的法子也很简单,两眼目不斜视,双手放佛是随意的一抖,却总能准确无比的抽打在目标正正的脑门之上,一声声清脆的破裂声,接二连三的响起来! 金兵其实也属于是无畏生死的,尤其是在完颜割韩奴被砸死之后,在场所有的金兵其实都是只有死路一条,唯一的区别就是会不会连累到家人而已。但就算是这样,那些个见到柴胡杀人的金兵,也都纷纷主动避开柴胡,甚至不走近柴胡五步之内,以免这个看上去就有些犯浑的家伙,必然时出手不会犹豫的。 “柴胡,杀进去,若是他们避着你,你就主动撵上去!” 因为武力值超群的柴胡突然出现,不仅仅恰好解了刘涚的围,更是让刘涚轻松起来! 其实不仅仅是刘涚,当柴胡往哪官道之上一站时,不管金兵一次冲出来多少个,柴胡都会用最简单有效地方式,直接将视线之内,木棍能及的金兵统统干掉。 这官道真正能够让人行走的宽度,基本上是全在柴胡木棍能够掌控的范围之内,而且这柴胡竟然好像是越打越顺手,棍法也变得愈加精妙!要知道就连那金兵将领都不是他棍下几合之敌,遑论那些早就已经被杀破胆的普通金兵? 刘涚这边倒是因为柴胡的爆发而安稳下来,可他的心却是无法放下,因为他不知道通往会宁府那边的情况究竟如何了。 照理说,柴胡的棍法都已经是出神入化,难不成他的兄长柴青源柴官人,棍法还会输给自家兄弟? 这个自然是不会的,有柴青源在,通向会宁府的那一处官道确实没有金兵能够插上翅膀飞上去,然而因为刘涚手中所有的战士几乎都已经集中到了官道的两头,结果反而让一些金兵相互之间帮衬着,爬上了官道两边的山坡! 山坡之上并没有真正的战士,如今还在上面砸石头的,都是“山寨”里的那些山民,虽说他们干劲十足,但毕竟受苦受难的时间太长,破坏的不仅仅是他们的身体,还有他们的自信! 所以当金兵冲杀上来的时候,明明还可以用石头将金兵砸下去的山民们骚乱起来,大多数在能够看清楚金兵凶神恶煞的面容时,将手里的石头一丢,转身就开跑! “糟糕了,金兵竟然上了坡道,柴胡这边你顶着!”跟浑人柴胡却是没有太多的话可谈,幸亏柴胡对刘涚有种说不明道不清的信任,刘涚说的话他都坚信不疑,刘涚下的命令他都能坚持到底! “这里有柴胡,留下几个兄弟即可,来两个人,跟我一起杀那些金狗!”刘涚将手中的三棱刺指向已经快要撵上山民的金兵,大声吆喝,随即就有两名战士脱离了战圈,由胡立或者是别人顶上,飞快跑过来对刘涚道: “大人,金狗怎么上去了?” 第74章 兄弟齐上阵,金狗望风逃(中) 在战场的另一端,以柴青源为首的几个战士,虽然已经竭尽全力,但仍旧阻挡不了穿过火堆源源不断而出的金兵战士。那些只求一死,临死拖人垫背的疯狂军士,有些人身上的甲衣被火点燃也都浑然不顾,直扑柴青源等人而来! 柴青源的棍法虽然不输其兄弟,但他身边毕竟只有那么几个人,纵然浑身都是铁打的,他又能捻出几根钉来?顾得聊这头,顾不了那头,当越来越多的金兵涌出来之后,柴青源抽空环顾战场,看到的景象却让他心中发出一声哀叹——来不及了! 是的,来不及了! 越来越多的金兵已经冲出来了,他们当中有疯子一般狂呼怒吼不顾生死去寻宋军士兵或者是任何敌人拼命的,也有鬼鬼祟祟趁乱挪动脚步朝着会宁府方向逃窜的! “真要命!” 柴青源一棍子左右打翻两个金兵,他选的不是脑袋就是双腿,沉甸甸的熟铜棍一下子就能抽的脑浆爆裂或者是双腿骨折,绝对的失去战斗能力。然而他杀的速度再快,也赶不上金兵冒出来的速度,至于说那几个战士,能够在重重金兵的包围之下保住他们自己不失,就已经是极限了! 应该说,到现在为此,刘涚试图将金兵全部扼杀于峡谷官道的企图已经完全落空,已经有不少金兵,步行或者是打着马儿,穿过柴青源等人的身边,朝着会宁府的方向而去了! 而这个时候,刘涚那边仍旧还在苦战! 说是苦战,但刘涚也觉着奇怪,杀着杀着的,他感觉压力明显降低,好像涌出来的金兵越来越少一般! 趁着空档,刘涚扫眼一瞧,冲上山坡的几个金兵虽说疯狂,但终究还是被有些血性的山民,用棍棒或者是石头给潦倒了,毕竟人在逼急了的时候还会发狂,遑论是早就看这些金兵粮食和衣服眼红眼绿的这群山民? 一开始吓的四散狂奔那是本能反应,但当发现金兵落单时,对于衣食的渴望又开始作祟,并最终战胜了内心的恐惧! 然而山民们的胜利对于刘涚来说真不能算是一个好消息,如果金兵源源不断的冲上山坡,山民们岂能轻易获得胜利?很显然被挤压在官道里的金兵已经找到了另外一个宣泄的口子,刘涚明显感觉不是自己这一边,那就是说. “柴胡,赶紧带人杀去你兄长那边,快!其他人跟我一起,将这几个金兵干掉!” 刘涚不敢再有片刻犹豫,深吸一口气,施展出的招式也变得更加惊险,以期望更快的干掉面前这些金兵,随后援助柴青源那边。 应该说刘涚的判断是没有错的,然而只是有些晚了! 柴胡带人杀入官道,一路屠杀过去,当他赶到峡谷另外一个路口时,却豁然发现自家兄长被一堆金兵所淹没,满眼都是金兵,已经将柴青源等人彻底压缩到峡谷山壁处,空出宽敞的通道,该跑出去的金兵,怕是都已经跑了! “啊~大哥撑住,我来了!” 一声怒吼,手持木棍的柴胡就全身心的投入战斗之中! 被金兵重重包围的柴青源等人根本看不见柴胡和那几个来支援的人,他们只是隐隐约约听见了吼声,随后不到几个呼吸的功夫,包围他们的金兵就突然出现了一个豁口! “柴胡!” “大哥!” 只穿一身布衣的柴胡此时浑身是血,也不知道是溅上去的鲜血呢,还是他自己受伤,双手的持着的齐眉木棍已经看不到本来的颜色,尤其是两头,早已经被层层的污血染的一片紫黑! “兄弟们,机会来了,杀!” 看自家弟弟这个样子,柴青源心中极其不是滋味,因为难过,所以柴青源一瞬间爆发出身体里最后的力量,一根熟铜棍被他舞动的如同风车一般,金兵当真是沾着就死,挨上就亡,接二连三的惨叫声,将一些原本杀红了眼的金兵,都给惊醒了! “跑啊!” 也不知是那个金兵首先喊出这一嗓子,围在柴青源身边的金兵们像是退潮时的海水一般,“呼啦啦”的就下去了! 重重吐出一口气的柴青源双腿力量一失,踉跄两步差点没有摔倒! 倒是柴胡,浑像是没有杀过瘾一般,拎着棍子就去追,追上一个兜头就是一棒子下去,照准后脑勺,当真是半点不含糊。 “穷寇莫追.”柴青源艰难的开口,不想让柴胡去冒险,但他的声音已经喊的嘶哑,也不知是柴胡没有听见,还是听见了却不愿意理睬。 “追!杀一个算一个,青源你们脱力了的,去帮忙救俘虏!” 刘涚的声音突然响起,打断了柴青源再次呼叫柴胡的企图。 此时的刘涚也好不到哪里去,因为他都是贴身搏杀,所以不仅仅身上的盔甲满是血污,就连头脸都是糊满血迹,两个眼窝子若不是多次用手抹过,怕都会因为血污而看不见东西了! 在解决了咸阳城那个出口最后几个金兵之后,刘涚几乎是马不停蹄的穿过官道而来,就连囚车里的那些个俘虏大声呼喊,他也顾不上理睬——跟已经安全的俘虏相比,刘涚觉得若是让那些金兵逃了,那才是最大的问题! 刘涚万万没有想到这边的情况如此糟糕,不仅仅让金兵逃了出去,就连柴青源等几个,都差点支撑不住了! 倒是柴胡的表现让刘涚有些惊讶,这个看上去犯浑的孩子,无论体能还是战斗的本能,竟然还在所有人之上,就连柴青源这个当兄长的,好像也有些不如! 或者还真就是因为他浑,所以他更专注! 柴青源是担心柴胡遇上危险,所以不愿意柴胡去撵那些逃窜的金兵,但刘涚考虑的更多一些,所以才会让柴胡等人继续去追杀! 不仅仅是柴胡要去,就连他,在粗略的安排过之后,也跟着柴胡的步伐,朝那些刚刚逃出生天的金兵掩杀过去! “大人,骑马!” 刘涚冲出峡谷没多远,才刚刚杀了几个落单的金兵,眼瞅着前面的金兵已经跑远,心中无力时,突然马蹄声从他背后传来,紧跟着就是吴安邦的声音。 “好!” 接过吴安邦递来的缰绳,刘涚翻身上马,接着马儿前行的空闲,他不住的调匀气息,努力恢复体能! 这一追杀,就到傍晚时分。 拖着疲惫不堪的身躯,刘涚双腿夹着马儿,信马由缰的回到峡谷。 此时,留在这里负责善后的张汉已经带着山民将战场进行了初步的清扫,但凡金兵身上有点用处的东西都被饥不择食的山民们收集,死去的金兵被推进一个个大的尸坑掩埋,而战马则是被牵到一处,差不多还有三四十匹之多。 “大人,回来了?” 张汉带着几个身上还有伤痕的俘虏,一见刘涚出现就赶紧来过来拜会,刘涚也不愿意托大,翻身跳下战马,却是双脚一阵虚浮,整个人走起路来竟然都是晃晃悠悠,像是站在船上而不是路上一般。 “回来了.” 抹了一把额头上汗水误会混杂出来的不知道啥颜色的液体,刘涚砸了砸干裂的嘴皮子,“水,先弄点水来喝!青源呢,他们可好?” 张汉连忙给刘涚奉上清水,同时向其汇报这边的情况。 当听说俘虏只救下来十个人的时候,刘涚不由得微微一愣,将喝光的水碗递还给张汉同时问道:“怎么?其他人呢?” “死于乱军阵中,尸首已经找到了.”张汉低着头,回道。 他说这话的时候,身边仅剩的十个俘虏纷纷红了眼圈,他们可都是从岳家军里出来的战友,其中甚至还有同族的兄弟,如今却天人相隔,暗中伤怀那是难免的。 而对于刘涚来说,伤怀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是暗暗松了一口气,至少尸首都已经找到了,那就是说没有一个俘虏被金兵趁乱带走,高家庄的秘密至少是保留了下来! “虽然我们已经尽力追杀,但还是不敢保证没有绝对没有一个金兵溜走,完颜割韩奴丧命双乳山这件事情怕是很快就会传到会宁府,让粘罕知道,为了安全起见,青源,青源!” “大人,我在这里,小弟柴胡随大人追杀金兵,怎么还不见回转?”柴青源拱手为礼,一面回应刘涚,一面也忍不住开口询问。 刘涚摆手道:“柴胡他们几个没马,又不肯骑我的马,所以还在后面,一会儿就到!青源你恢复了吧?” “回大人,七七八八了!” “那就好,战利品山民们也得到了,我的承诺也算是兑现了,你赶紧去组织组织,给他们挑选几个头领,赶紧走吧!” 刘涚这话的意思,可是没打算让柴青源再跟那些山民混在一起,毕竟在这个冷兵器时代,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即便刘涚没有问鼎江山的想法,但也不想让柴青源这一身本事浪费在这群山民的身上,如今他们有吃有穿,也该是自谋出路的时候,至于说柴青源兄弟,刘涚倒是觉得,最差也该去岳家军谋个出生。 不知道是不是明白刘涚的意思,柴青源在确定自家兄弟平安无事后,就赶紧去办此事,而刘涚则是招呼张汉过来,他要询问确定另外一件重要的事情。 第75章 兄弟齐上阵,金狗望风逃(下) 虽说这些宋军俘虏都已经被找到了,不论生死,但刘涚心中仍旧有个没有当着所有人说出来的担忧:高家庄的信息,究竟有没有让金人获悉? 他不便当着那些个俘虏的面说,就只好将张汉带到一边。 听了刘涚的询问后,张汉也皱着眉头,一时半会儿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刘涚。 “大人,要不我去问问他们?” “张汉,不是我不相信,但事关重大,你最好分别问个清楚,明天天亮之前给我一个准确的答复!” 张汉自然不敢有违刘涚的命令,而皱着眉头的刘涚等柴胡等人返回之后,开始清点双乳山这场战斗的得失来。 表面上看,这是一场大获全胜的战斗。刘涚充分利用了地形地貌还有金兵们骄傲自大的心态,仅仅依靠十数名军人和上百号山民,就将六百来人的金兵队伍几乎全歼,而且还杀死了一个金国小王爷,若是这样的胜利传到朝廷,怕不是会被那些官员大肆吹捧一番,然后送到赵构的面前,作为一场“史无前例”的捷报? 可惜的是刘涚非但不能将这样一场胜利上报,他甚至不希望这场战斗被外人获悉,只有这样才能为他和那些参与这场战斗的人员提供更长的缓冲期,从而便于顺利转移。 而刘涚这一方在战斗的过程之中并非没有伤亡。 山民虽然没有直接参加战斗,但是因为种种原因,非战斗减员有六人,受伤的更是不计其数,而直接参战的人员当中,柴青源兄弟安然无恙,却是有三个跟着胡立打咸阳城里出来的兄弟牺牲了,其中两个是跟柴青源一道负责在官道会宁府方向堵截金兵的。 经过调查,牺牲的三个兄弟都是在完颜割韩奴被柴胡砸死之后,金兵疯狂突围时壮烈的,也就是说,他们的死,跟柴胡有脱不开的干系。虽说大家都不认为完颜割韩奴死的冤枉,然而这也无法抹去柴胡不遵照刘涚的计划,失手砸死完颜割韩奴的错误。 没人开口责备柴胡,因为他们都跟柴青源焚香血誓,柴胡就是大家的小兄弟,更何况柴胡本身就是一个浑人。然而柴青源却是有些接受不了,他数落了自家弟弟一番,终于忍不住站出来,试图想刘涚等人下跪! “你这是干啥?” 刘涚一把抢上去将柴青源拉起来,“男儿膝下有黄金!青源,你这是干啥?” “我弟弟柴胡做了对不起兄弟的事情,他不懂事,自然该我来谢罪!” “罪?你有什么罪?如果不是因为你们兄弟的勇猛,怕是今日就不只是三个兄弟在此长眠,你有什么罪?”刘涚皱着眉头指向胡立等人,虽说众人脸上皆有悲切之色,然而在听到刘涚的话时,仍旧是忍疼连连点头,詹木甚至开口说道: “是呀,青源兄,此事跟你无关!如此大捷,错非是大人谋划一切,那是决计不成的,纵有些许牺牲已经是大胜,青源兄不要记挂在心,更不要责怪柴胡,谨记将来多杀金狗,那就是为牺牲的兄弟们报仇了!” “是呀是呀!” 詹木的话让胡立等人开口附和,说来说去还是金人的错,好端端的进犯大宋,又不能善待百姓以至于民不聊生,错非如此,胡立等人何以会成为孤儿,又何以至于死在这荒山野岭。 “杀金狗!我最爱杀金狗了!刘家哥哥,跟着你杀金狗好痛快!我不要当什么二大王了,我宁愿在你身边当个小兵兵,跟你一起杀金狗!”柴胡的脑子确实不太好用,即便是如此情形之下,他对刘涚等人在谈论什么仍旧不是很清楚,只是听到“杀金狗”三个字,他才一下子的叫起来。 “好啊!只不过柴胡,你的兵器回头得给你换一个了,还有,不到万不得已,你可千万别再砸石头了!”且不说柴胡在一旁雀跃,柴青源也都是冲着刘涚拱手道: “多谢大人收留!青源自当奋勇杀敌,为这三位兄弟报仇!” 摆摆手,刘涚道:“你先别说这些,趁这个机会我跟大家伙儿说过明白。咱们焚过香,歃过血,但我眼下确实不会去投效朝廷或者是参加义军,你们也都知道,我下一站是去会宁府找人,先不说此行危险多大,光是咱们这个人数就不适合长期在一起行动,胡立詹木,我的意思,是让你们南下,去找岳元帅或者是韩置制效力,不知你们意下如何?” 不等詹木等人发表意见,刚刚才过来的张汉就抢着开口道:“大人,我等二十来个兄弟奉命前往高家庄邀请两位出山为国效力,若是大人您不去岳元帅帐下,我等岂有面目返回?” “是啊,大人,既然大家歃血昭告天地,咱们也不能自己去朝廷当官,留下您一个人去会宁府跟金兵周旋吧?那岂非失了当日誓言的意义?”詹木所说的誓言,就并非是当日跟柴青源一起发过的誓,而是在那无名山洞里,众人立下的誓言。 两人的话让刘涚微微皱眉,组织说辞。他不是不愿意跟这帮兄弟们在一起,大家腥风血雨一路同行,已经建立了牢靠的感情,只是因为会宁府绝非是咸阳城,说句难听点的话,带着这么多人,别说是混进会宁府了,恐怕走上官道就会被金兵围剿,纯属是送死! “青源,你带柴胡先行返回高家庄,就说我前往会宁府寻医问药,然后告诉高宠,让他安排你们在高价庄住下;张汉,你如今也知道,高宠他双脚伤患暂时无法痊愈,我要为他寻访当世高人,岳元帅的盛情,短时间内怕是只有辜负了.你们也不莫要在继续游荡,赶紧回去向元帅缴令!” “不!大人,我是不打算回去了!您应该知道,我原本就不是岳元帅帐下,只是牛头山一战之后,韩置制那边已经向朝廷报了我阵亡,所以我才留在岳元帅那边,如今既然是找到你,我就不打算再回军营之中,还是留在大人身边舒爽!”张汉这倒是心里话,他仰慕高宠和刘涚,愿意跟着两人。 然而是事情并没有张汉想的那么简单,因为还没有对詹木等人的去留做出具体安排,刘涚摆摆手不让张汉继续说下去,转向胡立: “你们呢,有何打算?” “当然是跟着大人您.”胡立的话还没有说完,詹木却抢前一步挡在了胡立的面前不让其继续说下去,拱手对刘涚道: “大人您请放心,我等决不让大人为难!青源兄弟不是要去高家庄吗,其实咱们兄弟当中也有几个不愿意去为朝廷效力的,既然高家庄适合大人,那我们也可以跟青源兄弟一道前往高家庄,即便高家庄不愿意收留,咱们人多,在高家庄外面占山为王日子照样过的舒坦!” 不得不说詹木此人的脑子确实比胡立等人好用的多,他口中虽说是有部分兄弟不愿意去,但实际的情况,是没人愿意去为朝廷效力!正因为朝廷的种种软弱和失误,才导致他们失去了亲人。 杀金狗,那是替家人报血海深仇,但不为朝廷效力,那是因为他们心中还有气! 刘涚皱了皱眉头,詹木这伙人的心思他多少也能猜到,所以他也不能勉强,詹木说的也没错,此去高家庄,光是柴青源兄弟难免有些危险,若是大家伙儿一起走反而更安全。 所以他也不再分说,点头道:“人各有志,我也不能勉强你们,凡是不愿意南下的,就一起去高家庄呗。” “大人,我还有一个不情之请,此去会宁府危机重重,大人不善金人语言习俗,所以最好还是由我陪同大人一道前往会宁府,胡哥他们自行前往高家庄即可。” 那詹木再次开口说道。 刘涚想了想,好像是这个道理,两个人总比一个人方便些,况且詹木此人脑瓜子不错,而且还会说点女真话,带在身边也有好处,遂不反对,点头许可。 “大人,那我.” 见詹木等人的去向都已经敲定,唯独自己的要求还没有得到满足,张汉欲言又止。 “我让你问清楚的事情,如何了?” “我问过了,他们说那完颜割韩奴到了咸阳城之后,并未亲自拷问过他们,倒是完颜割韩奴属下有几个将领,曾经将他们分开来逼问过.”说到这里,张汉皱起眉头,像是有些不敢肯定的说道: “说也奇怪,为何昨日乱军阵中身亡的四个人之中,就有三个是知道高家庄大概位置的,剩下的兄弟里面,却是一个都不清楚.” “哦?此事倒是有些奇怪,不过你也不用深究,张汉,既然剩下的人皆不知高家庄具体位置,那就让他们回转岳元帅帐下,你若是愿意跟随于我.” “我自然是愿意跟随大人的!”张汉赶紧再度拱手表明心迹,刘涚摆手道:“我明白,那你就跟胡立他们一道吧,反正此去高家庄若是不再进咸阳城的话,倒也是不用担心金兵追索,只不过你们就要快点上路了,青源,你有没有问题?” “大人,我没有问题!还是那句话,多谢大人收留!” 柴青源拖着兄弟柴胡,向刘涚深深一躬表示谢意。 安排妥当之后,刘涚才下令让大家伙儿去休息,等到天明之后,各奔东西。而唯一让刘涚辗转难眠的事情,就是逃窜的金兵当中,究竟有没有人知道高家庄的具体位置? 第76章 走马会宁府,险中寻散人(上) 时间对于刘涚等人来说都是极其宝贵的。 高玉娘的伤,拖延的时间越长越是不利于恢复,至于说柴青源等人,更是需要以最快的速度离开咸阳城范围,脱离金兵的视线,否则一旦让粘罕知道自己的宝贝儿子死在这里,怕不是马上就要发兵,到时候怕是想走都走不成了。 虽说这场战斗也为刘涚等人收获了不少战马,然而金人的战马刘涚跟詹木是不能用的,他们两个就连盔甲和弩弓都交给了胡立等人,让他们一起带走。相对来说,有了马匹,前往高家庄会变得容易许多。 众人在天明时分开,柴胡还闹了一阵别扭,他想跟着刘涚一起前往会宁府,其实在柴胡那简单的小脑袋里,去哪里不重要,重要的是跟着刘涚。然而会宁府毕竟是金国如今的首都,里面的情况绝非是咸阳城这样的地方可以比拟的,刘涚再怎么托大,也不敢带上柴胡过去。 好说歹说,刘涚甚至连小再兴都搬出来了,说柴胡到高家庄之后一定能够跟小再兴成为极好的朋友,柴胡这才勉强同意跟众人一道前往高家庄,不过他还是跟刘涚拉了勾,如果三个月之内刘涚不能回到高家庄的话,他就会离开高家庄来找刘涚! 柴青源其实心中挺郁闷的,他都不知道刘涚究竟是给柴胡下了什么迷药,竟然使得柴胡连亲哥哥都不要了,拼死拼活就要跟着刘涚走呢。 将事情安排妥当之后,刘涚带着詹木,挑选了两匹最没有特征的马儿骑着上路,即便是一路打马狂背,才堪堪赶到会宁府城外六十里,但刘涚已经不敢再继续前进了,他跟詹木一商量,找了个山林密集人烟稀少的地方,将两匹从金兵手中夺取的战马给放了。 这种军队里骑乘的战马,集市里的商人一眼就能看出来,怕不到时候直接就报到金兵哪里去,别说是换成盘缠,一个弄不好还得将两人给陷进去!顾大局自然就不能贪图小便宜,反正暂时两人也不缺钱,就算是缺了,以刘涚的性格,还怕弄不到不成? 六十里是刘涚认定的安全距离,詹木也没意见,两人又花费了整整两天的时间,才看见会宁府的城门。 果不其然,作为金国首都的会宁府,哪怕就是守城门的卫兵,跟咸阳城那些小城池都是截然不同,衣甲鲜明、刀枪铮亮,一个个雄赳赳气昂昂的模样,两只眼睛瞪着进出城门的路人甲乙丙丁,好像真能分辨出良民和刁民似的。 要说这种阵仗对于普通作奸犯科的人还真是有些心理压力,但对于刘涚这种经过无数次专业培训的人来说,就毫无用处,他如同闲庭信步一般混在人群这种有说有笑,就连一开始有些紧张的詹木都很快被刘涚这种表现所感染,变得自然起来。 “站住!你们两个,过来!” 然而即便如此,眼瞅着就要穿过城门的时候,刘涚跟詹木还是被一个谋克打扮的金兵给叫住了。 詹木心中有些发抖,反而是刘涚,一脸惊讶的指着自己鼻子,用眼神询问那金将:是在叫我吗? “是你,你这宋狗,还不赶紧过来?”那谋克一脸的大胡子,两眼瞪得圆滚滚,一张嘴就是满口的黄牙,好似一头生猛的食人兽。 刘涚不慌不忙的走过去,还对那谋克抱拳为礼,道:“军爷,您叫小的啥事儿?” “来干啥的?说!我看你像是奸细!” “奸细?” 刘涚一副惊诧莫名的表情,昂起脖子左看右看,随后上前一步靠近那谋克道:“军爷,咱可不是什么奸细,咱是来会宁府找少爷的!” 因为刘涚跟詹木身上都是仆人打扮,这种打扮在金国最是不打眼,按照詹木的说法,比刘涚进入咸阳城时的乞丐打扮要好太多,毕竟会宁府是首都,虽说这个时代还没有城管,但那些士兵同样会经常的清理街道,甚至可能连城门那一关,刘涚都过不了。 “少爷?什么少爷?” “王家少爷,上中下孚,来此赶考当状元郎啊。嘿,军爷,咱家少爷文武双全,地上没有,天上无双,这次一准儿当上状元郎,弄不好还是文武双收,到时候咱们这些当跟班的也能尝到鸡犬升天的滋味,木木你说是不是?” “可不是么,大牛哥你说的太对了,像咱们少爷那种人,提笔能成文,搁笔举千斤,力气啊,听说跟四太子殿下都差不多了!” 金人尚武,同时也羡慕那些读书人。刘涚跟詹木的这一番说辞,还真是让那谋克有些顾虑了! 其实这谋克也不是真发现刘涚两人身上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只是对于进出城门的宋人,本能的进行检查而已。 但如果刘涚说的是事实,他家少爷真是赶考中举,搞不好将来人家就成了高官雄将,如今金国朝廷对宋人之中的人才也算是求贤若渴,哪怕就如眼前这个谋克如此低级的军官也都有所耳闻,所以反倒不敢真将刘涚得罪的狠了,难保某一天人家不来报复。 “你家少爷姓王?” “自然是姓王,所以俺叫王大牛,他叫王木木,木木啊,还不赶紧给军爷表示表示,莫要在此浪费时间,老爷不是说了嘛,只要少爷能够考取功名,这该花的钱就莫要节约了。” 刘涚开口,那詹木赶紧打袖笼里抓了一把,上前塞给那谋克,陪笑道:“军爷莫要见笑,咱们是下人,手头没那么宽松,小小意思不成敬意啊!” 詹木的袖笼跟那谋克的袖子拢做一处,两人的十指隐藏在布料遮蔽之下,一颗小小的银裸子从詹木的手心过渡到谋克的手心,谋克习惯性的掂了掂,差不多有两三钱重量,心中反而踏实起来。 这也是刘涚之前跟詹木商量过的,以他俩的身份,多了不成,少了不行,这两三钱份量的银裸子最是合适。 “快走快走,莫要在城中跟人发生争斗,见了咱们上族躲远点,否则冲撞了白白害了性命你们少爷都保你们不得!赶紧走开莫要挡路!”心安理得收下银裸子的谋克没有继续为难刘涚两人,反而还好心的提醒了一句。 其实哪怕是在金国内部,也是有三六九等之分的,像守门的这个谋克,自家若是冲撞上族,那同样是要掉脑袋,就更不用说地位无比卑贱的宋人。 说也奇怪,金兀术和他老子都极其看重宋人之中的人才,不仅仅给他们高官厚禄,甚至学着宋人朝廷开设科举考试以招揽贤才,然而整个金国的风气却没有因此而有丝毫的改变,若是宋人敢跟金人发生冲突,哪怕就是被当场打死官府也不会过问。 或者就是因为这种难以扭转的风气,抹杀了金兀术和他老子这些高层的努力,最终导致金宋两国民众矛盾不断升级,加上后期蒙古一族的异军突起,断送了各自的天下。 “呼~刚刚真是好险,大人沉着冷静料敌先机当真是宁人佩服!” “怎么又叫大人了,叫大牛哥。”刘涚压低声音,皱着眉头提醒詹木一句,随后就赶紧拉着詹木躲到路边,只因为拥挤的大道之上,打马而来一群鲜衣怒马的金将,那开道的骑兵甩出五六尺长的马鞭,但凡不是金人躲的慢了,鞭子就会毫不留情的落下,直打的哭爹喊娘! “好嚣张的作风!” 詹木怒瞪着那一队金将,拳头紧攥,刘涚却是一把将其拉住,低声道:“弱肉强食,此乃丛林法则,麋鹿数量再多,遇上独行的老虎成群的狼,亦只有成为口中食的份,不要抱怨,要怨还是怨咱们自己是麋鹿!” “大牛哥你可不是麋鹿!”詹木重重吐出一口气,转而望向刘涚,露出崇拜的眼神道:“大牛哥你是猛虎,就不知道你啥时候能够登高一呼,领袖群雄,咱们揭竿而起,将劳什子的金狗萎宋统统扫平,还一个朗朗乾坤.” “嘘.莫要声张,我可没有这份闲心,如今当务之急,就是找到王中孚王公子,走,咱们挨家挨户的去客栈找找,唔,从最豪华的开始!” 在刘涚看来,王中孚家中可是相当富有的,像这种锦衣玉食的公子哥,应该不会去住那些苦哈哈的客栈,况且本身就是来会宁府赶考,住的差也会让人瞧不起,故而他才决定,跟詹木打最好的客栈找起。 然而会宁府可不是小小的咸阳城,光是刘涚觉得够档次的客栈都有好几十家,进城的头一天两人就寻访了十来家,却是一点线索都没有。 眼瞅着天色将暗,城中即将实行宵禁,刘涚两人不得不找了家一般的客栈住下,一面吃东西,一面商议明天该如何继续的事儿。 因为他们坐的是角落的位置,倒是没几人关注,相反他们却能将整个客栈底层尽收眼底,最让刘涚关注的是坐在正中的几个金人,穿着兽皮拎着刀枪,从打扮来看,该是从北边来的猎户。 这几个猎户身边还带着两个大大的包袱,刘涚眼尖,注意到一个包袱捆的不是太好,露出一角黄黑相间的皮草来。 “詹木你看看,那可是虎皮?” 第77章 走马会宁府,险中寻散人(中) “虎皮?”詹木顺着刘涚所指方向看去,凝视半晌后点头道:“当真是虎皮,上好的东北虎,这几个金狗怕是有些来历。” 刘涚摇头不同意詹木的看法,“这几个人怕就是猎户,但他们带着虎皮来会宁府,定是想要卖个好价钱!” “刘哥,您想要那虎皮?那我就去跟他们聊聊?” 刘涚当然不想要虎皮,大虎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冒着生命危险不说,若是想要保证虎皮的完整,风险更是高出数十倍。刘涚只是觉着无聊,随意说说而已,詹木想去问问价格,被刘涚一把拉住,“咱们自己的事情都还没做完,莫要招惹闲事,看,又有金狗来了!” 两人正说话间,从客栈正门撞进来一队金兵,看装束应该是会宁府里的禁军,这晚上宵禁之后,禁军对客栈这般场所检查那也是例行的常事,所以客栈老板赶紧过去招呼,人倒是不慌张。 “可有什么碍眼的人啊?” 说是检查,其实大多数时候就是来看看,顺便拿一些贿赂,领头的金将两眼粗略扫过正在吃饭的食客后,两眼朝天转向谄媚而来的客栈老板问道。 “军爷,没有,绝对没有,您瞧瞧,这里都是些顺民,顺民!”一面说话,那五十出头的客栈老板抬手就摸向那金将腰间,刘涚眼神好使看的清楚,分明是一锭一二两的银锭子被塞进金将的腰带。 那金将等客栈老板的手收回去之后,抬手拍了拍腰带,感觉满意后才冷哼一声,道:“要多警惕,若是发现不对劲的地方,赶紧上报,若有隐瞒不报,后果.哼!” “晓得的,晓得的,大人您放心,放心!” 客栈老板又是点头又是哈腰,眼瞅着那金将再度扫了一眼客栈众人转身要走,却突然停住了脚步。 “大牛哥.”詹木捏着筷子的五指猛然间紧绷起来,刘涚赶紧伸手,将詹木右手腕捏住,“冷静点!不一定是针对我们,看!” 果然,那金将的眼神确实毒辣,但真不是针对刘涚跟詹木二人,而是看上了几个猎户带的包袱。刘涚注意到那金将眼神直勾勾的盯着包裹虎皮的那一个,一步步的走向猎户一桌。 “哪里来的?进城干啥?” 刘涚看俺金将怕是已经铁了心要黑猎户的虎皮,说话时都带着浓浓的一股找岔味儿。 都说山中野兽直觉很强,能够猎杀这些野兽的猎人,直觉自然也差不到哪里去,或许是感受到那军爷流露出的贪婪,几个猎人几乎瞬间就伸手摸向了各自的兵刃:猎叉、猎弓、猎刀! “别动哈!我们可是城卫军,谁要是敢在我们面前动兵刃,格杀勿论!”金将身后冒出一个秃顶的来,看样子应该是队伍之中的副将,此人一面说话一面握着刀柄,两脚分开上半身却是缓缓转动,以至于每个猎户都感觉像是正面对着他,进而手虽然已经摸着了兵刃,却是不敢再有半点动作! 毕竟他们只是猎户,而面对的却是一群虎狼似的城卫军,这些城卫军在会宁府的王公老爷们面前就像是鹌鹑一般,可在面对平民时,他们就会暴露出狰狞的面容来。 一声冷哼,那金将伸手抓起包袱,这种事情貌似他已经非常的熟练,只是两根手指头一动,包袱的扣子就被其解开,露出里面上好的虎皮来。 “好一张皮,这么大的老虎定出自皇家园林,你们打虎可有经过批准?没有吧?那皮子没收,就不追究你们了!”撂下这么一句话,那金将拎着包袱就要走人,一个猎户忍不住开口道: “军爷,这虎可是咱们自己在山上猎来的,跟皇家园林有啥关系?” 这猎户看样子是没有读过啥书,但道理却是不差,以至于客栈里的食客们纷纷暗暗点头,只是迫于官兵的淫威,皆是敢怒不敢言。 “哟?” 那金将也聪明,先是环视一圈见没人敢冒刺儿,这才阴阴笑道:“你要跟本将军讲理了?那宋人不是说过,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话的意思你懂?全天下的地方,那都是皇上的,你说山上猎来的,那我就问问你,是哪座山?那山又是不是皇上的?” “好一个阴险狡诈的将军啊!詹木,你看这厮,分明是在将几个猎户往沟里带啊,若是猎户说那山不是皇上的,怕是立马就会被锁走,治他们一个大不敬之罪,弄不好还要砍脑袋!”刘涚低声跟詹木议论,詹木也是连连点头,在两人看来,这些没啥学问的山里猎户,今日怕是要倒霉了! “那山林可是没主的,我们.” 刚刚说话的猎户估计是个急性子,也没留意到对方在言语当中设下的套子,张嘴就回话,然而才说不过一半,跟那将军配合默契的一众城卫军,就齐刷刷的拔出刀子,猛喝道:“大胆!” “你们.” 几个猎户还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何事,已然被散开的城卫军层层包围,而包围圈之外,那金将则是“桀桀”而笑,道:“好大的胆子!竟然敢说那山林不是皇上的,你们是想造反啊!都抓起来,送去衙门审讯!” 只要人被抓走,谁知道是不是送去了衙门,兴许半路上就被这些城卫军做了,尸体塞进麻袋里扔外面深山老林也说不定!猎户们虽没读过啥书,但对这些事情多少有些耳闻,见官兵不由分说就要抓人,一个二个的也就壮起胆子,将家伙抄在手中,双方陷入对持之中。 或许是因为猎户的强硬出乎那金将的意料,以至于他一直都没下令动手,两颗眼珠子滴溜溜的转着,怕是在想一个下台的法子。 “狗咬狗,一嘴毛!”因为双方都是金人,詹木没了看下去的兴趣,低声对刘涚说道。 “那咱们走吧,回房去歇息!”正好刘涚也没啥兴趣,倒是跟詹木意见相合,不愿意再看这么一出闹剧。 就在两人准备离开的时候,客栈二楼突然走下来一个年轻书生,锦衣华冠、身长玉立,这身打扮和气质,压根就不像是该住在这种客栈里的客人。 “这么闹腾,吵到本公子看书了!” 那书生才一露面,一开口,就将整个客栈所有人,包括哪些城卫军在内的眼光头吸引了过去。 之所以这么有吸引力,不仅仅是因为他嚣张的口气,更重要的是,他分明就是个宋人! 一个宋人,哪怕再有钱,在金人眼中也就是一只肥羊而已,啥时候见过肥羊叫唤把人给唬住的? 除非这不是一只羊,而是一头披着羊皮的狼! 刘涚跟詹木的注意力同样被深深的吸引住了。对于刘涚来说,他总觉得这个少年书生应该是某个人,而詹木则是被对方那种读书人的气质所陶醉,或者说他是羡慕人家比他更加“腹有诗书气自华”的感觉。 “宋狗,你算是什么东西?赶紧滚,否则连你一起抓了!” 定了定神,那金将在确定对方是个宋人之后,脸色狰狞起来,平白无故杀几个金人或者有些麻烦,但若杀的是宋人,那就一点问题都没有了,随便找个“奸细”的罪名往其头上一套,指不定还能混一点赏钱! 之所以他还给那书生一次机会,则是给自己留一点余地,毕竟那书生敢对城卫军大呼小叫,想来也是有几分关系的人。 “抓我?” 听那金将如此威胁,书生不惧反笑,迈着沉稳的步伐沿着楼梯拾阶而下,右手一抖却是“唰”地张开一屏折扇。 折扇缓缓而摇,那书生眼神快速扫过客栈众人,刘涚感觉其视线好像在自己脸上有稍微的逗留。 “你区区一个城卫军小队长,凭什么抓我?” “咦?你这个臭书生,读书读坏脑壳了吧?你可知道脚下是何方?” “会宁府!” “知道是会宁府,你区区一条宋狗,本军爷何以抓不得你?”那金将一摆手,招呼众兵丁向楼梯处围过来,就连那几个猎户也顾不上了。 可不是么,在刘涚看来,此金将倒真是清楚内外有别的道理。跟几个猎户,那是标准的人民内部矛盾,而面对那宋人年轻书生时,可就成了敌我阶级矛盾了,自然要放下前者,着重后者。 只不过在这种情形之下,那金将仍旧没忘记紧紧攥着手里的包袱,可不舍得里面那张漂亮的虎皮! 面对金兵的包围,青年书生放佛是半点都没放在心上,“啪”地一声将手中折扇收起,点向那金将道:“怎么?想要动手?说实话跟你们动手那是侮辱人,这么着吧,咱们打个赌,若是你赢了,我任你处置,若是你输了,将你手中的虎皮给我,顺便再跪下来磕三个响头!” “疯子!” 詹木在刘涚耳边低声说道:“这书生怕是疯了!金人岂会跟他打什么赌,一拥而上乱刀砍死了事,除非那金将脑子坏掉了,否则肯定不会答应。” “难说,咱们先别急,看看究竟会发生什么事!” 虽说詹木不看好那书生,但刘涚却总觉得那书生不会是个疯子,既然敢这么说,这么做,就证明他心中一定有所依仗。 只不知道,其依仗为何。 第78章 走马会宁府,险中寻散人(下) 不仅仅詹木认为那少年公子怕是有些发疯了,就连那金将,还有那些金兵,也都以为这少年公子疯了。 以金将为首,城卫兵们先是惊愕,随后就是抑制不住的狂笑,一些甚至是笑的快岔气了! 这可是金国的土地,这可是金国的首都,狼窝里面,竟然有一只绵羊如此嚣张?这已经不是简单的找死,而是找虐了! “好好好,看在你胆气如此旺的份上,我就来跟你打个赌好了,说吧,怎么赌?” 那金兵金将狂笑的时候,少年公子并未恼怒,神态镇定,脸上微笑,就连眼神,刘涚觉得都带着一抹怜悯而不是愤怒,好像他就是天上的神仙,站在云端俯览众生。 “我就站在这里,你要是能够摸到我的衣角,我就算你赢了,如何?” 当金将放佛是玩笑一般答应少年书生时,那少年书生微笑着说出让人惊诧不已的话来。他此时就站在楼梯口,不管左右腾挪闪避,刘涚感觉空间都远远不够,更不用说站在原地不动了,那金将手中可是提着明晃晃的大刀,一横一竖砍过来,刘涚都不知道该怎么躲闪! “你说真的?” 少年书生的话让那金将脸上笑容收歇,眼神也变得凝重起来。 “当然是真的,你可以使用任何兵器,任何。” “哼!找死!” 对于金人来说,他们可不习惯什么事情还要找证人之类的,哐啷一下抽出大刀,深吸两口气就大步上前,也不招呼,大刀片子“呼”地一下削向那少年书生腰间! “糟糕!” 站在刘涚的角度,这一刀若是削过来,除非是用兵刃硬挡,否则他不知道在有限的空间里究竟该如何去闪避,只因为这金将功夫确实不错,不仅仅刀势凶猛,而且角度也颇为刁钻,其手腕明显留有余力,若是那少年书生真要躲避的话,那金将定然还有变招,恐怕更加难以应付! 然而站在楼梯口的少年书生脸上却没有半点惊诧或者是紧张的神色,当大刀快要贴近他,刀锋的锐利都已经可以感觉的到时,他才不慌不忙的一个铁板桥! 这铁板桥乍一听是个普通粗浅功夫,大街上卖艺的都能使的标标准准!然而若真是如此简单的铁板桥,那少年书生又岂能在城卫兵面前夸下海口?刘涚看的分明,别人家的铁板桥那是用腰力在支撑,而这少年书生的铁板桥,分明是用了双腿的力量,后仰的时候不是从腰部开始,而是从膝盖! 膝盖弯曲成九十度,膝盖以上的部分竟然如同正常站立时一般纹丝不动,这是什么功夫?对于刘涚这个来自后世的穿越来说,这个姿势分明就是极其不正常,不仅仅是违背了人体力学,同时也违背了宏观物理学,根本就不应该出现! 不管应该还是不应该,事实清清楚楚的摆在刘涚眼前,由不得他不相信。而对于出招的金将来说,因为少年书生是在最后一刻才突然使出这铁板桥来,以至于金兵的刀法都老了,根本无力变招,甚至因为吃惊,那金兵的大刀收势不住,“笃”地一声砍进客栈楼梯的柱头上,入木两寸有余,那金将地一下愣是没拔的出来! “我就不信了!” 再度用力将刀拔出之后,因为周围食客们的哄笑,那金将恼怒了,他将大刀收起,随后抓起了一根长矛,抖了抖矛杆,对准那少年书生的胸膛处就狠狠的扎过去! 跟其刀法相比,刘涚觉得这金将的枪法好像更犀利一些,也不知道这少年书生又该如何去闪避? 然而刘涚最终还是考虑错了,那少年书生面对金将气势汹汹的一枪,压根就没有闪避,他只是随手将那把折扇,给扔了出来! 对准那金将,轻飘飘的折扇收拢之后如同是一截木棍,那金将也不知为何竟然完全没有躲闪,或者说是根本没能躲避,就在矛尖只差那么一点点就要扎中书生胸膛的时候,折扇抢先一步打在金将胸前的皮甲之上。 刘涚耳中听的一声闷响,眼中所见的是那金将竟然如被巨木撞击一般,整个人倒飞了出去,凌空三四米,最后砸在客栈中央的一片空地之上,手脚挣扎口中呼号却是发不出半点声音。 “好强的力道!” 眼前一幕竟然是一柄小小折扇造成,更为诡异的是那折扇在撞击金将胸膛后又反跳回去,被书生伸手稳稳当当的接在手中,刘涚简直不敢相信,本能的揉了揉眼睛! 不仅仅是刘涚不敢相信,在场所有人都是不敢相信,不少人惊呼,更多人在倒抽凉气! 原来这书生竟然是深藏不漏的武林高手,单凭这两手,也难怪他有胆气对城卫军如此嚣张了。 “看来你是没有再出手的机会了,这虎皮,归我了!”也不见那书生有什么动作,人却突然出现在替那金将拎包袱的金兵身边,左手一动包袱就已经被其夺到手中,整个过程所有金兵皆是一点反应都没有,好像已经被惊呆了! “好犀利的身手,詹木,你有没有见过这种水平?” 刘涚低声问詹木,半晌却没有得到回应,转头一瞧,詹木整个人仍旧处于目瞪口呆之中。 而站在一众金兵面前的少年书生,此时却不慌不忙的打开包袱,轻轻抚摸那张上等的虎皮子。 “也好,就用来孝敬师傅了!” 少年书生口中的喃喃自语让金兵们重重咽了一口唾沫,他们无奈的转头去看自家将军,看见的却是一个仍旧在地上挣扎,却死活起不来也发不出声音的可怜人! “不准走!放下虎皮,束手就擒!” 眼瞅那书生转身要上楼,金兵们终于回过身来,他们可是狼啊,怎么能够被一头小羊给吓住了? “嗯?” 一众金兵开口,那少年书生终于还是停住了脚步,他回过头来,两眼扫过兀自不肯罢休的金兵,沉吟片刻才皱了皱他两道刀削似的剑眉:“错非小爷我还要赶考,今日就收了你等的性命,唉,师傅啊,你老人家总是要我制怒,但遇上这些不知死活的东西,我若不出手,他们就要欺我,我若出手,他们就死定了,我是该让他们欺负呀?” “当然不能!人善被人欺,面对豺狼,唯一的方法就是高高的举起棒子!”刘涚此时猛然站了出来,他觉得该有七八分的把握,此少年书生就是他要找的王中孚少爷了! “哦?” 那王中孚转过身来,显然是被刘涚刚刚说的话提起了兴趣,两眼上下打量刘涚,片刻周才道:“言之有理,不过我师傅他老人家.” “师傅的话当然要听,正所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这些人就是狼子野心,若是当年大宋能够提前警觉,也不至于有今日之灾.”此时刘涚算是豁出去了,他觉得眼前这个少年郎还是颇有血性,既然如此不如投其所好,即便他师傅哪里有啥,相信只要王中孚能够帮忙求情的话,那位异人也不会过于拒绝了。 “大言不惭,妖言惑众!兄弟们,将这些宋狗统统拿下!” 刘涚跟那王中孚只顾着自己说话,却是忘了身边还有一支城卫军队伍,而且还不知道这客栈里有没有人跑出去通风报信,若是让大队金兵赶来,刘涚等人怕是插翅都难飞! 站在刘涚身边的詹木,额头上冷汗都下来了。这次为了进城,两人除了刘涚贴身带着的三棱军刺之外,可是一件兵刃都没有,如果现在就要动手的话,詹木估计自己就只有提板凳砸人了! 可金兵不是街边的流氓,一根板凳在他詹木手中也不可能发挥出多大的战斗力来,根本就是在找死! “闭嘴!小爷没让你们说话,你们皮痒了是不是?吼什么吼,拿去看看!” 那王中孚突然从怀中掏出一块牌子,狠狠的砸向这支城卫军的副统领,随后他转身对着刘涚一笑,“看你也像是个行走江湖的人,不如上去坐坐?” 刘涚等这句话可真是等的太久了,他也不管王中孚究竟丢了什么给那金兵统领,连忙一笑,拱手道:“那就叨扰了!” “客气,这位哥哥一起走?”王中孚转向有些发愣的詹木,而詹木两眼却是死死盯着那些金兵! 只见原本已经准备下令进攻的金兵统领,在接到王中孚丢去的铁牌子后,翻来覆去的看了好几遍,突然浑身一震,面带惊容将贴牌子举过头顶,颤颤巍巍的跪下,向着王中孚膝行而来,“不知狼主降临,还望狼主恕罪,饶命!” “望狼主恕罪,饶命!” 统领都跪下了,周遭的金兵也都纷纷下跪磕头求饶。 对于眼前的一幕,王中孚像是没有半点感觉,伸手将铁牌子拿回来,随后像是赶苍蝇般挥挥手,“滚蛋滚蛋,老虎皮留下,我要了!” 那些城卫军如蒙大赦磕头就跑,哪里还顾得上老虎皮,至于老虎皮原本的主人,那些个猎户,如今更是大气都不敢出一口,看都不敢看王中孚一眼。 “那究竟是.” 即便已经跟着王中孚上楼,詹木整个人仍旧是浑浑噩噩的,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 “师傅,我回来了。”在一间普通房间门口停下,王中孚转身对着詹木露齿一笑,随后敲门叫人。 “重阳啊,带客人们进来吧!”房间里,传出个干净如石泉般的声音来。 第79章 吾名王重阳,古都一狂生(上) 隔着门板传出来的声音让刘涚心中微微一惊——这客栈虽不算什么高端大气上档次,更没有什么星级可言,但房门却是不折不扣的厚实板子,缝隙都经桐油石灰细细填塞,刮平处理,面漆底漆多层涂抹,绝非后世各种合成材料可比。 隔着这样的木板,透出来的声音却不显的半点沉闷,这需要的可不仅仅是中气足啊! 而更让刘涚惊讶的,是王中孚的师傅对王中孚的称呼:重阳? 隐隐约约的,刘涚觉得这个名字有些熟悉:王中孚,重阳;重阳,王中孚,王重阳.难道眼前这个少年书生就是传说中全真教的开山祖师,王重阳? 一刹那,刘涚感觉自己的心跳都停止了! 这怎么可能呢,王重阳不是小说里的人物么,怎么会活生生的出现在自己眼前,难道说,自己穿越的不是历史,而是小说?刘涚觉得一切好像都已经乱了,彻底的乱了! “这位兄台,你还在犹豫什么呢?没听见师傅请你进去么?走吧,能够跟师傅见一面,也算是你的福分呢,哈!”王中孚,或者说王重阳将书生长袍下摆重重一抖,领头就往室内走,原本紧闭的房门竟然在其即将撞上前一个眨眼的功夫,嘎吱一声洞开来。 “大人您.” 詹木这个时候可不敢进去,而是站在刘涚背后,低声道。 “没事,进去吧!” 努力地咽了一口唾沫,刘涚深吸一口气,跨过门槛走进屋内。 此时房间里点着一盏青灯,因为空气扰动,青灯的火光伸缩跳跃,也亏刘涚眼力好而且对于这种明暗转换曾经反复训练,故而很快适应下来,一转眼就能将整个房间尽收眼底。 这个房间显然不是什么传说中的“天字一号房”这类的超级豪华套房,而是普普通通的一间客房,看样子跟刘涚他们住的也差不多,一桌两椅,一床一窗。 退一步的床上,盘膝坐着一个道装老人,清瘦的面容,微微合拢的双眼,长长的胡须,一柄拂尘就搭在他的臂弯之上。 要说卖相,这老道确实是够了,哪怕就是在这昏暗的凡间客栈之中,仍旧能给人一种不食人间烟火的感觉。而刘涚此时心中仍旧在纠结那个问题,眼前这个王中孚王重阳,是不是就是武侠小说里的王重阳呢? 其实这也是刘涚的无知。王重阳这个人被后世人知晓,确实是通过小说,以及经由小说改编的影视作品,但因为金大大个人的喜好,在撰写武侠小说的时候,总会在书中出现一些当时的真实历史人物,应该说,金大大写的武侠小说,其实也就是一本被改编了的历史小说而已。 王重阳这个人是历史上实实在在存在的,不仅仅是他,还有他的几个徒弟亦是有历史记载,就跟金大大在另外一本小说里出现的张三丰和几个徒弟一样,都是真实的历史人物。 所以可以肯定的说,刘涚此时所见的王中孚,其实就是金大大笔下的王重阳。 “有朋至远方来,不亦说乎,重阳,还不快快请两位朋友坐下?” “坐,坐,这是我师傅,你们就称呼一声道长即可,至于我嘛,姓王,双名中孚,不过师傅最喜欢还是叫我重阳,两位如何称呼?” 此时被王重阳询问,而床上的老道士也缓缓睁开眼睛,刘涚就不得不抛开脑子里那些浆糊一般的想法,对着老道士拱手为礼,道:“在下刘涚,这是在下异姓兄弟詹木,打高家庄而来,往咸阳寻访两位不成,遂赶来会宁府,不成想倒是跟老道长和王公子巧遇了!” “哦?” 老道两眼微微一动,刘涚顿时感觉自己如同被两道镭射线笼罩,稍有不慎就可能会引来攻击,连忙平心静气,不敢有任何举动,只是点头道:“老道长,在下随身携带高老爷子亲笔信一封,原本是想送给高老爷子,不成想.还请老道长过目。” “重阳,你看看。高家庄当年为师也陪着你父子俩去过一次,也算是有缘人。” 听刘涚这么一说,老道人的眼神才收拢离开,而刘涚感觉自己背心里一阵冰冷,却是刚刚淌出来的冷汗。只有他才知道,刚刚那老道人的一双视线,究竟给他带来了多大的压力。 王重阳接过刘涚掏出来的书信,抖开粗略看过之后,转身对其师傅说道:“师傅啊,应该是高老爷子没错了,他在信中说,主要还是想求医问药。” “求医问药?刘涚,究竟是怎么回事?” 老道人并没有一口回绝,这让刘涚心中有了一线希望,遂将当初发生在牛头山的事情捡重要的一一讲述,有些情节甚至连旁边的詹木都没有听过,当真是让两个年轻人啧啧称奇。 虽说刘涚在讲述的过程之中已经刻意的将自己的作用压抑,但还是让王重阳听的颇为神往,到最后轻轻敲击桌面,情不自禁道:“没想到当年的小姑娘,竟然如此这般神勇,千斤铁滑车,万斤下山力,师傅,我能挑的起几辆来?” “你?” 老道斜斜睨视王重阳片刻,随后才抬手伸出三根手指。 “师傅,您是说我能够挑起三十辆?呀,十倍于小姑娘,倒也是不错!” “我说的是三个你只能挑一辆!”老道嘴角微微下瞥,开口说道。 “怎么可能呢,高家小姑娘都能挑起来,我还要三个才行?师傅莫要开徒儿玩笑,别看徒儿我年纪大了,有时候还是会揪胡子的!” 刘涚一听王重阳这话,差点没忍住笑,看来这师徒两人关系的确极好,而老道人既然是王重阳幼年时就一直生活至今,想来怕是真没被少揪胡须。 “千斤铁滑车自山顶而下,威势逼人,所需不只是力气,还需胆气,心气,士气,缺一不可。玉娘因马儿折腿而败,非人力之亏输,输在阅历,至于重阳你,力气或够,心气亦足,胆气略差士气全无,非三个你不能战诶。”老道摇头晃脑缓缓分析而道,却是让那王重阳哑口无言! 可不是么,要说士气这一个,他王重阳又不是军伍之中,岂会有之? 虽说老道士只是随口而言,但刘涚却听的是连连点头,心中钦佩不已。在他看来,眼前这王重阳已经跟他记忆之中的王重阳相重合,武功应该极高强,但老道士依旧不认可王重阳在军阵之中会有所作为,这一点让刘涚非常赞同。 个人武力或许重要,但战阵之中讲究的还是纪律和团队协作,一百个江湖好汉兴许能够抵住一千名训练有素的普通士兵,但一千条江湖好汉就未必是一万名士兵的对手,若是一万再往上,这种个人武力的差距就会越来越小,真正十数万两军对阵的时候,即便是王重阳这般的人物一旦陷入军阵之中,也就只有力竭而亡的结局。 “道长,玉娘的双腿.” “从你的描述来看,可治,只不过重阳他在此赶考.”老道虽不是凡俗之人,但在涉及自己徒儿时,却又显出几分俗气来。 “什么赶考啊!如果不是老父亲一再要求,我才不想参加什么赶考,师傅啊,你说咱们自由自在的多好,何必去找条绳子往自家脖子上套呢?要不,咱们这就出发去高家庄,我也好久没有去过高家庄了,我记得,高家还有个哥哥,学识武功都不错...” “那是玉娘的兄长高宠,可惜也是双腿残疾...”刘涚始终没有找到机会在老道人面前提及高宠的腿,正好王重阳开口,他岂会放过,赶紧开口说道。 “什么?高家哥哥的双腿也残了,是谁干的?我去替他报仇!”王重阳听说高宠双腿残废,剑眉一皱,迫切的追问刘涚。 刘涚无奈摇头,又将发生在高宠和高玉娘之间的事情说了一遍。 “正是因为如此,玉娘她才会替高宠从军,若非是这般,她一个姑娘家,又岂会在牛头山受伤呢?” “唉,此时果真是曲折啊,师傅,高家兄妹都在等着您老人家救命呢,这劳什子的赶考,咱们就免了吧?” “免了?你倒是说的轻松,有没有想过为师的心情?你父亲临死之前唯一的希望,就是你这个王家的独子能够进入仕途。出人头地,开枝散叶,这可是当初我收你为徒时,答应你家父亲的两件事情。此两件事情不成,为师心中有愧,又岂能一心修道?” “道长,出人头地不一定非要为金国效力,咱们去南宋同样也行啊,即便不报效朝廷,将来重阳兄弟开宗立派成为一代宗师,那也是出人头地了!” “哦?刘涚,你可知为何我叫他重阳而非本名中孚?” “这个...道长请恕在下确实不知。” “闲来无事,那你就听我讲个故事吧...” 刘涚其实心中有事,又岂会“闲来无事”,但看老道的样子,不讲一讲是不会说正事,况且刘涚自己也有些好奇,便点头应承,跟詹木一起端坐,就等老道士开口了。 “跟重阳这孩子之间也是缘分,十四年前夏,那一****正好云游至咸阳,却见咸阳一个大户人家为家中孩子出殡...” 第80章 吾名王重阳,古都一狂生(中) 在古代,要给未成年的孩子出殡,非大富大贵人家不可,往往会引的本地人驻足围观。 而那时装在棺材里的,就是仅仅四五岁的王中孚。 或许是命中注定王中孚不该就此归天,又或是注定跟老道有一段师傅因缘,老道士只是心血来潮走到棺材边,就感觉棺材里的孩子并没有真死,而是假死,遂拍棺救人。 一开始王家之人不理解,以为是遇上装神弄鬼骗钱的,双方甚至因此发生冲突,最终还是老道彪悍,一巴掌将棺材给拍散了,结果摔到地上的王中孚,“哇”地一声痛苦,才让王家人相信,王家的独苗苗真没有死,而老道也因此成为咸阳城里人人皆知的“老神仙”。 而当时的王中孚,死亡的原因竟然是年幼不懂事,采摘了沟渠边上的一朵五彩斑斓的菌吃了下去,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整个人就没了呼吸心跳,咸阳城里大大小小的大夫都被请到王府会诊,最终都是说回天无力,又过了三天,接受现实的王老爷才同意出殡。 幸亏是在家里摆了三天,否则的话,王中孚可就真死了! 也就是王府这种富贵人家,寻常人家的孩子死了,一块烂席子包裹起来,随便找个地方就埋了,那还有机会在大堂里摆放三天的? 而不摆放这三天,又岂会遇上云游四方的老道,硬是从阎王手里将王中孚给救了回来? 事后老道给人解释,不是他本事大,王中孚根本就是因为吃了那菌子而假死,并非是真死,只因为状态看上去跟死了一样,所以即便是那些大夫也没法辨识,他并非是神仙,不可能起死回生。 而救了王中孚的老道也中止了他的云游,就在这王家住了下来。究其缘由,是因为他要收王中孚为徒,继承衣钵。 何以选王中孚当衣钵继承人?王家老爷对此很不理解,毕竟他老王家就这一根独苗,若是上山当了道士,那岂不是断了香火?况且在“死”之前的王中孚可谓是虚弱到了极点,不知道是不是王老爷老来得子的缘故,王中孚打娘胎出来就是个病秧子,用大夫的话说是身上一半经脉都不通,能不能活的过十二岁还是个问题。 甚至就连王老爷都想过,早早给王中孚讨几房老婆,至少也要将王家的香火继承下去,否则这诺大的基业该交给谁去? 而为了养大王中孚,王家采买那些灵丹妙药的银子都可以用车载斗量,什么千年老参何首乌,在王中孚哪儿都是当饭吃。 但就算是这样,王中孚的身体仍旧没有起色。 对于王老爷子的质疑,老道士一笑置之,只是说此乃缘分,凡俗之人不懂。 后来将王中孚收入门下,开始传授基础功夫之后,原本虚弱不堪的王中孚,竟然一日好过一日,三年之后依然跟寻常孩子相仿,而这个时候老道士才正式收王中孚入门,也给了他一个道号叫“重阳”,以纪念其险死还阳的经历。 也就是这个时候,老道士才讲给王中孚听,说他生下来全身一半经脉不通并非是病,而是其母亲在怀着他的时候吃了太多的天才地宝,这些东西对于普通人来说完全是多余的,本来应该通过胃肠之后就排泄掉,但那时候的王中孚还是个胎儿,根本无法排泄,就全部堆积在经脉之中,等到王中孚出世后,有没有采用正确的方式来引导化解,使其看上去病怏怏的。 这个时候如果是穷人家的孩子,得不到什么补充反倒是好事,那些天才地宝就会缓缓释放出来,滋润王重阳的身体。可偏偏王家有钱,一见王重阳身体不好就开始给他进补,最终不但没能化解原本淤积在经脉里的那些精华,反而是雪上加霜。 而王重阳吃下去的菌子,本身确实是有毒的。在王重阳的记忆当中,那菌子就长在他家厨房外的沟渠边上,而这沟渠时常倾倒的,正是王家父子吃不完,就连下人都不想吃的那些老参首乌精华,日积月累的,倒是便宜了沟渠边上的那些菌丝,吸足了精华,生出那么一朵菌子来。 人吃草木之精和菌丝吸收的草木之精截然不同,两者在王重阳的身体里这么一冲,就直接造成王重阳假死,其实当时如有人一直抚摸王重阳的身体,就能感觉他身体是一阵热,一阵冷,只不过冷热交替主要是在经脉和脏腑,不细细感觉是感觉不出来的。 三天之后,这种冲击才逐渐消停,加上老道点穴循经一阵拍打,王重阳自然就清醒过来。 而有了这先天后天进补的天地精华,加上老道士正确的引导,王重阳的身体逐渐得到修正,康复过来。当时正好王老爷有事外出,老道士就带着王重阳偕行,一方面是为了纾解王重阳这些年积累在心中的抑郁,一方面也是为了用山川河流的清气来洗涤王重阳身体里最后那一丝浑浊,也就是这个时候,王老爷子一行到过一次高家庄。 等从高家庄回去之后,王重阳就再没有离开过咸阳,一直接受老道士的教授。 因为王重阳身体里积累的天地精华实在是太多了,当身体回归正轨之后,其无论是修炼武术还是读书写字,都比寻常人强百倍之多,区区几年功夫,就远远将同龄人甩在身后,王老爷子一连请了好几个有名的文人来传授王重阳,用不了一两年人家自己就提出请辞,实在是因为王重阳学的太快了。 唯有老道士,一直在传授王重阳武艺,和一些道家经典。 这个时候王老爷子才确实相信老道士非同凡响,同时也才向老道士提出了两点要求: 第一,王家祖辈都是商人,王中孚如此聪明,至少也要给王家留下点名声,所谓出人头地是也;第二,王重阳要入道他不管,但必须是等到结婚生子,开枝散叶之后,因为老王家不能就这么断了香火。 此时刘涚才知道,原来王重阳这个名字却是这般来历,当真是玄奇的很,这也就难怪王重阳何以武功如此高强,到后来还可以开宗立派,成为全真教的人创始人,人家根本就是文武双全啊! 只不过越是这样,刘涚就越是对眼前这位老道人感兴趣。 “道长,还未请教过您的道号是?” “道号么?我倒是很久没有用过了,这次来会宁府,见到了一个老朋友,如果不是他提醒,我都差点忘了,唔,少年时清虚,年长封散人.” “清虚散人.这个道号却不是很显赫啊,詹木,你听说过没有?” 詹木也是木然的摇头,王重阳玄奇的经历已经让他觉得脑子不够用了,至于说什么“清虚散人”,他压根就一点印象都没有。 刘涚不成想,他这么一说,那清虚散人却是笑了,起身道:“孺子可教也!闻就是闻,未闻就是未闻,直指本心方能追求无上大道,重阳啊,刘涚这个朋友,交得!” 被清虚散人这么一表扬,刘涚脸上有些挂不住,赶紧扯开话题,问王重阳道:“重阳兄弟刚刚丢给那些金兵看的,又是何物?” “哦,你说这个啊?” 王重阳丝毫没有隐瞒的意思,从身上将那个铁牌子给掏了出来。 那牌子,入手沉甸甸的,无棱无角却又非金属那种光滑,更不像石头那般生硬,一时间刘涚竟然分辨不出为何材质。整个牌子远看像是个原型,拿在手中细看才知道是个八边形,形如八卦,但无爻,只是中间浮雕刻出来一尊造型奇特的佛像。 牌子的反面,跟正面几乎相同,也是中央一尊佛像,所不同的就是在佛像周围还有一圈铭文,只可惜这些文字弯弯曲曲如同蚯蚓一般,刘涚实在是不认得。 “这个牌子何以让那些金兵诚惶诚恐呢?” 刘涚将牌子交给詹木看过后交还给王重阳,同时开口问道。 “此乃我刚才提及的一个多年前的朋友,他如今已是金国国师,法号普风。前一阵子去见过他,他对重阳很上心,希望重阳留在金国,为狼主效力,故而赠送了这个牌子,见牌如见本人。” 清虚散人捋着胡须,向刘涚两人解释这牌子的来历,倒是王重阳颇为不屑道:“让我为金国效力,简直就是笑话!师傅,如果不是你跟那普风老儿有旧交,那****就打的他爬不起身来,哼,可笑当时他那个徒儿还想跟我动手,三五招就被我放倒,看在师傅你的面上,我可没有下什么暗手!” 那王重阳倒是傲气的很,说起金国国师普风来一点敬意都没有,倒是听的詹木脸上变色,咋舌道:“金国国师普风,据说那是个神仙般的人物啊!” “神仙般的人物?哈,詹木哥哥,普风他要是神仙,我师傅就是上八仙了!不就是个会几手鬼把戏的老和尚么,上不得台面,上不得台面啊!”王重阳不住的扇动手掌,好像普风在他面前就像是一只苍蝇般渺小而又厌烦。 “重阳,好歹他也是你的长辈,不可背后说人坏话,也罢,既然你不想参加这金国科举,咱们可以去高家庄,看看我能不能对高家兄妹施以援手,这高家,跟你们王家,渊源也不薄啊!” 第81章 吾名王重阳,古都一狂生(下) 刘涚完全没想到清虚散人会如此好说话,当下强忍心中激动,转头望向王重阳。 “也好,我对高家庄都已经没啥印象了,只要师傅没意见,那明日一早就走?” 清虚散人微微颌首,遂又重新在床上盘膝坐下,闭起双眼,刘涚倒也不觉得有啥,好像道门中的高人就应该是清虚散人这般的态度,他见王重阳冲自己摆摆手,指了指门,就拖着詹木,跟王重阳一起走出屋子。 “那晚上咱们就各自休息,明日一早我来叫两位哥哥。” “重阳兄弟,那你的科考。” “金国的科考有啥好考的?若是将来咱们宋人能够将这天下重新收拢时,再考也不迟,就这么定了!”王重阳摆摆手,浑没将科考的事情放在心上,着实让刘涚心中有些感动,想想后世那些参加高考的人,拼了命都要进考场,人跟人还真是大不同啊。 刘涚带着詹木回房之后,詹木才忽然间边的激动起来,不住的找刘涚问:“那个清虚散人,当真是神仙之流?” “我咋知道呢,要不你去试试?” “试?我可没那个胆子!但我真是听说过,金国那个国师普丰,能呼风唤雨,撒豆成兵,厉害的不得了啊!” 詹木一面说,一面在刘涚面前不停的比划,弄的刘涚不厌其烦道:“古往今来的神仙,你见过哪个是在凡人面前折腾的?就算真有点什么术法,那也就是个妖僧而已!” “可是。”詹木还想说什么,刘涚摆手将其打断,“别扯淡了,赶紧睡觉!普风若真是个妖僧,那种层次的战斗也不是我们能够参与的,真当咱们大宋无人啊?到时候自然有高人出来收那妖孽的!” 躺在床上,刘涚心中却没有他对詹木说的那般平静。 困扰他的有两件事情。一就是清虚散人是否有那么大的本事,真能够将高宠兄妹的双腿治好?在刘涚看来,高玉娘的伤势或许治愈的机会比较大,可是高宠呢?他双腿已经断好些年了,除非清虚散人当真是神仙般的手段,否则治愈的可能性几乎等于零,以清虚散人那种层次来说,理应知道才是,何以提都没提呢? 而第二个困扰刘涚的问题,却是一座城。 那就是咸阳城。冥冥之中,刘涚感觉完颜割韩奴的死,已经给咸阳城这座古都笼罩上一层浓浓的阴影,而这阴影的源头,则是完颜割韩奴他爹,粘罕。 粘罕这个人的性格如何,不消多说,即便是后世法治社会,还有当爹的因为儿子发生意外而迁怒与人,遑论是在这个无法无天的时代?加入说咸阳城里的宋人因为此事被牵连,刘涚觉得这一切都是自己的过错。 翻来覆去好一阵子,刘涚最终还是借着《服气决》的功效才渐渐睡去,他并不知道他修炼《服气决》的速度,又再度上了一个台阶。 事实上刘涚的担心很有必要。 就在那天,他设计火烧峡谷官道,最终因为完颜割韩奴意外身亡后,发狂的金兵利用极端的方式,撕开了缺口,走脱了一些兵将。 这些兵将之中,有人选择了隐姓埋名,他们不想回转去被粘罕杀死泄愤,也不愿意牵连到自己的家人。 然而也有装着胆子,一路快马加鞭返回会宁府,向粘罕送消息的金兵将领,这种将领往往本身就是粘罕府中的家将,对粘罕的忠诚高于一切。 因为刘涚跟詹木是在距城六十里的地方就选择了步行,所以照理说他们应该比那些金将来的迟,但因为那些金将在双乳山一战之中当真是被吓破了胆,所以逃出生天之后,这些金将担心再遇上宋军,兜了一个大大的圈子,在时间上反而比刘涚两人晚了整整一天的时间。 粘罕府中,三个满身尘土,形容倦怠的金兵正跪在地上瑟瑟发抖,他们身上的盔甲仍旧还有烟熏火燎的痕迹,一个金将左肩盔甲有个大大的凹坑,沾在盔甲上的石粉甚至都还留着,还有石头刮擦过的痕迹,想来应该是在峡谷里被石头砸过,只是这厮运气不错,差那么一点点估计就砸脑袋上回不来了。 然而回来就不一定代表他能活下去。 身躯魁肥的粘罕,坐在椅子上,脸色铁青,两眼愤怒!胸膛剧烈起伏,其高低程度甚至肉眼清晰可辨,一双厚实的嘴皮虽然是紧闭着,但鼻腔里喷射的气流摩擦声竟然能够让周围的人听的清清楚楚。 “你们的意思是说,我儿已经死了?” “狼主,我等亲眼目睹。” “啪!” 跪地的金将话还没有说完,整个人突然一歪,斜斜倒在地上! 粘罕手中出现了一柄马鞭!这是金人长年养成的习惯,作为一个上位者,他们随身携带的马鞭其实很少时候用来打马,大多数时候,都是用来抽人,粘罕也不例外! 他气,他恨! 完颜割韩奴虽然不太争气,但始终是他粘罕的儿子,是他粘罕最宝贝的儿子!如今竟然死了,死在一个叫双乳山的地方,死在一块大石头之下,尸骨无存! 这样的事实让他粘罕如何接受,如何能够接受? “说,对方到底是何来头?” 被抽到的金将虽然没有断气,但因为那一鞭子实在是太狠,人躺在地上一时半会儿也起不来,而另外两个金将身子哆嗦的更厉害,在他们内心之中甚至有些庆幸刚刚那个被粘罕一鞭子抽倒的家伙,毕竟大家都是粘罕的家将,挨了那一鞭子,指不定就躲过性命之忧了。 暴怒的粘罕一再逼问三个家将,终于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基本弄明白了。 “既然他们处心积虑的想要将那些宋军俘虏抢走,应该跟高家庄有关,这些俘虏在咱们手中的时间也不短了,你们可有问出高家庄的具体位置?” “这个。卑职们未曾得意问到。” “啪!” 开口的家将再度被鞭子抽倒,而他却是一脸幸福的倒下去,因为接下来他就听见粘罕指着唯一没有倒下去的金将道: “把这个没用的家伙拖出去,乱刀砍死!” 且不提那倒霉家伙的哀嚎,杀一个家将并不能让粘罕心中的怒火减少半分,他扔下马鞭,在房间里来回渡着步。 “说来说去都是宗弼的错,都是他一心想要那个劳什子的高宠!高宠高宠,高宠就那么厉害?等我儿从普风国师门下出山,什么高宠岳飞,统统不是对手!哼,完颜宗弼,我看你是故意安排我儿子去送死吧!既然如此,那我得去御前告你一状,你跟韩世忠打的那一场,可是把咱们的老底都差不多输光了!没理由让你这么轻松,没理由!” 粘罕的脚步是越来越重,最后踩在地板上,竟然发出“蹬蹬蹬”的声音来,由此可见他心中的愤怒。当初太祖陛下遗命,将皇位传给了吴乞买,粘罕的心中就颇为不服,他是不支持吴乞买的,只因为在他心中认可的乃是宋人那种嫡长子继承模式,认为那种继承模式更能维系整个大金国的权益。 然而偏偏完颜宗弼,也就是金兀术是吴乞买的坚定支持者,如此一来,金国最具有权势的两个人,就此结下了暗仇,这已是金国高层众所周知的秘密。 这次金兀术南下捉拿宋朝皇帝失败,粘罕虽然也受到点牵连,但比金兀术要小的多,原本他还想趁机在军中大量安插自己的人手,尤其是给完颜割韩奴这个不争气的儿子积攒些军功,谁知道却是将自己儿子送下了黄泉。 其实金兀术并没有安排让完颜割韩奴去押解那些俘虏,纯粹是粘罕他自己的决定,但在出事之后,人的本能还是让粘罕将这个责任推到了金兀术的身上。 然而粘罕却不能因为这件事情去质询金兀术,所以他只能另寻途径,来给金兀术添堵。 金兀术最近的日子是不怎么好过,虽说他最终突破了韩世忠在黄天荡对金军的封锁,但这次南下可谓是损兵折将,得不偿失,对金国的军力和军队士气,都是一次沉重的打击。 过去,金国上下是没有将南宋军队放在眼中的。在金军将士看来,南宋就像是纸糊的老虎,远看有些吓人,走近了用手指头轻轻一桶就能捅出几个透明窟窿来。 是韩世忠和岳飞率领的宋人士兵,给予了金人沉重的打击!不管是在牛头山还是在黄坦荡,南宋将士的勇猛和智慧都给金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统帅的谋略、将领的强悍还有士兵的彪悍,无论哪一方面都远远胜出,要说南宋军队之所以没能获得完全的胜利,纯碎是因为双方军队数量上的差距过于巨大的缘故。 “女真不满万,满万不可敌”的骄傲已经被事实血淋淋的打破了,神话变成了一个笑话,以完颜晟为首的金国高层,其实都陷入了反思当中,金宋两国下一步究竟应该怎么走,是和平共处还是继续打个你死我活? 第82章 路宿邪佛庙,身正影子斜(上) 战争,对于任何一方来说都是破坏性的,被侵略一方的国家安全、社会秩序、子民的生命遭到严重破坏,而侵略的一方,本国经济同样会遭到重大影响,而大量战死前线的将士,给社会造成的隐患也是不容小觑的。 如今的金国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逐水草而居的游牧民族,贵族和子民们积攒了一定的财富之后,贪图安逸享乐的生活,也不会再把自己的性命视作儿戏。 所以在金国高层已经开始出现求和的声音,只不过这个声音还不够大,不够强烈而已。金兀术算是求和派的中坚力量,他原本的打算还是想通过武力战胜南宋,然而经过这次南下战役的失败之后,他已经转变了想法。 这些事情当然跟刘涚没有太大的关系,或者说他压根就不知道这方面的情报,他现在关系的事情,仅仅是天气。 也不知道是不是天公作美,第二天一大早,刘涚起床就看见明朗的阳光。在这个还没有pm2。5的时代,只要不是典型的阴雨天气,阳光总是那么的明媚,每一次清晨,都让刘涚觉得陶醉。 “两位哥哥起了么?咱们吃过早饭就出发吧!” 王重阳的声音之中蕴含着一丝兴奋,倒是让刘涚有些惊讶。他记忆之中的王重阳,应该是一个沉闷的老道士,或许清虚散人的形象反而比较像吧,但绝非是一个飞扬跳脱的年轻书生。 然而事实就是如此,就好像照片永远不会反应真实一样,闻名不如见面这句话永远都是真理。 不过这样的王重阳并没什么不好,至少刘涚跟詹木没觉得不好。 清虚散人和王重阳都是骑马来的,虽说王家不缺钱,但其实两人骑得马并不如刘涚和詹木在山林里放掉的马儿,毕竟民间使用的马匹是不能跟战马相比的,而作为生活在金国统治下的宋人,家中圈养战马,是想造反么? 当得知刘涚和詹木的马儿都已经在进城之前被扔了之后,王重阳非常大方的出资,去马市买了两匹可充当脚力的马儿,刘涚道谢他也不让,估计那点钱财还没有放在他王大公子的心中。 有了马儿代步,四人终于赶在午饭之前出城,一路打马而行,倒也是快捷。 而出城上路之后,刘涚才发现,别看王重阳穿着打扮堪称奢华,但实际上本身极能吃苦,马背上颠簸一天毫无半点怨言,为了节约时间就山泉吭大饼也能吃的津津有味。 到了天色擦黑的时候,清虚散人才提出要找个地方宿头,詹木主动请缨,却被清虚散人阻止,又愣是让同样跑了一天饥肠辘辘的王重阳去找。 “他的生活条件是极其优越的,所以但凡有机会,我都要让他多吃一点苦,好在重阳对我的话还能言听计从,而且毅力足够,总没有让我失望.” 或许是因为发现刘涚有些不解,清虚散人就多说了两句。 在王重阳打马去找借宿之地的时间里,清虚散人断断续续说了一些王重阳的琐事,而在听过清虚散人对王重阳堪称苛刻的训练之后,刘涚也情不自禁的点头,果然成功没有偶然,别看王重阳平常时候好像大大咧咧,但背地里吃的那些苦头,恐怕换成他刘涚也未必就能咬牙坚持下来。 “他的先天条件好,加上后天的弥补,勤奋和汗水,这些缺一不可,我看你这个人也很奇怪。” 说着说着,清虚散人的话题不知怎地又转到了刘涚的身上。 “哦,道长,我哪里奇怪了?” “你这个人很奇怪。”清虚散人的话才真是让刘涚有些奇怪,因为他不知道自己哪里值得清虚散人奇怪。然而凝视清虚散人的眼神时,刘涚也不觉得清虚散人是在说笑话。 “道长请明示。” “你最近可是接触过什么天才地宝?”又仔仔细细的上下打量刘涚一番后,清虚散人捋着颌下长须问道。 “天才地宝?好像没有啊.啊,我最近杀过一条蛇!” “蛇?” 刘涚也是被清虚散人提醒,才想到石洞里那条蛇的与众不同来,毕竟长鸡冠的蛇,而且还那么大,应该算是一种异兽了。 将大蛇的外形描述一番之后,清虚散人瞑目思索了半晌,才突然长叹一口气,摇了摇头道:“气数,这些都是气数啊!” “道长,怎么那蛇还有什么说法不成?” 刘涚跟清虚散人说到石洞里的大蛇,詹木也感兴趣了,凑过来旁听。 “有个说法,那其实不是蛇,而是蛟,头上肉冠红似血,那是阴蛟,其血阴毒,其毒阳燥,幸亏那头蛟还未成年,算是你们的运气,若是这畜生已经生出四爪,你们必无幸免之理!” 对清虚散人的话,刘涚倒是相信的。那蛟确实没有长出爪子来,仅仅只有靠着毒牙进攻刘涚,才让刘涚有机会将其杀死,其中确实有一定的运气成分,若是真有四爪的话,就等于是至少多了两重进攻方式,刘涚想想也不觉得自己还有取胜的机会! 况且长了脚的蛟龙,光是行动速度怕就快了不止一倍,让刘涚怎么杀? “你应该是饮了蛟血,对不对?” 清虚散人指了指刘涚,又说道。 “啊,道长当真是双目如电,小子在跟那蛟龙搏斗之时,确实误吞了些,而且还被蛟血淋了个通透。” 点点头,清虚散人道:“那就对了!你吸了不少蛟毒,本应全身血管爆裂而死,但却偏偏喝了蛟血,以毒攻毒,反而成全了你,有没有发现最近肌肤变得尤其坚韧,差不多快要刀枪不进了?” “这个.小子倒是没有注意.”其实刘涚心中也隐隐有这种感觉,只是最近没有受过伤,所以不敢肯定。 “那力气应该增加了不少吧?但凡是龙子龙孙,饮其血肉皆能使人力气倍增,你是吃了蛟肉,没死算你运气!”清虚散人说到这里,转而指向詹木,吓得詹木身子一抖,道: “道长厉害!我们兄弟当初不知道那是龙子龙孙,以为是一条大蛇,就将其烤来吃了,有些兄弟确实长了力气,但也有好几个兄弟.” “所以我说是气数.幸亏你们是烤来吃,火虽然是凡火,但多少能够中和蛟血之中的阴毒,加上你们又都是血气方刚的年轻人,切割蛟肉的时候多少去了血,所以得以幸免,那几个不幸的,估计是心急吃肉,又正好拿到淤血比较多的部分,所以扛不住蛟龙的阴毒,五脏出血,呕血而亡吧!” 清虚散人一言一语说的头头是道,仿佛是亲眼目睹一般,当真了不得,让刘涚和詹木不由得不佩服。刘涚干脆将马背上的包袱拿下来,当着清虚散人的面揭开,两层布料之下,漆黑的鳞片露了出来。 “哟,你还知道剥蛟皮,快快收起来!” 清虚散人只是看了一眼,就知道刘涚包裹里的东西是蛟皮。说也奇怪,如果是蛇皮,被剥下来之后刘涚也就只简单的清洗过,这几天时间应该是腥臭无比,然而这蛟皮非但没有腥臭,反而带有一股隐隐约约的香味,刘涚跟詹木闻的时间长了,感觉倒不是很强烈,只是觉得诡异。 “蛟皮可不是可以随便见天日的。此乃天才地宝,凡夫俗事命理不够,不配拥有,老天爷不是收了这宝贝,就是收了拥有这宝贝之人的性命,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刘涚你还是将其妥善收藏为妙。” “可是我还打算将其打造成一身铠甲呢,这蛟皮当真坚韧的很,小子我试过几次,一般的兵刃怎么弄也留不下痕迹!” “废话!老道都说此物为天才地宝,当然非比寻常,不过还是那句话,天才地宝,有缘者具之,唔,兴许刘涚你就是这宝贝的有缘者,且看将来的变化吧。” 正说到这里,马蹄声响,三人抬头一看,却是王重阳兴致勃勃的打马回来。人还没落地就听他道:“师傅,两位哥哥,前面虽没有住家,但却有个破庙,倒是可以遮风避雨,咱们这就上路.咦,什么东西着么香?” 刘涚没想到山风都没能吹散蛟皮的味道,见王重阳那还在那里东闻闻,西嗅嗅,干脆直接点破。 听说刘涚竟然杀了一条蛟龙,王重阳没有丝毫畏惧,反而显得很兴奋,一再要求刘涚将那蛟皮拿出来看看,最终还是清虚散人开口,让王重阳先行领路,等住下来再看也不迟。 怕如今世上也只有清虚散人才制得住王重阳,在其带领下四人又行了小半个时辰,终于在天黑之前,穿过一片密集的竹林之后,看见了王重阳所谓的破庙。 暮色昏沉,落日最后的余光无法穿透密密麻麻的翠竹,晚风来袭,单薄衣衫有些顶不住晚秋的凉意。 不知为何,刘涚总觉得眼前的场景像是在后世看过的那一系列鬼片,里面也有个破庙,好像是叫“兰若寺”。当然刘涚是不相信鬼神的,他只是在想,兰若寺有一群漂亮的女鬼,聂小倩就是其中之一。 “这地方.”詹木首先打了个寒战,不知道是因为冷,还是因为阴,刘涚因为心中刚刚才想着兰若寺和聂小倩,所以就随口开了个玩笑,“怎么,你还怕这里有鬼不成?指不定是个.” “这里是有鬼!” 清虚散人那淡淡的声音,却让刘涚后面半句话嘎然而止。 第83章 路宿邪佛庙,身正影子斜(中) “有鬼,不相信!” 王重阳撇撇嘴道:“师傅,可是你教我不敬鬼神敬天地的,怎么现在有用鬼来吓唬我们?” 马背上的清虚散人并没有接王重阳的话茬,只是抬手指了指周围的环境,低声道:“孤竹为阳,片竹为阴。此处竹林丛生,孤魂野鬼但凡从此经过,就会被竹林所迷惑,渔网般的竹林让它们无法找到出去的路,就只能在此长留.” “道爷,大人,那咱们还是不要进去吧,说的俺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没用!枉你还是个男人呢,就这么没用啊?就算师傅说这里有鬼,那也不妨事啊,你看我进进出出的,不也是一点事都没有?”王重阳冲着詹木说出不屑的话语,让詹木这小子显得有些窘迫,转头看刘涚一眼,就惭愧的低下头去。 “没事的,鬼神跟人生活在不同的维度里,你不去招惹它们,它们自然也不会来找你。”刘涚也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詹木,只好随口将后世听到的一些理论说出来,殊不料却引来清虚散人的关注,问他道:“何为维度?” “维度就是.不同的时间和空间吧.”可惜刘涚这方面的知识很欠缺,肚子里也就只有这点点的墨水。然而不料清虚散人微微一沉吟,竟然认可刘涚的说法,点头道: “没想到刘涚你还有些慧根,维度这个词,照你的话来说,其实就是宇宙,天地四方曰宇,古往今来曰宙,空间和时间组成维度,而维度就是宇宙。刘涚你对鬼神的理解,其实就是在说,它们跟我们生活在不同的宇宙,是这个意思吧?” 刘涚还真不知道原来中国古人已经用“宇宙”这两个字来高度概括了后世西方科学家们发明的“维度”这个词汇,而后世对“宇宙”这个词语的用法显然是片面的,在感慨的同时,刘涚也只有点头,承认清虚散人说的没错。 “寺庙到了,咱们进去吧!” 一片阴影出现在这片巨大竹林中央的空地上,因为光线的缘故,或许还有心情的原因,总之刘涚感觉眼前的这片庙宇,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走近看,整个庙宇几乎都是由竹子建造的,连屋顶都不例外。因为是竹制,所以刷的那些油漆早已经斑驳不堪,大门口的两扇大门也不知了去向,唯一坚固的就是高高的门槛石。 “我去拴马,师傅你们先进去吧!” 王重阳倒是很懂尊师重道,这些活计不用别人提醒,自己就抢着干了,刘涚也让詹木去帮忙,他跟着清虚散人跨过门槛,进入这寺庙的正殿当中。 应该就是正殿了吧。刘涚一进去,第一眼看见的就是矗立在房间尽头的一尊佛像。 那佛像该是用整块巨木雕刻而成,虽然也是光头,穿着袈裟,但脸上的表情颇为邪气,脖子上挂的念珠细看竟然是一颗颗骷髅头,左手捏着一颗念珠,右手放在单盘而坐的胯下,里面捏着的竟然是——一个女人! “这是什么佛?” 刘涚心头第一个念头,就是怀疑!在他的印象之中,哪有这样的佛像? “邪佛。”清虚散人淡淡的回应刘涚一声,人却径直走到了那佛像面前,此时刘涚才通过对比,心中默默估算出这邪佛雕像坐高竟然已经超过两米五,算是一个比较大的佛雕了。 “道长,何以感觉这大殿里阴气森森?” 左右看看,刘涚发现这竹制的大殿南北两面竟然都开着窗户,然而窗户距离地面又特别的高,寻常人怕是需要伸手才能摸到窗户的下窗框,更不用说通过窗户往外看了。 “因为这本就不是给活人居住的地方,重阳这孩子,江湖经验还是不足啊!”清虚散人一面摇头,一面抖开手中的拂尘,也不见他有何动作,整个人突然拔地而起,轻轻飘飘的落在佛像前四尺高的祭台之上。 不等刘涚弄明白清虚散人要干啥,就听王重阳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师傅,你要毁了这邪佛么?还是让徒儿代劳吧!” “不可!这邪佛已有信力,你若动手必遭不测,还是为师来吧!” 清虚散人一手甩向身后阻止王重阳,持着拂尘的右手却是朝前一抖,一根根不知材质的白色尘丝陡然变得笔直,像是一根根长长的钢针! 在刘涚眼中,只看见一片白色扫过那佛像,随后整个佛像身上竟然爆发出一片灰蒙蒙的气息冲天而起,还没等刘涚看个清楚,祭台上的清虚散人已经倒射而回,瞬间落地伸手抓住他的胳膊,又接连后退了好几步! 这过程之中,刘涚感觉自己是一点反抗的机会都没有,不是他不想,实在是清虚散人的速度太快了,当刘涚反应过来的时候,清虚散人已经拖着他退到大殿门口,松开了手。 “轰!” 此时,佛像那边才传来一个沉闷的声音,紧跟着就是碎木塌陷的响动,当尘埃逐渐消散时,詹木第一个忍不住发出怪叫:“我滴妈呀,道长这真是你干的?” 刚刚高达两米五的木雕佛像,此时竟然消失不见,原地只有一堆高高的,最大不超过拳头大小的碎木,这些碎木有些泛着黑色,有些泛着绿色,只有很少一部分,还有木头本来的颜色。 看着那些碎木,刘涚心中惊诧不已,他真不知道什么样的情况下,才会让一整块木头内部的颜色发生改变,更不知道清虚散人究竟是怎么做到的,一招就搞散了诺大一尊佛像。 “你们看,信力已经侵润到木质之中,等到整尊雕像全部变黑之后,怕是以我一人之力也无法将其摧毁,这世上就当真多了一尊邪佛了!” 清虚散人重重的吐着气,喘息,此时刘涚才知道,刚才看似轻描淡写的一击,怕是也消耗了清虚散人不少精力。 邪佛一去,说也奇怪,整个大殿给人感觉好像就轻松了许多,没有那种压抑感,刘涚也再也感觉不到那些阴森森的感觉。 清虚散人让王重阳去将那碎木捡过来升火,大家围着篝火坐下之后,清虚散人才开讲道:“辽、宋、金三国之间年年大战,民不聊生,以至于各地民众不得不抱团为活命,其中不少假传教义者,借着机会欺骗民众,攫取私利。” 说到这里,清虚散人一指那火堆里还在燃烧的碎木道:“此邪佛寺庙,必定是当初一个邪宗所立,四处收集枉死之人的尸体,放进这邪佛大殿拜访供奉,用尸气供养邪佛,再从邪佛身上借取力量,故而窗户修建的这般高,外面又是片片阴竹,为的就是不让那些鬼魂脱逃,以供邪佛汲取..” 清虚散人这些话,说的詹木一个劲儿往刘涚身边靠。刘涚虽是个无神论者,但也感觉皮肤绷的难过,两个太阳穴不住的跳动。 “师傅,这邪佛修炼到啥程度了?”王重阳用枯枝拨弄着火堆里的碎木,刘涚却好像看见那些已经变成深黑色的碎木,在火焰的炙烤下竟然还能冒出一缕缕黑色的烟雾,婷婷袅袅的穿过明亮的火焰,才逐渐缓缓消失。 他也不知道究竟是自己看错了,还是真有那些黑色的烟雾,更让刘涚感觉可怕的是,那黑色的烟雾好像隐隐约约透出一张张扭曲的人面,难道那些人面,就是清虚散人所说的,被邪佛汲取的鬼魂? “以我的估计,此地至少供奉过超过一千具枉死者的尸体,只会多不会少,唉,战祸连连,妖孽丛生,非天之罪,乃是人祸,这世道,没有几十年怕是平静不下来,到时候天地早已为之变色,我族的命运也将因此而一蹶不振,天数,这都是天数啊!” 清虚散人一面说,一面止不住的叹息摇头,好像在为全天下的宋人而哀叹。刘涚心中发紧,想说点什么,结果动动嘴皮子,又什么都没说出口。 “师傅!” 王重阳将手中的枯枝重重一掷,昂然而起道:“既然如此,师傅何不登高一呼?以师傅您的名声,加上我王家的财力,组成一支义军又有何难?到时候襄助南宋,一句平了会宁府,杀光完颜一族,这天下岂非就太平了?” “坐下!” 清虚散人像是很不满王重阳的举动,瞪着一双眼道:“为师的名头?为师还有啥名头可言?你以为我是岳飞的师傅周侗,还是那金国的国师普风和尚?我不过就是化外一老道,凭什么登高一呼?再说了,冥冥之中只有天数,我族在这片土地上已繁衍数千年,又岂会没有出头之日,不过就是千多年的蛰伏而起.” “千多年?师傅,还我还学艺干啥?千多年,几十代人的含辛茹苦,几十代人的忍辱偷生,师傅啊,我看不下去!” 王重阳的语调如同呻吟,他脸上的神情放佛是在挣扎,他攥紧的拳头让刘涚感觉到那种不甘的愤怒,也在让刘涚一颗死寂的心隐隐开始共振。 “你看不下去也得看下去!你是我道门的瑰宝,却不是逆天改命的妖孽,要说妖孽.”清虚散人怒斥王重阳之后,眼神却转动起来。 感觉到清虚散人的视线投到自己身上就不再摇晃,刘涚心中一阵湛然:难不成,逆天改命的妖孽竟然是我?清虚散人啊,你可不要这般瞧得起我啊! 第84章 路宿邪佛庙,身正影子斜(下) “师傅,那妖孽在哪里?我定然会倾一身所学协助于他,让这朗朗乾坤拨乱反正!”王重阳昂扬而道,话声钻进刘涚耳朵,却是让他心中默默念叨:“清虚散人你是好人,可千万别说我就是那劳什子的妖孽,我没想过做什么逆天改命的大事,只想医好玉娘的双腿,然后当一个普通人过完这辈子呀!” 不知道是清虚散人听到了刘涚的心声,还是因为刘涚自作多情其实他根本就不是人家清虚散人说的“妖孽”,总之当清虚散人的眼神从刘涚身上挪开,并且呵斥王重阳坐下之后,刘涚悬着的一颗心也算是落了地。 “人命或可算,但天命无从测,大家还是早早歇息吧,我年纪大了,你们三个务必记住,要将这些碎步统统烧光,天亮之前一块也不能留下,等到明日咱们离开的时候,再一把烧了这邪佛寺。” 说完这话后,清虚散人就退到一边,盘膝打坐,将养精神,神魂云游去了。 “重阳,咱们还是分分工吧,你先去歇息,我跟詹木守上半夜,你来守下半夜如何?” “刘家哥哥,我年轻,身体好,顶得住,一宿不睡觉也不算啥,不如咱们就聊聊天吧,我对你们在牛头山上杀金狗的事情很感兴趣啊!” 年轻人好奇,王重阳也不例外,可刘涚却不敢真陪着王重阳扯蛋到天亮,他又不便拂了王重阳的美意,就只能这般安排。 说起牛头山的事情,王重阳顿时变得相当兴奋,不住的追问一些细节,尤其是刘涚说道双方交战过招时,王重阳更是非逼着刘涚站起来,跟他一起比划过招。 虽说刘涚感觉有些累,但却又获益匪浅。如今王重阳虽然年轻,但毕竟是清虚散人一手教出来的武林高手,加上他自身的有利条件,可以说放眼天下年轻一辈之中,无人可是对手,即便是遇上普风那种老妖怪,清虚散人都承认王重阳有一拼之力。 当然,武林当中的技击跟沙场上的搏杀不同,跟精通后世绝杀散手的刘涚更不同,三者应该是既相互独立又相对统一,在不同的环境之中,会有不同的优势。 正大光明的交手过招,刘涚相信无论是他还是巅峰状态的高玉娘、高宠,都绝非是王重阳的对手,但若是将环境换到沙场军阵之中,跃马持枪,十个王重阳都未必够高玉娘杀的。 而如果是搞阴谋刺杀,又或者是率领精锐小队突袭穿插,刘涚觉得王重阳又不是自己的对手。 但单凭个体战斗力来说,刘涚是实实在在佩服王重阳的,尤其是其年纪轻轻,却有着相当丰富的阅历,不论刘涚施展出什么样的招式来,即便王重阳无法辨识,也能在眨眼的功夫里就能找出最佳的破解或者是化解的方式。 两人就这样边聊边切磋到了半夜,刘涚感觉确实困的不行方才作罢。将詹木叫起来守夜后,刘涚找了个地方躺下睡觉。 原本放话说要聊通宵的王重阳,跟詹木却聊不出兴致来,烧了一阵子的碎木,也去打坐睡觉。 时间不知不觉的流逝,睡梦之中的刘涚神志朦胧起来,恍惚间,他看见了清虚散人。 “散人,天亮了么?” 刘涚本能的问道。 “我们只是在梦中而已,刘涚,刚刚我跟重阳说的妖孽,你可知道是在说谁?” “梦中?”刘涚微微一愣,却是不敢肯定自己究竟是清醒还是在做梦。如果是清醒何以只有他跟清虚散人两个,如果是梦境,又何以如此真实? “散人道长,请恕小子无知,难不成那妖孽,就是小子不成?” “是,也不是!”散人将双手负于身后,侧身对着刘涚道:“我说过,人命或可算,天命不可测,你们三个人之中,詹木我能一眼看透,重阳我能看到三成,至于你,我却是一成都看不穿,所以你可能是妖孽,也可能不是妖孽.” “散人道长,你这样说我就更糊涂了,何以我的命理你就不能看透呢?” “真要我说出来么?刘涚,你身上应该有一样不属于这个宇宙,嗯,不属于这个维度的东西吧?而且你这个人全身上下都散发出一种诡异的气息,照理说也不应该属于这个维度,之所以我不能确定,是因为你喝过蛟龙血,吃过蛟龙肉,整个人的气息已经变得半人半妖了.” “半妖?”刘涚皱了皱眉头,他心中其实是很紧张的,因为他感觉散人好像已经看穿了他的来历,他最大的秘密。然而多年的训练又让他能够在这个关键时刻保持镇定,非但没有在散人面前露陷,反而追问起“妖”的话题来。 “非人非神非鬼,开启灵智者,是为妖。蛟不是妖,其有怪力异能但无灵智,然而饮过蛟血的你,多少拥有了蛟的怪力异能,同时又具备了人的灵智,故而你就是个半妖。仅凭这点,我是不愿意让重阳跟你走的太近,不是因为你会害了重阳,而是如此一来,重阳的命运就会变得更加扑朔迷离了!” “那样不是更好么?若是人一生下来就能看到自己的命运,岂非无趣的很?散人道长,小子我是极尊重你的,但在这点上,跟你的看法却是不同的。” “同与不同没有关系,总之你要好之为之。另外,我看你一身怨气缭绕,想来也是杀了不少人,闲来无事多多诵读《道德经》,化解化解方为正道,好了,言尽于此,你睡吧!” 清虚散人一挥长袖,刘涚就觉得自己意识变得一阵模糊,等到再度睁开眼睛时,外面已经是阳光明媚了。 “怎么不早点叫我呢?” 揉着眼睛翻身起来的刘涚埋怨了詹木一句,还不等詹木回应,外面就传来王重阳的惊呼:“我的老天,昨夜是发生了何事?” “怎么了?” 心中一动,刘涚跟詹木赶紧冲出大殿。 抬手放在眉头之上遮住耀眼的阳光,刘涚站在大殿门口左右环视,也是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呼:“怎么会这样?” 视线范围内,昨夜里还是郁郁葱葱的青竹林,此时竟然枯死了一大半,那些枯叶被风一吹,就飘摇而落,仿佛是久旱经年一般。不仅仅竹叶枯黄,就连比人胳膊粗细的竹干也都是枯黄龟裂,如同被放在大火上炙烤过一般。 “刘家哥哥你看,这竹子枯了,草却是绿油油的,当真是奇怪的紧!” 王重阳没有在大殿门口,显然他比刘涚起的早,人已经在距离邪佛寺大门二十多步之外的竹林当中。 看王重阳弯腰捡起几个竹荪,刘涚的眉头又跳了几跳,能够生出竹荪证明空气湿润,然而那些干枯的竹子又说明什么呢? “此乃昨夜你们烧那邪佛碎木的效果,但凡干枯的竹子,就是已经被邪佛所窃据,邪佛一死,它们也就活不了了,也没啥好看的,走吧,咱们还要赶路呢!” 跟在刘涚身后出来的清虚散人对眼前的事情好像没有半点惊讶,他抖了抖道袍上的灰尘,径直向着栓在寺庙门口的马儿走去。 “这么玄奇啊.” 当清虚散人经过身边的时候,刘涚感觉其好像刻意看了他一眼。其实刘涚也想问问,昨夜里他究竟是真的跟散人说过话,还是仅仅做了一场梦,但最终还是作罢,毕竟时机不对。 如果按照刘涚来时的路径,需要经过咸阳城然后才能到高家庄,但是为了节约时间,王重阳提出走另外一条更近的道路,不仅仅可以避开金国占据的那些大城镇,同时也缩短了距离。 对于王重阳的建议,刘涚并没有提出反对意见。毕竟算算时间,他离开高家庄也有两个月了,也不知道高玉娘的腿伤如今变成什么样子,自然是越早到高家庄越好。 四个人打马上路,日出而行,日落而息,如此这般不过五天的功夫,就显现出高下来。 清虚散人年纪虽大,但终身不曾近女色,加上不知多少个春秋的修炼,虽说看上去始终蔫蔫的模样,但却始终如一毫无变化。 再看王重阳,连续五日在密林中穿梭,吃不好睡不好,却好像对其一点影响到没有,整个人仍旧是神采奕奕,精神头好得不得了,什么打探道路、寻访宿头的事情都由其一力承担,每日的运动量至少多刘涚三人一半不止。 刘涚自己也没有觉得太累,穿越之前他就能够适应这样长时间的急行军,更不用说穿越后饮了蛟血,吃了蛟肉身体发生变化,除了感觉身上脏了些之外,身处渺无人烟的密林,他竟然有种身心得到彻底放松的感觉,好像就连《服气决》的境界都快了不少。 而四个人当中最为萎靡的反而是詹木。虽说他也吃过蛟肉,但或许如清虚散人说的那样,力量增大的同时身体也受到蛟毒的侵蚀,到第五日时,坐在马背上的詹木已经是昏昏欲睡,整个人摇摇晃晃好像随时都有可能倒下来似的。 “詹木,你还能不能坚持啊?再有个三五天的功夫,我们就能赶到高家庄了!”看詹木的情形,刘涚不由得有些担心,然而他跟王重阳一般,也不愿意再在路上耽搁时间。被刘涚一问,詹木甩了甩脑袋,强撑着回答,让刘涚放心。 “那就好,坚持住,就快到了!”刘涚拍拍詹木肩膀,说道。 第85章 再临高家庄,兄妹各有伤(上) 虽说詹木已经有些支持不住,但为了不拖慢大家的行程,他还是咬牙坚持着,只要人还能坐在马背上,他就不让刘涚刻意照顾他。 因为詹木的坚持,以至于四人从会宁府到高家庄,不过只用了十来天的功夫,超出刘涚的预期。 当高家庄的人将刘涚等引入庄内时,得到消息的人全都来了。 高老爷子,高进,坐在轮椅上的高宠和高玉娘站在迎接队伍的第一排,径直跑过来扑入刘涚怀中的杨再兴此时可顾不上什么礼仪,两个多月没见,刘涚感觉眼前的小家伙又长高了一些,而且神情也更显成熟。 “果然.果然是老神仙,老神仙快请,快请!” 要说神情最为激动的,反而是高老爷子。这个年纪不小但身体仍旧硬朗的老人家,在第一眼看见清虚散人之后,就再没有挪动过眼神,忙不迭的邀请清虚散人入内。 虽说自己被高老爷子忽视,但刘涚心中倒是没啥不快,眼神跟高进打过招呼之后,他就望向了高宠兄妹。 高宠一如既往的镇定如水,而高玉娘看的出来是强压着激动,两颗水汪汪的眼珠子在眼眶里来回的抖着,刘涚自己都惊讶,怎么刚刚接触高玉娘的时候,就没有发现她眼眸子如秋水一般漂亮呢? 然而让刘涚担忧的是,张汉等人却是一个都没见着。 “回来了就好,走吧,大家先进去!” 因为高老爷子已经带着清虚散人进了高家院子,剩下的人就只有高进来招呼。虽说过去跟刘涚有些不对劲,但如今刘涚真的将老神仙请回来,高进看刘涚的眼神里还是多了几分感激,态度也变得更加和蔼。 “谢谢大哥了。” “客气啥,这位,应该就是王家少爷了吧?” “什么少爷啊,老爷都死了,还少爷呢?我叫重阳,高家大哥是吧,你叫我一声重阳就可以了。啊,这位哥哥就是高宠,这位姐姐就是高玉娘吧?刘哥一路上都有提到你们,当真是英雄儿女啊!”王重阳显然对高进不是很感性兴趣,反而一来就对高宠和高玉娘表现出亲近,或许他是受到刘涚的感染,当然也有可能是他修道人的直觉。 疲惫不堪的詹木此时脸色有些糟糕,倒不是因为几乎没人理睬他,是因为他始终没有看见胡立等人的身影,难道是他们反而来的晚了? “刘涚,你是在担心你的那些朋友么?没事,因为他们是外姓,大哥将他们安排在庄子后面,新房子已经盖起来了,可能是因为还没有得到消息,所以没来,我已经让人去通知了!” 还是高玉娘最能理解刘涚的心思,当下赶紧将胡立等人的情况说明,这才让詹木重重的喘出一口气来,冲着高玉娘抱拳道:“多谢嫂子告知!不知可否让人领路,我还是跟他们住在一起更妥当些。” 一声“嫂子”让高玉娘有些羞怯,幸亏她本就是巾帼英雄,尴尬不过转瞬即逝,当下点头就安排人带詹木去庄子后面,而此时杨再兴已经抹开了脸上的泪痕,笑嘻嘻的拖着刘涚走到高玉娘身边,“师傅回来就好了,这轮椅就交给师傅推咯,我终于可以轻松轻松!” “轻松?你倒是想得美啊,明天开始训练量加倍!”高玉娘白了人小鬼大的杨再兴一眼,随后抬头望着刘涚,才道:“辛苦你了。” “辛苦啥啊,不就是出去转了一圈而已,有啥好辛苦的,这不还是认识了那些好兄弟么.”刘涚是自然而然的转到高玉娘身后推动轮椅,而杨再兴也很懂事的去推高宠,四个人走成两排,跟在高进身后进高家大院。 “刘涚啊,你那朋友本事都还不错,尤其是那柴家兄弟,可惜啊,柴胡的脑子实在是浑了些,要不是有他大哥看着,指不定在庄子里闹出什么笑话来,不错,不错!” 高宠含笑而说,弄的刘涚颇有些不好意,一时也弄不明白高宠这话究竟是在说柴胡麻烦呢,还是重点强调胡立等人都不错。 “柴胡怎么会闹笑话呢,他就是一个挺可爱的孩子吗,跟再兴玩的最好了,才三两天功夫,都快穿一条裤裆了!”高玉娘在旁边说,杨再兴就一个劲儿撇嘴,不时偷窥刘涚的表情。 听三人的言谈,刘涚略微放心下来,看来至少高宠兄妹并没有排斥胡立等人,倒是不用刘涚担心了。 等到进入高家住宅大堂时,高老爷子跟清虚散人,还有王重阳三个都已经坐下,仆佣端上茶水,高进也给刘涚留了个座位,虽说是最末的一把交椅,但待遇总算是有了变化,跟刘涚当初离开时不同。 感觉到高老爷子眼神转过来,刘涚还真像狠狠的瞪回去!他可是忘不了高老爷子在给王重阳老爹的亲笔信里是如何侮辱自己的,但转念一想,好歹这老头也是玉娘的爷爷,便又将心头的怒火给压了下去,微微颌首算是对高老爷子的回应。 “高家爷爷,我跟师傅这次来,就是为了给高家哥哥和姐姐疗伤,其他事情咱们暂时不说,先让师傅看看他们的伤势吧。” 王重阳性子跟着清虚散人学的有些不近人情,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他跟刘涚投机,也知道刘涚在高家庄吃过的苦头,加上高老爷的亲笔信他也见过,所以不愿意跟高老爷子寒暄。 对于王重阳的提议,清虚散人放佛是没有听见一般,端着茶碗小口小口的品着,好像一辈子没喝过这般香的茶叶一般。 “那.老神仙您看怎么着?” 被一个不足二十岁的小伙子抢白,高老爷子的脸色有些难堪,但无奈有求于人,他还真不好发作,只好将皮球踢给清虚散人。 “重阳性子顽劣,高老爷还请见谅!不过他说的也没错,我师徒两人千里迢迢而来,一是将刘涚当成朋友,二就是为了替高宠和玉娘看看伤势,晚做不如早做,如果可以的话,找间大一点的静室,让我先看看伤势吧!” 清虚散人口中虽然说的客气,但立场却很分明,首先他是看刘涚的面子才来高家庄的,跟高老爷子没啥关系,其次就是来高家庄是治伤,而不是扯蛋来的。 无奈的高老爷子,心中不爽利的同时还得挤出笑容,让高进赶紧去安排。 至于说高宠和高玉娘,则是对清虚散人和王重阳没口子的表示感谢。 “高家哥哥,还有玉娘姐姐你们不用这样啊。说不定过段时间,我就得改口,不叫玉娘姐姐而叫一声玉娘嫂嫂,咱们都是一家人,客气啥呢?”王重阳这话虽是有些开玩笑的味道,但仍旧让高老爷子脸色微微一变,眼神再度转向刘涚。 或许老人家心中正奇怪,这刘涚究竟是给清虚散人和王重阳灌了什么样的米汤,才让两人对他如此欣赏有加?至今在高老爷子心中,刘涚仍旧是个不值得信任的外来人,甚至于如果不是必要,高老爷子都不愿意让刘涚留在高家庄里。 感受着老爷子眼神里的疑惑,刘涚心中既有一些得意,也有些无奈。他跟高玉娘的关系,随着时间的推移已经变得有些牢不可分了,甚至于他自己都已经发自内心的接受了高玉娘。 从这个角度来看,其实人的感情真就是很简单,所谓爱情其实很大程度是上就是一种习惯,当刘涚已经习惯别人将他跟高玉娘事事扯在一起的时候,他的潜意识也就逐渐接受了这种说法。 然而无奈的是,高老爷子对他的印象似乎并没有因为清虚散人的到来而发生太大的改变,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什么地方得罪了老人家,以至于老人家对他如此敌视? 这其中的道理,清虚散人和王重阳并不清楚,他们只是在高进的安排下,到了一处静室当中。 借口避免干扰,王重阳将静室里的无关人等,包括高老爷子和高进都撵了出去,只留下刘涚一个,杨再兴本想留下来,但刘涚害怕给其留下阴影,还是硬着心肠将其撵走,找了个借口,让他去请柴胡等人过来。 对于刘涚的交待,高老爷子和高进明明听到了,也没有出声反对,看来他们也知道,有清虚散人支持的刘涚,还是暂时别武逆其想法为妙。 原本清虚散人要检查高宠的腿伤,却被高宠拒绝了。 高宠的理由很简单,他伤的时间太长了,已经习惯这种生活了,而高玉娘的还能算是新伤,论治愈的可能性,高玉娘的也应该要高一些。对此清虚散人也没有坚持,而是转到高玉娘的身边,一边相信询问受伤的经过,接受过的治疗方式,进食过的药材,同时伸手从高玉娘的一双膝盖起,细致的往下捏着。 冷汗,从高玉娘的额头冒了出来! 虽说从受伤到现在已经差不多三个月的时间,但明显受伤的骨骼愈合程度并不是太好,清虚散人的双手还没有真正用力,双脚的疼痛就让高玉娘不得不咬紧牙关才不会痛呼出声。 “来,咬着,要疼咱们一起疼!”见高玉娘如此艰难,刘涚捋起右手袖子,将小臂伸到高玉娘的唇边,柔声说道。 第86章 再临高家庄,兄妹各有伤(中) 刘涚的小臂就在那里,而刚刚还咬紧牙关的高玉娘,此时却怔怔的抬头望着刘涚。 “没事的,咬下来吧,让我也知道你的痛苦。”刘涚脸上带着平静的笑容,好像那只结实紧致的小臂不是他的一般。 此时高玉娘没有开口,她再次默默的看了刘涚一眼,檀口微开,贝齿挂住刘涚的肌肉,双唇一合,咬了下去。 清虚散人仿佛对身边发生的事情一概不知,他只是认真的检查着高玉娘的双腿,甚至于根本不顾高玉娘的感受。而高玉娘终于忘记了嘴里的小臂是属于谁的,用力咬着,渐渐地,嘴角沁出了鲜血,而眼角也淌出了泪水。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清虚散人检查的很仔细,时而眉头紧锁,时而微微颌首,王重阳和高宠两人则是一直望着刘涚,还有高玉娘。 眼泪跟鲜血同时流淌,两者在高玉娘的嘴角混成一片淡淡的红,说不清楚是一种什么样的颜色,但却让人有种触目惊心的感觉,唯独只有刘涚,脸上的神情一如既往的淡然,好像那流血的小臂不是他的一般,望向高玉娘的眼神里只有浓浓的柔情和怜悯。 “呼~好严重的伤势,奇怪了,照理说应该化脓的吧?” 终于,清虚散人的检查结束了。高玉娘身子一颤,下颌骨颤抖着松开了刘涚的小臂,她嘴角还有血,眼角还有泪。 刘涚的反应很快,几乎就是在高玉娘身体晃动的那一瞬间就伸手将其扶住。 满脸清泪的高玉娘转头过来,泪眼婆娑的望着刘涚,张了张嘴,却好像因为太多的鲜血填塞以至于发不出声音来。 轻轻拍打,以示安慰高玉娘的同时,刘涚问清虚散人道:“道长,玉娘她的腿伤。” 摇摇头,清虚散人长叹一声道:“治愈不难,过程难啊,像刚刚那般的痛苦,她还要承受好几次,就不知道能不能坚持了。” “她能的,只要我陪着她,她一定能!” 不等高玉娘点头,刘涚就抢着说道,浑然忘记了自己的小臂此时还在流血不止,就连高宠都皱起眉头,低声对刘涚说道:“先去包扎吧,玉娘的伤不急这一天半天的。” “没事。”刘涚微微摇头,笑道:“只要玉娘能够快点好起来,流这点血算什么,你们看,都没流了。”说也是奇怪,刘涚的小臂上那个被高玉娘咬出来的椭圆形伤口,当真是已经凝血。 没有经过任何处理却自己凝血,这种诡异的现象让高宠皱了皱眉头。 “玉娘,你坚持的住么?” 低下头,刘涚轻声问怀中的高玉娘。 “坚持的住,只不过,我不想再咬你了。” “别使性子,你不咬我,难道咬二哥啊?你看我皮粗肉厚的很,咬咬不打紧。道长,啥时候开始治疗啊?” 不容高玉娘分说,刘涚就要清虚散人开始治疗。 而清虚散人给出的治疗方案也很简单。高玉娘的双腿在后世那就是粉碎性的骨折,除非使用钢板和铁钉,再辅助x光和ct,才能保证治愈,然而在这个落后的时代,刘涚也只是简单的复位包扎,根本就不能保证每块碎骨精确复位。 经过这些天的将养之后,高玉娘腿上的那些碎骨相互之间已经开始融合,其实这并不是好事,因为这些碎骨的位置不正,不仅仅会造成血脉不畅,更重要的是直接影响到愈合之后的骨骼坚固程度甚至是导致残疾! 其实这一点当初刘涚早已经考虑到了,但迫于没有良医的实际情况,刘涚是硬着头皮处理的。 所以清虚散人提出的治疗方案第一步,就是要将高玉娘的双腿重新碾碎。当然这种碾碎并非真是要将其全部压烂,清虚散人能够控制手底下的力道,仅仅是将那些已经开始愈合的骨片重新分离,然后利用内劲将其一一精确复位,固定之后催促其生长,融合。 只要辅以有效的食物和药物,那么以高玉娘如今的年龄来说,应该用不了半年的时间就可以痊愈,一两年之后就再无任何影响。 “只不过这个过程,有些痛苦啊!” 清虚散人此时只是个医者,他提供治疗方式,却不能替病患做出决定。 仅仅刚才,为了准确的诊断出高玉娘双腿的情况,清虚散人也就是稍稍用力来判断哪些骨片已经开始融合,融合程度,就让高玉娘痛不欲生,想想要将双腿重新打断,高玉娘一张脸就变得惨白。 有时候人不怕死,却难以忍受刻骨铭心的疼。 “道长,这事情就按你说的办!” 高宠还在犹豫,刘涚却没有迟疑,他不想高玉娘从此成为一个残疾,更不希望高玉娘一身武学就这么报销了。他可以不介意高玉娘的残疾,但他知道那样高玉娘没法昂着头活下去。 愿意跪着生的人不少,但高玉娘绝非其中之一。 “刘涚。”高宠脸色微微一变,叫了一声刘涚后,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二哥,刘涚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不管多痛苦,我都能够忍受!”此时高玉娘已经恢复了许多,不需要再依偎着刘涚的臂弯里,虽说两人的心意整个高家庄都知道,但毕竟还没有迈出那一步,高玉娘此时能够紧紧握住刘涚的手,已经是她能够做到的最大的尺度了。 “那。就按道长的意思办吧,我的不急,需要什么准备工作或者是药物这些,道长你尽管说!”高宠也是个决断之人,既然高玉娘自己都没意见,治疗过程也不会伤及性命,只是承受一些痛苦,即便清虚散人没有十足把握,换成他高宠都愿意一试,遑论清虚散人表现的成竹在胸? “不急!” 见三人意见达成一致,清虚散人暗暗点头,手捋长须道:“还是等我先看看你的伤势再说。” 检查高宠的伤口,就不像高玉娘这般简单了。 虽说高宠表现的远不如刚才高玉娘那般痛苦,但这种却不是什么好事。清虚散人几乎是用同样的方式在检查,而高宠感觉不到痛苦,就只能说明一种情况——麻木! 高宠的双腿,事实上是处在一种麻木状态之下,所以才对清虚散人的刺激反应如此迟钝。 跟检查高玉娘的时间相比,检查高宠花费的时间着实长了许多,就连仆人都在外面通传,说是胡立等人来了,正在外面大堂里坐着。此时刘涚如何走得开,只能让仆人去告诉胡立等人,先等着,一会儿他就出去。 “难啊。高宠你这伤,重在经脉而非骨骼,但就骨骼来说,其错位的程度比玉娘更甚,而且因为经年的生长之后,这些错位的骨骼已经出现畸形,相互之间融合的程度也已经很深了。” 清虚散人一边摇头一边说道:“光是重新打破再复位已经无法治愈你的腿伤了,更关键的是经脉的断裂,才让你失去了对双脚的控制。想要让骨骼正位,老道我是可以做到,那些畸形的地方,切开皮肉用锋利的小刀削去即可,但唯有经脉断裂,非一味药不可治!” 这一番话听的刘涚和高玉娘面上变色,紧张不已,反倒是高宠满脸的坦然,他好像早就已经接受了这个现实,淡淡道:“道长所谓的灵药,是不是极难获取呢?” “其实也不难,只是我早没有想到而已,否则上个月跟普风见面的时候,就该问他要一些。” “普风?” 听到这个名字,王重阳和刘涚同时诧异出声。 “是啊,这黑玉续断,普天之下只有普风才有,只因为其中有两位重要的药材,唯有在他们金人老家的雪林之中才产,其他地方皆是没有。且不说别人不知道药方,纵然知道,那雪林在金人重重包围守护下,寻常人岂能找得到,故而这灵药,当真是别无分号啊!” “那岂不是说。”刘涚正想说只能用武力获取,然而当他眼神挪到王重阳身上时,却突然想起王重阳身上不就有一块铁牌子么?那代表普风和尚本人的铁牌子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拿到的,本身就是普风对清虚散人和王重阳重视的代表。 “别看我!我跟普风和尚关系可不好!你要这个牌子,拿去就是,反正我也嫌它累赘的很!”王重阳倒是敏感的很,刘涚眼神才扫过去,他马上就猜到了刘涚的心思,立马开口说道。 “重阳老弟啊,那牌子你给我也没用啊!人家普风是送给你的,若是面对普通金人,这块牌子或许有用,但要求灵药,那是要直接跟普风打交道,他还会看这块牌子的面子不成?”刘涚摆摆手,赶紧打消王重阳扔牌子的冲动,但即便这样,两人的对话还是引来高家兄妹疑惑的眼神。 “老道我跟如今的金国国师普风曾经也算是朋友,只不过嘛,僧道不同谋,说是朋友,其实更多还是竞争关系,他是看上了重阳,想将重阳留在金国为完颜家效力,才舍得送那牌子的,跟老道一点关系都没有!” 清虚散人呵呵一笑,随口解释。 以他的名头,从他嘴里说出来的话,高家兄妹又岂会不信? “那怎么办?”高玉娘这话,是冲着刘涚而去的,在她心中也只有刘涚是最值得相信。 第87章 再临高家庄,兄妹各有伤(下) 胡立等人其实也不比刘涚提前多少,虽说他们都有战马代步,但最大的问题是还是路线不熟悉,以至于兜圈子浪费了不少时间。 幸亏最后他们还是找到了高家庄,而且凭借刘涚给的一封书信求到了高宠名下,总算是有了个着落。虽说没能进入高家庄,但勉强在高家庄后面的山林修建而来屋舍,住了下来。 而那片山林却是记在高宠名下。 “大家伙儿辛苦了,等这两天忙过了,我再跟高大哥说说,给大家重新安排安排!”刘涚跟胡立等人一一寒暄之后,才招呼大家伙儿坐下。 说来也好笑,这里本来是高家大院的大堂,可如今满座的,却是一个姓高的都没有,弄得端茶送水的那些仆人眼神都有些怨怼。 刘涚注意到了,却不放在心上,他瞥了眼正坐在门槛上玩的柴胡和小再兴,清清嗓子道:“高家庄目前的情形大家也看过了,有什么想法都说说吧。” “既然大人让我等谈感想,那我就先说了!” 所有人当中以胡立最早认识刘涚,所以他第一个开口也无可厚非。 “经过我们这些日子的观察,高家庄男丁数量不少,而且个个都是自幼习武,身强体壮,若是经过战阵训练,必然是一支强军啊!” “胡哥说的没错!更重要的是高家庄院墙层叠,墙体皆是巨石垒成,以米汤石灰糊之,牢不可破,庄外还有天然溪流环绕,宛若一座坚城,哪怕就是金军来攻,也无法轻取。”接着开口的是吴安邦,这厮跟胡立一样,脑子里总是想着打仗的事儿。 作为他们的智囊,詹木却因为初来乍到,根本没有发言权。 到最后才会张汉开口,这个看似莽撞的汉子,却是皱眉对刘涚道:“大人,小的感觉,高家庄的人好像挺排外的。” “是极是极,这是个问题!” “就是!每次我主动跟他们庄子里的人打招呼,都没人理睬我!” “可不是么,今天要不是小再兴带领,我们怕是高家大院的门都进不了。” 张汉的一句话,却是引发了胡立等人心中的怨气,刘涚看他们一个个口若悬河的宣泄,估计在高家庄遭受的白眼还真是不少。不过这事情也不能怪高家庄的那些普通人。 等众人发泄一阵之后,刘涚才摆手阻止大家,“好了好了,咱们还坐在高家大院的屋子里呢,你们说的这么开心,就不怕一会儿人家刀斧手伺候?” 刘涚的冷笑话引发了众人的哄笑,然而笑过之后,大家也确实感觉这样不好,遂一一住口。 “其实这也不奇怪嘛,换成这庄子是你我的,突然来了一群凶神恶煞的家伙,你们能高兴么?”刘涚毕竟是政委出身,做思想工作是他擅长的,提醒大家将心比己,倒是一种很好的解决方式,即便是詹木这等心机多的人,在反复思量之后也是点头,赞成了刘涚的说法。 “所以呢,该咱们让一让的时候,还得让一让。正所谓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只要咱们心中没有坏主意,时时刻刻牢记自己是高家庄的一份子,那么终有一天,高家庄是会接纳我们的。青源啊,你们兄弟在高家庄住的可还习惯?” 最后一句话,刘涚却是直接问柴青源。跟其他人不同,柴青源之所以愿意留在高家庄,完全是因为他那个浑人兄弟。 “大人说的没错,其实高家庄里,高宠高大哥对我们这些人就照顾有加,他行动不便却每隔一天都要来后山跟我们聊聊天,甚至是切磋切磋技艺,人也没架子说话随和,对柴胡也极好,有两次柴胡因为犯浑跟庄子里的人闹起来,都是高大哥出面解决,青源我心中感激不尽!” 别人说话的时候都是坐着说的,唯有柴青源,此时却站了起来,异常诚恳的向刘涚鞠了一躬,“我那兄弟,也只有生活在高家庄这样的地方,我才放心!” “咦?听你这口吻,像是要走啊?” 刘涚观柴青源的言行,总觉得有股生离死别的味道,又像是在托孤一般。 “回大人!” 柴青源“啪”地一声向刘涚抱拳,朗声道:“青源为人子嗣,父母大仇岂能不报?过去是为照顾柴胡而脱不得身,如今柴胡在高家庄,有大人,有高大哥,有众多兄长照料,远胜青源这个不合格的哥哥,不若就让青源替诸位兄长从军杀敌,以谢诸位兄长照料柴胡之恩!” “放屁!” 柴青源的话还没说完,刘涚就瞪眼向其吼去,“你想走啊,可以,把柴胡带走!” “师傅,干嘛要撵柴胡走啊?”小再兴终于注意到这边的气氛有些不对,牵着柴胡走到刘涚身边问道。 “再兴啊,我可没有撵柴胡走,是他哥哥不想要他了!”刘涚收起脸上的怒火,轻轻抚摸着杨再兴的脑袋。这孩子在高家庄想来吃的不错,此时刘涚一伸手,才确定长高了不少。 “哦!柴家哥哥,你干嘛不要柴胡了呢?柴胡哥哥很好啊!” “大哥,大哥你可不能不要我啊!” 此时柴胡也终于急了,丢开杨再兴就过去抓柴青源的衣服。 “柴胡莫要闹腾!你住在高家庄不是很好么。爹妈的血海深仇难道你忘了么?我这个当哥哥的,难道不应该去给爹妈报仇么?”兴许是揭开了压抑在内心许久的愤怒,柴青源颇有些激动,他一手撑着柴胡的肩膀,胳膊却是在微微颤抖。 “好了好了,青源啊,咱们这里除了我之外,谁跟金狗不是有深仇大恨呢?谁没有?” 刘涚开口一问,众人纷纷怒目,可不是么,谁跟金狗没仇呢?胡立、吴安邦、詹木、张汉。这些人哪一个不是因为金国入侵宋朝以至于家破人亡的?柴青源张口“报仇”,闭口“雪恨”,完全是没将胡立他们放在眼中啊。 “诸位哥哥,对不起了!” 此时柴青源也觉察到自己的话有些不妥,赶紧抱拳向胡立等人道歉。胡立等人当然不会真去计较柴青源的这些举动,只是纷纷开口,让柴青源稍安勿躁,既然大家已经歃血为盟,那么一切还是听刘涚这个老大的安排。 “如今金人势大,但内部并非铁板一块。任何事物皆有兴盛衰亡的过程,我们就这些人,若是此时要跟金国硬碰硬,最终的结果大家可想而知。虽说国家兴亡,匹夫有责,但南宋朝廷还在,南宋皇帝还在,跟金国的交涉,应该是他们这些食民禄者先,我们正确的做法,应该是好好的保存实力,同时尽量培养咱们的下一代。国家与国家的争斗,绝非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只有保证我们文化的传承、精神的传承,我们的民族才是不可战胜的啊!” 作为一个穿越者,刘涚当然知道,真正覆灭南宋的不是金国,真正断绝汉人文明的,不是金国。野蛮而粗鲁的蒙古人用他们的铁骑征服了半个世界,他们的愚昧和无知让整个亚洲的发展就此陷入停滞,几百年都没能恢复过来。 可笑的是,在后世之中国,竟然还有人将成吉思汗当成一位英雄来崇拜,殊不知正是这老匹夫,让中国人做了几百年的东亚病夫! 所以在刘涚心中,金国并不是真正的敌人,也不是最可怕的敌人,如果要他选择,他宁愿现在就杀去大草原,将铁木真一家扼杀在摇篮之中。 如果没有铁木真,历史会发生怎样的改变? 思绪一瞬间有些恍然,好在有一个掌声将刘涚从恍然之中拉回来。 “刘哥,没想到你口才如此了得,眼界也是如此辽阔,当真是让重阳佩服啊!” 鼓掌而来的,正是王重阳。 清虚散人还在后面为高玉娘和高宠的伤势确定最后的治疗方案,王重阳闲着没事,就在仆佣的带领之下来找刘涚,却恰好听到刘涚那一番说辞,当即就鼓掌起来。 “重阳来了,坐下吧,正好,跟大家介绍一下。” 清虚散人这个名头确实不够响亮,胡立等人几乎无一人听说过,但是既然刘涚都如此看重王重阳师徒,胡立等人自然也对王重阳表现出足够的尊重。 只可惜啊,王重阳出生在一个大富大贵的家庭之中,自幼锦衣玉食,又受到清虚散人十多年的熏陶,养成了一种狂放不羁的性子,他看得出胡立等人对他其实并非法子内心的尊重,而他也浑没有将胡立等人的态度放在心上,反倒是对柴胡和杨再兴两个“孩子”很有兴趣,跟大家没寒暄两句,就跑去跟柴胡和杨再兴聊成一团去了。 或许这就是所谓的“赤子之心”,又或者是真正道教的传统吧。 “大人,那您的意思是。” 柴青源此时也算是看明白了,在刘涚心中怕是没有半点要去参加南宋军队的意思。其实这不废话么,如果刘涚想要为南宋朝廷效力,他还来高家庄干啥呢?当初跟着岳飞,说不定现在已经捞了个将军干呢。 “留下来,发展我们自己的势力!这是个乱世,我们不求通达于天下,但至少要保证我们自己生活的安宁!” 刘涚伸出拳头,在虚空之中狠狠的敲击几下。 “大人所言极是,我赞成大人的想法!”第一个站出来附和刘涚的,正是离开南宋军队的张汉。至于其他人,此时却有些犹豫了。 第88章 再返会宁府,秃贼老普风(上) 一切只能靠自己! 这是刘涚的观点。在这个乱世当中,觊觎中原花花江山的,可不只有姓完颜的一家子人,但凡是手中有点实力的,谁不想从中分一杯羹呢?正所谓“有鹿在野,群雄逐之,得之者王,失之者寇!” 刘涚不想涿鹿,也不想当王,他只想拥有自保的能力,平平静静的过那么几十年。然而他的这个期望,在如今可谓是奢望,如今的刘涚还不知道,会宁府的金兀术,可是一刻都没将他和高宠忘怀过。 因为张汉率先表态,詹木等人也跟着表示愿意留在高家庄,按刘涚说的去做,最后一个点头的是柴青源,这个身上流淌着后周皇族血脉的年轻人,在凝视着跟王重阳和小再兴有说有笑的弟弟良久之后,终于还是点下了头。 “那就这样说定了,回头我自会去跟庄主说明一切,即便是让大家留在庄子后面的山林当中,那也都是一家人,否则的话,我就跟你们去山林中住去!” “那我也去!跟这些暮气沉沉的人生活在一起实在是无趣的紧,还不如柴胡兄弟好玩呢,再兴小兄弟也不错啊!刘涚,我喜欢他们!”王重阳果真是直爽的可以,如果在后世他要这么说的话。 刘涚笑了笑,此时他心中隐隐有种感觉,那个浑人柴胡,跟王重阳之间会不会有一段什么缘分呢?这种感觉来的突兀,刘涚自己也说不明白,只能是任由其在脑海之中一闪而过。 清虚散人得空的时候,柴青源也央求刘涚将柴胡带去见过清虚散人。柴青源的意思当然是希望清虚散人能够治疗柴胡的浑病,殊不料清虚散人细细一查柴胡,脸上却是有些变色。 “师傅,柴胡他有什么问题么?” 见清虚散人脸色变幻,王重阳赶紧开口,仅仅是这一点点时间里,王重阳跟柴胡已经建立起相当深厚的友谊来,或许是因为两人心性贴近的缘故。 “他没病。” 捋着颌下花白的长须,清虚散人良久才说出这三个字来。而伫立在旁的柴青源在听到这三个字之后,脸上神情无比失望。 在柴青源看来,自家这个弟弟必然是有病的,而且病的还不轻,否则怎么会十七八了仍旧不懂半点人情世故,天真烂漫的像是个孩子!虽说这样也没啥不好,但问题是将来他还要不要成家,要不要立业了?又有那家人愿意把女儿嫁给一个长不大的孩子,那是去当老婆的还是去当后娘啊? “青源,你先不要焦急,且听清虚道长说各种缘由。”相对来说,刘涚更相信清虚散人。倒不是说他对清虚散人和了解,事实上刘涚所有的信心都来自于王重阳——能够教导出王重阳这样一个徒弟来的,会是普通人么? “重阳,你先带他们出去玩吧,我跟刘涚说说话。” 清虚散人将王重阳、柴胡和小再兴打发出去之后,才发出一声长叹。这下子连刘涚心中都有些打鼓了,难道刚刚是高估了清虚散人? “你们可知,人有先天后天之分?” 片刻之后清虚散人开口提问,刘涚颇为茫然,柴青源却是连连点头,“听家中长辈提及过,先天之人不可敌,但凡人皆是后天而成,想要逆反先天,不啻难于登天。” “说的没错,当人打娘胎里出来,就等于是从先天落入了后天,境界截然不同。但凡是也无绝对,你们可知,何以我坚持要收重阳为徒?” “这个。真不知道。” 不仅仅柴青源无法回答,就连刘涚也都是朦朦胧胧抓不住重点。 “重阳的身体,其实半是先天半是后天。在娘胎里,机缘巧合之下被天才地宝堵住半身经脉,等到出世之后又持续的用天才地宝填补,直到成为我的徒儿,才开始疏通那些经脉。因为没有被后天浊气侵蚀,所以重阳他一开始修炼,其实就有半只脚踏在先天境界之中,不仅仅修炼神速,更容易感悟先天境界,易于继承我的衣钵。” 虽说清虚散人将事情说的很明了了,但刘涚和柴青源还是有些疑惑:这根柴胡的病有啥关系呢? 其实在心底里,刘涚还是站在柴青源的一方,他也认为柴胡是有点问题,至少智力发育迟缓吧。 “看你们的样子是没有明白了,那我问问你们,柴胡有什么病?” 清虚散人的反问,顿时让刘涚和柴青源哑口无言,因为他们也不知道柴胡究竟有什么病。 “心智不开?那他衣食起居可需要你们照顾?还是他吃饭拉屎需要你们帮忙?他一言一行有什么问题?” “他都十七岁了,可一贯表现始终像是个孩子啊!” 柴青源被情绪道人步步逼问,终于忍不住说道。 “一贯表现像个孩子?那我问你,像个孩子就不正常了?还是你觉得,像个孩子就不好了?这个好与不好的标准你又是从哪里得来的呢?不能回答了吧,唔,还算是有救!” 说到这里,清虚散人终于忍不住站起来,在房间里踱了两圈,这才开口道: “柴胡这孩子难得啊!习武之人,讲究精气神三宝,重阳占了一个气字,半先天半后天,而柴胡他却是占了一个神字,半先天半后天,引导得当的话,其将来的成就不输重阳啊!” “啥?” 如果不是了解清虚散人的性子,刘涚一定会以为清虚散人是在开玩笑! 柴胡,那个混小子,将来的成就竟然能够不输王重阳?甚至听清虚散人的口吻,超过王重阳都有可能,这样的可能,刘涚觉得打死自己都看不出来!要知道王重阳可是一代宗师级的人物,可历史上他可从没有听闻过一个叫柴胡的人啊! 难道是改名了?但改名也不会改姓啊,姓柴的有名历史人物,好像也就那么几个而已! 刘涚觉得自己脑子有些不够用,至于说柴青源,则是彻底震惊的没话说了,如果不是因为刘涚那么信任清虚散人,柴青源一定会将眼前这个貌不惊人的老道当成个江湖骗子! “算了,你们不是修道之人,自然不懂,老道我得好好推算一番,你们先走吧。是了,刘涚啊,你跟重阳商量商量,看看什么时候去取那黑玉续断,高宠的伤也拖不起啊!” “清虚道长,那玉娘的伤。” “明日就开始治疗,只不过你到时候怕是又有受些苦了,要不要先给你准备一些止血的灵药?” 不得不说,清虚散人有时候也会冒出点孩子心性来,比如现在。 刘涚黑着脸,他当然知道清虚散人说的是他拿胳膊给高玉娘“镇痛”的事儿。撇撇嘴以示对清虚散人这个为老不尊的鄙视,刘涚招呼着柴青源走出房间。 “大人,您说清虚道长他说的是真是假?我怎么觉得,这不是个事呢?” “好了好了,其实道长说的确实没错!你看柴胡他,每日里吃得好睡的好,过去在双乳山那是营养不良,这才多长的时间,人家就已经长的是白白胖胖的,人也精神了,或许将来真是那种能够修成正果的人呢?你啊,还是多关心关心你们老柴家传宗接代的问题吧,年纪也不小了。” 刘涚像是在后世自己带的队伍里跟战士们聊天那样,说着说着就扯到个人问题上,正所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在这个世道啊,早点生个娃娃传承香火也确实没错! “唉,山河破败,无以为家!”柴青源一脸苦大仇深的摇摇头,刘涚当真是好气又好笑,一巴掌拍在柴青源的后脑勺上,笑骂道:“山河是你家的?破败跟你有啥关系?你一个人浑身是铁能打几根钉啊?赶紧结婚生老婆,生他娘的十几个娃娃,好好教导出来,不是我大宋又多了十几位猛将?动动脑子好不好,人口基数才是制胜的唯一法宝!” 不知不觉的,刘涚的职业病又犯了,柴青源被他打的有些发蒙,呵呵笑着走了。 “看来有机会是要跟他们物色对象,别一个个都打光棍,最后成了老大难才麻烦呢!” 刘涚想着想着,打清虚散人的静室里出来,正准备去看看高玉娘,却迎面碰上来找他的高进。 “爷爷想跟你谈谈。” 自打刘涚把清虚散人请来之后,高老爷子和高进对刘涚的态度都发生了变化,虽然大家都没提,但彼此都能感觉的。 就拿眼前的高进来说,如今看刘涚的眼神不再是那种冷冰冰看外人的感觉,而是多了几分亲近。 “也好,我回来还没有机会去拜见他老人家呢!”点点头,刘涚也不反对,跟在高进身后,向着老爷子独居的那个小院走去。 刚走出没几步,高进突然放慢脚步,与刘涚走了个齐头并进。刘涚感觉高进像是有话要说,遂保持着步伐,将头转了过去。 “刘涚,过去是咱们误会你了!那些事情还请你不要放在心上,爷爷这个人就是刀子嘴,其实他早就认可了你跟玉娘的事情。” “大哥,你无需解释,既然我刘涚答应了玉娘,那就算是把天捅破一个窟窿的事情,我也干了!”刘涚微微一笑,开口阻止高进继续说下去,他不是那种需要别人安慰的人,他要做什么,也不需要别人同意。 第89章 再返会宁府,秃贼老普风(中) 跟高老爷子的见面泛善可陈。人都说老还小,高老爷子还真是个典型,性子尤其倔,言谈之中刘涚也感觉的到老人家对他看法的转变,但那张臭脸当真是让人看着生气。 “那后山的林子已经分到宠儿名下,他要怎么俺怕是他的事,你不用问我!至于说你的那些朋友,我也没说过要把他们当外人啊?高家庄又不是什么皇家园林,不能随便进出的,高进这件事情你过问一下!” 当刘涚提到胡立等人的事情时,高老爷子颇有些不耐烦,但事实上还是承认了胡立等人在高家庄的事实存在,什么划到高宠名下那些,根本就只是老人家的一种说辞而已。 “清虚散人跟你的关系看起来不错,你们有没有商量过,啥时候去会宁府那灵药呢?宠儿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好多年了!” 说来说去,老人家其实关心的还是高宠的伤势啥时候能够痊愈,而这个事情,刘涚其实也跟清虚散人商量过。 照理说清虚散人亲自走这一趟那是最好不过,毕竟他跟普风之间有交情。然而这一次清虚散人带着王重阳从会宁府不告而别,怕是普风会有所忌恨。再一个,玉娘的腿伤也是不能拖,越拖治愈的难度就越大,于本人来说也就会越痛苦,故而刘涚跟清虚散人两人的看法都比较一致,清虚散人必须留在高家庄,一面治疗高玉娘,一面为治疗高宠做准备工作。 如此一来,王重阳就必须要再去一趟会宁府。当得知这个事情后,王重阳其实不太乐意,如果不是看在刘涚的面上,清虚散人不去,他是指定不会答应,只因为他不喜欢普风那个老秃驴。 “等玉娘的初步治疗结束之后,我跟重阳就会再去会宁府,找普风拿灵药!” “刘涚,你还要去会宁府?要不这次就换我去吧!毕竟那边是金人的首都,咱们宋人去了,诸多不便啊。” 听刘涚说他还要去,就连高进都深深皱眉,于心不忍。 “会宁府,藏龙卧虎之地,何以清虚道长他老人家不愿意走这一趟呢?若是他老人家愿意去,相比成功的把握要大许多。” “老爷子,清虚道长要留下来给玉娘疗伤啊!玉娘的双腿一旦开始治疗,短时间内清虚道长就别想离开高家庄了,再说道长他年纪也大了,这去会宁府鞍马劳顿的,他也吃不消。”刘涚开口解释,却是让高老爷子愁眉不展的转向高进,“进儿,要不你就辛苦一趟?” “爷爷说什么话呢,这都是我该做的事情,老是麻烦刘涚,也不是个道理。” “怎么不是个道理了?大哥不是我说你,高家庄如今能够离的你?你若是走了,这庄里庄外的事情谁来处理?还是我去好了,反正我留在高家庄也没啥事情做。”刘涚打断高进的话抢着说道。 “可是你刚刚才回来,这些有都是我们高家的事。” “老爷子你还是把我当外人不是?那我刘涚就把话撂这儿了!不管将来玉娘如何,她都是我刘涚的媳妇儿,老爷子,大哥,我刘涚说话算话,等我这次从会宁府归来,谁都不能将我跟玉娘分开了!” “你。” 高老爷子脸上先是一阵愠怒,但片刻之后又转了颜色,望向刘涚的眼神之中慢慢多出一丝赞许来。 “好罢,此去会宁府,刘涚你若是能够弄到灵药平安归来,我就亲自下令高家庄上下同庆,将玉娘嫁给你!” “多谢爷爷成全!” 刘涚怕这老爷子反悔,赶紧打蛇随棍上,改口叫了一声爷爷。说也奇怪,这次高老爷子竟然没有半点反对的意思。 “我累了,具体怎么做,你们去商量吧!”老爷子摆摆手,让高进送刘涚出去。 “刘涚啊,不管你能不能弄到灵药,我这个大哥都不会反对你跟玉娘了!易得千金宝,难得有情郎,你对玉娘如何,大家都看在眼中,记在心底,况且这件事情本就是咱们高家做的不对,过去的。” “过去的事情就别提了,刚刚我不就说过了么?大哥你若真是将我当成自家人,那些不愉快的事情就让它随风而去吧!夜深了,我还要去看看玉娘,咱们改日再聊?”刘涚面带微笑,冲着高进说道。 “好!” 高进砸吧砸吧嘴,老实巴交的脸上显出一丝惭愧,抬手拍了拍刘涚的肩膀,“嘭嘭”作响。 “咦,刘涚啊,我怎么觉得你出去一趟,回来身子骨变得坚固了,不似当初那种虚浮的感觉?”高宠也算是武学方面的行家,仅仅是在刘涚身上拍了两巴掌,就感觉到些东西。 刘涚当然不好告诉高进,他身体里的变化跟蛟血有关,只能支吾着说是《服气决》的效果,而当高进知道刘涚竟然已经开始修炼服气决第三层时,忍不住咋舌道: “奇了怪了!你速度快也就罢了,那是天份和勤奋决定的,可我怎么不知道修炼《服气决》还能改变体质呢?” “大哥你想太多了。估计是因为我以前的体质太差,所以修炼之后效果才很明显,而你们都是底子太好,自然就没有感觉咯!” “也有可能,行,后面不懂的你尽管去问高宠,他的本事比我大,如果这次托你的福能够重新站起来,那就是咱们高家天大的福分,福分啊!” 在刘涚感觉之中,高宠的确是那种没有太多心机的人,朴实而直爽,有种庄稼汉子的本性,从刘涚到高家庄的那天起,高进虽说没给多少笑脸,但也真是没怎么为难过刘涚。 伴着月色,刘涚轻轻敲响高玉娘的房门。 伺候高玉娘的仆妇来开了门,见是刘涚,会意的点点头,竟然径直走了,分明是要将空间和时间都留给两人。 “我刚刚去见了爷爷。” “哦?他怎么说?” 高玉娘和刘涚两人之间并没有寻常男女情人的暧昧和羞涩,因为特殊的经历,以至于两人早就成了无话不说的朋友,交流的时候也没有那些隔阂和寒暄,有什么就说什么。 所以刘涚进来,高玉娘不用客套的招呼坐,而刘涚也不会谦虚的站在一旁,一切都是那么随意。 “他老人家说了啊,反正一个站不起来的姑娘留着也没用,干脆就送给我了!至于赔不赔嫁妆我倒是不确定。唉,指不定这次我又要亏本了!” “找死啊!” 高玉娘右手一抖,一个沉甸甸的枕头就飞向刘涚。刘涚倒是反应快捷,伸手轻轻的接了下来,笑道:“怎么?还没过门就要谋杀亲夫了?” “这叫谋杀?这叫明目张胆的杀!哼,等你把本小姐娶回门,那更是要杀上加杀。刘涚,去会宁府的事情怎么说呢?清虚道长说他不会去,要留下来给我治腿,那你也不会走吧?” 高玉娘眼底闪过一丝期望,她当然是希望在自己最难过的时候,刘涚能够留在自己身边。然而这一次她注定要失望了,因为不论从那个方面来说,刘涚跟王重阳一起去会宁府,都是最合适的。 “那我怎么办?” 当听说刘涚必须要去会宁府时,高玉娘脸上变了颜色,虽然她武功超群,但始终还是个女人,这种时候即便是流下眼泪,刘涚也觉得可以理解。 “放心好了,我会等你初步治疗结束了之后走,再说了,胡立他们这些小子,我也不能让他们闲着呢!到时候你腿伤有起色了,我还没有回来的话,你可以替我监督他们啊!” “监督?你要他们干啥?” 高玉娘的注意力一下子就被刘涚的话给转移了,或许真是被转移,又或许她只是不想让刘涚太为难而已。 “我走之前会制定出一个计划来,狠狠的操练他们一番,光是吃老本,将来若是真跟人对上了,会没有优势的。”这个事情刘涚其实早就已经计划好了,既然胡立等人决意要跟着他,哪怕不为争霸中原,刘涚也不会让他们就那么闲着,至少要有些保家的本事吧! 虽说胡立等人有家传武学,但毕竟只是武学方面而已,刘涚需要培养他们的纪律性、战术等等方面的能力,哪怕他们有底子,没有个一年半载的艰苦训练,还真见不到效果呢。 所以刘涚打算在这几天里先将他掌握的一些练兵方式都整理出来,交给高宠,让他狠狠的训练胡立等人。此去会宁府,刘涚也没有把握啥时候回来,总不能让时间白白的浪费了。 至于说杨再兴,倒是不用刘涚操心,高宠既然已经收其为徒,自然是不会放松半点,刘涚只是等着杨再兴大一些的时候,再教他一些克敌制胜的散手就是。 “那这次你跟重阳道兄去会宁府,啥时候能够回来呢?” “快则一个月,多则三个月,我说玉娘啊,就算你对我不放心,难道还不放心重阳的本事么?”刘涚笑着说道。 “哼!我就是不放心他啊!你是没有见着,多大一个人了,竟然跟再兴和柴胡玩的无比开心,再兴那是年纪小,柴胡那是。他王重阳好好的一个人,怎么也那样呢,玩泥巴都能玩半天呢!” “赤子心性,赤子心性啊!玉娘,既然清虚散人对此都没啥好说的,这种事情你也就不要过问了,夜了,你还是早点休息,清虚道长说了,如果明天你没有问题的话,可就要过难关了!” 第90章 再返会宁府,秃贼老普风(下) “能有多难!我高玉娘什么苦头吃不下呢!”高玉娘不以为意的轻轻舞动拳头,却不经意看见刘涚抬起的右臂,顿时脸上一阵羞红,那被刘涚扔回去的枕头再度离开高玉娘的素手,砸向刘涚的脑袋。 “哎哟,又来谋杀亲夫了!罢了罢了,我怕你了,我是去睡书房咯!” 大笑声中,刘涚离开了高玉娘的房间,他才转过墙角,那刚刚匆匆忙忙走掉的仆妇就捂着嘴从另外一边的阴影这种走出来,弯腰捡起地上的枕头,开口冲屋子里的高玉娘道:“哎哟我的姑奶奶啊,这个姑爷当真是不错哦! “什么姑爷啊?谁同意他当姑爷了。” 离开的刘涚耳中隐隐约约听着高玉娘跟那仆妇的对话,心中暗暗好笑。回到房间里的刘涚却是得不到休息,点燃油灯,他还要挑灯夜战,将后世训练特种兵的一些方式整理出来,捡这个时代能够用上的写下来。这可不是一件轻松的活,即便是刘涚带了无数新兵的专业教导员,也需要耗费大量的时间和精力。 第二天,在高玉娘的强烈要求之下,清虚散人终于决定开始治疗。 而第一步就是要将高玉娘的双腿骨彻底重塑,这个过程其实就是“破而后立”,可怜刘涚的两条胳膊,如果不是因为他的体质有异常人,别说疼死,光是流血怕就会去见阎王了! 从上午到晚上,清虚散人忙了一天,直到华灯初上的时候才算是基本完工,而高玉娘根本没有坚持到那个时候,整个人就已经晕了过去。 那种痛楚确实非常人能够承受的,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有关公刮骨疗伤的淡定。具体有多疼,这个问题或许问刘涚能得到准确的答案,因为最后高玉娘是在刘涚的怀中,血淋淋的疼昏过去。 之所以是血淋淋的,完全是因为刘涚血太多的缘故,高玉娘一咬下去,伤口处的血就蹭蹭蹭地往外冒,也幸亏他身体够壮士,否则这会儿怕是已经头晕眼花了。 这也不怨高玉娘,她真不是想吸血,实在是因为太疼,没多久她的神志就已经疼的模糊起来,哪里还记得自己嘴巴里时塞的枕头还是刘涚的肉。 好在王重阳身上还有上好的丹药给刘涚包扎伤口,一面包扎,他还一面冲刘涚竖大拇指,不过当刘涚努力在麻痹的脸上挤出一个笑容时,王重阳又向他露出一个鄙视的眼神,弄的刘涚都搞不懂这厮究竟想要表达什么。 “好好休息吧,嫂子那边不会有事了,咱师傅炮制的伤药最灵了。嗯,高宠大哥那种伤不行,别瞪我,真不行,师傅他老人家又不是真的神仙,赶紧去休息,明天让师傅再给你抓两包药补补,然后我们就出发去会宁府!” 王重阳几乎是将刘涚给推进房间让他休息的。 事实上此时的刘涚因为失血,加上精神松懈之后的眩晕感,也确实需要休息。 第二天,喝了王重阳端来的,据说是清虚散人炮制的补血气的一碗中药后,刘涚才感觉整个人舒服起来,到晚上的时候基本上就恢复原状了。当他在王重阳面前称赞清虚散人医术高明的时候,王重阳却像是看妖怪一样的看着他。 “干啥这样看我?”刘涚奇道。 “师傅说,这药你要吃三天才有效果,可第一天的最后一碗,你还没喝啊!” “真的吗?可是我已经感觉自己挺好了呀,走,看看玉娘去!” 高玉娘今日也清醒过来,她的双腿被清虚散人用厚厚的药膏包裹着,外面还缠着一层层的干净布条。 “清虚道长说了,每隔两天他会替我换一次药膏,刘涚,你。伤口还疼么?”高玉娘的眼底有一丝不忍,她当然知道刘涚的一双小臂为啥包扎起来,伸出手,高玉娘想轻轻的抚摸,刘涚却是大大咧咧的将双手送过去,“随便摸,不疼!” “谁要摸你了!” 这么一说,高玉娘反而不好真去抚摸了,丢出一个白眼,道:“重阳不是说你还要吃药休息么,怎么就有精神了?” “嫂子,说起这个呀,要不是我认识他,还真把他当妖怪了!师傅都说他至少要休息三天,可你看看现在这样子,哪有半点伤员的模样,唉,嫂子,你可千万别遇人不淑啊!” 刘涚被王重阳说的哈哈一笑,但还是抬腿就冲着这厮的屁股踹去,只可惜王重阳又岂是那种轻易被人踹屁股的人?一阵笑闹之后,房间里的气氛就缓和了许多,高玉娘心中也没有那种憋得慌的感觉。 因为高宠的伤势也不能拖,所以刘涚仅仅只休息了一天,又开始了他炮制训练大纲的活计。双手不便写字,刘涚干脆就跟高玉娘一块,他说,高玉娘就写。不到半天功夫,刘涚却感觉高玉娘瞅自己的眼神发生了明显的变化。 “以前二哥说你是个统帅天才,我还以为他尽捡你身上的好处,如今看来,他还真是没乱说,刘涚啊刘涚,你一个海外归来的人,怎么就懂这么多练兵之法,而且还是我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奇招妙想,难道你家在海外,也是将门之后?” “这个,勉强算是吧。玉娘啊,这些事情咱们今后再慢慢说,抓紧时间把该做的事情做了,后天我就得走了!” 不是刘涚心急,也不是高宠在催,实在是因为眼瞅着就要过年了。 普风可不是一般的老和尚,他乃是金国的国师,换成后世的说法,那就是金国的宗教领袖,可以想象到过年那阵子,普风会有多忙,到时候找不到人那才真是一件麻烦事儿。 所以刘涚宁愿自己这几天辛苦一些,也要尽早赶往会宁府,找普风拿药。 “此去会宁府,可不容易,重阳,路上要听你刘大哥的话,可不要惹是生非啊!” 出发之际,高家庄里的人都来送别,刘涚跟王重阳都是一人两马,以免坏了马力耽搁时间。清虚散人对王重阳再三叮嘱,说到底还是不放心王重阳这个几乎没有离开过身边的徒儿。 “我跟着师傅的时间比跟着父亲还多,我娘早早就过世了,嘿,说起来我更像是师傅的孩子,而不是王老爷的儿子!” 王重阳嘴里叼着一根草茎,枕着双手躺在斜斜的老榕树根上,跟刘涚闲聊。 两人的身体素质都是怪胎级的,可他们坐下的马儿不成,这才走出高家庄半天,就已经轮换过座驾,还是两匹马都跑出汗了,不休息不行。 “是么?那你还是不错了,至少还有个师傅,不像我,孤家寡人一个。”刘涚眼底闪过一道黯然,这黯然不是因为伤心,而是因为孤独。他跟这个世界的所有人都不同,他的孤独来至于跟世界的违和感——他不属于这个世界,这个世界也不属于他。 “刘哥哪有你这么说话的?算了,我大人有大量不跟你计较,听不听关于普风老和尚的事情?”王重阳撇撇嘴,将话题转换到普风身上。这个事儿刘涚还真有兴趣,毕竟他们去会宁府就是专门找普风去的。 “这普风老和尚,我都不知道他是怎么修炼到那种境界的。嘿,说为老不尊那都是抬举他了,整个人阴险狡诈、心胸狭窄、贪财好色。” “等等!他都是和尚了,还好色?” 刘涚打断王重阳的话,问道。 “可不是好色?其实如果他跟刘哥你一样,好女色的话,我也就不提了。”王重阳这话一说,刘涚顿时心中泛起一股恶心来,“你的意思是。算了算了,后面的话你也别继续说了,那普风的功夫究竟有多高?” 王重阳摇摇头:“多高我不知道,真不知道。我没跟他交过手,但师傅说,二十年前他可以五十招击败普风,现在则是要三百招以上才能见胜负。” “那是因为你师傅年纪大了吧?你呢?你要多少招呢?” “都说我没跟他交过手啊。”王重阳颇有些不耐烦的说道。 “那你跟清虚道长现在谁更厉害?” “咦?刘哥你脑子果真比我好使啊。要说现在嘛,我跟师傅交手的话,应该是五五之数,当然前提是大家都不拼命,拼命的话或许我会败,但师傅一定会死。” “哦?”刘涚微微一愣,道:“为什么?” “这么简单的道理刘哥你怎么又想不明白了呢?就好像我们之间拼命,你说最后死的人是谁?”王重阳一本正经的问刘涚道。 “是我?”刘涚指着自己鼻子问道。 “不,是我!”王重阳摇了摇头,很是沉重的道:“师傅已经跟我说过了,如果我俩拼命的话,首先断气的人一定是我!因为我还不能跟一个双臂各流了两大碗血第二天就能恢复的情种相提并论!” “我去!重阳你讨打了是不是?” 此时刘涚才知道,王重阳这厮又在绕着圈子调戏自己了,真不知道这厮将来是怎么当上一派开山宗师级人物的。 “刘哥你还真是个开不起玩笑的人啊,差不多了咱们出发吧,争取天黑之前可以走的更远些。”王重阳从树根上翻身起来,拍了拍身上的书生袍,说道。 耸耸肩膀,刘涚对王重阳批评自己开不起玩笑很不屑,他要是开起玩笑来,就怕王重阳接不住。 “话说,你这么个俊俏的后生,再去见普风,当真不紧张?” 第91章 意外见兀术,对面不相识(上) 以刘涚和王重阳的体质来说,如果不是顾忌到马儿吃不消,恐怕从高家庄到会宁府也就是十来天的功夫,即便他们每人带了两匹马,可还是用了半个月时间,才赶到会宁府。 “你知道么,上次在这个城门,我差点就没能进去,今日我们牵着两匹马儿,那城门守兵怕是又要发一笔了。” 眺望近在咫尺的城门,刘涚撇撇嘴,金国士兵的贪婪成性是有目共睹的。 “发?等着,看我怎么让他们发羊癫疯!” 王重阳脸上露出不屑一顾的耻笑,他扬鞭打马,胯下坐骑小跑两步上去,当城门口的金兵守卫捏着长矛,瞪着双眼吆喝着围了过来。 “睁开你们的狗眼看个清楚!” 当啷一声,铁牌子落地,器宇轩昂的王重阳高踞马背之上,两眼瞅向天空,浑没有将包围他的那些金兵放在眼中。 “这是。” 别看城门守卫地位低下,但所谓“城狐社鼠”,这些成日都在会宁府里混日子的家伙,消息却是最为灵通的。就拿那领头的谋克来说,只是瞥了眼地上的铁牌子,整个人就立马矮了一截,颤颤巍巍的跪下去冲那牌子磕了三个响头,“小的有眼无珠,不知国师殿下亲至,死罪,死罪!” “滚!” 王重阳浑不在意身边跪了一圈的城门守卫,手里马鞭轻轻一抖,鞭梢“咻”地一声将地上的铁牌子卷了起来,放佛长了眼睛般重新落回到其手中。经他这么一喝,那守城的谋克等才慌里慌张的起身,倒退着走到一边,给王重阳留出一条宽敞的通道来,顺便还将旁边的闲杂人统统挡住,不让他们冲撞了“国师殿下”的圣驾。 而这个时候,王重阳冲刘涚招招手,刘涚也不客气,拎着马缰跟上王重阳的步伐,不慌不忙的进了城。 “倒是很风光!” 耸耸肩膀,王重阳撇撇嘴,“这有啥风光的,狐假虎威吧了!当时要不是想到有这些方便,我才不要老秃贼的东西。” “是啊,也不知道上面有没有什么病毒细菌啊这些,要是弄个治不好的,那才是冤枉啊!”刘涚在旁边打趣,说的王重阳直皱眉头,将手伸出怀中道:“听你这么说,这牌子我不要了,送你,送你!” “别!” 刘涚赶紧阻止王重阳干这种傻事,他要普风的腰牌干啥,难不成去当老和尚的面首,即便是这样吧,他觉得自己也没有王重阳小白脸啊,万一普风看他不爽,一巴掌将他拍死怎么办? “今天就去见普风?” 为了避免王重阳那小脑袋东想西想,刘涚赶紧转移话题问道。 “急啥呢?先找个地方住下,上一次跟师傅来,太节约了,真是浪费机会,会宁府这么繁华的。”王重阳坐在马背上左顾右盼,信马由缰,看他兴致颇高,刘涚也不想削了他的兴头,只是放缓马速跟在其后面,转过两条大街之后,王重阳突然停了下来,指着一栋外观堪称豪华的三层楼房问道: “刘涚,你见多识广,那家可是客栈?” “客栈?” 刘涚只是抬头望了一眼,就知道那是啥地方了。有叫“醉流阁”的客栈么?再看那些红红绿绿的装饰风格,还有门口站着的,不住鞠躬的老男人,刘涚可以百分之百肯定,那地方是个勾栏院子。 “那地方,其实也可以住宿。” “哦?看上去不错啊,要不今晚我们就在哪里住吧,放心,金银我身上不少!”王重阳将马鞭子一收,双腿夹着马儿就朝那醉流阁大门而去。 “两位贵客下午好,欢迎光临!” 站在门口的两个男人脸上推出无比谄媚的笑容,腰背驼的跟乌龟相差无几,刘涚真不知道一个男人怎么能无耻到这种程度,当个****也当的这么开心。当然他也没有鄙视人家的意思,只是觉得这样不太好。 “重阳啊,你确定要在这里住下?进去之前我还有件事情要问你呢。” “这里不错的啊,有啥要问的?” 王重阳一面说话一面下马。 “清虚散人有没有让你必须保持童子之身呢?” “嗯?” 王重阳的动作在这一瞬间凝滞,连那马童将马缰拿过去王重阳也像是毫无所觉,半晌才艰难的回过头来,望着刘涚道:“你难道不知道,我爹跟师傅说的,要我先开枝散叶,然后再正式入门么?” “哦?那你神情怎么如此诡异呢?”刘涚看出王重阳的不正常,继续问道。 “我只是想到一个问题,难道说,这里不是客栈?” 僵硬的转过头来,王重阳脸上的神情很不自然,“难道这里是。” “嗯,”刘涚笑着点点头,“你小子身为富二代,难道从小到大就没进过勾栏院子?” “谁说我没进过了?”王重阳将脖子一梗,喘着粗气道:“都说勾栏院子是销金窟,我只是有些担心身上带的钱不够而已。” “哦?你带了多少金子?”刘涚问道。 “也就几十两吧,没想到会花很多钱的,不过我随身还带着十几颗珠子。” “什么珠子?” “东珠啊!这珠子一颗就值十两黄金,我带着防身的。” 在****的带领下,两人低声说着话走进醉流阁大门,刘涚当即就被内部豪华的装修风格惊呆了! 虽说他穿越到这时代也有些时日了,却从不曾真正见识过这时代的豪门大族。 那采伐自南海的木料打造出来的精致家具,被当成了各色锦缎的支撑物,而五彩缤纷应该是来自江南的锦缎上面,又摆放着纯银的各色器具。 雕梁画栋下,悬挂的是八角风灯,雪白的灯布上描绘着一个个多姿多彩的宫装女子,抬头一看如同天女飘飘! “啧啧,不愧是会宁府啊,这种宫灯我家就没有!” 王重阳在旁边感慨,刘涚心中却是鄙夷,“你爹再是王八蛋也不会在家里挂这种风灯吧?真是个没脑子没见识的家伙!”其实要说没见识,刘涚应该比王重阳更没见识,至少除开头顶的宫灯之外,其他东西王重阳并不觉得稀罕,就好比那五彩的锦缎,王重阳在家的时候,一般也就是用来擦擦鞋啊之类的。 “哎哟,两位少爷来的可真是时候啊?第一次来咱们醉流阁吧?今儿正好有两个清倌人要开个梳头会,两位少爷若是有兴趣,且先去花厅里坐着,酒水马上就来!” 一个浓妆艳抹的老妈妈摇着团扇,脚下如同踩着滑轮一般到两人身边,口气当真是熟络的不得了,还试图伸手去挽王重阳的胳膊。 可王重阳是何等人物,岂会让这老女人沾身,不着痕迹的横跨一小步,将将让那老妈妈的手落空。 那老妈妈也不气恼,转身就去挽刘涚。 “怎么,他比我长的帅是吧?你这老鸨子好不懂事,挽他不成就想来找我?告诉你,钱都在他身上,伺候好他你才有钱拿,我就是个跟班的!”刘涚也不想染上一身的庸脂俗粉味道,瞪着眼睛将那老妈妈一顿狠训。 “切!一个跟班,你凶啥啊凶?看你穿的人模狗样,那是你跟对了人!”这勾栏院子里又有几个不是狗眼看人低的?一听刘涚说他只是个跟班,那老妈子当即就变了脸色,不屑一顾的数落刘涚,随即转身,有堆起谄媚的笑,去讨好王重阳。 知道王重阳不愿意她挨上,她就还真是始终保持一步半的距离,将两人带进了花厅之中。 虽说此时还不到掌灯的时候,可这花厅里十多张圆桌,七八十张凳子竟然已经满了大半,刘涚扫眼一瞧,大多数都是穿着文士袍的读书人,还有一些戴着方帽的商贾,当然,有金人也有宋人,大多数还是金人。 能够在这种场合出现的,怕也不会是一般宋人。在完颜晟和金兀术的要求下,如今金国高层还是对宋人重视起来,尤其是对宋人当中的读书人,连带着宋人之中的商贾身份也水涨船高,要是换成五年之前,这种地方几乎看不到宋人的影子! “挺热闹的,梳头会是干啥的?” 两人坐下之后,都在打量周围的环境,看完确定没有啥危险之后,王重阳又忍不住开口问刘涚。 “这位小哥是第一次来?哈,倒是有趣的紧啊,第一次来这种地方竟然就参加梳头会,要是让你拿了头筹去,等到晚上春宵时,是她教你呢,还是你教她啊?” 不等刘涚回话,隔壁一桌就有个年近中年的商贾转过身来,取笑王重阳这个“雏儿”。 “多管闲事!少爷我问你了?闭上嘴巴没人当你是哑巴,话说多了小心风闪了舌头!” 王重阳虽然不是很能理解那人话里的意思,但从其说话的表情也能猜到必然不是啥好话,以他的少年性子又岂能受这种侮辱,当即一瞪眼就狠狠的吼了回去,也引来花厅里不少人的关注。 “重阳,别动手,你一动手就要打死人啊!” “我啥时候打死人了?我这几天都没打死过人好不好?” 第92章 意外见兀术,对面不相识(中) 刘涚劝王重阳,王重阳又转头去瞪刘涚,两人的对话却是将周围的人吓得不轻,要知道这里可是金国首都会宁府啊,两个宋人开口闭口都是“打死人”,不是疯子那就是有过硬的背景,这样一来别说是花厅里的宋人,就连那些金人,也都不敢去触两人的霉头了。 可不是么,在会宁府还敢如此嚣张的宋人,那就真不是一般的宋人了。 “哎哟两位少爷啊,这边有个雅间,这边坐吧!”连带着醉流阁的人也不敢小觑两人,赶紧客气的招呼着,让两人从花厅里的普通座位,转移到花厅旁边的雅间里去。 “得,没想到吹牛还有这种好处!” “吹牛?重阳啊,你不会真没有打死过人吧?”刘涚不相信的问道。 “我是真没有打死过人啊,唔,不信你问师傅去!” “啊?”这次轮到刘涚惊讶了,他以为王重阳习武经年,手里下怕是已经灭了不知道多少生魂,毕竟这乱世乱的,不杀人就没法好好做人了。可王重阳竟然坚持说他没有打死过人,老实说刘涚还真是不敢相信呢。 “真没,对了,究竟啥是梳头会?”王重阳仍旧对这个问题孜孜不倦。 “梳头会。你来说说!” 刘涚心中当然也不清楚,即便隐隐约约记得是个啥意思,却组织不好语言,正好醉流阁端茶送水的上来,刘涚一把揪住个小厮,问道。 “这。这位大爷。”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刘涚的动作太快太猛,那小厮差点被把胆给吓掉了,哆哆嗦嗦的道:“梳头会,就。就。” “别就了!赶紧说,这个拿去!” 王重阳不耐烦的拍出颗小小的银裸子,那小厮两眼放光,人跟着镇定下来,“梳头会就是梳拢清倌人,就是拍头夜啊,两位少爷一看就是有钱人,今天晚上拍的两个清倌人都是顶好顶好的,到时候可要舍得花银子啊!” “头夜?清倌人?刘哥,我咋感觉越来越糊涂了?” 那小厮拿着银裸子欢天喜地的走了,王重阳却仍旧是一脸的茫然,求知欲仍旧非常的旺盛。刘涚当然是已经彻底明白了,不由得给王重阳解说一番,两人正聊间,这醉流阁一个年轻的老鸨子就在锣鼓声中登台。 老鸨子在台上唧唧歪歪具体说了些啥,刘涚几乎没有听清楚,只知道大概意思就是今天晚上的梳头会马上开始了,而今天晚上的两位清倌人,那都是上等货色,其中还有一个来自西北什么什么族的,刘涚倒是没有听清楚了。 跟后世的那些选秀节目差不多,醉流阁这台上扯起布帘子,两个头戴红罩头的年轻女子摇曳身姿被小丫鬟牵上台去。 因为红罩头的缘故,周围的人是看不清楚长相的,只能对着那婀娜的身段猛吞口水。王重阳也是看直了眼睛,两眼珠子好像都不知道转了。 刘涚咳嗽两声,才让王重阳回过神来,瞪着刘涚道:“处?” “处。处你个头啊!难道你还想买两个回去不成?”刘涚看王重阳那眼珠子都要发红的模样,真恨不得在他脑袋上敲打敲打。不过话说回来,醉流阁弄的这一手,还真是有够了解男人心思的,比起后世那些高级会所来那是一点都不差。 且不说刘涚跟王重阳这边扯蛋,台上此时已经唱起来了。 丝竹鼓瑟声里,左边身材稍矮的那个清倌人开始吱吱呀呀的唱起来,嗓音儿不错,只可惜刘涚听不懂那调子,怎么听也没有后世的军歌听着舒服,尤其是那吊嗓子般的“咿咿呀呀”,跟要断气差不多,听的刘涚心中焦躁。 好不容易等那女子唱完,老鸨子就上台了,说了一阵场面话,就让几个小厮拿着托盘,在场子里走起来。 “声儿各位老爷听过了,满意的就下码子吧,五两银子起,前十位进入下一轮啊,抓紧时间呢,锣声停了之后就是掀盖头的时候了。” 紧致的锣声之中,花厅里还真有不少人掏腰包扔银子,大概一炷香的时间锣声停了,老鸨子点出十个客人名字来,随后就是掀盖头的环节。 原本刘涚和王重阳还以为是老鸨子掀盖头,谁知根本不是那么回事,而是中奖的前十名按照顺序一一上台,独自掀起红罩头端详一番,根本不给周围的人看。 “搞什么嘛,好像少爷我没给钱似的,竟然不给看。” “你真没给钱,从寄来到现在,你就没给过钱!”刘涚在旁边冷言打击王重阳道。 “厄,我记得我给了一颗银裸子。” “那是小费。咦,你看二楼上,左上,那个土财主模样的,别用手指!”刘涚正跟王重阳说话,眼神习惯性的打量周围,却突然发现在花厅的二楼上,有张面孔,异常熟悉。 虽说没有野鸡尾巴毛做点缀,也没有那鎏金头盔做装饰,但刘涚还是一眼就认出这个面孔透黑一脸峥嵘的家伙,是金兀术! 此时的金兀术一身商贾打扮,准确的说是一身暴发户打扮,就连头上的帽子都镶嵌着一块大大的明玉,颌下的胡子好像也经过精心修剪,正两眼巴巴的望着楼下的梳头会,也没有注意到正被人窥视。 即便金兀术没有注意到刘涚,刘涚却不敢一个劲儿的盯着金兀术看,他移动视线左右打量,果然发现了不少乔装改扮的卫兵,正拱卫在金兀术身边。如果不是发现那么多保镖,难保刘涚不做出点惊天动地的事情来。 “谁?你说那个金人,好像是有些面熟呢。他是谁?”王重阳朝刘涚说的方向瞥了一眼,就注意到金兀术了。也没法不注意,谁让金兀术坐的地方太显眼了,就他一个人,周围都是空荡荡的。 “他就是金兀术啊!嘘,小声点,别看了,估计也是来找乐子的!”刘涚一面说,一面将视线重新放回到花厅正中的台子上,这里几乎所有人都这样,他若不这样,就会显得突兀了,难免金兀术身边有那么一个两个精通保卫的,怀疑到他跟王重阳头上,那就有些麻烦了。 而此时台上已经开始叫价了。 “三百两银子,三百两银子,郑大爷出三百两银子,还没有出价更高的?”老鸨子颇有些兴奋,三百两银子可不是个小数目了,今天的梳头会还真是有些出乎她的预计了。 “看,金兀术出价了!” 王重阳突然低声开口说道。 “哦?”刘涚抬头一望,果真看见金兀术对其身边的卫士张开五指,那卫士毫不犹豫的就冲下面吼道:“我家老爷出五百两银子,识相的赶紧闭嘴!” 那卫士好像根本就不知道金兀术是在微服私访、与民同乐一般,就凭这霸气,这如瀑布般的唾沫星子,下面的人还有谁敢开口,当真是存心找死么? 就连那老鸨子也是吓了一跳,不过被五百两银子这个数字刺激的很快就乐呵起来,确定没人敢再开价之后,她抬头问楼上的卫士道: “要掀开盖头来么?” 金兀术冲那卫士微微点头,那卫士立马转身吼道:“哪那么多废话,掀了,大家看个明白!” “是,是,是,大老爷说掀,那就掀了,姑娘你自己赶紧掀啊!” 红罩头被掀开,露出一张娇俏精致的面容来,女人还低着头,所以刘涚跟王重阳都只能是看到大半张脸而已,但就凭白皙细腻的皮肤、长长的睫毛,挺括的鼻梁和饱满的双唇,都已经足以让男人心痒不已了。 “刘哥,好货存底,不知道下个姑娘。”王重阳眨巴眨巴眼睛,忍不住开口说道。 “我真怀疑你还是不是个道士~” “我本来就不是啊!”王重阳一脸坦然的抬手指了指正要被牵下去的姑娘道:“倒是你,你究竟是不是个宋人啊?那姑娘可是宋人啊,怎么也不能让金狗给拱了吧?”王重阳这话说的大义凛然,可惜刘涚并不认同。 正所谓人善被人欺,谁让南宋朝廷如此软弱,置自家子民于不顾?要怪就怪朝廷吧! 然而刘涚能想明白其中的道理,不代表年轻的王重阳就能像他那般的淡定。 当老鸨子宣布第二轮开始的时候,王重阳径直就扔出去一锭十两重的金子,“别选十个了,要是猜头都不愿意出我这个数的,就别玩了!” “你疯了?”十两金子,差不多等于百两银子了,虽说对宋金两国物价仍旧不太了解,但刘涚多少知道金银之间的兑换比例! 不得不说王重阳这一招很有用,一下子就把看姑娘的门槛提升了二十倍,加之楼上还有个不讲道理的蛮人在,顿时整个花厅就被砸哑巴了,就连那老鸨子都不敢开口说话了。 “就依他好了,年轻人,有点脾气好,有点脾气好啊!” 楼上的金兀术并没有因此而生气,反而是笑意连连向那卫士招手,像是有话要吩咐。 局面一下子变得僵硬起来,台上的老鸨子也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无助的眼神看了看长生而立的王重阳,又抬头望了望楼上的蛮人卫士。 “我家老爷说了,他还是出五百两,有没有人敢再出价的?”片刻之后那蛮子将头探出二楼栏杆,照旧是唾沫星子如雨下,扯着喉咙问道。 第93章 意外见兀术,对面不相识(下) “我出五百零一两银子!” 刘涚拖也是拖不住,看来王重阳犯倔的时候也跟一条老黄牛似的,劝都没用! “宋狗,找死啊!知道我家主人是谁么?” 蛮子喷着唾沫星之,手指王重阳怒骂道。 “少爷我管你家主人是谁啊,这里不是拼钱多么?光拼喉咙大有啥用?”王重阳这会儿倒是冷静下来了,不慌不忙的又丢出一锭十两重的金子,他手法极准,沉甸甸的金子尽然化成一道黄澄澄的光芒,直落台上那老鸨子脚边,晃都没有晃一下。 “小崽子你找死是不?” 王重阳这一手让原本就已经很静谧的花厅变得更加精密,就连二楼上那个蛮子卫士都为止微微一窒,他是识货之人,当然知道王重阳那一手有多大的难度,关键是王重阳还是随手掷出,举重若轻。 “死蛮子你咬我啊!”王重阳可不是那种轻易服输的人,抬头瞪了眼那蛮子,随后就转向台上的老鸨子,“五百零一两,要是没人再涨价,这女人可就归本少爷了!” “且慢,你说五百零一两,银子呢?这才两百两呢?” 坐在二楼围栏后的金兀术终于忍不住,探出头来说道。他这一开口,那蛮子顿时就闭上嘴巴,刘涚也觉得该,哪有主人家说话了,狗还在旁边咧嘴的? “就是就是,这位公子,二十两金子可不够啊,你说五百零一两,总要真金白银拿出来给大家看看吧?”金兀术开口之后,台上的老鸨子也跟着叫嚷起来,显然她是识货的,知道楼上的人不好惹,不愿意得罪。 “等着,你们给少爷我等着!” 王重阳不屑一顾的从怀中掏出四五颗珠子来,刘涚定睛一瞧,原来所谓的东珠,其实就是食指粗细的珍珠而已,难道此时的珍珠如此值钱?如果刘涚没有记错的话,王重阳进门的时候好像跟他说过,一颗东珠值黄金十两! 珍珠在后世或许比较泛滥的,毕竟那是在开始人工饲养之后。在潜水器械相当落后,采珠完全依赖人工时,珍珠的价值确实是高昂的,尤其是产自冷水海域的东珠,成珠时间长,质地好,价格自然就更高。 当王重阳亮出这五颗圆滚滚透出乳白色光泽的东珠时,花厅里不泛有识货的人,倒抽一口凉气。 要说起来,其实五颗东珠也不算什么,但别忘了这里是会宁府,是一个金人可以为所欲为而宋人猪狗不如的地方。一个宋人随身带着如此多的黄金和东珠,而且还敢在大庭广众之下暴露出来,这是存了心要找死么? “五颗,够不够啊?你们觉得值不值得起五百两零一两白银啊?”不见王重阳有任何动作,他掌心里的东珠却自己开始滴溜溜的转起来。因为东珠圆润,所以五颗东珠旋转起来的感觉,很平稳顺畅,在宫灯光芒的映照之下,将王重阳整只手掌都蒙上了一层乳白色的光华,放佛虚幻一般。 如今再没人怀疑王重阳手中五颗东珠的真假,只是惊讶于少年人的胆大。 “多了,多太多了。这位少爷啊,是奴婢我有眼无珠啊,这姑娘,这姑娘她归,她归。” 老鸨子固然是震撼于五颗东珠,同时心头也有来自金兀术的压力,她虽然到现在仍旧不知道金兀术的身份,可是将整个二楼都清空的贵客,身份也绝对差不了。 “哈哈,年轻人有志气,有脾气!很好,还是个读书人,更好!既然你愿意出这个价,本。我也不跟你争了,敢掀开盖头来看看否?” 让刘涚意外的是,二楼上的金兀术仍不以为然,摆摆手制止了撩袖管的蛮子,笑着问王重阳。 “怎地不敢?接东珠!” 王重阳右手一抖,五颗指头大小的东珠化成五道流光砸向台上,没等那老鸨子瞠目结舌回过神,五颗珠子极其诡异的半空一滞,随后“叮叮咚咚”的掉到台面上的铜锣盘子里,声音煞是好听。 “掀盖头,让大家看看这位少爷五颗东珠究竟花的值不值啊!”回过神来的老鸨子一面收拾东珠,一面冲那些丫鬟喊道。 “好嘞,起~” 两个丫头各持一根红竹竿,缓缓的将那姑娘的红罩头挑了起来。 当那姑娘整张脸露出来时,原本静的可以听见人呼吸声的花厅,突然之间炸了锅! “这是啥妖孽啊?” “人怎么可能是金毛呢?” “可不是么,眼珠子,你看她眼珠子竟然是蓝色的,蓝色的!” “那张脸太白了,怎么可能这么白,白的跟僵尸一样啊!” “大叔,你见过僵尸?” 。。 刘涚耳中听的那些杂乱无章的声音,眼中望着那姑娘,心中也是觉得奇怪。作为一个从二十一世纪穿越而来的人,他当然不会觉得台上那姑娘是什么妖孽,僵尸,他诧异的是,会宁府的勾栏院子里怎么冒出来一个白种人? 金色的头发,蓝色的眼眸和相对亚洲人来说过于白皙的肌肤,还有高挑的身材,这一切的一切都向刘涚证明,台上这个闭口不言的美丽女孩,来自欧洲,甚至是更远一些的地方。 可现在是十二世纪不是二十一世纪,这醉流阁的老鸨子又是去哪里弄来的洋妞? “我。。白花了,这银子白花了!竟然是个妖怪,妖怪。”原本还兴致勃勃的王重阳一屁股坐回凳子上,不住的叹气摇头,刘涚还没来得及安慰他,就听二楼上的金兀术发出一声长笑,“可惜了啊,可惜了,花钱买了这么个东西,幸亏是别人花钱!” “幸灾乐祸,你没人品啊!”王重阳忍不住对着金兀术又骂了一句,这次金兀术终于不忍了,两眼圆瞪霍然而起,“小子,别太张狂,信不信我这就让人将你拿下!” “重阳,别惹事,咱们是来找普风的,不是来跟金兀术斗气的!”刘涚低声劝说王重阳,之后他抬手一指那老鸨子,道:“甭管是妖精还是妖怪,先给我牵过来,要不就退钱!” “别啊,两位少爷,这姑娘可是我们醉流阁好不容易才弄来的,听说她还是个什么。贵族,真不是妖怪,只是西北蛮荒之地环境恶劣,人就变成这个样子,钱不能退,钱不能退!” “贵族?” 刘涚撇撇嘴,他可不觉得十二世纪欧洲有什么了不起的贵族,这时候的欧洲人,大多数还在茹毛饮血吧。 看那老鸨子手忙脚乱的将东珠和金锭往口袋里塞,刘涚心中鄙夷,两眼又转向那个洋妞。人是王重阳买下来的,可看他的样子怕是有些接受不了。刘涚心中也觉得有些为难,总不能把人给放了吧,那岂不是白白浪费了几百两银子,可要是带在身边。 “两位公子好,我叫安娜,我的父亲是洪诺留二世麾下的圣骑士,我跟随十字军途中迷路,才被这些人抓住的,求求你,求求你送我回去!” “洪诺留二世?十字军?东征?教皇?” 听着这个叫安娜的欧洲美少女说的话,刘涚心中闪过一串串的词组,而这些词组最终让刘涚想起了欧洲历史上一场最漫长的跨国战争“十字军东征”,如果他没有理解错的话,而安娜又没有说谎的话,那么她还真可能是一个贵族,至少是个贵族的后代。 要知道这个时期能够成为神圣骑士的,必然都是贵族之中的贵族。 “重阳,问问能不能替她赎身?” 虽说刘涚没想过去巴结一个欧洲的贵族,但也不想让安娜这个小姑娘在异国他乡接受悲惨的命运,就想做一件好事。 “赎身?那要好多钱的。” “算我欠你的好了,不过,安娜,你怎么会说我们的话呢?” “我已经被抓了一年多了,她们天天逼着我学这些东西,不学就没有饭吃,你看看我的手脚。”即便将汉话说的相对流畅,但口音还是挺重,而刘涚看安娜的双手腕处,红红的一圈新皮,显然过去是戴着镣铐在生活。 “她们用大铁链子捆着我,而且还给我吃一种药,吃了之后浑身软绵绵的没有半点力气,否则我早就杀光她们了!” 也不知为何,好像安娜就认定刘涚是个好人一般,也不管这里是什么场合,竹筒倒豆子似的就将心里话都给说出来。 刘涚皱了皱眉头,摆手道:“有什么话回头再说,你好像还会武功?” “我。” 安娜开口想要说话,却又被刘涚给打断,只因为刘涚此时没心情听安娜说话了,他看见金兀术下了楼,正向着他跟王重阳走过来。 “糟糕了,这老狗会不会把我认出来?” 当金兀术的眼神扫过来时,刘涚还是情不自禁的低下头,他攥紧的右手里已然沁出汗水来。他不怕金兀术,但越来越多的亲随卫兵出现之后,刘涚却知道,自己一旦动手,绝无幸免。 “我要给她赎身,赎身多少钱?” 王重阳跟刘涚不同,他浑没将金兀术放在眼中,只是对着那老鸨子嚷嚷道。 “还想赎身?年轻人,你先跟我聊聊吧,若是你能过我这一关,其他的事情我都替你办了,如何?” 金兀术两眼瞅了瞅刘涚,或许因为今日刘涚表现的不算突出,又或者是王重阳过于抢眼,总之金兀术没将刘涚放在眼中,让刘涚心中大大的松了一口气,暗中攥紧的拳头,又送了开。 此时他只希望王重阳能够好生将金兀术应付过去,把这件事情给了了。 “我知道你是谁!” 王重阳终于将注意力转移到身前的金兀术身上,而他的话和态度,又让刚刚才喘了一口气的刘涚,再度紧张起来。 第94章 异族女高贵,大漠僧可恶(上) 刘涚真不知道王重阳将来是怎么成为教宗,一派开山祖师,脾性如此火爆,难道是后世搞笑电影里的脏话张三丰么? 他想拖住王重阳,不跟金兀术发生口角,可惜王重阳的劲儿不是他能拖的住的,况且他还不敢表现的过于惹眼,万一让金兀术认出来怎么办?目前对刘涚来说最好不过的就是金兀术还没能把他给认出来,否则后果可就真不堪设想了。 “你认得我?” 王重阳犯冲也有个好处,就是将金兀术绝大部分的注意力都给吸引过去,完全忽略了刘涚。 “你就是四太子殿下嘛,哼,我听普风说过!” ‘殿下?’侧头尽量不去看金兀术的刘涚,听王重阳如此称呼金兀术,心中不由得微微一动,暗道:“他竟然会叫金兀术四太子殿下?这岂不是说。” 那边的金兀术脸色也是微微一变,“国师?少年人,你跟国师他老人家是啥关系?如果你是他的子弟,那今天还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 “我不是他的子弟,不过我有这个!”王重阳好像是铁了心要跟金兀术硬抗到底似的,再度打断金兀术的话头,同时将普风给他的铁牌子掏了出来。 “国师的腰牌,我好像有些明白了,你应该是叫王重阳对不对?”金兀术微微一默,竟然说出一句让王重阳和刘涚都感到惊讶的话出来。 “不用吃惊,国师大人曾经跟我说过,他有个旧友的弟子,文武双全,乃是国之栋梁,他不仅仅赠送了腰牌,而且还要我多多照顾,科举考试的时候文武都不见你的名字,我倒是有些奇怪,现在我算是明白了,少年人嘛。” 金兀术意味深长的笑着,显然他是误会王重阳沉迷于烟花柳巷,连正事儿都忘了。 偏偏这个时候王重阳还没法解释。憋了半晌,王重阳才开口道:“四太子殿下,我明日就要去拜访普风禅师,现在我要去帮这位姑娘赎身,如果没什么别的事。” “本来是有的,不过现在没有了!”金兀术淡淡一笑,虽说他是个战将,但不代表他就是个不讲道理的浑人,况且王重阳都说了明天要去拜访普风,金兀术也不想王重阳在普风面前说他的坏话。 招招手叫来醉流阁的老鸨子,让身边的亲兵去处理赎身的事情,金兀术冲着王重阳笑笑道: “少年人嘛,有些事情我可以理解,不过我还是希望你能为我大金国效力,若是想明白了,尽管带着拿腰牌来找我!” “我会的!” 金兀术帮忙替安娜赎身,王重阳却是一句谢的没有,甚至脖子仍旧是梗的像一块生铁。刘涚在旁边冷眼看着,心中却是暗赞王重阳,年纪小小,这场戏演的当真出色。 “厉害啊,我怎么就没看出来,重阳你演戏是一把好手呢?” 当金兀术的亲兵将安娜的事情办妥,契约交给王重阳走远之后,刘涚才忍不住上前拍了拍王重阳的肩膀,“刚刚我都差点被你给骗过去了!” “黑,你看出来了?要是连你都骗不过,怎么可能骗的过金兀术这种人?刚刚我连自己都骗过了!”王重阳此时脸上终于恢复到往日寻常神态,这种强烈的转变,让玉立于旁的安娜看的目瞪口呆。 “走吧,找个地方歇下,这个给你,收好了,这可是金兀术的人情,将来你有机会是要还的!” 刘涚微微一愣,就感觉王重阳抓住自己右手,将那契约书拍了过来。 “为啥是我去还?”刘涚本能的捏着契约书,问道。 “你看看她丫,人不人鬼不鬼的,跟着我身边怕不是要吓死我了!我连话都不想跟她说!再说了,要替她赎身的是你,原本该我去做的事情,现在金兀术做了,那因果就落在你跟金兀术的身上,这人情自然就该你还,唉,说那么多你也不懂,总之今后她,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她是你的人,你是她的主子!” “我的主是上帝!” 这个时候王重阳说的话,安娜倒是能够听懂了。最开始她都没有开口反驳,直到王重阳说她的主子是刘涚时,她才开口反驳。 “上帝?那是啥?”王重阳皱了皱眉头,随后又有些不耐烦的道:“走了走了,今天真是晦气,本事想找个地方落脚,谁知道搞成这样,刘涚啊,还是先找地方住下吧,开两间房!” “嗯,咱俩一间!” 刘涚边走边点头,安娜又是一声不吭,紧跟着刘涚的步伐。 等找到客栈之后,刘涚才知道他错了,王重阳压根就没有想过跟他一间,而是安排他跟安娜住一间。 “为啥?男女授受不清!” “刘哥,我还能不懂你么?人家醉流阁的人都说了,春宵一刻值千金,她可是七百多两白花花的银子买回来了,你可不能对不起我的银子啊,唉,银子啊银子,你真可怜,从少爷我荷包里滚出去,却是连个泡都没有,可怜啊可怜!” 一面胡言乱语,王重阳一面走进他的房间,刘涚想要挤进去,可王重阳背后像是长了眼睛一般,左晃右晃,愣是没让刘涚的愿望得逞。 “嘭!” 房门被关了起来,要不是刘涚闪的快,怕是会被门板拍住鼻尖! “你等着。” 转身看到表情古怪的安娜,刘涚揉了揉脸,转身就去找客栈掌柜的,看能不能再要一间房,可巧的是,整间客栈竟然没有房间了。 等到刘涚搓着手回来,看见可怜巴巴蹲在房间门口的安娜时,刚刚才想到的一个法子,又有些不忍说出口了。 “进去吧。” “嗯。” 刘涚推开门,安娜小心翼翼的走进房间,东瞅西看,最后眼神落在那仅有的一张床上。 “你说你是教廷神圣骑士的后代?”刘涚也没去管洋妞心中的想法,自己坐到桌边,倒水边喝边问。 “你也知道教廷?”安娜一双湛蓝色的眸子亮了起来,脸上的神情显得有些激动。 “我当然知道,其实我还会说一些。算了,你还说你会武功?”刘涚本想说自己还会英语,但转念一想,十字军东征的时候,好像通用的语言并不是英语,赶紧岔开了话头。 “是,按照你们的那种说法,就是武功。我父亲和他的扈从们从小就教我马术、射箭和剑术,我剑术很厉害的,十二岁的时候还曾经在教皇陛下面前表演过。” “那你今年究竟多少岁?” 对于欧洲人的年龄,刘涚一直是有些迷糊的。在他印象当中,很难分辨十二岁到二十岁的白种人。 “十六,啊,十七。” “到底是十六还是十七?” “按照你们的说法是十七,按照我们的说法是十六。”被刘涚的不耐烦吓到的安娜,慌忙开口解释。 “那就是十六周岁了?不像啊!”刘涚眼神重新将安娜从头到脚的打量一遍。这个自称是神圣骑士后代的女孩,有着高挑的身材,丰满的上围,纤细的腰肢和笔直修长的双腿。 应该说这个身材非常符合后世惹火女郎的标准,然而放在今时今日,这种形体却未必受到大众的喜爱,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自己的审美观。 当然刘涚的审美观并没有受到影响,在别人都把安娜当成妖怪的时候,刘涚却感觉心跳有些加速,他是个正常的男人,而安娜,又是他买回来的女人。就算钱是王重阳掏的,可他已经反复说了,他是替刘涚买的。 孤男寡女共处一屋,油灯的火头摇曳,弄得房间里阴暗交替,虽说刘涚没有关门,但门却让风给吹的虚掩起来,房间里开始玉娘一种暧昧的气氛。 “擦,她才十六岁!” 暗中拧了自己大腿一把,顺便将心态也给拧正了,刘涚指了指床:“你上床去吧!” “别。如果你一定要的话,请你向上帝发誓,送我回家!”一开始安娜是本能的反对,但转瞬就变得顺从起来,只是向刘涚提出交换的条件。 “怎么会这样?”刘涚心中不解,转而一想安娜在醉流阁待了不是一两个月,而是一年半载,怕是有这种反应,都是被调教出来的。 “我不信上帝的!而且我也没打算跟你一起睡,我就睡这两张凳子好了!”对于刘涚来说,用两三张凳子将就一个晚上并不是件痛苦的事情,况且在没有绝对信任的情况之下,刘涚也不会跟一个陌生人睡在同一张床上,哪怕对方是个女人。 过去接受的教育告诉刘涚,女人同样是很危险的,尤其是那些表面上看起来柔弱的女人。 “那我要开始祷告了。” 让刘涚意外的是,安娜竟然还保持着睡前祷告的习惯。躺在三张排成一条直线的凳子上,听着安娜那含糊不清的祷告声,刘涚觉得这一觉,好像睡的特别舒坦。 直到第二天,刘涚睁开眼睛从凳子上翻身下来,扭头一看床上,那安娜仍旧睡的很香甜。她金黄色的长发披散在枕头之上,一部分盖住了被子,像是一只趴在棉被上的小猫,蜷缩的那样萌。 第95章 异族女高贵,大漠僧可恶(中) “休息的可好?” 王重阳敲门进来时,安娜已经收拾好自己,做好了准备。 “差不多吧。现在就去见普风?”刘涚揉了揉脸,也算是一种自我清醒的方式。他见王重阳点头,皱了皱眉,“她怎么办?” “我,我要跟着你们。”不等王重阳回答,安娜就抢着说道,至于说原因,安娜的解释是:醉流阁那些人给她吃了药,虽说行动正常,但却没有舞刀弄枪的力量,如果不跟着刘涚和王重阳这两个“好人”,指不定她又被人抓去卖了或者是被当成妖精打死。 毕竟在如今的中原地区,认识安娜这个品种的人实在是少之又少。 “中了毒?” 王重阳微微一愣,“什么毒?” “我不知道,反正是一种药,吃了之后整个人就提不起力气来。”安娜显然在这方面是一问三不知,弄得王重阳不住摇头,“那我也没法了,看来只有让她跟我们一道,等回去找师傅看看。” “也只有这个法子了。”刘涚不得不赞成王重阳,实在是他也不忍心像安娜这样一个女人流落在这虎狼之地。 既然三人商定,刘涚也不想浪费时间,按照王重阳的说法,普风老和尚并非是住在会宁府,而是在距离会宁府还有一段距离的北方,那一片大漠之中。人家是高僧,若是住在繁华都会里哪里还有半点高僧的味道呢,高僧,不是住在石头山上,就是躲在雪峰之巅,像普风这样藏在大漠里,都已经有些掉份了。 “此去大漠骑马还需要一天,你。看来还得给你买一匹马,你轻,用不着双马,正好我也节约了。”瞥了眼老老实实站在刘涚身后的安娜,王重阳笑问道:“小丫头你会骑马么?” “小丫头?” 刘涚听到王重阳的这个称呼,差点没笑出声来。好像两人的岁数差距也不大吗,怎么王重阳就好意思用这样的称呼呢? “我十岁就会骑马了,骑马没什么了不起的。”安娜倒是有颗不服输的心。 事实也证明了,安娜骑马的水平确实不输王重阳,跟刘涚差不多。当然这是刘涚的评价,王重阳的评价正好是反过来的。 “你们两个骑马的水平都不如我们十字军里的那些骑士!”安娜见两人争的面红耳赤,忍不住说了一句公道话。幸亏她是个女人,否则一定会被王重阳和刘涚狠揍一顿。 等到三人在马市为安娜挑选了一匹棕红大马之后,三人才正式上路,出了会宁府的城门。 “这次竟然碰见了金兀术,没想到他没认出我,当真是好险!”平安走出会宁府,刘涚这才真正松了一口气,他回过头就埋怨王重阳,既然普风没有在会宁府,干啥非要进去转一圈? “我们要是不进去,你能捡个婢女?还是什么神圣骑士的后代的婢女哦。”王重阳打趣刘涚,一说到这个,刘涚还真是有些心虚。理论上来说,安娜就是王重阳买来送给他的东西,但他就是硬不起心肠将其扔在会宁府不管不顾。 或许这就是一个正常男人的本性吧,抛弃一个十六岁的花样少女,而且还是个没真正吃到嘴里的花样少女,估计任何正常男人都不愿意。王重阳是半个道士,在刘涚看来其本身就是个不正常的男人。 从会宁府往北,逐渐荒漠起来。如果不是女真人大肆入侵南方,这些荒漠区域怕是一条真正的官道都没有,像三人如今行的官道,分明就是最近才耗费巨资修建起来的,是金国为了便于他们的统治修筑的。 而刘涚也能猜到,修建这些官道,钱,是从宋人那里抢来的;人,是从宋朝里掳来的。 或许这就是一个军事弱国的悲哀,保不住自己的钱财,甚至连自己的子民都保不住。 王重阳原本说要跑一天,可是到太阳落山,刘涚也没看见半点寺庙的影子,遂问王重阳。 “我说的是一大早出发,天黑的时候可以到,这才是一天。咱们啥时候出城门的?”王重阳的眼神飘向在马上东倒西歪已经快要坚持不住的安娜。 “那。我们还是先休息吧!” 刘涚感觉挺郁闷的,好像坏事最终都是安娜造成的,而安娜名义上又是他的,不管跟王重阳说啥,都像是在责难自己。 其实王重阳是无所谓休息不休息,他的身体素质即便是走个通宵也跟玩似的,刘涚也不差,只有安娜,若是不想她死的话,最好还是休息一个晚上,明天再说。 “你说醉流阁那些人给安娜吃的是啥药,就这么厉害?” 等到安娜枕着自己大腿熟睡之后,刘涚才问盘膝打坐的王重阳。 “我也想不明白,不过师傅说过,这江湖上门道很多,有些江湖门派会的伎俩让人防不慎防。” 王重阳这么一说,刘涚莫名想起曾经在高老爷子和高进口中听到的一个门派——暗门。 “暗门?刘涚你不是江湖中人,也听过这个门派么?” 王重阳站起来走到刘涚身边,压低声音问道。好像就连王重阳担心接下来的话会被人听到一般小心翼翼。 “我是听高家老爷子说的,他曾经以为我是暗门的人。”因为王重阳压低音量,以至于刘涚也被影响了。 “为什么?” “因为这个。”刘涚反手将挂在后背衣服里的三棱刺拔了出来!这还是王重阳第一次真正见到刘涚的兵刃,跟当初高老爷子的反应一般,先是异常震惊,待仔细的看过三棱刺之后,王重阳脸色才从震惊变为赞叹:“这兵刃是你找当世哪一位高手匠人打造的,简直就是完美无瑕,我不曾见识过,唔,我现在算是知道,何以高家老爷子要将你当成暗门的人了。” 刘涚的三棱刺当然不是什么当世的高手匠人打造的,再好的师傅也无法做到超精密数控机床那种头发丝万分之一误差的程度。不过刘涚倒是有些好奇,难不成暗门的人使用的兵器,跟三棱刺有些类似? “是有些像,不过据师傅说,暗门的人用的兵刃仍旧是两面开刃,只是显得细长而锋锐,不如你这种三面开刃的,而且他们的兵刃更长,把柄处还有个弯曲的护手。”王重阳这么一说,刘涚不自觉的低头去看熟睡的安娜。就王重阳刚刚的形容,刘涚脑子里本能的浮现出一种兵刃——西洋剑! 或许暗门的兵刃并不是西洋剑,但至少王重阳形容的很像是西洋剑。 从某个角度来看刘涚手中的三棱刺,还真是有几分像是西洋剑。 “为何大家都这么畏惧谈论暗门呢?” 刘涚忍不住又问道。 “我可没有见过暗门,但据师傅说,暗门的人都喜欢穿一身白衣,戴上白色的头套,他们每次出动都是一窝蜂似的,杀人像是疯子一般,不论胜败,临走之时都要将死去同伴的脑袋割下来带走,尸体上放一把火,以至于到如今都没人知道暗门的人究竟长什么样,总之很诡异的那种。” “连你都没碰见过,看来暗门也不容易碰上,那咱们还是等遇上再说吧,先休息了,明天还要赶路!”刘涚想了想,一时半会儿也无法肯定暗门就是来自欧洲的剑客,干脆抛开这些胡思乱想,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躺下睡觉。 “凡夫俗子啊,你不知道躺下睡觉就等于是逐渐接近死亡么?人休息的时候,就要打坐。”王重阳一面说,一面自然的双腿盘起,缓缓阖上双眼,自然而然的入定。 第二天的行程就变得容易很多,日头刚刚过了头顶,刘涚就在王重阳指的方向,看见了一座简陋的寺庙。 “这里其实也不是普风的老巢,只是他随军的驻地,说什么军队之中杀孽太重,他要避开五百里,所以挑了这么一个鸟不生蛋的地方。” “那他身边还有些什么人呢?”很快就要见到普风了,刘涚觉得自己还是应该做一些准备工作。 “好像也没啥人。就是几个小沙弥,哦,有个叫完颜亮的小皇族。” “完颜亮?这名字好像有些耳熟。” “何以你对完颜家的人那么熟悉呢?”刘涚的惊讶还没过,就论到王重阳好奇了,可不是么,一个才八岁的小屁孩,照理说应该是声名不显,刘涚又是如何知道的? 而且王重阳看刘涚的样子,怕不是仅仅知道那么简单,而是应该对完颜亮这个人有相当了解才对。 “这个嘛。其实我是知道完颜亮他爷爷,完颜阿骨打。” “看你样子就知道是在说谎,懒的跟你计较,快走吧,还有两里路就到了!”王重阳端详刘涚片刻,最终还是没有相信刘涚,只不过他无意去刨根问题,倒是让刘涚松了一口气。 远看是座破庙,近看破庙一座,堂堂金国国师竟然居留在这样的地方,如果不是作秀,那至少证明普风不是一个贪图享乐的人,指不定还有些道行吧。 望着眼前这座差不多已经快要被风沙淹没的小庙,看着两个拿着笤帚,穿着旧僧衣扫地的沙弥,刘涚真有些不敢相信这就是普风住地。 “老烦两位通传一下,就说清虚散人门下弟子王重阳求见普风大师!” 即便是平常时候口舌不饶人的王重阳,此时也一本正经的报上名头。而两个小沙弥微微一愣,扭头看了眼王重阳,竟然丢下笤帚逃也似的跑进庙门去了。 第96章 异族女高贵,大漠僧可恶(下) “你究竟对他们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让他们如此怕你?”刘涚望着两个“逃命”般的小和尚,问王重阳。 “也没啥,上次来的时候,这两小沙弥狗眼看人低,我顺手教训了一下,他们本打算在普风面前哭诉,谁知又被普风狠狠的教训了一顿,知道他们为啥穿旧僧衣么?” “不知道。” “因为他们所有新的僧衣都被我撕烂了,而普风为了教训他们,又没收了他们所有的钱财,所以现在他们只能穿旧衣服了。” 王重阳说的平淡,刘涚却是暗暗好笑,做事到这份上,当真是做绝了,非常人做的非常事啊。 在庙门口等了片刻,刘涚以为两个小沙弥一定会很久才回来。殊不料才一炷香的功夫,庙门却忽而大开,一个穿着袈裟的老和尚,昂然而出。 这老和尚,油锤灌顶,鹫眼鹰嘴,型如猛虎神似狡狐,两眼开阖见,分明是白多黑少。 “这就是普风?” 刘涚低声问王重阳,王重阳却没有回答,只是翻身下马,上前一步拱手道:“末学后进王重阳,参见普风上师。” “刘兑见过上师!”匆忙之下,刘涚也好将自己名字里的“水”去了,他不敢用真名,万一普风打金兀术那里听过呢? “安娜拜见国师大人。” 三个人都在见礼,只不过各人身份不同,对普风的称呼也不同。 “重阳贤侄来了,何须多礼,都起来吧,起来吧!”随后普风此人外形有些狰狞,但言语间却是出乎刘涚意料的和蔼,甚至有种“可亲”的味道,而且刘涚观察,普风年纪大概六十往上,七十不到,但整个人的精气神却完足的紧。 “谢过上师。” 即便是王重阳,在真正跟普风见面时,也不得不谨守规矩,不能有半点越界。三人随着普风穿过庙门,刘涚这才发现这小庙里竟然别有洞天。 先不说那些在荒漠之地难得一见的巨大石材,更让人惊讶的还是那些池塘水景,清泉自假山上潺潺而下,沿着人造小溪,一片片不知名的鲜花正在绽放。 别说是这里,即便是会宁府周边,在这个气节都已经休想看到一朵红花,真不知道普风这里如何还有鲜花绽放的?经过水边时,刘涚好奇的伸手轻轻一触池水,竟然感觉温温热热,怕不是有二十多度? “此乃引入的温泉,施主不用奇怪。” 刘涚的这个小动作并没有逃过普风和尚的感知,虽说普风和尚明明头都没回,但却像是背后长了眼睛一般。 “这是上师的法力。”王重阳一本正经的说道。 “重阳莫要故弄玄虚,不过是自然现象而已,其实老衲也不欲这些花俏,实在是完颜家的一片心意,让人不忍拒绝。”说话间四人已经进了佛堂里安坐,经过正殿时刘涚也注意看了看,这寺庙里的供奉的还好不是邪佛。 实在是因为刘涚心中对邪佛有阴影,其实想想也知道,普风乃是整个金国的国师,岂会去供奉一个邪佛呢? “这位女施主怕不是我中原人士吧?看上去更接近西夏那边的,难道是从远方而来?” 普风和尚跟王重阳和刘涚寒暄之后,又转向安娜。 听闻普风提及自己,安娜赶紧起身半蹲为礼,后才谨慎回答道:“大师慧眼,小女乃是打遥远的西方而来,怕不有十万八千里了!” “十万八千里?你当你是从美国来的。”刘涚心中暗暗好笑,也不知道这些话是谁教安娜说的,不过显然普风没有刘涚那么“见多识广”,安娜说是多少,他都信了,还不住的点头,“你们那边的生活,应该远不如中原吧?重阳贤侄,这中原地大物博,正所谓上天有好生之德,何以宋人跟金人就不能和谐相处,同享繁华?若是贤侄你愿意助我金国一臂之力,那也是在为宋人,为天下人求福祉啊。” “上师,这件事情咱们容后再提,此番我跟我刘家哥哥拜访上师,是希望在上师这里求一些黑玉续断,他家人伤了经络,师傅他老人家,嘿,巧媳妇难为无米之炊。” “哦?” 普风并没有因为自己的话头被王重阳打断而显出不快,不过也没有马上回答王重阳是给还是不给,反而岔开话题道:“你们可是从会宁府而来?” 当王重阳和刘涚给了肯定的答复之后,普风就以三人旅途劳顿为由,让人安排他们先行歇下,说什么下午和晚上他要做自己的功课,招呼不周还请见谅。 “我看,这药怕是不好求啊!” 因为寺庙房间有限,刘涚三人也就只有两个小小的单间,按照王重阳的分发,他是不愿意跟人合住的,所以能刘涚还是只能跟安娜睡一间。然而这里可不像是会宁府,还有凳子桌子给刘涚利用,怕是等到晚上,刘涚要不是就睡地上,要么就只有跟安娜挤一挤。 不过暂时刘涚还不用面对那种尴尬,他还停留在王重阳的房间里,小声的商议。 “那怎么办?重阳啊,你知不知道那老和尚可能把药藏在什么地方,咱们去偷!” “偷?”王重阳苦笑着摇头道:“刘哥你知道么,这种事情我从小就做过,从五岁到十八岁,每次我在家里偷什么东西,甭管是什么时候,只要师傅在家,他老人家都知道的清清楚楚!像修炼到他们那种程度的人,除非你也有同等的境界,否则做什么休想逃过他们的感知。” “啊?” 王重阳的话让刘涚大吃一惊,他原本以为这样程度的妖孽只会是艺术加工的形象,殊不料还真的存在。 “你不用惊讶,这是精神修炼的一种程度,跟武功并没有直接的关系,要说打架我不怵那普风,可要说这些方面,我还远不如他啊!”王重阳是一面说一面摇头,这也让让刘涚断绝了偷药的念头,毕竟事情还没有走到最后一步,若是冒险为之,一旦失败怕高宠就永远没有站起来的机会了。 等到晚膳的时候,刘涚三人又遇上了一个麻烦,一个小麻烦。 普风都说他要做自己的功课自然不会出现,然而却冒出一个八岁的小正太来。 锦衣玉帽,面目如画,如果不是他自报家门,刘涚真不敢相信这个如同玉琢般的小娃娃竟然是完颜家的种,不会是他娘去别的地方借来的吧?这孩子就是完颜亮。 一开始刘涚还觉得孩子可爱,但当完颜亮一发现安娜,就始终缠着人家,不是抱安娜的大腿就是试图去搂安娜的柳腰,甚至更有过分的想去亲亲安娜粉面这些举动,让刘涚不得不将两人隔开。 “你是何人,竟然阻拦小王?信不信小王这就命人将你拖出去,乱刀砍死!” 当刘涚阻止完颜亮“行恶”时,小屁孩竟然双手叉腰,满脸的怒火,瞪起双眼手指刘涚,开口就要将刘涚“拖出去乱刀砍死!” 正所谓三岁看到老,刘涚现在算是知道何以历史上对完颜亮是那种评价,连在绝大多数人看来是妖孽的安娜,才八岁的完颜亮都不择食,难怪长大之后是那德性! “完颜亮,他可是我的朋友,怎么,你要跟我作对?” 坐在旁边的王重阳终于凑过来,他刻意摆出一副阴森可怖的脸色,才将完颜亮这人小鬼大的家伙给吓退,临阵脱逃的完颜亮都还忍不住丢下狠话:总有一天,小王要让你俯首称臣! “完颜家没几个好种!”恢复正常脸色王重阳撇撇嘴,撮起筷子继续吃饭。 “不是没几个,就没有!”刘涚看了看仍旧面红耳赤的安娜,用眼神安慰之后,也跟着继续吃饭。 或许是因为王重阳的杀伤力太大,一直到晚上三人休息之前,完颜亮都没有出现过。刘涚跟安娜共处一间虽有些尴尬,但始终还是抗不过身体的疲倦,安稳无事的睡了一宿,只是第二天刘涚醒来之后,发现安娜看自己的眼神有些不对劲了。 刘涚此时也没心情去计较安娜的眼神何以改变,他焦急着叫上王重阳去见普风,看看啥时候才能拿到药。 可是让两人失望的是,普风和尚竟然一大早就出门去了,留下话给小沙弥转告王重阳和刘涚,说是有急事需前往处理,快则一天,慢则两三天即会转来,让他们安心在此等候。 “重阳,我总觉得这老和尚有猫腻啊!” 等那传话的沙弥走了之后,刘涚忍不住向王重阳开口。 “嗯,我也是这般想的,”一面说话,王重阳一面四处打量,口中嘀咕道:“你说,老和尚会不会把黑玉续断藏在某个地方呢?他总不能出门都是随身携带吧?” “这个。既然他知道咱们是来求药的,还会放在这里等咱们去偷?”刘涚觉得这不太可能,但王重阳却坚持认为,普风老和尚不会把药随身携带,如果还有的话,就一定藏在这寺庙的某个角落里,毕竟普风能够拿得出来的东西,也就是这个黑玉续断了。 “那怎么办?到了晚上就下手偷?” “我倒是有这个想法,不过如果真偷了的话,怕是咱们就得立马溜走了,否则等老和尚回来肯定会翻脸的!” 王重阳说的挺有把握,就连刘涚都心动了,反正只要普风不在,以他和王重阳的实力,就算是把这寺庙里所有人先捆起来再慢慢找也不是问题。 第97章 幸忆俞岱岩,险盗毒仙草(上) 刘涚心中正盘算,若是两人动手将这小庙翻个底朝天,有几成把握找到黑玉续断,突然隐约听到女子的呼叫呵斥声。 除开安娜之外,普风这小庙里又何来的女子? 暗道不好,刘涚跟王重阳眼神一碰,旋即转向昨夜睡觉的厢房,撵至门口一瞧,可不是那小小年纪的完颜亮,正试图爬上安娜的床! 今日早上也不知是不是安娜体内的药性即将要过,发挥的尤其猛烈,以至于刘涚起来的时候,安娜连连说她身子骨酸软,由此还被王重阳嘲笑一番,说是昨夜里刘涚过于疯狂了! 有没有疯狂刘涚自己难道还不清楚?昨夜里他可是老实的很,连安娜的一根手指头都没有碰过,这事儿怎么也扯不到刘涚身上。 原本刘涚是让安娜多多休息,多喝水借此尽量排出体内的毒素,早日康复,殊不料竟会被完颜亮这小畜生摸进来。 若安娜身上毒性没有发作,怕是也不用惊呼以示警,完颜亮这小畜生即便身体壮实也休想在安娜手中讨的好处去,由此可见这实在是一件巧合的事情。 “我说完颜亮,你是自己滚出去呢,还是让我把你扔出去?” 王重阳紧绷着个脸,他当然知道完颜亮是什么身份,但以他的性子又岂会将完颜亮这个皇孙放在心中?没看他在金兀术面前都是大呼小叫的么? 被王重阳这么一呵斥,正在拼命往床上爬的完颜亮不得不溜下床来,两眼不屑的瞪着王重阳和刘涚道: “小王知道你们跟师傅关系好!可那又如何,你们宋人不是说,朋友有通财之义么?女人不就是财富,给我摸摸又怎地,我现在这个年纪,也就只能摸摸了,你们连这点都不舍,可见你们这些宋人,就是喂不饱的狗,养不熟的白眼狼,有朝一日等我手掌大权,定要将你们宋人彻底灭绝了,唔,长得漂亮的女人才可以活命!” 听到完颜亮的这番言论,王重阳当真是哭笑不得,在他心中这是小孩子的童言无忌,然而落在刘涚耳里,却是让他心中泛出杀机来。 光是提及完颜亮这个人的名字,或许有印象的不多,可是要说海陵王,那么相信很多人就能想起来了,后世的影视作品之中也有这个人的形象。成年之后的海陵王一生可谓是功过参半,但自小聪慧却是不提的事实。 但是对于跟海陵王生活在同一个时代的宋人来说,却是一件相当悲惨的事情。 历史上海陵王的种种酷刑,加上此时小小年纪所表现出来的性情,不由得刘涚心中生出杀机来。 “刘涚,冷静,为这点小事杀一个金国皇族不划算,冷静!” 不知是不是修道之人对此特别敏感,刘涚这心头杀机才现,旁边的王重阳顿时脸色大变,一旋身挡在刘涚跟完颜亮之间,以极低的声音劝说刘涚。 “重阳,我。” 刘涚当真是有苦说不出,他总不能告诉王重阳,历史记载,完颜亮这个杂种长大之后会变成什么样一只妖魔,与其等到将来他去害人,不如现在就斩杀完颜亮,顺手将这寺庙里的人都给杀了,找到黑玉续断之后走人。 反正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不管是女真人,还是蒙古人,都是阴险狡诈之辈。 “不对!” 脑子里刚刚想到蒙古人阴险狡诈,刘涚突然想起一件跟“黑玉续断”有关的故事情节来。刘涚记得,在小说《倚天屠龙记》,赵敏曾经给过张无忌一份黑玉断续膏,药是真的,但却在里面添加了一种毒药,以至于满心欢喜的张无忌差点因此自裁谢罪! 当还不知自己刚刚已经在地狱门口走了一遭的完颜亮被王重阳轰出房间之后,刘涚一把拉住王重阳,低声将自己刚刚想到的事情说了出来。 “哎呀,刘哥你倒是提醒了我!这普风可不是个好东西,再说咱们也真没有见过黑玉续断,谁知道是什么鸟样,看来这药,还真是偷不得啊!” “可不是偷不得么?重阳你不是懂些医术,不如好好替安娜诊断一下,她身体里的毒素究竟要不要紧,反正咱们也只能闲着。” “还得防着完颜亮那小畜生。”王重阳跟刘涚走回房间,最后两句谈话也被安娜听见,当时就无比忏愧道: “刘大哥你是君子,过去是安娜做的不对!安娜这条性命既然是你救的,安娜将来一定会报答你的!” 说好话谁不会呢? 刘涚对此并不感冒,他只是不乐意把美女留给金狗糟蹋而已。 “哈,小姑娘挺懂事的,刘哥,回头我跟玉娘嫂子说说,看看是收做小的还是当个通房丫头,你忘了,你可是喝过蛟血的人,现在那些蛟血的毒性还没有开始散发呢,等到其在你体内散发,到时候。”王重阳一面给安娜诊脉,一面说道。 “啥?” 关于蛟血有毒的事情,清虚散人不是说已经跟蛟毒中和了么,这会儿王重阳又说仅仅是被压制,刘涚顿时诧异起来,“蛟血有毒?不是已经中和了么,怎么还会发散?” “师傅啊,那是不方便说!蛟毒是可以中和蛟血里的一种毒素,但还有另外一种毒素,却是没法中和的。” “哦?还有种什么毒?”刘涚皱了皱眉头,究竟是什么样的毒,就连清虚散人都不方便说呢。 “严格来说嘛,这个也不能算是毒,这凡尘俗世里,不知道多少男人情愿自己中那毒呢!”刘涚越是显得着急,王重阳就越是不慌不忙,弄的刘涚心里跟猫爪子挠一般。 “重阳,你要是再不说,我可不当你是朋友了!” 见刘涚板起脸,王重阳也不敢再吊胃口,赶紧将手从安娜手腕处收了回来,道:“我这就说,你急啥?安娜应该没啥事了,估计真是余毒反扑,这两天多休息休息,慢慢就能恢复健康了,甚至都不用药物调理,只是要注意饮食。” “嗯。”刘涚听王重阳这么一说,压在心头的大石顿时落了地,但转念一想,他又吼道:“王重阳!我不是让你说这个!” “你真要我现在就说你中的啥毒?”转过身起来的王重阳颇为无奈的问道。 “是!你现在就要说!”刘涚也是有些恼怒了,不管不顾起来。 “好!蛟龙乃是龙的后代,众所皆知,龙性最淫,这种淫毒,全都在龙血里面!你吃了龙血,将来也会变成一夜七次郎,无女不欢!玉娘嫂子一个人怎么顶得住,我看你没有三妻四妾就休想得太平!” 王重阳怕是早有预谋的,这一开口就跟竹筒倒豆子般哗啦哗啦根本停不下来,刘涚几次想开口打断王重阳,都没成功,直至王重阳一口气把话说完,刘涚已经尴尬到不行! 倒不是刘涚的脸皮太薄,实在是因为房间里还有个安娜,这岂不是丢脸都丢到外国人面前了? “好了!你说说,这毒怎么解?” “解?” 王重阳哈哈一笑,“要解也有法子,把你全身的血都给放了,毒性也就解了!”把血都放了那人岂不是死了?王重阳这个法子说了也就等于是没说,刘涚翻翻白眼道:“你的意思是无解咯?” “本来就无解!说起来这就是你的机缘啊!全天下不知道多少男人想中这种奇毒,你可知道龙为何强壮?乃是因为他们能够采阴补阳呢,一夜七次不伤身体还能强壮自己,这样的好事,打着灯笼也找不到啊!” 王重阳越是说的唾沫星子横飞,刘涚就越是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你又没有中过这种毒,你怎么知道?难道又是你师傅告诉你的?难道在我之前还有人喝过蛟龙血?哼,不过就是些传说罢了,我才不会犯傻,轻易相信你呢!” “把你的手拿来!” 面对刘涚的反驳,王重阳也不多说,抬手就要给刘涚评脉! “以后再说!” 其实刘涚心中也是心虚的,不肯配合,王重阳又想证明自己的说法是正确的,硬要给刘涚评脉,结果两人不知不觉间竟然在房间里动起手来。 要说功力,刘涚自然是远远不如王重阳,但他在小巧擒拿方面的奇招妙招,尤其是锁与解锁方面,竟然不输王重阳——这些擒拿与反擒拿的招数,可是后世日夜练习的结果,即便是清虚散人也未必能在这个方面胜过刘涚,加上刘涚喝龙血吃龙肉之后力气倍增,竟然打了个旗鼓相当! “咦?刘哥,我一直以为你在武功方面不怎样,现在才知道我是小看人了!” 两人交手十多招后,王重阳讶异非常的收了手,惊叹道。 “那是,你以为全天下就你第一啊?能人异士不胜枚举,一山还有一山高的道理,你懂?” “我懂!受教了!” 刘涚没想到王重阳竟然会认认真真的抱拳点头。 “刘哥,刚刚你那些招式很精妙啊,能不能抽个时间好好教导一下小弟呢?” 还不等刘涚表扬,王重阳就换了一张面孔,贴上来要求教了。对于王重阳这种人,刘涚还真是哭笑不得,又不好拒绝,只得用了个拖字诀,说是等回到高家庄再说。 “成!刘哥,就你这份情,等将来我开宗立派之后,你可以推荐一人拜我为师哈!” “重阳,我现在才知道,原来清虚散人给你取个重阳的道号,寓意并非是你险死还生。” 第98章 幸忆俞岱岩,险盗毒仙草(中) 刘涚在听了王重阳的话之后,忍不住疾首痛心状摇头道:“重阳,我现在才知道,原来清虚散人给你取个重阳的道号,寓意并非是你险死还生。” “哦?那是啥意思?” “意思是说,你这人的脸皮,当真是比两个太阳都还厚!” “刘哥,你这是在侮辱我么?” “不,我觉得我是侮辱了太阳!好了好了,年轻人心性要沉稳,别动不动就喘粗气,你看这里还有小姑娘呢,咱们出去说,出去说!” 一把揽住快要暴走的王重阳肩头,刘涚转身给安娜打了个招呼,硬生生将王重阳拖出房间,这才低声说道:“你确定安娜真是中过毒?” “嗯?可以确定啊,怎么,你觉得有问题?” “原来我是不觉得有啥问题的。但打听你说关于暗门的事情之后,我就有些怀疑了,你说安娜的父辈竟然是教皇身边的神圣骑士,她又岂会轻易的走失?难道她出门都没人保护照顾的么?如果她家里人放心让她一个人出门,那以她的本事,又岂会轻易被人给抓了当奴隶?这里面,猫腻简直是不要太多啊!” 这个问题其实已经在刘涚脑子里盘旋很久了。之所以刘涚现在要说出来,实在是因为他本身就是个阴谋论者,兴许这就是他在队伍十几年的打拼落下的病根,凡事总喜欢朝着坏的方面去想。 “不会吧,她被抓的时候才几岁啊?难道那个时候她就已经成为暗门的人?”王重阳皱着眉头,像是不敢肯定刘涚的推断。 “谁知道呢,那些人都是狂热的宗教疯子,你知道他们十字军东征打了多少年么?” “多少年?”王重阳一声反问,刘涚却卡住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往下说,毕竟现在十字军东征的事情才刚刚开始了三十年,而接下来还要断断续续打一百多年呢。 “反正就是一百几十年,没有狂热的情绪支撑,怎么可能?不过我现在也没有证据无法确认,总之咱们说话做事谨慎些就是了。” 王重阳似信非信的点点头,也不知道他是真相信了还是半信半疑,刘涚也不能将自己的想法灌进王重阳的心中。 接下来两人好像是没事做了,想四处转转又怕完颜亮那头小畜生死性不改,毕竟不可能真的将他杀了,即便是将其捆起来也不可能。 如果普风真要是出去玩个三五天,刘涚和王重阳恐怕还真是会无聊至死,幸亏第二天中午的时候,寺庙里的沙弥就来找到王重阳和刘涚,说是国师大人回来了。 “普风大师当辛苦了!” 得到消息的刘涚和王重阳没有浪费时间,赶紧就去拜会普风。 当看见风尘仆仆的普风时,两人也客客气气的行了礼,毕竟是有人求于人。而刘涚看普风的样子,好像是真的出了远门,那一身的倦怠是瞒不了人的。 “重阳,刘兑,两位贤侄,真是不好意思啊,老衲这临时有点事情要去处理,顺便也去拿了一味重要的配药,否则留在这里的黑玉续断不仅仅不能发挥药效,反而是要人命的毒药啊!” 没想到普风竟然会开门见山,却是让刘涚背心里冷汗刷刷下来了,幸好当时没有冲动,而是想起了俞岱岩的故事,否则岂不是害了高宠? “哦?普风大师啊,这黑玉续断当真是神奇,不知啥时候可以给我们见识见识呢?”王重阳倒是显得非常沉静,脸上看不出半丝波动,还一副好奇的模样。 那普风也没有半点异样,哈哈笑道:“这黑玉续断啊,其实没啥好神奇的,只是其中有一种药材,不能长期跟其他药剂混在一起,时间长了就会产生毒性,所以在配药的时候都是先不配这一味药,等需要的时候再加进去,但这样一来就必须在七七四十九天之内使用,超过时间,黑玉续断就会再度变成要人命的毒药,贤侄啊,我今日就不配药了,明日一早再给你们配好药,你们带着就赶紧回去救人!” 说话间,普风是满脸的慈悲,身上仿佛都要散发出佛光来,然而先入为主的刘涚却不敢轻易相信这老和尚。 然而在普风面前,刘涚是不便开口,他只能是拱手为礼,打交道那都是王重阳的事情。 “你怎么看?” 两人回到王重阳的房间后,刘涚皱着眉头问王重阳。 “还能怎样呢,当然是收拾东西,明天一早拿上药打道回府,七七四十九天,这药还真是奇了,跟着师傅这么多年,如此要求的怪事我还真是第一次听说呢。”王重阳一下一下的敲着床板。 确实,谁也不会想到黑玉断续还有这种诡异的配方,难怪就连清虚散人都说全世界只有金国的国师才能弄出这种神奇的药材来,根本就是玩人嘛,不知底细的情况之下,黑玉续断根本不是仙药,而是要人命的毒药啊! 刘涚摇了摇头,“那就这么说定了,安娜的身体,能上路么?” “应该没问题了!”王重阳点点头道:“大不了就第一天力气稍微差点,但想来只要路上不淋雨什么的,等我们赶回高家庄的时候,她的身子就该恢复正常了,不过真要回了高家庄,你又该怎么处理呢?” 见王重阳投来暧昧的眼神,刘涚不由的一阵头疼,是呀,跟高玉娘的事情才刚刚有了个眉目,现在就带个洋妞回去,说是自己捡的,人家也不信啊,况且哪怕就是在后世,思想稍微保守点的家庭都无法接受一个洋婆子,遑论是现在?到时候安南不会被高家庄的人当成妖怪给灭了吧? “到时候再说吧,如果没别的事,那就早点歇息。” “嗯,你也是,安娜的身体还经不起你折腾,刘哥你忍着点哦!” 刘涚都要出门了,王重阳还不忘开他的玩笑,要不是实在没把握,刘涚都想将其狠揍一顿。 关于什么蛟血里的淫毒,刘涚打心眼里不相信!他绝对这应该是古人们的穿凿附会,那么那么玄妙的事情,光是助兴却对身体无害,而且只存在于血液当中,还是通过饮血才能传染,真当是神话啊? 回到房间里,刘涚见安娜并没有睡,两只眼睛瞪得大大的,一双眸子在昏沉的光线之下散发出蓝幽幽的光芒。 “怎么,还不想休息?”刘涚开口之后也知道自己说的是废话,任谁在床上躺了一整天之后,都不会再有多浓的睡意。可安娜不睡,心中有阴影的刘涚就更不敢合眼了,哪怕王重阳肯定安娜这两天都会比较虚弱,但刘涚知道,要杀人跟力气大小实在是没有太大的关系,至少他就知道几十种适合力气小的女人,杀人于无形的方式。 “嗯,睡不着了。我们明天就要走了么?” 点点头,刘涚也没有将药的事情给安娜细说。人的心理其实挺奇怪,一旦有了先入为主的看法之后,当真就很难扭转的过来。 “哦,那刘大哥你睡吧,我现在还睡不着。” “既然你睡不着,那咱们就聊聊天,反正我也不是很想睡觉!”听安娜直言自己不想睡觉,刘涚也就只能强打起精神,陪着安娜东扯西拉。从欧洲教廷的兴盛开始,一直到十字军东征。 大概聊了一个时辰,刘涚都感觉口干舌燥说不下去,两人才打住话题。 安娜凝视着刘涚,脸上却露出幸福的神情。 “怎么了?” “没什么,突然觉得能够在这遥远的东方遇上刘哥你,是上帝赐予我的最好的礼物!”双手抱着被子的安娜,眼眸里荡漾着如同海浪一样的波光。她薄薄的红唇微微开启,洁白的牙齿在其中映射出一种玉般的光华。 “安娜。” “刘哥。。刘,你可以坐过来么,夜深了,我有些冷。” “这荒漠,到夜里还真是有些冻人呢,床上的被子不够厚实么?”刘涚给自己找着理由,不知不觉的坐到了床边上,当安娜用缩脚来暗示刘涚的时候,刘涚会意的挪动到了床头,跟安娜紧紧的挨着。 一股似有似无的气息在两人之间飘荡这,像是看不见一朵云。这朵云由两人的呼吸,两人的体味和气息共同组成,而再将这朵云的一部分吸入体内时,好像两个人身体里都有一些不同寻常的反应。 白种人本就成熟的较早,况且在这个时代,十六周岁的女孩子早已经像是一朵绽放的鲜花,在一些地方,甚至都已经生过两孩子也说不定。 安娜不知什么已经将脑袋耷在刘涚的腰间,白皙的脸蛋儿在刘涚的肋下轻轻磨蹭着,像是一条乞求宠爱的小狗。 黄金般的发丝铺陈在刘涚小腹、大腿,和安娜的肩膀上,一根根的发梢时不时会触及到刘涚找不到地方放的右手,逼的刘涚最终只能用手拦住安娜的肩膀。 此时刘涚已经有些控制不住自己了,他口干舌燥,原本放在床边的左手不知道啥时候落在安娜的右肩上,而且正在一点点的滑向安娜天鹅般的颈脖,而颈脖之下,就是安娜松散的小衣,若是角度合适的话,那小衣的缝隙足以让人窥视到里面的风景,更不用说抵挡刘涚有力的大手。 “刘。”安娜发出梦呓一般的声音,却是让刘涚浑身轻轻一抖,左手猛然滑了下去! 第99章 幸忆俞岱岩,险盗毒仙草(下) “啪!” 屋外传来的动静,让刘涚在左手距离安娜胸部零点零一公分的时候,收了回来。 “谁!” 从跳下床到拉开房门,刘涚估计自己只用了不到一秒钟!这速度即便是穿越前最好状态之下他都做不到,或许是因为他心跳实在太快的缘故! “不,不要脸!还不是跟我一样,好色成性,你。你不要脸!” 瞪着一手提灯笼,一手拿着根竹管的完颜亮,刘涚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那完颜亮手里的竹管里面,装的是迷药?这小子想干啥,好像不用刘涚再去猜测了。 “完颜亮啊完颜亮,你还真是不怕死呢?我咋就没有看出来你对异类这么有兴趣呢?还有,你小子从小家里人都喂你吃虎鞭啊,怎么就这么早熟呢?刘哥,没事了,你进去吧,别让这小子破了你的雅兴,哦,还是悠着点,明天一早我们就要上路呢!” 王重阳出来的也很及时,就在刘涚右手都已经伸到后颈子的时候,他再度挡在了刘涚跟完颜亮之间。 其实刘涚也想过,现在差不多都是半夜了,如果他将完颜亮杀了,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找个地方藏起来,普风那老和尚未必就能知晓,等到拿了黑玉续断之后,他才不管普风会不会在追杀他呢! 可没曾想王重阳来的这么快,而且三人这么一闹,动静大了,被普风发觉的可能性又高了许多,遂只得作罢,抬手指指完颜亮,刘涚转身,摔门回屋。 再度回到床上,两人间已然没有刚才那种氛围,况且刘涚也清醒过来,自已要真是把持不住,等到回高家庄怎么向高玉娘交待,难不成要在半路上找个地方将安娜安顿下来,那岂不是成了包养二奶呢? 这种事情在穿越前,刘涚可是非常鄙视的,他觉得那是对女人的一种侮辱,要他这样做是决计不可能的。 “睡吧,夜深了!” 刘涚背对着安娜,低声说道。 身后传来女人低低的回应,刘涚也不管她是真睡了还是假睡,他自己把眼睛闭起来,尽量不去胡思乱想,强迫自己缓缓进入梦乡。 “刘,起床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两天精神过于紧绷的缘故,第二天早上刘涚竟然是被安娜叫醒的。一个激灵翻身下床之后,刘涚才发现安娜早就已经收拾好了东西。 一面奇怪自己怎么会睡的那么死,刘涚一面整理自己的行礼,其实也没啥东西,不过就是些换洗的衣服,等王重阳在隔壁听到动静过来叫上两人,一并去找普风。 今日普风倒是没有再弄什么幺蛾子,爽快的将一个沉甸甸的木盒子交给王重阳,说里面就是两份黑玉续断,足够双腿骨折的人用了。 王重阳很礼貌的没有打开,而是用早就准备好的方布匹将木盒子紧紧包裹之后系在身上,向普风拱手告别。 “重阳啊,老衲年纪也不小了,估计在这世上留不了多少时日了,有机会的话请你师傅再来见见面,你们是悠闲自在,我呢,就是条劳碌命啊。”即便是在送出门的时候,普风也不忘跟王重阳啰嗦,说来说去还是那个意思,想让王重阳留在金国,为大金朝廷效力。 刘涚看王重阳其实也狡诈的可以,别看他平时言语间浑没将普风当成一回事儿,这时候甜言蜜语也不少,而且特别会给自己找理由,什么要陪着师傅云游天下,什么师傅没有得道之前他不能考虑这些俗事,什么对金国朝廷还是很有好感,总之什么样的话好听又不要钱,他就捡什么样的话说,愣是把堂堂大金国的国师给哄的高高兴兴,最后分别时还让王重阳和刘涚闲着没事就来这里玩。 “玩他个大头鬼啊!”走的远了,王重阳才重重的啐了两口唾沫,像是极其恶心的模样。 “怎么了?刚刚看你不是跟普风聊的很开心么?”刘涚笑着问道。 “呸呸呸!你可知道昨夜里我在收拾了完颜亮那小畜生之后,听见了啥?” “啥?” 刘涚知道王重阳的五感比他强,有些事情王重阳能够听到,他就打死都听不到。 “哼!我听到普风跟小沙弥在屋子里。咳咳,算了,说起来都恶心!” “不会吧?没看出来啊!”刘涚半闭着眼睛回忆了一番,在他的印象之中没觉得几个小沙弥有啥问题,不过现在王重阳一说,刘涚倒也是觉得,那几个小沙弥不仅仅年轻,而且长相也都是挺俊秀的,不似普通金人那种五大三粗的模样。 “刘,你们在聊啥?” 从今天早上开始,安娜对刘涚的称呼就变了,以前是入乡随俗叫一声“刘哥”,现在却变成汉话的老家称呼方式,就叫一个“刘”。 “没什么,你感觉如何了?” “嗯,应该没什么问题了,看来我身体里的毒素差不多要彻底干净了!”安娜见刘涚跟王重阳不愿意回答,也很自觉地没有再问。 “对了,你说你自幼学习剑术,那你习惯用什么剑?”刘涚突然问道。 当刘涚提出这个问题之后,王重阳脸上的笑容骤然消失,四只眼睛都望着安娜。 “当然是我们那种剑啊,你们这边的长剑和直刀我都用不习惯,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是喜欢用刺剑和弯刀。” “弯刀?你是说金人用的那种弯刀么?”刘涚听了安娜的答案之后,跟王重阳对了个眼色,随后又问道。 “不是,不是!”安娜连连摇头,“金人用的那种弯刀我见过,是从刀头开始弯曲,我说的弯刀,是从中间靠后的位置弯曲,就像是。就像是。”宋官话毕竟不是安娜的母语,她能够说到这种程度已经令人佩服了,至于说她讲的那种弯刀,刘涚却是知道的。 如果刘涚没有猜错的话,安娜所说的那种弯刀,应该是在西欧和非洲地中海西北岸那边人常用的一种弯刀,叫阿#拉¥伯弯刀,跟后世特种战刀里的大狗腿有些接近。 “兴许高家庄的铁匠可以打出你说的那种刺剑来,安娜啊,这是一个乱世,每个人最好是有自保的能力!”刘涚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一面纵马而行,一面淡淡的说道。 “嗯,如果不是被那些人下药的话,我当然是有自保能力,刘,要说剑术,你未必是我对手呢!” 兴许女人的骨子里就是好强的,哪怕就是安娜都不例外。这会儿她身子骨还虚弱,竟然就敢在刘涚面前叫板了。 王重阳在旁边哈哈一笑,看了看刘涚,又看了看安娜,最后才道:“安娜啊,其实我不担心你跟刘涚之间谁比较厉害,我担心的是你跟玉娘之间,谁比较厉害!” “玉娘?玉娘是谁?”安娜皱起深棕色的眉头,眼神有一些疑惑,又有一些幽怨,显然这个神圣骑士的后代不仅仅会舞刀弄枪,还会用脑子。 “重阳你能不能不说这些没有营养的话?” “营养?那是什么?”王重阳皱了皱眉头,他想追问,可刘涚不给他那个机会,快马加鞭,让马儿小跑起来。 都说春风得意马蹄疾,真要是春风的话,像刘涚这般信马由缰,当真是一种享受,然而此时不是春天,而是北国的冬天。即便第一场雪还没落下来,但迎面而来的风已经割的人面皮子生疼,而刘涚打量天色,也有些担心。 “重阳啊,这几天应该不会下雪吧?” “我看那,说不准!” “原来你啥都不懂!”刘涚其实就不是真要问王重阳,只是一个试探而已,没想到还真让他给试探出来了。 “我看这天不像,云虽然厚了点,但更像是下雨,你们摸摸马鞍子,皮面都是湿湿的。” “咦?安娜,没想到你还有点见识嘛?从哪里学的呢?”刘涚口中在夸奖安娜,心中对安娜的警惕却又更胜一分。看云识天气,那是经验的传承,这个并不难,难就难在安娜知道摸马鞍子的皮面,这就绝非是普通老百姓能够掌握的知识了,说句难听点的话,这些知识不是掌握在深宫内院里,就是掌握在江湖术士手中,用来忽悠老百姓时,一等一的好用。 “我父亲曾经教过我啊,其实从小到大,父亲都是将我当成男孩子来培养,他多希望能够一个儿子,可惜这个愿望到我被抓之前都没有实现。” “兴许呢,你就是你们家中的一个机缘,只要你在家中,你父亲就没法生出儿子来,不管他娶多少老婆都没用,说不定你一离开,你父亲就得偿所望了。”王重阳这家伙,经常都会说一些让人愉快不起来的话,那安娜听了,整张脸顿时变得压抑起来,就跟天上的云层一般,好像马上就滴出水来。 “重阳!” 刘涚心中又有些不忍,呵斥王重阳来安慰安慰安娜。 “我没事,没事的。”安娜低着头,口中说是没事,人却是低着头,半晌都没有重新精神起来。 “加把劲吧,还有五天的路程,我们就可以赶到高家庄了,重阳,前面是不是咸阳城了?” “可不是咸阳城么,你看都能看见。咸阳城,怎么会冒烟了?怎么会。”王重阳脸上的兴奋还有没有消失,表情就已经凝固,刘涚顺着王重阳手指的方向,看见的是一片滚滚浓烟。 第100章 第一〇〇章 城门失了火,满眼皆残垣(上) “过去看看!” 刘涚此时也看的分明,那滚滚黑烟的源头就是咸阳城方向,只是没法确定是城中还是城外面,最好是农民们在烧荒。 “那不是烧荒,绝对不是!” 王重阳脸色紧绷,刘涚的安慰对他来说一点用处都没有。两眼只是直勾勾的盯着浓烟的方向,什么都顾不上了。 “安娜跟上,注意安全!”刘涚不得不打马紧随王重阳,他担心前面的事情没有那么简单,若是因为不够谨慎而阴沟里翻了船,那才是倒霉到家了! 原本三人有五匹马,现在是安娜骑着一匹,还拖着两匹,虽说她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正常,但看她此时游刃有余的样子,在马术方面确实很有造诣,算是没有吹牛吧! “金狗!金狗!金狗!” 刘涚虽说已经拼命打马,但他的骑术不咋地,明显跟王重阳有一定的差距,况且此时王重阳又处于一种不管不顾的癫狂状况,无论刘涚多么用力的甩动马鞭,仍旧是被王重阳越来越远。 当他突然听见前面传来王重阳的爆喝,那一声声“金狗”,顿时让刘涚赶紧勒住马缰,反手将背上的三棱军刺给拔了出来。 “哪里?” 左右四顾,凝神细听,刘涚却没有发现半点伏兵的踪迹。他心中疑惑,抽了抽鼻子,却嗅到一股诡异的味道。 这是一种难以用语言来形容的味道,如果勉强要用一种味道来形容的话,那就应该是农家过年前熏腊肉,而那腊肉又是用快要腐烂的肉做成,这两样味道混合在一起,好像就比较接近了。 心中凛然,刘涚见前方的王重阳停滞不前,遂带着沉重的心情,驱使着马儿一步步缓缓靠拢。 “不灭金狗,誓不为人,誓不为人啊!” 王重阳即便是在这般心神激动下,仍旧能够感觉到刘涚的靠近,他很快的抹了一把脸,抬手指向前方,问刘涚道:“你看看,你看看那还是咸阳城么?” “那是。” 顺着王重阳手指的方向,刘涚望过去,满眼却是残垣断壁,处处火头,股股浓烟,一片片的尸体的填满了城门口广袤的区域,一颗颗人头,被垒成了井观。 井观,这个好多年都没有在中原大地出现过的,代表着穷凶极恶的东西,让刘涚浑身不由得抽搐起来! 他不是没有杀过人,他杀过的人可能比有些屠户杀过的猪狗还多,但他从来没有想过要去侮辱死者的尸体,更没有想过用井观这样的东西来炫耀自己的武力或者是用来威慑敌人! 这是人性泯灭的表现,是畜生不如的标志,是敌人粗鲁野蛮愚昧的延生,同样也是怯弱可怜不知反抗的结果! 井观,这个曾经在中国历史上被记载过一次又一次的东西,终于以其血淋淋的真实面目出现在刘涚的眼前! 这就是井观,背负在华夏民族身上永远的疼!从公元前几百年,到二十一世纪中期,井观这样的景象,曾经在中原大地多出出现,而历史记载的最后一次,是在一个如今叫建康,后来改名叫南京的地方! 三十万人组成的井观,何其胸围,何其壮观!在后世时,刘涚只要一想到那个地方,那段历史,就忍不住想去杀人,不,是去杀畜生!畜生不应该活在这个世界,畜生的后代也不应该活在这个世界! “刘涚,你,你告诉我,金狗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王重阳的眼角沁出红色的血来,那是皮肤被生生迸裂的结果,肝开窍于目,两眼沁血也是肝火上涌无法发泄的表现! 肝火,就是怒!无边的愤怒此时正在灼烧着王重阳的心、肝、脾肺肾! 对于王重阳的质询,刘涚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他很想告诉王重阳,这就是人性,这就是野蛮民族的本性!他们漠视生命,漠视所有的生命,不管是本族还是异族,他们眼中除了自己再没有别的东西! 他还想告诉王重阳,这个世界从来都不是落后就要挨打,挨打跟落后没有关系,难道是宋朝比茹毛饮血的女真落后么?难道是明朝比白山黑水的女真落后么? 不,文明总是被野蛮所摧毁,历史无数次的证实了这点。 然而这些道理都抵不过一个事实,一个刘涚心头慢慢浮现出来,越来越清晰的事实——咸阳变成这个样子,他刘涚有脱不开的干系! 如果不是他在咸阳城救了张汉,如果不是他在****山设伏歼灭金兵,如果不是在那场伏击之中,完颜割韩奴死于非命,那么今日的咸阳城,应该跟往昔一般,里面的宋人虽然是以奴隶的身份活着,但至少他们还活着,还可以看见初生的朝阳和头顶一片灰蒙蒙的天空。 但事实没有如果,至少对眼前的咸阳城来说,已经没有如果了! 刘涚也在心中问自己,若是他能再穿越一次,回到那天,他是否还会想方设法的去营救那些宋军俘虏,是否还会将完颜割韩奴率领的金兵歼灭在双乳山? 其实这个答案是显而易见的,刘涚肯定会,而且他毫不犹豫!因为他做不到见死不救,更不能让高家庄轻易陷入危机之中!或许他唯一会去改变的,就是完颜割韩奴的死! 如果完颜割韩奴不死,那么粘罕一定不会勃然大怒,一定不会下令血洗咸阳城! 刘涚的推测没有错,当真是没有错! 接到自己儿子被砸死的消息之后,粘罕,这个在后世诸多小说里被称为“老狼主”的男人,当真就像是一头狼王般,露出他狰狞残暴的一面! 他在找人向金兀术通报,说押解南宋俘虏任务失败,遭遇大股山贼匪军拦截屠杀的同时,又让活着回来的两个亲兵将发生的所有事情一一陈述,由文笔师爷记录下来,找来不少参谋分析,最终得出结论,事情应该是有咸阳城里的人参与! 正所谓冤有头债有主,如果不是因为粘罕得出结论直指咸阳城里的宋人参与到此事当中,他也不会冒着被天下人唾弃的风险,点派大军直奔咸阳城! 上万金兵在进入咸阳城之后,第一件事情就是封锁城门城墙,鸟都不让飞一只出去! 随后就是排查! 胡立等人虽然差不多都是孤家寡人,但总有一些是拖家带口的,幸亏刘涚早有预料,让他们将家人送往南方或者是巴蜀。刘涚的这个举动固然是救了一些人,却因此而将这些人家附近的邻居,街坊送上了断头台! 金兵是很恼怒的,在经过调查确认胡立等人参与到谋害完颜割韩奴的事情之中后,却竟然找不到一个可供他们发泄的对象!而粘罕的愤怒又像是一柄悬在他们头顶的利剑,其锋芒时时刻刻都在提醒着他们! 在这样的情形之下,领军的将领下令了,将胡立等人的街坊邻居,只要是宋人的,统统抓了起来,罪名就是——知情不报! 好吧,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为了平息粘罕的怒火,为了让完颜割韩奴的在天之灵安息,或者准确的说是为了保住自己的小命,领军将领下令将这些宋人满门抄斩,一个不留! 命令下达之后,整个咸阳城都疯了! 只因为胡立等人居住的区域并非是在一处,而为了扩大战果,执行命令的金兵几乎是逢屋便入,遇门必破,见人就抓! 当然,前提是宋人! 破门进屋抓人,剩下的金银财宝就仍由那些金兵肆掠,如此好事,岂会不让人疯狂呢?一开始还只是那一万金兵在抓人,半天之后全城的金兵都在抓人,一天之后,全城的金人都在干这种事情,就连王重阳的家,也未能幸免! 不到半天,抓来的人就已经塞满了咸阳城的大牢,一天之后,整个衙门外面都被抓起来的宋人填满,当天晚上,终于有绝望的宋人开放火,烧房子! 无论多么懦弱的民族,总有人是有骨气的,总有人是有脾气的,总有人会选择站起来抗争的! 哪怕咸阳城已经被金国占领许久,哪怕这里生活的宋人早已经习惯被金人欺凌,在这个时候,终究还是有人被逼出了骨子里最后的哪一点骨血,他们家中的女人自尽了,小孩子被自己捂死了,男人抓起任何可以作为武器的东西,随后点燃了自己的房子! 当房子、妻子和儿子都在熊熊火光之中化成灰烬时,丧失一切的男人不再犹豫,他们怒吼着冲上大街,寻找任何可以作为攻击目标的人,不,金狗! 一个男人,一家男人,一群男人; 一间屋子,一栋屋子,一片屋子! 谁也没有想到,从搜查谋害完颜割韩奴同谋宋人这样一件“小事”,却最后引发了一座城市的暴动,一群疯狂的宋人,他们用人群冲垮了金人的攻势,用生命换取到军队的兵刃,然后开始疯狂的反屠杀! 这是一场战争,这又不是一场战争! 对于咸阳城生活的金人来说,对于咸阳城自己的金兵来说,这是一场街头巷尾的战争,然而对于始作俑者,那支被粘罕派来的万人队来说,这不是一场战争。 因为当****开始的时候,这支万人队就在将领的命令下登上了四方的城墙,他们只是牢牢守住墙头和城门,坚决执行不让一只鸟飞出去的命令,无视下方的****,无视下方金人和宋人的疯狂。 正如刘涚说的那样,这是一个野蛮的民族,这是一个心中只有自己,漠视其他任何生命的民族! 第101章 第一〇 城门失了火,满眼皆残垣(中) 宋人被砍翻在血泊之中,他们微笑而视;金人被锄头木棍打的头破血流,他们无动于衷;屋舍被点燃,他们视而不见;浓烈的血腥味冲天而起,他们连眉头都不会皱一下! 一天一夜之后,咸阳城里终于逐渐安静了。所有癫狂的人都在这一天一夜里消耗光了身体里积攒的能量,即便还活着的人,也不敢相信眼前这个地狱般的地方,就是过去的咸阳城! 这个时候,城墙上的金兵才开始行动了。他们一队队分头行动,凡是宋人就抓起来,因为他们有了新的理由:谋杀上族,依律当斩! 最后一个汉人的脑袋是在四天之后被砍下来的,就在咸阳城东门的河边,从他颈子里喷出的鲜血融入到已经透红的护城河水里,他的脑袋被金人捡起来,码放到高高的井观之上! 而王重阳和刘涚到的时候,已经是第七天了。 金兵已经撤走了,他们回去向粘罕复命去了!至于说咸阳城现在还是不是咸阳城,对他们来说并不重要,甚至对于老狼主粘罕来说也不重要,因为他最疼爱的二儿子死了,一个咸阳城为他儿子陪葬,算什么,算什么? “这算什么?” 当刘涚下马,缓缓的跪下,正面朝着咸阳城,侧面朝着王重阳跪下时,王重阳愣了,他问刘涚:“这算什么?” “这是我的道歉!” 刘涚脸上没有丝毫动容,只是那么跪着,却昂着头,“我道歉,是因为咸阳城变成这个样子,跟我有关系,有很大的关系!” “说!” 王重阳高踞马背之上,他脸色从惊讶变成阴沉,一如那被焚烧尸体的黑烟熏乌的天! “事情是这样的。” 刘涚并没有犹豫,也没有隐瞒,将前前后后的事情一点点的说清楚,站在不远处的安娜听的捂住了嘴,而王重阳却紧紧的抿着嘴,一声不吭。 “事情就是这样。如果我判断没错的话,这一定是粘罕的报复,是他派人来屠城,只不过城里那些金人又去哪里了?” “蠢货!你觉得城里的宋人都是死人么?当屠刀架到们头顶的时候,他们还不知道反抗么?”王重阳声音冷冽,俯视着刘涚。 “重阳。” “不准叫我!” 王重阳一声怒喝打断了刘涚,与此同时刘涚只觉得肩背一阵巨疼,从疼出涌进身体的力量让他控制不住身体超前倾倒,同时他耳中也听到了爆音。 那是马鞭击破空气的爆音,是鞭梢抽破衣服,撕裂皮肤的爆音!这些声音因为过于接近而混杂在一起,融汇成一个古怪的声音! 在金人俘虏营的时候,刘涚可以撑得住任何一个金兵的鞭打,他可以挺直自己的腰板!但王重阳的这一下,刘涚顶不住,他扑了一个狗啃屎,肩膀上躺着血,脸上糊满了泥,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刘!” 对于安娜来说,刘涚却是比王重阳要亲近一些,毕竟两人“同居”过,此时看到刘涚被抽翻在地,她自然而然的发出惊呼。 “闭嘴!刘涚,我打你,你可服气?” “我。不服!” 刘涚咬紧牙关,缓缓的支撑身体站了起来,“你打我,可以,但是你不能让我说这件事情做错了,因为我不觉得我做错了!完颜割韩奴的死,只是个意外,谁也不想发生的意外,咸阳城这些人的仇,我刘涚,总有一天会替他们报!” 这是刘涚穿越之后,第一次真正生出要将金人斩尽杀绝的想法,也是他第一次信誓坦坦的做出承诺,发自内心的承诺! “你会报?那又有什么用呢?他们都死了,死了!你睁大眼睛看清楚,看看他们是怎么死的,你要替他们报仇,怎么报才能让他们活过来?”王重阳这话乍一听有些不讲道理了,刘涚不是神仙,又岂能起死回生呢? 但仔细一听,却也在说明一个道理,有些事情不是事后说抱歉,道歉甚至补偿就有用的! “不要打刘了,不要打刘了!这不是他的错,都是那些野蛮人的错,都是那些野蛮人的错!” 不知啥时候下马的安娜,趁着两人说话的当口冲到刘涚身边,用她略显单薄的身体护住刘涚,两眼直勾勾的盯着王重阳,口口声声的哀求着。 “哼!” 对于安娜的表现,王重阳不屑一顾,他抖手将拖在地上的马鞭收了回去,看着刘涚道:“咸阳城是我从小长大的地方,他们。”王重阳手中的马鞭指向那座燃烧的城市,那些死不瞑目的头颅,“他们都是我的亲人,他们的仇,我王重阳会报,会的!你不用操心” 刘涚看向王重阳,却再也看不到往日那种游戏红尘的神情,那种谐趣人生的眼神,此时的王重阳,像是刚刚长出利齿的猛虎,又像是一条从蜷缩之中缓缓伸展身体的巨龙。 “这个仇怎么都有我的一份!”刘涚接过安娜递来的马缰翻身上马,虽然已经将咸阳城看的差不多了,但他还是要走的更近一些,再近一些!他要近距离的跟那些永不瞑目的眼神相对,他要伸手触摸那些永不安息的灵魂! 王重阳跟着刘涚而来,这不奇怪,以为他是王重阳,是死里逃生的人王重阳,是艺高人胆大的王重阳,更是燃烧着熊熊复仇火焰的王重阳。 但安娜这样一个十六岁的姑娘,却能神色平稳的跟在刘涚身后,就显得有些不正常了。 “铿!” 三人在尸堆里缓缓而行,刘涚两眼时不时的快速扫过周围,视线所及之处,死状千奇百怪。 突然他弯腰下去,差点整个人都要从马背上甩下去了,却又突然起身,手里却多了一柄长剑。 这是一柄很奇怪的剑,其剑身笔直而狭长,剑尖部分更是陡然收窄到最后犹如一根针般。 王重阳眼神微微一动,转而望向安娜。 “这不是我们的剑,我们的剑跟这个又有些不同。”安娜缓缓摇头回应两人,而刘涚再一端详,剑柄部却是标准的中原造型,而且上面还刻着两个字,可惜刘涚不认识。 “重阳你看看!” 刘涚将剑丢给王重阳,王重阳看了看,皱起眉头道:“玉女?这是个门派名字么,我怎么就没有听说过呢?” “你都没有听说过,那我就更不知道了,只是这柄剑的主人一定是逃出升天了。” “哦?你是怎么判断出来的?如果是逃出升天的话,他又岂会将兵刃遗落?” “这剑是从斜上方向插在一个金兵盔甲上的,穿透了盔甲最厚实的部分,穿过身体又透过了背后的盔甲,剑身上有血迹,但剑柄仍旧是干干净净,依我判断应该是剑的主人在最后冲刺的时候被这个金兵纠缠,才会将手中长剑掷出,一剑透体而过,好大的力气!” “虽说此剑锋锐,想要一掷透体,已经不是力气的问题的,此剑的主人,确是个高手啊!” 王重阳和刘涚的谈话让安娜听着有些茫然,她虽然会箭术和剑术,但不代表她就能听理解高深的中华武学。或者说她从小学习的一切,那都是西方化的战斗方式,跟东方截然不同。 诡异的长剑被王重阳留下了,因为他们此刻站在咸阳城门口,却不知道里面的情形如何,刘涚拔出了三棱刺,王重阳还得给自己一个趁手的兵器。 当然,以王重阳的实力来说,无论什么兵器,哪怕就是一条板凳都能趁手,只不过这柄长剑或许代表着一个王重阳未知的门派和高人,既然如此,他就顺便拿着用了。 然而从城门口进去之后,仍旧只有满目疮痍。 曾经在刘涚眼中算是繁华的咸阳城,此刻只有一片死寂! 街道上铺陈着死状各异的宋金两族尸体,有些面目惨白,胸膛上有深长的伤口,发黑的脏腑依稀可见,有些断胳膊少腿,有些趴在别的尸体上面,或者是脑袋有个大洞,甚至是直接就少了半颗头颅。 但大多数宋人装扮的尸体都没了脑袋,因为他们的脑袋都被金兵拿去码井观去了。 马儿落脚很难,因为一不留神就会踩到尸体上,因为地上的血浆太厚会让马蹄时不时的打滑! 安娜在刘涚的要求之下用布条将口鼻都严密的遮盖起来,刘涚担心她感染到尸地的瘟疫之类的疾病,至于说他和王重阳,身体好像已经不再畏惧这些东西。 街道两旁,不管是客栈、酒肆还是民宅,大多门扉要么是虚掩,要么就彻底没了门板,只留下榫头支棱的门柱,有些甚至连门柱都被拆了,不知去向。 三人经过这样的屋舍时根本不用进去,只因为别说是人,连一条看家犬都见不着。 “难道。难道人都死光了么?” 安娜的声音终于开始颤抖,这代表眼前的景象已经超过了她能够承受的底线,当刘涚转头去看她的时候,才发现她不仅仅是声音颤抖,整个人都在颤抖,抖的很厉害! 因此刘涚不得不放缓了马速,跟安娜并骑,但就算是这样,安娜仍旧没有是颤抖个不停。 “过来吧!” 刘涚知道一个人受惊过度时最容易丧失免疫力,也就最容易被外界的病毒病菌所感染,所以他干脆让安娜跨过来,跟他同乘共骑,让安娜将脑袋藏入他的怀中,眼不见而心不惧,以此缓解安娜内心的惊恐。 “再往前走,就是你的家了。”看了看眼前的街道,刘涚开口提醒王重阳。 第102章 第一〇 城门失了火,满眼皆残垣(下) “家?” 刘涚提醒之后,看见王重阳脸上闪过一道迷茫,虽然只是一个刹那,但却让刘涚知道,在其心中,那个已经没有亲人的“王府”仍旧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其实,粘罕本来并不知道我在其中,有件事情我一直没有告诉你。”刘涚开口,将王重阳的情绪岔开。 “什么事?” “是你家的老管家,去衙门举报了我,说我是从南宋来的奸细,我才不得不从咸阳城逃离,失去了在咸阳城里救人的机会。” 这是真话,也是假话,假中有真,真中有假。这样的假话即便是在王重阳心绪平定的时候也难以鉴别,况且是现在? “啪!” 鞭梢甩出个炸响,刘涚看的分明,那么结实的马鞭竟然在王重阳这一抽之下,给炸裂了一截。 仅凭手腕的力道,刘涚觉得哪怕就是现在他,也休想做到这般! “无良无耻,我王家的脸面都让他给丢光了!走,回家去看看!”因为对老管家的愤怒,冲淡了王重阳心中的忐忑,这也是刘涚提及此事的目的,如果不是因为咸阳城被屠,或许即便将来有再见那老管家的时候,刘涚也绝对会将这件事情永埋心中,虽然他不是个君子,但也不是个小人。 沿途依旧是那般的凄惨,转过街角,王府门口一层层的台阶上,扑倒着数具尸体,污血沿着台阶往下淌,形成了一道道猩红瀑布,凝结的,刺眼的瀑布! 青色布衣瓜皮帽,那是标准的王府家丁打扮,即便是刘涚也认得出来,遑论是王重阳? 在刘涚眼中,两个太阳穴坟气,腮帮子也鼓起来,攥着拳头浑身紧绷的这个人,又哪里还是往日洒脱不羁的王重阳?迸裂的眼角刚刚才收拢的伤口再度沁出血来,不多,就只有一滴,却浓的无法化解,浓的不会流淌,不会下滴,挂在王重阳曾经被刘涚调笑为小白脸的脸颊上,很快就成了一颗浑浊的红宝石。 “重阳,冷静。” “呼~” 王重阳重重的吐出一口气,口中咕哝着几句什么话,刘涚没听清楚。他见王重阳下马,也就跟着下马,左手里反攥着三棱军刺,右手牵着马缰拉着安娜,精神几乎都在王重阳身上的刘涚,根本就没有发现身后的马背上,安娜却死死在盯着他手中的三棱刺! 兴许是三棱刺的造型过于奇特,引起安娜的好奇,又或着是安娜利用这种方式来化解她心中无法承受的压力。 “王兴、王宁、王满。。” 拾阶而上的王重阳,每经过一具尸体,就会轻轻的吟诵出一个名字,这是那些人的名字,那些已经不是人的人的名字。对他们王重阳无比熟悉,哪怕就是现在,王重阳只需要看一眼背影,也能将他们认出来。 只是他们已经死了,王重阳不可能再听到他们的回应,也不可能再听见他们叫他少爷了。 王府的大门半敞开着,兴许是因为这两扇门过于沉重厚实,所以如今还健在着,却再没有人将其推开或者合拢,刘涚也不用担心会吃到闭门羹了。 地上的尸体,王重阳没有动,他不是不想动,而是担心去动了,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三人前后穿过大门,这也是刘涚第一次进入王府,或许也是最后一次。 王府不愧是咸阳城首富,大门之后院墙之内,空间大的惊人,光是这一个前院,至少就有一宅之数。 一宅是多大呢?若是按照后世的面积划算,大概是三千多个平方,667平方为一亩,那么一宅就相当于五亩地!这可不是什么荒郊野外,而是咸阳城!而王府的一个前院就有五亩地,其占地之辽阔可想而知。 在大门旁边就有一间琉璃瓦装饰的小屋,而这间小屋的作用,就类似小区的门卫室,若这里没有个门卫室,怕是大门口的喊破喉咙住在里面的人隔着花园也休想听见。 虽说此处是咸阳,但替王府设计这个花园的匠人必然是到过江南的,否则岂会将这个前院设计的犹如后世的苏州园林?亭台楼榭、屏风回廊、小桥流水、高树假山,无一不缺,无一不是美轮美奂。 “我家一直都有仆佣百人,即便我父亲死后,家里的仆佣也保持着这个数量。” 刘涚丝毫不怀疑王重阳的话。 当他们将整个王家转遍之后,刘涚已经不记得看到多少具尸体了,他只记得王府有前三进,中三进,后三进的屋子,中和后三进屋子又有左右各三厢房,其间还隔着两个跨院,最后还有一个后院,后院靠墙的地方还有一排下人房和伙房。 里里外外走这么一圈,竟然走到太阳偏西,刘涚估摸着整个王府占地怕不是有一两倾地。 然而这么大的宅子,这么多的仆佣,竟然一个活人都没有,一个都没有! 将安娜安顿在一间附近没有死人的房间之后,刘涚协助王重阳将尸体都搬到一个集中的地方,后院那一排下人房之中,又从柴房搬来一捆捆的柴火。 “我无力让你们都入土为安,只能让你们净身而去,早日升天!” 天色将暗的时候,满头大汗的王重阳和刘涚各持两柄火把,站在装满尸体的房间外面。 “重阳?” “等一等,让我再替他们讲讲道吧。唔,就讲道德经吧。” 刘涚不知道《道德经》是不是王重阳唯一会的道家典籍,反正他也听不懂用咸阳本地话,又如同吟唱一般的《道德经》,他只能默默的站在那里,感受着那种玄之又玄的氛围。 说也奇怪,随着王重阳如同梵唱一般的讲经,刘涚一直动荡的心境竟然逐渐平和下来,本能的开始循着《服气决》的修炼方式呼吸、吐纳,慢慢地,两者竟然无声而又默契的同步,当王重阳最后一个字吐出来时,刘涚浑身一震,竟然突破了! 第三层的《服气决》突破是种什么样的感觉,刘涚说不清楚。这种感觉虽然远远没有突破第一层时那般的清晰和巨大,但刘涚就是知道自己已经突破了。不仅仅是他知道,一直瞑目讲道的王重阳也是猛然睁开眼睛,两道眼神有若实质的笼罩刘涚: “你练的是什么功法?” “《服气决》啊。” “谁教你的?” “高家庄,玉娘和高宠教的。” “奇了怪了,我怎么感觉你修炼的是道家绝学呢?你把其口诀念出来我听听,不用全念,一部分就好了!”王重阳皱了皱眉头,显然他还是知道江湖忌讳,即便是这个时候他也主动提出只需要听一部分。 而刘涚却是没有什么忌讳的,他才不信王重阳还会偷学什么《服气决》,或许人家听了,觉得是小孩子过家家的游戏。 “那我开始念了。” 因为心中没有顾忌,所以刘涚干脆就从口诀的第一句开始,然而他才不过念了五句,王重阳就摆手将他打断道:“不用念了,这是道家绝学,跟我从小学的大同小异,不过有些欠缺的地方,回头有时间,我帮你补全了他!” “啥?补全?” 这下刘涚可吃惊不小,高老爷子不是说这是他们高家的不传之秘么,怎么会又成了道家的绝学了?而且听王重阳这个口吻,好像这《服气决》还不是完整版的? “嗯,这个应该是高家先祖在我们道家高人那里学来的,养生强命的基础入门功法,从口诀来判断应该是有些年头了,并不是说这功法不好,只不过我道门代代都有高人,在对前人典籍功法的研究基础上会加以改进,而高家则是一直停留在最原始的那个功法之上,并没有加以改良。” 听王重阳这么一说,刘涚才知道,原来他练的是原版,而王重阳练的是打过补丁升过级的加强版,理论上来说,肯定是王重阳练的那个版本更好。 点点头,刘涚又将手中的火把往外送了一些,以提醒王重阳,时候不早了。 “送他们上路吧,希望早入轮回,来世投个好人家!” 王重阳一面说,一面将左手的火把掷向柴火堆里,人上前一步,有右手的火把去点燃房门。 照着王重阳的方式,刘涚也开始点燃屋子。 因为有那么多的柴火,加上泼过灯油,一排塞满尸体的屋子很快就燃起来,不到几个呼吸的功夫,火光就冲天而已,甚至照亮了大半个王府。 “没想到金狗做的这么彻底,整个咸阳城都看不到一个活人!” 回到安娜所在的屋子里,脸色显得颇为倦怠的王重阳,拧着自己眉头说道。 “可不是么?想来金兵应该是刚刚撤走不久,否则即便城里的人死光了,也该有人进来才是。”刘涚这是依照常理在推测,然而王重阳却是凄凉一笑,道:“除非是像你我这般不畏惧死尸瘟疫,又有必须进来的理由,否则谁看见这样一座死城,还会进来探个究竟的,当真是胆子长毛了么?” 光是王重阳和刘涚在说话,床上的安娜则是双手抱膝,两眼发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事情。 刘涚看了眼安娜,没感觉其有啥问题之后,才低声问王重阳道:“如今咸阳城已经毁了,这家,你还要住下去么?” 第103章 第一〇 立下鸿鹄志,救人如救火(上) “嗯。住不下去了,幸好当年我父亲考虑周详,刚刚我也看过了,金狗在我家除了杀人,也没能占到啥便宜,等些日子需要的时候,我还会回来的!” 王重阳虽然是在回答刘涚,但他两眼却是望向虚空之中,一点火星在他眼中迸发出来,刘涚却是看不到了。 因为咸阳城里的死人太多,城门口还摆着井观,刘涚和王重阳不敢让安娜在这样的环境里待的时间太长,只是住了一夜之后,三人就用纱布罩面,缓缓的走出咸阳城,王重阳更是一边走一边放火,将沿路的房屋都点着了。 “虽然不能让他们都入土为安,但至少也要还他们一个亲亲白白!” 走到城门口的王重阳,却在井观前下马,前行两步后突然跪下。 “乡亲们,这一笔债,重阳记住了,此生必定竭尽所能为大家讨回来!若是重阳做不到,天打五雷轰!” 此时此刻,刘涚也不得不跪在王重阳身边,双掌合十对着那些死不瞑目的人口道:“我刘涚在此发誓,将来定要竭尽所能壮我族力,兴我族兵,横扫六合,让我们的后代不再受任何人欺凌!” 或许是因为王重阳和刘涚都跪了,原本跟此事没啥关系的安娜也跟着乖乖的跪在刘涚身边,只不过她口中念念有词的乃是母语,没人听懂她说的是什么。 “走吧!” 刘涚长身而起,虽说他刚刚发了一个誓,但并没有因此感到为难,相反,他有种获得解脱的感觉,好像是心中的某一处枷锁,因为这个誓言而解除了,呼吸反而变得更加顺畅,人好像也有了奔头。 或许这就是心理学家所说的,目标对于一个人生存的重要性。刚刚穿越的刘涚活着是没有目标的,他本就是抱着十死无生的念头参加疯子的实验,谁知道真的可以穿越时空,虽说刘涚也无法肯定这个时空是不是疯子当初的意思,但他穿越了这是个无法否定的事实。 原本就想那样浑浑噩噩的活下去,生也好死也好,对于他来说都不重要,是小再兴的出现让刘涚有了生的渴望,因为他要看着小再兴长大,成人,结婚生子,这是一种从男人到父亲的精神转变,是一种生存意志的转变。 然而即便是那个时候,刘涚也没有想着要会历史,要为民族的屈辱史做点什么,因为他觉得自己是渺小的,本身就是不应该存在于这个世界的,所以他只需要照顾好小再兴就够了,至于说宋金也好,蒙元也罢,这些事情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然而人既然生活在这个世界上,就永远无法孤立于世界。当人渴望社会的时候,社会本身就会逼着人一步步往前走,甚至走向他原本不曾想象过的方向。 为了越狱而认识了高宠,为了救高宠而差点陷入死境,为了治高宠踏上征途,最终为了赎罪,又发下如此宏愿。 而这个誓言之后,刘涚突然感觉,他好像回到了过去,回到了后世他还是个政委的时候那种心态,那种积极的,向上的健康的心态。 虽说仅仅只是心态,还没有真正触及到灵魂和行动,但这种转变已经让刘涚自己惊讶不已,他不知道究竟是整个咸阳城的宋人灵魂还是冥冥之中有种力量,偷偷的改变了他的想法。 “走吧,回高家庄!” 王重阳最后深深的看了眼烈火中的咸阳城,翻身上马。 刘涚紧随其后,然后安娜,五匹马儿驮着三个人,向着咸阳城的方向疾驰而去。 从咸阳城到高家庄的距离其实已经不远了,加上刘涚和王重阳本就是归心似箭,快马加鞭之下,时间硬是被他们缩短了整整一天。 可别小看这一天的时间,对于安娜来说,这几天的行程就变得如同地狱一般,如果不是因为她身体里的余毒已经彻底消失,而王重阳又给她熬了两次草药调理,恐怕她根本就支撑部下来。 但等三人快要接近高家庄的时候,刘涚却有了新的烦恼,这种烦恼在他每次看见安娜的时候,就会写在脸上。 “放心好了,我看玉娘不是那种小鸡肚肠的人,安娜也就是外形诡异了一些,但人还是不错的,我看其精气神还是蛮旺盛的,将来一定能生!” 时间过去几天之后,王重阳的情绪好像也平复了不少,至少又开始跟刘涚开玩笑了。 可惜刘涚现在却不想开玩笑,在他的记忆之中,女人总是很小气的,没有哪个女人愿意分享自己的的老公,没有。 说也奇怪,刘涚跟安娜明明没有什么,但因为王重阳成天的念叨,加上安娜的那种态度,逐渐在刘涚心中形成了一个思维定式,好像安娜就是他的女人,而他就必须要照顾安娜,为安娜负责。 这一点刘涚自己都解释不清楚,源头究竟是在哪里。 “你说的轻松,难道你没听安娜说么,她希望将来有机会送她回家!”刘涚撇撇嘴,回王重阳道。 “是呀,有机会才送,没机会还送个屁啊!刘涚,你可是在咸阳城外发过誓的,要以振兴民族为己任,你说现在天下这么乱,咱们宋人的生存环境如此糟糕,在你的有生之年,或者说在安娜的有生之年,你有机会送她回去么?唔,我倒是希望将来你率领大军,一路向西,将那些蛮夷统统踏平,顺便送已经有十几个孩子的安娜回家去看看,当个女王什么的也不错!” “你想的实在是太多了!”刘涚翻了翻白眼:“你凭啥说人家西方就是蛮夷,你凭啥认为我就一定会率领大军,凭啥我的大军已经一定可以踏平人家?” “武力!” 王重阳捏着拳头举起手来,在刘涚眼前晃荡。“看到没有?这个世界上,武力强大才是真理,你要咱们宋人再也不受异族欺辱,除开强大的武力之外,你用什么来保证呢?” “你可是个道士啊,怎么成天就知道说这些?” “我还不是个真正的道士,金国不灭,我不入道!”王重阳被刘涚这么一问,瞬间人就沉稳下来,说话的时候两眼望天,好像在征求老天爷的意见,又像是再向天上的那些灵魂陈述他的决心! “那顺便你吧!我说过的话自然会去做,也会尽力将其做到,不管是让我族强大还是找机会送安娜回去!不过我说的可是我族,而不是宋人!” “这有什么区别呢?我族就是宋人,宋人就是我族呀?”王重阳有些迷糊的问道。 “当然是有区别的,首先我就不是宋人,别忘了,我祖上早就漂洋过海了,唐宋跟我没关系,我只知道我是大汉的子民,我是个汉人!” “照你这么说,我们都是汉人嘛,汉人就是宋人,宋人就是汉人啊!” “不!我跟你不同,我是不会承认南宋朝廷的,要我去替那个昏聩的朝廷卖命,我坚决不同意!”刘涚的言辞很是坚定,正如他说的那样,他是不认可赵构的,不仅仅因为老赵家杀了岳飞自毁长城,更重要的老赵家根本就缺乏一颗热血沸腾的心,没有加鏖战到底的精神,懦夫,废物,让刘涚羞与其为伍。 况且刘涚自觉以他的性格,是不可能接受南宋朝廷的驱使的,他们也驱使不了。 王重阳皱起眉头,细细的咀嚼了刘涚的话,半晌才开口道:“你的意思是,准备成立一支义军?” 成立义军? 其实这个问题在王重阳直接提出来之前,刘涚还真是没有认真的考虑过,他一直觉得只要自己能够把高家庄的青壮组织起来,把胡立等人训练出来,再搜罗一些年轻值得信赖的男丁,就能打造出一支精锐的兵马来,只要能够保护高家庄的安定就足矣。 然而现在看来,仅仅是这样一支队伍,是不可能完成他在井观前发下的宏愿,更不能保护高家庄不失! 可不是么,金人已经如此强大,将来击败金人和南宋的蒙人军队又是如何的无敌? “这个事情暂缓考虑,你呢,到了高家庄之后你打算怎么做?” 摇了摇头,反问王重阳。 “我还真是打算成立一支义军,不过这件事情要跟师傅商量商量。其实我跟你想的差不多,谁让南宋朝廷如此软弱,除了求和还是求和,好像除了求和之外他们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保住手中的权势和财富,所以他们才这般好说话,金人要求什么,他们就给金人什么。没有的,缺的,他们就从老百姓身上巧取豪夺,太过卑鄙无耻了。” 三人此时已经放慢了速度,只因为高家庄就在不足三十里路之外,心情反而没有那么迫切,甚至在经过一条小溪的时候,三人还在溪边洗漱一番,整饬整饬自己。 这一路上虽说没有进过村镇,但因为有刘涚在,大家也没有挨饿,在野外寻找吃食那是刘涚的拿手好戏,只是让刘涚意外的是,不少食物安娜都可以接受,偏偏王重阳不能接受。 每每刘涚嘲讽王重阳不如个女孩子时,王重阳总会掏出东珠来提醒刘涚,他是千金之子,一辈子就没吃过什么苦头,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他若是想的话可以一直过到他死的那天。 第104章 第一〇 立下鸿鹄志,救人如救火(中) 第一〇四章立下鸿鹄志,救人如救火(中) 如果不是为了修道,王重阳或许真会成为咸阳城里的第一大纨绔,如果王重阳的老子没有死的话,或许真会花费大笔大笔的银子在金国朝廷里给王重阳买一顶乌纱帽,那时候的王重阳指定就会成为大金国屈指可数的昏官,倒是很难成为一个贪官——他都不缺钱了,还贪啥呢? “有人来了!” 正在跟王重阳边聊边走的刘涚突然勒住马缰,两眼眺望前方。 “是有人来了,唔,来的好快!”王重阳的感知能力本就不输刘涚,只是开头提醒的时候慢了刘涚一拍而已,或许是对自己慢一步不甘心,王重阳抢在刘涚之前作出了判断,说来者是高家庄的人。 “我知道,而且我还知道来的不全然是高家庄的人,而应该是暂时寄居在高家庄后山的胡立等人!” 事实证明刘涚的判断一定都不错。他远远就看见了胡立,还有吴安邦这两个激活。 他们是出来巡逻的! 自打在高家庄后山定居后,高玉娘每日里都会让高进带着刘涚制定的训练之法去操练胡立等人,加上有高宠在旁边监督,让胡立等人被操练的痛苦不堪,而被排到外出巡逻,先比之下反而是最为幸福的一件事情! 今日就是胡立和吴安邦带着两个高家庄的子弟负责庄子东北面的巡逻,殊不料竟然出门不久,就碰上了刘涚。 “大人安好?” 同样是老远就发现刘涚一行的胡立几乎是竭尽全力打马而来,骂还没挺稳胡立就已经滚鞍下马,紧随其后的吴安邦也是照做。 “起来吧,你们是专程来迎接我的?”刘涚也不是那种习惯端架子的人,招呼着胡立等人起来,开口问道。 “大人,我们倒不是专门出来迎接你的,又不是诸葛孔明,怎么算的到呢,不过就是来出来巡逻一番,嘿,大人是你定下的那些训练计划,当真是。” 看胡立欲言又止的模样,刘涚心中暗笑,“定是这几个小子吃了训练的苦头,打着巡逻的旗号出来放风来了。”想透其中的环节,刘涚也不跟他们废话,摆手道:“既然你们是出来巡逻放哨,那该干啥就干啥去,对了,玉娘恢复的可好?” “高小姐他恢复的很好,清虚道长都说了,再将养半个月,骨骼就合拢了,詹木那小子天天打着给师娘请安的旗号,提兄弟们打探消息呢。”胡立也知道他们的小算盘被刘涚识破,赶紧说些让刘涚开心的事情,试图蒙混过去。 不过这几个小子一面跟刘涚说话,一面使劲儿的在瞅安娜。 可不是么,像安娜这样金发碧眼的妖孽,胡立这些人啥时候见过,如果不是跟刘涚一并出现,而且亦步亦趋的跟着刘涚,指不定被胡立等人打杀了都不一定。 清咳两声提醒胡立等人悠着点,刘涚跟王重阳领着安娜往里面走,等到看见高家庄的牌坊时,刘涚心中才算是真正松了一口气,回来了,总算是回来了! 这一次前往普风处求药,当真是经历的太多,就连清虚散人在再见爱徒王重阳时,都禁不住微微一愣神,问了一句:“你怎么了?” “没事!师傅啊,徒儿幸不辱命,这药总算是拿回来了,不过师傅你最好试试药性,我总觉得普风那老和尚我信不过!” 王重阳将一直带在身上没有片刻离开的布包裹拆开,拿出装着黑玉续断的木匣子,而坐在一旁轮椅上的高宠,也不禁是瞪直了双眼! 这辈子还能不能站起来,指望就全在王重阳手里的木匣子上了,即便心性修为到高宠这般的人,也难免会情绪有些激动。 “试试药性?重阳啊,这药不会是你们偷回来的吧?”看来清虚散人对自己这个徒弟的性子还是挺了解的。 刘涚赶紧上前一步,摆手道:“道长您放心,这药啊,绝对是普风老和尚亲手交给我们的,而且他还说。” 将黑玉续断诡异的配药方式详细解说之后,包括清虚散人在内,静室里所有人都是长长的吁了一口气。刘涚在讲述的过程之中也没有忘记狠狠的黑一把完颜亮,反正在场的人都非寻常之辈,此时先将完颜亮的形象给抹黑了,将来指不定就会被谁顺手给剪出也算是做件好事。 当然,刘涚也没有隐瞒他们差点就试图偷药的事情,虽说最终还是没有偷,但这个过程还是让人捏了一把汗!若真是偷药,那后果当真是不堪设想! “重阳兄弟,刘涚,此番我高宠若是能够站起来,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药回来了,药回来了怎么不通知我?” 正当高宠开始说话的时候,高老爷子也急急忙忙的过来,随之而后的还有高进,以及刚刚赶过来的高玉娘。 看到高玉娘,刘涚心中一喜,尤其是当他发现高玉娘竟然已经可以坐轮椅自己行动,证明距离康复不远时,刘涚心中的喜悦就更别提了。 高玉娘第一眼看见归来的刘涚,也是欢喜的不得了,两眼里的柔情都快要能够将金石给融了,然而当她第二眼看见站在刘涚身边不远的安娜时,那眼里的柔情瞬间就变成了询问之色,穿进刘涚的瞳孔犀利的放佛两支利箭。 “待老道我打开看看。” 当清虚散人从王重阳手中接过药匣子的时,除开高玉娘和刘涚之外,几乎所有人的眼神都集中到那药匣子之上。 一股诡异的味道在清虚散人揭开盖子之后散发出来,说不清这股味道特别在哪里,但又是众人过去从不曾嗅到过的。 打开的黑玉续断当真就跟其名字一般,是一团黑色的糊状物,只不过这种糊状物在抹平的时候却能反射出一种玉石般的光泽,由此可见其成分被碾磨的多么细致,才会有这样的效果。 难怪世人无法复制黑玉续断,那种诡异的配药方式,加上根本无从辨识的配料,除非是拿到药方,否则谁也无法从成药上下手,将其逆推出来。刘涚都觉得,怕是在后世有各种物理化学分析手法,哪怕就是进入dna分析环节,也无法复制这种神奇的药物。 “这是黑玉续断,啧啧,当真是不同凡响啊!”高老爷子是最后一个看的,而药匣子最终也是停留在他掌上。拿着药匣子,寻常不动情的高老爷子竟然变得感慨万分,他缓缓走向轮椅上的高宠,老泪却突然纵横起来。 “孩子啊,这些年当真是苦了你,是我这个当爷爷的无能,到今天才能求到良药,你一定要理解爷爷,不是当年爷爷舍不得花功夫花时间在你身上,实在是这诺大的高家庄,不能没人掌舵啊。” “爷爷,你莫这样说,我懂,我都能理解,我从没有怪过任何人啊,爷爷!” 那边,老爷子跟高宠上演一出亲情大戏,可惜刘涚没机会欣赏,因为他此时正蹲在高玉娘的轮椅前,接受高玉娘的审问。 别看高玉娘如今是坐在轮椅里,但在刘涚的直觉当中,好像跟她骑在战马上纵横辟阖时没啥区别,一股股的杀气腾腾而来,让刘涚有些难以招架! 其实这完全是刘涚的错觉,是因为刘涚的心虚造成的。 “那个妖怪一样的东西,是怎么回事?” 女人的直觉本就是恐怖的,虽说安娜进到这里之后就再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但高玉娘打一进来就感觉到这个女人跟她有牵连,而这个牵连的源头就是在刘涚身上。 “这个。”刘涚沉吟片刻,却是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玉娘啊,这件事情等下来我再好好跟你解释解释,现在不太能够说清楚呢,喏,情绪道人要试药了!” 刘涚找了个借口想要从这件事情上脱身,只可惜高玉娘不是那种只有胸部没脑子的女人,收敛其眼中的凶光,声音变温柔道:“哦,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看样子她也是个女人吧,只要不是你的女人就跟我没关系了。” “她。还真不是我女人。”刘涚说这话也不觉得心慌,这是事实,他跟安娜之间到目前还是清清白白的,不过将来就难说了。 “早说嘛!刘涚啊,这些天我可担心死你了!”听到刘涚的话,高玉娘脸上顿时又换了个表情,看她那神态举动,若不是因为周围人多,怕不是现在就要找刘涚抱抱了。 另外一边,高老爷子跟高宠的亲情戏码也正好用完,黑玉续断重新回到清虚散人的手中。虽说清虚散人觉得这药八成都是真的,但王重阳还是不放心,在经历过咸阳的事情之后,王重阳心中已经彻底将金人跟畜生放在一个档次上,说什么他也不会轻易相信金人的话。 为确保万无一失,清虚散人还是决定先试试药性。而王重阳此时则将刘涚在路上说的法子提出来,不过高家庄没有合适的小狗,就干脆用小猪来代替。 被清虚散人轻轻一捏,小猪的右前腿就成了粉碎性骨折,拼命嚎叫的小畜生在众目睽睽之下褪了腿上的毫毛,敷上薄薄一层的黑玉续断,然后再用白布包上。为了不让小畜生乱蹦乱跳影响到结果,高进又亲自弄来厚实的布条,将这头黑色小猪缠成了粽子,只能躺在地上直哼哼。 “接下来,就看这小畜生的了!”清虚散人静了手,说道。 第105章 第一〇 立下鸿鹄志,救人如救火(下) 不到半个时辰的功夫,众人就发现小猪哼哼的声音低了,而且两只眼睛是微微阖上,还没等众人闹清楚究竟是怎么了,这小畜生,竟然就发出了猪鼾声。 “看来是没有问题了。”清虚散人含笑捋着颌下长须,对着小猪不住点头。 “好家伙,被师傅捏了一把竟然这么快就睡着了,那黑玉续断当真是有奇效啊!”王重阳也是惊讶万分。 至于说刘涚,则是一个劲儿的懊悔:“早知道这黑玉续断这么有效,就不应该急着让玉娘。” “我乐意啊!刘涚你别说了,说起来,最痛苦的人不是你么?”高玉娘抢过话头不让刘涚把后面的话说出来,虽说刘涚说的可能是事实,但毕竟有些得罪清虚散人。 “玉娘,瞧你说的,我有啥痛苦的,不过就是嘴巴大的伤嘛!”刘涚跟高玉娘开玩笑,却是听的安娜在旁边一个劲儿的眨眼睛,好像很想知道两人之间的秘密似的。 不过这些私密的事情嘛,刘涚当然是要保密的,趁着高玉娘没注意的时候,递个眼色给安娜,让她哪儿凉快去哪儿待着。 虽说眼下基本上可以确定普风给的黑玉续断没毒,而且有一定的疗效,当毕竟时间还短了些,不过区区一个时辰,真要是有心害人的话,清虚散人完全可以控制毒发的时间。 此时就有个问题摆在大家面前,小猪看上去是没问题了,那高宠要不要用药? “要不再观察一下?”刚刚最激动的人应该算是高老爷子,但此时打退堂鼓的人也是他,三个孙子当中,高老爷子觉得最对不起的就是高宠,所以也是最见不得高宠再出半点意外。 然而高老爷子的意见却没有得到高宠的认可,当大家都不开口的时候,高宠清了清嗓子,对清虚散人道:“伸头一刀,缩头还会是一刀,既然药已经拿回来,而普风也没有在药里下毒的理由,那么就有劳清虚道长,着手为我治疗吧!” “宠儿!” 高老爷子有些惊慌,赶紧上前一步站在高宠身边,张口想要阻止他,然而话到嘴边,看见高宠那双渴求的眼神,顿时又说不出话来了。 “爷爷,这是我自己的决定,即便有个万一。有个万一我也不会埋怨任何人!刘涚,还是那句话,辛苦你了,不管最后的结果怎么样,你永远都是我高宠最信任的——妹夫!” “二舅哥,你放心好了,如果这药真有什么问题,我一定把普风那老秃贼抽筋扒皮。” “打住打住!我师傅都说这药应该没有问题,你们难道还信不过我师傅啊?我觉得吧,大家都散了散了,接下来这个静室里就留下高二哥,我,刘涚和师傅,无关人等嘛,统统回避了!” 王重阳这个时候站出来说话倒正是时候,一屋子不知道该如何取舍的人借着王重阳的话头纷纷离开,刘涚当然要留下来,倒是安娜,走到门口就回过头来,只因为她在高家庄仅认识的两个人好像都不会跟他出去。 “玉娘。安娜的情况有些特殊,你看帮忙照顾一下,回头我一定好好给你解释。” 很显然王重阳是不会管这个事的,早已经将头扭到一边装作没看到,无奈之下刘涚只得硬着头皮向高玉娘提出要求。幸亏高玉娘不是那种不识大体的人,面带微笑的点点头,就让安娜推着她,走远了。 “清虚道长,咱们开始吧!” 等到刘涚顺手将门关上之后,高宠就有些迫不及待了,好在他这个人心理素质强,即便心中焦急,脸上也没有表现出来。 “也好,早日开始,早日结束,高宠啊,我让你准备的软木棍,你都准备好了吧?”清虚散人的情绪并没有太大的波动,跟王重阳相比,其修心功夫不知道高了多少个层次。 刘涚见高宠从怀中掏出一根比拇指粗不了多少,打磨光滑的软木棍时,心中不由得一酸:高玉娘那一两个月的伤都将人疼晕过去,高宠这可是陈年旧伤,而且不仅仅是骨骼,按照清虚散人说的,那些纠缠猥琐的经脉也需要一一打破,从新结上,这份痛苦可是远远超过高玉娘啊! 然而高宠却不能找个人的胳膊来咬着,即便是要刘涚牺牲一下,或许他也会犹豫,毕竟让一个男人在自己胳膊上留下永久的伤痕实在是一件刘涚难以接受的事情。 清虚散人从怀中掏出一把古色古香的小刀,走到高宠面前蹲下,也不见他有太多的动作,刘涚就听见“嚓嚓”几声,高宠的两条裤管就如同蝴蝶般翩翩飞舞,离高宠的双腿而去! 这还是刘涚第一次看见高宠的双腿,他怎么也不敢相信,这样一双黝黑、干瘪,歪歪扭扭的腿,会是属于高宠的。 “刘涚啊,是不是被吓到了?因为经脉受损,气血难以循环,即便每天都要做两次按摩理疗,还是变成了这副鬼样子。”高宠自嘲的笑了笑,但脸上的神情却是非常坦然。 “我。二哥,散人他一定会把你治好的,不过是小问题罢了,我相信用不了多久你可以重新站起来了!”刘涚实在是没什么好说的,只好这样安慰着高宠。但其实他也知道,像高宠这样的意志坚定的人,哪里还需要他来安慰呢? 将木棍咬在口中,高宠冲着清虚散人和王重阳点点头,意思是他已经准备好了。 “开始吧,重阳!” “是,师傅!” 王重阳一面答应清虚散人,一面脚下旋步,人突然转到高宠的身后,没等高宠和刘涚反应过来,万重阳一个手刀,精确的砍在高宠的后颈之上,高宠连哼都没哼一声,脑袋一耷拉,人就晕了过去! 即便是人已经晕了,王重阳还是转回到高宠面前,将从其口中掉出来的木棍重新塞回去,用手捏住,才转头示意清虚散人可以动手了! 跟治疗高玉娘时候不同,刘涚和王重阳离开的这些日子里,清虚散人已经反复的,详细的检查过高宠双腿,所以现在他完全跳过了检查的步骤,双掌突然快速的拍在高宠裸露的双腿之上。 快! 清虚散人的一双肉掌像是启动的飞机螺旋桨,以刘涚的眼力也就只能勉强看见一连串的影子,根本看不清楚清虚散人拍打在什么位置,而一连串如同放鞭炮的响声也随之钻进刘涚的耳朵! “啊!” 撕心裂肺的惨叫突然响起随后又戛然而止!被王重阳一刀砍晕过去的高宠,竟然直接被疼醒过来,或许他的第一个意思就是挫骨扬灰般的巨疼,所以才会眼睛都没睁开,神志都还没有彻底恢复时,就发出了惨叫! 而此时,王重阳提前塞回去的木棍终于发挥出作用来,如果没有这样做,恐怕高宠惨叫之后本能的反应会直接咬掉他自己的舌头! “唔!” 双手情不自禁的捏住轮椅扶手,那用百年枣木做成的扶手质地无比坚硬,此时竟然被高宠的十指抓出一片片的粉末来!比小豪笔还要粗的青筋从胳膊的皮肤下迸了起来,已经不像是蚯蚓,而像是一条条扭曲的小蛇,在高宠双臂的肉中翻滚! 看到眼前一幕,刘涚情不自禁的攥紧拳头,不自觉的退后一步,却看到高宠的颈部如同醉酒一般涨红,红的像是血!然而即便是这般的红,仍旧能够看到一根根迸出来的青筋。 软木棍在高宠的口中发出“卡嘣卡嘣”的声音,刘涚真是担心会不会被高宠给咬断了。 好像高宠特意找的这根软木棍质地不错,竟然坚持着保持原状,没有早早解体。 “成了!” 清虚散人口中重重吐出一口气,猛然站起身来,他的话也让刘涚精神为之一振,跟着道:“二哥,好样的!” “呼~” 说也奇怪,清虚散人这边一停手,高宠的巨疼好像立刻就缓解了,他吐出口中已经变了形的软木棍,却是对王重阳投去感激的眼神。 可不是么,如果不是王重阳突然将其打晕,第一波的痛苦说不定就能摧毁高宠的意志。之所以王重阳要出其不意的下手,完全是因为高宠本身也是个高手,万一他本能的抵抗起来,也是件麻烦事儿。 “不用客气,看看你的腿!” 王重阳的话不仅仅将高宠的眼神引向下面,同样也让刘涚望了过去。 经过清虚散人一番整治的双腿,跟刚才那双干瘪黝黑的腿,又有什么不同呢? 如果说刚刚高宠的双腿看上去像是一双挂在灶头上被风干的烟熏肉,那么此时这双腿,刘涚感觉像是刚刚从蒸笼里面端出来的大虾,红,肿,有些地方黑的透亮,有些地方胀的反光! 虽说看上去是红肿发黑,但实际上高宠的这双腿也只能勉强比的上正常人腿的粗细,不等刘涚看个仔细,调匀气息的清虚散人一声清啸排出体内浊气,转身在桌面上抓了一个东西,就在高宠面前蹲了下去! “重阳,将高宠放平,开始了!” “现在才是正式开始,刚刚那个只是前奏?”清虚散人的话,让刘涚刚刚才略微松了一口劲的心,又再度紧绷起来! 第106章 第一〇 枯树出新芽,何处觅封侯(上) 雪亮的银针,有刚好一根指头长短的,也有比刘涚小臂还长的,而这些银针,都是用在高宠的双脚之上! 如果说刚刚高宠经历的是巨疼,那么现在他又要经历另外一种比疼痛更加难以忍耐的感觉——痒! 当每一根银针扎入相应的穴道时,高宠就会开始感觉痕痒。而痕痒并不是固定的,随着清虚散人扎下去的银针越来越多,治疗的时间越来越长,高宠感受到的就已经不是痕痒,而是一种挠心挠肺般的痒。 这种痒不是在皮肤上,蚂蚁爬过蚊虫叮咬可以挠,可以抓。 这种痒也不是在皮肤下,肌肉之中可以捏,可以掐。 这种痒好像发自于骨髓里,来自于人心之中。初时好像在银针扎下的地方,但当高宠想要认真感觉的时候,其源头就开始游走,漂移,不管怎么去感觉,好像都把握不住其准确的位置,所以才说这种痒,根本就像是打心眼里发出来的一般,抓不住,掐不住,让人未能为力。 幸亏王重阳已经将高宠的双臂用结实的牛皮带子给捆起来,不仅仅是双臂,整个人都被固定在可以放平的轮椅之上。 刚开始看到王重阳将轮椅放平,将高宠用牛皮带牢牢捆住的时候,刘涚还觉得是小题大做,现在看高宠那脸红经涨,面目狰狞不断挣扎试图用手去抓挠双腿,刘涚才知道王重阳这样做是完全有必要的。 “你过去见过清虚散人他治疗类似的病症?” 整个过程之中刘涚没见清虚散人指示过王重阳做啥,但王重阳的每个步骤都能够做到恰到好处,不由得让刘涚不这样想。 王重阳摇摇头,他跟刘涚不同,刘涚可以抱着双手在旁边看,而他则是要负责为清虚散人打下手,比如递银针,擦擦汗之类的。当然,擦的是高宠的汗! 高宠嘴里的软木棍已经掏出来了,因为此时不用担心高宠咬到自己的舌头,因为高宠只是扯起喉咙毫无间隙的嚎叫的,好像这样嚎叫就能发泄出心中的痒,就能让他舒坦一些。 尤其当这种嚎叫里时不时还要夹杂上几声诡异的大笑时,就连刘涚都开始担心高宠这样叫下去,会把全高家庄的人都给叫过来。 这是刘涚没有出门去看,其实现在门外已经站着一大拨人,包括高老爷子在内,谁是真说走就走了呢? 每个人脸上都带着浓浓的焦虑,每个的眼神都是那样的焦急,每个人的心都在焦躁的跳动! 为什么高宠叫的如此凄凉? 为什么高宠叫的如此诡异? 为什么高宠还在叫? 高宠每叫一声,外面的人心中就会多蒙上一层疑问。然而像高老爷子等有经验的人却不希望听不到声音,哪怕就是惨叫,那也证明高宠是活着的,是清醒的,是有感觉的。 这就够了,总比无声无息折磨人的好! 针灸治疗的效果是显而易见的。高宠那双红肿的如同烤番薯似的双脚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肿”,一些针孔里流淌出黑色的血液,或许那已经不是血液,而是像原油样的东西。 刘涚估计那些就是经年淤塞在高宠双脚经脉里的毒素,被清虚散人这么一折腾,全都给排出来了。 “快,快给他抹上黑玉续断,薄薄一层就可以,均匀点。” 将最后一根银针拔出,清虚散人让王重阳和刘涚用干净的抹布将高宠腿上的那些污秽抹干净后,就气喘吁吁的让两人给高宠上药。 能够让清虚散人都上气不接下气,可见刚刚的这一番施为绝非轻松。刘涚现在算是明白了,所谓疗伤根本就不是影视作品里什么双掌放在背上大家闭上眼睛睡觉,没有针药的运用,当真是神仙用眼神就能让人怀孕么? 看清虚散人都快要累到的样子,刘涚知道高宠的治疗应该是结束了。 黑玉续断那种奇特的味道很快在整个房间里蔓延开来,刘涚和王重阳的动作很快,很麻利的就在高宠的双腿上,按照清虚散人的要求薄薄的涂上了一层药膏。 要说这个黑玉续断当真是神奇,刘涚涂完高宠右脚的大腿部分,接着去涂小腿,等他涂完小腿之后,却发现涂在大腿上的那一层黑乎乎的药膏颜色竟然变浅了,而且还是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继续变浅,不到几个呼吸的功夫,就彻底变成了一层蒙在高宠腿上的,透明塑料布样的东西。 “好神奇,这是怎么回事?” 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幕,刘涚情不自禁的呆住了。 “继续抹啊,三次,一定要到黑色不消失为止,别傻站着,会影响到疗效的!” 清虚散人在一旁大声呵斥刘涚,让其不要发呆。 “哦,好的,重阳,这玩意儿当真是神了!” “你以为呢?” 王重阳抹了把额头上的汗,虽说现在天气已经差不多只有十来度,可是这一番运动下来,王重阳照样是额头上见汗,他可比刘涚累太多了,尤其是他还得时时刻刻关注着清虚散人的身体状况,万一清虚散人支持不住了,还的他上。 虽说王重阳没啥“临床经验”但耳濡目染的不少,这后面的工作只要清虚散人在旁边指导的话,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啧啧,古人的智慧当真是让人难以估量啊!”刘涚一时感慨,却忘记了自己现在也是古人了。 “什么古人啊?这黑玉续断出现在世上也不过就是几代人的时间,是吧师傅?” 王重阳奇怪的瞥了眼刘涚,吓的刘涚赶紧闭嘴,不敢再说话了。 “黑玉续断,据说是普风的师祖研制出来的,挽救了不少人的性命,也算是造福社稷,只可惜啊。”清虚散人摇头感慨。 刘涚当然知道清虚散人在感慨什么,可他没有开口,这种事情真是不便评价,人心都一样,普风的师门不愿意公开黑玉续断,不就跟高家的《服气决》传子不传女,传内不传外是一样的么? 不说高老爷子的,若是让清虚散人开个道门培训班,将道家养生之道和武艺大公无私的传授,他又是否愿意呢?恐怕他那个时候就会捋着胡子说:不成不成,这人心难测,若是有人学了以之为恶,岂非就是他的罪过了? 虽说这也是个冠冕正大的理由,但同样也是一个借口。 “啊~啊~” 正当此时,高宠一个激灵,像是从某种沉迷的状态之中清醒过来,刘涚转头去看,却看见高宠正在努力的睁开眼睛。 此时的高宠整个人像是从水中捞起来一般,被汗水浸透了,整个人都散发出一股恶臭的味道。 “二哥,快了,最后一遍了,涂上就差不多了!”刘涚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对高宠说道。 “好。好舒坦,我的腿,我的腿有感觉,好像可以动。” “不能动!” 高宠的话还没说完,清虚散人就一声大喝,阻止了他! “绝对不能动!你双腿的经脉虽然已经受到针灸和药物的刺激滋养开始重新运转,但目前还非常的虚弱,七天之内你不能下床,一个月之内你不能动你的双脚!” 清虚散人的这个要求应该算是非常严格的,至少在刘涚看来,三十天不能动双腿,即便是在后世先进的医疗条件之下也很难保证病人的身体状况不发生恶化。 然而高宠却是坦然受之,“没问题!只要能够重新站起来,清虚道长您怎么说,我就怎么做!” “那就好!今天就到这里吧,重阳让外面的人进来,将高宠抬回去,找人给他抹身换衣服,明天开始就不用上药了,只需要按时服用我开出的药方,每天早中晚三次,要有人按摩理疗双腿以上的部位,保证身体各方面的技能不至于衰退,基本上就这些了,我先去休息。” 清虚散人真是很累了,像修炼到散人这种程度,已经可谓是寒暑不侵,但此时的清虚散人浑身也是湿漉漉的跟高宠差不多,由此可见心力耗费的程度有多么可怕。 “道长,我送你。” “不用了,我自己能走!” 王重阳开门,高老爷子等人听说治疗很成功时,免不了又对清虚散人一阵的客套,只不过清虚散人没心情听这些客套话,摆摆手就径直去休息去了。 “重阳,刘涚,你们也辛苦了,剩下的事情就让大哥他们来处理吧,你们也去休息吧!”高宠此时整个人虽然还处在一种虚弱状态,但他的精神却很不错,这就叫人逢喜事精神爽。 “嗯,也好,刘涚,咱们走吧。”王重阳沉吟片刻之后就答应了高宠,拉着刘涚出了静室。 “你呢,就先去处理你的私事,回头等师傅身体恢复了,我再跟师傅聊聊,看看能不能传你一个道家的《服气决》,毕竟你也算是咱们道家的有缘人了。” “我有啥私事?” 刘涚奇道。 “喏,你还说没有,私事来了!” “啥?” 刘涚一转头,就看见安娜推着高玉娘正在通道的另一头望着他,等他再回头去看王重阳时,却发现王重阳已经不见了人影。 “玉娘,安娜。” 硬着头皮,刘涚开口招呼两女。 两女皆是微微一笑,高玉娘开口道:“我哥他没事了?” 第107章 第一〇 枯树出新芽,何处觅封侯(中) “二哥暂时是没啥问题了,清虚散人的治疗很成功,虽说苦头吃了,但苦尽甘来嘛!” 听刘涚这么说,两女脸上又都齐齐露出喜色来。高玉娘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腿,道:“刘涚你的话总是有道理的。苦尽甘来,苦尽甘来,若非我这次断腿几月,又如何身同感受二哥这些年的痛苦,都是我的错,如果这次二哥还不能站起来,我,我都不知道该不该继续活下去了!” “傻丫头!” 刘涚上前,接过安娜推着高玉娘往屋子方向走去,边走边说道:“你若是不能好好的活着,那二哥他岂不是更难受?所谓真正的男人,就是愿意为自己所爱的人牺牲一切!区区一双腿又算什么呢,只要你能过的开心,我就算是扔了这一百多斤肉不要,也是无怨无悔!” “刘涚。你,你能不能不要当着外人说这样的话啊。”高玉娘即便是女中豪杰,在刘涚情话攻势下,仍旧是不胜娇羞的低下头,以手掩面。 果然,古代的女子脸皮再怎么厚法,也是抵不过后世的女子的。在后世,刘涚要是对某个女子这么说,恐怕人家非但不会娇羞,还会直接让刘涚做给她看吧! 就连安娜这个来自西方的小丫头,也是被刘涚这番话弄的眼神迷离,脚步虚晃,一副神不守舍的模样。 “好,我听玉娘的,没人的时候咱们再说。”刘涚倒是听明白了高玉娘的话中话,有外人的时候别说,没外人的时候岂不是就可以尽情的说了?当然女人是绝对不会承认自己的话有这层意思,高玉娘非常明智的默认了,当刘涚推着她快要到屋门口,那两个照顾高玉娘起居的健妇都已经迎上来的时候,高玉娘才抬头道: “安娜,这两天暂时不方便找地方安顿你,你的外形实在是有些特异,就暂且跟我住在一起吧,我那屋子大,而且有厢房有耳房,再给你放一张床不是问题,我都已经让人安排好了!” 果然,聪明的女人从来不会把情敌往外撵,她们会选择把危险留在自己身边,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掌握在自己可以掌控的范围之内。 面对高玉娘的安排,刘涚可是半个不字都不敢说,况且也没觉得高玉娘这样安排有错,他唯一担心的反而是安娜的来历,至今他都不是太相信。故而在安娜跟着高玉娘进屋的时候,刘涚还没忘记留给安娜一个警告的眼神。 至于说警告的意思是什么,那恐怕就只有刘涚和安娜各自去猜测了。 这些天刘涚也是累的不轻,积攒了好多天的疲劳一并爆发出来,让刘涚很难得的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 而经过此事之后,高家上下对刘涚的态度就发生了截然不同的改变。等刘涚打开房门时,就看见高国、高安带着杨再兴站在门口等着了。 “再兴!” “干爹!” 昨天因为担心杨再兴在场给高宠的治疗造成影响,所以事先高宠就已经安排高国和高安看着杨再兴,给杨再兴留了不少功课做,直到现在高国和高安才同意杨再兴来见刘涚。 “再兴啊,你长高了,也长壮实了。”揉着杨再兴的头,刘涚这会儿才有闲暇,认真的打量这个穿越之后第一个遇上的孩子,也是唤醒他那颗死寂的心的人。 已经满八岁的杨再兴,比起来高家庄之前的确窜了半个脑袋,不仅仅是因为饮食起居有度,更重要的还是这些时日里高宠对其的培养。 说起高宠,杨再兴很是得意,告诉刘涚说,高宠时常说他是练武的天才,将来一定可以将高家枪发扬光大。 看杨再兴如此高兴,刘涚心头也是有股说不出的喜悦。 “不要骄傲!骄傲使人退步!师傅越是表扬你,你就越是要认真学习,刻苦修炼!高国高安,这两天也辛苦你们了!” “刘叔,我们不辛苦呢!哪里有辛苦,跟着再兴,我们还能去后山那边玩儿,那边可比庄子里好玩多了!”高国高安两个小家伙吃吃笑着,显然他们说的是心里话,只是让刘涚觉得奇怪。 ‘后山?后山不是胡立等人驻扎在那里么,怎么两个孩子说后山好玩呢?’带着疑惑再看杨再兴,分明也是一副得意满满的模样,难道说这后山上还有啥幺蛾子不成? 想到这里,刘涚站起来对杨再兴道:“你们都先给我等着,一会儿我去看高二哥,完了之后,一起去后山看看,回来了还没去过,当真是不应该!” 作为胡立等人认可的首领,大人,刘涚也觉得自己是该去关心关心这些下属!且不提胡立等人都是分食过蛟龙肉的,体力已然超越了寻常人,按照刘涚制定的训练方式应该进境神速,光是他们武将后裔的身份,就注定这一身不该平凡度过。 况且刘涚也要将咸阳城发生的事情告诉胡立等人,虽说他们几乎没有亲人还在咸阳城,但事情却跟大家伙都有关系。 用了差不多一个时辰的功夫,刘涚带着杨再兴去看过高宠之后,并没有去找高玉娘和王重阳,而是带着三个孩子直奔后山。 虽说从高家庄后庄门出去就是后山,但对于刘涚来说,这还是他第一次来。 高家庄整个庄子就是依山傍水,而这后山,就是高家庄“依”的山。要说高,自然比不过泰山、嵩山、峨眉山那种名山,但刘涚站在下面估计净高也是在千米左右,不是这样的高度,也无法营造出小范围的气象条件来,山上也很难出现山泉,滋养山林野兽。 从后庄门有一条可容三骑并肩的小路,弯弯曲曲一直蔓延往上。刘涚注意到这条硬土路上马蹄印密密麻麻,必然是胡立等人每天上山下山,战马踩出来的。为了避嫌,胡立等人骑来的金人战马都没有养在高家庄里,而是养在山上的。 “走吧,干爹,两柱香就到,很近的!” 听到杨再兴天真的童音,刘涚心中不由的暗笑:还是这个时代的孩子们更有活力,像是在他穿越前,两柱香的时候走山路,不知道多少城里的孩子会哭着喊着找爹妈抱的。 就连杨再兴都能兴致勃勃的走下来,就更不用说十多岁的高国和高安这两半大小子了。刘涚跟在三个孩子后面,看他们一路摘花扯草,撵鸟捉虫,一股悠闲自得生活心境油然而生。 行到一炷香功夫,前面的杨再兴跑回来,指着半山腰让刘涚看。 顺着杨再兴指的方向,刘涚洗洗辨识,果然看见在密林里露出几个角的木屋,按照杨再兴的说法,那些木屋就是胡立等人修建的,如今众人没事就在扩建山上的木屋,说是等将来兄弟们多了,有地方住。 “兄弟们多了,这是怎么回事?” 话从杨再兴口中说出来,刘涚相信绝对是真的,但他却不能理解这话的意思,追问杨再兴是谁说的。 “是柴胡说的啊!他也是听他哥,柴大哥说的,好像他们在商量,要柴大哥联系他旧时的一些朋友,如果没有去处的话,尽管来高家庄住下,大家好联手抗金!干爹,再兴现在每天苦练,就是想早日长大,好跟柴胡他们一起抗金呢!” 童言无忌,杨再兴的话却是让刘涚微微皱起眉头。 “走吧,才刚到一半是不是?” “嗯!”杨再兴再多聪明也就是个孩子,如何能够猜到刘涚的心思的,跟高国和高安又疯跑起来。 其实让胡立他们住在这后山也是有好处的,刘涚一边走一边观察山势。当年决定再此定居的高家先人肯定是个经验丰富的军事家,否则岂会选出这般好的地方? 高家庄外就是一条大河,水势平缓但够宽够深,世代居住的高家庄人一有空闲就会搬来巨石灰土,对河堤反复加固升高,站在半山腰看,围绕高家庄的大河像是一条宽宽的绿玉带子,呈半圆形将高家庄以及刘涚脚下的山围住,只需要扼守几个点,就极难被贡献! 此时虽然不是洪水季,但河堤距离水面差不多有三丈高下,这样的高度即便是遇上百年千年的洪水,怕也是能够保住高家庄里的安全。 即便是遇上特大洪水,河堤难以支撑的时候,高家庄人也不是没有退路,他们的退路就是刘涚此时脚下的山! 这山上有林有泉,有飞禽有走兽,极端时刻让全庄人待上一两个月也不成问题。高家庄有一条庄规,刘涚曾经听高玉娘说过,那就是严禁到后山打猎烧荒,尽量保持后山的自然状态。 当时刘涚不明白,现在将所有的因素综合考虑,顿时明白何以高家祖上会有这么个奇怪的规定。 只要保持好这匹大山的自然状态,凭借大自然强大的自我恢复和修正能力,即便遇上特大的灾年,高家庄的人也能依仗着这么一座大山的物产渡过难关。甚至不管是天灾还是人祸,都一样。 “干爹,到了到了!柴胡,柴胡我看见你了。别在树上装猴子,我干爹来了,你还不赶紧下来!” 杨再兴的声音才刚刚钻进刘涚耳朵,一阵树叶子哗啦啦作响的声音就由远至近,从刘涚头顶传来。 刘涚一抬头,正好看见一条黑影从天而降! 第108章 第一〇 枯树出新芽,何处觅封侯(下) 如果不是杨再兴的话说在前头,此时刘涚定会闪身、拔剑,做好攻击的准备! “刘哥,再兴他干爹,见到你柴胡好开心!” “唰”地落下,却如同狸猫般触地无声,一身粗布的柴胡扯着笑脸,出现在刘涚眼前。 “乱七八糟的叫的啥啊?”刘涚笑了笑,这柴胡,跟杨再兴一般,到了高家庄之后是明显长的胖了,哪还有当初在双乳山猴子般的外形,再胖上一些,怕是跟猩猩也差不多了。 “我跟着大哥叫刘哥,跟着再兴叫干爹,好像没错啊!”挠了挠后脑勺,那柴胡说道。 刘涚知道跟他扯不明白,赶嘴闭嘴,拉着柴胡,加紧脚步继续爬山,再转过一个弯道,就瞅见了一大片木屋。 这些木屋大多还没有褪去树木的本色,而在木屋之前的平坝子上,一群人正在“嘿嘿哈哈”的操练着。 虽说现在时间已经不算早,但刘涚看胡立等人满头大汗的样子,怕是已经遵照他制定的训练计划,跑了二十里的山路热身回来,现在才开始相互拆招对打。 每天早晚各二十里山路负重是刘涚前往会宁府之前制定的训练计划,据高宠和高玉娘说,胡立他们一直都坚持的很好,虽说前面几次每个人都累,可有清虚散人这个道家养生高人在,每人身上扎几根银针,竟然就顶过了前面的几天,到后来竟然是大家伙儿都适应了,说是一天不跑上那么两圈,还不舒服呢! “不要停,继续你们的操练!万丈高楼平地起,这些基础打牢对你们都有好处!” 胡立等人发现刘涚,正准备跟打招呼,却被刘涚阻止,他本就是上来看看,没想过要打扰他们操练。 看到胡立等人继续咬牙对练的情景,虽说规模较小,但还是让刘涚想起穿越之前他还在部队里当政委的时候,尤其是新挑选出来的一批预备队员每日里的摸爬滚打的情景。 “干爹,我也想跟胡叔他们那样训练,感觉好威武雄壮!” 杨再兴这会儿兴奋头过了,跟在刘涚身边看胡立等人操练,眼巴巴的说道。 “你现在就可以啊!我早上也是跟大哥跑山路,他们太差劲了,还没我跑得快,晚上我们也跑,要不今天晚上你就不下山了,跟我们一起跑得了,跑最后一名的没有饭吃哦!” 回答杨再兴的正是走路不稳当,蹦蹦跳跳的柴胡。刘涚感觉这孩子自从来了高家庄,跟杨再兴整天混在一起之后,好像整个人都开朗了许多,不仅仅话说的多了,而且更有条理了。 “没有饭吃啊。高国高安,你们要不要一起呢?我人小,腿短,如果跑最后一名,你们一定要给我送饭啊!” “哈!”听到杨再兴的话,刘涚心中是既好笑又觉得安慰。虽说杨再兴不愿意接受没饭吃这样的惩罚有些好笑,但他没想过采用作弊的方式来完成训练,这一点让刘涚感觉很欣慰。 “再兴啊,你还小,这种程度的训练会对你的生长发育造成伤害,高国高安,我看你们也是有些眼热对不对?以你们两个的年龄,完成他们七成的训练量就够了,等到年满十七岁之后,才能跟他们一样的训练!” “刘叔,您的意思是,我们可以参加训练了?” 高国这孩子有一对典型的浓眉,那眉头,浓的像是两根毛笔头。刘涚的话让高国高安兴奋不已,他们的确是很早就想加入到胡立等人的训练之中。身为高家庄的人,为何对胡立等人的训练如此眼热呢? 问题的答案其实很简单,前面也提及过,高国和高安在高家庄不算是高家的嫡系,所以他们打小就没机会学高深的武学,比如《服气决》这种被高价当成传家宝的功法,只能凭着那些粗浅的功夫打熬力气,如今已经十四五了,再不进入系统训练,此生怕是就跟高深武学无缘了。 而胡立等人的训练,却是让两人有了新的希望。哪怕不能成为武林高手,至少也要成为一名出色的将军吧?兴许将来有机会上沙场,还能搏回一身功名,光宗耀祖呢! 只可惜没有刘涚点头,胡立他们怎么敢随便让人参加到这些训练当中,说句难听点的话,如果不是因为高国和高安这两孩子都是跟着杨再兴上山,也根本就没有机会看见胡立他们是怎么个训练法的。 “可以的,这事儿都怪我忘了告诉二哥,也没有提醒胡立!我们都是宋人,如今,金人、西夏人、吐蕃人等等,都将我们宋人看成是砧板上的鱼肉,任由他们宰割,是我们错了么?” 趁着有机会,刘涚干脆坐下来,跟四个孩子讲讲道理! “我们宋人,准确的说,我们应该叫汉人!我们有着比他们当中任何一个都悠久的历史,我们有灿烂的文化和文明,我们富有,我们聪明,但为什么我们就要受到欺负呢?” 高国和高安因为出生在高家庄,这一生还没有真正经历过外面的乱世,所以对刘涚的话感触并不是太深,他们对外界的了解,都是道听途说,只知道如今南宋朝廷软弱,而北边的金辽两国势大,杀了很多宋人,占了很多宋国的土地。 然而年纪最小的杨再兴却是不同。他原本有个幸福的家庭,是因为金人的南下,让他家破人亡,从一个官二代变成了孤儿,如果不是因为碰上刘涚,指不定他已经死在某个角落成为野兽的口粮,亦或者是被金人掳去当一个奴隶,活命都成问题就更不用指望将来有一天能够报仇雪恨! 所以刘涚的话他感触最深,眼圈红了,小拳头也紧紧的攥起来了。 “朝廷无能,我辈软弱!朝廷无能,我辈软弱啊!” 没想到杨再兴小小年纪竟然能够说出这样八个字来,刘涚很是意外,随后一想,怕也是经过高宠的熏陶,耳濡目染才能总结的如此精辟。伸手摸了摸杨再兴的脑袋,刘涚点头道: “朝廷无能,我辈软弱固然是一部分原因,但更大的问题还是在于我们自己,我们自己失去了尚武的精神,失去了开拓进取的那种意志!总以为自己有文化就够了,总以为能够赚取富足的生活就够了,没有居安思危的准备,活生生把自己从狼变成了羊,再面对狼群的时候,就只有被吞噬的命!” “刘哥,我不要做羊,我也不要做狼!” 一直没有开口说话的柴胡突然冒了一句出来。 “哦,不做羊,也不做狼,那你打算是。做老虎?”刘涚笑了笑,柴胡这孩子,清虚散人都说了,不是浑,而是灵性,只是凡夫俗子们不能理解这种灵性,却是将其当成了浑。 所以刘涚不仅仅不敢小觑柴胡将来的发展,更是一有机会就试图好好的引导他,绝对不能让这样一颗好苗子,长歪了。 “老虎,老虎我也是不做的!”柴胡仍旧是摇头不已,杨再兴有些不满道:“柴胡!我干爹都说了,咱们不能继续当羊了,咱们要当狼,你,我,高国高安,还有很多很多的人,当我们变成狼的时候,就成了最厉害的狼群,就算是老虎也会被我们吃掉的!” “所以啊,就算是当老虎也没啥好厉害的!刘叔啊,你说我有没有可能当神仙呢?只要我当了神仙,什么金国辽国,西夏吐蕃,伸伸手指头就把他们给灭了,那多好啊!我大哥,还有刘叔你,再兴,你们就不用再冒险上战场了!” 柴胡说的非常认真,好像他已经是个神仙了一般,又好像他是真的见过神仙。 “神仙啊?神仙可不是那么容易就当上的,反正我活了几十年,也没见过真正的神仙呀!”刘涚不慌不忙的跟柴胡聊着,他的话得到了高国高安和杨再兴三个孩子的赞成。 “可你们不是说,给高二叔治病的清虚道长就是神仙么,我要去拜清虚道长为师,总有一天能够修炼成神仙的!” 这下刘涚还当真是没辙了。清虚散人固然挺欣赏柴胡,却从没有提起过要收柴胡为徒,刘涚也不敢在清虚散人面亲提及,他曾想过把柴胡推荐给王重阳,可是从大家的关系来说,柴胡跟王重阳又该是平辈相称。总之这件事情让刘涚感觉很是麻烦,不那么容易处理好。 就在这个时候,胡立等人也中场休息过来了,大家围坐在刘涚身边,一边休息,一边听刘涚说话。 “胡立,詹木,你们大家都听了,今后凡是高家庄里的年轻人,想要跟你们一起训练的,只要品行过的去,你们就一律答应下来,可是有两点你们要牢记,高国高安你们也要记住!”刘涚端正起脸色,因为他接下来要说的话,关系到的或许不仅仅是一个高家庄。 “第一,必须是年满十七岁的,才能进行完整的训练,不得擅自降低年龄要求,第二,一旦参加了,就必须要坚持到底,不得擅自退出,偷奸耍滑者,一概驱逐再不准进入训练队伍,你们记住了?” “大人,我等记住了!” “刘叔,我们也记住了!” 刘涚看大家都很认真的模样,这才满意的点头,起身负手,眺望山下高家庄,慨然吟道:“当年万里觅封侯,匹马戍梁州。关河梦断何处?尘暗旧貂裘。胡未灭,鬓先秋,泪空流。此生谁料,心在天山,身老沧洲。”一曲诉衷情,即便是胡立这等莽夫,也能听出其中沧桑来。 “你等记住,习武操练,不为封侯,只为将来莫要空悲切,白了少年头!” 第109章 第一〇 光阴如白驹,过隙人未知(上) 原本只是一次晨练式的爬山活动,到最后却是确立了将来刘涚身边最重要的一支兵马,这样的改变,却是此时的刘涚没有想到的。别看他矗立山边凭栏眺望,其实心头忐忑的很! 只因为就在刚才,他一不小心剽窃了两位历史人物的诗词,真不知道将来若是人家还会不会这样写。 不过这种忐忑的情绪并未持续太久,只因为柴胡这小子突然开口道:“大哥,你不是说要出去寻找旧部么,今日怎么不说?” “哦?” 刘涚转头过来,两眼望向柴青源,道:“你们府上还有旧部?” 因为柴胡都已经将事情给点穿,柴青源也只好站起来道:“回大人的话,府上的确有有一批人,当时金兵大军南下,势如破竹,朝廷兵马望风而散,我家长辈为不牵连诸人,将其纷纷遣散,曾道若有一天柴家子嗣但有立锥之地,必然竞相来投,青源想。” “不用想了,这些人可都是热血儿郎?” 在刘涚的心中,始终有个阴影。双乳山一战,金兵终究还是有人逃脱,那高家庄的具体位置究竟有没有暴露?即便当时没有暴露,难道金兀术就不会从其他途径找到高家庄来? 刘涚在前往会宁府之前,之所以要提出练兵,其实也是这个原因,若是金兵真的大举来犯,难道就靠着那些护庄队? 虽说高家庄只要是个男丁,多少有几分战斗力,但毕竟缺了章法,面对上了数量的敌人就毫无用处,哪怕现在一时半会儿练不出强兵,刘涚觉得自己至少也要练出些将领来。在这个时代,往往是“千军易得”而“一将难求”。 此时柴青源说要去联系旧部,刘涚自然是赞成的!他觉得在柴家覆灭之后还愿意跟着柴青源走的,那必然就是有情有义的热血儿郎,这样的人自然也是能用的。 对于刘涚来说,不管将来时如何的变化,总需要整合一部分力量在自己手中,至于说这些人是否仍旧对南宋朝廷效忠,这点在刘涚看来并不是难题,因为他是个政委,而政委最擅长的事情,就是做思想工作。 “大人,您的意思,是同意我去召集他们?” 刘涚如此好说话,让柴青源感觉有些意外,而更让他意外的一点,是刘涚好像并没有意识到,这里是高家庄而不是刘家庄,他刘涚有没有做这个决定的权利,或者说当越来越多的人来到高家庄之后,会不会影响到原本高家庄人对这个地方的绝对支配能力? 当着高国和高安的面,柴青源并不便直接将心头的疑问都丢出来,所以在刘涚欣然点头之后,柴青源就安静的退到一边,打算等到合适的时候再跟刘涚细说。 “大人,如果青源他都可以的话,其实我们也还有很多兄弟,一些还在咸阳城。” 胡立的话才说了一半,刘涚脸上却变了颜色,他摆手阻止胡立继续往下说,转而对杨再兴道:“时间不早了,再兴你该去陪着你的师傅,他现在很需要人鼓励,高国高安,你们陪着再兴下山,柴胡你要去玩也可以,但是不能乱来!” 当刘涚板起脸的时候,不管是杨再兴还是柴胡,都有种发自内心的畏惧。刘涚并没有真正当过父亲,但看起来他却非常有当父亲的潜质。 等到杨再兴四个孩子离开之后,刘涚才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哀伤的眼神在胡立等人身上一扫而过,低沉的声音发自他的口中:“有个消息,我还没有来得及告诉大家。” “大人,难道是。” 从刘涚的表情,话语,还有刚刚的举动,综合起来判断,一个阴影开始笼罩胡立等人,他们当中已经有人眼圈开始发红,在这个混乱的世界里,人们的神经都变得无比敏感,直觉的准确也让人难以相信。 虽然很不忍将这个消息说出口,但迟早有一天胡立等人还是会知道的,与其隐瞒,不如让他们早一些知道。 “咸阳城,已经没有了。” 沉厚的声音在空气之中回荡,山顶上没有风,此刻没有风。所以刘涚的声音像是在空气之中凝结,变成了一块沉甸甸的巨石,压在所有人的心头,让他们呼吸困难,甚至眼珠子都无法眨一下。 “没有。大人,没有是什么意思?” 柴青源毕竟不是咸阳城人士,所以这个消息对他的冲击或许是最小的。 “青源,这件事情我要先提醒你,根据我和重阳的分析,咸阳城被屠城,应该是跟柴胡砸死完颜割韩奴有极大的关系,但他还是个孩子,而且事情本身就是个例外。” “砰!” 刘涚的话还没有说完,胡立已经一拳头狠狠的砸在柴青源的脸上! 柴青源飞了出去,他沉重的摔倒在地上,砸起一片灰尘! “我要,我要杀。”胡立两眼赤红,神情狰狞,一双拳头竟然也变成猩红色,好像全身的血液都已经集中在双拳上,连带着看上去都比寻常时候大了一圈似的。 “胡立!” 飞身过去挡在狂怒的胡立面前,刘涚一脸沉静的喊道:“冷静下来!这件事情谁也不想的!我刚刚已经说了,柴胡他还是个孩子,是个孩子!而且本身就是个意外,意外!” “不!” 胡立好像真的是疯了,他竟然对着刘涚挥出了拳头! “砰!” 拳头没有击中刘涚,被刘涚用胳膊挡了下来!巨大的力量以至于两人拳臂相交的地方发出巨大的声响,照理说应该很疼,可胡立和刘涚谁都没有叫疼,胡立甚至像是完全没有感觉一般,稍一停顿就再度挥拳而上! “胡立!” 刚刚胡立打到柴青源的时候,吴安邦等人都没有上前阻止,因为狂怒的胡立所做正是他们想做而没做的事情,可以当胡立再度挥拳向刘涚的时候,吴安邦等人就不同意了! 双乳山伏击金兵的计谋是刘涚策划的,但刘涚事前也反复强调不能害了完颜割韩奴,所以刘涚并没有错。当完颜割韩奴意外的死在柴胡手中时,刘涚又组织大家拼了命的拦截金兵,所以刘涚没有错! 如果一定要说错,其实大家都知道,只能怪老天爷给世人开了个玩笑,而这个玩笑的代价,就是完颜割韩奴,和整个咸阳城宋人的性命! 这个代价实在是太大了,大到直接让胡立崩溃了! 所以胡立才会一拳将柴青源击倒! 可是吴安邦等人不能眼睁睁看着胡立对刘涚不敬,且不说刘涚在这件事情几乎没错,即便是有错,刘涚也是他们发过誓认可的首领,胡立的这种行为,在这个时代的思维观念之中,是绝对不被认可的! “砰!” 吴安邦等人试图阻止胡立,然而刘涚的动作更快! 他可以容忍胡立打他第一拳,却不能容忍胡立第二次向他挥出拳头!刘涚没有一颗佛祖的心肠,可以割肉饲鹰,在他的世界里,既然生下来是胯下有把的男人,就要能扛!天塌下来,也要用肩膀给他扛起来! 胡立要发泄第一拳,刘涚同意了,他眼睁睁看着柴青源被打倒在地,他知道这样柴青源自己的心中也会好过一些! 胡立要发泄第二拳,刘涚也给了他机会。 但是刘涚不会让胡立继续这样发泄下去,因为那不是男人该做的事情!所以他出拳了,他的拳头绕过了胡立的胳膊,径直打在胡立的腮帮子上!胡立的拳头重,刘涚的拳头更重! 胡立吃过蛟肉,刘涚还喝过蛟血! 所以胡立倒了! 他倒的很干脆,也很利落,一丝犹豫都没有,人在倒地之前就已经晕了,被刘涚打晕的!幸亏吴安邦等人的动作很快,赶在胡立倒地之前将其搂住,否则胡立摔的一定会比柴青源更惨! 刘涚没有去看胡立,他转过头去,望着趴在地上不愿意起来的柴青源! 其实胡立那一拳并没有对柴青源造成太大的伤害,即便是在突发情况之下,作为习武之人也会有本能的反应,哪怕来不及反击,也会将伤害控制在最低的限度之内! 真正让柴青源倒下的,是刘涚刚刚说的话:咸阳城被屠城! 屠城! 屠城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一个城市不论男女老少,都被人像是杀猪宰羊一般的杀死,意味着数万甚至数十万的冤魂,意味着一段历史戛然而止,城市的文明和传统就此终结! 柴青源是读过书的人,是受过传统文化熏陶的人,是一个文学皆修的人,所以他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也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 因为他知道,这样的结果虽然不是他直接造成的,但他却知道,这样一个结果是有多么的沉重!柴胡是他的弟弟,血脉相通的弟弟,是他父母交待给他的任务。 虽然柴胡的人有些浑,但终归是个柴青源的弟弟,是柴家的后代!但现在,咸阳一座城,数万宋人的冤魂,就要永远的压在柴家,压在他和柴胡的身上,这样沉重的负担,柴青源他,背负不起! 谁都不背负不起,即便要问刘涚,刘涚也会这么说,背不起,不管是谁都背不起! 刘涚知道柴青源此时此刻的想法,他让柴青源自己闷了一阵子,才上前两步,狠狠一脚踢在柴青源的身上,大喝道:“起来!你是男人就站起来,你不知道怎么办就站起来,洗干净你的耳朵好好听着,老子会告诉你该怎么办!” ps:多谢‘勇敢的心’等几位热心读者打赏,不在数量高低,这都是对卷风鼓励! 第110章 第一一〇章 光阴如白驹,过隙人未知(中)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下达屠城命令的,应该是完颜割韩奴的老子,粘罕!” “一定是他!” “肯定是这畜生!” “这头牲口,我们要宰了它,宰了它啊!” 。。 面对激动的众人,刘涚没有阻止他们发泄情绪,而是任由他们随意的发泄,屠城,是胡立等人无法面对的悲剧,也将是他们心中一辈子都卸不下来的包袱!如果说刚刚胡立打柴青源是因为柴胡砸死了完颜割韩奴,那么咸阳城被屠,跟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有脱不开干系! 他们的至亲是脱身了,在他们的帮助下逃离了这场灾祸,可他们的朋友,街坊邻居却死无葬身之地。他们都是男人,有担待有责任感的男人,所以他们才会因此在内心深处感到深深的愧疚,感到无法原谅自己。 刘涚的眼神在胡立等人身上来回扫过,这些一腔热血的年轻人,其实此时的内心是相当痛苦的,他们用咒骂来转移内心的自责,但这样并不能化解他们的愧疚,也无法卸下心中的包袱。 “我们去杀粘罕!” 纷乱的景象一瞬间像是被急冻,漫天的咒骂消失了,不同表情的面孔都同时转向刘涚。 杀粘罕? 杀金人的老狼主? 杀一个万军统领? 在整个宋金对持、金蒙交战的历史上,从不曾有人想过,要在战场以外的环境去杀粘罕,杀金人军队最高级的统领。 对于胡立等人来说,他们更不曾想过!他们当中或许有人想过去杀几个金人泄愤,有人想到去剿灭某支金国军队,甚至有人期待刘涚能够带领他们也去屠杀几个金人的城镇,可他们谁都没有想过,要去杀粘罕! 理由很简单,他们加起来也不到二十个人!就二十个人,凭什么对强盛的金国的老狼主造成威胁,凭什么? “你们怕了?” 刘涚脸上闪过一丝轻蔑,他的确是刻意为之的轻蔑,因为他知道,刺杀粘罕对于胡立等人来说,是不可思议的事情,如果不能刺激到他们心中那份属于男人的尊严,他们就提不起勇气来接受这个事实。 “大人,我们不怕!” “就是,怕个鸟,大不了就是一死,反正我都不想活了,杀一个够本,杀两个就赚了!” “杀!我早就想杀那个****的了!” 众所纷纭,却没人能够说到重点,直到詹木,这个一群武夫里的书生皱眉开口问道:“大人,杀粘罕当然好,但要怎么杀?” “你觉得呢?” 刘涚脸上仍旧保持着笑容,只不过已经没了那种轻蔑的意味,他望着詹木,眼神里有一丝满意。 学会思考,这是一个人成熟起来的标志,而将反复思考的结果进行推论,毕竟最终执行,是一名军人成熟起来的标志。詹木至少是在进步了,胡立等人嘛,还有待锻炼。 “刺杀,以我们现在的实力,也就只有刺杀了,不过我很难想象,需要什么样的特殊条件之下,我们才能成功的刺杀粘罕呢?”詹木在刘涚有计划有步骤的引领下,开始站在一个参谋的角度,去思考战术。 “张汉,你来告诉他们,什么叫条件,我们在牛头山的时候,又有什么条件?” 有时候,身为领导者直接提出自己的想法其实并不容易让下属接受,相反,让下属之中的一员通过切身经历的方式讲述,却能事半功倍。 “大人跟我那时候是金人的俘虏,我们就在战俘营里,那时候的情况。”张汉将当初发生在牛头山的事情又重新讲了一遍,因为关注的重点不同,讲述的角度自然也不同,所以让胡立等人听了又生出不同的感受来。 “那样的环境之下,大人竟然能够成功脱身,当真是神人啊!” “还能顺势破了金军大寨,让岳元帅撵的金母猪鸡飞狗跳,厉害!” 对于众人的感慨,刘涚脸上波澜不兴,他只是等众人说的差不多了,才开口道:“当时如果我手上有一把好的弩弓,秦人的弩弓,我有把握将金兀术射杀!” 这话,刘涚没有半点水分! 想当时,金兀术率领兵马将刘涚众人围在关押高宠的营地里,刘涚跟金兀术之间的距离不过二十来步,如果他手中有一柄上了弦的弩弓,只需一抬胳膊,动动手指就能取了金兀术的性命! 且不说在当时那种情形之下,刘涚即便有了弩弓,也未必会那样做,只说在此时,他这样陈述,给胡立等人造成的冲击。 是啊,在牛头山那样恶劣的环境之下,刘涚都能制定出一个逃生计划并且成功执行,如今他们有装备有时间,为何就不能策划去刺杀粘罕呢? 粘罕他也是人,不是神,只要能够给刘涚创造一个近距离扣动扳机的机会,一根弩箭同样可以要了粘罕的命! 到现在,胡立等人的心中,才开始真的相信,刘涚说的不是白日梦,而是可以实现的计划! 观察胡立等人此时脸上的表情,刘涚心中终于微微松了一口气,终于将胡立等人心思,从咸阳城被屠,转移到如何刺杀粘罕,为咸阳城死难同胞报仇之上。 “此事非一两日即可谋,须从长计议。” “从长?大人,恕属下无礼,属下等可以等的,但咸阳城里的那些冤魂,怕是等不得啊!” 胡立站出来一拱手,冲着刘涚说道。他的意见得到了大多数人的附和,习武之人,讲究的不就是个快意恩仇么? “大家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但要刺杀粘罕,绝非比当日牛头山越狱简单!想要凭借我们现在的力量做到这点,我需要你们每个人都发挥出十二成的战斗力来!百步之外弩弓可以穿杨,你们能保证么?杀戮于无声无息之中,你们能保证么?进退如风来去无踪,你们能保证么?没有这些保证,你们是去刺杀粘罕为咸阳城同胞报仇还是去送死?咱们若都死了,还有谁能刺杀粘罕?” 刘涚一连串的诘问,让胡立等人闭上了嘴巴。大多数人低头心中默默,掂量着李翰刚刚提出的那些要求自己是否能够做到,唯有詹木,一双眼睛铮亮,口中念念有词,像是在重复刘涚刚刚说过的话,片刻之后他才开口问道:“大人,您向来不会无的放矢,那意思就是说,你有方法让我们达到这样的标准?” 赞许的点点头,刘涚心中不由的感慨,这人还是要读点书的,否则光有一把蛮力,始终不是解决问题的最好方式。 “要达到这些目标,其实很容易!我对你们有三个!” 刘涚提高音量,肃容以对众人,竖起三根手指,又一一收拢:“第一,服从命令!第二,坚决服从命令!第三,无条件服从命令!” “军人的天职就是服从命令!如果你们不认可我,可以重新选择一位将领追随,但只要你们认定了将领,就必须要做到这三点要求!无论在任何时代,一支铁军的基本要素就是——令行禁止!什么叫令行禁止,我下来会给大家解释,现在你们需要回答我的是:是否愿意与我一起,并肩战斗,回答我!” 最后三个字,刘涚乃是发自丹田怒吼,震的众人耳中如闷雷滚过,心神激荡。 “愿意!” “大声点!” “愿意!” “再大声点!”刘涚的要求好像永远不会满足,他一次又一次的让众人放声大吼,撕裂着喉咙、挤压着心肺,冲天的怨气终于随着一声又一声的“愿意”发泄而出,等到众人嗓子都嘶哑的时候,等到大家都已经吼的精疲力竭的时候,刘涚终于满意的点头了。 “很好!现在我告诉你们,三个月,按照我给你们的训练大纲,严格执行,三个月之后,我们就可以动身北上,去取粘罕的狗命!” “取他狗命!” “就是,取他狗命!” 众人都有些激动,唯有柴青源脸色不妥,刘涚负手漫步至其身边,故意绕着兜圈圈,直到柴青源有些无法接受,而主动开口问道:“大人,有事么?” “我没事,不过你有事,你有心事?” “是的,我觉得我是罪人!”柴青源没有隐瞒自己的心思,直截了当的回答刘涚。 “你的心事我不想知道!因为从刚刚开始,你们都是我刘涚的兵,我不需要了解你的心事,我只需要给你们下达命令!现在我对你的命令就是:放弃那些不必要的心事,做好你的本职工作!你已经是一名士兵了,那么你就要服从命令,服从我的命令为天职!回答我,能不能做到?” “大人,我。”柴青源脸色犹豫,言语吞吐。 “能不能?” “我。” “能不能!”刘涚表情开始狰狞,因为竭力大吼,脖子通红,青筋坟起!就连他自己都已经快要记不住上一次对士兵这样怒吼是什么时候,在刘涚的感觉里,好像就跟前世一般遥远。 他曾经以为自己再不会有那样的时候,再不会重新成为一支队伍的核心所在,然而今天,他开始重操旧业,却是心甘情愿,不为别的,光是咸阳城里的那些冤魂,刘涚就不能漠视! “能!” 在刘涚愤怒的眼神逼视之下,柴青源终于昂首挺胸,回答了李翰。 第111章 光阴如白驹,过隙人未知(下) “很好!士兵,我现在告诉你,如果你想洗去柴胡身上的那些污名,那些肯能载入历史的污名,那你就要好好听清楚我接下来的话!” “是,大人!” “很好!柴青源,你有可能是个很有前途的战士,猛将。如果你能够严格要求自己,锻炼自己,控制自己,那么总有一天,你的威名将会记入我们民族的史册,后人将会对你顶礼膜拜,因为你,在一个民族最危难的时候挺身而出了,你的功绩和荣耀将会抹去强加在柴胡身上的那些污点,这才是你最应该做的事情!” “大人,真的么?” 刘涚的话,像是在柴青源的脑子里画了一个大大的饼,而很多时候人之所以迷茫,就是因为缺少了这么一个饼! “柴青源!” “在,大人!” “我命令你,明日出发,去收拢你的旧部,按照我刚刚说的那些标准吸纳!” “是,大人!” 柴青源脸上终于有了一丝血色,而他的瞳孔之中,也开始放射出希望的光芒。 正如刘涚说的那样,这件事情绝非是一躇而就的,光是将胡立等人打造成一名合格的士兵,即便他们已经有很好的先天条件,刘涚觉得至少也需要三个月的时间。 正所谓“光阴似箭,日月如梭”,三个月的时间,不过就是让刘涚等人,在高家庄过了一个年。 这个年,对于高家庄来说,应该是很久没有过的热闹,不仅仅是因为人口一而再,再而三的增加,更重要是的,高家庄最漂亮的大小姐定亲了,而高家庄最让人惋惜的二少爷,能够站起来了。 大年初一的时候,清虚散人和高宠给大家联袂上演了一出好戏:杵着拐棍的高宠,面带喜色的走出高家大院,向全庄子的人拜年! 多少年了,高家庄上上下下已经多少年没有见到这一幕了!高老爷子在旁边老泪纵横,小孩子们绕着站立的高宠雀跃追逐,高玉娘一边呵斥那些顽皮的孩子,一面用手抹着眼泪。 刘涚也在,如今他的身份跟刚刚进入高家庄截然不同,他已经是高家庄上上下下认可的姑爷,同时也是高家庄人心中的英雄,不仅仅是因为他跟高玉娘定亲,更重要的是,他训练了一支让高家庄人放心的钢铁小队! 是的,钢铁小队! 当高宠杵着拐杖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时候,还有一支队伍同样夺目!他们分左右矗立在高家大院的大门两旁,身上穿着精致雄壮的金属铠甲,昂首挺胸、纹丝不动! 猛兽造型的头盔下,是一张张坚毅的面容,风吹日晒让这些战士面色黝黑,皮肤粗糙,但眼神却洗练的无比犀利,哪怕就是凌冽的北风与不曾让他们眨眼,时不时响起的爆竹声也无法让他们睫毛抖动。 紧握手中的长矛通体都由精铁打造,雪亮的矛尖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仅仅是威武的造型并不能说服高家庄的人,作为一个顶级武将打造的庄子,这里随便出来一个小屁孩能能舞刀弄枪。 真正让刘涚这支队伍被高家庄人接受的,还是发生在十天前,一伙流窜的山贼,试图进攻高家庄。 在往常,高家庄人是不会主动出击的,哪怕得到了消息,他们也只会坐等敌人来攻,不过以高家庄的战备水平,普通的山贼马匪,都是送菜来的。 但是这一次,刘涚却没有等到那些山贼来攻,就让詹木率领二十名战士主动出击。 结果让高家庄人的不敢相信! 刘涚的小队初战,二十比一百,无一伤亡,全歼敌人! 虽说那只是一伙山贼马匪,但谁敢保证里面就没有十几个厉害的?刘涚的小队究竟是如何做到那般辉煌的战绩? 当庄子里的男丁被请去埋葬那一百具尸体回来之后,高家庄的人才知道,原来战争还有那么多的花样。 从那天开始,高家庄的人看刘涚的眼神不同了,看刘涚小队的眼神也不同了,更重要的是,高家庄里申请加入刘涚小队的青年壮丁也多了。 正是因为这些种种,高家庄今年的这个春节,才过的与众不同。 而对于高老爷子一家来说,这些改变,其实都跟刘涚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如果不是因为高玉娘在牛头山遇上了刘涚,那么今天的高家庄会是什么样子?反过来说,刘涚心中也颇有感触,如果不是因为牛头山救了高玉娘,那他今天是不是仍旧带着杨再兴在山野之间混吃等死? 牵着高玉娘的手,看着杨再兴跟高家庄的孩子们疯耍打闹,刘涚眼底流露出一丝幸福。 “玉娘,再兴说最近大哥已经在开始传授他《服气决》了?” “嗯,爷爷同意了,说再兴就是他的玄孙,该传!”高玉娘的声音里蕴含着一种叫做喜悦的情绪,显而易见。 “那你们呢,有没有开始按照清虚散人调整自己的方式练习?” 王重阳这个人也算是说到做到,当初就跟刘涚说了,要让清虚散人帮这个忙,就在两个月之前,高家拿到了改良版的《服气决》。 经过一番实验之后,最先感觉到好处的,却是刘涚。因为他修炼旧版的时间短,而且身体素质好像颇有些特殊,很快就有了效果,反倒是高家众人,不仅仅纠正习惯困难,而且效果也不那么明显。 不过王重阳说了,正是因为高进等人经脉固化的表现,需要一段时间来适应。 “我们还在适应之中,再兴这孩子也真是能吃亏,白天要跟胡立他们一起训练,晚上还要读书写字,刘涚,你能不能不要这么逼他?” 虽说杨再兴跟高玉娘一点血缘关系都没有,但是因为刘涚的关系,加之杨再兴本身也礼貌懂事,惹人喜爱,所以高家里里外外都没把这孩子当成外人,视同己出。 这是好事,但也有点毛病,就好像现在,高玉娘竟然替杨再兴求情来了。 自打三个月那次在后山上,杨再兴自己选择要跟胡立等人一同训练开始,刘涚就没有放松过杨再兴的要求,那怕他只是一个孩子,但在刘涚的命令之下,胡立等也是忍着心疼锤炼杨再兴。 这孩子哭过,痛过,伤过,累过,最终还是在刘涚的鼓励和严厉之下,跌跌撞撞的度过了最艰难的头一个月。万事开头难,当苦练已经成为一种习惯之后,杨再兴就不再需要别人敦促,训练量也是与日俱增。 然而随着高宠伤势的恢复,这个当师傅的也逐渐有时间给徒弟上课,如此一来,杨再兴每天的时间就更不够了。跟刘涚一样,高宠也是个严格的师傅,况且因为受伤的缘故,高宠比起高进和高玉娘来,有更多的时间读书学习,研习兵法。 黑玉续断的神效加上清虚散人的医术,虽然能够让高宠重新站起来,但最终能够恢复到何种程度,就连清虚散人也不敢做出保证,在这种情况下,高宠将杨再兴看成了他生命的延续,要求也就步步提高,每日小再兴的课程都被排的满当当的,甚至连吃饭的时间都被压缩了。 高玉娘是眼瞅着杨再兴一天天的变化,心中也是越来越不忍。 “这个事情你不用担心,我不是已经让安娜照顾他了么?安娜这丫头不错,细心有耐性,而且还能拓宽再兴的视野,倒是一桩当初没想到的机缘。” “你就是会找借口,说起安娜。大哥过来了,回头再说!”高玉娘一听刘涚提起安娜,脸色就不怎么自然。 此时正好高宠向他俩走过来,高玉娘连忙将刘涚的手丢开,迈动仍旧不太利索的双腿去搀扶高宠。 “哎哟,玉娘啊,你还是让刘涚扶着你好了,咱俩现在都是伤患,要是一不小心都摔了,清虚散人可不干啊!” 随着双腿一天天的好起来,高宠整个人也变得越来越开朗,在刘涚的影响下,也变得幽默起来。 “二哥你慢点,刘涚你还不快过来扶着点!”高玉娘也知道自己双腿还不利索,担心被高宠说中,又对着刘涚娇嗔。 刘涚笑着过去,却不是扶高宠,而是将高玉娘给扶住,道:“二哥乃是当世豪杰,即便伤患在身也不需要我们帮忙,我还是好好照顾你吧,你若是摔了,二哥他更心疼!” “还是刘涚懂我!清虚道长说了,我也可以少少饮酒,今晚咱们喝一台!” “好!今晚就喝一台罢!” 初一的拜年还在继续,整个高家庄人的情绪仍旧高涨。等到晚上,高家大院门口扯开棚子,又摆出百家宴来,整个庄子老老少少都聚在一起吃饭,看戏。 等到热闹的晚宴在差多不半夜结束之后,刘涚才陪着高宠和高玉娘回房,而这个时候,杨再兴已经在安娜的照料之下,回房睡觉去了。 也就是过年这几天,杨再兴才可以得空疯玩,可他毕竟还是孩子,疯玩了一天,扛不住瞌睡虫,等不到刘涚跟他说话,就已经睁不开眼睛。 “二哥,玉娘,如今你们的伤势都已经明显好转,过了十五之后,我可能要带着胡立他们离开庄子一段时间了。”虽说今夜未必就是个好时机,但刘涚觉得既然迟早都要说,择日不如撞日,就现在说了,好让大家有个准备。 “刘涚,你要去哪里?” “还要带着胡立他们,你是要从军么?”虽说对刘涚一手训练出来的小队有十足信心,但一想到战场上诡谲难测的变化,高玉娘面色顿时紧张起来。 ps:感谢“不惑之惑”等兄弟打赏,你们的一点一滴,都是对卷风最好的自持! 第112章 欲行专诸事,我有鱼肠锋(上) 当初高玉娘一直觉得刘涚战斗力远不如她,现在刘涚虽然有进步,但因为枪法等战阵用的本事非一朝一夕可以练成,故而高玉娘还是认定刘涚不如当初的她。连她都差点死在战场之上,如今刘涚要去从军,她岂会不紧张? “玉娘,我不是去从军,二哥,咸阳城的帐,是时候该算一算了。”刘涚面对微笑,眼底却闪过一丝寒光! 不仅仅是他觉得咸阳城的帐该算,胡立等人其实早就已经迫不及待了。 “是极,我也觉得,咸阳城的帐,是时候算一算了!” 三人并没有关门,一个声音突然钻进屋内,却是刚刚走到门口的王重阳! 这三个月时间,刘涚一心锤炼小队的同时,王重阳也没有放过刘涚,但凡有点时间,他都逼着刘涚苦练本事,虽说清虚散人哪里并没有高家枪这种适合乱军阵中披靡的技巧,但用于江湖搏杀的手段却是层出不穷,三个月的时间,刘涚结合自己曾经掌握的那些手段,突飞猛进。 自从知道刘涚等人打算暗杀粘罕之后,王重阳就硬逼着刘涚同意他入伙。 此时这家伙又是不请自来,也不知道是正好路过,还是猜到刘涚今夜会向高宠和高玉娘坦白此事。 “重阳来了,快请进来。”高宠一面招呼王重阳,一面皱眉问刘涚:“你们要去算账,准备怎么个算法?” “其实也不能说是算账,”刘涚摆摆手,扭头望向北方,冷声道:“在我看来,只是先去收点利息而已,年都过了,这利息还没收,我心里不甘啊!” “对!刘涚说得好,区区一个粘罕,只能算是给咸阳城里的冤魂收点利息,迟早有一天,要直捣黄龙才是!”王重阳猛然点头,附和刘涚。 “你们.是打算去刺杀粘罕?” “那怎么可能?” 高宠惊讶,高玉娘则是强烈的反对!在兄妹两人看来,这简直就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自古以来,不是没有勇士试图刺杀一国之首脑,专诸杀吴王、要离刺庆忌、荆轲谋秦王;他们有成功也有失败,但付出的代价都是巨大的。如今的金国势力强盛,粘罕位高权重,想要刺杀这样一个人物,需要付出多大的代价? 是刘涚一个人的命,还是整个小队所有人的命? 高玉娘不能认可,无法同意!她才刚刚跟刘涚定亲,二哥才刚刚能够站起来,幸福的生活好像才开始向她招手,怎么突然之间,刘涚就要残忍的将其打破? “不,我不同意,太危险了,实在是太危险了!”高玉娘不住的摇头,她眼神不敢直视刘涚,只能对着地板左右乱晃。 “刘涚,重阳,我觉得杀粘罕这种人,战阵之中怕是反而比较容易,若是有足够的安排,将来未必没有机会,何必.”高宠的话相对来说要婉转很多,因为他也是个男人,他更懂男人的尊严。 淡淡一笑,刘涚冲着高宠摆手道:“二哥,道理大家都懂,可是你看看我们,如果想要跟粘罕率领的大军有正面交手的机会,怕是不容易吧?” 听刘涚的话,高宠有些黯然,但还是只能点头,只因为这是不争的事实。 “所以,我们只能另谋它途。这两三个月,胡立他们的刻苦训练都是有针对性的,除开正常的战阵杀敌技能之外,我着重培养了他们渗透、夜袭和野外求生,就是冲着刺杀粘罕去的,有备无患,我相信成功的几率还是很高的。” “而且我还可以打掩护,别忘了,我还有这个!” 王重阳也是不失时机的掏出怀中的铁牌子,就是当初普风给他的腰牌。看到牌子,高宠和高玉娘这才想起,王重阳师徒跟金国国师之间还有一些“露水烟缘”,如果考虑到这其中的关窍,应该说,对刘涚的计划有极大的帮助。 但就算如此,高玉娘脸上的紧张仍旧没纾解丝毫。 “刘涚,既然你已经下了决定,我也不阻拦你了,但是你要带上我!”高玉娘一瞪眼,却是又想到这么个招来。 “带上你?” 且不说高玉娘如今腿伤还未痊愈,即便是完好无损,以刘涚的性格又岂会同意她参与到此事之中?在刘涚口中,刺杀粘罕如同吃饭拉屎一般自然简单,可他心中又何尝不知,这根本就是一场性命攸关的豪赌?一不留神就有可能陷入绝境而死无葬身之地,即便刘涚自己,都没有十成十逃命的把握! 明知是绝境而义无反顾,那是因为刘涚自觉是个男人,要做男人该做的事情,但这种事情让一个女人家搀和算什么? 皱了皱眉,刘涚摇头道:“不可能。” 他没有解释也没有犹豫,直截了当的拒绝了高玉娘。 “你不要我去我就不能跟着去了?腿在我身上!”跟刘涚性格相仿,高玉娘也是那种固执的性格,纵然两人的出发点都是关爱对方,但针尖对上麦芒,一不留神就容易伤了爱人。 “二哥会说服你的。” 刘涚深吸了一口气,他不是没有情商的男人,更不会在这种时候跟高玉娘争吵,只因他知道,无谓的争吵只是浪费时间,有时候两个人真正能够相处的日子并不长,每一刻都值得珍惜,尤其是在这个兵荒马乱的时代。 “玉娘,不要任性!上一次你瞒着我们去从军,就差点没能回来,你可知道爷爷为此卧床半月未起,若是你再来一次,存心要让高家散了不成?”高宠面色整肃,虎目朝着高玉娘一瞪,倒是有些作用,将高玉娘梗起的脖子生生压了下去,在高家,真正能够压得住高玉娘,还是只有高宠,高老爷子和高进都不成。 “高二哥,嫂子,你们放心好了,有我王重阳在,怎么也能保刘涚他性命无碍啊!”王重阳此时又冒出来拍胸口,刘涚瞥了这厮一眼,心中再次怀疑,像这厮如此性格,将来是怎么开宗立派的? “夜深了,玉娘,重阳,咱们不要影响二哥休息,反正还有十多天时间,具体的计划我们可以详细讨论,但暂时不要让老爷子和进哥知道了.” “这是自然。”高宠点头道:“高家庄好不容易有点气色,你们一走,可就又打回原形了。” “话不能这么说啊,二哥。”刘涚笑道:“如今高家庄的年轻人也有十多个参与到我们的训练里,加上你的双腿也日渐康复,今日之高家庄,已非往日之高家庄,假以时日,高家庄必然会成为一股庞大的军事力量,到时候咱们再来商议该去往何方也不迟!” “商量什么,依我看啊,到时候高举义旗,打那金狗去!”王重阳一跺脚,却是将地板震的嗡嗡作响,梗脖子瞪眼,不像是个有道全真,倒是活脱脱后世一个愤青模样。 刘涚心中暗笑,拍拍王重阳肩膀道:“重阳啊,等咱们刺杀了粘罕,咸阳城同胞们的仇,也就算是报了吧?” “不算!” 说起咸阳城,刚刚脸上一直还有微笑的王重阳顿时冷森起来。“区区一个粘罕怎么就算了!我王家家破人亡的仇算在他粘罕一家头上,但整个咸阳城的老百姓,我要让金国举国来赔!” “没想到他心中的仇怨比我还强烈,平常倒真是看不出来,难怪历史上王重阳曾经率众起义,看来也不是没有缘由。”刘涚心中暗想,口中却道:“是是是,要金狗举国来赔,等你王重阳修炼成仙道,一个巴掌拍下去,就把会宁府给平了,到时候我们也就乐得个轻松。” “练成仙道?”王重阳耸耸肩膀,“我师傅都说只看见门槛,我就更不用说了,这血仇还是血来尝的好,即便将来我有那份仙缘,谁知道变成神仙是不是就不能插手凡尘里的事情,所以我的抓紧,成仙之前先收拾那些金狗才是!” “重阳,我觉得你考虑真是太周祥了,佩服!” 刘涚一本正经的冲着王重阳拱手为礼,而高玉娘和高宠则是在暗笑,他们知道刘涚这是在跟王重阳搞怪呢,这些天大家伙儿也都习惯了刘涚偶尔搞怪的风格。高宠摆摆手,打发众人离开,他也要修习晚课,然后睡觉了。 从正月初一到正月十五之间这些天,高家庄每天都那么热闹。 而在这层热闹之下,却又是暗流涌动。 后山,胡立等人日常训练和生活的场所已经有些拥挤不堪了。不仅仅有像高国高安那样的半大孩子参加训练,更有一些庄子里的年轻人,趁着隆冬农闲的时候,也来强身健体。 对此刘涚自然是不反对的,他还是那条规矩:来了,就不能轻言放弃,要放弃的,就永远别再来! 即便是有言在先,但还是有七八个人吃不了那种苦头,半路放弃,对于这些人,刘涚都要詹木将名字记下来,不仅仅不允许他们将来参加训练,更是将其名字刻在了后山训练场地的石碑之上,时刻提醒着后来者:这些人是懦夫,不配当个男人! 大年还没有过万,后山就变得无比热闹,在刘涚和詹木的主导之下,参加刺杀粘罕行动的人选已经基本敲定下来。 第113章 欲行专诸事,我有鱼肠锋(中) 刘涚作为首领是必然要参加的,往下就是参谋詹木,一二三小队队长胡立、吴安邦和张汉,每个小队都五名队员。柴青源照理说是有担任小队长能力和资格,但他自己却坚持不任职,最终第三小队的队长一职才落到张汉的手中,而柴青源却是在张汉手下当个普通的队员。 一个月之前才回来的柴青源不仅仅带来了十多个新鲜血液,更是安排了几个眼线,年前就混入会宁府埋伏起来,这也是当初柴青源离开高家庄的时候,刘涚给他定下的策略,因为屠城事件,柴青源在做这些事情的时候,异常上心。 因为眼线,刘涚给柴青源记上了一笔功劳,毕竟情报是胜败的关键,没有足够准确的情报支持,怎么完成计划? 大年十五的那天晚上,高家庄照例放了孔明灯,搞了灯谜会,等到喧嚣结束之后,刘涚又带着高玉娘,来到了后山。 跟热闹的庄子里相比,后山就显得静谧许多。 那些普通的学员两天前就已经被禁止上山,因为胡立等几人又驮着大量的装备回来了,都是从山洞里弄出来的,秦人的盔甲和兵刃,其中也包括了大量的弩弓。 从后山坡道处开始就有人把手,为的就是不让有消息走漏,当经过两处哨卡之后,高玉娘忍不住问刘涚:“你看我已经行走如常,虎头錾金枪也能如臂使指,不如,就带我一起去吧?” “玉娘,这件事情我们已经讨论过五次了,我真不想再跟你争论什么,既然你知道此去风险极高,担心我,你又怎么不想想,你若是去了,我会更担心你?” “可是.” 高玉娘还想说什么,刘涚却捏了捏高玉娘的手,打断了她的话头,道:“玉娘,这件事情咱们就不要争论了好不好?真没什么好说的,此去刺杀粘罕,未必就一定要去会宁府,想年节一过完,金兵总会有行动,我们要行那专诸之事,必然要全心全意不得有半点分心。” “专诸有鱼肠,刘涚,你确定你有鱼肠了么?”高玉娘虽然性格固执,但毕竟她还是不能跳脱出这个时代对女性的要求,尤其是当她跟刘涚定亲,从名义上来说已经是刘涚妻子之后,她对刘涚还是有种骨子里的遵从感,而这种遵从将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明显。 “鱼肠已在我心中!玉娘,你要相信我们,此去顺利不过月余即能回转,如今庄子里,老爷子身体一日衰过一日,大哥要忙于庄务,二哥双腿还需时日将养,我将胡立等人都带走,剩下的事情就全依靠你了,你并非是无一用处的女流,相反,整个高家庄的安全重担,尽在你的肩头,这副担子份量可是不轻呀!” 咬了咬下嘴唇,玉娘方才点头道:“刘涚你不用说了,其实这些道理我都懂,但你我.你我是夫妻,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比翼飞,你若不在,我活着又有什么意义?” “我不会那么短命的!你以为我从海外归来一路就那么顺利,不知经历了凡几风浪才能跟你在牛头山相会,此乃天意。”刘涚一声长叹,仰头望向夜空,“天意不可测,但既然让你我相遇,又岂会再轻易将你我分开呢?佛说,前世五百次的回眸才得今生擦肩而过,你我有缘成为夫妻,那岂非是五百世修来的福分?” “刘涚.” 高玉娘此生何曾听过这般绵绵情话,心动意动自然情动,加之夜深人静,一颗芳心无法自持,人微微一歪,就势倒入刘涚怀中。 刘涚也不矫情,他跟高玉娘算是同甘苦共患难,绝非一见钟情但绝对是日久生情,猿臂轻舒将高玉娘那娇柔身躯揽入怀中,两人伫立山道,茭白月关之下,两条人影逐渐归一。 本能,也有刘涚的引导,四片唇缓缓靠拢,最终紧贴无缝,神魂交融,月光下高玉娘双目紧闭,唯有长长的睫毛频频颤抖。 些许时分后,一阵阵似有似无的呻吟声在两人唇齿之间飘荡而出,蜿蜒于夜幕之下,消逝在晚风之中。 刘涚感觉到怀中的玉娘微微挣扎,这才微微抬头,却是仍旧不肯放松双臂。 “玉娘.” 不过数寸的距离,刘涚一开口,灼热的气息就喷满高玉娘吹弹得破的面庞肌肤,正想睁眼喘息的玉娘受此一激,双目闭的更紧,大口大口的呼吸,身体抖的更加剧烈。 “你的唇,好香.” 如果不是两人情正浓时,如果不是四周无人,刘涚这话,定会被戴上“登徒子”的罪名,然而此时传入高玉娘耳中,却只是使其身子变得更软,脸颊变得更烫。 “.刘涚,我们.我们这样不好罢?” 抖了好一阵,高玉娘才有睁开眼睛的勇气,她那双大大的眼眸,在月光下呈现在刘涚视线里的,像是摆放在洁白玉盘里的两颗漆黑乌溜宝石,那样惹人心动,勾人魂魄! 可惜这是宋朝,不是后世那个开放的年代,否则刘涚一定会寻觅隐蔽之所,或是找一家高卧酒店,与其抵死缠绵一番。 “我,我.刘涚.” 在战场上,高玉娘可以横扫千军,一柄几十斤重的虎头錾金枪视若无物,但此时,她却像是个出生的婴儿,连抬起手臂推开刘涚的力道都全无,若如无骨的娇躯如同菟丝子,只能依附在刘涚那壮实如山的身躯之上。 “没事,我不会继续下去了,就这样心贴心不好了,你感受到我的心跳,我也能感受到你的脉搏,心心相通不就是这个意思么?”说起情话来,其实刘涚并不差,别忘了,政委这工作,没有口才的人还真是干不下来。 别说是高玉娘这个宋朝情窦初开的小姑娘,即便是在后世,刘涚凭着他一张三寸不烂之舌,也创造过硕硕战果。 高玉娘顺从了,她心中也暗暗期盼那种“心心相通”的滋味,也曾想体会自己爱人的心动。 只不过好景不长,远远的一声咳嗽,让闭目存想的高玉娘,瞬间如惊兔般自刘涚怀中蹦出,心疼的刘涚低喝道:“小心你的腿!” 幸好,高玉娘只是一动就感觉双腿不得劲儿,赶紧停止跳动,却是低着头双手捂脸,好像羞于见人一般。 “谁呀,这大半夜的,不去睡觉查岗啊!”既气好事被人撞破,又恨差点坏了高玉娘双腿,刘涚冲咳嗽声来处低喝道。 “我说呢,到处找不到你身影,原来是带着嫂子上山赏月来了。刘涚啊,你身负异秉不觉得夜风寒冷,就不怕让嫂子冻出病来?” 王重阳不慌不忙的声音响起,随之人影就出现在刘涚跟高玉娘视线之中。其实也幸亏是王重阳,才能远远发现两人不正常的状态,大老远的就咳嗽“示警”,若是换成胡立那些巡山的人,怕是要撞上了才会反应过来,倒是会让高玉娘更加尴尬,怕是杀人灭口的心都有。 “重阳,你怎么来了?” “我就是来找你的,过了明天,咱们就该出发了吧?” “嗯!” 刘涚点点头,转过去看高玉娘仍旧俯首于胸,干脆一转身将高玉娘挡住,才对王重阳道:“有什么事你上山去等我,我先送玉娘下山去!” “也好!” “不用送了,我自己晓得走,你们有事商量就去吧,我先走了!”高玉娘在刘涚背后赶紧搭话,随后不等刘涚回应就埋头疾走,甚至都没打算跟王重阳照面。 “嫂子慢走不送。”冲着高玉娘的背影吼了一声,王重阳才转过身来,嬉皮笑脸的对着刘涚道:“刚刚我在庄子里还被人逮着追问你的去向,没成想你既让跟嫂子山道赏月,唉,可怜安娜一颗芳心向明月,奈何明月不撩人啊。” “撩人,撩人,你一个道士,你懂什么撩人?” 一说起安娜,刘涚也觉得头疼。其实高玉娘都已经默许安娜在刘涚身边的存在,但刘涚觉得自己还是过不了自己那关,以至于安娜数次暗示,刘涚都只当是没看见。 如今眼瞅着就要去刺杀粘罕,刘涚都还没有正面跟安娜说过此事,想起来也有些不对。 “我再强调一遍,我现在还不是道士!”王重阳冲着刘涚挥了挥拳头,随后又道:“刘涚你到底是不是男人?这男人嘛,三妻四妾很寻常,以你的本事将来必然是家大业大,不多找几个老婆多生几个儿子,谁来继承?” 瞪着王重阳,刘涚撇撇嘴道:“你是不是想的太多了?什么将来家大业大,你哪里就看出我将来是家大业大?如今这世道,人命不如狗,指不定哪天金兵大军压境,高家庄倾巢而覆,我等就是那破裂的卵!” “我才不信你没有准备呢!看你一到高家庄就训练精兵,打造防御,不就是为了假象中的那天?算了算了,我也不跟浪费时间,其实我刚刚去见了师傅,跟他老人家聊了聊咱们的计划!” “哦?”既然说起正事,刘涚干脆转身,跟王重阳并肩朝着山腰营房走去,“道长他有何精囊妙计相授?” “能够同意我参与此事已经不容易了,还有什么锦囊妙计啊,我师傅又不是诸葛亮。”王重阳耸耸肩膀,一面无奈的样子。不过刘涚如今也是知晓这厮的性格,说话喜欢说一半,更喜欢吊人胃口,遂拍其肩膀道:“别扯淡,光这样你会半夜上山寻我?” 王重阳闻言,故作诧异的看了刘涚一眼:“你还真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啊!看在这份上,我就老实告诉你吧,师傅他还真给了我一些好东西!” 第114章 欲行专诸事,我有鱼肠锋(下) “这是子午迷魂散,以烟熏之,三吸而失魂,子吸午醒,午吸子醒...” 王重阳从袖笼里掏出来一个小包包放在刘涚面前,一脸的得意。 “高效麻醉药?既然有这个东西,怎么当初给玉娘和高宠疗伤的时候,道长他就不拿出来用呢?” “给玉娘和高二哥用?别开玩笑了,你知道这玩意儿的后遗症有多严重么?失魂啊,即便清醒了,那也会少一条生魂,你愿意他们谁少一条生魂?” “原来这东西副作用大,那用的时候也要小心咯?” “那是必须的。”王重阳一面点头,很快的将东西收入袖笼之中,随后又神神秘秘的道:“师傅给我的好东西可不止这个。” “哦,还有啥?” “这个!小心点!” 王重阳小心翼翼在腰带里掏东西的举动让刘涚感觉好笑,有这么夸张?他眼瞅着王重阳掏了片刻才摸出拇指大小的一个白瓷瓶,顿时忍不住指着那瓷瓶道:“这又是什么玩意儿?” “夺魄散!” 听到这个名字,刘涚觉得自己都快要笑了。古人是不是都喜欢这么夸张,顾名思义,估计应该是。所以他也不问王重阳,存心要憋憋这厮。 果不其然,王重阳将那白色小瓷瓶在刘涚眼前晃来晃去,却始终不见刘涚开口,顿时脸上的得意神情也不见了,整个人显得颇有些焦虑的样子道:“你就不想直到这东西是干啥的?” “你就不准备告诉我?”刘涚含笑反问,差点没又让王重阳狠狠的憋一口气。 “你这个人真没意思!”王重阳狠狠的瞪了一眼,才将手里的瓷瓶丢给刘涚。刘涚接过来一看,当真是写着“夺魄散”三个小字。他也是这段时间里跟着高玉娘学了不少,才能勉强认得。 习惯性的,刘涚拧住那瓶塞就要拔,王重阳面色大变,赶紧道:“你要干啥?” “嗯?”刘涚的动作为止一滞,疑惑的看着王重阳。 “你不认识字啊?那可是夺魄散,你要是打开来,一个不小心咱两就都没命了!” “这么厉害?” 虽说刘涚也猜到应该是毒药,但他这没有想过光是打开瓶盖就有这么大的毒性,那岂不是成生化武器了,光是依靠空气传播就会中毒? “肯定啊,师傅给的,平常时候我都不知道他还有这些好东西呢!师傅送了,使用的时候一定要小心,这么一瓶兑水一壶,可泡弩矢三壶,四个时辰为限,可有见血封喉之神效!” “泡四个时辰,就能见血封喉?当真是好毒!”见血封喉的毒药,后世不是没有,只不过大多是化工产品,反倒是古代人抹在兵器上的毒药,在后世看来颇有些神奇,要知道在金属制品上涂毒算是最难的,可是古人偏偏就能解决这个问题。 掂量着手中的小瓶子,刘涚现在还真是不敢将其打开了,万一里面的东西有挥发性,最后倒霉的还是自己啊。 虽说只是两种药,但却看出清虚散人还是颇在意这个徒儿的。否则以清虚散人的身份和地位,拿出这两样东西实在是有些不合适啊。 “就这两样东西了,师傅说了,不得以此为恶,否则他不会轻饶了我!” “怕是还提醒你,无论如何都不能暴露这些药的来历吧?”刘涚微微一晒,也不把“夺魄散”还给王重阳了,径直塞进自己腰带里面,再次追问王重阳道:“真没有了?” “真没有了!我还骗你不成?”王重阳摊开双手对刘涚说道。 “我当然是相信你的。有这两样毒药,我的鱼肠剑就算是更加锋利了!”刘涚点点头,转身就往外走,刚刚是王重阳强烈要求,刘涚才没让胡立等人来看稀罕,现在刘涚已经知道了底细,自然要把事情安排下去。 首先就是要将“夺魄散”拿去兑水,毕竟是要泡四个时辰,而且是一壶弩矢就需要四个时辰,算算时间,还得分秒必争才能保证在出发前将三壶毒箭都搞定。所以这件事情拖不得。 在叮嘱负责此事的吴安邦一定要小心谨慎之后,刘涚又将詹木叫来,做最后的安排工作,毕竟还有一天就要出发了,众人离开之后,这后山,还有整个高家庄保卫工作的运转都要有个详细的安排,不能草率以对,谁也不敢保证他们这次离开需要多少时间,万一在刘涚等人不在期间,闹出点意外来反而不美。 其实需要安排的工作还是挺多的,不过刘涚毕竟是有当政委的经验,懂的知人善用的道理,很多具体的事务他早就已经分派下去,如今不过就是听听汇报,了解下最终的工作进度而已。 事实证明,在知道咸阳城被屠之后,悲伤愤怒加上自责和屈辱的胡立等人,好像一夜之间就成熟了许多,不仅仅能够保质保量的完成训练计划,有目的地给自己加量训练,在完成刘涚交办的工作时也能尽心尽职,并且按照刘涚的教导,凡事多用脑子,谋定而后动。 这种进步是显著的,也是让刘涚欣慰的。 如果说,咸阳城的悲剧能够刺激到胡立这样一批将领,让他们很快的成熟起来,那么这种牺牲也算是有了点价值。 而等到刘涚将这些事情处理完毕之后,距离天亮已经不远了。 “是时候回去睡一觉了。”伸个懒腰,刘涚起身准备下山,一直在旁边盘膝打坐,不知道是在睡觉还是在修炼的王重阳也跟着站了起来。 “我这是回房睡觉了,你呢?” “我当然是要...不对,你先别走,刚刚出来的时候,师傅还叮嘱我一件事情,我差点忘了!”王重阳摸了摸脑袋,对刘涚道说。 “干啥?”刘涚觉着有些奇怪,清虚散人叮嘱王重阳的事情跟他有何关系? “就是要我带你去他房间一趟,是了,现在师傅差不多起了,正好过去!”王重阳说着话,不容分说托着刘涚的手就朝着清虚散人居住的静室方向走,刘涚实在是瞌睡的很,但无奈挣脱不了王重阳那铁锁般的五指,也只好跟着走,“行了行了,我去还不成么,拖拖拉拉成何体统?” 可惜王重阳压根不管刘涚在说什么,一直将刘涚拖到到静室门口,没等他开口,里面就传来清虚散人的声音: “你们两个进来罢。” 静室里点着油灯,比起外面回廊的灯笼其实也亮不了多少,在这种昏沉的光线下,刘涚却更觉得清虚散人两眼的明亮。其实他也挺好奇清虚散人究竟有多少岁,可惜问王重阳这个徒弟,却是都不知道。 不好意思厚着脸皮问清虚散人,故而清虚散人的年龄在刘涚的心中就成了一个迷,有时聊天,清虚散人讲古,一些几十百年前的事情从其口中说出来,给刘涚感觉像是亲身经历,莫不成清虚散人当真是有一百几十岁了?但从外表却是很难看的出来。 盘膝跌坐于榻上的清虚散人用眼神示意两人坐下。 没人说话时静室里落针可闻,忽而阴阴有风雷之声,刘涚初以为是变天,但细细一听,这声音竟然出自清虚散人口鼻之间。 “这么厉害?莫不成这就是传说中的内功大成?”即便是如今,刘涚仍旧对曾经只在小说里见过的那些神功秘法将信将疑,而此时清虚散人收功时发出的风雷之声,再度让刘涚对曾经的那些坚持有所怀疑。 “刘涚,此番你等前去刺杀粘罕,凶吉未卜啊!” 清虚散人开口头一句话,就让刘涚的一颗心冷了半截! 在刘涚心中,像清虚散人这种得道高人,怕不是都有些卜算的本事,难不成是什么“心血来潮掐指一算”,结果算出来一个“吉凶未卜”?不便立即开口的刘涚只能尴尬一笑,乖乖的等着清虚散人的后话。 “师傅,怎地个吉凶未卜法?你不是也给了我失魂和夺魄,这样我们的胜算已经很大了。刘涚的计划我知道,只要能够找到粘罕所在的地方,偷偷的潜入,然后充分利用失魂将粘罕周围的卫士迷倒,就能手刃大仇!又或者在粘罕要经过的地方,寻一高处,以刘涚百步穿杨的本事加上夺魄见血封喉,也能成事啊!” 王重阳说的,只是刘涚简化有简化的刺杀版本。其实刺杀一个高级领导人,能够采用的方式不外乎就分两种,一种是匿迹潜入,贴身刺杀;第二种就是远距离狙击! 在这个没有热兵器的时代,大多数成功的刺杀案例都是采用的第一种方式,只不过这种方式对于刺客本身来说是极其危险的。 而第二种方式,则对刺客远程攻击能力有极高的要求,就以刘涚等人如今手中掌握的秦弩来说,八十步的距离已经很难对穿着铠甲的将领造成威胁,而远达一百步之后,能不能擦破油皮还是个问题。 当然,夺魄散的出现为这个难题带来一线生机,只要有足够密度的弩矢,那么除非粘罕钻进铁桶之中,又或者是又神仙眷顾,否则就必死无疑! “你以为我是胡言乱语?兵法有云,谋定而后动,闲来无事,老道我也为你们此行谋划过几次,但不论何种方式,成功几率都只有一半,你等全身而退的几率,更是不足三成,除非...” “除非什么?” 刘涚两眼猛地一亮,他相信清虚散人不是无的放矢,应该真是有什么良策,才会让王重阳专门拉他过来。 第115章 奔袭上千里,只为报万愁(上) “粘罕,金国第一大将军,举国尊崇,但也不是高枕无忧。”清虚散人捋着长须,不慌不忙的说道。 “那是。没想到道长您竟然对粘罕的情况也有如此了解,我还以为方外之人不讲世俗…” “我亦不是什么方外之。既然生活在这人世之中,就要做这凡间之事,纵然我能落得个清净,我徒儿还不是要沾染?故而修道之人讲究个出家,何为出家?自然就是无国无家,没有这些沾染,方能成就无上大道啊!” 很显然,清虚散人的这一席话都是在对王重阳说的,刘涚听懂了,他转向王重阳,却见这个年轻人低眉顺目,双唇紧闭。 刘涚也不开口,只是看看清虚散人,又看看王重阳。屋子里一时之间尽然陷入一种沉寂之中。 “师傅,我明白了!咸阳城之惨剧,于我来说其实是种解脱,对不?”半晌之后,王重阳才开口说道。 清虚散人点头,“凡一人之得道,天必眷顾,多有种种,细细思量。此事既是解脱,也是因缘,你去刺杀粘罕,更是循环,为师只是担心你解了咸阳缘,结了新恩怨,所以此行一路,多加小心啊!” 说完王重阳的事情,清虚散人转而又对刘涚说道:“粘罕此人不简单,心机深、本事大、权位重,是金国一等一的权臣,若是想要刺杀他,苦难险阻难以计数,你需万全之准备,谋定而后动。” “道长说的是。”刘涚顺目回道。 “我在会宁府还有一至交好友,重阳知晓,他当年也是个人物,你们到了会宁府之后,可去寻他,助你们一臂之力!不过此人性格颇为怪异,你们也需要小心应对!” “师傅,您说的至交好友,可是他老人家?” 刘涚并不知道清虚散人说的是谁,没啥反应很正常,可王重阳就不同了,在听清虚散人这么说了之后,脸上顿时有些惊容。 “正是,重阳无须惊诧,此处有为师手书一封,你到时候带着一并上路,见到他之后小心应对,并不会有误的。”一面说,清虚散人一面从怀中掏出一封书信来交给王重阳,这种事情刘涚可不好插手,那是人家清虚散人的私人交情。 话说回来,刘涚虽不知道清虚散人的至交好友究竟是谁,但凭清虚散人的境界,能够成为他至交好友的,必然不会是什么凡夫俗子,只是刘涚没想到,在会宁府那个地方,除开金国国师普风之外,还隐藏着什么样的大能。 既然人家师徒两个都没有细说,刘涚本就是当兵出生,好奇心早就被打磨的七七八八所剩无几,故而也不开口,问明清虚散人再无其他事项,这才告辞而去,回屋休息。 不等刘涚下午起床,完成上午功课的小再兴就已经在拍门,放其进来之后,这孩子一头就钻进刘涚怀中,道:“干爹你要去杀粘罕,带上孩儿呗?” “你既然知道是杀粘罕,还说这种昏话?”刘涚皱起眉头,凝视杨再兴那双清澈见底的眼眸。 “干爹,我武艺已经练的很好了!师傅都说我进步很大呀!故有甘罗拜相,难道今就不能有我杨再兴上阵杀敌?”忽闪忽闪的大眼睛里满当当的都是不服气,孩子的话让李翰既觉得好气,有觉得好笑,同时心头还有一丝丝的自豪。 这是他刘涚的儿子罢,总是他教出来的儿子罢,虽说才八岁大小,但胸中已有豪气,心头满是热血!这是好的,这是一个民族的希望所在。 但凡事还需要引导,虽说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但也不能太早,对于将来的发展是不利的。 正当刘涚想说什么的时候,门外脚步声又起,细细碎碎的却是个女人来了。 刘涚搂着杨再兴抬头一瞧,粗布裙子高发髻,鹿皮小靴碎花袄,却是安娜站在了门口。 “刘,我一把没拉住,少爷他跑的太快了!” 安娜的话总是很奇怪,她可以叫杨再兴少爷,叫高玉娘夫人,就是死活不叫刘涚“老爷”,王重阳试过几次,怎么都没用,她就是喜欢叫刘涚一个姓,如今整个高家大院里的人都习惯了安娜这个欧洲小妞的存在,唯独还是不习惯她对刘涚的称呼,私下里好些仆佣都说,安娜这个刘涚买回来的婆娘实在是不懂规矩,迟早有一天要被刘涚打发给养猪的老头。 这个说法流传出去之后,养猪的高老头倒是开心快活了好几天,就差主动拎着猪腰子上门找刘涚了。 “来了就都进来吧。”勾勾手,刘涚让安娜进屋,他这次前往会宁府寻求机会刺杀粘罕本就是走钢丝一样的行险,能不能回来还是个未知数,既然安娜来了,他也该交代一下。 “安娜,你不是有家传的剑术么?怎么连个孩子都收拾不住呢?明日我出发之后,再兴的学业方面有他师傅和玉娘负责,清虚散人得空的时候也会伸手,但日常规矩方面,就要靠你了!再兴,你给我站好咯,听着,我不在的时候,你要听安娜的话,绝不准每日里给我疲疲沓沓的!” “干爹,我要跟你去会宁府啊!”杨再兴还在坚持,可惜刘涚没给他好脸色看。将两眼一瞪,再兴这孩子顿时就蔫了,整个高家大院里真正对杨再兴最有杀伤力的还是刘涚。 不理睬憋闷的孩子,刘涚又转而对安娜道:“等我这次任务回来,如果可能的话,就安排人查查前往西方的道路,争取送你回家。如若不成。我当初答应的事情,二哥和玉娘也会帮我完成!你就放心,只管替我照顾好再兴!” “刘,你一定会回来的,这点我可以肯定。”安娜咬了咬下唇,雪白整齐的牙齿露在唇外,显得青春而靓丽。 刘涚淡淡一笑,却是不去接安娜的话头,只是拍着杨再兴的肩膀道:“再兴啊,等你有一天功夫能够胜过柴胡的时候,干爹就送你兵器马儿,让你上阵杀敌如何?” “啊?干爹,此话当真?” “男子汉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好!我也是男子汉大丈夫,我们一言为定好了!”孩子毕竟是孩子,还是很容易就被刘涚的话给哄住了,兴致很快就高起来,没说两句就言要去跟柴胡比试,屁颠屁颠的跑了。 等到杨再兴离开,房间里只剩下安娜和刘涚两人时,气氛又重归沉寂。 看着粗布衣钗,却别有一番风味的安娜,刘涚心中突然升腾起一股子邪火来,小腹下面动静也颇大,吓得他赶紧憋了一口气,咬紧牙关把那些念头重新又埋了下去。 “安娜,如果没有别的事情,我就要起床洗漱了。”刘涚本意是想将安娜打发走,谁知道他这么一说,安娜竟然就在房间里忙碌起来,又是给他找衣服,又是替他收拾被褥,好像丝毫不介意他身上只有小衣,衣衫不整的模样。 嗅着女人身上的气息,刘涚的身体又是一阵冲动,如果不是他还有坚定的意志,这个时候把安娜摁在床上都有可能。 “你这是…唉!”怕自己一说安娜变本加厉,刘涚只得摇头,三下五除二的把自己收拾停当了,赶快走出屋子去,以免瓜田李下之嫌。 但就算是李翰动作再快,结果还是出门一拐弯,就跟一眼眼眸对上了。 “我听见你跟安娜在说话,就没有过来打扰你们。”高玉娘的神情颇为平淡,语言也很客气,但刘涚心中就是紧张的很。幸亏他没有仓促解释,否则就会越描越黑。 “还不是再兴这孩子,跑过来吵着要跟我去会宁府,你都没去还能轮到他啊,回头等天下靖宁的时候,我再弄辆豪华大马车,带着你们娘俩自驾游差不多。”刘涚耸耸肩膀,故作轻松道。 “自驾游?算了,你脑子里稀奇古怪的事物总是太多,我是不懂了,不过你就不带上安娜?” 果不其然啊,再怎么女丈夫,还是过不了吃醋的那一关。 刘涚不想哪壶不开提哪壶,左右看看道:“二哥呢,今天天气不错,怎么没有出来晒太阳?” “清虚道长在给他扎针。”高玉娘也不是那种斤斤计较的小女人,况且安娜的存在对于这个时代来说本身也是一种合理合法合道德的存在,故而刘涚不提,高玉娘也就不会主动再提及安娜,而是顺着刘涚的话走。 “那我就不去打搅二哥治疗,肚饿好饿,玉娘,有没有吃的?” “谁让你一睡就大中午过了都不起来的,我叫厨房留着点饭菜,走吧,陪你吃去!”女人自古都是心软,尤其是在恋爱的阶段更是软的让人心疼,这不,刚刚还在因为安娜的事情吃醋,一转眼听到刘涚说肚子饿,高玉娘虽然是给白眼,但还是急急忙忙的带着刘涚去厨房吃东西,等到刘涚吃饱喝足了,她又陪着刘涚在庄子里走动走动,消食。 要说如今刘涚在高家庄的地位也是渐长,一路上跟庄子里的人招呼不断,大多都是笑脸相迎,这让高玉娘很开心,毕竟她也想刘涚在这里被排斥,如今大好局面正是高玉娘这段时间所期盼的,然而可惜的是,刘涚即将奔赴战场。 是的,在高玉娘看来,刺杀粘罕,那就是一个战场,恐怖的战场。要说她心里不担心怎么可能,如果不是她双腿的伤的确没有好利索,她是一定要陪着刘涚去的,谁阻止都没用。 ps:热心读者“萧亦辰”提出的六十二章疏漏已经修订,谢谢萧亦辰 第116章 奔袭上千里,只为报万愁(中) 一个下午的时间很快就过去,等到第二天天色发明,胡立等人已经从后山带好装备出现在刘涚居住的院子里,十九个人,十九条汉子整齐划一的牵马而站,面容整肃。 不管是身材敦实的胡立还是略显单薄的詹木,每个人眼神里都蕴含着一种叫做“一往无前”的神采,唯有柴青源,他的眼神是略显不同的,刘涚感觉那种光芒应该叫“解脱”。 没有更多送行的人,王重阳就站在刘涚身边,而另外一边则是早早就起床过来的玉娘。清虚散人没有来,高宠没有来,高老爷子和高进他们都没有来,更不用说杨再兴了! 其实刘涚是去看过再兴的,这孩子此时还在睡觉,毕竟还不到九岁,正是贪睡的时候,长身体的需要。 “兄弟们,我知道你们心中都憋着一口气,都想手刃粘罕,为咸阳城的同胞们讨回点利息,尤其是你,青源!” “大人,我。”柴青源张口想说话,却被刘涚的眼神给瞪了回去,“你什么你,你不准说话!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想以身殉国,还是想一死了之?别忘了,你还有个弟弟叫柴胡!” 训斥了柴青源,刘涚有转头对其他人道:“此去会宁府,凶吉未卜,不论成功与否,我最希望的,还是大家都能保住性命!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别以为身死就能消孽,我告诉你们,每个人没有杀他百个、千个金兵金将,你们就得给我好好的活着!咸阳城一难害了我们多少同胞?区区一个粘罕又值什么,我们此去,并非是必杀粘罕,而是对我们这段时间训练的一个总结,一个实践!都听清楚了没有?” “听清楚了!” 胡立等人,包括柴青源在内,不管他们心中作何感想,但这些日子的训练已然是初见成效,当刘涚的话音落口之后,他们的轰然应诺震天动地! 刘涚倒是忘记这茬了,赶紧轻轻一拍脑门,跟身边的高玉娘告别之后,跟王重阳一起翻身上门,挥手指向庄子门口方向,“出发!” 此时,东方的太阳还没有升起,在公元1131年大年十七的清晨,顶着一层薄雾,二十一个男人,二十一条汉子,开始了一个最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刘涚,你们这些弩弓,当真是秦朝时期的呢?” 虽说此行千里,但刘涚并没有想过要一躇而就,相反,每天按照既定的路程前进,保证良好的身体状态,才是胜利的保证。 而第一天上午,一行人打马而出不过百来里,刘涚就下令休息。 为了不招人耳目,刘涚等人炫酷的秦朝盔甲都是打包存放于马鞍袋之中,这种生牛皮做的马鞍袋也算是刘涚的一种发明,采用后世的缝制理念,有着足够的分层和容纳空间,不仅可以存放盔甲,更是能够放置食物甚至是饮水,战士们非常喜欢。 就连王重阳在见了之后,都缠着刘涚要了一双放在自己的马鞍子上,这家伙没有盔甲,就装了满当当的干粮,看来也是怕饿死的一族。 而弩弓,刘涚等人则是随身携带着,往日里王重阳没有发现也没有机会研究,趁着这会儿休息的功夫,他终于忍不住找刘涚讨来把玩。 “应该是吧,我也没有这方面的知识,不过比起现在军队里使用的弩弓,无论是威力还是精确度都胜过不知一筹,真不知道何以是一代不如一代啊!”刘涚摇摇头,说出了心中的真实感受。 “其实江湖上还是有比这更精致更厉害的弩弓,我跟师傅在外云游的时候也曾经见过,不过那东西没法量产,最重要还是的材料过于特殊了,若是用在军队之中,反而没有你们这种合适,刘涚,你就没打算找工匠,照着模子复制一些?” 王重阳这话或许是随口而说,但却是让刘涚眼前一亮,“咦,真是呀,怎么就没想过脱模复制呢?”不过再一想,高家庄里虽然也有铁匠之类的,但未必就有这种水平,光是这弩弓所用的合金就是个大问题,要知道这么多年过去了,放在山洞里面的弩弓竟然完全没有半点锈蚀,如今那些普通工匠们手里掌握的技术,可是绝对做不到这点的。 “何止是弩弓,如果可能的话,我连盔甲都想复制了,可惜啊,高家庄的铁匠没有那个水平啊!” 刘涚不住的摇头,王重阳也是皱眉,将手中的弩弓扣弦,从刘涚哪里要了两个弩矢,到一旁试过之后,王重阳又回来对刘涚道:“确实是好弩!这样现成的东西不利用太浪费了!我识得一个高手匠人,过去是在咸阳城里生活。” “咸阳城都没了。”刘涚没好气的说道。 “三年前他离开咸阳城,去了华山,说是要去哪里潜心修炼!” “哦?此话当真?”刘涚心中一动,若真是王重阳都认可的高手匠人,那水平自然不差,如果能够找到此人,解决合金的问题,兴许还真能复制出那批秦朝时期的装备来。 而有了这些犀利的装备,再加上刘涚所掌握的练兵之术,这乱世里保命的本钱就又足了几分。 “等此间事了,我就陪你走一趟华山罢,正好前些日子师傅也说想去华山转转。” 刘涚兴奋了,王重阳却是一声叹息,好像他心中对此番前往会宁府的胜算并不大似的。其实不仅仅是王重阳,除开刘涚以外的二十个人当中,就没有几个想过还能活着回去高家庄。 将王重阳的神情看在眼中,刘涚却没有开口,只是抬头看了看日头,招呼着大家伙儿起来,继续上路。 一天行个两百里,也就是三五天的功夫,一行人就行程千里,赶到会宁府不远的山头之上。 这一路上绝非是顺风顺水。事实上从出发那天晚上到此时,刘涚一行共计遇上过七拨金兵侦骑,经过了十六个哨卡。凭借着训练有素、令行禁止和卓越的战斗力,他们硬是躲得过就躲,躲不过就杀,不伤一人走到这里。 在此处无人山头驻扎下来之后,队伍就不敢再前进了。 毕竟靠近会宁府,那就是金人重兵把守的首府,一不留神就有可能陷入万军阵中,再无脱身之机会了。 “青源,你说的那些内线兄弟,如今可在会宁府城中?”站在山头一处绝壁,眺望天边的会宁府,刘涚差人将柴青源叫来,询问此事。 “当是在的。”柴青源默默估算了一番时日,觉得有把握之后才开口说道。 “甚好!明日你跟胡立二人乔装改扮一番,就进城去罢,小心谨慎,联系上你的那些兄弟,看看能不能摸到最近粘罕的动静!” 此时刘涚等人也算是深入敌后,在这种局面之下,即便是刘涚带领的可谓是这时代的第一支特种小队又如何?在没有高速高空交通工具协助的情况之下,只要被包围就只有拼死一战。 刘涚可不想陷入那种局面。来到这个无人山头暂时扎营,放出远近游动哨之后,他就赶紧让柴青源想法跟城里面的人取得联系。 柴青源这边表示没问题,刚刚才走开,王重阳又主动过来,表示他也可以进城去。 “你进去怕是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从普风老秃贼哪里弄到黑玉续断已经几个月了,回去跟他说一声谢谢也是应该的嘛,咱们不是那种忘恩负义的人对不对?”王重阳口中说着反话,理由倒也是充分。 但刘涚细细想过之后,还是拒绝了王重阳的提议。 “不成!一次进城的人不能太多。咱们今次来,又不是图会宁府来了,如今只是需要弄到粘罕的行踪,这就够了。” 见刘涚不松口,王重阳也没再坚持,只是耸耸肩膀道:“那就按你说的办!不过师傅让我们去找的人,你打算啥时候去呢?” “既然是清虚道长的朋友,能不牵连人家最好!等明日里柴青源他们进城回来,咱们再做打算!” 这柴青源跟胡立进城,也不是当天就能往返,引起守城门的金兵注意可不是件好事儿。所以在临走的时候,刘涚刻意提醒两人带上几根不同颜色的烟花,什么情况下燃放什么颜色的烟花,都事先做好了约定。 “大人,请你放心好了!”柴青源像是对他那些朋友信心十足,胡立也没多说什么,冲着大家伙儿摆摆手,两人在两名战士的的陪同之下打马下山,按照预计的计划,到了山脚之后,两人可就只有步行前往会宁府了。 望着两人逐渐消失的背影,刘涚想起他跟两人的约定。 三天,三天的时间里要是两人不能回转,或者说看不见有报信的烟花升起,那就意味着情况出现了重大变化,刘涚将会毫不犹豫的带着其他人立刻撤退,就此返回高家庄! 在这个落后的时代,刘涚也只能采用这种方式来降低可能出现的风险。 柴青源和胡立离开之后,山头上一切照旧,王重阳大多数时候都是依靠打坐调息打发时间,而刘涚则是在一出沙盘之上反复的推敲各种可能的方案,而这个时候,詹木一般都是守在刘涚身边,一来可以替刘涚解乏,二来也能从刘涚这里学习到各种战略战术。 不过即便是如此打发时间,等到第二天中午仍旧得不到半点消息,詹木这厮还是紧张起来。 “大人,您说,他们会不会出事儿了?” 第117章 奔袭上千里,只为报万愁(下) 刘涚摇摇头,面色轻松的继续在沙盘之上写写画画,同时回答詹木道:“从山脚步行至城中,至少要半天光景,昨日他们天亮出发,最快午时进城,为掩人耳目必然要找地方住下,随后青源会通过暗记召集那些旧友,等到夜间城中又会宵禁,怕是最快也要今日上午或者是此时才能会面,稍有耽搁怕是现在都还没见面呢,你急啥?” “可是大人,照你这么说来,三天时间他们岂能赶的回来?” “我原本也没指望他们三天时间赶回来,我需要的,只是烟花信号而已!” 刘涚将手中的树枝一掷,直起身来说道。 詹木脸上闪过一丝疑惑,他当然不会认为刘涚这是在“投石问路”,因为他不相信刘涚会把柴青源和胡立两人当成是可以白白牺牲的“石头”。但他还就是忍不住有些担心。 “没啥好担心的,胡立和柴青源都不是小孩子了,如果事有不逮,他们自然知道该如何应对,怎么,你还不放心了不成?” “大人,那你们他们啥时候可能有烟花信号出来了?” 刘涚看那詹木眉头紧锁,不由得笑道:“理论上来说,烟花信号只有晚上最明显,不过他们走之前我特意交待过青源,如果没什么意外的话,最好还是在白天燃放!” “这又是为何呢?”詹木眉头仍旧没法开解,只是盯着刘涚问。 “你想啊,要是你晚上突然看见一处烟花,会不会有所怀疑呢?毕竟过于显眼了不是?如果是白天燃放,反倒不会那么那么明显,今天时间估计不多了,只要今晚没有看到烟花信号,那明天上午,我想他们一定会给出信号来!” “既然大人如此有把握,我们就等到明日上午好了!” 刘涚既然坚持,詹木也只好是耐着性子等下去。 到了夜间,不仅仅詹木休息的不好,其实刘涚同样没有他表现在众人面前那般的肯定。可以说,如果万一这个时候城里突然升起烟花,那必然是不好的信息。 此时,进入城中的柴青源和胡立两人又在干啥呢? 其实刘涚大部分的推测都是对的。不管是对两人进城耗费的时间,进城之后柴青源联系旧友的方式,都没错。正是在刘涚估算的时间里,柴青源和胡立,见到了依着暗记寻来的两个人。 在会宁府的一家普通客栈里,柴青源和来人先是紧紧相拥,随后才介绍给胡立。 此二人年纪也不过二十郎当,正是一身热血的年纪,听闻胡立跟柴青源同为刘涚麾下战士,顿时显得有些激动。 寒暄之后,就由柴青源开口询问,而胡立站在门口边上,一旦有人经过或者是靠近,他就立马打手势,让屋子里的人噤声。 “青源兄,你可知道如今这会宁府里的形势?” 无人经过的时候,房间里就响起三人的窃窃私语,其实大多数时候都是那两个年轻人在说,而柴青源只是听。 “会宁府的形势跟我们关系不大,我跟我家大人只是想探知那粘罕的动向,李令你别拐弯抹角,有什么特别的情况赶紧说,我家大人还等着回话呢!”柴青源是皱眉问道。 “就是那粘罕的动向,这事儿跟会宁府的动静脱不开干系!算了,还是李令来说吧!”另外一个年轻人帮补上了一句,随后又住了嘴,只是望着下巴上有颗大黑痣的李令。 这个李令跟柴青源也算是发小,两人又是邻居,后来金兵南下,柴青源因为家名显赫的缘故,不得背井离乡,倒是李令这些普通家庭反而留存下来,只不过在金兵占领的地方生活艰难,等到柴青源再回去时,李令家中大大小小都是死在金兵手中,只剩孤家寡人一个。 而跟李令一同进会宁府的单剑,情况也是雷同,正是因为在心中恨透了金人,李令跟单剑两人才愿意冒着生命危险,替柴青源走这一趟。 “那李令你说吧,究竟是怎么回事?”其实柴青源心中也急,时间过去两天了,还不能给刘涚那边弄个回音,万一引得刘涚贸然进城,导致全军覆没,那他柴青源才是百死莫赎。 此时那李令才开口讲述起来。 其实如今会宁府里的变化,还是要从柴胡的身上说起。 当初柴胡失手砸死完颜割韩奴,以至于粘罕心中忌恨,一面在朝堂之上攻击金兀术无能,南下失利,一面暗中派遣亲兵率队屠城。 一开始完颜吴乞买听了粘罕的抱怨,也觉得金兀术在南下战役之中表现的不够出色,虽说最终逼的南宋皇帝出海逃生,但金兵这一仗算是损兵折将,更是打破了“金兵不可胜”的铁律,对于整个金国军队的士气,本身也是个沉重的打击。 从更深层次地来说,因为金兀术这次南下作战,不管是战略、战术问题还是运气问题,失败的结果不仅仅是打击到金军士气和周边国家对金国的态势,在颇具眼光的完颜吴乞买等高层看来,更重要的是让南宋冒出了一批诸如韩世忠、岳飞这样的将领。 通过这次对金国作战的小规模胜利,强化了宋朝军民对这些将领的信心,这对于金国将来的大业的开展是十分不利的。 区区一场失败其实不算什么,给自己造就了强悍的对手,这才是让金国高层头疼的事情。 在冷兵器时代,一个能够寄托所有士兵的偶像级将领,能够发挥的作用在后世是难以想象的,否则个人也不会说“千军易得一将难求”这样的话。 而金兀术自己也承认在这件事情上的失策,面对金国朝廷几乎是一面倒的趋势,他并没有驳斥或者是反对,相反,他保持着低调,一面继续寻访“高宠及伴当”,一面跟完颜吴乞买商议对此。 当咸阳城屠城,并且因为操作不当造成全城****不可收拾的消息传至会宁府后,完颜吴乞买和金兀术都呆了! 他们知道粘罕的儿子完颜割韩奴死于咸阳城外,但却万万没有想到粘罕在冲动之下竟然会做出此等激烈的事情! 以金国朝廷目前的指导思想来说,其实他们更希望的是有一个稳定的金国。纯正的女真人数量其实是极其有限的,如何将有限,且文化层度相比宋人要低得多的女真人利用好,彻底掌控已经占领的疆域,事实上是最近一段时间完颜吴乞买一直在做的事情。 作为一个不太贪心的皇帝,吴乞买认为如今金国的国土已经够了,剩下的事情是要好好的经营好。当然,他的这个想法并不能完全代表整个金国贵族阶层的想法,当南宋表现出一如既往的疲弱时,很多女真贵族都想占据更大的利益。 咸阳城被屠,所有宋人甚至是其他种族居民无一幸免,粘罕的亲兵甚至放火烧城,在城门口垒出井观,这样的事情即便是在吴乞买和金兀术看来,都可谓是丧心病狂了! 以吴乞买和金兀术为首,强调学习宋人社会文化的一批金国高层,自然就调转了枪头,开始针对粘罕,欲以此事收掉粘罕的兵权。 可粘罕既然能够被称为“老狼主”,又岂是易于之辈? 下令屠城,并非完全是粘罕一时冲动的结果。一方面,他是为了给自己儿子报仇雪恨,另外一方面,粘罕也是希望通过这一事件,来试探金国朝廷内外的倾向。 当面对吴乞买的质询时,粘罕就问了一句话:如果是你儿子被宋人杀了,你会不会报仇? 这样一句简简单单的话,却是让吴乞买无言以对! 在大多数金国贵族的心中,宋人当然是不算人的,一群猪狗而已!猪狗竟然谋逆杀了主人,那杀一些猪狗也无可厚非!推而广之,好像粘罕屠城也就有了道理,站得住脚跟。 而当金兀术想要站出来替吴乞买解围的时候,却又被粘罕指着鼻子大骂!说如果不是金兀术要追索什么高家庄,他儿子岂会丧命?不去追究自己儿子平庸无能,反而将责任一股脑儿的推在别人身上,看似失去理智的粘罕,一句撵一句的话,却是让金兀术无言以对。 的确,当初是粘罕遣人让金兀术答应派完颜割韩奴出去,然而如今人都已经死了,以金兀术的身份地位,又岂会去争辩不是他想安排完颜割韩奴,而是粘罕的强烈要求? 以金人的秉性,金兀术要是去分辨这些细节,却会惹来众人的嘲笑。 故而吴乞买和金兀术联手对粘罕的第一个回合,竟然以两人的完败而告终! 但无论粘罕多么强势,他始终不是金国的皇帝,况且金兀术手中掌握的力量,也不弱于吴乞买太多。 几乎在整个年节期间,双方又有多次交锋,甚至于冲突已经激烈到粘罕放出风声,要找个机会取金兀术的狗命!纵然在很多金人看来这不过就是粘罕的诳语,但金兀术一系的官员却不得不防备。 而他们的防备自然又引起战备的升级,故而如今整个会宁府表面上像是风平浪静,但可是说各方面都是枕戈耽耽,一有个风吹草动,就会弄的满城风雨! 在这种局势之下,想要行刺粘罕,不啻是痴人说梦! “青源哥,现在情况你也知道了?我跟单剑也商议过多次,那粘罕就在他的府中,可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墙头上一天二十四小时都沾满了弓箭手,除非是吴乞买召见,否则粘罕连门都不出,这可真是不成啊!” 第118章 杯弓显蛇影,草木皆成兵(上) 第三日朝阳升起,无名山头上,刘涚缓缓睁开眼睛。 “大人。” 守在山头的吴安邦听见脚步声转过头来,才刚刚开口,刘涚赶紧冲着摆摆手,示意不要高声,以免惊动半夜换班,此时还在酣眠的战士。 “怎么样?”其实刘涚也知道自己开口是多次一问,若是昨夜城里有什么动静,那还用的着等到现在,守夜的战士怕不早就将他叫醒起床,准备战斗了。 “没有动静。”吴安邦脸上的失望之色毫无掩饰,摇头回答刘涚。 “不要灰心丧气,我想青源他们必定已经跟同伴联系上了,昨夜聊个通宵,此时还在高卧呢!”刘涚开口安慰,吴安邦却还是摇头,嘟囔道:“若进城的人是我,此时必然是睡不着的。” 刘涚只能一笑置之,拍拍吴安邦的肩膀,示意他先去收拾妥当,静候下一步的指令。 当孤身逃亡会宁府城的时候,刘涚心中其实也是颇有些忐忑,别看他跟詹木等人说的信誓旦旦,可他心中却清楚,一旦进了城,会发生什么事情真不是人力可以控制的。 更重要的是,刘涚对于柴青源在会宁府里的人手压根没有了解,甚至有种可能是这些人已经被金兵收买了,等到柴青源等人一进城,就被诱捕。这种事情在后世刘涚不是没有遇上过,虽然只有一次,但就那一次,刘涚就失去了好几个兄弟。 “柴青源啊柴青源,你可千万不要让我失望啊!” 心中默默的念叨着,刘涚望向缭缭轻烟萦绕的会宁府,暗暗发出一声叹息。 醒来的时候刘涚都没想到今日会是个艳阳天,白雪皑皑的树林下面,战士们一个接一个的从雪窝子里钻了出来。拍打着身上,就这烧开的雪水,洗漱,进食。 “大人,如何了?” 詹木一走近,刘涚就已经听出他的脚步声,所以才开口,刘涚就已经转过身去,展露出一个安慰的笑容,“刚刚安邦才来问过了,你又来?消息是没有,可咱们要有点信心是吧?” 听到刘涚这般回答,詹木脸上的表情也不知是苦还是笑。 在忐忑的心情当中等了一个白天,当夕阳西下的时候,即便是刘涚,心中也开始有些没底了。 “通知下去,让大家伙儿收拾东西,做好准备!” 詹木已经在刘涚身边走了好几个来回,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刘涚这般开口,那詹木当即就道:“大人,是杀进城?” “詹木!清醒点,我们杀进城干啥?要去火烧金人皇宫么?”刘涚忍不住狠狠的瞪了詹木一眼,他不是因为心情焦虑,而是有些恨铁不成钢,跟在他身边都这么久了,怎么还是没有学会稳重? “对不起,我说错了。”幸亏詹木这小子认错的快,不过就算这样刘涚仍旧没给他好脸色看。 片刻之后,众人收拾妥当,十六个人在刘涚面前站成两排,等着刘涚的命令。 “青源跟胡立进城打探消息,今夜子时就是最后约定的时间,如果到那个时候仍旧没有信号,也不见人,我们就只有撤退,所以你们要做好准备!”刘涚没有长篇大论,只是简单的陈述事实。 虽说就这样走了,在场的人心中都有所不甘,但谁也不会说杀进去,面对重兵把守的会宁府,谁敢说出这样的疯话,想必也不会有人赞其英雄,只会鄙视其无知。 “就地休息,静候命令!” 解散众人,刘涚再度来到悬崖边上,而此时王重阳过来低声问道:“真就这么算了?” “当然不是。” 刘涚转头对着王重阳木然道:“胡立跟青源生死未卜,我岂会置他们于不顾,若真是没有消息。” “你我混进城中,伺机救人,有机会再暗杀粘罕?”王重阳眉头一挑,脸上却是露出喜色来。他毕竟不是刘涚带出来的兵,心中的想法也不会完全以刘涚的意志为转移,暗杀粘罕为咸阳城里的父老乡亲报仇如今已然成为王重阳的心病。 “到时候再说,如果你我就能成功的话,又何须带着詹木他们千里奔波?”刘涚是实在不想打击王重阳的积极性,以他的经验来看,要杀粘罕绝非易事。 从太阳西沉到明月中天,刘涚感觉时间好像一眨眼就过去,又像是经过了漫长的一个世纪,等待消息的滋味着实难过,更让刘涚难过的是直到离开也没有柴青源和胡立的消息。 “下山!” 既定的时间已经到了,刘涚只能挥手,极不情愿的下令撤退。 当一行人走到山脚的时候,刘涚却突然勒住马缰,对詹木等人道:“我现在命令,三支队伍由詹木统领,张汉和吴安邦协助,务必安全快捷返回高家庄!” “大人?” 张汉听到这个命令,眼睛都直了,至于说关于沉默的吴安邦,也是两眼疑惑,只有詹木皱眉思虑片刻,才开口道:“大人,您不会是打算进城吧?” “我不是打算,而是必须混入城中!此时城门已闭,只有我跟重阳的身手才有可能趁着夜色越城墙而入,你们都还差了点,带着你们只是累赘,况且打探青源和胡立两人的消息,也不需要这么多人手!詹木你无需多言,将大家安全带回高家庄就是你的任务,至于说。” “大人,不成,你们两个人,安全没有保障!” “带着你们就有保障了么?”刘涚怒瞪开口的张汉,老实说他现在的心情也很恶劣,如果不是自我情绪控制的好,都想拿鞭子抽人了! “大人,还请恕属下等无状,这件事情我们无论如何都不能答应!” “是啊是啊!” “可不是么,大人,要来一起来,要走一起走。即便青源和胡立他们。相信他们也是可以理解的,大人!” 。。 众说纷纭,刘涚眯起双眼,刀子般的眼神在众人脸上一一扫过,直到众人在那股冷意之下不自觉的闭上嘴巴。 “看来你们都忘了,什么叫做令行禁止?什么叫住钢铁纪律?是不是要我现在就给你们上一课?詹木,张汉,吴安邦下马,每人五马鞭,你们的五鞭,打完了来我这里领!” 刘涚这是要执行军法了。 可即便如此,战士们脸上仍旧是一脸的关切和坚持,其中一名战士主动跳下战马,将脊背亮出来道:“大人,若是五马鞭之后我们能跟大人您共同进退,别说是五鞭,五十鞭我们也愿意!” “是!” 紧随其后,越来越多的战士下马,亮出脊背,齐声道:“请与大人共同进退!” “你们。”刘涚心头发热,呵斥的话到嘴边却又为止语塞。 “好了好了,你们的心意,刘涚他都知道。但是你们有没有想过,假如青源和胡立都已经落入金人的手中,为了营救他们再搭上你们当中某一个或者是某些人,刘涚他的心情又是如何呢?要说安全,也只有我跟刘涚进城才是最安全的,这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 王重阳正站出来说话,突然,队伍的一角骚动起来。 得力于刘涚平常时候的严格训练,即便是在这样的情形之下,战士们仍旧有人专门负责警戒工作,而此时的骚动就是负责警戒的人发回来的信息。 “怎么了?” 刘涚没有忽视这种骚动,开口喝问道。 “大人,是青源,还有胡立,他们回来了!”接到汇报的詹木,激动不已的回答刘涚道。 “什么?” 此时刘涚也坐不住了,他刚翻身下马,就看见气喘吁吁的两人出现在视线当中。 “你们两个搞什么?有信号烟花不用,跑回山上来干啥?”虽说此时刘涚心中很高兴,已经在感谢满天神佛,但作为领导,他仍旧板着脸,呵斥两人。 “大人,”体能更好的柴青源强咽了一口唾沫,冲刘涚扣手为礼,道:“大人,城中情况发生巨变。” “什么巨变?” 刘涚脸上神情缓和下来,示意詹木等人先把谁给两人喝了,让两人喘息一下,其他人则是各就各位,按照惯常的防御警戒阵型戒备。 “因为咸阳城的事情,如今金国朝廷已经明显分成了‘倒粘罕’和‘挺粘罕’的两排,目前看来是‘挺粘罕’的一派占了上风,倒是以吴乞买和金兀术为首的‘倒粘罕’派处在下风了,所以粘罕如今树大招风,府邸大门紧闭,寻常时候根本不出门呀!” 柴青源将城里的基本情况一说,刘涚眉头顿时皱了起来。 “吴乞买不是皇帝么?一个皇帝加上一个金兀术,尽然还不能占据上风,这金狗朝廷是怎么搞的?还有,既然是粘罕占了上风,怎么他反而不出门了?这。这些我还真是搞不懂,刘涚,你怎么看?” 刘涚沉吟,王重阳本就没什么忌讳,噼里啪啦的说了一通,倒是引的詹木等人连连点头,只因为他们的想法跟王重阳没多大差距,都是这般疑惑。 “关于金狗朝廷的分歧,说起来就是话长了。”刘涚见众人目光头落到自己身上,遂不得不开口,“大概来说就跟他们的势力构成有关,终于说粘罕,这厮分明就是在避风头,怕成暗杀的对象,不过若情况真是如此,你们也不用焦虑,待我考虑考虑,如何利用一下如今的局势,化不利为有利!” 第119章 杯弓显蛇影,草木皆成兵(中) 刘涚的话,那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 因为柴青源和胡立两人迟迟来归,差点没让詹木等人捱上五马鞭,当刘涚宣布就地休息时,两人差点没让众人给“生吞活剥”了。不过很快刘涚就将两人给解脱出来,只因为他还需要从两人口中了解更详细的情形。 半个时辰之后,刘涚才放两人离开,而此时他心中已经有了大概的想法。 首先一个难题就是进城。 想会宁府这种皇城,最显著的一个特点就是出城容易进城难,如今正是午夜,想要骑马进城是不可能的事情,而刘涚目前要做的就是兵分两路,他跟王重阳乃是第一拨,趁夜翻墙进城,而其他人则是等到天明之后,按照小队编制,每小队留下两人看守马匹和盔甲,其他人分头混入城中,再跟刘涚两人汇合。 至于说汇合了之后怎么做,刘涚就暂且没有告诉大家,因为时间紧迫,刘涚和王重阳纵然身手了得,也需要寻找城墙上巡逻疏漏的地方才能进得去。 所以只是简单的分派之后刘涚和王重阳就动身了,他们此时还有个好处,可以骑马到靠近城墙的地方,倒是节约了体能。 詹木和张汉两人牵马,刘涚跟王重阳两人步行至护城河边,月色下的护城河虽赶不上大河大江,但仍旧给人一种天堑般的感觉。 “怎么过去?” 王重阳左右看了看,想不到法子。路上的时候王重阳就不止问过刘涚一次,可每次刘涚都是笑而不答,此时人已站在河边,王重阳再度发问。 “等着!”刘涚胸有成竹的一笑,转身就从张汉手中接过秦弩,随后王重阳就见张汉自马鞍袋里掏出一根奇特的弩矢来。 这弩矢跟普通弩矢不同之处,就在其头部是个钉抓,尾部系着长绳。王重阳也不笨,只是看了一样弩矢,边点头道:“好呀,你竟然有这般好东西,却没有早点告诉我!” 这特制的弩矢其实刘涚早就准备好了,虽说没有这方面的计划,可本着有备无患的精神带上,没想到竟然还很是派上了用场。没有理睬王重阳在旁边废话,刘涚端起秦弩,瞄准一截没有火把灯笼,也没有人影晃动的城墙,扣动了扳机。 “咻!”弩矢带着长绳,像是一条长蛇横跨于墙头和护城河之上,它的毒牙咬住了墙头,而西尾却是拽在张汉手中。 “我先来!” 这个时候王重阳还能不懂意思,既然刘涚已经将“桥”给搭上了,王重阳当是自告奋勇第一个要上。刘涚满足了王重阳的要求,等张汉将绳头固定之后,王重阳就双手并用,轻松的攀附着绳索,像是一只灵猿般,三五下就悄声无息的登上城墙。 看到这一幕,詹木和张汉纷纷咋舌,刘涚心中都是有些艳羡。毕竟是打小培养出来的武者,跟他这个半道子出来的就是不同,虽说眼前这个事儿也难不住他,但绝对做不到王重阳那般轻松写意和潇洒。 干咳两声,刘涚交待詹木和张汉后,也攀附着长绳,只不过他就需要手脚并用才能保证速度,蹭蹭蹭的跨过护城河,来到墙头。 “走!” 一直在替刘涚放风的王重阳,见刘涚将弩矢扔下城墙,就赶紧招呼刘涚一起离开,谁知道巡逻的士兵啥时候会来呢,以防万一,还是趁早混进城中为妙。 凭借两人敏锐的感知能力,一路躲闪那些漫不经心的守卫,顺利的溜下墙头。 虽说现在仍旧是宵禁状态,可是对于两人来说,这已经不是什么大问题了,轻松的就找到了李令和单剑所在的屋子。 此处属于会宁府里比较“贫贱”的区域,屋舍矮,旧,院子几乎没有,从路边轻松就能凑到窗户边上,此时刘涚和王重阳就是从窗户缝里观察房间里的情况。 如果不是里面还有微弱的灯光,两人怕是也无法看见那两张年轻而焦虑的面孔。 “是他们么?” “应该没错了。”刘涚点头回应着王重阳,为了不至于让李令和单剑一惊一乍,刘涚还是绕到后门,轻轻敲出了暗号。 “谁?” “我,刘涚!” 隔着房门传来询问的声音,等刘涚回应之后,门才拉开一条缝隙,让刘涚和王重阳侧身而入,随即就紧闭起来。 “没想到你们来的这么快!” 进入房间里,李令和单剑就眼神灼灼的打量着刘涚和王重阳。 “快么,我倒是觉得耽搁了不少时间呢。” 王重阳已经坐下,而刘涚则仍旧站着跟两人说话,他一开口,李令和单剑才确定谁是刘涚。 “你就刘大人,真是,闻名不如见面。”憋了半天,李令才憋出这么一句不太合适的“文话”来,至于说单剑,那就更是连李令都不如了。 刘涚并不知道柴青源是怎么在两人面前形容自己的,他笑了笑,也不等两人邀约,在王重阳身边坐下,如同他才是主人般,招呼两人道:“坐下说,坐下说。” “啊,是我们忘了!”李令轻轻一拍脑门,拉着单剑在条凳上阁下半个屁股。 “趁着现在天色未明,你们再说说,那粘罕,还有整个会宁府的情况,这样我也好制定下一步的具体计划。”刘涚尽量用平缓的口吻跟两人谈话,他看的出两人还是有些紧张。 “粘罕这老狗!” 果不其然,但凡是有血性的年轻宋人,提及金人首先就要骂,然后才接着说正事。李令主说,单剑偶尔补充,断断续续用了一个时辰的功夫,王重阳都快要睡着的时候,刘涚才满意的点点头,道: “好,我算是明白了如今会宁府的局势了。” “那刘大人,咱们下一步怎么做?”李令一看刘涚信心十足的模样,顿时开口问道。 而这个时候,半闭着眼睛休息的王重阳也猛然睁大了双眼,凝视着刘涚。 “照你们的说法,那粘罕现在为了避风头,一般情况下是不会离开他的老窝,可是他的老窝里又屯着重兵,想要混进去刺杀他不啻是痴人说梦对不对?” “是极是极,目前就是这么个情况!” 李令跟单剑连忙点头,表示刘涚总结的没错。 “那既然如此,咱们就需要给粘罕制造出不一般的情况,让他不得不出门!”刘涚微微一笑,对三人说道。 “不一般的情况?”王重阳微微皱眉,随即就道:“刘涚,你不会是打算去粘罕府上放一把火吧?” “是呀,我们怎么就没想到呢,若是放一把火,那粘罕除非是不担心自己被烧死,否则一定会出门了!我怎么就没想到呢?”单剑脑子稍微简单些,还以为王重阳说的就是刘涚所想的,轻轻一拍大腿,就附和道。 “放火?”刘涚转而望向王重阳,“重阳你再想想,若是放火,真的对我们有利么?” 刘涚这么一问,王重阳顿时也摇头。“我也觉得,若是放火这么简单就能逼粘罕暴露在我们的刺刀之下,那他就不是粘罕了,况且一旦放火,满城皆惊,那我们岂不是更难行动,即便行动,成功可能性极低,事后脱身也很难.不成!放火这实在是下下之策!” 虽说计划是自己提出来的,但王重阳并非是那种固执的人,一旦发现自己计划里的致命缺点,当即就否定了。倒是那李令,赶紧打了单剑的手一下,让他没事儿别再乱开口,否则会很丢人的。 “刘大人,如果不是放火的话,那还有什么法子可以逼粘罕从他的王府里出来呢?”李令问出了王重阳和单剑都想问的话。 “其实,重阳说的放火也没说错,只不过我们要放的,不是普通的,常规意义上的火。你们有没有觉得,如今会宁府里本就是已经是火气重重,而我们要做的,就是双管齐下!” “火气重重?”李令跟单剑面面相觑,两人一时间都没有明白刘涚这话的意思,而王重阳则是若有所思的问道,“双管齐下是哪双管?又该如何下呢?” “是人皆有弱点。想那粘罕,不过是死了一个儿子,竟然就做出屠戮一城这样丧心病狂的事情,由此可见他对自家儿子是非常看重的,幸亏他不是只有一个儿子,你们想想,若是他儿子有什么问题,他会不会激动呢?” 刘涚不知不觉间好像又回到穿越前的那个角色身份之中,对三人循循善诱,不直接给出答案,而是通过引导的方式,让三人自己开动脑筋去思考问题,解决问题。 “那是一定会的。”王重阳点头说道。 “可不是么,若是再死一个,他家就永远断后了!呀,刘涚大人,您不会是想先去除根,然后再斩草吧?”李令这厮抬手虚空比划了一个“斩”的动作,说道。 “斩草除根自然是需要的。”被李令这么一说,刘涚倒是想起传记小说里“金弹子”的勇猛,虽不知道真实的金弹子是否如此,但若是有机会,刘涚也是不会放过的。 “不过我们暂时不需要去冒这个险,重阳,粘罕这种老狐狸,若是仅仅得知自己儿子有危机,未必就会那么快的有所行动,所以光是依靠这一‘管’还不行。” “可我还是不明白,那完颜真珠儿的危机又是从何而来?你都说了,咱们不能去冒这个风险呀!”王重阳摇了摇头,问道。 第120章 第一二〇章 杯弓显蛇影,草木皆成兵(下) 对于王重阳的质疑,刘涚只是一笑,指着李令和单剑道:“我刚刚不是在跟他们说,如今这会宁府里火气重重么?是,我们直接对那完颜真珠儿造成威胁比较难,甚至于粘罕根本都不会理睬,可若是对完颜真珠儿的威胁是来自金兀术呢?来时吴乞买呢?那个时候粘罕还会不会不理不睬呢?” “金兀术?吴乞买?他们会配合我们。哦,我明白了,你是想散步流言制造恐怖气氛。”王重阳脑子也算灵光,基本上刘涚一提头他的思维就能接上,只不过有时候还是没法理解完全,至于说李令和单剑这两个家伙就更是缺乏谋略思维,只能是在一旁大眼瞪小眼。 仅仅是流言就够了? 刘涚的初衷当然不仅如此。毕竟流言不是事实,很容易被人戳破,而想粘罕这样的老狐狸,绝非傻乎乎的笨蛇轻易就能引出洞来,而刘涚的目的,是要让粘罕感觉会宁府里草木皆兵,到那时候他自然就会疑心重重,杯弓蛇影,不用刘涚去引,自然都会出窝来。 不出也不行啊,刘涚可没有打算在会宁府待上一年半载慢慢寻找机会。 “时候不早,大家先休息,等天亮之后我再将具体计划告诉你们,分头执行!” 闷了个锅,刘涚还是没有说出完整的计划。想要刺杀一国首脑级人物,仅仅有计划是远远不够的,重点还是在于计划要能够赶得上变化,要有弹性,更要有执行力。 第二天一早,会宁府城门开放,卫兵根本就没发现昨夜有人利用勾抓偷偷进城,也没有发现混杂在进城人群当中的詹木等人。 而刘涚这边天一亮,就将李令和单剑叫起来,开始安排工作。 单剑的任务就是将进城的战士找到,并且带去隔着一条街远的他家中暂住,而李令的任务就比较危险了,要去打听如今普风国师的情况。 金国国师的情况岂是一条宋狗可以随便打探的?如果李令傻乎乎的找到金人去问,必然只有被打死的下场。这种活儿必须要有技巧,也就需要脑子,刘涚觉得李令应该还是能够做到的,李令自己也觉着没问题。 “你要去见普风,干啥呢?” 王重阳等李令离开之后才问道。 “不是我要去见普风,而是你要去见普风!”一想起普风那个老秃贼,以及人小鬼大的完颜亮,刘涚是打心眼里一阵头皮发麻,若果可能的话,他宁愿选择一刀将两人杀了干净,也绝不想跟他们打交道,虚与委蛇。 “我?”指着自己鼻子一愣,随后王重阳将头摇晃的如同拨浪鼓“不成不成,我不想去找普风,那老和尚不好打发。好吧,你要我找他说啥?”被刘涚的眼神逼视,王重阳屈服了。 或者准确的说,让王重阳屈服的不是眼神,而是心中沉甸甸的哀伤,是咸阳城数万条含冤的生魂! “我要你通过完颜亮的口,将吴乞买和金兀术打算对付完颜真珠儿和粘罕的话,说给普风听,再通过普风的口,传到外界来!” 这可不是一个简单的任务,要如何才能让完颜亮配合王重阳完成这个工作,确实需要动些脑筋。而且这个任务也只有王重阳才能完成,别人都不行。 沉吟片刻后,王重阳像是想到了路子,点头应承下来。此时刘涚心中才算是真松了一口气,因为如果王重阳不能完成这个任务的话,那他就只有走另外一条路,而那条路的难度,却是高了十倍不止。 等到李令带着詹木、张汉和柴青源、胡立四人过来时,已经快到午饭时分。刘涚见到四人纯粹农夫的打扮,不由的暗暗点头,丝毫不吝赞许的眼神,将四人的伪装水平狠狠的夸奖了一顿。 对于詹木等人来说,得到刘涚的夸奖并不容易。 简单的吃过午饭,刘涚又开始派发工作。 “我需要知道金兀术那些金国高层,还有他们那些手掌权势的贵族们的私生活,注意听清楚,三天之内,我要弄清楚这些人有没有在外面养着小的,有没有逛窑子的习惯,这些事情就由你们负责摸清楚!” “大人,这个跟咱们的计划有关系么?”詹木点头的同时,也在开口问。 “当然有关系,我说了,要让粘罕感觉草木皆兵!”刘涚狠狠的捏起拳头,在虚空当中挥动,“打探这些消息的事情,詹木和青源负责处理,两个小队加上李令你们的人一起协助,胡立,带领的五个人,此番就要去当小偷了,这会宁府里,有小偷么?” “小偷当然是有的,而且还不少。”被刘涚盯着问,李令赶紧点头回答道。 “既然如此,胡立你们就扮一回小偷,我需要一些具备了金人特征的小东西,比如挂件,男人用的饰品等等,一定要上面有长期始终随身携带的痕迹,这一点很重要。”刘涚对胡立强调道。 “是,大人,我们一定办好!” 胡立向刘涚点头说道。 基本的任务都被刘涚分派下去,接下来的三天时间里,大家都要分头行动,其中最苦的一个或者应该算是王重阳了。虽然也冒了不少牢骚,但最终王重阳还是拎着包包去找普风去了。 最终表面上落空的,反而是刘涚。 可刘涚当真就是一点事情都没有了吗?那怎么可能,既然这次来会宁府就是为了刺杀粘罕,刘涚又岂会不做些准备工作,他托单剑给他找了一家房子,距离粘罕的王府很近,白天的时候刘涚就化妆成一个普通农夫,远远的循着王府外围转圈侦查,到了晚上他就换上黑色的衣裤,抵近了去检查。 通过两天两夜的侦查之后,刘涚对粘罕整个王府的防卫等等心中已经大概有数。 从计算出来的结果看,王府里至少有卫队近千人,这才能够保证一天十二个时辰,都有两百人以上的卫兵守着王府的墙头和大门。而且这些卫兵个顶个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精锐战士,不仅仅体型壮硕孔武有力,刘涚从其神情姿态来判断,应该更是属于那种真正上过战场的百战之兵,战斗力强悍。 这样的士兵组成的卫队,正如刘涚一开始预料的那样,不管是潜入还是强行突破,以现在他手中掌握的战力以及胡立等人的能力,都是不可能的,或许混进去还有一线希望,毕竟诺大一个王府,里面一两千号人的吃喝拉撒,没有外界的输入是不可能支撑下去的。 然而这条路子也不容易。 像粘罕这种级数的王爷,对于进出王府的闲杂人必然要严格审查,刘涚这边一来没有熟面孔的内线,二来他们面相特征跟金人的差距大,光靠伪装是不可能成功的。 首先完成任务的,反而是胡立率领的,偷东西的一队。因为有本地的兄弟协助,加上胡立等人经过培训之后眼疾手快,在严密配合之下,偷东西根本就不难。 当然,刘涚要的也不是寻常金人身上的东西,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拿来也没有用,关键要的还是各种金人军官将领身上的东西。表面上看这样一来任务就难以完成,可事实上胡立等人执行起来却轻松的紧。 首先一个原因就是金人的习惯不好,他们拉稀摆带,在征讨富饶的宋朝之后,这些高级将领大多都发了,钱财来的容易,经常在外面宿花眠柳的事情也就多了,而在那些混乱的地方,胡立等人想要下手也就容易的多。 看着琳琅满屋的小东西,刘涚满意的点点头,让胡立安排人将这些东西都用布包裹起来,严谨他们私自把玩,更不准进行擦洗什么的,因为刘涚要的就是原汁原味。 与此同时,前往寺庙寻找普风的王重阳,也在第四天头上赶了回来。 一见刘涚的面,王重阳就迫不及待的诉苦道:“可累死人了,这三天里真不好过,晚上睡觉都不敢闭眼!” “事情都搞定了?”主动递给王重阳一杯水,刘涚问道。 “搞定了!完颜亮那小子,真不是个东西,晚上睡觉的时候竟然有个女人陪着他!” “啊?你晚上去找完颜亮?他没有骚扰你吧?”刘涚故作惊讶的问道。 “嘿,山人自有妙计啊,你忘了咱们还有失魂引?” “失魂引?”那个清虚散人临走之时交给王重阳的迷药,王重阳不提刘涚还真是差点就给忘了。可是那东西不是只会把人迷昏,总不能将完颜亮迷昏了又弄醒吧,那岂不是什么都暴露了? 将心中的疑惑一说,王重阳却是指着刘涚笑了。 “我师傅给的东西岂会寻常呢?失魂引只要控制好用量,是可以将人迷的晕乎乎而不睡着,在这种情形之下,我说什么,他完颜亮就信什么,我连续去给他灌了三个晚上,今天一大早就听见他去找普风老和尚胡言乱语,嘿,我是等着普风老和尚离开寺庙之后我才走的。” “普风老和尚已经离开寺庙了,他去哪里?” 虽说心中震惊,但刘涚还是想敲定王重阳的计划执行没有疏漏。 “我问过小沙弥了,普风也是担心会宁府里的火越烧越大,估计是去找吴乞买,打算浇水熄火,暂时将两派的争斗压下去!”王重阳口中说的是漫不经心,可刘涚一听,却是邹起眉头来了。 “过犹不及,这下糟了!” 第121章 过则犹不及,亡羊欲补牢(上) 刘涚没想到王重阳竟然会活用失魂引,将完颜亮这个小皇族迷的晕晕乎乎之后再灌输,最终却不知道疯疯癫癫的去跟普风那老秃贼说了些啥。 此时王重阳仍旧没有想透问题究竟出在哪里,问刘涚道:“怎么了,有问题?” “是有点问题!”深吸一口气之后缓缓吐出,刘涚尽量不让自己的情绪过于激动,越是面临难关的时候,就越是需要冷静面对。 “什么问题?” “你说,普风老和尚的话,在吴乞买和金兀术的心中有多大的份量?”刘涚反问王重阳,对于金国高层的真实情况,刘涚了解的还是不够,他希望王重阳能够给他一点情报。 可惜的是王重阳的了解也实在有限,不过他倒是听那些小沙弥说,不管是金兀术还是吴乞买,只要在会宁府,一个月总会抽那么一两天的时间,来听普风老和尚讲经说法,说是为了化解命数里的戾气,怕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普风去劝解说和,会不会让金兀术和吴乞买主动跟粘罕妥协呢?” 王重阳的两眼又直了! 他脑子转的也不慢,刘涚这么一点拨,他当然能够想到结果,可如果真是那样,岂非所有的计划都无效了,一切都要推倒重来? “完了,看来是我的错!这个事儿还真有可能,这可如何是好?”原地转了两圈,王重阳击掌而道。 “你先不要焦虑,等我再想想。唔,亡羊补牢,为时未晚,你说普风应该在你前面进城?” 王重阳点点头。 “那好,既然如此,你再去找他!” “再去?那我用什么理由呢?”王重阳终于皱起眉头,或许是因为他身为江湖人,而那种本能的避险,毕竟普风的功夫摆在那里,即便王重阳言语之中浑不将其当成一回事,但他心中其实还是忌惮的,不愿意跟普风有过多的接触。 “有问题?也是,找个什么理由呢?哦,你觉得如果说你是想见见金兀术,告之他有关我的情况,如何?”刘涚苦思片刻,突然心中闪过一道灵光,与其让王重阳去跟普风交锋,还不如直接去找金兀术,当然,这个还是要经过普风的引荐,否则以王重阳宋人的身份,恐怕还在金兀术家大门口,就已经被抓起来了。 “有关你的情况?”王重阳诧异道。 “对!有关我和高宠的情况!”脑子里的一转,刘涚突然为自己刚刚的那道灵光而点赞,可不是么,他其实心中始终有个阴影,就是关于高家庄的情况,金兀术究竟弄到了多少,如果说王重阳应对得当的话,指不定还能从金兀术哪里套出点话来? 而且这也是一个测试,如果说王重阳经过普风引荐,轻轻松松就见到了金兀术,那就说明普风在金兀术心中分量不轻,反之,刘涚则可以忽视普风的存在,继续执行后面的计划。 “就这样!”心中确定这是个一石数鸟的策略之后,刘涚当即拍板,然后将其中的意义细细分说给王重阳听,听完之后的王重阳也是频频点头,认可了。 “那成,我这就去找普风老和尚!你呢,要不要跟我一起去见金兀术,我怕我言谈之间有什么疏漏了,比如说我是怎么知道你和高宠的近况的呢?”王重阳这话带着开玩笑的成分,毕竟他知道,金兀术曾经是跟刘涚打过对面的,即便那个时候刘涚脏着个脸,但像他们这种人,光凭身材恐怕都会记住一个对手的。 “这个简单啊,你是武林中人嘛,总会有一些小道消息的。”刘涚的脑子快速转动着,他选择性的忽视了王重阳的玩笑,在心中反复推敲王重阳见了金兀术之后的说辞。 “有一点你要强调啊,就是你来自咸阳城,你在粘罕的恶行下家破人亡,对其恨之入骨!这一点很重要!” “嗯,我刚刚其实也是这样想的,只有这样才能佐证我告发你和高宠的情况,咱俩倒是想到一处去了!”王重阳点头附和刘涚,可只有老天才知道他刚刚是不是真的想到了,还是在刘涚的提醒之下在关注到这个重点。 “时间紧迫,你现在就去找普风,毕竟你有牌子找他容易,也有了匆忙离开寺庙的借口!” “刘涚啊刘涚,你说大家都是一个脑袋,怎么就你脑袋里的鬼点子多呢?”到现在,王重阳不得不佩服刘涚了,哪怕他脸皮再厚,总不能说这个他又跟刘涚想到一处去了吧? 面对王重阳的赞扬,刘涚并没有觉得什么高兴的,他只是淡淡一撇嘴,“等你经历的多,自然联想就会丰富去,赶紧去吧,别耽搁时间,在城里生活的时间越长,咱们暴露的风险就越高!” 可不是么,这年头想要在敌方的城镇住下去,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株连”这种判罚制度的存在大大的压缩了“间谍”和“特工”的生存空间,稍不留神就有可能暴露自己从而导致任务失败身亡。 目送着王重阳离开,刘涚也开始忙着进行下一步策划,他现在还必须得分两种既然不同的方向来进行策划,以免情况发生变化时,自己措手不及。 “大人,我来了。” 王重阳走了没多久,詹木就敲门进来。 他是负责调查金人贵族们的生活习惯的,这几天时间一双眼睛都熬红了,气色也显得特别憔悴,看的刘涚一阵心疼。 其实刘涚自己的气色也好不到哪里去,事情一件撵着一件,接踵而来,他作为所有人的领头人,又岂会轻松? “这些金人,当真是荒淫无道啊。大人,你是不知道,他们平常的生活多么的腐化。” 不愧是读书人,詹木说话的口吻和考虑问题的方向,跟胡立他们就是不同,一开口就站在道理伦理的制高点,老实说刘涚并不是很欣赏这种论调,毕竟人都是有骄奢期望的,只不过很多人是不具备那种条件而已,如果一旦具备,估计他们会更加变本加厉的。 历史上的“皇二代”、“皇三代”往往出现这样那样的问题,其实也就是这种心理因素造成的,幼年、青年时期被过于光芒耀眼的父辈挤压,一旦上位之后就会报复性的发挥人性当中的另一面。 “不用说那些细节,我只问你一句,如果收买那些女人,吹吹枕头风,几率有多高?”刘涚摆摆手,打断詹木的话头子,他不想听具体的数字,只想知道结果。 “应该还是挺高的,毕竟那些女人当中大多数都是为了钱,可是钱从哪里来呢?” 是呀,钱从哪里来呢? 别看刘涚带着一票人混进了城,可严格意义上来说,他们都还是穷人。高家庄是他们的依仗不错,但高家庄这种自给自足,几乎不跟外界互通有无的半封闭式城镇,真正能够提供给刘涚等人的金银阿堵物实在是很有限的。 至于说王重阳,刘涚也不敢保证他真就随身携带着足够的金钱。倒是胡立等人偷了不少金国将领,可问题是那些东西一来不敢拿出去交易,容易被发现暴露,二来嘛,因为刘涚的要求原因,那些东西其实还真是不值钱呢。 “钱。钱。钱。一文钱逼死英雄汉,大人,咱们终不能去偷去抢吧?” “除非你想弄得满城风雨,金兵闭门大搜。”詹木这个法子必然是行不通的,刘涚其实也不是没有想过。 “重阳道长呢,不是听说他已经回来了么?”见刘涚暂时陷入沉默,詹木左右看看,问道。 “对了!”刘涚突然打了个响指,笑着轻拍詹木的肩膀,“还是你提醒了我,你说,金兀术这个人,会不会很吝啬呢?” “金兀术?他可是金国重臣啊,想必不会吝啬的。” “哦?你确定?那就好,或许等重阳回来,咱们的活动经费就有了!”刘涚神秘一笑,却是不再接续下去。 王重阳真的能够像他那样,带回金兀术的赏赐么,或者这就要看他自己应对是否得法了。 应该是王重阳的运气还是不错的,他凭着牌子找到卫队,然后很快就知道普风所在的具体位置,一路畅通无阻的就面见了普风。 乍一见王重阳,普风还是非常惊讶的,不过幸亏刘涚已经替王重阳准备好了说辞,这让王重阳轻轻松松就哄过了普风,让他相信王重阳真是想要跟金兀术见上一面。 “重阳啊,老衲现在等着见皇上,只能手书一封给你,你带着去见四王,路上若是有人阻拦,就将老衲的信物展示于他,是了,家和万事兴,此番你去面见四王,若有机会便替老衲多劝两句。放心,不论你说了啥,只消说是老衲的意见,四王必定不会为难于你的,切记切记!” “多谢国师大人,那重阳就叨扰国师大人,先行前往四王处了。” 拿到普风的亲笔信,王重阳心中暗暗高兴,脸上不动神色,问明金兀术所在,拜别普风而去。 “金兀术啊金兀术,你给我等着,我这就来哄你来了!” 行道路上的王重阳,仍旧止不住内心的喜悦,抓紧时间赶往金兀术宅邸。 第122章 过则犹不及,亡羊欲补牢(中) 金兀术这个人,站在金人的立场来看其实是不错的。兴许是幼年时期的艰苦给了金兀术不奢华的好习惯,其府邸别说是跟粘罕相比,就连一般贵族都不如,如果不是站在大门口的森严守卫,王重阳铁定是以为自己找错了地方。 通过守卫的检查后放行,因为王重阳拿着国师普风的手书,自然可以不用等候就见到金兀术。 年近四十的金兀术看上去却是比真实年龄更老一些,穿着王族服侍而不是将军盔甲,身上少了些杀伐之气,而因为王重阳带着普风手书而来,金兀术看王重阳的神情更显几分亲热,一见面就热情招呼王重阳坐下,寒暄起来,丝毫没有因为王重阳宋人身份,而有所鄙薄或仇视。 “呀,没想到重阳贤侄尽然是咸阳人士,这。” 问及王重阳籍贯时,王重阳的回答让金兀术颇有些尴尬,可不是么,金国士兵才屠了咸阳城不过数月,虽说不是他金兀术下的命令,但总是金国做出来的恶事,他金兀术岂能洗清身上的罪孽? “王爷,此事重阳心中清楚,乃是那。那人做出来的,跟殿下还有皇上并无关系,甚至听闻皇上跟殿下还因此跟那人闹翻?”为了凸显出自己的愤慨,王重阳故意不尊称粘罕而是用“那人”这样略带侮辱性的词汇指代,就是想看看金兀术的反应。 果不其然,金兀术压根就没有呵斥王重阳,反而是频频点头,道:“其实我们也希望金宋能够和平共处,皇上跟本王一直在朝着这方面努力,咸阳城的事情是一个重大的错误,最近皇上跟本王也在想,该要如何才能纠正这个错误,给予臣服我朝的宋人子民一个交代。”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能够遇上这样的仁主,真是我等的福分!”强忍着心头的恶心,王重阳一面拍马屁,一面又开口道:“其实小的今日求见王爷,是听闻殿下在追索高宠和那个叫刘涚的人?” “哦?” 听到“高宠”两个字时,金兀术的眼睛就亮了起来。其实在他心中,什么“和平共处”那都是下一步的事情,当务之急是摆平南宋朝廷,统一天下,扭转他的败绩,在金国历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而要灭南宋,首先要对付的就是南宋军队。 高宠,凭其在牛头山上的表现,足以让金兀术对他念念不忘,至于说刘涚,带给金兀术的还是其天才般的谋略。此时王重阳突然提及这两个人,自然由不得金兀术不重视。 “贤侄可是有二人的消息?尽管说来,本王不吝赏赐!” “赏赐什么的,小的不敢贪图,实在是刚刚王爷对咸阳城被屠一事的态度让小的心悦诚服,否则小的打死也不会说出两人近况,想必国师大人在信中已然提及小的,乃是武林人士,而有些小道消息都是在武林当中流传,听闻那高宠双腿受伤之后,已然返回高家庄去了,而刘涚则是一路相伴,此时应该也在高家庄!” “贤侄这消息跟本王收到的消息倒是一致。” 听王重阳说的话,金兀术脸上的兴奋消失了,因为这实在不算是什么新闻,只能证明王重阳没有说谎而已,对于金兀术的帮助并不大。而对于王重阳来说,他目的就是要先一点点让金兀术信任他,然后才好接着说后面的话。 “既然知道此二人在高家庄,王爷又欲得而甘心,何不径直发兵高家庄呢?” “唉,贤侄有所不知啊,建康一战,本王不幸败北,受到很多重臣的指责,如今轻易不敢发兵。更何况,至今本王仍旧没有弄明白高家庄的具体位置,贤侄既然是武林人士,何不通过这渠道替本王打探一番,所有开销都由本王支付如何?” 金兀术开口诱惑王重阳,王重阳心头冷笑,脸上却是一副感恩戴德的模样,口称“岂能让王爷破费”却没有拒绝,这让金兀术脸上露出笑容,顿感两人距离拉近,才又对王重阳道:“其实另有途径,最近有人向我提供线报,快要将知道高家庄准确位置的人送来会宁府了,只是那些人性格倔,非要见到本王才肯说,否则千里单骑,本王早就得偿所望了!” 说到这里,金兀术脸上露出一丝遗憾神色,而王重阳的心却是猛然提了起来,“是谁?金兀术说的人是谁?知道高家庄的准确位置,难道是高家庄附近的山民?这种可能性实在是低啊,如果是能够找到那些山民,又何必等人送到呢?” 闪过几个念头很快又被自己否决,王重阳努力挤出笑容,对金兀术道:“恭喜王爷,贺喜王爷,心愿得偿啊。” 金兀术笑着摆摆手道:“哪里心愿得偿,不过是个消息而已,至于说高家庄,一旦知道准确信息,本王是一定要去走走看看的!” 他说“走走看看”,可不是真的就走走看看而已,那是带着铁甲士兵,战马冲车而去,宋朝的花花世界不就是被金人这么“走走看看”就给弄缺了一大半如今偏安一隅么? “王爷,那是否还需要小的打探消息呢?小的还希望王爷能够为咸阳城百姓做主呢?” 提及咸阳城,金兀术的脸色又变得不好看起来。沉吟道:“本王也是这样想的,不过处理王公大臣,可不是本王说了就能算的,一切还得看皇上的意思。此时贤侄无需多言。” “可是王爷,我在民间听到很多对王爷不利的消息呢。” “哦?什么样的消息?”毕竟金兀术是个王爷,高高在上,对于真实的民风民雨,他就是早就已经听不到了,如今王重阳说起这个来,多少还是对金兀术有些吸引力。 “很多不了解内情的百姓,都说咸阳城的事情跟王爷您有着直接的关系,甚至有说王爷您就是幕后的杀人凶手!说实话,重阳我都看不过去,被黑锅是一回事,但是在这种事情上替那样的人背黑锅,当真是不值啊!” “民间的声音不值一晒啊,不过贤侄你说的也有道理。”口中说着不值一晒,但脸上却显出沉思的表情,由此可见,金兀术也并非就是那种对自己名声不管不顾的人,这种态度让王重阳心中暗暗欣喜,觉得金兀术有上钩的可能了。 而就在王重阳钓金兀术的同时,普风也被获准进宫面圣。 因为普风的身份,照理说他进出宫廷都是不受限制的,但偏偏这段时间有些特殊,粘罕血屠咸阳城的后遗症正在慢慢的发酵,引起的连锁反应正处在一个在金人看来的巅峰期。 别的不说,光是因为咸阳城被屠,造成的多地起义,就让吴乞买头疼不已。 听闻国师驾到,即便贵为皇帝的吴乞买也是要纡尊降贵,到宫门口迎接。两人把臂寒暄之后,普风迅速就将谈话切入正题,问吴乞买最近是不是打算对付粘罕? 听到这话从普风口中冒出来,吴乞买顿时变得神情凝重,询问普风消息何来,而听到竟然是完颜亮说的是,吴乞买脸上的凝重就变为了疑惑。 “怪了,这风声究竟是何人走漏的?” “怎么,皇上你还真是要做自毁长城的事么?”普风面色一变,开口问道。 恐怕就连刘涚自己都想不到,他本来打算只是作为谣言的一些信息,却很意外的,竟然跟吴乞买的想法不谋而合了。 吴乞买这个人也算是个杀伐果断的人,只不过因为对方是粘罕,他才有些犹豫,但实际上在他内心中早就不满粘罕,而这次咸阳城的惨案,正是给了吴乞买一个很好的借口。 有些事情不是身处高层的人根本就无法理解和知晓,就比如李令等人,哪怕他们用尽了精神去打探,最终得到的其实也就是一个假象而已。两派相争,身为皇上尽然会处在下风? 这事情只要认真的思考一番就会得出不实的结论,既然不应该是这样,那么皇上处在下风恐怕就是一种假象,而假象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掩盖真相。而制造这种假象的人,是谁呢? 除了当今大金国皇上吴乞买之外,又有谁敢制造这样的假象而不被皇上追究的呢? 归根结底,这根本就是吴乞买的谋划而已。 李令没看到,刘涚和王重阳其实也没有看懂。真正看懂的人有没有呢?当然有,比如在家中闭门不出的粘罕,就是其中之一。 什么人言可畏,什么树大招风,其实说到底不就是怕皇上追究,还不是怕秋收算账?而粘罕可是在金国政坛沉浮多年的人物,从服侍开国太祖那时起至今,若是没有敏锐的政治觉悟,又岂能稳如泰山? 只不过粘罕也知道自己这次是有些稳不住了,下令屠城造成的后果过于严重,不仅仅是他难以承担,更重要的是,这个事情给了别人打击他最好的借口。 说实话,此时粘罕自己都后悔,后悔当时过于冲动,没有细细考虑可能的后果。 此时粘罕究竟闭门不出在家里干啥没人知晓,倒是吴乞买,他很好奇完颜亮这个小屁孩究竟是怎么知道这些消息的。 “国师,朕多问一句,最近可有生人去过国师清修之地?” “这个。只有老衲一经年至交的爱徒,此人年纪虽轻但前途无量,不过二十郎当修为已不在老衲之下。” “此人是宋人?何方人士?” 吴乞买不等普风絮絮叨叨说完,又开口追问道。 第123章 过则犹不及,亡羊欲补牢(下) 被吴乞买这么一问,普风微微一愣,才开口说道: “是宋人。皇上不问我倒是差点忘了,他好像就是咸阳城人士!” “难怪。”吴乞买听到这里,脸上升起一层明悟来,须臾之后其莞尔一笑,“国师大人说的当真不错,此人若真是二十郎当却能利用完颜亮来给国师传话,不得不说,真是个人才啊,此等人物,可能为我大金所用啊?” 不知为何,吴乞买抛开粘罕的事情不说,反而追问起普风来。 “为我大金所用。这。当真是难。”普风缓缓摇头,他不是没有这样想过,他连自己的腰牌都送出去了,可结果如何呢,还不是没能得到王重阳的“芳心”。当然,普风看重王重阳,更是因为他教出来的徒弟,就没有一个能赶上王重阳的。 “再试试!人岂能没有弱点,如若能够针对弱点下手,自然就容易成功了,唉,这还是父皇当年教我的,如今天人相隔。” “皇上,咱们还是说说那完颜宗翰吧,皇上您是真打算对其动手了?” “原本朕还真是这样想过的,不过今日国师来跟朕这么一说,朕又觉得,有时候这些事情让别人去做,朕反而能够得到更大的腾挪空间,国师大人,若是王重阳去行刺完颜宗翰,会不会造成的影响最小呢?” 吴乞买这么说,分明就是铁了心要让完颜宗翰死!其实这一点可以理解,毕竟吴乞买的执政理念随着世局的变化而变化着,在吴乞买看来,如今再不是依靠着金戈铁马打天下的时候,一个稳定的局势有利于大金国国力的进一步加强,甚至他都已经跟金兀术商议过,是否在合适的时候接受南宋的义和,只要南宋愿意臣服,并且每年进贡。 当然,吴乞买要的进贡绝非是往常汉人占据天下时那种意思意思性的进贡,他们真正需要的,是利用南宋人强大的经济恢复和发展能力,向他们金国输血! 吴乞买是个有学习精神的人,他认真的对比过金宋两国人民的特性,做过一些分析。他认为金国民众能吃苦,善战,但在经济头脑等方面却是远远不如宋人的,宋人则是反之。 拥有大国梦的吴乞买认定,只要能够将两者完美的结合起来,就必然可以创造出一个伟大的帝国。故而他始终是朝着这个方向在努力。而完颜宗翰下令屠城,完全是在抹杀他的努力,甚至是在给他的执政抹黑,加之完颜宗翰手掌过于强大至身为帝王的他都感觉威胁的势力,试问这种情形之下,吴乞买又岂会轻易放过粘罕呢? 但正如普风说的那样,粘罕乃是金国重臣,不仅有苦劳,而且是有功劳,对这样一个人,若是吴乞买说杀就杀了,不仅难以平息金国高层的愤怒,更是容易引发整个统治阶层的动摇,这也是吴乞买示弱,隐忍不发的缘故。 然而现在,王重阳的突然出现,给了吴乞买更开阔的思维空间。 “让王重阳去行刺粘罕?”普风微微一愣,随后就道:“即便王重阳功夫过人,想要在粘罕府上行刺,怕也是不是容易的事情。况且一旦他行刺暴露,不论成功与否,恐怕都留他不得,可惜了一个人才呀。” “所以我才问你,此人是否可以争取?” 吴乞买微微一笑,不慌不忙的说道。 “那让老衲再去试试吧。”普风脸上闪过一丝惋惜,以他对王重阳性格的了解,想要说服这样倔强的人那是非常困难,反倒是怂恿他去刺杀粘罕比较容易一些,只不过这样一来,王重阳这颗好苗子就毁了。 那吴乞买从普风脸上看出他的心情来,当即安慰道:“国师呀,既然你也觉得这王重阳是个厉害人物,如今只是年轻,若是将来他成熟起来,又该如何收拾?他始终不是咱们金人,而且又是咸阳城人,如果有一天要跟咱们大金作对岂非成了心腹之患?不若就好好的利用一番,是了,此时这王重阳在哪里?” “啊!皇上不问老衲还差点忘了,那王重阳在老衲这里讨要了一封亲笔信,说是想去见见宗弼王爷。” “他去宗弼那里了?”吴乞买眼珠子一转,点头道:“他去找宗弼说什么呢?有意思,有意思,来人,笔墨伺候!” 吴乞买也不是那种拖拉的人,一听说王重阳竟然去找金兀术,当即就书写一封,命人马上带着他的信物,送去金兀术府邸,而普风则是被吴乞买留下,继续商议后续的计划。 “重阳怎么还没有回来?” 信息是一条条的反馈到刘涚这里,包括王重阳是啥时候顺利的进入金兀术府邸这些情况,刘涚都是知道的清清楚楚,然而他却等了许久,仍旧没等到王重阳出来,眼瞅着天色发暗,乌云密布,不是下雪就是要下雨了。 “大人,你说重阳兄弟此番成功的几率有多大呢?”詹木在一旁开口询问,倒是岔开了刘涚的思绪,转身回来看了看詹木等人,刘涚道:“应该是很大的,毕竟重阳他手里有普风的腰牌,又能提供一些真真假假的情报。咱们这次刺杀行动能否成功,关键还是在于那吴乞买和金兀术的态度,若是他们真的对粘罕试压,我想粘罕这种人也不会坐以待毙,一定会四方游说,为自己争取一线生机!” 说到这里,刘涚微微一顿,发出一声冷哼,这才接着道:“人在面对强大的压力时,就容易忙乱,忙,则是容易出错,而一犯错,就有可能会死!粘罕啊粘罕,希望你不是那种心如止水的人!” 刘涚这边正说话间,外面负责望风的人突然跑进来报告,说是看见王重阳了。 “重阳回来了?正好,赶紧带他进来!” 因为刘涚等人在会宁府中仍就算是生面孔,所以白天刘涚一般不会出现在门口附近,以免被有心人盯上,倒是李令单剑这些人,在会宁府中已经混熟,所以就充当起哨兵来倒是挺好使。 “重阳,回来了?” 就在门哨进来通报之后不过片刻功夫,王重阳就进了屋。刘涚赶忙迎上去,这两天着实是辛苦王重阳了。刘涚心中还是挺庆幸王重阳参与其中,否则以眼下这局面,若是没有王重阳他根本就是束手无策。 “幸不辱命啊!” 王重阳此时的情绪也颇有些激动,刚一见面就说出这四个字来。 “哦?”刘涚眉头微微一挑,至于说房间里其他人,更是一个个的站起来,眼巴巴的望着王重阳呢。 “大家稍安勿躁,等我喝口水先。”王重阳好像挺喜欢这感觉,不慌不忙的冲大家伙儿摆摆手,竟然先装模作样的去喝水去了,若非大家急着知道结果,指不定真会冲上去将王重阳围起来一顿狠揍,至于说能不能赢,哪有另当别论了。 “金兀术那厮答应,他会向吴乞买进言,就这两天,下手对付粘罕!”等到王重阳自觉钓够了众人胃口,这才开口说道。 “哗!” 听到这个期盼已久的消息,即便是刘涚脸上也忍不住露出喜色来,再次确定道:“真的?金兀术这么容易就被你说动了?” “你不知道我把你都给卖了。”刚刚说到这里,王重阳脸上激动的神情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对着刘涚道:“不好!有件事情我差点给忘了,金兀术说,他又找到了知道高家庄准确位置的人!” “啥?” 听到这个消息,整间屋子的气氛顿时从天上落到了地下,从火热变得冰凉! “怎么可能,准确的位置。有没有打听到是什么人,如今在哪里?”刘涚虽然这样问,可他也知道处在王重阳那个位置根本不可能去打听,万一露出马脚来才是真的死无葬身之地。 果不其然,王重阳一听就摇头,“不敢细问,但从金兀术的口气来看,好像那人对高家庄是知根知底的。” “对高家庄知根知底的人。”刘涚一想这个事儿,脑子里顿时快速闪过各种画面,片刻之后,定格在一个画面之上。 那是一张乡下男人典型的面孔,四十出头却如同五十郎当,一双黑黝黝的手掌仿佛蒲扇大小,两只眼睛却总是透出死鱼般的光芒。 “薄元!最近离开高家庄的人就只有他们一家,难道说是这个家伙心存不满,所以主动向金兵报告了高家庄的具体位置?对,一定是他,除了他之外还能有谁呢?” 刘涚狠狠一巴掌拍在桌面上,震的桌面簌簌下粉,差点没有散架。 薄元是谁? 王重阳等人面面相觑,毕竟他们当中根本就没人知道刘涚最开初到高家庄的时候,日子是那么的难捱。他们更不知道,在高老爷子不看重刘涚的时候,差点没有把高玉娘给坑了! 比武招亲的事情他们都不知道,就更不知道薄元究竟是何方神圣了。 “大人,这个薄元是怎么回事?您能不能说给我们听听?”詹木见刘涚一直不开口,忍不住问道。 “这事儿回头再说!”此时刘涚却没有这个心情,毕竟这不是什么好事,眼下更重要的,还是刺杀粘罕! 话是这样说,但刘涚还是有些担心,不等王重阳接着开口,他又对胡立道:“点两个人,先把这个消息带回去。唔,先不要告诉老爷子,给二哥说。” 第124章 空手套白狼,谁借谁的刀(上) 刘涚完全没有想到,当初在高家庄,高老爷子一个失误造成的结果,竟然会有如此重大! 其实那个时候并没有人想将薄元赶走,是他自己承受不了才坚持要离开,不应该去埋怨谁,但人总习惯将自己的错误推到别人的身上,因为打败薄元的是刘涚,而刘涚要娶的是高玉娘,整个高家庄的人都知道他薄元落败含羞,所以薄元必然是将整个高家庄的人都给恨上了。 如果加上金兀术的威逼利诱,刘涚觉得高家庄这次真的是危险了。 虽说金兀术已经表示愿意继续针对粘罕,但其能够做到哪一步还是个问题,刘涚并不知道吴乞买的计谋,当然也就不知道此时他们竟然是跟堂堂大金国皇帝站在一边。 只不过吴乞买可不是一个很好的队友,正所谓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只怕打黑拳的队友,像吴乞买这样的人,啥时候翻脸真是很难受。 不过站在吴乞买的角度,其实他也有不清楚的地方,就比如说,他认为王重阳只有一个人,而不是有一群人。 所以他不放心,要普风去找王重阳。 那时候又没有手机电话什么的,一个人要找另一个人,只能用最原始的方式,幸亏普风是国师,他可以发动很多人采用这种原始的方式,以至于第二天一早,几乎满大街小巷的人都在找王重阳。 “糟糕了!” 听到哨兵传回来的消息,刚刚起床的王重阳突然想到一点,赶紧找刘涚商议。 “普风要找你,为什么事呢?”刘涚皱了皱眉头,他也是刚刚起来不久,幸亏李令这套院子还不错,能够容纳下刘涚一半的人马。 并非是李令的房子不够大,而是因为刘涚的好习惯:不要将所有的鸡蛋都放在一个篮子里。 听王重阳把事情一说,刘涚觉得不管怎样还是得去见普风一面,可问题是普风既然找了王重阳一宿,那么会宁府的客栈旅馆,怕都是已经被金兵们撸过一两遍了,这个说辞就不好办了。 “看来只有暴露单剑了,李令,赶紧去把单剑叫来,还有住在单剑家的那些兄弟们都带过来。詹木你跟李令去,你的心细,走的时候一定要分批,东西要收拾好,不能留下住过很多人的痕迹!” 刘涚一面吩咐,一面思考可能遗漏的地方,这敌占区的工作,来不得一丝马虎大意,出人命是小,完不成任务是大。 “好!”李令和詹木领命而去,这边刘涚却跟王重阳商谈,试图找到普风寻人的理由。 “会不会是因为你去找过金兀术,而金兀术在知晓你的来历之后,去跟普风核实,嘶,糟糕了,咱们计划有个极大的漏洞!” 说着说着,刘涚一下子紧张起来,他看了看李令等人还没回来,不由得有些焦急,正好看见柴青源,就赶紧抓其过来问道:“我让你们放出去的风声,都放了么?” 柴青源点点头,“都放出去了,有问题吗大人?” “放出去了?那还好!” “刘涚,你还没说,什么漏洞?”刚刚刘涚说的话让王重阳苦思片刻仍旧无所得,忍不住问道。 “完颜亮!”刘涚放过柴青源,转身对王重阳说道,“漏洞就是完颜亮!他一个小家伙长年蹲在寺庙里,如何知道外界的这些信息?尤其是高层的政治斗争,而最近去过普风寺院的人。” “就只有我了!我想现在我已经知道,普风为啥要找我了!”王重阳苦着脸,道:“那你说说,我是现在溜呢,还是去见普风?” “去!”刘涚几乎毫不犹豫就给了王重阳答案。 “不仅仅你要去,而且你还得带上单剑。” “单剑这小子不怎么会说话,嘴巴不好使!”王重阳分辨道。 “嘴巴不好使才是我看重的地方,一般嘴巴不好使的人说出话来更容易让人相信!”刘涚拍拍王重阳肩膀道:“相信我吧,普风那里你必须去!如果你不去,那你现在就走吧,趁着金兵还没有封城找你,我们也一起离开,刺杀粘罕的事情就此作罢!” “作罢?” 王重阳微微一愣,两眼凝视着刘涚。 其实刘涚心中是希望王重阳去见普风的,毕竟计划都已经执行到这一步了,就此半途而废未免过于可惜,只不过王重阳跟单剑去见普风有一定的风险性,刘涚可不敢保证这就不是一个圈套,事关身家性命,而王重阳又不是他刘涚麾下的士兵,他有什么资格决定王重阳的生死? 有鉴于此,他只能是把选择权交给王重阳自己。 “去!绝对要去!” 王重阳沉吟片刻,最终狠狠一咬牙齿,斩钉截铁的对刘涚说道。 “应该不会有事的,如果普风真要铁了心拿你,估摸着不会这样大张旗鼓,早就悄悄的封闭四门,瓮中捉鳖了!” 听刘涚这么一说,王重阳脸色稍好,正当此时单剑等人回来了,刘涚觉得事不宜迟,交待单剑几句之后,就让王重阳跟着单剑一起,去找普风去了。 等到两人离开之后,刘涚心中仍旧不是很踏实,又将胡立等人召集起来,交待近期活动的要点。 因为一开始的准备工作做的好,该收集的资料,该散播的消息都已经完成,刘涚手里也攥着粘罕府邸的简单示意图,现在所缺的,不过就是进攻朝廷的态度。 如果王重阳能够让金国朝廷对粘罕施加压力,那么刘涚的计划成功的可能性就大大提高了。 “胡立,张汉,你们不能再在这里住了,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地方,最好距离不远又能很好隐蔽,今天晚上不管重阳能不能回来,我都要去粘罕府中走一趟!” “大人,你一个人去?” 听刘涚这么一说,胡立等人脸上变了颜色。光是看看粘罕府外的那些警戒力量都足以让人胆寒,遑论里面?如果刘涚一个进去,那才真是送羊入虎口,有去无回啊! 所以众人纷纷开口阻止,刘涚却是摆手道:“我心中有数,观察两天了,我感觉粘罕的府邸其实是外紧内松,只要能够翻过院墙。” “大人,光是院墙那关就不好过,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怎么能过?”张汉跟刘涚时间最长也最熟,所以此时也就是他敢开口打断刘涚的话。 刘涚猛一瞪眼,“你不能过就代表我不能过了?我是头还是你是头?我现在不是在征求你们的意见,而是要你们听我安排!都闭嘴了,好生听着!”军队毕竟不是其他地方,有时候独裁和一言堂在这里不仅有市场,而且也有必要。 被刘涚这么一吼,积威之下没人再开口了,只是众人的神情表示他们多少还有些不服,当然这种不服完全是出自他们对刘涚的关心。 “我知道你们都是为我好,但你们觉得我会去送死么?没有必要的把握,我也不会把自己往虎口里送呀!就这么定了,胡立,张汉你们一定要留意,发现金兵搜查,一定要躲好,千万不能被发现了!” “是!大人,这个我们醒的,如果有行动。” “如果有行动,我会让人来通知你们,估计两三天之内应该不会有所行动,除非是重阳那边。”说到这里,刘涚心中也不禁有些担忧了,王重阳去见普风,还带着一个单剑,究竟会不会出问题。 刘涚此时并不知道,其实王重阳去见的人,并非是普风那么简单。 昨日普风跟吴乞买见面,说到最后计划的执行时,吴乞买还是想亲自见见被普风赞誉有嘉,才会闹的满城风雨。 故而当王重阳带着单剑两个刚刚走进金国衙门,闻讯而来的普风,就急急忙忙赶来,没说上两句话一转眼就要带王重阳走,至于说单剑,普风几乎是眼神都没有瞥过一下。 “国师大人,咱们这是去哪里,还要坐马车?” 呈现在王重阳面前的马车可不是什么寻常货色,虽说金人没有汉人那么多官场的规矩,但能够四乘马拉的马车,那就是寻常的官员都不能乘坐的。 王重阳对此了解不多,他只是从普风的神情当中感觉到一点点猫腻。 “别说那么多,到了你就知道,这个。” “他叫单剑,是我们家的一个远房,老实木纳不太会说话,还请国师见谅。”王重阳道。 “也一起上车吧,倒也是你的缘分,这辈子能够坐坐皇家的马车!” 普风随口说了一句,等两人上车之后就催促着马夫打马而走,不一刻王重阳就打窗户外看见一面高宠的城墙,精悍的卫兵。 “怎么回事?我们这是。进宫,国师大人,难道您要带我面圣?”王重阳脑子也是转的挺快,诧异的问普风。 此时普风才淡淡一笑,“重阳啊,你也别生气,皇上很是看重你,所以才让老衲来找你,这是个机会,你可千万不要轻易放弃啊!” “机会?” 王重阳淡淡一笑,却是没再借口。唯一的好处也就是心中踏实多了,既然说明了是去见吴乞买,那就应该不会是什么坏事了,至少不会马上就刀斧手侍候! 倒是单剑,脸上的神情有些复杂,普风说的还真是没错,如果不是这次机缘巧合,他真是没机会乘坐驷乘马车,更没有机会进宫,但对于单剑来说,这又未必是一件好事。 第125章 空手套白狼,谁借谁的刀(中) 照理说寻常时候马车是不能直接进城的,是因为普风的关系,加上有吴乞买的特别要求,才能顺畅的经过皇宫禁卫,直驱内宫。 但马车还是在内宫之前停下,普风带着两人一路畅通无阻,径直到了吴乞买的面前。 王重阳第一次见金国帝王,以他的心性修为倒不成问题,只是单剑就显得颇为紧张,好像魂不守舍似的,差点连基本的礼仪都给忘了,如果不是吴乞买看在王重阳的面上,怕是要追究其责任来一通廷杖。 “皇上,这是重阳的一个朋友,这两天重阳就住在他家中,所以老衲找遍了会宁府所有的客栈酒店,都没能找到重阳,还是重阳听到风声,自己找到老衲来的。” 普风含笑给吴乞买介绍,不过吴乞买毕竟是皇帝,对单剑这样的小人物根本是多看一眼的兴趣都没有,只是和颜悦色的问了王重阳不少琐事,到最后,话锋一转,吴乞买道:“听闻重阳你是咸阳人士?” “启禀皇上,草民正是咸阳城人士,皇上,还望皇上为咸阳城冤死的子民报仇啊!” “重阳,不要无礼!” 普风装模作样的在一旁劝慰,王重阳也就装模作样的悲愤大嚎几声,加上在上面露出几分虚假同情的吴乞买,应该说三个人都各有心思,只不过是谁都没有表露出来,唯独情感真实,表现茫然的只有单剑一个了。 “重阳啊,你在会宁府里,可还有别的朋友么?” 半晌之后,吴乞买却是突然开口问道。 “朋友?” 王重阳微微一愣,却没敢马上回答,因为他不知这是吴乞买的试探,还是仅仅随口一问?王重阳在咸阳城里当然是有“朋友”,不仅有,而且还很多。“刘涚啊刘涚,这个问题我该怎么回答?吴乞买这老小子究竟知道多少?” 王重阳在心中暗暗自问,也捎带上刘涚,弄的此时正在做功课的刘涚,无端端的耳朵一阵发热,又连续打了两喷嚏。 “不会是玉娘在想我了吧?”揉揉鼻子,刘涚自说自笑的摇摇头,继续拿着炭笔,在木板上写写画画。 他正在画的,是粘罕王府的地形图。 虽说在计划当中,是要趁着粘罕外出,守卫力量不够时方才下手,但刘涚总觉得一个计划不妥当,如果说有机会进入粘罕府中,伺机刺杀粘罕,那岂不是更简单一些? 当然,若是王重阳的努力不仅仅能够让粘罕身死,还能让其名裂,那就是最好不过了。毕竟单纯的刺杀粘罕,反而能够为完颜真珠儿,也就是粘罕的后代们坐享那些恩荫,却掩盖了粘罕屠杀咸阳城的罪名,如果有选择的话,刘涚还真不想这样便宜粘罕了。 时间一点点流逝,刘涚倒是凭着记忆将粘罕府邸的草图给画出来,标尺也注上,进入路线和几个逃生方向也都心中有数,但这仅仅是一个准备而已,日落之前只要王重阳回来了,那么事情就还得看发展。 在得知刘涚有独自夜探粘罕府邸的计划时,詹木显得很紧张,找刘涚说过几次,但最终都是被吼出房去,整个人郁闷的不行,干脆一气之下来到临街的屋子,透过窗户打量外面的动静。 就在天色擦黑,詹木都快要绝望的时候,一个人影突然打远处径直走过来,他以为是王重阳,然而再细细一瞧,却又有些不同,而且那人在走近时,一个九十度转弯,去了另外一个方向。 “不是重阳,唉。” 詹木的叹息还没有完,敲门声却又响起。 “谁?” 透过门缝往外一瞄,敲门的分明就是刚刚那人,此人是谁? “是我,王重阳!” “咦?”詹木心中惊讶,赶紧拉开门来,王重阳的嗓音他还是记得的。 “怕普风那老秃贼不放心找人跟踪,换了一身衣裳你就不认识了啊?”王重阳赶紧进屋,反手就把门给扣上,将遮头的帽子一摘,才露出詹木熟悉的脸来。 “重阳啊,你可回来了!大人他要独自夜探粘罕府第,我们劝都劝不住,你赶紧去劝一劝吧!” 詹木等人都知道,王重阳在刘涚心中份量不同,或者他去说的话,刘涚会改变主意也不一定。故而詹木此时心中充满希望,两眼灼灼的盯着王重阳。 可惜的是,王重阳在听到这个消息后只是微微一愣,随即便开口道:“他要夜探粘罕府邸,那真是太好了!” “好?重阳啊,你不会不知道,那粘罕如今将一个家打造的如同铜墙铁壁似的,危机处处,若是你们万一陷进去了,咱们这些兄弟可怎么办啊?”詹木愁苦着脸,如果不是他自知打不过王重阳的话,都要冲上去狠狠捶王重阳一顿了。 “陷进去?怎么可能呢,你是对我跟刘涚没信心啊?”王重阳哈哈一笑,正要再说什么,却听后面传来刘涚的声音:“可是重阳回来了?” “是我!我这就来!” 临走之时王重阳还不忘拍拍詹木肩膀,他这个习惯也是从刘涚那里学来的,至少他觉得这个举动显得相互之间更加亲密无间。 其实刘涚早在王重阳跟詹木说第一句话的时候就已经听见了,之所以没有开口,是因为他也想听听王重阳的看法。 然而让他大出意料之外的是,王重阳竟然同意夜探粘罕府邸,更让他惊讶的是,听王重阳的口气,像是他也要跟着一起去? 这样一来刘涚就等不及继续听下去了,他想知道事情的原因。 “咦,草图都画出来了?刘涚啊,我现在当真是不得不佩服你啊!” “此话怎讲?”刘涚心中虽然是好奇,但他不是那种按耐不住自己性子的人,遂眯着眼睛开口问道。 “可不是么?你怎么知道我会跟吴乞买达成协议呢?” “吴乞买?” 听到这个名字,刘涚也不由得惊了一下,完颜吴乞买,如今的金国皇帝,普风急匆匆的找王重阳,竟然是为了带他去见吴乞买? “难道你也觉得意外?也是,你又不是神仙,怎么能料事如神呢?嘿,那也就是说,你并不是因为知道我想去夜探粘罕府邸,所以才做的准备工作咯?”见刘涚满脸的惊讶,王重阳反而显得高兴,仿佛是这样一来,他就没有那么大的压力一般,尤其可见,跟天才一起工作,确实是件折磨人的事情。 “见到吴乞买是不是有些激动?”刘涚冷眼问道。 “怎么说?” “不然你怎么一脸兴奋的样子?看来你也是个没见过大场面的凡人,说吧,吴乞买是不是要你将一些可以证明粘罕造反的东西,趁夜色塞进粘罕的家中?” “你。”那王重阳刚刚脸上的兴奋不见了,只残留下震惊!欣喜的感觉还没能持续多长,刘涚就再一次的将他狠狠打击了! 实在是因为刘涚猜的太准太准,准到王重阳都不敢相信,如果不是他确定刘涚不可能在皇宫里窃听的话,怕不是都会以为刘涚听到他跟吴乞买之间的谈话了。 “这有啥好奇怪的呢?”面对王重阳的震惊,刘涚却不以为然,同样的伎俩几乎在每个朝代都会上演,情节雷同所差只是排演的时间和演员而已。 “这是一封信,是粘罕写给西夏国主的信。”王重阳一面说,一面打怀中往外掏东西,除开书信之外,他还从袖笼里掏出一个木匣子来。 “这是昨儿金兀术给我的赏赐,一大盒东珠,嘿,金人就是穷,能搞到的就是这些东珠了!”在富二代王重阳来看,这些东珠确实不算什么,可对刘涚来说就不一样了,胡立他们执行任务,差的不就是钱么? 一把将木匣子拿过来打开瞄过之后,刘涚直截了当的没收了,王重阳只是耸耸肩膀,又打袖笼里掏出一快黑牌子来,刘涚一开始以为是普风给的那块,但王重阳却告诉刘涚,刺牌非彼牌。 “此乃西夏国的大官身份腰牌,也是要放在粘罕书房里的东西。” “看来吴乞买给你的任务不少嘛,不会就这样空口白牙吧?他难道就没有提出点交换的条件?” 看了看牌子,刘涚毫无兴趣的丢回给王重阳。 “听说最近西夏国正好有个使团在会宁府,你有没有兴趣去看看?”王重阳将东西收拾起来,问道。 刘涚此时正将詹木叫过来,把东珠给他让他去安排,说妥之后才转身问王重阳刚刚在说啥。 “我说,算了,我没说啥,晚上怎么安排?” “我本来只是打算进去逛逛,了解了解基本情况,但现在看来不成了,你要做的事情不少,还必须找到粘罕的书房,你知道他书房的位置么?” 因为确实有些担心,所以刘涚的神情颇为凝重,倒是王重阳不以为意的笑了笑,又道:“我就猜到你会觉得头疼,这不,我还有个好东西,嘿,就没来的及给你看!” 见王重阳又在掏,刘涚真是有些想揍人了。 “你这家伙,最近是吊人胃口习惯了还是怎地,每次都要把话说一半么?”刘涚捏了捏拳头,可惜他的武力威胁对于王重阳来说,那是一点用处都没有。 “得了得了,你又打不过我,我给你看好了!把你这个没用的货扔了吧!”指着刘涚画的草图,王重阳得意洋洋的说道。 “王重阳!我严重警告你,你若是继续这样,刺杀粘罕的事情我也不管了!等你自己去跟胡立他们解释,自己去跟咸阳城的冤魂们解释!”刘涚觉得是该压压王重阳这性子了,故而低喝道:“凡事要有个考虑,你若是再这般飞扬跳脱,将来难成大器!” 被刘涚这么一喝,王重阳也愣了。如同当头棒喝,让王重阳在这一瞬间整个人都凝固了,眼神直愣愣的,半晌没有动静。 “这小子不会是顿悟了吧?难道我一吼,就吼出个全真教主来了?” ps:谁来帮助主角和王重阳刺杀粘罕,王重阳能够因此一战成熟起来,“林月英”这样的女人又是否会在这个时空出现?完颜吴乞买、金兀术和普风这三个老贼又究竟打着什么心肠,高家庄能不能转危为安?后续更加精彩! 第126章 空手套白狼,谁借谁的刀(下) “这是吴乞买给我的,粘罕府邸的设计图,我还没有来得及看,趁现在有时间,咱们一起看看。” 好一阵子之后,那王重阳才回过神来,将一张绢布摊开在桌面上。 “你没事吧?”刘涚没去看地图,却是有些担心王重阳。 淡淡一笑,王重阳道:“你刚刚说的很对,这不是一件可以用来开玩笑的事情,咸阳城里的千千万万的冤魂正在天上看着我们呢!杀掉粘罕,只是我为他们做的第一件事情而已!” 两道坚毅的神采在王重阳眼底闪过,这让刘涚放心的同时,也有一股子失落:难怪清虚散人会说如此看重王重阳,瞧瞧人家这悟性,不服都不行啊! 摇了摇头,刘涚将这些无关的事情统统抛出脑海,低头研究图纸。这是一张建筑图规划图,别以为咱们祖先修房子没有图纸,不仅仅有,而且非常的详细,从规划图到每栋建筑物的施工图都有,只不过王重阳拿回来的,仅仅是一张规划图。 但这就足够了,刘涚最需要的就是规划图了。 “不对啊,这里没有门了,已经改过了。”将图纸跟脑子里的记忆对照,这是刘涚的职业习惯,还别说,这一对照还当真就让他发现不妥的地方来,“你这图纸,是啥时候的?别跟我说是修房子时候的图纸啊!” “这个.”王重阳脸色有些尴尬,“我问过了,吴乞买说是当初定都的时候,粘罕府邸的改造图.” “定都?你还好意思跟我说这是好东西?” 定都会宁府那该是好几年的事情了,像粘罕这种级数的人,府邸里怕不是已经改造过好多次?不过总算是聊胜于无吧,在确定这张规划图不是最新的之后,刘涚提起笔来,就开始对这张地图进行修改。 修改地图对于刘涚来说是费不了多少工夫,主要是费时间,一不留神天就全黑了,王重阳不有的焦虑道:“还没好啊,天都黑了!” “你急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这个道理都不懂?” “刘涚,不是我心急,而是.” “而是啥?”现在看来确实不是王重阳心急,而是刘涚自己有些急了,连王重阳的话都还没听完,就抢着问道。 “而是我还约了个人,晚上一起去粘罕府邸走一趟!” “你还约了人?”刘涚抬头皱眉,这个事情他还真没想到,原本以为就自己跟王重阳两个而已,况且听王重阳的口气,肯定不是自己队伍里面的,那会是谁呢? “也算是我一个至交吧。”王重阳回答道。 “至交?你才多大,毛都没长齐呢,顶多可以算是穿开裆裤的玩伴!” “开裆裤,那是啥?”王重阳皱眉问道。刘涚一耸肩膀,没接这个话茬,转而伸了个懒腰,“完成了,顺便也把路线选了三条,里面的巡逻情况目前还不清楚,只能是见机行事,说吧,你那位‘至交’究竟是谁?” “他叫艾晨,小时候跟我算是邻居,时常过来玩,师傅闲的时候也教了他几手,没成想他竟然练的有模有样,后来师傅就略微上心了些,到现在勉强也算是个高手了,比我大几岁。” “那怎么来了会宁府?” “几年前搬过来的,结果今天我后来的时候在大街边碰上,聊了两句,这几年功夫也没有搁下,如今在会宁府已是举目无亲,正打算去南方。” 刘涚听完,点头道:“我还以为你是去找清虚道长说的那个朋友去了呢。也罢,既然连你都认可他的功夫..粘罕的院子实在是打了些,三个人或许效率高一些,这几个地方都有可能被改造成新的书房,所以我们都需要走到,你跟那个艾晨是怎么约定的?” 王重阳往窗外看了看天色,道:“差不多该来了,我去跟守在外面的兄弟说一声,刘涚你抓紧,否则来不及了!” “时间上我有数,你还是快去说吧,免得引起误会!” 对于刘涚来说,执行计划的人当然是越少越好,越少越不容易出错,即便是出了错,也容易纠正或者是降低损失。如果不是因为带着任务去粘罕府邸的话,刘涚是决计不会让艾晨参加,甚至于连王重阳去他都反对。 最后的准备工作完成之后,王重阳也带着艾晨进来了。 正如刚刚提及时那样,这个叫艾晨的年轻人一眼看上去就比王重阳要成熟的多,兴许是生活所迫的缘故,还有一种沧桑感,只不过身形魁梧,而且眼神形态之间都能看出武者的味道来,刘涚也不知道他在会宁府的这几年,是怎么避过金兵的搜查,照理说像艾晨这样特征明显的人,早该被金兵给收缴了,不管是收缴人,还是收缴脑袋。 “刘哥好!” 因为身份的原因,艾晨自然不能像胡立他们那样直接叫“大人”,而刘涚的真实年龄嘛,即便是王重阳也都不知道,所以就跟着王重阳叫。刘涚过去跟艾晨相互拍拍肩膀,算是认识过了,随即就招呼大家吃饭,抓紧一分一秒的时间做准备工作。 “三更时分进入,五鼓就必须离开,总共两个时辰的时间,无论成功与否,明白没有?” 房间里,刘涚在做最后的战术安排。 王重阳和那艾晨都连连点头,在粘罕的府邸也用不着掐时间,必然是有报更的人,只需耳朵精灵点就不会有问题。 “这三条线路,你们两人先选,进去之后就按照路线前进,主要的建筑物要记牢,否则迷路了我也没法来找你们,最后第一撤退点在这里,这里是第二撤退点,这里是第三撤退点,每个点旁边的建筑物位置你们也要记清楚,这三个地方墙头上的巡逻力量最弱,我已经反复观察过了,如果这三个点都出不来的话,你们自己想办法了!” 刘涚在最后强调任务重点,王重阳和艾晨都听的极其认真,生怕遗漏了某一点,况且他们还得将刘涚提及的路线和重要标志性的建筑物,比如水池、塔楼等牢牢的记下来,以免走错路影响效率或者是直接导致任务失败。 “两个时辰,会不会太紧张了点?” 在确定自己已经记牢之后,王重阳开口问道。 “应该不会,重阳,你跟我来一下!”趁着那艾晨还在记忆的时间,刘涚将王重阳叫到另外一间屋子里,低声问道:“虽说咱们马上就要执行计划了,可是你有没有想过,这是吴乞买在利用你呢?” “我当然想过。”王重阳点点头:“但要达成我们的目标,即便是明知道被那吴乞买利用,我也只有认了,除非刘涚你有更好的法子!” “我倒不是有反对你的意思,我只是在想,如果我们三人在执行今夜的计划时,有幸撞见粘罕.” “那还说什么?” 王重阳不等刘涚话说完,两眼闪过一道寒芒,抢着道:“我跟艾晨都说过了,如果真有这种好事,绝对不要犹豫!” “我担心的正是这个!” 跟王重阳不同,刘涚毕竟上半辈子都生活在后世,在那个资讯发达的年代,一个普通的人的见识往往可以胜过古代的一些名人,故而在思考问题的时候,自然也能更加全面一些,或者说联想的更多一些。 刘涚就是典型的怀疑论和阴谋论者,他总觉得以吴乞买和普风的身份,就不应该让王重阳这个宋人,去做栽赃诬陷金国重臣的事情,不适合,也不对劲。 “怎么说?”王重阳凝了凝神,盯着刘涚问道。 “你跟金兀术见面也好,被吴乞买召见也罢,总是没有掩饰自己对粘罕的恨吧?而通过普风,吴乞买应该对你的伸手有一定的了解,如此一来,借刀杀人的可能性就极大了!” 其实从王重阳一回来说起他跟吴乞买见面的过程,刘涚心中就始终有个阴影在萦绕,他想抓住却始终不成功,此时他总算是厘清了,原来症结就在于此。 “我感觉,那吴乞买一定是看出你心中对粘罕的恨意,所以其实栽赃嫁祸什么的都没有必要,他最希望的事情,就是你能够撞上粘罕,顺便一刀把粘罕给了结了!我敢保证,到时候包围粘罕府邸的,绝对是吴乞买的禁卫军,而你也别想活着冲出去,哪怕就是你高来高去,我想普风也不会眼巴巴看着你逃走的!” “啊?” 听到这里,王重阳不由自主的抹了一把额头,手一拿开,竟然满额头亮铮铮的都是汗。 “你怕了?” “我当然不怕,可照你这样说,咱们纯粹就是去找死了呀,那干嘛还去呢?自己不说,我还拖累了艾晨!” “非也!我敢保证,吴乞买其实也不清楚你是否一定会刺杀粘罕,所以他必然会有两手准备,能杀最好,没杀着,至少也达成了他一半目的,只需要他再在后面推动一下,那么粘罕就在劫难逃!”刘涚一面说,脑子里也是在一面高速运转,分析各种可能。 “那为了我们自己的安全,即便是碰上粘罕,也只能放过他咯?” “那如果你真是碰上了,是放过呢还是不放过呢?”刘涚笑了,反问王重阳。 “这.” 第127章 恶虎从腥风,屠刀耀寒芒(上) 艾晨并不知道刘涚和王重阳在隔壁屋子里都说了啥,等到刘涚携带好装备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看见艾晨的眼神还有些迷茫,不过确实有些难为他了,要在短短的时间里将整个粘罕府邸的地图记下来,估计这会儿脑子跟浆糊似的。 知道他辛苦,刘涚只是拍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而走在刘涚身后,同样一身黑色夜行衣的王重阳却是面色凝重,即便是跟艾晨打招呼,都有些魂不守舍的模样。 看了看天色,刘涚不敢耽搁时间,下令出发。三人一行沿着街边甚至是墙角向着粘罕府邸方向前进,让刘涚觉得庆幸的是,这半夜的大街上几乎看不到人影,被发现的可能性降到最低。 “重阳,你怎么心事重重的?” 因为有刘涚在前面探路,加上周遭的情况不错,艾晨也就有了闲心跟王重阳小声说话。 “有吗?也许吧。”王重阳的眉头紧锁,即便不承认也不可能。 “到底是怎么了?难道是跟这次活儿有关?”在艾晨的心中,夜探粘罕府邸也不过就是活儿而已,进去转一圈,不被人发现,然后趁着天亮之前出来,就这么简单。 深吸了一口气,王重阳终于还是忍不住说道:“艾晨,咱们是。穿开裆裤的好朋友,我也不瞒你,我们接下来很有可能踏进一个圈套,一个会要命的圈套!” “啊?” 艾晨一声低呼,却是惊动了刘涚。 “你们两个在说啥,前面就是地头了,看见那截挂着灯笼的围墙没有,我们绕过去,别说了,小心被人听见!”这时候还在聊天,刘涚心中暗道不是自己的兵,还真是不好管,跟王重阳合作也就这次了。同时他也有些看不起艾晨,这种野路子跟正规军就是没法比。 “好的,好的!” 那艾晨也不知道刘涚的想法,竟然还开口回应刘涚,顿时惹的刘涚皱起眉头,转身过去不再看他们。 这下子两人也不敢说话了,只是老老实实的跟着刘涚,狸猫似的到了刘涚早早看好的位置。 “谁先上?”躲在墙角的阴影里,刘涚低声问道。 “我来!” 王重阳一个纵身,不用助跑也不用任何人协助,如同一根被压缩后释放的弹簧,双脚无声无息的就站上了七尺高的墙头,这本事又让刘涚心中一热。紧跟着就是艾晨,虽说费劲了点,然也顺利的上了墙头。 在刘涚上墙之前,王重阳已经翻落到院子里,按照刘涚事先约定,如果没有异常就不要发出任何提示,王重阳始终保持安静也就意味着艾晨和刘涚都可以下去了。 “按照计划,咱们分头行动吧!” 粘罕不愧是金国有数的贵族,在院墙外面还不觉得,当进入院墙之后才知道这府邸有多么的宽阔和豪华。虽说此时是半夜,但几乎每栋建筑物,不论远近都能看见一个个的灯笼,灯火通明谈不上,但至少不是伸手不见五指那种,即便是花园长廊,也会隔一段就挂着灯笼,怕是一个晚上下来,费掉的灯油都不菲了。 “艾晨,如果恰好碰见粘罕,而且你又有把握的话。不要犹豫,下手杀!” “嗯?” 王重阳临走之前的叮嘱,让艾晨脸上微微色变,不过他并没有多说什么,反而是将面罩拉起来遮住了脸孔,点了点头。 刘涚是最后一个离开墙角的,他对地图最熟悉,所以也就担负起殿后的工作。 穿过墙角的小花园,沿着细碎石子铺出来的小径前行,每当看见有人影或者是听见人声的时候,刘涚就会离开小径,躲进树丛或者是假山后面,甚至门廊的横梁和走道的屋檐也是他藏身的地方。 第一个目的地就在距离刘涚不足十步的地方,斗拱屋檐下挂着一排灯笼,夜风之中灯笼晃晃悠悠,大门口,两个打哈欠的金兵正在消磨着守夜的难捱时光。 “粘罕的卧室门应该是在这里了,可是要进去的话。”躲在一丛不知道是月季还是玫瑰的矮树之下,刘涚两眼灼灼的扫视着周围的环境。他知道眼前就是主屋,如果运气好的话,粘罕就在里面睡觉,但是,两个守住大门的卫兵,成了拦路虎。 虽说这两个家伙已经是哈欠连天,但刘涚也不敢冒险。不知道换班的具体时间,将其扑杀也有可能引发警报,所以刘涚犹豫之后,还是选择了绕过角落,他就不信,粘罕的卧室会没有窗户。 事实上一个正常的卧室怎么能够没有窗户呢?在主屋之外是一圈长廊,而粘罕卧室的窗户,就开在长廊边上,刘涚很轻松的就找到了窗户,而且里面并没有灯光。 “是睡了,还是人根本就没在屋里?”蹲在长廊之外的刘涚左右看看,见两头都无人影,将心一横,就跳进长廊贴于窗户下凝神细听。 以刘涚如今的耳力,即便粘罕睡觉不打呼,但除非他连呼吸都没有,否则刘涚一定能够听见。 “没人?” 听了片刻之后,刘涚心中颇有些失落。如果说粘罕真在里面,而且是在熟睡的话,刘涚一定不会放过这机会,撬床进去,趁黑割下粘罕那颗臭头来! “还要不要进去?”右手里的小刀已经塞进窗户缝隙里,刘涚正迟疑间,突然,脚步声传来。 “糟糕,巡逻兵!” 不敢耽搁,刘涚右手一抖,板着窗户的左手就感觉一松,窗户开了,他团身一钻,身体进屋之后快速将窗户放回原位。 此时,叽里咕噜的说话声传来,刘涚听脚步声,应该是有三个人。 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但既然是府中之人,半夜经过粘罕的卧室窗外还敢说话,就只能证明他们是知道粘罕不在屋中。 此时刘涚心中真有一种冲动,想去抓一个家伙拷问出粘罕所在的位置。然而他克制住了,毕竟是三个人,万一他们身上有报警的哨子,只消有一个吹响,不仅仅任务完蛋,甚至还会直接拖累到王重阳和艾晨的性命! 所以刘涚只能选择放弃。等到脚步声和说话声都走远之后,刘涚才在粘罕的卧室里活动起来。昏暗的光线并不太影响刘涚的视觉,其实刘涚自己都没有发现,跟穿越之前相比,他的夜视能力如今是越来越强,照理说正常人在这种环境里该是接近一抹黑,他却还能看得清清楚楚。 “好家伙,挂勾都是纯金的,真奢华!” 打量一圈之后,刘涚心中暗叹粘罕的富裕,在床上的枕头下,他还摸出来一把短刀,出于武人本能轻轻一抽,半截寒芒闪过,当真是煞气逼人! “好刀!反正你也用不上了,我就不客气了!”将这把不过尺把长的短刀收起,刘涚又翻找了一些地方,但除了生活用品之外,就只有金银珠宝,不得不说粘罕这厮就是彻头彻尾的一个俗人,如此层次的人,卧室里怎么能够放满铜臭,弄些古玩字画岂不是显得更有档次? 心中腹诽的刘涚没从卧室门出去,他不敢保证耳房里会不会睡着一两个小丫头甚至是守卫,只能轻轻推开窗户沿原路返回,然后去下一个地方。 而另外一边,最先出发的王重阳,此时也已经查过两处粘罕姬妾们住宿的地方,却是没有收获。 正如刚才出发时艾晨所看见的那样,王重阳此时心情的确是有些沉甸甸的。即便是此时,他脑子里仍旧萦绕着出发前跟刘涚的最后一段谈话。 当时刘涚已经将所面临的各种情况进行了一番分析,最终得出的结论,是王重阳被吴乞买给骗了,而且是给利用了! 王重阳很生气,因为自幼生长的环境和条件决定了,在他骨子里就有着一种自负,这种自负即便是清虚散人的教导也未能彻底化解,只是寻常时候,通过一种玩世不恭表现出来。 听过刘涚的分析之后,王重阳第一反应就是终止计划,坚决不让吴乞买利用自己。这并不仅仅是负气的决定,其中更是涉及到他,刘涚和艾晨三人的性命! 然而让王重阳意外的是,刘涚在明知是圈套的情形下,却反而要坚持刺杀粘罕! 对此,王重阳非常不理解。他向刘涚求解,刘涚的一句话,却让王重阳一股热血冲上心头。 当时刘涚嘴角带着笑,眼神却冷若冰山,他道:“我这个人习惯不好,对于仇人,总喜欢自己亲手割下他的头颅,心头才舒服!重阳,你呢?” “我。我也是!” 王重阳当时热血直冲脑门,顺势就这样回答了刘涚。 可不知道刘涚是不是为了报复,在王重阳热血沸腾的时候,又突然一盆冷水浇下来,道:“怎么,为了割下粘罕的头颅,你连我们三个人,甚至是单剑、李令、胡立他们的命都不顾了?别忘了,普风他们可是见过单剑的,只要封了城门,顺着单剑一查,最终怕是一个都跑不掉!” “啊!” 说实话这一霎那王重阳是傻眼了!他觉得刘涚压根就是在玩人嘛,左一下,右一下,把人的心提起来又扔到底,这种起起落落的滋味,当真是难受的紧! “我。我不知道。”被刘涚弄的思维混乱,王重阳憋了许久才冒出句话来。他希望刘涚会给他一个说法。 第128章 恶虎从腥风,屠刀耀寒芒(中) 两条人影出现在王重阳的视线之中,脚步声也清晰可闻。以王重阳的耳力自然可以分辨此二人只是普通守卫,身体比普通人结实些而已。 原本他以为这两个人只是经过,殊不料此二人竟然在来回的兜圈子,而他们的后面,就是王重阳想到查探的第三个地方。 怎么办? 想要不被两人觉察,即便是王重阳,心中掂量之后仍觉做不到,此时,他脑海里响起出发前跟刘涚的最后一段对话: “行了,别在这里忐忑不安的了,身为一个男人,你首先应该知道,什么事是自己必须要做的,即便做了之后会有严重的后果,但不要逃避也不要躲避,想办法,解决掉!” “可是,该怎么解决?” “我们人有两种能力,一种叫智力,一种叫武力,可以使用智力的时候用智力,智力不能解决的时候,就捏紧你的拳头,使用武力!” “呼~” 一阵夜风袭来,凭空呼啸,两个来回巡逻的金兵本能的将脖子一缩,好似这样就能更暖和一些,然而就在此时,黑影如扑兔之鹰从天而降,两人甚至来不及做任何反应,就感觉百会穴一凉,眼前一黑,再没了知觉。 抓进两人百会穴的,是王重阳的手指。 如果让刘涚目睹刚刚这一幕,或许他定会惊呼——九阴白骨抓!不过王重阳施展的其实跟“九阴白骨抓”一点关系都没有,事实上也几乎没有能够硬生生抓透人头骨的指功,王重阳的手指固然可以轻易的戳穿木板甚至钻石头,也无法做到瞬间破脑而入,他只是凭借着精确的认穴功夫,将两人的百会穴彻底破坏,致两人于死地! 将两具尸体拖入路边灌木丛中暂时隐藏之后,王重阳不敢耽搁时间,立马凑近那还有灯火的窗户下凝听。 刚一凑近,王重阳就眉头皱起,只因为他听见一个女人强制压抑的喘息声,还有个男人气喘如牛的呼吸。 “难道是粘罕跟他的小妾正在。” 本能的,王重阳抬手摸向窗户,他不需要使用任何工具,只需掌心暗劲一吐,就足以将窗栓震散,也不至于有多大的响动。 就在王重阳右手已经贴上窗户,正要发力之时,屋内突然传来女人的话语,只听其道:“花脱,我的心肝,你可真是老爷的好下属啊,不仅仅要保卫这宅子的安全,还要。” “那也是我应该的啊。” 女人话还没说完,王重阳就听见一个粗糙的男人嗓音,比公鸭叫更加难听万倍。 即便王重阳没有看见里面的这对男女,但是光听两人的对话他此时也知道,里面的男人怕不是粘罕了,而是这府邸守卫头目,难怪外面还有两个放哨的下属,根本就是被人撞破了奸情。 “这厮胆子也未免太大了,竟然连粘罕的婆姨都敢偷!”心中惊叹这男人的胆量,王重阳也起不了心进去结果了他们,毕竟让粘罕戴绿帽子,好像也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淫人妻女者,人恒淫之。 带着这样的情绪,王重阳迈着轻盈的步伐,摸向下一个目标。 按照刘涚的分配,艾晨的任务应该是最轻松的,在给他设定的路线上,并没有可能成为粘罕书房的建筑物,而刘涚跟王重阳则是一人一处。 此时刘涚就蹲在那可能是书房的建筑物外面,而他现在几乎可以确定,粘罕此时就在这里。 窗户里灯火通明,窗户外都站在两个跨立的警卫,更不用说正门处还有四个,这种森严的警戒让刘涚不由得暗暗感慨:粘罕你是有多怕死啊? 俗话说得好,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粘罕在金国的地位崇高,可谓是呼风唤雨,得意非常,珍惜自己的性命再正常不过,遑论如今正是非常时期,有这般的警惕也属正常。 可如此一来,就让刘涚感觉无比的为难了。 进,是进不去了;走,刘涚又觉得不甘心。 “仅仅是六个守卫,如果能够加上重阳和艾晨,一人两个。”脑子里这年头才转到一半,刘涚又立刻自己否决了。因为他看见了队八个巡逻警卫,打书房正门处经过。 太危险了! 即便是将王重阳和艾晨叫来,也无法保证在解决外面警卫的时候,不遇上那些巡逻的,何况现在刘涚还不知道,在粘罕身边还有没有高手? “这可怎么是好?” 不知不觉间,刘涚的心焦虑起来,他甚至感觉自己蹲不住了,想站起来走走! 粘罕就在房间里,距离他不过隔着十来步,外加一扇窗户,但偏偏就这点距离,却有若天堑!要让刘涚就此放弃,他真是不甘心! “嘎~” 一声乌啼破空而过,紧跟而至的刺骨夜风,让焦躁的刘涚猛然间又冷静下来,毕竟他是个训练有素的战士,而不是急于复仇的莽夫。 冷静下来的刘涚开始分析眼下的处境。三个人,要如何才能完成这看似不可能的任务? 再次打量这栋跟粘罕卧室一般有回廊环绕的屋子,刘涚悄悄转移着角度,突然间他发现,如果能够悄无声息的制服窗户边上的两个守卫,则事情或许可为! 然而又一个问题摆在了刘涚的面前,两个守卫是背对着窗户,四只眼睛可以观察的有效角度达到了接近两百度的范围,也就是说,除非刘涚从屋子里进攻,否则的话,都不可能不被发现。 如果能够进屋子,那又何必考虑兑付警卫的事情? “嘎~” 刚刚飞过去的夜枭,又飞了回来,那难听的声音让刘涚本能的抬头,沉甸甸的夜空却让刘涚脑子里划过一道闪光——“这样何许可行!” 想到方法的刘涚不再犹豫,缓缓退到足够远的安全距离之外,然后逆时针绕着房子潜行,费了一番功夫,他终于转到这栋屋子的背后。应该庆幸的是粘罕这书房没有贴着围墙,后面也没有跟其他房子连在一起,倒是个独栋,而且也没有修在荷花池的上面。 或许是因为背面没有门窗的缘故,除开远处巡逻的警卫之外,刘涚根本看不到其他威胁。 “粘罕啊粘罕,看来你今天是在劫难逃了!” 确定周围的环境都不可能影响到自己的行动之后,刘涚心中不由的升起一丝喜悦来。 可就在刘涚准备有所行动的时候,突然从身后传来一个微弱但清脆的声音。 “有人!” 刘涚迅速蹲下并转头,心中暗呼不妙,反手将三棱刺也拔了出来,当他看见距离不过三四步远的人影时,已经蓄力的双腿瞬间释放,整个人像是弹簧一般冲了过去。 “是我!” 一声低喝让出击途中的刘涚直想骂娘! 然而蓄势已发,如同开弓哪有回头箭,刘涚唯一能做的就是将三棱刺的锋锐侧向一边,同时尽量放软双臂准备迎接冲撞。 “艹啊,要是弄出声响惊动警卫,那才真是得不偿失啊!”刘涚心中在埋怨,可身在半空他当真是能做的都做了,剩下的只有听天由命了! 就在刘涚视线之中的人影越来越清晰也越来越大,就连那双熟悉的眼眸子都看的清楚,撞击迫在眉睫时,突然一双大手取代了他视线里的人影,随之其后,刘涚就感觉双臂被抓住,不等他身体产生本能的抗拒,两股巨大却柔和的力量就已经将他的身体占据,并且带着他凌空旋转一百八十度,竟然就化解了所有的冲力! “刘涚,你怎么绕到我的路线上来了?” 刚刚感觉双手重获自由,站在刘涚对面的王重阳就扯下面罩,低声问道。 “我绕?哦,好像真是,粘罕这厮的书房也未免太大了。”刘涚嘟囔了一句,见王重阳又要开口说话,他赶紧做手势让其噤声,随后道:“废话不说,此处就是粘罕的书房,那厮正在里面,但前门守卫太多,我打算。” 简单的将自己的观察结果和意图一说,王重阳两眼顿时闪亮起来,猛点头道:“成!咱们一起上屋顶!” 其实粘罕这屋子挺高,最矮的屋檐距离地面怕不是都有九尺多,刚刚刘涚还没想过这个问题,此时站到屋檐下,才知难处,如果不是正好王重阳撞过来,刘涚还未必有本事无声无息的攀上屋顶。 而对于王重阳来说,别说是九尺,看他轻轻一跃双手就搭上房檐那份功力,刘涚觉得再高个几尺怕也不是问题。 正当刘涚准备等王重阳趴下来拉自己时,人影一闪,这厮却从屋顶下来了。 “怎么了?” 刘涚皱眉,以为又有什么不对的地方。王重阳却是摆摆手,低声道:“拿两根淬了夺魄的弩矢给我就行了,你不要上去。” “为何?你一个人怎么能够同时杀死两个守卫?” “放心,我有把握!两根,不要多了。”王重阳兀自说着,但刘涚心中还是有些担忧,一面抽出弩矢,一面再次开口询问缘由。王重阳却是不说,只是强调,让刘涚绕过去窗户那边等他。 “你到了之后做蛐蛐叫,我这边没问题了就做夜枭叫,看见我出手,你一定要上去,将两个倒地的家伙接住!” 行动之前,王重阳仍旧不忘提醒刘涚。 “我省的,开始吧!”整理了一下衣衫,深吸一口气,刘涚知道,接下来的行动,生死攸关! 第129章 恶虎从腥风,屠刀耀寒芒(下) “宗弼他看本帅不顺眼,本帅早就知晓,可未曾料这次皇上竟然也跟他站在一边,倒是让本帅始料未及!” 王重阳蹑手蹑脚的行走在房顶之上,却是半点声音都没有发出来。因为天色暗淡加之角度的缘故,刚刚刘涚在下面并未注意,粘罕这间屋子顶上用的非是寻常泥瓦,而是琉璃瓦! 琉璃瓦价格高昂制作不易不说,更是易碎,以刘涚的功夫绝不可能在其上行走而不弄出声响,这就是何以王重阳坚持不让刘涚上房的原因。而来到书房窗户正上方的王重阳,伏地身子还没来得及动手,就听见屋子里有人在说话。 那自称“本帅”的,应该就是粘罕没错了,可他又是在跟谁说话呢? “宗弼总说宋人文化发达,制度昌明,值得我大金学习,既然他们发达昌明,怎么又被区区一个辽国打的无还手之力,我看还是咱们大金国的传统更强盛一些,什么大宋大辽,在我们面前还不就跟丧家犬似的!” 王重阳在屋顶上听的有些光火。他何以气愤不已呢? 乃是因为他听出屋中跟粘罕说话的,分明是个地地道道的宋人,但张口“我大金”,闭口“咱们大金国”,一头一脸的奴才相,实在是丢人的紧。 此人究竟是谁呢? 能够让粘罕挑灯夜谈的人,想必不会是什么寻常身份,但对时事政治不够了解的王重阳,一时半会儿又岂能分辨出对方的身份。 “不管了,今天就是来杀粘罕的,有人愿意当奴才就让他当去好了!”王重阳定下心神,摸到屋檐边上,双脚扣住屋檐,双手各持一根弩矢,缓缓望向俯身。 这可是个技术活,身段不够柔韧双腿不够有力重心控制不好的人要玩这个动作那就不仅是找刺激了,因为人在九尺高的屋檐上,一个控制不好,直接脑袋冲地摔个红白喜事也是正常的。 “嘎~” 刘涚身藏灌木丛中,突闻书房顶上夜枭声起,便知是王重阳的暗号来了。 他不敢迟疑,一面口中发出“蛐蛐”叫声,一面摸向书房窗户。 片刻之后,他就看见一道人影从窗户正上方突然“落下”,紧跟那人影双臂一动,极轻微的破空声起。 “嗤!”、“嗤!” 刘涚看的分明,从王重阳手中扔出的两根弩矢几乎同时扎进窗户边两个守卫的咽喉处,那两个守卫连哼都没哼,抬手捂住咽喉人就向两边倒去! 就在两具尸体即将倒地之前,刘涚人已经跃进回廊,双手左右一伸,将尸体拉住。 “呼”地一声轻响,王重阳自屋顶翻下,替刘涚接过一具尸体,两人眼神交汇,配合着将尸体拖出回廊扔于灌木丛中。 “粘罕屋子里有人,是个宋人,奴才!” 灌木丛中,王重阳将其所闻告知刘涚,刘涚眉头一皱,却是道:“除开粘罕和此人,书房里可还有守卫?” “我隐隐还听见另外两个呼吸声。”王重阳回忆片刻后才开口说道。 “那可不妙,粘罕虽是养尊处优,但毕竟戎马半身,你或许可以轻取其性命,但书房里共计三人,想要瞬间将其击杀却难做到。” “那你说。” “失魂引。此时不用更待何时,你去放药,我来望风!”时间不等人,刘涚做出决定两人就赶紧执行。王重阳手脚麻利,不过须臾之间,失魂引的烟雾就钻入书房,而此时书房里的人仍未有所反应,还在说着话。 刘涚也都能听见,果真是一个地道的宋人强调,正跟粘罕说道什么“大齐国的国事”云云,突然声音消逝,随之而起的就是几个倒地之声。 “成了!” 刘涚见王重阳询问的眼神望过来,遂轻轻颌首,就见王重阳右手轻轻一拍窗户,那窗栓就被震脱,窗户被王重阳拉起,刘涚毫不迟疑的就钻进室内。 书房里灯火通明,桌上趴着两个人,紧闭的书房门口边,地上还躺着两个。 为保证绝对安全,刘涚进屋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检查房门是否锁好,第二件事则是彻查屋子每个角落,看看有无隐藏之人,而就在他忙着这些事情的时候,王重阳也跟着进来,将桌边两人一翻,指着那体型矮壮,服饰奢华,还留着八字胡的中年男人,低声道:“此人就是粘罕!” 刘涚心中一松,将怀中得自粘罕卧室的短刀连鞘扔给王重阳,“你若不想脏了手,就等我来!” “废话!这一刻我整整盼了三个月!” “那怎么还不动手?” 皱起眉头,刘涚见王重阳抽出短刀,却是没有直接切下粘罕的脖子。 “我只是觉得,让他糊里糊涂的就丢了脑袋,未免太便宜他了!” 见王重阳眼底闪过的一丝戾色,再听他这么一说,刘涚便明白过来,他并非不赞成王重阳的话,只是如今的环境实在是不合适,若是那粘罕醒过来,发出声音惊动外面的警卫,那就坏事了! “不用担心,我自由法子!” 等刘涚把话一说明,王重阳就冷笑着在粘罕的咽喉处轻轻一点,刘涚分明听见了微弱的破裂声,恐怕是王重阳这一点,直接就将那粘罕的声带或者是别的什么器官彻底破坏了,想发出声音也不可能。 此时刘涚也放松心情,不管王重阳,却是将门口地上两人拖到灯下细细观察。 怪的是,两守门人身份截然不同,一金一宋,而且身上服饰也迥异,刘涚心中一动,转头望向桌面那个富态的宋人。 “难道说这家伙身份非比寻常,否则粘罕岂会容他带着保镖来见面?”应该说刘涚这个判断还是很有道理的,以粘罕的身份,他的警卫又岂会出现一个宋人,该是别人带来的才对。 那边王重阳已经将粘罕拖到地上,一脚踢在其腰间,也不知踢的是什么穴位,竟然让粘罕那肥猪一般的身体触电般颤抖,双眼随之而睁开。 “粘罕,某乃咸阳王重阳,今夜为咸阳城数万冤魂复仇,取尔头颅,你可死的明白?” 地上的粘罕一见王重阳陌生的面孔,其实就已经张嘴欲喊,然而只见其嘴巴乱动,却是如上了岸的鱼,别说是声音,就连泡都没能冒出来一个。粘罕也想挣扎,但就连刘涚都不知道王重阳究竟使了什么法术,那粘罕虽说在抖,却是四肢都不能动弹,当真是凄凉的紧。 而王重阳手中散发着寒气的短刀,又让粘罕那对小眼睛动了一动。 “你卧室枕头下的,熟悉吧?” 刘涚也觉得要过来说几句才解恨,故而见粘罕盯着那刀,遂说出来气气这厮。 不等粘罕再有所反应,王重阳就已经将刀锋切下。他动作稳定而缓慢,锋利的刃口破皮而入,一股血腥味顿时在门窗紧闭的房间里弥散开来。 “咕咕,咕咕” 随着刀锋入肉,鲜血流淌,粘罕的身体颤抖的更急,眼珠子转的好比风车一般,喉咙竟然也发出声音来。 “怎么还有声音?”王重阳手上一顿,自言自语道。 “那不是他发出的声音,”刘涚从刀锋切入的深度得出结论,低声对王重阳道:“那是血流进了气管和食道时发出的声音,这厮已经流尿了,赶紧结束吧!” “哦,我还以为是我功夫退步了!”王重阳如释重负的吐出一口气,随后带着恨意的瞪了眼已经在翻白眼的粘罕,“便宜你了!” “噗嗤!” 锋利的短刀切断粘罕颈脖的刹那,从粘罕的屁股里发出漏气声,一股臭味开始充斥,让刚刚才适应血腥味的刘涚不仅皱了皱眉头。他见王重阳拎着粘罕头颅人却在发呆,干脆将王重阳手中的短刀拿过来,在粘罕的衣服上擦了擦,转身走向门口,准备先将两个仍旧昏迷的警卫解决掉,然后再将桌面的那家伙解决了,随后撤退。 可就在此时,一阵凄厉的哨声,刺破了粘罕府邸的静谧! “糟糕!” 警哨声起,刘涚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倒蹿而回,他顾不上去杀警卫和桌面那宋人,因为他已经听见书房大门外的警卫脚步声起,或许马上就会敲门,而留给他和王重阳的时间紧迫无比! “走!” 刘涚来到王重阳身边,一巴掌拍在王重阳肩膀上,将其震醒,随之他贴近窗户微微一顿,便推窗而出。 幸亏王重阳反应不慢,人如灵猿一般出来,手中还拎着不曾瞑目的粘罕头颅! “先走!” 见王重阳开口欲言,刘涚却将其阻止,率先横穿长廊窜入灌木林中,并让王重阳紧随其后。 两人一前一后,刘涚身后的王重阳身法灵动,进退得宜,故而看上去,王重阳就仿佛是贴在刘涚背上一般。而此时刘涚心中却在想,何以警哨为突然响起? 此时粘罕府邸之中已是一片混乱,四面八方的警哨声此起彼伏,越来越多的灯火亮了起来,人生鼎沸,脚步声凌乱。 “难道是艾晨被发现了?那他现在究竟有没有被抓住,还要不要去救他?”刘涚循着早已规划的线路飞奔,他手中端着秦弩,一旦发现有人靠近,就毫不迟疑的予以射杀! 因为规划的逃生路线本就选的是僻静,加之周遭环境复杂,所以刘涚两人还算安全,但从此时粘罕府邸的阵仗观之,刘涚彻底打消了营救艾晨的想法,带着王重阳终于来到围墙脚下。 “走吧!” “可是,艾晨他。”拎着粘罕头颅的王重阳此时有一丝迟疑。 第130章 第一三〇章 恶僧送客归,高人开门来(上) “有时候,牺牲是不可避免的,走!”刘涚猛推一把,将王重阳推向墙根。不是刘涚不担心艾晨,作为一名前线指挥官,有时候必须得学会取舍! 跳下墙头,刘涚见王重阳仍旧是呆呆的站在,手里拎着的粘罕头颅还在淅淅沥沥的滴着血。 “给我!” 将一块早准备好的布匹抖开,刘涚从王重阳手中夺过头颅层层包裹,随后往自己肩膀上一搭,抬头看了看天色,低喝道:“走!” “走?艾晨他。” “先回去再说!”刘涚再次重重的推了一把王重阳,两人这才以最快的速度离开粘罕府邸! 或许是两人的运气,一阵震荡地面的马蹄声在两人离开之后由远及近,而领队的人,豁然就是金兀术! 刘涚与王重阳几乎是跟高举火把的大队骑兵擦肩而过,站在阴暗角落里望着那些神采奕奕的士兵,刘涚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如果不是运气,让他无意之中跟王重阳的路线重叠,两人齐心合力将粘罕拿下,再迟的片刻,恐怕就别想逃过金兵的包围,那边粘罕府中警讯才起,这边金兀术率领的骑兵就能整装而来,证明刘涚当初的推断丝毫未错! “不行,我们还没有真的安全,重阳,赶紧回去,通知大家,抓紧时间出城!” 放松是短暂的,等到金兀术等人将粘罕府邸彻查,找不到王重阳,又或者是他们将艾晨活捉而艾晨抗不过拷问,怕是紧随其后的就是封城大索,真要是那样,或许刘涚跟王重阳还能有一线生机,其他人就只有听天由命了! 所以刘涚不敢耽搁,赶紧跟王重阳分头而行,赶赴胡立等人居住的两个地方,将人召集起来。 虽说此时天色未亮,但是因为粘罕府邸的警哨,整个会宁府都因此而惊动起来,大街上来往的除开骑兵之外,还有胡乱奔走的禁卫军和戍卒,当真是混乱的紧,给刘涚等人造成了不小的麻烦。 “从那边出去比较容易?” 事出仓促,刘涚也没有功夫向大家解释,甚至于一些不必要的东西都来不及收拾,就开口问单剑。 这一次的事情惊动了吴乞买,在金国怕是很快就会变成举国皆知,单剑、李令等人是决计不可能继续留在会宁府,甚至跟他们有关的人,都有可能受到牵连,然而这个时候再去通知别人已经来不及,刘涚只能让两人跟着他们一起离开。 “西门吧,我们从那边进来的!”胡立开口说道。 “不,走南门,即便有什么我们可以一路逃向南方!”这是李令的意见。单剑这人本就木纳,这会儿根本是无话可说。 刘涚转头望向王重阳,却见王重阳两眼死死盯着包裹着粘罕头颅的布袋,而跟他同样表情的,还有柴青源。心知问这两人也不会有任何结果,刘涚皱了皱眉头,问李令道:“北门那边如何?” “北门?”李令的表情变得愕然,他嘟囔道:“北门那边平常时候到也是松散,但往北边不就是金人的地盘,咱们逃生就更难了。” “对!北门!大人说的太对了!咱们都觉得走北门不成,金人也肯定会这样考虑,反倒是西门和南门的风险更高了!大人,就走北门!”詹木开口附和刘涚的意思,他的解释倒是让众人明白选择北门的意义所在。 “走吧,重阳,我们两个断后,青源,你跟李令他们开路,抓紧时间,天就要亮了!” 此时距离天亮不过还有个把时辰,时间虽然紧迫,但对刘涚等人来说也有优势,谁都知道,天亮之间的那一两个小时,其实才是一天当中最黑暗的时候。即便会宁府里很多街道都已经挑起了灯笼,又有高举火把的金兵来来回逡巡,但还是留下了不少空隙,让刘涚等人能够一路突破至北门附近。 正如刘涚预料的那样,北门这边的防守比起其他地方来松散许多,墙根下几乎看不到有士兵巡逻,只是在一些地方挂起了灯笼,活像是应景一般。刘涚抬头望向城墙上,也没有明显的人影晃动,指不定上面的金兵都在打瞌睡。 “爪箭!” 使用这种新式玩意儿,还是刘涚最为熟练,当绳索已经系紧时,刘涚让王重阳第一个上去。 颇有些恋恋不舍的将人头包裹交给柴青源,王重阳才拉着绳索揉身而上,虽说刘涚目测上面没有士兵走动,但谁知道会不会突然冒一个出来,只有让所有人当中战斗力最强的王重阳第一个登上墙头,才能保证安全! 正常情况下,该是等到王重阳发出信号,第二个人才接上,可刘涚担心时间不够,万一金人回过神来想到这一节,一旦大军包围,哪怕就是王重阳也守不住城头,况且即便出城,他们还得依靠两条腿去藏马的地方,也需要时间。 故而不等王重阳踏上城头,刘涚就让胡立第二个跟上。 相比起王重阳的速度,胡立就要慢上许多,如果不是为了保证安静,刘涚正想大声催促这厮。实际上胡立的速度已经不输后世刘涚带领的精锐士兵,只是在此时刘涚的感觉之中,还是太慢的缘故。 “走走走!” 胡立才攀爬到一半,刘涚又让詹木跟上,与此同时,登上城楼没有发现危险的王重阳,又从城头上垂下一根绳索来。 “安邦,张汉,你们带几个上,绳子还有没有?” “还有一根,在胡立身上呢!”排第二个的张汉回到刘涚道。 “那就好,抓紧时间!”刘涚脸色依旧沉静,但其实心中很焦虑,他总觉得隐隐有种危机感,好像有个大敌很快就要来到一般。 刘涚也不知道这算不算是预感或者说第六感,但在他过去的经历之中,这种感觉曾经无数次的灵验。 城墙下的人已经越来越少,当胡立的第三根绳索垂下之后,众人上墙的速度也就越来越快了。 “青源,上去告诉胡立,把两个绳索放到外面去,安邦的水性最好,让他带着绳头游过河去,滑降的训练,你们可都还记着?” 当柴青源将人头栓在自己腰间准备挽绳而上的时候,刘涚开口问道。 “记得呢!我这就去!大人,多谢了!” 刘涚知道柴青源这一声多谢原因何在,他勉强笑着点头,随后走向另外一条绳索,他是最后一个人了,到目前为止,一切都好像很顺利。 然而就在刘涚攀登到快一半的时候,一个声音突然破空而之,苍老而又带着一股子凌厉,“重阳贤侄,急着离城为何?还不站住,老衲来也!” “糟糕,竟然是普风!” 千算万算,刘涚却是算漏了普风这个老和尚!他怎么也没想到,金兵没来,来的却是普风! 虽说普风只是一个人,但他的声音洪亮,中气十足,顿时将这截墙头上的金兵纷纷吵醒,一个又一个的火把亮起来,一个又一个的灯笼举起来,一转眼的功夫,整个城头上灯火通明! 刘涚人还有一丈余才到墙头,但此时他已经等不及上墙,口中疾呼道:“射!射!射!” “咻咻咻!” 胡立等人带在身边的弩弓开始发射,一根根弩矢划破夜空,纷纷钻进金兵的胸膛!谁举着火把,谁离灯笼最近,谁就死的最快! 这是胡立等人刻苦训练的结果,也是刘氏严格要求的成果。在过去的几个月时间里,他们没有一点荒废光阴的苦练,终于在此刻散发出让金人目瞪口呆的效果! 几乎跟灯笼火把亮起来的时间想差放佛,那些火把也好,灯笼也罢,纷纷熄灭或者是落地,刚刚才明亮起来的墙头,转眼又暗了下去! “好你个王重阳,竟然带了细作进城,枉费吾王对你的一番厚待,你等还想跑,看看此人是谁!” 伴随着一声惨叫,已经登上墙头的刘涚瞅见城墙根下出现两条人影,其中一个光头灼灼正是普风,而另外一人,穿着黑色夜行衣,听声音,竟然是艾晨! 艾晨果然是被金兵抓住了!可为什么是普风带着他撵来,而不是金兀术或者是其他将领? “王重阳,留下完颜宗翰的人头,老衲可以放你一条生路!” “人头?”普风的话让刘涚心中一动,他不知道何以普风需要粘罕的人头,但却想到一个法子。 “你们照原计划,安邦呢?” “快要过河了!” “那好,青源,人头给我,我来应对普风,大家快点,安邦绳索一旦系牢,你们就滑下去!” 既然艾晨还活着,刘涚就没有理由放弃战友,他迅速安排好一切之后,王重阳正当准备开口回话。 “我来!” 刘涚一把挡开王重阳,将手中的人头伸出墙头,大声道:“普风,粘罕人头在此!你放艾晨上来,我把人头给你!” “我怎么知道里面是不是人头?让人上去了你要是不给我人头怎么办?”普风自然不会答应刘涚的要求,这个也在刘涚的预料之中。 “那好,不如你带人上来,我们面对面交换!” 说这话的时候,刘涚等人身处的墙头两边,有几个不怕死的金兵正偷偷摸摸的过来,殊不料几声弦动声,摸过来的金兵无一幸免,全部中箭身亡! “普风,让这些兵卒都退下,再有人摸过来,我就砸碎粘罕的脑袋!”刘涚再次将包裹扬起,冲着下面大声吼道。 “大人,可以滑降了!”胡立的声音从一旁传来,激动之中带着几分喜悦。 第131章 恶僧送客归,高人开门来(中) 城墙下,普风还掂量刘涚提出的交换意见,粘罕的头颅对他来说是很重要,这是吴乞买交给他的,必须完成的任务!粘罕作为金国重臣,被人刺杀身亡也就罢了,若是最后还弄个身首分离,甚至于被人把头颅拿去祭祀什么的,那才真是将大金国的脸都给丢尽了。 墙头之上,金兵不用普风提醒,已然不敢过去冒险,刘涚一拨人的弓弩实在是太厉害,而且一个个准的要死,中箭的金兵就没一个现在还能喘气的,只要普风不开口,恐怕墙上这些金兵是打定主意当缩头乌龟了。 当然这也跟刘涚等人是要出城有关,真要是进城,那些金兵没有不拼命的。 所以现在普风也知道自己是指望不上那些兵了,至于说金兀术的人马此时还忙着抄粘罕的家,那才是大事,至于说区区一个王重阳,在吴乞买和金兀术心中还的份量还不算什么。 “放条绳索下来!” 即便是普风之能,也绝无提着一个人蹿上城头的本事。 听到普风从下面发来的话,刘涚低声催促胡立等人抓紧时间沿绳索滑下。 “青源,人头你还是给重阳吧,我和重阳断后!你们都听着,下去之后不要停留,以最快的速度赶去藏马的地方,不用担心我和重阳!”又一次的,刘涚选择了断后。 “大人啊!” 要说所有人当中对此最为敏感的,莫过于张汉了!他跟着刘涚出生入死,已经习惯刘涚这种牺牲,他知道劝说不会有效,但就是心中堵的慌!刘涚也是人啊,每次这样,谁敢保证就没有个万一? “张汉,好了,别做小儿女样,赶紧的,麻溜点滑下去!”刘涚笑了笑,这才转身向着城墙下喊道:“来了!” 磨磨蹭蹭的,刘涚将一根绳索扔了下去。紧跟着就听普风那厮在下面喊道:“别玩花样啊,第一个摔死的就是你们同伙!” “普风,你要没胆子就算了,咱们一个头颅换一条命!”刘涚心中冷笑,大声回应道。 “无知小儿!你们等着!”普风怒喝传来,刘涚探头一看,那厮尽然单手拎着艾晨,单手抓着绳索,如履平地似的在陡直的城墙上行走。 “快快快!” 相比起攀爬,张汉等人此时的滑降效率自然要高的多,几乎一眨眼就下去一个,一眨眼就下去一个,当普风在城头站稳,将艾晨扔在脚边时,最后一名战士刚刚滑过护城河落地,王重阳眼明手快的挥刀一斩,拇指粗细的麻绳无声无息的断开,绳头向着护城河中坠落。 可惜的是普风没有看见刚刚那一幕,他只是看见王重阳手刀,故而墙头上只有两个人,让普风觉得惊诧:“你们的人呢?刚刚不是有好些个人么?” “人?哪有什么人啊?普风老和尚,不会是你杀的人多了,一到晚上就有冤魂索命吧?”刘涚胡说瞎编,却是引来普风的一声嗤笑,“无知小儿!” 笑完刘涚,普风又转对王重阳道:“王重阳,念在你师傅跟老衲之间的关系,你若是愿意跟老衲去见皇上,老衲保你性命无忧,还能在大金博个锦绣前程,如何?” “普风,你是痴人说梦啊!”王重阳微微一晒,提高手中的布囊,“人头在此,放艾晨过来!艾晨,你可还好!” “重阳,我.” 此时一直没有吭声的艾晨终于抬起头开口,声音嘶哑丧气不说,那张面孔上也满是野草树枝划拉出的伤痕,可见普风拖着艾晨过来那是一点都没有顾忌过,不过好在人还能开口说话,而且也站的稳当,说明身体应该没有大碍。 “王重阳,你真不再考虑考虑?”普风瞪圆着眼睛问道。 “放人!” 刘涚插话进去,他知道王重阳打切下粘罕头颅那一刻开始神情就处在一种恍惚之中,担心扯的越多暴露的越多!故而他一面说,一面横跨一步,挡在普风跟王重阳之间。 “你又是谁?敢不敢摘下面罩来?” 普风凝视着刘涚问道。 “重阳,三个呼吸之后他不放人,你就砸了首级,然后咱们跳护城河。”刘涚侧头过去跟王重阳说话,那边普风顿时有些急了,将身边的艾晨一推,“来!” 看着艾晨跌跌撞撞的模样,刘涚这才发现其双手是被捆在身后,难怪姿势看上去那么诡异,不过好在人已经脱离普风的掌控,刘涚赶紧冲王重阳摆摆手,示意他将头颅递出去。 是递出去而不是叫过去,这其中有极大区别。那普风可是金国的国师,号称金国武力最强的人,即便他此时放开了艾晨,但刘涚觉得只要人还在普风一丈之内,怕是随时都有可能被其捉回或者是杀死! “重阳!” 刘涚万万没有想到,他做了示意后,王重阳那边却是一点反应都没有,使得他忍不住回头去看,却见王重阳双手抱着头颅,两眼有些发直。 经刘涚这么一喝,王重阳才猛然抬头,望着普风道:“普风,你该知道粘罕人头对我意义重大,若非是因为艾晨,我决计不会交还于你,你若是敢耍花招,我王重阳在此发誓,今日不死,此生日日夜夜刺杀金国首脑,不死不休!” “王重阳!下令屠城的粘罕已经死了,你何必如此,人我还给你,人头你还是交给我吧!”普风听了王重阳这凄厉的誓言,也是神情凝重,他不进反退,像是为了表明绝对不会在艾晨身上做文章,体现自己的诚意。 而双手抱着粘罕头颅的王重阳也跟着超前走了一步,此时艾晨距离刘涚不过三四步的距离,这使得刘涚暗暗抽出三棱刺,一方面是为了在最短的时间隔断艾晨手上的绳索,另外一方面,也是主要原因还是提防着普风那个老秃贼。 别看现在普风表现的很爽快,可人心隔肚皮呢! 刘涚心中也想好了,等艾晨一过来,他就让其跳河!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情,刘涚不想让普风看见他“发明”的滑降,况且他也不敢啊,留着绳索好让金兵去追胡立等人么? 如果说艾晨的身体不能支撑,那也只能算是他命不好了,当然刘涚也不会轻易就放弃他。 “过来,艾晨!” 随着时间的推移,刘涚判断距离合适,一伸手将艾晨拖过来,右手的三棱军刺就直插向艾晨。 寒光闪烁,寒气逼人,一线晨曦之下的三棱军刺尖端带着呼啸直扑艾晨颈脖而去。 就在此时,原本耷拉着脑袋的艾晨,突然之间发出一声大喝,“你怎么看破的?”与此同时,艾晨那双被困在身后的手,也抖擞出来,左右交叉划出来,两道寒芒竟然直奔刘涚胸腹! “艹!” 刘涚一颗心骤然紧缩,身体也跟着紧绷退后一步,堪堪闪过艾晨挥出来的寒芒,口中本能惊呼道:“艾晨是叛徒!” 艾晨是叛徒? 不仅仅刘涚惊诧莫名,就连王重阳也是微微一愣! 可就是他这么一愣,那边的普风也动了! 在刘涚眼角视线之中的普风,人如大鸟般平地而起,也不知道他藏在何处,一根长长的九节鞭竟然破空挥出,直奔王重阳手中头颅! 然而此时刘涚顾不上王重阳了,那艾晨的双刀势头极为凌厉,刀身虽短但反而更让人心寒!若非是这些日子刘涚跟着王重阳习练了不少武艺,单凭他穿越前的那些散手杀招,当真是很难抵抗! 幸亏还有三棱刺! 这柄划时代的武器,在面对艾晨的凌厉双刀时,竟然浑不落下风,叮叮当当一阵磕碰之后,刘涚两眼一眯,却是看清艾晨双手里的短刀,分明已经有了不少豁口! “卿本佳人,奈何做贼?” 冒出这样一句话讥讽艾晨,打乱其注意力,刘涚得空瞄向王重阳跟普风那边,却见普风此时凭借手中九节鞭占据上风,王重阳单手拎着头颅实在是有些施展不开,而随着普风和艾晨的进攻,城头上的金兵又开始包围过来。 “重阳,走!” 迅速判断眼前局势,刘涚只觉拖的时间越长,对两人来说就越是不利,眼下唯一的生路就是跳下护城河。 “走?留下三个头颅再走!” 艾晨一声厉喝,刀法更显凌厉! 见其拼命,刘涚心中估量,若是他要跟艾晨决出胜负怕不是一二十招,得速战速决才成。故而他干脆一步退向王重阳那边,同时开口道:“重阳,我来对付普风!” 虽说不知刘涚此举之意,但王重阳还是跟已经冲过来的刘涚移形换位,正好普风的九节鞭收回,给了两人机会,一转眼形势立变,刘涚对上普风,而王重阳则是面对旧时邻居,穿开裆裤的感情,此时的敌人。 “王重阳,听国师一劝,投降吧,还有一条活路!”此时艾晨仍不忘劝解王重阳,可惜他不懂王重阳的心,更不清楚成年之后王重阳骨子里的那种自负,以及那种自负在咸阳城被屠之后,带给王重阳精神上的压力! “艾晨,死来!” 那压抑的咆哮自王重阳胸腔之中发出,面对普风和面对艾晨,王重阳爆发出来的战力浑不相同,只是一只肉掌拍出,竟然隐隐风雷,逼的那艾晨步步后退,皱眉眯眼! 与此同时,面对普风的刘涚,也顿觉金国国师并非浪得虚名。 第132章 恶僧送客归,高人开门来(下) 就如同艾晨在王重阳面前几乎没有还手之力一般,刘涚面对普风时,哪怕他手中还有三棱刺,同样是节节败退! 一根普普通通的九节鞭,在普风手中放佛是活了一般,那一只手掌长短的鞭头,浑然不像是连接在鞭梢,却像是被绣花姑娘捏在手中的针,上下翻飞,灵活机巧。 刘涚左拙右支,抵御的异常辛苦,错非是他的双眼有着超强的夜视能力,加上此时城头灯笼火把的映照让他可以看清那神出鬼没的鞭头而勉力抵挡,怕不是已经被插了个千疮百孔! 脊背狂流冷汗的刘涚并不知道,此时普风心中的惊诧完全不输于他!作为金国国师,修炼了一辈子的武学天才,普风的武功之高即便是清虚散人也都隐隐敬佩,世人更是不知,普风最擅长的兵器正是这不起眼的九节鞭! 普风观刘涚的年纪,也不过就是二十出头三十不到,能够仅凭一柄怪兵器,在这种昏暗的光线下抵挡住自己的进攻,至少在普风带出来的徒弟之中,无一人能有这种水平。 但惊诧归惊诧,为了拿到粘罕的头颅和刘涚两人的性命,普风是决计不会手软,更遑论在普风看来刘涚乃是宋人,像刘涚这样的宋人,最好是越少越好! “刘涚,打蛇打七寸!打棍先打人!” 在一旁几招就将艾晨逼的险象环生的王重阳,竟然在这个当口还有闲暇开口指点刘涚。 而听到王重阳的提醒,刘涚心中也是一动,人不在后退,反而微微收敛之后对那漫天飞舞的鞭头视而不见,整个人径直冲向普风! 他的这个举动大出普风意料之外!然而普风并非寻常武人,几乎是在刘涚一变风格,他马上也就随之而变,九节鞭收起三节,原本只在丈许之外才有杀伤力的长鞭,顿时收拢起来,就在身边飞舞! 普风以为他这一变招,刘涚定会跟着改变战术,否则一定会被鞭头打中。 可惜,普风毕竟不是刘涚,他只是个武者,不是一名战士! 但刘涚是战士,他知道什么叫任务,也明白什么是牺牲! 普风变招,他不是没有看见,而他近身的目的,不是为了避免受伤,而是要给普风一个深刻的教训! 鞭头飞来,距离近了之后刘涚看的清清楚楚,他身形微微一偏,就感觉左肩一麻,一凉,疼感传来,那是冰冷的鞭头扎进肩窝的感觉! 刘涚浑身上下丝毫没有战斗,肩膀肌肉夹紧,当普风本能抖手要收回九节鞭时,刘涚整个人跟着飞扑而去,同时三棱刺直取普风胸膛! 此乃以命搏命之举,即便就是旁边的王重阳,都被刘涚这壮烈的变招惊的心神狂震,任凭那艾晨右手一刀割破手臂,他也是不闪不必,一巴掌拍向艾晨的右肩,此举大出艾晨意料之外,等不及他反应,从王重阳掌心迸发出来的巨大力量,瞬间将艾晨整个人推的侧飞起来! 人在半空的艾晨一声惊呼,右侧半边身体完全处于麻木之中,他低头一看,自己竟然已经离开了城头,双脚之下就是虚空,或者说,运气好的话,应该是在护城河上方,如果运气不好,那下面就是城墙根,必然会摔个粉身碎骨! 王重阳已经顾不上去看艾晨的生死,因为此时刘涚危急无比! 当普风的鞭头被刘涚夹紧,同时挺起三棱刺杀向普风时,普风也是微微一愣,他完全没想到刘涚会如此刚烈,不顾生死。若是寻常武者此时定然会再次尝试抽鞭,同时整个人后退,但普风不同,他竟然直接将九节鞭一扔,紧跟着双掌一挥,凭空而起的一阵风压,竟然愣是让刘涚的冲势变得一滞! “死来!” 此时的刘涚早已经忘乎了生死,手中三棱刺一旋,仿佛就是在那风压当中破开一个缺口似的,竟然硬生生的往前又进了一尺,闪烁寒芒的三棱刺尖,也让普风双瞳不由得紧缩,左脚往后垫出一小步,做好了退势。 然而此时刘涚的感觉并不好,即便三棱刺能够破开风压,但毕竟刘涚还是以身承受下来,整个人感觉呼吸不畅,就连脑袋好像都有些发晕的感觉。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内力了?”也不知为何,此时刘涚的脑海竟然还有这份心思,不过也就是一闪而过的光景,他的三棱刺已然快要接触普风,而普风也收起双手,整个人没有退后,却是试图用手掌拍住刘涚的刺刀! “老贼,这就是你自己找死了!”见普风的举动,刘涚心中暗暗高兴,甚至是连肩膀的伤痛此时他都已经忘记了一般,只是死死的盯着普风的举动! 若是寻常刀剑,以普风的功力双掌挟持并非难事。然而毕竟是三棱刺,三刃口的设计,双掌如何拿捏的住?若是普风用的力气过猛,怕不是直接将其手掌直接切开都有可能? 如果是这样那当然是最好,也算刘涚那一镖没有白挨,可普风真会这样做么? 显然,那只是普风的一个假动作!就在其双掌即将接近三棱刺时,突然这厮口中发出一声长啸,右腿竟平地而起,朝着刘涚的小腹狠狠踹去! 如果普风仅仅是这么踹过来,刘涚已然准备好了用左手硬挡这么一下,哪怕就是断了左臂,再受一点伤,至少也能用三棱刺在普风身上戳个通透的窟窿,可普风的变招极快,右脚踹出的同时,左脚稳固不动,上半身却是一个标准的铁板桥动作,将三棱刺的威胁彻底避开,让刘涚的这一杀招完全落空了。 “糟糕!” 此时刘涚人在半空根本无法变招,只能说普风这老秃贼战士经验丰富,过于阴险,连出几次虚招,最终引得刘涚上了当! “拼了!” 刘涚咬紧牙关,全身力道分成两股,一股集中在右臂三棱刺上,竭力下挥上挑,一股凝结于左臂以抵挡普风的那一脚!明知此番自己失算,但刘涚也只能如此搏命! 照理说,以刘涚的胳膊想要挡住普风的一脚那是极难,甚至有可能左臂断裂之后,小腹内脏还会受到重创,若是有其他路可走,刘涚也不会如此拼命! 普风脸上露出一丝阴笑,他自然清楚自己的脚力,除非刘涚那胳膊是精钢所铸,否则这一下刘涚必死无疑! 然而普风的谋划最终未能实现,就在刘涚都感觉左臂快要接触到普风的右脚掌时,一道人影突然打横而来,在半空中将刘涚整个人拖着滚了一个圈,将将闪过普风那致命的一脚! 不用说,此人自然是刚刚将艾晨打落城头的王重阳了。 刘涚天旋地转之后双脚才刚刚落地,心中一松,额头上冷汗顿时直冒,被晨风一吹,整个脑门是嗖嗖发冷,他此时也算回过神来,颇有些后悔刚刚的冲动。 “没想到艾晨在你手中竟然不堪一击?王重阳,老衲这是没有看走眼啊!不过你看看周围可有胜算?” 虽说被王重阳在千钧一发之际救下了刘涚,但普风脸上却没有丝毫愠怒,单手指向周围。 其实不用普风提醒,刘涚和王重阳都知道他们已经被金兵堵在城头。这些个欺软怕恶的家伙,手中持的都是丈八长的矛头,密密麻麻如同针板一般,纵然刘涚两人有比天高的武艺,也难以杀出重围。 “也别想着跳护城河了,天色转亮,守城的弓弩手可不是摆设!”普风有一句话,将两人的第二条路给封死。的确,在光线充足的情况下,守城的弓弩手对于护城河里的目标,那是拥有绝对的生杀大权! “普风,粘罕的人头我已经拿到了,没什么好遗憾的!你们要想活捉我们,休想!”王重阳将粘罕的人头往地上一砸,抬脚就踩了上去,虽说没有用尽,但也是让普风两眼一愣,注意力全都集中到人头之上! 刘涚注意到普风的这个神情,心中暗道或许是个机会,赶紧开口道:“普风,不若咱们来做个交易,粘罕的人头,换我和重阳的自由!我们出城之后就将人头交给你,其后一切各安天命,如何?” “妄想!” 此时普风也像是豁出去了,咬牙道:“这个人头老衲已经不想要了,倒是你们的人口,老衲感兴趣的很!”言罢,普风果真是不管不顾的样子,左手一挥,就让持矛的金兵向两人围拢! 一看这阵仗,刘涚顿时心中哀叹不已,他肩膀上还插着九节鞭,即便没有受伤,想要冲出去已是千难万难! 至于王重阳,面色早已经凛然,好像全没把生死当成一回事,脚尖一挑将地上人头勾起,抬手接住,顺势就将斩杀粘罕的短刀拔出,“来吧,今日就看看少爷我能给自己拉多少人陪葬!” 既然王重阳都已经这般说了,刘涚也赶紧忍疼将九节鞭拔出,掏出怀中伤药将伤口胡乱堵住,重握三棱刺,准备陪王重阳与金兵决一死战! “杀!” 普风见劝说无效,终于自己后退的同时一挥手,金兵们顿时发出嘶喊声,步伐沉重的走向刘涚两人,晨曦下的矛尖层层寒光,让人不寒而栗!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突然从金兵身后传来一声低哑嘶喊,紧跟着就是一连串的惨叫声自两人右边的金兵阵后传来,而普风此时人却在左边,只是皱眉,一时半会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有人来救我们了?”看见一个个金兵突然自城头跌落城墙之下,刘涚欣喜之余,心中也是迷雾层层,这究竟是何方高手?他转看王重阳,却见王重阳也是满脸的迷茫之色。 第133章 大市隐英雄,未料是梁祝(上) 此时此刻,刘涚作为一名顶尖士兵的本能发挥作用,冲着满脸迷茫的王重阳一声大喝:“那边冲!” 刘涚三棱刺指的方向,自然是金兵乱的方向,也跟普风所在背道而驰。虽说金兵数量仍旧不少,但毕竟这些金兵腹背受敌,一下子就乱了阵脚,矛阵也整齐不起来,刘涚抓了一把弩矢换手给王重阳,再次开口道:“扔!” 要说王重阳甩手箭的功夫,刘涚是见识过的。而回过神的王重阳也没让刘涚失望,一根根弩矢扬手就出,一声声惨叫接踵而来。这些弩矢可都是涂过夺魄的,破皮见血就要人命! “何方妖孽坏老衲好事,给本国师拿下!” 此时情形急转直下,普风也是发急,他迈腿欲追,可王重阳手中的弩矢也不是吃素的,见普风靠近,抖手就是一根! 这样情形下射出的弩矢自然伤不到普风,但当普风见身边中箭的士兵尽然是一抽之后随即倒地身亡,顿时脸上变色,暗道好毒的药性!知道王重阳手中的弩矢竟然涂有剧毒之后,普风就不得不小心了! 虽说他身手好,但他穿的毕竟只是和尚单衣,连最普通的士兵身上的皮甲防护力都不如,真要是擦破点皮中毒身亡,才真是冤枉大了。 至于说刘涚,此时他完全没有心思去管背后的普风,从死去的金兵手中扣出长矛后,半生不熟的高家枪施展开来,竟然也是有模有样,打的金兵哭爹含量,迅速扫平一块区域来。 随着金兵倒的倒,死的死,跑的跑,刘涚也终于看清楚前来帮忙的高人。 此人跟刘涚一样穿着黑色夜行衣,身材不高也不矮,不壮也不瘦,唯一要说奇特点的,就是此人竟然双手持剑! 剑,虽说是武者常用的兵刃,可是在战阵之中并不合适。从古自今,用剑作为主兵刃的武将可谓是少之又少,尤其是在战马普及开来之后,甚至连普通的士兵都不会再携带长剑作为主要兵器。 然而来营救刘涚和王重阳的这个人,他就是用的剑,而且还是左右各一把! 双剑飞舞,跟刘涚使用三棱刺简洁甚至是简陋的招数相比,此人双手使剑却灵动无比,刘涚注意到几乎其真正的杀招,都是割喉,然而那些金兵就偏偏如同傻子一般,把自己毫无遮挡而又脆弱无比的咽喉,送到人家的剑锋之下! 当然这仅仅是看上去的一种感觉,事实上是因为飞舞的剑光让人眼花缭乱,被剑光笼罩的金兵往往会因为躲闪或者是抵挡,不知不觉的踏入使剑者的节奏,最终被人轻易割喉而不自知! “走!” 使双剑的人见刘涚和王重阳冲破金兵重围向他靠拢,当即一声低喝,转身开杀,身边两团银芒笼罩,硬生生在金兵阵中再度杀出一条血路,带着刘涚和王重阳边杀边冲,竟然真的就这么冲下城墙! 最惨烈的就是下城墙的那段台阶,前面的金兵被割破喉咙,再被刘涚长枪挑下台阶,又或者直接被王重阳的拳脚砸出台阶垂落,或生或死全看跌下去时的角度和运气。 并非刘涚三人面前的金兵都是那么英勇,只不过他们没法后退,在台阶下,还有几十个金兵在低阶军官们的威逼下往上挤呢! 所以最后一段台阶,刘涚大喝让两人随他一起跃下,真要是全杀掉,费时费力不说,恐怕还会被普风追上。 王重阳手中的弩矢毕竟是有限的,时不时的射出一根阻止普风,到此时已经只剩两根而已! “这边!” 从一丈多高的台阶处直接跃下之后,那人就一直在前面带路。 此时刘涚才看出人家不仅是剑法精妙,身法更是厉害,所选择的路线往往复杂诡谲,高低起伏不平,一路上跃栅栏上房顶,穿堂屋钻窗户,总之怎么不像人走的路怎么走,很多时候以刘涚的水准不得不依靠王重阳帮一把手才能顺利完成,更遑论后面的追兵? 七弯八拐就连刘涚都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但前面的黑影仍旧没有停下脚步的意思。 “还要跑多远?”刘涚忍不住开口问道。 “还有两条街就到,快!”声音仍旧沙哑无比,给人一种明显的伪装感。 “我,我有点头晕了。”刘涚的胸膛剧烈起伏着,他肩膀处的伤口虽然上过药,但如此激烈的战斗,又不是仙丹灵药,能有什么用处,伤口一直都在流血,如果不是因为刘涚的身体跟常人不同,此时怕早就已经因为失血过多而身亡了! “你的伤口。”王重阳也是现在才想起这茬,赶紧上前撕下一块衣料将刘涚的伤口裹住,随后搀扶着刘涚,这才跟着黑影的步伐,再度穿过两条街道,投入一家大户后院。 此时刘涚两眼已经发花,脑袋晕沉沉的,对周遭失去了感觉。 他这一昏,就是大半天的功夫。 “咦~” 睁开眼睛的刘涚,身子本能的一抖,右手五指伸缩,却没有抓到熟悉的那种感觉。 “三棱刺!哎哟!” 想要挣扎起来的刘涚,感觉到肩膀伤口传来的痛楚,一声惨叫却是引来了脚步声。 “躺下,你的伤口再破就不好处理了!” 听到传来的是王重阳的声音,刘涚紧张的情绪才稍微放松,他牛头看了看周围的环境,两人分明是在一处地窖之中。头顶上挂着一盏灯笼,另外还有两处油灯,这才基本保证这间只有两丈见方的地窖能够正常视物。 一开始刘涚以为是地牢,但看王重阳行动自如,而他的三棱刺还有弩弓等物就跟药罐子一起放在桌面上,如此种种表示,两人应该不是被抓,而是真的被救了。 “喝水不?” “喝!” 流了那么多血,刘涚当然需要大量的补充水份,此时他觉得自己一双嘴皮子干的一抹都会掉下会灰来。 小口小口的喝着王重阳端过来的水,虽说刘涚口干舌燥,但这种方式比起牛饮来,更能有效的补充身体失去的水份,当然这是科学研究的结果,这个年代的人怕是不知道。 慢慢喝光一杯水之后,刘涚感觉舒服多了,好像左肩的伤口也没有那么疼了。他试了试不需要王重阳的帮助就能下床,而适当的活动也能加快身体的恢复。 “我躺了多少时间了?” 一面拆开三棱军刺手柄上的盖子掏出一颗药吞下,刘涚一面问王重阳。王重阳异常好奇刘涚吃的是什么,可惜刘涚只能解释说是防止感染发烧的一种药,是他从海外带回来的。 “你底子好,又喝过蛟血,若是常人像你这般流血早就死了,你居然只昏了两个时辰。” “两个时辰?”刘涚心中默默一算,两个时辰差不多正好该是午时。 “我们现在在哪里?还在会宁府?” “可不是么,现在会宁府正在封城大搜,我们两个的画像也都张贴上了,暂时是走不掉了!”王重阳摇摇头回答道。 “那这里很安全?” 王重阳这么一说,刘涚那种天生的危机感又开始萌动,驱使他准备去收拾东西。 “安全安全,你先别张罗,回床上去躺着!你知道我们现在这个地窖在哪里?” “这。” 被王重阳推回那张简陋的“床”上,刘涚还真是有些茫然。他的记忆就中断在凌晨逃亡时的最后一段路上,后面的事情怎么都想不起来了。 “我给你一个提醒,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王重阳这会儿像是老毛病又犯了,只是相对过去来说好多了,至少没有那种让刘涚一看就像揍人的表情。 “那就只有两个地方了,皇宫,金兀术的家,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此处应该是在皇宫,或者说皇宫附属的区域。”刘涚揉了揉额角,很快就得出一个让王重阳目瞪口呆的结论。 看见王重阳这个表情刘涚就知道自己猜的没错,不过他的眉头仍旧没有松解,只因为他脑子还在想,那个使双剑的人又是谁呢? “你是怎么猜到的?” “这个不难猜,你给了提示嘛,那救我们的人,你也见到了?” 王重阳摇摇头,“他把我们带来这里,说是这个地方安全,然后人就走了!” “真是个怪人,你确定不认识?不是熟人的话,怎会甘冒如此天大的风险来救我们呢?” “熟人也靠不住啊!你这个兵器当真奇怪,锋利的紧啊!”王重阳一面说,一面又试图伸手去拿刘涚的三棱刺。 “我昏过去的时候,你就没看?” “当然没有!没有经过你的同意,我会动你的东西?唉,只是没想到,艾晨他竟然会是。” 王重阳的情绪变化也真是够快的,刘涚觉得自己完全跟不上。他肚子里一阵鸣叫,却是饿了。 “有吃的!” 听到刘涚肚子的鸣叫,王重阳立马就跟变戏法似地,拿出一张大饼来,还有一块腌肉。此时刘涚也顾不上那么多,他受伤又失血,是需要好好的补一补,虽说食材看上去单调一些,但终归比没有好。 “唉,真相看看昨夜那位英雄,重阳,你说他的功夫跟你比起来,谁更厉害一些?” “这个。嘘,有人来了!”王重阳才刚刚开口,瞬间又闭上了嘴巴,同时也让刘涚噤声。 “难不成说曹操,曹操就到了?”刘涚闭上嘴巴,心中想到。 第134章 大市隐英雄,未料是梁祝(中) 不可否认,王重阳的感知能力是胜过刘涚的。 即便是在两人停止对话的情形之下,刘涚也是在头顶那扇地窖门被敲响前,才听见隐隐约约的脚步声。如果不是这个地窖太深,那就一定是对方的脚步太轻太轻。 “是我,我要下来了。” 让刘涚和王重阳难以忘记的沙哑声音透过地窖口的木板传进来。听到这个声音,刘涚冲王重阳点点头,让他去回应。 等到王重阳说出同意之后,地窖门被人缓缓拉起,紧跟着一条身影伴随着刺眼的光芒,进入地窖。 “你是.” 看着眼前这个绿花裙子、长发黒辫子,眉清目秀,不过二十来岁的女子,刘涚和王重阳几乎同时瞪直了眼睛。 “铿!” 女子微微一笑,却是用行动来回答两人。只见两团寒芒暴起,错非刘涚克制,怕不是已经飞身去抓兵刃了。 “怎么,这么快就忘了救命恩人?” 舞动几式精妙剑招之后,那女子就收了架势,左右手反背过去一插,两柄长剑竟然消失的无影无踪,仿佛是魔术一般。 但这样一来,刘涚和王重阳两人再无怀疑,此女就是凌晨那位黑衣英雄,只是没想到,英雄不是英雄,而是个英雌,是个祝英台。 “多谢姑娘救命之恩!” 不管人家是男是女,这救命之恩该谢还是要谢的,况且刘涚心中还满是疑问,比如说,她叫什么名字,是干啥的?为何看上去像是个宋人却能在金国皇宫附近随意活动?为什么要救他跟王重阳,又是怎么知道去哪里救人的? 当然,刘涚此时更迫切知道的是,外面的情况如何,胡立等人有没有被金兵抓住。 “此处乃是西夏使节团的驻地,除非是极特殊的情况,否则金兵不会搜查到这里来,所以你们留在这里是安全的。” 不等刘涚开口询问,那姑娘就主动开口解释。 听她这么一会所,既然是西夏使节团的驻地,是否就意味着她也是西夏人? 说起来西夏其实也是个多民族的国家,虽说人口不多,但是却包含了党项(羌)、汉、吐蕃、回鹘、契丹、蒙古等民族,而其中党项人是主体。故而站在刘涚和王重阳面前的这个宋人姑娘是西夏人,也不奇怪。 “还未请教姑娘高姓大名啊?”刘涚一拱手,问道。 “我姓林,双名英英。”林英英脸上泛出微笑,露出两颗深深的酒窝。虽说她五官跟宋人几乎没有区别,可肤色却跟长年生活在中原腹地的人颇有些不同,在地窖这种光线下刘涚不敢确定,但应该是后世所谓的健康小麦色那种。 “我们是.”王重阳打林英英出现到现在,终于开口说话,可惜才说三个字就被林英英笑着打断,“我知道,你是王重阳!你呢,叫刘涚!” “啊!”王重阳面露惊容,倒是刘涚微微思索,便开口道:“你是看了海捕文书吧?” “咦,你这个刘涚,倒是聪明的紧!我正是看了还捕文书才知道你们的性命,还好没有救错人,不过能够刺杀粘罕的人,怎么可能是坏人呢?”林英英这么说,刘涚心中还是有疑问:她怎么会出现的那么及时? “因为当你们从粘罕府邸出来的时候,我整准备进去!” “进去?”刘涚微微一愣,道:“你要进去做啥?” “你们进去做啥,我就是想进去做啥来的!”林英英倒是没有隐瞒什么,而她此时的脸上也生起一股哀容,“我的父母都是死在金兵手中,而率领那群侩子手的,就是粘罕!” 原来竟然是同道中人,难怪最后关头会不顾生死的救了两人。基本上的情况都清楚了,虽说刘涚此时也不会就过早下结论,但基本的信任已经建立起来,才让他得以开口问林英英,有没有听说抓到他们的同党。 林英英想了片刻之后,才缓缓摇头,“我今天出门转了一圈,好像没听说这事。” 听林英英这样一说,刘涚悬着的心顿时落了地,既然金兵没有说抓住同党,至少几乎可以说明胡立等人是安全。 至于说他和王重阳接下来要如何离开会宁府,那是刘涚下一步考虑的问题。 “今天我不能待的时间太长,过来主要是让你们心安,刘涚你好好养身,王重阳你别那么傻呆呆的,我先走了!” 林英英说完话就爬上楼梯走了,当地窖门关上之后,刘涚暗暗好笑的冲王重阳道:“原来你这人竟然是傻呆呆的,我怎么以前就没发现呢?” 原本他以为王重阳一定会勃然大怒,殊不料说了之后却是半晌都没有反应,这让刘涚禁不住盯着王重阳看,才发现这厮的眼神尽然有些茫然,而这种茫然,刘涚也不陌生,在穿越前,他曾经无数次的看见过,每当手下的战士掏出爱人的照片时,总会露出类似的眼神。 “不会吧?他的春心动了?不应该啊,他可是注定要当道士的人啊!等等,林英英,难道说,童话故事里记载的都是真的?” 刘涚此时脑子里一片混乱,而林英英这个名字,加上王重阳此时的表情,也让他有了更多的联想。 “啊,你刚刚说什么?” 王重阳此时才像回神一般,转头问刘涚,不过这会儿刘涚又失神了,他还在想“童话故事”里的那些事情呢,如果说真的是那样,或许有些事情,他还能帮衬帮衬,指不定后来就没有那么多的悲剧了。 当然,现在也就是想想而已,到目前为止两人还不能算是已经脱险,目前最紧要的事情还是先治好自己肩膀上的伤。 “哦,我刚刚说,来帮我把衣服脱一下。”刘涚说道。 “你要干啥?”王重阳走过,一面伸手一面问道。 “我要重新包扎一下伤口。”刘涚边说边动手。 “你这是对我不放心啊!”王重阳不住的摇头,但还是照着刘涚说的做了。应该说,王重阳的包扎在这个时代已经算是很专业了,只不过在刘涚看来不够好而已。 一层层的剥开布条,在最后,露出伤口时,刘涚和王重阳都齐齐惊呼了一声! “怎么会这样?” “是呀,怎么会这样!” 两人面面相觑,嘴皮子都在动,但谁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刘涚受伤的时间不过是两三个时辰之前,当时刘涚记得很清楚,普风的九节鞭可是一点都没客气,半个鞭头都扎进了他的肉中,足足有大半根指头那么长的一截,这样的伤势可不算轻。 更重要的是,刘涚在受伤之后并没有时间认真包扎,只是胡乱上了些药,紧跟着就投入到激烈的战斗之中直到自己晕过去,照理说,伤口的情况应该是非常糟糕才对! 然而此时两人看到的伤口,却是一个已经结痂,甚至不需要再上药的红色痕迹! “我.我两个时辰之前给你上药的时候,都不是这个样子啊!”王重阳终于说出话来,只不过惊讶的成分是一点都不少。他甚至还想伸手去触摸刘涚肩窝处的那块红色疤痕,但却被刘涚抬手阻止了。 “伤药是你师傅给我的,没想到效果这么好!” “不可能!”王重阳摇摇头道:“我师傅给你的伤药不可能比给我的还好吧?绝对不会有这样神奇的效果。” “事实摆在你面前,不是药的效果又是什么原因呢?”刘涚反驳道。 王重阳瞥了刘涚一眼,缓缓道:“我在想,会不会是蛟龙血的缘故?师傅不是曾经跟你说过,这人喝了蛟龙血之后,只要不中毒,都会有神奇的变化?” “不可能吧?”说实话刘涚心中有些抵触提及那条大蛇,只要想想自己身体因为大神的血肉而发生变化,刘涚就感觉自己头皮是一阵阵的发麻。 可他心中也知道,如果王重阳说不是药效,那就一定不是药效了。但除开药效之后,还有什么可以解释眼前这种堪称奇迹的变化呢?反正王重阳是找不到,就连刘涚他自己,同样也是找不到。 “算了,不管是什么,总归是件好事,这样一来,或许我们可以早点离开会宁府,也不知道胡立他们现在如何了!”伤口变成这样,上药都已经没有必要了,甚至包扎都可以省了,刘涚将衣服重新穿回去,脑子里却想着,该要如何安全的离开会宁府。 除开担忧胡立等人之外,还有一件事情更加重要,那就是高家庄的安危! 如果刘涚没有猜错的话,主动给金兀术提供信息的人应该是薄元没错了,只是现在还不清楚这家伙是否已经到了会宁府,刘涚希望他还在路上,这样或许留给他和高家庄的时间都要多一些。他也不是没有想过半路截杀薄元,可现在一点相关的信息都没有,又让他去哪里截杀? 所以刘涚目前唯一能够期望的就是高家庄提前做好准备,比如迁徙之类的,虽说这样一来高家庄就等于是名存实亡,但是总比家破人亡来的好。 担心仅仅是几个战士回去,无法说服固执的高老爷子,刘涚自然是想尽快离开会宁府,返回高家庄,亲自说服高家人,并且做出安排。 所以刘涚反而觉得身体发生这种变化,并非是一件坏事。 “下次林英英再来,咱们一定要问清楚情况,尽快制定出方案来。” 第135章 大市隐英雄,未料是梁祝(下) 对于李瀚来说,还有个事情是他始终没有想明白的。 “照说,那艾晨既然是金兀术、吴乞买的人,那等我们按计划退出粘罕家再引金兀术的兵马来抓不是更好,何必急着引动警报?” 王重阳也是皱眉,相对来说他只是哀怨儿时友谊的消逝,却并没有认真的去思考过艾晨的心路历程,此时刘涚提及,让他感觉茫然不已。 “应该是他们的计划吧。”想了半天,王重阳也就只能得出这样一个结论。这并不能让刘涚满意,他只是摇头,“不,我越想越不对劲,警报应该不是艾晨他引发的,到有可能是你我不小心的行为,当时没有引发,但却是留下了痕迹..” 柳树这么一说,王重阳脑子闪过一出画面,正是给粘罕带绿帽子的亲兵将领,当时王重阳并没有想太多,但此时慢慢想来,应该就是当时随意的处理,最终暴露了三人。 听王重阳把当时的经过一说,刘涚也不知道是该埋怨王重阳,还是应该庆幸他当时的莽撞,若非如此,他们必然是一步步踏入艾晨的圈套当中,甚至刘涚怀疑,艾晨会带他们去跟胡立等人会回合,好让金兀术所有人一网打尽。 “应该就是这样了,重阳啊,当真是好玄啊!”理清其中的来龙去脉,即便是刘涚也忍不住出了一身冷汗,幸亏是错有错着,否则搞不好此时大家都已经成了阶下囚了。 虽说刘涚也相信“战争就有牺牲”但这牺牲无论是落到谁的头上,都不是刘涚愿意看见的。 而此时王重阳却是低声嘟囔道:“她的双剑怎么就用的那么好呢,那剑法,怕是公孙大娘也不过如此了..。” 一开始刘涚没听明白王重阳在嘟囔个啥,到后来才知道他是在说林英英,顿时也忍不住在心中暗暗发笑,这人啊,还真有“王八看绿豆,对了眼”的时候。其实在刘涚看来,林英英并不能算是个美女,不管是高玉娘还是安娜,刘涚觉得都胜过林英英一大截,当然这也跟个人的审美观有关。 “你若真是想知道,下次她来你就跟她切磋切磋吧,指不定啊,还能切磋出火花来,我倒是要休息了,说不定睡一觉起来,我的伤就好了呢?” “那你就是一个妖怪!”对于刘涚的话王重阳是嗤之以鼻,让他不满的,还是刘涚前半句话,反正他是不会承认想跟林英英擦出什么火花来。 刘涚也不管王重阳,自顾自的去睡了,他这一睡就是四五个时辰,而在这期间,林英英也在没有来过。 地窖之中不见天日,刘涚再次睁开眼睛时,看见的是拿着三棱刺在那边比划的王重阳。 清咳一声表示自己已经醒来,王重阳这才将左手的短刀和右手的三棱刺放回桌上,道:“睡醒了?” “你在干啥?”摸着自己的左肩,刘涚坐了起来,此时他感觉自己肚子又是饿得厉害,好像三天没有吃饭似的。 “林英英使得剑招,我怎么看都不像是我们中原的武功招式,跟咱们讲究大开大合,中规中矩不同,她的武功招式更有些剑走偏锋的味道,角度刁钻不说,每一招一式都给人一种轻飘飘的感觉,少有差池就发挥不出任何杀伤力..怎么会有人创作这样的招式出来呢?”王重阳分明就是还沉浸在武学研究之中,根本没发现刘涚已经是饿的头晕眼花,说话都已经是有气无力的。 不过刘涚倒是在心中佩服王重阳,所谓是“术业有专攻”,在那样的情形下,他还有闲工夫将林英英的剑招给记下来?其实这也不是王重阳刻意去记,完全h是多年习武之后的一种本能而已。 “能不能先给我一点吃的?”终于刘涚还是忍不住了,开口说道,右手捂住的右肩,在刘涚睡了这一觉之后,竟然已经没有明显的疼痛感,只剩下一种麻麻痒痒的滋味。 刘涚是遍有些不敢拆开伤口看,他实在是有些担心,万一看见伤口已经接近痊愈。会不会把他自己都吓倒了? 吃的喝的都不缺,而王重阳确实不是一个善于照顾别人的人,在这些细节的地方上粗暴的让刘涚都想开口骂人了:大饼跟脸盆一样,就不会帮只有一只手的人撕开一下?水壶那么重,就不能帮伤号把茶水倒进茶杯一下? 看王重阳这样照顾人的态度,刘涚觉得他不看好王重阳在感情方面的发展了。 艰难的填饱自己的肚皮,刘涚才觉得舒服了许多,更奇怪的是,这些东西吃下去之后,刘涚竟然很快就感觉有热流从肚子里面源源不断的流到受伤的肩膀位置,随机跟麻麻痒痒的伤口融合,消失掉了。 一开始刘涚以为是自己的错觉,但他反复认真的感受了许久之后,终于确认这是真的! “重阳,我..”刘涚像问问王重阳,能不能解释一下这种现象,可他转头一看,王重阳竟然又拿起了三棱刺和短刀,神情痴迷的又在那里研究起来。 看他那样子,刘涚微微摇头,放弃了那种不切实际的打算,两眼一闭,干脆修炼起改良版的《服气决》来。 他这一练,就练到了晚上。林英英再次来到地窖,不仅仅给刘涚两人带来了更多的食物和茶水,还带来了更多的伤药。 对于林英英这个人,刘涚还是不放心的,他本就是一个抱着“防人之心不可无”这种信条的人,遑论才刚刚经历了艾晨背叛?所以当林英英提出要帮他包扎伤口的时候,刘涚当机立断的拒绝了。刘涚觉得自己那种恢复速度应该算是一张底牌,不能轻易示人,更不能展示给不熟悉的人。 “城门都还封着,也不知道要折腾到什么时候,我原本还相信这里是安全的,现在也有些担心了!我们西夏人在金国的地位实在是不高,如果他们始终找不到你们的话,恐怖也不会放过这里了,刘涚,你的伤口究竟如何了?”被刘涚拒绝,林英英脸上虽然没有露出生气的神情,但她却通过这样的方式,来让刘涚不得不老实陈述自己。 若刘涚思维踏进林英英的节奏,自然就会老老实实的说出来,但刘涚毕竟是经过这方面专业培训的人,当林英英的话里蕴含着陷阱时,就立刻让刘涚有了警觉。 他不知道林英英说的是不是真话,所以他也只好给了林英英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没恶化,基本的运动应该可以承受。”刘涚的话,王重阳投过来一个疑惑的眼神,刘涚赶紧示意王重阳不要多嘴,而让他庆幸的是,林英英并没有去注意王重阳的眼神。 “金狗的搜查工作极其认真,据说普风和金兀术都向下转达了吴乞买的意思,你们两个,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否则四门不开,一直封下去,纵然你们是肋生双翼,也休息从城头上飞过去!” 林英英的话让刘涚微微一愣,她说的实在是太严重了,过度的渲染却让刘涚难以相信。毕竟会宁府是金国的首都,城门封闭半天一天已经是了不得的事情,真要是封门两三天,别说能不能找到刘涚和王重阳,怕是会宁府这座城市自己就崩溃了! 既然确定金人不可能这样做,那究竟是金兀术和普风在说谎呢,还是眼前这个林英英在说谎?一时半会儿刘涚也没法判断,他只能将信将疑,配合林英英道:“那现在咱门该怎么做呢?总不能等着金狗找来吧?林姑娘,你们使节团里面,除了你之外,还有别人知道这件事情么?” 刘涚的话让林英英有些愠怒,道:“你觉得呢?隐藏海捕罪犯,非金人贵族触犯了,那可是抄家灭族的重罪,若是还有别人知道,在现在这种局势下,会不去举报你们?” “是啊,林姑娘说的有道理,咱门还是听林姑娘的吧!”王重阳此时竟然附和林英英的话,这还真是让刘涚颇为意外。不过刘涚没有将心中的惊讶,甚至是对王重阳的不满表示出来,而是顺着两人的话头问林英英,“那照林姑娘的看法,咱们在这里还能安稳的待多少时间?” “最多一天,不超过十二个时辰,金狗一定会找过来的!”林英英很是恳切地说道。看她说的胸有成竹,刘涚真是很想问问她,是不是她带着金兵来抓人,否则怎么回如此肯定,就连时间都精确到了时辰? 当然,如果刘涚这样问的话,他跟林英英怕是就直接撕破脸了,在如今这个局势下,刘涚并不觉得这是个好事情。 挑了挑眉头,刘涚注意到王重阳就像是小鸡啄米似的在一旁点头,无奈他只能开口问道:“林姑娘,形势如此危机,你有什么好的建议?” “若是继续躲下去,这会宁府也就这么大,金兵全力搜寻,覆巢之下无完卵,你们不会认为真能够靠躲就躲的过去吧?”林英英开口说道。 “躲不好说,但若是现在像出城,怕也是不容易啊?”王重阳皱眉低首道。 “小女子倒是有个见底,所谓火中取栗,乱中求生,如今这会宁府已经够乱了,不如就使其再乱一些!” 林英英如是说,刘涚心中却冷笑:“狐狸尾巴终究是露出来了!” 第136章 你欲摘星辰,我只求凡生(上) “怎么个让他再乱一些法?” 刘涚心中冷笑那林英英的狐狸尾巴终究是露了出来,但脸上却未显露丝毫,反而是一副渴望知道的表情问道。 “如今,满城的兵马都在外面寻找你们的踪迹,却是不知道你们就在皇宫之侧,吴乞买的卧榻之旁,只要我们趁着夜色偷偷进入皇宫,寻的吴乞买所在,一刀割下其头颅,整个金国顿时大乱,到时候不仅仅能够顺利出城,连你们南宋王朝的危机,不也就迎刃而解了?” 原来,林英英竟然试图怂恿刘涚和王重阳去刺杀金国皇帝吴乞买! 不得不说,跟林英英的想法比起来,刺杀粘罕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了!若是能够成功,刘涚倒是相信金国会乱上一阵,但这种成功的可能性有多大呢?在刘涚看来,也就是几乎等于零! 而林英英这么一说,刘涚也就明白,何以林英英会冒着生命危险将两人自墙头救下来,分明就是看中了两人的一身功夫,试图说服两人配合她入宫行刺那吴乞买! 即便是有些春心萌动般的王重阳,此时也听出不对劲来,低声道:“南宋王朝的危机好像跟我们没有太大的关系,此番来会宁府,不就是为了给咸阳城冤死的同胞报仇?如果去杀吴乞买。等到他们换个更厉害的皇帝,又或者打着为吴乞买报仇雪恨的名义,肆意的屠戮我等宋人,岂不是适得其反?刘涚你觉得呢?” 刘涚此时真恨不得为王重阳的这番话鼓掌! 他还以为王重阳是那种有异性没人性的家伙,现在看来,好像是他误会王重阳了。 “林姑娘啊,我跟重阳的意思差不多。金国之所以能够成为今天之金国,并非是因为一个完颜吴乞买,而是因为他们人才辈出!杀了一个吴乞买,不是还有金兀术?即便杀了金兀术,难道就没有更强势的人站出来?” “刘涚你的话不对!”林英英几乎是扳着手指头数着数在给刘涚说道:“第一,吴乞买已经是金国统治阶层里的佼佼者,能够比他还厉害的,除开一个金兀术之外,就只有被你们割下头颅的粘罕了;第二,即便杀了吴乞买之后还有别的帝王,可是我们就不能再杀了么?他登基一个帝王,我们就杀一次,到最后,金国必定是四分五裂,散沙一盘,到时候岂不就再不成为威胁。” 其实不管此时林英英怎么说,刘涚的心中都已经有了定见,他觉得林英英就是想利用他和王重阳!诚然,他也知道他们两人已经被吴乞买利用过,但杀粘罕乃是两人心甘情愿而为之,说句难听点的话,若是没有吴乞买的配合,恐怕到现在刘涚都还为能找到对粘罕下手的机会。 但若是要让他再次被林英英利用,他就不干了。 首先他不喜欢被一个女人利用,其实这个女人所表现出来的东西,完全没有半点相互合作的意思,从头到尾她都是在忽悠,是将两人蒙着毂中。刘涚几乎可以肯定一点,如今外面的情形怕是绝对没有林英英说的那么夸张,甚至于想要逃出城也不是一件过于困难的事情。 真正让刘涚没有立刻揭穿林英英的原因,还是在于他希望给林英英一个机会,一个相互坦诚的机会。 可惜林英英始终没有珍惜,她口若悬河滔滔不绝,舌绽莲花口若悬河,各种理由的堆砌让刘涚听的心烦气躁,终于忍不住开口道:“够了!无论你怎么说,我们都不会去行那冒险的事!” “冒险?”林英英微微一露,不敢相信似的望着刘涚道:“这怎么是冒险呢,你们不是已经顺利的杀了粘罕?多少一个吴乞买好像也没什么关系吧?我看你们也不像是那种胆小鬼啊!” 请将不成,林英英又用上了激将之法。 只不过这种手段对于刘涚来说那是一点用处都么有。倒是王重阳,额上双眉斜斜飞起,嘴皮动了动,像是想要为自己辩解,到最后却是因为被刘涚的眼神阻止,又咽了回去。 “怎么,你们现在还犹豫么?时间可是不多了,等到那些个金兵慢慢搜查过来,到时候别说是杀吴乞买,能不能逃命都成问题了!”林英英停顿片刻,一双明眸在刘涚和王重阳脸上来回扫动数次,终于又忍不住补了一句话。 “刺杀吴乞买,你有多大的把握?我们又该如何进入皇宫,事成之后如何脱身?” 刘涚突然之间的态度转变,让王重阳大吃一惊,不由得瞪起双眼看着刘涚,“刘涚,你。” 摆摆手,刘涚不让王重阳说话,只是盯着那林英英。 “小女子在宫中自有人接应,只要你们愿意为民除害,小女子这就去通知宫中之人做好准备,只待两位大侠做好准备,就直驱吴乞买寝宫,将其格杀!事后,自然有安全通道送我们出宫,等吴乞买遇刺身亡的消息传出,天下大乱的时候,再趁乱离开会宁府,如何?” “林姑娘,你这个计划未免过于粗糙了一些,还有,光光是我们三个,纵然武功再高也无济于事,难不成诺大的一个皇宫里,还没有几个拿得出手的高人呢?我想,光是普风那一关,我们就过不了吧?” “普风怎么会在宫中呢?即便他身为国师,到了夜间也必须要离开皇宫!况且重阳武艺超群,即便是正面迎战普风,依小女子看也不输分毫,若是再由刘涚师兄与小女子从旁协助,明年今日就是那普风的忌日!” 林英英说着说着,脸上的神情就变得凄厉起来,刘涚觉着甚至有种咬牙切齿的感觉,这不由得他心中更加警惕。 算算时间,现在外面正好又是深夜,刘涚趁着林英英沉浸在那种仇恨之中,戒备心理降低到最低谷的机会,缓缓绕行到了林英英身后。 就在刘涚抬起右手的时候,王重阳突然一扭头,凌厉的眼神投射过来,似是在警告刘涚不要乱来!然而此时刘涚已经顾不得那许多,在他的感觉里,林英英根本就是在把两人往死路上带! 故而即便知道王重阳是在警告自己,刘涚还是狠狠的一记手刀劈了下去。 或许是王重阳的眼神,又或许是刘涚手刀破空的风声,那林英英竟然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身子动了动! 从她的反应来判断,应该不是抵抗,只是想扭头看看究竟怎么回事,然而刘涚的动作何其之快,况且又是趁着林英英出其不意之际,故而那林英英脑袋才刚刚有所动作时,刘涚的掌沿已经狠狠的切在了林英英的后颈之上,一声闷响,那林英英甚至连哼都未哼一声,整个人就软软的倒在地上,没了声息。 “你。你疯了!她可是我们的救命恩人啊!” 王重阳其实刚刚是有机会阻止刘涚的,只需他一出手,就能将林英英给拖开,或者是直接挡住刘涚的攻击!幸而,在刚刚那个转瞬即逝的时间里,王重阳最终还是选择了信任刘涚,他相信刘涚这么做,一定有他的道理。 刘涚蹲下伸手,在林英英的鼻孔边上探了探,冷静道:“放心,只是晕过去了!重阳,咱们走吧!” 因为王重阳刚刚没有出手阻止,所以刘涚也就坚定的相信王重阳仍旧是跟他站在一边的,时间紧迫,他也不想再询问王重阳的意思,就催促着王重阳赶紧准备,离开这个地窖! “出去?你没听她说,外面金兵正发了疯似的找我们!” “我不信!”刘涚微微一笑,异常肯定的说道。 “理由呢?你从昏迷之后就没有离开过这个地窖,我凭什么相信你而不是相信救了我们性命的人?”王重阳虽然仍旧是站在刘涚那边,但不代表他就一定会跟着刘涚去发疯。 “理由?”刘涚微微一笑,指着躺在地上的林英英道:“理由就是她试图反复游说我们去刺杀吴乞买!” “这。”王重阳眉头皱起,似是在考虑,片刻之后才接着道:“这算是什么理由?” “这怎么就不是理由?”刘涚此时真想一巴掌将王重阳打醒!这厮有时候就是脑子转不过弯来!刚刚林英英貌似一个劲儿的在强调外面的情况有多么的糟糕,两人的处境有多么的危险,可王重阳怎么就不想想,如果情况当真是这么糟糕这么危险,那两人出去是逃向城外还是潜入皇宫,不都是一样的么? 至于林英英说的什么军队都在满城搜捕刘涚和王重阳,以至于皇城守备力量薄弱,这样的鬼话,也就只有王重阳这个脑子迷糊了的家伙才会相信! 试问,既然吴乞买和普风都已经深知王重阳和刘涚的厉害,他们恐怕宁愿从外面抽调士兵进城,也绝对不会动用皇城的守卫力量,除非吴乞买是傻子而金兀术是疯子,外加一个癫子普风,才会做出林英英形容的那种傻事! 女人就是女人,即便她们天生就有说谎的欲望,但在逻辑思维能力方面,还是注定要输男人一筹的,只要不是被她们的美色所迷,那么女人说的绝大多数谎言,都能被男人轻易拆穿!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果不其然,经过刘涚简单的点拨,王重阳也就醒悟了过来。 第137章 你欲摘星辰,我只求凡生(中) “逃!” 刘涚的答案,简单而明快。对于已经晕倒的林英英,刘涚仍旧是不放心,找来绳索将其捆上,随后两人一起,小心翼翼的出了地窖。 “你的伤口真的已经不碍事了?” 在打翻一拨金兵,换衣服的时候,王重阳又问刘涚。 摇摇头不算,刘涚干脆将左臂挥动两圈,用实际行动向王重阳表示,他的确已经是没事了。 果不其然,正如刘涚所猜测的那样,会宁府虽然已经执行了宵禁,但实际上巡逻的金兵根本没有林英英形容的那么恐怖,他跟王重阳穿着金兵服装,加上行动敏捷,尽量不跟那些巡逻士兵碰面,也算是顺顺当当的走到了城墙根下! 按照刘涚的要求,他们现在身处西城门,这边距离他们藏马区域是最近的,也是最容易跟胡立等人汇合的方向。 可问题是,此时城门已经关闭,同时也执行了宵禁,要如何才能出城? “怎么办?” 此时正好没有巡逻队经过,王重阳抬头瞄了眼高耸的城墙,问刘涚道。 “没有别的法子了,爪箭我们也没有,绳子我们也没有,只有上城墙了!” 城墙当然是可以上的,毕竟墙壁上都有阶梯,否则那些士兵又是如何登上墙头的呢? 只不过寻常时候这些台阶都有士兵封锁,到了晚上也有栅栏将台阶封锁,时不时的也有士兵巡逻经过。若是还有胡立等人跟着,一大群人就很难在不惊动金兵的情况之下通过这些台阶爬上墙头。 但只是刘涚和李翰两个人,这个问题倒是不大,毕竟王重阳的武功高强,而刘涚呢,这方面技巧更甚王重阳,潜踪隐匿,那可是特种兵的看家本领,如同吃饭喝水一般的简单。 只不过这些台阶四五个转折,每个转折处都有固定的岗哨,刘涚和王重阳才刚刚经过第一个转折,就被正好睁开眼睛的岗哨发现了。 “干啥的?” 或许是两人身上的金兵服装发挥了效果,那哨兵在发现两人之后竟然是开口询问而不是吹响警哨,这给了刘涚两人足够的反应时间,当刘涚非常默契的转身冲着那哨兵一笑的时候,藏在他身后的王重阳就出手了! “噗!” 得自粘罕卧室的那把短刀此时派上了用场,以王重阳的腕力,射出的短刀力量不比用手捏着捅人,尺把长的刀刃直接穿过那哨兵的咽喉,别说是说话,被刀刃紧紧压住的皮肤甚至连血都流不出来! 刘涚一直没动,而王重阳则在短刀出手之后如狸猫般快捷蹿出,将斜斜歪倒的尸体一把搂住,轻轻放倒在地,又扯下那金兵的衣服,裹住刀柄将刀拔出,同时将颈脖伤口层层缠住! 他可不是在给金兵包扎,人都已经挂了,还包扎有个毛用?王重阳这样做的目的,仅仅是为了不让伤口流淌出太多的血来,让其他地方的金兵闻到。 至于说蜷缩在那金兵后面正熟睡的伴当,则是被王重阳轻轻拧断了脖子! “幸亏道家并不忌杀生,否则这一趟你出来,罪过就大了!” “那是佛家的虚伪,狗屁!”王重阳跟刘涚不慌不忙的走着,到了第二个台阶转折处,虽然两个金兵都没有闭眼,可是在刘涚两人面前还是不够看,三下五除二就将两个金兵无声无息的搞定。 这都是因为两人的穿做打扮太有迷惑性,加上这些金兵的警惕性不够。一路依葫芦画瓢,等到两人站上城头之上时,整条台阶上的驻守金兵都被他们给干掉了,当真是一身的血腥味,迎风都能传三里。 “接下来呢?” 放倒几个墙头上站岗的士兵之后,刘涚跟王重阳戴着统一的帽子,杵着长矛,充当卫兵,至少在短时间内可以让刘涚从容的思考脱身之计。 最为稳妥的方式,自然是在城门洞里找个地方藏起来,等到天亮城门洞开的时候,凭着一身金兵装扮混出城去!此时距离天亮开城门应该不长了,可是刘涚却担心下面那些死掉的金兵被发现,引起金人的警觉。 当然,还有另外一层可能性,就是天亮之后金兵继续封城搜捕他们两个,到那个时候,一不留神两人就成了瓮中之鳖,被人轻易拿下了。 思考之后,刘涚觉得与其等到天明冒险,还不如现在就动手。 “怎么弄?” “滑下去!” 城墙虽然陡峭,但其实如大坝,看似垂直的墙壁其实都有一定的倾斜角,只要有足够的胆量和技巧,是完全可以贴着城墙滑下去的。 王重阳附身出去看了一眼,重重的咽了口唾沫,“有些难度,你没问题?” “应该没有问题!” 刘涚也在看。别看主意是他出的,其实他自己心中也不是很有底。过去曾经有过类似的训练,但训练时候用的场地可没有会宁府的城墙这么夸张,尤其是现在还是黑夜,即便有灯笼火把,从上往下看的时候,稍远的地方仍旧是黑漆漆的一片! “保险起见,我们需要两块板子!” 想了想,刘涚对王重阳说道。 “两块板子?” 也幸亏在冷兵器时代,经常发生的攻城战让每段城墙都囤积着一定的物质,即便是作为首府而存在的会宁府也同样如此。这也给了两人机会,很容易的就找到了两块板子,捆到了背上。 虽说这样有些影响行动力,但是为了避免在贴墙滑下的时候不至于挫伤了脊背,同时也是为了更安全,外貌上的丑陋两人已经顾不上了。 为了达到这个目的,又有几个金兵死在刘涚和王重阳的手中,这些普通金兵在单对单的时候,完全不是两人的对手,杀死他们对于两人来说,跟捏死小鸡没什么区别。 “准备了!” 背上牢牢的捆着厚板子,刘涚感觉自己真是像极了一只大乌龟,至于说站在他身边的王重阳,到此时仍旧在嘀咕,说以他的身手真不需要这块劳什子的木板。 “走!” 在刘涚一声令下之后,两人是齐齐站上墙头,然后深吸一口气,以常人难以想象的仰角,双脚快速向下蹬踏,脊背上捆的厚实木板摩擦着墙壁,发出难听的摩擦声,还有轻微的撞击声! 成墙壁自然不是一抹平,墙砖与墙砖之间的起落被厚实木板挡住,如果没有这块木板,两人的脊背肯定会受伤,甚至是严重的伤害!此时王重阳不得不佩服刘涚的先见之明,当两人脚踏实地的时候,他飞快的把木板解开,翻过来一看,原本平整的背面已经被磕的吭吭哇哇! 见王重阳冲自己竖起大拇指,刘涚却没有吭声,他也将木板解下来,同时调匀了气息,开口阻止王重阳将木板扔掉的举动。 “还有啥用?”王重阳疑惑不解的问道。 刘涚抬头望了望城墙上头,很幸运的是到目前为止他们还没有惊动任何人。 “趴在木板上过河,如果游到一半的时候被发现,还能躲在木板下面,拿它当挡箭牌!” “高!实在是高!” 王重阳这次当真是被刘涚的奇思妙想给折服了!跟刘涚并肩作战的时间越长,王重阳就越是觉得刘涚这个人了不起。 “你说,要是给你足够的军队,怕是打这天下也不是问题吧?”趴在木板上,王重阳一面跟刘涚同时轻轻划水,一面开口说道。 对于王重阳这话,刘涚只是撇撇嘴吧,“足够的军队有啥用?没有智勇双全的将官约束率领,再多的士兵不够就是一盘散沙而已!要知道,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你当咱们南宋就没有军队了么?结果了,出一个韩大帅,就打的金兀术鸡飞狗跳,出一个岳元帅,就杀的金兵屁滚尿流!所以啊.快到了。” 湿漉漉的衣裳虽然穿在身上让人感觉异常不适,但顺利逃脱的喜悦却足以冲抵一切的不适。 转身望着夜色下如同趴伏巨兽般的城墙,就连王重阳都忍不住摇头感慨。 “走吧!你还留恋不成?” 当天色蒙蒙白的时候,死在台阶转折处的金兵才被发现,一阵警哨声后,整个西城门的金兵们又闹腾起来。不一刻,金兀术率领兵马赶来,与此同时而来的,还有普风,而在普风身边还站在一个人,如果王重阳在此,一定会恨不得扑上去一刀结果此人的性命! 艾晨,他竟然还活着,而且看上去并没什么受伤的样子。 谁也想不到,那夜城头之战,被王重阳一巴掌拍下城墙的艾晨,他竟然还活着!不得不说这厮的运气也实在是太好了,好的让人啧啧称奇,难不成这真是“好人命不长,祸害活千年?” “国师大人,你看这是不是王重阳干的好事?”要说心中最火大的,莫过于金兀术了!他一门心思的在找高宠和刘涚,却怎么也没想到,刘涚就在他眼皮底下!他和吴乞买图粘罕的脑袋,结果还是刘涚帮他砍下来的,可到最后呢,他却没有抓到刘涚,这面子,丢的实在是太大了! 随着死尸一路登上城头,普风四处观察之后指着一处明显摩擦过的痕迹,对金兀术道:“此二人当真是胆大妄为,竟然直接从墙头滑下!” “二人?国师大人的意思是,刘涚也跟着一起跑了?可国师大人你不是已经重创了刘涚么?” 第138章 你欲摘星辰,我只求凡生(下) 墙头上,面对金兀术的质询,普风此时心中也颇为奇怪,他是清晰记得刘涚的肩窝是中了自己一鞭头的,照理说,他应该还躲在某个地方养伤才是?即便不顾生死滑下城墙,难道就泡着水游过护城河,当真是不要命了不成? “艾晨!” “小的在。” 听到普风的召唤,艾晨赶紧迈上一步,垂头拱手静候普风。 “这王重阳跟刘涚离开会宁府,若是依靠大队兵马,很难抓得住两人,所以还是你带上一队人马,出城去追捕吧!” “得令!” 艾晨一声应诺,就准备要离开,却是被金兀术叫住。 “等等!” 当艾晨随之站住脚步之后,金兀术才又转过去对普风道:“国师大人,仅仅是他带领一个小队,就算是发现王重阳跟那刘涚的踪迹,难道能够应付么?两人的实力不容小觑啊!” 普风眼角撇过金兀术,冷冷道:“你也知道两人实力高超,若是大队人马去围追堵截,动静怕是十里之外就已经被他们所觉察,纵然是千军万马,荒山野岭找不到人又能如何?老衲让艾晨带领的,乃是我佛护教之战力,虽不如王重阳和刘涚,但一个顶你麾下精兵十个不是问题,你若坚持要派兵马去抓,那老衲这边就省了。” “这...” 被普风这么一说,金兀术虽觉得是面子上挂不住,但也知道这是事实。无奈之下他只能是陪着笑脸,对普风道:“国师,我真没有这个意思,既然国师大人已经思虑周全,那就按照国师的意思办吧,艾晨啊,你可要努力啊,等你功成回来,我亲自向陛下替你邀功!” “属下不敢,唯鞠躬尽瘁尔!” 拜别普风和金兀术,艾晨自去召集人马,追杀王重阳和刘涚不提。 而城头上,只余普风跟金兀术两人负手而立。 “那王重阳若是此番逃脱,将来定会成我大金心腹大患!”普风开口,似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说给金兀术听。 “国师说的是!不过我觉得那个叫刘涚的,更是个麻烦!虽说他功夫或许不如王重阳,战力不如高宠,但此人足智多谋,不仅有将才,还有帅才,若是给他足够的条件,更是不可低估啊!” “更重要的是,此二人勾结在一起,成长的速度将会倍增啊!”普风也是极其赞同金兀术的这个话,不住点头说道。 “国师大人,得想法子将此二人消灭掉,皇上也是这个意思,如果不能为我大金所用,越是人才,就越是留不得!” 即便口中是这般说,但金兀术眼底还是闪过一丝惋惜的光芒。像刘涚这样的人物,金兀术一身之中还从未曾见过第二人,若是能够为金国所用,为他所用,那么会是多么畅快人心的一件事情啊! 刘涚还不知道,在会宁府里的金兀术如此惦记着自己,当他和王重阳提心吊胆的赶赴那处无名山头时,却没有见到胡立等人的踪迹。 “他们已经走了!”王重阳站在山头左盼右顾,片刻之后缓缓摇头。 “是走了,不过还给我们留下了一个方向,他们一路往南走了!”比起王重阳来,刘涚更加细心一些。他对曾经扎营的地方全盘搜索,终于在一颗树干上发现了一处小刀刻画出来的痕迹,隐隐约约的一个小箭头,指出了胡立等人撤退的方向。 当然,此时刘涚也不敢一口咬定这个记号就是胡立等人留下的,幸亏在这地方还没有发现金兵来的痕迹,否则刘涚一定不会去尝试。 “走吧,咱们朝着南方走!” “朝南,那就要多包路了!”王重阳扭头望了望南方,对于他来说,其实是不愿意兜圈子的。 “以咱俩的功夫,应该不怕金人的追索吧?你不是担心金兀术知道高家庄的具体位置么?不如咱们走最近的道,尽快赶回高家庄做布置,以免将来手忙脚乱,如何?” 其实王重阳这个提议也不错,至少思考的方向是对的。故而刘涚也是沉思了片刻。 找到胡立等人对于刘涚和王重阳来说,确实没什么好处,甚至还有可能因为人数过多引起所经之地金兵的注意,但刘涚担心的是没有他的照看,詹木等人能否顺利的通过层层关卡返回高家庄。 “刘涚啊,你只是一个人啊!如今二三十人的队伍,你还可以亲自指挥,等到将来你有二三十万的队伍时,难不成你还要亲自指挥?他们也被你培养了大半年了,是时候放手,让他们自己去闯一闯了!你看,他们连盔甲这些带走了,证明撤离的时候很顺当,我想应该不会有问题的,还是咱们走吧,妥当!” 这还是刘涚第一次真正听从了王重阳的建议,决定放手让詹木等人去闯,而他和王重阳则是抓紧时间赶回高家庄! 至于王重阳说的什么“二三十万”的军队,刘涚只是将其当成一个笑话来听,至少到现在为止,刘涚仍旧未想过他要做这样的事情,收留训练胡立等人,也就是为了保证自己的小窝高枕无忧而已。 此时刘涚和王重阳都不知道,正是因为他们的这个决定,让几乎是紧跟着他们而来的艾晨等人,一下子蒙了! 在艾晨带领的队伍之中,也有寻踪觅迹方面的好手。他们追踪着刘涚和王重阳的脚步来到这无名山头之后,却因为离开的痕迹有截然不同的两个方向,以至于让领队的艾晨陷入两难的局面。 “是该往西,还是往南呢?” 在跟刘涚和王重阳相处的时间里,艾晨也曾经听过大家提及高家庄,他大概的猜到高家庄所在的方向是在会宁府的西方,可为何还有向南的痕迹?经过一番思考之后,艾晨认定刘涚等人不会如此大胆的往西而行,那么西行的痕迹就应该是故布疑阵,所以他选择了往南! 艾晨的这个误判,不仅仅让他跟刘涚和王重阳之间的距离变得越来越远,同时也是给胡立等人艰难的旅程,带去了更大的压力! 正如普风说的那样,若是大队骑兵出城追索,恐怕很难找到刘涚等人,但像艾晨率领的这二十来个人,几乎都是普风一手带出来的精锐,虽说没有师徒名义,但也算是门中弟子,身体健硕武艺高强,行路追踪都不是问题,而且还不容易惊动敌人,即便是胡立等人,怕是也很难发现身后来了这么一队追兵的。 如此一来,眼下的情形就成了无人去管重点的刘涚和王重阳,却是让胡立一行人无意之中成了两人的掩护。 如果早知道是这样的结果,刘涚定会跟着胡立等人去的方向,又或者是留在原地,埋伏起来先将艾晨一行杀个片甲不留! 以王重阳心中对艾晨的恨,他一定会赞成刘涚的这个决定。 “幸亏身上还有几颗东珠,不然咱俩一路走下去,我受的了,你未必受的了!” 口中学刘涚的样子嚼着草根以减少饮水,王重阳懒洋洋的跨坐在一匹驽马背上,随着马儿的步履轻轻晃动着身体,开口说道。 相比起王重阳的悠闲,刘涚的脸色要稍显凝重些。 因为胡立等人将战马都带走了,刘涚跟王重阳都是走了老远之后,才用王重阳随身携带的东珠换了两匹驽马代步,相比起来也只能说节约了两人的脚力,但速度提升并不明显。 如此一来,原本两人预计会比胡立等人提前返回高家庄就变得有些不可能了,如果一路上这两匹看上去已经快要老死的马儿再出什么状况的话,那就更难说了。 由此看来,当初王重阳提这个建议的时候,分明就是少估算了效率问题,难怪王重阳总是开口逗刘涚说话,分明是因为他知道自己犯了傻,正在努力想法子弥补呢。 其实王重阳倒是想错了,刘涚的脸色不好看,并非是因为在心中暗恨王重阳,他是在考虑另外一个问题。 如果金兀术很快就跟薄元见面,那岂不是意味着高家庄幸福日子所剩无几了? 从地域上来说,如今的高家庄处在南宋、金国、西夏和吐蕃诸部交界的区域。在常人看来,边界应该是长年驻有重兵,时常发生战争的地方,但事实并非如此,正是因为四国相接,此处反而成了一个四不管的地带。 南宋兵锋根本无法指达此处,而西夏国势萎靡不振,无心经营;吐蕃诸部内耗不止,至于说金国,目前还看不上这块地方。 所以高家庄得意修生养息,繁荣昌盛。然而如今的这一切,在刘涚看来,怕很快就会随着金兀术率领的铁蹄而灰飞烟灭。 “重阳,若是金兀术带兵攻打高家庄,咱们能有几成胜算?”走着走着,刘涚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其实这个问题他心中早已经有了答案,但人总是这样,总想从别人口中听到自己期盼的希望! 然而这一次即便王重阳想要讨好讨好刘涚,也无法说出让刘涚高兴的话来,因为那话太假,傻子都能知道是假的。 “除非金兀术只派几个谋克来,否则的话...” “那就是说,高家庄举庄迁徙,势在必行咯?”几乎没有犹豫的,刘涚就摇头开口,说出连他自己都有些丧气的话。 可问题是,高家庄该往哪里迁徙? 第139章 阴云盖穹顶,屋漏连夜雨(上) 俗话说的好:不怕慢,只怕站。 虽说刘涚和王重阳的坐骑不得力,但四条腿终归是比两条腿好,虽说比去的时间花的多了三四天,总算还是回来了。 还没进高家庄呢,刘涚就感觉到一股别样的气息。 那是萧条,整个高家庄外围,看上去竟然有些萧条了。此时正值初春,抢播各种庄稼蔬菜的好时节,然而在外面的农田之中,几乎看不到人影。等走的近了,刘涚和王重阳发现不仅仅是没有人影,甚至是连大块大块的土地,都没人侍弄! 一年之计在于春,春日都不劳作,秋天又收获什么? “怎么回事?”刘涚皱眉自语。 “怕不是大家都已经在准备搬家了吧?”王重阳是想把这话当成个玩笑,殊不料话一出口,他自己都笑不起来,尴尬的干笑了两声,极其无味。 “走,进去看看!” 快马加鞭,到这个时候也不用再怜惜马力,反正这两匹老马留着也没多大用处了,刘涚跟王重阳并骑疾驰进庄,一过庄门,两人的感觉顿时又有不同。 若说外面给他们感觉是萧条的话,那么庄子里给人的感觉就是——仓皇。 每个人都行色匆匆,每张脸上都布满了焦虑! 看守庄门的如今已经换成经过刘涚训练的庄丁,一见是刘涚冲进来,赶紧向刘涚抱拳敬礼。 还礼之后,刘涚翻身下马,问道:“怎么回事?” “说是金兵即将攻打高家庄,二少爷让大家伙儿做好准备,说是等到大人您回来,就即刻迁徙!” “还有这种事情?怎么话都是高二哥说的,老庄主和大庄主呢,他们是什么意思?”刘涚额上眉头不解,再次开口问道。 “老庄主的意思是不迁,金兵不来则罢,若是来了,大家就跟他们战斗到底;大庄主,大庄主前几天已经出门了!” 听说高进竟然出门了,这让刘涚心中很是疑惑,在这个节骨眼上,高进他干啥出门去? “刘涚,咱们还是赶紧去找师傅和高宠他们,方能问个明白。” 王重阳的话让刘涚点点头,不过他还是问道:“胡立他们呢,回来没有?” “胡哥?他们都没见人啊,怎么打人没跟他们一道么?” 听说胡立等人还没回来,刘涚的一颗心顿时下沉,照理说即便胡立等人包了远路,他们毕竟骑的是战马,而且马匹还有冗余,怎么也该比刘涚和王重阳到的早吧? “他们或许还在路上吧,我们走的不是同一条路。”为了不至造成更大的影响,刘涚只好先这样说,随后就跟王重阳一并向着高家大院而去。 进了高家大院,两人很快就被一群人给围上了,就连杨再兴这家伙,原本正在跟着高进学东西,听说刘涚回来,当即就溜号了,让高宠是又气又好笑,只能杵着拐杖一并出来! 众人之中要说最高兴的应该就是高玉娘和杨再兴两个了。 刘涚见高玉娘一路狂奔而来,尽然没有半点迟滞和走样,想来双脚的恢复是差不多了。 “干爹!” 小再兴脆生生的叫声让刘涚的脸上露出心底的笑容,他张开双臂将小再兴抱了起来,却是别过头冲着高玉娘点了点头。 “怎么没有练武啊?师傅呢?” 杨再兴撒娇还没结束,刘涚的脸色就沉下来了,低声喝问小再兴,弄的孩子嘴巴一瘪,差点就要哭出声来。 “好了好了,有你这么当爹的吗?你回来了孩子放松一下都不行啊?再说了,我哥他都来了,你让再兴他跟谁学去?”高玉娘见刘涚要凶孩子,赶紧打圆场,顺手指着杵杖而来的高宠说道。 “慈母多败儿啊,下来,我去跟二哥聊聊!”将杨再兴放下地,刘涚摇头之后迎向高宠,而高玉娘却是被刘涚刚刚那一句“慈母多败儿”弄的有几分娇羞。 “干妈!再兴今后就不叫师姑了,叫干妈!”杨再兴本就是个鬼机灵,刚刚高玉娘才帮他说了话,赶紧就讨好高玉娘去了。 “二哥,身体恢复的可好?” 刘涚本事要去搀扶高宠,却是被高宠给拦住,拍了拍拐杖以示他自己能行。 “还成,重阳啊,我能够重新站起来走路,多亏你们师徒啊!” 王重阳连忙摆手道:“谢什么谢啊!二哥你还跟我客气,不把我当自己人啊!” “是了,你们此番出去,可曾得手啊?还有人呢?”高宠毕竟思维冷静,即便是相逢时的喜悦,也没有让他头晕脑胀。而他这么一问,场面当即就有些冷了。 “我先去看看师傅去!” 虽说刘涚和王重阳平安回来,但他们毕竟是晚辈,这年代可没有长辈来迎接晚辈的说法,都是晚辈到了之后,主动去向长辈请安。算是咱们中华民族的优良传统吧,可惜到后世,都是父母的跟儿女做牛做马,道德的缺失,往往标志着一个民族的衰落。 “重阳,你先去,回头我再来拜见清虚道长,二哥,咱们去见见老爷子吧!”王重阳的举动提醒了刘涚,况且有很多事情还需要跟高老爷子和高宠商议。 相比之下高玉娘却是很有眼色的,见刘涚这么一提,她赶紧拉着杨再兴,不让他继续缠着刘涚。 来不及收拾自己,刘涚偕同高宠向着高老爷子居住的小院而去,路上刘涚就忍不住问道高进的去向。 “原来你知道了,唉,不是你传讯回来,说是因为薄元那厮。”说到这里,高宠又情不自禁的叹了一口气,问刘涚道:“此事当真么?” “应该是真的!”刘涚点头道:“重阳面见金兀术的时候,金兀术亲口说出来的,那时候重阳跟普风那老贼还没有翻脸,即便是看在普风的面上,金兀术也不会诓重阳。” “我想也是,这么重大的事情,除非确实,否则你是不会传出来的。”高宠一边点头,一边道:“收到消息之后,我和大哥就跟爷爷商量,一听说高密之人竟然是薄元,爷爷就大发脾气,敲碎了两张椅子!” 当时的情景刘涚可以想象,老爷子性格的火爆也绝非是常人能够想象的。 两人边走边说,高宠才告诉刘涚,在迁徙这件事情上,爷孙三人之间也产生了分歧,老爷子的意思就是分开走,高家走一路,而高家庄的庄人另走一路。之所以会有这种想法,完全还是因为薄元的高密,让老爷子狠狠的伤了一把心。 所谓庄人,基本上就可以用高家大院来划分,不能进高家大院走动的就是庄人,而里面的则是高家的人。老爷子显然是想摆脱那些庄人一劳永逸。 可是高进和高宠的看法却不同了。兄弟两人都认为,仅有高家那就不是高家庄了,仅仅是个高家而已,况且不论迁徙到什么地方,高家想要在这般的乱世当中立足,总是需要足够的外围成员,才能逐渐形成一个自给自足的环境,与其说到了一个新地方从头开始聚拢外围成员家庭,还不如带着大家一起走。 当然,要带着大家一起走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未必就人人都舍得辛辛苦苦几代人才建设出来的家园。况且即便是说破嘴皮,还是会有人用:“万一金兵不来呢?”这样类似的话作为回答。 侥幸心理是人之常情,而若是高家带着大部分人走了,留在原地不动的人一旦被金兵抓获,很很有可能做出薄元那样的事情来,反而暴露了高家庄的去向,成为隐患! 高老爷子风风雨雨一辈子,在有些事情上,往往显得更加残忍一些,反而是高进和高宠,总觉得整个高家庄就是一体,不能分割。 “二哥,我是同意你的看法的,大哥他是朝那个方向去了?” 即便爷孙三人意见上有分歧,但时间不等人,不管最终采用何种方式,预先找好落脚点都是必须的。刘涚迟迟未归,高宠双脚又不利索,所以还是大哥高进带着几个随从出门,一路往南而去。 从高家庄往南,那就是巴蜀! 这个时代可不是后世,有高速高铁飞机这些便捷的交通,直到唐代大诗人李白都还在吟哦着“蜀道难,难于上青天”,估计高进此行不会轻松,而即将进行的全庄大迁徙,若是入巴蜀,同样是件艰难的事情。 “入川?”刘涚听高宠一说,大脑顿时高速盘旋起来,一些这个时代即将发生的事情在他脑海之中闪现,很快他就猛点头道:“入川好!” “川?” “哦,川就是我们在外海对巴蜀的另外一种称呼而已,我的意思是,也是进巴蜀!” “可是,巴蜀路难行啊!”即便双腿残废,高宠多少还是知道一些,皱眉说道。此时两人正好已经走到老爷子的大门口,便停下说话,敲门求见。 老仆佣打开房门,刘涚跟高宠并肩走进屋内,老爷子正在写写画画,修生养性。 “爷爷,我回来了!” 刘涚赶紧上前行礼,老爷子这才把手中的活计一搁,抬头道:“回来就好,那粘罕?” “人头虽然没能带回来,但命,是重阳跟我亲自收的!” “好!” 这还是刘涚自打跟高老爷子认识以来,第一次听老爷子如此爽快的表扬!一声“好”仿佛还不够表达老爷子此时的心情,紧随其后,老爷子又是连叫三声好,随后才走到刘涚面前,伸手在刘涚肩膀上种种一拍,“你有资格娶我高家闺女了!” 第140章 第一四〇章 阴云盖穹顶,屋漏连夜雨(中) 听老爷子这话,刘涚心中当真是有些哭笑不得,难不成他过去就没资格娶高玉娘了?不过能够得到老爷子的赞扬,刘涚还是挺高兴的! 而刘涚身边的高宠此时反而更加兴奋!其实刚刚高宠就很想开口问刘涚此行有没有的手,可是他见只有刘涚和王重阳两人回来,加上刘涚始终没有提及粘罕,他也就强忍着没有问。 此时听刘涚亲口这么一说,高宠激动的拐杖头都敲出节奏来了,连连重复问道:“真的杀了?” “自然是真的,唔,这把就是得自粘罕的战刀,应该是他贴身之物了吧!”刘涚打腰间将短刀抽出。原本这刀是王重阳在用,不过在即将到庄子的时候,他说用不着了,就还给了刘涚,没曾想竟然成为一种证物了。 老爷子接过刘涚双手奉上的精致短刀,端详了好半天,才将短刀缓缓放在桌面上,“好,好,好啊!” 再度连说三声好之后,三人才分头坐下。在老爷子的要求下,刘涚不得不把此行经过简单的讲述一边,在提及艾晨时,其叛徒行径惹的老爷子连连拍桌,气不打一处来! “外族人欺负我们也就罢了,何以还有此等叛徒?” 其实刘涚很想说:“区区一个艾晨算啥啊,后世的汉奸,那可是千千万呢!”不过这话当真是不能说,否则就是自找麻烦。 最后谈及迁庄的事情,老爷子又像是一股子的火气,直说高进和高宠兄弟两个少不经事,不明白壮士断腕的道理。 “其实不然啊,老爷子,您请听我慢慢道来!”冲着高宠打了个眼色,刘涚让其不要开口,等他来说服老人家。 从规模效应到经济效益,刘涚用了半个时辰的功夫,终于让老爷子勉强不再提及分头迁徙的事情,只是说高进去的方向是巴蜀,若到时候全庄子人一起走,老的老,小的小,加上马骡这些都有不足,怕是速度会很慢! “爷爷,这些问题我们都可以想法子解决,关键还是人心,人心齐了,可以移山填海,人心不齐,那就是一张桌子也休想搬动啊!” “唉,我也知道你说的有道理,或许是我老了吧!”这一次,老爷子看刘涚的眼神当中终于有一种长辈看晚辈的慈祥,相比起来,刘涚觉得这种眼神比什么赞扬都让他觉得开心。 “宠儿,刘涚,这些事情你们看着办吧,我老了,能够操的心也不多了!就是你们大哥不争气,到现在还不生个一男半女的给我颐养天年,回头你们两个可不要学他啊,刘涚,你和玉娘商量商量,是在迁庄之前把你们的事儿办了呢,还是等安定下来再办?” 老爷子这可是正儿八经的放权了,甚至连刘涚和高玉娘的婚事,他都让两人自己决定。 “爷爷,依我看,还是等一切都安定下来,到时候再办,等同是双喜临门啊,二哥你觉得呢?”刘涚不等去咨询高玉娘,就自作主张的说道。 “双喜临门,这个好!”高宠点了点头,不过刘涚却从高宠投过来的眼神之中看到了一丝安慰,显然高宠是明白他的苦心。 “那就这么说定了,对了,刘涚,以后别让再兴总缠着宠儿,没事到我这儿来,老头子这一手漂亮的书法,还没有继承人呢,宠儿练武读书还行,写字就太差了!” “成!爷爷您放心吧!我跟二哥先去做些准备,回头还有件事情需要老爷子你亲自出面啊!” 刘涚这话一说,高老爷子顿时微微一愣,“还有什么要我出面做的?” “两件事情!”刘涚竖起手指道:“第一,需要老爷子您亲自告诉全庄子的人,咱们必须要迁徙了,不是我们怕金狗,而是不能将家里的老婆孩子置于危险之中;第二,粘罕已经被我们干掉了!凡是欺辱我们的,我们终究是要还回去的!” “说的好,凡是欺辱我们的,终究是要换回去的!”老爷子像是被刘涚说的第二点给撩拨起了年轻时候的性子,一张脸竟然都有些泛红,轻轻击掌道:“宠儿啊,你跟刘涚的差距,就在这些地方,豪气,你缺乏的就是这种豪气!” “爷爷,我知道了,等我腿伤好了,会跟妹夫好好学习的!”高宠并没用因为这事而生气,反而是很诚恳的冲着刘涚点点头。 这样一来倒是刘涚有些不好意思了,他心中始终对高宠有着敬畏,那是穿越前他崇敬的大英雄! “那我们就不打扰爷爷您休息了,二哥,我们走吧!” 跟高宠一起离开老爷子的院子,刘涚赶紧向高宠道歉,却不料高宠蔼然一叹,道:“不关事,其实爷爷说的不错,我自己也发现了。很多时候你看上去很冷静,但事实上你比谁都有热血!你心中有一把火,而这把火我却是一直都没能点燃,在这方面我确实不如你,妹夫啊,如今天下大乱,正是英雄趁势而起的最佳时刻,你若是不分杯羹,着实是可惜了!” “二哥,这种事情还是不要提的好,正因为天下大乱,我等能够护住家园不失,已经是最大的幸福了!” “刘涚!我这是很认真的在跟你说话!你以为爷爷他就不想光宗耀祖了么,你以为玉娘她就不希望自己的夫君是天之骄子么,你以为杨再兴就不想看着你马踏金地,收复河山么?你以为独善其身就是幸福了么?” “我.” 高宠的一席话,吼的刘涚为之语塞! 他心中不是没有热血,可是在穿越前发生的那些事情已经让刘涚以为心头的热血凝固了,那颗永远奋进的心早已经死了。 可是现在,他却被高宠的一席话给吼的颤抖起来,才知道原来真正热血的心,是从来不会真正死去的。 “可是,我们没有本钱啊!” 憋了许久,刘涚终于给自己找到了一个理由。 “谁说我们没有本钱的?我高家子弟不就是你的本钱?整个高家庄不就是你的本钱?胡立他们那些口口声声称你为大人的,不就是你的本钱,这全天下被欺辱被奴役被折磨的同胞兄弟,不就是你的本钱?刘涚,你还在等什么?此番金兵攻打高家庄,就是你崛起的契机!” 虽然一时半会儿没能理解高宠这样说的理由,但刘涚的心中确实是感觉一阵阵的涌动,好像有什么东西要从心中冒出来一般,堵着喉咙,让他说不出话来! 是呀,胡立他们无怨无悔的跟着他,难道就真是的为了当一个庄丁么? “二哥,明天就请老爷子向大家宣布那两件事情吧,有些事情我还得琢磨琢磨,兴许,你说的是对的!” “这也不是我一个人说的,玉娘,她也是这样说的!”高宠满意的点点头,杵着拐杖走向他自己的房间。 刘涚本想去找高玉娘说说话,但因为刚刚高宠说的话,让他心情有了波动,需要找个地方平静平静。 循着路走上后山,胡立他们生活训练的地方,此时还有些庄上的年轻人在这里操演着,刘涚跟他们打过招呼之后,就走到山崖边上,俯视着下面的庄子。 眼下的高家庄,已经在此生息繁衍了数十年,四代人。庄墙上生着茅草,护庄河波光粼粼,一股沧桑的岁月感油然而生,河边的垂柳已在吐露绿芽,庄外的田地却还是一片荒芜。 炊烟处处,庄子里的人都在准备晚餐,祥和的味道好像和着那烟尘,在周围的空气之中弥散开来,但刘涚却知道,这种祥和之下,是人心惶惶! 仅仅是一个消息已经已经让人们难以承受,就连农家的田地都荒废了,何等的凄凉? 想到这里,刘涚脑子里又想起刚刚高宠说的那些话。如果说接下来的几十百多年里,国家能够顺顺当当,打造一个盛世中华,刘涚一定不会听高宠的建议,然而他却清清楚楚的知道,南宋那个朝廷,姓赵的一家人,都是靠不住的。 长城不是被外族人攻破,而是被姓赵的自己摧毁,强兵悍将没有光荣的死在沙场之上,却是丧命在自己人的屠刀之下! 这样的朝堂,这样的统治者,有什么好期待的? 刘涚自觉肚中也有些治理国家的墨水,胸中也有驱除鞑虏匡扶家园的热血,可让他迟迟不能下决定的,还是那些顾虑!一将功成万骨枯,遑论是要达到高宠说的那种程度? 如果刘涚真的那样做了,以高家庄为本钱,那么此时在他身后操演不息的少年,还有下面庄子里那些暂且平和的家庭,最终会变成什么样子? “刘涚,你怎么还在这里,该吃饭了!” 正当刘涚心神纠结的时候,高玉娘突然出现了,她是庄中遍寻不得刘涚,才想到上山来找人。 “玉娘,你来的正好,陪我坐坐!”拍拍身边的大石,刘涚招呼高玉娘过来,等到高玉娘坐下之后,刘涚才将心中所想点滴说出。 “平和么?刘涚,即便没有薄元,高家庄能够撑到什么时候,咱们心中其实都没底!二哥他说的对,既然是乱世,你就该当那顶天立地的盖世英豪!” “可功勋都在白骨上,将星更是无边冢,他们.”刘涚手指下方,语塞而道。 “刘涚!若是有人欺我辱我,你可愿意与其同归于尽否?” 高玉娘猛然而起,厉声问道! 第141章 阴云盖穹顶,屋漏连夜雨(下) “自然是要的!” “好!既然你能这般想,你真当我高家庄上上下下几百口男人都没有血性么?你真当宋人之中就没有男儿了么?为抗争而死,他们无怨无悔啊!即便他们的白骨垫在你的脚下,那是为了让你站的更高;他们的英魂追索着你,那是护你督促你,不要让他们的牺牲白费!刘涚,若是你如此婆婆妈妈,连我,连再兴,都瞧不起你!” “真的么?” 刘涚转首低头,既像是在问玉娘,又像是在扪心自问。 是不是真的应该奋起了?是不是真的应该挺身而出了?多少次刘涚心头泛起冲动,又多少次因为内心的阴影而放弃?当听到玉娘这么一番话之后,刘涚开始反思自己,反思自穿越以后的这种消极心态! 其实很多时候他的行动并不消极,不管是在牛头山策划越狱,在咸阳城营救宋军,还是潜入会宁府刺杀粘罕,应该说他已经做到了很多人都无法想象的事情,完成了诸多看起来无法完成的任务,可他就是觉得自还没有真正的活过来,仍旧是穿越前,那种到死不活的状态? “刘涚,我相信你!” 玉娘站起身来,她已经不打算在多说什么了,因为她自觉是了解刘涚的,她也相信,刘涚一定会有个正确的决定。 “走吧,吃饭!” 终于,刘涚也长出一口气,站了起来,虽然他还没有真正想的通透,可他心中至少已经有了一个方向:不能让所爱的人受到半点委屈和伤害,这是身为男人的基本准则! 回到高家庄一两天了,关于刘涚等人刺杀金国大将军粘罕的事情已经在高家庄广为流传,这是高老爷子亲口向大家宣布的事情,同时还展示了粘罕的佩刀,由不得大家不相信! 这是一个鼓舞人心的消息,也是振奋人心的消息,如果不是另外一个消息造成的冲击,或许高家庄人会载歌载舞,来庆祝此事。 迁庄,因为金兵可能进攻高家庄,为了大家的性命安全,老庄主决定举庄迁徙,至于说迁徙到哪里,为了避免消息走漏,得等到正式出发的那天,才会公布! 迁庄,不是搬家,更不是走亲戚! 迁庄,就意味着巨大的损失,意味着多年,甚至是几代人的努力化为泡影! 当消息公布之后,很多人来找老庄主,找高宠,甚至是找刘涚和高玉娘,他们问的大多都是同一个问题:金兵是不是真的会来,可不可以不迁? 不管是高老爷子还是高宠、刘涚,所有人的回答都是一样的:金兵一定会来,迁庄势在必行! 一部分庄民选择了遵从,他们默默的收拾东西,打点行装,家境殷实的,甚至在考虑将耕牛换成骡马,以减轻迁徙路上的劳累,尽可能多的携带东西。 但还是有一部分庄民不愿意接受这样的结果,他们四处打听,金兵为什么突然要攻打高家庄,是不是可以找个地方暂避风头,等金兵走了之后,又重新返回,修生养息。 对于那些抱着坚定的侥幸心理的庄民,刘涚在劝说一两次之后,就放弃了,因为他知道继续劝下去只是浪费口舌,有些人的固执就放佛是雨后的韭菜,割了一茬又一茬,无法根除。 况且刘涚还有更值得他担心的事情——胡立等人,直到他跟王重阳回庄之后五天,都还一点消息都没有! 他们究竟走的是什么路线,遇上了什么危险?刘涚很担心,可他却没法可想,在缺乏信息沟通的时代,人一旦走出固定的区域之后,那就真是如同一根针扔进了大海里,除非有一天他自己出现,否则怎么找都是徒劳。 剩下的就只有等待,等待胡立等人的回归。王重阳安慰刘涚,说即便是遇上金狗追兵,以胡立等人的战技装备,总是不可能全军覆没的,哪怕就是逃,也会逃几个人回来报信,让刘涚不用过于担忧,不若做好眼前事! 王重阳说的没错,随着时间的推移,金兀术领兵来攻的可能性就越来越大。这两天刘涚甚至已经放出侦骑到两百里开外,就是担心金兵悄然来攻。幸亏高家庄所在的地势相对来说比较有利,从东边和北边过来的道路,若是要大军通过则只有那么一两条,不需要太多的侦骑就能保证滴水不漏,为警戒工作节约了大量的人力和物力。 与此同时,高玉娘则是在负责高家自己的迁徙准备工作,每天忙的不可开交。 要说整个高家庄里面最没有压力也是最轻松的人,或许就是王重阳师徒了。但即便如此,王重阳的情绪也是越来越压抑,跟刘涚一样,主要的症结还是在胡立等人身上。 幸亏,在第七天的早上,终于有人跑进来通知刘涚和王重阳,说是胡立等人回来了! “回来了?” 刘涚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事实上就在昨天,他还对胡立等人是否活着不抱有太大的希望,可谁能想到,命运就是这般捉弄人呢? 当刘涚兴冲冲的走出高家大院的时候,正好碰上同样得知消息而冲到大门口的王重阳,两人一碰面,相互对视之后,双双发出由衷的大笑。 直到在庄子大门口接到胡立等人,刘涚悬着的一颗心,才算是真正落了地。众人能够顺利回来自然是一件好事,然而胡立脸上的神情,却让刘涚刚刚才变好的心情顿时又紧张起来。 “怎么回事?”口中一面说,刘涚的眼神一面快速扫过眼前的队伍! 人不够! 虽说出去的时候是二十个人,但回来的时候,不应该是只有二十个人!柴青源在会宁府的那些兄弟伴当,可是跟着胡立等人一起走了的,即便是当初安排了人返回高家庄报讯,但也不应该只有二十个人啊? 因为高家庄如今所在的位置并没有在金人频繁活动的区域,所以胡立等人身上都穿着那些得自山洞的秦朝盔甲,甚至一些人头上还罩着头盔,所以刘涚一扫之下,也不能看清楚每个人的面容,然而他却能看见盔甲上有不少战斗留下的痕迹,血迹! 刚刚因为兴奋而忽略的细节正在一一呈现,由不得刘涚不往坏的方面去想。 “直接上山,还有没有伤员?”刘涚开口说话,可声音却是一种让他自己都难以接受的嘶哑,这种心情上的大起大落最是容易让人感觉挫折,而整个队伍都带着一种浓浓的压抑情绪。 刘涚的决定是正确的,如今整个高家庄本身就笼罩着难以言喻的仓皇,若是再让庄民们看到胡立这行人,怕是会更加难过了。 因为迁徙的事情,最近庄子里参加训练的年轻人也少了许多,是高玉娘放他们回去,帮着家里整饬,做准备工作去了。 “说吧,是不是遇上追兵了!” 刘涚耐心的等到胡立等人下马摘盔,进入正堂坐下之后,才开口说道。 “大人,我们还是回来了!” 摘下头盔的胡立、吴安邦、张汉、詹木还有柴青源在刘涚的面前站成一排,作为这次小队的几个核心力量,他们能够平安的回来,刘涚心头还是颇有些安慰,只不过刘涚粗略的看了看,至少有四个人,没能回来。 而站在最后一排的五个人当中,还有两人需要同伴的搀扶。 “重阳,能不能带他们去疗伤,如果处理不下来,请道长他搭把手如何?”刘涚转头问王重阳。 点点头,王重阳没有多说什么,在大堂外面叫了几个人,帮忙两个站都站不稳当的伤员搀走,至始至终,胡立等人都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咱们的兄弟,牺牲了几个?” 有些事情始终还是要面对的,而刘涚这么一问,胡立就上前一步道:“大人,这都是我的错!是我不听詹木的意见,执意要跟追兵一战,才让四个兄弟死于金兵的屠刀之下,这是我的错!” “四个!” 当真是四个!刘涚心中抱着最后一丝希望,破灭了。 “大人,胡立说的其实也不完全,我也有一战之心,所以才没能坚持!如果我坚持的话.” 胡立站出来认错之后,詹木赶紧也跟着站了出来,拱手说道。 “好了!我不是要听你们自我批评的,现在谁告诉我,究竟是怎么回事?”刘涚的一声怒吼,不仅仅让胡立、詹木噤如寒蝉,更是让正欲上前替两人分辨的张汉等人止住了脚步。 “是.艾晨。” 片刻之后,胡立终于艰难的开口,将事情的经过讲述出来。 其实胡立等人的遭遇也很简单,因为刘涚和王重阳没能随他们一起下城头,在到达隐藏战马和装备的无名山头之后,带队的胡立和作为军师存在的詹木,两人之间就为接下来给何去何从而争论了一番! 这次争论本身就耽搁了不少时间,以至于为胡立等人被艾晨追上打下了伏笔! 队伍第一次的争论以詹木胜利而告终。作为刘涚一手带出来的徒弟,詹木的意思是在尽早撤离,以避免造成更大的损失。往日一直对詹木言听计从的胡立,这次却持着反对意见,而吴安邦等人也是分成了两派,有支持詹木的,也有赞同胡立,多等一天的。 在意见获得统一之后,众人面临的第二个问题,就是撤退路线,幸亏这一次詹木并没有耗费太多唇舌,就说服众人,取道先南后西,最终返回高家庄。由对附近情况最为熟悉的李令等人带路。 詹木的这个决定,可以说是正确的,也可以说是错误的。 第142章 勿论功与过,但求一心安(上) 队伍在向南走了一天之后,立即折转向西返回,然而就在他们走了不到一天的功夫之后,断后的战士就发觉,有人缀在后面。 在如此压抑的撤退气氛之中,仍旧能够发现后面的敌人踪迹,应该说刘涚的训练还是卓有成效的。而在发现敌人踪迹之后,一开始胡立等人并没有打算理睬,因为他们的马力还足,更重要的是,詹木此时做出了一个非常正确的分析:敌人追踪,证明敌人并没有得到他们想要的,也就从侧面告诉大家,刘涚和王重阳至少是安全的! 而在这个分析结果的前提之下,詹木认为他们继续加快逃离的速度,能够起到分薄敌人追兵力量的效果,所以一行人打马狂奔了一天,让后面的追兵疲于奔命! 然而凡事有利则有弊,在狂奔一天之后,队伍人疲马乏,战斗力急剧下降!而让胡立、詹木等人感到惊讶的是,后面的追兵竟然没有跟他们一样乏力,反而是越来越近了! 何以会有这样的结果?全赖于当初金兀术和普风的决定,出动的是普风护院的武者,而不是普通的骑兵。这些本就是金国战力最为出众的人,在跟着普风长年修习之后,各方面的素质,并不输胡立等人,而他们乘骑的战马,更是万里挑一的优良品种,加之他们都是轻衣简从,而胡立等人还穿着沉重的铠甲,无论是对人力还是马力,都是一种巨大的消耗! 失去距离和速度上的优势,更有一个侦骑战死一个侦骑重伤,队伍的士气顿时下降到了极点。 面对这种情况,胡立第一次提出要跟追兵交战,但终究还是被詹木说服,众人继续撤退,直到跟追兵之间的距离被越拉越近,就连单独的侦骑都不敢放出的程度,胡立又第二次提出了决一死战的要求,而这一次,几乎所有人都站在了胡立的一边! 士可杀,不可辱! 像吴安邦、柴青源还有张汉等人,哪一个是愿意忍辱偷生的呢?况且还两个兄弟的一笔血债要收,詹木的劝解已经再没有任何效果,就如同詹木对刘涚说的那样,其实他心中又何尝不是渴望一战? 最终,双方还是交锋了! 然而第一场交锋,胡立等人差点就全军覆没,问题就出在艾晨的身上!只因为当初艾晨暴露身份,是在众人离开城头之后,当胡立等人留在原地等待追兵的时候,那艾晨,竟然扮作仓皇,利用胡立等人对他的信任,差点将众人引入了埋伏圈当中! 这其中的过程难以尽述,还是亏的詹木多长了几个心思,利用套话的方式觉察到不对劲之后,才在进入埋伏圈的最后关头,一举戳穿了艾晨的真实面目! 被识破的艾晨暴起伤人,因为其功夫本就高于胡立等人,加之事出突然,竟然又被他杀了一个兄弟之后,全身而退,紧跟着金兵发动攻击,众人凭借着一股怒气和身上盔甲兵刃之力,最终惨胜一场。 随后的几天时间里,众人且战且走,总算是摆脱了追兵,而为了不被追兵缀上循迹找到高家庄,众人又不得不兜了个大圈子,这才返回来。 事情大概的经过就是这样,而牺牲的四个兄弟,其尸首也是无法运回安葬。 “你们,且去休息吧,明日起恢复正常巡礼,李令。” “在!” “你们几位兄弟,从明日起正式跟着胡立等人一道训练,有什么不懂的,抓紧时间学习,胡立。” “在!” “明日起,放出接力侦骑,范围三百里,另安排人手,前往会宁府!” “是!” 刘涚看到胡立在接自己这个命令是,眼眉之间有股浓浓的疑惑,遂长叹一声开口道:“不管你们如何小心,我敢保证,艾晨既然能够在会宁府外缀上你们,只要他还活着,就必然能够循着你们留下的痕迹找到高家庄,从明天开始,不仅仅侦骑要放出去,就连我,也都要出去巡逻了!” “大人,这些事情不必你亲自上阵,我们完全可以胜任的啊!”詹木听刘涚这么一说,赶紧上前一步说道,“我等愿意将功赎罪.” “什么将功赎罪?你们能够做到这种程度,其实我已经很满意了,这就是战争,不可能没有牺牲!”眼神缓缓扫过面前众人,刘涚沉声道:“你们不要跟我争辩,需要你们去做的事情还有很多。” 需要胡立等人去做的事情确实还有很多,比如说,李翰需要他们替自己培养出更多的有生力量,也需要他们带出更多的精锐士兵! 老实说,在返回高家庄的路上竟然牺牲了四名精锐,刘涚确实是很心疼的!不仅仅是因为这些人都是打咸阳城就开始跟着他,更重要的是,刘涚在潜意识里是将胡立这批人当做将官来培养的! 正所谓“千军易得一将难求”,不管刘涚外在的表现是如何的,其实在骨子里,他对胡立等人的要求就是这样,或许在他潜意识里就已经想到了,将来会有揭竿而起、登高一呼的一天,到那个时候,没有足够优秀的将领,即便是有数万兵马也是白费! 名将或许一两个足矣,真正宝贵的,还是能够凝聚军心,既能一丝不苟执行上命又能针对形势变化作出自我修正的中层和底层将领,而在刘涚心中,胡立等人至少就是可率千人的中层将领,若是能够再进一步,则率领万人也无虞。 他们死一个,就等于是刘涚失去了一名大将军,那种心疼,却是是难以言语。 昨晚安排之后,刘涚宣布解散让众人却歇息,而当刘涚走出大堂时,却看见依门而立,脸色怅然的王重阳。 “你怎么在这里?” “师傅主动将伤员要了过去,我就回来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没想到。。艾晨,我一定要杀了他!” 王重阳垂下的眼角闪过两道寒芒,刘涚一听这话,顿时明白刚刚众人在里面的谈话,王重阳怕是听了不少。 “这不关你的事,我们都是受害者!”拍拍王重阳的肩膀,刘涚安慰道。 “不关我的事么?”王重阳咧嘴一笑,却是笑的异常凄凉,“刘涚,你真的打算跟着高家庄一起迁徙么?” 被王重阳如此反问,刘涚心中隐隐觉着有些不妥,疑惑道:“怎么,有什么问题?” “难道你就没有想过,利用已经荒废的咸阳城,跟金狗们决一死战?” “嗯?”刘涚简直不敢相信,这话竟然是打王重阳口中冒出来。下达屠城命令的罪魁祸首是被王重阳亲手割下了脑袋,何以王重阳还有这般念头的?正想到此,刘涚又听见王重阳说道: “迁徙迁徙,金狗撵到那,我们就退到那,这跟那些弃城而逃的朝廷贪官有什么区别?我不想逃了,我想跟金狗们斗!咸阳城虽然被屠,但我家还有几个隐秘的地窖躲过了金狗的洗掠,利用那些钱财,我们可以在咸阳城周边招兵买马,你想想看,咸阳城周边难道就没有那些死难者的亲属们,只要我们加以鼓励,这些人一定愿意为亲人报仇,这就是可以凝聚的力量啊!” “重阳,你说的都没错,但报仇也无需急在一时,等我们退到一个安全的地方,积攒到足够的力量,终究有一天,我们是可以杀回来的啊!”刘涚开口劝说,他感觉王重阳此时的情绪不稳,思考问题过于偏颇。 然而他的劝说反而遭到王重阳的质问。 “退到一个安全的地方?金兵如今势头如此强盛,依我看如今的朝廷即便已经退至江南,也难以苟安,又有哪里是安全的地方?难道金狗步步紧逼,我们就步步后退?那还不如早做打算,我是不看好你们这一路逃遁,而且,师傅也支持我这么做!” “什么?” 如果说刚刚刘涚还以为这是王重阳一时冲动的话,现在竟然连清虚散人都支持王重阳,就让刘涚感觉事情有些麻烦了。 正如前面所说,在刘涚的感官里,王重阳还是太自负了一些,即便因为一些事情,王重阳的这种自负和骄傲正在发生着改变,但那早已经侵入骨子里的性格,一时半会儿终究难以消磨。 刘涚不知道清虚散人究竟是因为什么愿意才会支持王重阳,但他坚信清虚散人不会真看不透王重阳这个计划的危险所在。 贸然的成立义军跟金人正面对抗,在刘涚看来是如今最不可取的一种方案,不仅仅会造成参加义军的人大量伤亡,更重要的是,起义失败对整个抗金大业本身就是一种沉重的打击,会磨灭很多人的信念,扑灭他们内心深藏的,反抗的火种! 当刘涚再度开口试图劝说王重阳的时候,却被王重阳挥手打断了。 “我知道,你是高家的女婿,可我不是,我没有你那么多的顾虑,这件事情就这么决定了!刘涚你也不用劝我,男子大丈夫,来这世间走一遭,你说的对,有些事情是我们必须要做的!” 没想到王重阳竟然会这样活学活用,刘涚脸上露出苦笑,却是不知道该怎样开口了。 “重阳,我们仍旧是好兄弟对不对?” “那当然!” 当刘涚伸出拳头这样说的时候,王重阳也伸出拳头,拳面跟刘涚轻轻相碰。 “因为我们是好兄弟,所以既然你的决定已经得到道长的支持,我就不再劝你了,希望你能够成功!” 第143章 勿论功与过,但求一心安(中) 这是刘涚的心里话,正如他说的那样,他跟王重阳是好兄弟,他们都是男人!既然身为男人,有梦想的时候,就敢大胆的去追求,哪怕这个梦想最终会给人带来遍体鳞伤,那又如何?至少能够做到此生无悔! 这就够了! 刘涚觉得,有梦想,而且敢于去追求梦想,这就已经够了,已经不枉此生了!既然是兄弟,如果支持一下都做不到,那怎么还能叫兄弟呢? 所以刘涚放弃继续去说服王重阳,两人紧紧的拥抱之后,刘涚问道:“啥时候出发?” “师傅说二哥的腿已经不需要他治疗了,剩下的就是按照他给的方子坚持抓药服用,保持适当的锻炼,应该可以康复,只是时间问题,所以.” “所以你们很快就要走了,是吧?” “明天吧,师傅今天跟老庄主聊天去了,都是老人家,将来再见怕是难了。” “可不是么?其实这世道,不管是老是小,一旦分别,再见亦难啊!” 对于刘涚这话,王重阳深表赞同。 而对于清虚散人师徒离开,高家庄上上下下都感觉很遗憾!要知道清虚散人在高家庄众人心中已然是个半仙般的存在,厄王重阳高深的武艺更是让大家钦慕不已,尤其是他为人没有架子,不管是谁在练功方面有疑难疑惑,只要他有时间,都会认真的替对方分析讲解。 可以说清虚散人师傅的离开,对于高家庄来说,是个重大的损失。 然而人各有志,清虚散人修的就是道,岂能被世间俗事羁绊?至于说王重阳,如今他也不用出家,而是根本已经无家,当世唯一的亲人也就只剩下清虚散人一个,两人自然是要相依为命的。 这期间也出了一个小插曲。 也不知道是谁走漏了风声,王重阳欲返回咸阳城组建一支义军的事情被高家庄的人知道了。 如此一来,高家庄竟然有人提出不如整个高家庄都加入到王重阳的义军当中,如果能够快速起事的话,岂不是就不怕金兀术率兵攻打,也不用在劳民伤财的迁庄了么? 这个提议本身已经让刘涚觉得惊讶,而更让刘涚诧异不已的是,竟然还有人附和,以至于最后高老爷子和王重阳不得不一起站出来,告知庄民,现在王重阳的义军还是未知之数,将来若是建立成功,而高家庄迁徙之时,还有人不愿意离开的,再去投靠王重阳不迟! 经过这样一番说明之后,清虚散人师徒才得以顺当的离开,也没有留下太多遗憾。 而清虚散人师徒的离开,心情最好的人,竟让是杨再兴。 “干爹,你看!” 清虚散人和王重阳离开的第二天,杨再兴一大早就将刘涚叫起来,拖到庄子外面,指着不远处,让刘涚看。 “那是.小玉?” 不远处的山脊上,站在一头皮毛如雪的白狼,即便是从刘涚这个距离望过去,那狼也有小牛犊子一般大小了! “可不是小玉么?干爹,你就不知道关心关心小玉!打它从庄子里跑出去,原本我每隔一天都可以来这里跟它一起玩,后来清虚道长他们来了,小玉就再没有出现过了!” “啊?” 听杨再兴这么说,刘涚觉得颇有些不可思议! 虽说当初在收留小玉的时候,刘涚也觉得这条白狼颇为灵异,然而从后世穿越的他,秉着“科学知识”始终认为初代是无法驯化的,即便是在饲养之后,像虎狼这种猛兽仍会有暴起伤害主人的时候,所以当小玉逃离高家庄,刘涚也没有在意。 就在两人说话间,山脊上的小玉显然也是发现了刘涚和杨再兴两人,只见它调转狼头,冲山脊冲下来的速度,恍若一道白色的闪电! “这才多少时日,它怎能长的如此之大?” 眼神追随着那道越来越近的白色闪电,刘涚的惊诧也是越来越烈,小玉冲的近了,刘涚更加明显的感受到来自那兽性的压力! “小玉!” 杨再兴毕竟是个孩子,兴高采烈的冲着小玉张开双臂,而冲都近前的狼王小玉,张开它那足以咬断羊羔脖子的血盆大嘴,冲着小玉扑了上去! “再兴!” 刘涚心中一凛,全身戒备,欲阻止小玉,却不料小玉的动作猛然加速,人立起来的它高度已然超过杨再兴的身高,一双前爪轻松的搭上杨再兴的双肩,带着热气的猩红长舌“啪嗒”一下,就在杨再兴的脸颊上舔过。 “咯咯!” 一人一狼在地上扭成一团,杨再兴不住的发出连串笑声,而小玉则是时不时发出声声短促狼嚎,如同也是在笑。 看到这里,刘涚的心才落了地。 等到杨再兴跟小玉疯闹的累了,刘涚才试探着呼唤小玉,原本他还以为小玉一定不会理睬自己了,殊不料才叫了一声,那小玉就在地上打个滚,屁颠屁颠的过来了。 不过在面对刘涚的时候,小玉明显就拘谨多了,它只敢用脑袋不住的蹭着刘涚的裤脚,以示它对刘涚的亲近。 刘涚只需稍稍弯腰就能抚摸到小玉的脊背,那光滑的皮毛有若缎子般的顺畅,而在皮毛之下,刘涚摸到的是紧致结实的筋骨肌肉,也不知道其身体里究竟蕴藏着多么强悍的力量。 “你还是喜欢生活在野外,自由自在的,是吧?不过这次我们真的要走了,这一走就是上千里,也不知道将来咱们还能不能再见呢!” 感受着小玉对自己的依恋,刘涚心中也不由得升起一丝愧疚,自打到高家庄后,事情是一件接着一件,以至于他完全忽视了小玉。 杨再兴跑过来,抱着刘涚的另一条腿,他的脑袋就跟小玉凑过来的大脑袋顶住一处。 “干爹,咱们带着小玉一起走,好么?” “再兴啊,小玉在这里已经是自由自在的生活惯了,你再让它跟着咱们走,它也未必就愿意啊!” “小玉,你说,你是跟我们走还是不跟我们走?”杨再兴直起脖子,恶狠狠的冲着小玉问道。 刘涚看见,杨再兴这般问过之后,小玉顿时歪着脖子,用它那双蓝幽幽的眼睛望着小玉,许久之后才出发一声短促的嚎叫,可惜这是啥意思,刘涚听不懂。 不等杨再兴气鼓鼓的在问,那小玉突然一蹦而起,撒开四根爪子,风也似的冲向刚刚出现的山脊。 “干爹,小玉它跑了,它是不跟我们走了么?”杨再兴急了,他想追,可凭他两条腿怎么可能追的上速度在刘涚看来,甚至不输豹子的小玉? 所以他只能转过身来紧紧抱着刘涚的大腿,一面哭喊,一面“啪嗒啪嗒”的流淌眼泪。 “再兴.小玉它是野兽,就应该生活在大自然之中,而不是被我们人类的生活禁锢!你跟小玉既然是好朋友,就该让它自己选择想要的生活!” 轻轻抚摸着杨再兴的小脑袋,刘涚说话的同时,心中也不由一阵阵叹息,他忽然之间感觉,小再兴跟小玉,好像就如同他与王重阳,人各有志,狼亦是啊! 一直冲到山脊之上,小玉才停了下来,随后刘涚跟杨再兴见其扭过狼头,冲着山脊下的他们发出一声长嚎,然后才消失在山脊之上。 “干爹,我觉得小玉一定很快就会回来的!” “哦?为什么?” 就在站了许久之后,刘涚劝说杨再兴返回庄子的时候,杨再兴开口说道。 “因为我感觉是这样的啊!干爹你想啊,小玉从小就是吃咱们家的熏肉长大的,就算到这里之后它跑野了,可是在清虚道长来之前,我每隔一天都要给它带一块熏肉来,它贪吃的不得了,那么好吃的东西,若是不跟着我们,它去哪里找来吃呢?” 不得不说,刘涚都差点被杨再兴的这个理由给说服了!不过孩子始终是孩子,他们看世界的角度跟成年人是不同,刘涚也希望杨再兴的话能够变成现实。不过就如这个世界千千万万的父母一般,他们当时或许会跟孩子聊几句不切实际的,童话一般的事情,当孩子们心中坚定不移的时候,父母却是一转身就给忘了。 刘涚亦是如此。对他来说,跟狼王小玉的见面不过就是个小小的插曲而已,他要做的事情实在是太多太多了。 过去,高家庄后山的训练基地基本上胡立等人自己在弄,但是随着迁庄和迎战这两件重要的事情已经迫在眉睫,经过高老爷子同意,高宠和刘涚联合正式开始在高家庄里选拨庄丁,或者应该说,是高家卫队! 以前高家庄可没有这个说法,但凡是安全上有什么问题,普通的就交给孔武有力,有些基础的庄民去解决,若是解决不了,则是高家的人出马。 这几十年以来,为了维系高家庄,高家人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而刘涚认为这个代价最根本的原因,还是因为高家那种敝帚自珍,不愿意将高家武术对外传授的恶果。 而选拔高家庄卫队,刘涚就是希望充分挖掘高家庄的潜力,让高家庄民学会自己来保护自己。 不管是将来的迁徙,还是在新的地方开枝散叶,如今这个世道,没有足够强横的实力,是寸步难行的。 让刘涚惊讶的是,人口基数并不算高的高家庄,在第一批选拨的时候,竟然有超过三位数的庄民,符合条件,而且他们自己也愿意接受刘涚的训练和领导。 “二哥,这是怎么回事?”拿着最终的名单,刘涚简直不敢相信。 第144章 勿论功与过,但求一心安(下) 刘涚手中拿着的是最后名单,这是他头天交给高老爷子和高宠的名单,经过两人一夜整理出来的。 最终确定的人数竟然有一百零两个就不提了,连高国、高安这样半大的孩子也在名单上,刘涚也都能够理解,可问题是,在名单最开始,就直接将统帅这些人的名字写成他刘涚,刘涚就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了。 “刘涚,你先不要急着问,听我慢慢说来。” 又经过一段时间调养之后的高宠明显已经好多了,已经丢开了双拐,只是用单拐就能行动如常,即便是坐啊,站啊这些都没有问题。 “军事化训练的总纲也好,细则也罢,都是你自己亲力亲为提出并完善的,我们没有半点能够帮忙的地方。如今基本成型的胡立那队人,是你在咸阳城带回来的,我们没有一点关系。如今,高家庄要成立一支护庄队了,除了你之外,就只有胡立他们可以训练,等到真正训练出来之后,也只有你们才能如臂使指,在战斗发生的时候,尽可能的发挥出他们的战斗力!” 高宠面带微笑,不慌不忙的开口说道:“所以我跟爷爷商量,既然如此,这个统帅又能落在谁的头上呢?我来,显然是不行的,清虚散人都说了,如果我想恢复如常,至少还需要一年左右的修养时间,爷爷就更不可能了,至于说大哥,他在其他方面获悉还有些能力,但在统帅士兵作战这方面,爷爷都不放心他,而玉娘始终是个女孩子,所以我们才有这样的决定。” “可是.”刘涚想了想,道:“你们当中总该有人挂个名吧?这里是高家庄,不是刘家庄啊!” “这有什么区别呢?”高宠摇头道:“高家庄也好,刘家庄也罢,不过就是个名字,只要我们都是宋人,都是血脉同胞,这就够了!刘涚,昨儿玉娘也跟我谈了很多,我们都觉得,你将来是可以做大事的人,如今高家把这些儿郎交给你了,将来有朝一日,等我能够再度策马扬鞭的时候,也会把自己一起交给你,刘涚,就看你的了!” 高宠这话,无疑是向刘涚表明心迹,从今以后,高家庄那是为他马首是瞻! “二哥!” 要说心中没有触动那不可能,刘涚此时当真是有些嘴皮子都不利索的感觉,其实他从未想过有一天就连高宠都会向他表示臣服,但如今事实摆在面前,这让刘涚激动的同时,也身觉肩头担子的份量。 千人高家庄,百人护庄队,这些人的命运,在高宠将这份名单交到刘涚手中时,就等同是压在了刘涚的身上。 而这种沉甸甸的压力,让刘涚偷不成懒,也退不了步了! 他感觉自己的路只剩下一条了,而他唯一能够做的事情,就是挺直腰板,迈开大步,一往无前的,前进! 时间不等人,刘涚没有太多的时间去思考杂事,既然壮丁们都已经挑选出来,每浪费一天,都有可能给将来带来致命的遗憾。 而在训练开始之后,一次偶然的意外,却让安娜这个女人,发挥出了就连高玉娘都嫉妒的光芒。 那是当这批包括高国高安这些半大孩子第一天开始集训,刘涚亲自训话鼓励他们,宣讲部队记录之后,为相互熟悉,刘涚让他们一个个站出来,介绍自己的同时,有绝活的也不要藏私。 兴许是因为民风淳朴的缘故,这些庄丁们往往纳于言而敏于行,介绍自己就是一个名字,倒是有不少人展示了一下自己的实力。 就在庄丁快要介绍完的时候,穿着一身男儿打扮的安娜,突出出现在校场边上。 她原本是来叫刘涚下山吃饭的,高玉娘自己还有事情,杨再兴又在接受高宠的教导,故而就只有这个几乎没有什么事情的安娜代劳。 刘涚一看见场边突然出现了一个人,初时被吓了一跳,定睛看清是安娜之后才觉奇怪,怎么突然就换作男人短打装扮了? 其实不仅仅是安娜,今天早上起来之后,高玉娘就命令高家大院里凡是学过一招半式,有几把力气的女性,都要换成男儿打扮,为的就是让大家习惯习惯,因为一旦迁徙或者是遇上战斗,这样的装扮不仅仅方便,更能起到迷惑敌人的效果,试想,若是在经过某处有山贼的地方,那些个眼线看见一队人马里几乎都是男人,和看见男人女人小孩夹杂,是否会有不同的决定呢? 正是因为高玉娘去忙着这件事情去了,所以安娜才被派来叫刘涚,不过一到校场边上,看见大家都在舞刀弄枪,安娜却是挪不动脚了。 “刘,其实我比他们还厉害,不如让我也上战场吧!别忘了,我的父亲,他可是一名真正的神圣骑士啊,死在他剑和长矛之下的异教徒,都可以堆满一座城池了!” “你们的城池,其实就是个大房子吧?”刘涚心中颇有些鄙夷,在这个时期的西方,还停留在一栋城堡就是个城池,几栋城堡就可以称王的时代。 不过安娜的话倒是提醒了刘涚,早就听说过安娜自幼习武,只是因为被贩卖之后长期服用一种药物,让她身上始终不得劲。如今在高家庄已经住了大半年的时间,还有清虚散人这种杏林国手在,想必安娜体内的毒素已经排的差不多了,既然她这么有信心,看来也是战斗力恢复的一种表示。 正好,詹木就在身边,刘涚想了想,干脆就让两人各持去了尖的长矛,上阵比划一番! 被刘涚点将,去跟安娜比划,一开始詹木显得很尴尬,毕竟安娜的身份摆在那儿,每个人都认定,等到刘涚跟高玉娘完婚之后,安娜不是被刘涚收为小妾,就是当个通房的丫头,至少也算是“半个主母”,能够在刘涚耳边吹枕头风那种角色,再说了,人家好歹是个年轻女人,只是长的稍微妖孽了些。 是的,至今在高家庄大多数人心中,仍旧无法接受“金发碧眼”这种审美观。 “大人.” “别废话,让你去就去,输了的话,你接下来每天的训练量加倍,赢了.赢了也没什么值得高兴的!” “我怕的就是这个,输了没面子,赢了还是没面子!”口中嘟嘟囔囔的詹木虽然是不情不愿,但仍旧不敢违背刘涚的意思,等到两人各持长矛站定时,詹木仍旧有些心不在焉的。 “嘿!” 当刘涚一声开始之后,安娜可是没有客气,娇声一吼,手中长矛就直刺詹木胸膛!此时詹木才回过神来,赶紧提矛格挡,然而安娜手中的长矛竟然在此时突然加速,就连刘涚都忍不住叫了一声好! “啪!” 虽说是被安娜这一枪弄的手忙脚乱,但詹木毕竟也不是沙场上的新丁,百忙之后最终还是勉强架住了这一枪,两根木杆相交发出脆响。可不等詹木喘息,安娜双手位置一换,枪头竟然生出一股“挑”力,将詹木手中打横的枪声带往上方! 本能的,詹木双臂下压,不想让安娜挑开他胸口空门,殊不料安娜这一挑竟然是个虚招,詹木力气刚出,安娜的枪尖就直往下钻,朝着詹木的小腹而去! 此时詹木想要变招已经全然来不及了,他只能趁着安娜的枪头还没扎到之际,整个人突然而然的往后一跃,试图用空间换取时间,给自己一个喘息的机会! 可战场之上的事情,哪有那么容易的呢?又是两人交锋较技的时候,先机一失,就步步受挫! 詹木最不应该的就是心慌后退,如此一来距离是拉开了,但并未能争取到时间,只因为他忘记了两人手中的兵器,其实最不怕的就是拉开距离! 一寸长一寸强,何以战阵之上的猛将大多使用长枪?甚至于在欧洲的骑士手中曾经还出现过四米长的长枪,不就是为了能够先敌一步么? 当詹木后退的时候,安娜甚至不需要迈开大步撵上,她只是双手微微往前一送,同时后手下压,原本钻向詹木小腹的枪头竟然又如同遇敌的眼镜王蛇一般猛然抬头,再一次的跟詹木手中长枪中部相击。 这一次,詹木双手再也无法擎住长枪,他只觉得双手虎口一阵剧痛,随后眼中影子一闪,安娜的长枪就已经点在他的咽喉之上,让他动弹不得! 不过就是三招两式,詹木竟然就被安娜打的兵刃脱手,这样的结果,即便是李翰,事先也是没有预料到的。 “厉害!” 李翰站了起来,挥手示意两人先行分开。詹木不得不向着收枪而退的安娜拱手为礼,以示自己男人的气度,只不过他的脸色,当真是难看的紧。 “安娜,你这些枪法,都是学自你的父亲?” 收枪的安娜并足而立,如同个士兵一般向李翰点头,“是的,刘,我不仅仅学会了枪术,还学会了马术、剑术和箭术!” “嘶~” 安娜的话让周围一众庄丁们纷纷倒抽凉气。因为安娜的外形,这些庄丁明里暗里没少说安娜的不是,那时候大家都以为这姑娘好欺负。今日一战,众人皆是两股战战,就差冲着安娜跪地认错了! “刘,我是否已经通过了你的考验呢?” 其实安娜这个问题根本就是多余的,就连詹木都是她的“枪下亡魂”,怎么可能不够资格呢? 然而刘涚却皱着眉头,迟迟没有开口。不是因为安娜的水平不够,实在是因为他觉得,安娜真的适合当一名士兵么? 第145章 巾帼赛须眉,举国皆是兵(上) “大人,我.” 詹木脸色歉然,见刘涚沉默不语,他还以为是在生他的气,赶紧走过来,想要认个错或者是给自己解释一下。 不管是詹木认错还是解释,刘涚都是不想听的,他摆摆手不让詹木接着说下去,而是站起身来,鼓了鼓掌。 “安娜,你站到我身边来。” 等安娜到位之后,刘涚才冷眼扫过面前立定的庄丁,其中也还包括了像詹木这样的几个老兵,待到大家都面色肃穆之后,刘涚才朗声道:“都听好了,我现在宣布,安娜正式成为我们当中的一员,鼓掌!” 噼里啪啦的鼓掌声响起来,刘涚眼角余光溜往安娜,看见她脸上正流露出按耐不住的笑容,那种发自心底的笑容。 压手让鼓掌停止,刘涚又道:“同时我还宣布,安娜将成为你们的枪术教官!” “啥?” “什么?” 庄丁方阵里响起窃窃私语,显然,身为男儿汉,在中国传统思维的熏陶之下,让这些庄丁接受安娜成为他们的战友已经是有花木兰和高玉娘的铺垫,此时刘涚再宣布安娜竟然成为他们的枪术教官时,这些男人们,心里上就有些接受不了了。 可不是么,怎么能够让一个女人来教大家呢,女人怎么可能有这种功能呢? 其实这也是庄丁们的偏见,若是说,将安娜换成高玉娘的话,恐怕他们欢喜还来不及呢,谁不知道高玉娘的枪法乃是高宠亲授,地地道道的高家大枪,军中致胜的不二法宝! 可是换成安娜,一个外来者,甚至有些人隐隐知道其出身于烟花柳巷,是刘涚花钱赎身买回来了,如果不是因为刘涚的原因,这高家庄上上下下有几个人会拿正眼瞅她? “怎么,有意见?” 刘涚冷冷一哼,将下面的窃窃私语打断,而他言语冷淡,更是让听说过刘涚练兵是苛刻的庄丁们纷纷正色,眼不敢稍动。 “让安娜当你们的枪术教官,是因为我发现安娜的枪法比起高家大枪来,更适合没有枪术基础的人学习!战阵之上,第一是要保命,第二是要胜利!高家大枪练到可以上阵杀敌的程度,没有个三五十载,那是不可能的!但金狗会给我们三五十载么?回答我!” “不可能!” 庄丁们齐声回应,这个问题确实不用多想,迁庄都已经是迫在眉睫的事情了,指不定哪一天金兵就会出现,所以别说是三五十载,能有个三五个月,那都是件幸运的事情。 能够站在刘涚面前接受训练的,那都是同意迁庄并且决意要跟着高家走的庄户,真有二心的人,不可能来报名当上庄丁同时也不可能经过高老爷子和高宠的审核。 “既然知道,那么在最短的时间内,学到最多的保命杀敌功夫,就是你们现在最主要的任务!我让你们参训,训练的就只有两样,纪律,和杀敌!” 等到刘涚这番话说完之后,他再看场下众人,脸上那种愤愤不满的颜色已经少了很多,看来应该是有不少人已经接受这个事实,至于说安娜,到现在仍旧处在震惊之中。 “詹木,带领大家继续训练,安娜,你跟我来一下!” 刘涚转身将安娜带去一处空地,才站定问道:“我让你当他们的枪术教官,你可有为难之处?” 安娜缓缓摇头,“我们的枪术没什么需要保密的,跟我见过高小姐的枪术不同,没有那么多花巧招式,来来往往的都很简单。” “是,我看重的反而就是简单!” 说到这里,刘涚也忍不住长叹一口气。毕竟上阵杀敌的不可能都是江湖武者,大多还是普通民众,像高家庄这批庄丁,能够人人都有一定的武术基础,那已经是很了不得的事情,若是再学习些西方简单有效的杀招,在战阵之中能够发挥的作用更大,只不过这个道理,很多人都不懂。 “那么,你觉得你可以胜任教官这个职务么?如果你点头,从现在开始,你就正式成为我麾下的一名军官了!” “刘,真的可以么?” 安娜的神情很有些激动。她不是不知道自己在那些人眼中的形象,她也曾因此而伤心流泪过。身为异族已经要承认别样的眼神,再顶着“烟花柳巷”的名头,那些人的眼神更是足以让一个不够坚强的女人崩溃,或者是破罐子破摔! 幸亏,安娜跟那些普通女人是不同的,不仅仅是因为她来自西方,更重要的是她有坚定的信仰,从小就接受着良好的教育。信仰和教育让她能够在恶劣的环境下坚持自己,保证自己不会迷失方向。 但不管怎么说,得到刘涚的认可,让安娜对于将来的生活有了截然不同的向往! 原本,她目睹着金国这个侵略者对高家庄,或者说对整个宋人所造成的负面影响,已经暂时放弃了返回自己祖国的期望。她很清楚,即便在她的身体恢复,重新获得的力量仍旧不足以支撑她一个女人独身返回欧洲,况且她连路在那个方向都找不到呢。 而刘涚虽然答应过她有那么一天,可前提是“在有机会的情况下”。如今身处风口浪尖的高家庄和刘涚像是“有机会”么? “当然是真的!”刘涚重重点头以示自己的认真,随后他又告诉安娜两句中国的历史名言,要安娜必须牢牢的记住。一句叫“军中无戏言”,而另外一句,叫“军令如山倒”。 以安娜的汉语水平,是能够完全理解这两句话其中的含义的。而她也明白这是刘涚在提醒她,既然决定加入队伍,就必须要遵守两条禁令! 其实刘涚给自己队伍定下的规矩还有很多,不过就目前而言他还没有准备正式将安娜放入战斗序列,那么需要她遵守的也就是这么两条命令而已。在确定安娜可以传授枪术之后,剩下的事情就不用刘涚亲自去安排了,詹木会负责搞定一切。 别看詹木这个人有些文不成、武不就的样子,但他胜在平衡,有点实力同时也愿意动脑子,更重要的是他能坚定不移的执行刘涚的命令,是属于典型的副手助理型人才,对刘涚开展工作的帮助很大,目前刘涚也离不开他。 至于说队伍里的柴青源和胡立、吴安邦等人,则是典型的武将型人才,他们迷信武力,每日得空就是加倍训练,故而战斗力随着训练与日俱增,又反过来增强了他们对武力的迷信,训练的更加刻苦。 虽说柴青源没有像胡立和吴安邦那样有幸吃过蛟肉以至于身体素质飞跃,但他却胜在从小底子打的牢实,小时候不缺衣少食,营养跟上以至于成年之后身体素质本就远远高于常人。 而最让刘涚期待的,则是高宠了。 双腿逐渐恢复的高宠,脸上的精气神也是越来越旺盛。杨再兴告诉刘涚,说如今只要是打坐调息或者是修炼武功基础时,师傅竟然比他还要认真,而且流的汗也更多,时间也更长! 这说明高宠也在暗中刻苦锻炼自己,该是想把浪费的这几年光阴重新追回来。 在刘涚看来,高宠那就是詹木的高级版,又或者可以说,詹木是高宠的简化版。不管是战斗力还是智力谋略,高宠都远胜刘涚麾下任何一人,假若说有朝一日刘涚要成一方诸侯的话,那高宠就是必然的统帅人选。 可惜的是,王重阳却走了,否者刘涚觉得己方的力量将会更上一层楼。 就在刘涚将安娜确定为枪术教练的当天晚上,高进终于回来了。 得到消息赶过去的刘涚,看见的是一个跟他印象当中的那富态的样子迥异的高进。看来这一趟进出巴蜀,着实是辛苦。 随着高进一起出门有好几个人,然而最终只有高进一人平安返回,当听说有两人在进出巴蜀时丧身时,高家庄又有几家人陷入悲切之中。 “我在益州定下了一片土地,依山傍水很适合大家过去居住,距离成都和嘉州都不远,留下三人在那边操持后续的事情。” 高进只是大概将这趟出门的经过讲述一番,毕竟人才刚刚到,看他脱形的样子,就知道他现在最需要的是修生养息。 等到高进去歇息之后,刘涚和高宠、高玉娘三人则是坐下来闲谈,而话题就围绕迁庄之事。 相对高宠和高玉娘来说,刘涚在这方面更有发言权一些。 他是很赞成高家庄迁往四川的,只要能够顺利的到达高进定下的那个地方,即便什么都不做,历史不发生一点改变,那么高家庄至少也还有两百年的平和日子可以过,对于刘涚自己来说,这个时间好像已经绰绰有余了。 然而高宠和高玉娘在这方面的信息就要欠缺很多,至少他们在看见高进这副模样之后,异常担心蜀道的艰难。 “全庄上下数千人,老少妇孺皆有,蜀道之难古人有云,难于上青天,刘涚,取道巴蜀,真的好么?”高宠双眉紧皱问道。 第146章 巾帼赛须眉,举国皆是兵(中) “蜀道难,难于上青天。” 刘涚缓缓摇头,像是在附和高宠的话,这让高玉娘面色有些异常,只因为在过去,刘涚是极其赞成迁往巴蜀的,怎么听现在的口气,反而有些动摇了呢? “不过二哥,你觉得巴蜀之外,还有什么地方可以让我们修生养息呢?” 这个问题瞬间就将高宠给难住了! 是啊,摊开地图,东是强金,北有残辽,西是败夏与吐蕃,唯有取道向南,才是宋朝之境。 除开南下,哪里还有高家庄的活路? 这些情况高宠当然是知道的,他担心的事情不外乎两点,一就是蜀道之难,二就是异境他乡。 “刘涚,听你的口气,其实心中已经有解决的法子了,是不是?”高宠毕竟是个聪明人,他立刻醒悟到,刘涚刚刚的附和不过是以退为进,是为了不至于跟他发生激烈的冲突而已。 “玉娘,今日是否已经下令高家女眷,皆着男装?”刘涚没有直接回答高宠的问题,反而是转问高玉娘。 不提这个事情也就算了,刘涚这么一说,高玉娘还没有开口,高宠反而是皱眉道:“此事殊为不妥,爷爷和我都不赞成,大哥他刚刚回来还不知其中缘由,等他得空定然会制止玉娘你这般胡闹的,简直不成体统了!” 高宠的话让高玉娘撅起嘴皮子来,这丫头从小到大也是被大家惯的有些坏了,想做什么就做什么,难得被高宠这般批评过,尤其是当着刘涚的面。 “二哥切勿焦虑,且听我一言。”刘涚看的出,高玉娘被骂的快要暴走了,连忙摆手阻断试图继续说教的高宠,同时也用眼神安抚着高玉娘。 “其实,我日间才刚刚任命安娜,当了庄丁队伍的枪术教官!” “什么?” “为什么?” 高宠和高玉娘齐齐惊呼,不过两人吃惊的原因却是不同。刘涚猜想,高宠一定是觉得此举比高玉娘让女眷着男装还要过分,而高玉娘心中想的必然是“为什么是安娜而不是她高玉娘。” 面带微笑,刘涚继续道:“安娜虽是异族女儿,但她自幼便接受其父亲的教导,在他们国家里,只讲究身份,不讲究性别。帝王之下,上层人士皆自称贵族,下层则是平民。贵族的后代不论男女皆是贵族,文化武艺乃是必修之课。安娜便是出生于贵族家庭,所习剑术、枪术、射箭和马术,虽然不如我们东方武艺之精神玄妙,但却胜在简单易懂,易练易精!玉娘,若是让你去教授一百人高家大枪,需要多少时间才能放心让他们上阵杀敌?” 不等高宠和高玉娘开口提问,刘涚又问道。 高玉娘略微思考就摇头道:“教一百人不可能,高家大枪之中微妙精细自处,非一对一传授不可,一百人,怕是一百年也教不出来!” “这就是了,二哥,你的枪法定然是胜过玉娘的,你又觉得如何?” 高宠也是摇头,“玉娘枪法虽是出自我手中,但如今恐怕比我只高不低,她都做不到的事情,现在的我就更做不到了!”即便是谦虚,高宠也隐隐有着自的底线,他只承认现在的他做不到,却不说将来等到伤势痊愈时,又能做到何种程度。 “是啊,高家大枪一旦出师,战阵之上所向无敌,可难就难在修习不易,出师艰难啊,时间,时间!现在我们最缺的就是时间!安娜之枪术,以我看不出一个两月就能初见成效上阵杀敌,三五个月即可精熟,若是能够有个一年半载的,组成的枪兵阵容不说天下无敌,但至少在对上骑兵、刀兵或是同为枪兵阵容时,能够所向披靡!” “这么厉害?” “不可能啊!” 即便话是从刘涚口中冒出来,高宠和高玉娘也不敢相信,毕竟他们接受的是正儿八经的传统武术培养,都是自幼开始打基础,所以不敢相信高宠的话也是正常。 “改日你们随我去看看就知道了!其实上阵杀敌,对于每个士兵来说,真正交锋不过就是数息功夫,即便他们会各种各样精妙的招数,在那短短的战斗时间里也不可能尽数施展,真正的杀招,十数已然多了。二哥,玉娘,你们觉得然否?” 刘涚这话,两人是无法反驳的,高宠乃是兵法大家,而高玉娘则是亲历战阵,所以他们自然知道刘涚话中有理。 但即便如此,高宠仍旧皱眉,道:“可安娜始终是个外人,若是让她教授枪术,那将来我高家庄丁岂非成了外人的兵了?” “二哥,那我也不姓高啊。” “可你是我妹夫啊!” 高玉娘在一旁,脸色终究还是飞起几片红霞来,哪怕她跟刘涚已经订亲,但毕竟还没有正式完婚,寻常事后大家说说闹闹开个玩笑也就罢了,此时高宠这话真是令其羞怯。 “不妨事的,还请二哥放心,尽然我敢将庄丁交给她训,自然是有法子掌控的。我之所以举安娜为例,其实是想告诉二哥,可不要小看巾帼,特别的条件之下,亦可不输须眉,玉娘此举,对于我高家庄来说,可谓是意义深远!” “也罢,就算安娜和玉娘是特例吧,但她们毕竟不是寻常女子,一身武艺也不是天上掉下来的,那庄子里其他女眷换着男装,莫不成刘涚你还打着让她们上战场的想法?” “亦无不可!覆巢之下无完卵,在我看来,若是真有那么一日金兵潮来,与其等着最后被金狗凌辱,她们还不如高举兵刃在战场上与其拼个你死我活!” “对!刘涚这话说的太对了!二哥,我也是这样的想法,谁说女子不如男了?谁就规定女人不能上战场了?若是男人都战死了,让女人们都投井自杀以全名节么?既然要死,那还不如勇敢上阵,杀一个够本,杀两个就赚了!”高玉娘的女汉子本性此时再度暴露,愣是说的高宠连连摇头,不知道该怎样来回答。 无奈之下他只能是回望刘涚,道:“不管怎么说,我还是不赞成女子上战场的!” “二哥就是这些地方迂腐!人家穆桂英还挂帅呢,咱们高家,怎么就不能出几个女将了!” 高玉娘颇有些忿忿不平,以至于刘涚不得不摆手让她暂停,才对高宠说道:“其实,我也不是想过要让女子上阵,毕竟这上阵杀敌,本就是我们男儿的职责呀!” 这话高宠还是赞同,但刘涚又接着说道:“可是二哥你想过没有,高家庄要迁入巴蜀,历经艰难险阻,长裙步摇,你让她们如何行道?既然迁庄已是板上钉钉的事情,玉娘让她们换做男装,也算是提前适应,等到我们真正上路的时候,此举只有好处,毫无坏处啊!” 听刘涚这么一说,高宠低头沉默许久,最终才长叹一声,冲着刘涚点了点头。 此举等同是高宠赞成了刘涚,也就是赞同了高玉娘。在刘涚看来说服高宠乃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但高玉娘就高兴的欢呼出声,紧跟就要刘涚也给她在护庄队里安排一个职务。 “不行!” 这次刘涚却毫不客气的就拒绝了高玉娘,让高玉娘很是不满的撅起嘴来。 “为什么?为什么安娜可以当教习,我武艺高过她,我就不行呢?” 此时就连高宠都怀疑刘涚是在徇私了,毕竟高玉娘是刘涚的未婚妻,他此举是不是避免高玉娘抛头露面呢? 然而刘涚还真不是因为鼓励到这个。他的理由也很充分,首先是高玉娘的武术几乎都是高家嫡传,若是要对外传授,老爷子那一关怕是很难通过。其次,即便老爷子点头同意,但没有牢实的基础,高玉娘的武术又有几个庄丁可以学会,到时候水平参差不齐,反而降低了队伍的整体战斗力,造成队伍内部的分化,影响指挥。最后,还有个更重要的原因,就是因为刘涚还有下一步的安排,需要高玉娘去完成。 “如今,我汉人势力最薄,若我说真正致我汉人亡国灭族的,并非金狗,还有更为强大的敌人,或许你们不会相信,但事实就是如此!” 刘涚的眼神隐然眺望远方,如今是公元1131年中,大概还有30年时间,在中原以北的草原上,将会有一个霸主降生,他率领的军队纵横欧亚大陆,铁蹄之下,无不臣服! “玉娘,你既然已经走出第一步,我更希望你能走出第二步!” 此话乍听有些没头没脑,不管是高玉娘还是高宠,都显得很疑惑,不知刘涚说的“第二步”究竟指的是什么。 就在两人想要追问刘涚的时候,屋外却传来脚步之声,紧跟着就是安娜的声音响起:“高小姐,刘,你们在么?” “进来。” 刘涚开口,让安娜走进屋来,因为刚刚才提及到她,所以此时高宠和高玉娘,都对安娜投去审视的眼神。 四道眼神让安娜略感不安,但这并不能压抑安娜心中的兴奋,在山上训练了半天庄丁之后,她已经开始逐渐适应这种身份的转变,整个人无论是精气神,看上去跟昨日都截然不同。 “可还好?” 刘涚含笑开口,安娜也是笑意盈盈的冲着刘涚三人万福,只不过她身穿男儿装,又是满头大汗的样子,做这个女性化的姿势,看上去实在有些怪异,更是惹得高宠连连皱眉。 “刘,我感觉真是好极了!” 第147章 巾帼赛须眉,举国皆是兵(下) 安娜眉飞色舞的样子,带给房间里的三个人,却有着截然不同的感受。 就刚刚讨论过的话题来说,安娜的表现验证了刚刚刘涚所说的话:女人为什么不能像男人一样,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安娜,你教那些庄丁使枪,他们可曾反对于你?” 此时高宠额头双眉仍旧紧锁,在他看来,让女人上战场,仍旧是不可思议的一件事情,他始终抱着一个固有的思想——行伍之中一旦有了女人,必然会坏事! “二少爷,他们为什么要反对我呢?我将自己所学的枪术,不取分文悉心传授给他们,让他们在将来可能的战场之上获得更多生存的机会,他们没有理由反对我啊!” 安娜的回答,刘涚非常满意!就连高玉娘也是在旁边连连点头,至少在这件事情上,她是站在刘涚这边的。 “她只能算是个特例,毕竟我们宋人之中,大多数女人都是柔弱的!”即便如此,高宠仍旧坚持他自己的看法。 刘涚摆摆手,让安娜先行离开。随后,他才开口道:“二哥,没有人是天生强壮的!是,在成年之后,女性的体能各方面都受到先天的制约,她们甚至还有许多男人不便的事情,比如情节卫生,比如月事.” 听到这里,高玉娘忍不住轻啐了一口,如今这个时代虽没有后世明朝那般的固化,可像刘涚这样一个大男人随口就提及女儿家的隐私,高玉娘没有掩面而去,已经是难能可贵了。 不过刘涚却不认为这是一件很不得了的事情,月事,就等于是人要吃饭睡觉一样,是生理行为,毫无神秘可言,也不值得大家避讳。 瞥了高玉娘一眼,刘涚却是继续说道:“即使有这样那样的不便,但不代表女性就一定跟行伍无缘,况且,让每个女人强身健体,对于民族的整体素质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你说来说去,还不就是想让女人上战场,可是刘涚啊,你有没有想过,究竟有多少女人愿意上战场呢?像玉娘,安娜这样的,毕竟只是少数而已!”刘涚的解释多少还是让高宠心中固化的观念出现了松动,但仅仅是松动并不能让高宠全盘同意刘涚的意见。 “所以我刚刚才说,玉娘还有第二件更重要的事情,等着她去完成呢!” “哦?真有那么重要?什么事你说吧!” 其实高玉娘最希望的还是能够驰骋疆场,但既然刘涚说这件事情更重要,她觉得自己也可以牺牲一点。 “咱们高家,女眷不少,尤其是那些仆佣,一个个其实并非那么谦弱,经年的体力劳动已经让她们具备了身体上的基础,但就如二哥刚刚说的那样,她们还没有做好心理上的准别,玉娘,这个工作就需要你来完成了!” “好!” “不成!” 高玉娘和高宠虽然是齐声开口,但话却是截然相反的。 在高玉娘看来,这个事情简直是既有意义,又有意思,一想到不久之后每天早晚带着一群娘子军在校场里操演,她就乐得合不拢嘴! 但高宠却不这样认为,他觉得既然是高家的仆佣,若是每天去习练武艺,打熬力气去了,哪里还有功夫做本职工作?况且若是让老爷子看见,又不知道会念叨成啥样子! 听过高宠的担忧之后,刘涚点头道:“二哥你放心好了,爷爷那边我会去尝试说服他,我相信爷爷会明白其中的道理,倒是二哥,你的一些观念,真是需要改一改了!” “我.” 高宠万万没有想到,刘涚最后竟然会说他思想僵。如若高宠是个性格暴躁之人,此时定然会跟刘涚发生冲突,不过话说回来,若高宠真是那样的性格,刘涚又岂会浪费诸多口舌跟他分辨? 走出房间,高玉娘已经有些迫不及待的要展开工作,却被刘涚拉住。 “你暂且不急,我正在整理一些东西。相比教授枪术武艺,思想工作反而是最难的一个环节。人的思想,看不见摸不着,是否有效在短时间内也看不出来,这项工作是艰难的,所以我才交给玉娘你来,我想你不会让我失望的,对不对?” “那是当然!” 听刘涚这么一说,高玉娘原本心中残留的那一丝不满,彻底烟消云散了。她此时也不羡慕安娜能够教授那一百来个壮丁枪术了,因为在高玉娘心中,率领一队娘子军才是真正了不起的事情,比起当区区一个枪术教习,要威风多了。 高玉娘的反应让刘涚非常满意,他也的确是整理了一些部队思想工作的要点。这些东西都是他在穿越前学习和实践得出的经验,并且也经过了事实的验证,是行之有效的。 对于这个时代来说,这些要点不仅仅超前,甚至是惊世骇俗,刘涚并不希望太多人知道,所以在将第一部分交给高玉娘的时候,刘涚再三嘱咐高玉娘,一定要保密,不能轻易示人,最好牢牢背下来之后,就将纸质的记载统统烧掉,以免留下后患! 在这个敝帚自珍的时代,刘涚的做法并不会引起高玉娘半点反感,相反,在高玉娘看来,这是刘涚对她的一种信任,也是将她当成自己人的一种表现。 正如刘涚对高宠承诺的那样,第二天刘涚就找了个合适的时候,去见了高老爷子。 当他进入高老爷子的小院时,发现大哥高进也在,两人像是正在讨论什么。看见刘涚,高老爷子当即招手,让他过去说道:“刘涚啊,你见识远超常人,迁庄的事情也是你提出来的,正好我跟进儿在商议具体的安排,一起来讨论讨论吧!” “厄,敢不从命?” 虽说刘涚今天来并非是这个目的,但老人家都开口了,他也不会拒绝。 事情也很简单,高进觉得迁庄到益州是不错的,巴蜀向来是风调雨顺,物产丰富,以高家庄人的勤劳,只要能够顺利落脚,用不了几年的时间,一定就能重现高家庄的鼎盛,而今最大的问题只有两个,一是如果说服众人,二就是路途艰险,要如何尽可能的保证大家的安全。 “路途的事情,昨儿小子正好跟二哥还有玉娘谈论过,爷爷,大哥,你们可曾发现,庄中女眷大多都已经换成男儿装扮?” “哼!又是玉娘干的好事!”高老爷子的态度跟高宠当初几乎是如出一辙,刘涚倒不奇怪,反而是高进,却没有半点表示,好像这件事情跟他没有关系一般。 “爷爷,其实依小子看来,玉娘此举实在是恰到好处!” 刘涚开口引发高老爷子的好奇,随后又费了一番口色,将如今的天下大势,以及高家庄的现实情况进行了详实的分析,最终,他尽然比说服高宠更容易的,说服了高老爷子和高进。 其实在整个说服的过程之中,刘涚感觉与其说是他在说服高进,不如说是高进在帮衬着他说服老爷子。何以高进表现如此,这成了刘涚心中的一个疑惑。 “唉,进儿啊,我就说刘涚这孩子见识不凡吧?你看,连我这个老顽固,都被他给说服了,将来庄里的事情啊,你还得多跟刘涚商量着办啊!” “爷爷,小子何德何能呢?也就是出一些馊主意,解决一些小问题而已!”刘涚一听老爷子这么说,赶紧摇头谦虚,他可不想被高进忌恨呢! 殊不料,高进却是诚心诚意的对刘涚道:“妹夫,爷爷说的没错!我这个人呢,也就是在经营和农活上有几分看头,就连家传武学方面都稀松平常,要说高家庄能在我手中发扬光大,怕是爷爷都不相信!” “然,人贵有自知之明!进儿你是守成有余而进去不足,若当今天下太平,高家庄交到你的手中,我也没什么可担心的,然而.” 高老爷子说到这里,两眼就转向刘涚,“如今财狼当道,光靠老实忠厚,是活不下去的!” “厄.” 刘涚此时还真不知道自己该哭还是该笑! 老爷子说“老实忠厚”活不下去,又说高家庄只有在他刘涚的手中才能发扬光大,这不就等于是变着法儿的说他刘涚“不老实不忠厚”了? 像是猜到刘涚的心思,高老爷子笑道:“刘涚你别那么多心思!老实忠厚未必就是好事,大奸大恶未必就是坏事,对自己人老实忠厚是好事,对敌人大奸大恶,那也是好事啊!” “爷爷教训的时,小子我务必牢记此话!”刘涚一拱手,随后又道:“既然爷爷和大哥都愿意将庄子军备方面的事情交付于小子,那小子也就说句实话,如今敌强我弱,即便迁移也要面对艰难险阻,唯有破除陈规,全民皆兵,才能群策群力,渡过眼前的难关!” 刘涚的话,引发了高老爷子和高进的深思。不过两人皆是有头脑的人物,很快就点头,表示赞成。 “行!刘涚,就按你说的办,进儿负责俗务,还有跟巴蜀那边的联络工作,玉娘负责庄内女眷的武装,你来全面负责军备,至于说宠儿.” 虽说高老爷子最看重的孙子就是高宠,但无奈如今高宠的双腿仍旧没有痊愈,每日里除开服药治疗之外,所剩的时间就相当有限,心疼孙子的老爷子,亦不愿给高宠肩头压上更多更重的担子。 “爷爷您放心好了!二哥哪里我自然会照拂,一些对他身心有好处的事情我也会请他帮忙着办,既不会让他闲着,也不会让他累着的!” “好!那就让我们高家庄全民皆兵,跟金兀术好好的拼一把!” 第148章 东北有兽吼,西南现福地(上) 就在刘涚发起全庄总动员的时候,因为粘罕被刺杀导致的后遗症,正在会宁府持续的发酵。 作为全国兵马大元帅之一,粘罕麾下可谓是兵马如云,悍将更是不胜枚举,而其中最强的战将,却是粘罕的大儿子,在普风门下学艺多年的完颜真珠儿,也就是野史里面戏称的金弹子! 这金弹子可不是完颜割韩奴那种废物,据说神力天生,打出娘胎就有满口的牙齿,三个月就可以走路,六岁的时候就能将同龄的玩伴举起来,轻松的扔出去。 正是因为金弹子有这般异能,才会被普风看中,收入门下当了亲传弟子,这些年来,金弹子都泰半的时光跟着普风,过着清苦的生活,修炼武艺的同时也锤炼出一副坚毅的性格! 如今已成年的金弹子,早已经有自己的称号,同时也有了属于自己的军队,然而只要没任务的时候,他大多数时间仍旧是跟着普风,继续学艺。完颜割韩奴命丧咸阳城,也就是在出殡的那天,金弹子才露了一次面。 而粘罕被人刺杀身亡,金弹子竟然也同样是出殡的那天,才在众人面前露过一次脸。 他当真是跟着和尚学的没有一点感情了么? 普风是个和尚不假,但普风这个和尚其实颇有些挂着羊头卖狗肉的味道,真要是有道高僧,又岂会去当个国师?当高官的是和尚不是没有,可总是摄政的高官和尚,那必定不是高僧了。 自己都六根不净的师傅,又岂会教出清心寡欲的徒弟? 所以金弹子这个人并非是后天教育成六根清净的出家人,而是他天性凉薄,性格自私。 当粘罕过世之后,原本属于粘罕的那一拨力量,照理说应该全数由金弹子继承了。 金国,作为一个游牧民族,其国家形式跟已经发展千年的汉人是不同的,就如后世大家最熟悉的辫子王朝,不就是有所谓的八旗么? 八旗,其实代表的就是八个不同的部落势力。而此时的大金国亦然,皇帝是最大的部落势力,而粘罕,却是有着自己的部落势力,他的兵马都来自于他的部落,说到底,其实就是一个庞大的诸侯。 而当粘罕死了之后,这些部落就成为其他势力眼里的肥肉,只要是觉得自己牙尖嘴利的,都想着扑上去狠咬一口。作为粘罕名义上第一顺位继承人的金弹子,照理说此时应该挺身而出,如同一只家犬,龇牙咧嘴的护住自己的肉骨头才是! 然而出乎所有人预料,金弹子并没有这样做。他首先做的事情,就是投靠了金兀术这个堂叔。 金兀术跟粘罕乃是堂兄弟,因为年龄的关系,金兀术比起粘罕来小了十多岁,那金弹子打能够走路开始,就喜欢跟着同样天生神力的堂叔玩,或许两人都属于是打小就跟普通人不同的那种天才,故而金弹子极其喜欢自己这个堂叔,有事情都跟堂叔说,而不跟自家老子说,这也是导致粘罕尤其溺爱完颜割韩奴的缘故,实在是大儿子太不亲了! 而在金兀术的建议之下,金弹子并没有去收拢名义上属于粘罕的那些部落,他只是在金兀术帐下当了个先锋官,又在粘罕的属下当中挑选了五千真正的精锐,将这五千精锐的家人,重新组成了属于他金弹子的部落! 对于金国人来说,打散部落又重新组建,本就是一件相当繁琐,但又极其平常的事情,每一次征战结束,这样的事情就会重复上演,只不过这次不同,虽然没有经历战争,但却是死了部落的首领。 经过金弹子挑选剩下的那些部落人该怎么分配,一下子就变成了会宁府里的热闹事儿,除开吴乞买和金兀术这两人之外,几乎每个人有点地位的金人贵族,都想从中分一杯羹。 对于金人贵族来说,人口和牲口就是最大的红利,即便他们已经南下占据了大量的河山,仍旧无法改变这种深入骨子里的秉性。 而这恰恰是吴乞买和金兀术希望金人改变的。 在吴乞买登基之后,他跟金兀术的目标就是希望能够“去女真化”,或者说是“汉化”。作为金人之中少有的“文化人”,吴乞买和金兀术相信,只有汉化才能救金人,只有汉化,才能让金人在汉人的土地上稳住脚跟,从而真正占据这花花江山。 相对来说,粘罕就是“去女真化”的一股强大助力,他的看法跟吴乞买等人不同,不愿意将汉文化引入族内,更不愿意与“谦弱”的汉人平起平坐,他认为推行种族灭绝制度才是金国发展的方向。 正是因为政见相左,当觉察到粘罕有危机的时候,吴乞买和金兀术才会选择在背后狠推了一把,甚至谋算着假如王重阳不能成功,他们也会亲自操刀的打算。 而粘罕死了之后,吴乞买和金兀术更是愿意将其麾下的那一批死忠彻底打散,不让他们有机会凝聚成一股新的力量,所以才通过金兀术找到金弹子,由吴乞买亲口许诺了诸多的好处,而其中之一就是举国之力,为金弹子报杀父之仇! 双方达成这个协议之后,金弹子才配合金兀术,完成了对粘罕势力的收编工作。 紧跟着金弹子就反复向金兀术提出,要去报那杀父之仇! 众人皆知,粘罕的脑袋是王重阳和刘涚割下来的,而金兀术更是知道,刘涚乃是跟高宠在一起。故而金弹子一提出这个要求,金兀术就没口子的答应下来。他告诉金弹子,只需等那个对高家庄知根知底的人到了之后,就可以谋划攻打高家庄。 到那时,什么王重阳、刘涚、高宠一网打尽! 金兀术说的人,当然就是薄元。这个薄元,在高家庄输给刘涚之后,竟然愤而投靠了金人,而且就在粘罕死后不到半个月的时间,在一队金兵的层层保护之下,进了金兀术的府邸。 很快,金兀术就开始筹划攻打高家庄的事情,金弹子的五千兵马就是先锋,至于说薄元,甚至也在金兀术麾下讨来了个偏将,向来对宋人有偏见的金弹子,竟然对薄元也是另眼相待,甚至同一薄元就在他的帐下听用,说到底还不是因为薄元最清楚高家庄的情况。 虽说薄元也告诉金兀术和金弹子,高家庄并非是个普通农庄,不仅仅庄中男丁几乎都有武术基础,民风更是剽悍,若是心存藐视,弄不好会阴沟里翻船。 可是对于薄元的话,金弹子并没有上心,因为他对自己有信心,作为普风最杰出的弟子,金弹子觉得,宋人之中应该无敌手,即便是面对被普风赞誉有嘉的王重阳,金弹子也觉得不过尔尔,真要是战阵想见,不过数合,他定能取王重阳首级! 要说金弹子的信心,一个是来自他天神神力,马上使一双长柄大锤,柄长就有四尺,连锤带柄都是精铁所打,单锤重八十斤,金弹子曾经一锤轻松敲碎疯牦牛的脑袋骨! 与此同时,金弹子骑术精湛,弓箭纯属,枪法流畅更能使的一手披风狂刀,可谓是全面发展。 而普风对自家这个门生唯一不满的,就是有时候脑子简单了些,冲动了些。这也不能怪金弹子,谁让他从小力气就大,养成了“一力破十会”的简单性格呢! 金兵这边的动静,刘涚在高家庄里自然是无法知晓,虽说他已经尽量将侦骑放的够远,但是不管他放多远,也不可能侦查到会宁府里的变动。粘罕事件余波未平,刘涚可不敢冒险让探子混进去,一不留神就折损了不说,若是让金兵逮住活口,弄不好还能把自己这边的情况给暴露了。 然而刘涚不知道,却不代表另外一个人就无从知晓。 从高家庄离开,返回咸阳城的王重阳,凭借着清虚散人的号召力,还有王家隐藏起来的钱财,竟然在短短一个月的时间里,就拉起来一支三千人的队伍! 虽说这样一支队伍如今还是很稚嫩,但因为从军者大多是咸阳城刀下之游魂,心中揣着对金人深深的恨,不管是训练也好,作战也罢,都有一股强烈的怨气支撑,勇猛非常。 凭借着过人的头脑和精湛的武艺,王重阳身先士卒,手持长刀策马扬鞭,竟然愣是从金兵手中夺下咸阳周边的三座小城,将五万民众据为己有! 这三座小城中仍旧是宋人占据多数,在那些宋人的强烈要求之下,王重阳做了一件极其疯狂的事情。 他将金人男丁撵出城门,给他们一炷香的功夫撒脚丫子狂奔的时间,随后就让民众追杀,以泄愤! 表面上看,民众是在泄愤,然而其实这也是王重阳的谋略之一,那些凡是手上沾染了金人鲜血的宋人,就只能一心一意的跟着他造反,再也不可能当金国的顺民了,因为王重阳告诉他们,若是让金人杀回来,不仅仅杀金人者必死,还会被满门皆墨! 如此一来,王重阳在短短的时间里,就将以咸阳城为中心的一片区域牢牢控制在掌中,让金人真正开始重视起这股力量来。 在重建咸阳城的过程之中,王重阳也没有放松对军队的训练和对金军动向的侦查,当金弹子率领的,攻打高家庄的先锋军刚刚走出会宁府,王重阳就已经接到了消息。 收到消息之后,王重阳没有丝毫犹豫就派人火速将情报传去了高家庄。 第149章 东北有兽吼,西南现福地(中) “金兀术的大军已经出发了?” 接到这个消息的刘涚,额上眉头顿时皱成了一个川字! 虽说在这两三个月的时间里,刘涚等人已经尽最大努力在协助高家庄的庄民进行迁徙工作,早在一个半月前,第一拨七十户近三百口人已经离开高家庄往益州而去,但还没有来得及离开的庄民仍旧很多,更重要的是,高家大院里的人,几乎都没有走,除了再次赶赴益州处理新庄子事务的高进一家,其他人都还留在这边,坐着最后的工作。 “不等所有庄民都安全撤离,我们高家就不会走!” 这是高老爷子对庄民们讲的话,他自己也是坚定不移的这样做着。即便现在听到金兀术的兵马已经朝着高家庄而来,老爷子脸上也是毫无动容,放佛就跟没有听见一般。 “二哥,明天开始要加紧迁徙工作了,前几天已经做好的那七十户四百人,争取明后天就出发吧,这一批人,就由二哥你来带队了!” “不行!我走了怎么成?” 听刘涚把自己安排在第二批离开,高宠脸色顿时难看起来!经过这两个月的修养,他已经基本上可以丢开拐杖了,只不过仍旧不良于行,更不能久站。其实刘涚本想早点让高宠走的,正是因为双腿始终还没有好利索,才一拖再拖。 见高宠反应激烈,刘涚连忙冲着高玉娘使了个眼色,让她下来之后劝劝高宠,刘涚当然知道高宠心中的想法,可若真是大军压境,那高宠留在这里反而会成为负担。 “一二批的人离开之后,我就要开始疏散最后的庄民了,到时候那部分不愿意离开的人,就让他们分散进山里去,或者是去找重阳,嘿,重阳还当真是了不起,被金人毁掉的咸阳城,他说建就建起来了。”刘涚摇了摇头,故意岔开刚刚的话题,不跟高宠争论下去,反正只要高玉娘去找高宠说说,应该能够成功的让高宠跟第二批人一起离开。 按照刘涚的计划,如果能够在金兵大军压境之前全部撤离最好,如果不行的话,剩下的人也必须要分散进入大山之中,庄里是绝对不会留下人的,别说是人,就是一颗粮食,都不能给金狗留下! 在战术上,这叫做“坚壁清野”,算是消极抵抗的一种方式,如果有必要的话,刘涚也会带领那一百多名庄丁组成的护庄队,给予金兵致命的打击! “清虚道长教导有方啊,我老了,这次就不跟你们一起走了!” 聊着聊着,一直没有吭声的高老爷子,却突然冒了这么一句话出来。 “爷爷!”玉娘一声惊呼,当即上前挽住老爷子的肩膀,“爷爷你怎么能够说这样的话呢?要走我们就一起走啊!” “傻孩子,爷爷生于斯,长于斯,金狗掠我河山,侵我田地,我若是走了,岂非一辈子都流落他乡了?不走了,不走了,落叶终究要归根,到时候我就在这里,进来一个杀一个,进来一双杀一双,莫要以为廉颇老矣,吾尚能一餐五碗!” 耆老直言,铿锵有力! 看着高老爷子和高宠,刘涚突然觉着,或许这就是中华民族的精神所在,面对强权的时候,有人会妥协,但总有更多的人选择挺直脊梁! 我们可以流汗,可以流血,可以付出生命!我们只为,能够挺直脊梁做人,能够理直气壮的说话! 如果说这两点都做不到,那活着还有什么意义?人,或真的进化直动物,但何以最终我们选择两腿走路呢?不就是为了可以挺直脊梁么? 金兵即将来犯的消息,刘涚并没有隐瞒,他在第二天就向整个高家庄公布了。 当即,有一些原本抱着侥幸心理,不愿意迁徙的人动摇了,他们或是找到高宠,或是去找刘涚,也有去找高玉娘的,都是为了表达他们愿意跟着大家一起迁徙的心愿,有人痛哭流涕,也有人悔不当初。 不过其实他们大可不必如此担心,因为刘涚早就算到这些人会迁徙,在一开始规划的时候,也都将这些人给规划进去,所以他们的加入并不会打乱整个计划,反而给了高玉娘最好的借口,说服高宠,带领数量从四百猛增到六百口的第二拨迁徙队伍。 在诸多理由之下,高宠最终还是听从大家一致的意见,率领第二拨迁徙民众,在接到消息后的第三天凌晨,踏上前往巴蜀的道路! 临行时,高老爷子难得的出门相送,蒙蒙晨曦之下,向来都是布衣的老爷子,竟然穿上铠甲,单手握着高家家传的錾金虎头枪,雄赳赳而气昂昂! 没人能够说服他老人家,高玉娘不行,高宠也不行,至于说刘涚,他压根就没有去尝试。 因为刘涚觉得这是老人家的想法,值得敬佩,同时也值得尊重。一个人,活到高老爷子这种年纪仍旧还有这种风骨,没有理由不成全! 等到高宠一行人离开之后,昔日热闹的高家庄彻底冷清下来。 夜幕,刘涚高踞后山之上,再也看不到遍野炊烟,也听不见撒野的孩童,大小媳妇儿骂相公,家犬撵山鸡的噪杂也不见了,甚至于看不到几处灯火! 高家庄里是冷清了,反倒是这后山越来越热闹! 最初遴选出来的庄丁经过这段时间的训练选拨之后,最终留下了九十九个,加上胡立等二十来人,刘涚身边兵力累计也就这么多了。就这么点人,今天早上高宠离开的时候,刘涚还点了三十个,让他们陪同上路。 毕竟是千里迢迢,哪怕随行的女眷都已经换成男装而且经过高玉娘这两个月的辛勤教导多少有些战力,但若真遇上匪患时能不能派上用场还是个未知数,刘涚不放心,所以安排了三十个庄丁跟着一起走了。 高宠曾经强烈反对,不过刘涚却告诉高宠,他没打算跟金兵接触,一定会在金兵赶来之前离开高家庄,将一个空荡荡的庄子留给金兵当摆设,他甚至还告诉高宠,在最后关头,哪怕是绑,也要将老爷子绑走! 对于前一点,高宠是将信将疑,但是对于后面这点,高宠在听了之后却是一个劲儿的摇头。 能够强迫老爷子的人,怕是还没有出世吧?尤其是今天早上,老爷子一身戎装给高宠送行的时候,高宠转身之后,两行清泪就沿面而下,他知道,爷爷这是在明志,他要像一个将军,一个无损于高家祖宗颜面的方式,为汉人家的土地,而死战到底! “安娜,来了就来了,干嘛躲躲闪闪的?” 站在山崖边上的刘涚,早已经听到后面随山峰而来的细碎脚步声,他甚至可以听出,脚步声的主人就是安娜,有这份功力并不奇怪,刘涚的身体随着他修炼《服气决》时间的增加,而变得日趋强壮。 “刘,你不是安排胡立等他们去搬盔甲兵刃么,他们都回来了!”安娜在刘涚的身后吐了吐舌头,赶紧上来说道。刚刚她是以为刘涚在练功,所以不敢打扰,没想到根本没能逃过刘涚的耳朵。 “哦?” 听说胡立等人回来,刘涚的心中顿时好了些。 为了应对即将来临的金兵,刘涚不得不让胡立等人前往岩洞,将最后一批秦朝铠甲和兵刃都给运了回来。 对于刘涚来说,这样一批军器,至少让他心中的胜算又多出一分,尤其是那些铁臂弩,简直就是远程狙杀的利器! 跟高老爷子不同,刘涚也要杀金兵,但他想的却是在尽量保存自己实力的情况之下,更多的杀伤金兵! 别看他安慰高宠的时候说的挺好,其实作为一个在后世统领过军队的指挥官,刘涚很清楚,剩下的高家庄人根本无法在金兵到达之前全部迁徙,照他的估计,金兵前锋最多还有三天时间就会赶到高家庄,而那个时候,剩下的那些庄民们,怕是还没有收拾好行囊。 时间不等人啊! 为了跟庄民们更充裕的时间,同时也是为了试炼一下这批护庄队的真正战力,刘涚心中已经打算好了,他要跟来犯的金兵好好的“玩一玩”! 在刘涚的骨子里,始终流淌着一名战士的血!撤退固然是一种战略,可是要他一枪不发就将自己的家园让给侵略者,老实说,刘涚自己都过不去心头的那道坎! “想要我的地,就拿你们的命来换!一寸山河一寸血!不能杀的你们哭爹喊娘,我就不姓刘了!” 跟着安娜去迎接胡立等人的路上,刘涚心中暗暗发誓,一定要将老祖宗留下来的这些军器,尽可能的发挥出最大的威力,给金人们好好的上一课,让他们知道,不是所有的宋人都是软弱,宋国,不是他们想捏就可以捏捏的软柿子! “大人,幸不辱命!” 打头押车的胡立看见刘涚的,当即滚鞍下马,向刘涚拜服。 “起来吧,胡立,大家伙儿都还好吧?”刘涚摆摆手,眼神扫过参与这次任务的一众人,随后望向那些马车,低声道:“都搬回来了?” “搬回来了,头儿,一件不落!” 胡立的回答让刘涚点点头,随即命令大家先将东西统统送进高家大院,然后又让詹木等人吩咐下去,明日日出之时,护庄队所有人打上行囊,在高家大院门口集合! “头,咱们这是要去杀金狗了么?” 听到刘涚这般命令,胡立忍不住激动的问道。 第150章 第一五〇章 东北有兽吼,西南现福地(下) 一听说刘涚终于要下令杀金狗,众人纷纷都兴奋起来,吴安邦等几个更是将刘涚包围起来,七嘴八舌。 “你们都咋咋呼呼的干啥,还不赶紧去整顿队伍收拾东西?如今你们都是小队长了,每个人也手下也有二十来号人马,别怪我没提醒告之你们,到时候谁跟我拉稀摆带,军法从事!” 狠狠的瞪了眼众人,刘涚假意生气呵斥,却是让大家伙儿嘿嘿而笑,纷纷是摩拳擦掌。 但也不是所有人都这么激动,至少有一个人,看上去并没有什么激动的神情。 “青源,你跟我来一下!” 刘涚早就发现柴青源的神色有些不对劲,遂在分开之时,刻意将其叫上。 “有心事?还是有包袱啊?” 随便找了个地方一站,如今高家庄是人广地稀,刘涚根本不用担心有人在旁边偷听,这个点上,除开放哨和出门撒尿的之外,想找个人都不容易了。 “大人,我没什么心事,就是在想柴胡...大人,为何不让再兴跟着高二哥一起走?” 说起杨再兴,刘涚也是头疼的紧。这孩子在高家庄被刘涚管束的少,性子也有些野了,加之一直跟着胡立等人军训,成天没口子的吼着要杀金狗,弄的高宠都带不走了,赖在后山死活不下来。 其实刘涚也知道,这孩子还是放心不下他,所以才坚持着不走的。不过刘涚也打定主意,等到高玉娘负责的第三拨人离开时,一定要带上杨再兴。 “柴胡这小子,跟玉娘再兴一起走如何?”刘涚微微一想,就知道柴青源心中担忧的是啥。在咸阳城,对完颜割韩奴的埋伏战,就是因为柴胡的乱来,结果直接导致咸阳城几万宋人含冤而死,此番若是再让柴胡参战,柴青源担心自己那个糊涂弟弟,又闹出什么笑话来。 “多谢大人!”柴青源也是个聪明人,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冲着刘涚拱手称谢。 “都是自家兄弟,有啥好客气的,柴胡这孩子,武功不错,就是心性不够成熟,乱战当中,我也怕他有所闪失啊!” 其实柴胡的武功这半年来,比起当初在咸阳山上的时候更是突飞猛进,一来是营养跟上了,身子骨也就更强,力量更大了,二来高宠和王重阳这两个高手,一个善于阵战,一个善于搏杀,指点起柴胡跟杨再兴,向来都是不遗余力。 说来也好笑,只因为大多数时候杨再兴跟柴胡是形影不离,高宠教导杨再兴的时候,柴胡在一旁看着,杨再兴学的多,柴胡学的少;王重阳师徒则是喜欢柴胡这种浑然天性的璞玉,故而王重阳想给柴胡打下基础,指点功夫的时候,柴胡学,杨再兴在一旁看,最终的结果竟然还是杨再兴学的多,柴胡学的少。 不过别以为柴胡这小子学的少,就一定不如杨再兴厉害。当初王重阳曾经告诉刘涚,柴胡是“专”,一个招式,杨再兴可以三五遍就学会了,柴胡可能三十遍都不会,可是他只要一会了,却能够将这个招式使用的出神入化,甚至连老师都未必能够胜过。 这就是先天心性比智力更让清虚散人和王重阳看重的地方。 所以柴青源自然知道,刘涚所谓的“闪失”并非是说柴胡在军阵之中丢了性命,而是担心柴胡的性子坏了全盘的算计! 以目前双方的态势,还有柴青源对刘涚的了解,如今高家庄必然是不能跟金兵做正面冲突,况且就目前为止,刘涚采取的向来都是以战术取胜。作为一个修习过兵法的人,柴青源也知道,战术要想取得成功,就必须要下面的将士毫无折扣的完成每一步计划,纪律的重要甚至超过了战斗力,若是让柴胡混在战士之中,还当真容易闹出乱子来。 “多谢大人!我早些年就曾经听家中长辈说过,巴蜀乃是个福地,人杰地灵,天府之国,相信到了那里之后,高家庄一定可以再度繁荣,而大人也能一展抱负!” “一展抱负?” 刘涚微微一愣,道:“青源啊,你说巴蜀乃是天府之国我承认,可你说我要一展抱负,那我倒是想问问,我有什么抱负?” “大人的抱负,绝非是称王称霸,而是靖宁天下,扫荡乾坤!” 不得不说,这读过书的人,和没读过书的人就是不一样。像胡立、吴安邦那样纯粹的武将,是万万说不出这番话来,也只有柴青源这种出生名门,受过文化教育的人,才会思考和琢磨。 淡淡一笑,刘涚也不否认,只是凝视着柴青源双眼道:“既然你猜到我的心思,不若就说说,你可愿随后一并完成呢?” “那是自然!大人,打截杀完颜割韩奴后,青源这条性命就交给大人了!柴氏一家,不求荣华富贵,但求问心无愧!” “好!” 刘涚重重一拍柴青源肩膀道:“此话就这么说下了,这江山咱们可以不要,可让异族在咱们的土地上横行霸道,那就不行,绝不行!” “对!绝不行!”柴青源跟着刘涚一起攥紧拳头,两人四目相对,默默点头。 送别柴青源,刘涚这才刚刚折返高家大院,人还没坐下,高玉娘就敲门进来了。 “你明天要带他们出征了?为何没有提前通知我?” 见高玉娘脸色有些忿忿,刘涚不慌不忙的招呼其坐下,“是有这么回事,金兵来势汹汹,侦骑汇报的情况越来越不容乐观,若我们坐视不理,即便能够先金兵一步离开庄子,试问拖家带口的我们,又如何跑的过撒开四蹄的追兵?” “这...” 高玉娘顿时为止语塞,她当然知道这件事情不容易,她之所以愤怒,是因为她觉得这种事情,刘涚不应该将她抛开。 “那你明天要将所有庄丁都带走?” “当然不!” 刘涚摇了摇头。如今正值紧要关头,岂能将战力全部带走?如今剩下的八十来号人,刘涚只会带走两个小队加上几个队长,也就是五十人的规模,其他人则是要在庄子里负责安全保卫,同时更要预防小股的金兵游卒。 “既然是为了给剩下的人争取时间,那我亦要随你出征!” 其实说了半天,高玉娘最终目的,还是为提出这个要求。 “不可!玉娘,我要领兵出征,高家庄能够发号司令的人,就只有你了。所以你不能离开高家庄,否则剩下一盘散沙,三天可完成的事情,拖到五天也未必能够做完,岂非反而误事?” “不是还有爷爷么?”高玉娘反驳道。 “爷爷年纪大了!他已经决定要以身殉庄,你还忍心他被这些俗事拖累?你的孝心去哪里了?”刘涚的声量大起来,几乎是瞪着眼睛对高玉娘说道:“我知道,你是担心我,可我是个男人啊!男人应该做的事情,何必要你来抢着做?” “刘涚,你双重标准!你难道忘了你是怎么说服我二哥的?你说女人也能顶半边天!”气呼呼的高玉娘,两眼圆睁狠狠的给刘涚瞪了回去。 可惜,要论口才的话,十个高玉娘加起来也未必是刘涚的对手,别忘了刘涚可是政委出生,面对高玉娘的质询,刘涚不慌不忙,悠悠然道:“是啊,高家庄这半边天,我不就是放放心心的让你顶么,怎么,你不想顶?” “你...刘涚,我要你保证,一定要活着回来!” 高玉娘被刘涚逼的没词了,两眼一红,却是拿出女人的绝招来。 这下刘涚可慌乱,赶紧道:“别哭别哭啊!我又不是去跟金兵硬憾,不过是使一些小花招,拖延金兵的形成,给你们这边争取时间。所以你别以为你的工作就不重要,你这里慢一天,我们就要想法多拖延金兵一天,就有可能付出更大的代价,而你这边能够快一天,我们也就能少冒诸多的风险,要不怎么说你也是顶了半边天的,其实我们这些人的命,可是攥在你的手心里啊!” “啊?真的么?” 被刘涚一说,高玉娘反而紧张起来,连忙道:“那你这样说,今天晚上我可不能睡觉了,我得去催促他们赶紧收拾,争取两三天时间内就能启程,到时候送他们到巴蜀边境,我就掉头回来找你们!” “不可!” 听高玉娘这么一说,刘涚当真是头疼的紧! 好不容易才说服高玉娘留下,若是到时候高玉娘又掉头回来找自己,这又算个什么事? “为啥?”皱着眉头的高玉娘两眼怔怔的望着刘涚,像是已经开始怀疑刘涚是否用心不良了。 “理由有二。”刘涚竖起两根手指,胸有成竹的开口道:“其一,蜀道之难在于蜀境之中,穷山恶水之地,难免有刁民出没,若是你只将人送到蜀境之外,那接下来谁来负责指挥,别忘了,你还得带上再兴和柴胡这两个小子;其二,我们阻扰金兵到你们离开之后,决然不会循着你们所经的路线而行,否则,岂不是等于我们带着金兵来找你们?等你掉头回来时,又该去哪里找我呢?” “刘涚,何以每次你决定的事情,总是理由充足让人想辩驳都找不到地方?”沉默片刻之后,高玉娘鼓着腮帮子,开口问道。 她这话分明就是心中已然认可了刘涚的理由。 “玉娘啊,没有把握的话,我是不会说的!放心,我很快就会来找你们的,等到安定下来,就是我们完婚之时。” “讨厌!” 刘涚边说边凑近高玉娘的脸,终于将高玉娘逼的落荒而逃,他才长舒了一口气,殊不料这口气还没能吐完,又有个声音钻进他的耳朵里:“刘,不管你干啥,我都要跟着你!” 第151章 牛犊初试角,老狼跳三跳(上)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脑海里不由自主的浮出这句俗话,刘涚转眼望向从角落里走出来的安娜。 “你一直在哪儿偷听?” “只是正好来找你,那些庄丁的枪术都是我教出来的,没理由他们初次上阵我这个教官不在场。”安娜的理由乍一听确实充分的很,但这并不能足以让刘涚同意。 “教官的职责是教,士兵的职责是战,两者不可混为一谈!”摇着头,刘涚仍旧坚持着自己的观点。 “刘,小姐她不也是上过战场么?” “是,差点成了一辈子的残废!”刘涚的回答让安娜很无语,难道说男人上了战场,就一定不会残废了么?如果安娜这么问刘涚的话,刘涚一听会慷慨激昂的告诉安娜,男人,只有站着死,没有跪着生! “我要参加这次战斗!” 安娜没有在语言上跟刘涚纠缠,事实上让一个欧洲人用宋朝官话表达自己的意思,这已经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若是再让她辩论,那实在是太不够人道了。 刘涚沉默着,只是两眼灼灼的盯着面前的女人,久久没有说话。 就在安娜自己都感觉撑不下去快要放弃的时候,刘涚却突然点头,许可了。 “好,回去打包,明天日出的时候,跟大家一起集合!” 说话这句话,刘涚就转身走了。他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或许正是因为太忙,所以才不想跟安娜磨嘴皮子浪费时间,既然她想上战场,那就跟着一起吧! “看看这女人究竟有些什么本事也好。”口中自言自语着,刘涚走进高价大院,向着自家屋子而去。 “干爹!” 还没等刘涚走到房间门口,凌乱的脚步声就让他不得不停下脚步,与此同时,小再兴和柴胡的身影冒了出来。要说两人年纪相差极大,但因为柴胡的心性童趣,故而才跟杨再兴成了总角之交,正如柴青源说的那样,寻常时候根本就是形影不离。 刘涚以为杨再兴又是来蘑菇自己,想跟自己待在一起,殊不料他才将脸色沉下来,杨再兴就赶紧道:“干爹,小玉,小玉它回来了!” “小玉?” 听到这个名字,刘涚脑海里不由得想起那天绝尘而去的纯白身影,那山脊上不甘的长号。 “嗷呜~” 不等刘涚开口询问,一声低低的狼嚎之后,皎白月色之下,他只见一道白色光华从杨再兴身后冲出来,直扑自己。 “小玉!” 热气喷来,小玉兴奋的呜呜嚎叫,它强壮有力的前肢搭在刘涚肩膀之上,长长的舌头左右甩动,时不时就在刘涚的脸上蹭过,整张脸很快就被它给弄湿。 “你要跟我们一起走?那你在这里的那些狼兄狼弟怎么办呢?” 这些事情还是杨再兴告诉刘涚的。前些时候,杨再兴跟柴胡一同跟着小玉进山里去过,虽说高家庄附近并没有大股的狼群,可小玉这头狼王也不是盖的,竟然不知从哪里召集来几头成年狼,也算是有个小集体了。 那天刘涚猜测小玉不愿意里去,其中也有考虑到小玉的本性,它始终是狼,跟自己的同族生活在一起,远比跟人类生活在一起要自在。 “都在这里呢,干爹!” 小玉不会说话,当然没法回答刘涚,可杨再兴会啊,他兴奋的指着不远处墙角的阴影之中,而刘涚定睛看去,竟然真的是几头成年的野狼,正如同大狗一般趴伏在墙角! 这也就是高家庄里的人大多撤离,甚至连家禽牲畜都一并带走了的缘故,否则七八头狼闯进来,还不把整个高家庄给弄的鸡飞狗跳。 鸡飞狗跳,当真会是鸡飞狗跳,看到那些老老实实趴在墙角装狗的野狼,刘涚忍不住轻轻拍打小玉坚硬的脑门,“看你做的好事?也不事先说一声,万一被当成猎物射杀了,怎么办?” “怎么会呢?”杨再兴仰头望着刘涚,眨巴着大眼睛道:“干爹,庄子里的人都知道小玉,有好几次小玉进出庄子,还跟那些孩子们一起玩呢!” “啊?” 这些事情,刘涚确实不知道。一来他平常时候忙的跟狗一样,二来也不会有人把这些事情说给他听。 不管怎么说,小玉的出现总是让刘涚开心,放下小玉之后,刘涚将杨再兴抱起来,同时招呼着柴胡,道:“你们两个,记得一定要听玉娘的话,帮她一起照顾好庄子里的那些人,争取早日出发,安全到达益州,记住了么?” “刘叔,我们晓得了!”柴胡原先对刘涚的称呼是乱七八糟的,不过自打他跟杨再兴关系近了之后,就把自己降了辈。 “柴胡啊,我知道你功夫好,此去益州,你无论如何都要保护好再兴和玉娘啊!” “刘叔你放心好了,要是有贼人,来一个我打一个,来两个我打一双!” “干爹!我自己就可以保护自己,而且也可以保护干娘!我功夫好的很!”小再兴听刘涚这么说,有些不满。不过刘涚没功夫理睬他,又对极通人性的小玉道:“小玉,如果你确定要跟我们一起离开,还要带上你的这些朋友,那一定要约束它们,不准乱来,不要吓唬到老人孩子,更不能偷吃家畜,能不能做到?” 虽说小玉很可爱也很聪明,但刘涚心中多少还是有些担忧,野兽毕竟是野兽,万一在某种特定的情况之下,忍不住兽性大发,闹出祸事就不好交代了! 小玉连连点头,低吼不断,像是在承诺,又像是在威胁那些野狼,而柴胡跟杨再兴也是没口子的保证,直到刘涚点头,两人才开心的大吼起来。 “去吧,干爹还有事情呢!” 挥挥手,刘涚想将两个孩子和一群狼打发走。柴胡是转身了,小玉贴过刘涚身边,用它厚厚皮毛的颈子有力的蹭了蹭刘涚的小腿,才撒开四爪跑到那群野狼之前,至于说杨再兴,却突然转身过来,张开手臂要刘涚抱! 已经很久没有抱过这孩子了。 虽说平常时候刘涚对杨再兴都极其严厉,但此时他还是忍不住将其抱了起来。 “干爹,你一定要小心啊!” “干爹功夫那么高,一定不会有事的!” “嗯!我也知道!不过干爹你还是小心。” “哦?还要小心什么呢?”刘涚尽量笑着问道。 “小心不要把金兀术杀死了!” “为啥呢?”刘涚忍不住奇道。 “因为我跟柴胡说好了,等我们长大了,他负责杀金国皇帝,我人小,吃点亏,就杀金兀术好了!” “哈!” 听到两个孩子的约定,刘涚终是忍不住笑出声来。好嘛,柴胡预定了吴乞买,小再兴预定了金兀术,粘罕已经死在王重阳的手底,倒是好,那金国的名人,岂不是都被杀光了? 此时的刘涚岂会想到,今日之戏言,竟然有朝一日成为了事实,正所谓三岁看老,有时候,孩子对于梦想的坚定程度,甚至超过了成年人,而为人父母的,只要坚定不移的去支持去帮助,那么孩子的梦想,实现起来好像并不是太难。 送走了依依不舍的杨再兴,刘涚在感觉轻松的同时,也感觉到了一股浓浓的孤单感油然而生。 突然之间感觉身体都变得沉重起来,刘涚抬头望天,没有污染过的夜空星河明朗,一道道星光从千万光年之外落下凡间,像是一双双眼睛在俯视着大地。 “会不会太仓促了?” 自打人类诞生的那一天起,战争,就一直伴随着人类历史而存在。战争的主体是军人,而随着时代的演变,军人变得越来越职业化。 对于金国,辽国甚至于将来的蒙古大元朝来说,他们的人民就是兵源,士兵就是人民,这种模式虽然因为他们生活环境恶劣而在最初会表现出彪悍的一面,但随着其族人自身的惰性使然,注定会很快没落。 只有在人口基数众多,经济足够强盛,科技相当昌明的社会体制下,军人职业化之后,军人的战斗力才能充分得意挖掘。刘涚在高家庄试行的庄丁制度,其实就是这种模式的雏形,只不过现在才刚刚得意施行几个月,这让刘涚心中有些不安。 然而不管他是否心安,金兀术的兵马已经来了,屠刀已经向着高家庄挥来,面临的选择不外乎就是两个:引颈就戳或者是奋起反抗! “引颈就戮”那是懦夫,是耻辱,刘涚不会也无法选择这个,所以他只能选择奋起反抗! 虽说现在的护庄队还很稚嫩,如同襁褓中的婴儿,刚刚落地的牛犊,然而俗话不是说“初生牛犊不怕虎”么?只要头上长出了犄角,哪怕就是遇上猛虎也能拼上一把,只要角度选的好,还怕老虎戳不倒? 默默的给自己打着气,刘涚回房躺下,终于缓缓闭上了眼睛。 他不能不休息,因为从天亮开始,他就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能再美美的,放放心心的睡一觉了。 迁徙之中的高家庄已经没有雄鸡报晓,幸而刘涚还有准确的生物钟,能够在太阳升起的同时,让刘涚自动自觉的醒来。 深吸一口气,刘涚调整呼吸,缓缓坐直了身体。 晨曦透窗而入,刘涚右手自枕下缓缓挪出,三棱刺的凌冽寒光,顿时让房间里寒气逼人。 “哪怕就是为了一口气,我也杀这一场!” “嗡!” 军刺震颤,如同在附和主人的心声! 第152章 牛犊初试角,老狼跳三跳(中) “胡立,整队!” “到!” 刘涚昂首挺胸,矗立在高家大院门口,朝阳的光芒打左边射来,将他半张脸映照的有若上了层金粉般,坚毅的五官线条恍若钢铁铸成,跟身上那秦朝军官铠甲相辅相成,一股气势不怒自威。 “报告大人,应高四十人,实到四十人,报告完毕!” 胡立的嗓门不小,加上丹田之气十足,震的高玉娘等人耳膜嗡嗡作响! 什么叫军容军貌,这就是军容军帽。有人觉得,站站军姿,练练嗓子好像没用,其实一支军队的整体士气,往往就是从这些细节开始培养出来,不断的锤炼锤炼再锤炼,从一块满是杂质的生铁,慢慢锻炼成一块精钢。 凭着超越千年的练兵方式,刘涚愣是将一群农民、庄丁,在短短三个月的时间里,打造成一支初具规模的精兵,强兵!就连曾经见过岳家军、背嵬军的高玉娘,也感觉眼前这支队伍的不凡。 可惜的是,只有四十个,或者说,整个高家庄只有一百二十个这样的士兵。若是能够成倍的放大,放大,再放大,一千个,一万个,十万个这样的士兵,何愁强虏不能灰飞烟灭? 想到这里,高玉娘的眼神不由得再度聚焦在那个高大的青铜背影之上。 他,只是一场战斗中偶遇的男子,第一眼见到刘涚的时候,高玉娘未曾想过,会跟刘涚有什么交集,那时候的她虽然身负重伤,但倨傲不减,甚至宁愿战死也不肯被刘涚背负。 说是时间让她接受了刘涚,不如说是刘涚的表现让她一点点打开心防,爱一个男人不是因为对自己好,而是因为这个男人所表现出来的一切,值得去爱! 然而在幸福的同时,高玉娘的心也在一把把的揪的疼! 因为她的男人就要赶赴战场了。 “古来征战几人回”,高玉娘只恨自己双腿旧伤未愈,不能追随刘涚左右。 那边的刘涚还在忙着向胡立等人做出征前最后的训诫,这边高玉娘却是将船上铠甲的安娜叫了过来。 “安娜,既然刘涚同意你跟着,你就要替我好好的照顾他!咱们都是女人,旁的话也不多说了,若是大家最后能益州再见,有我的,就有你的!” “小姐,我.我是喜欢刘,但我始终是要回家的!”安娜毕竟是在西方长大,对于自己的心思也不会隐藏太多,她能听懂高玉娘的话,可她一时半会儿还接受不了。 拉着安娜的手,高玉娘低声道:“说什么回家啊!咱们女人,男人在的地方就是家,你即便千里迢迢回去了,还不是要嫁人,你觉得,还能找到比刘涚更好的夫君么?这样的夫君,值得我们用生命去保护啊!” 若非是这次征战,依高玉娘的性格,如何能够轻易的就接受安娜?即便是在高家庄的这段时间里,高玉娘也是尽量带着安娜,不让她有跟刘涚单独相处的机会。然而此时此刻,高玉娘却是什么都顾不上了,她宁愿勉强自己将爱分割,也不希望刘涚没人照应。 “小姐.我明白了。” 安娜脸上泛起一抹苦笑,她也是个聪明的女子,自然知道高玉娘这样慷慨的原因,怕还不是希望若是刘涚遇上生命危险的时候,她能够不惜牺牲自己去保护刘涚。 这一点安娜并非不能接受。其实在这个年代的西方,还没有形成后世所谓的那些绅士风度,女人如同货物随时可以牺牲的思想,跟东方也是一模一样的。 所以安娜不觉得高玉娘这些话有什么好奇怪的。 “好了,整队,出发吧!” 刘涚那边的训诫已经结束,在宣布出发之后,张汉为刘涚牵马坠蹬,上马之际,刘涚仍旧忍不住,眼神朝着高玉娘等人这边扫了过来。 “放心,我一定会回来的!” 没有说话,但刘涚用眼神向高玉娘传递着这样一个坚定的信念,他看见高玉娘笑,流着眼泪在笑,他也看见杨再兴被柴胡紧紧拉住,挣扎,眼泪跟鼻涕齐流,双脚来回蹭着地面,扬起一层层的埃土。 安娜穿的是高玉娘的盔甲,秦人士兵的盔甲对于女人来说还是过于宽大了些,虽说秦朝的能工巧匠已经让盔甲有一定的收放,但仍旧不太适合安娜,所以高玉娘将自己的盔甲拿了出来。 “走吧!” 刘涚对着纵马小跑而来的安娜低声说了一句,然后再度冲着高玉娘等人挥手。 朝阳起处,高家庄却是起了一层薄雾,人马皆是无声而行,一步步似是挤开白乳,又一个个仿佛飘渺于纱帘之后,人影渐行淡,最寂寥之时,却有一样歌声,从弱弱不可闻,到声可穿霄汉! “谁云无依,同袍同志。谁云无靠,同来同去.” 曲调简单歌词简洁,重复而缓慢的节拍,却放佛将战士们此刻的胸膛都扒开来,露出那颗颗跳动不已的丹心! “.同途同心,同驰同止。同源同爱,同仇同气!” 一曲唱罢,队伍已经行出高家庄,刘涚再不回头,而是指着前方山峰,喝问众人道:“山那头,可是我土?” “是!” “山那头,可有我族?” “有!” “山那头,谁擂战鼓?” “金狗!金狗!” “我欲翻山取狗头!” “我等誓死杀金狗!” 听着整齐划一的怒吼,刘涚的战意也熊熊而起。 兵是将之胆,将是兵之魂,此时刘涚跟麾下士兵们相互鼓气,纵然明知前方就是金国大军,可人人胆壮气豪,直恨不得扑杀一番! 激励士气是必须的,但也不能单凭莽夫之勇。将士气激励起来之后,刘涚强压心头翻滚的热血,按照最开始的计划,将四十人的队伍一分为二。 他亲帅三十人为主队,而吴安邦、柴青源和詹木加上七名战士则是成为副队。 副队的作用就是收集仍旧在高家庄外来回驰骋的侦骑,将侦骑们收集到的信息及时传递给主队。 而到战时,副队主要的作用就是迷惑金兵。 在刘涚专门为这次战斗制定的战术之中,是预判金兵不会因为十来人的小股人马就倾巢而出,毕竟金人是有自身傲气的,在面对宋辽多年的征战之中,除开去年在韩世忠和岳飞手中惨败一阵之外,还从未曾遭遇过败绩,故而若是吴安邦等人以十数人去撩拨,金兵恐怕最多就是派出相等骑兵追索。 如果说吴安邦等人连数量相等的金兵都不能轻胜全歼,那么刘涚觉得他们也没有活着的必要了,实在是太丢脸了。 而刘涚亲自率领的主队,在一开始接触的时候,主要任务就是绞杀金兵的侦骑。 不管金人如何的狂妄,出征是不可能不放出侦骑的。刘涚之所以要提前截杀,就是担心这些整天在外面兜圈子的侦骑将高家庄都给兜进去,那就糟糕了。 所以主队的第一要务就是截杀侦骑。 当然,副队同样也有这个任务,只不过刘涚再三嘱咐领队的吴安邦,一旦发现十人以上的金国侦骑,尽量不要接战,带过来让刘涚这边杀! 只有杀尽金国侦骑,刘涚才能保证高玉娘一行的行踪不会被金人觉察。 因为早就跟大家商量好了,就连人手都是早分配好的,所以分兵并几乎没有耽搁时间,吴安邦一行人很快就消失在刘涚的视线之中。 “重阳派来的信使曾说,金兵将攻打高家庄视为一场战斗,故而前中后三军皆有,而先锋统军将领,乃是粘罕之子,完颜真珠儿!”按照既定的方向继续前进,刘涚一面控马,一面对身边的胡立等几个人说道。 “粘罕的儿子!那真是太好了!父债子偿,又能替咸阳城收一笔利息了!”胡立狠狠的抹了一把嘴,乱七八糟的胡茬子变得更加凌乱,两眼射出凶光,气势倒是足。 可惜刘涚不得不扑他冷水,“你以为你是西楚霸王重生还是常山赵子龙附体?人家五千精兵的前锋,我们呢,五十个都不到!你当真以为万军阵中取主将首级说说就能办到了?” “这个.大人,我做不到,不代表你就做不到啊!想当初在咸阳城外双乳山下.” “打住打住。”不等胡立继续往下说,刘涚就截断这厮的话头,“好汉莫提当年勇!出发之前我就已经反复交待过,我们这次打的是骚扰战,目的是混淆金兵视听,拖住他们前进的脚步,可没有想过要跟他们打一场正面交锋的硬仗!” “可是大人啊,这战场上的事情,瞬息万变,若是万一.” “没有万一!若是万一,我就留你断后!” 刘涚狠狠瞪着胡立,这厮就是个典型的嘴没遮拦,虽说如今队伍里胆气正壮,但却是经不起消耗,若是让战士们始终去算计双方数量上的差距,怕是不等遇上金兵,好些人自己就把自己给吓到腿软了。 “都听好了,不到午时不休息,不到酉时不扎营,今天咱们的任务,就是不能让安邦他们跑到咱们前面去了!别以为他们人少就跑的快,咱们就要跟他们比比,到最后,看看谁杀的金狗多,谁杀的金将大!” “大人说的是,不能让副队超过咱们了,大家伙儿加把劲啊,只要马儿还能跑,咱们坚决不歇脚!” 队伍之中发出一声哄笑,紧跟着所有人也都鼓噪起来,纷纷嚎叫,等到凯旋的时候,定要将副队给羞死! 就在刘涚等人赳赳而行时,作为金兵先锋官的金弹子,也正站在一处山头,眺望西南方向。 第153章 牛犊初试角,老狼跳三跳(下) “胡立,放箭,安娜跟我冲杀!” 说是冲杀,其实刘涚身边根本没有半点适合冲杀的兵刃,一没有长枪,二没有狼牙棒、大砍刀之类的重武器,他所使用的,除开弩弓就是三棱刺。对于他来说,至今还是不太习惯长矛长枪。 在这点上,他还不如安娜! 别看安娜只是个女人,而且年纪不大,马背上娴熟,进入状态之后更表现沉稳,招式简单有效,即便是金人侦骑这种精锐,在安娜手中竟然也走不过三回合! 这已经是进入战斗的第二天了。 当刘涚的主队跟吴安邦和柴青源率领的副队分开之后,当天晚上他们就跟第一波金兵侦骑遭遇上了! 这一拨侦骑,其实是吴安邦他们引过来的。正如刘涚一开始分析的那样,因为在金兵将士心中,并没有把高家庄当成同等级的对手,甚至于在一些低级将领心中,觉得带上一两个谋克,根本用不着大军压境,就能拿下高下庄。 在这种整体情绪的感染下,哪怕就是大队里放出来的这些侦骑,一个二个的也都胆大妄为的很,看见吴安邦他们不超过十人的骑兵队,就像是看见肉骨头的狼似的,一窝蜂就扑了上来,压根就没想过什么危险之类的,撵着吴安邦等人一阵狂追,却是踏进刘涚这主队的战斗圈子里来。 等到那些金军侦骑发现气氛不对的时候,已经太晚了! 刘涚这边只是一轮齐射,秦弩的精准加上士兵的训练有素,只是一个照面的功夫,金国那些侦骑就倒下一半,他们被吓呆了,还从不曾见过宋人有这般精湛的骑射水平,纷纷失去了战斗意志,拨转码头就想逃走! 然而刘涚这边岂会给他们机会? 即便不说心中积累已久的怨恨,光是为了保住秘密不走漏,刘涚等人也不可能放任这些侦骑离开。 刘涚没有冲,胡立等人已经冲杀了上去,就连安娜也都在后面跃跃欲试,只可惜她动手的太慢,等到回过神来的时候,剩下的五个金兵已经被胡立等人干掉,连个活口都没有留下。 为这事,刘涚还狠狠的批评了胡立,说今后一定要注意,每天至少要留下两个活口,了解金兵动向。之所以要留下两个,是为了能够进行核对,以免被人给骗了。 等到大少战场时,刘涚故意让安娜也参与其中,还真是让这丫头吐了又吐,别以为上阵杀敌就是挥刀弄枪,杀人之后的精神压力,对于新兵来说绝对是一道关卡。 等到安娜吐的差不多了,人也缓过劲来之后,刘涚才又通过言语抚慰一番,使其状态调整过来。 此时,是刘涚等人遇上的第三拨金兵侦骑。 跟前面两次不同的是,这一拨侦骑的数量竟然有三十骑人马之多,虽说刘涚这边也是主副两队都汇合在一起,但人数却全无优势,如果不是凭借秦弩的犀利和士兵们平常时候苦练的箭术,将金兵射翻十多个,刘涚这边恐怕这次战斗就会出现伤亡! 对于刘涚来说,现阶段的每一个士兵都是宝贵的,因为他们不仅仅是士兵,而且还是种子!这些接受过刘涚亲自训练的士兵,跟这个时代任何一个国家和势力的士兵都截然不同,他们更强壮、更有战斗力,更重要的是,他们有纪律,相互团结,而且有着坚定的执行力! 这些士兵在经历过真正的战斗之后,很快就会成长起来,等到将来刘涚有机会组建大军的时候,他们就是种子,就是骨干,就是整支军队的灵魂所在! 所以刘涚也亲自冲上去了,他穿的盔甲跟其他士兵是截然不同的,那些侦骑都是金国千挑万选出来的精锐,一见刘涚就知道了首脑,在暂时无法脱离也无法取胜的时候,他们自然要拼命来斩杀刘涚,以打破僵局! 然而刘涚是那么好杀的? 且不说他身边有安娜等人拱卫,光是他自己的战斗力,就已经不输任何一个来敌,而他身上的盔甲更是宁人赞叹,金兵的骑弓,射出的箭矢甚至不能在盔甲上留下一点痕迹! “噗嗤!” 一个见弓箭无效持着战刀冲刘涚疾驰而来的金骑,欺负刘涚没有长兵刃,竟然想用他的马刀砍下刘涚的脑袋,殊不料刘涚等到马刀及面时,才看看一个后仰,同时右手里的三棱刺快速的向侧面一扎,当感觉入肉三分之后,又闪电般的收了回来! 两马错镫而过,不过瞬息之间,那金兵一身惨叫,右腰间如同喷泉一般飚射鲜血,任他抛开兵刃用手去捂,也毫无用处! 另一边,作为刘涚护卫的张汉却是被两个金兵侦骑拦下,兵兵乓乓打的好不热闹,却无人注意小小个的安娜,挺着长枪冲侧面冲来,枪尖“咻”地一下扎进一个金兵肋下,而在同时,安娜也松开长枪,仍由那长枪挂在金兵身上,左手却却是扔出一条绳套,正正将那金兵脖子套住! 金兵一手扶住安娜的长矛,一手去抓绳套,还想挣扎,然而刘涚却已经在远处抬起秦弩,随意一瞄之后扣动扳机,“嘎嘣”一声,那金兵前额就喷出一股鲜血来,同时,一截箭簇从其前额冒了出来! 等那金兵摇晃落地的时候,安娜已经圈马回来,一个镫里藏身,将自己的长枪拖回,双臂一举,正好挡开又一个冲她而来的金兵马刀! “嘣!” 虽说安娜技巧不差,但在力道上始终比金兵稍弱,如果不是长枪枪杆弹性十足,这兜头的一刀恐怕就会砍在安娜的肩膀上,即便如此,远处的刘涚也是看的出了一身冷汗! 此时弩弓还未上弦,而又有两骑金兵一左一右冲来,逼住刘涚不让他有机会去营救安娜! “干!” 刘涚将秦弩塞进鞍袋,右手拔出三棱刺,左手却也没有闲着,抓起一根弩矢,“嗖”地一下就冲那金兵扔了出去! 这甩手箭的功夫,刘涚还是跟王重阳学的呢!其实他在穿越之前也有些底子,只不过当时他的身体素质不如现在,而且也有修习过《服气决》,不知道如何真正的调动身体的劲力! 如今自然不同,那弩矢虽然是刘涚用手甩出去,但速度却是极快,加上金兵冲势也快,相对速度更是快若闪电,即便是那金兵已经发现不对,却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弩矢寒光闪烁,轻易撕开他的皮甲,钻进他的胸膛! 虽说这一下并非致命,但却让刘涚解除了左面的威胁! 与此同时,右边使唤一把大马刀的金兵已经近身,长刀横劈面色狰狞,活像是想一刀将刘涚两断似的! “铿!” 照说不过两尺的三棱刺是挡不住厚实沉重的斩马刀,然而眼下的事实就是,刘涚单手持着三棱刺,不仅仅硬生生将斩马刀挡住,余力更是反震的那金兵双手发麻,差点持刀不住! 两人已经错过,左面的金兵捂住胸膛趴伏在马鞍之上,却没能冲出多远,身子一斜,整个人就从马背跌落,在黄土之中滚翻几圈,随即不动了! 解除这两个金兵的威胁之后,刘涚才得空向安娜那边望去! 刚刚被金兵兜头一刀差点没有被看断肩膀的安娜,此时却已经跟那金兵打了个旗鼓相当,手中长枪来来回回好像只有那么几招简单招法,但胜在精熟快捷,正所谓天下武功唯快不破,安娜的枪法也就是胜在这点。 簪着红缨的枪头伸缩吞吐放佛就如同蛇之红信,频频进退竟然能在人眼之中留下一道道红色残影,那金兵虽说是身强力壮,手中马刀也是沉厚锋锐,然而总是每每慢上一拍,招式才出一半就不得不回招自救,即便如此仍旧赶不上安娜的招数变幻,不过三五招之后,就跟不上节奏。 “噗!” 金兵右肩处一块皮甲凌空飞舞,带着一串血沫!是安娜终于瞅准机会,给那金兵来了一记恨的。 那金兵吃苦,却不吭声,竟然单手伦圆了马刀又向安娜冲来,不过这一次马刀的速度明显再度降低,力量也弱了许多,让安娜利用枪杆韧性轻松接下,两人错镫而过的时候,安娜左手从鞍袋里抽出一把飞刀,狠狠的扎进那金兵的后心之中! “好家伙!” 那飞刀,在刘涚看来恐怕跟菜刀都差不多了,而安娜啥时候会这一手,就连刘涚都不知道! 后心挨了这么一下子,那金兵也再无生机,身子一软,就翻滚落地! 刘涚这边主要交战的还是他率领的主队,而吴安邦等人则是纵马在外面兜圈子,但凡有金兵试图脱离战圈的,他们就会围上去剿杀! 在硬拼拼不过刘涚等人,逃走逃不出包围圈的情况下,最后几个金兵绝望的发出一声怒吼,齐齐冲刘涚掩杀过来! 然而此时已经晚了,刘涚这方的战士基本上都已经解决了自己的敌人,开始向刘涚身边汇聚,更何况对方集中针对刘涚之后,其他人反而有时间,端起秦弩,从容瞄准! “噗嗤!” “噗嗤!” 一根根弩矢撕破空间,一头扎进金兵的要害之中! 那些金兵好像失去痛觉和感觉,仍旧高举兵刃,试图跟刘涚同归于尽! 然而,他们当中的大多数人无法坚持冲到刘涚面前,仅剩的一骑,也是左肩右腿各中一箭,如果不是刘涚强调要活口,以张汉等人的箭术,怕是脑袋上早就栽上菜了? “嘣!” 刘涚轻轻一提马缰,让过那金兵,安娜将长枪打横撇弯之后,轻轻一放,仅仅是依靠枪杆自身的反弹之力,就将那金兵打翻落马! “捆起来!” 刘涚冷眼一扫,见那落地的金兵还在挣扎,抓过安娜的长枪,一抖手就将其大腿刺穿,将整个人钉在地上,动弹不得! 第154章 曲意求远望,尔虞我还诈(上) “说,你们的前锋目前据此多远?” 这个问题刘涚自己都不知道已经问过多少遍了,有时候他能够得到答案,但大多数时候,只会有骄傲的眼神。 其实,能够成为侦骑的骑兵,一般都是金兵之中的佼佼者,甚至于本就是金国平民里的上层阶级,因为惯常的思维,他们是瞧不起宋人的,哪怕就是被宋人生擒,在他们看来也就是自己倒霉,不够慎重而已。 这一次刘涚再度开口,结局也毫无意外。 那几处负伤的金兵喷出一口含血的唾沫,早有预备的刘涚侧身闪过,摇摇头道:“是条汉子,跟他个痛快吧!” 听到刘涚这话,那侦骑脸上没有临死前的慌乱,反而有一丝解脱的快意! 死,对这些人来说并非是最可怕的事情,让他们屈辱的活着,那才是真正的痛苦。 接下来的事情已经不用刘涚亲自动手,自然有胡立等人代劳。这些天胡立等人也是辛苦,如果不是坚持了半年时间的体能训练,怕是早就已经撑不住了。 “今天不打了,找个地方休息!” 已经超过十二个时辰不清楚金弹子的准确位置,刘涚心中也有些没底了。难道说,是因为金弹子也已经感觉到敌人的存在,故而改变的行军的路线? 刘涚的猜测很准确,其实早在刘涚等人斩杀金兵第一拨侦骑的时候,金弹子就已经觉察到不对劲。 只不过当时的金弹子还没有猜到刘涚等人完全只是针对金兵侦骑。金弹子想的是自己会不会遭遇埋伏。毕竟战场上的事情,有时候真是很难说的清楚,哪怕出发之前金兀术再三向金弹子保证,高家庄附近不可能有宋军主力的存在,然而金弹子还是决定放弃直奔高家庄的捷径,稍微兜点圈子并不会影响最终的胜利,如果能够在剿灭高家庄的同时,在歼灭一支宋军主力,那岂不是更好? “宋狗究竟是想干啥?” 当两拨侦骑一支都没有返回之后,坐在马背上的金弹子,也是深深的皱起眉头。 原本应该是朝着西南方向直接前进,可在金弹子的要求之下,队伍已经向着西北方向走了半天,此时金弹子突然要求队伍停止前进原地休息,这让下面的将领心中多少有了想法。 一些金将觉得,不过就是个高家庄而已,何必如此小心翼翼?五千人的兵马掩杀过去,难道还能输了不成?早些完事,也好早点凯旋回去领功劳。金兀术对高家庄的看重,这些金将们心中可是清楚的很。 但这些金将,不是金弹子的心腹,就是曾经粘罕的肱骨,哪怕心中有所疑惑和怨怼,也绝对不会在金弹子面前露出半点颜色来。 金弹子其实是看的出来的,别看他年纪不大,甚至比刘涚还要年轻那么几岁,但跟金兀术相仿,也是那种年纪轻轻就在沙场征战的老将了。 “我知道,你们心中一定在疑惑,为何小王我如此小心,对不对?” 将几个最信任的手下召集起来,金弹子表面上像是要做一番解释,但实际上他心中想的,却是另外一回事。 “王爷,我们没有!” 一个络腮胡子大黑脸,看上去四十出头的金将拱手回答。 “不要否认!换我在你们的位置,我同样也会疑惑!”金弹子摆摆手,脸上却没有半点生气的意思,他甚至可以面带微笑,道:“大家都是自己人,父王被人刺杀,如此深仇大恨自然是要报,但你们有没有深入的想一想,何以四叔如此忌惮一个高家庄呢?” 金弹子的话引发金将们的深思。 金人读书的少,别看这些金将一个个高官厚禄,其实退回去几年十来年,又有哪一个不是在草原上放牧或者深山老林里打猎,别说是读圣贤书,就连自己的名字写在纸上,那都不认识。 所以他们的思考,深度必然也是有限的。 “看看你们的熊样!难怪四叔总说,咱们金人想要长据宋人的花花江山,就一定要多多读书,多多学习!我且问你们,父王在世的时候,麾下有多少兵马,多少人口?” “老王爷麾下精兵十万,人口数十万!” 还是那黑脸大将,他的年龄本也就是围在金弹子将领里年纪最大的一个,也是往日跟粘罕最近的,粘罕的死,对他的刺激也最大,这次前往高家庄,金弹子原本是不想带上他,无奈其以死相逼。 “哈桑,你的记性很好。那你知道我如今麾下还有多少兵马,多少人口么?” “这.” 看着金弹子那张冷峻的脸,即便就是资格最老的哈桑,也都不好意思开口说话了。 相比起粘罕时代,如今的金弹子,简直就跟乞丐一样的可怜!金兀术虽然没有出手,但是他和吴乞买都默许了其他金国贵族对粘罕势力的瓜分,别的不说,那近十万的精兵,如今真正被金弹子继承下来的,其实也就只剩下粘罕的金兵,加上金弹子自己掌握的人马,拢共也就只有万余人,此次出征带了一半,剩下的还得留在会宁府,看守府邸,保卫族人。 说是族人,其实也就几乎剩下粘罕这一支人了,其他的部落,随着军队被分化,也跟着成了别人的财产!对此,曾经有人始终提防着金弹子发飙,在会宁府里,甚至有人做好了收拾金弹子的准备! 毕竟金弹子不是粘罕,粘罕在的时候个,敢在其面前大声说话的就只有吴乞买和金兀术,正是因为其过于的强势,也才导致死后墙倒众人推,一报还一报。 七万! 这是如今金弹子真正能够掌握,准确的部族人口数字,而这样的一个数字,在金国那些大贵族的面前,根本就是一个笑话! 金弹子当然笑不出来,铁了心跟着金弹子走的将领,也笑不出来。谁都知道,没有足够的人口基础就选拨不出精兵,而麾下没有足够的精兵,如何保证胜利,如何掠夺丰富的战利品,又如何让部族一步步的强大起来? 这些道理哪怕是没有读过书的金人都懂,因为这不是知识,而是金人千年以来生活当中的铁律! 部族里如果出现了优秀的将领,率领大家在征战之中不对的获得胜利,那么部族的人口和财富就能以极快的速度累积,并且进入一种良性循环当中。反之,那就是恶性循环,最终整个部族被人家的吞并,所有的财富也都落进别人的口袋。 见哈桑等人的士气有些低落,金弹子却是开口大笑:“怎么,你们担心我们没有东山再起的机会么?是,我们现在是弱小了,不是我不想继承父王的一切,我也可以跟他们争,但我相信到最后的结果,就是我死了,而你们,变成别人家的奴隶!” “怎么可能,你是小王爷啊!” 终于,还是有人忍不住开口说道。 “小王爷?那是你们叫的,是我自己叫的!那吴乞买,他到现在承认我继承了父王了王位了么?没有!就连我的四叔,到现在提都没有提过这件事情,怎么你们还不明白,过去父王得罪的人太多了,他们现在就等着我犯错,从而便于他们收拾我,好将我这一脉,斩草除根!” 兴许是金弹子这个人太悲观,也有可能是金国内部的争斗确实如此残忍,总之金弹子此时将那层窗户纸捅破之后,金将们的脸色就变得更难看了。 正如金弹子说的那样,他们在这里是将领,可如果金弹子死了,粘罕一脉就此断绝,他们也就再没有资格成为将领,只会成为那些人的奴才! “王爷,既然你都清楚了,怎么还会同意四王爷,当前锋攻打高家庄呢?不若咱们杀去西夏或者是辽国,凭我们这五千精兵,一定可以抢到足够的人口和钱财,等到咱们重新壮大之后,再回头来跟他们好好算账!” 哈桑再度开口,但他的意见却不能被金弹子认可。理由很简单,金弹子如果连为自己父亲报仇的勇气都没有,那他将来又如何在金国高层立足呢?所以这次金兀术攻打高家庄,金弹子不仅要来,更是强烈要求要当前锋,在姿态上,他做的很足! 甚至于一开始的时候,他就一副迫不及待的样子,甚至连金兀术提醒他小心谨慎,他都浑然不顾。 直到发觉放出去的侦骑一拨两拨都回不来时,金弹子就觉得自己找到最好的借口了! 照理说,此时他应该是放出更多,更集中的侦骑,同时要么加快速度赶往高家庄一探究竟,要么保守的态度是留在原地坚守,等金兀术的大军到来。 可金弹子却是偏偏不这样做,侦骑他是继续发出,然而他却知道,这些出去的侦骑,十有八九是回不来的,即便回来,那也是捞不到任何有用的情报,说穿了,金弹子就是让这些侦骑去送死! “有些事情我现在不便说给你们听,你们只需坚信,我一定不会让完颜宗翰这一脉,就此沉寂下去,来呀,去把那个叫薄元的家伙,给我叫来!” 第155章 曲意求远望,尔虞我还诈(中) “金弹子,当真是好算计啊!” 刘涚率领着队伍在荒山野岭之间拦截金兵侦骑到第三天,跟吴安邦那一队拢共截杀了十三批侦骑之后,他终于确定,金弹子不会抢着来攻打高家庄了! 不仅仅是因为刚刚那个金兵的口供,更重要的是,刘涚明显感觉这些金兵侦骑的“品质”一批比一批糟糕,到这最后一批,虽说有二三十骑,但在发现被刘涚等人包围之后,第一反应竟然不是战斗,而是逃跑! 什么时候见过会逃跑的金国侦骑?至少刘涚没有见过!除非是侦骑发现敌人的数量是己方数倍以上,否则他们绝对会先行试探战斗,然后再决定去留! 然而之后面,刘涚发现遭遇的金国侦骑已经没有那种勇猛和傲气,他们希望的是生存而不是荣誉,他们的心中也没有身为精锐的骄傲,三五下就会被打乱阵型,而战斗技巧更是糟糕的要命! “胡立,不要割耳朵了,这些家伙根本不是精锐,而是金弹子送给我们的糟粕!” “啥?” 最近的战斗在胡立很开心,他马鞍旁挂的一串人耳朵已经有串的老长老长,用他的话说,这些都是将来在婆娘面前吹嘘的资本! 所以刘涚的话让胡立很吃惊,有时间怎么能够不割耳朵呢?那将来用啥吹牛皮呢? “我说,我们该走了!” “继续杀金狗?”胡立“噌”地将那尸体头上的耳朵割下来,兴致勃勃的问道。 “不,我们返回高家庄!” “大人,今天才第三天.”问这个问题的,是张汉。这次战斗张汉的运气着实不太好,前面两天都打的顺风顺水,眼瞅着敌人是一天比一天弱,他却因为自己一时大意,被流矢咬了耳朵! 一说起这个事情,胡立总是拿来跟张汉开玩笑,说张汉应该像他那样,把耳朵当成战利品,就不会受这个罪了! 此时头上缠着布条,那原本纯白色的布条已经变得灰不拉几,不过张汉也没心思去换,本来伤的也不重,若是太用心照料伤口,岂不是正好给胡立等人取笑的机会了? “不打了,咱们回高家庄,金弹子那小子,竟然懂的保存实力!” “刘,照你这么说,我们是已经胜利了?” 别看安娜是个女人,事实证明女人一旦熟悉战场的味道之后,表现也不会输给男人的。第一次见到战场上的死尸时,安娜大吐特吐,但凡事都有第一次,当安娜亲手结果了几个金兵的性命之后,整个人的气质顿时变得迥异! 当初还有些怯弱的女孩子气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冷漠,还有毫无感情色彩的眼神。应该说安娜此时给人感觉是很恐怖的,活脱脱就是在脸上写了“杀手”两个字,然而无论是刘涚还是胡立等人,都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妥。 因为他们都清楚,这是因为安娜还不够成熟。 不是生理上的不成熟,而是心理上的不成熟。她还没有真正变成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战士,每杀死一个人,那戾气就会在她心中萦绕不去,将她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等到真正习惯之后,她就会像刘涚,像胡立那样,杀人之后全无感觉。 “胜利?” 刘涚瞥了眼神情冷漠,放佛是冰山一般的安娜,淡淡的笑道,“胜利?对我们来说,那是件遥远的事情,你知道金弹子麾下是多少兵马,而我们这几天又杀了多少金兵呢?” 一听刘涚这么说,安娜顿时也就安静下来,确实,百来个金兵,跟一支五千人的队伍一比,可以说丝毫无损其根本。 之所以金弹子的队伍始终没有出现在高家庄附近,甚至从被生擒的金兵口中拷问出来的结果证明金弹子领着部队根本就是在背道而驰,这只能说明,金弹子应该是另有目的。 如果说金弹子是走错了方向,打死刘涚都不相信,只因为被抓的金兵都承认,在金弹子的队伍里,就有个宋人将领,叫薄元! 薄元,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刘涚心中当真是恨不得将这厮大卸八块,他甚至时常后悔当初比武时手下留情了。如果不是因为薄元,金兀术想要得到高家庄的具体位置,怕还需要一阵子时间。 虽说猜不透金弹子何以会南辕北辙,但这却让刘涚知道,金弹子绝非是小说记载里那种有勇无谋的莽夫,同时刘涚也不会因为金兵暂时放慢脚步而感到轻松,相反,金人里面会用脑子的人越多,对刘涚来说,就越不是一件好事。 从目前所在的位置赶回高家庄,以刘涚等人轻车简从的情况之下仍旧需要一天半的时间,而刘涚推算,等他们赶到高家庄的时候,高玉娘等人应该已经离开差不多两天时间了。 两天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算短了。 在返回高家庄的路上,刘涚心中始终还是在盘算,那金弹子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 其实这个问题,不仅仅刘涚整天都在想,就连金弹子帐下的薄元,也是捉摸不透! 前天,他被叫到金弹子面前,原本以为金弹子是要问明道路,又或者是想知道有没有小道捷径之类的,薄元甚至都在心中想好了说辞,殊不料金弹子根本不问路,从头到尾打听的,都是高家庄内部的情况,而在得知高玉娘和高宠难以站立之后,金弹子很快就推断出,王重阳找普风要黑玉续断,目的怕就是为了救高玉娘和高宠。 若是按照最佳恢复效果来怕算,金弹子觉得高玉娘和高宠至少已经好了一个,再加上一个足智多谋的刘涚,还有两三百彪悍的青壮,这样的战斗力并不容小觑。 当然,在金弹子看来也就仅仅是不容小觑而已,还没有达到让他畏惧的程度。 而金弹子在问过之后就将薄元打发走,接连两天走的方向也混不对路,这让薄元的心中忐忑起来。他以为,是自己对高家庄的描述让金弹子畏惧了,更重要是的,金弹子是前锋,而知道准确路线的人就只有他薄元,若是这边带错了路,岂不是意味着,金兀术率领的中军,也会因此而浪费很多时间? 金兀术跟金弹子之间的关系,薄元自然是清楚,他最担心的事情,就是金兀术因为迟迟不能赶到高家庄而发怒,最终金弹子却将所有的责任推卸到他这个带路的人身上。 正如刘涚想的那样,能够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生存下来的,都不会傻子! 薄元跟金弹子本就谈不上感情,况且他这个人更不会讲什么义气!他若是讲义气,会在高老爷子摆出比武招亲的擂台时,不顾自己四十岁的“高龄”,跳上擂台妄图癞蛤蟆吃天鹅肉,比武抱得美人归?他若是有气节,又岂会主动向金兀术投诚,并且毫无芥蒂的说出高家庄所在? 归根结底,此人就是个奸诈而又自私自利的货色,但事情开始向他认为的,对自己不利的方向发展时,他就会毫无顾虑的做出一些事情来。 比如说,偷偷离开金弹子的前锋队,而跑去找金兀术,说明情况! 如果然自己的利益不遭受损害,是薄元这种类型的人在遇见事情时本能的第一反应。 所以,薄元跑了! 就连金弹子都没有料到,薄元,这个主动向金人投降,如同乞食丧家犬一般的宋狗,竟然有那个胆子,不告而别又或者说临阵脱逃了! 一来金弹子人虽然聪明,但遇事确实是少了些,二来他也没往哪方面想,总以为薄元是不是来那良心醒悟,打算跑去通知高家庄的人早作准备,所以在得知薄元失踪,有极大可能是潜逃之后,金弹子只是微微一愣,随即脸上竟然露出笑容,冲着来报告消息的哈桑道: “当真是天助我也!薄元这条狗,溜的还真是时候啊!” 从金弹子营中跑出来的薄元,自然并不知道金弹子的决定,在他的认知里,出现这种情况不可能不派人寻踪追赶,故而薄元跑的很急,他几乎是不顾马匹的性命,一路朝着来路狂奔,以期望在最短的时间里,找到金兀术率领的中军,将金弹子的诡异行为汇报上去,从来把自己给摘出来。 不过金兀术率领的中军速度自然慢的多,薄元无论多顺利,没有个三两天的功夫也会死找不到人的。 刘涚在决意返回之后,一行人也是快马扬鞭,不敢稍有耽搁,只因刘涚再三强调,金兵攻打高家庄那是一定的,既然已经达到拖延金兵形成,为高家庄那些乡亲们的离开打好掩护这个任务之后,继续留下来跟金兀术的中军贫民,就显得毫无意义了。 跟着刘涚一同离开高家庄的四十名战士,无论平常时候训练有多么刻苦,无论刘涚制定的战术多么的精妙,无论率领他们的将领有多么的威猛,最终还是有五个人牺牲了,再也回不了高家庄了。 对于刘涚来说,五名战士的死,令他心疼! 如果不是金弹子突如其来的改变,恐怕这个数字还会上升!而五名战士的牺牲,也让刘涚对于冷兵器时代的战争有了新的认识! 光是依靠质量,是不够的,想要在这乱世活下去,军队士兵的数量,同样重要!刘涚甚至打定主意,只要这次能够顺利的撤到巴蜀,他一定要想法子,征召足够多的士兵! 当夜幕低垂的时候,刘涚终于看见高家庄那高高的院墙,虽说此时的高家庄已经看不到一排排的让人倍感温馨的炊烟,但仍旧能够让刘涚一行人,满心都是回家的幸福。 而刘涚此时却不知道,在距离高家庄五天路程左右,也就是来犯高家庄的金兵后军之后,一支队伍正在做着战前最后的准备。 第156章 曲意求远望,尔虞我还诈(下) 无人迎接,也看不见鸡飞狗跳,往日洁净的碎石路上,不是枯叶,就是污秽,甚至还有人用的器具,破旧的衣物,离去时的匆忙,可见一斑。 “都走了么?” 刘涚的左右两边是安娜和詹木。两队重新回合之后,基本上都保持着这样的阵型。 听到刘涚的问题,詹木眉头轻皱,左盼右顾后才点头道:“该是都走了,一定动静都没有。” “走了好,走了好啊。传令下去,都进高家院子住吧。”长出着气,刘涚总感觉心头沉甸甸的,很难受。如今的高家院子,已经不是往常只能让高家人出入的地方,院门紧锁,胡立上前拍门,半晌才有个老仆,颤颤巍巍的过来应门。 听出刘涚的声音,老仆费劲的拉开大门,让刘涚等人进去。 “高伯,他们都是啥时候走的?” 翻身下马后,刘涚就迫不及待的问道。 “两天,哦,瞧我这记性,小姐他们走了有三天了,三天了。孙姑爷啊,老爷还在院子里喝酒,都喝两天了,要不你去劝劝?”高伯年纪大了,不仅仅是记性不好,听力也不行了,自己听不清楚就总以为别人也听不见,跟谁说话都是扯着喉咙。 听说高老爷子喝了两天酒,顿时将刘涚吓了一跳,交待大家听安娜和高伯的安排之后,就赶紧去后院看老爷子。 “刘涚,回来了?” 刘涚人还在小院子矮墙外面,就听见老爷子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顿时,刘涚就感觉放心了。毕竟人若是真喝醉的不行,怎么还能凭脚步声就听出是谁来? “爷爷,是我啊,回来了。” “回来就好,金狗呢,带来了么?” 穿门而过,刘涚看见的是正坐在小方桌边,盘膝双脚,手端酒杯,眯着双眼的老人家。 “没人头,那玩意儿败坏的快,就一串耳朵,跟你老人家下酒用!” 刘涚手中还真是拎着一串耳朵,不过这些耳朵不是他割的,而是从胡立那厮脖子上抢过来,开始那厮还死活不肯,到后来刘涚说不给耳朵怎么让老爷子认定功绩,胡立才摘了下来。 看着一串血淋淋的耳朵,高老爷子顿时就放声大笑起来,连道三声好,顺便给自己灌下三杯酒去。 幸亏这是高家庄人自己酿的米酒,而不是后世那种高度白酒,否则照高老爷子这种喝法,怕早就是出人命了。 “下酒好菜,下酒好菜啊!”叫刘涚也过去喝了一杯之后,高老爷子又抬头瞪着刘涚道:“咱们的人呢?” “唉,还是有五个光荣了。” “光荣了?就是死了?光荣,死.死的光荣!”一开始,高老爷子还有些不适应“光荣”这个词汇,但一转就觉得刘涚用词巧妙,又是摇头,又是点头,半晌才道: “好好安排他们的家人啊!” “那是应该的。”刘涚知道老爷子性子倔,所以刚一进来并没有劝说老爷子,直到此时他才开口道:“听高伯说你喝两天了?” “可不是喝两天了!”高老爷子一点都不以为意,指着墙角的酒坛子道:“喏,都四个空坛了。” “能不喝了么?我估摸着还有两三天功夫,金军大部队就要来了,咱们得看看,叫上所有人一起走才行。” “你以为我想喝啊?所有人,你们不会来,庄子里就剩下这院子里还有灯火,所有人,就老高跟我两个而已!” “啥?只有两个人了,你老人家还喝个不停的?”刘涚一听庄子里竟然只剩下高老爷子和高伯,顿时诧异的很,不是有些人不愿意走么? “都说啊,我不想喝!可是老高他煮出来的饭菜,那是人吃的?他自己能吃,老头子我可是吃不下,肚子饿就只能喝酒了!” 高老爷子喝酒的理由当真是让刘涚可笑不得!他还以为老爷子是心情缘故,借酒浇愁,谁知道竟然是因为高伯弄的饭菜让老爷子食不下咽,才用米酒来填肚子! 刘涚脸上哭笑不得的神情还没消失呢,高老爷子又指着酒坛子道:“再说了,这些沉甸甸的东西,走的时候谁都不乐意带上,我不把它们都喝了,等着留给金狗那些酒鬼?不成不成,绝对不成,连酒糟都不能留!” “我说爷爷啊,咱们能不考虑这些事情么?玉娘他们都走三天了,等明天大家休息好了,也该走了!” “走?” 这次轮到老爷子吹胡子瞪眼,“走哪里去?老头子可不会走,就留这儿了,谁要想进院子,还得问问老夫的枪答不答应!” 枪,自然是高家祖传的虎头錾金枪。当初高玉娘偷偷摸摸的去从军,并不是老爷子就把那枪传给她了,根本就是高玉娘她“不告自取”,按照高家的传统,这把从祖上传来下来的神枪,只有高进才够资格。 不过上次老爷子也说了,高进看样子是没机会继承这把枪了,幸亏高宠双腿还有痊愈的机会,也不至于埋没了这杆祖传的利器! 然而若高老爷子打着跟金兵同归于尽的心思,怕是这枪就要便宜金狗了? 刘涚正是因为看到老爷子放在墙角的虎头錾金枪,才赶紧这么对老爷子说道。 “那也是!罢了,刘涚,明天一早你就带上离开,可不能让祖传的宝贝在我手中断送了!” 原本刘涚是想通过这种方式让老人家改换心意,可不料老人固执起来,当真是比小孩都还固执,左右分说都是没用,一咬牙,刘涚也就只能道:“既然爷爷你不打算走,我就让大家伙儿都留下来陪你好了!” “陪我?” 老爷子再度瞪眼,“陪我等死啊?我是一把老骨头,杀一个够本,杀两个就赚,你们干啥陪着我送死?” “我们年轻,力气大啊,你老人家杀一个够本,我们至少一人能杀七八个,十来个的,这生意就当真是赚惨了!” “放屁!” 老爷子手指刘涚一声怒骂:“你小子傻了是不?金兵大军一来,层层包围之下,就连清虚散人也休想脱身,你就知道做生死买卖,你有没有想过你的命,比那些金狗值钱多了!” “可是爷爷,在我们的心中,您老人家的命,也是比那些金狗值钱百倍啊!你要是说你能一个杀一百个之后才死,我也就勉强同意了,可你刚刚说才杀三五个,这生意太亏了!” 一面说,刘涚还一个劲儿的摇头,顿时将老爷子弄的哭笑不得!他当然知道自己杀不了一百个,但帐也不能像刘涚这样算啊! 从老爷子的内心来说,他一个是不甘心祖祖辈辈生活的地方就这么给废了,自己都这把年纪了,还要被逼着远走他乡,到时候死了也无法落叶归根,与其是那样,还不如留在这里,跟金狗拼个你死我活,到也是干净! 可如今,刘涚一副死缠烂打的架势,反倒是弄的老爷子一场为难,走是不想,留也困难。 “你.你这混小子存心想让我气死是不是了?早些时候你不是挺支持我留下来的么?” “是吗?我啥时候说过支持你老人家留下了?我是觉得你老人家啊年纪大,跟他们一起走不方便,不如留到最后,跟我一起走。”刘涚耸耸肩膀,说起假话来,他当真是眼皮子都不会眨一下。 虽说明明知道刘涚是在说假话,可高老爷子愣是没法反驳,只因为现在只有他们两个人了,谁来作证啊?让胡立那些小混球来作证?不用说肯定是听刘涚的,所以老爷子干脆一吹胡子一闭眼,不理刘涚了。 “老爷子是这是要休息了?那感情好,明天日出的时候,我来叫你一起走!”刘涚也不焦急,他知道像高老爷子这种年龄阶段的老人家,就是经不起蘑菇,只要能够拉下脸皮子把自己当成七八岁的孩子,保准能成功。 果不其然,刘涚这才转身,高老爷子就眯开眼睛瞄过来,见刘涚像是真要走,赶紧道:“要老头子离开也可以,你至少要坑那些金兵一次!否则让他们轻轻松松进我的庄子,我不甘心!” “好!” 刘涚听老爷子这么一说,背对着老爷子偷笑起来,不过他转身时,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转而变得凝重无比:“好!爷爷,竟然你有这个要求,虽说要做到很有难度,而且还有生命危险,但我向你保证,绝对不会让金狗们完完整整的得到高家庄!” “等等,你不会是打算一把火把庄子给烧了吧?其实我也想过,就是下不去手!” “烧了?爷爷,你觉得这样做能够伤了金狗一根毫毛?那怎么行呢?你放心好了,既然我给你做了保证,就一定能够让金狗们尝到苦头,不过我还需要一些东西,就不知道庄子里还有没有了。” “哦?你还需要什么?只要不是粮食,其他的东西仓库和地窖里都有。三丫头走的时候交待过大家,尽量只带路上吃的,其他东西能舍弃的都扔了,别在路上给自己添堵!” “可不是么,蜀道难啊!” 刘涚一面点头,一面脑子里也在酝酿,该要如何在高家庄里狠狠的阴那些金兵一把! 原本在刘涚的计划里是没有这个的。在他看来,只要己方主动跟金兵前锋接触之后,对方一定会死死咬住他们不放,等坚持到玉娘等人走远时,刘涚怕是撤退的时间都嫌紧张,哪里还有心思在庄子里弄什么大坑,然而正所谓计划赶不上变化,金弹子的“变故”,却给了刘涚一个巨大的机会! 第157章 临门差一脚,打兔思搂草(上) 月黑风高,鸡鸣狗盗。 荒野之中,一人一马不顾夜色仍旧一路狂奔。猝然间,战马悲嘶惨呼,巨大的身躯猛地歪向一边,眼看就要重重跌落尘埃。 马背上的骑士反应到还可以,虽说没能旱地拔葱,但至少在从马背摔出去的时候还会赖驴打滚,圆润的三五圈之后,化解了那股冲力,只不过运气不好,一口啃到堆牛粪之上! “呸!” 骑士连连口啐,一手拍打着光头脑门上的泥土,一手撑着自己站了起立。 此人却是从金弹子营中逃出来的薄元。 这两日薄元当真是拼命了,不仅他自己拼命,连带着把一匹上好战马的命,也都给拼没了! 那头躺在地上口吐白沫的骏马,薄元连转头看一眼的心思都没有,只是左右辨明方向,就朝着他认为应该是金兀术中军所在方向,继续前行。 正所谓“祸害活千年”,像薄元这样的人,竟然没有从马背上滚下来摔死,一头撞上的是牛粪而不是一块坚石,不知道算不算是老天不长眼。不仅如此,薄元的运气还不错,仅仅前行半夜之后,就被一拨金兵侦骑给“抓”了回去。 其实这些金兵是认识薄元的,只不过金兀术亲军里的侦骑是何等骄傲的存在,岂会在意一个宋人,尤其是一个叛变自己民族的宋人?哪怕金兀术给了薄元一个头衔,一个将位又如何?在那些金兀术亲军面前,仍旧改不了其本质,就是一条狗而已。 所以他们是将薄元抓回去见金兀术的。而薄元却很享受这种过程,因为他确实也没有力气依靠自己双腿或者是稳稳当当的坐在马鞍之上,不如就这样被捆在马背上,还能勉强眯一会儿眼睛。 不一阵之后,薄元就被扔进了帐篷,睡觉仍旧不解盔甲的金兀术,就端坐在帐篷之中。 “怎么回事?薄元,你不在真珠儿帐下带路,夜路狂奔你是想要逃命?难道你忘了,你的家人可还都在会宁府!” 金兀术瞪着一双牛眼,除开疑惑之外,那眼神里剩下的都是威胁。 如果此时薄元的回答有一丝让金兀术不满意,那么下一刻,薄元的脑袋就会被竹竿撑在辕门口的柱子上。 “王爷,王爷,不是小的想跑,是那真珠儿将军,不知为何竟然不停小的指路,偏了,偏了高家庄好远!”薄元可不想被金兀术砍了脑袋,更何况自己一家子都还在金兀术手中,遂赶紧分辨。 “岂有此理!薄元,真珠儿怎么会一意孤行?他难道就不想替他的父亲报仇了么?” “启禀王爷,小的句句属实啊!如果不是因为小的对王爷忠心耿耿,又岂会冒着被当成逃兵射杀的风险,马不停蹄的两天两夜,来找王爷汇报啊!” “说,究竟怎么回事,你给本王从头说起!” 金兀术虽然知道薄元就是个鄙薄小人,但他更知道像这样的人在权威之下反而是不敢有虚假谎言,所以在薄元讲述详细情况之下,金兀术心中就已经信了几分,等到薄元结结巴巴的将所有情况都讲完之后,金兀术那泛黄的双眉活脱脱皱成了一“川”字。 “这么说来,你倒是替本王立下汗马功劳了?唔,这件事情本王知道就行了,你若是管不住自己嘴巴.” “小的明白,小的明白!” 薄元双手撑着已经跪到酸疼的膝盖,咬牙挺着像是快要断一样的脊柱,颤声说道。 “下去休息吧,这两****也辛苦了。”摆摆手,金兀术将薄元撵出自己营帐,说实话让这种鄙薄小人在眼前晃荡,金兀术自己都觉得心中不舒爽。 等薄元退出去之后,金兀术重重吐出一口气,整个人仿佛是松懈下来一般,就连身材看上去,都好像没有刚才那么高大了。 “真珠儿啊真珠儿,你这是在玩什么?临门一脚的时候,你竟然迟疑逃避,你这胆小了,还是因为,你想.想的太多了?” 金兀术说道这里,脸上不由自主的露出一丝苦笑,或许只有他自己心中才明白,金弹子究竟是想的太多了,还是人太聪明了。 “来啊,传令下去,三更造饭五更出发,加快行军速度,务必在三天时间内,赶到高家庄!” 不管金兀术此时心中如何推测金弹子的真实想法,眼下对于金兀术来说,最重要的事情是绝对不能让高家庄的人走脱了! 所以他才会突然下令加快行军速度,甚至连刚刚薄元所说,金弹子改变方向的理由,是怀疑高家庄埋有伏兵。 “伏兵?” 对于金弹子的这种说辞,金兀术呲之以鼻!他其实更相信薄元说的话,既然薄元说高家庄总人口就那么点,真正能够舞刀弄枪的青壮也就是两三百号,纵然全部武装起来,又能动他金兀术分毫? 此时金兀术却是忘了,当初在牛头山的时候,他麾下是多少精兵壮骑,而岳飞麾下又有多少兵马?他还不是被撵的跟狗一样,从江南一直逃回到会宁府? 不过在金兀术看来,这个世界上像岳飞、岳家军那样的人将领和士兵,那都是极其罕见的,百年难出一个岳飞,小小的高家庄里,又岂会有那样的人物?其实在这里金兀术犯了一个巨大的错误:他忘记了他苦苦追寻高家庄所在的初衷! 当初,不就是因为他觉得高宠和刘涚都是百年难得的人才,所以才四处打听高家庄,试图将两人收拢的么?既然在他心中都如此看重两人,那如果这两人没什么本事,岂非是说明他金兀术没有眼光? 可这两人如果很有本事的话,那高家庄又岂会没有埋伏? 金弹子那样说或许只是一个借口,也有可能是别的什么原因,但他金兀术,还真不应该想不到才是! 如果说上天给金兀术多一点时间的话,他或许能够抽丝剥茧得慢慢想到那方面去,可偏偏就在金兀术最需要时间的时候,却又有人来打扰他了。 而这个人,他还不能不见。 金国国师普风,带着艾晨等一众人马,竟然从会宁府后发而至,赶上了行动缓慢的金兀术中军。 “国师大人,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听到国师驾到的通传,即便是金兀术,也不得不出迎,刚见面一寒暄,金兀术就觉察到普风脸色不对,赶紧省下诸多繁文缛节,将普风迎入帐中。 “王爷可知,咸阳城重建了!” 普风刚刚坐下,一句话就让金兀术愣立当场。 “这怎么可能呢?”金兀术摇着脑袋,不住的喃喃自语。咸阳城乃是粘罕下令屠城,里面的宋人不仅被杀光,连带着其他各族人等也都受到牵连,伤亡不少。对于宋人来说,或许五万人还不到伤筋动骨的程度,但是对于人口本就稀少的民族来说,咸阳城就成了他们不想提及的伤痛。 问题是,谁去重建了咸阳城? 难道是吴乞买下的令?但如果是这样的事情,事先怎么会一点风声都没有?况且金兀术也曾经跟吴乞买谈论过此事,当时吴乞买的态度,就是不愿意花费精力去揭这个疮疤,还是等时间慢慢的抚平创口之后再做打算。 “是王重阳师徒,他们纠结一伙亡命之徒,不仅仅重建咸阳城,更是将咸阳城周边的几个小城镇都拿已经拿下,如今,我们已经失去了跟咸阳城周边的所有音讯往来!” 普风神色不豫,毕竟清虚散人是他的旧识,当初普风还给了王重阳腰牌意图收其为金国所用,却不料被王重阳充分利用,干下不少让普风后悔不跌的事情。 如今,王重阳师徒竟然组成了义军,正大光明的打起反金旗帜,利用金国对咸阳城的忽视而纠集起人马,据最近的消息,数量竟然还不少。 “王重阳师徒,岂会有如此财力,招兵买马呢?”金兀术皱眉苦思,他跟普风不同,身为将官他首先想到的就是一支军队,人吃马嚼每天的消耗是多么恐怖,咸阳城既然已经不复存在,那王重阳除非是神仙,否则去哪里找饷钱又是从哪里买粮草? 其实王重阳的粮草,是跟西夏和西辽边境城市交易而来,至于说他的饷钱,以王家积累的财富,支撑一段时间并不是问题,只要能够获取战斗的胜利,那么王重阳麾下的义军就可能以滚雪球的方式,逐渐壮大起来。 普风所知的,也就是王重阳金钱的来源,至于说粮草从而何来,即便普风是国师,也猜想不透。 谈到这里,金兀术才想起一个重要的事情来:王重阳起事,普风来找他是何意? “老衲是奉皇上旨意而来,协助王爷剿灭王重阳一伙!” “皇上要本王去剿灭王重阳义军?可是本王正欲去攻打高家庄啊!”金兀术大惊失色,忍不住开口问道。 普风点头道:“皇上自然知道你是要攻打高家庄,也明白你的心思,所以并没有让你立即就转向咸阳城,区区一个高家庄,又能花费王爷您几日时光呢?” “这.也罢!不过既然国师来了,不若也随本王一道,去高家庄走一遭罢?” “那是自然。”普风点头道,“不仅老衲要随王爷行动,还有老衲带来的那些人手,也任由王爷差遣!” 第158章 临门差一脚,打兔思搂草(中) 王重阳能够折腾出如此大动静,普风一开始是看不到的。 其实就连王重阳自己,也从不曾想过,自己会有成为义军首领的一天。更不可思议的是,清虚散人不仅不反对,甚至反而还支持他这么做。 此时咸阳城的城主府里,就是清虚散人在坐镇。 自打王重阳将王家的浮财一一起出,招兵买马,以“抵抗暴金、报仇雪恨”为口号收拢咸阳城周围的宋人,精神和物质双管齐下,短短半个月的时间里,就有聚拢了相当数量的青壮,成为义军的中坚力量。 正如金国高层在得到王重阳起义这个消息时,觉得不可思议的那样,钱财和人的问题可以解决,那么军器呢?打仗可不是找打锄头的铁匠就可以造出如山似海的兵器来,那一刀一剑一枪一矛在这个时代那都是极具科技含量的东西。 其实王重阳一开始的确面临这个难题,甚至就连他的师傅,清虚散人都无法解决。然而不知道是不是王重阳的运气不错,在刚刚扯起义军大旗之后,就来了一位贵客。 这位贵客,就是坐在清虚散人对面的——林英英。 林英英跟王重阳的结识可谓是一次意外,当初在会宁府的时候,林英英从城头上救了王重阳和刘涚两人,大家也算是同舟共济了一段时间,最终还是因为刘涚对林英英不够信任而分道扬镳。 而王重阳那时候对林英英的了解,其实也就仅止于其是西夏国人,而且是西夏出使金国的使节团成员而已。 所以当王重阳为军器焦头烂额的时候,林英英的突然出现,并未能让王重阳有种喜出望外的感觉,只是觉得有些奇怪而已。 然而很快林英英就告诉王重阳,义军眼下的难题,她可以解决! 王重阳当然不信,他甚至觉得,林英英连义军眼下有什么难题都不知道,又如何解决呢?事实证明王重阳还是翻了经验主义的错误,不到三天时间,林英英就给王重阳运来了第一批军器——虽说只是简单的长枪长矛,但相对于王重阳义军手中的竹竿长矛,已经是质的飞跃! 在向林英英支付了相应的军火费用之后,王重阳很是诧异,不仅仅对林英英能够找到军火感到奇怪,更让人捉摸不透的,是林英英将这些武器都藏在什么地方了,竟然没有被金人发现? 关于这个问题林英英始终不愿意做出任何解释,她只是承诺,只要王重阳继续抗金,那么她就能够源源不断的提供军备,但王重阳必须要做到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关于此事王重阳跟清虚散人也是多次分析之后方才得出结论,认为林英英应该是代表着西夏国在跟王重阳做生意。 从常理来分析,如今西夏的国力已经是连连退步,表面上,西夏国已经无力抵抗强大的金国,不然也不会派出使节团找金国求和。同样,金国面对拥有韩世忠、岳飞等名将的南宋,也陷入举步维艰的境地,再没有多余的心思来拾掇西夏,如此一来就造成了两个国家之间暂时的和平。 当狐狸遇上老虎的时候,表面上的和平仅仅是因为老虎肚子不饿嘴里不得闲,而对于狐狸来说,这种和平不过就是苟延残喘。当老虎将嘴里的食物咽下,将肚子里的存货消化的时候,迟早还是会打狐狸的主意。 而狐狸想要不变成一坨大粪,最好的方法,就是把老虎引向猎人,又或者将猎人引入虎穴之中。 王重阳的义军虽然是刚刚才组建起来,然而因为坐拥咸阳城,又有王家的财富作为坚强后盾,加上清虚散人在江湖上的名声,发展速度极快!虽说现在还不具备猎杀金国这头猛虎的资格,但谁能保证其将来就不会变得强大无比? 站在投资学的角度来说,投资的越早,自然最终获利也就越多,林英英代表西夏国向王重阳的义军投资,是有充足理由的。当然,这其中有没有掺杂着个人感情成分,那就难说的紧。 “林姑娘,重阳虽不在,你有什么事情,也可以尽管开口,都是能做主的。” 油灯照耀之下,清虚散人和颜悦色,语气异常和缓。 那林英英虽然脸上亦是布满笑容,但却只是摇头,“道长,我虽然知道你跟重阳之间的关系,可跟我做生意的是他,而不是您啊。所以还是请你把王重阳的去向告诉我,要不,这一次的兵器,我就只能让他们拖回去了。” 兵器,对于王重阳这支义军来说,当真是异常紧要,即便清虚散人是这样的世外高人,也免不得因为林英英的这句话而紧张起来。 “林姑娘!此事贫道就觉得怪了!重阳不在,你带来的军器自然可以交给贫道,银子一分都不会少你,你又何必非要知道重阳的去向呢?” “道长,这个事情咱们就不要再争论下去了,反正要么你告诉我重阳去了哪里,要么我就等重阳来了,再回来交易这批军器。”林英英还是坚持己见,说道。 “这.” 清虚散人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即便是以他的涵养,面对此时的林英英,仍旧是感觉有些无所适从了。 “你一定要知道,也罢,贫道就给你说了。重阳他是带着兵马,赶赴高家庄去了。”犹豫再三之后,清虚散人还是开了口。 “带上兵马?他带走了多少人马?” 其实林英英心中早就估量着,王重阳应该是带兵出征去了,因为她进城之后就军队少了,而且少的还是其中最精锐,战斗力最强的队伍。之所以林英英如此关心这件事情,归根结底还是因为西夏国的利益。 别看王重阳跟林英英之间是实打实的生意,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可在这乱世当中,军备交易岂是有钱就能买到的?西夏国也不是什么能工巧匠辈出的国家,自身对军器的需求同样旺盛,如果不是为了投资,不是希望王重阳这样一支军队能够对金国造成影响和威胁,王重阳出再多的银子,西夏国也不会卖哪怕是一把长矛给他! 而既然卖了军器,那么林英英当然希望能够尽量对义军造成影响,比如跟谁战斗,如何发展等等。 在林英英看来,目前这个阶段王重阳就应该尽量的招兵买马,扩充自身实力。赶在金兵对其重视起来之前,选择那些军事力量薄弱而宋人为主的小城镇攻占,收拢人口和财富的同时,蚕食金兵的地盘。 “高家庄?他去高家庄干什么?还要带着精锐部队?等等.”林英英像是在自言自语,但一转眼她就明白过来,轻轻跺脚道:“我想起来了!金兀术好像正带兵前往高家庄,王重阳这是要去跟金兀术硬碰硬么?他疯了啊!” “林姑娘,重阳他要做什么事情,自然有他的理由,你为何如此忿忿?” “这.” 面对清虚散人的质询,那林英英却是不能将心中的话都给说出来,只能讪讪一笑,“我只是担心重阳!金兀术亲自率领兵马杀往高家庄,据说不仅仅是兵强马壮,更是还有普风的徒弟,号称金国第一勇士完颜真珠儿作为先锋!” 说到这里,林英英略微停顿之后又道:“当初王重阳跟刘涚一道杀了粘罕,被金人追杀,虽说在我的帮助之下他们得以逃出生天,可是金国岂会善罢甘休?此番金兀术去攻打高家庄,必然就是为了给粘罕报仇雪恨,而完颜真珠儿乃是粘罕的大儿子.。” “这些情况贫道也是知道的,重阳也并非完全是为了替高家庄解围,他是觉得如今真是一个上好的机会.” “机会?”不等清虚散人说完,林英英就迫不及待的抢道:“这怎么能说是个机会呢?王重阳他麾下才多少人马,据我所知,光是完颜真珠儿这个先锋官,就带着五千的精兵,这是机会?” “林姑娘稍安勿躁,此时重阳跟我也反复推敲过,高家庄并非如你和金人想的那般不堪一击,如若重阳出击的时间合适,亦不是没有取胜的机会!” “一群狼或许可以战胜一只老虎,可兔子再多,也只能成为猛虎口中的粮食!道长,请恕我直言,我并不看好王重阳和你这次的决定。” “林姑娘!”话说到这个份上,清虚散人也有些光火了,瞪着林英英道:“你不看好又如何?最终的结果才能证明谁才是正确的。贫道已经按照你刚刚提出的要求,告之你重阳的去向,接下来该谈军器交易,而不是重阳的胜负才是!” 清虚散人这话是一点错都没有,可林英英也不是那种好对付的人,冷冷一笑就道:“道长,交易自然是要继续的,我都已经运来了,其实我也是一番好意,不希望这次交易成为我们双方最后一次交易而已。” “自然是不会的!”清虚散人捋了捋颌下长须,缓缓摇头说道。 “既然道长如此有信心,那我就先行告辞,明日军器还是从西门进城,到时候还请道长安排人手查点交易!”林英英站起身来,拱手拜别清虚散人。 当她走出城主府时,一群黑衣人顿时向其围拢过来。 林英英站定对其中一人道:“交易继续进行,你来负责,其他人,跟我走一趟!” “是!” 无人对林英英的命令提出疑问,只是默默应承,而此时林英英却是转向西南方,口中发出一声长叹。 第159章 临门差一脚,打兔思搂草(下) 一大早天色才蒙蒙发亮,高家庄里的刘涚等人就忙碌起来。 昨晚,刘涚问过高老爷子,庄民们在离开的时候为了尽量减轻负担,除了必要的衣物之外几乎都只带上食物,也就意味着,其实高家庄现在库存的东西还是很丰富的。 故而刘涚睁开眼睛后第一件事情,就是召集胡立等人,对整个高家庄现存的有用物资进行一个清理,当然这个清理是必须按照刘涚交给他们的清单来,有些东西是有用的,而有些东西,对于接下来要面对金兵时,却是无用的。 清理工作进行了差不多大半天的时间,最终统计的结果,却是让刘涚喜出望外。 “爷爷,没想到咱们高家庄挺富有的嘛,像这些平常时候用不到的东西,竟然也会准备的如此丰厚?”指着面前的一堆芒硝,刘涚笑着说道。 是的,芒硝。 这种在目前情况下只能取道于西夏国而来的天然硝石矿,理论上来说并不是一种寻常的生活必备品,何以高家庄会有库存,而且库存的量还不小呢? 刘涚嘿嘿而笑,而高老爷子脸色也是略微有些尴尬,道:“这些都是进儿外出做生意时顺便采买回来的,怎么,刘涚你也知道此乃引火之物?” “爷爷,都啥时候你还在掩饰啊?这芒硝,还有这些硫磺,数量之多,保管之妥善,难不成你是想告诉我,都是高家庄准备用来烧烤的不成?”刘涚此时的心情自然是好得不得了,他原本想的只是给金兀术一个小小的教训,然而当胡立等人将这些物资清点出来之后,刘涚的想法又发生了转变。 诚然,不管是庄民还是刘涚,他们都不可能带着这些沉甸甸的东西上路,但若是将它们留给金兵,岂不是大大的浪费了? “你这小子啊,是,我们高家也不是那种坐以待毙的性子,当初之所以准备这些东西,也曾想过自制一批火器,可惜物资能够采买,制造火器的技匠却是被朝廷把持着,根本无从下手啊!”老爷子一阵长吁短叹,望着眼前这些经过高家千辛万苦弄回来,却始终不能发挥作用的东西,谁能不觉惋惜呢? 然而就在老爷子叹息之际,刘涚却上前一步指着自己鼻子道:“爷爷,您怎么就不早说呢?我一直以为,像芒硝这些东西必然是被朝廷严格控制着,却不料咱们还有这么多好货色,我就是专家中的专家啊!” 作为后世的一个特种兵,虽说不如特工那样多才多艺,但最基本的知识还是要掌握的。 在中国火药的发展史可谓是漫长,几乎要等到宋朝之后的明朝,对黑火药的研究才算尽善尽美,得出几乎等同于后世最优化的比例,而在北宋时期,朝廷虽然已经开始采用一些火器,但基本上还停留在原始状态。 导致这种结果的原因,并非仅仅是因为比例不够正确,还跟提纯的工业水平有着巨大的关系。 而刘涚的话显然是让老爷子有些不敢相信,他瞪圆两眼,望着刘涚道:“你,你竟然会炼制火药?亏我还哀求了清虚道长多日,最终无果!要是早知道你会炼制火药,我,我何必那么多事?” 此时高老爷子口中的“多事”,可不仅仅是说他去哀求清虚散人,要追溯到刘涚刚刚送高玉娘返回高家庄的时候。其实在此之前,高老爷子就曾经让高进四方寻找炼制火药的技匠或者是道人,不惜奉为上宾,可惜一直无缘。 若是那时候高老爷子知道刘涚有这技术,哪里还会反对刘涚跟高玉娘的事情,指不定还会催着两人完婚,最好能够赶紧生下个孩子来,巩固这层关系,不让刘涚这个“人才”有离开的心思! 那样一来,弄不好根本就不会有今日高家庄的大难临头了! 可惜,这世上还真没有后悔药卖,不管高老爷子如何跺脚,也只能接受这样一个事实了。 “就算你能够制造火药,但时间上未必来得及了.”顿了顿,高老爷子又是一个劲儿的摇头,在他看来,将原材料炼制成为完美的火药,不仅费时费工,而且还需要大量的人力和财力,可偏偏如今高家庄既没有时间,更没有足够的人手了。 “老爷子,这个事情你就不用操心了!嘿,有这些东西,昨晚我答应你的事情就算是成了,你老人家还是抓紧时间收拾东西吧,胡立,你去找几个力气大的兄弟,来听我的吩咐!” 刘涚搓了搓手,现在芒硝和硫磺都有了,而且量还不少,虽说从化工的角度来看,浙西原材料的纯度都比较糟糕,不过刘涚也没有打算弄出什么精细的玩意儿来,要制造出威力惊人的爆炸,其实并不是那么复杂的一件事情,对于原料的纯度,也没有那么考究,否则后世怎么可能在民间经常发生各种各样意外的爆炸事故呢? “大人,没问题!”胡立爽快的应承下来,他们这班老兄弟别的不说,力气大的却是不少。 “哦,对了,既然有这些东西,我想你们还得抓紧时间,再去给我弄些东西来,抓紧时间!” 刘涚拿起身边的纸笔,刷刷的将所需要的东西都写了下来,随后看了看,又皱起了眉头。 “这个东西,怕是有些困难了啊.” “什么东西?” 高老爷子在旁边伸长脖子问道。 “面粉.”刘涚摇摇头,面粉乃是很重要的食物,人们在离开的时候不可能不带上,所以现在想找必然是很困难,纵然能够找到,数量也未必能够满足刘涚的需求。 “大人,这个还真是没有了。”参与到物资清点工作的胡立赶紧开口说道。 “嗯,这个没有也就算了,不过这些东西应该还是可以找到了,胡立,发动所用人手去找这些东西,另外,还要抬两个大石磨,最细的那种,抓紧时间,所有的材料都进磨子细磨,注意了,磨这些东西的时候一定要要小心,身上不能带火折子这些能引火的东西,更不能有明火,连金属兵器那些,都不要带进去,可记住了?” “是,大人,属下牢牢记住了。”胡立一拱手,正要转身离开,刘涚又将其叫住,再次嘱咐道:“胡立,一定要记住我的命令,时间咱们要抓紧,但安全更重要!我不希望你们当中任何人发生意外。” “知道了,大人!” 胡立感受着刘涚对下属浓浓的关切,猛点几下头,才转身去执行命令。 “刘涚啊,你让他们准备这些东西,又是这样那样的,究竟是想干啥呢?”等到胡立离开之后,高老爷子才忍不住开口问刘涚。 “老爷子啊,您见过火药燃烧时候的样子么?” “见过啊,当然见过!那还是早些年.” 刘涚一看老爷子竟然有沉湎怀念的神情,赶紧打算老爷子道:“那你觉得,那样的燃烧情况,凭咱们现存的这些物资,能够对大量的敌人造成伤害?” “这.”高老爷子眼神来回扫过摆放在面前的几担芒硝,硫磺,最终还是摇了摇头,道:“难,真是很难!” “可不是么?哪怕我知道最佳比例,可巧媳妇难为无米之炊啊,所以呢,咱们还得再加上一些东西和手段,方能给金兀术一个深刻的教训,让他也知道科学的威力!” “科学?那是什么东西?” “厄,科学不是什么东西,科学是.”说道这里,刘涚感觉自己一阵头大,摆摆手放弃给老爷子解释这个舶来品的概念,转而去研究起那些芒硝和硫磺,准备仔细的分辨一下这些东西的纯度。 因为刘涚的命令,高家庄里仅剩的人都开始忙碌起来,虽说他们当中大多数都不知道做这些事情跟打击金兵有什么关系,但是像胡立这些跟在刘涚身边的老人,却是对刘涚有着坚定的信心。 等到夜幕降临,忙了一天的刘涚回到自己房中,还没来得及躺下休息,就听见脚步声由远及近。 “安娜?” “刘,你休息了么?” 安娜的声音在窗户外响起,刘涚心中疑惑,走到门口将房门拉开,问安娜道:“这么晚了,你找我有事?” “也没什么,只是觉得心里憋得慌,想.”话说到这里,安娜抬头望向刘涚,而刘涚只觉得安娜的眼神放佛是两道冰柱一般,竟然能够刺的他浑身发冷! 这是杀人的后遗症么? 刘涚暗暗心惊,他在军队那么多年,像安娜这样的情况,还真是第一次遇上。 “进来坐吧。” 尽量以平和的口吻跟安娜说话,刘涚不想在这个时候刺激到安娜。对于这个初上战场就多次跟死神擦肩而过,污血染满双手的女人,刘涚有种说不出的心疼。 这场战争其实跟安娜没有关系,她只是因为一个误会而陷了进来,因此刘涚心中也觉得很抱歉。 其实安娜原本可以跟着高玉娘他们一起走的,那样就不用承受这种痛苦了。 “我闭上眼睛,就看见那些面孔在脑海里反复的出现,他们像是恶魔,引导着我一次又一次将他们杀死,刘,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我感觉我的心好冷,也感觉自己快要变成一个恶魔了!” “不,你不是恶魔,你是天使!安娜,你的名字,叫安吉尔!” 第160章 第一六〇章 英雄重英雄,奸佞配奸佞(上) 星夜之下,一伙人徒步疾行,领头的,正是王重阳穿开裆裤的交情,艾晨。 其实艾晨已经快两天时间没有合过眼了,但普风有令,他不得不从。为了减低身体能量的消耗,艾晨一行人携带的物资极少,兵刃也都是统一的长刀加短剑,甚至连弓箭弩矢这些容易影响行动的远程兵刃都没有带,因为他们的目的是侦查情报,而不是作战。 金兀术从薄元口中得知,但凡在高家庄附近放出的侦骑,几乎没有能够活命的。 虽说金兀术并非心疼几个侦骑,但一来好歹身边的都是他的亲兵,二来不能收拢情报岂非是白白浪费了时间,故而他跟普风商量之后,将艾晨这一伙人给推了出来。 为了不让蹄声惊动隐藏在暗处的敌人,艾晨决定不骑马,只是徒步而行,反正对于他们这些常年跟着普风,过着苦行僧般日子的人来说,徒步未必就比骑马慢多少,反而更趋近他们日常的生活。 就好比现在,依靠双腿和微弱的星光他们还能继续前行,但若是骑马反而需要休息了。 “毕安,让大家休息,熬一些禅师给的药剂给大家,泡泡脚恢复疲劳,等到天明之后再继续前进。”艾晨点燃一支火把,一面吩咐手下,一面就着火把摊开地图。 他手中的地图却不是金兀术用的军事地图,而是普风这些年专门托江湖上的朋友为其绘制出来的,虽说没有军事地图那样详细,但在某些细节方面,却比军事地图更加详细。出发之前普风向金兀术要来军事地图对照后,把高家庄所在位置精准的标注出来,以便于艾晨行动。 “至少还有两天的时间才能赶到高家庄外围,看来明天又是辛苦的一天。”艾晨心中默默估算着路程,眼皮子也开始打架,熬不住决定去睡了。 躺在属下用干草给自己铺出来的地铺上,艾晨缓缓闭上双眼。他的身体确实是很疲倦了,但无论他如何努力,一时半会儿也睡不着,王重阳那张愤怒的脸,总是在他的脑海里漂亮飘去,怎么压也压不下去。 其实艾晨背叛王重阳,心中的包袱也是极大的。他并非是那种翻脸无情的人,然而当初他们一家离开咸阳城,一路东行,原本是想前往更加富庶的江南地区,谁知道因为道路不熟、躲避战乱等等原因,竟然南辕北辙,走进宋金两国交战区域当中。 在那种兵荒马乱的时候,兵不如匪,散兵游卒更是猛于虎! 艾晨无法忘记,他们一大家人在遇上宋朝溃退的军队时,是如何被抢光了所有维生物资,自家父亲上去找当兵的理论时,又是如何被围殴致死,他的一个姐姐,当年薄有姿色,结果被一群当兵的抢去献给所谓的将军至今消息全无! 就如同年幼的杨再兴碰上刘涚一般,艾晨却是遇上了出游的普风。 普风给了艾晨一口饭,一件衣,从那时候起,艾晨就成了普风不记名的弟子。对于艾晨来说,宋朝留给他的,更多的还是伤害,是痛苦,在无边无际的仇恨之中,唯有儿时跟王重阳一起嬉戏的记忆,才让他感到一丝温馨。 然而如今,是他自己将这一丝温馨撕裂、撕碎了,彻底的抛弃了,就好像将黑幕上最后一块光亮彻底的封闭,整个人都坠入深渊之中。 这种压力,打在会宁府城墙上跟王重阳翻脸的那一刻起,就始终沉甸甸的压在艾晨的心头,让他时常辗转难眠,即便是听普风夜读经文,也不能化解。 混乱的思绪让艾晨逐渐迷失自我,最终何事失去意识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就更不知道,就在他陷入噩梦的时候,有一支部队已经偷偷的循着金兀术大军留下的踪迹,在一步步的靠拢着。 这支队伍的人数并不多,也就是五千左右,而且无论是衣着还是装备,都显得杂乱无比,一看就知道是拼凑起来的军队,唯一可以称道的,就是队伍里的战士每个都气势昂扬,并没有因为抹黑赶路而显得倦怠。 人的潜力其实是巨大的,当精神处于亢奋状态的时候,往往就能够爆发出超越寻常时候的能力。率领这支队伍的,正是年轻的王重阳。 从咸阳城一路出发至此,王重阳跟寻常的士兵同吃同睡,甚至他也是用双脚丈量地球,仅有的马儿全都用在驮负补给。这样的领袖,值得大家追随。 更重要的是,在出发之前王重阳就反复告诉大家,这次出征并非是为了攻打某个金国的城镇,但却比金国境内除开会宁府之外的任何一个城镇都重要,因为图的乃是金国四太子金兀术,此人若是死了,金国皇帝等同时也又断了一条臂膀! 对此,义军的战士们很是兴奋! 金兀术的大名,在宋人之中甚至是比吴乞买这个金国皇帝都还要响亮,在江南那一带,宋人老百姓知道金兀术、粘罕这两个名字的,远远多过知道吴乞买的。 所以当王重阳讲明这次军事行动的目的之后,不用他再多做任何战前动员工作,所有人就已经亢奋起来,除非是脑子进水的家伙,才会不知道这一场战斗的重要性。 说句夸张点的话,如果能够顺利的杀死金兀术,那么这次战斗将会彻底扭转宋金两国目前的态势,而参与到这场战斗的人,也将会被宋人永久的载入史册!当然,在很多王重阳旗下的战士看来,他们都还是宋人,然而对于王重阳来说,却从未曾想过要为南宋朝廷做什么,他之所以拉起这样一支军队,初衷仅仅是因为咸阳城被屠,而至于说这支队伍将来何去何从,王重阳几乎是没有认真的考虑过。 并非是王重阳没有远见,别看他跟刘涚扯蛋的时候总说自己现在还不是个真正的修道之人,但其实从小跟着清虚散人修道,王重阳的一颗心早已经没有多少凡俗之性,剩下的都是真性真情了。 建立义军,重建咸阳城,对于王重阳来说都没有什么太大的影响,他只是按照自己的本性,去做他自己想做的事情而已,真正要说让王重阳心绪波动的,反而是给义军带来了大量兵器交易的林英英。 林英英是在王重阳最为苦恼的时候,像是从地缝里似的突然冒出来的。 一开始,王重阳根本不相信林英英能够解决军备这个问题,他只是将林英英当成朋友那样来接待的。当然,对林英英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心态,恐怕王重阳自己现在都不明白。 再见林英英,王重阳很高兴,他觉得自己只要能够看见林英英,能够跟林英英说话、聊天,甚至一起吃饭,就很开心。 而在王重阳的心中,却是固执的认为自己不会爱上林英英了,首先因为他是个道士,其次他觉得林英英不是宋人。 不过他还是很感谢林英英能够雪中送炭,所以对林英英的态度,比起在会宁府跟刘涚在一起时,好了许多。然而他的这种变化被清虚散人发现之后,却是很不看好,甚至是直言不讳的提醒王重阳,千万不要沉迷于女色之中。 清虚散人在王重阳心中,那是亦师亦父的存在,虽说散人他说过要尊早王重阳父亲的意思,让王重阳替王家开枝散叶留下后代之后才真正入道,然而清虚散人却不太赞成王重阳跟林英英走的太近。 归根结底来说,是清虚散人不看好林英英这个女人,虽说他也没有提出具体的理由,然而他的这种态度,让王重阳感到很苦闷。 就好比这次出征,王重阳原本是没有想过要隐瞒林英英的,然而就在他准备对林英英和盘托出的时候,清虚散人却是阻止了他,不让他这样做。 “唉,难怪师傅总说当个无牵无挂的散修最好,这人世间的感情,当真是烦人的很啊。”脚下不停,王重阳却是抬头望了望月色,趁着月光发出一声长叹。 紧随王重阳身边的,是个年纪不过二十的年轻小伙子,身形不输王重阳,五官刚毅,步伐有力。 “公子,你在叹气么?” 因为王重阳建立义军并没有明确的主题,更没有想过要自己当皇帝,所以他还是喜欢下面的人叫他“王公子”,实在不行的话,叫他一声“道长”,他也是甘之如饴。 不过在行伍里叫“道长”着实有些奇怪,故而义军里大多数人还是喜欢叫王重阳“王公子”,也有叫“道长”的,不过往往这样称呼的人,都是后来者或者是非咸阳城周边的外来者。 “小山,我叹气,是因为我想到我那个兄弟了!金兵势大,我们势弱,这一次战事,我是把我那兄弟当成了蝉,而我们就是黄雀,真心有些对不住他啊!” “公子,这应该没有什么吧?兵书上不也有‘诱敌深入’这样的谋略么?既然是要诱敌,那么就会有诱饵,我想为了争取胜利,哪怕就是充当诱饵的人,也会心甘情愿吧?” “真的么?小山,你真是这么认为的?”王重阳眼神一亮,开口问道。 “当然。”那小山步伐不停,边走边点头,“公子,你那位兄弟,可也是跟公子你一般的英雄?” “他,当然也是英雄!而且他比我更有谋略,若是他能加入我们义军,我们一定能够将金狗赶尽杀绝!” 第161章 英雄重英雄,奸佞配奸佞(中) 两三天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 对于刘涚,对于高家庄的人来说,这两三天的时间,却是太短了。 因为刘涚实在是给大家布置了太多工作要做,而整个高家庄能够使唤的人手又太少。 虽说外面仍旧还有刘涚派出去的游荡侦骑,但巡逻的距离已经被刘涚压缩到了极限——五十里。这是刘涚根据这个时代战马和军队移动的最快速度估算出来的,这样一个距离,刘涚觉得基本上能够保证最短的反应时间,也就是说,当发现金兵前锋部队出现在这个距离内时,高家庄里所有人撤离,基本上能够逃脱,当然,也就只能说是基本上。 此时刘涚站在庄内正对庄门的道路正中,而两眼因为熬夜而变得赤红的胡立,就站在他身边,用沙哑的声音对刘涚说道:“大人,真的能够成功么?” 胡立的话让刘涚脸上泛出苦笑。 同样是连续两天两夜没有合眼,但刘涚的精神状态却是比胡立要好太多太多,基本上看不出倦怠,眼底也找不出一丝倦意。 成功还是不成功? 在刘涚看来这确实是个问题。材料比例刘涚是进行了充分的估算,这个时代原材料的提纯工艺给刘涚制造了太多太多的麻烦,他只能说,成功的把握很大。 “若是不成功就太可惜了,那些芒硝,还有那些硫磺,还有.”胡立正在一旁喋喋不休,庄门口却是一阵马蹄急促。 刘涚一抬头,就看清来人是安娜! 前夜里刘涚的劝慰并非没有用处,至少从刘涚房间里出来之后,安娜整个人显得轻松了很多,至于说两人在房间里究竟说了些什么,或者说做了些什么,恐怕就只有天知地知,刘涚和安娜两人知晓了。 不管怎么说,从前夜开始安娜又重新变得主动了许多。过去她的主要工作是负责刘涚的生活起居,然而在眼下这个人手极度缺乏的关键时刻,刘涚即便有些担心,仍旧同意让安娜作为联络侦骑的中转站,一天至少有大半天的时间都在马背上渡过。 其实这是极辛苦的一件事,然而这两天下来,安娜却是一声苦都没在刘涚面前叫过。 “时辰不对,胡立,快去准备!” 远远看见安娜打马而来,进庄都未有半点减速举动,刘涚顿时心中一紧,开口吩咐胡立。与此同时,安娜那边也是远远就开口大喊道:“刘,刘,发现一伙金兵,一伙金兵!” “嗯?” 安娜的话让刘涚眉头一皱,有些不解。 若是发现金兵大队人马,或者是发现金兀术主力侦骑,好像安娜都不应该这样说,什么叫做“一伙金兵”?难道是因为安娜的汉语水平太低,以至于词不达意? 从安娜一贯的表现来看,应该没有这种可能才是。 刘涚的疑惑并未持续太久,因为安娜马速很快,一转眼工夫人就已经冲到刘涚面前。此时刘涚才发现,安娜的脸上竟然带着血迹! “你受伤了?下来!” 这是刘涚的第一反应,不过安娜却没有听话下马,而是无比焦虑道:“刘,来了一伙步兵,快到庄子外了!” “怎么可能!” 听到安娜的话,刘涚觉得简直不可思议!如果不是他对安娜有足够的信任,他的第一反应就是安娜在说谎! 虽说高家庄放出的侦骑不算太多,但对于庄子五十里附近的区域,应该说还不至于让敌人摸到庄门口都未曾被发现,要知道,有经验的侦骑只需要伏地而听,三两里范围内的马蹄跑动声,都逃不过侦骑的耳朵。 何况刘涚还让侦骑门在一些关键的交叉道口埋下了大瓮,每天定时巡逻倾听,有大瓮的扩音作用,四五里之内有战马跑动都能听的清清楚楚。 “我没受伤,刘,他们很厉害!” “詹木,牵马!安娜,他们有多少人?” “人不多,就是十多个而已,但是特别厉害,咱们的人已经折了好几个了!” 安娜一面说,一面抬手去抹脸上的血迹,“我想留下来,可是他们不肯!”她口中的‘他们’,乃是刘涚派出去的侦骑。因为刘涚这边的准备工作异常重要,同时对个人力量的要求高,故而派出去的侦骑几乎都是后期训练出来的高家庄子弟,原本刘涚也没有想过要他们跟金兵侦骑单打独斗,再三强调只要发现金兵踪迹,拨转马头赶回来报信才是侦骑们的第一要务。 听安娜这么说,刘涚心头还是有些生气,难道是那些士兵不遵从他的命令? 当然,刘涚也知道此时安娜没有功夫解释,如今先将那些来之不易的士兵救回来,才是最重要的。 “大人,上马!” 牵马来的是张汉,而詹木则是带着吴安邦等人,全副武装的跟在后面。 “安邦,青源,点上十个人,佩戴弓弩,咱们杀出去!”刘涚匆匆一扫众人,便觉得人数有些多了。既然安娜都说对方只有十来人,刘涚觉得点上十个人,再加上他和安娜,应该足以应付了! 不等吴安邦和柴青源回应,刘涚已经迫不及待的上马扬鞭,大喝一声“走”字之后,率先冲向庄门! “安娜,带路!” 纵然安娜身上有血迹,人也是极累,但此时高家庄里除开高老爷子之外,又有谁不是疲倦到了极点?所以刘涚没有心疼也没法心疼安娜,不仅要她再上战场,还得让她带路! “得令!” 安娜狠狠的甩动马鞭,鞭梢抽打着战马屁股,发出让人肝颤的声音,战马在哀鸣,因为身体的痛苦而逐渐加速! “就在前面两里,刘,赶紧!” 听到安娜的催促,刘涚极快的回头扫了一眼,见吴安邦和柴青源等人已然跟上,这才重重的抽了胯下战马一鞭! 两里路在马蹄之下不过转眼即过,刘涚心中唯一的念头,就是那些侦骑能够撑住! 然而刘涚并不知道,发现那伙金兵的人侦骑不过就是三人而已,算上恰好撞上的安娜,区区四个人,当时面对的,却是十来个服装诡异的家伙。之所以侦骑一开始并没有发现这些人,是因为他们都是步行,而没有骑乘。 相对于骑马来说,步行虽然速度慢,但却胜在几乎不会有声音,若是行动之人能够保持很好的静默状态,兴许跟侦骑正面撞上之下,都不会被发现。 如果不是因为这伙人当中除开领头那个之外都有着明显的金人特征,高家庄这边的侦骑指不定还会上去询问一番! 纵然如此,那三个侦骑和安娜还是未能在第一时间提起足够的警惕,以至于错失了用弩射杀敌人的机会。 十来个敌人动作极快,转眼就把安娜四人包围,几乎是才一接战,安娜就感觉到沉重的压力。 “你们究竟是谁?” 安娜右手长枪左手长剑,勉强抵住两名敌人,而其中一个,看五官长相却是宋人。 “我们是谁不重要,你们应该就是高家庄的人了吧?正好,杀了祭刀!” 回答安娜的人,正是艾晨! 其实艾晨一开始也没有发现安娜是女子,而且还是个异族女子,最开始他是发现安娜枪法凌厉,而且还能左右手互不干扰,为了尽早结束战斗,才过来协助那同伴! 殊不料两人面对面,加上安娜开口时的声音,才让艾晨心中微微一惊:怎么还有如此能打的异族女子? “呸!” 若是用宋话跟艾晨对骂,安娜觉得自己一定会吃亏,所以她重重啐出一口唾沫,然后竭力将双手里的兵刃挥舞的更加用力,试图用她的长处,来将两个敌人压制! 然而安娜的这个愿望注定只有落空的。 毕竟西方的战技体系跟东方是不同的。如果说是安娜的父亲,那位真正具备了神圣骑士实力的强壮男子来施展这些以力破巧的招数,或许可以达到目的,暂时压制艾晨,甚至是取一人之性命,然而安娜是个女人,在力量这个方面,她天生就输了男人一筹。 更重要的是,艾晨是自幼习武,功夫底子深厚,后又经过普风的指点,虽说不是王重阳的对手,但要对付一个安娜,根本不是问题! 不过三五招之后,安娜就感觉胸闷气喘,这是因为她施展的招数早就被艾晨看破,以至于不是被艾晨将凝聚在兵刃上的力道引走,就是被逼的中途变招,这种别扭的感觉让安娜体能急剧消耗,像是憋着一口气在跟人战斗,自然难过的紧! 见安娜出现疲态,艾晨一声冷笑,猛然从地面跃起四尺有余,手中长刀刀锋,向着安娜没有盔甲保护的颈脖处削了过去! “安娜小姐,快走!” 一个急促的声音突然响起,就在安娜难以抵御艾晨这绝命一刀的时候,在刀锋和安娜之间,冒出条人影来! 那是一名士兵,一名从高家庄子弟当中选拨出来,经过刘涚和安娜亲自传授的士兵! 他叫高晨,安娜记得,他今年二十二岁,父母还健在,已经跟第二批人走了,还有一个弟弟,一个妹妹。 “噗嗤!” 艾晨的刀尖没有削到安娜的颈脖,但刀锋却深深的砍进高晨的左臂,鲜血飞溅,安娜只觉得面上一热,眼眶里跟着也发热起来! “高晨!” 安娜想去帮高晨,然而又有两条身影自她左右两侧穿出,义无反顾的扑向艾晨,同时安娜也听到他们再说:“快,回去报告大人!” 第162章 英雄重英雄,奸佞配奸佞(下) 静谧,让刘涚感觉双脚像是被毒蛇缠绕一般,毛骨悚然。而安娜停滞的身影,更加深了刘涚心中的恐惧! 他不是恐惧敌人,没有什么敌人会让他感到恐惧,他恐惧的是失去! 失去下属,失去同伴,失去并肩作战的兄弟,失去高家庄的,亲人! 安娜虽然没有时间向他描述接战的经过,但能够穿过侦骑封锁线静悄悄潜伏到高家庄门口的,必然是金兵里的精锐!刘涚还没有狂妄到认为经过自己训练不足半年的三五个侦骑,就能轻松战胜金国十来个精锐的程度。 如果此时还在激战,那么刘涚非但不会觉得奇怪,反而只会庆幸。 他要庆幸的是自己没有来晚。 “大人,怎么停.下来了?”追随而来的吴安邦话才说出口一半,就看见刘涚那阴沉的脸色,同时也看见翻身下马的安娜。 “在这里!” 安娜手指的一处茅草丛,刘涚不需要过去也能看见那草丛明显是经过碾压,跟周围的不同。 “你们待命!”冲着疾驰而来的柴青源等人下令之后,刘涚下马而行,距离安娜还有七八步,一股血腥味就随乱风而来,呛进刘涚的鼻孔之中! 是尸体么? 虽说刘涚心中早有预料,可当他看见三具被剥去盔甲的尸体时,仍旧眼角抽搐,情不自禁的攥紧了双拳。 “咯咯” 喉头在发出怪异的声音,刘涚却不自觉,他一步步挪向三位侦骑的遗体,心中的悲愤正在一点点的累积。 恍惚间,三具遗体身上的血迹让刘涚的精神再度穿越时空,他好像又回到了那个弹雨纷飞的时代,在国家的大疆南北,刘涚不止一次见过死状凄凉的年轻战士。 都是人,都是妈生爹养的血肉之躯,刘涚尽管已经给予了他们最严格的训练和要求,但谁也不能保证每场战斗都是以零伤亡而完美收工,每一名英雄的离去,对于刘涚的精神和灵魂来说,都是一次巨大的冲击。 如果不是意志坚定的人,是无法承受这种巨大的冲击,如果不是有着强大灵魂的人,早已经在这种冲击之下体无完肤。 即便是刘涚,有一段时间也过的相当艰难,那是一场边境上的绞杀,那一次,刘涚率领的队伍整整牺牲了十二个人,相当于百分之三十的战斗减员! “刘,他们的弩弓不见了!” 安娜在遗体周围搜索着,很快她就回转向刘涚报告。 而她的声音将刘涚从噩梦中惊醒,神志恢复过来的刘涚转身,对柴青源道:“敌人有弩弓,小心弩矢,走!” 悲伤虽然浓厚,但却不适合现在就表露,祭奠战友最好的方式,是斩下敌人的头颅! 幸亏刘涚能够很好的控制自己的情绪,他现在并没有打算去处理这三具遗体,当务之急,是把潜入的敌人都找出来。 更重要的是,刘涚不能让秦弩这种只有他才有的兵器流传出去,尤其是不能落到金国人的手中! “安邦,派个人回去通知,除开必要留守的人之外,所有人组成四人组,搜寻敌宗,发现时不可擅自交战,第一时间出发烟花信号!” “是,大人!” 迅速发布命令之后,刘涚并没有急着上马,而是在三具遗体周围细细观察,寻找敌人留下的踪迹。 “安娜,趁现在有时间,赶紧跟我说说敌人的情况!” 正所谓磨刀不误砍柴工,既然敌人已经离开,盲目的追踪并不能尽快消灭敌人,而弄清楚敌人的情况,才能将损失降低到最小。 “刘,事情是这样的.” 安娜对于寻踪觅迹并不擅长,所以此时她唯一能够做的事情就是跟在刘涚身后,一面讲述事情的经过,一面趁机学习学习。 就在安娜向刘涚讲述的时候,柴青源等人也没有闲着,纷纷按照平常时候的训练一面布防,一面侦查周围的动静,还有人跟在刘涚后面查漏补遗,不放过一丝可疑。 “他们应该是朝这个方向去了,你们看,这些马蹄印子明显是空载,他们应该还是选择了步行,不过.”刘涚皱着眉头想了想,“为何他们不抓紧时间派人回去报告情况,这说不通啊?” “刘,他们没走自然是最好的,一定要将他们攒劲杀绝!尤其是那种宋人,我最讨厌这种叛徒!” 安娜是个教徒,《最后的晚餐》这样的宗教故事,在安娜心中有着不可磨灭的印记,故而对于叛徒,安娜的痛恨乃是发自内心的,按照宗教故事的发展,如果不是因为犹大的存在,那么这个世界将会无比的美好。 “这个方向没错了,看来他们是绕到庄子后面去,走,我们追上去,所有人下马!” 很显然,对方是一群精于潜行的敌人,马蹄声很容易被对方发现,藏匿起来就不好找,所以刘涚才会要求所有人下马,安排两个战士牵马坠在后面。 “弓弩上弦扣箭,听我的命令。” 在刘涚的要求之下,柴青源等人纷纷放弃了长兵刃,端起秦弩,闭上嘴巴小心谨慎的跟着刘涚身后。 即便就是刘涚自己,也都端起弩弓,循着敌人的脚步前进着。 按照敌人留下的行迹,刘涚判断他们离去的时间并不长,毕竟高家庄的三名战士也不是吃素的,况且敌人还杀死他们之后,还要剥去盔甲,拿走弩矢,这些举动都会耽搁时间,就拿卸下盔甲来说,除非是不打算使用这些盔甲,否则就不可能直接用刀将连接处砍断了事! 就这样追踪不过两柱香的时间,刘涚就敏锐的感觉到,前方的空气之中,带着一股危险的味道。 什么是危险的味道?这个东西刘涚自己都说不清楚。哪怕他过去曾经也有这方面的预判能力,然而如今他感觉却是截然不同的。 穿越前,刘涚对于危险的感觉是朦朦胧胧的,是迷茫而又没有依据的,也只有十之三四的成功,大多数时候都是一场虚惊! 然而如今他感觉到的“危险气味”,他自己几乎可以肯定是从嗅觉和味觉传递给大脑从而形成的结论,至于说为何会有这样的能力,刘涚他自己也是弄不明白。 做出一个准备接战的手势后,待众人都聚精会神起来,刘涚才缓缓拨开遮蔽视线的茅草,让视线可以轻松的投入不远处的小树林当中。 这片树林是高家庄人自己种起来用于烧柴的,树干都不粗,为了使其生长发育快,间距也比较大。 但即便是如此不成材的树林,也是高家庄外围难得的一处隐匿之地,刘涚觉得自己推测没错,这些家伙在战斗之后也需要休息,甚至是裹伤,而这边小树林就是最好的地方。 刘涚已经看见敌人的踪影了,实在是因为他对盔甲的熟悉,那自以为隐藏的不错的三个敌人,并不知道正是身上的盔甲,让他们首先暴露在刘涚的视线之中。 铜合金特有的光泽在闪烁,这种光泽可比狙击枪或者望远镜的反光更容易被刘涚觉察。而一旦确定方向之后,再寻找剩余的敌人就更加容易。 “树林外面三个,里面有六个,或许剩下的人会在树林的另外一边放哨,青源,你带四个人包抄过去,到位之后用响箭射杀,我们这边自会配合,动作要快,但不能让敌人觉察!” 交战三要素,天时地利人和,刘涚这边都占优,没有理由会失败。 柴青源领命而去,如此一来刘涚身边的人就显得有些单薄了。 不过这并不重要,刘涚对自家战士的箭术有信心,只要是偷袭,第一轮应该就可以让眼前的敌人减员一半! 等待需要的是耐性,刘涚有,但他唯一担心的是,敌人究竟有没有这个耐性?所以他让吴安邦等三人上来并排,端起弩弓,分配好敌人,而他则是趴在草丛之中,一点点的匍匐前行,争取不断拉近跟敌人之间的距离。 “是他!” 匍匐前行十来步之后,以刘涚的眼力,已然能够分辨仍旧在一箭之地外的敌人面貌,而其中一人,却是让刘涚怒火中烧! “艾晨!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啊,你倒是兴致勃勃!正好,今天就新帐老账一起算了!” 刘涚视线之中的艾晨,正在树林当中为一个受伤的金兵处理,他没有穿上抢夺来的盔甲,仍旧是一袭布衣,头上还包裹着布巾! 其实刚刚听安娜讲述时,刘涚就她说的那个宋人,会不会是艾晨。当时他还在心中嘲弄自己是想报仇想疯了,艾晨又不是金国士兵,岂会成为金兀术的侦骑,然而现在看看,眼前这些家伙,不就是当初追索胡立等人,给他们造成损失的国师卫队? “青源啊,快点啊!” 压下心中的怒火,刘涚咬牙等待着。他已经不能再前进了,在分辨出艾晨一伙的身份后,刘涚就不敢造次了,因为修武之人比普通士兵要敏感的多,况且在刘涚跟那三个放哨的之间,已经没有足以掩藏行踪的茅草了。 他看见艾晨已经在捆扎,也就意味着很有可能他们就要走了,如果柴青源那边迟迟不能就位,那么即便是冒着不能全歼的风险,刘涚也只能动手了。 第163章 旧仇叠新帐,尖刀剥胸膛(上) 一阵风从远方吹来,将遮挡刘涚的茅草压了下去。正好此时,三个放哨的金人眼神扫过来。 刘涚想退,可是已经来不及了!他若是动,定会更容易被发现! 眼睁睁看着对方扭头,刘涚的一颗心,骤然间已经提到嗓子眼!信号,信号!刘涚此时最渴求出现的,就是柴青源那边的信号! 可是,信号并没有出现。事实上,在这短短的半柱香时间里,柴青源也不可能就带着人绕到小树林的那边,还要进入攻击位置。 “啪!” 刘涚的右手食指压上秦弩扳机,而他的右手则是准备扬起,下达进攻的命令! 就在他即将扣动扳机的那一刹那,就在他身后的安娜等人都屏住呼吸的时候,三个金兵却齐齐将脑袋转了回去,望向小树林。 见三个金兵低声向着树林那边回应,刘涚紧绷的一颗心终于落了地。他视线转向树林之中,却见到艾晨正冲这外面招手。 受伤的金兵已经站起身来,树林里的另外三个金人也在整理自己,刘涚看这样子,艾晨将放哨的三个人召回去,这分明就是打算要离开树林的征兆。 “不能再等了!” 刘涚在心中对自己说道。若是等那三个金兵回到树林之中,这边的弩矢就会彻底失去威胁。如今双方的距离已然是一箭之地,若是再加上树木的影响,目前刘涚这边手中最具远程威胁的秦弩就会彻底成为摆设! ‘若是有人能够将这些家伙引出树林就好了!’刘涚脑中闪过这样一个念头,还没等他想到法子,一个身影就从他身后冲了出去。 “安娜!” 看见那长发飘飘的身影,刘涚以极低的声音呵斥,这种违反规定擅自行动的行为,在刘涚看来是极恶劣的! “你们还在这里!” 冲出去的安娜像是没有听见刘涚的低喝,而她揭下了头盔解散发箍,将自己的女人的形象彻底暴露出来,两手也是空空,一副惊诧莫名的样子。 “%%#%#@@¥%” 安娜的突然出现,对方岂会发现不了?但对方在一惊之后,随后就不怀好意的笑起来。 毕竟刚刚安娜是跟几个高家庄的侦骑在一起,而后,那三个侦骑已经被干掉,盔甲都剥下来了,这小妞竟然还敢露面,岂不是找死? 事已至此,对于刘涚来说,也只能忍着心中的抱怨,尽量将头压低,不让对方发现自己。 “杀掉她,赶紧离开!” 金人之中,却好像只有艾晨最为冷静,他并没有因为安娜露出惊诧,反而面色相当慎重,左盼右顾像是在看有没有伏兵! 见那艾晨如此表现,刘涚不由得庆幸自己没有冲动的跑出去! 而金人那边,虽说爱称是他们的领头,但对于艾晨的命令却颇不以为然,一个二个脸上泛着狞笑围向安娜! 虽说在这种情况之下,时间不足以让他们对安娜做点什么,但是将这样一朵娇美的鲜花摘下捏碎,也会有种残忍的美,获得动人心魄的快感! 三个金人围过来了,后面还有两个翼护着,最后还是艾晨带着两个金兵断后。相对于艾晨表现出来的谨慎,其他金兵的神色里只有一种渴望! 安娜很紧张,她大声道:“你们是不是男人啊,单挑!”一面说,安娜同时也在一步步的后退。七八步的距离对于金人来说并没有太大的感觉人,然而却让刘涚的一颗心热了起来! 趁着那些金人注意力都集中在安娜身上时,刘涚冲后面轻轻摆动左手,让吴安邦等人做好准备,只等合适的机会,大家就射杀金兵! “赶紧杀了她!你们是想等她发出求救的信号么?” 被拖的越来越后面的艾晨,估计是心中感觉有些不对劲,终于忍不住大喝出声。 “铿!” 金兵们此时才拔出兵刃,而安娜则是显得更加慌乱,竟然违反了战场上的大忌,转身就跑! “追!” “别追!” “杀!” 三个声音几乎同时响起! 金兵要追杀安娜,艾晨终于从安娜的行动当中感觉出浓浓的阴谋味道,而至于刘涚,也是在金兵踏入吴安邦等的秦弩有效射程的同时,扣动手中扳机,下令进攻! “嗖!嗖!嗖!” 弩矢划过短短的距离,钻进金人的胸膛! 刘涚取的是距离安娜最近的那金兵面门,只因为这个金兵身上穿着铠甲,至于吴安邦等人,选择的则是穿布衣的金人! 四根弩箭无一虚发!死的最快也最透的,是被刘涚命中的那个金兵,因为他正在往前冲,张嘴大喝追赶安娜,而刘涚的弩矢,则是直接钻进了他的嘴巴,也不知道有没有从颈子后面钻出一截来,总之连惨叫都没有,就仰翻在地。 “杀!” 扔开秦弩,刘涚第一时间冲出去,双腿加力如同一阵狂风,转眼就刮过跟安娜之间并不远的距离,猛虎一般扑向正惊讶犹豫间的金人! 追击安娜的五个金人此时还活着三个,但真正能有一战之力的,却只有两个,剩下那个被命中右胸,虽说还能站着,但鲜血却是不断的从口鼻之中涌出来! “杀!” 吴安邦等人紧跟着刘涚杀出去,他们的出现,让小树林边上的艾晨眼角猛然一跳,原本打算冲出去营救的心思瞬间转换,拉住身边左右两个金人,大喝道:“走,我们走!” “可是.” “没有可是!走!” 此时刘涚已经跟一个金人战出一团!因为这些金人都是普风简单教导出来的护卫队,使用的乃是长刀,双手握持之下,倒是有几分密不透风的味道,刘涚初次接触,一开始还有些不顺手! 不过毕竟双方的心境是不同的! 刘涚这边是蓄势而发,而对于金人来说则是祸从天降,仓促应战,不免有些手脚受缚的感觉,刀法也就凌乱而露出破绽! 激战之中,若双方战斗力差不多,心境往往决定着生死,遑论从某个角度来说,刘涚的实力早就不是这些普风的护卫队能够比拟! 闪过一道刀光,刘涚手中的三棱刺带着鬼哭狼嚎般的凄厉,堪比针尖还要尖利的锋锐,狠狠的戳进那金人的身躯! 三道深深的沟槽不仅仅能够放血,同时也会大大减低刺破人体时,人体内压对兵刃的阻滞力度,这让刘涚没费多大的劲,手中的三棱刺就将那金兵彻底穿透,两蓬鲜血从那金兵前胸后背几乎同时喷溅出来,如同两处高压的泉眼! 那边,艾晨已经认出了刘涚,他知道刘涚的功夫,更知道刘涚就是个杀人不眨眼的猛人!更重要的是,艾晨很清楚刘涚在高家庄的影响力,可以说,有刘涚在场和没有刘涚在场,高家庄的这些士兵,战力可能会出现数倍的差距! 所以当艾晨认出刘涚的时候,他心中就在打退堂鼓了! 再加上一开始就有四人中箭,等同是三分之一的战斗力瞬间丧失,如果此时艾晨还要跟刘涚硬抗,那就纯属是找死了!金兀术和普风派他们来,可不是找死来的。 “走啊!” 艾晨再次大吼,与此同时他已经不顾身边两个金人的反应,转身就要往树林里钻! “截下他!”刚刚杀死一个金人的刘涚仍有余力去关注艾晨,当他发现艾晨想跑时,第一反应自然就是要阻止! 然而他的三棱刺还在金兵的身体里没有拔出来,这个跟着和尚混饭吃的家伙一时半会儿也没有死透,竟然在这个最关键的时刻,双臂一张,紧紧搂住刘涚一只胳膊,同时口鼻里也是喷出一大口污血来! “艹!” 刘涚心中直骂,他根本没想到这个金人的生命力和意志竟然能够顽强到如此程度,挣了挣胳膊,竟然没能挣脱! 而树林边上的艾晨,已然跑入树林之中,身影闪烁,或许下一刻,就会从刘涚的视线之中消失! “你给我死去!” 愤怒的刘涚左手化为竖掌,狠狠的从侧面拍在那金兵的脑袋上,只听一道清脆的骨折之声,那金兵脖子一歪,终于死透!此时刘涚才得以将胳膊和三棱刺一并从那金兵双臂之中抽出,然而他心中却担忧,怕是已经晚了! “咻~” 一声哨响突然传入刘涚耳朵,让他刚刚生出的惋惜之心瞬间消失,精神也为止一振,“是青源!他们到位了,兄弟们,杀!” 其实不用刘涚喊,吴安邦等人刚刚搞定残留的两个金人,也是听见哨声,喜出望外,加紧步伐向着树林边上的两个金人冲去! “笃!” 树林边上两个金人见势不妙终于决定要逃时,却已经晚了! 一根从他们身后射过来的弩矢,重重的扎进距离他们不过两尺的树干上,清脆的声音震的人头皮发麻! 看到那箭簇没入树干的弩矢,两个金兵岂能不知道,自己的退路已然被人堵死!此时他们才想起艾晨,可当他们试图去寻找时,却已经找不到艾晨的踪迹了! “哇呀呀!” 失去最后希望的金兵发了狠,挥舞着兵刃,向吴安邦等人冲过来! “安娜,去帮安邦,我去追艾晨!” 来不及抹擦兵刃,刘涚狠狠一甩三棱刺,一串血珠子飞上了天空,在阳光下,闪耀出妖异的红光! 已经捡起弩弓的安娜用实际行动回应刘涚,她单膝跪下,瞄准树林边的一个金兵,狠狠的扣动了扳机! “嗖!” “啊!” 金兵中箭的惨叫声,穿透了这片柴火林,让已经窜出老远的艾晨,不由的脚下一晃,额头顺便飚出冷汗来! 第164章 旧仇叠新帐,尖刀剥胸膛(中) 普风虽说是不输清虚散人的高手,但他可没有将全副心思放在艾晨这些人身上,只是偶尔得空的时候,出手指点一二而已。 即便是艾晨,其功夫之所以比起其他人来要高出那么一大截,还是在于自身小时候的底子打的好,加上跟着普风之后态度极其认真,才能有今天的这种成就。 十来个金兵在面对高家庄三个侦骑的时候,之所以能够只伤不死,是因为双方都是措手不及,高家庄的侦骑在实战方面还是缺乏经验,加上单兵战斗力确实不如对方,才有如此结果。 等到刘涚带领吴安邦等人搜寻来时,情况就大不相同了。 一个是有心算无心,一个是仓促应战,精神状态首先就不同,加之刘涚这边是双向包抄,抢先用弩弓射杀造成对方首先战斗减员,其后刘涚凭借强悍的贴身搏杀能力,逼着艾晨不顾同僚逃窜,在心理上分化了敌人,也瓦解了敌人的信念,最终才能在保证己方无人受伤的情况下,获取胜利! 当然,在刘涚看来这还不是真正的胜利,只因为艾晨在逃! 应该说刘涚此时最想杀的人就是艾晨了!所以他发现艾晨逃跑之后,当机将现场丢给安娜等,自己孤身一个循着线索狂追而上。 艾晨虽然逃跑的早,但此时毕竟是逃命,加上大败亏输的精神压力,他哪有什么闲工夫来注意掩藏自己的行迹,踩断的花草、挂歪的树枝,那都是给刘涚留下的清晰路标,让刘涚可以说是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吊住艾晨的踪迹。 “看你跑!我还不信你能跑到天边去!” 刘涚此时的心跳反而变得平和起来。他毕竟不是安娜那种初上战场的新人,在生死搏杀的关头即便肾上腺激素会分泌,也已经远远低于普通人水平,本身就能很快的调整过来。 虽说肾上腺激素能够很好的唤醒人体的潜能,但同时带来的后遗症和妨碍也是极其明显的,一名优秀的战士,就必须要学会临战时的冷静,自主的兴奋,不能让身体自己来操控一切。 只有这样,刘涚才能保证他的心跳平和,呼吸绵长,体能充沛。 相对而言,艾晨在这个方面就远远不如刘涚。还没能跑出一里路,他就开始气喘吁吁,满头大汗,一颗心更是如同擂鼓般“嘭嘭”直跳。 对于周围的环境,刘涚当然是极其熟悉的,就在他跟艾晨前进的方向还有一里多路的地方,就有一条大河。那是高家庄的护庄河水流出口,从上游开挖的护庄河水,绕行高家庄院墙一圈之后,就在那里重新汇入大河当中。 此时正是河水水量充沛的时候,加上地处西北,落差大,那河里的水流急促的很,哪怕就是高家庄里也没有几个人敢在这个季节下水游泳,就连刘涚在面对这样急促的河水时,心头也会有几分迟疑。 所以在确定那艾晨是朝这个方向之后,刘涚反而不着急了。 他知道艾晨的功夫其实是在他之上的,与其逼急了让他掉头回来拼命,还不如这样不远不近的吊着他,时不时的射出一根弩矢,让艾晨不得安生,始终保持一种紧张的逃命状态,尽量消耗其体能的很。 刘涚和艾晨两人一追一逃,速度倒是极快,等到柴青源等人将那些金人尸体收拾妥当的时候,抬头已经找不到两人所在,哪怕就是安娜想去追索,也被吴安邦给阻止了。 虽说如今安娜在高家庄里的身份并不太明确,但就凭她是刘涚身边的女人这一点,柴青源等人也不可能让她去冒险,谁知道这些金人还有没有同伴呢,要是刘涚不在的时候,柴青源等人没能好好的保护好安娜,出了什么事情怎么向刘涚交待? 故而安娜的意图被柴青源等人给阻止了,不过让柴青源等人高兴的是,三套盔甲和三架弩弓以及配套的弩矢都找了回来,刘涚最担心的事情至少已经避免了。 吴安邦和柴青源商议,由吴安邦带领六个人回庄继续工作,其中也包括安娜,而柴青源则是带上三个人,去寻找刘涚。 他们这边还在忙着协商分工,而刘涚那边,却是已经可以看见艾晨的背影,甚至在不走动发出声音的时候,刘涚还能听见前面的流水声。 “艾晨,你怎么还在跑?难道你就那么怕死?因为你怕死,所以你才投靠普风的,对不对?” “你有自己的选择,这点我不怪你,但你不应该欺骗自己的朋友,尤其那种儿时玩伴,你觉得你这样心中好过么?” “幸亏重阳没有死,否则你会不会一辈子都生活在痛苦之中呢?难道你的心肝都是铁石铸成的么?” 一面不紧不慢的撵着艾晨,刘涚同时也在后面大声的说一些攻心的话。虽说艾晨从不回头开口,但刘涚相信他的话,艾晨一定能够听见。 “时间差不多了!” 在绵延到河边的小树林之中穿梭,即便是刘涚仍旧能够感到体能的快速消耗,他不相信艾晨身体的机能会比他更好,毕竟就连王重阳都承认,在喝过蛟血吃过蛟肉之后,刘涚的身体机能已经好的有些变态了。 松软的泥土、塌陷如沼泽的落叶堆,在地面乱窜的浮根以及时不时会缠住鞋背的藤蔓,这些东西都会让在举步维艰,想要在这样地面条件当中保持高速运动,需要付出的代价不仅仅是体能。 流水的声音也越来越大,在偶尔一些掠过的树丛缝隙当中,甚至还能看见白茫茫的河水,而刘涚发现艾晨的逃亡方向已经在开始发生变化,从垂直冲向河边,到转弯循上游而去。 这个现象让刘涚心中暗暗冷笑,很显然,艾晨也觉察到河流的存在,甚至他已经亲眼看见过那急促的河水,而他之所以改变方向逃亡,就只能说明一件事情:他不会游泳,或者说没有胆量跳入这样汹涌的河水逃生! 艾晨是胆怯的,同时也畏惧死亡! 恐怕艾晨根本不会想到,他一个转弯的决定,就能让刘涚推测出如此多的信息来。甚至刘涚还能肯定,艾晨的体能已经快要到极限了。 在得出这样的结论之后,刘涚开始加快步伐,就如同钓鱼一样,当大鱼上钩之后,总是要收放几次,好好溜溜鱼才收杆。 “轰!” 当刘涚加快脚步之后,他看见从不曾回头的艾晨,这次终于是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然而就是这一次回头,就让艾晨脚下一绊,重重的摔了个狗啃屎! “你还要跑么?前面就出树林了,一马平川,你觉得你能快的过我手中弩矢?” 刘涚看着艾晨连滚带爬的样子,心中当真是舒畅的很。他其实没有想过现在就端起秦弩瞄准艾晨的后心,因为他还没有过瘾,远远没有过瘾! 跌跌撞撞的艾晨在前面拼命的逃亡着。如果说一开始的时候他还有跟刘涚一拼之心的话,那么现在,他什么心思都没有了。 他唯一的想法就是逃,逃,逃!哪怕他已经知道身后的追兵只有刘涚一个,哪怕他明知道自己的功夫在刘涚之上,可他心中没有底气,而他的勇气,早已经在他决定抛开同僚独自逃生的时候,消逝了! 逃亡求生,就像是艾晨的心中的本能。 当年,为了求生,他选择了认贼作父,为了一条活跳,他老老实实在普风身边做了多年的狗。 刚才,为了逃生,他选择抛弃同僚,跌跌撞撞一路狂奔! 此时,他为活命,不理睬刘涚的冷嘲热讽,执着的寻找着脱身途径! 然而他并非每次运气都那么的好,老人家常说久走夜路必撞鬼,常在河边站,哪有不湿鞋? 跟着艾晨冲出小树林,刘涚顿觉眼前的视线一宽,整个天地都亮堂起来。进而,他就觉着艾晨整个人的背影都变得渺小了,当跟天地,还有那宽阔的河面相比,是如此的不值一提! 路,已经没有了,艾晨茫然的看着汹涌大河,猛然间没了主意! 他凝立,刘涚也放缓脚步,一边走,一边扣上了弩弓。 穿越数百年再现的秦朝弩矢,在阳光下散发着一种沧桑的光芒,箭簇那种绿中带黄的流光,让人不敢直视。 “刘涚,放我一条活路,你想问什么,我都说!” 艾晨的脸上都是汗迹,即便他此时已经不再狂奔,但额头上,头发里仍旧在不断的冒出黄豆大小的汗珠来,顺着已经冲顺畅的坦途,如雨般滴落。 “你觉得我应该问你什么?问你为何要背叛自己的民族,欺骗自己的朋友,还是问你何以要对我的人痛下杀手?” 刘涚冷笑,他觉得自己真没有什么需要问艾晨的,此时刘涚觉得唯一的遗憾,就是王重阳没有在。可惜刘涚也没有兴趣先将艾晨抓起来,等有机会的时候再送给王重阳,实在是因为刘涚他自己就很想杀掉艾晨,很想很想。 当艾晨在听到刘涚的话,进而突然咬牙的时候,刘涚右手食指轻轻一动,“嘎嘣”一声脆响,弩矢离弦而出,精准的钻进艾晨的右脚大腿,强劲的力道直接撕开艾晨腿上的肌肉,箭簇“噗”地一声带着血丝从大腿另外一面冒出头来! “啊!”艾晨一声惨叫,刚刚想去摸刀的右手,本能的,无奈的保住大腿根处,好像这样可以减轻痛苦。 “刘涚,你真的要杀我么?” 当艾晨这么喝问,望过来的时候,刘涚笑了,他喜欢这个时候艾晨的表情,让敌人绝望,是多么畅快人心的一件事情! 第165章 旧仇叠新帐,尖刀剥胸膛(下) “刘涚,我给你道歉,我给你磕头了认错!”一面说,艾晨当真就捂着大腿,歪歪扭扭的冲着刘涚跪下去了。 鲜血还顺着弩矢穿出的伤口不断淌出,因为下跪,伤口被牵扯以至于血流的更快,连带着艾晨那张脸也是铁青当中泛白,像是已经巨疼难忍。 盯着艾晨跪下,刘涚的心情并没有因此就变得好起来,这种卑躬屈膝的态度,让刘涚感到一阵的恶心!堂堂一个大男人,竟然随意的下跪,难道就没有点自尊,不知道什么叫做“男儿膝下有黄金么”? “起来!” 刘涚一声大喝,将秦弩扔在脚边,反手从背上缓缓拔出三棱刺。 “刺啦。” 三棱刺的锋锐摩擦着剑鞘,发出让人牙齿发酸的声音,这声音对艾晨的作用可不仅仅是生出鸡皮疙瘩,而是整张面皮都绷紧了,两眼珠子在眼眶里乱颤! “起来!” 刘涚又是一声大喝,胸膛剧烈起伏的同时,三棱刺的尖端也因为震颤而嗡嗡作响! 被吼的艾晨浑身一抖,身子哆哆嗦嗦的想起来,然而这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不仅仅是因为他腿上的伤,更重要的是他实在没有那个勇气——三棱刺锋锐折射出的光芒,刺痛的不仅仅是他的双眼。 “艹!” 刘涚终于是忍不住了,他上前两步,左手伸出,五指如铁钩一般的掐住了艾晨的肩膀。 “哎哟!” 身上穿的布衣根本抵挡不住刘涚有力的手指,吃疼的艾晨发出一声惨叫,原本就在哆嗦的身体更是筛糠般抖起来,以至于刘涚有些恶心的向艾晨的裆部望去,他总担心这厮会不会吓得把尿给撒了? 幸好,瞥了一眼之后刘涚觉得这厮裆部好像还算是干净,没有淅淅沥沥的,至于说味道,这个几乎可以忽略了,以金人的卫生习惯还有他们身处战场的条件,这个真是可以忽略不计了。 “艾晨,其实你算是便宜的了!若是换在以前,像你这样的人落在老子手中,绝不是简单的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你。” 刘涚话才说到这里,突然心生警兆,他忙不迭的一脚踹向艾晨,与此同时自己也退后两步! “唰!” 匹练似的刀光,骤然闪现在刘涚眼底!原来艾晨这厮从头到尾都在装!此时他满脸狰狞,右手里一柄不知从何处拔出的短刀,正朝着刘涚躲闪不及的胸腹部砍来! 一步,两步! 虽然刘涚在最后一刻有所知觉,虽然刘涚反应快捷,然而挪动身体总没有挥动短刀来的更快! 刀尖顶着刘涚的肚皮,从左至右划了过去! “嘎吱~” 在这一瞬间,刘涚感觉自己的肚皮一阵冰凉!他不知道切腹是什么样的滋味,但他知道被切腹之后,会是什么样的后果!浑身汗毛直竖的刘涚,压根就忘记了一件顶重要的事情——他身上还穿着铠甲! 刘涚忽略了此事,难道说艾晨也忽略了么? 当刀尖摩擦着盔甲合金,发出刺耳到让人冒鸡皮疙瘩的声音时,刘涚窃喜的同时,看见的是艾晨茫然和惊讶的一张脸。 “怎么。” “嘭!” 大脚丫子狠狠的踹上了艾晨的肩膀,以刘涚如今的力道,作用在毫无防护的人体,造成的破坏那是相当的惊人,即便是有撞击声遮掩,刘涚还是听见了骨头碎裂的声音! “啊!” 艾晨再度发出惨叫,与此同时,他整个人也仰跌了出去。脊背着地后力道仍旧没能消解,带着艾晨满是泥土的身躯继续在黄土里滚了两圈之后,才停了下来! “偷袭我?艾晨,你真是个贱人啊!” 因为艾晨大腿中箭,刘涚并不担心他会跑掉。肚皮仍旧是凉飕飕的,这让刘涚本能的趁机低头看了一眼,青铜合金的盔甲,其坚硬程度超乎刘涚的想象,艾晨的短刀看上去好像很锋利的样子,在刚刚那种情形之下,也就只留下了一道淡淡的痕迹! “好险!” 此时刘涚脊背上的冷汗才收了,放心了,至少不用担心自己的肠子会从伤口流出来了。 戏,既然已经被拆穿,艾晨也没有继续演下去!他单刀拄着地面,受伤的右腿跪着,左脚却保持着蹲姿,身体屈伏,头却是努力的仰起,两眼死死盯着刘涚,眼神里尽是仇恨! 刘涚感觉有些滑稽。 仇恨,你哪里来的仇恨,你又该仇恨谁?他甚至忍不住开口问道:“你这样看着我,是因为我骂你贱人呢,还是因为我要杀你?如果是后者,那你杀我刘涚的兄弟时,有没有想过他们的心情!” “我不想死,谁要杀我,我就跟谁拼命!”艾晨的声音有些嘶哑了,刘涚知道,这是人失血之后的表现,事实上艾晨右腿的伤口持续在流血,秦人设计的弩矢的确有其独到之处,即便不拔出来,仍旧无法阻止伤口大量流血。 “唔,那就来吧!” 冷冷一笑,刘涚将手中的三棱刺挽了一个花!他原本不想就这样轻松的送艾晨上路,但现在看来,如果不加快速度的话,有可能艾晨就会死于失血过多,那才真是可惜了! “呸!你有什么资格教训我?宋金不两立?我是宋人,可是朝廷给我了什么?穷困潦倒还是家破人亡?”不知道是因为被刘涚的气势激发了心底的怨恨,还是因为回光返照,刘涚对面的艾晨竟然拖着受伤的右腿和左肩,硬生生的站了起来! 他啐唾沫,啐出来的却是污血! 他面容狰狞,逐渐干涸的双唇因为怒吼而迸裂,溅出血来! “说我背叛王重阳?可笑,他给了我什么?我家有钱的时候,我是他的影子,我家穷的时候,是他的跟班,他又凭什么永远压在我头上?友情?更可笑,我家出事的时候,他又在哪里?刘涚,你以为你是什么好东西?难道你杀的人,就比我少了不成?今天又要多一个是不是?就算咱们过去杀的人扯平了,从今天开始,你就永远的赢了,你才是贱人!” 刘涚都没想到,在这种情况之下,艾晨还能说这么多,说这么快。 他更没有想到,艾晨的话竟然很难反驳。 不过这并不重要,因为刘涚根本就没想过要说服艾晨,去说服一个敌人有什么意义,况且是一个马上就要死的敌人! 刘涚脸上的表情,艾晨显然是读懂了!所以哪怕刘涚一声不吭,艾晨也自己停了下来! 他惨然的笑着,而他的背后,就是汹涌的河水。 “我知道,在会宁府外面,我杀了你的人,有两个是被我亲手杀死的!今天,我又杀了两个!你恨极了我,对不对,你一定是想亲手杀死我,对不对?我的腿也中箭了,我的肩膀也碎了,没有反抗你的力量了,你可以像猫捉老鼠那样一点点的折磨我了,是不是?” “虽然你说的很残忍,但我不得不说,你猜对了!” 嘴角微微翘起一个弧度,刘涚脸上出现一个没有半点温度的笑容。然而就在此时,那艾晨却突然挣扎着退后了一步,同时发出沙哑而难听的嚎叫,“我不会让你称心如意的!” “你敢!” 当艾晨继续向后退的时候,刘涚就知道这厮想要干啥了! 他想要跳河,他宁愿淹死在那汹涌的河水之中,也不肯死在刘涚的手中!他要刘涚永远带着遗憾,永远也不能品尝到大仇得报的快感! 刘涚的怒火在艾晨看来是多么的美妙,此刻好像即将死亡的人不是他艾晨,而是刘涚一般! 一步,两步! 艾晨的双脚距离河边仅仅只有两步,只要一转眼的时间,他就能如愿以偿的跌入河水之中,永远的让刘涚遗憾! 在艾晨看来,他跟刘涚之间的距离是足够了,根本没有人可能抢在他跌入大河之前冲过来,哪怕就是普风也做不到! 这个世界上还有比普风更厉害的人么? 或许有吧,但艾晨觉得一定不会是刘涚! 就在艾晨脑子里盘旋着这个想法的时候,刘涚其实一开始也是有些绝望了!但绝望不等于放弃,在刘涚的字典里可以有失败,但是不能有放弃!哪怕就是明知道冲不过去,刘涚也要去尝试! 他没有时间喘息也没有时间呼吸,甚至没有时间去调整自己身体的姿态!他只凭着脑子里坚定的想法和纯粹精神上的那种意志,催动着他的身体,向前,向前,向前! 双脚好像跟平时有些不同的感觉,一股又一股的力量不知从何而起,也不知在身体里经过了怎样的转换,总之,当刘涚整个人忘却到身外所有一切,意识之中只剩下“杀死他”这三个字的时候,一个诡异的场景,出现在了艾晨的视线之中! 刘涚整个人,像是突然化成了一串影子,而这串影子,又在艾晨的眼底幻成了一条蛇! 不,应该说那是刘涚行动的轨迹,只不过因为速度太快,前一个影像还没有在艾晨的眼底消失,刘涚的身体就已经出现在更前方,如此循环往复,以至于在艾晨看来,刘涚变成了一条蛇,或许用一条蛟龙更贴合艾晨此时的感觉! “嘶!” 如果说刘涚在此时整个人幻化成了一条蛟龙,那么他手中的三棱刺,就是蛟龙口中最锋利的牙齿,这枚不到两尺长的利齿,成功的赶在艾晨距离河边只有一步之遥时,狠狠的凿进了艾晨的胸膛! 第166章 大仇得以报,乌云压柳梢(上) 刘涚手中的三棱刺是那样锋利,就连破空之声都无,只有它一层层凿穿衣服布料、皮肤肌肉、筋络骨骼时,微弱的声音! 艾晨低着头,他不敢相信,这一切竟然发生了! 此时刘涚的人影已经凝聚了,艾晨视线之中的蛟龙幻象也没有了,剩下的,就只有胸膛上,没入一半的诡异兵刃。 “这.这就是暗门的兵器了吧,刘涚,原来你是暗门的人!哈,你能比我好到哪里去,你又能比我好到哪里去!” “噗嗤!” 因为艾晨的身体仍旧在向后摔倒,刘涚为了不让他跌落手中,只能竭力的将三棱刺向上挑起。其实此时刘涚也感觉不好过,他不知道自己是怎样穿越这段距离冲过来的,而他眼下唯一能够动的,好像就只有他右手! 三棱刺的锋刃切割着艾晨的身体,两相较劲之下,脆弱无数倍的身体开始崩解,鲜血和筋肉飚飞,艾晨的身体,却向着大河跌去! “不!” 刘涚再度怒吼,这不是他想要的结果!原本僵硬的身体,那些经络如同冰封的河流波澜全无。然而刘涚的大吼如从天而降的炙热陨石,又好像地下喷涌的岩浆,一瞬间将这些冰封统统冲开,连带着,刘涚也感觉自己身体能动弹了! “回来!” 左手箕张,闪电般扣住了艾晨的右臂,刘涚大吼发力,硬生生的将艾晨的跌势扭转了过来! “让我死!” 艾晨的脸上闪过一丝狰狞,他想挣扎,然而刘涚的五指如同是五根钢钎般扎进他的身体,带给他撕裂般疼痛的同时,也导致他半片身体失去了知觉,根本使不上力气。 其实,艾晨开口说话的声音已经是微不可闻了,他的胸膛洞开,随着污血冲出来的,还有他的脏器! 活剥,差不多就是现在艾晨的这种状态了。 “嘭!” 残破的身体跌落在岸边,污血汩汩而出,从残躯上蜿蜒直下,又直接侵入滚滚河流之中。 艾晨还在喘息,他这种求生的意志之强烈,即便是见多了死人的刘涚,都为之而惊讶。 “呼~呼~” 艾晨在剧烈的喘息,好像这样就可以延续自己的生命一样,他的眼底在逐渐失去神采,脸色也变得惨白,几处伤口同时出血,在刘涚看来,即便是在医学昌明的后世立刻开始输血,恐怕无法挽救其性命了。 “说吧,你最后的遗言。” 在旁边蹲下,刘涚的嘴角,还有他的眼角都在抽搐,以至于他想笑,可流露出来的笑容却是那样的古怪,甚至可以说是恐怖。 “我.我来生绝不.做宋人.” “做宋人”三个字之后,艾晨两眼突然圆瞪,随后瞳孔开始扩散,呼吸也随之而停止。 死了,死了,一死百了。 望着眼前这具渐渐失去温度的躯体,刘涚心中其实并没有一点快意。是,他杀了艾晨,甚至可以说是虐杀,无论是精神上还是肉体上头可以这样说,然而他的心中并不痛快,尤其是艾晨最后说的那句话。 “来生绝不做宋人”,这话落在刘涚的耳朵里,就放佛听到“今生不做中国人”一样,刺的耳膜生疼,刺的心脏抽搐。 是什么样的原因,让人有如此的想法,又是经历了多少次的失望,才会令人的意念坚定到如此程度? 在后世,刘涚就曾经反复的思考过这样的问题,为何在那个时候,他听见了诸多言论,什么“有钱人忙着移民”,“没钱人幻想移民”,社会高低层次都在忙着逃离自己的故土,那是不是意味着故土里没有幸福,只有让人恐惧的存在? 虽说此时刘涚已经穿越,但他还是不自觉的想到了过去。 半晌之后,刘涚摇摇头,身体微微一动,却是没能站起来!不是他没有力气,而是因为疼! 陨石或者是岩浆能够冲破冰封的河边,但同时被撕开的,除开坚冰之外,还有堤岸。对于刘涚来说,堤岸就是他的筋络、血肉,虽说隐藏在身体肉眼难见,但那种痛苦却是实实在在传入刘涚的大脑当中,为了不在艾晨面前表现出来,刘涚从刚才到现在的表情才如此的诡异。 “呼~呼~” 连续几次深呼吸,也都无法缓解身体里的疼,刘涚感觉整个身体除了右臂之外,就没有不疼的地方,他只能尽量缓慢的动作,好一阵子功夫才站直了身躯。 “啪!” 用脚踢了踢艾晨的尸体,没有动静。若是普通金兵,刘涚肯定是一脚踹进河水之中,管他会不会污染,反正高家庄的人已经不会在这里生活。但是艾晨不同,刘涚还要割下他的脑袋保存起来,有朝一日交给王重阳。 “大人!” 悉悉索索的脚步声之后,是柴青源的呼唤声。 “过来!” 刘涚心道“来的正好”,他全身疼,能够站立能够自己行走已经是极限了,要指望他做其他事情,实在是难上加难了。 “把他的脑袋给我割下来,带回去处理好。”指着艾晨的尸体,刘涚下了命令。随后他就努力维持平衡朝着高家庄的方向走去。 行走,呼吸,运转《服气决》,一段距离之后,刘涚感觉身体终于恢复泰半,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恢复的速度更是越来越快,这才让刘涚放心下来。为了延续这种效果,刘涚放弃了骑马,而是坚持步行返回高家庄。 一开始柴青源等人颇为担心,怕刘涚出什么事情,可是到后来,他们却惊讶了! 因为他们从不曾见过,人行走的速度会有这般惊人,竟然不输马儿慢跑,那要是刘涚跑起来,岂不是跟骏马一样飞快? 的确,就连刘涚自己都不知道此时他行进的速度有多么的令人恐怖,因为他已经进入到《服气决》里修炼的某种玄妙状态之中,对外界的事情根本毫无反应,而整个身体唯一对外的感知,好像就是保证自己不会走出道路之外了。 “刘.” 一直紧张的安娜看见刘涚的身影,忙不迭的冲过来,然而刘涚仿佛是没有听见她的呼唤,径直跟她擦肩而过,只留下一阵卷风,将其黑发舞动。 “刘.” 安娜紧张莫名,扭头再度呼唤,仍旧没有应答,背影却去的远了。 “安娜小姐,不要叫了,大人他好像在行功!”紧跟着刘涚过来的柴青源赶紧向安娜解释,同时他也不敢停留,若是万一刘涚出了什么问题怎么办?他还得看着点。 “行功?” 玄奥的中华武术,安娜虽说有所接触,但她却始终还是不能明白,不过经柴青源这么一说,安娜才觉得好过一些,刚刚她还以为是因为她不尊号令独自行动,所以刘涚在发脾气。 “那怎么办?” 等安娜反应过来的时候,就连柴青源都走的远了。 刘涚这次行功,一直到半个多时辰之后,才自动的停了下来。 “咔咔咔!” 从行功状态清醒过来之后,刘涚两眼猛然睁开,行动姿态改变的同时,全身上下的骨骼都几乎同时发出脆响! “呼~” 一口浊气吐出,刘涚整个人的神志也瞬间恢复。跟醉酒或者是沉湎不同,这神志一恢复,刚刚发生的事情就瞬间重新回到刘涚的意识之中,没有遗漏任何片段。 “这是.” 轻轻的握紧左手,刘涚却明显感觉自己一举一动,变得比过去更加有力! “难道是功夫境界提升了?” 说来也是极怪的一件事。高家庄原本的《服气决》是有比较明确的境界之分,按照高玉娘过去的说法,没有个几十年的水磨功夫,休想修炼到最高境界。 可是,当王重阳把高家祖传《服气决》交给清虚散人,按照道家的方式进行修改之后,所谓境界的划分,就被彻底的抹去了。 按照王重阳给刘涚的说法,道家讲究“性命双修”,既然开始了,就无所谓境界高低,“凭心而行,任性而为”,讲求的就是一个“活到老,修到老,长生是目标,不老就最好。” 如此一来,刘涚修炼的《服气决》就不仅仅是简单的入门基础功夫,而成为一门独立的,玄之又玄的功夫了。至于说具体的境界划分,王重阳也说了,“到了就是到了,没到就是没到;到了不说你都知道,没到说了你也不知道。” 当时刘涚还以为这是佛道惯用的“机锋”,然而此时,他终于明白王重阳说这些话的意思了。 “这就是突破一重境界了?” 轻轻挥出一拳,拳头竟然凭空发出呼啸之声,其速度,其力量,刘涚自己感觉,胜过昨日数倍。 双脚微微一蹦,刘涚感觉眼前视界浑然不同,更高了,也就看的更远了。身体轻盈而滞空时间也变得更长了。 “照这样永无止境的修炼下去,岂不是.当真能够飞天遁地了?”前后境界的明显差别,让刘涚心中涌出一个荒唐的念头来。不过他也知道,那清虚散人和王重阳修炼的功法必定比他这个半吊子更好更厉害,也不见他们飞天遁地了?所以连他自己都自嘲笑起来。 “大人,你没事了么?人头在此!” 紧跟而至的柴青源听见刘涚笑声,这才敢开口,说话。 “人头?嗯,抓紧时间去处理好了,将来交给重阳吧,这次咱们高家庄能够逃脱一劫,还得感谢人家!” “大人您跟王家少爷是兄弟,这种事情自然不用感谢,反而见外了!” “废话多!赶紧的去处理!” “得令!” 见刘涚恢复,柴青源整个人好像也轻松起来了。 “通知其他人,赶紧准备,金兵恐怕马上就要到了!” 第167章 大仇得以报,乌云压柳梢(中) 普风虽然是金国国师,但他其实也不是那种全无感情的人。当前方的侦骑回来,却没有带回艾晨等人的消息时,普风的眼神里顿时蒙上了一层阴云,而这层阴云,即便是站在初生的朝阳光芒之下,仍旧浓的无法化解。 “王爷,不能等了,我们进攻吧!” 对于普风提出的要求,金兀术几乎没有考虑,就点下了头!不仅仅是因为普风的意见,更重要的是,普风之所以来找他,并非是为了区区一个高家庄!且不论金兀术跟吴乞买之间私下感情到何种程度,至少皇命,金兀术就不能不尊。 大军开拔,而路线早已经被将领们印在脑子里,故而行军并不是问题,侦骑四处,也能保证金兀术的中军不会遭到埋伏或者是突袭。 对于金兀术这支中军来说,其实根本就不怕被人突袭,至少就打金兀术统领这支军队开始,就还真没有被冲散过,哪怕就是在牛头山跟岳家军一场大战,至少也能拱卫金兀术顺利的脱身。 甚至于疾行于路上的时候,金兀术和普风还真希望遇上点突袭什么的,也好趁机化解一下他们心中的那种压力! 这次出征攻打高家庄,在金兀术看来实在是很诡异,首先就是金弹子的表现,至今金兀术仍旧无法释怀。他原本是不想派人去问,到最后还是没能忍住,然而结果却让金兀术感觉更加诡异——无论多少人去,最终都像是肉包子打狗! 难道说,金弹子已经胆大妄为到公开扣押或者是屠戮他金兀术兵马的那种程度了?金兀术总觉得这其中一定是有什么问题,以他的观察,金弹子应该不是这种不知死活的人,五千兵马听上去听过,可真要是跟整个金国统治阶层相比,那又不值一提了。 况且,普风还在这里。金弹子就算是不认他金兀术这个叔叔,那至少也要认普风这个师傅吧? 不过这事情,金兀术是半点都没有在普风面前提及过,他不想让普风心中有什么想法,哪怕艾晨这一拨普风带来的人手没了踪影,但即便只有普风一个人杵在军伍之中,对于整支军队来说,那都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 在金兀术和普风的敦促下,这一万多人的兵马当真是使出吃奶得劲儿在前进,原本预计要两天的路程,仅仅一天时间就完成。 望着已然出现在视界里的高家庄,金兀术的心中竟然有着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王爷,进攻么?” 一个金将来到金兀术身边,叩首后请示道。 此时天色还早,而且高家庄仅凭一条护城河跟一道不算高耸的城墙,在这群能征惯战的军队眼中,还真不算什么事儿。 相比起那些真正的坚城来,高家庄显得是如此渺小,况且金军上下都知道,高家庄了不起就算是个有点看家护院的镇子,连正规军都没有,凭什么跟大军斗! “国师,您看呢?” 金兀术心中也有些拿不定主意。不是说他没有主见,关键的问题还是在于这次出征一切都显得很诡异,让金兀术对自己的判断力有了怀疑。 普风驾驭着战马,跟金兀术齐头并肩。“王爷,你看那些炊烟,是否都是直上直下?” 如果不是普风提醒,金兀术必然会忽略掉。虽说金兀术也是打老了仗的人,但有时候经验主义总会出问题的。炊烟金兀术自然是看见了的,但却没有用心去关注,这些炊烟跟往常看见的有什么不同。 “是直上直下的。” 金兀术眯眼看了一刻之后点头说道。 “一根炊烟如此不假,但所有炊烟都如此,就只能让人怀疑,这其中必定有诈啊!寻常农家做饭,炊烟总是蜿蜒浓淡,即便无风也不会像此时这般整齐划一,故而老衲认为,这些炊烟都是用来迷惑我们的,其目的不外乎有二。” “国师请讲!” 金兀术虚心道。 “其一,我等攻打高家庄的消息必定早已经走漏,而今高家庄里只是空城计而已。之所以如此为之,是拖延,好让他们逃的更远。” 普风说,金兀术就在旁边不住的点头,至少普风这第一个分析,金兀术是赞成的。 “其二,这是个计中计!” 然而普风接下来说的话,却是让金兀术有些不明白了。他当即皱眉道:“国师,何为计中计?” “若非是对刘涚这个人有些了解,老衲其实也不会想那么多!刚刚老衲也说了,外层的谋略,是不让我等杀进去,拖延时间对不对?” 金兀术听的直点头,普风又道:“但若他们明知道此计会败露,却反而故意如此为之呢?那岂非就只能说明,庄子里的人,其实就像我们不顾一切的冲杀进去?” “国师大人言之有理啊!” 捋着颌下黄须,金兀术频频颌首。然而其实在金兀术心中,想的却未必跟他说的一样。就算是高家庄里有什么埋伏,然而毕竟就这么丁点儿的地盘,一撮撮人马,又能掀起什么波澜来? 人都说杀鸡不用牛刀,如今金兀术他是揣着牛刀而来,却还要怕被鸡啄了眼睛,这事情要是传出去了,将来他金兀术还要如何领军作战? 故而普风的第二点虽然说了,可金兀术却不以为然,他觉得纵然刘涚有那种智谋,也没有那种资源!况且,万一还有第三层意思呢?就是让他们想到第二层可能故而畏缩不前,岂非才是真正的计中计?等到金兵这边小心翼翼的打探确定,落实没有埋伏的时候,高家庄的人才是真正跑的远了,休想再撵上! “传我命令,三个千人队上前试探!” 金兀术旋即下令,而普风在听到这个命令之后,一双老白眉不由的一皱,神情略微有些惊讶! 他只是没想到,自己都已经说的如此透彻,何以金兀术却偏偏是充耳不闻?如若根本就没想过要采用自己的建议,那又何必虚情假意的开口垂询?说实话,老和尚心中很不爽,而且以他如今在金国朝廷的地位,也不用跟金兀术玩虚的,等到金兀术命令下达完毕,普风干脆一提马缰,拨转码头回营中休息去了。 其实普风要走早可以走,他也是故意等到金兀术下令完毕,明明他可以早一步离开,但那样一来就不容易引起金兀术的注意了。甚至于连金兀术开口,普风也故作没听见。 对于普风如此举动,金兀术也只能是摇头了事。毕竟两人还是不同的,普风只是个和尚,国师是他的头衔,但金兀术却是实打实的领军将领,至于说王爷,那只是他的身份。 故而金兀术考虑问题,始终还是最终的胜利。 慈不掌兵,一场战役下来,哪有不死人的?在金兀术这等领军将领眼中,只要损失的数字没有超过他们心中的底线,那就是一场胜利。 所以金兀术才会直接派出三千人来做第一波试探。三千人,用在一场正儿八经的攻城战中,那就绝对是真正的试探而已,还不够当炮灰的。然而面对一个小小的高家庄,哪怕就是参战的金兵,自己都不觉得有啥需要紧张的,一个个混不当成一回事,非但少有人露出紧张或者是畏惧,一些老兵甚至在行伍之中谈笑风生。 就这样,金兀术眼睁睁的看着三千兵马来到高家庄的护城河边。吊桥自然是不会放下来的,否则这个空城计也太假,不过这也难不住攻城经验丰富的金兵,两座行军桥几乎是眨眼的时间就架了起来,不是金兵没有更多的行军桥,实在是因为高家庄院墙的大门只有这样的宽度,再多的行军桥暂时看来也没啥用处。 “怎么会一点反应都没有?” 看着金兵开始始终圆木撞击高家庄的大门,金兀术情不自禁的皱起眉头来。 即便是演空城计,那也要有个人出来演吧?你庄子里炊烟滚滚,敌人都来敲门了,却是没有半点动静,这未必也太过了些,难不成说,高家庄的人准备火攻? 一想起火攻,金兀术又不由自主的想起粘罕的二儿子完颜割韩奴,刘涚这厮用火攻可是有前科的,而且一场大火,就造成了整个金国高层的巨大震动! 一想到这里,金兀术额头上的冷汗就下来了! 虽说此时中军大队未动,三千的前锋队即便没了也不会对金兀术造成多大的影响,金兀术是觉得自己丢不起这个人啊! 堂堂金国战神,竟然在一个小村庄里丢下三千人马,这样的事情要是传出去,岂非成为全世界的笑柄了? “传令下去,破开大门之后,不得擅自进攻!小心对方使用火攻!”想到这些,金兀术不由得感到身上一阵阵的恶寒,还有就是庆幸。 金兀术能够想到的,普风就想不到?普风和金兀术都能想到的,比他们多出近千年战争经验的刘涚,会想不到? 当金兵在对高家庄做出试探性进攻的时候,刘涚,就骑着战马,在高家庄的后山之上,俯视着蝗虫般的敌人。 “来吧,不管你们如何试探,都不会猜到,我给你们准备的是什么!” 第168章 大仇得以报,乌云压柳梢(下) 当看见高家庄那并不坚固的大门轰然倒塌时,刘涚的眼皮子抽了抽! 虽说高家庄里此时已经没有一个自己人,但刘涚心中还是腾起一股浓浓的不甘。这种不甘,来自家园被侵占,这种不甘,来自于失去故土的那种自责! 虽说,高家庄严格意义上来说并非是刘涚的故土,然而对于刘涚身边最重要的几个人,比如高玉娘,比如杨再兴,比如高宠.对于他们来说,高家庄就是他们的故土。 刘涚眼下的高家庄,虽不是世外桃源,但却安适而静谧,井井有条。生活在这里的人不求富足,不求闻达天下,只图乱世之中能得一份安稳,能跟家人朝夕共对! 然而,那些蛮族,那些不事生产只知破坏的猪狗不如的东西,他们来了!他们连这一块净土都不愿意放过,为了他们的私欲,为了他们的野心,提着屠刀,登门了! 轻易的放弃和退避,不是刘涚的风格,也不会是任何一个有血腥的宋人风格!既然觉得高家庄像是一块肥美的鲜肉,想要一口吞下,刘涚觉得,那就很有必要考校考校这些禽兽们的牙口,还有他们的肠胃,是否真的就如钢铁一般的坚硬! 当高家庄大门轰然坍塌的时候,刘涚的眼皮还是控制不住的跳动起来! “进来吧!狗畜生们!” 刘涚的心中在狂呼,而站在他身边的人,也都纷纷无意识的攥紧了拳头! 虽说他们都很相信刘涚,然而这两天里大家忙忙碌碌的准备工作,真的就能造成刘涚说的那样效果了么?不是他们怀疑,而是总觉得刘涚像是在说天方夜谭! 毕竟,刘涚当时的形容实在是太夸张了,那样的力量是人可以做到的么?即便就是安娜听了,当时脑子里唯一存在的想法,就是怀疑刘涚,跟上帝有什么关系,只因为在她的记忆当中,哪怕就是教皇在他的子民面前,也从未曾展现过哪怕十分之一的力量! “刘.” 安娜的喉咙里“咕咚”一声,不自觉的呼喊着刘涚。 “他们,怎么停下来?” 就在刘涚感觉一颗心都悬起来的时候,金兵尽然止住了脚步,不再前进!透过高家庄的院墙洞开的大门,刘涚甚至都能看见影影瞳瞳的活动人影,可那些金兵,竟然就死活不进来! 此时刘涚自然想不到,他在双乳山使用过的计谋,让金兀术有些紧张了! 但金兀术也就仅仅是紧张而已。毕竟高家庄的地理位置,只要金兵不是深入到最中心的位置,火攻并不会造成很大的伤害,毕竟想要在这种情况之下四面点火,简直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而就在金兀术迟疑的时候,原本在军中的普风,又掉头转来,两眼睨视着金兀术道:“怎么,王爷都攻下了城门,却又不继续攻打了?老衲看这高家庄的人,怕是已经跑光了吧!” “国师!” 平常时候,金兀术多少要给普风面子,毕竟普风这个国师是他父亲拜下的,从尊卑上来说,比起金兀术这个王爷,怕是还要高贵那么一些的。但此时此地,金兀术却瞪起双眼,语含怒意的对普风道: “此乃征战,还请国师自重!” “自重?”普风一声冷笑,“皇上让老衲走这一趟,目的是敦促王爷抓紧时间去收复咸阳,而不是将时间白白浪费在一个小小的农庄之前!真不知道王爷是如何带的兵,前锋,前锋失联,中军,中军畏缩不前,你是打算在这里耗上几天时间,还是准备等那王重阳率军攻入会宁府,你正好可以李代桃僵?” “普风!” 金兀术此时彻底的愤怒了!如果不是因为普风是国师,如果不是因为普风的功夫在他之上,金兀术都想用手中的锤头,敲烂普风那颗秃头!这也不能怨金兀术,实在是普风刚刚的话太过于诛心,即便成为事实的可能性万中无一,但若是传入吴乞买的耳朵里,多少会有些不妥,甚至是直接影响到吴乞买跟金兀术之间的感情! 在金兀术心中其实并非完全没有当皇帝的想法。只不过他还有自知之明,也知道“家和万事兴”的道理,所以才能将那种不切实际的欲望给生生的压下去,保持着吴乞买共同进退的姿态! 然而在皇家之中,这种平和是最为难得也最为脆弱的,不管吴乞买和金兀术两人之间哪一个心思有稍微的变化,就会将这种平和彻底撕破!而熟悉金国情况的金兀术心中很了然,这层平衡一旦被破坏,那么金国,就将很快步上辽国的后尘! “王爷!” 普风两眼怒睁,回瞪金兀术。他可不怵金兀术,一顶“国师”的帽子,就足以让他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如果你迟迟不肯攻打高家庄,以至于厌恶对咸阳城的战机,最终一切后果,都要由你来承担!在皇上面前,老衲可是不会为你说半句好话!” 不说好话,那说出来的自然就只有坏话了!一个可以随意进出皇宫,跟皇上见面的人,有事没事儿说某个人几乎坏话,恐怕用不了多久的时间,这个人就会真的成为皇上心中的坏人,到那个时候. 这样的结果,哪怕就是金兀术,也自觉无法承受。 “传令下去,谨慎提防,六个千人对,分左中右三路进入高家庄,除开本王卫队之外其余人马,沿河边包围高家庄!” 慎重考虑片刻之后,金兀术终于下达了全面进攻的命令! 中军命令一出,整个金兵队伍轰然行动,蹄声如雷,刀戟如林! 而在高家庄后山之上,正因为金兵按兵不动而紧张的刘涚,见此情形,也终于松了一口气。 “好一个金兀术,原来刚刚是想试探试探庄子里有没有埋伏!哼,也好,这样一来,你们应该更加放心才是!” 因为站得高,所以看得远! 当金兵正式开始行动时,刘涚也下令,大伙儿准备好撤退! 是的,撤退,刘涚根本就没有想过用手里的这点本钱去跟金兀术硬拼,拼光了不值得,之所以现在一直还留在这里,仅仅只是为了看一出好戏,大戏而已! 高家庄的大门并不宽敞,对于六千人马来说,即便是井井有条的进入,仍旧要花费大量的时间! 为了争功而抢先进入高家庄的金兵们,跟着各自的将官谋克,按照上风的命令,左中右分看,沿着狭窄的街道,搜索起来! 一是要搜搜看还有没有活人,另外也是要翻翻找找,看看能不能中饱私囊!过去的金兵是没有这种举动的,但今日不同,除开金兀术之外,金兵阵中从上到下,整个队伍都弥散着一种轻敌骄傲的情绪。正如刘涚所想那样,高家庄只是金兵将士心中的一块肥肉,毫无威胁! 破门而入,翻箱倒柜! 进入庄子的金兵,在自家将领谋克的率领下,几乎都在做着同样的事情。而这些金兵能够找到的东西很有限,倒是有一件事情,他们明明感觉到了,却没有放在心上。 那就是一个字——脏! 整个高家庄,不论是道路还是屋舍,庭院,到处都铺满了一层厚厚的尘埃。照理说,如果有人生活,怎么能够容忍环境如此糟糕?哪怕就是不太讲卫生的金人,在翻箱倒柜的过程之中,也是眉头皱了又皱,总觉得好像这里是几十年没住人的地方一般! 然而这种奇怪的现象,并没有任何金兵向上汇报,故而高家庄之外的金兀术,也就无从得知! 随着越来越多的金兵活动,原本只能容纳一两千人活动的高家庄里,竟然硬生生塞进去六千人,加上战马,可谓是将高家庄给堵了个水泄不通,加上前期刘涚的一些安排,这六千金兵在搜寻的过程之中,不知不觉被击中在以高家大院为中心的四个角落上。 而人马的活动,也让整个高家大院周围,变得氤氤氲氲起来,那些细细的粉末,因为比重的原因,漂浮在距离地面三五尺的高度上,不仅仅将整个高家大院严严实实的笼罩起来,更是让金兵们深陷其中而不自知。 作为高家庄的核心建筑而存在的高家大院,自然是金兵们关注的重点。当他们破门而入之后,也确实屡屡有所收获,不是一些值钱的小玩意儿,就是难得一见的茶叶,甚至还有好酒,只不过这些东西隐藏的深浅不一,而表面同样都被一层层或厚或薄的粉末掩盖着。 “一个人都没有,看来消息当真是走漏了!薄元!” 因为始终没有金兀术期盼的喊杀声,两柱香的时间之后,金兀术有些按耐不住,命令薄元跟他一道,向着高家庄大门走去! 而此时,站在后山之上的刘涚,虽然还想等着金兀术进入高家庄之下后才下令,然而安娜却不断在他身边提醒着,再不动手,就来不及了! 刘涚抬头左右望去,金兀术下令包围高家庄的两支骑兵队伍,已然快要绕过庄子发现通向后山的道路。那条坡道,刘涚故意没有做任何堵塞,其实就是不想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引起金兵关注,但即便如此,金兵一旦发现通道,仍旧会习惯性的上山检查,到时候,就真是来不及了! “金兀术,就看你的运气了!胡立,安邦,动手!”一咬牙,刘涚终于下达了行动的命令! 第169章 惊雷自天降,神迹由某创(上) 如果说金兀术这次进攻高家庄出现意外,那么有一个人必须要承担最主要的责任,此人就是担任前锋的金弹子! 前锋的只能就是开山劈水,为中军趋吉避凶。 然而,金弹子作为前锋统领,非但没有完成这些应该的任务,反而还敢擅自谋害金兀术派去的信使和侦骑!金弹子没有么?显然这是不可能的,除非金兀术派出去的信使和侦骑都是傻子,否则怎么可能要么没返回,要么就根本是一无所获? 就在金兀术被普风激的下令总攻高家庄时,金弹子领着他的队伍,正在距离高家庄不到五里之外的地方,扎营休息。 这几天其实金弹子也没有闲着,他率领队伍在进行长途拉练——就绕着距离营地不过两三里,随时都可以看见的一座小山包,饶了好几圈了! 真是绕了好几圈。每当有将领向金弹子提出这个事情的时候,金弹子总会一脸恍然道:“真是原地兜圈子么?那也没什么,正好维持队伍的士气,总比停在一个地方的好吧!” 对于这样的回答,有过一两次之后,大家也就懒得问了,反正领兵的将领都已经清楚金弹子的想法,不外乎就是不想去趟高家庄的浑水而已。 “哈桑,你说,现在咱们的王爷殿下,是不是正在攻打高家庄?” “小王爷,老奴算算时间,应该是吧!”粘罕家忠诚老将哈桑,自打那日金弹子把话挑明之后,就再没有对金弹子的命令提出过任何的异议,无论金弹子说什么,他都义无反顾的坚持着。 其实金弹子麾下的将领并非人人都有哈桑这种觉悟,但正是因为有哈桑这样的统兵将领压制,所以至今金弹子的队伍里才保持着纪律,士兵的情绪没有发生任何波动。 “我觉得也是!”当单独跟哈桑相处的时候,金弹子从不会端起自己小王爷的架子,虽说哈桑仍就习惯对金弹子用尊称。望着高家庄的方向,金弹子脸上浮现出一种难以言述的表情,很复杂。 嘴角牵动,也不知他是在笑,还是在鄙夷。 “人都说,我那四叔是咱们金国的战神,其实在我看来,也就一般般而已,之所以有过去的那些成就,不外乎是辽人草包,宋人软蛋!哼,过去我跟师傅是他老人家说的时候,他老人家还说不是,结果呢?白白在江南,丢了数万咱们大金子弟的性命!” 将马鞭狠狠一挥,半空里爆出个炸响! 金弹子这个人虽说在外人面前表现的颇为冷酷无情,但对于金兀术南下的败绩,却显得相当介意,在他看来,以金兵的战斗力,在面对软弱的宋人,根本就不应该有此败绩,唯一能够解释的,就是统帅能力太差! 而这个统帅,自然就是金兀术了! 其实,金弹子在评论金兵南下之战时,也很是偏颇。因为当初率兵南下的时候,两名统帅当中也包括他金弹子的老子,粘罕! 如果说金兵在南下作战面对韩世忠和岳飞时的失利,金兀术占五成原因,粘罕亦要占五成。 可惜金弹子很自觉地把自己老子的责任全都推到了金兀术的头上,若是让金兀术知道在自己侄儿心中是这般不堪,不知道会做什么想法。 “我倒是希望,咱们的四叔能够在高家庄狠狠的败一场!” “小王爷,若是他真的败了,这责任.” “责任?”金弹子面对担忧的哈桑,发出一声冷笑。“不是已经有人帮咱们把责任给抗了么?宋狗都是那样,自以为脑子聪明得很,真以为我是抓不住他么?如果不是咱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就能够顺利的跑回高家庄?” “小王也说的是啊!嘿,老奴当初怎么就没想到,要让薄元这家伙逃跑呢?”哈桑在一旁频频点头,倒是惹的金弹子又是一声笑,“哈桑啊,你还真是个实诚的人!他不跑,他不跑咱们就没招了?应该说是他运气好,跑的早了些,再晚两天,他就不是跑回高家庄了!” “哦?”哈桑的眼皮子翻了翻,他此时还有些不太明白,金弹子这话里究竟是什么意思。 “还不明白?哼,他要是自己不跑,我就直接送他去阎王殿啊!到时候随便找个地方挖坑一埋,我要说他跑回高家庄了,难道还有人不信?” “啊!” 哈桑一声惊呼,道:“原来是这样!小王爷,还是你的脑子好用啊!” “不说这些!”虽说被哈桑这般恭维,金弹子心中也是舒爽,从他微微翘起的嘴角就能看穿,但好歹他还知道啥叫做含蓄,摆手转换话题道:“对了,我们的侦骑呢?虽说要坑四叔一把,但也不能真让高家庄的人跑了!” “应该快回来了啊!” 哈桑皱了皱眉头,正说着,两人就听见帐篷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小王爷,紧急军情,紧急军情!” 杂乱而急促的脚步声让金弹子眼神微微一凝,心情不由自主的有些紧张,而随后那略显慌张的报告声,更是让金弹子心情加重,随之,为了保持统领的形象,金弹子几乎是本能的将内心的紧张,化为了一种怒火。 “乱什么!都给我进来说话!” “是!” 帐篷外的人应声而出,除开两个金弹子身边长随亲兵外,后面还跟着两个满脸熏黑,侦骑打扮的士兵! “怎么回事,你们怎么搞成这个样子?” 眼神在两个侦骑脸上一扫,金弹子顿时怒火中烧,大声喝问。 “噗通!” 两个侦骑脸上的表情很是古怪,像是惊吓过度而茫然,但片片口中又是念念有词却又谁都听不清楚。不过两人都没有回应金弹子,而是径直就跪了下去,身体显得有些瘫软。 “说啊!” “小.小王爷,小的们.那高家庄.” 如果不是因为迫切想知道高家庄究竟发生了何事,金弹子此时当真是恨不得将眼前这两个话都说不清楚的废话给砍了! “究竟是怎么回事,再不说,灭满门!”一转眼,金弹子那张脸就涨的通红,甚至连眼窝都红了!这是怒火攻心的表现,也是一个人情绪失控的征兆。 其实,真不能怪那两个侦骑,他们能够骑着马返回,已经算是很了不起了! 高家庄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以至于他们惊恐成那个样子呢? 就在金兀术黑着脸,让薄元陪着缓缓策马走向高家庄大门的时候,已经无法再继续等待的刘涚,终于下达了发动攻击的命令! 早已经待命多时的胡立等人,此时正站在架设在山壁边上,三台奇形怪状的机械旁边。 说这三台机械奇形怪状,其实认真看,还是能够看出一些端倪,尤其是当胡立等人将刘涚特制的“圆石”放进一头的兜勺里时,只要是有些见识的人都应该可以猜到,这种奇怪的机械,其实就是投石车的翻版! 在这后山用投石车,难道说刘涚是真的想将双乳山的谋略再度翻版么? 从理论上来说,如果此时刘涚架设在后山的投石车足够大而且足够多,同时他还有相当的队伍阻截,不让金人骑兵冲上后山的话,说不定还真能对高家庄里的金兵造成巨大的杀伤,毕竟现在高家庄里的金兵,但真密集的丢一块石头就能砸中一片。 可三架投石车,又能发挥多大的作用?更何况,刘涚根本就没有兵马来阻挡金人上山,眼瞅着包围高家庄的骑兵就要到位,刘涚甚至无法等到金兀术进入庄门,就不得不下令“开炮”了! 放在投石车兜子里的那种黑色的,圆圆的东西,才是刘涚给金兀术准备的大礼。 但如果有人认为这就是刘涚带领着大家伙儿辛辛苦苦几天时间弄出来的全部,那就真是大错而特错了! “砍!” 当三台投石车都已经准备好之后,胡立最后一次验证了方向,然后重重一挥手! “呼!” 三柄雪亮的钢刀,几乎同时挥下,将压缩到极限之后而扎紧的绳索砍断,失去约束的竹竿势能释放回弹,顺势带着那黑不溜秋的人头大玩意儿,“呼”地一声飞上了天空。 相比起使用其他任何一种远程武器来,应该说这种在刘涚看来相当原始的机械,在不要求精度的时候,却相当的好使! 是的,刘涚给胡立等人划定的攻击区域实在是太大了,如果说操作这三台刘涚亲自设计的投石机的人,连这样的目标都无法集中的话,那还真是该砍了脑袋去! 这个目标,就是整个高家大院! 虽说刘涚等人此时在后山之上,但即便如此,俯视下去那高家大院,也是巨大无比。 “咻!” 因为滚圆滚圆的身材,故而圆石在空中飞行时的声音颇为动听。 刘涚双手怀抱,眯起的双眼始终追随着沿抛物线下落的圆石,在其飞行过半之前,刘涚就已经判断出这第一波“炮弹”的落点。 “继续!” 从刘涚口中冒出来的这两个字,是对胡立等人的肯定!早已经将竹竿压回来来的操作士兵们,赶紧将抱在怀中的圆石,又放了上去! 而此时,第一波发射的“炮弹”,在一些金兵诧异的眼神之中,即将落地! 第170章 第一七〇章 惊雷自天降,神迹由某创(中) “轰!” 黑漆漆的“圆球”从天而降,高家大院里的金兵们还傻呆呆的站在原地,毫无反应。 一来,这些东西数量少,如果说是用来攻击,恐怕根本就不会有效果,二来嘛,这稀稀落落的圆球体积不大,根本无法让金兵们感觉到畏惧。 所以金兵们毫无反应的站在原地,眼睁睁看着这几颗圆球落地! 当他们都准备好要过去看稀奇的时候,异变抖升! 那圆球,刚刚跟地面,或者是树干,又或者是屋顶一接触,顿时就爆发出耀眼的闪光,同时发出整耳欲聋的声音!与此同时,爆炸产生的强烈风压,让金兵们隔着老远都睁不开眼睛! 第一波三颗圆球爆炸了,引发的骚乱不比数千铁骑冲杀的效果弱,一时间高家庄里的金兵像是炸了营,如果不是还有各级将官能够保持镇定约束,恐怕此时已经出现溃败! “怎么回事?” 刚刚才走到门口的金兀术,被突发而至的闷雷声惊动! 虽说还不明白情况,然而这声音却跟他心中始终存在的担忧,不谋而合了!相对于金兀术来说,其身边的薄元更是显得不堪,明明是一条汉子,却是全身筛糠似的抖起来,惊慌失措的眼神左右上下扫视,好像这晴天霹雳,就是冲着他这个数典忘宗的叛徒而来! 金兵们奔走惊呼,几个骑兵胯下战马受惊,愣是硬生生的将马背上的主人给掀了下去。 幸亏金兀术坐下乃是万中无一的神驹,虽说也表现出惴惴不安,刨蹄之举,但金兀术还能控制。弄不清楚状况并不代表金兀术就不知进退,事实上当他看见麾下兵马因为这些巨响而乱象纷呈的时候,他就已经拨转马头,毫不迟疑的要退出高家庄! 不得不说,金兀术的决定是及时而正确的! 因为,高家庄后山上的三台投石机,正在刘涚的明令之下,一轮又一轮的发射着! 其实,刘涚准备的炮弹并不多,毕竟材料有限,有没有真正熟练的职业工人,还有那么多事情要做,故而费尽心力也就总共成功了三十多颗炮弹而已。几轮发射之后,炮弹就已经耗费了一半有余! 站在后山俯视下面的高家庄,却又是另外一份景象! 在金兵们听起来如同平地惊雷般的爆炸声,传到后山刘涚所在位置已经弱了很多,只不过那一团又一团闪现的光芒,却能看的更加明确! “刘.这是什么力量!” 最为惊讶的人,应该算是安娜了!虽说她是教皇身边神圣骑士的后代,到金国也有些日子,然而火药和爆炸,对于安娜来说仍旧是极其陌生的东西! 之所以惊恐,是因为在安娜看来在,刘涚向她展示出来的,有若神迹! 是的,人类怎能有这样的力量,人类又怎能制造出惊雷?这必然是神迹,而能够创造神迹的,只有神,或者是神的代言人! 感受到安娜眼神里的那种崇拜,刘涚心中虽是有些得意,然而更多的还是惴惴。 “怎么还没有爆炸?” 即便安娜、胡立等人已经因为下面一次又一次的巨大爆炸而震惊莫名,视刘涚如天神,但仅仅是这样的爆炸,就是刘涚所希望出现的场景么? 不,这样的爆炸虽说已经给金兵造成了慌乱,但刘涚心中是很清楚的,这样的慌乱根本无法对高家庄里的金兵造成实质性的伤害,因为那些炮弹本身就没有足够的杀伤力,在制造这些炮弹的时候,刘涚就是冲着能够产生足够的光热和气浪去的,所以并没有在炮弹里添加铁钉或者是铁片。 炮弹的数量是有限的,如果不能造成刘涚希望的那种效果,那么刘涚就觉得自己失败了! 高家庄里那些金兵的纷乱并没有影响到包围高家庄的那些骑兵。剧烈的爆炸声只是让骑兵们微微愣神,让他们坐下的战马受到一些惊吓,但很快,也有金兵发现了那些炮弹的源头——后山! 此时这些骑兵距离后山通道并不是太远,然而因为没有接到新的命令,加之对围墙里面发生的事情不知就里,所以没有第一时间对后山发起冲锋! “胡立,还剩多少颗!” 当刘涚看见山下的高家大院,因为不断的爆炸而变得烟尘弥漫时,立即回头问胡立道。 “大人,还有十二颗!” “朝着高家大院周围,烟尘最浓厚的地方发射!” 刘涚微微眯起眼睛,随后下达了命令! 对于刘涚的这个命令,胡立等人有些莫名其妙了。只因为他们在见识过这种炮弹爆炸的威力之后,总觉得不是应该朝着金兵最密集的地方发射么? 虽说没有铁钉等预制破片的杀伤,但光是爆炸的气浪和声音,确实对金兵也造成了一定的伤害,故而才会让胡立等人觉得,朝着金兵密集的地方发射,是不是效果会更好一些! “胡立!” 见胡立等人迟疑,刘涚顿时大喝出声,“执行命令!” “是!执行命令!” 刘涚的大喝让胡立等人不敢迟疑,稍微调整投石机的方向之后,就开始投弹! “为什么?为什么不把这种神圣的武器,直接砸到敌人的头上去?” 两眼闪烁着炫光的安娜,在刘涚身边问道。 “安娜,难道你没有看出来,我们的炮弹并不多,威力也不够大,所以根本无法真正杀死那些金兵么?” 刘涚抬手所指的方向,是刚刚爆炸过炮弹的一处地方!地面上厚厚的尘埃被掀起来,如同一层迷雾,这些迷雾的比重不轻,大概也就是一人左右的高度,故而在山上,还是能够看见迷雾里,一个个原本被炸翻的金兵,正迷迷糊糊的爬起来! 这些金兵表现虽说各不相同,但大多行动无碍,只是因为心神震动之下变得神情恍惚,找不到东西南北,各自为政的乱撞乱闯。 安娜看到这些,秀气的眉头不由的皱起来,再度开口问道:“那,那你为什么要制造这些神圣的武器呢?” “其实我不觉得这是神圣的武器,安娜,任何一种武器,其制造出来的本意,都是为了杀戮,故而没有什么武器的神圣,就如同没有什么武器是邪恶的一样,所不同的,只是谁在用,为什么用而已!” “可是,这像是神迹!” “不,这还不是神迹!” 刘涚眼角的余光注意到,一颗胡立等人发射的炮弹,只在向着高家大院当中,一处烟尘最为集中的地方砸去! “刘,如果这都不是神迹,那什么才是神迹呢?” “这才是.” “轰!” 刘涚的话才说了一半,突然之间,后山上所有人的眼睛都不由自主的闭了起来,只有刘涚用他强大的意志力克制住了本能! 那是一道强光,一道像是在九天之上云层里窜动的闪电,爆发了! 所有人当中,只有刘涚看的清楚,这道闪电的源头,就是被他眼神追踪的那颗炮弹。但其钻入那厚的让人看不见屋顶的尘霾之中后,刘涚期待的一刻,终于来临了! 包围高家庄的骑兵队伍此时终于决定向着后山进发,可惜他们的决定似乎晚了一点,只因为他们才刚刚跑动起来,强光,伴随着空气的震颤,就让他们的呼吸为之一窒,紧随其后的,是天崩地裂般的巨大爆炸声,还有让人和马儿都无法站立的气浪冲击! 而在那些席卷而来的气浪之中,夹杂着的碎石破瓦,树枝枯木,打的金兵们哭天喊地,一个个惨叫连连! 然而,相对于他们那些此时还在高家庄围墙里的同袍们来说,这些骑兵是幸运的! 当闪电点燃了笼罩整个高家庄的尘霾之后,爆炸的威力,甚至已经超过了刘涚的预期! 以高家大院为中心,这一次的爆炸,直接让几乎整个高家庄,永远的消失在了世间! 爆炸产生的黑色浓烟直冲云霄,形成一道数百里之外亦能目视的烟柱,而对于此时还站在后山上的安娜等人来说,当狂风拂面之后再度睁开眼睛,呈现在他们面前的景象,恍若就是地狱一般! 焦黑,焦黑,还是焦黑! 原本井然有序的建筑物,层次分明的街道,高耸的围墙,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他们从未曾见过的,彻底的残垣断壁!所有的东西,不管是人,还是马,还是房屋还是树木,不是被烧的焦黑,就是正在燃烧之中! 相信一定有人在惨叫,可惜他们听不见,不仅仅是因为距离,还因为他们的耳朵此时正在嗡嗡作响,刚刚那一声真正的落地惊雷,俨然对他们的听力造成了暂时性的伤害! 不过他们根本顾不上听了,他们心中的惊恐,远远超过了胜利的喜悦! 如果说在前一瞬间,刘涚在安娜心中还只是一个神的代言人时,那么此时此刻,安娜几乎认定,刘涚就是神! 当她转头望向刘涚,望着刘涚那张平静而略显满意的面容时,她看见的是刘涚对她继续说出的那两个字:“神迹” “这才是神迹!”安娜此时心中,就只剩下这样一句话,而她自己也确信无疑,这就是神的力量,是神迹! “金兀术,死了么?”见识过后世战争的刘涚,此时心中的想法,跟其他人却是迥异的。 第171章 惊雷自天降,神迹由某创(下) 第一声爆炸响起之后,金兀术就面色惨白的掉头就跑! 原本是被他待在身边的薄元,本就是个贪生怕死之人,金兀术都跑了,他还会留着么?反正没有金兀术的命令,他薄元就还是金兵的一员将领,故而不管那些金人将领心中如何瞧不起薄元,也无法在这种情况之下开口阻止! 但有些事情还真就是命中注定的。 因为心中对刘涚阴谋诡计的忌惮,金兀术跑的很快,然而在冲过护庄河的吊桥之后,金兀术猛然间把缰绳给勒住,心中追问自己道:跑什么? 是呀,他可是堂堂的金国王爷,战神般的存在,岂能连敌人的面都还没见着,就跑了?心中感觉极度憋屈的金兀术,决定不跑了!甚至于他还要为此给自己找个理由。 左右看看之后,金兀术找到了理由。 “薄元,临阵逃脱,你该当何罪?” “王爷,小的.”薄元满脸惊诧,正所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即便薄元想要为自己解说,怕也无法掩盖他确实是逃跑的事实。他总不能说是跟着金兀术逃跑的话,就算他敢说,也没人敢听啊! “来人呀,拿下!” 金兀术吹胡子瞪眼,将自己满腔的愤恨都发泄到薄元身上,几个亲兵手中兵器一振,抖索着铁链子,就要去锁薄元! “王爷,饶命啊,饶命!”薄元口中求饶,然而手里却没有闲着,各持一把大刀,挥舞的滴溜溜圆,接连挡开两个亲兵的拿锁,顿时,让那金兀术火冒三丈,怒喝道:“竟然敢违令不尊,格杀勿论!” “不要!” 当听见“格杀勿论”四个字从金兀术口中吐出时,薄元整张脸都变了颜色!他是有些功夫在身不假,可周围是金人数千的精锐啊,薄元若是真有本事在这样的情况之下突围而出,那当初还会输给了刘涚? 刚刚还打的有些束手束脚的亲兵,狰狞一笑,抡圆兵刃就照着薄元狠砸过去,虽说薄元凭着自身本事挡的了三两下,但当十步之外的金兀术弯弓搭箭,照准薄元的胸膛就是一箭! 已经被围攻到喘不过气的薄元,那里还防的住金兀术这偷袭般的一箭?狼牙利箭透胸而过,薄元一声惨叫,兵刃脱手,人还没有到底,就接二连三的被亲兵们的兵刃砍杀,鲜血飞溅之中,人即断了气! 可怜的薄元,若是他能够咬牙再坚持那么一点点时间,或者他还有活下去的希望!只因为就在金兀术放箭之后,摧毁整个高家庄的爆炸,发生了! 金兀术和他身边亲兵并非是首先听到震耳欲聋的声响,而是刺眼的闪光,还有紧随而至的狂风! 闪光让金兀术眯起双眼,而狂风让他们难以保持姿态! 就在金兀术等人还想咬牙坚持不落马的时候,巨大的响声伴随着地面的震动,还有夹杂在狂风之中的,利箭一般的碎片,将他们的意志,彻底的摧毁了! 震动,爆炸,疯狂的风! 虽说这一切真正持续的时间并不长,但是对于处在爆炸边缘的金兀术等人来说,却放佛是经过一轮四季般漫长! 金兀术,是被爆炸的冲击波给推下马背的。幸亏金兀术戎马一生,从小到大也不知摔了多少次,在屁股离开马背的一瞬间,他本能的做出了自我保护的举动,跌落之后才没有受伤! 相对来说,金兀术是幸运的。如果不是他被第一波冲击扫过,跟一些自以为聪明趴伏在马背上的金兵那样,那么紧跟着裹夹在冲击波里的碎片,就会将他扎成马蜂窝! 而金兀术的幸运不仅仅是因为他滚落下马,更重要的是他胯下坐骑乃是万中挑一的神驹,在这种情况之下竟然没有发狂乱跑,而是蹲了下来,正好用它自己的身躯,挡在了金兀术的前面,替金兀术接下了所有的飞沙走石和碎片利物! 两耳暂时失聪的金兀术,在等到狂风呼啸而过之后,才缓缓的抬起头来! 这一次,向来无所畏惧的金兀术真是怕了!只因为刚刚的那个景象,对他来说就如同是世界末日一般,他这一生从未曾经历过,甚至是闻所未闻! 然而对于金兀术来说,磨难这才刚刚开始! 抬起头来的他,虽说耳朵听不见,但眼睛却还是能够看见的!然而,当他抬头睁眼看过之后,怕是又恨不得自己根本看不见了! 只是木然、茫然的看过一眼之后,金兀术就感觉胸口一疼,硬生生的喷出一口血来! 六千精锐,他金兀术身边真正的亲卫,真正的子弟名啊! 难道就这么没了,没了? 在他的命令之下进入高家庄的六千精锐,还有没有活着的?金兀术当然希望还有,最好能还有很多很多,然而,当他站起来,看见眼前那个虽然还有弥散着烟尘,但依然可以看个通透的高家庄时,他就知道自己心中的希望,根本就是奢望! 连整个一圈而的围墙都已经彻底被破坏倒塌的高家庄,里面还能有人活着么? 不,这会儿或许还是有活着的,因为就在距离金兀术不远的河那边,此时就有几个浑身冒着火焰的人,正在惨叫着,一个接一个的掉入河中! 是的,金兀术听不见声音,然而他却感受的到,感受的到那些子弟兵们撕心裂肺的惨叫! “不!这不可能!” 金兀术一口鲜血喷出之后,整个人只觉得是天旋地转,他刚刚才站起来,马上有重新跌倒在地,如果不是几个清醒过来的亲兵上前扶持,恐怕金兀术再没有站起来的力量! “撤退,撤退!” 耳中虽然还在嗡嗡作响,但金兀术感觉自己的听力终于开始恢复了。他仓皇的下达命令,不仅仅是因为恐惧,更重要的是他感觉自己喘不过气来,整个人好像就要窒息而死一般! 其实不知是金兀术,高家庄周围的金兵,几乎人人都有类似的感觉,当然前提是这个金兵他还活着! 在经历过爆炸之后还能喘息的金兵,情绪原本就很极端,自然心跳和呼吸同步加快。然而,高家庄的大爆炸在短时间内对于周遭的环境是有极大影响的,其中之一就是对氧气的消耗! 不仅仅是爆炸,此时仍旧在熊熊燃烧的火焰,还在持续的消耗着周围的氧气,如此一来,金兵们不缺氧才是怪事了! 可惜金兀术等人并不知道原因所在,他们越是喘息不过,就越是喘息的剧烈,心中的紧张也就愈胜。金兀术在这样的情形之下发出撤退的命令,也就毫不奇怪了。 金兀术这边的退却,自然也传到两翼的骑兵阵营之中。 原本正打算冲击后山的骑兵,在经历过爆炸之后,也没了刚刚那种心思,正好军中撤退命令传来,幸存的士兵也就纷纷打马狂奔! 说实话,在这个时候,怕是他们屁股下的战马,都想着尽早逃离呢! 站在后山之上的刘涚,在看到这样一幕之后,他自己都是不敢相信的! 是的,他是利用了粉尘爆炸,然而在事前,他也只是尽可能的依照粉尘爆炸的原理和条件来准备,能不能爆炸,爆炸之后的威力如何,刘涚他自己心中都是没底的! 故而当胡立等人呆若木鸡的时候,当安娜将刘涚视作神一般存在的时候,刘涚自己心中,却也是惊讶不已! “怎么可能,威力怎么可能大到这种程度啊?这,这岂不是等同于一箱子黑索金的威力了?” “大人,金兵要跑了!” 柴青源,这个如今对金兵恨之入骨的年轻将领,手中长棍指向山下,提醒刘涚! 如果说过去柴青源心中对刘涚还有些看法的话,那么在经过今天这次爆炸之后,他对刘涚就是彻底的心悦臣服了!不仅仅是柴青源,只要是目睹今日这一幕的所有人,心中都只有一个念头——怕是跟上真命天子了! 对于这些人来说,除了真命天子之外,就只有神仙能够做出这样的事情,相比神仙,他们心中更愿意相信刘涚是真命天子! 事实上,这次爆炸对于刘涚的影响可谓是深远之至。今天在场的,无论是宋人还是金人,终其一生都无法忘记眼前的这一幕,而在他们今后的人生当中,总会有意无意的替刘涚传唱,以至于逐渐在世间坐实刘涚是“真命天子”这一个结论! 此时刘涚并不知道,他其实在今天,就已经坐上了天下共主的宝座! “金兵要逃了么?” 刘涚眨了眨眼睛,他心中此时还真有股冲动,率领大家杀将下去,撵着金兀术的屁股切菜砍瓜! 高家庄所在的地理位置,其实严格说起来应该是一个小型的平原地带,像刘涚等人所在的后山,海拔不过两三百米,就已经足以让刘涚等人俯瞰整个高家庄。而在高家庄附近,这后山几乎就是独一无二的存在。 在如此的地理环境下,这场爆炸发出的巨大声响和强烈的冲击波,能够扩张的范围,远胜其他环境,而这样的结果,又直接影响到金兀术的后军,那携带辎重的五千步卒。 爆炸发生的时候,这支辎重步兵,已经处在危机之中。 第172章 珍珠当黄雀,重阳化金雕(上) 金兀术此番出征高家庄,其实心中是带着练兵之意。在经历过江南新败之后,金兀术感觉其麾下兵马多少有些沮丧,而粘罕被刺身亡的朝政震荡之后,全军的士气更是下跌到了冰点状态,堪称是建国以来的最低点。 对于金国上层来说,军队的这种状态是致命的! 别看金国如今威猛,其实势态并不算好。南方有逐渐站稳脚跟的宋朝,西面有挣扎求生的西夏和拼命反抗的西辽,再往西北,还有一股子彪悍的蒙古人。 说好听金国是威压四方,说难听那就是四面危机!吴乞买这个人还是有些眼光的,不被表面的繁荣所迷惑,一直在强调那种危机意识。而金兀术跟吴乞买两人观点向来是相同的,故而就有了这次大军进犯小小高家庄,杀鸡用牛刀的举动。 既然是大军出发,该有的配备自然都有,比如缀在后面的辎重队伍。 这支辎重队伍核计五千人,骑兵少,牛车却不少,大军需要的一应物资,都携带完备。照说三军未动,粮草先行,不管在什么样的将领心中,后勤补给都非同一般重要,理应多多照看,然而这次金兀术却颇有些大意了,竟然任由辎重部队拖拉在后面,却没有派出足够的兵马去保护。 他这个小小的忽略,却给了王重阳机会! 同样率领着五千兵马的王重阳,虽说只是一支杂牌军,但心气高、意志坚,加上几乎都是青壮男丁,在王重阳确定前方的辎重队伍挑夫多过士兵之后,一个个更是摩拳擦掌,就等着王重阳一声令下了! 当金兀术率领的中军开始攻克高家庄时,后面的辎重队伍也就停下脚步等待消息,其领军金将更是干脆在帐篷里端起了酒壶,反正没有一两天功夫,队伍不会继续启程。 跟金兀术心思相仿,如今队伍身处金国境内,哪有什么胆儿肥的势力敢老虎头上拔毛?不仅仅是将领松懈,就连寻常的士兵,也都各自寻着地方休息,或者是三五成群的找耍子! 反观王重阳一方,则是由其亲自率领精锐骑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杀金营周边侦骑哨卡,不等对方有所反应时,挥舞长枪的王重阳,已经率领数百骑,踏营而入,四处点火! 火攻,是对付辎重部队的不二法宝! 人吃马嚼的粮草,那都是标准的易燃物,一点火星下去,就能烧透半边个天!而辎重兵的责任又让他们必须要保护好粮草物资,当火头起来之后,他们救火就挡不住敌人,杀敌人就救不了火,最终都是个死字,人心瞬间就乱了! 心不齐则力不顺,哪怕就算是有优秀的将领,也无法统帅一盘散沙,遑论将领自己都还是浑浑噩噩、糊糊涂涂的不知东南西北? 故而别看这金营里号称五千人,比起王重阳一方破营而入的百多骑有着数十倍的数量优势,但真对上的时候,就好像是一头肥猪对上了一柄尖刀,体积再大也只能是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结局! 有王重阳这些尖刀撕破营地防御圈,后续的步卒就顺势而入,喊杀声中,营地的金兵根本弄不清楚眼前这些打扮花里胡哨的宋人数量几何,加之以王重阳为首的骑兵实在是勇猛无匹,很快阵脚就散乱,该死的死,该跑的跑了! “穷寇末追!” 当整个金营火头四起的时候,王重阳制止了试图追赶逃兵的手下,而是让他们抓紧时间救火,强运物资! 这可是天上掉的馅饼啊,对于草创义军的王重阳来说,这些物资尤为重要! 虽说火头是他点起来的,但此时他心中也是懊悔,早知道这些金兵如此不堪一击,就不要用什么火攻,烧掉了多可惜!然而若是不用火攻的话,金兵会溃散的如此迅速? 即便是抢救出来的这些物资,都让王重阳以下的义军兴奋异常!这些辎重可是用来维系整整两万大军消耗,而金兀术的身份还有他率领的亲兵,所消耗的物资无论是质量还是数量,都远胜寻常的军队,如今白白落入王重阳手中,那还不值得高兴? 眼神扫过兴高采烈的手下,王重阳的心中却不轻松。 刚刚乱战之中,别的人或许没有注意,但王重阳却是听见高家庄方向传来一声闷响,当时连地皮都震动起来。不久之后,又是一阵狂风掠过,而感官敏锐的王重阳,却从中有所感应! 这种感应是啥他说不出来,但就是知道,那狂风来的不寻常! “高家庄,究竟发生了何事?刘涚,这都是你弄出来的么?” 高踞马背之上,王重阳朝着高家庄方向眺望,可惜距离还是太远,一双肉眼又能看到什么呢? 而在高家庄的另外一个方向,心中同样沉甸甸的,还有年岁跟王重阳相仿的金弹子。 跪在金弹子面前的侦骑终于将事情说了个明白,金弹子联系到半日之前确实听到过闷雷,心中顿时也就相信了! “结果如何?” 金弹子拧着眉头沉思许久,才开口问眼下侦骑。 然而两个侦骑只是摇头。当爆炸发生,惊了战马之后,两侦骑哪里还有心思跑去现场看看再回转,无不是第一时间拨转了马头就往营地冲来,到这会儿一颗心都还狂跳不已呢! “那么大的声音,我们这里都能听到,小王爷,莫不是高家庄的人会妖术吧?”哈桑这老将,一猜不透情况就往玄之又玄的方向去想,惹的金弹子心中不悦,却又不好当着那些侦骑训诫,只好是先将侦骑撵出营帐,才开口让哈桑莫要再说这种****军心的话。 “小王爷,若不是妖术,难不成还真是晴天霹雳了?”即便是金弹子开口,仍旧不能阻止哈桑胡思乱想,其实金弹子自己都是猜不透,究竟高家庄弄出什么样的幺蛾子,才会闹出这般动静来? 一番盘算之后,金弹子觉得自己不能再躲下去了,当即下令拔营启程,直奔高家庄! 因为本身就是前锋,行动自然快捷,不过一个时辰的功夫,大队人马就已经行在路上。而此时天色却是有些晚了,在金弹子的预计当中,队伍当是赶到高家庄过夜! “哈桑,注意派出侦骑打探四周,咱可不能被人给偷了!”行路的金弹子仍旧是小心翼翼,若是往常哈桑定觉得是自家主子过于多心,然而在听了侦骑的回报之后,哈桑心中早已经将高家庄一伙人当成了妖孽,自然就谨慎的多。 “小王爷啊,咱们何必急匆匆的赶去高家庄呢?若是万一.” “万一什么?”金弹子脸上颇有些不悦,瞪着哈桑道:“爆炸了又如何?两军交战,爆炸难道还能分出敌我来?一个高家庄又能容纳多少兵马?杀敌一万自损八千,四叔的中军可是一万人马,那高家庄哪里去找八千条命来填?此时高家庄即便没有失陷,定然还是四叔一方占据上风,我等赶到,正好不费一兵一卒就捞到功劳,何乐而不为呢?” “是是是,小王爷说的是!” 哈桑忙不迭的点头称是,也不敢再在金弹子面前啰嗦,却不知当他转身之后,金弹子的脸色却变得极其难看! 刚刚那一番话,金弹子实在是言不由衷!“杀敌一万自损八百”这样的话,也就是用来骗骗哈桑这样的老实人,若真是每场战争都如此,金人又有多少条命去跟宋辽两国拼? 过往金国的战役,板着指头数数,又有几次不是以少胜多,这样的事情既然能够发生在金国身上,又为何不能发生在高家庄身上?要知道高家庄里可是有两个连金兀术都忌惮不已的人存在啊! 明知道高家庄的情况或许有些非同寻常,金弹子却执意要赶过去,目的其实有二。 其一,若是实际情况真如刚刚他对哈桑所说,那么捞点功劳,顺便在金兀术面前解释一番也是好的。 其二,若是实际情况相反,高家庄真是做出点什么石破天惊的事情,金弹子觉得自己也是需要去冒这个险,他对自家兵马还是有信心的,至少要去转一圈,能够当个得利渔翁最好,实在不能当渔翁,也可以捡回一些金兀术麾下的散兵游勇,若是能够救金兀术于危难之中,那就更好不过了。 当然,第二种情况之下,若真是捡到金兀术,金弹子恐怕还会在心中反复的掂量掂量,是活的金兀术对他有利,还是死的更有利。 不管是那种情况,金弹子的决定都是建立在对自己实力绝对的信心之上,他不相信高家庄在应对了金兀术之后,还有余力将自己的队伍一口吞下。 金弹子更不相信的是,他已经做了螳螂背后的黄雀,在这片天地之下,还有人能够翱翔蓝天,做盯着黄雀的金雕! “就算是金雕,本王也能打了它的眼去!”一声冷哼,金弹子甩甩脑袋,打起精神,策马扬鞭率,引领着麾下五千精骑,马不停蹄的朝着高家庄而去! 第173章 珍珠当黄雀,重阳化金雕(中) 对于高家庄来说,不知是因为滚滚浓烟造成黑云压顶还是因为今日太阳偷懒,总之给人感觉好像黄昏来的特别快。 当然,此时能够有这种感觉的人,都是幸福的。 只因为不幸的人,此时已经感觉不到外界变化,归西去了。 金兀术率领的一万兵马此时已然七零八落,能够安然逃脱此劫的,不过三成,尤其是进入高家庄内的那六千人马,可谓是十不存一,还能喘息的都处在痛苦之中。 后山之上,刘涚紧握军刺! 他心中总有个声音在发出呐喊,在提醒他,冲下去,狠狠的收割肝胆俱破的那些狗崽子! 是,金兵此时确实失去了意志,也失去了士气,若是给刘涚一百铁骑,他绝对会毫不犹豫的率众冲杀,来他个七进七出,将残留下来的金狗杀个绝! 可他有三位数的精骑么? 此时此刻,刘涚最恨的,还是过往浪费的时日!若是不去找粘罕报仇,而是一心一意的训练兵马,结果会怎样呢?然转念一想,这世上一饮一啄皆有定数。假若当初刘涚不跟王重阳一并去会宁府刺杀粘罕,那他又如何获得高老爷子的认可,获得高家庄人的认可? 没有这两样先决条件,别说是在高家庄训练兵马,能不能顺利的生活下去都还是个未知数,至少高老爷子就未必能够对他刘涚言听计从。 一声长叹后,刘涚摇头道:“算了,保险起见,今日就这样吧!安娜,通传下去,大家伙儿收拾行装,准备离开!” 在刘涚看来,高家庄之战到现在基本就算是结束了。他早就安排人护送着高老爷子和高伯离开,此时半日有余,想必也是走的远了,因为人数不过七八骑,所以刘涚仍旧安排其直奔巴蜀,想来即便残余的金兵在发现一点行踪后,都不会想着去追杀。 至于说刘涚身边,此时刚好凑够三十骑。这其中,有在咸阳城收留的兄弟,也有高家庄里选拔出来的精锐。 三十骑,留下的痕迹足以引起金兵的怀疑,进而是追索,甚至于刘涚还让大家备着马,故而三十骑总计有四十匹马,即便逃跑起来,只要占了先机,倒是不虞会被金兵给追上。 听说要撤退,安娜等人脸上无比露出遗憾之色。可不是么,只要稍有眼光的人都能看出,此时山下的金兵仿佛就是任人采摘的路边花,想怎么蹂躏就能怎么蹂躏,然而大好的机会,却因为自身实力的差距,不得不放弃了。 刘涚心中何尝不惋惜呢?其实若是再有几个高玉娘般战斗力的猛人,刘涚倒是觉得有冲杀的底气,他主要还是担心,担心金兀术还有后续的兵马。至少到目前为止,刘涚还没有看见金兵的辎重部队,在不清楚对方底细的情况之下,刘涚不敢冒险,万一金兀术的辎重队伍里,还有一支,哪怕就是五百人的精锐骑兵,就会给撵杀败兵的刘涚等人,造成致命的损失! “大人,不好了,在西北方向,出现大群的金骑!” 正当刘涚最后遗憾的看了眼高家庄,准备打马离开的时候,突然下面有人来报发现金骑,更重要的是,这些金骑竟然是从刘涚等人预备的逃亡方向而来! 这意味着什么? 刘涚眉头一皱,低声问道:“可曾看清了?真是金骑?数量有多少?” “大人,确是金骑无疑!数量至少上千,甚至更多!” 那侦骑拱手而回!虽说明明是亲眼见到金骑掩杀过来,但站在刘涚面前的壮汉脸色却无半丝惊慌,好像他说的不是金国犀利的骑兵,而是一群土鸡瓦狗!实在是因为刚刚在眼皮子底下发生的奇迹,给刘涚以下所有人带来了无比坚定的信心和信念。 在冷兵器时代,士气,却是是一支军队最重要的指标,士气旺,则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他们可曾是冲着这山头来的?” 几乎就在那侦骑说话的同时,刘涚心中猛然想起金弹子那支队伍来!不得不说金弹子这个人非常敏感,前些日子不知何故带领队伍脱离战场,然而今日却是在爆炸发生之后,短短时间内就赶赴过来。而由此刘涚判断,金弹子必定是在刻意避免自身的损失,这两天里都是将队伍藏在距离高家庄不远的地方,就等着这个时候来摘桃子呢。 “金弹子,你倒真是好算计呢!” 想到这里,刘涚心中反而不慌了!他抬头看了看灰蒙蒙的天,默默一算天黑在即,不论金弹子麾下的骑兵有多精锐,亦不可能在视线不好的情况之下摸黑登山,况且既然金弹子是来摘桃子的,那么在看见下面金兀术的惨状之后,他又会做出何种应对呢? 从种种迹象来看,刘涚认定金弹子跟金兀术不是一条心,而以金人,或者说游牧民族向来深入骨髓的“成王败寇”思想,刘涚觉得,金弹子必然会先去找到金兀术吧! 毕竟高家庄,在金弹子眼中仅仅是一个农庄而已,始终是无法威胁不到其存在的,反而是金兀术这个叔叔,无论从那个方面来说,都应该是比高家庄重要的多。 “通传下去,所有人尽量隐藏起来,唔,按照我们当初的训练来,没有我的命令,不准擅自跟金兵接战,不准撩拨金兵,记住了!” 刘涚一面下令,一面也翻身下马。 想要将自己隐藏起来,骑在马背上可是不成的。金弹子从西北方向而来,这给刘涚造等人的逃亡造成了极大的不便。按照前面侦察到,金弹子麾下的兵马应该是在五千人左右,虽说只是金兀术的前锋部队,然而此时看来,却是比金兀术的中军人数更多。 硬拼肯定是不成了,况且现在金兵正在疾驰而来,谁也不知道金弹子这支队伍后面还拖着多远,要是盲目的冲出去,一旦被金兵围住,恐怕就再没有逃出生天的机会。 故此,刘涚只能寄希望于金兵在看见金兀术的惨状之后,不再有心思来四处搜寻,而是抓紧时间减轻战斗人员的伤害。当然这仅仅是刘涚的期望,最终结果会怎样,还要看金弹子的想法。 事实上,代表着金国新生力量的金弹子,也继承了其长辈一些好的风格,比如身先士卒! 哪怕身份尊贵,又是统军将领,然而并不意味着他就会等在最后,反而是冲杀在最前面!故而刘涚麾下的侦骑看见的第一波冲锋而来的金兵,正是由金弹子亲自率领的。 而因为金弹子冲在最前面,故而他也是第一时间发现阵势完全不对。 “怎么可能!” 黄昏时候的光线,如果不是因为高家庄里面的熊熊大火,恐怕金弹子也是无法在远处看见高家庄里发生的事情。 借着燃烧的火光,金弹子看见,确是地狱一般的景象! 在金弹子的脑海之中,虽说也模拟过可能的景象,然而最终的结果却还是让金弹子大吃了一惊。 那些相互搀扶的士兵,惊慌奔命的战马,撕心裂肺的惨叫和残肢、断墙,无一不是在刺激着金弹子的视神经和脑神经。不仅仅是金弹子,紧随其身边的哈桑等人,也都一个个的看傻了眼。 “小王爷,我们怎么办?这可是,这可是中军啊!” “中军?哼,我看现在是溃不成军了!走,先找到我那四叔,看看他断气了没有!”金弹子毕竟还是见识过阵仗的人,虽说眼前的情况可谓是惨不忍睹,那些受难的都是他金弹子的同胞兄弟,但现在金弹子眼底却没有半点的不忍,相反,在经历了最初的惊讶之后,脸上的表情转为冷酷的笑容! 至于说高家庄是怎样弄出来这个结果,金弹子此时没有心思去追问了,金兀术的死活,反而是现在金弹子最关心不过的重点了。 如果金兀术死了,那么即便残留再多的兵马都没有关系,不过就是一群散沙,等着被人分化而已,但若是金兀术没有死呢? “小王爷,若是找到了,是救还是.” 哈桑话只说了一半,正所谓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剩下来的话再说,那就有些大逆不道的意思了。 “救!当然要救!” 金弹子几乎是不假思索般就回答哈桑,然而在其眼底,却闪过一丝狰狞,是啊,救人是必须的,至少行动上要表现出营救的样子吧,至于说最终能不能营救成功,那还得听天老爷子的意思。 而对于金兀术麾下的残兵败将来说,金弹子这支生力军的突然出现,就如同在他们漆黑的世界里撕开了一线光明! “救命,救命!” 呼救的声音充斥了整个高家庄,然而接了金弹子命令的士兵们对这些声音充耳不闻,他们只是成群集队的打马而过,紧随着金弹子,搜寻金兀术的踪迹! 此时,金兀术并没有走远! 当斩杀了薄元,略微出了心头一口恶气之后,金兀术又因为眼前的惨状,而痛心疾首。他带着一群心腹后撤,却是跟撵上来了解情况的普风迎面撞上。 “王爷,怎么会这样!” 原本对金兀术有所不满的普风,此时再没有心思去计较。而金兀术一见普风,也差点伧然泪下,忍不住问道:“国师,高家庄之人,可是会使唤妖法?” “王爷是说凌虚散人么?他此时该在咸阳城才是啊!”普风微微一愣,上前搀扶住金兀术,回道。两人正应答之间,却是双双猛然面色骤变! 第174章 珍珠当黄雀,重阳化金雕(下) 夜风夹杂尘埃,让策马飞驰的王重阳不得不拉下面罩挡住口鼻! 空气之中的焦糊味道即便是有面罩阻隔,仍旧清晰可辨。这味道让王重阳皱起双眉,忍不住昂首眺望! 天边,仍旧发红,原本王重阳还以为那是落日的余辉,或者是明日大雨的征兆,但结合发黑的飞尘和空气中的那股子焦味,王重阳感觉有些不妥,这怕应该是高家庄过火的表现! “加快速度了,我们去看看!” 跟着王重阳走的,并非是五千人的全部。事实上也就只有那不足五百之数的骑兵能够追随王重阳的脚步,其他的步卒,则是要负责打扫战场,随后按照王重阳的命令,将那些物资运回自家的地盘去。 那些都是战利品,即便是王重阳也不会轻易的舍弃。况且刚刚组建的义军,其步卒也没有高强度急速行军的能力,故而王重阳只能将队伍分开,一部分跟着他去看看高家庄的情况,剩余的则是负责保住胜利的果实! 然而高家庄的大火,让王重阳心中有些疑惑。 ‘难道说,刘涚等人在接到消息之后,根本没有逃走,而是选择了跟金人决一死战?’得出这样一个结论,王重阳也是有他自己的道理。 假如金兵的战斗顺利,压根就没有必要放火烧庄,那纯属是脱了裤子放屁,多此一举! 只有一种情况金兵会放火:他们在进攻高家庄时遭到了强烈的阻碍,刘涚等人让金兵遭遇到重大的损失,才会在战争结束之后放火泄愤。这也就说明,高家庄的人并没有离开。 至于说另外一种可能,火不是金兵放的,而是高家庄里的人自己所放,这也同样证明,刘涚等人并没有第一时间离开! 王重阳能够想到的也就是这两种可能了。然而无论哪一种,得出的推论,都是高家庄里有人。 而以王重阳对刘涚的了解,如果说高家庄在最后时刻一定要面对金兵的话,那么刘涚必然是战斗到最后的那一个!故而此时王重阳的心情很是紧张,他不希望刘涚出事! “或许还来得及,但必须要抓紧时间了!” 狠狠的抽了两鞭子之后,王重阳不得不扭头看看跟着他来的骑兵。这些骑兵之中有些人曾经上过战场,后来因为朝廷的溃败而隐姓埋名的当个农夫,但大部分都是进入义军之后才接触到马战,这会儿分明有些跟不上了。 虽说王重阳心中焦虑的紧,然而他更清楚若是自己孤身冲入金营的后果,因此他不得不按耐性子,放慢马速。 “传令下去,一定要跟紧。但千万不可过于消耗体能,恐怕会有大战!” 小山这个年轻人,虽说没有经历过真正的战阵,然而凭着机灵的脑子和强壮的身子骨,坚定不移的跟着王重阳,在义军当中一步步的成长,如今竟然成了王重阳身边不可或缺的亲随士兵! 此时王重阳的命令就是对着小山说的,而小山也很称职的将命令传了下去。其后才开口问王重阳道:“公子,那高家庄,可是起火了?” “咦?你也看出来了?”小山的话让王重阳略显惊讶,不过转念一想,小山人又不笨,能够看出来也不奇怪。 “可不是么?”小山抬手一指,“别说味道了,光是那冲天的火光,就跟当年家乡冬天时的山火一样,若是山火这么近,我们全家人都要跑了!” “嗯,应该是高家庄起火了,我想那边应该还有活人,所以要过去看看!”王重阳点点头,也没想要在小山面前掩饰自己心思,径直说道。 虽说俗话里有“看山跑死马”的论调,但高家庄附近确实少山,而王重阳即便放慢马速,也不过半个时辰的功夫,就碰上了敌人! 当金兵一个接一个的出现时,王重阳先还是惊了一惊,准备勒住缰绳备战,然而等他定睛一看后,嘴角却是显出一丝不屑,大声道:“兄弟们,掩杀过去,这些都是逃兵!” 是不是逃兵,只要离的近了,一眼便能看出来。光是那丢盔弃甲、失魂落魄的样子,说这些不是逃兵也没人信啊! 王重阳身下士卒对着那些金兵冲杀过去,小山摇旗呐喊,这五百骑义军挟初胜之威风,马不停蹄的跟着王重阳掩杀过去,顿时,一众金兵哭爹喊娘,四散豚奔! 虽说夜色不够明朗,但凭王重阳的眼力,想要将这些散兵游勇绞杀殆尽并非不可能,然而他心中挂着高家庄和刘涚,自然不可能一直追杀,清空通道之后他就招呼着众人,继续朝着高家庄的方向疾驰。 又是半个时辰的路途,也遇上了三拨金人的逃兵,跟最先碰上的那一拨相比,越是这后面的逃兵,越是给人一种凄惨的感觉!不仅仅从骑兵变成步卒,到后面来更是有连兵刃盔甲都不见了,浑身焦黑或者是需要同胞搀扶而行的,遇上这种哀兵,王重阳等人除非是顺路,否则连杀都懒得去杀了! “公子,怎么还有喊杀声?” 当终于能够看见熊熊火光的时候,始终跑在王重阳身边的小山,突然皱眉开口,像是询问,又像是在提醒王重阳。而以王重阳的耳力,又岂会听不见?这一路上碰见的金人逃兵已经够让王重阳惊讶的了,如今跑到地头还能听见喊杀声,岂非是说,刘涚等人能够跟金军缠斗到现在? 这样的事情,也未免太让人吃惊! 高家庄有多厚的底子,王重阳自觉心中有数,而金兀术率领的一万兵马,加上金弹子的五千前锋,即便是站着不动让刘涚等人砍头,没有个三五天的功夫,也别想砍完! “有喊杀声是好事啊!”王重阳脸上浮现出一抹笑容,侧头冲着小山等人大声道:“这就证明咱们没有白来!我们还能帮着同胞兄弟,一起杀金狗呢!” “对,公子说的对,一起杀金狗!” “公子说了,一起杀金狗!” “好!杀金狗!” 一路上金兵的惨状无疑是对王重阳率领的这支队伍最大的鼓励,而王重阳的命令在经过小山等人层层传唱之后,也是最大限度的激发了大家的雄心壮志,疾驰一夜的疲劳好像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所有人浑身上下都是满满的干劲,势要将前方的金狗绞杀干净! 听着手下们的热血呼喊,王重阳心血也是在沸腾着!将长枪朝着高家庄方向一引,王重阳大声道:“兄弟们,只要见着金狗,格杀勿论!” “得公子令,格杀勿论咯!” 发布命令之后的王重阳是一马当先,凭借着多年修习得来的超人视力,第一个看清楚高家庄外交战双方的情形! 然而,跟王重阳心中所想不同,当他看清楚交战的人时,也都情不自禁的发出一声惊呼——“这怎么可能?” 王重阳见过狗咬狗,可他真没有见过金人自相残杀的!然而此时呈现在他眼前的,却正是一队精锐的金骑,正在绞杀着另外一队金兵! “这天下当真是有狗咬狗这样的事情么?”王重阳使劲儿的甩甩了脑袋,他以为自己看错了,等他揉揉眼睛再看,却真是两队金兵在相互残杀! 在王重阳的视线里,一员高大威猛的金将,正身先士卒,他双手使得乃是一双大锤,足足堪比牛头大小,如果是实心的,那份量简直难以想象! 就是这样一对大锤,其面对的金兵金将,沾着就伤,挨上就亡,几乎没有能够走上两回合的对手,那金将杀的是连连大吼,酐畅淋漓!那等威风,即便是王重阳,心中也略微有些打鼓,看了看自己不太趁手的普通长枪,眉头跟着紧锁起来! 将为兵之胆。 若是王重阳要领兵去冲杀,首先就要面对那金将!可即便王重阳向来对自己有信心,在看过那金将如同切菜砍瓜一般杀死其他金兵后,他心中也有些迟疑! 不是怕输,王重阳可不认为自己会输给那个金将,他担心的是一旦两人陷入缠斗,那么他身后这支战斗经验肤浅的骑兵,就有可能被金兵包围,从而陷入绝境之中! 别看现在两队金兵打的欢,王重阳在没有弄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之前,还真不敢一脚就踏进去,万一人家会“先攘外,再安内”,岂非就是王重阳自己断送了自己骑兵的性命! 况且,那金将也实在是太猛了些! 堂堂金弹子,流淌着金国皇族血脉,又是普风亲传弟子,他能不猛么?是的,真在王重阳眼前上演“狗咬狗”的,就是领兵而来的金弹子! 话说起来就长。那金弹子再领军冲到高家庄之后,就发现金兀术身边的兵马,不仅数量上已经略输于他,更重要的是气势全无,伤患也多,压根就是一副伤病残勇,不足为虑! 即便如此,金弹子一开始并没有莽撞,而是直奔金兀术的中军大营。 因为其身份尊贵,同时又是此次行军的前锋统领,即便是金兀术身边的亲随,也没有想过要阻止金弹子。 而正在说话的金兀术和普风,耳中听到的,正是金弹子率领的五千骑兵! 一开始,两人都以为这是高家庄预先埋伏的兵马,故而皆是脸色大变,甚至心中升起绝望的念头来,然而当知道来的竟然是金弹子之后,普风首先就松了一口气,对金兀术道:“不妨事!乃是老衲徒儿,我等有救了!” 第175章 血染无定河,刀斩山下风(上) 当知道是金弹子领兵来救时,普风胸中底气自然是慢慢的。 在他看来,不管发生什么事,金弹子都是他的爱徒,这一点永远无法改变,然而普风却忘记了,这世上最难把握的,其实是人心! 蹄声如雷疾驰而来,而普风脸上的笑容却因为蹄声而越来越淡! “不妙!” 金兀术首先开口,他望向普风,却见普风的眼角抽搐! “迎战,迎战!” 口中呼号,金兀术再次举起兵刃,他此时已没有心思再跟普风说话,而普风,也从马背上抄起一根不知质地,但看上去极其沉重的长棍来。 就这兵刃,倒是有些出家人的范儿,不露凶气,但杀起人来却绝对不会含糊!然而直至此刻普风仍旧不敢相信,金弹子会阵前倒戈,向同胞兄弟,向流淌着同样血脉的皇族,挥起屠刀! 金弹子是疯了么? 无论是普风还是金兀术,此时唯一的感觉,就是金弹子疯了!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解释金弹子的举动! 不过当金兀术听见金弹子麾下骑兵的吼声时,他就知道金弹子没疯。顺风而来的吼声很清晰,虽说杂乱但也足够让金兀术听清楚那含义,不外乎就是否认这是金国军队,认定是高家庄人伪装的,所以,金弹子要杀! 好借口,当真是好借口! 如今天色昏暗,大家只能依赖火把,还有高家庄的火光视物,金弹子这个借口用的天衣无缝!即便金兀术这边想要纠正,他们的声音,能盖的过金弹子这一拨生力军的怒吼,在马蹄声和怒吼声之中,金兀术这边虚弱的声音,轻易就被遮盖了,只剩下,惨叫! 金弹子的队伍来势如风! 当金弹子发现高家庄已经付之一炬,不管里面是否还有敌人,怕都已经化作飞灰后,他心中是畅快的。然而,当他再看见金兀术麾下那些残兵败将时,一股强烈的欲望冲出了他的胸膛,他要杀! 为父报仇仅仅是金弹子计划的一部分,其实从他很小的时候,心中就埋下了对皇族的恨,而这个恨的源头,就在于他的身份! “为什么我就不能是皇太子,为何父亲就不能继承皇位?”在金弹子看来,如果粘罕能够座上吴乞买的位置,那还会被人割下脑袋么?如果不是王重阳和刘涚在会宁府理有人配合,他父亲会死么? 先别说他知道王重阳曾经先后见过金兀术和吴乞买,光是他打听到王重阳曾经随身携带着普风的腰牌,就让他对自己师傅,自己的两位叔叔,起了杀心!他要报仇,更重要的是,他想要夺权,想要当这个天下的主人! “杀死他们!他们杀害了王爷,还有国师!” 以金弹子为首,五千骑兵齐声怒吼,将金兀术这边人马的声音彻底压制,而他们的战斗力更是远胜对方,加上集中对分散,战况一开始,就是一面倒的局势! 金兀术这边可谓是几乎没有反抗能力,仓促的抵抗很快就开始瓦解,原本被金兀术派去包围高家庄的三千骑兵才刚刚汇拢,就被怒吼着的金弹子一冲而散,本就失去士气的金兵开始仓皇逃窜! 逃兵一旦出现,那么溃败几乎就不可挽回! “小王爷,那边!” 哈桑这家伙眼力不错,虽说年纪大了,但在战场之上的嗅觉却依旧灵敏,万军之中竟然被他发现了金兀术和普风的所在。 顺着哈桑手指的方向,金弹子扭头一瞧,当即下令队伍调整方向,继续随他冲杀,而目标,真是被亲兵层层包围的金兀术! “真珠儿,你大胆!” 边跑边回头看的金兀术一见金弹子领兵杀来,当即吹胡子瞪眼,声嘶力竭的发出怒吼,试图呵斥金弹子。 金兀术身边的亲兵虽说此时士气也跌落的厉害,但毕竟心中还存着一份忠臣,竭力维持拱卫阵型,护送金兀术跟普风。当金兀术开口怒斥的时候,亲兵们齐声重复的金兀术的话,倒是让金弹子身边的一些金兵,动作迟缓下来! 是呀,袭杀皇族,那可是抄家灭族的大罪啊! 且不论能不能顺利的杀死金兀术,即便是今夜将金兀术剁成肉泥,回头又该怎么向朝廷解释呢?难道真的要跟金弹子一起造反么? 金弹子如今倒是没有牵挂了,父亲死了,唯一的弟弟也死了,即便王府里的人都被杀头,好像跟金弹子也没有多大的关系了。然而这些金兵将士,他们可还有亲人在会宁府啊! “何方贼子胆敢冒充我大金皇族,格杀勿论!” 金弹子领头,拱卫在他身边的哈桑等人齐声大喝,瞬间又将金兀术一方的声音给压下去,同时也就等于是坚定了身边人的意志。 “高家逆贼,受死吧!” 从高家庄后山方向冲杀至此,其实金弹子身边的这些将士几乎每人手中都沾染了同胞的鲜血,刚刚的犹豫也只是因为金兀术的积威而已。如今,除了跟着金弹子一起,自欺欺人的把金兀术当成高家逆贼,他们还有第二条路可走么? 所以迟疑只是片刻,屠刀随即就高高举起,再度向着同族狠狠落下! 血战之中,一个又一个骑兵落马,一条又一条生命消失! 金弹子一锤擂翻个金将,反手毫不停歇,又一锤砸倒一个,几十斤重的铁锤将对方脑子彻底破碎,飞溅的头皮脑浆,沾了金弹子一头一身! “呸!” 感觉口中咸咸涩涩,金弹子重重的啐了一口唾沫。他还没有来得及抬头,一股啸声传来,金弹子本能的将大锤提起挡住胸腹,立马就感觉一股大力震的手臂颤颤,紧跟着才听见“噹”地一声! “好劲道!” 也不知是金兀术身边的那个金将,射来的一箭差点就要了金弹子的性命!如果不是金弹子反应快,就凭刚才那箭扎在大锤上的那股子冲劲,想要靠盔甲挡下来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然而跟死神擦肩而过并不会让金弹子胆怯,甚至不会让金弹子紧张,相反是将他心火撩拨的更旺,也坚定了他趁乱杀死金兀术的信念。 “哈桑,传令下去,谁杀了高家庄贼人首领,赏黄金千两!” 此时金弹子也只能用“贼人首领”来指代金兀术,哪怕大家心中都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可真要叫出金兀术的名字来,仍是不妥的。 当哈桑将命令传下去后,金弹子这边士气更足,正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反正大家都没有退路了,何不去试试能不能挣到这一千两黄金,到时候纵然没了老婆儿子,有钱还能买不回来么? “王爷,小心啊!” 随着战事吃紧,金兀术身边的亲卫也是一个接着一个的倒下,而在千两黄金的赏格之下,甚至已经有敌人冲杀进金兀术的包围圈,一柄不知从何而来的扎枪,几乎是擦着金兀术的脑袋飞过去,惹的金兀术出了一身冷汗不说,就连普风也都是白眉毛抖了又抖! “这个真珠儿,本王要将他抽筋扒皮!” 摸了摸头盔还在,金兀术缓过起来,狠狠的叱骂一声,随后又吆喝下令,要大家咬牙挺住,向后方辎重兵的方向冲!在金兀术想来,金弹子的人马虽然是生力军,但毕竟这几天时间里都没有补充过物质,搞不好还是饿着肚子在打仗呢,若是能够坚持到跟后军回合,说不定还有反败为胜的机会。 “去跟后军回合?王爷,你就不怕让那孽畜抢了粮草,战斗力更盛?” 也就只有普风的身份,才能在这个当口对金兀术的命令提出质疑。幸亏,普风身边都是对金兀术忠心耿耿的亲卫,否则金兀术一定会很生气。 “国师大人,虽说是辎重部队,但也是五千兵马,真珠儿满打满算也就是五千之数,难不成一对一,本王的兵马都没有胜算不成?”如果不是现在情况紧急,金兀术还真想狠狠的臭骂普风一顿! 感受到金兀术的不满,普风回过神来,知道自己这话说的不是时候。他尴尬的转过头,继续抖动缰绳保持马速,同时心中却想到:说的那么好听,怕是想利用那些辎重来吸真珠儿的注意力,好自己逃命罢!完颜宗弼啊完颜宗弼,你心中想什么,老衲还能猜不透么?不过也好,反正人马粮草都是你家的,跟老衲一点关系都没有,只要这次能够保住性命,老衲将来自会去找真珠儿这孽畜算账! 各人心中打着小九九,又都是心照不宣的一路狂奔! 因为金弹子着急着要杀金兀术,以至于将所有人都带着追赶,反而给了那些零散的亲卫们机会,除开一部分忙着自己逃命之外,越来越多的亲卫三五成群的,打马向着金兀术靠拢过来。 渐渐地,两拨人马就成了形,金兀术一拨在前面跑,金弹子一拨在后面追。或许一开始谁也没想到会成这样,然而最感觉郁闷的,不是金弹子也不是金兀术,而是——王重阳! “公子,他们,他们杀过来了!” 王重阳身边的小山,声音有些抖!其实王重阳心中也是无比的憋屈,你们狗咬狗也就是了,干啥非要朝这边冲呢?我只想安安静静看戏啊! “小山,备战吧!” 面色一沉,王重阳此时心中也没底了,他只有五百骑,五百骑! 第176章 血染无定河,刀斩山下风(中) 王重阳觉得,若他身边是五百个刘涚,别说对面是五千金兵,再多一倍他也不怵!若他身边是五百个胡立、吴安邦之流,面对五千金骑也有必胜的信念! 可惜那都是如果,事实上此时王重阳身边的人,一个刘涚也找不出来,顶多有一两个吴安邦,七八个詹木。小山虽说也是个练家子,但在某些方面还是不如吃过蛟肉力量暴增的吴安邦等人。 “王爷,前面有一票骑兵,不是我们的人!” 拱卫金兀术的亲兵当中突然爆发出大喝,显然,他们是已经发现隐藏在一旁观战的王重阳人马。此时光线极弱,而王重阳等人又是隐藏在黑暗之中,那些金兵能够发现已然不赖,若是还想辨认出是王重阳,这难度未免是比登天还要高了。 故而,对于接到通报的金兀术和普风来说,第一个念头,自然是以为是高家庄的人! “高家庄爆炸,定是那刘涚等人弄鬼!没想到他们竟然还想趁火打劫,给本王杀!一个不留的,杀!” 方方面面的冲击也是让金兀术脑子有些发热,女真血统里那种漠视生死的因子又开始聚集上脑。他下令去冲杀王重阳的队伍,却像是忘记了他自己正被人撵着屁股追杀了! 此时就连普风都不好开口去阻止金兀术,他也知道如今他跟金兀术就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生死相随。虽说金弹子是他的得意门生又如何,在“天下共主”这个巨大的诱惑面前,别说什么师徒关系,就算是亲生的父子也有举刀相向的时候。 故而普风不认为金弹子会放过他,很有可能一见面,不容分说就会被其手下给射杀,连见面的机会都没有! 所以哪怕普风觉得金兀术的命令有些不妥,但仍旧只有咬紧牙关,捏着棍棒准备厮杀! “搞什么?” 金兀术队伍的举动反而是让金弹子心中升起一股疑惑来!视线不清的情况下,金弹子也无法确认,前方究竟是金兀术的辎重兵呢,还是高家庄的敌人。跟金兀术不同,高家庄爆炸的前因后果金弹子所知甚少,故而在他看来,高家庄内部应该是没有敌人了,这些人应该是前些时候狙击他侦骑的那一拨,数量不多! “那就一起杀了吧!” 在三支队伍之中,金弹子麾下兵马应该是数量最多,战斗力也应该是最强的,故而不管敌人是谁,金弹子的脑子都只有一种想法:正好一起杀了! 以这种想法为指导,当金兀术将注意力集中到王重阳那队人马身上的时候,金弹子仍旧死死咬住金兀术一行,而此时金兀术身边的兵马,已经逐渐汇聚到两千人出头。 “杀!” 王重阳手中长枪一抖,舌绽春雷! “杀!” 金兀术两眼通红,手指前方影影瞳瞳! “杀!” 金弹子双锤互击,平地一声惊雷霹雳,哈桑等老将更是吆喝连连,满脸都是兴奋! 出乎意料的是,最先撞上的并非王重阳跟金兀术两支队伍,反而是对金兀术紧追不放的金弹子,风一样的撵上去,像是一柄长长的刺刀,一次又一次的在金兀术率领的队伍身上,一块块的剜下肉来! 听着喊杀声,还有惨叫声,金兀术发热的脑子逐渐冷静下来,心中也是暗骂自己,怎么就忘了还有金弹子了?然而此时,骑兵队伍全数都已经跑起来,想要转身或者是折返都相当困难,唯一的选择,也就只剩下咬紧牙关往前冲了! “来了!” 当看清楚第一个高举火把的金骑面目时,王重阳深吸了一口气,挥手下令出击! 在王重阳身边的小山动作最快,张弓搭箭,“嗖”地一声就将高举火把的金兵射落马下,随后扯开喉咙怒吼,拎着长柄开山刀,就冲了上去! “这小子比我还快!” 王重阳没想到小山竟然如此暴烈,当下也不迟疑,轻轻一夹马腹,胯下战马顿时撒开四蹄狂奔,速度一起来之后,王重阳整个人的心思也都放松了,身外的一切都消失不见,他唯一能够感觉到的,就是心中凌冽的战意! “嘭!” 一柄奇形怪状的兵刃朝着王重阳迎面砸落,与此同时,王重阳胯下战马,也跟金兵的战马狠狠撞上,两匹马儿同时发出哀鸣,而在战马倒下之前,王重阳双脚离开马镫,整个人如同一块飞絮般轻飘飘的不着力! 看似不着力,但王重阳手中的长枪却是凌厉的紧!那用奇形怪状兵刃的金兵,头一下没有砸到王重阳,却是让王重阳的长枪,在左胸处开了一个窟窿,怕是直接穿透了心脏,故而那一股黑血,竟然喷出四尺有余! 与此同时,王重阳人去没有落地,接着手中长枪传递回来的力量,身子半空之中一扭,竟然横移五尺,右脚凌空飞起,硬生生将一个金兵从马背之上踹落,人倒骑在战马之上! 混战之中的马儿也能感觉换了主人,可惜畜生始终是畜生,王重阳双腿一夹,立马就老实下来,也不用王重阳控制,自家跟着其他金兵战马,四蹄翻飞的跑着! 如此一来倒好,王重阳成了面对金兵却始终在金兵前面倒着跑,这样一来,他手中长枪施展的更是顺溜,一开始向他围拢的金兵,几乎是被他一枪一个挑落下马! 当金兵被杀的十来个之后,也觉着找王重阳厮杀纯属找死,加上小山等义军骑兵已经陷入金兀术的骑兵之中形成双方混战,所有战马的速度都已经减慢下来,所以主动来碰王重阳这颗钉子的金兵,顿时就少了! 这样一来,反而是将王重阳暴露出来。 “是他!王重阳!王爷,不能放过他!杀了他,皇上的命令就完成了!”普风视力最好,也是他首先辨识出王重阳的身份来! 老实说此时金兀术哪里还有心思去考虑王重阳,考虑什么皇命,保命还差不多! 耳中听得身后惨叫连连,金兀术心头对金弹子的恨意,也是越来越深! “王重阳?他们有多少人?”金兀术毕竟还是真正的领军之将,即便是在这样的情形之下,他仍旧还能保持冷静,问普风道。 “应该不足千人.不!不足五百人!”普风昂首一扫战场,虽说周围光线不明,但他硬是凭着过人目力,统计出敌人的大概数量来! “不足为虑!先杀金弹子,再杀王重阳!” 金兀术当即下令,其身边的亲卫随即就纷纷调整姿态。以金兀术的身份,他下达的命令自然会有将领去分别执行,比如分出一部分骑兵去抵御王重阳这支并不成熟的骑兵队伍,而集中优势力量,掉头去跟金弹子厮杀! 如此一来倒好,三方势力成了混战,打着打着,就连王重阳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杀谁,帮谁! 当混战形成初期的时候,王重阳这一方是比较吃亏的,因为他们身上不是金人装束,不管遇上金兀术还是金弹子的兵马,必然都是一刀砍过来,王重阳这边也是一刀回过去。 等几个回合之后,战圈逐渐发生变化,金兀术那边分出来的人马将王重阳这一方层层包围起来之后,反而使得王重阳这一方的压力降了下来,伤亡也没有刚刚接战时的那样大。 倒是金弹子感觉压力陡增! 虽说他是趁着金兀术人马士气低落、组织不善时杀将进来,但金兀术这些兵马终究是真正的精锐,在生死存亡之际,只要不是面临高家庄那样之力般的敌人,仍旧会爆发出强大的战斗力,不仅仅是为自保,更重要的是一种荣耀! 他们不是寻常的士兵,亦不是一群牧民组成的军队,他们乃是堂堂金国皇族的卫队,哪怕就是为了这个称号,他们也会咬紧牙关杀下去! 随着时间的延续,金兀术麾下兵马也就逐渐打出水平来了,除开分兵去包围王重阳的之外,应对金弹子的不过两千出头,竟然还能打的平分秋色,老实说这样的结果,不仅仅让金弹子瞠目结舌,就连金兀术都感觉极其诡异。 “死来!” 身先士卒的金弹子左右双锤极重,随意挥洒就能带走人性命!眼瞅着战势越来越不理想,金弹子不思后退,反而瞅准金兀术的方向,奋力的杀过去! 如果是在刚才,金弹子想要追上金兀术,可能性那是极低。然而此时,因为三方呈现出一种混战局势,导致两人之间的距离反而是变得紧了,大家都是在一箭之地内打着转转兜圈子厮杀。 “嘭”地一声砸碎颗脑袋,金弹子没有闲暇去抹脸上的碎肉污血,眯着眼睛又抬手挡开两柄刀锋! 精铁打造的铁锤嗡嗡作响,那两个使刀的金兵不敢相信的看着仅凭单臂就架住这一击的金弹子! 哪怕就是当年号称军中第一条好汉的金兀术,怕也是没有这份能耐吧?这金弹子的臂力,未免也太恐怖了些? 其实想想并不奇怪,毕竟金弹子使的兵刃就是单个几十斤重的大锤,错非是超人的力量,又如何使唤的动? 一声冷笑浮上面庞,金弹子左手大锤横扫,两个金兵躲闪不及,看似壮硕的身躯却如秋风中的败草,齐中间就折了,惨叫还来不及人就落下马,随即被纷乱的马蹄踩为肉泥! “呸,不自量力!” 抖了抖双锤,金弹子回头搜寻金兀术的踪迹,然而却意外的跟一个人对上了眼! 第177章 血染无定河,刀斩山下风(下) 他眉清目秀,身材颀长,右手抖动一柄寻常长枪却如毒龙出世,左手使唤一柄三尺青峰于乱军阵中却能游刃有余,更皆如此情形之下,还能分神四顾,否则也不会跟金弹子眼神对上! “王!重!阳!” 也不怎地,这三个字就毫无征兆的从金弹子口中冒了出来! 面对如此杀父仇人,即便是以金弹子对权势的欲望,也暂且被抛掷一边去了! 他要杀了王重阳,立刻,马上,就是现在! 怒火中烧的金弹子此时眼中哪里还有别人,两道目光只是死死的盯着王重阳,即便中途有金兵冲过来,金弹子也是随手一挥,挡开打飞作数,不会再像刚才那样,竭尽全力的来一个,杀一个。 与此同时,金弹子的举动同样也是引起了王重阳的注意。 其实王重阳一开始就注意到了金弹子,只不过金弹子自己不知道而已!当战斗变得激烈起来之后,王重阳这个半路出家的首领显然是不怎么称职,故而才会跟自己的下属彻底分开,如果不是因为此时战况尤其混乱而他自身功夫够高的话,恐怕早就已经理力竭而死了。 道家功夫非比寻常,其讲究的就是一个修养生机的功夫,故而在后劲方面那是远胜其他门派的功夫。王重阳自幼就被清虚散人引导修习道家功夫,如今虽不能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但至少也算是修炼的炉火纯青,即便是在战斗之中仍旧能够做到“闹中取静”似的回气,才保证了此时犹有余力! “王重阳,可是你这奸贼?”当金弹子策马狂奔而来,怒目而瞪的同时还狂呼大吼时,王重阳即便是反应再迟钝,也能猜到金弹子的身份了!在确定领兵大战金兀术的竟然是金弹子之后,王重阳心中也感觉颇为滑稽。 可不是么,能够对金兀术下手的人,王重阳多少还是有些敬佩,然而粘罕的儿子,在王重阳心中的形象,未免就极其恶劣了!在王重阳心中,对粘罕的恨,可不仅仅是阁下粘罕脑袋,就能化解的了的! “来的好啊!”王重阳冷冷一晒,大声道:“金弹子?正好,你弟弟死在刘涚手中,你老子死在我手中,今日我取了你的首级去,正好在刘涚面前,显摆显摆,也能带回襄阳城,祭拜苍生去!” 这话一说话,两人已然撞上! 金弹子手中大锤嚯嚯生风,左右开弓招招不离王重阳要害!相比之下王重阳就显得要艰难一些,实在是因为他手中的兵刃,不够趁手! 前面也说过,王重阳其实是不擅枪法,虽说在高家庄的那些时日里,王重阳也跟着高玉娘、甚至是那安娜学过几招,但毕竟不是科班,任凭他有多么聪慧,也就是三板斧,用来对付普通的金兵金将或许足够,但要说跟金弹子打,那就远远不够看了! 当然,王重阳左手里还有三尺青锋,剑法也是他的看家本领,然而几斤重的剑,跟几十斤重的大锤,天然就不在一个级数之上,哪怕王重阳右枪左剑,凭着招式精妙勉强跟金弹子打了个旗鼓相当,但相对金弹子来说,王重阳就更辛苦一些了。 “这样下去,我很吃亏啊!” 王重阳乃是武功方面的大家,经过清虚散人近二十年的熏陶,眼光见识都非比寻常。跟金弹子交手数回合后,王重阳就觉察到自己的弱点,哪怕他的功夫明明在金弹子之上,然而因为兵刃上的差距,反而让他落了下风! 反观金弹子,越大心中越是舒爽!一如当初粘罕落入王重阳手中时,王重阳迟迟不想砍下粘罕脑袋一般,杀人不过头点地,仅仅是要杀父仇人的命,未免显得太轻松了些。 要报仇,不是要仇人死,而是要仇人生不如死! 此时金弹子强势压着王重阳打,感觉简直不要太好! “王重阳!你也不过如此罢了!当初普风那老秃贼对你无比推崇,我还以为你是天下无双,如今看来,实在是不过尔尔,再吃我一锤!” 铁锤砸向王重阳胸膛,两人此时正好错镫而过,王重阳勉力将右手长矛格出,想跟前番一般,利用矛杆的弹性把大锤的力道化解。 然而就如当初高玉娘在牛头山,面对铁滑车时吃的暗亏一般,人还有力气,胯下的畜生却坚持不住了! 王重阳屁股下的战马本就只是普通金兵的坐骑,比不上金兀术,也比不上金弹子!前番几次较力,金弹子的坐骑几乎没有受到影响,然而王重阳的坐骑早就已经颤颤巍巍,用通俗点的话来说,那就是受了“内伤!” 如今,金弹子一锤子砸过来,王重阳抬枪抵挡,枪杆一阵“嘎吱嘎吱”呻吟,强大的冲击力顺着杆身一浪接着一浪的冲进王重阳的胳膊,而王重阳的身体放佛是一条畅通的渠道,又不住的将这些力道一层层的顺着身体转向胯下的坐骑! 真正的良驹,经脉畅通的情形之下,自然是能够这些力量通过四蹄传导给大地,虽说这种传导都会对身体造成压力,但总比全盘接收来的好。 “淅沥沥!” 就在王重阳挡住大锤的那一刹那,他胯下的战马却是猛然发出一声哀鸣,紧跟着王重阳就感觉屁股下面空了! 此时,金弹子送过来的力道还没有完全化解,而战马的突然死亡,也让王重阳无法将力量转移给战马。若他不是在马上,双脚着地的情况下亦能通过自身将力道转移,可偏偏人在空中,难不成,要将金弹子这一锤之力全数硬接? 金弹子一锤之力究竟有多大? 在这个时代是找不到所谓的仪器检测,然而据说,金弹子仅凭拳头,就能一拳砸死一头黄牛! 要砸死一头黄牛,那就是千斤之力还未必能够办到的。 好一个王重阳,当胯下战马失蹄,人无借力之处时,居然临时起意,将全身上下彻底放松,如同飘絮一般,“缠”在了金弹子的大锤之上! “啊!” 这一刻,金弹子难过的简直想要吐血!他怎么也没有想到王重阳会来这么一招,其结果就是他右手的大锤,无端端加重了一倍有余,预留着收招的力道,根本就不够了! 而对于金弹子来说,此时面临的难题还不仅仅是无法收招,整个人像是被鱼胶粘在大锤之上的王重阳,竟然还有闲暇,将左手青峰,照准金弹子的面门扎了过来! 好快的速度! 在金弹子眼中,那青峰其实就是一抹流光,简直就是迅雷不及掩耳! 换个人来,或许此时就会被王重阳一剑穿脑!然而金弹子毕竟是金弹子,即便是在这般危机的时候,他仍旧做出了冷静的判断,哪怕他是万般不舍,也无奈的松开了右手! “呼!” 在王重阳看来,自己的三尺青峰就差一尺既能伤己金弹子,然而忽地,那剑尖却是离金弹子越来越远了! 感觉到身体的移动,王重阳心中不由的苦笑,金弹子竟然能够在这关头相处放弃兵刃,那纵然是清虚散人再此,也只能跟王重阳一般,随着比其体重差不了多少的大锤一起飞出! 半空之中,王重阳瞄好角度,枪杆把大锤弹开,与此同时,他也要给自己寻找一个落脚点! 然而此时他身边皆是乱战的骑兵,杀红眼的人们,只要看见不熟悉的脸庞,必然是二话不说就开打,像王重阳这般自半空中落下的“馅饼”,不知道多少人正在试图前去砍上两刀! “糟糕了!” 环顾周围,王重阳竟然发现自己无计可趁,甚至于还有数骑明显是冲着他而来。人在半空可不比在地上能够随心所欲,一个不好,就有可能在此丢了性命! “着!” 危机之中,冷静显得尤为重要!王重阳在此时摒弃心中恐惧,福至心灵一般,终于找到了一个漏洞! 那是迎着王重阳而来的一骑金兵,其双手挥舞的是流星锤,这异门兵刃最是难练,但练好了却是威力巨大,尤其是在马背上,可长可短的流星锤,能砸、绞、缠、勒等等招式,杀人于无形之中! 若是从兵刃来看,此人当是向着王重阳而来的几个金兵中最厉害的一个,然而王重阳挑选的突破口,却偏偏就是此人! 只因为王重阳也知道,流星锤有好处,也有个坏处!带着绳索的流星锤能够克诸多兵刃,却偏偏不容易对付一类兵器——飞刀! 飞刀,属于消耗性的兵刃,照理说在这种战场之上是极难派上用场的,总不能说丢完飞刀就撤退吧? 然而在段兵刃面前没有任何优势,甚至在长枪长刀面前都黯然失色的飞刀,却是流星锤这类锁链兵刃的天然克星! 不是说流星锤就一定不能对付飞刀,但要练到能用流星锤磕飞刀,那就绝非是战阵里的寻常士兵了! 王重阳没有飞刀,即便有飞刀,他也没有第三只手! 不过,王重阳还有一根长矛,一柄三尺青锋!危机当头,王重阳抖手就将长矛照准那金兵胸膛扔了出去! 能够逃过这次危机,王重阳的希望,就寄托那使流星锤的金兵身上了! 第178章 乱中求生机,冤冤永无解(上) “大人,那边乱起来了!” 因为金弹子的兵马悉数向着金兀术麾下掩杀过去,却是让刘涚等人逃过了一劫! 心中才刚刚放松的刘涚等人牵马走到崖边望向山下,除开还在熊熊燃烧的高家庄之外,就只能看见两拨金兵手中举的火把,而通过那些火把的蜿蜒游动,来判断两支金兵之间的战斗情况! 因为看的入神,刘涚倒是忘记下令撤退了! 也幸亏他看的入神,到后来才有机会发现第三拨兵马的出现!而正是这个时候,安娜也开口提醒刘涚。 “看见了!”皱着眉头回答安娜,刘涚心中却是疑惑:这一票人马是打哪里来的呢? “金兀术,金弹子,我们附近还有什么兵马会跟金兵作对?你们看,三方这是在混战,而最后加入的这拨人马,却是实力最弱的一方,已经被金兵给围起来了!” 刘涚抬手指着山下,向众人说道。 “可不是么?还有什么兵马呢?”胡立几乎是在重复刘涚的话,这家伙双臂的力气是越来越大,但脑子好像也变得是越来越迟钝了。 “大人,会不会是.咸阳的义军?”詹木用他细长的手掌轻轻拍打着额头,开口既像是在问刘涚,又有些像是在自言自语。 “重阳?” 几乎就在詹木开口的同时,他左右两侧的胡立、柴青源等人就纷纷用一种狠狠的眼神在逼视着他。显而易见,胡立等人应该是也朝这个方向想过,但却因为某种原因,没有说出口。 而这个原因,其实就在刘涚身上。 “不行!我要下去看看!” 刘涚这话一出口,胡立等人瞪詹木的眼神就更愤怒了! 不是说胡立他们就没有义气,不讲江湖道义。实在是因为在这个节骨眼上下山,结果很有可能是灾难性的。假如说第三拨人马是王重阳率领的咸阳义军,那大家伙还能并肩子杀金狗,可若不是呢? 再说了,即便是吧,谁能保证他们就一定能够顺利的穿透两支混战的金兵?别忘了,他们总数就是三十人,而下面的金兵,至少是七八千人以上! 所以胡立、柴青源等人的心情其实是可以理解的。 刘涚并没有注意到身边的事情,他仍旧是皱着眉头凝视着山下继续的战斗!如果没有詹木的提醒,刘涚还真是想不到王重阳身上去,而此时,他的心却无法平静了! 金兀术发兵高家庄的消息,是王重阳提供的。治疗高宠双腿的药,是王重阳弄到的,高玉娘的双腿,是王重阳的师傅清虚散人治好的,还有刘涚内心中对王重阳这个人的敬佩,也让他无法坐视。 王重阳为何会率领队伍出现在这里,难道不就是为了来给高家庄解围么? 刘涚觉得如果自己继续坐视,那就不是个东西! “你们在这里等着,我下山去!如果山下情况有变化,你们不要犹豫,按照我们预定的路线撤退!”做完简单的吩咐之后,刘涚就一副策马下山的举动。 “我要跟你一起!”安娜马头一转,半个马身就挡在了刘涚下山的路上。不等刘涚开口,胡立等人也是纷纷提马上来,道:“我等誓死追随大人!” “你们.又来了!你们以为下山去是好玩的事情么?我们的计划里可没有这环节,没有计划就意味着要随机应变,此时天黑难以相互照料知会,还是我一个人下山去比较方便。”刘涚此时想要说服众人,显然是非常困难的,任凭他说的口干舌燥,安娜等人仍旧是不肯将路给让出来! “好吧。”刘涚最终还是只得松口道:“我只想说一点,所有人必须跟紧我!如果下面不是咸阳义军,不论是哪一方的军队,我们都必须马上撤退!” “我等遵命!” 见刘涚同意,胡立等人脸上浮出喜色来。 在山下鏖战的金兵根本就不知道,一支三十骑组成的小队,正偷偷摸摸的从高家庄后山摸下来。这支小队不仅人马精神,更重要的是每个人的战力都相当出众,而且还有一个刘涚这样视力丝毫不受夜色影响的将领! 在刘涚的带领之下,队伍并没有第一时间就直冲战场,这可是近万人的乱战阵中,一旦被层层包围,即便是清虚散人也有失陷的可能,遑论刘涚等人?故而,擦着战场的边走,才是最安全的! 利用手中秦弩,在刘涚的指引之下,大家伙儿只是上上弦,扣扣扳机,就差不多穿过了大半个战场,距离在山上看见的第三支队伍,已经不远了。 而此时胡立等人才感觉到沉重的压力!在山上看的时候不觉得,等到真正置身于战场,才能感受到夜幕下的战场带给人的那种窒息感!没人知道五步之外的黑影当中是否隐藏着敌人,更没人能够预判什么地方可能会飞来一根要命的羽箭! 马蹄落下的地方,有可能是一具残破的尸体,也有可能是个嗷嗷痛呼的伤兵!而遇上伤兵时,大家唯一能够做的事情就是挥起手中长刀,砍下那张因为痛苦和绝望而表情变形的头颅! 一路走,一路杀。高家庄铁匠为大家伙儿打造的仿制秦弩矢已经用空了,而刘涚却还没有发现王重阳! “难道说这支队伍真不是从咸阳来的?” 刘涚眼神好使,不住的左右逡巡试图找出王重阳的身影,结果却是让他无奈。其实这并不是刘涚的眼神不好,实在是因为他判断上的问题。打山上下来,他就一心认定王重阳应该是跟大队人马在一起,所以注意力始终是集中在那五百义军身上,却根本没有想过,在这样混乱的战场之上,没有多少领军经验的王重阳,会在战斗一开始,就跟自己的部属们分开,孤军作战去了! “大人,我们的弩矢都用光了!” 胡立打马上来,向刘涚请示道! 照理说,大家伙儿能够挨着战阵的边穿过大半个战阵,也算是有情有义了,毕竟刘涚这边只有三十人,在这场混战之中,任何一方的数量都是他们的十倍以上,这个风险是相当巨大的。 既然找不到王重阳,而且大家用来远程攻击的弩矢也消耗殆尽,那就是正该撤退的时候了! 然而胡立的话,却没有让刘涚动心。 “再找找看,没有弩矢就不会打仗了么?你们手里的兵刃难道是好看的?”低声呵斥胡立,刘涚眼神却始终在左右打量着。 “他们都是宋人啊!” 因为此时距离义军近了,刘涚也就能够看清楚人的五官长相,还有身上的穿着打扮。 “大人,你刚刚可不是这样说的啊!”胡立有些急了,他不是怕死,他是担心刘涚一时冲动,就把大家伙儿都交待在这里了! 如今的战况大家都已看的清楚明白,金弹子分明是彻底跟金兀术翻脸了,两之金人兵马之间相互绞杀,至于说这支五百人左右的宋人军队,一看就不是正规军,此时虽然无法确定是否是来自咸阳,但目前反而相对来说还比较安全。 若是依得胡立等人的意思,刘涚根本没有必要去冒这种风险,不值得! “我怎么说来的?我说的让你们先撤退!”刘涚听了胡立的话,大为光火!虽说他明明知道胡立这样说是为大家好,可他也绝不想现在就放弃,只因为在他心中几乎已经可以确定,这支五百人的队伍,就是咸阳的义军! 唯一让刘涚感觉疑惑的就是,王重阳去哪里了? “刘,如果你跟王重阳的想法是一样的,那么他会不会是在那边?” 当胡立被刘涚呵斥的面红耳赤时,安娜策马上来挡在胡立和刘涚之间,一面对刘涚说话,一面将手中的长枪指向了战阵的中央,那处战斗最为激烈的地方! “女人家懂什么!” “就是,最算王少爷来了,又岂会冒险进入金狗厮杀的地方!狗咬狗干嘛要去插一脚!” “可不是么!大人,千万不要听女人之言!” .. 安娜的话一出口,顿时引发了周围众人的不满,就连刚刚被安娜化解尴尬的胡立,此时也忍不住出口反对安娜!明眼人都知道,若是刘涚对安娜的话心动,真要杀到那战阵最激烈的地方,怕才真是有去无回了! 就这样在战阵边缘游荡,他们一路都不知杀了多少金兵,不管是金兀术还是金弹子的人马,只要出现在视线里的不是自己人,胡立等人都会扣动扳机,毫不犹豫的将其射杀! 如今,弩矢已空,在这里多留一分钟,就多一份危险! “闭嘴!让我想想!” 刘涚见安娜被众人吼的低下了头,连忙开口喝止众人。 “安娜说的也有道理,不过你们不用吼她,也不用担心我会直接冲进去,胡立,你身上还有没有焰火?” “焰火?” 胡立一听,顿时愣了,“大人,焰火一放,咱们可就暴露了啊!” “我知道!所以我让你自己一个人去后山上,放焰火!” “啥?去后山放焰火?” “是,赶紧去吧,这是此时找出重阳唯一的办法了!胡立,执行命令,其他人,随我进庄!” 刘涚此时好像脑子终于清醒过来,将手中的三棱刺重重一挥,指向仍旧处处火头的高家庄! 第179章 乱中求生机,冤冤永无解(中) 普通长枪从王重阳手中飞出,不输夺命的利箭威力。 那使的一根链锤的金人骑将,当真是有几把刷子,如此威猛的长枪,竟然还真是被他用手中的链锤硬生生的而给挡开了! 不过,王重阳也没有指望说一柄长枪就能奏效,紧随气候的,是他左手里的三尺青峰! 而对于隐藏在长枪之后的三尺青峰,王重阳显然极具信心,人也随着青峰,向那金将飞扑过去,于千钧一发之际,躲过了身后来袭的两道刀光! “回来!” 青峰插入金将胸膛,那金将脸色仍旧是迷茫,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在这般危机的战场之上,竟然还有人会将自己手中兵刃悉数扔出! 若是没有把握收回来,王重阳自然是不会这样冒险! 沾染着鲜血的青峰重新回到王重阳手中,而此时,王重阳还又有了新的坐骑!甚至于在将那金将踢落马背的时候,王重阳还有工夫顺手将其流星锤也夺了过来,二话不说就抡圆了,向着金弹子旋了过去! 带着呼啸的流星锤威胁范围极大,几个原本想痛打落水狗的金兵见势不妙纷纷散开,而金弹子却是不愿意在王重阳面前示弱,两眼凝视那流星锤的来路,左手的大锤交予右手,猛然挥出,“噹”地一声巨响之后,流星锤盘旋之势顿解,“咣当”一声落于地面之上! “王重阳,好功夫!” 金弹子一声大吼,不顾自己也少了样兵刃,拍马又冲王重阳杀过去! “真不愧是普风的得意门生!”经过前番的交手之后,王重阳心中对金弹子也不得不重视起来!若是说单打独斗,王重阳自然不怵金弹子,可此处乃是两军交锋,三方人马杀的难分难解,作为领军将领,王重阳本就已经受到两方的重点关照,若是再继续跟金弹子缠斗下去,王重阳担心自己会坚持不住! 哪怕就是一点点轻伤,都有可能导致性命之忧,慎重考虑之后,王重阳决定不理会金弹子的叫阵,拨转码头打算寻条出路! 就在此时,两人之间的龙争虎斗,也引起了金兀术和普风的注意! “那是金弹子和王重阳!” 首先回过神来的,还是普风这老秃贼,他精修一生,视力等各方面感官都在金兀术这个王爷之上! “啊,那还不快撤?” 金兀术的回答只是一种本能。一个金弹子应付起来已经让金兀术感觉吃力,若是金弹子跟王重阳联手,那还得了? “王爷!” 金兀术的惊诧让普风感觉很是恼火,不由得发出一声大喝提醒金兀术道:“王重阳可是金弹子的杀父仇人啊!” “嗯?”金兀术微微一愣,这才是真正回过神来,大声道:“妙哉!下令,围杀金弹子和王重阳!” 应该说金兀术这个命令下的还真是及时,正好是王重阳重夺战马打算夺路去跟自己兵马汇合的时候,若是再晚上一时半会儿,王重阳怕就是已经跑掉了,也不会再有后面的变故! 金弹子为了追索王重阳,此时的局面跟王重阳并无两样,几乎都是孤军深入敌阵之中,当他紧追王重阳试图再度出手时,却赫然发现,王重阳勒住战马,向他望来! “金弹子,你若再跟我纠缠,必死无疑!” 王重阳面色在火把光芒之下显得无比凝重,金弹子微微一愣,这才注意到身边竟然一个亲随都没有,满目都是金兀术的兵马! “怎么会这样?” 虽说身边围满敌人,但在这个包围圈之外,金弹子却是能够听见自己人的喊杀声,也就是说,他是不经意之间,被金兀术的人给包围了,而在金兀术人马的外面,却又是他的五千子弟兵! 此时,整个战场就像是一个夹心饼干! 最外层的是金弹子的五千兵马,包围着金兀术的三千多人,而金兀术的三千多人又分作两个团,五百骑围着王重阳的义军打,剩下的包围金兀术和普风,也等于是将王重阳和金弹子给围在其中了! “该死!” 四顾周围后,金弹子也是在心中暗骂自己不小心,竟然因为一时的怒火,就将自己置身于这般险境之中。然而此时醒悟已然有些晚了,两人身边的金兵已经越来越多,层层叠叠的正向着两人挤压过来,不断地蚕食着两人的活动空间! 幸亏此时夜色昏暗,加上两人身边都没有火把照亮,才让两人不用担心远处的金兵放箭,否则怕是两人稍有不慎,就会被钉成刺猬——女真人的齐射虽不如蒙古人那么出名,但也不弱! “王重阳,真珠儿,下马投降,或可活命!”金兀术高调的声音突然响起,然而对王重阳和金弹子两人来说,却是毫无意义,只因为两人心中都清楚,“活命”之说太过无稽,若是落入金兀术手中,必死无疑! 见两人毫无回应,金兀术叫的几声之后也是烦了,加之金弹子的子弟兵在发现自家主将失陷之后,也是在外围拼命攻打,未免夜长梦多,金兀术隧下令进攻! 两拨金兵分别冲杀出来,王重阳和金弹子凭借自身实力硬抗了过去,虽说不至于就这样殒命,但两个堪称高手的年轻人,脸上皆是出现了凝重之色!不知不觉间,因为性命攸关,两人竟然靠的越来越近! “王重阳,你活不过今天了吧!” “金弹子你高兴什么?难道你活的过去?” 即便两人此时不可能相互攻击,但嘴上却还是不饶过对方,趁着金兵进攻的间隙,还是忍不住斗了两句。 然而金兀术实在是没有耐心,再次下令对两人发动冲击,又一轮之后,哪怕是以体能见长的王重阳,也开始微微的喘息起来,就更不用说使唤几十斤大锤的金弹子了! “王重阳,再这样下去你我必死无疑,不若我们一并冲杀出去,咱俩的恩怨,错过今日再算!” “也罢!” 金弹子主动开口向王重阳求和,倒是大出王重阳的意料之外,在颇感戏剧性的同时,也让王重阳对金弹子这个人更加重视起来。王重阳直到,要让他像金弹子这样开口求和,那是决计办不到的! “那朝哪个方向冲?” 见王重阳点头,金弹子脸上竟然露出一丝苦笑,可见他自己心中也颇为不甘,然而事关生死存亡,其他事情自然是不重要了。 “你说呢?”王重阳挥舞着从一个金将手中夺来的斩马刀,将错蹬而过的一个金将斩翻于马下,不等收招,突然将沉甸甸的斩马刀向着金弹子的方向扔了过去! 见斩马刀飞来,金弹子面色陡变!此时他的大锤正跟一个金将架做一处,若是右手大锤还在,他当然可以将斩马刀挡下,然而此时,他却只能眼睁睁看着斩马刀迎面飞来! “王重阳你.” 金弹子的话还未说完,却发现斩马刀擦着他身体而过,与此同时,他身后传出一声怒吼。 “啊!” 怒吼未完又变成惨叫,金弹子没有闲暇回头去看,却也知道斩马刀不是冲他,而是冲着试图偷袭他的金兵而去的! “老子欠你一条命!走,随我杀出去!”金弹子虽说心中不肯,但口中还得承王重阳的情,说话的同时他抬脚将架住大锤的敌人踹落马下,就要让王重阳跟他一起杀出去找部署! 而王重阳心中却是有些不甘!哪怕金弹子已经承诺两人恩怨错过今日再算,可真要是跟着金弹子走了,那还不是金弹子说了算? 就在王重阳犹豫之际,突然远方升起一道焰火来! “后山!” 跟金弹子和金兀术不同,王重阳对高家庄的地形是熟得不能再熟,哪怕此时夜色笼罩,他也能一眼就判断出焰火所在的位置来! “金弹子你跟我走!” “为啥叫我金弹子?”到现在,金弹子才有闲工夫问王重阳,何以给自己改了这么一个诨号? “那焰火又是谁放的?” 王重阳只是杀敌,闭口不答,以至于金弹子不得不皱眉再问,跟王重阳刚刚的心思一般,其实两人谁都不是真正放心对方的! 不用说,那焰火自然就是刘涚命令胡立赶去后山上给放的,而此时刘涚则是带着剩下的人,已经重新回到了只剩残垣断壁的高家庄当中。 因为还有处处燃烧的火头,其实高家庄这个时候并不太黑暗。原本,金兀术是想派人进入高家庄搜寻一番,看看大爆炸之后还有没有生还者,然而金弹子的突然出现,打乱了金兀术的计划。 在火光的光芒之下,刘涚等人能看见一截截焦黑的尸体。凡是在大爆炸之中丧生的金兵,几乎是没有全尸,只能说刘涚策划的这次粉尘爆炸实在是太完美,以至于爆炸的威力远远超出了刘涚的预计。 对于安娜等人来说,此时再度返回高家庄,眼前的惨状让他们发自内心的更加崇拜刘涚,只因为这一切不像是人能够做到的,唯有神,才能这般恐怖的能力! “按照我们刚刚说的计划,分头去准备吧!” 即便是始作俑者,当亲临爆炸现场时,刘涚的心中仍旧有一丝叹息。毕竟他清楚,这些死在爆炸中的金兵,并非个个都心甘情愿的拿起兵刃。 “都是战争做的孽,既然要拼,咱们就拼到底吧!” 当后山的焰火冲天而起时,刘涚心中也做出了决定! 第180章 第一八〇章 乱中求生机,冤冤永无解(下) “那两人是?” 火光映照之下,金兀术的队伍朝着高家庄这面忽如礁石前的潮水,向两边波浪分开,紧跟着就有两骑人影,自潮水分开出打马而来! 安娜眼神不如刘涚,只是看见有两道人影,却是看不清楚来人的样子。 其实在这样晦涩的光线之下,刘涚也不可能看清楚两人的长相,但是他却能从衣着和身形上来判断,确定其中一人当真是王重阳! “重阳,他看见焰火了!大家准备!” 一听刘涚说来的真是王重阳,柴青源等人心中顿时微微松了一口气。至少说王重阳没死,刘涚就不会再有拼命,甚至是替王重阳报仇的心思,至于说接下来该怎么打,还要听刘涚的吩咐。 “我曾经教过你们巷战,不知道你们是否还记得?”刘涚手中三棱刺指向身边的残垣断壁,向柴青源等人说道,“安邦、青源,三人一组战斗队形,咱们就在这最熟悉的地方,跟金狗们来一场大战吧!” “大人,我等吧并非怕死,可金兵的数量.”柴青源皱了皱眉头,回到。 王重阳和金弹子两骑不过转瞬就要冲至,留给刘涚等人的时间并不多,故而刘涚也就没时间再向柴青源等人解释什么,将手一摆道:“执行命令!结果你自会知道!” “得令!” 大半年的训练可不是白干的,至少在纪律性方面,刘涚的队伍绝对是当世之翘楚,当然这也跟刘涚这个将领自身的魅力有关,想要赢得下属的尊重,就必须要具备让下属们心服口服的能力和人格。 恰好,这两点在刘涚身上都有完美的表现。 队伍散开了,刘涚身边只剩下安娜和詹木两人。 安娜使的是长枪,而詹木用的却是斩马刀。别看詹木过去是个典型的文弱书生,在吃过蛟肉之后,哪怕他自己不习惯锻炼纯粹的力量,但身体的力量仍旧是有长足的进步,至少现在的詹木在力量方面完全不输一个优秀的战将。 唯一让刘涚觉得跟詹木性格不太搭的就是其手中的斩马刀了,在刘涚看来,只有那种毫无文化的粗人,才会喜欢斩马刀这种直来直去完全依靠力量取胜的马上兵刃。 “你们跟紧我,可千万不要掉队了!” 在刘涚马背的得胜勾上,挂着一杆长枪,这也是刘涚如今的常用兵器,只不过跟普通长枪不同,刘涚用的这把枪,只有两米长,而且是两头都装了尺余长的双面开刃枪头,光是这造型就给人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摘下这把造型迥异的长枪,刘涚让安娜等人紧随他脚步,迎上王重阳。 “他是.金弹子?” 刘涚也跟王重阳一般,仅仅是一个照面,就将金弹子给辨认出来。除开金弹子这一身装备打扮造型之外,其实更重要的原因还是其五官长相,至少看见金弹子的面目刘涚可以肯定,他老娘没给粘罕那死鬼戴绿帽子。 “刘涚!” 相对于刘涚的惊讶,金弹子眼神之中却是快要喷出火来!不过好在他连王重阳都接受了,又岂会压不住对刘涚的愤怒?一声冷哼之后金弹子转向王重阳,大声道:“这就是你说的后援?” “自然!”王重阳脸上带着笑容,好像刘涚能够替他回答金弹子这个问题一般。 “刘涚,我跟金弹子之间有个君子约定,不管过去有什么恩怨,错过今日,来日方长!” “哦?”虽说刘涚心中也惊讶,这两人怎么会搞到一起去,但既然王重阳都是已经开口,刘涚当即摆摆手表示自己并不在意,“我们走吧!” “走?” 金弹子听到刘涚这话,眼睛珠子都差点落出来了! “你没看见我们身后一大拨.”一面说话一面转身指向后面的金兵,就在金弹子眼神转向身后时,他后面的话顿时就说不出口了——后面哪里还有追兵? 刚刚如同潮水般汹涌的金兵,竟然在高家庄大门口就齐刷刷的停下了脚步! 没有人开口命令,但金兀术麾下的骑兵,竟然就是不敢踏入高家庄半步!或许是因为之前的那场爆炸,给这些金兵留下了过于深刻的印象,以至于哪怕金兀术都还没有下令,他们就自动自觉的停了下来! 身为金兀术的亲卫,他们是应该不怕死,反而将死视为一种荣耀。但是,不久之前的爆炸,留给这些金兵们的印象却是极其恐怖的。一次被炸死,哪怕死相难看一些也就罢了,反正自己都不知道。但若是没炸死呢?想到那些半死不活的同僚,浑身焦黑躺在地上,连呻吟都困难,疼的浑身止不住的抖,这些金兵们的心,都如同刀割一样! 故而现在想要让他们跟着王重阳和金弹子杀进踏足高家庄,怕是打死他们都不肯的。 “这,这是怎么回事?” 金弹子搞不清楚状况,诧异的望向刘涚和王重阳,王重阳其实心中也不明白,只不过他可以装。 也就只有刘涚,是早就猜到可能会有这种效果,不过他也就是赌了一把,谁知道却赌对了! “咱们再等等看!还有好戏再后头!重阳,你跟下属之间有没有联络的方式?” “有,响箭!” 王重阳一摸身后箭囊,反手抓出根特制的响箭来。别以为古人笨,像王重阳用的响箭,那哨声都是独特的,别人想要模仿都很难。 “弓丢了。”脸上闪过一丝难堪,王重阳将响箭递给刘涚,刘涚又将响箭交给詹木,詹木一看,苦着脸道:“我们可没有弓,放不进弩中!” “我来!”金弹子突然冲詹木摊开大手,詹木在刘涚的点头之下,把响箭给了金弹子。 “做的真粗糙!” 金弹子开弓之前的评语,让王重阳脸上的尴尬之色更浓。毕竟他率领的是一支义军,能够在短短的时间里拼凑出这般家底已经是难能可贵了! 两声尖利的声音同时窜上天空,原来金弹子是一弓双箭,同时将自己着急队伍的响箭,也射向了天空。 “你们宋人不是说了么,小心驶得万年船!” 金弹子的解释让刘涚微微一笑,转而对王重阳道:“重阳,你是准备回咸阳呢,还是跟我们一起走?” “我还是留在咸阳吧,师傅还在哪里呢。金弹子,咱们就此别过如何?”王重阳说这话的时候,高家庄外面的金兵队伍已然乱了起来,很显然,这是接到信号的两支队伍,正拼了命的朝着高家庄方向杀过来了! 因为金兀术调动人马围攻金弹子和王重阳,势必就会影响到对两人下属的攻势。在找不到主将的情况下,无论是哈桑还是小山,都只能尽量保存实力,并没有跟金兀术的人硬拼,才呈现出僵局来。 等到听见响箭时,两人当然不会再保留实力,一声令下,身先士卒就朝着自家主将的方向,冲杀起来! 而另外一边,金兀术却因为麾下兵马停滞不前而怒火连天! 如果不是因为他身边的普风两次劝住,金兀术恐怕都要杀人了! “蠢货!生生放过了最好的机会!”金兀术是眼睁睁看着金弹子和王重阳的兵马杀出重围,冲向高家庄,而他自己的兵马到最后竟然连一丝阻挡都不愿意了,勒住马头,让了过去! 眼前这一幕让金兀术跌足不已,真是恨不得将那些不战而退的手下全都给砍了! “王爷,这是他们的运气,也是我们的运气!” 也不知怎地,普风此时显得异常平和,反而权威起金兀术来。 “国师此话怎讲?”金兀术虽是勉力压制,但脸上还是有几分忿忿之色。 “咱们也可以撤退了!收拢兵马,去攻打咸阳!” “嗯?”微微一愣之后,金兀术心中顿时亮堂起来!普风说的没错,既然王重阳在这里,那咸阳城还有谁在主持呢?况且金弹子手中的骑兵数量已经是在他金兀术之上,继续战斗下去,真正得利的,岂不是成了宋人? 与其便宜刘涚和王重阳,不如现在就调转马头去咸阳,与此同时再从其他地方调拨兵马,把王重阳和咸阳城分开,到时候咸阳城手到擒来不说,指不定还能绕上一个王重阳呢! “国师高见!照国师的意思,鸣金收兵,我们取道咸阳城!” 高家庄里,当金弹子兵马涌进来的越来越多时,刘涚的心情也变得有些沉甸甸的。他正准备开口让大家散伙各奔前程时,从金兀术阵中传出的鸣金声,却是让他眉头一皱? 此时高家庄里,气氛很有些微妙。 原本应该是水火不相容的两支人马并肩而立,却是你瞪着我,我瞪着你,好像每个人心中都憋着一口气,如果没有两个主将压制,定然会狠拼一场。 而刘涚此时的面色变化,顿时也引起了王重阳和金弹子的关注。 “金兀术退兵了?” “然!” 金弹子对这个声音自然是再熟悉不过了,况且高家庄门口如退潮般离去的金骑,也在说明这个问题。 “金弹子,我反正是走的了,想来大家再见的机会不多,倒是你,就这样放金兀术走了?”刘涚微微一笑,开口问金弹子道。 “嗯?”金弹子眉头一皱,也不答刘涚的问题,却是对王重阳道:“某四叔退兵,你那咸阳城危欸!” 这一下,就轮到王重阳和他身边的小山,脸上齐齐变色了! “好你个金弹子,当真不可小觑!” 金弹子此话一出,刘涚心中对金弹子的评价,不由的有拔高了三四分! 第181章 无奈同敌忾,各自藏祸心(上) “小山!” 王重阳也是心灵通窍之辈,听金弹子这么一说,当即招手叫来小山,吩咐道:“传令下去,所有人用红巾包裹右臂,金弹子,你的人亦是,我们一起去撵杀金兀术!” 显然,王重阳这是立马就下了决定,要跟金弹子合作,去杀那金兀术了。 “哈桑,照王重阳说的,去!” 金弹子毫不犹豫的照做,倒是哈桑有一些犹豫,毕竟跟宋人合作,而且还是一支义军,这让哈桑有些诧异,这样的事情别说是金弹子的直属卫队,如今还在行伍里的金兵将士,都不曾经历过。 早些年的时候,金宋两国倒是曾合作对付过当时势大的辽国。但即便是在合作的蜜月期里,也都是你杀你的,我杀我的,几乎没有一起并肩作战过。 哈桑的犹豫让王重阳眼底浮现出一丝鄙夷之色,他没有对金弹子说什么,却是对小山道:“去,多做些红条,免得他们来不及!” 这话说出来确是有些伤人面子了,金弹子也是火了,狠狠的瞪了眼哈桑,吼道:“傻站着干啥?给我传令下去,身上没有红布的,放血给我染红了!”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那哈桑哪里还敢犹豫,当即就转身去安排了。 看着两人的表演,刘涚脸上没有丝毫的表情,反倒是他身边的安娜和詹木显得很紧张。 两人紧张的源头,一是担心金弹子跟王重阳的队伍会不会一言不合的打起来,二就是担心刘涚会不会一时冲动,要跟着王重阳和金弹子一起去追杀金兀术。 “重阳.” 刘涚终于得空开口,然而他才叫出名字,王重阳就赶紧将其话头给截断,道:“刘涚你什么都不用说了!当初我去咸阳是我自己的决定,跟你没有半点关系!这次我领兵过来也不完全是为了高家庄,我是眼馋金兀术的那些辎重.”说到这里的时候,王重阳不由自主的瞥了眼金弹子,毕竟那些辎重里面也有金弹子的份。 “.所以,接下来的战斗你们不用参与了,能够利用一个高家庄而毁掉金兀术六成兵马,这本是,我王重阳望尘莫及!” “真的就是你们几个人做的?” 提及这个事情,金弹子眼神也是有些发直。他原本听侦骑说时还有些不敢相信,毕竟他也曾见过宋朝的火器,虽说有些威力,但跟眼下这种夸张的效果差距天远,如果不是他亲眼见到高家庄里横七竖八的尸体,他宁愿相信是刘涚率领的兵马杀掉也不愿相信是一场爆炸就造成了这样的结局。 刘涚没有回答,今日跟金弹子合作不过是权宜之计,况且如今刘涚对金弹子的忌惮之心更浓,他总觉得金弹子这样一个杀伐果断的人,终有一日为成为他的心腹大患,又岂会将爆炸的情况说出来呢? “重阳,你势单力薄.” “我活着,对他有好处!我就不信,金弹子你还敢回会宁府去?”王重阳淡淡一笑,好像吃定了金弹子。 那金弹子心中本就气愤刘涚对自己的无视,此时又被王重阳这么一将军,顿时冷声道:“如今回不去,不代表我将来就回不去!只要杀了我那四叔,吴乞买手下还有几个人敢跟某相提并论?” “有志气!” 王重阳淡淡一笑,也不跟金弹子争口舌之利,随意的赞赏一声之后,就对刘涚道:“就这么定了!刘涚,咱们后会有期了!” 虽说刘涚心中多少有些不肯,但王重阳把话都说到这个份上,而且高玉娘等人还在益州等着他,他总不能凡事都由着自己性子来,故而也只能点点头,长出一口气道:“也罢,重阳,万事小心,若是有些事情不可为,你应该知道在到哪里来找我!” “放心好了,有我跟师傅在一起,天下何处去不得!就这么说定了,待有朝一日天下靖宁,你我再不醉不归!” “好!不醉不归!”刘涚跟王重阳相互击掌,之后刘涚就命令詹木去通知其他人,准备撤离高家庄了! 三人议定之后,分头行事。 王重阳跟金弹子的人马在各自系上红色臂条之后,就整饬队伍准备前去撵杀金兀术,倒是刘涚,挥别王重阳之后,神情显得有些落寞。 隐藏在高家庄里的柴青源等人得知不用战斗,纷纷松了一口气,从各自埋伏的地方走出来跟刘涚汇合,而后山上的胡立也下来了。 “刘,咱们走吧!” “好!走!” 深吸一口气调整好自己情绪,刘涚冲着安娜点点头,道。 在走出高家庄之后,刘涚勒住战马回首,众人也纷纷回头,凝视仍旧在燃烧的高家庄。 “我会回来的,很快!” 刘涚在心中默默发誓!这是他头一次觉得该有些事情是该做,也是只有他才能做的! 东方,一抹晨曦正在撕开黑暗,虽说还看不见太阳,但红白相间的云层却预示着今天将会是个好天气。 当朝阳真正升起来的时候,刘涚一行人向着西方已经走的远了。朝阳的光芒将众人的影子透射到前进的道路上,领头的刘涚,身影好像特别的高大。 对于刘涚等人来说,这是一条艰难的路,在接下来的一个月里,他们将会失去跟所有人的联系,仅仅三十人的队伍已经不容再分派出联系的侦骑,只能够保证照顾到前后十来里路了,若真是遇上一拨强敌,情况就会变得异常危急。 故而开始的两三天,大家都显得小心翼翼,生怕出什么错,直到刘涚确定,大家已经离开金国的势力范围,进入到吐蕃与西夏交界处时,大家才松了一口气,脸上的笑容也多了起来。 “刘,经常听你们说吐蕃,这个吐蕃究竟是什么样一个地方呢?” 或许安娜心中对这个问题已经想很久了,只是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开口问刘涚,终于今天有机会了。 “吐蕃.” 刘涚微微一愣,却是不知道该怎么向安娜解说了。 对于吐蕃这样一个不算国家的国家,要解读起来确实很麻烦。毕竟你刘涚作为一个后世的穿越者,他对这个世界里真正的吐蕃,了解的并不多。 “这个问题嘛,胡立,你知不知道?” “我?”胡立惊讶的指着自己鼻子,随后就把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一般,“不知道不知道,据说就是一群蛮夷,没开化的人组成的国家吧!就跟.”话说到这里,胡立一下子就刹了车,其实他后面本意是想说,安娜所在的方向,在宋人看来其实也都是一群蛮夷,为开化的种族,只不过这样说毕竟是不对的。 幸亏安娜并没有那么敏感,也没有留意胡立这话的意思,只是有些失望胡立不能满足她的好奇心。 “大人,关于吐蕃小的倒是有些了解!” 就在刘涚也感觉颇尴尬的时候,柴青源凑上来开口说道。 “哦?那正好,青源给你安娜说说吧,詹木,安排两个人去前面找个地方扎营,大家伙走一天都累了,今天就早些歇着吧!” 得令而去的詹木这才刚刚打马到前面准备转达刘涚的意思,突然之间,就听到从远处传来马蹄声,詹木面色微变,凝神倾听之后,顿时失声道:“不好,是马队!” 马队,有可能是商队,也有可能是军队。然而正常情况之下,商队是不会急着赶路的,这般急促的马蹄声,最大的可能性,就是军队,而且就眼下来说,刘涚等人想要避开已经不可能了! “我去通知大人,你们做好迎战准备!” 其实,刘涚比詹木更先听到马蹄声!所以当詹木折返冲到刘涚面前的时候,刘涚已经在下令备战了! “詹木不要紧张,听蹄声人数跟我们相仿,冷静点,只要不是数量远胜我们,我们怕谁来的?” “大人说的对,同等数量之下,我们是无敌的!” 柴青源跟安娜此时也没心思继续去研究吐蕃是个什么东西,都是抽搐兵刃准备作战了。 “来了!” 刘涚的眼神也是最好的,当道路跟地平线相交的地方刚刚冒出人影的时候,他就看见了。 “不是军队!” 片刻之后,刘涚摇了摇头,对众人道:“像是个商队,可是赶路很急,詹木,让大家退到路边去!” 应该说刘涚等人此时身上穿盔带甲,只要是一看就知道啊他们应该是一支军队来的。 在刘涚看来,不管此时的吐蕃是不是生番蛮夷,都没有必要在这边生出什么事端来,最好就是静悄悄的走,正如他们静悄悄的来,挥一挥手,不带走一片云彩。 所以当发现来的马队并非骑兵之后,刘涚就下令让大家伙儿不要挡道,尽量给人家留出空间来,以免发生任何误会。 然而有时候事情往往并非跟人的想象一致,就好像当刘涚下令队伍退避之后,那从远方打马而来的商队,在靠近刘涚这边之后,明显的减速了。 “不会是想打一场吧?” 刘涚眼神好使,即使还隔着一箭之地,他也能看清楚来人的五官和表情。 吐蕃人,这点刘涚已经可以肯定了,至于说这些人脸上的表情,用两个字来概括,那就是:“戒备!” 如果这些作平民商人打扮的吐蕃人不是个个随身都携带着腰刀的话,刘涚一定会下令让大家高举双手,以示友好。 “所有人退后一步,戒备!” 此时此刻,刘涚也只能这样下令,才能做到两不误了。 第182章 无奈同敌忾,各自藏祸心(中) 面对充满戒备之色的刘涚等人,那厢里慢慢靠拢过来的商队之中,突然前出一期,赤手空拳高高举起,口中用宋话道:“前方是哪国军队?我等乃是大齐国人,有腰牌为证!” “大齐国?” 刘涚眉头微微一皱,却是自己打马前出,向来人过去。 对于此人说的什么大齐,刘涚是一点印象都没有,然而对方既然能够拿出腰牌,刘涚也不得不慎重对待。他招手让张汉过来,毕竟他们这三十个人当中,就只有张汉是正儿八经的在现今的朝廷军队里混过,想来认个腰牌不会有问题。 张汉上去认了之后回来冲刘涚点点头,紧跟着有低声道:“大人,所谓大齐国,即使叛贼刘豫那厮在金狗怂恿下建立的伪国。” 听张汉这么一说,刘涚心中顿时有了印象,在恶补两宋历史的时候,刘涚曾经看到过关于大齐国的一些记载,就如同中日战争时日本在东北建立的满洲国一样,说到底不过就是一种殖民策略而已。 虽说刘涚心中对刘豫这个“家门”是恨之入骨,但毕竟此时不应多生事端,将来有机会的时候自然不能放过此等汉奸。其实刘涚并不知道,他曾经有一次跟刘豫面对面的机会,若当时他能顺手一刀,那大齐国此时怕就已经是举国发丧了。 “我们不是军队,只是大齐国一农庄的庄丁,随主家流落至此。” 其实刘涚这话漏洞颇多。 首先,大齐国的国境距离此处相去甚远,是什么样的事情才能让这么一支强大的“庄丁”队伍流落到此处? 其次,有实力的地主自然不用流浪,如果是小地主,又岂能供养刘涚这样一支装备俨然的队伍呢? 最后一点就是气势! 一支庄丁队伍和一支经历过战阵涤荡的精兵,无论是行走坐卧,甚至就是一动不动站在那里,也能产生一种震慑人心的气势。如今刘涚身边虽说只有三十人,但凝立不动时发散出来的气势,却比寻常军队三百人更加强烈。 尽管刘涚的话中漏洞百出,但那人却好像完全没有感觉一般,竟然因为刘涚的话而喜上眉梢,甚至凑向刘涚,低声道:“你们既然都是大齐国人,不管你们是不是庄丁,就请跟本将军一道,走一趟大名吧!” “且慢!” 刘涚不等那人将话说完,就抬手打断道:“这位将军,我都已经说了我们只是主人家的庄丁,还有自己的事情,所以实在是爱莫能助,还请兄台见谅!” “怎么,你们敢抗令不遵?” 听刘涚这么一说,那人脸上顿时变了颜色,控着马儿倒退两步,眼神打刘涚等人身上横扫而过,道:“信不信,本将军现在就将你们定罪为匪军!” “撒兵器!” 刘涚也是一声大喝!如若对方是普通商队行镖押货的也就罢了,可既然对方是刘豫帐下,那就要谨慎行事。 “等等!” 当刘涚这边整齐划一的抽出兵刃之后,肃穆的气场顿时让那人脸色一变,伸出双手阻止双方,“看在大家都是大齐人的份上,不要动手!” 大家都是大齐人? 其实此人这话已经暴露出心中的胆怯,又或者说他并非是胆怯,只是不想节外生枝而已。不管怎样,刘涚其实也都是不想动手的,当即冲着胡立等人摆摆手,自己上前道: “我们也只是路过,既然大家都不想平白无故的遭受损失,不如就此别过?” “壮士,请听我一言!” 当刘涚摆出和平姿态后,那人又像是有了胆识般重新过来,冲着刘涚拱手,同时对刘涚的称呼也改了,道:“壮士,虽然你们不是我大齐军队,但也可以护送我们一程!事成之后我定会向皇上为诸位请功,定然不会亏待壮士,更不会亏待诸位,各位壮士,有劳了!” “你叫什么名字?”刘涚摆手打断那人话头,他见此人面色黑中泛红,却不像是生活在平原地区的汉人,倒是有些像是后世生活在高原上的人一般。 “本将军刘章,壮士,你再考虑考虑,看你等精神健旺、身形壮硕更甚本将军亲兵,若是有心,何不放弃你家主人,直接进本将军帐下,升官发财,指日可待!” “升官发财,指日可待?”听那刘章这般说,刘涚心中却是冷笑连连,甭管怎么说,像刘豫这种叛国投敌还要认贼作父的人,最是让刘涚忌恨!要说也就是现在不合适,否则他早就下令,高举战刀挥过去了。 “刘将军,对不起了,我们不是那种卖主求荣的人,你的好意我们心领了!” 刘涚一拱手,与此同时向着胡立等人使眼色,提醒大家伙儿做好准备,实在不成的话,那就动手吧! 或许是因外感受到刘涚等人身上发散出来的杀气,那刘章不由自主的退后一步,脸上露出尴尬的笑容,冲着刘涚拱手道:“既然如此,各位壮士,就此告别,就此告别。” “告辞!” 眼瞅着那刘章打马回去商队之中,跟另外两人商议几句之后,三十多人小心翼翼的经过刘涚等人身边,最终缓缓消失在小道之上。 “呸!孽种!” 柴青源等人冲着商队远去的方向重重啐唾沫,在这些汉子心中,最是瞧不起刘豫那种人,别说是去大齐国升官发财,就算把大齐国的王位送给他们,恐怕他们都只会弃之如敝履! “大人,刚刚怎么不干掉他们?” 胡立走到刘涚身边问道。 “不要节外生枝,像刘豫那种人,咱们迟早找他算账,詹木,执行我刚才的命令!” 将人打发之后,刘涚临行之前还是忍不住转身望了眼刘章等人离开的方向。 其实就在刚刚那一瞬间,他是有冲动将刘章等人拿下的。只因为刚刚刘章的表现,让刘涚怀疑,那商队里恐怕是还隐藏着大人物的。想那刘章,既然敢口口声声自称“将军”,那怕言行外貌猥琐些,但怎么地也轮不到成为问路的角色吧? 这只能说明,在那支队伍里,隐藏着更大来头的人。 这个人会是谁呢? 难道是大齐皇帝刘豫?这种可能性实在是不高,刘涚想想都觉得不太可能,但如果不是大齐皇帝刘豫,又是谁呢? 摆摆头,刘涚将脑子里这些念头给撵出去,为了做到这点,他不得不反复提醒自己,当下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赶去益州,跟高玉娘等人回合,至于说什么大齐国、刘豫,滚他娘的去。 当刘涚一行人安营扎寨的时候,源自高家庄的那场战斗,才刚刚结束。 王重阳跟金弹子的的联手,的确是出乎金兀术的意料。当两人率领的五千兵马撵上金兀术之后,甫一接战,金兀术就感觉大事不妙,金弹子和王重阳这两员将领实在是太猛了,在相互掩护之下,金兀术手下尽然无一人是两人一招之敌! 将为兵之胆,有两个这样勇猛无比的将领,那咸阳城的义军和金弹子的子弟兵士气大旺,战斗力可是打着滚的往上翻,顿时杀的金兀术屁滚尿流,几次狼狈“断尾”,才算是挨过了第一天。 虽说王重阳和金弹子两人并不觉得疲累,但他们麾下的兵马兴奋劲儿过了之后,总还是需要休息的。两军合作一处安营扎寨,却是各自放出哨卡,其实也是提防着对方。 原本王重阳和金弹子都以为金兀术一定也会抓紧时间整饬队伍,准备第二天的战斗,殊不料当夜,普风和金兀术两人商议之后,竟然只是带着五十人,就偷偷的溜走了! 耻辱! 金兀术和普风的举动,不啻是对自身英名的玷污!这种临阵退缩,甚至丢下自己的军队逃命的行为,无论金人还是宋人,都是最为鄙视的。 而金兀术连夜逃走的结果,就是导致剩下的两千金兵不战而降! 最开始,王重阳是想将这些俘虏都结果了,可是金弹子此时却不同意,他以都是同胞兄弟为由,不让王重阳斩杀俘虏! 憋了一口气的王重阳却不敢在这个节骨眼上跟金弹子翻脸,寻了个机会,王重阳带着自己仅剩的三百骑,向着先咸阳城开拔。 金弹子是目送着王重阳离开的,哪怕其身边的哈桑再三提醒,最终金弹子还是没有同意哈桑的要求,提兵去截杀王重阳! 到这个时候,高家庄之战才算是正式结束。在这场本不应该成为一场战役的战役当中,损失最大的并非如丧家之犬般逃跑的金兀术,曾经富饶美丽的高家庄,如今只剩下一片残垣断壁,无论将来是否能够重建,都不再是曾经那个高家庄了。 这就是战争带给人们的痛苦,当国家与国家,民族与民族之间发生矛盾的时候,深受影响的,反而是最底层的民众。 金兀术在这次战役之中遭受的损失重点并不在那一万五千名士兵身上,真正遭受到沉重打击的,是他的形象和名气。 前有韩世忠和岳飞,后有高家庄和金弹子,曾经金国无敌统帅,在经历这场战争之后,声誉可谓是跌落到最低点,即便就是吴乞买竭力扶持,金兀术仍旧难以追回当初的那种隆誉。 正是因为南宋军力由衰转盛,加上高家庄战役之后,金国的注意力,也逐渐从江南,转向后世的陕西方向。 而过了陕西,就是巴蜀! 第183章 无奈同敌忾,各自藏祸心(下) “刘,这就是你说的天府之国?” 刘涚一行人自高家庄向西行,除开遇上刘章那群不知所谓的东西之外,到算是一路平安。为保证大家的体能不受到影响,刘涚规定每日最多只行三百里路,一行人体惜马力,七日向西,随后折返向东南,终于在半个月之后翻过连绵青山,遇上一条大河。 沿河而行找到船家人马过河,刘涚总算是长出一口气,整个人的精神松懈下来。 从地理位置来说,如今众人所处的位置跟后世的四川还有一段距离,而他们刚刚渡过的大河,就是大名鼎鼎的渭河。 跟后世不同,在这个时代,翻过渭河再继续向南翻越秦岭,就可以到达汉中。 “如果按照朝廷的划分,咱们还没有进入成都府路,距离益州更远,不过若是从常规来说,过了前面这些大山,就算是到了!” 刘涚口中回答安娜,心中却在盘算着接下来的计划。 照理说,最简单的路线就是翻越秦岭过汉中,然后西南方向就该是一条大路至益州了。这条路线对于普通宋人来说,最经济也是最快捷和安全的。 可偏偏刘涚等人不成! 就这一路上,因为身上的盔甲装备,刘涚已经领着众人不知道绕了多少圈子,多走了多少里路,若还想穿着这身装备,过汉中时要么被宋军给抓捕,要么就是强行拉入军队当丁,无论是哪一种,刘涚都不想接受。 叹一口气后刘涚对众人道:“抓实时间翻越秦岭,然后找个地方把装备换了,还有这些战马,也要拾掇拾掇。” 听刘涚这么说,众人脸上纷纷浮现起不舍之情来。 抚摸着身上盔甲,虽说穿越近乎千年时间,但不论是质量还是舒适度,都让众人深感满意,在高家庄时,也没少为大家挡枪挨箭,如今却要脱下,心中那份不甘可想而知。 “还在想什么呢?抓紧时间赶路吧!” 大家伙儿心中的想法刘涚自然是知道的,不过现在确实不适合多愁善感,虽说不用担心金人,但若是撞上大宋军队,同样是件极麻烦的事情。 行在山道之上,刘涚心中也在反复的掂量。 巴蜀,按照刘涚所知的历史走向,益州一带还有几十年的平和光景。不过这种平和始终是相对的,且不说因为刘涚穿越来之后做的那些事情可能会导致的历史改变,仅仅是因为宋金两国连连的战乱,诸多大户人家就不得不武装起来求自保。 如若是个和平年代,刘涚当然愿意就此解甲归田,从此不问武事,跟高玉娘结婚生子,过上平淡而幸福的寻常人生活。 但这毕竟只是假设,事实上按照历史的走向,紧跟着金兀术就会率领大军,跟南宋在四川的军队,在和尚原一带发生连场大战。 而提到这次保卫四川的战役,就有一个人不得不提。 他的名字就叫吴阶。 吴阶此人如今正值壮年,三十有余而四十不足,年富力强,精力旺盛。说起此人的生平,倒也可说是个英雄,在后世一些研究两宋历史的专家眼中,吴阶其实是可以跟岳飞平起平坐的。 不过刘涚对吴阶的了解并不多,他只是记得吴阶成功的抵挡了金兵数次进攻,为保卫四川立下汗马功劳。金兀术在吴阶兄弟手下连吃败仗,从此不敢再觊觎巴蜀。 而吴阶的功劳也很受朝廷的重视,战后将其封赏为川陕宣抚副使,进检校少师,奉宁、保定军二镇节度使。官至特进,开府仪同三司、四川宣抚使。这样一系列的头衔,在南宋时期可以说是相当罕见的。 在吴阶去世之后,其弟弟吴璘接任其官职,镇守四川,死后被朝廷追认太师,规格也是挺高的。 对于吴阶、吴璘这样的英雄,刘涚心中还是挺敬重的。可敬重归敬重,想要刘涚去跟如今的南宋朝廷合作,甚至成为朝廷治下的兵马,却是打死刘涚也不愿意的。 但不入朝为将,就不能名正言顺的拥有自己的武装力量。要么就如同其他大户人家一般,弄五六十个庄丁看家护院,面对山贼流匪的时候或许还能发挥点作用,但真要是发生大战,那是半点用场都排不上。 而另外一种方式就是明里当个顺民,暗地里积攒力量。但是若想要进行日常训练之类的,容易被人发现,被告发之后就会很麻烦。哪怕是这动荡的年代里,朝廷也不会同意民间拥有武装力量,对于义军更是坚决剿灭毫不留情。 在秦岭之中穿越的头两天时间里,刘涚脑子里始终都在思考这个问题,是夜,坐在篝火边上,安娜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问刘涚,这两天何以总是愁眉不展。 其实安娜的这个问题,也是柴青源等人很关心的,只不过他们却不便像安娜这样随意开口,此时正好一个个的都围过来,支棱起耳朵听着呢。 “其实也没什么事,我只是在想,那益州,可不比咱们在高家庄那个三不管地带,想干啥就干啥,吴阶兄弟也是当时英雄,同时对朝廷也是忠心耿耿,如果我们还像过去那样全副武装的日夜操练,怕不是等不到金兵来,就要被宋军给剿灭了!” “啊!” 刘涚这话引来众人的惊呼。其实,就这两天里詹木私下也跟大家都谈过此事,大家也都有各自的看法,但所有人都认为,已经初具规模的军队雏形,不能就这么散了。 “刘,你的意思是,要将属于你的军队解散咯?” 安娜瞪着那双湛蓝的眸子,满脸的不敢相信。 “在我的国家里,若是能够有这样一支军队,加上刘你的神力,我想,已经可以当上国王了!” “嘘!” 刘涚冲着安娜微微一笑,做出个噤声的手势来,道:“东西可以随便吃,话可不能随便说,尤其是在我们国家里,乱说话,有可能会掉脑袋的!” “可是,这里又没有别人啊!”安娜摊开双手,耸耸肩膀摇摇头,像是恨不能理解刘涚的这种小心。 “这里是没有,但是等到了益州之后你才会知道,会宁府的繁荣其实并不算什么,如果你不养成说话小心谨慎的习惯,说不定哪一天,就会因为这个坏毛病而给你,我,还有大家带来很大的麻烦!” 刘涚这话也不只是说给安娜听的,包括詹木等人在内,刘涚眼神一一扫过,也是在警示着他们。 “我心中也有个想法,如果想要名正言顺的拥兵、练兵,最好的法子,就是去投靠吴阶!” “大人,你不是说,生不当朝廷人,死不做朝廷鬼么?”詹木眉头一皱,接上刘涚话头道。 “就是就是!大人,如今这个朝廷,我等兄弟是早就看不顺眼了,可不会愿意替他们卖命呢!”胡立等人也是在旁附和詹木的话。 长出一口气,刘涚此时心中的无奈,也难用言语向胡立等人解释。他也不是轻率的就做出这样一个决定,而是经过这两天时间里的深思熟虑之后,才逐渐形成的。 “你们可知道,那金狗接下来很有可能就会攻打巴蜀?” “啊!” 正所谓语不惊人死不休,想要让议论纷纷的詹木等人消停下来,刘涚只能将这个“历史”给抛出来。 果不其然,一听到这个消息,众人顿时就偃旗息鼓,有些不知所措的盯着刘涚。 虽说经过高家庄一战之后,刘涚的练兵方式和大家伙儿的战斗力得到实战的肯定,绝对是这个时代最优秀的。但从数量方面来说,却还远远不够。私下里众人讨论,都觉得抛开那些吃过蛟肉,身体素质非比寻常的弟兄之外,刘涚若是想要一统这天下,至少还需要像高家庄卫队那种精锐十万之众! 从一到十易,到百亦不难,可若是要从数百发展到数万甚至是上十万,那就不仅仅是个倍数了。 即便南宋的成都府路也算是整个南宋人口数量最多的地区,但三五年的时间还不足以让高家庄恢复到嘴鼎盛的时期,更遑论是让刘涚召集到足够的兵马。况且就如刘涚说的那样,朝廷又岂会坐视一支民间军队的崛起呢? 现在刘涚又说,金人恐怕近期就要攻打巴蜀,如果南宋的军队指望不上,那岂不是意味着益州也有可能失陷? 如果益州失陷,那高家庄岂非又要再搬一次?恐怕到时候,还愿意跟着高家走的庄丁,数量又会再次锐减,高家庄也就不复存在了。 “现在大家明白了?摆在我们眼前的事实就是,想要重建这天下,当务之急,就是要守住益州,守住巴蜀!”刘涚说到这里,情不自禁的站了起来,他捏紧拳头,两眼当中神采奕奕:“况且我也想过,若要图千军万马,还真是只有找朝廷要了!” “对!大人说的有理!” 众人的眼神纷纷亮了起来,可不是么,在朝廷治下,也就只有朝廷的兵马,才是最多的,也是最现成的! 当大家伙儿纷纷出言赞成时,一声虎啸,却是打远方传来,放佛也是在应和着刘涚。 此事经过刘涚一说,也算是基本定下来,至于要如何才能名正言顺的去投靠吴阶,那还得从长计议。 “都休息了,詹木注意安排境界,秦岭之上,如今还有大虫,倒是要小心些,不要让兄弟被大虫给叼去了!” 第184章 初抵贵境,两眼漆黑(上) 秦岭,古来就是大山大川。 北渭河南汉江,东西又有灞河丹江,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秦岭就是巴蜀的天然屏障,而在这样的大山大川当中,不仅仅可以孕育猛兽,更有可能孕育出猛人来。 虎啸声由远及近,刘涚等人心中却并不慌张。一来,夜行兽皆是畏光,营地里熊熊燃烧的篝火本身就能驱逐豺狼虎豹,二来大家伙儿也不不会真的将一头猛虎看在眼中,别说是一头,即便三五成群,真要撞过来,那还不是给大家送虎皮虎鞭来了? 故而刘涚只是打招呼让大家伙儿不要主动去撩拨那大虫,就打算先休息。 安娜很是乖巧的给刘涚“铺床”,其实也就是整理出一嘎达平整干净的地面来,将刘涚的“行军床”给铺好。说起这个行军床,也是刘涚在高家庄的发明之一,至今仍让安娜称赞不已。 “安娜,你不睡?” 见安娜替自己忙碌,刘涚不忍心问道。 “刘,我睡这边。” 说是这边,其实安娜的床是紧挨着刘涚的,这段时间以来几乎都是如此,除开没有钻进一个被窝之外,两人也算是同床共枕,感情突飞猛进。 或许女儿家的心思跟男人真是不同,原本安娜的希望是能够早日返回家乡,不管做什么事情,她心中的这点想法都未曾改变过。然而,打高家庄撤离出来之后,安娜就渐渐的不再提让刘涚送她回家的事情,反而是一心一意的陪着刘涚,而且是越来越习惯,也越来越自然。 “安娜,看来你回家的事情又要拖上一段时间了。” 可惜刘涚并不知道安娜的心思,他还以为安娜如此表现,只是为了讨好他,好让他能够早日兑现承诺。 “不要紧的。”躺在刘涚枕边的安娜摇摇头,笑道:“其实,别看我出生在一个神圣骑士的家庭,可是我对那个家并非很留恋,我的父亲,他强大,秉承教义而生活,但也单调而无趣,第我们母女一点耐心都没有,母亲去世之后,他对我就只有叱骂.” “家暴”两个字在刘涚的脑海一闪而过。不过他也知道,在这个时代,不管是在东方还是在西方,都是典型的父系社会,父亲在一个家庭之中的权威地位是不容动摇的,别说是家暴,就算是杀死自己的子女,只有是有一点正当的理由,也会被整个社会所容忍。 “好吧,难得你能看得开,将来有机会的时候.” “将来有机会的时候你再陪我回去走一走,看一看就好了。”安娜说这话的时候,声音压的很低,本就不容易听清楚,加上就在此时,刘涚的注意力,也被突然变得暴躁起来的虎啸声给吸引了。 “不对!”刘涚翻身而起。倒是将心情纷乱的安娜给吓了一跳,以为是自己话中的意思被刘涚听出来了,紧张道:“刘,哪里不对了?” “那老虎的叫声,胡立,有没有听见?” 刘涚的低喝顿时让胡立等人聚拢过来,看刘涚有什么吩咐。 “那老虎的叫声不对!像是遇上了劲敌!”别看刘涚不是驯兽师出身,其实当年在特种部队当政委的时候,这些方面的知识也是要学习的,一些猛兽的叫声,还有他们惯常的身体语言,若是能够有所了解的话,兴许在某些时候,还能救了自己的命! 所以刘涚大概能够听出虎啸声的不妥,至于说胡立等人,倒也有那么两三个听出问题来了的。 “大人,这秦岭之上,不是以大虫为王么?莫不是又出蛟龙了?” 詹木开口说话,刘涚却只是摇头。按照清虚散人的说法,他们在那山洞里遇上的蛟龙怕是千年难得的运气,也就是在那种上千年的洞穴之中,才孕育出了那么一条未成功的蛟龙,想要再碰上一条,那运气还真是逆天了。 但正如詹木所说,秦岭之上是大虫为王,能够成为一头大虫劲敌的,除开蛟龙这种寻常极其难得一见的妖孽之外,刘涚想的就只有一种可能了——人! 当人从动物当中脱颖而出之后,就站上了天下百兽的对立面,成为所有动物的共同天敌! 从水里游的到地上跑的再到天上飞的,只要出现过,就没有不死在人手中的。 不过刘涚还是奇怪,这深更半夜的,是什么样的人还在秦岭之上打虎呢? “应该是个了不起的人物,青源你陪我去看看,其他人坚守营地等我回来!”刘涚很快就有了决定,安娜本想跟着去,可惜被刘涚给拒绝了,这秦岭的路可不是寻常爬山,一不留神就有可能摔断了腿。 “大人,你怎么知道对方是一个人?” 跟紧在刘涚身后,负责断后的柴青源,手中长棍左拨右撩,将两人身边的灌木枝桠统统砸倒,不是柴青源无聊这样做,事实上在不担心有人追踪的时候,这样做的好处至少有两个。 第一是打草惊蛇。此时深夜,也是一些毒蛇活动的时候,颇有些经验的柴青源自然知道,通过这种方式将蛇惊走,以免糊里糊涂的被咬一口,丢了性命。而这样做的第二个好处就是留下记号,在密林里打转,前后左右几乎是找不到参照物的,如此打砸一番,返回的时候就轻松多了。 刘涚也是明白其中的道理,所以并没有反对柴青源的举动,只是低声答道:“大虫聪明的紧,若是对方人多,休想看见它的影子,更不用说跟它发生搏斗了!这秦岭之上野兽众多,大虫又不会饿肚子,决计是不会冒着生命危险去撩拨一群人的,你想想看,咱们这样一群人入夜都会点燃篝火,遑论其他人?只有单身或一二人出行,才有可能撞上大虫。” 听刘涚这么一说,柴青源顿时明白过来。 而刘涚的言下之意就是说,跟大虫搏斗的,不过是一两个人而已。 如果真是那样的话,到真是应了刘涚的说法,那应该是个了不起的人物! 虎啸声已经越来越近了,而刘涚也能听到夹杂在虎啸声之中的人声,一应一和,声势上丝毫不输。 更让刘涚惊讶的时,照理说他们已经走的很近了,然而虎啸声却反而变得低了,而且间隔时间也越来越长了。 “难道是大虫已经输了?” 心中惊讶的刘涚忍不住回头看了柴青源一言,而柴青源脸上的表情表明他也有同样的想法。 “怎么可能呢?” 因为距离并不远,刘涚跟柴青源这一路过来甚至不到一盏热茶的时间,难道说那人竟然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彻底降服了一头猛虎? 就在刘涚深感疑惑的时候,一股腥风突然扑面而来,紧随其后的,就是一串树叶被撩动时的“唰唰”声。 “不好!大虫!” 虽说刘涚过去并未经历过这样的遭遇,然而此时他竟然第一时间脑子里的反应就是:遇上大虫了! 很显然,向刘涚两人而来的老虎,应该就是搏斗之后失败的那一只,要知道“一山不容二虎”,这片山头上是决计找不出第二头大虫来了。 不等刘涚口中惊呼落地,一条长长的黑影已经打灌木丛背后扑了出来! 刘涚定睛一看,好一头斑斓虎! 这大虫,头似栲栳眼如铜铃,噗噗行走的四掌更是跟人脸一样大,真要是被这样一巴掌给拍到身上,那绝对不会好受! 只不过这老虎落地之后,却没有马上对刘涚发起进攻,而是瞪着一双虎眼,身体前低后高的在端详,又或者说是在打量刘涚和柴青源,放佛是要分辨一下,这两个人好不好对付一般。 柴青源怒斥一声,拎着棒子就要来打虎,却被刘涚喝止了。 “等等,让我来!” 跟老虎斗,即便是在穿越之前,刘涚自觉也有那勇气和能力,不过老实说,后世刘涚见过的老虎,却是比眼前这只要娇小玲珑的多,记得在“武松打虎”那故事之中,形容老虎的大小可是一丈多长的大虫,一丈就是三米,过去刘涚觉得怕是作者的夸张,或者计算老虎体长的时候是把尾巴都给算进去了,然而此时他见识到眼前这头大虫,才知道作者当真是没有半点夸张! “吼!” 不知是因为刘涚两人挡住了大虫的去路,还是因为两人毫不畏惧甚至是跃跃欲试、争先恐后的态度让大虫感到了不满,冲着两人张开血盆大口发出一声大吼,那浓浓的腥臊味儿熏的刘涚直皱眉头,将右手里三棱刺往背上鞘子里一插,也是一声怒吼,随即就主动扑向这三四米长的斑斓大虎! 刘涚这一动,可真是把老虎给气坏了! 都说老虎的吃人三板斧就是“一扑二咬三剪”,可不料竟然让刘涚给抢了先,这老虎当真也是气的不行,恐怕心头在想:刚刚本大王才被一个人给欺负的很了,夹着尾巴溜掉不跟他计较,怎么又冒出来一个,真当本大王是泥捏的不成了? 老虎心中在想什么,刘涚当然是猜不到的,他心中此时唯一的想法,就是学那武松,先是将那斑斓大虎的头顶花皮子给揪住,然后就让这畜生尝尝沙钵大的拳头! 一场人虎大战,眼瞅着就要开锣了。 第185章 初抵贵境,两眼漆黑(中) 刘涚一手撑开仿似爬犁,铁钩似的指头在斑斓虎的脑门上这么一收,当即就将那“王”字捏成一团,身形随之而转,人就到了虎嘴旁侧,跟斑斓虎来了齐头并肩,如此一来斑斓虎别说是想要嘴巴咬,即便是伸出它的“猫爪子”也休想能够扑到刘涚身上。 如何对付猫科大型猛兽,刘涚还是学过一些的,当然,曾经教官教导的最简便的方式,就是用枪在远处爆头,实在不行,用三棱刺也可以很好的给大猫放放血! 然而此时刘涚是想考校一下自己穿越之后,身手是否真有进步,进步到何种程度,自然不愿意动用武器,仅凭赤手空拳,他就是要跟丛林之王好好的比试比试。 揪住大猫头皮之后,刘涚心中稍定,右手发力,想要顺着大猫前冲方向,顺势将其摁到地上,学那小说里武松打虎一般,骑上去用一双铁拳好好的招呼这大猫! 然而,事情并非如刘涚想象的那样顺利! 他大吼一声“跪下”,右臂力道迸发,方向虽是没有错,然而大猫却远远没有刘涚想象的那般不堪,四只大爪子在地上一撑,虎头非但没有被摁下去,反而是竭力的扭转过来,让刘涚单手难以控制。 “尔敢!” 情形不如自己所料,刘涚倒也是没有慌张,那斑斓虎想要扭头回来咬人,刘涚当即甩出空闲的左手,五指收拢为拳,“砰”地砸到虎耳根处! 虽说虎不是人,但身体的薄弱环节总还有相似之处,就好比耳根这个位置,刘涚全力一拳打下,顿时疼的斑斓虎惨嚎一声,庞大的身躯竟然就向地上蹲去! 当真是有心栽花花不发,无心插柳柳成荫,刘涚没将大猫摁翻,却反而是将其给打翻了! 就在刘涚跟斑斓虎颤抖的当口,在一旁掠阵的柴青源,却是感觉有些不对劲了! 虽说因为一人一虎打斗的声音遮掩了周围的动静,但战士的本能还是提醒柴青源——有人来了! “谁?”柴青源提起熟铁棍冲着心头怀疑的方向发出大喝,他原想只是试探,殊不料这一声之后,却还真是有了应答。 “谁?老子还没问你们!” 随着这嗡里嗡气的声音,一条让柴青源都感觉到压力的身影,突然自树林阴影之中走出! 正好此时,刘涚侧翻过那斑斓虎身躯,右手仍旧死死揪着虎皮,左手自大猫的腹下穿过,听到有外人说话,他当机立断,闷声将斑斓虎给抱起来,吐气发力,“送给你!” “呼!” 三米多四米长的斑斓虎,此时竟然如同是刘涚手中的一个布老虎似的,被其举过头顶,那来人抛了过去! 斑斓虎妄为丛林之王,被刘涚抛出之后却也只能四只爪子在空中乱刨,口中哇哇大叫却是毫无章法。 眼瞅着这头估计千金重的斑斓虎就要砸到那人头上,却不料凭空冒出一个拳头来! 站在刘涚这个角度真好可以看见,那拳头当真是有沙钵那么大,而刘涚更是亲眼看到那沙钵大的拳头是如何重重的轰在斑斓虎的身上,而斑斓虎又是如何被打的发出一声惨叫,在半空中打着旋儿的跌落于那大汉一丈之外,挣扎几下却是爬不起来! “好大的力气,当真是个英雄!” 虽不知来者是敌是友,但刘涚还是忍不住开口赞了一声,只因为这大汉的一记拳头,所展示出来的力道,当真是强横的可以! 刘涚此时定睛再看那大汉,身高怕不是有两米出头,八字眉头,面色如银,双眼炯炯在月光之下竟然隐隐泛光,用清虚散人的说法,这是武学练到极致的一种现象。 难怪能够一拳将千斤之虎打飞出去,错非是有这等身材,这等力道,那是决计办不到的。即便是刘涚他自己想要做到此等效果,怕也是要提前做好准备,也要使用些小技巧才行。 “半路夺食,看你二人也不像是豺狼!” 那人不等刘涚开口询问,就抢着说话,声音发嗡,却是带着北方的口音,不相识秦岭这边的人。 “难道也是个跑路的?” 此般念头在刘涚心中一闪而过,但他也知道如果此人真是跑路到秦岭,直接开口问这个反而是不美,当即抱拳一笑,“我等兄弟在左近歇脚,只是听见这大虫乱吼,怕是有人被其所伤才赶过来,若早知是兄台这般英雄人物,我们就.” “你们就不来了?” 刘涚这么一解释,那大汉脸上的警惕和不满之色稍减,问道。 “那就更要来了!像兄台这样的英雄人物,错失交臂岂非天大的遗憾?”刘涚哈哈一笑,跟着回道。 “你这年轻人倒是会说话!速速报上名来吧,我卢宏也不稀罕跟寻常人交朋友!刚刚看你打虎,也不是没本事的人,况且还有扶弱除强的侠义之心,认识认识也不错!” “原来是卢大哥!兄弟我姓刘,单名一个涚字,这是我家兄弟青源,乃是.”原本刘涚顺口就要报出柴青源的来历,然而话到嘴边他才突然谨慎起来。眼前这个卢宏虽说看五官长相乃是正儿八经的宋人,可知人知面不知心,别看其说话大大咧咧,王重阳曾经反复叮嘱刘涚,这江湖上行走的口诀,就是“逢人只说三分话,不可全抛一片心”,以防万一,底牌还是得留好。 果不其然,那卢宏觉察到刘涚话未说尽,当下就是一声冷哼,抬手指着躺在地上的呕血的斑斓虎道:“我也不管你是谁了,这大虫,你我一家一半如何?” “一家一半?卢大哥可是还有同伴啊?否则独自一人如何处理半只大虫?” 千斤重的斑斓虎,即便是剥皮去了脏腑,一半至少也有三百多斤,卢宏纵然是身材健硕,也不可能三两日吃个精光吧?到时候腐败了,岂不是浪费上好的食材,刘涚那边可是小三十号人,三四百斤虎肉烤烤之后也不够分的。 “怎么,你还管起老子来了?你若是不同意一家一半,也好!”卢宏说道这里,干脆的捋起袖子来,随后手往刘涚两人一指,“来来来,随便你们哪个,或者一起上也没关系,谁要是赢了,谁就独得这大虫如何?” 卢宏说这话时,躺在地上的大虫口中发出一声哀嚎,仿似这牲口都听懂了卢宏的话,身为丛林之王此时却如同病猫一般变成人家的赌注,不甘心的很。 “兄弟我实在是没这个意思!” 刘涚抬起手臂挡住跃跃欲试的柴青源,他算是看出来了,若是柴胡在这里或许还能跟那卢宏走上一趟,柴青源单打独斗的本事,如今却是有些不如他弟弟柴胡了。 “没这个意思你又是什么意思?”卢宏那双八字眉皱起来,看了看刘涚,又看了看地上的大虫,“哦,我明白了,你们人多少是吧?也罢,今天老子就当回好人,卸这大虫一条后腿,够老子吃上几天了!” “卢大哥,其实你何必这样呢?不如一起去兄弟我扎营的地方,召集哥哥巧手的兄弟,好好的拾掇拾掇这大虫,才不算是浪费这来之不易的虎肉!” “来之不易?”卢宏微微一晒,仿似不屑的笑道,“这宗东西,老子已经打死两次了,每次都是剥皮割肉而已,还能怎么拾掇,除非你们那边有酒!” “酒?” 刘涚微微一愣,随即笑道:“这个还真有!” 可不是有么。高家庄人撤离的时候,留下大量的自酿酒,以至于高老爷子心疼的每日以酒代粮,即便如此仍旧还有不少存量。 引爆高家庄的时候,刘涚也将一些粗劣的自酿酒作为增加爆炸威力的东西,不过还是带了一些陈年的老窖于身边,毕竟这个年代里,又有几个男人不好这一口的? “真有?” 砸吧砸吧嘴,那卢宏眼神有些发直,指着柴青源道:“那还等啥,看样子你就像是个跟班,来,跟老子一起扛这大虫,到你们营地里换酒喝去!” 刘涚万万没有想到,原本看似麻烦的事情,最终竟然是被酒给解决了,看来等将来到了益州落脚之后,还得跟高宠和高玉娘好好商议商议,是不是把高家庄的酿酒事业给发展起来呢? 其实巴蜀出美酒,只不过这年头的酿酒技术也就那么会事,真正能够跟后世那些名酒相提并论的美酒,还没有诞生呢,如果刘涚真的将自己所知的那些技术拿出来,能不能招揽到天下豪杰不保证,但至少可以让高家庄因此而赚个盘满钵满。 被卢宏点名说是根本,柴青源的脸色有些难看,只不过既然刘涚都没开口,他也就只好默默的认了,走过去抬起大虫后腿,跟卢宏两人合作倒也是轻松,三人加上一只快要落气的大虫,就这么走回营地之中。 “刘,这老虎一定是你打死的吧?你功夫那么厉害!” 安娜见刘涚二人不仅仅平安回来,更是还带着一个人和一头老虎,心中自然高兴,上前贴近刘涚就大声说道。 “放屁!这大虫明明是某家打死的,他这小白脸,两个拳头加起来也不是某家一巴掌的料!” 那卢宏见安娜开口称赞刘涚,放佛有些吃味,当即就大声嚷嚷,他这一嚷,尤其是言语之中对刘涚那种蔑视,顿时引发了胡立等人不满,呼啦一声,连安娜在内的二十多个人,呈一个圈,将那卢宏给围住了。 “你们想要干啥?打架老子奉陪!” 卢宏两眼一瞪,双手互捏,指骨顿时啪啪作响! 第186章 初抵贵境,两眼漆黑(下) 卢宏此人来头其实不小。 要说刘涚身边的这些下属,其实在刘涚看来就如同手足兄弟一般。此时卢宏一副凶神恶煞的姿态挑衅众人,可只要刘涚不开口,哪怕就是性格最为急躁的胡立,都不会去接卢宏的招。 “卢大哥稍安勿躁,大家都不是这个意思,我也承认,这老虎必须是卢大哥你打死的,那没什么好说的,而我们能够吃到老虎肉,也是卢大哥的恩情呢!”刘涚此时虽还不清楚这个卢宏的来头,但光是那一身本事,就让他眼热的很。 在转变观念,准备积极入世的刘涚看来,卢宏这就绝对是个将才,至少是猛将之流的人物,错过未免可惜,最好就是能够拉到自己的阵营当中,成为一个得力干将。 故而言语之间,刘涚既是对卢宏客客气气,同时又不会把自己的身份降的太低,“有礼有节”这个成语,正是刘涚对卢宏态度的最好写照。 “是么?不打架么?不打架那就算了,其实某家也不是那种好斗的人,大多数时候某家也是客客气气的.” 听卢宏这么自我表白,胡立等人脸色鄙夷的同时,也在暗暗偷笑。詹木用手肘轻轻撞着柴青源道:“喂,青源,这个姓卢的家伙,倒是跟你的宝贝弟弟有的一拼啊!” 若是往常谁这么说,柴青源定是要生气的,他可不乐意让人没事儿就拿柴胡来编排,每每这种时候,柴青源总会用清虚散人对柴胡的评价来驳斥。然而今天清虚散人却是没有理睬胡立,反而是两眼灼灼的盯着那卢宏,等刘涚话说完之后,他立马就站出来问道: “卢大哥,你使的可是燕青拳?” “咦?你认得出某家的拳法?小子,你是谁家的后?”卢宏两眼一瞪,庞大的身躯绕过刘涚,径直向柴青源走过去。 见到这个阵仗,刘涚心中顿时紧张起来。 江湖上的恩怨,说大也大,说小也小。如果说柴青源和卢宏之间真是存在什么杀父之仇之类的恩怨,那还真是件麻烦事!别看刘涚挺看重卢宏,但如果说两人之间真是什么不同戴天不可化解的深仇大恨,那没的说,刘涚当然是站在柴青源这一边的。 “你是承认咯?那你一定是卢家庄的后人对不对?” 虽说卢宏的高大身材会带给人沉重的压力,但刘涚却能看出,柴青源脸上的紧张之色并非是因为畏惧,而是隐含着一种激动。 “小子,东西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你说我是卢家庄的后人,可有凭据?” 卢宏这人说话声音本就是发瓮,此时他表情凝重,那鼻音就显得更浓了,如果不是因为他还说的是官话,来个方言什么的,怕就是好多人都听不懂他在说啥了。 “卢大哥,小弟乃是柴家不孝子孙。” 柴青源猛然冲着卢宏一拱手,客客气气的说道。 “小旋风柴进后人?” 那卢宏脸上泛出惊容,诧异的盯着柴青源看了又看,半晌才道:“这怎么可能,柴府.” “没有柴府了!”柴青源将负于身后的长棍狠狠的往地面一杵,“此物为证!卢大哥,金狗的深仇大恨,青源没齿难忘!” 柴家祖传的长棍,沉重非常,加上柴青源又出了力,以至于一杵下去,“给人感觉天摇地动似的。 而看见这根长棍,卢宏脸色也变得颇有些哀伤,摇摇头道:“原来都是自家兄弟!唉,卢家庄跟柴府,不也都是一样么?兄弟,今后跟着哥哥吧,哥哥不会叫你吃亏的!” “慢来慢来!” 见卢宏竟然开口就要招揽柴青源,刘涚赶紧站出来道:“卢大哥,青源可是我刘涚的兄弟,怎么能够跟着你呢?” “怎么,你也是谁家的后代么?好像没有一个姓刘的啊,难道你是改名换姓了不成?男子汉大丈夫.” “卢大哥,我不是谁人的后代,倒是你,刚刚跟青源说了半天,除了你们自己以为,这里的其他兄弟怕是都不明白,不如敞开天窗说亮话,好去了我等兄弟心头的疑惑!” “大人,卢大哥乃是卢俊义卢大侠的后人。”柴青源见刘涚跟卢宏争起来,赶紧站出来解释。 “卢俊义?” 其实一早刘涚就在心中想,错非是家学渊源,否则要出个卢宏这样的人还真是不容易,但他却没有往水泊梁山的那个方向去怀疑过,毕竟《水浒传》本是演义话本,里面描绘的大多都是作者虚构的东西。 《水浒传》是虚构的,但刘涚却忘了,在这本虚构的古代话本小说里头,有些人物确实实实在在存在的。比如宋江,再比如这个卢俊义。 只不过刘涚对于卢俊义这个人的了解并不算多,所以即便此时柴青源点破卢宏的来历,刘涚心中仍旧很是模糊,好在他不用担心两人之间有什么江湖恩怨,更重要的是更不用担心卢宏会暴露属于他刘涚的一些秘密。 “没错了!姓刘的,看来你是青源兄弟他们的头?” “卢大哥不要乱说,大人乃是我等的再生父母,在此等乱世能够遇上大人,实在是我跟小弟柴胡的运气,否则,小弟我还真不知道要流落到何方去,说不定哪一天运气不好,就被金狗给害了!” “金狗!”卢宏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转而面向刘涚。 见卢宏的眼神向着自己投过来,刘涚连忙摆手道:“青源说的有些夸张了,其实大家都是兄弟,只不过需要一个人来发号司令,目前暂时就是我在负责这个工作而已。” 差一点刘涚就要说出“革命不分贵贱,只是分工不同”这样的话来了,幸亏最后关头他能改口。那卢宏也不答话,只是拿眼神不住的上下打量刘涚,弄的刘涚心情竟然忐忑起来,他也不知道卢宏这样做的意义何在? “其实刚才打死那只老虎,你也是出力了的,只不过我自己动手也能轻松的干掉,倒是不用你帮忙!” “这个是自然,我那几拳头,还不就是给老虎搔痒痒一样!”刘涚笑着回道。 “不!你的力气不小,只比我差一点点而已!”卢宏很认真的纠正刘涚,他的话引来安娜等人侧目,其实刘涚的力气已经很大了,在安娜等人看来,刘涚跟卢宏之间即便有差距也有限的紧。 “卢大哥,你有话不如直说吧!” 让卢宏这样脑子一根筋的人兜圈子,刘涚都替他着急,干脆开门见山的说道。 “其实.我也是无家可归了,最近这些天,一直都在饿肚子.” 卢宏沉吟片刻之后,突然低下头,丢出这么一句话来说,顿时让刘涚等人大跌眼镜!刚刚卢宏不是说他前些天才打死过另外一头老虎么,怎么就会饿肚子呢? 难道说刚刚这厮根本就是在吹牛? 可在刘涚等人看来,以卢宏的本事,那怕不打老虎,随便打死一些小动物,在这秦岭当中也不至于饿肚子啊? “我.我不会升火啊!” 在众人诧异的眼神之中,卢宏说出了一话让众人更加诧异的话出来!堂堂卢俊义的后代,竟然不会升火? 不过话说回来,这卢俊义的后代,跟会不会升火好像并没有什么必然的关系,况且这个时代,很多人也只是随身携带火种而已,而卢宏接着就告诉大家,他身上的火折子掉了之后,他就再没有吃过熟食,哪怕是打的有猎物,试过一次生食,结果拉了一天肚子之后,就再不敢碰了。 “安娜,赶紧去张罗起来,青源你身上的熏肉分给卢大哥,让他先填肚子,詹木,去把我的酒拿来!” 此时再说啥都是多余的,赶紧让卢宏填饱肚子,才是最实际的问题。 刘涚这样的安排显然是很对卢宏的胃口! 当一边就着熏肉,一边滋溜溜的喝着小酒时,卢宏脸上终于露出满意的神情,对刘涚道:“看样子跟着你还真不错啊,难怪青源兄弟都不肯跟我走了!姓刘的,某家要是跟着你,有什么待遇啊?” “待遇?” 听到卢宏这话,刘涚心中可乐了!这还是穿越之后,刘涚第一次听到有人向他提出“待遇”问题。不过想来也正常,不管是张汉也好,胡立柴青源等人也罢,之所以跟着刘涚,都是有一些阴差阳错的原因,谁也没有想过要在刘涚这里获得什么待遇,能够挺直脊梁活下去,应该说就是最好的报酬了! 可卢宏的情况跟其他人不同,所以他提出要求也是有一定道理的。 刘涚在发愣的同时,也因为卢宏的话,而想到了另外的一个问题。 “是不是该制定一个招兵买马的标准了?” 想那王重阳,即便是以“为咸阳城枉死者报仇”为旗号,但也知道发放军饷粮食之类的来收买人心,如今高家庄经过这次长途迁徙之后,百废待兴,能够为刘涚提供的兵源必然会大幅度下降,刘涚想要扩张自己的势力,就只有向外寻求了。 而要吸引人,就离不开卢宏刚刚说的,“待遇”二字。 “卢大哥,跟着大人,自然是不会吃亏的!”柴青源见刘涚犹豫,连忙开口打圆场。 “那不行啊!我卢宏也是有本事的人,想要收下我卢宏,那就得提出真金白银来!想当年我老子就是傻,被姓宋给吭了,我可不能走他老路,姓刘的,成不成给个痛快话!” 第187章 汉中古城,龙马惊神(上) 晨雾弥漫,寒意逼人。 刘涚活动片刻之后,才略感身上有了点暖意。 “看来这边是已经入秋了,巴蜀的气候,确实跟高家庄那边大不同啊!” “刘,吃早餐了!” 安娜给刘涚送来早餐,因为准备充分,这一路上刘涚等人在这个方面倒是没受到什么委屈,连带着半路加入的卢宏,也对这方面很满意。 在秦岭之中穿行,七八天的时间就这么消磨了,而汉中城也就历历在望了。 “大人,出发么?”见刘涚吃的差不多了,胡立上来请示刘涚。 “暂且不忙,你们看,由此前往汉中城,不过一两日的功夫了,但有件事情咱们还没有谈妥呢!” 刘涚说还没有谈妥的事情,就是如何去加入朝廷军队。 在遇上卢宏之前,刘涚就已经考虑好了,想要真正的壮大起来,采用如今王重阳那种方式显然是行不通的,至于说卢宏和柴青源他们长辈跟着宋江闹的一场,也是难有结局。 纵观历史,真正能够顺利而轻松改天换日的,应该算是大宋的开国皇帝老赵,而老赵不就是从军队里起家? 正所谓“借你家的鸡孵我家的蛋”,随着这世道越来越混乱,刘涚觉得只有利用“军阀”这样一个身份,才能逐步起家,最终得偿所望。而刘涚即将要迈出的第一步,就是去投靠一个朝廷将领。 虽说只是用来过渡,但一个好的选择也是必不可少的。若是招子不够亮,选了个懦夫,或者是历史上运气不好,早早就挂在战场上的,岂非冤枉? 在刘涚看来,巴蜀之地最好的投靠对象,就只有吴阶和吴璘两兄弟了。虽说现在吴璘声名不显,知道其兄的人多,知道他的人反而少,但刘涚经过慎重考虑之后,却反而选择了吴璘。 这可不是刘涚随心而为的,相反,他也是跟詹木等人进行了一番深入的研究,最终才做出的决定。 而既然要投靠吴璘,有些准备工作却是要做好的。 原本刘涚的打算,是让大家明日在下山之前才找个地方将弓弩盔甲藏起来,但今日起来之后刘涚却想起,既然已经靠近汉中城,万一在路上碰见一些山野樵夫之类的,反而不好解释,不如就早一天收拾起来,反正也不碍事。 “先收拾盔甲弓弩,长兵刃也都收拾了,唔,青源你这个不用。” 大家按照刘涚命令收拾自己的时候,倒是柴青源的长棍有优势,反正这东西也可以说是扁担,谁还会跟一根扁担过不去呢?等到将这些都收拾妥当之后,刘涚才命令大家伙儿出发。 此时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穿了差不多两个月的盔甲突然之间脱下了,倒是不习惯的紧。尤其是安娜,她原本穿的是高玉娘的专属盔甲,如今脱下来又换上男丁装扮,加上她那外国人的形象,当真是别扭的很。 “算了,你还是打扮成女儿家吧,回头找家大户,偷点衣服出来给你换上,轻纱蒙面当个大小姐,反而不容易引起别人的怀疑。”刘涚端详安娜半晌之后,颇有些不满的摇着头。 幸亏卢宏本身就是普通山野农夫打扮,否则以他的身材,刘涚这一行人里还真找不到哦合适的衣服,即便是进了汉中城,刘涚觉得怕也是很难找到适合卢宏这种两米身高的,怕不是要特制才行。 骑马走了一天之后,战马也需要处理了。 比起把盔甲藏起来,跟这些朝夕相处的伙伴分离更是让人不舍,然而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再怎么不舍,最终还是只有分别。 处理战马之后,大家就只有步行,唯一一匹没有标记的马儿,不用刘涚分派,大家也都知道要照顾女人,留给了安娜。 “大人,前面有个农庄!” 眼瞅着道路是越来越宽敞,也就意味着周围活动的人是越来越多,当前突侦查的人回来说发现农庄的时候,除开刘涚之外,其他人都很是谨慎。 照理说大家都是宋人,不应该有紧张的感觉,刘涚也知道,他们是因为在荒山野岭生活的时间长了,突然之间“回到人间”,心理上有些不适应而已。这种情况刘涚在后世当政委的时候也经常遇见,一般情况下不用特别处理,人自身就能调整过来的。 当然,这种情绪对于刘涚来说是不存在的,他的心理素质确实不是其他人可以比拟的,而且他还有个更高明的本事——他会说四川话。 四川话的来历比较久远,因为身处在一个相对封闭的环境之中,汉语在巴蜀盆地经过了一个很长的融合过程,事实上在后世,大家认为比较纯正的成都话,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巴蜀话,而在宋朝,最纯正的巴蜀话,准确的名称该叫“夜郎话”。 刘涚因为是个特种兵,在接受的方言训练当中,就曾经刻苦的学习过四川话,为了不至于引起周围人的惊讶,刘涚在知道前面有农庄之后,就决定由自己带着安娜,先去打探消息。 这本就不是什么难事,虽说刘氏的四川话在汉中显得有些古怪,但至少让农庄里的人感觉上是那么回事,也就让刘涚顺利的打探到他想要的消息,甚至只付出了小小的代价,就为安娜弄了一身像模像样的衣裳。 从农庄人口中刘涚得知,此地距离汉中不过十来里路程,不过今天想要赶到汉中城怕是不可能了,即便是紧赶慢赶的到了,天一黑,城门关闭反而是没了去处。 当真是看山跑死马,两天前刘涚等人就在山上远远的看见汉中城,虽知道走了两天,却还有十里之遥。 最终刘涚还是决定大家伙儿现在这个农庄歇息。为了不至于引起麻烦,刘涚等人只是在农庄附近宿营。 这种事情其实经常发生,毕竟这个农庄太小,根本容纳不下几个人,往常有商队之类的,也是就挨着农庄扎营或者是简单的路宿,而每每这个时候,就是农庄人做点小生意赚一笔的机会,同时也是农庄里孩子们的节日。 可惜的是,刘涚他们既不是商人,队伍里也没有小孩,所以农庄人这次注定是要失望了。刘涚他们倒是希望能够买一些粮食,这些天在秦岭上吃野味,当真是看见肉都想吐了。 偏偏粮食这种东西,对于农庄的人来说,也是相当宝贵的。要知道,在这个时代普通家庭的口粮,收获之后除了要满足一家人一年的肚皮之外,还要留存下一季播种的种子,所以基本上是很难有剩余拿出来交易的。 其实在中国古代,粮草之所以一直都被作为军队胜利的基础,是有其客观原因的。 第二天一大早,刘涚又去找农庄的人打听,他原本担心进城的时候会不会遇上麻烦,谁知道农庄的人告诉刘涚,因为最近天下纷乱,从外面到巴蜀逃难的宋人很多,故而汉中这边进城做生意就缴五十文,不做生意缴十文,倒是不会限制出入。 听农庄里的人这么一说,刘涚心中倒是坦然下来。只要交钱就能进城,那就没问题了。 不过三十个人一道走还是过于明显,故而刘涚又打听了汉中城里最好的客栈酒楼,最后把人分了分,约定傍晚的时候在悦来客栈碰面。 原本刘涚是想第一拨进城,可詹木不放心,他担心经过城卫兵的时候会出意外,死活要跟胡立等去当一次白老鼠,刘涚争不过也就只好把自己放在第二拨人。 远远的看着詹木等人顺利的缴钱进城,刘涚对身边轻纱罩面的安娜道:“一会儿进城的时候记住千万别开口说话,若是他们一定要查,我就说你是我买回来的媳妇儿,准备去嘉州的!” 刘涚这样说是有个道理的,只因为他所学习的四川话,其实是后世乐山一带的话,只要安娜不开口,哪怕就是被人追问,以刘涚说谎的本事,也不会出什么岔子。 而刘涚这一组是以他,扮作妻子的安娜,仆人张汉和卢宏组成。 卢宏这家伙身材显眼性格又颇为怪异容易出岔子,刘涚觉得还是自己亲自带着比较放心。 等到经过城门的时候,刘涚才知道自己根本是多担心了,那些守城的宋军眼睛里只看的见钱,黄澄澄的铜板扔过去,挥挥手就被放行了! “这就是宋朝的都市了么?” 顺利进城之后,憋了好一阵的安娜,在看见汉中的繁荣之后,终于是忍不住开口说话了。 “宋朝的都市?” 听到安娜这么问,刘涚心中当真是有股说不出来的滋味。说起来,长江以北黄河以南的城市那都是宋人,或者说是汉人的城市,可怜安娜被拐带这些年了,今日才真真正正的见识到一座汉人治理的城市。 “难道不是宋朝的都市么?这里好多人啊,刘,我们那里只有举行大型庆典的时候,才能看见这么多人,今天这里也是在搞庆典么?” “今天?” 刘涚坐看右看,还没来的及开口说话,走在两人身后的卢宏就瓮声瓮气的道:“什么庆典?今天连个赶集都不是!小姑娘家家的不懂,真要是赶集,那才真是挤死人!” “是么?可现在都好多人了啊!刘,我在会宁府待了那么久,也不见有这般多人,既然你们宋人那么多,怎么还会打不过金人呢?” 正所谓“言者无意,听者有心”。 安娜这个小姑娘无心之语,却是让以刘涚为首的三条堂堂汉子,噎的半晌说不出话来! 第188章 汉中古城,龙马惊神(中) 悦来客栈,这名字当真是俗气的很。 打中国社会形成之后,叫“悦来客栈”没有一万家也有九千九百九十九家。 再次确定是这家客栈无误之后,刘涚带领三人进去,才刚刚走进大堂,那店小二还没来得及过来招呼,就被人抢了先。 “公子,你终于来了。” 抢在店小二之前的,自然是詹木。他们也是很顺利的就找到这家客栈,并且一口气包下了十三间屋子。 “哦,原来是贵客们的本家啊,小的我正想说没房间了。”那小二见詹木这个“土豪”在刘涚面前毕恭毕敬,心中庆幸的同时,也连忙出言奉承,“难怪这位公子器宇不凡,一看就是贵人啊!” 刘涚当然知道,像这种店小二的嘴皮子根本不可信,自然不会去理睬,冲着詹木点点头,考虑到安娜老是暴露在众人视线当中颇为不妥,就用眼神示意詹木带路,进房间去。 没半天的功夫,三十个人倒是顺顺利利的都汇合了。 “幸亏兵荒马乱的,到处都是逃难的流民,否则我们进城还真是要费些功夫呀!大人,我打听过了,听说这几日吴大人就要来汉中招募壮丁,咱们。” “此事先不急。”刘涚摆手打断了胡立话头,道:“好好休息一晚之后咱们再分派工作,詹木,回头你去打听打听,看看这里的人有没有见过锅炉的高家庄人,如果是吴阶要来汉中的话,恐怕我还得在这里逗留几天才行。” “是,大人,那我现在就先去安排大家吃饭!” “对对对,吃饭,吃饭!” 詹木对刘涚的回应,却是让卢宏这大个子最为高兴,嘴巴都合不拢来,这些日子一直在山上转悠,可是把这个饭量宏大的家伙给饿坏了。 说起来,卢宏的情况其实跟柴青源兄弟颇为相似。当年的卢俊义虽说也是在江湖朝堂都风光了一把,可最终还是因为“档案”里的那些污点给卢家引来了灭族之祸。 虽说卢俊义早有谋划,将本家一分为二,被朝廷祸害了一半总该还有一半香火继承,可谁知道宋朝在金国大军面前兵败如山倒,以至于隐藏起来的一半血脉,没有毁在朝廷手中,却是差点被金兵铁骑给连锅端了。 相比起柴青源兄弟家破人亡来说,卢宏的运气要好不少,跟高家庄相似,卢家也是赶在金兵到来之前开始迁徙,只不过卢宏这人性子倔,不喜欢这种逃跑的感觉,自己一个人撒野而出,到后来,却是连家在哪里都找不到了。 因为其性格大大咧咧惯了,故而找一阵找不到之后,他索性就彻底放弃,就在这外面浪荡起来。等到身上的钱被糟蹋光了之后,他也不知怎地就一头钻进秦岭之中,却是找不到路出来。 可怜他竟然还不会升火,如果不是正好碰见刘涚一行,鬼知道他还能活多长时间。 “满足他吧。” 刘涚见卢宏那喉咙里快要伸出手来的样子,忍不住笑着让詹木抓紧时间去办。 等到晚上休息的时候,刘涚正打算去拾掇自己时,却见安娜提着一大桶水,正朝自己走来。 “安娜,你这是?” “高小姐说过,她不在你身边的时候,我要负责好一切。”安娜脸上的表情很是平淡,当水盆顶过来的时候,刘涚也只能是侧身让过,有些不知所措了。 要说安娜对刘涚没有吸引力那是扯蛋,要知道在刘涚心中可没有什么种族审美区别,而安娜无论是相貌还是身材,即便放在后世那也是一等一的漂亮。刘涚心中所顾忌的,一个是安娜的年龄,而另外一个就是高玉娘的想法。 但其实这里刘涚有一个小而美丽的误会,其实高玉娘并不介意刘涚还有别的女人,只是她不是很能接受安娜的外形而已,如果说刘涚跟安娜是木已成舟,高玉娘也只会捏着鼻子认了。 可惜,刘涚明明有很多次机会,只是因为他自己心中的那道坎迈步过去,却是白白的错失了。至于说在这件事情上安娜的想法,其实在如今这个时代,是完全可以忽略不计的。 “刘,把衣服脱了,我给你抹一抹吧!” 在这个时代想要天天洗澡什么的,可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在高家庄的时候,如果刘涚愿意当一个老老实实的农夫,或许还能有这样的机会,可惜他自打到高家庄之后,就没有轻轻松松的生活过一天。 能够有人帮着抹抹身子,已经是很幸福的事情,幸福的让刘涚有些不敢轻易接受。 “要不你放在哪里,我自己来?” “那怎么行呢?” 安娜那双比汉人白皙的多的双手灵巧的将毛巾拧起来,一她双手的力量自然可以把毛巾拧的极干,只不过那样抹澡反而不好,而想现在这样半干半湿的,才最为合适。 感觉着温软而湿润的毛巾在脊背上来回的摩擦,刘涚紧闭双眼却是无法按耐的住跃动的心跳。 “安娜,前面就。哦,这样不太好吧?” 抹了脊背就抹肚子,安娜的右手撑开毛巾,从刘涚的胸膛一直往下抹着。当裤带阻挡了安娜的工作时,刘涚甚至没来得及阻止,安娜就已经轻轻的挑开裤带,毛巾顺势而下。 “安娜,我。” 男人的本能在这一刻迸发出来,刘涚两眼闭得更紧了,他怕看见含羞带怯的女孩儿面容,更担心自己控制不住。 “好了,刘,你看看还有哪里没有抹到的?” “行了,行了!” 当裤裆里那温软的感觉消失时,刘涚的心情是复杂的,他既觉得是轻松,同时又觉得有种深深的遗憾。 “那你等等,我再去打水来给你洗脚。” 此时刘涚觉得自己再拒绝的话,就显得过于矫情了。毕竟相对于刚刚安娜所做的举动来说,洗脚已经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情了。 等到安娜细致的给刘涚洗脚抹干,整理好床铺之后,刘涚躺在床上,这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别看他刚才挺紧张,其实事后想想,这种感觉其实挺不错的,由此而推之,若是当上了皇帝,那该是一个怎样舒坦的生活,此时刘涚感觉自己好像一下子就明白过来,何以人人都想当皇帝! 正当他在胡思乱想之际,脚步声又响了起来,刘涚一分辨,却还是安娜。 睁开眼睛,刘涚看见安娜正抱着一套行军被褥进来,顿时忍不住诧异道:“安娜,你这是。” “房间有限啊,都是几个人住一间,刘,难道你想让我跟他们住一间?”安娜的回答让刘涚不知道该从何反驳,即便是他同意,难道其他人会同意?在胡立那些人的心中,安娜除了是他刘涚的女人之外,还有什么可能? 所以刘涚只是皱了皱眉头,随后突然就坐起来,开口道:“天气转凉了,你要是再睡地上,会换上风湿的。” “那,我就上床睡好了!” 安娜的反应很干脆,径直就抱着被褥向刘涚走过来。其实刘涚原本是想接着说,他可以跟安娜换一换,然而当他抬头看见安娜那双湛蓝眼眸里,坚定而满含鼓励的眼神时,到嘴边的话一下子就收了。 他挪了挪身子,给安娜腾出空间来,很快,两人就齐头并肩的躺在了床上。 “安娜,为什么我从来没听你祈祷过呢?你们不是应该早晚还有吃饭的时候都要祈祷的么?” 两眼望着天花板,刘涚低声问道。 “刘,其实我早就已经不相信上帝了,当我成为人家手中的货物时起,当我连续祈祷了三十天,却没有任何神迹出现的那天起,我就已经彻底放弃了神。” 刘涚注意道,在安娜的话中,是她放弃了神,而不是神放弃了她。 也就是说,在安娜的心中,确实已经没有了神的位置。想想安娜的遭遇,在那些人贩子手中是,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的黑暗生活,那样的事情的确会改变一个人应有的想法,甚至是影响到一个人的信仰。 虽说只是简简单单的一句话,然而对于刘涚来说,脑海里却是因为这句话而浮现出诸多发生在安娜身上的苦难,而身为男人的本能,却让刘涚转身,将安娜拥入了怀中。 这一刻,刘涚的举动跟性别无关,他只是本能的为安娜感到心疼而已。 但是,随着两人相拥时间的延长,一股微妙的气氛,就开始在两人之间蔓延起来了。这无关乎道德,完全是女人和男人之间本能的吸引,又或者说,是生物延续的一种本能。 从亲吻安娜的额头开始,一切都好像是顺其自然,也是水到渠成。 当安娜从自己的被窝光溜溜的钻进刘涚的被窝时,该发生的一切都已经无法阻止,哪怕此时上帝出现了,刘涚也无法让自己停下来。 曾经有人说过,女人的身体就是男人回复疲劳最好的良药,说这句话的人,一定是个真汉子! 刘涚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哪里来的体力,竟然能够第一次跟安娜亲热,就维持了差不多一个通宵的时间,更为诡异的时,当太阳升起来,将房间照亮时,猛然睁开眼睛的刘涚,却感觉自己混身上下丝毫没有倦怠的感觉,反而是从未有过的龙马精神! “这是怎么回事?” 身边的女人还在熟睡,刘涚却觉得自己浑身有力的像是可以一拳打死一头牛! 第189章 汉中古城,龙马惊神(下) “咣!” “咣!” 喧天的锣鼓声让正在悦来客栈大堂里的狼吞虎咽的刘涚抬起来头来。 “发生了什么事情?” “大人,我去问问!”陪着刘涚吃饭的詹木赶紧起身,一面往外瞅,一面找小儿打听。 锣鼓喧天的声音仍旧还在继续,而打探消息的詹木很快就回到刘涚身边,低声道:“大人,是朝廷在征召兵将!” 连年大战,宋朝的兵马所剩无几,除开韩世忠这样的大帅之外,哪怕就是岳飞,当初在牛头山的时候,也不过只有临时拼凑起来的两千人马而已。 故而,在人口数量还算众多的巴蜀几个大城里招募勇夫,也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这样的事情,天天都要搞一次,硬是受不了啊!愿意去卖命的早就去了,别说是敲锣打鼓,就算是敲他们自己的屁股,也找不到几个啰!”小二在端茶送水的时候,口中还忍不住在埋怨。 像这种吵吵闹闹的征兵方式,在古代其实也是一种常态,毕竟这个时代没有太多传递信息的方式,只有这样才能将信息传递给更多的人。刘涚也知道,在如今这个局面下,像岳飞那样参军的人已经不多了,其他进入军营的,不是被人逼,就是被生活所逼,终归都是逼不得已,才参了军。 “小二哥,这些来招募的,是禁军还是厢军?”刘涚趁着小二哥在桌边的机会,赶紧开口问道。 “禁军?现在咱们汉中哪里还能看到真正的禁军啊,真正的禁军,都是保护皇帝老子去咯!” 小二哥像是很有些忿忿,开口说话的声音不由的大了些,以至于引来掌柜在柜台那边狂呼道:“小狗子你想死滚远点!再说这些大逆不道的话,不等官兵来抓你,老子现在就捏死你!” 像是经常被掌柜这样责骂,那年轻小二哥脸上并没有露出紧张的模样,只是吐了吐舌头,冲着刘涚低声道:“这段世间都是吴将军在招募,听说条件不从,可惜我在家中世独子,还有个老娘要照顾,否则也都去了,才不要在这里受窝囊气呢!” 说话这话,也不等刘涚反应,那小二哥就赶紧收拾东西走了。 “吴将军?” 民间对于朝廷兵马的体制其实是很茫然的,正所谓隔行如隔山,尤其是在宋朝着个官衔相当复杂的时期,别说是民间,哪怕就是体制内的人,恐怕也没有几个能够将其完全弄个明白。 就好比说对于领军将领的称呼,民间只要是看见个能够发号司令的,可以指挥一定数量兵马的,就会统称其为将军,至于说这个将军麾下究竟统领的是一百人还是一万人,压根就不会有人去在意。 故而那小二哥告诉刘涚,如今正在招募兵丁的,是“吴将军”,然而刘涚却无法冲这个信息当中判断,究竟是不是吴阶在招人。 “大人,要不我出去问问吧,可不要找错了靠山!” 刘涚微微一皱眉,詹木顿时就明白过来,当即自动请缨,其举动得到刘涚的赞成。反正此时外面还在敲锣打鼓,也不用詹木这小子跑的太远,而且按照刚刚小二哥对詹木说的,至少到目前为止,汉中还没有出现过“强募”这样的事情,刘涚也不用担心詹木被拉了壮丁回不来。 “真不明白,去当个朝廷的兵有啥好处,你就这么想啊!换成老.我,才不嘚干呢!”卢宏在旁边大口大口地啃着馒头,这悦来客栈的馒头可不便宜,都是大白馒头里面夹着牛肉片,一个馒头就要十文钱,而卢宏这个大胃王,从屁股坐下到现在,已经吃了整整六个还没停下的意思。 瞥了眼卢宏面前空了的盘子,刘涚不由自主的撇撇嘴,心中暗道,寻常家庭怕还真是养不活卢宏呢。 詹木很快就回转,而他一进门,刘涚就看到其脸上的喜色。 “想来应该是好消息。” 果不其然,詹木兴冲冲的告诉刘涚,感情今天在大街上招募的吴将军,虽说不是吴阶,但好歹也是吴阶的弟弟吴璘,而且招募的,更是吴璘身边的亲兵! 在古代,当兵也是一门技术活,成为什么兵种,跟一个什么样的将领,不仅仅会影响到将来的升迁,甚至最直接的影响就是生死存亡,若是一不留神加入到炮灰队伍里,那就只有自认倒霉了。 “他们招募,給出的条件是啥?”虽说刘涚压根不在意招募的待遇,他所想的就是如何尽快的往上爬,从而方便组建自己的力量,但了解了解也没有坏处,至少将来可以制定出相应的待遇标准来。 詹木了解的也是挺详细的,林林总总的说了一遍,刘涚用心记下之后又问詹木,那招募有没有专门招募将官的说法。 可不是么,若是让刘涚进去从一个大头兵开始做起,鬼知道升迁要到什么时候去了。 “大人,这个我倒是没有打听到。毕竟已经是那吴璘的亲兵了,向来升迁的机会应该是比普通士兵更多才是!”在这一点上詹木说的兵没有错,可刘涚却不会因此而满意。 “我去看看!” 思考片刻之后,刘涚最终还是决定自己亲自去了解了解。不过等到刘涚拾掇号出门的时候,哪些招募的人已经走远了。无奈之下刘涚之好一路打听着,终于在汉中城衙门旁边,找到了专门为募兵而设立的木台子。 台子两边挂着对联,内容刘涚没心思去了解,他只仔细的看过台子周围的兵丁,感觉还是那么一回事儿之后,才缓缓的走过去。 正如刚刚悦来客栈里的那个小二哥所说,如今想要在汉中城里招募到勇夫已经是很难了,刘涚看见这招兵台子登记的那个地方,稀稀拉拉的一队人不说,其中大部分还长的歪瓜裂枣,甚至于有个人明显有着长短脚,也排在队伍之中。 看到这样的场景,刘涚都不知道自己是该哭还是该笑。反观周围那些观众,其中不乏彪形大汉,满脸横肉身材壮硕,光是看那种气势就知道绝非善类,可这样的人竟然没有半点要去为国效命的意思,只是抱着双手,冷眼旁观。 此时,刘涚不由得想起刚刚进城时安娜问的那个问题:宋人那么多,为何就打不赢数量少得多的金人? “请问,如果自认有几分本事,可否在此求个一官半职?” 在这种地方想要看见吴璘是不可能的,刘涚也没有抱着这种不切实际的幻想。在反复打量这个招兵点之后,刘涚将目标确定在一个身穿盔甲的中年将官身上。 这个将官兵没有坐在那登记桌后面,也是跟刘涚一般站在旁边,两眼冷冷的打量着那些报名者,时不时的皱起眉头,脸上表情显得很是不满。 “嗯?” 刘涚突然走过来问话,而且一开口就是要求个一官半职,顿时引来那将官疑惑的眼神。 感觉到对方眼神正在上下打量自己,刘涚并没有刻意作出雄壮或者是大义凌然的模样,只是保持着标准的立定姿态,那将官打量多久,刘涚就立定多久,别说是身体,就连眼皮子都没有眨一下! 这不眨眼可是一门功夫,想当初刘涚刚刚加入军队的时候,仅仅是为了练这个军姿,两眼就曾经无数次的被熬成通红,流淌下的眼泪没有一斤也够八两了! “好大的心气,不过看起来像是颗苗子!你可知道,我们是在招什么兵?” “知道!吴将军的亲兵!”刘涚卯足了丹田之气,大声回答道。 “既然是亲兵,那就必然个顶个的强,你有什么本事,一来就要当个一官半职呢?” 那中年将官看来对刘涚的表现还比较满意,故而才没有一脚将刘涚踹飞,而是颇有兴趣的跟刘涚说话。 “启禀大人,我打咸阳城而来,为了求生,带领着兄弟们跟金兀术拼过命,跟金弹子照过面,杀的金狗没有几千也有几百了!” “哦?” 虽说刘涚这话里真真假假,但杀敌的数量倒是没有虚假,况且刘涚感觉的出,他面前这个将领也是那种真正在沙场上鏖战过的,应该能够看得出他身上的那种杀气! “我刚刚没有听错?你跟你的兄弟,竟然还跟金兀术对阵过?” “大人,不能算是对阵,我只是不断的偷袭蚕食金兀术的兵马而已!若是給我数万大军,我倒是有那个信心,杀的金兀术屁滚尿流!” “哈!” 那将领笑了,抬手指着募兵登记处排起的长队,问刘涚道:“給你几万大军?” “大人,这样的兵,我一个都不要!” 刘涚只是瞥了一眼,就很是干脆的摇头,“将士若是没有足够的能力保家卫国,杀敌效命,那留在军营里,就是浪费粮食,浪费军资!” “说的好!既然如此,我倒是想看看,你有什么样的本事,如果所言不虚,你把你的那些兄弟叫上,我就带你去见见将军,至于你能拿到什么样的官职,那就要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应该说,能够得到这将军如此说,是个不错的开端,不过刘涚此时却在想,自己的本事,要如何才能施展呢?这里又没有金狗,难不成让他去跟那些歪瓜裂枣比试,那可是胜之不武啊! 第190章 第一九〇章 帐前演武,自成一军(上) “大人加油!” 不一阵子,胡立带着七八个人,也围拢在募兵台旁,却是刘涚通知来的。而且刘涚也知道那将领也是姓吴,单名一个禾字,却是吴阶和吴璘家的家将,此番正是替吴璘来看守募兵台,招募新兵,更重要是的任务就是发现人才。 吴禾在听刘涚说他还有一些伴当,个个都精悍时,顿时就要刘涚把人都召集起来,若是可以的话,统统录用。 其实当胡立等人来了之后,吴禾对于考校刘涚战斗力已经没有多大的兴趣了,毕竟跟登记处外排队的那些歪瓜裂枣相比,刘涚这一伙人根本就是天上的地下,今日若是能够将这样一批人收入营中,吴禾觉得就不枉费他在这里耽搁的功夫了。 然而,因为胡立等人坚持,刘涚决定还是要“露一手”,他可不想当个普通的士兵,他进入军队,就是要从将领做起。 “那你就跟我比吧!” 正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吴禾看胡立等人对刘涚如此信服,足以证明刘涚绝对是有几分本事的。而纵观整个招募处,除了他吴禾之外,还有谁有资格跟刘涚一较高下? 身为一个将领,吴禾也不是那种没有担待的人,该他上阵的时候,他是绝不会迟疑片刻。 募兵处本就有个台子,此时吴禾抓了一柄木枪上台,就等刘涚了。 在胡立等人的加油声中,刘涚也顺手拿起一柄木枪,不慌不忙的来到台上。 周围那些看热闹的人像是突然又找到兴趣点一般,纷纷把注意力转移到擂台之上。 虽说两人手中拿的都是没有杀伤力的木枪,但吴禾还是颇有些担心的对刘涚说道:“刀枪无眼,你还是穿上藤甲罢?” 对吴禾的一番好意,刘涚只能表示心领了。毕竟吴禾只是吴家的家将,若是刘涚连这点信心都没有,那他还有什么资格去向吴璘讨个一官半职的? “后生可畏!” 虽说刘涚此举让吴禾自觉有些“好心当成驴肝肺”的味道,但其心胸还算宽广,点点之后就准备开始。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 别看人家吴禾只是个家将,可这家将也要分是谁家的家将啊!遥想三国时期,替关云长牵马的周仓,单独拎出来那也是个人物!吴家在巴蜀经营这些年,底子菲比寻常,这吴禾长枪一抖,刘涚便看出至少有高玉娘七八成功力! “啪!” 枪杆相交,这仅仅是一次试探而已,双方都是从枪杆回馈来的震颤,来判断对方的实力! 刘涚感觉之后是连连点头,至于说吴禾,则是脸色一变! 何以吴禾脸上变色?实在是因为就这一下,就让他差点掌控不住手中的长枪了!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说眼前这个年轻人,功夫竟然是在家中两位老爷之上么? 吴禾却是不敢相信的,只因为这么多年以来,他还从未曾见识过枪法超过两位老爷的人物! 可刚刚那轻轻一碰,从枪杆上传来的感觉又骗不了人,那绵长如黄河长江般的劲道,绝非可以弄虚作假的! “果然是英雄出少年!说不得今天我就丢一次丑吧!”吴禾此人心胸还算宽广,而且责任心也是极强,刚刚那一接触就明知可能不是刘涚对手,但是为了自己的职责,他还是要继续下去! 长枪如毒蛇出洞,直扎刘涚心窝而去,刘涚低呼一声“来得好”,侧身闪过,同时单手一挽枪尾,枪头却是抖出水缸大小的枪花来,反将吴禾笼罩其中! 吴禾不敢大意,哪怕他身上穿着铠甲,但仍旧只能收枪格挡,对刘涚的攻击也就是不打自解! 抢的先机之后,刘涚也没有客气,左手上前垫住长枪中后部,右手使劲儿一拧枪尾,顿时,枪身如同陀螺般高速旋转起来,以至于那边的吴禾才将将把长枪架上,就感觉长枪一滑,竟然要脱手! 这才两个回合而已,自己竟然就感觉抓不住兵刃了? 吴禾心中的震惊是可想而知。他一顿脚,双臂发力同时口中怒吼,硬生生将长枪拖出,只不过这样一来,招式却是老了! 如今的刘涚在冷兵器上的战斗经验也是丰富起来,此时大好良机自然不会放过,弓步上前长枪再送,缀着红缨的枪头,顿时就穿过吴禾的防守,轻轻点在吴禾的咽喉之上! “输了!” 吴禾倒是光棍,感觉到咽喉上那轻轻一触时,心中震颤非常!如果说这一下重,吴禾心中或许还好受一些,然而偏偏刘涚这一枪点来,給吴禾的感觉竟然如同蚊子落脚一般轻盈,才更是让他觉得难以相信! 何为收放自如? 这就是收放自如!吴禾简直不敢相信,刘涚如此年纪,竟然能够如此高明的枪法! “哎,牛刀,牛刀啊!” “什么牛刀?不是用的枪么?大人赢了,赢了!”在一旁观战的胡立等人见到这一幕,表现不尽相同。 胡立是挥拳为刘涚庆贺,而詹木则是不住的摇头叹息,至于说柴青源,却是两眼灼灼并无任何表示。 “胡立,你说像这个吴禾,你上去,几招能够赢?”詹木摇头晃脑的问那胡立。 “那还用说,就这老头儿那点本事,五招,五招拿不下来,我就请你喝一个月的酒!” “那就是了!”詹木撇嘴道,“你五招都能搞定,干嘛让大人出手呢,这不是杀鸡用牛刀是啥?” “啊!” 胡立轻轻一拍脑门,看了看台子上正在说话的两人,不住点头道:“有理,有理!还是你小子脑子好用!” “这是大人故意的!这样一来,咱们还能保留一点实力,唔,接下来这个吴禾应该是要带大人去见吴璘了,就不知道会不会带上我等。”一直没有开口说话的柴青源,突然开口说道。 他一开口,站在他旁边,一直显得很无奈的卢宏也就瓮声瓮气的说道:“那个吴璘好像也不是什么大人物,我看功夫也就稀松平常,我才不想去见他,到时候说不得还要磕头见礼呢!” “卢宏啊,你啥时候见我们家大人磕过头?我敢打包票,就算是见了皇帝老子,我家大人也不会磕头!” “胡大哥低声些,如今这里毕竟还是南宋朝廷的天下,看大人他们过来了!” “你们在聊什么?我现在要跟吴大哥一并去见吴将军,你们且回客栈,等候我的消息罢!”刘涚一面冲着詹木等人说,一面用眼神示意,要大家依计行事。 “好的,大人,我等这就回去收拾,敬候大人的好消息!”詹木很是会意的点头,然后拉扯着胡立等人,告辞离开。 “我这些兄弟都是山野村夫,倒是让吴大哥见笑了!” “哪里哪里,我看都是真性情,真英雄啊!刘兄弟能够带领他们为国效命,当真是朝廷之福,我家将军之福啊!来,跟老哥我走罢,想必将军见到六兄弟,一定会喜出望外的!” 吴禾这说的倒是心里话。 虽说目前从总军力方面来看南宋是不如金国,但是在秦岭这一带,因为吴阶兄弟的存在,军事力量还算是强横,至少在局部上是强过金兵的,所以对情报的掌控自然也强。 如今,吴阶已经接到线报,说是金国有意将攻击重心从东边转移到西边,因为韩世忠等人在长江下游的布防让金军难以攻破,故而金国高层是有意要经过陕西过秦岭,占领巴蜀这个天府之国。 故而在这个节骨眼上,吴家兄弟对兵马良将的渴求,是迫切的。 这也就导致了刘涚跟吴璘的第一次见面,非常的和谐。 在刘涚的感觉里,吴璘应该是年纪不小才对,殊不料,却是个三十来岁的年轻人。 是的,对于刘涚这个两世为人的穿越者来说,三十岁的吴璘,在他眼中确实只能算是个年轻人。 双方见礼之后,吴禾就先向吴璘介绍刘涚。当听说吴禾竟然抵不住刘涚三五招时,那吴璘两眼一亮,差点就要跟刘涚去演武场上走一遭。 “罢了,此时不合适,既然吴禾如此推崇,正好兄长手中还有一些名额,我就給你一个游击将军如何?” “游击将军?” 对于这个时代的官职,尤其是军队里的官职,刘涚了解甚少,他愣了愣神,拱手称谢的同时,也忍不住问道,这个游击将军,究竟算是个什么样的职务? 刘涚的直接并没有引来吴璘的不满,反而是让他感觉到刘涚的率直,这本就是武人本性,遂大笑道:“在别人帐下我不知道,不过在我大哥麾下,游击将军,可是能统领五十骑,一百步的真正将领啊!” “五十骑?一百步?” 经王麟这么一说,刘涚算是明白过来,感情这个游击将军,其实就是个百夫长,连金军里的一个谋克都比不过。 只不过话说回来,他刘涚初来乍到,仅仅是凭一场比武就拿下个游击将军的职位,应该说是吴璘的一番“厚爱”了。 想到这里,刘涚心中也就坦然下来。当即再次拜谢吴璘。不过很快吴璘又对刘涚说,这个游击将军虽然是给刘涚了,但他现在却没有兵给刘涚,除开刘涚自己带来的兄弟之外,怕还需要他去招募一些,当然,招募的费用,可以直接招吴禾领取。 一听这话,刘涚心中当真是既高兴,又哀伤了。 高兴,是因为这样一来,刘涚就能正大光明的开始干自己的私活,而且还有朝廷当冤大头;哀伤则是因为这从侧面体现了如今朝廷兵源的匮乏,从辽到金,加上各种民间起义,南宋军力的衰弱,可见一斑。 “请问将军,我有多少时间成军?如今这汉中城,怕是招不到几条好汉了。”刘涚想想之后,一拱手,又问吴璘。 第191章 帐前演武,自成一军(中) 对于安娜来说,今天最好的消息有三个。 可以公开的两个好消息,第一个是刘涚当上游击将军了,虽说也就相当于是个百夫长,但总归是个将领,而不是小兵。 第二个好消息就是,刘涚可以陪着她一起去益州,而不是像最开始的约定,刘涚留下,其他人离开。 至于说不能公开的好消息,其实也不能算是好消息,只能说是一种肯定,那就是,她正式成为刘涚的女人了。 相对来说,这最后一个不能公开的好消息,在安娜心中却是份量最重的。入乡随俗这个道理安娜懂,所以她也很清楚,昨天夜里发生的事情对于她和刘涚来说意味着什么。 “明早就出发,直奔益州。”从吴璘的帅营里出来之后,刘涚就径直返回悦来客栈,定下了后续的计划。应该说吴璘对刘涚还是非常重视的,虽说现在还拿不到告身,那些东西都在吴阶的手里捏着,但以吴璘的身份,断然不会在这种事情上欺瞒刘涚,况且他在听刘涚说了一些实际的情况之后,更是直接拨付了五十贯钱作为刘涚的“军费”,让他返回“家乡”益州,去招兵买马,能够满员最好。 之所以吴璘对刘涚如此青睐,主要还是在于刘涚的表现,以及胡立等人带给吴璘的信心,他是相信既然刘涚说能够招到一票强壮的兵丁,充实吴璘的亲卫队,吴璘又何乐而不为呢? 再冷兵器时代,亲卫队的重要性是不言而喻的,某些特定的时候,像吴璘这样的将军,说难听一些,亲卫队的强弱是直接维系到他身家性命所在,岂能忽视? 故而,吴璘给了刘涚一个月的时间。在这个时代,从汉中到益州,再从益州返回,一个月的时间,其实不多。 而吴璘同时也没对刘涚隐瞒,他告诉刘涚,金人恐怕很快就会进攻了,最迟再入冬之前,必然会发生一场大战。对于这个事情,其实刘涚并不陌生,因为发生在和尚原的攻防战,论其对于南宋政权的重要性,其实不输牛头山之战,只是因为吴阶兄弟在后世名气远远不如岳飞,故而知道这场战役的人,并不多。 只不过刘涚也有些奇怪。 他自觉没有记错的话,历史上的和尚原之战,早就已经开打了。 而眼下吴璘竟然还在筹措阶段,由此可见,因为他刘涚的穿越,好像历史已经发生了改变。其实这一点都不奇怪,历史上原本应该在上半年就发生的第一场和尚原之战,本应该是在粘罕的促进下展开的,可是这个时空里的粘罕,还没有等到执行这个计划,脑袋就被王重阳和刘涚割了去,其后金国高层政坛的变动,更是将原本通过陕西打通长江上游的计划,一再推迟。 在刘涚的要求之下,大家伙儿纷纷提早安歇,而詹木则是直奔集市,打算去弄一些代替脚力的良马,否则一个月的时间,还真不能保证能够从益州往返,虽说在汉中马匹并不好买,而且也不便宜,但刘涚觉得这样能够节约时间,多付出一些代价也是值得的。 当夜,安娜再度偷偷钻进刘涚的房间,只不过今天晚上,刘涚却是忍住了。 “明早又要快马加鞭,为了你的身体,咱们还是好好休息吧!”刘涚的这个理由与其说是说服安娜,不如说是为了说服自己。幸亏他不是那种初尝肉味的矛头小伙子,否则才不会去管是否需要为明天积蓄精力。 倒是刘涚这样的体贴,让安娜大为感动,美滋滋的窝在刘涚怀中,睡了一个安安心心的觉。 巴蜀的气候,虽说只是隔了一道秦岭,却跟盆地之外已经大不相同,至少当太阳升起来之后,刘涚等人是压根看不见蓝天的,明明是一个秋高气爽的日子,抬头却还是只看见厚厚的云层。 在支付了高额的费用之后,詹木不仅仅弄来了良马,而且还雇佣了一辆大车,主要还是因为马儿不够,用马车相对来说更要划算一些。 吃过早饭之后众人便踏上赶赴益州的征途,而此时在益州,已经安顿下来的高家众人,却是迎来了他们的老庄子,高老爷子和高伯。 “爷爷,刘涚呢?” 在确定高老爷子一行只有这六七个人之后,高玉娘的眼底满满的都是失落,还有就是紧张。 “干娘,干爹他一定是在后面杀金狗了!” 杨再兴跟柴胡两人站在高玉娘身后,一高一矮,狼王小玉如今愈发的高大了,低着头四脚落地,肩膀也有杨再兴的大半个身高,跟柴胡的腰带齐平。 摸了摸杨再兴的脑门,高玉娘艰难的笑了笑,又转回去望着高老爷子。 “不会有事的!那小子鬼精灵的很呢!”高老爷子好像半点没有看出自家孙女的紧张,反而是满不在乎的摇着手道:“他说了,不让几千个金狗跟高家庄陪葬,他就不好意思成为高家庄的女婿!玉娘啊,你还真是找了个好夫婿啊,老头子在来的路上听说,金兀术那头猪,一万五千人出来,只有两千人会去,痛快,当真是痛快啊!有这样的结果,再绕上几个高家庄,老头子我都觉得值,值啊!” 高老爷子倒是一个人说的眉飞色舞的,再高进和高宠的陪同之下,走进了刚刚落成的高家大院。 这个新建成的高家庄,跟原来的高家庄相比,面积小了很多。连带着,高家大院的占地面积也就大大的缩水,甚至于老爷子原本的独立小院也不得不取消了。 庄子外面虽然也有一条河流,但却无法再像过去那样,经过人工的改造后成为高家庄的“护城河”。高进向高老爷子解说,这条河流存在的最大意义,就是可以通过水路,直通益州城,也就是成都。 既然有水运的便利,那么这个地方距离成都稍远也没有关系了,毕竟在这个时代,人对于大城市的依赖性相对来说要低得多,只要有便利的交通,尤其是水运这种低价却高运输量的运输方式存在,自给自足的农耕社会里,就完全能够满足一个像高家庄这样村庄的需要了。 “爷爷,你刚刚说的都是真的?若果我没有算错的话,刘涚身边,剩下的人好像不多了!” 坐下来之后,高宠终于还是忍不住将心中的疑惑问了出来。 既然高老爷子都说是他们在路上听见的传闻,而这种传闻即便有所夸大,但至少高家庄之战,金兀术必然是铩羽而归。或许在数量上会有一些出入,但高宠想不明白的是,刘涚是怎样办到这一点的? 如果说是依靠高家庄作战,不论刘涚身边的人有多么强壮,以不足百人对上一万五千兵马,怎么算都是个输字,而且会输的很惨,更不用说将金兀术打的铩羽而归,除非是天神下凡差不多。 撇撇嘴,高老爷子摇头道:“那小子神秘的很,我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办到的,不过好像他说要用炸药。” “炸药?” 高宠两眼一亮,但不过只转瞬之间就暗了下去。身为一个熟读兵法的人,高宠当然知道炸药,他甚至知道在高家庄里就有生产炸药的原材料。可他同样知道,炸药这种东西并没有其表现出来的那样彪悍,至少他从未曾见过炸药就能决定一场胜负的案例。 “如果真是炸药的话,那我们是不是应该囤积一些原料呢?”高进在一旁开口问道。 “哎呀,还是进儿你提醒了我,是了,我离开的时候刘涚就叮嘱过我,说是让我把这张原料清单交给你们,如果有机会碰上,一定不要放过了!” 高老爷子一面说,一面从怀中掏出个蜡封的竹筒来,交给了高进。 高进接过去之后却没有打开,而是直接给了高宠,“二弟,这些事情还是你来负责,反正你现在的伤也好的差不多了。” 高进倒是没有客气,接过来也不慌看,直接放入怀中。 “可是,可是你们还没有告诉我,刘涚他人,现在在哪里啊?金兀术那狗贼竟然带了一万五千兵马攻打我们一个小小的高家庄,还损失那么大,那,那刘涚呢?” 是呀,杀敌一千都还要自损八百,金兀术在高家庄丢下了一万多兵马,那刘涚这方的损失又是多少?甚至于刘涚他自己还能不能活下来? “玉娘啊,虽说现在还没有那小子的消息,可是你想啊,打你认识那小子开始,他啥时候吃过亏啊?爷爷我向你保证,用不了多久,刘涚就一定会活蹦乱跳的出现在你面前,信不信?” “爷爷,你拿什么给我保证啊!” 高玉娘此时心中焦虑,也就自然没心情向高老爷子撒娇了。 “咦?这丫头,连爷爷的话都不听了!算了算了,我要去休息了,你们两个当哥哥的好好劝劝她,像这样的孙女啊,我也不想要了,准备准备,等刘涚来了,就把给我嫁了!” 好嘛,明明是要嫁孙女,可高老爷子这话里的口气,却愣像是在打发叫花子一样,弄的高玉娘心中是又好笑又好气,跺着脚却不知道该怎么发作! 高进可不想在这里等着高玉娘爆发,抢着送高老爷子去休息,剩下高宠和高玉娘两人在客堂里,高宠终于还是忍不住道:“放心吧,玉娘,清虚散人不都是说过,刘涚就不是短命夭折的面相!” “他还说刘涚有帝王之相呢,你也信?” 对于高宠的托辞,高玉娘忿忿不平的说道。 “信!” 殊不料,高宠却是毫不犹豫,就给了高玉娘一个斩钉截铁的回答! 第192章 帐前演武,自成一军(下) “小玉,咱们再走远些,看看能不能碰上干爹!” 刘涚没能跟着高老爷子一起返回高家庄,最失望的人应该算杨再兴一个。 这些日子里,虽说高家庄是百废待兴,但高宠却是从不曾疏忽过对杨再兴的训练,而一心惦记着刘涚的杨再兴,还是忍不住利用早晨和傍晚的时间,跟柴胡一道带着狼王小玉,在高家庄外面转圈,希望能够第一时间遇上高宠。 今天已经是高老爷子返回的第七天了,要不是柴胡性子单纯加上他的哥哥柴青源也没有回来的话,恐怕也会对杨再兴这种坚持而感觉烦躁了。 “咦,小玉你在看什么?” 动物的感官往往是强过于人的,而狼,尤其是狼王,其对周围事物的感知能力更是非同一般。 故而当杨再兴和柴胡并未感到任何异常的时候,紧随在两人身后的小玉,却突然停下脚步,吵着一个方向发出低低的咆哮。 这是在警告,警告敌人的同时也在警告自己的主人。 杨再兴第一时间摘下了背上的弩弓,秦弩。 而柴胡,也拎起了棍子! 这里不是曾经那个高家庄,这里是益州城的边上,虽说就大体环境来说益州城还算安定,但这****的世道里,因为种种原因铤而走险的人总是比安定盛世来的多。 “怎么回事?” 杨再兴因为小玉的反应而紧张起来,倒是柴胡,只是戒备,却丝毫不紧张,甚至嘴角还有一丝期待,只因为他已经好久没有打架了,如果今天真是遇上几个不长眼的家伙,柴胡觉得他手中的熟铜棍正好开张! 这根熟铜棍还是王重阳师徒在的时候,给他打造的趁手兵器,每次拿起这棍子,柴胡心中就会想起王重阳师徒来。 小玉还在继续低声咆哮,甚至前半截身体都已经微微伏低,这是它即将发动进攻的信号。 就在此时,一个声音突然从树林之中冒出来,紧跟着,一群人影也闪现在两人一狼的视线之中。 “小玉!” 刘涚的声音,小玉还是记得的,故而一听见这呼唤,小玉整个身体顿时原地蹦了起来,此时它的举动哪里像是一条狼王,分明就是一条求宠的小犬! 可惜刘涚此时哪有心思跟它亲热啊,在看见杨再兴之后,刘涚已经迫不及待的冲过去,把仍旧有些反应不过来的杨再兴,紧紧一把搂在怀中! 不过也就这样了,以刘涚的性格,在孩子的教育上永远也只能扮演好一个严父,而不可能成为一个慈母。 相拥不过数息,刘涚就将才刚刚有所感觉,两眼通红正要垂泪的杨再兴给推开站直,“你们怎么两个人就出来了,难倒不怕遇上山贼强人?” “刘叔,这怎么可能呢?若是有,能挨我两棍否?” 柴胡将手中熟铜棍舞的虎虎生风,不过他亦然是来不得尽兴,就被后面赶上来的柴青源,一棍子架过来,差点没把手给扭了。 “闭嘴!大人说话,那有你狡辩的份!给我老实点!” 面对自己这个兄长时,柴胡也只能老老实实的低下头。相比之下柴胡就远不如杨再兴聪明,至少杨再兴知道,利用高玉娘来转移刘涚的话题。 一句‘干爹你怎么才回来,干娘想你人都瘦了’顿时将刘涚的思绪勾连到那个女人身上,一时间,刘涚也忘记再责问杨再兴,却是转头看了眼身边的安娜。 跟安娜之间已经不止一次睡在同一张床上,老实说从汉中到益州的这一路刘涚走的很舒坦,他甚至有种“乐不思蜀”的感觉。然而有些问题始终是要面对的,尤其是经过益州之后,刘涚就开始感觉心中有些发堵,而这种发堵的感觉,总是伴随着他想到高玉娘的时候。 “干爹,我真没有乱说啊,难倒这么多天没见面,你就不想干娘么?” 杨再兴年纪虽不大,但说话的口吻却是已经跟成年人似的,弄的刘涚是啼笑皆非,轻轻一拍杨再兴脑袋道:“哪有那么多废话?还不赶紧前面带路!” “是是是!” 刘涚不去追究其他事情,杨再兴自然是乐的开行,甭管刘涚说啥,他都忙不迭的点头答应。而另一边的柴青源此时也没有再教训自家糊涂兄弟,大家心神都颇为激动,毕竟终于是到家了。 哪怕就是对胡立等人来说,如今的高家庄,也算是他们的家了。自打跟着刘涚之后,刘涚在的地方,那就是他们的家。 唯独就只有安娜,这女人聪明,能够从刘涚脸上一些表情细节的变化,领悟到刘涚此时的心情。 “刘,我们之间的事情,暂时不要告诉小姐,依我看,你们应该快要成亲了,至于说我。” “放心好了,我不会让你无名无分的跟着我!” 刘涚跟安娜一面走,一面说着,詹木很有眼色的将杨再兴拖在前面带路,等同是给两人留出谈话的空间来。 “刘,其实我不在乎什么名分,这里并不是我的家乡。” “可是我在乎!”刘涚打断安娜的话头,看了看不远处已经出现的绵延屋舍,“我是男人,所有的事情都交给我来解决吧!到家了,终于到了!” 是啊,终于是到家了!几乎所有的人心中都在欢欣鼓舞,而与此同时,高家庄里的人也跟着奔了出来。 “刘涚!” 跑的最快的,当然就是高玉娘了! 刘涚也迎了上去,不过在众目睽睽之下,两人也只能是发乎于情,止乎于礼,只是两手相携,深情相望。 游子归家本就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情,感情丰富些的人甚至会因此而留下眼泪来,不过这些都是喜悦的眼泪。 刘涚等人的归来,给整个高家庄带来了喜悦,而刘涚的归来,对于整个高家庄的人来说,更如同是一剂定心丸。正是因为刘涚给大家带来了关于金兵攻打高家庄的消息,才让大家伙儿逃过一劫。 当高老爷子回来的时候,更是给大家带来了刘涚大破金兀术的消息,着实是振奋人心。那些为了保护迁徙而没能参加这场战役的高家庄子弟一个个都是后悔不跌,真心是错过了一场好戏。 不过千般万般不说,总之人回来了心中最踏实。跟着刘涚留在高家庄迎战金兵的高家子弟兵,还是有好几个牺牲了,刘涚等人能够带回来的,只能是他们的骨灰。 几家欢喜几家愁,热闹了大半天的高家庄,终于在深夜又再度恢复了平静。 “原来是这么回事,我就在想,你是怎么干掉上万金兵的,没想到啊,王重阳当真是有本事。” 刘涚将高家庄大战的经过一说之后,始终心存疑虑的高宠,此时总算解了心结。 不过他还是对刘涚在高家庄搞的那个“粉尘大爆炸”很好奇,反复的追问这种方式是否能够复制。 “二哥,想要复制是很难的,至少我不认为在两军交战或者是城池攻防的时候能够用上,咱们这次完全是运气,想来金兵在有过教训之后,总会小心谨慎,你就别指望这个了,还不如好好想想,如何强化咱们的火器!” 再刘涚看来,认真的研究火器才是王道,像高家庄那样的好事,不可能天天上演的。 高宠也是跟着点头,认可了刘涚的说法。不过一提及火器,高宠又有新的话题,那就是刘涚这些知识的来历。幸好,打从一开始刘涚就反复强调自己来自孤悬海外的一个世外桃源,将自己所有本事都推倒这个虚无缥缈的谎言之上,倒是能够自说其圆。 不过在刘涚看来,以现在的科技水平,至少说以高家庄目前的能力,想要制造出实用化的火枪那些是绝对不可能的,那需要极高的冶金和铸造水准,只能是在炸药方面想办法。 这个方面刘涚倒是可以算半个专家,只要有足够的原材料,指导高家庄的人批量制造出炸药,甚至是地雷都不是问题。 而且跟高宠这么一讨论之后,刘涚脑子里也逐渐出现了一条全新的思路来。 是,他目前是没有足够的能力招兵买马,况且刘涚不是韩信,他不需要兵马多多益善,他要的是精兵强将,所以招募而来的兵马,哪怕就是身体素质符合刘涚的标准,那也需要至少半年的训练时间。 这是一个很漫长的周期,而且需要大量的资金来支持。 对于刘涚来说,他是没有这样的经济实力的,而高家庄即便愿意全力以赴的支持他,能够提供的资金也是相当有限的。 除非刘涚愿意一开始就走以战养战的路线,可眼下这个节骨眼上,那样会导致整个巴蜀地区的混乱,甚至于刘涚会跟吴阶兄弟走上对立面,让正在试图进攻巴蜀的金国,摇身一变成为获利的渔翁。 所以刘涚不愿意走这条路,才会想尽法子在吴璘哪里讨来个游击将军当上。至少在目前看来,有个官身还是很有好处的,比如说他过益州的时候,就是用吴璘给的条子,一路畅通无阻。 “二哥,上次我让爷爷带回来的那个清单你们都看过了吧?” “不仅仅看过了,大哥也试着去采购那些东西,就目前看来,价格并不是很贵。只不过有些东西,保管起来比较麻烦。” “二哥你放心好了,这些东西不经过处理,不是那么容易爆炸的。”高宠这么一说,刘涚就知道他心中担心的是啥。 “如果说这些东西都好准备的话,我倒是有个新想法,不过再此之前,我需要将我的兵马备妥!” 当刘涚说这话的时候,一股无形的气势油然而生,他自己或许没有感觉,可是对于房间里的高宠和高玉娘来说,眼前的刘涚,跟曾经他们熟悉的那个,已经全然不同了! 第193章 励精图治,精忠为民(上) “我只要五十骑!现在只剩下二十个名额,你们想要成为我手下的第一批兵,三点要素缺一不可,胆量、纪律和能力!首先是要有不怕死的决心,然后是能够坚持钢铁一般的纪律,最后才是你们的身体素质和技能,必须要能够胜任高强度的战斗,吃苦耐劳!自觉能够做到这三点的,才报名!” 刘涚回高家庄可不是来休养的,如今大战在即,他既然已经成为吴璘身边的一个游击将军,而且还是亲兵将领,自然也要履行自己的职责。 招募骑兵,不仅仅是为了达成自己的任务,同时这些士兵也会成为刘涚的资本,在吴家兄弟统领的军营里,一步步提升的资本!只有达到一定的高度,刘涚后面的计划才能得以实现。 两眼扫过集中起来的高家庄子弟兵,刘涚面沉如水,神情肃穆。 他知道,在听闻高家庄之战后,很多人都后悔未能参加这可能名垂青史的一场战役,当他提出要召集子弟兵的时候,愿意从军的人必定很多。然而刘涚更清楚,高家庄之战是天时地利人和的集中体现,无法复制也无法再现,一旦从军参加朝廷军队,面对的就将是一场场的常规作战,牺牲无法避免,胜败却是难以预料。 故而刘涚必须要选择真正愿意为这个民族,愿意为自己家人抛头颅洒热血的有志之士,而不是一些试图投机取巧者! 然而让刘涚欣慰的是,即便在他提出这三点要求之后,眼前的这些高家庄子弟兵仍旧无一人表现出退缩之意来,当他下令可以报名的时候,仍旧人人争先,生怕自己榜上无名。 “大人,都报名了,他们的身体素质、纪律性各方面都没有问题,这,这该如何挑选。” 初步的报名结束,詹木拿着报名名单找到刘涚,求办法。 这样的结果一开始刘涚并没有预料的到,接过名单大致看了看后,刘涚道:“既然如此,一个我们扩大名额,我想过了,把你们都带走也不成,詹木,你就留下吧!” “什么?大人,这怎么成了,我,我可是要一直追随在您身边啊!” 詹木怎么也没有预料到会是如此一个结果,顿时慌张起来,说话也有些磕巴。但刘涚的决定尤其是寻常人可以更改的? “詹木,让你留下,是因为我信任你!不仅仅你要留下,还有青源,唔,胡立在你们当中威信较高,也得留下!” “大人,这件事情,他们不会同意的!” 即便刘涚这样说了,那詹木还是使劲儿的摇头。在他看来,没什么比跟着刘涚上战场更重要的事情了。 “詹木,你眼光放长远些!这一段时间,我必须在朝廷的军队里混出名堂,但是,高家庄才是我们的根,这里我们不能丢!我带五十个骑走,把你们留下,是希望等我回来的时候,你们能给我准备五百骑,五千骑!你想想,到那个时候,我们还需要看别人的眼色么,到那个时候,这天下之大,我们何处不可去?” “可是.” “没有可是!这是命令!去,按照我刚刚说的,二十五个名额,第一步筛除独子,第二步筛除单亲,第三步筛除父母年老尚有孩子的,这样一层层的给我筛,筛到只有二十五人为止,快去!” 刘涚板起脸的时候,詹木根本就没有勇气反驳,知道此事已成定局,脑袋一耷拉,拿着报名的名单,乖乖照办去了。 而站在刘涚身边的张汉,直到此时才长长的吐了一口气。 “怎么,你刚刚也很紧张?” 刘涚转过头来,望着张汉一笑道。 “可不是么,大人,你要是让我留下来,我可就没辙了!” “唔,你当然不用留下来,不过我要你去办一件事!” “大人,什么事?” 见张汉脸上刚刚才松弛下来的皮肤又紧绷起来,刘涚面上再次露出微笑,道:“不用这么紧张,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儿,我只是想让你去一趟江南。” “去江南?” 张汉很是疑惑,他不知道何以在这个节骨眼上,刘涚要让他去江南一带。 “是的,我需要你去江南。”双手负于身后,刘涚仰天长叹一声道:“如今朝廷虽然昏聩,但毕竟还有栋梁,再支撑个几十年应该不是问题,而我若是想有所作为,就离不开银钱,江南向来富庶,我需要在江南有个立足之地,为将来打下基础!” “啊,大人您是要我去做生意?这种事情,不是高进少爷更擅长么?” “嘘~” 刘涚向张汉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压低声音道:“进哥是进哥,我们是我们!虽说眼下我们是依托于高家庄才能有今日之成果,但是你不要忘了,高家始终是高家,咱们不能把高家,高家庄和我们混为一谈,不管什么时候,我们手中都要握着真正属于自己的底牌!” 挠了挠后脑勺,张汉颇有些自嘲道:“大人您说的这些我不太懂,不过大人的命令,我自然是要遵从的,走一趟江南就走一趟吧,这路线.” “水路!” 刘涚将张汉拖到地图边上,指着地图上的一个城市,对张汉说道。 “这里是.叙州?” “对!” 刘涚轻点着地图,对张汉点头道:“这里就是万里长江第一城的叙州府,宜宾县。你要做的事情并非仅仅是前往江南,我需要你利用这半年时间,熟悉从宜宾到江南的情况,等到我们坐拥巴蜀的时候,首先要控制的,就是这长江!” 在没有机械化运输的时代,水运,就是最便捷最物美价廉的运输方式,而长江,则是最为重要的水运航道。 严格意义上来说,宜宾确实是长江的发源地,在刘涚的计划里,就是要通过长江水运,来沟通巴蜀和江南。而长江在军事上的作用更是不可估量。就拿眼下金人进攻巴蜀来说,其目的也就是希望通过占据长江从而来打通南宋的侧翼,最终达到剿灭南宋的目的。 而吴阶兄弟在巴蜀的一系列战绩,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斩断了金人伸出的黑手,也打乱了金国全盘计划,甚至可以说,是直接导致金国崩溃的原因之一。 “大人,我定会竭尽全力,不辱使命!” 张汉此人虽没有读过太多的书,但毕竟在行伍之中还是混迹多年,刘涚这么一解说,尤其是说道这是他手中的底牌时,张汉自然就明白这件事情的重要性,同时也体会到自己在刘涚心中的地位。 故此,张汉心情倍感激动。 “张汉啊,你我都是老兄弟了,在牛头山战俘营里的建立的老交情了!说起来,我现在仍旧很怀念当初的那些老兄弟!” “大人,我这次前往江南,说不定会遇上一些老兄弟,要不要.”张汉试探着开口问刘涚,刘涚想想之后便摇头,“算了,你还是不要去主动联系他们,毕竟大多都是在岳元帅帐下听令,我可不想挖岳元帅的墙角啊!” “唔,岳元帅自然是好的,值得人尊敬,不过嘛,在我看来他还是太古板了一些,遇事不如大人这般的懂变通啊!”张汉这是自言自语,却不料他的话钻进刘涚耳朵里,带给刘涚的震惊却就大了。 “咦,这话你是从何说起的?” 岳飞的古板,后世人自然都是知道,但那都是风波亭之后的事情了,那张汉总不可能也是个穿越者,那这样的结论,他又是如何得出的? “这个啊,大人你若是在岳元帅帐下听令行事就明白了,多说无益,大人既然将如此重要的使命交托于我,我也该去准备准备!” 刘涚点点头,轻轻拍打张汉的肩膀,又亲自将其送出去。 正好此时詹木带着名单回来,他向刘涚回报,按照要求筛选出的二十五个高家子弟兵,正等着刘涚呢。 “动作倒是麻利,我不在的时候,高家庄就交给你们了!”刘涚一面走,一面说道。 “哪里是交给我们,大人,这高家庄可还有大庄主跟二庄主呢!” “你是说进哥跟二哥?嘿,进哥这人其实聪明,他既然是不愿意上战场,只要是武备方面的事情,他是绝对不会插手的,至于说二哥嘛,他或许又自己的想法。” “哦?” 詹木本还想问点什么,然而此时两人已经走到校场之前,场上二十五双眼睛,场下无数双眼睛,正直勾勾的望着刘涚呢。 “首先,要对被选出的二十五个兄弟表示恭喜了!因为你们,即将有机会随我与金狗搏杀,甚至有机会名留青史!其次,我要向二十五个兄弟的父母长辈,妻儿老小鞠躬,因为我不敢保证,带着他们走出高家庄,就一定能够带着他们走回来!或许,我只能将他们的英灵带回来,或许,是我跟他们一并被人带回来,所以我要向你们鞠躬,你们为了我们这个民族的延续,已经做出了最大的贡献,最深的牺牲!” 刚刘涚向着那些亲属深深鞠躬的时候,有人哭了! 或者是入选人员的父母,或者是他的妻儿,但是没人发出声音,只是无言的抹着眼泪。 覆巢之下无完卵,国破则家亡的道理,谁都懂!可真正面对生离死别的时候,又有几个人敢于勇敢的做出选择?英雄和懦夫,往往也就是这么一念之间! 第194章 励精图治,精忠为民(中) “没有被选上的兄弟们也不用气馁,这一次之所以你们落选,不是因为你们不够优秀,只是因为你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你们去完成。照顾好家庭,孝敬父母,这并不比上阵杀敌更简单和轻松!况且,你们留在高家庄,不仅仅可以替我们这个民族发掘、训练出更多优秀的士兵,更重要是的,你们还能保卫好高家庄,让我们这些出征的人,能够有个安定的大后方,能够无所顾虑的上阵杀敌,我问你们,能不能做到,让我们放心?” “能!” 喊声震天,吼声如雷! 那因为落选而产生的不快,因为刘涚这么一说,化解了。 他们终于知道,原来留下并不是懦弱的表现,同样也是对刘涚的一种支持,况且在选拨之前刘涚就曾经说过,这只是第一次,将来还会有第二次、第三次.不把金狗杀光,不收复河山,刘涚是决计不会罢手,要杀金狗,他们有的是机会! 刘涚在高家庄待的时间并不长,因为吴璘给他的时间就只有一个月,而从汉中到高家庄,再从高家庄返回汉中,一个月的时间怎么看都是短了些,而心情最郁闷的,莫过于高玉娘了。 原本,大家都已经做好了准备,等刘涚这次回来,就让两人完婚。可眼下这点时间,刘涚就算是招募选拔人马都还仓促,就更不用说举行一场过得去的婚礼了。 而高老爷子对刘涚这种国家民族为先的精神是很赞同的,故而他跟高进商量,名义上,高玉娘已经是刘涚的妻子,而刘涚的名字,也已经写入了高家的家谱之中。 虽说没有盛大的婚礼,但名字被写入家谱,就等同说刘涚跟高玉娘之间的婚姻,已经得到了证实,故而在刘涚离开高家庄的最后一晚,两人圆房了。 这,在眼下这个时代可谓是超前的,也可以说,是特殊时间之下的产物,如果高玉娘不是那种女汉子性格的话,那两人也无法像此时一样,同床共枕。 “刘涚,明天一早,我跟你走吧!” 仰望着蚊帐顶,虽说打牛头山上起,高玉娘跟刘涚之间就已经开始有超越性别的亲密接触,但随着时间的推移,高玉娘始终还是个女人,像这样躺在床上,她仍旧不敢正大光明的去跟刘涚的眼神对视。 “你跟我走干啥?还想装一次二哥?”刘涚用半开玩笑的方式来回应高玉娘,他知道这女人的性格,你要是跟她认真,她就会跟你较真,而且从不会考虑后果。 “怎么,难倒我还不如吴安邦,柴青源了?别忘了,我双腿已经康复了!” 果不其然,刘涚还是用开玩笑的口吻说话,那高玉娘却是有些不满了,转过身上来,一双杏眼瞪着刘涚问道。 “我没那个意思啊,只是我觉得,二哥他双脚已经接近康复了,你不用再有什么恕罪的心态,我相信二哥更喜欢自己亲自上阵杀鬼子,而不是假手于你啊!” “刘涚!你这是什么话?你以为我想跟你走,还是为了二哥?”高玉娘脸上的怒色更甚了,刘涚这时才回过神来,好像确实是误会高玉娘了。是,上一次高玉娘离开高家庄从军,那是因为她要替兄杀敌,去弥补高宠心中的遗憾,但这一次显然不是因为这个,高玉娘,她是不放心他刘涚啊! “玉娘,你能不能相信我呢?虽说这次金兵进攻巴蜀,但吴阶兄弟手掌重兵,加上天险在手,不会轻易落败,以我的本事,难倒你还担心我会死于非命不成了?” “不要胡说,你当然不会死!” 高玉娘纤纤素手在刘涚的嘴上轻轻一唔,随后发出淡淡的叹息,“其实我何尝不知道,你是肯定不会同意的,只不过我就是忍不住!刘涚啊,你说我这一身武艺,不能上沙场,那我过去十多年的苦功,又是为了什么呢?” “咦,玉娘,你这样说就不对了!难倒说到了这里之后,我曾经交代你的事情,你都忘记了么?”刘涚见高玉娘的思想终于有了松动,那还不赶紧抓住这个机会,去给高玉娘洗脑呢? “什么事情?” “咱们高家庄的女眷,可必须要你来带动她们,练起来啊!”刘涚干脆坐直了起来,高玉娘则是心疼的在刘涚的腰后塞进去一个枕头,顺势就好将自己的头放在刘涚的大腿上。 这样的姿势,在两人从牛头山返回高家庄的路上,经常出现,此时重温,别有一番滋味。 “怎么,真的停了?” 其实刘涚这两天也都看见了,高家庄百废待兴,老爷们自然是忙着求生计,家里面的事情都交给老娘们儿在做,这些女人哪里来的心事,跟着高玉娘练武?不过刘涚提及这个事情也不完全是在给高玉娘找事情做。 “我知道,她们都很忙是不是?” “嗯。” 高玉娘回给刘涚一个低低的鼻音,双眸阖上,长长的睫毛却是随着她的呼吸再微微颤动。 “那也不能荒废了功夫,玉娘啊,我离开之后你一定要抓好这件事情。想我们刚进汉中城的时候,安娜曾经问过我,说咱们宋国人口这么多,为什么就打不过人口稀少的金国呢?依我看,金国最大的优势,就是全民皆兵。咱们现在管不了整个宋国,至少可以管好一个高家庄,等到将来...” “等将来你做了这全天下的皇帝,难不成还要全天下都跟高家庄一样啊?到时候敌人都被你消灭了,我们这些女人练武来,又是为什么呢?”高玉娘可不是笨女人,相反,她脑子很灵光的,举一就能反三。 “你说什么呢?咱们口中的天下,其实还差得远呢,像安娜她的国家,你知道在哪里么?” “刘涚,你跟安娜,倒地怎么回事?” “唔?”刘涚万万没有想到,这绕啊绕的,竟然把自己给绕进去了,要怪就怪他老是用安娜来举例,高玉娘由此而起疑心也是刘涚活该! “我...我们没什么啊。”面对高玉娘的质询,刘涚只能含混其词。 “别说谎啊,我看安娜,她应该已经不是处子之身了,刘涚,你对不起我!” “我!” 低头看着高玉娘那双眼神,刘涚没由来的一阵心慌,像是偷情被老婆抓住的汉子。 “我也要!” 此时此刻,红烛正好燃尽,刘涚来不及反应突如其来的黑暗,就被翻身农奴一般的高玉娘给压倒在床上! 武功高强的高玉娘,在男女之事方面却是茫然的,她几乎不知道该怎样入手,如果不是刘涚一步步的明示和暗示,高玉娘怕是到天亮都难以得手。 不过最终,高玉娘还是很满意的压在刘涚身上,带着香甜的笑容睡去了。 毕竟是体质不同,刘涚记得在后世,但凡第一次的女人,很少有像高玉娘和安娜那样,骁勇善战的,这两个女人都有不俗的功夫,这床上的滋味,自然也就非比寻常,给刘涚的感觉,那就是痛并快乐着。 天色放亮的时候,刘涚必须要起了,因为今日他还要带着五十人离开高家庄,赶赴汉中,去向吴璘报到。与此同时,吴璘派人去取刘涚的告身,等刘涚回归之后,就会正式成为宋军的一名游击将军,这也是刘涚迈出自身计划的第一步。 天色蒙蒙亮的时候,五十名战士就已经集结起来,吴安邦和柴青源管束着剩下的四十八个人,而高进和高宠也在一旁,给即将踏上征途的勇士们,准备美酒。 偕高玉娘而出的刘涚并没有再多说什么,该说的话,那天已经说了,该做的工作,也在这两天里都做了。 眼神扫过五十张坚毅的面孔,刘涚只说了一句话:“拜别亲人,出发!” 五十一骑马儿,撒开四蹄奔出高家庄大门,他们身后,是整个高家庄人不舍的眼神,这是真正走出高家庄的国士,他们即将拉开的,是高家庄在宋金之争的第一场帷幕! 这是一个值得纪念的日子,这也是一件值得纪念的事情!因为从今天起,刘涚带领着高家庄,真正踏上了争霸天下的征途,也是从今天起,高家庄的名字,将会名留青史! “胡立,詹木,今后挑选和训练新兵的事情,你们就要扛起来了,我,要一心一心的培养再兴!” 当刘涚一行人踏出的烟尘已经渐行渐远时,高进拉着泪眼朦胧的杨再兴,猛然转身,望向胡立和詹木。 而此时,安娜却是跟高玉娘紧紧的搀扶在一起,这两个女人之间的心意已经不需要语言来交流,只是刘涚临行前望向她们的眼神,就足以让她们感受到一切。 “安娜,从今天开始,我们也不能偷懒!” “谨遵小姐吩咐。” “你还叫我小姐?” “那...” “你该叫我一声姐姐了,哎,其实咱们都是习武之人,何须那些繁文缛节,姐妹相称最是好,刘涚这一去不知何时才能回来,妹妹,你若是发现自己有了孩子,可千万不要隐瞒啊!” 不愧是思想超脱的高玉娘,这刘涚前脚才离开,她就开始盘算给刘家留后的事情来了。名义上来说,高玉娘必然是刘家的大妇,她这样交待安娜,也是说的过去的。 哪怕安娜来自欧洲,也被高玉娘这般直接的话说的两颊绯红,低着头连连摇晃道:“暂时没有动静,暂时没有动静。” 第195章 励精图治,精忠为民(下) “这刘涚,一路回来这么多机会,怎么就不知道好好把握呢!”高玉娘越是这么说,那安娜就越是觉得羞怯,其实不是刘涚不知道把握机会,实在是水未到,渠难成啊。 就在高玉娘跟安娜还在低估这些个女儿家的私事时,刘涚率领着五十人,已经打马冲向成都城。 这样一支说多不多,说少不少的骑兵,先到是将成都城的卫兵吓了一跳,直到吴安邦上前将吴璘给刘涚的腰牌亮出来,再进行说明之后,刘涚等人才顺利的穿城而过,继续向着汉中的方向前进。 这些事情原本都是交给张汉负责,不过刘涚如今是将张汉派去侦查长江流域的事情,勤务兵就换成了柴青源。 此时成都城其实已经非常的繁华,来的时候安娜等人就曾经提议,要在成都城住一晚才走,好感受感受南宋最繁华的都市之一,可刘涚归心似箭没有同意,而这一次,同样是走马观花,匆匆而过。 自成都城出发,一路往东北方向,因为可以正大光明的策马而行,而且还能名正言顺的使用驿站,故而刘涚等人的行军速度,比来的时候快乐许多。 出发两天之后,刘涚就有些后悔了。 如果早知道这条路如此顺畅,他就应该在家中多留两天,至少不能给新婚燕尔的高玉娘留下太多遗憾了不是?可惜这时后悔也没用,要怪就只能怪那些金狗,若是来的不那么急,吴璘或许会给刘涚更长一些时间准备。 其实刘涚有所不知,在这个时空里金人进攻陕西的时间其实已经被推迟许多,而原因,却是跟刘涚有着莫大的关系。 因为刘涚的原因,粘罕下令金兵在咸阳大开杀戒,其后粘罕自己死于王重阳之手,而王重阳又返回咸阳拉起一支义军来,竟然还真窃据咸阳一带,让金兵束手无策。 金兀术为了抓住高宠和刘涚,兵发高家庄最终却因为金弹子的临阵倒戈而功亏一篑不说,整个金军的气势再次遭到沉重的打击,而事后金弹子竟然率领着数千子弟兵飞遁大漠草原,更是让金国高层一片震动! 这样的结果一开始谁也无法预料,为了避免金弹子的逃亡引发更加严重的连锁反应,会宁府甚至因此而封城三日!然而金弹子此人确实有勇有谋,等到吴乞买和金兀术封城搜索之后才知道,原来在金弹子随金兀术出发三日之后,就有人将粘罕一系的人马,暗中迁出会宁府,至今不知去向。 也就是说,追随金弹子的那些子弟兵,其亲属几乎都已经逃出了金国朝廷的视线,也就直接导致金国对金弹子一点束缚力都没有了。 一连串的事情,也就直接导致金国的战略计划再三推迟。 然而吴乞买和金兀术加在一起产生的作用绝非是壹加壹等于二那样简单,两个都有勇有谋的人,即便是在这样艰难的局势之下,仍旧决定发动对陕西的攻势。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屯兵防守江南的韩世忠、岳飞等人,本就让金兵忌惮,如今因为刘涚和王重阳的举动让金兵更是不敢放手在江南水乡这种地利环境下跟宋军决战,进一步加强了他们进攻陕西取道巴蜀,包围南宋朝廷的决心。 故而在入秋时,金兵大军终于逼进陕西,直面秦岭。 此时已经接到线报的南宋朝廷,因为去年的大捷,军心民意可用,还是比较积极的,故而给镇守巴蜀的吴阶下达的命令,就是一定要凭借秦岭天险,守住巴蜀。 照理说,选择汉中城作为会战之地应该是不错的。宋金两国交战至今,基本上宋朝都会采取守势,依托坚城大量消耗金兵的有生力量,再寻求合适的时机主动出击,是大多数宋朝将领选择的战术。 然而吴阶在综合考虑之后,吴阶并没有将抗击金兵的战线放在秦岭之后的汉中城,而是将汉中城为全军的后方,将战线一直推过了秦岭,放在了和尚原一带。 和尚原这个地方,从地域归属来看是在后世的宝鸡附近,紧邻秦岭。而之所以选择这个地方,是因为在吴阶看来,和尚原跟仙人关一样,都是金人通向巴蜀的第一道关隘,与仙人关共分蜀之险要,势必固守。 “和尚原最为要冲,自原以南,则入川路散;失此原,是无蜀也”。这是吴阶的原话,也是南宋高层的看法,故而才有张俊下令吴玠、吴璘兄弟,务必扼守和尚原,而对于刚刚经历了富平之败的吴阶兄弟来说,手中无兵的他们才会四处招募勇士,去担任保卫和尚原的任务。 军中也有人劝吴移屯汉中,毕竟汉中乃是大城,不论是军力还是后勤能够有所保证,这样一来战斗不用那么辛苦,况且金兵在翻越秦岭之后势必力疲,后勤补给也难以跟上,如此一来吴阶就能轻松的保住入蜀之关口。 面对这种论调,吴阶认为:“我保此,敌决不敢越我而进!坚壁临之,彼惧吾蹑其后,是所以保蜀也。” 不是说提出这个建议的人就不懂军事,而是因为只是看到扼守汉中对军事上的意义,却忽略了一旦放金兵翻过秦岭,可能会对整个巴蜀地区造成的冲击,其破坏会直指那些缺少兵力驻守的小城镇,甚至将整个巴蜀拉入战争的前线,进而影响到整个南宋社会的稳定。 巴蜀向来有天府之国的称号,三国时期的诸葛孔明,就是凭借这个渔民之乡的天府之国,硬生生的抗住了强大的敌人,若是巴蜀动荡起来,那么南宋的国力必然会随之大幅度下降,结局可想而知。 在这点上,吴阶是清醒的,哪怕他现在兵力严重不足,仍旧抛开个人生死存亡,将战场放在在巴蜀之外。 当刘涚赶到汉中的时候,吴璘已经准备要离开了。 这次来汉中募集勇士,结果并不是很理想。应该说刘涚这一个游击将军以及刘涚带来的五十名精锐,是吴璘此行最大的收获,故而原本早就想离开的吴璘,才一直在等着刘涚的回归。 一经通报,刘涚就被人带着见到吴璘之面。这个对南宋朝廷忠心耿耿的年轻将领,眉宇间的担忧刘涚一眼就能看出来。 见礼之后,吴璘听刘涚说真的带来五十名精锐骑兵,当即大喜,要与刘涚把臂同阅。刘涚不便拒绝,遂与吴璘一道去检阅了柴青源等人。 此时,柴青源等人身上配备的秦弩,引起了吴璘的注意。 见吴璘在夸奖柴青源等人时,眼神始终不离众人身上的秦弩,刘涚心中自然明白吴璘在想什么,不过这些秦弩可算是众人保命的资本,无论吴璘怎么说,刘涚都不会将这种宝贵的战略物资交出来,哪怕就是翻脸也不惜。 如果吴璘真那样做,恐怕也就算不得是一代名将了。 见过五十精骑之后,吴璘的第一个命令,就是给众人换马!当初刘涚等人骑乘的战马,在过秦岭的时候已经全部散失了,如今大家骑乘的,就是高家庄里的普通马儿而已。 虽说吴璘手中的物资有限,但五十匹战马还是凑的出来的。 更换战马之后眼前众人,却是让吴璘看的眼神微微一凝,原本脸上的笑容也渐渐消失,转而面对刘涚。 刘涚双眼未瞎,自然看的出吴璘脸色的变化,却是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 “刘涚,你说这些都是你招募起来的勇士?” “呃?” 刘涚眼神扫过马背上的吴安邦等人,一开始还没看出问题出现在哪里,但随后他明白过来——这些人太专业了! 是的,此时刘涚和吴璘眼前的吴安邦等人,只要是稍有见识的人都能看出,五十个人在一起分明就是一支纪律严明的队伍,哪里像是什么刚刚招募的勇士? 如果说寻常人都能看出的话,那吴璘又岂会看不出来? “大人,他们的确是我招募的勇士,不信大人可以问问,他们大多都姓什么!” “哦?”吴璘双眉微微一挑,凝视刘涚半晌才道:“刘涚,我看中你的一身功夫,但也不愿意平白无故的招揽一个山贼豪强在身边,他们若是回答的有半点不对.” “任凭大人惩处!大人,我们都是来自高家庄,益州旁边的高家庄!”只要吴璘没有一开始就下令“拿人”,刘涚心中还是很笃定的,毕竟事实上他们就不是山贼,也不是义军豪强,只不过是一支护庄队而已。 “你们的口音,可不是益州的。” “那是因为我们刚刚举庄翻越秦岭而来,不瞒大人,我家公子,曾经跟着岳元帅牛头山大战金兀术,枪挑铁滑车,最终不幸身受重伤,后引来金兀术报复,不得不南迁避祸.” “牛头山,枪挑铁滑车,高家庄.你是说,你们是‘小元霸高宠’的庄丁?”吴璘两眼猛然一亮,眼神再度扫过众人后,凝视刘涚,颇为兴奋的问道。 “高宠正是我家公子,不过什么‘小元霸’的名头,我等到时没有听闻过。” “如何证明?” 吴璘显然已经有几分信了刘涚的话,脸上的神情也缓和下来。 “兄弟们下马,给大人演一场高家枪阵!” 刘涚转身,大手一挥,顿时,五十人齐声呐喊,翻身下马,手擎长枪,摆开阵势。 一转眼,枪芒闪烁,杀气冲天。 第196章 秦岭之边,有水如血(上) “大人,前面就该是和尚原了吧?” 再次翻越秦岭,对于刘涚等人来说只是小菜一碟,相比起来的时候,跟随着吴璘的大部队,显得很轻松。即便新加入的那些高家庄子弟兵,一开始紧张的心情,也渐渐的缓和下来,这些天跟吴璘身边的亲兵也变得更加熟络。 关于岳飞在牛头山大破金兀术的事情,吴璘当然是知道的,高宠和刘涚的事迹,早已经在宋军之中流传。当初刘涚在招募处报名的时候,吴璘是压根没朝那个方向想,等到吴安邦等人将高家枪阵演绎出来之后,吴璘才将人和名联系在一起。 “没错,前面就是我兄长驻守的和尚原了!刘涚啊,”吴璘微微勒住战马,转头望着刘涚道:“咱也不瞒你,兄长跟我手中兵力实在是有限的紧,听说金兵这次是铁了心要打下和尚原,也不知会来多少人马,你可有信心?” 在知道刘涚的真实身份之后,吴璘对刘涚的态度有极大的转变,他私下里告诉刘涚,区区一个游击将军实在是委屈了,只不过如今他兄长吴阶手里的权限也就只有这么多了。 为了表示对刘涚的歉疚,吴璘想要将自己帐下的亲兵调拨五十骑给刘涚,这样一来刘涚这个游击将军统帅的兵力等同是翻了一倍,大大的长脸。 然而刘涚却没有答应吴璘,不是因为他谦虚,实在是他不愿意让吴璘的亲兵混入自己的队伍之中,不仅不利于保守秘密,在指挥起来的时候,也会造成不利的影响。 无奈之下吴璘只好向刘涚保证,别的不说,只要刘涚能够取得战功,一定第一时间上报张将军,以求获准朝廷的提拔。 至于说吴璘口中的张将军,自然就是经略张俊。 “将军,要说信心,我没有,我和兄弟们只有决心!金人想要突破和尚原,除非从我刘涚这些兄弟的尸体上踩过去!” “好!不愧是小元霸的兄弟!” 吴璘为刘涚的话而喝彩,引来周围士兵们的窥视。这些大多都是跟着吴璘走南闯北的亲兵,而吴安邦等人混杂其中,却显得有些和而不同了。 “将军客气了,我那兄长至今腿伤未愈,否则一定不会呆坐家中,如今国难当头,自然是匹夫有责!” “此话我当然是信的!牛头山一战,高将军的风采当真是高山仰止,错非是军情紧急,然则我定会与刘涚你一并前往益州,跟高将军见上一面!” 刘涚见吴璘说这话的时候,眼底流露出的向往极其自然,也就知道他说的是真话,当即笑道:“将军何必惋惜?等我们在和尚原大破金兵,再去跟高宠哥哥报喜,不是更好?” “言之有理!言之有理啊!既然如此,不若我们快马加鞭?”吴璘哈哈一笑,点头赞许。 “好!” 刘涚也是一磕下巴,马鞭甩出,在空中甩出一声炸响! 和尚原这个地方,说是“原”,但跟平原一点也扯不上边。 遍地山谷,满眼怪石,地势此起彼伏,犬牙相错,即便是在后世热兵器时代,这样的地形也着实可称为是天险。 吴阶正是因为看中了和尚原这种地形能够有效的遏制金人擅长的骑战,而发挥出宋军步战之优势,才将阻遏金军南下的决战阵地放在此处。 早在一个月以前,就有两支金军,分别从凤翔和大散关方向同时朝着和尚原方向进发,领军将领是没立、乌鲁和折合。此三人也算是金军里有数的将领,打从金人老家杀出至今,一路顺风顺水。 在接到金国皇帝吴乞买的命令之后,三人就点兵出发,以为不过又是一场富平之战而已,故而心情轻松,只等着攻下和尚原之后,加官进爵。 金人也不是没有谋略之辈,对于军情的打探并不因为轻视宋军就有丝毫放松,正是因为他们打探的精确,知道和尚原的宋军,就只有吴阶兄弟统帅的数千人马,即便是抓紧时间招募兵马,能多到哪里去? 上阵杀敌不是赶鸭子,在金人看来,自家将士骁勇善战,又是久经沙场的老兵,若吴阶兄弟真是派出那些刚刚才招募来的新兵,怕是十个都顶不住一个金军,而两支队伍合击近万人,怎么也能拿下和尚原了。 这是三个金兵将领心中打的算盘,但其实,这当中颇有猫腻。 就拿眼下宋金两国的战略态势来说。 虽然金军在军事上取得了一系列胜利,但总结战果之后,从战略上看,其实并无多大的优势。首先,金军是长途奔袭,整个战线拉的过长,而且所到之处都遭到南宋爱国军民的英勇抵抗,以至于伤亡惨重。 其实,已经被金军浴血夺占的地区,又因为种种原因不能巩固,无法立足。这个最好的例子,就是如今被王重阳掌控的咸阳城,金人非但没能重新收回,反而还被王重阳占据了更大的地盘。 吴乞买和金兀术商议,打算采取“以和议佐攻战,以僭逆诱叛党”的策略。在这个思想的指导下,金国在中原地区建立了刘豫的伪齐傀儡政权,使其统治山东、河南和陕西地区,成为金宋间的缓冲地带,目的是希望借以巩固和消化已经占领的地盘,消灭两河一带的抗金力量。 但刘豫这个人其实相当的不争气,治下根本就是混乱一片,非但没有让金国减轻负担,反而是经常需要金国帮忙灭火。 正是因为种种内忧外患,即便在金国高层看来及其重要的西北攻势,也一时半会儿抽调不出更多的兵力来。 吴乞买其实早就想让金兀术率兵攻打巴蜀,却又因为高家庄一战大败亏输,金兀术身边的亲兵都损失惨重,不得不返回会宁府休整之后,再作打算。 故而,吴乞买才不得不先行拍出没立等三人,尝试攻打和尚原。 在吴乞买看来,三人能够拿下和尚原自然最好,若是拿不下,至少也是对和尚原宋军的军情来了一次“火力侦察”,吃透对方的军事部署之后,有利于休整完毕之后的金兀术轻松拿下,一振军威! 当然这些内情,是不可能告诉没立等人的,谁乐意当一颗“火力侦察”的炮弹呢,这种引爆自己,照亮别人的活,可是需要具备高尚情操的人,才会愿意做的。 刘涚等人因为有吴璘的亲兵身份,自然可以跟着吴璘一路畅通无阻,直奔宋营帅帐。 作为南宋初期与岳飞、韩世忠等人齐名的抗金将领,其实并没有众人想象中那样的英伟。 因为年龄,还有日夜操劳的缘故,吴阶看上去比吴璘老了不少,以刘涚目测兄弟两人相差十年以上,但事实上,吴阶今年才刚三十八岁而已。 “末将刘涚,见过将军!” “请起请起,你的事情我已经听说了,当真是英雄出少年,能得你这般的少年英雄襄助,真是我与唐卿之福,我大宋之福啊!” 无疑,吴阶对刘涚的这般评价是极重的,重的刘涚都觉得自己有些承受不起了。当吴阶伸手搀扶的时候,刘涚顺势而起,却是道:“将军言重了,刘涚不过一介武夫,不忍见山河破碎,只希望能为国为民,尽绵薄之力而已!” 说起山河破碎,吴阶的脸色也变得有些感慨。 在三十八岁这个年纪,升任经略使,在没有任何背景的前提之下,也只有战乱之时才有这般火箭一样的升迁速度,然而一生戎马的吴阶又如何不知,朝廷为何溃烂如斯? 还不是因为奸人当道,还不是因为君主昏聩! 然而吴阶始终是有着传统“忠君爱国”思想的人,子不言父过,他只能竭尽全力,以完成一个大丈夫应该做的事情。 “刘涚啊,高将军的双腿,何时才能痊愈?另外我曾听闻,咸阳城有一支义军,其首领跟你,关系匪浅?” 果然,这天下当真是没有不透风的墙!刘涚怎么也没想到,刚与吴阶见面,对方就会提出如此尖锐的问题来。 问高宠的伤势,其实只是一个引子,刘涚知道,吴阶的重点,还是在“咸阳义军”这四个字上!别看眼前的吴阶显得苍老,脱下铠甲怕就是跟寻常农夫没有两样,但每次刘涚双眼与其对视时,总会看见其眼底闪烁的精芒! 发生在咸阳城和高家庄的事情,就连高老爷子在逃往巴蜀的路上都能听说,遑论是吴阶这个经略使?若是他有心打探,怕是连刘涚和王重阳暗杀粘罕的事情都能了解个底掉。 然而让刘涚担忧的是,吴阶这个人,对“义军”这种不受朝廷管控,甚至是站在朝廷对立面的军事力量,究竟是个什么样的态度。 吴阶少时参加泾原路军,宣和年间就以队将身份参加镇压方腊起义,接着又参加剿灭河北巨盗,终于升权正将。 可以说,吴阶军事生涯的前半段,就是在跟义军打交道,故而刘涚有些担心,此时吴阶提起王重阳的义军,会不会是有什么想法?如果吴阶是要他去说服王重阳归顺朝廷,甚至是要求王重阳解散义军,那他刘涚又该怎么办呢? “大人,关系匪浅谈不上,王重阳的师傅,清虚散人,大人应该是听说过吧?” 沉吟片刻后,刘涚开口问道。 第197章 秦岭之边,有水如血(中) 其实,吴阶的心思并非如刘涚所想那样,至于说此时他提及王重阳及其义军,最主要的目的,是希望能够跟王重阳联系上,对金国造成一定的压力,来化解眼前的局势。 故而当刘涚不提王重阳而说起清虚散人时,那吴阶顿时就明白过来了,笑笑摆手道:“清虚散人大名鼎鼎,我自然是听过的,不过刘涚啊,我是希望能够跟王重阳联手合作,并没有别的意思。” 像吴阶这样的人,要开口替自己作解释其实是一件挺困难的事情,刘涚也很清楚这点,故而当吴阶苦笑着这样说时,刘涚就知道恐怕真是理解错误了。但即便如此,刘涚也不觉得吴阶跟王重阳之间有什么合作的可能,首先一点来说,王重阳那一关就过不了。 因为刘涚知道,在王重阳的心中,对朝廷还是有诸多怨恨的,或者说是对朝廷压根就没有丝毫的好感。咸阳城失陷之前,朝廷官员在咸阳城为非作歹,被金人攻陷之后,就换成金人在咸阳城里作威作福,故而吴阶只要是以朝廷官员的身份去找王重阳,必然是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 摇摇头,刘涚也向吴阶说了老实话。 如此一来,吴阶顿时面露遗憾之色,望着刘涚摆摆手,“罢了,这些事情咱们也不要去多想,刘涚,斥候探得,如今正有近万金兵打两个方向朝我营地扑来,而我军虽名义上有五千人,但实际可战之兵不足三千,你觉得该如何定夺?” 此时刘涚身在吴阶大营帅帐之中,这帅帐里,除开吴阶兄弟之外,还有好几个宋军将领,随便哪一个也比刘涚这个区区游击将军要高的多,吴阶不问别人却只问刘涚,体现出其对刘涚的重视。 可刘涚却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资格随意开口,在他看来,这个问题吴阶必然已经问过其他将领,否则的话,那些将领脸上的神情不会没有丝毫变化。 “但说无妨!” 吴阶这么一说,刘涚就知其看穿了自己的忐忑。他转念一想:既然来吴阶这里从军为的就是要声名鹊起、加官进爵以便于行那暗度陈仓之事,又何必前瞻后顾,畏缩不前呢? 心中既定,刘涚顿时深吸一口气,昂首挺胸道:“大人,诸位将军,末将认为,金兵近万,还不够看!” “哦,此话怎讲?” 虽说是个疑问,但刘涚注意到吴璘眼底分明是有一丝赞许和鼓励在内,顿时不慌不忙的道: “诸位将军也都知道,我们身处的和尚原,易守难攻,这两拨金兵,依照金人惯例,必然是骑兵多而步军少。虽说末将来之后还没有时间一一查探,但就主要区域来看,骑兵在和尚原根本无法发挥优势,这对于习惯骑战的金人来说,乃是大不利之一。” “大不利之一?刘涚你的意思是还有大不利之二,大不利之三等?你这样一说,我到是变得信心百倍起来,继续继续,我好久没有这样开心过了!” 虽说吴阶这话有些夸张,但也道出这些天,和尚原上诸将的紧张情绪来,毕竟一切都只是吴阶的预测,没有经过实战,谁也无法保证区区一个和尚原和三五千兵马,就能挡得住金兵的攻伐。 “金兵的大不利之二,还是在于地势。大人,诸位,这和尚原高低起伏,我等驻守,只需占领高地,利用弩矢、飞石等,就能轻松迎战而不虞将士伤亡,高地与高地之间以暗道回廊相连,便于分派兵力,补充物资,只要这些暗道回廊还在,金兵就休想越雷池半步!” “高地,暗道,回廊.” 刘涚提出的的三个概念,让吴阶等人陷入沉思之中,好一阵子后,吴阶才抚掌长叹,“刘涚啊刘涚,古人常说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又云一将能顶十万兵,看来唐卿能够在汉中找到你,当真是朝廷之福,我吴阶之福啊!” “大哥,是刘涚主动找到我,而不是我找到刘涚啊。”吴璘在旁笑着纠正自家兄长,其他将领则是纷纷微笑。在吴阶统领之下的诸将,还算是纯朴,没有太多的勾心斗角,利益格局,吴阶和吴璘看好看重刘涚,他们也就自然而然的接纳的刘涚。 “大人过誉了!” 刘涚微微摇头拱手,随后又道:“大人你们这样说,那金人的大不利之三,末将还真是有些不敢说了呀。” “哦?我差点忘了,继续继续,我今天当真是要好好的高兴高兴才是!” “遵命!大人,诸位将军,金人的大不利之三,那就是他们兵分两路,给了我等分头击破的机会!” “分头击破?刘涚啊,你刚刚不是说要依托地形,减少伤亡么,这分头击破之说,又是从何而来?”吴璘微微一皱眉,开口问刘涚道。 “大人,末将刚刚说的据守,其实是针对数十倍敌人时,才采取的作战方针,区区不足万人之数的金兵,在末将看来,还犯不着如此小心!末将不才,愿向大人请命,带五百人,定可在三日内,击败金人一军!” 刘涚此话一出,包括吴阶在内,帐内诸将皆是陷入沉思当中。 可不是么,即便刘涚是小元霸高宠的生死兄弟,即便刘涚还跟王重阳一起暗杀了粘罕,可这些都已经是过去的事了,而且在座之人也没有一个亲眼目睹,并不能真正说明刘涚的能力。 而今,和尚原可战之军不过三千人,刘涚一开口就要五百,战胜了则罢,若是失败,这五百人平白无故的损失了,保住和尚原的把握岂不是白白降低了数成?这样的决定,哪怕就是吴阶,都不敢轻易定夺! 看到这些宋军将领的脸色,刘涚心中其实并不感觉奇怪。老实说,如果他一开口吴阶立刻就答应下来,刘涚反而会紧张,指不定这其中就有什么阴谋在内呢! “大人,若是为难的话,末将就只要一百人,如何?但如果某将侥幸成功.” “好!我就给你一百人,加上你自己的统领的五十骑,若是成功击败金兵一军,回来我就为你请功,升你的官!” 刘涚这是以退为进,营帐之中其他人或许没看透,但身为主帅的吴阶岂会看不明白?而他当机立断给刘涚一个陈诺,这就是顺水推舟,一举两得。 两人之间达成协议,倒是吴璘脸色还有些紧张,毕竟刘涚拢共就只有一百五十人,就算浑身是铁,又能打的几根钉?来犯之金兵一军至少三五千人,刘涚又要如何应对? “大人,末将还有一个小小的要求。” “但说无妨!” “末将需要订制三千根这样的弩矢,不知大人能够满足末将的要求?” 刘涚随手将自己箭囊里的秦弩弩矢抽出一根来,交给吴璘。吴璘端详片刻之后讶然摇头,再递给了吴阶。 “这是什么弩的弩矢,何以跟我军所用弩矢大相径庭?” 宋军其实很重视弓弩这些远程武器的制造和使用。在宋朝,衡量一个武将战力高低,其中一个重要的指标就是能用多少斤的弓。 一宋斤大概等同于后世的六百克,而史载岳飞能开三百斤弓,也就相当于是说,岳飞能够使用一百八十公斤张力的强弓,这样的弓,箭矢的威力已经远远超越了十四世纪末期英国长弓兵的攻击力。 至于说在弩具方面,宋军惯常使用的有两种,分别是用于守城的床子弩,和可以单兵携带上战场的神臂弩。 床子弩架设不易,操作复杂,需要十来人才能玩的转,但射程超过五百步,至于说神臂弩,射程也能达到三百五十步以上。理论上来说,这样的利器足以保证宋军在军事方面的领先,但实际上因为朝政腐败等等原因,以至于造出来的这些器械,往往难以达标。 “大人,此乃末将家乡人使用的一种弩,射程不及我军的床子弩和神臂弩,但胜在轻巧,上弦简易,而其威力,主要还是跟箭镞构造有关,若是大人能够在三日内为末将备齐三千根弩矢,末将就有八成把握,干掉金人一军!” “哦?” 停刘涚这么一说,那吴阶不由得再度端详起手中的弩矢箭簇部分来。 刘涚并没有说谎,秦弩在力量方面确实不如神臂弩,更不用说床子弩,但是秦弩设计构造更加精巧,不仅仅上弦轻松,而且因为各个构件都是合金铸成,耐用性远远超过此时的宋弩,更重要的是由弩具和特殊造型的弩矢共同保证了精确度和穿透性,而大部分的奥妙,其实就再箭簇之上。 如果不是为了加快在宋军之中的进阶速度,刘涚还不愿意将整个秘密暴露出来呢。 “唐卿,此事你亲自督办,三日之内照此样式造出三千根弩矢,不得有误!” “遵命!” 吴璘接过弩矢,双手捧着看了又看,最终还是摇头道:“大哥,这弩矢,看似简单,打造确实不易啊!” “废话!让那些工匠认真研究,刘涚这可是给我们送了一份大礼啊!刘涚,这一功,我给你记下了!” “多谢大人,末将不敢居功!”刘涚拱手为谢,心中却是暗赞吴阶这人当真是明白事理,没有白费自己的心思。不过接下来,刘涚还是要回去跟吴安邦等人好好商议,三日之后,可就要去跟金狗干架了。 第198章 秦岭之边,有水如血(下) 乌鲁和折合两人各率兵马也就是两千人,在大散关回合之后,一路向着和尚原的方向而来。 那乌鲁今年正当三十,血气方刚,最是看不起宋人,认为宋人性子懦弱,上峰派他出马已是足够,再加上折合那就是画蛇添足,故而对于年龄比自己大,头衔却没有两样的折合,很是看不起。 出大散关之后,因为两支队伍都是骑兵,亲兵更是一人双骑,加上乌鲁此人对宋军是一点都不放在心上,为了抢先一步砍人头领战功,他竟然命令部队放开速度,一路疾行,将那折合的两千骑甩开老远。 而与此同时,刘涚率领的一百五十骑,携带着吴璘亲自督造的三千弩矢,已经赶到既定的位置。 事实上刘涚等人是提前两天就已经到位,此处乃是一个加在两处山台之间的长长斜坡,站在斜坡顶上往下望,竟然会有一眼望不到底的错觉。刘涚策马来回走了三遍,虽说他胯下不算是名驹,但至少也是宋军之中难得的良马,最快一趟也差不多要一炷香的功夫。 得到这个数据之后,刘涚心中默默盘算,与此同时,他将一百五十人的队伍分作两队,其中一百人,在两边山台之上开挖清泉,形成围堰。 “大人,围堰已经开始蓄水了,但水量稀少,若是想要用于水攻,怕是力所不逮啊!” 负责这项工作的柴青源来向刘涚回报成果。 因为靠近秦岭和渭河,刘涚想要在坡道两边挖出清泉来并不困难,但正如柴青源所说,哪怕就是做出围堰来积蓄水量,没有个十天半个月的积累时间,也休想形成滔天的洪水,对来犯的金兵造成威胁。 刘涚淡淡一笑,笃定道:“侦骑不是来报,说那乌鲁赶着要来送死么?” “的确如此!乌鲁麾下共计骑兵两千,战马近三千!”虽不知何以刘涚不答反问,但柴青源还是老老实实的回答刘涚。 “三千良驹,哎,在这方面我们是先天不足啊!青源啊,到时候你要将吴阶派给我们的一百人带走,别让他们看到我们私藏良马!” “属下领命!” 其实柴青源心中想的却是:这战怎么打还没有说了,怎么就在讨论战利品的分派了?难不成来的金兵都是土鸡瓦狗?可再怎么说人家也是两千人马呀! 刘涚看柴青源脸上的表情,就能猜到其心思。只不过刘涚此时并不像解释,他一转头,就看见领命去办事的吴安邦来了。 “大人,东西带来了!” “哦?甚好,一共收集了几具啊?” “大人,和尚原这边住家户少,民间铁匠数量也不多,故而总计只有二十具!”吴安邦上前一步说到。 “二十具,勉强也是够用了,看这天色,这两天应该不会下雨,按照之前的计划,你抓紧时间去落实吧!” “得令!” 刚刚缴令的吴安邦看来并没有喘息的功夫,急匆匆的跟柴青源打了个招呼,转身就走了。 “大人,为啥你要收集这么多的爬犁?”柴青源是知道吴安邦去收集什么去了,只是他想不通,这爬犁,跟接下来的战斗有何关系。 “青源啊,你说,乌鲁性子如此急躁,当他发现这山头上有宋军活动时,会不会策马来攻?”刘涚淡淡一笑,不慌不忙的问道。 “那是自然!和尚原的情况想必金军也很清楚,拢共就是三五千人的数量,依托地势或许还能勉强抵抗,此处荒郊野外,正式骑兵建功立业的好机会,依属下看,以那乌鲁的性格,是断然不会放过的!” “那就是了!”刘涚再度点头,手指长坡道:“这个地方,我一个人跑上来,都需要差不多一炷香的时间,哪怕金人骑术比我精湛,战马比我优良,总不可能半柱香功夫就冲上来吧?” “自然是不可能的!大队人马行动,岂会比一个人跑更快,总是要打些折扣才是。” “所以啊,我们想要以弱胜强,以少胜多,就要在这条路上下功夫了!你且去督促修筑围堰的事情,能多一分是一分,不过也别让兄弟们太累了,至少要流着上弦的力气,哼,那五十具神臂弩你也见过了?” “见过了,老实说,还不如咱们用的秦弩呢!” “可不是么!”刘涚跟着柴青源鄙夷那些贪官污吏,号称三百五十步的神臂弩,其实真正射程还不到两百不,而且远近参差不同,错非是这次任务对于射程要求不是太高,刘涚还真不敢用这些劣等货。 但转念一想,吴阶能够拨给刘涚一百个弩弓手,五十具神臂弩加上三千根打造不易的弩矢,不仅仅代表吴阶对刘涚的重视和期望,同时也想通过这样一场数量悬殊的战斗,来撩发和尚原守军的士气,以便后续的战斗。 刘涚不知道历史上和尚原的战斗究竟是怎样进行的,他只知道,自己这一场不仅不能输,还要赢得漂漂亮亮,否则不仅仅是吴阶颜面无光,他刘涚更难有加官进爵的一天。 对于乌鲁来说,他真是恨不得给麾下每匹战马都插上双翼,直接飞到哪和尚原,将为数不多的宋军斩杀干净,好成为金军当中第一支踏足巴蜀的队伍,到哪里时候,封侯封公,恐怕都不在话下。 为了让手下兴奋起来,一路上乌鲁都在向下属们灌输宋军如何无能,甚至不用拔刀,只是一阵吆喝就能让宋军大将望风而逃,又告诉手下们,一旦获胜之后,不仅仅战场上的收获归己,还能直入汉中,这座宋人富饶的大都市,金银财宝、美女奴隶是因有尽有。 在乌鲁的撩拨之下,其麾下的两千精骑当真是一个个心气昂扬,恨不得现在就跟宋军大战一场。 故而,当斥候来报,说前方发现一支数量不多的宋人军队驻扎时,乌鲁麾下的领兵将领竟然个个争先,试图拿下这场战役的头功。 此时乌鲁反而是没有仓促,问那斥候,宋军究竟有多少人马。 当得知数量不足千人时,乌鲁眼珠子一转,冲着仍旧吵嚷不休的手下将领道:“大家都不用争了,不过几百宋军而已,祭刀都不够看,不若明日到达阵前,直接冲上去厮杀一番,让大家伙儿热热身,也就是了!” 若是过去乌鲁等人碰见过的宋军,这种战斗方式也没什么不对的地方,毕竟骑在马背上作战乃是金人的强项,甚至于不需要专门的训练,打小就生活在马背上金人就懂得骑战“来去如风、聚散无形”的精髓,这也是宋朝军队前期始终只能执行“以步对骑”的战略方针,一来是因为宋人缺马,二来就是宋朝培养的骑兵,不管是个体战力还是整体作战的灵活性,都是远远不如金人的。 当然,也不是说整个宋朝期间,就没有一支骑兵可以跟金骑抗衡,岳飞就打造出了一支足以对抗金骑的骑兵部队,而且在跟金骑对战的时候,屡战屡胜,狠狠的打击了金骑的嚣张气焰。 可惜那是今后的事情了,到目前为止,在骑兵这个方面,金人仍旧是无敌的存在。 秋日的暖阳终于下山,天际开始浮现一颗颗闪烁的星斗。 刘涚再度仰面看天,那横埂在天空之上的蒙蒙银河让他彻底的松了一口气。 今日金人的斥候已经来转了三四次,证明乌鲁的队伍已经很近了,不是明天早上,也拖不过明天下午就必然会发动攻击,而刘涚唯一的担忧就是会不会下雨。 幸亏这几天秋高气爽,一点下雨的征兆都没有,当真是天公作美。 “大人,按照你的要求,坡顶几处围堰里面的水位已经达标了。”柴青源此时仍旧不明白刘涚的整体计划是怎样的,不过他是个很好的执行者,在他的督促之下,刘涚要求的围堰已经完工。 “青源啊,来,坐下休息休息!” 等柴青源依命坐下之后,刘涚才道:“明日一战,咱们恐怕是要先易后难了,吴阶给我们的一百人,我要求他们都在两边高台之上,对准金兵放箭即可,咱们的五十人,到时候就要绕到下方去,可千万要小心,我现在还不清楚折合的人马走到哪里了,如果发现情形不对,你和安邦可要当机立断,带我们的人离开,万万不可夹在两队金军之间,切记切记!” 感受着刘涚言语之间的关切,柴青源重重的点下头道:“请大人放心,属下定当依令行事。” 刘涚点点头,又跟柴青源说了一些战术中需要注意的事项,直到柴青源忍不住再度开口,询问刘涚究竟用什么方法将两千金骑遏制在坡道之上时,刘涚才终于站起身来。 因为两人身处的位置就是坡道旁边的高台之上,为了便于指挥,刘涚所选的这个地方算是附近的制高点,哪怕今夜月色不算明朗,但两人依稀还是能够看清周围的轮廓。 指着那长长的坡道,刘涚道:“水往低处流,明日金兵不来则罢,只要他们来了,我就要让这秦岭的山泉,变得像血一样的红!” 清泉甘冽,却将染血。 “是时候了,金人欠下的血债,总是要用血来还的!” 第199章 浪里白条,泥中亮刀(上) 日头才上三竿,在乌鲁的吆喝之下,金兵们收拾自家毛毡,打包捆于马鞍之后,啃着干粮翻身上马。 “今日先将那些挡道的宋军拿下作红利,回头杀入汉中城,兄弟们在好好的放松放松,出发!” 乌鲁对下属的统领方式是粗放,这跟受教育程度,以及民族特性有关。其实像金人这种擅长骑战的民族来说,想要达到刘涚对军队纪律的那种要求,根本不可能。 惨白的太阳挂在天空,接连几日都是这样。对于乌鲁来说,这样的天气其实不错,不热,也不冷,而且也没有下雨。 对于生活在北方干燥区域的金人来说,最不能接受的就是湿热的气候,加上医疗手段的落后,出征时一旦生病,往往就意味着死亡。死几个士兵乌鲁是不会放在心上的,他唯一担心是发生疫病,那可是会造成批量死亡的恐怖疾病,及其难以收拾。 此次出征,乌鲁感觉好像是老天爷都在眷顾着自己一般,不冷不热,百病不发,队伍的战斗力也得以完整的保存,只要将前方那支胆敢以区区数百人挡道的宋军绞杀,激发出军队的血性之后,乌鲁觉得拿下和尚原根本不是问题,他甚至开始在幻想,幻想当没立率军赶到和尚原的时候,却发现已经被他攻占,会是怎样一副表情! “前方发现宋军旗帜!” 斥候发回来信号,乌鲁一听,整个人瞬间就兴奋起来,他打马前冲,对于前方那条长长的泥土坡道视而不见,两眼只是定定的望着坡道尽头依稀可见的旌旗。 从旌旗的数量来判断,乌鲁觉得斥候打探的数量应该没错,区区数百人而已,唯一让乌鲁有些担心的,就是这条坡道两侧的那些高台,会不会有什么埋伏? “宋人狡诈,必定不会放过两侧高台,派斥候去探一探!” 乌鲁沉吟片刻之后下令,随后就有十几骑金兵打马而出,朝着坡道猛冲而上。 原本乌鲁觉得,若是宋军在高台两侧藏有伏兵,这十几骑目的明显的骑兵,应该难以引发宋军的进攻,弄不好可以直接冲上山坡,说不定还能侦查到宋军的真实情况。 然而让乌鲁意外的是,那些骑兵才跑到坡道一半之处,两侧高台上就突然冒出人影来,紧跟着战鼓声乍起,弓弦响动,一根根弩矢从两侧高台射下,不出数息时间,毫无防备的十几骑被被射成刺猬,倒伏于马下! “真有埋伏!” 乌鲁并未因为这些手下的死亡而震惊,相反,他皱其眉头,是因为对宋军将领的沉不住气而感到疑惑。 正当此时,坡道顶端一阵啰响,随即就有一员年轻将领,带着几个随从出现。 “乌鲁,本将早知你要来,特在此列下天罗地网等着你!有胆的话,你就来试试我大宋神臂弩的厉害!” 这突然出现的宋将,自然就是刘涚了!要说扮像,这游击将军标配的皮甲远不如原本刘涚那套秦朝将官青铜铠漂亮,但因为地势的差距,营造出一种居高临下的氛围,倒也是可圈可点。 “呸!老子还不知道你们劳什子的神臂弩,废物!” 乌鲁跟宋军打交道的时间也不短,对于神臂弩他完全是不屑一顾,要是刘涚说他架设的是床子弩,乌鲁恐怕还有几分谨慎。其实整个金军,对宋朝弓弩的看法,都跟乌鲁类似。 “乌鲁,本将就是在会宁府割下你家宗翰王爷头颅的刘涚,来呀,来试试,能不能摘了本将的头颅会去领赏!兄弟们,擂鼓!” 轰隆隆的战鼓声随着刘涚的话音落下,猛然响了起来,经过坡道两侧的回馈,声音放佛是一串串的惊雷,即便是隔着老远的距离,也让金兵们一个个的双耳发蒙,更不用说那些战马,吃不住这种噪音而步步后退。 “猛安,宋狗设下埋伏,我们切切不可上当啊!” 乌鲁身边,一个谋克上前细碎低估,惹的乌鲁一瞪眼道:“你吵什么?斥候不是说了,总计就是数百宋狗而已!你可知道一张神臂弩需要两到三个人才能操作,而且宋狗缺马,他们若是很强,此时干啥还在上面瞎吆喝,我看是他们胆怯才是!” 原本乌鲁这话是用来驳斥那谋克的,但说的多了,自己也就觉得,好像真是那么回事。 此时,坡道那头的刘涚还在喋喋不休的骂战,甚至还有一些个士兵从高台两侧探出头来,撒尿,喝骂,弄的金兵一个个焦躁不安。 这些没有参加去年在黄天荡战斗的金兵,心中对宋军的看法仍旧停留在过去那种印象之上,总觉得被一群懦夫这样谩骂羞臊,实在是难以忍受。 至于说乌鲁,他倒是自以为聪明的开始怀疑,宋军是不是在故弄玄虚,好将他们阻挡在这里,为后方修筑城防公事争取时间? 因为宋军光是鼓噪,却没有半点要进攻的意思,随着时间的推移,乌鲁心中也就越来越笃定,笃定上面的宋军,是外强而中干。 “传令下去,以中军大旗为令,全军冲锋!” 终于,乌鲁受不了心中的诱惑,向身边的骑兵下达了命令。 而此时,坡道上头的刘涚,心中也颇为忐忑。 他已经做了能够做的一切,如今就看那乌鲁会不会中计了。 正所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哪怕刘涚已经详细的分析过乌鲁这个人的性格,但这世上最难把握的不就是人心么?哪怕过去类似的情形有九千九百九十九次,乌鲁都会选择冲杀,今日也有可能因为早餐没有吃舒服,而选择不冲杀。 骂够了的刘涚闭上嘴巴,两眼只是死死盯着下头的乌鲁,其实在这个距离上,哪怕就是天上飞的老鹰,也休想看清楚乌鲁的面目,但刘涚看得也未必就是乌鲁的样子,他抓的,是一种感觉。 从人体的姿态,到金人中军大旗的变化,等等一切的事务,只要尽收眼底,自然就会形成一种朦朦胧胧的感觉,而这种感觉则会给刘涚提供预警的机会,制造出战机来。 “大人,我等啥时候.”吴安邦已经有些等不及了。 下面的金人始终没有动静,这让他有些担心,担心这几日的功夫都白费了。 “安邦,不要焦虑,只要咱们人还在,这场战就还不算输,等着看吧,我就不信在发觉了我们的虚实之后,那乌鲁还能沉得住气!安邦,青源,只要金兵一动,你们立即出发!” “得令!” 就在刘涚身后坡下,吴安邦和柴青源率领的高家子弟兵早已经全副武装的立于战马之旁,只等着刘涚的一声令下,他们就要全力兜个大圈子,直扑乌鲁的后方! 就在刘涚下令不足半盏热茶的时间,金兵阵中的一些变动,让刘涚瞳孔猛然紧缩,大声道:“准备,金人动了!” 金人的确是动了! 在被反复撩拨之后,那乌鲁终于忍不住下令发起冲锋!在他看来,刘涚根本就是在演个空城计而已,刚刚那十几骑并非是白死,至少让乌鲁心中估算出跑完这条坡道大概需要多少时间。 经过默默算计,乌鲁再将神臂弩的数量和每次发射的时间进行核算,很快他就得出结论,即便两侧山台上的宋军个个都有百步穿杨的本事,也难以伤他百人,而只要他们一鼓足气的冲上坡顶,自然就能如切菜砍瓜一般,将那些弩手杀死,说不好还能将刘涚拿下! 不管刘涚刚刚说的是否属实,总之也是个宋军将领,脑袋送去会宁府,至少还能换些赏钱! 计定之后,乌鲁就向旗手下达命令。 军旗所向,乌鲁身先士卒,口中发出吆喝,打马前冲,紧随其后的就是各级将领和骑兵,两千精骑同时启动,发出的声势丝毫不输刚才宋军的锣鼓之声!更甚者,乌鲁发现当他们开始冲锋的时候,两边的宋军却如同惊呆了一般,再没有发出半点声音来。 “哈,果真被老子猜中了,这就是疑兵之计,空城计嘛!”乌鲁心中自鸣得意,却忽略了一个重要的细节,他们的战马,好像速度比平常时候慢了许多! 其实即便乌鲁注意到,也不会去怀疑什么,毕竟这是个坡道,马儿往上跑,总归是要吃力一些。但是有一些金兵,尤其是在队伍后面的金兵,感觉却又不同:怎地这一段坡道,尘土飞扬的如此严重,而且愈是往上,马蹄陷入的就愈深? 坡道的宽度,足以让宋军十多骑并列,金人骑术好,战马优秀,更是能够生生的挤下二十骑并行,却不会发生“交通事故”,如此一来,乌鲁的两千骑,在居高临下的刘涚眼中看来,就如同是一块长达五百米左右的整体,冒着烟尘在朝他快速移动! “青源,安邦,出击!”刘涚在确定乌鲁等人不是佯攻而是真的全军出击时,终于向两人下达命令,与此同时,他也命令身边的旗手,重重的挥舞起中军大旗来! “咦?整个时候还站在不动,光是挥舞旗帜,难倒是要放箭了?” 乌鲁仰头看见刘涚那边的动静,心中一动,当即大声道:“巨盾,注意流矢!” 这命令一下,金骑纷纷将小圆盾举过头顶,以防备可能出现的弩矢,安全倒是安全不少,但相对来说,马术却是有所放缓了! 但宋军真是要放箭了么? 看着下面金兵的那些反应,刘涚脸上浮现出冷笑,他将视线调转,望向坡道两侧的山台。 第200章 第二〇〇章 浪里白条,泥中亮刀(中) 唐诗有云: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 刘涚觉得像乌鲁那种浑人必然是不知道这脍炙人口的诗句,同时眼前的场景,其实还远远没有达到李白眼中庐山瀑布的壮观! 只不过庐山瀑布壮美的是景,而眼前从高台围堰崩裂而下的山泉,要的却是命! 七八股白花花的山泉从高台直坠坡道,却不是乌鲁想象的满天弩矢,顿时,包括乌鲁在内的所有金兵,都为之发愣! 惊诧片刻,乌鲁随即发出大笑,手中斩马刀指向刘涚,莽声道:“宋狗弱智!这点水,能把我等怎样?笑死人,简直就是笑死人!” 面对乌鲁的嘲弄,刘涚含笑不语,他只是看着坡道两侧山台之上,越来越多的神臂弩冒出头来,纷纷瞄准自己的目标。 “开始吧!” 刘涚微微颌首,身边的旗手晃动大旗,不等那乌鲁等人反应过来,“嘎嘣”、“嘎嘣”的弦动声就接连响起! “啊!” “哇!” 金兵阵中,接二连三有人中箭落马,明明不该这么犀利的神臂弩,今日好似吃了****一般的勇猛,金兵手中的盾牌,身上的皮甲竟然挡之不住! 此时乌鲁才感觉有些诧异,事情好像没有那么简单! 他抬头,两侧山台的泉水仍旧在汩汩而下,虽说水量不大,但却足以将整个坡道浸湿个透,一时间,马蹄下的扬尘消失了,道路变得泥泞起来。 “不能这样等他们射杀,冲,给我冲上去!”乌鲁挥刀怒吼。他是主将,身边自有人举着大盾照顾,刘涚早有预料,故而在安排的时候也特意嘱咐大家,不要盯着金兵主将,重点是杀伤普通骑兵,只要兵少了,光是有将又有何用? 当乌鲁下令继续冲锋的时候,金兵们才发现自己大祸临头了! 祸根,就在他们的胯下,那条倾斜的坡道,竟然变得像是一块稻田,任凭他们如何用力的鞭打战马,移动的速度也就跟蜗牛差不多,像这样马蹄一踩下去就半尺深的泥浆环境,怕是换一头老牛来,也比这些日行五百里的良驹要走的快些! “糟糕了!” 马速起不来,乌鲁的一颗心顿时变得拔凉拔凉的! 两侧山台之上,宋军正在拼命的上弦、瞄准、射击!哪怕神臂弩的射程再短,从山台到坡道不过二三十步的距离,只要不是瞎子,随便瞄准也能射中一个目标,更有些力道大的神臂弩,射出的弩矢穿透一个金兵,余劲未消梅开二度,直杀的金兵哭爹喊娘。 这样的阵势,哪怕是久经沙场的乌鲁,面对这一辈子都没遇见过的古怪难题,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解决了,唯一能做的,就是咬紧牙关,拼命打马,试图脱离这种不利的环境。 应该说金兵们的坐骑确实很不错,即便蹄下的泥浆已有半尺来深,仍旧能够一次次的从淤泥之中拔出蹄来,一步步的朝着山坡之上奋进。 战马的努力值得人敬佩,只不过这样的速度,跟弩矢相比,实在是太慢了! 短短的一盏茶时间,对于战场之上的双方来说,却如同一天那样的漫长! 马背上的金兵疯狂的拨打飞袭而来的弩矢,但往往都是徒劳无功,因为谁的背后都没有长眼睛,哪怕功夫再好拨开正面飞来的弩矢,却是胸口一凉,低头看去,就是一截带着血迹的箭簇。 一个又一个的金兵中箭,摔落在泥浆当中,他们或许还现在还没有断气,但滑溜的淤泥让他们难以再次站起来,只能在污秽的泥浆之中拼命的挣扎,时不时的抬头,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嚎叫! 山台之上的宋军两眼通红,心中却没有丝毫的怜悯!多少年了,这是多少年了,终于能够这样畅快、痛快的射杀敌人,痛打落水狗!积累的怨愤、委屈,还有心底积攒的,对金军的畏惧,好像随着那一根根飞射而出的弩矢,那一声声受伤野兽般的惨嚎之中,得到了消解。 跟着刘涚来到这里的一百宋军,可不是随随便便点拨的。吴阶给了刘涚自主挑选的权力,虽说当时吴阶仍旧在场,但刘涚还是将自己唯一的一个要求提了出来:欲随他迎战金兵者,须有三个以上的嫡亲死于金兵之手! 何以要有这样一个诡异的条件? 其实是因为刘涚担心此时,担心在射杀毫无还手之力的金兵时,有人会因为心软而下不去手! 这样的事情,刘涚在后世的时候曾经遇上过,一些新兵,一些心地善良或者说黑白不分的士兵,在初战的时候往往会出现这样的症状。如果是敌弱我强的战斗到也就罢了,大不了事后好好的教育教育,可若是遇上敌强我弱的时候呢,一个不好,连累的不仅仅是战友,恐怕还会导致整场战斗的失败! 只有那些已经将杀金狗当成是一种发泄,不在把金人当人的士兵,才能胜任这样的战斗,才能漠视那些已经开始变成猩红色的,混杂着血浆的泥浆,才能将敌人的惨叫自动转化为高亢的军歌,将敌人的死亡视作自己功勋章的战士,才能越来越快的上弦、瞄准,发射! 泥浆变成血浆,中箭倒地的金兵、战马越来越多,乌鲁虽然还活着,可是他此刻的心,却像是已经死了一般! 他脑子里只有两个字——“完了” 这两千精骑,还有随之出征的战马,都是他乌鲁的子弟,是他乌鲁在金国的本钱,也是他安生立命之所在! 为了争功,他不顾一切的赶路,为了争功,他自以为是的轻率发动攻击!最终的结果,却是一场惨败! 头顶上,敌人的弓弦还在响动;耳边,弩矢破空的声音此起彼伏,战马哀鸣,士兵哭嚎,乌鲁瞪着一双血红的眼睛,左右看见的,都只剩下一片血红! “猛安,从兄弟们的尸体上,倒回去!” 终于,一开始不让乌鲁轻率出击的那个谋克想到了一个方法,虽说惨烈了一些,但却是眼下唯一可能脱离这泥潭的方式了。 乌鲁停到这话,眼神一亮,几乎没有半点犹豫,就开口下令。 不得不说,金国骑兵的战术素养就是高,即便是在这样的情形之下,残余的金兵仍旧转眼拨转马头,后队变前队,前队变后队,领头的金兵低头望了眼还在淤泥中挣扎的同袍,耳中听得弩矢呼啸,两眼一闭,牙齿一咬,提起马缰,战马前蹄拔出淤泥,“噗嗤”一声落下! 马蹄下,惨叫戛然而止,那原本还未断气的金兵,被沉重的马蹄一下压入泥浆之中,不知是先被泥浆呛死,还是先被战马踩死。 但好歹他背上的战马终于可以轻松了,甚至是得意的发出一声长嘶! 接二连三的金兵照着做了,以至于他们的速度在逐渐加快,因为淤泥里的金兵尸体也是越来越多! 宋军的弩矢在追着金兵的背影,而落在最后的是乌鲁,为了保护他,一层层的金兵围拢过来,又一层层的被弩矢射翻! “刘涚小儿,我乌鲁今日之仇,来日必报!” 眼瞅着距脱离泥浆越来越近,一些走在头前的金兵已经不需要踩在同袍的身体之上了,乌鲁扭头回去,在大盾的缝隙之中,冲着刘涚怒吼着! “没想到啊,竟然还有这种脱困的方式,不过乌鲁啊乌鲁,你难倒就没有发现,你的兵马早已经是十不存一了?” 面对乌鲁的怒吼,刘涚脸上神情没有丝毫激荡,他一直都在默默的估算着金兵的损失,刚刚五百米长黑压压的一片,如今还能活动的,早已经是不足百米,况且两侧山台上的宋军仍旧还在发射着弩矢,分分秒秒都还有金兵中箭落马,刘涚估摸着,到最后真正能够退出这片淤泥地带的金兵,不会超过两百之数。 两百,两千,这其中的差距,竟然是十倍有余! 够了! 这样的结果,刘涚已经觉得非常满意了!从两侧的围堰开始放水到现在,不过就是一炷香多点的功夫,竟然能够达到这样的战果,恐怕除了他刘涚之外,所有人事先都没有想到! 应该说最轻松的就是山台上那些不断放箭的一百宋兵了,虽说他们当中大多数人双手都被弓弦勒破,也有人被金兵零星还击的羽箭所伤,大多数人则是上弦上到手脚发软,但是只要看一眼那些无主而无助的战马,那些像是泥塑一样的倒伏在坡道上的尸体,那些仍旧在挣扎却绝对不可能再看见太阳下山的伤兵,大家伙儿就觉得,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乌鲁的队伍有一小部分已经踏上干燥的地面了,就连他自己,也不过还有三五丈就脱离淤泥了,他仍不住再次回首眺望刘涚,他狂躁的怒吼,发泄,然而瞪来的,却是刘涚悠长的声音: “乌鲁啊,你以为你逃脱了么?你以为你有活路了么?你以为,我精心设计了这个陷阱,就没有料到你们会逃脱么?乌鲁,你回头看看,看看你的面前吧!” “什么?” 听到刘涚的话,乌鲁暴躁的心猛然变得一片冰凉,他感觉脖子僵直,转动起来像是缺油的门臼,那样的困难。 第201章 第二〇 浪里白条,泥中亮刀(下) 宋军五十骑,在往日的乌鲁看来,就像是个笑话一般! 别说是谦弱的宋人骑兵,即便就是辽国、西夏所谓的铁骑,在乌鲁看来也是那样的不堪一击。 然而今天,此时,当乌鲁转头过去,看见的五十宋骑,却给他一种感觉:无坚不摧! 造成这种感觉,有可能是因为乌鲁胆已经破了,魂已经消了,也有可能是因为吴安邦五十骑本身就有一种气势,一种其他宋军难以具备的气势。 “伏兵.” 乌鲁口中艰难的吐出两个字,他强咽了一口唾沫,想像往往日一样下达冲锋的命令,但却怎么也出不了喉咙,好像那两个字有千斤之重,难以负荷。 其实根本不用乌鲁命令,如今残留的那些金兵早已经失去了对他们猛安的信心,所以一看见突然冒出来的宋骑,等不及乌鲁下令,就已经挥舞起战刀,冲了过去! “嗖!” 五十根弩矢向着金兵阵营飞来,紧跟着又是五十根! 秦弩可不是准心差劲的神臂弩,虽说射程不及但胜在重复上弦的速度快,加上吴安邦等人几个月的功夫,一百根弩矢至少让三分之一的金兵落马! “刷!” 当距离已经不足让吴安邦等人再度发射的时候,柴青源抖索长棍,其他也整齐划一的收起秦弩,拔出兵刃! 日头高照,一道道亮铮铮的日光落下来,将宋骑手中的刀锋映的雪亮,刺人双目! “杀!” 随着吴安邦的沉声低喝,马速提升,两方骑兵狠狠的撞在一起! 人数,是金兵占了优势,但未必总是人多的一方就定能获胜,精神心态都拧成一股绳的一方,对上心神发散、状如散沙的一方,输赢不言而喻。 “咔嚓咔嚓”的砍劈声不绝于耳,在以吴安邦和柴青源为箭头的宋骑面前,曾经不可一世的金骑,一个个翻身落马,只是一个冲杀,双方擦过之后,吴安邦这边一人未损,而乌鲁那边,又有三十来个金兵落马。 本就两百来人,被弩矢射翻六七十个,再加上这一轮,人数顿时少了一半,别说是那些普通士兵,即便就是乌鲁,此时心中都已经彻底丧失了战斗的勇气。 他们想逃了,怂了! 乌鲁也想逃了,因为他也怂了! 可是宋骑已经兜马转过来了,在这个时候逃,只能是被人家撵着屁股追杀,最终死的更惨! “杀,跟宋狗拼了!我们是女真铁骑,我们不会输,永远不会输!”乌鲁口中发出凄厉的嚎叫,因为他知道,在这种时候越是胆怯,就越是没有脱身的机会,况且到现在宋人也只有这五十来个骑兵,证明宋人确实是拿不出更多的兵力来了。 乌鲁觉得,只要能够摆平眼前这五十骑,或许他们还有逃生的机会! 在乌鲁的吆喝和鼓励之下,残余的金兵终于又再度鼓起勇气,反身去跟吴安邦等人作战! 这一次因为距离的原因,双方的战马都无法提起速度来,只能是相互缠斗! 在乌鲁等金兵将领看来,宋人的单兵作战能力,尤其是在马背上的作战能力,应该是不如他们的,况且他们数量上还有优势,怎么也能胜一场吧? 然而接战之后,乌鲁才知道自己错了,而且错的很离谱! 这支宋人骑兵无论是身体素质、精神状态、战斗技巧甚至是相互之间的配合,不仅仅不输金兵,甚至还远远的高过普通金兵,哪怕就是随便一个宋骑,都需要金兵谋克以上的将领,才能勉强抵抗的住! 更不用领头的那几个宋人,比如那个使长棍的! 在骑兵对战的时候,很少有人会使用长棍这种费力不讨巧的兵刃,可偏偏那个宋将使唤的就是一根长长的棍子。一开始总有金兵以为能够占便宜,殊不料那宋将的长棍招法及其精妙不说,力道更是沉猛,哪怕就是金骑戴着头盔,也会被他一棍子将整颗脑袋敲进胸腔里去! 还有那个使长枪的,使长矛的,使斩马刀的,一个比一个凶悍,一个比一个力道大,金兵碰上,几乎没有能在这些宋将手下多走两个回合的,不是被棍子砸死,就是被长枪长矛挑翻,又或者是被一刀两断! 看着手下一个个的死于非命,乌鲁的一颗心也是在一个劲儿的下沉,下沉。 什么时候宋军也变得如此生猛了,什么时候,宋骑也能跟金人的骑兵对抗了?乌鲁脑子有些混乱了,他被几个忠心耿耿的亲兵护卫在中间,一时半会儿倒是没有性命之忧,只不过心情却是糟糕到了极点。 “猛安,我们走吧,今天,今天是不成了!” 一个亲兵肩膀上还在插着弩矢,大声的催促着。只要是还能保持冷静的人都能看出,今日能够逃得性命那就是满天保佑了,更不用指望什么反败为胜,两百个逃出泥潭的兄弟眼下只剩四十来个,反观宋人那边,竟然还没有一人落马! 不是说宋骑就没有受伤了的,但受伤的宋骑都是被同袍们护着,跑到了安全地带,有两侧山台上的神臂弩掩护,金兵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些受伤的宋骑对着他们指指点点,却根本不敢冲过去送死——神臂弩的准头再差,十几挺同时发射,总有一两根会命中的。 所以金人是伤一个,死一个,而宋人那边则是不然,依托着坚强的后盾,宋骑拼起命来就更加凶猛了。 所以乌鲁身边的亲卫才会如此绝望,所以到最后除开保护乌鲁的几个亲卫之外,其他金兵都反身回去,跟吴安邦等人拼命去了。 “走,我们走!” 乌鲁其实不是那么伟大的人,他此时心中唯一的念头也就只剩下逃命了! 可是他能逃得掉么? 当他跟几个亲卫打马欲逃的时候,前方,却冒出一匹孤骑来。 “刘涚!” 乌鲁两眼一凝,就认出挡在自己前面的,正是刚刚在坡道那一头的刘涚! 难道说,这坡道旁边还有暗道,所以刘涚才能在这短短的时间里,就冲了过来?乌鲁心中疑惑,但却不便开口问刘涚。 “想走?哪有那么轻松,若是没有你的人头,我回去之后,拿什么跟吴阶大人交待呢?” 脸上泛着冰冷冷的笑容,刘涚手里还端着扣上弦的秦弩! “嘎嘣!” 乌鲁还没有张口说话,身边两个亲卫就已经打马冲向刘涚。 见两个金兵冲来,刘涚冷笑着扣动扳,一个亲卫应声落马,而另一个亲卫对同伴的身亡熟视无睹,仍旧向着刘涚冲来。 “噗嗤!” 一道寒光在半空中一闪而没,刘涚看着那金兵冲至不过三个马身的地方,却瞪着双眼,单手捂住胸膛,不敢相信的眼神逐渐涣散。 不过是一柄寻常的飞刀,可是在力气倍增早已经达到常人难及的刘涚手中,却是能够发挥出巨大的效果! 就连后面的乌鲁等人,也没有看清楚刘涚是怎样杀死第二个金兵的! “妖术!” 一个乌鲁亲卫惊恐的呼号起来,只因为他只看见刘涚的左手动了动,随后人就死了,这不是妖术是什么? “妖魔,你是妖魔!” 乌鲁的眼神有些发直,像是不受控制的抖着马缰,带着仅剩的两个亲卫,向刘涚冲了过去.. “大人,总计未受伤的战马只有五百二十七匹,哎,那些弓兵的准头实在是太差了,好多弩矢都射中了马!” 柴青源一脸的晦气,不住摇头。 “大人,若是我们高家子弟兵上,这些战马至少可以留下一半来,多好的马啊!” 说这话的,是跟在柴青源身后的高敏,这厮也算是高家子弟兵当中比较出众的一个,这几场战斗表现的都是可圈可点,也就被柴青源看上,带在身边培养。 看着高敏那张忿忿不平的脸,刘涚笑着摆手道:“我只说两点,你们认真听着。” 等两人点头之后,刘涚才道:“第一,我们将来的兵源不可能只从高家庄里选拨,所以不能有排外的思想,只要都是我刘涚的兵,我都希望你们能够如同一家人,相亲相爱,他们有不足的地方,需要你们的指点教导,而不是批评!” “第二点,我亲自训练你们,不是将你们当成普通士兵来对待的,你们应该随时随地都以一个将领的心态来要求自己,对新加入我们的成员,你们该宽容的地方要宽容,该严格的地方,要严格,记住了么?” “记住了!” 虽说刘涚教育的是高敏,但柴青源也是受教的点了点头。 “五百多匹战马分成两份,一半高敏你负责,暗中送去高家庄,剩下的一半,给我们的那些新成员带回去邀功!” 如果刘涚这话是一开始就说,柴青源和高敏指定是不服气,不过在经过刘涚的教育之后,两人几乎没有任何表示,就重重点下了头。 “兄弟们,战斗结束了,我们一百五十人无一阵亡,却将两千敌人全歼,这不仅仅是我们的胜利,同时也是宋金两国交战以来,堪称奇迹的一战!我保证,这只是一个开始,只要大家按照我的要求去做,我能够带领你们,创造一个又一个的,奇迹!胜利!” “奇迹!胜利!” 坡道边,山台上,一百五十人的呐喊声,却惊天动地! 第202章 第二〇 敌强我强,状若疯狂(上) “此胜,大赞!刘涚当记头功!” 和尚原宋军大营里,吴阶就差击缶而歌了。不仅仅是吴阶,吴璘等一干宋军将领,面对如山的人头,仍旧是不敢相信。 一百五十人,干掉了两千人,而且是还是能征惯战的乌鲁部精锐骑兵,还是在没有任何城防设施的狂野之上,如果不是乌鲁的人头就端端正正的摆在木匣子里,恐怕这些将领无一人会相信这样的事实! “头功自然是吴大人你领导有方,我等只是依命行事而已,至于这些人头.”刘涚脸上带笑,手指那些金兵人头,眼神却从吴璘以下的众人脸上扫过,“自当记在我和尚原所有将士头上,而非是我刘涚这区区一百五十人,没有你们的支持,又何来这次胜利呢?” 抢功,在任何朝代任何地点任何军队里都有可能出现,但是像刘涚这样主动提出让功的,可就很罕见了。 虽说刘涚如今是吴璘的亲兵营当中的一个游击将军,可是在这和尚原,包括吴璘在内的所有人,都归属于吴阶的名下,所以刘涚说头功归吴阶自然是没错,剩下的两千人头嘛,和尚原的宋军差不多正好两个人分一个,倒也是笔功劳。 “刘涚,你这当真是真心话?” 如果刘涚仅仅是将头功给他吴阶,而人头不分配给全军或者说提出一并送给吴阶的话,吴阶是绝对不会要的。 毕竟这仗,不是靠他一个武将来打的,刘涚巴结上司的行为过于明显,必然导致上下难以齐心,吴阶岂会看不到这点?刘涚聪明就聪明在,他谁都讨好了,而且谁都没有得罪,虽说是初来乍到,但因为这次分功,立马就得到一干将士的认可,从来将自己在和尚原的地位,迅速的建立了起来。 这也是刘涚想要达到的目的,故而吴阶问,刘涚很爽快的就点头,表示此乃自己真心实意。 “来人啊,笔墨斥候,向朝廷报功!”这个时候吴阶再说什么,恐怕就会引起公愤了。深深的望了刘涚一眼,吴阶按照流程,将这次大胜写成奏折,八百里加急向朝廷报送。 “大家伙儿回去,将这次胜利的消息传达全军,重要的不是功劳,也不是赏赐,重要的是,这次胜利告诉我们,金人并非不可战胜,我们不但可以战胜,而且还能以少胜多,以弱胜强,我们宋人,并非就不如金狗!” 吴阶也是个很会把握、利用形势的人,他抓住这次大胜的机会鼓舞士气的这些手段,刘涚看在眼底,记在心中。只是刘涚没想到,会议完了之后,吴阶却将他,还有吴璘两人留了下来,说是还有一些细节,要向刘涚问个清楚。 另外一边,被乌鲁甩下一天半路程的折合,在接到乌鲁竟然大败,全军覆没的消息时,整个人顿时傻眼了。 “这,怎么可能?” 如果不是因为眼前报讯的,乃是折合最信任的两个谋克,他说不定一马鞭就抽过去了! 宋人能够全歼乌鲁的骑兵队伍,还是在野外? 和尚原有多少宋军?三千还是五千?宋人又有多少骑兵,三百还是五百?凭什么全歼乌鲁的两千骑兵,凭什么?除非是乌鲁的人全都喝醉了,醉到连战刀都提不起来,否则怎么会被宋军干掉,怎么会? 折合不敢相信,然而事实摆在眼前,这报讯的谋克,本身就是折合的亲戚,表弟,他绝对不会拿个假消息来哄骗折合的。 “木合,下令全军停止前进,就地扎营,跟没立那边联系,把乌鲁一部的消息传过去,看看没立怎么说。” “大哥,这样的话,会不会耽搁时间?我们的速度本来就慢了,如果没立那边以正常速度行军,我们消息送到的时候,他们都已经赶到和尚原了!”木合皱了皱眉头,先应承之后,才开口提醒折合。 “慢?慢总好过去送死吧?刘涚,你难道不觉得宋军这个领兵将领的名字很熟悉么?” “是很熟悉,大哥,他究竟是谁?” “木合啊,前段时间,宗翰大王的死,你没有忘记吧?”折合发出一声轻叹,摇头道:“宗翰大王,就是被这个刘涚,还有如今占据咸阳城的王重阳,两人联手摸入王府,割下了脑袋!” “这么厉害?我想起来了,好像还真就是叫这个名字!奇怪了,既然两人联手刺杀了宗翰大王,怎么一个扯起义军,一个却参加了宋军呢?” 那木合被折合这么一提醒,倒是想起来了。只不过他心中疑虑甚多,尤其是对刘涚何以会成为宋军将领迷惑不解。 “这个并不是问题。你或许还不知道,宗弼大王,在江南吃的那场败仗,其中也有这个刘涚,当时他乃是宗弼大王的阶下囚,可愣是成功越狱,带着宋军俘虏造反,愣是冲散了宗弼大王的大营,才让岳飞得了个先机,破了宗弼大王的阵,不简单,当真是不简单啊!” 说起“岳飞”这个名字,即便是身处西北的木合,也不由得浑身一抖,道:“大哥,那岳飞,还是不要提了!” 可不是么,“岳飞”这两个字,在金国已经快要成为一个禁忌了。从崛起到名声如日中天,不到一年的时间里,岳飞和岳家军这两个名字,已经成为众多金人睡梦里的恶魔,让不知道多少金人为之辗转发侧,难以安眠! 如果说,和尚原有一个连岳飞都看重的将领,那么数量的差距,好像已经可以忽略不计了。 木合以为就这样已经很厉害了,然而折合像是要想将他活活吓死一般,没等折合把气给喘匀,就又开口道:“你应该还记得,原本我们该是五月就进攻和尚原,但高层却迟迟没有下达命令这件事吧?” “嗯,大哥你不是说那是因为宗翰大王的原因么?” “那只是一部分。我也是前几天才知道,咱们的狼主,亲自率领大军去找刘涚报仇,还让老狼主的大儿子,真珠儿担任前锋,结果你可知道如何了?” “小王爷真珠儿?他可是咱们金人当中的头号猛将啊!” “呸!真珠儿如今已不是什么小王爷了!他竟然跟在咸阳城造反的王重阳相互勾结,又向刘涚所在的高家庄通风报信,结果高家庄一战,狼主一万亲兵,能够逃回会宁府的,不足两千人,就连狼主他老人家,都差点死在路上!” “啥?” 惊天消息是一个接着一个,木合心中仅存的哪一点勇气,随着表兄折合的话,已经彻底的消磨殆尽了。 “刘涚”这两个字,好像出现在哪里,哪里的金人就会倒霉,不管是老狼主、狼主还是普通的金兵将士,只要跟这个人撞见,就不会有好事!这个时候谁要是让木合加快速度赶赴和尚原,木合一定会重重的一口唾沫淬过去:想投胎你自己去,别拉扯上老子! 木合脸上神情的变化,让折合只能是摇头。 其实从出发那时起,折合心中就觉得没底,毕竟最近高层发生的那些事情实在是难以用常理来解释,整个金国的运势,好像就因为金兀术和粘罕南下的那一次作战,转霉了。 “传令去吧,告诉没立,哪怕是到了和尚原,也千万不要轻举妄动,等乌鲁部被全歼的消息传到会宁府,我想上面自然会有新的命令下来,就这样吧,我去前面看看!” 轻轻一打马,折合不再跟木合废话,而是朝着队伍头前的方向而去,他打算带上几个亲兵,去乌鲁战死的地方看看,当然前提是那里的宋军已经走的干干净净之下。 宋军当然已经走了,刘涚麾下总共就只有一百五十个人,携带的物资也只有那么一点,怎么可能在外面长时间的游荡,更不可能傻乎乎还等着金人来报仇。 当然,折合暂时没有考虑过替乌鲁报仇这件事情,首先他本身不是个冲动的人,其次,他对乌鲁的死,心中并没有太多的哀伤,反正乌鲁向来都没有把他这个“老头”放在眼中。 “这里就是战场了?” 望着那条糊着一层厚厚的,绛红泥土的长长坡道,折合微微眯起眼睛,就放佛听见了无数同胞临死时那种惨嚎叫声! 眼睛里有一种液体在浸出,逐渐模糊了折合的视线,恍惚间,他好像看见了乌鲁,这个高大威猛,却是脑子简单的大块头,正跪在地上,有气无力的样子,仍由他身后的一个宋将,高高举起屠刀! “咔嚓!” 雪亮的匹练闪过乌鲁的颈子,大好的头颅就那么飞了起来,被碗口粗细的血柱给冲飞了起来。 人头在空中翻滚,折合看见乌鲁的嘴巴大张着,两眼也是瞪着的,但眼神却是那样的茫然,那样的茫然。 折合的年纪确实有些大了。在他的记忆当中,也有金人一个个族群,被辽人杀鸡撵狗一般的场景,他忽然觉得,此时的乌鲁,跟那时候死难的同胞很像很像,都是那样的茫然,那样的无知无觉。 “啪!” 幻象丛生的时候,折合突然一巴掌拍在自己大腿上,他没有留半点力气,故而很疼,疼的他清醒过来。 “折合猛安,我们找到了尸坑,那些宋人好歹毒,把人头都割走了!乌鲁猛安的尸体,我们没有找到,估计不是被宋人带走,就是被五马分尸了!” “走吧,我们的敌人,已经开始变得强壮了。” 第203章 第二〇 敌强我强,状若疯狂(中) “唐卿,刘涚说的话,你都听明白了?” 刘涚跟吴阶兄弟在帅帐里聊了半晌,等到刘涚基本上将这次战斗的经过详尽描述之后,吴阶又陷入沉思良久,这才终于开口说话。 “大哥,听明白了,不过我还是觉得,刘涚的这场战斗,乃是集天时地利人和之大成,很难复制,更不可能用于我们守城之战,和尚原这个地方.” “榆木脑袋!” 不等吴璘的话说完,吴阶就开口打断,颇有些不满的瞪了其弟一眼,道:“你当真是不会举一反三么?古往今来哪有可以完全复制的胜利?我要你看的,是刘涚能够克敌制胜的原因!” “这个.” 兄长教训弟弟,在刘涚看来实在是不应该当着他这个“外人”进行,只不过这样一来也显示出人家吴阶根本就没把刘涚看成外人,当真是将才的手腕,时时刻刻都能施展的出来。 “刘涚,唐卿驽钝,你来解释给他听听,胜利的因素究竟是什么?” “这.”正当刘涚心中感慨的时候,吴阶如此一说,倒是让他真不知道如何开口了。虽说整场战斗都是刘涚谋划的,但他也不敢保证每个环节都能成功,说实话只要人在战场上,那就是七分努力三分的运气。 “不要客气,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师,况且唐卿他这人从小就跟我征战沙场,书读的少了,脑子也不容易转弯。” 在吴阶口中,吴璘倒是成了个一无是处,有勇无谋的人,说的吴璘抬不起头,就连刘涚都不敢去看吴璘,以免引发不必要的麻烦。既然吴阶强行要求,刘涚只得一拱手,将整场战斗最核心的地方稍作讲解。 其实刘涚的讲解归根结底就是四个字“以长袭短”。 金人擅长骑战,而宋人擅长步战。这两者之间并没有绝对的强弱关系,事实上几千年来的战争早已经证明,在冷兵器时代没有绝对强力的兵种,只有在适合的环境下发挥重大作用的兵种。 步兵和骑兵之间的强弱转换,归根结底来说是受到作战环境的严重影响。 刘涚在制定对乌鲁一部的作战方案时,强调的就是将原本对步兵不是很有利的作战环境,转变成为对骑兵很不利的环境。当然,这种转变必须要考虑到敌方的认知,若是极其明显的那种环境变化,恐怕没有哪个统帅会傻乎乎的踏上全套。 收集爬犁和锄头,利用畜力将整个坡道表层近一尺的硬质土壤全部变成松散的尘土,是这样战斗胜利的主要原因。而乌鲁的粗心大意则是其失败的主要原因,如果说在进入坡道之前,乌鲁能够细心的观察并且做出推断的话,或许就该轮到刘涚落荒而逃了。 而围堰冲下去的大量山泉,目的自然不是为了将金兵人马冲走,其跟浮土形成的淤泥,大大的限制了战马的活动能力,同时也限制了人的活动能力,加上正好刘涚率领的都是远程弓弩兵,若是在金人几乎无法移动的情况之下,那些弓弩兵还不能快速、有效的杀死敌人,那刘涚也只能是自叹倒霉了。 等刘涚讲解完毕之后,吴阶又将吴璘训诫一番,其后才道:“这次胜利,带给我们的影响绝非是全歼了金兵两千人这样简单,刘涚啊,你是通过这种方式,向我们指明了一个正确的方向啊!” 万万没有想到,吴阶会把这次胜利的意义看的如此重大,刘涚颇有些不好意思的客气道:“大人言重了。” “不是言重!刘涚,你的功劳我自然会上表说明,但是,哪怕乌鲁一部全军覆灭,金人也绝对不会善罢甘休,和尚原的危机也并未因此就化解。接下来的苦战,刘涚你要多费心了!” 吴阶这话,让刘涚微微一愣,赶紧拱手道:“大人,我只是一个小小的游击将军,岂能担当如此大任,还望.” 这话刘涚还没说个囫囵,吴阶就摆手将其打断了,“谁说你是个游击将军了,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本官麾下的正将了!” 正将,这样一个头衔在过去是没有的。 当北宋朝廷被迫流亡到临安之后,为了鼓舞地方武装力量的战斗精神,朝廷对军队的监制重新进行了编排,像吴阶这样的,虽说在官阶上仍旧不高,但他已经具备了整个西南片区的军事管理权,也就是说,吴阶在军队体系之中,事实上已经跟韩世忠、岳飞那样,具备了一定的独立性。 如果按照后世战争时期的划分方式来说,吴阶可以说就是领导了一个集团军,而这个集团军下设了很多独立师,正将,就相当于是一个独立师的师长皆政委,只不过这个独立师目前的战斗人员编制,是一千人。 也就是说,就凭刚刚吴阶的一句话,刘涚直接就从领兵五十,翻了二十倍,变成了领兵一千的,正儿八经的大将了。 这可不是什么挂名的将领,从理论上来说,一千的骑兵自然是在比一千的步兵更有战斗力,只不过紧跟着吴阶就苦笑着对刘涚道:“你先别谢我,这可是给你找的苦头,兴许你心中还会恨我呢!” “怎么会呢?”刘涚颇有些不解的问道。 “我手中目前共有十个正将的名额,给你的已经是最后一个了,可是你应该也知道,如今我们和尚原总共有多少兵马吧?” 吴阶这么一说,刘涚立马就反应过来了,心中暗道:老子算是明白了,正将的头衔是给我了,不过肯定也就是个光杆司令,哦,不,一百五十个兵力的正将,好嘛,那剩下的八百五十人,我该去哪里招募去? 或许是看到刘涚脸上的神情变化,吴阶紧跟着就道:“看来你是明白啦?缺兵,缺粮,缺器械,哎,我不称职啊!” 看着吴阶自责,刘涚赶紧开口,“大人无须如此,实在是如今国难当头,朝廷也是没有余粮啊!” “对!国难当头,朝廷也没有余粮!刘涚你这话说的真是太准确不过了!吴璘啊,把正将的腰牌手续都给刘涚办一下,国难当头,也没有那么多繁文缛节和讲究了,至于说兵马,刘涚你就要自己多费心了!” 等刘涚回到自己的部属之中时,吴安邦等人那可是相当的关心啊。 对乌鲁一战,出名的可不仅仅是刘涚,连带着他的五十亲兵,一百弩兵,顿时就成了和尚原的名人,不少其他正将麾下的人马都跑来打听,一个是想听听原版的战斗经过,另外一个嘛,是有人动了心思,想着是不是可以“跳槽”到刘涚的麾下来。 不过此时外面还不知道刘涚已经被提拔成正将,而以他原本游击将军的头衔,属下是已经满员,甚至是超员了。 “大人,不会没有奖励吧?是钱还是帽子啊?” 吴安邦这个人平常时候话虽然不多,但他跟随刘涚的日子也不短了,自然知道平常时候的刘涚,其实还是很好说话的。 瞪了眼吴安邦,又瞟了眼同样好奇却是不便开口的柴青源,刘涚指着两人道:“跟我进来!” 刘涚在和尚原的住所,那还是吴安邦等人刚刚替他收拾出来的。和尚原这个地方原本只是一个小小的集市,被吴阶选为决战之地后,这里的原住民大多都已经被迁走,撤离去了巴蜀,空置出来的房屋数量少不说,而且条件也是相当的恶劣。 即便如此,等刘涚来的时候,这里也没有多余的屋舍给他,还有他带来的五十个高家庄子弟使用,不得已之下,刘涚只能是在吴璘划给他的营盘里,让吴安邦等人抓紧时间自己动手伐木修筑。 不仅仅房屋是全新里,就连里面的桌椅板凳,那都是全新的。 事实上也只有刘涚这个将领的房间里还有些家什,像吴安邦等士兵住的屋子里,那就只有大通铺了。 不过就算是大通铺,至少也是在房间里,有墙有屋顶的,比起露宿荒山野岭来,已经是一种幸福了。 “都坐下来,吴偏将,柴偏将!” “偏将?” 吴安邦和柴青源两人脸上微微一愣,柴青源反应快,随即就露出笑容道:“大人,您这是当上正将了啊!” 刘涚撇撇嘴,松松肩膀,“算是个正将,只不过,光杆司令一个,你们两个偏将嘛,一人五十个兵,高家庄带出来的五十个,那可是我的亲兵,你们想都别想。”摆摆手,刘涚这也是把话说在前面。 按照朝廷军队编制惯常来说,若是在步兵兵种里,一个偏将上限可以带到五百名士兵,而在骑兵兵种里,偏将的上限就只有两百骑。事实上对于严重缺乏战马的宋朝来说,往往很多偏将连一百骑都带不够。 如今刘涚是个正将,那他可以有最多五个偏将的名额,虽说吴安邦和柴青源未必就是刘涚身边最的前五名,但眼下刘涚能够任命为偏将的,还真是只有他们两个了。 相比起来,刘涚觉得自己比吴阶更有人情味一些,想那吴阶只给刘涚一个将领的身份,兵马钱粮一应皆无,而刘涚至少还给了吴安邦和柴青源一人五十个兵,弩兵。 “大人,您真是,太慷慨了,如果属下没有记错的话,一个偏将可是能够带五百个弩兵啊!”柴青源脸上的苦笑,跟刘涚在吴阶的营帐里如出一辙,而刘涚此时的表情,也是跟当时的吴阶一模一样。 “没发,国难当头,朝廷也没有余粮!咱这个正将,到目前为止,就只有你们两个偏将,外带这可怜巴巴的一百五十个兵,如何解决这个问题,你们有法子没有?” 吴安邦和柴青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还是转向刘涚,齐刷刷的摇头。 “我倒是有个想法。”刘涚微微一顿之后,望着两人开口说道。 第204章 第二〇 敌强我强,状若疯狂(下) 这是一个疯狂的想法! 当刘涚把自己的构思讲述给吴安邦和柴青源两人听了之后,都是征立当场,不敢相信。 “怎么,你们觉得我这个想法不好?” “不是.”吴安邦艰难的咽了一口唾沫,才道:“不是说大人这个想法不好,实在是.有些太疯狂了吧?” 找了半天,吴安邦终于找到了一个词语来形容刘涚的想法,那就是“疯狂”。 但刘涚并不觉得如此,他扯了扯嘴皮子,道:“我不觉得有什么疯狂的,既然当初辽人可以这样对我们宋人,后来的金人,西夏人,甚至是吐蕃人都能够这样对我宋人,何以我宋人就不能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大人,这种事情,算不算是打草谷?” 柴青源也是皱眉想了半天,才冒出一句话来。 应该说,柴青源和吴安邦两人的出生比较类似,只是阶层高低有区分,但家中都曾经是朝廷的将官,刘涚刚刚提出的建议是让他们去招兵买马,但是没钱没粮怎么招募士兵呢? 刘涚的解决方式很简单,带人去抢,但是不能抢咱们自己人,去抢那些金人、辽人甚至是西夏人,哪怕就是吐蕃人也不放过! 别看刘涚来自民族团结的后世,但实际上他心中却没有那种坚定的信念,在他看来,“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今天不反明天反,明天不反后天也会反,总之一句话,只要是给这些人合适的机会,就没有不造反的。 与其等到将来他们造反,不如早些将其扼杀在萌芽状态。 其实这些少数民族容易出现叛乱,不服中央管教,重点的问题归根结底还是一个——教化。 教化程度低了,他们没法自己起来推翻沉重的奴隶制度,书读的少了,缺乏广阔的视野和思考问题的能力,容易接受宿命论。 而对于统治者来说,愚民政策向来是巩固统治的不二手段,民智的开化往往预示着对社会稳定的巨大冲击。这种冲击并非就是坏事,实际上在经过这样的冲击之后,真正民主的社会才能逐渐形成。 故而在刘涚拟定的计划当中,并非是将普通的异族底层作为抢掠的对象,他让吴安邦和柴青源选择的目标,主要还是异族当中的那些奴隶主、统治者阶层,洗劫这些人不仅可以获得丰厚的报酬,同时还能最大限度的降低反抗力度,甚至于得到一定的帮助。 只是他的这种想法完全超越了吴安邦和柴青源两人的认知,从唐朝起,汉人们长期接受的教育里面,可没有将异族作为掠夺对象的教育,历朝历代的统治者对于异族大多数时候采取的都是安抚政策。 故而想要两人一时半会儿接受刘涚这样“叛逆”的思路,的确是件困难的事情。 “你们去招募士兵,就要去跟这些民族接壤的区域,哪里总有一些不甘被欺辱的年轻人,他们有热血,有冲劲,还有良好的体质,而且他们心中有着熊熊的战意,告诉他们,跟着我刘涚,不仅仅可以保家卫国,更重要的是还能报仇雪恨!” “大人,这样做会不会太激烈了一些?若是让吴阶吴大人等知道,他们会作何想法?”柴青源的眉头仍旧没有化解,他想想之后,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 摆摆手,刘涚道:“不用去管吴阶,眼下只要能够给和尚原带来兵马,哪怕就是你们抢来的,拉来的,他也绝对不会去追究,胜者为王败者寇,金兵即将大举来犯,现在谁敢保证自己就一定可以活到秋后算账的那一天呢?” “青源,我觉得大人之言有礼!咱们是要的杀金狗的勇士,不是那些所谓的谦谦君子,跟那些蛮族又有什么好说的,只要大刀片子抡的圆,能够砍断脖子,那就是好汉!” 吴安邦的成长环境比起柴青源来终究是要低一些,所以接受起来也相对要快一些,当他练练点头的时候,那边的柴青源,还在皱着眉头苦苦思索呢。 看着两人各不相同的表现,刘涚只能是轻轻一声叹息,他相信最终两人都能想明白其中的道理,只不过嘛,柴青源需要的时间更长一些。 相对于招兵来说,刘涚现在更头疼的事情是买马。 “买马”这个事情,需要的不仅仅是钱,别说是在和尚原周边,即便是在整个南宋朝廷统治的区域内,想要买到上等的战马,简直就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首先朝廷就会彻底的控制这个领域,一旦有上等战马,第一时间就被朝廷给收刮进去;其次,原本北宋时期的养马地如今丧失殆尽,说句不好听的话,像历史上岳飞组织起来的骑兵,那些个骏马,都是从金人手中抢来的。 “有了人之后,记得一定要去抢啊,抢不到钱,抢马也是好的!”刘涚摇头嘀咕,既是自言自语,也是对两人的一种交待。 等到第二天一早,刘涚干脆就将两人打发出去了。虽说他名义上只给了两人各五十兵马,但这次两人离开和尚原去招募兵马,带走的却是刘涚那五十个高家子弟兵,这种事情一来就让原本的宋军参与,刘涚还是有些不放心。 吴璘注意到吴安邦和柴青源两人的离开,尤其是将那五十个吴璘看着都眼红的子弟兵骑兵都带走了,怎么地他也要来开口问问,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招兵买马?刘涚啊,大哥那里可没有钱粮给你,朝廷拨付的军饷,到现在都还没有动静,你哪里来的钱粮去招兵买马呢?” “大人,我自己掏腰包都不行啊?”刘涚笑着回答吴璘,这个答案顿时让吴璘没了语言。 “这.这怎么成呢?这怎么成呢?不行,这事儿我得去找大哥说说,找大哥说说去!”口中念叨着,吴璘丢下刘涚,转身走了。看着吴璘远去的背影,刘涚心中暗暗好笑,看来吴阶说的真是没错,这个吴璘,有时候脑子当真是不好用呢。 另外一边,折合的兵马已经完全停止了前进,他派去跟没立联系的侦骑还没有返回,而折合是打定主意,在没有上峰新的命令下达之前,是决计不会再朝着和尚原的方向前进半步了。 “这朝廷里的消息,怎么就还没有下来呢?” 驻扎三五天,周围山林里都已经打不到野味了,折合的心思,也有些烦躁起来。 他可不知道,现在烦躁的人可不是只有他一个。 要说起来,金兀术心中更是烦躁的很! 攻打高家庄的结果,用“铩羽而归”已经不能形容了,完全可以说是“大败亏输”,如果不是金兀术还有吴乞买的支持,那一万亲兵的损失,没有个三五年根本就回复不了元气。 但是大政方针不能坏了,由陕西取道秦岭,入巴蜀顺流而下攻南宋,这是金国高层早已经制定的作战计划,哪怕金兀术此时心中余悸未消,但也不得不硬着头皮,亲自率领五万兵马,准备前往巴蜀。 是的,在吴乞买和金兀术的计划里,由没立、乌鲁和折合三人率领的近万兵马应该是在金兀术大军抵达之前拿下和尚原,等大军一到,就直接挥师过秦岭,在金兀术心中,汉中城的攻防战,才是侵略巴蜀的第一场重要战斗! 殊不料这边大军才出发,那边噩耗就来了,说是乌鲁的两千精锐骑兵全军覆没,乌鲁本人被宋军枭兽,而敌人,正是高家庄的刘涚,只不过一百多兵马而已! 原本金兀术是不会相信自家两千精骑被一百多宋军消灭的干干净净,但是在听到“刘涚”这个名字之后,金兀术就信了。 对于金兀术来说,如今“刘涚”这个名字,可是比岳飞、韩世忠、王重阳这些名字更能醒瞌睡,只要有人在金兀术面前提及这个名字,金兀术就感觉浑身颤颤,不得安眠。 “魔咒,此人就是本王的魔咒啊!” 金兀术摁着阵阵发疼的脑袋,不停的在自家帅帐里转圈子。 他不想跟刘涚对阵,然而现在整个金国,能够率领数万大军的将领,除了他还有谁?过去还有个粘罕,现在呢?连粘罕唯一的儿子,金军之中战力有数的真珠儿都反了,不知去向,和尚原这一仗,除了金兀术,还当真就没人可以胜任了。 明知如此,金兀术也就没有向吴乞买上表,他只是命令大军在原地驻扎三天之后,又朝着和尚原的方向,动身了。 对于已经牢牢占据咸阳城的王重阳来说,金军大举过境的消息,让他感觉很是诡异。 照理说,金军即便是想加强对南宋的攻势,也不应该放任他这个眼中钉、肉中刺的存在,难道金兀术就不怕他寻隙攻打金兵的辎重后勤队伍,或者是扩张势力? 在咸阳城城主府里,王重阳跟清虚散人正因此事而讨论着。 清虚散人也觉得此事当中透着诡异,但一时半会也抓不到重点。王重阳则是觉得,既然金兵如此胆大,那就该从武力上给予金兵一次当头棒喝! 有西夏人提供的军备,如今王重阳麾下,正儿八经的武装力量,已经超过一万五千人,可以说,这已经是一支在金国腹地里,举足轻重的队伍了。 “启禀城主,林英英求见!” 第205章 第二〇 兄弟手足,弱肉强食(上) “这个林英英!” 王重阳当着清虚散人的面,好像是很有些不耐烦,只不过清虚散人捋须而笑,那神态却似看穿了王重阳的心虚。 “师傅,我.” “为师知道,为师知道!你上次说刘涚制造的什么火药,正好为师要去研究研究,林英英很麻烦,为师就不在这里陪你头疼了!”说着话,清虚散人已经起身,向着大门外走出,王重阳张口想要叫住清虚散人,可最后话却是没有说出口。 “重阳,咦,清虚道长呢,怎么不见他老人家?” 林英英还是那副样子,唯一不同的,就是神情举动显得很熟络,不仅仅是对王重阳这个人熟络,而且是对整个城主府,都显得很熟络。 “师傅他老人家要去研究点东西,呃,请坐。” 相对于林英英的那种随意,王重阳反而是显得有些紧张,甚至话都不知道该从何说起的样子。 林朝英自己找椅子坐下,两眼却是灼灼的盯着王重阳,道:“研究?难道是研究你那个好兄弟的发明?我听说,整个高家庄轰地一声就没了,重阳啊,你那好兄弟真不是会什么法术?” 关于高家庄的战况,早已经通过咸阳城义军的嘴,传的沸沸扬扬。林英英经常都在咸阳城里出入,岂会没有听说过。 其实,刘涚究竟是怎样做到的,即便就是王重阳,至今也不清楚缘由,他只是坚信一点:刘涚觉得不会什么法术,而这一切应该都是刘涚曾经跟他说过的,那个叫“科学”的玩意儿在作怪。 当然,王重阳并不懂科学,就像刘涚不懂道学一样,所以林英英此时开口询问,王重阳也只能苦笑道:“刘涚是不懂法术的,他用的是一种叫做‘科学’的东西,我不是很懂,师傅说,科学跟道学一样,同样是莫测高深的。” “哦?科学?”林英英眨巴眨巴眼睛,随后又道:“那你说,能不能让刘涚教教我们这种科学呢?” “教,我们?” 别看王重阳经常是被林英英迷的有些颠三倒四,但其实他心中还是有自己的底线,一般情况下,林英英还真是别像突破,就好像此时,林英英一说到“我们”,王重阳就顿时惊觉起来。 只因为这林英英,如今是代表西夏王国在跟咸阳城义军合作,王重阳也知道,很多时候,林英英都是站在西夏国的利益上在说话。 “怎么样?” 王重阳长时间的沉默,让林英英迫不及待的追问起来。 “很难,我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刘涚了,况且刘涚也说过,科学这种东西,需要的是从小培养。” “奇怪了,你们都是宋人,刘涚好像也没有师傅,他说从小培养,我看就是个托辞,重阳啊,你想想看,会不会是刘涚在什么地方找到了一本无字天书之类的东西,如果是的话,我想以你的智慧,应该比他领悟的更多才是,不如咱们把书给要过来,免得在他手中暴殄天物了!” 林英英这会儿说的,是外界对刘涚的另一种传闻。 毕竟在这个时代,很多常理无法解释的事情,就会被披上一些迷信的色彩。外界传说刘涚是偶然得了一本无字天书,才具备了神奇的力量,虽说王重阳已经对这种神奇的力量作出了解释,但林英英还是相信了这种传闻的一部分。 “反正我是没见过他有什么无字天书。是了,金兀术又率领大军准备去攻打汉中,这件事情你怎么看?” 王重阳被林英英这么逼迫着,心中有些焦躁起来,一开口就把话题转开。 林英英这个人是很会听话的,王重阳话锋的转变,也让她领会到其中意思,深深的看了眼王重阳,林英英道:“你是又想去拯救你的兄弟了?哼,我看啊,你是把刘涚当成兄弟,那刘涚,可没有把你当成兄弟啊?难道你没听说?” “听说啥?”林英英那般编排刘涚,使得王重阳皱起眉头来,心中有些不悦。 “前几天,你的好兄弟刘涚,带领一百多个普通宋军,在和尚原五十里外狙击了金军乌鲁一部两千骑,全歼敌军的同时,自身无一伤亡,重阳你告诉我,这又是科学的威力?一百多对两千精骑,无一伤亡,你能做到?” “还有这种事情?我还真是没有听说呢!厉害,刘涚他是越来越厉害了!” “他手中一定是有什么法宝的,我看啊,就是那本无字天书!”说来说去,林英英又把话头给扯回去了。 “英英,咱们能不能不说无字天书的事情?我是没见过,就算刘涚他手中有,那也是他的机缘,我身为他的兄弟,怎么能向他开口要这般重要的东西?” 王重阳终于是按耐不住,火了。 “你们不是好兄弟么?如今你麾下精兵数万,正是需要他的时候,他怎么不回来帮你,反而要去投靠南宋朝廷?南宋朝廷能给他什么好处,他若是来帮你,你会不给他封个一字并肩王?” “开玩笑!我自己都没有封王,况且我命中注定是要出家,刘涚他若是喜欢我这点点基业,我便是送他又如何了?我之所以领导这支军队,为的不是大富大贵,只是不想让我族再如猪狗一般而已,英英,若是可以的话,我更钟情于山水之间.” “重阳!你都已经走到这一步了,还说什么山水之间?大丈夫活在这人世间,图的不就是轰轰烈烈一场么?这些话难道还要我教你?我早就说过了,如果你愿意称王的话,我们西夏可以第一个承认你!” “跟刘豫一样?那还是算了吧!英英,你何必在这些事情上咄咄逼人呢,咱们难道就不能好好的说话?” 眼瞅着两人之间的火药味越来越浓,王重阳不得不深吸一口气,主动调整自己的情绪。 “好吧,我今天来,一个是想跟你说刘涚的事情,另外一个就是想跟你谈谈金兀术过境的事情,我们接到消息,金兀术这次率领大军离开会宁府,有可能是针对你的一场阴谋,所以希望你能够稳守咸阳,不要轻举妄动。” “哦?针对我的阴谋?” 王重阳的眉头挑了挑,他刚刚还在跟清虚散人商议此事,林英英的话,隐隐让他觉得有些不妥当。但此时王重阳却不想将自己心中所想表述给林英英听了,他可不想火上加油。 “还没吃饭吧,走,我们一起吃饭,边吃边说。” 其实如今咸阳城,因为王重阳率领的这支义军的存在,已经开始逐渐恢复元气,虽说不如北宋统治时期的繁华,但至少已经不输被金人统治时候的热闹。各种物资也逐渐开始流通起来,加上暗中跟西夏那边的沟通,到目前为止,咸阳城里生活的宋人,心理上的感官是比较愉悦的。 从这一点来说,也证明了清虚散人和王重阳制定的“无为而治”的统治方向是正确的。在咸阳城里,士兵绝对不会轻易扰民,而民间的任何矛盾,则是通过王重阳提拔的一些官吏来解决。 这样的发展趋势,在林英英看来其实是极好的。 正如刚刚林英英对王重阳所说的那样,其实在林英英心中,是希望王重阳能够一点点的做大,做强,甚至是能够称王登基。 虽说林英英代表的是西夏的利益,但她毕竟还是个女人,在她的心中,王重阳占据着同国家一样重要的地位,甚至于在她的私心里,也想着有朝一日,能够成为王重阳的皇后。 或许这些想法有些遥远了,但女人天生就是有梦的,不管是在何等恶劣的环境之下,女人总是无法忘记心中的梦想,尤其是有关爱情的方面。 跟国家和王重阳相比,刘涚就不是那么重要了,说句难听点的话,如果不是顾忌到王重阳的感受,林英英或许会召集起人马,直接去找刘涚要那本无字天书去了,哪里还用的着在这里跟王重阳废话呢? 事实上对于上一次王重阳擅自决定出兵协助高家庄方抵抗金兀术,林英英就一直是怀恨在心,幸运的是那次战斗王重阳这边遭受的损失还在可以接受的范围之内,而从金兵辎重队伍里抢夺回来的物资,又大大的弥补了损失,故而林英英才没有提及这个事情。 但这一次,她是坚决反对王重阳再出兵去帮刘涚了。 对于南宋朝廷,林英英是一点好感都没有,刘涚如今既然已经是南宋朝廷的人,林英英自然而然的就有了抵触心理。 恐怕就连刘涚都不清楚,自己已经成为王重阳和林英英之间矛盾的导火索,他甚至不知道外界对他的传闻,更不知道这些传闻,很快就会钻进吴阶的耳朵里,从而在不久的将来,成为他跟吴阶之间矛盾的所在。 身处和尚原的刘涚,眼下只担心两件事情,一个就是高家庄里的众人,会不会受到当地势力的影响,另外一个就是吴安邦和柴青源两人去边地招募勇士,能否顺利的进行。 事实上刘涚的担心并非毫无缘由,随着高家庄的力量逐渐显露,也开始引发一些人,对这个从外地迁徙而来的家族的重视。 相比起益州本地土生土长的大家族来说,他们岂会容许一条过江猛龙的出现,当高家庄的势力开始逐渐成型的时候,一些益州本地的大族豪门,也向高家庄递出试探的爪牙。 只是一个弱肉强食的世界,谁要是没有锋利的爪牙,谁就成了别人的猎物。 第206章 第二〇 兄弟手足,弱肉强食(中) 这里刘涚带着吴安邦等人离开高家庄的第十天,刚刚跟着詹木等人完成了晨练的杨再兴,由柴胡陪着,在庄子外散步。 说是散步,其实是杨再兴每天必须要做的一件事情——跟小玉见个面。 带着一群野狼来到益州初期,小玉从不曾在高家庄里过夜,最开始是每天傍晚出去,到后来就干脆整天整天的不在庄子里。一开始高玉娘以为这是小玉野性未消的表现,每次杨再兴出庄去找小玉,高玉娘都要陪着,后来才发现,小玉对杨再兴一如既往的温柔,倒是其身边,野狼的数目是越来越多。 这时候高玉娘才明白,感情小玉跟刘涚是一个性子,都是耐不住寂寞,这不,刚刚才到益州,小玉就开始拉帮结派了。 然而益州毕竟不同于原来高家庄所在的区域,这里人口数量多,荒山野岭的区域也就是相对较少,即便是人们不去捕猎野狼,野狼也会因为食物短缺而不得不迁徙。 所以,小玉这些天的努力,效果并不是很好。 白色的影子打丛林里窜出来,一张血盆大口突然在杨再兴面前撑开,将杨再兴手中的半只鸡一口吞下。 “咯咯咯!” 杨再兴被小玉的举动弄的大笑,柴胡也是在旁边笑个不停。 “小玉啊,这些狼,都是你的保镖咯?” 就在小玉吃鸡的时候,从一旁的密林之中,缓缓走出十几头灰色的野狼来。这其中有几头体型明显高大的,是跟着小玉迁徙而来的,它们身上还有些明显的伤痕,很显然这是在收服本地野狼时留下的战绩,只不过总的来说,这几头狼的精神状况都很好,看见小玉大口大口的吞咽鸡肉,却熟视无睹,反倒是那些刚刚被小玉收服的本地野狼,两眼瞅着那血淋淋的鸡肉,直冒青光! 或许是感受到“小弟”们那种贪婪的眼神,小玉突然停了下来,扭过头去,发出一阵阵的低吼,顿时,小弟们一个个夹着尾巴趴下来,耷拉着脑袋再不敢看小玉进食。 要说如今的小玉,身材竟然已经开始向战马一样的方向发展,相比起其他野狼来,明显要高大一个等级。当吃完鸡肉之后,小玉走到杨再兴面前,脑袋往杨再兴的裤裆里一钻,而杨再兴则是及其熟练的轻轻往上一跃身体,整个人就骑在了小玉前腿的肩胛骨上。 “柴胡,看,我像不像是个常胜将军?” 其实如今的杨再兴身高差不多已经有五尺余,几乎不输一个成年人,只是面相还显得有些稚嫩,身上的肌肉也明显不如成年发发达而已。柴胡也是孩子心性,杨再兴这么说,他非但是疯狂点头,更是将自己手中的一杆长枪,扔给了杨再兴。 这根白蜡杆做成的两米长枪,乃是高宠亲自为杨再兴挑选材料,一刀刀削出来的,不仅长度轻重最适合杨再兴如今的身材,那枪头更是锋利,绝对有杀伤力。 “去,威风威风!” 柴胡摆了摆手中的长棍,那腕口粗细的棍子,比起杨再兴手中的长枪,好像更有震慑人心的作用。 当下,杨再兴一声吆喝,小玉长嚎奔出,撒开四爪兜圈子,速度竟然不输战马,而杨再兴在小玉背上稳稳当当的坐着,双手抖动长枪,空地里顿时出出绽放出雪亮的枪花来,看的人是眼花缭乱! 即便若是刘涚此时在场,恐怕也会被杨再兴枪法的进境感到大吃一惊。要说练武这种事情确实是天赋很重要,像刘涚,要单论枪法的话,恐怕还不如杨再兴了。 “来,咱们练练!” 柴胡也是看的眼热,不顾杨再兴手中的可是开了忍的真枪,竟然跳进场中,主动撩拨起杨再兴来! 一阵此起彼伏的狼嚎声骤然响起,那些野狼像是也被两人间的打斗而野性勃发起来。 在小玉背上的杨再兴,充分利用坐骑的机动能力,围着原地立定不动的柴胡打转,雪亮的枪尖是招招不离柴胡要害。反观柴胡,并不因为杨再兴的进退如风而慌张,他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两眼眼帘在这种情形下竟然反倒微微下垂,手中长棍却总是能够恰到好处的挡住杨再兴的进攻。 “好你个柴胡,竟然防守的跌水不漏,小玉,不要客气了!” 过了三五十招,杨再兴毫无寸功,性子也发了,呼啸一声竟然让小玉与他协同进攻柴胡。 一声嘹亮的狼嚎之后,小玉龇牙咧嘴,顿时暴露出野兽本色来,狼爪上的利齿,带着阵阵寒风,削向柴胡! 此时,柴胡再不敢像刚才那般老神在在,要知道如今的小玉,战斗力已经不输一个寻常武将,而且天生力大无穷,背上驮着一个杨再兴却似无物一般,丝毫不会影响到其来去如风的速度! 如此一来,柴胡顿感压力倍增!别看小玉的爪子不长,但其实一根根就如同是锋利的匕首,真要是被挠上一下,必然是皮开肉绽的下场! 在杨再兴和小玉的合击之下,当初双乳山可以轻松对付胡立的柴胡,竟然三下五除二的就被搞定,连声不跌的求饶退出战圈。 赢了比试的杨再兴哈哈大笑,甚至于极通人心的小玉,竟然也会露出张笑脸,至于说那些在林子边上看戏的野狼,更是一个个的满地打滚,好像它们也是在嘲笑柴胡似的。 “你们这些畜生,也就是只有看的份,啥时候能够长的比小玉高大,也给你们找个主人家去!” 柴胡面色发臭,喝骂那些满地打滚的野狼,正说话间,突然“咻”地一声箭啸而过,林子边的一头野狼被白羽惯颈,惨嚎一声毙了命! “嗷~” 反应过来的小玉冲着林子另外一个方向怒吼,几乎是与此同时,杨再兴也翻身下来,跟赶上来的柴胡两人一起,摆出防御架势,怒喝道:“什么人,出箭伤了我家狼群!” 七八个劲装大汉缓缓现身,这些人手中有拿弓箭的,也有提着刀剑的。 被杨再兴这般的小屁孩逼问,他们丝毫没有放在心中,倒是一群狼亮出利齿,让他们脸色有些凝重。 “小玉,先等一下!” 虽说杨再兴年纪小,可遇事冷静更甚于柴胡。见这七八个人来意不善,杨再兴欲先了解情况,再做打算。 虽说柴胡武艺高强,可对方看来也不是弱者,更何况他们手中持着的弓箭,无论是对两人,还是对小玉这群狼来说,都有着莫大的威胁。 “两个小毛孩,嘴真多!什么你家的狼群?老子看见的就是一群野狼,这些牲口,不是害人家的牲畜,就是威胁人命,该死!” 人群之中,一个中年男人前突两步,他手中持的弓看上去最为高长,看样在刚刚射死野狼的羽箭,就是出自此人之手。 “此乃高家庄地界,你们不得放肆!我们高家庄的野狼,断然不会去害你们的牲口,只要你们不招惹它们,它们更不会威胁你们的性命,住手!” 杨再兴还在说话,可惜那人根本不理睬,抽出羽箭搭上,瞄准领头的小玉就射出一箭来! 白羽破空,转瞬及至! 就在对方以为这一箭定可射中那妖异的白狼时,原本在杨再兴喝止之下强自忍耐的小玉,终于爆发了! 长箭袭来,速度虽然极快,但却还是比不上小玉的反应,这狼王,只是轻轻一扭身体,白羽就只能是擦着皮毛而过,看上去无比的惊险,其实却是因为小玉将羽箭轨迹算到极致,不愿意多浪费一丝的力量而已! 躲过羽箭,剩下的事情自然无须再等杨再兴命令,小玉口中发出咆哮,洁白的身影依然冲向那领头之人! 小玉的咆哮声,对于其他野狼来说就是命令,当下,十多头野狼纷纷冲出,只不过它们的路线各不相同,竟然给人一种眼花缭乱的感觉! “小玉,好样的!”柴胡本就是个纯真的性子,谁对他好他对谁好,谁要敢撩拨他,他就敢灭了谁! 此时小玉群狼出击,柴胡自然也不会坐视,一抖手中长棍,撒开大步就冲了上去! “咻!” 那领头之人见狼群来袭,再度撑开长弓,不过这一次,他犯了一个经验主义的错误! 作为一个善长射箭的武人,大多都有上山猎狼的经历。在猎人看来,狼群只要杀了头狼,整群狼就能不驱自散。此人想来也是被这种经验所引导,这一箭又是瞄准小玉而去的! 如果说他瞄准普通野狼,或许还有机会得偿所望,可惜他取小玉,就注定只能是再度失望,更重要的是,他错失了一次良机,也撩拨起小玉骨子里的凶性来! 再次轻松闪过羽箭,这一次,小玉张开血盆大口,直冲那领头人奔去! 当腥风扑面而来的时候,那人才感觉到事情不对劲,小玉的表现,早已经超出普通野狼的水准!他慌忙丢开长弓,要去拔刀,然而已经晚了,小玉的速度,压根就不是第一次见面的人,能够估计的到的。 像是一道白色的闪电,猛然击中了那领头的大汉,小玉沉重的身体加上巨大的冲击力,瞬间将就那人给扑倒,上下颌间的颈项在小玉的利齿之下放佛就是一根鸡骨头,杨再兴连阻止都来不及,就被小玉轻轻咬断。 第207章 第二〇 兄弟手足,弱肉强食(下) “卡擦”的骨裂声如此清脆,飚射的人血更是让包括小玉在内的所有野狼,两眼蒙上一层红光! 领头的人死了,死在小玉的狼吻之中,至死他双眼仍旧没有阖上,而他右手里的长刀,才刚刚拔出一半! 来人一方开始并没有想到这群狼会如此生猛,直到领头之人被一口咬断脖子,才惊觉大事不好! 杨再兴因为落在后面,却是看的更加分明一些。当那领头之人被小玉一口咬碎颈子之后,剩下的七个人分明是胆怯了,明明手中各有武器,舞动起来却不成章法,即便是对上最普通的野狼,也显得有些慌里慌张。 反倒是小玉率领的狼群,悍不畏死,血盆大口一张,总是要撕下一块皮肉来,才算罢休! 战斗才刚刚开始,对方就接二连三的被狼咬中,虽说士气大降,但因为疼痛和绝望,却也是让对方再最后阶段爆发出来,兵刃胡乱甩动之下,竟然有野狼开始受伤了! “嗷呜!” 见到自己小弟受伤,小玉的表情变得愈加狰狞,它动作也因为变得更快,下口更狠! 与此同时,早已经将这些野狼认定为“自家人”的柴胡,见到野狼受伤,也是两眼通红,手中长棍“乒乒乓乓”一顿狂砸,两个家伙招架不跌,被打的皮开肉绽摔倒在地,不等柴胡上去补一棍,动作更加敏捷的野狼已经匍匐扑上,血盆大口咬向咽喉! 不过数息的功夫,战斗的就结束了! 而此时,杨再兴却还没有来的及出手! 别看杨再兴如今功夫不弱,但真正的杀生,还轮不到他!一地鲜血,残肢断臂,小玉在爱惜的舔着自己洁白的长毛,其他野狼不是在舔着伤口,就是在咀嚼着战利品。 一股股的血腥味钻进杨再兴的鼻腔,刺激着他的胃壁,咔嚓咔嚓的咀嚼声跟眼前的场景混为一幕,让杨再兴不忍再看!不管怎么说,那些倒在血泊之中的都是人,都是宋人,跟杨再兴是同类,要他眼睁睁的看着群狼将这些尸体吞进腹中,老实说他做不到。 倒是柴胡,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长棍两头的血迹还未凝固,他倒好,已经坐到小玉的身边,轻轻拍打着小玉的脑袋以示赞许。 “怎么回事?” 高宠的呼喝声突然响起,而紧跟在高宠身边的,则是神情紧张的高玉娘。 “我们在庄子里听见狼嚎声,这是.有人来侵犯你们?”高宠眼神一扫周围,那些血泊当中的尸体顿时让他皱起眉头,而丢在一旁的兵刃更是让他握着虎头錾金枪的手微微一紧。 “师傅,干娘!” 杨再兴虽说平常时候显得很勇敢,有担当,但他毕竟还是个孩子,此时见到两人,顿时一头钻进高玉娘的怀中,反手指着那血泊残尸道:“这几个人不知道从哪里来,不由分说就射杀我们的狼,还想射杀小玉,小玉上前一口就咬断了那人的脖子,紧跟着就打起来了!” 听了事情的经过之后,高宠脸色顿时阴沉下来,不等高玉娘和杨再兴反应,他将手中的虎头錾金枪一抖,枪头“啪”地一声,重重抽打在杨再兴的屁股上。 “知道我为什么打你么?” 杨再兴吃疼,加上打他之人是师傅高宠,两眼一红,差点就要落泪。 “二哥,干嘛动手啊?有话好好说,打坏了孩子怎么办?”高玉娘口中说着,伸手将杨再兴护住,喝问高宠。 “我有分寸,回答我!” 高宠这气势一上来,旁边原本正在咀嚼人骨的野狼们,纷纷停了下来,瑟缩着颈脖,灰溜溜的丢开口中美食,向着小玉的方向靠拢。 其实小玉比它们也好不到哪里去,只不过因为身边还有个没心没肺的柴胡,故而显得比较安详,但它那双眼珠子却是死死的盯着高宠,微微颤抖的嘴唇,暴露出它此时的紧张来。 “我.我不知道啊!” 高玉娘护不住,再加上高宠此时的气势一冲,杨再兴再也顶不住了,“哇”地一声痛哭出来! “哎,痴儿!” 见杨再兴哭出来,高宠不由的叹息一声,将手中的虎头錾金枪放下,沉声道:“我打你,是因为你在柴胡和小玉战斗的时候,没有第一时间上前帮他们!什么是兄弟手足,兄弟手足就是当他们的性命受到威胁的时候,你要第一时间站出来,不管是非对错,不问青红皂白的帮助!” “可是.可是他们也是人啊!” 或许是因为在哭泣的缘故,杨再兴并没有将自己的意思表达的太清楚,他想说的是,对方也是宋人,刘涚经常教育他,宋人是血脉同胞,金人和异族才是敌人。 “他们是人,但人中也有好坏之分,若是你不能明白这点,我是不会放你离开高家庄的。玉娘,去叫人来把这里处理一下,看来我们高家庄,是已经引起一些人的不满了,前两天大哥跟我说这个事情,我还以为是他杞人忧天,哼。” “二哥,怎么回事?我怎么不知道?”高玉娘一面为杨再兴擦眼泪,一面开口问道。 “这种事情,大哥当然不会告诉你咯。卧榻之侧岂容他人安睡?咱们高家庄人多势众,加上胡立等人带着庄丁日夜操练不休,周边村镇已经有所传闻,说咱们高家庄就是个土匪窝子!” “怎么可能呢?我们高家庄怎么可能是土匪窝子呢?再说了,这片地,可是大哥真金白银买回来的啊,我们要干啥,那还不是我们的自由!”一听高宠的话,高玉娘顿时就愤怒了,这些人,颠倒是非黑白的能力也未免太强了吧,动不动就给别人戴高帽子,还有没有天理王法了! “算了,先让人来收拾,大家这段时间小心点,再兴,叫上小玉和它的这些伙伴,一起进庄子去,我看今天只是个试探,为预防万一,还是进去吧!” 抹干净眼泪的杨再兴却是不会跟高宠真的生气,他点点头,就过去招呼小玉,随后在小玉的统领之下,一群野狼老老实实跟在四人的后面,走进高家庄。 随后得知消息的胡立等人赶紧去处理后事,回来之后告诉高宠,那几个人应该就是附近那个刘家集的人,因为他们身上,还带着刘家集的保甲腰牌。 “竟然是保甲?这下子可就麻烦了!” 听说死者身上有保甲腰牌,高进顿时跺足心焦。要知道,既然有保甲腰牌,也就意味着死者有那么一点官方的关系在内,如果被人追查起来,弄不好整个高家庄都要倒霉。 “大哥不要心焦,如今对我们最有利的就是,小玉这狼崽子下手狠毒,一个都没放过,既然没有目击证人,官方问起来,咱们可以推脱的干干净净,胡立,那些人身上的伤口,都处理过了?” 说是“人”,其实都是一些残肢断臂,而高宠所谓的处理,就是把柴胡长棍造成的伤痕统统抹去,不让人看出有人为的痕迹。 等到胡立点头肯定之后,高宠才冷笑道:“那就得了!若是有人问起,我们就是一问三不知,反正是被野狼咬死了的,只能怪他们倒霉了!” “你说的倒是轻松,有些事情不一定非要证据啊!”高进瞪了眼高宠,接着又道。 “且看吧,胡立,这几天少操练,多巡逻,另外,看紧点庄子前后门,别再让小玉那畜生跑出去了,万一被抓了才是麻烦!” 胡立领命而去,高宠站起来却又是一声长叹,道:“正打算出门去找刘涚,没想到却出了这么一档子事情,看来暂时我又不能离开庄子了!” “你腿伤又没有痊愈,找刘涚干啥?”高进嘟囔道:“打仗的事情有刘涚就够了,咱们高家庄不是杨家,没有必要为那破朝廷流尽家族的最后一滴血!” “大哥,话是这么说,不过你问问玉娘,刘涚那小子,心中可是有朝廷的那种人?哼,那小子的心思,说出来怕是要吓死你呢!” “不是吧?” 高进微微一愣,转向高玉娘。高玉娘连忙摆手,“男人的事情我可从来不参与,别看着我,我跟刘涚还没成亲呢!” “你们没成亲,那安娜跟刘涚,可是成亲了的!” 高宠的火眼精金,又有多少秘密可以隐瞒的过?他这个当口把刘涚跟安娜之间的事情说出来,顿时惹急了高玉娘,狠狠的一跺脚道:“二哥就属你最过分!我不理你们了,我找小再兴去!” 气走了高玉娘,高宠这才转身对高进道:“大哥你难道还看不出来,刘涚,他是想自立为王啊!” “啥?这怎么可能呢?凭什么啊?” 高进微微一愣,随后就猛摇头,在他看来,这简直就是不可能的事情,想要自立为王容易,可是要长久,却是太难了,古往今来,失败者简直多如过江之鲫。 “我也不知道,不过我有种感觉,或许他真的能够成功。所以啊,我还是希望我的双脚能够早日痊愈,到那时候,我也好为我高家,挣一分恩荫在那里!” 发生在高家庄的事情,刘涚压根就不知道,身处和尚原的他,此时正跟吴阶等人在帅帐之中,听着刚刚返回来的侦骑,述说金国大军的动静。 第208章 第二〇 攻防皆备,来去自由(上) “这一仗,就让我率部前往迎击吧!” 军情通报才刚刚完毕,吴璘就忍不住站起来请命。 这个时候刘涚可不敢开口去跟吴璘抢任务,吴安邦和柴青源都还没有回来,他手中就只有一百个弩兵,去对付没立,不是找死么? “吴璘你给我闭嘴!” 不等刘涚开口,吴阶的脸色就阴沉下来,指着吴璘道:“我说了要去迎击了?你以为你能够再现一次刘涚的胜利?没立不是乌鲁,他帐下也不是两千精骑,而是翻倍的四千,你想清楚没有?四千!” “可是.” 被自家兄长这么大吼,吴璘必然感觉有些窝火,但这并不重要,周围还坐着那么多的将领,这才是让吴璘觉得最不能接受的地方。太丢脸,实在是太丢脸了! “我的看法,还是固守和尚原!吴璘,有个重要的任务,你必须抓紧时间给我完成,完成的好了,我给你记一功!” “哦?大人,我保证啊!快说吧!” “上次你替刘涚督造的那种弩矢,经过实战证明,比我军现今使用的弩矢更好,更有破坏力,所以我命你抓紧时间继续督造,能造多少造多少!” 这样一个命令,老实说吴璘心中是挺失望的,他不想自己去当个督造弩矢的工人,可是,吴阶的命令不容置疑。好歹也是一件差事,而且吴阶也说了,干的好还有个首功,吴璘也就只有应了下来。 随后吴阶又将作战的大政方针给敲定了一下。基本上就是绝不主动出击,而是依托和尚原复杂的地形,狙击金兵。 等到会议结束之后,吴璘本想找刘涚发几句牢骚,殊不料却被吴阶给赶走,只因为吴阶跟刘涚还有话说。 “刘涚啊,这个全力防守的作战方案,你确定没有问题么?” “大人,这是咱们共同研究出来的方案,肯定是没有问题的,关键还是在于执行的程度如何。” 感情,在召开这次军事会议之前,吴阶就曾跟刘涚进行了一次商讨,最终其实是在刘涚的主导之下敲定了作战方案。 金兵那边心也是不齐,那没立当然是收到了来自折合的警告,同时也知道乌鲁全军覆没的消息,可是没立不认为这就是宋军变强的证据,他认为一个是乌鲁无能,另外一个则是宋军的运气好,再加上一些吹嘘讹传,至于说折合,在没立看来就是个胆小鬼。 上峰的命令不可能不执行,况且金兀术亲自率领的大军已经出发,不日就要赶到和尚原,没立觉得若是不能在金兀术到达和尚原之前将这个地方拿下,那就是他军事生涯里一个巨大的侮辱,一个巨大的污点,他是不能忍受的。 故而,没立按照正常的行军速度朝着和尚原前进,不日就要到达和尚原,跟宋军接战了。 吴阶这边得到消息之后,情绪也是很复杂。 作为一名大宋有数的军事将领,吴阶自然知道,若是要跟金兵硬拼,哪怕他现在手中的兵力再翻个两倍也没有胜面,毕竟都是些散兵游勇组织起来的,还无法形成有效的协作,在汉人传统的战争艺术里,阵势是一种很重要的东西,而无论多么优秀的阵势,都需要熟练而且协同顺畅的战士来排布,这需要大量的时间反复演练。 而现在,吴阶这边最缺的,就是时间。 排不出阵势,就不能最大限度发挥人数优势,更遑论从数量上来说,吴阶这一方本就是在劣势当中。 幸亏的是,和尚原这个地方乱世丛生,地势犬牙交错、高低不平,在这样的地理环境之下,金军最大的优势兵力——骑兵,是无法发挥他们的作战能力,甚至可以说,骑兵在这样的地形上,根本无法展开,进行有效的攻击。 如此一来,当刘涚提出可以凭借大量,甚至是海量的弩弓手,层层狙击金兵时,吴阶立马就认同了这个计划,不是因为他对刘涚言听计从,实在是因为他自己心中就是这样想的。 培养一个合格的弓箭手不容易,但是训练一个可以杀人的弩弓手,却是非常的方便,唯一的难题就是弩弓和消耗性的弩矢,若是这两样东西足够,那么两人制定的计划就可以得到完美的实施。 “刘涚,你说的那种层叠式的阵型,当真是不需要排练的?” “当然是不需要排练的,大人,你看。”刘涚走到地图前面,其上已经标注出没立大军来的方向,虽说这个时代的地图准确度并不够,但用作示意倒是勉强可以接受。 “士兵们或许不能完全明白什么是层叠式防守,但是我们可以通过中层将官,让他们约束好自己下面的将士,固定他们的防守低调,通过壕沟,将这些地方联通起来,不仅仅可以及时的调动兵力,输送物资,更重要的是,这些壕沟配合上地形,可以完全的限制骑兵的机动性,因地制宜的壕沟,宽度在六尺以上,成建制的骑兵是不敢随意翻越这样的壕沟,而一层层的壕沟、矮墙构建起来的防御工事,却能最大限度的保护我们自己的士兵!” 一面说,刘涚一面将会议前他画给吴阶看的示意图一张张的翻出来,再次解说。 并非是因为刘涚对吴阶的智商有所怀疑,他其实是想通过这种方式,来坚定吴阶执行这个单纯防御计划的信心。 “一比十?” 吴阶问道。 “一比十!这是我认为最低的限度,如果金军的将领再鲁莽一些,恐怕他们战损的比例还会更高一些!当然,前提是我们这个计划能够得到完美的执行,有些下级将官为认为这样的作战方式显得胆怯,甚至是懦弱了,不符合他们的个性.” “扯淡!谁要敢不好好执行,我就军法从事!”吴阶轻轻一拍桌面,冷声道,“一会儿布置作战任务的时候,我要他们一个个的都立下军令状,谁执行的不好,或者是没有守住自己的地盘,我就要谁的脑袋!” 吴阶毕竟是个将军,平常时候到也就罢了,真要是发起火来,整个人也是有一股虎气的。 刘涚看的暗中点头,面带微笑的向吴阶告辞,这里已经没有他的事了,作为和尚原最后一个被提拔起来的正将,刘涚可不想因为跟吴阶走的太近,而被其他人所嫉妒。 还没能走回自己的营地,刘涚又被吴璘给堵住了。 “刘涚刘涚,你跟我站住!” 虽说吴璘这话的语气不咋样,但刘涚知道这就是吴璘的风格,当混熟之后,他就不会把你当外人,言语间就直爽了很多。像吴璘这种性格的人,其实是很好打交道的。 “吴大人,你急吼吼的,是要干啥啊?” “还不是你惹的麻烦!” 吴璘瞪着刘涚说道。 “我惹的麻烦?我惹啥麻烦了?”刘涚指着自己鼻头问道。 “那个箭簇了!我刚刚去跟工匠们谈过了,你那种箭簇,当真是不好打造,效率低,可是大哥那边要的数量又很大,怎么办?” “我的天啊,吴大人,我又不是工匠,这种事情你找我有什么用?” “谁让你鬼点子多呢!连大哥都听你的,你就不要谦虚了,赶紧给我想个法子!” 也是被吴璘缠的没法了,最终刘涚不得已跟吴璘一并去工匠营转了一圈,还真是让他发现了一个问题:这些工匠为了保证箭镞的锋利程度,硬是一个箭镞一个箭镞的锻打,这样的制造速度自然慢。 “为什么不用整体铸造的方式呢?”刘涚开口问一个老匠户。 那匠户回答刘涚,铸造出来的箭镞粗糙,不好看也不耐用。 这个答案听得刘涚哭笑不得! 要知道这可是战争消耗品啊,根本不需要精致,也不需要耐用,在刘涚看来,作为大规模使用的时候,这种箭镞根本就是一次性使用,即使要回收,那也是在战争结束之后,捡回来直接回炉就可以了,根本无须如此繁杂的工序。 拖着吴璘离开工匠营之后,刘涚才将心中的想法说了出来。 “如果直接使用铸造的话,效率恐怕能提高十倍不止!” “可是,铸造出来的箭簇,怕是不能穿透铠甲啊!” “吴大人啊吴大人,你见过几个金兵是穿铠甲的?能够穿透皮甲钻进肉里就行了,金兵将领能有几个,我们主要杀伤的,是他们的兵,兵!”刘涚当真是有些受不了吴璘和那些工匠,一个个的都是死脑筋! “那我.” “你什么你啊,有你跟我蘑菇的时间,不如你去工匠营里,跟那些死脑筋的匠户们好好的说说,就说箭簇统统采用铸造的方式,这样一来可以分一部分人去制造箭杆,提高效率!吴大人不是说了么,这事儿要办好了,给你记功来了,这可是送上门的功劳,你若是不想要的话,不如给我好了!” “怎么不想要了!” 吴璘将两眼一瞪,但见刘涚那样子,顿时又赶紧露出笑容,拍刘涚的马屁道:“果然还是你的鬼点子多!嘿嘿,看来我是找对人了,这个功劳,我是拿定了!” 此时吴璘浑然没有注意到,他跟刘涚之间的关系,已经在开始发生逆转,全然不是当初见面时那样,说句不好听的话,他现在反而是跟刘涚的下级一般了。 等吴璘离开之后,刘涚才得空,他脑子里想的,并不是即将来临的没立,而是在路上的金兀术。 只有等到金兀术的大军赶来,那才是一场真正的苦战! 第209章 攻防皆备,来去自由(中) 金兀术的兵马,最终还是没有遭受到来自咸阳城的打击。 何以王重阳会放过这样一个大好的机会?并非是他心甘情愿,实在是因为林英英,告诉了他一个极其重要的消息。都说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也不知道林英英是从什么途径得到的信息,竟然知道,金兀术并非是没有防备王重阳的后手,甚至于,还专门给王重阳和清虚散人设置了一个陷阱。 而主持这个陷阱的,正是普风。 就在王重阳义军占据的地域边上,普风带着一众手下,苦苦等候了七天七夜,最终等来的,却是王重阳按兵不动的消息!原本普风打算执行一个斩首计划,若是王重阳敢偷袭金兀术的大军,那么普风这一行人就要做那黄雀,趁着战乱之际,将王重阳活捉,实在不行也要将其斩杀。 若是能够活捉王重阳,那普风就有信心,利用王重阳来诱杀清虚散人。 正所谓是“无知者无畏”,普风对自己是极有信心的,然而他并不知道,若是仅仅依靠他身边的这一批人,想要去招惹清虚散人,那才真是不想活了,清虚散人如今的境界,早已经超出普风的想象,事实上就连武功方面可以跟普风比肩的王重阳,都不清楚自己师傅如今的实力。 得知王重阳竟然龟缩不出时,普风浑不知自己已经逃过一劫,反而是暗暗跺足。如今,金兀术的大军已经走出太远了,王重阳不可能再去追赶,普风的计划也就等同是彻底失败,只得悻悻而退。 原本普风也是打算返回会宁府,但转念一想,万一金兀术大军返回的时候,王重阳又来一下呢?想到这一茬,普风就决定不回去了,跟着金兀术的脚步,直奔和尚原而来。 而此时,折合还在原地等候着金兀术的大军,没立率领的四千人马,却是已经跟和尚原的宋军接战了! 按照吴阶的部属,或者准确的说,是吴阶和刘涚的安排,宋军压根不出击,只是利用一条条弯弯曲曲的战壕,跟金兵玩起了捉迷藏的游戏。不能骑在战马背上作战,对金兵的战力影响很大,加上没立这厮的指挥风格本就倾向于直来直去,一不留神,整整四千人马就陷入了宋军弓弩兵的包围圈之中,前后左右皆是飞矢,密集的让人睁不开眼睛。 成片成片的金兵在箭雨中倒下,等到没立发现情况不对想要撤退的时候,刘涚亲自率领的弓弩兵,已经悄悄的绕到没立大军后面,利用沟壑战壕藏身,将其退路阻断! 可怜的没立,就连宋军的主力都没有找到,就死在了满天的箭雨之下,有几个谋克想要骑马突围,最终不是被射落下马,就是因为战马瘸了蹄,拐了脚,活生生的被摔死! 一天时间不到,准确的说没立只是发动了一次冲锋,然而就在和尚原那复杂的地势下光荣了,宋军找到没立的尸体时,只见其浑身插满了羽箭,两眼圆瞪,当真是死不瞑目! “这箭簇是怎么回事?” 吴阶在见到没立尸体时,随手一抹,就抖落了几根羽箭,他捡起来一看,箭簇都已经彻底变形,难怪没能咬紧没立。 “大哥.” 见自家兄长凌厉的眼神投过来,吴璘顿时紧张不已,偷偷的去瞄刘涚。 这种情况之下,刘涚不得不站出来,大声道:“启禀大人,是末将觉得锻打箭簇效率太低,不符合我军眼下物资需求,故而才让工匠营采用铸造方式铸造箭簇,提高效率增加产量,以解燃眉之急!” “哦,看来还是有些效果嘛,我说唐卿他怎么几天功夫就给我弄出上万根弩矢来,感情还是你出的主意。” 吴璘脸色当真是尴尬的不行,挠了挠头皮,却是不敢说话。 既然事实已经证明,在弩矢充足的情况之下,这种防守战术确实能够坚守阵地,给金兵造成巨大的伤害,同时箭镞的精致与否并不影响结果,倒是数量更加重要之后,吴阶就不再说什么。 没立的人头被砍下,交给专业人士去处理,等到这场战役结束之后,乌鲁、没立的人头都要送去临安,作为表功的证据。 甚至于吴阶心中还有一种不切实际的想法,要是能够把金兀术的人头送去临安,不知道朝廷会给一个什么样的奖励呢? 当然,这个想法过于天真,吴阶连提都不会提一下。 没立全军覆没的当天,金兀术的兵马正好是跟折合会师。 被传入金兀术帅帐的折合一开始有些紧张,等看清楚金兀术的脸色之后,心情才略微有些放松。 对于折合的按兵不动,金兀术表示理解,甚至是淡淡的表扬了一番,毕竟如今金宋两国的军事实力正在逐渐发生变化,在江南一带,金兵甚至是不得不采取守势来面对日益强盛的宋军。 “岳飞,岳家军虽然厉害,但朝廷也不是没有想办法将其解决!宋人的性格,吾皇最是清楚不过了,有些时候解决这些个将领,并非需要填上我大金儿郎们的性命,不出五年,我们的计划就能成功,倒是眼下,这个和尚原必须拿下!” 金兀术这话虽说有些隐晦,但折合深知官场进退之规则,当然不会去追问,反而是告诉金兀术,他亦通知没立按兵不动,然而侦骑回来却说,没立根本不听劝阻,直奔和尚原而去,如今还不知结果。 两支金军会师,当然需要一点时间来整合,况且金兀术的兵马也算是长途劳顿,这和将这个营地建设的还不错,金兀术干脆就下令全军在此休整两天。与此同时,金兀术也亲自拍出人马去找没立,强令其必须配合他的行动,不得擅自出兵。 在金兀术看来,没立麾下的四千人那是相当之重要的,若是两支军队能够左右开攻,同时攻打和尚原,就能让驻守和尚原的宋军难以兼顾,最终露出破绽来。 到那个时候,一定要抓住刘涚,将其剥皮抽筋! 一想到刘涚,金兀术心中就是满满的恨意!正是刘涚,直接导致了他在牛头山战败,紧跟着会宁府,因为粘罕的事情,金兀术颜面大失,到最后高家庄一战,不仅仅让完颜真珠儿反叛,更是差点把金兀术杀成了光杆司令,灰溜溜的逃回会宁府! 这样的一个敌人,金兀术再也不会去幻想收归己用了,他唯一的想法,就是要将刘涚千刀万剐,方才能够泄心中所恨! 金兀术还在做着跟没立合击和尚原的美梦,然而两天之后传来的消息,却是将金兀术的美梦无情的敲碎了! 四千金军全军覆没,没立本人被枭兽! “我要灭他没立全族!” 听到这个消息,金兀术简直就是暴怒!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派去的传令兵还是晚了一步,那没立竟然没有听从折合的意见,而是一意孤行去攻打和尚原,最终落得个这样的下场! 说是要将没立灭族,那只是金兀术的气话,由此可见金兀术心中气愤到何种程度,而站在周围的众多将领不敢声张,只是默默的喘息。 和尚原的宋军究竟强大到何种程度?怎么从乌鲁和没立两人的遭遇来看,好像比传说中的岳家军,更要强大? 一百五十人对两千人,完胜,四千人对四千人,更是完胜,那现在金兀术与折合会师之后,全军作战人员达到五万人,对上宋军,又有几成胜算?或者说,需要死掉多少人,才能拿下和尚原? 金兀术这支军队原本目的是要翻过秦岭直接占领巴蜀,若是在和尚原跟宋军拼光了,那么还有没有翻越秦岭的必要?如果不暂时不能翻越秦岭,那现在宋军士气正浓的时候去硬碰硬,又有没有那样的必要? 每个将领的脑子里都在转着属于自己的念头,等到金兀术平心静气之后,都没有人开口说话。 “你们是不是有些畏惧了?” 眼神扫过众将,金兀术开口问道。 “末将等无所畏惧!” 众将齐声回应,让金兀术脸上泛出冷笑,他宁愿相信这些家伙胆怯,也不会相信他们这个表述。只不过,现在若是再打击这些家伙,怕是整个军队就真是没有士气了。 “吴阶这个人,本王还是有所了解的,打仗勇猛,善用计谋,不过最大的问题还是在于,他没兵!整个和尚原有多少兵马?四千,还是五千?之所以这两次他们能够获胜,本王觉得都是那个刘涚在捣鬼!” “一定是!” “对,上次阻截乌鲁的,就是那个刘涚,还有高家庄.”一个脑子不太好用的金将竟然脱口提到高家庄,顿时惹的金兀术脸色一变,“闭嘴!你们听本王说!” “刘涚不过就是个人,有些小伎俩,哪怕在高家庄一战当中,他侥幸获胜,但事后本王认真分析,其实他也就只有那么点本事,导致本王最终失败的,还是完颜真珠儿这个叛徒!所以你们不用害怕刘涚,乌鲁和没立也不是白死了,相信他们已经耗尽了刘涚的手段,剩下拼的还是勇气,和力量!这方面,我们怕过谁?” “不怕!” “不怕!” 没错,在勇气和力量这方面,如今的金军当真是有自己自豪的地方,金兀术的话在将领之中引发了共鸣,倒是将刚刚那些萎靡的气氛振作起来。 第210章 第二一〇章 攻防皆备,来去自由(下) 看到这样的结果,金兀术心中暗暗点头,但脸色却依然是凝重,道:“本王知道,你们当中或许有人在想,是不是该让过宋军这一波锋芒,但是,本王不这样想!” “大破、完胜我朝两支精兵,和尚原的宋军现在该正在庆贺吧,他们的将领,他们的士兵一定很满足,很骄傲吧!宋人有句话,叫做‘骄兵必败’,我们,就要在他们最高兴,最骄傲的时候,冲过去,狠狠地踩上一脚,让他们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无敌雄师!” “传令下去,各军整队,明日太阳升起时,大军开拔,直到碾碎和尚原,才能停止!” “碾碎和尚原!” “杀死那些宋狗!” 在金兀术的撩拨之下,心思单纯的金军将领们又开始嗷嗷叫了,好像干翻和尚原的那些宋军就是吹灰之力而已,根本不需要耗费什么力气一般。 看着士气重新被调动起来,金兀术心中这才微微的松了一口气。他一扭头就看见了折合,这个不知道该被称为名字还是狡诈的猛安。 “折合,你有什么想法?” “王爷,属下没什么想法,只是觉得王爷心中一定有自己的谋略!”别看折合年纪不小,但其实人很聪明,这样的回答,既不会得罪金兀术,同时也表达出了自己的意思。 点点头,金兀术也没多说,只是淡淡道:“你明白就够了!” 好一句“你明白就够了”,不过短短六个字,折合听了之后,却是一颗心变得拔凉拔凉的。 金兀术大军向和尚原开拔的消息传到吴阶耳中时,已经是三天之后了。按照侦骑的速度,如果没有意外的话,金兀术的大军快则三五天,慢则是七八天就会兵临和尚原,听到这个消息,吴阶的眉头皱的像是秦岭的山。 “咱们现在兵马的具体数量如何,能不能守住和尚原?”吴阶这个问题,前半部分几乎每个正将都能回答,但是后半部分,却几乎没人敢开口。也不知从啥时候开始,吴阶这里的将领都将刘涚当成了吴阶的智囊、军师,这种时候,大家不约而同的望向刘涚。 照理说,刘涚是年纪最轻、资历也是最少的一个,可大家就是这么的相信他,那些望过来的眼神,让刘涚无言以对。 “说说吧!” 吴阶没有点名,但眼神同样是落在刘涚的身上。 “兵马的数量,其实不是很重要的,属下觉得,守住和尚原肯定不是问题,金兀术这个人,胆子是很小的。” 皱眉低首半晌,刘涚才将心中早已经想好的说辞放出来。 “哦?” 果不其然,即便他已经装着深思熟虑的样子,但话一出口还是引来众人疑惑的眼神——他凭什么说金兀术胆小,守住和尚原不是问题? 刘涚并不知道历史上的和尚原是怎么守下来的,但他知道,只要金兀术知道他刘涚在这里,就绝对不敢在冒进猛冲,高家庄的教训,金兀术应该还没有忘记,乌鲁的冤魂怕也还在和尚原周边游荡,这些,金兀术不可能视而不见。 然而刘涚也知道,仅仅是这样还不够,只因为和尚原就是一只手,扼住了金兵南下的咽喉,所以哪怕金兀术心中再畏惧刘涚,他也会硬着头皮的打,不计下面将士牺牲的打,除非. “刘涚,我相信你!” 不管别的正将怎么看刘涚,吴阶倒是很信任的点了点头,随后望着大家说道:“刘涚的话正是我想说的,哪怕这和尚原上只有我们几个了,哪怕最后只有我一个,在我倒下之前,金兵也休想越过秦岭半步!” “大人说的是,我倒下之前,不会让大人你先倒下!” “我等倒下之前,不会让大人先倒下,更不会让金兵踏上和尚原半步!” 在吴阶的带头作用下,正将们纷纷发誓,要誓死守卫和尚原。看到眼前一幕,刘涚情不自禁的吟哦道:文臣不爱钱,武臣不惜死,天下太平诶! “刘涚,你说什么?” 或许是因为刘涚这话的声音不大,又或者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吴阶猛然转头过来,狠狠地盯着刘涚。 “我.”刘涚张口结舌,心中却是暗叫糟糕。这话可不是他说的,而是岳飞爷爷说的,是刘涚一不留神给盗版了。现在可好,传出去了,若是将来岳飞爷爷说的时候,会不会被人说是岳飞爷爷盗版了呢? “说的好啊!” 吴阶的一声感慨,说明他并非是没有听清楚刘涚刚刚说的话,只是因为刘涚的话给他震动太大了。 “文臣爱钱,武臣不惜死,光是这两点能够做到,当真就是天下太平了!我等武臣,也就只能不惜身死,以报朝廷!” “我等不惜身死,以报朝廷!” 吴璘等人面色肃穆,纷纷开口,只有刘涚,口中喃喃心中却道:“若你们不惜身死报的是这个民族,那才是真英雄啊!” 不管怎么说,金兵即将大军压境,才是摆在众人面前的难题。如今,因为刘涚的指点,工匠营制造弩矢的效率是大大的提升了,但仅仅依靠弓弩兵就能守住和尚原么,这一点,包括吴阶在内,都不敢相信。 在大会之后,吴阶又将刘涚留下来开个小会,也难怪其他正将感觉刘涚是吴阶的智囊,事实也是如此就不怪人家误会了。 “五万大军,刘涚啊,咱们现今能够上阵的人马,数量不足人家十分之一啊,当真有信心?” 此时没有外人,那吴阶说话也就没有太多的顾虑了。别看他刚才说的干脆,其实心中当真是没底的。刘涚瞥了吴阶一眼,暗道:他这个样子,历史上的和尚原之战又是如何完成的,难道说还有别的什么原因? “信心十足啊!大人,咱们该做的准备工作都做好了,若是金兀术不来,那岂不是可惜了?” 的确,有时候唤个角度来考虑问题,结果确实是不同的,就好像此时刘涚所说,大家伙儿把坑都给挖好了,若是金兀术不来跳,那多浪费力气啊?被刘涚这么一说,吴阶顿时也是笑出声来,一个劲儿的点头。 但打仗不是嘴皮子说说而已,古往今来,多少纸上谈兵之人误了国,害了民?所以笑过之后,吴阶还是要听听刘涚的具体计划。 刘涚的计划说穿了也很简单,就是将冷兵器时代的一场攻防战,利用弓弩这种远程武器,将其转化为类似热兵器时代的攻防战,和尚原天然的沟壑加以改造就是现成的战壕,而拒马鹿砦就是铁丝网,居高临下的礌石就是手榴弹,刘涚还不信了,五千手持热兵器的士兵,打不过五万冷兵器的蛮子! 况且,刘涚还有一个法宝,那就是因地制宜! 虽说现在人还不能控制气候,但中国人聪明啊,总结出许多预测气候变化的宝贵经验,只要能够预测气候变化,自然就能利用气候。 不过现在说这些还有些早,预测精度是跟时间成反比,预测时间越短,精度就越高。 在经过一番长谈之后,吴阶又是感慨,说吴璘虽然本事不大,但却是个福将,如果不是吴璘去汉中招兵买马的时候遇上刘涚,这接下来的仗,还真不知道该怎么打了。 其实在历史上的和尚原之战,吴阶采取的作战方式基本上也跟刘涚制定的想差仿佛,只不过在细节上或许不如刘涚那样做到极致,故而战争在很长时间内处于一种拉锯状态,最终是硬生生将金兵给拖垮的。 当然这也是一种方式,只不过需要投入大量的宋军将士性命而已。刘涚自然是不喜欢这种消耗战的,他喜欢的是速战速决。 等到刘涚回自己营地时,却发现营地里有些闹腾,走进去还没等到他开口,先就看见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你怎么来了?” “大人,家里出事了!” 詹木脸色很是焦虑,一见刘涚就迫不及待的开口,他左看右看,却是道:“大人,怎么不见安邦和青源?” “他们出去征兵去了,家里出事,什么事?”刘涚心中虽说有些紧张,但他也明白越是这种时候就越要冷静以对。 “事情是这样的..” 詹木将大概的经过一说,刘涚顿时拍案而已,怒喝道:“好大的胆子!我率领将士在前线流血流汗,这些家伙竟然敢对我家人作出这样的事情来!” “大人,咱们领军去平了那些家伙!” 见刘涚生气,詹木也是纷纷而起,过去在咸阳城的时候,詹木跟着胡立等人,也算是咸阳城里的人物,可谁知道虎落平阳被犬欺,在益州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竟然被人欺负到头上来了。 其实人家也不是欺负他詹木,完全就是要抵制高家庄的崛起,这个道理很简单,还是那句老话: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鼾睡? “且不慌,金兵眼瞅着就要来了,我来回一次快马加鞭也要半个月的时间,不成,詹木你且住下,我去找大人去!” 刘涚刚刚的确是极其愤怒,但一冷静下来,他就知道此事不可胡乱处理。毕竟高家庄在益州是外来户的身份,一旦以强势出击,必然会招来地方的反击,到时候金兵没有入巴蜀,巴蜀自己却乱起来,岂非是便宜了金人? 所以刘涚决定去找吴阶,如果吴阶的处理不能让他满意的话,再走下一步也不迟。 交待詹木留在营地之后,刘涚直奔吴阶营地而去。 第211章 文不爱钱,武不惜死(上) 高家庄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詹木向刘涚形容的很严峻,可是在高家庄普通庄民看来,事情并没有到那么严重的程度。要说事情的起因,正是那日被小玉这头狼王率领群狼咬死的几个人,正如后来高宠说的那样,当对方是存了心要找麻烦的时候,岂会在意证据? 哪怕高宠已经命人将那些尸体伪装成被野狼啃噬,但最终,官府还是找上门来,说这件事情,高家庄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苦主一家,正是距离高家庄不远的时家。 “时”这个姓很少见,但不代表说这样一个姓氏就不能发展成为一个大家族,而经过詹木等人事后的了解,姓时的这一家之所以能够在益州城这个方向发展壮大,主要的原因就是家中出了一个县尉。 别以为县尉是个芝麻官就没啥了不起的,事实上真正能够利民,也能害民的,往往就是这种芝麻官。 高家庄的这块地,当初是高进两次来到巴蜀,花了大价钱购买整合起来的。本来嘛,也没什么人关注这片地,但是等到高家庄举家迁徙过来之后,大量的荒野被开垦成了良田,而高家庄表现出来的富裕,顿时就勾起了一些人心中的贪婪。 强取豪夺并不容易,但要看双方的地位。在益州里,比时家强的豪门很多,可是在益州城外,至少高家庄所在的这个地方,时家是没有对手的。 凭借着当县尉的儿子,时家把高家告上了衙门,虽说现在南宋朝政有些到死不活,甚至是政令难通,但在巴蜀这片暂时性的净土之上,衙门对于民间还是有莫大的约束力,至少在时家看来是这么一回事。 一开始高家上下都没有将这件事情放在心上,虽说人是死在距离高家庄不远的地方,但所有证据都指向野狼,跟高家庄一点关系都没有。但是随着衙门来抓人,大家才感觉事情有些不对劲起来。 当高家庄的大门被叫开,一群凶神恶煞的衙役拿着刀枪棍棒、铁链镣铐要来拿人时,高家庄里的庄丁们差点就动手了,包括胡立等人在内,谁不是无法无天惯了,岂容一个小小的衙门在眼前张狂? 然而此时高宠露面,将众人喝止住,在问明情况之后,高宠本是要随衙役走一趟衙门,殊不料高进却不肯,他以高家庄庄主的名义阻止了高宠,自己跟着衙役走了。 这一走就是三天三夜,却没有半点音讯传回来。 高宠担心高进,夜探衙门牢狱,才发现高进一进去就被打的不成人形,因为他坚持不承认人是高家庄害死的,衙门对他动了大刑。 高宠原想将高进顺手救走,但高进却不愿这样离开,因为他知道,若是被高宠从牢狱之中救走,他就成了朝廷的通缉犯,而刚刚才开始建立的高家庄,就会成为镜花水月。 无奈之下,高宠只能是独子离开牢狱,回家跟高玉娘一商量,就想先去将时家给屠了,再杀去益州府,明抢! 往日里的高宠并非是个冲动的人,实在是高进的惨状让他难以接受。这些年他双腿残疾,整个高家庄可以说是高进一个人撑下来的,他岂能眼睁睁看着高进被人欺辱? 正当两人商议此事时,高老爷子出现了,他喝止两人的冲动,随后就召集胡立等人商议,最终想到了刘涚。且不说现在刘涚已经是朝廷将官,即便不是,以刘涚的足智多谋,必然也能找到一个好法子解决此事。 不过在找刘涚之前,高老爷子还是让詹木带着大量的金银,去衙门里将高进接了出来。 时家放话说,这些金银只是保住高进的名,除非是高家愿意给出一个他们满意的价钱,否则这事儿不算完。 这个时候,高老爷子一面与时家和衙门虚以委蛇,一面就让詹木来找刘涚,让刘涚定夺此事。 “岂有此理!益州府在搞什么,难道不知道你已经是我座下正将,正率领高家子弟为朝廷流汗流血了?”吴阶听完刘涚讲述之后,同样是勃然大怒! 古往今来,但凡是一个了不起的将领,他必然是个爱兵如子的将领!吴阶亦然,不论刘涚是否是他心腹智囊,只要是他吴阶麾下的兵将,吴阶就不容其他人欺辱刘涚的家人! 况且高家庄子弟还有五十多个在和尚原呢,如果不能安顿好人心,到时候弄的大家人心惶惶,金兵来了,这仗还怎么打? 当然,吴阶心中更是担心刘涚的态度,毕竟他也知道高家庄是刚刚才迁徙到巴蜀来的,对于巴蜀,刘涚应该没有太多的认同感,真要是把人逼急了,刘涚带着兵马去益州闹一场,然后再让整个高家庄迁徙离开,那才真是要命的! 刘涚这个人有多危险,吴阶可是心知肚明的很。 “此事好办,刘涚你无须焦虑,家中可是来人?” “自然是来了人,否则我又不是神仙!”刘涚的口吻仍旧是忿忿不平,吴阶也不以为意,干脆的坐下手书一封,盖上官印并且封好之后交予刘涚,“让你家人将此信带给益州知府,此事自然化解。” “多谢大人!” 双手接过吴阶的亲笔信,刘涚心中暗道自己等的就是吴阶的这封信。 要知道如今是战时,吴阶作为陕西巴蜀最高军事长官,一封亲笔信的份量有多重,那是可想而知的。虽说刘涚也想回去将时家和县衙里的那些家伙拎出来千刀万剐,但那样一来,高进的打反而却是白挨了。 站在理性的角度来说,高进这次的遭遇其实正是高家庄的机遇,有了吴阶的这封信,至少在吴阶去世之前,高家庄在益州的地位是稳固的。 这就是借势,但要想发挥好借来的这个“势”,刘涚,或者说高家庄眼下就必须要忍耐,由得官府自己去调整,不能因为高进的受伤,再去追责官府。 当然,等到将来刘涚得势的时候,回过头来想怎么揉捏时家,都不是问题了。 拿着吴阶的亲笔性回去交给詹木,又交待一番之后,刘涚也不敢让詹木歇息,让他休息之后就赶紧上路,把信带回去暂时平息纷争。 “大人,咱们不能就这么算了啊,就算大爷哪里好说,二爷也决计不会善罢甘休的!” 不知从何时开始,詹木等人对高进和高宠的称呼又发生了变化,不过这种变化倒是很符合刘涚身份的变化,现在刘涚已经是正将,统领上千人的将官,即便是站在益州府成都县县太爷面前,也能挺直腰板说话。 “我心中有数!你就跟二哥说,不可急躁,当徐徐图之!”刘涚摆手打断了詹木的话头,这件事情继续争论也没有意义,即便是刘涚,冷静之后也知道自己不可能是现在就去报复,挡住金兀术,保住巴蜀这个大后方,才是眼下的当务之急。 詹木无奈只能作罢。 休息一日之后的詹木动身出发,几乎就是前后脚的时间差,吴安邦和柴青源,就领着一票人马,走进了营地。 “安邦,青源,辛苦了,哦,人数不少嘛,而且都挺不错的!” 刘涚眼神扫过两人身后的兵马,跟着一起出去的高家庄子弟兵好像一个没少,而士卒人数目测接近三百人了。 也就是说两人这趟出去竟然招募到了两百五十人左右,这已经是个了不起的数字,要知道刘涚可是没给他们任何钱财物的呀!更重要的是在刘涚看来,两人招募的一个个都可以说是身材强壮,神情坚毅,而眼眉间那股淡淡的煞气,证明这些新兵恐怕已经是见过血,手里攥着人命。 “向大人见礼!” 吴安邦和柴青源两人带着一众兵丁向刘涚见礼之后,柴青源带着他们去安营扎寨,吴安邦则是留下来,向刘涚述说详情。正如刘涚当初交待的那样,两人离开和尚原之后,就朝着边界的地方前进,没多两天就碰上一个刚刚被山贼剿杀过的寨子。 虽说秦岭周边理论上来说是南宋的领地,但是因为南宋朝廷无力管理,以至于盗匪丛生、民不聊生。 寨子里的一众青壮正在谋划要如何报仇,见吴安邦等人进入,一开始还以为是朝廷派来的,后来经过两人解说之后,当中一部分青壮表示愿意从军,但必须是要吴安邦等先替他们报仇雪恨。 为了将这批青壮收入囊中,吴安邦等人又花费了两天功夫,找到山贼的驻地,带领那些青壮将其剿灭,并获取了一部分装备。 “那个寨子里的青壮是主力,后来又零零星星的收拢了一些人,返回前的几天,我们攻打了一个西夏的镇子,破开其中两家大户的仓库,当真是收获了不少!”说到这里的时候,吴安邦明显有些兴奋。 “进入民宅,可以取钱物,但若是对方不反抗,不可取人性命,更不可侮辱女性家眷,此乃我刘家军的铁律,谁要是胆敢触犯,斩!” 见吴安邦脸上的表情,刘涚就知道,这些人如今是尝到甜头了,若是不能给他们划定规矩,恐怕将来会难以收拾! 将脑袋一缩,吴安邦赶紧道:“大人,属下们定会牢记在心!是了,营地气氛颇为紧张,是金兵要来了么?” “快了!”刘涚为微微一声轻叹,“你们回来的太早了,若是再迟个十天半月就好了。” 第212章 文不爱钱,武不惜死(中) 刘涚的话让吴安邦有些摸头不知脑,他想问个究竟,但吴阶等人已经来了。 见到新入两百多人,而且个个比吴璘去汉中招募的都要精干,吴阶眼底孕育着笑意,不住的冲着刘涚点头示意。 “都还需要演练统训,可惜啊,金兀术留给我们的时间太少了。”刘涚抬头看了看天空,阴云密布,云层低矮,这可是要变天的征兆。 不过因为刘涚并非本地人,所以不敢轻易的凭经验来断定,毕竟和尚原靠近大山,容易出现小气候变化,虽说大的方向不会错,但刘涚还想着一会儿找个本地人确认一下。 听刘涚提起金兀术,吴阶眼底的笑容消失了,他点了点头,道:“若是我朝人人能像刘涚你这样,何愁胡虏不灭?” “应该是人人像大人您这样才对。”刘涚赶紧谦卑下来,转而又叫来吴安邦和柴青源两人跟吴阶见面。见礼之后,两人的偏将头衔也算是经过吴阶的批准,回头就能去领到腰牌之类的东西。 事实上到现在为止,刘涚自己的腰牌都还没有领到,战时嘛,一切从简了。 在大肆表扬和鼓励了两人之后,吴阶就带着人走了,他可是这里的主将,每天都忙的很呢。 关于金兀术的大军即将到达,吴安邦和柴青源两人并不是太紧张,一来两人确实也是经历了大风大浪的人,二来他们对刘涚的信心,早已经是爆棚了。 “大人,这一仗我们怎么打?”吴安邦脸上带着不以为意的笑容,开口问道。 “怎么打?先去给我找个善观天象的本地人来,我要问问,最近几天会不会下雨,回头你再跟我出去走走,多了解了解地形!”刘涚坚信,胜利总是掌握在准备充分的一方手中,为了即将到来的战斗,刘涚不得不做好万全的准备。 天气仅仅是一个方面的原因,不管是刮风下雨还是出太阳,只有在确定之后才能制定出相应的对策来。而经过询问两个有经验的本地人之后,刘涚确定,金兀术暂时来不了了! 可不是么,这里不是北方的荒漠大草原,即便是,在暴雨倾盆的时候,大军也很难调动的起来,别的不说,光是大雨和低温就足以让缺乏医疗和疾病预防的军队,出现大批大批的病患。 一个病患倒下了,就意味着要两到三个人才能照顾,为了军心稳定,任何时候任何军队都不可能置那些病患于不顾。 想要避免出现病患,在大雨倾盆的时候驻扎,是每个将领必须掌握的常识。 如今已是十月,照理说不该出现这般大的降雨量,刘涚以他的经验判断,只是一场持续一两天的中型降雨,但最终事实证明还是本地人最了解当地的气候条件,就在刘涚问话的第二天,大雨倾盆而来,狂风骤雨打的人别说是行军作战,睁开眼睛都很恼火。 对于金兵来说,这场大雨是个巨大的阻碍,而对于宋军来说,这场大雨同样是个麻烦。 因为和尚原设施简陋,加上军费不足导致宋军的粮食供应其实很单一,完全达不到应该有的标准,这就导致了宋军的体质普遍比金兵更弱一些。 降雨带来的突然降温,引发了感冒。 这种伤风感冒带着普遍性,以至于整个军营一下子就倒下了四分之一的人,弄的吴阶等将领是愁眉不展,更严重的是,就连吴璘,也都因为感冒倒下了。 可千万不要小看感冒,在后世最不能称为病的病,在这个时代,甚至是今后的几百年里,那都是一种严重的疾病,在欧洲十八世纪,都还曾因为感冒而导致一个城市一个城市的毁灭。 刘涚手下也有人感冒了,不过因为刘涚对此事早有估计,故而早早的就作出了一些安排,相对来说发病率要低的多。 然而当吴阶差人把刘涚叫去,说是吴璘都已经病倒,军医对这种大规模的发病束手无策的时候,刘涚才感觉到事情的严重性。 感冒,其实是人体对外界温度变化的一种应激发应,本身并不会导致身体病变,但是其并发的各种症状,往往会对身体器官造成负担,引发炎症。 刘涚手边没有感冒药,可是他却有一种广谱消炎的特效药。药,就在刘涚随身携带的三棱刺刀柄里。当然,刘涚不可能在吴阶的眼皮子下掏出来,他只能托辞说清虚散人曾经留过一些应急药丸给他,待他会去取来之后再给吴璘服用。 既然是要用药了,刘涚就不可能只是治疗吴璘一个,疯子博士给的特效药化在烧开过的凉开水里面,刘涚估计一颗药的量就足以给三十个人服用。 不过区区十几颗药丸,对于刘涚来说算不得什么,可是在第二天,整个营地里就流传出一个说法:刘涚是神仙的徒弟,所以才有那种灵丹妙药,就连营地的军营都来找刘涚求医问药,刘涚费劲心思才将其打发走了。 倒不是刘涚不敝帚自珍,实在是因为这种药物根本就不属于这个时代,况且他也不知道配方。 唯一让刘涚觉得安心的,就是疯子的药确实很好使,那么低的剂量下去,反应却是非常的明显,否则那些士兵也不会将刘涚看成神仙似的。 这场大雨在刘涚看来有些反常,毕竟雨量这么大,应该早就停了,可偏偏愣是下了三天。后来他去问本地人,才知道这叫“洗河水”,每年差不多都是这个时节下,同时也会将附近的河流灌的慢慢的。 这场大雨过了之后,一直到明年夏天都不会再有大雨了,也不会发洪涝灾害,故而本地人将其称为洗河水。 相对于宋军来说,荒郊野外的金军就更痛苦了。没有固定建筑物遮风挡雨,帐篷在这样的天气里,可不是那么好使的,就算挡得住雨,却是挡不住寒气。加上出发的时候,并没有带够充足的帐篷,以至于受寒受凉的金兵,倒下了不计其数。 五万人的总兵力,如今还能保持健康的,竟然只有三万人,剩下的两万人,不是已经躺下,就是处在感冒症状之中。 金兀术军中也有军营,幸亏他们至少还知道将已经生病的和健康的士兵分开,至于说他们的药物,在这种火都难以升起来的天气里,熬制不易,而且是效果也微乎其微。 此时此刻金兀术的心情,当真是糟糕到了极点! 如果这场大雨继续下去,或者是发生在军营里的疫病没有好转,恐怕这次大张旗鼓的攻伐巴蜀,又要铩羽而归了。一想到这种可能,金兀术的心当真是跟猫爪一样。 就在他束手无策的时候,一个人突然出现了。 对于金兀术来说,此人的出现,不啻是天降救星一般可爱!此人就是大金国国师普风! 普风在咸阳城外没有等到王重阳中计,就干脆打马来追金兀术,谁知道一场大雨阻碍了金军行程不说,还让军中出现了疫病。 治病倒是普风的拿手好戏,况且只是风寒感冒这种小病,在普风及其一众弟子的协助下,普风用了两天的时间,就让金兵们重新看到了希望。接过金军上下,包括金兀术在内,都对普风这个国师感激淋涕。 对此普风倒不看重,天色才刚刚一放晴,普风就催促金兀术,是不是该上路了? “大多数战士还未全部康复,现在就上路,会不会才急躁了一些?” “王爷,你想想看,大雨对我们是一种阻碍,对于和尚原的那些宋军呢?老衲料定他们也不会好过,大家都是人,难道他们就不生病了?风寒这种疫病,来的快,去的也快,如今我军之中有老衲出手救治,宋军当中呢?” “咦,国师此言当真是有理,宋军数量本就少,若是再有一部分生病卧床,那和尚原岂非如同空城一般?” 金兀术被普风这么一提醒,也像是回过味来了,点了点头,当即就下令,整军出发。 类似的争论,在宋军也发生了。 大雨初歇的时候,就有宋军将领提出应当趁机给立足未稳的金兵一个当头棒击,甚至以刘涚的胜利作为例子。 然而刘涚本人却是反对这种冒进的。到不死说他就没有谋略可用,实在是双方士兵数量差距太大,五万金兵就算是站在那里不动,宋军全军出动,每个人也要砍下十颗脑袋才能全歼金兵! 正所谓量变引起质变,两百个英勇无比的战士可以去跟两千个敌人鏖战,但两千名战士想要在平原野战胜过两万人,那就简直是难如登天了。 所以刘涚认为,与其有考虑这种不切实际想法的时间,不如好好的秣兵历马,等着金兵来进攻。他的这种想法被人批评是懦弱,只可惜对于这种批评的声音,刘涚充耳不闻,只是坚持自己的看法。 作为主将,吴阶在慎重考虑之后,还是偏向了刘涚,使得那提出建议的正将忍不住站起来,冲着刘涚大吼道:“是你说的啊,文不爱钱,武不惜死,怎么,事到临头的时候,你就要食言而肥了?”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你是叫颜安吧,颜将军,我是说文不爱钱,武不惜死,但是我也没说过,要白死啊!”刘涚淡淡一笑,他不想跟没脑子的人计较。可惜人家却没打算跟刘涚客气,一捋袖子,竟然像是要跟刘涚拼命。 第213章 文不爱钱,武不惜死(下) 颜安粗鲁的举动被吴阶喝止,不过这里是军营,说穿了多数还是大老粗,所以也没人去责怪颜安甚至是多说他两句,只是大家都在盯着刘涚看,毕竟颜安说出了众人的心声。 “我们是将,我们有兵!”刘涚知道此时自己不说两句不行,当下缓缓开口,沉重的语气念出这开场白。 “五千兵马已经是我们全部的资本,每一个士兵的性命,都值得我们去珍惜!古人云,一将功成万骨枯,这不好,我们站在这里,迎击金军不是为了成为绝世名将,不是为了能够在历史上浓墨重彩,我们是为了——反抗!” “反抗异族入侵,反抗异族对我们同胞的欺凌和辱没,保护自己家人,保护自己的同胞!那战士们是不是同胞?他们的性命,难道就不值得我们去保护了?” “是!我承认,如果我们现在出击,有可能战胜金兀术,有可能获得胜利,但是代价呢?或许你们会说,任何战争都会付出代价,这点我承认,但我希望的是,这个代价越小越好!” 刘涚的话说到这里,吴阶等人脸上都很动容。 他说的没错,像吴阶这样级数的将领,有时候士兵在他心中只是一个数字,伤也好,亡也罢,不过都是棋局上的棋子而已。慈不掌兵这句话,成了吴阶这种人的口头禅,他们思想里的遮羞布、 而今,刘涚的话却如同晨钟暮鼓一般,敲响了众人。 士兵的性命难道就不是命了?士兵难道就不是血脉同胞了?既然不能否定,那凭什么在计算的时候,就不能多为士兵们想一想? 牺牲,是个值得尊敬的事情,但庄子就曾经讲过,关于神龟和烂泥的故事给楚王使者听,刘涚更是知道,在每个人的内心深入,其实都愿意选择那只在烂泥里拖着尾巴的乌龟,所以刘涚敬仰牺牲,却不赞成随便去牺牲。 正如他刚刚回答颜安的那句话一样,那不是不惜死,而是白送死! “既然你这样说,是不是有把握,在不造成重大伤亡的情况之下,守住和尚原呢?” 吴阶此时的心情其实是很复杂的,他感觉脸上有些发烧,因为他觉得刚刚刘涚说的那些话,好像就是在说他一样。 “大人,关于能否守住和尚原这个问题,我早就已经说过了,根本不用再在这里重复。我刘涚并不是个顶天立地的英雄,我也怕死,因为我怕死了之后,我的亲人,他们会被人欺负,被人****,所以我才不能死!跟金人战斗,跟西夏人战斗,跟任何有可能伤害到我亲人的敌人战斗,这是我身为男人的一种责任!如果说,我没有守住和尚原的决心和信心,那么我现在就不是站在这里跟大人、诸位将军说话,而是带着家人,有多远跑多远!” “这.” 刘涚的这种话,这种思想,想要让吴阶等人马上接受,是很困难的。毕竟他们一直受到的教育,就是要忠君爱国,就是要将自己的身家性命奉献给皇上。 所以当刘涚说完之后,众人皆是沉默,这种思想上的冲击,甚至是比生理上的冲击来的更加强烈,难以消解。 许久之后,吴璘才弱弱的开口道:“那我们是不是该讨论一下,要如何才能做到刘涚你说的?” 点点头,刘涚向吴璘投去一个赞许的眼神,其后才道:“依我看,金兀术绝对不会浪费机会,他一定会以为我们在大雨之中同样难熬,所以派兵来攻打!” “啊?如果真是那样,你为什么不早说?”吴璘一惊一乍的样子,让吴阶皱了皱眉头,如果不是亲生弟弟,他还真想一脚将吴璘给踹飞出去。 “早说又何用?大雨之前侦骑不是已经确定金兵尚在三日路程之外么,今日大雨初歇,现在准备也来的及啊!”刘涚淡淡一笑,不慌不忙的说道:“这场雨下到如今已经差不多了,外面的那些石头,实在是光滑了一些,大人,末将以为,让士兵们活动活动,去旁边的沟渠里,挖淤泥吧!” “挖淤泥?刘涚,你难道还想故技重施?”吴阶经验丰富脑子也好用,一听刘涚的话,就开口问道。 “金兀术也不是傻子,难道他不知道提防着么?” 对于刘涚剿杀乌鲁的战术,在座的人都觉得很是玄妙,但大家也都知道,这种事情嘛,向来是可以不可二的。那金兀术又不是傻子,有乌鲁这个前车之鉴,难道还会上当不成? 颜安那厮高高的抬起下巴,对刘涚道:“刘将军,你不会是.那啥技穷了吧?” “驴,颜将军,我帮你补充完整,是驴。”刘涚并没有因为颜安出言讥讽就生气,“是啊,金兀术多聪明的一个人啊,当他知道一条道路上铺满淤泥,而另外一条道路上干干净净的时候,他会选择哪一条道路呢?” “自然是干净的哪一条啊!这还用说!”颜安鼻孔里喷着气说道。 “刘涚啊,你还真是聪明啊!这当真不是故技重施,妙,实在是妙啊!” 吴阶停到此处就已经明白过来了,可怜那颜安,面上变色脑子里也在抽筋,他就在想一个问题:妙在哪里? “大哥,刘涚这淤泥,妙在哪里?” “妙在淤泥没在你脑子里!”吴阶狠狠一瞪自己这个傻弟弟,用眼神示意他闭嘴,不要啰嗦,接着才转身对刘涚道:“那具体要铺那些路径?” “当然是我们不想金兵走的那些路咯,大人,诸位将军,你们看地图...” 在吴阶的首肯之下,刘涚此时完全充当了整个和尚原的头号军师角色,一个人站在地图边上,用木棍、小旗等,将自己的计划一一的讲述出来。 到最后,即便是跟刘涚一直抬杠的颜安,也不得不对刘涚的计划俯首帖耳,毕竟刘涚至少在计划当中做到了他所说的话——尽量减少损失。 所谓减少损失,不外乎就是尽量不直接跟金兵发生正面近战,充分利用弓弩这种远程武器,对金兵实施有效的杀伤。 而今在和尚原,在吴阶的手中,还有几十架就连刘涚都眼红的防守利器——床子弩! 这种大型弩具,不论其射程还是威力,都非寻常单兵使用的弩具可相提并论的,当然要熟练的使用床子弩,也需要大量的人手。 像床子弩这种器械,能将胳膊粗的弩矢,射出五百步之外,哪怕就是健壮的战马挨上一下也都只有死路一条,遑论是人? 这样的利器,吴阶手中竟然还有六七十架,以至于刘涚眼红眼绿的,想要骗到自己帐下来亲自指挥,可惜吴阶是死不松口,不论刘涚怎么说,都不接招。 用了差不多一个半时辰的时间,刘涚才将整体作战计划解释完毕。在颜安等正将看来,这已经是一个非常复杂的作战计划了,但刘涚自己却不是很满意,无奈受限于这个时代的科技水平以及麾下那些士兵的战斗素养,也就只能是这样了。 “大家都听明白了?如果没有问题的话,就按照刘将军刚刚分派给你们的工作,开始吧!这场战斗胜利之后,我将亲自为刘将军请功,首功!” “大人过誉了!首功自然是大人领导有方,其次是各位将军亲帅战士英雄杀敌,末将只是口头上的功夫而已,不值什么的!” 虽说吴阶看重,但刘涚也知道自己该谦虚一番,否则岂不是会让颜安之流对他更不满?在目前这种环境之下,刘涚可不想成为众矢之的,尤其是在战争时期,真要是得罪了某些小心眼的将军,弄不好暗中阴一把,那才真是死不瞑目。 其实也是刘涚过于担忧了。 正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能够在吴阶帐下得志的正将,几乎是没有那种小肚鸡肠的人,哪怕就是颜安,喜欢抬杠不代表他就是个坏人。 虽说整个作战计划都是刘涚在安排,但这并不代表他就会把最轻松的工作安排给自己。事实上刘涚这支队伍的战斗任务应该是最艰险的,因为他们是第一波跟敌人接触,而且也是第一波尝试使用战壕来远程进攻金人骑兵的队伍。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刘涚这样安排,既是对自己计划信心百倍的体现,同时也是为了向其他心中有怀疑的将领一种证明,如果说刘涚自己制定的计划都不去第一个执行的话,那么其他将领又如何刚相信刘涚的计划一定会成功呢? 所以刘涚才给自己安排了这么一个任务,他相信自己一定可以完成,也相信吴安邦等人可以理解。 然而当他会去一说之后,吴安邦等人的反应却是大出其意料。 “啥?第一支跟金兵作战的队伍?” “不用去挖淤泥了?大人,你的这个安排实在是太自私了!” 两人表现出来的兴高采烈,让刘涚简直不敢相信,难道说他们就不用担心,万一计划失败了怎么办么? “怎么可能失败呢?大人,属下可是从咸阳城就跟着大人了啊,至今未曾见过大人计划失败的时候!” 吴安邦信心十足的回答刘涚,而柴青源更是在一旁不迭点头附和。 “既然如此,那就去准备吧,这雨也停了,下午我们就出发,前往埋伏地点!” 第214章 大门除开,关门打狗(上) 金军推进的速度很快,当刘涚带着众人进入预定阵地的时候,金兀术的前锋距离他们已经不过短短几里路了,如果不是因为刘涚决定的干脆,再晚上半天,这个地方恐怕就要被金兵给占据了。 听着侦骑气喘吁吁的汇报,刘涚皱了皱眉头,脸色却是没变,让吴安邦和柴青源分头按照既定的计划执行命令。 众人所在的位置,是一条利用和尚原天然沟壑建立战壕,战壕深度只有三尺,但宽度却足足有七八尺,最宽的地方甚至有一丈多,金兵想要仗着马力跳过去,恐怕是很难的。 况且以刘涚的习惯,即便有些地方可以给金人利用,他又岂会不做一些准备呢? 当日头过了正午之后,刘涚视线当中,开始出现稀稀拉拉的金国骑兵,那是金兀术的前锋,又是金兵的侦骑。 侦骑和前锋合二为一,也算是金兀术在这次战斗当中的一个开拓性的创举,或许是因为高家庄之战让金兀术感觉亚历山大,故而才这样做。 “大人,金狗上来了!” “废话什么,弓弩箭矢都给我准备好了,还有,长矛呢?” 这场战斗刘涚没有想过要直接跟金兵发生近身格斗,但为了预防万一,长矛这种对付骑兵的利器还是有准备的。 在跟吴安邦说话的同时,刘涚注意观察着那两百多个新兵,结果让他很满意,至少这些新兵在看见金兵之后脸上并没有露出紧张之色,倒是有好些个显得比较兴奋。 要区分兴奋还是紧张,对于很多人来说这并不容易,有时候两者容易混淆,不过刘涚可以确定,那几个新兵真的是兴奋,而不是紧张。凡事兴奋的,刘涚都会特别的留意。 当然,兴奋不一定是好事,更让刘涚看重的,是那种对战争抱着漠视态度的战士,只有绝对的冷静,才具备了一名超卓战士的潜力。 因为刘涚没有下令全体隐蔽,所以宋军的动静也逃不过金兵的双眼。 刘涚看见谋克们在交头接耳,在窃窃私语指指点点,可他不在意,拖的时间越长,对宋军就越是有利。 毕竟和尚原背靠秦岭,秦岭之后就是天府之国的巴蜀,真要是打场持久战,拖不起的人一定是金兀术。 “大人,金狗怎么还不上来?” 又等了半个时辰,金兵却是在一箭之地外,全然没有上来的意思,这让吴安邦有些沉不住气了,转过来问刘涚。 刘涚嘴里咬着一根草茎,眯着两眼盯着那些金骑。 “急啥,传令下去,五十个灶,做饭!” “五十个?” “别废话,照做,安排二十个人去弄,每个灶相距五十步,一个起烟之后就可以弄另外一个,赶紧去。” 眼瞅着金兵要是再不进攻,就该是埋锅造饭的时辰。行军途中一个锅最多可以容纳五十人,刘涚让人一口气弄出五十个灶,金兵那边肯定会估算一下,得出的结论或许他们不会相信,但是总要犯嘀咕。 两千多人啊,那岂不是已经将和尚原的兵马拉了一半出来?究竟是宋军倾巢而出呢,还是因为前期的情报有误? 刘涚要的就是让金兵犯嘀咕,拖的时间越长,和尚原那边的准备就越是充分。 唯一不好过的,就是这战壕里湿度有些大。 在这一点上,和尚原是不如北方的平原,空气干燥,哪怕是刚刚下过大雨,也不会像这里,抓一把泥土都能挤出水来。 “咦,不上当,还是打算火力侦察啊?” 当五十道炊烟袅袅而起之后,金兵并没有如刘涚想象的那样徐徐退去或者是安营扎寨,相反,他们竟然开始整队,摆出即将冲锋的阵型来。 “大人,****的,终于要来了!” 刘涚一回头,正好看见吴安邦这小子在舔嘴唇。自打吃过蛟肉力气倍增之后,吴安邦对于作战,兴趣是越来越高昂了。手中的武器也换成两柄沉重的铁戬,单个就有四十斤重,用吴安邦这厮自己的话说,砸人脑袋的时候特别过瘾。 这个说法刘涚倒是同意,不过没有超人的力量,使唤这样一双铁戬还真是不容易。 “我警告你,没有听到我的命令不准冲出去,传令,弓箭侍候着!” 宋军纷纷来到战壕边上,扣弦,瞄准,而金兵那边,战马已经徐徐跑动起来。 “都瞄准了再射,放心好了,他们在马背上,冲不过来的!” 当金兵跑进一箭之地时,刘涚赶紧开口,阻止一些紧张的宋军放箭。刘涚这边有差不多四百人,而金兵这一拨进攻,也就是差不多这样一个数量。 如果宋军的精确度高一些,最多三轮就可以将冲锋的金兵杀光,所以刘涚才不让他们在金兵刚刚进入射程的时候放箭,而是等到金兵速度起来,连刹车和掉头都很难的时候,才重重的放下了高举的手臂! “嗡!” 四百把弩弓同时发射的声音,跟单个弩弓截然不同,站在阵地当中,刘涚感觉像是陷入了巨大的马蜂群一般,弓弦震动的声音,利箭破空的声音,汇聚在一起,让人从耳朵麻到脸上,又从脸上麻到心头,好像骨头都被这样的声音给震的酥松了一般! 这仅仅是刘涚的感受,正在冲锋的金兵突然遭遇箭雨是什么感受,他就不得而知了! 他只是看见,四百个原本聚在一起冲锋的金兵,在箭雨出现的时候瞬间分散,变得稀稀落落。 不得不说,像女真这种在马背上出生的民族,对于骑战确实是有极大的天赋,像这样的阵势自然变化,要宋军做出来,就显得很别扭,刀斧痕迹严重,绝非能像金骑这般行云流水。 应该说这是金骑的一种本能变化,也是他们的一种习惯性变化,虽说做的漂亮,可惜这种变化早已经被刘涚所熟知,所以在训练自己的弓弩手时,刘涚也做过针对性的安排! 分散射击,而不是一窝蜂的扣动扳机;区别瞄准,而不是大家凑向一个目标。 这两点说起来容易,但是要训练到临战时能够正常发挥,却不容易。幸亏刘涚的队伍里有五十个训练有素的高家庄子弟潜移默化,才让整个四百人的队伍,基本做到了刘涚要求的那样。 第一波箭雨还没有落下,第二波,第三波和第四波出现了。 分散的金骑一开始脸上还有冷笑,因为他们早已经算定自己脱离了箭雨落下的位置,但很快他们就笑不出来了。 宋军射出的箭雨虽然看上去稀稀拉拉,但给金兵的感觉却如同是一张稀疏大网,无论朝那个方向移动,都无法逃出这张大网的笼罩! 至于说稀疏和密集,那只是相对而言,在战马高速的跑动之中,有几个人能把握住自己,不会撞上羽箭? “噗嗤!” “噗嗤!” 羽箭带着巨大的动能,钻进人体,钻进马身,那种让金兵头皮发麻的声音接二连三的响起,也有人中第一箭就落了马,也有战马被一箭射中要害而失了蹄,倒地翻滚,发出轰隆隆的声音! 以金兵的骑术,自然能够躲开路上的障碍,可是宋军放箭不惜,也不知道宋军的弩矢做了什么改变,往常多少能够抵挡一下的皮甲,这次竟然完全无效,只要中箭必然见血,稍不留神被射中要害,那就只有死路一条! 两个金兵的谋克还算是勇猛,他们带头冲在最前面,不停的用手中兵刃格挡着落下的羽箭,护住自己的同时,还是护住胯下战马的要害。 正是因为他们冲的最快,接过反而是逃过了箭雨最密集的地方,而跟在他们后面的二十多骑,也就占了这个便宜。 听着身后不断传来的惨叫声和落马声,两个谋克的脸色都黑透了!但箭在弦上,那是不得不发,他们如今也就只剩拼命前冲这么一条路,希望能够杀透宋军,指不定还能有一条活路。 反正在两个谋克心中,宋军就是依靠弓弩和长枪,真要是冲近了,那就是一群废物,任由他们屠杀而已。 两个谋克的意图,刘涚看的出来。 他并没有慌张,这些个金兵并不是问题,他真正关心的,还是自己属下的士兵,对此的反应。 应该说,他们前面的表现还是不错的,没有胡乱放箭,更没有慌张,每个人都按照自己的责任在运转,冷静,而有效率。 至于说准头的问题,刘涚如今并不过高的要求,一来因为新兵居多,即便是使用弩弓,也需要一段时间的实战训练,二来吧,这跟器械本身有很大的关系,除开五十个高家庄子弟外,其他人用的都是质量参差不齐的神臂弩。 这两个影响精确度的因素,刘涚觉得都是可以解决的,关键还是心态和素质,这两点来刘涚很满意。尤其是吴安邦和柴青源这次招募回来的那些人,他们的表现证明了刘涚当初的想法:心中带着对金兵深深恨意的人,更容易成为一名合格的战士,或者说,经过刘涚的正规训练之后,他们会成为一台合格的杀人机器。 “大人,冲过来了!” 吴安邦已经扔下弩弓,双手拎起了铁戬。刘涚看他的样子,怕是已经按耐不住要去厮杀,当下也不阻止,只是道:“小心点,别阴沟里翻了船!” “我醒的,兄弟们,跟我冲!” 第215章 大门初开,关门打狗(中) 步兵冲击骑兵,这种景象,怕是难得一见!从视觉效果来说,那是相当有震撼性! 而刘涚要的,就是这种震撼性! 吴安邦率领的,是五十个身高体壮的宋军,他们都是双手持矛,只有领头的吴安邦,举着一双铁戬! 可冲在最前面的就是吴安邦,他盯上了金军的一个谋克,口中怒吼着迎面就是一戬! 照理说,那谋克完全可以无视吴安邦,直接冲过去,然而正当他准备这样做的时候,才发现吴安邦等人背后,竟然是一条又宽,又深的壕沟! 也就是说,如果他真的这么做了,唯一的结局就是连人带马,摔进那壕沟里!别说是再爬起来,不摔断脖子就是最大的运气了! 所以他只能勒住马缰,控制马速,同时挥动斩马刀,跟吴安邦的铁戬撞在一处! 只是这一下,吴安邦直接就砸断了那谋克手中的斩马刀,甚至是直接将人给砸落下马,马儿失去控制,直接冲向壕沟,因为没有负重的原因,越过壕沟过去了。 其他金兵的命运跟自家谋克相去不远,也是看见那宽阔而深的壕沟,本能挽缰,接过不是被长枪捅下来,就是被弩箭给射下来,偶尔一两个有余力还手,也难以对宋军造成伤害! 刘涚见吴安邦砸倒一个谋克还不过瘾,竟然有冲去砸另外一个,不由得心中暗暗好笑。反正这一拨金兵已经没剩下几个,刘涚也就由得吴安邦过瘾,自己则是转头去眺望后面的金兵。 很显然,这次试探性的进攻,结果令人吃惊! 按照侦骑的回报,刘涚知道这支前锋部队的数量大概在两千人左右,如今不过出了四分之一,照理说金兵不应该就此罢休。关键还是战损比太高了,四百来骑没几个能跑回去,宋人这边出了损失的箭矢之外,受伤的都没几个,照这样的比例,金人前锋全部压上岂不是也不够看? 其实这里有个误区,还是那句话,量变会引起质变,如果刚刚金兵是无所顾忌的全线压上,恐怕刘涚这边就无法如此这般的轻松,甚至战死不少人也是可能的。 后面的猛安开始打呼哨收拢队伍,看样子他们是有些怕了,想先暂缓攻击,研究一下对策。 对于金兵的这种举动刘涚并不担心,除非金兵能够弄出一些器械来,否则单靠骑兵或许是下马步战,都很难对刘涚这边造成威胁。 当然,金兵如果真的弄出器械,诸如梯子板子之类的东西来,那也要能承担够冲过弩矢有效射程的损失。 或许有人会质疑,难道说金兵就不会用盾牌?其实金兵身上是有盾牌的,只不过大多都是小圆盾,只能防一防流矢,却很难真正的防护全身,除非是步兵方阵用的大盾,否则效果并不好。 况且金兵采用大盾的这种情形,刘涚也都考虑过了,该如何破阵,他心中有数。 “真爽快!” 砸死两个谋克回来的吴安邦有些意气风发的味道,柴青源撇撇嘴表示无奈之后,继续去督导那些弓弩兵,吴安邦朝着柴青源的背影嘿嘿笑了两声,才走到刘涚身边来,询问接下来的战术。 “没什么战术,就是一个字——耗!” 刘涚摆摆手,懒得跟吴安邦扯淡。五万比五千,刘涚可没有想过要跟金兵打硬仗,就这样耗着呗,看看谁先接不上气。 “都怪我和青源!” “哦,怪你们啥?”刘涚问道。 “怪我们没能力啊!要是能够招募两千士兵,那就不用光耗了,硬拼也不是问题啊!” “愚蠢!先不说我能不能领这两千兵马,就算能领,军饷粮草哪里来?抢金兀术的?” “哎,大人说的也是,这寄人篱下的滋味真不好受,咱们要耗到啥时候啊?”丧气的将双戬扔在地上,吴安邦搓了一把脸,蹲下来问道。 “明天吧,按照金兀术这次的行军速度,他们的中军怕是明天就要到了,我们天亮之后就在金兵前锋眼皮子下转移!” “啊?” 吴安邦微微一惊,道:“那岂不是就暴露咱们的真实人数了?” “暴露就暴露,我就是要气死他们!咱们四百人打的他们两千人不敢上来,回头金兀术知道了,不知道会不会砍了那猛安的脑袋!” 刘涚这么一说,吴安邦顿时也忍不住笑了,“可不是么,嘿,想想真可乐的,不过大人啊,咱们明早就回和尚原了?” “回和尚原干啥?” 将两眼一瞪,刘涚道:“既然都已经出来了,就先别想着回去。咱们朝北转移,等待机会,正面的战斗还是交给吴大人他们好了,嘿,你不是想抢粮食么?” “我啥时候想抢粮食了?” 突然之间,吴安邦感觉自己好像是上了刘涚的贼船。不过话说回来,他本就是刘涚的人,要说上船,那是早就已经上了。 当天夜间,金兵前锋大概是判断出宋军这边不会有所行动,加上他们前锋的职责所在,干脆就在距离宋军阵地三箭之地外安营扎寨,只是侦骑放出来的多,风灯篝火遍地都是,将整个夜空照的雪亮。 其实刘涚还真是没想过要去偷营什么的,就这么点人真要是去跟金兵玩近战那才是脑子进水了,金兵既然要休息,那就大家一起休息好了,反正刘涚也不会觉得吃亏,毕竟下面还有那么多新丁,有时间让他们缓解下白日里的战斗,总结经验总是不错的。 开个经验总结大会,这是刘涚治下才有的事情,这也是刘涚穿越前带兵的规矩。 虽说无法全部人一起开这个总结大会,但分小组召开也是很有必要的,不仅仅能够体现出民主的气氛来,更重要的是能够让战士们打成一片,相互之间建立起信任机制来,对将来的战斗有极大的好处。 开过了总结会,刘涚见金兵那边仍旧是小心提防没有动静,干脆就让一大半的人都去睡觉,休息,准备明早的撤离。 刘涚这边可以放松,金兵那边却是不敢。两个猛安一合计,今天这场败绩还真不敢瞒着金兀术,赶紧差人去向金兀术回报,快马加鞭之下,半夜时候战报就送到了金兀术手中。 “这是怎么回事?又败了,对方藏在壕沟之中?” 看过战报,金兀术当真是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两千前锋竟然白白损失了两三成,却是连对方准确的数量都没有搞清楚,这个仗打的也未免太糊涂了吧?他将战报给普风看,普风看过之后也都是练练皱眉,“依托壕沟进行战斗,这种战斗方式,过去宋军好像从不曾采取过吧?” “那是绝对没有!” 金兀术几乎是不用考虑的就给出了答案,对宋朝的战斗几乎都跟他金兀术有关,若是有这种奇诡的战斗方式,他又岂会不知道。 “老衲怀疑,又是那个刘涚在搞鬼,王爷你还是早点下令,让前锋军按兵不动,等我们中军到了之后,再做打算!” “刘涚?” 听到这个名字,金兀术眼皮子不由得使劲眨了眨,看来刘涚当真已经成了金兀术的一个心结,还是那种难以跨越和消解的心结。 “对!国师之言有理,来人啊,传我命令。” 下达命令之后,金兀术才又对普风道:“刘涚小儿诡计多端,碰上他当真是要多几个心眼才是,不过,和尚原的领军人物,不是吴阶,还有他那个弟弟吴璘么,啥时候轮到刘涚小儿当家做主了?” “这可难说,刘涚此人真有神鬼莫测之能,幸亏他没有跟王重阳沆瀣一气,否则占据咸阳这块心腹之地,将来定成我大金之患!” 对普风的这种说法,金兀术心中其实挺鄙视的,因为在他看来,如今王重阳占领的咸阳,就已经成了金国上下的心腹之患了,即便是他亲自领兵出征,都还要随时关注咸阳城那边的动静,生怕一不留神就又被偷袭一次。 不过对于王重阳,吴乞买也有另外的安排。 那大齐皇帝刘豫不是正在想着向主子讨好么,这个时候就正好用上了。这当中的安排其实就连普风都不完全清楚,他以为只有自己才是金兀术大军的保护伞,殊不知在另外一个方向,吴乞买早已经跟刘豫下了命令,只要王重阳的大军一离开咸阳城,试图偷袭金兀术,那么刘豫就必须马上进攻咸阳城。 当然,如果王重阳出城,那刘豫的大军既然已经出来了,也不能闲着,还是得去攻打咸阳城。 对于刘豫来说,最好的结果当然就是王重阳出城追击金兀术,然后被普风成功的实施斩首行动,群龙无首之下,拿下咸阳城将不费吹灰之力。至于说刘豫最痛苦的事情,就是眼下这般,咸阳城半点动静都没有,王重阳稳坐钓鱼台,如此一来,刘豫就只有硬着头皮,发动了对咸阳城的战役。 这也是吴乞买和金兀术商议的一石数鸟的连环计。 不论刘豫是否能够攻下咸阳城,至少可以牵制王重阳,不让他做出任何的举动,更不可能领兵前往和尚原,给宋军助战。 当接到大齐国军队进攻自己领地的时候,王重阳也是惊呆了。 第216章 大门初开,关门打狗(下) “这样的兵,像是连本少爷帐下都不如,竟然也敢来送死!” 站在咸阳城头,王重阳望着墙下密密麻麻的大齐国军队,轻声嗤笑。而王重阳身边的林英英,却是满脸凝重,道: “不可小觑刘豫此人,虽说他是个软骨头,当了金国的走狗,但此人既然能屈能伸,也非寻常之辈,你看大齐国兵马看起来有些松散,但单个看,身体素质怕是比你的兵马要强壮许多!” 林英英说到这里,王重阳脸上不由得出现一种讥讽之色,眼神瞥向林英英,道:“我的人马不够强壮,还不是因为你们西夏的粮草太贵,哼,想我王家曾曾经家财万贯,如今倒好,都快要向你们西夏国举债了。” “王重阳,话不能这么说!我西夏国卖粮草军器给你,哪一次不是一分钱一分货了?再说了,我只是个中间人,你若是觉得西夏国卖出来的东西不好,价格贵了,大可以找别人买去,用不着把气撒在我头上!” 说话这话,林英英又狠狠的瞪了眼王重阳,随后重重一跺脚,转身要走!见林英英这般表态,王重阳也是皱起眉头,他很想告诉林英英,真不是冲着她去的,可是他内心里的骄傲,又让他低不下这个头来。 “刘豫,同样姓刘,你咋就这么讨厌呢!来吧,等你打的差不多了,就该是我动手的时候了!也不知道和尚原那边如何了,金兀术可是五万兵马,刘涚顶不顶的住呢?” 别看现在咸阳城被刘豫的大齐军队包围着,其实王重阳心中还真是一点都不惊慌,只因为大齐军队的战斗力确实不如何,小山前两天就带着人马去跟大齐军队干了一场,回来告诉王重阳,说根本就是不堪一击。 而直到现在王重阳仍旧是让刘豫得意,其实也是有更长远的目标,他可不想让一个宋奸就这么一直得意下去,而且他现在也已经知道,当初在粘罕卧室里的那个家伙,其实就是刘豫! 只可惜当时匆忙,没有顺手将这厮给宰了,不过王重阳也有种预感,这厮不是死在自己手中,就会死在刘涚的手中。 在王重阳的心中还有另外一个人,让他一直“念念不忘”,那人就是完颜真珠儿,金弹子。 这个在高家庄甚至跟王重阳“合作”了一把的年轻将领,带领着他的队伍和子民,听说是消失在茫茫的草原之上。 但王重阳不相信金弹子这样的人,会甘心就此在中原这个大舞台销声匿迹。在经历了“人亡家破”这样的事情之后,想来金弹子也不会再寄人篱下了,这厮或许就是那种潜伏在黑夜丛林中的野狼一养,只会露出两颗绿油油的眼珠子,在别人不注意的时候,冲出来狠狠的撕咬一口! 可是对于刘涚来说,他现在却没有心思去担心什么金弹子。 金兀术的中军来的很快,虽说他们也发现了和尚原这种特殊的地势并不适合骑兵作战,但对于和尚原势在必得的决心,驱使着金兀术继续前进。 刘涚率领的三百多人在消灭了四百多的金兵前锋之后,就转移了阵地,利用和尚原复杂的地形,看似后退,其实却是兜着大圈子,向金兵的后路方向渗透过去。 穿越之前的刘涚并非是统领千军万马的那种大将军,他真正的长处其实就是小规模渗透性特种作战! 虽说如今是个冷兵器时代,不具备那些高科技的武器,但是凭借秦弩和那些神臂弩,刘涚完全是在将自己的手下当成特种兵使唤。 金军一连推进三天,终于兵临和尚原城下。 说是城下其实不准确,因为和尚原压根就没有正儿八经的城墙之内的,或者准确的说这里就根本不是一座城。 在刘涚的建议和吴阶的强调之下,整个和尚原就是一座构造复杂的天然堡垒,正所谓“山不在高,有仙则名”,只有作为进攻一方的金兀术,才知道自己究竟有多么的头疼。 高低起伏的地势不仅仅会影响视线,更重要的是让伏兵变得简单起来,居高临下的敌人可以轻易的使用弓弩发起进攻;勉强足够让战马通行的道路之上,四处都是滑溜溜的淤泥,这些淤泥并不深,不会影响到战马的行动,但问题是淤泥之下竟然是坚硬而光滑的石头,淤泥和水将石面上那些细小的缝隙填满,马蹄一踩上去,就会打滑,根本跑不起来。 抛开那些淤泥不说,和尚原大多数羊肠小道般的通道实在是不合适骑兵队伍通过,一条线似的队形,两骑并肩就能将道路堵住,或者宋人只需要在道路的尽头架上几具弩弓,只要有源源不断的弩矢,那就是标准的: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这样的战斗,金兀术其实是不想打的,他也终于知道何以乌鲁和没立都失败的如此干脆,实在和尚原这个地方,对惯于骑战的金骑来说,实在是太凶险了。 “让步卒们都顶到前面去,探路,那种遍布淤泥的道路就不要去浪费时间了,战马根本过不去,除非.” 说到这里,金兀术抬头看了看天色。大雨虽然已经停好些天了,但天气给人感觉仍旧是阴沉沉的,没有太阳,空气里的湿度仍旧极大,这样的情形要指望那些淤泥变成干硬的土路,不知道要耽搁多少时间。 金兀术不敢拖,他也拖不起! 一来本身粮草就是个问题,二来,咸阳城的变数太多,王重阳一日不拿下,始终是个心腹之患。 所以即便金兀术心中明知那些遍布淤泥的道路有问题,或许本身就是宋军的一个计谋,他也不得不顺着宋军给他划定的道路走下去。 狭路相逢勇者胜,与其等着天公作美,金兀术宁愿相信自家儿郎的战斗力,还有他们的勇气。 在真正进入和尚原两日之后,金兵步卒终于见到了敌人。 准确一点的说,是他们遭遇了一拨敌人! 宋军根本就没有想过跟金兵正面战斗,两支全数由弩弓兵组成的宋军,趴在高台之上疯狂的射杀下面的金兵,倒伏的金兵尸体,将整条道路都充塞的水泄不通。 更让金兵们愤怒的是,这些宋军压根就没有恋战,当发现金兵已经开始组织防御的时候,这些宋军毫不留恋的拍拍屁股就走人! 别看他们所在的地势跟金兵只有三四丈的落差,可就是这三四丈,也让金兵无可奈何,他们总不能扛着云梯在这种蜿蜒的小道上行进吧,四丈长的云梯不是没法通过,而是会降低行军速度一半以上! 对于宋军来说,初战告捷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情,更重要的意义在于,这场胜利再度确定了刘涚的战争策略的正确性,以至于吴阶一下原本就已经零星的反对声音彻底消失。 要说自吴阶以下,现在最得意的人莫过于吴璘了,当初可是他在汉中城里找到刘涚的,等同于走在路边,却见了个宝。 因为刘涚的策略,到目前为止宋军伤亡极少,差不多可以忽略不计,这才过往宋金两国交锋之中,是从未曾发生过的现象。 “大哥,我就说那些金人,就是废物吧!嘿嘿,你不知道当时我指挥那些弩弓兵杀的有多爽利!不到一炷香的时间,至少射杀了千多人呢!” 原来第一场遭遇战就是吴璘亲自指挥的,当然,严格意义上来说这并不是第一场遭遇战,刘涚带领属下迎击金兵前锋那一场才算。 “少得意!有刘涚的消息没有?这样一个人才,如果被金兵坏了,那才是我大宋的损失!哎,当真是英雄出少年,如果给刘涚一个合适的环境,他应该不比那岳鹏举差!” “岳鹏举?大哥,我也承认刘涚厉害,可是你怎么能拿他跟岳鹏举比呢?那岳鹏举名气可是比你还大啊!我听说他师出周侗,当真是了不起的人物!如今江北一代的金兵,都被岳鹏举打的抬不起头来!” “话是这么说,但你以为岳鹏举的日子就好过,当今皇上.嘿,算了,还是说眼下吧!你是否是按照刘涚说的,有机会尽量杀伤而不是杀死金兵呢?” “那当然!” 吴璘肯定的点点头,“大哥,我刚刚不是说杀了一千多么,我看啊,这其中死的不过三分之一,大多都是伤了,嘿嘿,刘涚这小子毒啊,竟然教大家用粪便加上几种常见的毒草炮制箭簇,我们在马儿身上试过,伤口半天就开始溃烂,根本好不了!” 虽说在箭镞上涂毒是一件挺下作的事情,但这也要分对象啊,对于金兵,没人觉得这是一件有损德性的事情,反而是对这种简单有效的毒药赞扬不已。 当然,下面的将领可以因此而高兴,吴阶作为一名高级将领,统领整个陕西军事的领军人物,自然不能表现出什么来,他只能默认这种行为。 “只要能够阻截金兵,不让他们踏上和尚原半步,刘涚怎么说的,你们就怎么做好了!不过当务之急还是要跟刘涚联系上,他那四百精兵,对于我们整个战略,都是不可忽视的!” “大哥,刘涚不是说了么,他说不仅要挡住金兀术,还要兜他老底,要来个什么关门打狗,你说,他会不会是绕到金兵后面去了!” “区区四百人,他怎么个关门打狗啊!”吴阶不由自主的摇摇头,刘涚说这个的时候他也在场,不过他始终觉得,这只是个美好的愿望而已。 第217章 狐假虎威,狗仗人势(上) 就在和尚原宋金两国战斗如火如荼的时候,益州的高家庄,也终于等回来了詹木。 其实詹木差一点就没能返回高家庄,如果不是高宠领着一队高家庄子弟去迎接的话,詹木必然会被周围的衙役给拿下! “二少爷,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想到刚刚的经历,詹木仍旧是心有余悸。 怀中揣着吴阶亲笔信的詹木,一路马不停蹄的翻过秦岭,还来不及歇一口气,就汉中打马返回益州。可是他才刚到益州城边的高家庄外围,就被一群凶神恶煞的衙役给围上了。 也幸亏詹木的脑子好使,第一时间纵马脱离了衙役们的包围圈,他心中虽然慌张,但却没有慌乱,也没有掉头就跑,而是控着战马绕着高家庄兜圈子,直到高家庄里的人发现了他,才通知了高宠。 拎着虎头湛金枪,带着一队子弟兵杀出门的高宠,顿时将撵在詹木身后的那些衙役吓的一哄而散,这才让已经精疲力尽的詹木松了口气,跟高宠回合进庄。 “哼,还不是时家那些牲口,想趁机打我们高家庄的主意,不过就这些废物,能奈我何?”高宠随手一抖,虎头錾金枪顿时发出一串龙吟,震的身体颇虚的詹木一阵阵头晕目眩。 由此可见,高宠的实力怕是已经恢复了不少,而且恢复实力的高宠,也给了那些在高家庄外游荡的时家子弟,还有成都县衙门里的衙役们,不小的教训。 然而詹木奇怪的是,成都县衙门里的那些衙役们,怎么就任由高宠欺负,而不采取手段呢? “他们敢!” 对于詹木的疑惑,高宠森然而笑。 “整个巴蜀,隶属于朝廷的兵马都已经被抽调去和尚原、秦岭一带驻防去了,就县府里的那些衙役,值什么?” “就是就是,不用二哥出手,我都能一枪平了他们!”高玉娘在高宠旁边点头,倒是高进,颇有些忧心忡忡的望着詹木,“刘涚怎么说?虽然现在县衙拿我们没法子,但终归不是长久之计,他们不敢进我们庄子,庄子里的人也出不去啊,出一个怕是就要被他抓一个啊!” “大少爷莫要慌张,大人虽然没有回来,却帮我们讨来了一封吴阶吴大人的亲笔信。” “吴阶吴大人的亲笔信?刘涚他现在这么能干了?” 已经很少参加庄务的高老爷子听到这里,也忍不住插嘴进来问道。 “大人他现在是朝廷的正将,可以领上千人马了!”说起这个,詹木很是有些激动,当初刘涚向大家伙儿说他的计划时,原本打算是利用半年到一年的时间提升自己的级别到可以统领千人以上,然而现在不过是一个月的功夫,就已经是提前达到目标了。 这样的效率岂不是证明,刘涚的想法是完全正确,而且前途可望? 因为老爷子在,所以吴阶的亲笔信自然只能是给老人家先看。一开始老人家情绪还有些激动,毕竟从等级上来说,吴阶算是巴蜀和陕西两个战区的总司令官,那是相当有级别的,在高老爷子心中多少还有着一种崇敬之情,可惜,当他看见詹木掏出来的是一封火漆封口的信笺之后,顿时失去兴趣,撇撇嘴摇头不看了。 都封口了还有啥好看的,高进连带着也是摇头,转而望向高宠,“这封信,谁去交呢?” “那还用说?” 高宠冲着詹木点头道:“把信收起来,现在就随我去县衙门!” “二哥,詹木他刚刚才回来.”高玉娘开口打岔,她的意思是担心詹木身体顶不住,可这种时候詹木怎么也不会容许自己偷懒,别说就是身体累些,哪怕就是双脚断了,也要跟着高宠去的。 “不碍事!三小姐,不碍事的,二少爷,现在就走?” 高宠两眼圆睁,望向屋外。 巴蜀的天气,一入秋后很少会有秋高气爽的感觉,大多数时候给人感觉都有些沉闷。本地人或许是习惯了,但对于高家庄的人来说,心情往往会因此而受到影响。 在高家庄游荡的那些人,哪怕就是时家的打手,其实心中都多有怨怼,就更不用说那些衙役了。说实话他们不过就能拿到时家打发的一点茶水钱,若对手只是个普通人到也就罢了,可如今大家都已经尝到滋味儿,那高家庄,分明就是龙潭虎穴! 要说时家,也是骑上虎背上下两难,总不能主动去给高家和解吧?那多没面子!别看高家现在虎虎生威的样子,其实时家老祖宗的心中也是有自己的打算。这民总不能跟官斗吧? 现在益州府手中无兵可调,等到和尚原的宋金攻防战结束之后,各地抽调的朝廷兵马总要返回的吧?等到兵马返回的时候,那高家庄再怎么横,也大不过朝廷吧? 可何况时家之所以现在如此高调,还有更深一层的原因在内,而这个秘密,却是出了时家的老祖宗和时家当代家主时平之外,再无别人所知。 当高宠骑马,带着同样乘骑而出的詹木,两人往高家庄大门口这么一站,顿时将外围众多人的眼神都给吸引了过来。 “詹木啊,你怕不?” “有二少爷这种万人敌在,属下有啥好怕的?” “好!是条汉子,不愧是刘涚的兵,走,咱们就这样出去!”高宠冷冷一笑,将虎头錾金枪这么一竖,尺多长的枪尖斜斜朝着地面,夹着马儿就缓缓向外走去。 詹木看那些衙役,还有时家的打手皆是双目圆瞪高宠,却死活不敢上前的可笑模样,自己却是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 他这一笑,其中的讥讽味道怕是隔着三里地都能嗅的出来,那些衙役和打手又不是傻子,岂会看不出来?一时间,所有仇视的眼神都汇聚到了詹木的身上,那种压力还真是让詹木心神瞬间一凌,心中对高宠敬佩起来! 果不其然,这人跟人是不同。 刚刚高宠亮相的时候,受到的压力应该比此时詹木所承受的更加夸张,但高宠就没有半点不自然,浑不在意那些视线,昂首挺胸的走着,放佛那些人都不存在一般。 可现在轮到詹木自己了,他就有些吃不消了,如果不是因为高宠在前面顶着,估计他都不敢抬头了。千夫所指的滋味不好受啊! “尔等带路,我要去见县尉!” 或许是感觉到詹木正承受着沉重的压力,原本一直缓缓而行的高宠干脆停了下来,整个身体都挡在了詹木的前面,沉声喝道! 虽说高宠的话很不客气,但他开口说完,却顿时让周围的气氛发生了一种为妙的变化,原本大气不敢出的那些人,胸中一直憋着的那口气,释放了。 詹木好像都能听见那些人的呼吸声,心中暗暗惊讶高宠对这些产生的压力。 “高英雄要去,我等自然带路,可是高英雄你手中的兵刃.” “滚!” 一个衙役头子样的人物上来跟高宠对话,他两眼死死盯着高宠垂下的枪尖却是不敢直视高宠双眼,这让高宠发出一声冷哼,大声呵斥。很显然高宠看出此人怕是有些居心不良了,若是将虎头錾金枪放下,那高宠岂不是就成了砧板上的鱼肉? 当然,对于眼前的这些土鸡瓦狗,高宠还当真没有放在心上,哪怕就是他手中没有兵器,杀他们亦如捏死一只鸡而已。 “二少爷,这些家伙想阴咱们呢!” “我省的!” 高宠点点头,随后就将手里的长枪一摆,面色肃然道:“既然你们不愿意带路,也罢,我就当个恶客,自行去拜访了!谁要敢挡路,别怪我枪下不留情!” 虽说只是轻轻一摆,然而仍旧划出一道短促的啸声,引的周围那些衙役脖子一缩,那刚刚开口跟高宠说话的衙役更是脸色发青,只因为高宠的枪尖,只差一点就将他的鼻梁给剖成了两半! “不关我事,不关我事啊!” 铁青着个脸,那衙役“蹬蹬蹬”连续退了好几步,双手连连摆动,惊慌不已的样子。 高宠没再理会那些如同鹌鹑一下的家伙,只是带着詹木,向成都县方向而去。 虽说如今整个巴蜀成建制的军队都已经被调去跟金兵作战去了,但守城门的士兵还是有的。詹木不知道时不时高宠的恶名已经传到这边,以至于当城门的那些卫兵在看见高宠时,竟然一个个如临大敌的神情。 “尔等跟衙门无关,速速让开吧,我手中有吴阶吴大人的亲笔信,指定要交给益州府知州大人!” “吴阶”这个名字对于普通的衙役来说或许没有多大的作用,可是对于军队系统里的人,那就不一样了。如今整个巴蜀可以说都是在吴阶的翼护之下,而从行政意义上来说,整个巴蜀的兵也都是吴阶的下属。 所以当高宠说他有吴阶的亲笔信时,那些城门兵顿时变得老实起来,不仅仅收起兵刃,同时将两旁观看热闹的闲人都撵开,为高宠留出一条通道出来。等高宠纵马进门之后,又有两个宋军走到起前面,为其领路,顺顺当当的就到了益州府衙门口。 “高英雄,大人亲笔信是否可以一观?” 一直将高宠引路至此的那个宋军,主动为高宠牵住战马,等高宠下马之后他才小心翼翼的开口询问。此人其实也是个小小的军官,只是级别低,所以显得很谨慎。 第218章 狐假虎威,狗仗人势(中) 吴阶的亲笔信就连高老爷子都不敢拆开来看看,遑论给一个小兵兵看?不过看看封皮倒是没有问题,高宠让詹木顺手展示了一下,心想:“你真的认识字?” 这年头识字可是挺了不起的事情,如果能够把大部分汉子都认识,而且还能把书顺当的念出来,那就指不定就能去一个中等家庭里面混个教书先生,甚至是西席,这辈子的生活也就有着落了。 所以高宠怀疑这个小冰冰是否认识字,但让他惊讶的是,那小兵兵在看了封皮之后竟然冲着他点点头,道了一句,是将军的手迹。 是将军的手迹? 老实说高宠也不知道那是不是吴阶的笔迹,不过既然詹木说是,那就肯定是了,挥手让詹木将书信收起来,高宠提起长枪,就要去戳那府衙的大门。 “高英雄且慢,我来帮你叫门!” 因为高家庄的事情,不管是成都县还是益州府,如今对“高宠”这个名字都是有些闻之变色,大门紧闭那是正常的事情。 依得高宠的性子,虎头錾金枪一抖,就能将那双木门给挑了,不过既然有人叫门,他也不用再搞破坏。 等两人将吴阶的亲笔信给那益州府知府大人一瞄之后,那五十出头的知府老头顿时脸上变色,唤人泡出好茶,各色点心的招待起来。 “这个刘将军,他啥时候从军的啊?” “刘将军?”也是高宠脑子转得快,微微一愣就知道知府说的是刘涚,当即微微一笑,“其实我妹夫他去年在牛头山的时候,就曾经跟岳元帅共事过.” 高宠这话说的妙啊,他说刘涚跟岳飞“共事”,根本就是在混淆视听,那时候的岳飞,严格意义上来说跟现在的刘涚在等级上是平起平坐的,只不过黄天荡的一战,岳飞也算是功成名就,升迁的速度跟坐了火箭差不多。 不管这话的水份多大,总之那知府脸上的笑容又浓上几分,和颜悦色对高宠道:“看来啊,这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了,还请两位转告刘将军,成都县那边本官会亲自去打招呼,不过高英雄你.” “别人不来招惹我,我自然也不会去惹人!真当我在牛头山的铁滑车时白挑的么?有些人啊,不吃点苦头,就不知道好歹!”高宠此时只能将高玉娘干的事情都揽到自己身边,面色冷峻,让那知府的眼皮子猛跳几下,估摸着是才想起,眼前这位也是在牛头山威名赫赫的大人物。 其实这知府心中也是在埋汰自己,怎么当初就被时家送上来的那箱银子给糊了心窍了,即便没有刘涚,高家庄就是好惹的?他又不是不知道,岳飞曾经力邀高宠,只不过当时高宠双腿有伤不得不回绝,如今人家行动如常,战斗力更是有目共睹,指不定啥时候就成为岳家军的扛旗人物,比刘涚这个正将还要风光。 心中越是这样想,那知府就越是觉得吴阶这封信来的妙,不仅仅让他可以名正言顺的命令成都县尉老实点,更是推脱时家的一个最好理由,更重要的是,能够搞好跟高家庄的关系,一举三得,看来有机会还得请人家吴大人多喝两杯才行了。 原本知府大人是想留高宠两人一起用膳的,可惜高宠找个借口推脱了。他不太放心眼前这个老头儿,实在是因为知府大人过于的好说话了一些。 “詹木啊,你看,这权势确实是好东西啊,我即使打断了那些家伙的狗腿,他们仍旧会像是牛皮糖一样粘着咱们,可吴阶只是一封信,就让他们断了念想!” “二少爷,吴大人可是.” “他也是人啊!”高宠微微感慨一句,随即也不再多说,说了一声“回庄子”,就打马先走了。 望着高宠的背影,詹木心中却在猜测,猜测高宠的心思。 人心隔肚皮,即便是同床共枕还有同床异梦的说法。人心可谓是这个世界上最难琢磨的人东西,一万个人,就有一万颗心。 躺在干草堆上,刘涚仰望星空,不由得轻轻吟唱起他最熟悉的那句歌词——我们万众一心. “万众一心,谈何容易啊!” 偏头望过去,刘涚看见吴安邦等人仍旧是在砺兵秣马,哪怕今天已经行进了六十里路,初战告捷之后的众人,情绪始终保持着高昂,人好像也不知道累。以刘涚的经验,这种状态最多也就只能持续三天,而三天之后,刘涚已经有把握,把大家伙儿带到金兀术的后军范围之内。 战争,是一门艺术,而特种兵,则是将这门艺术发挥到极致的兵种。 除开用人命去堆出来的胜利之外,特种兵可以胜任任何的任务。刘涚不想要一支普通的军队,他想要为自己,为这个国家和民族打造一支真正的特种兵,不,是特种军! “安邦,让大家都休息了,哨兵都到位了么?” “大人,都到位了,不会有问题的,这个地方,连个鬼影子都看不到!” “不可粗心大意,关键是要养成一种习惯,要锻造出一种纪律来,不管我们将来会有什么样的先进的兵器,纪律,才是我们克敌制胜的最终法宝啊!” 只要有机会,刘涚就会不断的向吴安邦这样的中层灌输纪律的重要性!其实抛开科技水平的差别,在刘涚看来,这个时代很多人的身体素质都不错,尤其是那种自幼习武的,更是个顶个的强悍,唯一需要锤炼他们的,就是纪律! 没有钢铁一般的纪律,就不可能有一场又一场的胜利,尤其是在眼下这种情形。 “大人,那金兀术的辎重队伍在高家庄的时候被搞过一次,你说这次他还会掉以轻心么?” 吴安邦在向刘涚保证之后,又开口问道。 “你说呢?安邦啊,我们既然是军人,就不可能每次都有软柿子捏。要有啃硬骨头的决心啊!”刘涚摇了摇头,连吴安邦都能想到的事情,金兀术岂会想不到,他刘涚其会想不到,之所以还是要领了整个看似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一个是刘涚刚刚说的原因,另外还有个原因,就是刘涚不能让自己在吴阶心中变成一个只会玩弄阴谋诡计的将领,他还要塑造出英勇无畏的形象来。 只有这样,吴阶才会将越来越多的任务交给他,才能越来越看重他,也只有这样,刘涚才能在短时间内,完成别人一辈子也无法走完的路。 都说时势造英雄,但又有几个人看见了英雄暗中的努力,他们付出的汗水,甚至是鲜血? 这个世界从来没有不劳而获,除非是投胎的水平超越了绝大部分人。对于大多数人来说,出生在什么样的家庭,那是没得选择,扩大点说,出生在什么民族,同样没得选择。 既然身体里流着这个民族的血,就不应当打着出卖自己民族的主意,刘涚是这么认为的,但并非所有人都跟他想法一样。 背叛是永恒的,短暂的只是背叛者的名字。 当益州知府将吴阶为高家庄写来亲笔信的事情告之成都县尉之后,这位县尉老爷顿时感觉自己头疼的紧。 说起来,时家崛起也就是这几年的事情,在外人看来,这就是标准的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作为时家的长子,时县尉在自己任上也算是干的不错,照理说来,县尉是不能在本地任职的,也不能将自己家人迁到自己任职的地方。但凡是都有例外,如今不是战时么,还能有比战时更好的理由? 因为战乱的原因,时家,其实跟高家一样,都是从外地迁徙过来的。 随着金国步步紧逼,南宋朝廷对巴蜀一带的约束力已经是越来越薄弱,如果不是因为读书人心中的那种坚持,或者说巴蜀向的势力向来就比较散乱的话,指不定如今的巴蜀早就已经不是南宋的了。 读书人的坚持往往是“宽以律己,严于待人”,这时县尉虽然明知道朝廷的禁令,但在向知府大人奉上大笔白花花的银子之后,于六年前将自己的家人自战乱之地迁来成都县安了家。 不过短短的六年时间,时家,就在成都县这个郊区壮大起来。 在这个时代的人,往往有着强烈的亲缘归属感,哪怕就是隔着八竿子都打不着的关系,只要是姓时,只要是在时家发迹前住在一个村子里,总能找到这样那样的关系,然后大老远的来投奔。 随着越来越多的“远亲”加入,越来越多的少年成长起来,时县尉一开始准备的那些地产和物资,营生行当,自然就显得越来越捉襟见肘了。 为了时家的“千秋万代”,扩张才是唯一的出路。时家的老祖宗,时县尉的老头子,早就将眼睛望向了如今已成为高家庄的那片地。 当初,高进来谈的时候,这片地的业主其实是早已经不胜时家之烦,只是因为时县尉的存在,那人无法按照正常的方式出售自己的土地——说白了,就是时家人不想出大价钱,甚至是不想出钱,就拿到人家的地。 正是因为有时家的逼迫,当高进表现出一定的购买诚意时,那业主就迫不及待的将土地卖给了高进。 并不是说整个高家庄就只有这一块地,而是这块地,相当于是前后贯通的咽喉,对于高家庄来说极其重要,对于时家来说,同样重要。 时县尉带着沉重的心情返回家中,他打算劝自己的老父亲,将此时暂且放一放。 第219章 狐假虎威,狗仗人势(下) “不可能!” 时县尉的父亲年纪其实也不算大,今年才刚好七十,不过在这个时代嘛,不都说“人生七十古来稀”,加上人家大儿子是个县尉,故而时家上下不知啥时候开始,就不再叫“老太爷”,而是叫“老祖宗”了。 兴许就是“老祖宗”这三个字,让老头慢慢有了一种错觉,好像自己就当真成了所有人的“祖宗”一样,大家伙儿都得让着他,事事都要顺他的心意。 时县尉是个读书人,爱惜羽毛,说穿了其实就是爱面子,老父亲性格是越来越霸道,他也得忍着,凡事还得替老父亲想到,就怕别人说他当官了,就没有了孝心,不尽孝道。 眼前“老祖宗”这么使劲儿的咆哮,时县尉也只是闷着脑袋不开口,好像没听见那些话似地,只有在老人家的声音实在是大的不行,整个时家大院都能听见的时候,时县尉才会开口,提醒“老祖宗”小声一点。 “退一步海口天空啊!爹,如果硬要跟高家庄斗下去,难说咱们的事情就不会被牵扯出来,听说现在和尚原那边打的正激烈呢,还不知道金兵啥时候能够杀进来!” “迟早的事!” “老祖宗”两眼一瞪,布满血丝的双眼睁的跟牛眼一般,“迟早的事!老子跟你说啊,赵家是撑不下去了,这天,已经变了一半,你可不要当赵家的官把脑子给当糊涂了,别忘了咱们当初答应狼主的事!” “爹,这些我都知道!可现在吴阶不是已经将和尚原守住了么?最近那些消息您老人家也听到了,金兵处处吃瘪,金兀术带着几万人去攻打高家庄,结果都闹了个灰头土脸见不得人,他还能赢吴阶?高家庄啊,爹,以前咱们不知道,还可以说是无知者无畏,但现在已经知道,再继续跟高家庄斗,那就是鸡蛋碰石头!” 不知道是不是时县尉这几句话说到老头子心坎上去了,引的老头子干瞪着眼,喉咙里“咯咯咯”几声,却是没有说出话来。 好半晌父子两个都不开口,你看着我,我看着你! 其实此时两人的心情都很复杂。 诚然,当初跟金兵的约定让他们顺利的逃脱了灭顶之灾,然而现在,这个约定却成了套住时家脖子的铰链,悬在他们头顶的宝剑! 金人赢,时家的日子也许会好过,也许还不如现在,但若是金人输了,那时家的秘密会不会被暴怒的金人揭穿?若是被揭穿,时家的后果又是什么?作为一个外来户,虽说时家在这六年的时间里已经竭尽所有努力发展自身,但仍旧没能成为一个对益州有着举足轻重影响力的家族。 说到底,一还是因为时县尉的官太小,二还是因为时家没有武力值爆棚的后代,没法想高家庄那样,出了一个高宠,又出一个高玉娘,还顺带着找了刘涚这么一个女婿! “****的命好!” 对于高家这种“莽夫”家庭,时家“老祖宗”就只能羡慕人家祖坟冒青烟,暗暗埋怨时家祖上就没留下点有价值的东西,一切都只能依靠时县尉这么一根独苗苗,如今看来都有些独木难撑的味道了。 “如果狼主不能胜利的话.” “我们就完了!吴阶的亲笔信虽然我没有看到,但知府大人亲口跟我说的话应该不会是错吧,那刘涚在吴阶帐下很受器重,如今已擢升正将,如果这场战斗最终是金人败北,刘涚恐怕将会成为吴阶之下的第二大功臣,到那时候,他会得到朝廷什么样的奖赏?别说我这个县尉,恐怕就是益州府的知府大人,人家高家也未必就会放在眼里啊!” 时县尉是说的嘴皮子起泡,那“老祖宗”才算是半信半疑道:“那怎么办?” “讲和!咱们必须要跟高家讲和了!至少,要等到和尚原之战有眉目之后,我们才能有所行动。”这是时县尉的看法,当他这么说了之后,“老祖宗”沉默片刻,最终没有开口反对。 不反对,就已经是老祖宗最大限度的认可。 见自家老子不再坚持,那时县尉心中也松了一口气,正想说明天就亲自去拜访高家庄的时候,“老祖宗”却又开口道:“反正我是不会去,丢不起那个人,要去讲和,你自己去!” “爹,当然是我去呀!” 时县尉心中苦笑,口中却是小心翼翼的如同在向“老祖宗”道歉一般。 回到家中,正在跟爷爷跟大哥谈论今天收获的高宠,并不知道时家已经下定决心要讲和了,他还在跟老爷子和大哥商量,衙门那边不帮衬的情况下,高家庄要怎么跟时家斗一斗。 不得不说,这人上了年纪当真就有一股子的倔劲,就如同时家“老祖宗”不愿意向高家低头讲和一样,高老爷子也觉得此仇不报非君子。 反正高家庄的子弟兵是一直都在秘密的训练者,若是依得高老爷子的意思,既然官府方面已经没有问题,干脆找个月黑风高的晚上,让高宠带队. 别说高宠,就连高进在听明白老爷子的意思之后,都是忍不住的打了个寒蝉,赶紧道:“使不得,此事绝对使不得!二弟,可千万别忘心里去啊!” “大哥,我省的!此时全益州府都知道咱们高家庄跟时家不对付,若是时家突然被人灭了满门,怕是不用猜也都知道,是我高家庄下的手了!爷爷,你老人家也真是太.” “太啥啊太?真不知道你们怕啥,难道你们以为,这姓时的一家,就不招人恨了?高进,你给宠儿说说,白天里你说的那事情!” 高进见高宠眼神往来,便苦笑着将他这两天才回想起来,关于买这片土地时听过的“传闻”。 那时候高进还真是当成传闻来听的,要他相信县太爷的家人竟然敢在本地强买强卖,那当真是很难。 这片地的上一个主人对此事从未曾提起过半句,现在想来,对方应该是担心高进在知道时家的权势之后,放弃这笔生意,所以刻意的隐瞒了,但话说回来,即便高进知道这其中的缘由,也不会随随便便就放弃这么好一笔生意。 说到底,就像高老爷子告诉刘涚的那样,他这两个孙子,高进天生就是当生意人,当庄主的命,凡事都会从庄子的利益、生意利润这两个方面去考虑,只要在符合这两个的前提条件之下,只要不是危机到庄子生死存亡的难题,高进都只会想法解决,而不是回避。 至于说高宠,对于经营高家庄是一点兴趣都没有,甚至可以说,高宠的心,压根就没有放在高家庄过,如果不是因为当年岔气伤了双腿,如今的高宠不管是个什么样的状态,肯定都不会还留在庄子里混日子。 其实这样也是挺好的,至少不用因为高家庄的继承权,闹出兄弟反目的残局来。 等高进将当初的事情一说之后,高宠这才轻轻抚掌道:“我说时家怎么就盯上咱们高家了,感情还有这样一段故事在里面,不过大哥你当时怎么就不注意注意?” 高进一声长叹道:“我也是太喜欢这个地方了,依山傍水,只要大家双手勤劳一些,要不了两年的时间,就能开垦出足够的良田,再养上牲畜,咱们伤来的元气,就能恢复过来了。” “是啊,说到底还是钱给闹得!都是刘涚这个混小子,他没来咱们庄子之前,咱们可是富的流油,如今可好,我都快要吃不上肉了!” 高老爷子说自己吃不上肉,颇有些夸张了。如今的高家庄为了满足刘涚训练子弟兵的需要,确实花费了大量的家底,但哪怕就是最讲究利润的高进,也都觉得这些银子花费的值,至少整个庄子的安全有保障,在遇上什么危机情况的时候,不至于没有自保的能力。 当然,高进也没有想过将来刘涚能够发展到什么程度,在他的理想之中,就是等到国泰民安的时候,将高家庄在他手中发扬光大,仅此而已。 “爷爷,这个我可就不同意你了!刘涚的本事你也见识了,按照他的标准选拨培养出来的士兵,当真是以一抵十,虽说养一个的花费是普通士兵的三倍,但算起来却是一点都不亏,如今正值乱世,手里头没有点自保的资本,危险的很啊!” “废话!我又不是真老的啥都不懂了!我只是觉得,像咱们这样的庄子吧,养一两百号人也就够了,可我看刘涚这混小子的野心,不小啊!” 能小么? 若真是刘涚愿意踏踏实实的当南宋的兵,他至于会把胡立、詹木这些人都留在高家庄?他还不就是希望胡立等人能够尽可能的招募到合适的士兵,并且培养、训练他们,作为自己的本钱。 事实上,如果不是因为时家出手打击高家庄,胡立跟詹木一定会将这个任务完成的很好。 刘涚也没有看错人,胡立和詹木这两个老搭档,即便是在如此不利的情形之下,仍旧稀稀拉拉的拉起来四百人的队伍,每日里操练不休,晚上更是按照刘涚的吩咐,开诸如“讨论会”、“座谈会”,以这种形式,加强新招募的士兵,对刘涚的忠诚。 当然,摆在胡立和詹木面前的,也是高老爷子最不愿意提及的,就是“开销”这两个字。 以目前高家庄的情形,百废待兴,处处都要花钱,能够养活子弟兵已经是很不容易了,这些新兵,给一口饭吃问题不大,可要说到军饷、装备什么的,对不起,高进一概不管,他也管不了。 所以这两天,胡立也在犯愁,眼瞅着就要到关饷的时候了,这样一笔钱,该去哪里弄去? 第220章 第二二〇章 鏖战连天,处处开花(上) 咸阳城,城头下黑压压的一片,皆是刘豫的大齐国兵马。 军容整肃算不上,但数量确实不少。至少刘豫这个“儿皇帝”还是很听话的,干爹吴乞买一声令下,他就把整个家底都派出来,摆出一幅要跟咸阳城决一死战的样子。 今天是围城的第二天,大齐军没有进攻的样子,王重阳也就将工作重点放在稳定人心上,他还没有将区区大齐放在心上。 可王重阳不紧张不代表所有人都不紧张,至少城里的其他人是紧张的,不仅仅因为大军压城,更重要的是,随着城里的流民数量增加,粮食也开始紧张起来。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粮草一旦耗尽,军心就散了,到时候我看你怎么办?”林英英追着王重阳的步伐,一个劲儿的说着。 “无妨,粮草是吃不完的!” 王重阳并没有因为林英英的话而停下脚步,他此时正在寻访墙头,不想因为下面那些兵丁的疏漏而导致战败。 “吃不完?你当真以为仓库里还有多少余粮?” “我的仓库你又没见识过.咦?”王重阳话才说了一半,突然听得墙头一处敲锣,说明是大齐军来攻城了。 原本王重阳和清虚散人分析,大气军最大的可能就是做做样子,即便是真要攻打咸阳城,那也要等到金兵来了之后,可到昨天晚上,放出去的侦骑汇报,百里之内都没有金兵的影子啊! 所以此时听到锣声,王重阳觉得很是惊讶。 大齐军是不得不工程啊!虽说刘豫对自己的兵马也没啥信心,但“父”命不可违,既然是给了要求必须要攻打咸阳城,刘豫在再三考虑之后,还是觉得晚打不如早打,大军人吃马嚼,每天得吃掉他多少银子? 没错,堂堂大齐皇帝考虑的问题不是胜败输赢,而是他的银子! 其实刘豫不是傻子,他当然知道自己这个皇帝有几斤几两重,别看他平常时候将帝王的威风摆的很足,其实暗地里,一直都在不停的将整个大齐国的资产进行着转移,当初刘涚率领众人前往巴蜀的路上,不就曾经碰上过大齐国的人,那些家伙,其实就是专门负责给刘豫解决这些问题的。 所以在刘豫看来,咸阳城打不打,那是态度问题,能不能打下来,那是能力问题。 吴乞买命令他打,如果不打就是他刘豫的错,打了没打下来,刘豫可以说是因为手中兵马不够精良,他反过来求吴乞买,吴乞买会给他精兵良马?当然不可能,既然不可能,也就不能说他刘豫能力不行,他也就脱了自己的责任。 至于说战死的那些士兵,那跟他刘豫有啥关系呢,大多数都是宋人,还有一部分也是非女真的异族,即便是死光了,吴乞买也不会心疼啊! 所以在经过反复掂量之后,刘豫为了减少粮草的消耗,毅然决然的发动了攻城战! 云梯、冲车、井栏.各种各样的攻城器械,乍一看还真是不少。等王重阳上了墙头之后,也是被大齐军搞出来的声势给吓了一跳。 可他仔细再看,不由得乐了! 那些云梯,高度根本不够,耷拉不住咸阳城的城墙,你当时在刷墙啊?再说那些井栏,推是推的动,但一个井栏上竟然只有稀稀拉拉的三四个弓箭手,这是攻城还是打鸟啊?还是那些弓箭手都是后裔的徒弟,一次能放七八根箭还根根百步穿杨? “大家伙儿不要急,来的都是一群废物!” 王重阳看清楚大齐军所谓的“攻城”之后,顿时感觉眼前发生的是一场闹剧!他张开双臂招呼着城头上的义军,让大家节约军器,若是大齐军来的近了,就用不要钱的礌石砸下去,尽量少用或者是不用弓弩这些精良的军器,谁知道金人还有没有后手呢? 经过王重阳这么一招呼,城头上的义军也就纷纷放下军械,去搬石头去了,唯有那冲车来的方向,准备了一锅热油,等其靠近城墙之后,就将热油倾覆下去! 也不知道是不是义军经验不够丰富,又或者是忙中出错的缘故,当大齐军的冲车到城墙下开始冲撞城门的时候,义军原本该倒热油,却是将整个大铁锅都给砸下去了! 好嘛,这一买卖,将那操作油锅的十几个义军,脸都吓轻了,生怕受到王重阳的责罚! 王重阳却是没有开口!他眼睁睁看着大锅落下去的时候,心头还有些肉疼,不过那大锅却是带给大家伙儿一个意外——将冲车给砸穿了! “轰”地一声巨响,滚烫的火油四溅,将冲车周围的大齐兵烫的哇哇大叫,几个运气不好被溅了一头一脸的,更是当即就倒在地上打滚,至于说冲车,看上去是个庞然大物,却不料愣是被一口锅给砸趴下,感觉像是要散架! “哈!” 王重阳忍不住一声轻笑,指着那大锅对身边的弓箭手道:“还等什么,火箭!” 一口油锅竟然就消灭了一辆冲车外带几十个大齐兵,如果生意都这么做,王重阳觉得铁匠铺一定会赚翻了。 大齐军的谦弱兼职超过了王重阳等一干义军的想象,典型的外强中干!更让王重阳想不明白的是刘豫的态度。 在大齐军的大营中央,可是竖着刘豫的旗帜,也就是说这个大齐皇帝今儿是御驾亲征!但即便是御驾亲征,也不至于眼睁睁看着自家儿郎在城头下送死,愣是不鸣金收兵的啊! 王重阳哪里又知道,这会儿刘豫正在自己的车辇里面,打算盘呢! 死了多少兵,节约了多少粮草,这些粮草可以换成多少银子,这才是现在刘豫最关心的问题,至于说鸣金收兵,刘豫压根就已经忘记了,说句难听点的话,他还巴不得王重阳这边能够杀的更狠一些,好让他下面的兵将都没有胆子再上了,他也就有足够的理由,撤军了。 “大齐国的兵马竟然这样弱,那岂不是说.”一直守在王重阳身边的林英英,两人望着下方的大齐军,心中却也是在打算盘。 如今,西夏国的国力一日不如一日,终归来说还是因为地盘被金国占据了太多,人口下降,导致整个国力下降。 刘豫的大齐国,如今看来就是一块被金狗护住的肥肉,若是王重阳这边能够完全的牵制住金人的注意力,加上南宋的反击,岂不是说,西夏国就有机会,将这块肥肉咬过去吞掉? 不得不说,这是一个相当诱惑人的想法,以至于王重阳在旁边叫了几声,林英英都没有反应。 “你在想什么这么入神?” “我,我没想什么!我只是在想,这场战斗结束之后,你应该会平白无故的多出很多军械了吧?”林英英脑子自然是转的快的,赶紧将王重阳的思路带向一边。 虽说王重阳心中也有几分疑惑,但他还是撇撇嘴,“大齐军的那些东西,我还真是看不上呢。” “那我们西夏再给你提供一些,咱们多去占几个金狗的城?” “那是咱们宋人的城!是夺回来,不是占领!”王重阳皱着眉头纠正林英英。 “是,夺回来,夺回来,怎样,如果你有兴趣的话,我可以回去跟皇上商议商议,不过这个费用嘛.” “没钱啊!” 王重阳不得林英英把话说完,就摇了摇头。夺回被金人占领的城市,自然是王重阳所希望的,但是这些时日里跟西夏国的交易,已经让王重阳感觉到资金上的压力,上一次大劫金兀术的利润,几乎全都给了西夏国的国库了,如今义军吃的用的,几乎都是掏出白花花的银子,经过林英英这个中间人,向西夏国购买,隐隐的,王重阳也觉着这样很不对劲。 若是按照林英英的说法,再去攻打几座城市,到时候从金兵那里缴获的钱财,不又是进了西夏人的口袋? 王重阳人虽然聪明,可是在经济方面却不是很敏感,如果换成是刘涚在此,怕是早就识破了西夏人的诡计了。 如今的西夏,虽然还是一个不小的国家,但实际上整个国家的结构已经松散起来,别说是金人,哪怕就是吐蕃那边的一些势力,也能挑衅西夏国。如果换成是刘涚,手中有个五千精锐兵马,恐怕就敢直接杀去西夏皇城,将其国库里的金银都给抢咯! 其实在不久以后,刘涚还真是这么干了!一来是因为缺钱,二来,他是想替自己最好的朋友,王重阳报仇! 眼下的林英英可想不到,就是因为她的一念之差,竟然会给西夏王朝带来灭顶之灾,而执行这个灾祸的人,就是她在会宁府亲手救下来的刘涚! 此时的刘涚当然还没有这样的实力,他正率领着自己的队伍,在寻找金兵辎重队伍的踪影。 辎重队伍,作为一支军队里最重要,同时又是最薄弱的一个环节,正常情况只会在最安全的范围内活动。 然而只要是身处战场,就不可能有什么绝对安全的区域,任何时候任何地方,都有可能跟敌人遭遇! 当刘涚发现外围的金兵侦骑越来越密集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怕是找对地方了。 此时距离刘涚射杀那金兵四百前锋,已经过去了整整五天,而这五天时间里,金兀术率领的大军,跟和尚原吴阶统领的宋军,也鏖战了两天了。 对于和尚原的宋军来说,这两天,可谓是心惊动魄的两天! 第221章 鏖战连天,处处开花(中) 初来乍到的金兀术,及其麾下的将领,个个心中都是憋着一口气的,除开早已经对这场战争失去信心的折合,其他人包括金兀术和普风在内,都认定胜利是一定的,或许会有牺牲,但只要在能够承认的范围内,都可以接受。 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占领和尚原,打通前往巴蜀的要道! 然而战争一开始,金兀术就感觉不对。 宋军在接战时的表现,实在是太过于的——畏缩了!对,就是畏缩!那些宋军,在金兵面前就像是一群地老鼠,这里冒出来放几箭,哪里冒出来放几箭,只要金兵一压上去,宋军就跑了,金军一收拢,这些地老鼠马上就钻出来,冷箭放个不停! 这样的战术,金兀术打了一辈子的仗都没遇上过,遑论队伍里的其他人?想要缀上去杀吧,那些如同渔网一样密密麻麻的沟壑实在是太复杂了,很容易迷路。金兀术不是没有派出士兵顺着沟壑去追杀宋军,最终的结果就是派出去的三支千人队,一个都没有回来! 千人队啊! 哪怕就是坐拥几万人的金兀术,也不禁感到肉疼! 可若是不理睬那些地老鼠吧,他们时不时的冒出来,一会儿鼓噪,一会儿射出火箭点燃营帐,虽说每次对金军造成的伤害都不大,可问题时这样下去,别的不说,所有人都没法安生的休息! 于是乎,金兀术就冒险一搏,派出右翼的五千人,直接攻打和尚原! 这场战斗,算是第一场正儿八经的战斗,金兵们嗷嗷叫着,不顾沿路的沟壑纵横,拼了命的朝着宋军所在的位置冲锋。 因为战马不能用,只能依靠自己的双腿的金兵明显感觉很不适应,尤其是那些高低不平的沟壑,有些地方倒是可以一跃而过,有些地方不得不跳下去再爬上了,遇上太深的地方,那真是下去了还不容易上来! 好不容易见到一片差不多百步的平坦地形,而宋军的营帐,就扎在这处地方后面的高台之上! 到了这里,金兵们心中终于缓了一口气,他们最初以为宋军一定会在那些沟壑里埋伏,故而很紧张,殊不料一路过来都很顺利,直到现在也没见宋军的动静。 如此一来,累坏了金兵们干脆先坐下来休息,打算等体能恢复之后,再一鼓作气的将和尚原拿下! 可不是么,坐在这平地上的金兵可是整整一个右翼五千人呢,和尚原能有多少宋军,几个宋军才能敌一个英勇的金兵呢? 此时,在宋军营地里,吴阶正站在高处,两眼灼灼的望着那些正在休息的金兵。 其次从金兵发动攻击开始,吴阶就一直在关注着战局的变化,直到现在,金兵其实已经在射程之内,吴阶仍旧强令吴璘等人,不准动用床子弩! “等再近一点,我要让他们逃都没有机会!” 吴阶的心真是很毒的,他不是不像射杀眼前的这些金兵,他想的是一网打尽。 “颜安的人都准备好了,一会儿金兵开始进攻,他就带兵进入战壕!” “大人,都准备好了!”在战时,或者说在“执行公务”的时候,吴璘必须要摒弃亲属关系,端正态度,这是吴阶的要求。 点点头,吴阶回过来深深的看了吴璘一眼,道:“干掉这五千人,金兀术要么发疯,要么收兵,若是他发疯了,你自己要小心!” “大人,我明白的!” 是呀,金兵若真是发疯了,全线压上的话,除非吴阶手中有上千架床子弩,否则根本不可能挡得住几万疯狂的敌人,到时候刘涚的最终设计就会派上用场,而这个最终设计依靠的,就是相互之间的信心和勇气了,狭路相逢,勇者胜! 休息到差不多的金兵终于再度摇旗呐喊,领队的金将拔出长刀,口中哇哇叫着,第一个对宋军营地发起了冲击! 在金兵们看来,只要能够冲上高台,就胜利了! 后方,金兀术此时也下令全军战鼓同时擂动,为冲锋的将士们加油打气,紧跟着他又下令左翼准备出击,中军朝着前方缓缓移动。 遇上有沟壑的地方,金兀术如今也是学聪明了,不派人进去了,而是让大家直接用铲子将其填埋,虽说这也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但也不是非要填埋到平坦,只要能够让士兵们轻松经过就足够了。 这个主意还是普风提出来的,而金兀术则是毫不犹豫的就接受了这个建议。 从目前看来,普风的这个建议好像很好用,至少没有出现什么问题。 右翼的金兵在向和尚原发起冲锋,一箭之地不过转瞬及至,冲在前面的金兵都很聪明的举起了盾牌,万一宋军还是老打法,至少可以保护到自己胸腹等重要器官不受流矢的伤害! 应该说金兵们的想法是没错的,错就错在,他们小觑了宋军的战争器械! 当吴阶能够看清楚冲在最前面的金兵五官时,他终于下达了放箭的命令! 早已经瞄准到不耐烦的床子弩,开始发出让人牙酸的“嘎嘣”声! 而对于正在冲锋的金兵来说,这是灾难的开始! 冲在最前面的猛安,是个身材极其高大的家伙,他手里拿的盾牌,也比寻常金兵拿的要大两倍有余,跟在他身后的金兵不少,个个心想这样更安全!因为宋军一直没有动静,金兵们心中多少有些侥幸心理,难道说是宋军已经逃跑了?这种事情又不是没有发生过。 如果真是那样的话,岂不是白白就捡了一个大功劳,会去怕是少不了犒赏! 然而这个念头还没有转弯,“嘭”地一声巨响,跟在那猛安身后的金兵就突然发现,那猛安有一半,不见了! 是的,上半身,突然之间就不见了!一蓬血雨漫天飞溅,沉闷的声音震的金兵双耳嗡嗡作响! 其实此时还能看见和听见的金兵,已经是幸运的了! 在吴阶的命令之下,沿着高地边上一字排开的床子弩,第一波发射的弩矢,狠狠的钻进了金兵密集的阵营之中,掀起了腥风血雨! “那是什么?” 正准备下令左翼和中军同时推进的金兀术,看到眼前这一幕,差点没有将自己的舌头咬下来!他虽然是在问,但其实他是知道这是什么,这种犀利的守城器械,在过去跟宋军打交道的时候,金兀术不是没有见识过,只是金兀术没有想到,吴阶竟然会把这种东西搬来守卫和尚原! “鸣金,鸣金!” 虽说现在金兵的伤亡数据还没有统计出来,但其实已经不需要统计了,光是看原本整齐而密集的金兵队伍,像是被篦子划过一样出现一条条通道,就该明白这种可以将比人胳膊还要粗的弩矢射出五百步的器械,不是人力可以阻挡的。 金兀术下令,金营鸣金,冲锋在前的右翼金兵自然是听见了,可他们能撤回去么? 原本疯狂冲锋的势头被遏制了,不是金兵想,而是因为床子弩的杀伤力实在是太大了,带给金兵们的压力也是巨大的。但整个队伍想要掉头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况且宋军的床子弩,还在接二连三的发射着! “金狗们要跑了,加快速度,调整弩头,车高,车高!” 指挥床子弩的宋军将领神情激动,口中如同结巴似的不断下达着命令,而操作床子弩的士兵,也是忙的连擦汗的功夫都没有,各自守着自己的工作岗位,不断的发射着弩矢! 一根根弩矢飞出,金兵一片片的倒下! 在这种床子弩射出的弩矢面前,就连铁甲都挡不住,遑论金兵们身上穿的那一层薄薄的皮甲?一根弩矢在穿透一个金兵之后,往往还能再射穿三五个金兵才会力竭,故而只要是运气不错,一根弩矢就能消灭四五个金兵,即便是擦过,也能让人瞬间受伤倒地,很难再起来! 故而金兵这一转身之后,看不清弩矢来的方向,伤亡就变得更大了! “散开,散开!蠢货!”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从四只脚变成两只脚的缘故,原本的一些用在马背上的战术,此时金兵们好像全都忘了,就连逃跑的时候要分散这样最基本的道理,竟然一个个都不知道,挤在一起,岂不是让床子弩有了发挥最大威力的机会? 等到有人放声大喝提醒,金兵们想起来这茬的时候,已经伤亡过半了。而此时,让剩下的金兵高兴的是,他们终于冲过了平坦而毫无遮掩的地方,见到了他们原本最讨厌的那种沟壑! 跳下去,就能将自己藏起来,躲过那些要命的床子弩! 这是所有金兵脑子里此刻的想法,那些沟壑,如今就是他们的救命稻草! 然而,宋军在和尚原经营已久,难道就没有一点考虑?即便宋军没有考虑过,提出这个阵地战想法的刘涚,难道就没有给吴阶一点指导么? 这当然不可能! 就在这些如丧家之犬的金兵们心中燃起希望的时候,就在金兀术等人都在为自家右翼士兵跑到沟壑边上而庆幸的时候,一件让他们绝望的事情,发生了。 宋军不是没有准备,而是金人根本就没有想到,宋军早就有所准备。 第222章 鏖战连天,处处开花(下) 颜安,这个刘涚刚来时处处看刘涚不顺眼的宋将,此时受命于吴阶,率领五百力大英勇的宋军,跟退回来的金兵,发生猛烈的碰撞! 长矛、叉干等长兵器为主,短刀、盾牌和手锤这些短兵器为辅,通过复杂的战壕悄然来到,又藏身于战壕之中,向金兵发起殊死搏斗! 作为统领,颜安的确做到了身先士卒,他双手都用的是手锤,这种长度不过两尺的大头兵器,在战壕里却能发挥出惊人的战斗力! 当金兵刚刚冲到战壕边上,或者是试图从战壕上一跃而过的时候,长矛长戈让宋军可以在战壕里轻易的戳破敌人的身体,亦可以将战马捅穿! 如果说有金兵跳下战壕,那么更好了,扔下长矛,在战壕这种狭窄的空间当中,金兵们手里的斩马刀这些是无法施展的,要么被冤枉的敲死,要么就赤手空拳的跟宋军搏斗! 颜安双手里的手锤,那是所向无敌,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别说什么金人身体有优势,中国还能出个姚明呢,颜安的身形别说是跟金人比,就算是跟欧洲人比也不输半点! 战壕里突然冒出来的宋军,不仅仅将仓皇败退的右翼金兵打的哭天喊娘,更是让金兀术等高级将领心烦意乱! “安排人上去营救,不能让他们就这样死在战壕里!”金兀术一怒之下开口下令,然而传令的将官还没有来得及走开,就别普风一把拉住,同时普风朝着金兀术开口道:“王爷,床子弩!” “啊!” 金兀术脸上泛起苦涩的形容,也是宋军太有麻痹性,竟然在这个紧要关头,停止了发射床子弩,否则金兀术岂会忽略了宋军的这一大杀器?那战壕的位置根本就在床子弩的杀伤范围之内,如果现在派兵上去,不是救人,而是送死! “那怎么办?他们不是宋军的对手!” 这样涨敌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话,金兀术怎么就说的出口?不是金兀术愿意这样说,实在是因为他心中很清楚,在接二连三被宋军坑了之后,那右翼的士兵怕是已经全然没了士气,心中只剩下逃跑两个字,谋克猛安都冲在前面,被床子弩杀的差不多了,没有将官引领,那些士兵就成了一盘散沙! 更重要的是,没有了战马代步,会用自己双脚战斗的金兵当真是不多。 不会战斗,又跑不掉,没了士气没了斗志,在人家的地盘上,除了被杀还有什么样的结局? “王爷,吊射!” 普风脸上闪过一丝狠戾之色,口中冒出四个字来! 吊射! 所谓吊射,其实就是大抛物线发射,这种射箭的方式寻常时候很少用,而且眼下金兵根本看不清楚战壕里面的情况,如果是吊射的话,箭矢扎进战壕里没有问题,但那样一来,岂不是连自己人一起杀了? 当真那些士兵不是普风的人,所以他杀起来一点都不心疼么?此时金兀术心中想的却是:好歹你普风也是个和尚,怎么杀气人,尤其是杀自己人,比本王还要残忍了? 说普风残忍其实也不完全对,毕竟掉进战壕里的那些金兵,恐怕是很难出的来了,既然注定要死,那何不死的有价值一些? 对于金军这边来说,五千人虽然有些肉疼,但不是不能承受,而驻守和尚原的宋军又有多少人呢?普风心中的算盘打的是很精明的,既然宋军有那么多的床子弩,那床子弩可不是一两人就能玩的转,加上拱卫床子弩的人马,帅营里外的人马,还有半道上刘涚带走的人马,七算八算,普风总觉得,若是能够将战壕里那些出营作战的宋军干掉,这笔买卖是划算的。 确实是划算的,而且普风的算盘也没有打错,吴阶手中能够派出来执行战斗任务的兵力,除了颜安这一部分之外,当真就不多了。 然而金兀术还是犹豫了片刻,才面色沉重的点头,许可了普风的计谋! 一排排中军里的弓箭手来到阵前,他们尝试着用吊射的方式,将箭矢射入战壕之中! 最开始的几轮尝试都失败了,一来是因为角度问题,二来,大家也有些担心宋军营地里的床子弩。 而金兵的这种试探却让宋营里的吴阶看出了苗头,不由对身边的吴璘低声道:“金狗要连自己人一起杀了,狗杂碎,把床子弩给我顶上去,先不要发射!” “啊,大人,那颜安?” “放心好了,战壕的深度和宽度足以保护里面大多数人了,哪怕就是吊射都不成,除非他们敢走近战壕五十步以内,不过那时候.” “那时候咱们的床子弩就能发挥最大的威力了!” 吴璘狠狠的挥动拳头,他终于明白何以自家大哥不准床子弩过早发射了,毕竟射程太远之后,床子弩的威力将会受到严重的影响,若是一根弩矢只能杀一个敌人,未免也太浪费这种制作不易武器了! 这一点金兀术自然也是想的到。当他发现自家的弓箭手根本无法有效杀伤战壕里的敌人,而不得不一步步朝着战壕走近的时候,顿时皱起眉头来。 “传令,所有弓箭手分散,最多不超过三人!” 金兀术的脑子在冷静之后转的也不慢,立马就想到了应付床子弩的良策!像床子弩这样的大型器械,想要及远,在精度上必然无法保证。若是太多的士兵聚在一起,宋军当然会毫无顾忌的使用床子弩,可若是敌人过于分散的话,使用床子弩就显得很不划算了,耗费大,得到的战果却异常的地下! 别看看看金兀术心中觉得普风是个残忍的家伙,其实此时金兀术心中又何尝不是有一种更加残忍的想法:利用分散的弓箭手给宋军制造难题。 用床子弩射杀吧,浪费大,收效小;不射杀吧,又不能掩护战壕里的宋军。想来现在吴阶一定头疼的很吧? 当金兵弓箭手的变化出现在吴阶眼底时的那一刹那,吴阶确实是微微的愣了愣,不过他脸上很快就露出微笑,自言自语道:“不愧是金兀术,反应真快!但你若是以为本帅只有这点应对之策,那你就错了!” “传令,擂战鼓!出投石车!” 投石车,这是一种古老,但至今仍旧在攻防战之中活跃的战争器械!当轰隆隆的投石车被宋军推出来之后,金兀术等人顿时傻眼了! “嘎吱~轰!” 宋军投石车发射出来的,并非是一颗颗比人脑袋还大的石头,每个投石车装填的,都是拳头大小的鹅卵石,相比那种比脑袋大的石头,或许单个的威力远远不如,可现在宋军又不是在攻城,面对没有坚固城墙和防御工事的金兵,这些一旦被发射出来,轨迹就无从估计的鹅卵石,反而具备了更大的杀伤力! 如同天女散花一般的鹅卵石,不仅仅将试图吊射战壕的弓箭手打的哭爹喊娘,甚至还有一部分直接朝着金兵中军方向发射。 从射程上来说,能够抛射到金兵中军,也就是金兀术所在位置的可能性几乎为零,但那种“弹如雨下”的夸张效果,却是让金军上下不寒而栗! 可不是不寒而栗么! 过去,金兵不是没有面对投石车的经历,在包括金兀术在内的金兵将士们看来,投石车往往是用在进攻的一方,若是在野战当中出现,那真是宋将的脑子被驴踢了,以金骑来去如风的速度,投石车这种缓慢的玩意儿在其有效攻击范围内怕是只有发射一次的机会,紧跟着就被冲到面前的金兵铁骑给淹没了! 可是现在,金兵铁骑还能流动起来么? 和尚原的特殊地势,还有刘涚专门设计的壕沟,已经死死的捆住了金兵的马脚,让他们从机动灵活的骑兵,变成了一个个只能依靠双脚的步兵。 即便是步兵,仍旧要面对那些讨厌的战壕,在战场上的移动能力大打折扣,在这样的情形之下,投石车,尤其是抛投这种鹅卵石的投石车,简直就是让人想着都头皮发麻的杀人机器! “撤!” 凝视片刻之后,金兀术不得不下令收兵了! 他只能承认自己败了,但他不承认自己是败给了宋军,只是因为和尚原这个地方,地形实在是太特殊了。 金军是鸣金收兵了,但战壕里的金兵却永远也不能撤退! 被床子弩扫荡之后,仅有不到两千人跳下了战壕,一照面就被宋军突然袭击而杀掉了三分之一,随后又是在惊慌失措的情形之下跟五百善于近身格斗的宋军缠斗,缺乏士气和趁手兵器的金兵,最终一个不留,被颜安带领的宋军扼杀在战壕之中! 事后轻点,两千颗脑袋让颜安笑的合不拢嘴,而对于吴阶来说,仅仅一百五十宋军的损失,让他心中微微松了一口气。 虽说也有损失,但跟战果相比那是划算的,是有价值的! 这一场战壕里的决斗,不仅沉重的打击了金兵的士气,更重要的是证明了所谓“女真不满万,满万不可敌”这种荒谬的言论! 金兵算什么,只要找对了方法,杀他们,亦如屠猪狗尔! 第223章 不偷不抢,一烧而光(上) 对于宋军来说,首战告捷,反过来,金兀术就夙夜难眠。 除开因为心情烦躁的原因之外,军营驻扎地环境的复杂,也令人情绪难以安定,自从被刘涚阴过几次之后,金兀术对自己也就完全的失去了信心。 “辎重队伍怎么还没有上来?折合,反正你也没什么事,带队去催一催!” 不知为何,金兀术看见折合就觉得心烦不已,兴许这跟乌鲁和没立都已经死了,而折合还活着有一定的关系,从某种意义来说,折合就是宋军在精神上胜利的原因。 应该说金兀术这样安排有些埋汰人,折合率领的可是真正的精锐骑兵,用来催粮,听起来就像是个笑话,然而官大一级压死人,遑论金兀术还是正儿八经的王爷,如今金国军事力量第一无二的大帅,折合心中即便是有意见,也不敢泄露丝毫出来。 况且,出走金兀术帐篷的折合,脸上凝重之色尽去,反倒是露出欣慰的笑容来。 这笑容源于何方,兴许就只有折合自己才知道了。 面带微笑的折合,却不知道,金兀术的这个命令,却是将他送上了一条不归路。就在折合回到自己那一部队伍里做准备工作的时候,刘涚亲自率领的四百人,已经准确无误的找到了金兀术的辎重队伍。 “守卫两千人,其余的都是挑夫,有一部分是咱们宋人!” 侦骑回来如此向刘涚回报,而刘涚则是很快就做出了进攻的决定。 “不过就是两千人而已,等到凌晨的时候,至少有一半以上的士兵会处在沉睡状态,所以我们真正面对的敌人数量,不到咱们的两倍!况且我们有弓弩,出其不意的情形之下,每个人可以轻松的干掉第一个敌人,那就意味着敌我双方的数量比例是一比一,一对一,你们有没有信心放倒金狗?” “有!” 对于刘涚来说,这其实只是一个简单的数据游戏,同样的数据,关键还是看如何分析和运用,即便下面的人隐隐约约觉得刘涚这种算法有点问题,但总的来说,士气已经被提起来了,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就是保证在战斗过程之中,刘涚为大家量身打造的战术不会走样! 所谓刘涚量身打造的战术,说穿了就是尽量发挥弩弓中远程攻击力的优势!其实从某种角度来说,弓弩已经很接近后世的热兵器,甚至即便是刘涚在穿越前,执行任务时也会经常使用到弓弩。 相比于枪械,弓弩虽然有各种各样的不足,但最大的长处就是安静!哪怕最优秀的无声枪械,在声音的控制上,都远远不如弓弩,或者说两者之间根本就没有可比性! 而对于现在的这些手下,尤其是非高家庄子弟,刘涚教导他们的,也就是将后世作战时,简单的三三组合交给他们,让他们反复的训练直到熟练,就算是战术了。 “三三组合”,就是三个组成一个战斗小组,三个战斗小组组成一个战斗团体,相互掩护,交替射击,以保证在野战的过程之中,不会有遗漏的死角。 应该说,这样的纯步兵组合,在面对金国铁骑是不会有什么用,毕竟骑兵的速度极快,从双方照面到冲过来,哪怕是最熟练的弩弓兵也不可能射出三箭,尤其是在骑兵集团作战的情形之下,弩弓兵会瞬间就被铁骑所淹没。 可在特种作战的时候,这种简单的战术就能爆发出巨大的成效来! 就如同此时,辎重部队当中,战马数量原本就少,因为负重并不是战马的强项,要考虑成本的话,战马用来负重是远远不如普通的牛、驴牲口,而这些牲口机动性则是可以忽略不计。 其次还是和尚原这里的地形,复杂而多变,各种各样的天然沟壑、洞穴,就如同是上天为了惩罚游牧民族而专门设计的陷阱,尤其是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凌晨时分,谁要是敢骑着战马在这片区域狂奔,那就绝对是脑子被驴踢了! 不能骑马,无法形成绝对的数量优势,加上被突袭的慌乱,刘涚觉得如同这样还不能胜利的话,那他就不要再在军队里混了,要么回高家庄老老实实的结婚生子,培养下一代看看能不能打造个科技富豪,要么去跟着王重阳,过一把土皇帝的瘾就死。 “这是一场硬仗,打的就是准备,是决心,更是你们的意志!首先就要有一颗必胜的信,才能保证在战斗发生的时候,有一颗冷静的心!你们是弓弩手,同时你们也是这个时代最特殊的兵种,我向你们保证,这场战斗结束之后,你们将会为这个时代揭开全新的一页!” 刘涚做完最后的战前动员之后,就下令行动。 早已经组合好的宋军开始分散前进,三个三个的组合,让站在这些士兵背后的刘涚,看着非常的眼熟。 “如果换上迷彩装,手里端上全自动.” 太熟悉了,多少次类似的场面在刘涚脑海中闪过,让他情不自禁的猛摇脑袋,强令自己从那种状态里摆脱出来。 回不去了,不可能回去! 每当这种时候,刘涚总是要反复的提醒自己,不要再去回忆过往,人要向前看,要展望未来。 应该说主持这个辎重营的金兵统帅还是非常规范的,即便是临时性的驻扎营地,仍旧在周围摆放起了拒马、栅栏,而且每隔十步就挂上防水的灯笼,将整个营地外围照亮,以免被人偷袭。 可是主将认真不代表下面的每个士兵都一样,无论上面如何强调,人的本性还是会偷懒。 刘涚选择在丑时过后偷袭,这个时间段本就是人最容易打瞌睡的时候,有时候明明是站着,眼睛也睁着,可眼神是没有焦点的,完全处于一种“视而不见”的状态之下。 此时不少放哨的金兵就是如此,所以刘涚这边推进的非常顺利,直接逼近围栏一箭之地,将所有围栏边上的金兵,都纳入到弩弓的有效射程之内。 无数双眼睛望向刘涚,只等刘涚一声令下,战士们就会扣动扳机。 “进攻!” 刘涚扣动扳机,用他的实际行动下达了进攻的命令。 被刘涚射中的哨兵应声而倒,沉闷的动静也惊醒了周围放哨的金兵。 茫然一片的金兵还没弄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一根根的弩矢就从黑暗当中飞出,毫不留情的带走一条条的性命! 惨叫声终于让金兵们醒悟,这是战争! 然而醒悟不代表就有还手之力。刘涚的人马虽然数量不多,但“三三组合”的战术,能够将每个人的战斗力发挥到最大,又能均衡的分配火力,不容易出现局部过剩局部不足这种情况。 最先倒霉的是贴着栅栏金兵,紧跟着就是还没有搞清楚状况而冲向栅栏的金兵!因为栅栏上挂着灯笼,而刘涚这边却是身处黑暗当中,所以凡事出现在灯光下的金兵,无一例外的都成了宋军的活靶子! 纷乱的状态终于将金兵将领惊醒,而随着这些中低级的将领加入,金兵的阵脚才逐渐稳固起来。 此时刘涚都已经冲到了栅栏边上,也就意味着大多数宋军都已经冲到了栅栏边上。 看着眼前的栅栏,刘涚摇了摇头,毕竟是仓促而就的营地,像这样的栅栏也就仅仅能够挡得住野兔,恐怕来一头野猪或者是鹿子之类的,也会轻易的将这些栅栏给顶开,就更不用说训练有素的战士了! 虽说这些栅栏形同虚设,但刘涚并没有立刻下令全体进入。 “换火箭!” 当看见金兵已经在营地内组织准备进行防御的时候,刘涚向所有人下达了命令。 专门设计的引火箭,不仅仅箭簇部分就有引火之物,就连箭杆这些部位都是专门特制的,不求远,也不求高命中,只图能够燃烧个痛快。 对于辎重队伍来说,最害怕的就是火攻,最有效的也是火攻!因为在这个主要依靠畜力作为运输力量的时代,干草垛是最廉价也最划算的必需品,唯一最大的缺点,就是干草垛实在是太易燃,太易燃,哪怕就是一点火星都有可能酿出滔天大火,遑论是专门制成的引火箭? 当一道道散发出黄绿相间光芒的引火箭从天而降时,刘涚好像从那些光芒之中,看到了金人绝望的眼神! 是,一个优秀的粮草押运统领,一支优秀的押运队伍,首先要考虑到的就是敌人采取火攻。事实上刘涚面前的敌人也确实有专门的灭火人员和设备,可问题是,起火的地方实在是太多了! 刘涚的安排本身就很毒辣,之所以要冒险靠近栅栏,而且将队伍尽量分散开,为的就是能够引燃更多的火头! 当火头起来之后,不仅仅可以让金人疲于奔命,更重要是的火光和浓烟将会成为刺激牲口发狂的最好诱因,不用多久,整个营地就会被这些发疯起来力大无穷的牲口撕烂,弄的七零八落! 到那个时候,金兵再有多大的本事,也都无力回天,即便是咬牙跟刘涚这边拼,那也就是强弩之末了。 三轮火箭之后,情知营地无法保全的金军将士,终于将仇恨的眼神投向宋军,他们呐喊着,发动绝望的冲击! (以下字数不产生费用) 因“一切随风”书友在书友群中的强烈要求,俺实在是无颜再拖拖拉拉,今日依喏加更,这是第一更,中午12点准时加餐! 第224章 不偷不抢,一烧而光(中) 绝望是一种情绪,而人本身就是一种情绪化的生物,会因为情绪而产生诸多变化。 粮草被烧,对于这些金兵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即便最终战争胜利了,他们仍旧只有死路一条!在封建时代,军法的残忍程度超出后世人的想象,而统帅的权力更是大到没边。 严重的失职不仅仅可能导致自己被砍头,更有可能连累到亲属。如果要避免这样的结果,最好的方式就是转移统治者,或者说是上级的发泄方向。如果能够将这批胆大妄为前来烧粮草的宋军抓获,或者是拿到他们的人头,那么罪责就有可能被减轻! 这就是金兵们发出绝望冲击的原因,除此之外,他们别无生路,或者说,他们可以跑,但他们的亲友则会因为他们的逃跑而死于非命! “自由射击,不要乱了阵脚!” 刘涚并没有因为营地里金兵的冲击而慌乱,实际上金兵的这种反应一早就在刘涚的预料当中。绝望会让人疯狂,疯狂的人固然是可怕的,但疯狂也会让人丧失理智。 没有了理智,再凶猛的动物也不可能成为猎人的对手,而这样的金兵,也是刘涚最想看到的。 三三组合在这种情形之下的好处再一次表现了出来,因为分散成小组之后,四百个宋军能够形成一个相当巨大的包围圈,以至于金兵一时间难以找到明显密集和薄弱的箭雨方向来选择,从而茫然了片刻! 也就是这片刻的茫然,让大量的金兵毫无保护的暴露在箭雨之下,加上因为火势越来越大导致整个营地的混乱,给金兵造成了极大的冲击。 “东边,一起往东边冲击!”被自己亲兵保护起来的统帅终于有了决断,然而现在他已经没有挽回损失的念头,甚至于去跟宋军决死一战的意念都开始变得薄弱。 人类向往光明,但不代表人就彻底丧失了动物的本能。当熊熊烈火燃烧起来,并且已经失控之后,大多数人还是不能保持情绪的安定! 那些挑夫,奴隶,在失去金兵的管束之后,同样有着强烈的求生愿望,可是他们没有组织,只能三五一群,像是无头的苍蝇,在营地当中乱窜! 乱窜不要紧,挡住了金兵的道路就很可怕了! 为了加快脱离营地的目的,面对那些挡路的挑夫和奴隶,金兵们开始挥舞起手中的战刀! 不管是什么民族、什么人种,只要不是穿着军装的士兵,大刀就会毫不留起的砍下去,金人的残忍,再一次毫无保留的呈现在刘涚的眼前。 “果真啊,蛮夷就是蛮夷,安邦,传令下去,让东边的兄弟们散开,放那些金兵走!” “啊?大人,不是要全歼他们么?怎么能够..” 正用弩弓杀的兴起的吴安邦,在听到刘涚的命令后,情不自禁的愣了一愣。 “这么大的火,怕是隔着十里地都能看见了,你说,金兀术会不会派人来营救呢?” 刘涚抬头望向夜空,他眼中的半边天空,因为这场大火而变得红彤彤的。 金兀术不仅会派人,事实上他早已经安排了人手,动身出发。 那就是颜安的两千兵马。 就在粮草营地被点燃的同时,颜安率领的队伍才刚刚出发,因为是夜间行军,加上和尚原这边特殊的地势,颜安非但没有下令急行军,反而要求大家保证行军安全,如此一来,速度自然就慢了。 结果,路才走了一半,颜安一抬头,就看见变了色的天空,不用放出去的侦骑汇报,他已然是猜到发生了什么事情。 “怎么会这样?粮草已经被烧了么?” 一丝不安在折合的心中闪过,他皱起眉头,垂下脑袋却一直没有说话,周围的猛安谋克们,也就只能保持着沉默,等待折合的决定。 照理说出现这种情形,折合应该下令快马加鞭,即便不能救火,至少可以堵住火烧粮草的宋军,也好向金兀术交差吧?可是向来谨慎的折合,却总觉得如同冒险急行军,恐怕会得不偿失,白白折损人手,而且这漆黑的夜里,跟熟悉地形的宋军作战,岂不是在找死? “传令,保持现在的速度,继续前进,侦骑加倍,留意宋军伏兵!” 从理论上来说,折合这样的命令是一点错都没有,他甚至连宋军对地形的熟悉这个地方都考虑到了,但他却忘记了,如今游离在和尚原之外的宋军将领只有一个——刘涚! 刘涚不是个按常理出牌的人,这跟他的性格没有多大的关系,重点还是因为他在穿越之前的职业,所谓特种兵,本来就是常规部队以外的存在,如果特种兵的作战方式都跟常规部队一样了,那还有什么资格叫做特种兵呢? 既然是特种兵,那就总要做到出其不意才是! 所以当营地里的那些金兵被射死泰半,残余不多的跟着他们的统领冲破东方封锁线远远逃遁之后,刘涚并没有离开带兵离开,或者是去设伏,他反而让战士们去将那些挑夫都约束起来,同时开始收集地上那些死尸的装备。 装备,自然就包括了武器,还有服装。 在金兵援军随时可能到达的情形之下做这种事情,不得不说刘涚的胆子很大。但事实上刘涚也不是傻大胆,他当然会派出侦骑警戒,若真有金兵队伍杀过来,刘涚必然会放弃这个计划,转而带领队伍溜走。 一面看着战士们执行计划,刘涚的心中其实也在打鼓。 直到现在侦骑都没有将金兵的动静传回来,按照约定这应该就证明敌军援兵到现在都还没有出现。何以金兀术的反应会这么慢呢?刘涚在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也忽略了地形的因素。 “大人,兄弟们都换装完毕了。” 穿着一身金兵打扮的吴安邦,满脸鲜血的来刘涚面前报告说道。 抬头看了看天色,已经快要放亮,刘涚在确定吴安邦等人已经将那些光屁股的尸首统统掩埋之后,才点头对吴安邦道:“金兵还没有来,照计划执行!” 七八十个改装成金兵的宋军,将看管起来的挑夫奴隶进行了挑选,凡事宋人就留下,不是宋人的,刘涚也没有那么多时间和精力去冒险,只能对不起了,分开之后拉去隐蔽之处杀死。 最后剩下宋人挑夫也不过是两百来人,刘涚亲自向他们保证,只要能够陪着他演一场戏,战斗结束之后就可以安全的离开,否则,就大家伙儿一起死在这里罢! 人总是怕死的,在刘涚的威逼利诱之下,那些宋人挑夫一个个纷纷点头,表示绝对配合,随后,改扮成金兵和挑夫的宋军,跟这些真正的挑夫一起,不是把自己脸上弄成一团漆黑,就是抹上鲜血缠上布条,像是身受重伤命不久诶的样子。 一些死去的金兵被换上了宋军的尸体,裹扎着真正的金兵尸体,一路向着东去的方向延伸,给人感觉好像不是金兵撵着宋军向东而行,就是宋军撵着金兵朝东而去。 当天亮时分,折合率领队伍到达粮草营地时,看见的只剩一下一群群挑夫,还有满地的死尸。 “人呢?” 环顾四周,除了尸体,就只有挑夫和奴隶,一个士兵都看不到,不管是金兵还是宋军,这让折合感觉很奇怪。 被金兵从挑夫堆里抓出来的,是一个真正的挑夫,而此时,刘涚正混扎在那些跪地的挑夫群当中。 “我问你,人呢?宋狗的军队呢?我们的军队呢?” “杀.杀到那个方向去了!” 那挑夫面色惨白,浑身不住的发抖,好在他还能将话说的囫囵了,至少折合是听明白了。 “杀向东边去了?搞什么鬼?” 折合听到那挑夫的话,第一个反应绝对不是金兵撵宋军去了东方,因为保护粮草才是那些金兵的第一职责,而且虽说过火了,但总归还是抢救出来了一些,如果是金兵战胜了来偷营的宋军,没有理由去追杀,就算要追杀,也该留下一部分保护这些残留的粮草才是? 所以折合觉得,最大的可能是宋军胜利了,看守粮草的金兵朝着东边跑,宋军去追了! “三百骑跟我留守这里,其他去,追上去!” 在问明白宋军不过只有四五百人的时候,折合觉得自己这样做是合理的。 连他在内的三百人镇守,哪怕是宋军返回也能抵挡一阵子,而一千七百骑去追,总不会还干不过四五百宋军吧? 之所以折合选择自己镇守,主要还是眼前的这些挑夫和奴隶数量实在是不少,竟然还有五百来人,虽说宋人的性命不值钱,但是运送粮草这种活,还得需要这些猪狗一样的贱民来做,总不能让高贵的女真人,去牵牲口,扛米糠吧? 他留下来镇守,一来便于跟金兀术的大营联系,二来也是要弄清楚,究竟损失有多大。 “大人,金狗上当了。” 柴青源也是跟刘涚一样,打扮成了挑夫的样子,他们的兵刃全都藏在混杂的事物,甚至是看着像焦炭一样的过火粮草之下,只需要一伸手,就能拿出来。 刘涚缓缓点头,低声道:“听见没,他说是半日为限,也就是说,安邦他们需要跑上半天,风险不小,而我们这边,时间就只有一个时辰不到了!” 第225章 不偷不抢,一烧而光(下) “大人,你太谦虚了,杀三百条狗,哪里用的着一个时辰啊?”柴青源涂满炭灰的脸上,只有一双眼睛还是清明的,此时清明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不屑的眼神,他不认识折合,可他却知道,很快眼前这些作威作福的金狗,就会变成一条条的死狗! 对于柴青源来会所,刘涚确实是一个值得让人追随的领袖。跟在刘涚的身边越长,这种感觉就越是强烈! 战争不可能没有牺牲,但将领的优秀与否,却能够决定牺牲的多少,以及牺牲的价值!在柴青源看来,刘涚毫无疑问就是那种优秀的将领,他不仅仅能够率领大家获取胜利,更重要的是,他能够在尽可能的情况下,将牺牲降低到最低的程度,如果说每场战斗都是一笔生意的话,那么刘涚就绝对是一个柴青源见所未见的精明商人,从来都只有他大赚特赚,却没有吃亏的时候。 “青源,在想啥?” 感觉到身边的柴青源有些走神,刘涚不由的开口提醒。虽说刘涚同样不知道来的人是谁,但这并不代表他就会放过眼前的敌人。 折合等人压根就没有想到刘涚率领的这支队伍有如此胆量,竟然敢混迹在那些脚夫之中,等待着机会,这也跟折合不是跟着金兀术而来有关,否则以折合的谨慎,一定会感觉奇怪,何以整个队伍的脚夫,竟然只有宋人和宋人奴隶,去是再没有别的人种,比如说党项人,或者是蒙古人之类的。 连夜赶路加上提心吊胆,折合的精神也是极倦怠的。如今粮草已经烧了,宋军也都跑了,折合,还有他身边的那些将士,精神自然而然的就松懈下来,他们大多数或是坐下来,更懒散些的直接就找个地方依靠,半躺下来,休息。 当然,这些金兵即便是休息时也不忘折磨刘涚这些脚夫,奴隶,不是使唤他们做这样做那样,就是骂骂咧咧,好像辎重营被破的这笔账,都该算到这些人身上似的。 更有甚者,闲着也是闲着,为了发泄因为情绪始终紧张而导致的心理压力,竟然以鞭打脚夫为乐,反正在他们的眼中,宋人根本就不是人。 除开刘涚等伪装的脚夫之外,原本真正的那些脚夫,在被刘涚胁迫的时候,还是有不少人心中其实是不乐意的,因为他们怕受到牵连,怕刘涚失败之后他们同样是难逃一死,如果不是因为刘涚再三的保证,如果不是有威逼利诱,他们未必就会配合刘涚。 可是现在,折合来了。 当这些趾高气扬以欺辱他们为乐的金兵重新出现时,一股怨气,自然而然的就在这些脚夫心中升腾起来,刚刚还有些紧张的情绪,此时也都化作对金兵的愤怒之情,一一双双敌视的眼神,时不时从金兵身上扫过,随即又投向了地面。 这些人始终还是没有奋起反抗的勇气,或者在他们看来,等刘涚那些“吃皇粮”的动手,杀死这些金狗,他们才会站上去,跺几脚,啐唾沫,以泄心中之愤! 脚夫们的神情举动,刘涚都一一看在心中。不由得,他有些哀叹和惋惜,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别说是在这个时代,即便是在千年之后的中国,这样的人也占据着社会的主流,他们可以对别人的不幸视而不见甚至是幸灾乐祸,或者是激扬粪土,但当不幸降临在他们自己身上的时候,他们又只会默默承受,在无人的角落里独子流泪,埋怨命运的不公! 其实命运这东西真是很玄妙的,有时候当你埋怨其不公的时候,却没有想过,你有没有通过自己的努力,向命运表达自己的不满? 比如,用自己的拳头,用自己的鲜血,甚至是自己的生命? 折合依靠在软软的坐垫上歇息,太阳升起来,阳光将清晨的寒意一点点的驱散,在这种阳光下闭眼小憩,简直就是一种生命至高的享受。 刘涚眯着眼睛,一直没忘记关注折合,这个将领的状态,但他发现折合的眼皮都在开始打架的时候,立刻向柴青源下达动手的命令! 暗号迅速被释放,看似稀稀拉拉各自忙着手中活计的“脚夫”们,纷纷走向自己隐藏兵刃的地方。 此时,金军大多数都在休息,或者是百无聊赖的等着下一个命令,他们没有战斗的准备,就连兵刃,都放在绝对不会顺手的地方! 刘涚沿着一条不易引起金兵警觉的路线走向折合,寻找到这样一条路线并不容易,也无法通过教学的方式来传授,只能说这是一种本能,当经历了无数次生死关头之后,胜利者逐渐形成的一种本能。 跨越时空的三棱刺就藏在刘涚的袖笼里,他右手垂下,反手握着三棱刺的尖端,这样最是方便,当需要的时候,仅仅需要一个小小的举动,三棱刺最锋利的部分,就能扎进目标的胸膛。 “站住!” 折合虽然是在休息,但他身边始终还是有几个亲兵在警戒着。一开始他们并不在意那个穿着破烂,佝偻着脊梁的脚夫,可是当那个脚夫竟然不知不觉的距离折合很近的时候,这些亲兵就不得不出言喝止了! 亲兵的怒喝,自然也惊醒折合,虽说他睁开眼瞄了低头的刘涚一样,并没有往坏的方面想,但他的本能还是让他想伸手去抓兵刃! “蠢货,撵开他!” 折合开口呵斥,命令亲兵将刘涚撵走,一个亲兵抖开马鞭,娴熟的抬起手臂,当他手腕绷直的时候,鞭梢就会准确无误的抽打在刘涚的身上,那时候,这条不知死活的宋狗,就会哀叫着在地上打滚,求饶,然后灰溜溜的溜掉吧? 这样的场景,亲兵,还有折合都见过无数次,他们脑子里几乎都已经形成了定势,宋狗就是那样的溅,不值一晒! “笃!” “笃笃!” 抖鞭的亲兵,手腕还没有来得及绷直,突然感觉胸膛像是被什么撞了一下,他本能的低头一看,却是半截弩矢! 与此同时,折合身边的几个亲卫也都纷纷中箭,有些是前胸,有些是后背,还有运气倒霉透顶的,当真就被弩矢直接穿透了头顶,瞪着眼睛人还站着,确实已经落了气! “敌悉!” 一个金兵抓着肩膀上的箭杆身嘶力竭的吼着,下一刻,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他的脑袋已经冲天而起,从其颈后飞来的刀光,直接砍断了他的脖子! 整个营地陷入一片混乱,而刘涚,却心中止水! 他的眼中只有一个目标,那就是折合! 擒贼先擒王,想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打掉这些金兵,首先就要打掉他们的信念和意志,而最简单的方式,就是杀死他们的首领。 “你是刘涚!” 折合身边的几个亲兵纷纷中箭倒地,反应过来的折合伸手去抓自家的长刀,与此同时,他向刘涚开口怒喝。 对方能够报出自己的姓名,这一点让刘涚却是有些意外,但也仅仅是让刘涚意外而已,反正刘涚不会放过自己的敌人,管他是怎么猜到自己名字的。 “死来!” 两人此时距离不过五步,刘涚双脚发力人猛朝前一窜,就跨过了三四步,距离那折合已经不过一臂多远,只不过他此时仍旧是双手空空,以至于折合脸上显现出一丝迷惑:难不成这个刘涚,想要赤手空拳的跟自己战斗? “铿!” 折合长刀出鞘,寒光四射,刘涚脚下一动,跟折合之间的距离再度拉近! “杀!” 折合终于抽出长刀,刀锋平地划出一片雪白的光芒来,就放佛是突然出现在刘涚面前的一道光幕! 这光幕是那样的刺眼,自地面而起,却转瞬就要来到刘涚的身前! 若是换成别人,肯定会先求自保了! 不得不说,折合是个谨慎的家伙,也是个战斗经验丰富的家伙。当身边的亲兵都中箭倒下的时候,他仍旧没有因为惊慌而失去理智,他甚至心有余力的判断出了刘涚的身份,以及刘涚攻击的反击方法! 面对没有兵刃的刘涚,折合第一个反应,就是试图用长刀,逼住刘涚不让其近身,他甚至想好了,刘涚一躲闪,他就立马后撤,去跟自己的属下站在一起,然后再做打算! 折合以为自己的反击一定会成功,除非刘涚是铜头铁臂,否则岂能无视他犀利的刀芒! 刘涚猜透了折合的心思,他不会被折合的举动所迷惑,甚至可以说,折合现在的反应根本就在刘涚的预料之中,是刘涚“引导”着折合,做出这样的反应来的。 可怜的折合,现在仍旧没有闹清楚状况! “看剑!” 不知怎地,刘涚竟然在这个关键时刻,口中发出如此一声大吼!他右臂抖直,一点比折合刀芒还要亮上十倍的寒星,突然从刘涚的袖笼当中****而出,直奔折合胸膛而去! “噗嗤!” 毫无意外的,寒星直接没入了折合的胸膛,三道鲜血如同喷泉般飞溅刘涚一头一脸,折合脸上带着惊讶,整个人瞬间就凝固了。 第226章 战无不死,攻无不克(上) 长刀,还在折合的手中,可惜他再没有力气挥动,只能任由其带着胳膊垂下,“嘶嘶”的喷血声听上去是如此的令人毛骨悚然,谁能相信,当三棱刺直接扎入心脏的时候,喷溅出来的鲜血就像是洗车时喷头里喷出来的水? 刘涚并没有因为突袭成功就迟疑,他不顾折合那惊诧的表情,握住三棱刺柄的右手轻轻一旋,一抖,那折合顿时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 的确是撕心裂肺,三棱刺在刘涚右手的操控之下,不仅仅撕破了折合的心脏,顺势也破坏了折合的左肺! 神仙下凡也不可能挽救一个没心没肺的人,所以谁也救不了折合,这个因为谨慎而没有直接跟宋军发生战斗的金兵将领,这个在战场上戎马一生的将军,连一句遗言都来不及说,就倒下了! “金将死了!” 刘涚抽出三棱刺,一个刚刚摸过来的宋军上前揪住折合的发髻,大刀片子抹过,熟练的将折合的头颅摘了下来,扔向空中! 折合死了!他的脑袋在空中越升越高,但是对于营地的金兵来说,每个人的心却像是跌落地狱,越来越深! 战斗下去的意志已经没有了,三百金兵很快就被消灭。是的,消灭,刘涚没有时间也没有精力处理俘虏,最好的方式就是将其全部消灭。 然而折合的兵马并非只有被消灭的三百人,还有更多人追着刘涚制造的假象去了,而牵着这些金兵鼻子走的吴安邦,更是危机四伏。他身边不过就是几十骑人马而已,稍有不慎被金兵撵上,任他有天大的本事,结局也就是瞬间被金兵的铁骑所淹没,连一点点渣渣都不会剩下。 “抓紧时间,通知金兵们回来吧!” 刘涚抬头望了眼已经被长竹竿挑在营地辕门上的折合脑袋,那双死鱼样的眼睛还在瞪着,惨白,空洞。 战争原本就是残酷的,尤其是发生在两个民族之间的战争,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那种戾气,永远不会消散。 这个结论,刘涚最有资格说,因为他来自一千年之后,一千年之后,情况并没有什么根本的好转,只不过战争,上升到了普通人看不见的层面而已。 中军大营里的金兀术,知道粮草被烧,辎重完全断绝,已经是在第二天的晚上了。 白天里,金兵又进行过两次试探,然而除了丢下大量的死尸之外,毫无建树。 唯一可以称道的,就是普风的计划有些进展,利用人力将那些战壕一一填平,逐步推进的方法看上去好像还是可行,唯一的缺点就是效率太低了些。如果说金兀术一定要不惜代价的夺取和尚原的话,那么这个方案应该是成功可能性最大的一个,原本金兀术都差不多确定要这样坚持下去,然而粮草被烧,辎重全无的消息,却让金兀术差点没有气昏死过去! “折合,我要砍了他的脑袋!他全家的脑袋!” 清醒过来的金兀术,第一件事情就是咒骂折合!可不是么,他已经派折合去接应了,算算时间,折合应该是在粮草被烧之前就赶到的,怎么可能让宋军突破守卫成功点火的? 必然是折合拖拖拉拉耽搁了时间,否则游荡在和尚原外的宋军能有多少人马,敢在两千精骑的眼皮子底下活动? “王爷,别忘了,那是刘涚。” 当金兀术咆哮的时候,普风却是在一旁暗自皱眉,他心中判断,粮草被烧的责任应该不全归结于折合,说起来金兀术也有一定的责任,如果不是因为他急着赶路,至于将粮草辎重队伍拖的那么后面? 明知道刘涚率领一部宋军走出了和尚原,明知道刘涚这个人总是机智百出,怎么就忽略了他呢? 三军未动粮草先行,是金兀术自己给了刘涚机会,现在将责任全都推倒折合身上,未免太过于不近人情了。 “国师,你的意思是说,这又是刘涚干的好事?” “王爷,老衲揣摩,恐怕应该是了。” 普风这么说,心中却想,整个和尚原的事儿怕都是刘涚搞出来,哪怕就是宋军如今摆出来的防御方式,估计也都是刘涚出的馊主意,这个刘涚,当真是金国的克星啊! “本王一定要灭刘涚十族,刨其祖坟,挫骨扬灰!” 真不知道刘涚若是听见金兀术对他的“评语”会作何感想,恐怕他是不会担心金兀术去刨祖坟,他先祖如今在哪里,怕还是个无人能解的难题呢。 不管怎么说,粮草被烧,将成为金军继续滞留和尚原的一道难题。 而此时坚守在和尚原的吴阶,也接到侦骑的通报。 “金兵的辎重粮草,皆被刘涚付之一炬?”吴阶脸色有些涨红,再反复确定侦骑不是头晕眼花发神经之后,吴阶挥手将侦骑打发出去,随后就无法遏制的放声大笑起来。 刚刚巡逻完营地回来的吴璘,还在门口就听见自家大哥堪称放肆的笑声,不由的敲门进来问道:“哥,啥事儿让你这么开心?我刚刚可是去看过了,咱们今天的损失也不小了,制作好的弩矢十成射掉了四成,有七架床子弩,废了!” 床子弩的一些配件,可不是随军的工匠营能够打造出来的。事实上在经历了北宋末年的腐败官僚之后,即便是临安里的匠作营,也难以制作全新的床子弩了,不仅仅图纸散失了不少,更重要的是老工匠的匮乏,在这个时代,手艺人的传承,那是相当的重要,同时也相当的脆弱。 “照今天这样的打法,咱们也坚持不了几天!” 弩矢消耗了,只要有原材料,有工匠,还能源源不断的补充,可是威力最大的床子弩一旦报废,对宋军防御力量的削弱,是相当的严重。 “咱们坚持不了几天?”虽然吴璘汇报的可以说是一个坏消息,但是吴阶脸上的笑容却并没有因此而消失,他走近吴璘,轻轻拍打着自家兄弟的肩膀,沉声道:“你真是为兄的福将啊!幸亏你在汉中将刘涚捡回来了,这个人你一定要好好的交往,为兄感觉他对朝廷和皇上并无忠诚可言,相反,兄弟手足之情反而可以拴住他!” “大哥,你怎么突然提起刘涚了?怎么,有他的消息了?” “你刚刚不是说,咱们恐怕坚持不了几天?” “是啊!”吴璘点头道。 “那若是金兵的粮草和辎重都被烧光了呢?” “那怎么可能...大哥,你是说...不会吧?又是刘涚那小子干的好事?”吴璘浑身微微一抖,瞪着双眼满脸写满了不相信。 “不是他还能有谁呢?嘿,难怪当初我们大家都觉得战壕这个法子妙不可言的时候,那小子脸上一点笑容都没有,回头还私下告诉我,只要金兀术有脑子,光是依靠战壕根本挡不住,感情他是早就算到了,战壕可以填平,所以早早就离开了和尚原,这是...” “最好的防守是进攻!” 吴璘也是激动的接上了兄长的话头,“单纯的防守只会让自己陷入绝境,只有防守中进攻,才能真正的成功!” “这是刘涚跟你说的?” “嗯!”吴璘点点头,“可不是么!当初在汉中,我考校他的统帅能力时,随便问了一些问题,当时我就觉得这小子不简单啊!” “现在是不是觉得他更不简单了?嘶,我都是很好奇啊,究竟是什么样的人物,才能教导出他这样的战争天才呢?假以时日,他甚至有可能超过韩大帅,岳鹏举啊!” “大哥,所以你才说,要我用亲情去笼络他?是了,你说要是将他招进咱们家如何?” 吴璘眼珠子滴溜溜的一转,突然冒出个馊主意来了! “你是说小妹?你,你怎么会想到这个上去...不过...”一开始吴阶是有些生气,虽说他已经很看重刘涚了,但毕竟他已经是坐到这个位置的人,刘涚在他心中份量再重,也不过就是一个刚刚从白丁涉入官场的年轻人而已,如同一颗刚刚冒出泥土的幼苗,想要成长为参天大树,其中的变数还太多太多。 而吴阶他不同,只要金兵不能破和尚原翻秦岭入巴蜀,他在陕西巴蜀这边“一把手”的地位就不会有丝毫动摇,可谓是“封疆大吏”,跟刘涚之间的差距,理论上来说,是判若云泥! 然而他对吴璘这个异想天开的提议,惊诧也就是一瞬间,随即就慎重的考虑起来。 “大哥,我就是随口说说的,你可千万不要当真啊,咱们妹子将来可是要进宫当皇后的!”吴璘没留意到吴阶脸上神情的转变,还兀自在一旁解释着,殊不知吴阶打断他的话头道: “你别吵,我再好好的想想!” 吴阶和吴璘兄弟两个尽然因为这样一件事情而陷入沉默,恐怕打死刘涚都想不到,即便现在有人说给他听,恐怕他也不会相信。 事实上,刚刚跟吴安邦等人汇合的刘涚,始终悬着的一颗心,这才刚刚落了地。 “安邦,兄弟们没什么损伤吧?” 第227章 战无不死,攻无不克(中) 咸阳城,战斗依旧每日里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在王重阳看来,刘豫根本就是在使用“添油战术”,将其麾下的那些士兵一点点的派出来送死,甚至就连咸阳城上守卫的义军,都觉得这样的杀戮毫无意义。 擂鼓,进攻,砸石头,最后退兵,满地的伤兵和尸体。 如果说,大齐国的军队被刘豫这么折腾下去,恐怕最多再坚持个三四天,刘豫手中的兵力就会消耗掉三成,到那个时候,别说是攻克咸阳城,指不定被义军冲出来干掉都有可能。 至少林英英是这么认为的,她觉得只要再坚持几天,义军就可以主动出击,说不定还能一举消灭掉刘豫! 能够消灭刘豫当然是最好的,那样一来,大齐国就烟消云散,至少在名义上属于大齐国的那些地盘,还有地盘上生息的民众,就成了“无主之物”,若是机缘巧合之下,或者,西夏国还能分一杯羹? “重阳,世间万事万物皆有其存在的理由,大齐国若灭,这世间的动乱就更添变数了!” 当王重阳带着林英英的想法去问清虚散人时,清虚散人给王重阳的,却是一个似是而非的答案。 他没有告诉王重阳该怎么做,只是提醒王重阳,存在即合理这样一个在后世颇为流传的哲学道理。当然,清虚散人并没有将“存在即合理”这五个字提炼出来,但其意思是一样的。 “师傅,我本来还想趁着全军冲锋的时候去偷袭刘豫,上一次在粘罕的卧室里,却是让这老儿躲过了一劫,照你老人家的话来说,这个刘豫,还是让他活着更好?” “然。”清虚散人点头道:“重阳你进步了,知道为师当初何以同意你招募义军,重返咸阳么?” 关于这个事情,其实王重阳心中一直是有所疑惑的。 照理说,清虚散人身为方外之人,是不应该对世间的风云过多上心,即便王重阳是他唯一的徒儿,他也应该是劝阻,而不是支持他弄个什么义军组织出来,还揭竿跟金兵正儿八经的对抗。 这些时日里,清虚散人更是坐镇咸阳城,凭借他的威名和智慧,将一个咸阳城打理的井井有条,当好了王重阳的坚实后盾。 好几次王重阳都想开口问问,但最终却还是忍住了,因为他知道清虚散人的性格,想说的不用你问,不想说的,问也没用。 此时清虚散人主动开口,显然是他想谈论一下这个问题了。 “师傅,这个问题也困扰我很久了。” “唔。”清虚散人捋须点头,面带微笑道:“咱们修道之人,虽说追求的是长生不老,但终究虚无缥缈。修持自身,精气神圆满,在生死之间的刹那能够追寻道之存在,才是修行的意义。有些事情不经历,有些恩怨不了解,你是无法进入到这种境界的。” “师傅,我好像明白了一些,你是说,咸阳城就是我跟金人之间的恩怨,而这些恩怨若是不能了结的话,我在修行上是很难获得进步?” “重阳你的悟性,为师一向很满意,只不过有些障碍,不是光依靠悟性就能突破的,人的一生很长,又很短,就看你怎么去抉择了!大齐国也好,刘豫也罢,甚至这咸阳城和义军,都只是你睁眼所见,若是你闭眼,则世间不存,唯有本心,如何取舍,你当早日领悟啊!” 说完这番话,清虚散人就含笑闭上眼睛。 既然他都说了,王重阳悟性不错,那么有些道理,让其自己去领悟,就比直接传授给他更好。 “师傅,徒儿知道了,会时时领悟的。” 从清虚散人静修的房间里出来,王重阳没走出多远,就碰见了林英英。 这一次林英英找来,并不是为了再次游说王重阳出兵攻打西夏,更不是让王重阳去暗杀刘豫。 不过她还没有来得及将自己想法说出来,王重阳就抢着说道:“刘豫此人暂且不能杀!” “重阳,现在不是不能杀的问题,是我们恐怕已经错失机会了!” 林英英口中所言,让王重阳微微一愣,道:“究竟怎么回事?” “刘豫,他已经跑了!” “跑了?” 王重阳此时兼职不敢相信,大齐国虽说这几天死伤不小,但远远未到伤筋动骨的程度吧?况且可以猜到,进攻咸阳压根就不是刘豫的本意,必然是金国所命,他刘豫何以胆敢抗命不尊,是因为当个儿皇帝当的无聊了,准备要玩玩走钢丝这种刺激的游戏了? 刘豫当然是没有这个胆子的。 正如王重阳所认定的,只要刘豫还想当这个儿皇帝,那他就不能不遵从金国的命令,不过,若是有人要动刘豫的“金库”时,那刘豫这个嗜钱如命的家伙,就什么都不顾了! 林英英是通过西夏国的情报渠道,刚刚才得到了一个令人惊诧不已的消息:有支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军队,正在进攻大名! 大名是哪里? 大名就是刘豫的老窝,大齐国的首都,也就是刘豫的一个大金库!金库都要被人抄了,那刘豫哪里还顾得上金国的命令,当然是要首先溜回去,保住自己的金库才是! 得到这个消息的林英英并没有冲动地跑去找王重阳,而是先去观察大齐国的营地,果不其然,代表着刘豫这个皇帝的王旗帅帐,还有那些服色鲜明的御林军,统统都已经不见了踪影,虽说大齐军仍旧没有退兵,但明显数量和质量都下降了不止一个档次,留在这里的军队,分明就是为了掩盖刘豫已经逃走的事实。 “进攻大名的是谁?” 王重阳听林英英讲述完毕之后,皱眉开口,既像是在问林英英,又像是在自言自语。不过林英英还是开口回答:“我也不知道是谁,但不管是谁,他的胆子都很大啊!” 其实林英英对这支突然冒出来,进攻大名的军队根本就是恨之入骨了!虽说西夏跟大齐也不对付,甚至时时刻刻都想着能不能在大齐身上扯下一块肉来,但若是有人跳出来要抢这块肉,西夏国是决计不会同意的。 “既然刘豫都已经溜了,那正好,把咱们的义军派出来,打打顺风仗,练练兵!”王重阳并没有在那支军队的身份问题上纠缠,他脑子里灵光一闪,就想到这样一个主意来。 这真是个不错的主意,精兵是打出来的,不是放在家里养出来的,就连林英英都找不到合适的理由来阻止王重阳这么做,况且她也认为,只要这边出兵,那么大齐国的军队必然就找到了借口,彻底的退出咸阳城,赶回大齐国去。 如此一来,是不是就能保住大名了呢? 恐怕也是未必吧,毕竟远水难解近渴,更何况,既然那支军队敢于进攻大名,想必就有将大名攻占的把握! 不打没把握的仗,其实这是每个名将心中都明白的道理。 金兀术是名将,吴阶当然也是名将。照理说,名将是不应该采用填命战术来进行战争的,可这样的事情,却偏偏就在和尚原这个小小的,甚至可以说是不起眼的地方,发生了。 对于金兀术来说,不是他愿意这样做,而是因为金兵的粮草被刘涚一把火烧的干干净净,如果不能速战速决,那么这次金兵征伐和尚原,就是一场彻底的失败! 至于说吴阶,他是因为无路可退! 要向保住巴蜀通道不失,确保金人无法打通秦岭关卡,和尚原可以说就是最后一道屏障,面对疯狂的金兵,吴阶也只能是咬牙进行抵抗! 在战马不能使用的时候,金人的狠劲也上来了,数万的金兵分成两拨,一拨冲杀,一拨就运土,填坑! 上好的战马成了运涂的畜力,一条条的战壕被金兵给填满,当然其中也充斥着大量金兵,还有战马的尸体。 这是一场残酷的战斗,金兵也并非就是束手无策,他们也用弓箭还击,甚至好几次冲进了宋军所在的战壕,短兵相接。 相对于庞大的金兵队伍来说,宋军每一个战斗力单位都是宝贵的,不管是士兵,还是床子弩。 然而在激烈的战斗当中,这些战斗单位的消耗都难以避免。每当接收到新的战损数字时,吴阶的面皮子,都会不由自主的抽搐一下。 “大人,我们快要顶不住了!” 满身是血的吴璘小跑着来到吴阶身边,因为吴阶要守着最重要的一段,也是床子弩架设最多的高地,对于周围那些战壕里的情况无法直观的看到,所以他命令吴璘作为巡视人员,无时无刻的不在周围巡视,以收集到最真实最及时的战争情况。 即便仅仅是巡视,以吴璘的性格,只要有机会他也不会放过,总是冲在杀敌的第一排,幸亏他战斗力出众,加上年轻体能充沛,才没有发生什么意外。 然而,他给吴璘带来的却不是什么好消息。 “金兀术真是已经疯了么?不眠不休啊,这已经两天了!” 双方的激战,是在金兀术得知粮草被烧之后的当天下午就开始,到现在已经过了一个通宵,眼瞅着天色又要转暗下去了,难道说今天晚上,金兀术还要挑灯夜战不成了? 如果真是这样,那金兀术确实是疯了,而吴阶觉得自己唯一能够做的,就是陪着金兀术一起发疯! 天下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第228章 战无不死,攻无不克(下) “大人,金兵又上来了!” 正当吴阶兄弟谈话时,一个亲兵突然冲了进来,向吴阶回报! “不是刚刚才退下去么?他们都已经死了多少人了?床子弩,让床子弩顶上!”吴阶的嘴皮上也是燎出了水泡,连续两天出于严重精神紧张状态,铁打的人也承受不起啊。 “大哥,我去吧!” 吴璘毕竟是要年轻一些,正所谓年轻就是本钱,将长枪一拎,吴璘就要出战。 “等等!” 就在吴璘即将出门的时候,吴阶还是忍不住开口出声,然而吴璘回首过来,诧异的眼神投向吴阶时,吴阶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你要.小心啊!” 覆巢之下无完卵,若是和尚原破,他吴阶自然是要与和尚原共存亡,但是吴璘呢?说实话,吴阶现在真是希望吴璘没有从军,没有在这和尚原,那样或许不会让老吴家就此断了后! 然而此时说什么都晚了,唯一所能够希望的,就是吴璘平安,而金兀术就此力竭,放弃继续攻打! 事实上,金兀术确实也是强弩之末了。连续两天高强度的作战,顶着巨大的牺牲,哪怕就是以金兀术的身份和名头,也难以压制下面厌战的情绪,从中级将领到基层的士兵,每个人的心中,早就已经没有了战意! 这一点,从金兵推进的速度越来越越慢,从那些懒洋洋拖着泥土石头去填沟壑的身影当中,就能清楚的看出来。 “王爷,此战,咱们怕是输了!” 普风这两日里也都是坚守在金兀术身边,一来采取这种战术本就是他普风提出的建议,二来也是为了金兀术的安全。本就已经处在下风,如果说金兀术还出点什么岔子,那才真是死无葬身之地了! “我们伤亡了多少人?” 金兀术没有回答普风,而是瞪着赤红的双眼,望向身边的参将。 “王爷,已经上万!”那参将的脸色极其难看,他担心暴怒的金兀术,在听到这个数字之后,一刀将自己的脑袋给摘了! “这么多了?”金兀术确实有暴走的迹象,他皱了皱眉头,右手不有自主的摸向腰间的利刃。见其举动,那参将双股颤颤,脸色难看的像是马上就要哭出来一样! 幸亏金兀术的手,在触及刀柄之后,就停顿了下来。只见他长吸一口气,遂又缓缓吐出,这才转身对普风道:“国师啊,这当真是我的耻辱,耻辱啊!”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这次咱们是又上了刘涚这小儿的当了,何况吴阶此人也非寻常之辈,回去好好休整一番,来日再战吧!”普风倒是挺想得开一般,毕竟他也不是主帅,哪怕战争失利,对他的声誉也不会造成任何影响。 这方面金兀术考虑的也不多,他只是难以咽下这口气而已。 自打从牛头山起,金兀术就从未在刘涚手中占过丝毫的便宜,那刘涚就像是金兀术命中注定的克星似的,遇上就没好事! “在坚持半个时辰,若是实在打不下来,咱们就,退兵!” 退兵,这两个字说起来很简单,可要让金兀术亲口说出来,却又是那么的艰难。 半个时辰,对于金兀术这些将领来说,仅仅是一个念头,但是对于在一线作战的将士们来说,代表着的,却是无数的鲜血,还有生命! 吴璘并非是第一次上战场,有那样一位兄长,他想不上战场都难! 擎着长矛的吴璘,在穿过已经稀稀拉拉的床子弩营地之后,毫不停留地直奔战斗最激烈的一线,那是三层之外的一段战壕,因为弩矢的缺乏,加上金兵疯狂的冲击,这段战壕终于被金兵冲破,双方在战壕里短兵相接,杀的很是惨烈! 如果不是因为宋军按照刘涚的安排,采取的是层层套叠的方式来进行防守,这段战壕一旦失陷,后面的金兵就会源源不断的冲上来,直到将宋军的防御阵势彻底冲垮,夺占和尚原! 后面阵地上的床子弩和弩弓部队,用密集的箭雨,阻止后面的金兵涌上来,但这不代表就可以完全不管失陷的战壕,毕竟这些战壕都是相同的,如果说让金兵将战壕拿下,那么就随时可能危及到其他的阵地。 故而这些战壕里的金兵必须要干掉,吴璘一出来,就带着自己的一队亲兵直接向那战壕冲了过去。 长枪一抖,吴璘将眼前的那金兵的颈脖处挑开一个大洞来,鲜血狂喷而出,那金兵惨叫一声,倒地身亡! 看似轻松,然而这仅仅是个开始。 虽说长枪好使,但一进入战壕,这种马背上用的兵器就会彻底失去作用,而吴璘却没得选择,如果他与其带领的亲兵一直站在战壕边上刺杀,或许可以保证自身的安全,但那样后方的弩兵就无法继续攻击,找到空档的金兵,就会立刻蜂拥而至。 所以吴璘没得选择,将长枪一扔,抽出一柄单刀,随后在地面捡起一张不知道是谁丢弃的小圆盾,毫不迟疑的就跳进战壕当中! “杀!” 吴璘一声怒吼,而跟在他身后的亲兵,也是纷纷扔下长武器,抽出短兵,义无反顾的跟着跳了下去! 其实此时战壕里的宋军已经坚持的很困难,毕竟但从身体素质方面来说,宋人还是比不过以肉为主食的金人,一旦近身肉搏,力量各方面就很吃亏,即便有些宋军士兵略微懂些搏击的技巧,可是在相对狭窄,几乎没有腾挪空间的战壕里,更多的时候,比拼的还是人最原始的本能! 一个金兵举着个手锤,正在拼命敲打对面宋军的脑袋,一下又一下,哪怕是人体最坚硬的头骨,也是无法承受这种钝器的连续击打,不过一两下,鲜血就已经暴溅起来,那宋军惨叫着,本能的扔开手中武器去捂脑袋,然而同样是血肉组成的十根手指,又如何抵挡钢铁的锤头? 那金兵满脸溅慢鲜血,口中却是发出得意的狂笑,即便宋军已经是十指血肉模糊,脑门凹陷,白色的脑浆隐约可见,金兵却仍旧在持续的重重敲打,好像是在过瘾一般! “畜生!” 吴璘看见眼前这一幕,怒吼着就猛扑上去,那金兵反应也快,感觉有人冲来,转身就是一锤头! “嘭!” 锤头重重的敲打在吴璘手中的盾牌之上,那金兵的力道当真是大,竟然打的吴璘前扑的姿态受挫,停顿下来。不过吴璘也不是普通人,从小的习练加上这些年战阵上用自己鲜血换取的经验,让他毫不迟疑的将右手里的短刀挥了出去,在那金兵毫无防备的情形之下,一刀就砍开了半根脖子! “噗噗!” 伤口大,血流量也大,鲜血涌出的声音听上去就像是踩在泥水地上一般,兴许是因为用力的有些猛了,吴璘一拔刀,竟然没有拔出来! “嘿!” 一个金兵冲了过来,他双手举着一根三尺多的短矛,矛头正冲吴璘的胸膛而来! “找死!” 吴璘此时短刀还未拔出,几乎算是赤手空拳,见此情形,一个亲兵冲了上来,用手里的腰刀竭力将那短矛拨开,他身后又来一个亲兵,想要上去给那金兵补上一刀,然而战壕毕竟是过于狭窄了些,加之旁边还有吴璘和那耷拉着脑袋的金兵尸体挡着空位,短兵器根本就是够不着。 要说那持矛的金兵也是够狠,见自家兵器被格挡,压根没有抽回的意思,竟然整个人就撞向吴璘的亲兵,弄的那亲兵有些手足无措,双手握住刀柄却不知道该如何抵挡! 而在金兵身后,竟然又冒出张布满鲜血的狰狞面孔,他手中竟然端着一柄神机弩,而弩矢已经扣上,箭簇就正对着吴璘! “糟糕!” 吴璘眼尖,没有漏过突然冒出来的这个金兵,他的短刀仍旧卡在尸体的颈椎当中,幸亏他脑子灵活,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抬起右手,将那小圆盾抖手扔了出去! 高速旋转的小圆盾,直直的飞向那端弩的金兵,见圆盾飞来,那金兵也是意外,本能的身子一缩,同时也控制不住手指,扣动了扳机! “嗖!” 弩矢带着呼啸离弦而出,朝着吴璘方向直飞而来! 在这狭小的空间里,弩矢的飞行不过就是一闪而逝,哪怕就是王重阳在此,甚至是清虚散人在场,恐怕也无法在这眨眼的功夫里做出任何反应! “噗!” 箭簇带着呼啸,深深的钻进战壕壁上的泥土当中,吴璘站在原地是一动没动,直到感觉身体没有丝毫异样,他才怒吼一声,右手捏紧短刀柄,抬起脚来,狠狠将那尸体踹飞,短刀应声而出! “我干你全家!” 背心湿透的吴璘,口中狂呼着,挥舞短刀,向金兵狠狠的扑了上去! 首先倒霉的就是那持矛的金兵,还没回过神,吴璘的短刀已经将他脖子抹开,这一次吴璘很小心的控制着切入的角度,刚好过肉,却没有去跟骨头纠缠! 忙着丢开神机弩的金兵也紧跟着遭了秧,吴璘觉得出刀稍慢,干脆先飞出一脚将其踹到,随后就又亲兵撵上,一脚狠狠踩在那金兵裤裆位置,金兵两眼翻白惨叫出声,未几,另一个亲兵踏步上前,对准金兵的脖子,狠狠的挥下腰刀! 第229章 夜袭残兵,分道扬镳(上) 刘涚杀死折合之后,将其兵马引回来的方式其实很简单,不过就是重新点燃冲天的大火。火头一起,追着吴安邦的金兵顿时感觉不对劲,很快就放弃对吴安邦的追索,掉头回去找自家主将。 然而这些金兵怎么也没想到,他们找到的,只是一排排摆放整齐的尸体! 这当然是刘涚有意为之的,他通过这种方式,向金兵示威。 折合没了脑袋的尸体,单独摆开,放在很显眼的地方,而其头颅,则是高高的叉在一根竹竿之上! 试问,眼前这样的景象,岂会让那些金兵不愤怒?不仅仅是愤怒,大多数金兵更有一种脊背凉飕飕的感觉,折合身边可是有全军最精锐的三百骑啊,怎么会被人屠杀的如此干净,甚至连个传话的人都没有逃出来? 整个营地静悄悄的,那些脚夫早在刘涚等人离开之前,就已经三三两两的逃生去了,他们可不想留下来成为金兵发泄的出气筒。兔死狐悲的金兵此时自然也不会高声喧哗,每个人都在想着心事。 还要继续战斗下去么,面对那样一个神出鬼没的敌人? 在失去了主将之后,谁又有能力来率领他们呢? 这一千七百个金人,不论其职务高低,都一起茫然了。照理说,他们可以带着折合的尸首,以最快的速度返回金兀术的帅帐,到时候大家自然可以被金兀术接收,继续当个兵。 然而这其中却有个小小的问题,那就是,谁负责带着折合的人头回去找金兀术呢? 不管是谁,恐怕都要承担金兀术的怒火! 粮草被烧,主将战死,这样的结果哪怕就是向来以智勇双全在金国著称的金兀术,怕也是会大动肝火,估计砍脑袋那就是最轻的了。 不过最终这些金兵还是找到了领头人,此人本就是折合随身的猛安,由他带领大家回去金兀术身边,应该说是最合适不过了。 当这个猛安带着几个谋克开始协商处理此事的应对方案时,刘涚也没有闲着。 即便没有吴安邦在一旁怂恿,其实刘涚心底也没有想过要放过折合手下的那些兵马,在他看来,这些牲口多少一个就算一个,总之是好事不会是坏事。 既然就连刚刚才从追兵刀下脱身的人都还有余勇,刘涚当即将柴青源也招了过来,一同商议此事。 “若是没有意外,那些金兵在回到营地,看见折合的人头之后,必然会返回金兀术大军所在位置,而从时间上推算,如今金兀术的大军应该正在和尚原之前,跟吴阶鏖战,想要干掉这些家伙,还真是有些难度啊!” 刘涚所谓的难度,并非是他没有信心跟金兵来一场硬站。满打满算,刘涚成为正将的时间还不足一月,手中也才刚刚赞起来这么一点点家底,若是拿去跟折合手下那群哀兵硬拼,总会让人感觉不划算,刘涚说的难度,也就在此。 “咱们已经少了五十个兄弟了,如果再战.” 说到这里,刘涚的眼神扫过那些正在休息的宋军,相比之下就能很轻松的判断出哪些是高家庄出来的子弟兵,哪些是曾经吴璘的兵,哪些是柴青源和吴安邦两人招募来的新兵。 虽说在这场战斗里,哪怕就是柴青源和吴安邦召集来的新兵,都表现出相当可观的战斗力,但哪怕是休息时间,高家庄的子弟兵身上仍旧看不到丝毫懈怠,经过吴璘训练的士兵至少还懂得三五成群将兵器放在一个顺手的位置,而那些新兵么,大多数都是很随意松散的找地方躺下,闭上眼睛睡觉。 “咱们带出来的干粮,快要吃完了啊!” 摇了摇头,刘涚当真是很想放弃追杀那些金兵的诱人想法,若是战事拖延的太长,有可能导致干粮耗尽,岂非就成了金兀术第二? “大人,不够就是一群哀兵而已,区区一千多,有啥好怕的?他们不熟路,一个晚上绕到他们前面,堵上就是一通齐射,害怕他们不散伙?”吴安邦像是被金兵给撵的有些憋屈,竟然向刘涚提出意见来,像是恨不得现在就提刀去砍金兵的屁股。 “其实不用整夜都绕路,安邦刚刚也说了,那些金兵路子不熟,与其咱们等到天亮跟他们拼杀,还不如就趁夜.” 柴青源也是激动的很,不等刘涚回应,就抢着将自己改良过的计策给说了出来,随即就得到了吴安邦举双手赞成。 看着两人七嘴八舌的样子,刘涚当真是哭笑不得,只能点头道:“好好好,既然你们都已经算计好了,我不同意成么?你们分头去安排,策划,这场战斗的指挥权,我算是交给你们了!” 这也算是刘涚对属下的培养,毕竟将来的战斗不可能都是刘涚亲力亲为,他也不可能每场战斗都参加,只有培养出一批真正有能力的战将,才能达成刘涚心中的目标。 吴安邦和柴青源两人倒是兴奋的很,刘涚走到一边不说话,眼瞅着来年个人表演。 只见两人商商量量之后,就分头行动起来,至于说刘涚,则是坐观其成。 队伍出发了。虽说整个行动策划都跟刘涚没有关系,但命令从柴青源和吴安邦两人口中发出,下面的人却没有半点怀疑,毕竟平常时候刘涚的命令大多也是通过两人来转述的。 虽说在这次行动上刘涚很闲,但他也发现这是个问题,基层的士兵不知道命令究竟是不是主帅发出,他们只是执行自己上级军官的命令,那么如何来证明这个命令真实有效,看来还得设计一套完整的识别体系才行。 吴安邦和柴青源最终商议的结果,是兜圈子赶去那些金兵的前方,然后半夜偷袭。这个计划虽说没有多高的技术含量,但执行起来也简单。 天黑的时候,刘涚等人就已经成功的绕到折合残存的那些兵马前方,而且替金兵选好了安营扎寨的几个点,吴安邦和柴青源又抓紧时间开始针对不同地方的地形特点,制定夜袭时的方案。 看着两人偶尔因为意见不合而争的面红耳赤,刘涚心中大感欣慰,这样的将领才是他所需要的,也是他培养他们的目的。 “大人,最终的计划都制定好了,请你过目!” 摆摆手,刘涚冲上来的柴青源道:“前面就说好了,这次我就是你们的兵,你们说怎么打就怎么打,只有一点你们必须要做到!” “大人请讲!” “我不能留在后方当个观众,咱的三棱刺,还没有吃饱呢!”刘涚说话时,两眼情不自禁的微微眯起,眼缝当中透出的寒光,却是让柴青源呼吸一窒,随后不敢违背的点了头。 正所谓月黑风高杀人夜,刘涚当真心满意足的当上了排头兵,端着秦弩,挂着三棱刺,领着一队士兵行走在队伍的最前方! 事实上刘涚这样决定自有其意义。 毕竟这是一场夜袭,而要说夜袭的经验,这三百五十号人加起来,也未必有刘涚一个人丰富。当靠近金营之后,刘涚藏身于灌木丛边,凝神观察, 营地里虽说也有灯光,但显得异常的安静,好似有一层看不见的,淡淡的压抑情绪,在营地里蔓延流动,让每个人都提不起兴趣来说话。是因为战败,丧失主将还是因为即将到来的莫测命运? 虽说之刘涚并没有听见金兵们脸上的表情,但光是远距离感受到的气氛,就已经非常的明显。 “不用做什么准备工作了,这是一支没有了士气的队伍,经不起冲击的,大家伙等我开杀,就只管冲进去,记住一点:声音一定要大!” 声音一定要大! 刘涚的这个要求乍一听不像是跟任务有关系,但出于对刘涚一贯的信任,从柴青源和吴安邦到下面的每一个战士,都没有丝毫怀疑,纷纷点头表示记住了。 “行动!” 一声令下,刘涚当先弯腰冲向营地,他碎步而行,脚步已经是尽量放轻,但毕竟这是夜里,四周静谧,加上金营里几乎没有言语声,所以不等他走到营地边上,就惊动了放哨的金兵! “谁,啊!” 弓弦声动,那个警惕的金兵才刚刚出声,刘涚抬手一箭,就射穿了其咽喉! 但整个军营已经因为这声惨叫而炸开,睡梦之中惊醒的金兵,一个个惊慌失措,惶惶然不知东西! 刘涚射死那金兵之后脚下并未停留,一边继续冲向金营,一面还给秦弩扣上了弩矢,两眼一扫前方,正好看见个张弓的金兵! “死去!” 已经习惯使用秦弩的刘涚,如今是越来越喜欢这个趁手的家伙,每每扣动扳机的时候,刘涚甚至都会产生错用——他用的不是弩,而是无声手枪! 在这般短短的距离里能够射出两箭,几乎已经是人类能够做到的极限,即便是刘涚,此时也只能将秦弩往背后一挂,右手拔出三棱刺,左手则是拎起一张小盾牌来! 别说什么双武器更有战斗力,一个真正的高明者,就应该学会针对不同的情况,选用适合的兵刃! 在刘涚的率领之下,三百五十个宋军杀入金营当中,一场混战,立即展开! 第230章 第二二〇章 夜袭残兵,分道扬镳(中) 鲜血浸透的铠甲,穿在身上放佛就是一层木板,沉重无比,难以活动。 为了让挥砍搏击的效率更高,吴璘干脆一咬牙,将肩膀上的甲片给卸了!打跳进战壕到现在,吴璘已经忘记了时间,他只知道自己手中的兵刃,换了一次,又一次! “杀!” 从干涸的嗓子眼里冒出来的声音是嘶哑的,挥动的手臂也是酸软的,甚至于吴璘自己都觉得每一刀挥出去,是那样的无力,整条胳膊都是麻木的,没有半点只觉! 然而战斗还没有终止。 因为床子弩损失的越来越多,以至于阻挡金兵进攻的力量也就越来越薄弱,总会有些发了疯的金兵不顾弩矢的威胁,冲进战壕里来,跟宋军混杂在一起! 没有十全十美的策略,有得必有失,战壕战术虽然能够最大限度的发挥远程兵器的威力,但同样也有自己的缺点:譬如说眼下,战壕就让宋军丧失了战阵的优势,完全只能依靠个体战斗力跟金兵硬拼! 跟着吴璘一起下来的亲兵,有一半都已经牺牲了,但没人退缩,因为他们的主将还在咬牙战斗,既是在杀敌,也是在报仇! 报仇! 两族之争,已经让多少人家破人亡,这其中的仇怨,倾尽三江之水也洗刷不掉,唯有用血! “啊!” “啊!” 双方战斗到这种程度,什么口号、命令那些都毫无意义,如同一群被困在笼子里的兽,每个人,为了活下去,都在拼命的厮杀,口中发出毫无意义的,却又很统一的声音,像是兽吼。 相对来说,吴璘的脑子还算清醒些,他至少还知道使用技巧,至少还能判断眼前的形势。 应该说形势并不太好,在单兵战斗力上,宋人确实没有多大的优势,哪怕就算金兵的数量较少,但现在还能战斗的,却是一半对一半,也就是说,如果继续战斗下去,金兵会很快扭转数量上的劣势,加上质量上的优势,结果,勘虑。 “回去,让大人把这段战壕堵起来,快去!” 吴璘转身,揪住一个亲兵的衣领,冲着其大声的怒吼着。 “是.可是.” 那亲兵同样也是精疲力尽,脑子里怕是因为缺氧而有些混乱,应答起吴璘的话来,也有些语无伦次。 将战壕堵起来,这是刘涚当初定下的一个应对之法,虽说战壕跟战壕之间是联通的,但只要从后面堵住,那么这一截战壕就被孤立,里面的人想要通过战壕绕到宋军阵地上就不可能了,只能是乖乖的回到地面上,接受床子弩和神臂弩的洗礼! 但是,战壕一旦堵上,就不可能去挖开,甚至于宋军会主动放弃这一截战壕的火力支援,用不了多久,大量的金兵就有可能涌入,而战壕里若是还有宋军的话,这些宋军战士除了投降,就只有死战了。 可吴璘是谁? 他是和尚原宋军最高统帅,吴阶的亲弟弟!将这截战壕堵住,岂非就是断了吴璘的生机,就算是吴璘亲口要求的,那吴阶会同意么?亲兵口中的“可是”,就是因此而发。 吴璘当然知道自己这个亲兵在想什么,他两眼一瞪,怒喝道:“还在等什么?快去!” “是,大人!” 那亲兵不敢再犹豫,用一块圆盾护住自己胸腹,猫着腰就朝前面冲! 战壕里的金兵并不知道这个宋军战士要干啥,他们只能本能的砍杀经过身边的敌人,为了掩护那亲兵,吴璘再度怒吼,激发出全身上下残留的力道,向着那些金兵扑去! “保护大人,杀啊!” 紧随在吴璘身后的亲兵们再度爆发出战力,随着吴璘一起拼杀,他们的疯狂吸引了金兵,终于将注意力彻底转移过来,不再去留意那个如同老鼠一般钻过去的家伙! “大哥,你可千万不要犹豫啊!死了我一个,保住和尚原,保住巴蜀,那是值得的!”吴璘在战斗的间隙里,眼角仍旧不忘关注送信的那亲兵,直到其安全的消失在战壕拐弯的地方。 此时此刻,吴璘的心中并没有恐惧。 战斗使人麻木,身心的痛苦让人忘记了死亡,唯有仇恨,和愤怒! 人类的战争本身就是一种怪胎,其存在可以压抑掉人类其他的本性,仅剩单一的杀戮本能! 对于第一线的将士来说是这样,可是对于后面做指挥的将领来说,他们需要承受更多的,还是精神上的压力,哪怕就是贵为亲王,也不例外! 如果能够胜利,则一切都好说,若是失败了,将领绝非仅仅是身死那么简单,已经注定要名留青史的人,更怕的是在历史上留下骂名!金兀术就很担心,他担心自己的英名,更担心在朝野失去了发言权。 女真这个民族,跟其他游牧民族一样,从来都是看重武力的,哪怕贵为亲王又如何,只要不能带领大家从一场胜利走向下一场胜利,那么就会众叛亲离,顶多当一个闲散王爷,逍遥一生而已。 那样的生活并不是金兀术想要的。 “王爷,不成了,宋军,太顽强啊!” 普风的声音在金兀术耳边响起,两眼已经熬成通红的金兀术,默然的发出一声叹息! 四万多的兵马,雄纠纠气昂昂的欲纵马踏破和尚原,兵临巴蜀。 结果呢? 死伤上万,粮草也被烧光,仍旧没能前进半步,被谦弱的宋军,利用那些迷宫样的沟壑战壕彻底阻挡,这是何其残忍?对他金兀术来说,何其残忍? “国师,我是不是真的不适合领军打仗了?” 此处没有外人,金兀术才会发出如此一生感慨,从他的双眼当中,流露出的,竟然是一种浓浓的绝望。 “王爷!” 普风骤然提高的声调,像是晨钟暮鼓,兴许是普风一声吼有什么玄机,竟然将那金兀术吼的一个机灵,眼神重新灵动起来。 “国师,见笑了!” “无妨,”普风摆摆手,笑道,“王爷乃是真性情的表现,确实无妨,不过此时退兵,乃是上策,还是刚刚老衲说的那句话,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王爷,慎重啊!” 金兀术重重一点头,“既然如此,那就撤吧。”金兀术也是无奈的一挥手,下了令。 战壕里,吴璘正在奋力杀敌,在他心中此时已经全无脱身的指望,唯有以死报国而已! “大人,你听‘!” 一个浴血的亲兵突然凑到吴璘身边,大声说道。 “什么?”奋力搏杀的吴璘一扭头问道。 “鸣金,是在鸣金么?” 吴璘摇了摇脑袋,像是有些不敢相信一样似得,眼神里还有些疑惑。“是我们在鸣金么?” “不是,不是,是金狗,金狗在鸣金收兵了。” 亲兵脸上一片喜悦,虽说他够英勇,可若是有哪怕一线生机,谁又愿意去死呢? “兄弟们,再加一把劲,金狗们顶不住了!”吴璘侧耳再听,确定没错之后,也是怒吼起来。有了他的这个话,战壕里的宋军纷纷怒吼起来,胜利,就在眼前! 对于金兵来说,鸣金,就意味着这场战斗已经结束了,作为进攻的一方,没有成功的突破宋军的防御,也就意味着,这场战斗是金兵输了! 失败,也就意味着前面的牺牲变得毫无意义,这才是最为令人丧气的事情。如此一来,金兵的士气暴降,吴璘等人的压力,也就一下子小了。希望就在眼前,以吴璘为首的宋军,鼓起勇气,跟心神恍惚的金兵再度交战,杀声震天。 也就是这个时候,远在咸阳的王重阳,终于知道了,围攻大名的那只队伍,究竟是谁! 金弹子! 若非是林英英亲口告诉王重阳,王重阳压根就不相信,这一次他等于是跟金弹子再度联手,对付同一个敌人。 “那金弹子怕是疯了吧!”林英英如此总结此事,可王重阳在惊讶之余,却反而能够理解金弹子的想法,“不是金弹子疯了,他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如今乱世,他麾下数千兵马,总要找个安生立命的窝,刘豫这次倾巣而出,那金弹子怕是等待这个机会已经很久了罢!” 王重阳是边说边摇头,他当然不知道,此时林英英心中,早已经是将金弹子恨之入骨了!可不是么,如果不是因为金弹子,让大齐国的兵力继续在咸阳城下消耗,到最后,西夏国完全可以出兵大名,从而拿到这个垂涎已久的地方。 当然,如今的金国也已经不是当初的金国了,南宋正在一点点的崛起,在韩世忠和岳飞等武将的率领之下,金国的日子并不好过。 如果说再多一个王重阳.. 想到这里,林英英不由自主的向王重阳望过去,正好王重阳回头,两人的眼神撞到了一起,但很快就相互错开。这并不是个自由恋爱的时代,哪怕两人心中隐隐约约都有那方面的想法。 “不要浪费时间了,我要出征,小山,召集人马,练兵的时候到了!” “得令!” 一直在王重阳身边站着的小山,终于听到了他期盼已久的话! “我也要参加!” 林英英不容分说的站到了王重阳的面前,大声道。 第231章 夜袭残兵,分道扬镳(下) 刘豫领兵而走,留在咸阳城外的,不过是一群老弱病残而已。 像刘豫这般人物,无论啥时候都只会将自己的利益放在第一位,故而王重阳相信,要解决掉城外的那些大齐国士兵,实在是件简单不过的事情。 “英英,你.” 但即便如此,林英英说要一起上战场,王重阳还是有些犹豫,毕竟刀剑无眼。 “我什么我?我的武功,怕是不比你差!”林英英狠狠地“瞪”了王重阳一眼,当着小山的面,王重阳被弄的怪尴尬,只能跳过此事不提,林英英既然想去,那就去吧! 此时,咸阳城上的天空才毛毛亮,而在距离和尚原不到二十里的地方,一场战斗,正接近尾声。 这是刘涚率领的军队,但却不是属于他的战争。因为指挥这场战斗的,准确的说,是柴青源和吴安邦,而刘涚只是一个参与者,一个排头兵,尖兵! 三百多对一千七百人,即便是刘涚自己,在谋划的时候都始终还担着一份心,只不过等到战斗打响之后,刘涚就全身心的投入到战斗之中,再也无暇分心了!毕竟这是生死厮杀,稍有分神,就有可能饮恨当场。 然而整个战斗的过程,却是有些出乎刘涚的意料,折合手下的那些残兵,当真是相当的没有斗志,当营地被破之后,稍一反抗就四散狂奔,到最后刘涚这边没折损几个人,倒是金兵的人头收获不少,连带着还有战马和军备,唯独就是没啥粮食。 “大人,战斗结果统计出来了,我方伤亡三十人,其中战死十三人.” 柴青源向刘涚汇报这个结果的时候,喜色都爬到眉梢上去了,尤其是当他读到歼敌八百人,缴获战马近千匹的时候,更是整个人都合不拢嘴来。 “值得这么高兴么?” 见柴青源乐呵,吴安邦更是满脸得意,刘涚觉得很有必要泼一盆冷水。 “那只是一支残军,死了主将,失了灵魂的残军!是,我们是胜利了,这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但别忘了,在我们面前,还有数万的金兵,而在长江以北,还有数十万的金兵,以及对我们虎视眈眈的,上百万的异族!” “不要因为一时的胜利就得意忘形,什么时候我们刀锋所向,尽皆披靡,什么时候大家再普天同庆,现在,按照规矩都给我去做战后经验总结会去!” 这个战后经验总结会,是刘涚按照后世军队里的习惯,给带来了,而且要求坚持执行。 高家庄子弟兵是早已经习惯了这种总结会,倒是其他士兵,对此事感觉很新鲜,尤其是开会的时候,哪怕就是最底层的士兵也有发言权,这让他们既高兴,又紧张。 哪怕刚刚结束战斗,每个人都有些疲倦,但总结会还是如常召开,而刘涚也会临时军队参加某支小队的总结会,听听战士们的发言,也说一些鼓励大家伙儿的话。 等到总结会结束,午饭吃过之后,刘涚将柴青源和吴安邦找来商量,缴获的这些战马,刘涚决定克扣一半起来,只上交五百骑,而且自家战士欠缺的坐骑,还得从这五百骑当中抽! 这场战争若是宋军胜了,吴阶绝对不会克扣他这个大功臣,若是败了,败了吴阶都不在了,想克扣刘涚也只有去跟阎王爷哭诉,所以刘涚坚信,他对战马的分配方式不会有任何的意外。 按照刘涚的意思,分开的战马还是要偷偷的送回高家庄去,但眼下有个严重的问题,和尚原那边,战斗究竟结束了没有? “大人,我们不如下午就出发?” 将五百匹战马偷偷送回高家庄,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毕竟数量太大了,即便能够悄悄的经过和尚原,可一旦出了秦岭,就有可能在汉中那里被拦截下来,吴安邦来询问刘涚何时出发时,刘涚正在绞尽脑汁,思考如何解决这个问题。 正好吴安邦来,刘涚也就顺口问起这个事情,殊不料,吴安邦却给了刘涚一个简单的解决方式——秦岭那么大,让三十个高家庄子弟兵领着这群战马,在秦岭里找个地方先养起来,缺的东西再由刘涚安排送去,不就能够解决问题了? 一听吴安邦这个方案,刘涚当即就拍板了,就这么干! 对于被选中的三十个高家庄子弟兵来说,想要天衣无缝的完成这件事情,就需要将他们从刘涚的队伍当中除名,而且将来即便是朝廷有什么赏赐,这三十个人也就只能拿到“抚恤金”,好在刘涚亲自向这三十名战士保证,绝对不会亏待他们,让战士们没了后顾之忧。 演戏演全套,在确定敲定计划之后,刘涚当即对全军宣布,因为和尚原的地势不少适合战马行走,故而派出三十名战士,引领部分战马绕道离开。 这个命令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怀疑,当然,等到刘涚跟吴阶见面的时候,这些战士就会被纳入阵亡名单,至于说被带走的那些战马,数量必然不会是报真实的五百之数,刘涚觉得报个两三百匹,吴阶一定不会追究了。 刘涚自己带着三百人,跟圈着五百战马的子弟兵分道扬镳,朝着和尚原的方向前进。 随着距离和尚原越来越近,刘涚也不得不越来越谨慎,因为跟和尚原之间的联系早在伏击金兀术前锋开始就几乎短接,如今和尚原的战事究竟进展到什么程度,刘涚心中也没有底。 “大人,前方八里,发现金人大军!” “停步,所有人准备隐蔽!” 侦骑送回来的消息让刘涚微微一惊,这才没走出多远啊,怎么会遇上金国大军了? 照理说,两军交战,即便是后军也不可能留在距离和尚原十来里远的地方,侦骑的汇报引发了刘涚心中的疑惑。 “除非是,和尚原的战斗已经结束了?” 刘涚的这个猜测确实是没错,和尚原的战斗,的确是结束了。 金兵在和尚原前丢下了上万的尸体之后,黯然退却!并非是他们没有必胜的信念,实在是因为粮草,没有了粮草,让基层的士兵如何安心的去拼命?大战一场之后回来竟然得不到热乎乎的食物填饱肚皮,对于士气的打击是何等的严重? 没有粮草,和尚原的宋军又表现的极其顽强,哪怕再大的牺牲都是寸步不让,以至于金兀术感觉确实没有继续作战的必要,即便要拿下和尚原,也只能等到来年春暖花开的时候,重新来过。 故而金兵撤军了,也是在吴阶率领的宋军感到难以为继的当口。 其实双方都像是站在钢丝绳上,就看谁能够坚持到最后一刻。当吴璘主动请缨顶上去的那一刹那,吴阶感觉自己的心,像是被人狠狠地揪了一把! 也是等到金兵阵中发出鸣金收兵之声,吴阶的心,才猛然间松了一半! “快,速速传令,停止封堵战壕,去找,去找唐卿!” 就在小半个时辰之前,吴璘指派的那个亲兵才刚刚来向吴阶报告,说是吴璘所在的那一段战壕已经顶不住了,恳请吴阶下令,将战壕封堵! 当时吴阶几乎是毫不迟疑的就下令,毕竟他不仅仅是吴璘的兄长,更是手掌和尚原这数千宋兵,以及和尚原之后,数十万巴蜀子民的性命!然而命令出口之后,吴阶的心情可想而知! 金人退兵固然是一个好消息,可谁能保证,在刚才那样激烈的战斗中,吴璘一定还活着呢? 哪怕此时吴阶心头仍旧是无比担忧,但他却不能任由性子冲出找吴璘,还有很多事情等着他去安排。 所以他只能是默默的承受着,命令几个人专门去找吴璘,已经是他现在能够做到的极限了。 幸亏,老天有眼,不到一盏热茶的时间,正在指挥着打扫战场的吴阶,就等来了一个好消息,或者说,就等来了吴璘! 杀掉战壕里最后一个金兵时,吴璘已经几乎不能依靠自身的力量站稳了,在这种狭小的空间里殊死搏斗,光是那种时刻游走在生死边缘的压力,就能消耗掉人体大量的精力。 不仅仅是吴璘,事实上几乎每一个活下来的人,此刻都是想烂泥一样的瘫软,如果来的是金兵,或许这些英勇的士兵还会奋起余勇搏斗一番,可眼瞅着来的是自己人,心中最后绷紧的那一根弦,也自然而然的松懈了。 “哥!” 吴璘脸上不是污血就是污泥,只有眼窝周围还算干净,当被两个战士架进来时,哪怕就是老于战阵的吴璘,此刻的情绪也是异常激动。 “给我站直咯!看你的样子,丢脸!” 口中虽然是在训斥吴璘,脸也板了起来,但眼神当中投射出来的关切,吴璘却是看出来了。一世人两兄弟,对于父母早亡的这对兄弟来说,吴阶就是吴璘的父亲,母亲,相互之间还能不了解? “哥,我实在是没力气了。” 吴璘竭力牵动嘴皮子,挤出一个颇为滑稽的笑容。 “没力气,就滚下去休息!我还要等刘涚!他可是这场战斗的大功臣啊!”吴阶转头望向战场,上面,三三两两的宋军,正在忙着打扫清理,时不时会有一生惨叫,那是将死未死的金兵,被宋军仁慈的,送往极乐。 第232章 敲敲竹杠,杀杀锐气(上) 历史上的和尚原之战,前前后后一共用了多少时间,刘涚自己是不记得了。 但就他参与的这个历史里,和尚原之战,也就是不到两个月,就算是暂告一个段落,至少在明年春暖花开之前,金兀术不可能掉头又来,吴乞买恐怕也不想再来咬一口这带刺的骨头! 也就是说,从现在到明年开春,至少还有三个月的时间,留给宋军做准备。 战斗结束,除开打扫战场,向朝廷汇报战功之外,剩下的就是抚恤和治疗伤兵工作。幸亏现在气温降低,伤口很难感染,加上刘涚回来之后就大力推广烧开水清洗伤口和使用蒸汽消毒的布条进行包扎等医疗手段,受伤的宋军兵未出现大面积的伤口感染等症状。 为此,吴阶又给刘涚记了一功。 如今在吴阶麾下,恐怕刘涚这个后来者已经攀到一个极其重要的位置,吴阶几乎是时时刻刻都离不开刘涚,但凡有什么事情,都要来找刘涚商量。 不过这天,刘涚还是想吴阶提出他要返回益州城一次,毕竟离开的时间都这么久了,也该回去看看。吴阶也知道刘涚是担心成都县衙跟高家之间的矛盾,遂点头同意。 刘涚只是带着二十个高家庄子弟名离开和尚原,却将柴青源和吴安邦两人留下,管束那些新兵。其实此时这些都不应该再称为新兵了,经历过和尚原大战的士兵,尤其是跟着刘涚走一路,战一路的,都可谓是真正的老兵。 但是刘涚对这些士兵纪律方面还是有所不满,这才将吴安邦和柴青源留下,继续训练。 其实自打吴阶的亲笔书信到了益州之后,不管是府衙还是县衙,都变得很老实,对高家庄是秋毫无犯。相对来说,府衙更是照顾有加,只要是高家庄的人找上去,不管什么事情,都相对的便宜行事。 眼下这种局面最高兴的人莫过于高进了。 为了支持刘涚,加上迁庄这种劳民伤财的事情,如今的高家庄,家底已经远远不如过去,高进身为庄主,当真是愁白了胡须。 刘涚率领众子弟兵的归来,当真是让高家庄乐翻了天,尤其是高玉娘、杨再兴、安娜等人最是高兴,跟前撵后,一连两天高家庄都没有息过灯火。 热闹过后,总还是要说正事。 按照高老爷子的意思,刘涚和高玉娘的婚事就定在大年初三,反正高家庄初来乍到,也没有什么亲戚朋友,就是自家人关起门来乐呵乐呵,时不时过年节反而不重要了。 刘涚观老爷子言行,觉得怕是自己跟安娜间的事情都已经被老爷子给识破了,才会迫不及待的要让两人晚婚,不过这也算是好事,一来跟高玉娘总算是修成正果,二来跟安娜也就不用偷偷摸摸,等成亲之后,找个时间也把事儿给办了,至少也得给安娜一个名分。 安娜自己倒是不太在意名分这种东西,毕竟大家的思维方式略有出入,在安娜这姑娘看来,刘涚回来就是最好的,跟高玉娘成亲,她也是乐见其成。 倒是高宠,打刘涚归来,就总觉得自家这个二舅子,有些闷闷不乐的。 这天终于找到机会跟高宠单独相处,刘涚干脆就直奔主题,询问缘由。 “烦啊!男子汉大丈夫,空有一身功夫,却不知道该不该为国效命,就是烦啊!” 高宠也不将刘涚当成外人,两杯酒下肚,牢骚就起来了。 “二哥此言差矣,那王重阳功夫更高,不也是选择了属于自己的道路?”刘涚一听,高宠竟然是因为此事的心烦,不由得警惕起来。 就刘涚所知,高宠这个人骨子里还是比较传统的那种,若是说他有朝一日要去报效南宋朝廷,刘涚也不会觉得有丝毫的差异,像高宠这种人,脑子里一个根深蒂固的想法,那就是:学的文武艺,卖给帝王家。 如果说刘涚没什么想法的话,也就随高宠去了,但现在不成啊,刘涚可不想某日跟高宠在战场上相见。 “我跟王重阳不同啊!” 高宠摇摇头说到。他心中虽说还是挺尊重王重阳,但是对于王重阳“占山为王”的这种行径,高宠可是很不待见的,在他看来,只要“道统”还在,大家就应该尊重王道,辅佐君王! 跟高宠聊的几句,刘涚就觉得高宠这方面的意识很强烈,如果硬要将其扭转过来,怕是相当的困难,说不定还有反效果,所以干脆不再提及这个事情,转而跟高宠说起时家。 说起时家,高宠更是愤怒不歇,轻轻拍打着桌子,道:“这个时家,衙门那边都已经歇气了,他们却还不罢手!” “哦?”刘涚眉头微微一挑,问道:“怎么回事?” “说来就话长了!” 高宠生气也不是没有缘由,应该说高宠并不是个急性子,但时家的所作所为,实在是将高宠给惹急了。 要说时家究竟做了些啥?说起来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当吴阶的亲笔信开始发生效用之后,时家确实不敢找人堵门,或者是在高家庄外游荡,找麻烦之类的,可窥视、跟踪,这些小动作,却从不间断,而且更让高进恼火的是,因为时家在成都县这边的影响力很大,虽说他们没有明的找麻烦,但欺行霸市,给各家店铺打招呼,不准那些店铺跟高家庄交易,给高家庄的正常运转带来了不小的问题。 “还有这种事情?那时家的人不会脑子被驴踢了吧?” 听高宠一说,刘涚也是气的拍起桌子来。 “被驴踢了?对,他们一家人脑子都被驴踢了!你说的简直太好了,这话有水平!”高宠倒是因为刘涚的一句话而喝彩,让刘涚颇有些汗颜,转而道:“二哥,时家这个样子,咱们可不能随随便便就放过他们,要不,明天一早,咱们就去拜会拜会这个时家,看看究竟是什么样一个了不起的角色!” “好!这事儿我早就想干了,可是大哥一直阻挠,说什么民不跟官斗,他时家算什么官?就算是官,那也是个贪官!” 刘涚要的就是这个效果,见高宠发火,他当即火上浇油,“没错!时家不就是有个人在县衙里当了个县尉么,竟然如此无法无天,以前那是我不在,如今我回来了,当找时家讨个公道!” “讨个公道?” 别看高宠刚刚骂的凶,可是在他心里,却从不曾想过要找时家讨什么公道。要说时家杀了高家庄的人吧,没这会事,倒是高宠亲手打伤了不少时家派出来的狗腿子。 狗腿子不提也就罢了,时家的家丁也有几个是伤在高宠的枪下,这笔账,高宠还一直在等着时家的人来找他算呢。 如今,刘涚竟然要反过来找时家讨要公道,高宠心中就有些茫然,他实在是找不出那些公道需要时家来还的。 “怎么就没有了?二哥啊,大哥不都说了,因为时家,咱们高家庄损失了多少机会啊?集市里的商家不跟咱们做生意,买点盐巴都还得出高价,高家庄出去的人在县城里找不到临工,就连手艺最好的木工师傅,都被逼着下田干活去了,这不是时家给咱们造成的损失,这些公道咱们就不能去讨了?” “你这话说的,好像有点道理啊。”高宠一面听,一面缓缓点头,面色上的迷茫也逐渐的消失了,剩下的就是愤怒,还有自责! “我怎么就没有想到这些地方呢?是啊,我们作为高家庄的主家,如果都不能站出来为庄民们做主,那我们还有何面目当这个主家!刘涚啊,还是你脑子好使,一回来就看到重点了!”高宠还在那边感慨,刘涚心中却是暗暗好笑。 可不是么,吴阶的信中并未偏袒哪一方,只是希望衙门处理事情要公正,要不偏不倚,更不能牵扯到双方的纠纷当中去,说白了就是不准时家借助衙门的力量。 但即便时家不借助衙门的力量,在刘涚这个正儿八经有告身的人回来之前,除非高家庄想造反,否则也不可能对时家做出什么报复性的行为来。 故而高宠有没有想到,在刘涚看来并不重要,没想到更好,若是想到了,最后乱来,恐怕还会导致更大的麻烦。 “二哥,咱们明日一早,就去时家如何?” “好!咱们兄弟两个去找时家算账去!”高宠猛一点头,回应刘涚。 “非也非也,我们可不是去算账的!” “哦?不是去算账,那是去干嘛?总不可能说是去探亲访友吧?”高宠皱起眉头,一时半会儿他也猜不到,刘涚的葫芦里究竟卖的是啥药。 “咱们去了不算账,咱们去,就是敲竹杠!” 刘涚竖起右手食指,在桌边敲的“嘭嘭”作响!既然那时家一副财大气粗的样子,不让他们出点血,刘涚觉得,实在是对不起在和尚原浴血奋战的高家庄子弟兵们! “敲竹杠?” 高宠微微一愣,随即就明白过来,脸色忍不住露出挪揄的神情,冲着刘涚笑道:“早就知道你小子非善类,没想到,你竟然如此不善!” “二哥,冤枉喃!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啊!” 第233章 敲敲竹杠,杀杀锐气(中) 因为顺口说起“马”,刘涚干脆就将自己私藏五百匹战马的事情又提了起来。 原本刚刚回到高家庄的时候,因为有三十个子弟兵没有回来,刘涚为了避免走漏消息,对高家庄里的人解释的统一口径过,都说是留在和尚原跟吴安邦和柴青源一起训练那些新兵去了。 直到现在跟高宠说到马,他才实话实说出来。 “又有五百匹战马?刘涚啊,你这仗,是越大越富了啊!”虽说表面上高宠是在“赞扬”刘涚越来越富,但刘涚从其脸上却看不出丝毫赞扬的表情,相反,观高宠的脸色,好像反而有些不以为然的意思。 “难道说,他是因为我在挖朝廷的墙角,所以感觉不好了?”刘涚心中如此估量,口中却道:“二哥,不是我说啊,咱们宋军不善马战,那些来自金人的良马,即便是交上去,最终也都浪费了。况且我也只是扣了一部分而已,大头那边我还是交给吴阶大人去处理了,这些战马,就当时兄弟们的辛苦费了!” 刘涚这样一说,那高宠的脸色才略微显得好看了一些。 但他还是摇头道:“刘涚啊,不是我说你,这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如此这般的事情,可一可二不可三!万一被人说出去,让朝廷知道了,岂非因此毁了你的大好前程?” “前程?” 从高宠口中冒出来的这两个字,当真是让刘涚愣了又愣,他可从没想过问朝廷,问赵家要什么前程,跟姓赵的那一家子,还有前程么?恐怕是前程都被狗吃了吧! 之所以要跟着吴阶混,刘涚等的就是自己羽翼丰满的一天而已。 “成!二哥,我向你保证,此事绝无第三次,如何?不过如今该报上去的已经报了,不该瞒下来的也已经瞒了,二哥你倒是说说,这些战马要如何处理呢?吴安邦那小子暂时拿了个主意,让咱们庄子里的三十个子弟兵看着那些马儿呢,就在秦岭里,也不知道能撑多少时间。” 其实对于解决这个问题,刘涚心中也有自己的想法,只不过高家庄的一些事情,还是应该通过高宠或者是高进,做起来会比较方便。 “放在秦岭里倒是没有关系,就是运送物资稍稍困难了一些,而且三十个子弟兵,数量也太少了,至少要增加到三百左右,还需要一些马夫,刘涚,看守兵力的事情你可以从庄子里如今的子弟兵当中抽调,再安排一两人过去负责,我看詹木此人就不错,虽说战斗稍差,但好在颇具智慧,不是那种只知道动手的蛮父,再挑选一个将领,差不多就可以了!” 高宠这方面倒是显得很有经验,素养不错,随口说出来的解决方式,竟然跟刘涚想的相去不远。 “卢宏这个人,二哥觉得如何?” “此人亦是不错,虽说性格稍有缺陷,但性子直爽,跟下面的子弟兵很容易达成一片,深受子弟兵们的信赖啊!” “那就好,不如就让卢宏带队,詹木协助,先将这些战马好好的养起来,等到将来.” “等到将来找个适合的机会,还给朝廷才是。” 高宠抢在刘涚之前开口,这话却是弄的刘涚很难继续,只能苦笑着摇摇头,算是承认了高宠的说法。 既然应决定明儿一早去找时家谈谈赔偿的事,刘涚跟高宠也就不再继续挑灯夜聊,分头回房休息。 等到雄鸡破晓的时候,刘涚一睁开眼睛,就听见外面传来敲门之声。刘涚开口一叫,却是安娜在外面回应。 这丫头,分就是来照顾刘涚生活起居的,好些时日了,习惯却是没有忘记。 “我不是说了么,既然都回来了,这些事情你就别做了!” 打开门,让端着洗脸漱口水的安娜进来,刘涚还是忍不住开口说道。 “没事,没事,給,擦把脸。”安娜口中说着不碍手,双手可是没有停下,不仅仅为刘涚扭毛巾,一转头看见乱翻翻的床,又去给刘涚铺床叠被去了。 这边里刘涚还不知道该怎么办,外间的脚步声却是再度传来。 “刘涚,咦,安娜,你这么早啊?” 来的正事高玉娘。前两日里因为大家兴奋,都睡的迟,早上高玉娘也就没有过来打扰刘涚。昨夜好不容易都消停了,高玉娘知道刘涚有早起的习惯,这不,一大早就来看刘涚。 高玉娘都以为自己是早的,谁知道竟然还有人更早,看见正在铺床叠被的安娜,如若不是其跟刘涚都穿着整齐,怕是会惹人浮想联翩了。 “姐姐你来了?我怕刘回来不习惯,给他送洗脸水过来,顺便收拾收拾!”安娜脸上倒是没有半点惊慌之色,一面忙碌一面跟高玉娘说话。 “还是安娜你想的周到。” 高玉娘狠狠的瞪了刘涚一眼,虽说刘涚跟安娜之间的事情,整个高家庄已经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可高玉娘始终有种被人捷足先登的感觉,故而心中多少有些不爽,这气他还不能撒向安娜,就只能是冲刘涚去了。 好在刘涚不是那种没担待的男人,高玉娘要瞪就瞪吧,又不会少一块肉,招呼着高玉娘进来,刘涚一面洗脸,一面问她今日有没有安排。 “还能有啥安排啊,我就是闲人一个!” 高玉娘没好气的说道,刘涚还没开口呢,那边安娜却在替高玉娘表白,或者说是给高玉娘邀功,“刘啊,你不在的这些日子里,玉娘姐姐可是没有闲着啊,如今咱们高家庄里的女人,天天都在姐姐的带领下操演不息,虽说上阵或许差了点,但绝对不再是过去娇滴滴的累赘,哪怕就是再有人来攻打庄子,大家也都能拿得动弓弩,杀的来人了!” “哦?” 当初,刘涚的确是安排过,让高玉娘带动庄子里的青年女性习武强身,只因为当初面临迁庄等各种问题,人手很短缺。 后来顺利的迁徙到这里之后,生活逐渐安定下来,刘涚也就没有再强调这个事情,不曾想,高玉娘竟然一直都在坚持! 想到其中的不易,刘涚转过头去,深深的望了眼高玉娘,道了一声辛苦。 “有啥辛苦的呢,还不都是为了大家好!其实我也没有安娜说的那样苦,姐妹们养成了习惯,每天早晚不操练操练,还觉得浑身不得劲,不爽利呢!” 高玉娘这话当然是谦虚,她自己是习武之人或许会有这种感觉,可高家庄的大媳妇小闺女的,有几个是从小习武的?如果不是高玉娘的特殊身份,怕是换个人来,休想将她们招呼的动。 这些事情刘涚心中有数,也不会再拿出来说,收拾好自己,就跟着高玉娘去吃饭。 饭桌边上碰见高宠,当下两人就聊起来,看看今天要怎么去找时家的麻烦。 “二哥,刘涚,你们要去时家?” 高玉娘听到这事儿,顿时来了兴趣。刘涚也没搭理高玉娘,倒是杨再兴和柴胡两人过来,就被刘涚指派去找卢宏了。 也是有些日子没见卢宏了。 当初去和尚原的时候,刘涚本也想过要不要带上卢宏,但最终还是考虑到卢宏的性子稍微大大咧咧了些,万一在吴阶面前弄出点什么事情来,不好收场。再说了,把卢宏留在高家庄,也是为了让卢宏跟胡立等人建立起友情来,有利于将来的相互配合。 如今从高宠,还有高玉娘等人口中得知,卢宏在高家庄跟大家相处的还不错,除开胃口大一点之外,到没什么毛病,刘涚心中才算是彻底放心下来。 前两天刘涚刚刚回来的时候,也跟卢宏等人见过面,只不过大家当时都很激动,就没有深入的交流。 原本还想着寻找机会好好沟通沟通,但昨夜里刘涚又跟高宠商量好了,让卢宏带上人马,由詹木协助,去秦岭里照看那些战马,这事儿拖不的,趁着吃早饭这当口,刘涚就让杨再兴把人给叫来了。 “吃了么?没吃一起!” 等卢宏和詹木两人到了之后,刘涚笑眯眯的招呼两人坐下。 其实都是吃过早饭了,只不过看见满桌子的馒头包子和稀饭,卢宏咽了口唾沫,不客气的又吃了起来。 “能吃是福啊!” 看着放佛是填不饱肚皮的卢宏,刘涚忍不住感慨了一句。要说卢宏这人还真是能吃,寻常时候的饭量就相当于是三个人,若是运动量稍大,四个人的饭量都顶不住呢! 看着他吃的风卷残云的样子,刘涚忍不住自问,若是让他去秦岭那种地方,他究竟能不能活下来? 等到大家吃完早饭,刘涚才将关于战马的事情说了。反正也没有别人,刘涚说完之后,就问两人有没有意见。 “俺是没啥问题,不过詹木他病怏怏的,秦岭那地方可待的下来啊?” 卢宏撇撇嘴,眼神落到詹木身上,弄的詹木很是不爽利的说道:“傻大个你怎么说话来的,啥时候我病怏怏了?别以为你能吃能睡就了不起,照你这种理论,咱高家庄最了不起的人,就是那猪倌儿!” “猪倌儿?他也能吃能睡?” “不然!那些最能吃最能睡的货都归他管呢,你说他是不是了不起?” 詹木脑子本来就灵光,这一绕着弯儿奚落卢宏,还真是让卢宏想了半天,才猛然站起来,吼道:“好你个病秧子!俺可是好心好意的怕你去了大山里生不了根,你倒好,拐着弯骂俺是猪?来来来,咱们大战三百回合.” “噗嗤!” 高玉娘是终于忍不住笑了,就连高宠和刘涚,也都是忍俊不住,暗暗摇头不止。 第234章 敲敲竹杠,杀杀锐气(下) 说到要去时家踹门,一开始卢宏是怎么都要一块儿去,但最终还是被刘涚说服了。 别看卢宏这厮有点四季豆,油盐不进那种,但好歹还是知道刘涚跟他之间的主从关系,当然,是不是因为跟着刘涚有肉吃这个最基本的生活观点,恐怕除了卢宏他自己以外,谁也说不清楚。 很多人都想跟着刘涚和高宠一起去,但为了不造成更大的影响,最终刘涚还是决定,就他,还有高宠两个人去就行了。 高家庄和时家大院其实都不在成都县城里。像两家这样的大户,真要是住进成都县,那还不将半个成都县都给占了?别说是官府不会同意,即便是两家人自己也觉得那样很不方便。 在城外,可以时时刻刻的守着自家良田,中国人向来都很看重土地,这一点,哪怕是千年之后仍旧没有发生改变。除非是战火波及到这里,否则像时家、高家的主家人,是决计不愿意离开庄子,进城居住。 故而从高家到时家并不远,刘涚两人没有起码,步行也就是小半个时辰,就能看见时家大院的围墙。 “这时家,规模倒是不小啊!” 光看时家外围的农田桑林,那些用粗大的树干子围起来的篱笆,刘涚心中暗暗惊讶,他原本以为高家已经算是这个时代的大地主了,可现在才发现,跟时家相比,高家还真不算是啥。 “可不是么!当初大哥抢到的这块地皮,若是让时家屯下来,那成都县以西,就全是时家的了,当真是西霸天啊!”高宠摇了摇头,他这次跟着刘涚出来,却是没带上他的虎头錾金枪,心中多少有些不踏实,万一要是跟时家搞起来,怎么办? 这一点刘涚倒是一点都不紧张,因为他知道时家有人在县衙里当县尉,既然又官场上的人,那就好说了,虽说宋朝的传统是重文轻武,但如今可是战时,整个巴蜀是否安定和谐,那都要看吴阶。 而刘涚可是吴阶麾下名正言顺的正将,一个正将,论行政级别也比区区一个县尉要高的多了。除非时家人想将家中唯一一个身在朝廷的人后代害死,否则谁敢动他? 两人一踏进时家大院的范围,自然就引起时家人的注意。 认识刘涚的不多,可高宠就是时家上下的名人了,据说还能止时家小儿夜啼呢。 “高宠,你竟然敢来我时家,天堂有路你不走是么?” 一票人马匆匆忙忙的出现在两人面前,刘涚拿眼睛一扫,好嘛,大多都是农夫,手里不是锄头就是草叉,也有那么几个手中提的是砍刀,不过看那砍刀的外形,也就跟柴刀相去不远。 “二哥,你别跟我说往日里就是这样的人在找咱们高家庄的麻烦啊!”看着这些人的行头,刘涚当真是有些哭笑不得,如果说高宠的答案是肯定的,那刘涚才真是很想鄙视高宠了。 “当然不是!”高宠脸上闪过一丝疑惑,道:“奇怪了,他们养的那些打手呢?” 诺大一个时家大院,养一票打手那也是极正常的事情,故而高宠这么一说,刘涚心中也诧异起来。 “问你们话呢?高宠,别以为你武功高强就能无法无天了,咱们时家可不怕你们,你们等着好了,用不了几天你们就高兴不起来了!” 一个半大孩子样的时家人如此咋呼,却让刘涚猛然感觉,时家是不是正在实施针对高家的啥阴谋啊? 双方正吵闹着的时候,终于有几个穿着“高端”的人走了过来,他们的脸色个个都是铁青,刘涚感觉其眼神里,也透出深深的恨意。 “高宠!今天既然来了,就不要走了!” 一个穿着锦衣的年轻,抢先就大声高喝,手指高宠和刘涚,而刘涚则是注意到,此人腰间竟然系着腰刀! 腰刀,这可不是民间应该有的东西,他刘涚可以带着,因为他是有告身的武将,哪怕就是进了衙门他也可以带着,可民间公然携带,那可就是违法了,若是被官府给抓住,可是要判流放,甚至是腰斩弃市之类的重型! “哼!” 对于对方的威胁,高宠只是一声冷哼置之,若是往常高宠定然要上去好好的给这些家伙上一堂教育课,不过今日既然刘涚来了,他就暂时先忍忍。 “这就是时家的待客之道么?某刘涚,刚刚从和尚原杀金狗回来,有幸被吴大人提拔为麾下正将,领千人兵马,听闻我高家庄有个好邻居,故而登门拜访,怎么,你们就是这么对待客人的?” “啊?” 正将,那可不是什么小角色了!如果说在临安这些地方正将能够满地走的话,那么在成都县这里,一个正将,几乎就能定五个县尉了!时家人不是没有见识的乡野村夫,既然刘涚自称是正将,而且府衙里传出来的消息,高家确实有个人在吴阶麾下领兵,恐怕刘涚说的不会是假话。 “这.” 刚刚还嚣张的时家年轻人,一下子就变成了哑巴,至于说原本围着刘涚的那些农夫,更是吓的一个个后退不迭,倒是有个上了年纪的男人冲着刘涚一拱手,道:“原来是将军大人登门,时某不甚荣幸,还请里面上座!” “哦?你是?” 刘涚双手负于身后,将自己的姿态可是拿的很足,两眼瞟着那中年男人开口问道。 “山野村夫,添为时家家主,时平。” “原来是家主,失敬失敬。”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这时平至少表面上对刘涚很客气,刘涚也就抱拳还礼,然后在时平的带领之下,一步步走向时家大院的住宅,也就是时家主家的宅子。 相比起来,人家时家住宅就比高家庄的住宅要豪气的多,不仅仅面积大,用料讲究,各种装饰繁杂,用的那些纯铜扣件更是被擦的铮光瓦亮,闪烁着一股股的铜臭味儿。 大家坐下奉茶,经过时平的简答介绍,刘涚和高宠才知道,刚刚系着腰刀那人,算是时家年轻的一代,如今正在衙门里当差。之所以时平要解释这个事情,也是怕刘涚拿捏着这个不放,会把场面弄的很僵。 “原来小伙子还是衙门里的人,前途无量,前途无量啊!”刘涚口中打着哈哈,眼神却是冰冷冰冷的,让人不敢直视。 “时安国,还不赶紧谢谢刘将军对你的鼓励?” 时平倒是会做人的很,自打知道刘涚的身份之后,就一个劲儿的拍刘涚的马屁,可惜刘涚不是那种爱吃马屁,而且一吃就上瘾的那种人,无论时平拍的如何热闹,刘涚的眼神始终还是冷冷的。 “来啊,准备午膳,刘将军,难得来一次,中午就在此吃一顿便饭吧?” 时平这是以退为进,说是要请刘涚和高宠用膳,其实话里的意思刘涚懂,人家这是很婉转的在问:你们不会就是来混饭的吧?有啥事情赶紧说了! “时庄主不用麻烦,其次我们今天的来意,主要还是想向你们时家要一份.” “什么?” 以时平为首的时家人,此时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笑容不再。 “大家不用这么紧张嘛,”刘涚这是存心吊胃口,脸上微笑不断,眼神却是在众多时家人身上转来转去。 “刘将军,有话不妨直说!”那时平双眉微微一皱,随即开口道。 “庄主啊,其实也很简单,本将军不在庄里的这段时间,你们时家可是给咱们高家庄造成了不少损失啊,连带着,也影响了和尚原的战斗,虽说咱们跟金国的战斗最终是大胜,但因为你们造成的影响,也不能就这么算了。” “啊?刘将军,此话怎讲?”如果说给高家庄造成了损失,这点时平觉得还可以理解,可若要说是给和尚原的宋金两国战斗造成了影响,这个罪名可就大了,或者说,这个罪名就可大可小了。 大到可以让时家永不超生,小到可以忽略不计。有些事情时平可以不计较,但这件事情,他必须要问个明白! 刘涚竖起右手食指,在茶桌沿上轻轻的敲打着,看着他的这个举动,高宠心中暗暗好笑:这不就是刘涚昨夜里,说要来时家敲竹杠事的举动么? 只是就连高宠都想不到,刘涚要怎样才能将时家和高家之间的恩怨,跟和尚原宋金两国之间的战斗,这风马牛不相接的两件事情,硬扯到一起来。 “怎么?庄主,你以为我刘涚会张嘴乱说?还是你觉得,你们时家都没有做错?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我.我当然是真不知道!”那时平说着话的时候,其实心中是一直在打鼓,主要还是因为刘涚表现的信心十足,好像时家当真是有什么把柄捏在手中似地。 “庄主啊,本将军要是说出来,你可就不要怪本将军了,你们时家该承担的赔偿,那可是一个子儿都不能少!”到这个时候,刘涚终于是图穷匕见,正式开始敲时家的竹竿了! 而时家的人也算是听明白了,刘涚今天来,感情就是来要赔偿的! 第235章 欲加之罪,莫敢不从(上) “刘将军,还请你明示!” 时家这大堂里的气氛,因为刘涚和时平之间的对话,顿时变得沉重起来。 可不是么,时家之所以针对高家,还不就是因为觉得高家抢了他们看上的地皮。土地在这个时代,可就是最重要的固定资产,没啥比这个更容易引发争斗的了。 而现在,刘涚竟然跟高宠正大光明登门,索求赔偿,试问时家的人岂能不能严阵以对。 “很简单,本将军率领着高家子弟兵在和尚原浴血奋战,抛头颅,洒热血,而你们竟然使用武力威胁本将军,还有那些英勇子弟兵的家属,他们怎么能够安心打仗呢?换成是你们,你们心中也不安吧?” “这.” 如果认真说起来,好像也是刘涚说的这个道理,毕竟人家前面在打仗,你在后面搞人家的家人,怎么说也说不过去啊。 所以时家上下都无言以对,更何况刘涚完全是在以吴阶的口吻说话,更是让人难以反驳。 “如何?本将军可有胡乱说话?因为你们的行为,给前线造成了太多不可预料的动荡,所以找你们寻求点补偿,难道错了么?” 最后一句话,刘涚是怒目大喝,顺手还拍了桌子,震的桌面上的茶杯碟子叮叮当当一阵乱响,同时也将时家人一个个震的是浑身上下打颤。 “是不是要让吴阶大人亲自来过问此事,非得给你们时家治个通敌的罪名,你们才高兴啊!” 刘涚跟随其后的话,更是让时平额头上的冷汗都下来了,赶紧抬手一抹,连声道:“刘将军说的有理,有理,这种小事就不用吴大人亲自过问了,不知道刘将军觉得如何赔偿,才比较合理呢?” 时平这话,反而是让刘涚有些愕然。 他原本以为时家怎么都要狡辩啊,推脱啊之类的,所以才想出这么一个由头来,吴阶可从没有提过关于这方面的事情,刘涚不过是扯起虎皮当大旗,唬人呢。可是时平这么老实的就答应赔偿,而且主动询问赔偿方式和数额,怎么看也不像是时家过去行事的风格啊? 本能的,刘涚转头看了眼高宠,从对方眼中,刘涚看到的也是一阵阵的疑惑。 “具体的赔偿方式和数额嘛,本将军还在等吴阶大人那边的消息,今天只是来知会你们一声,大家都是邻居,凡事好商量嘛。”刘涚的口吻变得缓和起来,脸上又重新出现笑意。 明明是他暂时想不到该索取怎样的赔偿,可话从他嘴里出来,就成了吴阶还在考虑,份量顿时变得截然不同,也让时家不敢再多做别的猫腻心思,老老实实在一旁点头。 饭,刘涚是不会吃的,谁知道时家会不会在饭菜里加点啥,哪怕他们不敢加毒药,弄些口水神马的脏玩意儿在里面也不是不可能啊。干脆的告辞出来,高宠就忍不住问刘涚:“这时家,真是被你吓到了?” “恐怕没有这么简单啊,二哥你可是记得,咱们被拦住时那小屁孩怎么说的?” “好像是说我们马上就要倒霉了,怎么,那半大孩子的话,你也相信?” “嘿,有时候,这种孩子更不会说谎!走,我们先回去,想法子调查调查,弄清出来再让时家出血也不迟!” “此话有理!” 对刘涚提出的建议,高宠并不反对。两人回到高家,将经过一说,高进顿时高兴起来,“该!咱们的损失是不小,这次必须要让时家把市场都给我们放开了,不然咱们终究是没有好日子过!” “市场?”刘涚听高进这么一说,心中还是暗暗埋怨自己,压根就没有想到这方面去,光是向着真金白银,却是忘了比真金白银还重要的东西了。 “大哥,时家欺行霸市很厉害么?” “也不能说是时家欺行霸市,主要还是他们家有个县尉,父母官啊,寻常人谁敢得罪?刘涚啊,如果不是因为你攀上了吴阶吴大人的高枝,普通正将在县尉面前,也未必就说的上话啊!” “这也是二哥将他们打怕了的缘故!看来,时家这个县尉不搞下来,咱们高家庄还是处处要看人眼色.。”当刘涚口中说出此话,心中有这般心思的时候,就注定时家,是真正要倒大霉了。 不过时家却不觉得自己就是束手无策了。 当刘涚和高宠离开之后,时平就迫不及待去找自己父亲,时家的老祖宗去了。 “太过分了!” 老祖宗一听事情经过,顿时给气的上气不接下气,不住的杵着拐杖,咚咚作响! “这个高家庄,这个刘涚,当真是太过分了,难道他们以为,区区一个正将,我们就拿他们没法了么?真把我们时家当成软柿子了不成?” 这边的时平还没有来得及开口说话,那老祖宗又狠狠的用拐杖捅着地皮,“狼主也是不争气,不争气啊!几万的大军,竟然打输了!这让我们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啊!” “可不是么,爹啊,看来这个高家,咱们还是不要得罪的好啊!”时平是在打退堂鼓了,毕竟如今坐在家主位置上的人是他,如果说最不希望已经走上正轨的时家出什么意外的,首先就是他了。 只是老祖宗的想法可没有那么简单,他冷冷的瞥了时平一眼,用阴沉沉的声音道:“凭啥就是我们服软啊?狼主的兵进不来,你忘了三娃了?” 三娃? 要说这时家老祖宗倒也是男人当中的典范了,年轻时候娶老婆不少,生娃也生的不少,不仅仅家里生的有,还在外面也生的有。不过外面生的娃,始终是不难登大雅之堂的,况且家里的儿子本身就争气,哪里轮的到外面的野种呢? 可男人嘛,既然是自己的种,也不可能说放就放了,多多少少还是要照顾着,而刚刚老祖宗口中提及的三娃,就是其中之一。 说起时家的这个三娃,也算是个异数,因为自幼没人管束,所以野惯了,打小就跟外面的人一起鬼混,一开始吧谁也不认为这孩子会有出息,将来怕就是被官府抓去砍头的那种货色。 可谁知世道一下子就乱了,原本皈依伏法的人吧,难以生存了,倒像是三娃这种人,呼朋唤友的啸聚起来,干脆上了山,反而活的很滋润。 啸聚上山,说白了那就是当了山贼,土匪,没有劫富济贫,只是为祸一方。不过好歹三娃还是知道自家身体里流的是时家的血,所以非但不会为难时家,反而是经常帮衬着。 有三娃这个土匪头子的帮助,时家自然比其他家族过的要好些,等到在原地呆不下去了,举家迁徙的时候,也不知道那三娃用了些啥语言,竟然将整个山寨的人都说动了,也是来了个大搬家,搬来了秦岭的一个小山头上,照样干他们那些没本钱的买卖。 要说三娃本事大,其实也不是,主要还是因为时家跟金国那边有联系。到后来,三娃那边的缺乏的兵器盔甲,时家干脆就找金国那边要,通过一些秘密的渠道送进巴蜀来,转给三娃。 这些兵器的来历,老祖宗也没有瞒着三娃,而得了金国的好处,自然就要帮金国干些事情。 比如画画地图,将宋军的一些军事部署偷偷的送出去给金国,这些事情在三娃看来,那都是他应该做的。 那三娃为了讨好金国,后来还干脆换了座山头,只因为这座山头扼守着一条小道,而通过小道渡过两条大河之后,就可以出巴蜀。 也就是说,三娃领的那群土匪,手中竟然攥着一条就连宋军都不知道的,能够进出巴蜀的秘密通道。 当然,这条通道的容量及其有限,尤其是要渡过两条大河,费时费力不说,风险也不低,否则金兀术又强令攻打和尚原?还不是因为想要顺利的进出巴蜀,唯有经和尚原才算是坦途。 不过如今第一次攻打和尚原失败,金兀术会作何打算,那就难说了。 虽说三娃手下的都是一群山贼亡命徒,但跟金国合作,当金人走狗的这种事情,三娃也是从不敢对别人提及,生怕犯了众怒。 “爹,三娃那边,怕是不能动吧?” 时平皱起眉头,他觉得自家老爷子怕是有些神经不正常了,三娃可是时家暗中的伏笔,即便说跟金人的那层关系不会暴露,但若是让益州府的人知道,堂堂时家竟然跟一伙山贼有关系,而且山贼头子竟然是时家的私生子,怕是整个时家就别想在益州,甚至整个巴蜀安生了。 “这件事情你不用劝我了,我已经派人去跟三娃子那边穿过话了,听说高家要准备一场婚礼?哼,好的很啊,到时候我们就给他们送一份大礼去!” 老人家的固执让时平直摇头,但既然事已至此,他唯一能够做的,就是小心的操作此事,万万不可在一些重要的环节上,露了马脚。 与此同时,刚刚吃完午饭回到房间里的刘涚,却正在跟高玉娘商量着。 “玉娘啊,我总觉得那时家有些不对劲啊,不能掉以轻心!” “唔,我相信!”难得跟刘涚有这般私下安静相处的机会,说实话高玉娘不愿意提及这些煞风景的事情。 第236章 欲加之罪,莫敢不从(中) 可惜刘涚就是那种不解风情的木头,见高玉娘赞成,他当即就开始谋划,“咱们得安排人手,将时家给监视起来,是了,我还需要找几个对时家上下了解的人,今天碰见的那个半大孩子,恐怕就是个很好的突破口呢!” 高玉娘皱了皱眉头,道:“刘涚,你怎么连半大孩子都不放过了?” “这不是放不放过的问题,反正大家都已经扛上了,想必时家也知道,我今天指责他们的都是些欲加之罪而已,他们必然会反抗,我确定!” “可是.算了,这都是你们男人的事情,我只管过年的时候,能不能成亲。”高玉娘也不愧是个女汉子,这种事情她也能够说的如此顺畅。不过既然高玉娘都如此直接,刘涚也只能是淡淡一笑,伸手去抚摸高玉娘的秀发,低声道: “这些本来就是我们男人的事情,你呀,还是乖乖等着做我的新娘好了!” 或许是因为环境的一种默契,向来坚强的高玉娘,此刻却表现出自身柔美的一面,身体缓缓的软到下来,顺势趴在刘涚的腿上,低声道:“我倒是羡慕安娜,她就可以不管不顾.。” “啥?”刘涚没听清楚,忍不住问道。 “没啥!你能不能不说话啊,我瞌睡呢!”高玉娘忿忿不平的埋怨着,随后就再不出声,好像真是陷入梦想一般。 直到外面梆子响,提醒大家夜深了,高玉娘才如梦初醒般直起身子来,她颇有些不好意思的瞄了刘涚一眼,看见刘涚似笑非笑的表情,当即低声说了一句:真是的,怎么就睡着了。 不等刘涚笑话她,人就如同一阵也风,穿出了刘涚的房门,其实刘涚哪里会笑话她呢,当年从牛头山回来的时候,这样的夜晚两人不知道共度了多少个。 想起那些日子,刘涚心中还是颇多感慨。 其实人的大脑很虚幻,任何苦难的事情,当回忆起来的时候,都被不自觉的添加很多美好的东西进去,到最后,人往往会形成一个错觉,就是历经苦难却成为宝贵的记忆,其实若是再经历一次的话,未必就能轻松的接受下来。 刘涚正准备去关门,突然一串细碎的脚步声,伴着娇小的黑影,如同狸猫般,在他房门即将关闭的那一瞬间,“哧溜”钻进了屋里。 “安娜,你搞什么?” 如果不是确定这黑影的身份,以刘涚的身手,别说是狸猫,就是幽魂也别想能够穿过去。 就在刘涚关门说话的这当口,安娜人已经直接上了刘涚的床,钻进被窝里去了。 “刘,很冷啊,我来给你暖被窝了!” “噗嗤!” 听到安娜这个说法,刘涚当真是忍不住笑了。这是谁教的啊,暖床,好吧,如果不是眼前的场景让刘涚确定,他必定以为自己又穿越回去了。 不过说真的,好久没有碰过女人了,刘涚身体里一种原始的冲动再也无法压抑,对于安娜这个送上门来的美食,他无论如何都不会放过,否则,他干嘛把门关的那么好? 记得清虚散人曾经说过,刘涚必然不是一个普通的男人,因为他饮过蛟龙的血,吃过蛟龙的肉。 如果是从后世的基因科学角度来说,蛟龙那种强大的生活,其基因片段也必然是相当强悍的,甚至于人体自身的基因造成影响也是可以理解的。可惜刘涚不是搞基因研究的专家,即便他是,在这个时代也不能有合适的工具和方式。 刘涚唯一能够做的,就是上床,然后给安娜抵死缠绵。 不知道是不是人种的原因,安娜年纪虽然不大,但却能够顶得住刘涚一次又一次的索取,直到天色微微发白,两个人才消停。即便是安娜,此时也是眼皮子都睁不开了,瘫软在刘涚怀中,唯一能够动弹的地方,好像就只有眼珠子,和嘴皮子了。 “刘,你真的好厉害.” “是么?哈,其实我也是这么觉得的。”但凡是男人,没有听到这句话不自豪的,可在这么回答安娜的时候,刘涚心中也在打鼓。自己的事情自己清楚,穿越前是啥水平,难道刘涚还能忘了不成? 虽说他是个强壮的男人,但身体的强壮不等于在床上的强悍,或许也就是比正常水平高那么一截,但绝对不是现在这种,远远超出正常水平数倍的能力。 难道说,真是被清虚散人说准了? 刘涚心中闪过一片阴霾。 “床上变厉害,对男人来说是好事,但既然这方面都有影响,那会不会影响到生儿育女呢?”随着思想的转变,曾经对于要孩子抱着反感态度的刘涚,早就已经向往能够有属于自己的血脉。 怀中的安娜在说了两句话之后,终于是忍不住睡了过去,刘涚却是睡不着了,两眼望着窗户外的天空,直到一点点的放亮。 早早的起床,出门,刘涚暂时还不想让人直到安娜在他哪里过夜,尤其是不能刺激到高玉娘。他出门之后直奔高宠所在的院子,要去看看杨再兴这孩子,在高宠门下学习的如何。 还没等走进高宠院子,刘涚就听到风声里传来的嘿哈声,声音稚嫩而干脆,不是杨再兴又是谁? 原本刘涚想悄悄的去门口看看,殊不料以他的收敛行踪的能力,最后却还是没有得逞。 巨大的黑影差点将他扑倒,不过这条黑影却没有半点攻击他的意思,只是想跟他亲热! 那是小玉,这家伙如今大多数时候都守护着杨再兴,只有偶尔才会出庄子转一圈,撒撒野。 “干爹,你怎么来了啊!” 听到小玉的咆哮,在经过高宠的允许之后,杨再兴冲了出来,激动的跟高宠抱在一起。 掂量着杨再兴,刘涚才确确实实的感觉到这孩子长大了,身高已经到刘涚的肩头,而体重也差不多百来斤了。 “再兴啊,好好跟着师傅学习,再过几年,你就可以上阵杀敌了!” “是啊,干爹,我都跟师傅说好了,将来咱们就去投奔岳元帅,杀金狗!”杨再兴被刘涚赞扬,自顾着说自己的事情,却没有注意到刘涚脸上微微变色。 不过现在也不是说那些的时候,刘涚放下杨再兴,拍了拍小玉的大脑袋,道:“怎么就它一个,它的那些小弟呢?” “都在后院小山上藏着呢!干爹,小玉最近又招来十几头,要不是它们自己会出去找吃的,咱们都快养不起了!” 说起小玉,杨再兴更是兴奋,一开口就喋喋不休像是要将最近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一口气说完,可惜高宠和刘涚都不愿意杨再兴无端端的终止功课,所以很快杨再兴就可怜巴巴的被两人撵去继续练武。 “二哥,我打算安排人手去盯着时家!” “唔,你考虑的很周全!哎,你不在的时候,这庄子里给我感觉总是人心惶惶的,你这一回来啊,好像大家都吃了定心丸!” “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我先去忙了,二哥,再兴这孩子皮,你要多费心啊!” “他是你干儿子,也是我徒弟!我自己的徒弟,我知道该怎么教,不劳你操心!”高宠假意生气的瞪了刘涚一眼,随后两人哈哈而散。 “你跟着我干啥?” 从高宠的院子离开,刘涚一回头,去是发现小玉一直跟在自己身后,不由得停下脚步问道。 可惜小玉始终是一头狼,哪怕他再聪明,也没法说话啊。 毛茸茸的大脑袋在刘涚的裤腿上蹭着,口中发出一阵阵的低鸣,小玉这样的表现,让刘涚心中一软,蹲下来抚摸着那大脑袋,低声问道:“你是不是在高家庄待厌了?不过最近你还是不要随便出去,万一时家的人找你麻烦,你会很危险的!” “嗷呜!” 小玉昂起脑袋,发出一声长长的嚎叫,几乎就是转眼间,从高宠院子那边,就传来一连串的回应,没等刘涚开口阻止,“嗖嗖嗖”地就蹿出来一群野狼。 大大小小的野狼,一个个压低这脑袋,像是一支准备拱卫小玉的军队,绿油油的眸子,皆是凝视着刘涚。 还别说,这样的阵仗哪怕就是刘涚,心中仍旧感觉毛毛的。 “好了好了,我知道你厉害,行了吧?等我搞定了时家,这成都县就让你们打横着走了,只要不伤人畜,随你们想怎么样,得了得了,别啃我裤子,就这一条,哎呀,就这一条啊!” 好不容易从小玉的狼吻里脱身,刘涚又径直去找胡立等人。 为了将来打算,当初刘涚就没带胡立等人去投奔吴阶,而是将他们留在高家庄,进一步的扩大高家庄子弟兵的队伍,同时也让他们在庄外挑选人才,只要是符合条件,经过一段时间的考察之后,也可以吸收进来。 要说如今的高家庄,家家户户除了维持生计的青壮之外,大多适龄男丁,都已经成了刘涚的兵。 加上胡立这段时间挑选出来的人手,如今的高家庄子弟兵队伍,抛开被刘涚带走的那五十个,也有五百人的规模了。 “大人啊,这里有一封张汉托人送来的信,正好交给你了!” “哦?张汉来信了?” 从胡立手中接过漆封的信,刘涚两眼微微一眯,看看左右都是信的过之人,干脆就当着大家的面,将信给拆了开来。 第237章 欲加之罪,莫敢不从(下) 张汉是奉刘涚之命单独出行,即便是胡立这些老人都不知道张汉带着什么样的任务。 故而这次张汉来信,大家是既好奇,又有些紧张。 紧张的缘故,是担心刘涚把信往袖笼里面一收,再不提起,等于就是将大家伙儿当成外人了。 幸亏刘涚没这么做,而是当众拆开信封,看了之后顺手就递给胡立,卢宏等人也都在旁边站着。胡立看完自然该詹木,刘涚不在的时候,詹木就是大家的智囊,军师。 张汉这封信其实很短,也就是一页纸,主要讲述的还是一路见闻。 从张汉信中内容来看,沿着益州往东,形势其实不容乐观。巴蜀因为其得天独厚的地势,老百姓勉强还算得上能安居乐业,可是沿着长江一出巴蜀,整个情况就大不相同了。 原本人烟稀少的地方,就变得更加贫穷不堪,而人口数量多的城市,不仅仅会吸引来大量的难民,时不时还有流寇、山贼的侵袭,可以说是鸡犬不宁。 “还以为如今韩世忠、岳飞等武将的崛起,能够带给大家一个清平盛世,现在看来,还不是一团糟糕!” “恐怕也就只有临安左近能够歌舞升平,哎,这****的世道!” “吃一口饱饭都难,那岂不是根本吃不到肉了!那种地方,俺不去,坚决不去!” 众人穿越张汉的信笺,其后七嘴八舌的聊开了。 听着他们说话,刘涚却是皱眉低头,一声不吭。不是他没话说,只是他觉得现在他开口说话反而不好,大家有自己的想法那是好事,关键是要将众人的想法整合起来。 或许是因为刘涚一直保持沉默的缘故,众人激动之后,很快又平静下来,皆是将眼神投了过来,盯着刘涚看,像是在等刘涚总结发言。 “我让张汉去,就是想看看,这个河山,究竟能够破成什么样子!” “民不聊生?不,已经不仅仅是民不聊生了,为了生存,易子而食的事情都已经出现了,这河山,已经破到底了!” “我们能够偏安一隅,那是我们的幸运,但若是就这样下去,等到外面都已经烂穿了,烂透了的时候,金兵也好,难民也罢,他们会放过巴蜀这个天府之国、鱼米之乡?” “不会的!换成是我,我就是当乞丐,拼了命也要赶来,就为了有一口饱饭吃啊!” 胡立摇头说道。 “可不是么,俺的看法跟胡立一样,填饱肚子最重要了!”卢宏也在一旁点头。 “可不是么,到那个时候,别说是一个吴阶,就算是有十个吴阶又如何,怕是也守不住巴蜀!金兵能够用武力抵抗,可是难民呢,难道修建一条长城,将那些奄奄一息的同族同胞都挡在外面?” “那怎么行呢。” “可不是么,大家都是宋人呢,让俺看着他们死,俺做不出来,绝对做不出来!” “修长城?修长城有啥用啊,当年秦始皇修了那么长的长城,不还是两世而灭?长城,是挡不住敌人的!”詹木猛摇着头,像是感慨又像是在自我谴责! 可不是么,别看这个时代里能够识字的人不多,可“国家兴亡,匹夫有责”的道理,却是牢牢的刻进了大多数人,大多数热血男儿的心中。 “石头的长城,的确是挡不住敌人的。我们需要的,也不是那种死东西,真正的长城,应该是在我们心中!和尚原,我们没有长城,不是也挡住了十倍的敌人么?长城,就是我们的勇气,我们的毅力,还有我们的血肉!” “对!大人说的好,我们不要石头的长城,我们要血肉组成的长城!” “血肉长城!” “各位兄弟,冷静点,冷静点!国家如今这个样子,可不是咱们这些行伍之人的责任呐!”一直没怎么开口说话的柴青源,终于忍不住给大家泼了冷水。 其实跟在刘涚身边的人当中,胡立最忠诚,詹木文化程度最高,卢宏这个人最单纯,可是要说心思最缜密的,却是柴青源。 毕竟是家庭出生不同,在柴青源的成长阶段,柴家,还能够给他提供足够的教育和引导,所以他早就已经看出刘涚的心思,根本不在朝廷身上。 当然,柴青源也不反对刘涚那么干,他家可是有传统的,没啥天地君亲师的那个顽固观念,看的顺眼就一起干,看不顺眼,就反他娘的。 柴青源的话,引来了刘涚的微笑,他明白柴青源这是在帮他,要帮他把大家的思维,朝刘涚希望的那个方向引。 果不其然,柴青源这么一说,众人议论的方向顿时发生了转变。 “就是就是,我家老子当年可是被那监军给害惨了,又不会打仗,就知道瞎指挥,一队兵马都给他们害死了,结果黑锅却是我老子来背,可怜我老子,一身英名,最后只能选择战死疆场了!” 胡立对这个事情感触最深,当年发生的事情他永远记忆犹新,至于说其他人的家庭,或多或少也有朝廷重文轻武导致的悲剧因素在内,故而胡立的话一出口,顿时引来声声附和! “呸,依俺看啊,还是那个皇帝老儿不好!姓赵的一家,就没当个好皇帝的种!” 卢宏声音当真是洪亮,他一开口,就把所有人的声音都给压下去了,弄的刘涚都不得不赶紧让他降低声量,这些话若是让外人听去了,可真是麻烦。 “卢宏!你怎么能这样说呢?” “大人,俺说的可是事实啊!想当年...” “想什么当年啊!你可不要说你老子那辈的事情,咱们还是说现在,说将来!是咱们的运气好,遇上大人,不仅仅教给我们如何练兵、如何打仗,而且还对咱们这么重视,古人怎么说来的,士为知己者死,我胡立可早就发过誓了,这辈子就跟着大人走了,大人说怎么干,我就怎么干!” 别看胡立平常时候说话好像没脑子似的,其实一到关键时候,这小子还是拎得清,他现在算是看出来了,今日刘涚就是要跟大家再交一次底! 照理说类似的问题大家早就已经讨论过,也没人提出反对。 然而毕竟现在情况不同了,和尚原宋军对金兵的战斗,胜利了,巴蜀保住了,刘涚当上正将,而柴青源和吴安邦两个也成了朝廷的偏将了。这种看得见的提升,对于大多数人来说,还是一种刺激,一些思想守旧的人,恐怕就不会再有当初那种冲动,他们会心存侥幸,认为一直跟着朝廷走也不错。 虽说眼下这种人不会给大家带来什么麻烦,但是谁能保障将来有一天,这些人会不会在关键的时刻,出卖刘涚呢? 出卖刘涚,就等于是出卖了这里所有人,出卖了整个高家庄,可以想象,若是让朝廷知道刘涚有异心,以朝廷对某犯者的态度,高家庄会遭到什么样的结果? 故而今天这个讨论会,刘涚虽然是临时起意,但却非常重要。 “有件事情我还得提醒大家,我二哥高宠,他这个人的思想比较老旧,故而不管将来我们做出什么样的决定,能够不告诉他的,还是不要开口的好!” 就在大家热烈讨论的当口,刘涚突然插了一句话进来。 高宠是刘涚的二舅子,光是这份关系,大家伙儿一般情况下都很尊重,加上高宠不管是武功还是谋略,都在众人之上,说不得还要从高宠哪里学东西,刘涚此时刻意开口提醒,还是很有必要的。 “大人,二庄主那可是疆场上不可多得的统帅啊!”詹木等刘涚说完之后,开口提醒。 “这个我也知道,但道不同,就难以为谋啊,他又是我二哥,我总不能强迫他跟着我们一起干吧!” “大人,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柴青源凑过来说道。 “民主讨论会,我又不限制你们怎么说,更不会因言获罪,赶紧说,慢了我打你小子屁股!”刘涚将过去队伍里的那一套拿过来,当真是好用的很,有时候跟这些“丘八”一起,文绉绉的反而是行不通。 众人一阵哄笑,卢宏更是歪着脖子去瞅柴青源的屁股,跃跃欲试的样子,顿时将房间里凝重的气氛化解了不少。 “大人,刚刚詹木兄弟说的对,二庄主那绝对是不世出的统帅之才,我等难以望其项背啊!” “别废话,快说!”刘涚瞪了眼柴青源,示意其少兜圈子。 “大人,你既然知道属下和卢宏兄弟的来历,想必也知道,当初我俩的那些长辈,有不少一开始对朝廷都是忠心耿耿啊...” “哦?” 柴青源的话,让刘涚眼皮子禁不住的猛然一跳,脑子里也是没由来的想起个字来,叫“赚”。 就拿卢宏的老子卢俊义来说,若是按照《水浒传》里的说法,是“吴用智赚玉麒麟”,其过程就是吴用假扮算命先生,栽赃陷害,代卢俊义题了反诗,骗这位卢大员外前往泰山烧香,途中给劫上梁山。 “青源,你的意思,是让人‘不得不从’?” “大人,我等自然是‘莫敢不从’,但像二庄主那种性子,说不得也要些手段啊!” 第238章 暗袭山寨,捕风捉影(上) 人在家中好像时间就过的特别快。 一转眼竟然就要过年了,最近这些日子高家庄上下都很开心,一来是时家这个最大的拦路虎,因为刘涚的归来,而彻底的解决掉了。不仅仅是解决,时家竟然还主动赔付了一笔钱,也跟高家达成一揽子的协议。 这些协议都是高进去谈的,刘涚没兴趣,也插不进手,总之是对高家庄有利,那就对了。 至于说让高家庄上下期盼的另外一件事,就是刘涚和高玉娘的婚礼。 这场早就应该举行的婚礼,拖拖拉拉到如今,终于进入筹备阶段。最终敲定的大婚时间,就是正月初三。 虽说高家庄才刚刚迁徙到此不久,但因为跟时家之间的矛盾,也算是狠狠地“炒作”了一把,至今益州成都县周边,谁不知道这个刚刚搬迁来的高家庄是个狠角色,竟然连时县尉和知府大人都摆平了,这背景,当真是通天了去。 故而照理说应该不起眼的一场婚礼,却是引来了方方面面的关注。 因为大婚在即,高玉娘这些天来,脸上也是笑容不断,对安娜的态度也是更好,时常两人同进共出,以至于高家庄里大多数人都把安娜当成了高玉娘的陪嫁丫鬟一般看待,倒是少有人知道,其实这个“陪嫁丫鬟”早就已经嫁给高家这个姑爷了。 明里好像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这场即将到来的婚礼之上,可暗地里,刘涚却不敢只顾着自己的“终生大事”。 当初去了时家一趟,刘涚就感觉事情不对劲,遂安排人手对时家的重要人物进行监视,而且一直没有中断,最近几天,汇总起来的信息,让刘涚确定,时家当真是在策划一起针对高家庄的阴谋。 之所以得出这个结论,还要从当初哪个对刘涚和高宠出言不逊的年轻人,时安国。 时安国是时家的小字辈,学了点拳脚功夫,凭着自家三叔的关系混进衙门当了个小小的衙差。 衙差不是衙役,如果按照后世的说法,衙役面前算是个公务员的话,那么衙差,顶多就算是政府聘用的临时工。 不过这年头衙门里的各种关系本就复杂的很,根本扯不清楚,像时安国这样家中有人在衙门里当县尉,自己却只当了一个小小衙差,已经算是很低调的了。 而刘涚的最终突破口,还是选择了这个时安国。 年纪轻,性子暴躁,加上在衙门里当差,种种理由让时安国成了刘涚眼中“不务实、不踏实”的目标对象,最后的事实证明,刘涚的的选择并没有错。 要控制一个在衙门里当差的人并不容易,但对于功夫到刘涚这个境界的人来说,又不算是太难。 找人跟踪时安国并且记下其行动规矩,最终选择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刘涚轻易的就将其控制,并且当着时安国的面,“毒杀”了一条土狗,随后将毒杀土狗的药,塞进了时安国的嘴里。 被灌了“药”的时安国无比紧张,浑身颤抖着回答完了刘涚所有问题,只要是他知道的,都毫不迟疑的倾囊而出,正是从时安国口中刘涚知道,原来时家,竟然还跟山贼有所联系。 可惜的是,这个消息从来源处就见不得光,加上时县尉的存在,刘涚不认为举报给衙门会有什么结果,遂决定自己来干。而时安国也告诉刘涚,时三娃带领的那批山贼,有可能会在刘涚大婚的那天,从山上杀下来。 用简单的伎俩控制住时安国,不让他将今天发生的事情说出去之后,刘涚回到高家庄,找到了高宠。 “那是不是该抓紧时间,把庄子里的人都武装起来?”高宠在听完之后,倒是不太紧张,只是觉得万一闹将起来,对刘涚的大婚影响不少,甚至给人一种不吉利的感觉。 “二哥,被动的防守不是解决问题的最佳方式啊,照我看,不如趁着现在大家都在等我成亲的当口,我们带上人马,偷偷的溜出去。” 溜出去干啥?当然是杀人了! 刘涚可不是那种善男信女,再说人家把主意都打到他头上了,要他束手待毙,他绝对做不到。 对于刘涚的这个提议,高宠也只是稍稍犹豫片刻,随即就点头允可,并且表示他亦要跟着去。 “人数不可太多,既然对方山寨里不过就是七八十个人,我们这边去六十个,肯定够了!” “二哥,你也忒看得起那些山贼了吧!咱们天黑上山,半夜动手,你加上我,何须还要六十人,三十个人足了!”刘涚摇着头,说道。 可不是么,不过就是区区一群山贼而已,如果刘涚能够有后世一套装备的话,他一个人就敢去干这事儿了,眼下虽说没有装备,可是有高宠啊,像这样强烈的搭档,如果不是为了一网打尽,安排人手来防备那些漏网之鱼,刘涚甚至会提议就他跟高宠两人去的。 毕竟大婚在即,如果高家庄的人一下子少太多,也容易引起别人的注意。 “成!这事儿你安排,我也是好久没有真正的动过手了,颇痒!”高宠一面说,一面不好意思的笑,同时双手也是忍不住的搓着。 看高宠的样子,刘涚心中也是暗暗好笑,他其实也可以不来找高宠,但是柴青源当初提醒了他,有些人总需要别人推着,才能走上“正路”呀。 反正刘涚不觉得跟着朝廷会是一条正确的道路,像高宠这样的人,要是一路跟着朝廷走,那才是真正的埋没了。 三天之后,一行人趁着夜色偷偷离开高家庄,一路朝着东北方向疾驰,很快消失在山岭之间。 时家三娃啸聚的山头距离成都县并不算太远,骑马不停的话,一个白昼的时间就能赶到山脚下。 往常没有走过这边的刘涚等人,利用夜色掩护,虽说慢了点,但还是在第二天中午时分,赶到了地头。 询问过附近的一个农家,确定地方没错之后,刘涚就安排开来。执行这次计划,算上来回花费的时间,刘涚总共也就只预计了五天,而十天之后就是大年三十,那时候要是高宠和刘涚都不在高家庄,怕是就会被人看出端倪来了。 故而留给大家行动的时间并不多,一分一秒都耽搁不得。 照说执行一次突袭计划,前期的准备工作很重要,但眼下刘涚也是顾不得了,简单安排之后就让大家伙儿休息,只等夜色降临。 要说这样的行动,完整的计划在刘涚心中没有上千套也有上百套,几乎随便挑选一个都可以堪称完美,鉴于时间关系,刘涚当然就选了一个最简单也是最有效的方式来进行。 时三娃,这个时家老祖宗的私生子,正搂着从山下劫掳来的婆娘在呼呼大睡的时候,就刘涚一刀柄敲晕,然后给牢牢实实的绑了起来。 “这些女人怎么办?” 平常时候玉面郎君似的高宠,此刻却是血染征衣,浑身上下没有几处干净的地方,就连那张白皙的面孔,也都星星点点的溅满暗红色的血迹,一开口说话,那些血迹像是活过来一般,在白皙的脸庞上跳动。 高宠面对的那些女人,此时已经没有哭哭啼啼,大多数都是神色茫然。 “先问问都是哪里人,再说怎么安排吧!” 对于这些女人,刘涚心中有同情,可更多的还是一种无奈,其实他也能看出来,这些女人,包括从时三娃床上拖出来的那个,当中有些并不愿意离开这个山头。 身在乱世,女人看重的贞洁其实就是个笑话,能够活下去,填饱肚皮,那才是最重要的。女人,天生就是自我保护和自我毁灭的综合体,生物繁衍的本能让她们在条件恶劣的时候,自然而然的选择依附于强者。 在刘涚和高宠来之前,时三娃,还有时三娃统领的那些山贼,活脱脱的就是一群强者,一群食草动物当中行走的食肉者。 所以即便一开始那些女人激烈的反抗,到反对,到最后适应,甚至是开始充满幻想,这样的例子,刘涚见过不少。 但对于高宠来说,这是破天荒的第一次,当那么多的妇女呈现在他面前时,他当真是有些措手不及了。 这一次高宠杀的人不少,刘涚故意这么安排的,他就要是让高宠双手沾满淋淋的鲜血,就是要让高宠见识见识,赵家统治下,破败的江山。当然刘涚也没指望过这样就能让高宠放弃脑子里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这只是一次预热而已。 “大人,二庄主,山贼里缴获了不少钱财粮食,还有一些东西,请大人和二庄主亲自去看一下。” 带来的三十个人,刘涚是让胡立负责的,他不让这家伙来都不成。 此时见胡立面色沉重,刘涚心中微微一动,暗道:“这是发现了什么了不起的东西了?” “你们自己收拾好不行么?”高宠皱了皱眉头,他脑子里此时还在想如何处理那些妇女呢。 “二庄主,属下们在这个山贼窝里发现了一批还未开封的兵刃,跟咱们宋人用的兵刃,很有些不一样啊!” 见高宠质询,胡立干脆就直接说了出来。 “哦?” 高宠眉头一挑,转而望向刘涚。 “走,看看去!这些女人,抓紧时间问清楚,做好记录之后就地释放,我们可没哪个闲工夫!” 第239章 暗袭山寨,捕风捉影(中) 高家庄的大年夜是热闹的。 挂在四处的灯笼,倒贴的红“福”,还有因为刘涚要求,而高家庄特有的焰火,将年节时分的高家庄衬托的与众不同。 而对于刘涚和高玉娘来说,大年初二刚过,就迎来了生命之中及其不平凡的一天——两人要在今天正式完婚了。 要说刘涚跟高玉娘,还当真就是老天爷给牵的线,其中的种种机缘巧合,才让两人能够走到今天。当然,高老爷子也给了两人相当的磨难,刘涚在会宁府敬礼的那些日子,即便是如今高玉娘回想起来,仍旧是一阵阵的后怕。 要是当初刘涚稍微有点行差踏错,恐怕如今高玉娘能够守住的,就只剩下一个灵牌,甚至连刘涚的尸体都捡不回来。 “知府大人驾到!” 高家上下恐怕除了刘涚之外,没人能猜到益州知府竟然也会来凑这个热闹,尤其是当高家庄附近的那些人看见知府大人都来捧场时,就把高家传说的更加神奇,甚至说到高家有朝廷里的背景,否则怎么一来就能跟知府大人扯上关系呢? 看着高老爷子和高进去招呼知府老爷,刘涚心中却是暗暗好笑。他早就猜到了,除非这个知府老爷是傻瓜,否则即便没有收到高家的请帖,等到正式成亲的这天,也会厚着脸皮来了。 如今益州府谁不知道他刘涚是吴阶的爱将? 这些日子,和尚原大战的事迹早已经传遍了整个巴蜀,而刘涚在这场攻防战当中的功劳,更是经过吴阶的亲口肯定,从临安来的赏赐指日可待,难保有朝一日刘涚不会成为皇上眼中的红人,又一颗如同韩世忠和岳鹏举那样的新星。 其他地方的文官也就罢了,他们自有“傲骨”可以不理睬刘涚,但益州府就不行了,金兵既然在东边无法突破长江,甚至被岳家军打的步步后退,必然就不会放松在西边的攻势。 朝廷眼下再没有能力西顾,可以说整个巴蜀的安危,就完全掌握在吴阶的手中,若是得罪了吴阶,那日子可就难过了。 故而益州知府必须要来,哪怕厚着脸皮,他也要来了! 得知知府大人来参加刘涚的婚礼,那成都县的县尉还敢稳重钓鱼台了?仓仓皇皇赶来的时县尉,屁颠屁颠的跑到知府大人面前拍马屁,结果只是换来了一道白眼,弄的时县尉很是尴尬。 “今日登门都是我高家庄的贵客,老朽不才,添为高家庄最长者,就先敬大家一杯!” 刘涚和高玉娘的婚礼仪式其实很简单,毕竟现在仍旧是战时,况且刘涚也说过,高家庄子弟也有在和尚原光荣牺牲的,若是因为婚礼而铺张浪费的话,他宁愿多给一些抚恤金给那些英雄的家属。 像刘涚这样的领导,不管他是不是作秀,总能赢得下面人的拥戴,已经跟着刘涚走南闯北的子弟兵们就不提了,那些还在训练当中的子弟兵,也是头一遭,真正领会到刘涚的“爱兵如子”。 其实这个时代婚礼的程序跟后世差距并不大,虽说刘涚在后世并没有结过婚,可参加过的婚礼不少,下面的那些士兵们成亲,不管是服役期的还是退伍的,哪一个刘涚没有去,光是份子钱,都交的刘涚唉声叹气。 安娜在婚礼当中充当了丫鬟的角色,那特异的外形倒是让知府等没见识过的暗暗咋舌,说到是哪里找来的妖孽不成?当若是妖孽,怕也是那种勾魂夺魄的妖孽,至少那身段那脸蛋,能让个鲁男子看到脸红心跳。 婚宴上新娘子当然不能出现,但新郎官刘涚作为今日之主角,当然是逃不过一番杯筹交错,知府大人的身份足以坐上主桌,跟高老爷子、高进、高宠和刘涚一桌,却不知道是故意还是无意,时县尉想跟知府大人座在一起,愣是没有成功。 看着在旁桌的时县尉一道道幽怨的小眼神,刘涚心中暗暗偷笑,在敬过一轮酒之后,刘涚端着杯子,就来到时县尉的面前,“时大人,好久不见,多些捧场啊!” “当不得大人,当不得大人啊,刘大人折杀下官了!”时县尉赶紧起身举起杯子,没口子的谦虚,其实也不算是谦虚,从官衔上来说,确实他是不如刘涚告了。 不过文武有别,若非是在巴蜀,益州这个特殊的地理位置,眼下这个特殊的时间之下,人家一个县尉,确实还真不把区区一个没有头衔的正将放在眼底,只要一个折子,就能让正将变成个光杆司令! 正当刘涚要跟时县尉说点什么才喝酒的时候,门外一个家丁,匆匆忙忙的跑进来,脸上的神情像是紧张又像是高兴,大声道:“来了,来了!” “什么来了?没点儿稳重,站直了说!” 高进作为高家庄的庄主,起身呵斥那家丁。等到家丁强咽两口唾沫之后,情绪稳定之后,才开口道:“朝廷的嘉奖令,还有,还有姑爷的任命书来了!” “朝廷来人了?好事啊,大家伙儿跟我一同出去迎接吧!” 不等高进再说什么,同桌的知府大人当即站起来,一面说一面引领大家伙儿往外走,如此一来,刘涚跟时县尉的这杯酒也喝不下去了,总不能他这个主角还被甩在后面吧? 等众人外出一看,来的却是个骑在高头大马上的将军,带着几个亲兵,正杵在高家大院里呢。 那知府大人迎上去打招呼,可马背上的将军只是睨了一眼,愣是没有说话,直到看见刘涚。 “颜安,怎么是他来了?” 别人不认得这个将军,刘涚却是认识的。他原本还以为来的人会是吴璘,殊不料竟然是颜安。 “有失远迎啊!” 刘涚一出门就开始拱手而行,跟颜安打招呼,颜安看见刘涚,脸上顿时露出笑容,翻身下马还礼道:“恭喜恭喜,吴大人给刘涚你报的战功,朝廷赏赐来了!” 朝廷针对军队的赏赐,并不经过文官系统,故而益州知府不知道也属正常,而吴阶竟然派出颜安这个心腹大将亲自来给刘涚报喜,同时也就等于是向所有人宣布,刘涚在他心中的重要性。 对于刘涚来说,朝廷的赏赐并不足以让他上心,除开少许的钱财之外,不外乎就是加上一些虚衔,增加俸禄而已,真正刘涚关心的统兵数量,对不起,那还得听吴阶这个垂直领导的,哪怕就是朝廷,一般情况下也不会插手,除非刘涚能够像岳飞那样,独自做出点惊天动地的事情来。 “正事说完,咱们也向新郎官讨杯喜酒!”打着哈哈的颜安与刘涚把臂进入正堂,知府大人陪同,此时的刘涚当真是风光的很,却是没有注意到,时县尉在后面怨毒的眼神。 “这位一定就是在牛头山大发神威,枪挑铁滑车的高宠,高英雄了,当真是闻名不如见面啊,今日难得有机会,定要与高英雄多喝几杯,不醉不归,不醉不归啊!” 颜安本就是个急性子的武将,对什么知府县尉的他统统看不上眼,只有那种真正的英雄,才能让他另眼相待。 而高宠心中本就存着报效朝廷的心思,跟颜安当然是一拍即合,两人喝酒聊天,倒是投机的很。 在这样热闹的环境之下,却是几乎没人去注意过,那几个经常被刘涚带在身边的下属,怎么就一个都看不见? 眼瞅着天色越来越暗了,那时县尉很是尴尬的混完这半日时间,正打算要告辞离开,刘涚却是突然命人将高家庄的大门给关了起来。 “刘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 刚刚走到大门口的时县尉,两眼微微一凝,转头就问刘涚。 “我当然有我的意思,既然今日时县尉你来了,也就不要走了!”刚刚脸上还泛着微笑的刘涚,如今笑容尽失,脸上透出森森寒光来。 “知府大人,刘涚这是要扣押我们?刘涚,私自扣押朝廷命官,你可知是何等罪行?” 那时县尉毕竟是读过书的人,深悉朝廷律法,故而一开口,那就是要治刘涚的罪! “这.刘大人,是不是有什么地方误会了?还是你另有节目,要盛情邀约时县尉一并欣赏?” 在颜安来之前,知府大人还能将刘涚当成个普通的武将,可是在颜安来了之后,知府大人就真是不敢小觑刘涚了。一来刘涚已经有了朝廷给的官衔,二来阎良的出现,也等于是确立了刘涚在吴阶派系之中的份量,身为益州知府,仰仗吴阶的鼻息而活,那知府大人岂敢随意得罪刘涚? “是有个节目。” 刘涚转身,冲着那知府和颜安等人淡淡一笑,即便是高进和高宠兄弟,此时也弄不清楚刘涚这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 “刘涚,究竟是什么事情?时县尉可是咱们的父母官,需多家尊敬才是!”高进脸色有些不好看,虽说刘涚如今已有一席之地,但只要时县尉还在管辖着成都县,那高家庄可就还要在人家眼皮子底下混饭吃呢。 “大哥稍安勿躁,我想刘涚这么做,一定有他的道理!”相比之下,高进却更信任刘涚一些,开口劝说高进。 不管是高进还是高宠说话,刘涚都没有应答,他只是面含冷笑望着那时县尉,道:“刚刚县尉大人说我私自扣押朝廷命官该当何罪,那我要是现在就去把时家大院给平了,不知道时县尉,你又要断我个什么罪行呢?” 第240章 第二四〇章 暗袭山寨,捕风捉影(下) 把时家大院给平了? 当着知府大人、时县尉的面,刘涚说出这样的话,可当真是胆大包天! 就连今日来给刘涚报喜的颜安,在听刘涚说的话之后,也都是两眼一翻,脸上露出个不知该怎么办的表情来。 “刘涚,你好大的胆子!”虽说时县尉此时可谓是“孤军作战”,即便就是他的顶头上司知府大人都站在刘涚那边,可他为了维系自己的威严,不得不摆出一副父母官的面孔,瞪视刘涚。 可惜,时县尉那色厉内茌的眼神,刘涚根本不感冒,或者可是说刘涚压根就没有将其威胁放在心上。冷冷一笑,刘涚环视四方,出了若有所思的高宠之外,几乎每个人的眼神里,都充满了疑惑。 “我的胆子并不大啊!来人,先把姓时的给我绑起来!” “刘涚,不可冲动!” 刚刚还在和稀泥的知府,此时不站出来不行了!他一面开口阻止刘涚,一面去看那颜安。虽说颜安跟刘涚是同僚,但毕竟在场有朝廷告身的人,就只有他们四个,如今刘涚跟时县尉起了冲突,知府大人不找颜安找谁呢? 在知府求组的眼神之下,颜安不得不硬着头皮上前一步拉住刘涚,压低声音道:“兄弟,来的时候吴大人说了,若是兄弟你的家眷在成都县受了什么委屈,哥哥我替你声讨,可是,强行拘捕朝廷命官,要是上面责怪下来,即便是吴大人,也顶不起这个罪名啊!” 这颜安的话已经说的是很到位了,摆明告诉刘涚,要赔偿可以,但抓人,事情就闹大了。毕竟人家那边是文官,事情闹大,朝廷里面的那些笔杆子可不会照顾他们这些武将,到时候弄不好吴阶都会因此而获罪呢。 “颜家哥哥你放心,兄弟我若是没有真凭实据岂敢如此乱来?知府大人,末将就想问问,若是有人勾结山贼,试图谋害本将一家老小,那又该当何罪?” 战时谋害前线领兵将领家小,即便是在重文轻武的宋朝,那也绝对是重罪,否则后来的那个秦侩,就不用找那么多莫须有的罪名,才将岳飞拿下,而且到最后,也是祸不及妻儿了。 刘涚这话一出口,不仅仅知府大人脸色尴尬,颜安顿时两眼冒火,就连高宠等人,也是大惊失色! 今日是刘涚的大喜之日,若非是刘涚手中有真凭实据,岂会拿自己的终生幸福来开玩笑? 不等众人开口询问,刘涚又高声道:“大家伙儿若是不信,现在就随我去时家,想必他们已经整装待发,就等我高家庄火头一起,上门赶尽杀绝了!” “这,这怎么可能?还有没有点王法了!”知府大人哆嗦着嘴皮子,兀自摇头不信。不过现在他也不敢再阻止刘涚捆绑那时县尉,再说他阻止也没用,就在刚才说话的功夫,那时县尉已经被人给捆起来了,看着虎狼一样的家丁,知府大人这才想起,高家庄里,从来没有善茬啊! “吴安邦,包围时家大院,一个都不能走脱了!” “得令!” 早已经全副武装的吴安邦等一众将士,领了刘涚的命令就打马出门,刘涚也不多说,想要去的就去,不想去的拉倒,令人扛着还在挣扎的时县尉,也随后出门。 闹到如此境地,那知府和颜安不去也不成了,连带着,几个衙役和颜安带来的士兵,也没法继续吃吃喝喝,一个个黑着脸,随着众人一并出发! “前面就是时家大院了,颜家哥哥你瞅瞅,灯火通明,房门紧闭,我保证,里面的人同样是全副武装!” “如果此事当真,不用兄弟你动手,哥哥我定然要为你讨个公道!咱们在前面跟金兵拼死拼活,后面还有人捅我们的脊梁骨,这样的事情,不杀一儆百,那还得了?” 颜安脸色如墨,其实他心中早已经信了刘涚的话九分,剩下的那一分里面,也有大半是怀疑刘涚小题大做,但绝不会怀疑刘涚是无中生有,倒是那马背上的时县尉,到现在还在喊冤,说刘涚只是捕风捉影,时家从不曾想过这样的事情! “捕风捉影?” 时县尉的诡辩让刘涚发出冷笑,不过他也没有与其争辩,只是道:“等扫平了时家,我再拿出证据,让大家看看我刘涚,是不是那种捕风捉影的人!” 如此大的动静,时家又岂能没有半点反应?当吴安邦率领的三百子弟兵,穿戴整齐将时家大院包围的时候,大院高墙里就已经竖起梯子,一个管事模样的人站上梯子冲外面大吼大叫,不外乎就是说此乃时家大院,乃是县尉的宅邸,无关人等不要自取其辱,赶紧散去! 可惜他的这些喊话对高家庄的子弟兵来说,半点用处都没有。 或许是见没人理睬,而且涌来的火把已经越来越多,那管事喊了即便之后就下去,不见了人影。 “撞门!” 刘涚一到,根本不跟时家反应的机会,一声令下,就有几个子弟兵抬着巨大的圆木,狠狠的撞向时家大院的两扇大门! 虽说门板厚实,但还是顶不住这般重击,沉闷的几声之后,哗啦一下,大门散了架! “怎么回事?” 大门撒开,刘涚一抬头,就看见站在里面院子中央的时平。 “时庄主,今日本人大婚,时家竟然不来道贺,实在是让本人心寒啊!此番无奈,厚着脸皮亲自登门,就是想找时家,讨个说法!” “知府大人,县尉大人,你们岂能如此对待县尉大人,还不快快放了县尉,然后我再跟你计算破门之事!”那时平倒也是沉得住气,只不过他身边站满了全副武装的家丁,观其神情穿戴,应该是早就已经准备妥当,而不是仓促为之。 看到这里,其实知府大人心中对刘涚的话又多信了几分。 “时平,刘将军说你时家勾结山贼,试图对高家不利,可有此事?” “胡说八道!知府大人,此乃刘涚的一派胡言!我时家自迁徙至此,一直循规蹈矩,从未做出任何违法乱纪之时,不知刘将军如此污蔑我时家,是何居心?若是因为过去两家人之间的误会,我时平再次道歉,况且上一次,咱们不是已经说好了么?高庄主,怎么你就是个出尔反尔之人么?” 时平的矛头直指高进,弄的高进面色有些尴尬。 在商言商,至少在表面上,高进和时平之间如今并没有矛盾,甚至可以说两人还有颇多的往来。 然而不论两人交情之真假,如今情形之下,高进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站出来为时平说话,不过他还是望向刘涚,试图让刘涚出面解说。 “时庄主当真是是会说话!好,咱们一马算一马!在我刘涚归来之前,两家之间的误会确实是已经化解了,但千不该、万不该,你们时家,就不该去跟山贼勾结,还试图在我大婚之日,将我高家杀个寸草不留,是也不是?” “决计没有此事!” 时平对刘涚指责是矢口否认,然而当刘涚问起何以时家家丁全副武装的时候,时平却无言以对了。 “吴安邦,还在等什么,有一个,抓一个,胆敢反抗,格杀勿论!”刘涚懒得跟时平继续费嘴皮子,自打将哪个三娃的嘴巴撬开之后,刘涚等这一天已经等好久了! “刘将军..”那边,知府抬手欲阻止,可话到嘴边却还是咽了下去。毕竟事情涉及到谋杀军队将领家属,已经超过他地方政府管辖的权限了,即便刘涚在这件事情上闹出什么大问题来,那也是兵部跟皇上解释的事情,与他这个行政长官没有关系了。 只不过他还是向五花大绑的时县尉,投去一个无奈加同情的眼神,谁让你们时家不长眼睛,竟然敢得罪这么一个杀神呢? 哪怕就是不谙武事的知府此时也能看出高家子弟兵跟时家家丁之间的天壤之别,当双方动手之后,时家的家丁不论高矮胖瘦,几乎没人能够跟高家子弟兵抗衡,一招两下,很快就统统缴械了! 也有试图反抗的,可怎么硬的过吴安邦麾下亲兵手中的钢刀,连续砍翻几个人之后,剩下的人也就偃旗息鼓,不敢再有丝毫挣扎。 不过半个时辰的功夫,正如刘涚刚刚在高家庄里说的那样,整个时家大院,平了! 时家本家的人,男丁有一个算一个,统统被五花大绑,女眷则是被集中在一处,同时高家庄的子弟兵也开始搜查时家大院,随着原来越多的制式兵器被仍在刘涚等人面前,那知府的脸色也是越来越难看。 “神臂弩?时家怎么还有这种东西?” 当几个高家子弟兵抬着三架神臂弩出现在众人眼前时,那颜安第一个脸上变色! 弩弓,乃是绝对的禁忌,哪怕就是刘涚回家省亲,除开他们自备的秦弩之外,吴阶大军里的神臂弩,都是不敢任由刘涚带走一具,然而时家,一个平民家族,哪怕就是算上有个当县尉的儿子,也不该藏有这宗东西! “死罪,死罪!” 知府大人不住的用手绢在额头抹汗,时家竟然抄出来神臂弩,哪怕就是说上天,那都是个死罪了!而时县尉更是要罪加一等,就不知道事情传上去之后,朝廷会不会责怪他这个知府,御下不严之罪! “如何,时县尉,你还要不要强调,本将军是捕风捉影啊?” 看着堆放在一起的兵刃军械,刘涚冷然冲那时县尉说道。 第241章 抄家灭族,栽赃嫁祸(上) “放开我,你们放开我,我是老祖宗,老祖宗!” 头发胡须花白的时家老祖宗也被捆来了,只不过这老头性子及其倔强,那怕都到眼下这种境地,在看见刘涚的时候还忍不住冲着刘涚啐了一口唾沫,恶形恶状的。 “姓刘的,你怎么还没死啊?老祖宗要看着你死,看着你死!” 面对老头子的诅咒,刘涚只能是无奈的耸起肩膀,转身面对众人道:“你们看,就是这幅德行,现在还需要什么证明?” 有证物,还有老祖宗自己的“证词”,那知府大人如果还要想替时家说话,那才真是脑子被驴踢了!当下,不用刘涚再说,接到知府眼神示意的衙役主动上前帮着捆人,这个时候,时平,还有那时县尉,才真正感觉到严重的危机,开始求饶! “我们什么都没有做,没有做啊!老人家精神不正常,说句话难道也要致死么?” “说句话当然罪不至死,可是这些呢,你们怎么解释?”面对时平的辩解,那知府黑着个脸,盯着时平,手指被查获的那些违禁品。 “这些,这些都是当年我们时家跟金兵战斗过的纪念,纪念而已!再说了,我们家也不算是平民,拥有一些武器,也是可以的吧?” 如果光光是这些武器装备的话,那时县尉倒真能自己扛下来,反正就说是为了组建队伍对抗可能出现的金兵,以时县尉的官职,弄点武器也不算太大的事儿,只要这些武器不用来内斗,一般来说上面也不会去计较。 所以当时平急中生智的这般狡辩时,那知府暂时就没了应对,转而望向刘涚。 刘涚脸上露出笑容,点头道:“我就知道时庄主是好口才!其实我早就想来将你们扫平了,始终顾忌着时庄主的口才,万一对薄公堂的时候,一不留神还会被时庄主倒打一耙呢,所以呢,我一直忍到了今天!” 刚刚知府大人语塞,时平还以为事情能够有转机,然而如今刘涚这么一说,那时平心中“咯噔”一下,暗道怕是要完蛋。 正在这个时候,时家的老祖宗突然又叫了起来:“三娃!时辰都到了,三娃怎么还没来?不是说好了今晚杀过来的么?哼,你们不要高兴的太早,等三娃来了,把你们统统赶尽杀绝,一个不留!” “三娃?这个三娃是谁,好大的胆子!” 颜安最是听不得这些,旁的事情也就罢了,可若是要针对吴阶麾下的将士,他绝对不会答应!尤其是刘涚,当初他可是对刘涚的误会不浅,而刘涚在那件事情上不跟计较,那种宽容,颜安始终没有忘记。 故而时家牢头出言不逊,如果不是因为益州知府在这里,颜安恐怕直接就命人上去,先使劲抽几个大耳刮子然后再上手段问话! “三娃,三娃就是我的三娃啊!嘿,三娃若是来了,你们统统都要死,都要死呢!” 那时家老头到现在还有些弄不清楚状况,倒是那时平,从老祖宗开始叫嚣“三娃”的时候,两眼就始终关注着刘涚,像是在研究刘涚的反应。 其实时平心中也是一个劲儿的打鼓。 按照时间来算,三娃领着人应该早就到了才是,就算路上有什么事情耽搁了,那也应该派个人来支会一声,除非是. 另外,刘涚又是怎么得知这个消息的?风声究竟是从啥地方走漏的? 更让时平紧张的,还是刘涚对“三娃”这个名字,竟然一点都不惊讶,好像他就已经听说过,甚至是很熟悉的样子,那岂不是说. 越是想,那时平的心中就越是觉得紧张,到最后,不用刘涚开口,时平的一张脸,都已经像是死人一般的难堪。 时家上下还在喊冤,事实上这些当中确实有大部分人都是冤枉了的。 就在知府大人不知下一步该如何处理,颜安还想逼问“三娃”究竟是谁是,刘涚却是走向那些被捆起来的时家人,将时安国指了出来。 “把他给我带出来!” “得令!” 步步紧随刘涚的吴安邦当即将浑身仍旧颤抖个不停的时安国从人群当中揪出,带到刘涚面前。 “给安国松绑,辛苦你了,安国,想要拿到时家的证据,少了你还正是不成啊!” “我.我.”时安国虽说是个男人,但毕竟年纪尚轻,如今当着时家上下的面,刘涚和颜悦色的跟他这样说话,哪怕他跳进黄河,怕是都洗不清了! “试图谋害前线将士,按律是满门抄斩,不过安国你揭发有功,大义灭亲,这个罪名就落不到你头上了。相反,我还要向朝廷上报你的功劳,更要现在就把你引荐给知府大人,将来成为知府里的正式衙役,可要好好报效朝廷啊!” 刘涚明明看出那时安国精神上已经不堪重负,却偏偏说这般的话来刺激他,更是转身就让吴安邦将时安国的兵器送上,当真带着时安国,朝着知府大人那里走去! “时安国!原来是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 “安国,安国,你怎么可以这么做呢?等你三娃叔来了,定要拿你点天灯啊!” “时安国你吃猪油蒙了心啊,竟然出卖自己亲人,我们做鬼都不会放过你啊!” .. 时家众人在听了刘涚的话后,纷纷开口咒骂时安国,而时安国的爹娘还在被捆绑起来的人群当中,随即就被身边的亲人踹到,践踏,找不到时安国,就将气撒到他爹娘的身上。 从吴安邦手中接过兵刃的时安国,面色一片茫然。虽说刘涚带着人马包围时家大院的时候,时安国就曾经幻想过会有这么一幕,然而当这一幕真正发生的时候,他还是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应对。 直到他爹娘的惨叫,才算惊醒了他! “噗通!” 还没走到知府大人面前,时安国突然就跪了下来,冲着刘涚的背影大吼道:“刘将军,刘大人,我愿意为你做牛做马,你放过我的爹娘,放过我的爹娘啊!” “呀!” 刘涚虽然是背对着时安国,可不代表他就真的对时安国放心,当听见时安国跪下的声音时,刘涚就已经猛然转身过去,看着痛哭流涕,冲着自己连连叩头的时安国,刘涚故作惊讶道:“原来安国你还是个孝子啊!安邦,先把安国的爹娘带出来,安国,你跟安邦的名字倒是挺般配的,不如你当着大家的面说说,时家究竟是有什么阴谋,说完了,我就让人送你爹娘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去!” “我.” “时安国,你若是我时家子孙,就不要受这个奸人的威逼,不可乱说,时家上下老小的性命,都在你舌头上啊!” 时平此时却是时家上下脑子最清醒的一个,当刘涚这么诱导时安国时,别人还在忙着骂时安国,可时平已经开始在给时安国做思想工作了。 “我.” 看看时平,这个平常一直都很尊重很畏惧的庄主,再看看眯起双眼面带微笑的刘涚,最后,时安国的眼神落到可怜巴巴的爹娘身上。 “哼!” 押解着时安国爹娘的吴安邦发出一声冷哼,像是在对时安国说:你若是不按照大人的吩咐做,你爹娘可就哟吃苦了! “我说,我说.” 心中天人交战片刻,时安国满脸痛苦的闭上眼睛,最终好像他还是选择了自己的爹娘,像是要将整件事情都交待出来。 这一瞬间,嗓子都已经喊哑的时平,没了声息,其他一直咒骂时安国的人,也都住了嘴。 正如刚刚时平说的那样,时家上下都以为,全家人的性命,此刻就悬在时安国的舌头上。 “这件事情的经过,其实是这样的!” 半晌之后,时安国缓缓睁开眼睛,一种麻木的眼神缓缓扫过刘涚,扫过知府,扫过颜安等人,最后没有焦点的落向远方。 时安国看口,众人是纷纷竖起耳朵,想要听清楚他的每一句话,闹明白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现场恐怕就只有刘涚和吴安邦,不管接下来时安国要说什么,他们都完全没有兴趣知道。 “当初,高家庄跟我们时家之间有恩怨,他们纵容恶犬咬死我时家嘉定.” 时安国像是在老老实实的讲述,大家也都在认认真真得听,然而,刘涚却注意到,时安国这厮的右手,竟然在缓缓的移动着,而移动的方向,却是刚刚重新系回腰间的腰刀。 “这小子,难道还想反抗?” 心中有了这个定见之后,刘涚再看时安国的表情,听时安国讲的话,顿时就越是觉得没错。 “不过我们时家确实是事出有因,就是刘涚,我要杀了这个奸人!” 猛然间,时安国提高音量冲着刘涚怒吼,与此同时他整个人也飞扑出来,半空里腰刀出鞘,刀锋直指刘涚的颈脖! 要说时安国的这个招式嘛,在刘涚看来还中规中矩,马马虎虎,不过仅凭这样的招式想要伤到他刘涚,未免也太难了些。 大家都以为时安国的这次进攻一定会被刘涚化解,殊不料刘涚却像是好无所觉一般,竟然等到刀锋快要及胸的时候,才愕然的发出一声怪叫,整个人仿若无助的倒退而行。 他这一退不要紧,却是将本就距离他不远的知府大人,给直接暴露在时安国的刀锋之下了! 第242章 抄家灭族,栽赃嫁祸(中) “大胆!” “找死!” “保护大人!” 。。 几个截然不同的声音却是同时响起,有衙役的惊呼,也有高家庄人的呵斥,即便是仓皇后退的刘涚,也顺势吼出一声保护大人来。 只有高宠,虽说口中没有出声,但动作却是最快,双手一抖,虎头錾金枪电射而出,枪头直指时安国一线刀锋,“当啷”脆响一声,时安国惨叫后退,左手捂住右手,却是双手都在抖个不停。 “你。你。” “捆起来!” 刘涚此时像是终于回过神似地,抬脚将时安国踹翻在地,命令人将其捆住,与此同时,惊魂未定的知府大人更是单手扶着自己的帽子,颤声道:“统统下狱,统统下狱!” 别看颜安和刘涚的官衔都不低,可真正说话有用的,还是只有这知府,毕竟人家才是地方官,要抓人要判刑,那还得看看人家的心情。 原本知府对时家多少还有些同情之心,至少看在过去时家孝敬的那些银子面上,可是随着时安国的那一刀,这点同情之心已然消失的干干净净,只剩下满满的恨意! 既然知府大人都已经下令了,那些衙役就开始给高家庄人上镣铐,主家一系必然是跑不掉的,剩下的则可以缓一步再送去大牢。 “刘涚,即便我时家上下有罪,那也是罪不至死!哼,你信口开河罗织的那些罪名,总有青天大老爷能够查个水落石出,别以为我们时家上面就没人!” 对于时平的叫嚣,刘涚是一点反应都没有。时家上面有人又如何,刘涚就连皇帝老子都没放在心上,还怕你上头有人不成?再说了,时家的罪证,可不仅仅只有那些神臂弩这么简单。 只不过现在刘涚还不想将自己的底牌全部亮出来而已。 “颜将军,刘将军,本官府中衙役不足,这么多人犯。” “自然是我等为大人代劳了,还请大人放心,在最后判罚下来之前,这时家的一草一木,我们都绝不会动!”刘涚一拱手,向知府做出承诺。这时家家大业大,那仓库里不知道存着价值几何的东西,知府大人岂会不知,刘涚这么承诺,主要就是希望能够让知府大人放心。 当然,刘涚紧跟着就主动邀请那知府大人安排心腹手下看管时家大院里最重要的地方——仓库,以保证自己和高家不会中饱私囊。 对于刘涚的这个决定,知府大人当然是无可挑剔的,只是一个劲儿的褒扬刘涚,当真是民之楷模。 到现在为止,刘涚仍旧没有将时三娃的事情说出来,奇怪的是,时家众人竟然也是完全不提此时,好像刚刚时家老祖宗说的那些,都当真是疯话一般,只是时平在被押解着经过刘涚的时候,极是低声的开口说道:“我们家三娃,是不是已经落入你的手中了?” “有点意思,时庄主当真是个聪明人,好好接受知府大人的审判吧,不想罪上加罪,就让你们家老头子,管好自己的嘴巴!” 虽说有些意外,但时平这么问,刘涚也就低声的给了其暗示,如果刘涚想要让时家永不超生,只需要将从时三娃口中逼问出来的话告诉知府,怕是让时家满门抄斩都够了。 可除非是万不得已的情况,否则刘涚并不想这么做,留着时家,还有别的用处。 “刘涚,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婚礼还没有完成。。”等衙门里的人将那些个重要人犯押解离开之后,高宠走到刘涚面前,看口问道。 “二哥,你也看见了,时家根本就是不安好心啊!竟然敢在家中私藏禁物,被抄家也是活该呢!” 虽说如今高宠也该正儿八经的叫刘涚一声“妹夫”,但在过往日子里,“妹夫”这个称谓都只有在大家开玩笑的时候才会说出口,高宠习惯直呼刘涚姓名,至今想要改口也就难了。 “你少给我装糊涂!若是时家仅仅是私藏禁物,跟你有什么关系?你犯的着在大喜的日子里专门来触这个霉头?你要还认我这个当舅子的,就赶紧说老实话!” “嘿,二哥,咱们边上说去,这里人多,嘴杂呢!” 刘涚嘿嘿一笑,抬手虚邀高宠,找了个清净的地方,刘涚也不隐瞒高宠,将其中大部分事情都给说了。不过刘涚却没有告诉高宠,时三娃和时家,可不仅仅是简单的山贼,背后还有更深层次的阴谋呢。 “原来是这样!可是你既然已经抓住了时三娃,为何不一并交给衙门?” “衙门?二哥,我这么说吧,用不了多久,时家的人就会被放出来,这世道,朝廷都是靠不住了!” “不可能吧!”高宠皱起眉头,“私藏神臂弩,这已经是死罪了,那知府大人不管如何徇私枉法,也不敢在这问题上动手脚!” “二哥,你要不信咱们就走着瞧好了,反正姓赵一家的朝廷,刘涚我是怎么也信不过,更不可能为他们卖命,二哥你自己可是要考虑清楚啊!” 刘涚可是兜了好大一个圈子,才终于当着高宠的面把这句话给说出来,如果是在别的时候,刘涚这么对高宠说,定然会被高宠一顿狠批,甚至还让他不要教坏了杨再兴等孩子。 有时候刘涚也是哭笑不得,何以高宠会是这般的性子,若是跟高玉娘那样的性格,反倒是好了。 “信不过朝廷”这样的话,严格意义上来说已经有些武逆,被人揪住足以送去衙门量刑,高宠虽然不会这么做,但还是用眼神阻止刘涚继续说下去,“这样的话不可再为外人道,我,我会考虑考虑的!” “成,二哥,你先忙着,我呢,得回去洞房了!” 如果不是因为时家,刘涚此时该做啥?当然是婚礼的下一个步奏,也是最重要的步奏——送入洞房。 正所谓“春宵一刻值千金”,即便刘涚有安娜这个事实的妻子,但一想到马上可以跟高玉娘名正言顺的成为夫妻,他心中也是颇有些小激动,唯一希望的就是高玉娘不要因为他出来处理时家的事情,而生气。 事实上高玉娘真不是那种小气的女人,尤其是在知道刘涚教训的是时家之后,她唯一不满的,就是穿着凤冠霞帔,就必须要安安静静的做一个漂亮新娘,决计无法去跟着刘涚一起杀去时家。 好不容易等到刘涚回来,高玉娘就迫不及待的最问起事情的经过,当听说时家竟然还藏着神臂弩时,高玉娘忍不住啐了一口唾沫:“真该满门抄斩!” “满门抄斩,娘子,你的心比为夫还要毒啊!” “啊!” 刘涚半开玩笑半认真的一声“娘子”,叫的高玉娘浑身一颤,却是想起今日已经不同往日,她跟刘涚之间的关系,从今天起已经有了截然不同的变化。 “刘。夫。夫君,是我。妾。哎,太麻烦了,我还是叫你刘涚,你还是叫我玉娘吧,不然我总觉得别扭,没法说话呢!”高玉娘尝试数次,都无法顺畅的说法,顿时颇为恼怒的说到。 “也好,称谓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咱们接下来该做什么了?” 其实刘涚很想听到高玉娘亲口说,接下来该是“洞房”之类的话,不过他也知道,像高玉娘的这种性格,打死也说不出这样的话来。 果不其然,高玉娘只是微微一愣,随后就道:“当然是继续聊啊!你还没告诉我,你打算把时三娃怎么办呢!” “这个问题啊。”刘涚实在是忍不住摇头,这个高玉娘啊,有些事情当真就不如安娜讨人喜欢,不过再一想,安娜的一些做法,未必就是她自己的性格,毕竟其被卖入老鸨的手中时间也不短,想来跟那些“职业培训”有着莫大的关系。 “这个问题等我们把那件事情做了之后,再慢慢说也不迟啊!” 刘涚脸上露出一抹笑容,那笑容让高玉娘不由自主的低下头,明知故问道:“什么事情啊?” “当然是,洞房咯!” 最终刘涚还是选择了主动,伸出双臂将高玉娘抱了起来,径直向着铺满鸳鸯被套,放着大红枕头的箱床走去。 “你这人,太坏了!” 高玉娘轻轻捶打着刘涚的肩膀,那拳头落在刘涚身上,比按摩还要轻松,哪里是打人,分明就是为了发泄一下心中的紧张,男女之间的小情趣而已。 玉人放上床,吹灯拔蜡,紧跟着就听见高玉娘传出一声惊呼:“啊,你慢点。” “什么慢点啊?一会儿你该叫我快点了。” 刘涚的声音响起,但很快就被衣裳摩挲的声音所取代,再后来,就是两人逐渐加重的喘息声。 都是习武之人,身体强健不说,耐力更是出类拔萃。虽说高玉娘是“****今使为君开”,但刘涚的首战却不是那么快就“告捷”,差不多足足一个时辰,在高玉娘刻意压抑的余音之中,这盘肠大战才算是鸣金收兵了。 “坏人,你跟安娜也是这样么?” “有些不一样,有些一样。” “哪里一样哪里不一样?” “一样的过程,不一样的人,还有声音啊!” “声音?” “嗯,她可不敢像某人那样,叫的肆无忌惮呢!” 第243章 抄家灭族,栽赃嫁祸(下) “时三娃,明天就是大年十五了,你可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事情?” 在刘涚面前,精赤着上半身的时三娃,已经没有刚刚进入这地牢时的那种桀骜,这段时间都被关在不见天日的地牢里,其实刘涚也没有虐待他,只是除了他来问话之外,不准别人跟他说话,甚至不能让时三娃听见任何动静。 这种审讯的方式,在后世利用很广泛,可是在这个时代,还是很神奇的,在其他人看来,刘涚好像是神明一样,他问什么,时三娃就会回答什么,几乎没人去想过,一个正常人,在看不见光明,听不见声音的环境之中生活,最恐惧的是什么? 是孤单,还有那种发自灵魂深处的冷寂! “刘涚,你想知道的,我都已经说了,不如杀了我吧,杀了我,杀了我!”时三娃的声音像是撕破了笛膜的短笛,那股沙哑堪比百年的老烟鬼。 “不,不,不,杀死你对我来说并没有任何好处,而我也不是一个嗜杀的人!” “骗鬼吧!你不是嗜杀的人,那我山头上的人呢,人呢?” 时三娃在嚎叫,他像是一只野兽,拼命的甩动着脑袋,杂乱的长发一绺一绺的在空中飞舞,像是把缺水的拖把。其实刘涚并没有捆住他,两人之间也没有任何阻拦的东西,然而不管时三娃看上去有多么的疯狂,他却始终没有对刘涚递爪子。 不是他不想,而是他不敢! 从被关进来的第一天开始,刘涚就没有约束过时三娃,曾经时三娃以为自己能够跟刘涚一搏,然而每次时三娃出手的结果,都是被刘涚轻易的放倒。 随着修炼的深入,加上身体内部不知名的异变,让刘涚的战斗力与日俱增。其实时三娃已经算是个高手,虽说没有拜访过真正的名师,但一身功夫却是通过无数次的实战逐渐累积而成,否则也不可能拉扯起诺大一个山贼自己当了头子,可是在刘涚面前,仍旧是那样的不堪一击。 经过各种各样的尝试,采取了包括正面攻击、偷袭等等手段,最终结果都是落败之后,时三娃从骨子里承认了刘涚强者的地位,不管他如何的疯狂,他都绝对不会再对刘涚发起进攻。 这种畏惧已经深入时三娃的灵魂,哪怕就是他下到地狱,也无法磨灭。 “在我眼中,他们不是人,只是一****、懒、穷、凶、恶的废物而已,消灭一群废物,不是杀人!” “那我呢?难道我跟他们不一样?” “当然不一样,你至少还有点智慧吧?虽说这个智慧也就只比废物高那么一点点,所以我留下你,是希望你能够想明白,你的出路在哪里!” “我的出路在哪里?我还有出路么?” 在这幽暗的环境当中,时三娃的心早已经跟周围的环境一样的灰暗,没有丝毫光明,然而刘涚的话,却像是在远处,点燃了一盏灯笼,举起了一根火炬。虽说还很远,但这种距离感,却更是让人难以拒绝。 剧烈的喘息,像是一头野兽般的喘息,许久之后,时三娃才开口问道:“你,是想我做什么?” “唔,我就知道你比废物要聪明一些,我需要你逃走!” “逃走?” “是的,逃走,逃去县衙里,去救你的亲人!” “时家的人?你把他们都抓了?” “不是我抓的,是知府大人抓的!”刘涚耸耸肩膀,脸上的表情好像真是很无奈一样。 “怎么可能?官府,官府有什么理由抓他们?难道是因我?不对,如果你已经告诉官府我跟时家的关系,我岂会还在这里,不是已经被砍头示众,就是在被押解前往临安的路上!” 应该说时三娃这个人的脑子当真是挺好用的,即便是被关押被折磨了这么多天,还是能够很快理清楚条理,找到问题所在。 “其实也很简单,官府在时家里找到了几张神臂弩而已!” “神臂弩?怎么可能,我的山寨里都没有这种东西.我明白了,一定是你栽赃嫁祸,一定是,你有这个本事,你有!” “在你面前我没打算否认!谁让你家老头子跟你大哥之间相互都有隐瞒呢,恐怕他们都还以为,这些神臂弩,是对方藏起来的吧!” “刘涚,你当真是好毒辣!” “一般!原本我跟你们时家之间也不应该有什么矛盾,要怪就怪你们太贪婪,欺负我高家庄初来乍到,怎么样,如果你现在还不能决定是否去救的话,过了大年十五,知府大人可就要宣判了,到时候,家产充公,首恶必然是处死,其余人流放三千里,啧啧,一个家,说完就完了!” 在刘涚的口中,益州知府就放佛是个包青天在世,嫉恶如仇,不由得时三娃不慎重考虑。 然而那位知府大人当真是个包青天么? 至少,在高宠面前时,刘涚并不是这样说的。其实就在前天,刘涚曾经怂恿高宠,跟他一起夜探了知府衙门。 一开始的时候,高宠并不想去,他不是觉得偷窥不好,只是因为偷窥的对象,是朝廷的衙门,这让高宠有很大的心理压力,最后还是刘涚和高玉娘共同开口,才算是说服了高宠。 两人在知府衙门里究竟探到了什么,回来之后的高宠和刘涚谁都没说,但高宠那张铁青的脸,却是藏不住的,看来这次夜探的过程,并不是那么愉快。 当夜,刘涚跟高玉娘、安娜两女秉烛夜谈,其中一些话题,却是意义深远。 作为刘涚的正式发妻,还有一个准侍妾,刘涚并不想隐瞒她们太多。而当刘涚告诉两女,他和高宠在衙门里看见时平、时县尉兄弟跟知府大人共桌共饮时,两女都不敢相信。 乍一听,好像如同天方夜谭,但是身为穿越者,刘涚却一点都不觉得奇怪。 有钱能使鬼推磨,遑论是像时家这样特别有钱的大户?不管时家的钱是怎么来的,对于知府大人来说,只要时家能够满足他的要求,那有什么重要呢?更何况,时家还有个时县尉。 县尉不是个多大的官儿,但却也是经过朝廷正儿八经任命的,除非是有什么十恶不赦的罪名,否则哪怕就是知府,也不能轻易将其治罪。 时家有钱,加上有点小权,还有往日里双方建立起来的“友谊”,故而当知府大人度过了一开始的激怒之后,心情也就慢慢的平复下来,对于时家的恨意,也随着时家越来越重的许诺,而平和了下来。 当然,对于知府大人来说,仅仅是财富并不能让他完全动心,他跟时家之间还有一个更重要的交易,而这个交易,截至目前,就连刘涚都还不知道。只因为这个交易实在是太重要,太机密,哪怕就是枕边人,也是说不得半句。 高玉娘和安娜在惊讶之余,开始担心知府在释放时家众人之后,会对高家庄,对刘涚造成怎样的冲击,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况且时县尉只要官复原职,到时候高家庄还的仰仗人家的鼻息。 对两女的担忧,刘涚只是淡淡一笑,说道:“你们放心好了,我自然有法子,让那知府大人吃个哑巴亏,让时家永无超生的机会!” 其实一开始刘涚就没打算放过时家,不是因为时家针对高家庄,针对他刘涚,更重要的是,刘涚他痛恨叛徒! 在任何一个时代,叛徒,都是最可耻的。 恰恰好,时家就是叛徒,很不幸的是,刘涚恰好知道了这点。 所以刘涚不会放过时家,从上到下,一个都不想放过。 但除非是刘涚现在就想揭竿而起,否则他就不能明目张胆的去反对知府,衙门,更不能偷偷摸摸的进入府衙大牢,将时家众人给暗杀了。而他唯一可以利用的人,好像也就只剩下一个——时三娃! 就在夜探知府衙门的第二天,待高宠督促着杨再兴做完晨练之后,刘涚就去找到了高宠,商议此事。 “那时三娃会答应么?” “由不得他不答应啊!若是我连这点把握都没有,又岂会来找二哥?” “哎,我也没想到,那知府竟然是如此这样的人,实在是太令人失望了!” “二哥,你现在该相信我的话了吧?这样的朝廷,的确是不值得大家为其卖命啊!”如今,只要少有机会,刘涚就会采用潜移默化的方式,来动摇高宠“报效朝廷”的顽固意志,虽说到现在还没有明显的效果,但至少说这些话的时候,高宠已不像过去那样,强烈的抗拒。 “时家既然做得了初一,那咱们也就能做十五!刘涚,在处理时家这件事情上,我是赞成你的做法的,不过其他事情,我还是坚持我自己的看法,这朝廷里的官员,良莠不齐也很正常,只是咱们的运气不好而已!” “二哥,只是咱们的运气不好么?若是那些朝廷命官能够做到文官不爱钱,武官不怕死,咱们何至于落入如此境地呢?我看啊,整个朝廷早就已经烂透了,坏到底了.” “先顾眼前吧!” 刘涚的话又是没说完就被高宠打断,不过他也不在意,只是点头道:“好!衙门那边宣城是正月十七升堂,咱们绝对不能等到那天,最迟在正月十六晚上,就一定要行动!” “成,就按你说的办!” 第244章 顺手牵羊,反手推舟(上) 正月十六,晴。 对于传统的中国人来说,年节到今天就算是过完了,故而成都县城里又开始热闹起来。这种热闹不同于过年时候的热闹,而是一种正常生活的热闹,该做生意的做生意,该干啥的都在干啥了。 从高家庄出发的一群人,混着进出城门的人,不疾不徐的走进成都县城。 益州府衙门和成都县衙其实都在成都县里,而且两个衙门相去不远,找的到县衙,就能找到府衙。 往日里,这成都县里发生了啥事情,人们都去找县衙,若是去找府衙,指不定就被衙差们一顿乱棍给打出来了,但今天人们却发现不一样的地方,县衙大门紧闭着,四个来自府衙的衙差手持水火棍,守着一张告示。 有个老学究样的人正站在告示前宣读,而不识字的泥腿子们则是兴致勃勃的站在一边听。 那告示上说的,仅仅提及因为某些特别的事由,成都县衙之暂时不能处理事务,若是有什么紧急的事情,可直接去府衙。 “听说时县尉早就被抓了,怎么告示里没说呢?” 城外来的泥腿子们不知真实情况,但生活在县城里的人,则多少有些消息渠道,或者根本就是道听途说,不管怎样,他们听到的,却跟告示上写的截然不同。 “二哥,你看见了?我早说了,这天下乌鸦一般黑呢!” 戴着斗篷的刘涚,站在围观告示的人群当中,低声冲身边的高宠说道。 高宠同样是戴着黑色的斗篷,却是没有回话。 而在两人周围站立的,都是来自高家庄的子弟兵,只不过他们没有穿上统一的作战服,而是换成各色各样的便装。 告示不值得浪费时间看,刘涚早就安排人手来成都县里找了个落脚的地方,等众人都赶到之后,刘涚才命人将房门紧闭,随后问道:“兵器呢,都带进来了吧?” “送进来了!” 刚刚放下锄头,扮成庄稼汉的柴青源上前一步答应道,“按照大人你说的方式,混在柴草垛子里,都送进来了。” 这个答案让刘涚满意的点点头,转而望向坐在他不远处墙角,耷拉着脑袋的时三娃。 “三娃,干啥子垂头丧气的?咱们可是在为你出力啊,怎么,不满意?那算了,等到明天宣判结果出来,你自己去法场和流放的路上劫人吧!” “刘涚.” 时三娃终于抬起头来,赤红的双眼望着刘涚,“你真会这么好心?” “哦?” 没想到时三娃会问出这样一句话出来,刘涚也是微微一愣,才笑道:“甭管我是不是好心,你觉得你现在还有的选择么?” “我想,还是有的吧,如果我不配合你呢?” 时三娃瞪着两眼问刘涚道。 “你不配合我?或许明日这益州府就会有个传闻,时家一个当山贼的儿子率人劫牢,将时家众人营救,其本人乱战之中,被见义勇为的益州民众杀死.”说到这里,刘涚微微一笑,指着自己鼻子道:“指不定那个见义勇为的人,就是我了!” “你.” 时三娃身形一动,像是想挣扎着站起来,但立马就被两个子弟兵给压住肩膀摁了下去! 今次的事情相当机密,刘涚带在身边的,还是那批老人,至于说胡立等人训练出来的那些新丁,那是一个都没有。 跟着刘涚和高宠来的这些老兵,不仅仅思想上可靠,更重要的是战斗力强悍,身体素质经过了长期的考验,执行起命令也不会有半点折扣。 “不用管他,我们按照既定计划行动。”刘涚摆摆手,转过头去继续跟高宠等人敲定夜间的行动计划。 明日时家人就要过堂,今天晚上是刘涚等人的最后机会,他好不容易才说服了高宠一起行动,无论如何都不会放过这难得的机会。 天色逐渐转暗,街道上的行人也开始稀疏了。 因为金兵被吴阶所领的大军暂时击退,成都县前些日子的宵禁也是取消了,但是这兵荒马乱的年代,普通人在天黑之后几乎不会出门。 府衙大牢的门很厚实,而且也没人会在半夜三更的叫门,所以大门口并没有安排衙役看守,只是挑着四个灯笼,亮堂。 刘涚亲自打门口走了一遭,感觉上应该是很安全的,就不知道门背后会不会有两个打瞌睡的家伙,但只要动作快,应该不会碍事。 一声呼哨之后,众人快速行动起来。 丈多高的围墙根本挡不住高家庄训练有素的子弟兵,甚至连绳索都可以不用,刘涚带着几个人直接越墙而过,进入大牢围墙里面,轻手轻脚的打开大门,将众人给放了进来。 “胡立,你带人去牢头的房间,把人给捆住,不得杀人,也不能让他们闹出动静来,青源,你去找名单,其他人按照计划行动,我们只有一个时辰的功夫,我要这座大牢,在天亮之前保持绝对的安静!” 刘涚口中下令,同时人也朝着关押重犯的地牢走去。 时家真正被关押进来的,只是主家的人,其他人当初刘涚跟知府有约定,都暂时看管在时家大院里,刘涚也没有虐待那些人犯,只不过是不让他们出门,或者是进入时家的仓库而已。 事实上仓库那里也进不去,人家知府大人还安排心腹一天十二个时辰不眨眼的守着呢。 “大人,名单拿来了,时家的人在这边!” 刘涚走着走着,柴青源就小跑着跟上来,手里捏着监牢里的犯人名单。 “按图索骥!胡立那边有没有问题?” “没有!都是按照计划在进行,我们的人已经换上牢头和衙差的衣服,去将前后门堵着,即便有人漏网,也会在门口被拿下!” “很好!咦,怎么没人?” 站在应该是关押时家众人的牢房门口,透过门上的小窗户,刘涚却看不见里面有人。 “这.”柴青源眉头一皱,再次低头确定名单上的记录,回答刘涚道:“这里关押的应该是时家那老头,还有几个时家的后辈,怎么会没人呢?记录上没错啊!” “啪啪!” 就在刘涚和柴青源惊诧此事的当口,隔壁一间牢房里突然传出敲打牢门的声音,以至于刘涚不得不移步过去,“这里关押的是谁?” “是个叫张茂的家伙,当街杀人,重犯。” “张茂,消停点!不然我现在就让你提前上路!” “外面的,你们不是衙差吧?放我走,我是冤枉的!”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隔着牢门钻进刘涚的耳朵里,这让刘涚不由自主的皱起眉头。 时家的人还没有找到呢,刘涚并不想节外生枝。其实现在整个大牢都已经被刘涚事实上控制住了,所以哪怕这个叫张茂的家伙大吵大闹,也不能造成什么影响,所以刘涚想了想,就准备不理睬走人。 “我知道,我知道隔壁牢房的人去哪里了,整个牢房里只有我知道,除非你们放了我,否则你们在天亮前绝对找不到人!” 就在刘涚准备走的时候,牢房里的张茂又喊了起来。 “嗯?开门,让我看看是个啥样的人物!” 这张茂就住在时老头的隔壁,或许他真的没有说谎,时老头等人的去向他真是知道。 柴青源掏出从老头身上抢来的钥匙打开牢门,才刚刚推开一条缝隙,镣铐撞击的叮当声,就让柴青源赶紧带住牢门。 “咣当!” 一双乌黑的手扣住了牢门的边缘,挂在手腕上的,拇指粗细的铁链相互撞击,发出清脆的声音。 “冷静点,按照我说的话做你可能重见天日,否则.” “嘿!” 刘涚话音刚落,一个乱蓬蓬的脑袋就从门缝之中显现出来,裂开的大嘴里面,只有七零八落的牙齿,一股恶臭,随着那张茂开口说话,而直扑了出来,让刘涚不由自主的皱了皱眉头,尽量不去管自己鼻子遭的罪。 “我很冷静,只是担心你们后悔,这位兄台,你好大的力气!” “哼!” 双手同样扣住门边的柴青源,此时其实是在跟那张茂较劲,照理说柴青源的力气已经很大了,然而厚实的牢门却是在一点点的向里面张开。至少刘涚没有看出那张茂有很吃力的表情,可最终的结果,好像是柴青源输了。 “几分蛮力而已!” 轻飘飘的一句话,引来张茂两道怀疑的眼神,刘涚不管这眼神,只是抬起右手放在门边上,转而对柴青源道:“你松手!” “嘎!” 柴青源这才刚刚松手,那张茂就猛然加力,他也看出来了,刘涚这是要跟他比一把力气! 牢门动了! 可是刘涚眼中的张茂,脸却是小了。 他以为自己趁着刘涚和柴青源换手的机会,出其不意的发力,可以将牢门拉开,给刘涚一个教训,或者说给自己增加一点活命的本钱。 然而,当他差不多把全身劲力都用上去,拼命的往后拉动牢门时,却发现,只是一只手搭在门边上的刘涚,面上丝毫没有表情,更没有发力的迹象,然而他却无法将门拉向里面。 相反,那门臼“嘎”地一声,却是因为门被刘涚拉的关上一截,因为作用在牢门上的双方力道太大,那跟巴掌一样厚实的牢门,吃力不住,才发出声音来。 门缝变窄,张茂的脸,在刘涚看来,自然就变小了。 “我认输,认输!” 第245章 顺手牵羊,反手推舟(中) “天黑之前,来了几个衙差,把高家人全部都带走了,说是去知府的家里,吃什么压惊宴!” 张茂这个人身材并不高,刘涚目测,算上他那乱蓬蓬的头发,也不过就是后世的一米七多,只是身材显得很敦实,而且双臂的力道不小。 “我是个屠夫,杀牛从来不用绳子捆,拧住牛角就能让牛不挣扎,没想到你的力气竟然比我还大,佩服啊!” 对于张茂的佩服,刘涚是一点都不感冒,倒是时家人竟然突然之间换了地方,倒是麻烦了。说起来也要怪刘涚忽略了事先侦查工作,才会有现在不上不下半吊的尴尬。 “二哥,你看这事儿怎么办?知府老爷竟然请嫌犯吃压惊宴,这可是破天荒的头一遭啊,这****的朝廷,真是烂完了!” “就是,****的朝廷,****的朝廷!” 张茂在一旁帮衬着刘涚说话,连连点头。只可惜高宠一双冷眼横过来,当即让那张茂浑身一抖,乖乖闭上了嘴巴! “如此朝廷,如此官员!我还能说什么呢,像这样的人主政一方,只会是益州人民的不幸!刘涚,你说吧,要不要杀去知府家中,隔壁而已,应该是易如反掌吧?” 高宠长长的一声叹息之后,开口说道。 “如果二哥不反对的话,嘿,时三娃,听到没有,二哥为了救你的家人,可是费心费力啊!” 不远处被两个子弟兵控制住的时三娃,两眼紧闭,不置可否。张茂有些好奇刘涚等人的身份,还有他们跟那个“时三娃”之间诡异的关系,然而刚刚高宠那一横眼,确实是让他胆寒到心里面,要说他过去也是天天见红的人,可不知怎地,在高宠面前就死活没有半点勇气。 “走,去知府家转转!” 见众人没有异议,刘涚当即下令。 虽说是去知府家,但大牢这边的控制仍旧要做到极致,救一个张茂已经是刘涚能够做到的极限,其他的人犯,刘涚可不认为都是被冤枉的,故而他要大家检查好每个房间,保证不管是囚犯还是衙差牢头,都无法自由活动。 一部分高家子弟兵换上了衙差的打扮,紧跟着高宠和刘涚,轻松的越过衙门大牢跟衙门之间的隔断墙,进入到益州衙门大院当中。 这时代的地方首脑府邸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体现的是一种“家天下”的思维观念,同一个大院里面,前面是衙门,后面就是知府大人的家。当然,这个家从所属权来说,不是知府大人的,就如同后世的美利坚合众国总统,全家能够住在白宫里,但卸任之后就必须要搬走一样。 相比起刚才的大牢,围墙这边的风景自然要好很多,香花绿草,曲径通幽,如果说站在住宅花园的角度,这是无可挑剔,但是站在安保的角度,刘涚觉得这根本就是在给自找麻烦。 像这样复杂的自然环境,别说是藏一两个人,就算是让刘涚把所有人藏起来,这里的守卫力量怕也是很难发现的。 不过今天刘涚并不是为了评价知府家的安保措施,更不是来玩躲猫猫的。 既然是住宅,除开一些充当守卫的衙差之外,还有诸如老妈子、丫鬟之类的下人。 衙差自然是需要被放倒的,这些事情如今已不需要刘涚亲自动手了,训练有素的子弟兵们自然可以轻松完成,而且不会发出半点声息,毕竟刘涚培养他们的时候,教导的可是真正精英化的东西。 这些经过后世千锤百炼的技巧,哪怕就是清虚散人、普风之流都未必会,更不用说这时代的其他人了。如果不是因为这时代的人秉承着牢固的“一日为师,终生为父”的思想,刘涚还未必就敢放手教导他们。 幸而经过这些日子的考验,高家庄子弟兵对刘涚的忠诚,还是让刘涚满意的。 随着一个个充当守卫的衙差被拿下,刘涚等人也就越来越接近知府宅邸的核心位置。 “高家人找到了,已经控制起来了!” 胡立小跑着过来向刘涚低声回报,刘涚挑了挑眉头,问道:“确定全部人都在?” “只是大部分,少了时平和时县尉。” “这两个狗杂种,指定是被那狗官找去单独谈话去了!二哥,继续不?继续下去,恐怕就要跟那狗官见面了!” 其实刘涚心中是早就有了决定,之所以要问高宠,想的就是逼着高宠做出最后的决定。 “见面就见面,我倒是想亲自问问他,究竟是怎么当这个父母官的!”沉吟片刻之后,高宠咬牙做出了决定。 听高宠这么说,刘涚心中是乐开了花,他不相信事情做到这个份上,高宠脑子里还会想着去报效朝廷,也就不枉费他花了这么多心思,否则以刘涚的手段,时家人早就已经死绝了! 知府大人的内宅还有一道围墙,可惜这个高度只有五尺不到的围墙,典型是防君子不防小人,对于刘涚等人来说更是形同虚设。 虽说现在是半夜光景,但刘涚等人翻墙进来之后,却看见主屋灯火通明,更有人影晃动,不时还有招呼说话的声音传来。 丫鬟,仆妇们往来穿梭,一些还端着食盆,看来主屋里的人该是还在喝酒吃食,闲谈聊天。 “当真是好舒服,二哥,看看人家过的日子,啧啧,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这种醉生梦死的生活,我倒是羡慕的紧!” “腐朽!动手吧!” 高宠好像已经越来越习惯于在他原本比较反感的这次行动中充当发号司令的角色,而这本身也是刘涚一手促成的。 此时在内院,还想要无声无息将所有人拿下,刘涚带来的人手就有些不敷使用,才行进到一半,就被人给觉察了! “谁?胆敢擅闯知府衙门?抓起来!” 一声大喝从主屋外面走廊传出,刘涚循声望去,却是三个巡逻的衙差!更外面的衙差相比,保护知府大人的衙差多少更强壮精干一些,恐怕手中的本领也要实在的多。 不过衙差始终是衙差,哪怕往日里面对老百姓时一个个如狼似虎,但在高家庄子弟这样真正的虎狼精锐面前,也就被打回原形。 完全不用刘涚和高宠动手,三五下的功夫,这些衙差就被拿下,紧紧的捆了丢在一边。 虽说解决这些衙差不费劲,但动静始终是闹出来了,整个知府内院也就变得像是一口沸锅,声浪四溅。 “守好前后门,不准任何人进出,二哥,带上时三娃,我们去抓人!” “嘭”地一脚将主屋刚刚紧闭的大门踹开,刘涚一踏进去,就有两把钢刀唰过来。 “铿!”地一声,刘涚竖起的三棱刺,在间不容发之际将两把钢刀挡住,他并没有给持刀的两个衙差反应时间,右脚抬起左右一踹,凭着他强悍到非人类的力量,两个衙差甚至是连惨叫的机会都没有,就被踹飞出去,半空中人就已经闭了气,落到地上滚过两圈之后停下,已然是没了动静。 “你.你是刘涚!” 浑身筛糠似的,是时县尉,他身边站着时平,至于说知府老爷,则是躲在两人的后面,帽子也歪了,脸也是吓的发白! “时县尉当真是好眼神啊!” 刘涚不慌不忙的将斗篷给摘下来,摇头道:“你究竟是从哪里判断出我的身份来呢?” “啊,我是.” “闭嘴!” 时县尉的话还出口,就被脸色铁青的知府大人给打断了!他怒斥县尉候赶紧冲着刘涚赔笑,“好汉,好汉,我们不知道你是谁,若是图钱财,尽管拿去!我这里不够的话,这两个奴才家中还有,他们的仓库里还有纹银数千两,金锭珠宝无算,好汉尽管去取!” 要说那知府脑子还真是反应快,惊诧之后立马睁着眼睛说瞎话,表示他不认识刘涚等人,还供出时家的财产来。 “大人,你何必如此?他既然来了,必然就是没打算放过我们!刘涚,我们时家算是栽了,死在你的刀下也就罢了,我倒是想问问看,堂堂一个知府大人,若是被你杀了,你怎么向朝廷交代?难不成,你已经做好造反的准备了么?” 时平此时终于开口说话,他眼神倒是镇定,只是垂在双腿两侧,微微颤抖的拳头,出卖了他的情绪。 “哟,时庄主啊,你当真是问到点子上了?这个事情我该怎么向朝廷交待呢?啧啧,二哥,我不知道怎么向朝廷交待啊!” 此时,刘涚很是无耻的直接叫破了高宠的身份,以至于高宠也不得不干脆将斗篷摘下来,两眼扫过知府等人,低喝道:“蛇鼠一窝,沆瀣一气,尔等是死有余辜!” “高宠!我早就知道你们高家庄都是一群土匪!大人,你放心好了,他们不敢杀你的,我等今日死了,还望大人来日为我等报仇!”时平嘴里喷溅着唾沫,口气坚定,就连刘涚都不知道,他凭什么说高家人不敢杀知府呢? “刘涚,你敢保证今日之事就一点都不会走漏风声?杀死朝廷命官,形同造反,灭九族!” 时平的话,让高宠微微一愣,不由自主的转头,向着刘涚望了过来。 第246章 顺手牵羊,反手推舟(下) 夜深人静的成都县城里,大多数人此时都在熟睡,然而一声凄厉的惨叫自益州府衙门里传出,惊醒了周边的居民。 惨叫仅是开始,很快,声音就嘈杂起来,各种各样的声音钻进人的耳朵,一些胆小的人根本不敢点灯,只是爬到窗户边上,掀起窗户一角,或者是用舔湿的手指头在窗户纸上戳个洞,往外面打望。 府衙方向,已经噼里啪啦的燃起火头来,虽说此时火焰升腾的还不高,但此时节天干物燥,夜风助虐之下,不用多久这火头就能将衙门烧透! 见到火势起来,想去救火的人却不多,一来持续不断的惨叫让他们心中发憷,二来从府衙里冲出来的那些蒙面人,个个手中都拿着明晃晃的钢刀! 这是哪里来的强人,竟然敢杀官府了? 很多眼见这一幕的人,心中都在猜测。虽说不管是府衙还是县衙,都不太得民心,然而兔死狐悲、唇亡齿寒,天知道这些强人是不是只跟官府有仇?万一他们的欲望在官府里没有得到满足,还会不会波及周围的民宅? 秉着这些担忧,平民们是不会站出来阻拦这些强人的,而让大家心安的是,这些强人好像也没有打算惊扰民宅。 有人眼睛尖,看见那些强人当中裹夹着诸多穿着囚服的人,难道说这是一次劫狱? 强人一路畅通无阻的冲向城门,放倒有限的几个城卫兵之后,就打开城门扬长而去,许久之后成都县城里才响起城防军的脚步声。 事实上如今成都县城里的城防军,几乎都是老弱病残,况且他们的职责只是防备金国进攻,理论上来说,城里的治安事务是归衙门管的,所以接到通报之后并不是那么上心,谁能想到这次“扰乱”针对的恰恰就是衙门? 等到城防军弄清楚被烧掉的竟然是府衙,知府大人竟然也被掠走,更有相当一部分囚犯不见踪影之后,才真正的急了。 然而此时哪里还能追的上那些强人?城防军在县城里的举动,不过就是做做样子而已。 城外,时家被抓捕进府衙大牢的人蹲在一起,外围一圈儿都是明晃晃的钢刀,谁也不敢动。 这些时家的嫡系亲属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们被人从牢房里拎出来,然后就被刀尖顶着腰驱赶到这里,密实的树梢封闭了天空,层层叠叠的树干遮蔽了外围的视线,难道说,这里就是他们的墓地了? 在距离这些人稍远的地方,另有十几个人的身影,刘涚也在其中。 此时他已经将面罩摘下,两眼望着双股颤颤的知府,还有时平和时三娃,至于说时县尉那人,已经死在知府大院里,刘涚用一柄衙役的腰刀,穿透了时县尉的胸膛。 “刘涚.高宠,你们放我走,今天的事情,我绝对不会说出去半个字,我可以替你们作证,就是时三娃带领山贼劫了牢,烧了府衙,我保证,我保证!” 那知府现在还不忘开口向刘涚求饶,却只是惹来刘涚脸上的冷笑。 “二哥,你说怎么做?这家伙可靠得住?” 此时时平和时三娃都已经不开口了,他们心中很清楚,事到如今,刘涚是绝对不会让他们走路,虽说天色马上就要亮起来,但想看到太阳升起来,恐怕就是他们的奢望了。 被刘涚一问,高宠顺手也摘下面罩,拧着眉头眼神扫过那脸色巴巴的知府,才转向刘涚道:“我看靠不住.” “靠得住的,靠得住的!” 听到高宠的话,知府大人差点就要绝望了,赶忙开口不迭,然而刘涚毫不留情的一脚,就将其踹翻,随后蹲下对那知府道:“其实我对时家大院的仓库也是很有兴趣的,你说我需要出个什么样的价钱才能收买你留在仓库门口的几个心腹呢?” “收服他们?刘涚,这个真不用麻烦,我说一句话,一句话,时家仓库,不,整个时家所有的东西都归你了,归你了!” “原来如此!那我明白了,其实根本不用收服,直接杀了岂不是更加直接了当?就这么定了吧,知府大人,你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选个方向吧,我一会儿把你葬了!” “不!” 刘涚的话让知府大人发出一声惨叫,尿湿了裤裆。 当那股臊臭味道弥散的时候,已经有人上来夹住知府大人的颈脖,像是捏着鸡脖子一般拖到一边去。 看着知府大人的结局,时平反而是平静了。他的弟弟,时县尉已经死了,而他另外一个同父异母的弟弟,时三娃,正跟他一起,等待着死亡。 “刘涚,你是打算杀死我们时家上下所有人吗?” “哦?”刘涚眉头微微一挑,笑道:“怎么,你到现在关心的是这个问题?” “不然又如何呢?知府你都敢杀了,我看你是决心要造反了是不是?可怜吴阶吴大人,却是当了一次东郭先生!” “少说这些风凉话!你时家做了什么,真当我不知道?时三娃,你就没有告诉你这个蠢哥哥,你都给我说了些什么?我想,知府大人最终答应跟你们沆瀣一气,原因该不仅仅是一些钱财吧?” “你都知道了?” 哪怕已经是注定要死,但时平的脸色此时仍旧巨变,而他脸上表情的变化,却让高宠看出些端倪来,扭头往向被拖走的知府那边,低喝道:“暂不要动手!” “三娃,你都说了些什么?” 时平扭头望向面若死灰的时三娃,却只见时三娃双唇微微抖动,像是在默默的念叨,却谁也听不见他念叨的内容。 “二哥,要不这三个家伙,先弄回咱们家的地牢里去?” “时三娃就不用了,他死有余辜,而且我们还需要他背黑锅呢!我来动手吧!”难得高宠如此主动,刘涚耸耸肩膀表示赞成。 高宠提溜着时三娃起来,而时三娃的脸上竟然没有半点哀色,甚至也没有半点挣扎,反而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像是即将走向解脱。 “我们什么都不会说的,绝对不会!” 时平知道自己此时说什么都没用,无法改变自己的命运,所以干脆咬牙坚持。可惜刘涚不理他,只是淡淡的道:“你知道三娃为什么会说么?你看看你这个兄弟,他是如何平静的面对死亡的?想想,你就应该能够猜到,我设立的地牢,绝对不是你能够承受的,到时候兴许你哀求,也求不来一个痛快的死亡!” “那我时家的人怎么办?” 时平脸上的肌肉微微抽搐了一下,他当然看的出时三娃的不正常,再跟刘涚刚刚说的话联系起来,就足以让他相信,刘涚说的不会是假话。 “我不是个弑杀的人,他们罪不至死,我会以是时三娃的名义送他们离开这里,至于说最终他们能不能在这个乱世活下去,那就跟我没有关系了!” “刘涚,时辰差不多了!” 就在两人谈话的当口,高宠已经转身回来,他身上看不见血,甚至也没人听见时三娃的惨叫,但人人都能看出高宠已经杀了时三娃,星光之下的高宠,整个人身上都笼罩着一层明明看不见,却又人人都能感觉得到的,煞气。 “时家竟然勾结山贼洗劫府衙!” “时家众人劫走了知府大人,远遁而去!” “两衙皆无人主持,刘将军暂领成都县!” .. 当天色亮起来之后,成都县开始流传出各种各样的传闻,其中有贴近事实的,也有完全走样的。 其实这个时代的政府运转程序并非像是老百姓口中所说的,知府和县令不在,政权就会沦落到刘涚这样一个刚刚提拔上任的将军手中,毕竟宋朝是个军政分权的朝代,将军掌握民政的事情几乎没有,即便是吴阶,他其实头顶的,也是文官的乌纱帽,而且统属陕西巴蜀的时期,他其实也没有任命废除地方民政主官的权力。 那种关于“刘涚暂领成都县”的传闻,完全是高家庄人故意放出去的烟雾弹,如此一来,哪怕是知府以下的那些官员,想要趁机捞实权,也不得不顾忌一下刘涚,这个如今成都县里官衔最高的人。 “二哥,你真的要走?” 对于成都县里发生的那些风风雨雨,刘涚原本是乐观其成的,然而两天之后,一个让他高兴不起来的事情,发生了。 就在头一天,刘涚成功的撬开了时平和知府大人的嘴,让高宠亲耳听到,时平,或者说时家真正用来收买知府大人的,竟然是金兵占领巴蜀之后的活命权时,高宠差点就拔剑将两人给杀了! 第二天一早,高宠在督导着杨再兴早课之后,就告诉刘涚,他要走了。 双腿的伤势已经痊愈,而如今,高家庄在成都县,甚至是整个益州府都已经是站稳脚跟,名声在外,有高进主持,加上刘涚的照拂,向来不会有什么问题,加上时家和益州知府的事情,高宠觉得,是时候了,他要离开高家庄,去找岳飞,或者是韩世忠。 他所追求的,是报效朝廷,是精忠报国,留在益州城,留在高家庄,就永远无法实现其人生理想。 这一次刘涚并没有阻止高宠,因为高玉娘已经试过了,高进也试过了,都没有用。 “二哥,此去定要珍重!朝廷的腐朽我已经不想再说了,但你一定要牢牢记住,若是有一天,当朝廷用金光令牌召回岳将军的时候,你千万千万要阻止他,如果不能阻止他,你自己也决不能跟着岳将军回去,跑,跑回来!” 这是刘涚在临别时最后对高宠说的话。 落日下,高宠孤骑上路,身影被夕阳,拉的无限长。 第247章 光阴如梭,白驹过隙(上) 青瓦屋顶悄悄爬上了茅草,红砖墙角也开始蔓延绿苔。 又是一年年末,这一年,刘涚没有离开巴蜀,甚至大部分时间都留在了高家庄。 对于高家庄来说,这是及其重要的一年。 年初时候扫平时家和府衙,把高家庄的威名带给了整个益州,更遑论是区区成都县,随着顺理成章的接收了时家大院,高家庄的版图已经扩张到成都县的整个西南方向,之所以没有浸润成都县,不是因为高家庄没有那个能力,而是因为刘涚不想。 在城外关起门来蒙头发展,好过表面上在城里的光鲜,至少刘涚是这么认为的。 今年对于高家庄来说,还有几件很重要的事情发生,比如高进有了自己的儿子,而安娜的肚子也大起来了,结果就是赶在被人看出来之前,给刘涚和安娜举行了一场简单的仪式,算是纳妾。 对于形式上的东西安娜并不太在意,倒是高玉娘这个心地善良而单纯的女人,因为安娜怀孕而整日里忙个不停,说是一定要保证刘涚的第一个孩子是个男孩。 其实在刘涚看来,男孩女孩不重要,只要是健康宝宝就好。 其次就是高宠来信,说他已经顺利的加入到岳飞的军队当中,而且颇受重视,因为牛头山的“英雄事迹”,他一去就当上了正将,如今官衔已然不比刘涚低。即便是在信中,刘涚仍旧能从高宠的字里行间感受到一种得意。 此得意并非贬义,其实就是一个人的抱负得以施展的满足感。 有了从时家和知府家中掠夺来的大量财富,高家庄踏上飞速发展的道路不说,刘涚亲自督导的高家庄子弟兵规模,这一年也是突飞猛进,总人数已经超过了上千人。 得力于地盘的扩大,刘涚将城外的一片小山都纳入到庄子的内院范围,才能将这样“庞大”的一支军队给隐藏起来,外界丝毫不得而知。对于刘涚来说,这一年他就像是个隐士,隐居在成都县旁的高家庄里,一点点的积攒着自己的实力。 而外界的变化,在这一年里同样不小。 就在今年年初,也就是刘涚搞定时家和知府衙门的时候,韩世忠带领的队伍,也开始攻打建州城,虽说这场战斗不能算是一场大战,但却有其重要的历史地位。 因为这一场真正投入了火炮的战斗,也是全世界在战场上正式使用火炮的最早记载。而据说,之所以能够制造出火炮来,其实是因为受到了刘涚在高家庄一战的启发,陈规开始研究火枪和火炮。 相对于单兵使用的火枪来说,火炮更易于采用青铜浇铸成型,哪怕初期的火炮仍旧笨重,但对于被火炮攻击的一方来说,光是那种堪比惊雷的声音,以及超远程的攻击距离,就足以使其奔溃 而陈规在研究火炮的同时,也研制成了长竹竿火枪20余支,这种刚刚被研发出来的火器,很快就在守德安城作战中发挥作用。这也是全世界最早的管形火器,具备了相当重要的历史意义。 刘涚一开始并不知道这个事情,是高宠来的信中有所说明。 韩世忠的那场战斗,先是因为固守不下,后来韩世忠拿到了最新研制出来的火炮之后,就采用天桥、对楼、云梯和火炮,对守城的贼兵发起了猛烈的进攻。 不过韩世忠也算是个体惜下属的将领,大多数时候还是用火炮轰炸,派兵攻城的时候极少,如此这般五六天,城头的贼兵们也就懈怠下来。 觉察到贼兵的变化后,韩世忠当即下令夜袭城头,将士们沿着云梯而上,一路砍杀,夺下城头之后,城就破了。 那一夜当真是杀的血流成河,战后统计守城的贼兵竟然死了上万,还生擒了为首的张雄等五百馀人,头目范汝为则是窜回源洞中自焚死,其麾下大将将叶谅带领部署进犯邵武军,被世忠击亲手斩之。 进城之后,韩世忠担心城中之人都是贼人的耳目依附,生怕自己带兵一走,这里又反,于是跟属下商量,若是无法抉择的话,不弱就将这城里的人都推倒河边斩头,然后向朝廷申报,引外地子民前来居留即可。 幸亏此时资政殿大学士李纲正在福州,听到这个消息之后赶紧跑去见了韩世忠,说:“建州百姓多无辜。” 正事因为有李纲的劝说,韩世忠才对城中的百姓进行了区别对待,农民发放了耕牛,种子;商贾则是进行盘问之后放行。对于怀疑是贼人的,则进行了严格的盘查审问,被胁从的既往不咎,撵走就是,而主动依附贼人的,才砍头。 相对来说,韩世忠这就等于是施行了“仁政”,老百姓们感恩戴德,要给韩世忠立长生牌位,世忠赶紧让人出去宣传,说:“活尔曹者,李相公也。”却是不愿意争这一份功劳。 相当于韩世忠在福州的战斗,岳飞却是接战了一个重量级的对手。 这个对手并非是金人,而是山贼曹成。 关于曹成的记载,刘涚也曾经从小说地方志等看过不少,然而却统统没有他从高宠信中获悉的那样真实。 高宠离开高家庄不久之后,就找到了岳飞,并且顺利成为岳家军之中的一员大将。 当时,朝廷得知曹成进犯道、贺二州,那是相当的紧张,正如吕颐浩和秦侩说的那样,“这天下大计,就当用二广财力,葺荆湖两路.此天下右臂。如京东诸州为叛臣所据,正如国初河东,且留以蔽敌。诸路先定,它时并力图之,似为未晚。” 当时秦侩自请前往剿匪,却是被天子以:“卿等当居中运裁,不可授人以柄。”而拒绝,最终还是命令韩世忠,以及时任湖东安抚使的岳飞率湖东副总管马友及诸将李宏、韩京、吴锡等共同进击曹成。 表面上看,这是一场简单的剿匪之战,但其实内幕却并非如此简单。 要知道,养贼自重乃是中国古代戍边统领经常干的事情,不养贼,就体现不出军队的重要性,尤其是在重文轻武的宋朝,将领们早已经养成这样的习惯,哪怕天下都已经被金人取了一半,仍有将领无法摆脱这种恶习。 岳飞接到命令的时候,曹成在道州,马友潭州,李宏岳州,刘忠处潭、兵之间。别看官兵与贼人之间虽然有时相互攻击,其实暗中勾结,各人占据各人的地盘,发自己的大财。 如今,曹成引起了朝廷了重视,派出宣抚使来剿灭,试问那些相当于土皇帝时的官兵将领心中又是作何想法?他们会不会担心朝廷派来的兵马,打着剿匪的名头,其实是要将他们一并给剿灭了? 岳飞也是担心那些将领临阵倒戈,或者是暗中使坏,试图先不说曹成,带兵前往袁州约上马友、刘宏等一并讨伐刘忠。 临行之前岳飞将自己的意思上报给朝廷,经过宰相吕颐浩和秦侩的研究之后,最终天子下令,基本上算是同意了岳飞的意思,并且下诏告诉岳飞,让他自己衡量贼人的情况,如果实在不行,就在袁州等韩世忠。 可惜等朝廷的诏书发出的时候,曹成已经开始进犯岭南,而岳飞也移兵茶陵去了。 曹成这才刚刚得了得贺州,就听说岳飞带兵而至,畏惧岳飞威名,曹成派兵守住莫邪关。 岳飞派出前军统制张宪攻关,而刚刚加入岳家军的高宠自动请缨,与张宪一起冲关,更是身先士卒的抢上城头。 登上城头的高宠,虽人不在马上,但手里的虎头錾金枪威力却是丝毫不弱,曹成守军的旗头见高宠威猛,手下竟然无人能敌,硬着头皮迎战,却是被高宠一枪捅出个透明窟窿了了帐。 旗头一死,贼兵就乱。在后面指挥的张宪赶紧擂鼓全军突击,很快就攻将莫邪关拿下。 官兵入关之后,曹成的兵马顿时散乱,此时却发生了一个小小的插曲,岳飞酒盅的第五将韩顺夫虏妇人佐酒。大意之下却是被一个叫杨再兴率众偷袭营地,因为事出突然,官军被打退,韩顺夫却是被杨再兴给杀了! 消息传到高宠耳中,还当真是吓了他一跳!感情这世界上还真有同名同姓的人啊! 接到消息的岳飞很是愤怒,不仅愤怒韩顺夫之死,更是愤怒韩顺夫不尊号令,在军中乱来,为正军法,岳飞下令将韩顺夫的亲随兵阵前斩首! 原本岳飞是要责令韩顺夫的副将擒杨再兴以赎罪,高宠见状站出来,说因为这个贼头跟自己的徒弟同名同姓,他手痒,要跟着一起去。 此时岳家军上下对高宠的强悍也有了一个全新的认识,没人反对的情况之下,岳飞也就点头同意,只不过要其会同张宪一起前往。 那杨再兴武艺也是了得,当张宪领军与之交战时,韩顺夫的副将首先上前跟杨再兴厮杀,不过三两个回合,竟然就被杨再兴挑下战马,死于非命! 见此情景,岳飞的弟弟岳翻就向张宪请缨上阵,要去与那杨再兴单挑。 高宠此时也站在张宪身边,开口却是慢了一步!看着岳翻打马迎战杨再兴,高宠心中却是为岳翻捏了一把冷汗。 凭着高宠的见识眼光,自然看得出,岳翻的战斗力,与杨再兴相比还是差了一个档次! 第248章 光阴如梭,白驹过隙(中) 那岳翻用的也是一柄长枪,跟杨再兴、高宠一样,都算是枪将,可他的枪法跟其兄岳飞相去甚远,可谓是云泥! 岳飞枪法师出周侗,那周侗可谓是大师级人物,教出来的徒弟个个威风八面,而且手段各不相同,真正做到了“应材施教”,更为难得的是,他教导岳飞,却能让岳飞自行提炼推演,最终形成具有自身特色的“岳家枪法”和“岳家拳”,而不是“周家枪法”和“周家拳”,也就是说,周侗不仅仅教导岳飞本事,而且使得岳飞真正掌握了“创造力”,能够举一反三。 相比之下,高家枪虽然犀利,但高家至今也没有出一个能够堪比岳飞的人物,这与缺乏周侗那样大师级的引导者有着莫大的关系。 不过三五招的功夫,岳翻已然不支,两骑错身而过,处于下风的岳翻试图施展一招“回马枪”,然而他的心思早已经被杨再兴所识破,探手一握,竟然抓住了岳翻的枪头木杆处。 “与我下马!” 那杨再兴口中爆喝,与此同时,高宠已经拍马而出。 枪法精妙与否固然重要,人的身体素质同样很关键。即便是比力量,那岳翻也不是杨再兴的对手,加上两人气势上的差距,被杨再兴一声怒吼,自家力道首先就泄了一半,甚至来不及松手丢枪,就连人带枪被杨再兴拖落马下! “死来!” 杨再兴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单手大枪一抖,巴掌阔的枪尖就冲着落地的岳翻胸膛而去,快如闪电! 那岳翻落地之后人还清醒,只是应对不及,眼睁睁看着雪亮的枪尖冲着自己扎来,两眼圆瞪却束手无策,只能是坐以待毙! “看枪!” 眼瞅着杨再兴就要取那岳翻性命,突然从其身后传来一声爆喝,恍若惊雷。 与爆喝声同时而起的,还有急促破空啸声! 杨再兴也算是枪法大家,光是听那破空之声就知来者不善,不得不放弃岳翻,手腕较劲,将自己长枪后扬,“咣当”一声响,杨再兴感觉手腕一阵酸麻,整条胳膊都有些木了! “好大的力气!” 借着这股力道,杨再兴连人带马冲出几步才兜转马头,两眼罩定白马白袍,白盔白甲带银枪的高宠。 “你就是岳飞?” 还别说,高宠此时的打扮,当真是跟年轻时候的岳飞相去不远,加上高宠面目英俊,浓眉大眼,自有一股另论群雄的气势,也就难怪杨再兴认错人了。 “我可不是元帅,只是元帅帐下区区一将而已。” “好枪法!都说岳鹏举麾下猛将如云,今日倒是见识了,不过你行此偷袭之举,非君子所为!” “战阵之上何须分辨君子小子,不过胜者王,败者寇,再则你可知道,那落马之人是谁?” “这些鸟事何值我分心?” “他乃元帅之胞弟,岳翻,你若是杀了岳翻.” 别看杨再兴满脸不在乎的样子,其实高宠的话也是让他心中暗暗庆幸。在这年头,兵匪一家,落草为寇并不可耻,只要有了名气,很容易就能“弃暗投明”,摇身一变成为官军,而官军也会经常因为种种原因,上山当了大王。 可若是杀了岳飞的胞弟.恐怕会被岳飞誓死追杀,到时候天下之大,就难得有他杨再兴的落脚之处了。 当然,这仅仅是杨再兴自己的想法而已,况且现在大家还是站在对立两面,该打的仗,还得打! 一抖长枪,枪尖直指高宠,杨再兴道:“废话少说,咱们手底下见真章!” 面对杨再兴的挑战,高宠当真是一点压力都没有。从刚刚观战的情形来判断,高宠心知杨再兴的水平,说难听点也就是跟刘涚在一个水平线,当然,是指高宠离开高家庄时,刘涚的水平。 虽说刘涚不用长枪,但在高宠看来,像刘涚那样的人,最强之处就在于不管他手中拿着什么兵刃,都及其危险。 “来罢,看我十招拿你回去轻功!” “放屁!” 杨再兴没有跟高宠交过手,他甚至到现在还不知道高宠是谁,当然不相信高宠的话。 “下场走一走,便知有没有”,不管两人口中如何分辨,刀枪可是没耳朵的,只看谁的本事强了! 相对于两人来说,周围观战的包括张宪这种使得一手好枪,被岳飞倚重的大将,战力弱两人都不止一筹。 故而当高宠和杨再兴两人战起时,仿若是蛟龙博猛虎,一经展开当真是杀的天昏地暗,掀起的风沙甚至让周遭之人睁不开眼睛,更不用说看清两人战斗的经过。 “躺下!” 片刻之后,众人只是听的高宠一声爆喝,定睛再看时,那杨再兴不知何时一经落马,而虎头錾金枪的枪尖,就卡在杨再兴的咽喉处。 杨再兴已然落败,为高宠所压制,动惮不得。 曹成的兵马见猛如杨再兴都毫无还手之力,哪里还有心思继续作战,一声哀嚎,纷纷掉头就跑! 张宪见曹成军溃败,来不及鼓励高宠,当即挥师撵杀,倒是将高宠和杨再兴给忘在原地了。 “看来,你也不是岳飞军中的重要人物嘛?我怎么不知道多了这样一个猛将,你究竟是谁?” 大势已去,索性放松摊开的杨再兴,眯着两眼问高宠。 “坐不更名,行不改姓,某就是高宠!” “高宠?牛头山上枪挑铁滑车的高宠?” 听到这个名字,杨再兴浑身一抖,神情却是激动起来,嘴皮子哆嗦起来。 “怎地,你知道我?” “高将军大名早已经是天下皆知!即便是岳飞都曾经说过,单论武力枪法,他不如你!” 杨再兴的话当真是让高宠哭笑不得!虽说他真的是高宠,可是牛头山上打发神威的人,却是高玉娘而非他高宠!但为了保全自己妹妹的名声,他又不得不硬着头皮顶缸,这种感觉当真是让他难受的紧。 丢下一条麻绳,高宠道:“起来吧,把自己绑了,看你身手不错,跟着曹成那样的人也没有前途,不瞒你说,我有个徒弟,今年才九岁,跟你同名同姓,功夫吗,也比你差不了多少!” “同名同姓?九岁?差不多了多少?” 不只是不是当真崇拜高宠,杨再兴翻身起来之后,一面老老实实的捆绑自己,一面摇头嘀咕,“不可能啊,他才九岁,即便再有名师,也不可能.” “我没说正面跟你搏杀,我只是说打仗的本事!”高宠瞪了杨再兴一眼,道:“你以为像曹成这般就是打仗了?过家家而已!跟着我,将来有你学的!” “好!今日起,再兴便跟定高将军了!” 高宠看似随口一言,却平白无故得了一员猛将,而且还是对他死心塌地的那种,这也就是缘分。 历史上的这个杨再兴,可是真杀了岳翻,虽说最终岳飞没有要他的命,还任命其为将,不过最终的结局,英勇是英勇了,但未必值得。 因为刘涚的出现,高宠“死而复活”,连带着这个杨再兴的命运,也因此而发生了改变。至于说将来,变数还太多,两个杨再兴能不能见面,谁又能强过谁,那还是后话。 因为杨再兴战败,曹成军被官军追击不已,曹成屡次试图停下逃跑脚步组织反扑,然而都被官军击败,死伤上万,最终官军是因为追击的战线太长,收拢的俘虏又太多,才不得不停止追击,让曹成得以喘息的机会,率领逃兵转道去了桂岭。 战况稍停之后,高宠带着杨再兴去见了岳飞。 虽说高宠已经口中承诺让杨再兴跟着他,但毕竟杨再兴也算是贼首之一,面见岳飞的时候,高宠还是将杨再兴绑了,只不过先跟岳飞沟通,之后岳飞见了杨再兴的面,亲手将其解开,并且以:“当以忠义报国家!”之言勉励杨再兴,同时任命杨再兴为高宠的副将,众人皆喜,但唯有一人,心中闷闷不乐。 虽说收服猛将杨再兴值得庆贺,但曹成未破,岳飞又令众人整饬之后继续战斗,赶赴桂岭,再度打破曹成,逼曹成败走连州,随后又被张宪带着高宠、杨再兴等猛将打的退向彬州,最终转入了转入邵州。 此时,韩世忠那边正好摆平了闽南一带的盗贼,回师永嘉,在豫章江滨摆出连营数十里。 当知道曹成在岳飞面前屡战屡败之后,估计其锐气已失,就遣人招降曹成。 曹成心灰意冷之下就答应了,偏生其属下有个叫郝晸的浑人,坚决不同意被韩世忠招降,带领着自己的部属,逃走去了沅州,头戴白巾,打着要为曹成报仇的口号行事,其实就是不想服朝廷的管教。 面对自家追击撵杀的曹成大军,最终竟然落入韩世忠的饭盆当中,岳飞心中多少还是有些不爽利,在接到曹成投降韩世忠的消息之后,岳飞召集麾下几个心腹谈话,其中也包括了高宠。 虽说高宠才正式加入岳家军不久,然而因为其在牛头山的表现,已然被岳飞视作为心腹。 “曹成归降,唯独走了个郝晸(zheng),当真是可惜啊!” “大人,那郝晸不过是一介浑人,不若就让末将领兵,去招降了罢!”岳翻听闻自己兄长感慨,当即出面请缨。在这次剿灭曹成的战斗当中,要说最丢脸的人,岳翻始终觉得是他自己,故而想利用这个机会,给自己挽回一些颜面。 第249章 光阴如梭,白驹过隙(下) 岳翻想要利用这场战役最后的机会来自己挽回颜面,然而他提出的请求,却没有得到岳飞的认可。 在沉思之后,岳飞最终将追索郝晸的机会,留给了高宠和杨再兴。持家严厉向来就是岳飞的习惯,想想在整个岳飞主持岳家军旗舰,其子岳云多少次战功被他压制,多少次升迁机会让他拱手送人? 况且不让岳翻去,而是让高宠和杨再兴去,岳飞也有充足的理由:郝晸是曹成的人,杨再兴也是。让高宠武力威压,让杨再兴动之以情,以最大的可能去招降郝晸,尤其是其麾下的兵马,以壮大岳家军。 其实在这次剿匪之战当中,岳家军出发时,总计不过一万余人,而其对手,曹成统帅的兵马,号称十万之众。 在人数差距如此巨大的不利形势之下,岳飞率领岳家军转战荆湖南路、广南西路和广南东路,来回往返追奔数千里,没有依靠任何的外援和支持,就将“十万之众”的曹成打的是溃不成军,这样一个接过,大出朝野人士的预料。 两广地区,在这个时代仍旧被称为“烟瘴之地”,四五月的季节,也正好是这些地方的盛夏,岳家军作为一支外来的军队,既要往返奔袭又要连续作战,居然无人因为气候环境而生病,反倒是本地本方的曹成匪军,因疾疫而死者不计其数,说起来也是一个奇迹。 对于岳家军创造的奇迹,当时的荆湖、广南路宣抚使李纲就称赞岳飞是“年齿方壮,治军严肃,能立奇功,近来之所少得”,断言他“异时决为中兴名将”。甚至建议将岳家军留驻荆湖一带,以震慑宵小,可惜李纲的意见并没有得到朝廷的认可,天子还是决定让岳飞率军回江南西路,去江州驻扎。 所谓“中兴名将”,也就是从这一场战役之后,套上了岳飞的脑袋。 而就在高宠带着杨再兴,意气风发的去追索郝晸的同时,在北边,金国的卧榻之旁,也经历了一场天翻地覆的变化。而这场变化,竟然多少也跟刘涚有些关系。 这场巨变的主角其实只有两个,一个人就是粘罕的大儿子,完颜真珠儿,而另外一个人,则是大齐国的皇帝,刘豫。 在原本的历史上,今年应该是刘豫扬眉吐气的一年,虽说他始终只是金国帐下的“儿皇帝”,但好歹人家今年本是可以迁都,去汴京过过瘾,殊不料还未说到这番书,他大齐国的首都大名,就被完颜真珠儿给打了! 正在围攻咸阳城的刘豫,在接到情报之后,当即丢下一些老弱病残,与其说是继续围攻咸阳城,不如说是以防王重阳对他衔尾追杀。 率领兵马火速赶回大名的刘豫,一路上心中还存在一线希望。 虽说大名这座城也就一般般,但毕竟是他刘豫的老窝,说没有用心经营那是骗人,该留下的守城兵马刘豫是留了的,而该有的一些守城器械,刘豫也舍得花巨资购买。 所以刘豫觉得大名不应该那么快就陷落,至少可以坚持到他回去。 咸阳城这边,王重阳一发现刘豫领兵离开,当即就率领人马冲杀,将那些老弱病残打的七零八落,咸阳城之围解了,但实际上王重阳得到的好处,除了名声之外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东西。 至于说刘豫,一路紧赶慢赶的到了大名城外,见完颜真珠儿的兵马仍旧在城外扎营,顿时心中了然,来不及站稳脚跟就吩咐用兵,一部分将领率军突袭完颜真珠儿,他则是亲自领兵,打算等完颜真珠儿的包围圈被撕开缺口之后,就一鼓作气的杀进城中。 在刘豫看来,只有他在,大名才有足够的战斗力。况且据刘豫所知,完颜真珠儿麾下兵马不足万人,凭什么长期包围大名城? 正是因为这两种想法,刘豫才定下了这样一个计策。 站在刘豫这一方的角度来考虑,计策本身是没有任何问题的。事实上,任何一个计策本身出问题的可能性都很低,唯一值得担心的,就是你制定的这个计策,早就已经在对方的算计当中。 战事刚起,完颜真珠儿的队伍显得很仓促,不过一盏茶的功夫,竟然就被大齐军撕开缺口,暴露出一扇城门来。 望着城楼上高高飘扬的“齐”字大旗,刘豫心中激动,当即下令进城。 此时,城外的战斗还在继续,完颜真珠儿的大军且战且退,在刘豫看来,恐怕等他进城登高一呼,那完颜真珠儿最好的结局,也就是黯然败退了。 接到刘豫通知,大名城里的守将当真是打开城门,在强悍的亲兵拱卫之下,刘豫提马进城,当从城门洞中出来的那一刹那,刘豫觉得自己已经是胜券在握! 然而,想象跟现实,永远不是照镜子那样简单! 跟追在刘豫身后的亲兵队还在依次进城,突然头顶一阵轰响,巨大的闸门竟然冲天而降,把几个来不及躲闪的大齐士兵拦腰铡断,鲜血四溅! 刚刚进城的刘豫大怒,正欲追问守卫将领责任,突然间一阵啰响,城门周围冒出无数弓箭手来,箭簇寒芒仿若是夜间繁星,让人不寒而栗。 与此同时,墙头上的“齐”字大旗被人摔落,一狼头血旗冉冉升起。 “刘豫,我等你好久了!” 在刘豫惊疑不定的目光当中,一个头戴狼盔,手擎双锤的雄伟大将,在亲兵簇拥之下,走了出来。 完颜真珠儿勇夺大名城,智赚刘豫的消息不胫而走,传入会宁府,让吴乞买和金兀术气的直跺脚! 要说培养一个儿皇帝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谁知道竟然毁在了完颜真珠儿这个本不起眼,在旁人看来都是“莽夫”的手中。 要说最让人没有想到的,还是完颜真珠儿夺大名城的过程。 说起来这其中也有金人自己的问题。在完颜真珠儿叛乱之后,金国已经考虑到种种原因,兵没有第一时间派兵去剿灭完颜真珠儿,兴许是秉着“先攘外,再安内”的想法,仍旧将战略重心集中在“南侵”这一项之上。 更为不应该的是,金国朝廷甚至没有知会大名这边,以至于让完颜真珠儿冒充金国兵马,大摇大摆的叫开了城门,内部开花占领了大名城。 在占领大名城之后,完颜真珠儿情知那刘豫必定会回师来救,故意派出人马去通知刘豫,然后又将部分属下以及投降改编的齐国军队伪装成仍旧在围城的模样,当刘豫挥军而来时,这些城外假装围城的兵马并不与之而战,且战且退,引走刘豫一份实力。 此时完颜真珠儿仍旧是两手准备。 如刘豫心中疑惑,不愿进城,那完颜真珠儿就会率军突袭刘豫本部,同时号令外围的兵马两头掩杀,直破刘豫大军。 而最理想的,就莫过于刘豫“自投罗网”。谁知道那刘豫还真就这样做了,完颜真珠儿可谓是不费一兵一族,就抓住了刘豫。 既然抓住刘豫,那么也就意味着大齐国从此烟消云散,大名城外原本还在鏖战的大齐军队,在听到刘豫被活捉之后,不是投降,就是远遁,坚持战斗的寥寥无几,很快就被如狼似虎的金兵给斩杀,从而结束了战斗。 到最后,完颜真珠儿不仅仅有了一座大名城,更是将兵力从不足万人,猛然间提升到三万人左右,缴获的军械粮草更是不计其数,实力猛然间上了个台阶,变成了一股不可小觑的军事力量。 对于金国来说,完颜真珠儿占领大齐国,兼职就是要了他们命! 金国原本人手就严重不足,无法妥善管理过于广袤的国土,才会想出“以宋治宋”这样的计策,立了伪齐和刘豫这个儿皇帝,本想着能够轻松点,每年还能从伪齐手中获得不少营养输送,如今可好,完颜真珠儿摘了果子,非但让金国朝廷无法获得营养输送,反而还要耗费不少人力物力,哪怕是暂时不打,也必须要防着啊! 如此一来,金兵能够用来继续南侵的军事力量,就被分薄的更加厉害了。 刘涚也是在大名城之战尘埃落定之后才得到的消息,为了此事,他专程托人给王重阳送去了一封信。 在信中,刘涚体型王重阳,既然已经拥兵自重,就千万不可意气用事。以完颜真珠儿此人的性格,定然是不会跟金国朝廷妥协了,秉着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的原则,只要完颜真珠儿不主动来找咸阳城的麻烦,王重阳尽可能的不要去招惹完颜真珠儿。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刘涚觉得完颜真珠儿,也就是金弹子这个人,性格是有缺陷的。所谓缺陷,主要还是因为其疯狂。 当然疯狂并非就一定是坏事,兴许有时候人就是要疯狂一些,才能获得成功。但一个人若是养成了经常发疯的习惯,那终究有一天,会死在疯狂的肚皮之上。 金弹子自己发疯去死也就罢了,刘涚不希望自己的好朋友皆好兄弟王重阳,成为金弹子疯狂的对象。 然而刘涚却不知道,他这封信的内容,却是跟另外一个在王重阳身边,对王重阳来说很重要的人,其想法是完全背道而驰的。 第250章 第二五〇章 走马上任,名正言顺(上) 下半年的时候,朝廷将岳飞擢升为中卫大夫、武安军承宣使,虽仍属从五品,计升三官,官告中称赞岳飞“为时良将,统我锐师,许国惟以忠诚,驭众亦能训整,同士卒之甘苦,致纪律以严明。宣力久劳,战多实著,功加数路,迹扫群凶”。 其实在这个时间段上,南宋朝廷对岳飞还是很器重的,不管是官爵的赏赐还是正面的评论,都很恰当。而受到荣誉激励的岳飞,更是雄心勃勃,甚至些,他路过永州祁阳县(今湖南祁阳县)大营驿,写了一篇题记: “权湖南帅岳飞被旨讨贼曹成,自桂岭平荡巢穴,二广、湖湘悉皆安妥。痛念二圣远狩沙漠,天下靡宁,誓竭忠孝。赖社稷威灵,君相贤圣,他日扫清胡虏,复归故国,迎两宫还朝,宽天子宵旰之忧,此所志也。顾蜂蚁之群,岂足为功。过此,因留于壁。绍兴二年七月初七日。” 事实上,在经历过跟曹成的这场大战之后,岳飞的兵力非但没有受到削弱,反而陡增了一倍有余,达到了两万四千人左右。 别小看了这两万四千人,也别被那些历史当中夸张的手法所蒙蔽,此时岳飞的兵力,已然是跟当时的东南大将韩世忠、刘光世、张俊等军相差无机,换句话来说,年轻的岳飞终于成长起来,成为支撑南宋朝廷的栋梁。 至于说北面,金弹子在灭了伪齐,俘虏刘豫一家之后,并没有立刻兴兵,而是招兵买马,不断充实自己的势力。 对于金弹子占领齐国,王重阳其实并没有太多想法,尤其是当他收到刘涚的亲笔信之后,更是试图按照刘涚的指点,打算坐山观虎斗。刘涚在心中称,完颜吴乞买和金兀术必然不会一直容忍金弹子,毕竟大名的伪齐对于整个金国朝廷来说实在是太重要了,一旦控制的不好,后果不堪设想。 然而,林英英心中却不是这样想的。 最初,刘豫“亲征”咸阳,林英英就觉得这其中有利可图,告之西夏朝廷,该兵发大名,直捣黄龙。 然而西夏朝廷也不是铁板一块,直接对伪齐出兵,在明知伪齐是金国看家犬的情况之下,就等于是在扇金国的耳光,试问金国会不会接受呢? 原本西夏朝廷也认为伪齐跟咸阳之战段时间内不会结束,还有时间慢慢商议,甚至是拉拢一些盟友来共同对抗金国可能的反击,殊不料半路冒出个金弹子,二话不说就把大名给抢了,紧跟着又将刘豫全家都给抓了。 此时西夏朝廷才有些慌神了。 没有根据地的金弹子不足为虑,随着时间的推移只会越来越虚弱,最终沦为马贼甚至是自然消失掉,可一旦占据了像大名这样的有利据点,利用伪齐积攒的那些家财,以金弹子的狼性,必然就会快速的发展起来。 如此一来,西夏想要拿到大名无疑是痴人说梦,他们更担心的是,金国派出使者,迫使西夏去攻打大名,最终落得个两败俱伤。 而林英英的想法却相对简单,她是算准了金庭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去逼迫西夏,倒是希望王重阳能够带着她进入大名,伺机刺杀金弹子。 这等于是将当初在会宁府刺杀粘罕的一幕再现,林英英的理由很充分,第一,如今大名混乱,有机可趁,第二,金弹子跟王重阳也曾经合作过,虽说复仇不同戴天,但在利益的面前,一切都可以谈,即便是被发现,王重阳只要提出两家合作对抗金国,金弹子没有理由不同意。 可惜林英英的这个计划并没有得到王重阳的赞同,在跟林英英争论的时候,王重阳甚至将刘涚所写的书信都搬了出来,以加强自己的说服力。殊不知如此一来,林英英心中却是再次认定,又是刘涚坏了她的好事。 对于金弹子的崛起,不仅仅牵涉到金国,西夏和王重阳,更是让原本与伪齐接壤的南宋势力发生了变动。 刘豫这个人虽然被金庭“任命”为皇帝,但众人皆知其就是个傀儡,傀儡在大家看来,基本上就等于是没本事,所以他掌控伪齐的时候,在意的人并不多。 但是金弹子就不同了。 高家庄,虽说金国没有大肆宣扬,可金弹子临阵倒戈,配合刘涚和王重阳,将金兀术大军杀的落花流水的事情早已经传的沸沸扬扬,加上关于金弹子乃金国第一条好汉的传闻,更是凭空增加了金弹子的威名。 等到金弹子不费一兵一卒拿下大名,抓了刘豫,跟原本的伪齐接壤的那些南宋区域首脑官员们,一个个的心中就打起了自己的小九九。 金弹子为了扩张势力,会不会来进攻?若是金弹子来进攻,自己能不能守的住?自己守不住的情况之下,向朝廷求援,朝廷能不能派兵马来救? 诸多的问题在这些首脑官员们的心中徘徊难去,更加不幸的是,当时朝廷的几支精兵,都正在南方忙着剿匪,金弹子若是提兵来犯,朝廷必定是有心无力。 向陕西巴蜀的吴阶求救?他们才刚刚扛过金兀术的攻打,自身难保的可能性恐怕更大一些。 算来算去,好像只要金弹子兵马一来,自己就只有以死明志了? 但这个世界上大多数人还是怕死的,只要有一线活下去的机会,他们都不会放弃。 当然,正常情况下,也不会有人平白无故的叛变,当一个背叛自己国家和民族的千古罪人,有些时候当真就是机缘巧合,就如同梁山泊的一百零八条好汉,又有几个是心甘情愿上梁山的? 商、虢二州的知州董先,竟然毫无征兆的主动向金弹子归降,这个消息一传出,震动的不仅仅是南宋朝廷,更是全天下都为之惊叹! 何以支持,一个知州携两州投降一个还未称帝只能勉强算一方诸侯的人投降,这当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内情说起来很复杂,但事实上跟朝廷体制和官员之间的相互倾轧有着很大的关心。董先这个人绝对不是好人,下手毒辣却偏偏没有做到斩草除根,到最后担心朝廷的制裁,就干脆抢先叛去了金弹子麾下,求个心安。 要说刘豫这个人也确实不得人心,金弹子原本只是占据了大名,把刘豫一家抓了,并没有实际上控制整个伪齐国,可是伪齐国治下的那些将军将领,无一人举兵为刘豫报仇,反而是一个个主动向金弹子投诚。 其实这也不奇怪,除开刘豫此人不得人心之外,其大部分治下的将领,大多都是山贼流寇出生,秉性全无,有奶便是娘。与其等着金弹子大军压境,不若早日献媚得个舒坦。 更有甚者,金弹子得大名两月之后,原本属于南宋朝廷的一些边境地区,也是望风景从,如果不是因为王重阳这边还占着咸阳,阻隔了一部分,归附金弹子的恐怕会更多。 金弹子是日益壮大,但却始终不肯称王称帝,也不打出个明确的招牌来,深谙“广积粮、缓称王”的精髓所在,倒是让刘涚啧啧称奇,由此也可见,普风绝非是草包一个,否则怎么能教个如此出色的徒弟? 恐怕如今普风的名气是大大的暴涨了,不管对于金国来说金弹子是不是敌人叛徒,至少已经是个人物,大人物。在这个尊师重道的年代,大人物的师傅,自然更为人所重视。 当然,这样的虚名,对于普风来说,实在是难以接受,哪怕吴乞买和金兀术都再三表示,金弹子的所为所谓不会影响到普风,但普风还是找了个借口,告假回去了自己的寺庙,说是要闭关修行。 反正人是走了,究竟是不是闭关,还是去面壁思过,恐怕除了普风自己,谁都无法确定。 王重阳按兵不动,金弹子也没有主动来侵扰,双方之间好像达成了一种默契,至于说金国那边,在刚刚经历了和尚原的大败之后,也暂无动静,正在修生养息。 随着时间推移到下半年,北方地区又开始进入冬季,各方面大动干戈的可能性就更小了。 高宠此时也随着岳飞倒了江州一带,之所以朝廷不愿意让岳飞留在广南地区,也都是金弹子给闹的。 “没想到啊,当初走了一个金弹子,如今却闹出如此多的事情来。” 外面下着鹅毛大雪,屋子里众人围着火炉,却是暖意熊熊。 安娜挺着个大肚子,满脸都是安详和谐的神情,跟她的实际年轻完全不相称,在刘涚的记忆当中,后世像安娜这么大的女孩子,整天不是忙着逛街,就是唱k喝酒,欢乐的不得了。哪有机会露出像安娜这般的表情? 屋子里除开安娜和高玉娘之外,也就是杨再兴和柴胡这两个“孩子”,严格说起来柴胡已经不是孩子了,只不过他的性格,很难让人不把他当孩子,加之他跟杨再兴交好,结果却是比他的兄长柴青源与刘涚走的更近一些。 “哼,金弹子这个人嘛,也就是这样了,有他在也好,至少金狗就不得不提防着一些,咱们在巴蜀也就更踏实了。” “等到过了年,大哥走马上任,那才是真的踏实啊!” 对于高玉娘的话,刘涚发出一声轻轻的感慨。 第251章 走马上任,名正言顺(中) “刘涚,你说大哥年后真的能够顺利走马上任?” “那是当然,朝廷总要给吴阶一点面子的,咱们又没有贪图益州知府的位置,不过是区区一个县令,值什么?” 刘涚说的没错,区区一个县令,哪怕就是成都县的县令,在朝廷那些大人物的眼中,确实不值什么,尤其是成都县这个县令,乃是府辖县,寻常情况之下,那县令的日子可是极不好过的。 然而,高进来当这个县令,情况就截然不同了。 首先,朝廷信安排来的知府,压根就不是巴蜀本地人,据说要上任还有半年的光景,这半年时间里,益州府的具体事务,吴阶托付给了刘涚,而刘涚更好,直接交给了高进。也就是说,高进明里只是个县令,实际上却手掌整个益州府的大权,谁敢不从? 敢不从,刘涚麾下的精兵可不是吃素的! 其次就是刘涚在武力上的保证了! 不管将来来个啥样的知府大人,毕竟只是个外乡人,在益州举目无亲,无依无靠的,凭什么来压制高进这条地头蛇?再说难听点,他敢么?怕也就是只能当个傀儡,高进让他做什么他才能做什么,而不是他让高进做啥高进就做啥了。 除非来的人是个傻子,否则他就算敢无视编入刘涚麾下的一千精兵,也不敢无视高家庄子弟兵和整个高家已经在益州建立起来的威势。 都说有钱能使鬼推磨,这话绝对不假。原本时家依仗着一个儿子就能混的风生水起,广揽财源,如今高家要文有文,要武有武,别说是区区成都县,纵观整个益州府,又有几个人敢在高家面前张目? 说到底,这还是个谁的拳头大,腰包鼓,谁就能够大声说话的年代。 所以刘涚是一点都不担心高进步入仕途后,会受到什么打压。即便要说打压,那也是来自文官系统本身,高进没有经过了正儿八经的科考选拨,不属于真正的文人,即便是进入仕途,想要升迁都是非常困难的一件事情,如果没什么意外的话,这辈子高进也就止步于成都县令了。 但这正是刘涚所希望的,他想要将整个巴蜀打造成他的后方基地,就必须要有个人,帮他牢牢的掌控着巴蜀。 得成都县者得益州,得益州者得巴蜀,得巴蜀者,得天下! 有天府之国作为后盾,除非是遇上刘婵这种扶不起的阿斗,否则将来大有指望。 等到年节一过,安娜顺利平安的生下了一个男童,高家庄举庄欢庆,就连王重阳和高宠也都来信道贺,附上了赠送的礼品。 刘涚给自己的第一个儿子取名叫刘越,在别人看来,这是刘涚希望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但其实刘涚只是想说明,他穿越者的身份。 有了儿子,刘涚的心态再度发生变化。如果说过去,他是被形势所逼一步,才走一步的话,每当看见刘越,刘涚内心当中就会不自觉地产生一种紧迫感,他不希望将来有一天家破人亡,可爱的儿子成为任人屠宰的羔羊! 经过一年时间的修生养息,吴阶麾下的兵马数量终于重新攀升到一万五千人左右,而刘涚对外也宣称经过招募,一千兵马的数量艰难凑够。 这是对外的口径,包括吴安邦和柴青源这两个刘涚的副将,对外也都是这么说,但实际的情况呢? 富有的时家大院被高家庄一口吞下,光是附属的佃农、长工这些人数就有千人之多,当真是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时家在这些年的暴力经营之下,已然是收拢了良田近千亩,试问这么多的田地,没有足够的人手如何耕种? 而时家大院里本就有着上百人的家丁仆佣,虽说其中有一半以上都是女性,但因为婚配这些,多少又是一大笔人口红利。 当高进走马上任之后,刘涚干脆带领着高玉娘和安娜,刘越,杨再兴等人,直接搬进时家大院住下来,如今的时家大院早已经不姓时,经过跟高老爷子和高进的商议,改名为刘府,也就是说,打刘涚搬进“刘府”的那天起,他也就不再寄人篱下,而是有了自己的“家族”了。 为了不让“刘府”始终空荡荡的,刘涚又将手下的人马都招进来,寻常士兵可以在大院外的集市上安家,至于说吴安邦,胡立等人亲信将领,干脆就直接搬进时家大院里,不仅有利于感情牢固,更是让清净的大院热闹起来。 被派出去养马的卢宏和詹木等人,也都在时家大院里有属于自己的小院子,这一年来的时间里,卢宏和詹木带人在秦岭当中建成的养马场已经初具规模,引入了不少专职养马的胡人、蒙古人甚至是金人。 当然,这些人都是不用支付工资的,一口饭管饱就是待遇——统统都是刘涚的战利品! 虽说金兵在吃了和尚原的大败之后就没再继续尝试攻打秦岭,但刘涚却没有让自己手下的兵马歇着,外族不来掠夺咱们,不代表咱们就不能去掠夺外族啊?反正相互之间都只有恨而没有爱,人家已经做了初一,刘涚没有理由不做十五。 掠夺,洗劫,除了能够带来财富之外,也带来了诸如这些养马人的额外收获。 如今整个养马场里已经蓄有战马近千匹,虽说其中泰半还都是马驹儿,还不能上战场,但刘涚这边一两年之内好像也不会爆发大型的战斗,所以时间上算,应该还是赶得及。 当然,仅仅依靠一个养马场供给战马,绝对无法满足将来战争的需要,但战马想要自给自足,确实不是能够一躇而就,还需要从长计议。 一年之计在于春。 年节之后,不管是高家庄,还是刘家庄,都是一片忙碌的景象。 倒是刘涚反而闲了,每日里除开教育杨再兴,就是逗弄自家的宝贝儿子,三个月的孩儿已经被他****抱在太阳下晒,说是这样可以增强体质。 晒太阳如何增强体质,安娜等人不懂,但只要是刘涚说的话,她们都确信无疑。 这天,天气晴朗,刘涚又抱着刘越在屋前晒着太阳,看杨再兴蹲着马步耍大枪,突然一个亲兵在院子外面高喊“报告”。 “进来!” 虽说大家都住在一个大院子里,但必要的纪律还是要保持的,而且整个时家大院里,就只有刘涚一家人居住的,这占据了整个大院四分之一的区域,是不能随意出入的禁区,哪怕就是亲兵,也要按照规矩办。 “大人,吴大人来了!已经到门口了!” “啥?” 刘涚听到这消息,赶紧站起来,将臂弯里的刘越交给赶过来的安娜,奇道:“已经到门口了,怎么没有提前通知?” 时间上来不及了,刘涚甚至就穿着这一身居家便服,跟着亲兵就出门迎接去了。 “古人有倒履相迎,刘涚啊,你这可是真性情啊!” 吴阶刚刚才被人迎入刘家大院里奉茶,虽说大院里不是人人都认识这个巴蜀的最高领袖,但至少刘涚麾下的一部分将士是见过吴阶面的,加上吴阶这一来的气场,本身就是咄咄逼人啊。 “大人如此说,真是让末将汗颜啊!”刘涚口中说着汗颜,脸上却没有半点汗颜的表情,他在吴阶面前大大咧咧惯了,而吴阶好像也是很纵容刘涚,毕竟是和尚原之战的大功臣嘛,没有持宠而娇,横行霸道就已经算是做的很不错了。 “刘涚,今天我跟大哥可是以私人身份来拜会你的,听说,你喜得麟儿,还不赶紧抱出来给大家看看?” 吴璘这小子还是那样的脱跳,迫不及待的就站出来,吵着要见见刘涚的儿子。 “那就请大人内院奉茶了!” 这种事情上刘涚也不会推辞,哈哈大笑着邀请两人进了内院,又让安娜将刘越给抱了出来,同时高玉娘也出来跟两位大人见面。 安娜原本就是欧洲人,体貌跟寻常中原人极不相同,这已足以让吴璘啧啧称奇,照理说刘越应该是个典型的混血儿,比如说瞳孔的颜色这些显性基因特征应该出现,但不知为何,刘越浑身上下都难以找到半点欧洲人种的特征,唯一要说跟汉人婴儿不同的,就是特别壮实。 “好沉的小家伙,刘涚啊,不会已经一岁了吧?” “三个月!我说吴将军啊,有本事你也生个大胖小子,咱俩给比比?”跟吴璘相处,刘涚可就没有那么客气了,一句话就挤兑的吴璘吹胡子瞪眼,哦,不,吴璘他还没胡子,就只能是干瞪眼了。 “成啊!你得给我找个媳妇!” 吴璘臂弯里横抱着刘越,一面逗着孩子,一面说道。 “好了好了,唐卿你就消停点!刘涚啊,这是我的一点心意,初次见面,总不能让孩子空手而归!”吴阶一面说,一面打怀中摸出一方玉佩来,作为刘越的见面礼。 这本就是一种传统,刘涚稍微客气之后就替刘越拜谢,收下。紧跟着两个女人带着孩子离开,房间里只剩下刘涚三人。 “大人此番前来,不会就是专门看犬子的吧?” “我就说嘛,刘涚你小子当真是个鬼精灵!”吴璘还在一旁嬉笑,却是被吴阶狠狠瞪了一眼,让他闭嘴,之后才点头冲刘涚道: “可不是么,我接到线报,金军又来了!” 第252章 走马上任,名正言顺(下) “难道说,金国已经搞定了金弹子,否则他们怎么会再度南下?” 听到吴阶的话,刘涚忍不住奇道。在他看来,因为王重阳和金弹子的横空出世,历史的走向已经发生了严重的改变,甚至于将来岳飞还会不会死在风波亭都已经难以预料,金国又是怎么缓过劲来,敢于派兵南下? “哎,这事情说来就话长,刘涚你这些日子没有回来,却是不知道,朝廷的兵马,已经跟金弹子的势力打起来了!” “哦?” 听吴阶这么说,刘涚一开始还真有些不信,南宋朝廷好好的修生养息不会,主动去撩拨金弹子作甚,难道还嫌不够乱么? 其实这并非完全是当今天子脑子发热,下的命令, 襄阳镇抚使李横,此人并不是历史上赫赫有名的人物,但却正是因为他先破了颍顺军,大败金弹子麾下的兰和统领的兵马,其后两日,又在长葛县大败伪军。 结果就是李横这么一打,顿时引起了金弹子的不满,他将自己手中的亲兵分出两千,交给前些日子投降而来的董先率领,反击李横,在颍昌府一场大战。 原本李横是想光复颍昌府。而董先此人也不傻,在确定李横兵马数量之后,尽然大着胆子,将宋军放入城中巷战厮杀,因为董先属下的兵马过去多为山贼强人,纪律不行但胜在胆气壮,擅长贴身肉搏,加之金弹子划出来的亲兵协助,最终李横不敌,大败亏输而退,损失惨重。 战果报上朝廷之后,李横在奏折当中添油加醋,多是形容金弹子兵马如何谦弱,他只是输在人数差距之上,若是不能趁金弹子立足未稳,收归故土,将来必成尾大不掉之势。 对具体情形不明的朝廷,在见到李横的奏折之后,也就动了心思,竟然答应派出兵马攻打。 而金弹子一方虽说胜利,但颍昌府却是被打烂了,这让金弹子也是憋了一肚子的火气,找不到地方发泄。 当然,此时金弹子也没有想过要继续进攻南宋,毕竟东北面还有个对他来说更大的威胁。 然而偏偏就在这个时候,一封金兀术的亲笔信,摆上了金弹子的案头。 在信中,金兀术仍旧跟金弹子以叔侄论,前半截只谈亲情,血浓于水,不管金弹子怎么做,都无法改变他身为金国皇族血统这样一个事实,说到底还是一家人,真正的敌人只有一个,那就是南宋。 如今,南宋正在恢复元气,这是金弹子和他都不愿意看见的事情,既然金弹子已经跟南宋发生争战,不若干脆大家有劲朝一块儿使,分兵两路,共同压制南宋。 对于金兀术的这个提议,一开始金弹子并没有回应,只因为金弹子心中清楚,他统领的势力加上南宋,或许可以跟金国对抗,但反过来说,一旦他跟金兀术合作打下了南宋,除非出现奇迹,否则金国第一个要灭掉的,就是他! 然而,当收到宋军即将增强兵力攻打他的时候,金弹子就不得不接受了金兀术的邀约,联手共同对付南宋! 这样的结果,出乎众人的预料之外,南宋朝廷在得到这个消息之后,彻底的懵了! 照理说,金弹子是叛徒,即便是跪着哀求完颜吴乞买,也难保性命,双方怎么会有合作的可能?然而事实摆在面前,不仅仅金弹子跟南宋之间的战斗胶着难解,金兵也蠢蠢欲动,做出不日南下的姿态来。 世人皆知,金兵不会放过巴蜀,唯有通过巴蜀,才能居高临下的制约整个南宋,进而将南宋逐渐扼杀。 在这样的情况之下,朝廷就不得不做出相应的对策,让张浚召拢人马,包括吴阶在内,一起开会,商议对策。 在这次“研讨会”当中,所有人都确定金人必然会攻打巴蜀,如何防御金人的进攻,就成为摆在众人面前的课题。 最终的约定,还是对金兵来犯的数量有了个限制,若是万人以下,则是各部自行安排抵抗,实在不敌的情况下相互援助,但若是金人以重兵进攻,则三帅相互应援。 而金人的动作也是极快的,首先就是进攻房州。 金、均、房州镇抚使王彦,是个习惯用奇兵、险兵的将领,而且在其治下也平过不少山贼强盗,自以为是有点本事。利州路经略使刘子羽在获悉金兵进攻金州时,就向那王彦去信,说应该学习吴阶对抗金兵的方式,战斗当中尽量以强弩踞险而守,可惜王彦兵没有将刘子羽的话放在心上。 结果,金人声东击西,以至于让王彦误判,直接导致仓促应战的汉阴统制官郭进连带三千人战死。 无奈之下,王彦只能趋避西乡,他认为“敌人所以疾驰者,欲因吾粮食以入蜀耳”,就赶嘴在退走的时候,一把火把储积的粮草全给烧了。 因为王彦不听劝告,刚愎自用,结果就是金兵轻而易举的拿下了金州,战争态势一下子就变得严峻起来, 情报传到吴阶这里,原本另有打算的吴阶,也不得不快马加鞭翻过秦岭,倒不是说他专程来请刘涚出山,事实上刘涚本身就是他的部属,一纸书信即可召回,来巴蜀,主要还是征粮。 其实,在这个时代,真正最重要的东西就只有两个:人,地。 人和地,相辅相成,缺一不可。有地,人可以种出粮食,有了粮食再加上有人,就可以武装起来,去抢夺占领更多的地,如此反复,国成诶。 然而如今之中原,或者说全世界都在一片战乱之中,宋、金、西夏、吐蕃,内部还有各路山贼强人,割据势力,局势之混乱已经不堪。相互之间的战乱,早已经消耗掉了大量的粮食。 并不是说战乱的时候总人口不变的情况之下,会消耗更多的粮草,事实上是因为在战乱的时候,种地的人大大减少,以至于各方面其实都已经是入不敷出。 相对来说,南宋的粮草供给因为有巴蜀和两湖这两个大粮仓,反而比其他势力更为宽裕一些,至少稍有喘息的机会,擅长耕作的汉人,就能拿出更多的粮食来充斥粮仓。 故而,巴蜀对于整个南宋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吴阶之所以亲自来益州,就是为了收集粮草。照理说,他如今驻守秦岭,队伍其实并不缺粮,囤积的粮食吃个一年都不成问题,然而按照当时跟韩世忠等人的约定,一方有难八方支援,金兵若是要来进攻巴蜀,取道吴阶的防区,到时候其他各路人马过来,可就要找吴阶“报账”。 吃的喝的,除了装备和战马之外,其他都需要吴阶尽“地主之谊”,试问吴阶又怎么坐得住了? “原来大人是来征粮啊,不过如今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 “你这小子,就知道耍花腔,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你?这时家大院,住的可还舒畅?” 吴阶对刘涚的推脱含笑不语,吴璘却是一巴掌拍在刘涚的肩膀上,大声的说道。 “这个.还行吧。” 刘涚心中叫苦,看来今天吴阶还当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刘越的那一方小玉牌,怕是价格高昂啊! “不瞒大人,这个吧,地主家也没有余粮啊!”不知怎地,刘涚嘴巴里顺势就冒出这样一句话来,将吴阶和吴璘都惹笑了,笑罢,吴阶冲刘涚道:“军情紧急啊,怕是等不到今年夏天的收成,你将你家,还有高家以及周边的大户粮仓都清点清点,让你大舅子这个县令出面,家家户户只留最基本的口粮,其他都归军中,不白拿,等此战胜利之后,朝廷自然会拨付银钱,若是输了.” “若是输了,金兵入巴蜀,大家这些粮草,也只有一把火烧个干净.” 不等吴阶说完,刘涚就苦笑着把后面的话给说囫囵了。 吴阶点头道:“我就知道你明白其中的道理!此战胜利之后,上表军功,自然有你大舅哥的一份。” 有高进的一份,也就意味着高进这个火线提拔的县令位子算是坐稳,将来吴阶继续统领巴蜀,甚至还有升迁的可能,这样大的诱惑,刘涚能不动心?话说回来,哪怕吴阶不给这么一个诱惑,刘涚难不成还能阻止? “就按大人吩咐去办!” 刘涚点头应承,吴阶竟然就站起来,看样子是要告辞。等刘涚开口一问,才知道吴阶还要去都江堰那边征粮,当即将吴阶送出门外。 告别之时,吴阶对刘涚下令,征粮的事情交给高进去办即可,刘涚和他的兵马,必须在十日之内动身,赶赴军中候命。 “夫君,你真的又要上战场了?可叹我带着孩子,这次却是不能陪你上战场了!” 听刘涚说要走,安娜怀中抱着小刘越,悲从中来。这个神圣骑士的后代,既为人母,却也有了汉人相夫教子的本性,一门心思放在刘涚和刘越父子身上,再没有想过欧洲的事情。 “哭什么!” 刘涚还未答话,两人身后却是传来高玉娘的声音,刘涚转头望去,却见高玉娘竟然手拎着一柄长枪,虽不是高宠带走的虎头錾金枪,但看长度份量,相差竟然已是无几。 “玉娘,你这是要干啥?还想上战场?我可是不许的!” 第253章 风萧萧兮,壮士肝胆(上) “青源,去把我前些日子准备的那些好东西都带上,他娘的,这次再跟金兀术交手,那可就是真正的硬仗了!” “好叻,大人,全都带上,不给家里面留点?”柴青源一面回答,一面也表示疑惑。 “幸亏你提醒,带一半,玉娘,剩下的那些就留给你了!” 刘涚转头对着高玉娘说话,可惜高玉娘此时仍旧撅着嘴,不肯理睬刘涚。 “玉娘啊,今日不同往日了,我身边的都是亲兵,像你这么漂亮的女人,哪怕是打扮成男人,也像是夜空里的满月一样,只瞒的过瞎子,若是让吴大人知道我带着老婆上战场,指不定就直接砍下我脑袋当球踢,你要不要一起踢啊?” “他敢!” 高玉娘双手叉腰,恶形恶状一番,自己却也是笑了,摆手道:“你呀,就是这张嘴巴讨人喜欢,不去就不去,我在家好好努力,再替你训练一支精兵出来!” “誒,这就对了!” 见高玉娘如此“上路”,刘涚终于是点头道:“这就对了!其实此番前往迎击金兵,我也不过就是做做样子,绝对不会去拼命,你放心好了,嘿,这巴蜀,早晚要落到咱们手中!” 此时柴青源等人都已经领命离开,周围没有外人,刘涚怎么说都没有关系。 “刘,我觉得现在不是已经很好了么,为何你坚持要.在我们那里,你这样已经可以算是一个国王了!” 怀抱刘越的安娜,站在高玉娘身边问道。 “国情不一样,娜娜你不懂。”刘涚摆摆手道:“你们那里人少地多,修几个城堡围起来就好意思自称国王,你看看我们这个国家,甭管你有多少人马,只要没能登基,都不敢自称是君王,否则一准群起而攻之。刘豫死了吧?金弹到现在还不敢亮个旗号,你当他心里不想当个皇帝过过瘾?想要你们平平安安,我就不能有丝毫松懈啊!” 其实刘涚这样的解说很是勉强,但他又不能直接告诉安娜,这是因为南宋朝廷始终不能持久,现在有金人,将来还有蒙古人,终有一天那些骑着马儿嚼着生牛肉的野蛮人,会让他们的铁蹄践踏这个国家的每一寸土地。 在刘涚看来,所谓中华历史,其实是有两次最大的耻辱,从根本上来说,古老的中国被灭过两次,这第一次,就是源自成吉思汗那个老匹夫! 真不知道后世何以还有人沾沾自喜的说什么中国人曾经占领过莫斯科,恬不知耻啊,占领莫斯科的那是中国人么?那是中国人的主人! 既然错有错着的来到这个时代,当刘涚心中重新有了目标和志向之后,他真正的敌人已经不是金人了,而是如今还在草原上懒洋洋晒着太阳的蒙古一族。 但要凭一己之力来完成这个梦想是不可能的,除非是有朝一日,刘涚能够荣登大宝。 “大人.” 胡立的声音打断了刘涚的畅想,他转过去点头,让胡立过来。 “大人,战马都准备好了,这次咱们一千人,全是骑兵!” “不是骑兵,咱们是骑弓兵!”刘涚朝着兴奋的连连搓手的胡立淡淡一笑,纠正其说法。 将自己属下打造成骑弓兵,是刘涚经过深思熟虑之后的决定。在这个时代,最成熟的远程武器就是弓弩,而最快的运转方式就是骑马,之所以后来的蒙古铁蹄能够无敌于天下,关键还是蒙古人将这两者异常紧密的结合起来,并且制定出非常非常契合的战术。 蒙古人的骑射的技巧和战术,在这个时代都是最先进的,可惜遇上了刘涚,作为一个穿越者,而且还是个特种兵,他甚至比这个时代的蒙古人更懂得如何扬长避短,最大限度的发挥出骑弓兵的战斗力。 况且,刘涚还有他的特殊武器,至今还隐藏起来,知晓的人甚少。 “玉娘,娜娜,我要走了,老爷子和大哥那边,你们得空的时候去说一声,放心好了,我不会有事的,儿子,老子要去杀金狗了,回头给你弄一套金兵将军的盔甲,让你长大后显摆显摆!” “去!我们家小越长大了,自己会去弄来显摆的。”高玉娘不屑的冲着刘涚嗤笑。 “大夫人啊,不成啊,等到小公子长大,金狗都被大人杀光咯!”胡立这厮跟在刘涚身边时间最长,说话也是最随意的一个。他这话引来高玉娘不满的眼神,老实说,即便不考虑两人之间身份的差别,他也同样不是高玉娘的对手。 “金狗杀光了,你家大人就能休息了?” “好了好了,不扯这些,我要赶紧走了,再不走,外面的将士们都等得不耐烦了!” 惜别的气氛终究还是蔓延起来,刘涚看见两个女人眼底的那一层婆娑,他知道她们终究还是担心的,毕竟这是上战场,不是去郊游。 “慢则半年,快则三月,我一定回来,等我!” 刘涚挥挥手,毅然转身,带着胡立向外走去。 从益州出发,刘涚带领他的一千骑弓兵,也不等吴阶,就径直上路,不过七八天的功夫就已经越过秦岭,进入陕西地界。 刘涚率领的这一千兵马,赶到吴阶大营时,其整齐划一的装束,健硕的战马和每个战士背负的弓弩箭囊,顿时引起诸多将士的围观。 “好你个刘涚,这些精壮是从哪里搞来的?还有那些装备,价值不菲啊,果真是颜安说的,你发财了?” 说话的是杨政,跟刘涚一样,都是吴阶的爱将,其人虽斗大的字不识一个,但为人耿直,对吴阶也是极为忠诚。 “杨大哥,你看你说的,颜安的话能信么?他向来是.” “我向来是啥?难道你不是发财了?看你小子紧张的,又没让你掏包包接济哥几个,哥几个虽说是穷了点,但饭还是吃的起的!你能弄到这些兵马,哥几个高兴,大人腰包里的银子,岂不是正好多给哥们几个一些?” 当真是说曹操,曹操道,颜安大步流星的走过来,将话头给接了过去,害的刘涚只有苦笑不跌,干脆将胡立等几个拉过来,介绍给杨政和颜安。 “青源和安邦你们都见过了,这几个也都是我的得力干将啊,今后有机会,你们可要好好教导他们啊!” “你瞧你,这都说的啥话?大人之下,还有人能强过你去?不愧是你带出来的小子,一个比一个精神啊!”颜安眼神扫过胡立等人,频频点头不已。 刘涚等人在军营安札下来没两天,吴阶就回来了,与此同时,军情官也带来了不好的消息。 “金州破,子羽麾下的田晟领兵守饶风关,子羽危欸!” 看过军情,身上风尘未洗的吴阶,就忍不住出声叹息。 “大人,何不去救?当初不是有约在先?”大胡子的杨政开口问道。 “有约是有约,然而军情上报,军令却是未下啊。”说起这个,吴阶更是一个劲儿的摇头,朝廷沉疴,别的事情拖延一下也就是了,但战场瞬息万变,地区主将若是没有足够的自主权,领兵作战当真是束手束脚的很。 “男儿一诺千金!” 杨政将胸膛一拍,铜铃大眼环视屋内众人道:“如今刘大人有难,岂能见死不救?” “杨将军此言差诶!” 杨政的话音才落,就有个清朗的声音提出反对。 刘涚顺着声音望过去,见说话之人却是他不熟,只算是认识的陈远猷。一看清楚是陈远猷,刘涚的眉头也就情不自禁的皱起来,只因为他知道陈远猷的身份,乃是直密阁出身,在吴阶军中主管机宜文字。 直密阁,顾名思义,那就是直通天听的秘密组织,说穿了就是朝廷派到军队当中充当耳目,监视各地将领不得异动的人,对于这种人,军队里向来是恨的多,爱的少。 “想那金兵大军压境,其锋势锐不可当。如今大人你按照朝廷的命令驻守一方,何必要冒险远赴救援?朝廷军令未下的情况之下,若是冒险前往,胜,没有多大的功劳,败,则是大祸临头啊!” “大祸临头那还不是你向上报的缘故!”杨政听那陈远猷之言,顿时不满的嘀咕着。 “杨政你给我闭嘴!此事容我再想想!” 吴阶喝止杨政,皱眉低首,刘涚看着吴阶犯难,回头望那杨政,双拳紧握,咯咯做声。 其实杨政将事情责怪在陈远猷身上确实也有些不对。毕竟出征作战,事情瞒得过初一,瞒不过十五,陈远猷报上去了,胜败对他一点影响都没有,可若是隐瞒不报,不仅他本人要遭殃,连带他的妻儿老小,一家人恐怕都难以幸免! “大人,全军驰援恐有难度,不若.”颜安的脑子比起杨政来又要好使一些,当下就站起来说话,刘涚看他的样子,像是要自动请缨一般。 “不若末将带领麾下兵马前往!”脑子里灵光一闪,刘涚猛然起来,抢在颜安之前,开口大声说道。 “刘涚,你莫抢!” “颜安,你不够快啊!” 见那颜安面色焦急,刘涚脸上浮现出一丝得意的笑容来。 第254章 风萧萧兮,壮士肝胆(中) “金兵前锋领军将领为撒离合,刘涚此去你定要小心,不可上了金兵的恶当,唉,我这里实在是.” “海情大人放心,末将自会小心行事,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颜安,既然你要求跟着刘涚一起,那此番出征,你就要听刘涚之命,不得有误,还有你,杨政!” 在刚刚的军事会议上,吴阶原本想亲自率领兵马前往饶风关,但是因为陈远猷的话,让他不敢擅动。 然而刘子羽却不能不救,不仅仅因为刘子羽是汉中城的最高长官,是王俊的高级幕僚,更重要的是,两人之间的感情非同一般。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正是因为有当初刘子羽的举荐,才有了如今的吴阶。 当然前面也说过,即便是抛开私人感情,吴阶也要去救饶风关,若是让金兵突破饶风关直入汉中城,也就意味着整个巴蜀向金人敞开了大门,南宋扼守巴蜀的计划彻底落空,从此陷入三面包围之中,到哪个时候,南宋就离灭国不远了。 如果说此时没有刘涚的存在,那么吴阶不会考虑太多,哪怕就是有陈远猷向他提出的警告,他仍旧会赶赴饶风关,抗击金兵。 但正是因为刘涚的参加,才让吴阶有了新的选择。首先是他对刘涚的谋略有信心,然后才是对刘涚麾下兵马的战斗力有信心,吴阶这个人从其一生的战斗经历来看,还是个喜欢动脑子打仗胜过卖力气打仗的人。 而刘涚,正好是符合他在战争艺术上的“审美观”,故而才会连自己的爱将杨政,都交给刘涚使唤。 刘涚、杨政和颜安,三人都是吴阶麾下的正将,每人一千兵马,总计三千兵马。 乍一听,好像已经不少,毕竟吴阶手中全部的实力也就是万人左右,其中真正能够上阵作战的,恐怕还远不足万人,不如刘涚三人麾下,个个都是精兵。 可是破了金州冲向饶风关的金兵有多少人呢? 十万! 这是金人自己报出的数字,也是南宋朝廷收集到的情报汇总,或许有些夸张,但五万以上必定只多不少。 故而哪怕吴阶对刘涚极有信心,但战争不是光靠信心就能决定一切的,三千人面对数万穷凶极恶的金兵,吴阶能不担忧? “末将必定听从刘涚指挥,绝不抗命,还望大人放心!” 杨政和颜安双双向吴阶承诺,这才换来吴阶露出微笑。 不过随后吴阶又道:“此时饶风关已经有子羽的部将田晟镇守,不过他兵马也不多,刘涚你去了之后,千万不要反客为主,田晟这个人我不太了解,如果他有什么做的不对的地方,你要多多包容.” “大人,这些事情你就不用教我了,我知道该怎么做的,还是让我们下去整饬队伍,抓紧时间出发,此去饶风关,三四百里路呢!” 整个吴阶属下,也就只有刘涚才会用这种口吻跟吴阶说话,不过这也就是刘涚有本事,他这样说吴阶非但不会气恼,反而会觉得亲切,说实在话,有时候就连吴璘都嫉妒刘涚,说吴阶对刘涚,比对亲儿子都好! 每次吴璘这么说的时候,刘涚总会给他一拳:这不是明摆着占刘涚便宜么? 对于刘子羽这个人,刘涚并不是很清楚,他只是从吴阶的口中知道,当初张俊来陕之后,刘子羽就曾经担任过张俊的高级幕僚,凭借着其对川陕人事的熟悉,向张俊推荐了大量的优秀人才,其中也就包括了吴阶。 撒离喝是马不停蹄向饶凤关,与此同时,刘涚这边也带兵出发了。 别看颜安和杨政在吴阶军中的时间比刘涚长的多,两人也是比刘涚年纪更长,甚至他们带的兵马,都是吴阶麾下最精锐的一批,可是一从河池出来,不出百里路,情形就明显起来。 刘涚麾下的骑兵,虽说速度不快,甚至有些骑兵骑马的姿态都还有些不正确,不够省力,但是在行军途中几乎无一人开口说话闲谈,每个人都紧闭双唇,两眼平视前方,双手稳稳控住缰绳保持骑兵队形整齐。 而颜安和杨政麾下的骑兵,则是显得有些散乱,无法再排成一排排并肩而行,而是三五成群,有说有聊。 杨政和颜安呵斥过几次,效果却不是很好,这让他们两人在刘涚面前颇有些不好意思。 再过百里,刘涚的兵马仍旧阵型未散,而杨政和颜安的部下,甚至有人敞开衣裳摘下帽子乘风,一眼望去,哪里还有军队的模样! 其实往日里这些兵马都是如此,杨政的颜安看习惯了又没有对照,自然是不觉得如何,但今日跟刘涚的兵马一比较,顿时感觉不好起来。 “刘涚,你这些兵马,究竟是怎么练出来的?你看看那个,”杨政抬手指向一个边上的骑兵,汗水都沿着眉梢在滴了,却是不见其眨一下眼睛。 “就是练出来的啊!杨大哥,这战场上的事情,除开咱们这些当将领的脑子好使之外,更重要的就是练兵了!要时时告诫士兵们一个道理,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此乃十字真言,换过别人,我是不会说的!” “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精辟,当真是精辟!我老杨书读的少,看来将来这天下战场,还是你们这些年轻人,还是你们的啊!” “什么书读的少,你压根就没读过书!” 颜安此时也凑上来,一面打趣杨政,一面问刘涚道:“这晌午都过了,要不要停下来吃饭放马?” 抬头看了看天色,刘涚道:“也罢,胖子也不是一口吃成的,就按颜大哥说的办!” 疾行两百里之后埋锅造饭,颜安和杨政再次感受到刘涚兵马的纪律严整,心中暗暗发誓,若是这仗之后还有命回去,一定要找刘涚好好取经,学会训练兵马才是。 此时守在饶风关的,除开刘子羽派去的田晟一部兵马之外,还有一队人马,那就是在金州烧了储积,一路仓惶逃回来的王彦。 其实王彦这个人并非是没有本事,说起他,还有一段掌故。关于王彦的记载之中,“八字军”应该算是最有名气的。 所谓“八字军”,这个称号最初是被金人叫出来的,指的就是王彦率领的兵马,脸上都刺着“赤心报国,誓杀金贼”,跟岳飞背上的“精忠报国”四个字,实在是有异曲同工之妙。 只不过不同之处在于,岳飞背上的字,是他老娘刺的,而王彦麾下的兵马,却是因为尊敬王彦,自己给刺的。 当初王彦曾经曾经两次随种师道讨西夏,立下过战功。等到靖康年间,王彦又慨然弃家赴河北,投在河北招抚使张所帐下,被破格提拔为都统制。而这个时候,大名鼎鼎的岳鹏举岳飞,就在王彦的麾下担任裨将。 其后不久,王彦率岳飞等七千人强渡黄河,激战收复新乡,取得渡河以来的第一次大捷。金人以为宋军主力来到,便出动几万精兵将王彦军队团团围住。 在这关键时刻,张所却被朝廷贬逐岭南,河北西路招抚司撤销,以至于王彦等人成为孤军。众寡不敌,又无外援,王彦只能下令突围而出。当时形势之严峻,以至于有几位裨将都带兵而逃,也就是这个时候,岳飞因为跟王彦的抗金方法策略不同而选择离开。 身上没了官职的王彦转战几十里,入一气之下进共城西山,当上了义军。这是一支由散兵游勇和地方豪强组成的义军,战斗力却是不弱,让金人十分惧怕,高价悬赏王彦首级。为预防发生意外,弄的王彦晚上睡觉都要经常换地方。 至此,其部下为其抗金的一片赤心所感动,就都在面上刺“赤心报国,誓杀金贼”八字,以示忠于王彦、忠于宋廷。“八字军”的名声逐渐传播开来,两河义军纷纷响应,傅选、孟德、焦文通等都来归附,队伍扩大到十几万人,金军屡次进行围剿都没有成功。 王彦是忠心耿耿想要报效朝廷,殊不料这报效之路却是困难重重,一方面因为朝廷奸人当道,另外一方面,也是惧怕王彦手中这十几万兵马,一旦控制不好弄出大问题,当王彦最大的支持者宗泽去世之后,王彦最终因为黄潜善和汪伯彦两人的原因,被封了武翼郎,实际上就是被闲置,以至于王彦心灰意冷之下,干脆致仕回家去了。 直到张俊坐镇川陕,才重新举荐王彦,原本王彦以为这次终于可以大展宏图,却又因为跟张俊意见相左,被派去任金州安抚使,虽说后来的事实证明王彦最初的意见是正确的,然而此时王彦已经只能在自己的属地里杀杀反贼强盗,权当是娱乐了。 但就王彦的生平来说,说他是爱国志士一点都不会过,只能说时运不济,思想顽固。若是当初在太行山的时候,他能将手下十万兵马逐一掌握,立杆自起的话,今日之川陕,又会是何等模样? “刘涚,按照大人所说,那撒离喝领兵十万,如今饶风关兵马究竟几何?”颜安开口问道。 “王彦不是还有一万多兵马么,加上田晟的万余人,再加上咱们.”说到此处,刘涚都忍不住有些迟疑,毕竟三千人,跟人家动辄以万为单位的计量,实在是想去甚远。 “也就是说,不足金人三成兵力?此战,危欸!” 第255章 风萧萧兮,壮士肝胆(下) 颜安,杨政内心其实并不好看好饶风关之战。 虽说当初在和尚原的时候,吴阶采纳了刘涚的战略,利用弓弩等远程兵器对金兵造成巨大的杀伤,以至于金兵蒙受重大损失之后不得不败退,但那毕竟是和尚原特殊地形之下达成的结果,更重要的是有两次刘涚出其不意的进攻,乱了金兵的阵脚。 然而饶风关却又不同了。 饶风关不是和尚原,只是一道门户关卡,留给宋军的战略纵深不多,死守关卡就是唯一的任务,根本没有机动回旋的余地。这是地利方面的不同。 在人这一方面,诚然刘涚等人麾下的兵马变得更加精锐了,但他们却不是饶风关守军的主力,真正的主力还是王彦和刘子羽他们的人,刘子羽的兵马或许携带着大量的弓弩,可王彦呢? “王彦的兵马恐怕不会全数都是弓弩兵,更不可能像你这样,一个个都是真正的骑弓兵这般精锐。”杨政不住的摇头,虽说他是强烈要求吴阶遵守信诺出兵帮助刘子羽,但他此番,其实早已经存了跟饶风关生死与共的想法,关在人在,关失人亡! “大家伙儿也不要太丧气了!” 三人当中,或许就只有刘涚心中比较坦然。他坦然不是因为他有把握守住饶风关,而是因为历史上的饶风关之战,本该是吴阶率领兵马亲临一线督战,最终的结果,却还是输了这一阵。 故而在刘涚看来,最坏的结果,也不过如此,金兵哪怕拿下了饶风关,最终还是没能成功的攻入巴蜀。终整个大金国时期,金人都未能真正的杀入过巴蜀,而巴蜀为异族所破,大概要等到一百多年之后的蒙元帝国时期,这也是当初刘涚强烈要求高家庄迁徙到巴蜀的重要原因之一。 对于刘涚,颜安和杨政两人还是相当信服的,尤其是经过和尚原之战后,在两人以为,刘涚这般说,应该是有什么“把握”。 “没有,两位哥哥都是良将,当知所有奇迹都有其原因,而此战,我实在是找不到奇迹在哪里!” 在杨政和颜安两个期盼的眼神当中,刘涚无奈的耸了耸肩膀,“既然大人让我们来协助防守饶风关,那我们就尽力而为!这天下不是只有一个饶风关,想要进巴蜀,也不仅仅只有饶风关这样一道关卡!此战,只要能够为后面的盟军争取到宝贵的时间,让他们能够做好充足的准备,我觉得,就算是完成任务了!所以,两位将军可千万不要有什么以身殉国这种不切实际的想法,咱们还是赶路吧,早一点到饶风关,还能多争取一点休息的时间!” 其实刘涚的这种考虑是非常现实的,哪怕就是军神在世,在面对不可能胜利的战争时,所希望的,也不过就是用空间换时间而已。 二战初期德国军队之所以所向披靡,关键的一点就是其“闪电战术”让敌人利用空间换时间的想法屡屡落空,始终处于一种措手不及的状态之中。 在刘涚的催促之下队伍继续前进,而坐在马背上的刘涚,心中其实也是不愿意输掉这一阵的,只是他始终想不起,饶风关之战,有吴阶和王彦这两个堪称大家的将领,兵马三万左右,而且还有雄关依托,输在哪里了? 刘涚并不知道,因为他的出现,吴阶没有亲自领兵前往饶风关,这是变数之一,而因为这个原因,赶赴饶风关的兵马数量减少,这是其二,其三就是因为兵马数量的减少,以至于最终刘涚赶到饶风关的时间,比撒离喝早到了那么一天! 历史上,吴阶的兵马几乎是跟撒离喝同时到达,以至于撒离喝都吃了一惊,以为是自己起初忽悠宋军的计划彻底失败了,后来得知吴阶竟然能够领兵一昼夜赶赴三百里时,忍不住暗暗惊叹。 而在饶风关上,刘涚也第一次见到了王彦。 已过不惑之年的王彦,略显得有些超过实际年龄的苍老。此人四十岁之前过的并不如意,这两人好不容易重新起来了,却又遭遇了金州之败,精神上承受着重大压力。 当听说刘涚等三将乃是吴阶派过来协助防守饶风关时,王彦的心情其实很复杂。 作为金州的守备,他因为刚愎自用不听刘子羽的建议,大意之下上当受骗丢了金州,成为他生命当中无法抹去的耻辱,在饶风关坚守,王彦自然希望能够“将功补过”,成就一胜。 然而当得知撒离喝竟然是全军压上,整整十万大军的时候,王彦那颗必胜的信心,动摇了! “三位将军不远而来,本官不胜感激,还请先行歇息,待晚间本官再为三位将军洗尘!” “王大人客气!不过我家大人安排我等前来,就是专程为大人协防饶风关,歇息洗尘可以暂缓,还是先让咱们了解情况,以最快的速度投入战斗!” 虽说刘涚在颜安和杨政心中很有威望,临行的时候吴阶也点名要颜安和杨政听刘涚的安排,可是在到达饶风关之前,刘涚就向杨政和颜安言明,等到了饶风关之后,一切还是请三人当中资历最老,官衔最高的杨政出面,毕竟是跟王彦打交道,万一人家认定刘涚“嘴上无毛办事不牢”,反而容易坏事。 故而这些话虽然都是刘涚的意思,但最终却是经过杨政的嘴皮子冒出来。 “三位将军当真是我朝英杰,也罢,就先说军情吧!三位总计带来的兵马数量是.” “满员,三千人!” “哦.”那王彦沉吟,显然是对这个数量有些不满,可不是么,虽说多一个人就多一分战力,但是三千人对于十万数量级的敌人,好像不过是杯水车薪而已。 “还是先说说敌情吧!” 接下来王彦说的那些事情,大多数刘涚在就已经知道了,一些原本不清楚的情况,也通过王彦的讲述,听了个明白。 算上刘涚他们的三千兵马,整个饶风关严格算起来是三拨人,总计兵马两万七千人出头,其中反而是属于王彦的人马最多,一万八千人,然后是属于刘子羽的六千人,以及吴阶的三千人。 如果此番是吴阶亲临,自然由他来统管一切,理所当然的成为战场上的指挥官,但现在整个饶风关王彦兵马最多,官衔也是最高,大家也就只能是听他的安排。 哪怕杨政和颜安很像推荐刘涚成为最高指挥官,但在这种情况之下,他们也都不好意思开口,要知道刘子羽派来协防饶风关的大将田晟,在这件事情都没有表示异议。 “金兵来势凶猛,本官觉得,刘大人当初提出的建议很好,当以弩弓拒之,不知几位觉得然否?” 王彦的这个建议,或者说这个决定,在杨政等人听来有些不以为然。以弓弩对付金兵这个战术,始于吴阶指挥的和尚原之战,而坐在最末位的刘涚,才是这种战术的真正发明者,如今王彦一口就说成是刘子羽的功劳,杨政和颜安在心中自然有些替自家大人以及刘涚不值。 不过当看到刘涚一脸平淡的神情,两人也就没有开口,点点头算是同意了王彦的意见。 见大家都没有异议,王彦接下来就开始划分防守区域。 饶风关是个极大的关卡,这种关卡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其实就是夹在两座山之间的一道高耸城墙,设有城门,却很少拥有护城河,而且本身也只是跟两边的大山相连。 关卡之下就是大道,也是行军的必经之路。 之所以被称为必经之路,其意义就在于便于大队人马通过,而不是说,这是唯一的通道。 看着王彦摆出来的地图,刘涚的心,却像是突然被触动了一下。 “若是我要攻克这样的雄关,要么就是有海量的炮灰队伍,要么就是有先进的攻城器械.” 雄关不是围城,只要进攻一方无法攻克关卡,那么守关的队伍始终能够从后方获得源源不断的补给,也就是说,仅仅依靠围攻这种方式,是无法夺取关卡的。 海量炮灰的目的,是利用持续不断的进攻来消耗守关物质和人员的精力体力,最终导致失守,这种可称为是软破坏。 而利用先进暴利的攻城器械,破坏的则是关卡本身。关卡始终是人造物,不是山川,当后世热兵器普及并且威力越来越大之后,这种人造的防御工事,其实用性就越来越低了。 然而此战,金兵总兵力虽说比宋军高达两三倍,但还远未达到兵法里“五则攻之”这样的比例,要说金人拥有什么先进暴利的破城器械,显然也不可能。 那么,金人究竟是如何攻下这个饶风关的呢? 刘涚觉得,只要自己能够想到攻克这个关卡的关键所在,或许,说不定,就能够找到历史上饶风关丢失的真正原因,从而将这个关卡给保住。 凝视着地图,刘涚脑子里飞快的掠过各种可能。 “夜袭.偷袭.强攻.水漫.究竟是什么,这两边的山如此高险,要如何才能攻克呢?” 第256章 将军威武,雄关难安(上) “金军来了!” “金狗来了!” 虽说就在昨天开完见面会之后,饶风关就已经接到侦骑传回来的消息,说是撒离喝带领的十万大军最迟明日就到,可站在饶风关上,眼看着天边一点点的出现整排整排的旗帜,还有那种铺天盖地的骑兵,带给人的冲击不是想象可以比拟的。 至少刘涚觉得不是亲眼所见,无法相信光是数量就能带给人如此巨大的压力,这种压力让他浑身有些发软,呼吸不畅。 难道只有自己才有这样的感觉? 刘涚左右四顾,却见包括王彦在内的所有将领,几乎没有一个人脸色好看的。 “准备,战斗。” 区区四个字,王彦却是分了两次才说出口。 当城墙上的士兵们投入战斗的时候,刘涚却惊讶的发现,这些士兵当中的老兵,反而是一个个显得神定气闲,甚至在准备的时候还能有说有笑,浑然没有将敌军放在眼中的意思,难道说,这些老兵的心理素质甚至强过了他? 忍不住,他找到个嘴里哼着山歌的老兵,随意的问了一问,得到的答案却是:不死万万年,要死**朝天,没啥好担心的! 洒脱,豁达? 不,刘涚觉得,这是一种麻木,一种长期游走在生与死边缘的麻木!虽说这种麻木有助于平稳的发挥出战斗力,但却不是一种好的精神倾向。这个老兵的答案让刘涚决定,对自家兵马的精神建设工作一定要长抓不懈,将来有条件的时候,还得多给军队里配备一些读书人,甚至直接开设一些文化课。 不过这些都是将来的事情,眼下是如何应对撒离喝这些兵马。 对于远道而来的“客人”,王彦并没有小气,当金兵大刺刺的在饶风关前安营扎寨的时候,王彦找来一些嗓门大中气足的士兵,开始了交战双方惯例的“骂战”。 一般来说,这种骂战之后会引发的就是主将“单挑”。 撒离喝如今是金国粘罕和金兀术之下,重点培养的统帅之一,不仅仅本人战力不弱,麾下更是猛将如云,当面对宋军的骂战不力时,当即就有一骑从金营之中打马而出,两条铁鞭指向云霄,冲王彦等人吼道: “那宋狗,可敢开门,与我一战?” 这就是单挑的节奏了,正常情况之下,如果宋军不想示弱,不想降士气的话,就应该派出武将,与对方单挑! 可现在是攻防战,而且饶风关没有护城河,城门打开容易,要关上就难了!况且从昨天接到撒离喝大军将到的消息开始,王彦就下令将城门给堵死了,现在想开也开不了啊! 若是真正的城市攻防战,像遇上这种情况也不是没有法子,在大城的城墙上,都有种类似后世电梯样的东西,可以连人带马上下搬运,送个武将出去单挑不是问题,可惜这玩意儿饶风关没有。 推出床弩来射击吧,王彦觉得实在是丢不起这个人,让人出去吧,饶风关的吊篮又不足以承受一人一马的重量,看着那金将在下面得意的兜圈子,王彦的脸都青了。 “我去!” 杨政猛然上前一步,向王彦请缨。 “杨将军,饶风关的吊篮.” “末将知道!不用战马,末将也能将金狗的脑袋摘回来!” 这杨政,惯常使唤的是一柄钩镰枪。钩镰枪虽然犀利,可长度却是一丈有余,在马背上使使还成,若是双脚落地,怕就是玩不转了! “且慢,这一阵,还是让我来!” 刘涚心中一掂量,就伸手将杨政给拉了回来。 那杨政想要挣扎,无奈刘涚手上力道大的惊人,愣是让杨政怎样都挣脱不了。 “刘将军,你.” 刚刚杨政请战,王彦已经觉得面上颇为无光。毕竟他是这里的最高统帅,金军邀战,首先抢着请战的,竟然是来援友军,这可不是丢脸是啥? 更遑论,王彦对刘涚几乎没什么了解,相反,因为杨政乃是吴阶的爱将,他还多少知道一些。 “刘涚,你可是.”杨政当然也不想让刘涚去冒险,毕竟刀枪无眼,而他们一行人,吴阶却是说明了,是以刘涚为核心,若是刘涚有个三长两短的,接下来的事情可就不好办了。 “放心吧,这点小事难不倒我!”刘涚拍拍杨政肩膀,给他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这才转向王彦,再次请战。 其实胡立等人刚刚已经向刘涚请战了,只不过刘涚没点头,毕竟这是第一场,胜了不容易回城,输了更是影响重大,刘涚不想冒险,才决定亲自上阵。 吊篮,缓缓而下,全身戎装的刘涚摸了摸斜插腰间的三棱刺,嘴角却是泛起一个微不可觉的弧度来。 那金将见有人从城头下来,却是没有战马,不由得发出呼呼嘲弄,大声道:“我可不管你们有没有马,反正都是送死!” 给自己找了一个理由,那金将已经吆喝着让战马跑起来。他的算盘打的很精,哪怕照理说在阵前单挑时,不论输赢城楼上都不该放箭,可万一呢? 战马跑起来,就不那么容易中箭了,相对来也就更安全,况且速度一起来,就只有他杀那宋将,却没那宋将反击的事了——人腿总没有四条马腿跑的快吧?一击不中,打马就走。 金将在笑,因为他觉得自己赢定了! 当他看见刘涚已经缓缓步行出十数丈时,口中一声吆喝,拨转马头就朝着刘涚冲将过去! 刘涚见金将打马冲来,心中虽不紧张,但心跳还是微微加速,眯着双眼,脑子里不断的估算着双方的距离,还有战马的速度。 “嘚嘚”马蹄声愈发急促,对于金将来说,至今还没有亮出兵器的刘涚,已经几乎等于是死人了,因为两人之间的距离,只剩下一个呼吸的功夫,到时候,钢铁打造的长鞭,就能轻易的打出那宋将的脑浆来! “死来!” 随着距离接近,金将抡起了钢鞭,他嘴角浮现狞笑,眼神之中不由自主的流露出得意! 然而就在此时,一声清脆的弦动声,传入所有屏住呼吸的宋军耳中! “啊!” 金将一声惨叫,人从马背跌落,战马失去控制,本能的绕过刘涚,小跑出去。 刘涚此时才缓缓放下右臂,右手之中,还紧捏着那秦弩! 就在刚才,间不容发之际,刘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拔出背后上好弦的秦弩,扣动了扳机。 拔弩、瞄准、击发! 整个过程如行云流水,对于刘涚自己来说,这就像是后世拔枪射击一样自然,之所以要等到那种危急关头,并非是刘涚为了显摆,而是只有在这样的距离上,刘涚才能保证那金将,连闪躲的机会都没有! 当然,这是建立在刘涚对自己箭法绝对信心的基础之上,换句话说,刘涚的机会只有这么一次,生死只是在瞬息之间! “好!” “漂亮!” “将军威武!” 城墙上,宋军喊声如雷,金营里,其声戚戚! 没人会责怪刘涚使用弩弓,阵前单挑,本身就不限制武器种类,只不过真正将弓弩作为主武器的将领,实在是少之又少,况且敢于上阵单挑的武将,又有几个会怕寻常弓弩的? 虽说刘涚突然拔弩射击有偷袭之嫌,然而金将仍旧是输的无怨无悔,谁让他自己没有这方面的预备呢? “上!” 撒离喝两眼当中冒着火,他可以接受失败,但是不能接受失败的如此窝囊! 他不远千里打北方来,略施小计就拿下了金兀术都不曾踏足过的金州,他十万大军几乎毫无损伤就一路杀到饶风关,他该心高气傲,他不能接受初次接战,就因为对方的“无耻”而伤了士气! 又一员金将在撒离喝的怒斥之下打马出阵,兴许是因为有了教训,这金将一手持斩马刀,一手顶着个圆盾,可以挡住箭矢的圆盾。 “将军回来!” “将军回来!” 刘涚耳中传来城墙上,宋军们的呼喊声! 他知道,这是因为宋军士兵们担心他,担心他的弩弓不能一击致命,以至于死在那提着小圆盾的金将手中,不过他只是微笑,低着头,好整以暇的跟秦弩上弦,扣矢! 近了,马蹄践踏着地面,传来的震动甚至刘涚通过双脚都能感受的到!他抬头,看见的是一张杀气腾腾的面孔! “嘎嘣!” 一如上次,刘涚扣动了秦弩! 那金兵发出一声怒吼,抬起了小圆盾! 他觉得自己可以挡住刘涚这一箭的,因为就在撒离喝让他出阵单挑的时候,他刻意去看了前面那个倒霉蛋,是被刘涚一箭射中了面门,箭簇入脑死于须臾! 故而他缩身,低头,用圆盾挡住了自己胸腹头面等要害,只是露出一双眼和头盔部分在盾牌之外,他不信这样刘涚还能射中他的眼睛,只要一箭不死,他就有信心,将刘涚一刀两断! 刘涚终于还是发箭了,短短的弩矢在空中一闪而逝,快的人眼难以追踪,躲在盾牌之后金将也是心中一紧,他不知道自己会不会中箭! 两军当中,恐怕除了刘涚自己以外,谁都不知道他这一箭,会不会命中目标。 若是刘涚失手,绝对没有第二箭的机会,到那时候,他想逃命都难! 第257章 将军威武,雄关难安(中) “没中箭?” 金将听得弓弦响动,手中身上却是全无感觉,心中闪过的第一念头,就是对方失手了! 真的是刘涚失手了? 那金将心中的庆幸还没坚持一瞬眼的功夫,突然感觉身体一沉,整个人就朝着地面坠去! “糟糕,他这次射的是马!” 不等金将脑海里这个念头闪过,一股冷气直逼其颈脖而来,明明是感觉到了危险,但身形随着战马摔倒的金将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只觉得颈脖一凉,浑身的力气就顺着那冰凉刺疼的地方,狂泻而去! “完了!” 眼前一黑,金将最后的感觉,就是来自地面的冲击! “轰!” 撒离喝派出的第二个单挑将领,连同他的坐骑,一并摔倒在刘涚的身边。因为距离的原因,加上事情发生犹如电光火石,撒离喝那边根本看不清整个过程,好像那金将自己冲到刘涚身边,然后就人马一起倒毙,当真是玄奇的很! 倒是饶风关城墙上的宋军将士大多能够看清楚,但却被刘涚这种险中求胜的招数,震惊的说不出话来了。 “妖术,他一定会妖术!” 金兵们惊恐万分,一个个口中喃喃自语却是不敢拿眼睛直视刘涚,好像跟刘涚对眼神都会莫名其妙死去一般。至于说撒离喝等金兵将领,他们虽然不相信刘涚会使什么妖术,但也纷纷皱起眉头,不敢再轻易尝试派人出去单挑了。 对方还没有上马就如此厉害,若是给他一匹战马,那岂非是天下无敌了? “刘将军回来!” “刘将军回来!” “刘将军回来!” 金人那边没有反应,倒是宋军这边,人人齐呼,让刘涚返回城墙之上。毕竟刘涚已经胜了两场,若是万一金人再派出人,岂非成了车轮战对阵刘涚,万一输了,多不划算? 在军中,像刘涚这样的将领最是得军心,士兵们可不希望刘涚有什么万一。 其实他们的担心也是多余的,刚刚第二个上阵的金将已经是金军之中有数的战将,竟然没能在刘涚手下走过一招,这样的结局,撒离喝又岂会再轻易派出人来试探呢? 刘涚倒是不慌不忙的乘坐着吊篮回到城头之上,直到他在众人的欢呼声中转身面对金军,那撒离喝仍旧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安营扎寨,明日天亮之时开始进攻,愚蠢的宋狗,当真以为我们是想单挑么,本将军只是想确认一下,他们有没有夜袭偷营的本事而已!” 撒离喝一面下着命令,一面说着。 他这话乍一听好像也说的过去,周遭的将领们也是纷纷点头,只不过大家心中都清楚,撒离喝这话多少有些替自己遮羞的意思。 不管怎么说,刘涚是替整个宋军出了一口气,也提升了宋军的士气,当金兵开始忙着安营扎寨的时候,刘涚心中却始终还在盘桓着那个疑惑:饶风关,究竟是怎么丢了的? 想要攻下像饶风关这样的关卡,仅仅依靠武力,一个时间上会拖的很久,另外一个就是遭受的损失必然会很严重。刘涚觉得,按照吴阶和王彦制定的那种战术,金兵若真是纯粹依靠武力来突破,最终的损失应该让金兵无力继续南侵,而不是顺势之下去取汉中城,要知道,汉中城的防守理论上比饶风关更强。 也就是说,只有一种可能性,那就是金兵找到了饶风关的破绽,仅仅支付了微弱的代价,破关而入! 那么,饶风关的弱点在哪里? 刘涚暂时找不出来,最终想到头疼欲裂,也只能是作罢。 第二日,金兵果真开始攻城。 因为准备充分的缘故,金人摆出来的攻城器械当真不少,城楼、云梯这些不计其数。 而宋军这边,已经吃亏上过当的王彦也就没有擅作主张,而是依照吴阶当初发明的守矢阵来防御金兵,海量的箭矢放佛是不要钱一般的射将出去,将前来攻城的金兵杀的哭爹喊娘! 神臂弩配合床子弩,发挥出的威力是巨大的。虽说饶风关上的床子弩数量远不如当初和尚原时吴阶拥有的多,但饶风关胜在人多啊。 当初和尚原的时候宋军不过四五千人,如今整个饶风关上,宋军的数量可是两万,哪怕轮着上战场,一拨也能休息四个时辰,吃饭休息都足够了! 第一天,金人几乎没有存进,冲了三场,丢下上千的尸体。 第二天,金人仍旧冲三场退三场,仍旧是满地的尸体。 第三天.. 第四天.. 就连宋军都有些麻痹了,每当看见金兵冲上来的时候,他们只需要机械的上弦、瞄准,扣动扳机。 这样的战斗,别说是训练有素的精锐士兵,只要是粗通弓弩使用,有一把利器的农夫,那都能胜任,故而不仅仅宋军士兵对战斗麻痹不已,有不少宋军将领心中也起了轻视之心,认为只要弩矢足够,金兵来的再多,也不过就是给大家攒功劳而已。 随着这种想法的蔓延,不少中低级将领开始变得懈怠起来,该睡觉的睡觉,该休息的休息,甚至有的将领竟然聚众饮酒作乐,打赌扯淡,闹的个不亦乐乎。 相比之下,刘涚这边的兵马纪律最好。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刘涚在首日的阵前单挑中大出风头,以至于这几日城头上的战斗,王彦始终没有安排刘涚这一系兵马上去,就连杨政跟颜安两人,好像都是受了刘涚的牵连。 杨政前天曾去找过王彦,说是也要轮换上城头,共同对敌,却是被王彦用“战事不紧”为由,给推了。杨政本也是个爱惜羽毛的人,心中虽是很想上战场杀金狗,但要他再去求王彦,他却是厚不起这个脸皮来。 三人聚在一起谈起此事,都暗自摇头,虽没有直接说,但各自心中明白,王彦此人的心胸当真是不够宽阔,摆着三千精兵不知道用,却是用那些在刘涚等三人看来乌七八糟的兵马。 “算了,两位哥哥,咱们乐得轻松不是么?反正大人让我们来,就是抵抗金兵,而不是来争功,王彦若是自己能够搞定,岂不也是一件好事!小弟我先出去转转!” 感觉气氛不怎么好,刘涚找个借口,出了帐篷,带着柴青源跟吴安邦两人在饶风关上闲逛起来。 其实来了三四天,刘涚却还没有真正实地将饶风关走一遍,这跟他往常的习惯可是不同,主要还是因为他没将饶风关当成自己的事,况且王彦此人的态度,更是让刘涚心冷。 “咦,大人,前面吵起来了!” 三人正走着,突然不远处传来的喧闹,让柴青源转头望去。 不管是王彦还是田晟麾下的兵马,刘涚都没有管闲事的心情,不过随着距离的拉近,刘涚还是不由自主的多看了两眼,多听了几句。 事情其实也很简单,大略就是几个低阶将领打赌,最终有个家伙赖账。刘涚真不知道在战阵上这些将领用啥来打赌,总不能上阵杀敌还带着赌具吧?好奇之下一问,才知道原来这些将领打赌的方式,往往是猜估以金人这一拨进攻能够坚持多少时间,又或者比较谁的麾下射杀金兵数量的多。 那赖账的家伙是饶风关原本的守军,隶属于刘子羽,而围着他的三五个将领,大半都是王彦带来的。 刘涚观属于王彦的那几个将领,一个个两眼神光散乱、满面的横肉,一瞧就非善类,想想王彦麾下都是些什么人,刘涚倒也是释然了,都是些收拢的山贼豪强,也难怪军纪如此糟糕了。 原本此事跟刘涚没有相关,本身就够搞屁倒灶的,刘涚转身就打算走,却听背后传来一声怒吼,“张老五,别以为你就是地头蛇,今儿不把银子赔出来,老子就要你的命!” “对!弄死他!” “愿赌服输,张老五,你是赔钱,还是赔命!” 听着身后传来的喧闹,刘涚忍不住停下脚步,转身冲那些人大喝道:“搞什么?这里是战场,不是茶肆酒楼!刚刚谁要说杀人,站出来给我瞧瞧!” “啊,是刘将军!” “糟糕了!” “****的,你们怎么不早说!” 刚刚争吵不休的几个家伙,听见刘涚的呵斥声,原本正要发作,一看清楚刘涚的面目,顿时一个个如同霜打的茄子,蔫了! 如今饶风关上,谁不知道刘涚的厉害? 再有本事的,能比刘涚有本事? 再狠的,能比刘涚更狠? 既然官衔没刘涚高,本事没刘涚强,而且还被刘涚抓住违反军纪的事情,除了老老实实的低头认错之外,谁还敢炸刺儿? “刘将军,我们,我们闹着玩呢!” “可不是啊!刘将军,多亏你将那些金狗胆给拈了,你看看那些软脚虾,到今天还没一个扒上城墙,兄弟们也是闲的无聊,闹着玩呢!” “闹着玩?张老五,你们这是闹着玩?” 不管也都管了,刘涚眼神扫过那被称为张老五的家伙,冷声问道。 要说这个张老五,确实也是够老的,看上去快四十了吧,连个偏将都算不上,长年累月的守在这饶风关,整个人看上去跟山里的老农没多大的区别,若非身上还有一套破烂的军装,抗上锄头那是跟老农一点区别都没有。 “将军,我们.我们当真是.当真是闹着玩的.” 第258章 将军威武,雄关难安(下) 闪烁的眼神,犹疑的语言,畏畏缩缩的神情,让刘涚不由的摇摇头,要是这张老五此时敢于说出实情,刘涚或许会帮他一把,以“聚众赌博”之罪名将这些家伙统统捆起来各大十军棍,但赌债必然也就一笔勾销了。 可现在张老五不敢承认,那刘涚总不能“屈打成招吧?” 摇摇头,刘涚只能长叹一声,道:“军中禁止喧哗,你们若是再这样打打闹闹,小心军法从事!” “不会的,不会的!张老五,不闹了哈,咱们不闹了哈!” 一个强壮的家伙,将张老五猛然拉入其胳肢窝下,阴阳怪气的冲着张老五说道。在刘涚看不到的角度,另外一个家伙则是冲着张老五的耳朵低声道:“最迟今天晚上,你要是赔不出银子,就等着赔命吧!” 此人说话的声音虽然不大,但刘涚耳朵好使,哪怕是在这种乱糟糟闹哄哄的环境之下,刘涚也是将这句话听的清清楚楚。 隐隐约约间,刘涚觉得自己好像抓住了些什么,但当他认真去想的时候,却又死活想不起来了。 “究竟是什么事情呢?饶风关被破,关键在哪里呢?”摁着额头,刘涚继续在饶风关上游走,看看能不能将这个思路给捡回来。 半夜里,刘涚这才刚刚睡下,外面又锣鼓喧天起来,喊杀声阵阵,不用去问也知道是金兵在发动进攻了。 “真是烦人啊,照这么下去,人迟早会神经衰弱的。”翻了个身,刘涚原本是打算继续睡,反正照金兵如今的这种进攻方式,没有十天半个月的时间,休想攻破饶风关。 就连那王彦,这两天见人都是忍不住开口大笑,说什么“金狗不过如斯”这样的大话,真不知道万一被大风闪了舌头,他又该是一副啥样的表情。 耳中听的外面喧闹,刘涚不得不强逼着自己睡觉,结果却是一晚上都做梦,等到天亮睁开眼睛的时候,人却像是没有睡觉一般,打不起精神来。因为没精神,所以刘涚今天也没心思去跟王彦碰面,自己找了段城墙,观察金兵的情况。 应该说情报里提及,撒离喝“十万大军”还是比较准确的,站在高处看,绵延的营帐当真是一眼都看不到边,这让刘涚有些庆幸,庆幸王彦在金州战败之后知道往饶风关跑,也庆幸饶风关不是一座孤城,否则金兵光是靠这十万大军,围也能将宋军围死了。 “大人,金兵昨夜攻打了半宿,这会儿却消停了,不知道是何原因,往日里这个时候还在使劲折腾呢!” 胡立见刘涚一人孤身站在城墙边上,遂走过来说道。 “你怎么也没有休息好?” 刘涚转头过去,看见胡立两眼都熬的通红,忍不住问道。 其实胡立不是没有休息好,而是他根本没有怎么休息。金兵日夜攻城,刘涚那是因为有超强的心理素质,至于说那些战场上打老了的士兵是麻木,反倒是像胡立这种人,有战争经验,敏感,却有达不到那种心理素质和麻木的程度,所以一有个风吹草动的,就控制不住的兴奋,自然是难以休息好。 其实不仅是胡立,刘涚带来的这一千人里头,好些战士这几天都没能休息好,以至于胡立有些担心,继续这样下去,部队的战斗力会下降。 “唯一解决的方案只有两个,一个是上阵杀敌,一个是继续训练!” 对于胡立的担忧,刘涚提出两个解决方案,只不过说是两个,其实只有一个。临阵磨枪,不快也光。这话虽说有些贬义在里面,但临战的时候继续保持正常的训练,反而能够起到平复情绪的作用。 “咦,这么简单的法子我怎么就想不到呢?真是太好了,好好的操练操练,练的个精疲力尽的,看这些狗崽子晚上还会不会吵睡不着!” “胡立啊,晚上睡不着的人当中,好像也包括了你自己吧?”刘涚哈哈一笑,一句话惹的胡立差点咬了自己的舌头,不住摇头道:“我是睡的着的,睡的着的,大人你慢慢看,我去操练那些狗.士兵去!” “奇怪了,往日这个时候都在攻城,怎么今日就消停了?还是他们也疲了?四五天,就算每天伤亡一千,到今天也有四五千的伤亡了,撒离喝的心,比金兀术还要狠?” 撒离喝不是心狠,死亡本身就是战争不可避免的一面。每一个名将的成长,都伴随着山一样的白骨和海一样的鲜血。 虽说刘涚穿越前是个军人,见多了死亡,穿越之后仍旧无法逃脱这份宿命,但事实上到现在为止他仍旧不能算是一个名将,因为他还真就无法将伤亡的人命,看成是一个个单调而毫无意义的数据。 又是一天的光阴过去了,让刘涚奇怪的是,今天金兵像是打定主意要好好休息似的,甚至站在城头上都能看见金兵们在营寨里玩闹嬉戏,半点没有战争的氛围。 正准备去吃晚饭睡觉的时候,一个士兵跑来通知刘涚,说是王彦有请。 心中奇怪的刘涚,等进了帅帐,才发现他是来的最晚的一个,就连杨政和颜安两人都来了。 “今日金狗的休战,颇为奇怪,本官请诸位来,就是商讨商讨,其中的缘由!” 感情不是刘涚一个人觉得今日金兵的表现奇怪,王彦都忍不住要召集所有将领开会了,可见他心头的疑惑也是不小的。 “有啥好奇怪的,撒离喝那厮丢了数千条性命,怎么也需要调整调整,否则军心涣散,就更是打不下去了!”王彦手下一个将领,嘴里叼着草根,大大咧咧的开口说道。 对于王彦麾下那些将领和士兵的素质,说实话刘涚是看不下去的,像这样的将兵将也就只有打打顺风仗的本事,真要是遇上生死关头,刘涚不觉得一支没有纪律的队伍会靠得住。 “其中必有隐情啊,大人不可轻忽。”杨政皱了皱眉头,他跟刘涚一样,看不惯王彦手下的那些“绿林好汉” “兴许撒离喝是希望通过这种方式来麻痹我们,这几天他们的伤亡确实不少。”田晟跟在杨政之后开口说道。 这种场合下刘涚是一点开口说话的兴趣都没有。一来他对王彦这个人不感冒,二来嘛,他确实也没有想起问题的关键在哪里。 一场碰头商讨会,最终却是无疾而终。 王彦不看重刘涚,不代表杨政和颜安两人就会放过刘涚,从王彦的营帐里出来,两人就紧跟上刘涚的步伐,低声问刘涚道:“你看出什么来了?” “我看,王彦必败啊!” 被两人一左一右的“挟持”,刘涚也就半认真半开玩笑的给两人一个答案。 “不要说笑!他败了,我们有什么好果子吃?饶风关破,汉中不保,汉中不保,巴蜀难存!” 比起颜安来,杨政这个人更要古板一些,却是皱着眉头对刘涚说道。 “得,我还真没看出来!只是王彦麾下的那些兵马,我看不顺眼,跟他们搅合在一起打仗,我宁愿自己单打独斗啊!可惜,城门堵上了!” “刘涚,不要开玩笑!城门不堵上,难不成就要敢带着三千兵马去冲击撒离喝?” “我没说过带上你们啊!”刘涚夸张的瞪眼望着颜安。 “扯!出门的时候大人怎么交代的?你去哪里,我和杨大哥就得去哪里!”颜安对刘涚还以“颜色”,以至于刘涚也只能无奈的叹口气,“得了,我确实也看不懂撒离喝葫芦里卖的是啥药,难道他是在等金兀术?不是有消息说,金兀术去跟金弹子协商去了?” 说起金弹子,刘涚当真是颇多的感慨! 历史上的金弹子可远远没有眼下这个金弹子混的好,虽说有老子照看,可历史上的金弹子跟随叔叔金兀术下江南打岳飞,结果却是被岳飞打了一顿,最后惨死在战场之上,哪有现在这般风光,即便没有称帝,但至少可以享受“副帝级”待遇,掌控着诺大的土地面积不说,麾下的兵马数量也是直逼十万大关,就连金兀术要攻打陕西,还得跟金弹子“商议”。 “那你总得说出一个应对的法子来吧?”颜安也是有些急了,就差跺脚跟刘涚说话了。 “没法子,以不变应万变,最好的法子就是大家做好随时撤离饶风关的打算!”刘涚心中其实也是挺苦恼的,他记得饶风关是被攻破了,而且时间就是五六天,但怎么破的,他至今还是没有头绪。 “这么沮丧的话,要是让那王彦听了,且不是要砍你的脑袋!”杨政皱了皱眉头,在一旁说道。 “可不是.” 刘涚正要反驳,却有几个王彦麾下的低级将领打三人身边过,刘涚两眼一扫,就看出正是前日里参与赌博的几个家伙,本来他也没想去听那几个泼皮说话,只是因为对方说话的声音太大,刘涚不得已听见而已。 “张老五那厮为了躲债,竟然当了逃兵,该死!” “可别让咱们逮着他了,否则一定挑他脚筋,听说他还有个婆娘.” “噤声,看看谁来了!” 当对方几人终于注意到刘涚的时候,刘涚却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情。 “糟糕了!” 脑子里灵光一闪的刘涚,脸上顿时变了颜色!而他凝重的神情和眼神却是让几个泼皮自以为是对他们而发,转身就想跑。 第259章 狭路相逢,败走饶风(上) 他们不动,或许刘涚不会动,毕竟人在思考问题的时候,视觉系统跟青蛙很类似,对于不动的景象,几乎是没有感觉的。 可是他们一动,刘涚的眼珠子本能的跟着一动,人就从沉思之中清醒过来了。 “抓住他们!” 刘涚一声爆喝,杨政跟颜安还没有反应过来,胡立等人却是一拥而上,就要将泼皮们摁住。 未料,那些泼皮也是光棍的很,依仗自己不是刘涚麾下,见胡立等人拥来,当即就“铿”地一声拔刀而出! 长刀震鸣之声刺耳,胡立等人反应不及,仓促之下只能是赤手空拳迎上,此时再去拔刀反而是慢了,容易受到攻击。 “尔等猖狂!” 原本站在胡立等人后面的刘涚,一声怒喝之后,身影闪动,却是比胡立等人后发,而先至! 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刘涚拳脚并用,杨政、颜安之流光是听的“乒乓”作响,紧跟着就是几个泼皮的惨叫! “对同僚动刀,有你们好受的!”刘涚收了架势,杨政和颜安才愕然觉察,原来站在他们身边的刘涚,竟然动手了。 “好快的身法!好犀利的拳脚!刘涚,没想到你还有这个本事!” 其实刘涚自己也没有想到自己这么能打,有一段时间没有全力出手,包括前几天跟金将对阵,刘涚其实都没有真正展现过他的拳脚功夫,今日突然一用,当真是令他自己都有些惊讶。 啥时候变得这么快了?再快下去,岂不是要成闪电侠了? 脑子里也有些奇怪,却是没有表现在脸上,刘涚转头对着杨政和颜安淡淡一笑,指着那几个泼皮道:“饶风关破,就要落在他们几个身上!” “何以如此说?” 杨政两人脸上一片疑惑,几个泼皮,当然不算是什么好东西,可即便如此,也跟饶风关的生死存亡扯不上关系啊? “带去见王彦,到时候大家便知分晓!” 事情紧急,刘涚也不想此时先跟杨政说一遍,对胡立等人下令道。 刘涚等人突然闯进帅帐,王彦很是惊讶,而听见那几个泼皮喊冤,王彦的脸色就颇为难堪了。 “刘将军此举何意?他们若有不是,那也是本官的责任,无须刘将军动手吧?” “王大人,我看,还是先请田晟田将军来了再说罢!”刘涚此时没有心情跟王彦瞎扯,因为事情涉及到第三方,刘涚干脆就要求请田晟一并前来,大家三头六面,说个清楚。 王彦心中当真是火冒,然而刘涚等人杀气腾腾,加上开战前刘涚在那城门之前的表现,老实说王彦还真不敢跟刘涚硬来,一面用眼神安慰几个泼皮,王彦一面命人去找田晟。 这几天的防守战,虽不能说艰苦,但至少很激烈。难得今日金人没有发动攻击,辛苦几日的田晟乘机补觉,却是好一阵才睡眼朦胧的来到王彦的帅帐之中。 见那田晟神情,王彦很有些不爽利,倒是刘涚,淡淡一笑随口低喝:“金兵上来了!” “哪里!” 原本睡眼朦胧的王彦,一下子就睁大双眼,左顾右盼,待看清楚自己身处帅帐时,才不由得冲着刘涚苦笑道:“刘将军不要戏弄,我实在是乏的很!” “就是,刘将军,军情之事,岂能儿戏?” “儿戏?” 王彦若是不开口也就罢了,此时王彦开口,加上刚刚其表现出来的,对几个泼皮的那种包庇之情,让刘涚心中一阵不爽,瞪着王彦,手指几个泼皮道:“王大人以为末将是在说笑话?王大人,天将军,你们可知,因为这几个泼皮,我们饶风关,就要被金兵破了!” “笑话!刘涚你勿要危言耸听,就算他们敢向金兵投诚,本官也能保证他们没法带金兵入关!” 被刘涚指着鼻子骂,以王彦的性子又如何接受的了?他猛然一拍桌面,冲着刘涚大喝起来! “谁说他们投靠金兵了?田将军我且问你,你麾下可有个叫张老五的?如今他人何在?” “他..他昨儿都还在吧?” 田晟微微一愣,想了片刻之后说道。 “嘭!” 刘涚也没有客气,一脚踹在其中一个泼皮的身上,将其踢的倒飞出去,人还在半空,鲜血就已经从口鼻之中喷溅出来。 “刘涚,你!” “你们说,张老五他人如今还在?” 刘涚压根就无视王彦的愤怒,两眼瞪着双股颤颤的几个泼皮道。 “他.他跑了!” 这就是所谓欺软怕硬!像王彦麾下这些泼皮,平常时候欺压下老百姓,打仗的时候打打顺风仗,就是他们的极限,真要是遇上刘涚这样的狠人,他们是一个屁都不敢放! “张老五当了逃兵?” 田晟微微一皱眉头,他当然不敢相信,这饶风关上的老守将张老五会当逃兵,要知道南宋的军队,对逃兵的惩处那是非常残酷的,甚至可以说比死还要难过。 “刘涚,你不可以屈打成招!就算张老五当了逃兵,那也是田将军他们的事情,跟本官的人又有什么关系?”此时王彦仍旧想要洗脱自己属下身上的罪名,可惜刘涚毫不留情的说道:“就是他们约张老五来赌,张老五所有身家输光之后他们还不放过,还要张老虎欠账还命,结果才导致张老五连夜逃跑!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张老五应该是跑去了撒离喝那边!” “不.不可能吧!” 刘涚此话一出,不仅仅田晟眉头紧皱,就连几个泼皮也都傻眼了。 在军中聚赌是一回事,若是引得有人临阵判敌,哪就又是另外一回事了!而王彦见几个泼皮的表情,此时也心知肚明了,刘涚说的恐怕不是假话,事情倒真是有些麻烦了! “先拿下!田将军,刘将军,如果事情真是如何,那咱们还得有所准备啊!不过区区一个张老五,即便是投敌,问题也应该不会很大吧?”王彦此时不敢再去包庇那些泼皮,命令帐中的亲兵将几个泼皮拿下,算是承认刘涚的举动有理,只不过他还是心存侥幸,认为走脱了区区一个王老五,不算是大问题。 “光是有所准备?王大人,你未免将情况想象的太好了一些!”如果说刘涚不是个穿越者,按照常规的思维,他恐怕此时的想法跟王彦也差不多,可正是因为他知道饶风关在原本的历史上是被金人所破,虽说他没有能够回忆的起饶风关被破的原因,但是张老五的潜逃,却让他想到了一个极大的可能性。 故而他才转身问田晟道:“田将军,那张老五,可是常年驻守饶风关?” “的确如此!我家大人调到汉中之前,饶风关就是张老五在驻守,过去饶风关只是个普通关卡,所以也没人重视,据我所知,这个张老五,守饶风关已经有十来年的时间了!” “那又如何?只能说明此人有些苦劳而已!” 即便田晟开口肯定的回答了刘涚,那王彦仍旧是没有想到其中的重点所在。 “王大人!” 刘涚终于是忍不住了,大声冲着王彦喝道:“十年!一个将领驻守饶风关十年了,哪怕就是个傻子,也能将饶风关这一草一木摸的清清楚楚,我倒是想问问王大人,这饶风关可是华山,只有一条路不成?” “这.”就在王彦张口结舌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时,那边田晟已经是霍然而起,大声道:“糟糕了!我来的时候张老五还跟我说过,这饶风关山山水水他都熟悉的很,想要过关,可不是只有阳关大道一条,另有能够通兵马的小路,若是.” “没有若是!田将军,试问,撒离喝久攻不下,何以今日就停下攻打,反而一副轻松自在的样子?若是末将所猜无差,此时去看,撒离喝的精兵怕是已经不在营中!” “不在营中在哪里?”王彦硬着头皮对刘涚道:“就算那张老五知道有小路,有小路他就跑了,干嘛非要去投降金兵呢?投降金人,他又有什么好处!” “活命!” 对于王彦的疑问,刘涚只用了两个简答到不能再简单的字作为回应,事实上在场的人人都知道刘涚说的没错,若是张老五让撒离喝轻易拿下饶风关,不仅仅自己能够活命,恐怕他在汉中城里的妻儿老小,最终也能保住性命! “我不相信.”王彦兀自摇头,刘涚却已经不打算再跟王彦浪费时间,他起身冲着田晟抱拳道:“田将军,末将奉吴阶大人之命来援饶风关,就是为了抵御金兵,如今险情已出,还请田将军派人领路,待我等前往小路一观,若是金人当真来犯,某只能保证劲力阻拦,到时候田将军应当机立断,撤回汉中城!” “胡闹!” 刘涚这般说话,王彦猛拍桌子,不干了。 “这里究竟是谁说了算?是你刘涚说了算,还是本官说了算?你说去堵金兵就去了?没有我的命令,我看谁的兵马敢离开饶风关?说什么金人破关,刘涚,我看你才是居心不良,撒布谣言动摇军心,本官依律可以砍你的脑袋!” “谁敢!” 不等刘涚反应,杨政和颜安两人同时瞪眼,从刘涚的身后抢了出来,手把刀柄,浑身杀气勃然而出! 第260章 狭路相逢,败走饶风(中) “你想怎么着?” 帅帐里的气氛凝重起来。 虽说这帅帐里也有好些个王彦的亲兵,然而刘涚等人又不是敌人,一个个都是朝廷的将军,况且刘涚在饶风关一众士兵心中的地位颇高,故而没有王彦的逼迫,亲兵们也只能是保持克制状态。 这真要是动起手来,谁也不能保证王彦就有活命的机会,毕竟刘涚给大家造成的压力那不是一般的大。 “我的要求其实并不高啊!我只是希望,王大人能够下令,让我等三人领兵,去张老五所知的那条小道上去查探查探,若是金兵确实没有打那条小道而来,等我回来之后,再向王大人道歉如何?” 刘涚不慌不忙,将自己的意图缓缓说出。 王彦眼睛珠子动了动,他望向田晟,可惜田晟不理睬他,他再看自己身边的亲兵,那些亲兵也都一个个低着头。 当真是无奈了,王彦只能是咬牙道:“既然刘将军如此要求,那本官还能说什么呢?田将军,此时你也目睹,将来若是有何差池,朝廷追究起来.” “末将自然知道该如何说,刘将军,我这就去安排,只是辛苦你了!” 很显然,田晟此时也是站在刘涚这边的,所以才会打断了王彦的后话,直接就向刘涚说明了。 “那就有劳田将军了!都是为朝廷效力,何来辛苦不辛苦!王大人,刚刚唐突,还望大人见谅啊!” 刘涚也知道,王彦这个人并不好说话,过去的王彦或许是个古道热肠的侠客性格,然而在经历了宦海沉浮之后,其性格变化也是相当的大。 对于刘涚的空气,那王彦只是报以一声冷哼,随后就置之不理,至于说那几个泼皮,等到刘涚等人离开之后,也不知道王彦会怎么个处理法。 这些事情刘涚已经没有心情去过问,他带着杨政和颜安两人走出帅帐,当即就要收拢兵马出发。 “刘涚,此时天色已晚.”颜安略有犹豫,可刘涚却不给他好脸色,瞪眼道:“打仗的事情能够讲条件么?颜大哥,金兵为了破饶风关,已经丢了数千性命,趁夜行军死的人,能够比的上在城墙下死的?” “这.”颜安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不敢再跟刘涚降价,赶紧去收拢兵马。等到田晟亲自带着领路的人找过来时,刘涚这边已经做好了准备。 “刘将军当真是练兵有方,这才多少时间,你们竟然就.”其实田晟心中还有个想法,莫不是在前往帅帐之前,刘涚等人就已经做好了准备,否则岂会如此迅速? “田将军,还请记住小弟的话!金人若真是通过小道绕路,我兄弟三人的三千兵马定不可能将其挡住,唯有拖延一阵时间,到时候,田将军可不要犹豫,抓紧时间撤回汉中城,方能留得青山在!” “好!但愿此事不要发生!刘将军,一路小心!” 在田晟挥手送别之下,刘涚三人领兵离开饶风关,走上一条羊场小道。 那领路的两个士兵,正是饶风关上的老兵,经刘涚一问,便说了,的确是有一条小路,能够绕过关卡,直接出现在关卡的后方。 “呀,若是让金兵通过,岂非腹背受敌?到时候想走怕都难啊!”此时颜安才真正紧张起来,刘涚瞥了他一眼,没有做声。 天色发暗,领路的士兵点燃火把,杨政和颜安麾下的士兵也都纷纷照做,只有刘涚的兵马,在没有刘涚开口的情况下,无一人有所行动。 “你就不怕他们看不见?”杨政见此情形,还以为是刘涚忽略了。他并不知道,刘涚经常训练自己兵马夜战,加上平常的饮食当中注意营养搭配,故而夜间行军完全不是问题。 “杨大哥,我刚刚可不是跟田晟开玩笑,我也没有想过要拿咱们的三千人去填命,若是真碰上金兵大队人马,能顶多久就顶多久,形势不对,咱们立刻撤!” “不是吧?”杨政微微一皱眉头,道:“若是我们撤了,那金兵岂非就兜了王彦的后背,他们若是撤不出来.” “非常时期行非常之事,王彦的那些兵马,留着意义也不大.呀,真的来了,灭火把,灭火把!” 刘涚跟杨政的话还没有说完,却是低喝起来。 随着命令的传递,刘涚这边的火把次第灭掉,光线此消彼长之下,杨政等人也就看见远处星星点点的火光来。 “当真是金兵来了?刘涚,你可是神了!”颜安使劲儿揉了揉眼睛,犹自不敢相信似的。 “附近位置不错,正好他们要从下方经过,两位哥哥,这个伏击仗怎么打,不用我教了吧?”刘涚借着月光看了看地形,心中暗道当真是“老天爷帮忙”,正好是在一处盘山道上,金兵想要过来,就必须先从下方十来丈深的地方经过,连选地方伏击都省了。 杨政两人赶紧去安排,刘涚却是对两个脸色都有些惨白的领路士兵道:“你们都看见了?金兵当真是来了,赶紧回去通知田将军做准备,记住,两里路之内不准点火把,自己小心!” “刘.刘将军,小的先走一步,先走一步!” 应该说此时能够离开,两个领路的小冰冰当真是庆幸的很,因为他们也看见了,那金兵的火把宛若是一条有头无尾的长龙,也不知道这一路有多少金兵过来,仅凭刘涚的三千人,指不定转眼就被人家给灭了! “都准备好了么?这次不用放人过去,只要他们领头的进入一半,就给我狠狠的打!” 金兵来的近了,刘涚也是直接下令,不知不觉当中,又用上了穿越前作战时的那种口吻。 此时行径在羊肠小道上的金兵,压根就没有想到上方会有宋军的阻截,领头的金将即便谨慎,但心中还是忍不住充满了憧憬。若是能够拿下饶风关,那他岂不是就占了这次的头功,只等战斗结束之后,加官进爵不在话下。 想到将来可能的幸福日子,那金将脸上不由的浮现出笑容来,也幸亏此时夜色昏暗,即便身处一旁,也看不清金将脸上的表情。 “张老五,你给我过来,说说,还有多远才能绕过去?” “将军大人,还有五里路,五里路之后,将军大人的大军,就能神不知,鬼不觉得出现在那饶风关的背后,到时候,撒离喝将军再同时发动攻城战,前后夹击,宋军必定死翘翘!” “死翘翘?说的好,说的好!张老五啊,虽说你就是条狗,但也是条好狗!放心好了,这次我们得胜,也少不得你的好处!你说你老婆孩子都在汉中?到时候本将军第一个进城,保你全家老小性命!” “多些将军恩典,多些将军恩典啊!” 那张老五,此时当真是一副感恩戴德的模样,若非是在行进当中,怕就是要向那金将跪下谢恩了! 其实像张老五这样的人,并不少,只不过能够像张老五这般,受到金兵重视的,却是不多,毕竟饶风关就只有这么一个而已。 正当那金将因为张老五的话哈哈大笑时,突然半空之中,响起一片“嗖嗖”声! 若非是久经沙场之人,定然不会马上反应过来这是何种声音。 不过那金将却第一时间反应过来,怒喝一声“敌袭,举盾!” 那边的张老五也是有所动作,不等那金将开口,自己第一时间就翻身下马,往马肚子下钻去! 金兵一阵混乱,但大多数还是听出那是箭矢破空而至的声音,纷纷各自寻找掩体。 然而箭矢留给他们的反应时间毕竟短暂,也不是个个都有那种反应速度,只是转眼的功夫,金兵阵中就开始发出声声惨叫,夹杂着中箭战马的哀鸣,当真是一片混乱! “怎么回事?张老五,张老五,你不是说这条路除了你没人知道么?” 听着天空不断有箭雨落下,那金将躲在大盾之下,两眼当中直喷出火焰来。原本就畏缩在战马肚皮下的张老五,在这种眼神逼视之下,人就缩的更小了,放佛就像是个鹌鹑。 “小的,小的也不知道啊,这.这天杀的,都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啊!” 此时心情最糟糕的,莫过于张老五了!不管是死在这里,还是被宋军捉住,他的日子绝对是最不好过的那一个! “五轮之后停一轮!” 刘涚站在高处,观看第一波攻击的效果。其实居高临下的射击,并不是弓弩的长处,只可惜他没有时间找到足够的礌石滚木,否则对付起金兵来更有效果。 不过让刘涚庆幸的是,这些金兵明显夜战经验不足,竟然连熄灭火把这种最为基本的原则,都不懂。 哪里有火把的光明,哪里就是吸引弩矢的磁铁!一些金兵为了借着火把的光芒给自己找一个藏身的地方,常常是才刚刚看准位置,就被蜂拥而来的箭雨扎成马蜂窝,摔倒之后,火把不是将自己点燃,就是引燃了周围的人马,反而让这条路变得越来越亮堂,也就让刘涚这边进攻的将士们,看的越来越清楚了。 “注意节约箭矢,零星的目标就不要一拥而上了!” 随着箭雨的持续,下面路上还能活动的金兵是越来越少,可杨政和颜安麾下的兵马仍旧在不断的射击,这让刘涚不得不开口专门打招呼。 “刘涚,照这样,咱们岂不是将这条路给守住了?” 颜安抬头起来,兴致勃勃的对刘涚问道。 第261章 狭路相逢,败走饶风(下) 张老五死了。 他终究还是没能顶过那密如暴雨般的箭矢,当他头顶上的战马哀鸣着倒在血泊当中之后,一根从天而降的弩矢,直接贯穿了他的脑门。 这个被逼投敌的宋军将领,死的很不值,如果他旁边的金兵愿意帮他一把,或许他就能够活下去,只可惜没有金兵愿意帮他,不仅仅因为他们自顾不暇,更重要的是,在很多金兵的心中,是张老五把他们带上了黄泉路。 叛徒的下场往往就是两头不讨好,张老五用自己的生命来诠释了这个道理。 然而对于刘涚来说,这里的战斗绝非像颜安认为的,只要不停的放箭,就能将金兵牢牢的挡住。 羽箭固然可以对金兵造成杀伤,但也不是万能的,其局限性很大。 首先是箭矢的数量,在无法回收的情形之下,刘涚不认为他们可以坚持太长的时间,其次,一个盾牌,就能让箭矢失去作用。 “胡立,咱们几个去路口哪里堵着,两位哥哥,等到士兵们携带的箭矢还有三分之一余量的时候,就撤退吧!” “刘涚,你这是要做什么?” 这羊肠小道确实不宽,只需要三五个人骑着马,就能堵的严严实实,换句话说,这里就是传说中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绝地。但是那“当关”的“夫”,恐怕最终的结果好不到哪里去! 杨政不是那种没上过战场的人,当然也能猜到刘涚现在心中想的是啥,他不愿意刘涚这样做,风险实在是太大了。 可不这样做,难道一直依靠弩矢来抵挡金兵?显然这是不行的,现在下面的金兵已经回过神来,开始从后面运送大方盾过来,在队伍头顶形成一层厚实的保护层,抵挡从天而降的箭雨,而普通士兵则是在盾牌下方行走,宋军的箭矢能够造成的伤害已经屈指可数了。 “要去也是我们一起!” 皱着眉头的杨政又看了眼下面的金兵,转而对刘涚说道。 “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别看我的这些属下年轻,他们可是年轻力壮,再说了,杨大哥你们各自还有一千兵马要统帅,赶紧走吧,这里的事情我们来处理!” “刘涚!” 颜安一声怒喝,气呼呼的样子像是要上来跟刘涚分说,最终却是被杨政一把拉住,“颜安,不要再争了,我们去饶风关,通知田晟将军,这关头,当真是保不住了!” 经过杨政这么一劝,颜安总算是没有再挣扎,抬手一抹眼睛,冲着刘涚大吼道:“臭小子,你一定要回来,我们等你!” “知道了,赶紧走吧,别在这里丢人了!”刘涚心中发热,也是哈哈一笑,冲着颜安挥手! 提马转身,刘涚带着胡立等几员小将超前而行,在山路拐弯的地方站定,却如同一座座堡垒般,森然矗立! “青源,我们的秘密武器呢?是时候了,让他们上来,在金狗身上试试威力!” “得令!” 接到刘涚命令的柴青源一脸兴奋,赶紧去安排,而此时,杨政和颜安的兵马已经走的远了,这里剩下的,都是刘涚的人。 三十个壮硕的士兵走上来,他们每个人战马背上都有个长长的黑牛皮袋子,完全看不出里面装的是啥。 不过当他们在柴青源的口令下开始解开牛皮袋组装的时候,稍微有些军事常识人都能看出来,这是一把枪,有着长长枪杆的枪。 “杀!” 金兵上来了,他们嘶吼着冲向刘涚等人,像是被暴风卷起的巨浪,狠狠的拍过来! 如果说金兵是巨浪,那刘涚等人就是岸边矗立万年的礁石,一浪过来,碎了,紧跟着又是一浪,仍及被礁石顶的粉身碎骨! 长枪在手,刘涚凭借超人的臂力,将只有高家枪法才会习惯的碗口粗细的枪杆,抖的像是一根面条,那比男人巴掌还要宽阔的枪尖,在枪杆的带动之下,凭空就能生成栲栳大小的枪花来,不管来多少金兵,无一不在那高速颤动的枪尖之下,被撕个粉碎! 再看胡立等人,面对铺天盖地而来的金兵同样是丝毫不怵,他们的力量或许没有刘涚这么夸张,但比起普通士兵来,仍旧是有几倍的差距,以至于冲上来的金兵丝毫不能抵抗他们的进攻,一刀下去,连人带马劈成两半都不是问题! 金兵就这么冲杀了一炷香的时间,丢下的尸体,竟然比刚刚死在箭雨之下的还要多! 可怜的是,这些金兵原本只想着来偷袭饶风关,却没有想过要带上云梯之类的东西,否则他们一定会考虑,将梯子搭在山壁上往上爬,而不是去跟死神一般的几个男人打交道。 “他是刘涚,头一天出城单挑的那个宋将!” 终于有金兵认出了刘涚的身份!难怪战斗力如此强悍,难怪站在他面前的金兵从没有一个可以坚持一眨眼的功夫! 他不是人,他是神,战神! 金兵们开始畏缩了!他们的勇猛可以无视一些敌人,但不代表他们可以无视神,尤其是一个站在敌人那一方的战神!没人可以无视神,无视神的人,最终都不会有好下场! 刘涚胯下的战马甩动着脑袋,打着响鼻,四蹄轻微的挪动着,这是因为马儿在不安么?不,或许是因为地上的血浆已经太浓厚,那股味道过于刺鼻,就连马儿,都有些吃不住了! 看着金人缓缓退下,刘涚冷峻的面孔上却没有浮现出丝毫笑容来。 他知道,金人唯一的出路就在这里,他们不可能真正的退去,尤其是当天色逐渐放亮,看清楚阻拦他们的不过区区一千人马的时候,金兵哪怕是用人命来填,也会将这道天堑给填满了! 而眼下金人后退,也仅仅是因为下一波的冲锋,也有可能他们不会冲锋,而是采取别的方式! “青源!” 当刘涚看见退下去的金兵竟然在排成一排竖起盾牌时,他就迫不及待的大呼柴青源! “大人让开,我们这里准备好了!” 柴青源的声音在后面响起,刘涚不敢迟疑,冲着胡立等人打个眼神,纷纷拨转马头朝后,他们这一转身,顿时将后面堵住山路的士兵组成亮了出来! 对于金人来说,他们看见的就是几层盾牌和长枪的常规组合,在此时的光线之下,他们根本看不见隐藏在长枪和盾牌缝隙里的,黑洞洞的枪管! 虽说金兵此时也没有几个火把了,但是月色正明,双方之间有没有什么阻碍,刘涚这边的火枪手,可是能够轻易瞄准金兵,至于说金兵那边的弓箭手能不能瞄准刘涚这边,那已经不重要了。 当刘涚等人闪开的那一刹那,柴青源就下达了射击的命令! “轰!” 枪声在刘涚听来虽然远远不如炮声那么震撼,但是对于那些金兵,那些从不曾接触过火枪这种划时代兵器的金兵来说,惊诧之感是无以伦比的! 他们不知道宋军做了什么事情,他们只是听见了轰鸣,看见了突闪而逝的火光,紧跟着他们的盾牌手就受伤了,死了,甚至于盾牌手后面的弓箭手也有人受伤,惨叫,流血! 这是什么? “这是妖术!妖术,这些宋军,他们会妖术!” “蠢货,这是一种火器,火器!” 金兵当中,一个猛安大声的吼着,很显然,这家伙是有点学问的,否则岂会猜得如此正确? 但猜得到不代表就可以抵抗,在火枪刚刚出现的这个时代,刘涚带来的不仅仅有火枪的改良,更重要的还是如何使用火枪? 一窝蜂似的射击必然是不行的,最简单和使用的莫过于三段式射击,只不过想要在战时仍旧保持这种三段式射击的节奏,那需要长期艰苦的训练,还有火枪兵们坚信不疑的信念。 幸好,这两点,这些火枪兵都做的不错,枪声从一开始,就一直没有真正的停歇过! 一排排的金兵倒下了,他们找不到是什么东西打伤了他们,也不知道那些同僚是怎么死的,他们只知道,敌人远远的就可以杀死他们,他们没有勇气继续前进,一个个的都在后腿。 退后,退后,一直不停的退后,直到退过了山路拐弯的地方,再也看不见宋军,金兵们才停了下来。 哪怕是有将官在不停的喝止,金兵的这种溃退仍旧是无法遏制。 “好厉害,大人,有火枪这种兵器,我们还练武干啥!” 当金兵退下去之后,胡立等人对火枪在实战之中表现出来的威力也是暗暗咋舌,这种比箭矢更难以抵抗的远程武器,让胡立等人对自己的战斗力产生了怀疑。 “胡立,身体素质在任何情况下都是重要的!别看这种火器厉害,青源,你来告诉他,咱们这次带出来的弹药,消耗多少了?” “大人,已经消耗三分之一了!”柴青源的脸色有些无奈,耸耸肩膀回答道。 “这才.就三分之一了?”胡立大惊,他往常并不是很关注这方面的事情,现在看来,刘涚说的好像还真是没错,这种东西虽然厉害,但消耗起物资来,也实在是太厉害了! 若是全军都用这样的武器,那光是需要携带的弹药,岂不就已经是个天文数字了? 第262章 友军不仁,力破重围(上) 若是全军使用火器,对于后勤辎重的负担岂不是更重了? 对后勤补给的依赖也是更加的严重,一旦被人断了补给线,那些脆弱的火器,就成了一根根的烧火棍,丝毫排不上用场。 “看来也是有缺点的啊!大人,咱们还要在这坚持多少时间?看样子金兵一时半会儿是不会上来了。”胡立看了看金兵的情形,问刘涚道。 “守着!给他们争取更多的时间.”刘涚抬头看了看天色,接着道:“天亮之前我么必须要离开这里,否则对我们不利啊!” “大人说的是,不过这些狗崽子,不会那么快就上来了吧?” 胡立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听见有士兵在叫,“金狗又来了,金狗又来了!” “****的!” 感觉像是自己被狠狠的抽了一耳光似的,胡立干干的一笑,道:“我亲自去顶着!” “你去顶个屁!火枪兵,继续射击,直到弹药耗尽换成弓箭手上!胡立你以为你是铁打的啊!” 说完这句话,刘涚抬头看了看金兵那边的情况,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停止了放箭的缘故,金兵现在又将火把点起来,光是看那个数量,刘涚就知道,这饶风关,丢定了。 饶风关,因为刘涚等人的离开,整个宋军的士气,好像都因此而下降了不少,王彦作为这里的最高领导,心中当真是难过的很。 他心中虽然是暗恨刘涚的态度和处理方式,但实际上他还是有些担心,万一事情是真的呢?如果说事情是真的,那么刘涚带领的三千人能不能顶的住呢? 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让王彦无法安眠,好不容易金兵今日消停了,他却是一点休息都没有得到,烦躁之下,他干脆上城头来走走看看。 “咦,田将军,你也没有休息啊!” 很意外的是,王彦竟然在城墙之上,碰见了同样是来巡夜的田晟。 “王大人,你看看,情况有些不正常啊!” “哦?” 对于田晟的答非所问,王彦皱了皱眉头,他倒是没有注意到,金营当中究竟有什么不正常的地方,那些金兵今天休息了一天,现在不也是应该睡觉了么? “往日里,他们夜间攻城,往来运转,可是点燃的火头,却还没有今夜多啊!” 见王彦疑惑,田晟赶紧指着远处的金营解释。 “真有此事?那岂不是说.”王彦一阵沉吟,片刻功夫之后他也就做出了决定:“辛苦田将军,咱们各自下去,调动兵马,指不定金兵就会.” 就在王彦话音未落的当口,金营当中突然暴起一丛大火,随后战鼓声如雷,密密麻麻的攻城器械从敞开的营门当中一涌而出,朝着饶风关来了! “当真是来了!” 即便是王彦,此时也都被惊诧的浑身一抖,大声疾呼道:“金兵攻城来了,所有人起来,起来!” 随着王彦跟田晟的大吼,整个饶风关的宋军,不论是假寐还是沉睡的,都统统被惊醒过来,提着兵刃站到自己的工作位置上,开始准备再一次迎接金兵的冲击。 金兵这一次的攻击显然跟过去不同,不仅仅采用了大量的攻城器械,而且冲锋的士兵也是全盔全甲,显得异常精锐。 站在城头的王彦,接着火把的光芒看的清楚,这些金兵不仅仅装备精良,更重要的还是他们的一副精气神完足的样子,也就说,他们整个白天怕都是在休息,否则岂会有这般的劲头? 看明白这一点,王彦也就更确定这是金人的一个阴谋,再联系到刘涚说的那些事情,王彦一下子就明白了——是他错了! 整件事情,都在像刘涚所说的那样发展,张老五去了金人那边当了叛徒,必定是将小路的事情告诉了撒离喝,故而撒了哈才做出这样的安排。 白天,用休战来麻痹宋军,让宋军费劲心思去猜疑,忽略张老五的失踪。此时,撒离喝又来麻痹宋军了,他大张旗鼓,摆出一副不攻下饶风关决不罢休的势头,为的就是要让宋军将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城墙上,等到跟着张老五的金兵神不知鬼不觉的绕过饶风关出现在宋军背后时,宋军必然就会被打个措手不及,搞不好就是全军覆没了! 当然,要说撒离喝现在摆出的完全是佯攻也未必就对,若是宋军抵抗不力的话,萨利哈自然就会顺势而行,一鼓作气的从正面攻陷饶风关,至于说绕到后面的那些金兵,则是可以围追堵截宋军,甚至可能抢先一步进攻汉中城都难说。 看着越来越多的云梯冲到墙头之下,身高体壮的金兵顶着盾牌,硬挡着城头飞去的箭矢堵到大门口和城墙下,相比起过去几天的进攻,这次的凶猛程度简直不可同日而语。 “只能压上五成人手,剩下的一半休息,一半准备来自后方的进攻!” 王彦看了一阵之后,除了心寒还是心寒,如果说刘涚骗了他,那来自吴阶的三千人马根本没有去拦截金兵,而是借着这个机会早早的溜之大吉,那岂不是说,明年的今日,就有可能是他王彦的忌日? 这当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佛说,你心中怎么想别人,就说明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经历过宦海沉浮的王彦,早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八字军”的领袖英雄,而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功利主义者。 留下一半的预备兵力,王彦想的是,实在守不住了,他还可以壮士断腕、壁虎弃尾,从饶风关撤退前往汉中城! 就在王彦心中盘算的时候,田晟派去带路的两个骑兵,又一个气喘吁吁的回来了。 两人去,却只回来一个,不是他们路上遇见金兵,而是有个运气不好,马前失蹄,生死未卜。 “金兵真的从小路而来?那刘将军他们呢,撤退了没有?”田晟第一个反应,不是关心刘涚等人有没有挡住金兵,他关心的是刘涚等人能不能逃的性命!毕竟这饶风关并不是吴阶的防区,人家作为客军,能够来源就是尽了义气,总不能让人家也在这里拼死吧? “将军,刘将军他们说了,会坚持到天亮,我们这边,尽量配合他们撤退!” 这是刘涚的原话,那士兵倒是没有乱说。 田晟重重一点头,却是道:“好!” 待到田晟将这个消息告诉王彦时,王彦却是沉吟了许久。 “王大人,刘将军等人在当着偷袭之金兵,咱们是不是集中兵力也将金人的这一波进攻给压下去,等拖到天亮的时候,再一举撤退,前往汉中?” 见那王彦始终沉默,田晟忍不住问道。 “且容我想想!田将军啊,那刘涚等,不过三千兵马,如何挡的住金人大军,难保他们此时已经被金人全歼,又或是夹着尾巴逃跑了!” 王彦眼角里闪过一丝狠戾,随口对田晟说道。 “王大人,你.” “田将军!饶风关的事务皆由本官负责!现在本官命令你整饬队伍,准备撤退!” “什么?现在就撤退,那刘将军他们?” 听到王彦的这个命令,田晟整个人都愣了! 如果现在驻守饶风关的宋军撤退,那金兵很快就能占领饶风关,岂不是就将刘涚等人的后背,卖给了金人?若是刘涚等人能够坚持到天亮,等他们开始撤退的时候,一转身,看见的只会是密密麻麻的金兵! 到时候刘涚等人岂会还有生机?而将他们推入火海的,正是他田晟,还有王彦! “我.” 田晟此时真的很像抽王彦一个耳光,重重的,狠狠的抽王彦一个耳光!然而他毕竟还是宋朝的将领,这样以下犯上的事情,他做不出来! “田晟,你还在犹豫什么?你就算不为自己想,也要为你带领的那些士兵,还有你家刘大人想想!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咱们这些兵马只要能够顺利的退回去,还能在汉中城重新组织防线,你怎么就想不明白呢!” 王彦大吼大叫着,他用这种声嘶力竭来掩饰自己的心虚,他如何不知道,这样出卖友军的行为,将来只要传出去,就会成为他王彦一辈子的笑柄? 可是他不得不这样做,不仅仅是因为他信不过刘涚,更重要的是,他在心中讨厌刘涚,讨厌这个料事如神的后起之秀! 无奈的田晟屈服了! 因为王彦的话打动了他,假若说刘涚等人牺牲了,那也是朝廷的英雄,是为了掩护饶风关两万宋军安全撤退的英雄!毕竟三千跟两万,孰轻孰重,想来不管是朝廷,还是刘子羽、吴阶两位大人都能分辨的出,况且,这也不是他田晟的决定! 对于饶风关上的宋军来说,高层的命令来的突然又莫名其妙!首先是让大家拼了命的将剩下的弩矢射出去,随后就是下令撤退了! 饶风关,就这样不要了? 大多数的中低层将领和最下层的士兵,并不知道金兵已经在兜他们的后路,更不知道,有一支友军正在拼命为他们抵挡着,争取时间! 放弃饶风关,对于将士来说,等于是不用死在这里,可在大多数将士心中,却意味着是一次失败,精神上的沉重打击。 这种打击不仅仅影响到他们的心情,更是影响到整个队伍的士气。故而王彦也算是聪明,一开始并没有直接全军下令撤退,而是一支支队伍分别通知,而田晟自己要求,最后一个撤离饶风关。 第263章 友军不仁,力破重围(中) 随着饶风关墙头上的宋军数量逐渐减少,金人那边也感觉是越来越轻松。 “难道说,宋军已经发现了?算了,不管了,照这样下去,我们很快就可以直接攻破饶风关,到时候前后夹击,不信宋军不灭!” 已经快要站在饶风关城墙面前的撒离喝,心中虽对宋军的变化有些不解,但只要饶风关能破,其他也就不重要了! 破了饶风关,占了汉中城,从此巴蜀盆地,就会实实在在的落入金国的掌控之中,而他撒离喝,则是此战首功,在金国名声,也会鹊起,甚至超越金兀术!有这样的荣誉激励着他,试问撒离喝如何不激动呢? “冲上去,冲上去!” 一群群强壮的金兵已经爬上云梯,从城墙上攻击他们的宋军已经越来越少,在一些地方,甚至已经出现了宋军兵力的真空地带,对于正在进攻的金兵来说,这简直就是绝佳的进攻机会。 “成功了!” 那怕撒离喝是十万金兵的最高统帅,金国大将,当他亲眼看见越来越多的金兵爬上饶风关,并且开始抢占各个要点,掩护后继的金兵登上城墙时,仍旧无法抑制内心的激动! 其实就在昨天,撒离喝还是满面的愁容,面对宋军顽固保守却行之有效的“弩阵”,撒离喝觉得自己快要步上金兀术的老路,就如同在和尚原,金兀术无法攻破吴阶统领的宋军一样,他也会在饶风关之前铩羽而归! 当时,撒离喝觉得自己还是幸运的,至少他的损失没有金兀术那样重大,至少他还顺利的拿下了金州,为金兵南下的步伐奠定了基础。 如果,如果说不是因为亲兵将张老五这个宋军当中的叛徒带到撒离喝的面前,或许这个时候,撒离喝根本无法享受胜利在望的喜悦,他或许已经在打理背包,准备折返金州,暂缓前进的脚步了! 张老五的叛变一开始并没有让撒离喝觉得喜出望外。两军对阵的时候出现叛将,并非是什么稀罕的事情,尤其是被围攻的一方,更容易出这种贪生怕死的人。一般情况之下,金兵也不会为难张老五这种人,毕竟善待张老五,等于是在瓦解防守一方的信念,有可能会让更多的宋军将领失去斗志,从而向金兵投诚。 是张老五主动说出他知道一条可以绕过饶风关的小路,而条件就是当金兵破汉中城的时候,一定要放过他的妻儿老小! 当时撒离喝就呆住了! 他不是没有想过寻找一条小路,绕过饶风关,只是因为对周边地理环境的陌生,让他派出去的侦骑皆是无功而返。 这个张老五,简直就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 撒离喝不敢耽搁,他怕宋军发现张老五的叛变,更害怕宋军推算出张老五叛变可能出现的情况而先一步堵死小道,所以当机立断,制定了这个“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计谋。 最终的结果,好像他已经胜利了,唯一的意外就是,何以张老五带领的那部分人马,还没有按时出现。 按照张老五的说法,按照张老五预估的时间,此时他们应该出现在饶风关的背后,应该阻拦那些宋军的逃离,可是当撒离喝在层层亲兵的拱卫之下爬上城头之后,看见的却是井然有序退走的宋军,没有撵杀过来的金兵,一个人影都没有! “张老五,他把我的人带去哪里了?” 撒离喝不相信张老五敢说谎,他也相信张老五没有说谎,否则他岂能如此轻松的拿下饶风关,如今那部分金兵始终没有出现,只能说明一种情况。 当下,撒离喝就有了决定。 “来人啊,传我的命令!” 王彦竟然不停刘涚坚持到天亮的建议,擅自提前撤退,将整个饶风关拱手送给金人,这完全不在刘涚的预计当中,也给刘涚这一系人马,留下了极大的隐患。 原本,刘涚是让杨政和颜安两人带领队伍先撤,他则是坚守一阵,这其中出了因为刘涚对自己兵马有信心之外,其次也是不想让他拥有火枪这种武器的事情过早的暴露! 然而刘涚怎么也没有想到,因为王彦自私自利的决定,以至于原路返回的杨政跟颜安两队人马,直接跟冲破饶风关而来的金兵队伍撞在一处! “这怎么可能?饶风关破了?” 看着潮水一般用来的金兵,杨政眼睛都直了!他原本以为,怎也也该是刘涚那边先撤,让后才是王彦跟田晟的大军,但现在看来,好像顺序被反过来了! 更重要的是,竟然金兵朝这个方向冲,也就意味着,金兵是想跟小道上的队伍回合,如果他们此时选择逃走,那么就有可能让刘涚那一千人陷入腹背受敌的境地! “颜安,我带人马顶住,你去帮刘涚,让后你们一起撤!”杨政呼喝着,挺枪带队就朝金人冲杀而去,甚至不给颜安反对的机会! 如果颜安此时掉头就走,那他就不是颜安了! 同为吴阶麾下将领,杨政跟颜安的感情早已经牢不可破,越是在这种生死存亡的关头,颜安就越是不可能丢下杨政,自己逃生! “老杨你开什么玩笑?刘涚那小子那么强,还需要我去保护?我看我还是留下来陪你好了!” 颜安策马上前,将两个试图围攻杨政的金兵砍翻在地,大笑着说道。 “那刘涚怎么办?” 杨政侧头看了一眼,心中暗暗叹息,他也知道自己没法将颜安撵走,只能并肩作战,看造化了! “派几个人去通知就行了,那小子鬼精灵,自然知道该怎么做!” “是啊,刘涚这小子,文武双全,若是死在饶风关怪可惜的,说不定将来咱们宋人的江山,就靠他了!颜安,若是能够保住刘涚,咱俩是不是死而无憾?” “呸!老杨,你就这点出息!呀嘿!”颜安一面说话,一面挥动长长的斩马刀,将一个又一个的金兵砍翻在地,“你想死,我还不想死了!撒离喝算个鸟,我还等着将来杀去会宁府,抄金狗的老窝!” “好!颜安,就凭你这话,咱们哥两今天就比试比试,看看谁杀的多,谁杀的快!” 被颜安一撩拨,杨政也是豪兴大发,手中长枪抖的“呜呜”直叫,杀起金兵来,仿若是切菜砍瓜! 要说此时出现在两人面前的金兵,最大的特点就是没有战马——都是爬墙上来的,岂会有战马! 金兵真正的战马,不是被刘涚堵在小路上,就是还在等着金兵挖开城门洞里填塞的泥土,而杨政和颜安这两支精兵都是骑兵,正好占了战马的优势,才能杀的稍微轻松一些。 然而这个时代,真正能够像杨政和颜安那样,有着一身出众战斗力的士兵少之又少,哪怕两人麾下的骑兵已经是宋军之中有数的精兵,可是在面对面的战斗当中,能够像两人这般轻松杀敌的却是不多。 金兵刚刚攻克了饶风关,士气正当高涨,反观宋军这方,因为雄关失守,多少有些丧气,一涨一落,士气差距就大了,连带着作战也没有那么顺畅,如果不是因为眼下的金兵还没有形成数量上的优势,宋军还能依仗战马,说不定杨政跟颜安这两支队伍,此时已经沦陷了! “什么,饶风关破了?王彦这狗贼,下次再遇,定饶不了他!” 颜安派来的士兵,在找到刘涚之后,将战况说了,惹的刘涚直跺脚!他怎么也没有想到,王彦竟然会如此直接的就撤退,甚至连一点抵抗都不做,这分明就是要将他们三个置之于死地啊! “杨将军和颜将军呢?” “我家将军和杨将军正在率军抵挡那些金兵,刘将军,咱们赶紧撤吧,去跟我家将军他们汇合,然后一起撤退!” “好!” 事到如今,刘涚也没有更多的选择,趁着现在金兵还没有从火枪的阴影之中走出来,抓紧时间撤退才是王道! 不过刘涚毕竟不是像王彦那样的人,即便是要撤退了,也干净让胡立收集士兵的衣物和一些无主的战马,摆出一副还有士兵埋伏的样子,这才静悄悄的脱离了阵地! 不得不说,刘涚的这最后一番功夫没有白费。 因为他布下的迷魂阵,愣是让小道上的金兵花费了整整小半个时辰才确定前方的确已经没了宋军的埋伏,而就是这小半个时辰的时间,救了刘涚的命! 半个时辰,刘涚等人快马加鞭,已经快要赶到杨政和颜安两支队伍身边。 而此时杨政、颜安率领的两支千人队,已经开始出现严重的伤亡! 越来越多的金兵涌来,虽说仍旧还是步兵,但蚁多咬死象,况且前期的刀盾兵已经杀不胜杀,等到弩弓兵出现之后,并非是重装骑兵的两支队伍,根本无法对抗那些远程进攻,甚至就连颜安,都在乱战当中被流矢所伤! “老杨,看来咱们是要顶不住了,不知道刘涚那小子,现在跑掉了没有?” “跑?颜安,我倒是担心,那小子听说我们在帮他断后,会杀过来啊!”杨政手中的长枪早已经不见了,如今提的却是颜安的斩马刀,而颜安只能用未受伤的左手,举着一顶大盾,给杨政打掩护,围绕在他们身边继续战斗的宋军,也只是剩下薄薄的一层,放眼望去,周围密密麻麻的,都是敌人! 第264章 友军不仁,力破重围(下) “两位哥哥莫慌,小弟来了!” 一阵箭雨从天而降,让杨政跟颜安两人眼前为之一亮,金军当中的弩弓兵倒了一片,而两人队伍身后,却是响起整齐划一的马蹄之声! 刘涚的兵马到了! 他没有独自逃生,而是率领着一千骑弓兵,杀回来救杨政跟颜安两人了!虽说此时两人的兵马损失了不少,但至少两个将领还活着,对于刘涚来说,这就够了,哪怕损失再惨重,至少两个将领还活着,这两支队伍就不会垮! “刘涚,你小子!” 颜安本是想喝问,刘涚怎么又杀回来了,可转头跟刘涚的眼神对上,顿时又没了话说,只是眼角有些湿润,想要抬手抹一抹,无奈右手不得力,左手还拎着沉重的盾牌呢! “撤吧,让我的这些生力军来掩护,两位哥哥,我的弩矢也不多了,抓紧啊!” 因为刘涚麾下本就是骑弓兵,身在战马之上,扣弦放箭却是一点都不含糊,而金兵多为步兵,刚刚的刀盾兵跟杨政、颜安硬拼损失惨重,剩下的那些弩弓兵,却不是刘涚这边的对手! 故而刘涚率兵加入战场,顿时就将战局逆转,宋军这边隐然占据上风。可惜三人心中都有数,这个上风是暂时的,金兵既然已经占领饶风关,一旦关门敞开,大批的骑兵就会冲进来,到时候想走就晚了! 即便一时半会儿金兵没法将那大门挖通,别忘了小路那边还有金兵呢! 所以刘涚只是吆喝着让杨政两人撤退,从没有想过要跟金兵殊死一搏! 而杨政两人也知道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既然王彦那厮都不顾颜面的跑了,他们何必再跟金人苦战?当下,三人带领着下属且战且退,幸亏都是骑兵,总算是逐渐脱离战圈。 “那支宋军,是何人属下,战斗力如此强悍?” 此时天色已经蒙蒙发亮,高踞饶风关上的撒离喝,正好看见刘涚等人的表现。其实他内心之中很想将这支骁勇的宋军留下,但只可惜徒呼奈何,没有骑兵,光凭两条腿,怎么去追? “将军,听说是吴阶麾下的兵马!” “吴阶?他的兵马怎么来了?而且还是最后一个逃走?真是奇了怪哉,就算是接到饶风关的求救信,也不该来的这么快啊,除非这支兵马是刚刚才到.” “并非如此!将军,就是这支兵马,硬生生将我们绕小路突袭的队伍挡住,如果不是因为守将王彦提前撤退,怕是到现在我们未必就能攻下饶风关啊!” “哦?他们人数也不多啊,怎地就能拦住我那两万大军?这样的兵马,吴阶啊吴阶,你当真是了不起,幸亏此番没有跟你放对,否则胜败难料.来人啊,将饶风关大捷写成捷豹,送去给王爷!” 撒离喝口中的王爷,自然就是被吴乞买任命为这次南下统帅的金兀术。 而这个时候金兀术带着他的两万金兵,正在做什么呢? 原本,被金兵作为傀儡的刘豫,应该是带领着他的大齐国,配合金兵对南宋作战,可是半路上杀出来的金弹子,取代了刘豫,掌控了整个大齐国,这当真是让金国朝廷一阵头疼。 头疼之后,金国高层还是决定要南下继续攻打南宋,不能让南宋有喘息的机会。主要的原因还是在韩世忠、岳飞、吴阶这些名将的崛起! 在吴乞买看来,若是不能持续的对南宋进行打击,让南宋朝廷没有时间和心思整理朝政,让南宋这些新冒出来的名将没有时间训练军队,才能保持金国在军事和经济上的优势地位,最终将南宋压垮! 毕竟汉民族是一个极具任性的民族。古往今来,不知道有多少次异族入侵的记载,但最终都被汉人挺过来了,归根结底的原因有两个,其一,汉民人口基数大,每当遇上万劫不复的险境时,总会冒出一个,或者是几个,甚至是一群英雄人物来,引导整个汉民族,采取最正确的方式来对抗,其二还是汉民人口基数大,只要有个英明的领袖,这么多人口聚集在一起,爆发出来的力量,足以让天地震撼! 故而吴乞买和金兀术的看法是对的。 不管金弹子做了什么,他始终是个金人,大不了暂时的妥协,总比让汉人缓过劲来的好。 在这样的指导思想之下,金国朝廷才会派兵南下的同时,让金兀术去跟金弹子聊天,甚是承诺和答应了一些看上去比较荒谬的要求。 比如说,金弹子竟然要求金国朝廷给他提供粮草和军械!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金弹子就等同是金国的叛徒,他不仅仅不尊吴乞买的号令,在高家庄之战当中坑了金兀术一把,而且公然灭了金国扶持的傀儡国,至今不肯将刘豫一家交给金兀术。 然而金国竟然答应了金弹子的要求,当然,金兀术也转达了吴乞买的交换条件——共同攻打南宋。 在这个问题上,金弹子并没有犹豫,他甚至不需要任何的思考,就应承下来,只因为他是金人,只因为他的父亲死于宋人之手,只因为他的家族,因为宋人而破败了! 故而,就在吴乞买和金兀术命令撒离喝向巴蜀发动进攻的同时,金兀术也跟金弹子达成协议,大齐国的名头不变,只是实际掌控者变成了金弹子,同时,金弹子带领大齐国,向南宋发起进攻。 其实,金弹子就算不想对南宋发起进攻,也同样难以避免跟南宋之间的战斗,毕竟这是一场无法打平的游戏,不是我进攻你,就是你进攻我。 从饶风关败走的王彦,因为他是第一个率军脱离饶风关的,所以他也走得是最远。因为没有遵守刘涚的盟约,王彦认为刘涚三人的三千兵马根本无法在众多的金兵面前得以幸免,为了不跟吴阶照面,暂时没有收到上峰命令的王彦,带着他的兵马,一退再退,竟然从饶风关一路退到了达州。 至于说田晟,他毕竟还是刘子羽的将领,本就是去饶风关协助防守,如今饶风关失陷,他不可能跟着王彦走,况且在他内心当中也是不齿王彦的为人,自然是跟王彦分道扬镳,径直领兵回了汉中城,找刘子羽复命,也就带去了刘涚和王彦的故事。 而最后从饶风关脱身的刘涚等人,一直退到了勉县,进了城之后,才得空轻点自身的损失。 刘涚的一千人,战死失踪一百二十三人,受伤不论,杨政和颜安合计两千兵马,最终跑出来的,却只有八百不到。 这当真是个惨重的损失,拿到这样的数据,杨政和颜安都是仰天长叹! 哪怕就是在和尚原最艰难的那段时期,杨政和颜安率领的队伍都没有受到过如此沉重的打击,减员超过一半,能够裹夹在一起逃进勉县而不是半路崩溃,这本身已经是个奇迹了。 “这.我回去怎么向大人交待啊!”杨政仰天无语,颜安却是在一旁狠狠的诅咒着王彦,“那个老匹夫,如果不是因为他不遵守约定,擅自提前放弃饶风关,我们何至于遭受这般沉重的损失,老匹夫,怎么就不去死啊!若有机会,我一定要在他脸上刻下‘临阵脱逃、无耻第一’的八个字,让他当个名副其实的八字军!” “颜大哥,你这八个字像是有些不顺口啊,不若叫‘临阵脱逃,裤子不要’来的好听呢!” 见气氛凝重,刘涚不得不随意的开个玩笑,只可惜这个玩笑除了让颜安瘪瘪嘴之外,并没有什么效果。 “刘涚,饶风关丢了,你说接下来金人会怎么做?” 被杨政这么一问,刘涚却是感觉有些不好说。他当然知道,如果历史不发生任何变化的话,接下来就该是金兵进攻汉中城,而且因为刘子羽的计谋,让撒离喝顺利的拿下了汉中。 可是如果他这样说的话,一个是对杨政俩人的打击沉重,另外一个就会显得他未免也太神算了,再这样下去,迟早是会惹人生疑的。 “我怎么知道呢?应该是要攻打汉中吧?就看刘大人怎么应对了,两位哥哥,我们整修一晚,还是早些回去向大人复命,同时也将消息带回去,好让大人有个准备!” “此言有理,哎,可惜千多英魂,却只能暂留饶风关了!” “杨大哥,你放心好了,终有一天,咱们能够将这些地盘一点点的拿回来的!到时候,将士们的英魂自然就能回家了!” “嗯!老弟,我相信你!” “我也相信你!” 颜安也凑了过来,冲着刘涚重重点头。 看着两张疲倦,略显苍老,但眼神坚定的面容,刘涚心中没由来的一阵触动!或许这就是中华民族的精神所在吧,我们可没有所谓的信仰、精神、主义,但这并不重要,哪怕就是杨政、颜安这些将军,还有那些斗大的字不识一个的大头兵,只要是华夏子孙,流淌在血液之中的那种灵魂,总会在最为难的时候被激活! 这种灵魂超越了宗教、信仰和精神、主义,它就是华夏的魂,指引着每一个真正的华夏儿女,向着同样的方向,努力,前进。 “让我们一道,用血肉重铸起新的防线吧,哪怕就是汉中城丢了,我们也不能让金人真正踏入巴蜀半步!” “对!坚决不能让金人踏入巴蜀半步!” 第265章 将军凯旋,敌踪难料(上) 金兵攻破饶风关,对于整个巴蜀的南宋军民来说,是个巨大的震动! 巴蜀破了! 金兵入蜀了! 南宋完蛋了? 各种各样的谣言尘嚣直上,而这些谣言的重灾之地,首当其冲的就是汉中城。作为汉中一号首长的刘子羽,在接到前线战报之后,心头也是紧张非常,而田晟归来之后讲述的战情,更是让刘子羽将王彦这厮恨到了骨头里! 然而再怎么恨王彦也不能解决眼前的敌人,如果没有意外的话,金兵下一个进攻目标必然就是汉中城,是守,还是走? “田晟,你说的那个刘涚,可是牛头山上曾经跟高宠并肩战斗的那个刘涚?” “自然是他,这天底下,也没有第二个刘涚了!” “此人当真是不凡,怎么就去投靠了吴阶呢?哎,当初要是早知道他在咱们汉中,我当亲自登门拜访,兴许能够留为己用,那此时也就好办了!” 田晟心中虽然也是佩服刘涚,但却没有想到刘子羽竟然给刘涚的评价如此之高,难道说,仅仅依靠一个刘涚,就能将整个汉中城守下来么?若真是那样,饶风关又岂会丢了? 当然,田晟也知道,饶风关的失守,确实跟刘涚没有多大的关系。 “罢了,看来这个汉中城,留不得了!” “大人!” 刘子羽是文官,而田晟则是武将,两人职业不同也就导致看问题的角度是不同的。刘子羽讲究的是单纯的策略,是一种得失的衡量,而田晟关注的,是不战而退,对全军上下士气的打击,还有就是,轻易的将汉中城拱手交给别人,巴蜀的军民会怎么看待刘子羽,怎么看待朝廷? “田晟你无需多言,我这样做自然有我的道理,能够看懂的人就会看懂,看不懂的人,一辈子也无法理解啊!” 回答田晟的同时,刘子羽仰天长叹,而在另外一个地方,也同样有人在叹息。 “刘涚,杨政,颜安,你们都是我的爱将,虽说损失不小,而且饶风关也丢了,但错不在你们,相反,你们做的很不错,已经尽力了!” 吴阶心中其实有些遗憾。在他看来,饶风关是个很不错的地方,跟当初的和尚原一样,如果说能够上下齐心,好好坚守的话,或许能够让金兵再吃一场败仗,在巴蜀大门口止步。 然而因为王彦,饶风关丢了,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刘涚,子羽守汉中,如今面对金兵大军,你觉得他会怎么做?”揉了揉额头之后,吴阶转而问刘涚。 “金兵新胜而我军小败,数量更是毫无优势,若换成是末将驻守汉中,必定要先避其锋芒。” “刘涚,汉中可是大城,金兵想要攻克,不是那么容易吧?”不等刘涚的话说完,那杨政就迫不及待的问道。 “汉中实乃大城,然金兵亦可不攻,十万兵马层层包围,试问到时候,我们是援还是不援?不援,城中迟早饿殍遍野,援,就中了金人之计谋!” 刘涚说的,其实是一个很简单的战术:围点打援,这种战术在后世,几乎是被用烂了。但越是用烂的战术,就证明其越是有效,因为真正优秀的战术,针对的不是智商,而是人性! 当同僚、同胞陷入绝境的时候,你是伸手还是不伸手?这不是智力问题,而是人性的考量!而要向解开这个难题的唯一正确方式,就是永远不要陷入这样两难的局面! “刘涚说的好啊!刘子羽也是个聪明人,想来他一定会将汉中拱手送给金人的,哈,我真想看看,金人在接收汉中城时,会是个什么样的表情?杨政,颜安,你们先去歇息吧,刘涚你跟我来,我还要问你点事情!” 虽说吴阶对刘涚是明显的青睐有加,但杨政和颜安并未因此而有想法,两人确实要做的事情还多。 刘涚不知道吴阶找自己具体要说什么事,只能跟着后面一直走出房间,来到营地的边上。 “你要不要回家一趟?汉中城那边的战事,估计会一直拖下去了!” “哦?大人何出此言?” 刘涚心中一阵震颤!作为一个穿越者,他当然知道,历史上因为刘子羽对汉中实行了焦土政策,引领着军民早早撤退,兴致勃勃冲进巴蜀的撒离喝,拿到的只是一座毫无用处的空城,当一开始的兴奋褪去之后,撒离喝才发现,这座空城根本就是一个烫手的山芋,或者说是个鸡肋! 因为孤军入巴蜀,战线拉的过长,同时无法在周边区域内得到补给,以至于撒离喝根本不敢擅自行动,每天让他焦头烂额的事情,就是来自后勤补给线上那些糟糕的消息。 不仅仅宋军在神出鬼没的劫掠他的补给线,甚至于一些山贼豪强、义军土匪,也在做同样的事情。 派出大军去维护补给线吧,消耗掉的物资还不够补充的多,不派出去吧,又只能眼睁睁看着物资被抢,真正能够送到汉中城的,十中无一。 更重要的是,撒离喝得意忘形了,以至于把自己的成就提的太高,引起了一个人的不满,而这个人又有能力,在撒离喝的补给上,动动手脚。这个人就是金兀术。 虽说金兀术是名正言顺的最高统帅,但任何一个统帅都不能容忍自己属下的光芒盖过了自己,撒离喝脑子有些不够用,竟然不懂得什么叫住低调,以至于让自己的顶头上司都心生不满了。 与此同时,金兵攻克汉中的战报,却引得南宋朝廷一阵震动,主和派的声音再次高昂,这群没有膝盖的软骨头,又拿出人口优劣论来说事,说什么宋人天生就没有金人野蛮,干架这种事情不是宋人擅长的,与其白白的牺牲,不如就多赚点钱,然后用这些钱财来讨好金人,好让子民们修生养息。 不论这些家伙把话说的有多么动听,归根结底还是他们怕死!他们怕死又不好意思说自己怕死,故而才会扯到别人的身上,将自己摆上道德至高点来说事儿。 刘涚最讨厌这种人,幸亏他没有在朝堂上,也听不到这些声音,否则难保他不会拿大耳括子去抽人! 在这个问题上,朝廷高层也是有些动摇了! 虽说眼下已经有冉冉升起了几颗新星,但是这几颗新星,是否能够支撑起南宋的天空呢?现在谁也不能保证,哪怕是韩世忠、岳飞他们自己,也不敢拍着胸膛去保证,就一定能够将金兵赶走。 因为这些种种的情况,撒离喝占据汉中之后,几乎是动弹不得,不像是个胜利者,倒像是个笑话。 以上这些,都是历史上发生的事情,刘涚自己心中明白,可是吴阶呢,他是怎么样来判断的呢? 抬头凝视着吴阶,刘涚真是有些佩服吴阶了!很显然,吴阶不可能是穿越者,那他得出的结论只能说明,这是他通过现有的情况而得出的判断,而这个判断,竟然跟历史有着惊人的巧合。 “大人,虽说金兵拿下汉中之后可能会按兵不动,但若是万一.” “无妨,子羽不是个普通人,他即便将汉中让给撒离喝,也不会让他好过的,除非金兀术马上派兵来攻,否则大战怎么也不可能发生,有一段时间,你若是想家,可以回去一趟,有些事情还是早点安排的好!” 吴阶这话说的很是隐晦,但刘涚终于还是听明白了。 “早点安排?吴阶好像也是不太看好接下来的战斗了,这是怎么回事?难道说,吴阶在认定撒离喝不可能继续进攻的同时,又确定了巴蜀保不住?但历史上并非如此啊!” 刘涚的心中顿时糊涂起来,究竟是什么原因,让吴阶同时做出了截然相反的两种判断呢? 既然有这样的疑惑,刘涚也不想藏在心中,当即开口问道:“大人,此事我实在是不明白,难道说,巴蜀终究是保不住的?” “有些情况,你还是不太清楚,不若我说给你听吧,金弹子这个人,你应该不陌生吧?” 金弹子,刘涚当然不陌生,应该说刘涚跟金弹子之间的关系,简直就是说不清,道不明,纠葛很深。 当吴阶这样问的时候,刘涚的心情却是莫名的紧张起来。 “我为什么要紧张呢?难道是因为我心中对金弹子有所畏惧?这不应该啊!” 是的,从武力各方面来说,刘涚确实是不畏惧金弹子的,但除非是刘涚静下心来好好的思考,否则他一时半会儿还真是找不到他心中对金弹子隐隐有畏惧感的根本原因。 这个原因,其实来自于刘涚心中的信心,而他信心最大的根源,在于他的身份。他是一个穿越者。 一个穿越者最大的优势,就是对历史的熟知,对历史走向的熟悉!而这种本身是很确定的优越感,又会因为穿越者自身的出现,而发生改变。穿越者的出现,本身就是对历史轨迹的一种破坏,也就是说,穿越者越是参与到历史当中,那么对历史造成影响之后,就会反过来破坏自己最大的优势和依仗。 这才是刘涚对金兀术最大的畏惧。 第266章 将军凯旋,敌踪难料(中) “这个刘子羽,实在是太狠毒了!” 汉中城,知府衙门里。 这是撒离喝占据汉中城的第十天,到目前为止,撒离喝没有得到个一条好消息! 虽说汉中城几乎是兵不血刃的就拿下了,捷报他也传回去了,可是军中粮草也是日益见底,入不敷出。原本,撒离喝的算盘是打的不错的。 在拿下饶风关之后,撒离喝统计军中粮草,十万人够用一月,当时撒离喝心中就盘算,若是在攻打汉中城的时候,损失个两万人左右,自己麾下兵马数量就只剩下八万,再加上对汉中城府库、民宅和周边地区的洗劫,收集到的粮草必然可以支撑大军数月用度。 而有足够的粮草,撒离喝就可以利用汉中城再度整饬兵马,继续向巴蜀平原地带进攻。 一旦进入平原地带,金兵最擅长的骑战就有了用武之地,等到拿下益州,那么整个巴蜀就几乎是等于落入金国之首,到时候想要顺江而下进攻南宋,就易如反掌了! 撒离喝的算盘打的好,却无奈有个人更精! 这个人自然就是刘子羽。 能成为张俊幕僚的,岂会是个笨蛋?饶风关的战役还没有结束的时候,刘子羽其实就已经在作最坏的打算。他将汉中城里的人分批撵走,由军队带领这些平民赶赴远方,比如益州等地。 与此同时,刘子羽也没有放过汉中城周边的区域,那些个农庄大户,无一例外都被动员,虽说一开始这些人都在心中暗骂刘子羽,可是当饶风关失陷的消息传来之后,他们又开始打心眼里感谢刘子羽了。 若非是刘子羽提前给他们做动员工作,他们哪里来的这么多时间收拾行囊,甚至是采收农田里最后的那点粮食。 待到人离开之后,刘子羽就开始下令,烧! 凡事可以烧掉的,统统都烧掉!吃的烧掉,用的烧掉,甚至连大树这些可以作为材料的,也统统烧掉。 不能烧掉的怎么办,比如水井这些东西。 填! 水井填了,沟渠填了,就连茅坑,只有有时间有条件,统统都填上!刘子羽要让金兵入城之后,没东西吃,没地方住,甚至连拉屎,都要自己挖坑! 不得不说,刘子羽这个计策,当真是毒辣到了极点,一鼓作气冲进汉中城的金兵,当真是过的苦不堪言。 之所以知府衙门没有毁掉,那是刘子羽故意的,因为他在知府衙门的墙壁上留了一段话。 刘子羽是个文官,文人,其留言自然也是很有水平的,内容颇多,不过其大概的中心思想就是告诉撒离喝,和所有金人:尔等不要高兴的太早了,汉中城是你们的,也是我们的,归根结底还是我们的!别以为你们现在占据了就成功了,睁开你们的狗眼看看,除了一无所有的汉中城,你们还能得到啥?等着看吧,汉中城就是你们的活死人墓,等你们都死在汉中城了,我们再回来给你们收尸! 之所以要将这些话留在知府衙门内的墙壁上而不是城墙上,估摸着刘子羽还是爱惜羽毛,若是让别人知道他堂堂一个文人竟然对敌人做出如此恶毒的诅咒,不免有些损害他的形象。 读书人嘛,好面子。 撒离喝不是读书人,所以他常常是想到啥就说啥,心情不好就骂人,骂了还不过瘾,就用鞭子抽人! 这几天他几乎天天都在抽人!只要是听到不好的消息,他就总是要拿出鞭子来抽,以至于马鞭都换了好几根了,看这个趋势,还要继续换下去。 “后方的粮草呢,什么时候能够送到?” “将军,这个,暂时还没有消息!”负责后勤的金将低着头,浑身都在抖,他不害怕撒离喝抽他,他害怕撒离喝要他的命! 不过好像撒离喝已经有些疲了,抽人也抽的有些软了,今次竟然没有动手,只是冷冷的瞥了那后勤官一眼,道:“那你还在这里做啥?还不赶紧去给我催粮去!没有粮草,我拿什么来继续攻打宋军,没有粮草,用什么来稳定军心?” “得令,属下这就去办!” “三天之内还没有消息,你也就不用回来了!” 当那后勤管就要走出房间时,撒离喝冷冷的补上一句。 而此时,刘涚已经得到了吴阶的特批,回家看看。 要说这样的待遇,别说是杨政之流,哪怕就是吴璘,都看着眼红呢。明明军情看上去紧张的很,吴阶却能够放刘涚的探亲假,说出去肯定有人会谣传,说刘涚是吴阶的亲儿子。 就连刘涚心头始终都是有些疑惑,吴阶何以会对他青眼有加,难道仅仅是因为他在吴阶军中的重要性? 当然,刘涚也不觉得现在战况有什么好紧急的,既然吴阶给了他一个月的时间,那也就是说,吴阶都判断,在一个月里,巴蜀的情况不会发生什么大的变化。 反倒是刘涚,心中既是想家,同时有很矛盾,回家去干啥呢,难道真的如同吴阶暗示那样,让高家庄再度搬迁? 此次刘涚回家,却没有将所有人都带上,他只是带了两百骑作为护卫,偏将也就是柴青源一个。 剩下的人马还是留在军营里,若是有个万一呢? 经过几天的行程,刘涚终于赶到了益州城外,还没有进城,一股与往日截然不同的热闹气息,就扑面而来。 成都县城大门口,驻防的士兵比起往日来多了一倍不止,而且一个个刀枪出鞘,神情紧张。 让这些城卫兵紧张的,不是因为金兵将至,实在是因为想要进城的人,太多太多! 这些人打哪里来? 当然是汉中,以及汉中周边而来。 此时的巴蜀,能够堪比汉中这样城市的地方并不多,而成都县以及距离其不愿的都江堰都是其中之一。 原本刘涚是想先进县城一趟,去买些东西才回家,一看城门被堵得水泄不通,当即就下令拨转马头,绕过县城直接返回刘家庄。 “大人,即便成都县城富饶,如此多的难民涌入,怕是很快就会不堪重负啊!” 柴青源看到眼前的景象,忍不住上前跟刘涚说道。 点点头,刘涚算是肯定了柴青源的说法,转而又道:“事物皆有两面,不知青源你刚刚有没有注意哪些难民呢?有可能,这次又是我们的机会!” “机会?大人,我不太明白!”柴青源皱眉想了想,开口问道。 “回头我再跟你细说,现在咱们先回家!” 回家,在这个没有现代化便捷通讯工具的时代,是唯一最让家人放心的一件事情,没有什么比活生生的人出现在家门口更让家人觉得喜悦的,刘涚这一家也不例外! 如今刘家庄里,真正可以算是刘涚亲人的,其实只有三个,但是因为刘涚麾下将士大多安置在刘家庄,或者是依附刘家庄而存在,故而当刘涚的兵马一出现在刘家庄大门口,整个庄子都沸腾起来了。 “将军回来了!” “家主回来了!” “老爷回来了!” 称谓或有不同,但喜悦的情绪是相同的。而对于刘涚来说,他最喜欢的还是看见刘越那张胖嘟嘟的脸蛋。 安娜和高玉娘两个女人,把刘越照顾得很好,虽说这孩子现在还不会开口叫爸爸,但却好像没有忘记刘涚这个老子,刘涚身上还穿盔带甲的,小刘越竟然也不怕,被刘涚一抱在怀中,竟然就咯咯笑起来,还伸出胖乎乎的小手,不是摸刘涚的脸,也不是摸他的盔甲,而是直接伸去抓三棱军刺的刀柄! “我地个天啊!乖儿,这玩意儿你爹我还要用呢,等你十八岁了,再说吧!” 刘涚夸张的表情,将眼眶泛红安娜和高玉娘都给惹笑了,这些日子,两个女人在家也是挺苦的。 杨再兴又长高了一截,不知道是不是到了长身体的年纪,还是因为长期坚持锻炼的缘故,刘涚感觉这段时间杨再兴长的特别快,都已经跟刘涚的肩膀差不多高了。 而在杨再兴身边站着的,还是柴胡,这兄弟两个,向来是形影不离的。 “在家有没有偷懒啊?” 一手臂弯里抱着刘越,刘涚一手轻轻抚摸着杨再兴的脑门,虽说有了自己的孩子,但刘涚对杨再兴的感情,也从不曾淡化过。 “干爹,没有偷懒啊!不信你可以问干娘!” “我问她干啥,你说没有就没有!你也长大了,再过的两年,就可以练习马战了!柴胡,你哥也会来了,怎么不去找你哥?” “不去!他一回来就管我,不好玩!”柴胡将脖子一梗,撇过头去,愣是不看柴青源,弄的刘涚身后的柴青源颇有些尴尬,哭笑不得。 被众人迎入庄子里,才换了一身衣裳还没来的及坐下吃饭,高进就来了。 高家和刘家之间的关系不用说,那是杠杠的,高进接到刘涚回家的消息,立马放下所有的事情,直接就过来了。 “大哥,你怎么来了,快进来坐,坐!县衙里的事情还多么?” “多!” 如今的高进,早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农家汉子的行头,当了一段时间的县令,整个人身上也就有了几分官味儿。听说最近还新纳了妾,亲家是成都县里的一个大户,为了巴结讨好高进,将家中最小最漂亮的女人,送给高进当小妾了。 寒暄两句之后,高进就冲着刘涚一拱手,惨兮兮的道:“刘涚,这次你可要帮大哥一把,救救成都县啊!” 第267章 将军凯旋,敌踪难料(下) “这还当真是个难题呢!” 虽说高玉娘对自家大哥一来就给刘涚出难题表示不满,但在高进投奔岳飞,她自己嫁出高家之后,整个高家完全就靠着高进在支撑,高玉娘也不会真是将高进给撵出刘家大院的们。 况且如今刘家大院的开销根本就是个无底洞,如果没有高家源源不断、不计成本的支援,怕就是一座金山,也能让刘涚给耗空了。 高进向刘涚求援,主要的问题还是集中在最近过多难民涌入成都县,整个成都县城愈发的不够安宁,原本在高进的管理之下,已经差不多杜绝的一些现象,再度出现抬头的趋势。 比如说小偷小摸,甚至是登堂入室的盗窃,前些日子因为有高进的严厉政策,加上高家子弟兵的巡逻,几乎已经在成都县城里绝迹,但就这些天难民涌入之后,每天都要发生十几起。 更让高进担心的是,如今大白天里竟然有人打架斗殴动上了刀子,如果不是因为高家子弟兵正好巡逻到,指不定就出了人命了! 出不出人命,是朝廷考核一个官员是否称职、优秀的重要指标之一,哪怕高进知道自己几乎没有上进的空间,但他还是不愿意在履历上留下污点。 “治理城市本就是一个难题,治理一个动荡不安的城市,那就更是难题里的难题了,大哥,你这个事情,我一时半会儿还真找不出彻底解决的法子,不过有一个双赢的方法,倒是可以试一试。” 刘涚皱眉想了好久,才算是给出一个不是答案的答案来。 “双赢的法子?” 高进两眼顿时就亮了,瞪着刘涚催促他赶紧说。 “扩招!” 扩招,在刘涚曾经生活过的后世,一般情况下指的是教育方面,尤其是指高等教育,可刘涚这里所谓的扩招,当然不是将难民招去当个太学生——没那必要也没有那种可能。 刘涚所谓的扩招,就是招募进军队体系当中。 你不是想求口饱饭吃么?好,我给你饱饭吃,但你必须要为我卖命!简单的说,就是加入到高家庄或者是刘家庄的护卫队行列当中,如果表现的好,其亲属也能成为两个庄子里的正式成员。 “这样,会需要很多钱财物吧,如今高家庄的状况。” 严格意义上来说,高家庄的状况并不一定就好过刘家庄,别看刘家庄长年累月的就只有两个女人在撑场面,高玉娘这个河东狮威名远扬,凭借的兄长、夫君的威名,别说是整个成都县周边,那怕就是整个益州府里,只要是听说过高玉娘的,没人敢去撩她的虎须。 而刘家庄的家底,可是来自于时家,还有上任益州知府的部分家底,只不过当中有海量的高价物品,暂时无法运转而已。 盛世古董乱世金,这时家和知府大人家中,值钱的器物不少,但在刘涚看来,都没有真金白银来的实在。 如今刘涚提出招募那些难民进入护卫队,颇让高进为难,最重要的一点,归根结底还是钱财的问题,没有钱,说什么都没用。 “我没有打算一招进来就把他们当成真正的精兵来训练啊!大哥你想啊,如今汉中城被金兵给占了,可是刘子羽刘大人的一把火,愣是将金兵烧的个焦头烂额,若是换城里,手掌十万大军却只能窝在一个啥都没有的空城里,你会怎么做呢?” “我会。派人出去抢!” “对了!”刘涚打了个响指,低声道:“我也不知道吴大人何以在这种时候放我的探亲假,不过我可不想浪费机会,既然我回来了,那就不能在家中虚度光阴!” “刘涚啊,你的意思是?” 高进皱了皱眉头,他像是有些明白刘涚的意思了。 “金兵想抢东西,不过却忘了,他们身上的好东西也不少!衣服,装备,甚至他们的战马,不能养咱们也能用来卖,杀来吃吧?” “嘶。” 抢劫如今占据了汉中城的金兵? 如果这个主意不是从刘涚口中冒出来,高进必定会说想这法子的人是个疯子!要知道,撒离喝虽说占据的只是一座空城,但毕竟人家手中可是有十万大军,惹毛了,分分钟就能踩死一万个高家庄! 但这话从刘涚口中冒出来,意义就有所不同了。 过去高进也觉得刘涚想是个疯子,但这两年事情的发展,多次向高进证明,刘涚非但不是个疯子,而且根本就是个天才,很多别人看来很疯狂的事情,最终不止是让刘涚干成了,而且效果还能出人意料的好! 或许,真的可以试一试! “刘涚啊,你这才回来,就要亲自带队去干?” “不!我亲自指挥!大哥,既然咱们要干,就要干大的!成都县城里的那些难民,由我来安排招募,你千万不要出面,只是提醒下面的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成了,到最后我估计抢回来的那些东西,还需要大哥你走高家庄的路子,好好的处理一下。” “这个自然是没问题的!高家庄这么多年茶马经营,销售那些东西,绝对没有问题!”相比之下,高进显然是更适合当一个商人而不是一个官员,只要是说起赚钱的事情,他就兴奋不已。 “是了,大哥,听说你纳妾了?当真是恭喜啊!” “哎,有啥好恭喜的!老爷子倒是高兴,催促着我早点弄大媳妇的肚皮,这种事情,能说弄大就弄大的?” 高进说这话的时候挺无赖,也正好就是两人谈到这里,高玉娘走进来听了最后一句,不由得啐了一口道:“你们两个多大的人啊,还在这里不正经?” “让大哥早生贵子有啥不正经的!”刘涚嘿嘿一笑,不以为意,那高进也是笑,望着高玉娘的肚子道:“妹子啊,你别指责哥,你自己要争气啊!刘越这都半岁了,你还没动静!” “动静动静!你们这些男人就知道动静!公鸡都不在家,母鸡下的蛋神仙也孵不出小鸡来,亏你还是大哥,有家不回,没事了赶紧回家孵蛋去!”哪怕是嫁入了刘家,高玉娘对高进仍旧是那样毫不客气,弄得高进满脸苦笑告辞。 老实说这样把高进撵走,刘涚并不会去生高玉娘的气,没听刚刚高玉娘已经侧面说了女人的艰难么,刘涚已经暗暗决定,这些天要是没什么事的话,就老老实实的呆在家里,把两个女人喂饱再说。 其实他也确实是想女人的紧了,不知道是男儿本色呢,还是因为蛟血导致的“严重后果”。 总之接下来的三天时间里,刘家庄的下人们,几乎就没见过自家女主人,倒是能够时常看见庄主大人神神秘秘的进出厨房,偷东西吃。 看来刘涚也是累的不轻,至于说安娜和高玉娘,这两个身负不俗武艺的女子,竟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不知道是不是吃的有些过量,撑着了。 总之刘涚恢复正常生活起居,已经是三天之后的事情,而在这三天时间里,柴青源等人按照刘涚的要求,已经从汉中城涌来的难民当中,挑选出了三千精壮! 三千精壮,这当真是个了不起的数据。虽说听上去人数不少,但到目前为止,除了给这些人提供饱饭之外,刘涚没有要求他们做任何事情。 直到刘涚开始正常生活,第一件事情就是让这三千人去跑步。 “五里路,一炷香,能够回来的留下,回不来的,撵走!”刘涚知道自己不是慈善家,也没有能力当个慈善家,他唯一能够做的仁慈的事情,就是不让连这点体能都不能保证的人,去送死! 幸亏,到最后看来,这三天饱饭没有白吃,三千人竟然有九成九能够满足刘涚的要求。 让他们休息一天之后,刘涚就让柴青源、卢宏等,带着刘家庄里已经差不多完成训练的八百子弟兵,加上这两千多的难民兵,出发了。 “这是你们第一次单独出征,路上注意隐藏行踪,千万不要跟朝廷的官兵发生冲突,实在是被对方刁难,就报我的名头。另外,青源,我不是让你们去跟金兵作战,一定要牢牢的记住我当初教你的那些战术,特种作战,将就的就是一个要点:出乎意料!你们这次作战的目的,就是抢,抢,抢!” “对于不能保持纪律的新兵,要严格的进行教育,再教育,若是能够挽救的,尽量挽救,若是不能挽救的,卢宏,你该知道怎么办!” “请大人放心好了,我是绝对不会让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汤,哼,连基本的纪律都不能遵守的士兵,留着只会害了别人!” 卢宏的回答让刘涚满意,点点头之后又道:“这次你们出征,我让小玉跟你们一起去,毕竟金兵的行踪难料,有小玉和他带领的那些畜生,寻找起金兵来,比较方便!” “啊,大人,能不能不带啊,那群牲口,我有些胆战心惊啊,哪里是狼,一个个分明比老虎还要厉害!” 刘涚说要带上狼王小玉,长期跟在刘涚身边的柴青源没啥表示,倒是当初可以用拳头抡死老虎的卢宏,口中发出了惨叫。 “怎么,你吃了小玉不少苦头不成?再兴,正好你来了,去,把小玉给我叫来!”刘涚笑了笑,招手将远处窥视的杨再兴给叫了过来。 ps:(以下字数不算钱)应书友群“一切随风”同学的强烈要求,本日加更一章,中午12点,晚上8点更新照旧,谢谢诸君支持! 第268章 狼牙出击,雏鹰展翅(上) 一声高亢的狼嚎,伴随着小玉出场。 刘涚看见这厮身后竟然跟着六七匹跟马驹儿一样,张着血盆大口的成年山狼,不由得心中暗暗好笑,感慨当真是畜生如人,这才丁点儿大的小玉,竟然就已经知道摆威风了。 其实跟身后的大型山狼相比,小玉的身形显得非常苗条,但若是分别凝视小玉和那些山狼的双眼,就会发现,小玉的眼神哪里像是头畜生,分明是比人还要狡黠。 “小玉啊,这次你跟他们一起出征,要牢牢记住青源交代你的事情,不可以胡闹,听清楚了没有?” 其实刘涚也不知道小玉是不是真的能够听懂人话,反正到现在为止,交待小玉的事情基本上没有出过问题,至于说卢宏为何害怕小玉? 光是那六、七头大型山狼,真要是发起狠来,就比寻常的两三头猛虎更加令人恐惧,或许这就是卢宏畏惧小玉的原因。 其实刘家庄里的老人如今都知道,这群狼虽然生活在庄子里,但从不曾伤害过庄子里的任何人,倒是有了这群狼之后,庄子里就没出过贼,不仅仅是没有人来偷抢,就连庄子里养的牲畜家禽,也都向来是完好无损,黄鼠狼都不敢来。 又或者黄鼠狼也来过,只不过进了小玉的肚皮。 反正一句话,这些狼比看家狗还要忠诚,让人放心,这也让刘家庄里上上下下没人养狗,倒是家家户户都养着狼崽子! 刘涚不在的这些日子里,山狼又出生了一批。这些狼崽子因为打小就跟人亲近,加上营养各方面不是问题,才几个月功夫,就表现出超越其父辈的强壮身躯,而且更通人言,一个个都是鬼机灵。 这些事情刘涚并不知道,他现在只是安排小玉跟着柴青源走,殊不料小玉这厮抬头看了看刘涚,自顾自的就走去杨再兴身边,磨蹭起来。 “小玉,你不听干爹的话了?小心他打你屁股!” “呼噜噜!” 一阵低沉的咆哮,加上呲牙咧嘴的样子,小玉像是在告诉杨再兴,刘涚要是真敢打她的屁股,她就下恨嘴,咬刘涚! “咦,小样儿,来,练练,你要是赢了,随你,你要输了,怎么着?” “嗷呜!” 刘涚将袖子一捋,要跟小玉单挑!小玉还没有反应过来,那群山狼就一个个兴奋不已的嚎叫起来,像是他们也很看这场决斗,倒是兴奋的很。 “来呀!” 随便摆了个架势,刘涚正在冲小玉招手,突然,视线一花,小玉那雪白如玉的身形,竟然直接在刘涚的视界里消失了! “好快的速度!” 不仅是刘涚心中由此感慨,就连周围观战的人和狼,也是一个个瞪大了眼睛。所谓旁观者清,他们因为距离问题,当然能够看见小玉是突然出现在刘涚的背后,可就这种电光火石一般的速度,也当真是宁人吃惊的很! “嘭!” “嗷呜!” 这场人跟狼之间的决斗当真是不精彩的很! 虽说小玉近乎偷袭的攻击,加上它快逾闪电的速度,好像是在第一时间占据了上风,然而当她狞笑着准备在刘涚背后“下狠嘴”的时候,一只大脚丫子突然出现,随后就将她重重的踹飞了出去! “嗷~” 巨型山狼们吼叫起来,其中一两只更是对着刘涚趴下前半身,略微昂起头来,像是即将进行攻击的前奏! “我艹,来来来,你们一起来,今天不把你们都收拾了,将来你们还不知道谁才是这一亩三分地上的扛把子!”今日刘涚心情也不错,干脆就招手让山狼们一起上! 此时小玉还倒在地上挣扎,也就没空去约束那些山狼,加上刘涚的挑衅,一众山狼在稍微犹豫之后,还当真就冲着刘涚扑了过来! “有点意思!” 刘涚眼见这些山狼竟然不是一拥而上,而是左右前后,甚至有两只径直兜圈子去了自己身后,不由得暗暗惊讶! 都说狼只要是成了群就具备了相当的智慧,刘涚过去一直以为这是传说,现在看来,还真是这么回事,至少眼前这些山狼,明明体型上占据优势,而且又是群起而攻之,却还是这般的小心翼翼。 “找死!” 一只山狼终于忍不住向刘涚发起进攻,它张开的血盆大口差不多可以将刘涚整颗脑袋都塞进去,当然前提是他的大嘴能够叼的住刘涚的脑袋。 可惜刘涚的反应极快,右拳挥起,毫不留情的砸在那山狼的下巴之上,当即就将其砸的倒飞出去! 与此同时,另外一头山狼试图去咬刘涚的左腿,却是被刘涚一个下蹲弓步,顶起的膝盖狠狠撞上了大嘴,又是一声闷响,那山狼只是打着滚,就跌出去了! 所谓习武者,到了一定的境界,那就全身上下皆可发力,皆可伤人! 虽说没有飞花摘叶即可伤人那样夸张,但气息所到,身体的任何一个部分都能造成惊人的破坏,绝非仅限于拳脚这些常规的地方。 “好!打的好!” 卢宏在一旁喝彩,其兴高采烈的样子,让刘涚严重怀疑,这厮是不是吃过小玉这群狼的苦头?不过暂时刘涚没这闲工夫去打听,还有四头山狼在围着他兜圈子呢! “嘭嘭!” 又有两头不死心的山狼冲上来,不过结果给前面的两头一样,惨兮兮的倒飞出去,这下可好,剩下的两头山狼也不是蠢到家的那种,见此情形不敢上了,干脆一双前爪子趴下,冲着刘涚讨好的哀鸣起来。 “呜呜呜~” 也就是这个时候,被踹飞出去的小玉终于缓过起来,腹部贴着地面磨蹭到刘涚身边,不住的低鸣着。 “服气了?那就跟着青源和卢宏去吧,记住我说的话,一切都要听青源的!”刘涚拍了拍小玉的脑袋,那小玉也就只能是不住的点头。 安排好这个事情之后,刘涚就让柴青源和卢宏下去准备,明日就可以带兵出发了。 对于刘涚来说,安排柴青源和卢宏带领那些刚刚招募起来的新兵去汉中城周边,其实是有着基层目的。 第一层目的,是为了练兵,通过实战训练,将不适合或者是没有能力那些士兵剔除出去,也是通过实战,从普通士兵当中选拨出有当将领潜质的,便于将来的培养。 第二层目的,就是要收集物质! 光是养兵而不用兵,除非是国家这样庞大的机构,才能保证钱财和物质上的消耗,以目前刘家庄和高家庄的实力,是难以持续太长时间的。既然有了兵,就要用,不管是从沿路收集,还是从金兵手中抢夺,都是一条路子。 第三层目的,是让金兵不得安生,促使撒离喝在多种因素的逼迫下,提前撤离巴蜀,将汉中城放弃。 在原本的历史上,金兵占据汉中城的时间长达两个月,到最后撒离喝是因为粮草短缺,军心浮动而不得不撤离汉中城的,但是对于刘涚来说,两个月的时间,还是太长了。 况且在他返回益州之前,曾经跟吴阶有过一番谈话,其中提及到一个人——金弹子! 金弹子这个人,在原本的历史上可是没有什么出众的表现,除开他略微强悍的武力值以外。 可是,因为刘涚的穿越,改变了历史发展的走向。为了替咸阳城枉死者报仇,刘涚跟王重阳一并,将粘罕给刺杀了,最终的结果却是导致金弹子横空出世,不仅仅背叛了金国,而且还窃据了齐国。 要说曾经的齐国,在刘豫的治理之下,只能说是勉强过的去,偶尔能够帮金兵敲敲边鼓,打打顺风仗。可是等到金弹子执掌之后,凭借他过人的管理能力,竟然使得大齐国国力蒸蒸日上,尤其是在军事方面,不争气的金国,竟然通过金兀术跟金弹子之间的协议,给予大齐国海量的物资支援。 如今的大齐国,不管是南宋朝廷还是刘涚,都不敢想过去那样藐视了。 如果说撒离喝占据汉中,而又因为粮草问题动弹不得,时间长了之后,金弹子会不会有想法?假如说金弹子跟金兀术,或者是跟撒离喝之间谈好瓜分巴蜀的协议之后,又会不会出兵? 这些对于刘涚来说,目前都还是个未知数,同样,也是吴阶的担忧之一。 正是因为吴阶具备了一个名将悠远的战略眼光,所以才会看到普通人看不到的很多东西,比如说,巴蜀的危机! 即便是刘子羽,现在也仅仅是认定撒离喝必然会撤军,却也未能发现其中隐含的危机。 吴阶看到了,所以他让刘涚回到益州,回到家中,一来是跟家人团聚,二来也是让刘涚自己考量,要不要再先让家人转移。 再次迁庄,这是刘涚非常不愿意做的事情,每迁徙一次,对庄子力量的损失是难以估计的,更重要的是,反复的迁徙,会导致人心的散失。 都说人心散了,队伍就不好带了。 为了避免可能出现的多种可能,刘涚能够想到的最好方式,就是逼着撒离喝,提前撤军。但他也知道,这个军事计划绝对不会得到吴阶、刘子羽等人的点头,因为主动去挑战军力强大的撒离喝,是眼下南宋朝廷最不愿意做的事情。 “你们不愿意做的事情,就让我来做吧!你们不愿意要的江山,就留给我来掌控吧!” 第269章 第二六〇章 狼牙出击,雏鹰展翅(中) 黄河以北的夏天,其实并不会比黄河以南的夏天更热。 至少金弹子身边的那些亲卫,只要是跟金弹子在一起的时候,他们就不会觉得热。 这个大金国的小王爷,自从老王爷粘罕被人刺杀之后,总会时不时的散发出一股冷气来,哪怕是在三伏天里,也都能让周围的人,不寒而栗。 “襄阳那边,有回复了没有?” 高踞在大齐国龙椅上金弹子,眼神扫过跪伏面前的一干“重臣”,开口问道。 “启禀皇上,襄阳城,还没有回复!”一个老态龙钟的文官拱手而道。 金弹子不耐烦的挥挥手,道:“说了多次,不要叫我皇上,叫个王爷传出去都是笑话!” “怎能呢?我大齐国上上下下,谁人不知皇上英明神武,能征惯战,将来必定一统天下,千秋万代。” 这种阿谀之词从那老臣口中滔滔不绝,当真是宁人佩服,哪怕金弹子觉得这种奉承特别腻歪,但实际上听在耳朵里,也是想当舒服的。这世上没人不喜欢听奉承,不喜欢听的那都不是人。 但奉承并不能解决问题,尤其是摆在金弹子面前的问题。 上个月,金弹子派人给咸阳城的王重阳去了一封信。信里的内容很简单,就是要襄阳城归附大齐,当然,金弹子给出的条件也是非常的优渥。 首先是放弃跟王重阳之间的杀父之仇。都说杀父之仇不可戴天,但金弹子竟然可以主动放弃,这个人的心志之高,可见一斑,为了得到这天下,杀父仇人又如何?没用永恒的矛盾,只有永恒的利益。 其次是可是封清虚散人为国师,如果清虚散人不愿意,或者是百年之后,则是由王重阳来担任,或者是王重阳指定人选,金弹子觉不干涉,与此同时,将道教定位国教! 这可是比忽略杀父之仇更容易让王重阳或者是清虚散人动心的玩意儿。道教从唐朝时期就开始衰落,其在俗事的势力范围逐渐被外来的佛教所侵袭,以至于每况愈下。 况且道教分支相对较多,清虚散人这一脉,若是能够得到金弹子举国之力的支持,那么将来造成的影响,必然是相当巨大。 应该说金弹子还是抓住了重点的,哪怕他就是承诺给王重阳封个“一字并肩王”,恐怕也没有这个提议诱惑力大。 除开这两点最重要的条件之外,还有林林种种的附加条件,应该说,如果双方不是种族不同的话,王重阳仅仅作为一支义军的首领,是无法拒绝金弹子的提议的。 更重要的是,襄阳城距离大名并不远,只要金弹子愿意,随时都可以提兵来攻打。自金兀术亲自跟金弹子会面协商之后,至少在短时间内,金弹子跟大金国之间不会发生战斗,而攻打襄阳城,恐怕也是金兀术乐见其成的事情。 这才真是大棒加上胡萝卜,恐怕襄阳城里的王重阳,此时正在纠结吧。 问明襄阳城那边没有动静,金弹子摆摆手,也没有打算继续深究,毕竟说服王重阳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也是急不来的。相对来说,如何继续充实大齐国的实力,扩张地盘和人口,才是金弹子眼下的当务之急。 在金弹子看来,王重阳这个人其实没什么大志,守着一个襄阳城,从年前到年后,基本上就没有任何建树,不管是人口还是地盘,也都没有明显的增加,好像只要不去招惹他,他就安安静静的呆在哪里。 如今,全盘接管了大齐国的金弹子,麾下有三个极其重要的将领。 孔彦舟、李成和徐文。 孔彦舟这个人其实武力值并不低,他自幼习武,然而品行不端,年长之后成了当地的无赖,从最开始的小偷小摸到最后就是杀人为盗。 可就是这样的人,竟然也能够混入北宋朝廷的军队,而且凭着一身不俗的武力,步步高升。不过这人只要品行差了,缺乏道德感和社会责任感,毕竟难成大气候。像孔彦舟这样官至兵马钤辖的人,当金军入山东之后,他竟然率部南逃,所经之地,沿途烧杀抢掠,或许正是因为其无耻逃亡,所以才能顺利逃脱并且最后还得到了朝廷的升迁,任沿江招讨使。 后来还镇压过南宋的洞庭湖义军,不过去年金弹子窃据大齐国之后,孔彦舟就降了。 而李成这个人的经历跟孔彦舟又有不同。 如果说孔彦舟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无赖,那么李成则是个正邪参半的人物。其武力值比孔彦舟只高不低,尤其是善使弓箭!李成的在弓箭方面的造诣达到何种程度呢? 史载,岳飞能挽弓三百斤。这可不是《说岳全传》里面的数据,而是历史真实的记载。宋时一斤等差不多就相当于后世的一点四斤,三百斤就等同后世的一百九十多公斤,这样的弓,射出的箭,威力那是相当的惊人。 一百九十公斤拉力的弓是个什么样的概念呢?用后世奥运会的标准来说,那是超人! 在奥运会射箭比赛这个项目当中,男子使用的标准弓,拉力一般不会超过40公斤,射程可以达到有效距离90米,当然,不是说那些运动员就不能拉开更重的弓,但势必更重更强的弓会影响到他们的正常发挥了! 抛开后世科技进步改良对弓的影响,比如势能转化为弓箭动能率、精确度这些方面(事实上这样说并不准确,古代批量生产的弓肯定不如后世比赛用弓,但是谁就敢说古代那些大将手中的弓,就一定不如后世呢?),那么理论上来说,岳飞三百斤的铁胎弓,可以射出的距离也是在三百米以上! 之所以说这么多,用岳飞举例,是因为李成这个人,也能开三百斤的弓,而且百步穿杨等闲事! 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到的事情,哪怕就是在宋金两国交战,英雄辈出的这个时代里,在箭术上能够超越李成的人,也当时寥寥无几了。 就是这样一个英雄人物,一开始进入宋朝军队的时候,却没有被委以重任,而是当了个啥呢?或许很多人都想不到,这样一个大将之才,竟然被安排去当试弓手,专门测试那些强弓、异弓。 好嘛,这就算是南宋朝廷“物尽其用”的一种表现,你箭术好,那就去当试弓手吧,测试制造出来的弓是否符合标准,可以上战场。如果说朝廷官员不搞贪腐,那么李成或许会当一辈子的试弓手,最后成为一名弓匠,大师级人物。 可偏偏李成这个人的性子执拗,经他手的弓弩,只要不合格的,不是被他打上标记扔进废品堆,就是被他当场拉断成为废品! 试问,在那个众人皆贪腐的时期,李成的这种做法,有几个官员能够的接受的?不接受怎么办呢,整他啊,谁让他不合大流,不跟大家走在同一条道路上呢? 结果就是李成被黑了,被冤枉了,不得已杀出重围,当上山贼土匪。 李成没死,逼走他的官员们就有些慌了,他们怕,怕李成乱说,怕自己的仕途甚至是身家性命受到威胁,故而就传言说李成是个杀人魔王,“钞掠江南”,结果朝廷就派兵去攻打李成,最后李成就选择了归顺大齐,成为大齐军中,武力值最高的一个。 最后在说说徐文。 相比孔彦舟和李成,徐文是投降大齐国最晚的一个,但却是带来兵马最多的一个,他带来了多少兵马呢?“舟六十,将士无算”。 徐文应该算是身家清白的宋军将领,可是因为孔彦舟和李成归附大齐之后,宋人就担心徐文也会叛逃,故而限制其行动,监视其起居,最终的结果,却是将徐文给逼反了。 首先来说,徐文是有本事的人,自小就是力大,年幼时贩盐为业,往来濒海数州,性格刚烈勇气超群,跟他一起贩盐的人都很忌惮他,以他为首却不敢丝毫忤逆他。 后来乱世出现,各地招募勇士,徐文就从募当上了战士,为密州板桥左十将。正式穿上军官服的徐文也有了自己正儿八经的专属兵器,巨刀。 一般的刀当然不能被成为巨刀,徐文用的这把刀,重达五十斤,也就是后世的三十五公斤! 换算成公制单位相信更有说服力一些,若是觉得三十五公斤不重的话,可以去体育器材店掂量掂量里面卖的哑铃。徐文凭借着手中这把三十五公斤的大刀,在战场上所向披靡,被人称“徐大刀”。 就是这样一个英雄将领,最终竟然被南宋迂腐的体制和腐朽的官僚作风,生生的给逼反了。 徐文反的时候,还能带舟六十,将士无算,这说明了什么,说明他是能够带的动自己兵马的将领,也从侧面说明了,不是徐文想反,而是有人逼得他反,就连他麾下的将士都看不过眼了,才会铁了心跟着徐文,一起反了! 故而一个朝代的衰落,绝非是“外辱”那样简单,内因才是根本。 “以史为鉴”这四个字,历朝历代的统治者们都在说,都在念叨,但真正做到的又有几个?自南宋起之后的千年时间里,不管是汉人自己统治还是被异族统治,类似的事情,总是重复、重复再重复的上演着。 自打秦始皇连通六国长城之后,就有了一个成语——自毁长城,从叛降大齐的孔彦舟、李成和徐文三个人身上,就能清晰的看到,宋朝的城墙,是怎样被他们自己给毁掉的。 第270章 狼牙出击,雏鹰展翅(下) “杀!” 柴青源手中长棍横扫而出,将领头的金兵猛安毫无悬念的砸倒在地,顺势牵马而上,碗口大小的马蹄践踏在那猛安的胸膛之上,一片碎骨声起,鲜血自那猛安眼耳口鼻里喷溅而出,伴随着一声惨嚎,那猛安当即就了了帐! 领军将领挂了,也就意味着剩下的金兵群龙无首,当即陷入苦战之中! 因为临行前刘涚的特别交代,作为这支队伍骨感的八百子弟兵始终处在外围,真正跟金兵拼命的,是那些从汉中迁移来的流民青壮组成的队伍。 出发时,柴青源带着差不多三千青壮,而到今天,还剩下一千五百人。 出发时,这些青壮穿着百姓的衣裳,用的是最普通的柴刀,到今天,他们大多数已经穿上得自金人的皮甲,拎着腰刀、马刀或者是长枪长矛。 出发时,这些青壮面色紧张,眼神茫然,到今天,面对生死搏杀他们只是兴奋,咬牙切齿,眼神淡然! 柴青源率领的这支队伍到达汉中城周边不过半月,半个月的时间,却用百分之五十的战损率,换来了一支铁血的队伍!这是刘涚刻意安排的结果,也是刘涚最初的目的。 流民,向来是难以安置的。不仅仅因为他们人数众人,更重要的是,无法提供他们赖以生存的工作,不能制造出财富只能消耗,再富有的城市也无法支撑源源不断的流民。 所以刘涚想出了这个方式,将流民武装起来,锻造成精兵。因为这些流民,即便没有死在战场之上,也会因为饥饿、疾病或者是做出违法的事情死于官府衙门,甚至是相互斗殴而死。 死在战场之上,至少可以死的光荣一些,若是还有家属在成都县的,那么家属也将会得到刘涚刘和朝廷拨付的抚恤,当然,刘涚不会告诉他们朝廷也有份抚恤,在宣传当中,不管是他们活着,还是死了,所有的开销一概都是由刘涚在承担,也就是说,他们生是刘涚的人,死是刘涚的鬼,跟朝廷,跟南宋,跟赵家,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 “停!所有人撒开,子弟兵,清理战场!” 当这场战斗进行到差不多的时候,柴青源高声宣布战斗结束。其实此时金兵还有些战斗力,只不过他们的将领都已经被干掉了,不是死在柴青源的棒子之下,就是被卢宏打死,士气低落的金兵,在宋军主动停止进攻之后,也茫然的矗立在原地,不知所以。 “呸,老子还没过瘾呢!” 卢宏虽然战力超越柴青源,可由于智商上的硬伤,他只能是当个冲锋陷阵的将领,却无法当上这支队伍的首领,当然他自己也不在意这点,反正只要能够吃饱肚皮,而且还能杀金狗,这就足以让他感觉满意了。 按照刘涚的军事思想,所有子弟兵几乎都是同样的一个兵种——弓骑兵!当流民青壮组成的军队缓缓散开时,那些弓骑兵们策马上来了,他们手中端着刘家庄特有的弩弓,瞄准还矗立在战场中央,那些茫然不知所谓的金兵。 “嘎嘣!” 随着柴青源右臂落下,一圈儿的弩弓开始发射,在这样的距离下,一根弩矢如果不是正扎在人的骨头上,完全可以将人体穿透,扎进下一具身体! 屠杀! 金兵压根就没有想到,这次碰上的宋军如此残忍,不讲仁义! 以往,在金兵们的概念当中,宋军总是好说话的,只要是逼不得已被宋军俘虏了,完全不用紧张,因为宋军不会杀俘虏,尤其是正儿八经的女真族士兵俘虏,那都是宝贵的资源,可以用来跟金国谈判,交换地盘,或者是宋人的俘虏,所以很少出现宋军屠杀俘虏的事情。 可是这些金兵并不知道,他们眼前的敌人压根就是不是宋军,更不是什么仁义之师! 柴青源率领的兵马,本来就是出来抢的,如果东西的主人还没死,他们怎么好意思抢呢?所以这些金兵必须要死,这样抢起来,大家才会心安理得! 所以弓骑兵面无表情的扣动扳机,一根根弩矢,夺走一条条的生命! 就如同金人肆意残杀宋人一样,有些东西,有来有往,你做了初一,总会有人来做十五的。 哀嚎声、惨叫声和挣扎充斥了所有的眼眼帘,然而这些都是无谓的,剩余的一两百号俘虏面对八百号弓骑兵,最远的也没能冲到弓骑兵面前,就被弩矢扎成了刺猬。 当最后一个金兵哀嚎着死去后,柴青源终于让那些流民青壮们上,收集物资。 吃的,穿的,用的,但凡能够派上一丁点用场的东西,都不会留下,一部分青壮开始在战场边上挖坑,又宽又大又深的坑,小玉带着群狼就矗立在坑边,每每当它们赤牙咧嘴,发出沉闷的呼噜声时,对小玉这头狼王以及其属下不熟悉的人,总会双股颤颤,眼珠子乱抖,手掌心冒汗。 “青源,这已经是第五仗了,咱们杀了多少金狗了?两千还是三千?” “三千四百余人。” 柴青源冷冷的回应着卢宏。其实他并不是个铁石心肠的人,不过杀的人多了,自然也就冷了。 “哦,大人给咱们的命令,是活一个要三个,咱们现在还有多少人?”卢宏这厮的算术显然不是很好,所以涉及这方面的问题,他就只能问柴青源。对于卢宏的喋喋不休,柴青源也不恼火,事实上卢宏是顶好的下属,只要给他吃饱、穿暖,有仗打,他就很开心。 “再杀这么多金狗,大人给我们的目标就完成了,差不多了,咱们也该撤了!” 打一枪就换一个地方,这也是刘涚告诉柴青源的话。虽说这种话柴青源理解起来有些困难,比如说“打一枪”这三个字究竟该怎么理解,但不代表说柴青源不能领悟这六个字里面的精髓。 得力于率领的这支队伍里有很多汉中城附近的本地人,所以柴青源总是能够找到最隐秘的道路来转移,最不可能的地方来隐藏休息,作为外来人的金兵,想要找到这支人数并不少的队伍,却是异常的困难。 当然,越来越多的物资,也让柴青源不得不秘密的找地方将其隐藏起来,其中绝大部分都是从金人身上搜出来的金银铜钱,不能带走,就由子弟兵去完成埋藏的工作,有朝一日等金人退兵,或者是柴青源等人返回时,有机会起出。 尸体的掩埋工作还在继续,浑身雪白的狼王小玉,就蹲坐在尸坑旁边,两道眼神时不时扫过坑底那些白花花的人类尸体。或许对于小玉来说,它很难理解何以人类会自相残杀,不过对于它的属下,那些体型超大的山狼来说,这可是一件幸福的事情。 狼是要吃肉的,对于狼来说,兔子也好,老鼠也罢,甚至是人类,肉和骨头吃起来的感觉都是差不多的,最大的作用就是能够填饱肚子,然后带给他们活动的能量,力量。 每一次大战之后,就是山狼们最幸福的时候,它们可以随意的挑选最中意的尸体下口,甚至于可以挑剔的选择人类尸体上最肥美的部位。 柴青源只是保持着刘涚警告他的底线——绝对不能让山狼养成吃活人的习惯,哪怕就是在执行任务的过程之中,需要山狼扑击咬死金兵,也绝对不能让它们吞噬活人,否则后果将会不堪设想! 而小玉跟这些山狼不同,她是不吃的,哪怕她也会撕咬金兵,但她绝对不会去沾染人肉,哪怕就是上前嗅一嗅这样的事情,她都不会做。 而且小玉也不会吃死物,她不需要柴青源照顾,她座下的那些山狼每日里都会出去捕猎,将活生生的猎物给小玉带回来,由她挑选。 小玉如同是一个挑剔的女王,死物不吃、不洁的猎物不吃,甚至于看上去被撕的很烂的猎物,她也不会吃。所以小玉看上去永远都是那样的美丽,她张开嘴嚎叫的时候,一口牙齿永远都如同白玉似的,洁白无瑕。 唯有她的眼神,随着战斗的进行,变得越来越难以捉摸,甚至于这两天,柴青源通过小玉向狼群传达命令时,都感觉有些不对劲。 开始的时候,只要是柴青源的命令,小玉都会立马转达给狼群去执行,但是最近两天,柴青源发现他说过之后,小玉总会坐在原地,歪着脑袋眯起眼睛,好像是在理解,在思考,要缓的一缓之后,才去狼群之中下令。 这种奇怪的现象,并没有太多人注意,就连卢宏都没有注意,只有柴青源一个人,暗暗的看在眼中,记在心底。 “这狼,要成精了!” 这是柴青源的想法,幸好他跟小玉之间相处的不错,也不用担心小玉成精之后,会不会在月黑风高的晚上,摸进他的帐篷,将他脑袋咬掉。 短短半个月的时间里,柴青源引领的队伍就干掉了撒离喝三四千的兵马,虽说三四千兵马对于十万大军来说几乎等同于九牛一毛,可问题是,撒离喝派这些兵马出来不是游山玩水,而是收集物资的。 原本汉中城的金兵就粮草紧张,如今外出打草谷的兵马有去无回,试问,撒离喝心中是个什么滋味儿? 身处刘家庄的刘涚,也是****扳着手指头在算,这个撒离喝,究竟还能坚持多少天呢? 刘涚的想法很简单,撵走撒离喝,稳定巴蜀,然后继续壮大自己。 第271章 狼骑兵猛,狮虎将凶(上) 撒离喝确实是有些撑不下来了! 他向金兀术发出了三次告急军情,可惜一直没有回音,就连第三次送信的士兵都已经回来了,金兀术那边愣是一点消息都没有。 很显然,金兀术这次是不准备帮他了,毕竟当初进攻汉中,那是撒离喝自己在吴乞买和金兀术面前拍过胸脯,说自己绝对没问题,这个时候金兀术不理睬他,那也是活该。 “又遇上那队狼骑兵了?”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柴青源率领的骑兵部队,在金人口中就有了个诨号——狼骑兵。 自从这支狼骑兵出现之后,汉中城的金兵派出去打草谷的队伍,就会经常是有去无回,到目前为止损失的兵马,已经让撒离喝开始感觉肉疼了。 “启禀将军,乌纳尔的队伍三天没有回来了,应该是。”那偏将后面的话都说不出口来了,他担心撒离喝生气。 不过撒离喝还真是没有生气,只是揉了揉额头,问身边的一个后勤官员道:“我军的粮草,还能坚持几天时间?” “将军,省着点用,十天还是可以的!” “嘭!” 撒离喝一巴掌拍在身边的桌上,刚刚损失了兵马,撒离喝没有生气,倒是粮草不够让撒离喝拍了巴掌。 “十天?你跟我说还有十天?那十天之后该怎么办?难道让大家****么?想办法,你必须给我想办法!” “是是是。”那后勤官不住的抹着汗水,低着脑袋,虽说这粮食缺口的事情本来就该撒离喝这个主将来负责,可这个时候要是开口反驳的话,指不定就要被撒离喝给宰了,不如顺着主将的话说,等他气头过了,再分辨也不迟。 也是幸亏这个后勤官比较聪明,否则以撒离喝此时的情绪,必然是要挥刀削他脑袋的。 “滚出去!” 一巴掌拍翻小桌,撒离喝怒吼着将房间里的所有人都给轰出去,他需要好好的静静。 与此同时,益州成都县,接到柴青源频频传来的捷报之后,刘涚觉得在难民当中招募士兵,是一条行得通的路子,故而趁着这几天天气不错,又通过高进,再次在成都县里举行一次招募会。 这一次,刘涚不仅要招募士兵,他还想招募一些将领。 虽说名义上如今刘涚只是吴阶麾下的一个正将,只有五个偏将的权限,而且现在这五个偏将名额都被他用光了,但他还是感觉将领不够。 名将不可能是一躇而就的,需要一个培养和成长的过程。在刘涚看来,柴青源或许已经有了统军五千的能力,但其他人就不一定了,詹木兴许勉强算一个,至于说胡立、吴安邦等,就还需要继续的锻炼。 如果眼光放长远一些,刘涚就感觉自己手中将领不够用了。 诚然,培养像过去的高家子弟兵,如今的刘家庄子弟兵这样的精兵,需要耗费海量的时间和资源,但是一支完整的军队不可能全部都是这样的精兵,甚至于哪怕仅仅是刘涚展现在吴阶等宋军将领面前的那种弓骑兵,都只能算是一支军队当中的高层建筑,而底层的普通士兵,才是军队的主流。 所以刘涚需要再次从流民当中招募士兵,挑选将领。 为了达到既定的效果,刘涚安排人专门找了几个“托”。其实这些人也不是托,他们是上一批流民兵的亲人,其中有还在汉中附近战斗的,也有已经光荣牺牲了的。 刘涚找他们来,在成都县衙门不远的骡马集市口撑起的巨大擂台上,接受了刘家庄,或者说是刘涚给他们的金银粮食! 这些白花花的银子,黄澄澄的谷子,让擂台周围饥寒交迫的流民们看直了眼睛,要不是有层层叠叠的刘家庄子弟兵维护秩序,恐怕擂台都会被挤垮了。 “不管是还在继续战斗的,还是已经光荣牺牲了的,他们都是英雄,不是流民,他们为我们宋人而战斗,为我们华夏民族而战斗!我刘涚,今天不当自己是个朝廷的将军,我只是个宋人,一个带领大家,反抗暴金的宋人!有些事情我们不能靠别人,只能靠我们自己!” “收下吧,这是你们应得的!” 或许,失去自己亲人的家属,在拿到刘涚派发的抚恤金时,心中有些沉甸甸的,但是对于其他人来说,刘涚的话,却有着相当的震撼力! 暴金,当然要反抗!可是朝廷,靠不住啊! 朝廷靠不住,如今终于有人肯站出来了,最重要的是站出来这个人有能力,又实力,那岂不是极好的么?跟着这样的人走,不会吃亏! 流民们此时心中的想法,就是刘涚想要得到的目的,事实证明这样一场简简单单的作秀之后,刘涚就成功的调动了流民们的情绪,让整个现场都热烈起来了。 “下面我再宣布一点事情!” 等到议论声降下去之后,刘涚才压压掌,继续说道:“凡事愿意加入我们刘家庄子弟兵的,只要身体健康有力气,都可以去旁边报名,我们一视同仁,但若是觉得自己有些本事的,可以登上擂台,跟我走两招,我会根据你的实力,从百夫长起!” 刘涚,这是怂恿大家上来打擂台了,而他,就是今日当之无愧的擂主。 一开始,人群当中虽不是传出窃窃私语,但始终还是没人上台来跟刘涚过手,站在擂台上的刘涚,负手而立,两眼不时扫过人群,眼光所到之处,竟然没人敢跟他对视。 不由得,刘涚心中浮出一丝失望,难道说,这些流民当中就真的没法挑出几个有点本事的么? 孤零零的站在宽敞的擂台之上,错非是刘涚这样的人,否则还真是压不住那种气氛。 差不多一炷香的时间,刘涚终于摇摇头,准备下去了。 “我来试试!” 就在刘涚即将失望透顶的时候,一个莽声,突然打人群之中传来。 “哦?这位壮士既然有心,不若上来!” 终于有人站出来,刘涚心生欢喜。虽说这个人未必就一定是名合格的将领,但刘涚需要的,就是抛砖引玉的那块砖头! 跳上擂台的,乃是一个布衣大汉。虽说此人穿着打扮跟打汉中来的流民几乎无差,但刘涚眼中岂会揉沙子?只是一眼,他就看出此人不同之处来。 这年头的人,大多从事体力生产工作,身体强壮那是应该的。然而,长期从事不同工种,身体肌肉发达的部位是不相同的。 刘涚观眼前这条大汉,小臂和小腿,还有胸背上的肌肉坟起,根本就不该是庄稼汉或者是抬抬挑挑的样子,只有长期马上马下,使唤兵刃,才会有这样的体型。 也就是说,第一眼的功夫,刘涚就判断出,这第一个上擂台的人,根本不是平民,更不是流民,他应该是个武将! 可一个武将,怎么会混在流民当中?虽说此人有着宋人的外貌,但如今北方混乱,不管是被金人收买又或者是加入大齐国的宋人也不少,难免就有奸细混进来。 “敢问壮士,高姓大名啊?” “某家雷灿,刘将军既然身为朝廷将领,怎么能够做此自私自利,形同叛乱的事情?” 那雷灿,第一句话说的大声,到后来所说,就压低了声音,凑到刘涚的面前说道。 刘涚面色不便,两眼灼灼的望着雷灿片刻,才淡然一笑道:“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遑论如今的巴蜀,形同自治,我刘家和高家,家大业大,为求乱世自保,招募些家丁,难道还犯法了不成?” “刘将军莫要牵强!你说的家丁,可就是这些人?如若他们都是家丁,那朝廷的兵马,岂非都成了草包了!” 抬手划过擂台周围全副武装维持秩序的刘家家丁,雷灿低声说道:“明人面前不说假话,刘将军的心思,怕是有些远了!” “雷灿!你既然都已经这样想了,还敢当着我的面说出来,难道你就不怕死么?” 这个时候刘涚的表情也就没那么自然了! 从雷灿这人的话中,刘涚几乎可以肯定,其必然是朝廷的将领,即便如今不是,过去也一定是!若雷灿继续跟刘涚纠结这个问题,甚至是要用这种说法来威胁刘涚的话,刘涚就必然不会放过他。 杀一两个人算什么,若是有人敢挡在刘涚前进的道路上,不管他是谁,刘涚都只会杀无赦! “刘将军莫要误会,某只是来比武的!” 那雷灿突然咧嘴一笑,冲着刘涚抱拳退后两步,拉开了架势! “嘭!” 只是一个垫步,雷灿竟然能将五寸厚的地板踩到尘土飞扬,光是这份脚力,就已经让常人侧目! 但是对刘涚来说,这并不够看。不过就是力气大一点而已,真要比力气,刘涚可以一脚踩穿地板给雷灿看看! 勾勾手指,刘涚嘴角微微扬起,示意那雷灿放手来攻! “嘿!” 雷灿也是不留手,口中爆喝的同时,右拳就对准刘涚轰了过来! “看这架势,也是外门功夫啊!” 跟着王重阳的日子里,刘涚可是从不曾浪费时间,在经过这段时间的苦工之后,至少在眼力上,刘涚已经可以算是个大家了。 雷灿的招数虽然看上去虎虎生风,但正是因为风声太大,证明其功夫还远远没有到入微的境界,停留在表面而已,也就够吓唬吓唬普通人。 “啪!” 虽说刘涚完全能够闪避,但面对擂台下的数千观众,刘涚不躲不闪,摊手,接下了雷灿这一拳。 第272章 狼骑兵猛,狮虎将凶(中) “好功夫!” 刘涚从掌心传来的震动,感受着雷灿的力道。 应该说,雷灿这一拳是够了,用来上战场杀敌那是绝对够了,至少普通金兵绝对不是雷灿的对手。 然而刘涚的这一声喝彩,却是让雷灿的脸,红了! 刘涚揣测的其实一点都没错,雷灿确实不是普通人,更不是流民,他曾经就是朝廷的武将,虽说如今明面上他跟南宋朝廷已经没有干系了,但在他心中,仍旧坚定的认为,自己生是南宋人,死是南宋鬼。 正是因为雷灿心中还认定自己是朝廷的武将,刚刚又对刘涚说了那么多大义凛然的话,而他全力出击,竟然让刘涚用一只手掌就轻飘飘的挡下来,实在是让他感觉脸上发火发烧,很没有面子。 “嘿!” 心中羞愧的雷灿,咬牙又是一拳轰出,直取刘涚面门! 此时,刘涚也不再用单掌将其拳头阻拦,毕竟展示实力也就是一次足够,真要是每下都这样,那将来雷灿怕是跟人过招的勇气都没有了! 略微退后闪避,刘涚抬腿一脚侧踹,这种简单有效的招数,在这个时代很难得一见,算是刘涚自己的专属招式,简单有效,也是让雷灿微微一愣! 何以雷灿会有些发愣?那是因为雷灿是个武将,而这时代的武将,大多已经习惯马背上作战,故而即便是脚踏实地的时候,也会不由自主的忘记自己还有一双腿。 本能的,雷灿收拳后退,想要闪过刘涚侧踢! 可是刘涚的侧踢岂能让人轻易闪开呢?哪怕就是在穿越之前,光是腿上的攻击技能,也够这个雷灿吃一壶的! 拐、踢、弹、顶!刘涚一条腿上玩出的花样,实在是让雷灿目不暇接,只能是一退再退,他两眼瞪的老圆,像是从刘涚这些花招当中寻找破绽,只可惜一时半会儿别说是他雷灿,就连当初王重阳,也是被震惊的不行。 “啪!” 不管雷灿如何闪避,最终还是被刘涚一脚点在了膝盖之上! 因为不是生死相搏,刘涚这也算是点到即止,否则脚尖点住之后脚掌随之压上,那股力道就会让雷灿的左脚膝盖反折,直接变成终生残废。 “厉害!” 雷灿也不是那种死缠烂打之人,刘涚一点即收,雷灿也就明白人家是留手了,赶紧再退一步,冲着刘涚抱拳为礼,同时额头上的汗水也滚滚而下,心中暗道好悬。 “雷壮士既然已经上了擂台,可是准备好当我刘家的家将?” 刘涚还礼的同时,微笑着问道。 “这个..” “答应,答应!” “守诺,守诺!” 一场比武,在练家子眼中出彩之处或许只有刘涚令人眼花缭乱的腿法,但是对于擂台前的那些流民来说,可就是饱了眼福了。 此时刘涚开口欲收下雷灿,流民们当真是兴奋的不行,口口声声就要雷灿答应下来。听着那些呼声,雷灿心中当真是尴尬的不行,因为他真是有个不能答应的理由! 之所以刚才决定上台,其实他是想教训教训刘涚的,谁知道刘涚人看上去不是虎将,但真正动手之后,却是比狮虎还要凶猛,堪比他的将主了。 在雷灿心中,将主已经是了不起的战将了,他曾经以为即便是传闻当中岳鹏举,高宠之流也不过如此,殊不料这天下英雄当真是无穷无尽,绕路来到益州想见识见识出了高宠的高家庄,接过就碰上了刘涚这么一号猛人。 “这个.刘将军实不相瞒,卑职的确是有紧急军情在身.” “这些暂缓再说!如今我是设擂招人,你第一个上来就不答应,岂非是要拆我的台?要不你先答应下来,有何难处下来再说?” 虽说刘涚这话里话外都是商量的口吻,但其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势,却是逼的那雷灿不敢开口反对,沉吟片刻之后,终究是单膝向刘涚跪下,算是履行了承诺。 “好!雷壮士请起!诸位乡亲父老,我刘涚绝不埋没人才,此擂台常设不拆,只要但觉有本事的,都可以上来展示一番,刘家庄不差钱,差的是能打能杀,能抗暴金的好汉!” 今日时辰不早了,而且又是头一天,刘涚感觉不会再有人上台,丢下这番场面话之后,就带着雷灿一起离开集市,返回刘家庄。 雷灿这个人的来头恐怕有些不小,或许真是有什么因头,刘涚也想听他说说。 雷灿究竟是何许人也? 或者说,雷灿究竟是谁的部将? 这个还真不怪刘涚记性不好。在南宋初期,有心,而且有力抗衡金兵,试图匡扶汉家宗室的将领其实不少,比如说李显忠。 李显忠这个人在历史上声名不显,不是因为他没本事,实在是因为“精忠报国”的岳飞,就像是南宋时期天空当中最耀眼的太阳,将其他星星一般的光芒,统统都给遮蔽掉,加之汉家道统在宋末之后一度中断,导致历史记载多少有些残缺而不全。 事实上,就如同吴阶这些在抵抗金人入侵大业当中做出过明显贡献的人一样,李显忠,或者说李显忠的一家,都被历史所淹没。 研究历史不等于是穿越,对于历史来说,李显忠是被埋没了的,但是对于刘涚来说,李显忠那就是活生生的存在。 雷灿并没有对刘涚掩饰太多,毕竟刘涚有个名正言顺的朝廷告身,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找到刘涚,也算是雷灿完成了自身的任务——联络南宋,伺机而动。 此时的李显忠,名义上是隶属于金弹子的一个将领,包括他的父亲,北宋将领,李永奇,在抗金失利被捕之后,被金人以家属作为要挟,不得不成为伪齐刘豫的部下,本着出工不出力的态度,一面与金人和伪齐虚以委蛇,一面时时刻刻都在想着联络南宋朝廷。 当然,一开始金人并不是太相信李家父子,明里暗里的监视,各种试探,让李家父子不敢轻举妄为,更是不敢跟南宋这边联络。 然而事情总会出现转移,对于有心之人来说,机会一旦出现,就不容错过。当金弹子出其不意的攻占大名,将刘豫一家软禁,伪齐国等同是改弦易帜,城头变幻了大王旗,李永奇跟李显忠就认为,机会来了。 趁着金兵攻打陕西,金弹子和金兀术忙于相互算计的时候,李显忠就将自己信服大将雷灿给派出来,乔装打扮通过层层阻挠,希望能够跟南宋军队联系上。 如今南宋朝廷这边的军队当中,真正在跟金兵作战的,最吸引人视线的,也就只有汉中这边,雷灿这人虽说没读过什么书,但脑子也不是太糟糕,至少知道往汉中这边跑。 因为他是孤身一个上路,倒也是容易掩蔽行藏,终于安全的到了益州,进了成都县城,结果却是恰好遇上刘涚在这里摆擂台,借着这个正大光明的机会,雷灿总算是“找到组织了”。 对于李显忠这个人,刘涚记忆当中的资料并不多,他只是隐约还记得李显忠这个名字,至于说这个人究竟有什么本事,最后的结果又是如何,他确实不记得,死记硬背当真不是他的强项。 “李将军的意思,是希望朝廷能够派兵北上,到时候他可以里应外合,一举击溃撒离喝?” 听雷灿说了半晌,刘涚总算是有有些明白了。 “正是这个意思,兹事体大,末将觉得,若是刘将军你无法决断,还是带末将去见吴阶吴大人的好!” 这种事情刘涚当然没法决断,他没那个资格。 “那是应该的,大军北上,说是一句话,但如今是金人压着我们打,而不是我们压着金人打啊!不如这样吧,雷将军你现在我刘家庄小住,待我返回军营时,你就随我一道,去面见吴大人!” “如此甚好,就不知刘将军啥时候返回军营呢?” “快了!” 刘涚转头看了看天色,起身道:“已经不早了,我这就让人给雷将军安排住宿,先歇息几天,养好身子咱们再说后话。” 跟雷灿分开之后,刘涚赶紧去找胡立等哥几个。他心中也是挺急的,人家都已经找上门了,可是他对李显忠这个人,却是几乎没有了解,说难听点的,就算他今后想帮李显忠在吴阶面前说几句好话,那也得找点靠谱的说啊! “李显忠?这个人我们听说过啊!” 胡立等人一听刘涚提及这个名字,当时就闹腾起来了。 “关于这人,还有不少传说呢,有人说他是狮虎猛将,还有人说他是天上的战神下凡!” “这么神奇?难道说还有什么掌故不成?”听胡立等人这般说着,刘涚觉得自己也有些心痒难耐了。他也不完全是熊熊的八卦之心,主要还是觉得,如果李显忠真是一个了不起的人物,那得用的什么样的法子,才能弄到自己的手下来? 虽说刘涚没有收集武将的癖好,但想要成大事,手下没有点能人如何能成! “大人,李显忠这个人确实有些玄奇的地方,不过我倒是觉得,当中恐怕有些也是以讹传讹吧了,记得其中有一事,关于李显忠的出生,是这么说来的。”几个人当中,相对稳重的詹木站起来,抹了抹嘴皮子,开始说道。 第273章 狼骑兵猛,狮虎将凶(下) 李显忠的父亲叫李永奇,本就是宋朝的将领。而关于李显忠的神奇传说,罪魁祸首还是因为科技不昌明,医学不发达,以至于李显忠的老娘受了很多苦,好几天时间都没能将李显忠跟生下来,说白了,那就是难产。 只不过这时候正好有一个老和尚经过,化缘,一听说这李家有此等祸事,不过就奔着一口热饭,念了句“亚米豆腐”后,顺道着胡言乱语一番,看人家是将军之家,就顺着主人家心意,说什么弄点刀枪棍棒吓一吓孩子,指不定就生出来了。 当时李显忠的老子也没其他法了,奔着活马当成死马医的想法,按照那不靠谱和尚的话,:“以剑、矢置母旁”,说来也巧,正好估摸着是时辰到了,李母一声大吼,李显忠就来到了这人世间。 这其实说穿了也就是个巧合,不过后人穿凿附会,就将李显忠的降世,说的无比玄奇。但人家李显忠确实也很争气。 那年还是北宋,金兵入侵中原,十七岁的李显忠参军跟随父亲李永奇转战各地。有一次.中间的过程就不详写以免被人说是注水,总之十七岁的李显忠就充分展示了自己的英明神武,也就得到“狮虎猛将”这样的民间头衔。 要说刘涚好歹也是唯物主义的坚定信仰者,故而胡立等人添油加醋描绘出来的东西,刘涚并不相信,但至少有一点他是信了:李显忠是个猛将,而且心还向着南宋呢。 照刘涚看,如此一来雷灿这个人就不能不厚待了。如今刘涚已经有了取南宋朝廷而代之的心思,虽说暂时还不想造反,但像李显忠这样的猛将,那当真是求都求不来,遑论李显忠手里还有兵马呢! 若是不能照顾好雷灿这个李显忠的亲信,到时候能指望着雷灿在李显忠面前说刘涚的好?这种细节刘涚当然是能够想到的,所以赶紧着人去安排。 摆擂台竟然引来了一个李显忠的亲信,倒是刘涚始料未及的事情,管中窥豹让刘涚感觉自己还是小觑了这天下英雄,不知道还有多少李显忠这样的人才,等着他去挖掘呢! 要说此时刘涚心中最稀罕的他还是穿越之前他就没好好学过杀人意外的技能,当初要是能去布鲁希特学院好好培训三个月,挖起墙角来岂不是杠杠的好使? 因为雷灿的存在,刘涚对擂台的事情就不怎么上心了,其实也是他自己多心,毕竟成都县就这么大,真要是有本事的人还能等到他来挖掘?加上他的武功身份都摆在那儿,后来几天时间里,擂台上就再没人上来过。幸亏报名参军的人还是不少,倒也不算是白费了功夫。 就在刘涚忙活这些事情的当口,柴青源等人在汉中城周围也是打的不亦乐乎。 那汉中城里的金兵不出城也就罢了,只要出了城,很快就会遇见神出鬼没的宋军,被狠狠的敲打。 敲打都不说了,输赢也就罢了,最让金兵可恨的,那些宋军压根就没有半点军人的傲气,杀人不说还搜刮东西,搜刮东西也就罢了尽然连衣裳都不放过,外面的军服要脱也就认了,可好歹你让人家穿着遮羞布去死吧,弄个赤赤条条的扔在万人坑里就埋了这算是个什么事儿? 一想到可能是这样的结局,到后来几乎就没有金兵愿意出城了。 照说金兵十万之多,真要是跟柴青源这支部队较真了,碾死他们还不跟小菜一碟似地,不少金兵将领也是气不过就在撒离喝跟前提过这事儿,可都让撒离喝阴沉着脸色给轰出去了。 不是撒离喝没想过这种法子,他甚至连安排哪一支军队当诱饵,哪些军队当螳螂都想好了,不过这厮好歹也是学过兵法的,知道螳螂的屁股后面还有一只黄雀儿呢! 对于他撒离喝来说,黄雀儿,就是驻扎在毒龙山上的刘子羽! 刘子羽这个人虽然是书生,腰间挂了柄上好的宝剑也就是做做样子,可这脑子却好使啊,不仅好使,更重要的是毒啊! 撒离喝觉得自己够毒的,却万万没想到刘子羽这个读书人,却比他还要毒,不然怎么好意思叫“毒书人”呢,在此时的撒离喝看来,这天底下最要不得的,就是那毒书人了,明着吧人家是吃了亏,却还愣是就应了“吃亏就是占便宜”这句老话来了。 “撤军!” “啥?” 撒离喝身边的诸将都以为自己耳朵出问题了,最近好像也没工夫在床上折腾,怎么就肾亏到出现幻听了? 好不容易占据了汉中城,巴蜀也就只剩最后的临门一脚了,怎么主帅又要撤军了?这不是开玩笑是啥?姑娘都脱光了躺床上了,一个大老爷们这个时候却怂了? “本帅说了,撤军!” 撒离喝再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话,这个时候在场的那些金国将领们顿时就蔫了:看来既不是肾亏要补钙,也不是头晕目线耳鸣,根本就是老大悟了。 其实谁都知道,这仗是打不下去了,汉中城也是守不住的。别看汉中城里屯着十万大军,可是粮草就剩下十来天,就算现在掐着点儿往家里赶还不知道够不够吃回家,就更不用想别的。 而整个汉中城到刚才为止最不愿意撤退的,不就是撒离喝么?好不容易捞到一次带领全军的机会,前期风光奉献,打的宋军哭爹喊娘的,结果却因为粮草不够而在汉中城熄了火,这会儿要是撤回去,前面的仗算是白打了,他撒离喝最好的结果也就是功过相抵。 可要是不撤吧,刘子羽跟吴阶两个,一人守着前,一人守着后,虎视眈眈的,人家虽然没来进攻,但也是犯不着人家来攻啊,只要等到城中粮草耗尽,那时候不用人打,自己就乱了。 撒离喝不是没带过兵的毛头小子,自然知道如果没了粮草,会发生什么事情,前些日子他派兵出城四处打草谷,原本想的就是凑点算点,谁知道那刘子羽竟然如此歹毒,不仅仅坚壁清野,而且还派出人马当榔头,哪里出现金兵就朝哪里冷冷的敲,草谷没打到,反而是损失一波接着一波的,哪怕是撒离喝,现在也有些吃不消了。 “元帅,若是咱们一撤军,那刘子羽怕是不会善罢甘休吧?他必定会提兵跟着咱们的屁股撵,到时候.” 众金将沉重片刻之后,有人开头问道。 他说的也是兵法常情,哪能让敌人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进了窑子就算不嫖姐儿大茶壶的钱还是要给的啊! “不妨事,本帅已经想好了,那刘子羽不是领兵驻在谭毒山上么?今晚大家吃一顿饱饭,明日太阳升起,咱们就去攻打刘子羽!” “元帅,谭毒山易守难攻,那刘子羽麾下兵马尚有三万之多.” “笨蛋!你就不会动动脑子么?元帅有让你真的攻下来么?就算让你攻下来,你有那本事?” “就是就是,元帅的心思你怎么就怎么看不透呢!” 一个将领才刚刚开口说话,顿时就被好几个人给打断了,那撒离喝没有生气的模样,道:“既然大家都明白本帅的心思,那就各自下去准备啊,哎,刘子羽虽然诡计多端但毕竟只是个书生,其实本帅最担心的,还是吴阶那只老狐狸啊!” “元帅啊,吴阶如果是老狐狸,那元帅你就是山里头的打老虎,再狡猾的狐狸,在元帅您的面前,那就是一盘菜啊!” “滚!要你尽说好听的!宋人有个成语没听说过?”撒离喝并没有因为属下的马屁就开心起来,而是怒斥其一顿之后,才拂袖而去。 “什么成语啊?什么成语啊?” “老哈啊,皇上让咱们没事的时候多学习,你就是不听,这会抓瞎了吧?我教你个乖,刚刚元帅说的成语是:狐狸的尾巴,长不了。” “阿莫阿,是兔子的尾巴吧?” “哎呀,兔子本来就没有尾巴,你怎么尽跟我较真呢?赶紧回去整军吧,明天若是不能顺利撤军,老子看你就真成兔子了!” 且不说撒离喝这边已经是打定主意撤军了,其实谭毒山,也就是当地人称的毒龙山上,那刘子羽拿着最新的情报,也是双眉紧皱,不知道在想什么。 像撒离喝也好,吴阶也罢,但凡是带兵打仗的元帅,身边多少还有几个谋士之类的出出主意,可是到他刘子羽这里就不成了,因为他刘子羽就不是真正的元帅,他带领的也不是真正上阵杀敌的兵,不是城卫兵就是组织起来的团练乡勇,这些所谓的士兵,凑人数的时候还可以使使,真要是上阵杀敌,那就是寡妇死了独娃,没指望了。 当然,刘子羽其实也从来没有指望过自己麾下的这些兵马,他真正倚重的,还是他自己的智慧。不能说刘子羽是有些臭美,但事实上证明,到目前为止他的智慧还是蛮好使的,直到柴青源这支队伍的出现。 刘涚为了达到自己不可告人的目的,并没有让柴青源公开队伍的身份,也就说对于金兵来说,到目前为止也不知道活动在汉中城周围的这支讨厌的队伍,究竟是属于谁的,而事实上,刘子羽也不知道。 第274章 仓皇败退,群英荟萃(上) 撒离喝撤军的事儿,刘涚却是比吴阶还要早知道。 这也不怪宋军的情报系统无能,实在是因为刘涚他一早就知道撒离喝最终只有撤军一条路可走,所以在柴青源出发的时候他就专门提醒过:若是发现金兵有进攻谭毒山的势头,就务必派人回报,同时也不要阻拦,领兵直接返回刘家庄就对了。 虽说柴青源也不知道何以在临行的时候刘涚会给他一个怎么古怪的命令,但是当金兵真的表现出要进攻谭毒山的倾向时,柴青源一面感慨自家主将的为仆先知,一面自然而然的就按照刘涚当初的交待去办了。 故而刘涚比吴阶更早知道撒离喝要撤军,也就让他有充足的时间,领着兵马,在千钧一发之际赶回了营地,也就是吴阶兵马驻扎的仙人关。 刘涚领兵到来,当真是让吴阶又惊又喜。喜当然不用说,如今他吴阶麾下还有几个人能像刘涚这般好使来的?这个关键时刻刘涚能够赶回来,当然值得他吴阶高兴,至于说惊,其实也就是惊喜的惊,换句通俗的话来说,吴阶在见到刘涚时的心中的第一句话就是:你怎么回来了?来得好啊!前半句惊,后半句喜。 “你小子,鼻子比狗还灵!” “可不是么,喝西北风的时候不见你,这肉汤还没上桌,你就跑回来坐下了!” 如今刘涚跟颜安,杨政两人的感情非同一般,见刘涚此时能够领兵回来,两人心中自然是高兴的,只不过男人的感情向来都是放在心中,能够这么糗刘涚两句,那就是没把刘涚当真外人看。 跟杨政对对拳头,拍拍颜安的肩膀,刘涚也算是行伍一生的人,岂会不懂这份同袍之谊?等到吴阶正式宣布撒离喝已经撤出汉中,正退向长安,而他即将亲自领兵去截杀时,刘涚等将领纷纷请缨,说白了就是不能让大好的功劳打眼皮子底下溜走了。 刘涚也在拼命举手,要不是现场实在是不够混乱,他打晕几个方便自己上位的心思都有了。 不过到最后刘涚还是没争,准确的说是因为吴阶决定亲自领兵去杀个痛快,而最倒霉的是吴阶决定将刘涚留在仙人关——他如今最放心人就是刘涚,他领兵打仗去了,这仙人关在刘涚手中,他放心。 “大人,合着他们不会是算好了,抢你的功劳吧?那撒离喝现在魂儿都丢一半了,还有啥战斗力?这样的顺风仗,傻子带着兵都能打赢呢!” 对于吴阶这样的安排,刘涚麾下的这一窝子偏将,也就是胡立等人,心中是不服的。可不是么,明摆着一个大好争功劳的机会,却是无端端的飞了,换成是谁心中都不乐意。 这还幸亏刘涚不是贪图朝廷功劳的那种人,他又不打算一辈子跟着朝廷干,贪图那功劳干啥呢? 况且哪怕这次是撵着金兵屁股走,但只要上了战场哪有不死人的,刘涚手头的兵马就那么干巴巴的一千来个,个个都是他刘涚自己掏腰包堆出来的,能节约还是节约一点的好。 所以哪怕胡立等人在那边骂的多过瘾,刘涚全当没听见,到最后带着几个亲兵,巡逻去了。 刘涚这么一走,剩下的人也就没骂的心思了。不过从刘涚的表现,大家还是看出他对吴阶有所不满来了——真要是满意,骂吴阶的时候怎么不见刘涚阻止呢? 仙人关这个地方,同样是进出巴蜀的重要门户,对于巴蜀来说,仙人关就是一道大门,照理说撒离喝想要撤军,是应该走仙人关的,只可惜有吴阶这个恶人把门给守住了,惹的撒离喝没法,明摆着打过不守门的人,他只有捏着鼻子去钻狗洞。 你说人家堂堂金国元帅都钻狗洞了,怎么就不能放人家一把呢?可吴阶就是那种死心眼的人,看住了门不说,见撒离喝钻狗洞出来,屁股还撅着呢,吴阶拎着竹竿就上去,照准撒离喝的******就使劲儿抽,真是打的撒离喝哭爹喊娘,最终裤带子都被撤掉了,才算是脱身。 这倒不是说吴阶此人太凶,其实真要有人小偷钻你家院子里,虽说没能偷到到东西,却是把你家电视机泡在装满水的浴缸你,在钻出来的时候,你会忍住不拿竹竿子去抽? 真要忍的主那也就只能说明一种情况——那贼手里拿着刀呢! 其实撒离喝确实不笨,有那么点当将军的本事,至少懂的使用谋略,比不少只知道横冲直撞的“猛将”好多了,只不过撒离喝这厮学习兵法不够精道,来来回回就只会用“声东击西”这一招,就这点本事对上程咬金的“三板斧”都不够看,那指望着能够在吴阶这种一等一的将领面前舞大刀了? 所以撒离喝败,那是败的一点都不冤枉,如果不是因为他身边的兵马太多,哪怕就是随便甩条胳膊,吴阶都啃了三天三夜,那撒离喝还真说不定就被吴阶给搞死了。 对于吴阶去追击撒离喝的最终结果,刘涚几乎不用猜都已经知道了,所以他在仙人关一点都不紧张。 不紧张不达标他就不忙碌,事实上他倒是忙碌的很。在胡立等人看来,吴阶这是存了心不让刘涚多积攒些功劳,可对于刘涚来说,这就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他要将仙人关的优劣,一一牢记在心中。 实在记不下的话,刘涚还准备着纸和笔呢。 吴阶这一去就是大半个月的时间,事实上除了刘涚之外,整个仙人关一个正将都没有。为了不让胡立等人闲的蛋疼,刘涚干脆命令他们,将整个仙人关以及附近的地图都全部给描了下来。 当然,这种描绘绝对不像现在这个时代的地图那样——看上去就像是幅写意的水墨山水画,刘涚在将炭笔教给胡立等人的同时,也弄了一捆竹竿。要让胡立这批人去算什么地高线之类的那是强人所难,不过让脑子好用的詹木记住阿拉伯数字并不困难,至少阿拉伯数字也是十进制的,相比之下比用中文还要简单的多。 而刘涚也不担心吴阶去追击撒离喝的战事,他估计之所以这么长时间还没有回转,主要还是因为这一场捞到的好处实在是太多了一些。 其实吴阶这个人确实是不错的,不仅仅肚子里有实在货,而且脑子也好使,所以说,这人当真就是将才。 当撒离喝的撤退的队伍被吴阶领军追上之后,吴阶就毫不犹豫的下令爱发起突袭,在武休关一带,双方展开了大战。 照理说,撒离喝的兵马数量是远胜吴阶的,然而士气这种东西确实很玄妙,当大多数将士心中都只剩下“逃跑”这个念头的时候,哪怕就是十几个敌人,也能将一两千人撵的鸡飞狗跳! 这事情其实一点都不奇怪,在中国后来的历史当中,就发生过无数次类似的情况,只不过被撵的鸡飞狗跳的,却偏偏是咱们汉人,也不知道是从啥时候开始,汉人骨子里的血性,就彻底被阉割了。 不管后世如何,总之在武休关,吴阶是将撒离喝的队伍打的哭爹喊娘,为了逃生,一些金兵甚至被自己人挤的摔落山涧,伤亡不计其数。 然而战果也就只能是这样了,毕竟金兵数量在哪儿摆着,而且山道之上也不像平原能够摆开兵马掩杀,来来去去双方能够接触的面上,就是那么几百人在战斗,吴阶真要是一路撵杀下去,按照这样的效率,怕不是一路杀到长安城,还指不定能看见撒离喝的背影呢。 吴阶也不是那种贪功的人,大杀一场之后,顺带着缴了撒离喝所剩不多的军资,就收兵了。 而可怜巴巴的撒离喝通知却只有带领着自己麾下那些疲惫不堪的儿郎们,又在汉中一带的崇山峻岭中经达几个月的辗转,才终于回到了长安。 这场金国针对陕西的军事攻略,在撒离喝撤出汉中城的时候,其实就应该算是基本结束了。 如果说单单从表面上看,这场军事攻略金国拿下了金州及汉中一带的大量州县,确实取得了一定的战果,但这种胜利有点得不偿失,只因为到最后,金国还是没有打通进攻巴蜀的通道,更为重要的是,撒离喝都自己认输撤退了,却在最后还让吴玠偷袭成功,损兵折将,士气大跌,以至于金国军队至此就正儿八经的背上“恐吴症”。 等到吴阶率领着军队凯旋回来的时候,刘涚早已经完成了他的制图工作,当然这件事情除了他和几个亲信之外,谁也不知道。要说再见刘涚,最高兴的人并不是吴阶,而是吴璘,只因为他在这次战斗当中,的确发挥了不小的作用,至少他那条长枪,没少喝金兵的血! 如果是原本的历史,这场军事攻略到此也就打住了,包括刘涚在内的陕西巴蜀军民们,至少可以喘息一段时间了。 然而,因为刘涚的出现,这个世界的历史早已经不是刘涚熟悉的那样,至少在这个世界里,此时的金兀术并没有在燕京养伤,他正率领着数量不少的兵马,正在一步步的靠近巴蜀! 第275章 仓皇败退,群英荟萃(中) “这怎么可能呢?” 刘涚抖着手中的信纸,满脸都是不敢相信的样子。 而此时站在他面前的人,是小山,王重阳身边的那个小山。 “是真的,大人,咸阳城,没有了!” 刘涚面前的小山,浑身是血,而在小山的身后,还有一群同样血染征袍的士兵!不需要任何语言的解释,只要眼睛和脑子都正常的人,就能猜到他们是历经了怎样的艰难,才来到了刘涚的面前。 “西夏国出兵攻打了咸阳城,如今咸阳城已经是西夏国了?而金弹子又派兵将咸阳城围住,到目前为止,清虚散人和王重阳他们两人还在城中?” 刘涚皱起的眉头不由自主的抖动着,这样一个消息对他来说实在是太震撼了,那林英英跟王重阳不是极好的朋友么?那西夏国,不是咸阳城最好的后盾么?怎么短短几个月的功夫,这一切就全变了样子? 算起来刘涚跟王重阳之间断了联系也就确实就是两三个月的功夫,咸阳城的形势竟然就这么急转直下了? “大人莫要提那个女人,就是因为她,西夏国的兵马才能拿下咸阳城,否则他们就是做梦!”刘涚一提到林英英,小山就是忍不住的愤慨,联系到林英英原本的身份,刘涚觉得自己好像也是明白了点什么。 “也就是说,重阳跟道长还被关押在咸阳城当中,而如今又是金弹子的兵马在攻打咸阳城,领兵的将领是谁,战况如何?” “领兵的将领很厉害啊,一个用大弓,箭无虚发;一个用大刀,杀人跟切肉没啥区别。”光是小山这么一形容,刘涚心中已经有数了,既然是这两个人领军,而小山这一队人马还能冲出来,那当真是难能可贵。 “你们先去休息吧,救人的事情咱们回头再说!”刘涚有些无力的摆摆手,虽说他如今也不是光杆司令,真要是拉出队伍来,至少不会少于一万人,可要说去咸阳城救人,很是太不现实了些。 先别说咸阳城周围如今不是西夏人就是金人,或者准确点说就是伪齐的军队,光是想想带着上万士兵神不知鬼不觉的进入到咸阳城地界,那就是个大问题。 “大人,公子不需要你去救啊!难道信上没有说明白?” “啊?” 小山的话,让刘涚微微一愣,王重阳的信中确实有这么一说,但刘涚总觉得那是客气话,然而现在小山再度提及,就让刘涚有些不高兴了,“怎么,你家公子跟我客气,你也要跟我玩虚的不成?你放心好了,等我找出法子来,自然要去营救你家公子!” “可是大人,我家公子真不需要你去救,他在咸阳城里活得好好的,让我们杀出重围,就是让我们大家伙儿来投奔大人你啊!” 看着小山脸上那不似作伪的表情,刘涚脑子里闪过一丝茫然,“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其实,说白了吧,现在我家公子是在指挥西夏人,跟伪齐打仗呢!这个事情,说来就话长了。” “那你就长话短说!” 刘涚还真是很迫切的想弄明白,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而当小山把发生在咸阳城的事情从头到尾的说完之后,刘涚当真是有些哭笑不得。 其实一开始,王重阳就没有想过要当个一方诸侯甚至是帝王之类的,之所以他在咸阳城拉起一票人马来,其实就是为了跟金人对着干,这样做纯属是王重阳为了泄愤,他就是不让金人,尤其是不能让金兀术舒服了! 而对于代表着西夏人利益的林英英来说,支持王重阳发展壮大,也就等于是在西夏国和金国之间建立了一个缓冲的屏障,这个屏障越是强大,那么西夏国就有越多的时间来恢复元气,直到重新获得跟金国一战之力。 然而谁也没有想到的是,金弹子尽然攻占大名,继而掌控了整个伪齐王国,如此一来,咸阳城就是首当其冲,金弹子没有理由放任咸阳城不管不问,尤其是王重阳跟他之间还有杀父大仇。 一开始,王重阳是做好了迎击金弹子大军的准备,可谁知道左等右等,等来的却是一封劝降书。 不得不说金弹子这个人除了一身勇猛之外,文采也不错,或者其实他就是另外找个高人捉笔,总之他在劝降书里的表现出来的文采斐然,行文也是极具说服力的。 如果王重阳不是修道之人,意志特别坚定的话,说不定都会被那封劝降书给说服了。 信中具体写了些什么,哪怕就是小山这样的“近臣”,王重阳都没有告诉,只不过一连两天时间,王重阳总是长吁短叹,好像是遇上了一个大难题。像王重阳这样的表现,林英英作为其身边人又岂会看不出来? 当得知王重阳竟然有些心动,想要退出咸阳城时,林英英就不干了!她觉得金弹子无论说的有多么天花乱坠,始终不能改变他是个金人的事实,一旦咸阳城重新落入金人的手中,那么重新回到这座城市的宋人,还有那些大老远投奔而来的宋人,就要倒霉了! 因为这个事情,林英英跟王重阳还争论起来,到最后林英英丢下一句:“与其便宜金狗不如便宜我!”的话之后,就离开了咸阳城。原本王重阳以为林英英只是一时激愤,也没有将林英英说的话往心里去,然而不到三天时间,咸阳城就易主,成了西夏国的一座城池! 三天时间,说来刘涚简直不敢相信,一座诺大的城市,近三万兵马的势力,竟然兵不血刃的就易了主!这是要一个多么无能的统帅,才能做到的事情?然而这还真不能怪王重阳。 西夏人之所以能够轻轻松松的拿下咸阳城,一个原因是咸阳城跟西夏之间的关系实在是太好了一些,因为他们的器械装备都完全由西夏人在控制,所以当大量的西夏人进入城门时,那些城门兵竟然大大方方的就放人进去了,当然,这也跟西夏人种族复杂,其中不少宋人有关。 其次就是这些西夏士兵在占据了咸阳城的重要位置之后就只说一句话:他们是来帮助咸阳城人一同抵抗金兵的! 有这么一句话,加上大家看上去都是宋人,而且穿着打扮甚至连用的兵器都没有两样,加上王重阳又始终没有向大家下达战斗的命令,以至于咸阳城就这样无声无息、兵不血刃的落入了西夏国的手中。 随后,也不知道怎么滴走漏了消息,金弹子见无法说服王重阳,甚至连咸阳城如今都已经不受王重阳的节制,就干脆派兵来攻打了。 还别说,那些进驻咸阳城的西夏兵士当真是履行了他们的话:跟咸阳城里的宋人军队一起,抵抗伪齐国的军队,同样的浴血奋战,同样的悍不畏死! “既然是这样,那你们又是如何受伤的?是不是西夏国的军队不让你们出来向我通风报信?”刘涚开口问道。 “当然不是!我么这三千人,其实是公子麾下真正的精锐,每个士兵都是至少经历了三场之上的战斗,可谓是千锤百炼!而造成我们伤亡的,也不是伪齐国的军队!” “哦?” 小山的答案让刘涚又糊涂起来,既然不是西夏国又不是伪齐军,那又是谁伤了他们,难道是南宋朝廷的军队不成? 他这样问小山,可惜小山还是一个劲儿的摇头,“是金兀术的军队!” “金兀术?他怎么也出来凑热闹了!” 听说是金兀术,刘涚一下子紧张起来,虽说吴阶刚刚才率领着大家打了个胜仗,但严格意义上来说,如今的陕西、巴蜀战区的形势,对于南宋朝廷来说,并不容乐观。 汉中城是拿回来了,但当初刘子羽的绝户计像是一记七伤拳,标准的是伤人伤己,整个汉中城,没有一两年的修生养息,根本回复不了! 同样的道理,虽说大家战胜了撒离喝,但毕竟人家的士兵基数摆在那里,宋军这场战斗的胜利可谓是来之不易,自身的伤亡也是不容小觑,比如说王彦那种傻鸟,基本上跟光杆司令相差不远了,更不用说一些阿三阿四的小脚色,但就是全军覆没! 想要将这些军队的建制重新恢复起来,这本身就是一件相当困难的事情,更不用说现在朝廷是要钱没钱,要人没人! 恐怕如今整个巴蜀战区,也就只剩下吴阶亲领的这支队伍日子稍微好过些,但那也是相对来说,如果现在金兀术真是马上提兵来攻打,那才正是叫做好日子到头了! 然而小山确实没有说谎,在他们前往仙人关找刘涚的路上,的确是金兀术的兵马攻击了他们,幸亏他们这支队伍人数虽然不多,当个顶个的都是老兵,而且又有战马,打不过还能跑,最终三千人,也只有两千出头能够进入仙人关! “难道说金兀术这个不怕死的家伙真的又来了?不行,这件事情我还得去找吴大人商量商量才行!”刘涚自言自语的说着,殊不料此时门外却响起一个声音来:“刘涚,刘涚,哎呀我的哥啊,我哥来看你来了!” “吴璘,好嘛,说曹操,曹操就到了!” 第276章 仓皇败退,群英荟萃(下) 要说吴阶亲自来找刘涚,其实也不奇怪。 虽说小山等人看上去不像是一支真正的军队,但他们总有两千多号人,更重要是,这些看上去就不是什么善茬!即便有刘涚给小山等人作保,可吴阶怎么也不可能轻易地放心啊,万一要是乱起来呢?要知道吴阶没有让人缴了小山等人的械,那就已经是给足了刘涚的面子。 既然人家给了这么大面子,没有理由不来看看。 听说吴阶来了,刘涚脑子里闪过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小山这些人的归宿。 很显然,吴阶之所以对小山这批人如此上心,最主要的一个原因,还是数量! 两千多人啊,对于现在的吴阶来说,绝对不是一个小数目!多两千个上过战场的老兵,跟多两千个新兵,压根就不是一回事! “小山,快来见过吴大人!” “这就是来自咸阳城的义军?”吴阶此时的态度当真是好得出奇,虽说咸阳城自打被王重阳占领之后,压根就没有听过南宋朝廷的一句话,但今时不同往日了,人都已经投奔刘涚来了,除非吴阶脑子有毛病,否则绝对不会恶形恶状的把人往外赶。 等到小山等几人见礼之后,吴阶也没有说什么实质性的东西,只是了解了咸阳的情况,以及小山他们这一路是怎样过来的之后,拍拍刘涚的肩膀,就道:“本官要走了,你送送呗?” “就是,我哥都要走了,刘涚你还不送送?” 要说也就是只有吴璘这个脑子不够用的家伙,才以为刘涚没有听出吴阶的弦外之音——有些事情,还是避开小山他们,当领导的聊聊最好。 “得令!” 刘涚哭笑不得的瞪了吴璘一眼,那意思也明显得很:你当哥是傻啊? “刘涚啊,我看这些士兵,都不简单啊!”吴阶一走出来,第一句话就单刀直入,“你打算怎么安置他们呢?” “大人,名义上来说,他们还是义军啊!”刘涚摆出一副无可奈何的神态,回应吴阶道。 “废话!在咸阳城,在王重阳手下,他们就是一句,可现在他们都已经不在王重阳手下了,你怎么还能说他们是义军呢?”吴阶一瞪眼,道。 刘涚耸耸肩膀,心道,好嘛,反正这里就你老人家最大了,你说是他们就是,你说不是就不是! 见刘涚没有再开口反驳这个事情,吴阶脸上又堆出笑容道:“既然不是义军,又是咱们宋人,而且又精通战阵,没理由不加入我们对吧?我看要不这样,这些人,就暂且由你指挥吧!” “啊?就这样?” 要说吴阶这个命令,当真就是刘涚心中念想了半天,却不敢开口的事儿。虽说吴阶很看重刘涚,但正是因为如此,刘涚才不好开口提出这个要求来,毕竟他算是吴阶麾下所有正将里面“进门”最晚的一个,杨政跟颜安如今也才刚刚调整到两千人兵马,如今小山这些人一旦加入,岂不是刘涚麾下的兵马比两个老将还多了? “不这样还能怎样?你以为我不想把他们给别人啊?不过你回去去问问,他们要是愿意的话,那当然更好咯!如何,要不你去问问?” 这个事情还需要问么? 刘涚几乎现在就可以向吴阶保证,要是吴阶想将小山这伙人拆散了分给各个将领,这消息只要传出去,小山那边立马就能闹腾起来!无奈之下刘涚只能是站在原地,挠了挠头皮,冲着吴阶嘿嘿一笑道:“看起来,小山他们还真是只有跟着我,不过这样一来,我带兵的兵马是不是太多了一些?” “太多了么?你可知道何以这次我没有将你的功劳直接上报给朝廷?唐卿你给我闭嘴,这里没你说话的份!”吴阶冲着跃跃欲试的吴璘一瞪眼,愣是让他瘪了下去,这才转头望着刘涚。 要是吴阶不提这茬,刘涚还真就忘记了,从抗击撒离喝到最后撵杀金兵,照理说前前后后刘涚立下的汗马功劳也不少了,可最终朝廷的封赏下来,好像还真没他刘涚太多的事儿,官衔是升了,每个月的俸禄好像也多了,但真要是跟杨政他们一比,却根本不算什么。 要知道,对于真正领军的将领来说,朝廷给你带多少兵马的权力,那才是正儿八经的好处,其他的,那都是一个字——虚! “难道,大人你是担心我冒起的太快了?” 脑子里将这些事情快速的过了一遍,刘涚当即就明白问题出在哪里了,可不是么,满打满算他进入吴阶麾下也不过就是一年多的时间,而他如今在吴阶军中的实际地位,其实已经超过杨政这些老人,可以说除了吴阶之外,也就只有刘涚才能将大家伙儿拢在一起,指东打西! 换句话来说,哪怕现在刘涚没有朝廷给的官衔,假如在战争当中吴阶出了问题,那么能够指挥吴阶这支队伍的,也就只有刘涚了。这其中的原因很多,固然有平常时候刘涚表现出来的那些能力,更重要的还是刘涚跟那些老将的关心。 战场不比官场,在朝堂之上的那些文官们,相互之间服气那是很难的一件事情,毕竟治理国家本身就是形而上的东西,很难说谁的策略就更高明一些。然而战场却不同,主将的每一道命令,那可都是直接关系到战争的胜败,数千甚至是数万条活生生的性命! 简单的来说,就是当武将那就要有自知之明! 明知道自己不是当个主帅还要去争的,那是傻子!因为即便争到手了,没有那个金刚钻,最终祸害了别人也会祸害自己! 故而真正在沙场奋战的军队,从上到下每个人心中都有一杆称,秤盘里放着他们认可的主帅,而秤砣就是他们自己的命! 刘涚之所以能够得到大家的信任,那是因为他的能力,也跟杨政、颜安等老将对他的信服分不开,当然,就连吴阶的亲弟弟吴璘,对刘涚那都是很服气的。 假如刘涚已经是个从军十年以上的老兵,那么这样的局势对他有利,可问题偏偏就出在这里,严格算起来,刘涚还只能算是个新兵,试问若是报给朝廷太多的功劳了,到时候朝廷那边该怎么想呢? 不会相信是必然的,如果引得一些朝廷的大佬们怀疑,以为刘涚这个人有什么猫腻,为了预防万一最后将刘涚给撸到底,那才是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亏大了! “看样子你好像是明白了?”吴阶瞥了刘涚一眼,问道。 “是明白了!哎,不就是打个仗么,怎么这里面的弯弯绕绕还这么多呢?”明明刘涚很快就想通了,可他还是装出一副是在吴阶提醒之下,绞尽脑汁才明白的样子,最关键是他还能够演的天衣无缝,愣是将吴阶这样的老狐狸都给瞒过去,光这份演技,那也是奥斯卡影帝级的。 “明白就好了!其实不仅仅是我明白,杨政他们也都明白,我也是找不到什么合适的来补偿你,既然天上都掉馅饼了,我看你就不如就从了吧!” “从了吧?”刘涚听这话,好像自己是被山贼抢回去的花姑娘,面对即将成为“压寨夫人”这样一个事实还有些不爽利似的,其实他心中别提多高兴了。 “既然是大人的意思,拿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不知道这个消息,现在我就能去对小山他们说么?” 应该说吴阶的这个命令算是皆大欢喜,然而他还是一摆手,不让刘涚现在就去宣布。 “我已经让人去通知了,接下来咱们还得应付令外一件事情。” 刘涚微微一愣,忍不住问道:“啥事情?” “金兀术!” 吴阶不提,刘涚还当真是就给忘记了,这金兀术可是瞅准了时机,又要对巴蜀用兵了! 其实金国现在的日子也不好过。 一来还是南宋在韩世忠、岳飞、刘光世、吴阶等将领的齐心协力之下,总算是让朝廷勉强站稳了脚跟。因为有江南和巴蜀这两个最大的粮仓,南宋朝廷至少能够养的起大军,练的出精兵了,这是金人最不愿意看见的事情。 二来症结还是落在金弹子身上。虽说金兀术亲自跟金弹子面谈之后,双方是基本上达成了协议,再一统天下之前不会相互进攻,然而谁都知道,所谓的协议在国家利益面前那就是废纸一张,不管金弹子还是吴乞买,只要觉得时机合适,在背后捅刀子绝对不会有半分的迟疑! 而更让金兵头疼的是,伪齐丝毫没有因为金弹子入驻出现分崩离析,相反变得更加强大起来。 最近这段时间里,伪齐将领李成亲自率领兵马又下一城,董先都被打跑了,风头无俩,而朝廷竟然找不到合适的兵马去牵制,而打了胜仗的李成一转身,就去攻打襄阳,加上原本就在襄阳城下的徐文等人,伪齐军队的实力可谓强横,哪怕襄阳城里有两万西夏兵,加上王重阳师徒,也未必就能坚守的下来。 事实上到现在,几方势力当中的英雄人物都已经逐渐冒出头来了,当真可谓是群英荟萃!若是将这些人集中在一起,同心协力的话,恐怕全世界都能拿下了,只可惜啊,各为其主。 而对于金国来说,拿下巴蜀,始终才是他们的头等大事! 第277章 你恩我怨,血流成片(上) “暂且住下,将来怎么打算,等休息好了再说,此时我最担心的,还是襄阳的战事!” 跟吴阶分开后,刘涚回去见了小山,如此吩咐。 说起襄阳城的战事,小山面色也是难看的紧,他走的时候襄阳城已经是举步维艰了,加之在金弹子出兵之前,王重阳就将那些寻常百姓组成的军队统统解散,愿意朝南走的朝南走,愿意去西夏的去西夏,小山他们这些人一开始也是坚持不肯离开,到最后都是被王重阳给逼走的。 “他这样做究竟是为了什么呢?难道说是为了儿女情长?”刘涚此时还真是有些猜不透王重阳的想法。 王重阳不是普通人,他有个在江湖上被人称为活神仙的清虚散人,他的想法,刘涚又岂会轻易的猜到? 别说是刘涚,就连此时站在咸阳城墙头的林英英,仍旧是满头的雾水! 一波伪齐士兵潮水般的退下去了,咸阳城毕竟是个大城,坚固而高耸的城墙绝非能够轻易的打破,而想要站上城头,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金弹子麾下的兵马,其实很容易就能分成三种。 最凶猛最凶悍的还是金弹子的那些亲兵,这些家伙不仅仅个个孔武有力,而且悍不畏死,只要上了战场,就是个不死不休的局面,遇上这种士兵,当真是让人头疼的很!不过幸好,因为金弹子本人都没有来,所以其实这种士兵真是少的可以,哪怕就是徐文,都只会在最关键的时候用一下,林英英估计,数量不会超过五百人。 第二种则是徐文带来的兵马。这些兵马跟曾经伪齐刘豫带出来的兵马又不同,毕竟是经过正儿八经的军队训练的士兵,光是往哪阵营之中一站,凭眼睛就能看出来。 至于说最差的,也就是原来刘豫还在伪齐国皇位上的时候时候,招募来的那种军队,说实话这种军队比起咸阳城的那些民兵来相差无几,如果不是因为有前两种兵在后面督战,恐怕是早就已经溃败了! 毕竟在数量相差不大的情况下,攻城的一方永远要承受更加惨重的损失,当然,武器不对等的情况除外。 伪齐跟西夏之间不存在武器的不对等,故而伪齐这方自然要承担惨重的伤亡。然而无论是作为领军将领的徐文,还是作为下达这个命令的金弹子,压根就没有考虑过普通士兵的伤亡问题,只要能够拿下咸阳城,那么一切都是值得的。 人命,原本应该是无价的,可是在有些时候,又显得是那么的廉价! 攻城战已经进行了五天了,按照这个时代城市攻防常规来说,五天时间只能算是相互试探阶段,有些雄城,没有一两个月休想拿得下来。当然,这也跟守城的士兵和将领有着相当大的关系。 林英英是个女人,但她此刻却只能换做男装,甚至穿的还是一寻常西夏国士兵的装扮——这也是为了安全,这里是战场不是秀台,真要是把自己打扮的花枝招展,岂不是给对反的弓箭手指明了射击的方向? 这些简朴的道理,林英英还是懂的。 “重阳,你来了?” 虽然没有回头,但光是听身后的脚步,林英英就知道,是王重阳来了。 跟林英英不同,王重阳很少有穿盔甲的时候,或者说是自信,也或者可以说是王重阳臭屁,总之他总是一身富家少爷打扮,不管何时何地都从不曾改变过。 “看来咱们的赌约,你要输了!” 王重阳面上带着淡淡的笑容,望着经过五天而战,却仍旧是没有半点减少,反而在逐渐增加的伪齐国营帐。 “未必吧,我们可是有整整两万精兵,而且粮食、器械都不缺乏,他们凭什么打下这座坚城?”对于王重阳的话,很显然林英英并不赞同。 “难道你还没有看出啦,金弹子已经增兵了么?怎么你的信息.” 王重阳话还没有说完,就有两个西夏国的偏将急匆匆而来,冲着林英英一拱手,正要开口,却发现王重阳在身边,顿时憋红了个脸。 一看两人的表情,林英英就知道怕是有什么紧急的军情要向她回报,只是碍于王重阳在这里,显得有些不好开口似地。 “说吧,他也不是外人!” 这样一句话从女人口中冒出来,总是会给人一种怪怪的感觉,不过两个偏将不敢有太多的表示,再次一拱手道:“刚刚接到消息,伪齐军增加两万人,领军将领乃是李成!” “李成?重阳,又是你们宋军叛将!” 听到“李成”这个名字,王重阳也不由得皱了皱眉头,“叛将?我不认识他!” “关于李成的事情我回头再给你说,不过你好像说对了,伪齐又增兵了.”林英英转头看了眼城墙下的连绵不断的军营,幽幽的叹息道:“这场赌约,我要是输了,你会开心么?” “开心不开心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不是该安排突围了?如果让伪齐继续这么增兵下去,我担心想走都没有机会了!” “怎么可能呢?重阳,就算别人走不了,难道你和清虚道长也走不了么?凭你们的本事,真要走的话,恐怕天底下没人能够拦住你们!”当着两个偏将的面,林英英竟然也是一点避讳都没有。 “我们走了,你呢?”王重阳那对剑眉再次一皱,问道。 “我?你现在还关心我么?如果不是我抢了你的咸阳城,你现在应该不会这么狼狈吧?” “有什么狼狈不狼狈的,难道说你们不来,金弹子就不来了么?他的心大的很,咸阳城就是他的肉中一根刺,不拿下他就永远没法安生!”王重阳一面摇头,一面说到。 话说到这个份上,林英英好像突然之间就失去了说话的兴致,她冲着两个偏将摆摆手,打发之后才转身对王重阳道:“知道吗,刚才我差点就脱口而出,跟你们走了!可是,我不能走!” “我知道你不能走,所以我也没打算走,不就是金弹子么,难道我还会怕了他不成?” “这样看起来,好像是我害了你啊!”因为王重阳的话,林英英脸上重新出现了笑容,甚至还多出一丝隐隐的红润来,好像刚刚喝了一口酒似的。正所谓酒不醉人人自醉,或许对于林英英来说,王重阳难得的表态,比真正的醇酒更加容易醉人。 “谈不上害不害的,不过既然已经答应你的事情,我自然是要做到,英英,你答应我的事情呢?” 王重阳眯了眯眼睛,两人之间的对话像是在打暗语,恐怕也只有他们自己才能听得懂。 “我答应你的事情.” 此时林英英就远远没有刚才那么干脆了,她眼神瞥过城外的那些兵营,犹豫了片刻才道:“自然也是会做到的。” “那就好,坚持吧,希望西夏国的援军很快能够来,那样金弹子的人马也只有撤退,毕竟他才刚刚站稳脚跟,应该不会一来就打个硬仗,说起来,这金弹子当真是个人才啊!” “他是人才?哼,像他这样的人金国应该越少才越好呢!不过话说回来,重阳,何以你们宋人里的厉害人物,就不愿意为你们自家皇帝卖命?” 应该说林英英这个问题问到王重阳的心坎里去了,严格说起来,王重阳也是没有替南宋朝廷卖命,所以他不好指责李成徐文那些人,面对林英英的那双眼神,王重阳也只能是苦苦的一笑,“或许,当汴京被金人占领的那天起,朝廷就已经灭了,如今在临安的那一个,只不过是个影子而已,对,就如同大火之后的地面,残留的那道黑色的印记!” “什么时候变得如此感慨万分了?” 王重阳的话引来林英英好奇的眼神,自从认识王重阳的那个时候开始到现在,她还从没有见过这种文艺范的王重阳。 摆摆手,王重阳脸色有些无奈,“我去师傅那里,有事叫我吧!” 虽说如今的咸阳城在名义上已经属于西夏国,但是过去的衙门,也就是通俗上被称为城主府的哪个地方,还是留着给王重阳师徒两个住着,没人去撵,也没人敢去撵。 开什么玩笑,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只要有江湖的地方,又有谁不知道鼎鼎大名的清虚散人呢? 要去跟清虚散人作对,那就得摸摸自己脖子,看看自己是不是有九颗以上的脑袋。 “师傅,我回来了。” 王重阳习惯性的敲门就进去,清虚散人正在屋子中央的蒲团上瞑目打坐,王重阳都进来了,清虚散人的眼睛也没有睁开。 “师傅,金狗又去歇息了,你看这咸阳城还能撑多少时间?” “西夏国的援军来了么?” 清虚散人终于缓缓的睁开眼睛,问道。 “现在还没来,不过英英说应该快了。” 对于王重阳的这个答案,清虚散人只是报以淡淡的一笑。外人或许无法看懂清虚散人这个笑容里包含的意义,但是王重阳却是懂的,那笑容,让王重阳的心瞬间就拔凉拔凉的。 “师傅.” “准备准备吧,我们留在咸阳城的时间,实在是太久了。”缓缓吐出胸中一口浊气,清虚散人像是吹胀的气球一般,从蒲团之上站了起来。 第278章 你恩我怨,血流成片(中) 金兀术原本是准备整顿兵马南下,给吴阶一点颜色看看的同时,也要让天下人知道,他金兀术的统兵能力其实是在撒离喝之上的。 然而事情的变数实在是大,好不容易摆平了金弹子,却不料金弹子突然出兵攻打咸阳城,而且久攻不下,一封告急信,径直就发到了金兀术的手中。 “这是搞什么名堂?他真珠儿真当自己是皇帝了?” 捏着金弹子的手书,金兀术气不打一处来,就差掀桌椅板凳了。 金兀术生气也不是没有理由,说起来金弹子本就是他的晚辈,况且又是金国的叛徒,如今金国能够放金弹子一马,那就是形势所逼也是看在大家的血脉联系之上。 攻打咸阳城,老实说根本就不在金兀术的计划之中,其实金兀术也算是看明白了,王重阳这个人压根就没有野心,占据了襄阳城之后就真正有威慑性的举动,即便是放着不理睬也就那么回事。 可谁知道金弹子竟然会出兵去攻打,而且打不下来之后,还就近求援,找到他金兀术的头上来了。 好嘛,假如金兀术发兵支援,把咸阳城给打下来了,那算是金弹子的呢,还是算他金兀术的?再说了,西夏国的官员,如今正在跟会宁府跟吴乞买扯皮呢,这扯皮的关键所在,就是咸阳城。 人家西夏国也是有理由的,当初咸阳城落入王重阳手中之后,名义上就不属于是金国了。金国那么长的时间都没有去收回来,西夏人去收,难不成错了?甭管人家用的什么手段,总之人家是收回来,金人如果想要,那就来谈啊? 从另外一个层面来说,西夏国是对金国俯首称臣了的,那金弹子统领的伪齐跟金国又算是什么关系?金弹子进攻已经属于西夏的城市,这又算是个什么事?在金国人心中,究竟是西夏重要还是伪齐重要还是咸阳城重要? 总而言之一句话,现在金弹子攻打咸阳城,就等于是家里两个小屁孩打架了,作为家长的,应该帮谁?反正完颜吴乞买现在是不知道该帮谁了! 原本这事儿跟金兀术也没啥关系,他只是负责联络金弹子,让金弹子在金兵攻打陕西的这段时间里不要折腾,至于说咸阳城的事情,金兀术是不想过问的。 可偏偏金弹子就要让金兀术不好受,在信中金弹子也写的很明白了,如果金兀术不帮他,那他就要乱来了。 当然,人家金弹子也是有些文笔的人,或者说人家幕僚里也是有文人的,不可能直接写他要乱来之类的话,总之就是威胁,威胁金兀术。 “反了他了!” 将信狠狠的往桌上一拍,金兀术当真是想一声怒吼:“平了大名去!” 然而话到唇边,还是给金兀术生生的咽了下去,可不是么,话放出去容易,收回来就难了,平了大名,凭什么啊? 如果撒离喝的十万金兵加上他金兀术麾下的十万大军,一路撵杀上去或许当真是有点希望,可要是那样,得到消息的南宋会怎么做?怕不是立刻就挥师北上,将这两年丢的地盘都给收回去了! 但是要让金兀术提兵去帮金弹子打咸阳城,说实话他心中又不甘,可不是么,那是把人当傻子使啊! 憋着气,金兀术来回踱了半天的步,终于决定,还是要给金弹子“回信”,虽说他心中笃定不会去帮金弹子这个忙,但南下的事情还真就得这样搁下来,万一金弹子真要乱来呢? 也幸亏金弹子这样阻了一阻金兀术,已经风声鹤唳的仙人关宋军,又得意喘息的时机,甚至于缓过气来的王彦,还组织了一场漂亮的反攻,又把金州给抢回来了。 要说这个时候,宋金两国还真就像是两个扯皮的孩子,你抓我一把,我踢你一脚,边界上的城市,往往这个月属于金国,下个月又变成南宋的,真真是城头变幻大王旗,一些城市里的民众都已经习以为常,不以为意了。 其实王彦带出去的兵马并不多,只不过因为撒离喝撤退匆忙,加上又在吴阶手下新败,以至于留守金州的金兵将士士气全无,所以也没有太多心思跟王彦死磕,虚晃几招之后,干脆也就把金州还给王彦去了。 王彦拿下金州,当真是志得意满,朝廷也给了他足够的奖赏,丢金州的责罚也给他免了去。 对于那边的动静,刘涚只是保持一种关注的态度,却不是很用心,毕竟眼下他最担忧的,还是在咸阳城里的王重阳师徒,即便明知道王重阳师徒应该不会有什么性命之忧,但万一呢? 小山带来的两千多兵马,已经归于刘涚的统领,也就是说,刘涚现在反而成了吴阶麾下统兵最多的一个将领,而这个时候,高宠在岳飞麾下也才统兵两千而已。 当小山等人立足之后,刘涚就暗中发信去了刘家庄,让人带着两千子弟兵过来,不动声色的把小山的兵马给换了回去。 之所以要这样做,是因为刘涚对小山这两千士兵的素质不满意,需要将这批人送回成都县的刘家庄,进行再教育。 高宠不在,胡立等人也跟着刘涚出征了,如今留在刘家庄里当教习的主力,除了身为“主母”的高玉娘之外,武艺方面就是柴胡在全权负责了。 别看柴胡这个人脑子好像跟普通人有些不一样,但人家可不是傻,而是“真”,至少清虚散人和王重阳说这样认为的,而经过这两年的勤学苦练之后,柴胡的一身武功,早已经不逊任何人,恐怕也就是在高宠、刘涚这些人之下了。 所以说只要有高玉娘的引领,让柴胡来充当个武教头,那是绰绰有余了。 对于刘涚这样的决定,小山并没有任何意义,虽说他对刘涚的认识并不深刻,但从王重阳口中,他还是听到了诸多关于刘涚的事情,加之在离开咸阳城的时候,王重阳可是再三的叮嘱,要小山将刘涚当成他一样的忠诚对待,一切都听从刘涚的安排。 况且,随着刘涚统领的兵马数量增加,偏将的数量也随之而增长,刘涚也没有亏大小山,直接就给了他一个朝廷偏将的官职,虽然只算是武将里最小的官儿,但说出来却已经是比过去“义军”小头目这样的名头,要好听的太多,小山也没有傻不满意的。 都说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小山跟王重阳之间或许不存在奴才主子的区分,但如果两人性格上差距太大的话,也不可能走到今天,故而对于自己从统领两三千人到变成只能带兵五六百的偏将,小山并没有任何不满。 虽说这些事情都是在暗中完成,但还是被人看出了端倪,这个人不是杨政也不是颜安,而是吴阶的弟弟,吴璘。 这天,刘涚正在训诫麾下士兵,吴璘这小子笑嘻嘻的就来了,托着腮帮子在一旁看刘涚军训,等到训练中途休息的时候,他才诞着个脸,凑到刘涚面前。 “干啥?这次真没酒了!万一让你哥知道了,不得了!”也不知吴璘这小子年纪轻轻的,怎么就好这一口,自打又一次无意中撞破刘涚跟麾下几个偏将喝酒之后,就时常来找刘涚讨酒喝。 “刘大人.”吴璘嘿嘿笑着,拖长声音过去,也不顾刘涚满身的臭汗,抬手就拍上刘涚的肩膀,道:“我有个事儿要跟你说说。” “啥事?我看你这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好心吧?”刘涚警惕的瞥了眼吴璘,“有话就说,有屁就放,我可没有闲心跟你扯淡。” “你那些兵马,有些不对劲吧?” “嗯?”刘涚歪过头来,瞅了吴璘一眼,“你这么说是啥意思?我的兵马怎么不对劲了?难道说他们在外面乱来了不成?还是他们训练的质量有问题?” “都不是!”吴璘眯了眯眼睛,神神秘秘的道:“我是说,那些从咸阳城来的兵马,怎么一个个都换了人!” “嘘!” 吴璘的话让刘涚也略微有些紧张了,虽说平常两人的关系确实不错,但谁敢保证在这样重大的事情上,吴璘就一定会帮着他刘涚说话?别忘了吴璘可是吴阶的弟弟,真要是这支队伍出了啥问题,到时候倒霉的还是吴阶! “嘿,被我说中了是吧?那还说个啥呢,赶紧的,再给我弄两坛好酒来,否则我一定要去大兄哪里举报,说你徇私枉法,将投诚的爱国将士撵走,重新招募听话的平民来顶替领饷,你说要是让的大兄知道这个事儿,嘿,哪怕那些家伙曾经是反贼,怕是大兄也不容你随随便便把人给撵走了吧?” “啊,你是这样认为的?” 刘涚满脸惊讶的望着吴璘,他完全没有想到,在吴璘心中,替换了兵马竟然可以这样解释,那岂不是说,即便是被别的将领看出来,他们的想法也只会跟吴璘差不多,认定是他刘涚见不得反贼,所以才会找借口把人撵走,然后重新招募。 “一坛,我也没有多的了!” “信你才怪呢!两坛!天知道还要在这鸟不生蛋的地方待多长的时间,一坛怎么够!” “真没有了!” 刘涚正在跟吴璘讨价还价,突然一阵急促的大吼打断了两人,“紧急军情,大人,紧急军情!” 第279章 第二七〇章 你恩我怨,血流成片(下) “襄阳城破,董先兵败?” 来到吴阶大营,刘涚和吴璘两人听到的消息,当真是震惊的很。 其实就在前两天,刘涚得到的消息还是金弹子从襄阳城撤走一部分兵马,正是弓将李成率领的队伍,他当时还松了一口气,以为就此襄阳城能够稳定下来。虽说如今的襄阳城已经不是王重阳的地盘,实际是被西夏人所掌控,但总比落入金人的手中来的好。 然而刘涚怎么也没有想到,形势急转直下,不仅仅襄阳城破了,而且董先还丢了虢(guo)州。 虢州是个啥地方呢?或许后世知道这个人地方的人并不多,毕竟那个字就很难念。但如果换个说法,说是弘农的话,恐怕知道的人反而多起来。严格意义上来说,弘农是唐代以前的称呼,而从唐朝开始,弘农就没有了,只剩下虢州,也就是后世河南灵宝市一带。 至于说董先这个人,听说过他名字的人也不少,想当初他也曾经因为形势所逼叛变加入伪齐,但随后又归了南宋,至少在宋人这边看来,董先那是大丈夫能屈能伸,最终还是选择了光明正大的一方。 因为董先的这个人生经历,加之他的确也是一员有些本事的武将,朝廷才让他镇守虢州,然而谁能猜到,他竟然被曾经同朝为官的李成给打的大败亏输,血流成河,溃不成军,最终不得不放弃虢州,领着哀兵残将,前去投靠了岳飞。 此时,岳飞刚刚率领岳家军剿匪班师,士气如虹,一听说李成竟然夺了虢州,帐下将领们是纷纷请命,要去将虢州夺回来。 在没有朝廷命令的情况之下,哪怕就是岳飞也不可能私自出兵,只能是将大家的希望写入奏折之中,上呈给朝廷,让朝堂上的那些大佬们做出决定。 至于说另外一边,襄阳城究竟是怎么破的,到目前为止,南宋这边还没有得到准信,毕竟襄阳城不是南宋的地盘,充其量曾经算是被南宋的义军占领过,朝廷那边也不是很上心。 听到这两个消息,刘涚唯一担心的,还是王重阳的生死问题。 “诸君,襄阳城一破,伪齐和金狗就可以毫无顾忌的向南而来,恐怕战事将起,大家一定要慎重对待啊。” 吴阶的表情很是沉重,金人南侵之心不息,而他吴阶镇守的地方,正是首当其冲,虽说已经成功的击败过金兵数次,但从总的情况来说,并不容乐观。 “大人,击破襄阳城的,究竟是伪齐,还是金兀术?” 见众人不说话,刘涚忍不住开口问道。 “自然不该是伪齐,但现在也不敢肯定是兀术,毕竟西夏国跟金国之间有盟约,除非是.” 因为刘涚的提问,也引发了众人的思考。 是,西夏这两年也不甘雌伏,但无论是国力还是军力,都远不如金国,加上每年对金国的上贡消耗掉大量的国家财富,可以说如今的西夏是完全没有正面对抗金国的实力。 西夏不能正面对抗金国,那伪齐呢? 如今的伪齐统治者换成了金弹子,双方即便达成了一定程度的协议,可真就没有一点矛盾?恐怕这也是不可能的,照这样来推断,金国没有理由去帮助伪齐拿下咸阳城,除非是金弹子拿出足够的利益来跟金兀术交换。 “刘涚的话提醒了本官,伪齐攻打咸阳城时间不短了,却始终难有寸进,怕正是因为如此,那完颜真珠儿才会派李成去攻打虢州,愣是把董先给撵走。李成可是攻打咸阳城的主力军,他都去虢州了,金弹子又凭什么拿下襄阳城呢?” 吴阶的话,开始引导着众将去思考,唯有吴璘,东瞅瞅西看看,好像这事情跟他是一点关系都没有。 “还有一种情况。” 大营里沉寂片刻之后,又是刘涚首先开口说话,也幸亏如今吴阶以下都承认刘涚的地方,否则以他的年纪,这样处处争先,当真是有些出风头了。 “还有一种情况,就是李成去打虢州,而金弹子,亲自出马,拿下了襄阳城,不过这种情况应该有个前提。”刘涚像是在自说自话,说到此处眉头也皱起来。 “刘涚,但说无妨。” “我觉得,如果西夏真是想要咸阳城的话,伪齐出兵包围咸阳,那西夏也该派出援兵,恐怕,咸阳城不是没有等到援兵,事实上,根本就没有援兵!那金弹子正是肯定没有援兵,所以才敢亲征襄阳城,而这其中必然有金兀术在斡旋,西夏国将自己的兵马连通咸阳城给卖了,另外从金国手中拿到好处,至于说金国的好处,则是通过这样一场战斗,试图削弱伪齐金弹子的实力!” 刘涚的分析应该说是合情合理的,也让众人是纷纷点头,赞成这个说法。 “那西夏国又从金人哪里获得什么样的好处呢?如果前期情报没有错误的话,西夏人在咸阳城里的兵力,可是足足两万金兵,况且咸阳城在义军手里的时候,西夏可没有少给军械粮草啊!” 吴阶皱着眉头,也跟刘涚似的,既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向众人提问。 在缺乏情报支持的情况之下,谁也无法回答吴阶,即便是刘涚,也不敢再随便开口了。 看着刘涚的表情,吴阶心中突然闪过一丝恍然,道:“刘涚啊,听说那义军首领王重阳,跟你私交甚好,他的师傅还治好了高宠的腿。” “确有其事!” 这件事情江湖上人人皆知,毕竟不是谁的双腿断了都还能重新走上战场,而敢于从金国大国师身上骗取灵药,也不是随便哪个人都能做到。 故而吴阶这样问的时候,并没有半点质询刘涚的意思,反而是带着淡淡的关切,虽没有明言,却也算是在暗示刘涚不要太伤心,毕竟清虚散人和王重阳武艺高强,不是那么容易就死在乱军之中的。 “或许襄阳城破了也是一件好事!刘涚啊,前些时日你不是接受了襄阳城的部分义军么,若是王重阳师徒能够重新归顺我朝廷,那些士兵你就还给他们,到时候本官再向朝廷争取个名分.” 应该说吴阶这话已经表达了足够的诚意,他甚至大包大揽的承诺,只要王重阳师徒能够归顺于朝廷,不仅既往不咎,还能摇身一变成为朝廷的官员,若是一个普通的义军首领能够得到如此承诺,怕是当即就拜倒在地了。 然而刘涚却知道,这不过是吴阶一厢情愿罢了。 首先一点来说,王重阳是绝对不会随意向别人妥协的,其性格之孤傲,也就刘涚心中清楚。其次,王重阳和清虚散人本身也没有多大的野心,襄阳城破了也就破了,刘涚相信王重阳绝对不会再去打一个襄阳城下来当什么首领。 所以对于吴阶的这种承诺,刘涚只能是报以苦笑,道:“大人,若是有机会的话,我一定会将大人的好意转达给重阳,不过如今人踪渺渺,一切都还是未知数!” “清虚散人在江湖上的声望之浓,本官虽不是江湖人,但也有所听闻,其实朝廷对清虚散人的期望很高,若是散人他有意的话,皇上甚至愿意封他一个国师的头衔.不过,罢了,闲云野鹤,其心境确实不是我等凡夫俗子可以揣测的。”摆摆手,吴阶的口吻像是有些自嘲,在场的将领到是纷纷点头,好像很赞成吴阶这话。 “大家还是说说,若是金兀术来犯,咱们该如何迎击?光是依靠弓弩防御,怕是有些被动了,刘涚,本官听说,你有些好东西?” 说罢咸阳城的事情,吴阶话锋一转,又落到了刘涚头上。 “大人实在是抬举了,末将能够拿出什么好东西来!”刘涚当真是哭笑不得,怎么吴阶就往自己身上打主意呢,他可真是个穷人呢! “刘涚你就不要谦虚了,本官听闻你麾下有个火枪队?朝廷那边的匠作营也有火枪,不知道跟你的相比,谁的比较厉害一些?若是火枪配合弓弩,又能不能比纯粹的弓弩更有杀伤力呢?” 要说吴阶也是个心思活络的将领,否则也不会在这样的场合之下公开询问刘涚火枪的事情。毕竟弓弩已经用了上千年,非常的成熟,但火枪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来说,还是个完全簇新的玩意儿,究竟可靠不可靠,绝大多数人心中都没底。 “大人,应该说我研发的这种火枪,其实也是受到了匠作营的启发,对他们制造的原型进行了一定程度的改良,并不是完全新鲜的东西,比如说他们用的是竹竿,而我用的是青铜管.” “哦?什么时候也让我们大家见识见识火枪作战的威力,若是可行的话,本官也向上报朝廷,让朝廷来批量制作,用于抵抗金兵!” 上报朝廷,批量生产? 刘涚听到吴阶的话,顿时头都大了,也开始暗暗埋怨自己不够小心,怎么就让火枪的消息给走漏了呢!其实到目前为止,刘涚从不曾想过要将火枪这种划时代的武器交给朝廷,因为他还指望着将来靠先进的火枪打天下呢! 要知道火枪这种远程兵器最大的优势就在于——即便是只受过简单训练的平民,也能很快的形成战斗力。 “刘涚,你别低着头啊,成和不成,你倒是给句痛快话啊!” 第280章 胡马阴山,一枪当关(上) 面对吴阶毫无掩饰的单刀直入,刘涚此时连眉头都不敢皱一丝一毫。 英雄不一定是名将,但名将都是英雄。像吴阶这样子的人物,别看他现在极重视刘涚,哪怕刘涚做再出格的事情他都可以替刘涚兜着,但真要是刘涚在执行他命令,甚至是像现在他亲口向刘涚提出要求时,刘涚表现出推三阻四的样子,恐怕直接就会将刘涚打入“冷宫”去了。 所以刘涚不敢皱眉,他脑子里急转之后,道:“大人,火枪我可以提供,但如果数量大的话,需要朝廷的协助,光是依靠刘家庄里的那些人和物,根本无法大批量的制造。” “这个肯定啊!” 吴阶大笑起来,顺手拍打着刘涚的肩膀,“只要你不藏私,匠作营那边我自然会去说明,实在不行,咱们还能先收拢益州的能工巧匠,至于说需要的材料方面,唔,没关系,我跟刘子羽说,让他来负责这件事情!” “那样的话,也需要时间来生产的。”刘涚原本想说现在的火枪还不够完美,他还在让人继续研究升级当中,但转念一想,既然吴阶都提出来了,不如就按照目前这个样子交给朝廷,也好给自己留个念想。 多年之后,刘涚回想此时,才觉得自己当时的那一点点“自私”是多么重要。 “那就这样说定了,走,看看火枪的威力去!” 果然,吴阶就连刘涚麾下有火枪兵这个事情他都知道,可想而知,刚才如果刘涚真要推三阻四的,结果怕就真会很难堪了。 因为火枪还没有最终定型,所以刘涚身边的火枪兵数量仍旧保持在五十个以内,虽说五十个人五十条枪,在大规模的战役当中几乎发挥不出作用来,但是按照胡立等人的想法,这五十条枪,基本上能够保证刘涚在战场之上的安全了。 刘涚自己之所以不愿意用火枪,实在是因为如今制造出来的火枪给他的手感太差,还不如用三棱刺来的爽快。 既然吴阶提出要求,刘涚也没有理由不满足,噼里啪啦的开一阵火后,吴阶却是对火枪的杀伤力表示满意。 “虽然不如优秀的弓手,但胜在可以以量取胜,刘涚啊,这样一杆火枪,制造出来要多少成本?” “成本?” 刘涚其实很想说,真正的成本是体现在研发阶段,产权你懂么?可惜知识产权这种东西,吴阶恐怕还真是不懂,故而刘涚也只能是苦笑着道:“大人,一杆火枪差不多就是五十两银子,如果能够批量生产的话,价格应该可以降低。” “五十两,倒是不便宜啊!” 确实是不便宜,然而吴阶却能看出火枪对于如今朝廷的重要性,一杆火枪,就能让一个从未经过训练的平民迅速形成战斗力,只要有数量上的保证,那么对抗金兵完全不是问题。 所以吴阶很快就决定,不管价格高低,一定要向朝廷提出要求,大批量生产火枪,装备部队。 第二天,吴璘就带给刘涚一句话,说吴阶已经上奏了,提醒刘涚,刘家庄那边一定不能再明目张胆的制造火枪了,以免造成麻烦。 这话其实说的很隐晦,不能明目张胆,难道就不能偷偷的生产?反正刘涚一直都是在偷偷的干这件事情,所以吴璘的提醒,他也就是点点头算应承下来,至于说会不会这样做,显然不用问了。 虢州被破,紧张的可不仅仅是南宋朝廷。 或许说一个虢州对于南宋来说并不算什么,如果是被金人拿下,恐怕朝廷都不会当成一回事,问题就出在拿下虢州的是伪齐,也就是说,在金弹子的统领之下,伪齐的实力又得到了进一步的加强。 与此同时,金国上下也很震惊,毕竟一个过于强大的伪齐,并不符合金国的利益,因此,原本打算继续南侵的金兀术,也不得不停下脚步,开始跟吴乞买磋商,要如何来解决这个事情。 如此一来,几方之间的战斗就陷入一种相对停滞的状态,在接下来的两个月时间里,除开极小的摩擦之外,几乎没有发生大型会战,大家都在暗暗积攒着力量,争取在下一波的战斗里夺取更多的利益。 国家势力之间的消停不意味着刘涚就可以偷懒。 吴阶上报的奏折很快就得到了朝廷的批复,然而批复的内容却让吴阶很失望。火枪这宗东西对于朝廷来说也不算是什么新鲜玩意儿,用朝廷里那些大人物的话说,这玩意儿耗费高,效果低,使用性并不强,如果吴阶要求的话,匠作营可以制造一批,但绝对不会在全国范围内推广。 对于朝廷的批复,吴阶只能是叹息着骂了一句“鼠目寸光”,就是谁脸上长着鼠目,吴阶就没有点明了。 “大人,这一批大概是多少杆?” “不会超过一千,刘涚啊,这事情闹的,让你看笑话了吧?”吴阶的神色有些惨然,可不是么,当初他当真是信心百倍,认为朝廷必定会接受他的建议,谁知道却等来这样一个结果。 “一千支,大人,若是一千支的话,只要我们能够用好,配合弩弓手和其他兵种,守住着仙人关肯定没有问题了。” “真的?” 刘涚的话就像是寒冬里突然冒出来的篝火,瞬间温暖了吴阶的心。 “那样也好,不过到时候这些火枪兵的训练.”吴阶倒也是个能接受新鲜事物的人,嘴里一下就蹦出“火枪兵”这种全新的兵种来,刘涚都还没有来得及将这个称呼教给他呢。 “等火枪送来的时候,我就安排胡立去当他们的教习,反正我的那些火枪兵,也都是胡立一手训练出来的。” “成!没想到啊,刘涚你的部下个个都是能人,当个偏将,是不是太委屈他了?要不回头再向朝廷要个正将的名额.” “不必不必!大人,胡立这小子性格还没有磨练出来,要他做事儿还成,距离独当一面,还需要多锻炼!” “哦?”吴阶的眉头微微一挑,像是若有所思的看了刘涚一眼,却是让刘涚脊背上的冷汗都下来了。 这世上当真是笨人都死光了!像吴阶这样的人,每一句话或许背后都隐藏着深意,就好像刚刚,他是真的认为胡立有本事要提拔胡立么?刘涚觉得怕是不然吧,一千支火枪就足以武装一千个火枪兵,加上配合火枪兵的步兵,这可就是至少两千人的一支队伍了,若是让胡立来当教习,那训练结束之后,这支军队究竟是听吴阶的还是听胡立的?那胡立又听谁的? “正是如此!大人,火枪兵的训练其实是很简单的,关键还是在于多开枪,多练习,胡立只需要将基本要素告诉火枪兵之后,剩下的训练就跟咱们普通士兵一样,随便一个将领都可以胜任的,未必就一定需要胡立。况且这样一支全新的兵种,末将以为,只有留在大人身边,才是最妥当的!” “哦?你这样说也不是没有道理,那就按照你说的办罢,可惜了,朝廷竟然看不上火枪这种新鲜玩意儿,刘涚啊,以后发明了什么好东西可千万不要藏着掖着的,你要知道,这关系的可不仅仅是你自家的利益,而是整个国家的兴亡!”吴阶再度拍了拍刘涚的肩膀,随后才转身离开。 “好险!差点就让吴阶把胡立跟我弄走了!” 望着吴阶的背影,刘涚心中暗暗喘了一口气,他正想去找胡立把这件事情先说一说时,突然有个亲兵进来,说是刘家庄来信了。 “谁来的信?” 从刘家庄来的,自然是家书。 不过亲兵交给刘涚的家书却是厚厚的一叠,拆开来之后才知道,除了高玉娘和安娜写给他的信之外,里面还包裹着张汉送回来的消息。 张汉离开刘涚的时间已经很长了,如今张汉顺江而下,已经快到临安,而这封信当中,张汉主要记载的是他一路见闻,还有一些感慨。 在信中,张汉告诉刘涚,因为天下大乱,如今朝廷名义上控制的地方,当真是盗匪四起,民不聊生,除开那些有城墙保卫的地方还算安稳之外,但凡是朝廷兵力不足的区域,简直就是一片乱象。 导致这种混乱局面的原因,一个应该是时局动荡,另外一个原因则是苛捐杂税的增加。朝廷要打仗,打仗就要花钱,然而岁赋就只有那么多,没有钱没有粮食,难道让将士们饿着肚皮上战场? 为了保证军饷粮草,朝廷唯一能够想到的方式就是增加税收。 越是乱世,地方官员就越是容易变得横征暴敛,每每借着朝廷的名义,增加岁赋,鱼肉乡里,在富饶的地方还好,若是遇上原本就困难的地方,税赋暴增,往往直接就把人给逼反了。 而地方官为了自己的帽子,往往对于辖区内出现的那些盗匪不闻不问,只要不找他的麻烦,他就全当没看见,以至于这些盗匪由小变大,逐渐难以收拾。 就连韩世忠、岳飞这些将领,在不跟金兵作战的时候,也是东征西讨,疲于奔命,不外乎就是为了消灭那些盗匪,或者是起义军。 “这****的世道,当真是不得不反啊!” 看完张汉的来信,刘涚忍不住一巴掌拍在桌面上,愤然而道。 ps: 多些各位书友的鼎力支持!关于书友群号,卷风记得曾经公布过,这里再发一次,见谅。(qq群:240944547) 第281章 胡马阴山,一枪当关(中) “杨么,他也出现了么?” 在张汉的信中,着重记载了一个叫杨么的家伙。 此人乃是洞庭湖中一巨盗,在朝廷的公报当中,杨么乃是一个十恶不赦的恶人,早些年起于洞庭湖中,因为人仗义,加上谋略过人,逐渐将洞庭湖的群盗一一兼并,成为匪首。 原本杨么等人也只是依仗着洞庭湖的特殊环境,利用群盗水性娴熟跟南宋朝廷官兵对抗,屡次占据上风。朝廷也曾经想过招揽这批人,却因为官僚主义坏了事,随后派出水军去围剿,没成想围剿变成被围剿,大败亏输的同时,还让杨么洗劫了朝廷水军的战船以及工匠。 结果就是没多久的时间,杨么一伙竟然就拥有了大刑的车船,在装备上甚至是超过了朝廷的水军,由此可见,个体工商户确实是比国有企业更适合市场经济,朝廷凭着国库,一年时间造出来的车船,竟然还没有杨么这群盗匪半年光景弄出来的多,而且质量还好。 拥有了犀利的战舰之后,杨么等人就更是彻底霸占了洞庭湖水域。平常时候这些盗匪过着平民的生活,打鱼、种田做买卖,跟寻常人无异,但只要官兵一来,盗匪们就会上船,摇身一变成为盗匪,将官兵们打的落花流水。 朝廷这两年是几次围剿不成,其中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杨么这伙人不会祸害乡里,相反,朝廷的政令在洞庭湖早已经失效,但是因为杨么的管理,如今生活在洞庭湖周边的平民,却是感觉比生活在朝廷统治之下更舒服,民心变了,没有了群众基础,官兵每次围剿都失败也就很正常了。 在张汉的心中,反复提及杨么,就是希望刘涚能够有机会亲自跟杨么见个面。在张汉看来,如果刘涚确实是有问鼎天下的想法,那就不应该放过想杨么这样的“人才”。 烧了张汉的信,刘涚也是陷入沉思之中。 如今成都县旁边的刘家庄虽然已经发展起来,但若是仅仅依靠刘家庄那微薄的收益,根本无法支持刘涚的大业,别的不说,就拿制造火枪这一项来说,吴阶一封奏折,朝廷还是在不上心的情况之下,就制造了一千支,按照每支成本五十两来计算,那就是五万两白银,若是要刘家庄拿出这五万两白银,没有个几年时间的积攒,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当然,刘涚一开始也就没有指望这所有的支出都压在刘家庄身上。 如今,除开刘涚带在身边的三千兵马之外,实际上刘家庄,或者说刘涚可以指挥的兵马有多少人呢? 一万人! 这是一个相当恐怖的数字,在汉中陷落之前,刘涚手中兵力不过这个数字的三分之一,但是因为汉中流民大量出现在成都县周围,在高进和刘涚双方的合作之下,刘涚的兵力暴涨到一万人! 刘家庄虽然大,但绝对无法容纳这增加的七千士兵,况且这七千士兵都是经过初步的淘汰,其中很有一部分人的家属都已经搬迁过来,以至于刘家庄的规模是一再的扩大,仍旧难以满足需求。 刘涚还是按照最开初制定的“以战养战”的方阵,让卢宏带领着五千兵马,在边界上作战,士兵轮换着出征,以保证对刘家庄的压力不会太大。 这种轮番出征的好处,不仅仅可以抢来大量的物资、金银,更重要的是锤炼部队,让那些平民尽快的适应战斗,从小型的局部战争开始,一步步成为精兵,老兵。 而张汉的来信却是给刘涚提了个醒,这种拉练式的训练,目标完全可以再放宽一些,不必死死盯着异族。 毕竟随着卢宏出征的区域越来越广,不管是金国、西夏还是吐蕃各部,都已经开始注意这样一支小小的精锐部队,接二连三的“打草谷”行动,已经给他们带来了严重不良的影响。 “收拢群盗,去芜存精,还能招揽民心,我怎么一开始就没想到呢?”一面暗暗埋怨自己,刘涚一面开始起草书信,他准备让卢宏改变方针,将重点放在那些盗匪身上。 此时如今的盗匪未必个个都是坏人,很多时候还是被环境所逼迫,而想要收复这些盗匪,光光是依靠武力,远远不够。 有盗匪的地方必然就有贪官污吏,若是想要让这些盗匪归心,惩戒贪官污吏就是必须要做的事情,刘涚在经过深思熟虑之后,在给卢宏的信中特别提醒卢宏,无论如何不能暴露了自家的身份。 朝廷的官员再怎么贪腐,不管有没有确切的证据,都只能是由朝廷来处置,民间却不能对官员动手,否则在朝廷看来,那就是明摆着的造反,就会受到镇压!就目前来说,刘涚还不希望自己的势力过早的跟朝廷发生冲突,至少最近几年之内,他不希望发生这样的事情。 找个心腹带上信件送去给卢宏,刘涚心中暗暗有些担忧,卢宏这家伙有时候脑子也会出问题,不知道能不能做好此事呢? 就在刘涚为这些事情担忧的时候,在咸阳通向仙人关的路上,有两条人影正在徒步而行。 虽说他们裹着头面,但若是刘涚在此,一眼就能认出,这两人正是王重阳,和清虚散人。 咸阳城破,王重阳和清虚散人却有惊无险的脱身,除开他们一身高明的武功之外,清虚散人那种预见性的睿智功不可没! “师傅,咱们如今也算是朝廷的名人,就这样去投奔刘涚,会不会给他带来麻烦呢?” 走道路上,王重阳突然开口问道。 “怎么会呢?你难道还不相信你的朋友么?还是因为你对自己没有信心?” “哎.” 面对清虚散人淡然的眼神,王重阳却是没来由的一声叹息,又默默走出一段距离,才又开口问清虚散人道:“师傅,你是怎么算定,那西夏国不会派出援兵的?” “其实这个并不难,西夏早就已经拜于金国之下,往日里金兀术不出面也就罢了,西夏国还可以说占领咸阳是为了替金国出气,不让伪齐夺走也有理由,但重阳你该知道那金兀术跟金弹子之间早有协议达成,只要金兀术一开口,西夏国还有什么理由继续增兵呢?重阳啊,你恐怕想问的,还是林英英的安危吧?” 清虚散人最后一句话,弄的王重阳脸色有些发干,他心中其实还真是在担忧林英英,会不会落入金弹子手中,或者是被金人给抓了。 “林英英的一身功夫也不寻常,既然咱们能够逃的掉,想来.咦?” 话音还未落口,清虚散人却突然停住了脚步。 “师傅,怎么.普风!” 王重阳跟着清虚散人停下脚步,正欲询问,一转头,却看见堵在前面的两排人影,最前面的那个老秃,不是普风又是谁? “清虚道友,好久不见了,既然有缘,不若让老衲好好的款待一番如何?” 普风的光头在阳光下反射着熠熠光彩,他面上带着微笑,只是皮层里的那种冰冷,却让他的微笑带给人一种及其危险的感觉。 而站在普风身后的,却是两排金人大汉,这些大汉腰间挎着弯刀,虽然穿的不是金兵服装,但看得出,这些壮汉都有军人的神情。 “不会吧,这老秃驴又带着自己的人出来帮金人干活,傻啊?”以王重阳的眼力,自然可以看出那些大汉的来历,“普风老贼,废话少说,动手吧!” 王重阳抬手将面罩一掀,运转气息,冲着普风大声道。 “王重阳,老衲跟你师傅说话,啥时候轮到你这小辈开口?你若想死,一会儿成全你便是,清虚道友,你怎么说?” 此时的普风浑然没有将王重阳看在眼中,毕竟双方数量上有着绝对的差距,王重阳虽然也是年轻这一辈当中的佼佼者,但不代表说他普风训练出来的都是废物,在普风看来,只要他能顶住清虚散人,那区区一个王重阳,定然会被设计的大阵死死捆住,束手就擒! “道友不敢,不过国师大人如果能够让开道路,让贫道师徒顺利回到南方,那贫道就感激不尽了!” 清虚散人笑眯眯的打了个稽首,面上却是半点紧张都欠奉,他这样的态度,真是惹毛了普风、 随着一声冷哼,普风身后的那些壮汉齐刷刷的拔出刀来,刀锋皆是指向王重阳师徒,此时普风才道:“清虚,你可别说老衲不给你面子!若是你和王重阳此时能够束手就擒,那可能还有一条活路,若是你们还想负隅顽抗,哼!” 后面的话无须再说,像普风这样的江湖地位的人,若是来来去去都是寻常蟊贼的话语,岂非是很丢份? 虽说普风带来的人不多,但既然他敢于现身,就证明他自我感觉良好,觉得这些人已经足够将清虚散人拿下。 这倒不是普风自视过高,其实清虚散人的功夫究竟高到什么样的境界,江湖中已经很少有人知道了,包括普风在内,也只能从王重阳身上去推断。王重阳是清虚散人一手带出来的徒弟,而普风也曾经跟王重阳交过手。 在普风看来,清虚散人成名多年,过去或许功夫胜过王重阳,但毕竟年龄大了,高也有限,跟他应该就是在伯仲之间,若是他能顶住清虚散人,让其他人围攻拿下王重阳,清虚散人投鼠忌器,也就唯有投降一途。 然而这些,只是普风想当然耳,清虚散人面对普风的咄咄相逼,却是昂首上前半步,缓缓的探出半只手掌。 第282章 胡马阴山,一枪当关(下) “清虚,你要跟我动手?” 虽说秦旭摊开的掌心之中无一物,但眼眉间显现出来的神情,却明确的向普风传递出一战之意。 其实普风想要堵截清虚散人和王重阳并不容易,攻占咸阳城的过程曲折而复杂,谁敢保证两人就一定不会死于乱军之中?就连金兀术都提醒普风,说其实无需多虑王重阳和清虚散人,况且就算是想要堵截,那又该往哪个方向? 以两人的实力来说,要隐藏行踪那是简单至极的事情,兵荒马乱的,去哪里找寻两人踪迹?然而普风始终是不死心,他推断咸阳城破之后,清虚散人或者是闲云野鹤,而王重阳则有极大的可能去找他的难兄难弟,如今跟吴阶一起镇守仙人关的刘涚。 普风也算是堵了一把,最后的事实证明,普风他赌对了! 一个赌徒,在获胜的那一刹那,难免是有些得意的,故而普风自觉气势上应该是压过清虚散人和王重阳,殊不料他在这边耀武扬威半天,却只换来的清虚散人淡然的挑战! “清虚!岁月不饶人,你今年多少岁了?八十,还是九十,还是一百岁了,你跟我动手,你就不怕一生英名毁于一旦了么?”这边清虚散人越是表现的淡然,那普风心中就越是觉得没底了,尤其是当他跟清虚散人对上眼神的时候,那淡然的眼神总让普风一阵阵心虚。 “废话多!” 清虚散人没有开口,倒是王重阳一声轻啸,率先出手! “师傅,老秃驴交给你了,这些虾兵蟹将徒儿代劳!” 王重阳出手是极快的,开口的同时,他反手一划,背后的长剑就出了鞘!他这一举动,料到的人实在是不多,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剑影早已经将人影掩盖,阳光之下,众人满眼都是剑身映射出来的道道光华,当真是让人睁不开眼睛! “上!” 形势所逼,普风心中纵然还有无数的话想说,也不得不出手了!他对自己这批手下还是有信心的,所以也没有再去留意王重阳,而是集中精神去面对清虚散人! “呼!” 正如刚刚普风说的,清虚散人确实是年纪大了,当普风一掌拍过去的时候,清虚散人竟然将身体微微一仰,像是要闪避那凌冽的掌风! “就知道,清虚,你老了!” 一招得手,抢了先机的普风心中略微得以,口中更是不饶人! 然而,不等话音全落,一蓬白蒙蒙的光华猝然散开,带着“咝咝”破空声直扫向普风的秃头,面门。 “拂尘!” 普风心中一惊,赶紧变招,身子朝侧面一闪,让过哪些拂尘丝,掌化为拳,直击清虚散人腰眼而去! “啪!” 拳头没有打在清虚散人的腰眼上,却是跟一个软绵绵的东西接触,普风定睛一看,他进攻的是清虚右肋,明明清虚右手当中捏着拂尘,怎地左手还能从身后绕过来,轻松的接住他的拳头? 感觉如同铁锤打在棉花团上一般,有力难出的感觉,当真是让普风无比难受,不得不脚步一滑,跟清虚错身过去! 也就在此时,一声惨叫,让普风刚刚凝聚起来的心神微微一分。 那是王重阳得手了! 普风带领的这些手下,当中大多数跟他一般是光头,也有几个留着寸许长头发的家伙。王重阳拔剑而出,剑下毫不留情,才一招一式,剑锋就削去了一个光头半截脑袋,白的脑浆猩红的血,一塌糊涂的惨叫,当真是让人心惊胆颤! 要说此时王重阳使用的招式,早已经没有半点江湖上人常用的花俏,一招一式简练有效的让普风咋舌! “这,这是什么招式?” 退后两步的普风甚至忘记了去进攻清虚散人,而清虚散人也是一点乘虚而入的举动都没有,普风不动手,他干脆也就是笑嘻嘻的站在原地,只是挡着普风不让普风去夹击王重阳而已。 看来清虚散人对王重阳是极有信心的,哪怕此时王重阳面对的敌人有二三十个之多! 而王重阳也确实没有让清虚散人失望,身影随着剑光晃动,转眼剑尖挑破一个金人的颈脖,鲜血直冲三尺高! “这.” 普风眼角又是一跳,他看出自己那些手下已经尽力了,实在是王重阳的招式古怪,见所未见,但有犀利有效,长剑在王重阳手中时而正握,时而反握,变化多端,直杀的众手下一点还手之力都没有! “小辈,休得张狂!” 当第四个金人被王重阳一脚踢碎裆下之物,惨嚎倒地之时,普风终于忍不住发出怒吼,哐地一声,却是从腰间拔出一把软剑来! 精光闪烁之中,普风就要扑上去跟王重阳交手。 “慢来,贫道还在呢!” 一蓬白芒乍现,逼的普风不得不停住冲势,咬牙对清虚道:“枉你号称正道,你看看你徒弟,都用的是什么功夫,歪门邪道吧?” “非也,人有正邪之分,功夫却无,对什么样的人用什么样的招式,普风长老,你是着相咯!”清虚散人淡淡一笑,口中说话的同时,手中却没有停歇,拂尘对上普风的软剑,竟然发出“铿锵”之声! “有其师则有其徒,清虚你这拂尘也当真是歹毒的很!” 交手几招之后,普风也可以肯定,清虚散人的拂尘细丝当中有古怪,否则他手中削铁如泥的软剑岂会斩之不断?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国师既然早就准备让手下跟我那不成器的徒儿比上一比,又何必着急,不若我们作壁上观?” “观你个屁!” 一连数招,普风竟然半点便宜都没有占到,反而不知不觉之中被清虚散人逼的退后好几步,眼瞅着王重阳切菜砍瓜似的将那些金人干掉,普风终于撕掉脸上高僧的伪装,放声大吼起来。 面对暴怒的普风,清虚散人只是淡淡一笑,手中拂尘连连挥出,虽说细看都是一蓬蓬的细丝,然而蕴含的力道,竟然将普风全力抖直的软件愣是打的弯曲如蛇! “这老匹夫,好强的力道!” 普风是越大越心惊,他一开始完全没想到自己竟然会顶不住清虚,更没想到二三十个手下都还拿不下王重阳,无奈之下,他竭力后蹿,脱出战圈,大吼道:“出来,杀了他们!” 随着普风的这一声大吼,大路周遭竟然“唰唰唰”的冒出一片人影来,王重阳和清虚散人左右一扫,心神大震! 全副武装的金兵,看数量竟然不下千人,其中一半以上竟然还是弓弩兵! “糟糕了!” 被那些箭簇所指,王重阳顾不上杀敌,剑花一抖,人就冲向清虚! “擒贼先擒王,抓普风!” 清虚散人虽然是道士,然而毕竟是多年的老江湖了,真正危机的时候可不会含糊,当机立断,任由王重阳护住自己后背,脚步一滑,竟然以不输王重阳敏捷的速度,冲向普风! “做梦!射箭!” 眼见清虚向着自己冲来,普风像是早有预料一般,转身就溜,与此同时口中下令。 “嗖嗖嗖!” 弓弦响动,羽箭破空,一瞬间百多支羽箭直扑王重阳师徒两人! 情况危急,王重阳脸上却是没有半丝紧张,右手长剑扇面划开恍如凭空出现一道光幕,同时左手一抖,也不知他是如何做到的,竟然将身上的斗篷给脱了下来,手指引着斗篷高速旋转,将师徒两个的身形给遮了严严实实。 “噗噗噗!” “叮叮叮!” 羽箭打在斗篷上的声音和被长剑光幕斩落的动静是截然不同,一个沉闷一个悦耳! 第一波羽箭之后,王重阳师徒竟然完整无损,但清虚散人追逐普风的脚步也不得不停滞下来。 “看你们能撑多久,继续射!” 恼羞成怒的普风终于得空回头喘息,他站在一个将领模样的金人身边,忿忿下令! 箭雨再起,王重阳此时也禁不住皱起眉头。 形势对他和清虚散人极其不利,左右前后都被金兵包围,最近的山头森林也在两百步之外,虽说两人已经很有默契的朝着那个方向移动,然而金兵的箭雨实在是太过于密集了, “回去!” 此刻,清虚散人突然吐气开声,尺许长的拂尘凭空发出一声爆鸣,一蓬箭雨竟然在拂尘的打击之下,比来时更快的速度倒射回去,随之而起的是几声惨叫,没有预料到几个金兵,竟然中箭倒下! “好厉害!” 清虚散人这一手,竟然连普风都给吓了一跳! “师傅厉害!” 王重阳得空开口为清虚散人鼓劲,然而清虚散人脸色却有些发苦,像刚刚那样的招式,他再使的四五次,恐怕就要力竭了。 虽说被清虚散人吓了一跳,但普风带来的始终是训练有素的金兵,只要普风不下令,箭雨就不会停歇。王重阳右手长剑左手斗篷,却是舞动的越来越慢,毕竟他还是个人,不是机器。 清虚散人每每在王重阳需要换气的当口发出一声爆喝,最开始还能杀伤几个弓箭手,到后面来,那些弓箭手也聪明了,但凡看见清虚散人有所举动,就纷纷蹲下闪避,几乎没人再受伤了。 “师傅,难不成我们今日就要丧命于此么?” 不到半柱香的功夫,两人身边堆积的羽箭竟然就能淹没脚背,王重阳心中泛起一股无力感,不由的低声问道。 第283章 猛将来归,大鹏展翅(上) 不到半柱香的功夫,两人身边堆积的羽箭竟然就能淹没脚背,王重阳心中泛起一股无力感,不由的低声问道。 “师傅,难不成我们今日就要丧命于此么?” 相较于王重阳那一丝紧张,清虚散人脸色虽有倦怠却是淡然,口中吟哦外人或许听不明白,然王重阳又岂能不熟悉? “豫兮若冬涉川,犹兮若畏四邻,俨兮其若客,涣兮若冰之将释.” “都什么时候了,师傅你还在念经?” 谁说道士就不念经了,《道德经》不也是经么? 王重阳的埋怨被清虚散人听在耳中,却是一顿,道了声:“来了!” “什么来了?羽箭么?” 金兵的羽箭确实不曾停歇过,在普风的命令之下,那数百弓箭手一壶箭都差不多要空了,两人竟然能够坚持到现在始终没有中箭,不仅吓坏了周围的弓箭手,就连普风,也是心中戚戚。 他终于知道自己跟清虚散人之间的差距,当真不是一点半点,换做是他在场上,此时怕早已经变成刺猬了! 就在普风激励手下,再加一把劲,争取拿下王重阳师徒的时候,突然间天空响起一阵杂音! “真的来了!” 哪怕是被羽箭包围,王重阳双耳也不曾失聪,那半空之中突然出现的一片箭雨,引起了他的注意! 这些箭雨不是来自金兵,而是来自那山口,山口那边,不知何时冒出黑压压一片人头来! “杀!” 羽箭还未落地,杀声已起,蹄声骤然如雷,一队骑兵,刀枪铮亮的冲下山来! “什么?” 普风感觉一阵眩晕,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这里会突然冒出一支军队来!看装备,又不是宋军,而是伪齐军,难道他们看不出,这是他普风领的金兵么? 羽箭落下,毫无预备的金兵纷纷中箭,与此同时,清虚散人却如同是在配合一般,将积攒好久的一口气种种喷出,拂尘暴涨如同日头,将临身的白羽纷纷打的倒飞出去,又射倒好一拨的金兵弓箭手! “来者何人?老衲普风,尔等可是真珠儿麾下,速速退开,等候发落!”普风此时还认定来的军队乃是伪齐的兵马,他倒是没有狂妄到要让对方帮忙一起剿灭王重阳师傅,只要不干涉他干活就成,因为他看见清虚散人在那最后一搏之后,整个人竟然萎顿不少,看来是心力耗尽了。 此时,包围王重阳师徒的金兵也都转向,暂时放过两人,以免被这支军队占了便宜,毕竟光是就眼前所见,这支军队的数量已经在金兵之上,况且人家编制完整,弓骑皆备,士气昂然! “师傅,这些人是.” “等等看。”清虚散人此时呼吸有些杂乱,说话也没有那般的顺畅了。 而来的兵马根本无视普风的话,骑兵两翼分开,轻轻松松的就将普风一伙人给包圆了。 之后,一员身穿银甲、手持长枪的年轻宋人将领越众而出,居高临下扫过当场,也不答话,自背后拿出长弓,搭箭对准普风,三指一松,白羽电射而出! “是敌!” 羽箭来势极快,在空中也是一闪即逝,普风感觉杀气凌然,本能的扭身闪避,却是左颊一热,尖啸擦耳而过,抬手一抹,竟然湿漉漉的都是血! “反击!” “杀!” 见那银甲小将再次开弓,普风心中一慌,闪避于身边的金兵身后,同时下令进攻,乱战顿起! 两队兵马交战,一方是金兵,一方却是伪齐的兵马,王重阳有些茫然不知所措,只能尽量护住清虚散人,以免乱战当中受了偷袭。 “师傅,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对于王重阳的疑惑,清虚散人只能淡淡一笑,指着挥舞长枪,挑杀金兵的小将道:“那是咱们的救星!” “救星?师傅你跟他有联系,我怎么不知道呢?” 王重阳听了清虚散人的话,心中却是更加的迷茫了,啥时候冒出来一个救星?难道说清虚散人是早早就已经有所安排,可为何救星却是伪齐兵马呢? 且不说王重阳心中疑惑难解,普风率领的那些兵马,因为要隐藏行踪,战马跟本没有放在左近,结果就是被人家的骑兵撵杀,虽说有弓箭手,然而在这样的距离上,弓箭手除了挡刀口之外还有什么用处? 不过半柱香的功夫,在场的金兵就被杀的哭爹喊娘,开始溃败。王重阳两眼死死盯着普风,但因为清虚散人此时的状况不容他分心,所以明明看见普风那老秃贼悄然撤走,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 “清虚道长,末将来晚一步!” 金兵被撵散,那小将也不追赶,来到两人面前落马拱手,以礼相拜。 “李将军请起,辛苦了。” 王重阳茫然,清虚散人却是了然于心,上前一步将那小将虚扶而起。 “此地不宜久留,那些金狗的战马已经被末将所收,两位还是上马吧,等到前方我军驻地,再歇息!”李将军提出建议,两人当即上马,随着大军前行。 在路上,王重阳终于弄明白,感情来接应他和清虚散人的,竟然是曾经伪齐的大将,李显忠! 李显忠怎么会在这里,又是何时跟清虚散人联系上的呢? 这其中的奥妙,等大家回到临时驻地之后,王重阳才经过清虚散人的口,弄了个明白。 感情当初李显忠的心腹雷灿,在成都县打擂认识刘涚之后,就被刘涚所说服,带着刘涚写的亲笔信,回去向李显忠复命去了。 而刘涚在信中,并没有直言让李显忠重归南宋或者是跟着他走,而是有条不紊的分析时事,解刨南宋朝廷现状,指出重点,通过他最拿手的思想工作,一点点的将目前的局势向李显忠揭露,同时他也提醒李显忠,若是贸然行动,必然会导致伪齐对其家人下手,最好有个万全之策。 在心中刘涚同时告知李显忠清虚散人和王重阳跟他的关系,让他如果可能的话,先跟清虚散人联系。 为何刘涚不让李显忠跟王重阳联系呢?归根结底还是因为刘涚对王重阳的性格了解,知道他内心其实骄傲,若是明说李显忠是后路,王重阳或许接受不了,万一做出什么事情来,反而麻烦。 相反,清虚散人就要稳重的多,况且就算清虚散人不在意自己,也要为自己唯一的传人作想。 “多亏刘大人啊,如果不是他点醒我,恐怕我的家人就会因为我的离去而遭殃,以金弹子的性格,是决计不会放过他们的。” 篝火边上,李显忠毫无芥蒂的指着一个大帐篷对王重阳师徒道:“如今他们都跟我一道,我已经考虑好了,咱们直接去仙人关找刘大人,然后他会安排将我的家人送去成都县居住,到时候我没有后顾之忧,打起仗来,嘿,也就无所顾忌了!” 经过一番交谈之后,李显忠跟王重阳师徒也熟悉了很多,毕竟是年轻,故而也就少了那些虚套,尤其是王重阳跟李显忠两人性子相近,更是话多。 “你对他那么客气干啥?要论官衔,你怕是要高一些吧?再说了,你手下的兵马也比他多,我看啊,等到你正式回归,那南宋朝廷里的皇帝,定会给你一个比刘涚还要大的官儿,到时候就该他叫你大人了!”王重阳颇有些不以为意的说着话,却是引来李显忠一瞪眼。 “重阳兄长,你一口一个南宋皇帝,怎么,你是没有将陛下放在眼中啊?” “显忠啊,你觉得呢?我要是将他放在心中,我还会去搞个义军?哼,他算是什么玩意儿?咱们在北边受苦的时候,你猜他在南边干啥?算了算了,跟你这种死忠的人,说不清楚,说不清楚呢!”王重阳摆摆手,表示他不愿跟李显忠说这些事情。 两个年轻人在一边说话,清虚散人却只是在调息,好不容易总算是恢复了一些,正好听见王重阳跟李显忠斗嘴,顿时嘴角微微一翘,道:“显忠,你这是铁了心了?” “他铁了心?他是铁了心要死忠啊!”不等李显忠开口,王重阳见师父醒来,当即挪到清虚散人身边,应答道。 “还是仙长知道小子心事,哎,刘大人的一封信,让小子茅塞顿开啊!” 什么叫合格的政委?刘涚这样的才叫做合格的政委!没有这样的说服能力,你好意思当一支精锐特种部队的政委?相对来说,像李显忠这样的武将,心思方面就要简单一些了,其实刘涚并没有明说让李显忠去投靠他,他只是提醒李显忠,如今朝廷人事相对混乱,若是贸然去投,结果当真是难以预料,万一被人诬陷,岂非连累了家人? 李显忠是相当看重自己家人的,在历史上,李显忠就是因为家人被害,所以铁了心的要杀金人,倒不是说他就是那么效忠南宋朝廷,实在是因为想杀金人,还得依附一个强大的势力,南宋或许不强大,却已经是李显忠能够找到的,最好的靠山。 当然现在不同了,有刘涚给他指出的道路,加上巴蜀这个得天独厚的地方,李显忠对刘涚的建议动心,也并非仅仅是因为自己个人的原因。 “重阳不要乱说,显忠既然愿意冒着诺大的风险来接应我师徒二人,怕是心中早有定见了吧?” “还是仙长了解小子!重阳兄长,明日天亮咱们就启程,用不多久,就能到仙人关了!” 第284章 猛将来归,大鹏展翅(中) 李显忠这次从伪齐叛逃,因为事前有充足的准备,所以不仅仅把家属都带上,而且还领着三千多的兵马。这些兵马都是宋人,在伪齐的时候这些士兵就是跟着李显忠的,等到金弹子入主伪齐,刘豫一家被软禁之后,其实很多宋人士兵早就已经无心打仗了。 故而比起历史上原本李显忠归宋来说,因为刘涚的介入,变得顺利了很多,而在接下来的行程之中,王重阳也见识到了李显忠的父亲,一员老而弥坚的将领。 跟着大军行动自然要轻松许多,至少也不用担心会受到那些散兵游勇的威胁。 唯一让王重阳感到不安的,还是清虚散人的状态。 被普风带领的那些金兵围攻之后,清虚散人虽说没有受伤,但消耗却是特别的大,接连三天整个人的精气神都无法恢复,王重阳问了几次,仍旧是不得要领。 “师傅,要不咱们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闭关修习吧,你老人家.” 王重阳的话还未完,就被清虚散人摆手打断,“无妨,这不是身体的原因,却是时候差不多了。” 别看清虚散人说的淡然,这话落到王重阳的耳朵里,却是截然不同的一种味道。啥时候清虚散人说过这样无奈的话,如果不是因为被包围时,清虚散人精气损耗的严重,有何至于说“时候差不多了”? “都是林英英,坏了我们的好事啊!” 说到底,王重阳心中还是将这个责任落到林英英的身上。如果不是因为林英英,咸阳城又岂会轻易的落入伪齐手中,如果不是咸阳城陷落,他们师徒两个又何须一路艰辛? “巴蜀这个地方也是不错的,重阳啊,你还记得柴胡哪个孩子么?” “柴胡?” 这个秉性特殊的孩子王重阳当然记得,当初清虚散人就很看好柴胡,说是千年难得一遇的人才,只是因为种种原因,他才没有开口收徒,此时又提及柴胡,清虚散人的心思,也让王重阳一下子明白过来。 “师傅,你是想再收个徒弟吧?得,等到了刘涚家中,徒儿找刘涚说去,无论如何也要让柴胡入我门中才是!” “重阳,此事不可勉强,那柴胡还有个哥哥在军中任将,万一人家要留在柴胡传宗接代,咱们总是不能坏了人家的香火。”清虚散人明明是已经想的厉害,口中却还是犹豫的紧。 “这事儿包在我身上了!不过师傅啊,你觉得柴胡将来的成就,难道还在徒儿之上?” “道门万千,并非只有武功高下一途,柴胡在武学方面或许不如你,但其他方面,你也未必尽强于他,为师肚子里的货色,你也没能掏空呢。” “是是是,还是师傅你厉害,哎,说起来也是好久没见过刘涚了,不知道他当了大将军,是否还记得我这个患难兄弟呀!”王重阳见清虚散人精神不好,也不敢再继续与其辩论,话锋一转,又落到了刘涚身上。 而说起刘涚,清虚散人却是皱起眉头。 他的这个表情,让王重阳心中“咯噔”一下。就王重阳所知,清虚散人虽不是江湖上所谓的“神仙”、“半仙”那般玄奇,但因为一辈子的精修,至少在某些方面,还是有常理难以解释的地方,比如说人的命相,被清虚散人看过的,还真是很少出错。 而此时清虚散人皱眉,难不成是因为刘涚有什么厄运? “师傅,您这是.” “刘涚此人,命理不清,脉络不明,大奸大恶,大善大仁混淆不清,更有紫薇之数时隐时现,徒儿啊,你若是凡夫俗子,我定会让你紧随刘涚,但你终究是我道门之人,所以对刘涚,不可疏远,也不可太近啊!” “啊,师傅你这是说刘涚他不是好人?” “好坏无妨,关键是他的命理为师实在是看不明白,难以揣度将来,担心牵连到你的命运,远的不说,你跟那林英英,就是因为刘涚而起,完全不在为师的预料当中,不知为何,为师发现但凡是亲近刘涚之人,命数或多或少都会发生改变,不在原来的脉络之上了。” “这么玄妙啊,那刘涚当真是个了不起的人咯?”王重阳吧嗒吧嗒嘴,心中对清虚散人的话却是半信半疑的。 这也不怪王重阳,毕竟他现在还年轻,人的好奇心在三十岁以前总是很强烈的,这种强烈的好奇心,怎么说来的,可以害死猫啊! 李显忠带领众人紧赶慢赶,总算是接近仙人关,得到消息的刘涚,也是亲率人马来接众人。 双方见面之后,王重阳师徒自然不用说,在雷灿的介绍之下,李显忠父子也跟刘涚相互结识。 “刘大人,我们现在就过仙人关?” 寒暄之后,李显忠考虑到自己队伍长途跋涉,亟需休整,就向刘涚提出要求,刘涚却是微微沉吟,将李显忠叫到一边,低声道:“勿要再叫什么大人,叫我一声兄长即可,贤弟你想休整队伍为兄清楚,只是贤弟你做好准备,去见吴阶吴大人了么?” “怎么,兄长还没有将此事告知吴大人?” 刘涚看李显忠面色震惊,赶紧解释道:“我若是告知吴大人,他自然是高兴,但贤弟有没有想过,你军中家属多,吴大人会怎么安排呢?毕竟咱们如今人在陕西,若是贤弟想要将家人送去巴蜀,怕是吴大人不会同意了。” 刘涚这话也不是哄李显忠,朝廷为了鼓舞将士作战的动力,要么就是将重要将领的家属收拢到京城之中,要么就是放在靠近前线的地方,让大家背水一战,除非是像刘涚这种高不成低不就的将领,才能有幸让家属安安稳稳的留在巴蜀这种好地方。 当然,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巴蜀也算是接近前线的地方,只不过因为吴阶等人的力抗,如今巴蜀的秩序还相对稳定而已。 刘涚的话让李显忠深思片刻,才摇头道:“那兄长你的意见是?” “绕道,兄弟再辛苦几日,直接去益州成都县刘家庄,我已经给家中去信,兄弟不用犯愁琐事,一切都有哥哥给兄弟做主。” 一听刘涚连那些琐事都给自己准备好了,李显忠当即感动的拱手为礼,刘涚摆摆手道:“些许小事,兄弟不用过于记挂,早些去把家人安顿好,才能一心打击金狗,保我汉家江山!” 其实刘涚在对下属教导的时候,早已经开始暗暗的偷换概念,从“宋人”到“汉人”,“赵家”到“汉家”,这已经是在潜移默化的消解老赵在军队当中的影响力,从士兵到将军,都需要这样一个逐渐洗脑的过程,尤其是像李显忠这样宋朝将领之后。之所以刘涚不去跟李显忠的老子做过多的接触,就是因为他知道,越是年轻人,思维观念才越是容易改变。 但也不是所有的年轻人都容易改变,在刘涚看来,自家那个二舅子,就实在是个顽固不化的家伙。 刘涚的二舅子,自然就是如今在岳飞麾下正当红的高宠。 上一次在剿灭曹成军的时候,高宠收了个杨再兴,那杨再兴也不是寻常人物,岳飞麾下好些将领都不是杨再兴的对手,结果他却是运气不好,遇上立功心切的高宠,偏偏功夫不如高宠,被生擒活捉,心服口服之下就当了高宠的牵马将。 杨再兴自称是牵马将,然而高宠也好,岳飞军中众将也罢,没人敢小觑杨再兴的一身功夫,只是暗暗羡慕高宠收了个得力干将。 因为剿灭曹成等战役当中岳飞领军表现突出,如今已然受到朝廷的重视,就连高宗都亲自颁发给岳飞一幅“精忠岳飞”的手书锦旗,对岳飞的鼓励甚大。 那伪齐将领李成,在率兵作乱的时候,就被岳飞领军大败,正是因为如此李成才会去了伪齐,投奔金弹子。 在金弹子的支持下,李成如今再度率军,正好跟前不久才光复了颍州的李横碰上,双方一较高下之后,李横不敌,结果又丢了颍州。 占据颍州的李成并不满足,继续前进,兵锋直指襄阳,除开他率领的伪齐军队之外,金兀术麾下也有兵马协同。 南宋朝廷见敌军势大,三番五次的调兵遣将,却仍旧无法抵抗李成,甚至于接二连三的丢失阵地,先是襄阳府,然后是随州、郢州。 对于南宋来说,这些地方被伪齐占领,可是非常危险的,不仅仅直接影响到南宋朝廷的安危,对于举国上下的士气,更是一种沉重的打击。 鉴于眼下这样的具体情况,朝廷就有意让岳飞渡江北上,对抗伪齐和金国的联军,如今虽然已近岁末,但高宗已经通过军部向岳飞表达了这样的意思。收到来自军部的消息之后,岳飞也就暗暗开始准备。 而宋军的动向,金兵其实也很清楚,如今正在策划再次进击巴蜀的金兀术,也是在紧锣密鼓的谋划着,当他接获李显忠率众叛逃出伪齐,竟然带走三千多兵马和家属时,当真恨不得将李显忠抓起来碎尸万段。 “那人跑去投靠吴阶了?” 金兀术黑着脸,问道。 “王爷,此事说来奇怪,国师大人说是李显忠在叛逃南宋的路上救走了王重阳和清虚散人,然而南宋那边的细作传回来的消息,却是完全没有提及李显忠,照理说这么一个大将,南宋朝廷没有理由不拿出鼓舞人心啊?” 第285章 猛将来归,大鹏展翅(下) “言之有理,既然那李显忠救了王重阳,不可能是被王重阳说动,又去什么地方搞义军去了,那他会去哪里呢?等等,王重阳师徒的路线,可是直往仙人关而去的,刘涚正在仙人关,难道说.哼,刘涚,你倒是打的好算盘啊,信不信本王就以此事,让你在南宋无法立足!” 金兀术这是自言自语,其实他也清楚,随着天气的逐步转凉,想要对南宋作战已经不是很现实,现在要做的事情,就是巩固已经到手的战果,即便是向吴乞买请示,估计吴乞买也不会同意在这个时节,再向南宋用兵。 古代作战,对物质的消耗是极其巨大的,尤其是在寒冷的季节,人吃马嚼加上保暖御寒,各种开销简直就是一个天文数字,金国朝廷如今虽说还算富有,但也顶不住如此消耗的。 故而金兀术说了一番狠话,但也不会再采取实际行动,反倒是江南的岳飞,再接到朝廷的通报之后,首先就安排了高宠,率领两千骑兵,打前站。 眼瞅着就要到过年时节了,也就只有岳飞这样的“狂人”,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派出人马去,正所谓近朱者赤,岳飞身边的那些将领,也是一个个的染上了这种性格,国家大事,匹夫有责。 高宠跟杨再兴率领着两千骑兵,马不停蹄的赶往江边,寻找合适的地方渡江,虽说岳飞并没有让两人去攻打李成率领的伪齐军,但这世间上的事情岂是说的清楚的? 要说那李成也是想趁着过年之前,多给自己捞些战功,抢了南宋的襄阳城之后,不过半月功夫的休整,竟然又出城来活动,结果却是让高宠的队伍给缀上了。 “怎么可能只有五千人,李成不是号称三万大军么?” 刚刚从侦骑口中获悉李成军在附近活动,高宠便招来杨再兴,两人商议。 “难说,恐怕是出来巡逻的队伍吧,这里毕竟是咱们的地盘,虽说几个重镇都让伪齐和金兵给占了,可还有义军在活动呢!”杨再兴过去就是“义军”之中的一员,虽说他这个义军“义”还是“不义”难辨,但至少他自己是这么认为的。 “五千兵马,也不知道李成是否在军中呢,若是可以确定李成那厮在的话,咱们到时可以冒险一搏!”高宠手捏自己下巴,缓缓而道。 “将军,若是李成人在军中,那就绝对不会是什么普通士兵,咱们只有两千人...” 杨再兴皱了皱眉头,虽说他也算是初入岳飞军中,迫切的想给自己弄些建树,最好是拿得出手的功劳,但他也知道,贪功冒进这种事情不可取。 “再兴啊,你要对自己有信心嘛,五千人而已,只要咱们能够出其不意,杀他个措手不及,别忘了,咱们可是骑兵啊,应该说机会还是有的。”高宠抬头远眺,夕阳已经快要接近地平线,黄色的光芒根本无法带给人丝毫的暖意。 “再过些时日,恐怕这北方就要下雪了,若是咱们不能找个合适的地方窝下来,这个冬天恐怕不好过啊。” 见杨再兴没有反应,高宠又缓缓开口。说的是过冬,但高宠话里话外的意思,还是想先打个城镇下来,至少把自己这两千人给安顿了。 “将军,这周围应该还有义军,若是我们能够将这些义军收拢的话,兴许也会是一大助力!”杨再兴终于开口,说的不是去对付李成,而是乍一听完全不想干的事情。 但高宠毕竟不是寻常,一下就听出杨再兴这话里的意思,稍一沉吟就点头道:“此计甚好!若是能够召集来足够数量的义军,或许咱们当真是可以跟他李成杀一场的!” 其实在高宠心中,并不认为李成的五千兵马有什么可怕的。在高家庄的时候,刘涚是如何训练兵马,高宠耳濡目染,当他投奔岳飞之后,对自家手下的兵马,多少也采取了刘涚的那套方法,虽说学的不太彻底,同时也没有那么完全,但事实已经证明,用刘涚那套练兵方法训练出来的士兵,无论是素养还是心志,都比岳家军之中的寻常兵马强几筹,哪怕是跟岳飞的背嵬军相比,都不遑多让。 关于这个事情,岳飞还曾经亲自跟高宠交涉过,当然以岳飞的性格也不可能直截了当的要求高宠去帮他练兵,只是希望在合适的时候,由高宠在军中推广这种练兵的方法。 对于岳飞的要求,高宠不是不答应,实在是他自己都没有在刘涚哪里学个囫囵,如今做的都是形似而已,故而他只能答应岳飞,若是有可能的话,他会找刘涚要一份全套的训练方案,那样不容易出偏差。 因为高宠的话,岳飞到时对刘涚有更多的期望,他也知道如今刘涚就在吴阶麾下供职,虽说心中迫切,但也不好向吴阶要人。 “将军,那末将现在就出发,到附近去联络那些义军?”见高宠没有反对自己的意见,杨再兴当即就站起来,准备动身。 “不忙!” 高宠一摆手,阻止杨再兴道:“义军当然是要联络,可再兴你想啊,哪怕义军有一定的战斗力,但能跟我们合拍么?能够跟的上我军的步伐么?协同作战并不容易,所以我觉得,义军要找,但是李成这五千人,咱们也要吃下来!” 对于高宠来说,让他眼睁睁看着五千敌人耀武扬威的擦身而过却不管,那当真是要命的,所以他还是不打算就这样放李成那五千人过去。 按照侦骑的回报,那五千人不过就是在百多里之外,而且从运动的方向和速度来推算,此时这五千人应该已经安营扎寨,高宠是打算,来一次夜袭! “马踏连营,不过就是五千人而已,今夜咱们就动手!” 既然高宠心意已定,杨再兴再说什么也不会有作用,与其浪费精神,不如抓紧时间去做准备工作。 等到夜幕降临之后,高宠让战士们休息两个时辰,随后就出发,为了不暴露行踪,当真是人人衔梅而行,直奔李成五千兵马的驻地而去。 应该说高宠的运气不错,李成兵马扎营的位置几乎跟高宠预料的地方一致,这也让高宠以下的将士们信心十足,待马力稍微恢复之后,正好时辰已是凌晨丑时,也是人最容易感觉疲倦的时辰。 “杀!” 虎头錾金枪一抖,高宠轻抖缰绳,战马一跃而出! “杀啊!” 杨再兴跟人紧随高宠身后,向着伪齐军营冲去! 因为是临时驻地,加上最近接连胜仗导致的掉以轻心,为其军营并没有设置高大的拒马鹿砦,那简单的栅栏岂能拦得住如狼似虎的宋军? 一马当先的高宠,冲到栅栏之前,长枪一抖竟然就将几丈长短的栅栏一挑而起,战马长嘶当中,失去根基的栅栏自然摔落地面,以至于宋骑之前再无任何阻拦! “冲进去,烧,杀!” 前面三百宋骑,在高宠和杨再兴的率领之下,长驱直入,手中兵刃挥舞,寒光四溅! 其后紧随而入的宋骑则是齐刷刷的点燃火把,四处乱扔,将伪齐军的帐篷点燃了一个又一个! 敌悉的锣鼓声响彻整个营地,其实此时再报警,早已经没多大的意义,以高宠为首的骑兵长龙,轻松的就将伪齐军营地撕烂,所经之处,无人敢阻其锋! “李成呢,不要走脱了李成!” 乱战之中,金营处处腾起火头,借着火光,高宠一面屠杀敌军,一面四处寻找这支队伍的将领所在。然而都已经杀入帅帐之前,高宠仍旧没有看见心中期盼的李成! 杨再兴始终紧随高宠,毕竟高宠是他的主将,他生怕高宠有个什么闪失,一路杀到此处竟然都还看不到李成的踪迹,杨再兴心中也觉得奇怪。 正当此时,一根羽箭突然从乱军阵中,闪电般的飞向高宠胸膛! “噹!” 虽说高宠一开始并没有发现这根偷袭而来的羽箭,然而像是冥冥之中的感觉,就在那羽箭即将及体的时候,高宠右手一转,虎头錾金枪腕口粗细的枪杆猛然弹动起来,竟然正好将那羽箭的箭簇,给弹了个正着! 如果不是因为这一弹,哪怕高宠身上穿着盔甲,恐怕也会负伤! “好箭法!” 被高宠当初去的羽箭势力不消,却是钻进一个运气糟糕的宋军身上,那宋兵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惨叫,竟然就此落马,断气身亡! 眼瞅这一幕,完全没有的杨再兴顿时倒抽了一口凉气! 一方面他是惊讶于高宠那种神人一般的反应,另外一方面,他也是为射箭之人的臂力和准头而暗暗心惊! “趁夜偷袭,难道你就是什么好人了?” 沉稳的声音突然从羽箭来的方向传出,高宠和杨再兴两双眼神齐刷刷的望过去,然而在恍恍惚惚的光芒之中,却仍旧难以找到说话之人究竟是谁。 “李成,一定是这厮没错了!再兴,我们杀过去!” 刚刚李成那偷袭,虽说是差点要了高宠的性命,让而这并没有让高宠心生畏惧,相反,在这样的刺激之下,高宠反而是变得兴奋异常,其手中掌控的虎头錾金枪,竟然无端端的发出一阵阵虎啸龙吟。 “杀,今日你们一个都走不掉!” 高宠一声低吼,带着杨再兴,再度杀入昏暗之中! 第286章 虎父龙子,扑朔未知(上) 刘涚并不知道发生在襄阳那边的战斗,接近过年的时候,朝廷安排在金国的探子传回来的消息,说年前金兵不可能再南侵,刘涚干脆向吴阶告假,带着身边的亲兵,回家去了。 要说刘涚也是吴阶麾下最特殊的一个,因为功劳大,所以吴阶对他往往是有求必应,照理说只要还在边塞上就不该轻易脱岗,可吴阶就是会准刘涚的假。 而刘涚走的时候也没有把所有人都带走,他把小山留在了仙人关,听詹木的安排,反正詹木也不想回家,两人正好作伴儿了,至于说带走的兵马,那都是曾经高家庄的子弟兵,刘涚跟高玉娘正式成亲之后,又跟着高玉娘成了刘家庄的子弟兵,正好回家探亲。 不管是高家庄还是刘家庄,听说刘涚回来了,那都是热闹的紧。 王重阳师徒这次来也不好再去高家庄叨扰高老爷子和高进,干脆也都在刘家庄里住了下来,当然另外一个极重要的原因,还是因为柴胡——清虚散人和王重阳都很看重柴胡这孩子。 今年已经二十岁的柴胡在这时代早就该算是成年人了,可惜刘家庄里除了极少数之外,大家还是将他当成孩子来对待,这是好事,至少没人欺负他,但同样的,这也是个坏事——在这样的环境之下,柴胡的心性更是不容易成长。 在刘涚没有回来之前,王重阳就已经让柴胡每日里跟着他们师徒两个修习武艺,甚至在清虚散人的许可之下,柴胡也开始修炼道法。这个修炼道法可不是什么神神叨叨的东西,完全就是一种心性的锤炼,对于普通人来说,恐怕入门都是一件困难的事情,然而柴胡所表现出来的能力,让回家得知此事的刘涚,都觉得震惊! 用清虚散人的话来说,柴胡一月之功,等于凡俗之人一年! 关于道学的那些东西,刘涚是不懂,既然清虚散人和王重阳都看好柴胡,而柴胡唯一的亲人柴青源在这个事情上也很赞同,刘涚就由得他们去了,反正他回来之后,最关心的还是两个儿子。 杨再兴,刘越。 十四岁的杨再兴如今长的是牛高马大,身体壮硕的有些不像话,也不知道是修炼还是遗传基因优秀,总之他现在单臂力量早已经超过寻常的成年男性,拎着一块百来斤重的石锁,毫不费力的就能来上几十下,庄子里的那些亲兵看到都惊讶莫名。 杨再兴能够有这样的成就,当然跟刘涚等人的刻意栽培脱不开干系,其中还有王重阳的功劳,如果不是柴胡把他得自王重阳那里的功夫毫无保留的传授给了杨再兴,杨再兴的功夫进境也不可能有这么快。 至于说刘越这孩子,最近刚刚开始牙牙学语,不过长的块头大,话还说不清楚却已经能够满院子的跑了。就在刘涚回来之前,清虚散人在经过高玉娘和安娜的同意之后,替刘越洗经伐髓。 “多谢道长啊!” 得知这个消息,刘涚自然是要去找清虚散人道谢,殊不料清虚散人摇头道:“刘涚无须客气,刘越这孩子,实在是特殊,将来的成就,或许不可限量啊!” “哦?” 清虚散人的话,让刘涚微微一愣,道:“怎么回事,道长可否详细的说说?” “这个事,你跟重阳聊去,老道我最近身体乏,估计是大限不远.”清虚散人这般说话,刘涚才注意到,今次再见清虚散人,气色却是不同往日,尤其是两眼当中的神光,好像都已经快要看不见了。作为一个修道之人,眼底神光消逝,那就证明是真的大限将至。 “走吧,让师傅歇着。”王重阳一直就安静的坐在旁边,此时才开口招呼刘涚往外走,两人才刚刚出门,王重阳就忍不住发出一声叹息。 “重阳,节哀啊。” “滚蛋!我师傅还没有飞升呢,节什么哀!”王重阳口中虽在笑骂,但脸上却是一点笑容都看不见。 “道长怎么会.难道是因为给刘越那孩子洗经伐髓的损耗?那我罪过可就大了!”刘涚心头其实也有些紧张,他可不想真是这个原因。当他看见王重阳缓缓的时候,心中的一块石头才算是落了地。 “我们从咸阳城出来的时候,曾经被普风那老秃驴追杀,这事你也知道,抵抗的时候师傅消耗太多的本命真元,以至于大限提前,这都怪我啊!” “怎么怪你?”刘涚问道。 “怎么不怪我呢,如果我不是听信了那林.算了,不说这个事儿,还是说说你那宝贝儿子吧!”王重阳欲言又止,刘涚却是一听就明白,咸阳城的失陷,怕是跟林英英那个西夏女人有脱不开的干系,不过涉及到王重阳的私人感情,刘涚就不便问的过深,遂点头道:“道长他是什么意思?” “刘越这孩子,是你本身融合的毒蛟精华之后孕育的,其本身就有很多地方,跟普通人不同,你有没有发现,刘越那孩子的眼眸,竟然不是黑色的?” 这事情其实刘涚早就知道了。眼眸的颜色本身就是显性遗传,而刘越的眼眸,其实乍一看还是黑色的,当时出生之后,刘涚还自我感觉良好,觉得是因为自己的遗传强大的原因,但三个月之后,在阳光下才发现,刘越的眼眸其实并非是黑色,也不是褐色,在强光之下,竟然会有一层绿蒙蒙的色彩。 不过当时刘涚也没有多想,更没有联想到那条毒蛟的身上。照王重阳的话来理解,岂不是说,刘越身上还有毒蛟的遗传因子了? “重阳啊,这个时候你就不要兜圈子了!你干脆告诉我,这对孩子是好事还是坏事?” “好事!我觉得是好事!” 王重阳倒是干脆的回答了刘涚。 “那就没关系了,有什么影响么?” “有!”王重阳仍旧是很干脆的说道:“心性方面的影响我不知道,但我跟师傅都认为,既然有毒蛟的影响,那么第一件事就是要千万注意,别让刘越这孩子养成咬人的习惯!” “滚犊子!你这是什么话,难不成被我儿子咬一口,还会死人了不成?那安娜怎么没死呢?”刘涚狠狠地拍了王重阳一巴掌,肩头,倒是将王重阳给吓了一跳,“你动作啥时候这么快了?我都躲不过?来来来,咱们好久没有切磋过了,走一个!” “没心情,继续说,还有什么影响!”虽说刘涚表面上是对王重阳刚刚说的话不以为意,但其实他心中还是有些担心,安娜之所以哺乳期没有出事,那是因为刘越这孩子还没有长牙呢,要王重阳说的是真的呢? “另外一个.。就是刘越这孩子,会长的很快,你难道没有发现,他才一岁,竟然就比三岁的孩子还跑得快了?” “这个.应该不算是什么问题吧?”刘涚皱了皱眉头,其实心中也有些奇怪。 “怎么不是问题?你见过一岁的孩子都快会爬树了?他甚至还不回说话呢!” “是呀,你说长的快,那他怎么不会说话?” “你见过会说话的毒蛟?毒蛟要是会说话,凭你的口才,你们还会干一架啊!”王重阳显然是被刘涚追问的哭笑不得了,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那.还有什么需要注意的?除了不能让他咬人之外.” “最后一个就是,你有没有发现,小玉其实很怕刘越?” 王重阳最后说的这个问题,刘涚当真是没有注意过。如今在刘家庄生活的狼群,在小玉的带领之下,倒是优越的很。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新近出生的一批狼崽子,一个比一个高大,杨再兴告诉刘涚,最高大的狼崽子,已经超过原本最高大的父辈了,照这样的速度成长下去,怕不是要长成小马驹儿? 关于这个事情,杨再兴还有个想法,他想成立一支狼骑军! 刘涚自己“发明”的骑弓兵,其战力那是经过考验的,获得了大家伙儿的一致承认,而作为刘涚儿子,高宠徒弟的杨再兴,虽说现在只有十四岁,但却找出了一个骑弓兵的弱点:难以应对复杂的地形,尤其是丛林密布或者是茅草丛生的环境。 但这种地方,对于小玉那些野狼来说,却如同是天然的围猎场,若是让弓骑兵配合上狼群,那么狼的存在,完全可以弥补弓骑兵的弱点。 这个事情杨再兴也是才刚刚跟刘涚谈过,两人还没有具体的商量,此时王重阳提及刘越跟小玉之间的关系,让刘涚联想到此事,他问王重阳,何以狼群的体型会发生变化,对此王重阳也是猜不透,最终只能是归结于饮食方面。 其实在后世,长到跟小马驹儿一样的狗不是没有,而狼,也应该具备了这样的基础,只是因为在野生环境之中,狼群往往难以获得充足的食物,但是在刘家庄,却没有这样的问题,故而狼崽子一代更比一代高大,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没有了?” “目前看来是没有了,总之要多观察,还有啊,你如果继续生孩子的话,这些问题应该还是会存在的!” “艹,那岂不是说,我生个孩子都要谨慎点?” “知道你受毒蛟的影响,离不得女人,不过我也好奇啊,在军中一待就是几个月时间,你是怎么过来的呢?” “滚犊子!我去看儿子去,王重阳我警告你,这些事情,尤其是最后一件事情,你要是敢乱说,我一定揍扁你!”刘涚狠狠的啐了一口,也不理王重阳,转身就要走。 “记得哦,别让儿子咬了!”王重阳在刘涚身后,幸灾乐祸的提醒道。 第287章 虎父龙子,扑朔未知(中) 新春时节,成都县处处都是喜气洋洋,而一家团聚的刘家庄更是张灯结彩,欢庆春节。 为了图个热闹喜庆,刘涚提议,将高老爷子和高进全家都给接到了刘家庄。 因为这一年的时间里,刘家庄规模扩张实在是不小,加上原本两家距离也不远,后来高玉娘干脆就修了一处封闭式庭院,将高家庄和刘家庄连接了起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如今的刘家庄跟高家庄根本就是一起的大家族了。 而刘涚也是到现在才知道,他不在家里的时候,高玉娘压根就没有闲着。 经过高玉娘重新规划的刘家庄,常住人口已经上万,等到李显忠这批人到了之后,错非是前些日子高玉娘扩张出来的地盘,还真是就安置不下了。要知道李显忠带来的光是士兵就有四千人多人。 年前的最后一次统计,将刘涚留在仙人关的那些士兵都算上,刘家庄和高家庄的实际兵力,竟然已经达到了接近两万人的恐怖数字! 两万人,或许跟当初撒离喝的十万人相比起来显得有些微不足道,然而对于巴蜀来说,却已经不啻是个天文数字似的存在,要知道,像吴阶这样的将军,或者是刘子羽那样的镇守,麾下的兵马也不过就是如此。 更重要的是,从质量上来说,不管是吴阶还是刘子羽,跟刘家庄的这些兵马,实在是一点可比性都没有。 大年三十、初一、初二的热闹劲儿过了,大家最常说起的,还是在长江那边作战的高宠。 关于高宠的战报,刘涚和高进都能通过官方渠道有所了解,谁也没有想到,高宠竟然当真击败了李成,虽说那一仗,高宠没能将李成抓住,但凭借两千骑兵横扫李成五千兵马,歼灭伪齐军队四千多人,几乎没有俘虏,也是将李成杀的胆寒,整个冬天都守在襄阳城里,丝毫不敢动弹。 伪齐军龟缩在城池里,高宠也就没了法子,他手下只有两千骑兵,压根咬不动高耸的城墙,也就只能扫荡一些零星的伪齐军和金兵,倒也算是给岳飞的大军渡江,当好了前站,打下了基础。 按照朝廷的计划,天气转暖之后,就会让岳飞的大军渡江北上,收复失地了。 所以高宠今年没法回来,只是让人送回来一封长信,信中除了对高老爷子等人的歉意之外,还专门提到,问刘涚是否愿意去岳飞帐下效命这个事情。 初二头上,高进把高宠的信笺交给刘涚看了,刘涚在初三就组织麾下的将领,召开了一次会议,还特别邀请了王重阳参加。 “这次召集大家来,一个是让大家相互熟悉熟悉,显忠,这些日子在家中可还习惯?” 其实要说众人最陌生的,应该就是刚刚才来的李显忠了。 被刘涚点到名字,李显忠赶紧站起来,向众人拱手为礼,随后才答道:“巴蜀不愧为天府之国,刘大人又以拳拳之心相待,诸位同僚热情似火,末将当真是感激不尽。” 虽说李显忠这话听着有些客套,但却真是他自己的心里话,别说是他,就连当初对此有些不满的李父,也因为家属感受到此处生活的惬意,而渐渐改变了看法。 “显忠你觉得满意就好,其实我也知道,令尊是想让你直接南下去找朝廷效力,却是被阻拦下来,哎.” “叹什么气啊!大家都是在北地生活过的,应该知道,如今的朝廷,压根就靠不住!” 刘涚的叹息引来胡立等人的起哄,也可以说是牢骚。 说起来李显忠的情况跟胡立等人比较接近,唯一不同的是李显忠曾经在伪齐军中效力,自己也保留了一部分军队,当正是因为这样的经历,才让他慎重考虑了刘涚的意见,最终绝对不去临安。 谁也不能保证朝廷不清算过去,哪怕当初李显忠一家是被逼才向伪齐效忠,可是在朝廷那些大员看来,这事儿不需要的时候可以不计较,需要的时候,随时可以拿出来挑刺,弄个满门操斩那都是说的过去的。 李显忠其实也是个聪明的年轻人,他是从雷灿带回去的信息之中,判断出两个重要的信息。 其一,刘涚并不是那种一心效忠朝廷的人,其二,刘涚的实力很强。 正是因为有这样两个重要的信息,最终才促使李显忠留在了刘家庄,而不是直接去投靠吴阶,事实上到现在为止,吴阶都还不知道,刘涚除了收留咸阳城来的义军之外,还收留了李显忠这样一支叛出伪齐的精兵,这消息若是钻进吴阶耳朵里到也就罢了,若是让朝廷知道,那就不晓得会起多大的风浪。 “我看啊,刘涚哥哥不如早作打算,反正这个朝廷,俺是早不习惯了,咱们兵强马壮,甭管是吴阶还是刘子羽,那都不是咱们的对手,只需要哥哥你登高一呼,俺就打个前锋,不吹牛,一个月之外将整个巴蜀拿下那是绝没有问题!” 卢宏的声音特别粗壮,他本就是绿林好汉的后代,对于效忠朝廷这种事情本身就没有兴趣。 而卢宏看似说的大话,却是得到在座诸将的赞同,武将嘛,大多都是干脆的人,要么这样,要么那样,不喜欢弯弯绕绕,更不喜欢虚伪做作。就连李显忠都没有表示反对,倒是让刘涚看过之后略微感觉有些意外。 见会场热闹起来,刘涚赶紧摆手,他不是不愿意这么做,只是觉得时机还未到。 “冷静!” 将众人喝止后,刘涚道:“卢宏此话不可在外人面前提及!既然我们要将巴蜀作为根本,就需要善待他,爱护他,绝技不能因为一己之私就肆意妄为!那吴阶麾下兵马还有泰半来自甘陕,刘子羽的部下,那就大多是巴蜀人了,若是将刘子羽的部下统统都杀了,巴蜀人会怎么看咱们?说句难听点的话,相对于巴蜀人来说,咱们才是地地道道的外人,外人打了主人,怕是人家会不高兴的!” “这不高兴,那不高兴,大人,那您说说,咱们要怎样才能让他们高兴?俺卢宏就是个粗人,就只知道自己高兴!” 卢宏埋汰的话,愣是将诸人给逗了,就连刘涚都有些忍俊不住,半晌才道:“要让老百姓高兴,这个很简单,土地,土地是民生之本,有土地就能种出粮食,有粮食就不会饿肚子,这就是老百姓最低层次,也是每个人最重要的需求,只要能够满足人们对土地的需求,那么我们就会受到老百姓的欢迎,不能搞土地产业,房地产业,那样只会激起民愤!” 刘涚说这话的时候,不由自主的想到了后世。在后世,同样的地方,正是因为大政方针上的错误,又或者说是一部分人利益熏心,无端端的将一些关系到国计民生的东西,都硬生生的套上个“产业”,最终却是弄得天怒人怨。 那时刘涚只是个大头兵,他跟社会几乎是脱节的,但他也都明白一个最基本的道理:但凡是大声吼着要将某种国计民生弄成产业的人,那就是在祸国殃民!是在挂羊头卖狗肉,是已经从其中获得利益或者是期盼从其中获得利益的牲口,严肃一点说,那就是国外反动份子在国内布下的种子! 而刘涚的话,在这里同样引发了人们的深思。 武将不是文人,但不代表他们就不跟茶米油盐茶打交道,事实上像胡立、柴青源这样走过来的人,哪一个又不知道生活的心酸?想当初柴胡跟刘涚见第一面的时候,整个人瘦的跟猴子一样,再说那卢宏,不就是为了有饭有肉吃,才死心塌地的跟着刘涚? 这些人,当初可还都是有显赫背景、不凡身家的,在这乱世当中都变得如此窘迫,可想而知,若是个普通老百姓,又是何等凄凉的模样? 再拿刘涚麾下如今的兵马来说,因为汉中城陷落而造成的流民,被刘涚等人选拔,又经过磨练的优胜劣汰,如今还剩下四千人。这四千人之所以愿意接受刘涚魔鬼般的训练,为的又是什么? 不还是为了填饱肚子么?更重要的是,当撒离喝被刘涚逼的丢下汉中仓惶逃走之后,这些人何以不选择离开刘涚返回汉中城?因为他们知道,回去之后他们未必能够过的像现在这般衣食无忧,甚至还能养活不大不小的一家人? 回去做什么?年关将至,种粮食养家禽都来不及了,土地荒废了,一切都没有了,难道专门回去饿死吗? 那还不如留在这里,留在刘家庄,当一个庄丁,一名子弟兵,吃饱饭,穿暖衣,这就是普通老百姓最基本的述求。 “可是大人啊,如今这世道,哪里还有良田分给普通老百姓呢?别的不说,光是大人名下的良田,就有上万亩了吧?”李显忠皱着眉头,说道。他算是听懂了,刘涚这是要从底层开始闹革命的样子,可问题是,刘涚他本身就是个大地主啊。 “我分啊!我主动分!”刘涚开口说出的话,顿时让在场的人纷纷起立,表示觉不赞成刘涚这样做! 第288章 虎父龙子,扑朔未知(下) “怎么不能分了?难道你们现在就不想要?” 面对激动的诸将,刘涚面带微笑而道:“不过就是分一些田地,土地是根本没错,但是种别人的土地和种自己的土地,老百姓用的心思是一样的么?” 这个问题其实每个人都知道答案,不用刘涚解说,众人激动的情绪纷纷稳定下来,陷入沉思当中。刘涚也没有想过今天就要给大家说太多的东西,主要还是在于“引导”。 在经历了千年的封建社会,这个时代大多数人的思维都已经如同坚冰般的固化,用铁锤将冰面锤裂固然是件简单而快捷的事情,但造成的冲击也极其强烈,并非适合所有人。 想要将坚冰融化,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让阳光照进来。 而刘涚要做的事情,就是用语言,给众人带去一抹阳光,让阳光照耀到每个人的思想之中,让他们心中的坚冰逐渐融化,从而达到目的。这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需要时间。 “好了,大家只要明白我的心思就好,另外还有一件事情.唔,算了,那件事情等我考虑考虑再说,最后还是要提醒大家,不管将来的路怎么走,士兵们的训练不可以落下,这是咱们安生立命的根本!” 刘涚最后的话自然不会有人反对,在这乱世当中,没什么比手中掌握兵力更让人放心的了。 其实刘涚原本不想这么快结束会议,实在是因为他刚刚看见小玉那货,在房间外面晃悠了一圈。 说起来巴蜀的冬天同样是很冷,不过真正的大户人家早已经烧了地龙,刘涚家中虽然没有烧地龙这么夸张,但每个房间里都有暖炉,同样是暖意融融。为了不让热气外泄而又要保持空气的畅通,刘涚让庄子里的妇人做了厚厚的布门帘,门帘垂下来足以挡住寒风,又不会让人一氧化碳中毒。 只不过这种门帘总是有缝隙的,刘涚就是从缝隙里看见小玉那洁白如雪的皮毛,在门外晃悠。 “再兴,你找我有事么?” 出了屋子就能感受到凌冽的寒风,在刘涚记忆当中的成都,下雪的时候极少,可是今年,巴蜀却是下雪了,而且还不小,估计这跟环境还有温室效应什么的有关,总之能够在成都这个地方看见厚厚积雪,倒也是一件让刘涚感觉新鲜的事儿。 小玉跟在杨再兴身边,一身皮毛滑溜溜的竟然没有半点污秽,也就是小玉这么爱干净的狼,才有资格在刘家内院里晃悠,其他的山狼,除开巡逻的时候,都只能是在后院专门的一个地方休息。 “干爹,我那天跟你说的,成立狼骑兵的事情,你到底想好没有啊?”别看杨再兴虚岁十五,但身高竟然已经不输刘涚,体型也开始有些横向发展的趋势,拎着刘家庄的能工巧匠专门为他打造的精铁长枪,杨再兴面上浮现着一层跟他年龄不符的坚毅。 看其身型,还有他的表情,刘涚其实颇有些心疼。可不是么,十四五岁的孩子,在后世还跟宝一样的被爹妈捧在手心里,但这乱世呢?说起来杨再兴已经算是命运不错了,这两年打仗,除开刘涚自己的兵马坚持要求至少虚岁十六以外,不管是金兵还是宋军,十三四岁的童子军那是极其常见,虽说在兵戎相见的时候,刘涚决计不会手软,但是每每打扫战场,看见那还带着天真幼稚的尸体时,刘涚也会不由自主的产生一种自责。 这样的乱世,还要让多少人遭殃? 这一刻,刘涚有些恍然,却是引得杨再兴有些不满了,嘟囔道:“干爹,我在跟你说话呢,能不能不走神啊!” “哦,狼骑兵啊,你的意思,是想上战场了?” “可是么!听说师傅手下也有一个杨再兴,也是用枪的高手,我倒是想跟他比试比试,看看谁更厉害一些,哼!” 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况且杨再兴的这个年纪正是好胜心最强的时候,打高宠来信当中知道那个杨再兴的存在,心中自然不服的。 对于杨再兴来说,亲生父亲的形象早已经远去了。在过去,刘涚就是他的天,后来有多了一个“一日为师终生为父”的高宠,不得不说,这两个男人都比杨再兴的生父更强,更符合英雄崇拜情结。 只不过打刘越出生之后,杨再兴就感觉到一种危机感,毕竟一个是养子,一个是亲生儿子,这其中的差别,在杨再兴看来还是巨大的。 而心中的危机感,就愈发促使杨再兴,想要做出一番事业来,证明他的重要性,证明他是对刘涚又用的。小孩子的这种心思其实很好理解,只可惜刘涚这个人对成年人的思想及其了解,但缺乏对未成年人的经验,所以他压根就没有想到那个方面去,听杨再兴反复提及另外一个杨再兴,刘涚就板着脸道: “这种事情有比较的必要么?你是你,他是他,你强还是他强,并不是看谁杀的人多,就是强!” “可是.干爹,你看小玉都想上战场了,小玉你说是吧?” 其实刘涚真的很怀疑小玉这头狼究竟是个什么样的玩意儿,为什么它能够听懂人话,更重要的是,这厮现在竟然还会点头? 刘涚真想问问小玉,“你丫知道什么是上战场么?” 看着小玉大脑门上下晃动,嘴角竟然还翘出一个弧度像是在笑,刘涚心中就感觉很是荒谬,也不知道杨再兴究竟拿了多少好处给这货。 “狼骑兵,并不是说说就能组建起来的,这样吧,再兴,我给你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你在庄子里的同龄人当中挑选,先组成一个百人队,训练半年之后,再来找我,记住了,我要的不是一个弓骑兵加一头狼,我要的是真正的狼骑兵!” “好!” 虽说刘涚没有直接同意杨再兴的要求,但是却给了他一个念头,杨再兴自觉这不是个问题,这个任务他一定可以极好的完成,故而干脆的应承了下来。 刘家庄加上依附而来的士兵家属,如今合计差不多有四五万人的样子,再加上高家庄,说实话人口都已经赶上一个小规模的城镇了,而且因为家丁军队化,甚至引起成都县的人口倒流,一些缺乏安全感的县城人,情愿出高价购买刘家庄的房产、地产,搬迁到此处来居住。 应该说,如今的刘、高两个庄子,在成都县人民的心中,已经是超越官府的存在。这其中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高进本身还在担任成都县令的缘故。 当然,成都县里面还有个益州府,那知府大人官帽也不小,但无奈高进的来头更大,有些时候他也是敢怒而不敢言。 哪怕有宋一朝,文官在朝廷的地位是远胜武将,然而这毕竟是要分地域的,巴蜀这个地方,可谓是山高皇帝远,就一个吴阶顶梁柱,谁敢不给吴阶面子呢?而随着高、刘两个庄子逐渐的人强马壮,那知府在高进面前,更是一个屁都不敢放。 刘涚这边才将杨再兴打发走,后脚高玉娘就找来了。 说起来高玉娘这段时间也是辛苦,刘涚不在家,她就是刘家庄的主心骨,大凡小事都要来找她做主,作为一个女人当真是不容易,也就是高玉娘这样的性子,换成是这个时代典型的那种女人,怕是接受不了哦。 “刘涚啊,再兴来找过你了?最近这半年来,再兴过的很苦啊!” “哦?” 这还是高玉娘第一次在刘涚面前提起杨再兴,其实对于高玉娘来说,杨再兴也好,刘越也罢,那都是手心里的肉,除非将来有一天,她有了自己的孩子,否则两个孩子都是一般的重要,只不过刘越还小,自然用的心思稍微多些。但这不代表高玉娘就不关心杨再兴的成长,事实上杨再兴的一言一行,她几乎都没有漏过。 纵然高玉娘的性子可算是女汉子一类,但仍旧有着天然比男人更细心的地方,她看得出,自打刘越出世之后,小再兴的心头就有种浓浓的危机感,虽说孩子自己不明白,但高玉娘作为成年人又岂会看不出来? 其实她一直在等个合适的机会,希望刘涚和小再兴爷俩能够推心置腹的好好交流一番,然而刘涚回家之后也是事情不断,就一直拖着没能解决。 “二哥不在家,你也不在,没人指导他练武,他就跟着柴胡练,比起二哥督促的时候,反而更加艰苦,五更起舞,寒暑不停,比我当年,要刻苦用功的多,不是我吹牛,力量、枪法,恐怕我现在都不如他了!” “啊?” 刘涚知道杨再兴的成长很快,但他却从不曾想过,杨再兴现在的枪法甚至连高玉娘都自叹弗如!要知道当初在牛头山,高玉娘挺枪而出时,那真是技惊四座!即便就是刘涚,要单论枪法的话,恐怕仍旧不如高玉娘。 “玉娘啊,你知不知道,这样说我会感觉很没有面子啊,再兴的枪法高过你,岂不是连我也甩下了?” “哼,这有啥没面子的,青出于蓝胜于蓝,难道你还想一代不如一代啊?” “这话虽然在理,长江后浪推前浪,但我感觉我还年轻嘛,咱们还要生十个八个孩子,这么早就把我拍死在沙滩上,我当真是不甘心呢!” “去!又不是母猪,什么十个八个孩子,你要有本事,让我生一个两个,我就满足了!” 一直没有怀孕,这是高玉娘心中难过的遗憾。 第289章 几番思量,铁骑弓扬(上) “今年,会不会有一个呢?” 看高玉娘眼巴巴的望着自己,刘涚心中一阵苦笑。他何尝不希望尽快让高玉娘的肚子大起来,但这种事情却不是勤奋努力一定就会有成功,也不是付出汗水就一定有收获。 “这些天我都留在你房里过夜吧!” “那怎么行?” 就在刘涚说出自以为很唐突的一句话后,高玉娘的反应却是让他感觉惊讶,“为什么?” “安娜就不是女人了?再说了,她可是越儿的亲娘呢,你回来了怎么能不分点时间陪陪她呢?好了好了,我就是发发牢骚而已,你们男人总有做不完的事情,再兴的事情你可不能敷衍啊!”高玉娘一面挥手,好似很不耐烦的样子,但刘涚却能感受她那种深沉的理解。 “玉娘,这阵子真是辛苦你了!” 轻轻上去,刘涚不由自主的伸手将高玉娘的双手抱住,却是将高玉娘的脸都给羞红了,“你要干啥啊?大庭广众的。” “我想干啥就要干啥!这可是我的地盘,谁敢在我面前说个不字啊!”刘涚嬉皮笑脸的,一面说话,一面把高玉娘往房间里拖,一路上碰见的家丁仆人,见主人和主母又开始耍宝,个个都是忍住笑掩面而去,弄的高玉娘哭笑不得。 “我敢呀!” 高玉娘毕竟不是柔弱女子,被刘涚拖行一截之后终于是回过神来,将双手狠狠一抖,就顺利的脱身出来,两眼瞪着刘涚道:“臭流氓,当老娘好欺负啊!” “我是流氓?好,你个娘们儿要翻天啊?看我今天不好好收拾收拾你!”刘涚是一面说,一面撸袖子,可惜高玉娘根本不吃他这一套,双掌轻轻互击,摆开架势道: “来呀,怕了你不成?” “刘,姐姐,你们在干啥啊?” 两人此时身处内院之中,虽说周围过往的人少了,但却惊动了正在房间里照顾小刘越的安娜,她也是听到熟悉的声音,才走出来,正好看见刘涚跟高玉娘耍宝来的。 “哟,我的小乖乖!” 有安娜和刘越,刘涚自然而然就有了借口,当下将高玉娘量在一边,口呼“小乖乖”,也不知道是在喊刘越呢,还是喊安娜。 高玉娘一只巴掌拍不响,将刘涚转移话题,不得不跟着收了架势,跟着拍拍巴巴掌,“小乖乖?男人啊,说话真是靠不住呢!” “姐姐,刘说什么靠不住的话了?” “这个。没啥,天冷,走进去说话,进去说话,刘涚,你耳朵扇蚊子去了,叫你抱孩子进去呢!”其实高玉娘心中想的是:刚刚还说天天晚上睡她房里,一转眼看见安娜,又亲昵的叫乖乖,这男人啊,总是靠不住的。 三个大人外加一个孩子,房间里生着熊熊的炉火,一切都那么温馨。 怀中抱着儿子的感觉,让刘涚很安心,或许老婆孩子热炕头,才是人生最终极的意义,在这一刻,刘涚将外界的纷纷扰扰都抛开,心中只有弄弄的爱意。 看着一中一洋的两个漂亮妞儿,刘涚心头不由的热了起来,小刘越哇啦哇啦几句之后就沉沉睡去,刘涚将其放在一边,大手顺势将安娜揽入怀中,那边的高玉娘还没来记得捂眼睛,就被刘涚一把抓住了胳膊,再轻轻一带,两个女人同时入怀,芬芳扑鼻。 “我要是当了皇帝,你们就是皇后啊!” 反正此处也无外人,即便说点大话,那也无妨。 “我才不要当什么皇后,我要当孩儿他娘!”高玉娘挣扎了两下,无奈此时刘涚的力气好像大的惊人,又或者是刚刚刘涚说的话让高玉娘浑身有些发软,总之她尝试着挣扎,却是挣扎不脱,只能紧紧依偎着,嘟囔。 “姐姐,你肯定是皇后啊,而且也是孩子他娘呢!” 安娜倒是安分,对高玉娘说道。 “哈!看来你们已经分好东宫西宫了,那倒是让朕少费心思咯!” “东宫西宫,你还想三宫六院不成?做你的春秋大梦啊!”高玉娘伸手环住刘涚的腰背,纤纤手指拧住刘涚腰间的软肉,扭动起来。 “哎哟哎哟,可不要吵醒我儿,可不要吵醒我儿啊!” 刘涚一面装模作样的惨叫,一面就势将两个女人向床上压了下去。。 “大白天的,诲淫诲盗,你这个昏君,昏君啊!” 房间的门,直到天黑的时候才再度打开,高玉娘满脸红霞的走出来,左顾右盼,确定门口没人之后,才将一脸得意的刘涚招手叫出来,至于说安娜,此时还在给孩子喂奶,起不来呢。 “要不是越儿机灵,赶紧醒了,你这个当爹的,就把人家晚饭给吃光了吧!” “那怎么可能呢,我不是留了一半,留了一半么?”刘涚脸皮再厚,被高于年说他跟儿子抢“饭”吃,也是有些扛不住,不由自主捏了捏下巴,眼珠子左右一转,轻轻拍着肚子道:“饿了,饿了,吃饭去!” 在家中的生活总是幸福的,时间也是过的飞快。 刘涚原本以为,吴阶那边会早早的催他回去,毕竟金兵还屯着兵,难道说吴阶他就不想收复失地了? 然而过完正月,进了二月中旬,刘涚才收到一封来自吴阶的信。 通篇几乎讲的都是目前宋金两国的局势,但明里暗里却没有一句话是催促刘涚早早回去的。 这到是让刘涚有些惊讶,召集胡立等人一起,又把吴阶的书信通读了一遍。 “就吴大人的这封心,诸位怎么看?去岁,朝廷丢了襄阳,定是不甘心的,二哥已经领兵去为岳元帅打了前站,今年肯定是要收复河北失地,或许会有几场大战!” 读罢信笺,刘涚说了一番开场白眼神扫过四座,就看大家怎么说了。 “末将新近,就抛砖引玉了!” 房间里沉寂片刻后,李显忠站起来抱拳为礼,开口说话。 刘涚点头默许,李显忠清了清嗓子,朗声道:“吴阶此人,末将在伪齐时也曾听闻,不论金兵还是伪齐对其评价,都是守成有余,攻势不足!直白的说,吴阶虽然善守,却不善攻,南宋朝廷让他守巴蜀算是物尽其用,但若是想光复失地,还是只能靠韩世忠、岳鹏举之流!” 因为李显忠从伪齐叛回来之后,压根就没有正式跟南宋朝廷接触过,加之在刘家庄受到众人的影响,言语之间对南宋朝廷,包括岳飞等人在内,并没有太多的尊重之意。 刘涚自然听的出其味道,却也没有开口纠正,反正他自己也就是钦佩岳飞的气节,却没有想过要做岳飞那样愚忠的人。 “世辅此话有理,不过既然世辅的心思如此,那还是不要叫什么显忠了,还是叫世辅来的好听!生生世世辅佐咱们家大人,那才是好名字呢!” 李显忠话音刚落,柴青源就着话头说了起来。 “好!那从今日起,显忠这个名字就不用了!大家还是叫我世辅,”说到这里,李世辅(正式改名,注1)转身冲着刘涚一拱手,“大人,今后末将就恢复本名,生生世世辅佐大人!” “这个说的夸张了,夸张了!”刘涚连忙摆手,“什么生生世世辅佐我,我又不是当皇帝,其实,这个国家有没有皇帝并不重要。” “怎么不重要啊?当年我梁山伯上的,好几个不都是想当皇帝想疯了!”卢宏扯起嗓子吼道:“俺就服大人,大人你就当这个皇帝罢!” “卢宏,休得胡言乱语!” 对卢宏这种人,好言好语是没有用的,还得拿出点气势来,才把他给压得住,不过整个刘家庄恐怕也只有刘涚说话时的气势,才能超过卢宏这厮了。 “就是就是,卢大哥你不要插嘴,咱们大人不是不当皇帝,而是时机未到!你没度过兵书么,当年刘邦是怎么做来的?广积粮,缓称皇!”柴青源再度开口,表面上是在说卢宏,其实却等于是变相承认他也觉得刘涚该当皇帝! “好嘛,你们一人一句,好像这个皇帝我不当还不成了?那你们谁是萧何啊?” “呃。”柴青源和李世辅被刘涚问的噎住了,他俩都是武将,充其量跟韩信靠边,距离萧何也就太远了。 “萧何,萧何不是还在仙人关么!”卢宏一瞪眼,说道。 “不是吧?卢大哥,你觉得詹木的脑袋,能跟萧何比?替人家提携都不配呢!”此时胡立终于忍不住了,说别的他还可以附和,唯独要说詹木是萧何,胡立就受不了。 “好了好了,我看你们说的太远了!”在这种情形之下,刘涚不得不把众人的思绪都给拉回来,扬了扬手中的信纸,“还是说这里,既然吴大人像是不准备打仗的样子,那咱们是不是应该给自己找些事情来做?给你们说句实话吧,再有两个月,刘家庄的老底,都要被你们吃光了!” “啊?吃光了?那真是大事,大事,你们有脑子赶紧合计合计!”卢宏瞪圆了眼睛,喋喋不休的念叨着。 “我们有脑子的合计合计?卢大哥,你这话不对啊,你不参与?”胡立总是喜欢跟卢宏开玩笑,两人的性子某些方面,的确倒是有些相近。 “我?我要脑子干啥,我有肚子,大肚子就够了!”卢宏一面说,一面将自己的大肚子拍的“嘭嘭”作响,那憨态,惹的众人放声大笑起来。 ps:以下字数不算钱 注1:历史上李世辅是重归南宋之后,才改名叫李显忠的,本书当中开场就叫李显忠,只是情节需要,还请精通历史的书友们海涵。其实不管是李世辅还是李显忠,都只是一个代号,其本质,跟岳飞、吴阶等人一样,都是英雄,咱们汉人的民族英雄! 第290章 几番思量,铁骑弓扬(中) “我们兵强马壮!” 这是刘涚总结性的发言。在大家伙儿因为卢宏的一番话而哄笑之后,也有人提出建议,诸如屯田垦种之类的方法。 并不是说这些方法就不行,只是见效缓慢。巴蜀这边才刚刚有点暖意,迎春花都还没有绽放,要说开垦当然可以,但从播种到收获,拿巴蜀这边惯常种植的水稻这种主粮来说,没有半年的光景,哪里能有收获? 所以刘涚认为,这些是方法,但却是远水难解近渴,难以在短时间内让刘家庄,或者说让依附于刘涚的这些军队、家庭宽裕起来,没有余钱进行装备的提升装备,更不用说继续招兵买马了。 “大人,您不会是打算让我们大家出门去抢吧?”胡立两眼一翻,像是想到什么,而他的话,却是让在场的不少将领都皱起眉头。这种打草谷的事情,前些时日里也不是没有搞过,只不过当时针对的都是异族,主要还是金人,但就算是针对异族,毕竟大多数时候面对的还是平民,已经有一些不好的影响。 并不是所有的将领都乐意做这样的事情,每个人都有自己心中的底线,尤其是像李世辅这样出生正统的将领,更是不愿意将刀锋对准平民,哪怕就是异族平民,他也不会同意。 别看柴青源和卢宏乃是梁山泊之后,但让他们去洗劫平民,一次两次也就罢了,次数多了照样不满。 “何必呢,我们既然兵强马壮,何必还去打草谷呢?如今时局纷乱,我们养重兵以为自保,但兵不仅需要练,还需要战!一支没有真正上过战场的军队,练十年也只能是一支新兵!” “大人,你终于决定要举旗了么?” 柴青源激动起来,其他人也是纷纷望向刘涚。 这样的情景吓的刘涚赶忙摆手,“非也非也!现在举旗,时机未到,你们有没有想过,别人出钱,我们出兵?” “别人出钱,我们出兵?” 其实刘涚这个法子,说白了就是后世的雇佣军。正值乱世,不仅仅宋金之间大战连连,西夏、吐蕃诸部落之间,同样是战乱不断,各国的人马在相同的时间不同的空间发生着接连不断的战斗,这样的世道,简直就是雇佣军的天堂! 而刘涚的想法,也就因此而起。招兵买马了,练出强兵来了,光是放在家里看,又有什么用呢?暂时看来金兀术是没有可能继续进攻巴蜀,即便来攻,不是还有吴阶率领的兵马么?不到最后关键时刻,刘涚岂会把自己的兵马拉上第一线? 总不能一直就把这些兵马给养着吧? 与其让这些精兵天天在家里打熬力气,不如带他们上战场,一来练兵,二来也是一种收益,更重要的,还是锻炼将领。 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如今刘涚手中的将领,真正能够独当一面的,还远远不够,更遑论将来争霸天下,而优秀的将领,除了学习之外,就只有一个途径了——打! 打的仗多了,尤其是打的胜仗多了,优秀的将领就自然而然的出现了。 “胡立、青源、卢宏.”刘涚眼神扫过诸将,挨着一个个的点名,“你们每人各领两千兵马,日夜操演,一旦有生意上门,我就会着人通知你们,咱们这边跟吐蕃靠的近,就从吐蕃开始,具体的事情,我已经跟大哥商量过,就由他来负责穿针引线!” 若是按照后世的说法,高进就等于是刘家佣兵团的经纪人了,何以刘涚会选择高进呢? 其实高进当个县令并不合适,他天生就是那种做生意的材料,想当初他把高家庄经营的有声有色,如果不是因为金兀术找来,如今高家庄能够发展成什么样的规模还真是难说。 如今当上成都县县令之后,高进并没有放弃自己这方面的“爱好”,或者说天赋,虽然不能亲自上阵,但却培养了一批精通此道的手下,为高家庄开源节流。 而因为有官方的身份,高进也能通过朝廷的渠道,获悉一些吐蕃那边的情况。 后世汉人对吐蕃这个名词的了解,恐怕大多还是来自唐朝时期的记载,而其中最有名的就是“文成公主”和“松赞干布”的联姻。说到底,这个被历史所传载的“门当户对”的亲事,压根就是政治需要,是李氏王朝软弱的一种表现。 强者自强,弱者自弱,以古人的思维,会把自家的女儿嫁给一个贫弱家庭么?答案自然是否定的,也就说明在李氏王朝的眼睛里,那时候的吐蕃,很强大,强大到足以跟大唐王朝相提并论。 吐蕃人,自称是猕猴与岩魔女结合出生的人类,直到从天而降了一个聂赤赞普,才有了君臣之分。猴变人的传说倒是有些符合达尔文的《进化论》,同时也是古代藏族对本民族来源普遍性的看法。 到达布聂赛、囊日论赞父子时期,吐蕃已经逐渐将势力扩展到拉萨河流域。而等到松赞干布横空出世,先后征服青藏高原上的诸羌部。如苏毗、羊同、白兰、党项、附国、嘉良夷等,以及属于鲜卑人的吐谷浑部,将它们变为吐蕃的属部时,也正是中原大唐王朝的鼎盛时期。 而此时松赞干布才正式建立了吐蕃王朝。他迁都到逻些(拉萨),参照唐朝的中央官制和府兵制度,建立起从中央到地方的政治军事制度。他开始采用历法,规定统一的度量衡,依据于田、天竺等文字创造了吐蕃文,当然,他还制定了残酷的法律。 贞观十五年,松赞干布正式迎娶了文成公主,而后在景龙四年,唐朝宗室又将金城公主嫁给弃隶缩赞赞普。这段时间算是吐蕃王朝最为鼎盛的时间。 前面也说过,和亲只是政治上的需要,当时唐朝没有过多的精力来应付吐蕃,就出卖了自己的女人,而等到9世纪之后,对国土的渴求让唐朝开始频繁向吐蕃用兵。战争削弱了吐蕃的国力,吐蕃开始由盛转衰,不能再向外扩张。而失去了强有力的君王统治,内忧外患的吐蕃,统治阶级的内部矛盾激化。王室内部互相争夺,使吐蕃陷于分裂。 “大人,您的意思,是让吐蕃的那些头人出钱,咱们出兵,打仗?” 经过刘涚的一番解说之后,众将终于明白了刘涚的意思,为钱而打仗,这样的事情对于在座的每一个将领来说,都是及其新鲜的,但其本质,又是众人一点都不陌生的。 “任何战争的本质,都是两个字——利益”,又或者说,战争是政治的延续,但政治本身,还是离不开利益的驱使。至于说雇佣兵这种形态,只是将利益具体化了。当然,刘涚不能用这样简朴却过于形而上的话来向众人解释。 他只能是摊开地图,指着吐蕃势力范围,对众人道:“我知道大家都有建功立业的远大志向,会觉得为金钱作战,是军人的耻辱!可是大家请看。” 刘涚的手指放在吐蕃和巴蜀之间,从地图上可以很直观的看见,在成都平原往西南的方向,紧密相邻的,就是吐蕃。 “我们若是想以巴蜀作为基础,自西南向东北方向发展,向东方发展,那终有一日,混乱的吐蕃诸部,就会成为我们的心腹大患!” 等大家都将注意力集中到地图上片刻之后,刘涚才开口说道。 他的话引发了大家的深思。 “我同意刘涚的说法!” 虽说这次勉强可以算是刘涚的军事会议,但王重阳还是参加,按照刘涚的说法,是邀请他“列席”,而此时首先开口应和刘涚的,正是王重阳。 当众人将视线转移到他身上时,王重阳又道:“其实不只是吐蕃,还有西夏!” “西夏?” 刘涚两眼微微一眯,脑中却是飞快的闪过一个念头。 何以王重阳会提及西夏呢?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西夏确实是将来刘涚的一个心腹大婚,但就目前来说,西夏的存在正好可以替刘涚挡住蒙古和西辽,这两个已经在逐渐强盛的民族部落势力。 事实上,西夏的存在,正好让这两个势力不用直面鼎盛时期的金国,从而获得的良好的发展时机。 可是刘涚总觉得,王重阳这话并非是完全从军事角度来考虑的,更多的,怕是掺杂着个人的感情因素吧。 咸阳城虽然是王重阳主动放弃的,但毕竟那是其故乡,生于斯而长于斯,失而复得,得而复失,尤其是被王重阳抛弃的,又重新被金人统治的那些城民,是王重阳无法原谅自己的理由。 恐怕正是因为这个原因,王重阳此时才会站起来,表示对刘涚的赞同。 当然,其他人并不知道王重阳这样说的理由,他们只能是纯粹是从军事战略的角度来思考。 “末将以为,大人是对的!” 最后加入刘家军的李世辅,终于站起来表示对赞同刘涚的意见,或者说,这根本就已经是刘涚的决定,“末将愿意领兵两千,接受大人的调遣!” 既然连李世辅都表态了,胡立等人就更没有什么好说的,反正都是打异族,大家心里上也没啥障碍,只是觉得,为了钱而打仗,自己面子上都有些过不去。 “那接下来,我就说说军力的分配问题吧!”? 第291章 几番思量,铁骑弓扬(下) 无疑,高进是个很合格的经济人,因为彼此之间的关系,加上刘涚现阶段确实没有精力也没有能力去组织一个遍布吐蕃的情报网络,所以他也只有信任高进。 事实上高进也确实没有让刘涚失望,就在刘涚说服众人,实行雇佣军战略之后不到一个月的时间,第一笔生意就来了。 为了培养下属,刘涚并没有亲自参与到出兵的事宜之中,他这样做,引来了一些人的不满。 比如说高玉娘,她就觉得刘涚这样“放水养鱼”的方法,容易引发军队体系当中,基层士兵对刘涚的效忠问题。刘涚当然有自己的看法,他既然敢放手让下面的将领们去做,自然就有法子去控制。 其中的关窍刘涚也没有向高玉娘细说,毕竟高玉娘还是信任刘涚的,她会说出自己的担心,却不会擅自去阻止刘涚做任何事情。 实际上如今的高玉娘,更多是在负责后勤,说通俗点,也就是相夫教子。 为了培养下面的将领,刘涚提出组成“军事委员会”的建议,其中成员目前暂定为他本人、詹木、胡立、柴青源、李世辅、卢宏这五个人,至于说将来这个委员会还要不要调整,就要看下一步的情况。 虽说除开刘涚之外的五个人未必就合适担任这个军事委员会的“常委”,但现在毕竟只是暂时性的,随着时间的推移,在合适的时候,刘涚也会对委员会的成员进行替换。 说到底,还是民主和集中并存,军事委员会有一定的权力,但是最终大权,其实仍旧是在刘涚的手中。 只不过有了这样一个机构之后,刘涚只需要保持住大政方针就行了。 军事委员会成立之后,商议出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竖起“刘家军”的大旗! 一支军队没有灵魂不行,军旗,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就是军队的灵魂,而统帅,就是军队的主心骨、大脑,将领则是军队的筋骨,士兵是肌肤,这样才是一支完整的,有战斗力的军队。 所以经过军事委员会的一致认定,“刘家军”这个旗号,在南宋境内不用,但只要离开南宋势力范围,那就一定要树立起来。此番前往吐蕃担任雇佣兵,李世辅和卢宏拔了头筹。 倒不是说大家就只认可李世辅的战斗力,实在是因为目前,就只有这两个人最合适,其他人都在宋军之中有了职务,不方便离开的时间太长。 两人离开的时候,刘家庄举行了盛大的欢送仪式,毕竟两人的出征,代表着诸多的第一次。 比如说,“刘家军”第一次竖旗,再比如说,第一次远征、第一支雇佣军等等。 当四千弓骑兵整齐划一的出现在刘家庄外的校场之上时,带给观礼人群的震撼性当真是无以伦比的。 这四千兵马,虽然比刘涚身边的两千亲兵略差,但也绝对是目前刘涚麾下两万士兵之中的佼佼者,更重要的是,他们骑走了四千匹战马! 因为严格的训练,四千弓骑兵虽然看上去黑压压的一片,可是就连战马,都被骑兵们控制着,几乎不发出半点声音,这种整肃的气势,比起怒吼什么的,更容易营造出一种强势的压力,仅仅是观礼都已经让人感觉胸口憋闷难以喘息,可想而知,若是作为这支军队的敌人,会是一个什么样的感觉? 兴许,这才是刘涚所追求的“百战雄师”。 该交待的事情,刘涚早已经交待过了;该对那些将士们说的话,刘涚也都已经说了,所以今天的一切对于刘涚来说,只是走个形势,给大家展现一下实力而已。 要说这支队伍最奇怪的组合,还是单列在整队旁边的,上百骑兵。他们虽然也是长弓短弩,左右各有两个满当当的箭囊,但他们身上穿的服饰,却跟其他骑兵不同。 那种花花绿绿的颜色,让人看着感觉很诡异,但若是被后世的人看了,却会觉得很熟悉——迷彩,而且还是那种丛林迷彩!这是刘涚的一项实践,别以为迷彩服就是简简单单的染出碎花来,在这个时代,要找到这些色彩的染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以刘家庄和高家庄的实力,如今能够弄到的染料,也只够制造出几百套这样的衣裳。而同样,只有真正的精锐,精锐里的精锐,才有资格穿上这样一套衣裳! 这一百名骑兵,几乎都是出自高家庄子弟兵当中,只有跟着刘涚已经两年以上,各方面相当突出的老兵,才能参加选拔。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一百名骑兵,其实就是此番出征的特种兵。 对于这一百名士兵,刘涚是有特殊感情的,因为只有面对他们的时候,刘涚才会想起自己在后世的那些年月,从他们的身上,刘涚依稀放佛又看到了从前的自己。 除了没有那些高科技的武器,刘涚完全是按照后世培养特种兵的标准,来培养这些士兵,除开使用那些高科技武器的技能以外,这些特种兵的战斗水平也没有让刘涚失望——几乎每一个放到后世任何一支特种部队里,都是冒尖的成绩! 对这支队伍,刘涚是寄托着无比的信心,他相信他们不会丢脸,会将特种兵,这种超越普通士兵而存在的特殊兵种,发扬光大。 因为是特种兵,所以除开普通士兵的装备之外,他们还带上了十头小玉麾下最聪明,也是训练的最好的十头山狼,还有五十杆刘家庄精心打造出来的火枪以及配套的弹药。 这已经是刘涚能够拿出来的,最好的配备了,虽说只是去当雇佣军,但刘涚的希望是赚钱,赚经验练兵,而不是去牺牲,但凡是能够增加将士们生存几率的装备,刘涚都是不惜代价的为他们准备了。 “去吧!用你们的实力证明自己,用胜利,来换取我们明天的希望!” 随着刘涚用力的挥下手臂,在李世辅和卢宏的率领之下,四千弓骑兵齐刷刷的调转马头,排列有序的开拔。 这是一支没有辎重的队伍,他们的口粮就在他们自己身上,他们的饮水就在他们坐骑的背上,他们的补给需要从敌人身上获取,他们的荣耀,就在那寒光闪闪的兵刃锋锐上! 对于刘涚,对于整个刘家军,甚至于对于整个汉民族来说,今天都是及其重要的一天! 今天,是刘家军正式登上历史的舞台,虽说在刘涚刻意封锁消息之下,南宋朝廷官方根本无法获悉这件事情,但是历史不会忘记今天,因为今天才是对历史的真正改变。 或许,在很多年之后,今天,三月初一,会成为具有历史纪念意义的建军节,刘涚希望今天能够成为建军节,因为就在今天,刘家军,这支终将成为全世界最强军队的队伍,踏出了他的第一步。 “万岁~” 不知道是谁先喊出了这样一句口号,打破了由马蹄和呼吸组成的静谧,但这句口号的确引发了人们心中压抑的那份情绪,让所有在场的人,不由自主的从胸腔当中爆发出同样的呼喊! “万岁,刘家军!” “刘家军,万岁!” 这万岁,不是给刘涚的,也不是给刘家庄的,是因为眼前这样一支军队,这样一支纪律严明、气势逼人的军队,给大家带来的希望! 自辽国兴起,到金国日盛,宋人已经遭受了太多的苦难,他们见过宋军,见过辽军,更见过金军,不管是那一支军队,带给他们的,都只有无穷无尽的痛苦! 唯有今日眼前的这支军队,他来自于民间,他雄壮威武,他纪律严明,他的存在,就是为了保证老百姓的靖宁。这是老百姓自己的军队,组成这支军队的,是在场老百姓的儿子、丈夫、父亲,他们将用自己的汗水和鲜血来保护自己的亲人、朋友、同胞以及这个民族,他们有信心,也有能力这样做! 所以这些万岁的口号,只是给这支军队的,即便是刘涚自己,也紧握着拳头,挥动着,跟大家一起,一遍又一遍的喊着口号,目送着军队的背影,逐渐远去。 军队走了,但仪式并没有结束。 刘涚还有最后的话要说。 “今天,我们送走了我们的亲人,虽然他们不是去杀金狗,辽狗,不是去杀贪官污吏,但他们即将要做的事情,同样重要!我们要强大,要不受人欺负,仅仅依靠军人是不够的!” “他们在前线或许会有牺牲,必然会有牺牲!这不是他们的命运,而是你,我,我们这些人的错!因为我们不能提供出更多的物资和财富,不能让他们无忧无虑的去履行一个军人的职责——保家卫国,所以他们才迫不得已的为金钱而战,而他们身上的装备、胯下的坐骑手中的武器而战!” “这是我的错,这是我们的错!我们每一个不用上战场的人,都要深思,都要反省!为什么我们不能让他们毫无顾虑的去他们该去的战场?为什么!” “我知道,你们各有各的理由,不用说我都知道!所以,今天我还要宣布一件事情,当我宣布这件事情之后,但我们开始实行这件事情之后,我希望在最快三个月,最晚一年的时间之后,今天在这里,或者今天不在这里的人,都能拍着自己的胸膛说:我没有拖子弟兵的后腿,我为民族的复兴,做出了自己的贡献!” 第292章 第二八〇章 峥嵘岁月,一骑绝尘(上) “将军,和尚原失守,大人让你立刻返回仙人关,金兀术要扣边!” “什么?和尚原失守了?” 如果不是刘涚认识这个传令的士兵,他一定会怀疑对方说的话。经营日久的和尚原竟然会失手,他还没有听到关于金兀术出兵的事情,怎么会就失守了呢? 带兵住手和尚原的,乃是吴璘,虽说这厮年纪小,偶尔也会闹出一些糊涂事来,但在战时仍旧能够中规中矩,就刘涚所知,从军至今也没有出现过任何失误。 就这样一个人,带领八千宋军,竟然将和尚原丢了? 上一次和尚原大战,吴阶麾下拢共就只有五六千人,还能将金兵打的哭爹喊娘的,怎么到了吴璘手中,说丢就丢了,如此突然! “将军,还请你马上启程,咱们这军,缺了你不行呀!” 那传令兵满面风尘,面黄肌瘦,一看就是熬更赶夜而来,体能怕是透支的厉害。 “重阳,你看看能不能请道长给他配一副药。” 刘涚没有回答说去还是不去,他轻轻一拍那传令兵的肩膀,转身对王重阳说道。 “成,小事儿!” “不,小的不吃药!将军,小的要带将军去仙人关,金兀术,金兀术来了啊!”那传令兵固执的摇头,却是将刘涚惹的笑起来,“谁说咱们这军没了我就不成啊?你看你眼窝子都陷的贴上骨头了,怎么,还要强撑着?你留下来养身体,我带兵去仙人关,咱们做个公平的交易如何?” “将军,我,你,这个...” 兴许传令兵是被刘涚和蔼的态度所刺激了,愣是不知道该怎么说话,支支吾吾了半天,才说道:“那话是小的心里话,但却是大人亲口说的,咱们军中,上上下下谁不是这样认为的呢?” “哦?难不成我还成了主心骨了?快去吧你,别嫌药苦啊,良药苦口!” 待那传令兵离开之后,刘涚脸上笑容顿时消失,望着仙人关的方向,兀自摇头。 “大人,咱们这就要出发了么?” “是啊,要出发了!”刘涚的语气多少有些怅然,这让跟在他身边的吴安邦有些紧张,低声问道:“大人,是不是对仙人关一仗没有把握?” “没把握?安邦怎么这么说呢?嗯,把握还是有的,我只是在感慨,命运这东西确实玄妙,明明看似已经改变,但冥冥之中又好像有种强大的力量,非得将其扭转过来。” “大人此话过于玄奥,属下实在是听不明白。”吴安邦皱了皱眉头,摇头说道。 他自然是听不明白刘涚那些话之中的含义。 “安邦啊,军事委员会没有让你进去,你心中可有埋怨我?” “大人,绝无此事!属下相信大人的安排!” 见吴安邦拱手躬身的样子有些仓惶,刘涚不由得抬手轻拍其右肩,“你是我的亲兵统领,没有必要去参加什么委员会,若是有那么一天,我说的是假如有那么一天,你就是我第一任禁军统领了!” 禁军统领? 刘涚这是把自己当成皇帝来看待了!这样是刘涚第一次把自己的真正心思展现在下属面前,试问,吴安邦心中岂会不激动? “大人,属下...” “好了好了,赶紧安排去,最迟明早出发!”刘涚含笑将激动的不知该如何说话的吴安邦推走,转身却是内院走去。 “最迟明天就要走了?” 高玉娘和安娜这两个女人虽然都不是普通小儿女,但听到刘涚急匆匆出征,金兵大军突然来袭仙人关,说不紧张那是骗人。 “刘,我,我去给你收拾东西!”生为人母的安娜并没有因为生产而体型走样,或许这个时代的欧洲人还没有衣食无忧以至于产生后世那种肥胖的基因吧,只是相比高玉娘更显出一种“丰韵”来。 “安娜不要走,都这个时候你还去顾忌那些大小之分么?”高玉娘一把拉住安娜,两眼却是死死望着刘涚:“我们也不烦你,知道你不可能带我们这些娘子军上战场,不过今天晚上你必须陪我们姐妹俩!” “啥?” 刘涚本能的用手指头捅了捅耳孔,他以为自己听错了,高玉娘竟然主动提出要“姐妹俩”一起?这怎么可能呢?这怎么可能呢? “你这个家伙,想哪儿去了!” 那厢里,安娜两颊飞红,高玉娘却是一个劲儿的在跺脚! “怎么,难道说,玉娘你不是那个意思啊...”刘涚挠了挠头皮,其实认真一想,高玉娘的性格在哪儿摆着呢,别说是主动提出姐妹两个一起来,即便就是刘涚提出来,她还勉勉强强呢。 “那我先看看越儿去!对了,玉娘你帮我去把再兴那孩子找回来,这一去又不知道啥时候回来了!” 刘涚转身跟安娜去见刘越,高玉娘却是去找杨再兴了。 自打刘涚给了杨再兴一个承诺之后,杨再兴对自己的要求更加严格了。当初他拜高宠为师,如今高宠虽然不在,但离开的时候就告诉杨再兴,家中藏书任由他翻阅。 这段时间里,杨再兴为了看书方便,干脆将高宠的藏书全都给搬到刘家庄来了,高老爷子和高进知道也没说啥,反正那些兵书,高进不想看,也不想将来自己儿子再走高宠的老路。 杨再兴每日里的功课总是安排的满满的,因为王重阳师徒来了之后经常找柴胡过去说话,回来之后柴胡总会教给杨再兴一些武学方面的新见解,后来王重阳发现这个事情之后,让柴胡将杨再兴带上,如此一来,杨再兴阅览兵书的时间,就被挤占了,以至于他只能是每晚熬夜看书,幸亏年轻人身体好,总算没有落下病根来。 “干爹要出征了?” “是啊,你还不赶紧...算了,看你的样子,洗个澡再过来!抓紧时间啊!” 高玉娘找到杨再兴的时候,杨再兴正在苦练枪法!在他这个年纪,能够将高家祖传的高家枪演练的出神入化已经殊为不易,但因为有柴胡,或者说是有王重阳的指点,杨再兴如今演练的高家枪,已经跟高宠和高玉娘使的枪法,有些不同了。 嘱咐过杨再兴之后,高玉娘自己也是匆匆忙忙的回去,对她来说时间同样宝贵,能跟刘涚多待一会儿算一会儿。 等到杨再兴过来时,差不多都到晚饭的光景,刘涚干脆招呼大家一起吃饭,边吃边说。 “干爹,带上我吧!” 等刘涚把大概的情况说完之后,杨再兴忍了几次终究还是没能忍住,开口哀求道。 “再兴!你怎么了,我不是已经说过了,你想要建功立业不急于一时,来日方长,如今你首要的事情还是好好的锤炼自己,宝剑锋从磨砺出...” “梅花开自苦寒来...干爹,你这些话我都会背了!可我真的很像上阵杀金狗啊!” “你走了,家里的事情怎么办?别忘了,你还要替干爹我训练兵马!”刘涚虽然能够理解杨再兴的心情,可杨再兴毕竟只是个孩子,如今连十五周岁都还没有,不论他外形看上去又多么的成熟,刘涚还是不愿意让他过早的参与到生死厮杀的战争之中。 “再兴,你别忘了,你是我的儿子,有些事情我不能交给别人去做,只有交给你来做,我才最放心!我养你,你训练那些士兵,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其实是一样的,你认我这个爹,那些士兵就认你这个将领,你爱兵如子,他们自然敬你如父,再兴,我这样说,你明白了么?” “干爹,我...我好像懂了一点...” “能懂就好!关于狼骑兵的事情,我也说了,你有自己的想法,就努力的去实现他,我不会阻止你,相反,我已经跟玉娘说过了,你干娘会协助你,有什么需要的,只要咱们刘家庄能够满足,尽量满足你,我希望我下次回来的时候,能够看见一支真正能够让我眼前一亮的,狼骑兵!” “一定会的!干爹你就放心好了吧!” 果然,杨再兴还是孩子心性,刘涚跟他说了一番话之后,他上战场的心思就淡了,全副心神都放到狼骑兵身上去了。 “不过干爹啊,你可以要留点金狗给孩儿杀啊!” 端起碗来刨饭,才吃了几口,杨再兴还是忍不住放下碗对刘涚强调。 “好的好的!” 刘涚等人都被杨再兴的话给惹笑了,只是这笑容当真是有些苦涩,一个半大孩子,连吃饭都不忘要杀敌,这究竟是什么世道! “刘,我报越儿下去了,等越儿睡了,我,我才过来。” “成,我也要去安排一下,玉娘,要不你先回房去帮我收拾东西!” 算是其乐融融的吃过晚饭,刘涚自觉现在还不是去缠绵私情的时候,他转身向着王重阳师徒所在的院子走去。 因为清虚散人的身体原因,最近已经很少出现在大庭广众之下了,刘涚也不知道自己这次走了之后,还能不能再见到这个老道士。 “重阳,开门来,我来哩。” 站在院门口,刘涚抬手叩门。 “嘎吱”一声,院门打开,刘涚定睛一看,视线之中却是双红彤彤的眼睛,哭的红彤彤的眼睛。 第293章 峥嵘岁月,一骑绝尘(中) “柴胡,你在这里干啥?” 一开始刘涚还真被柴胡那双红彤彤的眼睛吓到了,不过当他视线越过柴胡,看见王重阳一如往常的神情,以及在房间里瞑目养神的清虚散人时,才知道事情并非是他刚刚想的那样。 “这个时候过来了?柴胡,还不赶紧去跟再兴道别去!” 王重阳一面跟刘涚说话,一面又在呵斥着柴胡,这让刘涚有些惊讶,开口问道:“怎么了,你要他跟谁道别去?” “是这样的,先进来说。” 看王重阳欲言又止的样子,刘涚不由得多瞥了柴胡一眼,殊不料他这一眼,却是让柴胡“汪”地哭出声来。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柴胡一面哭,一面像是个孩子般,把手伸向刘涚,虽说刘涚闪躲的过,但他却任由柴胡扑入他的怀中,哪怕柴胡其实已经是个成年人,闷头藏在刘涚怀中直哭的画面当真是很搞笑。 “算了算了,一起进来吧。”王重阳见两人堵在门口闹这么一出,当真是无奈的紧。 一手拖着柴胡,刘涚走近屋子,先给清虚散人见礼,随后才问王重阳:“究竟咋了?” “其实也没什么事,是我们要走了。” 王重阳支支吾吾的没开口,倒是清虚散人睁开眼睛,缓缓说道。 “要走?怎么,这里住着不舒服?”听到这个消息,刘涚当真是惊讶的,好端端的怎么就要走了呢?不该是自己得罪了人啊!而他心中还有一个疑虑,那就是关柴胡什么事呢? “师傅已经正式收柴胡为徒了,这件事情青源也知道,同意了的,这次我们离开,就是要带柴胡一起走,他自己也愿意,不过就是让他去跟再兴道别,你看他哭的样子,哎,师傅啊,你收这个徒弟,是福是祸啊!” 见清虚散人都开口了,王重阳也就打开了话匣子,看得出来,他对柴胡这个师弟,当真是爱恨交加。 “还真有这种事情?柴胡你小子有福啊,能够拜入道长名下,那是你三辈子修来的福气!”此时刘涚算是明白柴胡痛哭的原因了,感情是因为要跟杨再兴分开,这厮舍不得了。 抬手在柴胡的后脑勺上轻轻一拍,刘涚笑骂道:“那把再兴一起带走如何?” “当真?大人不骗人啊!” 刘涚就这么一说,那杨再兴当即就收歇了眼泪珠子,手背抹了抹眼睛,乌溜溜的眼珠子瞪着刘涚。 “滚犊子!你这家伙,跟再兴感情好到到连亲哥哥都可以不要了是吧?” 眼前这一幕,不仅是刘涚在笑,就连王重阳师徒,也都是因为那柴胡的表现,而忍俊不住。 然而大家也都知道,杨再兴不可能跟着王重阳师徒走,不仅因为杨再兴是刘涚的干儿子,更重要的是,杨再兴又没有拜入清虚散人门下,怎么可能跟着人家师徒一起走呢? 不管怎样,刘涚一打岔,那柴胡也就没法继续哭了。 清虚散人虚邀刘涚坐下,王重阳仍旧打发柴胡出门,去找杨再兴,随后房间里三人才聊起来。 刘涚很好奇,是什么样的理由促使两人仓促做出决定,要离开刘家庄,然而王重阳给出的理由,却让刘涚也没法分说。 主要原因还是在清虚散人身上。 原本清虚散人还有个七八年光景的时间,那么不慌不忙的将王重阳带出来,并不是问题,然而自打上次遭遇普风围剿落下病根之后,清虚散人自觉时日无多,可需要传授王重阳的东西还多,若是继续在这俗世之中混,清虚散人担心时间上来不及,就想带着王重阳找个山清水秀无人叨扰的地方,闭关修炼。 只因为实在是舍不得柴胡这块璞玉,清虚散人才让王重阳去找柴青源。 得知清虚散人愿意收柴胡为徒,柴青源自然是喜出望外,高兴都还不急,又岂会阻止柴胡离开呢?或许正是因为柴青源的这种态度,才让柴胡对自己亲生哥哥没了念想,一门心思都放杨再兴身上了,以至于见到刘涚就放声痛哭。 “原来是这样...” 听过理由之后,刘涚陷入沉思之中。他不是没有想过劝两人,不,现在应该说是三人留在刘家庄,然而王重阳既然把话都挑明了,刘涚若是继续强留,未免有些不妥。 “道长,重阳,你们打算好去什么地方了么?” “其实也不会太远,峨眉就不错。”这话就是清虚散人开口说的了。当然,一开始清虚散人理想的地方并不是峨眉山,虽说峨眉山也是道教的七十二洞天之一,但正是因为峨眉山太有名气,清虚散人反而担心不够静谧。 当然,峨眉山其实并非特指的是哪一座山峰,整个峨眉山脉跨度也是极大的,想要找一个合适的地方,也不会太难。 听说三人只是去峨眉山,刘涚紧绷的心才微微松了一口气,可不是嘛,从成都县到峨眉山,也不过就是几天的功夫而已,道路熟悉的话,三天足够了。 “那,你们准备何时动身?我此番来,本意也是告辞了,接到吴大人传来的战报,和尚原失守,仙人关告急,明日一早我就要领兵出发,前往仙人关抵御金兵!” “你也是明日一早走啊?你们我们,东西都收拾的差不多了,只是柴胡这孩子...”王重阳微微发出一声叹息,脸上的神情有些古怪,当刘涚望向他的时候,他竟然还冲着刘涚猛眨眼睛。 “重阳,挤眉弄眼的作甚?若是有些话不想让为师听见,你们就出去说,正好为师也要休息了!” 也不知道明明是坐在王重阳背后的清虚散人,是怎样发现王重阳的小动作的,既然人家都这么说了,王重阳也只能是干干的应了一声,就拖着刘涚往外走。 “你还有啥不能让道长听见的秘密?” 一出门,刘涚就停下脚步,低声问道。 “远点,远点,师傅耳朵可好了!” 人都已经在门外了,可王重阳还是不放心,刘涚又被他拉着走了一截路,直到两人站在小院子中间,王重阳才低声道:“金兵拿下和尚原了?那你有没有关于西夏的消息?” “西夏?西夏跟我有什么关系?哦,我明白了,你是想听...” “小声点!”王重阳焦急的摆手,让刘涚压低声音。 “怎么,这种事情道长他不是不反对的么?”刘涚记得当初曾经听清虚散人说过,王重阳本就可以先成家,再修道的。 “那是以前!再说了,寻常女子我也看不上啊!如今师父他老人家因为此事而折寿,我这个当徒弟的,自然要继承他的衣钵,俗世的事情,将来我是不会涉足了,无量天尊。” “狗屁!你说不涉足,又打听来干啥呢?”刘涚可不相信王重阳假惺惺的作态,嗤笑道。 “你不懂,你不懂!像你这样的人当然不会明白我等修道人的心思,林英英她就是我的心魔,只有心魔灭了,我才能得到无上大道。” “扯!西夏的消息暂时没有,有的话,我着人给你送去如何?不过我可不保证一定有那个女人的消息,那女人本身就很神秘,加上本身武功又高,怕是不在你之下吧?我还担心将来有一日,她半夜里来刺杀我呢!” “不会的,肯定不会的!是了,等我们到峨眉山安顿下来之后,我会想法子通知你,不过派来的人一定要机灵点,可不要...” “知道知道,不要让道长他老人家听见,明白了,要不有时间我就自己来了!”刘涚这说的可不是客气话,毕竟王重阳算是这个时代的一门一派的代表,不论是武学还是其他方面,都有诸多值得刘涚学习的地方。 “你要自己来当然更好,行了,我先回去,免得师傅生疑,明日既然你也要走,那我不用送你,你也不用送我了。”王重阳转身而行,半道上又停下脚步,回过头来对刘涚道:“若是真有什么危险,来峨眉山找我!” “放心,我很强的!” 刘涚微微一笑,摆出个孔武有力的姿势来。 等刘涚回到高玉娘的房间里时,两个女人早已经替他收拾好了行装。安娜已经将刘越交给了奶娘,见刘涚进来之后,就两眼巴巴的望着刘涚。 “都等着啊?那还说啥呢,上床吧!” 刘涚嘿嘿一笑,脸上摆出一副“邪恶”的笑容,搓着双手对两女说道。 “呸!” 高玉娘轻啐一口,人却是站起来,上前挽住刘涚的胳膊,“你来看看,还差什么不?” 刘涚扫眼一看,包裹都已经打好了,还有什么好看的,只能是摇摇头,“够了够了,这是去打仗,又不是去旅游,冷,上床说吧,一起来,一起来!” 两女面面相觑,却是谁都没有动。 “怎么?为夫明日就要上阵杀敌了,死活未定,你们连为夫这点小小的要求你们都不答应?还口口声声的爱我,你们的爱就是这样表达的啊?”刘涚佯怒,虽说两个女人都看的出来,但却还是不由自主的紧张起来了。 最终,刘涚的小人伎俩发挥了作用,在他弹指打熄房间里三盏油灯的其中两盏,灯光骤然变暗之后,两女才磨磨蹭蹭的上床,刘涚躺在中间,两女各人一边,却是谁都没有说话。 此时无声胜有声。 第294章 峥嵘岁月,一骑绝尘(下) 因为刘涚兵马实际上并没有带回来了,还让詹木带着留在仙人关呢,所以他打刘家庄出发的时候,也就是让吴安邦领着五百亲兵一起出行,人少事少,自然也不用再走什么过场,告别众人,转身就上路了。 而紧跟着刘涚等人离开的,就是王重阳师徒。 刘涚走的已经够突然了,如今王重阳师徒也要离开,还捎带上一个柴胡,如果不是因为有柴青源提前给大家打预防针,恐怕惊诧的人会更多。 成都县到仙人关这条路,刘涚已经是熟的不能再熟了,不过四天时间,刘涚一行人就赶赴仙人关,出现在吴阶的面前。 虽说吴阶没有亲自去迎接刘涚,但刘涚前脚才刚到,吴阶和吴璘兄弟两个,还有一众熟悉的将领,就径直来了刘涚的营地里,听到外面士兵们的呼喊声,刘涚才放下正在收拾的东西,赶紧出来迎接。 “刘涚啊,你可终于来了。” 抢先上来的就是吴璘,数月不见,这小子明显是瘦了一圈,整个人精神头也不好了,脸上的神情也没有当初那种浮滑的感觉,像是再经历了和尚原之战后,一下子成熟起来。 吴阶虽然也在冲刘涚点头招呼,可是两眼却狠狠的盯着吴璘,低喝道:“退下!这里还有你说话的份?” “大哥,我...我退下!” 在吴阶眼神的逼视之下,吴璘当真是赶紧退后,刘涚见其跟杨政等人站在一起,杨政等纷纷伸手拍打其肩膀,以示安慰。 “我这个不成材的弟弟啊,当真是丢人啊!和尚原没了,如今金兀术那厮兵锋直指仙人关,刘涚,你有什么看法?”吴阶此人当真是三句不离本行,这才刚刚一见面,就径直问起战事来。 眼神扫过诸将,刘涚不由自主的摸了摸后脑勺,“大人,这件事情怕是不该我做主吧?” “哦?那你问问他们,哪个不是在等你回来拿主意呢?别的我不知道,但你练出来的兵,绝对是我们当中最强的一个,你不在的时候,我们都拉出来比过了,是骡子是马,大家伙儿心中都有数!” “嗯?” 刘涚微微一愣,眼神一动望向詹木,詹木顿时心虚的低下头去。 “承蒙诸位厚爱了,不过小弟我也是刚刚回来,情况都不清楚...” “也是,那你赶紧拾掇,我们先去等你,时间不等人啊!”吴阶叹息一声,又带着众人离开,这会儿吴璘却是死活不走了,要留在这里,吴阶喊了两声没用,冷哼一声还是走了。 “怎么会把和尚原丢了的?”相对于吴阶,刘涚跟吴璘的共同语言就更多了些,相互之间说话也随意的多。 “我也不知道啊,战术还是用你上次教大家的那套,可谁知道结果却是这样...”吴璘显得很懊悔,他真是这样做的,一点疏漏都没有,然而刘涚一听吴璘说他还是按照上次的战术来运用,顿时哀叹道:“你呀你呀,上次已经用过的战术,你怎么能够一成不变呢?你真当那金兀术是傻子啊?傻子也不会在同一个坑里跌两次吧?” “傻子会吧?” 吴璘憨憨的问道。 “滚!”刘涚真是不想跟这家伙说话了,举个例子他还较真了。 “哥啊,你别这么凶行不行?打和尚原回来,我都被骂的想去自杀了!” “不可能!”刘涚猛摇头道。 “怎么不可能啊?你没见我哥,他刚才又想骂我呢!” “我是说,以你脸皮的厚度,再怎么骂你,你也不会去自杀的!”刘涚一本正经的对吴璘说道。 “咳,哥啊,你不能就这样子应付我啊,你帮我分析分析啊,以免将来走老路啊!” 吴璘当真是脸皮厚,即便被刘涚这样说,仍旧是缠着刘涚。无奈之下,刘涚只能将收拾东西的事情丢给詹木,轻轻拍着吴璘的肩膀道: “兵书那种东西都是死的,战术是活的!但两者同样都重要,你兵书应该学的不少吧?” 吴璘点头,道:“该学的都学过了。” “那就只能证明一件事。” “啥事?” “你脑子不好使,这病啊,真是没得治!” 吴璘的脸色啊,当真是快要黑透了,也就是两人这样的关系,吴璘才没有暴走,换成是别人这般说,恐怕他提刀子要跟人干架了。 “你不能这样啊,不管了,今后我就跟着你混了!虽然你说话难听,可至少不会吼我,反正我大哥也同意了。” 吴阶竟然同意让吴璘跟着自己?听到吴璘的这话,刘涚第一个反应是不可能,第二个反应才是追问吴璘是不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虽说我哥他经常骂我,可是他不会骗我!他还说了,这次你回来,就该提拔你为主将了,领兵权限也增加到5000人,哎呀,说起来你的兵马不够啊!” 刘涚的兵马是不够,如今在仙人关上,隶属刘涚的兵马数量不过区区三千人而已,若是真如吴璘说的那样,那还差两千人的名额。 吴璘的焦虑也不是没有理由,若是寻常的将领,差两千人,一时半会儿还真不知道去哪里补充,但是刘涚不同啊,他是自家就屯着兵马呢,如果不是担心暴露的过早,他分分钟可以拉出一支万人队来。 所以这个问题对刘涚来说,还真就不是个问题。 但刘涚却不敢在吴璘面前表露的过于明显,毕竟吴璘是吴阶的弟弟,万一有风声走漏到吴阶的耳朵里,虽说不至于马上造成什么严重后果,但必然会导致吴阶对他的防备。 “真要是那样,你跟着我算啥?你自己不还有几千兵马么?” “算了,别提了,差不多都丢在仙人关了,我有罪啊!” 一说起这个事情,吴璘的情绪就显得很低落。跟其兄长吴阶不同,因为年龄的原因,吴璘还难以承受一次战斗损失数千这样的重担,这对他来说,是一种沉重的精神压力。 这样的情形之下,刘涚不得不拍拍肩膀安慰吴璘,同时又道:“走吧,咱们一块去见大人,那金兵,还有多久能到仙人关?” “按照战报,金兵的前锋部队,最早三天,最晚五天,恐怕就会抵达这里了!” 两人一边说,一面向着主营走去,吴阶既然说了等刘涚,那他就一定会在主营里等着。 “三天?那时间还真是够紧的,安邦,詹木,你们都别收拾了,跟我一起去听听,大人说的对,时间不等人啊!” 的确是时间不等人,对于仙人关的众人来说,筹备的时间是紧迫的,同样,正在征途上的金兀术,也感觉到时间紧迫。 拿下和尚原,对于金兀术来说,是一场重大的胜利,因为他做到了,在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爬起来,但是仙人关,却不是和尚原。 毕竟和尚原只是一个阵地,而仙人关,则是一个雄关!撒离喝算是金国有数的将领,可他别说是来攻打,甚至连考虑都没有考虑过要占领仙人关,金兀术若是能够将仙人关拿下,自然最好,若是拿不下,恐怕面子上就挂不住了。 而更让金兀术焦虑的,还是在东面战线上的事情。 岳飞、韩世忠的崛起,对于金国来说,是很不幸的,这两员大将当中,最让金人感觉恐惧的,还是岳飞!这个从汤阴县出来的小子,一路高歌猛进,如今已被赵狗称为“中兴四将”之一。 原本岳飞麾下已经是猛将如云,等到高宠加盟,又得了杨再兴之后,更是如虎添翼。 年前,高宠就已经过江跟伪齐战斗,打的伪齐大将李成躲在襄阳城里龟缩不出,如今接到正式命令的岳飞,亲帅岳家军渡江作战,伪齐那边能够坚持到什么时候,金兀术心中当真是没底的很。 此时金兀术心中反而有些庆幸,庆幸金弹子取代了窝囊胆小的刘豫,如果此时坐在伪齐帝王椅上的还是刘豫,真不知道他又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应,但金兀术相信,刘豫绝对不会像金弹子那样,在听说岳飞亲帅岳家军渡江之后,毫不迟疑的就“御驾亲征”。 以刘豫的性格,这么危险的事情他是绝对不会做的。 但是对于一支军队,一个国家来说,御驾亲征意味着什么,金兀术很清楚,这就是金弹子跟刘豫之间的差别,金兀术认为,这个差别将会直接影响到战局的走势。 他相信,以金弹子的能力,即便不能将岳飞击退,至少可以让战事进入僵持阶段,这样一来他就有时间,发动对巴蜀的攻势,如果能够拿下巴蜀,那么南宋的战略态势又会发生巨变,到那个时候,胆小怕死的赵构,恐怕就会召回岳飞,让这杆南宋最犀利的枪,阻挡来自长江上游的威胁。 但那个时候,整个南宋的战略态势就已经非常危险了。金国从东、西两条战线同时对南宋发动进攻,中路还有金弹子的伪齐军,哪怕他岳飞有三头六臂,顾得了东就挡不住西,最终也只有败亡的结局了! 只要一想到这种可能,金兀术就会浑身发热! 金兀术此人最大的本事并非是领兵作战,而是能够准确的认识自己。他知道自己绝非帝王之才,故而终其一生,都老老实实的当一个统兵元帅,他喜欢获取胜利时那种酐畅淋漓的愉悦,他热衷于战斗,沉湎于征服! “仙人关,本王来了!吴阶,刘涚,你们都给本王等着!” 第295章 再战仙人,东成西就(上) “金兀术该如何来?” 主营之中,吴阶端坐上手,诸将分班而立,唯有刘涚,年纪轻轻却立于大堂正中。 他是今日会议的主角,所以他站在正中,一点都不奇怪。 “最新战报云:金兀术此番乃是集合了撒离喝、金弹子的兵马,计超十万众,必杀我仙人关,刘涚,你且说说,金兀术将如何而来?” 刘涚面前就挂着地图,虽说宋军使用的地图更像是一副水墨山水,但毕竟刘涚已经适应了,当吴阶开口询问后,刘涚点点头,手指地图上和尚原于仙人关之处,道:“捷径在此!” “难!”不等皱眉的吴阶开口,杨政就站前一步,摇头道:“刘涚,你所指之处乃是山川巨石,根本无道。” “杨政所言极是,此处无道!”有将领附和杨政的意见,甚至看刘涚的眼神都有些不妥当了。 “末将曾听过一句话:世上本无路,走的人多了,就有了路!”这话在后世可谓是脍炙人口,但刘涚放在这个时候说,却也不显得突兀,只不过取的是这话的本意:你们说这里没有道路,难不成金兀术凭借麾下十万兵马,还不能走一条路出来? 刘涚话音一落,众人顿时沉思起来,也有那不太愿意动脑子的,低声道:“有现成的路不走,金兀术劳神费力的去开条路出来,这不是闲的么?” 听到话声,刘涚转头望去,其实他不用看,光听声音就知道,是颜安。 “如果走官道,唔,金兀术大概要多花十来天的时间,而且其中还要经过几处难以控制风险的地段,我要是金兀术,就绝对不会这样做!” 之所以刘涚会说的如此武断,并非是他自己的推测,而是在来的路上,刘涚细细回忆这段历史,才想起有这么一出,金兀术派遣大军开山劈路,从和尚原直杀仙人关! 虽说开山劈路的速度未必就快过走原来的老路,可这其中一个关键,在于能够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减少许多的变数。 故而当吴阶略显紧张的问刘涚,如果金兀术真是通过开山劈路而来的话,是不是就会提前到达?可是何以侦骑传回来的消息又说,金兀术的前锋兵马走的是老路,而且三日时间可达。 这其中有个经验性的东西在里面,一般来说,前锋只会比中军早两天到四天,最长不超过五天时间,故而刚才在跟刘涚见面的时候,才有说预估金兀术大军最迟五六天的时间到达。 如果按照刘涚的说法,金兀术大军难道是跟前锋分开走的?如果真是那样的话,那金兀术的大军又该什么时候到达仙人关? “这个.”面对吴阶提出的问题,刘涚也只能是沉吟,暂不作答。只因为他刚刚说的,那是源自于本来的历史,然而刘涚也知道,因为他在这段历史当中的出现,以至于整个历史已经发生了明显的改变。 所以他根本无法保证,金兀术是否还会像上次一样,打和尚原开山劈路过来。然而不能保证却不能不考虑这种可能,片刻之后刘涚抬头望向吴阶,抱拳躬身道,“大人,末将建议,派出侦骑前往打探,尽量找出金兀术大军的动向,以防万一。至于说咱们的准备,还是按照目前已经得知的情况来吧!” 刘涚不敢打包票,虽说不管金兀术大军从哪个方向而来,最终还是无法翻越仙人关,还是得在关外跟宋军一战,可是信息的准确性,连带着就会影响到全军上下的士气,若是连准确的情报都没有了,这仗还怎么打啊! “刘涚所言有理,诸位还有别的想法没有?” 既然吴阶自己都开口承认刘涚说的有理,其他人哪里还有别的话说? 接下来就是进行战术安排的时候。 以吴阶的性格,自然还是决定战术上防守为主。如今吴阶麾下拢共有一万三千多兵马,比起当年和尚原的时候稍好,可是也好不到哪里去。 就在吴阶做战术安排的时候,刘涚却抽空认真研究仙人关附近的地形。或许是因为在家过年的缘故,他是压根就把金兀术的威胁抛到脑后去了,故而也没有用心的做过准备。 如今事情都已经逼到面前来了,刘涚也就只有绞尽脑汁的应付。 “.仙人关易守难攻,虽说我军兵力远不如金兵,但凭借我等在和尚原尝试的弩弓阵战术,想来抵挡金兵应该不是问题,诸位当自勉,回去后好好操演本部兵马,擢升士气,待金兵赶来之后,杀他一个血流成河.” 因为刘涚脑子里想的都是历史上的事情,以至于此时吴阶究竟说了些什么,他都是听的不太清楚了,只是这一段话,钻进刘涚的脑海里之后,让他有所触动! 吴璘是怎么丢掉和尚原的? 他用的不就是宋军曾经用过的战术么? 想到这里,刘涚一抬头,转而望向那吴璘。果不其然,吴璘此时也瞪着一双眼睛,在看他的兄长。 “大人,末将有意见!” 刘涚透过眼神,暗示吴璘提醒吴阶,吴璘躲躲闪闪、犹犹豫豫了半天,终究还是被刘涚逼的没法,低声开口说话。 “哦?”吴阶见是吴璘开口,一双眉头顿时就挑了起来,“你有何意见,说!” “大人,当初咱们在和尚原时使用的法子,那金兀术已经领教过一次了。”其实吴璘是挺紧张的,不过当话开了头之后,他反而就不紧张了,坦然而道:“末将镇守和尚原时,正是沿用当初定下的战术,结果却被金兀术势如破竹,由此可见,金兀术已经针对我等运用的战术制定出特别的对策,若是我等继续在仙人关套用战术,恐怕.” 说到这里,吴璘后面的话其实也就不用你再说出来了,在场的人也不是傻子,自然能够听懂话里面的意义所在。 “同样的战术,由不同的人来执行,效果也是不同的!” 吴阶的脸色有些难看,不仅仅因为吴璘敢于驳斥他制定的战术,更重要的还是吴璘提及和尚原。 和尚原丢的之快,连吴阶组织支援的时间都没有,就丢了,虽说当时镇守和尚原的不是他吴阶,但吴阶却将这次战败看做是他生命之中的一个污点,一个难以洗刷的污点。 而导致这个污点的,正是吴璘。如今在众人面前,吴璘自己将这个污点亮出来,吴阶的心情会好那才是怪事了。 “大人,末将其实是赞同唐卿将军的看法,哪怕大人刚刚说的话也有道理,但是即便是有不同的人来执行,相同的战术使用第二次,效果必然也会大大的打折,预期那样,还不如不用!” 此时刘涚也知道,不是韬光养晦的时候,故而在众人鸦雀无声的时候,刘涚只得是挺身而出,顶吴璘一下。 果不其然,作为吴阶眼下的爱将,刘涚开口,份量自然有所不同。至少他不像呵斥吴璘那样毫不留情,反倒是略显谦虚的道: “和尚原的战术也是出自你之手,若是你能拿出更好的战术,本官自然可以采纳,刘涚啊,你可不要让本官失望啊!” 听到吴阶这话,刘涚当真是额头上见汗,此时还在早春,可刘涚已经感觉自己热的像是三伏天了。 “大人,仙人关虽是雄关,但古人也有云,只守不攻不可取,况且咱们既然决意仍旧采用弩弓兵作为主力防守力量,那么就需要针对仙人关的特殊地形,来制定战术。” 其实此时刘涚脑海里才刚刚形成一个初具规模的战术概要,但吴阶既然已经是开口逼问,他干脆就一面说,一面完善。 正如刘涚所说,仙人关本身就是一个雄关,金兵想要拿下仙人关,并不容易,关键还是在于防守的方式。 从军事思想上来的,没有什么兵种或者战术是绝对无敌的,哪怕就是在防御方面极其好用的弓弩,也有其天生的缺陷——一旦敌人采用某种坚固的防御手段,比如地形许可之下的大型盾牌、盾车,那么弓弩就几乎成了摆设,其产生的效果,会大打折扣。 刘涚不相信金兀术是个傻子,虽然他还没有时间追问吴璘和尚原一仗的细节,但刘涚可以肯定,金兵必然是找到了某种可以抵抗羽箭,而且简单有效的方式。 在众人视线之下,刘涚硬着头皮侃侃而谈道:“大人,诸君,请看地图,咱们身处仙人关,前后都是坦途,两侧才是峻岭。金兀术想要入川,必然要突破仙人关,他不能也不敢绕过去,谁也不敢将大军放在一个腹背受敌的情形之下,故而,想要攻打仙人关,就必须先占领仙人关之前的有利地势,安营扎寨,十万大军一旦展开,那可就是浩浩荡荡,而仙人光当初建设之时,却忽略了这个要素,在末将看来,仙人关之前的地形,还是过于开阔了,这样东西长达百丈的地形,岂非是正好让人家摆开兵力,跟咱们决战?” 有些东西,不说穿觉得很神秘,可是一旦被明眼人挑拨,众人才会豁然贯通。 “是有这种感觉,刘涚,难道你的意思,是让我们退后到地形狭窄的地方,再跟金人决战么?” 性格决定思维,哪怕就是吴阶,因为其善守,故而也善退。 第296章 再战仙人,东成西就(中) “当然不是!” 刘涚还真是有些为难,毕竟吴阶才是这里的老大,威信一而再、再而三的受到挑衅,换个人来,恐怕就已经暴走了。 “又不是?” 果不其然,吴阶皱了皱眉头,嘴皮子动了动,但最终还是没有发出声音来。 “大人,若是我们主动放弃仙人关,往后退,一旦仙人关落入金兵的手中,岂不是麻烦?” “嗯,其实本官也就是顺着你的话说而已,如果你真让本官主动放弃仙人关,本官定会着人将你拿下,因为只有金兵的奸细,才会出这样的主意!”吴阶的话,引来主将一阵笑,在大家听来,这只是吴阶和刘涚之间的玩笑而已。 毕竟这样一个雄关矗在这里,有天然的屏障不用而去跟敌人打肉搏战,除非是金人的奸细,否则那就只有可能是傻子才会这样做了。 刘涚肯定不是傻子啊,要说刘涚是奸细也不可能,如今谁不知道,当初就是刘涚跟王重阳摸进会宁府,趁夜割了粘罕的脑地?这样的人岂会成为金人的奸细? 然而,刘涚接下来的话,却是让众人眼镜碎了一地! “我们还真是要出关跟敌人打,不过不是退后,而是前进,在这里!” 刘涚手指的,是仙人关北方两三里地的位置,其实站在关墙之上,天气好的时候都能看见那个地方,地势虽然不复杂,但却胜在狭窄,两面都是陡峭的山崖,跟当初刘涚和柴青源等人伏击粘罕小儿子的地方,有的一拼! “那个地方叫三里坪,我知道,距离仙人关正好三里的路程。” 吴璘第一个开口,虽然他不知道为什么刘涚要将战场定在那个地方,但他还是本能的站出来支持刘涚。 “理由呢?” 跟吴璘不同,吴阶才是这支宋军的统帅,他做出的任何决定,都关系着这支军队的生死存亡! “大人你看,这个地方,地势虽然平坦,但却像是个瓶颈,金兵大军来犯,势必要从此处经过,若是我们将瓶颈塞住,那瓶子里有再多的水,也休想流淌的出来!” “如果说三里坪是瓶颈,那我们仙人关岂不就是瓶塞子,既然又瓶塞子,干嘛还要去瓶颈塞呢?” 杨政也站出来说话来,毕竟跟金兵面对面的厮杀,宋军当中大多数将士心中还是有些压力的,哪怕他们已经战胜过金兵,可对自己仍旧没有信心。 “杨将军,瓶塞子固然可以不让瓶里的水流出来,可万一瓶塞子出了问题呢?那岂不是让瓶子里的水轻易的就流个精光了?如果我们能够在瓶颈的地方多一个塞子,那就等于是有了双重的保险啊!” 话说到这个份上,在场的宋军将领们也总算是弄明白了刘涚的真正意思:其实就是在仙人关之前再弄出一个关卡来,等同是给仙人关上一道保险! “妙计啊!” 沉吟片刻之后,吴阶击掌而道! “刘涚你年纪虽小,但脑子好使,当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青出于蓝胜于蓝,妙计,妙计,只不过三里坪这个地方,除开地形狭窄之外,并没有什么可值得利用的,这个问题又如何解决呢?”吴阶一面称赞刘涚,一面又将新的问题给抛了出来。 “不难解决,大人,末将已经观察过了,仙人关山上产楠竹,此种东西用来修建城墙或许不够坚固,也容易燃烧,但是我们却可以用其来做另外一种东西——拒马!” 正好房间之外就有竹林,不过是庭院装饰用的凤尾竹,刘涚出去砍来一根,将一头削出四十五度左右的锋利尖端,手持另外一头,同样呈四十五度斜斜握住,拳头放在平坦的桌面上,才又开口对吴阶等人道: “大人请看,楠竹砍伐处理都很容易,只要是手中有刀的士兵,一天足以制造这样的‘长矛’数十根,咱们上万将士一起努力,只需要一天的时间,就足以将三里坪到仙人关的这段路,变成一张硕大的钉板,那金兀术牙口再好,也无法一口将这块钉板吞下吧?” 刘涚通过实打实的模型演示,让众人轻松的弄明白了他的意图,这样一个奇思妙想,当真是让人称赞不已,关键是很好的解决了摆在众人面前的两道难题:时间、材料。 就地取材的楠竹,简单易行的方式,甚至于这样密密麻麻的竹矛,还能玩出很多花样来! “末将觉得此乃妙计!这些竹矛一旦在地上生根,金兵想要去砍伐,就顾不上作战,想要作战,就顾不上砍伐,咱们就在竹矛之后拼命的放箭,管保那金兵难越雷池半步!”颜安兴奋的直拍大腿,但也有将领提出了不同的意见,总觉仅凭一片竹矛,难道还能让金兵畏缩不前了不成? 其实刘涚的计划当中,自然不会仅仅依靠这些简单的竹矛。 这些竹矛的主要作用,还是为了限制金人的运动速度,不让他们轻易的冲到仙人关下,对关卡发起进攻,但若是想要靠这些竹矛就将金兵挡住,刘涚也不会那么天真。 故而当有人提出异议的时候,刘涚脸上露出笑容,道:“那是自然,这些竹矛的确挡不住金兵的进攻,尤其是在金兵兵力数倍于我们的情形之下,只不过我们也不是只有竹矛啊!” 一面说,刘涚一面轻轻拍打着自己的胸膛,“咱们还有热血,还有一群不畏生死的将士啊,当金兵因为竹矛陷入进退两难境地的时候,就是咱们进击的时候!” “还要主动出击,进攻金兵?” 将战线推倒仙人关之外,这样的设想就已经是让人难以相信了,如今刘涚还要主动出击,胆子更是大的让人咋舌,可以说,在刘涚提出这些建议之前,压根就没人往这个方面去想。 但刘涚所求的不就是这个么? 既然连宋军都想不到的战术,那金人肯定就更想不到了!刘涚可以用项上人头担保,那金兀术此时心中考虑的,必然都是如何去对付宋军的弓弩箭雨,怎样突破高耸厚实的城墙,怎样大破仙人关! 如果宋军按照刘涚的计谋去做了,那么刘涚基本上可以保证,金兀术前期做的准备工作,就算是彻底白费了! 有心算无心,这种此消彼长的强烈反差,最是让人难以接受,相信这样一来,对金兵士气的打击,同样是致命的。 当然,刘涚也还是留着后手的,只不过现在还不到公布的时候。 “就按刘涚说的办,该怎么分派,刘涚你本官去后面商议之后再宣布!” 何为“入幕之宾”,刘涚此时就可算是吴阶的入幕之宾了,在一众人艳羡的眼神之中,刘涚面带苦笑,跟着吴阶走出后堂。 也就在这个时候,在南宋国土的另外一边,另一支大军,也正在做最后的准备,与刘涚这边不同的是,这支大军即将要做的不是防守,而是进攻! 刚刚才接到命令赶来跟大部队回合的高宠,虽说是在江北过了一整个寒冬,但他与杨再兴率领的两千骑兵,竟然几乎没有损耗,甚至人数还增加了! 其实也不奇怪,毕竟在江北还是有很多宋人,其中一些人为生活所迫落草为寇,高宠和杨再兴闲的蛋疼,李成那些伪齐军备他们打怕了不敢出城,两人就干脆领兵挨着挨着的去剿匪,最终部队却是越剿越壮大了。 不剿匪也不成啊,高宠和杨再兴带领的这两千骑兵可算是孤军,又没有辎重粮草的补给,虽说大劫过两次伪齐军的粮草队伍,但是毕竟不是个事儿。 “再兴,那孩子是谁,长的倒是有几分虎气!你看他手里的铁枪,好家伙,倒是只比我的细一圈儿!” 高宠的眼神尽数集中在那玉面小将的身上,却是忽略了小将身后的掌旗兵,手中正擎着一面小旗,上书一个“岳”字,反面则是一个“云”字。 “将军,这小将莫不是大元帅的大公子,岳云?你看那旗帜。” 杨再兴这段时间人也是瘦了,而且更黑了,只是精神头矍铄了很多,毕竟是“从良”,“弃暗投明”了,虽说生活稍微艰苦了一些,但心情跟过去当山贼的时候无法同日而语,精气神自然就有了变化。 “应该是了!” 高宠眼神一扫那小将身后旗帜,还有周遭的,几乎都是岳飞麾下的背嵬军,当即就认可了杨再兴的说法。与此同时,那岳云也发现了高宠和杨再兴。 因为两人是刚刚才领军来汇合,而岳云又是才将正式入军籍,自然不识得两人。但就如同高宠远远的就发现了岳云一般,英雄人物总会有种跟常人迥异的气场,就如同是黑夜的萤火虫,始终散发出夺人眼神的光芒。 高宠看见岳云的眼神扫过自己,又在杨再兴身上盘旋片刻,随即就很礼帽的收了回去,跟身边的背嵬军耳语。 “这孩子,是在打听我们了吧?不知道能不能问个所以呢?” “那是必然的!将军如今别说是在岳家军中,即便是整个朝廷的军队里,又有几人没听过将军的大名呢?连带着末将也沾了光啊!”杨再兴也能感受岳云的眼神,故而将胸膛高高挺起,自豪无比的说道。 高宠正当哈哈一笑,却见岳云已经抬头,朝着他们打马慢跑过来了。 第297章 再战仙人,东成西就(下) “两位将军,末将有礼!” 岳云一来,倒是中规中矩得向高宠和杨再兴见礼,此时距离的近了,高宠才看清楚岳云的长相。 要说岳云像是跟岳飞一个模子里倒出来的有些夸张,但其眼眉之间的那种神情,却是一脉相传,只是相比岳飞而言,岳云更显的温文尔雅一些,那稳重的举止,让人很难相信,他不过就只有十六岁,还是虚岁。 “岳小将军好!” 杨再兴的身份跟高宠不同,他可不敢像高宠一样,大刺刺的受岳云这一礼,赶忙下马还礼。 “那小侄就称两位一声叔父,不知两位叔父可愿意?” 见杨再兴客气,岳云浅浅一笑,就改了称呼。杨再兴不敢托大,转头去看高宠。 两人的表情自然是尽入高宠的视线,心中对岳云这孩子的心气也有了个大概的了解,当真是老子英雄儿好汉,虎父无犬子。 这个时候继续端着架子自然是没有任何意义,高宠翻身下马,抬手轻轻拍打岳云的肩膀,以示亲热。 “有字没有?” “有的,先生赐字应祥,高叔父若不嫌弃,就叫小侄一声应祥吧!” “应祥?感应祥瑞?这个字起的好啊。应祥,你枪法可是学自元帅?” “爹爹是教了一些,不过不甚顺手!” 面对高宠的垂询,岳云倒是毫无遮掩,简单回应。听他这么一说,高宠才微微点头,他就总觉着岳云手里的长枪好像没什么灵性,要知道高宠自己就是枪法的大家,单论枪法,当世之下恐怕早已经无人是他对手,杨再兴枪法好,单独面对高宠恐怕三五七招就要殒命,注意这是说出杀招,当然如果只是喂招的话,杨再兴撑个二三十招倒不是问题。 至于说岳飞的岳家枪法,乃是他自己在周侗的教授之下,加入了自己的领悟而形成的独门枪法,虽说也算是犀利,但高宠却未曾放在眼中。 其实对于如今的岳飞来说,单纯的武力值高低已经不重要,他是中国有史以来一位真正的五全元帅“仁、义、礼、智、勇”无一或缺,这样的人物,就连天地都是无法复制的。 之所以连高宠、杨再兴这样的英雄人物也甘愿为岳飞效命,冲的不是武力高低,而是其崇高的精神。 “应祥,你跟再兴走几招试试?” 高宠皱了皱眉头,他对岳云这孩子的印象极好,恐怕也只有刘家庄那个徒弟杨再兴的地位能够稍胜一筹,见岳云小小年纪就已经戎马生涯,若是战力方面有所欠缺,遇上万一岂不是糟糕? 但高宠又不方便亲自出手掂量那岳云的身手,这不正好有个杨再兴么,高宠就干脆让杨再出出马,看看岳云的份量! “也好!小侄早就听说过杨叔父的事迹,就连爹爹也多次说过,杨叔父乃是难得的猛将,千军劈易!” “那是大元帅谬赞了,我这点本事,在大元帅,还有高将军面前,不值一晒啊!” “再行不用自谦,你的枪法,我看还在大元帅之上!” 高宠向来都是想到什么说什么,自打他来到岳家军当中就一直保持这样个超然的形象,或许有人会觉得他像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不懂变化,但其实,这是高宠自己刻意营造出来的。 只是明白其中缘由的人,实在是太少太少。 就好比那岳云,虽说他在高宠和杨再兴面前显得很谦恭,然不可否认他是岳飞的儿子! 任何一个孩子,有岳飞这样一个爹爹,即是幸福,也是一种悲哀,但不管孩子心中如何看待父亲,他都不会容忍别人对父亲的诋毁,因为在孩子,尤其是男孩子的心中,父亲才是这个世界上最高大的男人,这一点永远无法改变! 故而当高宠说杨再兴的枪法胜过岳飞时,岳云的脸上难免就出现一丝阴云,翻身上马的同时顺手一勾,将长枪擎在手中,枪头一抖,绽放出碗口大的枪花来,作为向杨再兴请教的见礼。 既然岳云都已经拿枪,杨再兴扭头望向高宠,高宠微微颌首,杨再兴也不客气,手指一动将得胜勾上的长枪弹起抓于手中,单掌为礼,随后就跟岳云同时拨转马头! 两人何以要拨转马头呢? 一来因为高宠还在原地,若是就这样开始,长枪颤抖,难免波及到高宠面前,二来战阵上杀敌的枪法,往往要跟马速做一些配合,原地比试枪法,其实意义不大! 听说岳云竟然要跟杨再兴比试枪法,一些偷闲的将士纷纷赶来,一转眼功夫,就形成密密麻麻的人墙,围出个百步宽敞的圈子,当中正是已经展开龙争虎斗的岳云和杨再兴。 杨再兴的枪法出自何处他自己未曾提过,但在岳家军之中,杨再兴的枪法那也是鼎鼎有名,就如高宠所说,正要是战阵当中遭遇,岳飞和杨再兴鹿死谁手还难下定论! 两杆长枪较劲,叮叮当当的碰撞之声不绝于耳。 战马嘶鸣,壮士怒喝!兵刃相撞,天地变色! 正所谓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围观的将士之中,能够看懂两人枪法的少还有少,只有真正达到一定境界的武将,而且还是专精于枪的武将,才能看出两人之间的高下来。 比如说高宠,他就看的很清楚。 岳云的枪法,一出招就被高宠识破,的确是真正的岳家枪法,只不过招式略显的生硬,也就是说,虽然岳云已经熟练的掌握了岳飞枪法的形,每招每势发出来,哪怕就是用尺子来量,也绝对跟岳飞使出来没有半寸的差距,但却只是得到其形而已,因为没有得到神髓,故而显得生硬! 至于说杨再兴,一把长枪在他手中滴溜溜的乱转,要说招式招法,几乎难以追寻踪迹,如同羚羊挂角,无迹可寻。高宠对杨再兴的熟悉自然是在岳云之上,他也知道,杨再兴的枪法,其实并非是外界传闻,出自杨家枪法。 就一转眼的功夫,岳云与杨再兴已经过了三十多招,你来我往,当真是杀的不亦乐乎,让围观的众人大呼过瘾! 毕竟嘛,这个时代缺乏个人娱乐,那些高端的娱乐方式,绝非是普通人,或者是兵营里的这些大老粗能够享用的。而且眼下征战在即,能够亲眼看军中两员武将演武,那自然是宁人兴奋不已的事情。 相对来说,岳家军心中也是有自己的一杆称。杨再兴虽说勇猛无敌,但毕竟曾经是山贼,是被岳家军对付的敌人,更重要的是岳家军不少将领都曾经惜败于杨再兴之手,虽说后来杨再兴弃暗投明,但在岳家军心中的地位,怎能跟岳云这个“赢官人”相提比论呢? 所以周遭的加油声,大多还是冲着岳云去的,喊杨再兴加油的,几乎没有。 高宠是杨再兴的将主,不管过去杨再兴是个什么样的人,如今他就只是高宠的人,高宠设身处地的为杨再兴考虑,对于周遭那些人的喊声,就有些不满了! 正当此时,杨再兴跟岳云也是杀到酣处,高宠连叫两声“住手”,也不知两人是没有听见,还是根本已经无法停手,竟然是毫无停顿。 “糟糕,两人这是打出真火了!” 早些时候已经过来的张宪,平日里跟岳云感情最好,见高宠开口都是没能阻止两人,当即就有些慌神了。 也不管高宠还在旁边,张宪拿着自己的长枪就冲进战圈,殊不料他这一去,不管是杨再兴还是岳云,竟然枪法一圈,将眼前两个人都给圈了进去! 好嘛,救人的人成了敌人,张宪左边是杨再兴,右边是岳云,两把长枪同时在他眼前闪烁不定,为了保命他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格挡抖震,紧张的话也说不出来了! 张宪这一陷进去,周围的将士才惊觉糟糕了,如今三个人是你打我,我打他,他又打你,乱成一团,更是难分难解! “这是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 一个嗡里嗡气的声音突然响起,众人一听就知道,牛皋来了。 黑塔样的牛皋,迈着大步走过来,一双牛眼瞪着场上乱斗三人,恐怕心中是在掂量,高宠注意到牛皋那沙钵大的拳头是捏紧又放松,放松又捏紧。 别看牛皋外形上看像是个粗人,其实心思细腻,也并非是众人以为的鲁莽! 就好比此时,那张宪就冲动了,结果把自己陷在里面,若是牛皋真是冲动的人,还不上去帮忙? “高将军,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牛皋看了两眼场中局势,一转身就来到高宠面前,他站在地上,抬头看高宠竟然也不吃力,其身量之高可见一斑。 “牛将军稍待片刻,某去去就来!” 高宠自然不会再放任三人缠斗下去,他也知道若是继续打,万一谁的手一抖,出现损伤就不好了!而三人当中最危险的就是张宪,论枪法他远不如杨再兴,论力气他更不是岳云的对手,幸亏两人没把他当成重点进攻对象,否则他早就被挑下马了,哪里还能坚持到现在。 “高将军要去解开他们?可千万小心啊,老牛我自问没这个本事,千万不要伤到应祥啊!” 望着高宠的背影,牛皋扯起喉咙大声说道。 第298章 赢官换兵,仙人杀金(上) “开!” 牛皋在后面吼的什么,高宠是充耳未闻。他两眼锁定乱战的三人,一口气在胸腹之间循环不休,胯下战马被岳云三人缠斗时杀破的风声压制的步履畏缩,高宠不得不双腿微微用力,逼着战马前行! 即将到达战圈的一瞬间,高宠终于抓起了虎头錾金枪! 随着他舌绽雷音,虎头錾金枪带着一溜儿电光,钻进战团当中! 在周围那些将士难以置信的眼神之中,高宠一枪,冷是硬生生的将缠斗的三人,给分了开来! “好厉害!” “当真是我岳家军的第一条好汉!” “不愧是牛头山枪挑铁滑车的猛人!” .. 岳云三人给自退开喘息,原地只剩下气定神闲的高宠,正缓缓将虎头錾金枪放回得胜勾上。 “高叔父果真厉害,侄儿服了!杨叔父的枪法也是了得,若小侄真是敌人,怕已经死过几次了吧?” 退后的岳云,顺手将长枪掷于地面,此时众人才发现,那杆精铁打造的长枪,竟然已经扭曲的跟麻花儿一般。 “算上年纪,我这个当叔父的,还真没有什么好骄傲了!” 面对岳云的赞许,杨再兴却是摇头。他说的并非是客气话,虽说此战终归来说是他占据上风,但他正处在男人精气神巅峰时期,相对来说,岳云的成长空间更大。 当然,杨再兴能够看到的,并不如高宠那么全面,至于说最后才加入战团的张宪,却是喘着粗气道:“好嘛,你们两个屁事儿没有,倒是害我出了一身汗!是我自己活该,活该啊!” 岳云跟张宪感情极好,一来两人年纪相仿,二来,张宪已经得到岳飞的口头同意,即将成为岳家的女婿,也正是因为两人这种关系,所以刚刚看见岳云出在下风,张宪就毫不犹豫的挺枪而出,丝毫不顾自己安危。 对于张宪的表现,高宠只觉得是“尚可”,杨再兴自不必说,倒是岳云,在整场比试之中,给高宠一种违和感,这种违和感从何而来,让高宠陷入暂时性的沉思之中。 此时高宠并没有注意到周围的气氛,因为他一枪解开三人缠斗,周遭的那些将士,早已经看的傻了。 如果不是牛皋在场,见情形不对赶紧将周围的人驱散,恐怕高宠今日就要遭受一番后世天王巨星般的待遇,向来喜欢安静的高宠,遇上那种阵势不知道会不会暴走。 “高将军,咱们比也比过了,是不是就这样散了?应祥,你看看你那破枪都成啥样了,还不赶紧去军械库,重新找一把趁手的兵器,马上就要打仗了,没兵器怎么成.” 一个黑塔样的壮汉,此时却是碎碎嘴,如同一个喋喋不休的老妇,牛皋对岳云的那种爱护,可见一斑。然而,正是因为牛皋的碎碎念,当中一个词却是让高宠脑海里闪过一道光亮! “兵器!兵器!” 默默念叨两声之后,高宠猛然挡在正准备跟张宪一道离去的岳云面前,弄的两人一愣,不知缘由。 “兵器不对!应祥,你不该用枪!换种兵器更能发挥你的优势!” 岳云的优势是什么? 首先是力气大,第二是胳膊长,有力!这样的战将适合用什么兵器?以高宠的看法,最好就是使用大锤!一双沉甸甸的大锤,带着结结实实的链子,上阵杀敌,当真是能够所向披靡! 只是现在岳云还没有回过神来,他兀自犹疑的问道:“不用长枪了么?那用什么呢?爹爹是用长枪的,宗本(张宪字)用的也是长枪,高叔父你用的也是长枪,杨叔父用的也是长枪,我为何就不该用长枪呢?” 这其中的道理,要高宠解释起来,怕就是件及其麻烦的事情,故而高宠赶紧跳过这一截,直接对岳云道:“你去军械库找一双大锤,先用用然后再来跟我说道!赶紧去!” 对于高宠,岳云心底有种莫名的崇拜感,不仅仅是因为刚刚高宠一枪就摆平了他们三个,更重要的还是当初高玉娘在牛头山,枪挑铁滑车留下的传说。 这当真是,姐已不在江湖,但江湖仍有姐的传说。关于枪挑铁滑车一事,其实岳飞军中一些重要人物,比如岳飞、牛皋等人,已经知道其中真相,不过高宠是高玉娘的兄长,也是高玉娘的师傅,高玉娘能够做到的事情,高宠恐怕只会做的更好! 换句话说,若当初在牛头山的不是高玉娘而是高宠,指不定当时金兀术就已经授首了,岂会有后面的事情? 当然,世事无如果,只不过这个秘密,大家心照不宣的保留起来,谁也不会再提。 “真的是要用大锤么,其实我也曾经用过的,只是觉得,大锤好像没有长枪看起来好看啊.” 岳云埋头嘀咕,牛皋和高宠都听的清楚,两人无奈的对视一眼,心中皆是暗道:终归还是有些孩子心性。 “应祥,战阵之上求的是报名杀敌,好看不好看有个屁用!听你家高叔父的,赶紧去军械库吧!”牛皋轻轻的在岳云后脑勺上一拍,将其跟张宪两人打发走,这才一转身对高宠道:“刚刚多些高将军出手相助啊!” “哪里哪里!本来也是我的错,是我让岳云跟再兴走几招,没想到张宪会突然出手,才把事情给弄复杂了,只不过错非如此,我也不能发现岳云的长处啊,当真是一饮一啄天注定。” “那是!也只有高将军这样的大家,才能看出应祥的长处来,像我这样的大老粗,也就只能看出应祥的枪法跟大哥差不多了,哪里能够看出其中的奥妙来!” “形似而魂非,大元帅论枪法远胜宗本,可牛将军你刚刚也看到了,岳云单论枪法,跟宗本也就是伯仲之间。”高宠就是这样的人,凡事他都要说个明明白白,哪怕牛皋的话中只是有那么一丝的怀疑,高宠他也要列举真凭实据,来说服牛皋。 “哎哎哎,我是粗人,你说怎样就怎样,是了,我过来可不是研究这个事情的,岳家哥哥找你呢,高将军你赶紧跟俺老牛去吧!” 牛皋猛摇头,其实他此时心中在想:我都是他们口中的浑人,没想到高将军看上去灵灵醒醒的一个后生,竟然也有犯浑的时候,还是岳家哥哥说的好,这大海不能用斗量,人是不能用貌相啊! 若是让高宠知道牛皋此时心中的想法,不知道会有啥样的表情?不过他现在还真没有心情去揣测牛皋的想法,只因为他知道,一般情况之下岳飞找他,那就是有军情了。 “金兀术破和尚原,直下仙人关?金兀术怎么就能破了和尚原呢?那吴大人呢?” 面对岳飞交给自己看的战报,高宠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在他看来,吴阶有刘涚协助,虽不能说是所向披靡,但至少是如虎添翼吧?即便西线宋军兵力较弱,进攻无力,但至少防守无虑吧? 况且和尚原是经历过考验的,怎么会说丢就丢了呢? “金兀术偷袭和尚原时,驻守和尚原的并非是吴大人,而是吴大人的弟弟吴璘在负责,这事,确实不能怪吴大人啊!” 岳飞端坐帅椅,右手轻捋着颌下黑须,一双虎眼半睁半闭,像是在思考什么问题。 此时高宠也没有说话,倒是牛皋,见众人都没言语,像是承受不住这种静谧气氛带来的压力,干脆就将刚刚杨再兴三人的比试,当成是笑话来说了。 然而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当岳飞听到高宠让岳云换个兵刃时,剑眉微微一抖,是有所触,牛皋继续胡说海谈,岳飞终于忍不住摆手打断,问高宠道:“高将军,你以为应祥他该用何种武器,更为趁手?” “那还消说,自然是大锤啊!” 高宠没有开口,倒是刚刚被岳飞打断话头,口舌正兴奋的牛皋,迫不及待的接上说道。 见岳飞询问的眼神投射过来,高宠也只能是点头,“的确如此!末将刚刚见过小将军演武,力沉臂长,加之小将军年岁未长,使用大锤这种兵器不仅适合他的特点,更能进一步激发他身体的潜力,相信等到小将军二十出头的时候,单论双臂力量,当冠绝三军!” “高将军果真神人诶!” 听完高宠的话,岳飞先是沉吟,片刻之后才猛然睁开双眼,大声说道。倒是高宠,不知岳飞的情绪何以突然之间激动起来。 “其实我也是早就看出,应祥这孩子学我的枪法不成,画虎不成反类犬,虽说向来表现的还不错,但这是因为没能遇上真正的高手,今日与再兴一战,总算是暴露出其弱点来,还是高将军的眼力更加独到,将来应祥但有所成,那都是拜高将军今日所赐,我就先替应祥那孩子,谢过高将军了!” 说着话,岳飞竟然站起来就要向高宠见礼,吓的高宠连忙起身阻止,他力气比岳飞大的多,双臂一托,岳飞这个礼也就下不去了。 “大元帅,咱们是不是说说战事?金兀术下了和尚原,那仙人关,吴大人是守的住呢,还是守不住啊?” “怕是金兀术兵锋已至,这会儿已经打上了,守不守得住,想来很快就会有个结果!” 第299章 赢官换兵,仙人杀金(中) 事实上,仙人关的战斗,比岳飞预计的更早一些! 最终吴阶还是决定采用刘涚的战术,在三里坪那个地方利用削尖的楠竹布下了密密麻麻的阵势,而且还给这个地方起了个新的名:杀金坪! 杀金坪,自然就是要在这里,将金兵杀个落花流水!光是这样一个气势,就足以让人闻之而热血上涌,而当密密麻麻的“竹矛阵”布置出来之后,就连始作俑者的刘涚,都叹为观止! 谁也没有想到,普普通通的楠竹,经过简简单单的处理之后,竟然会给人一种刀山火海的威势,当然这其中必定是有“量变引起质变”的原因在内,数万根的楠竹,才会造就出这样效果,若只是稀稀拉拉的几根竹竿,怕只会徒惹金兵笑话。 “金兀术,本官让你来得,走不得!” 看着那些茅竹镇,吴阶的心中好像又有了勇气,倒是杨政等人,虽说也因为眼前的茅竹镇而惊讶,但却不认为区区一片竹矛,就能挡住金兀术的十万大军。 金兵终于还是来了,而侦骑的回报更是让吴阶惊讶,只因为那金兀术的大军,还真就没有跟在前锋之后,而是沿着刘涚当时指出的,那条没有路的路线而来! 开山劈岭,架桥修路,原本没有路的地方,硬生生让金兀术修出一条路来了!如果不是因为有刘涚的提醒,吴阶压根就没有想过要往这个方向派出侦骑,若是当宋军跟金兵前锋正在鏖战的时候,金兀术的大军突然拦腰出现,导致的效果,对于宋军来说,恐怕是毁灭性的。 故而当吴阶得到情报之后,对刘涚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刘涚,你又立下大功了! 兵马未动,一枪违法,刘涚自己都为这个功劳而感觉汗颜,不过其他将领倒是没有反对,而且纷纷向刘涚道贺。 “大人,现在还不是说功劳的时候,金兀术大军距我们不过二天路程,而其前锋,明日就会到杀金坪了,咱们是不是.” “不是已经安排好了么?这一仗,就让唐卿去吧,给他一个将功折罪的机会!”说起吴璘,吴阶的脸色就变的有些难看,谁让吴璘丢了和尚原呢,如果和尚原没丢,金兀术又岂会长驱直入到仙人关? “末将领命,这就去准备去!” “末将恳请大人下令,容许末将与吴璘将军共同迎敌!” 就在吴璘领命要走的时候,刘涚赶紧站出来,向吴阶请战。不是他想出风头,实在是因为他知道,经过和尚原一役之后,吴璘手中的兵马不仅数量有限,更重要的是全军士气相对低落,如果就这样去迎战金兵前锋,怕是有些不妥。 其实刘涚能够想到的,吴阶又何尝想不到呢?只是因为吴璘是他的亲弟弟,如果他不能对吴璘做出一些处理,那他手下的将领会如何看他?朝廷里的那些人,又会如何看他? “准了!” 几乎是毫不迟疑的,吴阶就挥手同意了刘涚的要求,大家这下也看出来了,刚刚吴阶等的,就是刘涚这样一个人啊! 当然,是不是刘涚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谁在这样一个重要的关头站出来了,不仅仅可以获得吴阶的好感,同时也能收获吴璘的友情——雪中送炭的效果,自然是百倍于锦上添花! 此时才有人新中国懊悔,怎么早没能看透这其中的关窍,以至于白白丧失了一个讨好吴阶兄弟的机会。 杀金坪上的竹矛阵如今正是完备的时候,宋军原本的计划也就是利用竹矛阵拖住金兵前进的速度,便于弓弩手进攻,这第一战面对的并非是金兵主力,仅仅是前锋,哪怕仍旧有些危险,但相对来说胜算很大。 故而在一些将领看来,刘涚这可是真正的一箭三雕,这生意当真是划算的。 “刘涚,你何必.哎,不说了,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哥,我亲哥!”走出帅营,吴璘就迫不及待的上来跟刘涚表示感谢,说感谢或许有些见外,但吴璘流露出来的,绝对是一片真情。 “既然当我是亲哥,那就啥都不用说了!唐卿啊,有件事情我必须要跟你商量一下,你是不是以为,我是打算跟你一起用弓弩兵,死守杀金坪?” “啊?” 吴璘脸上浮现出诧异之色,只因为在他看来,刘涚这个问题好像是多余的,这个战术不是大家都已经通过了么,怎么刘涚还要问? 难不成. “金兵前锋明日就到,他们的侦骑必然已经观察过咱们的竹矛阵,唐卿啊,你想想,若换你是金兵前锋统帅,会怎么判断呢?” “那还用说,看到那竹矛阵,没脑子的人也能猜到,咱们是踞险死守了,而他们想要冲过竹矛阵和弓弩兵的双重拦截,怕不知道要扔下多少尸体,才能摸到仙人关的墙根之下呢!” 吴璘说的很是肯定,事实上他的分析也没错,换位思考,金兵前锋统帅若不是这样想,那才是出妖怪。 刘涚点头笑道,“说的是啊!你继续当金兵统帅好吧,那以眼下的局势,你是打算直接强攻竹矛阵呢,还是等候金兀术的中军呢?” “这个,应该是要等吧,用士兵的性命来检验一个明显的陷阱,那是多傻的一个人啊,这样的人岂会当上统帅的?” “如果你要等的话,是不是就要安营扎寨了呢?” 当刘涚把这句话说出来之后,吴璘的两眼明显是闪过一道亮光,若有所悟的望向刘涚,“哥,你不会是想.哎呀,我怎么就没有想到呢!妙计,的确是妙计,不过,那些竹矛阵,好像也会影响我们进退的速度.” “影响肯定是有的,其实我在让大家布置这个竹矛阵的时候,有留出一些曲折的道路来,只要沿着这些道路走,虽然不能完全避过竹矛,但速度却会快很多.我想,两眼一抹黑的金兵,怕是没法找到这些隐蔽的道路吧?” “那是制定找找不到的!成,我这就回去准备,哥,这一仗全靠你了!兄弟我能不能洗刷耻辱,能不能重新做人,就看这一买卖了!” 吴璘这般夸张的话,让刘涚忍俊不住的笑了。他拍拍吴璘的肩膀将其打发走,自己也回营地去做准备工作。 别看刚刚刘涚跟吴璘谈话的时候好像很轻松,但他心中却明白,整个计划都是将金兵前锋将领的智商局限在吴璘的水平之上,若对方要比吴璘聪明那么一点点呢? 故而刘涚并不会因为制定了一个在吴璘看来妙不可言的战术计划就掉以轻心,相反,越是这种看似很容易成功的计划,刘涚就越是小心谨慎。他将麾下将领都召集起来讲述计划,制定详细的进退方案,未算胜先算败,这也是刘涚的习惯之一。 “整个计划大家都清楚了吧?” 刘涚的眼神在吴安邦等人脸上扫过,开口问道。 众人纷纷点头应声,刘涚这才将手一挥,“给你们一炷香的时间整队,全军只携带两天的干粮,我要求在两柱香之后,大军已经行进在竹矛阵当中!” 留给吴安邦、柴青源等人的时间是紧迫的,幸亏他们平常训练的时候就是以这样的高标准来要求自己和麾下的将士,故而要完成刘涚这个命令,并不算难。 只是苦了吴璘。他麾下的兵马,可从不曾经历过这样严格的训练,别说是出发了,当刘涚率领着两千兵马从仙人关的大门走出去的时候,吴璘这边还忙着整队,人还没到齐呢! 幸亏现在并不是出去打仗,否则吴璘都想自己挖个坑把自己给埋了,同样是兵,怎么自己差刘涚就那么多? “哥,把你练兵的法子教教我呗?” 吴璘是等到天色差不过擦黑的时候,才追上了刘涚的兵马。严格意义上来说,是刘涚等来了吴璘,只因为刘涚麾下的士兵都已经简单的吃过晚饭,在休息了。 关于练兵之法,其实刘涚并没有保留太多,只不过吴璘这厮有一段时间没见过刘涚,而在仙人关的詹木,可是有不少心眼,士兵训练真正精髓的地方,他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暴露在“外人”面前。 故而直到现在吴璘仍旧不明白刘涚的练兵之法,倒也是不奇怪。 只可惜刘涚不明其中隐情,颇为茫然道:“詹木练兵的时候,你没有去观摩观摩?” “那小子!” 果不其然,一说起詹木,吴璘就恨得牙痒痒,“那小子混蛋!” “啊?他怎么混蛋了?回头我好好收拾收拾他!” “怎么混蛋?哼哼,”吴璘像是气不打一处来,双手叉腰道:“我带着队伍,想去跟他一起练,结果你猜怎么地?” “咦,有人在说我么?” 吴璘正说着话呢,一个声音突然冒出来,不是詹木还能是谁。 “正好,詹木啊,咱们吴小将军对你意见很大啊,来来来,坐下好好说说,你们两个的矛盾,究竟是从何而来的?”对于詹木这个人的秉性嘛,刘涚心中还是有底的,他相信詹木不会无端端去得罪吴璘这个身份特殊的人物,其中必定有什么隐情。 “矛盾?我跟吴将军之间怎么会有矛盾呢,弄错了,一定是弄错了!” “刘涚你看,我就说读书人讨厌吧?这个詹木,当真是讨厌的很,不信你听我说!”吴璘两眼一翻,狠狠的瞪向詹木。 第300章 赢官换兵,仙人杀金(下) “他阴人呢!” 吴璘指着詹木道,“我带兵去找他,结果他倒好,说什么训练之前要热身,跑十里!哪有人一大早起床就去跑十里的啊!这不是坑人是什么?我麾下的兵马,有几个能一大早跑完十里路的?” “大人的士兵,个个每天都是二十里跑步!” 面对吴璘的指责,詹木面无表情的回答道。 他说的是实话,这一点刘涚也可以相信,虽说他并非是按后世野战部队的标准来要求麾下所有的士兵,但不论是骑兵还是步兵,每天跑步二十里是最基本的要求,达不到的一律剔除! 而吴璘竟然说这是詹木回避他的一种手段?其实詹木这厮心中还真是这样想的,只是他方式选择的很巧妙,不管吴璘跟谁说,人家都不会说是詹木在藏私,而是吴璘自己的兵马达不到人家的素质。 至少刘涚此时心中就是这样想的。 “唐卿啊,这个事情虽然我也很想帮你,可是每天早晚各十里路的长跑,这个规矩,好像真是我定下来的,所以你想要跟着詹木他们练兵,还是从最基础的开始吧!” “不是吧?刘涚,这,这你也要帮着他说话?”吴璘满脸的不相信,显然是对刘涚的答案极其不满意,不过这节骨眼上,刘涚没心情跟吴璘闲聊,他让詹木去做进攻前的最后准备。 而关于金军前锋的情况,刘涚也拿到了最新的情报,领军的是个叫勃尔只,麾下兵马拢共五千人! 刘涚这边有多少人呢? 隶属于刘涚名下的三千兵马,和吴璘带来的一千人,总计也就是四千人的样子。当然,在刘涚看来,四千人足够了,勃尔只不也只有五千人么?区区五千人而已,别说刘涚看不上,就连詹木都没放在心上,早就跟刘涚说,接下来的行动不用刘涚这个主将亲自参加,他和安邦等人带队就行了。 如果说让刘涚选择的话,他倒是宁愿吴璘不要去参加,毕竟吴璘的身份摆在哪儿,刀枪无眼,哪怕他再怎么犯了错误,那也是吴阶的亲弟弟呀! “我也准备去!” 这边刘涚还没来得及向吴璘说出心里的想法,那边吴璘就已经站起身来,整理整理衣甲,向刘涚抱拳告辞。 “呃,你们还没有.” 刘涚说话的时候,那吴璘已经走的远了,愣是让刘涚后半截话被硬生生的吞进了肚子里,没能说出口。 “好吧,一起就一起吧。”摇摇头,刘涚也起身,去队伍当中转转。 眼下这支队伍,算是跟着刘涚时间比较长的了,不管是身体素质、战斗力还是心理素质,绝对都是一流的,而且对刘涚的忠诚程度也是无需多言,看见刘涚经过,纷纷向刘涚行礼。 “大家,都准备好去杀金狗了吗?” “都准备好了!” “那就好,这次还是老规矩,我,肯定是冲你一个的,你们能跟上我的步伐吗?” “能!” “我杀起金狗来肯定不会手下留情的,看看这三棱刺,它一次可以扎穿两个金狗的脑袋,你们能杀的比我多吗?” “肯定啊!大人你的太短了!” “短?谁说我短的?我可是男人,你怎么能说我短呢?说我短的站出来,我保证不打死你!” 刘涚此话一出,众人顿时哄笑起来,站前的那一丝紧张就缓解了不少,这也算是将领的一种魅力。 随着时间的推移,当亥时悄悄过去的时候,刘涚大手一挥,下令道:“出发!” 面对勃尔只的五千前锋军,刘涚绝对可以说自己是“兵强马壮”,况且今夜之战乃是宋金仙人关的第一仗,若是偷偷摸摸毕竟会弱了自己的气势,所以当刘涚下令之后,众将士纷纷上马,头前领路的高举火把,而刘涚也正如他所说的那样,站在最前排的位置。 “杀!” 军旗猎猎,夜风呼啸,刘涚手擎长枪,两腿一夹战马,顿时全军开拔,蹄声如雷! “敌袭,敌袭!” 火光、蹄声,还有喊杀声,甭管勃尔只麾下的金兵睡的有多死,此时也被惊动了! 刘涚的兵马速度很快,三两里转瞬即过,见金营里点亮的火头越来越多,刘涚心知金兵已经醒来,怕是正要准备抵御。 “安邦,青源领兵跟我冲杀,詹木,下令放箭!” 身先士卒的刘涚抬枪拨开迎面飞来的流矢,这些箭矢乃是守夜的金兵射出来的,稀稀拉拉,软弱无力,对宋军来说,几乎无法造成后果。 因为勃尔只压根就没有想到宋军会来偷营,这是刘涚的运气,也是整个宋军的运气,遇上了勃尔只这样脑子不太好的将领,才让宋军能够在几乎没有损耗的情况之下,直接杀到营地边上。 简单的栅栏和鹿砦根本挡不住如狼似虎的宋军,尤其这打头枕的又是刘涚亲自率领的,精锐当中的精锐,长兵器一出,不管是栅栏还是鹿砦,统统被扫倒!要说金兵最大的失误,就是没有在营地周围挖出陷马坑来,才会让刘涚等人一冲到底! 半空之中,密集的羽箭发出嗡嗡之声,带着零星的火光! 火攻,乃是夜袭偷营不二法宝,任何时候,任何将领都不会放弃这个法宝,刘涚也不例外! 只不过刘涚麾下的这些弓骑兵,使用的火箭跟寻常骑兵使用的火箭有巨大的区别,上面的引火料乃是刘涚专门配制的,寻常时候这些火箭都是装在一个专门的箭囊里面,这个箭囊的底部,容纳箭簇的地方,是不透水的水囊,里面始终保持着足够将箭簇引火料淹没的清水,每天都必须要检查。 这种火箭在使用的时候根本不需要手动点火,只需要抽出来瞄准目标射出去就成了,对于弓箭手来说,效率提高的不止一倍两倍,也算是刘涚的小发明,只不过直到今天,才是第一次实战。 注意到这一幕,当真是把吴璘等人给吓一跳,还以为刘涚的弓箭手个个都会妖术呢! 那金兵的营寨被刘涚等人暴力撕开一角,杀将进去的时候,金兵营地里已经是遍地开花,密密麻麻的火箭坠下,挨着什么就点燃什么,哪怕是沾在人身上,那也是立马就熊熊燃烧起来,直烧的人哭爹喊娘,听着都让人感觉毛骨悚然! 这些金兵啥时候见过无法扑灭的火?哪怕就是一桶水从头浇上去,火势非但不会变弱,反而烧的更加凶猛,当真是跟妖术一般! 如此一来,营寨里金兵上下的心都散了,哪里还能听那些将领的招呼集合起来对抗宋军? “勃尔只,休走!” 擒贼先擒王,虽说在战前动员的时候刘涚口口声声要跟大家比比谁杀的多,但真杀进来之后,一般普通的金兵自然不消刘涚动手,他唯一需要做的事情,就是在最短的时间内,将勃尔只给找出来! 应该说刘涚的运气还是不错的,才转了半圈,他就发现混乱之中有一处金兵尤其密集,而且数量也多。 当下他催马过去,还未靠近就看见金兵之中有一员将领,浑身铁甲,手持狼牙棒! 虽说不曾见过勃尔只,但只凭眼前的景象,刘涚揣测此人当就是勃尔只了,故而一声大吼,果真那金将听了声音就转头望过来。 “是宋狗,大家杀!” 勃尔只能够当上金兀术的前锋将,那也不是个草包。只是金人尚武,若是在刘涚叫阵的情况下勃尔只转身就跑,那不论此战胜负,他勃尔只将来都是面上无光,所以即便形势对金兵不利,勃尔只也只能是拨转码头,向刘涚冲了过来。 “来的好!” 微微一抖长枪,刘涚怒喝一声,就将长枪朝着勃尔只胸膛扎过去! 从本质上来说,刘涚还是个特种兵,而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武将,他从不曾想过要折服对方,每一次出手的唯一目的,就是杀死对方! 枪尖直奔勃尔只胸膛而去,而勃尔只浑厚的胸膛之上,还叠着两层厚厚的铠甲,照理说他应该不慌,可不知为何,勃尔只此时却显得有些慌张了,粗大的狼牙棒狠狠砸过去,像是想将刘涚的长枪砸断一般! “蠢货!” 勃尔只的应对让刘涚心中微微一松,很显然这个勃尔只武艺并不精熟,像狼牙棒这种靠份量取胜的武器,若是在真正的高手手中,是决计不会轻易将招式用老,以免暴露自己的破绽! “着!” 刘涚双手持枪,左手在枪尾轻轻一拍,那枪头顿时就爆出脸盘大小的枪花来,映着火把的光芒,当真是闪耀人眼,根本看不清要取何处! 那勃尔只招式已老,狼牙棒跟刘涚的长枪擦身而过,感觉寒意扑面,口中不由自主的叫出一个“糟”字来! 然而已经晚了,当刘涚的枪头绕过狼牙棒之后,枪花突然收歇,闪烁着寒芒的枪头,“噗嗤”一声就扎进勃尔只的胸膛铠甲之中! “啊!” 中枪的勃尔只如同一头受伤的黑熊,浑身猛然一展,口中竟然发出震天动地的怒吼,右手仍旧拎着狼牙棒,那勃尔只伸出左手,一把牢牢抓住了刘涚的枪杆! “死来!” 勃尔只的这个举动确实让刘涚有些惊讶,更让刘涚惊讶的是,一道黑影突然自下而上,擦过战马的脑袋,撩向他的下巴! 那是,勃尔只的狼牙棒! 第301章 夜战八方,兀术徒呼(上) 勃尔只能够坐上先锋统领这个位置,绝非是浪得虚名! 即便是失了先机,被刘涚一枪头扎中胸膛,但勃尔只却没有丝毫疲态,一手紧握枪杆,右手里的狼牙棒狠狠朝着刘涚挥去! 此时刘涚已经没有抽回长枪的时间,更没有适合的兵刃去格挡那沉猛的狼牙棒,无奈之下,刘涚只能是双手一松,身体后仰,“呼~”黑漆马糊的狼牙棒带着呼啸擦过刘涚的脑袋,因为刘涚松了长枪,在躲过狼牙棒的同时,也让勃尔只走脱了。 “刘涚?” 勃尔只趁机后退一步,就有亲兵上来,挥刀砍在枪杆之上,只听“咔嚓”一声脆响,白蜡杆应声而断,枪头却仍旧牢牢的栽在勃尔只的胸膛之上。 不料勃尔只能够叫出自己姓名,刘涚当真是惊讶又颇有自得,不过他脸色仍旧黑沉,反手将备用的长刀抽了出来。 三棱刺虽然锋利坚固,但毕竟长度有限,为了更好的适应马战,刘涚专门给自己准备了这样一把厚背的长刀,与金兵惯用的斩马刀有几分相似,只是更长,份量也更重。 长刀在握,刘涚也不废话,刀锋直奔勃尔只而去! “看刀!” 两个勃尔只的亲兵抢出前来,同时挥刀,试图挡住刘涚。面对两个亲兵,刘涚只是一声冷哼。若是他们会变招取巧,刘涚或许还会高看他们一眼,但只知道蛮力抵挡,刘涚连招数都懒得变化,一路直接削下去! “铿铿!” 两声精铁哀鸣,两个亲兵几乎同时捧着手腕退后,刘涚一刀非但将他们手中马刀削断,巨大的冲击更是直接伤了他们的腕骨! “杀!” 此时吴安邦已经率兵冲上来,领着一群如狼似虎的骑兵直杀入勃尔只的亲兵队伍之中,同时勃尔只的亲兵也群起反抗,双方战成一团。 要说一开始勃尔只还有些高兴,毕竟在他印象之中,宋军也就是站在城墙上放箭厉害,真要是面对面厮杀,三个宋兵也未必能干的过一个金国勇士,更不用还在马背之上! 然而勃尔只的高兴只持续了一眨眼的功夫!因为他一眨眼之后,吴安邦率领的骑兵,就如同杀鸡屠狗一般,开始屠杀金兵! “这。这怎么可能!” 勃尔只几乎不敢相信他的眼睛!他看见一个自己的亲兵双手握刀,迎面砍向一个宋军,那宋军同样一刀砍来,若是正常情况,不应该是那宋军被震飞?然而勃尔只看到的事实却是,那宋军一刀劈来,不仅将他亲兵长刀震飞,同时刀锋之下,连人带盔甲,砍的稀烂! “勃尔只,投降留给你全尸!” 刘涚见吴安邦的队伍已经杀进去,就知道今夜的战事怕是快要结束了,唯有眼前这个勃尔只,以及护在他身边的数百亲兵还在负隅顽抗。 “呸,做梦!” 勃尔只重重的啐出一口唾沫,双手高举狼牙棒,照准刘涚砸过来,同时口中大呼:“儿郎们,横竖都是个死,杀啊!” “杀,杀!” 金兵们焦躁起来,在死亡的阴影之下,这些金兵爆发出身体里最深层次的潜力,使出亡命似的打法,竟然堪堪挡住了吴安邦等人。 “起开!” 狼牙棒在刘涚眼中越来越大,很快就变得遮天避地,其实刘涚可以控马退后一步,然而他是主将,是这战场上宋军的主心骨,他若是后退一小步,那宋军的士气,就会下降一大截! 所以刘涚不能退! 他只能双手托刀,硬生生接了勃尔只这一棒! “砰!” 像是树桩一样的狼牙棒,跟刘涚的长刀毫无花俏的撞在一起,声若巨钟轰鸣,震的周遭战马纷纷摇头晃脑,发出长嘶,至于说周围的那些士兵,距离近的甚至耳朵都暂时听不见了! 刘涚也是两耳当中嗡嗡作响,双臂发麻,这个勃尔只的力量,还真是超过刘涚的估计,不得不说,也是个力量型的将领。 “好力气,也吃我一刀!” 乍一看好像是刘涚吃亏了,但其实勃尔只的感觉也不好过,双臂同样发麻不说,一双手腕更像是断了一般的难受。 可惜刘涚不会管勃尔只的感受,双手一翻,长刀已然闪电般的竖劈向勃尔只! “怕你?” 勃尔只鼓起余勇,左手撑住狼牙棒头,双手托天,“铿锵”声中,狼牙棒还当真是将刘涚的刀锋给挡住了! “咔咔!” 长刀巴掌宽的刀身在狼牙棒上的钉齿之间来回滑动,嚓出让人牙酸的声音,很显然勃尔只这根狼牙棒并非木质,而是实打实的铁坨子,才会让刘涚砍之不断! 不过刘涚也没有想过要将其砍断,既然勃尔只是个力量型的将领,刘涚就想在力量上将其折服! “给我跪下!” 刀棒僵持片刻,刘涚牙床一鼓,舌绽雷音,两股力道自双臂狂泻而出,力压刀锋,精铁打造的长刀切割着铁坨子似的狼牙棒,“咔擦”声中,竟然硬生生的切进去了板寸余! 如此一来,刀锋再不会滑动,刘涚的力量也就全数加持在勃尔只的狼牙棒上! “嘭!” 其实勃尔只真的很想坚持,他已经将自己吃奶的劲都用上来,但双腿膝盖还是顶不住源源不断的压力,软了! 当勃尔只双膝跪下的同时,刘涚继续加力压下,刀尖的一截锋锐,径直强压上勃尔只的左肩,虽说勃尔只左肩上同样有精铁铠甲,然而却丝毫不能阻挡刀锋,只听的一声轻响,勃尔只的肩膀就见了红,两股鲜血仿似小喷泉,凭空冒了出来。 跪了,勃尔只跪了!虽然他的双手还死死托着狼牙棒,虽然狼牙棒还在尽量顶着刘涚的刀锋,但勃尔只这个女真大汉,双膝着地,跪下了。 这一刻,尽入周遭金兵眼中,那些刚刚还在拼命顽抗的金兵,像是心中突然有什么被抽走了一般,浑身的力道跟着也泻了! “噗!” 勃尔只抬头想说话,没料话到嘴边,却化成一蓬热血喷出,唯有不甘的眼神,死死瞅着刘涚。 “投降!” 一声怒吼从刘涚口中喷出,与此同时,刘涚双臂再度加劲,勃尔左肩一晃,鲜血飚溅的更高了。 “我。不。” 勃尔只两眼珠子像是要从眼眶里挤出来一般,可见他的确是将吃奶的力气都用上了,但仍旧无法反抗刘涚那魔神一般的力量。 “不投降,那就去死罢!”刘涚心中默默发出一声叹气,他何尝不知道,勃尔只在其自己民族当中,同样可算是个英雄,只可惜身处不同阵营,刘涚唯一能帮他的,就是让他像个英雄一样的死去! 就在刘涚手腕缓缓转动,将刀锋瞄向勃尔只那青筋鼓胀的颈脖,准备一刀让勃尔只解脱的时候,一股若有若无的威胁感,突然打刘涚的心中升腾起来。 “唔?” 因为这威胁感,刘涚手下放缓,那勃尔只也因此缓过起来。 “安邦,传令詹木,看看发生了什么事,有些不对劲!” 刘涚转头大喊,不远处正在鏖战的吴安邦拉停战马,顿时几个宋军骑兵越过过他的身位,将他原本的敌人接了过去。 “得令!” 吴安邦接令转身,正要去寻那詹木,突然一股喧哗声浪乍起,惹的刘涚竖耳一听,却是勃尔只麾下那些未死的金兵在呼号:狼主来了,狼主来了! 狼主,自然就是金兀术了。 “金兀术来了?”刘涚微微一偏头,心中暗暗吃惊,不是说金兀术的大军最快也要一天之后才能赶到么,怎么提前了? 因为心中疑惑,刘涚不得不拔高身体,向着喧闹方向望去!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远方天际,当真是有密密麻麻的火把,正如同涨潮时的海水,朝着这边快速蔓延过来。 “大人,金兀术大军掩杀过来了!” 好嘛,不用吴安邦再去找,詹木已经领着一队弓骑兵杀了过来,一面冲杀,一面放声嘶吼,像是生怕刘涚听不见! “哈,狼主来了,刘涚,你跑不掉了!” 仍旧被刘涚压制的勃尔只,此时竟然也发出一个得意的声音。 “管你**事!” 刘涚冷冷开口,同时刀锋一转,十成力量用上,厚实的长刀竟然视勃尔只狼牙棒上的精铁钉齿如无物,切豆腐似的划过,刀锋顺过勃尔只的颈脖,感觉骨肉分离的那一刹那,刘涚手腕精到的力量微微一抖,只听“咔嚓”一声,勃尔只硕大的脑袋冲天而起! “将军!” 周遭的金兵齐齐发出一声哀呼,眼神汇集向半空翻滚的脑袋,那勃尔只双眼仍旧圆瞪,依稀可见其眼神惊诧,或许他是想问:刘涚的力道,何以如此惊人? “勃尔只已死,金狗前锋已破,兄弟们,随我撤走!” 刘涚收回长刀,此时他身边一亲兵提马冲出,将将接住半空之中落下的勃尔只,顺手扯开一幅布料裹起挂于马背,两个勃尔只亲兵上来抢头颅,却转眼就被弩矢射杀——刘涚身边的亲兵,玩弓弩的水平绝对不输后世的那些神枪手! “撤走,撤走!” 不管来的是不是金兀术大军,刘涚此时都已经能够隐隐约约听见马蹄声,光是那数量,就让刘涚头皮有些发麻!量变最终还是能够引发质变的,刘涚自己虽说不怕敌人众多,但他麾下的士兵却未必,若是为了赌一口气而留下,却不是白白折损了战力? 况且今晚的目标就是勃尔只和金兀术的前锋军,这个任务就目前看来,应该是完成的很完美了。 “大人有命,撤退撤退!”吴安邦将命令传了开去,同样正在厮杀的吴璘赶紧一圈战马,振臂道:“儿郎们,勃尔只授首,咱们会去领赏咯!” 第302章 夜战八方,兀术徒呼(下) “吴璘,你在搞什么!” 虽说刘涚对于自己统领的队伍有信心,但毕竟他不是超人,率领的也不是正义者联盟。在这种环境之下正面对抗数十倍的敌人,尤其是已经加速跑起来的骑兵,那绝对不是一个思维正常的人应该做的事情。 抓紧一切机会撤退才是正理,可偏偏在这样的节骨眼上,那吴璘竟然还是缠斗,也难怪刘涚会生气! 他见吴璘还不赶紧收拢队伍撤退,不得不勒住战马回头呵斥,然而当他眼神扫过吴璘身边时,心头却不由的叫了一声糟糕。 “安邦你带队撤退,我去救吴璘!” “什么?” 就这一耽搁的功夫,乌尔翰率领的兵马又冲进了不少,而原本的还没有死绝的勃尔只部金兵,在听说狼主大军已到之后,顿时又爆发出士气来,拼了命要的将刘涚等人缠住。 在吴安邦看来在,这次能够顺利的脱身就不错了,要回去救人,根本就是痴人说梦! “大人,万万不可,我们还是撤吧!” 吴安邦之所以说这样的话,并非是因为他不讲义气。相反,吴安邦其实是个很讲义气的人,只不过他讲义气的对象,只会是刘涚,以及刘涚麾下的那些兵马,因为在吴安邦心中,南宋朝廷的兵马跟他之间,还真是没什么义气好讲的。 想当初他们在咸阳城,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那时候南宋朝廷在哪里呢? 所以他不让刘涚回去救吴璘,那就是讲义气! 这样的想法,不仅仅吴安邦有,柴青源等人也同样是这样的想的。但刘涚考虑的问题毕竟跟他们是不同的,吴璘不能死,至少现在吴璘还不能死。抛开吴璘的身份不提,在刘涚心中,他还是认可吴璘这个兄弟的。 让他眼睁睁看着自己兄弟去死,刘涚他做不到! “快走,不要管我了!” 刘涚这边的动静,那吴璘也看见了!此时吴璘的心情,当真是复杂。一来他是恨自己的这些亲兵,怎么杀红了眼就忘了纪律,以至关键时刻收不拢,被金兵缠住,也等于是将他给拖死在这里。二来他也是感受到刘涚对他的义气,求生的欲望让他潜意识里是想抓主刘涚这根最后的稻草,但是一个男人的尊严,又让人不同意刘涚这么做,因为他知道,刘涚若是这么做了,很有可能就会跟他一起丧命。 有这份心思就已经够了。 所以吴璘开口,让刘涚不要管他! “吴安邦,这是命令!带着兄弟们撤,我有法子脱身,快走!” 两眼一瞪,刘涚言语的凌厉,让吴安邦等人深深的低下了头,遵守纪律和军令,这是刘涚麾下队伍的两条铁律,也是刘涚反复灌输到他们脑子里的规矩,死规矩,无论什么情况之下都不能破坏的规矩! “大人。”柴青源张开嘴巴想说什么,却是被刘涚冷厉的眼神给打断了,“滚!” 刘涚口中毫不留情的发出一声怒吼,随后拨转马头,向着吴璘所在的方向杀去! “你怎么回来了!” 吴璘看口说话,虽说听上去又几分责怪,但刘涚能够看出其眼底的那份激动!这可是九死一生的事情,换成他吴璘,未必就能做得像刘涚这般毫不迟疑! “不要感动哦,我是看你哥的面上才回来了!” 哈哈一笑,刘涚手中长枪乱挑,当即就将两个金将给挑凌空飞起——也只有他这种臂力超人的家伙,才会杀人都杀的如此夸张。 “哥,我就知道你才是我亲哥!哥啊,看来咱们要死在这里了!”吴璘内心激动,但好歹也是个七尺男儿,总不会轻易就留下马尿水来,只是他手中的斩马刀,这会儿挥动的好像更有力了! “兄弟们,一起杀出去!” “杀!” 要说吴璘身边的队伍全散了,那也是夸张,好歹这些都是吴璘的亲兵了,杀的再怎么起性,还是有人守在吴璘身边,只不过这会儿剩下的,不过百来人,还有一些听到吴璘收拢的号令,却苦于被金兵缠住,一时半会儿脱不开身回来。 其实刘涚也知道,在现今这种情形之下,那些散落在外面的宋军是救不回来了,甚至就连此时留在吴璘身边的这些亲兵最后还能活下去多少,刘涚也不敢保证。 在刘涚的率领之下,吴璘等人咬紧牙关厮杀,紧随着刘涚的脚步,向仙人关方向冲上! 然而乌尔翰的人马终究还是冲上来了,要说骑术,宋军拍马都赶不上那些马背上生下来的金兵,这当中的差距,绝非是骑过几年马就能密布的,包括刘涚在内,想要跟金兵比马术,那简直就是关公门前耍大刀! 刘涚等人能够跟金兵比的,也就是士气和力量了! 在这种混战追击的局势之下,什么技巧那些其实都不重要了,速度和力量,只有这两样才能决定一个人的生死,当然还有一个不以人意志为转移的因素,那就是运气! 刀光剑影、箭雨满天,一个人的生死,当真是跟运气有很大的关系。就好比吴璘身边的一个亲兵,其实他所处的位置并不是非常靠外,而且手中的大关刀也不是吃素的,刀法在刘涚看来那都是相当不错,可偏偏就在他一刀砍翻个金将的同时,从天而降了一根流矢,毫无征兆的就扎进了他的颈椎里,整个人像是触电似的一抖,一僵,人就从马背上摔了下去,身边的同袍想救都来不及! 刘涚也是偶尔回头,就看到了这么一幕,纵然是他也只能是在心中发出一声惋惜,晃晃脑袋不再去想,一门心思的杀着涌上来的金兵! 也只有刘涚这样犀利的箭头,才能将潮水般涌上来的金兵撕裂,硬生生的杀出一条血路来。但即便如此,围在吴璘身边的百多骑亲兵,也像是蒜头样的,在金兵的冲击之下,被剥了一阵又一阵的皮,才跑出不过几里路,百多个亲兵,就死了一半有余! 吴璘简直就是想哭了,这可是他仅剩的最后家底,照这样下去,即便这次能够幸运的返回仙人关,他也就是个光杆司令了,将来怎么还好意思带兵啊! “那边还有兄弟,我们杀过去,杀过去!”正当心中盘旋这个念头的时候,吴璘一转头,却看见右后方有两百个左右的宋军正被上数百金兵围攻,不顾刘涚是否介意,竟然一拨马头,就径直转了过去。 “找死啊!” 等刘涚听到吴璘的喊声回头去看的时候,吴璘,还有吴璘身边的那些亲兵已经脱离了他的轨迹,向着那群宋军所在的位置杀过去了! 刘涚此时当真是想将吴璘骂一个狗血淋头:别的人没脑子也就算了,你吴璘好歹也是个将军了,怎么就这么傻乎乎的不知道死活?明明那边已经有两百多人了却冲不出来,你五十几个人去填牙缝不成? 但这种情形之下,刘涚也不能真把吴璘这傻子丢下不管了,骂归骂,还是得拨转码头,跟着吴璘等人得方向杀过去。 兴许是因为想到自己能够挽救两百多个亲兵的性命,吴璘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力量,手中一把斩马刀竟然是无人能挡! 其实吴璘原本的兵器也不是斩马刀,而是一杆长枪。只不过在这种乱战之中当真没有什么“兵在人在,兵毁人亡”狗血的说法,哪怕就是真正精铁打造出来,经过一番鏖战之后,也会成为废铁,除非是传说中的那些神兵利器,才能坚持下来,这也是神兵利器之所以成为神兵利器的理由所在。 但神兵利器这种东西可是真正的稀罕货色,也不是谁都能够弄到的,像吴璘这样身份,用的还不就是一杆普通长枪,只能说是比寻常士兵用的稍微好些,但还不是在激烈的战斗当中报废了,才换上了斩马刀。 故而照理说,吴璘对斩马刀的刀法应该没有多大的研究,但正如前面说的,乱战之中招式什么的反而不重要了,速度和力量,才是杀敌保命的基本要素,吴璘因为心情的缘故,突然爆发出巨大的潜力,才让刘涚感觉其斩马刀好像还用的不错。 “蠢货,跟在我后面!” 不管吴璘有没有爆发,他身边的亲兵却不可能像他一样突然彪悍起来,之所以会跟着吴璘杀过来,完全是因为吴璘是将主,而被围住的是自己同袍的缘故,当真正跟包围着那两百多亲兵的金兵战做一团的时候,哪怕吴璘突然爆发,但仍旧是被金兵反过来给围住了。 此时吴璘才幡然醒悟,自己实在是太冲动了点,眼下不仅仅没法去营救那些被包围的兄弟,反而是将原本追踪自己的,乌尔翰部的骑兵,一起给带过来了! 如果说吴璘不过来,这两百多亲兵当中或许还有一部分能够突破重围,杀出去的话,那么现在,随着乌尔翰部的金兵包围过来,那就当真是一线生机都没有了,严格意义上来说,反而是吴璘害了这两百多个亲兵。 更重要的是,刘涚也跟过来的,也就是说,吴璘还害了刘涚! 想到这里,吴璘不由转身,向刘涚投来一个歉意的眼神,沙哑的声音从他口中冒出来,“哥,是我拖累你了!” “放屁!别装窝囊,打起精神来,随老子夜战八方!”刘涚狠狠的啐吴璘一口唾沫,将手中的长枪一抖,大喝道:“兄弟们,我们杀回去!” 第303章 万人莫敌,千军劈易(上) 对于如今的刘涚来说,杀人已经是像呼吸那么自然的事情! 并不是说在穿越之前刘涚就没有杀过人,其实那时候他就已经杀过不少人,但现在不同,因为现在刘涚手里没有现代化的武器,他所能运用的,就只有长枪、长矛、砍刀这些古老的冷兵器。 照理说,即便刘涚是个功夫很厉害的特种兵,再没有枪械的情况之下,也就只是比普通人厉害一倍,甚至十倍不得了,但他终归还是一个人,当以一敌百的时候,也会感觉辛苦,会感觉累! 可偏偏现在刘涚当真是不觉得累,如果不是因为身后还有吴璘这些拖油瓶一样的存在,刘涚说不定早就已经杀出去了。什么叫“呼吸一样的自然?”会累的话,那就不叫“自然”了。 “啊!” 又是一声惨叫,从刘涚身后传来,不用说,这必然是又一个吴璘的亲兵,牺牲了。 在这种混战的情形之下,死亡随时都在发生,吴璘那些亲兵,功夫有高有低,运气也是有好有歹,能够活到现在,那都算是运气不错了。 “哪里走!” 一声怒喝突然从侧面传来,眼瞅着就要杀出重围了,这一声怒吼,却给刘涚带来一丝不好的预感。 他顺着怒吼来的方向望去,却是看见了一个彪形大汉,精赤着上半身,坟起的肌肉像是快要从皮肤下面崩裂出来似的,双手各持着一坨黑乎乎的玩意儿,如果刘涚没有认错的话,那个玩意儿的名字,应该是叫锤! “乌尔翰,哥,那是金兀术的大将,真正的大将!” “继续冲,继续冲!咱们又不是来跟他打战的!”听了吴璘的话,刘涚只是耸耸肩膀,那乌尔翰是在叫“哪里走”,可刘涚觉得自己要往哪里走管你乌尔翰鸟事啊,大好的机会不冲去,难不成还要在这里等死不成? 所以他压根就不鸟那怒气冲天的乌尔翰,带着吴璘等人继续冲杀,一转眼功夫又有七八个金兵被刘涚扎死,终于是将金人的包围圈,杀出一道缝隙来。 机会,就在眼前,以刘涚的性格,岂会放弃?他举枪一挥,大喝道:“兄弟们,是死是活就看这一搏了,杀啊!” “杀!” 吴璘跟他亲兵一道,扯起喉咙大声怒吼,已经疲倦到极点的身体,这会儿好像突然之间又有生出了一股力道,其实这很正常,人的身体里本身就有一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潜力,只不过有些人一辈子都不曾激发出来过而已。 此时正是生死关头,经过这大半夜的鏖战,不论宋军两边,都已经是人疲马乏,若是能够激发出潜力再冲杀一程,就活,否则,那就是死! 而能够活到现在的宋军,哪个不是身体素质过硬的家伙,在适当的刺激之下,潜力迸发,当下如同一群下山的老虎,嗷嗷叫着,紧跟刘涚,杀将出去! “嗖!” “噹!” 一根白羽急闪即逝,“噗嗤”声中,变形的箭簇深深扎入泥土! 刘涚心中闪过一阵发毛,如果不是他福至心灵的将长枪一转,指不定刚刚就被那根羽箭给伤了! 谁知道那箭簇上有没有喂毒?虽说一般的毒药对他刘涚不会有太大的用处,但万一是见血封喉那种呢? 一转头,刘涚向那乌尔翰望去,见对方正将一张硕大的巨弓方向。 “****的,力气准头都不差啊!” 甩了甩有些发麻的手,刘涚在心中暗暗将这个乌尔翰当成劲敌。若是换个时间地点,刘涚说不定还真想去跟乌尔翰单挑一片,可惜,此时也只能作罢了! 眼前就是竹矛林了,即便是刘涚也不敢分心,只能将乌尔翰抛于脑后,认真的控制战马,从密密麻麻的竹矛林之中穿过。 而在刘涚身后的吴璘等人,也不得不放满了马速,要论骑术他们未必就输给刘涚,但第一是没有刘涚那样生毛的胆子,第二是他们力道远远不如刘涚,没法在万一出现险情的时候,凭借强大的力量,将马头给拧转正道之上。 “嗡!” 竹矛林果然成功的阻止了金兵进攻,只不过此时乌尔翰已经上来了,他心中恼怒刘涚逃脱,当即就让手下放箭,瞬间,遮天蔽日的羽箭飞上半空,须臾之后,又掉头落下,闪烁着寒芒的箭簇,直追刘涚等人。 “小心羽箭!” 刘涚是第一个听见弓弦震动的,那嗡嗡声在他听来,就像是非洲杀人蜂震动翅膀时的声音一般刺耳,然而在这个节骨眼上,即便是刘涚也毫无办法,只能让大家拼了老命的催动马匹,尽量跑出金兵弓弩的射程之外! 这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尤其是在逃跑的时候,想要躲避满天的箭雨,的确是一件非常困哪的事情,哪怕一些亲兵已经将随身的盾牌抗在背后,但盾牌未必就能挡住那些犀利的箭矢,即便护住了士兵的身体,难道还能护得住战马不成? 中箭的战马要么惊厥乱蹦,一不留神就被竹矛刺穿,要么哀鸣一声滚到在地,极少马背上的亲兵还能站起来的,只是一波箭雨,吴璘好不容易抢出来的一百多人,顿时就死伤了三分之一! “哥!” 吴璘这小子运气算是不错,他背后连盾牌都没有,却是油皮都没擦破一个!但他心中并不高兴,相反,此时他心中根本就像是被人用刀子在割一样,疼的撕心裂肺! 他能听见身边的惨叫,那箭簇扎进身体的声音,坠马的闷响,这一声声就像是在用小刀割他的心头肉,他能不疼呢? 然而他又有什么办法呢?能够杀了金兵前锋,那是大功一件,但是损失了这么多的兄弟,这让吴璘觉得这个功劳来的毫无意义!过去的吴璘,其实很多时候都受到来自吴阶这个大哥的照顾,对于战争真的残酷之处,体会并不是很深刻,但是现在,此时,他终于明白古人何以会说出“一将功成万骨枯”这样的至理名言来。 因为他没了主意,所以他只能向刘涚寻求帮助!他希望前面哪个如同战神般的背影,能够帮他一把,哪怕是多救几个兄弟,也是好的啊! 听到吴璘那撕心裂肺的呼喊声,刘涚心中发出微微一声叹息,缓缓勒住马缰,放慢了马速。当吴璘终于撵上来的时候,刘涚淡淡的瞟了他一眼,“你们先撤,我来断后吧!” “不,这不可以!” 吴璘并不是个疯子,更不是傻子!他刚刚之所以会扯起喉咙呼喊刘涚,只是他情绪激动之下的本能而已,就像是一个孩子,在受到任何伤害的情况之下,都会哭着喊妈妈一样,这是人的本能,其实并没有任何的意义。 “走!” 刘涚没有时间跟吴璘扯淡,他瞪着一双血红的双眼,口中发出震天介的怒吼,不等吴璘等人反应过来,他已经拨转马头,重新杀向金兵方向! 他这是疯了么?他真是把自己当成了万人敌了? 刘涚的这个举动,不仅吓坏了吴璘等人,同时也让乌尔翰很是愕然,愕然到忘记了下令放箭! “吴璘你要不走,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声音远远飘来,钻进吴璘的耳朵里,让还在发愣的吴璘浑身一抖,牙关紧咬道:“兄弟们,跟我撤!” 他抖动缰绳,头也不回的向着仙人关方向而去,只是眼泪,却从他的一双虎目之中簌簌而下!他知道,刘涚是在用他自己去吸引金兵的注意力,让金兵不再放箭,好让其他人有脱身的机会。 战马的速度很快,一转眼的功夫,吴璘等人就冲出了弓弩的射程,当他们拨转马头,向后望去的时候,却看到让他们终生难忘的一幕! 朝阳之下,只身孤影的刘涚,单枪匹马,矗立在竹矛阵之中,虽说从吴璘等人的角度,看不到刘涚的正面,但却是能够知道,刘涚真的挡住了后面的金兵! “战神,刘大人他,当真是战神!”吴璘身边一个浑身是血的亲兵,口中喘着粗气,激动的说道。 “大哥,你是我亲哥啊!”吴璘心神同样是激动,此时他已经后悔了,刚刚别的人可以走,他怎么可以走呢?他若是个男人,就应该跟刘涚一切留下来! 其实吴璘也是想岔了,若是他留下来了,那他的亲兵岂会偷生?到时候不还是一样的结果么? “大哥他究竟做了什么?” 上万的金兵,竟然被刘涚一个人给挡住了,即便吴璘,此时也猜不透刘涚是怎么做到的! 而就在吴璘心中激动狐疑的时候,一阵马蹄声却是越来越近,惊的转头望去,却是吴安邦等人领着数百精锐弓骑兵过来了。 原来,吴安邦等人已经撤离了战场,这是刘涚的命令,他们不能不遵守,更重要的是在队伍之中还有不少伤员,需要转移到安全地带。可是当吴安邦和柴青源完成这件事情之后,刘涚竟然还没有杀出来,经过两人短暂的商议之后,就决定不再遵守刘涚的命令,带着五百个还有战力的兄弟,重新转身杀回来! 而他们到来的时候,也刚好看见眼前这不可思议的一幕! “大人他,一个人...” 孤单的身影被朝阳的光芒拉的颀长,而在刘涚的对面,密密麻麻,数不清的金兵。 一声长啸,自刘涚口中发出,穿越天际,传入吴安邦等人的耳朵。 第304章 万人莫敌,千军劈易(中) 刘涚仅凭一人之力,竟然挡住了上万金兵? 别说这事情传出去没人相信,即便就是有人说给刘涚他听,他自己也不信啊。然而事实摆在吴璘等人面前,金兵的的确确是在刘涚面前停下了脚步。 当刘涚那一声长啸如龙吟而起的时候的,吴璘一拍脑门,嘟囔道:“我晓得了,哥他是神仙,可以呼风唤雨!” 对于吴璘的话,吴安邦等人纷纷给予鄙视的眼神。刘涚是人还是神仙妖怪,别人不知道,他们还不清楚么?真要是神仙,在跟那毒蛟搏杀的时候,刘涚就不会差点挂了! 而吴安邦等之所以没有开口驳斥吴璘,其实也是因为心中奇怪,如果刘涚没有之力,那又是如何让乌尔翰的万余兵马不敢越雷池半步呢? “乌尔翰,你若是要来跟我单挑,我奉陪,你要是想让你的骑兵都冲进来的,尽管来吧!” 竹矛阵前,刘涚单手持枪,他刚刚长啸之前,做了一件事情,一件让追索他而来的金兵胆颤心惊的事情! 而这件事情造成的后果,其实也很显著——在刘涚的战马所立位置前面,有一个深达数尺的土坑! 一两尺的土坑,在寻常时候根本不是问题,这时代哪有那么多的阳关大道,别说是一两尺的土坑,三四尺的土坑都会出现在道路上,不管是骑马还是走路,小心一点绕过去就成了,一般也没人会真正在意。 但眼下就不同了,这条道路乃是通向仙人关的唯一通道,看似宽敞,却已经被宋军密密麻麻的插上了竹矛,想要让骑兵杀过去,这些竹矛就是要命的屏障,别说是金兵,就连刚刚吴璘的队伍,在撤退的时候也有不少撞在竹矛之上,现在滴血的尸体还挂在上面,看着渗人的紧! 而刘涚刚刚的举动更是在告诉金兵:你们若是要强冲的话,不仅要小心那些竹矛,还要留意脚下,会不会突然出现一个陷坑! 若是战马跑起来,这一两尺深的坑,足以让马蹄折断,到时候马背上的人指不定就飞出去,被串在竹矛之上! 这样明摆着的陷阱,除非是疯子,才会下令让自己的兵马冲杀进去。 乌尔翰不是疯子,所以他只有下令停止追击了! “刘涚是吧?我听说过你,南宋第二条好汉!” “哦?”乌尔翰的话让刘涚有些惊讶,不过他惊讶的原因,却是在于那“第二”上,“乌尔翰,你告诉我,那谁是第一条好汉呢?” “高宠!” 当这两个字从嘴巴里吐出来的时候,即便是处在敌对阵营,乌尔翰还脸上仍旧是闪过一丝崇敬的神色,看来高宠枪挑铁滑车的事迹,早已经深入每个金国将士的内心了。 像女真人也好,蒙古人也罢,这些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民族,对于勇者的崇拜那是发自骨子里的,真正的强者,不管什么时候都会受到尊崇。 其实刘涚也猜到了,排名在他前面的,恐怕除了高宠之外也不会再有别人了,王重阳功夫肯定比高宠厉害,但若是要说在战场上比谁的杀伤力强,估摸着王重阳拍马也赶不上高宠,毕竟高宠那杆枪,当真就是人挡杀人,佛挡杀佛! “你听说过我,嘿,我却是有些汗颜了,在此之前,我还没听说过你呢,你只知道,金国现在没有第一条好汉了,倒是那不要脸的齐国,听说换了个很凶猛的家伙当家做主,叫啥名字来的?哦,好像是金弹子吧?” 此时的情景当真是有些诡异,明明是对垒的双方,竟然隔着十来丈的距离,闲聊起来。 “刘涚!” 完颜真珠儿的事情,乌尔翰岂不会知道?早些时候乌尔翰心中也是仰慕完颜真珠儿的武力,只不过如今完颜真珠儿已经成了大金国的叛徒,故而一提到这个人,乌尔翰的脸色就很不自然。他一面呵斥刘涚,一面看了看眼前的竹矛阵,刚刚他可是亲眼看见刘涚一枪扎在地上,然后地面上就突然出现大坑,故而他心中也是犹豫,若是为了一个刘涚,搭上数千将士的性命,是否划算? 就在两人谈话的时候,后方的吴安邦等人也没有闲着。要知道刘涚训练出来的本身就是弓骑兵,既然叫弓骑兵,身上没有长弓利箭怎么可能?在吴安邦的率领之下,五百弓骑兵纷纷撑起大弓,搭上羽箭,一根根长箭,在朝阳之下,散发出一道道金黄色的光芒。 乌尔翰脸上的肌肉不由的抽了抽。 他很清楚,若是自己这边下令杀进去,那么不仅要面对竹矛、陷坑,还要小心那些从天而降的利箭! 刚刚乌尔翰就是用羽箭来追杀刘涚等人,在这竹矛阵之中会造成什么样的效果,乌尔翰可是亲眼目睹了,而且对方还是竹矛阵的缔造者,必然知道其中最安全的路线。 “刘涚,你若是愿意为我大金效力.” “呸!” 乌尔翰的话还没有说完,刘涚已经一口唾沫啐了出去,满脸不屑道:“乌尔翰,你若是可以为我大宋效力,我送你个大将军当当,你乐意么?” 答案是显而易见的,乌尔翰微微一怔,随即缓缓摇头,两脚一夹马腹,让自己从队伍之中凸显出来,“既然如此,那我就来试试,你这个大宋第二条好汉究竟有多强!” “试就试,当哥哥我怕你啊!”刘涚也是一夹马腹,缓缓向着竹矛阵外行动。 眼瞅着刘涚就要走出竹矛阵了,突然又停下脚步,像是想起来什么似得,两眼瞪着乌尔翰道:“不成!你们金人都不讲诚信的,我要是走出去了,你让人断我后路,围攻我怎么办?乌尔翰,你若是觉得我这个大宋第二条好汉不如你,那你就进来杀啊!” “你.” 乌尔翰胸口憋着一口血,差点没有喷出去! 刚刚明明是刘涚让单挑的,怎么突然之间又成了他乌尔翰的想法呢?而且刘涚不出来的理由,竟然是担心金兵会有埋伏诡计! 这个当然是有的!其实乌尔翰心中刚刚还真就是这么想的,刘涚若是脱离那看着就渗人的竹矛阵,他还真打算拼着不要脸,也要将刘涚拿下! 可谁知道,刘涚竟然看破了他的想法,在最关键的时候,停下了脚步,这让乌尔翰很是憋气,但让他冲击竹矛阵里去跟六十单挑,他也不会同意,不过乌尔翰眼珠子一转,却是想到一个法子来。 “我有个法子可以比试,不止刘涚你也有胆子?” “来就来,废话什么?” 虽说此时刘涚心中已经知道,乌尔翰是对就不会带领手下冲进竹矛阵,他完全可以调转马头就跑,只不过如此情形之下,刘涚觉得若是能够杀一杀金兵的士气岂不是很完美? 所以他才会干脆的同意乌尔翰,反正他没啥好怕的,不论比试什么,他自信都能稳胜那乌尔翰一筹,等到灭了金兵士气,再不慌不忙的回仙人关。 刘涚点头,那乌尔翰也就将一双大锤挂在马背之上,随后反手一拉,竟然抓出一张大弓来。 虽说两人之间有那么点距离,但乌尔翰手中的长弓实在是太大了,刘涚自打穿越后,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么大的弓。 “刘涚,我就再次射你三箭,若你能够完好无恙,就算我乌尔翰输了,进尽管放心大胆的走,我决计不会让任何人偷袭你!” “啥?”听到乌尔翰的话,刘涚差点没把眼珠子给瞪出来:让他站在原地受三箭?一瞬间,刘涚觉得自己要是答应的话,岂不是脑子被驴踢了? 看着刘涚惊讶的反应,乌尔翰笑了,他身边的那些金兵也纷纷笑了,其中一个指着刘涚道:“还是南宋第二条好汉呢,连这点本事都没有?咱们将军就有这本事,看来你这个第二条好汉,根本就是浪得虚名!” “艹,老虎不发威,你真当是病猫啊!” 刘涚也是一时间脑子没转过弯来,那些金兵的哄笑,却是让他一下子清醒过来,不就是羽箭么,战阵之中他刘涚打掉的羽箭难道还少了不成,虽说此时的距离近了些,那乌尔翰手中的弓实在是大的让人吃惊了些,但终归还是羽箭,不是子弹啊! 在后世,刘涚可是连子弹都不怕的人啊! “好!” 一声大喝让金兵们停止哄笑,随后刘涚也将自己马背上的秦弩给拿出来,举起给乌尔翰展示,道:“来而不往非礼也,咱们就一人一箭的人,如何啊?” “啊!” 这次轮到乌尔翰皱眉头了! 的确,乌尔翰的箭术在金国鼎鼎有名,但问题时,长弓和弩弓,那是有本质区别的。 弩矢,不论长度、重量、射程和威力都在真正的长弓之下,但其也有一个优点,是长弓难以比拟的——灵活! 对于臂力强大的人来说,哪怕就是重型弩弓,也能单手操作,也就是说,在射出弩矢的时候,能够玩出来的花招就更多,加上此时两人之间的距离,正好让普通弩弓发挥出最大威力,而弩矢本身又短小不惹眼,想要躲过去,难度就更大了。 “怎么?刚刚你们的人不是吹嘘你经常这么干么?现在玩真的,你就怂了?” 看着乌尔翰的迟疑,刘涚也是忍不住讥讽起来。 “好,来!” 乌尔翰两眼一瞪,竟然是应了! 第305章 万人莫敌,千军劈易(下) “嘣!” 弓弦嗡动,在刘涚眼中只是一点寒芒闪电而出,直奔自己胸膛而来! 那乌尔翰当真是个强有力的弓箭手,只是这一箭,就已经超越普通弓箭手数倍以上,也就是刘涚,换个人来,心神早就被那弓弦震动之声所夺,哪里还能看见白羽的轨迹! “铿!” 金铁交鸣声中,两截羽箭突现,金兵们这才齐齐发出一声惊呼:好厉害!也不知他们是说自家将主的箭术好厉害,还是说刘涚能够挡住这一箭,当真是好厉害。 刘涚手中捏着的,正是那划时代的三棱刺,也只有三棱刺这般锋锐,才能在格挡羽箭的同时,将其一分为二! “好!再吃我一箭!” “且慢!” 见那乌尔翰又要拉弓,刘涚心头一振,急忙开口。 刚刚能够挡住这一箭,刘涚自家心中清楚,多少有些运气的成分在内,即便如此,那羽箭上蕴含的强大力道,也是让他久战之后的右手,微微有些发抖!此时若再让那乌尔翰一箭射来,岂非不妙? 故而刘涚不得不开口,为的也就是拖延时间,好让自己的身体恢复一下。 殊不料,那乌尔翰却是误会了刘涚的用意,两眼微微一耷拉,道:“难道你是想一人一个回合?”皱着眉头,乌尔翰既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询问刘涚的意见。 不得不说,有时候这些蛮族的心思确实是略显的单纯了一些,刘涚原本是没有想到哪个方面去,结果乌尔翰的话提醒了他,当即顺势将三棱刺收起,抓起秦弩,扣上弩矢,这才开口道: “正是如此!” “盾来!” 那边的乌尔翰竟然也没有多说什么,只不过当乌尔翰身边的亲兵给他递上一面足以将他连人带马遮蔽的厚实大盾时,刘涚这才心中大喊冤枉。 “你怎么.” “什么怎么?我们的约定里,只说了马匹原地不动,可没有说过使唤什么兵器来格挡,这方盾本就是本将兵刃,难道不能用?” 一听乌尔翰这话,刘涚觉得自己刚刚的想法完全错了,穷山恶水多刁民,这些蛮夷,思想哪里纯朴了,简直就是奸懒穷凶恶的典范啊! 此时,吴安邦等人也带着队伍缓缓上来了,只不过他们没有一拥而上,而是阶梯型的战成一排排,反正都是弓骑兵,并不需要集合起来才能发挥威力,受竹矛阵的限制,这样的阵型反而更容易变幻。 “你也可以用啊!” 那边的乌尔翰,从大方盾之后露出半张脸上,言语之间,神情很是得意!然而就在此时,刘涚的右臂猛然抬起,秦弩发出一声轻鸣,不足一臂长短的弩矢,已然离弦而出! “嚓!” “偷袭,卑鄙!” 当弩矢擦过盾牌边缘的声音响起时,那乌尔翰的骂声也才同时传出,而有眼尖的人,自然看到,刘涚射出的弩矢,正是贴着刚刚乌尔翰露出半张脸的地方擦过去,如果不是乌尔翰反应快,此时怕已经被弩矢在脸上又开了一个鼻孔! “反应真快!” 这边刘涚嘀咕,那边的乌尔翰也是额头上冒冷汗,再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刚刚有多么危险,刘涚竟然能够在一眨眼的功夫就将弩矢射出,而且分毫不差,光是这份准头,就让乌尔翰心中暗暗佩服,当真是盛名之下无虚士。 “该轮到我了!” 深吸两口气,平稳心跳的乌尔翰,像是一只老乌龟般,缓缓的从大方盾后面露出头来,他见刘涚已经将秦弩放下,这才敢把大方盾交给身边的亲兵,重新张开大弓。 此时,弓和弩的区别顿时出现,不论那乌尔翰的箭术有多好,他总是无法像刘涚那样,随意的就射出羽箭来,搭箭张弓,瞄准松弦,这些步骤那是一个都不能少! 在那乌尔翰张弓的时候,刘涚的心也是一阵狂跳:自己还能不能挡住这一箭?刘涚扪心自问,却也是没有十成的把握! 然而当乌尔翰即将松开弓弦的那一瞬间,刘涚整个人却突然之间就由内到外,彻底的静下来了。 这种静的滋味,刘涚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感受过了,几乎是从他开始跟着高玉娘修炼《服气决》连续突破几重之后,就再也没有感受过了。这其实也不怪刘涚,自打到了高家庄之后,刘涚基本上就没有得闲过,而且武术修炼这种事情,并不是说你想啥时候突破就啥时候突破,除开依赖于自身的修炼之外,有时候还得讲究一个“缘”字。 其实刘涚自己都不知道此时的自己处在一个什么样的情况当中,周遭一切好像都放慢了,就连乌尔翰松开弓弦,那“嗡”地一声,都像是被拉长了无数倍! 从物理学上来说,刘涚知道自己之所以感觉声音被拉长,那是一种“红移”现象,也就是说,当你听到声音的时候相对速度越大,这种“红移”现象就越是明显,可问题是,他站在原地没动啊! 是的,刘涚的人是没动,但他却忘记了一个很重要的因素,人为什么能够听到声音? 人之所以能够听见声音,那是因为有听觉神经,如果失去了听觉神经的话,那人的大脑就自然是听不见声音。当神经的反应速度变快之后,人脑接受到的声音会是什么样子的呢? 虽说刘涚一开始还有些茫然,可是当弓弦震动的声音传入他的大脑之后,也迫使他在这一瞬间不得不将注意力转移集中到这边来,结果就是:他看见了一根完整的羽箭,正从乌尔翰那边向着自己飞来。 “不快嘛!” 在这种状态之下的刘涚,能够清晰的看见白羽,甚至他觉得自己能够看见那羽箭上的每一个细节。而当羽箭飞至面前时,刘涚本能的伸出左手,“啪”地一声,将箭杆牢牢的抓住了! 一股大力从手掌传入手臂,同时循着刘涚的胳膊传入肩膀,腰部,直至被胯下的坐骑化解! 紧跟着刘涚就感觉热,掌心跟羽箭接触的地方,热的像是要烧起来!那种灼热的感觉,让刘涚一下子像是从梦中醒来一般,外面的世界恢复了正常。 “嘶~” 倒抽凉气的声音不只从金兵阵营之中传出,即便吴安邦等人,此时也用一种看神仙的眼神在望着刘涚! 只因为刚才,那乌尔翰的弓拉的比上一轮更满,那射出的羽箭,几乎没有在众人的眼底留下半点痕迹! 然而刘涚却愣是用手抓住了! 这可比他用兵刃格挡难了无数倍!空手抓住羽箭的强人不是没有,可那也要看看是什么样的弓,什么样的弓箭手射出来的羽箭啊! 在所有人,包括乌尔翰的感觉当中,刘涚抬手抓箭几乎是跟弓弦响动同时而起,正常人岂会有如此夸张的反应速度,更让乌尔翰吃惊的,刘涚抓住他射出的羽箭,就如同是抓了一只苍蝇般,毫不费劲! 这怎么可能呢?自己这张弓射出去的弓箭,有多大的力量,乌尔翰难道还不清楚?即便是他自己用盾牌来挡,怕是也退上两三步! “嘿,乌尔翰,我现在才发现,你箭术好像也不怎么样嘛?是不是该轮到我了?” 刘涚故作轻松的将羽箭反手扔给吴安邦,他可不想将这根羽箭,留着做个纪念不是更好么? “你.”乌尔翰一阵结巴,心中震撼口里却是无语,他还能说什么呢?引以为傲的一箭竟然被人空手抓住了,而且显得轻松惬意,众目睽睽之下,当真是颜面都被丢光了! 更让乌尔翰郁闷的是,这还不算玩,接下来就该刘涚出招了,虽说乌尔翰心头有些紧张,但输人不输阵,他沉着脸接过大方盾之后,还是忍不住嘲弄刘涚道:“你能抓住羽箭又如何?有此大盾在,你能奈我何?” 是呀,弩弓虽好,但不能加力哦! 跟弓不同,弩弓的力道在做出来的那一天,就已经决定了,基本上是不可能增加,也不会突然减少,既然刘涚第一箭拿乌尔翰手中的大盾没法,那么后面两箭,理论上也不会有任何的不同。 乌尔翰是行家,所以他才发出这样的嘲弄,用以化解自己刚刚的尴尬。 当然,此时谁都不会认为是刘涚输了,毕竟刘涚能够抓住乌尔翰射出的羽箭,乌尔翰他能么? “你就这么有信心?” 面对乌尔翰的嘲弄,刘涚的脸色却显得有些轻松。他丢给乌尔翰这么一句话之后,才低着头,好整以暇的开始给秦弩上弦,扣箭,然后不慌不忙的将弩弓抬平,用照面瞄准了乌尔翰! “哼!” 对于刘涚此时的举动,乌尔翰心中其实隐隐感觉有些不对,但他固执的认为这只是刘涚的一种心理战术而已,毕竟事实摆在那里,刘涚手中的秦弩还是刚刚那一具,难不成说还会威力倍增了而已? 虽说乌尔翰发出冷哼以示自己对刘涚的不屑,但有过刚刚经历的他,完全不敢将自己的身体重要部分暴露在大方盾的遮盖之外,他的这种心态只能证明刘涚已经对他产生了沉重的精神压力。 有时候,这种精神压力也是致命的! 大家都以为,刘涚这次会继续引诱乌尔翰说话,然而寻找机会偷袭,殊不料刘涚大大方方的做出射击姿态,还追问乌尔翰,准备好没有,哪里有半点偷袭的样子。 可不偷袭的话,在场所有人都不相信,刘涚的弩矢真能够给乌尔翰造成威胁,除非刘涚真的是战神在世! 第306章 一箭定音,战神转世(上) 造型精致的秦弩已经抬起,乌尔翰不屑的神情之下,有一丝没来由的紧张!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紧张什么,难道还需要担心刘涚一箭破盾?不,那是绝不可能的事情,乌尔翰不是天真的孩子,他是沙场的老将,对于任何一种兵器,都有深入的研究。 他绝对不会相信,同样的一个弩具,前后两箭会有不同的力道,弩弓始终不是不是弓,真正的箭术高手之所以不屑于使用弩弓,就是因为弩弓是个死物! “乌尔翰,准备好了么?” 看着乌尔翰像是缩头乌龟般躲在盾牌后面,刘涚脸上流露出一丝明显的嘲讽,而他嘲讽表情,当真是让每一个看到他的金兵将士,脸色都多出一丝不自然来! 其实两人的比试早已经输了,乌尔翰只不过是厚着脸皮不认账而已。 “刘涚你少说废话,来吧!” 输人不输阵,乌尔翰口中怒喝着,但却再没有胆子将身体的任何一个部分,伸出盾牌之外。 “嘣!” 弦动,弩矢离弦而出! 金兵之中一些眼神尖利的人,在看见弩矢飞行的同时,心中隐隐然已经松了一口气,因为他们感觉,这次刘涚射出来的弩矢跟上一次好像没有区别,至少在速度上没有任何区别。 虽说这个时代的人并不知道“动能”这个概念,然而经验可以告诉他们,速度越快的羽箭,杀伤力越强! 就在众人以为,刘涚的这一箭会照样被乌尔翰挡住的时候,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嘭!” 一声巨响让在场的大多数人惊诧莫名!他们不知道何以乌尔翰身上会发出这般巨大的爆裂声,当他们定睛看过去的时候,一双眼睛顿时再也比不上了。 盾牌,那厚实沉重的大方盾,炸裂了! “不可能!” 这几乎是所有目睹这一幕的人脑子里的第一个反应,然而随后,他们就回过神来了,距离近的,呼叫着向乌尔翰冲去,距离远的,则是口中连连下令,调兵遣将,排列出防御阵型,生怕刘涚趁机指挥大军,侵袭他们! “乌尔翰,不过如此,回去养伤吧,咱们择日再战!” 刘涚潇洒的一挥手,拨转马头向着仙人关方向而去。他身边的吴安邦等人其实也很想知道乌尔翰手中的大方盾为何会破裂,不过他们更知道现在不是时候,狠狠的瞪了那些紧张的金兵一眼,更有甚者啐了口唾沫,然而才随着刘涚的脚步,缓缓的离开。 “大人,刚刚那一箭.” 当经过仙人关的城门时,吴安邦和柴青源终于是忍不住开口了。 “吴璘那小子呢?” 淡淡一笑,刘涚并没有直接回答两人的问题,而是关心起吴璘来,虽说刚刚去迎接吴璘时很匆忙,但刘涚是什么眼神,他早就看见吴璘其实身上也是多处负伤。 而刘涚跟担心的是,因为自己的原因,吴安邦和柴青源两个家伙压根就没给吴璘好脸色看。不得不说刘涚还是挺了解吴安邦和柴青源的,如果不是因为考虑到吴璘的具体身份,就刚才转头回来的接应的时候,两人说不定已经把吴璘给痛扁一顿了,可不是么,竟然让刘涚冒险营救,差点就没能脱身,幸亏刘涚没事,否则吴安邦杀人的心都有了。 “那厮已经被人抬去治疗去了,大人啊,下次可千万不要这么鲁莽啊!” “知道了知道了!你说你们两个大老爷们,怎么比那些娘儿们还要啰嗦啊?等我去向大人缴令之后再回来收拾你们!”说是收拾,其实刘涚和吴安邦两人都知道,刘涚也就是说说而已,对于有功无错的属下,刘涚向来是很宽恕的。 其实刘涚在后世带兵时就是这样,日常生活当中他是个爱兵如子的人,不过若是有人敢在训练和战斗的时候炸刺儿,刘涚也绝对不会手软,有句话怎么说来的:恩威并施! 恩威并施,本身就是身为上位者所必须要具备的基本技能之一,不仅刘涚会,吴阶同样是熟练的很。 只不过当刘涚面见吴阶的时候,吴阶只有“恩”,完全没有一点“威”,别的不说,光是这次战斗当中刘涚拼了命的去救吴璘,这份恩德,吴阶就不敢忘怀。 故而吴阶从一开口,就是对刘涚的表扬,表扬到最后,就连刘涚自己都觉得有些脸红了,他才知道,原来自己并不是那种惯于听阿谀奉承的人。 “.此战之功劳,本官定会第一时间传回朝廷,刘涚啊,如果咱们能够成功的击退金兀术,首功就归你了!” 战斗这才开始,照理说吴阶这样就把功劳给定下来,多少会影响到其他将领的心情,但刘涚的情况确实有所不同,包括杨政等人都知道,是刘涚拼了命才让吴璘没有死在战阵之中,同时还在竹矛阵之前硬生生的逼停了乌尔翰的大军,与于公于私,吴阶这样说都不过火。 “末将何德何能.”刘涚一拱手,还想要说什么,吴阶已经摆手将其打断,笑道:“好了,咱们不说公事了,现在还是你解释一下吧,何以一箭,能破大盾?” “这个.” 刘涚都没有想到,以吴阶的身份,竟然也会正儿八经的问出这个问题来,他不是想敷衍吴阶,但要让他说个明白,这其中确实有些难度。 思绪飘回到战斗的那一瞬间,当刘涚莫名其妙的跨入一个新境界之后,他对于外界的事物,已经有了一个全新的认知。 就比如说,乌尔翰手中的大方盾! 那大方盾乃是精铁打造而成,别说是弩矢,就算是羽箭,想要对其造成破坏都很难。然而,在刘涚眼中看到的大方盾,与普通人看到的大方盾,却有着很大的不同。 当刘涚抬起弩弓,视线集中到乌尔翰手中的大盾上时,那原本熟悉的大盾,却让刘涚脑子里生出一种陌生感。这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在让刘涚奇怪的同时,也隐隐然让刘涚“看”到了整个盾体之上,最薄弱的那个地方! 冥冥之中,刘涚感觉有个声音在告诉他,只要瞄准那处地方,一箭射去,不仅能破坏大盾,而且还是能让乌尔翰受伤!而刘涚也正是按照这个声音的指示去做的! 结果不用说了,大家都看到了,而事后刘涚也在心中默默追问那声音的来处,最终得出的结果,那声音来自于自己的脑海。 也就是说,那本就是刘涚自己的想法,然而刘涚自己竟然不知道! 这种古怪的感觉着实让刘涚走神了许久,如果不是因为急着来见吴阶,恐怕刘涚此时还在为这种诡异的事情而感到苦恼。 其实刘涚却忽略了一点,每个人,都是有直觉的! 直觉这种东西当真是说不明道不清,但是又人人都承认其存在的,只不过对于大多数人来说,直觉只能归于“感觉”当中的一种,但是刘涚的直觉好像已经人格化了,能够突如其来的跟刘涚“对话”。 这是一种能力,但同时也是一个危机。 刘涚之所以会出现这种情况,跟他境界的突破是分不开的,当然也有人无须经过艰苦的训练就做到了这点,但却有不少人无法承受这种能力,从而表现出异于常人的行为举止,最终被当成了神经病,后世对这种精神病一般的称呼为:人格分裂! 其实人格怎么会分离呢?一把情况之下,人只有一个人格,如果说一个人身体里出现了两个人格,那么准确的说法,是形成了第二人格,而不是分裂出第二人格来。 如果按照唯物主义的观念来说,既然物质决定意识,那么只要是同一个身体,不管是第一人格还是第二人格,他有着同样的物质基础,就不能出现不同的意识形态来,归根结底来说,无论哪一个人格,都不应该危害到人本身的存在。 而之所以人格分裂被成为精神病,那是因为具备了第二人格的那些人,很少有人能够完整的掌控这突然冒出来的新的人格,他们往往因此而变得紧张、畏惧甚至是疯狂,到最终,活生生的被自己逼成了精神病。 刘涚这个第二人格的出现,如果按照后世的定义,也可以算是精神病来,但何以刘涚没有出现精神病的症状呢?那是因为他并不畏惧脑海里的那个声音,他能够协调、控制,同时还能让两个人格相互商议,取长补短! 配合第一人格解决问题,这才是第二人格出现的真正意义,这也是有天份的习武者修炼到一定境界之后才会出现的能力。 当然,也不是说所有习武到一定境界的人都会出现这种能力,更有一部分获得这种能力的人,因为缺乏正确的引导,以至于出现性格上的偏差,性情大变,难以收拾。这种情况如何按照传统的说法,那就是中了“心魔” “心魔”,多贴切的一种描绘,心中产生的“魔鬼”。 不能斩心魔,不仅境界无法提升,甚至会从此走上邪路,那刘涚会不会受到心魔的影响呢? 到现在为止刘涚都不知道自己身上出了什么毛病,只是脑海里的那个声音,时不时的冒出来说一句话,已经让他感觉有些烦躁了。 第307章 一箭定音,战神转世(中) “其实,我那一箭是蒙的!” 憋了许久之后,刘涚终于给自己找到了一个借口!只因为那种感觉只有他能够明白,而脑海里竟然会有另外一个自己在说话,这样的事情别说人家会不会相信,就算别人相信,那也一定是相信刘涚他发疯了。 所以他只能很善意的说了一个谎。 “蒙的?” 刘涚的这个答案,让包括吴阶在内的每个人,都瞠目结舌,喉咙里“呵呵”响却是说不出话来,不是他们失去了说话的能力,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就在这房间陷入一种古怪的静谧之中时,外面,军营当中,却是突然爆发出了一连串的吼声。 最初刘涚还以为是出了什么事情,可是等他细细听了之后,脸上的表情不由得更苦了! 外面还真是没出什么事情,只不过是一群群的宋军士兵在欢呼而已,而他们的欢呼的内容来来去去也就是四个简简单单的字:“刘涚,战神;战神,刘涚!” “战神!” 难怪刘涚的脸色会发苦了,因为他对乌尔翰射出的那一箭,如今他就成了宋军心中的战神了,不仅仅是因为他做到了从未曾有人做到过的事情,更重要的是,他孤身挡住了上万金兵! 别看宋军士兵大多没有读过书,但每日里游走在生死边缘,说句难听点的话,脑子不好使的人也活不到今天了。故而即便刘涚一箭破碎大方盾,也未必能够让这些宋军将其捧到“战神”这样的高度,关键还是在于自打刘涚加入吴阶麾下之后,创造出来的,一个又一个的奇迹! 一个奇迹有可能只是运气,但是接二连三的出现奇迹,那就证明跟运气无关,只跟创造这个奇迹的人有关了。 在赌桌上创造奇迹的叫赌神,那么在战场上创造奇迹的,士兵也只能用“战神”这样的封号来表达他们的崇敬。 “咳咳,大人,我.” 这个时候刘涚觉得自己有必要出来澄清一下,毕竟他可不是这支队伍的最高指挥官,人家吴阶吴大人还端端正正的坐在那里呢。然而他却不料才刚开口,就被吴阶挥手打断了! “我戎马一身,射出的羽箭不上万也上千,怎么就从来没有蒙到过你这样的事情?所以你就是战神,当之无愧的战神!战神,战神!” 吴阶是谁啊? 他岂会看不出刘涚担心的是什么?他更不会去吃刘涚的飞醋。不管刘涚是不是战神,对于他来说都不会有太大的影响,难不成刘涚成了士兵们心中的战神,那些士兵就不听他吴阶的领导了? 这当然不可能。 所以吴阶并不会介意刘涚变成战神,他甚至很庆幸,因为他知道,当麾下所有将士都坚信刘涚是战神的时候,那么这支队伍的士气能够成倍的增加!一支拥有战神的军队会失败么?恐怕这是很难的! 所以吴阶不仅阻止刘涚解释,甚至主动开口称呼刘涚为战神。 应该是说吴阶的考虑是没有错的,但他还是忽视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刘涚虽然是汉人,但却不是宋人,更不是赵家的奴隶! 所以他今天主动将刘涚捧上“战神”的宝座,却是在无形当中推了刘涚一把,让刘涚前进的步伐,变得更快了! 而就在刘涚被大家伙儿尊为战神,不得不站出来讲几句话的时候,仙人关外,被刘涚一箭命中胸膛的乌尔翰,刚刚接受了初步的治疗,随军的大夫要求乌尔翰好好休息,然而乌尔翰却是咬牙爬起来,挣扎着要去见金兀术! 此时乌尔翰的心情,当真是言语难以形容,他到现在都还不敢相信,自己不仅仅输了,而且还中了刘涚一箭! 那厚实的,沉甸甸的大方盾,何以在刘涚的箭下,如此不堪一击? 除了想要弄明白这点之外,乌尔翰还必须要亲自向金兀术请罪,不管这场战斗的过程是如何的离奇,输了就是输了,乌尔翰可不是那种不敢承担责任的人。 金兀术的亲兵在经过请示之后同意乌尔翰进去,而走近大帐的乌尔翰,将他眼神牢牢吸引的,却不是面沉如水的狼主金兀术,而是摆在一张白床单上面的,几块碎铁! 别人或许看不明白这些碎铁是何物,但乌尔翰却是眼神一扫,心中就怒火冲天,只因为他一眼就认出来,那床单上的碎铁,分明就是他跟刘涚单挑时,破碎的大方盾。 “狼主,督造这块大方盾的人,该死!” 到现在为止,乌尔翰心中仍旧憋着一股火,他仍旧相信,是因为大方盾的质量问题,才让他输了一阵! “乌尔翰,你还没有明白么?” 一个清朗的声音响起,然而却不是金兀术在说话。顺着声音来源望过去,乌尔翰一看清楚说话人的模样,赶紧再度躬身下礼,“末将不知国师大人驾到,末将有罪!” “有什么罪?” 那顶着一个光头的,不是普风还能是谁?普风非但没有跟乌尔翰计较,反而在看了乌尔翰两眼之后,就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扔了过去,“那些庸医的药,没有三五个月你好不起来,吃老衲这个吧!” “多谢国师赐药!多些国师赐药!” 乌尔翰虽说受了伤,但基本的身手还在,再说普风本就是顺手抛过去,乌尔翰自然能够接住。能够得到普风赐药,当真是让乌尔翰惊喜至极,这其中不仅因为国师的医术天下闻名,更重要的是国师的举动,从侧面印证了金兀术的态度,在乌尔翰看来,狼主应该不会追究他的责任了。 不过一转念之间,乌尔翰又皱起眉头,望向普风道:“国师大人,难道不是因为这盾牌的原因,末将才输的么?” 听到乌尔翰这个问题,普风也只是一声叹息,随后从帐中亲兵身上抽出一把利刃,重重的砍在那些碎片之上。 “铿锵”之声不绝,一蓬蓬火星字乱溅,等到普风停手后,乌尔翰看见那碎片上多出许多白色的印记,不用说,都是刀痕。 再看普风手中的精铁战刀,早已经卷刃到不敷使用。如果说是普通战士用的战刀,容易卷口也就罢了,可金兀术身边的亲卫,无论什么那都是上上之选!连亲卫用的战刀都卷口,只能证明普风刚刚砍下的那几刀没有留手。 而碎片没有被砍烂,这就等于是向乌尔翰证明,大方盾并没有质量问题,他刚刚的想法完全是错的。 然而事实摆在面前啊,如果不是质量问题,乌尔翰实在是想不到,刘涚凭什么用弩弓就能射穿这个盾牌?难不成刘涚手中的弩弓还是什么神器不成? 兴许是因为乌尔翰眼底还有疑惑,那普风将战刀一丢,却是摇头叹息道:“乌尔翰啊乌尔翰,虽然你是我大金国有数的勇士,但境界还是太差了些,你难道就看不出来,被弩矢射中的地方,跟其他地方有什么不同么?” 半晌之后,乌尔翰面色尴尬的摇摇头。他刚刚已经非常认真仔细的去检查哪些碎片了,但还是没有看出什么不同来。 到最后还是普风拿起一块碎片,其边缘正是中箭的地方,他没有前后翻看,而是将碎片竖起来,将侧面展示给金兀术,还有乌尔翰看。 “王爷,乌尔翰,你们仔细看,这里有个杂质!” 以现在的冶炼水平,钢铁制品里出现一些杂质,那完全是很正常的情况,毕竟大方盾不是武器,不可能有武将对其进行反复的锻打,基本都是一次浇铸成型的,那么大盾断口处出现杂质,那也就情有可原了。 “原来如此.”乌尔翰先是释然的点点头,但随即又感觉不对劲,两眼一瞪道:“狼主,国师,虽说这大盾有杂质,但不打碎又如何能够发现此处有杂质呢?射箭的时候,刘涚离我可不近啊!” “哎.”普风又是一声长叹,因为他的长叹,甚至是引的金兀术都叹息起来。 其实两人此时心中想的都是:刘涚这小子,成长的速度也太快了! 可不是么,当年还在会宁府的时候,普风自问可以杀刘涚如杀鸡,然而眼下,刘涚展现出来的箭术,练普风都感觉到畏惧了! “乌尔翰你下去吧!” 看乌尔翰惊讶的快要吐血的模样,金兀术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让乌尔翰先行离开。 等到乌尔翰出去之后,金兀术才皱着眉头,对普风道:“国师,刚刚收到咱们细作传来的消息,那个刘涚,如今已被宋军称为战神,如此一来,吴阶那边的气势上升不小啊!” “哎,希望刘涚这一箭是蒙的,如果他真是已经踏入这种境界,那战神的称号,那就是当之无愧了!” 对于金兀术的话,普风只能是摇头摆手,他此时心情难以平复,刘涚的成长的速度,实在是已经远远超过了他的认知速度,而普风心中更有一种难以压抑的羡慕和嫉妒,只因为就连他,到现在也未曾达到这种境界。 境界,跟武功的高下并没有绝对的关系,事实上普风并不知道,刘涚这样的境界,还有一个人,早在几年之前就已经达到了,而那个人同样年轻,要论武功或许不是他普风的对手,但若是战阵之中,三个普风也未必能能敌。 第308章 一箭定音,战神转世(下) “乌尔翰,你当真是没脑子!” 说完刘涚,金兀术转头狠狠瞪了眼那乌尔翰,道:“本王已经派人去看过了,那些插着竹矛的地方,压根就没什么陷马坑!” “怎么可能?” 乌尔翰惊诧莫名,他可是亲眼看见刘涚枪头在地上轻轻一磕,立马出现个淹没马脚的陷坑出来的。 “那是他用的暗劲儿,罢了,乌尔翰你功夫有限,不懂这其中的道理,刘涚这个人确实也不对付,即便当时你能够识破他的诡计,他未必就没有后手等着你,倒是这样反而妥当一些。” 普风在旁边当了个和事佬,国师都开口了,那金兀术也不好再去责难那乌尔翰,颇有些无奈的仰天长叹,道:“这宋狗难道真是气数未尽?” “王爷何出此言呢?” “可不是么?先有韩世忠,后有岳鹏举,其麾下更是有个不世出的高宠,好嘛,如今区区一个吴阶,却又得了刘涚这样的人物,国师你说说,那赵狗是不是踩了****才又这般的运气?” 金兀术如同是在发闹骚,然而普风却是淡淡一笑,挥手让营帐里的其他人都退下,只剩下他跟金兀术两人,这才低声道:“王爷,此话不对!” “哦?” 那金兀术也不是蠢人,普风的举动怪异他自然有所觉,一双虎目微微一翻,“国师何以教我?” “韩世忠此人,不仅兵法了得,更熟谙朝争,听说他家娘子文武双全,十分了得。” “国师怎么说到哪红娘子身上了?嘿,那婆娘!”金兀术一面摇头一面叹气,当初在黄天荡,金兀术是见识过红娘子的厉害,也就是生成了女儿身,否则指不定又是个岳飞、高宠般的人物! “王爷,有妻如此,夫复何求?女人嘛,有了孩子想的就不同,所以老衲推测,那韩世忠将来必然是个妥协保命之人,倒是不足为虑了。” “国师你这是纸上谈兵啊!也罢,就算没了韩世忠,光是东岳飞,西吴阶,就让我们寸步难行!” “王爷,吴阶此人就是个乌龟,壳硬没关系,只要使劲儿的敲打,震也能将其震死了!” “可吴阶手下还有个刘涚呢!真是要吴阶死了,刘涚顶上,指不定咱们的日子更不好过啊!”从金兀术的话中可以看出,如今刘涚当真是已经成了他的心腹大患了。 “王爷,老衲要说的,正是这个刘涚!” 金兀术是王爷,而普风是国师,两个人的立场不同,看问题的角度和行事的风格自然不同。对于金兀术来说,刘涚是个武将,若是能够招揽为己用,那最好不过。 若是不能招揽,那就是敌人,战场上见真章。 然而普风,虽说顶着个国师的名头,但他本身还是个江湖人,江湖人在江湖,自然就行的是江湖事。 一开始的时候,刘涚行踪飘忽,普风有心无力,而今刘涚在成都县站稳脚跟,兴建起庞大的刘家庄,这对于普风来说,既是好事,又是坏事。 好就好在终于知道刘涚的跟脚,也容易抓住刘涚的软肋。而坏就坏在,这个刘家庄的实力,实在是太强了。 普风手下不是没有控制着宋人,然而不管数量还是质量,都有限。当初那个艾晨就算是普风手下最厉害的一个宋人子弟,如今普风想起来还恨的牙痒痒。没有真正得力的人手,普风也只能利用那些宋人子弟打探消息,却不敢针对刘家庄采取什么行动。 然而错有错着,那些宋人子弟,还真是给普风收集到了不少有用的情报。 比如说,刘家庄的规模。当普风收拢这些情报进行简单的分析之后,就感觉这个刘涚,有很大的问题。 “国师大人,你的意思是说,这个刘涚早已经有了反意?”普风稍微捡了些重要的情报一说,金兀术一双淡黄色的眉头就皱了起来,“这怎么可能呢?他若是有反意,何必在吴阶麾下行事?” “这就是刘涚的高明之处,他不仅仅是想利用朝廷将领的身份跟自己打掩护,恐怕他还想取吴阶而代之,等到羽翼成熟的时候,一举拿下巴蜀,划地而治!” 普风其实还是小看刘涚了,在刘涚的心中,区区一个巴蜀怎么够?要么就不动,要动那就要弄的轰轰烈烈才行。 “那岂不是说,我大金想要拿下巴蜀,难上加难了?”金兀术眉头皱的更深了,在他看来,守别人的家,和守自己的家,出多少力气那是决然不同的。 “也不尽然,凡事有利有弊吧!王爷,你说,要是我们通过南宋朝廷里的内线,将刘涚其实有反意这件事情捅给吴阶,他会是什么反应呢?”普风脸上闪过一丝阴狠,可不是么,借刀杀人的感觉,比自己动手更爽利。 “对啊!” 金兀术狠狠击掌道:“我怎么没有想到呢?这当真是个好事,以那赵构的性子,若是知道军中有此种情形,必然会大动干戈,而刘涚那厮也不是好说话的人,到时候吴阶夹在中间,两头为难,嘿,到最后刘涚必定不会甘心受缚,领兵跟吴阶一战,无论最终结果如何,这巴蜀的军备力量必定是大受损伤,到时候或许咱们就能轻松拿下.” 随着一步步的推测,金兀术显然是已经陷入自己跟自己制造出来的幻觉当中,就好像他已经将刘涚逼反,然后整个巴蜀陷入内乱,那个时候金兵大军天降,坐收渔人之利,其后顺江而下,直捣临安,将赵狗擒拿! 倒那个时候,他就是整个金国最大的功臣,将永入青史! 不得不说,只要是人,都有做白日梦的时候,哪怕就是金兀术这样的人,也不例外。 “王爷,王爷,醒来!” 也就是普风这种身份,才敢在这个时候开口,而且开口就是那么的直接,以至于被叫醒的金兀术脸上都有一丝尴尬,抹了抹嘴道:“数日未曾歇息,有些走神,国师见谅!” “无妨,不过王爷,虽说咱们有了计划,但这个计划执行起来却并非那么容易,首先咱们需要有一个份量足够的人站出来说话,才能让赵狗和吴阶相信刘涚又反意。” “哦?难道用巴蜀本地的南宋官员都不行么?当初为了占取巴蜀,本王暗中也收买了不少人。” “没用!”普风摇摇头道:“王爷你是不知道,如今那刘涚,跟高家一起,早已经是将整个成都府收入囊中,经营的有若铁桶一般,若是想从巴蜀本地官员入手,唔,或许那个刘子羽说话还有些份量,然而当初刘涚可以救过他的命啊,想要让他对刘涚不利,难。” “这个不成?那国师你的意思,是要动用我们在南宋朝廷上的人咯?” 普风点点头,“怕是要如此,而且份量轻了的还不行。” 这下子金兀术就有些犹豫了。 金国在南宋朝廷里不是没有安排着人,其实是有不少人,但关键的问题在于,这些暗藏在南宋朝廷里的人手,每一个都非常的宝贵,故而想要动用这些人手,光是他金兀术点头是没有用的,除非是吴乞买点头,尤其是最重要的那几个,当初金兀术跟吴乞买的安排,可是有着大用处的。 “那此事就要从长计议了,至少要让皇上点头才行。” “那也是应该的。”普风并没有因为金兀术的话而显得不满,毕竟他也是久居朝堂的人,自然知道这其中的重要性。 “既然刘涚这厮有反意,那我们还要不要去攻打仙人关呢?” 因为刘涚的原因,金兀术从和尚原开山劈水试图暗袭仙人关的计谋已经报废了,老实说金兀术为此产生了极其强烈的挫败感。这种挫败感让他对进袭仙人关已经没多大的兴致,加之看见仙人关上的宋军如此严防死守,若是硬冲的话,不知道要消耗多少兵马,故而他心中已然有了退堂鼓。 “王爷此事何须问老衲?依老衲看,王爷心中早已经有了定见,这个仙人关,不管将来如何,大军既然已经兵临关下,怕是没有理由不碰一碰啊!” “国师此言正是,都已经到了,没理由一兵不出就转身而走,莫让外人以为本王当真是怕那吴阶了!” 其实金兀术和普风此时心中对于攻占仙人关已经没有多大的希望了,毕竟镇守仙人关的人是吴阶,更重要的是宋军已然准备的很充分,光是架在仙人关城头上的那些床子弩,就足够让金兵喝一壶的。 虽说金兵数量庞大,完全可以承受一定程度的消耗,但金兀术心中却还有个很大的担忧,那就是当今皇上的身体,他刚刚接到宫中传来的信息,当今皇上,完颜吴乞买的病情,这些天再度加重了。 金兀术这个人是不想当皇帝的,一来他自觉没有当皇帝的那种性子,二来他也知道,金国这个皇帝不好当。但不想当皇帝不代表说随便谁去当皇帝,金兀术都没有任何意义,相反,若是让一个窝囊废或者是疯子当上金国皇帝,那这些年的努力指不定一朝就废了。 “国师,本王想明日就开始攻城,尽人事,听天命!” 普风点了点头,他心中其实也明白,金兀术这后面六个字,其实说的不是攻城,而是别的事情。 第309章 城下乱战,一人一半(上) 第二天一早,金兵就开始行动,准备攻打仙人关了。 刘涚是接到吴安邦的通知才清醒过来,昨天他确实有些累,毕竟是才刚刚突破一层新的境界,当他睁开眼睛的时候,全新的视觉带给他的,仍旧是与往日截然不同的新鲜感。 其实这种状态并不是时时刻刻都存在,必须是要刘涚集中精神的时候才会出现。寻常人很难主动真正的集中精神,往往只有在做某一件自己非常喜欢的事情时,才会不自觉的投入到这种状态之中。 比如喜欢玩游戏的人,喜欢打牌的人,喜欢看书的,只有在做他们最喜欢的事情时,才能进入到那种亡我的境界之中。 普通人不能主动、随意的进入那种精神集中的状态,但是刘涚不同,他在后世的时候就开始修习功夫,自然也很看重对精神状态的锤炼,虽说那时候的他远不如现在这般强大,但是在经历过无数次的战斗之后,精神力也随之而增长,加上穿越之后这几年修行的结果,如今他早已经可以控制自己,随时随地的进入到这种玄妙的忘我境界之中。 而一旦进入这种境界,刘涚的感觉就会发生变化,在不战斗的时候,最明显的还是视觉上的增强。 “金兀术竟然也出来了,就站在帅旗之下,啧啧,这老狗怎么还活着呢!” “大人,您竟然可以看见金兵帅旗下站的人?” 刘涚本是无心之语,却是让站在他身边的吴安邦大吃一惊! 要知道这个时代可没有什么影响视力的说法,人们,尤其是男人基本上没有做“眼前活”的时候,比如看书看报打游戏看电视之类的活动,故而除非是天生的遗传近视眼,否则基本上每个人的视力那都是顶呱呱的一点五之上。 作为一个武将,吴安邦的视力更是略微高于普通人,这点并不奇怪,练武先练眼,这是常识。 然而即便如此,吴安邦的视线外缘也才刚刚接触到金兵的帅旗,刘涚竟然能够看清楚帅旗下站的人,光是这份眼力,不就是已经逆天了?要知道,此时金兵与仙人关之间,还隔着一个杀金坪,至于说那帅旗,吴安邦自己估计,大概都是三里路之外了。 “呃,我眼睛好!” 吴安邦的话让刘涚心中一慌,他也是突然之间才想到,哪怕是后世的狙击手,要看见一点五公里以外的目标,那也只有通过狙击枪上的高倍瞄准镜才做的到,可他光凭肉眼就能看见,这种事情的确是太夸张了些。 “大人,末将觉得,与大人之间的差距是越来越明显了。” 听吴安邦的语气有几分怨怼,刘涚转身轻拍其肩膀,哈哈一笑道:“有点差距是正常的,我不走在前面当你们的目标,你们哪里有前进的动力呢?加油吧,我看好你们哦!” 说完这句话,刘涚赶紧扯开了话题,他可不想让别人把他当成妖怪一样的看待。 “走,找吴大人去!” 金兵前锋才刚刚踏入竹矛阵,由吴阶安排的弓弩手,就已经在竹矛阵的后面开始射箭了!整齐划一的八千弓弩兵,每一次发射就能让八千只羽箭形成一朵遮天蔽日的阴云,“簌簌”而下,杀的金兵哭爹喊娘。 第一批进入竹矛阵的金兵都是步卒,而且也都是被金兀术裹夹的奴隶兵,说穿了就是炮灰。 金兀术派这些炮灰出来的目的,吴阶自然也知道,不过就是想要看看宋军的手段,如果说仅仅只依靠弩矢这一种方式,那么看似吓人的竹矛阵,根本就不可能挡得住金兵的进攻。 毕竟金兵是来攻城的,他们不可能不携带足够的攻城器械,比如冲车、撞车之类的东西。能够阻挡骑兵的竹矛阵,在庞大的攻城器械面前,那就是渺小的存在,完全可以无视。 “让他们撤回来吧!” 站在帅旗之下的金兀术,眯着眼睛看宋军连续射出七八轮羽箭,进入竹矛阵的奴隶兵死伤惨重之后,终于下令撤兵了。 双方都知道,这仅仅是第一轮的试探,金兀术派出来的是不值钱的炮灰,而宋军,肯定也不可能就交出手中所有的底牌来。 等到奴隶兵撤出来之后,金兵的阵型就开始发生变化,一辆辆看似简陋却无比沉重的冲车被推出大营,车头直指竹矛阵,而在这些冲车的后面,则是一个个精神抖擞的骑兵。 金人的骑兵,至少在目前,还是最强的兵种,至少在野战之中,他们几乎没有败绩,当然,这个规律很快就要被打破了。 看着冲车出现,仙人关城头上的吴阶微微皱起了眉头。他原本以为金人还要继续做一两次试探之后才会用上攻城器械,却没有想到金兀术如此性急。 “投石车推上去!” 吴阶口中下令,身边的旗手顿时挥动手中彩旗。 而刘涚此时已经快走到吴阶的身边,见彩旗挥动,他低头一瞧下面,主持弩弓兵的,不是吴阶的爱将杨政又是谁。 “这么早就要亮出底牌了,还真是有些不好玩啊!” 刘涚本能的摸了摸鼻子,赶紧走快两步,来到吴阶身边见礼。 “来了?怎么不多休息一下?”吴阶脸上露出笑容,很明显他是极爱护刘涚的,金兵都攻城了,他还想让刘涚去休息。 “大人,投石车都推出来了,我怎么休息啊!”刘涚脸上露出尴尬的笑容来,他可不想成为吴阶军中一个特殊的存在,这样对他的计划并没有好处。 “那既然来了,不如你来指挥那些投石车?” “不用不用,大人,杨将军乃是沙场老将,他指挥比末将指挥的更好!” “那倒未必,唐卿不也是个沙场老将,哼!”说起自己那个弟弟,吴阶表现出相当的不满,正如他所说,吴璘也算是个沙场老将了,最近却总是犯迷糊,如果不是因为刘涚,恐怕此时不是被金兵活捉,就是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了。 就在两人说话间,下面的战斗已经开始了。 金兵的冲车前进的很快,因为道路狭窄的缘故,不过三辆冲车一排,就差不多已经将整条道路给占满,而金兀术为了保证效果,竟然一次就派出了九辆冲车,三排一起前进。 若是宋军没有应对之策,等到这九辆冲车到达仙人关城墙根下的时候,恐怕宋军辛辛苦苦布置的竹矛阵,就彻底报废了。 但宋军岂会没有应对的手段呢? 从城门里推出来的一辆辆投石车,那就是专门用来对付冲车等器械的。 “听我口令,瞄准第一排冲车,发射!”杨政的手臂重重落下,准备好的十几辆投石车同时发出巨响,将十几颗黑乎乎的圆球,送上了天空。 “这种老掉牙的回回炮,吴阶也还在用?当真是黔驴技穷了不成?”金兀术早就看见那些投石车被推出来,不过他并不是太紧张,因为他知道,回回炮能够发射的石头,距离和重量那就是鱼与熊掌,不可得兼。 想要将石头抛的远,就不可能重,想要石弹子有份量,杀伤力大,那就没法及远。 而金兵推出来的投石车,可是经过专门处理的,小一些的石弹,别想对其造成伤害! 故而当金兀术看清楚投石车扔出来的,不过是人头大小的弹子时,脸上忍不住露出一抹讥讽,“这样的石头,是想给投石车挠痒痒么?” “王爷,老衲总觉得有些不对,啊,烧起来了!” 普风皱着眉头,他觉得既然此间是刘涚在谋划,那看似老掉牙的回回炮,其中必然有什么古怪,以他对刘涚的了解,这厮啥时候吃过亏了? 然而他话还没有说完,那些黑乎乎的“石弹子”就已经落到了第一排的冲车之上了! 在金人的心中,回回炮虽然也算是一种器械,但这种东西的实战意义着实不强,一个是刚刚金兀术说的,在射程和破坏力之前很难找到一个平衡点,另外一个诟病的地方,就是准确性。 投石车扔出来的石弹子基本上谈不上准确性,只能依赖于数量进行片攻击。 当然,并不是什么地方都需要准确性的,刘涚之所以将这个地方选作狙击金兵的战场,自然就是看重其地形,因为地形的狭窄,即便有些石弹子偏离了弹道,也会因为两侧山壁的遮挡,而直接反弹到道路上去! 而更让金兀术和普风大惊失色的,还是那些黑乎乎的石弹子! 也不知道宋军这些石弹子是用什么东西做成了,在砸上冲车之后,竟然瞬间就燃烧起来,而且火势相当猛烈,压根就不用想将其扑灭! “退,让后面的冲车退!” 金兀术几乎是在看见那火头起来的须臾之间就下令让冲车撤退,凭借他的经验,已经看出宋军这种石弹子,绝对是冲车、撞车这类行动缓慢的攻城器械的命中克星! 虽说金兵数量多,但是要制造这种大型的攻城器械,也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金兀术不想将这些器械白白的浪费在这里,更重要的是,一旦九辆冲车都燃烧起来,岂不是自己把自己的路给堵了? 然而,金兀术的命令还是来的稍微晚了一些。 只因为当第一波“石弹子”发射出去之后,杨政立马就下令换上一批稍小的石弹子,让后让投石车继续发射! “还是刘涚这厮聪明啊,做成份量不同的石弹子,都不用重新瞄准,只需要按照距离装弹,强,实在是太强了!” 当第二波“石弹子”发射出去之后,杨政不由得发自内心的赞叹一声。 第二波石弹子破空而至,已经见识过的这种石弹子惹火能力的金兵,哭爹喊娘的扔下冲车,掉头就跑了。 “混蛋!本王的冲车!”看见这一幕,金兀术忍不住咬牙切齿的发出了怒喝! 第310章 城下乱战,一人一半(中) “杀!” 虎头錾金枪带出一抹流光,稳、准、狠地扎进一名伪齐骑将心窝!那骑将手中的大刀才刚刚举过头顶,低头瞄了眼扎在胸膛之上的长枪,眼泪略显茫然。 可惜他只有这一眼的机会,因为下一刻,高宠已经带回长枪,单臂抡动,巴掌阔的枪尖顺势扫过另外一名骑将没有铠甲遮护的颈子,鲜血飚射之中,那骑将扔开手中兵刃,一把捂住自己脖子,然而鲜血仍旧从指缝当中喷溅而出——颈脖动脉的血压,绝非是手掌可以密闭的。 “将主好犀利!” 杨再兴的声音传来,他此刻就拱卫在高宠身边,虽说以高宠的身手,根本不虞威胁,但杨再兴还是牢牢记住自己的职责,不管他心中有多想建功立业,仍旧能够强压着那份心思。 “再兴,你真不用跟着我!” “不跟着将主,我该去哪里啊!将主小心!” 说话间,杨再兴长枪飞出,把一个试图偷袭高宠金兵一枪扎死,这才冲着高宠露出两排牙齿。 “算了!” 其实这个金兵高宠早已经发现,只不过他没有动作,是想等那金兵再靠拢一些,他顺手就用枪尾砸死,没料到杨再兴动作比他还快,倒是省了他的力气。既然杨再兴要跟着就跟着吧,反正眼前这场战斗,已经快要接近尾声了。 这是岳飞过江之后正儿八经的第一场战斗,而高宠却是理所当然的成为这头一场战斗的领军将领,抛开武力值不说,高宠去年就过江一直在这附近转悠,单论对地形的熟悉,他也该拔头筹! 虽说这场跟伪齐的战斗,岳家军明显是占了上风,但却没有出现杀的哭爹喊娘的那种场面,即便是退却,伪齐军也是退的很有章法,这让高宠赢了战斗,却是纾解不开眉头。 在那伪齐军断后的队伍前面,还有几员岳家军的将领在厮杀,其中那个穿着银亮盔甲,手持一双大锤的,正是经过高宠劝说之后,将长枪改成双锤的岳云! 不得不说,换了兵器的岳云异常生猛,那双单重六十斤的大锤,在他手中就像是捏着一双筷子似地毫不费力,而跟他对战的人就惨了,六十斤加上舞动起来力量,寻常人还真是挡不住,就算是挡住了,普通的兵刃也是一下就断了,毫无例外! 连钢铁的兵刃都挡不住,就跟不用指望身上的那些盔甲,即便没有砸穿,光是那震荡的力道,挨上一下也就要吐血了。 恐怕岳云自己也是觉得这场战斗打的酣畅淋漓,故而杀着杀着的,撵上伪齐的屁股也没发觉,而在他身边掩护的,则是张宪。这两个小将的配合倒也是天衣无缝,岳云主攻,那张宪就负责掩护和捡漏,好几个伪齐的大将,就因为两人的配合,而饮恨在岳云的双锤之下。 “鸣金吧,穷寇莫追。” 看着还在撵杀伪齐军的岳云等人,高宠不由得摇了摇头。 杨再兴把命令传下去之后,高宠才又开口道:“若是你对上岳云,有几分胜算?” “这孩子现在还小,十招之内我能拿下,不过再过的两年,恐怕就要五十招开外了,那也基本等于是我输了!”在高宠面前,杨再兴倒是不用怕丢脸,之所以他说两年过后算自己输,那是因为两军对垒,武将之间很少有坚持缠斗五十招以上的时候,基本上三招两式分出胜负。 而岳云手中的双锤,加上他天生的强悍力道,在刚刚交手的时候,必然会占很大的便宜! “咦,将主,你怎么突然问这个问题?将主你多少招能胜他?” “十年之内,他不是我的对手。”高宠淡淡的应了一句,轻轻拨转马头,向收拢的兵马走去。 刚刚高宠击败的,乃是伪齐军的郢州守军,一场战斗下来,伪齐军再不敢出城试探宋军,只能是将城门紧闭,守着高耸的城头。 攻城战,基本上就没有高宠什么事情了。别说高宠是个骑将,即便他不是骑将,岳飞也不会让高宠这样的人才去参加攻城初期那种死亡率奇高无比的战斗,纯属是暴殄天物。 故而岳家军虽然是第二天就发起了攻城,但却没有高宠什么事情,岳云倒是有些跃跃欲试的,但却被高宠指使杨再兴给拖走了。 “高叔找小侄有什么事情么?” 被杨再兴带来校场的岳云一见高宠,脸上顿时露出了笑容,显得很纯朴。 “唔,也没啥事,闲着也是闲着,昨日见你在战场上打的很欢畅,感觉如何?”高宠抬了抬眼皮子,问道。 “太顺手了!” 说起昨天的战斗,岳云望向高宠的眼神就满是感激,如果不是高宠指点他弃枪用锤,他还不知道,自己竟然这么强。 “不要骄傲,我昨日看你用锤,招数转换之后还有很大的漏洞,衔接不够流畅,再兴,上午你陪着应祥练练,如果没啥紧急军情的话,应祥你下午再来找我说说感受!” 跟杨再兴对练?一听到高宠这个安排,岳云脸上都快笑出一朵花来。还有什么比这样更好的事情呢,如今岳家军里谁不知道,高宠是第一号高手,杨再兴基本上就是第二号高手了。 安排岳云跟杨再兴切磋之后,高宠就离开校场,去找岳飞。 此时岳家军正在攻城,岳飞惯例是在第一线指挥,因为攻城初期,郢州城里的伪齐军斗志还不错,所以打的并不是很理想。 “大人,要不先停一停吧,这样硬冲上去,儿郎们伤亡很大!” 高宠一来,就毫不客气的提出建议,这让站在岳飞身边的岳翻,很有些不爽利,瞪了一眼高宠道:“高将军莫不是以为,光靠嘴皮子就能让伪齐军把郢州送我们吧?既然是战斗,哪里没有牺牲的呢?” “岳翻将军,我只是说,先让儿郎门歇口气,咱们可以派人去邀战,伪齐军迎战也是个输,不迎战也是个输,邀战的几次,城中的士气自然就下来,到时候再攻打,也就要轻松些!” 对于这个岳翻,高宠也不知道究竟自己是什么地方得罪了他,好像始终看自己不顺眼,经常有事没事儿的给自己使绊子。 “高将军说的也有道理,鸣金,今日就暂到这里了,下午就派人去叫阵去!” 城下邀战,这是一件很寻常的事情,但往往也是让守城的军队很头疼的一件事情。正如刚刚高宠说的那样,当攻城的军队邀战时,应也不好,不应也不好。 除非守城军中真正有一员强悍的将领,单挑无对手那种,否则只要是输的几场,或者是挂上免战牌,整个守城军的士气就会下降很多,对接下来的战斗相当不利。 这还是正常交锋的情况下。要知道郢州城里大多数都是宋人,而守城的伪齐军中同样也有很大一部分是宋人,一旦士气下降,会造成什么样的结果,还当真是难说。 见岳飞只是稍稍考虑就采纳了高宠的计略,岳翻的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离开之时,不禁瞪着高宠,甚至还发出一声冷哼。 虽说高宠心中很不满岳翻的这举动,但一想到大家都是同僚,况且岳翻还是岳飞的亲兄弟,也就忍了下来,倒是岳飞,看着远去的岳翻,眉头再度皱了皱。 “应祥跟着你,没出什么问题吧?” 岳家军已经在开始撤退,也就意味着岳飞暂时没什么需要关注的事情,遂开口问高宠,岳云的情况。 “我这会儿正在让再兴跟他切磋呢,年轻人嘛,精力旺盛,上午先把他的体力消耗些,下午我才好找他说说话,他用双锤不错,至少到目前为止,我还没有发现比他更合适用双锤的,只不过.” 岳飞见高宠有些欲言又止的模样,连忙摆手道:“高将军有话但说无妨,私下里我可是将高将军当成自家兄弟,没啥不可以说的,尤其是关于应祥,他是高将军的晚辈,无论怎么责罚都是应该的。” 这也就是岳飞谦虚,换成了吴阶,即便吴璘犯了那么大一个错误,吴阶也只是自己对吴璘实施处罚而已,真是要刘涚开口说几句吴璘的不是,恐怕吴阶心中还是会有芥蒂的。 “大人,末将只是觉得,应祥的兵刃有些不够趁手啊,有机会的话,还是去朝廷的军械库里,替应祥寻一双趁手的兵刃!” “六十斤了还不趁手?” 高宠的话,让岳飞有些惊讶,其实他这个当父亲的并不称职,至少他对岳云在武艺上的了解,眼下还远远不如高宠。 故而高宠也显得有些无奈,点头道:“大人,孩子总是要长大的,应祥方才弱冠,等他年岁再长,力气自然也会跟着增长,用不了多久,他就会感觉这双亮银锤,轻了!” “还真是这个理,可是六十斤以上的单锤,哪怕就是朝廷的军械库里,恐怕也是不好找的。” “我听说,完颜真珠儿用的就是一双大锤,乃是当年他父亲托金国一个能工巧匠,费了大力气才打造出来的.”高宠淡淡一笑,开口说道。 第311章 城下乱战,一人一半(下) 仙人关,杀金坪。 金兀术不是一个没脑子的统领,否则他岂能在史书之上留下重重的一笔,虽说在那种传纪小说里面,金兀术就像是个傻x一样,然而小说毕竟只是小说。 原本以为可以轻易突破的竹矛阵,竟然因为那种火弹而变得麻烦起来,至少使用冲车、撞车这些木制的玩意儿,别说是突破竹矛阵了,怕是才刚刚到阵前,就要被宋军给摧毁了。 更重要的是,这些东西燃烧起来之后,还会波及到周围的士兵,刚刚就有好些个士兵,因为过于靠近器械而被烧伤了。 烧伤,却没有烧死,作为将领,大金国的王爷,金兀术总不能下令对这些士兵视而不见吧?照顾伤兵,往往会大幅度的降低队伍的作战能力,相比之下,烧死反而还要好的多。 所以金兀术不得不暂时停止攻城,他要想法子弄清楚,宋人的那些投石车里投出来的黑乎乎的东西,究竟是什么。 对于金兀术来说如同噩梦的东西,对于宋军来说,那就是克敌制胜的法宝,而发明创造了这个法宝的人,那就是大家伙儿的英雄。 此时这个英雄就在接受大家的崇敬,就连吴阶,望向刘涚的时候,脸上的笑容也是合不拢嘴。 吴阶这个人确实没有太多进取的心思,或许是跟他早些年跟金兵作战,都是输多胜少,长时间的压抑之后,在他潜意识里已经种下了一颗“金人无法战胜”的种子,故而即便能够防守,但他却从不曾提起过主动出击的心思。 事实上吴阶能够将这一方天地守好,就已经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了,而刘涚的出现,正好满足了吴阶的要求,随着时间的推移,刘涚在吴阶心中的份量也就越来越重了。 严格意义上来说,刚刚金兀术的进攻还不能算是这场战役的第一场战斗,但是毕竟这是在仙人关之前的杀金坪发生的第一场战斗,吴阶总是要表示一下。以他的权限,最高能够赋予一个正将五千的统兵权,而到目前为,包括吴璘在内,没有一个将领得到了这个奖励。 但是今天,吴阶亲自向大家宣布,刘涚成为他麾下第一个可统领五千兵马的正将,也就是说,从现在开始,刘涚在吴阶的麾下,是仅次于吴阶的存在。 对于武将来说,什么金银珠宝的奖励远远不如将领统兵上限来的实在,因为武将就是为打仗而生的,而上阵杀敌,除开自己的实力之外,比的不就是士兵的数量么? 数量越多,战斗的时候安全系数就越高,而且也越是容易获取战功。 “哥啊,看来再有个一两年的功夫,你就不用在我哥麾下当差了,嘿,当初在汉中城见到你的时候,我可真是没有想到这一天啊!” 吴璘身上的伤势虽然没有完全好,但只要不是上阵杀敌什么的,行动还是没有问题,吴阶这才宣布解散,吴璘就赶紧上去,将刘涚给缠住了。 “你就能下床了?看你小子的样子,好像不是很难受啊?” 刘涚睨了吴璘一眼,虽说这小子此时看上嬉皮笑脸的,但从他眼底之中,刘涚还是看到弄弄的哀伤。 这种哀伤,是因为失去自己亲兵的哀伤,这种哀伤,是一种弄弄的挫败。 在经历了和尚原和前面一次偷袭之后,吴璘的志气已经被打的烟消云散了,甚至刘涚都有些担心,担心这小子将来还能不能重新振作起来。 “好了,全好了!” 哀伤只是在吴璘的眼底一闪而逝,却是没有逃过刘涚的眼神,只不过吴璘既然不想提及,刘涚更不会主动去说什么,很快的,杨政等将领也纷纷来向刘涚道贺,其实他们心中想的多少跟吴璘说的一样,指不定什么时候,刘涚就可以独领一军了! 虽说杨政等人都是吴阶麾下的爱将,然而在一起效力这么长时间,杨政等人也算是看出来了,若是想将来有大前途,怕是还要跟着刘涚才行。吴阶虽然也不错,但年龄摆在那里了,哪怕还没到耆耆老矣的地步,但真正能够率领大家上阵杀敌的时间却不多了。 其实杨政他们还不知道,吴阶不仅是上阵杀敌的时间不多了,其实他的人生也快要走到终点了。 以前刘涚没有出现的时候,杨政等人心中早已经认定,吴璘就是吴阶的天然接班者,然而随着刘涚的出现,以及吴璘丢了和尚原,在杀金坪差点被打成光杆司令之后,杨政等人也就看出来,将来恐怕吴家军,就会变成刘家军了。 所以这个时候大家向刘涚示好,完全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然而刘涚在寒暄一阵之后,终于还是正色道:“诸位哥哥,你们就不要再取消小子了!金兀术的十万大军就在外面,虽说咱们挡住了第一阵,难道就一定能够挡住他们后续的进攻?大家也都知道,仙人关一旦被破,金人就会长驱直入,所以对于我等来说,那当真是关在人在,关毁人亡啊!” “关在人在,关毁人亡!” 刘涚口中吐出的这八个字,彻底打消了诸人脸上的兴奋,可不是么,仙人关之后就是巴蜀,金兵一旦破关,就能长驱直入,到时候即便他们还活着,朝廷也会将他们拿下问罪。 “是啊,这种事情咱们只能听天命了!” 杨政发出一声长叹,摇了摇头,道:“刘将军说的没错,大家伙儿还是先回去好好休息,金狗必然不会就此罢休,咱们该做啥的做啥去!” “是,诸位哥哥,等打退金兵之后,兄弟我再请大家伙儿喝酒!” 刘涚拱手为礼,此时除开吴璘这个厚脸皮的家伙之外,诸将也都纷纷抱拳告辞,十万金兵就在外面呢,现在要为刘涚道贺,当真是太早了。 众人退却之后,吴璘还想缠着刘涚,但是却被刘涚一瞪眼,轰走了。 之所以要将吴璘哄走,是因为刘涚此刻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考虑。 金兀术暂时不会贸然发起进攻了,毕竟仙人关之后就是巴蜀,若是为了拿下仙人关而付出巨大的代价,惨胜到伤筋动骨的结果,那不是金兀术想要的结果。所以刘涚相信,金兀术在没有想到很好的方法之前,他还是有点时间的。 “五千人啊,大人,咱们可以正大光明的率领五千人了!” 刘涚一进帐篷,吴安邦等人就发出兴高采烈的欢呼,只不过在刘涚眼神的压制下,这个欢呼声很快就收歇,而且音量也压的很低。 “五千人,十个偏将的编制,你们是不是很开心啊?”刘涚眼神扫过众将,低声问道。 “大人,难道不值得高兴么?” 柴青源定了定神,问道。 “不过就是朝廷的走狗而已!” “走狗?” 听到这两个字,除刘涚以外,所有人脸色都是一变,黯淡下来。是啊,这里的人究竟有几个是诚心为朝廷效力的?可以这样说,包括刘涚在内,这里没有一个人心中是将南宋朝廷放在心中的。 事实上,心向朝廷的人,此时也不肯可能出现在这个营帐里。 “大人,您是想.” 柴青源眼底闪过一道精芒,隐约间,他恍然有所悟,两眼铮铮的凝视着刘涚。 “是的,我是有个想法了!” 两道犀利的眼神扫过众人,刘涚的拳头也紧紧的捏了起来,“仙人关一战,我们必胜!” “必胜?” 虽说在场的人对刘涚都有绝对的信心,但是对刘涚的信心不代表他们就对这场战斗有信心。仙人关即便失手,他们也相信刘涚可以带领大家安全撤离,毕竟在仙人关的三千兵马都是骑弓兵,要走要打都很便捷,可是现在刘涚竟然说这场战役必胜,刘涚的底气在哪里? “怎么,你们对我没有信心?还是对你们自己没有信心?” 刘涚脸上浮现出一层淡淡的笑容,他眼神再度扫过众人,直到现在仍旧有人脸上保留着疑惑的神情,不过刘涚心中也不焦虑,哪怕他其实也不是有百分之百的把握,但至少他必须要表现的非常有信心,而且还要把这种感觉传递给所有的人。 况且经过刚才短暂的思考后,刘涚已经下了决定,相当重要的决定。 “大家不要问我为什此战必胜,只需要相信我就行了。等此战结束之后,我要拿下益州!” “拿下益州?” 虽说只是简简单单的四个字,但是落在众人的耳朵里,却不啻为晴天霹雳一般! 纵然大家伙儿心中早就已经知道刘涚有造反的心思,但总觉得那该是在干掉金国,或者说至少是要等到宋金两国之间的实力相对稳定之后,才徐徐图之。即便众人当中有思想激进的,想的也是要在两三年之后。 仙人关这场战斗能够持续多长时间? 按照大家的经验,不管这场战斗打的有多么难分难解,最多也不可能超过半年,金兀术可是十万大军啊,吃喝拉撒都是钱,如果不能在半年之内的时间里将仙人关拿下,等天气转冷之后,光是拖也能把金兀术给拖垮了! 至少到目前为止,宋军两国发生的战役之中,还没有出现过一场打半年以上的。 那也就是说,除非刘涚在仙人关这场战役之中死了,否则最迟半年之后,刘涚就要造反了! “我要益州,你们怎么说?” 见大家沉默,刘涚也是沉吟了片刻,之后才颇为玩味的开口问道。 第312章 欲谋巴蜀,先退兀术(上) “末将誓死追随大人!” “末将誓死效忠大人!” 。。 虽说众口不一,但大概的意思雷同,当刘涚两眼爆****芒,说出他要益州这样对外而言大逆不道的话时,营帐里的众将士却几乎是毫不犹豫的向刘涚表达了他们的心意。 “很好!” 眼神缓缓扫过众人,刘涚此时也同样心潮澎拜,即便是他自己,也有些不敢相信,竟然会说出堪称“猖狂”的话来! 拿下益州就等于是拿下了巴蜀,拿下了巴蜀就等于是占据了半个南宋,据半个南宋而守,厚积而薄发,就具备了问鼎天下的资格。 “很好!” 强压住心中的激动,刘涚口中再度吐出这两个字来,“多的话我就不说了,若是将来有那么一天,嘿,大家都是兄弟,我定然不会亏待了大家!” “有大人这句话,末将等就心满意足了!” “就是,看赵家也没有本事驱除金狗,还我汉人江山,末将等还不如跟着大人走,兄弟们,你们说是不是?” “是极是极,末将等都乐意跟着大人走呢!” 。。 柴青源等人你一言,我一句的说着,而刘涚则是等大家都说的差不多了,这才重重一挥手道:“诸位兄弟听我说。” 他这一开口,营帐里顿时安静了下来。 “仙人关之战结束之后,吴阶必定会让我去补足五千兵马,到时候我也会向吴阶提出,接收益州府的防务工作,因为的家在益州府,想必到时候吴阶不会防我,哼,如今那益州知府若是识得好歹也就罢了,要是不识好歹。” “那自然是要给他点苦头尝尝,大人放心好了,如今我们已有精兵两万,别说是区区一个益州,即便要占据整个巴蜀,也不是问题!” 说出这话的,正是吴安邦,他跟在刘涚身边的时间最长,对刘涚的忠心程度也是最高。 “虽说我们现在就有这个实力,但时机还不对。”刘涚缓缓摇头,他不是不想按照吴安邦说的那样去做,也不是没有那样做的能力。要知道,如今整个巴蜀境内的南宋军队,真正有战斗力的队伍,拢共也就是三四万人而已,而且还是分散各地的,蜀道虽难,但各州总还是有些常备兵,以防万一。 而刘家庄如今经过正式训练,又上过战场的将士数量都有足足两万余人,这还没有算上被刘涚带在身边的骑弓兵,以及正在接受训练的八千多士兵。 也就是说,等到今年年底训练结束,刘涚手中掌握的将士数量,必定会超过三万人。 更重要的是,这三万人的战斗力,那是远胜南宋士兵,甚至更在金国精兵之上,不说以一抵十,在合适的条件之下,以一敌三绝对不是问题。吴安邦对刘涚兵马的情况最是清楚,所以他才会说出那样的话来。 可是刘涚也知道,假如他真是举旗造反,恐怕首先就要杀吴阶,然后是刘子羽,这一文一武两个人,就是他占据巴蜀的最大障碍,然而要他现在就对两人下手,老实说,他还是有些下不去的。 更重要的是南宋皇家,老赵家的尿性。可以说,刘涚今天举旗,明天朝廷就会不顾金人,派兵来围剿,甚至于刘涚都已经估量过了,若是他真杀了吴阶和刘子羽这两个人,那么朝廷派来的第一波兵马,有极大的可能,是岳飞率领的岳家军! 岳家军可怕不? 在金人的心中,岳家军已经是如日中天,如雷贯耳,但其实刘涚并不担心岳家军的战力,他相信经过自己定制的训练大纲训练出来的士兵,绝对不会输给岳家军,甚至于不会输给岳家军里面战斗力最强悍的背嵬军! 刘涚不畏惧岳家军,但是他畏惧岳飞,他不想跟岳飞发生冲突,是因为他敬重岳飞! 在后世,只要是真正的男子汉,几乎没有不敬重岳飞的,这是一个男人的气节问题,刘涚不例外!正是因为如此,所以刘涚才有顾虑,他不想跟岳家军发生冲突是因为他绝对,没死一个岳家军,那都是民族的损失,更不用说到最后,刘涚还有可能要面对高宠。 其实在刘涚面前高宠并不可怕,因为他知道高宠是个什么样的人,只要刘涚控制了益州,就等于是控制了整个高家庄,那么为了高家庄里的那些亲人,高宠是绝对不会选择与刘涚为敌的。 然而刘涚绝对不可能这样做,即便不提高玉娘是他刘涚的妻子,光是刘涚的性格,就让他无法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况且刘涚也很清楚,依得高宠的个性,到那时即便不于刘涚为地,高宠恐怕宁愿自断双腿,自废武功也不会为刘涚出力,一个不能为自己所用的高宠,拿来又有什么意义呢? 更何况,跟岳飞站在对立面这种事情,老实说刘涚想都不愿意去想。 暗中占据益州就不同了!只要刘涚不公开对抗南宋朝廷,而是默默的发展自己的势力,对南宋朝廷阴奉阳违,拖到风波亭事件之后,那情况就会发生截然不同的转变。 正当刘涚想大致的跟众人说说自己计划时,营帐外想起急促的脚步声,与此同时,守着营帐门口的亲兵声音也传入刘涚的耳中:“将军正在商议军情,不得擅闯!” “吴大人有令,召刘将军前往仙人关城头,那金兀术,又动了!” “金兵又开始进攻了么?” 听着营帐门口的应答,刘涚微微皱起眉头来,他完全没想到,金兵竟然会在短短的几天功夫之后,就再度对竹矛阵发起进攻,难道说,金兀术已经找到了抗火的办法。 “不应该啊,这种硫磷混合物引燃的火焰,可不是那么容易扑灭的,这时代想要找到能够对抗这种火焰的物资,也不容易啊!” 刘涚心中闪过一丝诧异,当同是他也没耽搁,既然是吴阶相招,他实在是没有理由拖拖拉拉。 “大人,金兀术他。” 这才刚刚登上墙头,刘涚就看见半空之中一颗颗引火弹在飞舞! “金兀术这厮,疯了!” 吴阶的声音之中略有些颤抖,这也就是刘涚耳聪目明心思灵巧,才能听的出来,一步步从偏将爬到如今这个位子,吴阶的城府完全不输朝堂上的那些一品大员。 而能够让城府如此之深的也心悸,那金兀术到底做了什么样的事情? “当真是疯了!”当刘涚转头望向仙人关杀金坪时,浑身一抖,终于明白何以吴阶会说金兀术疯了! 竹矛阵之后,就是杨政等几个将领亲自率领的弩弓兵。整整八千弩弓兵,每次射出的羽箭遮天蔽日,其呼啸声汇聚在一起,放佛就是来自地狱的召唤,而每一波羽箭落下去,总能带走或多或少的灵魂——金兵的灵魂! 然而即便是明知道送死,在督战队凶恶的驱使之下,那些奴隶兵、炮灰兵唯一能够做的事情就是顶着天上密集的箭雨,一根根的将组成竹矛阵的竹竿,从地下拔起来! “金兀术就这么不顾惜这些奴隶兵和炮灰的性命,即便这些都是炮灰,也不至于用来换宋军的羽箭吧?难道他以为这次吴阶没有准备?开什么玩笑,这里又不是和尚原,仙人关里储备的战略物资,即便是以这样消耗强度,也足以支撑三个月之久,遑论还能经常接受来自后方的补充,这金兀术,当真是疯了!” 事实上每个人都认定金兀术是疯了,但认定有什么用呢,不得不说,金兀术的这个战略很有用,只要能够将横埂在杀金坪上的那些竹矛拔完,甚至不用拔完,只要清理出一条能够通过战马的安全道路,那么仙人关前的这道屏障就会完全失去作用。 “不对,这个法子不是金兀术想出来的,而是另有其人!” 刘涚看了片刻之后,心中突然一震,他想到了一个人,一个可能出这样的主意的人:普风! 只有普风这个所谓的“出家人”,才会完全不把人命放在眼中,只要能够拿下仙人关,为金兵进攻巴蜀做好准备,恐怕再大的损失,普风都不会放在眼里,他唯一的目的,就是完成金国皇帝交代的任务,协助金兀术拿下仙人关。 仙人关此时的宋军表现的越是物资充沛,普风的心中就越是满意,难道不是么,只要那些仙人关,这些战略物资,就统统归金兵所有,到时候再胁迫一部分投降的宋人和宋军,占领整个巴蜀根本不是问题。 因为那些奴隶兵过于的疯狂,光是依靠杨政指挥的弓弩兵,已经无法全面压制那些愤怒的奴隶兵了,刘涚甚至看见,冲的最快的奴隶兵,已经快要逼近杨政等人所在的阵地。 杨政等人身边现在可全都是弓弩兵啊,哪怕金兵冲上来的暂时都是奴隶兵,但奴隶兵也是兵,而且是天生就克制弩弓兵的大刀兵。 大刀兵,虽说这些奴隶兵还没有资格拥有盾牌,但是只要他们能够冲入弩弓兵的阵营之中,造成的破坏那绝对是惊人的! 正是因为如此,在后面的投石车部队也忍不住开火了,指挥投石车的南宋将领也明白,他们跟前面的弩弓并那是唇齿相依的关系,弩弓兵若是被破了,他们不管用什么方法,也不可能保得住投石车,而失去了投石车,就等于失去了竹矛阵。 “退兵,大人,赶紧传令,让杨政等人退兵,尤其是投石车,可不要被金给弄走了!” 看到眼前这一幕,刘涚终于忍不住,发出一声大吼来。 第313章 欲谋巴蜀,先退兀术(中) 金兀术发了疯,不代表宋军这边也要跟着他发疯,对于宋军来说,能够发射“霹雳弹”的投射车就那么多,虽说仙人关后面有足够的资源来为宋军制造军备,可那不是一躇而就的事情,如果金兵持续攻打关卡,恐怕压根就抽不出人手去制备那些东西了,毕竟一旦进入关卡攻防战,到时候要赶制的,就是弩矢羽箭这些东西了。 在刘涚的大喝之下,仙人关城门洞开,一辆辆的投石车被拖回城中,与此同时,刘涚也没有闲着,招呼着柴青源等人,整饬队伍,出击! 必须要出击了,金兀术派出来的那些奴隶兵悍不畏死,用手中的大刀疯狂的砍着地面上的竹矛,虽说竹矛数量众多,但奴隶兵的也不少,加上他们手中的大刀锋利,砍削起竹矛来,速度极快! “一二队下马冲杀,其他队继续放箭!” 刘涚麾下的一二队,乃是胡立和柴青源两人率领,合计一千人。在刘涚的带领之下,这一千人跳下战马,纷纷抽出腰间长刀,跟在刘涚身后,如同一群下山之虎,冲向金兀术的那些奴隶兵! 哪怕这些竹竿是刘涚亲手策划布置下来的,他也不可能骑着战马冲进去,虽说竹矛的锋锐朝向是对着仙人关之外,冲出去的时候几乎没有危险,但若是金兀术发动反击,刘涚这些骑兵想要退回来的时候,就有些困难了。 所以刘涚还是选择了步战,他相信自己训练出来的精兵,不管是马上马下,都能完败金兀术最精锐的亲兵,遑论这些奴隶兵? “杀!” 刘涚左手长刀右手三棱刺,面对浑身上下几乎没有半点防御的奴隶兵,不管是三棱刺还是长刀,都有及其强悍的杀伤力,别忘了刘涚如今可是几乎手掌成都县的人物,他用的长刀,虽说比不过他手中的三棱刺,但也绝对是精品中的精品。 长刀所向,鲜血飚溅,如果说冲入竹矛阵的一千宋军组成了一柄长刀,那刘涚就是锋锐的刀尖。在他的带领之下,这一千宋军势如破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竹矛阵之中推进,不过数息的时间,竹矛阵里的奴隶兵们就再没有心思去对付竹竿了,他们要自保! 然而面对如狼似虎的宋军,金人的奴隶兵所有的挣扎都是徒劳,一炷香的时间,在步兵和后面的弓骑兵配合之下,金兀术派出来的奴隶兵,全灭! “呼~” 刘涚终于站直身子,吐出胸中一口浊气。虽说他力大无穷,体能也是远超常人,但毕竟他还是人,一炷香时间的激烈战斗,还是让他感觉稍微有些疲累! 然而对于宋金两国观战的人来说,刘涚刚刚的表现,可谓是让人感觉到“惊恐!” 整个竹矛阵之中,所有的奴隶兵里面,竟然有差不多十分之一是被刘涚一个人干掉的!虽说刘涚身边还紧紧的跟着吴安邦和柴青源以及一些亲兵,但事实上当刘涚沉浸到那种杀戮之中时,吴安邦这些拱卫刘涚的人,几乎没有出手的机会,他们唯一能够做的事情,就是咬紧牙关跟上刘涚的步伐,不让自己掉队! 是的,即便这样,当刘涚停下来的时候,一众亲兵大多是累的之喘气,吴安邦和柴青源虽说稍好一些,但胸膛也是快速起伏,额头上一颗颗的汗珠止不住的冒出来。 谁能相信,几乎没有进攻敌人的人,竟然比包揽了几乎所有敌人的人还要累呢?即便是柴青源和吴安邦自认对刘涚已经很了解了,但今日刘涚的表现,也是让两人真正的大吃一惊! 其实这也不奇怪,往日里大家都是骑在马上作战,甚至于需要刘涚出手的时候极少,如何能够看出战斗力来?再说了,刘涚对于骑马作战这种事情本身也不是很擅长的,其战斗力必然会受到一定程度的限制。 可是今天就不同了,纯粹的步战,反而是刘涚的强项! “撤!这破刀,报废了!” 一面下达撤退的命令,刘涚一面将手中的长刀扔开。他知道自己只是杀了金兀术一个措手不及,等金兀术回过神来,同样用弓箭来招呼他们,恐怕自己率领的这一千步兵,就要遭受不必要的损失了! 要说刘涚这个命令当真是下的及时,那金兀术一开始的确是被刘涚部队表现出来的强大战斗力所震惊,但震惊归震惊,到最后金兀术还是反应过来,既然宋军可以用弓箭来压制,他怎么不可以? 不过就在他下令的时候,刘涚率领的士兵已经开始撤退了,等到第一波弓箭飞上天空的时候,刘涚等人将将好走出了弓箭的射程! “气死本王了,气死本王了!” 金兀术眼瞅着这一幕,当真是气的擂胸跺足,如果不是为了自己的形象,他都想冲上去大骂刘涚无耻了! “王爷息怒,咱们不过损失了些奴隶兵,但是已经将宋军的投石车逼退了,没有了投石车,我们进攻起来就方便多了!”还是普风在一旁开口,才让金兀术的暴怒缓缓的平息下来,点点头道:“国师所言有理,不过刚刚才一场大战,儿郎们也需要休息!” “那是,今日就这样吧,明日一早,我们再发动进攻,到时候步骑协同,老衲倒是想要看看,那个刘涚,还能杀多少人!” 是的,今日刘涚的表现,却是连普风都吃惊不小!概因为普风自觉换在刘涚那个位置,恐怕也无法像刘涚表现出来那样的彪悍,一个人在一炷香的时间里杀掉数百的敌人,哪怕敌人只是战斗力极低的奴隶兵,但也是让人震惊的! 而返回仙人关的刘涚,则是得到了英雄般的迎接。 事实上,此时的刘涚,就是所有人心中的英雄! “哥,你实在是他强大了,如果我是女人,我一定要嫁给你!”吴璘这厮现在说话是越来越没底线了,他是第一个冲到刘涚身边的人,嬉皮笑脸的样子,弄的刘涚很想用大耳巴子抽他! “刘涚,你当真是本帅麾下的第一将,大功,大功!”吴阶满面微笑,也是不吝赞赏之言,至于说其他将领,则是一个个上来跟刘涚拥抱,以示他们心中对刘涚的钦佩,当然,更远的那些士兵,只能远远的用敬佩的眼神望着刘涚,那眼神,恍若就是在望着一个救世主。 “大人,诸位兄弟,你们是不是先让末将去洗一洗,这一身.”刘涚满脸的苦笑,摊开双手都不敢放在自己身上,可不是么,此时的刘涚从头到脚都被一层厚厚的血浆给覆盖了,也不知道杨政那些家伙怎么受得了,竟然还要上来跟他拥抱。 其实这也是刘涚想多了,毕竟吴阶麾下的将领没有一个不是尸山血海里走出来的,些许的血浆污秽,他们岂会放在心上。 倒是刘涚自己觉得不舒服,不过他都开口了,自然也不会有人阻止。 “大人,你今天的表现.”陪着刘涚前来清理的,正是柴青源。在刚刚的战斗过程之中,柴青源对自己的表现并不满意,倒不是说他心中嫉妒刘涚抢了他的风头,实在是他觉得刘涚今日的表现,跟往常那种低调截然不同,有些疑惑。 “唔?青源你也看出来了?” 刘涚一面清洗自己,一面低声问道。 “是呀,过去我总觉得大人只是比我强一线,今日才知道,我跟大人之间的差距.”柴青源这话其实没说错,他已经很久没有跟刘涚过招了,故而对刘涚战力的理解,还停留在当初见面的那时候,殊不知刘涚身体的特殊情况,让刘涚的战力每日都在精进着。 因为刘涚吃了毒蛟的精血,而精血在刘涚的身体里,是需要时间逐渐转化刘涚的身体,这个过程本身是很漫长的,这也是为何当初清虚散人的担心始终还没有出现的缘故。 至于说什么时候能够转化结束,恐怕就连神仙都不知道。 “青源啊,不是我想表现自己,既然已经决定要开始行动了,那我就需要先把自己树立起来!” 果然,刘涚今日的突出的表现根本就是他的一个计划,即便没有那些奴隶兵,刘涚必然也会找到另外的方式来表现自己,他要做的事情,就是要在那些宋军的心中竖立起自己无敌的形象! 这个时代的人,大多数心思还是很单纯的,这一点刘涚可以确认。只要他能树立起自己无敌的形象,那么这个形象将会影响到那些士兵对他的态度,不管他们是不是刘涚麾下的兵马,只要他们坚定的相信只有刘涚才能带领他们战胜金人,保卫家园,那么将来有什么变化,这些士兵也就必然会选择他刘涚! “末将好像明白了,”柴青源在听了刘涚的话之后微微点头,“不过大人,你这样做,会不会引起吴阶等人的嫉妒之心呢?” “嫉妒之心?” 刘涚微微一愣,随后叹息道:“若是吴阶不嫉妒当然是最好,如果他嫉妒,哎,说不得他就要倒霉了。” 第314章 第三〇〇章 欲谋巴蜀,先退兀术(下) 柴青源担心因为刘涚的出众表现会引来的吴阶的嫉妒,毕竟这也是人之常情,正所谓不招人嫉是庸才,像刘涚这样彗星般崛起的天才,历史上不知道凡几,但大多数都在中途陨落,其中有很大的原因,未必就是天才自身的问题,反而正是因为天才周围的那些人。 棒杀,捧杀,殊途而同归。柴青源的生长环境跟其他人不同,其想到的东西自然也就不同。 对于柴青源的提醒,刘涚心中并不紧张,毕竟一来他相信吴阶能够青史留名,那绝非是普通心性,二来他也知道,其实吴阶的命数不长了。 历史上的吴阶,死于公元1139年,也就是说从现在算起,也不过就是四五年的时间,而更重要的一点是,吴阶并非死于战阵或者是别的争斗,刘涚觉得如果自己没有记错的话,那吴阶其实是命数到了。 如果说是横死,那么因为刘涚的出现,吴阶的结局还有可能会改变,但死于命数,那就是天定,刘涚不认为自己有帮别人逆天改命的本事,首先一点来说,他只是个军人,不是医生,不知道怎样去帮人养生。 当然,王重阳师徒或许有这个本事,但有这个本事不代表清虚散人就愿意这样去做,更何况,现在刘涚自己都不知道清虚散人究竟在什么地方,当他带着王重阳和柴胡两人离开刘家庄之后,就再没有师徒三人的消息。 “青源啊,这接下来的战斗,恐怕是有些难打了,今天金兀术的表现,证明他确实是打算不计成本的拿下仙人关,也不知道这厮究竟是发的什么疯.” 正当刘涚跟柴青源说起此事时,胡立突然在外面敲门,柴青源敲门之后,刘涚就看见一张尴尬的面孔。 “胡立,有什么事么?”刘涚看胡立的脸色,不由得有些疑惑,往日里胡立都是个没心没肺的家伙,今日骤然表现出这个样子,当真是古怪。 “大人,仙人关下来了.。一群狼,吴大人让你过去瞧瞧.” “一群狼?我去瞧瞧?”刘涚的第一反应是想问问一群狼跟他刘涚有啥关系,然而脑子里灵光一闪,他顿时想到一种可能来,“胡立,不会是.” 此时胡立也只能是苦笑着点点头,道:“可不是小玉,还有大公子也来了!” “胡闹!” 大公子自然就是杨再兴。虽说杨再兴是他的干儿子,但刘涚却从不曾想过要让杨再兴改姓为刘,然而刘家庄上上下下又有谁不知道,刘涚对这个干儿子的疼爱不亚于亲生儿子。 今年十四岁的杨再兴竟然带着狼王小玉来到仙人关,这当真是让刘涚心头火起!难不成这孩子是把战场当成儿戏了?还是觉得自己翅膀硬了要飞?一拍桌子,刘涚就要跟着胡立去见杨再兴,说不得今次要好好的收拾收拾杨再兴了。 胡立和柴青源见刘涚发火,心中暗暗为杨再兴捏了一把汗。别看他们是刘涚的下属,平常时候刘涚也很好说话,可刘涚当真是发起火的时候,谁都顶不住。 “大人,且慢一步!” 三人刚刚出门,那柴青源脑子里灵光一闪,却是想到一个法子来,先不说这个法子是不是有他所想的那样有用,但他觉得至少可以帮助杨再兴免去一顿皮肉之苦。 “说!” 刘涚此时的心情当真是糟糕,他倒不是因为杨再兴将狼群暴露在吴阶等人的面前而生气,他生气是因为觉得杨再兴不遵守他的命令,竟然视战场如儿戏。 “大人,末将以为,大公子他带着狼王来的正是时候!” “哦?” 对于柴青源这个人,刘涚还是有所了解的,他相信柴青源不会无缘无故的替杨再兴开脱,但要说杨再兴来的是时候,刘涚绝对不信,然而柴青源却是提到了狼王小玉。 由此来看,狼王小玉才是柴青源所说的“来的正是时候”的重点,想到这一节,刘涚的脚步顿时放慢下来,脑子里连番电转,最终停下脚步,“青源,难道你是想.” “大人就是大人,青源不过才说了一点,大人就已经想到了!” 只是看刘涚的眼神,柴青源就由衷的钦佩起来。他一点都不因为自己刚刚脑子转的快而自满,因为他猜想,如果来的不是杨再兴,恐怕刘涚会第一时间想到这点。 “你怎么来了?” 但吴阶等人知道,那仙人关下的一大群山狼竟然是刘涚的儿子驱赶而来时,一个个的就散了,也不去关心此事,唯有那吴璘,死皮赖脸的跟着刘涚,去见杨再兴。 “干爹,是干娘让孩儿来的,还将两千狼骑兵,给干爹带来了!” “两千狼骑兵?” “嗯,他们担心引起太多的窥视,所以没有过来,不过小玉这厮要来,所以把她的小的们都带过来了。” 狼骑兵,那是刘涚在确定弓骑兵这个兵种之后的又一个突破。狼当然不能作为坐骑,但训练有素的巨型山狼却是能够作为骑兵的辅助战斗力,在战场上发挥出巨大的作用来。 闭上眼睛想象一下,全副武装的骑兵,身边再携带一条穿盔带甲的巨大山狼,光是这样的阵势,就足以吓倒心智不坚的敌人了,真要是发生战斗,也不会输给任何一个兵种。 “玉娘怎么会同意你来带队呢?难道她不知道.算了,那边是谁来了?” 刘涚摇了摇头,既然是高玉娘点头同意的事情,他也不想再在这个事情上责罚杨再兴,反正只要杨再兴不上战场就成。 “是卢大哥带的队,他说杨大哥把事情都做完了,他也没啥事,干脆来帮干爹你!” 卢宏? 如果说这支狼骑兵是卢宏带队而来的话,其实来的还真是时候,毕竟前些日子吴阶才亲口提拔刘涚为五千户将军,也就是说刘涚麾下空缺出来的两千兵马,刚好被杨再兴和卢宏带来的这两千狼骑兵给充实了,如此一来不仅刘涚麾下兵马满员,更重要的是还来了一员大将。 卢宏的战斗力,甚至是在柴青源之上,当然或许他现在比吴安邦和胡立都还强,但刘涚总觉得,胡立和吴安邦吃过蛟龙肉,将来的发展应该不限于此。 “来了就来了,小玉,你这厮,还笑?” 恐怕这个世界上只有一条会笑的狼,那就是小玉。这厮根本就是能够听懂人话,至少它能够听明白刘涚和杨再兴之间的对话,见刘涚已经不在生气,这厮就笑了。 随着刘涚的一声爆喝,小玉也就老实下来。甭管它有多聪明,野兽始终是野兽,幼年时期在刘涚面前的不堪一击已经在小玉的狼心之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哪怕她现在指挥着数千数量的狼群,但它就是生不出一点反抗刘涚的心思的,反而是刘涚的一个眼神,就能让她老老实实的。 说来也奇怪,这小玉分明就是一条母狼,如今成为狼王之后,其下属之中也出现了不少体型超过她的,但就是没有哪怕一条山狼,敢于向狼王的位置发动攻击。 “既然来了,就给我老实点,回头我派你们上战场的时候,你就别想了!” 刘涚两眼一瞪,将正打算说话的杨再兴给瞪的脖子一缩,虽说刘涚看上去凶神恶煞的样子啊,但是在刘涚身边待了这么多年,那杨再兴还能不明白刘涚的性子? “干爹,师傅写信回来说,那岳元帅的大儿子如今都是军中的偏将,人家从军两年,今年也在十六岁啊,干爹,我也是十四岁了啊!” “呃,这事儿干爹心中有数,青源,你带几个人去把卢宏给我带过来,胡立你带再兴回我房间休息,小玉你们给我留在这里,我去找吴大人说说!” 刘涚几方下令之后,径直去找吴阶说明。虽说吴阶心中震惊,但这个节骨眼上,别说刘涚弄来了两千兵马,就算是弄来两万兵马,在吴阶看来那都是天大的好事! 金兀术的上一次进攻已经充分说明问题,如果照今日这般强度的进攻,吴阶相信竹矛阵很快就会被破掉,到时候进入真正的攻防战,仙人关能够坚持到什么时候,还难说的很。 军情告急的信笺吴阶也发出去了,想必现在应该到那刘子羽的手中,然而刘吴阶其实并没有太指望刘子羽,毕竟刘子羽手中有多少实力,吴阶还是清楚的,那些战斗力薄弱的士兵真正派来了,反而是束手束脚,只会帮倒忙。 “这些事情刘涚你就不用向本官汇报了,自信处理吧,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金兀术明日一早必定会再度进攻,那时候来的恐怕不会再是今日这种奴隶兵,刘涚你有什么计较没有?” 面对吴阶的质询,刘涚却是微微一笑,“大人,您若是信得过末将,那明日金兵来攻时的第一站,不如还是留给末将吧,末将定然会让大人满意的!” “哦?刘涚啊,你说的如此有信心?今日大败金兵回来时,本官见你都没有这般神采飞扬,怎么,是人手增加给你带来了依仗呢,还是因为什么别的原因?” “这个嘛,还请大人拭目以待了!” 刘涚此时当真是不想说出心中的计划,只因为要等卢宏那些狼骑兵进城,跟刘涚见面商议之后,刘涚才能确定这个计划是否行得通。 如果确实没有问题的话,刘涚干确定,金兀术想要破杀金坪上的竹矛阵,当真是不容易了。 第315章 第三〇 杀金坪上,仙人关下(上) 盛夏的烈日才刚刚从东边的地平线上冒出一丝光芒,金兵的连营之中,依然站出一排排整齐的队列。 这是即将对杀金坪发起冲击的金兵,虽说这些金兵个个身材高大、穿盔带甲、手提腰刀,但实际上,就在昨天他们还是正儿八经的骑兵。 事实上金兀术带来的兵卒还真是不多,毕竟金人向来都是以骑兵取胜的,即便麾下有那么一些步卒,但不论数量还是质量,跟骑兵都不能相提并论。而金兀术想的,就是在今天破了竹矛阵,穿过杀金坪,直奔仙人关之下。 之所以他要让麾下精锐的骑兵放弃战马成为步卒,是因为在他想来,只有这些精锐骑兵的战斗力,才能抗衡刘涚率领的那些步卒,这样一来,不需要利用奴隶兵的人海战术,而那些奴隶兵以及那些普通的步卒,金兀术还需要他们在攻打仙人关的时候充当炮灰的角色。 攻城战向来是最惨烈的,尤其是在攻城的初期,上阵的士兵伤亡率基本上高大六成以上,若是没有督战队的存在,根本无法驱赶那些炮灰持续不断的攻城。 正是因为这样高的战损率,金兀术才不愿意让自己麾下精锐的骑兵去攻城。 “两万人!今天本王让你们两万人,持续不断的去冲击宋狗的竹矛阵,若是你们不能将竹矛阵彻底破坏,那你们也就不用回来了!记住本王说的话,今日你们只有两个选择,要么,躺在竹矛阵之中,要么,站在仙人关之下!” 金兀术黑着脸,他久居高位,加上自身实力,以至于他的一言一行都会给下面带来沉重的压力,这就是气场,而这种气场,别人还真学不来。不是那种真正的人上上,想要模拟这种气场不啻就是个笑话。 而在金兀术这种气场的逼迫之下,整整两万士兵,身上也激发出一股暴虐的气势来,原本女真人就崇尚暴力,在他们眼中不堪一击的宋狗,竟然三番五次的带给他们耻辱,这种事情他们也是受够了,此时被金兀术一撩拨,终于彻底的爆发了。 “很好!” 看着嗷嗷叫的下属,金兀术并没有因为他们的混乱而不满,相反,他觉得很满意,这才是虎狼之师,这种暴虐一旦转为为战斗力,那是相当恐怖的。其实在中国历史上,往往异族入侵汉人的城池时,总会出现残忍好杀的一面,然而汉人势力之间的战斗却很少出现针对平民的杀戮,甚至于汉人对外族的战斗,也不会有这样的情形,并非是说汉人士兵心中就没有那种兽性,相反,真是因为汉文明数千年的发展,成功的压制了人的兽性。 兽性只能逞强一时,终归无法暴虐一世,汉文明之中的那种韧性,让汉民族一次又一次的被压抑,但终究还是能一次又一次的站起来。 “出发,杀光宋狗!” 当感觉麾下那些战士的兽性已经被撩拨的差不多时,金兀术大手一挥,战鼓擂动,下达了出击的命令。 事实上金兵的动静早就已经被站在仙人关城头上的宋军觉察,就连吴阶,也是早就站在城头之上观望了。 杨政、颜安,包括吴璘等人都在吴阶身边一字排开,唯有刘涚不在。 “大人,刘将军不是立下军令状,说今天杀金坪的事情交给他了么,这金狗都已经出击了,怎么还不见刘将军呢?” 问话的,乃是吴阶麾下一个正将,此人也是吴阶麾下的老将了,性格向来稳重,刘涚的崛起也没有让他刻意的去贴近,而他现在开口,也完全是站在吴阶的立场上,并没有丝毫打击刘涚的意思。 “既然刘涚有把握,那我们就等等吧!不过那金狗层层叠叠,人数怕不是有上万人。” “是啊是啊!”吴阶这才一开口,吴璘顿时就接着道:“虽说我也承认刘将军麾下的兵马战力出众,但即便加上昨日傍晚赶来的两千人,也不过就是五千人而已,怎么跟金狗拼啊!” 吴璘这话其实才是众将心中最担忧的一点。 虽说他们也都知道,刘涚麾下的弓骑兵如今可以算是吴阶麾下,甚至是整个南宋朝廷军种之中战力最强的兵马,然而杀金坪那种特殊的阵势之中,骑兵是完全没有发挥的余地,没看见金狗今日都没有派出一匹马儿么? 若是说双方都下马步战,刘涚那边的弓骑兵在数量上完全被金兵碾压,人家一来就是上万人,刘涚这边满打满算五千不到,一比二甚至是一比三,除非金兀术派出来的还是昨日那种奴隶兵,否则杨政等人不觉得刘涚的士兵有那么强的战斗力,可以轻松应对金兵。 就算是刘涚的士兵能够以一敌三,但这样短兵相接的结果却有可能让刘涚损失惨重,而刘涚损失惨重也就意味着整个仙人关的防御力量遭受到重创,相反,对于金兀术来说,即便一两万的兵力被刘涚拼光了,都还不能说是伤筋动骨,人家还有八万的大军在后面没动呢! 就在城头上众人七嘴八舌的时候,仙人关的城门轰然一声打开,紧跟着,让人目瞪口呆的一幕出现了! 虽说对于刘涚要如何应对金兵,大家伙儿心中都有这样那样的猜测,然而谁也没有料到,首先冲出城门的,不是骑兵也是步卒,甚至都不是人,而是——一群狼,山狼! 山狼皮毛的颜色大多不是灰就是黑,倒不是说山狼就一定没有其他颜色,只不过动物在几千万年的进化之下,所有的一切变化都只有一个目的:活下去。对于生活在山区,丛林之中的山狼来说,灰色和黑色,那才是最好的掩护色,不管是捕猎还是逃命,这种毛色都是最好的。 故而在城头上看,吴阶等人就只能看见一条条灰色,或者是黑色的影子一冲而出,随即就窜入竹矛阵之中,对于战马来说几乎是必杀之阵的竹矛,在山狼的眼中,被无视了! 是的,狼,本身就是一种及其机灵的动物,哪怕是在高速跑动之中,也能轻松的闪避障碍物! “这是.狼群?” 谁也没有想到,刘涚派出去的第一波进攻,竟然会是一群狼,而且看上去这群狼的数量,好像是——源源不绝? 是的,当城门大开之后,灰黑的身影就持续不断的一冲而出,就如同蓄水的水库突然之间大开了闸门,积蓄的洪水冲泻而下,不知何时才是尽头一般。 “怎么会这么多,昨日里不是说只有两千头么?” 关于刘涚的干儿子竟然带来一群狼的事情,吴阶自然是知道的,不过当时刘涚告诉他这群狼的数量大概就是两千左右,但是现在从上望下去看,那铺天盖地的狼群,哪里才两千,翻个倍恐怕都够了! 其实这事儿倒真不是刘涚在哄吴阶,他没有这个必要啊。 说到底还是因为刘涚自己都没有弄清楚那些狼的数量。卢宏跟杨再兴带领着狼骑兵从刘家庄出来的时候,确确实实是只有两千多头山狼,一个狼骑兵一头狼,这是基本的配置,也是刘家庄能够承受的极限,毕竟饲养战狼跟饲养其他牲口不动,这货可是要吃肉的啊! 然而因为小玉的存在,从益州府成都县刘家庄一路来到仙人关,沿途经过的地方,但凡是有狼群存在的,最后都归结到了小玉这头狼王的统治之下。虽说从成都县到仙人关的距离并不是太远,但在这个时代,一个连绵的山头上恐怕就会生活着一群规模不小的狼群,如今这些狼群都跟着小玉走,等到仙人关的时候狼群的数量已经达到一个逆天的程度。 也就是小玉这头诡异的狼王,才能掌控这么多的山狼、野狼。而正是因为狼的数量太多,所以小玉不得不将其分散开去,各自捕猎。 这也就是为何昨夜刘涚看到的狼群数量不多的缘故。 等到天色快要放亮的时候,捕猎一夜,吃的饱饱的山狼们全都回来了,这些家伙浑身上下都还带着弄弄的血腥味,但一条条却是精力旺盛,只是周围山岭上的那些野物都倒了霉,在这样夸张的数量优势之下,别说是寻常的食草、杂事动物,即便是那兽中之王,山林的霸主老虎,也成了狼群的盘中餐。 “这是怎么回事?” 要说这些嗷嗷叫的狼群突然之间出现,最惊讶的人莫过于金兀术了! “国师,国师,你来看看,宋狗之中啥时候出了那种妖孽,竟然可以控制狼群!”金兀术只是观看片刻,心中就已经肯定那些野狼绝非是不受控制的畜生,它们瞪着绿油油的眼睛,心无旁顾的冲击着金兵阵营,血盆大口一开,只要咬住金兵身体,打死都不会松口! 人和狼的战争,在一瞬间展开,惨叫声转眼就激扬而起,直冲天际! “妖孽,当真是妖孽!”普风看到眼前这一幕,也是忍不住紧咬牙关,他也不知道是谁在暗中操控狼群,但他心中,却是浮现出一个人的影子来。 那个人,自然就是刘涚! 第316章 第三〇 杀金坪上,仙人关下(中) 就在金兀术率领着十万大军与吴阶率领的三万人在仙人关之前,杀金坪上大战的时候,岳飞率领的岳家军,也跟金弹子麾下的伪齐军,杀的个不亦乐乎。 因为高宠等人勇猛善战,攻克郢州几乎是手到擒来,捷报传回朝廷,那高宗赵构少不得要对岳飞以下进行封赏。 朝廷的封赏传来,岳家军正在攻打随州,进逼襄阳。 襄阳城的守将乃是曾经的南宋军官李成,此人善于弓箭,箭术号称宇内无敌,领兵能力也是强悍,失去李成,当真是南宋朝廷的一大败笔。但不管怎么说,如今李成已经是伪齐的将领,对于南宋来说那就是叛徒,自然不会有人传颂其功绩。 “奇怪了,应祥小兄弟不也是战功颇丰,怎么这次朝廷的封赏,对应祥小兄弟是只字未提呢?” 岳飞刚刚在大营里召集众人开会,主要就是传达朝廷的封赏,除开岳飞自己以外,就属高宠拿到的封赏最多,虽说统兵权限仍旧只有五千人,但品级却提升到了五品。 五品军官这已经是很了不起的品级了,要知道,在有宋一朝,武将的道路远比文臣来的艰难,错非是立下了大功劳之人,否则想要越级提升,难如登天。纵观北宋溃败至今,能够接连越级提拔的,也就只有韩世忠和岳飞这两个天纵之才。 然而如今,众人看高宠的眼神,已然有当初看岳飞的那种羡慕之情,毕竟高宠还年轻,而跟金国的战事,没有十几年的功夫恐怕是难出结果,谁能保证高宠将来不会是第二个岳飞? 故而当高宠提出疑问时,走在他身边的牛皋当即微微一撇嘴,低声道:“高宠兄弟莫要再问了,还是咱们大元帅嘛,一句话就把应祥的功劳都给抹杀了,说什么小孩子家家的当不得官,不能太娇宠了,俺说啊,应祥那孩子凭啥就不能当官了,统领个三五千人马,那就不是个事儿啊!” 很显然,牛皋是在为岳云鸣不平呢。只不过在牛皋心中,岳飞那就是哥,是兄长,是不可违背的存在,故而心中即便有点怨气,也只能是偷偷的在高宠面前发发牢骚,让他去面对面跟岳飞说,借他三个胆子都不敢。 听了牛皋的话,高宠微微一皱眉头,正要开口,却听杨再兴说道:“大帅这是何必呢?既然岳小帅依靠自己的本事拿到功劳,该报的战功还是要报上去!谎报战功不对,难道隐瞒战功,就是好事?” 杨再兴这话纯属就事论事,听的高宠微微点头,在他看来,岳飞此举确实有些矫情了,毕竟那岳云的功劳,又不是偷来的,抢来的,而是实打实的拼回来了,凭什么为了父亲所谓的“清誉”,就平白无故的没了呢! “走,去应祥那边看看去!” “诶诶,高将军等等俺老牛啊!老牛随你们一起去,一起去!”虽说牛皋不敢对岳飞的决定说三道四,但跟着去见见岳云,倒是没人敢说什么。 原本高宠以为岳云的功劳被抹,此时即便不是怒火喧天,那也是闷闷不乐,殊不料当他见到岳云时,却见岳云正在跟张宪一起,训练麾下的兵马。 而高宠再看两员小将面前的兵马,却是微微一愣。 “背嵬军?” 那整肃的军容,冲天的气势,彪悍的体型还有坚定的神情,无一不是在述说这支军队的与众不同。 “牛将军,大帅把背嵬军交给岳云了?” 当从牛皋那里得到肯定的答复之后,高宠心中豁然开朗,看来岳飞并不是那种冷酷无情的人,虽说没有给岳云报军功,但是将自己手下最强的背嵬军交给岳云,那也算是变相对岳云的一种奖赏。 父子齐心,其利断金。 背嵬军,作为岳飞麾下最精锐,战力最强的一支队伍,也只有放在岳云的手中,岳飞才会最放心。 “嘿,只是三分之一而已,高将军难道没有看见,这里只有两千背嵬军么?”这个事情,牛皋才是最有发言权,毕竟此时的他才是背嵬军的二当家,即便是岳云,那也是在他牛皋的手下听令。 “两千背嵬军,能破十万兵!” 看了一阵子背嵬军的训练,高宠也不由得在心中将刘涚训练出来的高家子弟兵拿出来,与背嵬军相比,一时之间,竟然是难分轩轾。这样的感受,让高宠不由自主的感慨出声,顿时也引起了岳云和张宪两人的注意。 对于岳云来说,曾经高宠只是他暗暗钦佩的一个对象,然而当他接受高宠的建议,将武器从枪换成大锤之后,心中对高宠就有了别样的感情,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高宠一个小小的提点,却是让岳云有了飞跃式的进步。 “高将军来了,小侄见过高将军!” 岳云倒是没有因为高宠等人的来到而终止背嵬军的训练,他低声吩咐张宪继续主持训练,他自己则是快步来到高宠等人面前见礼,虽说他是大帅的亲儿子,又是长子,然而在军中从不曾有过半点架子,上至将军下至士卒,岳云永远都是客客气气、谦虚踏实的。 “应祥啊,看到你没什么怨气,我就放心了!”等岳云见礼之后,高宠很是随意的这么一说,却是让岳云脸上浮现出一丝疑惑,“高将军,小侄会有什么怨气?” “这.朝廷的封赏下来了,却没有你的名字,难道说你心中就没有半点怨气?”高宠细看那岳云眼神,当真是纯朴的不见半点虚伪,心中也是很惊讶,遂开口问道。 “哦?高将军是说此事啊?其实小侄还真是没想过什么赏赐,不就是跟金狗作战么?赢了那是应该的,何必求什么赏赐?大丈夫理当为国为民,小侄能够跟诸位将军并肩杀敌,那已经是小侄最大的福分啊!” “应祥真是如此想?” “那是自然!”岳云很是恳切的点头,随后又冲着高宠笑道:“说起来,小侄还没有感谢高将军的提点,如今使唤一对大锤,杀起金狗来,当真是顺手的很呀,不过就是.” 话到说一半,岳云也是皱了皱眉头,却没有接着往下说。 高宠是何等人物,岳云这一迟疑,高宠心中顿时就明白,低声笑道:“可是觉得那大锤还有些轻了,不太趁手?” “生我者父母,知我者高将军矣!哎,昨日我跟父亲说此时,他老人家还说我好高骛远,高将军,难不成咱们堂堂****,还找不出一对更好的大锤来了?” 说到这里,岳云的神情多少有些暗淡,可不是么,让他上阵杀敌,他无怨无悔,隐瞒他的战功,他也是没有半点怨言,可这兵刃的事情,乃是为了杀更多得到金狗,怎么就不能得到父亲的支持呢? “小伙子不要焦急嘛!你现今使用的大锤,那已经是常人之巅峰了,你说朝廷的匠作营哪里知道上天会降下你这样的怪胎,早早把兵器给你准备好呢?” “高将军说的是。”岳云虚心受教,但脸色始终有些难看,见岳云如此,高宠又是哈哈一笑,道:“应祥不要灰心嘛,虽说咱们朝廷没有合适你的兵刃,但这天下总有适合你用的家伙,这不,我今日就是来给你说说,哪里有来的。” “啊?高将军知道哪里有更好的大锤?那是何处,若是不远的话,小侄这就去取来!”岳云当真是急的直搓手。 “哈,你看你这孩子,好罢,我也不逗你了,那对趁手的大锤,此时就在那伪齐皇帝金弹子的手中,至于你能不能拿到,就要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伪齐皇帝,金弹子?可就是那叛出金国,号称金国战力第一的完颜真珠儿?”岳云一双虎目当中闪过两道寒光,不由自主的向着北方望去。 “随州之战,咱们胜利在望,拿下随州之后就是襄阳城,若是咱们能够灭杀了李成.” “李成若死,则这一片再无能够阻挡我岳家军脚步的伪齐军队,到那个时候,金弹子想要龟缩于大名也不成了,应祥放心好了,很快你就会有一双趁手的兵刃了!” 也只有高宠这样的人物,才会视曾经的金国第一勇士金弹子如草芥,明明是金弹子的兵刃,此时从高宠口中说话来,也恍若就是寄放在金弹子处一般,这股豪气,顿时激的岳云心神激动,双拳不由的紧握,道: “高叔此言有理!金弹子,你就等着吧,用不了多久,我就会在战场之上,名正言顺的打败你!” “好!小伙子就该有这种豪气!” 岳云的表现也是让高宠满意,他现在是怎么看岳云怎么顺眼,当下就道:“走,去我那边,你那大锤虽说使唤的不错,但有些地方还能提高,随我去切磋切磋,想来对你有所帮助!” 一听高宠要亲自指点自己,岳云顿时喜出望外,当即点头,稍作安排之后就跟着高宠离开。 而高宠和岳云之间的事情,却是被远处一双眼睛,一览无余。 “应祥能够得到高宠的青睐,那也是他的机缘,哎,可惜那刘涚,不能来帮我啊!” 一声惋惜,自驻足观望已久的岳飞口中发出。 第317章 第三〇 杀金坪上,仙人关下(下) 岳飞见那高宠跟岳云相处甚欢,心中也是感慨万分。 能有一个高宠这战神般的猛将,说起来已经是他岳飞的运气,但这人心终究不是那么容易满足的,得到高宠,岳飞心中难免又会想起另外一个不输高宠的英雄人物,刘涚。 仙人关的战斗,刘涚的战果,朝廷的赏赐,别人不知道,他岳飞还不清楚么?吴阶这个人,成名虽早于岳飞,但如今不管是宋金两国,威名都已是在岳飞之下,但岳飞总觉得,像刘涚这样一个人才,屈居在吴阶的麾下,当真是可惜了。 别的不说,光是吴阶守成有余而进攻不足这种性子,岳飞就实打实的瞧不起。而这次金兀术大军攻打仙人关,说实话岳飞心中也是不看好,他甚至担心,刘涚会战死在仙人关,如果真是那样的话,当真是让岳飞扼腕叹息。 毕竟这是个消息难以沟通的时代,岳飞当然不知道,仙人关一战,完全就是刘涚崛起的天赐良机! 洞悉金兀术诡计,斩杀金兵先锋,大破追兵乌尔翰,杀金坪布下竹矛阵,弓骑兵碾压炮灰战,到现在,狼骑兵撕裂精锐步卒! 是的,当数千头野狼突然出现在战场之上,以狂狼之势卷袭金兀术派出的三万步卒时,除开刘涚以外,交战的双方都被眼前的景象给惊呆了! 照理说,真正训练有素的战士,尤其是全副武装的战士,别说一对一,即便是一对二,一对三,甚至是一对四五,都不会畏惧普通的山狼,而金兀术派出来的步卒数量尽然高达三万,更是野狼队伍的数倍以上,面对山狼的进攻,实在不应该如此狼狈才是。 可问题偏偏就出在杀金坪这个该死的地形之上。 金兵的数量是多,然而杀金坪的狭窄的地势决定了金兵不能将三万金兵一字排开,当然,即便是有这么宽的地形,只要不是脑子糊涂的将领,都不可能让进攻的阵型没有纵深,然而在杀金坪这个地方,最宽的位置也不过只能让一百多人并肩而行,仅此而已。 也就是说,三万金兵其实被拉开成了一条长绳,这也是金兀术原本设计的战术,他希望自己的士兵能够像是大海的浪潮一般,一浪接着一浪的拍打在竹竿阵上,将那些竹竿阵拍打的粉碎。 在这种前赴后继的冲击之下,金兀术相信,哪怕就是刘涚亲自带兵抵抗,在数量的巨大差异之下,也根本无法阻拦,螳臂当车的最终结果,就是被碾压的粉身碎骨! 然而刘涚再一次的让金兀术意外了! 首先登场的竟然不是宋军步卒,而是一群——狼! 这些畜生单体战斗力必然不如士兵,然而它们却凶狠狡诈,更重要的是灵活机动。虽说地形狭窄对于双方来说都是不利条件,然而山狼的体型却更适合这种环境下发动进攻,更重要的,山狼能够跳跃攻击,往往是上冲下三层同时发动进攻,而一个金国士兵占据的空间宽度,几乎等同是要面对六条山狼的攻击。 一个普通士兵可以完胜三条山狼,可是当他面对六条山狼的时候呢? 结果是不言而喻的。 虽说在跟金国士兵的战斗之中,山狼也会负伤,或者是战死,然而真正让第一线金国士兵惊恐的,是夹杂在那些山狼之中,体型庞大,最为凶残的一种狼,这种狼的身上,竟然有着护甲! 重要部位有护甲,加上普通山狼的掩护,还有自身的凶残狡诈,这种特殊的山狼,几乎是一咬一个准,死在其狼吻之下的金国士兵,不计其数。 而这种山狼的数量,在金国士兵的眼中看来,竟然仿佛是不计其数! 本来嘛,若是宋军派出士兵对战,这些金兵是不会畏惧的,一对一,他们完全有信心碾压对方,别看昨天刘涚的士兵对上那些奴隶兵如同切菜砍瓜一般,但却是没有让这些精锐有半点惊讶,只因为他们觉得自己也能做到相当的程度,然而刘涚的兵马才多少,整个仙人关才多少? 说句难听点的话,如果没有这个竹矛阵,没有杀金坪这种地形,没有仙人关这个关卡,光是今天派出来的三万步卒,单纯比较数量的话,就能超过整个仙人关的宋军总数,这也是金兀术的底气。 然而战争从不曾以人数来论输赢的,战争,是一门艺术。 被敌人杀死,和被一群山狼咬死,带给人的心理压力,是截然不同的。更不用说,当数千山狼上阵之后,紧跟着就出现了一群身形高大、全副武装的宋军士兵。 这些士兵一登场,带给金兀术的感官就是截然不同。首先就是他们身上那种玄铁色的铠甲,至少在金兀术跟宋军交战的这一生之中,从未曾见过这样的铠甲! 金兀术当然没有见过,因为这种铠甲无论是样式、质地还是功能,都是刘涚在那一百零八套秦甲的基础上发展出来的,自然跟这个时代的盔甲有着截然不同的外形,其实刘涚那套秦甲也是随身带着,只是还没有到需要穿戴起来的时候。 这种秦朝时期的士兵盔甲,经过刘涚的发展之后,竟然给人感觉比如今的铠甲还要先进,不得不说这样的结论让人感觉有些汗颜,难道说,经过这些年的发展,汉文明却是越来越倒退了不成? 好在刘涚幸运,碰上了一个秦时的藏兵洞,加上他的专业还有高家庄、刘家庄联手的财力,好不容打造了出三千副盔甲来,装备了这支狼骑兵队伍,今日就是检验这些成果的时候了。 而狼骑兵队伍使用的战刀,也跟这时代的战刀有所不同。 刘涚只是个特种部队的政委,并不是什么炼钢大师,所以他对于如何提高冶炼水平可谓是一概不知,但他却知道,什么样的兵器最容易发挥人体的能力,也能造成最大的伤害,所以他只是让高进四处招募高明的铁匠,炼制精钢,却不需要这些铁匠来设计兵器的外形,这个工作他自己就能胜任。 经过刘涚设计的战刀,造型颇为古怪,首先一点就是刀柄的长度,正好跟刀身一般。其实这种战刀,本身就是一根粗细均匀的精铁棍,一半锻打为刀身,一半保留原本的棍型作为刀柄,如此一来,长刀的重心极易把握,而长长的刀柄不论是单手还是双手,都能极好的操控,更重要的是,从头到尾五尺的长度,无论是马上还是马下,都能发挥极大的战斗力! 狼骑兵上下,统一使用这种战斗。 两千狼骑兵亮相,顿时让金兀术倒抽一口凉气,他当即下令,让弓箭手队伍准备接应,其实是有些想要撤军了! 可不是么,作为全军统帅,金兀术可以承受跟宋军一对一的消耗,然而他却不能承受自己士兵被消耗在狼吻之下。 “王爷,还是再看看,事出反常必有妖,这个刘涚,越来越妖孽了!既然咱们已经遇上,不如再看看他的底牌!” 就在金兀术打算下令的时候,普风却突然插嘴说道。 “再看看?” “嗯!王爷,战斗虽然还是惨烈,但其实我们的损失并不是很大,那些山狼又不是神仙,儿郎们还顶得住呢!” 普风又补充了一句,而金兀术也是定睛再看,的确那些装扮怪异的宋军兵没有立即压上,只是缓慢的逼近战线,像是在给那些山狼压住阵脚一般。 “国师大人,你说这个刘涚怎地如此妖孽?自古以来,啥时候听说过能够驱使狼群作战的?” 看着惨烈的战场,金兀术心中不由的升起一股疑问来。要说他金兀术跟宋朝征战,向来是顺丰顺水,偏偏自打遇上这个刘涚之后,就再没有顺畅过,难道说这个刘涚就是他金兀术命中注定的克星不成? 但不管是不是命中注定的克星,金兀术心中都是暗暗发誓,一定要在仙人关这场战役之中将刘涚拿下,最好是活捉,带回去好好的羞辱一番。要说金兀术也曾经想过将刘涚挖过来,但几次吃亏之后,金兀术对此已经不抱有任何幻想,杀了刘涚,就是他觉得最正确的事情了。 “从古至今也不是没有能够驱使狼群作战的记载,不仅仅是狼群,甚至还有战象之类的,只不过刘涚此子年纪轻轻,而且也没有显赫的家世传承,他怎么能学得会这种奇术呢?” 普风也是皱着眉头,过去他一直以为王重阳才是他的心腹大患,毕竟其是清虚散人的亲传弟子,一身武功已经出神入化,然而跟金兀术一样,随着时间的推移,刘涚这个人的妖孽特性逐渐让普风的心思发生了转移,对刘涚的警惕之心也是日渐增长。 正是因为如此,普风才会四下收集关于刘涚的信息,如今得知的情报已经超过了金兀术。 而就在两人商议的这点时间里,杀金坪上战斗的局面,却因为那些狼骑兵的突然冲锋,而发生重大的变化。 骤然爆发的喊杀声冲天而起,引的金兀术和普风不由自主的望向战场,而只是第一眼,就让两人面色一变,金兀术更是脱口而出道:“糟糕!” 第318章 第三〇 狼骑兵出,天下蛰伏(上) 一头普通山狼,从其族类背后一跃而出,血盆大口张口,咬向面前金兵咽喉! 此时那金兵浑然不知大祸临头,手中腰刀正狠狠的挥向一头山狼,那山狼却也是怡然不惧,脖子一梗,脑袋跟腰刀狠狠撞做一处! “夸嚓!” 锋利的腰刀,竟然未能一举将那山狼脑壳劈开,更为夸张的是,这山狼还有余力,四爪猛然发劲,扑向那金兵下半身,一张口就咬住那金兵的胯下。男人胯下中招,有几个能够忍得住撕心般的巨疼? 然而那金兵的惨嚎不过再一开口,随即就戛然而止,只因为他的咽喉,已落入狼吻之中! 那咬住金兵咽喉的山狼,眼神之中的得意还未消散,瞬间就变成凄厉,只以为其腹部,被一柄钢刀插入,几至没柄! 这一刀,乃是那死去金兵身后的同袍杀来,为其报仇。 然而,这报仇的金兵来不及收回腰刀,就感觉手腕一麻,瞬间变轻,低头一看,却是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一头硕大山狼,而且还是那种穿盔带甲的山狼,一口将其手腕咬断,当真是干净利落,半点没有拖泥带水的意思! “啊!” 惨叫再起,却不渗人。并非是这断手的金兵叫的不够凄厉,实在是因为同样的惨叫此起彼伏,那断手金兵的叫声淹没其中,却是显得有些不起眼了。 仅仅是那种穿盔带甲的山狼出现,就已经能够稳住堪堪要被打破的阵脚,然而等到那些穿着奇异盔甲的士兵上阵之后,金兵才知道什么是恐怖! 从未曾见过的长刀挥出,不管金兵用什么方式,几乎都难以阻挡,腰刀,直接砍断,盔甲,轻松撕裂,更不用说血肉之躯,这样的敌人,让金兵由衷的产生出一种无力感。 不是他们没有战斗的勇气,实在是这样的战斗,几乎就是一面倒的自杀! 其实双方能够接战的锋线并不是很宽敞,严格意义上来说,金兵两个人才需要面对宋军一个人,然而妙就妙在宋军这种有若笔画出来的严谨阵型之上。 也不知是否出战时上面的主将有所严令,总之宋军是严守阵线却不往前推进,彼此之间的一人缝隙,总是由穿盔带甲的山狼来填补,而每个宋军杀的三招两式,立马就会有下一波宋军从山狼身上跨过,填补缝隙,原本作战的宋军则是顺势而退,带着自己的山狼伙伴到后面去休息! 什么是精锐,个体战力再出众,那都不叫精锐,只有此时展现在众人面前,这种进退自如,浑然一体的整体阵型,那才是真正的精锐。 狼骑兵一出,原本就士气转低的金兵,瞬间就遭到到沉重的打击!虽说他们心中害怕,但后面的战鼓之声未曾有半点停歇,更是听不到期盼已久的鸣金号令,无奈之下,他们只能拼死一战! 然而面对这样的敌人,数量上的优势完全不能弥补质量上的差距,加上金兵的心神早已经为敌人所夺,战斗的局势根本就是一边倒,不过半柱香的功夫,这一片土地早已经被金兵的鲜血染红! 当狼骑兵出刀之后,穿盔带甲的那些山狼各自找到了自己的主人,配合作战,而那些寻常的山狼,则是如没了蜂窝的马蜂,四面散开,寻隙而攻,或三五成群,或是单枪匹马,但却绝对不会冒险轻进,只是游弋在金兵阵型的周围,伺机而动。 不得不说,这些山狼若是发动进攻,威胁或许不打,但这般游弋伺机,却是给金兵们带来的沉重的精神压力,毕竟谁也不想被一头狼给咬死,到了阎罗殿那也是很丢脸的事情! “王爷,撤吧!” 虽说一开始让金兀术坚持的正是普风,然而当刘涚的狼骑兵出手之后,普风的眼睛很快就红了,他不是被气红的,而是看到这样一支军队,竟然不是出自他大金国,生生的嫉妒红了! 嫉妒归嫉妒,三万大军丢下去,冲杀了快一个时辰了,却是连竹矛阵大阵都还没有踏入几步,而死去的人,已经上千了!更重要的是,这些金兵到目前为止大多数都是死于狼吻之下,骨肉分离、残肢断臂,当真是惨不忍睹。 金兀术一阵沉吟,他刚刚就想暂时收兵,然而等到狼骑兵出来之后,他的想法却跟普风有些不同了,他想让三万精兵继续打! 他承认,宋人派出来的狼骑兵很强,尤其是在跟那些穿盔带甲的山狼配合之后,更是强的没边,然而金兀术毕竟是个极有才华的统帅,他思考问题的角度,跟普风是截然不同的。 普风只是考虑到眼下,而金兀术考虑到更加长远! 从狼骑兵使用的武器,还有那些山狼配备的盔甲来判断,金兀术有九成九的把握可以肯定,刘涚必然是跟他一样,把骑兵当成步兵使了。不得不说,这是骑兵的悲哀,然而在竹矛阵之中,骑兵确实没有丝毫发挥的余地,反而远远不如步卒好用。 金国最引以自豪的,就是他们的骑兵队伍,至少在今天之前,金兀术始终还是坚信,金国的铁骑是无敌的,宋军哪怕能够获得一定程度的胜利,但也不是因为金国铁骑的失败,而是各种各样的原因,真要是大家野战,放出骑兵来,金兀术甚至觉得,五千金国铁骑,可以正面对抗三万宋军骑兵,这还是金兀术保守的估计。 然而今天,现在,狼骑兵的出现,让金兀术心中生出了一丝警惕! 先前的弓骑兵,已经让金兀术心中隐隐有些担忧,担忧弓骑兵的出现会克制金国引以为傲的铁骑,等到此时狼骑兵再现,那种彪悍的战斗,以及跟山狼配合之后所向披靡的气势,让金兀术不得不重视起来。 山狼,那是标准的食肉动物,而战马是什么?说难听一些,战马若是没有人类的照拂,那就是山狼的口粮,故而对于战马来说,山狼就是天敌,而且还是难以对抗的天敌。 一头狼自然无法对付一匹战马,可是一群狼呢?当一群战马对上同样数量的一群狼时,会有什么样的结果,不用脑子都能想到,必定这一群战马会恐慌,会不受骑士的控制。 金兀术是个聪明人,是个合格的将领,所以他一下子就推算出,幸亏今天是步战,而刘涚也是被逼的没法才亮出狼骑兵这张底牌,否则若是野战,恐怕金兵吃的亏更大! 故而此时金兀术心中已经没有那种窝囊,他反而感觉自己很幸运。幸运的逼出了刘涚的底牌,也幸运的没有使用骑兵! 金兀术更是一个有魄力的将领,也是个为了获取胜利不择手段的将领,在他想明白这个狼骑兵的威胁之后,脑子里转的念头,竟然是在考虑,要不要利用前面的三万精兵,去把刘涚仅有的两千狼骑兵,给拼光了! 虽说到现在为止,狼骑兵的势头仍旧是猛地很,但金兀术相信,那些狼骑兵始终还是人,总不是不知疲倦的杀人机器,就算他们的耐力很好,那么那些山狼呢? 金兀术是来自大草原的人,对狼,狼群他当然是很不陌生,所以金兀术也知道,狼这种畜生,其实耐力并不好,他们往往需要依靠族群的战斗,才能获取胜利。 正是因为金兀术觉得自己了解狼性,所以才会无视前方的那些损失,咬紧牙关要坚持到底。 而与此同时,站在仙人关上的宋军将领,大多脸上除了惊讶之外,就是兴奋! 能不兴奋么?刘涚昨夜里才接收进来的新兵,竟然一来就创造出如此令人惊讶的战绩! 两千人,加上几千头狼,不仅仅让金兵难越雷池一步,更是在自身几乎没有伤亡的情况之下,大量的杀伤了金兵的有生力量! 要知道,今日冲锋的可不是昨日那些奴隶兵,眼前的这些兵马,那绝对是金兀术麾下的精锐,然而这些精锐,跟刘涚麾下的兵马相比,竟然是如此的不堪一击,难道说,这场实力悬殊的战斗,当真是要因为刘涚这个妖孽的存在,而发生重大的变化么? 当然,仙人关上的将领之中,也有人脸色不是那么好看,比如说吴阶。 倒不是说吴阶就不希望获取最后的胜利,只是因为他需要考虑的,绝对比下面的那些将领更多,更全面。 刘涚的兵马表现的确是出众,然而围绕仙人关的战斗这才刚刚开始,刘涚的兵马总共就多少人,五千!其中又有多少狼骑兵?两千!即便剩下的那些弓骑兵仍是战力不弱,但这里却不是其发挥最大战斗力的环境,而此时吴阶已经看出金兀术的打算来了。 毕竟大家都是差不多的名将,金兀术的心思,吴阶岂会猜不到?明知不划算的战斗,金兵那边始终不曾发出鸣金收兵的信号,岂不是说明,金兀术是打算要将这派出来的三万士兵用光? 如果真是那样的话,刘涚那些精锐的狼骑兵还能剩下多少? 至少在目前看来,吴阶不认为真是那样,这些狼骑兵就有一个能够活下来,如同金兀术的想法一致,吴阶同样认为,这些狼骑兵的耐力,始终是有限的! “快,去把刘将军请来,本官有话跟他说!”眉头一皱,吴阶也顾不上是否会影响到刘涚指挥战斗,转身就向自己身边的亲兵下了命令。 第319章 第三〇 狼骑兵出,天下蛰伏(中) “为何要收兵?” “当然是为了保留实力!” 即便是吴阶,此时眼底也是闪过一道焦虑,他当然知道刘涚强,刘涚训练出来的这些狼骑兵更是强,但正是因为如此,他才不希望这些狼骑兵死在仙人关之下! 然而让吴阶吃惊的是刘涚的反应,如果说,刘涚是完全没有看到这一点,那么吴阶觉得他过去对刘涚的那种看法,恐怕就要大打折扣了。 “哦,末将明白了,大人你是担心我的狼骑兵撑不住?” “狼骑兵再强,那也不是铁打的!两千狼骑兵对三万精兵,以一抵十,刘涚啊,你哪里来的底气?” 吴阶不住的摇头,他心中也是一阵庆幸,庆幸刘涚还真是看到了这其中的祸害,然而他摇头,却是因为刘涚这种莽撞。 莽撞,往往是年轻人常有的一种特质,虽说这种特质在很多时候会造成不必要的损失,但莽撞这个词,从另外一个角度看,那就是一往无前的冲劲!年轻人的朝气,冲劲,不是年轻人最可爱的地方么? 为何年轻人需要老一辈的提携、指引,还不就是担心这种朝气和冲劲用错了方向,用过了程度。 在吴阶看来,刘涚有年轻人的血性和冲劲是好的,但却需要他的引导。 “刘涚,我来问你,你还有多少狼骑兵?” “没有了!”刘涚摇摇头,两人此时说话对答都是极快,毕竟下面还在征战,每一个眨眼的瞬间,就有无数的性命被收割,虽说到现在绝大部分被收割的都是金兵,然而总会有一个两个狼骑兵,因为种种原因被牺牲掉。 “既然如此,你是想把下面的狼骑兵拼光?难道你就不觉得,这两千狼骑兵,这种连本官都不曾见过的强力兵种,就此昙花一现,消失在人世间?”应该说吴阶此事给予狼骑兵的评价那是相当的高了,连他都不曾见识过的强力兵种,此话一出,吴阶身边的那些宋军将领纷纷点头,至少他们都是认可这一点的,狼骑兵的强,超越了他们的想象。 “大人.”刘涚此时也不想再隐瞒了,不是他的见识不如吴阶,更不是因为他想让狼骑兵就此拼光,实在是因为他对狼骑兵有足够的信心! 这时代的士兵平常的训练量有多大?刘涚可以拍着胸膛说,这些狼骑兵平常时候的训练量,虽说跟他的亲兵相比略低,但绝对是这个时代其他军队的十倍以上! 十倍以上的训练量,加上取自秦朝的盔甲技术,特制的战刀,还有配合默契的战狼,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严格的训练和纪律锻造出来的那种生生不息的战斗阵型,都给了刘涚强大的信心! 他坚信,在杀金坪这个别人看来很不利的地形之下,他的狼骑兵,一定可以创造出一个奇迹。 所以他等吴阶说完之后,这才面带微笑的开口,“其实我还真是希望,金兀术打着用他那些垃圾兵拼光我这些狼骑兵的想法!” “不可!” “万万不可!” “何必如此,哥,这些狼骑兵要是没了,我会心疼死的!” “滚一边去!刘涚的狼骑兵,跟你有什么关系!”最后说话的吴璘被吴阶狠狠瞪了一眼,他这么一开口,其他人倒是不好冒出声音来。 而刘涚见大家还是不怎么相信自己,不得已苦笑,对着吴阶道:“大人,不如你再看看我的那些儿郎?” 经刘涚这一说,吴阶也是脸色微变,是啊,经过刚刚这么一争论,时间好像已经过去不少了,难不成狼骑兵还真能创造出什么奇迹来?不要被金兵给打垮了吧? 要说观察杀金坪上的战斗,吴阶这边还当真是有着先天的优势,站得高,看的远,比起金兀术来,强的不是一点半点。 而当吴阶等人重新来到墙头,再往杀金坪一瞅时,纷纷瞪大了眼睛,放佛看见了神级一般! 的确,在他们视线再度落到杀金坪上时,狼骑兵展现给他们的场景,的确是难以想象! 狼骑兵,在经过这段时间之后,非但没有后退,反而还将战线推进了十多步! 十多步的距离,照理说不明显,也不能说明什么问题,可是别忘了这里的特殊地形,还有那些竹矛阵。 原本,金兵跟狼骑兵交锋的锋线是堪堪进入竹矛阵,然而此时,狼骑兵竟然已经将金兵给推出了竹矛阵,这其中的差距,利用地上存在的竹矛就很好度量,而距离,正好就是十多步! 然而这十多步,带给众人的震惊却是难以估量的! 要知道,三万金兵不管现在已经被狼骑兵杀掉了多少,其后重重叠叠仍旧给人一种海浪的感觉,在人潮的冲击之下,狼骑兵若是凭自身力量,岂能将十多倍于自己的金兵推的倒退而行? 狼骑兵想要前进这十多步,只有一种可能,就是他们杀死金兵的速度,已然超过了金兵前进的速度,这才可能让他们不退反进! 对于吴阶麾下大多数将领来说,他们看到的,就是这两点。 但是吴阶,杨政这两个老将军,看到的却是细节。 第一个还是阵型的变幻,虽说战斗坚持的时间已经很长了,而且还是在抵抗着巨大的压力之下,可是那些狼骑兵的阵型变幻,竟然没有丝毫的混乱,甚至于给吴阶和杨政的感觉是,经过这一段时间的战斗,狼骑兵的阵型变幻更加的纯熟,有若天成。 其实这并不奇怪,压力产生动力,只有在这种生死相逼的压力之下,每一个狼骑兵身体里蕴藏的潜力才会一点点的被压榨出来,从而让阵型变幻更加纯熟。这一点,吴阶可以理解,杨政也能够猜到。 然而让两人疑惑的,还是狼骑兵的体能。观最后一排那些狼骑兵的体能,包括哪些战狼,好像丝毫没有因为连续不断的恶战,而出现衰减,甚至于吴阶站在城头之上都能感觉到,从那些狼骑兵身上散发出的滔天战意!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说刘涚麾下的这些狼骑兵都是些不知道疲倦的铁人么? 铁人当然是不可能的,吴阶也是极其老道的将领,自然一下就联想到狼骑兵平常时候的训练强度,还有刘涚这个将主,提供给狼骑兵的吃食。汉人讲究调养,也就是说,身体需要的大部分营养,还是从食物之中获取的。要达到一个人,一家人的膳食营养并不难,需要花费的消费也不多,但是要担负一支军队的膳食营养,恐怕就不是那么简单的事了。 这需要大量的经费,而刘涚竟然未雨绸缪的做到了这点,那么他究竟存的是什么心思? 想到这些,吴阶还是忍不住向刘涚望去。 刘涚的感觉很敏锐,一下子就感觉到吴阶的疑惑的眼神,不过他并不打算再跟吴阶多说什么了,今天把狼骑兵暴露出来,已经是刘涚最大的底线了,想要让他暴露出更多,这是刘涚所不愿意的。 “我的老天,这个狼骑兵究竟是怎么训练出来的,刘将军,刘将军你回头一定要教教我啊,你看那战狼,好犀利的战狼啊!” 整个墙头基本上就只能听见吴璘在大呼小叫,其他将领,各有各的心思。不得不说,今日刘涚派出去的狼骑兵,的确是让人不敢直视,那强大的战斗力,完美的阵型变化,可以说是任何一个武将梦寐以求的精兵代表。 可惜不管他们怎么想,不管那吴璘如何大呼小叫,刘涚脸上都只是保持着一抹微笑,而眼神却始终投射在下面继续鏖战的狼骑兵身上。 狼骑兵,当初只是杨再兴孩童时的一个幻想,谁能料到,刚一出世,就能遇上这样合适的机会,从而一炮打响呢? 刘涚从来不担心有人能够复制狼骑兵,只因为他坚定的相信,普天之下,像小玉那样的狼王是不可复制的,而没有通灵的狼王,哪怕你就是一国之君,也无法用人类的方式去驱赶一群野狼日以继夜的训练,跟人亲近,最终拼死战斗! 说好听点,狼骑兵是刘涚的狼骑兵,说难听点,狼骑兵,其实是小玉的狼骑兵! 刘涚毫不怀疑,只要小玉不在了,狼骑兵立马就会分崩离析不复存在,当然,也曾有人向刘涚说过,野狼其实也可以驯化,最终成为骑兵们忠实的战斗伙伴,对于这点刘涚并不反对,但他更清楚,被驯化的野狼那就不是野狼了,顶多只能算是狼狗,那样的狼骑兵还能叫做狼骑兵?充其量叫狼狗骑兵,这个名字叫起来,恐怕就不是那么好听了。 “这怎么可能呢?” 不提宋军这边的震惊,金兀术那边,更是惊讶到嘴巴都合不拢! 区区两千人,在三万人的重压之下,竟然坚持到现在不说,甚至还一步步稳打稳扎的前进,如果不是金兀术亲眼所见,他压根就不会相信!要知道,狼骑兵精锐,他金兀术的兵马也是不纸糊的啊! “咱们的伤亡如何?” 金兀术冷冷的问那来回报的将领。 第320章 第三〇 狼骑兵出,天下蛰伏(下) “战死七千余,伤两千余?怎么可能,你们都是饭桶么!” 听到属下口中冒出来的答案,金兀术差点没有拔刀把人给砍咯!在他看来,是不是最近对下面的人都太过于的放纵,竟然敢糊弄他这个堂堂的金国四王爷,难道真把他当成傻子么? “王,王爷,” 见金兀术暴怒,那金将嘴子皮直哆嗦,双腿更是不由自主的“噗通”一声跪下,因为身上穿盔带甲,那甲叶子相撞,声音当真是稀里哗啦的。“小的没有说谎,绝没有说谎啊!” “还敢狡辩?本王一生经历大大小小数百仗,何时听说过战死受伤比例差距如此之大的?死的多,伤的少?你真当本王眼睛瞎了不成,受伤的士兵,难道就没人救助么?” 大声吼了一通之后,金兀术的胸膛兀自剧烈起伏,他当真是气坏了。虽说他在金国以外的名声不好,差不多都已经是能止小儿夜啼那种程度,但其实金兀术对于自己麾下的士兵还是颇为爱惜,几乎没有做过抛弃伤病这样的事情。 至于说上阵杀敌时的那种铁血心肠,那又是另外一回事,毕竟一将功成万骨枯,慈不掌兵,若是连这点都不能做到的话,那金兀术也不可能成为金国上下都叹服的一代名将。 “王爷,不是小的们不费心救治,实在是.”那跪在地上的金将此时浑身有若筛糠,更有一股淡淡的骚味儿开始在周围,惹的金兀术更是不快,冷哼一声,“赶紧说,还没要你的命呢!” “实在是那些四处乱窜的野狼讨厌,不仅咬死了很多原本可以送下来的伤兵,更是让不少运送伤兵的民夫受伤,如今拿刀子逼着那些民夫,都不肯干啊!” “还有这种事情?” 这其中的原委一出来,那金兀术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事情,不过有件事情那金将却是隐瞒不报,也是为了他自家的性命,毕竟四处流窜的野狼数量有限,怎么彪悍也无法咬死数量上千的伤兵,主要还是因为在刘涚那些狼骑兵的斩杀之下,金兵原本就是伤的少,死的多。 而这个金将为了隐藏自己办事不力,故意夸大了野狼的作用,这也就让金兀术产生了一个小小的误会:看似战力彪悍的狼骑兵,其实也是可以抵抗的,只要做好伤兵的救助,那么或许伤亡不是不可以接受。 “滚下去给本王做好救治的事情,若是再有差池,本王要了你的脑袋!” 听到这句话,那金将恍若是听到了大赦一般,连滚带爬的仓皇而去。金兀术摇了摇头,将视线再度投向战局,而这个时候普风才又开口道:“王爷,老衲总觉得这样拼下去,颇为不妥啊!” 普风虽说绝对不是个合格的和尚,但他始终还是个修炼之人,不管是眼力也好,直觉也罢,必然都在金兀术之上。他感觉那些狼骑兵造成的损失绝对可怕,如果继续这样下去,或许狼骑兵还没有被拖垮,倒是自家全军上下的士气,会被彻底拖垮了! 毕竟嘛,三万人全力压上,竟然被区区两千人挡住,而且短短一个时辰的时间里,近万人的伤亡却没有换来寸进,应该说战斗到现在,早已经输了! “国师大人,你真是觉得本王该撤军了?或许那狼骑兵已经是强弩之末,只需要在添上一根稻草,就能压垮了呢?” 对于金兀术的这种说法,普风却不敢苟同,虽说他也不想得罪金兀术,然而为了整个大金国的利益,他还是坚持自己的看法。 其实这个时候金兀术自己心中也开始有些怀疑,刚刚的那个决定究竟是对还是错。双方的战事进行的时间已经够长了,正常情况下,对面的两千狼骑兵体能早该消耗的干干净净,然而让金兀术惊讶的是,他完全看不到狼骑兵有力竭的趋势,反倒是自己麾下的那些精锐,因为士气不断的下降,而显得有些颓唐难支。 “罢了,让弓箭手队稳住阵脚,咱们,撤!” 皱着眉头再看片刻之后,金兀术终究还是只能一声长叹,下了撤退的命令。 谁也没有想到,原本以为只会是一路顺风的战斗,结果却是接二连三的溃退,从当诱饵的先锋军开始,到现在整整三万精锐步卒,这样的结果,金兀术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他在心中微微一默,到现在为止,他损失的军队数量,竟然是在宋军的十倍以上,难道说这次进攻仙人关,又要无功而返了么? 见金兵主动撤退,刘涚也赶紧让人鸣金,他当然也不想自己的狼骑兵有半点损失,从战斗开始到现在,狼骑兵也有一百多人战死,虽说一百多人在十万人数量级的攻防战之中不算什么,然而刘涚还是心疼的紧,毕竟每一个狼骑兵,那都是他刘涚用自己腰包里的银子堆出来的。 双方鸣金之后,仙人关上再度传出欢呼声,毕竟他们是胜利了,而金兵营中则是一片消沉,弄的金兀术也必须要亲自现身,去探视亲兵,奖赏有功将士,以鼓励士气。 然而很明显的是,金兀术这么做的效果,并不是很好。 与此同时,刘涚这边也在清点战果,打扫战场。 两千多的普通山狼,战死的数量高达七成,剩下的山狼之中,也有一成半伤势严重,至于说狼骑兵和战狼的损失,到几乎是一一对应,不到两百人。 “大胜啊,刘涚,这又是一次大胜,本官要向朝廷传捷报,刘涚你又是首功,首功!” 对于吴阶的话,刘涚却有些麻木,因为他看见浑身洁白的小玉,正缓缓的经过哪些收拢起来的狼尸身边。 虽说小玉只是一头狼,但刘涚知道其不是一头普通的狼,这头狼不仅仅智慧不输常人,甚至还能准确的理解人类的语言,而这样的妖孽,此时移动的脚步也是异常缓慢,沉重。 “嗷呜!” 当小玉绕着集中起来的狼尸行进一圈,刚好回到原点的时候,猛然仰起脖子,发出一声长长的嚎叫,她的这声嚎叫,放佛就是一个命令,在她长嚎结束之前,剩下的狼,不管是野狼还是狼骑兵里那种穿盔带甲的山狼,全都以最快的速度来到了小玉旁边,紧跟着,它们也学小玉的模样绕着狼尸堆绕了一圈,然后分尊卑在小玉身后坐下,仰天发出长嚎。 凄厉的狼嚎声一阵高过一阵,就放佛是在向战斗之中阵亡的那些山狼发出告慰,做出凭吊,群狼的举动,惹的周围的宋军将士纷纷一愣,转瞬间两眼也是不由自主的湿了。 是,在很多人眼中,狼是野兽,是畜生,是该一见面就打杀的祸害!然而今天,这些两千多狼尸却在向人们证明,至于究竟证明了什么,或许每个人的心中,都有属于自己的理解。 “小玉.” 此起彼伏的狼嚎声竟然持续了一炷香的时间都没有结束,甚至于金兵那边都被这种长嚎声所惊动,金兀术更是亲自更高,看看是不是宋军营中的野狼闹出乱子来。 不得已之下,刘涚走到那小玉身边,抬手轻抚其脑门,柔声道:“要不,我安排人来,把你的这些部下都安葬了吧?” “嗷呜!” 小玉那哀伤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感激之色,而她口中的嚎叫声,也突然发生了转变。 当刘涚下令士兵们准备挖坑安葬那些狼尸的时候,一幕令人意想不到的画面出现了——群狼,在小玉的带领之下,竟然在狼尸旁边的土地上,拼命的用前爪刨着地! 狼,是吃肉的狼,它们不是地鼠,也不是穿山甲,它们的前爪可以用来奔跑,可以用来捕猎,可以用来抓伤猎物,然而此时此刻,小玉这些狼,却是在用自己宝贵的前爪,拼了命的刨着土地! 被战马,人无数次践踏过的土地是如今坚硬,以至于很多山狼还没有刨几下子,一双前爪就已经血肉模糊。 然而即便如此,参与刨地的群狼也没有一只稍作停顿,前爪被磨烂了,那种痛苦刘涚可以感受,然而受伤的山狼非但没有停止刨土的举动,反而是变得更拼命了! “大人,这.” 几个被安排挖坑的士兵,此时也不知道该不该去刨土了,这不是狼群自己在干么,要是茫然去挖坑,打搅了这些悲哀的狼,岂不是会死无葬身之地。 “放心好了,你们若是去协助他们挖坑,他们必然会感激你们,东谷先生的典故,是不会出现在你们身上。”有刘涚这样一句隐晦的点拨,才让那些负责挖坑的士兵,开始行动起来。 狼骑兵原本也想参加,无奈刘涚却给他们下了死命令,让他们必须抓紧时间休息! 谁知道接下来金兀术又会搞什么幺蛾子,虽说看上去这场战斗已经让金兀术吓破了胆,但刘涚相信,这世间上不会有无缘无故的名声,既然金兀术能够成成为载入史册的名将,那么就一定不会这么轻松的被打垮。 哪怕金兵在这场战斗之中损失惨重,但刘涚知道,这点伤亡还谈不上让金兵伤筋动骨,金国大军远道而来,绝对不会是仅仅为了给宋军送来尸体和功劳,仙人关的这场战役,当真是还有的打! 第321章 第三〇 临风一意,绝地反击(上) 对于岳家军来说,即便就是正面跟李成的队伍硬碰,那李成也没有占到好处去,遑论只是一些虾兵蟹将占据的随州城。 虽说也是付出了一些代价,但跟金兀术攻打仙人关遭受的阻击简直不可同日而语,相比之下,岳家军可谓是“轻松”拿下了随州城。 伪齐国的兵马毕竟不是金国,虽说如今伪齐的“皇帝”已经换成了金弹子,但军队仍旧是一种多民族混杂的情况,相比那种单一名族的军队,其战斗力是远远打了折扣的。各个种族之间的矛盾,造成内耗就足够让将领们焦头烂额,高明些的将领如李成那种,还知道通过细分小队这种方式,尽量减少种族之间的摩擦,然而随州城的这个伪齐将领显然没有这么做,这一点,高宠从战斗之中就能感受出来。 虽说如今的高宠已是岳家军之中的高级将领,照说攻城这种事情他完全不必亲力亲为,但攻打随州城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手痒,在后半段亲自领军冲上城头。 别看没有骑马,即便是步战,高宠的战斗力也没有丝毫减弱。想当初在牛头山的时候,高玉娘都能够在丛林之中顺畅如意的使唤虎头錾金枪,更不用说枪法已到大圆满境界的高宠,那虎头錾金枪一旦放手施为开来,恍若就是一颗巨大的闪电球,在随州城头上前后左右这么一滚动,就连杨再兴都忍不住出口埋怨高宠,为老不尊,都不知道给别人留点战功。 虽说杨再兴的这话有些夸张,但攻陷随州时,高宠最后的表现当真是震撼人心,一些至今对高宠还有看法的人,在看到这一幕之后也是没了说闲话的胆气,像高宠这样的人,只要不死,终究有一天能够爬到军队最顶层的位置去。 而在岳家军的将领之中,始终还是有双不满的眼神,时时刻刻的盯着高宠的后背。 可惜高宠丝毫没有注意到这道眼神,在他的印象之中,岳飞带出来的将领,其性格必然是如同岳飞那样,光明磊落,这一点,从岳云的身上都已经看出来了。 “应祥啊,经过这一战,你的锤法进步不小啊!” “那还要感谢高叔叔的指点呀!”岳云脸上满当当的都是兴奋,虽说他此刻浑身上下都被鲜血浸透了,但是看他的样子,应该是压根就没有受伤,精神健旺不说,行动之间仍旧孔武有力,丝毫没有乏力的迹象。 看到岳云那精神抖索的样子,高宠淡淡一笑,道:“应祥啊,你跟我那个妹夫倒是有些相近,都是精力健旺的主,不像我,老了,这一场打下来,一双胳膊现在都还在打颤。” 高宠这话显然是有些夸张,诚然他在城头上大杀四方的确是消耗了不少体力,但因为伪齐军这边压根就没有一个战力能够抗衡的武将,光是杀那些小兵兵,跟高宠自己一个人单练的时候也没有太大的区别,体力消耗是有,但要说消耗到双手打颤,这话别说岳云,杨再兴,就连两人身边的亲兵都是冲高宠投去鄙夷的眼神。 “哈,你们怎么这样看我?你们要是不马上向我道歉的话,下次战斗,别怪我给你们小鞋穿啊!” 高宠脸色很是“阴骛”,不过了解他的人岂会怕他如此恐吓,纷纷露出微笑来。正当此时,岳云最好的兄弟张宪走了过来,将将好听见高宠的最后一句话,顿时有些诧异,“高将军在说什么小鞋啊?” “哼!他是为老不尊啊!尽然打算下次战斗给我们小鞋穿,这件事情,张将军既然已经听见,就一定为我们大家做主!” “就是,就是!” “张将军,岳小将军,一定要为大家做主啊!要真是给小鞋穿,大家就都不活了!” 张宪听众人这么一叫苦,顿时脸上变色,转身望向高宠,沉吟了半天他才敢开口,只不过声音也高不起来,“高将军,他们当下属的若是做错了什么,你责罚也就是了,怎么能够随便给他们小鞋穿呢,你,你若是不答应我的话,我就要去报告大帅了。” “哦?报告大帅?”高宠一下子就乐了,撇撇嘴道:“不是吧,你真的要告诉大帅去?算了算了,我也累了,先去休息,唔,这个小鞋给不给,还要看他们的表现!” 高宠说完这话转身就走,即便是张宪,在高宠面前还当真是没有太多的发言权,只能是疑惑的转向岳云等人,低声问道:“云哥,你们到底啥地方得罪了高将军?他要给你们啥小鞋穿啊?” “啥小鞋?”岳云淡淡一笑,转头看了看杨再兴,脸皮子一抽一抽的,神情也是无比的凄苦,弄的张宪再没法淡定,大声道:“云哥你快说啊!要是不行,我这就去找大帅去,咦,不对啊,云哥你是咱们背嵬军的将领,啥时候轮到高将军给你小鞋了?” 张宪自己说着说着的,也觉得不对劲,这个时候,众人才哄笑起来,杨再兴走过来,轻轻的拍了张宪肩膀一下道:“高将军的小鞋,就是战斗的时候不让你上阵,这样的小鞋,当真是太可怕了!” “啊!” 张宪茫然的望向岳云,才发现岳云此时也是憋着笑,猛点头。 “不让上战场,这个小鞋,当真是......”此时张宪总算是弄明白事情的原委了,不得不说,对于高宠的这个小鞋,他当真是哭笑不得。 随州城一收复,岳飞的大营自然就驻了进去,而且就是原本随州的知府衙门。毕竟现在朝廷安排来接受随州的官员还没有到,暂时整个随州城的所有事务,都只能是由岳飞来负责。 当然,岳飞乃是大将军,他肩膀上的职责就是领兵打仗,琐碎的事情自然有别人去管。 而高宠,身为岳飞眼下的红人,在知府衙门里也有一间属于自己的屋子,不过相对来说,杨再兴就惨了点,按规定他只能住在知府衙门外面,但最后他却选择了给高宠守门。 原本高宠是强烈反对的,但杨再兴也是个性子倔的家伙,竟然把自己地铺扛过来,在高宠门口一摆,不走了。 正当高宠劝说杨再兴的时候,军中斥候却是给高宠送信来了。 照说,战时不应该有私人通信,不过因为这封信乃是从仙人关而来,通过的也是纯粹的军队系统,所以也不算是违反规定。 “咦,刘涚的信,看来仙人关的情况应该还不错嘛,他居然还有心思给我写信!” 其实这封信是在金兀术大军发动进攻之前写成的,只不过路上耽搁了时间,所以此时才到高宠的手中。刘涚在心中重要还是向高宠说了最近高家庄和刘家庄的变化,虽然没有直接提到让高宠回去,但言辞之间的那种意味,却是明显的很。 看过刘涚的信后,高宠陷入沉思之中。 在内心里,他当然是认可刘涚的,然而他从小接受的教育让他觉得身为一个武将应该是要效忠国家,而不是为了一己私利,所以他现在根本不敢轻易的答应刘涚什么。 更重要的是,在高宠心中,岳飞是一个值得敬重的人,为这样的人效命,也是身为一个武者最大的荣耀。 转而言之,高宠并非是不愿意跟刘涚一起对抗金国,只不过在高宠的心中,岳飞的份量要比吴阶重的多。 沉思片刻之后,高宠提笔挥就了一封回信,信中也讲述了他很多想法和顾虑,当然他也写的非常隐晦,以免万一被人抓住了什么把柄。 回信很快就被发送出去,而这个时候,仙人关那边也是陷入一场苦战之中。 金兀术在收兵之后,整整休整了两天时间,这两天时间里,金兀术不断的调兵遣将,已经将整个仙人关前面的道路完全封死,营地也是按照最高标准建立起来,摆出一副不把仙人关拿下,誓不罢休的势头。 看金兀术这个势头,吴阶也是头疼的紧。 十万大军其实吴阶并不怕,光是十万大军有个屁怕的,只要三天不吃饭,十万大军就成了任人宰割的软脚蛋! 按照一个人最低一天一斤口粮来算,十万大军一天消耗的粮食就是十万斤,一个月就需要三百万斤的口粮!这还没有算将领们吃的,真正上阵之前的士兵那一顿饱餐的,还有民夫们消耗的,最后还有个大头,就是战马吃的! 也就是说金兀术这十万大军打出发开始,一个月消耗的粮草那就是个天文数字!数百万斤的粮草,需要多少队伍来收集运输?再简单的算笔账,一个民夫如果需要十天将三百斤粮草送到金兀术大营,那么他自己还需要消耗掉至少一成也就是三十斤粮食,假定一个月十万金兵需要六百万粮草的话,那也就是说,至少需要三万三千个民夫才能保证粮草不断。 但事实上,一个民夫岂能运送三百斤粮草呢,除非是使用畜力,可如果始终畜力的话,不管是骡子是马,同样也是要消耗粮食的,而且比人消耗的还要多。只是简单的这么一算,就能估算出金兵为了这次攻打仙人关,付出了多大的代价了。 这也是最让吴阶寒心的,金兀术摆出长期战斗的姿态,岂不是说,他已经决定破釜沉舟了? 如果真是那样的话,吴阶对于守住仙人关的信念,就有些动摇了。 第322章 第三〇 临风一意,绝地反击(中) “大人,您真要放弃杀金坪么?” 到刘涚从吴阶口中听说,他决意要放弃杀金坪的时候,嘴巴里当真是一片苦涩!而他脑海里却只是闪过一道念头:“难道说,是因为我的穿越,才让这个名垂千古的地名,蒙上了一层耻辱?” 杀金坪,杀金坪! 如此霸道绝伦的一个地名,其蕴含着多少汉家儿郎的鲜血和灵魂,即便在经历千年之后,知道这个地名的人已经越来越少,可那又如何呢?每一个知道这个名字的汉家儿郎,岂会忘却这个名字里之中,蕴含的无畏精神? 杀金坪这个名字出现的时候,正是宋金两国战事转换的关键时期,这个时候,韩世忠还没有走上巅峰,岳家军才刚刚成型,金兀术仍旧挥斥方遒,会宁府还能号令天下! 不能说是杀金坪这个名字的出现,改变了整个金国的命运,但至少可以说,杀金坪这个名字,契合了金国气运变化的节点。 或许这就是冥冥之中的命运之力带来的结果,也或许这只是一个巧合,但刘涚不希望,这个巧合因为他,而变得黯淡无光, 可从吴阶口中说出的话,却是让刘涚感觉一阵的无力。 就在刚才,吴阶找到刘涚说起此事,专门提到了狼骑兵的损失。 因为正面对抗金兀术的三万大军,狼骑兵伤亡上百,虽说这个数字不大,但是更总计不过两千的狼骑兵相比,就让吴阶感觉有些不划算了。 所以吴阶坚决不允许刘涚再用狼骑兵去硬抗金兀术的冲锋,既然金兀术要打仙人关,那就让他打吧,仙人关,那可是神仙难过的关卡,绝非是一块豆腐,金兀术一捏就难。 刘涚也明白吴阶的意思,寻常的宋兵,自然不敢正面硬抗金兵,那不是他们的强项,正面对抗只有送死,即便就是刘涚麾下原本的那三千骑弓兵,其长处也不在身体之上,唯有狼骑兵,这种千古一现的汉家神兵,才能碾压金兵。 但如果将战场摆在仙人关,那就不同了。 利用高耸坚固的城墙,宋军的器械、弓弩就能最大程度的发挥作用,而不需要跟金兵做直接的正面对抗,对于宋军来说,也是最好的选择。 但刘涚真觉得很不甘心,他不甘心就这样把仙人关丢给金人冲击,就好像一个不设防的女子。 “大人,难道就不能再考虑考虑?”沉吟片刻之后,刘涚再度开口,试图说服吴阶。 “考虑,你当我没有考虑过么?你也看见了,金兀术摆明了是要打持久战,他们不惜浪费巨资运送粮草困住我们,你的狼骑兵的确厉害,但是能够坚持一场两场,难道还能坚持三场,四场?金人有的是精锐步卒跟你耗,第一场损失一百,第二场就有可能是一百五,第三场呢?三百?照这样损害的速度下去,你的两千狼骑兵拼光了,也未必能够坚持十天半个月,我不可惜这个关卡,丢了,咱们可以再拿回来,可是两千狼骑兵若是拼光了,这颗种子,也就没了!” 说到这里,吴阶用一声叹息来表达他心中的无奈,而刘涚嘴皮子动了动,却也不知道该从何再说。毕竟吴阶这一切考虑都是为了他刘涚,为了他的狼骑兵,甚至宁愿因此配上普通宋军的姓名,乃至丢掉仙人关! 吴阶,如今是金兵心中的疼,防守名声如日中天,相比起来,他更是丢不得仙人关,一旦丢了,就等于是破了他的不败金身,一辈子的英名也就彻底葬送! “大人,小子何德何能.”想明白其中的关窍,刘涚的心弦也是控制不住的颤抖,他万万没有想到,吴阶竟然能够为他,做到如此程度。 “罢了,说这些没用,你还是老老实实的听本官安排,这两千狼骑兵,再不能损失了!”话说到此处,吴阶突然站了起来,在刘涚面前来回踱步,好几圈之后,他才突然停下来,两眼灼灼的望着刘涚。 “自霍去病大将军之后,我汉人一脉,再没有出现过能够正面对抗草原民族骑兵的队伍,刘涚,我在你身上看到了希望,在狼骑兵身上看到了希望!你,还有你的狼骑兵,是种子,是我们民族复兴的种子,我不希望你和狼骑兵有半点闪失,我只希望我还有机会,看到你们崛起的那一天!” 吴阶的话,如同晨钟暮鼓,狠狠地敲打在刘涚的心上! 当然,对吴阶这个人的评价,刘涚是肯定的,他不代表他就为因为吴阶而改变对南宋朝廷的看法。不管怎么看,南宋朝廷都已经腐朽了,如同千年的棺木,隔着数百里也能嗅到那种腐烂的味道,汉家不再需要南宋,不再需要赵家了。 刘涚承认汉家需要希望,但他更清楚,若是继续让赵家把持着南宋朝廷,让朝廷掌控着天下,那么无论多少希望,最终都会被扼杀掉。 即便他刘涚不穿越而来,难道说岳飞率领的岳家军,就不是希望了?在后世研究军事历史的专家之中,又有几个敢否认,岳飞率领的岳家军,无论是步卒还是骑兵,都有着不输金人水准,准确的说,都有着完虐金人的水准。 “等一等,等一等,我记得应该还有一件很重要很重要的事,是什么事情呢?”走出吴阶帐篷的刘涚,心中原本想着要怎样说服吴阶让狼骑兵再度出战,然而想着想着,思想却有些走神,紧跟着,他心中浮起一个念头来,好像今年底应该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究竟是什么事情呢? 一路前往自己麾下兵营驻地的刘涚,脑海之中却还是在想着这个事情,以至于杨再兴这孩子和小玉啥时候跟在他身边,他都没有注意。 行进在营地之中,刘涚几乎是本能的跟将士们打着招呼,表面上看他是巡营来了,但实际上,他就是通过这种方式,在走动之中翻找自己的记忆,但有时候人总会忽然忘记一些原本记忆清晰的东西,而且越是想将其回忆起来,就越是难成功。 “小玉,你说那金兀术当真是差劲的很啊,竟然全凭军队数量来压制我们.” “哼,还有那个金国的狗皇帝,他怎么就不死啊.” 因为刘涚一面在思考问题,一面在跟将士们打招呼,几乎没有时间也没有心思理睬杨再兴,虽说跟在刘涚身边了,但被忽略的之下,杨再兴也只能是跟狼王小玉聊天。 “嗯,死?皇帝,吴乞买,等等,等等,我好像想起什么了!” 刘涚前行的脚步猛然顿住,两眼之中散发出来的精芒,将莫名其妙的杨再兴笼罩在内。 “干爹你怎么了,是再兴说错话了么?” “没有,你没有说错,你刚刚说什么来的,吴乞买怎么不去死,哈哈,你说的太好了!”刘涚并没有责难杨再兴,事实上他也没有责难杨再兴的理由,反而是他此时恨不得将杨再兴抱起来狠狠的亲一口,只因为刚刚杨再兴的话,解决了刘涚的一个大难题。 “什么,你说金兀术可能很快就要撤军了?” 吴阶两眼上下打量着刘涚,要不是刘涚过去一贯的为人让吴阶放心,恐怕此时他会认定刘涚是为了达成目的,而专程来说谎的。 “好端端的金兀术为何要撤军?理由在哪里?难道说你有什么特别的情报不成?” 哪怕吴阶信任刘涚,但作为全军将领,他也不能将私人感情带入到公事之中,公私分明,此乃领军打仗的基本要求。 “大人,末将也不是信口开河,金兀术早则十天,迟则一月,必然会撤军!”刘涚在来之前,就已经默默的估算过时间了。 现在已经是炎炎七月,还有一个月的时间,而在刘涚的记忆之中,那金国皇帝完颜吴乞买,差不多就是在七月病倒,八月的时候就开始病重了。 金兀术虽然是金国的领军将领,但他还有个很重要的身份,那就是皇族成员,于公于私,一旦涉及到皇位更替这种事情,金兀术都没有理由不出现,否则有个万一,那才是得不偿失。 故而刘涚得出一个大胆的结论——最迟不超过一个月,金兀术必然会撤军,率领大军返回皇城,以免在新旧皇帝更替的时候,发生什么意外。 其实早在两年前,完颜吴乞买的身体就已经出现状况,为了避免金国陷入内乱,完颜吴乞买定下了完颜亶作为皇帝的储备人,同时被提拔为勃极烈。 能够成为勃极烈,其实就已经是从侧面验证了完颜亶的身份,况且作为完颜阿骨打的嫡系长孙,完颜亶继承皇位那是当仁不让的。 但即便如此,金兀术也绝对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放任自流,完颜宗翰被刺杀,若是完颜吴乞买闭上眼睛,那真正能够镇压一切的,就只剩下他完颜宗弼一个了。 所以刘涚有百分之百的把握相信,金兀术在接到吴乞买病重的信息之后,必然会不顾一切的撤军,只要坚持到那个时候,仙人关就万无一失了! 然而刘涚却无法直言他是如何判断出完颜吴乞买会归天的,即便他照实说,说他是穿越者,他知道历史的走向,恐怕吴阶也不会相信。 “给我一个相信你的理由!” 听到吴阶的这句话,刘涚觉得实在是太蛋疼了! 第323章 第三〇 临风一意,绝地反击(下) “大人,今年,完颜吴乞买应该是六十岁了.” 当吴阶再度逼问刘涚理由何在的时候,刘涚终于是咬紧牙关,吐出这么一句话来。 若是寻常人肯定会觉得奇怪,完颜吴乞买六十岁跟金兀术攻打仙人关又有什么关系呢?难不成说,完颜吴乞买还会因为要办个六十大寿,所以让正在进攻仙人关的金兀术会去给他庆祝? 如果真是这个样子的话,恐怕完颜吴乞买就是金国历史上大大的昏君了,而事实上金国历史上或许出现过暴君,但要说哪一个是昏君,还真说不上来。 当然吴阶也不是那种普通人,眉头微微一皱,就凝视刘涚道:“你有什么特别的情报渠道?” 若是一个开始吴阶就这么问的话,刘涚恐怕还真是会卡住,而一旦卡住再编制谎言的话,其他人不说,像吴阶这样的人精,只消一眼就能识破,那时候才是真正的糟糕。 然而此时刘涚已经很快的给自己找到了一个挡箭牌,而且还是个绝对说的过去的挡箭牌。 清虚散人! 清虚散人不仅仅是大家公认的半步神仙,更重要的是,清虚散跟金国国师曾经有一段友谊,而早些时候清虚散人甚至还带着唯一的亲传弟子去过金国皇城,至于说清虚散人究竟没有跟完颜吴乞买见过面,其实这一点根本就不重要,难不成两个人见面,还要宣扬的天下皆知不成? “你的意思是说,老神仙曾经说过,完颜吴乞买的性命不会超过六十一岁?” “千真万确!大人,,而且老神仙他还推算过,完颜吴乞买归天的日子,应该就是在明年的二月,除非是有大能人为吴乞买逆天改命,否则绝不可能活到三月!这个事情,也就是我,清虚散人和重阳知道而已。” 刘涚故意称“重阳”,就是为了凸显出他跟清虚散人师徒的关系不一帮。其实清虚散人究竟会不会算命,这世上恐怕谁都不知道,像那样神仙似的人物,会不会算命本身也已经不重要了。 至少吴阶这个时候已经相信刘涚不是在信口胡诌了。 “可既然完颜吴乞买知道自己的性命即将终止,怎么还会派出金兀术来攻打仙人关呢,难道他就不担心自己的身后事?”吴阶的思维毕竟是严密的,一皱眉就想到帝王心术上面去了。 “大人啊,像吴乞买那种人雄,怕是不到最后一刻,都会坚定的相信自己能够逆天改命吧!”刘涚淡淡而谈,但这话却是得到了吴阶的首肯,的确,吴乞买那绝对是人雄,心气之高,恐怕不会轻易相信清虚散人的话。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 “怎样么?大人你就同意我的狼骑兵继续出战咯?” 刘涚满以为,这样一来吴阶就再没有理由阻止狼骑兵出战了,毕竟金兀术是要退兵的,既然如此,何不让狼骑兵杀伤更多的金兵,以削弱金兵的实力,带走的伤兵越多,对于金国的国力也是一个沉重的打击! 然而刘涚千算万算,却是算漏了吴阶对他,还有对狼骑兵的重视! “罢了,本官就陪你赌一把!” 吴阶沉吟片刻之后说的话,当真是让刘涚喜出望外,差点就高兴的跳起来,殊不料紧跟着吴阶就用种古怪的眼神盯着他看。 “大人,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么?” “嗯,是有一点,你知道本官想说什么么?” 当吴阶这么问的时候,刘涚就开始感觉有些不对劲了,看吴阶的表情,怕不像是要让狼骑兵出战啊? “从明天开始,仙人关里的所有队伍,除开你刘涚的五千人之外,全部轮番上阵,不惜代价跟金兀术死拼到底!” “啊!” 吴阶说出来的话,让刘涚控制不住的发出一声惨叫,“这.这.” “刘涚你不要气馁,本官这样做是道理的!你不是吴乞买一定会死,而金兀术一定会退兵么?既然如此,当金兀术退兵的时候,就是你和狼骑兵真正发挥作用的时候,到时候本官希望你能够一举斩下金兀术的狗头来!” “大人,万万不可啊!” 在脑子转过来之后,刘涚只觉的自己已经看见了一副惨绝人寰的场面:无数的普通宋军士兵,甚至于杨政、颜安这样的优秀将领,在杀金坪那块不大的地方持续的厮杀着! 源源不断的血液将杀金坪彻底浇透,残肢断臂和尸身将整个大地严严实实的覆盖,破烂的军旗以及悲鸣的战马! 这是他刘涚想要的结果么?答案当然是否定的!哪怕最后能够成功的撵杀金兀术,直接砍下金兀术的脑袋,可牺牲了这么多的同袍,当真就值得么? 值不得! 这绝对是一个不划算的买卖!刘涚心中有个声音在呐喊,让他定要不择手段的组织吴阶下这个命令。刘涚这次当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因为他提供的,不是情报的情报,吴阶很坚持他的计划,而且再不跟刘涚商量。 “太过分了,实在是太多了!吴阶怎么能这样呢?” 刘涚走回营地的时候,口中还是在絮絮叨叨的发着闹骚,他这种不常见的状态让柴青源等人感觉非常糟糕,他们自然还不知道,在接下里的一段时间里,他们都不用出战了。 如果说刘涚以下几乎都是那种混吃等死的士兵,那么这个消息当真是可以让他们雀跃欢呼,毕竟没人愿意死,更没有人愿意跟金兵打消耗战。 可是当不需要参加消耗战,却能一举撵杀金兀术的话,那么这个命令简直就是太有有意思了。 而当刘涚从口中把这个命令说出来,并且表示对吴阶大大的不满之后,要不大是大家伙儿对刘涚的来历都知道的清清楚楚,恐怕就会怀疑,这个刘涚要么是冒牌货,要么就是金人早些年间派到南宋的奸细。 这可是天大的好差事啊,既然吴阶和刘涚都确定金兀术最多一个月时间就会退兵,那么弓骑兵和狼骑兵就应该利用这一个月的时间,修生养息,锤炼战技。宝剑锋出磨砺出,等到那金兀术不得已退兵的时候,引刀一快,直取金兀术的狗头,岂非是人生的大圆满? 故而包括吴安邦在内的将领,无一不对刘涚的思维觉得奇怪。 “难道你们就不觉得,如果真这样做的话,我们这边的牺牲会很大?” 牺牲自然会很大,以普通的宋军去硬抗金兵的冲锋,必然只能是拼命。然而不管是吴安邦还是柴青源,都不觉得这有什么! 还是那句老话,一将功成万骨枯,况且吴阶的布局还是直接针对金兀术的,所以这样的代价,除开刘涚之外,有一个算一个,都觉得值得! 诚然,刘涚在后世也是一个带兵的人,但毕竟时代不同,对于士兵的看法也是不同的。在后世,当二战的硝烟退散之后,那种大规模死伤的战斗就基本上没有再出现过,然而眼下这个地方,少则数千,多则上万伤亡的战斗,几乎每个月都会发生。 士兵的死亡,甚至于自己的生死,往往都已经被将领们置之度外了,胜利,军队的胜利,还有国家的胜利,那才是最重要的。 故而吴阶也好,吴安邦、柴青源这些人也好,在他们看来,只要能够斩杀金兀术这个金国眼下硕果仅存的军派大佬,付出多大的代价,那都是值得的。 “你们啊,还真是.” 刘涚看吴安邦等人如同怪物,而吴安邦等人看刘涚,也像是在看一个天外来客,最终还是柴青源忍不住,拉着刘涚来到外面,避开那些普通士兵低声道:“大人,你的目标可不仅仅是打退金兀术,这可是你给我们大家伙儿的承诺,要率领大家,打出一片新天地,一片只属于我们汉家,生生世世都属于我们汉家的新天地啊!这个承诺,你却是千万不能忘记了!” “青源啊,我怎么可能忘记了,你们先下去吧,让我再好好想想,好好想想!”到现在为止刘涚仍旧没有想过要放弃说服吴阶,不管他对朝廷是何种心思,但他始终坚信,那些普通的士兵是无辜的,他们是一个个活生生的人,而不是用来争取胜利的筹码。 每一个士兵那都是独一无二的,也都是宝贵,为了达成一个还不能确定的秘密,就决定要牺牲自己手中的普通力量,这样的魄力,刘涚自问做不动。 其实刘涚也想过,吴阶话里话外已经这条希望之路给堵住了,除非刘涚能够在金兀术在出征之后迅速找到其军营驻地,一刀将金兵彻底打散,那么被悬赏的俘虏,绝对会成为引诱刘涚入毂的巨大诱饵。 “该怎么办呢?我不能眼睁睁看着数万人吗,都偷偷去杀死吧。除非,我让金兀术提前离开!” 皱着眉头思前想后了许久,最终刘涚还是制定出几套方案,这些方案都有一定的把握将金兀术赶走,而刘涚唯一担心的,还是吴阶的看法和态度! 第324章 第三一〇章 血染沙场,兀术逃亡(上) 因为刘涚无奈之中说出了完颜吴乞买可能即将过世的消息,以至于吴阶非常彻底的转化了战术,他不容刘涚分辨,下令将刘涚的三千弓骑兵和两千狼骑兵彻底封死在仙人关内不得离开半步,与此同时却安排杨政、颜安等将领,率兵出关,在仙人关之下大肆安营扎寨,跟金兀术对持! 杨政等五个正将加起来的兵马也不过就是一万出头,无论这营寨如何安札,弄出来的规模都不到金兵那边的四分之一。虽说一开始宋军出人意料的举动让金兀术略微吃惊,但是等了两天之后,金兀术就笑了。 他觉得,吴阶一定是疯了,在面对十万大军的压力之后,被逼疯了! 否则岂会派出一万多兵马出关来安营扎寨?探子几次打探之后确定,那一万多士兵几乎都是普通宋军,根本不是刘涚的弓骑兵和狼骑兵,对于金兀术来说,除了刘涚的这五千兵马之外,他还真是不怵任何宋军。 “传我命令.” 宋军出城安营扎寨后的第三天早上,金兀术准备派出兵马,先将杀金坪上的那些破烂竹矛统统扫开,然后再派出骑兵,将那些不知死活的宋军踩成肉酱! 然而就在他即将下令的时候,普风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 如果普风说什么废话,此时的金兀术是不会听的,只因为在确认那些安营扎寨的士兵都只是普通宋军之后,金兀术最终是怒了,他觉得,只是吴阶对他的侮辱,对整个金国的侮辱,要洗刷这个侮辱,就只有用那些宋军的鲜血和生命! 然而普风开口,只是重重的吐出了两个字——刘涚! 这个普通的名字,却让金兀术已经到喉咙口的命令,戛然而止。 “是啊,我怎么会忘了这个家伙?如今的仙人关还是吴阶在掌管么?”金兀术的大手停在半空之中,他的眼神却一瞬间变得有些茫然。 假如说将此时仙人关上的守军全部换成金国士兵,那么以刘涚麾下的实力,还有这段时间取得的战果,完全可以取吴阶而代之,虽说金兀术也知道,汉人朝廷异常讲究上下尊卑,绝非是以武力为衡量的唯一标准,然而这里毕竟是第一线,作战第一线,那可是什么情况都有可能发生的。 “如果说,这些宋军本来就是吴阶的麾下,是吴阶和刘涚之间权利争夺的牺牲品,那也就是说,我要是屠杀了这些宋军,等于是在帮刘涚的忙?吴阶虽然是个将领,但若是连自己的直属军队都没有了,他还有什么资格跟刘涚争呢?” 金兀术觉得自己这个推论很有道理,应该非常接近事实了。他甚至还有理由怀疑,这些出城的宋军是刘涚早就算计好的牺牲品,而这些士兵存在的目的,就是为了吸引他金兀术的注意力,而刘涚麾下的五千兵马本身就是高机动兵种,完全可以利用这两天的时间,采取任何可能的突袭行动! 突袭? 一想到这个,金兀术就感觉自己身上到处都在疼!他怕,他怕刘涚的突袭,那个年轻的宋人,已经给他金兀术带来了太多的痛苦,即便他麾下现在还有十万兵马,可是他一点把握都没有,若是让那个刘涚率领狼骑兵冲入营地,加上外围的三千骑弓兵协助,那金兵大营会变成个什么样子? 只是在脑中略微幻想,金兀术脸上就变了颜色,他即可就下令,尽最大可能的放出斥候,一定要查清楚,周围有没有宋军队伍在活动! “这个刘涚,当真是不好对付啊!” 见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普风也就没有再开口说话。三天,至少在接下来的三天时间里,金兀术是绝对不会派兵走上杀金坪的土地,那个诡计多端的家伙,鬼知道他又在玩什么阴谋诡计。 “查,一定要给本王查个清楚!” 金兵的反应倒是让吴阶和刘涚有些弄不清楚状况,何以宋军这边都摆明车马了,金兀术反而是按兵不动了?难道说他们怕了? 说金兀术畏惧刘涚的狼骑兵,大家都相信,可要说金兀术会畏惧仙人关外的那些普通宋军,这可就是谁都不相信了。 但事实摆在眼前,金兀术究竟在犹豫什么呢? 这一点,吴阶和刘涚身为当局者,还真是一直没能想通。不过能不能想通不要紧,紧要的是,成功的拖延了三天! 对于宋军来说,哪怕能够成功的拖过一天,那都是好事。现在谁也不知道关于完颜吴乞买的消息啥时候能够送到,能拖一天当然有拖一天的好处。 但金兀术不愧是金国有数的将领,经过三天的情报收集汇总之后,金兀术至少可以肯定,仙人关之外的宋军,压根就没有什么阴谋,毕竟领军的将领大多都认识,而这些人又多大的能力,金兀术也很清楚。 故而三天之后的凌晨,金兵发动进攻。 看见金兵发动进攻,宋军的几个正将此时却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关于为何要在仙人关之下安营扎寨,吴阶仅仅是将内幕告诉了杨政等正将,同时为了预防金兵的探子,吴阶严令任何知道这件事情的都不准说出去,否则一定是最严格的军法伺候。 而金兀术发起对杀金坪的进攻之后,杨政等人也咬紧牙关,利用杀金坪这个特殊的地理环境,以牙还牙,以眼还眼的跟金兵鏖战! 对于双方来说,杀金坪都是必争之地。宋军要利用这个地方扼住金人进攻的咽喉,不让金兵轻易的涌入仙人关下,而对于金兵来说,必须要抢占杀金坪,才能发起对仙人关的进攻! 其实金兀术在见识过刘涚的狼骑兵之后,心中也有过一番考虑,假如宋军那边有五千以上的狼骑兵,金兀术觉得这战也没啥好打的了,紧紧扼住杀金坪的狼骑兵,根本不是数量可以突破的。 然而也不知道吴阶究竟是脑子里哪根弦不对劲,将狼骑兵换了下来,同时金兀术也通过探子确认仙人关里只有两千狼骑兵,故而他在尝试着发动进攻! 然而让人意外的是,在观看过狼骑兵战斗之后的宋军,竟然变得强悍起来,再不是那种仍由金兵揉捏的软柿子了。一个人的身体素质改变或许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但是一个军队的军魂,却并不一定非要经过长期的锤炼才会出现。 就好比此时杨政等人率领的宋军!在经过杨政等将领的反复宣讲强调之后,每个宋军心中其实都憋着一股气,他们觉得,狼骑兵和他们都是同样的宋人,或许狼骑兵的装备要比他们好一些,但既然狼骑兵能够做到两千定三万,那么他们一万人,难道还顶不住三万人么? 虽说现实不是那么理想,然而有了自强不息劲头的宋军,表现当真是可圈可点。 第一天的战斗,虽说杨政等人承受了巨大的压力和牺牲,但是却奇迹般的硬撑了金人的攻击,非但一个阵地没丢,反而还显得又有余力。对此,吴阶倒是满意得很,在他看来,只要杨政等人的兵马能够熬的住一天一场的战斗,那么也就一定能够扛得住后面的战斗,这样一来,坚持到完颜吴乞买病危的消息,就显得更容易了。 但是不管吴阶还是刘涚都知道,吴阶的这种想法根本就是不正确的。 首先,今天仅仅是金人的一个试探,或者说是金兀术的试探,他在试探宋军的底线在哪里,弓骑兵和狼骑兵这两种不适合城市攻防战的队伍,是不是就一定不会出手协助。 杀到天黑的时候,杨政等人率领的兵马仍旧没有半步后退,这已经是一个了不起的成绩了,至少在宋朝跟金国交锋的这些年当中,还没有出现过这样的步卒,能够在平原地带硬抗金兵的步卒! “能够做到这一步,我杨政死而无怨了!”杨政是知道吴阶这样安排的用意的,而他也是个真正关心国家和民族的大丈夫,真汉子,所以即便明知道出城安营扎寨就意味着随时可能死亡,但他还是毫不犹豫的就请战了! 金兀术并没有给宋军士兵歇息,他有充足的兵马,可以采取循环往复的方式,让参加过战斗的士兵退下来休息,然而对于宋军来说,他们总共也只有一万多人,其中还有一半是不擅长近身作战的弓骑兵,随意双方的战斗,那是打的相当惨烈! 第二天一早,金兀术继续发动进攻,而这一次,金兀术同样是排除了三万步卒! 当杨政听到警报声走出营帐一看来袭的金兵时,脸上不由的泛出一丝苦笑,只因为他在那些金兵当中,看到了差不多五千数量的奴隶兵,这些奴隶兵,都是从刘涚手中逃得性命的,他们不想参加这场战斗,然而督战队雪亮的钢刀,却让他们不得不前进。 而杨政的感觉却是金兀术通过这种方式来宣告他杨政远远不如刘涚,但这种想法也就是在杨政的脑海里一闪而过,却是没有变成对刘涚的埋怨,只因为他心中也承认,无论是自己还是自己麾下的兵马,都是不如刘涚的。 面对金兵的进攻,杨政也只有一个简单的字来回应:“杀!” 第325章 血染沙场,兀术逃亡(中) 攻城战显然不是田忌赛马的游戏,金兀术也绝对不会派出真正的精锐来跟杨政率领的这些普通士兵打消耗战,奴隶兵和普通士兵被派上战场。事实上也只有奴隶兵的战斗力稍弱于杨政率领的士兵,即便是寻常的金兵,单体战斗力仍旧不在宋军之下。 双反就在杀金坪展开了绞杀,因为地势的缘故,这种绞杀的虽然不是那么激烈,但却持久,而且残忍。像是管道一样的地形,让每一个踏上战场的士兵都清楚的知道,自己活下去的可能性十不存一,也就是说,只要开始前进,就没有后退的路了! 这是一种沉甸甸的心里压力,死亡的压力。在这种压力之下,奴隶兵需要督战队的钢刀逼迫才有勇气站稳脚步,而对于宋军士兵来说,又是内心里什么力量在支撑着他们呢? 是对君主的忠诚还是将领的魅力,不,是因为他们身后的仙人关,是他们身后的宋人领地,是家庭,是亲人。 是男人就要顶天立地,哪怕杨政麾下的士兵并没有强大的武力,也没有这样那样的能力,他们只是普通的人,普通的军士,但他们没有忘记自己是个男人,即便前方就是无尽深渊,十死无生,却没有一个人脚步迟疑。 一一天战斗下来,杨政麾下的士兵战死一千,伤两百,金兵战死一千五,伤五百。 这样的结果,实在是因为金兵当中那些奴隶兵拖了金兵的后腿,毕竟发自内心的战斗,和被逼迫去战斗,爆发出来的力量是截然不同的。 “大人.我看不下去啊!” 仙人关上,刘涚面红脖子粗!他再度跟吴阶爆发了争论,他觉得下面的宋军不应该就这样白白的牺牲。 应该说,今天金兀术是尝到了甜头了,刘涚可以肯定,明天的战斗将会更加激烈! 一天就战死了一千多人,那下面的宋军又能坚持多少时间? 吴阶面色阴沉,他是仙人关的统帅,死伤那么多人,他的心情更不好受,然而他却不能同意刘涚的建议,因为他还想毕其功于一役,只要能够斩杀金兀术,就等于是去了大金国的一条胳膊,如果再像刘涚说的那样,金国皇帝完颜吴乞买明年死掉,没有金兀术的支持,金国朝廷必然会陷入一种混乱的状态,也就等于是给南宋的发展争取到宝贵的时间。 所以哪怕是咬紧牙关,吴阶也会坚持下去。 刘涚很无奈,毕竟他现在仍旧是吴阶麾下的将领,就必须要遵守军令,除非他现在就作反。 但让刘涚现在作反,显然是不可能的事情,他又不是疯子。 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 双方的战局陷入一种僵持阶段,打两天,休息一天,而一天战斗下来,杀金坪上就要多出数千条冤魂。 刘涚是眼睁睁的看着仙人关下的宋军锐减,从最开始的一万多人,到现在的不足四千人。 当关外宋军数量降到四千人的时候,吴阶把最后压箱底的三千人派了出去。 宋军的动态让金兀术笑了,他直觉宋军是顶不住了,但他没有焦躁,仍旧是不紧不慢的派出混合奴隶兵的步兵跟宋军绞杀。 当士兵不够的时候,宋军的将领们就会顶上,战斗到第十天的时候,关外传来噩耗,一名正将阵亡。 第十二天,颜安重伤。 第十五天,宋军数量再度降低到三千人。 “派我的亲兵上去,两千人都去!” 吴阶的这个命令,让众人瞪直了眼睛。这可是吴阶的亲兵啊,怎么能够全部派上战场呢?若是这些亲兵打光了,金兵再上来,那怎么办?在吴阶麾下的那些将领看来,谁都可以死,唯独吴阶不可以死,因为在整个西部,吴阶就是朝廷军中的一面旗帜,只要这面旗帜不倒,那金兵就休想踏入巴蜀半步! “不用多说了,全部压上去!” 说这话的时候,吴阶两眼却是死死的盯着刘涚。其实此时吴阶的心中多少有些担忧了,万一刘涚的情报有误,等到这两千亲兵消耗完,仙人关谁来守?然而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吴阶即便想要后悔,也没有回头路可以走了。 “大人,让我带兵上吧!”刘涚再度提出自己的要求,这一次,就连吴璘都在帮着刘涚说话了。 “闭嘴!只要我还有一口气,你们就必须要听我的,你们.” “大人,关下来了一队兵马,说是刘子羽刘大人派来的!” 正当众人僵持不下,吴阶大发雷霆的时候,一个传令兵突然站在门口,大声说道。 “哦?子羽的援军到了,那实在是太好了,实在是太好了!” 刘子羽终于还是派援军来了,一万人,虽说不多,但至少解了仙人关的燃眉之急。 听说有了一万援军,吴璘的看法是直接将这一万援军派出去,然而他这个及其不成熟的想法,使得他被吴阶和刘涚同时鄙视了。 如果按照吴璘的想法,突然增加一万兵马,就等于是刺激金兀术拼命,加之刘子羽的援军初来乍到,还需要休整,并非是战力最佳的时候,吴阶和刘涚都觉得,暂时不要派出去的好。 “先让我的亲兵队去顶上两天,然后再说!”最终,还是吴阶做出决定,亲兵队顶两天,不一定会造成严重的损失,而亲兵队的出现,也能向金兀术发出一个误导的讯号——仙人关快要顶不住了。 的确,在得知吴阶竟然将自己的亲兵都派出来之后,金兀术还真是高兴了一阵子,不过这些亲兵的战斗力却让金兀术小小的吃了一个亏,第一天的战斗,金兵伤亡超过三千人,而宋军竟然只有六百人的伤亡,这其中还有一部分是寻常宋军。 这样的结果让金兀术觉得颜面无光,第二天就派出真正的精锐,跟宋军大战一天,结果双方半斤八两,谁也没有占到优势。这样的结果金兀术倒是满意,他已经开始在跟普风商议,啥时候正面冲击仙人关了。 如今刘涚对说服吴阶已经不报希望了,他每日里就是操练兵马,以期派上用场。 就在金兀术打算对仙人关发起总攻的时候,一道八百里加急的情报送入他手中,当夜,金兵帅帐灯火不灭,第二天,金兵也没有发起进攻。 “刘涚,刘涚!” 吴璘匆匆来到校场找到刘涚,说是吴阶请他去城头。 当刘涚知道金兵营中的异变时,两眼之中闪烁起兴奋的光芒,他相信,一定是吴乞买病种的消息,传到金兀术手中来了。 第三天金兵再度发动了进攻,这让吴阶有些怀疑,是不是别的什么原因导致金兵停顿了一天的攻势,然而刘涚心中却是笃定,算算时间,金兀术也该收到消息了。 刘涚没有错,金兀术确实收到了吴乞买病重的消息,只是他心中还有些迟疑,因为他感觉仙人关即将要破了。原本金兀术是打算一鼓作气再拼一把,拿下仙人关之后再领兵返回,然而当他看见城头上那些投石车时,不由的打消了这个念头。 最终还是只能继续用消耗战将宋军的意志磨平,否则真要是去硬攻,光是那种可以爆燃的石头,就会给金兵造成惨重的伤亡。金兀术第二个决定是自己带领五千精兵离开,剩下的军队原地不动继续攻打仙人关,然而他的这个决定,却被普风给否决对了。 普风的理由也很简单,就一句话:若是皇上病重不治. 别人要这样说,那就是大不敬,是要抄家灭族的,然而普风不同,他是国师,他说的是一种可能。 “撤兵!” 当想到万一吴乞买不治,或者等不到自己回去,整个金兵可能会陷入的动荡,金兀术只能咬紧牙关,下令撤兵。 “刘涚,是你展现的时候了,去吧,割下金兀术的狗头!” 金兵在三天之后开始撤军,虽说他们的营地仍旧留下了一万金兵阻拦,还有拒马鹿砦这些防止骑兵通过的设施,然而当宋军将城头那些巨大的投石车搬出来的时候,不管是断后的士兵,还是金兵营中的那些设施,不到一天的时间,就全部化作飞灰! 这话虽说有些夸张,毕竟设施是死的,而断后的金兵是活的,只不过四处都是熊熊大火的情况之下,断后的金兵也不可能用自己的身躯去灭火吧?他们只能节节败退,直到刘涚率领的五千兵马出现! 养精蓄锐一个月的三千弓骑兵,两千狼骑兵,此时当真是如狼似虎,不到一个时辰的功夫就将断后的一万金兵撕的稀烂,而杨政率领的宋军则是在后面捡破烂,让刘涚可以从容领军,向着金兵大队衔尾杀去。 虽说起步比金兀术的大军晚了那么一天时间,又被断后的金兵阻隔了一天时间,但毕竟大队人马行军的速度相对较慢,刘涚领兵狂追三天之后,终于咬住了金兀术大军的尾巴。 宋军的动作金兀术自然也是收到了消息,他其实很想停下来,将刘涚的兵马包个饺子,然而,第二道、第三道八百里加急却是让金兀术不敢有丝毫的停顿,只要咬紧牙关继续前进。 而刘涚,却是被金兵的一万精骑所阻拦,率领这支精骑的,却还是刘涚的熟人。 第326章 血染沙场,兀术逃亡(下) “乌尔翰!” 正所谓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对于乌尔翰来说,刘涚就是他的仇人! 而对于刘涚来说,乌尔翰那也绝对是仇人!虽说上一次见面之时,刘涚利用比斗的方式,小小的羞辱了这个金国勇士一把,然而在刘涚看来这是远远不够的,仅仅是羞辱一下有什么用,最好的方法,还是将其斩于马下! “杀!” 虽说乌尔翰率领的一万精骑,在刘涚面前摆出了标准的作战阵型,然而刘涚没有心思跟这个乌尔翰玩什么战阵,他的目标是金兀术,区区一个乌尔翰,还不够看! “大人,这个家伙就交给我吧!” 或许是体会到刘涚的心情,一旁的吴安邦突然开口说道。 “好!你去干掉他!”刘涚几乎毫不犹豫的就答应下来,声音之洪亮,哪怕乌尔翰那边都能听见! 这样的对答,让乌尔翰的脸瞬间就涨红了! 理论上说,吴阶比起金兀术是要低那么一个段位的,而刘涚不过就是吴阶麾下的正将,而他乌尔翰,却是金兀术器重的将领,至少也应该是吴阶哪个层次才对,跟刘涚对决,算起来已经是他乌尔翰自降身价了。 但是看刘涚的态度,分明就是将乌尔翰当成寻常的小卒子,试问乌尔翰岂会咽的下这口气? “好好好,阿朵你上,将这个宋将的脑袋摘了!” 乌尔翰身边,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金将脸色放喜,他早就想上阵一展所长,见吴安邦看上去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宋人,这不就是他等待的大好机会?取下吴安邦的脑袋,就等于是给朝廷立下大功,这个叫阿朵的男人,此时感觉像是天上掉了馅饼。 他急匆匆的打马出去,边跑边吼“领命”,像是生怕这等好差事被别人给抢了一般! 金人的反应刘涚一点都不在意,他已经暗暗吩咐卢宏、柴青源等人做好准备,当吴安邦胜利的时候,就一举掩杀过去,不能在乌尔翰身上浪费太多的时间。 至于说阵前的吴安邦,见那阿朵杀来,也不发话,长枪一抖就迎了上去。阿朵使唤的乃是双锏,照理说也算是一种重兵器,压制长枪应该不是问题,然而吴安邦却不是寻常人,一来也是吃过毒蛟肉,在力量方面本就变态,加上长期被刘涚点拨,战斗技能一日千里,早已经不是吴下阿蒙! 当阿朵的双锏猛然磕上长枪,脸上露出阴谋得逞的笑容时,吴安邦面色一变,怒吼道:“滚!” 阿朵还没回过神来,一股排山倒海的力量就透出双锏直接加载于他的双臂之上,心头一声“糟糕”还没来得及吐出,虎口一疼,双锏已然脱手! 没了兵刃,两人又在颤抖,吴安邦长枪微微一抖,枪尖就划过阿朵的咽喉,“噗嗤”一声挑飞起喉头,连血管带肌肉一并扯飞,鲜血满天喷溅,阿朵的尸体也随之落马! 金兵阵中发出一阵惊呼,要知道这个阿朵在乌尔翰麾下也算是员猛将,谁知道竟然不是那宋将一合之敌? “谁去会会那宋将,最好.刘涚你无耻!” 乌尔翰脸色铁青正准备换将上阵,却不料刘涚一声令下,五千骑兵以两千狼骑兵作为尖刀,猛然掩杀出来,打头的,正是刘涚! 宋军突袭,对于金兵来说完全没有准备,只因为在这些金国精骑的印象之中,金宋两国骑兵遭遇时,只有宋骑被撵的鸡飞狗跳,什么时候宋人敢在骑兵对决之中首先发起冲锋的? 但不管怎么说,宋骑已经冲出来了,那些古怪盔甲的士兵手中长刀寒芒四射,伴随骑兵而出的战狼更是两眼闪烁寒光,加上刚刚吴安邦一招挑杀阿朵,以至于这些金国精骑们,脑子还处在一片混乱状态。 “杀!” 刘涚右手持狼骑兵所用的那种特殊战刀,左手里捏着却是三棱刺,一马当先冲向金兵骑阵,浑然半点没有将金兵放在眼中。他压根就不是朝着乌尔翰去的,分明是想利用个体战力,亲帅狼骑兵,将金骑阵势撕裂! 那边乌尔翰怒吼后策马冲出,他知道刘涚的厉害,但现在他也没得选择,若是连他都挡不住刘涚,他麾下的一万精骑之中还有谁能挡住刘涚? “你的对手是我!” 乌尔翰的算盘打的不错,然而却没想到这根本就是他的一厢情愿!挑杀了阿朵的吴安邦已经策马本来,半道上将乌尔翰给截杀下来! 长枪与狼牙棒交击,粗细不足狼牙棒十分之一的长枪,被吴安邦使唤出来,力道竟然是半点不输狼牙棒,即便是乌尔翰也都脸上变色,他已经将吴安邦估计的很高,但没想到仍旧不够! 被这样一个敌人缠上,乌尔翰自觉无法轻易脱身,只能是下令让全军拼死战斗,而他则全心全意的跟吴安邦过招。 但是所谓的“全军死战”,此时却变得异常可笑,刘涚亲自率领,卢宏、胡立、柴青源等人从旁协助,让金人引以为傲的精骑,此时就像是热餐刀下的奶油一般,轻易被撕裂! 杀穿骑阵之后的刘涚轻轻一带马缰,转左继续冲杀,而早已经接到命令的卢宏等人则是分出一半狼骑兵,向右冲去,与此同时,跟进的弓骑兵开始张弓搭箭,向刘涚和卢宏前面的金兵骑阵泼洒去一阵阵的箭雨! 虽说弓骑兵和狼骑兵是截然不同的两种骑兵,然而在这一刻,这两种骑兵之间的默契十足,直杀的金兵哭爹喊娘! 一些金骑不敢面对狼骑兵,却觉得弓骑兵看上去比较弱,而且使用的还是远程兵器,试图直接冲向弓骑兵,然而他们要么就被战狼一口咬住拖下马,要么就是被狼骑兵一刀斩落! 其实说起来金骑之所以混乱的这么快,其中也少不了那些战狼的功劳,要知道战马在遇上战狼的时候,本能的就会紧张,若是真被战狼缠上,极少骑兵能够控制的住自己的坐骑! 野马群一般不怕狼,但若是遇上狼群还是只有退避三舍,而这些战马在性格上原本就没有野马彪悍,遇上狼群表现不堪那也是正常的! 战斗持续的时间很短,一万精骑兵没有能够阻挡刘涚太多时间,半个时辰的功夫,乌尔翰率领的一万精骑就被杀的彻底溃败,四散逃奔。 刘涚并没有下令追赶溃败的敌人,当他终于得空去看吴安邦和乌尔翰两人的战斗时,正好看见吴安邦将长枪缓缓从乌尔翰的胸膛之上抽出来! 躺在地面,身躯兀自还在颤抖的乌尔翰,耷拉的头颅竭力扭向刘涚这边,无神的双眼仍旧圆睁着,好像要将刘涚的身影带入地府。 “呸!没用!” 吴安邦的一口唾沫啐到乌尔翰的脸上,很快就跟他脸上的血迹融合,形成一滩污秽! “继续前进,追杀金兀术!” 这里已经没有停留的价值,虽说此战之中仍有一些狼骑兵受伤,甚至是战死,但数量却不影响整个狼骑兵的战力,至于说弓骑兵更是几乎没有损耗,故而刘涚一声令下,继续追杀金兀术。 收到消息的金兀术当真是吓了一跳! 他原本以为,就算乌尔翰不能将追兵剿灭,至少可以挡个一天半载的,也不会拖慢他返回皇城的速度,然而侦骑带来的消息,却是让金兀术惊恐不已! “一个时辰就是被杀散,乌尔翰也阵亡了?这个刘涚,怎地如此凶残!”他这一声嘀咕,却没人敢接口,围在金兀术身边的将领其实心中都在打着自己的小算盘:乌尔翰率领一万精骑都没能顶住两个时辰,自己要是对上这样的敌人,能不能留个全尸? 答案几乎是肯定的,毕竟乌尔翰已经是金兀术麾下很强的将领,连这样的猛将都挡不住,换个人去恐怕结果更加不堪! 金兀术一面思考,一面也在用眼神打量自己身边的这些人,然而打量的结果却是让他很失望,技不如人也就罢了,怎么这些将领连站出来迎战的勇气都没有了?这样的将领,还能算是金国的勇士么? 难道说,是因为安逸的生活磨平了这些将领的锐气,还是因为人得到的越多,就越是畏惧死亡? 金兀术一时半会儿想不清楚,他只知道,若是继续派出兵马去阻拦刘涚,恐怕就等于是双手给刘涚送去功劳。 为今之计,只有加快撤离的速度,同时也要将步骑分开! 皇城里的大事不容耽搁,一个不好就有可能是天翻地覆,至于说刘涚,在金兀术看来虽然也有可能是金国的心腹大患,然而眼下却是没有时间也没有精力再去跟刘涚周旋。 继续往前,三天的路程就能到第一处城池,只要进了城,除非刘涚有通天的本领,否则就休想再继续追击下去。 下令步骑分开之后,金兀术的心中也是一阵怅然!他原本以为自己这次一定能够拿下仙人关,为宋金两国僵持的战事打开局面,然而当真是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谁能想到在这样一个节骨眼上,皇上却突然不行了。 等到皇城里诸事安定,恐怕再想回头来图仙人关,就不是那么容易了。 “什么?金兀术已经跑了?” 从面前这个金国步兵将领口中得到的消息,实在是让刘涚感觉丧气,虽说这次追杀斩获的金人首级上万,然而走了金兀术,却是最大的遗憾! 第327章 襄阳战罢,承州大捷(上) 金兀术仓惶逃窜,刘涚的五千骑兵拎着上万金兵首级返回仙人关,却没有见到吴阶,就连吴璘都不见,后来一问才知道,吴阶和吴璘指挥着刘子羽等人派来的援军,去攻打周边几个被金人占领的地方去了。 如若刘涚贪功的话,此时倒是最好的机会,趁热再夺几个地盘,合计功劳送到赵构面前,必定是大大有赏。然而刘涚志不在此,追杀金兀术也只是因为金兀术本身而已。 既然已经安全返回,刘涚也就不打算再让兄弟们出征,经过这一战,不仅狼骑兵的战斗力得到肯定,更重要的是,狼骑兵跟弓骑兵之间的磨合也进入到初级阶段,至少表明刘涚的这种设想没有错,狼骑兵配合弓骑兵,的确是野战场上的一打杀器! 因为战时吴阶就已经提拔刘涚,准许刘涚拥兵五千,所以狼骑兵和弓骑兵也都不用再离开刘涚,名正言顺的成为刘涚麾下兵马,连带着,杨再兴也是不走了,要在刘涚的麾下当个将领。 一开始刘涚也不同意,倒是禁不住杨再兴的苦苦哀求,甚至于狼王小玉都在为杨再兴求情,最后刘涚只得答应下来。 作为如今仙人关的最高将领,刘涚反而是闲了下来,这****站在高耸的城关之上,往东面眺望。 “二哥,你的信我已经收到了,哎,难道说,咱们就真是不能合作一把么?” 高宠在写给刘涚的信中,暗暗拒绝了刘涚的邀约,表示他还是愿意跟着岳飞,共同抗金,没有别的打算。同时高宠也说了,不管刘涚将来有什么变化,他都不会反对,但不一定会支持。 能够得到高宠这样的表态,其实刘涚心中应该满足才是,毕竟高宠的思想相对来说还是比较传统。 “也只有这样了,现在二哥他们应该正在攻打襄阳城吧!” 刘涚的估计的确是没错的,高宠给他写这封信的时候,岳家军已经做好了攻打襄阳城的准备,而伪齐军方面,镇守襄阳城的,就是曾经宋军将领李成。 正是因为有李成这样的将领镇守襄阳城,所以金弹子并没有如同高宠的预料那样,因为这边的战事不顺就秦帅大军,否则的话说不定还真是能给岳云拿到那对趁手的铜锤。 其实金弹子也不是完全就相信李成对上岳家军能够有胜算,实在是因为襄阳城的城池够结实,加上李成自身就是箭术出色的人,率领的也多是弓兵,用于守城正是发挥其长处。 这一点倒是没有错,当岳家军开始围攻襄阳城的时候,的确是感觉到比攻打前面的那几个城池要棘手的多,甚至于岳飞都亲自擂鼓了,但前面三天还是没有建树。 “父亲,明天还是我亲自领队攻城吧,眼看着天气就要转凉,时间不等人了!” 别看平常时候岳飞对岳云要求很严格,但其实每天晚上,只要不是有特别重要的事情,岳飞都会拿出一个时辰的时间,以父亲的身份跟岳云聊天,传授兵法武技。 虽说在武技方面,岳飞也不能算是整个岳家军之中最出色的一个,但若是要论兵法,恐怕还是在高宠之上。最近一些日子里,因为高宠时常在武技方面点拨岳云,岳飞也就不再浪费时间,将大多数时间都用来传授兵法。 如果说岳云还是个孩子的话,岳飞肯定大半的时间都用来照本宣科,但如今岳云已经成为背嵬军的统领之一,所以岳云传授兵法,也多是通过举例,甚至是联系实际的案例形式来进行讲解,尤其是这一路上,大大小小的战役,岳飞都会在战后跟岳云细细分析,找出优点和缺点。 这种传授兵法的方式其实非常成功,仅仅是这些日子,岳云在兵法上的进步就非常明显。 不过此时父子两人讨论的显然不是兵法,而是眼前的这个难题。 “你要亲自攻城?那李成麾下的弓箭兵,一成以上都有神箭手的水平,想通过架设的云梯登上墙头,风险很高啊!” 不管是站在父亲的立场还是站在统帅的立场,岳飞都没有理由让岳云去冒险,弓箭不长眼,要是万一遇上一根不知从何而来的流箭伤了岳云,那才是真正亏大了。 “父亲,既然你也知道李成那些弓箭手的厉害,若是让寻常的将领带队,同样只是白白增加损失而已,若是我能冲上城墙,拿下襄阳城,则我们还有时间再扫荡几个城镇,这样一来等到寒冬来临,朝廷接收的兵马就能从容的加固城墙,也算是将这片地方收复了!” 收复失地,可谓是岳飞心中的梦想,岳云的话正中他的下怀,由不得他不慎重考虑。 “应祥啊,不是为父不愿意收复失地,怎么说你还是我的儿子,此事莫要再提,暂且放一放了。是了,你最近跟高将军的关系不错,有没有试过让他说服刘涚,来我们军中效力呢?” “这件事情啊,孩儿也曾经跟高叔谈起过,不过高叔说了,刘将军对朝廷并没有太多认同感,只是愿意为汉家江山出力,却是不愿接受朝廷的管束。” “哎,英雄之辈,大多桀骜不驯,我倒是能够理解,那刘涚怕是因为没有遇上明君的缘故,罢了,恐怕我跟他也是无缘,在吴阶麾下,倒也不算是埋没了他,终有一日,他还是能够出头。” 营帐之中,岳飞父子两人谈话越来越深入,却是没有注意到,营帐门外,有个身影正在一直偷听两人的谈话。 周遭皆是岳飞的亲兵,那偷听岳飞谈话之人,竟然能够大摇大摆的站在那里不走,错非是亲信之中的亲信,又岂能做到这点? 在岳家军营地的另外一处,高宠跟杨再兴正打的不亦乐乎。 两人都是赤手空拳,你来我往打的极其热闹,周围一圈儿都是高宠的将士,正看的津津有味。 虽说杨再兴在枪法上不是高宠的对手,但此时赤手空拳完全凭借身体的战斗力,倒还是能够坚持一阵子,至少现在还打的有声有色。 啪啪之声不绝于耳,一转眼工夫,杨再兴对高宠攻出的十多拳脚,尽然全数被高宠挡下,很明显高宠还没有出全力。 倒是杨再兴也不觉得有啥,以高宠的武技,真要是出全力的话,哪怕就是赤手空拳,他杨再兴也坚持不过三十招! “啪!” 终于轮到高宠还击,他一出手就是招怪异无比的招式,吓的杨再兴微微一愣,赶紧应对。 过去杨再兴不是没有跟高宠过过招,那个时候的高宠,拳脚招数大开大合,一招一式光明正大,而此时,高宠接二连三的使出诡异招数来,虽说没有将劲力灌注其中,但却招招不离要害,更重要的是招法诡异,不过七八招,就打的杨再兴额头上冷汗直冒,十多招之后,杨再兴就跳出圈子,大叫不打了! “咦,再兴啊,今日我可是没有灌注劲力啊,怎么支持的时间还没有往日久?” 听高宠这么问,杨再兴脸上露出一抹苦笑,“大人,虽说你今天的招数没有灌注劲力,但实在是诡异非常,末将当真是抵挡不住了!这也是大人的家传武艺么?” “家传?” 既然杨再兴都说不打了,高宠也不可能继续强打下去,听了杨再兴的话,高宠淡淡一笑,“哪里来的什么家传,这些散手杀招,都是刘涚教我的,现在看来过去我还是太小看这些精炼的招式了,用在搏杀之中,当真是有效的紧!” “刘涚?这些招数竟然都是他教大人的?这真是.太不可思议了吧,他怎么会这些诡异的招数?厉害是厉害,但未免有些偏向邪魔了!” “邪魔嘛?不会吧!我现在也算是明白当初刘涚说那番话的意思了,招数本身没有正邪之分,只要能够保住自己性命,消灭敌人的招数,那就是好招数啊!” 高宠这也只是有感而发罢了,其实他对这些招数本事不太看重的,只是因为这今天连续攻城都没有成功,有两次明明已经有宋军里的士兵登上城头,却硬是让李成的队伍用弓箭给射下来了。 终归来说还是因为宋军的单体战斗力略微输了金兵的缘故,而岳飞又严谨他们几个将领亲自冲城上墙,若是高宠就在想,是不是训练一批身手高强的事情,以期能够在短期内提升士兵们的战斗力,尽早拿下襄阳城。 至于说搞成想要拿下襄阳城,倒不是因为他的想法跟岳云一致,实在是因为他出来太久,想回家去看看了、 家中的老爷子如今年岁也不小了,虽说从小锻炼身体,比普通人强,但毕竟年龄在哪儿隔着呢,属于是那种见一面就少一面的人。 高宠也想趁着大战休整的时间向岳飞请假回家转一圈,然而到目前为止刘涚的建树不多,他也不好意思贸然向岳飞开口。 今日跟杨再兴练拳,高宠并不是想哗众取宠,实际上他是想着,如何将刘涚传授他的这些散手杀招演变一番,然后取其一部分精华,让军统士兵学习,虽不能让这些士兵成为武技高手,但至少可以增加军队的战斗力。 将心中的想法跟杨再兴一说之后,杨再兴却是皱起眉头想了半天,才开口问高宠,“将军这样做,会不会过于唐突了?毕竟这些招式,还是将军你学来的啊!” 杨再兴这话的意思很明白,就是觉得高宠在传授这些招数之前,是不是应该问问刘涚的意见,他这么一说,高宠倒是楞了,半晌才道:“罢了,今日休息,襄阳城要是再拿不下来,我就向元帅请战,亲自率军攻城!” 第328章 襄阳战罢,承州大捷(中) “城破了!” “城破了!” 襄阳城头,几股浓烟腾空而起直冲云霄,城墙上,密密麻麻的挂着云梯,云梯之上,如同蚂蚁般挤满了宋军! 此时,不管是已经登上城头的,还是仍旧在云梯上努力的,甚至是还没有来得及登上云梯的宋军,口中都是接连不断的发出“城破了”的吼声。一个人的吼声或许不足道,但是一群人的人吼声汇聚在一起之后,却造成了山摇地动的效果! “什么?城破了?不可能!” 在对角的城头,一员伪齐大将手执人高的铁弓,腰袢两壶羽箭,身后更有两个长随亲兵,背上腰上都是满当当的箭囊,只不过此时那些箭囊都空出一半以上的位置来,想来是用的厉害。 此伪齐大将正是李成。 岳飞率领的岳家军围城十日,始终没有建树,就连李成自己都觉得,怕是这场围城之战是自己赢了的时候,却突然出现了异常! 从今早开始,岳家军攻城的势头就特别凶猛,尤其是东城门这边,硬是生生将李成这个城守主将拖在东城一动不动。 光是岳家军凶猛也就罢了,真正让李成担忧的还是那个在城墙下游弋的银甲铁枪将。 高宠! 过去李成对高宠这个人了解不多,其实这不奇怪,当初的高宠就放佛是彗星划过天际,耀眼却短暂。直到最近这段时间,这个被称为“宋军最强战神”的男人重新出现在岳飞帐下效力,一连串的战果,当真是让金兵闻之色变! 正是因为发现高宠没有跨骑战马,而是一直在东城这边徘徊,加上东城这边攻城声势确实浩荡,所以李成才寸步不敢离开。 可谁知道,这竟然是岳飞的一个计谋,调虎离山计! 李成凭借手中长弓,无穷尽的白羽,专挑宋军之中的将领还有个人战力出众的士兵下手,加上东城这边本就是雷声大、雨点小,结果还真是让他把东城给守住了。 然而守得了东城门,就受不了西城门,谁能想到,李成觉得固若金汤的襄阳城,竟然真的被人给打破了呢! 而领兵登上西城门旁墙头的,乃是一员双锤小将! 跟高宠一样,岳云也是喜欢穿一身的亮银甲战袍,加上烂银双锤,整个人看上去英气逼人。只不过此时在墙头上的岳云,一身亮银盔甲早已经被鲜血涂满,至于说他手中的双锤,更是没了本色。 而在岳云的身后,还跟着几员岳家军中的将领,其中紧跟岳云步伐的,正是长枪杨再兴! 岳云打头,一双大锤无人可挡,不论是伪齐军中的将领还是士兵,皆是无人能承受其一锤之威,有时候一锤头砸过去,竟能砸翻好几个,当真是威猛无匹,至于说岳云身后的杨再兴等人,同样没有一个是好惹的主,十八般兵器上下飞舞,打的伪齐军节节败退。 “我去取城门,背嵬军随我来!”岳云将眼前两个伪齐士兵砸的吐血倒地,扭头一看,距离城门已然不远,当即放声大喝。 “我杀去南门,高将军麾下随我走!”紧随岳云的杨再兴也是一声大喝。随着两人的呼喝,后面紧跟而上的将领和岳家军也跟着分散,杀将过去! 而西面墙头之上,利用云梯爬上来的岳家军是越来越多,守城的伪齐军看到这一幕,便知道襄阳城定然是守不住了,一个个就有了别样的心思! 岳云拎着大锤沿着台阶几步跳下,才刚刚落地,就有十多根长矛同时扎来。 “给我散开!” 面对威胁,岳云毫不紧张,双锤伦圆在身边一转,叮叮当当的响动之中,那些持矛攻击岳云的士兵纷纷惨叫出声,长矛脱手!跟岳云比力气,那绝对不是普通人可以干的活儿! 而岳云也没有去理睬那些士兵,掉头就往城门方向冲! 一路上羽箭不断,更时不时有伪齐士兵跳出来阻拦,然而都无法迟滞岳云的脚步,让他硬生生杀出一条血路来,从城墙台阶处,一直延伸向西城城门。 至于说杨再兴那边,情况却又不同! 原本杨再兴是可以先进城,再杀去南门,不过为了扫清墙头上的敌人,杨再兴却选择了一条更为艰难的道路——走城墙之上! 襄阳城虽然是大城,但毕竟不是都城、皇城那种级数,城墙上的宽度有限,杨再兴率领的士兵无法直接跟前面的敌人接触,全凭前面的杨再兴,一根铁枪上下翻飞,愣是扑水不进,甚至连一些偷袭而来的羽箭,都被杨再兴的铁枪轻易挑开,没有对后面的士兵造成半点威胁。 上去一个伪齐军,就死一个。上去两个,就死一双!杨再兴的铁枪当真是已到出神入化的境地,根本不是这些普通士兵可以抗衡的。 “看箭!” “将军小心!” 杀的正酣时,杨再兴却猛然身体一顿,紧跟着倒退两步,说是两个动作,但除非是眼力超群之辈,否则就只能看见杨再兴身形虚幻一般的退后,几乎也就是同时,三根羽箭分成上、中、下三段,从杨再兴原本站立的地方一闪而过! “李成!” “杨再兴!” 两人的眼神在空中碰撞,仿佛溅射出火花来。 原来李成已经从东城门的城墙绕过来,因为无人阻拦,他的速度自然快一些,竟然是杨再兴等人距离城门还要近! 而三根羽箭,更是李成特有的箭术,比起连珠箭来,更加考校弓箭手的力量和技巧,难度倍增! 这一手其实岳飞也会,只不过很难做到像李成那样轻松写意。 “将他们射杀!” 在确定岳家军当真是已经攻上城头之后,李成当即下令身边的士兵放箭,毕竟是远程攻击兵种,李成根本不敢带着麾下士兵直接去上去堵抢眼! 如此一来,杨再兴顿时感觉压力倍增,跟着李成来的那些弓箭手,射出来的羽箭又多又快,每根羽箭上附着的力道更强,而且更加精确,在这样的情形之下,杨再兴能够保护自己不中箭,就已经是极限了! 毕竟他只是一个人而已。 “杀过去,不能退!” 当身后传出一声声惨叫时,杨再兴当即一声怒吼,对付弓箭兵,一味防御是没有用的,只有硬顶着冲到其身边,那时候的弓箭兵,就只能是任人宰割了! 虽说这个道理人人都懂,但李成和他身边的弓箭手也不比杨再兴等人少一条,这边冲,那边就退,相互之间的距离,还很是很难拉的近! 杨再兴这边暂时陷入一种僵局之中,但宋军毕竟是已经将城防撕破了一个缺口,战力强悍的岳家军源源不断的从缺口处涌上城墙,像是洪水一般铺天盖地而来,站在城墙上的李成看的分明,却是满嘴的苦涩! 他万万没有想到,襄阳城还是破了,而且破的如此之快! 十天,他率领两万士兵,竟然也只顶住岳家军十天而已! “城门开了,城门开了!” 又是一阵怒吼,惊醒了还在发冷的李成,顺着声音来处望去,李成正好看见一个在城门口来回厮杀,愣是将几十数百的伪齐军挡住的小将。 “那是.岳云!” 岳云这个人,李成也是收集过情报的,毕竟岳飞乃是朝廷的死敌,作为大将,李成没理由不认识岳云。 “今日城破,应该就是他带队冲上来吧的!” 李成打了一辈子的仗,当然知道一个勇猛的武将在进攻的时候能够带给后面的士兵多大的信心,然而今天毕竟是城池攻防战,岳飞竟然舍得让自己儿子打头阵,这样的举动,还真是让李成暗暗吃惊。 “既然来了,就留在这里吧!” 右手扣弦,指缝间夹着三根羽箭,李成几乎没有瞄准,三根羽箭就在清脆的弦动声后,化作流光飞向岳云! 原本此时岳云是背对李成这边,这也是李成好不容易寻到的发箭机会,照理说,下一刻那三根羽箭就该扎进岳云的后背,要了他的命! 然而,不等李成嘴角浮现笑容,岳云像是背后长了眼睛似的,就在羽箭即将临身的那一刻,大大的横跨一步,毫不费力的就躲过了李成偷袭的三箭! “将军,杀过来了,那宋将,杀过来了!”李成这边一门心思的去偷袭岳云,却是忽略了对杨再兴那边的注意,结果就是让杨再兴等人成功的冲出一段,距离李成已经不足十丈! “将军,那宋将好凶猛,如何是好呀!” 听着身边士兵仓惶的惊呼,李成心中不由的一声长叹,暗道可惜,这襄阳城,怕真是已经守不住了! “撤!” 审时度势之后,李成也没有犹豫,既然襄阳城守不住,那就下令撤退,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然而此时城中城头,越来越多的宋军已经跟李成麾下战成一团,想要撤退哪有那么容易,即便是李成想走,杨再兴也不想让其逃了! “你们去开城门,我去追杀李成!” 看穿李成的意图,杨再兴长枪一引,人如大鹏般腾空而起,竟然施展出一招枪法里及其罕见的“空击”之势,凌空击向那李成! 以李成贴身肉搏的能力,遇上杨再兴,那就是一个“死”字! 第329章 襄阳战罢,承州大捷(下) 襄阳城头,伪齐军守将李成连连射出白羽,袭杀登上城头的宋军,首当其中的就是杨再兴所领的那一队人马。 杨再兴见李成及其弓箭手造成的威胁太大,干脆跟手下的士兵分开,独自一人一枪,杀过去会会李成! 大喝而起的杨再兴,长枪恍若蛟龙探海,直向李成杀去! “好胆!” 李成也是临危不乱,抬弓就射,又是三根白羽破空而至,杨再兴也不紧张,双手一搓,枪头瞬间抖开朵朵枪花,叮叮当当一串响,愣是再度将三根羽箭砸飞,而等杨再兴落地之后,跟李成也更近了。 “杀!” 杨再兴开口怒吼,一身杀气冲天,气势无双,光是那股凌冽的杀气,就让一众伪齐士兵不敢阻挡其锋锐,而李成见状,心中也是有些慌神,大吼着让前面的步卒前去抵抗! 这片城头上的伪齐军原本数量就多,加之主将又还在这里,虽说心中畏惧杨再兴的气势,但总还是有那么一部分冲杀上来,试图阻拦杨再兴,给李成等弓箭手争取时间! 对于这些步卒,杨再兴丝毫没有放在心中,一杆大枪左冲右突,三五不下就将眼前的一群伪齐兵扎透挑飞,速度竟然没有放慢多少。 看见杨再兴这么冲杀,人再多也无法造成阻碍,李成等人虽说不断放箭,却被杨再兴一枪一枪的挑落,根本无法阻拦杨再兴的脚步,一众伪齐士兵只得不不后退,试图拉开空间。 然而这里并非空地,城头上的空间就只有这么大,一个钉子一个眼,几个人一站拢,顿时就觉得空间非常拥挤,根本施展不开来了。 眼见那些伪齐士兵挤成一团,而下面,岳云已经将城门打开,源源不断的岳家军正打城门洞里冲进来,杨再兴心中一定,更加集中精神追杀眼前之敌,当真是杀的伪齐兵哭爹喊娘,只能爹妈没有给他们生一双翅膀。 可不是么,在这拥挤的城头之上,即便是多一双脚也没什么用处,最好还是肋生双翅,腾空而起才好脱身。 要说那李成也是精明的很,看见大量的岳家军冲入城中,心中明白这襄阳城是待不下去了,当机立断,领着身边的心腹,也不去管杨再兴,掉头就跑!他身边不远处就有一条下城墙的小道,下去之后一转,就能从另外一道城门杀出去! “不要走了李成!” 杨再兴虽说勇猛,但毕竟是在城头之上,他越是杀的快,前面的伪齐兵就越是挤的紧,到最后就如同是一群深海里的沙丁鱼,甚至是看不见半点空隙,这样的情形恐怕只有用推土机才能在一刹那的功夫推开,哪怕杨再兴杀的再快,也无法再撵上李成的脚步。 “李成?还想走!” 听到杨再兴的大吼,正在城门口厮杀的岳云猛然转身,两柄大锤呼呼生风,当即砸出一条路来,想去追杀李成。然而因为岳云所在的城门已经破了,伪齐军无处可去,也只能拥向城门破开处跟岳家军战成一团,岳云想要冲过去追杀李成,那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哼!岳家军果真是名不虚传,罢了,今日某家就吃这点亏了,等来日再报!”在亲兵的拥护之下,李成口中低喝,待城门打开,两百亲兵和李成翻身上马,就要逃窜升天。 “嘎吱”一声,城门洞开,李成率众冲出城门,这边是他早就看好的退路,而且刚刚李成也留意过,因为那边的城门开了,这外面原本就不多的岳家军,纷纷朝着那边去了,防守很薄弱。 “兄弟们随我冲,这仇咱们来日再报!” 李成高踞马背一挥手,领着众人就要离开。此时城门洞开,外围的岳家军也是少之又少,在李成及其随行的那些亲兵心中想来,冲杀出去并不难。 然而,凡事都有例外。 城门之外,岳家军确实是少之又少,几乎可以说没有,然而这样的景象却没有让李成高兴,只因为他看见了一个人,一个骑在纯白色坐骑上的人,银甲白袍,一杆腕口粗细的长枪,斜斜插在地上。 “李成,你要溜么?” “高宠!” 李成口中倒抽一口凉气,他怎么也没有想到,高宠竟然会在这里等着他。 “咦,你还记得我啊?” 高宠微微一笑,倒是有些意外,没想到这李成只是跟自己见过一面,竟然就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其实这事儿也不奇怪,以高宠现在的威名,这天下的武将,又有几个敢不将其放在心上。 作为高宠的敌对势力里的武将,更是****夜夜的念叨,在战场上,最好不要碰上高宠这个杀神! “冲!” 李成也是略微迟疑,就知道此事无法善了,右手一挥,让身边的亲兵打马冲上,他却是摘下铁弓,抓箭就射! 虽说李成的箭术无双,但刚刚在城头之上,基本上就对杨再兴没奈何,杨再兴单凭一根长枪,就能将羽箭一一磕落。而此时对高宠,效果又如何? “嗖!” 跟杨再兴不同,高宠对李成的羽箭,竟然恍若视而不见,等到羽箭及体时,才略微一动,恰恰闪过羽箭,错非李成这种自幼苦练视力的弓箭手,恐怕还看不清楚高宠的动作! 更让李成绝望的是,高宠竟然还能在闪过羽箭的同时,袭杀他的亲兵,一杆长枪犹若神龙,见首不见尾,第一拨冲上去的亲兵,一转眼就被扫落地面,惨叫连连,黄沙地面上,竟然就已经铺满鲜血。 “好厉害,不愧是宋军之中的战神!” 李成再度倒抽一口凉气,心中暗暗念叨,与此同时也在盘算,要如何才能逃脱升天。此时城中喊杀声震天,也不知道剩下的那些伪齐军还能坚持多少时间,但李成知道,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 “一起上!” 再度下令的同时,李成深吸一口气,右手五指指尖竟然夹出了四根羽箭。四箭同出,乃是李成的极限,也是他很少尝试的一种事情,毕竟要让四根羽箭具备三根羽箭相同的力道和准绳,消耗的力气和心力,比之三根羽箭多出一倍不止,即便是李成,也不会在战时轻易做这种冒险的事情。 “嗡!” 大弓被拉成满月状,随后李成右手微松,四根羽箭当真是同时电射而出,分成四道流光,向正在屠杀那些亲兵的高宠而去! “啪啪!” 即便是高宠,也无法单靠身法闪过这四根羽箭,不得不借助虎头錾金枪,将其中两根羽箭挑落。 受这一阻,一群士兵顿时冲至高宠长枪笼罩范围,顿时让高宠无法施展出那种大开大合的枪法,厮杀起来的速度顿时慢了一倍不止。 见高宠被阻,李成心中是暗暗一喜,当即催动战马,还有身边最贴心的几个亲兵,风一般的朝着伪齐军占领的城池方向而去。 “李成,你给我站住!” 战斗间隙,高宠仍有余暇注意李成的动静,当下一声怒吼,手上的动作也更快了。 然而即便如此,被两百来个骑兵围攻,高宠也不是那么容易脱身,倒真是让李成跑的远了。 “闪开!” 高宠岂能让李成溜掉,一咬牙爆发出最大的战斗力,左冲右突,枪芒四射,硬生生的杀掉七八十人,冲破了重围。 “李成,休走!” 高宠一瞬间的爆发,惊天动地,当真是让人不敢直视,剩下的那些伪齐亲兵虽说还有一百来人,但却已经是被吓破了胆,根本不敢再靠拢高宠一丈之内,即便高宠追出,他们也不敢再稍作阻拦,甚至于这些亲兵已经没有想过要继续战斗下去,哪怕高宠离开,他们也只会选择投降一途。 “怎么这么厉害?” 马背上李成原本只是习惯性的扭头看一眼,殊不料这一眼,却是让他魂飞胆丧,高宠竟然杀破两百人的重围,衔尾追杀而来。 “跑!快跑!”彻底破了胆的李成,再没有跟高宠一战的勇气,当下快马加鞭,不敢稍停,其后就是他的几个亲兵,再后就是高宠! 过去高宠的坐骑很是普通,随着其战功积累,岳飞也在收缴的战利品之中,专门给高宠挑选了一匹良驹,还在李成坐骑之上。故而高宠才能后发而至。 就在李成和高宠追逐而去的时候,襄阳城里的战斗都已经结束,岳飞打马进城,两眼一扫,却是奇道:“怎么不见了高将军?” “元帅,高将军追杀李成去了,相信不久就会回转!” “甚好!此战若是拿下李成,不愁那金弹子不出面!” 岳飞点点头,对此战相当的满意,拿下襄阳,这次北征的目标就已经完成了一半。 要说这段时间对于南宋朝廷来说,还当真是长脸的很。陕西战场之上,吴阶挡住了金兵的侵袭,使得金兀术无奈撤军;岳飞这边目标顺利完成了一半,更是重要的是,韩世忠出兵承州,出战告捷。 韩世忠出兵承州,此乃高宗的心思,原本高宠是想御驾亲征,但是受到了赵鼎的劝解,最终还是决定让韩世忠出兵,低于伪齐和金国联军侵袭,以振南宋国威! 而韩世忠出兵承州,将是今年南宋跟金国、伪齐的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战。 第330章 收敛凶芒,垒沙成塔(上) 刘涚接到岳家军收复襄阳全郡六城消息的时候,已经是年底。他此时人不并不在仙人关,而是在成都县的家中。 此时站在他面前的,却是一个身材高大的武将,身背一张长弓,光是那长弓的高度,就接近一个普通人的身高。 作为曾经的最强特种部队政委,刘涚对于世界兵器发展史也曾经有过研究,弓箭,乃是热兵器正式登上人类战争舞台之前,单兵使用的最好的远程兵器。几乎全世界所有民族都有对弓弩经行过研究,但是想眼前这个家伙使用的长弓,据刘涚所知,只有在英格兰出现过,哪个时候的兵种被成为“长弓兵”。 其实只要看到这柄特制的长弓,刘涚就已经知道此人的真实身份了,只是不知道他怎么会成了一个传话之人。 “你的意思是说,今后就在我麾下效力了?” 对于这样天上掉馅饼的事情,刘涚到现在还没有完全接受,不过他看李成面色之中毫无隐瞒,更没有半点不满或者是气愤,倒是不想再责难这个曾经叛出大宋,成为伪齐将领的男人。 “高将军愿意留小的一条性命,小的这条命,自然也就是高将军的,他让小的在哪里,小的就在哪里!” “李将军不要妄自菲薄!其实我还真是急需你这样的人才,唔,如今我麾下弓骑兵一万八千人,从现在开始,李将军就是这一万八千人的箭术总教官,而且将来我的弓骑兵队伍扩张,你也仍旧是箭术总教官!” “什么?” 即便是李成,也不敢相信刘涚会有如此大度,虽说古话有云:“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但李成自家也知道,一万八千弓骑兵的箭术总教官,意味着多么大的权力! 惯常来说,一日为师终生为父,虽说军队教官不是师傅,但士兵心中始终是要承那一份情,更不用说悉心教授几个的得意门生,将来这些门生一旦有所成就,那这个教官的身份自然也就是光芒万丈! “不过,我有一个小小的要求!” 正当李成心中范嘀咕的时候,刘涚又再度开口。 “是,是,将军大人的意思,小的明白,最强的几招箭术,必须是将军大人亲自点出的人,小的才会传授!”李成忙不迭的开口,以为自己猜中了刘涚的心思。 “你错了!” 刘涚两眼之中闪烁光芒,对那李成及其认真的道:“我这个小小的要求,就是你在传授箭术的时候,一定要不遗余力,至于说他们当中能有几人有悟性学到你的全身本事,那是他们自己的事,我不会干涉!” “什么?将军的意思是.” “怎么,还不明白么,我的意思就是要你不要藏私,就这么简单!”刘涚淡淡一笑,顺手招来吴安邦,让吴安邦带着李成去安排一切,首先要做的事情,就是洗干净李成的来历,总不能让人知道,他刘涚竟然收容了一个伪齐的降将吧? 不得不说,不管是高宠还是刘涚,当真都是胆大包天的人,站在高宠的角度说,李成的头颅就意味着天大的功劳,而私自将李成放走,形同通敌,不仅是死罪,更是诛九族的大罪! 而站在刘涚的角度来说,收容敌将,那就是不容怀疑的通敌了,诛九族都是轻的,按照如今朝廷的律法,灭十族都不为过。刘涚自己从不曾将南宋朝廷放在心上,自然也不会将朝廷的律法奉为尺规,但是高宠呢? 高宠的这个举动,当真是让刘涚想不明白,不过至少有一点很明朗,那就是高宠对刘涚的绝对信任。 “高二哥如果把我当外人,根本就不敢让李成来找我,还是独自一人,啧啧,难不成,高二哥已经感觉到了什么?” 刘涚冥思苦笑许久之后,对于这件事情当中高宠的态度,总算是有了一丝明悟。 其中的道理很简单,不管高宠在岳飞帐下如何表现,他始终还是不能忘记,在成都县,还有他的家,高家庄。老爷子如今健在,还有大哥高进,三妹高玉娘,以及两个小侄子,这些人,高宠不能不考虑。 而刘涚之所以认定高宠怕是嗅到了不同寻常的味道,指的是高宠让李成来刘涚这里,分明就是要壮大刘涚的力量。 刘涚力量壮大了,不论将来发生什么事情,对高家庄都是有百利而无一害,除非有朝一日,刘涚起事之后,很快就被朝廷所扑灭。 “这个二哥,当真是我有信心的很啊!” 摇摇头,刘涚向着自家院子走去,如今刘越又长大了半岁多,走路说话都已经不是问题,一声声稚嫩的呼唤,当真是让刘涚的心都碎了。 “乖,爸爸抱!” 抱着刘越,刘涚跟高玉娘,安娜一并进入屋内,谈及最近形势的发展。 对于南宋朝廷的形势,不管是高玉娘还是安娜,都不太感情兴趣,她们向刘涚说及的,多半还是最近半年以来刘家庄和高家庄两个庄子的发展。 说是庄子,但实际上经过这段时间的经营,刘、高两个庄子,无论是经济实力还是武装力量,早已经超越了成都县本身,按照高玉娘的说法,只要刘涚一声令下,整个益州府都会在刘家庄子弟兵的控制之下。 因为有高进的协助,实际上刘家庄和高家庄的人早已经彻底将成都府的管理牢牢的控制在手中,说句不好听的话,圣旨在成都县,怕都没有高进的话好用,高进对成都县的掌控能力可见一斑。 而整个益州府,说到底最重要的就是成都县,朝廷派来的益州知府,早已经被高进架成了一具空壳子而已,可怜那知府大人还不敢吭声,即便他发向朝廷的奏章,都要先经过高进的审阅,否则一律不能离开益州府。 “大哥还是真是厉害,这样一来我倒是少费力气啊!”刘涚听完高玉娘的讲述,也都情不自禁的摇头感慨起来。 “废话!隔不了几天我们的子弟兵就要大肆的进出成都县,若是不能将整个益州府牢牢的控制住,咱们刘家庄私蓄兵马的消息,怕是早就已经传到临安去了!”高玉娘翻了翻白眼,显然是对刘涚这种当甩手掌柜的行为很不满。 可惜她的白眼对于刘涚来说一点杀伤力都没有,一面逗弄着小刘越,刘涚一面开口道:“有没有重阳的消息?他们师徒二人,究竟去了哪里呢?” “这个倒是没有!毕竟咱们不好派人跟踪,即便是跟踪,你觉得,天下之大,谁又能够真正跟得上他们师徒二人呢?” “也是,罢了,他们都是修道人,讲究一个缘分,将来有缘自能再见面,对了,世辅何时才能回来呢?” 刘涚口中的世辅,自然就是自齐国偷偷来巴蜀的李世辅,刘涚命他带兵出去,以战养战,谁知道他这一出去,就是半年的光景。 “涚,李将军当真是厉害,这半年虽然没有回来,但如今吐蕃诸部,都已经被他打怕了!”这次开口回答刘涚的,却是安娜。 这刘家庄的两个女主人都是厉害,不仅有一身不俗的武技,更是在各方面都有建树,高玉娘擅长练兵谋划,而安娜则是长于管理安排,两个女人在刘涚外出期间,竟然将诺大一个高家庄打理的井井有条。 李世辅出兵吐蕃,虽说几乎没有后勤补给,但是凭借强大的战力,完全实现了刘涚一开始“以战养战”的要求不说,统领的军队更是越打越壮大,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伪装成商队的小队,将获得的物资,源源不断的送回刘家庄,因为在庄子里负责这部分事务的是安娜,所以才是由安娜来回答刘涚的问题。 看着安娜摆在自己面前的账本,刘涚只是扫了几眼,那密密麻麻的阿拉伯数字,就让他头疼不已。“罢了,这账本我就不看了,安娜你自己处理就好,反正我已经知道了,如今咱们刘家庄养着三万兵马,却还没有卖儿卖女卖田地,就够咯!” 刘涚一面说,一面笑,当真是让安娜和高玉娘又好气,又好笑,要不是考虑到影响不好,两女还真想站起来,狠狠的去拧刘涚的耳朵! “夫君大人,那你究竟决定,什么时候开始你的大业呢?” 三人又闲扯了一会儿之后,高玉娘终究还是忍不住,开口问刘涚。 “怎么,你们就这么想当皇后娘娘了?” 刘涚调笑两女,他这话也不算是夸张,只要他刘涚称帝,高玉娘是东宫,那安娜就是西宫,即将母仪天下。 “我们才不在乎当什么皇后娘娘呢,不过我跟安娜已经商量好了,哪怕你将来要当皇帝,也休想弄什么后宫佳丽三千!”高玉娘狠狠的瞪了刘涚一眼,那眼神当真是让刘涚不寒而栗,颤声道:“不是吧,如果不能有后宫佳丽三千,那我干啥还要当皇帝啊!” “哼!” 高玉娘种种的喷出一个鼻息,冷声道:“想要后宫佳丽三千也行,至少让我和安娜先生下十个八个孩子,然后你再去做你的春秋大梦!” “哇撒!十个八个,你们当自己是那啥啊.” 刘涚此话一出,不仅是高玉娘张牙舞爪,就连安娜也是起身向他扑来。 “打住打住!奶妈,奶妈先将少爷抱出去,今日我要好好的收拾这两个凶婆娘,哎呀.” 当奶妈将不明所以的刘越报出房间,顺手关闭房门时,房间里,突然传出刘涚的一声惨叫。 第331章 收敛凶芒,垒沙成塔(中) “李成!” “显忠!” 能够在刘家庄见到昔日的同袍,对于李世辅和李成两个人来说,那是相当精彩的一件事情。 刘涚故意没有告诉李成这个事情,就是想给他一个惊喜。 毕竟李成是高宠收服的,虽说对刘涚,李成表现出足够的诚意,但刘涚还是知道,要让李成真心归附自己,仅仅是诚意还不够的。当两个曾经同在伪齐国效力的将领紧紧拥抱时,刘涚只是站在一旁,笑眯眯的看着。 “小弟现在已经回归本名了,显忠这个名字以后就不要叫了,还是叫我世辅吧。” “世辅?” 李成皱了皱眉头,很显然他也是读过书的人,知道李世辅把名字从“显忠”改为“世辅”,必然有所寓意。片刻之后,李成扭头看了眼刘涚,刘涚仍旧保持着微笑,见李成的眼神扫来,他只是微微颌首示意。 “我明白了。世辅,你可知道你们一家突然消失,那边都闹腾成什么样子!那完颜真珠儿杀了好些人泄愤呢!” “他杀人泄愤跟我可没有关系,嘿,在金弹子的手下,我可是从来没有发挥过半点战斗力,大人,您要是不信的话,可以问问李成!” “我当然相信,好了好了,今天我让你们见面,可不是让你们来讨论金弹子的,说直白点吧,李成这个身份是不能用了,世辅啊,你就给他安排一个出身吧?” “我给他安排一个出身.”李世辅也是聪明人,只是稍稍一愣就明白了刘涚的意思,当即点头道:“不错不错,李成你就当我的大堂哥吧!” “我这年纪才大堂哥啊?怎么也是小叔了吧?” “好呀,你还想占我的便宜不成?大堂哥都已经便宜你了,我还没说你是我的大侄儿呢!” 一不留神,两人又开始斗口,扯的个不亦乐乎,完全是个没完没了的劲头,到后来刘涚不得不一边轻轻拍打额头,一面开口阻止两人,“好歹都是成年人了,你们这样斗嘴下去有意思么?世辅,这次从吐蕃回来,有什么收获啊?” 其实李世辅也就比刘涚晚回来半个月的时间,毕竟都是要过年了,李世辅若是现在还不归来,家里人也会十分挂念。 刘涚安排李世辅领军去吐蕃诸部,本就不是为国出征,说白了就是雇佣军,谁出钱就帮谁打,顺便干一些黑吃黑的营生,要说现在的李世辅,跟当初那个心思纯洁的青年,已经是截然不同了。 “回大人的话,末将前些日子的收获早已经派人送回来了,要说这段时间的收获嘛,银钱方面的东西已经全部交给二夫人了,唯有带回来的一千个新丁,恐怕算是唯一能够入大人法眼的收获。” “一千个新丁?” 刘涚摸了摸下巴,点头道:“那倒是不错的,一千个新丁,李成你听到没有,你又有一千个学生了!” “学生?” 刚刚回来的李世辅,还不知道李成已经被任命为高家庄子弟兵的箭术总教官了,经过李成的一番解释之后,李世辅才兴奋的一拍李成肩头,以示庆贺。 直到此时,刘涚才感觉李成望向自己的眼神多了几丝钦佩,而这种眼神,才是他最希望看到的。 “好了好了,你们认亲也该告一段落了,名字怎么办,还是叫李成?” “唔,末将叫李世辅,他既然是末将的大堂哥,不如就叫李世成吧!” “好!” 不等李成开口反对,刘涚直接就拍手敲定,反正是李世成,又不是李自成,真要是取个李自成的名字出来,刘涚还不知道该不该答应呢! 就这样,李成变成了李世成,也成为李世辅的表哥,在刘家庄最隐秘的地方藏身十来天的李世成,终于可以正大光明的露面了。 “世辅,这件事情你要先回家去铺垫一下,不要到时候突然冒出一个侄儿来,吓到家中的老人家,世成啊,你也不要苦瓜着个脸,我特许你,等咱们大事成功之后,你可以改回原来的名字,大丈夫虽说是坐不改姓行不改名,但大丈夫还要能屈能伸嘛!” 刘涚这么一说,李成也就只有苦着脸拱手同意,刘涚当即就让李世辅回去安顿一切,明日再来找李世成,交接新丁,等年关一过,就开始训练。 送走李世辅之后,刘涚抽空向李世成讲解了一番关于雇佣军的事情,让李成听的目瞪口呆。 “原来,还有打仗赚钱的啊!” “废话!不赚钱我让世辅他们打仗干啥?”刘涚一瞪眼,他最瞧不起的就是李成这种只知道打仗不知道赚钱的人,当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刘家庄养着两三万的士兵,这些钱难道都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不成? 说起来刘涚也挺郁闷,他只恨自己走的时候忘记带上一台微型电脑,将文明世界的科技统统装进去,那此时他说不定能够制造出真正的热兵器来,凭他训练士兵的水平,组建一支横扫全世界的军队,那也不是问题啊。 因为李世辅领兵归来,原本就已经很热闹的刘家庄,给人的感觉就更加拥挤了,即便是刘涚,这些时间也很少走出刘家庄的内院去外面逛逛,只要是他一出面在公开场合亮相,必然就会引起一阵骚动,甚至于有些慕名而来的人,就等着跟刘涚见上一面。 但是过年期间,刘涚还是不得不出面,作为刘家庄的庄主,这支强大武力的实际掌握着,跟家属们见个面,对于提升军队的忠诚度,还是有很有用的。 简单的见面会之后,刘涚径直就带着杨再兴、小玉等一起去了校场。 校场,照理说是应该衙门和军队才有的东西,然而如今的刘家庄当真是一手遮天之势,拥有的校场不仅远胜益州知府衙门,甚至就连益州府驻军的校场,都远不如刘家庄校场威武。 给新兵老兵再度见面,说一些鼓励的话,更重要是的发放今年以来的奖励。对于一心杀敌的优秀将士,刘涚是从来不吝奖励的,可以奖励银钱食物,还有盔甲兵刃,当然,跟刘涚一心在吴阶麾下求得的统兵权一样,刘涚也会适当的提拔一些士兵成为低级,或者是中级将领。 而在跟士兵会面之后,刘涚就带着子弟兵之中的重要将领走近议事堂,商议接下来要办的几件事情。 其中一件就是关于李世成的。 李世成的来历,除开有限的几人之外,那是绝对保密的,一旦走漏风声,后果将会不堪设想,虽说刘涚信的过自己麾下的这些将领,然而为了以防万一,他还是决定暂时保守秘密。 然而这样一来,就有些将领觉得不服气了,凭啥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人,一来就能当上全军箭术总教头啊?虽说只是箭术总教头,但在刘家庄,眼下最重要也是最多的兵种,就是弓骑兵啊,这岂不是说,那个叫李世成的家伙,如今却是成了刘家庄正儿八经的第一总教头了? 这个倒是不夸张,不管是过去的高宠,还是后来的高玉娘、柴胡,甚至是刘涚本身,都曾经充当过教官的角色,但都没有正儿八经的任命或者是自称教官,而李世成才来,就成了正儿八经的教官,还是最重要的箭术教官,也难免大家心中有些怀疑。 但是,在李世成展示过其精湛的箭术之后,所有人都不说话了,不管李世成跟李世辅之间是什么关系,又或者说跟刘涚有什么关系,人家的箭术是实打实的摆在那里,若是要站出来跟李世成叫板也可以,至少箭术方面要超过人家吧? 可惜的是,即便是当初在大家心中武技最高的高宠,在箭术方面恐怕还是略输李成的,至于说刘涚,哪怕他的箭术比李成高,但他也不可能当什么教官,刘涚将来会是什么身份,虽说没人挂在嘴边上,但在座的心中都有数,让刘涚出来挂个教官的名头,显然是不可能的事情。 “既然大家都没有意见,那这件事情就这么定了!唔,虽说马上就要过年,但是大家也不可松懈,我们的敌人还很多,而我们的实力还不够强,大家如果想做出一番事业,青史留名,就要更加努力才是!” “大人说的有理,末将等定然不负大人期望,加倍努力!” “那就好,那就好,都坐下吧!”刘涚淡淡一笑,手下这些将领的状态,他很满意,也很庆幸自己在短短的时间里,就能得到如此多英雄人物的认同。 面临着春节,刘家庄和高家庄也都是处处张灯结彩,这一天,刘涚正在家中指点杨再兴习武,突然家丁来报,说是高进来了。 “哟,大哥这个大忙人来了,玉娘,玉娘赶紧来,大哥来了!” “大哥来了么?正好,我都是好久没见过大哥了!”正在忙碌的高玉娘听见刘涚喊声,也是从屋里走出来,陪着刘涚一道,去见高进。 大半年功夫没见,高进脸上的皱纹倒是多了。刘涚上前跟高进打招呼,却见高进不住的搓手,低声就道:“刘涚啊,大事不妙啊!” 第332章 收敛凶芒,垒沙成塔(下) 骤然听到高进来访,刘涚有些惊讶,同时也有些自责,都回来好些天,竟然没有去跟自己这个大舅子见面。当然,高家庄刘涚是去过了,也去拜见过老爷子,也不知是不是清虚散人在高家庄的时候,老爷子曾经向清虚散人讨教了一些养生的方子,总之在老人家身上,竟然看不到什么变化,仍旧可以用老当益壮来形容。 只不过上次去高家庄的手,高进在衙门里没有回来,刘涚本想得空的时候再去,殊不料这一拖就拖到了现在。 心中发虚,刘涚也只能是拖上高玉娘一并去见大舅子,殊不料刚刚才跟高进会面,刘涚甚至还没有来得及说一声抱歉,就发现高进的神情很是不对劲,连声说道:“大事不妙,大事不妙!” “大哥你莫要慌张啊,究竟是怎么回事,还是坐下来慢慢的说!”高玉娘见高进神色实在是焦虑,赶紧上前请高进落座。 “哎,刚刚接到消息,刘大人被罢免了!”高进端着下人送上来的茶杯,高进却是一口都喝不下去! “刘大人?大哥,你是说刘子羽大人么?他被罢了?” 听到这个消息,刘涚当然不用去怀疑真假,毕竟是从高进口中说出来,那就绝对是官方的消息了。而刘涚猜的也没错,高进口中的刘大人,自然就是刘子羽。 “为什么呢?” 帝王心术,刘涚是不懂的,刘子羽在巴蜀,工作其实还是做的不错,何以就平白无故的被罢免了?难道说是因为最近这两场战役,刘子羽表现的过于软弱了么? 刘涚脑子里这么一过,很自然的就联想到战事方面,但其实刘子羽仅仅是个文官,若是纯粹的战事,却不应该牵连到刘子羽的身上。说到底,刘子羽被罢官,还是朝廷高层的倾轧,其中牵扯的方面太多,以刘涚目前的高度,是根本参不透的。 “大哥啊,刘子羽被罢官,你这么紧张干啥?”说来说去,刘涚又觉得奇怪,刘子羽罢官,跟高进的关系应该不大啊,毕竟当初高进当上成都县令,又不是通的刘子羽的关系。 “妹夫,你糊涂啊!” 高进显然并没有因为刘涚的话而有丝毫放松,他甚至屁股都沾不得椅子,站起来道,“当初我能当上县令,的确是吴大人的面子,可是妹夫你有没有想过,那知府大人能够忍着被我架空的罪,是为什么?还不是因为刘子羽大人的照拂?” “刘子羽的照拂么?大哥我看你是越来越胆小了!” 高进的话并没有得到刘涚的认同,他淡淡一笑,却是站起来将高进重新压回座位,才开口道:“刘子羽确实照拂过你,不过大哥你也未免太天真了!你觉得我们现今在成都县做的事情,是那些一心忠于皇权的人可以接受的吗?” “那.” 高进面色微微一变,虽说他也是个习武之人,但天性就不喜欢往哪方面发展,经商和从政倒是他的爱好,所以对于整个刘家庄军事实力的发展,他几乎没怎么过问,益州知府那里,真正的威慑力量还是来自刘家庄里的强悍的军事实力。 “那为何我们还没有被发现?”怔了半晌,那高进才挤出这么一句话来。 “大哥啊,你怎么还没有弄明白,其他事情,都是我这个当妹妹的替你做好了!”高玉娘也是听不下去了,感情自己背地里为这位兄长清扫了不少障碍,这个当大哥的完全不知道。 “那.那.”高进又是一愣,这才苦笑道:“原来是这么一回事,我还以为是因为我.罢了罢了,看来我这个性还真不适合在衙门里打滚,三妹,妹夫,你们看啥时候合适,我还是想回高家庄,安安心心的当我的庄主啊!” “大哥千万不要消沉,没有你的帮助,我们岂能走到今天这一步?”刘涚猛然挺起胸膛,两眼当中精芒闪烁,“大哥你可知道,如今我刘家军已有大将十多个,领兵将领更是数十人,麾下兵马三万余,其中骑兵更是两万多,精锐无匹,攻无不胜,战无不克!若不是因为种种理由,我早就已经揭竿而起,迟早有一天,大哥你也是六部尚书之一!” “啥?” 这些话,刘涚从不曾在高进等人面前提起过,此时也是心有所感,才由衷而发。 倒是高进吓了一跳,他赶紧左顾右盼,确定着厅堂里只有三人之后,才低声道:“我说妹夫啊,这些事情想想可以,你是真要去做?” “怎么?大哥你如今一手遮益州,难不成以为自己还有退路不成?”刘涚倒是笑了,过去他觉得自己这个小舅子还是挺有勇气的,怎地此时就显得有些畏畏缩缩了? “其实.”高进搓了搓手,转头看了看高玉娘,这才悻悻道:“其实我就想问问你们俩,我当真有当一部尚书的能力?” “大哥!” 高玉娘情不自禁的一跺脚,当真不知道说高进什么是好,刘涚哈哈一笑,拍着高进肩膀道:“大哥你放心好了,这尚书其实也不是很难当,只要你今后能够像管理高家庄那样公平公正,当个户部尚书,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户部尚书?” 口中重复着这个名头,高进眼神一阵迷茫,不过这迷茫片刻就散,转为坚定。 “好!那我就试试当个户部尚书好了!” 高进此时的模样,引的高玉娘“噗嗤”一笑,当即道:“大哥你还真逗,好像你现在已经当上户部尚书了似地!” “算了算了,既然你们都不担心,那我也不坐了,我先回衙门去了,事情还有一大滩,说实话,管这么一个成都县我都焦头烂额的,妹夫啊,你要是当上皇帝,岂不是要累死了?” “这个.大哥,其实当皇帝,跟当个县令,也差不多啊!” 刘涚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跟高宠解释皇帝和县令之间的区别,也只能这么敷衍着,他倒是想挽留高进一起吃饭,却不知道高进是不是因为受到“尚书”的刺激,坚持要回衙门去处理公务,倒真是有点清官的样子了。 等送高进出庄之后,返回的路上高玉娘还是忍不住问刘涚,是不是真要准备起事了? 刘涚停下脚步,抬头望天,半晌之后才摇头,“玉娘,你可曾想过,若是我们现在起事,会有什么后果?” “什么后果?不就是打仗么?我倒是觉得现在时机不错,赵家朝廷跟金国打得不亦乐乎,金国那边有伪齐帮衬,但是又有西夏觊觎,咱们趁乱而起,先抢了巴蜀,然后再直接南下蚕食赵家地盘,你不是早就派出张汉去下游收集情报么,顺江而下,应该不难!” “玉娘你不愧是二哥培养出来的人才啊!”刘涚听高玉娘说的井井有条,倒是不得不表扬一句,不过他不等高玉娘脸上现出得意之色,就抢先道:“那玉娘你可曾想过,若是赵家派出岳家军来跟我们拼命,二哥又该如何自处?” “啊!二哥.”高玉娘闻言发出一声低呼,很显然她刚才显然是忘记这一茬了。如今高宠在岳飞麾下效力已近一年时光,以高宠的性格,定然不会在这种关键时刻阵前反戈,当然也有可能是高宠直接被朝廷下令拿下,到时候,岂非又成了投鼠忌器? “那.那就先通知二哥回来呗?” “你要是能够将二哥叫回来帮我们的话,我倒是没有意见!”刘涚耸耸肩膀,继续走起来。 高玉娘跟在刘涚身后,却是没有再说话了。她清楚高宠的性格,显然不是那种可以轻易说动的,否则当初就不会执意要去找岳飞了。 “那你说,啥时候咱们才能有所动作呢?刘涚啊,要是你早想到这些就好了!” “这些事情我都考虑过了啊!” “你考虑过?你要是真考虑过,又岂会将这成都县打造的如同铁桶一般?如今别说成都县,整个益州府实际上都已经是你的囊中之物,但这种情形能够持续多少时间?怕是用不了多久,朝廷就能知道这其中不妙了!” “哪里还需要太久啊,其实刚刚二哥提供的消息当真是很重要啊!”刘涚此时再度发出一声叹息,因为他相信,即便别人觉察不到,有一个人,必然是到自己的反意,更重要的是,这个人现在不在他刘涚的掌控之中。 高玉娘也是被刘涚的话给弄的有些糊涂,她继续追问,刘涚却是不想说了。而他不想说的结果,就是被高玉娘缠了一路,即便进了刘越的房间,高玉娘仍旧没打算放过刘涚。 “你倒是说啊,咱们还要坚持保密多久啊?你要是不说,那后面的事情,我也撒手不管了!” 这女人要是撒起娇来啊,当真是无法理喻的,更让刘涚头疼的是,安娜在了解了事情之后,竟然也站在高玉娘的一边,两个女人一起逼问刘涚,弄的刘涚难以招架,不得不苦笑道:“罢了罢了,我说就是,我说就是!” “那你快说!”两个女人齐声喝道。 “其实,二哥真正欣赏的人是岳将军,所以我们只需要再坚持几年,几年的时间而已,到那一天到来的时候,不用我们劝说,二哥也会回来了!” 说这话时,刘涚脑海里闪过一个日子,那是公元一一四二年一月二十七日! 第333章 马踏吐蕃,备战备荒(上) 第三一九章马踏吐蕃,备战备荒(上) 隆冬时分,即便是四川盆地也避免不了接二连三的大雪飘扬而下。 对于刘涚来说,在成都看雪是一件很兴奋的事情,毕竟这种待遇,后世几乎是碰不上的,随着工业化进程的发展,后世的四川盆地基本上是无雪可下。 “嗷呜”的狼嚎声到了夜间此起彼伏,因为大雪封山,山上的野狼寻找食物也变得困难起来,当然刘家庄里豢养的野狼是不愁吃喝的,故而狼王小玉又利用这里丰富的食物,时不时的带回来一群陌生的狼。 刘涚这几天一直在关注小玉的动静,他粗略的估计过目前刘家庄的“狼口”,等到这一窝冬狼出生,到明年开春的时候,刘家庄的“狼口”恐怕要突破一万大关了! 一万大关,这可是个惊人的数字,虽说其中只有三分之一左右可以训练成为真正的战狼,但刘涚并不担心战狼的数量不够,当这一批小狼到今年年底的时候,就又能增加至少一千头战狼,而那个时候,狼骑兵的总数就能接近五千人了。 但这只是一个理论上的数据,狼骑兵除了狼之外,还有一个更重要的物资,就是马,没有战马,狼骑兵难道要成为骑狼兵不成? 虽说高家庄有暗中的战马交易渠道,刘家庄的马场如今扩大了几倍,但毕竟战马不是鸡鸭,没有几年功夫根本无法成长起来,而刘家庄子弟兵的规模又扩张的太快了,到最后,战马的数量竟然成为限制发展速度的瓶颈,这也是刘涚始料未及的事情。 他倒是忘记了,历史上岳家军的精骑兵真正成型,都是依赖战争当中抢夺下来的战马,而不是依靠朝廷提供,也就是说,诺大的一个南宋朝廷,虽然有着大把大把的银子,却仍旧无法购买到足够数量的战马,这已经不是钱的问题,战马,在这个时代其实就是战略物资。 抛开战马这个问题以外,刘涚一家子的新春还是过的挺愉快的,让大家最高兴的事情,还是高玉娘的肚子,总算是有了动静。 当刘家庄医生确定高玉娘是有喜之后,刘涚也微微松了一口气,他一直担心自己是个穿越者,后来有食用了那毒蛟的血肉,会否在基因层面上发生问题。刘越的出声并没有让刘涚疑心尽去,直到确定高玉娘也同样怀孕,刘涚才彻底放心。 不过高玉娘怀孕了,倒是让刘涚有些苦恼,他倒是知道怀孕期间前三后三个月不影响夫妻生活,问题是高玉娘不配合啊,好不容易怀上一个孩子,要是万一呢? 这个事情刘涚还真不敢给高玉娘保证,况且那孩子也是刘涚的心头肉呢,要是没了刘涚都不能原谅自己,所以基本上每晚刘涚就只有在安娜的房中留宿,结果就是没到三天,安娜就顶不住了,第四晚上死活不让刘涚再上床。 可怜的刘涚现在终于知道清虚散人没乱说,只是因为毒蛟血肉对他身体的影响,是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步显现的。 就拿刘涚的力量来说,刚穿越的时候他使唤高宠的虎头錾金枪都觉得费劲,如今,恐怕捏着虎头錾金枪打上一天,他都没有感觉,刘家庄校场上最大的石锁,刘涚可以抛五十次不喘大气,见到这一幕的人,无不惊讶的说不出话来,纷纷暗中议论,说刘涚必定是天上的武曲星下凡了。 刘涚自己也知道,如果说单凭身体强度和力量的话,恐怕王重阳都远远不是他的对手,当然,要说内家功夫的境界,那他现在跟王重阳之间的差距,也是隔着老远,但是内外综合的话,如今的刘涚,硬憾普风绝对不会有问题,要知道毒蛟血肉的影响绝非仅仅是皮肉,筋骨内脏的强化,也让刘涚的身体具备了超人的抗打击能力,甚至是恢复能力。 前两天刘家庄子弟兵里搞了个大比武,一开始只是士兵阶层的技能大比武,这是刘涚在后世玩剩下的东西,在这个时代却很好使,奖励不算太多,却能大大的提高士兵的积极性,“冬练三九”这句话在刘家庄子弟兵这里绝非只是口号。 不过大比武到最后,为了助兴,也是趁着大家伙儿都在,干脆也让将领们出来展示了一番。虽说这个展示并非生死搏杀,但刘涚也通过这次展示,对目前麾下的这些战将,战力有了个排名。 要说刘涚麾下目前最强的武将,刘涚心中认定的,却是李世成,也就是原来的李成。 别看李世成在面对杨再兴时束手无策,其实那是因为环境的限制,刘涚本身是特种兵出身,对于正面硬抗向来不是很赞同,而李世成这个真正的弓箭大师,如果再配合一套完整的特种兵训练方案,要杀杨再兴那是分分钟的事情。 当然刘涚暂时不会传授那些东西给李世成,毕竟他才刚刚来,一个箭术总教官的头衔已经足以收拢他的心,刘涚打算下一阶段再说。 而排在第二位的,单纯说战斗力的话,却是有三个人,李世辅,卢宏和吴安邦。这三个人,李世辅和卢宏那是家学渊源加上优异的遗传基因,出众自然不说,倒是吴安邦脱颖而出,让刘涚颇为惊讶。 归根结底来说,吴安邦之所以能够脱颖而出,有两个要素不能忽视,一个是当初吃下的毒蛟肉,另外一个就是长年累月的跟着刘涚,经常接受刘涚的指点。 至于再往下,那就是以柴青源、胡立等一批人为代表的武将,随着这些武将的战斗力如今不是刘涚麾下最顶尖的,但他们胜在年轻,还有潜力可挖。 在战斗方面进步最小的应该算是詹木,但随着年岁增长,加上刘涚的教导,詹木在谋略方面的发展倒是让人满意,估计再有个一年半载的实践,也能成为独当一方的帅才。 而当初最早训练的那一批高家子弟,包括高敏,高国安这一代人在内。其实高家适合练武的后辈子弟几乎都被刘涚囊括一空,如今正是这些人,成为了刘涚麾下的中下层将领,他们曾经接受过最严格的训练,王重阳、刘涚、高宠、柴胡、高玉娘等人轮番的训诫,其战斗力应该是最强的。 当初没有足够的士兵,但随着刘家庄子弟兵的增长,这些高家庄的子弟兵最高的已经当上了千户,成为中坚力量。 这场军中大演武,杨再兴也参加了,刘涚最后也给了杨再兴一个公平的评语:战斗力强,实践性弱。 虽说杨再兴的修炼也不是闭门造车,但是跟人对练与战场厮杀是不同的,所以哪怕在校场上,杨再兴一杆大枪能够跟李世辅战成平手,用李世成的话说,单论枪法力道,小再兴竟然比不那个杨再兴弱多少,但在刘涚眼中看来,若是李世辅存心要杀杨再兴,也不过就是十来招的事情。 “还要多练,等过了明年,你也跟我上战场去!” “啥?干爹,你还要我等到明年啊!明年,金狗都被你老人家杀光了!” 杨再兴丝毫不因为要上战场而胆怯,反而因为时间拖的太长而嗷嗷叫,在知道岳云十四岁就参军杀敌之后,他心中那种欲望就更强烈。 “我说不行就不行!上次我跟你的谈话仍旧有效,关于你的同龄人,如今也在选拔之中,后年春节的时候,我希望能够看见你的三千狼骑精锐军,这就是你今年一年的任务,如果不能完成,后年你也别想真正上战场!” “是!” 杨再兴心中虽是不肯,但如今人在校场之上,他知道自己首先要做的事情就是遵守军令,真要是惹火了刘涚,后果很严重。蹲坐在他身边的小玉也是发出一声短促的狼嚎,像是听懂了刘涚的话一般。 如果杨再兴成为狼骑兵,那么跟随他的战狼必然是小玉无疑,这一点,军中上下都很眼红,别看小玉的身材只能算战狼里的中等,但首先她是狼王,其次,狼王比的可不是谁的皮毛好看,那是实打实的战斗力,由此可见,小玉在一万头狼当中,是毫无疑问的最强者。 演武结束之后,刘涚又对各个将领的具体事务进行了分派。 应该说,经过这次演武,刘家子弟兵,才真正成为了一支有战斗力的军队,在刘涚没有称王称帝之前,内部的叫法就是刘家军,当然也有一些年轻,胆子大的子弟将领,比如杨再兴,高国安等,私下里偷偷的戏称这是“禁卫军”。 这样的称呼要是传出去,必然会惹来滔天大祸,不过要说做事出格,刘涚这两年又做了多少足够抄家灭族的事情了?就连高进如今都已经是豁出去了,根本不管上面的风云变幻,自己一心就扑在对成都县和整个益州府的经营之上,趁着现今这个知府被架空的机会,抓紧时间将整个益州府彻底的掌控。 铁桶一般的益州府,成为刘涚最大的依仗,而三万的精兵,则是刘涚生存下去的保障,而刘涚也知道,接下来的一年时间里,基本上金宋两国都不会发生大的争端,所以刘涚打算利用这一年的时间,整顿兵马,轮训军队。 至于说轮训的目标,刘涚心中早已经定下来了。 第334章 第三二〇章 马踏吐蕃,备战备荒(中) 公元一一三五年二月九日,金国上京的天空一片阴霾,丧钟响彻天地,昭示一代人皇完颜晟魂归天地。 “果然,历史的走向并没有发生变化,该是怎么样的,还是怎么样,吴乞买还是死了,跟历史记载的一样。” 接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刘家庄子弟兵正整装待发。 “此番前往吐蕃,定然会有生死,归来者是勇士,未归者是英魂.”望着眼前整整齐齐的两万兵马,刘涚心中不由得生出一股子豪气来,虽说他知道,这两万兵马必定会有损失,但他相信,归来之后的,绝对是精兵里的精兵! 有这两万精兵为骨,何尝不能指望将来组成十万、二十万大军,到时候东征西讨,兵锋所向,踏平山河,皆是易如反掌! 这次出兵吐蕃,仍旧是李世辅作为总帅,卢宏、柴青源、胡立、詹木等人各领一军,其下又有高家庄子弟兵作为中层将领,应该说,算是刘涚目前能够排出的最强阵容。 而所谓“出征”吐蕃,并非是要征伐吐蕃,而是利用李世辅上一次打下的关系,继续做那左右逢源的事情,说穿了,就是吐蕃的那些酋长头人们出钱,让刘涚来练兵! 因为李世辅始终没有暴露过麾下兵马的真实来历,故而吐蕃诸部只是认识李世辅,却不知道这些兵马跟刘涚之间的关系,否则刘涚坐拥强军的消息,怕早就已经传的满天飞了。 而这次出征,所有将士同样是不能懈怠半点跟刘家庄、刘涚有关的东西,彻彻底底的当一个雇佣军,但即便如此,刘涚还是有些担心军队的数量,会不会引起吐蕃诸部的联合反弹。 在跟李世辅长谈之后,刘涚才相信,如今吐蕃诸部之间的交恶,已经到了一个难以化解的程度,即便是怀疑这些兵马的来历,但只要能够为之所用,诸部的那些首领,是不在意的。 两万兵马一走,诺大的刘家庄就显得有些空荡荡的,往日里拥挤不堪的校场,人影也变得稀稀拉拉,倒是让刘涚颇有些不适应。 不过他也没多少时间去在意刘家庄的空虚,只因为他亦要出发前往仙人关,那边还离不开他呢。 此番回到仙人关,刘涚知道定然少不了来自朝廷的赏赐,结果还真像他说的那样,官衔升了,也获得的银两布帛等奖励,但这些东西如今对于刘涚来说,已经毫无吸引力,说实话还不如送刘涚几十匹战马来的实用。 然而南宋朝廷能拿的出战马作为奖励?这显然是不可能的,朝廷自己都缺马,缺的厉害。 待在仙人关的刘涚,虽说每日里都有吴璘,杨政,颜安等人来一起闹腾,但总觉得心中是闲的厉害,因为身处仙人关,那些特殊的练兵方法自然不能使用,麾下那些士兵唯一没有中断的训练,还是早晚的长跑。 五千名士兵一起长跑,这种气势还是颇有些惊人,一开始的时候吴璘等将领还想学习刘涚的练兵方法,只可惜第一天能够坚持跑完的人就只有一半,而第二天一早还能继续跟上的,又只有一半之中的一半,待的三五天之后,就连杨政都投降了,能够坚持下来的,竟然是吴璘,还有几个吴璘从吴家带来的,真正的贴身卫兵。 对于这种长跑,坚持不下来的人自然就开始吹嘘什么无用论,好像这样跑步毫无意义,根本不能提高战斗力,对于这种论调,刘涚不予理睬,不过当吴璘和他的那些个亲兵坚持半月之后,再听到有人在他们面前说这样的话,就会展开凌厉的反击。 这些对于刘涚来说都是小事,他人在仙人关,心却是始终维系在李世辅率领的那支队伍身上。 出征吐蕃,李世辅率领的两万兵马之中计有一万弓骑兵,五千狼骑兵预备役和五千步卒。 这样一支军队,从数量上来看,或许不能说要横扫吐蕃,但其战斗力的确不容小觑。刚刚抵达吐蕃诸部境内,李世辅就拿到了一份上次熟悉的吐蕃部落的订单,要求去歼灭一个小部落。 李世辅毫不犹豫的就接下这份订单,出发之前向那些未曾踏足吐蕃的将士训话,告诉他们,既然身在吐蕃,就要忘记自己的身份,只需执行上级的命令,不打折扣的完成,不问是非对错。 出征吐蕃,只有一个目的,变强! 唯有变强才有出路,唯有变强,才能在将来的战斗之中存活下去,唯有变强,才能达到最终的目的。 李世辅定下的基调,根本就是刘涚的意思,只不过作为进攻吐蕃的总指挥官,从李世辅的口中说出来,更让士兵们热血沸腾一些。不讲究什么儒家仁慈,不讲究什么风度情面,接下任务,为完成任务而不择手段。 从李世辅率领的军队执行任务开始,一场铁血风暴席卷了整个吐蕃部落,现在谁也不知道,正是因为李世辅率领的这支军队,给吐蕃造成了深刻的影响,甚至于将来的几十年光阴里,吐蕃的人都在畏惧李世辅的威名! 而这个威名,就是从现在开始。 对于吐蕃,刘涚并没有什么感情,哪怕他明知道李世辅率领军队就是去烧杀,甚至是抢掠,但他不仅是默许,甚至是纵容和鼓励,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刘涚的心中并没有丝毫同情,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同情心不是不可以有,但要看对象。 刘涚在仙人关待的时间并不长,因为上一次对战金兀术大军,吴阶麾下损失也很严重,所以急需补充兵源,这一次吴阶提出,让吴璘跟刘涚一并,前往巴蜀招揽新兵。 对此,刘涚是没有意见了,不过最高兴的人却是吴璘,能够跟刘涚一并行动,这可是吴璘苦苦哀求大哥,才得来的美差。 “哥啊,咱们去哪里招兵买马呢?” “你问我?吴将军啊,难道你忘了,我都是你在汉中招揽来的兵呢,你怎么能够问我呢?”睨视吴璘,刘涚调侃道。 “哎哟我的哥,咱们能不说这种糗事么?”吴璘颇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脑壳,遂又笑道:“能够招到哥这样的猛然,那可真是小弟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一次,不说别的,上一次对战那个乌尔翰,要不是因为哥哥你,小弟就呜呼哀哉了!” “那是你的运气好!” 对于此事,刘涚也不居功,救人一命在战场上那是很寻常的事情,真要说起来,刘涚救过的人确实不少,包括岳家军当中,至今仍有很多人应该感谢刘涚的救命之恩。 “是了,最近上边传来消息,说是那岳大元帅比咱们还猛,已经将淮西一片彻底靖宁,皇上大喜,赏赐很丰厚啊!哥,你觉得咱们啥时候能够跟那岳家军一样呢?” “跟岳将军那样么?” 刘涚淡淡一笑,这个问题他还真是从没有想过,毕竟岳飞再怎么有能力,思想还是过于的保守了,“精忠报国”四个字,在岳飞的心中实在是过于沉重,难以磨灭。 “哥,你怎么不说话啊?” “你想听真话么?” 在吴璘的逼问之下,刘涚不得已之下开了口,“你觉得,岳飞能够到什么样的高度呢?” “这个.。。他现在已经是荆湖南、北、襄阳府路制置使,恐怕用不了几年的时间,就要成为军部要员了吧。” 说起来,吴璘现在的官员也不算差,承宣使的职务对吴璘这个年龄来说,多少还是沾了他兄长吴阶的光。 即便是刘涚的官衔,现在跟吴璘相比也还差着一大截,不过实际统兵的数量,那是吴阶亲自来惯例的,他说多少就是多少,吴璘如今可领兵三千,差刘涚还有两千人呢。 “唐卿啊,咱俩既然是哥们儿,我也不怕吓到你,对于当今皇上,还有六部那些头头脑脑,你又是如何看的呢?” “这个.哥,小声点,咱俩不怕事,就怕别人听了去啊!” “有人能够听到么?” 刘涚故作惊讶的左右看了看,不是他带在身边的高家庄子弟兵,就是吴璘从吴家带出来的人马,根本不虞有人会走漏消息。 “哥,还是小心点好啊!”吴璘脸上闪过一丝尴尬,随后才摇了摇头,“其实,今上还是想要光复河山的,只不过嘛,有心无力啊!” “我可不觉得是有心无力,坐拥江南,中兴四将,加上你哥镇守陕、蜀,怎么就没有光复的机会了?嘿,恐怕是,有人担心自己屁股下的位置不太稳当啊!” “哥,此话怎讲?” 吴璘面色一变,将声音压的更低,贴近刘涚问道。 其实关于赵构在这个时间段上那种矛盾行为的分析,在后世可谓是百家争鸣,即便就是风波亭岳飞受难,其真相究竟是怎样,也有无数种说法。 刘涚在穿越之前,也曾经将这些分析、说法一一看过,他当时自觉还是相信,岳飞的死,是媾和派之首,秦侩一手造成的,但穿越过来,在这个时代生活一段时间之后,刘涚又开始对最初的这种想法,产生了一些怀疑。 此时吴璘一再的追问,却也让刘涚陷入沉思之中。 第335章 马踏吐蕃,备战备荒(下) 岳飞之死究竟是谁之过? 在过去的那些日子里,刘涚真没有心思去研究这个问题,但是今天,却因为跟吴璘闲聊起来,让刘涚陷入深思之中。 然而此时真不是思考这些问题的时候,只因为那吴璘在旁边,就如同五百只麻雀那样噪杂,惹的刘涚忍不住开口道:“你这个承宣使,怕是我朝最会说话的承宣使了!” “啥叫最会说话的承宣使?哥,你这是在讽刺我啊!”吴璘一脸的冤枉,好像被刘涚这么说,他当真很没面子。 “哪有讽刺你呢,你觉得我有那闲工夫?呀,汉中快到了,咱们这次就在汉中招募?” 刘涚这话纯属是在岔开话题,汉中招募?如今汉中城里还有多少青壮能够招募的?上一次因为那撒离喝攻占汉中城,直接导致汉中城变成一座空城,而形成的流民之中,无牵无挂的青壮几乎都成了刘涚麾下的精兵,此时吴璘敢去,保证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虽说刘涚清楚这其中的细节,但他却没有打算跟吴璘细说,不知其中原有的吴璘,被刘涚一问当即就点头,“上次我不就是在汉中那里碰上哥的?嘿,汉中就是我的风水宝地,怎么也要去碰碰运气!” “那就去吧!”刘涚淡淡一笑,却是没有说穿。 而两人此番前往汉中城的结果,就是一个月之后,吴璘黑着脸从汉中城里出来。 “哎,看来有人的运气不怎么好啊?” 不疾不徐的骑着马,刘涚迎着徐徐春风,面带微笑的走在吴璘身边,不时用眼角余光,却瞄那吴璘。 吴璘也知道刘涚在瞄自己,更知道刘涚这分明就是嘲弄,可惜他连给自己分辨的心思都没有了,整整一个月时间,竟然只招募到一百人,而且其中至少有一半是滥竽充数,吴璘当真是想死的心思都有了。 “走,去益州!” “益州?” 一听吴璘这话,刘涚顿时不干了。开什么玩笑,益州,那可是他刘涚的地盘,要是让吴璘去益州招揽了人马,那他刘涚将来上哪儿招去。当下,刘涚就板着脸道:“唐卿啊,益州可以去,但只能是去探亲,不能提招募的事!” “为何?” 吴璘微微一愣,确定刘涚不是在开玩笑,顿时奇道。 “为何?你小子是真不知道还是装蒜啊?你大哥我,家就安在益州,几千口人指望着哥哥我养活,你要是把益州的青壮都给招募了,哥哥我的生意找谁做去?” “你做生意跟我招募士兵有何关系?” 吴璘两眼一翻,他觉得刘涚一定是昏了头了,否则岂会这样说。 “小子你过来!” 此时周围人多,刘涚也不好声张,干脆的将吴璘的马缰一拉,两人就走到道边停下来,其后刘涚才开口道:“你觉得,我在朝廷领的那些俸禄,能够养活全家老小?” 这个事情吴璘倒是一点都不怀疑,朝廷给的俸禄,压根不可能! “这不就结了!朝廷给的俸禄养不活人,哥哥为了你家嫂子,大侄子,可是费劲了心思,这不,好不容易弄出一条通商的路子,虽说多少有些不太合法,不过坑害的那也是吐蕃人,跟咱们朝廷没啥相关,你小子不会去检举大哥吧?” “不太合法的通上路子?跟吐蕃有关?哇,我的哥,你不会是在走私吧?” “嘿!你小子也有聪明的时候呀,走私嘛,算不上,只不过是互通有无,互通有无!” “去,我才不信呢!什么互通有无,走私就走私嘛,这天下,恐怕就只有岳置制的军队不走私,悄悄告诉你,我哥当年也走私呢!这事儿没啥,大家都是心知肚明,睁一眼闭一眼,只要不闹腾出来,谁也不会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真的么?” 吴璘说的这种情况,刘涚还真是不知道,他万万没有想到,竟然连吴阶都曾经干过走私的事儿,不过以吴阶实际控制的地盘,刘涚估计吴阶走私的方向很有可能是西夏那边,而绝非是吐蕃。 “当然是真的,不然你以为我们吴家的银钱又是哪里来的,难不成我哥那种还要贪污受贿不成?”吴璘狠狠地瞪了一眼刘涚,不管刘涚怎么糟践他,他都不会有意见,但是对自家的哪个大哥,吴璘倒是很尊重的。 “得得得,我又没说你哥他贪污受贿,不过以你哥如今的地位,那确实不用在搞歪门邪道,甚至连走私这种事情,都应该是不屑为之。可哥哥我就不成了,朝廷那点俸禄啊,嘿,当真是远远不及走私利益的十分之一,这生意么,利润大,风险高,否则你以为我那些兵马都是哪里来的?” 因为刘涚看这吴璘也算是顺眼,所以他也想将自己的底子揭一些出来,看看吴璘是什么样的反应。 “哇?我说哥啊,你要不要这么牛啊!难道说,你那些狼骑兵,也都是通过走私来养活的?” “废话!不是依靠走私养活,那我是怎么养活的?甭说了,一句话,益州不准去!” “哥,不去益州我还能去哪里招募?”吴璘苦着个脸,别看他是个承宣使,官衔比刘涚高,但私底下,刘涚的话他还真不敢不听。 “那我不管!对了,既然下一站要经过益州,那我就先回家看你嫂子,接下来你是嘉定也好,宜宾也罢,我也不管了,我就留在家中,陪你两个嫂子!” 一说起嫂子,吴璘这厮的眼睛又亮了起来,低声道:“哥啊,我还不曾见过嫂子呢,要不趁这次机会,我也去见识见识嫂子?” “滚!嫂子有啥好见识的?想去我家转转我不介意,但是一句话,不准打招募士兵的主意!” 两人就这么说定之后,下一站还真是去了益州,以吴璘的性子,刘涚还真不担心他能看出个啥来。 等一行人到了刘家庄之后,吴璘自然得到了高规格的接待,只不过刘涚先派了人回去,将一些不该让吴璘看见的,都拾掇起来,吴璘在刘家庄也就只待了五天,被刘涚连续灌醉了三晚上,拍着晕乎乎的脑袋同意刘涚待在家中,他自己去招兵买马,离开了益州。 刘涚是一直将吴璘送出益州界,才松了一口气。 返回成都县之后,刘涚当即就去找高进商议,看来筹备粮草和军饷的步伐,必须要加快了。 按照刘涚的估算,从现在开始,五年的时间里,一定要准备妥当足够至少十万大军消耗的粮草和军饷,这个任务,在高进看来,几乎无法完成。 然而刘涚却不担心,虽说搜遍整个巴蜀也未必能够凑过这么多的粮草,赚银子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然而高进却不知道,在刘涚的计划之中,真正让他搜刮的,可不是巴蜀。 巴蜀,大部分地方还是汉人在居住,对同族,刘涚当然不会采取过于激烈的手段,但是吐蕃诸部的地域,刘涚就不会客气了。 在吐蕃,因为至今仍旧是奴隶社会,虽说在这种社会制度之下,社会生产力不能跟南宋这种封建制度相提并论,然而财富的集中程度,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也就是说,在吐蕃的那些部落里面,奴隶们彻底丧失了人权,倒是那些部落首领,一个个富的冒油! 更重要的是,吐蕃这个地方,盛产一些贵重的矿产,比如金、玉,这些东西在吐蕃往往只是作为个人装饰品使用,除了显示身份的尊贵程度之外,并没有产生太大的作用。 但若是让刘涚掌握了这些矿产,就等于将来的军费有了保证。 巴蜀,吐蕃,这两个地方,因为社会制度的不同,相互之间的沟通很少,否则刘涚也不会告诉吴璘,他是在干走私的活,但若是刘涚最终能够同时掌握这两个地方,那么相互之间互通有无,就能产生出巨大的利润来。 而刘涚需要高进做的,就是将生意做过去,以李世辅的强盛军力作为依仗,通过商业模式来侵入吐蕃,最终从经济和军事这两个方面来控制吐蕃。 刘涚一点都不怕吐蕃那些部落的反弹。若是他一开始就以大宋军方的名义进入吐蕃,必然会逼迫吐蕃分散的部落同仇敌忾。然而,采取雇佣军形式,让那些吐蕃部落首领尝到甜头,到最后慢慢的习惯,同时也是让军队适应吐蕃那边的特殊地理环境,等到一切成熟的时候,吐蕃,那就是刘涚砧板上的一块肥肉。 不得不说,刘涚的这个计划很庞大,当高进问他,将来若是吐蕃有能人识破了这个阴谋该怎么办时,刘涚的眼底露出一层冰冷的神色,口中干净利落的吐出一个字来,“杀!” 即便高进也是个习武者,在听到这个字的时候,也是忍不住浑身微微一抖,“妹夫啊,那可是人命啊!” “放心好了!但凡是那种部落首领,砍掉十颗脑袋,其中有九颗半都不会是冤枉的!” 从高进那里回家,刘涚才刚刚走进刘家庄大门,就看见杨再兴跟小玉匆匆而来,大老远的,杨再兴看见刘涚就道:“干爹,快回家啊,有个漂亮的女人来找你了!” 第336章 美女登门,兵围襄阳(上) 刘涚从高进处回家,人还没走进刘家庄大门,却见杨再兴带着狼王小玉迎上来,开口第一句话就是:“干爹,有个美女上门找你呢!” 美女? 这个词汇杨再兴还是从刘涚这里学到的,他能够活学活用刘涚不奇怪,他只是奇怪,怎么会有美女找自己,而且还找上门来了? “谁啊?” 左手摸了摸杨再兴的脑袋,右手拍了拍小玉的脑袋,两个家伙都在点头,整齐划一的像是心有灵犀。 “我也不知道呢,二娘在陪着她,大娘好像有些不高兴呢!”如今杨再兴也是改口了,高玉娘是大娘,安娜是二娘。 听说高玉娘不高兴,刘涚倒是觉得正常,“那咱们抓紧时间回去看看。” “嗯!干爹,那个美女是你给我找的三娘么?”正所谓童言无忌,杨再兴外表上看像是个大人,但行事时或多或少会流露出一些孩子气出来。 “三娘?”刘涚心中好笑,他觉得自己不可能还有第三个老婆了,至少到目前为止,他不觉得自己有取第三个老婆的可能。可是,这个登门来访的女人究竟是谁呢? 如今刘家庄的规模已经是越来越大,从正庄门到刘涚家人居住的内院,如果是正常人的步速,那可是要差不多半个时辰才能走到,算算也是好几里路,不过这也不奇怪,即便是在后世,那些西方国家的农场主,自家一个农场要兜一圈的话,开个车都得一两个小时。 刘涚没有骑马,只能跟杨再兴一起步行,这半年来,因为招募了大量的新兵,按照刘涚制定的政策,但凡是通过训练正式成为刘家庄子弟兵当中一员的,就有资格将自己的家人迁徙到刘家庄来居住。 虽说刘家庄能够提供给这些后来者的田地不大,但毕竟人口数量上升,集中效应就会催生各行各业,如今的刘家庄,俨然就是一个小型的城镇,只是没有修建高耸的围墙而已了。 故而走在刘家庄的街道之上,给人感觉也像是在城中穿行,卖菜的、卖布的,吃饭的,喝酒的,甚至沿街上已经出现了客栈,也开始有票号进驻。刘涚一面走一面看,一面跟熟悉,不熟悉的人打着招呼,他心中倒是在想,若是刘家庄继续这样发展下去,将来会不会出现青楼? 正当刘涚在苦苦思索“青楼”这个严肃的问题时,突然有两骑跑到他的面前停下,马背上的骑兵一跃而下,向刘涚敬礼,随后就道:“大人,刚刚接到消息,西夏派出的使节团,已经到了上京。” “西夏的使节团到上京?” 刘涚听到这个消息,不由的微微皱眉。只因为在他印象之中,西夏好像已经因为金弹子的事情,跟金国闹别扭,怎地又派出使节团去了上京,难不成是想要讨好金人了? 不过转念一想,虽说两家是闹翻了,但毕竟完颜晟归天,西夏方面表现一下礼仪也是应该的。 说起来,西夏将来也是刘涚发展的阻力之一,不过相比之下,刘涚觉得更麻烦的还是金弹子。 屏退两个侦骑,刘涚带着杨再兴,一面走一面靠拢着。 要说那金弹子,自从坐上伪齐国皇帝的宝座之后,就再没有什么动静,以刘涚对金弹子这个人的了解来说,应该是极不符合其性格的,究竟金弹子沉寂的原因是什么? 想来想去,刘涚觉得金弹子肯定是在酝酿着什么。都说狼子野心,这话其实一点不假,金人就是以狼为图腾,标标准准的是狼子。 若是没有记错的话,刘涚在后世也看过一本关于狼和图腾之类的书,对于那本书中所讲述的那些东西,刘涚其实是嗤之以鼻的,他不明白,人何以如此矛盾,既然已经以“万物之灵”这样来美誉自己,又为何总有人喜欢拿“图腾”来说事,说什么要具备狼性。 在刘涚看来,这未免过于扯淡了,既然是汉人,继承的人是汉文化,就别扯什么畜生性,狼也好,熊也罢,即便是说龙的传人,这点刘涚也是不认可的。 明明上古神话里都说了,女娲用泥和水造了人,跟龙有半毛钱的关系?人就是人,别去跟畜生比。 当然,说金弹子是狼子野心,刘涚就觉得舒服,金弹子他爹不就是老狼主么,那金弹子就是狼子,还当真是名副其实。 “干爹,你在想什么呢,怎么不走了?” 若不是杨再兴提醒,刘涚恐怕还真不知还要站到什么时候去了。 两人一狼重新上路,不多时已然能够看见卫兵把守的内院。作为刘家庄最高统帅,刘涚生活的内院,自然不是什么人都可以进去的,穿过大门的时候,刘涚跟守卫的士兵打过招呼,这才刚刚跨进大门,竟然就听见叮叮当当的兵刃交击声。 “搞什么?” 面色一变,刘涚心中升起一股怒火来。 自己的内院里,怎么会有人动手?要说日常锻炼,高玉娘如今有孕在身,杨再兴又在自己身边,还有什么人会在这个点上锻炼? 转过照壁,刘涚就看见两条上下翻飞的身影,至于说高玉娘,则是站在大院边的屋檐之下,两眼灼灼的望着场中交手的两人。 刘涚眼力好,虽说场中人影晃动交替极快,但他还是将两人辨认出来,那双手执木刀的青色身影是安娜,至于说手持木剑,跟安娜对战的黄色身影,竟然是许久不曾见过的林英英。 “住手!” 林英英突然而至,却跟安娜交手,虽说两人用的都是木制训练兵刃,但刘涚心中还是不爽,好嘛,你大老远的跑来,感情就是要跟我婆娘过招,这算什么事儿,要不是看在王重阳的面子上,刘涚现在就上去,一大脚踹那林英英的屁股! “涚。” “刘涚!” 要说刘涚这一声吼还真是有用,场中的两条身影随之分开,安娜将长刀一收,望着刘涚的脸色有些紧张,像是做了错事的小孩子。 刘涚向安娜摆手示意,表示他没有生气,随后他就转向那林英英,抱拳道:“林姑娘光临,当真是蓬荜生辉!还请里面上座!” “不用了。” 林英英脸上并没有半点疲累之色,跟额头已经微微出汗的安娜相比,功夫明显高了不止一筹。 “哦?” 刘涚眉头微微一挑,他倒是有些奇怪了,这林英英突然出现,却又连进去坐一坐都不愿意,那她这次找来刘家庄,所为何事呢? “刘涚,我是来找重阳的,他人呢?” 林英英果然是那种干脆的女人,说话直来直去,一点都不兜圈圈。 “找重阳?那还是里面坐吧,站着说话多不方便。”说完这话,刘涚做出个虚邀的手势,使得林英英也不得不跟着刘涚等人,朝着厅堂走去。 等到众人落座奉茶之后,林英英就迫不及待的再度开口询问王重阳下落,刘涚淡淡一笑,道:“咸阳城失陷,重阳和道长无家可归,倒是在我这里居留过一段时间!” 无家可归,咸阳失陷,这两件事情,可是跟那林英英有莫大的关系,林英英也知道,以王重阳和刘涚之间的关系,相比很多事情王重阳都不会隐瞒,故而当刘涚说完之后,林英英脸色也没有多大的变化,只是淡淡而道:“这些事情都已经过去了,如今我也脱离西夏,跟西夏再没有半点干系,我只想知道,重阳他现在究竟在哪里!” “林姑娘此言差矣,不提我如今确实不知道重阳在什么地方,即便我知道,你觉得,我会告诉你么?你不要忘了,重阳修的是道!” “修道跟我找他有什么关系么?修道就不能有朋友了么?” “那你是重阳的朋友么?” “我怎么就不是他的朋友了?我和重阳在一起的时间,恐怕比你跟重阳在一起的时间,更长一些吧?” “时间长短能够说明问题?难道林姑娘你就没有学过‘一见如故’这样的成语?哦,你是西夏人,不是汉人,不知道这成语也很正常嘛。” “你.” 一番唇枪舌剑,林英英最终却还是输了刘涚一筹,不过她是个女人,女人还有个天赋,是绝大多数男人无法战胜的。 “我不管!要不你跟我打一场,你要是赢了我转身就走,你要是输了,你就要告诉我,重阳去哪里了!” “哦?如果我不呢?” “你要是不跟我打,那我就住在这里,不走了!” 果然,这女人要是耍赖放刁,确实是一件难办的事情。 “林英英!你以为这里是咸阳还是西夏啊?你说不走就不走,信不信我打的你走!” 对于林英英这个女人,高玉娘可没有什么好脸色,她肚子里怀着孩子,性格本就易怒,如今见林英英竟然步步紧逼刘涚,她岂会不恼? “你?挺着个大肚子你能跟我动手?就算你没有怀孕,那也不是我的对手!” “安娜,你先陪玉娘回房去,这里我来处理!” “我不走!安娜你不用管我,我今天就要在这看着!”高玉娘的性子一上来,也是那种犟牛。 第337章 美女登门,兵围襄阳(中) “真要跟女人动手,我还有些不太习惯。”刘涚摇了摇头,又道:“说起来,你也曾经救过我一命。” “过去的事情就不要说了,动手吧,你能赢我再说!”林英英此时显得颇为急躁,其实这也不奇怪,想必她已经找王重阳很长时间了,只是为何今日才找来刘家庄呢? 看眼前的阵仗,若是不动手的话,恐怕林英英还要继续纠缠下去,刘涚更担心的是高玉娘,她性子急,又是大肚婆,万一要是动了胎气,可就麻烦了。 “来吧!” 虽说林英英武功高强,但刘涚也是迫于无奈,林英英让他选择兵器,刘涚扬了扬拳头,说这就是最好的兵器! “那我也赤手空拳罢了!” 林英英也不选兵刃,下场跟刘涚抱拳为礼,随后两人就不再客气,动起手来。 其实刘涚拳脚功夫并不高明,准确的说他压根就没有跟这个时代的任何武林高手学过拳脚功夫,但他却有最犀利的散手,这些后世通过超强电脑计算出来的专门的杀招,一招一式的杀伤力,绝对不输这个时代的招式。 交手才一开始,林英英就对刘涚发动猛烈的进攻。在刘涚的感觉之中,林英英的招数偏生僻,而且相对这个时代等到拳脚功夫来说,林英英的招式显得异常诡异,飘忽,若是用那种名门正派的口吻来说,林英英的招数就是有些“邪”。 当然,邪不等于是不好,只是给人感觉没那么光明正大而已。 然而对于高玉娘这个也算是武林高手的人看来,林英英的招数固然是“邪”了一些,而刘涚的招式,那就真是“阴险”了,不论林英英如何进攻,刘涚的回击必然是猛烈且致命的,而且毫无男女区别,不管是林英英的胸部、小腹还是下半身,总之是怎么有效怎么来! 即便是安娜,看到刘涚回击的招数,也不仅在旁边脸红起来,好歹她也是个女人,知道若是身为女人,被别人如此攻击时,心中是何感想。 十来招之后,林英英猛然跳出战圈,两眼瞪着刘涚道:“不打了,你太下流了!” 看着林英英那忿忿不平的面容,刘涚一声不吭,只是走到一个石锁之前,随意一拳挥下,“砰”地声响,烟尘弥散! 当烟尘稍散,三女齐声发出惊呼! 哪怕亲如高玉娘、安娜,也不知道刘涚什么时候拥有这样实力,轻轻一拳,就将百多斤的石锁,打的粉碎! “这.” 林英英满脸惊诧,却是不知道该怎么说话,刘涚仍旧是不言不语,横挪一步,右脚抬起照准第二个石锁踢出,照旧是一声巨响,好端端的石锁直接四分五裂,更令人惊讶的是,竟然没有碎片飞出! 也就是说,刘涚尽然已经能够将力量凝练到如此程度,所有的力量全部作用在石锁内部,使其粉碎,却不会泄露出一丝一毫! “内劲大成,你,你怎么可能已经达到这种程度?” 看清楚这一切之后,林英英终于忍不住发出疑问。此时她心中也终于相信,至少在拳脚功夫上,她绝对不是刘涚的对手,至少她很难抵抗刘涚的这种力道。 “内劲大成?” 刘涚心中冷笑,自家事情自家清楚,刘涚知道自己绝对不是什么内劲大成,他之所以有如此强大的蛮力,完全是因为那些蛟血和蛟肉的作用。 最近刘涚也感觉自己身体变化特别大,好像是每同房一个晚上,他的力量就会增长一分,这种现象让刘涚有种错觉——他的力量是从安娜身上汲取的。然而他也反复的追问过安娜,跟他同房之后虽然会觉得疲累,但只要休养一天之后就会恢复,不仅无损实力,一段时间之后反而还感觉有些增加。 也就是说,刘涚身体的变化并非是建立在损害女人的基础之上,究竟是什么原因,刘涚自己也弄不明白。不过他倒是有些郁闷,难不成说,将来当真是要夜御十女? “我输了!” 在武学方面,林英英也不会胡搅蛮缠,虽说来年个人刚刚比的是拳脚,但刘涚拳脚都这么强了,手中是否拿着兵刃,其实已经不重要了。此时林英英开口认输,刘涚反而显得惊讶,“这就认输了?我还没见过你的兵刃呢?” “你要看么?” 刘涚话音刚落,林英英却是很干脆的在腰间一抹,只听清越之声如凤鸣,转眼间林英英手中,就多出一柄软剑来! 这软剑,跟传统的软剑却是不同,更长,更窄,一抹流光在剑身上下窜动,安娜看着只是感觉惊讶,但是刘涚跟高玉娘在见到林英英这软剑之后,却同时抬头看了对方一眼,随后异口同声的惊呼道:“暗门!” “咦?” 林英英面露惊容,仿似不敢相信的眼神扫过刘涚和高玉娘,“你们也知道暗门?” “能不知道么?哼,当初我刚进高家庄的时候,就差点被老爷子当成暗门的奸细给收拾了!林英英,没想到你真正的身份,竟然是暗门弟子!” “林英英,我们这里不欢迎你,看着王重阳的面子上,你还是赶紧走吧!”高玉娘脸色铁青,接上刘涚的话说道。 “我当然是要走的!看来你们对暗门也有偏见,我要是说已经退出暗门,你们肯定也不会相信,罢了,刘涚,你告诉我王重阳在哪里,我立刻转身就走!” “不可能!原本我就不想告诉你,现在知道你跟暗门有关系,我就更不会告诉你了!” “我已经说过了,现在的我已经不是暗门弟子,也跟西夏脱离了干系,你要怎样才相信我?要不,我现在就死在这里!”林英英话一出口,手中的那精芒闪烁的软剑就横搁上自己的颈脖,大有一言不合就自己抹脖子的意思。 “等一等!” 虽说林英英是暗门弟子,虽说刘涚的确不怎么喜欢这个女人,虽说.一千个理由一万个理由,刘涚也不能够让林英英死在这里,死在刘家庄,死在他刘涚的面前。 只因为刘涚他不是王重阳,他不能替王重阳来决定林英英的生死! “等一下,你让我考虑考虑!” “刘涚,这有什么好考虑的,暗门弟子去找重阳,能有什么好事!”高玉娘两眼一瞪,显然是很有些不满了。 “罢了,玉娘,这是人家的私事,咱没有权利阻止。”脑子里一盘算,刘涚觉得自己隐藏王重阳的行踪的确不是一件厚道的事情,他冲着那林英英招招手,“放下你的剑,我跟你说吧,他们应该是去了峨眉山,但具体是在峨眉的什么地方,我的确是不清楚,你要不信我也没法了!” “我信你!” 林英英倒是没有怀疑刘涚的话,说着就把手中的剑给放了下来,点头道:“那我也不打扰你们,这就动身去峨眉,我一定会找到他的!” “哼!找不找得到那是你的事,跟我们没有关系!”见林英英要走,高玉娘指定是不会挽留,她是巴不得这个女人赶紧离开,免得留在这里碍眼。刘涚也没有打算挽留林英英,道不同,不相为谋。 等到林英英形单影只的离开之后,高玉娘却突然又后悔道:“哎呀,刚刚应该先将她留下!” “怎么,你还想留她下来吃饭啊?” 高玉娘那么说,刘涚倒是奇了。 “我干嘛留她下来吃饭,我就是想问问,关于暗门的事情!” 听高玉娘这么说,刘涚只得是摇了摇头,他可不觉得林英英会将暗门的事情说出来,那种神秘的组织,即便是能够离开,恐怕也不容易,若是再吐露个中的情况,指不定到时候就会有无数的人要来追杀林英英了。 “干爹,暗门是什么啊?” “暗门就是.其实干爹也不知道,罢了罢了,咱们还是该干啥就干啥去吧!” 除开林英英这件事情之外,不管是高家庄还是刘家庄,仍旧按照刘涚的规划在一步步的前进着,随着时间的推移,李世辅那边又开始有源源不断的物资打吐蕃那边发送回来,对于急需资源的刘家庄来说,当真是及时雨。 有了这些从吐蕃老财处剥削来的物资,刘家庄的队伍继续壮大着,而李世辅送回来的那些吐蕃奴隶,在刘家庄一个个也都有了恢复自由的资格——军中服役三年。 过去蜀中人民对吐蕃的了解并不深刻,直到源源不断的吐蕃奴隶被送到,大家才知道,原来吐蕃的人也不少,而且很多还会说汉话,如此一来,组建起军队来也比较容易。 而对于刘涚来说,一支五千人的吐蕃人军队,开销竟然比一支一千人的普通军队还要低,说到底,还是因为不用支付军饷的缘故。 当然,在装备和饮食方面,吐蕃士兵跟汉人士兵都是一样的,甚至于刘涚也有打算,等到时机合适的时候,他会将吐蕃士兵跟汉人士兵混编,一来加强队伍之间的配合,二来也是为了避免万一可能出现的麻烦。 这个麻烦高玉娘曾经表示过担忧,比如说,纯吐蕃奴隶组成的军队,其忠诚度是否值得信赖? 一转眼之间,就到了年中,而刘涚也是接到消息,说那金国又死了一员皇室成员,完颜宗尧,与此同时,金兵竟然还对蒙古用兵了。不过发生在北方的事情,刘涚并不太关心,他心中惦记的,还是林英英究竟有没有找到王重阳。 第338章 美女登门,兵围襄阳(下) 日升月落,春去秋来。 大半年的时间也就是转眼即过,刘涚没有等来半点关于王重阳的消息,更没有再见过林英英,这几个人,就像是在世界上失踪了一般。 倒是入秋的时候,李世辅率领着两万军队回来了,去的时候两万人,回来的时候还是两万人,只不过新丁成了老兵,老兵又成了精锐。在吐蕃这大半年的时间里,李世辅率领的军队究竟参加了多少次战争,即便李世辅自己都已经记不清楚了,只是当这些士兵排着整齐的队形从刘涚面前经过的时候,身上的杀气浓烈的闭上眼睛都能感觉。 “很好!世辅,你们都辛苦了!” “不辛苦,大人,在吐蕃,我们过的很滋润呢!” 李世辅、卢宏等人都笑了,虽说他们一张脸晒的跟黑炭似的,但精神头却好的不得了。 “此番征战,我军共计损失中层将领三人,士兵五百八十七人,残六百二十六人,抚恤和善后工作由偏将高敏负责,已全部处理完毕!” 当刘涚召集此番远征吐蕃的将领进行战后总结会时,李世辅作为统领,首先做基本情况回报。 伤亡不到一千五百人,对于超过半年的连续战斗部队来说,这简直就是一个奇迹,当然这也跟刘涚选择的兵种有极大的关系,弓骑兵、狼骑兵,本身就是一种强大的,超越这个时代的兵种,即便是那些普通的步卒,因为接受的是特别训练,其战斗方式和战斗力,也绝非吐蕃那些落后的军队可以抵抗的。 而紧跟着李世辅又汇报了在吐蕃吸纳的一些低级将领、有特殊技能的士兵等等。 随后,就是其他高层将领,包括卢宏、柴青源等人一一汇报工作。 总的来看,吐蕃大半年的战斗,对于包括李世辅在内,每个将领的成长都起到了相当大的促进作用,用李世辅的话来说,他这一辈子都还没有指挥过五千人以上的军队,这次当真是让他开荤了。 对于下属们的这些反应,刘涚感觉总的来说都是好的,是有价值的,当然,更有价值的是他们从吐蕃诸部拿回来的那些物资,还有那些吐蕃士兵。 从体能各方面来说,李世辅送回来的那些吐蕃士兵虽然还不能满足刘涚对士兵的基本要求,但是已经比直接从寻常百姓之中挑选要容易的多,说难听点,至少是比吴璘后来招募的那些士兵,强上好几倍。 “大人,属下有个想法,不知道当讲不当讲?”当总结会快要结束的时候,李世辅突然站起来说道。 “没啥不可说的,说吧!” “是!大人,属下总觉得,仅仅是依靠这种雇佣军模式,虽说能够最大限度的攫取利益,但是对于吐蕃部落里面实力强盛的,反而会起到一种协助作用,就属下所知,如今吐蕃几个大部落,通过雇佣我们作战,已经完成了对周边一些小部落的兼并,如今他们的实力,比起一年前来,已经提高了数倍。” “哦,世辅你担心的是这个啊,那我且问你,这些实力提高的部落,若是让你去攻打,需要多少兵马,最高能有几成的胜算呢?” “这个嘛,大人,并非属下吹牛,只需要用咱们的这些原班人马,末将只需要三年时间,就足以让整个吐蕃部落扫平,不过还需一个前提,就是他们不能联合起来,让属下能够一一突破的话。” “也就是说,如果一对一的话,不管是吐蕃的哪个部落,你都能够手到擒来咯?”刘涚笑着问道。 “那是自然啊!这点还请大人放心,吐蕃那些部落,即便是最大的三个部落,其武装力量在属下眼中,也不过就是土鸡瓦狗尔!” “世辅啊,你看,这不就对了嘛,不过就是些土鸡瓦狗而已,他们既然想要变强,就让他们变强,土地,财富越是集中,其实对我们来说,就越是有好处!” “哦?” 刘涚的话让李世辅等人略微有些疑惑,何以说土地和财富越集中,反而越是有好处呢?在他们看来,随着土地和财富的击中,其部落战斗力自然也会越来越强,若是将来需要征伐的时候,难度也会随之而提高。 “你们无需惊讶,这事情我暂时也不会解释,你们只需要知道,将来我们若是起事,除开巴蜀之外,吐蕃就是我们首先要对付的地方,而如今我们掌握在手中的那五千吐蕃奴隶兵,就是我们征服吐蕃的先锋军!” 不得不说,刘涚提出首先征伐吐蕃,简直就是说到李世辅等人心坎上去了!错非是直接面对金国,否则刘家军就要对南宋朝廷作战,哪怕李世辅等人都支持刘涚谋取天下,但让他们对自己人下手,总觉得不是个味儿。 要是先拿吐蕃来开刀,众人心中自然是千肯万肯。 “吐蕃,虽说自然环境恶劣了一些,但胜在资源丰盛啊,更重要的还是吐蕃仍旧处于一种奴隶制度之下,实际上这种社会制度,反而是最容易被推翻的!罢了,今日就且说到这里,从明天到春节大年之后,我给你们放假了,大家都辛苦了,好好过一个年!” 要说放假,李世辅等人之中有家室的自然是千肯万肯,但是像卢宏这样形单影只的,就未免觉得有些无趣,不过关于他们,刘涚也有了安排,一场盛大的相亲会,将会在新年前,于高家庄和刘家庄之间同时展开,到时候,将会有很多人来给自己的女儿挑女婿,或许有很多刘家军里的将士,将会在这场相亲会里,碰到属于自己的姻缘。 至于说刘涚自己,则是忙着准备第二次当父亲,高玉娘,也终于要生了。 腊月,寒风凌冽,高玉娘终于在几个成都县最好的稳婆帮助之下,顺利的生下来一个女婴,被刘涚取名为刘诗雯,就是希望她将来能够斯斯文文,又有才华。 当然,将来的事情谁都不敢保证,不过至少刘越这个当哥哥的异常高兴,只要有空就会赖在自己妹妹身边,也不知道他是真的喜欢这个妹妹呢,还是想要在大娘那边讨一口奶吃。 为了这个事情,刘越没少挨骂,打,安娜是不舍得的,而高玉娘也不准任何人打刘越,包括刘涚在内。 这个春节,对于刘家庄和高家庄的人来说,同样是个喜庆的春节,而高家庄所有人都刘涚都异常的感激,他们终于承认,当初刘涚选择举庄迁徙到巴蜀,是一件非常正确的事情,若是选择别的地方,又岂会有如今这种安宁富足的生活。 在这一点上,刘涚倒是不用谦虚,只因为即便他什么都不做,巴蜀在百年之内,都不会遭受到外族的入侵。 然而刘涚也提醒大家,不要因为眼前的安宁,就忘记了外面的乱世,居安,就更要思危。 过年之后,刘涚才刚刚回到仙人关,就听到朝廷传来消息,说是张浚令韩世忠兵发淮阳。 对于韩世忠出兵淮阳这件事情,吴阶是很看好的。毕竟如今韩世忠大势已成,吴阶觉得既然是韩世忠亲自领兵,取淮阳应该是手到擒来才是。 当吴阶将此时拿出来供大家讨论时,几乎所有人都跟吴阶的看法相似,唯有刘涚心中冷笑。 其实,历史上韩世忠兵发淮阳,本来应该是可以成功的,然而,因为朝廷将领之间的相互猜忌,却最终导致了这场收复失地战役的失败,最终的结果,却也只是韩世忠护着一众淮阳的宋民南归,那张浚以此作为战功上报给朝廷,得到了朝廷的认可,但是在韩世忠等真正的将领心中,这是一次失败的战役,只因为未能收复故土,反而是让数万民众流离失所。 会议之后,吴璘却是追着刘涚出来,这厮倒是细心,发现刘涚在会议时,脸色颇有些不以为然,遂来追问,“哥,难不成你觉得,韩宣抚会失败不成?” “我可没有这样说过!”刘涚自然不会承认,不管吴璘如何追问,刘涚死活不在这个事情上表态,倒是让吴璘郁闷了好些日子。 等到了四月的时候,吴阶又接到消息,却是说朝廷又给岳飞升了官了,权力也给的很大,湖北、襄阳两路州县,自知州、通判以下,岳飞都可以自择补充,提拔也好,调动也罢,都不是问题,甚至于辖区内的那些贪官污吏,岳飞也可以直接制裁、罢免。 这可是极大的权力了,严格意义上来说,就等同是认可了岳飞封疆大吏的地位,类似大半个诸侯。众人以为,如此一来岳飞定然会跟韩世忠配合,一并拿下淮阳,殊不料,因为金兀术大军南下,结果就是韩世忠在击败了金兵先锋之后,就赶紧退兵了。 韩世忠未能在淮阳站稳脚跟,对于南宋朝廷来说,是战略上的失败,而接下来大家眼巴巴看着的,就是岳飞这个湖北京西招讨使,是否能够将襄阳经营稳固,顶住金国和伪齐的联军进攻了。 也就在此时,刘涚又接到高宠的来信,在信中,高宠分析了最近的局势,认为岳家军若想胜这一场,最好是能够得到刘涚麾下那些狼骑兵的协助,在信中,高宠告诉刘涚,狼骑兵已是威名在外了! 第339章 谋金弹子,图大横财(上) “想不到,二哥到现在都还没有放弃说服我呀,可既然他没有放弃,又怎么把李世成打发来我这里呢?” 高宠在信中,很明确的向刘涚分析了如今襄阳的形势,他告诉刘涚,岳家军想要守住襄阳,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粮秣就是一个很严峻的问题。如今朝廷之中,兵部被张浚之流把持着,很多事情都要经过这一派系的人手才能办成,诸如岳家军的粮秣,时常都会遭到扣留,很是不济。 而另外一方面,金兀术和金弹子都不愿意接受襄阳城的失败,所以金国和伪齐国已经在开始酝酿对襄阳一带发起进攻。据可靠的消息说,这一次,金弹子会“御驾亲征”襄阳。 “金弹子也要玩什么御驾亲征了?有趣,当真是有趣,玉娘啊,笔墨伺候!” “伺候你个大头鬼!” 高玉娘已经坐完了月子,以她的性格,又岂会整日整日的待在房间里,见刘涚在书房,也跟着进来,正好就被刘涚拿来开玩笑。 任由高玉娘从自己手中将高宠的信扯去看,刘涚虽说面带微笑,但脑海里却是在不住的盘算。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历史上岳飞其实是没有守住襄阳的。虽说朝廷在粮秣方面克扣了岳飞,但谁也不料最终岳飞却是正好利用这个借口,从襄阳退了兵。 也就是说,到最后岳飞并没有选择跟金国和伪齐的联军硬拼,那是因为在岳飞看来,这样做并不划算。更重要的是,这一次金弹子御驾亲征,跟历史可是有些出入。 原本的历史上,即便刘豫要御驾亲征,也就那么回事,对于岳家军来说,多一个刘豫不多,少一个刘豫也不少。然而金弹子就不同了,不仅仅他本人武力高强颇具号召力,更重要的是,金弹子身边还有他从金国带出来的,骁勇善战的亲卫兵。 刘涚相信经过这些年的修生养息,金弹子麾下的那些亲卫兵无论是数量还是质量,都会有长足的进步,恐怕不会只有五千,而是上万了。这样一支强力的军队,哪怕其战斗力仍旧保持原本的程度,也足以改变战争的走向。 试想,十个普通士兵里,突然冒出一两个精锐,势必会让岳家军无所适从,一不留神恐怕还会因此而吃败仗! 也亏的高宠眼界长远,这次在书信之中,不仅提出要刘涚来,甚至说希望高宠的狼骑兵直接在半路上截杀金弹子的亲兵队! “这.” 就在刘涚思索的时间里,那高玉娘也是将来信看了一遍,面色变得凝重起来。 “有话就说,这可是你二哥,我二舅子的信啊,你完全可以随意发表意见啊!” “那我的意见,就是当这封信没收到!” 果不其然,这女生外向,高宠虽然是高玉娘的二哥,但是涉及到如此危险的事情,高玉娘直接就把自家二哥给抛到脑后去了。可不是么,岳家军的事是岳家军的事,跟刘涚有半个通宝的关系? 其实刘涚心中早就预料高玉娘会有这样的反应,只不过没有开口而已。 但刘涚不会顺着高玉娘的意思来办,且不提这是去帮助岳家军,光是跟金弹子一战,就让刘涚有一种强烈的冲动。 狼骑兵也好,弓骑兵也罢,都还没有真正的经过战争的考验,吐蕃的征战不算,毕竟吐蕃那些部落武装,不论数量还是质量,早已经不复当初吐蕃王朝时期的鼎盛,而在仙人关,狼骑兵也仅仅是在特殊的地形之下,小试牛刀,甚至连战马都没有骑。 没有经过考验的精锐,那就不是真正的精锐,如今弓骑兵和狼骑兵都已经是初具规模,刘涚还是希望能够有一块磨刀石,好好的打磨打磨自己手中的两柄利刃! 所以刘涚想去会会金弹子。 当然,这件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即便高玉娘不反对,安娜也没有意见,还有一道拦路虎,那就是吴阶。 刘涚没有忘记,他名义上还是吴阶麾下的将领,也就是说,他的行动必须要经过吴阶的批准。更重要的是,既然是朝廷的将领和军队,那么像数千人的调动,没有朝廷的点头,那就等同是叛乱,是要接受严厉惩罚的。 “明日我去仙人关!” “对嘛,你本来就是仙人关的守将,干嘛去趟襄阳的浑水嘛!”高玉娘以为自己说服了刘涚,脸上露出微笑说道。 如今的仙人关,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将不会再起战事,只因为金人在仙人关吃的亏已经够了,“吴阶”的名头只要还在一天,金人就不会轻易的再提谋夺仙人关。 “那就有劳玉娘帮我收拾东西,我去见见世辅他们!” “嗯,好.你是要跟他们安排工作么?” “不是啊,我打算带他们去仙人关!” “什么?” 高玉娘可不是那种啥都不懂的女人,李世辅和李世成这两个人的身份无比特殊,一旦暴露的会,就有可能给刘涚,刘家庄带来灭天大祸,照理说,轻易不得将两人暴露在阳光之下。然而刚刚刘涚的口吻,却是让高玉娘心中一紧,脑袋里再一转,顿时就明白过刘涚这是要做啥了。 “你还是要去襄阳!不准,我绝对不准!” “玉娘,我真没有想过要去襄阳,我只是想去会会那金弹子而已。你也知道,这是我心愿之一!” “我不知道!你,你要去想去会会金弹子,大不了我陪着你一道去就是了!” “开什么玩笑!”刘涚一听高玉娘这话,顿时也有些火大了,小丫头才几个月,当妈的竟然就要丢下她去征战,说出去别人会说他刘涚无能!当然,即便是没有小丫头,刘涚也不会让高玉娘去冒险,至少现在还没有让高玉娘都去冒险的必要。 “我不管,你若是非要去找金弹子的麻烦,我就一定要跟着你!” “胡闹!” 两眼一瞪,刘涚冲着高玉娘吼道:“战阵上的事情,有你们女人说话的份么?别说了,这件事情你休要再提,抓紧时间给我收拾东西!” 丢下这么一句话,刘涚转身出门,去联系李世辅等人,他心中已经有了一个大概的计划,仙人关这边他留下五千弓骑兵,由胡立和詹木共同掌管,而去跟金弹子切磋,则是他自己亲自带队最为妥当。 当夜,刘涚安排好一切回到房间里时,去见两个女人都趁着黑在房间里坐着,一声不吭,也不点灯,等到刘涚点燃油灯,还差点就被吓了一跳。 “你们这是要干啥?吓死我的话,你们就要守寡了!” “哼,你要是去了襄阳,我们姐妹也有可能要守寡,所以还不如不让你去!”高玉娘忿忿不平,至于说安娜,则是一脸无奈的望着刘涚。其实安娜也不是就心甘情愿的同意刘涚领兵出征,然而她虽然是欧洲人,可在夫妻生活之中,反而比高玉娘更能恪守那尊女卑的铁律,基本上只要是刘涚决定的事情,安娜都不会提出反对意见。 今日只不过是因为高玉娘的前列要求,她这个当妹妹的抹不过,才不得不来房间里静坐,现在高玉娘开口,她当然不会再说什么。 “哟,看你们的样子,好像今天是要给我上课了?” “刘涚,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开玩笑,我问你,你究竟有没有想过,若是你领兵离开,不论输赢,朝廷会怎么看你,军部会怎么看你?你凭什么领着上万的大军离开巴蜀去征战,赢了战争,你难道还能向朝廷报捷不成?” “这个嘛,我倒是没有图朝廷的赏赐,只是纯碎看金弹子不顺眼,所以想亲自收拾他而已!”刘涚尴尬的笑了笑,他当然知道高玉娘说的没错,然而刘涚思考问题的角度跟高玉娘有所不同,他当然知道这次出征可能会有损失,甚至有可能损失还很大,但是对于刘家军来说,想要成长,这样的战斗就不可避免! 而刘涚之所以决定要带上李世辅、李世成这些曾经在伪齐国效力的将领,是有其目的的。 在刘涚看来,仅仅是击败金弹子并非是刘涚的目的,如果说战事顺利的话,刘涚还希望李世辅和李世成这两个原本的伪齐将领,能够凭借他们对伪齐国的熟悉,顺带着劫掠几个伪齐的城镇。 经过这些年的发展,伪齐国还是颇有些家底的,而在刘涚看来,这些家底可不能留给金国人。 当初,金弹子将刘豫从伪齐皇帝的宝座上拉下来,全盘接收了伪齐国。其后,因为金兀术跟金弹子之间的协议,以至于金弹子的伪齐国非但没有虚弱,反而是越来越强。 当然,这种强是金国允许的强,是在金国可以接受的范围内的强。而金弹子想来也是直到这一点,所以才会几乎无条件的答应金国联合作战的要求,不遗余力的对南宋发动进攻。 事实上这两年的时间里,岳飞作战的对象不是伪齐军就是在南宋内部平叛,反而是跟金国打仗的时候很少。 刘涚觉得,如果自己能够一鼓作气的击败金弹子,指不定还能在金弹子身上发一笔财,那就是刘家军的军费啊! 不过眼前,刘涚要做的事情,就是说服这两个女人。 第340章 谋金弹子,图大横财(中) “战,必须要战!” 刘涚将自己的理由摆出来,尤其是军费这一块。如今刘家军之中真正掌管财政大权的人,就是高玉娘。 虽说这段时间因为生育的缘故,很多事情高玉娘都交给下面的人去办理,但总体的情况她心中最是有数不过。 李世辅领军在吐蕃大半年的征伐,看似收拢了不少的钱财物质,汗牛充栋,令人惊讶。然而恐怕除了刘涚、高玉娘等几个有数的人之外,谁都不知道这些物资金钱,按照刘家军现在的开销,根本支撑不过半年的时间,昨日里高玉娘才核算过,节省着用,也就是四五个月的样子。 这还不包括刘涚提出来的一些新想法,也没有包含继续研究火枪的费用。 火枪的研究,刘涚一直没有停止过,他虽然不指望一躇而就,但却也不会轻易的放弃,既然南宋朝廷都有火枪的雏形初现,刘涚觉得迟早可以成功的制造出接近于十九世纪末期水平的火器。 事实上,十九世纪末期的火器,其威力等各方面,已经完胜冷兵器了,真正的高手毕竟只是极少数,况且再厉害的人,在面对密密麻麻的枪口时,也不可能真正的刀枪不入。 这个事情高玉娘倒是不太支持,毕竟使用火器,始终存在一个辎重问题,再大踏步前进的契机没有出现之前,防守或许火器还能派上一些用,但若是用来进攻,火器就显得过于累赘了。 比不上骑兵,不管是弓骑兵还是狼骑兵,甚至是轻骑兵,在大多数刘家军的将领看来,都远胜华而不实的火器。这不,就连吴阶,后来都再没有找刘涚要过火枪兵。 当然这并不能成为刘涚放弃火器的理由,因为恐怕现在全世界只有他一个人知道,将来改变全世界战争态势的东西,就是火器,也只有他一个人知道,火器将来能够发展到什么样的程度。 “怎么?没话可说了?不就是个金弹子么,难道你们老公我,亲自率领五千精骑,还拿不下来?” 刘涚见高玉娘和安娜都沉默下去,遂开口说道。 “五千不够,你若是要去,至少要带上一万精骑!” 沉吟片刻之后,高玉娘终究还是表态了,很显然,她是理解刘涚的心思,也知道什么叫做“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既然心存天下,那么成天守在巴蜀这个盆子里面,只能叫做坐井观天。 “涚,你若是要走,怎么向吴大人交待?” 而安娜提出的,又是另外一个问题。 刘涚摆摆手,笑道:“你们说的这些,那都不是问题。原本我还想明日亲自去一趟仙人关,但现在我想明白了,其实我根本就不用去仙人关。金人如今的注意力都已经转移到东部,吴阶此人的性子,不求有功但求无过,金人不来撩拨,他也不会主动出兵,所以我在与不在毫无区别!” “仅仅是修书一封?是否过于不给吴阶面子了?”在私底下,高玉娘跟刘涚一样,并不会给吴阶太多面子,有人的是时候称一声吴大人,无人的时候,就直呼其名。 “没关系!仙人关那里的五千兵马我不会动,还有胡立和詹木在哪里替我守着,我就告诉吴阶,我要去峨眉山找清虚散人和王重阳,想来他是不会反对的!” 清虚散人的名头还是有些用处的,至少朝廷都暗中表示,若是清虚散人有意的话,可以封为护国法师,当然,以赵构那种要面子的性格,是不会主动下诏,他当然是希望清虚散人去“求”他,哪怕就是求一句,那样才能更显得他有真命天子的命格,只可惜,第一清虚散人不会这么做,第二嘛,清虚散人也没时间去这么做了。 朝廷也好,吴阶也罢,没人知道清虚散人天命将尽,才会托身峨眉洞天之中,刘涚说他去找清虚散人,那吴阶必定会回信,希望刘涚顺便当一次说客,这事情当初吴阶就提及过,可惜刘涚根本不会这么做。 “也许你这个借口说的过去,不过我总觉得风险太高,你此去路途遥远,路线的选择就是个大问题。” 高玉娘这话也是没有说错。不论刘涚率领五千兵马还是一万兵马,若是走南宋境内,难免要经过一些重要的关卡,没有兵符,这样一支无法隐藏身份的兵马怕是直接就要跟朝廷的守军打起来,不论输赢都不是好事。 而不走南宋境内的话,恐怕就要直接在伪齐的地盘上穿梭,没有情报的支持,一不小心陷入伪齐军的大本营,到时候又如何脱身? “此事无须过于担忧,既然是前往征伐,总会有些风险!从汉中出,翻秦岭而进伪齐境内,我心中有一条不会跟朝廷军队碰面的路线,至于说进入伪齐之后嘛,嘿,两位娘子,你们信不信,我有能耐将伪齐闹个天翻地覆?” “你的本事我们当然相信!” 这个赌,高玉娘和安娜当然不会跟刘涚当真,毕竟事关刘涚的性命,万一刘涚为了无聊的面子,贪功冒进送了性命怎么办?故而不等安娜开口,高玉娘就已经挥手将刘涚刚刚说的话作废,不过她也相信,刘涚不会乱来。 “好了好了,看你们两个担心的样子!你们不会真以为我就这几千万把的骑兵,就要去把伪齐给灭了吧?放心好了,虽说我身在伪齐,但总有耳目的,你们别忘了,李世辅和李世成这两个家伙去,本就是伪齐的地头蛇啊!” 经刘涚这么一提醒,高玉娘和安娜才想起,还真就是这么一回事,虽说现在李世辅和李世成都已经归了刘涚,但想必找一些眼线,还是没有问题的。其实刘涚也没有说老实话,他早就已经跟两人提及过,在伪齐安插一些眼线的事情,应该是在大半年前,这些眼线就已经小有规模,只是因为刘涚一直没有去打伪齐的主意,为了避免不必要的损失,也就没有动用这些眼线。 如今却是时候了。 经过这么一磋商之后,高玉娘和安娜也都知道没有理由继续挽留刘涚,只能是默默的为刘涚收拾形状,刘越这小子不知是否也感受到父亲的去意,竟然哭着喊着要跟爹爹一起睡,往日里这小子贪图奶妈的乳汁,哄都哄不在身边。 原本刘涚还想在临行之前跟两位夫人好好的亲热一番,谁知道最后竟然是被自己儿子给坏了好事,幸亏第二天一早起来,天上就下起了蒙蒙的细雨,有倒是大雨留客,刘涚一合计,干脆再住两天,也算是让他临走之时,将家中的两个女人好好的喂饱了。 绵绵细雨刚好就是下了两天,给吴阶的书信已经送出去了,高进那边刘涚也做好了安排,唯一意外的事情就是杨再兴这小子,这次无论如何都要跟着刘涚走了。 刘涚也是无奈的紧。谁让他当初许诺杨再兴,只要能够在一年的时间里练出一支精锐的狼骑兵来,就让他正式踏上战场。过去的一年时间里,刘涚给杨再兴找来的那数千少年兵,还当真是练的有声有色,跟新成长的山狼也是相处融洽,配合默契,所差的也就是战马而已。 因为缺乏战马,杨再兴麾下正儿八经的狼骑兵其实只有五百骑,训练的时候都是轮番上马,此番要出征,刘涚最终同意他带上一百骑。 为此杨再兴也是好一番的精挑细选,最终选出了以高家庄那些少年为主的一百人作为自己的亲卫兵,跟着刘涚一起上路。 正所谓儿行千里母担忧,哪怕高玉娘现在已经有了刘诗雯,但杨再兴在她心中永远是第一个儿子,亲儿子,临别的时候仍旧忍不住红了眼眶,泪珠连连。反倒是杨再兴少年心性,总觉得此番可以在战场之上扬眉吐气,更重要的是终于可以手刃仇敌,神采飞扬,倒是没有太大的离愁。 此番出征,刘涚将李世辅和李世成两人都带在身边,刘家庄和高家庄的防务以及新兵的训练这些事情,交给柴青源和卢宏两个人主要负责,至于说吴安邦,刘涚现在倒是习惯了他在身边,这小子话少,做事踏实,更能领悟刘涚的心意。 最终出征的骑兵数量不是刘涚说的五千,也不是高玉娘说的一万,而是取了个中间数,八千骑。 这八千骑里,四千弓骑兵,四千狼骑兵,另外还配备了足够的侦骑和轻骑,刘涚打算一离开南宋境内,就远放侦骑五十里,以免在寻到金弹子之前,就跟伪齐军队过早的接触了。 当然,这也只是刘涚考虑的最理想的状况,而最坏的状况刘涚也考虑到了,大不了就是狠狠的在伪齐境内闹一场,既然高宠希望刘涚能够在这个时候帮岳飞,也就是帮南宋朝廷一把,那么只要能够吸引住金弹子的注意力,让他不能顺利的兵法襄阳,也算是达到了目的。 等刘涚一行人翻过秦岭的时候,金弹子御驾亲征的队伍也已经从大名出发了。历史上这个时候伪齐的国都其实是在汴京,只不过因为换了皇帝,金人也就不提伪齐迁都的事情,而金弹子心思不在这个上面,更是对此无所谓。 作为金国和伪齐国眼中钉的岳飞,如今已经入主襄阳,正在努力经营之中。刚刚登基不久的完颜亶则是下令,务必要将岳飞赶回去南方。 包括刘涚在内的四方势力,此时以襄阳六郡为中心,即将展开一次惨烈的角逐! 第341章 谋金弹子,图大横财(下) “报!” “说!” 金弹子御驾亲征的队伍从大名出,一路向襄阳而行,半道扎营休息,金弹子还未来得及歇下,突然就有侦骑来报最新战况! “南宋岳飞中军已在襄阳城中驻扎,其麾下张宪、王贵、董先等分赴六郡防守,另,牛皋领军,正欲与我朝镇汝军作战。” “镇汝军将领,可是薛亨?”金弹子眉头微微一皱,开口问道。 其实他这话并不想任何人回答,也不需要任何人来回答,伪齐国上上下下的军事安排都是出自他金弹子之手,镇汝军是谁在统帅,难不成他还不清楚?所以那侦骑一声不吭,只是低着头,就是在等待金弹子的命令。 果不其然,金弹子沉吟片刻之后,就开口下令。 虽说那边只是一个牛皋出马,金弹子显然是不放心薛亨,故而当要求他麾下一支骑兵以最快的速度赶赴薛亨处,协助薛亨对抗牛皋,同时又下令全军继续加快速度,赶赴襄阳。 而此时刘涚率领的八千骑兵,却已经是在行进在伪齐国的土地上。 照理说伪齐的国土之上,刘家军总会遇上伪齐军队,然而因为刘涚侦骑放的远,所以但凡是有稍微多的伪齐军,刘涚总会提前隐蔽行藏,若是少的伪齐军队,刘涚就不会客气了,立马挥军上去,直接杀了个精光,半点渣子都不会剩下。 虽说这样一来会让队伍行走的速度下降不少,但在刘涚看来,只要能够消灭伪齐的力量,消灭一分是一分,积少成多嘛。 算算时间,从刘家庄出来已经有一个多月的功夫了。这些时间刘涚也没有荒废,当真是一路走一路练军,甚至这几天大军的给养,都是前些天贡献了一座小镇,收刮来的。 当然,刘涚也不会放任那座小镇的人走漏了自己的风声,他让李世辅安排人手,将镇子里的宋人统统送走,至于说那些异族人,只要老实的也是一并送走,只不过目的地却是不同的。 在吐蕃,李世辅不仅仅弄到了大量的物资,还通过直接索取,或者是别的手段,获取了一些矿山的所有权,而那些异族人,他们的目的地就是那些矿山,刘涚不会杀他们,但也不会仁慈的放他们走人,挖矿,通过辛苦的劳作来换取将来的自由。 或许刘涚不会让他们累死,但刘涚也不会让这些异族过的轻松。 对于伪齐国来说,或许用不了多久,就会出现一种传闻,一个不小的城镇,竟然在无声无息之中就消失了,所有的人不知所踪。恐怕要过许多年之后,才会有人知道那些人的去向。 “世辅,有没有最新的消息?” 经过这一个半月的时间,刘涚麾下八千骑兵已经磨合的到位,作为掌控这支军队的人,刘涚有信心,哪怕就是遇上数万敌人,也有一拼之力! “大人,根据最新的情报,金弹子率领的亲卫队已经向着襄阳出发,拢共兵力四万余,其中骑兵就有三万!” “三万骑兵?这其中怕是还有金弹子的亲卫骑兵吧?” “是的,大人明鉴,据说那金弹子的亲卫精骑就有一万多,战力非同小可!” “怎么样,你们觉得如何?会不会害怕啊?”刘涚摸了摸下巴,他并没有因为李世辅汇报的情况就动容,倒是想看看一众手下的反应。 “怕什么,不过就是三四万人嘛,伪齐国的军队别人不知道,末将却是清楚的人,光是数量有什么用,也就是金弹子身边的亲卫精骑还有些看头,其他兵马,不过就是一群土鸡瓦狗尔!大人,末将过去是鼠目寸光,在见识过大人麾下的弓骑兵和狼骑兵之后,才知道什么叫做真正的精锐!” 李世成这话颇有些拍刘涚马屁的嫌疑,不过大家也都知道,李世成不是个阿谀奉承的人,而弓骑兵和狼骑兵的战力,本身就是摆在那里,谁都无法否认。 “你们怎么看?”刘涚点点头,算是他认可李世成的看法,不过还想听听大家的意见。 “大人,依末将的看法,不如早早去将金弹子的队伍截下来,大家狠狠的杀一场,就知道谁强谁弱了!”李世辅这两年一直在吐蕃鏖战,也是将满身的血性都给打磨出来了,况且他对于伪齐还有一种特殊的恨,这恨来自于他的内心深处,因为他曾经臣服过伪齐,故而在他看来,这个侮辱已经深入到他的灵魂之中,除非是伪齐国彻底从这个世界消失,这个侮辱才能被磨灭! 伪齐国是一个国家,而金弹子则是伪齐的皇帝,在李世辅看来,只要能够将金弹子这个伪齐国的皇帝杀掉,那么伪齐国就不复存在了。 应该说他的这个想法过于的单纯了一些,伪齐国之所以存在,不是因为当初刘豫确实有建立国家的能力,而是因为金国需要这么一个傀儡的势力,来协助他控制宋人,协助金国进攻宋人。 既然李世辅和李世成都表现出强烈的进攻意愿,其他将领自然不会跳出来唱反调,反正出来就是为了打仗,早点打完,不就可以早点回去么? 见众人都没有意见,刘涚这才不慌不忙的说道:“贸然跟金弹子的大军开站,并不是一件好事!” “啊?” 刘涚此话一出,顿时引来众人的惊呼,若是不直接开战,那大军何必奔赴数千里之远,难不成就仅仅是为了练兵么?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恐怕下面的将士也会对心存不满,毕竟谁都不是闲的蛋疼,这么天远地远的跋涉出来,求的不就是战功,不就是报仇么? 而刘涚在接受到那些人放出的信号之后,脸上却是微微一笑。 他当然知道,此时众人心中渴求一战,然而眼前之人,那都是军中的将领,说好听点,他们都是有本事在身的人,在刘涚看来,李世辅也好,李世成也罢,即便是正面碰上金弹子,那都是有一战之力的人。 然而刘涚却不是将领,他是个统帅,他是将自己当成国主来思考问题的,所以他不能够因为手下的将领们渴望战斗,就将好不容易训练磨合出来的八千精骑都搭上,即便是要跟金弹子斗一场,首先要斗的也是脑子,而是直接去拼命。 “世辅,世成,我不管你们用什么法子,总之五天之内,我需要知道金弹子这次出兵最精确的情报,有多少人,有些什么重要的将领,路线和行程,五天之内谁能够将这些情报精确无误的提供给我,谁就是大功一件!” 别看现在所谓的“大功”好像没什么用,然而但凡是刘涚麾下的将领都知道,每个人,不仅仅是将领,包括士兵,甚至是后面不需要上战场,只是负责后勤补给方面的人,所立下的功劳,都一笔一笔的记载在刘家庄地下库房最坚固的一个房间里。 里面厚厚的账簿上记载的都是功劳,从九等九级功劳到一等一级功劳,负责这个工作的人,都会按照刘涚的意思,一丝不苟的记载上去,等到那一天到来的时候,这些功劳簿,就是核算每个人应该接受多少赏赐的时候。 是封爵封侯还是分疆裂土,是王侯将相还是贩夫走卒,等到那一天的时候,这一切都会有个决断。 这是刘涚答应他们的,也是刘涚给他们的保证,以及期望。 当然,想要在功劳簿上写下自己的名字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尤其是那一等一级的功劳簿,据说至今仍旧是白纸一张。 像李世辅,领兵在吐蕃鏖战两年,名字也不过就是出现四等八级的功劳簿上,至于说李成,几乎还是白纸一张。 “尊令!” 如今,刘涚开口就是大功一件,也就是说,这件功劳至少是从六等九级开始计算,至于最高能够到什么等级,恐怕就要看任务完成的质量如何了。 “我说世辅啊,这点小功劳,你就别跟我抢了,你离开伪齐的时候早,能够找到的手段也不如我多吧,何必在这次把暗线都给浪费了呢?” “哼!李世成,你懂什么?我跟大人的时间早,那是我的福分,不过要说在伪齐国这边的底蕴,你觉得你能比的过我?我们李家,在那一方天地当中经营了可不是一年两年啊!” 李世辅这话也是说的挺有道理,毕竟李世辅的家族一直都在北方,在北宋时期就是那一方天地的霸主,朝廷无能,把花花江山拱手让给金人,才会有李氏家族的没落。 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李氏家族不管如何没落,曾经的关系始终还是存在,哪怕已经萎缩了许多,仍旧不是一个李世成可以比拟的。 当然,李世成也不是没有优势,其优势在于他当初来到伪齐国时,掏心挖肺的培养出来的那些下属! 别以为李世成在高宠手中战败,就失去了所有的下属,事实上当初他率领的兵马,并不是他训练过的兵马,而他指点教导过的一些将领,如今在伪齐国也都能够独挡一方。 虽说李世成现在不敢冒险去找那些将领,但他却知道哪些伪齐兵其实是心向南宋,哪些伪齐兵心中暗恨伪齐。 “那咱们就比比看吧,看看谁的情报最精确!” 第342章 半路截道,一心为国(上) 山名白云,一点都不奇怪,全国各地,叫白云的山没有一千也有八百。 此时刘涚带领的四千弓骑兵就在白云山上,站在山巅之上,两眼眺望远方。而站在刘涚身边的李世成,脸上却是一片晦气之色。 他也是无奈的很,谁让他在赌约之中输给了李世辅,最终还是李世辅手下抢先一步送来了最新的情报,而最后核对的结果,证明李世辅的情报来的不仅快,而且非常的准确。 所以这场大功自然是没有李世成的份,而且刘涚将军队一分为二之后,弓骑兵由李世成带队,狼骑兵则是交给了李世辅,而首先出击的又是李世辅,这样说起来,岂不是李世成这一次的首功也拿不到了。 感觉到李世成一股股的怨气升腾起来,刘涚心中不由暗暗一笑,“怎么,心中不爽啊?” “回大人,没有这种想法。” “没有?我看你是有的吧?不用瞒我,也瞒不了我,不过这种事情,你真是觉得憋屈么?来日方长,现在还不是看庄家的时候!” 即便刘涚这样说,那李世成的脸色仍旧没有变的好看,文无第一武无第二,身为一个武将,在李世成看来,这是一件很丢脸的事情。 “看你的样儿!唉,世成啊,就算我让你去挑衅那金弹子,你觉得你有几成把握,单挑的时候能够从其双锤之下逃生?” “金弹子双锤,各重六十斤,当真是.”听到刘涚的话,李世成也只是摇头不已,虽说他对自己的箭术很有信心,但即便是杨再兴也能破他的连珠箭,遑论是金弹子呢? 正所谓术业有专攻,李世成的箭术,若是用在群战之中,有人拱卫他,那才是如鱼得水,可单挑的时候,箭术却不能作为安生立命的本事,至少面对真正的一流武将时,仅仅依靠箭术,除非是后裔重生,否则就是找死! 更何况,不管是李世辅还是李世成,他们曾经都是金弹子的人,说穿了,站在金弹子的立场看,他们就是叛将,对于一个叛将,金弹子会是什么样的态度,这个用膝盖想想都能知道。 而现在,李世成也总算是弄明白,何以刘涚坚持要将他跟李世辅带出来,其中有一份缘由,恐怕还是为了惹金弹子发怒! 金弹子虽然是个武将,心思却很沉凝,当初其父亲被暗杀、家族势力又被金国高层众人谋夺的时候,竟然都能隐忍不发,最终利用高家庄,不仅狠狠的坑了金兀术一把,还顺利的拿下了伪齐国,当上皇帝,光是这份心志,非寻常武将能够所有。 想要让金弹子犯错,就必须要先使其愤怒,但若是寻常的手段,又岂能做到这点? 当然,刘涚本人也有足够让金弹子抛下一切追杀的重要性,当初暗杀那完颜宗翰,可是刘涚和王重阳合伙完成的,面对杀父仇人,恐怕真正能够冷静下来,尤其是在已经具备了强大的实力之后,仍旧能够保持冷静的人,真不会有几个。 然而刘涚却不敢在这个时候暴露自己的身份,因为他知道,在伪齐国也好,在金国也罢,垂涎他的人,可不仅仅是只有金弹子一个。襄阳城的局势本身就对南宋朝廷不利,当然,刘涚可以不在意南宋朝廷的利益,但是他必须要给高宠面子,这次来援襄阳,那是高宠的意思,刘涚必须要尊重,因为他不想放弃高宠这样一员猛将! 不能暴露身份的另外一层原因,就是刘涚在南宋朝廷的身份问题。没有经过皇上钦点,兵部发文,私自调动军队,那可是叛国之罪。所以说,刘涚这次离开巴蜀征伐襄阳,的确是冒着极大的风险。 然而风险越高,收益自然就会越大,这话换一种说法,那就是:没有足够高的收益,凭什么要去冒这么大的风险? 如果说掠夺伪齐国的资源是其中一项让刘涚比较上心的收益的话,那么让高宠承这一份情,那就是第二项大收益。 甚至于,相比第一项收益而言,刘涚更看重高宠的人情。 虽说他知道,岳飞跟南宋朝廷、赵家之间的矛盾是无法调和的,最终两者必然会走上分裂的道路,不是岳飞扳倒赵家,就是赵家毁了岳飞,到那个时候,高宠终究要做个选择,但刘涚无法保证到时候高宠就一定会选择他,他眼下能过做的,就是拼命让高宠欠他的人情。 其实这个道理,不仅仅刘涚懂,像高宠这么聪明的人又岂会不懂呢?若是高宠不懂,那李世成怎么会有命到刘家庄,拜入刘涚门下?李世成就是高宠在还刘涚的人情,护卫高家庄,让高进掌控一州一府的人情。 在距离白云山不足五十里的地方,金弹子的前锋军,碰上了李世辅率领的狼骑兵。 狼骑兵,一狼,一马,一人。其特殊的配置,精致的甲具,刀身刀柄等长的怪异长刀,早已经随着仙人关的一战,而传名天下。 只不过今日出现在金弹子前锋军面前的狼骑兵,并没有高举南宋朝廷的旗帜,士兵门身上,也没有南宋朝廷的标志,就这么突然而然的出现,却是让伪齐军大吃了一惊! 一开始,伪齐军的将士都以为是入了南宋朝廷军的埋伏圈,甚至有些将士还惶恐的以为,是吴阶亲自领兵来了。 然而等到看清楚这些狼骑兵身上并没有南宋朝廷的标志时,伪齐军们又奇怪了,若不是代表南宋朝廷而来,那这些狼骑兵出现在这里是何意思? “尔等可识得我?” 李世辅单枪匹马前出,手中的长枪随意的拎在手中。 虽说李世辅是从伪齐国叛逃的,但因为他这两年都在吐蕃征伐,整个人无论是肤色相貌还是气质,变化都很大,故而即便有当初认识他的人,此时也觉得拿不准。 “尔等可识得我?” 李世辅再次开口,他眼神从那些伪齐将士脸上扫过,见那些人皆是茫然,心中不由的感觉有些失望,“看来,是要给你们一点教训,才能让你们记住我李世辅!有没有人敢上来,与我一战!” 说话间,李世辅手中长枪一抖,顿时就有风雷之声平地而起,而此时,也终于有人认出了李世辅的身份,低声暗呼道:“叛将!他是我们大齐叛将李显忠!” “我来与你一战!”虽说只是金弹子的前锋军,武将不多,但大猫小猫还是有那么几只。打仗打的就是士气,如今被人堵着路挑衅,若是伪齐军中都没人迎战的话,全军的士气将会下降到一个冰点。 “孔彦舟!” 如果不是这个将领站出来,李世辅恐怕都没有发现,在金弹子的前锋军里面,竟然还有个孔彦舟藏身其中! 这孔彦舟,本身就是宋人,也曾经被南宋朝廷招安成为将领,最终却又跟着刘豫走,成了伪齐的将领。 跟李显忠不同,孔彦舟这个人本身就是巨盗出身,心中并没有宗族国家的概念,有奶就是娘,谁要是给他好处,他就跟着谁走。而且孔彦舟这个人的相貌,五大三粗,满脸的络腮胡子,加上因为手中攥着不知道多少条人命,两眼开阖之间,杀气凛然。 “李显忠,你不是去投靠南宋朝廷了么?怎么,没有找到靠山么?嘿,你别用这种眼神看我,不过就是五十步笑百步而已。”孔彦舟使唤的是一柄长刀,刀身雪亮,刀锋在阳光下闪耀着夺人魂魄的光芒。 “投靠南宋朝廷?” 李世辅冷冷一笑,却是没有驳斥,在他心中,南宋朝廷如今已经不算什么,他心中认定的明主只有一个,那就是刘涚。刘涚说往东,他李世辅绝对不会往西。 “李显忠,别人怕你,我可不怕你!来吧,早就想跟你一战了,就看看你能不能胜得过我手中大刀!” 孔彦舟本身就是个草莽之人,不善言辞,二话不说拍马就出,抡圆的长刀带起的风声,同样是隐隐雷鸣。 其实孔彦舟的实力确实不差,否则也不会被金弹子看重,担任前锋军的副统领,而正统领不用说,必然只有是金人,金弹子才会放心。 “吃我一刀!” “废物!” 李显忠长枪挺出,枪头精准无误的点在孔彦舟的刀身之上,两人身形齐齐为止一滞,连带着战马也是猛然收住了脚步! “好力道!” “有几分蛮力!” 孔彦舟和李显忠两人齐齐开口,倒不是说识英雄重英雄,根本就是两个人自己给自己打气,谁也不想输了自己的士气。 两人同时收回兵器,又闪电般的再度出击,同时也是双腿控着胯下坐骑,在战场之中兜起圈子来。 刀枪相交,震鸣之声连续不断,如同爆豆子一般,两人出招的速度之快,让两方的将士看的目不暇接。 跟李世辅不同,孔彦舟的一身本事都是生死之间搏杀出来的经验,虽说看上去不成章法,但却又能堪堪敌住李世辅的攻击。 而李世辅算是家学渊源,自幼修习功底深厚,两人这一打,就是七八十招过去,都还没有分出胜负来。 “轰!” 刀枪一碰,长刀跟长枪架在一起,从演化招式,猛然之间变成了比拼力气!这不是李世辅和孔彦舟哪个人能够控制的,只是因为打到这种程度,无法而为之。 “我还不信,你的力气就能胜过于我?”孔彦舟一声怒吼,双臂猛然加力! 第343章 半路截道,一心为国(中) “咣当!” 孔彦舟跟李世辅在两军阵前一战,仅仅你来我往十几招,当真就杀的个天昏地暗,飞沙走石! 那孔彦舟见自己招数上无法胜过李世辅,也心知肚明自己这种野路子出生跟人家家学渊源的区别,故而将心一横,不跟李世辅比招法,而是直接要跟李世辅拼力气! 刀枪交击,在孔彦舟的有心,而李世辅也有意的情形之下,顿时交架在一处,刀柄枪杆吃力,嘎吱吱的叫起来。 “姓孔的,现在放手还来得及!” 这才一转眼的光景,李世辅的长枪就翻了个身,恍如是一条飞翔九天的真龙,却是以凌空无敌之势,将那孔彦舟的长刀压的死死的,即便孔彦舟手中长刀也有蛟龙之态,但始终还是不及李世辅,几番挣扎,却就还差那么一点点,无法得逞! “开!” 数千双眼睛在盯着,这样的场面,孔彦舟自觉是输不起!他怒吼一声,舌绽雷音,双臂灌注全身之力,试图毕其功于一役,然而李世辅却只是冷冷一晒,跟着爆出力道来,顶过了孔彦舟这一轮爆发! “姓孔的,小爷我早就听说过你的凶名,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是,若你只有这点本事的话,那就去死吧!” 最后两字出口,李世辅面上陡然浮现出一片萧杀之色,与此同时,他身后的虚空之中,竟然也出现了杀气! 这才是真正的将军百战归,唯有真正厮杀无数的将领,才会有这般诺大的杀意!光是这股杀意,就让孔彦舟胸口一甜,噗嗤一声喷出鲜血来! “不好!救人!” 虽说在金国人心中,孔彦舟不过就是一条狗,但正所谓打狗也要看主人,更遑论这条狗身上还是牵扯着己方的士气! 孔彦舟口中喷血,已然不低李世辅,顿时那金兵的先锋将就欲拍马来救,只不过他的动作还是慢了一步,亦或者说,是因为李世辅的动作太快,两人之间一道光芒闪过,待到众人看清楚的时候,李世辅手中的长枪,正缓缓从孔彦舟的胸膛当中退出,而其位置,正是孔彦舟的心窝! 心脏被扎穿,神仙难救! 那金将倒抽一口凉气,已经冲出半个马身的他,转瞬之间就将战马勒住!他还是有些自知之明的,孔彦舟是条疯狗,是一条他都不敢轻易招惹的疯狗,然而此时疯狗成了死狗,那金将当然知道,若是自己再去撩拨李世辅,怕是下场不会比孔彦舟好到哪里去! “杀!” 事到如今,唯有挥军掩杀,李世辅再强也就是一个人,难不成还能是万人敌? “杀!” 伪齐军一动,因为孔彦舟被杀而士气暴涨的狼骑兵又岂会让自家主将安危受到威胁,不用李世辅下令,一阵狼嚎破空而出,紧跟着就是战马跃动,四千狼骑兵,有若下山虎,狠狠的向着伪齐军撞了上去! 砍、扎、削、砸,这是狼骑兵手中那古怪长刀的功能,至于说配合狼骑兵而冲锋的那些野狼,更是一瞬间将自身最大的杀气爆发出来,光是这股杀气,就让伪齐军的战马裹步不前! 任何生物都有自己的本能,战马遇上狼群,唯一的本能就是逃跑! 所以这场战斗从遭遇的那一刻开始,其实就已经注定了结局!原本伪齐军这些战士的实力就不如狼骑兵,又被李世辅挑杀孔彦舟夺了士气,加上战马不低狼群散发出来的那种野性气息,可以说,战斗一开始,战况就是一边倒! 四千狼骑兵此时已经化成为虎,而伪齐骑兵那就是绵羊,虎扑绵羊结果如何,不言而喻。仅仅不过一盏茶的时间,数千伪齐先锋军,如烈日下的冰雪,分崩离析。 消融的消融,逃散的逃散,狼骑兵,其雄于天下骑兵的姿态,今日才算是真正在世人面前揭开。 这是这个时代骑兵的悲哀,只要他们还使用的是战马,遇上狼骑兵,绝对只会是他们的噩梦!谁也不曾想到,当初小再兴的一句童言,竟然能够变成现实,更能改变这个世界! 穷寇莫追,虽说李世辅轻易的打败了伪齐的先锋军,但不代表他就会让狼骑兵去将那些逃散的伪齐军杀光屠尽,李世辅是刘涚的部将,他的一举一动,都必须要围绕刘涚的命令而行! 破先锋军,只是刘涚交给他的第一个命令。虽说刘涚并不知道狼骑兵的战斗力究竟强到何种程度,但刘涚就是相信,区区一个前锋军,是不可能挡住狼骑兵前进的步伐! 所以他早就给了李世辅第二个命令:直攻金弹子大本营。 在给李世辅这个命令的同时,刘涚还有另外一个嘱咐,之所以叫嘱咐而不是命令,就是因为刘涚的这句话是针对李世辅,而不是狼骑兵。 “轻易不要跟金弹子单挑,切记切记!” 不是李世辅的功夫不行,也不是刘涚瞧不起李世辅,正是因为刘涚了解李世辅,所以他才让李世辅千万不要轻易的去跟金弹子单挑,毕竟金弹子是普风的得意门生,说到底也应该是堪比王重阳那样的存在。 当然,这个堪比王重阳的形容,仅仅是站在门派内的高度,要说金弹子是王重阳的对手,恐怕谁都不会相信。但即便如此,在刘涚看来,金弹子也不是李世辅可以力敌的。 金弹子,也是刘涚留给自己的一个目标,他要亲自跟金弹子过过手,不是说他见猎心喜,实在是他想过同金弹子,来检测一下自己目前所站的高度! 被撕裂的伪齐前锋军自然又亡命逃会大本营报信的,对于这种人,李世辅并没有放在心上,他甚至下令部队都不用冲锋,而是优哉游哉的向着金弹子的大本营而去! 这完全就是蔑视金弹子,无视金弹子,李世辅这样的态度,任何一个将领作为他的敌人,都会感到无比的愤怒。而刘涚要的,就是金弹子的愤怒! 当一个愤怒的时候,或许他能够发挥出十二城的战斗力,但是一个人的愤怒,永远也不可能是一支军队的愤怒,金弹子的愤怒,也永远不可能是他麾下那支军队愤怒! 想要让士兵跟将领同呼吸共命运,古往今来这样的将领不是没有,然而数量却是一双手就能数的过来,即便在这个时代有可能有这样的将领,但刘涚知道,那绝对不会是金弹子。 金弹子还做不到那种程度,刘涚可以肯定! 当李世辅领军逼近到金弹子大本营不过两三里路的时候,又一队骑兵冲杀过来,带队的乃是金弹子麾下一个金人将领,棘本克。 棘本克也算是金弹子身边的老人,而且是金弹子仍旧是世子时期,就已经跟在金弹子身边,一个忠心耿耿个的家伙。 然而忠心不等于是武力值强悍,武力值强悍不代表统率能力就强!棘本克无法改变命运,他成了挡在李世辅,挡在那些狼骑兵前进道路上的一颗尘埃,一块踏脚石! 在接连杀了孔彦舟、棘本克,打散了伪齐军两支队伍之后,李世辅率领的狼骑兵,当真是士气如虹。至于说收到棘本克被杀身亡消息的金弹子,也不由的长叹一声,站起来望着西南方向道:“未曾想,这天下还有这般人物!当初没有好好留意,如今却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金弹子这话说的也没错,其实李世辅原本应该是他伪齐国的猛将,殊不料因为自己大意,却是让这样的重要人物走失了。当初金弹子要是能够稍微注意,将李世辅的那些至亲都控制起来,不说一定能够让李世辅为己所用,但至少不会成为自己的强敌。 当然,现在说什么都有些完了,至少在现在,金弹子不觉得自己还有说服李世辅的能力,况且李世辅好像也混的不错,光是那四千狼骑兵,就让金弹子眼热的很。 眼热归眼热,身为普风大弟子,又是从白山黑水那样恶劣环境之中走出来的将领,金弹子当然清楚,想要收复一条野狼都是难如登天,遑论是让整个狼群为己所用,所以他压根就没有想过要将整个狼骑兵收入囊中,倒是暗暗佩服李世辅,有这般奇特的能力,竟然能够号令群狼。 然而当金弹子真正看见李世辅这支狼骑兵,看清楚李世辅身边那头身材高大的山狼之后,却是笑了。他指着李世辅道:“本王以为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原来也就是个打手而已!” 是的,金弹子别的不说,眼里还是有的,至少他一眼就能看出来,李世辅身边的野狼绝对不是狼王!别说数千头野狼,哪怕就是几百头,几十头野狼,先要生活在一起,那也必须要一头狼王! 跟人类一样,天无二日,民无二主,更重要的是,若李世辅真是控制这群狼的人,那么在李世辅的身边,就一定会有一条狼王,否则,李世辅无法控制狼群! 无法控制狼群也就无法控制狼骑兵,当然,除非这支狼骑兵也是别人的手下,那就不奇怪了! “李世辅,你可敢跟本王一战?” 半日前,这句话是李世辅说的,半日后,这话又出自金弹子的嘴! 第344章 第三三〇章 半路截道,一心为国(下) “薛亨,受死吧!” 就在刘涚引导着金弹子跟狼骑兵缠斗的时候,岳家军那边,也没有停止征讨的步伐。 作为岳家军的主心骨,岳飞在兵法一道上的造诣自然不低,他心知肚明以现在的状况根本无法在襄阳长久的待下去,故而唯一所做的事情,就是杀敌,削弱伪齐国的军事力量! 所以他几乎是将自己麾下的将士都派出去了,东征西讨,但凡是伪齐国的军队,他都不会放弃,能杀光就杀光,今日杀了总比来日被他们杀的好! 而作为伪齐军之中的一支重要不对,镇汝军,就是一个突破的重点,对镇汝军岳飞也是很上心,直接派出了自己麾下很看重的将领,牛皋亲自领军,希望能够一鼓作气的破了镇汝军。 在后世关于岳家军的传纪小说之中,牛皋这个人都是被当做一种喜剧角色而存在。然而事实如何呢? 其实牛皋根本就不是一个喜剧人物,只是性格直爽,年岁增长天性却不减的人而已,他想笑就笑,想哭就哭,一举一动直指本心。当然,在汉文化之中,成年人仍旧保留着这样的性格,那是不太招人待见的。 不过正是因为牛皋的这种性格,才让牛皋这一生,终究得了一个善终。 性格是性格,本事是本事,那柴胡也是直指本心的那种人,最终却是被清虚散人看上眼,带走亲自调教去了。至于说牛皋,虽然咩有没能遇上清虚散人这样的伯乐,但自身的成就确实不低,一生之中遭逢大大小小无数战役,但仍旧是赢多输少,基本上没有大的败绩。 除开他自己武艺高强、兵法有度之外,还是跟他的性格有关,像他这样的将领,确实是很受下面将士们的欢迎,更容易上下齐心的程度。 牛皋率领精兵去杀那镇汝军,不用说当然是身先士卒,双锏在手,几乎没有一合之敌,当真是杀的镇汝军哭天喊地,只恨自己爹娘少生了一双腿。 一战破敌,追杀数十里,到最后,镇汝军四分五裂,那军统制薛亨身边,竟然只有数十骑亲兵跟随,任由他们策马狂奔,却始终无法摆脱牛皋的追索! 在牛皋相对单纯的心中,只有一个信念,那就是拿下薛亨!只因为这是他“岳家哥哥”下的命令,若是不能将薛亨的人头摘回去,他牛皋就无颜以对岳家哥哥,所以薛亨拼了命的跑,牛皋就拼了命的追! 并不是所有人胯下都能骑上神驹,也不是每一匹战马都能日行千里,战马始终也是一种生物,也会累! 疾驰数十里之后,无论是薛亨,还是牛皋,双方的战马体能都消耗殆尽,逐渐放慢了脚步,任由如此催促鞭打,都不会再有半点效果,而这个时候,牛皋就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他放声大骂薛亨,却没有注意到自己身边能够跟上来的亲兵并不多,不过就是十多个而已,还不足薛亨身边亲兵的一半数量。牛皋没有注意到这一点,薛亨却是注意到了。 眼瞅着战马也不可能继续前行,而牛皋又如同吊靴之鬼无法甩掉,那薛亨将心一横,勒住战马拨转马头,拎起手中的鬼头刀,就冲牛皋杀了过来! 主将一动,亲兵必然跟随,三四十个薛亨的亲兵此时也都是豁出去了,纷纷不要命的跟着薛亨杀了过来! 那薛亨虽说一路逃跑,但到现在心智未失,他看准牛皋身边亲兵数量稀少这个弱点,边冲边下令,让一部分亲兵去缠住牛皋亲兵,其他人则是随他一起去杀牛皋! 只要能够杀了牛皋,剩下的那些岳家军反而不足为虑,弄不好还有反败为胜的机会!这人,但凡心中只要有了一丝的侥幸,就会自我催眠到自我毁灭! 此时即便有人站出来告诉薛亨,杀牛皋只不过是他的一个幻想,恐怕薛亨都不会相信,只因为他已经被自己给催眠了,带领着十几个亲兵,挥舞着手中的鬼头大刀,他要一刀取牛皋的性命! 所谓自寻死路,恐怕说的就是薛亨这样的人。当牛皋看见薛亨不跑,反而向自己杀来的时候,心情当真就像是天上掉馅饼,而且就掉在自家脚边那样愉快,双锏一扬,马也不控了,就那么迎了上去! 牛皋的双锏用多重呢? 这个具体的重量知道的人并不多,当然,能够跟牛皋交手的人当然会有体会,但跟牛皋生死交战之后还能活着的人,却是少之又少。光是看外形,牛皋就如同半截黑铁塔,很难想象这样体型的人,力量会小到哪里去! 那薛亨也算是个人物,只不过面对牛皋,他还不够看! 鬼头刀跟牛皋右手的大锏撞在一起,火星四溅之后,薛亨竟然握只不住,飞出去直接砍翻了薛亨的一个亲兵! 兵刃脱手,薛亨心中这才猛然一惊,人也顿时清醒过来!只不过这个时候才清醒,已然是太晚了,牛皋左手的大锏毫不迟疑的就从上砸下来,因为身高的差距,牛皋这一下砸的可是顺手之极,周遭之人之听见“咣当”一声,那薛亨甚至还来不及发出惨叫,连头盔带脑袋,就被牛皋这一锏,砸了个稀烂! “主将!” 试图围攻牛皋的亲兵,见薛亨尽然没能在牛皋手下走过一招,虽说也有点报仇的心思,然而却没有那种实力!接连两三个亲兵上去,都被牛皋轻松砸死之后,那些个亲兵只能再度兜转马头,各自逃命! 不仅仅是围攻牛皋的亲兵,就连去堵截牛皋亲兵的那些伪齐兵,见势不妙也都是纷纷逃窜,牛皋也不再去追赶,只能朗声一笑,让人将薛亨的首级割下来,收兵回去复命了。 听说牛皋破了镇汝军,亲自斩下镇汝军统制薛亨的脑袋归来,岳飞大营之中自然是人人喜上眉梢,即便是这两天没有离开中军大营的高宠,也特意来向牛皋道贺。 身为主帅,岳飞自然是要褒扬牛皋一番,不过他也知道牛皋的性格,并不在意这些噱头吧脑的东西,倒是高宠私下里找牛皋偷偷喝了一瓶好酒,让牛皋开心的不行,直说还是高宠最了解自家。 不过在军中喝酒,那可是岳家军的大忌,因为两人不小心消息走漏,免不得被岳飞叫去狠狠的训诫了一番,随后牛皋就被岳飞打发出去,继续攻打残留的伪齐军,倒是将高宠给留了下来。 “大帅,你不会是还要惩戒我吧?”高宠苦着一个脸,那瓶好酒虽说是他拿出来的,但是大部分都被牛皋那厮给喝了,那厮嘴巴大,喉咙粗,喝酒不像是喝酒,倒像是在倒酒一般,如果不是高宠动作,力气大,指不定一口都喝不上,说起这个事儿,高宠心中还郁闷着呢。 “我留你下来,并非是说喝酒的事情,小惩大诫,我相信高宠你也不是那种无视军法的人!”岳飞治军严谨,错非这次牛皋立下大功,两人也仅仅是偷偷喝了一小瓶酒,此时断然不会如此轻松揭过,不过岳飞将高宠留下来,还真是有重要的事情要找高宠。 “我听说金弹子要御驾亲征襄阳,你可知为何其大军至今未到?” “这个。”高宠眼珠子滴溜溜的一转,口中连忙答道:“此时末将的确不知啊!” “不知?” 岳飞虎目之中闪过一丝笑意,拍拍手,就有亲兵将一个小校模样的人给架了进来。那人虽说浑身上下看不到什么伤口,但精神却显得很萎靡,进来之后先是看了岳飞一眼,啥表情没有,然而再看见高宠时,顿时不由自主的动了动嘴皮子! 虽说到最后这小校还是没有出声,但在场的都是聪明人,如何不知道这件事情已经暴露出来了。 “高宠,你要是再说不知道,这个私通外地的家伙,可就要军法处置了!”岳飞的声音转冷,那小校原本没有表情的脸上,也浮现出一丝畏惧来,两眼不由自主的盯着高宠。 “唉,这件事情,其实是误会,误会,既然大帅已经抓了高雅,那我就说吧,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不知大帅是否可以先放了高雅?” 高雅,这名字一听,就跟高宠脱不开干系,然而即便是高宠开口求情,岳飞脸上仍旧没有半点情绪波动,冷冷道:“不行!先说个清楚明白,若真是于我朝廷无害,于我大军无害,于我南宋百姓无害,也没有违背我军规,自然可以放人!” “厄,大帅,其实金弹子真的已经来了!” 高宠轻轻一拍脑门,这一年多两年的时间在岳家军之中效力,对岳飞的性格也是有了个相当的了解,他知道岳飞言出九鼎,只要是说出来的话,几乎就没人可以让岳飞改变主意。 所以他知道,除非自己老老实实的说出来,否则高雅就死定了。 虽说高野算是他高宠的亲兵,为他高宠死也很正常,但他作为主将也好,高家庄的主家也好,势必不能眼睁睁看着高雅去死,如果真是那样,将来他高宠也就别想带兵了。 “高宠,你说金弹子已经来了,那在何处?难道是你将其隐藏起来了不成了?” “大帅,您这是说哪里的话,我干啥要帮金弹子隐匿行踪,我可以对天发誓,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朝廷,为了吾皇啊!” “那你细细说来!” 岳飞一声低哼,大马金刀的坐下,两眼直视高宠,就要高宠说个明白。 第345章 拼死一战,举国难安(上) 恐怕打死高宠都不会想到,他的那点私心,竟然会给自己带来麻烦,现在他甚至开始担心,会不会因为自己,而给刘涚带去麻烦了。 当然,在担心这些问题的同时,高宠心中担忧的还有另外一件事:刘涚究竟能不能阻拦住金弹子南下的步伐,让岳家军有足够的时间来做好准备工作? “什么,你竟然让刘涚动用自己家中的家丁,去阻拦金弹子?高宠,若非刘涚是别人手下,我现在就要治了你的罪!” 岳飞当真是气极反笑了,在他看来,高宠可不仅仅是异想天开,根本就是在用别人的性命来开玩笑,金弹子是什么人,别人不清楚他岳飞还能不清楚么?别说是阻拦金弹子领军南下的步伐,一般的军队,能够挡住金弹子的前锋,那就算是不错了! “高宠啊高宠,你以为每个人都跟你一样是怪胎?就算他自己是怪胎,不见得他手下的士兵也是怪胎吧?我承认,刘涚麾下的那些狼骑兵的确出众,然而传闻必有夸大,再说了,既然是私人行动,你觉得,吴阶会同意他把仙人关里的那些狼骑兵带走?没有那些狼骑兵,刘涚又怎么跟金弹子斗?难不成你要告诉我说,刘涚他私底下还有数千狼骑兵?” “这个倒真是有,而且刘涚也是不输我的怪胎!”这样的话,高宠也就是心底偷偷的想想而已,他可不敢对着岳飞说出来,虽然高宠心中装着国家社稷,但刘涚的生死更是牵扯着高家庄的存亡,有些不该说的东西,那还是不要说的好。 “罢了,你马上去传我命令,由你亲自带队,加上应祥,一千背嵬军,前往接应刘涚!” “大帅,这.这不在计划之内啊!” 听到岳飞的命令,高宠心中虽是感激,但更多的还是惊讶!他知道岳飞喜欢谋定而后动,几乎在每次出征之前,就会将所有的计划都谋略万全,即便是一些突发的情况,岳飞也会考虑在内。 然而去接应刘涚,而且还要派出麾下最精锐的背嵬军,这样大的变化,绝对不会在岳飞原本的谋划之中,也就是说,因为高宠的一念之差,将岳飞整个的战争计划都打破了! 这样的后果,可以说是极其严重的,严重到恐怕岳飞自己都无法承受的程度。 皱着眉头,高宠还想说服岳飞放弃这样的想法,毕竟高宠对刘涚还是有信心的,即便有什么意外,以刘涚的本事,脱身应该不是难题。 “还在等什么?不知道军令如山么?” 岳飞一瞪眼,即便是高宠也觉得有些心虚了,赶紧领命,去找张宪和岳云两个人。 背嵬军,既然是岳飞麾下的最强战斗力,其重要性不言而喻,事实上到目前为止,号称三千人的背嵬军,真正的数量只有一千人,其余的两千人,名义上也属于背嵬军,但准确的称呼,只能叫做“背嵬军预备队”,也就是说,这些人的真正战斗力,只是接近背嵬军,却还没有完全达到背嵬军的要求。 而岳飞要高宠带上的,竟然是真正的背嵬军,精锐之中的精锐。 且不说高宠去找岳云和张宪商议出兵接应的事情,在襄阳城的西北上,刘涚麾下的李世辅,正陷入一场苦战之中! 李世辅出生于将领家庭,可谓是家学渊源,然而武艺一道,的确讲究一个天份和天赋! 哪怕李世辅应该是有继承武将的血统,后天也确实是刻苦修习,然而当他真正跟金弹子交手,才知道自己跟金弹子之间的差距有多大! “咣!” 又是一声惊天动地的响动,李世辅紧握长枪的双手一阵麻木,他低头看去,虎口竟然已经沁出鲜血来,这才是第三下! 金弹子用的双锤看上笨重,但因为其天生神力,舞动起来的速度竟是比李世辅的长枪更要快上几分,两人这才开始交战,金弹子就占据了绝对的上风! 或许是为了好好的折辱李世辅,金弹子的大锤并不是冲着李世辅的脑袋或者是身体而来,相反,一下又一下,都是砸在李世辅的长枪之上!要说李世辅的长枪,虽说不什么宝枪,但也是千锤百炼的精钢打造,然而第一锤下来,李世辅就感觉自己手中的长枪微微变形! 长枪的枪杆都是有弹性的。哪怕是精钢,那也是可以弯如弓,若是用后世专业的术语来说,枪杆必然是弹簧钢,弹簧钢本身就能通过形变积累势能,再把势能变成动能,所以说,想要让弹簧钢打造的枪杆发生形变,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然而金弹子却做到了。他第一锤,就让李世辅手中的长枪发生了不可逆转的形变,更不用说第二、第三锤下来,李世辅心窝子里直打鼓,太阳穴也因为血液的高速窜动而无比疼痛! 三下,仅仅是三下,严格意义上来说,李世辅就已经失去了继续战斗的能能力!可不是么,连武器都已经没有了,李世辅还凭什么打下去! “不过如此,宋狗,向来谦弱!” 原本信心已经遭到沉重打击的李世辅,再被金弹子这么一激,心头的那口淤血是再也包不住,“噗嗤”一声喷了出来! “将军!” “将军!” 一众狼骑兵虽然也不是很看好李世辅跟金弹子单挑,但却万万没有想到金弹子会强悍到这种程度,连李世辅都挡不住人家三招! 不说用,这种情况之下,一众狼骑兵自然冲出,将李世辅护会本阵,随即,不等伪齐兵那边有啥反应,狼骑兵齐刷刷的拨转马头,跑了! “追!” 金弹子微微一愣,他原本以为自己打翻李世辅之后,总还要一场鏖战,虽说他能战胜李世辅,不代表对方那四千狼骑兵就是软柿子,实际上金弹子心中还是颇有些担忧这数千狼骑兵,真要是拼起命来,狼骑兵加上山狼,造成的破坏未必就比一两万精骑兵小! 更重要的是,山狼可是战马的克星啊,虽说金弹子对自己麾下的骑兵有信心,他们的坐骑绝非是那种寻常的马儿,未必就不能顶住骨子里的那种天性,但战斗力终究还是会被压抑到一个较低的程度,发挥不出精骑应有的战斗力来。 然而狼骑兵竟然掉头就跑,这倒是让金弹子意外了!不管是什么兵种,一旦逃跑,那就等若是士气跌倒了低谷,这种情况之下,哪怕山狼是战马的天敌,那战马都会有勇气冲上去踹两脚! 金弹子麾下骑兵的坐骑,那都是真正的良驹,马蹄踹出,别说是山狼,哪怕就是虎豹,挨实了都是骨折筋断。这样的大好良机,金弹子又岂会错过?错过这个机会,等到李世辅恢复过来,想要吃掉这四千狼骑兵,可就不容易了! 故而金弹子一声令下,精骑尽出,誓要将四千狼骑兵斩尽方才收兵! 其实狼骑兵还有个弱项,那就是长途奔袭的耐力! 要说战斗力,战马比不过狼群,然而真是要撒开四蹄奔跑起来,那狼群就远远不是战马的对手了! 故而金弹子对追上李世辅的狼骑兵信心十足,他来自那万恶的白山黑水,他知道什么是狼,更知道狼性! “李世辅,什么东西,也敢来撩我的虎须,不把你碎尸万段,我这个帝王也就不当了!” 金弹子心中发着誓,虽说也有谋士提醒金弹子,说那狼骑兵明明没有到不堪重负怎么突然逃窜,这其中恐怕有诈,然而金弹子却是丝毫不顾,一心要将四千狼骑兵斩尽杀绝! 并非是金弹子不懂,也不是金弹子一意孤行,实在是因为金弹子对自己,对自己麾下的这三万精骑有信心,哪怕李世辅背后可能还有伏兵,但那又如何?除非是十万以上的宋军,否则金弹子不觉得这天下还有什么军队能够阻挡他前进的脚步,能够承受他麾下三万精骑的滔天冲击! 所以他死死咬住狼骑兵的尾巴,虽说眼下还不能冲杀上去,但他相信,即便战马不累,那些战狼也不可能就这么一直跑下去,那是狼,不是马! 金弹子的想法是没有错的,事实上,李世辅麾下狼骑兵当中的战狼,的确在跑出五里路之后,就出现力气匮乏的情况,毕竟是狼,而不是战马! 一匹战狼,两匹战狼,当越来越多的战狼出现力气匮乏的情况之后,李世辅就知道自己不能再跑了! 再跑下去,这些战狼就废了,而没有战狼,还能被称为狼骑兵么?别说狼骑兵是刘涚的心头肉,李世辅作为狼骑兵的第一届统领,他也绝对不会允许刚刚才开始显出威名的狼骑兵,在自己的手中就这么夭折了,若真是那样的话,他李世辅就会在中国军事史上留名了,只不过留下的就不是什么好名声,而是堪称遗臭万年的烂名声。 如果真是那样的话,他李世辅宁愿跟狼骑兵一并死战,直到战死! “怎么,不跑了?” 金弹子见狼骑兵停下,心中笃定,右臂一挥,三万精骑如同潮水般散开,很快将狼骑兵兜在圈子之中,接下来,那就是真正的死战了! 第346章 拼死一战,举国难安(中) 对于金弹子来说,李世辅率领的狼骑兵,如今可算是他的囊中之物,只消一声令下,眼前这四千狼骑兵就会成为大地的肥料! 不过金弹子却没有打算这样就把李世辅和狼骑兵给埋葬了,他心中还有一丝侥幸,这个侥幸让他眯着眼睛,凝视被围中央的李世辅。 “最后一次机会,李世辅,虽说你叛出我朝,但本王还是给你最后一个机会,你要是愿意归顺的话,这些狼骑兵仍旧是你的部下,如何?” 归顺? 重新成为伪齐国的武将? 这样的事情,李世辅根本不用考虑,即便是他自己有这样的想法,下面的那些狼骑兵呢?这些狼骑兵之中,可是有一半都来自高家庄和刘家庄,可谓是真正的子弟兵,这些人怎么可能向伪齐,向金弹子投降? “完颜真珠儿,我承认你战力比我强!可那又如何呢?我自有一颗坚定不移的心,即便是你把全天下放在我的面前,我也不会贪图一丝一毫,兄弟们,为了大人,我们战!” “战!战!战!” 当李世辅举起手中长枪的时候,所有的狼骑兵都齐声怒吼,他们是高家庄、刘家庄的子弟兵,他们是汉人,他们是狼骑兵! 没人可以逼迫他们投降,哪怕他们战死,他们的灵魂也不会向敌人屈服!这是他们加入军队的时候,刘涚就反复向他们灌输的内容,军人,就要有一颗大无畏的心,不畏惧死亡,更不会投降! 只有将敌人杀的胆寒了,将来才不会有人敢轻易的进犯自己,只有将敌人都杀光了,这个世界才能获得真正的和平。军人作战,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自己身后的亲人、同胞,族人! 只有怀着这样信念的军人,才是真正的军人,只有怀着这样信念的军人,才能迎难而上,创造一个又一个的奇迹! 金弹子以为,自己击败了李世辅,又追着狼骑兵跑了这么远,这些狼骑兵的士气应该已经降到低谷了,应该已经降到底了,然而,李世辅的一句话,却让整个狼骑兵的士气,陡然的拔高起来,更让金弹子惊讶的是,除了士气之外,他还感觉到一丝又一丝的杀气,逐渐在每个狼骑兵身上凝聚。 “不好!” 虽说眼前的这支狼骑兵并非正规军,至少金弹子没有看到这支军队身上某个势力的标志,但金弹子的直觉却告诉他,眼前的这支军队不简单,至少这不是一支菜鸟军队,至少这支军队里的每个士兵,都是真正杀过人的! 杀过人的军队和没有杀过人的军队,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概念,哪怕是在同等训练的条件之下,上过战场杀过人的军队,其战斗力也绝非是没有上过战场的j那支军队可以比拟的! 这让金弹子有些犯难了! 他是很想吃掉眼前这支军队,因为说服李世辅已经失败了! 当然,若是换做平常时候,金弹子或许会采用别的方式,比如说将这四千狼骑兵死死的围住,不正面与其决战,只是死死的将其拖住,到最后,要么就是将这支军队彻底的拖垮,要么就是将这支军队的意志拖废,到最后,说不定还能降服这支军队。 也可以用雷霆一击,直接击碎这支军队的意志和信心,士气,让他们臣服,或者是直接消灭掉,但这样就需要硬碰硬,就需要承担一定程度的损失。 可是现在,金弹子当真是有些犹豫了! 他能够看得出狼骑兵上下一心,弥散的那种死志,也就是说,只要开打,那就是不死不休! 一个狼骑兵能够对付自己几个人,金弹子此时心中都没有底了!虽说他率领的骑兵,数量已经超过了狼骑兵的六倍以上,然而一旦跟狼骑兵发生死战,金弹子有种预感,自己也会很难受! 但放任这些狼骑兵不理?不,金弹子不敢!他可是要去面对岳家军的,若是放任这样一支凶猛如同野兽般的军队在自己身后,天知道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给金弹子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这样做! “李世辅!最后一次机会!” 抬头看了看天色,金弹子知道自己必须要下决定了,再不做出军队,等到天黑之后,万一李世辅拼了命要突围的话,造成的损失就更大了! 面对金弹子的最后通牒,李世辅不由自主的发出一声叹息。其实他刚刚也是在拖时间,他希望金弹子自大自狂到没边了,让他将时间拖到天黑,那样一来,说不定最终狼骑兵还能凭借自身强大的战斗力,冲杀出去! 殊不料,这个愿望最终还是落空了! 金弹子虽然自大,但毕竟是金国国师普风培养出来的大弟子,绝非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人。 此时距离天黑不过只有一两个时辰,这个时候金弹子突然发出最后通牒,其实也也表达出金弹子的自信来,也就说,金弹子也有信心,在一个时辰之内,结束战斗! 此时李世辅还有什么好说的呢,他内心的希望就是狼骑兵强悍的实力,不仅可以支撑到天黑,而且还能撕破伪齐军的包围圈,逃出生天! 当然,在李世辅心中还有一线希望,然而就连他自己都觉得这个希望很渺茫。而且李世辅内心里也有一种抵触,他不希望刘涚率领的四千弓骑兵在这个时候出现,因为金弹子率领的骑兵实在是太多了,三万余人啊,这三万精骑,即便是刘涚率领的四千弓骑兵来了,又能如何呢? “时间到了,李世辅,本王真的很失望!” 金弹子脸上闪过一丝狰狞,他知道,这支狼骑兵恐怕是没法弄到手了,李世辅这小子个性实在是顽强,竟然宁死不屈!当然,两军对持到这个时候,金弹子也看出来,不仅仅是李世辅宁死不屈,那些狼骑兵,恐怕也是如此。 “杀!” “杀!” 几乎是同时,李世辅和金弹子重重的麾下手臂,同时发出怒吼,两军对阵,已经是箭在弦上,一触即发! “轰!” 正当此关键时刻,金弹子麾下的兵马一角,突然出现了剧烈的骚动,这种骚动,让金弹子和李世辅同时皱起眉头来。 “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 不仅仅是金弹子在问,那李世辅心中也冒起一丝紧张来,这个时候伪齐军中突然出现骚动,难不成是. “金弹子,可敢与我一战!” 如同巨浪撞上坚硬的礁石,那伪齐军的精锐骑兵竟然被生生撕裂,数十骑人影冲入包围圈,领头的那人手中高举一柄造型跟狼骑兵相似,但却大了好几圈的长刀,震天怒吼! “是大人!” 李世辅心中一惊,既是高兴,又是担忧! 可惜,李世辅此时的心情,刘涚并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没有来晚! 事实上,当李世辅率领狼骑兵去迎击金弹子的先锋军之后,刘涚心中始终有些担心,他担心李世辅这两年在吐蕃打的过于顺风顺水了,若是金弹子的先锋军被李世辅轻易破去,指不定李世辅会直接去挑战金弹子。 别人不知道金弹子的情况,刘涚心中却是很清楚,想当初,他曾经跟金弹子的师傅,普风交过手,他更是跟普风的门下弟子过过招,所以他很清楚,若是李世辅碰上金弹子,必定不是金弹子的对手! 而随着时间的推移,李世辅始终没有引着金兵进入埋伏圈,这让刘涚心中产生了不好的预感。 随着侦骑返回,得知李世辅率领的狼骑兵竟然被金弹子衔尾狂追的时候,刘涚就知道糟糕了,自己的埋伏计划,可谓是功亏一篑了! 他知道狼骑兵的弱点,而金弹子的衔尾狂追,也让刘涚猜到,金弹子同样知道狼骑兵的弱点,这一下,狼骑兵恐怕就糟糕了。 若是去营救狼骑兵,埋伏的全盘计划就算是报废了,更重要的是,去营救狼骑兵,就意味着正面开站,那么,刘涚麾下这八千骑兵是否能够硬憾金弹子的三万精骑,硬憾之后的结果又会是怎样? 这个时候,刘涚已经没有心情去考虑输赢了,他需要考虑的是,怎样才能最大限度的保存自己的有生力量? 想来想去,刘涚只想到一个办法——他去单挑金弹子! 单挑,这是两军对阵的时候,常用的一种方式。在单挑之中尽量杀伤敌人的武将,就能沉重的打击地方的士气,若是能够将敌人的主将一起干掉,那这场战斗也就结束了。 当然,想要一次将对方的主将干掉并不容易,不是每支军队的主将都一定是无敌的将领,不一定就会答应邀战! 不过这点刘涚倒是有信心,以金弹子的性格,加上两人之间无法化解的私仇,他相信只要自己站出来,金弹子就一定不会拒绝单挑! 至于说单挑之后又该如何,别人或许不回去考虑,但刘涚,却已经考虑的非常周详,他甚至在领军杀入伪齐骑兵包围圈之前,就已经将所有后手,都已经安排好了。 他首先是个军人,然后才是个将领,不管是后世,还是今生,他都不会去打没有准备的仗! “刘涚?” 金弹子那双琥珀色的眼睛猛然之间红了,看见刘涚,听见刘涚说的话,他终于知道,李世辅是归顺了谁,而这些狼骑兵,又是属于谁。 第347章 拼死一战,举国难安(下) 刘涚,竟然在整个狼骑兵最危险的时候,仅仅带着几十骑亲卫,就硬生生的冲进了金弹子的包围圈里! 即便双方处在一种敌对的状况之下,金弹子此时心中也不由得对刘涚生出一股敬佩之心来,他扪心自问,换成是自己,就绝对无法做出这种事情来,毕竟手下的命是手下的命,而自己的命,是自己的命! 当然,金弹子也不是傻瓜,他脑子里的念头一转,也就猜到了另外一种情况——刘涚他是有恃无恐!可问题是,刘涚持的又是什么呢?当下,金弹子低声向身边的传令兵下令,让他们马上打探周围的情况,不得有误! 且不说接到命令的人去安排,光说狼骑兵那边,如同神兵天降而来的刘涚,带给他们的,可不仅仅是士气这么简单。 要知道,狼骑兵几乎有一半的战斗力就在那个“狼”字上,李世辅率领的狼骑兵固然是很强,但是他率领的并非是最强状态之下的狼骑兵,只因为小玉,这头狼王并没有跟着李世辅,而是坚定不移的跟着杨再兴。 而此时,杨再兴就骑着一匹良驹,矗立在刘涚的身边,俨然已进入成熟期,身材高大的小玉,此时正瞪着一双碧玉般的眼睛,露出森森白利齿,因为她的存在,那些战狼不仅仅精神振奋,更重要的是气势也变得更加凶狠。 这种凶狠,对于金弹子等级数的战将来说,或许不会造成多大的影响,甚至有可能根本不产生影响,然而并非所有的人都能够达到金弹子般的高度,更重要的是,伪齐军里的战马,永远不可能在一群有狼王率领的山狼逼视之下,镇静下来。 狼骑兵,准确的说是那些山狼气势上的转变,自然也会引起金弹子的注意,当他眼神浏览到刘涚身边的小玉时,脸上也不由得微微变色。 有狼王的狼群和没有狼王的狼群之间的区别,金弹子那是比谁都更清楚,他更知道,时间不等人,若是他继续等下去,等到狼群的气势真正提升到顶点的时候,恐怕这场战斗根本就不用打,光是那些咆哮的战狼,就能将他麾下骑兵的阵型,彻底的撕裂! “杀!” 金弹子原本不是一个冲动的人,然而此时却由不得他不冲动了! 一声令下,伪齐兵当即对刘涚等人发动攻击! 事实上刘涚也没有想过今天大家能够“友好告别”,当金弹子的手举起来的时候,刘涚也是向身边的人下达了攻击的命令! 四千狼骑兵,对三万精锐骑兵,这样的战斗,真有打下去的必要么?或者换句话来说,如果刘涚这边不是四千狼骑兵,而是四千弓骑兵的话,恐怕刘涚都没有正面开站的勇气! 弓骑兵的长处还是在于一沾即走的远程进攻,真要面对面的砍杀,绝非是弓骑兵的长处!然而狼骑兵就不同了,因为战狼聚集在一起散发出来的那种气势,足以让普通的战马失去主动冲锋的勇气! 骑兵不能趋势战马冲锋,不能提升力量,就等同是战斗力弱了一半,三万人的战斗力,也就等于只剩下一万五千人,而狼骑兵本身就是刘涚亲自训练出来的,精锐之中的精锐,以一抵十他们做不到,但是在战阵不散的情况之下,以一敌五还是有可能的! 兵对兵,将对将,当狼骑兵和金弹子麾下的骑兵开始战斗的时候,刘涚和金弹子,两个同样年轻的无敌将领,终于也对上了! 其实刘涚早就预料到,终有一天他会跟金弹子有场战斗,只是没有想到,这场战斗来的如此之快! “刘涚,不得不说,你的成长让我吃惊了!这些军队你是从哪里弄来的?你不会告诉我,你是未经你们那个朝廷的许可,擅自出兵吧?” 即便周围正在发生混战,但是作为两个主将所在的区域,不论是哪一方的士兵,都很自觉的没有冲进这个区域里,以免打扰到两人的对决。这也是为何金弹子此时还能说几句话的缘故。 可惜刘涚没打算说话,因为从表面上来看,他率领的狼骑兵应该是处于劣势,而要挽回这种劣势,最简单有效的方法,就是将金弹子击败,甚至是摘了金弹子的头颅! “看来你是不想跟我说了,那就战罢!” 刘涚缓缓出刀,两眼凝视金弹子,开始催动战马,他的举动已经说明了一切,金弹子识趣的闭嘴,将马鞍两旁的大锤摘了下来! “杀!” 这边刘涚催动战马,那边的金弹子也是舌绽雷音,双手各举一个大锤,仍由胯下战马加速,冲向刘涚! “咣!” 震天介的巨响,刘涚的战刀虽快,却还是被金弹子的大锤在千钧一发之际给挡住,与此同时,金弹子空闲的另外一个大锤,也向着刘涚的胸膛砸过来! “咣!” 原本金弹子以为自己这第二锤定会让刘涚受伤,即便不受伤,也会躲的非常吃力,如此一来,他就可以占据上风! 其实顶级武将之间的战斗往往结束的更快,那是因为到了这个层次之后,哪怕相互之间只是一点点的差距,也会让弱的一方瞬间败亡,所以即便这一锤直接将刘涚砸死,金弹子也不会觉得奇怪! 然而,这一锤竟然是被刘涚给挡住了,直到大锤被挡下,金弹子感觉到手心传来的巨大震动时,他才看见刘涚是用什么挡住了自己的大锤的。 刀柄! 刘涚竟然用那柄造型怪异的长刀的刀柄,硬生生的将金弹子不说全力,但至少已经是七成力道的大锤给挡了下来! 这意味着什么? 别人或许不清楚,但金弹子心中的震撼却是无以伦比的。 因为他知道自己有多大的力气,更清楚自己刚刚这一锤下去,有多重的份量! 如果说,刘涚用盾牌挡住了,金弹子不吃惊,用另外一种重兵器挡住了,金弹子同样不会吃惊,可是刘涚竟然是用刀柄,一截细细的刀柄,就将大锤给挡住,那只能说明一个情况——刘涚身体的力量,竟然还在他金弹子之上! 要知道,金弹子可是金国有名的勇士,或者说在他叛出金国之前,他绝对是金国这一代的第一勇士!普风收徒弟并非只看重出身,更重要的还是天赋,真是因为金弹子从小表现出来的那种惊人的天赋,才有机会成为普风的亲传弟子! 但就算是这样,难道还是比不过刘涚? “金国第一勇士,不过如此!” 老实说,刘涚也是在挡住金弹子的先后两锤之后,对自己身体里蕴含的力道,才终于有了一个清楚的认识。当身体逐渐被毒蛟的基因改造之后,刘涚自己都不清楚自己究竟算是一个什么状况,要说身体里的气息雄厚程度,刘涚觉得自己还是远远比不上王重阳之流,恐怕连高宠他也未必比的过,但要是单论身体的力量,刘涚却是对自己有信心的。正是因为如此,刘涚才会在刚刚跟金弹子交战的时候,选择使用身体的力量来硬抗! 事实证明他对自己的判断是正确的,他如今的力量,兀自在金弹子之上! “休走,吃我一刀!” 两人错镫而过,当金弹子的大锤被挡开之后,刘涚不失时机的反手一刀,那长刀厚实的刀身破空,因为速度太快,竟然带着嗡嗡之声。之所以不是那种尖利的破空之声,实在是因为刀身的厚度,但越是这样,金弹子反而越是不敢大意! 他对这种特殊的破空声也很熟悉,只因为当他双手里的大锤舞动到极速的时候,也会发出类似的声音来。然而那必须是战斗到一定程度,全身的实力都已经激发到顶点的时候,才会达到那种速度,才会有那样的声音! 如今,刘涚只是顺手一刀,竟然就发出这样的声音,这不得不让金弹子感到震惊! “找死!” 金弹子也非寻常之辈,即便刘涚的刀锋再快,金弹子也有足够的时间将大锤一转,用厚实的锤体,硬生生的将刘涚的刀锋给挡了下来! “咔嚓”一声异响,刘涚脸上闪过一丝冷笑,手中长刀走向并不因为金弹子的变招而改变,毅然用刀锋狠狠的劈上那大锤,就在金弹子都以为刘涚是脑子有病,用刀锋去硬憾大锤时,两者交击的地方竟然发出一种利斧劈柴才有的声音! “不好!” 虽说金弹子并不觉得刘涚手中的大刀会是什么神兵利器,但是那种声音却是让他心中一紧,赶紧双腿猛夹战马提速,这才跟刘涚错身而过,而此时金弹子再低头一瞧,那百战不成有过伤痕的大锤,竟然有一道明显的裂痕,而且深达一寸! 一寸的伤痕,虽说未必就对厚重的大锤造成什么实质性的损害,可是架不住次数多啊!若真是让刘涚连续砍上几十刀,到最后这大锤岂不是要成为一个烧火棍了? “刘涚,没想到,你手中的长刀,锋锐竟然不输神兵利器!” “是么?”听金弹子这么说,刘涚脸上却是毫无表情,只是冷冷一笑,抬起手臂,刀锋直指金弹子,“废话少少,来战!” 第348章 以锤对锤,枪如惊雷(上) “应祥,探子来报,前面果然发现了伪齐军大部队的踪迹,恐怕金弹子已经跟刘涚他们战起来了!” 高宠之所以这么说,完全是他的经验判断,金弹子既然着急要跟岳家军一战,错非是极其重要的事情,否则又岂会偏离正常的道路? 故而高宠才推断,金弹子必然是已经被刘涚的队伍所吸引,才会放弃岳家军,转而去对付刘涚。而要让金弹子做出这样的决定,刘涚至少就有做到两点:其一,要让金弹子感觉到整个伪齐国都受到了威胁;其二就是要能够将金弹子打疼! “高叔,这种情况我们还等什么,直接冲上去吧!这个刘涚,当真是厉害!” “你要叫刘叔!” 即便是眼下这种情况,高宠仍旧跟岳云开了个不大不小的玩笑,其实高宠说的也没错,既然岳云叫他叔,刘涚是他的妹夫,那也是该叫叔的。只不过像岳云这样的少年英雄,认一个长辈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除非真能够在岳云自家的长处之上让岳云折服,并不是件简单的事情! 不管怎么说,高宠和岳云的意见是一样的,既然岳飞让他们来接应刘涚,而现在又已经发现了刘涚和金弹子的踪迹,他们这两千背嵬军就没有理由迟疑,当即以最快的行军速度,向着金弹子和刘涚军可能所在的地方,前进! 其实说是来接应刘涚,但高宠和岳云两人心中的想法却又有些不同。哪怕是在岳飞的逼问之下,高宠也不会将刘涚的底牌全部说出来。经过这些年跟刘涚的交往,刘涚的性格他还不清楚? 错非是有十足的把握,刘涚绝对不会轻易的站出来撩拨金弹子!而前面的军情汇报,金弹子御驾亲征的兵马数量大概是三到四万人的样子,所以高宠估计,刘涚此番从巴蜀带出来的兵马,应该是在接近两万人左右。 就高宠所了解的高家庄和刘家庄的发展,他觉得刘涚能够带两万人出来,已经是两家所有力量的总和,甚至于就连仙人关防守的兵马,恐怕都被刘涚抽调了一些,毫无疑问,这样做是非常危险的事情,可是刘涚就偏偏这样做了,这只能说明,刘涚很看重他这个舅子的意见,甚至不惜拼上全力! 故而高宠心中很承刘涚的这份情,而且他也觉得自己很难将刘涚的这份人情给还掉。 至于说岳云,他心中的想法又有不同。 事实上就连高宠都弄不清楚刘涚的真实年龄,但是因为穿梭时空的缘故,刘涚的外形跟他的真正年龄是完全不相符的,故而在高宠的形容下,让岳云产生了一种错觉,好像刘涚并不比他大多少,却有如今这样的成就,这让岳云内心之中还是有些钦佩的。 英雄重英雄,况且岳云受到岳飞的影响,考虑问题的时候总会不由自主的站在朝廷和百姓的利益上去考虑,故而在岳云看来,像刘涚这样的人才,是不应该陨落的,而应该一步步的成长起来,最后成为朝廷的栋梁之才! 不管两人怎么想,要率领着两千背嵬军在伪齐国的土地上高速行动,其实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至少这些天以来,高宠和岳云已经碰上过三波伪齐军的阻截,只不过一来两人的战斗力的确超群,二来背嵬军的实力绝非寻常伪齐兵可以比拟,加上高宠和岳云并不会试图去歼灭围堵他们的军队,撕开突破口就迅速穿过,利用高速机动的能力将敌军甩开,所以到现在为止,整支队伍的战斗力还没有受到影响。 然而高宠担心的是,他们这两千人都遭遇过围追堵截,刘涚那两万人,目标何其巨大,在遇上金弹子之前恐怕就已经遭遇了不少战斗,如今若是被金弹子的队伍缠死,恐怕最后想要脱身,还真是一件极其困难的事情。 的确,刘涚的军队此时是被金弹子给缠上了,但却没有高宠想象的那样不堪! 刘涚跟金弹子的第一战,可谓是打了个平手! 应该说刘涚跟金弹子的战斗力,表现出来的高度是一致的。当两人交手之后,接二连三的硬碰硬,最终的结果却是谁都没能奈何谁! 像三国演义上面那种武将之间一战能够打几天,那完全是吹嘘,不管是刘涚也好,金弹子也罢,始终还是人,不是机器,打到一定的程度之后,就会感觉到身体疲累,难以为继! 当两人不由自主的罢手时,四千狼骑兵跟三万精锐骑兵之间的战斗,却仍旧没有结束! 事实上,这个结果在刘涚的意料之中,但却远远在金弹子的意料之外了!金弹子在心中已经将狼骑兵的战斗力估计的够高了,但他万万没有想到,狼骑兵爆发出来的真正实力,竟然还在他的估计之上! 四千头战狼,在战狼小玉的率领之下,爆发出来的战斗力,完全超出了包括金弹子在内,所有人的预料! 若是没有小玉存在,战狼只能作为狼骑兵的依附而存在,作为协助进攻的力量和对战马的威慑力量而存在。 然而,当小玉在场的时候,四千头野狼,就被小玉组合成了一个整体,狼王小玉就是这个整体的大脑,而四千头野狼则是这个整体进攻的手段! 一个狼群和一群狼,根本是两个截然不同的概念,可以说,在小玉组织和指挥下的四千头野狼,加上四千强悍的四千狼骑兵,爆发出来的战斗力,直接硬憾了金弹子的三万骑兵! 虽说这三万骑兵都是金弹子的嫡系部队,但即便是嫡系部队,其中也有强弱之分。正如最初刘涚分析的那样,这三万骑兵之中,真正隶属于金弹子亲兵队伍的,其实只有一万多人,这一万多人才是战斗力最强的所在,至于说剩下的接近两万骑兵,虽然号称是精锐,但那也仅仅是针对其他普通骑兵来说的,真要是摆在刘涚面前,不够看! 一场鏖战下来,刘涚的狼骑兵竟然没有被打散、溃败,这就已经是个奇迹了,更让金弹子觉得难以接受的,还是伪齐军战损远远超过了狼骑兵的战损! 不足一个时辰的时间里,金弹子的三万精骑,竟然死伤上万! 这是什么该娘?在金弹子的记忆之中,即便是号称战斗力最强的,当初完颜阿骨打这个老祖宗身边的亲卫骑兵,恐怕也没有这份能力! 那岂不是说,刘涚麾下的这些狼骑兵,战斗力已经冠绝古今了? 当金弹子眼神扫过逐渐回归到刘涚身边的狼骑兵时,心脏又是忍不住的重重的一抽——虽说他不能一眼就判断出精确的数量,但就阵型的宽厚程度来说,经过这样的鏖战之后,刘涚的狼骑兵阵型缩减竟然还不到四分之一,也就是说,他金弹子损失了上万人,刘涚才损失了一千狼骑兵? 如果说正要是按照这样的战损比例下去,那这场战斗,是不是就已经没有打下去的必要了? 四千狼骑兵,就能抵消掉四万精锐伪齐骑兵? 当然,帐不是这样算的,事实上很快送上来的战损情况也证明了金弹子的推测——他损失的,全是战斗力最弱的那些骑兵,也就是说,他的亲卫队损失并不严重,甚至于可以说,无伤大雅! 确定这个结果之后,金弹子才微微的松了一口气,他策马上前两步,冲着刘涚大吼道:“刘涚,你的兵马十成里已经少了三成,怎么,不敢打了?” “完颜真珠儿,你脑子进水了吧?我少了三成,你不也是少了三成么?” 刘涚放声回道。 “那些都是炮灰!本王的精锐还在,你的狼骑兵虽然强,但只会越打越少,而这里是本王的地盘,随时可已补充兵力,刘涚,你不要妄想能够逃出去!包围他们!” 很显然,金弹子并没有打算给刘涚喘息的机会,因为他知道,一旦让刘涚有喘息之机,即便最后能够胜利,付出的代价将会更大! 见金弹子再次发动包围,刘涚却没有慌张! 事实上,到现在为此,刘涚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他之所以快马加鞭的冲杀过来的,为了的就是能够拖延时间,好让李世成率领的那些弓骑兵,能够赶上这场战斗! 所以当金弹子自以为聪明的将队伍重新散开包围狼骑兵的时候,刘涚没有动,他不但不紧张,反而还笑了,由衷的笑了! “死到临头,你还笑的出来?刘涚,本王是该说你狂妄呢,还是该说你蠢呢?”不知为何,金弹子就是见不得刘涚脸上的那种笑容,虽然那种笑容很淡,但却让金弹子感觉自己的自尊心,被深深的刺疼了! “完颜真珠儿,你不会真的以为,我就只带了这四千狼骑兵,就冒冒失失的来跟你死掐吧?你有没有想过,我率领这么多兵马,凭什么能够在这片土地上横行无忌?” 刘涚的话,让金弹子心中“咯噔”一下,原本马上就要下令发动总攻的金弹子,在这一刻,却有了极度不妙的预感! 而就在此时,金弹子战前派出去打探情报的将领,神色匆匆的来到金弹子身边,甚至来不及行礼,就开始低声的汇报。 “什么,还有四千骑兵?难道还是狼骑兵?” 如果说,刘涚真的还藏着四千狼骑兵的话,金弹子觉得自己这一战,恐怕就是凶多吉少了! 第349章 以锤对锤,枪如惊雷(中) “嗡!” 四千根弩矢启发破空,产生的震动让人心神跃动!这种跃动可不是好事,那是肾上腺激素再度分泌的结果! “弩弓!” 金弹子的脸,这一瞬间转为铁青!他才刚刚接到侦骑的汇报,没想到刘涚隐藏起来的弩兵,竟然就已经发箭了!对于自己亲卫之中那些侦骑的能力,金弹子是很信任的,然而从现在看来,刘涚麾下的那些弩弓兵,在素质上根本不输他金弹子的侦骑! 任何一支队伍里的侦骑,绝对是这支队伍里的佼佼者,就好比说,金弹子有一万多亲卫队,那么亲卫队的侦骑,至少在总体实力上,是冠绝同等数量的其他亲卫队士兵的。 按照这样来计算,岂不是说,出现在战阵之外的那些弩弓兵,那些被刘涚隐藏起来的弩弓兵,其战斗力竟然不输金弹子的亲卫之中的精锐? 对于金弹子来说,思索只是一瞬间的事情,而天空之中飞翔的弩矢,滞空的时间也不够就是一瞬间! “噗嗤!” “噗嗤!” “噗嗤!” 弩矢穿透人体、马身的那种声音接连不断的响起,紧跟着,就是人惨叫,马儿嘶吼! “刘涚,本王杀了你!” 第一次,金弹子第一次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只因为他亲眼看见,他精心培养出来的亲卫骑兵、精锐骑兵,纷纷中箭,在雨点般的弩箭袭杀之下,毫无反抗能力的死去! 弩矢,本就是骑兵的天敌,而刘涚的这些弩弓兵,如此精锐,那就是天敌之中的天敌! 若是只有这些弩弓兵,金弹子或许还会下令全军突袭逼近弩弓兵,毕竟弩弓兵都是远程攻击的兵种,一旦被敌人近身,他们就只有等死一途。可是现在,阻挡在金弹子面前的,却是刘涚,还有那三千狼骑兵! “冲!杀!” 这两个字,金弹子几乎是咬碎牙齿说出来的,他知道,想要冲过狼骑兵的阻碍并不容易,更何况,在刘涚的指挥之下,此时所有的狼骑兵都紧紧收缩在一起,而剩下的野狼则是在狼骑兵阵营的外围,由狼王小玉在指挥,而指挥狼王小玉的,却是杨再兴。 对于金弹子来说,刘涚摆出这样的阵型,应该说是非常棘手的,虽说此时金弹子麾下的骑兵数量还有两万多人,即便刚刚经受了一阵弓箭洗礼,但并没有真正的伤筋动骨,不过想要一次将刘涚的狼骑兵杀穿,却是毫无可能的事情! 更何况,在狼骑兵周围,还有那些让战马紧张,让人头皮发麻的战狼。 战狼的威力,相信经过今天的战斗之后,金弹子麾下的那些骑兵,一辈子都不想再遇上了。 他们曾经遇上过野狼,也遇上过狼群,但却从不曾跟数量如此巨大的狼群战斗过,更不用说是有人指挥的庞大狼群。同样,刘涚麾下的那些狼骑兵,也让这些骑兵心惊胆颤。 然而现在,当刘涚隐藏的弩弓兵出现之后,金弹子觉得自己没得选择了,他唯有让所有的骑兵都冲上去,跟刘涚的狼骑兵混合在一起,才能让那些弩弓兵投鼠忌器,才能让他们减小损失。 当金弹子麾下的骑兵开始发动冲击的时候,金弹子同时又下达了一个新的命令,他让身边的两个亲信将领,一个叫嘎巴,一个宁海,各自率领一千五百骑精锐,包抄过去,袭杀那些弩弓兵! 在金弹子的认知当中,不论弩弓兵在箭术上的造诣有多高,始终还是弩弓兵,始终还是无法摆脱近战的劣势!他甚至觉得,在刘涚看来,有这些弩弓兵协助,他的狼骑兵阵营就会稳如泰山,所以刘涚会对弩弓兵产生一种依赖心理,但若是一瞬间解决这些弩弓兵之后,就会让刘涚失去分寸,紧跟着阵型混乱,而那个时候,就是他金弹子彻底消灭刘涚的时候。 嘎巴和宁海绝对可以将刘涚的那些弩弓兵解决掉,然而因为金弹子根本没有认真的分析过刘涚的弩弓兵,所以他压根就不知道,那些弩弓兵有多么的可怕! 身处战阵第一线的刘涚,就如同是一尊战神!他没有去跟金弹子麾下的将领硬碰硬,或者说,是因为他跟金弹子之间的一番较量,已经让金弹子麾下的那些将领不敢擅自去挑战刘涚,只能让潮水般的骑兵,向刘涚淹没而去。 然而普通的骑兵,又岂会是刘涚的对手! 一柄长刀在手,刘涚胯下战马甚至不需要移动,他只是一刀,一刀的挥出,沉重的刀锋轻易的破开那些普通骑兵的攻势,不论是他们的兵器还是他们的身体,只要从刘涚战刀控制的范围之内经过,必然会被撕裂,甚至是粉碎! 鲜血,如同拍在礁石上的浪花般冲天而起,化作血雨纷纷而下,将制造出血雨的刘涚从头到家的淹没! 然而淹没不等于压制,一波血雨过去,刘涚的身躯只会变得更加震慑人心!一个骑兵不算什么,十个骑兵也不算什么,可是,当五十个骑兵冲入刘涚的防守区域,都毫不留情的被撕碎之后,刘涚,就成了一尊战神! 至少在现在,在此时所有敌我双方战士们的眼中,刘涚就是一尊战神!那凝重如山的气势,那催人胆颤的杀气,还有那恍若神灵的慑人眼神!伪齐军中没人敢跟刘涚对视,甚至于也再没有士兵敢冲向刘涚控制的范围! 他们都在避开刘涚,他们不想跟刘涚战斗,他们不想去送死! 战场,永远都是嘈杂的,人吼马嘶,金铁交鸣,照理说,在这样的环境之下,若是有人说话,那应该瞬间就被淹没在背景声浪之下。 然而,当刘涚发现竟然没有敌人敢向自己冲来的时候,他终于忍不住,动了。 一声冷哼,却几乎是让刘涚周边方圆数十丈的伪齐兵都听得清清楚楚,甚至是听的他们浑身不由自主的一抖!然而他们的紧张并不会影响到刘涚,他双腿一夹马腹,战马开始小范围的跑动! 跑动起来的刘涚,手中的长刀也随之开始挥舞,长刀所向,无人敢捋其锋! 一片空域,竟然因为刘涚的活动,而突兀的出现在双方交战的位置! 其实此时伪齐这一方承受着巨大的压力,只因为他们的人数众多,想要一下子冲进狼骑兵阵营之中混杂起来,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即便伪齐军组成了楔型阵,但目前也只有楔子最尖端的部分跟狼骑兵略有混杂,后面仍旧是纯粹的伪齐骑兵,而这一部分骑兵,虽然还没有进入到生死厮杀之中,却需要面对更大的难题——临空而来的弩矢! 金弹子已经看过那些临空而来的弩矢了,很显然,这些弩矢绝对跟金宋两国常用的弩矢不同,更短,更粗,份量更重不说,光是那三棱形的箭簇,其奇异的构造,就让金弹子心中生疑! 难道说这是宋朝新研发的装备? 金弹子可不这样认为,毕竟他跟金兀术之间还出于蜜月期,若是南宋那边有什么新的动静,金兀术没有理由不告诉金弹子,但到目前为止,金弹子并没有接到任何通知。 如果不是南宋朝廷的新装备,那就只能是刘涚自己这支队伍专用的装备了,可是,以刘涚现在的资格,又岂能拥有自己专用的设备?这一点,金弹子想不通。 不过金弹子也是极其聪明的那种人,否则他也不会一边指挥战斗,一边还有心思去思考这些问题。其实这次跟刘涚的狼骑兵遭遇,已经让金弹子感觉很是诡异。 一开始,刘涚有四千狼骑兵,这就让金弹子吃惊,因为金国埋伏在南宋朝廷里的探子,压根就不没有传回来过关于仙人关兵马调动的消息,也就是说,刘涚这次很有可能是私自出兵! 然而更让金弹子难以接受的,刘涚竟然还私藏了那么多的弩弓兵! 至少是四五千人,加上狼骑兵,岂非是说刘涚能够统领的兵马数量已经有上万了?他刘涚,凭什么可以统领上万人的士兵! 太奇怪了,这简直就是太奇怪了,刘涚凭什么拥有这么多的兵马?凭什么?当初他金弹子还是世子的时候,他也没有资格统领这么多的兵马,要么,刘涚是南宋朝廷偷偷培养的一员大将,但刘涚的发家经历,金弹子却是清楚的很,那另外一种可能,就让金弹子觉得有些玩味了。 “怎么回事?嘎巴和宁海在干什么?” 又一波破空而至的弩矢打断了金弹子的思索,他仰头看了一眼,那些弩矢虽说没有前面几波密集,分散了许多,但总的数量好像并没有减少! “唔,怎么方向有些不对劲了,嘶,怎么可能,移动的这么快!”一开始,金弹子只是在留意那些弩矢的数量,然而当他注意到那些弩矢飞行的方向时,却突然发现了一件让他震惊的事情——这些弩矢明显分成两个地方发出来的,虽说最终的目的还是他这个地方,然而角度却发生了明显的变化,从而证明那些弩弓兵移动的速度,甚至不输骑兵! “这.这怎么可能,难道说,刘涚的这些弩兵,都是骑兵?”金弹子再度吃惊,他感觉今天刘涚给他的惊讶实在是太多太多,多到他都难以承受了! 第350章 以锤对锤,枪如惊雷(下) “就在前方三里路的地方?” 高宠的一双虎目,在听见侦骑传回来的消息时,彻底的瞪直了!虽说他坚信刘涚一定可以挡住金弹子,而他也一定能够找到刘涚,可是当他听说刘涚竟然只带了区区几千兵马,就跟金弹子的数万兵马对上的时候,一颗心也差点要崩溃了! 纵然刘涚的骑兵战斗能力很强,可比忘了,这里毕竟是伪齐国的地界,除非刘涚采取的是稳扎稳打的方式,一个城镇一城镇的占据下来,否则孤军深入,承受的压力必定是大的夸张! 而金弹子作为这片土地的主人,即便受到一定程度的损失,也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补充回来,可以说,只要不是一次彻底将金弹子打死,那么在这片伪齐国的国土上,金弹子率领的军队就可以如同打不死的小强一般,一次又一次的复生! “杀过去,不要休息了!” 这是高宠的决定,而岳云也不会反对,在两人率领之下,两千背嵬军跟着侦骑,直冲向刘涚与金弹子战斗的地方。 说起来,金弹子的运气也确实是不够好,否则怎么会这么倒霉呢?他本意是领兵去对于岳家军,将被南宋朝廷抢回去的襄阳六郡重新收入囊中,虽说襄阳六郡如今的价值并不是太大,然而对于一个国家级的势力来说,被人占据了地盘却不能抢回来,那就是衰落的开始。 金弹子当然不能任由伪齐国就这样开始衰落下去,其实金弹子的心很大,很大,他想要的绝非仅仅只是一个伪齐国,他也很能隐忍,哪怕金兀术找到他,要求他重新跟金国合作,他也同意了,甚至是毫无芥蒂的派出兵马协助金国攻打南宋。 但是在金弹子的心中,从不曾放弃过问鼎天下的野心!他一方面跟金国配合压制南宋,一方面却是在打西夏国的主意。 然而谁能想到,一场在金弹子看来有九成胜利的亲征,却因为刘涚的突然出现,而打了一场烂仗,更重要的是,原本应该是被碾压的刘涚一方,到现在为止仍旧是打的有声有色,反倒是他金弹子的队伍,受挫不小! 在金弹子心中,生吃了刘涚的想法都有了! “宁海和嘎巴他们在搞什么?一群弩弓兵,就算是骑上了战马,难道还能比他们的骑术更精良不成?” 金弹子在怒吼,他搞不懂为什么已经派出攻击弩弓兵的队伍了,弩矢仍旧能够一波又一波的落下来,持续的杀伤他的儿郎,难道说,宁海和嘎巴都已经叛变了不成? 除了叛变,金弹子实在是找不到理由来说服自己,几乎同等数量的精锐骑兵,竟然搞不定一群弩弓兵? “真要本王亲自上阵么?” 前方,刘涚率领的弓骑兵死死的顶住了伪齐骑兵的进攻,不仅是顶住,更是在以绝对的优势消耗着伪齐骑兵,而因为弓骑兵的存在,伪齐骑兵不得不分出大量的注意力来抵抗从天而降的弩矢,这也导致了伪齐骑兵冲击力的下降! 照理说,金弹子应该亲自领兵去冲击狼骑兵的阵型,然而事实上,金弹子每每看见狼骑兵最前方那个血色的身影时,他心中就会升起一股无力感! 比技巧,比力气,比耐力,比狠劲,已经跟刘涚战过一场的金弹子心中有数他真不是刘涚的对手,即便他要跟刘涚再打一场,他也决定要等到刘涚快力竭的时候,才会以最佳状态冲上去! 金弹子不是江湖人,也不是武者,他自认自己是个将军,是个统帅!统帅不需要面子,不需要所谓的傲气,只需要有一颗为达目的而不择手段的心!所以金兀术不会觉得自己用手下去消耗刘涚的力量有错! 然而金弹子的运气确实是不好,谁也想不到,就在他觉得刘涚已经快要到极限的时候,从南方突然传来的马蹄声,让正在鏖战的双方,都不由自主的愣了一愣! “哪里来的兵马?是自己人还是敌人?” 刘涚和金弹子此时脑海里的想法都是一致的,他们都望向马蹄声来的方向,看看究竟来的是什么人。 “岳家军?” 招展的旗帜上大大的“岳”先是让刘涚心中一松,然而紧追其后出现在刘涚眼中的“高”字大旗,却是让刘涚由衷的欢欣鼓舞,“高?高宠,二哥来了!” “兄弟们,二哥来了,杀啊!” 整个岳家军之中,能够有资格打出自己姓氏战旗的人不少,但是姓高的,到目前为止,只有一个,唯一的一个! 刘涚知道,那一定是高宠! 其实刘涚也搞错了一件事情,他最开始看见的那个“岳”字大旗代表的并不是岳飞,而是岳云! “杀!” 仿佛是在和应刘涚这边狼骑兵的怒吼,两千背嵬军在看见金弹子的伪齐军之后,同样是齐声发出震天介的吼声,一股子杀气冲天而起,让金弹子心神一动。 刚刚金弹子还在庆幸,虽说他也没有搞明白,何以这里会出现岳家军,但区区两千人马的数量,加上岳飞本人也没有出现,好像根本不是来救人,而是来送菜,以至于金弹子在庆幸之余,还有些高兴! 不管是不是真正的岳家军,但既然打出岳字棋,那跟岳飞就有脱不开的干系,若是吃掉这支两千人的队伍,自然会对岳家军造成打击!然而,仅仅是这两千人的骑兵队伍,当气势全开的时候,却是让金弹子不由苦笑起来:怎么现在的精锐骑兵都像是大白菜那样普遍了么? “那个就是金弹子,也是使锤的,正好,我去会会他!” 当金弹子看清楚高宠和岳云这两员大将,正在暗暗吃惊的时候,岳云和高宠也同样发现了金弹子。高宠在冲锋的同时,将金弹子指给岳云看了,原本是想让岳云心中有所了解,殊不料岳云见猎心喜,加之初生牛犊不怕虎,竟然一拍马屁股,直冲向金弹子而去! “完颜真珠儿,可敢跟某一战!” “哪里来的小毛孩子,找死呢!”在金弹子眼中,冲过来的岳云气势不弱,但看长相却像是邻家小孩,他没有迎战,却是让身边的一个将领对着岳云杀出去。 “云哥上,这家伙我来挡!” 一条身影拍马而出,不是高宠,却是杨再兴!以杨再兴的战力,虽说未必就能搞定金弹子,但金弹子身边的武将肯定不会是杨再兴的对手! 而对于金弹子来说,他这个时候真是不想出去玩什么单挑,他要的是将眼前这两支敌人一起吃下,所以见一个将领被杨再兴拦截,立马又派出三个武将来! “好,小爷我就先杀你们.”岳云微微勒马正要迎战,高宠却从他身边一冲而出,虎头錾金枪一圈,竟然讲三个武将一起拦下,“应祥你去对付金弹子,这三个蠢货,交给我了!” “好嘞!” 岳云对于高宠的举动毫不介意,他更不担心高宠有失,当下再度加速,向着金弹子冲去! “真把本王当成软柿子了?给刘涚捏了一下也就罢了,你这个小毛孩也敢来,罢了,就先杀了你!” 高宠等人接二连三的举动也是惹毛了金弹子,他将双锤一摆,径直冲向了岳云! “轰!” 人借马力,一转眼之间,岳云和金弹子各持双锤,竟然狠狠的撞在一起! 四锤相撞,那股巨大的力量竟然引爆了一片尘埃,沉闷的撞击声更是震颤人心,实力稍微差的骑兵,在听到这撞击声时,禁不住身体摇晃,差点没有从马背上摔下来! 要说岳云此时的力道,其实并不如刘涚的高,但是因为他手中拿的是铁锤,金弹子也是同样的兵器,这铁锤跟铁锤撞在一起,不论是力道还是响动,都不是刘涚手中的长刀可以比拟的。 “有点力气!” 金弹子的声音从尘埃之中传出!紧跟着,众人又听见另外一个声音:“过瘾,再来!” 这分明是岳云的声音,吐词清晰、中气十足,很显然,岳云跟金弹子的对撞,竟然没有吃到什么亏。在背嵬军看来这是很正常的时候,但是对于伪齐军来说,这可就不得了了,一些伪齐军的将士心中已经开始叫苦,这是走的什么霉运啊,自家将主不是神力天下无敌么?怎么才碰上一个力道上不输分毫的刘涚,一转眼,岳家军里冒出来个孩子,竟然也能平分秋色? 然而,让伪齐军感到绝望的,还不仅仅是岳云的力量! 一声猝然而起的惨叫,吸引了众将士的注意力。那发出惨叫的人,正是被高宠拦下来的三个武将之一! 虽说金弹子派出去的三个武将并非是什么顶级猛将,但好歹也是金弹子身边的长随,伪齐国排的上号的武将,这才一转眼的功夫,三对一,还被干掉了一个? 那白袍银盔的宋将,究竟是什么来历? 可惜现在没人会去回答伪齐将士心中疑惑,而战争之中的高宠,顺手一抖将长枪从那金将胸膛抽出,却是招数不变,趁着收枪的力气,枪尾重重的向背后刺出! “咣!” 一声巨响,虎头錾金枪的枪尾,狠狠的装上一面盾牌,盾牌的主人浑身一抖,竟然差点从马背上摔了下来! “就这点本事,也想玩偷袭,找死!” 高宠长枪一顺,带着血色的枪头,直奔最后一名伪齐将领的胸膛而去! 第351章 杀意纵横,谁与浮沉(上) “二哥!还有那个小将,是谁?” 虽说刘涚身处激烈的战斗之中,但到他如今这个境界,加上身边将士们有意无意的拱卫,要分一丝注意力出来关注战场之外的情况,那也不是做不到的事情。 所以当高宠和岳云率领着两千背嵬军出现的时候,刘涚其实就已经看到了。一开始他以为高宠定会先判断形势,然后率领那些背嵬军过来跟自己回合,却万万没有料到,高宠会如此的生猛! 当真是生猛,两员武将加上两千背嵬军,竟然毫无畏惧的向着数倍的敌人发起了冲锋,而且那气势,在刘涚看来并不输狼骑兵。 “倒真是小觑天下英雄了!” 当背嵬军跟金弹子麾下的精锐骑兵战做一团,而高宠单挑金弹子身边三个武将时,刘涚心中不由的一叹,过去他还真是将自己的狼骑兵看的太过了,总以为狼骑兵一出,天下无敌,如今看来,光是岳飞的背嵬军,就不输狼骑兵,若是将来正面跟岳飞对上,他刘涚又有多大的资本呢? 不过此时高宠和背嵬军的出现,倒真是雪中送炭了,凭借手中的实力,加上高宠和背嵬军,刘涚感觉自己非但可以完成狙击金弹子的任何,甚至有希望将金弹子留下! “杀!” 一声低喝,刘涚不再保留实力,而紧跟在他身边的杨再兴,感受到刘涚的心境,当即也对狼王小玉下令! “嗷呜”一声高亢的狼嚎自小玉口中发出,原本在战阵两侧游荡,伺机而动的狼群,突然之间变得疯狂起来,光是这些野狼的嚎叫声,就让伪齐骑兵阵型震动,不是骑兵在畏惧,而是他们胯下的战马,有些顶不住那些野狼气势全开之后的冲击了! “毛孩子!” 一击被阻,金弹子心中虽然震惊,但却仍旧没有将岳云当成一个真正的对手,甚至在他心中,两个岳云加起来也未必就比刘涚厉害,导致金弹子有这种想法的因素之一,还是在兵刃上! 金弹子的双锤招法,乃是出自普风之手。像普风这种高度的人,虽说无法超越清虚散人,但绝对是宗师一级的人物,招式这些必然是信任拈来变化万千! 相对来说,岳云的运气就没有那么好了,他并没有经过真正的系统训练,毕竟年幼的时候岳飞已经离家从军,而还未成年,却已经在军阵之中厮杀,可以说,岳云的招法,在碰见高宠之前,那都是以自己的性命换来的杀招,威力大,但却无法形成体系。 等到高宠加入岳家军,认识岳云之后,岳云才开始从高宠身上汲取自己的成长需要的营养,变得越来越强大。但这个时间实在是太短了,无法跟金弹子相比! “咣!” 又是一次两锤相撞,不过这一次,岳云明显是有些吃亏。当金弹子和岳云错身而过之后,岳云的脸上闪过一丝潮红,他刚刚跟金弹子硬碰一次,结果却感觉胳臂软的没法抬起来了。 两边的将领战斗,金弹子力压岳云大家都看见了,这让伪齐军士气大震,然而另外一边,跟高宠对阵的三个伪齐将领,运气就差的很了! 当轻松杀死三将之中的一个之后,高宠手中錾金枪连连挥舞,将剩下的两个武将打的溃不成军! 其实一个武将因为连接高宠三枪,单鞭脱手,虎口震裂,拨转马头就想逃命,高宠又岂会让他逃生,錾金枪一摆,就要撵上追上,另外那个伪齐将领见势不妙,当即冲上来,沉重的战马刀竭力挥出,试图阻挡高宠! “找死!” 高宠虽说枪法无敌,但能够跟随在金弹子身边的武将又岂会是省油的灯? 那斩马刀破空之声沉闷无比,即便是高宠也不能无视刀锋再去撵杀受伤的骑将,只不过像高宠这样的武将,身边又岂会只有一件兵刃? “咣当!” 虎头錾金枪虽说只是长枪,但那份沉甸甸的份量可不是假的,加之高宠超越常人的臂力,只是一横,便将那斩马刀挡下! 而逃跑的伪齐将领听到身后传来的巨响,心中却是一松,暗暗庆幸自己逃过一劫,殊不料就在此时,他骤然感觉脑后生风,还不及转身,就感觉脊背上一股难以抵抗的力道撞击,嘴巴不由自主的一张,“噗嗤”一声喷出一口鲜血来! “这是.”胸膛的疼让他吐血之后本能的低头,却感觉身体里冒出一截锏头来,热气腾腾的鲜血,正沿着锏头不住的低落。 死了! 眼瞅着只剩下几十就可以回归本阵,结果,却是咫尺天涯! 三个武将转眼之间只剩下拿斩马刀的那一个,虽说他刚刚出刀还真是将高宠给拦了下来,但如今看到高宠仅仅是单手掷出一锏就将自己的同袍杀死,光是这份武力,已非是他能够匹敌的。 “逃!” 此时那伪齐武将心中只剩下这么一个意念,他已经彻底明白了,眼前这个年纪不大,但气势非凡的南宋武将,绝非是他可以抵御的敌人!错非是长相完全不同,恐怕那伪齐武将都会把高宠当成岳飞了! 虽说这武将并不曾亲眼见过岳飞,但是作为被南宋皇帝亲口评价为“中兴之将”这般重要的人物,岳飞的画像,他倒是见过无数次了。 “真不知道这南宋猛人怎么如此之多,东有韩世忠,中有岳飞,西边还有个吴阶,还有那个刘涚,如今又冒出来这个家伙,不知道皇上那边是不是已经赢了,或许我去皇上那边,还能保住性命!” 那伪齐武将一面逃窜,一面打着这样的主意向金弹子那边望去,在他看来,高宠的战斗力也就跟金弹子差不多,而一开始挑战金弹子的小将,恐怕此时已经死了吧? “怎么会?” 然而当他转头看过去时,眼前的景象却是让他大吃一惊! 在他看来应该是早已经被金弹子杀死或者至少是打败的那个南宋小将,此时竟然挥舞着双锤,跟金弹子打的有声有色! 那小毛孩,才多大的年纪,怎么可能就抵挡的住金弹子这个金国第一勇士? 虽说岳云却是被金弹子压制,但他却凭着一股顽强的意志,生生的顶住了金弹子潮水般的进攻,三五招才会退一步! “不可能!” 伪齐武将刚刚才吐出这三个字,突地脑后生风,蹄声撵来,他不用回头也知道高宠追杀而来,本能的,他将手中斩马刀向后一掷,同时狠命的甩动马鞭去抽打战马,试图加速摆脱高宠! 而在伪齐武将身后的高宠,见那手下败将甚至已经将武器都丢了,眼神轻蔑,发出一声冷哼,虎头錾金枪斜斜伸出,枪头竟然在万分不可能的情况之下,挑住那斩马刀,“去!” 虎头錾金枪在高宠手中有若活过来一般,竟然微微一震颤,一股巨大无匹的力道顿时凝结在枪尖之上,随后,本是被掷过来的斩马刀,竟然在枪尖上转了一个圈,带着呼啸,比来时更快的速度,向其原本的主人飞了过去! “将主小心!” 要说那伪齐武将,本身也是有自己的亲兵长随,只是主将战斗时,这些亲兵长随根本没有出手的机会。而主将败退,这些人自然要冲出去接应!眼瞅着他们就可以接应到自家主将,而一道刀光,却带着呼啸,向那武将身后飞去! 见到这一幕的伪齐兵纷纷大呼,然而却已经迟了! “噗嗤”一声闷响,沉重的斩马刀剖开了原本主人的脊背,半个多刀身直接从那武将的前胸冒了出来。 “啊!”一声凄凉无比的惨叫响起,那伪齐武将压根没想到,自己竟然会死在自己的兵器之下,这般遭遇,却是比那个死在高宠飞锏之下更为凄凉! “不自量力!” 高宠此时刚好冲到第二个死掉的伪齐将领身边,錾金枪一挑,却是将原本插在那武将背上的飞锏给挑了起来,单手接过飞锏,高宠顺势将其插入马鞍边的插袋之中! “杀!” 以一敌三却轻松完胜,高宠的胜利带让原本就士气滔天的背嵬军更大的鼓励,而迎战背嵬军的伪齐骑兵,却因为三个武将接连战士,而士气低迷,节节后退! “怎么可能!” 金弹子看到发生在眼皮子底下的这一幕,简单不敢相信!他慌忙将岳云砸过来的两锤挡开,随后策马就向冲向高宠! “站住,你的对手是我!” 虽说岳云在招法上的确不如金弹子,然而一来他韧性十足,越战越勇,而来高宠的胜利也带给他无比坚定的信心,见金弹子想脱离战圈,战意正旺的岳云又岂会让金弹子如愿? “滚开!” 金弹子此时已经彻底暴走,单臂千斤的力道注入手中铜锤之中,迎上岳云再度袭来的一锤! “嘭!” 两锤再度相撞,却发出更前面截然不同的声音! 这声音,恍若是洪钟大吕,乃是金弹子十成力量的一击,即便是岳云,也难以阻挡,更是因为金弹子这一锤,被震的身形晃动,牙关崩裂,挤出几滴血来! “既然你要拦我,那就死吧!”暴怒的金弹子忽然拉住缰绳,掉头过去,竟是要趁势撵杀岳云! 第352章 杀意纵横,谁与浮沉(中) “原来是你这个叛徒!” 就在高宠等人鏖战的同时,金弹子派出去围剿刘涚弩弓兵的两队骑兵之一,那个叫宁海的宋人将领,却是跟骑弓兵的统领,李世成正正的撞上了。 在伪齐国,金人,或者是别的种族将领并不容易惹人注意,相反,倒是那些从宋朝叛变过来的将领,相互之间的印象最为深刻。故而宁海一见到李世成,当即就将李世成给认了出来。 想当初,李世成就是负责替伪齐军镇守襄阳城的,结果却是被高宠和杨再兴攻下来,若非高宠看在李世成一身本领,偷偷将其释放,恐怕李世成早就已经尸骨无存了。 当然,在伪齐国的记录之中,“李成”这个人的确是已经死了。即便是金弹子,也都认为李世成死的不能再死,宁海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竟然会在这里看见李世成,而且还是敌军的一个统领! “原来是你,宁海,嘿,各为其主,死吧!” 对于宁海,李世成可就没什么好态度了,跟死去的那个孔彦舟一样,宁海过去也是山贼出身,一辈子无恶不作,最终却能混到伪齐国军队当中成为将领,凭借“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的那种滚刀肉性子,得到金弹子的认可,身价倍增! 像宁海一类的武将,跟李世成那种武将,有些截然不同的派系,哪怕大家都是宋人,同在伪齐国麾下效力,但彼此都看对方不顺眼,稍有机会便要斗上一斗! 那还是在同朝为官的情形之下,如今战阵想向,宁海脸上浮现出一丝冷笑,道:“早就看你不顺眼了,老账新账就一起算了!” “嘣!” 李世成根本不屑于跟那宁海斗嘴,开弓一箭,却不是冲着宁海,而是冲着宁海身边的亲兵而去!以李世成的箭术,宁海身边的亲兵压根来不及反应,浑身一震,额头上就突兀的出现了一根没入半截的羽箭! “你!” 那宁海也是心弦震动! 刚刚李世臣的那一箭,宁海虽说是感觉到了,却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他当然知道,不是李世成箭术不好,射歪了,这分明就是李世成在炫耀,或者说,是把他当成猫爪之下的老鼠! “李世成,你箭术虽然厉害,但你别忘了,你是的弩弓兵,而我率领的是骑兵,真是你的克星!兄弟们,杀!” 宁海也知道自己单挑绝对不是李世成的对手,当下一挥手,一千多骑兵潮水般的拥向李世成,以及李世成身后那支古怪的弩弓骑兵! “哼!” 面对伪齐军的进攻,李世成发出一声不屑的冷哼!是,速度快捷的骑兵的确是普通弩弓兵的克星,然而李世成却直到,他率领的根本就是不是普通的弩弓兵,而是比普通弩弓兵强横数倍,甚至是数十倍的,骑弓兵! “杀!” “什么?” 宁海的瞳孔猛然一缩,如果不是因为他神志清醒的话,必然会以为自己看错了——明明是该仓皇逃窜的弩弓兵,竟然冲着骑兵而来了! “这李成是疯了么?白痴,跟骑兵对冲,找死!” 一瞬间的惊诧之后,宁海觉得一定是李世成脑子出了问题,否则怎么会用弩弓兵跟骑兵对冲?但既然李世成已经这么做了,宁海觉得,自己今天一定会立下个大功劳的! “嗖嗖!” 就在宁海心中的庆幸还未结束时,李世成率领的骑弓兵就像是山涧小溪当中跳跃的河流,遇上凸出水面的顽石时,轻盈的贴着顽石表面,一跃而过! 骑弓兵是跃过去了,然而那些弩矢,却是毫不留情的钻进了伪齐骑兵的身体之中! 因为骑弓兵强悍的机动性,几乎是前面的弩弓并刚刚射出一箭,同事拨马转开,给后面的同袍腾出空间,让后面的同袍可以轻松的瞄准,射击! 整个过程,骑弓兵完成的是那样的轻松和精确,一切都如同是行云流水般充满美感! 射出弩矢的骑弓兵在散开的同时会再度上弦,然后继续射击!这些复杂的机动动作,每个弓骑兵都已经练习过无数次,而且也经过实战的考验,在吐蕃,在面对金兀术的大军时,都不曾动摇过,更不用说此时面对一小股骑兵了。 刚刚还试图去剿杀李世成的宁海,在看见这样一幕之后,彻底的傻眼了! 他何曾见过如此诡异的弩弓兵,和如此诡异的阵型战术,难道说,李世成就不担心那些过于分散的弩弓兵,会被逐一击杀么? 这种可能性不能说没有,然而却不是他宁海能过做到的,哪怕李世成麾下的四千弓骑兵也是分成了两支,各两千人,但在人数相差不大的情况下,李世成对自己的弓骑兵有着绝对的信心! “噗嗤!” “噗嗤!” 宁海耳中充斥的,几乎都是那尖利的弩矢扎进人体的声音,还有就是麾下骑兵的惨叫声!就连他身边的亲兵,在这短短的时间里,也有十几个中箭落马,第一次,这是宁海有生以来第一次,碰上不畏惧骑兵的弩弓兵! 是撤还是继续冲锋? 在这瞬间,宁海迟疑了! 可惜的是,这是战阵之中,情势瞬息万变,而机会,稍纵即逝! 如果说,宁海能够在战斗一开始就下令撤退的话,或许他还能保存一半多的兵马,然而因为他的迟疑,因为他的大意以及他过于自大的心里,导致他错过了撤退的最佳良机,等到他回过神醒悟的时候,已经晚了! 跟着李世成的两千弩弓兵,已经完成了最基本的包围圈,呈一个松散的口袋阵型,将宁海和他残留的骑兵包围其中,像是一个松松垮垮的布袋子,只不过这个布袋子的内壁上,密密麻麻的布满了锋利的钢针——弩矢! 密集的弩矢让宁海绝望了,无论他向冲那个方向冲杀,都无法回避那些弩矢,而几乎没有弩矢会落空,仿制的秦弩本身就有相当的精确度,加上训练有素的士兵,这一切,对于宁海,对于跟在宁海身后的那些伪齐骑兵来说,就是个永远无法醒来的噩梦! 恐怕就连金弹子都无法估计到这一点,他以为两队骑兵可以轻松搞定的敌人,却是反过来将这几千骑兵,轻松的吃掉了,甚至于,在吃掉这些骑兵的同时,李世成率领的弓骑兵,还犹有余暇,继续射击金弹子本阵的骑兵! 相比之下,嘎巴的运气比宁海更好一些,因为他没有遇上李世成,故而他碰上的弓骑兵,杀伤力略微要低一些,在遭受了沉重打击之后,还是让他率领着几十个亲卫,冲出了包围圈。 但也就只有这样了,一千多人死在了那些犀利的弩矢之下,对弓骑兵造成的伤害,却是少之又少!可以说,从今天开始,那嘎巴只要是看见手持弩弓的骑兵,就会胆战心惊,甚至于是要一提及这样的队伍,嘎巴就不会有半点战斗的胆量! 而此时金弹子还一点都不知道情况,只因为他还在跟岳云颤抖,眼前的这个小毛孩子,韧性实在是强的可怕! “你究竟是谁?” “我乃岳元帅帐下背嵬军统领岳云是也,完颜真珠儿,等到了阴曹地府的时候,记得报上小爷的名字!” “就凭你!” 金弹子的锤头一下紧过一下,挥舞的频率足以将大山击破,但就算是这样,岳云也能见招拆招,硬是凭着胸膛里的一口气,接了下来! 而在旁边挑杀伪齐骑兵的高宠,并没有上去帮岳云,因为他知道,像岳云这样的半大孩子,想要获得真正的突破,就必须去经历生死,在九死一生的环境这种战斗,冲过去就是成功,冲不过去,那也没什么好争取的了! 当然,高宠也不会眼睁睁的看到岳云被杀死,毕竟岳云还是岳飞的儿子,嫡亲长子,这样的身份,不论岳飞是如何的严格要求,身为岳飞的属下,也必须要保证其生命安全! “二哥!” “刘涚!” 拼命厮杀的刘涚,终于还是凭着强悍的力道,硬生生的在伪齐骑兵阵之中撕开了一个口子,率领着麾下的狼骑兵,跟高宠带来的背嵬军,汇合了! 虽说狼骑兵如今剩余已经不足三千,但杀伤的伪齐骑兵数量,绝对超过自身损失数倍以上,之所以能够达到这样的成绩,除开自身强悍之外,还是因为有统帅他们的将领,是刘涚这种猛人的原因。 俗话说的好,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有什么样的将领,自然就会有什么样的士兵!身为主帅的刘涚都不怕死,那他身后的狼骑兵,就不会有一个孬种! “师傅!” 一个稍嫌稚嫩的声音,在这战场之中是如此的突兀,顺着这个声音,高宠两眼神光一闪,不由自主的脱口叫到:“再兴!” “将主,我在这里!” 粗狂的声音响起,却是从高宠身边发出,正当疾驰而来的刘涚听到这个声音,不由的微微一愣,不过随即刘涚就明白过了,那个突然从高宠身边杀出来的虬髯大汉,相比就是被高宠收服的那个山贼杨再兴了! “果然也是一条好汉!” 就在刘涚暗暗打量大杨再兴时候,高宠的眼神也落到了小再兴身上。当他看见与刘涚一般满身血污的小再兴时,脸上终于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再兴,杀的好!” “多谢将主夸奖!” “谢谢师傅夸奖!” 一稚嫩,一粗狂的回应同时想起,这下不仅是刘涚,就连高宠,脸上都不由自主的露出苦笑来。 第353章 杀意纵横,谁与浮沉(下) 宁海,死! 即便是单挑,宁海也不是李世成的对手,遑论在李世成身后,是整整两千彪悍的弓骑兵! 能够正面硬憾精锐骑兵的队伍,宁海不是没有见过,但是硬憾精锐骑兵的弩弓兵,宁海过去的确不曾见识过。今天,他终于见识了,可惜,这也是他生命最后的时刻! 要说宁海的战斗力,跟杨再兴自然是没得比,故而在杨再兴面前发挥不出太大战斗力的李世成,却能用一招连珠箭,夺走了宁海的性命!虽说宁海也能劈开李世成的第一箭,躲过李世成的第二箭,可是第三箭,却正中宁海的面门,半截羽箭钻进宁海的头中,几乎是一转眼的功夫,宁海就死的不能再死! 原本在气势就已经是被彻底压制的伪齐骑兵,跟李世成率领的弓骑兵作战又遭到沉重的打击,如今领军的大将宁海一死,整支骑兵队伍顿时崩溃,残留的伪齐骑兵再没有继续作战的勇气,四散逃窜! 李世成压根就没有去撵杀那些逃兵的意思,他大臂一挥,整个弓骑兵队伍的屠刀,再度向金弹子的本队挥去! 而与此同时,金弹子跟岳云之间的鏖战,也是到一个紧要的关头! 身为曾经的金国第一勇士,金弹子的实力自然是毋庸置疑的,虽说他年纪比岳云大,但要说岳云也不可能占到年龄上的便宜,实际上,此时的金弹子正处在体能各方面的上升期,而岳云唯一比金弹子强的,就是他的韧性! 虽说在《说岳全传》这类的传纪小说之中,金弹子是死在岳云的手中,只不过那种传纪小说究竟有多少内容可信本就值得的商榷,更重要是,书中打死金弹子时候的岳云,可比现在的岳云要年长的多,战斗力各方面自然是更强悍。 而此时的岳云,的的确确是有些不如金弹子的地方,这一点,无论是高宠,还是刘涚,都已经注意到了。 “你还要他继续打下去么?” 手中长刀挥舞,刘涚跟高宠并肩杀敌,以两人的战斗力,面对寻常的伪齐将士,自然杀的轻松,即便是聊天也无关紧要。 “看来是不行了,应祥他已经到极限了!”高宠摆摆头,轻轻一夹马腹,控住战马就要转向。刘涚看出高宠有去接应岳云的心思,却是淡淡一笑,转头道:“再兴,你不是想杀金狗么?去,斩了金弹子脑袋回来!” “得令!” 一直被刘涚控制在身边的杨再兴,闻言精神一震,口中打了个呼哨,叫上狼王小玉,一骑一狼,片刻不停的杀向金弹子和岳云的战圈! 杨再兴虽然看上去年幼,可他身边的那条白狼却是让众多伪齐将士警惕的很,见这一人一狼竟然向着金弹子而去,金弹子的那些亲兵岂敢放松,自然而然的就围拢过来,试图阻止杨再兴! 因为是跟高宠学艺,杨再兴的兵刃自然也是枪,只不过他还年幼,而且没有高宠等人那种天生怪力,他的长处主要还是在悟性和技巧方面,故而杨再兴所使唤的长枪并不重,真正的优点还是弹性非常好! 一柄长枪,枪杆有足够优异的弹性,就能弥补其他方面的不足,而在杨再兴的这个年纪,以及他本人的特点,他手中的弹性十足的长枪,正好能够发挥他全部的实力! 只见兴奋而出的杨再兴双手执枪,一朵朵枪花在他左右前后的空间绽放,每次绽放,不是将攻上来的兵刃挡住,就是撕开某个倒霉家伙的盔甲,直取其性命! 一开始还有些轻敌的伪齐兵将们,终于知道眼前这个小屁孩不好打发,而就在他们打算全力以赴的时候,又一骑冲了进来,同样是使唤长枪,长枪和杀招竟然一样不输杨再兴! “某来帮你!” 这个人,自然就是高宠身边的杨再兴,也就是大杨再兴了! 有大杨再兴协助,小再兴自然是杀的更加顺畅,一身枪法施展开来,当真是神挡杀神,寻常伪齐兵将根本不够看,往往好似一招两式,就能夺人性命! “二哥,不如咱们也来比比,这一年多时间没见面,究竟谁的进步更大!” “好!” 高宠爽朗一笑,他本就是这种性子,显然刘涚既然提出比斗,高宠自然不会怯场,相反,他整个人都因为刘涚提议的这场比斗,而变得兴奋起来! “杀!” 随着几乎同时发出的两声怒吼,刘涚跟高宠两人体内战力全开,在远处看来,冲杀向金弹子阵营的两人,活像是两条游龙,而密密麻麻的伪齐兵,就像是轻松跟游龙撕开的云海! 实际上,此时的战斗已经没有了战术性可言,根本就已经是一场混战。比人数,金弹子率领的伪齐军还稍微占据着上方,可是比士气,比战斗力,却是刘涚和高宠的兵马更占上风! 而此时的金弹子,想要指挥自家军队也是困难的紧,只因为杨再兴过来,同时过来的,还有狼王小玉! 金弹子胯下的坐骑也算是万里挑一的真正神驹,但即便如此,在面对同样是万中无一的狼王小玉时,金弹子的坐骑也不由自主的畏缩起来,事实上除了杨再兴屁股下这头几乎整天跟小玉在一起的战马,适应了狼王的气势之外,包括岳云的坐骑,也因为狼王小玉的出现,而变得躁动不安。这还是聪明的小玉知道岳云跟杨再兴是战友,没有向其释放战意的情况之下。 可想而知,那金弹子此时还能稳稳当当的坐在马背之上,其坐骑当时如何的神骏。 “又是一个小屁孩?怎么,你们南宋朝廷已经没有了人物不成,尽让一些小毛孩来送死了?” 即便感觉自己处境糟糕,同时麾下的骑兵也被对方吃的死死的,金弹子仍旧是不愿意输了自己的气势,轻蔑的眼神扫向刚刚赶来的杨再兴,还有已经气喘吁吁的岳云! “呸!连我们这样的小孩子都打不赢,你还好意思叫什么金国第一勇士,难不成是金国废物第一勇士?还是你们金国上上下下都是废物,所以才让你这样的垃圾当上了第一勇士?” 要比战斗力,此时的杨再兴未必就能超过岳云,可是两人接受的教育截然不同,岳云乃是其母亲一手养大,随后就跟着不苟言笑的岳飞作战,一生之中别说是口出脏话,即便是那种刻薄的挖苦之语,他都所知甚少。 然而杨再兴就不同了,他这两年几乎经常都跟刘涚,不仅仅学到了高超的武艺,同时也学到了刘涚的那些脾性! “你!牙尖嘴利有什么用,战阵之上口齿伶俐难道就能保住性命?报上名来,本王可不杀无名之辈!” “就你这样的垃圾还想听小爷的名字?” 金弹子让杨再兴报名,若是杨再兴顺着对方意思说了,气势难免会受到影响,这种看不见的交锋,杨再兴从刘涚身上可是学了不少,当即将脑袋微微一偏,对岳云道:“岳家哥哥,既然这傻大哥觉得咱们是小毛孩,那咱们就联手,把他打成猪头!” “大胆,纳命来!” 听杨再兴这么一说,金弹子当真是怒火冲天!好歹他也是曾经的金国世子,如今的伪齐皇帝,哪怕他不敢说自己是天下无敌,但不管面对什么样的对手,金弹子自问都会得到基本的尊重,哪有人会像杨再兴这样,肆无忌惮的在言语上辱骂于他? “光是吼有什么用,看枪!” 眼瞅着金弹子发起进攻,杨再兴也不含糊。虽说通过刚才的观战,杨再兴心中清楚,挥舞双锤的金弹子,其强悍的力道的确高过他不止一筹,然而杨再兴最有信心的,还是以巧破力! 之所以杨再兴对这个有信心,实在是因为他的干爹,刘涚,就是个力大无穷的怪物,要说这世上谁的力气最大,杨再兴觉得刘涚要是认了第二的话,就没人敢认第一了! 就在杨再兴逆向对金弹子发起冲锋的同时,岳云却有些迟疑了。 毕竟他是岳飞的儿子,即便是面对金弹子这样强大的敌人,想要他说一句认输,哪怕是打折了骨头都不可能,但同样的,要让他在单挑之中跟人联手,这种事情他也不大做的出来。 “应祥,你还在等什么?你是将军,只论胜败!” 看到岳云的迟疑,高宠心中很不是个滋味儿!诚然,他在心中欣赏岳云这种性格,但他同样知道,若是岳云将来要成为疆场上的一个人物,那么这种性格,就会成为岳云前进路上最大的阻碍! 所以他开口催促岳云,同时他也是杀意全开,手中的虎头錾金枪抖开九朵枪花,紧跟着又是九朵,那凌厉的攻势之下,当真是无人敢捋其锋,沾着就伤,挨上就亡,那杀敌的速度,堪称让人为之胆碎! 然而,即便是这样,高宠杀人的速度,仍旧不是最快的。 就在距离高宠不远的地方,还有一道比高宠更加强烈的杀气,如同一条黑龙般,向着伪齐军的中军大阵滚滚而去! 第354章 如是我闻,真人留痕(上) 金弹子从不曾想过自己会败,哪怕是面对金兀术的十万联军,逼临城下时,金弹子仍旧不相信自己会败,所以他才坦然的跟比他大了一辈的金兀术谈判,最终在谈判之中得到了足够的利益。 其实在金弹子心中,并不指望自己能够一蹴而就,甚至于他已经打好培养下一代,在下一代的主意,他不相信南宋王朝会在他这一代就覆灭,同样的,女真金国也不是省油的灯。 也就是说,金弹子跟金兀术的想法不一样,他打的是持久仗,只要伪齐国在他金弹子的统治之下能够站稳脚跟,那么不管是他这一代,还是下一代,甚至是在下一代,伪齐国总有一争天下的机会,以及那种实力! 然而在金弹子料想的所有势力之中,唯独没有从高家庄里走出来的刘涚,在他看来,刘涚顶天了,也就只能成为一个类似于韩世忠、岳飞这样的人物,王朝之下的分疆裂土者而已! 然而今天,金弹子对刘涚,有了截然不同的看法! 当他在杨再兴、岳云甚至于狼王小玉的联手进攻之下,仍旧能够感觉到刘涚杀入伪齐军阵中那股滔天的杀气时,他骄傲的心中终于承认,刘涚,是一个连他都无法战争的对手! 那滔天的杀气,甚至于比高宠,这个南宋军中最有名的战神,释放出来的更加猛烈,更加肆无忌惮! 是的,最然金弹子忌讳的,就是刘涚杀气之中那股肆无忌惮的味道。金弹子,是真正的大家族里走出来的天才,他的底蕴超过在场的所有人,而他成长起来消耗的资源,可以说是在场所有天才的总和,然而即便如此,金弹子还是觉得自己败了,败给了刘涚! “咣!” 因为分心,金弹子当初岳云的这一锤时,招数不是那么完美,留下了一丝破绽! 若仅仅是面对岳云,这一丝破绽,金弹子甚至不会去关注,更不会去理睬,因为哪怕这点破绽是明摆着的,岳云也没有办法利用! 然而此时却不同,在战圈之中,还有一个人,和一匹狼! 长枪,如同毒蛇般窜出,那耀眼的枪尖,就是毒蛇吞吐不定的蛇信!凡是被蛇信舔中的生物,都只有死路一条,哪怕就是金弹子,此时也深深的感觉到了威胁,来自杨再兴的威胁! “他是怎么成长起来的?” 金弹子心中闪过一丝惊诧,其实他已经看出来了,杨再兴这个半大孩子,天资并不算上乘,也没有身体上的本钱,甚至于各种天份综合起来,也不过就是中人之资,别说在整个中原大地,即便是在金国,在伪齐,像杨再兴这样的人,遍地都是! 然而此时,偏偏就是在金兀术看来毫无出色的人,却凭借魔神一般的眼力找出了金弹子招式之中的破绽,又在最关键的时刻,抓住了这一丝破绽! 长枪,如毒蛇,金弹子,就是猎物! 招式已经用老,金弹子实在没法再通过变招这种方式来抵御杨再兴的攻击,他更不想在这一枪下受伤! 如果说,此时伪齐骑兵占据上风,那么金弹子或许会考虑以伤换命,甚至利用这个破绽,引诱杨再兴冒进,最终取了杨再兴的性命!当然这是建立在杨再兴武艺不精的基础之上,也就是说,即便是那样的情况,金弹子也是在赌,只不过他有整个骑兵作为庞大的赌资,哪怕是输一把,他也输的起! 可是眼下,伪齐骑兵正在遭受来自三个方向的冲击,狼骑兵、弓骑兵以及背嵬军!纵然伪齐军有着人数上的优势,然而无论是狼骑兵还是背嵬军,甚至是那些照理说不应该出现在正面战场上的骑弓兵,正当时士气如虹的时候,他们步步撵杀,已经将伪齐兵逼入生死存亡的时刻! 这个时候,伪齐军非但不是金弹子的赌资,相反,这支已经丧失士气,只是在被动挨打的军队,反而成了金弹子的拖累,在这样的情形之下,金弹子不敢赌,他赌不起,更是输不起! “嘭!” 那金弹子也是当机立断的人,见杨再兴的长枪向着自己袭来,只是电光火石之间,他就做出了决定,将武人相依为命,视作自己生命一般重要的左手锤,狠狠的扔了出来! 如同霹雳雷震,火星四溅之中,杨再兴闪电般一变招,将枪头狠狠的杵在那大锤之上,虽说是挡住了大锤,但锤头里蕴含的强大的力道,却是让杨再兴浑身一震,连带着战马冲刺的速度,都陡然降低,几乎为零! “好大的力气!” 金弹子扔出去的大锤轰然落地,而见到此情此景的金弹子心中也是暗呼可惜!他原本以为这样突兀的一招可以伤到杨再兴,毕竟他是连自己惯用的兵刃都给赔上了,谁知道最终的结果却仅仅是阻拦了杨再兴的攻势! “撤!” 输了,金弹子终于肯定,自己今天是输了!即便没有高宠、岳云和那两千背嵬军,金弹子也知道,输赢的结果根本无法扭转,除非他能在正面战场之上,绝杀刘涚! 然而事实上此时的刘涚,已经不是金弹子可以对付的。所以各方面的情况,已经遭到了金弹子不得不承认失败,不得不撤退。 “唔,金弹子要跑?” 当听到伪齐军中军里传出鸣金之声时,刘涚正杀的性起!其实他跟高宠之间的赌约并没有什么实际的意义,但刘涚好强的性格还是让他不愿意失去这场胜利,至于说金弹子,其实刘涚也知道,今天哪怕有岳云和高宠,以及两千背嵬军的协助,他仍旧没法将金弹子拿下。 事实上,留在刘涚心中同样不愿意金弹子就这样死了!伪齐国原本的开国皇帝,叛贼刘豫恐怕已经死了,正是应该死在金弹子手中,在短短的时间内,若是让金弹子这个伪齐皇帝再死掉,那么整个伪齐国,恐怕就会陷入一场可怕的内乱之中,到那个时候,同样只有近水楼台的金国,能够得到最大的利益! 刘涚不愿意为他人做嫁衣,更不希望成为鹬蚌,所以,他只是希望削弱击金弹子,虽说金弹子迟早还是会死,但刘涚觉得,不应该是今天。 “让他们走!” 大杨再兴,岳云等人还有些不情不愿,但是刘涚发话,高宠没有反对,作为他们这个层次,自然就不能再说什么了。 其实,这场差不多打了整整一天的战斗,也确实是耗尽了包括背嵬军在内,所有人马的潜力! 别以为狼骑兵就不会累,别以为弓骑兵就还能坚持多久,甚至于就连参战不久的背嵬军,到目前为止,也死伤了三百人! 岳云手中拎着一个金弹子的大锤,正在细细的端详,至于说杨再兴,却是去跟李世辅、李世成两人聊在一起,而刘涚,叫上高宠,去商议下一步的计划。 “不如一同去找元帅吧!” 到现在为止,高宠心中还是存着一份念想,他总觉得,如果刘涚能够与他一起共同辅佐岳飞的话,或许真的可以直捣黄龙,将女真人彻底撵回他们的老家,光复全国。 然而刘涚却是毫不犹豫的就决绝了高宠的邀约,他反而是笑道:“二哥,不如你还是跟我一起回高家庄吧!你看看如今的我们,当真是兵强马壮啊!” 微微一愣,高宠还是摇头了,“不可能的,刘涚,除非是岳元帅身陨,否则我怎么都不会放弃中兴朝廷的唯一希望!” “二哥,如今的朝廷早已经不是曾经的那个朝廷了,你还要一意孤行下去么?” 听到高宠的回答,刘涚差点就忍不住要将可能发生的历史说出来,好在他最后还是控制住了自己的嘴巴。 “我不管这些!身为一个武人,我但求心安而已!刘涚,我送你一个李成,你还了我这个人情,很好!” “二哥,这不是人情!不管将来如何,金国,伪齐国,甚至是西夏国,还有蒙古的那些势力,他们都是我的敌人!”说这话的时候,刘涚两眼微微一眯,滔天的杀气再度从他身体里迸发出来。 “刘涚,你的敌人之中,不会真的也包括了朝廷吧?” 应该说,高宠这个话已经说的有些过了,即便大家心知肚明,但若是摆出来说,就当真是有些不留余地了。 淡淡的看了高宠一眼,如今的刘涚,经过战场无数次的洗礼之后,身体里所蕴含的气势,已经完全不输高宠了,这不是高宠退步,也不是高宠在原地踏步,实在是因为刘涚进步的速度,太快了,快的连高宠都已经跟不上了。 “二哥,正如你刚刚说的那样,我但求问心无愧!如果一个朝廷,已经衰败了,那么我有什么理由再来扶持这个朝廷,我行事,但求对的起自己的良心,对得起自己的亲人,对得起自己的民族,至于说朝廷,哼,不过就是一群既得利益者的苟延馋喘而已,这朝廷不合适,打碎了重新建立一个又有何难!” “看来,我是没法说服你了,也罢,人各有志,那咱们就此别过吧!”高宠也是个英豪,而英豪总是心志坚定之辈。 “二哥,我还是那句话,若是有一天,朝廷连岳元帅都容不下的时候,你就回来吧!” “我不认为会有那么一天的。”高宠转身望向南方,沉吟片刻之后,终究还是缓缓摇头。 第355章 如是我闻,真人留痕(中) 天下大事,除开刘涚这种逆天而来的人物之外,又有几人能够看的通透? 即便是王重阳的师傅,被人称为半个神仙的清虚散人,毕竟不是神仙,终究还是有道消人死的一刻。 巴蜀境内,都江堰畔,青城山上。 一洞府之中,王重阳和柴胡面色凄凉,长跪于洞腹中部一厚厚的石壁之外,稻草编成的蒲团已经被压出深深的凹痕,也不知道两人长跪多久了。 突然间,一股热浪从那厚厚石壁散发出来,惹的王重阳和柴胡两人皆是浑身一震,阖起的双眼陡然睁开,两道透亮,两道略暗的眼神在昏暗的环境之中,仿若是电光! “师傅!” 王重阳和柴胡两人齐声而呼,声调凄凉,此时再看那石壁,如同炉中铁板,暗红色的光芒显现出一个拱门的图案,原来此处的石壁,竟然是一道门,错非是高温显出跟周围颜色不同之处,恐怕肉眼凡胎无法识破。 其实在那伪装成石壁的拱门之中,就是清虚散人闭生死关之处。像清虚散人这样的有道全真,不仅知道自己大限之日,更知道大限之日就是堪破生死玄关的最佳机会! 修道者不修来着,只求今世。即便堪破生死关的成功率万中无一,像清虚散人这样的人,又岂会放弃?在油尽灯枯之时,清虚散人还是将自己关入这有去无回的闭关之地,以求突破! 就在山洞里高温勃发的之时,整个青城山上,百鸟齐鸣、百兽怒吼,一道彩虹从天而降,那虹桥一头,竟然隐隐然落于青城山山腹之中! 此等百年难得一见的奇观,自然引得周遭之人驻足观望,但看在凡人眼中不过是奇观的景象,落在那些修道人眼中,自然各有判断。 一时间,佛道两界纷纷震动,皆是想要来看看,这天象异变是何原因。 只不过王重阳和柴胡早就已经将洞府山门紧闭,凡尘俗世的喧嚣自然跟两人无关。 红彤彤的山壁延续了整整一个时辰方才逐渐降温,一天一夜之后,那山壁终究化为凡俗,更周遭的山壁无有不同,甚至于山壁上原本被高温烘干脱落的青苔,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诡异的生长,一转眼工夫就将整个拱门区域填充、蔓延,跟周围的山壁浑然一体。 “师傅.” 眼前这一幕即便是王重阳看来,都是诡异无比,更不用说入门时间不长的柴胡。只不过柴胡的心性不同凡人,眼中好奇居多,哀伤却少。反倒是王重阳,虽说身为师兄,两眼里却包含热泪,久久不息。 “师兄,师傅他老人家究竟是变成神仙了,还是死了?” 这个问题,王重阳根本无法回答,他只能是伸手轻抚柴胡的一头乱发,半晌之后手掌轻轻一拨,那柴胡顿觉一股柔和的力道将他托起,不再跪于蒲团之上。 “师兄,你这是.” “师傅已经走了,就剩下咱们是兄弟两个相依为命了,也罢,师兄还要去北方入世修行,你如今功夫并未大成,不便跟着师兄我行走江湖,还是去找刘涚,安生立命!” “师兄要行走江湖?我去找刘涚?呀,这个倒是不错呢,我还以为要成了神仙之后才能再见杨再兴,没想到这才几年光阴,就又能重逢了!”柴胡的话当真是让王重阳哭笑不得,真不知道若让柴青源听到此话,心头会有什么感想,柴胡念念不忘的竟然不是柴青源这个亲生兄长,却是杨再兴这个玩伴。 不过王重阳本就是修道之人,这些事情若是都无法堪破的话,那也就没有修下去的必要,至于王重阳所谓的行走江湖,那是清虚散人临死之前交给王重阳这个掌门人的一件责任——寻找根基适合的传人,将道统传承下去。 在清虚散人看来,柴胡虽说心性合道,到正是因为道本孤,想要指望柴胡这样的人自己悟道不是问题,但要让他给别人传道授业解惑,那简直就是比登天还要难,根本不用指望。 所以王重阳必须要去行走江湖,寻合适之人传道。 然而要王重阳将柴胡一个人扔在这青城山上也不行,以柴胡的秉性,若是无人照拂,别说是悟道,就算是保护自身安危都是大问题,无奈之下王重阳才想到了刘涚,希望柴胡能够在刘涚哪里获得保护。 而就在王重阳师兄弟两个商议如何分头行事的时候,林英英正从峨眉山上下来。 这几个月的时间里,林英英孤身一人,几乎是将整个峨眉山都翻了个遍,但最终的结果却宁人失望,她没有找到王重阳。经过四处打听之后,林英英可以确认,当初清虚散人三人的的确确是来过峨眉山,但最终不知道是何原因,三人却又离开了峨眉山,不知去向。 林英英是聪明的女人,她也知道清虚散人寿元无多,故而当听说青城山出现天地异象,不知道是哪一位佛主或者道宗升天时,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清虚散人。 既然清虚散人是在青城山升天,那也就是说,王重阳应该也是在青城山。 林英英在确定这个消息之后,第一时间从峨眉山下来,赶赴青城。她以为,只要自己动作快,就一定能够找到王重阳,可惜她还是晚了一步,等到赶到青城山的时候,王重阳已经带着柴胡离开,再度不知去向。 虽说清虚散人和王重阳来青城山的时间不长,但青城山终究不是峨眉山那样连绵不绝的山脉,林英英赶到青城山一打听,几乎就确定化虹而去的人是清虚散人,也就很快问明了王重阳二人去的方向。 只是林英英是在不明白,如今清虚散人升天,身为弟子的王重阳何以不留在洞府守孝,却偏偏要匆匆忙忙离去? 正所谓山中无岁月,王重阳在青城山上的这些时日里,跟外界是完全脱节,丝毫不知如今刘涚那边的情况,不过好在青城山距离成都县不远,不需三五日时间,王重阳就再度来到刘家庄门口。 守门的庄丁即便不认得王重阳,又岂会不认识柴胡这个小祖宗,留守于庄中的高玉娘等人听闻柴胡与王重阳一道归来,再跟前些天传闻青城山有天地异象联系在一起,顿时就知道发生了何事,赶紧出去,将两人迎入庄中。 遗憾的是,此时刘涚等人并不在庄中,王重阳也无意久留,只是逗留一天一夜之后,就翩然离开了刘家庄,只是将柴胡留在此地,嘱咐他,等到他王重阳开山立派之日,柴胡定要去归宗。 这件事情,就算王重阳不提醒,柴胡也是要做的,别看他好像对于清虚散人归天一事没有多大的反应,但其实在他心中,早已经认定了自己身份,像柴胡这种心性单纯之人,一旦认定一件事情,那是九头牛都拉不回来的。 这世上的缘分,往往总是阴差阳错。王重阳前脚离开刘家庄,林英英后脚就进了门,虽说高玉娘还是跟她见了面,但就连柴胡都不知道王重阳的具体去向,高玉娘又如何能够指点林英英。 甚至于高玉娘见林英英凄苦,抛开成见,苦劝林英英留在庄中,与其苦苦寻觅,不若守株待兔,然而林英英心中始终还是无法过自己那一关,最终还是只身离开了刘家庄,去追寻王重阳的脚步。 不久之后,刘涚率领得胜大军归来。 此番出征,不仅打败金弹子的大军,验证了狼骑兵和弓骑兵的战斗力,同时也跟高宠见了面,更重要的是,金弹子大军的粮秣,高宠和背嵬军丝毫不取,全数成了刘涚的战利品。 因为金弹子大军被败的消息传出,刘涚大军归来一路通畅,虽说他并没有主动去进攻伪齐的城镇,但不少城镇为了自保,竟然纷纷向经过的刘涚大军上贡,倒是让刘涚大军因此而赚了个盘满钵满。 另外,因为刘涚大军的威名,一些本无意在伪齐统治下生活的宋人,竟然选择了跟随刘涚大军一并离开伪齐境内,这些平民随刘涚大军而行,竟然无人敢站出来阻止。 随着加入刘涚大军的平民越多,消息也就传的越快,到最后,刘涚不得不放慢行军速度来等待那些平民,因为他知道,只要他一离开伪齐境内,这些平民必然会遭到伪齐军的残害! 正是为了等这些平民队伍,刘涚的归期才一再推迟,否则,他应该是可以跟王重阳见上一面的。 有了粮秣军饷,又引回来数万平民,刘家庄的威名,顿时在益州,甚至是在整个巴蜀地区,都如日中天。 而这样的事情,自然如同是包不住的火,传到了南宋朝廷一些人的耳中。不过好在刘涚出兵完全没有动用仙人关的兵马,加之山高皇帝远的缘故,即便朝廷之中有人对刘涚不满,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对刘涚造成影响。 刘涚真正担心的,还是吴阶的态度。 毕竟整个巴蜀地区的军事总管,就是吴阶,若吴阶真是因为此事对刘涚不满而要采取行动的话,刘涚也不会坐以待毙的。 而杨再兴在此番历练之中,很意外的跟岳云意气相投,或许是因为他们有同一个师傅的缘故。 刘涚刚刚回家不到两天,就收到了来自吴阶的亲笔信,看着手中火漆封口的信笺,刘涚的心,顿时变得沉重起来。 第356章 如是我闻,真人留痕(下) “没想到啊,看来还真是该去走一趟了。” 刘涚从伪齐境内领兵返回之后,就一直没有去仙人关缴令,虽说如今陕西无战事,但他作为吴阶麾下将领,长期脱岗,就算朝廷不追求,他自己心中也有些愧对,当然,愧对的不是朝廷,而是吴阶,他的顶头上司。 应该说吴阶这个人对他刘涚是够看重的了,短短一两年的时间,将刘涚从一个普通士兵,提拔到可拥兵五千以上的主将,这份恩情,哪怕刘涚并不在意,也永生难忘。 即便刘涚做出这许多事情,外界对他的传闻更是风雨飘摇,但在吴阶的信中,刘涚却是看不出吴阶对他有任何的不满,只是讲述了一些陕西目前的局势,最后就是要求刘涚在最短的时间内,回去。 回去,若刘涚仅仅是个普通的宋朝将领,那么他无须有半点的犹豫,只因为吴阶才是他的顶头上司,而有吴阶存在,那么他当是性命无碍,天大的事情,以吴阶现在的身份和地位,也能将其扛起来。 可偏偏刘涚自己心中有鬼,他担心自己苦苦经营出来的假象已经被吴阶识破,若是他一旦返回军营,成为数万将士中的一个,吴阶存心要对付他的话,刘涚觉得,自己是断无生机! “可我若是不回去的话.” 刘涚若是不回去,那就形同造反,不仅巴蜀这边的朝廷兵马会立刻向刘家庄,高家庄发动进攻,恐怕吴阶的兵马也会分派而来,采取行动,更重要的是,在仙人关,还有他刘涚的五千兵马,还有胡立等人。 所以,抗命不尊的想法,只是在刘涚的脑海之中一闪而过,随即就消散的无影无踪。 此时,刘涚终于体会到,历史上岳飞被十二道金光令牌召回事的无奈,除开岳飞自身对南宋朝廷的那种坚定之外,还有就是他有种种不得不遵命的理由,比如家庭,比如宗族,比如.。 “去!” 最终,刘涚一咬牙,决定去见吴阶。 既然有了决定,他当即回信。回信是为了让吴阶不要焦急,同时也是向吴阶表明心迹,与此同时,他也开始着手准备。 从金弹子队伍那边抢夺来的资源,被刘涚利用起来,那些从伪齐带过来的百姓,成了刘涚麾下最重要的劳动力。这些人暂时找不到合适的工作来维持一家人的生计,恰恰就是这个时候,刘涚给了他们工作——筑城! 这些普通的老百姓当中,但凡是有点技能的,都被刘涚的人给挑选出来,他们当中有木匠,有烧陶之人,有大夫,有铁匠,还有矿工,但凡是这样有技能的人,都前一步被选拔出来了。 第二步就是在剩下的人之中选拔身体强壮,有一定武术基础的人,这些人将会补充到刘家军之中,替补那些在伪齐境内作战牺牲的人。 相比起第一次选拔出来的那些技术人员来说,能够成为刘家军之中的一员,眼前的好处虽然不如,然而但凡是有些脑子的人都知道,如今天下大乱,军中之人只要能够保住性命不死,将来若有一天刘涚得势,这些将士就能一步登天。 故而相对来说,希望加入刘家军的人反而才是最多的。 被两次挑选之后,数万人只剩下一万人,除开被挑选的人之外,还有老弱妇孺也被安排集中在一个地方居住,能够剩下一万劳力,这已经是很了不起的事情了。 当然,这也是刘涚放宽了选择条件才有的事情,若是严格一些,恐怕最多只能挑选出五千人左右。不过筑城这种事情,除开一些真正的重体力活之外,很多工作也不一定非要多强悍的体力才能完成,哪怕就是身子弱一些,年纪大一些,也不是问题。 至于说筑城的范围,刘涚则是早就已经考虑好了。 以刘家庄和高家庄为中心,对外宣称两家为了避免将来可能的战乱而修筑围墙,当然这只是掩人耳目之话,真正开始动工的时候,那种夸张的场面,只要有心人一看,就能知道绝非只是修一道城墙那么简单。 事实上,在刘涚的规划之中,这个以刘家庄和高家庄为核心,几乎将两家目前所有田产都包含进去的大城,今后将会成为成都县的核心城区,反倒是目前真正的成都县城,等到时机合适的时候,刘涚会将其囊括在其中,到时候,如今的成都县城,就会成为一座城中之城。 当然,这些都是将来的事情,当城池开始修建的时候,刘涚就不得不动身,前往吴阶所在的军营。 因为最近一段时间金国都没有闲暇来攻打巴蜀,或者说,金国人如今已是完全被吴阶那种牛皮糖一样的韧性给打怕了,在没有十足的把握之前,金国不想再跟来跟吴阶缠斗。 应该说,成就吴阶如此威名的,除了他自己的本事之外,还有一份刘涚的汗马功劳,以及这片山河的特殊性,错非是因为这种山岭地貌,吴阶前几次战斗,恐怕早就已经被金国的精锐骑兵给灭了。 当刘涚再度见到吴阶的时候,盛夏已过,天空之中散发着一阵阵的凉意,秋天快要到了。 吴阶,仍旧还是那个神情肃穆的将领,然而包括杨政等人,再次见到刘涚时,脸上的表情却是有很大的不同。 只是跟他们眼神一触,刘涚就知道,发生在伪齐境内的那场战事,至少吴阶,还有杨政、颜安等高级将领,怕是已经知道了。 “见过大人!” 知道了又如何?刘涚既然敢做,他就不怕别人知道,况且如今的他,早已经不是昔日的那颗软柿子了。 “你可总算是回来了,再不回来.”吴阶话说到此,突然沉吟起来,而刘涚也注意到,吴阶那双眼底,闪过一丝精芒。 “再不回来你的那些骑兵,就要被这群家伙瓜分了!” 虽说吴阶是说了一个笑话,但刘涚听的出来,这个笑话分明是临时起意,改口,所以从吴阶口中出来的时候,有那么一丝的不顺畅,换个人来未必就能注意到这点点不顺畅,但刘涚是谁,他岂会注意不到? “就是就是,俺眼馋好久了!” “可不是么!刘涚你怎么就回来了,再等上几天,我就有两千弓骑兵了!” “嘿,回来了也不成,咱们眼巴巴就要到手的精兵飞了,刘涚,你必须得给我补偿才是!” 周遭的将领纷纷如同回神一般,在附和着吴阶的话,唯有吴阶身边的吴璘,始终是皱眉低首,偶尔才会抬头起来,望刘涚一眼。要是往日,吴璘早就粘到刘涚身边了,今日其举动,的确是让刘涚感觉奇怪。 等到吴阶一摆手,众将领嘈杂的声音才同时收歇。 “回来了就好,唐卿啊,还是先陪刘涚去歇着,一路风尘的,铁打的人也受不了,另外,你也把目前的情势,跟刘涚好好的说道说道!” 当说到“情势”两个字的时候,吴阶若有所指的加重音调,刘涚两眼也是微微一怔,见吴璘已经走了过来,赶紧向吴阶等人告辞,让后在吴璘的带领之下,走了出去。 作为吴阶麾下有数的主将,而且隐隐成为主将之首的刘涚,即便人不在军中,该有的待遇那是一丝都不会少,而他麾下五千兵马的营地,也是除开吴阶的主营之外,最大的一个。 刚刚走进营地,刘涚就受到热烈欢迎,胡立,詹木两人更是贴身跟上,凝视刘涚的双眼之中,充满无限的崇敬。 是的,崇敬! 在这个军营之中,普通的将士几乎都不知道发生在伪齐境内的那场战斗,但是作为刘家军的嫡系,不仅胡立和詹木知道,那些中层将领,也是知道那场大战的! 刘涚以区区八千兵马,打败伪齐国皇帝金弹子御驾亲征的三万多兵马,这已经不是简单的数量问题,只要是稍有常识的人都知道,御驾亲征时军队的战斗力,跟寻常时候,那是截然不同的。 虽说刘涚跟金弹子的那场战斗最后还有高宠和两千背嵬军协助,但从最终刘涚的损耗来看,即便没有背嵬军的参与,刘涚或许也就是损失再大一些,但仍旧能够获得胜利。 如此一来,刘涚这场战斗的含金量,顿时就变得无比沉重,甚至于在某些方面,已然超越了韩世忠、岳飞等人获得的成绩。 只不过这个成绩,是不能公开传颂,更不会被南宋朝廷所认可。刘涚的大名,过于只是在巴蜀一带流传,但随着这场战斗,更多的人知道了刘涚这个名字,如今的刘涚,也成了抵抗外族入侵的一颗新星,成为不少志士仁人心中的偶像。 而从胡立、詹木等人口中,刘涚才知道,他以为只是帮高宠和岳飞一把,同时也验证一下自己军队的战斗力,谁知道却造成这样一个结果。 “大人,你可知道,如今整个陕西、巴蜀等地,多少英雄豪杰等待着来投靠你,大人,这次咱们真是可以大干一番了!” “大人,胡立说的没错,过去的您是潜龙在渊,如今,你已可以飞龙在天了!”詹木望向刘涚的眼神之中,闪烁着浓浓的尊崇,他的声音,也因此而变得颤抖起来。 “飞龙在天?或许,还差了那么一点!”刘涚略有所动,但却没有张扬,他抬头望向天空,南方,一朵彤云正冉冉而来。 第357章 第三四〇章 欲凌天,先立地(上) 一转眼,刘涚回到军营已是五天功夫,这五天时间里,吴阶没有来找过刘涚,其他将领,包括杨政在内,也都没有出现过,唯有吴璘,这个脸皮厚到极点的家伙,一开始还有点尴尬,不过来的三两次之后,就恢复了自己的真是面目,甚至就连发生在伪齐国的那场大战,吴璘竟然也是随口就问,丝毫不在意在这个地方问此事,形同忌讳。 然而让众人奇怪的是,吴璘这般的随意,刘涚竟然也跟着随意,关于跟金弹子的那场大战,但凡是吴璘开口要问,刘涚基本上都解说的非常细致,不过关于刘家庄的情况,刘涚就讳莫如深,一个字都不会透露。 其实刘家庄的情况,若是吴阶有心,要弄个明白并不难,而刘涚也知道,之所以吴璘这般缠着自己了解那场战斗的详细情况,说白了也是吴阶自己心中好奇。 作为一个军人,一个将领,听闻了那样一场实力悬殊的战斗之后,就没有不动心的,吴阶自然也不例外,不过出于种种原因的考虑,吴阶自己开口问刘涚未免有些不便,更何况若吴阶也没有信心认定,刘涚会把真实的情况都说出来,反倒是通过吴璘这个家伙,能够一点点的将那场战斗还原。 只不过即便吴阶已经知道了那场战斗的全部过程,但无论他怎样去推算,都觉得哪怕自己亲自带队,也休想获得刘涚那样客观的战绩,即便最后有背嵬军这个变数,结果亦是一样。 而这样的推算结果只能证明一件事,那就是刘涚的统帅能力,已经超过了他吴阶! 统帅能力这个说法其实很玄乎,没有具体化的指标,算是一个综合性的东西,什么样的情况算是统帅能力高,什么样的情况算是低,也没有一个准确的界定,甚至于同一个人,这个能力也会因为时间的不同,而发生波动,其峰谷之间的差距,甚至可以有若云泥。 但不管怎么说,刘涚在这场战斗之中表现出来的统帅能力,是吴阶这一生都没有达到过的高度。 事实上,刘涚在这场战斗之中的表现,不仅是吴阶给出了高度评价,襄阳城中的岳飞,也同样给出了相同的评价。 虽说因为刘涚率领的刘家军,对整个伪齐国的军事格局造成了不可估量的打击,同时也让整个南宋与伪齐、与金国之间的军事态势发生了严重的变化,但是对于驻扎在襄阳城的岳飞来说,这种变化并没有太大的意义。 原本是前来进攻襄阳的金弹子不得不带着残兵败将撤退了,甚至于身为伪齐帝王的金弹子还丢了一只大锤,不论是作为帝王还是作为武将,金弹子这张脸算是丢尽了,即便他的军力没有受到沉重打击,也没有脸面继续南下威逼襄阳。 然而局势的变化却让金国军队发动了进攻,一步步的向着襄阳城逼近。对于金国来说,刘涚再如何的生猛,始终还是吴阶麾下的人,也就是说,在金兀术等高层看来,只要不去招惹吴阶,那么也就不会引来刘涚的反弹。 更何况,没人相信跟金弹子一战,刘涚的实力会毫无影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这个道理,人人都懂,也奉为战场上的铁规,事实上作为这场战斗的另外一方,金弹子自己都对此深信不疑,他觉得若是能够再有三万精兵的话,他一定可以击溃刘涚,获取最终的胜利。 在这样的思维方式之下,金国对岳飞驻守的襄阳用兵,也就顺理成章。 当感受到金兵的用意之后,岳飞几乎是毫不迟疑的就向朝廷送上了自己的奏折,在奏折之中岳飞明确表示,若是要他守住襄阳六郡没有问题,可是朝廷需要及时提供给他足够的粮草和军饷,甚至于岳飞都做好了坚守襄阳城数月的打算。 然而谁也没有想到,岳飞的这份奏折,一入宫门之后竟然就如同石沉大海,再没有半点反应。 一连等了足月,岳飞望穿秋水也没能望来自己需要的圣旨,甚至于原本应该送来的粮草,却开始变得拖拖拉拉,迟缓不已。 像是感受到什么一般,最近这些日子,岳飞脸上的愁容是越来越多,虽说他不会在普通将士面前表现出这点来,但当他在岳云、高宠这些亲信面前时,却没有半点的掩饰。 “明日整军,后日,我们撤出襄阳!” “为何?大帅何处此言?”高宠震惊莫名,同样吃惊的还有岳云等人。只因为这襄阳城拿下来,每个人都是拼命为之,这些日子为了能够守住襄阳城,众人又做了不少功夫。 甚至心中最感冤枉的人就是高宠了。要知道,为了襄阳六郡,高宠都亲自向刘涚求援,而刘涚更是通过跟金弹子的殊死一战,表现出他对高宠和岳飞的看重,难道说这样,都无法阻止事态的发展么? “战?你们当本帅不愿意战么?可是你们认真的想过没有,襄阳城,我们可以守,但若后方有人从中作梗,断了我们的粮草补给,那么仅仅依靠一个襄阳城,我们又能坚持多少时间?最终又会是一个什么样的结局?” 平常时候,岳飞很少这么多话,但今天,他心中像是有一股强烈的怨气,不吐不为快! 其实不用岳飞说的这般清楚明白,高宠等人也都隐隐感觉朝中好像是有一股针对岳飞的势力。过去,岳飞声名不显的时候,这股势力完全不存在,甚至于在牛头山的时候,岳飞还能得到朝中最大的支持,那个时候的岳家军,要什么就有什么,可以说,朝廷是不惜一切代价来栽培岳家军。 背嵬军的雏形,其实就是那个时候开始出现的,甚至于在背嵬军草创的时候,岳飞就想过,有朝一日,统领十万背嵬军,直捣黄龙,还汉人花花江山! 殊不料,岳飞的雄心大志才有了点头绪,那股原本不存在的势力,就开始纠集起来,就开始向岳飞展露它的毒牙了。 过去,真正能够明确感受到这一点的人很少很少,即便是岳云这些岳飞最信任的人,也从不曾听岳飞说起过,但是今天,岳飞终究还是忍不住了。 “有时候,我是真的羡慕刘涚,想自己能够像他那样,随心所欲,可惜.”可惜两字的后面是什么,岳飞没有说,但不论是高宠,还是牛皋、岳云,他们心中都隐隐能够猜到。 “功高震主”这四个字,永远都是封建帝王时代,悬在武将头顶上的利剑,随时都有可能从天空斩下,除非一跃龙门化身真龙,否则就连韩信之流,不也是死的凄凉无比? 然而让众人不解的是,岳家军如今纵然是小有威名,但还远远达不到“功高震主”这四个字的境界啊。 问题究竟出在哪里? 这个事情,恐怕就只有岳飞自己心中才最为明白。他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事实上,这跟他过去的言行有着脱不开的干系。 “直捣黄龙,迎回二帝”,这是岳飞经常在人面前说的话,也是他心中最真实的想法,可偏偏就是这八个字,让岳飞在当今南宋皇帝赵构心中的地位,一落千丈! 对于赵构来说,二帝是他的长辈不假,但当赵构站在帝王的角度来看待这个问题时,所谓的“二帝”,他的长辈,说穿了就是跟他不共戴天的皇位争夺者,对于皇位争夺者,一个已经坐在龙椅上的帝王,又岂会坐视不理? 若岳飞能够在赵构面前表达出绝对的效忠,甚至是表达出对二帝的不屑和不满,相信岳飞不仅是一个武将,更为成为赵构的左膀右臂,不可或缺的倚重,朝廷的巩固栋梁。 这个道理岳飞自己也懂,但他的性格使然,想要让他变成那样,他毋宁死! 岳飞是顽固的,但这种顽固同是也是岳飞的精神所在,正是因为执着,才会有今天的岳飞,才会有今日的岳家军,即便是高宠这样的人,所看重的也正是岳飞的这种精神。 “真的要撤军了么?” 通过岳飞的语气,还有他脸上的神情,高宠虽说心中不甘,但也知道事情不可挽回,而岳云等人更是没有话说。事实上,在岳家军之中,岳飞搞的就是一言堂,因为他一贯正确,因为他在战略战术上永远的无懈可击,所以岳家军之中无论将领还是士兵,都对岳飞的意见保持着绝对的信服。 当众人纷纷领命离开的时候,岳飞开口,让高宠留了下来。 这让高宠感觉有些诧异,既然已经说了明日就要准备撤军,何以还要让他留下,而不是抓紧时间去做准备工作。 “撤军不代表我们放弃襄阳六郡,我知道你担心此处的百姓,且放宽心,只要我们不在这里,金兵绝对不会花大力气来攻打襄阳。” “何以见得?” 跟其他将领不同,高宠是个有自己思路的将领,岳飞说的话,让他微微皱眉,片刻之后,他就直接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因为,金国要的不是襄阳六郡,他们要的,是我!” 岳飞低沉的声音,在宽敞的房间里盘旋,让高宠两耳嗡然作响。 第358章 欲凌天,先立地(中) “金国要的不是襄阳六郡,他们要的,是我!” 无奈之下口吐真言,岳飞那浑厚的声音,放佛是让整个营房都激荡起来,包括高宠在内的诸多人,完全没有想到结果会是这样。 “哥哥,此话当真?哈,金母猪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就他那副德性,也能抓到哥哥不成?”房间里的沉寂,却是牛皋最先打破,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高宠也看明白了牛皋这个人。 表面上,牛皋是那种没心没肺的人,但其实这种人往往内心通明,仿若是一面镜子,很多表面上纠缠复杂的事情,到了牛皋这种人面前,一照,就原型毕露了! 就好像他刚刚说的那句话一般,或许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然而若是能够细细品味,却能品出许多的道道来。 金兀术的德性自然没法真正困死岳飞,更不可能战胜岳飞,可金兀术已经是金国最高军事统帅了,而放眼世界,如今金国的军力乃是当之无愧的一哥,就连金兀术都无法威胁到岳飞,那还有什么样的势力能够威胁到岳飞呢? 想到这里,其他人也不用开口,渐渐心知肚明。 岳云的脸上出现了一丝不忿,他毕竟还年轻,难以完全掩盖自己的情绪,只不过他是低着头,所以当岳飞眼神扫过来的时候,并没有注意到岳飞眼底一闪而过的那丝叛逆。 倒是高宠,因为角度的原因,正好看见岳云捏紧的拳头。微微颤抖的箭袖,水纹样震荡的长袍,这些都让高宠看在眼中,心底却是发出一声叹息。 没有什么刀子,比自己人捅的刀子更锋利,没有什么痛苦,比自己背叛更甚。虽说到目前为止岳飞无法查明问题究竟出现在什么地方,但问题是确确实实出现了,而且,性命攸关。 “所以,必须要撤军了?” 牛皋刚刚的那话头没人去接,这屋子里所有人除了牛皋他自己以外,也没人敢去接,牛皋他倒是有这个胆子,可惜他自己却不知道该怎么接,故而还是高宠开了口,声音虽低,但语意沉重。 “必须要撤军了.” 长叹一声之后,岳飞笔挺的脊梁,好像在这一瞬之间变得有些弯曲,不过这种弯曲转瞬即逝,等人再看之时,那脊梁仍旧如泰山一般笔挺。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只要我们离开襄阳,只要我手中还有兵马,金兀术,他就过不来!” 过不来! 过不来! 这是岳飞对自己实力的肯定,也是对自己人生的肯定,只要朝廷有他岳飞一日,金兀术就永远只能张望,却无法伸手。 伸手,就是一刀,刀,就在岳飞的手中。 随着岳飞的话音落下,房间里猛然之间像是凝聚起一股凛然杀机,这股杀机开始很弱,但几个呼吸之间,就充斥了整个屋子,也只有像高宠、牛皋等厮杀场上无数来回的将领,才能不受这种杀机的压迫,甚至于如鱼得水一般。 “都去吧,我也该巡营去了。” 巡营,是岳飞一直以来的习惯,虽说他是整支军队的最高统帅,但这个习惯却从未曾改变过。这么多年来,他给年轻的新兵盖过杯子,给伤兵包扎过伤口,为那些想家的老兵吟唱过诗歌,在没有作战没有训练的时候,岳飞他其实不是将领,而是家长,一个大家庭的家长。 正是因为有岳飞,才有岳家军,正是因为岳飞做了一个家长应该做的事情,所以才叫岳家军! 岳家军不可胜,是因为任何军队跟岳家军作战的时候,面对的不仅仅是一支军队,这是一个团结的大家庭,无论谁被欺负了,全家都会为他出头! 从这一点来说,刘涚的刘家军,还是不如岳家军的。 虽说刘涚也算是个合格的统帅了,他在一些细节的地方比岳飞做的更好,毕竟他有后世的职业经验作为底子,他知道该如何去做一个好的将领,但那只是他的职业,而不是他发自内心的一种态度,毕竟他不是生活在这个时代的人,他不能理解什么叫做“家族”,什么叫住“家族的荣誉”。 在后世,早已经没有家族这个概念了,即便有,都已经很淡薄了,因为家族这种概念的存在,实在是不符合后世当权者的利益,那些高高在上的当权者,岂会愿意这片土地上重新出现他们难以控制的,团结的力量? 就在岳家军开始准备撤退的时候,在军营里的刘涚,再度见到了吴阶。 或许是长年的军旅生活,刘涚此时认真端详,却是发现吴阶变得更老了。杀伐终究还是在吴阶的脸上刻画下了一道道深刻的痕迹,灰白已经渐渐的攀上吴阶的鬓角,唇边、眼角处的细纹如同老农的手掌,这一切的一切都让刘涚觉得,吴阶,真的是已经老了。 跟岳飞相比,吴阶或许不算是个真正的无敌将领,他没有岳飞那么纯粹,他的心思,即便刘涚也觉得很难捉摸。 其实吴阶能够走到今天已是殊为不易,相比岳飞,他的条件其实更加艰苦,后世很多人都觉得,他没有那种奋力抗争的精神,只知道一味的防守,然而刘涚却知道,那是因为吴阶所在的地方,实在是过于的贫瘠了。 陕西这个地方,过去曾经辉煌过,但龙脉早已经断了,这里的辉煌也已经成为历史。 至于说被人称为天府之国的巴蜀,物产纵然丰富,然而天然的屏障却让生活在巴蜀里的人天生就有一种与世隔绝般的心态,这种心态稍微放大一些,就形成了一种约束,生活在巴蜀的人,大多数只会为巴蜀而拼命,这里的人对于国家没有太大的归属感,几百年,几千年以来,这里的人就过着自己的生活,安逸,舒适,不去争所以不会失,只要不来破坏他们的平静生活,那么他们也可以熟视无睹。 在这种流传千年的秉性之下,吴阶想要利用巴蜀作为基地,真的是很难。三国时期,诸葛孔明大才,然而最终还是没能在巴蜀站起来。 一声长叹,却不是出自刘涚的口,而是来自吴阶。 光影之下的吴阶,让刘涚有种错觉,他感觉,眼前的这个男人,好像正在逐渐的死去。 “听说,你要把自己的家,打造成一座城池?” “是有这么回事,大人,我的家在那里,既然有这个条件,为什么不多为家人做一点?” 此时,站在吴阶面前,刘涚已然没有那种对上司的畏惧,虽说他口中仍旧称吴阶“大人”,然而口吻,却淡淡的有若平辈之间的交流。 “家,国,没有国,哪来的家?” 吴阶两眼一凝,涣散的眼神终于再度明亮,落在刘涚的脸上。 “大人,没有家,又哪里来的国?”刘涚并不为吴阶的眼神所动,虽说吴阶此时的眼神堪称凌厉,但对刘涚来说意义却不大,若是刘涚愿意的话,他凝聚的眼神,可以数倍于这种凌厉。 这种凌厉不在于力量,而是手掌的性命,纵然吴阶统帅着整个陕西、巴蜀的军事力量,然而他格局还是小了,仅仅只是军事力量而已,在刘涚手中,或者说在刘涚的心中,别说整个陕西、巴蜀了,他图的,是天下! “能完成么?” 两人眼神对持片刻之后,果然还是吴阶先行移开了目光,就在他移开目光的那一刻,刘涚感觉两人之间的位置已经发生了互换!虽说两人都没有动,然而这种感觉却是实实在在的。 “必须完成!” 几乎是不加考虑,刘涚就给出了答案,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当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眼底爆射出来的精芒,即便是吴阶也不敢直视。 “我吴家,还有一百三十五口人,其中嫡系四十三人.” 又是一阵莫名的沉寂,吴阶不说话,刘涚也不说话,直到吴阶再度开口,却是这样一句没头没脑的话。 听到吴阶这话,刘涚脸上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其实这不是笑容,这是刘涚的信心。 “没有问题,完全住得下!” 如果说吴阶的话是没头没脑,那刘涚的话就是无法无天!他竟然答应让吴阶的嫡系亲属去刘家庄的城池之中居住,这岂不是在向吴阶表明他的野心? 然而,吴阶脸上却没有丝毫的愤怒,又或者是惊讶,好像刘涚的答案,他早就已经知道了。 “我可以保你十年,十年之后.” “何须十年,五年足矣!” 刘涚腰身一挺,整个人放佛幻化成了一颗顶天立地的青松,他的脸上洋溢着一股自信,他的眼神,熠熠闪光。 “五年.人中之龙!” 在说这话的时候,吴阶心中又是一声长叹,既然今日找刘涚来,他其实就是打算向刘涚摊牌的,如果说,当他问刘涚第一个问题的时候,刘涚没有胆量坦诚的话,那么后面的谈话也就不会继续了。 等待刘涚的,将会是一群刀斧手! 像吴阶这样的人,岂会不知道发生在成都府的那些事情? 刘家庄和高家庄藏兵纳械,修城筑池,高进区区一个县令,在益州府只手遮天、搅乱风云,等等等等的一切,若是没有吴阶的默许,又岂会发展到今天? “刘涚,五年?” “五年!”刘涚嘴角微微扬起,抬手,跟吴阶的手,重重一击。 第359章 欲凌天,先立地(下) 从吴阶的房间里出来,刘涚仍旧是觉得有若梦境。 想那吴阶,定然是已经知道不少事情,所以才会选择今日摊牌,但刘涚却始终弄不明白,自己是怎样说服吴阶定下五年之盟的。 五年,对于一个人来说不算长,也不算断。有的人,五年时间可以碌碌无为,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但有的人,却能够跃龙门、开天地,成就一番事业。 虽说心中还有戚戚,但刘涚走着走着,整个人的气势就开始在变化,很多关键的地方已经想通,很多担忧已经变得毫无意义,“五年,虽说我也会尽力而为,可是吴阶你可知道,我还有五年的时间,你呢?” 这个,可以说是刘涚的底气所在了,他其实完全不用担心吴阶的威胁,只因为按照历史记载,吴阶,只剩下两三年的寿命了。当然,刘涚至少要在这两三年的时间里给吴阶吃下定心丸,否则的话,当吴阶感觉大限到来的时候,指不定会干出什么疯狂的事情来。 回到自家军营之中,胡立等人纷纷上来了解情况,刘涚也没有细说,只是告诉大家,从现在开始,他的行动将不再受到军规的约束,当然,表面上的五千兵力还是不能动用,至少刘涚不能给人家说闲话的机会。 就在刘涚跟吴阶谈话的第二天一早,刘涚还没有来得及起床,吴璘就来候着了,对于吴璘这家伙,刘涚当真是一点脾气都没有,只能是一边吃早饭一面听他啰嗦,说来说去,刘涚总算是听明白了。 感情吴阶对他这个宝贝弟弟也是不敢完全相信,所以关于刘涚别的事情,吴阶都没有交代,唯一告诉吴璘的,就是要吴璘跟刘涚合作,尽可能隐秘的将吴家那些核心子弟都送到刘家庄。 因为吴阶说的非常隐晦,吴璘想要问缘由,却总是被吴阶呵斥,无奈之下,他就只有来缠着刘涚了。 “那是因为我刘家的风水好,明白么?” “凭什么你家风水就好,我家风水就不好了?”吴璘鼓着眼睛问道。他其实并不是要争论谁家的风水更好,他只是觉得,刘涚这是在说谎。所以他要揭穿刘涚的谎言。 可惜要跟刘涚斗嘴,他吴璘的段位好像还差了点。 睨视吴璘一眼,刘涚淡淡笑道:“我跟清虚散人的关系很好,你难道不知道?他的两个徒弟,一个是我兄弟,一个是我小弟,清虚散人给我指点的风水宝地,你觉得会比你们吴家差?” “这个.” 被刘涚这么一说,吴璘当即就傻了眼!可不是么,若刘家庄那个地方真是清虚散人给刘涚指点出来的,那他吴家的老家,恐怕还真是不如刘家庄了,至少在这一点上,刘涚没有说谎。 当然,吴璘也知道,若仅仅是很虚幻风水问题,根本不可能让吴家的核心子弟迁徙去刘家庄,虽说吴璘这个人平常时候也不怎么靠谱,但他脑子还没有坏掉,在他的感觉里,吴阶的这种行为,根本就是在避祸。 是什么样的祸事,要让吴阶把全部的核心弟子都转移去巴蜀,去刘家庄? 难道说是因为金人?但吴璘又觉得不太像,最近金人已经很久没有发动进攻的迹象了,西夏人?伪齐国?想了几个方向,吴璘都觉得不像。 “哥,我的亲哥,你就不要糊弄我了,赶紧跟我说真相吧!” 被逼急了,吴璘竟然伸手去拉刘涚的胳膊,活脱脱就是个受气的小女人模样,惹的刘涚浑身鸡皮疙瘩一阵,赶紧闪开,大声道:“别问别缠,你要真是想知道,去找吴大人讨个假期,跟我回家一趟!” “我哥他会答应?” “他不是让人负责组织族人迁徙么?你如果不先去刘家庄看一看,怎么组织?”刘涚伸手在吴璘的脑袋上轻轻的敲了一下,发出的声音却如同熟透的西瓜,清脆的很。 “该死,我怎么就没想到呢?得,我这就找哥去!” 等到吴璘离开,吴安邦赶紧上来问刘涚道:“大人,我们可以回家了?” 对于回家,吴安邦还是挺激动的,毕竟当初他的家人从咸阳城里出来之后,四处流浪了好些天,幸亏最后高家庄在巴蜀落脚生根,随后吴安邦等人的家属才逐渐从四面八方归拢而来。 随着刘家庄和高家庄分开,吴安邦等人的家人也就跟着进了刘家庄,而如今刘家庄和高家庄竟然要修筑城池,家人的安全有了保障,吴安邦心中自然是高兴的很。 大家出发的时候,城池就已经开始在修建之中,虽说正常情况下,造城的时间可短不了,三五年甚至十来年都有可能,但一来刘涚规划的城池不是太大,二来如今刘家庄里云集的能工巧匠数量不少,而且刘涚也设计出一些省力省工的器械草图,留给那些工匠们去研究。 所以在刘涚看来,刘家庄的城池应该不会花费太多的时间,毕竟技术、资金、人力三者都完全具备,没有理由慢。 然而知道是一回事,若是能够亲眼看见城池修建起来,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所以吴安邦在听到刘涚对吴璘说的话之后,会变得激动,完全是因为他也想回家去看看。 “嗯,留在这里也没什么用,总不能天天带着兄弟们出去打猎啊!天转凉了,回去益州,还没那么冷呢!”刘涚淡淡一笑,脑海里映出的,乃是四张面容,高玉娘,安娜,还有两个小宝贝。 若说战争年代什么东西最珍贵,恐怕就是家人了,否则也不会有流传千古的那名句: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前线的将士们浴血奋战图的是什么?大义,国仇,不,最重要的,还是家人的平安幸福。 吴璘不是第一次来巴蜀,但这一次,却是他感觉最新奇的一次,尤其是当他走进益州府地界时,感觉顿时不同起来。 跟其他地方相比,益州府地界里生活的老百姓好像更胖一些,穿戴的更好一些,脸上的笑容,也是更多一些。 “为何这益州,跟一路上过来所见不同?” 住客栈时,吴璘终究还是忍不住开口问刘涚。 “如果我说,是因为朝廷的官员将益州府打理的好,你信不信?” “不信!哼,那些文官,除了之乎者也外,唯一知道的事情就是捞钱!文官不爱钱,武将不怕死,哥,这可是你脍炙天下人口的名句啊,可惜,这世上还真没多少人做到。” “哦?”刘涚倒是不知自己当初随口说出的话,竟然流传的有那么广么? “真的,你还别不信!” “那你怕不怕死?”刘涚淡淡一笑,这个事情信不信都不重要,知不知道这句话其实也不重要,会这样做的人,不知道也会做,不会这样做的人,知道了也不做。 “说真的,我还真是有些怕死呢。”吴璘挠了挠头皮,颇有些不好意思,半晌才回过神来,说道。 “可我感觉你有时候还是不怕死啊。”刘涚微微一笑,望着吴璘道。 “是么?我怎么就不觉得有这种事情?”吴璘微微一愣,随后摇了摇头,其实他也知道刘涚说的是什么时候,去打金兀术的先锋军时,吴璘为了自己那批亲兵,不顾生死杀入重围那一次。 不过在他吴璘的军事生涯之中,真正忘却生死,好像也就是这么一次。 “不过哥啊,你还没有回答我啊,为何这益州府给我的感觉,就是跟其他地方截然不同呢?” 兜了一个圈子,最终话题又绕回来了,可惜吴璘还是无法在刘涚口中拿到答案,他得到的只是刘涚一个神秘的笑容,“等你到了刘家庄的时候,我再告诉你答案!” 对于刘涚来说,回来看一看筑城的进度,那也是极好的,毕竟设计和实施是截然不同的两回事情,在具体实施的时候,会出现很多很多的问题冒出来,而这些问题之中,有些就必须要刘涚亲自拍板,才能真正的解决。 “看,那就是我们的城!” 刚刚走进成都县地界不远,在地平线上,一座正在施工的城池,缓缓的浮现出来。 或许现在看上去,这座城池还不够高大,毕竟才开工几个月的时间,万丈高楼平地起,地基若是不能打结实,修筑的再高也毫无用处。 “真是.” 吴璘顺着刘涚手指的方向,望着那搭满脚手架,已经初具规模的城池,不由得发出一声赞叹。 “这个,真的是刘家庄自己的围墙?” “对,我们对外界都是这么说的,这是咱们刘家庄的围墙,安邦,你说对不对?” 站在刘涚身边的吴安邦,虽说心中早有预料,然而当亲眼看见这样一座庞大的城池出现在眼前时,也跟吴璘一样,无法抑制内心的激动,当刘涚开口问他的时候,他都不知道该如何去回答,只是嘴皮子不住的哆嗦,抬手指着那地平线上的建筑,低声道:“大人,我怎么感觉,那城池看上去,像是顶天立地了啊!” 朝阳的红霞落在正在兴建的城池之上,而吴安邦的话,却是让所有人都眼前一亮,是啊,那城池虽未建好,但已经流露出顶天立地的气势来! 第360章 宏城起,平地雷(上) 刘家庄之城,非寻常城池的四边形,乃是六边形,东西长五里,南北宽三里。 虽说眼下不缺筑城的经费和人力,但摆在坚城路上的难题,却是材料。益州平原,其实就是厚实大家习惯称呼的成都平原,很难找到合适的石材。 想要建成坚城,使用哪种普通的岩石就不行,尤其是在建造基础的时候,用普通的岩石,将会造成极大的隐患,只有那种硬度最大的花岗岩,才能承受城墙本身的重量,而不至于整体下沉,或者是墙体变形,撕开裂缝。 益州平原不产这种花岗岩,需要从外地采买运送,成本相当的高昂。 刚刚回到刘家庄,刘涚安排杨再兴和柴胡负责带吴璘四处逛逛,至于说他自己,则是要开始着手解决一些实际的问题,比如说,石料。 “夫君,按照你一开始的想法,咱们手中节余的资金是可以支撑到将城墙的基础工作完成,城门洞修建好,可如今,光是购买石料的钱,怕都有些紧张了。”高玉娘面带忧色,这预算的事情,当时还有大哥高进参与进来,可谁知道,出了这么大一个篓子。 幸而刘涚身为男人,并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的慌张,神情仍旧镇定自若,甚至于面带微笑的问高玉娘道:“怎么,石料的问题确实不好解决么?” 高玉娘点头,道,“是的,哪怕通过水路运输,石料到我们这里,价格都已经比成本高出三倍来,这样的代价,我们真是花费不起,若是用普通石料的话.” “不可能用普通石料!” 不等高玉娘的话说完,刘涚一摆手,就打断了高玉娘的话头,后世的豆腐渣工程刘涚见的太多了,要么不修,但凡要修,刘涚就绝不会让自己的第一座城池,修成一个残次品,留给后人笑话。 “夫君,如果你坚持的话,那就只能暂时停工了,没有石料,基础工程无法进行,基础不进行,后续的工作也就无法开展.”说这样的话,高玉娘自己都很无奈。 “有问题不怕,咱们可以找到解决问题的方法,不就是石料么?先买,钱不够我们再想法子,唔,我去找大哥去!” “找大哥?” 不等高玉娘开口询问,刘涚已经风风火火的离开,径直去成都县衙去了。 成都县衙,说是朝廷的衙门,但实际上,早已经是刘家和高家的一言堂。南宋朝廷的政令,在成都县,在益州府,绝对没有刘涚,高宠的话好使。 刘涚到县衙的时候,高进正在升堂。这不奇怪,即便是已经手掌大权,但县令该做的事情,高进也不能含糊,这升堂问案就是其中之一。 即便是刘涚,也不能说让高进马上停止问案来跟他商议事情,也只能在偏厅里等着,闲来无聊,他顺口就从奉茶的衙役口中了解案情。其实这也是个极简单的案子,不过就是成都县西边的一个地主,状告佃农拖欠租子三年补缴,要求衙门清欠而已。 要说,在高进的治理下,成都县乃至整个益州府,无论是治安还是其他方面,都远超南宋朝廷其他辖区,甚至就连天子脚下,靖宁程度也不过如是。倒不是说高进真就才高八斗,学富五车,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权力。 在高进的感觉里,益州府那就是他手掌心里的肉,他即便不是益州府的土皇帝,至少也是丞相一级的人物,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有这样的感觉,他当然不会容许自己手掌里的肉烂掉,坏掉,腐朽掉。 正因为如此,高进才能做到治下清廉,秉公执法。 对于案件的审理,刘涚并没有发表意见,因为他代表的是军队,而不是衙门,哪怕他可以左右高进的思想,但却不能去影响司法的公正性。 所以他在听衙役介绍案情之后,就闭上眼睛,一言不发。 在这个看似普通的案件之中,刘涚却想到了一个极其重要的问题,土地。 土地,是人们赖以生存的基本生活工具,人不能离开土地,一切行为都要在土地上完成,谁掌握了土地,谁就掌握了第二重要的资源——人。 地主和佃农,是两个相互对立又相互依存的个体,这是一对在目前无法分化的矛盾,没有地主,佃农就找不到土地耕种,没有土地耕种,只会种地的人就失去了谋生的手段;反过来说,没有佃农,也就不存在地主,只因为地主绝不会自己去种地,自己种地的那就不是地主了。 地主和佃农之间的矛盾,其实也就是这个社会现阶段最重要的矛盾之一。别看刘涚是个当兵的,但因为其工作是政委,而一个合格的政委,至少要经过相应的培训,社会科学和哲学培训,这是基础,以前只是刘涚还没有真正静下心来思考这些问题。 而现在,当刘家庄的城池进入真正实施阶段时,就意味着刘涚的百年大计已经开始执行,也就到了需要刘涚考虑这些社会基础问题的时候了。 这个问题,过去刘涚也不是没有思考过,比如说,将来若是建成国家,该用一种什么样的社会制度? 奴隶制度自然是不行的,在这个时代,奴隶制度已经被走在世界前列的汉文化所淘汰了,无论刘涚将来能够拥有多么强大的武力,也不能清洗人们的思想,让整个社会倒退,况且刘涚自己也不会这样做。 延续封建社会或许是一个不错的想法。既然历史选择了封建社会在这个时代出现,就必然有其出现的理由,开倒车固然不行,揠苗助长同样也只会得到一个空中楼阁。 当然,刘涚也考虑过,即便是要延续适合这个时代的封建社会,他也必须要做一些改良工作,而最基础的改良,也是最需要从头就开始的改良工作,就是土地。 不允许出现土地大量集中这种事情出现,因为土地的富集,也就意味着贫富差距的开端,而特权阶级的出现,就是从贫富差距拉开之中孕育出来的。 想到这里,刘涚不由得想起后世一句国内广为流传的话:打土豪,分田地。 想当年,一穷二白的组织,就是凭着这六个字,激发出贫苦人民心中万丈热情,不畏生死,最终夺得了整个天下。可以说,这六个字,就是对贫民最大的诱惑。 那还是热兵器已经盛行的时代,这六个字真正执行起来,都能造成如此巨大的效果,那要是在眼下这个冷兵器时代,这个士兵数量几乎可以决定胜负的时代,当占据人口绝对多数的贫民,心底的热情被彻底释放出来之后,会是一个什么样的状况呢? 刘涚还不敢去估计,但他相信,不会比后世差,只会比后世更疯狂。 “妹夫,妹夫,你几时来的,可是等的久了?” 不知不觉之间,刘涚就沉浸在自己的思考之中,完全忘记了时间,而他的身份又让那些衙役根本不敢过来打扰,直到高进升堂完毕。 “哦,不久,不久,怎么,案子断了?” “你也知道了?唉,不过是个小案子,没的说,佃农欠的租子,该缴的还是要缴,只是可怜啊,上无片瓦下无立锥之地的一家子,去哪里弄来那三石谷子。” “你是县令,判多少还不是你说了算?”刘涚笑着问道,“三石谷子这么多,不会是你拿了那地主的贿赂吧?” “妹夫,此事万万不能乱说!”一听刘涚这么说,高进整个人都显得有些紧张,“如今好不容易才将成都县治理成这个样子,若是传出去说本官收受贿赂,那过去的功夫,可都是白费了!” 刘涚的确只是开玩笑而已,他也确实相信,相信高进不会去收受贿赂,诺大一个高家庄,高进身为庄主,恐怕是整个成都县,甚至是益州府第二富裕的人。 当然,第一富裕的人,应该就是刘涚了,只不过他目前的这种富裕,相对来说比较隐形,但有朝一日,刘家庄的城池修建起来,恐怕他这个第一富豪,就再也隐藏不住了——开玩笑,都有一座城了,你再说自己穷,那也没人信啊! “大哥,看你的样子,是挺同情那佃农的啊?” “嗯,是有点,他的土地在父辈就已经没有了,这两年兵荒马乱的,他能够坚守自己的土地,已经算是不错的了,况且,那地主收的租子,也实在是太多了些,唉,其实这些都是普遍现象,那地主家的土地,十有五六都是闲着的,找不到人耕种,地主家也要生活啊,不逼这些还在耕种的佃农,又去逼谁呢?” 高进说的话,让刘涚再次陷入深思之中。 因为战乱,人们流离失所,即便有最终要的生活资料——土地,也无法保证这些土地就一定能够获得收益,无人耕种的土地不会长出庄稼来,只会生长野草。 “大哥,你想不想成为名留青史的一代明相呢?” 沉思片刻,刘涚猛然睁开眼睛,两眼灼灼的眼神,望向高进。 第361章 宏城起,平地雷(中) 谁人不想名留青史呢? 哪怕过去高进从不曾有过这方面的念头,但如今坐在成都县衙的大堂之中,官威加身时间长了,人也就慢慢的习惯了这种感觉。不入官场,自然不懂这种人生,那滋味,放佛就是一种毒,吸上了,就让人难以自拔。 刘涚的一句话,当真就是问到高进的心窝窝里头去了。 如今,刘涚的阵营之中,真正能够参与到核心事务的人其实并不多,而除开高玉娘和安娜两个女人之外,其他人大多忙于军务,处理政事这方面的,可以说除了高进之外再无第二人。 故而在高进心中,甚至是在刘涚阵营里的大多数人心中,高进的地位是不可取代的,不管是现在,还是将来。假如有朝一日刘涚成就大业,那高进就是当之无愧的第一任宰相。 这个认知,普遍存在,高进自己亦是同样认可。 但仅仅是一个宰相的位子,如今已然不能让高进感到满足了,而刘涚的话,等于是给他点燃了一盏指路明灯。 “当名相,当名留青史的名相!不错,相当的不错!”来回的踱着步,高进好像一瞬间沉浸到自己的世界之中。刘涚见此情形,微微一笑也没打算去惊动高进,等他自己慢慢的想明白。 “我要当名相!” 在偏厅里来回走了好几个来回之后,高进猛吸一口气,胸膛高高鼓起片刻,遂又重重的吐气开声,说出这么一句话来。 “嘘,小声点!虽说这事儿不犯禁,但要是让人听去了,会笑话你的!”刘涚口中调笑,两眼却是凝视着高进。 “笑话?谁敢笑话我?对了,你刚刚不是说有个名留青史的机会么,怎么说?” “既然大哥有这个心,那小弟我自然要支持,走走走,咱们回家去,摆上酒席,慢慢聊。” 这一夜,刘涚跟高进差不多聊到天色发白,才在几个亲卫的保护之下返回刘家庄,至于说两人究竟聊了些啥,除了他们自己之外,谁也不知道。 熟悉高进的人只是感觉,从那夜之后,高进这个县令变得更加勤勉,不仅自己分内的工作,哪怕就是下面人的工作,他都要经常涉及,即便不做,也会认真的去了解,去学习。 至于说刘涚,回家之后也是对两人的聊天内容只字不提,第二天一早,吴璘被杨再兴带来见刘涚,刘涚就只跟吴璘聊了两件事情。 第一件事情,就是关于吴家核心子弟迁徙的事情。刘家的城池一旦建成,就等同是将刘家庄和高家庄连成一片,而且还多出了三倍以上的区域,可以用于居住,而刘涚将地图摆出来,亲自给吴璘画了一块区域,作为将来吴家子弟生息繁衍的地方。 作为一名将军,吴璘对地图自然熟悉的很,而刘涚画出来的范围,吴璘只消看上一眼,就能知道这片区域的大小。 “嘶,这片土地,是不是.” “太小了?”刘涚淡淡一笑道。 “不是不是,够了够了。”吴璘的嘴巴有些不受控制,他没想到,刘涚尽然如此大方。在他的印象之中,刘涚好像并不是这样的人啊。 不过他的惊喜持续的时间并不长,当他点头表示愿意接受这样的安排时,刘涚紧跟着就道:“成,大家都是熟人,关系不错,随便给个一万两银子,意思意思就好了!” “啥?” “啥?怎么,你不会以为,这么大一片地,是我送给你的吧?”刘涚睨视吴璘,懒洋洋的问道。 “这个嘛.这个.”若此时站在刘涚面前的是吴阶,即便不跟刘涚摆什么官威,但总要跟刘涚讨价还价一番。一万两银子,说贵倒也是不贵,关键是这钱让吴璘出的心不甘情不愿啊。 “那你到底是要不要呢?”见吴璘吞吞吐吐,刘涚干脆直接开口逼问。 “要,还是肯定要的,一万两银子,这个事情,我没法做主啊!”最终,吴璘还是把自己的老底给爆出来了,脸色也变得比较尴尬。一万两银子的权限他都没有,说出来确实有些丢人,但在他来的时候,吴阶可是专门打过招呼的。 “没关系,你要是不能确定的话,可以先支付一部分订金嘛,五千两,五千两银子就够了。” 刘涚一面轻轻的敲打桌面,一面不紧不慢的说道。 “不会五千两银子你都拿不出来吧?” “谁说的?不就是五千两银子么?我现在就给你了!”吴阶从怀中一掏,尽然还真是掏出五千两的银票来。 “哦?小伙子还是有点本事嘛!”刘涚一扫桌面上的银票,心中暗暗好笑,果然是年轻气盛啊,三五句话忍不住,就掏了银子。 说是银票,其实这玩意眼下也只有巴蜀才有,外面动荡不安的,大多数票号都已经关门歇业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吴阶等人的存在,才保证了票号的正常运转。 正要伸手去抓那银票,突然之间,刘涚愣住了。 “哥,你怎么了,不会是被我感动了吧?没必要啊,不就是五千两银子么,这些银子别说是我哥,就算是我自己掏腰包,也完全没有问题啊!”吴璘觉得自己一定是猜中了刘涚的心思,所以颇有些得意的“昂昂”笑起来。 “滚一边去!瞧瞧你的的德性!五千两银子算啥,哥哥我刚刚想到一个法子,别说是五千两,五十万两白银都没问题!” “啥?” 吴璘以为,不是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那就是刘涚的嘴巴出了毛病,甚至于还有可能是刘涚的脑子出了毛病! 五千两银子,不管是刘涚还是他都拿得出来,但是五十万两银子是什么个概念呢?就拿南宋朝廷来说吧,五十万两银子,基本上就能把所有的军队给养起来了! 若刘涚真的是能够拿出五十万两银子,那这座城池修建起来的费用,那是绰绰有余了。 可问题是,吴璘不认为刘涚能够拿得出五十万两白银了,别说是刘涚,就算是把刘家庄和高家庄绑在一起卖咯,也值不起五十万两白银,真当银子是地下给挖出来的啊! “怎么?不信?” 就在吴阶发愣的这一瞬间,刘涚脑子里已经将这方法从头到脚的给捋了一遍,然后他觉得,以刘家庄和高家庄两家在益州的能力,以及对整个巴蜀的影响力来说,完成这个计划,完全没有问题。 所以当他转过来看见吴璘那表情时,心中不由的暗暗好笑,他打算坑吴璘这小子一把,谁让他竟然敢对这个计划抱怀疑态度呢? “我是不相信!哥,你是人,不是神仙,没有点石成金的本事!五十万两白银,你现在去给金兀术当干儿子,他也拿不出来这么多银子啊!” 皱了皱眉头,刘涚脸上表现出一丝为难的神色,接着又沉吟了片刻,才点头道:“的确,五十万两是比较多,我觉得一个月之内,能够弄到三十万两就差不多了!” “噗!” 听到刘涚的话,吴璘终于是忍不住,笑喷了!他指着刘涚道:“哥,求求你,醒醒吧,别做梦了,一个月,三十万两白银,玩笑,当真是天大的玩笑!” 这次刘涚可就不依不饶了,两眼死死的盯着吴璘,沉声道:“唐卿啊唐卿,你竟然敢小看本大人?哼,若是你认定本大人是脑子出了问题,不如咱们来打个赌如何?” “打赌?” 吴璘当真是乐得合不拢嘴来,“好好好,哥,我的亲哥,这可是你自己送上门的,一个月,三十万两白花花的银子?” 竖起一根指头,刘涚很是认真的对吴璘道:“对!从今天开始,一个月,三十万两白银!” 在确定刘涚不是在开玩笑之后,吴璘也将脸上的笑容收起来,点头道:“既然哥你铁了心要兄弟我送钱,那兄弟我就却之不恭了,赌了,一千两!” “哼!”刘涚像是不屑一顾,“一千两?你也好意思拿出手啊!” “哎哟我的妈啊,小弟我这可是为哥哥你节约啊!怎么,送一千两还不够了?那成,我就赌两千两!” “两千两,有点意思了,以你唐卿的名头,咱们之间的赌约,不需要签个字据什么的吧?” “当然不需要!不过我的哥,你如今正在筑城,手里紧张的都要卖地给我家了,别到时候两千两拿不出来,唉,不过也没关系,谁让你是我的哥呢,到时候你真拿不出来,我也可以给你宽限一段时间哈!” 刘涚撇撇嘴,将吴安邦等几个亲信叫进来,向他们说明了这个赌约的内容,表示他绝对不会赖账。 其实,此时即便是吴安邦等人,也都觉得自家大人的脑子怕是有些不妥了,一个月弄到三十万两白银,除非是去打劫南宋朝廷的国库,或者是去打劫皇家的私库,否则怎么可能弄的到呢? 不过既然刘涚都已经这么说了,吴安邦等人也只能硬着头皮当了这个见证人,心中却有些小小的期待,毕竟刘涚已经向他们展示了一个又一个的奇迹,万一这一次,刘涚能够再创奇迹呢? 至始至终,刘涚都保持着莫测高深的表情,他也没有向吴璘透露半点他要如何弄到五十万两白银。 “唐卿啊,准备好银子哦,三十天之后,记得交给我!”刘涚转身出门的时候,仍旧不忘提醒吴璘,得到的,却是吴璘不屑一顾的眼神,“谁给谁啊?你想赢,做梦!” 第362章 宏城起,平地雷(下) “夫君,你是疯了不成?罢了罢了,两千两银子,我给你也就罢了,下次这样必输的赌,那还是不要碰了!” 别说是吴安邦等人不敢相信刘涚会赢吴阶,就连高玉娘,在听了刘涚的话之后,两只眼睛都发直,根本不敢相信刘涚说的是真话。在高玉娘看来,刘涚的确有极大的本事,尤其是在军事和武术方面,他的天赋在这个世界恐怕都是少有敌手的,但是这并不代表刘涚在方方面面都是天才,至少内政方面,刘涚几乎从不插手。 而内政其中的一个重要环节就是资产管理。 刘涚所有的资产,到目前为止都已经全部交给高玉娘在负责,安娜协助。事实上现在的刘家,资产已经积累到一个相当庞大的程度。这些资产的来源,除了当初高玉娘从高家分薄出来的一部分嫁妆,还有就是刘涚辛辛苦苦积攒起来的,包括战利品、收刮异族、在吐蕃作战,甚至于几个马场和其他商业活动赚回来的钱。 这些钱,林林种种的加起来,对于普通家庭或者一般的势力来说,都可以算是个天文数字,然而高玉娘知道刘涚的追求,她知道刘涚想要的是什么,所以在金钱方面,高玉娘是无法感觉到满足的。 修筑城墙,并不是刘涚的突发奇想,这个事情三人之间早就有过商议,只是因为时局变幻,筑城的时间不得不稍微提前了一些。对于刘涚来说,他只是觉得时间稍微提前,但是对于高玉娘来说,就感觉到沉重的压力。 而这份压力陡然增加,还是因为城墙基石花岗岩的价格连连翻倍造成的。 按照原本的预算,刘家和高家准备的资金应该足以支撑城池的建造,那怕后期余力不足,也可以通过其他方式来弥补,差距并不是很大。但是现在,高玉娘都开始担心,这个城池究竟能不能继续修筑下去了。 如果说刘涚没有夸张,能够弄到五十万两白银,不,三十万两白银的话,那高玉娘当真是要乐疯了,别说是筑城了,有了这些钱,高玉娘完全可以将目前刘家手中运营的生意再扩充几倍,等到明年,收益就会变得非常可观了。 可问题是,这个事情根本无法实现嘛! 所以高玉娘才会表现的如此焦躁,甚至直接开口就说要给刘涚两千两银子,让刘涚去把赌约给结了,以免三十天之后闹笑话。 “不是吧?玉娘,你都不相信我啊!”刘涚发出一声夸张的惨叫,望向高玉娘说道。 “不是我不相信你,而是这件事情是你自己牛皮吹大了,三十万两白银,你以为你是在变戏法么?还是以为你随便拿张纸写个白银三十万两,就能去钱庄里兑换到真金白银出来?” “诶,真是让我失望啊,玉娘你竟然不相信我,罢了罢了,两千两银子你不用给我了,不过咱们也可以打个赌,若是三十天之后,我真的拿出三十万甚至是五十万两白银,玉娘你怎么说呢?”刘涚习惯性的挑了挑眉头,他感觉自己好像坑人坑上瘾了。 “三十万,五十万?夫君啊,你就别在开玩笑了,三十天之后,你自己能把欠唐卿的两千两银子给还了,我就是心满意足了。” 高玉娘不屑一顾的眼神,当真是深深的刺伤了刘涚的心,使得他不住摇头哀叹,最终还是向高玉娘伸出了右手,摊开手掌,“两千两银子,先拿来!” “哦?你终于想明白了?” 虽说刘涚是在要钱,但高玉娘却显得很高兴,因为她是觉得,刘涚终于正常了,好事,两千两银子,花的值!可怜的刘涚到现在总算是明白了一个铁律:这人啊,荷包里要是没有钞票,当真就直不起腰来。 哪怕他刘涚麾下兵马数万,可他还真就是拿不出两千两真金白银来,这也是因为他后世带来的良好习惯,当兵的,钱都归老婆管,他没老婆,钱就归银行管。 从高玉娘手中拿了两千两银子,刘涚也没多说,转身就出门了。 跟高玉娘想象的不同,刘涚可没有打算投降认输,他拿这纹银两千两,可是去做前期准备工作用的,而不是拿去还给那吴璘,吴璘的两千两银子,刘涚本就是坑他来的,甚至于吴璘还在想,要怎么多坑一些。 从刘家大院出来,给人的感觉又是不同。 相对于大院子里的那种静谧,外面的刘家庄,就放佛是个巨大的工地,同时也是个巨大的校场,大量的工匠和士兵混杂在一起,人声鼎沸,热闹的紧啊。 这种局势在刘涚看来自然是好的,不过他现在并没有心思去热闹的现场转悠,他径直去了出于刘家庄比较隐蔽的一个区域,还没有走到大门口,就被守卫的士兵给拦了下来。 对于拦截自己的两个卫兵,刘涚倒是不生气,这种事情当真没啥好生气的,人家忠于职守,难道还错了不成? 只不过刘涚有些意外,是因为这两个守卫竟然还不认识他。好在他报出身份名字之后,一转眼就来了个百夫长,却是认识刘涚的,赶紧向刘涚请安。 当这个百夫长要惩戒两个守卫时,刘涚连忙阻拦,并且表示这两个守卫做的很好,理应培养才是。 这个地方守卫森严,寻常人别说是到这里来,恐怕连听都没有听说过。即便就是一些刘家军里的中层将军,也都不知道这个地方究竟是做什么用的。 其实这里,就是刘涚的军械研究所。 从一开始,刘涚就很注重收集人才,培养人才,因为他相信,随着时间的推移,冷兵器时代终究会结束,而谁走在热兵器时代的前列,谁才能获得最终的胜利。 如今,在亚洲战场上,热兵器已经开始出现,而已经投入实际使用,并且造成重大影响的火器,就是大炮。 这个时代的大炮,虽然还只能发射实心的铜制炮弹,效果也仅仅是强差人意,但是这种东西不管是摆放在城头还是用来攻城,都会给敌人造成沉重的心理压力,那从炮膛里发射出来的实心铜丸,可以将射程之内弹道上的人打穿、打散,那种强烈的视觉效果,能够沉重的打击敌人的士气。 而这种大炮的另外一种用处,就是在攻城战之中,用来轰击城池的城墙和大门! 弓箭、冲车做不到的事情,大炮可以做到! 理论上来说,按照这个时代大炮的威力,想要将一座城池的城墙轰塌,恐怕需要成千上万次炮击,而按照如今的铸造水平来说,一门大炮的炮管,连续发射二十次,就接近报废了,如果循环冷却发射,最多也就能够坚持一百次左右的发射次数。 虽说这样也很难轰塌城墙,但是那种效果,却是能够让守城一方的信心彻底崩溃,从而让攻城的一方获得战机。这就是目前南宋朝廷使用大炮的意义所在。 可是在刘涚这里,他根本不满足于这种大炮的威力,他不需要将大炮作为一种威慑力量而存在,他需要的是实实在在的转化为杀伤力! 在常规看来,解决这个问题有两种方式,一种是提高炮管的使用次数,使其真正能够适应实战的需求,而另外一种方式则是提升炮弹的威力,也就是将实心铜丸变成能够爆炸的,真正意义上的炮弹。 理论上来说,双管齐下的效果是最好的,但实际上,想要提高炮管的质量,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这个涉及到冶金铸造的工艺水平问题,根本不是能够一躇而就的事情。 至于说改良炮弹,刘涚掌握的技术倒是可以完成,但仅仅是改良炮弹,短期内能够提高的程度也不大。 所以,刘涚给这个军械研究机构下达的命令,是另辟蹊径。 真正进入研究所,会发现这里面的警卫力量更加的森严。事实上,能够进入内部的警卫,那都是曾经高家庄的子弟兵,而且是当中挑选出来的精英,这些人都接受过包括刘涚、高宠,甚至是当初王重阳的一些培训,实力斐然,自然也都认识刘涚。 不过即便如此,他们也不会擅自脱离岗位,顶多就是向刘涚敬礼以表示尊重。 很快,就有负责事务的工匠来带领刘涚,进入最核心的区域,火器研究院。 “大人,您来的可真是时候,卑职等人悉心研究了三个月,终于将大人您拿过来的那张图纸,变成了实物,经过初步的实验,证明大人您的构思是完全正确的,十枚之中,至少有四五枚能够达到目标!” “四五枚?” 跟刘涚说话的,乃是被刘涚指定负责火器研究院的一个工匠,此人也是刘涚从匠作营里挖过来的,多少还有些朝廷作风,虽说刘涚对这种作风不喜,但想到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也就不去计较,但是他刚刚所说的,成功率竟然只有四五成,这样的结果,刘涚就不怎么满意了。 “还有实物没有,拿出来,我们一起去后面的试验场试试!” “是,大人,实物还有七枚,都是最近才制造出来的,一起带上么?” “一起带上,走!” 刘涚决定还是要亲自去试试,方才知道问题究竟出在什么地方。 片刻之后,刘家庄偏僻的一处山岭内,发出一声平地惊雷! 第363章 冲天起,百万金(上) 从刘家庄里一角发出的惊雷固然是惊天动地,但生活在刘家庄里的人像是早就已经习惯了这种声音,尤其是研究院里的人,基本上就没人去好奇的。 而在三面丘陵包围的实验场地里,却是另外一番景象。 爆炸导致的黑烟扶摇直上,而作为标靶的一处临时建筑此时已经四分五裂,并且陷入火海之中。 这是刘涚的要求,改良的火药加上其他引火之物,造成的效果的确是令人惊叹。 “再来!” 在刘涚身边,是一水排开的工匠,随着刘涚下达命令,一个造型奇特的三角型架子被两个工匠抬出来。 这是个长五尺高三尺,由坚硬的木头打造成的支架,但其实这个支架不是关键,关键的,还是支架上面放置的,那个长长的,黑乎乎的东西。 若是有后世人看见这个东西,必定会惊呼一声:呀,火箭! 是的,圆锥形的头部,圆柱形的弹体,以及四片三角形的尾翼,这个东西,根本就是一枚缩小版的火箭,当然,用来飞出外太空肯定不可能,现阶段刘涚也不会去弄这样毫无意义的东西,事实上这种造型除了用于发射外太空飞行器的火箭之外,用于战争的时候,还有另外一个称呼:火箭弹! 火箭弹,就是刘涚抛开眼下冶金和铸造水平,另辟出来的蹊径! 制造利用火药反冲力而飞行的东西,宋朝的工匠们是有经验的,只不过因为火药纯度等方面的原因,真正投入实战的飞行类火器很少。 因为看不到前景,所以朝廷也就没有在这方面投入大量人力、物力进行研究。可刘涚不同,他深知火箭弹这种东西在后世军事领域的重要性,这玩意儿的确是个好东西,否则也不至于在二十一世纪,全世界军事力量排名前五的几个国家,还在孜孜不倦的改良火箭炮了。 正是因为火箭炮具备了射程远、威力大、技术含量和成本低这些显著的优点,才会让包括中国、俄罗斯等军事大国始终不断的深入研究,最终制造出来的火箭炮,其使用成本和效果比,远超那种精确制导导弹。 当然,以目前的科技水平,想要制造出后世那种动辄可以飞行几十公里的火箭炮很难,但是想要制造出飞行三五里的火箭炮,却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就拿刚刚发射的那枚火箭弹来说,在推进部装药三成的情况下,也飞出了一里路的距离,也就是说,满装药飞两里路简直不在话下。 不过光是射程远并不能解决问题,目前研发的火箭弹还有一个最重要的难题,就是精度。在制造这些火箭弹的时候,几乎所有流程都是人工完成的,这种方式必然导致最终的成品优良程度有着差异,当所有的部件都组合在一起的时候,就会出现巨大的差别。 比如这第二枚测试的火箭弹,刚刚从支架上飞出去,就彻底的偏离方向,飞出一里之后,刘涚目测至少偏离了半里多,这样的精度,简直不敢恭维,至于说爆炸的效果倒是符合刘涚的要求。 见这枚火箭弹是如此效果,那些工匠们的脸色也有些难看。他们在朝廷的匠作营时,收入固定且相当少,地位也极其低下,任何人到了匠作营都可以欺负他们一把,但是在这里,刘涚给他们吃给他们住,收入也是过去的十倍以上,一个人工作就可以养活全家,而且还能吃好穿好。 更重要的是,在刘家庄,研究院的人地位是非常高的,即便是寻常的一些将领,见了研究院里的工匠,那都是要见礼的,这种尊重,比起给高福利,更是让这些工匠们发自内心的感激刘涚。 然而在给了这么好的待遇之后,仅仅是按照刘涚给出的思路,用了三个月的时间,他们仍旧不能做出让刘涚满意的产品,这种挫败感让工匠们内心非常的难受。 “再来!” 反倒是刘涚,并没有因为一枚火箭弹的失败就发火,甚至连一点责怪工匠的意思都没有,他眼神之中闪烁着浓浓的鼓励味道,当工匠们将火箭弹搬过来之后,又指点着工匠,对火箭弹的尾翼进行最后的调试。 “点火!” 确定已经不用再调试之后,刘涚下令点火,“轰”地一声巨响,火箭弹飞了出去,虽说仍旧有些走偏,但是比起上一枚来,已经好了很多,最终的落点距离第二个标靶的距离,不过只有区区数十步而已。 工匠们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但刘涚脸上却露出笑容,向工匠们道:“记住刚刚调整的数据了么?” “大人,都记下来了!” 一个工匠头子赶紧回答刘涚道。 “那就好!我跟你们说过,科学研究,不是仅仅依靠脑子来记就能成功的,我们需要系统化,数据化,不要害怕失败,真正的失败,是不能从失败之中找出问题来!” 其实刘涚此时的心情并不像他所表现出来那样轻松,要知道,此时试射的这些火箭弹,还没有进入批量生产的环节,每一颗火箭弹,那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失败一次,就等于是烧掉了刘涚一张银票,身为整个刘家庄的主子,刘涚岂会不感觉心疼? 但刘涚知道这是一个必须的过程,不经历风雨怎么见彩虹,不投资哪里来的收益?他不害怕投资,他害怕的是管理这笔投资的人不负责,不够聪明。 幸亏,经过刘涚点拨之后,第四枚火箭弹终于跟第一枚火箭弹一样,成功的落在了标靶附近,爆炸产生的火焰,将标靶彻底笼罩。 “继续!” 这次刘涚脸上终于出现了由衷的笑容,因为他看得出,第四枚火箭弹的成功跟第一枚不同,不是碰运气来的,而是因为这些工匠终于成功的掌握了火箭弹尾翼调试的敲门,并且做出了认真的记录。 七枚火箭弹一次试射完毕,最终有三枚的精度达到了刘涚的要求,基本上符合一开始那个工匠头子回报的程度,刘涚认可了。 但刘涚在试射结束之后,也提出了新的要求,他要求工匠们继续深入研究火箭弹的尾翼,同时也要提高战斗部的研究,要将高爆弹、火焰弹分成两个方向来深入的研究,并且尽量保证弹体、弹头之间的更替方便,以增加实用性。 在刘涚看来,若是能够将火箭弹的性能进一步提升,在将来的战斗之中,这种火箭弹就可以排上用场了,虽说造价肯定会贵一些,但是能够带来的威慑力量,却绝对是值得起这个价钱的。 一枚火箭弹,看上去挺简单,但是真正具备实战性能,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哪怕火箭弹对冶金和铸造的工艺要求比火炮稍微低一些,但要想不断的提高火箭弹的性能,降低火箭弹的成本,不仅仅需要冶金和铸造工艺的提升,同时还需要诸如火药等方面的深入研究。 这些研究都需要时间、资金和人员的投入,但从目前刘家庄的资产情况来看,恐怕已经达到了一个瓶颈状态,很难再有提升,除非是刘家庄的资产状况出现大幅度提升,否则已经不可能再继续提升下去了。 研究院负责人的汇报一出,刘涚也情不自禁的揉了揉额头,看来眼下最重要的事情还是弄到钱,钱,大量的钱! 也不知是谁的嘴巴大,把刘涚跟吴璘之间的赌约给传了出去,以至于第二天一大早,刘涚刚刚才出门,就有熟悉的人过来打听,是不是有这么一回事。 对此刘涚也有些无奈,虽说他也猜测,这事儿会不会是吴璘自己传出去,但既然已经传出去了,再追问也就毫无意义。 很多知道这个赌约的人,都以为这次刘涚是输定了,毕竟三十万两白银啊,这个数额,光是想想都够让人头疼的。唯独就只有刘涚本人显得很淡定,好像胸有成竹一般。 “玉娘啊,咱们刘家庄里,有没有专司印章的高人啊?” 在刘家庄里闲逛一个上午,到处走走看看,联络感情,下午刘涚又“深入民间”,专门在刘家庄里那些寻常百姓家登门拜访了一番,也不知道他究竟是去了解了什么情报,等到晚上一家人吃饭的时候,刘涚随口问高玉娘,想要找个专司刻印章的人。 这个时代的印章,大多是铜制或者是石制,雕刻这种印章的人不少,但是刘涚需要的是那种雕工非常出色的大师级人物。刘家庄虽然经营了有一段时间,但底蕴还不够,这种大师级的人物,在高玉娘的认知当中,还真是没有。 “庄子里是没有,不过可以去县城里找,这个事儿,你最好让大哥帮帮忙,他人面子广,应该没有问题。” 高玉娘的话倒是提醒了刘涚,毕竟成都县城历史悠久,想要找个印章大师,该不是问题。 “夫君啊,你难道是想,雕刻一个玉玺?”片刻之后,高玉娘像是恍然大悟的开口,却是将刘涚吓的差点喷了饭,“玉玺?我的天,玉娘你胆子也太大了!就算我真是想雕一个,你觉得,人家大师敢么?” 一面说,刘涚一面从怀中掏出一张银票来,摊开摆在桌上。 第364章 冲天起,百万金(中) “我还以为你已经用了呢,怎么,没去把钱给人家?” 高玉娘狐疑的眼神在银票上掠过,那是从她荷包里掏出来的,她当然一眼就能认出来。 “你是说还给唐卿?那怎么可能呢,玉娘,安娜,你们猜猜,我干嘛要去找个印章大师呢?”刘涚脸上浮现出一丝狡黠的神情,高玉娘微微皱眉,倒是安娜,眼睛里猛地一亮,道:“涚,你,你不会打算开个钱庄票号吧?” 开钱庄票号? 理论上来说,开钱庄票号的确是很赚钱的生意,可问题是,无论钱庄还是票号,都涉及到一个刘家庄眼下完全不具备的条件——底蕴!没有足够年份的名声在哪里顶着,没有足够多,而且安全的分支机构在各地经营,光光是一个钱庄,替人家保管金银财宝,风险高,收益小,又能赚多少银子呢? “厄,开钱庄,那是下一步的事情,暂时我还没有考虑那么长远,不过也算是有点接近了!” 刘涚这样说,高玉娘脸上的疑惑就更浓了,“怎么,你还真是想开个钱庄啊?” “啊,难道我就不能开钱庄?不过都说那是下一步的事情了,算了算了,看你们的样子也猜不到,再兴,你能猜到么?”刘涚转头去问杨再兴,正在努力扒饭的杨再兴,对这个事情却是一点兴趣都没有,茫然的摇摇头。 就连杨再兴都没兴趣的事情,就更不用说柴胡了。 说起来,这柴胡回来之后,功夫高了性格却是没变,整个刘家庄里仍旧是只跟杨再兴一起,如今就连他哥柴青源来叫,柴胡也不愿意从杨再兴的屋里搬回去,弄的柴青源很无奈。 幸好刘涚并不在意这些,况且杨再兴跟着柴胡,武学方面还能有所进步,何乐而不为呢。 当着杨再兴和柴胡两个小字辈的面,高玉娘没跟刘涚计较,可是等到晚上回房之后,高玉娘母老虎的势头立马就拿出来了,加上她功夫不赖,刘涚一番挣扎之后,最终还是没能保住自己不打算交待的秘密,泄了。 听刘涚说了差不多半个时辰,高玉娘整个人都惊呆了。 她满脸都是不敢相信的表情,好像刘涚说的是天方夜谭一般。 “不是吧,这样也行?” “当然行,怎么,你是觉得你家夫君的脸不够大呢,还是觉得咱们刘家庄在益州府没这么高的地位?” 不论是刘涚的面子,还是高家庄的地位,这都是毋庸揣测的,高玉娘只是觉得,刘涚这个计划实在是过于大胆了一些,而且她也在怀疑,即便刘涚这样做成功了,是不是真的能够在一个月内弄到三十万两白银? “准备十天,十天之后开始分别从刘家庄和成都县开始,二十天之后在益州府全面开花,至于说咱们益州府的老百姓有没有那个底蕴,嘿,玉娘啊,你当我今天一天都是在闲逛啊?” “哦?你今天不是闲逛,难不成还是去做正事了?” “当然是做正事啊!我上街逛,是看看商业发展的情况,我去庄民们的家中,就是想了解寻常家庭的富裕程度!你呀,就只能看到表面现象,凡是,要透过现象看本质!” “透过现象看本质?刘涚啊刘涚,你这是在教训我是不?那好,今晚老娘这里还就不待见你了,去,安娜房间睡去!” “那怎么行呢,我都脱了!” 刘涚的动作可是快的不行,三下五除二把自己给剥了,径直就钻进被窝里面去,任凭高玉娘怎么拉被子,都没用。 片刻之后,房间里终究还是熄了灯,其实高玉娘哪里又舍得真把刘涚给赶出去呢?况且白日里,刘越和刘诗涵这两个孩子有专门的奶妈负责照顾,但是到了夜里,不论高玉娘和安娜多忙多累,总要有一个负责照顾两孩子,就目前来说,大多数时候还是安娜照顾的多些,毕竟最近没有战事,安娜手中要忙的事情比起高玉娘来,要少那么一点点。 一夜春宵自不用提,等到日上三竿时,刘涚神清气爽的走出房门,却是苦了高玉娘,铁打的身子竟然还起不了床,不住的在被窝里埋怨刘涚,口口声声说再不要刘涚上床了,弄的来请安的安娜掩口窃笑不已。 说起来也是奇怪,要论身体素质,高玉娘是好过安娜的,可偏偏一旦上了床,高玉娘很容易就被刘涚杀的丢盔弃甲,反倒是安娜,能够顶住刘涚一次又一次的冲锋。 这其中的奥妙,三人皆是悟不透。 “我进城去了!” 交待一声之后,刘涚就抓紧时间出门,径直去衙门找高进,请高进务必寻访一个篆刻的大师级人物。 身为县令,手掌成都县,刘涚的要求倒是难不倒高进,加之最近两年高进在成都县名声还算可以,所以当他领着刘涚找到那位大师时,人家倒是没有甩脸色,一口就应承下来,算是很给高进这个县令大人的面子。 等到详谈的时候,刘涚才将自己对图章的具体要求给说了出来,内容很简单,就是“刘府凭章”四个字,但是刘涚却要求印章必须要有四个以上暗印,而且是那种无法模仿的暗印。 对于刘涚提出的要求,篆刻大师倒是没有异议,只不过这位大师也是一口道出,刘涚是想开个钱庄了?只因为这样字数多而且要其有暗记的印章,大多都是钱庄票号才会这样要求,寻常人是不需要这样做的。 对此,刘涚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去否认,只是问什么时候可以拿到。 “五天时间足矣。” 五天时间,完全在刘涚的预估之内,他当然是没有意见。从篆刻大师的家中出来之后,刘涚又拉着高进,让高进陪他去找印刷作坊。 这个年代的造纸和印刷已经相当发达了,其中最先进的应该是活字印刷,不过刘涚用不上这种印刷方式,他只要雕版印刷就行。但他还是让高进带着他找到了成都县最好的印刷作坊,只因为跟印章一样,他需要在雕版上做出难以识别的暗记来。 商谈的结果倒是很理想,即便刘涚需要六张铜雕版并且要求在雕版上留下暗记,但最终谈成的价格并非贵的离谱。而经过跟印刷作坊的一番交流之后,刘涚的脑子里,又有了新的想法。 原本,他是打算在作坊里雕版并且印刷的,但随着交流的深入之后,刘涚最终决定重新设计了两套雕版,加上原来的雕版总共十八块,全铜面,按照他的要求雕刻,同时还向印刷作坊采购足够的纸张,却是不在作坊里印刷了。 这让高进有些好奇,一开始刘涚可不是这样打算的啊。 更让高进好奇的是,刘涚雕刻的内容,竟然跟银票差不多,以至于高进再三询问,刘涚是不是真要开钱庄了,如果是的话,高家庄也想入伙。 其实这个事情,高进早就在考虑了,只是因为他自己的身份问题,一直搁浅着,若是刘家庄主持大局的话,高进肯定是会要求入伙的。 然而刘涚再次否决了高进的猜测,转而又让高进带着他去看看印刷用的颜料。 不管高进在路上如何的询问,刘涚就是不肯说他究竟要做啥。在印染颜料作坊里,刘涚选到了他需要的颜料,谈妥采购价格之后,就不再闲逛,向高进告辞之后,径直返回刘家庄里的研究所。 别以为研究所里就只会研究生产兵器,这个时代的工匠,往往都是通用型的,一般只会区别大的类别,比如铁匠和木匠之间不相同,但是做家具的肯定也能搭房子,能打刀剑的,也能打造农具。 在研究所里,刘涚召集到一些工匠,研究了一个晚上,终于基本绘制出他所需要的设备来,然后他将图纸交给工匠让他们抓紧时间制造,争取在五天左右搞定。 之所以是五天,那是因为图章和雕版,都差不多会在这个时间左右交货,刘涚可不希望到时候万事俱备却还要等个东风。 刘涚的忙碌,让高玉娘等人都觉得很好奇,尤其是赌约的参与者吴璘,更是接连追问了刘涚两三天,可惜,刘涚的口风紧的很,无论谁来问,他都是含笑以对,坚决不说出实情来。 等到了第五天,刘涚拿了图章,领了雕版,拉了纸张和颜料,兴冲冲的直奔研究所。 他一进研究所就对卫兵下令,拒绝任何人再进入,就连高玉娘等人都不行。随后,刘涚就去找那天召集的工匠。 “大人,幸不辱命!” 摆在刘涚面前的,是一台一人多高,两丈长的木制器械。其实这个器械看上去并不复杂,隐隐有点印刷流水线的感觉,刘涚对这玩意儿最高的要求,其实就是在摆放雕版和纸张的精度上,他要求的是不能超过一粒米的误差。 “好!”围着这台古怪的设备转了一圈之后,刘涚肯定的点点头,随即就将带回来的东西摆出来,开始进行安装和调试。 “大人,您究竟是要做啥呢?” “别急,一会儿你们就知道了!”看着雕版和裁剪好的纸张逐渐归位,刘涚两眼一眯,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来。 第365章 冲天起,百万金(下) “对,就是这样,这里再稍微调整一下,好,慢慢来!” “这里加油墨,三种颜色不要搞混了!慢点!” “出来了出来了,唔,这里最好是加一个烘箱,回头你们去做个暖炉来加热这个区域,保证出来的每一张纸都能经过加热定型,上面的油墨不至于会花掉,明白了么?” .. 接下来的两三天时间,刘涚都窝在研究所里,跟工匠们一起研究他的那台设备,直到一点点的调试完毕,刘涚才松了一口气。 这期间,不少人都想来弄明白刘涚究竟在做个啥,但结果嘛,却是非常的无奈,压根就进不了研究所。这是刘涚老早就下达的死命令,除开研究人员以外,任何人这段时间一律不得进入研究所,甚至于是两位夫人都包含在内,就更不用说吴璘这种“外人”了。 与此同时,刘涚也没有闲着,另外找人手,在研究所里划出一个区域,开始进行施工设计,准备做一个保密制度更加严格的独立部门出来,将来专门处理金融方面的科研。 虽说一开始只是跟吴璘打赌,但到了现在,刘涚已经正儿八经的开始重视起这件事情来,不做就不做,既然要做,就要做好,这也是刘涚的人生信条。 当正式印刷出来的第一张成品落在刘涚手中时,就连刘涚自己,都由衷的喜悦,实在是太不容易了,在这个时代,看到三色套印的“债券”,实在是太不容易了! 是的,刘涚忙乎了这差不多十来天的时间,就是要印刷出属于他刘家庄,独一无二无法仿制,全世界首创的“债券”。 所有人的猜测都错了,想要在短时间内弄到三十万两,甚至是五十万两白银,哪怕是开个钱庄都来不及,用后世的说法,那只有“印钞票”才行。在后世这样说完全是个笑话,但是刘涚却略微转换了一个角度,当真是将“钞票”给印出来了! 此时躺在刘涚手中的,就是一张采用划时代三色套印的,面值十两银子的,刘府债券,这个债券的兑换时间和月利那一栏都还是空白的,发行的时候可以根据实际情况填写,刘涚初步设定的是三年期债券月利百文,也就是说,三十六个月之后,这张债券可以在刘家庄兑换到十两银子外加三千六百文钱。 这里有个小小的诱惑,就是利息不是采用白银的方式来支付,而是采用铜钱,对于普通民众来说,铜钱和白银之间的兑换,并非一直都是一千文兑换一两白银,事实上就眼下益州府的经济情况来说,基本上是八百五十文铜钱,就能兑换到一两白银了。 所以,三千六百文铜钱,差不多就是四两白银,这个利息,还是相当可观的,最重要的是,这个债券是刘府作为担保,可信度那是非常的高。 而刘涚之所以要采用这么多“高科技”的防伪手段,也就是为了防止将来兑付的时候,出现“假钞”。 至于说债券的面额,刘涚设计了六种,分别是纹银五两、十两、五十两、一百两、两百两和一千两,而每种面额的印刷数量,则可以按照实际需要来开工,最后以“刘府凭章”盖章生效。 刘涚等他的“印刷机”测试运转印刷了半日时间,确定不会有问题之后,就揣着厚厚一叠各种面额的债券,和他的印章,出门直奔县衙去了,他要找高进,通过官方渠道,在市面上出售他刘府的债券! 对于高进来说,“债券”这种融资模式是从未接触过的,非常的新鲜。但作为掌管了诺大一个高家庄多年,紧跟着又称为成都县一把手的高进,要理解“债券”这种全新的金融模式也不是那么困难,甚至于他很快就找到了“债券”难以普及的几个重要原因。 “这种东西,普通的大家大户还真是不能发行,没有深厚的名誉担保,谁敢相信到时候一定能够支付本金和利息呢?唔,咱们连城池都能修起来,名誉是够了,不过妹夫啊,你有没有想过如何才能让大家疯狂购买你的债券呢?” 不愧是县令大人,一下子就抓住了刘涚心中的重点。 “是呀,我就是想过了,所以才来找大哥帮忙啊,这成都县里的富豪,那是真不少的,别说一家买一万债券,有些土豪,三五万怕也不是问题吧!” 刘涚的这个说法,得到了高进的认可。但高进却不认为,把他和刘涚的面子加在一起,就能让那些土豪们心甘情愿的掏出三五万两白银来,购买债券。即便安全上没有问题,也有一定的利息收益,但相对来说,这个利息收益并不被那些土豪看在眼中,三五万两白银如果运作的好,两三年的收益必定是比刘涚给的利益更高的。 所以高进觉得,刘涚若真是想让那些土豪采购债券,还需要再加上一把火才是。 “大哥,不瞒你说,我前些日子也了解过咱们两家的庄民,个人感觉嘛,若是宣传的好,自家内部消化十万两债券不是问题,剩下的二十万两,恐怕还是要看大哥你这边啊!” “刘涚啊,看来你还是不懂,若是内部消化,我们两家子加起来又岂是区区十万两白银?你恐怕只是去打听过刘家庄的一些普通家庭吧?” “嗯,是的。”刘涚点头道。 “那也就是了,照我的估算,咱们两家上上下下的人加起来,足以消化掉二十万两白银的债券了!” “这么多?” 作为军队领袖,刘涚是合格的,但是在财务、金融等方面,刘涚基本上可以说是个外行,所以他跟高进之间估算出来的结果才会有如此大的差距。一倍的差额,让刘涚几乎不敢相信。 他瞪眼望着高进,高进却只是笑笑,端详桌面上的那些债券,片刻之后才又开口对刘涚道:“这样罢,咱们先内部消化,看看内部能够消化多少,等到咱们自己人购买的多了,自然外面就会有人跟进了,这种事情嘛,人总是喜欢从众的。” “大哥之言有理,那就都听大哥的!” “什么都听我的,我还不是听你的安排?”高进故作不满的一瞪眼,将桌面上的债券收起来递给刘涚,给衙役打个招呼,就随刘涚出门了。 “先去高家,不过你是不是应该把玉娘叫上,还有,收的银子,你不找人来专门管理?” “额.”果然,刘涚在这些方面还是远远不如高进,还是得了高进得提醒,他才想到这些事情。不过既然高进已经说到收银子上面,刘涚觉得还是先去刘家庄,他要到研究院里再拿一批债券,叫上高玉娘,准备好收钱的人和护卫队,然后才去高家庄,销售债券。 “你和大哥一起?卖这种东西?” 当刘涚找到高玉娘一说之后,高玉娘两眼发直,简直不敢相信。 “这有什么奇怪的?若你是咱们高家庄的一员,现在庄主发行这种债券,别人都买了,你哪怕手里面再不够宽裕,是不是也应该买点意思意思呢?” 刘涚这么一说,高玉娘脸上那种异色就渐渐消散了,一双秀眉皱了片刻,却转而成为笑容,“夫君,没想到你竟然会有这样的头脑,没错,真是没错,等一会儿咱们去高家庄,就先让老爷子买个几千两,当众买!” “额,老爷子也要买啊!”高玉娘的话,到时让刘涚也都吃了一惊!他最开始可没有将算盘打到高老爷子的身上,高玉娘这算不算是胳膊肘往外拐啊! “你这是啥表情啊?咱们筑城到最后,要是没钱了,不还是要他老人家掏包包,那时候借钱,我可是不会给他算利息的!如今他当众购买了,兑付的时候我们还得按照约定给他利息,说起来,他还赚到了呢!这种好事,看在他是我爷爷的份上,才便宜他的呢!” 刘涚忍不住揉了揉额头,照高玉娘的这种说法,好像还真是老爷子占了便宜,但只怕老爷子自己不会这么想吧。 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高玉娘也就将身边的事情都抛开,抓紧时间落实,一个时辰之后,在高进、刘涚和高玉娘的带领之下,全世界第一支“债券融资队伍”就此诞生,而他们的第一站,就是高家庄的内院。 人虽然不多,但是在刘家庄和高家庄,甚至是整个成都县,影响力却是相当的巨大,尤其是当两面巨大的旗帜迎风招展,上面“刘府债券”四个大字让围观者窃窃私语不止。 “什么债券?” “这个东西有什么用?他们要去哪里?” .. 各种各样的问题开始在围观者之间流转,而高玉娘安排的账目师爷,混杂在人群之中,开始了最初级的宣传,和造势。 不管围观的人是否能够理解债券的运作模式,还是会不会掏腰包去购买债券,高玉娘都暂时不会将债券卖给这些人。今天的第一站就是高家庄内院,而且是内院里有身份的人才能购买,比如说,堂堂的高老爷子。 第366章 新天地,众成城(上) 刘涚也是有些时日没见老爷子了,循规蹈矩的请安之后,高进就直奔主题。老爷子年纪虽大,但心思却没有乱,刚刚听完高进的解释,就毫不迟疑的打开自己的私藏,起出了一个木箱子来。 拎着木箱子,老爷子在众人的陪同之下来到外间临时搭建一个小平台上,面对高家庄内院集结起来的人,老爷子中气十足的道:“支持两府发展,义不容辞,老头子我今天就购买三年债券一万两,聊表心意!” “啧,一万两银子,到手!”刘涚心中微微一松,忙碌了这么多天,总算是开始收获了。 其实此时心中激动的,可不仅仅是刘涚一个,包括高进、高玉娘在内,当看见老爷子那一万两银票被账目师爷收入保险箱时,情绪都有些激动,不管将来的发展情况如何,至少刘涚已经开了一个先河,只要刘家庄能够继续发展,那么这种债券集资的形式,就可以持续下去,为刘家庄带来源源不断的现金收益。 至于说还款,高进和高玉娘在弄明白了这种集资的方式之后,都笃定不会是问题,毕竟债券是有年限区别的,今年卖这么多,却是在一到三年之内逐步还清,压力被分摊了不说,更重要的是,明年也可以继续出售债券啊! 事实上,只要脑子稍微好用的人都能看出,刘涚发行的这个债券,其实已经可以在一定的区域范围和条件下,代替银票来使用,并不输那些大型票号出的银票,至少在益州府,这种银票的信用是有保证的。 而一旦进入流通领域之后,债券的兑付,就变得更加容易了,至少很多人未必就一定要来兑换债券。 既然债券已经正式登上舞台,那么刘家庄在不久的将来会正式涉足票号钱庄行当,到时候的刘家庄,恐怕很快就能成为巴蜀地区的行业巨头,毕竟票号钱庄这种行当,更是需要强大的武力作为后盾,否则在乱世之中,很难保证始终存在。 刘涚灵机一动,开拓出来的前景是美好的,这一次高玉娘脸上终于露出由衷的笑容。 “我们要买,我们也要买!” 对于高家庄内院里上上下下的人来说,老爷子花一万两购买债券,其意义非同凡响,抛开债券这种全新的玩意儿本身利息收益,光是看在老爷子的面子上,每个人多多少少都会买一些的。 当然,也不排除的确有一定的积蓄,却不知道该怎样将积蓄转化为收益,同时也对刘家庄将来很看好的人,是真心实意的冲着债券稳定安全的收益,而购买的。 仅仅是半天的时间,刘涚这一次带来的五万两债券,竟然就销售一空,而且高家庄内院还有人想买却买不到,这样的结果,再一次证明了流水在这些方面不如高进的地方。 高家庄如今的繁荣程度,其实已经不如刘家庄太多,光是那数万兵马的家属,就给刘家庄带来了十万级的常住人口数量,即便一个人购买一两银子的债券,那也是十万两白花花的银子啊! 而高家庄目前的常住人口还不足一万,也就是说,这个债券的平均购买数量,已经超过了每人五两。当然,这也跟高家庄常住人口多年积累有关,刘家庄的常住人口虽然多,但很多人都是刚刚搬迁进来不久,一来对刘家庄的忠诚度未必就很高,二来积蓄也很难有高家庄那么丰厚。 不过对于明日在刘家庄的公开发售,刘涚还是很有信心的。他的这个信心来自于刘家军高昂的军饷费用。 仅仅是从军饷支付的方面来说,刘家军里不论是将领还是士兵,所领取的军饷,绝对是冠绝全世界的,这也是刘家军战斗力异常出众的原因之一,将士们都能领到高额的军饷,一方面能够改善家庭生活,另外一方面,对刘家庄内部的商业繁荣也是有很大的好处,而事实上,刘家庄内部的很多商业行当,最终还是把持在刘涚这个大家长的手中,故而,只要刘家军的家属一直长期居留在刘家庄里,那么军饷支付的再高,很大一部分最终还是会流回到刘涚的手中来,这是一笔长期的,而且很划算的买卖。 但不论大家怎么消费,始终还是会有一部分军饷被结余下来,而刘涚要做的,就是连夜召开了高层将领会议,别的事情都不说,只说关于债券的问题。 诺大一支队伍,要是在购买自家债券这件事情上,被高家庄给比下去了,那实在是太丢脸了。 卢宏也好,李显忠李世成等人也罢,包括吴安邦等一批最早跟随刘涚的将领,纷纷表示,明日公开发售的时候,他们会亲自带着现银来购买,至于说购买的数量,刘涚虽然没有规定,但身为刘家军的高级将领,谁要是少于一两千两这样的数额,恐怕面子上还真是挂不住。 至于说高玉娘,她是没有时间来参加这个会议了,由刘涚亲手写了两张令牌,交给高玉娘和安娜两个人,使得她俩成为除刘涚之外唯一可以随意出入债券印刷处的人,而今夜里,高玉娘就要亲自去督促,将明天需要的债券印刷出来。 有了高家庄的例子在前,高玉娘今天晚上的目标,就是印刷至少十五万两白银的债券! 咋一听,十五万两白银这个数额像是有些恐怖,但刘涚等人心中都明白,真要是卖的好,十五万两债券,还真就未必够呢! 要说因为债券发行这件事情最郁闷的人,莫过于吴璘了。虽说到晚上的时候,这厮仍旧是嘴硬,一口咬定刘涚很难在剩下的不到二十天时间里卖出二十五万两白银的债券,但其实吴璘心中明白的很,他那两千两白银的赌约,怕是已经输定了。 甚至于吴璘自家都在想,要不要让刘涚留一些债券,等到吴家那些核心家族成员搬迁过来之后,也购买一些。之所以要购买债券,不仅仅是为了债券的收益,更重要的是,这样可以拉近跟刘涚,高玉娘,甚至整个刘家庄之间的距离,使得吴家,能够在最短的时间内,真正融入到刘家庄这个大集体之中。 有动员会议,有充足的准备,有舆论的支持,等到第二天债券正式开始售卖时,场面是火爆的。 正如刘涚等人预料的那样,大凡事将士家庭,少则十两,数十辆,多的几百两,上千两的购买债券,最终的结果就是,十五万两债券,不到两个时辰的时间,就兑换一通。 也就是说,从昨天在高家庄发售开始,两天时间两次公开发售,就已经为刘涚带来了二十万两白银的收益,这样疯狂的结果,就连刘涚自己,一开始都是没有估计到的。 而二十万两这样一个庞大的数据,再次向世人证明了,天府之国,名不虚传,藏于民间的财富,多的难以想象。 “夫君,咱们的城池,不仅可以继续开工,而且舍得加工钱的话,怕是还能提前完工呢!” 发售结束之后,庆功会自然是必不可少的,而在庆功会上,最高兴的人莫过于刘家庄真正的大总管高玉娘了。 二十万两白花花的银子,大大的充实了刘家庄的库房,也让账面一下子变得宽裕起来,有了这笔钱,不仅可以采购原材料,更能通过提高待遇来激发工匠们的积极性,从而加快施工速度,高玉娘甚至还准备去更远的地方聘请工匠,争取在最短的时间内,将城墙修建起来。 至于说高进,则是跟刘涚商量,在刘家庄个高家庄交界的地方,设立一个兑换铺子,由两家子弟兵共同保证铺面的安全,在最近两天时间内,逐步投入十万两左右的债券发售,这是高进估算出来的内部消化能力。 同时,还需要成立一支专门的队伍,这支队伍将会从两家子弟兵当中挑选,由高进和刘涚共同管理,主要负责兑换铺面、库房,以及将来大宗交易时客户的安全保卫工作。 这些后续的工作相对来说繁琐,而刘涚自觉没有那么多的精力,他最终决定,将印章交给高玉娘保管,而具体事务方面,安娜协助高玉娘完成。 两个女人肩膀上的担子再次加码,但为了大业,不管是高玉娘还是安娜,都表现出极高的工作热情来,一点埋怨的心思都没有。事实上,作为一个女人,能够参与到这样重大的工作之中,当世之下,恐怕也只有高玉娘和安娜,才有这份机遇,其他的女人嘛,终究还是守着相夫教子的规定,不得脱身。 两个庄子这几天里,茶余饭后闲聊的话题,就是关于刘家庄的债券了。买了债券的,心中总是忍不住去盘算,到期之后自己能够获得多少收益,而还没有买到债券的,要么就是表现出对债券到期能否兑付的担心,要么就是在打听,啥时候可以去购买。 不管怎么说,刘家庄这个债券的风声是已经传出去了,仅仅两天之后,整个成都县,都已经在传这个事情。 而就在刘家庄内部债券发行点正常运营的时候,一大群不速之客,也赶赴到高进的县衙当中。 第367章 第三四〇章 新天地,众成城(中) 因为发售债券的事情,高进也是忙碌了好些天,这才刚刚抽身回来,处理一些这两天积压的公事,殊不料这才开始工作没多久,衙役就匆匆进来报告,说是有人求见。 “见什么见?要断案的递状纸,没见老爷我正忙着么?” 高进略微有些不爽利,这衙役,怎么就没电眼力劲呢,要不,回头换个人来伺候? 其实这也是高进自己找的麻烦,像别的县令,哪有他这么个忙法的,大多都会聘用好几个幕僚师爷帮着处理事情,这样一来身为正主儿的县令,自然就空闲下来。 可偏偏高进如今正是官赢浓的时候,压根就不屑于请什么幕僚,凡事亲力亲为,不累才是怪了。况且今日也不是这衙役没有眼力劲,实在是来的人,区区一个衙役,他也担当不起啊。 故而当高进表现出不耐烦时,那衙役也是硬着头皮不敢就这么走了,还是再次开口,“大人,这些人,您还是见一见的好!” “哦?” 高进虽说脾气是大了些,但也不是那种没脑子的人,都这样了衙役还在强调,那就证明求见的人,恐怕还真是有不得不见的原因。 “都是些什么人啊?” “张家家主,李家家主,赵家家主,还有.”那衙役也算是口齿伶俐记忆力好,高进这么一问,那衙役竟然一个不拉的都给背出来了。高进一听,好嘛,几乎整个成都县的乡绅富豪,都来了。 此时高进心中也有些紧张了。他是成都县的县令不假,但刚刚衙役报出来的那些名字,代表的可是相当于半个成都县财富的所有者,这些人汇聚到一起,高进想不重视都不成。 真要是将这些人一起得罪了,那高进将来在成都县,想要做点事情恐怕就会变得异常困难了。 “他们这是商量好了么?快请吧!” 此时高进也不能再摆县太爷的架子,先去偏厅里等着,自然有下人送上茶水,紧跟着,那些乡绅们,就次第进来,挨着顺序向高进见礼。从这些乡绅的态度当中也可以看出,其实他们并没有将高进当成高高在上的官员,自古以来,除非是高到一定程度的官员,否则在那种地方一流富豪面前,官员的面子,还真是没有那么大的。 寒暄之后,高进也不想浪费自己的时间,干脆就单刀直入,开门见山的问他们的来意。 恐怕这些乡绅在来找高进之前也有过简单的商议,故而由诸人之中不论是财富还是势力都最强的张家家主开口。 “大人,我等听说,刘家庄发行了一种债券,利息高,时间长短可以选择,而且还是刘家庄和县衙共同担保,可有此事?” “唔,确有此事,不过县衙并没有参与担保,大家都知道,县衙乃是朝廷的衙门,怎么能参与到民间事务之中呢?”高进捋着胡子,他也是当上县太爷之后,才开始蓄须,到现在总算是小有所成。 “县太爷何须遮遮掩掩呢,高家庄和刘家庄,那就是一体两面,一损俱损,一荣俱荣,刘家庄担保就等同是高家庄担保,高家庄担保,那也就是大人您在担保啊!” “意思没啥区别,但话就不能这么说了,要是让别有用心的人听了去,向圣上告个御状,本官可就冤枉了!” 高进的话,落在那些乡绅的耳朵里,当真是让他们嗤之以鼻。如今刘家庄在刘涚的带领之下,究竟在做什么,恐怕成都县里里外外的明眼人,心中都是有数的。 说起来也就是巴蜀这个自古独立特行的区域了,换成是在南宋朝廷治下的任何一个地方,像刘家庄和刘涚闹出的这般动静,早就报到朝廷之上,弄不好就给当成叛逆,剿了。 “大人,不知刘家庄发行的这种债券,我等是否可以购买呢?” 沉吟片刻之后,那作为发言人的张家家主,再次开口问道。 “这个嘛.” 高进感觉颇有些奇怪,何以他还没有去向这些人宣传,这些家伙就自觉自愿来找上门来了?更让高进奇怪的是,如果说他们仅仅是从商业利益的角度出发,要购买债券的话,那也不应该来找他这个县令,直接去刘家庄找刘涚,或者是找高玉娘洽谈,岂不是更好? 只是高进都不知道,这其中,还真有点小小的问题。 刘家庄,虽说是以一个巨无霸的身份存在于成都县的边上,占据了整个益州不小的地盘,但是刘家庄真正跟成都县这些乡绅打交道的时候少,业务就更是几乎没有。 因为过去刘涚考虑的重心主要都集中在军务方面,而刘家庄的资产增长,也是来源于刘家军的军事行动,几乎没有具体的商业行为,也就导致外界对刘家庄压根就不熟悉,只知道刘家庄很厉害,武装力量冠绝巴蜀,但却没人能够真正的更刘家庄沟通,说到底,就是刘家庄还没有融入到成都乡绅土豪这个圈子里来。 最近刘家庄有大兴土木,要修筑城池,甚至城池的规模在传闻之中已然超过如今的成都县城,作为成都县最富裕的这群人,自然就坐不住了。 他们想了解刘家庄,想知道刘家庄最终的目的,却苦于是没有门路,如今好不容易听到刘家庄在发行债券,对于张家这般的乡绅土豪来说,银子是小事,家族的生息繁衍,那才是大事。 在南宋朝廷的东边,不管韩世忠也好,岳飞也罢,始终没有能够在对金正面战场上取得决定性的胜利,更夸张的是,最近因为将领之间的矛盾,加上朝廷一时不查,竟然让一个南宋将领,率领着数万朝廷兵马,直接叛变去了伪齐国,前些日子才被刘涚打压的伪齐国,声势一下又恢复过来不说,军事实力也是再度加强了。 这些倒是暂时跟高进没啥关系,但是,对于生活在巴蜀境内的这些富商来说,为了家族的千秋万载,他们必须要提前做出选择。作为大户土豪,这些人对于投资和收益的理解,绝非是寻常家庭,寻常人可以比拟的。 在他们看来,既然无法离开巴蜀,离开益州府,又偏偏遇上这般的乱世,那么就需要有一个决断了。 刘涚统领的刘家,虽说到现在为止,除开修筑城池这件事情之外,并没有表现出过于扩张的姿态,然而像高进面前的这些人物,又岂会没有自己的消息渠道? 发生在伪齐境内,刘家军跟金弹子率领的伪齐军的一战,经过和过程都已经传到了巴蜀,传到了这些人的耳朵里,只要付出一定的代价,谁都能将真实的情况了解到八成以上,能够正面,以少胜多,那么刘家军的真实战力已经达到了什么样的高度,这些家主们心中岂会无数? 况且迎击金弹子,刘家军出动的兵力,还不到一半,那么在即将到来的大乱世之中,刘家又会上升到一个什么样的高度? 这些情况,都会促使各大家族对刘家,这个巴蜀如日中天的新兴贵族的每一个行动,进行认真的分析。 而这次,刘家在刘家庄和高家庄内部大肆发行债券,在各大家族看来,就是一个机会,一个深入了解刘家和高家联盟,甚至于能够在这个联盟之中获取发言权的机会。 不要以为这些大家族的钱都是天上掉下来的,其实反而是这样的大家族,更需要一代代才华横溢的人,才能达到今天这样的规模。 经过简单的磋商之后,这些个益州府有数的大家族决定联合起来,要向刘家和高家的联盟摊牌了。 当然,限于他们跟刘涚之间陌生的交情,经过商议之后,还是决定从高进这个县令下手,打开突破口比较好。 毕竟高进再怎么厉害,也只是一个县令而已,可刘涚就不同了,人家至少是个大将军,哪怕没有朝廷的任命,光是把如今刘家庄的私兵拖出来,占据一个巴蜀,完全不是问题。 割地当诸侯,在这些家主看来,刘家早已经具备了这个能力,而刘涚迟迟不发动,只能证明一点:人家看的更远,想要飞的更高! 对于各大家族来说,他们看重的,是稳定的社会和高额的利润,使得家族能够进一步的扩张,至于这个天下究竟是谁来当皇帝,反倒不重要了。当然,若是天下的统治者,能够更多的维护他们这些大家族的利益,那就是最好不过的事情。 “大人,此事毋庸遮掩,整个成都县,乃至整个益州府的人都已经知道了,我等只是觉得,像这样的好事,大人应该拿出来,让整个益州府的人都分享,才不负父母官之称谓啊!” 那张家家主,在高进沉吟之时,站起来拱手鞠躬,一句话,就把高进给抬举到了天上,让高进想找个楼梯下来都不成。 “让整个益州府的人分享?张先生这话,是不是说的过于武断了?修筑城池,乃是刘家庄和高家庄的私事,只要是在两家自有的地皮之上,哪怕就是朝廷,也无权干涉吧?” 高进也不是省油的灯,虽说现在他还不清楚,何以这些大家族对此事如此上心,但将自己的姿态拿足,总是有好处的。 第368章 新天地,众成城(下) 就在众多成都县乡绅富豪找高进,欲在刘高两家的联盟里搀和一把的同时,刘涚却是接到了一个相当棘手的情报,金弹子在收容了郦琼以及其率领的四万宋军之后,竟然有再度向南发动进攻的趋势。 “哥,消息是朝廷那边传来的,绝对没错,郦琼这老家伙,失心疯了,哪怕是跟张浚有仇,也不该就这样叛逃了啊!他以为去了伪齐就能得到重要了?他这是在做梦!金弹子是什么人,那可是脑后生有反骨,天生无情无义。” 不理睬吴璘在旁边喋喋不休,脑子里想的却是记忆当中历史上发生的事情。 刘涚觉得,若是自己没有记错的话,今年应该是金国撤了伪齐国,将伪齐的地盘重新收回的一年。 但是很显然,此时的伪齐国,已经不是金国可以随意拿捏的傀儡势力了。就从目前掌握的情报来看,金弹子在入住伪齐国之后,采取的方式跟历史上刘豫用的那一套截然不同。 相比刘豫对金国那种唯唯诺诺的态度,金弹子首先在心理上就是不太重视金国的,加上他这一脉人力的收拢,随着时间的推移,如今已有太多太多的金人,进入到伪齐国的朝廷和军队之中,以至于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现在的伪齐国,成了金国之外的又一个女真势力,而且因为金弹子的缘故,这个势力不容小觑。 不管是过去的孔彦舟、李成还是现在的郦琼,这些宋将之所以更愿意叛变到伪齐,是因为伪齐始终没有承认自己是异族势力,然而大家心知肚明,只要伪齐国能够继续下去,那么迟早有一天,这种情况会发生彻底的改变。 金弹子这个人的崛起,对于金国和对于南宋来说,影响都非常大。虽说到目前为止,金弹子在面对金国的时候,始终摆出合作的态度,但谁都知道,如今的伪齐国,那就是正在学飞的雏鹰,一旦羽翼丰满,金国未必就能将其制住! 而对于南宋来说,日益强大的伪齐,造成的压力同样巨大,除非是有朝一日,伪齐跟金国之间发生战争,否则,一个强大的伪齐,并不符合南宋朝廷的利益。事实上,最近伪齐跟南宋之间的战事,大部分是南宋在吃亏,以至于南宋前期占据的一些优势,相互抵消之下,已经变得越来越渺小了。 刘涚此时在思考的问题是,一个强大的伪齐,是否符合他的利益! 从根子上来说,刘涚不是一个为达目的而不择手段的人。如果说上一次,他不出兵拦截金弹子,任由金弹子率领三万多的精锐骑兵南下,襄阳六郡就绝对保不住,而南宋一旦失去了襄阳六郡,就意味着丧失北伐的条件,想要扭转局势,会变得更加艰难。 “哥,你有没有听我说话?” 一个人在旁边嘀咕了半晌之后,吴璘才注意到刘涚的神情,压根就不像是在听他说话,顿时,他变得无比郁闷,忍不住开口问刘涚。 “你说呢?有你在我这里磨蹭的功夫,你怎么不去安排接应一下你的家人?是了,我现在有事,你赶紧去忙吧,另外,输我的两千两银子,赶紧准备好!” “我啥时候就输了?你,你这不是才凑够二十万么?真当我什么都不知道啊!”吴璘一阵喊冤,虽说他基本上可以确定自己是输了,但总不想这么快就认输。 “二十三万多了,我们第一家兑换铺子,这两天又卖了三万多的债券,你这个孤陋寡闻的家伙,就这样,我先走了!” 丢下吴璘,刘涚的确是要去做点事情。 今天吴璘送来的情报,让刘涚有个极不好的感觉,金弹子在这个节骨眼上做出南下的姿态,刘涚却总觉得,未必就一定是要去对付南宋。 在刘涚看来,拦截金弹子的三万骑兵,不仅仅是伤了金弹子的筋骨,更重要的是让金弹子丢了脸!若这件事情是别人做的也就罢了,可偏偏这件事情是他刘涚做的,这就有些不同了。 对于金弹子来说,王重阳、刘涚这两个名字,怕是他心中永远难以放下的,只因为这两个人,刺杀了金弹子的父亲,错非如此,金弹子又何必走到今天这个地步,有他的王爷老子在,指不定金国的皇位,他金弹子都有机会争上一争! 况且,生为人子,岂能不为父报仇呢? 王重阳是行踪渺渺也就罢了,可刘涚却是活蹦乱跳的现于世上,金弹子肯定不会放过一切机会。 故而刘涚总觉得,金弹子会选择巴蜀这个方向,来下手。攻破巴蜀,不仅可以杀刘涚报复仇,同时也能完成至今金国没有完成的战略目标,若是金弹子真能牢牢的将巴蜀掌握在手中,那几乎就等同立于不败之地了。 径直赶赴军营,刘涚要去找麾下的将领,好好的谋算谋算,若金弹子真有进军巴蜀的打算,那又要如何应对? 在刘涚的命令之下,刘家军的将领们很快就集中起来。 因为筑城这件大事,刘家军中大多数将士都没有外出训练或者是掠夺异族,大多数士兵都去工地,做工的同时也是打磨力气,锻炼筋骨,而将领则是抓紧时间训练新丁,研究战术。 包括原本在仙人关的胡立等人,在经过吴阶的默许之后,也都统统回来了,留在仙人关负责的,只是几个底层将领,维持着那五千兵马而已。 半个时辰的功夫,几乎所有将领到位,刘涚也就将最新的情报转述给大家。 那卢宏,虽说武力值高,而且论资历,也算是刘涚麾下排在第一梯队的人,却偏偏是脑子简单,对于刘涚刚刚讲述的情况,不以为意,搓搓鼻子道:“金弹子也不过如此嘛,大人何须担忧?若他往东也就罢了,他要是往西,咱们兄弟定能让他来的,走不得!” “卢家哥哥说的倒也是没错,大人,我军如今可战之兵三万多人,弓骑兵两万余,狼骑兵八千余,金弹子若是想要来巴蜀撒野,怕是不够看!” 作为卢家的世交,柴青源在卢宏之后开口,也相当于是赞成卢宏的看法。 胡立等一系人,则是两眼巴巴的望着刘涚,一般情况下,刘涚不开口,他们这一系听的就是詹木的招呼。 当刘涚转眼去看詹木时,却发现詹木还沉浸在思虑之中,好像有什么问题没想通似的。 刘涚也不去打搅他,眼神移向李显忠。 在刘家军之中,李显忠和李世成,以及李家起来的几个中层将领,算是一个派系,他们过去都是伪齐的人,相互之间的共同话题也稍微多一些。 “你们觉得呢?” “回大人,”李显忠跟李世成对视一眼后,起身向刘涚抱拳道:“末将觉得,若是金弹子真将精力集中到巴蜀的话,恐怕会是我军的一个大麻烦。” “其实也不会很麻烦,这个还得看金国的态度!” 在李显忠开口之后,詹木也终于抬起头来说话了。作为最早跟随刘涚的一批将领,詹木可以算是刘涚半个徒弟。 “詹木兄弟此话有理,金国的态度,其实很重要。如果说朝廷的兵马死死的缠住金国大军,恐怕,金国也就无暇来过问金弹子的事情。”李世成摇了摇头,也跟着说道。 随着话匣子的打开,气氛活跃起来,反正也是讨论,就各抒己见。对于将领们的这种行为,刘涚并没有阻止,相反,他觉得这样挺好,只有让他们自己去思考,解决问题,才能促使在大局观上的进步。 “依末将看,我军的危机,还是在于名不正,言不顺!” 这句话,还是詹木总结出来的,而他简明扼要的这么一说,却是得到了在座将领们的纷纷首肯。 “詹木这话说的没错,我也是赞同这点!金弹子对巴蜀可用之兵并不多,虽说我军目前无法跟整个伪齐国的军事实力相提并论,但是凭借天时地利人和的条件,我们有信心消灭掉任何来犯的敌人,关键还是在于,我们不够名正言顺啊!” 刘涚缓缓摇头,名正言顺四个字,说起来很简单,做起来却很难。当初他之所以想方设法的要加入到吴阶麾下,不就是为兵权么?有了兵权,才能名正言顺的招募勇夫,训练士兵,指挥军队,像眼下,这样小小心心的行事,当真是不方便的紧。 屋子里,因为刘涚的这句话,猛然间陷入沉默之中。 谁都能听懂这句话,也能理解,可是眼下,谁都无法拿出一个切实可行的法子来。 “依俺说,等城池修好,砸门不如就反了吧!” 许久之后,卢宏那苍莽的声音猛然响起,一部分将领在听到这话之后,两眼顿时一亮! 反了,就能正大光明的招兵买马,反了,就能正大光明的迎击敌寇,反了,就能万众一心,众志成城! “反了?” 见众人因为卢宏这句话兴奋,刘涚不由的眉头一皱,低喝道:“你们大家都是这般想的?” “大人,我等觉得,一旦城池筑好,反了也没啥不得了啊!”柴青源脸色兴奋,他对于南宋朝廷,最是没有念想。 “哦,你们觉得,一座城池可以成为依仗了?你们觉得,韩世忠、岳鹏举,这些都不在话下了,若真是这样,那我倒是同意,干脆反了!” 第369章 定章程,困天下(上) “你们若是觉得岳鹏举,韩世忠,吴阶等人都已经不在你们话下,都可以轻松应对的话,我倒是不反对你们的意见,要反,咱们反了便是!” 刘涚这话一出,屋子里的所有人顿时就不再开口了。 岳鹏举、韩世忠在大家心中是何份量姑且不提,也不用提,光是说吴阶,哪怕刘家军坐拥数万精锐,外加一座城池又如何?即便能将整个益州府控制在掌指之间,那吴阶只需登高一呼,相信整个陕西外加巴蜀的宋军就会汇聚起来,将益州府重重包围,到时候,刘涚的这点兵马,又能翻起多大的浪花来? 死守益州难,死守成都县和刘家庄更难,没有足够的资源,仅仅依靠一府之地,别的不说,光是消耗性的军械,很快就会在交战之中耗费一空,若是弓弩兵没有了箭矢,还当什么弓弩兵,还守什么城? 所以,刚刚冲动的人,现在也不冲动,刚刚叫嚷着要反的人,此时也沉默了。 反,说起来简单,要做也不难,难就难在,一反就能成功。 刘涚隐忍了这么多年,不就是因为始终没有哪怕五成以上的把握?像造反这种事情,不说七八成把握,但至少要有五成以上的把握,才不会轻易的连累到家人。 不仅仅是刘涚有家人,在座的武将一半以上,其家眷都在刘家庄之中,不能因为自己一时快意,就搭上九族的性命啊。 “怎么,没话说了?” 刘涚的眼神横扫众人,鼻腔里发出一声冷哼,他的确是很不满意,不满意的是,经过他这些年的悉心培养,下面的人思考问题还是如此的不成熟,不冷静。 身为将领,若是只有热血冲动而没有冷静掂量,是很容易出大问题的。 见再没有人开口,甚至都没有人看抬头跟自己眼神相对,刘涚知道自己已经震住这群嗷嗷叫的小兔崽子了,他这才将语气一转,手指节轻轻敲打桌面,道:“金弹子南下,未必一定就是要图谋巴蜀,刚刚我特意没有提醒你们,却不料你们竟然没有一个人注意这点。” 听刘涚这么一说,众武将有人皱眉,也有人流露出渴求的眼神,他们忽略了什么,他们希望从刘涚口中获取答案。 “金国!金弹子若是想图巴蜀,你们觉得,金国就会坐视不理?说句难听点的话,过去的伪齐国,那就是金人养的狗!狗要咬人,主人家可以纵容,可狗都要上桌抢主人的饭碗了,你觉得,哪个主人会容忍这样一条狗的存在?狗就是狗,永远不可能上的了台面!” 随着刘涚的话音落下,众人脸上纷纷释然。可不是么,金国图巴蜀好些年了,到现在都还没有得手,凭什么金弹子就能打下来?退一万步说,金弹子即便是有这样的能力,那金国会同意么? 让巴蜀落入金弹子的手中,凭借此时伪齐国的军事状况,那不管是对南宋还是对于金国来说,都是极其危险的事情,毫不夸张的说,当金弹子占据巴蜀之后,他就有了跟几大势力平等对话的资格。 若是金弹子想,他可以联金灭宋,也可以联宋抗金,他甚至可以跟西夏、辽国和吐蕃大势力联合起来,形成一个松散的军事团体,来共同抵抗金国和南宋,如此一来,即便是以金国的强势,恐怕都不会轻易去撩拨伪齐、西夏加上辽国形成的军事同盟,到时候,天下大势又会变成什么模样,还真是难说。 这就是巴蜀重要的地缘优势,也是为何当初刘涚强烈要求迁徙到巴蜀的原因之一,得巴蜀者,虽难得天下,但能安天下。 刘涚一开始没有想过迅速平定天下,他知道自己起点低,基础薄,所以他想的就是安天下,而不是得天下。 “大人,那我们是不是就要先观望一段时间,再做定夺呢?” 众人沉思许久之后,詹木皱眉问道。 “观望?詹木,你觉得,我们有观望的时间么?我们的时间很有限,是不可能用来浪费的!” 轻轻一拍桌面,刘涚站起身来道:“观望,我们没有时间,造反,现在时机也不合适,所以我们现在要做的事情,就是努力的壮大自己!” 指着詹木,刘涚道:“詹木,从今天开始你不用跟着我南征北战了,我任命你为刘家军总参谋,坐镇刘家城,负责城池和军队的防务工作,向我负责!” “得令!” 詹木起身立定,等刘涚任命完毕之后,毫不迟疑的就领命敬礼。 “青源,我任命你为刘家军狼骑兵第一纵队统领,领狼骑兵四千人,副统领你自己选拨向我提交名单,防区为益州府正北方向!” “得令!” 柴青源的举动,如同詹木一般,神色坚毅,无喜无悲。 “显忠,你负责刘家军狼骑兵第二纵队,统领,同样是四千人,防区为益州府正南方向。” “得令!” “世成,你负责刘家军弓骑兵第一纵队,统领,四千人,防区为益州府正西方向!” “得令!” “胡立,你负责刘家军弓骑兵第二纵队,统领,四千人,防区为益州府正东方向!” “得令!” “卢宏,你负责刘家军弓骑兵第三纵队,统领,四千人,防区为益州府正东方向!” “得令!”卢宏也是起身,嗡里嗡气的应诺敬礼。 “胡立,你负责刘家军步兵第一联队,统领,四千人,防区为成都县。” 虽说胡立被任命统领的只是步兵,但是他的防区可是成都县,这就显出轻重来了。虽然目前刘涚下令修建的只是刘家庄的城池,但是谁都看得出,刘涚的目标是将整个成都县收入囊中,据成都县城为己有。 所以,胡立虽然带领的只有四千步兵,然而这四千步兵的防区却是成都县,也就是说,胡立的职责,其实就是卫戍部队了,当然,也只能算是卫戍武装力量的外部。 只因为在刘涚的心中,还会将一部分军力,交给高玉娘或者是安娜来统领,虽说她们的身份是主母,但是在起步阶段,刘涚也顾不上那么多了,再说,这两个女人当个几千人的统领,从能力来说,那是绰绰有余的。 至于说杨再兴,刘涚不仅给他留了两千狼骑兵,还有将来的火器队之中一部分兵力,当然,刘涚也没有忘记给自己留下一支队伍。 这支队伍如今还不存在,只是在刘涚的心中,已经粗具规模,刘涚也相信,有朝一日,当这支队伍出现在世人面前时,将会是何等的震撼! 这一次会议,对于整个刘家军,甚至是对于这个天下的大势,都有着非比寻常的重要意义,正是这场会议,决定了将来刘涚麾下南征北讨的几个重要将领,而这些将领,在将来都会大放异彩,注定成为名留青史的武将! 当然,在刘涚的身边,还有两个比较重要的将领,一个是始终站在刘涚背后的吴安邦,另外一个,则是除了刘涚之外,谁也不知道具体去向的张汉。前者不用说,唯有亲卫队统领的头衔才符合其一贯的存在,至于说后者,在众人看来,那就应该是刘涚手中捏着的秘密力量统领了。 会议结束之后,就是兵马的分割。 幸亏如今的刘家军,士兵素质相对来说很均衡,加上将领之间的和谐友爱,并没有因为士兵队伍的划分而产生矛盾。 不过还是有人不高兴,那就是杨再兴和柴胡这两个半大孩子。 柴胡小在心性,哪怕被清虚散人带去培养了一段时间,回来之后的柴胡,性格上的变化还是不多,还是只跟杨再兴关系好,跟他嫡亲兄长柴青源的关系,却是不咋地。 这次划分队伍,杨再兴觉得自己竟然没有成为一队统领,实在是让他伤心,如果不是见刘涚正在忙碌,他定然要去找刘涚问问。 眼瞅着一个个熟悉的狼骑兵同袍被人选走,杨再兴当真是感觉自己心都在滴血了。 “再兴啊,这样下去不行啊,咱们都没兵了,难道今后上阵就只有单挑这个活儿?” 柴胡在一旁紧捏着拳头。其实他对能不能上战场杀敌兴趣并不大,之所以紧张不满,一个原因是为杨再兴被忽视,另外一个原因,倒是因为他喜欢给人打架,上阵杀敌在柴胡看来就是打架嘛,他乐意,若是将来只有看人家打架的话,他就会感觉很不乐意了。 所以,当杨再兴在一旁闷闷不乐的时候,柴胡也没有忘记在一旁喋喋不休,虽说他本意不是为了煽风点火,当效果却是当真很雷同。 “不行,我要找干爹去!不能让他们这么就把狼骑兵分了,狼骑兵是我的,是小玉的!” “嗷呜!” 始终守在杨再兴身边的狼王小玉,此时也突然仰天发出一声长嚎,它这一叫,顿时让整个军营的狼,都跟着叫了起来。 错非是有经验的士兵,恐怕都以为是狼群暴动了,而此时,杨再兴已经急匆匆的去寻刘涚,要问个清楚明白! 第370章 定章程,困天下(中) “我不是已经留了两千狼骑兵给你了?而且还是最精锐的两千人,怎么,你还嫌少不成?” 对于杨再兴的“兴师问罪”,刘涚是一点预料都没有,他压根就没有想到,杨再兴竟然会因为这件事情而不满。在刘涚看来,十六岁的杨再兴,能够率领两千狼骑兵,那已经是很了不起的成就了。 虽说历史上不乏在这个年纪率领更多军队的年轻小将,但刘涚相信,那些小将率领的兵马怎么也比不过有狼王小玉存在的狼骑兵,更何况下一步,刘涚还打算将火器队伍一并交给杨再兴来统领。 随着杨再兴年龄的增长,刘涚必定还会给他更多的兵力,毕竟杨再兴是他的干儿子,有什么好事,难不成刘涚还真会忘了他不成? 可是,杨再兴此时的出现,却是让刘涚对杨再兴颇有些失望了,这么大的人了,接受刘涚、高宠等人的培养时间也不短了,怎么心性就始终培养不出来呢? 正当刘涚心中窝火的时候,杨再兴却是很委屈的指着小玉道:“干爹,你有没有想过,你把狼骑兵分开之后,小玉怎么办?没有它在,那些山狼如何懂的良好的配合,如何能够发挥出最大的战斗力来?” “嗯?” 杨再兴的这句话,倒是让刘涚有些意外了。他在分派兵力的时候,却是完全没有想到过这个问题。当刘涚的眼神挪向蹲坐在一旁的小玉时,这个通人性能懂人言的家伙,竟然眯起眼睛,缓缓点头,好像很赞同杨再兴的话。 “嘶.再兴啊,干爹还真是疏漏了。你的这个疑问提的很好,但是我想啊,小玉应该有能力解决这个问题,对不对啊,小玉?” “嗷呜!” 虽说小玉通人性,但毕竟不是个真正的人,它的智商或许有七八岁孩童,甚至是更聪明一些,但它还是无法区别出刘涚这话里话来的意思,它是狼王,而且是千年难得的狼王,岂能容忍刘涚小觑于它? 当刘涚话音一落,小玉顿时就发出嚎叫,那申请,那声音都在向刘涚表示,作为狼王,它当然可以让那些山狼跟骑士很好的配合! 杨再兴也能听明白小玉的意思,脸色就不那么好看了,如果不是当着刘涚的面,说不定他会狠狠的踹小玉两脚——别看小玉在外面骄傲的不行,它在杨再兴面前,那就真是比家犬还要纯善。 “好了,再兴,你不要再闷闷不乐,我好歹还分了两千狼骑兵给你,你吴叔叔,可是一点都没得分啊!” 吴叔叔自然就是吴安邦,作为刘涚身边的亲卫统领,吴安邦如今的确是哪怕一支狼骑兵小队都没能分到手,但却是半点怨言都没有,此时他就站在刘涚身后,不远的地方,面带笑意的看着杨再兴。 杨再兴转头,眼神在吴安邦脸上扫过,低下头沉思片刻,这才又抬头起来,两眼直视刘涚。 感受到杨再兴眼神里的浓浓不甘,刘涚笑道:“怎么,你是想问问我,要如何才能提高你的带兵权限?” “是!” 点点头,刘涚笑道:“小伙子有志气,柴胡呢,你怎么说?” “我没关系的,刘叔,只要有作战任务时,我能上阵杀敌,带兵多少无所谓!” 这应该是刘涚最希望听到的答案了。 刘涚知道,要让杨再兴在后方闲着,那绝无可能,这小子年纪虽然不大,但脑子里整天想的都是如何打仗,杀敌,报仇雪恨! 要说报仇,这全天下的汉人跟女真金国怕是都有仇,然而真正能够手刃血仇的又有几个呢?像岳飞、韩世忠这样的名将,又有多少呢?大多数军伍里的人,或许他有岳飞、韩世忠之流的潜力,可惜却在他将这样的潜力发挥出来前,就已经是夭折了,亲者痛仇者快。 刘涚不希望杨再兴陷入这样的命运之中,但他同样无法阻止杨再兴领兵出征,因为他更不希望杨再兴成为温室里的花朵。又要征战,还要保证杨再兴的安全,有一个柴胡这样的高手,时时刻刻伴随着杨再兴,那自然是最好不过了。 “走,我带你们去研究所转转!” 沉吟片刻之后,刘涚站起来,对两小说道。 “研究所?” 听到刘涚的话,两个孩子的眼神顿时亮了起来!要说整个刘家庄里还能让两小好奇却不得的地方,除开刘涚的卧室之外,就只剩下研究所了。刘涚的卧室,那自然是永久性不开放的,但是研究所,杨再兴和柴胡梦中不知道想过多少次了,此时刘涚主动提出带他们进去转转,两小自然高兴的不行,就连杨再兴,这会儿都忘了自己来找刘涚的目的了。 “安邦,你也一起来吧,有些事情,正好跟你透露一些。”带两小去研究所,刘涚也没忘记捎上吴安邦。这些年,虽然一直没有明确,但吴安邦始终担负着刘涚的亲卫职责,工作兢兢业业,从不曾出过任何毛病,可以说,吴安邦是用事实证明,他是最合适承担这一职责的人。 分派兵力的时候,刘涚故意没有提及吴安邦,可是吴安邦却泰然受之,他这样的反应,算是经受了刘涚的考验。 沉默寡言、心性稳重,这样性格的人,也是最适宜长期留在刘涚身边。 四人一并出发,上马奔赴研究所。 这一去,四人就在研究所里待了半天时间。一来是因为研究所里很多研究工作都需要刘涚做出提纲挈领式的指导,二来两个孩子如同好奇宝宝般,这也想看,那也想研究,耽搁的时间确实不少。 而吴安邦,在研究所里除开随时跟着刘涚之外,就之研究了一样东西——火铳! 这是真正的火铳,而且还是短火铳! 在刘涚的指导之下,大笔的资金投入,让研究所终于成功的研发出采用激发方式发射的火铳,而击发方式,也就代表着这样的火铳,才算是真正进入到实用阶段。 如今,研究所制造出来的,尺长火铳,在三十步的有效射程之内,可以轻易的击穿铁皮铠甲和头盔,并且对人体造成严重的伤害,至于说能不能一击致命,那还要看使用火铳之人的枪法。 因为这一批成品比较多,刘涚很是大方的挑选了最好的两把火铳交给吴安邦,并且亲自教导吴安邦如何使用,这种新式武器,让吴安邦非常的吃惊! 南宋朝廷不是没有火器,事实上刘家军早已经有一支人数不少的火器队伍,但因为制造成本以及火器威力等等原因,即便是刘涚,也不想在现阶段就用火器大肆装备军队。 吴安邦对火器的了解,还仅止于以前见过的那种长长的火枪,然而这种便于随身携带和隐藏的火铳,其便捷的使用方式以及巨大的威力,却是让吴安邦震惊不已! 虽说火铳在上弹药这方面仍旧是明显的短板,但是在特定的时候,两把火铳,却有可能改变一个人,甚至是一个国家的命运!吴安邦觉得,他必须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掌握到火铳的正确使用方式,并且要做到刘涚说的“神枪手”,那样,他才能更好的保护刘涚。 杨再兴和柴胡两人对火铳虽然也有些好奇,但毕竟性格不同,杨再兴想的是领军杀敌,而柴胡追求的是更高的武功,所以对火铳这种东西,兴趣并不是很大。 要说杨再兴对研究所里最感兴趣的,还是火箭弹,这种现阶段杀伤力和杀伤范围远胜床子弩的利器,至于说柴胡,则是对研究所正在研究的“大马士革钢”兴趣浓厚,连着向刘涚讨了两次,希望能够有一把好剑! 大马士革钢其实并不是最适合铸造宝剑的钢材,其材质和特性注定更适合用于打造宝刀,不过柴胡对冶金和铸造方面了解甚少,所以他只能想到是铸剑。在刘涚再三保证,等到新型钢材能够批量制造时,一定给柴胡打造一把宝剑之后,这熊孩子才没有缠着刘涚。 等到四人从研究所里出来时,真正有实际收获的人,竟然还是只有吴安邦。 腰间隐藏着两把火铳,弹药盒子固定在马鞍之上,此时的吴安邦,还真就想马上找个没人的地方,按照刘涚在研究所里教导他的那种方式,苦练枪法! “安邦啊,你也不要着急,之所以让你先使用这两把家伙,主要还是希望你能够提前适应适应,我有种感觉,用不了多久,我们就能批量制造这种犀利的火器了,大概十年左右,战争的形式,就会因为这种火器的出现,而发生改变!” “干爹,你的意思是说,到时候,狼骑兵未必就是最强的兵种了?” “安邦啊,你怎么又忘了?干爹曾经反复告诉过你,这个世界上,只有相对而没有绝对,狼骑兵再强,他能强的过象兵?在南蛮那边,有一兵种,士兵们骑在大象身上作战,你觉得,一头战象,能够对付多少条战狼呢?” “这个嘛.干爹,那战象一定很贵的。” 杨再兴耍了小滑头,刘涚却也不点破他,眼神一凝,低声道:“如今你们该知道,为何我需要钱,需要大量的钱了吧?” 第371章 定章程,困天下(下) 就在刘涚忙着处理“家务事”的当口,在成都县衙门里,高进也在犯难。 因为是连同成都县之中家产最为丰厚的几个大户一并前来,故而那领头的张家先生,言语之间对高进并不太客气,甚至可以说是有些咄咄逼人。 只是因为高进一心想要在官道上走的更远,爬的更高,加之考虑到刘涚最近正是收拢人心的时候,所以才保持着一个不温不火的态度,来跟眼前这些土豪周旋。 其实,以张家先生为首的这些土豪,来找高进也不算是坏事,毕竟他们也是想要投资,说直白点,就是为了能够卖刘涚,卖刘家军一个人情,可正是因为这些人图的不是经济利益,高进才会迟迟不松口。 高进不松口,不代表那个张家先生就不开口,他口口声声说是为了给刘家庄城池的兴建添砖加瓦,然而每每说到后面,总要谈及一个高进不想听到的话题:权利! 说白了,这些土豪心中想的,就是“权利”。他们手中掌握的财富,已经达到了不再需要在蝇头小利上斤斤计较的程度,他们因为脚下的财富积累的太高,所以看的太远了。 人,站得高,看得远,这是没错。然而站得高了,一旦摔下来,必然也会摔的更惨! “诸位大家主,你们的想法,本官已经清楚了。既然是刘家庄发行的债券,那就是刘家庄说了算,你们怎么说没用,本官怎么说,同样是没用!”等到张家先生等人的话说完之后,高进这才不慌不忙的开口说道。 很显然,张家先生等人,对高进这种推诿的态度,很不满,然而不满归不满,要让这些富豪、土豪对高进做点什么,那还真是没有可能的事情,再怎么有钱,民也不能跟官斗。 “县令大人,修筑一座城池,怕不是一躇而就吧?如今刘家庄虽说已经出售了不少债券,但小民相信,欠缺的资金量恐怕仍旧是不小,若是这会儿坊间突然出现对刘家庄信誉有损的传言,那将来刘家庄想要卖债券,恐怕就不是那么容易,即便是已经卖出去的债券,也会让持有人担忧,更不能让债券代替部分银票,流通起来,大人以为然否?” 这张家先生不愧是有眼界的人,当高进开始表现出强硬态度时,那张家先生立马也转变了话锋,变得柔中带刚,更是隐隐威胁着高进,若是不如他们的愿,那私底下玩点小动作,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当真就难说了。 “哦,那张先生觉得,以刘家家主,刘涚将军的性格,若是坊间流传的是事实也就罢了,若流传的是有人恶意中伤,他会怎么处理呢?” “大人此言差诶!刘家庄,是成都县的刘家庄,但成都县,不是刘将军的成都县!若是刘将军想要在成都县,乃至益州府一手遮天,那还得看我们这些本地人,高兴不高兴!” “高兴又如何?不高兴,又如何?”高进的脸色沉凝下来,他两眼冷冷的望着那说话的张先生,开口问道。 “高兴的话,我们可以配合嘛!大家说是不是,不仅仅我们几家可以配合,只要我们几家联合声明,整个成都县大多数人,都是可以配合刘将军的!可若是我们大家一起不高兴的话,唔,即便刘家军麾下兵马如云,我们不能螳臂当车,但至少可以上报朝廷嘛!” “哦,我算是明白了,其实你们今天并不是真正想跟我聊什么,你们其实,是想跟刘将军面谈吧?” 高进这么一说,那张家先生等人却是有些沉吟了。 跟高进谈,毕竟高进是县令,是父母官,他这个官能不能做好,将来还能不能连任,说到底,还跟治下的那些土豪是否配合有很大的关系。 然而刘涚就不同了,人家是将军,手握重兵,而且只是在成都县郊区有个庄子,真正要说起来,别说是成都县县令,就算是益州府知府大人的面子,人家也未必要给! 更重要的是,这些年刘家庄在成都县究竟做了什么,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若这是得罪了刘家庄,得罪了刘涚,那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当真还难说的很,又不是没有前车之鉴。在张家先生等富豪看来,刘涚这种当兵的,脑子里都是一根筋,不知道好歹,不识进退,比的就是谁家拳头更大! 得罪了这种人,指不定就要承受其毫无节制的报复! 正是因为有这样种种的考虑,当高进提到刘涚之后,那张家先生等人暂时熄火,纷纷眼神交流,像是想要在短时间内得出一个主意,是否要去见刘涚,这可是个大问题。 “看来你们需要一点时间商量,那本官给你们商量的时间,明日上午,你们可再来衙门,本官会请刘将军到衙门做客,到时候你们若是真心购买刘家庄的债券,欢迎携带现金银票而来,若是想要问刘将军什么事情,唔,本官也不作保证,刘将军他就一定喜欢!” 这话说到最后的时候,高进的脸色已经非常难看了。 实在是张家先生等人的突然到访,让高进感觉到浓浓的威胁。但是站在他这个位置上,却很难对这些本地本方的富豪做出什么过激的处理,所以他才决定,将这个难题交给刘涚。 而接到高进通知的刘涚,一开始还真是有些惊讶了。 “大哥,他们有没有说,准备购买多少钱的债券呢?” “这个.”高进皱眉抬手,揉了揉额角,道:“这个我还真是没有问过。” “大哥,张家这些富豪,我了解实在是不深,那你觉得,像他们这样的一批富豪集中起来,大概有多大的购买能力?” “这个嘛,若他们真是全心全意要帮衬你的话,恐怕二三十万不是问题,要再多也难了!” “何以如此?” 高进的回答让刘涚有些不解。照理说吧,巴蜀作为自古以来的天府之国,向来也是以富庶著称,作为巴蜀核心区域的富豪,刘涚觉得身家少了上百万银两,那都不好意思叫富豪。 这是因为刘涚来自后世,对古代富豪家族的情况不够了解。 而高进却是很清楚,想当初的高家庄,也能算是富庶,但若真是要让当家的高进摸现银出来,又能有多少呢?在古代,金银也好,铜钱也罢,说到底,并不是用来衡量一个家族富裕程度的。 就拿今日来找高进的那些富豪来说,通过经商发家的,或许还真有不少真金白银,不是藏在家中,就是存于钱庄票号里,但除开这些经商发家的富豪之外,大地主,他们的金银数量其实并不多,所谓富裕,主要还是富裕在对土地的拥有量,以及粮仓! 粮仓,在古代才是衡量一个家族是否富有的标志。尤其是乱世之中,金银能够当饭吃?粒米粒金的事情,在中国历史上也不是一次两次出现,生死关头,能够填饱肚皮让人不会饿死的粮食,比起金银来,可就重要的多了。 故而,高进才会认为,若是让那些富豪出资购买刘家庄的债券,那么他们未必就能拿出太多的真金白银来,二三十万,恐怕就是已经是极限了。 不过经高进这么一说,刘涚倒是有些明白了,也受到了启发。 “其实,我们的债券也未必就一定需要真金白银来买嘛,毕竟我们的金银铜钱,只是在采购物资的时候才必须使用,若是用来支付劳力的工钱,粮食,也是可以的。” “诶,还真是!我怎么就没有想到呢!”高进也是跟着刘涚一起拍大腿,不过他转而就冷静下来,望着刘涚道:“刘涚啊,虽说粮食也能折算成现银购买债券,但我总觉得,这些家伙如此主动的跳出来,那是绝对没有安好心啊!” “哼,大哥还请放心,这个我心中有数!如果他们真是冲着那些利息去的,那也就罢了,若是他们异想天开,难道我刘涚就是省油的灯!说实话,我早就看这些为富不仁的家伙不顺眼了,若是有人冒头,我倒是不介意拿几家人来开刀!” “刘涚,此事还需从长计议!这些富豪不仅仅在咱们当地有影响力,有些家族的背景,甚至是上到朝廷当中,若是匆忙动手,万一.” “大哥,我这个人,是不会被人骑到头上来的!你我心中都清楚,朝廷根本不算什么,如果不是因为有岳飞、韩世忠这些人,我会等到现在?不过再怎么等,也就是几年的时间了!” “刘涚,何以这样说?难道你几年之后就能发展出不输金宋的势力来?”关于这个问题,高进还真是从没有问清楚过,今日正好谈及,他也就正儿八经的开口问道。 “不一定就是我发展到那种程度,大哥,难道你就没有听过一句俗话?”刘涚两眼微微一眯,脑子里不由自主的想到“莫须有”三个字。 “什么俗话?” “自毁长城!” 说这四个字的同时,刘涚拍案而起,而高进,却是微微一愣,随后摇头苦笑。 第372章 贪权势,落黄泉(上) 张家家主,本名张莲生,这个名字乍一听像是个女人,后来他成为张家家主之后,就干脆将这个名字弃之不用,而外人大多都敬称其为张先生,其实张莲生并没有多读过太多的书,但他却很羡慕那种读书人,所以他就乐意听别人叫他张先生。 因为张家的财产,在成都县里绝对排在首位,所以那些土豪才以张莲生马首是瞻。而高进主要向刘涚提及的人,这张莲生自然也是第一个。 “别看咱们两家联合起来的土地可以修城池,那张家拥有的土地,要是能够连成一片的话,恐怕能够修筑一座大一倍的城池出来了!” “这么多土地?都集中在县城西边?”刘涚问出此话,见高进缓缓点头,于是也就明白,张家恐怕就是高进说的,那种财富主要集中在土地上的“土豪”。对这种人,刘涚倒是有法子收拾,土地虽然是财富,但有时候,也是一种负担。 “那就按照大哥说的,明日里,见他们一见!” 送走高进之后,刘涚又跟高玉娘商议了一番,这才去休息,第二天一早,收拾好自己之后,刘涚就径直去县衙门,跟高进一起,等候那些土豪的到来。 土豪始终只是土豪而已。虽说他们当中的任何一个都有远超高进身家的财富,然而他们始终只是商贾,不是朝廷命官,要让他们当中的哪一个单独跟高进讲条件,都不敢! 所以他们还得联袂而来,甚至于在衙门口都商议了半天,这才敢走进黑洞洞放佛怪兽大嘴似的衙门。 “参见大人,将军!” 不管所谓何事,在之前,该走的礼数还是要走到,以张莲生为首的一众土豪们对着高进和刘涚见礼之后,以为高进会像昨日那样,给他们看座,遂自动自觉的走向座椅,直到屁股快要贴上椅面的那一刹那,张莲生才突然发觉有一丝不对,那刘涚和高进,都还站着呢! “咳咳!” 眼瞅着已经有脑子迷糊的人坐了下去,那张莲生赶紧干咳示意,才将众人惊醒,注意到今日不同昨日的氛围。 就在此时,刘涚两眼冷冷一扫众人,晒道:“果真是不懂规矩,县令大人和本将军都还没有坐下,你们竟然坐下了?是不是该拖出去,打二十杀威棒?” “将军,大人见谅,是我等无礼!”张莲生还想分辨,已经接到刘涚暗示的高进一声低喝,当即就有四个牛高马大的衙役冲进来,将刚刚那个脑袋迷糊,屁股落座的家伙给架了起来! “我,小民,草民..”被四个衙役这么架空,那富豪顿时就没了注意,他想挣扎,可他那点力气,哪里是高家庄出来的子弟兵的对手?再说了,在高进和刘涚面前,他若是不挣扎也就罢了,真要是挣扎脱身了,难不成刘涚会就这样算了?只怕到时候,他会更倒霉! “将军,大人,丁老三愿意献银五百两,赎罪!” 还是张莲生脑筋好使,在那丁老三即将被拖出去挨打之前,抢先说出这样一句话来。 “哦?” 刘涚一摆手,那四个衙役就跟着停了下来。虽说这里是高进的衙门,但是当初为了保证自家的安全和方便,高进入住成都县衙之后,可是将衙门里一般的衙差,都换成了高家庄出来的子弟兵,而这些子弟兵,又有哪个不知道刘涚,不敬重刘涚呢? 故而刘涚的话,此时那是相当的好使。 “五百两?” 说此话的时候,刘涚只是两眼灼灼的望着那丁老三。 若此时丁老三还不能醒悟的话,怕是今日屁股定要开花。 “草民这就拿,这就拿!” 丁老三从怀中摸出五百两银子的银票,颤颤巍巍的交给身边的衙役,那衙役一声冷哼,接过银票转交给刘涚。 刘涚也不推辞,收下银票后一摆手,将衙役撵出,随之脸上就出现笑容,热情的邀请诸位土豪坐下,他自己也跟高进并肩坐了上首。 此时,张莲生心中一片冰冷!刘涚的神情转变,在张莲生看来简直就是太可怕了!他过去只知道刘涚是个火爆脾气的将领,杀气浓厚,在他看来也就仅仅是个莽撞的武夫而已,所以他才自认可以通过高进,在刘涚身上占到便宜。 然而真正跟刘涚见了面,张莲生才感觉到这个人的可怕!光是那种喜怒转换的速度,就让张莲生自叹弗如,更重要的是,在刘涚面前,高进好像是一点说话的余地都没有,也就是说,妄图通过高进来影响刘涚,算是白瞎了! 而张莲生等人作为富人,直接跟刘涚这样手握重兵的人打交道,不啻是与虎谋皮一样的危险。 “诸位,听说你们对本家的债券有兴趣?啧啧,这种好事,何必要来找县令大人呢,直接来刘家庄找本官,不就行了么?还是你们想要商谈一个具体的利息收益?唔,这个嘛,也不是不可以谈的!” 茶水端上来之后,刘涚一面热情的招呼大家,一面缓缓而道。 “这个.”因为刚刚见识了刘涚的下马威,张莲生如今心头也有些紧张,对于通过购买债券进而控制刘家庄这件事情,张莲生心中依然没有多大的把握了。 他甚至有些犹豫,想要打退堂鼓。然而当他转头看其他人时,不少富豪却是因为刘涚刚刚说的话,而显得兴趣盎然,是啊,刘家庄发行的债券,利益已然客观,若是能够再加一点的话,对于这些商人来说,到真不失为一个很好的投资渠道。 “将军大人,若是我等出资购买债券,数额巨大的话,除开利息之外,还有没有别的好处呢?” 见几乎没人注意到眼下的危机,张莲生一咬牙,干脆就打算把这场谈判给谈崩了!他现在是越来越觉得,不应该来趟这浑水,如今想要抽身,却是有些难了。 “好处?” 张莲生的话让刘涚眉梢微微一挑,却是没有发怒,只是两眼冷冷的望着张莲生,道:“张先生是吧?那本官倒是想要问问,张先生你们打算购买多少钱的债券呢?这个嘛,购买的金额不同,获得好处自然也有区别啊!” 或许刘涚的回答让张莲生有些意外,他原本以为,像刘涚这样性格的人,那是绝对不会将手中的利益让出来一分一毫,然而此时刘涚的话,却又好像出现了张莲生等人期盼的那种可能性。 如此一来,张莲生倒是有些纠结了,究竟是继续谈下去呢,还是想法子放弃呢? 正所谓富贵险中求,当张莲生在作思想斗争的时候,他身边的富豪之中,已然有人开口道:“购买面值十万两白银的债券,除开利息收益之外,不知还有什么好处呢?” “十万两?” 刘涚眼神从开口那人的脸上扫过,心中却是有些意动。虽说当初高进曾经说过,这些土豪论现银,数量应该不会很高,可是现在,竟然有人一开口就是十万,而且听他的口吻,怕是还没有到极限。 如果说眼前这包括张莲生在内的八个人,每人都能出资二十万两白银的话,别说是修筑城池了,这笔资金足以让刘涚将麾下的军队规模扩充一倍有余。这样高额的资金量,不由得刘涚不动心。 然而动心是一回事,但如果触及底线的话,刘涚必然不会妥协。 只不过此时他心中倒是有些好笑了。 随着他心中的笑意,一丝笑容也就跟着浮现在面上。他笑的人,不仅仅是张莲生,也不仅仅是刚刚说要买十万债券的那个富豪,他笑的是眼前的八个人,明明除了钱之外,可谓是一无所有,竟然敢拿着钱,来跟他谈条件,难道他们就不怕狼骑兵上门,将其一锅端了? 当然那,若是刘涚真那样做的话,怕是几天之后,朝廷的大军就会开来益州,全面清剿刘涚的势力。甚至于可以说,吴阶就是第一个发兵的。 “十万两白银,利息可以上浮一成。” 装作沉思片刻之后,刘涚向那土豪竖起一根手指,回答道。 一成利息,说起来已经是很不错的好处了,但那土豪显然还有些不满足,眉头一拧又接着道:“那我买二十万呢?” 当真是财大气粗,这土豪再度开口时,自称竟然都发生了变化,显然是已经将自己放在跟刘涚平等对话的位置上,再没有刚刚那种胆怯的姿态了。 “二十万?若是二十万的话.” 刘涚话还没有说完,那土豪脸上就露出一丝讥讽的笑容,低声道:“大人不会又把利息给我上浮一成吧?那有什么意思,能不能来一点实际的?” “放肆!” 椅子扶手被刘涚重重一拍,顿时整张椅子都呻吟起来,差点就要散架似的,刘涚两眼圆瞪,杀意凌然的眼神,肆无忌惮的笼罩着那土豪! 今日之刘涚,眼神之中的杀气已然凝结的有若事物,那土豪的底气完全来自于金银的支撑,又如何抗的住刘涚这种有若实质的杀气,当下额头上就冒出冷汗来,手脚也开始不由自主的颤抖。 “大人,息怒啊!”见势不妙,那张莲生赶紧起来,向着刘涚抱拳鞠躬,像是有话要说。 第373章 贪权势,落黄泉(中) 刘涚一声怒喝,有若实质的杀气透过眼神将那土豪笼罩,顿时吓的那土豪手脚抽搐,额头上冷汗直冒! 若非是那张莲生赶紧站出来,用自己的身体去阻挡刘涚的杀气腾腾的眼神,真不知道那土豪会不会被刘涚那股气势逼的跳起来就跑,真要是那样的话,这次见面彻底失去意义不说,也会让他们跟刘涚之间再无任何合作的机会。 那张莲生至今仍旧没有忘记他的初衷,只因为他觉得自己还有底牌。 “哼!” 刘涚重重一挥手臂,暗青色的袖笼顿时发出呼啦啦的声音,这声音落在丁老三等人的耳中,活像是某种蛮荒巨兽的吼叫,宁人听的胆颤心惊。 “大人,息怒,任奸商也就是问问而已,他哪里拿得出二十万的现银,让他拿出二十万担粮食,怕还有点可能!”张莲生这样一句话,就点名了这个土豪的身份来历,姓任,虽说不是地主,但做的却是粮食生意。 这粮食生意,跟做盐巴生意一样,既是合法的,又是违法的,究竟是占哪一头,完全凭当地父母官的一句话。 所以别看任奸商在刘涚面前好像说话嚣张,其实心中反而最是畏惧官府,尤其是代表朝廷治理成都县的县令高进,那更是掐着他任奸商的咽喉,只要高进心念一动,他任奸商就要全家倒霉。 正是因为如此,平常时候任奸商倒是跟高进之间走动的最为勤勉,逢年过节不提,哪怕是县令府上有一点点风吹草动,那任奸商都会不会放过机会,来拍高进的马屁。恐怕正是因为他自觉跟高进的关系很好,一时忘形,才会对刘涚问出那番话来。 不过现在他已经彻底后悔了,尤其是在看到刘涚怒斥自己时,高进竟然没有半点回护的意思,他就知道,自己跟高进的那点关系,在刘涚面前,屁都不是!像他这样的商人,其实最是会衡量利弊,虽说张莲生站出来护住了他,可他心中却再没有对张莲生有半点感激的意思,相反,他倒是已经决定了,等一会儿私下无人时,他就通过高进,向刘涚购买二十万两白银的债券,什么利息增加这些全都不要了,就当成是他对刘涚的赔礼,从今以后,他也不敢再得罪刘涚。 对于刘涚来说,今日他就是来立威的!像张莲生这种人,在成都县的地位,其实跟当初高家庄在当地是一样的,若是不能一次将其彻底压制,那么将来就会异常棘手。 刘涚可不想将来在自己的地盘上,还有什么桀骜不驯的势力存在。往常他有心思没时间,这次张莲生等人既然自己撞上来,那还真是只能怪他们自己倒霉了。 眼神从任奸商身上扫过,刘涚知道这个家伙已经被自己完全震慑,加上前面的丁老三,八个人之中已经有两个可以不去考了,倒是眼前这个张莲生,还真是有些麻烦。 “刘大人,我等的的确确是一番好心,只希望能够雪中送炭。” “也罢,”刘涚收起散发出来的气势,对那张莲生道:“雪中送炭算不上,但锦上添花也是好事。既然大家都不是外人,本官也就给大家交个底,如今,修筑城池的花费,已然足够了!” 修筑城池的本钱足够了,这对张莲生等人来说,可就真不是什么好消息了。正如刚刚两人口中所说,若刘涚还差钱筑城,他们的资金提供出来,那就是雪中送炭,可若是人家资金都够,那就真成了锦上添花,性质完全不同。 偏厅里一下沉默起来,那张莲生低着头,脑子里不断的盘算着,是想弄明白,刘涚说的究竟是真话,还是仅仅托辞? 不过片刻之后,张莲生又释然了。 不管刘涚说的是不是实话,既然今日他们能够见到刘涚,那就说明刘涚对于他们八个人能够提供的财力还是很有兴趣的,若刘涚真不需要这笔钱,他何必浪费时间来跟大家见面呢? 要说是面子,张莲生可不认为自己的面子有那么大。 “刘大人,依小民看,大家还是坐下来,继续谈,如何?” “哦?也行,大哥,这茶水冷了,换一换罢!”刘涚随意的跟高进说话,显示出两人非同寻常的关系来。 等到新鲜的茶水送上来之后,大家重新落座,这一次不用再相互试探,那张莲生最终也说出了他们早已经商议好的要求。 以张莲生为首的八个人,拢共能够兑换一百万两面值的债券,当然,之所以用“兑换”这样的词汇,是因为他们无法提供一百万两真金白银,但是却能以粮食、原料等相抵。 毕竟这八个人加在一起,几乎控制了整个成都县一半以上的农田,地产以及商业行当,不论刘涚需要什么,他们几乎都能提供。 总价值一百万两白银的钱物,对于现阶段的刘涚来说,还是非常有诱惑力的。 而因为前面刘涚强力的表现,让包括张莲生等人冷静了很多,也不敢再将刘涚视作为那种有勇无谋的武夫,而是当成一个同档次的对手来看待,提出任何要求,都是小心翼翼的。 “三年为期,利息可以在基础上增加一成,这个不是问题。” 对于八人提出来的要求,刘涚并没有一口否决。 来自后世的他,当然知道,商业谈判,本身就是要谈,若是一来就将对方否决,那后面就失去了谈判的空间,这并不是好事。 “至于说在城池内的居住地,你们的要求我只能答应一半!” 八家要求是,城池中心地段给每家一亩土地,临正街,这个要求,刘涚是绝对不会答应的,虽说现在刘家庄的城池距离真正筑好还遥遥无期,但刘涚却坚信自己一定能够成功,若是有朝一日,刘家庄成为他刘涚的皇城,那正街一亩土地价值几何?八家人就是八亩地,光是那地皮,恐怕就不止一百万两了! “大人,区区八亩地而已,按照现金成都县的价格,也不过就是数万两白银而已,还是连地契带房一起呀!”张莲生舌绽莲花,像是极想说服刘涚。 可惜刘涚不为所动,只是摆手道:“这个事情没得谈!想要将来城里的地皮,可以等城池建成之后,向刘家庄购买,我可以答应你们,到时候的价格上优惠两成!” “两成?大人,几万两银子的两成,不过就是数千两而已,怎么,难道大人觉得我们八家,会把数千两银子看在眼中?”张莲生微微一晒,问道。 “我说不行就不行!这城池里的地皮,几乎都是囊括在我刘家庄的地契之中,你们若是想要,只能是到时候购买!”刘涚再次重重挥手,表示这个条件不用再谈了! “既然刘大人不愿意答应这件事情,那我们还有必要谈下去么?”张莲生心中也是有些火气了,别看他口中反复说那些地皮不值钱,其实那些地皮若真是不值钱的话,他又何必非要得到呢?说穿了,他还不是想要占这个大便宜! 在张莲生等人看来,刘家庄的城池一旦建好,不仅很有可能取代现在的成都县城,更重要的是,刘涚麾下那强悍的武力,将是城池安全的保障!将来的事情谁也说不清楚,万一金兵真的杀入巴蜀,弄不到到时候大家就要依靠这刘家庄的城池救命。 正是考虑到这一节,张莲生等人才坚持想要刘涚赠送地皮。可惜,刘涚是死不松口。 “不若这样,刘大人,不能免费赠送,能不能先让我们买下来呢?” 任奸商趁着刘涚和张莲生谈入死胡同的时候,小心翼翼的开口问道。 “现在就买?那你们打算出多少钱一亩呢?” “大人,您觉得多少钱合适呢?如果可以的话,我们还需要看看城池的地图,然后才好选定地方。”那任奸商见刘涚并没有一口回绝,脸上一喜,再度开口问道。 “地图暂时不能给你们看,不过本官可以承诺你们,只要成交,说是临正街,那就必然是临正街!”说这话的时候,刘涚心中也是冷笑,正街是正街,只不过他规划的城池,可不仅仅是只有那么一两条正街。 “一亩土地三千两如何?如果上面正好有房产的话,我们可以额外支付房产所有人的搬迁和修建费用。” 那任奸商跟张莲生对过眼神之后,故作为难的皱眉说道。 只可惜,两人的这些小动作,全都落在刘涚眼底,他岂会不知道,这些人心中打的算盘? “你们八家人一家出资三千两,买一亩地?” 刘涚冷冷一笑,开口问道。 “什么?” 一听刘涚这话,那张莲生差点没有气破肚皮!三八两万四,两万四千两银子买一亩地,还要额外支付搬迁费,这地皮的价格,也未免是太贵了吧?刘涚此人的算盘打的已经不是精,而是黑,黑的吓人! 刘涚两眼一翻,正要说话,却听见脚步声由远至近,随后就看见一个高家庄弟子出现,站在高进身边低声道:“大人,最新情报,大事不妙了!” 第374章 贪权势,落黄泉(下) “金弹子大军直奔巴蜀而来,兵马八万!” “要与巴蜀决一死战?” 那进入偏厅的衙役声音虽小,但这偏厅本就不大,那张莲生等人即便是听不囫囵,也能听出个大概,哪怕就是一点听不见,也能从高进骤变的脸色当中,揣测些什么来。 “看来两位大人还有要事处理,不若今日就到此为止如何?来日方长,来日方长啊!” 此时那张莲生竟然敢主动提出结束会议,哪怕就是向来不愿意对这些地方土豪动怒的高进,脸色也瞬间变得阴沉起来。他眼神扫过八人,只有那任奸商神情颇有些不豫,嘴皮子动了动,像是想要说点什么,但随即就被张莲生凌厉的眼神所阻止! “大哥,这张先生说的有点道理,今日就这样吧,购买债券的事情,咱们缓缓再说!” 眼见高进想要发作,刘涚却是连忙开口阻止,他既然开了口,高进也不便再多说什么,只是深吸了一口气,拂袖道:“送客!” 若是往日里,县令大人发怒,哪怕那张莲生可以不在意,剩下的七人定会紧张不已,然而此时偏厅里的气氛着实诡异,那七人想要对高进示弱,却是硬生生被张莲生给阻止了。 等到走出县衙,包括任奸商在内的七人将张莲生团团围住,七嘴八舌的质询张莲生,何以在最后时刻中断了洽谈,而且还对县令大人表现的如此不客气? “有些事情,你们是不知道,不过我倒是清楚的很!”那张莲生虽说是被众人围在其中质询,脸上却不见半点紧张之色,神情反而是有些自得。随后,不等众人再问,他就压低声音道:“前些日子我就听说,那伪齐国皇帝,完颜真珠儿整饬大军,要攻打我们,只是不知道他会朝那个方向发动进攻,刚刚看那衙役进来之后,高进和那刘涚如丧妣考的样子,我就猜测,那完颜真珠儿,怕是要进攻咱们蜀地啊!” “啊?” “怎么可能?” “完颜真珠儿?金兀术都没能攻破,他完颜真珠儿就能成功了?” “可不是么?如果真是完颜真珠儿要进攻咱们,岂不是更应该抓紧时间,让刘将军把城池给修筑好了,即便完颜真珠儿打来的时候,吴大人顶不住,咱们还能凭着城池坚守到朝廷大军赶来啊!” 。。 果然是百样人有百样心思,张莲生身边七个人,每个人对此的反应都不尽相同,但没有一个人的想法,在张莲生看来,与他一致。 “蠢货,你们还都是蠢货!走,去我家详谈,大家都是多年的交情了,难不成,我还会坑了大家不成?” 在张莲生的邀约之下,任奸商、丁老三等人犹豫片刻,就决定跟着张莲生回家,他们是真想听听,万一张莲生的确有什么解决之道呢? 而就在这些人离开衙门之时,偏厅里,刘涚脸色也变得极其阴骛。 他倒是没有去怪罪那个身为衙役的高家子弟,这种事情反正都是无法遮掩的,即便是衙门里不传出去,真正有本事的人,总会通过其他渠道,获取消息。让刘涚心中感觉不妙的,是南宋朝廷竟然对金弹子出兵巴蜀一事,没有任何反应。 没有反应这就是最古怪的反应,难道说,朝廷是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吴阶身上?显然这是不可能的事情,吴阶麾下兵马有限,而且还要镇守陕西方向,以防金国趁火打劫,不可能将所有的兵力都用来防备从湖南方向过来的伪齐军。 所以刘涚在想,会不会是朝廷已经对他有了疑心?他再三追问那高家子弟,然而从驿站传来的消息,的的确确就是没有朝廷对此事的应对消息。 将心中揣测跟高进一说之后,高进脸色也是变得异常难看,他跟刘涚想的一样,或许当真是他们在益州做的事情过于嚣张,朝廷里的那位,打算用金弹子来敲打敲打他们了。 事实上,刘涚的分析并不是太准确,金弹子派出大军力压巴蜀这件事情,在历史上完全没有发生过,之所以历史会有这样巨大的改变,完全是因为刘涚这个穿越者的出现。 因为刘涚和王重阳当年刺杀粘罕这个的因,逐渐演变之后,才有了这样一个果。 南宋朝堂上的那位,此时并非如刘涚想象那样,冷眼旁观,其实也是焦头烂额,他倒是想派遣人马将巴蜀护住,可偏偏张浚这个狗娘养的家伙前些日子做了一件蠢的不能再蠢的事情,以至于现在整个湖南方向,朝廷的兵力亏空的厉害不说,更是自身难保之局,如此情形之下,朝廷拿什么力量来反应? 要说朝廷完全没有反应,倒也不正确,至少巴蜀各州各府都接到了朝廷的命令,要求大家招募勇士、操演军队,以对伪齐军。当然,这也就是场面上的话而已,朝廷和地方都清楚,眼下真正能过作战的军队,也就是那几位大元帅麾下的兵马,其他的地方兵马,面对敌人,能够坚持半天不崩溃,怕就是最好的情况了。 “那张莲生定是猜到了什么,所以才敢中止刚刚的商谈,此人当真是可恶,仗着朝中有背景,浑然没有将你我二人放在眼中!” 一声冷哼之后,高进将满腔的怒火都用来咒骂那张莲生,等他发泄的差不多之后,刘涚才冷声道:“既然我们的行径已经遭到朝廷的怀疑,那干脆一不做二不休。” “刘涚,你可是真要干了?此时还要三思啊!金弹子八万兵马,岳鹏举和韩世忠远水难解近渴,张浚指望不上,吴阶就更不用说了,若是咱们自己的兵力不足以守住益州,到时候还得靠朝廷来解围,若是此时揭竿而起,我担心。” “担心朝廷会落井下石?哼,区区八万兵马,我倒是没有放在心上,只是这样一闹,修筑城池的事情,怕就是要拖延下去了。” 战乱一起,别的不说,光是那些需要从异地采买的原材料,就会难以送达,巧媳妇难为无米之炊,光是有人有银子,没有原料,这城池也建不起来,若是马马虎虎修一个起来,刘涚又不甘心,毕竟这是他真正意义上的第一座城池,他不愿意留下太多的遗憾。 想来想去,刘涚心中也是有些焦躁,张莲生临走是那张可恶的嘴脸让刘涚恶向胆边生,将心一横,道:“那张莲生自以为了解的多,必定还会花言巧语的说服其他七人,暂时不购买我们的债券,如此一来,我们资金收拢的速度,必定会受到严重的影响,不行,我必须要去做一件事情!” 话说到这里,刘涚眼底不自觉的闪过一道寒光,落在高进眼中,却是让高进微微一愣,随即皱眉道:“刘涚,真是要动张莲生?” 高进的疑问,只换来刘涚的一声冷笑。 在成都县东区,张莲生带着任奸商七人刚刚到家,仆佣们将茶水奉上之后,张莲生装模作样的品了几口茶水,直到众人都已经快要按耐不住的时候,他才不慌不忙的开口,分析如今的形势。 不得不说,张莲生此时的确是有几分才情,若是刘涚此时在场,定然会惊叹,那张莲生分析的情况,竟跟他分析的有七八分相似,而在张莲生看来,以伪齐军进攻的速度,刘涚是决计没法在伪齐军到达之前,将城池修建完毕,只要战事一起,弄不好前期的投入就会全部化为泡影,到时候刘家庄是否还能存在都是两说,就更不用说兑现那些债券了! 经过张莲生这么一分析,即便就是那最想讨好刘涚和高进的任奸商,都觉得有道理,原本想要去购买二十万债券的心思,也就此熄了。 正当张莲生在众人面前说的唾沫横飞之时,三辆马车,正沿着官道向张家所在的地方疾驰而来,当到达张家之后,马车并没有在正门停留,而是绕过正门,直接在侧面围墙边停下。 马车还未停稳,十多条人影就从车厢之中跳出,这些人全身上下都被黑色的衣裳、面罩所包裹,根本看不见面目,唯一能见的,就是一双杀气腾腾的眼睛! 为首的黑衣人一指那围墙,所有人黑衣人顿时行动起来,他们敏捷的翻墙而出,进入张家院子之后,纷纷掏出一张精致的弩弓,相互掩护,向着张家主屋方向前进。 路上,但凡是有人出现,都会被这些黑衣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放倒,虽说没有见血,但这些被重手法打晕的人,没有三五个时辰怕是醒不来,至于说张家里那些身怀武功的看家护院,可就没有这种好运气了,往往一个照面,就被三四支弩矢夺走了性命! 几乎是一转眼的功夫,这十几个黑衣人就顺利的来到张家的主屋外面,一个端着茶水的丫鬟被拿下,从其口中,黑衣人知道,张莲生正在里面,跟七个土豪商谈要事。 领头的黑衣人抬手将丫鬟打晕,两眼之中却是闪过寒芒,只听他低声道:“正好人都在,张莲生,算你命不好,成了敬猴的鸡!” 第375章 暗战出,天下惊(上) 血,缓缓的从张莲生的额头上淌下,而张莲生的那双眼神仍旧是茫然! 他的一双瞳孔之中早已经没有了丁老三、任奸商等人的影像,唯一剩下的,就是那个浑身黑衣,头戴黑色面罩之人。 原本,张莲生应该是无法认出这黑衣人的身份,可就在他弥留之际,眼神却突然变得清澈,而后,他望向那黑衣人双眼的瞳孔,骤然间浮现出一丝明悟,好像他已经知道,是谁杀了他。 锋利的长刀,几乎劈入了张莲生半个头颅那么深,当张莲生口中喘出其人生最后一口气时,那黑衣人右手微微一抖,长刀从张莲生头颅之中弹出,却是诡异的没有喷涌出鲜血来! 但即便如此,整个主屋大堂仍旧被浓浓的杀气所笼罩,而让龟缩在一旁的任奸商等人更为紧张的,却是站在大堂周围的,一圈黑衣人。 这些黑衣人,随手手中大多没有手持杀器,但浑身上下散发出的那些杀气,却是让人入坠冰窖。 “看来你已经知道为什么要杀你了,很好,你至少不用去当一个冤死鬼,在阎王爷面前,也能说出仇家的名字,只可惜,你恐怕短时间内没法见到我了!” 杀死张莲生的黑衣人口中淡淡而道,虽说他浑身上下都被黑衣包裹,但他此时说话,却并没有改变语音。 而这声音,却是让任奸商等人浑身不由自主的重重一抖,只因为他们都听出来了,此人是谁。 刘涚! 哪怕仍旧是有黑衣的遮挡,但他的声音,任奸商等人又岂会忘记? “你.你竟然敢杀张莲生,难道你就不怕?” 一个土豪抬手指着刘涚,口中不由自主的说出这般威胁的话。 只可惜他话还没有说完,刘涚只是低低的一声冷哼,就使其低头不敢再言语,两个黑衣人一闪而至,同时从腰间拔出长刀,刀锋,顶着那土豪的下巴,一点殷红,突然从皮肤里面浸出来。 “怕什么?这个世界上有什么是值得可怕的?人,只要不怕死,就没啥好怕的,你们说,对不对?” 其实刚刚刘涚是故意用原本的声音说话,他就是要让任奸商等人知道自己的身份,他也相信,除非这七个人疯了,否则他们就不敢将这件事情说出去。 缓缓的收刀入鞘,刘涚继续道:“明天,县衙就会出一个消息,说张家为山贼所侵,死伤无算,财物损失更是重大,为了保证成都县百姓平安,县衙会公开招募勇士,组建城卫队!” “..” 刘涚的话,让众人无言以对。将张莲生的死,张家的损失,统统推倒虚无缥缈的山贼身上,这这种手段其实并不罕见,在很多地方,都曾经发生过类似的事情,三国时期的那位,不也是这样干过么? 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对于张莲生,对于张家,剩下的七个土豪,此时心中都再没有半点惋惜,更不用说想着要为张莲生出头。 因为他们都知道,是张莲生自己得罪了刘涚,所以张家才会有这样的下场,至于说他们,现在还不知道刘涚究竟会如何处置。 “听说,你们都想为咱们成都县做出一点贡献,唔,很好,现在这个世道,为富不仁者众,像你们这样有着善心的富豪,却是极少了,我决定留你们一命,不过嘛,你们若是不能完成承诺,我也不介意去你们家走一趟,这山贼,往往是到一处,就洗劫一处,多走几家,也是说的过去的!” 威胁,这才是赤裸裸的威胁! 刘涚的话,像是一根利刺,扎入丁老三等人的心中,让他们再度发抖,不能自已。 “我等,我等自然会遵守承诺,购买二十万两白银的债券!”一个福至心灵的土豪,在此关键时刻,终于抖抖索索的说出一句刘涚等了很久的话。 “你,可以走了!” 刀锋转向,一颗黏糊糊的血滴,却因为刘涚的挥动,“啪”地一声,落在那说话的富豪脸上,还带着些许温度的血滴,在其面孔上绽放成一朵娇艳的血花,闪烁出妖异的光芒。 有了例子,剩下的富豪纷纷是有学有样,一个个跟着发誓,随后聚集在一起,面色铁青的出张家冲出去,到现在为止,张家以外的人,根本不知道张家里发生了什么事情,这些离开张家的土豪更是不敢透露些许,稍微商议之后,就各自分头回家! 要拿出二十万两银子来购买债券,七人之中可以说无人有这般实力,而他们刚刚却是向刘涚承诺了,明日就去刘家庄购买兑换,到时候若是不能去,恐怕就会步上张家的后尘。 所以他们现在的时间是宝贵的,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将自己的家产进行清点,凑够价值二十万两白银的物资或者是金银,等到明日一早,就前往刘家庄,兑换债券。 此时这些富豪终于明白,在这乱世之中,过多的钱财并不能带给自己安全感,实力,唯有不断增强的实力,才是保命知道。 然而他们心中也都是在苦笑,这个道理知道的实在是太晚了!如今,除非他们下决心居家搬迁,远远的离开刘涚掌控,否则,刘涚又岂会让他们开始拥有属于自己的武力?说到底,他们眼下就只有两个选择,要么依附刘涚,用自己掌握的财力帮助刘涚成长,有朝一日还有出头之日,要么就只能赌一把,变卖家产之后,远远逃遁,至于说刘涚会不会干涉,此时谁也不敢保证。 且不提这些离开的土豪,张家里,黑衣战士仍旧是以最快的速度,将张家上上下下的人都给绑了,然后开始洗劫整个张家。 但凡是属于张家嫡系的财物,黑衣人分毫不会放过,而属于张家下人的财物,甚至于包括一些下人的卖身契,都被黑衣人完好的留给其本人,卖身契一旦被死掉,那就意味着张家下人重新获得自由,甚至于他们还有黑衣人给的一些银钱,足以让他们另谋生路。 随着黑衣人这样的举动,张家,还没有陷入混乱,就逐渐变得安静下来。毕竟这世界上天生骨头贱宁愿一辈子当下人的人是极少数,若是能够重新自由,谁又会不配合呢? 正是因为这些下人的配合,黑衣人才在最短的时间内,将所有张家的嫡亲找到,也起出了张家隐藏的所有财富,包括地契在内。 若是寻常山贼,拿了这些地契全然没用,可这些地契到刘涚手中,意义就迥然不同了。至于说张家的那些实物金银等,收拢起来粗略一估算,竟然也是价值十多万,更有些大额的银票,来不及清点。 “嫡系都杀了,天黑后放火烧主屋!” 既然是要冒充山贼,杀人放火这两件事情就少不了,刘涚虽说不怕张家后人报复,但麻烦越少自然是越好的。 张家上下的人早就已经看出,这些黑衣人恐怕根本不是什么山贼,而是训练有素的军队,甚至一些脑子机灵的人,心中也都隐隐猜出这支军队是属于谁的,但无论是谁,都不敢多说一个字,即便是在他们心中,想的也是永远忘记今日之日。 随着暮色降下,紧闭的张家大门终于缓缓打开,一群穿着各色服装的人一涌而出,借着暮色消散四方。 一个时辰之后,停在张家围墙边上的马车突然掉头,直奔张家后门,紧跟着后门打开,一群黑衣人动作麻利的将一个个箱子抬上马车,不久之后,一道火光冲天而起,在成都县西边盘踞上百年的张家大宅,就在火光之中,化为灰烬。 没人敢去救火,张家大宅周围住的人,眼睁睁看着那大院子一点点被大火吞噬,却是没有一个人敢去救火,因为谁都能够看出这大火来的诡异,也都猜测,张家肯定是得罪了了不起的大人物。 不想引祸上身,遇事就不要强出头,住在张家大院周围的人,皆是抱着这样的心理,任凭张家大院一点点的消失在火光之中。 此时,刘家庄仅次于研究院重要的区域里,刘涚正将身上带着血腥味的黑衣,脱下来。 今次行动,刘涚率领的,并不是已经分派给诸将的那些精锐士兵,而是他让高玉娘和杨再兴,暗中培养起来的一支队伍。 早在开始谋划这一切之前,刘涚就知道,总有一天他会有些不能摆在太阳下的事情要处理,这些事情见不得光,但又不能不做,所以他必然会需要一直暗中行事的力量。 组成这支力量的人员,除开各方面都要出众之外,忠诚和低调那是必要的条件。 这样的人手,并不好挑选,直到现在为止,刘涚麾下的这支队伍,也就只有不到五百人而已。 这五百人,才是刘涚手中最精锐的队伍,也是最恐怖的一支队伍,这五百人,组成的队伍,被刘涚命名为“暗”。 在刘涚身边,又一个黑衣人摘下了面罩,他是暗的副统领,他是——吴安邦! 第376章 暗战出,天下惊(中) “安邦,带上十个大队长,随我来!” 收拾好从张家得到的那些财物之后,刘涚等大家换好衣裳,就带着吴安邦和十个大队长,直奔研究院。 只不过当到了研究院门口之后,十个大队长还是不能进去,只有吴安邦,紧随着刘涚的步伐,进入这个刘家庄最为神秘的地方。 哪怕就是吴安邦,此前也从不曾真正进入过研究院,更不用是现在刘涚带他来的,研究院里最核心的区域,火器研究所。 火器研究所里的每一样东西,在吴安邦看来,都很新鲜,有些东西他大概知道是什么,而有些东西,他却压根不知道有什么用,古里古怪之中,透着一种隐隐让他畏惧的气息。 刘涚并没有心情,也没有时间去向吴安邦介绍那些东西,等负责人闻讯赶来之后,刘涚径直就提出了他的要求。 火铳五十把,弹药大量,另外还有火箭弹,这是刘涚眼下最需要的东西,至少十枚。 听到刘涚报出来的数量,那负责人老脸上浮现出浓浓的苦笑。虽说最近研究院因为有大量的资金流入,让研究速度加快,然而刘涚所要的东西,研究院里根本就没有大量制造。 然而更让这个负责人头疼的是,刘涚竟然在十天之内,就要要! “大人,是不是太仓促了?没有足够的原材料.” “买!” 不等那负责人把话说完,刘涚大手重重一挥,很是干脆的道:“需要多少钱,你只管报价,需要多少人手,你只管开口,我只希望十天之后,我说的那些东西,有多无少!” “大人,当真是不计代价?” “不计代价,整个研究所里所有人这段时间都由你来安排,需要花费多少钱,去找玉娘报销!”刘涚毫不犹豫的点头,就在那负责人打算转身去核算的时候,刘涚却是将其叫住: “我都来了,总不能让我空手而归吧?成品的火铳,我记得现在应该有十把以上了吧?还有,新打造的火箭弹,也给我两枚,我需要让他们先熟悉熟悉!” 刘涚说话的时候,手指吴安邦,而他口中的“他们”,自然是说带来的十个大队长。 “十把没有问题,火箭弹也有,不过那是要去靶场了,唔,大人能不能先去,属下这就安排,保证不误事!” “好!” 刘涚也没再啰嗦,带着吴安邦转身离开,就去找那十个大队长。 半个时辰之后,吴安邦等人在刘涚的带领下,站上了火器试验场。对于那些暗队的大队长来说,眼前这个宏大的试验场,当真是让他们震惊不已。 并不是因为试验场大,所以他们震惊,再大的试验场,能够大的过足以容纳数万人演练的校场?真正震撼十个大队长的,是试验场上那些被破坏的东西。 用来当成实验标靶的城门、城墙、房屋,甚至还有最为坚硬的花岗岩,一些厚厚的木材建筑等等。 无论是什么样的标靶,如今都已经被摧毁的不成样子,有些甚至于不认真看的话,都不知道原形是什么! 身为一个战士,这些大队长当然知道,要将这些东西摧残到如此程度,需要多么惊人的破坏力,究竟是什么新式武器造成的破坏,而刘涚带他们来这里,又是为何? 很快,大队长们心中的疑惑就有了答案。 火器研究所的那个负责人,领着工人,将刘涚需要的火铳,火箭弹,送来了。 紧跟着刘涚就按照计划,让那负责人训练十个大队长,让他们学会使用火铳,以及该如何发射火箭弹。 可惜的是,如今的火箭弹仍旧只能是放在三角形的活动支架之上,而且这个支架几乎算是一次性的消耗品,最多只能支撑发射两枚火箭弹,这木质的支架,就会因为高温而焚毁,刘涚所需要的,钢铁铸造的支架,到现在还没有制造出成品来。 但对于那些大队长,包括吴安邦来说,第一次试射的火箭弹,爆炸产生的威力,将他们彻底吓傻了! “大人,这种武器若是用来攻城,怕是再高大的城池,也都不堪一击吧?” 吴安邦强咽一口唾沫,他望着爆炸点周围被再度摧残的那些建筑物,不由得口干舌燥! 这个叫火箭弹的东西,实在是太恐怖了,即便是最坚硬的花岗岩,在爆炸的冲击之下,竟然都会四分五裂,若是落在军阵之中,后果又是如何?好像这个并不用去讨论,结果早已经注定了。 “攻城用自然好使,只是造价太贵,而且批量生产,在目前还难完成。”不用刘涚回答,那研究所的负责人已经笑着替刘涚回了话。 吴安邦颇有些不死心,伸手轻抚着剩下的那枚火箭弹,问道:“制造难在何处?” “原料,不管是弹体、弹翼还是里面的高爆火药,都不是寻常之物,我们所多年的积累,此番怕是要消耗的干干净净了。”一面说,那所长也是一面摇头。他是真正热爱研究这些火器的人,整个人的心思几乎都扑在研究这些东西之上,原料的缺乏,时常让他有许多新鲜构想无法实现,只能束之高阁,这个事情哪怕就是刘涚也都无法解决,所以他才会因此而惋惜。 “大人,我们现在不是不缺钱了么?” 吴安邦颇有些不解,若是说过去缺乏原料,是因为刘家庄的经济状况,每一文钱都要掰成两瓣来使,那么如今抄了张家,就意味着刘家庄暂时不应该为钱财的事情而苦恼才是。 “安邦啊,这可不仅仅是钱的问题!这世上还是有很多东西,是花钱都买不来啊!” 说起这个,刘涚也是苦笑,若当真是什么都能用钱买到的话,那还真就好办多了。 光说眼下吧,若是想要批量生产火器,那就需要真正的炼钢锅炉,可惜到现在为止,研究所也只能采用原始的方式炼钢,品质差不说,效率更是地下,耗费的人工,更是让人触目惊心。 为了维持研究需要的钢铁,整个刘家庄研究院里,最多的就是铁匠师傅,这些师傅负责打造零配件,每个人都忙的快要疯了,却仍旧满足不了需求。 若是将来想要扩大规模的话,刘涚感觉吧,再多十倍的铁匠师傅,怕是都不够用,然而如今研究员里的铁匠师傅,大多还是当年从难民之中挑选出来,其中一小部分是原本就有足够的打铁技艺,剩下的,还是这一两年培养出来的新人,这个环节,即便是有再多的钱,恐怕也难以解决。 “当真是可惜啊!要是这个叫火箭弹的东西,能有个上百枚的话,区区金弹子又值什么!” 吴安邦的话声之中,带着一股浓浓的不屑,在他看来,金弹子也不过就是如此,仗着人多,才敢来攻打刘涚,过去的金弹子,在明知道刘涚和王重阳是杀父仇人的时候,仍旧是不敢轻举妄动。 “好了,接下来你们就好好练习火铳!十五天之后,我们就出发,迎战金弹子!” 刘涚将吴安邦和十个大队长都留在了火器研究所的试验场里,即便是他们,在没有刘涚的许可之前,唯一能够活动的区域,这就只有这个试验场。当然,正在学习掌握火铳使用方法的他们,一旦尝到火铳的甜头之后,恐怕是棍子来撵,在枪法练好之前,他们也不会离开这试验场了。 在后世,一个从未曾接触过枪支的人,想要练出神乎其神的枪法,唯一的方式就是用大量的子弹来堆,然而让人惊讶的是,刘涚带来的这些大队长,不论过去是否使用过火枪,都能很快的掌握到火铳射击的精锐所在,不过区区两天的时间,经过刘涚检查,就发现这些家伙的枪法,有了极大的提高,如果不是因为火铳本身性能的限制,恐怕这些大队长的枪法,已经不输刘涚后世担任那支队伍里的普通成员了。 要知道,刘涚那支部队里,哪怕就是一个最普通的成员,也是从各个军区里挑选出来的,真正精锐,无一不是在军队里摸爬滚打多年的老兵,他们能够达到百发百中的枪法,一点也不奇怪,然而这些古人竟然也能很快达到这种枪法境界,一开始刘涚当真是觉得难以理解。 不过当刘涚注意到这些战士持枪时那稳健的臂力时,顿时就明白,何以他们的枪法进境快到如此程度! 根本的问题还是在人自己的身上,强壮的体魄、坚毅的性格加上永不服输的性子和对力量流动的敏感,才是这些惯于使用冷兵器的战士,迅速掌握火铳的原因所在。 十个大队长的成功,让刘涚心中再度看到了希望! 他不怕金弹子来进攻巴蜀,若那金弹子能够悬崖勒马也就罢了,若他真是敢来,刘涚就一定会想方设法的让金弹子,永远的留下来! “我杀张莲生,让七家不敢再有异心,我若是能够一战而胜金弹子,顺便砍下金弹子的脑袋,那南宋朝廷,还有金国,又会如何看我,如何看高家庄?”刘涚心中转着这样的念头,潜意识里却相信,只要他真的能够做到,那么巴蜀,恐怕很快就会转变成这个乱世的有一个强力势力,而这,也正是刘涚所需要的! 第377章 第三六〇章 暗战出,天下惊(下) 要胜金弹子,不难,当然,仅仅是单挑而已。 要胜金弹子的八万大军,对此事的刘涚来说,也不难,他麾下数万精锐摆开阵势,伪齐国八万精兵也不过是数天可降,然而那样一来,刘家庄,刘涚的根基所在,又该是谁来为他守护? 吴阶? 是否愿意帮这个忙,南宋朝廷,又会做出什么事情来?甚至于刘涚还担心,益州府周围是否还隐藏别的力量,将会趁机一跃而出,将刚刚才开始起步的刘家基业一口吞下? 这,才是刘涚不敢尽起精锐迎战金弹子的缘故! 至于说朝廷会不会派兵对战金弹子,这个事情刘涚早已经是不抱任何希望,他早有预感,这一战,他只能靠自己。 走在庄子里,刘涚脑海盘旋的,都是此事,当他快要走到内院门口时,却有一道人影,从眼角闪过。 “给我站住!” 刘涚心神一动,脚尖猛点地面,整个人“嗖”地一下挪出老远,正好挡住那人影。 那人影,却是吴璘。 刘涚已经有两三天时间没有见过吴璘了,以吴璘往日的性子,必定有古怪! “我,我没钱!” 被刘涚挡住去路,同时又被那双眼神所笼罩,吴璘脸色数变,嘴皮子分明是颤抖了多次,才抛出这样一句话来。 若是刘涚大意,恐怕还真会被吴璘这句话给哄过去,以为他是因为担心赌约输的两千两银子,所以才避而不见。 可惜此时刘涚脑子里正思考的问题,偏偏就跟吴璘的哥哥,吴阶有关,故而脑子极其灵活,一下子就想到了个可能的关窍所在。 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容浮现在刘涚脸上,而他这丝笑容,却让吴璘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两脚一动,竟然就想转身溜走。 “哪里走!” 刘涚一声大喝,右手探出,五指抓向吴璘的左肩!那吴璘又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多年的沙场争斗,在刘涚出手之后,让其本能反抗! 可惜,此时两人之间并非是生死搏杀,更像是江湖争斗,在这方面,吴璘的经验少的可怜,而刘涚的功夫,却是集高家和清虚散人一派之精华,加上体内毒蛟之血出现的变异怪力,哪里是吴璘可以抵御,只是挣扎的两下,仍旧被刘涚五指牢牢扣住了肩窝,随着刘涚怪力加注,那吴璘顿时就疼的脸都青了! “松手,好疼,好疼!” 也就是在刘涚面前,吴璘才半点沙场猛将的样子都没有,怎么看都像是个软蛋。 “不就是两千两银子么,我给,我给还不行么?” 丁老三等人已经履行了在张家里向刘涚的承诺,竭尽全力收拢钱财物,在刘家庄兑换了二十万两债券走,也就是说,刘涚当初跟吴璘的赌约,还不到一个月时间,就已经结束,按照当时的约定,吴璘可是要输给刘涚两千两银子。 冷笑着将吴璘递过来的两千两银票收入怀中,刘涚绝不会嫌钱烫手,不过若是吴璘以为这样就可以蒙混过关,那还是真是打错了主意。 没有等来期待之中的松懈,从左肩窝传来的疼痛仍旧在继续,吴璘不得不再次抬头向刘涚望去,当他看见刘涚的眼神时,终于还是发出一声轻叹,低声道:“收到大兄的消息了,然后暂时留在刘家庄,却不急着将族人迁过来,刘涚,你究竟想要做什么,为何连大兄,都不信任你了?” “我要做什么,难道你还看不出来?” 见吴璘说了实话,刘涚终于松开五指,他摆摆手,示意吴璘可以离开。 然而这会儿,吴璘却是反而不走了,他就站在刘涚身边,说道:“这事儿我帮不上忙,完颜真珠儿杀来了,恐怕用不了多久,大兄就会让我离开这里,返回前线去备战。” “备战?好像你们用不着备战吧?” “我也希望用不着,刘涚,要不你放手吧。把刘家军交给朝廷,大兄肯定愿意出面保你的!”吴璘虽说性格跳脱,但始终是在吴阶身边长大,有些事情不是他看不出来,只是他不想说而已。 其实在吴璘心中,对南宋朝廷并没有太多的归宿感,朝堂也好,皇上也罢,距离他吴璘都是太过遥远的东西,他是一名将领,征战沙场就是他的宿命,他能把自己的性命交给谁,谁又把性命交给他,这才是他真正看重的东西。 有时候,吴璘甚至觉得,他兄长吴阶都不是一个真正的将领,而只有在刘涚身上,吴璘有过那种感觉,所以他才愿意跟着刘涚。 可是在吴璘看来,刘涚还远远没有具备跟朝廷对抗的实力,却表现的过于明显了,如今,很显然是几方势力同时在算计刘涚,一个不好,刘涚不仅会前功尽弃,甚至还会丢掉了性命。 所以他才少有郑重的开口,劝刘涚放弃。 不过他也清楚刘涚的性格,若是劝说有用的话,恐怕那就不是刘涚了。 “我知道了!怎么,你小子还想说服我不成?算了算了,你还是走吧,现在就走,免得老是在我眼前晃悠,看的我心烦!” 在刘涚心中,同样是将吴璘当成了生死战友,他知道吴璘为难之处,所以才会开口,撵吴璘离开。 “呸,你让我走我就走啊?那我多没有面子啊!再说了,我刚刚可是输给你两千两银子,不把这两千两银子吃回来,你觉得我会走?”两眼一瞪刘涚,吴璘放佛又变成了那个任性的年轻人,不等刘涚再说什么,他就已经嚣张无比的摇晃着身子,大步流星的离开了。 对于吴璘的离开,刘涚并没有开口阻拦,他也知道,自己没法将吴璘撵走。 通过吴璘的口,刘涚几乎可以确定,朝廷,必然是跟那金弹子之间有什么协议了,或许这个协议的内容,大部分还跟他刘涚有关!如此一来,刘涚就更是不能动已经安排在成都县周边的那些精锐力量了,只因为那些力量,是拱卫刘家庄的,也是他刘涚最后的依仗! “妈的,老子怎么越活越回去了!不就是个金弹子么,没有大军,难不成就不敢跟他一战了?” 站在原地思虑半晌之后,刘涚猛然一跺脚,却是想通了一个道理! 伪齐国,始终不是金弹子创建的,哪怕金弹子有着非常手腕,也绝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将这样一个势力彻底的控制。 既然如此,对于刘涚真正的威胁,其实并不是伪齐国,仅仅就是金弹子一个人而已! 对于八万大军,在不动用拱卫刘家庄的那些力量的情况下,刘涚完全没有把握,可若仅仅是去杀一个金弹子,却不是没有办法! “看来,刚刚那个决定倒是歪打正着了!” 相同其中的道理之后,刘涚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 原本,他之所以要带暗队的队长去研究所,学习火铳和火箭弹的使用方法,是想让暗队保护用这些划时代的武器,保护刘家庄,但此时,刘涚脑子里豁然开朗之后,才明白自己犯了什么错误! 暗队,不是一面盾牌! 早在刘涚暗中组建暗队的时候,潜意识里,就是要打磨一柄利刃,就如同他从后世带来的那三棱刺一样,利刃永远都不是用来防御的,利刃,唯一的作用就是进攻! 金弹子的父亲粘罕是被刘涚和王重阳联手暗杀,想来金弹子吃了这个教训之后,对于自身的安全一定会特别小心,加上如今人在八万军中,若是刘涚仅凭自己的力量去暗杀金弹子,不啻是痴人说梦,那绝对不是暗杀,而是去送死! 但是,如果动手的人不是刘涚一个,而是整个暗队,学会使用火铳和火箭弹的暗队呢? 此时,刘涚脑海里已经闪现出一幅幅的画面,这些画面,几乎就是他带领暗队去刺杀金弹子的种种手段,有采取骑兵突袭,也有埋伏起来暗杀,甚至还有用火箭弹对金弹子可能所在的位置进行火力覆盖. 这是刘涚的一个习惯,每当他要去执行一次特战行动的时候,他就会现在脑海里模拟一番。 “呼~” 良久之后,刘涚才重重的吐出一口长气! 直到现在,刘涚脑海里终于有了一个刺杀金弹子的大概计划,虽说这个计划还非常的粗糙,很多细节别说是吃透,恐怕刘涚都还没有考虑到,但是这个计划的出现,却已经给刘涚指明了一个全新的方向,让刘涚的心思,顺着这个方向去思考,去谋算。 “赵构、金兀术、金弹子,你们不就是想看着我刘涚陷入束手无策之际,首尾难顾么?好险就让你们成功了,可惜,老子已经想明白了!” 若此时有人站在刘涚面前,定然能够看见两道精芒在刘涚眼底一闪而过,那精芒,是浓浓的杀机,是凝聚的杀意! 而刘涚的信心,不仅仅来自于他自身,更是来自于研究院里那些,划时代而存在的,对于这个时代来说极其先进和恐怖的武器! “这一次,我要你金弹子,灰飞烟灭!” 第378章 出巴蜀,战真珠(上) 十天时间,不过转瞬即逝! 对于寻常人来说,区区十天,做不成什么事情,但是对于刘涚,对于刘家庄来说,这十天时间,却是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首先就是刘家庄里最为神秘的研究院,大肆外出采购物资不说,更是四处挖掘工匠,不论是木匠、铁匠甚至是泥水匠,只要技能得到要求的,刘家庄之人皆会出高价带走,一时间,成都县乃至整个益州府,匠人变得无比珍贵。 其次就是刘家庄名下的军队,经过上次刘涚的安排之后,正式开始分化组合,一支支龙精虎猛的队伍,在各自将领的率领之下,从刘家庄出发,同时还有大量的民夫跟随,赶赴刘涚点出的驻地,修建营房驻扎。 至于说最后一个变化,则是大多人都无法接触和知晓的变化——暗队,经过最后的休整后,整装待发! 要说这十天时间里,真正让刘涚觉得开心的,还是研究院做出来的成绩。原本刘涚以为他们能够制造五十把火铳和十枚火箭弹就是其极限,殊不料,在大量资金的推动之下,火器制造所的负责人经刘涚同意,不计成本的疯狂运转,竟然将刘涚的目标任务直接翻了一倍,交给刘涚一百把火铳和二十枚火箭弹! 有了这些装备,刘涚对此行的信心,更是拔高了一截。 不过,刘涚有信心不代表他身边的人都有信心,尤其是高玉娘和安娜这两个女人。作为刘涚的妻子,她们自然坚定不移的相信刘涚的能力,然而她们也都知道一句俗话:“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不论刘涚的计划有多么的完美,在执行这个计划之中,哪怕就是一个最小的变化,也有可能导致整个计划的失败。 而失败,就意味着死亡! 所以高玉娘和安娜都不愿刘涚去冒险,她们宁愿集刘家所有力量与金弹子一战,也不愿意刘涚去执行这个冒险的计划。 斩首行动! 这样的行动,在后世,刘涚执行过很多次。虽说时代发生了变化,但是刘涚觉得,有些东西,是不会发生改变的,正是因为这样,刘涚才有信心,自己一定能够斩下金弹子的脑袋! “刘涚,你难道真是不顾我们娘俩了么?”高玉娘瞪大了双眼,活脱脱就就像是两个小灯笼一般,只不过是那种让人看了就心生欢喜的小灯笼。她的这般姿态,刘涚倒是很少见,只因为高玉娘其实不太喜欢发火。 至于说安娜,虽然也是个有武力值的女人,但她多年被训练的结果,让她惯于在男人面前表现出自己温顺的一面来,心中纵然是有千般不肯,也只能是皱眉低首,不敢高声以对刘涚。 两个女人,外加两个孩子,对于刘涚来说,的确是一个不轻的羁绊。他张开双臂,将四人同时揽入怀中。 “玉娘,安娜,你们应该知道,为夫心中究竟图的是什么!以刘家庄之力跟金弹子正面作战,我们肯定不会输给金弹子,但如今,无数双眼睛都在盯着我们,把我刘家庄视作一块肥肉,我若是这样做了,等到我们惨胜金弹子之后,就会沦为别人的盘中之餐,到时候,我又怎么保护你们?” 高玉娘,沉默。 安娜,轻轻的将脸贴于刘涚胸膛之上。 她们都是聪明的女人,也知道刘涚所言非虚。这世道,就是吃人的世道,而吃人者,就要承受被吃的风险! 不能承担这种风险的人,却又要有成为食物的觉悟! 不管是刘涚也好,高玉娘也罢,甚至于如今的安娜,他们都不愿意老老实实的成为别人的食物,唯有一跃成为食人者,才能有解脱的一天。 “夫君,我相信你!” “涚,一定要回来!” “放心好了,有你们两个千娇百媚的老婆,我怎会舍得随意去死啊!金弹子,不过就是我问鼎天下的第一块踏脚石而已!” 坐拥双骄,感受着美人柔情,刘涚心中一股豪气自然而然的冲天而起。而一道月色自窗口落下,将房间里洒成一片玉白之色。 同样的月光,也照耀着金弹子的中军大营! 身为伪齐国皇帝的金弹子,并没有因为自己的帝王身份,在这军营之中还享受着优渥的生活。相反,戎马出身的金弹子,其实比谁都清楚御下之道。 战争,是要死人的。普通的士兵怕死,将领同样也怕死,然而一支军队,若是都畏惧死亡,那么这场战争,还没有开始,结局就已经注定了。想要让将士皆不怕死,那身为统帅,就要以身作则! 贪图享乐不是不可以,甚至有的时候,上位者就必须要表现出贪图享乐的腐朽来,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让下面的人看到,奋斗、努力,就能够满足他们内心的欲望。 但是在作战的时候,身为统帅,就必须要跟将士们同吃同住,同甘同苦,只有这样,才能将士效命,上下一心,才能从根本上,奠定战略性的胜利。 金弹子不会在这些细节的地方犯错误,他也不会容许自己在这些地方犯错误。此时已然夜深,金弹子却仍旧是衣甲不解,正从容巡营归来,坐在帐幕之外,就着月光沉思! 尽起精锐攻打巴蜀,表面上看,是为了报一箭之仇外带杀父之仇,世人皆知他金弹子跟刘涚之间的仇恨不共戴天,但谁又能知道,若非是种种机缘巧合所迫,金弹子压根就没有想过早早与刘涚决战! 上一次,刘涚出兵拦截金弹子,给金弹子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 刘涚,和他率领的兵马都一样,不可小觑! 如果让金弹子来选择的话,或许他会选择十年之后再与刘涚一战,甚至于他还有可能选择,永远不与刘涚一战!然而人在江湖,岂能事事顺心? 因为伪齐国的国立逐渐鼎盛,已经让宗主国金国感到担心,事实上,金弹子通过特殊渠道了解到一些内幕,其实金国已经在打算,取消伪齐国这个附庸国,收缴伪齐国之军队,吞并伪齐国之地盘和人口。 错非当初是金弹子剥夺了刘豫的皇位,否则此时,伪齐国早已经是不复存在。金弹子跟刘豫不同,他是从刘豫手中抢到伪齐国的,所以他不会任随别人,将伪齐国从他手中轻易的拿走。 然而在南宋、西夏的虎视眈眈之下,金弹子知道,自己无法全力去抗衡金国,说难听一点,金国其实才是伪齐国真正的保护伞,只要金国决定放弃伪齐国,那么即便是以他金弹子的能力,也无法同时抗衡南宋和西夏的入侵! 倒不是说金弹子没有那个能力,事实上单独面对南宋或者是西夏,甚至于是金国,金弹子都有一战之力,哪怕就是金国,若是直接发动对伪齐国的战争,最终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 可是,金弹子的局势,其实跟刘涚有些类似,应该说,两人同是天涯沦落人! 伪齐国若是不听从金国号令,立马就会跟刘涚一样,四面楚歌! 而金弹子比刘涚幸运的地方,就在于他不是被动的接受命运,而是赶在金国做出最后决定之前,将举国上下的精锐队伍囊括一空,集中在自己帐下,发动对巴蜀的战争! 这样一来,金国暂时无法对伪齐国用兵了,因为金国朝廷会担心,砍了金弹子和那八万精锐的根,这支精锐的队伍,会不会最终选择倒戈相向?不论金弹子是选择加入西夏,还是南宋,对于金国来说,这都是不可接受的! 同时,金弹子取的巴蜀,正是金国图谋许久却始终不曾得逞的巴蜀,金国朝廷对此又有一丝幻想,假若金弹子能够成功,那么说不定金国朝廷就能不费一兵一卒,达成最初的战略目标。 巴蜀在手,金弹子可以用巴蜀之地跟金国谈判,而金国也会乐意促成这种谈判,只因为在金国核心高层的战略之中,巴蜀,占据着一个无比重要的地位! 至于说西夏和南宋两国,先不说两国是否敢于在金国没有点头之前擅自攻打伪齐,光是金弹子率领的八万精锐,那就是悬在两国头顶的利剑,一旦逼的金弹子发疯,八万精锐造成的破坏,可以让两个国家的国力,瞬间为止倒退十数年甚至是数十年! 况且,南宋朝廷心中还有一个打算,那就是巴蜀的刘涚! 要说刘涚这些年在益州搞的那些事情,南宋朝廷岂会半点都不知道?之所以一直不闻不问,是因为巴蜀对于南宋来说,颇有些鞭长莫及,哪怕陕西被吴阶牢牢掌控在手中,但要将巴蜀全境笼罩,即便是吴阶也无能为力。 巴蜀这个地方,山水纵横,朝廷也清楚,逼急了,刘涚带领大军往那穷山恶水里一钻,谁也拿他没有办法,更重要的是,刘涚如果一狠心,在离开益州的时候狠狠破坏一番,甚至于调转枪口去撕破巴蜀的屏障,那才真是得不偿失! 在这乱世之中,反反复复的将领不计其数,谁又敢保证,被南宋朝廷逼急了的刘涚,不会在关键时刻倒戈一击,投向金国阵营? 到那个时候,恐怕金国同样无须耗费一兵一卒,就能得到巴蜀,而刘涚,至少能够在金国朝廷讨一个巴蜀王来当当! 那样的结局,可是谁都不想看到的! 正是因为种种原因诡异的集合在一起,终于有了这样一场同样诡异的战斗,金弹子,对刘涚。 第379章 出巴蜀,战真珠(中) “大人,前方探子回报,七日之后,金弹子大军即将经过恭州!” “他八万军马,连吃带用十万人,即便是要过恭州,怕也要好些天的功夫,倒是不用急于一时,再探!” 刘涚挥手将那暗探退下,自己却是盘膝坐在树桩之上,继续研究眼前的地图。 自打半个月之前,他带领暗队半夜离开,三百多号人,携带着火器研究所打造出来的最新式的火器,静悄悄的离开刘家庄,一路向东而去。 此番走出益州府境内,刘涚才知道,自己后来的决定是无比的正确。 若是按照他一开始的想法,带着数万刘家庄子弟兵,从益州府出来,恐怕这路上,就会遭到意外——大多数的官道,竟然都被朝廷下令封锁了,大军根本无法通过,除非刘涚打定主意,跟朝廷翻脸! 幸亏只是三百人,而且是三百个精锐中的精锐,在刘涚的带领之下,这些精锐根本不用惊动封锁官道的那些朝廷官兵,或者说,根本不需要通过官道,就神不知鬼不觉出了后世的四川边境。 如今刘涚若在的位置,在后世,叫重庆。 重庆简称为“渝”,按照常理说,刘涚此时所在的位置应该被称为渝州,可是因为宋微宗认为“渝”字有“变”的意思,所以就下令将渝州,改称为恭州,到如今,恭州这个称呼,已经用了三十多年,大家也都有些习惯了。 金弹子从湖南而来,要入巴蜀,第一站就是恭州。 虽说刘涚现阶段真正能够掌控的区域就是成都县所在的益州一带,但是既然刘涚已经将整个巴蜀视为自己的禁脔,就绝不会容许金弹子进入巴蜀乱来,不战则已,要战,就一定要将金弹子挡在巴蜀的门户之上。 这一点,不仅金弹子想不通,恐怕就连各个势力,所有人都猜测不到。 事实上,自打金弹子的队伍向着巴蜀进发那时起,就有无数双眼睛死死的盯着刘家庄,直到刘涚将麾下那些精锐队伍分拨给武将们带走之前,那些眼睛都丝毫没有放松过。 这也算是错有错着,因为刘涚将众所周知的那些队伍都分散到益州四个方向驻守,结果就是让所有的眼线都去盯住那些兵马,放松了对刘家庄的警惕,反而让刘涚带领着暗队,悄无声息的溜走,加上一离开益州之后,刘涚等人就再没有在官道上出现过,所以迄今为止,还没有人知道刘涚已经不在刘家庄之中。 甚至于,刘涚麾下那些兵马的动静,给人造成一种错觉,像是刘涚已经铁了心要将益州府守住,牢牢的掌控在手中。 这其中的阴差阳错,即便就是刘涚自己,此时都还不知道。他只是对暗队的潜踪匿息的本事有信心,可以保证金弹子不知道这里有埋伏而已。 刘涚的打算,就是准备在恭州,寻找一个合适的地方,伏击金弹子,执行斩首行动。 恭州这个地方,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因为刘涚比金弹子来的早几天,已经花了大工夫,将周围的情况一一了然于心中,甚至于他都已经推算出几条路线,而金弹子的大军,必定只能从其中一条路线经过。 这些路线之中,最险峻的那条,刘涚已经将其排除了,即便没有埋伏,他相信金弹子也不会选择那条道路,实在是太难走不说,而且稍不留神,就会有性命之忧,哪怕金弹子麾下的精锐不在意,那些跟着队伍行进的民夫,肯定是无法安全通过的。 至于说官道,也被刘涚排除掉了。 走官道,必然要经过南宋的城池,哪怕在金弹子出兵巴蜀这件事情上,南朝朝廷采取的是一种纵容的态度,也不可能表现的过于明显,否则容易导致朝廷失去民心,也就是说,朝廷能够将兵马约束在官道之上,但如果金弹子一意孤行要跟朝廷的兵马碰面,那朝廷是不战都不行! 既然双方有着潜在的约定,那就意味着,金弹子也要默默遵守。如此一来,能供金弹子选择的道路,也就只剩下刘涚和暗队如今所在的这一条了,刘涚可以笃定,金弹子除非是不进巴蜀,否则绝对无法插上翅膀飞过去。 这条道路,经过刘涚的分析,总计又有三个地方适合埋伏,其中一个地方,是道路跟河道贴近的河湾,若是能够找到足够的船只作为接应,所有人潜伏在河水之中埋伏,定然很难被伪齐军发现,只是这样一来,暗队携带的火器还能不能用,就是个大问题。 第二的地方,是处峻岭,山势险要,道路狭窄,若是能够提前埋伏,居高临下,不仅可以发挥出奇兵之效果,那些带出来的火箭弹,更是能够近距离发射,造成最大的杀伤。 然而这个地方最终还是被刘涚否决了,只因为这个地方过于险峻,想那金弹子,在下令大军通过之前,必然会反复的搜山检海,不到一个放心,绝对不会轻易通过。 而第三个地方,也就是刘涚等人此时所埋伏的位置,其实跟第二个地方是紧挨着的,相比之下,此处的道路变宽,山势也缓和下来,虽说比一般的道路要凶险一些,但是在经过前面的崇山峻岭险要之地后,人本能的就会放松紧绷的神经,警惕之心也会松懈下来。 如此一来,此地反而成了最适合埋伏的地方。 虽说如此,但这个地方能够隐藏行迹的区域很小,幸亏刘涚只带来了三百人,若是人数再多,恐怕本事再高也无法彻底的潜藏起来,那金弹子的侦骑只要稍微留意,就会识破此处的埋伏。 “安邦,火箭弹,你们都安装好了?可前往不要让那些大家伙接触到水汽,最好是连地上的湿气都不要接触为妙!” “大人,您放心好了,上面拉网,地上铺着厚厚的牛皮,保证湿不了。”吴安邦此人办事,刘涚向来是放心的,他说没问题,那就是十成十的没问题。刘涚其实也就是顺口叮嘱一声而已。 说起火箭弹,吴安邦的脸上闪过一丝敬佩!刘家军之中,真正知道火箭弹存在的人原本就少,而见过火箭弹爆炸是何等威力的人,那就更少了! 暗队的队长,还有后来负责操弄火箭弹的队员,才是真正见识过火箭弹威力的,而当时刘涚就告诉他们,那种用来实验的火箭弹,装药量往往不到三成。 仅仅是三成装药,爆炸的时候已然是惊天动地,如今带来的二十枚火箭弹,那可是满装药的,哪怕就是刘涚自己,其实都有些期待,期待这批火箭弹爆发出来的威能! “我们前后的道路,都已经确定堵死了?” 揉了揉额头,刘涚再度开口问吴安邦。为了不让伪齐军的侦骑在搜山的时候找来,一路上刘涚不禁下令暗队将经过的痕迹彻底抹去,更是将道路,用山石给堵了起来,加上一些青苔和野草的修饰之后,显得这些堵路的山石,如同天然滑坡一般,正好夏季刚过不久,山体出现滑坡,那也是极其正常的事情。 在后世,刘涚经常听人家说的一句话,就是“细节决定成败”,这句话用在日常生活之中,决定的仅仅是成败,但是在战争之中,决定的,那就是生死! 三百多人,不论有多么的精锐,不论手中掌握的兵器有多么的先进,哪怕就是让刘涚把他后世那支特种部队带来,在面对八万人的包围时,恐怕也无法顺利脱身。 所以他必须要小心,非常的小心。 “都已经处理好了,不可能看的出来,不过大人,如此一来,我们的后路.”说起这个事情,当初刘涚这么下令的时候,吴安邦心中就有一丝的紧张,只因为刘涚为了掩盖行踪,是将所有的道路都彻底的堵住了,也就是说,一旦战斗开始,哪怕他们顺利的炸死了金弹子,自己也是没有退路的。 在吴安邦看来,这已经不是“破釜沉舟”或者说“置之死地而后生”那么简单,好像刘涚压根就没有想过,从来的路上突围离开似地。 其实吴安邦的猜测没错,刘涚的确是没有想过从来的路上离开,但他临走之时也向高玉娘和安娜保证过,他一定会回去。 那么,脱离战场的路在哪里? 刘涚不说,吴安邦,怎么也想不明白。但哪怕想不明白,吴安邦也不会开口去问,更不会在其他队员面前提起这个事情。 “安邦,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嗯,我对你很满意,我对暗队的每一个队员,都很满意!” 刘涚注意到吴安邦脸上的表面,顿时微微一笑,开口道:“我当初下令之后,就仔细的注意过,所有人,我暗队里的所有人,没有一个人对此有异议,你们,都是我刘涚的好兄弟,即便我是要带着你们去送死,你们,也不会眨一下眼睛,对不对?” “大人,我等的忠诚,天地可鉴!” “是啊,你们如此对我,我又岂会带着你们去送死呢!” 将眼神挪向那山坡之上,刘涚脸上的笑容,却是变得更浓了。 第380章 出巴蜀,战真珠(下) 正如刘涚的预料那样,金弹子率领的骑兵加上脚夫,总计十万人,的确是在刘涚选定的那条道路上,艰难的行走着。 官道虽然应该是最好的选择,然而金弹子却有太多的顾虑,他不敢选择官道,更不敢去选择另外一条险之又险的道路。因为没有刘涚大军开拔的消息,金弹子一心认定刘涚必定还在筹划之中,他也知道刘涚在兴建一座城池,所以在金弹子看来,或许刘涚还天真的认为,南宋朝廷的军队,会阻挡他金弹子前进的步伐。 “刘涚,这一次,谁也无法帮你了,你的城池,终究是为我金弹子做了嫁衣!”骑在马背之上,身处前呼后拥之中的金弹子,眼底闪过一丝快意。 杀父之仇他岂能忘怀? 王重阳本身就是江湖人,一旦潜入江湖,那就是如鱼得水,别说是金弹子,即便就是金国皇帝,想要将江湖里的鱼儿捞出来,也绝非是一件简单的事情。所以金弹子心中明白,想要报仇,只能着落在刘涚的身上。 但如果仅仅是一刀将刘涚杀了,那样的报复,在金弹子看来毫无意义。 他要折磨刘涚,他要让刘涚亲眼看到所拥有的东西一点点被剥夺,他的势力、他的亲人,他所有的一切,直到最后,金弹子才会用最残忍的方式,结束刘涚的性命! 一想到这个,金弹子就感觉道路艰险导致的恶劣心情别的好了起来。 “报!皇上,前方有一处险山,赵将军担心山上会有埋伏,奏请队伍暂行!” “准!” 金弹子抬头向前望去,他所在的中军距离前锋并不是太远,前锋说的险山,他在此地抬头也能看的见。 只见一道山脉在视线尽头冲天而起,仿若就是一柄尖刀刺破天际。若是在巴蜀境中,这样的山脉的很是少见,但惟独就是在这巴蜀边境上,才有这样险峻的山峰。 正是因为这样的山脉将整个四川盆地包围起来,才会有古人的惊叹:蜀道难,难于上晴天。 光是一看那山势,金弹子心中就有一股震颤,这种震颤来自于金弹子武将的本能,那地方,的确是最适合埋伏的地方。 若是有人在那种地方设伏,直接冲杀下来,对队伍造成的伤害那是相当的恐怖,上万人就有可能将金弹子的队伍杀散架,若是数万人的话.金弹子心中闪过一道阴霾,开口道: “传旨,侦骑加倍,务必打探清楚之后,大军才能通过!”心弦震动之下,金弹子再度开口,虽说那前锋的赵将军已经够小心谨慎,但在看过那山势之后,金弹子仍旧的不够。 并非是因为金弹子一路行来没有计划,实在是这个年代的地图,不能跟后世那种详实甚至立体的地图相提并论,基本上,在金弹子手中的地图上,这座险峰,也就是一个简单的圆圈而已,除非是走到这险峰之前,否则谁也无法知道,这里竟然会是一个天然的埋伏之地。 有金弹子的“圣旨”追下,掌握前锋的赵将军自然遵从,数倍的侦骑释放出去,而前军队伍,却是停滞不前。 此时的险峰之后,刘涚,正手持一具单筒望远镜,将伪齐军的动静,看的一清二楚。 险峰的位置,在刘涚此时所站之地的左前方,并没有挡住刘涚的视线。 而他手中的单筒望远镜,则是研究院的成果之一。历史上,望远镜的出现还需要几百年的时间,准确的说,是要在三百年之后,才会出现望远镜的雏形,但是实际上望远镜的原理,并不是那么复杂,只是因为没人摸索到其中最关键的一步而已。 刘涚虽然不是一个科学家,更不是一个工程师,但他有足够的人手和资金,加上他知道原理,所以,制造一支合格的单筒望远镜,并不是一件特别困难的事情。 只不过此时刘涚手中的望远镜当真是金贵的很,只因为到现在为止工匠仍旧无法生产出无瑕疵无色透明的玻璃,所以望远镜的镜片,只能精选上等的透明水晶,精心打磨而成。 符合要求的水晶本就弥足珍贵,加上打磨过程之中的失败造成的损失,这望远镜的价格,可想而知,哪怕刘涚再有钱,也不可能批量制造这种东西,全军上下,也就只有刘涚手中有这么一支。 但有就已经足够了,有了这支望远镜,加上高度,足以让刘涚看清楚,那如同蚂蚁一般分散而出的伪齐侦骑。 “传令下去,所有人务必隐藏妥当,决不能让侦骑发现了!” 一面向吴安邦下令,刘涚一面将身体缓缓的挪动到身边的树干之后,甚至于他的望远镜,都用手掌遮住上方,造成一片阴影。 如此一来,刘涚就不用担心镜片反光引起对方那些侦骑的注意。要知道,在军中能够被选拔成为侦骑的战士,往往是天生对环境敏感的人,哪怕就是极远处的一丝反光,都有可能引来他们的侦查。 这也就是刘涚后世的经验在发挥作用,否则将望远镜给一个普通将领,恐怕到最后自己怎么被敌人发现未知的,都还不知道呢。 伪齐军在停顿半日时光之后,终于又缓缓的行进起来。 因为加倍释放出去的侦骑纷纷传回安全的信号,得到金弹子的首肯之后,前锋军队才开始继续前进。 即便如此,金弹子还是本能的将队伍分成几次,逐渐通过那峻岭之侧,尤其是当他所在的中军经过时,士兵刀出鞘、弓扣弦,如临大敌! 太阳,在峻岭的西侧缓缓落下,以至于峻岭的阴影,始终笼罩着小道,连带在小道撒很难过行进的金弹子,也是被阴影所覆盖。 这种外界的阴影,却是在不知不觉当中,缓缓的渗入金弹子的心中,让他忽然有种毛骨悚然的错觉,好似前方,正在酝酿着惊天危机,等着他一步步的走入死地! “去问问,前面有什么异常没有?” 金弹子下达这个命令的时候,伪齐军的前锋,正在刘涚眼皮子低下缓缓经过。 并不是前锋军大意,实在是刚刚经过那险峰时,派出太多的侦骑了,而此时,侦骑之中大多数都回归本队修生养息,加上此处的山势,比起刚刚来,不啻是天壤之别,所以前锋军之中,人人都有些携带。 从前锋传回来的平安让金弹子心中松了一口气,但他还是觉得,冥冥之中有一双眼睛,在死死的盯着他,那眼神,充满了凌厉的杀意。 “会是谁呢?难道是刘涚?不可能啊,他现在应该还在成都,难道说,这山岭里会有什么精怪?”金弹子并不是无神论者,事实上,在这个年代,几乎找不到真正的无神论者,故而他有这种想法,也不奇怪。 只不过当这种想法从脑子里升起之后,反而是让金弹子坦然了,他自觉是有真龙命数,若是什么山精水怪,见了他也不敢放肆。 随着时间慢慢的推移,伪齐军的前锋队伍,已然悉数从刘涚眼皮子底下经过,那些懈怠的侦骑,压根就没有注意到,隐藏在这座看似安全的山峰内的杀机。 前锋之后并不是中军,为了经过前面的险地,金弹子特意调整了次序,让民夫集成一队,紧跟着先锋军而行,他觉得如此一来,更容易吸引埋伏的敌人出手,哪怕是损失一些民夫,只需等到情况明朗,他的中军和前面的前锋两头夹击,足以让埋伏的敌人击溃消灭。 可惜金弹子遇上的是刘涚,而刘涚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杀死金弹子! 暮色,开始缓缓笼罩,因为行程估算的错误,加上道路狭窄的缘故,金弹子的队伍,恐怕是无法全数找到一个合适的驻扎之地,即便就是金弹子本人所在的中军,此时也不得不选择,在距离刘涚埋伏山头不足一里的地方,安营扎寨了。 在山脚道边安营扎寨,其实是兵法中的大忌,可现在金弹子没得选择,他总不能为了让自己安逸舒适,就让中军和后军彻底脱节,那样一来,恐怕会为人所趁。 “大人,这金弹子未免也太小心了,怎么不加速通过呢?”山头上,吴安邦颇有些惋惜的说道。 若是伪齐军连夜强行通过,那么刘涚等人完全可以趁着夜色,完成斩首行动,但如今伪齐军已经扎营,要硬冲营地,恐怕三百人就显得有些不足了。 “安邦,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所以战争之中,除了谋划之外,更要学会变化,你注意看那金弹子扎营之地,像不像是一个茶碗?” “大人这么一说,还真是有些像,难道大人是想袭营?” “那是当然!如此良机,岂能错过,传令下去,所有的火箭弹,三更时分,全数向金弹子营地发射,一枚不留!” “啊!” 刘涚的命令,让吴安邦心中惊诧,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刘涚会强硬到直接攻打金弹子的营地,哪里,可至少有数万的精锐士兵啊! 吴安邦脸上的惊诧,刘涚自然是看到了,不过刘涚心中却不紧张,他抬手指向金弹子后方,“派人去,把哪里的山头给我炸断!” 第381章 霹雳响,夜空裂(上) “轰”地一声巨响,炸裂了无数伪齐将士的美梦,让他们忍不住揉搓双眼,茫茫然的站起来。 “打雷了?不是早就过了打雷的时节了?” “怎么没有下雨?” 好像没人知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一些人以为是打雷来了,然而没有机会睡觉的伪齐将士,此时却两眼发直,望着他们昨日经过的那个地方。 那里,一截山头,正在缓缓落下,山石之间的摩擦,发出滚滚闷雷之声。 是什么样的力量,才能让如此庞大的一截山头断裂掉落?是神灵,还是妖怪?没人会联想到人,只因为根本就不可能有人能够做到! “皇上,出事了!” 当金弹子的贴身将领冲进营帐的时候,金弹子已然起身,穿起了盔甲!他并没有像其他人那样神情癫狂,相反,他只是皱着眉头,低声吩咐了两个字:“备战!” 诚然,金弹子并没有确定究竟是什么样的力量导致发出了那些雷声,引发了外面的骚乱,但在金弹子心中,不论来临的是什么,他金弹子,都要与之一战! 金弹子的镇定影响到那进来报讯的亲卫,当他走出营帐时,这种影响逐渐扩散,很快就将中军大营周围一带的骚动稳定下来。在金弹子身边的那些伪齐将士,他们心中的慌乱,随着金弹子扫过的眼神,如同寒冰碰上烈阳,无声无息之间,消融的无影无踪了。 然而,金弹子甚至还没有来得及正式发布命令,道路的另外一头,山峰之上,又传来一声巨响! 要说金弹子一行,本就是扎营在山腰上的一截道路边上,十万人的兵马挑夫,都只能在路边寻找地方安顿自己,贴着山壁,窝于勉强能够遮风避雨的地方。然而当第二次惊天动地的巨响猛然炸起时,大大小小的碎石,就如同泼天介的“石雨”,贴着山壁,从天而降! 将士也好,挑夫也罢,在这种暴雨般的落石之下,大多没有丝毫抗拒之力,反应快脑子好使的,还知道去贴近山壁尽量躲避,反应慢的,或者是脑子不好使的,往往是身形才动,人就被石头砸死砸伤! 一下被砸死也就罢了,可怜就是那种被砸的到死不活,眼睁睁看着越来越密集的山石碎片,将自己砸的遍体鳞伤,就留下胸腹间的那一口气,吊着,等死! 突如其来的巨变,才金弹子身边那些刚刚镇定下来的将士眼神之中又有些慌乱,然而金弹子却是不同,但第二声爆炸响起之后,他就百分之百的肯定,自己是遭到人的伏击了! 虽说这种伏击表现出来的声势有些惊人,但金弹子心中反而更是不慌了,他不管那埋伏算计自己之人是如何让山崩坠落,他只是坚信,在巴蜀这边界左右,那是绝对没有可以威胁到他的军队存在,兴许就是一些山贼,此刻封了道路,却也没有威胁他金弹子的实力。 “慌什么?敌人可能转瞬及至,尔等还不去准备?”随着金弹子这一声怒喝,那些伪齐将士纷纷清醒过来,心中暗道还是皇上镇定,有什么好怕的,不过就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而已! “哼!我倒是要看看,是什么样的人物,是否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胆,敢伏击与我?”心中闪烁着这样的念头,金弹子已经翻身上马,他低头一看横在马鞍前的那个铜锤,心中却是闪过一道阴霾。 “可恶的刘涚,竟然让我失了一锤,快了,这个仇,我就要报了!”想到这里,金弹子抬起头来,两眼左右一扫,口中又低吟道:“杀刘涚之前,先来一些开胃菜,倒也是不错的!” 显然,直到现在,金弹子仍旧没有怀疑到刘涚身上,实在是因为刘涚大军未动这一点,过于迷惑人了。 而此时在山头之上,一枚枚火箭弹,早已经被暗队里的士兵架设起来,经过测量之后,瞄准了金弹子帅营所在的位置,而暗队之中拥有火枪的一百名士兵,也已经做好了射击的准备。 刘涚早就估算过如今要面对的伪齐士兵,因为两处爆炸,被截断的这些伪齐军,总计大概在万人左右,虽说数量仅仅是伪齐军的十分之一,但对于刘涚率领的三百人来说,仍旧是太多太多! 只要是正常人,都不会觉得在一比三十的情况之下发起进攻会有什么好结果,哪怕暗队士兵乃是刘家军里精锐中的精锐,刘涚也不可能在这个时候下令发起冲锋。 但刘涚也知道,留给他的时间并不多,那些被截断的伪齐军,定然会发了疯般寻找方法,跟金弹子回合。 “开枪射击!” 当金兵阵中越来越多的火把亮起之后,刘涚终于下达了命令!一转眼的功夫之后,枪声,弓弦震动之声,混杂成一片,响了起来! 居高临下又是突然发动,对于伪齐军来说,这样的打击是致命的,那些还处在慌乱之中的伪齐兵,面对暗队的攻击,压根就没有想过要组织反抗,他们当中一些人选择了逃窜,一些人寻找可供自己躲避来自上方攻击的落脚点,但更多的将士,还是在第一时间想到了金弹子! 向帅营靠拢,不仅可以在危难之际显示出对皇上的衷心,心机灵活者更是想到,借着帅营的力量,才能更好的在眼前这种局面之下,求的生路!不管是哪种想法,当有人登高一呼,要求大家去保护皇上的时候,暴露在暗队枪口之下的那些伪齐军,就开始如同潮水般,向着帅营汇拢! 此时被层层拱卫的金弹子,并没有反对手下的这种行动,一来他此时开口未必能够招呼的动那些士兵,二来,他也不觉得这样有什么错误,不管来的是什么样敌人,金弹子觉得只要自己麾下能有上万精锐,就无需担忧! 殊不料,这样的结果,正是刘涚希望看见的。 当确定下面的伪齐军已经密集的汇拢在金弹子身边时,刘涚终于下令,点燃了火箭弹! “轰!” “轰!” “轰!” 一枚枚火箭弹喷射着碗口粗细的火焰,腾空而起!因为本就是居高临下,所以这些火箭弹化成的光芒几乎都是转瞬及至,当最后一枚火箭弹被点燃的时候,第一枚火箭弹,已然落地! 第一枚火箭弹,落地的位置并不是很理想,虽说暗队的士兵已经竭尽所能的去瞄准应该是金弹子所在的帅营,然而最终这枚火箭弹的落点,距离帅营至少还有百步之远! 更地面一接触,火箭弹倒是很争气的就炸裂了! 超过三十斤的黑火药,瞬间爆炸,裹夹在火药里面的那些细细铁砂和拇指大小的铜丸,顺便被高温所溶解,铁砂成了漫天的金汁暴雨,至于说那些铜丸,则是如同一颗颗小流星,接着爆炸的冲击力,向着四面八方飞去! 被金汁沾上,不管是皮甲还是铁甲,几乎都是瞬间烧透,那高温炙热沾身就会融出一个大大的血肉窟窿,不论是人还是马,都无法承受这种痛苦,生命力远超人类的战马,在这种剧痛之下尤其容易癫狂,即便是其背上的骑兵没有遭受到伤害,也会因为战马的癫狂而被摔落马背,甚至是倒霉的被自己坐骑生生踩死! 当然,只有爆炸威力外围的人才有机会享受这种待遇,在爆炸威力范围之内的人,根本就来不及有任何感觉,只是一道强光伴随的轰鸣,就彻底让他们失去了意志,或许对于其他人来说,这样的死法,最是轻松! 其实刘家庄如今制造出来的火箭弹,威力根本无法与后世那种爆炸威力可以笼罩数百个平方的火箭弹相提并论,然而在这个时代,如此武器,已然能够让人误以为是天威降临! 更重要的是,天威,绝非只有一道! 一枚枚火箭不断的落地,一声又一声的爆炸不断的响起,伪齐军帅营周围,转眼的功夫,就陷入了一片火海之中! 二十枚火箭弹,并非都是高爆弹,其中有四颗,是火器研究所按照刘涚提供的思路,制造出来的高温燃烧弹! 铅汞之物,在爆炸和燃烧的高温之下,撒发出来的烟雾,哪怕只是吸上一口,也会对人体造成无法医治的损害,而若是接连吸上三五口,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就必死无疑! 地里环境的原因,让爆炸升腾起来的浓烟难以消散,而刘涚和暗队虽然身在高处,却是并不担心那些毒烟,只因为铅汞质重,哪怕是成为烟尘,也绝不可能升腾而起,冲上云霄。 接二连三的爆炸,让帅营周围的伪齐士兵双耳淌出鲜血,大多数已经在这样连续不断的爆炸之下,丧失了听力。 虽说只是短暂的丧失,却足以让大多数甚至不够坚定的人癫狂起来,他们的将领再也无法约束这些癫狂的人,加上横冲直撞的战马,伪齐军前一刻才刚刚形成的阵型,一转眼,就彻底的崩乱了! 山头之上,火枪和弓弩仍旧持续的发射着,一些伪齐军从火焰和毒烟笼罩的区域里冲出,脸上才刚刚露出庆幸之色,结果就被铜丸击中胸膛,又或者是脑门钉上一根弩矢! 半柱香的功夫,金弹子身边的一万人,七零八落! 第382章 霹雳响,夜空裂(中) “这究竟是什么?” 烟尘弥散、轰声如雷! 金弹子的运气倒是极好,既然没有被火箭弹的爆炸所伤,这其中也有他身边拱卫的人太多的缘故,一些爆炸破片,金汁铁流,都生生的被那些人的生命,给抵挡了下来。 但即便如此,金弹子此时的精神状况,也堪堪处在即将崩溃的边缘之上!这不能怪金弹子,事实上几乎每个还活着的伪齐兵,此时的感觉都跟金弹子相差无几,超出他们认知的事物,不仅带来的大量的伤亡,更是带给他们强烈的精神山的冲击! “有谁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金弹子的问题,他身边根本就无人可以回答,所有活着的人,此时心中唯有庆幸两个字。 更让他们庆幸的是,接二连三的爆炸,终于消停了。 空气之中弥散着浓浓的硝烟味道,若是细细的去嗅,还有同样浓郁血腥味。这些血腥味,来自周围那些死去的士兵。相对于死在刀剑之下,这些被火箭弹炸死的人,更显得狰狞恐怖,现代化的兵器,终于在这个世界张开了其锋利的爪牙! 站在山岗之上的刘涚,透过那单筒望远镜,看的却是比身在局中的金弹子等人更加清楚,那些乌黑一片的土地上,血流成河的地方,升起青烟的残躯,还有生命不舍的蠕动. “我是不是太残忍了,尽然为了一己之私,提前释放了这样一头恶魔?”作为一个来自后世的人,刘涚当然知道,当战争从冷兵器时代进化到热兵器时代之后,会出现在什么样的变化,他更清楚,一旦展开了军事竞赛之后,这个世界会朝着一个什么样的方向去发展! 如果有选择的话,刘涚宁愿将这个世界上所有知晓火药秘密的人统统都杀死,从而让战争进化的步伐陷入停顿!然而事实却是截然相反,正是他刘涚,亲手释放出了这头恶魔。 “既然是我释放出来的,我就只有将其管束起来!”眼神扫过那被火箭弹蹂躏过的地方,刘涚心中骤然生出一个念头来:削天下之兵,尽收咸阳! 此时刘涚终于明白,当初秦始皇何以会铸出六个金人,其目的何在了。虽说他还远远不曾达到秦始皇的那种境界,但他已然有了秦始皇的那种明悟。 “大人.” 刘涚的出神,却是让吴安邦有些紧张了,火箭弹已经消耗一空,两头被阻截的伪齐军正发了疯似的寻找方法打通道路,而金弹子身边,至少还有一两千人,留有战力! 眼下就是最紧要关头了,是杀,还是走? 虽说吴安邦此人很少显露出其军事指挥才能,但他跟在刘涚身边的时间最长,多少总是有所进步的。他也知道,若是尽出暗队,凭借强悍的战斗力和火器之威,未必就不能在短时间内将下面残留的那些军队杀光! 但这一切,都需要刘涚这个领袖,来做出判断! 幸亏吴安邦在这个关键时刻,出声提醒了刘涚,否则刘涚还真有可能因为脑海里盘旋的那些念头堵塞,而贻误了战机! “杀!” 几乎就是在刘涚神志清醒的那一刹那,他就下达了这样的决定! 一万伪齐军,如今还能喘息的,不足两千之数,被堵截在外的伪齐军,数量虽多却无法在短时间内清理打通道路,如此天赐良机,刘涚岂会放过?为了杀死金弹子,刘涚暴露了刘家庄最最重要的一张底牌,若是此战不能将金弹子杀死,岂非是亏大了? 随着刘涚的一声令下,三百暗队成员,在山岗之上扔下一根根早已备妥的绳索,紧跟着三百儿郎,在刘涚的带领之下如同下山猛虎般,冲向金弹子的阵营! 看到那些穿着花花绿绿盔甲的人影,伪齐将士先是一懵,随后不用金弹子开口,就发出疯狂的怒吼,他们自然也是能够猜到,正是这些花花绿绿的家伙,在此埋伏,引爆了那些古怪却威力巨大的玩意儿! 而伪齐军中不泛智力聪慧之辈,更是猜到,既然派出人来绞杀,也就意味着,对方绝对不会再使用那种不分敌我的东西,这,反倒成了他们眼下的机会! 三百个人,在伪齐将士看来,并不多! 不过金弹子始终是不同的,其他的人只是注意到这些花花绿绿的敌人,而金弹子,却如同冥冥之中有所感应一般,两道眼神径直就落到了刘涚的身上,哪怕刘涚身上的盔甲,跟其他暗队战士并没有不同,甚至于他手中用的那种砍刀,也是跟其他人一模一样! “刘涚!” “金弹子!” 几乎就是在金弹子发现刘涚的同时,刘涚也不再隐藏自己的身份,他越众而出,长柄砍刀在他手中成为一道道环绕身体的流光,任何试图上前阻挡其前进步伐的伪齐将士,往往被那流光一扫,就成为两截残躯! 没人能够阻挡此时向金弹子杀去的刘涚,再多的人也不行! 什么叫万夫莫敌?在冷兵器时代,的确有那么一种人,那种被称为猛将的人,他们自身的战斗力,已经超出了人类所能想象的高度,比如刘涚,再比如,金弹子! 一声怒吼之中,金弹子也挥舞着两个大锤冲出自家阵营,这是两个将领的战斗,任何人,都没有资格出手! “砰砰!” 枪声继续响起,两百个暗队成员上前厮杀,却是将后面手持火药枪的同袍护住,让他们可以从容的射击!说是从容,但其实这些经过残酷训练的火枪手,装药发射的频率是极高,加上在爆炸和火箭弹轰击之后,伪齐军那边早已经失去了所有的战马,双方都是步战,火枪的威力,再一次的凸显出来! 犀利的火枪,还有暗队强悍的战斗力,竟然硬生生的将双方数量上的差距彻底弥补,在战斗一开始,不仅是旗鼓相当,甚至还隐隐占了上风! “轰!” 金弹子在身高上是有优势的,错非是他这种接近两米的身高,又岂能将两个沉重的大锤,挥舞自如?只不过今日金弹子手中的两个大锤,颇有些诧异,那右手之锤,明显比左手之锤大一号,光华也更加灿烂! “死!” 眼角余光扫过战场,己方的颓势让金弹子心中一惊!他开始以为,只要自己能够敌住刘涚,那么麾下的亲卫完全可以将刘涚带来的这些人吃掉,除非刘涚还有援兵,否则今日此地就是刘涚葬身之所! 然而战斗一展开,情况却大出金弹子意料,区区三百来人,爆发出来的战斗力,竟然是硬生生的压了一头,让人难以相信! 要么,金弹子等人坚持到道路两头的同袍杀来,要么,就是先斩杀刘涚,再绞杀那些士兵! 两条路,决定着两种既然不同的战斗方式! 在金弹子看来,刘涚的进攻是猛烈的,那带出一道道流光的大刀,竟然连他手中的重锤,都无法阻挡,每每两人兵刃相撞,都会让金弹子感觉掌心发麻手臂发软,他自认的天生神力,在刘涚面前竟然无法占到半点的便宜! 更让金弹子感觉恐怖的是,刘涚的脸色,丝毫没有变化,哪怕两人连续硬拼十多下,刘涚却仍旧像是毫无感觉一般! “这怎么可能,他怎么会这么强?” “金弹子,你一定要死!” 但金弹子眼神之中闪过疑惑的时候,刘涚心中就有明悟:他赢了! 跟金弹子的单挑,也是刘涚对自己的一次挑战!他知道自己已经很强大了,但是强大到何种程度,刘涚心中也没有底!上一次,他跟金弹子没有机会交手,被岳云抢走了,这一次,刘涚之所以一开始就采取硬碰硬的招式,就是为了看看,自己跟这个时代的那些猛将,究竟还有多大的差距? 金弹子的战斗力,应该是在岳飞之上的,然而刘涚却能在发挥七成战斗力的情况下,跟金弹子战个旗鼓相当,在刘涚自己看来,应该是这个时代有数的猛将之一了。 而此刻,金弹子眼神之中的那种疑惑和畏惧,更是让刘涚有了击溃金弹子的信心和信念! 随着他的一声怒吼,刘涚手中的长柄砍刀,猛然再度加速,原本就放佛流光一般的刀芒,此时竟然变得有些模糊了! “咣!” 接近虚幻的刀光,让金弹子心生警兆,他不得不退,不得不用使用双锤,去硬封刘涚的兜头一刀! 然而这一刀,却是刘涚汇拢身体里八成力道的一刀,别说是金弹子,即便此时王重阳再此,恐怕也很难挡得住! 杀千万人的将军,和行走江湖的武者,有着本质的区别!踩在无尽数血色头颅之上的将领,当他拼命一击时,光是释放出的那种杀气,就足以让那些武者,溃退! 杀气,金弹子有,他也可以抵抗,也可以忽视,毕竟他杀的人也多,也是杀神! 然而,刘涚双臂突然之间爆增的力量,却让金弹子吃了一个大亏! 长刀与双锤的撞击,瞬间迸发出来的力量,不仅仅让金弹子双臂麻木,其力道顺着金弹子的双臂钻进他的身体,竟让愣是让金弹子的身躯,矮下去一截! 刀芒,落向金弹子的脑门! 第383章 霹雳响,夜空裂(下) 刘涚率领的暗队,与金弹子残存的亲卫之间爆发出来的战斗,是激烈的! 呐喊声、厮杀声、惨叫声和枪声,原本是战场之上的主旋律,这些声音混淆在一起,充塞着每个人的耳孔,让人根本无法再听到任何声音! 然而事实上,在这场战斗之中的每个将士,眼神和心底都留着一线,却注意战场中央,那两个人之间的战斗。 那是所有人的精神所在,两人的战斗,牵动着所有人的心! 正是因为如此,当金弹子被刘涚那气势无双的一刀所击退时发出的那一声闷哼,才会传入在场所有人的耳膜之中!正是因为如此,金弹子从开战之后的一次退后,才会让每个人都看的清清楚楚! “败了!” “怎么可能!” “皇上竟然不敌刘涚?” “不可能!” 几乎每个伪齐将士,因为金弹子的这一步后退,这一声闷哼,心中都升起一股担忧的情绪,而这一丝担忧的情绪,表现在外,却是他们的吼声低哑了,挥动兵刃的胳膊,也软弱了! 就是金弹子的这么一个退却,却是让至少数十个伪齐兵,魂归大地! 士气,就是这么一点点的积攒起来的,胜利的天平,也就是这样一点点的倾斜下来的。 “金弹子,死!” 一招得手,刘涚没有丝毫的停歇,他双手挥动长柄砍刀,大步踏上,刀芒,追着金弹子的身体而去! “不可能!” 抛开伪齐国皇帝的身份不说,金弹子曾经也是金国的世子,是国师普风的得意弟子,是金国上下皆知的头条好汉! 这么多的头衔,带给金弹子的,除了压力之外,还有一种深藏在心神深处的骄傲!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输给任何人,哪怕是面对他的师傅普风,金弹子都有信心在战阵之上,将其击杀! 区区一个刘涚,从来不曾被金弹子当成真正的敌人,至少到刚才之前,金弹子认定刘涚的战斗力,是不如他的! 然而,眼前的事实,还有双臂的酸软,都在无声的告诉金弹子,他,败了! 谋略上,他败了! 招式上,他败了! 甚至就连他最引以为傲的天生神力,在刘涚十多招的压迫之下自认达到了巅峰状态,然而就在这种巅峰状态之下,他还是败了! 这是彻底的失败,是金弹子不敢去面对也无法去面对的失败! 所以他声嘶力竭的发出怒吼,他想通过这种方式,来唤醒自己内心深处的骄傲! “不可能么?那再接我一刀!” 长柄砍刀再次被刘涚高高扬起,那早已经变形的刀锋,此时却在火光之下,爆发出骄阳一般的夺目光芒! 这道光芒,刺的金弹子心跳不已,身为一个武者,金弹子隐隐感觉这一刀之中蕴含的力道,不是他可以对抗的,不是他可以承受的! 然而,他却不能不对抗,不能不去承受,因为他,没得选择! “杀!” 全身上下,所有的杀气顿时被金弹子凝练起来,这种杀气,来自于他过往岁月之中,杀死的那些生灵,这种杀气,还从不曾被金弹子完全的调动过。可以说,是在刘涚带给金弹子的巨大压力之下,才让金弹子的战斗力,隐隐向着突破的方向发展! 就连金弹子自己,都为自己此时施展出来的力道所惊讶,他觉得,此时已经站上此生战斗力的最高峰! 然而即便如此,金弹子还是觉得有所不够! 作为进攻一方的刘涚,其敏锐的感官让他能够感知到金弹子此时的状况,正如金弹子所感觉的那样,在刘涚看来,此时的金弹子竟然比刚刚开战时的金弹子强大了不止一分两分,然而金弹子的这种变化,并不能让刘涚心神动摇,更不会让他手中麾下的砍刀有所迟疑! 此时的刘涚,同样是将身体内的每一分战斗力都发挥到极限,那双手里的砍刀,在心神之中砍的哪里是金弹子,分明就是阻挡在刘涚前进道路上的大山! 可即便就算是一座大山,刘涚此时也有信心,将其砍碎了! “轰!” 人的心神活动快的可以超越时间,故而两人思想的变化看似复杂,但实际上从刘涚挥刀砍下到金弹子举锤相迎,这其中的时间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巨大的震荡声之中,刘涚的长柄砍刀,狠狠的砍中了金弹子举起的双锤! 首先是金弹子左手之锤,这个分明要小一号,也要轻一号的大锤,是金弹子在失落原本那只大锤之后的替代物,各方面都不如原本那个大锤,刘涚这一刀砍下,那大锤压根无法阻挡,连带着金弹子的左臂,也是不由自主的向外一荡! 刀芒,虽然略有化解,但却仍旧向着金弹子的脑门而去! “开!” 金弹子其实也没有指望单凭左手就能挡住刘涚!换成别人来,金弹子此时右手里的大锤怕是已经砸进对手的胸膛,可是面对刘涚,面对已经交战过的刘涚,金弹子根本不敢冒险,他右手的大锤,就是等着第二次化解刘涚的刀锋! 因为金弹子知道,他不能退! 刘涚刀势凶猛,其力道又超过金弹子,故而金弹子必须要通过这种方式,两次来化解刘涚的这一刀!在金弹子看来,即便是刚刚刘涚挥出的那股强悍力道,在经过他两次化解之后,也应该是可以阻挡的! 不求胜,金弹子求的是不要败! 然而金弹子却不知道,刘涚的这一刀,比起刚刚前面逼退他的那一刀,力道又是大了几分,几乎可以算是刘涚全力的发挥,而且这一刀看似凶猛无匹,但其实后续的变化还有好几个! 比如说,刀身在跟金弹子左手大锤接触的那一瞬间,向外震荡的力量!金弹子就是吃了这道力量的亏,他原本还有打算,使用右手的大锤,抵住左手大锤,如此一来,两锤之间的变化,就能化解刘涚不少力道,殊不料当他的左手被大锤不由自主的带出去之后,就变成他的右锤,单枪匹马的去应对刘涚的刀芒,这一点,金弹子压根就没有算到! 不管他有没有算到,刘涚却不会给他机会变招,更不会让金弹子有机会考虑,刀芒直奔金弹子的胸膛而去,如果金弹子稍有迟疑,那刀芒就会直接划破金弹子的胸腹,置其于死地! “轰!” 长柄大刀正正的砍中了金弹子右手的大锤中央,并不是说刘涚没有机会震荡刀身改变方向,刘涚是刻意要跟金弹子的比力气,他就是要在金弹子自认为最强的方面,毫无花俏的击败金弹子! 刀锋,落下,金弹子,弯腰! 不是金弹子的腰身软,也不是金弹子想要玩什么敌进我退什么战略战术,是因为刘涚的了力量,硬生生的将金弹子轰的,弯了腰! “滚!” 长刀还在震颤,刘涚的这一刀并非是简单的一刀,而是酝酿着他全身力量和技巧的一刀,精铁打造的长柄砍刀在刘涚手中发出视线难以觉察的震荡,这种震荡或许不是很强,也不是那么的密集,但是每一次的震荡,都能孕育出一股新生的力量,循着刀锋和锤面相接触的地方,钻进金弹子的身体之中! “吼!” 觉察到不对劲的金弹子,深深的力量从其怒吼之中爆发出来,这已经是金弹子能够做到的极限,如果这样都不能挡住刘涚的一刀,那么他金弹子就是真真正正的败了! “嗡!” 刀锋和锤面接触的地方,猛然发出刺耳的声音,这种声音乃是双方较力之下,武器发出的哀鸣! 不管是刘涚的长柄砍刀还是金弹子的铁锤,在两人力道的撕扯之下,都隐隐有种要毁灭的感觉! 事实上,这种力量是根本难以磨灭的,即便就是金弹子想尽了方法,刀芒,还是在一丝丝的落下,看似缓慢,却又相当的快捷! “我不甘心!” 一口鲜血从口中喷出,金弹子的双眼之中再度爆发出力量的源泉来,如同是两颗星云在其眼中爆发一般,一瞬间,不知从何而来的力量,竟然让金弹子左手被刘涚生生压下去的大锤,又开始缓缓的抬起! “去死!” 与此同时,金弹子那麻木的右臂,却赫然间重新挥动起来,也不知道是那大锤被金弹子的手臂带到,还是金弹子的手臂被那大锤带动,在这一刻,竟然冲着刘涚的胸膛,狠狠地砸了过去! 下一刻,双手持刀的刘涚还没有采取应对的时候,金弹子右手里的大锤,竟然脱手,带着呼啸,加速飞向刘涚的胸膛! “找死!” 刘涚的双眼同样爆发出精芒,一股力道从他的丹田之中爆发,冲向全身!把持长柄大刀的左手,青筋坟起,单臂的力量竟然堪比刚才的双手,愣是死死将金弹子意欲举起的大锤压制,与此同时,刘涚的右手松开刀柄,在众人眼中竟然幻化成一连串的残影,当其影像再度清晰的时候,已然捏成了一个拳头! 肉拳,却是挡在那金弹子大锤飞行的路上! “给我开!” “轰!” 在众人不敢相信的眼光注视下,刘涚血肉之躯的拳头,竟然真的跟那大锤撞在一起! 没有骨折声,也没有血肉横飞,刘涚的拳头此刻竟然包裹在一层隐隐的白光之下,那是刘涚一生所练精气神的集合,金弹子扔出的大锤,被挡住了! 第384章 风雨歇,道难明(上) 拳头,和堪比人头的大锤,从体型上来看,相差是如此巨大,况且一个是血肉之躯,另外一个则是金属打造,不管是大锤砸拳头,还是拳头砸大锤,正常的情况之下,恐怕就如同铁锤砸鸡蛋是一样的! 然而此时,当刘涚的右拳,跟金弹子掷出的大锤撞在一起之时,停滞的,是大锤,最终倒退的,还是大锤! 那大锤,就放佛是被更大、更重也更硬的同类砸到一般,“咣”地一声闷响之后,竟然倒飞出去,而其目标,霍然就是它原本的主人,金弹子! “不.” 一个“不”字才出口,金弹子脸色骤变却是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眼睁睁的看着那大锤,狠狠的砸在自己胸膛的盔甲之上! “轰!” 又是一声巨响,那是盔甲跟大锤同时变形的呻吟,也是力量爆发的怒吼!事实上,刘涚此时的右拳很疼,虽然他一拳将大锤击退,但不代表他就没有感觉,不知道疼痛! 就在刚才,一拳击出的时候,刘涚施展的并非只有蛮力,还有一种巧劲,这种巧劲可以将大锤里包含的力道统统调转方向,再加上他刘涚自己的一拳之力在内,故而这大锤倒飞回去的速度其实远超刚刚金弹子掷出来的速度,只是因为两人之间的距离太近,哪怕就是眼神再好的人,也觉察不出其中的端倪来! 外人不知道,可是金弹子却知道!他其实原本也不知道,可是当那大锤狠狠的砸在他的胸膛之上,沉猛的力道让他感觉五脏六腑移位似的巨疼,胸口一闷,喉头一甜,满嘴铁锈一口鲜血顺势喷出的时候,金弹子就知道了,刘涚那一拳,不简单! 人,已经倒飞出去,右手里的大锤也再也无法紧握,被刘涚顺势一刀砍下,震的脱手,坠落尘土之中! 金弹子,败! 几乎就在金弹子败退的这一瞬间,暗队的士气,被彻底的点燃了! 怒吼声充斥了所有人的耳朵,只不过此时发出大吼的,只有不到三百人,只有暗队的人!他们状若疯癫,如同是刚刚吃下了无数龙湖大力丸似的,身体里爆发出常人数倍的战斗力,以一敌五,以一抵十,甚至是以一敌数十,这样的战斗力彻底爆发加上因为金弹子受伤倒地对伪齐将士造成的冲击,原本就已经倾向刘涚一方的战争天平,此时彻底的,倾覆了! 没有天平的存在了,不是天平被人拿走,而是,已经不需要所谓的天平,哪怕就是傻子都能看出来,此时的战斗根本就是一边倒,人少的一方,在以最快的速度,屠杀人多的一方! 一息,两息,三息,在刘涚眼神的逼视下,金弹子双手反撑着地面,拖着身体倒退三步,一步一息,而就在这短短的三息时间里,至少有数百个伪齐将士,变成了亡魂! “你,你不能杀我!” 胸膛的盔甲上,一个明显的凹陷,仿佛是被流星集中一般,真难以想象在那可以容纳拳头的凹陷之下,金弹子的内脏究竟受到了多大程度的伤害,让金弹子每退一步,甚至开口说话,都会喷出一口鲜血来! 但即便如此,金弹子竟然还没有死,他的眼神之中仍旧还燃烧着浓烈的求生意志,他的头脑,仍旧清晰! 当刘涚再次扬起大刀的时候,一群金弹子的亲卫兵疯了,他们嘶吼着冲上来,要救自己的主子! 若是让这样一群疯子冲上来,或许杀不了刘涚,但却必然能够将金弹子救走,以刘涚的能力,即便可以杀光这些人,但也无法阻止他们用性命讲金弹子换走! 但就在金弹子自己都以为要逃脱升天的时候,一排枪声,响了! 吴安邦从来就不是个容易疯狂的人,哪怕就是刘涚将金弹子击败,也不会让吴安邦为止疯狂!他早就知道,若是金弹子战败那些伪齐军绝对会出来抢人,所以他从两人开始战斗的时候,就已经在着手安排! 一百个火枪手,至今没有遭到什么伤害的火枪手,在吴安邦的要求之下,始终将注意力集中在刘涚这里,当金弹子那些亲卫兵疯狂的要冲上来抢人的时候,枪,响了! 五十个亲兵倒下来,他们或是胸膛之上,或是脸上,出现冒着青烟的弹孔,虽说那青烟很快被鲜血浇灭,但他们的生命却是随着鲜血流逝,再也不可能回来。 但是五十条生命并不能阻止那些亲兵发疯,发狂,也不能熄灭他们营救金弹子的熊熊信念! “砰!” 当第二排枪声响起的时候,地上,又多出五十个挣扎不已的伪齐兵,他们面容狰狞,双手挥舞抽搐,似是想抓住什么,但很快,就又虚弱无力的坠落! “砰!” 第三次枪响。 “砰!” 第四轮枪声! “够了!” “够了!” 仍旧无法起身的金弹子,脸上露出悲愤欲绝的痛苦,他重重的挥手,阻止了亲卫上来营救,他已经看出来了,刘涚,这是把他当成了诱饵,让他的亲卫兵,一批批的冲过来送死! 那边的战斗还在继续,穿着花花绿绿盔甲的暗队成员虽说战斗力强悍,但总有损伤,可是这边呢,一排排的亲兵冲过来,却是连敌人的边都摸不到! “刘涚,你不能杀我!” 此时的金弹子,嘴角虽然还有一处处的血迹,但他的神情却诡异的镇定了下来! “为什么,给我一个理由?” 刘涚说话的同时,两只耳朵却是在倾听,他一举手,让暗队停止了进攻。 留给他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若是让道路两端的伪齐兵破开那些落实冲进来,所有人包括他刘涚在内,都要死在这里。 金弹子,他可以杀死,只需要将手中的长柄砍刀扔出去,刘涚相信以自己的臂力,金弹子必死无疑。但金弹子的镇定也让刘涚心中有些好奇,究竟是什么原因,让金弹子坚定不移的认为,他不能死? “因为若是我死了,伪齐国,就会重新融入金国,到时候,金国的力量非但没有减弱,反而加强了!” “金国的敌人是南宋,跟我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我知道你不在意南宋有什么的敌人,但是你觉得,金国太强的话,南宋朝廷抗的住?若是扛不住的话,到时候你不还是要上战场?你们皇帝的圣旨一下,你是上战场呢,还是不上呢?” 金弹子的话,让刘涚脸上闪过一道隐喻,虽说只是转瞬即逝,却也没有逃过金弹子的凝视。 “如果是对外,某自然是义不容辞?” “义不容辞?真要是义不容辞的话,你刚刚脸上会有那种表情?刘涚,事到如今你也不用再在我面前演戏,我若是答应,从今日起今生今世不再踏入巴蜀半步,你可愿意放我走?” “不够!” 只是沉吟了片刻,刘涚就给了金弹子一个答案! “那你要怎样?” “今生今世,不得对我宋人行凶,你若能发誓,我就放你走!” “大人!” 刘涚话音才落,那吴安邦脸上顿时闪过一丝焦急。大家伙儿千辛万苦才制造出这个机会,能够将金弹子杀死,岂能将其放走?再说了,仅仅是一个誓言而已,即便金弹子是那种有身份的人,在生死危机关头,违背誓言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然而,吴安邦只是一开口,就被刘涚挥手打断,“安邦,我心中有数!既然今日可以营造此必杀之局,将来若是完颜真珠儿你违背誓约,我照样可以取你的性命,这天下,没有我刘涚杀不了的人!” 刘涚淡淡的一句话,却是让金弹子脸色数次转换,阴晴不定,片刻之后,才在刘涚眼神逼视之下,发了一个毒誓! “你们要是再不走,恐怕就走不了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那道路两侧坠落塌方的山石已经快要挡不住伪齐兵的冲击,金弹子此话既是一种提醒,也是一种威胁。 “不劳你费心,我要走,你挡不住,我要来,你同样也挡不住!” 冷冷的眼神扫过金弹子,随后刘涚一摆手,召集暗队,在残留的伪齐将士,包括金弹子的注视之下,循着那山壁垂下的绳索,一个个攀上山崖,最终,消失在金弹子等人的视线之中! 此时,左侧山道的山石终于被推开,一股伪齐军,杀了进来。 “皇上,末将救驾来迟!” 那将领看见战场,顿时面容一阵抽搐,二话不说冲到金弹子面前就落马下跪。 “起来吧,此事作罢,传令全军,转道南下!” “南下?不去恭州了?” “皇上,刚刚只是权宜之计.”站在金弹子身边的一个亲兵将领,在听到金弹子的命令之后,顿时满面惊容,低声在金弹子耳边出言提醒。 “闭嘴!” 金弹子猛然转头,两眼狠狠的盯住那亲卫将领,低声道:“你以为,我是怕刘涚的刺杀不成?” “那.” “蠢货!蠢不可及!尔等不会真以为,刘涚下次再跟朕见面的时候,还会用暗杀这种方式?” 说完这话,不等那些将领回过神来,金弹子手指周围那些被火箭弹炸出来的大坑,那些残肢断臂,大声道:“难道尔等就没有脑子?想想看吧,在你们找不到抵御这种东西的方法之前,刘涚要灭朕之国,易如反掌!” 第385章 风雨歇,道难明(中) “安邦,你是否觉得,我实在是不应该放过金弹子?” 对于刘涚一行来说,没有了火箭弹等辎重物资的拖累,虽说队伍之中增加了一些伤员,但因为过去的刻苦训练,行进的速度没有因为伤员的存在而减缓,反而是变得更快了! “大人,属下没有这个意思,只是觉得那金弹子也是一个人物,若是大人任由其生长,恐有一天,会成为大人的心腹之患!” “安邦,你能看到这一点确实已经不错了,只不过,你的眼界还要放的更宽广一些,金弹子是个人物,这点当然不假,错非他是个人物,你觉得我会放过他?”刘涚淡淡一笑。 在跟金弹子的战斗之中,刘涚并没有受到什么伤害,以他现在的能力,若是单对单的话,这世上能够伤他之人已然不多。 金弹子成,那普通自然也不成。刘涚自觉如今战力已经跟高宠有的一拼,只是高宠那种骨子里的战意,刘涚还没有能够学会。那种战意,能够在实战之中让人发挥出巨大潜力和本能。 激发出潜力和本能,这宗东西在寻常人看来是很神秘的,即便就是在后世,也只存在于世人的传说之中,然而刘涚却不同。身为特种部队的高级将领,他当然知道,后世几乎每个强国都在暗中研究这宗东西,只是没有半点研究成果公开。 然不公开不代表不使用,最简单的证明就是各国特种部队的训练方式。这些绝对不会外传的训练方式,其实也就是激发潜力和本能的一种技巧,只不过没有直接说明而已。 为什么只有在真正精锐的特种部队里,才能学到这种技巧,为什么真正精锐的特种部队士兵,永远没有退役的说法? 因为这些东西,根本就不能,也不应该存在于平常人的世界里。 而在刘涚眼下所处的这个时代,所谓激发潜力和本能的方法,其实是半公开的。这就是修炼内息和锤炼武技! 内息,其中很大一部分包含着精神境界的修养,光是修养精神境界的人,往往最终会成为一代大家,百家争鸣的时代,那些百家巨子很少修炼武艺,但其气势却能所向无敌。 仅仅是修炼武艺,通过身体的锤炼同样能够达到那种境界,而这样的人物,古往今来就成为了猛将,比如武圣关羽,赵云张飞等人。 至于说能够到达精神内息和武艺双修那种境界的人,则会成为不世出的大尊。而真正修炼有成的人,却不一定就声名显赫了,只因为他们追求的已经不是世间的东西,而是玄之又玄的道,天道。 比如清虚散人,比如王重阳,修炼身体并不是他们的目的,而是在追求天道的过程之中所必须的一个环节,苦海无边肉身是舟,若无强舟又如何去经历苦海上的惊涛骇浪? 高宠其实也是走在这条路上,只不过走在这条路上的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道路,这路上永远都只有一个人,不会再跟别人重复。 追寻天道的路,本身就是孤独的,能够承受这种孤独的人,才有资格行走在这条路上。 这些道理,很久很久之前刘涚其实就已经想的通透。而他也知道,自己在这方面跟高宠相比,还有极大的不足,而这种不足却是会影响到方方面面。 正是因为如此,刘涚才认定自己很难超过高宠,至少目前是无法超过的。 跟吴安邦之间的谈话还未结束,刘涚就眉头微微一凝,开口道:“安邦,传令下去,收缩整形一路谨慎!” “大人,你是担心金弹子他们追来么?” 刘涚缓缓摇头,道:“我不担心金弹子,我担心的是.”说到这里,刘涚就住了口,虽说他觉得这种事情不一定会发生,但刚刚心血来潮之下,他却开了口,要吴安邦将自己的命令传下去,千万不可掉以轻心。 等到吴安邦去安排好一些转头回来之时,刘涚脑海里思考的,却是关于那金弹子下一步可能会采取的行动。 “听金弹子的言语,他好像已经跟金国朝廷之间划清了界限,不过这样也好,他们两家不勾连在一起,倒是不用担心太多。不过金弹子既然已经知道继续留在北方不会有好下场,那么他会去哪里呢?” “大人,属下刚刚去查探过了,侦骑汇报,周遭五十里内无异常,至于我们返回的道路,也已经在探查之中。” 听了吴安邦的汇报,刘涚的心思并没有因为而放松,总有一股紧绷绷的情绪,让刘涚感觉像是眉心之处,扎着一根针。 只要是人,眉心扎着一根针的感觉都不会好过,刘涚亦然。 “究竟是什么事情让我忧心忡忡呢?”坐在马背之上,刘涚手中还拎着一个大锤,那是金弹子的大锤! 虽说最后刘涚答应放金弹子一马,不过为了种种原因,刘涚还是硬生生的将金弹子仅剩的这个大锤,给要来了! 一开始金弹子很是坚决不同意,但是在刘涚的威逼之下,经过权衡,金弹子还是不得不做出正确的选择,毕竟跟性命相比,一个大锤又值什么呢? 对于刘涚死活要这个大锤,哪怕就是吴安邦心中都不明了其中原因,他当然不会联想到岳云的身上,只会认为刘涚是通过这种方式,狠狠的折辱金弹子,从而在金弹子的心神之中留下一个大大的破绽。 其实吴安邦这样的推断也是很正确的,试想有朝一日,当金弹子和刘涚再度相遇沙场的时候,刘涚将金弹子的大锤狠狠的砸在地上,其实也就是将金弹子必胜的信心所砸碎了! 吴安邦所想到的这一个层次,刘涚自然也能想到,不过刘涚所站的高度早已经超过了吴安邦,他哪怕想到这一点也不屑于使用这种方式去对付金弹子,只因为金弹子已经是他的手下败将,这样去针对金弹子不但对刘涚来说毫无意义,反而会让刘涚的心神出现一丝破绽。 这个大锤,刘涚早已经算计好了,他是要交给干儿子杨再兴的。他早就知道杨再兴跟岳云之间的那层关系,而上次高宠帮岳云取金兀术的兵刃那一幕,刘涚亦然是牢记在心中。 一个大锤,用处却是极大的。 就在刘涚率领暗队一路返回刘家庄的同时,远在陕西的吴阶,却是刚刚收到了一份来自朝廷的密旨。 刚刚看过密旨,就让吴阶一双眉头深深皱起,还没等他想清楚该如何应对时,门外传来吴璘的声音。 吴璘想要进来,却是被门口的卫兵所阻挡。虽说吴璘是吴阶的亲兄弟,但这里是军营,那些吴阶的亲兵,只会执行吴阶的命令,没有吴阶开口,哪怕就是吴璘也休想进去。 “进来吧!” 等到吴阶开口,阻拦吴璘的士兵才放行。吴璘自然不会是责怪卫兵,只是他脸色难看的走进房间,向吴阶见礼之后开口就道:“大哥,刘涚这次不死都要脱层皮吧?” 在吴璘看来,若是朝廷铁了心不帮刘涚的话,甚至是暗中对刘涚下手,光是金弹子率领的那十万大军就是摆在刘涚面前的大劫难,除非是翻天覆地的能力,否则刘涚和刘家庄休想能够渡过。 站在南宋臣子的角度,吴璘既然能够明了刘涚的用心,那么他也应该欣然看到刘家庄灰飞烟灭,可在吴璘的心中早已经将刘涚当成了好兄弟,从这个角度出发,他又岂能眼睁睁的看着刘涚去死? 两种截然相反的心态对冲之下,加上吴阶的书信,最终吴璘还是选择了退避,不知为何,当吴璘离开刘家庄的那一刻,他有种感觉,好像从这里走出去之后,想要再走回来,会比登天更难。 “唐卿你回来的正好,那刘涚的城池,可曾已经完工?” 其实这个问题,吴阶自己都很清楚答案。修筑城池绝非是朝夕之功,即便就是朝廷想要修筑一座新城都不一两年能够竣工,遑论仅仅是一个家族?况且即便刘涚筑城完毕又如何呢?短短时间内修筑起来的城池,岂能阻挡十万虎狼? 所以问出这个问题之后,不等吴璘回答,吴阶已然是一声轻叹。 “大哥,是不是我们吴家,不迁徙了?” “迁徙?” 茫然的神眼出现片刻,随即又消散,那吴阶苦笑道:“你还想迁徙去哪里?原本我以为有我帮他掩盖,朝廷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知道刘家庄的真实情况,可现在.罢了,过去的事情就莫再提了,我这里有一道朝廷的密旨,你看看有没有兴趣!” 将书桌上的密旨交给吴璘之后,吴阶就低头垂首,好像是在闭目养神,又像是精神不振欲昏昏睡去一般。 “这.大哥,这种事情,我们怎么能做?” “唐卿!” 猛然抬头的吴阶,眼神之中爆发出太阳般的光芒,这种光芒,来自于他对朝廷的忠诚,也来自于他对自己的承诺。 他要替朝廷镇守这半壁江山,不容许任何人从其手中夺走!对于吴阶来说,不论是金人,西夏人还是像刘涚这样试图封疆称王的人,吴阶都决不能容许! “打仗,我可以,但是要我去对付一群老弱妇孺,我,做不到!” 将手中的密旨狠狠掷还给吴阶,吴璘瞪着一双虎目,大声的怒吼。 第386章 风雨歇,道难明(下) “吴璘!” 吴阶一声怒喝,却是将吴璘暴躁的情绪,生生的给压了下去! 寻常时候,吴阶也不会直呼其名,也只有在其气极难耐的时候,才会这样。 “大哥,这种事情,请恕我不能做!” 即便是在盛怒的吴阶面前,吴璘仍旧没有放弃自己的坚持,虽说平常时候吴璘不会武逆吴阶的意愿,但实在是朝廷的那道密旨里面,提出的要求,过了。 “轰!” 一道火焰,将吴阶手中的密旨点燃,这样的密旨,本身就应该留存,即便密旨上面并没有明确这样要求,吴阶也会这样做。 那密旨里,写的清楚,若是刘涚能够顶住金弹子大军的进攻,那么吴阶不用出手,直到结果出来。 而这个结果,无非只有三种,刘涚惨胜,刘涚惨败,两败俱伤。不论哪种结果出现,吴阶要做的事情都是一样——整军备战。而整军备战的对象,不是刘涚,就是金弹子率领的伪齐军。 在那密旨之中,还有一个特别的注明,不论最终的战果如何,刘涚,以及刘家庄的人,诛九族! 诛九族! 诛九族! 正是这个诛九族,刺疼了吴阶的心,让吴阶不能够接受! 在吴璘看来,不论刘涚心中所想究竟是什么,刘涚的所作所为都没有背叛他的祖宗,况且在过去的几年之中,刘涚在对金国作战的战场上的表现,足以将功补过! 即便是刘涚错了,这个错误的后果也只该由刘涚一个人来承担,不管是刘涚是死在跟金弹子的战斗之中还是在跟朝廷兵马的战斗之中,只要是死在沙场之上,吴璘觉得,这样的结果,他可以接受! 然而要向刘家庄,高家庄,甚至是整个成都县里那些跟刘涚稍有关系的平民下手,甚至是绝了刘家的血脉,这样的事情,吴璘当然做不出来!不仅仅做不出来,他甚至心中有一股冲动,想要阻止任何人这样做,哪怕这个人,是他的亲生兄长! 在吴璘的心中,隐隐有个这样的想法:谁真要是这样做了,在若干年之后,就会成为历史的千古罪人! “来人,将吴璘拿下,禁足!” 吴阶,心思灵动,他是吴璘的亲生兄长,这些年走南闯北都将吴璘带在身边,更是一点点的看着吴璘长大,吴璘的一举一动,吴阶岂会看不明白?虽说吴璘没有开口说,但吴阶已然能够看出吴璘的心思,所以他在吴璘开口爆发之前,吴阶就抢先一步下令,让其亲卫进来,将其抓住! “大哥,你不能这样做,不能这样做!” 吴璘竭尽全力的挣扎着,他此时已经知道,无法阻挡兄长这样做,但他还有一个希望,他希望自己能够将这个信息传出去,让刘涚提前知晓朝廷对他的决定! 可惜的是,不论他如何的挣扎,在四五个亲兵的压力之下,他根本无法对抗,哪怕他有一身不俗的战斗力,但是能够留在吴阶身边当亲兵,又哪一个不是身经百战出来的,虽说单个亲兵必然不是吴璘的对手,但四五个亲兵一起上,吴阶也无法抵挡,他总不能拼了命去厮杀,只因为这些亲兵,本身也是吴阶的兄弟呀! “大哥,你不能这样,不能这样!”已经被控制住的吴璘还在嘶吼,而吴阶两眼之中同样蕴含着浓浓的无奈,最后看了吴璘一眼,吴阶摆手道:“把他的嘴巴堵起来,关押,没有我的命令,不能让任何人见他!” “唔~” 亲兵们的手脚很快,吴璘才开口,嘴巴就被堵上,别说是一句话,就连一个囫囵的字都说不出来了。 挣扎着,吴璘压抑的声音逐渐远去,房间里,剩下叹息不已的吴阶。 对刘涚,吴阶心中自然感觉惋惜。他其实早就已经猜到刘涚的打算,吴阶原本是想通过自己的协助,断绝朝廷对刘涚消息的打探,然而即便就是他都没有想到,最终朝廷还是知道了一切。 更重要是的,在朝廷的这份密旨之中,吴阶感觉到了一股浓浓的威胁,这是朝廷对他的威胁,也就是说,朝廷其实也已经不再信任于他了,而这一份密旨里面的要求,其实就是朝廷对他的考验! 若是吴阶执行了密旨,并且完成了朝廷下达的指令,那么他还是南宋朝廷的封疆大吏,甚至于还能百尺竿头再进一步,反之,他吴家就有可能遭受到刘涚一样的命运! 此时摆在吴阶面前的,只有两个选择,要么答应,要么不答应,没有第三条路可以走! “来人啊!” 吴阶招呼人进来,下达了整军备战的命令!最终,吴阶觉得自己还是不能赌,不能将自己家族的命运,放在一个刘涚的身上! 就在吴阶接到密旨的同时,内容几乎相仿,只是多了一条命令的密旨,落在了韩世忠的手中。 韩世忠的辖区,距离巴蜀其实很远,但也不知道朝廷究竟是怎么打算的,没有找张浚也没有调动岳家军,而是选择了韩世忠。 在给韩世忠的密旨里,朝廷明确了刘涚乃是反贼,即将跟侵入巴蜀的伪齐军作战,而韩世忠要做的事情,就是等待,不仅等到战争的结束,同时还要等待吴阶的态度! 若是吴阶领军南下进入巴蜀,那么韩世忠的任务就是分兵替吴阶协防陕西,若是吴阶按兵不动,那么韩世忠就要亲自执行密令,不论最终巴蜀落在谁的手中,韩世忠也要负责将巴蜀收复,与此同时,将吴阶的兵马分割在朝廷的防区之外! 也就是说,在朝廷的心中,不仅已经确认刘涚是叛贼,同时也开始防备着刘涚原本的将主,吴阶。 拿着这样一份密旨,韩世忠心情同样沉重。 对于吴阶,韩世忠不仅见过面,同时还一起喝过酒,听过曲,同朝为官,又同时边塞重将,相互之间岂会没有点交情?如果要说整个南宋朝廷谁最容易叛变,在韩世忠看来,根本不可能轮到吴阶这个人! 然而密旨里的命令,又让韩世忠不能忽视。 同样在心中天人交战,同样是经历了艰难的抉择,而最后,韩世忠做出了跟吴阶同样的选择,整军,备战! 这些事情,几乎是跟刘涚率领暗队迎战金弹子同时发生,不管是吴阶也好,韩世忠也罢,当他们开始按照密令整军待发的时候,连续几道惊天动地的消息,彻底让世人傻眼了! 金弹子大军受挫,于恭州被刘涚领三百人突袭,险些身死! 伪齐军调转枪头,不再进攻四川,取道南下! 金国下令取消伪齐国,兵锋直指大名,金兀术亲帅重军,力压陕西! 。。 仅仅是这三条消息,就已经足以让世人目瞪口呆了! 其中最不可相信的,就是刘涚三百人打败金弹子十万大军,这样的事情,若不是有伪齐军掉头不再进犯巴蜀,恐怕任谁也不会相信!更重要的是,有消息传出,说刘涚的三百士兵之所以能够击溃金弹子十万大军,是因为刘涚掌握了神仙的手段! 陆地惊雷! 刘涚所掌握的这种手段,被好事者取了一个震耳发聩的名称,据说当时刘涚对金弹子大军使用了这种手段,不过区区几下,金弹子身边的上万大军就灰飞烟灭,最终金弹子不得不跟刘涚立城下之盟,终身不能侵犯刘涚所领之地! 这就是伪齐军掉头南下的原因,如果不是因为被刘涚打怕了,以金弹子的性格和身份,又岂会做出这样荒唐的事情。 更重要的是,这些消息并不是道听途说,而是从金弹子的军队里面传出来的,据说战斗之后,金弹子并没有下封口令,所以才会有么具体的消息传出来。 刘涚战胜了金弹子的十万大军,而且仅仅只出动了三百人,那岂不是说,如今的巴蜀周边,再没有任何势力可以威胁到刘涚? 南宋朝廷的吴阶也好,西夏国也罢,甚至于吐蕃诸部,谁能凑出如同金弹子一般的十万精锐?即便凑出来了,刘涚只消区区三百人,就能让十万大军溃败,那刘家庄,又有多少兵马? 更让人担忧的是,刘涚竟然能够掌握神仙般的手段,那岂不是说,刘涚这个人,是上天的宠儿? 在这个笃定天命的时代,不管是谁想登上帝王的宝座,都需要给自己找到一份名声,一份传承,一份天运。 而不管你自己怎么说,对普通老百姓来说,都不可能有掌握“神仙手段”这种方式更直接和更有效!神仙,那就是天上的人,连天上的人的手段,刘涚都能掌握,还有什么比这个更有说服力的? 即便是你不相信,那敢不敢用十万大军去赌一次?如今局势之下,谁敢用十万大军去赌一次? 金国不敢,西夏国不敢,赵构,他同样不敢! 如此一来,原本风起云涌的巴蜀,突然之间变得异常寂静,这寂静之中,又好像酝酿着惊雷! 还未返回刘家庄的刘涚,半道上就已经听到了这些风雨传闻,不过他并不惊诧,早在出兵之前,在使用那些火箭弹之前,刘涚就已经猜想过这样的结果,对于他,对于刘家庄来说,这都是好事! 而接下来他要做的,就是利用这些传闻。 ps:以下字数不收费。 新年来临,感谢这一年陪着卷风,陪着刘涚走过的朋友们,祝愿你们在新的一年里,身体健康,事事顺心,卷风拜谢诸位的支持,默默为诸位祈福! 第387章 归家园,树新天(上) 刘涚回来了! 直到他率领着两百多个暗队成员站在刘家庄门口的时候,整个益州府,成都县,甚至是刘家庄里,都还有很多人不知道,刘涚曾经离开过! 不仅仅是他离开过,还有那三百个刘家庄之中最为隐秘的战斗力! 也不仅仅是离开,而是去做了一天惊天的大事! 三百人,对十万人,虽不能说是完胜,但至少惊退! 发生在刘涚和金弹子之间的事情,双方都是下了封口令,外界的人谁也不清楚事情的经过究竟是怎样,他们只是知道,刘涚用三百人突袭了金弹子的中军帅营,最终的结果,就是刘涚撤回刘家庄,而金弹子的大军则是不再一头撞进巴蜀,而是掉头南下,一副要跟南宋决生死的势头! 这样的结果,已经很说明问题,如果不是刘涚,金弹子何必要改变方向呢?关于金弹子跟刘涚之间的战斗,各种各样的传说很多,但接近真实版本的,基本没有。 但不管怎么说,既然刘涚回来了,就站在刘家庄的大门口,而刘家庄里但凡是有些身份的人,都是早早接到通知,来到已经建成的刘家庄城池大门口,迎接刘涚的凯旋归来。 “恭迎庄主凯旋归来!” “恭迎大人凯旋归来!” .. 刘涚面带微笑,一身气息收敛,恍若只是个普通人,但两眼开阖之下,眼神却是如同实质,寻常人根本不敢跟刘涚的眼神对上,依稀之间,让人有种跪拜的冲动。 然而跟刘涚不同的是,整齐站在他身后的两百多个暗队成员! 这些人,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凌冽的杀气,虽说他们的眼神并没有凝固在任何一个地方,更没有汇聚在任何一个人的身上,但冥冥之中给人感觉,这些人跟刘涚之间却有种气机的牵引,如果说刘涚是太阳,那么这些人,就是萦绕在太阳周边的无尽星辰,他们拱卫着太阳,时时刻刻想着太阳膜拜。 然而当他们面对外人的时候,那股滔天的杀机,就会一冲而出,根本不给任何人半点余地,放佛这两百多个人,幻化成了一把利刃,而整把利刃之上,都挂着一层厚厚的,粘稠的,血! 这些血,有些是敌人的,有些,是他们自己的! 所以,在这种杀机之中,又给人一种浓浓的哀伤,直到刘涚一侧身,一排排的暗队成员走出,他们手中捧着一个个黑色的匣子,里面放着的,是他们同袍的骨灰! 战争,不会没有牺牲,这种牺牲是伟大的,是因为有了牺牲,才换来了胜利,但这种牺牲不容忽视,至少刘涚不会忽视,至少在刘家庄,没人会忽视! 每一个黑色的骨灰匣子,里面放着的就是一个英灵,英灵,这个称呼对于很多人来说,是一种荣誉,对于那骨灰匣子里的灵魂来说,是一种荣誉,但是对于他们的亲人来说,刘涚知道,没人想要这种荣誉! 任何一个荣誉,都换不来活生生的儿子、丈夫和父亲! 这一点,刘涚比任何人都清楚! “我,回来了!对不起,让大家伤心了!” 当刘涚看到一些庄民哭天喊地的冲出来时,刘涚深深的鞠躬。 他的双眼之中,饱含着热泪,而这种热泪不是因为胜利也不是因为归来,而是为他身边缓缓出现的骨灰,还有那些痛哭流涕的亲人,以及依稀放佛站在周围的,还没有消散的英灵。 “他们是牺牲了,但是他们的牺牲没有白费,因为我们,胜利了!”刘涚紧捏着拳头,高高的举了起来! “胜利了!”暗队的成员纷纷跟着刘涚,高高举起拳头! “胜利了!”站在城门口的每个人,跟着举起拳头,齐声高呼! “胜利了!” 这是抱着骨灰匣的人,泪眼婆娑的跟着吟诵,一阵风吹来,风中,放佛还有一群英灵,在跟着默默的呐喊! “今天,我们的牺牲,是为了明天没有牺牲!我刘涚在此发誓,每一场战斗,我都会站在,距离敌人最近的地方!” 刘涚的话,让所有人都微微一怔,每个人都能看出,这是刘涚衷心发出的誓言,这个誓言,将会留给天地去验证! “庄主!” “大人!” .. “你们莫要开口,听我说!” 其实在很久以前,刘涚心中就已经有了安排,只是金弹子的这次突然行动,让刘涚不得不提前了他的计划!而今天,趁着这个机会,刘涚要将他的计划展开! 他摆手让暗队的成员自行进入庄子当中,而紧跟着,在刘涚眼神的示意下,高玉娘和安娜,从迎接的人群之中走出来! 她们面上并没有太多的表情,只是默默的站在刘涚身边,一左一右。 随后就是吴安邦等将领,他们同样从人群之中默默的走出来,站到了高玉娘和安娜之后。只不过他们之间也有亲疏远近,距离刘涚最近的,是杨再兴,柴胡和吴安邦。 原本率领军队四出镇守的将领,如卢宏、胡立等人,今日也都是归来,此时就站在刘涚的身后,他们当中,有些知道即将发生什么,而有些,并不完全清楚。 对此,刘涚并没有解释,他抬头望了一眼已经完工的城门,率领着众人,缓缓前行,向着城门之上走去!而此时,一阵阵的鼓声,将人群之中的最后一丝嘈杂之声,压下! “我,刘涚,在此宣布!” 站在刘家庄的城门之上,刘涚俯仰天地,突然之间,一种奇怪的感觉在他心中升起,他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心神在缓缓的分解,一点点的融入眼前这片天地之中。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境界,刘涚至今不清楚,他只是知道,在这种状态下,他的头脑无比的清醒,过去一些想不明白的地方,此时想明白了,过去一些不懂的事情,他也懂了。 曾经心中的压抑,也在这个时候突然之间的释放了,好像所有的事情都不在话下,从今天开始,凡是想要侵占巴蜀大地的,就是他的敌人! 凡是挡在他前进道路上的,就是他的敌人! 凡是伤害他的子民的,就是他的敌人! 三句话,从刘涚的口中说出,然而其声音,却像是从天际大地之中生出来,回荡不已。 “你们,可愿意成为我的子民?” 当轰鸣在空气之中的那些声音逐渐消散的时候,刘涚两眼突然之间有了神光,他俯视着下面的人群,开口问道。 不等下面的人有所回应,刘涚紧跟着又开口道:“你们,是我刘涚的第一批子民,你们可以愿意,成为我的子民!”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也不知道人群之中是谁开了这个头,片刻之后,“万岁”之声此起彼伏,一开始还有些杂乱,但到最后,却是汇聚成一个整齐的声音! 万民跪伏,齐声称颂! 一开始或许这城门之下并没有万人,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多的庄民从自己的家中走出,他们扶老携幼,来到城门之下,向着刘涚,缓缓跪下! “好!” 片刻之后,刘涚口中称好!他大手一摆,面上露出笑容,道:“你们称我为皇,但我却准你们不跪,在我所掌控的地方,人们敬天地、敬父母、遵——律法!” “遵律法?” “不跪皇上?” “这是什么意思?” “只敬天地父母遵律法,那皇上呢?” .. 每个听到刘涚之话的人,都惊诧莫名,在他们心中,从来没有听过这样的道理,天地之下就是父母,然后就是律法,那么皇上呢,最为尊贵的皇上呢? “我不是皇上,我只是替天地掌管这律法,在我们的国度里,每个人,都要遵守律法!” 面对众人的疑惑,刘涚并没有急着去解释,他挥手,再次让所有的人都站起来! “刚刚你们跪下,我只是替律法受你们一跪,今日已跪之人,将来见我不必再跪,然每个成为我们国度的人,想要加入我们国度的人,都要先跪律法,再进国门,你们可听清楚了?若是听清楚了,就起来吧!” 在刘涚再次要求之下,城门之下黑压压的一片人影,才逐渐起身,他们之中大多数人脑子里还是混乱不堪,然而人始终是有从众性的,当大多数人都站起来之后,即便还有少数人不明白,仍旧习惯性的站了起来。 这些人之中,只有少数人心情无比的激动,这些人都是饱读诗书之人,他们心中隐隐有个感觉,从今天开始,这个世界,将会不一样了!而他们,则是见证了这个新世界的开端,将会被载入永久的历史史册之中! “詹木!” “属下在!” “我让你拟定的律法草案,可曾完成?” “已经完成了!” “分印万份,张贴悬挂分发,但凡对《祖法》有异议者,可记录于纸上,十日之后交于城主府,一个月之后,敲定《祖法》!” “遵令!” 手捧厚厚一叠纸张的詹木,在向刘涚躬身行礼之后,缓缓倒退进入人群之中,随后,刘涚又开口道: “《祖法》之下,还有《子法》,《祖法》为纲,《子法》为则,今后,国家的一切事务,都要遵循法则运转,任何人,不得超越法则而存在!” “今日并非是我们的开国大典,而是为宣布《祖法》诞生,等到一个月之后,我将会宣布真正的《祖法》,凡是我国子民者,将会有半年的时间学习,最终确定去留!” “今日就如此罢,散了!” ps:新年新气象,祝大家新年快乐,万事如意! 第388章 归家园,树新天(中) “今日就如此罢,散了!” 随着刘涚的一声“散了”,还处在半梦半醒之间的人们,也才逐渐散去。也有很多人没有离开,他们的眼神,始终追随的,不是刘涚,而是詹木的身影。 这些人都是读书人,他们希望第一时间看到这个《祖法》的草案,即便他们不能提出意见,但至少他们希望成为这个历史时刻的第一批见证者。 “玉娘,你觉得,我这样做是对,还是错呢?” 回到家中,刘涚突然觉得全身一阵酸软,即便是他的精神和意志力,在做完这件事情之后,也有些难以为继。 刘涚感觉一双温柔的手围住了自己的额头,十根纤细但有力的手指,伴随着一股熟悉的香氛,轻轻的在额头上弹动。 弹动的手指头给刘涚一种舒筋活血的感觉,那沉甸甸的脑袋好像也变得轻松起来,这种轻松让刘涚感觉到惬意。 “没什么不对的,先颁布律法让大家熟悉,然后一步步的来。”高玉娘的声音响了起来,要说刘涚的全盘计划,那几乎就没有比高玉娘更清楚的人,哪怕就是安娜,因为身份和民族的原因,有很多事情都不知道。 倒不是刘涚对安娜有什么偏见,很多时候,很多事情是安娜自己主动避开的,她是个聪明的女人,即使她过去不熟悉这个国家这种文化,但是在人贩子手中的那些年,她也的的确确是学到了很多东西。 “颁布律法让他们学习并不难,难的是,将那些土地全都收回来!唯一好的就是,如今成都县里的那些大户们,心思已经不在一条线了,而且,除开我们之外,最大的地主,也已经没有了!” 刘涚口中所说的是谁,高玉娘自然是知道的,不过她还是习惯性的皱了皱眉头,低声道:“那我们这边呢,什么时候开始迈出第一步?” 这个第一步,对于刘家庄,或者说对于管理资产的高玉娘来说,可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即便她是刘涚的妻子,要将其中的道理想通透,也是用了很长的一段时间。 哪怕就是高玉娘已经想通了,此时说起来,语气之中仍旧是有浓浓的不舍,只因为这个第一步,就是要将刘涚名下的那些土地,全部用来公开拍卖。 在刘涚的设想之中,对于土地这种涉及到国际名声的资本,并不是一味的国有化,而是采取后世西方国家的一些做法,土地可以私有化,但是国家将对私有化的土地,颗以重税。 这种税赋收取之后,将会用于国家基础建设和福利,进入到国家财政领域而不是私人所有。 事实上,自从决定要为大家争夺这个天下的那个时候开始,刘涚脑海里一直在想的,就是关于社会模式的问题。 一个什么样的社会才能适应这个时代的生产力,是跟后世的中国一样么?纵然刘涚来自后世的中国,但在他的内心里,却不认为那种普天同有的方式就一定是正确的。 社会制度这个问题困扰了刘涚很长一段时间,那段时间里,刘涚几乎但凡得空都会去思考,最终,他还是选择了将后世相对来说比较成熟的几种社会制度进行了融合,但融合之后的这个社会模式雏形,归根结底,还是以私有制为基础。 因为经过刘涚的认真思索之后,得出结论:这个世界上绝大多数人,永远都是自私的。一个人,如果他不自私,那基本上就不能算是一个正常人了,若是一个国家的人都不自私,那么结果绝对不会是一个美好的国家,这样一个国家,最终只有崩溃,因为不自私的人,根本就不会在意国家这个概念了。 说到底,真正所谓的大同世界,第一个需要取缔的概念就是国家,第二个才是民族。只有当这两个概念真正永远的消亡之后,才会有所谓的大同世界,而在此之前,私有制必然是形成稳定社会制度的基础,无可动摇。 而就目前来看,所有的财富里面,最为人所看重的,还是土地,所以刘涚想要执行他构思的社会制度,第一步,就是要确立土地的私有话。 但是在刘涚的构思之中,私有化的土地是用来修建房屋的,而用于生产农作物这些商业用途的土地,则是配额制度,无法交易。 在农业村庄里,这种耕种土地按人头分配,且无法交易,可以称为“丁亩制”,一丁一至三亩,具体的数额要根据细则和本地的实际情况来确定。 在敲定了住宅和商用地以及农业耕地采取的所有制形式之后,才是其他方面的改革。 这些改革都以土地私有化为基础,以律法为框架,刘涚相信,只要持之以恒,终究可以修筑成一栋真正的摩天大楼。 刘家,高家,作为成都县有数的大地主,在执行土地改革的时候,必然将会成为第一批牺牲最大的人。 当刘家和高家这两个家族都异常坚定的执行新的社会制度之后,那么后续的推广,难度就会相对降低。 “今天你在城门上的讲话,很快就会传遍全国吧,到时候.”说完土地的事情,高玉娘的话题又跳转到更为现实的问题。 虽说刘涚在今天反复要求大家不要把他当成帝王,他只是一个代替律法形式的标志,但实际上在普通老百姓的心中,这不过就是皇帝的另外一种称呼,金国、南宋等朝廷也会如此认为。 那么接下来,南宋朝廷会做什么? 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还是立刻就调动大军,对益州发动攻击? 这一点,才是高玉娘最担心的问题。毕竟如今刘涚手中只有益州一地,谈不上战略纵深,南宋朝廷只要狠下心来,完全可以将整个益州重重包围,到那个时候,益州府断绝了内外交流,用不了多少时间就会彻底的崩溃。 “玉娘啊,这个问题我也考虑过,那你觉得,南宋朝廷他敢么?” “敢么?” 高玉娘眼神略显迷茫,倒是在旁边忙着照顾两个孩子的安娜,突然接口道:“我同意涚的看法,那个南宋朝廷,他不敢!” “不敢?” 高玉娘回头去看了安娜一眼,又转回来望着刘涚,好似要寻求一个答案。 “我想,恐怕我们周边的那些驻军将领都应该已经收到朝廷的旨意了吧,只不过不到最后,朝廷也不会想要跟我们撕破脸皮!”冷冷一笑,刘涚心中还真是早就做过这方面的打算了。 在南宋朝廷的东线和中线上,金国大军始终是压的紧绷绷的,包括岳飞的岳家军在内,除非南宋朝廷不怕根基动摇,否则根本不敢胡乱调动边军来镇压益州。 若是在不调动边军的情况之下,朝里又有几多力量来跟刘涚对抗呢? 刘家军的战斗力,或许东边的那些人不知道,但是中路和西路的军队,谁人不知? 没有十倍以上的兵力差距,相信不会有任何将领愿意去触刘家军的眉头,更不用说直接去面对刘涚。 而因为金弹子大军的动向发生变化,原本几乎要成为南宋朝廷天然盟军的伪齐军,如今却是成了梗于南宋朝廷身体里的刺,这根刺啥时候会爆发,会如何爆发,虽说是个未知数,可一旦爆发出来,却有可能会要了南宋朝廷的命! 一个金国加上一个金弹子,就足以让南宋朝廷在刘涚这件事情上不敢轻举妄动。 在仙人关方向,南宋朝廷驻军的大营里,已然整饬妥当,准备出发的吴阶,却与突然赶至的朝廷密使携手进了营帐,等到出来之后,吴阶二话不说就解散了军队,同时也让人去将关押起来的吴璘给释放了。 从黑房子里出来的吴璘一开始还有些混乱,但是等到那朝廷密使离开,吴阶亲自来到了吴璘的房间,这个时候的吴阶,脸色很难看。 “大兄,你不是要出征去了么?怎么还在这里啊?”吴璘的语气有些嘲讽,但神色却是很有些奇怪,毕竟当初吴阶显得非常焦急,好像迟出发一天,刘涚就会长出翅膀飞走似的,但眼下,吴阶却不慌不忙,而且没有半点要出征的感觉。 面上的皮肉扯动了一下,吴阶挤出一个笑容,道:“不用出发了,我才刚刚等来了朝廷的密使,带来了皇上的旨意,让我等暂时按兵不动,先守好这里再说!” “哦?”吴璘也不是傻子,脑海里略一推断,出现这种情况只有两种可能,要么就是益州已经被伪齐军突破而刘涚搞不好死在了战场之上,要么就是刘家军表现出来的强大战斗力,让南宋朝廷不敢轻举妄动了! “金弹子赢了?” “不!”吴阶深吸了一口气,却是很肯定的摇了摇头。其实朝廷来的密使并没有将刘涚和金弹子交战的情况透露出来,毕竟关系到朝廷的脸面,然而吴阶作为一方统帅,岂会没有自己的情报来源呢? “那是刘涚赢了?双方伤亡多少?”吴璘心中虽然不觉得刘涚能赢是一件稀奇的事情,但在他的思维之中,还是认定即便刘涚能胜,那也是惨胜而已。 “三百刘家军对十万伪齐军,刘涚,胜!” 深深吸了一口气,吴阶说出即便是他自己,都不敢相信的一句话! 第389章 归家园,树新天(下) “三百人对十万大军,胜!” 吴阶的话,干脆利落,然而对于吴璘来说,听到这样一个结果,却是微微一怔,随后就仰天长笑起来。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刘涚他厉害!三百胜十万,军神,国之军神啊!” “放屁!” 不等吴璘的笑声终止,吴阶霍然张口,爆喝出声:“放屁放屁放屁!” “大兄,你怎么了?” 吴璘笑声不能不收歇,他瞪着双眼神色古怪的盯着自家兄长,心中疑惑,究竟是什么原因,让向来老成的兄长,爆了粗口。 “三百胜十万,那是刘涚自家的事情,是他自家的事情!什么国之军神,他现在已经自己成立国家了!他是叛贼,叛贼!” “不可能啊!刘涚自己成立国家?那怎么可能呢,他,他不是说没有这方面的考虑么,不可能,大兄你一定是骗我的,骗我的!”吴璘眼珠子急速,在他的印象之中,刘涚绝非是这样子的人,即便朝廷在这件事情上做的有些不够厚道,但刘涚也不会因此就冲动的自立山头,至少在吴璘看来,如今的刘家庄,还没有这个实力! “他有这个实力了!” 收起怒气,吴阶脸色变得平缓下来,“如今,且不提成都县,整个益州都已经被刘涚麾下兵马所占领,整个益州!一旦刘家庄的城池修筑完毕,不,准确的说那已经不是刘家庄的城池了,根据可靠的消息,刘家庄的城池最终会跟原来的成都城连接在一起,形成一座不输临安的大城,到那个时候,刘涚,羽翼丰满!” “大兄,你这些消息都是哪里来的?是不是朝廷又下令,让你领军去进攻成都了?咱们话可是要说在前面,若是去攻打成都,跟刘涚兵戎相见,我是绝对不会遵命的!” “没有!” 吴阶缓缓摇头,“刚刚朝廷是来了旨意,不过这道旨意当中,并无让我领军出征,对益州的事情,朝廷几乎已经是默认了,刘涚没有称皇,那至少在表面上,益州,巴蜀都还在朝廷的掌握之中,朝廷面子上倒也是过得去!如今对于朝廷来说,更重要的还是那十万伪齐军,完颜真珠儿,哼,亏他曾经还是金国的第一条好汉,竟然一战之下,勇气消磨,不敢踏进巴蜀半步,看样子他是要想在朝廷的南方站稳脚跟,如此一来,朝廷危矣!” 从吴阶口中说出来的消息,一波接着一波,让吴璘脑袋直发蒙! 刘涚能够胜一场,吴璘觉得已经是个奇迹了,谁能想到,就这样一场战斗,竟然会讲金弹子杀的胆破?而朝廷竟然还会默认刘涚对益州的统治?金弹子放着现成的伪齐国不要,要去朝廷南方那些穷山恶水之中开疆拓土? 这些消息,要是从别人的口中说出来,吴璘是绝对不会相信的,也只有这个从不苟言笑的大兄,才能让吴璘相信。 “那大兄.你的打算是?” 兄弟之间沉默了许久,吴璘才开口问道。 “暂时,我们要跟刘涚划清界限,我听说,刘涚在益州府搞什么改革,直弄的天怒人怨的,可不要竹篮打水.” “大兄,难道你是希望?” 从吴阶的口吻之中,吴璘听出了一丝异常,他万万没有想到,平常时候对朝廷忠心耿耿的大兄,竟然也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吴阶两眼狠狠一瞪,开口道:“你懂什么!适者生存!这花花江山,从来都是有德者居之,我吴家,不能就这么消失在历史长河之中。”说到这里,吴阶转过头来,两眼望着吴璘,“唐卿,我已经老了,将来吴家的振兴,还的靠你啊!” “大兄.”感受着吴阶的情绪,吴璘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朝廷对刘涚的态度,不仅让吴阶这边感觉奇怪,连韩世忠、岳飞等将领,也都是看不透朝廷心中究竟是怎么想的。 在情报的获取方面,这些将领始终还是不如朝廷,他们压根就不知道,在刘涚跟金弹子之间的战斗当中,出现了让朝廷震惊不已的新式兵器! 火器,朝廷不是没有,只不过对于思想僵化的朝廷大臣来说,刚刚进入研发阶段的火器,在利用性和杀伤力各方面都远远不如冷兵器,更何况使用火器的战争成本更高,研发费用更像是个无底洞,朝廷是早就已经断了这方面的想法了。 然而,这次刘涚跟金弹子之间的战斗,刘家军在火器方面的运用,简直让朝廷大吃一惊!可以说,这场战斗根本不是刘家军的胜利,而是火器对冷兵器的胜利! 这样一来,朝廷得到这种火器的欲望,一下子就变得强烈起来!然而,经过简单的测试之后,朝廷就发现,依靠自身的技术储备,根本无法制造出刘涚使用的那种火器,除非是——在刘涚手中获取完整的制造手段! 如果说朝廷如今有这个能力的话,或许会毫不迟疑的兵发巴蜀,将刘涚一家擒获,从而获取制造这些火器的技术,可偏偏怎么算计,都没有五成以上的把握,无奈之下,朝廷只能是先稳住刘涚,解决了那支伪齐军的麻烦之后,才回过头来想法收服刘涚。 这,才是朝廷容忍刘涚的真正原因,而不是外界猜测的那样。 即便是刘涚自己,此时也没有想明白其中的缘由。 不是刘涚缺乏智慧,实在是他现阶段也是忙的不行! 刘家庄城池的修筑工作还在继续之中,前期因为刘家庄发行的债券,让刘涚手中积攒了足够的物资,原材料,即便是对外的贸易受到一些影响,但是因为朝廷随之而来的暧昧态度,让刘家仍旧可以通过一些隐蔽的渠道,源源不断的采购物资,加速城池的修建工作。 眼瞅着日子一天天的过去,《祖法》草案的公示时间也已经到期,城池里最先修建成型的城主府里,受到了一箩筐的建议和意见,而刘涚,则是尽量争取每一封来信,都认真的阅读,并且让人做下记录。 刘涚并不是什么法学专家,故而在他授意之下,由詹木操刀完成的《祖法》,其实大多数内容,都是来自刘涚记忆之中的《宪法》,只不过因为社会制度的基础发生了改变,所以很多地方不能直接借用,必须要适当调整以符合私有制这个条件。 然而,刘涚也好,詹木也罢,两个人在这方面都不是很擅长,所以哪怕詹木研究了许久,最终弄出来的《祖法》还是有诸多的漏洞和不完善的地方。正是因为刘涚自己清楚这些问题,所以才会弄出一个草案来,让大家提意见。 最终,收集起来的意见还要经过大家的评审,一条条的论证,随后对《祖法》进行修订,而这些工作,都必须要在短短的一个月时间内完成! 之所以时间赶集,那是因为刘涚当中宣布,他所在的国家里,只有律法,才是至高无上的! 若是不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完善律法,那刘涚当日的宣言,岂不是成了一个笑话? 为了完成这个工作任务,不仅仅是刘涚天天熬夜,就连高玉娘、安娜等人,这段时间也是没工夫合眼。 这还是多亏高进将衙门里的师爷,还有整个成都县里有点名气的文人都弄到刘涚哪里,才能赶在当初刘涚规定的时间内,完成这项艰巨的工作。 当然,律法这种东西本身就不是可以一躇而就的,即便刘涚有后世可以借鉴,但他毕竟不是法学专业出来的,脑子里更不可能有着全套的法律知识,事实上对于普通人来说,只会急着律法之中最基本简单的一些精神,比如说:杀人偿命、欠债还钱。 若是要弄出一套完整的,适合时代并且可以执行运用的律法,却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这需要时间的积累,还需要实践的验证。 眼看着时间一天天的接近年节,天气,也开始逐渐转冷了。 等到年节的时候,城池的修筑工作恐怕就不得不要停歇一段时间了,这个年代,上至公侯将相,下至贩夫走卒,都很看重年节,年纪,可以说是一年当中最重要的三个节日之一。 这个时代的春节,可不是后世那种连休七日,而是大约从腊月二十三、四的样子,一直延续到元宵节,也就是正月十五之后,这才是一个完整的春节,在整个春节期间,人们都会好好的休养生息,走动往来,以图来年更好。 虽说刘涚并不反对这些传统的东西,但他却很苦恼,因为这就等于是城池的工期,又得无端端拖延上差不多一个月时间,虽说现在各方各面都没有动静,但刘涚还是希望城池能够早一日完工,那他心中也就能够早一日松口气。 这一天,刘涚又来城池巡视,杨再兴、柴胡和小玉陪伴着他。照理说,如今刘涚的身份地位,不应该在单独出行,只不过一来这里是刘家庄的地盘,二来刘涚对自己也极有信心。 对于刘涚,工地上的那些工匠都极熟悉,因为刘涚没有架子,倒是跟这些工匠们很谈得来。 而今日,刘涚听到最多的话题,还是关于过年的。 他倒不是真的想去挽留工匠,只是心中感慨,随口道:“唉,诸位大师傅,等到你们回去过年回来,也不知道咱们这个城池,还在不在咯!” 此话一出,周遭顿时寂静了下来。 ps:过年时节写过年,别有滋味在心间;不见古人魂悠悠,但求精髓重现天。诸位,新年快乐! 第390章 凭良心,凝国魂(上) 张牛是个石匠,他爹是石匠,他爷爷是石匠,所以他也是石匠。 在这个时代,手艺往往是代代相传的,当个石匠其实并不是什么高尚的职业,也仅仅只能是养活一家人,若是跟后世相比,这种养活根本连小康都还算不上,但张牛他还是只能当个石匠,因为他只学会了这门手艺。 当然,如果他爷爷有钱让他爹读书或者是他爹有足够的钱让他去念书,那么或许他们家中可以出一个读书人,最终进入朝廷为皇帝服务,那样他就不用继续当一个石匠,可惜这只是一种假设,现实就是他爹,他爷爷还有他,三代人,此时都在刘家庄,修筑城池。 不过他们都是自愿来的,事实上刘家庄在这件事情上没有强迫任何人,按照刘涚的要求,只是将招募匠人的广告在全益州境内四处散发,那高额的工钱,自然而然的就吸引来了像张牛一家三代这样的匠人。 只因为在刘家庄领导的工钱,一天要顶在其他地方辛苦三天,这样的好事,张牛一家都不愿意错过。 眼瞅着即将放假了,张牛一家三代人心中都是乐呵呵的,只因为他们算计着今年回家可以大大方方的买上酒,割上肉,扯上布匹之类的,让家里面的那些女人孩子高兴高兴,过一个开开心心的春节。 可是,当张牛听到刘涚无心的感慨时,心中突然有了一些触动。 “爹,你不是说,若是等到城池修完,我们的工钱,足够让我们在这刘家庄买一栋宅子了么?” “嗯,应该够了,前些天那秀才不是来念过了么,虽说宅子买下来之后,咱们还得缴税,可是城里面的活多啊,只要咱们手艺好,肯干,别说是缴税,过几年给你讨个媳妇再买宅子,那都不是问题呢!” 张牛的爹,叫张清泉,这名字,还是当初老张花了两刀腊肉,请村子里的秀才给起的,等到张牛出生的时候,他家里实在是舍不得两刀腊肉去换一个名字了。 “买宅子,讨媳妇儿?”张牛今年都是二十多了,因为家里的条件不行,加上身为石匠,整日里都东奔西走的,讨媳妇的事情就这么一年年的拖下来,全家人也都在为这件事情着急。 “爹,既然如此的话,那我过春节,就不回去了!” 沉默了片刻,张牛突然开口说道。 “不回去?你要干啥?你娘可想死你了!” “爹啊,从这里回家,还十来天,到时候回来,还得要十来天,把这些时间用来上工,可以领到多少工钱,你算过没有啊?既然咱家想买套宅子,从那山沟里搬出来,那不如就抓紧时间,多干一点算一点!” 难得张牛还有这样的头脑,相比之下,张清泉就不如他儿子了。 两爷子正说话间,坐在旁边抽旱烟的老张,眯了眯眼睛,开了口,“清泉啊,牛娃他说的有道理啊,听刘大人的话,他是希望咱们这个春节能够不停工,你想啊,咱们家三代人在这里,若是能够留下两个来,只要辛苦点,说不定还能干三四个人的工,干一天顶两天,来回的一个月时间,就等于是干了四个月,这个帐,划算啊!” 老张这么一说,张清泉刚刚脸上那一丝对儿子的不满,也都顿时消散了。干一个月,顶四个月的工钱,若真是这样的话,距离张清泉买房的计划,好像又近了一步,而且还是一大步! “爹,那我去跟工头说说?就说春节,大牛和我都不回去了,您老人家回去过个节?” “放屁!要回去也是你回去。我可是这里的师傅,你小子能跟我一样,每天就是拿着烟杆,四处指点指点就算完工?你一个月的工钱一贯,我可是两贯钱!” 老张这话还真是半点没有夸张,凭技术,凭经验,这段工地的石匠之中,的确是没人能够超过老张,所以老张就成了这段工地的“技术指导”,真正需要花力气的活很少,但是工钱却不低。 为了修筑这座城池,刘涚也是舍得下血本的,不管是对技术人员还是对劳动力,刘涚给出的工钱,都已经远远超过行业标准,而且派出大量的亲卫兵不定时到工地进行巡视了解,不允许出现任何贪污和克扣的现象。 像张牛一家三代这种情况,工地上不少,毕竟这年头,手艺活那都是代代相传的,哪怕这门手艺很难制服,但一般情况下,也不会将这种活命的本事,传给外人。 而刘涚在工地上发出的感慨,也引出了很多像张牛这样想法的人。他们不是不愿意回家过节,但也有各种各样的原因,让他们在内心之中,想要留下来。 人跟人之间总是少不了互动的。工匠跟工匠之间要交流,工匠跟工头之间也会交流,很快,工匠,乃至劳力之中的这些想法,就汇聚到了各个工段的工头哪里,然后工头一合计,觉得这应该是个好事,就层层上报,到了高玉娘手中。 “一部分工匠和劳力都愿意留下来继续工作,春节不停工?” 听到这个消息,高玉娘一开始是吃惊,后来就是喜出望外!她赶紧去找刘涚,要把这个好事儿告诉他! 而听到这个消息时,刘涚也觉得很意外!只因为在刘涚的概念之中,哪怕就是打仗,春节这段时间也会休战,毕竟谁也不想指挥一群只想回家过年的士兵上战场啊。 “好事啊!他们怎么会有这种想法的呢?很,很好,让我想想,既然工人们自己有这个意愿的话,那就再加大一点刺激!” “嗯?什么刺激?” “从年三十到初九,凡是一直坚持在工地工作的工人,可以拿到双倍的工钱!”这一招,刘涚可是从后世学来的,不过是双薪罢了,还不如后世三薪那么夸张,倒不是说刘涚黑心昧工钱,要知道刘涚开的工钱本身就已经远远超过行业标准了。 “啊,这样啊,十天的双倍工钱,会不会有些太多了?”作为当家人的高玉娘,在听到刘涚的话后,不由自主的皱起了眉头。 “也就是多支付十天工钱而已,嗯,这个消息先不要通过正式渠道公布,但风声要放出去,过几天,我再去工地转一圈,想来这样,愿意不回家继续工作的人会更多,那我们的工期.” “不但不会延长,反而有可能缩短?唔,若是真能够缩短工期的话,多付一些工钱,那也是划算的!” 这笔账,高玉娘当然会算,城池早一日修好,不仅可以让刘家和高家人早一日安心,更重要的是刘涚的计划,就能够早一日实行。 掌控益州城这个目标,通过四个方向的驻军,已经实现了。而接下来刘涚的目标吗,就是将刘家庄的城池,跟成都城紧密的联系起来。 如今,朝廷对刘涚的态度非常暧昧,照理说,如此明显的反意,朝廷就算是不派兵镇压,也该先将刘涚免职开除,来个昭告之类的,可偏偏等到今天,朝廷方面完全没有半点动静,好像是彻底把刘涚给忘了似地。 若换成是别的人,肯定会对此忧心忡忡,担心朝廷是不是在暗地里搞什么阴谋诡计。但刘涚不,他不担心朝廷有什么阴谋,从他战胜金弹子回到成都城的那天起,他跟朝廷就已经站在了对立面上,永远不会再有调和的一天。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不管将来朝廷会采取什么手段,刘涚相信都无法阻止他一天天的崛起。 剑指天下,刘涚需要一个安定的后方,一个能够源源不断造血的后方,而想要民心安定,城池,就是必不可少的一个条件。 益州府,原本就是整个巴蜀当中最富裕的一府,而成都县,则是整个巴蜀最繁华,人口最多的一个城市,只要能够将益州,将成都县拿下,那么真正掌控整个巴蜀,就指日可望。 坐拥巴蜀,则能野望天下,这就是刘涚的计划。 而这个计划的关键点,就是全新的成都城落成,有了这个坚固的城池,不论是刘涚,还是刘涚军中的将士,出征之时,也就没了后顾之忧。 按照刘涚的要求,高玉娘很快就通过种种渠道,将关于春节期间十天双倍薪水的消息,给放了出去。 一时间,整个工地变得鼎沸起来,几乎每个人,都在讨论关于这个双倍薪水的事情。 双倍薪水这种事情,原本就是很少见的,也是一件很新鲜的事情。在工地上的人,有些干了一辈子,也没有遇上过这样的好事。 “听说了么,干十天领二十天的工钱,这种好事,啧啧,我是不打算回去了,那谁,你是要回去吧,到时候跟我家捎个信儿,就说我要等到城池完工,才回去了!” “我帮你捎信儿?切,就你知道赚钱,我不知道啊!我还打算你回家的时候,替我捎个信儿呢!” “就只有年三十到初九天才是算两天,还得从现在开始一直干到春节结束的人才有,这个钱,咱不要,咱还是想回家!” 各种各样的声音,随着消息的流传,将工地变得热闹起来。 第391章 凭良心,凝国魂(中) 腊月二十,难得一见的暖阳挂于天际,工地上却是一片寂静。 只因为今天,正是刘家庄提前公布的结算放工之日,各个工段的工头在昨晚就已各自领到了应该领取的工钱,今日就要分发。待工钱分发完毕,就是宣布放工之事。 对于工地上的工人来说,足额拿到工钱自然重要,这发放工钱也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情,从日头初升到正午时分,才算是基本发放完毕。 工地倒是也不是克扣大家,见时至正午,就按照开工时,给众人提供膳食,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刘涚带着高玉娘等人,来到工地之上,跟众人见面。 前些日子的风声早已经传遍工地,而工匠们的心思和想法,也都汇拢到刘涚这里来,他今日就是等着正式宣布那双薪之事,只不过在宣布之前,他还要看看,究竟有多少人是心甘情愿留下来的。 世人爱钱,这并不是坏事,只要取之有道。刘涚也不怕多出钱,只要在他能够承受的范围之内。 “是刘大人来了,快看啊,那是大夫人呢!” 刘涚和高玉娘的出现,自然而然引起众人视线的汇聚。平常时候刘涚来的多,高玉娘毕竟是女人,真正来工地的时候反倒是要少些,所以只有工头以上的人,才知道,真正掌管财政大权的,并不是刘涚,而是高玉娘这个大夫人。 “大人,我等见过大人!” 因为刘涚那日宣布众人无须跪拜,这工地上之工匠,几乎都是益州人,故而不用跪拜,然而大家尊重刘涚,行礼之时都是真心诚意,并无勉强。 “大家好,快过年了,工钱,都拿到了吧?” 刘涚笑着摆摆手,像是个家人般,很是亲切的开口问道。 “自然是拿到了,一文不少,一文不少啊!” 工匠们乐呵呵的开口,今日艳阳,那阳光照耀在日晒雨淋而显得黝黑的皮肤之上,凝聚成一个个朴实的笑容。 “那是该的,谁要是敢少发一文钱,律法不会饶人的!”自打宣布律法是国家基础之后,刘涚在外一言一行都很谨慎,尽量通过潜移默化,来教化国人。 “大人说的好,做的更好!” “就是就是!大人,我等听说,即便放工了,还是可以选择留下,而且大人还愿意给我等双倍工钱,此事可真?” 一个老工匠,颇有些紧张的开口向刘涚问起此事。 刘涚并不知道,这个站起来问话的人,正是那张牛的爷爷,老张头。 “这位老人家,看你的年龄,应该是咱们工地上的能人吧?”刘涚含笑而问,顿时引发周遭一阵大笑,工匠们纷纷开口,有说刘涚眼光如炬,有说老张头工艺精湛,还有说老张头是在这里混天过日,当然,这种说法乃是在开玩笑。 倒是老张头自己,尴尬之中却又带着一丝自豪,向刘涚拍胸脯道:“十里八乡,在打石头这行当里,绝对找不出比我老张头手艺更好的,大人要是不信,看看这段城墙的基脚,绝对不比其他段差!” “老人家的手艺,我自然是信得过,不然别说我了,大家也不会服老人家啊!不过老人家,你这么关系加班的事情,怎么,老人家这是不准备回家过年啊?”刘涚心中倒是暗暗高兴,这老张头站出来唱和,倒是比其他工匠开口更合适。 “回家过年固然重要,可若是能够多拿些工钱,回头把家给安在自家修筑的城池里,不是更舒心的一件事啊?大人,不瞒您说,我儿子和我孙子,这次都不打算回家了,大人要是不嫌弃啊,我老张头三代人,就要多拿大人三十天工钱呢!” 老张头的话朴实,也再度引发大家的哄笑,只不过哄笑之后,众人又都眼巴巴的看着刘涚,尤其是那些已经决定不回家过节的工匠,更是希望刘涚能够准确的宣布,关于双倍工钱的事情。 望着周遭那一双双期盼的眼神,刘涚笑了笑,也不着急,干脆在脚边的一块大红石头上,坐了下来。也没有垫布料,甚至吹拂尘土的举动都没有,放佛就是一个普通工匠,不得不说,刘涚这样的姿态,很自然的就拉近了他跟工匠之间的距离。 “玉娘,你也走累了,坐下来,一起聊聊!”在刘涚的要求之下,高玉娘也是坐了下来,不过她是女人,总要讲究一些,有工头给高玉娘搬来一块汉白玉,又垫上一块干净的木板。 “多谢了!”高玉娘没有阻止那工头,但在坐下之前却是亲切道谢,那笑容顿时仿佛一阵春风,将见到这一幕的人,心都暖了。 有时候,领导者,还有领导者身边人的一举一动,看似不经意,却能带来意想不到的效果。 就比如说此时,刘涚以及高玉娘全无架子的做派,给在场的工匠们留下了相当深刻的印象。虽说刘涚现在并未称王,但哪怕是衙门里最底层看门的人,都比刘涚更凶恶。 有了对比自然就容易看出高低,对于刘涚这个统治者,至少工匠们心中认可的程度,已经远远超过了南宋朝廷任命的官员。 看着聚拢来的工匠役夫越来越多,刘涚这才开口道:“我知道,你们大多听到了风声,说是从大年三十除夕那天,到初九,若是留在工地上工,就能拿到双薪,这个事啊,真的,绝对是真的,不信大家可以问问我身边这位,她可是咱们这里,最大的财神爷了,连我的荷包,都在她手中捏着呢!” 这种半开玩笑的话,最是容易被大家伙儿接受,不得不说,刘涚的本职工作基础,那是相当的扎实,一开口,就又把大家都给逗乐了。最关键的还是双倍工钱这个事情,经过刘涚这么一说,算是板上钉钉,落实了。 如此一来,包括老张头等在内,希望拿到这双倍工钱的人们,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是落了地。 “你们看啊,这城,咱们已经修了一半了,前些日子,伪齐国的皇帝御驾亲征,企图攻打我们,结果呢,大家都知道了!可是大家知不知道,当我领兵迎战的时候,其实心中真是很担心啊!” “大人,您担心什么呢?三百人就打败了十万大军,就算是大街上说评书的,也从不曾说过这么玄乎的事情,依我老张头看啊,大神您比那三国孔明,还要厉害,大家都说啊,大人您就是军神,第一军神啊!” 一开始就跟刘涚对话,到现在,老张头也不紧张了,心里想到啥,就说啥,倒是当真成了刘涚今日的捧哏。 “担心什么?嘿,老人家啊,你说的倒是没错,我不担心我打败了,可是这城,他没有修好啊!要是万一我跟那金弹子作战的时候,有一些不要脸皮的家伙,领军来攻打怎么办呢?没有城池,你们能坚持到我回来么?” 说到这里,刘涚的脸色就变得凝重起来,那神情,好像就当真看见一支大军,将刘家庄给包围了一样! “我知道,当我宣布大家可以在这里购买房产之后,每个人都有想法,想留下来,我也欢迎大家留下来!可若是没有城池保护,大家能安心么?修城的钱,是我刘家庄掏的,可我也没打算将来大家进城出城,还要收钱啊!” “大人,今后不收进城税?” 进城税,这也算是一个惯例,在有城池的时代,是一种普遍的现象。但刘涚确实没有想过收取进城税作为一种财政收入,其实这种税赋的收益很低,但在人们的心中,影响却是很大。 “哇,那不是可以随意进出,这真是太好了!” 当下,周围听到这个消息的工匠们,又纷纷议论起来,这一喧嚣又是好一阵子,刘涚也不开口了,就笑眯眯的等着。 终于有人招呼大家安静,随后刘涚才道:“其实,用双倍薪水这种方式,引诱大家不回家过年,这种手段,让我很汗颜,也还请大家谅解。我只是希望,大家能够辛苦一个春节,然后明年春节的时候,大家就能一家子,在这座全新的城池里,开开心心的过年了!” “大人这话就不对了!” 刘涚的话音才落,那老张头顿时就皱起眉头反驳,倒是引来一些工匠们的不满,纷纷指责老张头,要他说个清楚,刘涚究竟哪里不对了。 “大人给我们双倍薪水,那是恩赐,怎么能说是引诱呢?要说我们这些手艺人,别说是这辈子,祖祖辈辈又有几个能得到重视的?又有几个能够依靠手艺,过上好生活的?如今大人开给我们的工钱已经够高了,现在又给我们十天的双倍工钱,这样的好事,我们打着灯笼也找不到啊!谁要是说大人不对,我老张头第一个不服!” “对,老张头说的对,像大人这样的好官,全天下就这么一个了!嘿,我也是想将来能够在这里购买一栋宅子,看来今年春节真是应该辛苦一下,等到明年城修好了,还怕不能开开心心的过个节?” 又有人应和老张头的话,如此一来,倒是一些原本想回家的工匠,心思动摇起来。 第392章 凭良心,凝国魂(下) 大年三十,又是一个好天气。 在四川盆地这种地方,年三十的时候出大太阳也是难得一见,大多数时候,会下雨。 刘家庄的城池,如今已是初见规模,虽说是大年三十,但天明上工的时候,工地上仍旧人声鼎沸,这种景象,跟天上红彤彤的太阳一般,难得一见。 刘涚也是早早就起来,带着杨再兴和柴胡晨练,附带着还将小刘越也锻炼了一番,随后就带上杨再兴、柴胡和小玉一起去工地,当然,吴安邦那批亲卫是绝对不会放刘涚单独行动。 “大人,大人。” 一到工地,此起彼伏的声音就让刘涚应接不暇,要说如今这工地上的工匠,对刘涚的尊敬当真是已经深入到骨子里,不仅仅是因为刘涚掌控益州府,更重要的,还是刘涚那种这个时代不具备的上位者气质。 就好像今日,刘涚当初承诺晚上一起过年,但却早早就来了工地,不仅自己来,还将杨再兴这个被大家认定是“世子”般的年轻人带来,中午的时候,竟然还是跟大家一起吃工地上的餐饭,“同甘共苦”四个字,体现的倒是淋漓尽致。 等到晚上的时候,刘家军里专门负责安排将士伙食的部门,就开始将一挑挑的餐饭,直接送到工地上来,围着点燃的篝火,一场盛大的团年饭,当真就在这工地上开始了。 参加这场团年饭的人,不仅有工地上的工人,刘家军当中没有家属在刘家庄的士兵,刘涚全家以及部分将领的家属,都一起来到工地,参加这次史无前例的“军民联欢”。 身为真正的主人家,刘涚提着一坛好久,挨着桌子的去敬酒,一坛喝光又是一坛,直到最后,他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喝醉了,当真是醉的不省人事,任谁呼喊都无济于事,一觉,就睡到了大年初一天光。 这种事情,发生在刘涚身上当真少见,就连刘涚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身为一名职业军人,竟然也会有如此松懈的时候? 不过高玉娘和安娜倒是很理解刘涚,这个时代当妻子的,也很少像后世那样,对男人的事情诸多管束,接下来的几天,整个刘家庄都沉浸在春节的喧嚣之中,而城池的施工,进度也没有拖延,虽说还是走了一部分人,但速度竟然还有所提高。 南宋朝廷虽说对巴蜀的情况一再的遮掩,但如此重大的事情又岂会遮掩的住,很快的,岳家军里好些人也都知道了,比如高宠,岳云这些人。 刘涚从金弹子手中夺来的大锤,被他托人送到了岳家军,岳云的手中,不过刘涚却是以杨再兴的名义来做的,毕竟两个孩子年纪相仿,相互之间也多有书信沟通,算起来两人又都是高宠的徒弟,共同语言较多。 这些天,岳云对这双伪齐皇帝的御用大锤是越来越顺手,大年初十这天,岳云一大早又去拜见高宠,却看见高宠脸色有些阴郁。 “高叔,怎么了?” “应祥啊,我都说了,不用天天来请安,你这孩子真是.”看见岳云,高宠脸上露出一丝笑容,他始终不承认岳云是自己的徒弟,虽说两人有师徒之实,但因为岳云的身份比较特殊,高宠不便正式收徒,即便如此,岳云还是以徒弟自居。 “高叔,这是应祥该做的。是了,昨日里应祥听到一个传闻,不知道高叔是否知晓?” 岳云少年老成,跟岳飞小时候却是大不相同,他上阵杀敌的早,故而心志成熟的也早。 刚刚看见高宠的脸色,心中就猜到几分。 “唉,其实你拿到金弹子大锤的时候,我就已经设想到这种可能了,也没什么惊讶,只是觉得有些为难罢了!” “为难,高叔何事为难呢?如今朝廷并没有就此事作出决定,应祥倒是觉得,这样也不错呢!” “啊?应祥你竟然觉着这样不错?怎么,难道元帅也是这般心思?” “我爹那个人,高叔你是知道的,昨夜里就发火了,说枉他当初还认为刘涚是个人才,殊不料却是个****!如今他是分身乏术,否者定要亲自提兵,却好好的教训教训刘涚!”岳云摇了摇头,很显然,他并不看好自家父亲的言行。 身为岳家军中一员,岳云自然是不会认为自家兵马不行,但是刘涚三百败十万的战绩摆在那儿,即便岳云心中再自负,也不敢说岳家军就有这般的战力!况且,还有高宠和杨再兴这样一层关系,若岳飞真是要对巴蜀用兵,岳云自觉会非常为难。 高宠心头同样是矛盾不已。 他早就知道,刘涚有不臣之心。若是刘涚只顾自家野心,那高宠定然会义不容辞的站出来阻止,但正是因为他明白刘涚这个人,所以才会觉着矛盾。 “高叔,应祥听说,在益州府里,人们见了刘涚不用跪拜,不兴官贵民贱,只认律法二字,此事可为真?” “怎么,元帅那里收到的消息,你还怀疑不成?” “倒不是说怀疑,只是觉着有些不可思议吧了,如若真是这样的话,那刘涚何必大动干戈,冒诛九族的风险,跟朝廷对抗呢?这样一来,他又有什么好处?”岳云一面说,一面摇头。这个问题,昨夜里他跟张宪两个也是聊到半夜,却始终得不出个结果了。 张宪倒是认为,弄不好这就是刘涚放出来的烟雾,想利用这个谎言来收拢人心,等到来日若真是能够平定天下,到时候刘涚照旧要登基当皇帝,那时候,一切又会恢复原样。 对张宪的这种言论,岳云心中却不是完全赞同。他对刘涚的了解不多,可是他跟杨再兴之间的关系却不错,正所谓有其父必有其子,从杨再兴身上,岳云多多少少可以感受到刘涚为人处世的风格。 “刘涚此人,性格虽谈不上直爽,但向来不喜欢虚言,我要是说,他其实真是不想当什么帝王,应祥你恐怕是不会相信吧?”说起刘涚,高宠也不知道怎样来形容自己的心情,在他看来,刘涚若是愿意为朝廷效力的话,兴许如今天下大势又大不相同。 不过他也清楚刘涚的性格,在朝廷这种框架之下,定然是大志难抒,心情郁郁。 “我还是相信高叔的,唉,可惜了,大家不能并肩作战,当真是可惜!前些日子才拿到再兴送我的大锤,我却是一点表示都没有,汗颜,真真是汗颜啊!”说着话,岳云又是一阵的摇头,“那刘涚的心思,高叔,你能不能跟我说说?” “这个怎么说呢?自从当初刘涚救了小妹,千里迢迢的到我高家庄开始,我就一直觉得,此人绝不简单。想当初,他虽然擅长技击搏杀,但在武功方面却几乎谈不上造诣,基础的吐纳功夫,还是小妹传授给他,因此他还差点被我家老爷子给杀了呢!” “啊?还有此事啊?” “那是自然,不过随着他完成老爷子的几个任务,加上清虚散人及王重阳的点拨之后,功夫倒是日渐增长,如今恐怕已不弱于我,说起来,刘涚当真是个学武的天才,就说那完颜真珠儿,堂堂普风的亲传弟子,一身功夫出众,如今也不是刘涚的敌手,像刘涚这样的成年之后才开始打基础,却能修到如此程度,也是个异数!” 高宠言出感慨,却不知刘涚在武学方面之所以能够有今日之成就,一个是自家的天赋悟性以及刻苦,另外一个则是机缘巧合之下,那毒蛟之命成全了他,若非没有那秦朝藏兵洞的毒蛟,刘涚未必就能胜的过金弹子,更不用说武功修为一日千里的提高。 “有本事,又有心胸,这样的人,注定不会平凡。应祥啊,刘涚曾经跟我说过,一个国家,若是想千秋万载,将希望寄托在一家人身上,是不可能的!古往今来,多少圣贤皇帝都难以避免荒唐后代,以至于皇朝更替,黎民受苦。” “高叔,这样的言论,未免有些大不敬了!” “应祥你若是不愿意听,那我不说也罢!”高宠笑着摆摆手,他当然知道,其实岳云并不太在意这些。见岳云一笑,高宠才继续道:“早些时候,我跟刘涚也曾经讨论过,他有些新鲜的想法,当时我一直不能接受。律法治国,但一个国家,竟然没有传承的帝王家族,我就不太认可了。” “是啊,高叔,若是没有传承的帝王家族,那这国家的意义何在呢?” “当初我也是这样问刘涚,你猜他是怎么回答我来的?”高宠眼神之中流出一丝怀缅,跟刘涚讨论这个,已经是许久之前的事情,但高宠仍旧记得很清晰。 “国家之所以能够长存,绝非是某个人,某个家族的延续,一个国家,首先应该有属于自己的灵魂,自己的精神,而这灵魂和精神并非是个人意志的体现。国家的精神是传承的文化,而国家的灵魂,是人人遵守的律法!” “国家的灵魂,是人人遵守的律法?”岳云皱着眉头,默默重复道。 “对,应祥,当初刘涚就是这么说的,他说,一个强大的国家,其灵魂,必然是人人认可,并自觉遵守的,完善的律法!” 第393章 新年至,宋金和(上) 刘家庄工地上的春节,是热烈而且热闹的,但并非天下处处如此。 先说那金弹子,因为金国的威胁,干脆放弃大名,放弃了整个现成的伪齐国,原本是借报杀父之仇加上宋金两国的默许,进而杀刘涚、占巴蜀! 殊不料,恭州一战,刘涚暗队三百战士外加全新的热兵器,差点就取了金弹子的性命,倒也是将金弹子给吓了一大跳,决定不再去跟刘涚争锋,转而继续南下,顿时,让南宋朝廷如鲠在喉,东西北三面的战事都停顿下来,整个朝野都在估量,那完颜真珠儿带着十万兵马远征,最后会给朝廷带来什么样的影响。 其实就在春节前,急转直下的伪齐十万大军,已然杀入南宋贵州,直逼州府贵州城。 只是,贵州多山,给伪齐军的行动带来诸多不便,加上地图落后等种种原因,金弹子原本计划着要在州府贵州城过年,最终还是未能成功,春节时分,堂堂的伪齐皇帝,却只能窝在一个山寨里,度过了新春佳节。 对于金弹子来说,这何尝不是一种苦难,在他人生当中,这个春节,可谓是最为艰困的一个春节。 兵贵神速,不能及时攻克贵州城,一旦南宋朝廷调动兵马,对于金弹子来说,将会是致命的。 在巴蜀盆地难得一见的大雪,却是将伪齐军的营盘,覆盖的如同棉被一般,都说瑞雪兆丰年,然而对于伪齐军上上下下十万余人来说,这大雪,却是意味着他们吃不饱,穿不暖,如果金弹子不能及时的解决这些问题,等待他的,将会是众叛亲离。 在言辞上,金弹子或许还能鼓励大家,说只要能够在贵州站稳脚跟,将来仍旧可以反攻北上,不仅可以重新打入大名,更能野望江山。但事实上,伪齐军上上下下都已经不再相信这般的豪言壮语,就目前来说,能够吃饱和穿暖,就是中下层将士最强烈的愿望。 跟金弹子相比,生活在益州的人,也是各有心思。 在刘涚主导之下,新的社会制度正在逐渐成形,那些坐拥大量良田的地主,被一个个的传唤至城主府谈话,刘涚会给予一定的补偿,让后让这些地主们,将自己手中的地契统统上缴。 作为一个地主,土地被收缴,可以说是极其痛苦的一件事情。不是没有人想过要跟刘涚拼命,但是凭借着最下层老百姓的拥戴,如今的刘涚,已经将整个益州府牢牢的掌控在其手中,没有他的同意,一只苍蝇都休想飞出去,更不用说那些对新政不满的地主老财,他们想折腾,但面对寒光凛冽的钢刀时,大多还是选择了留下自己吃饭的家伙。 也有敢硬着头皮反对新政的,以为自己有几个寨子,有一圈两人高的围墙,就宣扬要死守到朝廷解救。 对于这种人,刘涚一般是先礼后兵,两次通牒之后对方若是负隅顽抗,就会遭到刘家军的猛烈进攻。 说是猛烈,其实对于现今的刘家军来说,攻打这样的农庄,根本就跟玩似的。而被公开的地主老财,将会被剥夺所有财产,一般情况下,刘涚也不会草菅人命,只因为在新的律法之中,并没有连坐、诛九族这样的条款,一人做事一人当。 如此一来说,虽说在整合益州府的过程之中没有少见血,但底层的老百姓,还有一些依靠经商致富的商人,以及绝大多数手艺匠人,反而更加拥戴刘涚的统治。 阳春三月,益州府春暖花开的时候,刘家庄的城池,终于正式跟成都城并接,此乃益州府的一件大事。 原本,大家都会以为,新的大城,必定会被刘涚改名,殊不料,刘涚非但没有将原本的成都城改名,更是几乎没动成都县衙的“班子成员”,哪怕他是整个益州的实际掌控者,但两城合并之后的新城,仍旧是由高进担任政府最高领导,而原本朝廷任命的益州府知府,则是在经过刘涚的“谈话”后,成为了高进的副手。 高进虽然是这座新城的最高领导者,但他心中却很清楚自己的定位,但凡是不太有把握的事情,或者是过于重大的事项,即便不找刘涚请示,高进也会去找自家三妹商议一番,以示对刘涚的尊重。 而这几个月的时间,刘涚着重忙碌的,还是研究院的事情。 经过恭州跟金弹子的一战之后,刘涚越来越感觉到科技对战争手段的促进作用,同时也发现了这个时代劳动人民的创造力。过去,他总是觉得因为他本人对后世科技的无知,以至于不能走上“科技强国”的道路,但如今他终于知道“三个臭皮匠”,当真是可以“顶个诸葛亮”,只要他能指明研究的方向,不断纠正研究过程之中出现的偏差,那么不少东西,其实真是可以制造出来的。 火器的进步就不用说了,在这几个月的时间里,因为大量的手艺匠人冲着刘涚治下那种幸福生活汇聚益州,以至于刘涚的研究所,在冶金方面,有了长足的进步,竟然可以通过比较原始的方式,冶炼出真正的精钢来。 精钢的出现,不仅可以大幅度提高冷兵器的质量,从而提高军队的战斗力,更重要的是,火器的发展也会因为精钢批量生产,而跨入一个全新的境界。 不管是火枪,还是火炮,甚至于火箭弹和新式的手雷,都因此而收益。通过量产精钢,刘家庄制造的燧发火枪的射程、威力和精度都有了长足的进步,更加符合骑兵作战的需要。 虽说目前还无法使用精钢来制造无缝长钢管来打造整体成型的炮管,但研究所的工匠们却另想他发,采用截段方式打造无缝钢管作为火炮的内膛,外膛仍然使用青铜,如此一来,制造工艺难度下降,炮管的耐用程度却大幅度提高,使得一直被刘涚认为鸡肋的火炮,达到了投入实战的标准。 至于说火箭炮方面,利用精钢打造的活动支架,达到了反复利用数十次的标准,也就意味着无须每枚火箭弹都需要配套一个支架的麻烦,不管是制造成本还是使用成本,也因此而大幅度降低。 更重要的是拉线手榴弹,因为精钢的出现,而正式登上战争的舞台,经过反复测试之后,已经首先成为暗队士兵的标准配置,这种预制破片的拉线手雷,虽说因为火药成分的缘故,威力还达不到后世那种程度,但是在这个时代,已经足够了。 旧的问题解决了,新的问题也会随之而出现。能够批量炼制精钢的工艺成熟,却意味着刘涚需要给自己找到一个合适的铁矿,以及附带的煤矿,否则,精钢的成本价格仍旧会居高不下,对于刚刚才起步发展的刘家势力来说,将是一个严重的阻碍。 在益州府周边,可是没有合适的矿场,在刘涚的记忆之中,印象最深刻的,就是攀枝花。 然而如今的攀枝花,可不是在巴蜀境内的,甚至可以说,攀枝花这个地方,压根就没有在南宋境内。 “难啊!” 每每想到这个事情,刘涚总是仍不住揉额角,幸亏此时对于铁、煤的需求,还能通过周边的贸易方式解决,但刘涚相信,随着自己势力的不断发展之后,对钢铁的需求将会越来越高,总有一天,他还是会需要攀枝花。 “夫君,你怎么又在唉声叹气了,喏,这是最新的情报,你可知道,如今南宋朝廷跟金国,竟然.” 高玉娘的话还没说话,刘涚就猛然抬头起来,如同呓语般说道:“他们媾和了,对不对?” “嗯?你,你怎么知道的?” “猜都能够猜到,即便没有金弹子南下,南宋朝廷也早就不想跟金国打下去了,太劳民伤财,而赵构又不是那种穷兵黩武的人,他图的还是安逸稳定。”刘涚眨巴眨眼眼睛,在高玉娘看来,刘涚这是说的头头是道,其实吧,这还是刘涚在穿越前刻意的了解过。 在原本的历史轨迹上,金国因为接连在岳飞、韩世忠等名将面前受挫,举国军事实力都遭受到严重影响,新登基的金国皇帝完颜亶如今不过十九岁,虽说已经坐在皇位上三年的光景,但事实上并没有多大的权利,一切都要看完颜宗弼的颜色,根本就是个傀儡而已。 而完颜宗弼,也就是金兀术在金国的威望却是不能完全服众,加上他毕竟不是真正的皇帝,只是借皇帝之口行事,故而金国府上还是有很多重臣、家族势力暗中不服金兀术的统治,导致上下难以齐心,想要继续采用军事力量剿灭南宋,几乎成为一个无法完成的任务。 无奈之下,金兀术和完颜亶商议,转而想通过议和的方式,一方面持续消耗南宋的国力,打压南宋的民心,另一方面则是争取时间,修生养息,以便在将来合适的时候,一举降服南宋。 在双方都有需求的情况之下,南宋跟金国之间的媾和,根本就是水到渠成的事情,即便南宋朝廷有诸多重臣大将反对,可赵构仍旧是力排众议,一心要跟金国议和,执行此事的大臣,则是. “狗官,秦侩!” 第394章 新年至,宋金和(中) “没想到,堂堂南宋帝王,竟然会跟金国媾和,相比岳元帅等人,对此极其不甘吧?” 高玉娘带来的消息,让刘涚暂时停止思考关于铁矿来源的问题。虽说他早已经猜到南宋和金国会在今年议和,但他却从不曾想过,要去干扰,或者是阻止此事。 虽说两国议和,对刘涚将来的发展必然有所影响,但历史上连岳飞、韩世忠之流都未能阻止此事的发生,刘涚自认在当世的影响力还不如此二人,更是不敢幻想改变什么。 当然,关于赵构跟金国议和,若是刘涚站在赵构的立场去想,却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宋金两国,自北宋时期起,征战连连,死伤无算。 即便是抛开钱财物的损失,光是以战死之军士数量论,两国之间的战争,其实已经走到不得不停战的时候了。 虽说现在南宋的军事实力已然上涨,能够堪堪抵御,甚至是略微胜过金国,毕竟岳家军成型,就意味着强大的军事力量开始发力,但是站在宏观的立场来看,无论是金国吞并南宋,还是南宋反攻金国,都意味着上万,甚至是数十万的人口损失,就目前的两国人口数量来说,这样的损失,无论是哪一方,都负担不起。 南宋经济上强过金国,但不代表就能无视这些人口的损失,而金国呢,地缘形势却是比南宋更加严峻。 金弹子借着御驾亲征的机会,实行摆脱金国控制之策略,虽说让金国能够兵不血刃的拿下原伪齐地区,然而要想真正将这些地方牢牢的掌控,没有五到十年的时间,根本做不到。毕竟女真族只是一个小族,加上教化不足,在女真族内是严重的缺乏管理类人才,根本无法胜任广袤国土的掌控,如何建立一个行之有效的管理模式,是目前金国亟待解决的问题。 既然金国愿意议和,赵构没有半点理由去反对。并非是很多人认为赵构缺乏血气,没有祖宗观念,实际上正是因为赵构站在他帝王家的立场上,才会做出如此决定,而秦侩等人,其实只是执行者而已。 这些道理,不管是当世,还是后世,真正能够去明白的人很少,他们指责赵构,往往是从岳飞被谋害开始。 既然已经来到这个时代,刘涚也不想去分说谁对谁错,如今两国议和的消息已经传到他刘涚的耳朵里,也就意味着这次议和开始走上前台,他必须要制定相应的措施。 “玉娘,新兵招募工作,进行的如何了?” 皱了皱眉头,刘涚不打算再跟高玉娘讨论金宋议和的事情,既然现在没人来找他的麻烦,那就更应该埋头发展自己的势力,这年头,实力决定一切。 “还行吧,从春节过后到如今,咱们一共招募了两万新兵,倒是外面的人源源不断的涌入益州,若是继续以前的那种土地政策,怕是到年底,我们就没有新的土地登记给那些平民了。” “如今已有的良田,都已经快要耗尽了么?” 这个问题倒是刘涚没有想到的,他原本预计三年之后益州的现有土地才会紧张。 “主要还是你不限制人口进入,这三个月的功夫,从外地涌入益州的人口数量,已经超过了二十万!” “二十万?” 别以为在后世中国随便一个地级市的人口数量都是二十万的数倍之多,在如今这个时代,二十万人口,足以让一个小势力,慢慢发展成为大势力了。在刘涚正是占据益州之前,整个益州府的人口数量,也不过就是四十万左右,也就是说,在这三个月的时间里,刘涚势力的人口数量,提升了百分之五十! 虽说人口增加会带来人口红利,但是快速增加的人口,必然会涉及到资源消耗的暴增,如何保证同步提高这些资源的供给能力,这是一件非常考校统治者掌控能力的事情。 当然,凭着益州府目前的自然资源,还面前能够应付,但正如高玉娘说的那样,若是人口一直按照这样的速度增加下去,那么到年底的时候,益州府的自然资源就会开始出现短缺! 资源的短缺将会带来一系列的问题,而这些问题的出现,必然会导致民众对刘涚这个统治者不满,刚刚才竖立起来的社会制度,就会因此而出现重大危机。 “刘涚,咱们下一步,是不是该扩张了?” 益州,是巴蜀之核心。无论是东西南北,都还有足够刘涚扩张的空间,唯一的问题就是,南宋朝廷会如何看待刘涚的扩张? 尤其是在这个两国议和的关键时刻,万一南宋朝廷铁了心要跟刘涚战一场,刘涚又该如何面对? 寻常的将领打来也就罢了,若朝廷下令让岳飞来,那刘涚又该如何自处呢? “玉娘,你哪里有没有关于大理国的情报,回头整理一下,送一份给我!” “大理国?” 刘涚的话,让高玉娘眉头微微一皱,道:“夫君,你怎么会想要大理国的情报,难不成.” “嗯,我想来想去,暂时咱们还不能去触动赵构过于敏感的神经,既然北面和东面都不行的话,那咱们就只能朝着西面、南面寻求扩张的空间了!” “可是,若要取大理,还是需要南下,咱们无法绕开嘉定这些地方啊!” “不!” 刘涚摇着头道:“我们并非是直接南下的,我会让世辅领军,先西,后南!” 从益州府出发,先西,那就是吐蕃诸部,很显然,刘涚是想让曾经在吐蕃诸部叱咤风云的李世辅率军,先攻占一部分吐蕃部落,扩张自家的势力,同时取道向南,最终跟大理段氏交战,至少要从大理段氏手中,将后世的攀枝花拿下,成为今后的原料产地,一石数鸟。 然而,高玉娘并不是很赞成这样一个计划。 如今,刘涚势力正受到来自东、北、南三个方向的压力,但好歹都是南宋一家,可若是按照刘涚刚刚所说的战略方案来行动,那就意味着不久的将来,刘家的敌人就从一个,变成了三个。 不管是吐蕃也好,大理段氏也好,都不是什么好惹的角色。 如今大理段氏的统治者,正是宪帝段正严,而其上一任皇帝,则是后世大家耳熟能详的“风流皇帝”段正淳。 当然,段正淳的风流那是武侠小说之中虚构的,虽说大理段氏所在的区域,因为少数民族众多而风俗不同中原儒家思想教化区域,然而也不会出现小说里那样荒唐的事情,毕竟大理段氏延续到段正淳时期,已然经历了一百七十年十七代帝王的发展,早已经有了属于自己的帝王规矩。 段正严的确是段正淳的儿子,而他还有个别名,叫做段正誉,其大伯,就是同样当过大理国皇帝的段正明。 历史上的段正誉,活了九十四岁,在位三十九年,是整个大理王朝所有帝王之中,活的最久,在位时间最长的一个。当然,刘涚不相信这个段正誉是因为修炼了《六脉神剑》外加娶了王语嫣之后才活的这么久,毕竟那只是小说里的情节,事实上,在整个大理王朝历史上,段正誉此人,可称为是一代名帝。 今年四十七岁的段正誉,正是前富力强之时,虽说大理段氏王朝向来对外扩张的野心不强,但能够将这种少数民族众多的地域整合的如同铁板一块,也能彰显出其实力不凡。 正是因为高玉娘手中掌握着相对丰富的情报,所以她才会对刘涚提出的战略规划,表示疑惑。 “玉娘啊,其实此时并非如你想象的那么难,况且也不是我一时兴起才做出的决定。”刘涚摇了摇头,他知道今天要是自己不把话说明白的话,恐怕高玉娘会将反对坚持到底了。 “此话怎讲?”果不其然,高玉娘眉头一皱,就要刘硕说出理由何在。 “那金弹子,可是前往贵阳了?” “上个月有情报说,金弹子围贵阳城一月之久,最终因为朝廷增派兵马,不得不撤走,而朝廷的大军,正在尾随伪齐军所动,想来是寻机要跟金弹子决战。” 高玉娘这么说,刘涚缓缓点头,“然。朝廷可以跟金国媾和,那是被压力所迫,能够默认我们的存在,那是因为我们本身是宋人,在朝廷眼中不过是小小的叛乱,反掌即可镇压,可朝廷不能容忍金弹子在腹地兴兵,只因为朝廷会担心,金弹子,其实是金国安排的一颗棋子,是金国吞并南宋的伏笔!” “你这么说,倒也是有理,不过金弹子,跟你刚刚说的谋略,又有什么关系?” 听高玉娘发问,刘涚淡淡一笑,道:“自然是有关系。” “那你赶紧说,不要买关子,再不说,小心我.” “怎么,你还要家法伺候不成?唔,今日李世辅正好也在城中,不若去将他们几人通知前来,也免得我多费口舌!” 看样子刘涚现在是铁了心不打算继续说下去,高玉娘性格虽然泼辣,但总归还是不敢过于放肆,无奈之下,只能是狠狠的瞪了刘涚一眼,随后就去传令,召集如今在城中的大将,一并前来磋商此事。 “一会儿你要是不能让我满意,小心我让你在他们面前,下不了台!” 临走之时,高玉娘仍旧不忘给刘涚一个警告,惹的刘涚连连发笑,却是不敢再接话了。 第395章 新年至,宋金和(下) “吐蕃那边,最靠近巴蜀这一带是有两个小部落,当初大人您不是要求我将凡是贴近我们的吐蕃部落,一律不准有人口超过两万以上的存在,这个命令,末将是一直都在执行啊!” “你啥时候下过这样的命令?” 李世辅的话,让高玉娘很是好奇,她还真不知道这样的事情。 “睡榻之旁,岂容他人酣眠?”刘涚冷冷一笑,其实即便没有眼下的这个战略计划,刘涚也绝不会容忍一个壮大的、统一的吐蕃部落出现,和平统一的吐蕃,不利于刘涚的利益。对此,他并不对高玉娘解释,而是用赞许的眼神望着李世辅,道:“世辅这事你做的极好,回头我给你记功!” “这本就是末将分内之事,只是不知今日大人通知我等前来,所谓何事?” “是这样的!” 刘涚摆摆手,眼神从众人身上扫过,道:“刚刚我们接到消息,宋金两国准备议和,不知大家可有想法?” “议和?这怎么可能呢,两国之间的仇恨,根本无法化解啊!” 只要身为武将,大部分都很难理解“国家”和“政治”这两个词,单纯的武将,心中只向往一件事情——“攻城掠地”,他们的愿望也只有一个,那就是“胜利”。 在众人不敢相信的议论声之中,刘涚又提出他欲图大理段氏北方土地一事,手指着竖起来的地图板,刘涚以益州为圆心,在上北下南的地图上,将位于益州西北、西、西南的三个方向,纳入到一个半圆之中。 这个半圆的圆弧所囊括的范围,包含了吐蕃部落和大理段氏,而刘涚却又特别将包括嘉定府、泸州等属于南宋的地盘,从圆弧里面勾了出来。 “南宋,咱们暂时不去激怒他,可是其他地方,我,想要!” “大人,交给末将吧!吐蕃那地方,末将熟悉!” “哟,就你熟悉,我不熟悉啊?我也是熟悉的很啊!”卢宏站起来,不服那李世辅。 “卢大哥你就别吹牛了,吐蕃那边还是留给我跟世辅两兄弟吧!”李世成当然是支持李世辅的,反正有李世辅的好事,必然少不了他李世成的,上上下下谁不知道,他俩穿的是连裆裤。 见大家因为此事竟然争论起来,高玉娘赶紧开口道:“等等,你们都等等!刘涚说的可不是让大家去吐蕃当雇佣军,这是要实实在在的占领吐蕃的土地,这种事情,跟去拿钱打仗根本就是两回事!” “夫人,末将等自然清楚!老实说,拿钱打仗,哪有攻城掠地来的畅快呢?”众将对高玉娘的话,不以为然,纷纷畅快大笑。 刘涚也是在旁边笑,结果又是被高玉娘狠狠的瞪了一眼,这才收歇,道:“都坐下都坐下,现在还是在商议阶段,吐蕃,我相信没有难度,不过大理段氏北部的土地,我也想要.” “大理段氏又咋地?李世辅,吐蕃我就不跟你争了,那大理段氏,你可不能插手!” “卢大哥,你可知道大理段氏的军事实力?” 不等李世辅回应,高玉娘就赶忙开口,问道。 卢宏挠了挠头皮,颇有些不以为意,道:“这个,我还真是不清楚.不过想来也就是那样,这天底下,还有谁能强的过咱们?大家伙儿说,是不是啊?” 这话当然能够在武将之中引发共鸣,但也仅仅是武将而已。穿着一身文士装扮的詹木,终于皱着眉头开了口,“诸位哥哥,小弟倒是有些赞同夫人的意见,那大理段氏,可不简单啊,若真要是全面开站的话,万一南宋朝廷或者是金国双方的议和妥当,必然会对咱们下手,到时候两线作战,对我们是大大的不利!” 应该说,詹木的想法的确是跟高玉娘很接近,都是担心金宋两国会在刘家军跟大理段氏开战的时候趁虚而入,这种可能性不是没有,而是很大。 “这个问题嘛,我当然是考虑过的,现在大家坐下来,听我说!” 刘涚开口,众人自然是纷纷闭嘴,两眼巴巴的望着刘涚,等待着答案。 “金宋议和,并非能够一躇而就,大家以为然否?” “大人言之有理!” “完颜真珠儿,如今刚刚从贵阳城附近撤走,你们觉着,他所剩的兵马,南宋朝廷敢放任自流?” “这个,自然是不敢的!如今完颜真珠儿已然跟金国朝廷脱离了干系,哪怕宋金两国议和成功,金国必然也不会承担这个责任,到时候完颜真珠儿,还是需要南宋朝廷自家来解决.”詹木点头说道。 “然!完颜真珠儿也不是蠢人,我跟他数度交锋,若是南宋围剿兵力远胜于他,他必定不会死磕,那他就会转道于.”一面说,刘涚的右手食指一面在地图上挪动,此时,他手指的位置,已然靠近大理段氏的境内。 “呀,大人当真是远见!那完颜真珠儿虽说兵强马壮,可历经一个寒冬,又在贵阳城吃了败仗,若是让他继续跟南宋朝廷大军抗衡必然是不敌,只能取道大理段氏,啧啧,如此一来,大理段氏危矣。”一直没有开口的胡立,内心之中很是重视刘涚的意见,此时重重拍掌,以示赞成。 听刘涚这么说,高玉娘心中担忧的事情也稍有好转,不过她还是不放心,道:“即便如此,那真珠儿一旦进攻大理段氏,南宋朝廷岂非就能腾出手来,对付我们?” “玉娘你说的也不是没有可能,可是,宋金两国议和之事,依我看没有一年数载,谈不出个结果来,可是那金弹子,还能有一年半载的时间不成?只要我们先将吐蕃这部分的土地占据,就能等到机会!” “你的意思,还是要跟大理段氏作战?”高玉娘再度开口问道。 “我们也不定非要跟大理段氏作战嘛,据说如今的大理段氏,乃是段正誉,此人英明神武,自然懂的取舍!他大理段氏固然实力不弱,但如果一面应对金弹子,一面应对我们,怕也是力所不逮.” 刘涚这般一说,顿时有人听出味道来。 那李世辅开口道:“大人的意思,是要不战而屈人之兵?” “世辅,你这样说就不对了,不战岂能屈人之兵?这次行动,打吐蕃,由你于世成两兄弟上场,务必以雷霆之势横扫吐蕃,打出咱们的威风来,火器装备,一应提供!” “还请大人放心,末将等,定然不辱使命!” “那就好,至于说段正誉那里,我希望他到时候有个取舍,是双线作战呢,还是在我们跟金弹子之间做出选择,哼,我估计他一开始恐怕会选择跟金弹子妥协,不过没关系,很快我就会让他知道,处在他那个地理位置,唯有跟我合作,才是最明智的。” 即便说到这个份上,高玉娘还是有些不放心,等到刘涚说完之后,她又开口,提及北方的金国。 然而刘涚的回应,还是跟宋金两国的议和有关。只要两个国家之间一日无法达成最终的和解协议,那么巴蜀北方的吴阶,就一日不敢轻举妄动。吴阶不动,那金兀术纵然是对刘涚有天大的恨意,也不可能在这种敏感时期,穿过吴阶防守的大散关,来进击巴蜀! 也就是说,刘涚整个战略计划,都是建立在宋金两国议和一事之上,除非两国能够在短短两三个月之内,拿出最后的议和协议,否则的话,等到议和成功的时候,刘涚已经坐拥西南半壁江山,更有发言权了。 “也罢,照你这么说,我倒是也觉得事有可为,只是我们的兵力上,能否达够?” “还请夫人放心,此去吐蕃,末将于世成,各带五千兵马足矣!” 不等刘涚开口,李世辅就自行请缨,正如他前面所说,对于吐蕃诸部,这里再没有人比他更熟悉了。 “若是只需要五千兵马的话,到时不会影响到益州的防御,如今益州人口暴增,新丁的训练已然进入最后阶段。”高玉娘自言自语,刘涚却是淡淡一笑,道:“此番前往吐蕃,可不只是世辅你一个人去,到时我也会亲帅直属火器营,前往协助你攻打吐蕃诸部!” “大人,吐蕃那些部落,用火器,是不是太夸张了?” 火器的威力,如今刘家军上上下下还有几人不知晓?在李世辅看来,用火器打吐蕃,压根就是一种浪费。 “不然!”刘涚摇头道:“我刚刚也说了,打吐蕃,并不是光光是为了打,而是要通过这种方式,展现出我们强大的战斗力,不仅仅要让其他吐蕃诸部不敢异动,更重要的是,还要让段正誉、赵构、完颜亶等人擦亮眼睛看着,我们刘家军,绝非是颗软柿子,任何人想要跟我们为敌,就要做好被毁城掠地的打算!” 毁城,而不是攻城!在已经拥有相对成熟的火器之后,刘涚终于可以理直气壮的说出这个词汇来!事实上,当火炮和火箭弹成为刘家军的制式武器之后,城池,已然失去了其存在的意义。 第396章 入吐蕃,战诸部(上) 一场军事会议下来,最终还是刘涚说服了高玉娘,让高玉娘不再担忧金宋两国的反应,同意刘涚的战略计划。 而对于李世辅等将领来说,有仗打,那就是一件极其愉悦的事情,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这话说起来好听,但在这个时代的将领,没几个愿意这样。战死疆场,马革裹尸,或许才是那些将领们心中所向往的归宿,老死于病榻,在许多将领看来,那不是一种幸运,而是最可悲的结局。 战略方向一旦敲定之后,刘涚当即开始下令筹备,不论是战斗人员还是物资,都优先保证。 当然,城池的修建工作和社会制度的改革工作同样不能停下,一时间,整个刘家庄的高层都变得异常忙碌。 即便就是杨再兴和柴胡这两人,也因此不得不接受了大量新兵的训练工作,按照刘涚提出的要求,这些新招募的士兵仍旧需要全面的训练,而且刘涚也下了死命令:新式火器,只能配发给真正忠诚的老兵队伍,绝对不会在新招募的士兵队伍里发放。 之所以要下这么一个命令,是因为刘涚始终不希望刘家庄的新式火器流出,虽说这种东西最终还是会被人模仿,但刘涚还是会尽量的保证,将这个外流的时间无限延长。 在新城基础建设起来之后,刘家庄内部的制度改革也基本结束。因为大量的良田被剥离,仅仅是从狭义的“刘家庄”来说,面积是减少了。因为面积的减少,研究院所在的位置,也脱离开了刘家庄而存在,但是因为刘涚的干涉,已经独立的研究院,其面积等方面,还远远地超过了过去,成为这座新城里面极其瞩目的一个地方。 但凡是如今还生活在新城里的人,就没有不知道这个研究院的,哪怕是过去没有听说过,如今也都知道了。 每个人都以自己能够进入研究院为荣,不管是进去工作还是受邀进入,但实际上,除开已经在里面工作的工匠之外,很少有外人能够通过层层的安检进入,哪怕就是刘家军里的将领,在没有征得刘涚同意的情况之下,也是一样。 扩张了面积的研究院,也从新进行了分拆,一些部门合并,一些部门分开,新招募的工匠们开始按照刘涚指出的方向研究,而依附在研究院旁边的工厂,则是投入正常运转,三班倒的开始生产火器装备。 四月,远征攀西的队伍正式成立,其中狼骑兵五千人,弓骑兵三千人,另外还有一千人,则是刘涚亲自率领的火器营,包括火枪、小型火炮,火箭弹等新式火器。 在刘涚这里可没有什么祭祀天地的说法,选了个天气不错的日,誓师之后,浩浩荡荡的大军,就从成都城向西出发,五日的行程之后,走出南宋国境,踏入到吐蕃的国土之上。 扎营之后,李世辅来到刘涚的帅帐,展开作战地图,指出前面百里之外的一个吐蕃部落。 按照李世辅的说法,前面那个吐蕃不落人口不超过一万,其中可以作战的成年男性,数量不足四千人。 “四千人,而且还不是真正的士兵,世辅啊,若是让你领那五千狼骑去,再加三千弓骑,你能打到什么程度?” “回大人的话,若是不能将其全歼,世辅愿意提头来见!”李世辅信心十足,刘涚微微点头,“也罢,咱们还是先礼后兵,派几个口齿伶俐的去,就说此地,归我了!” “得令!” 既然只是一个万人左右的部落,刘涚并不想大动干戈。在出征之前,刘涚跟詹木等人就有商议,此番出征吐蕃,并非是为了打下吐蕃全境,但凡是愿意投降的部落,刘涚都会给他们一条生路。 所谓生路,也很简单,老弱妇孺统统内迁至益州府中,划出一块区域作为其生息之地,而青壮男丁,则全数加入军队效力。在刘涚治下,军人的军饷是极高的,只要认真作战,一人当兵全家吃饱那是很正常的事情。 带着这样的宣传,李世辅派出去的士兵小队跟快就跟前面那个部落接触,毕竟李世辅的亲卫队过去就在这片土地上叱咤风云,如今还有人记得他的威名。 记得归记得,半天之后,五个前去劝降的士兵,竟然只回来了两个。 其余的三个,竟然被愤怒的部落首领,当场杀害了! “世辅,不用犹豫了,强者,需要带给弱者的,除了仁慈,更多的还是恐惧!明日清晨,全军开拔,我给你的命令,就是用那八千骑兵,圈住部落里所有人,然后,就看直属火器营的表现吧!” “是,大人!” 李世辅心中同样是感觉窝囊,有道是两国交锋不斩来使,自己的亲卫竟然被杀了三个,这份屈辱,只有用敌人的鲜血,才能洗刷! 挡在流水前进道路上的那个吐蕃部落此时还不知道自己究竟招惹了一个什么样的敌人,他们对李世辅的记忆仅限于过去那支拿钱作战的军队,在那部落首领看来,即便是杀了李世辅几个人,等到李世辅带兵来战的时候,实在不行,还能用钱财来沟通嘛! 吐蕃这个地方,无论是哪个部落,实行的都还是奴隶主义,一个部落里最大的奴隶主,往往就是部落首领,甚至于整个部落,有可能就是一个大的家族,而家族长,就是部落首领。 当然,也不所有的奴隶主都有资格自成一个部落,就好比眼前这个部落,就是由三个大奴隶主所组成。就以人口数量来说,这三个在部落里占据统治地位的奴隶主,在整个吐蕃来说,还谈不上一个大字,而其中一个叫桑杰的奴隶主,曾经跟李世辅打过交道。 当初,桑杰只是一个小小的奴隶主,原本并不在这个地方,他因为得罪了人,遭到一个部落首领的围剿。 就在桑杰快要走投无路的时候,正好碰上了刚到吐蕃的李世辅。而桑杰以自己家族的资产作为佣金,孤注一掷的将希望寄托在了李世辅身上。 最后的结果没有让桑杰失望,李世辅率领的军队,轻松击败了桑杰的那个敌人,虽说李世辅并没有赶尽杀绝,但至少逼那个部落首领亲口放弃了对桑杰的追杀。 事后,桑杰并不真正放心,他付出了大量的钱财,确定了李世辅的来路之后,才举族迁徙到靠近宋境的这个地方,虽说生活艰苦了一些,但桑杰坚信,若是将来再被其他部落欺压,他可以凭借跟李世辅的关系,进入宋境寻求一线生机。 然而不幸的是,李世辅的士兵前往这个部落劝降的时候,桑杰并不在部落里,他是晚上才回到的部落,等到刚刚安顿下来,就听说了此事。 “你们确定,是李世辅将军的士兵?” “当然!不过就是宋人的把戏而已!有什么了不起的?”另外一个奴隶主,也是这个部落的首领,毫不畏惧的说道。在他看来,这根本就算不上问题,他很清楚南宋跟金国之间正在作战,而在他心中,李世辅代表的是南宋。 “错了,大错了!” 在确定被杀的竟然是李世辅麾下士兵时,那桑杰顿足擂胸,便是连辱骂那个首领的心思都没有了,当即就告辞,回到家中。 “来人啊,通知下去,所有人收拾东西,集结在一处,细软财物都要收拾好了,无法携带的东西,那就算了,我现在就出发,前往李将军营地!” “老爷,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何要匆匆忙忙的收拾东西?”桑杰的一个妻子,也是他最受宠的妻子,疑惑的问道。 “大祸临头,大祸临头啊!”桑杰摇着头,让仆人赶紧备马,又带上三百两黄金,不顾夜色,强行打马离开部落,直奔刘涚营地而来。 当那桑杰赶到营地的时候,已然是晨曦时分,刘涚麾下兵马都已经拔营而起,振戈待发。 “李将军,我要见李将军,我是李将军的朋友,求求你们,让我见见李将军!” 大军将发之际,那桑杰哪里有资格进入军阵,远远的就被斥候拦下,不得已之下,桑杰只能是大声叫喊,希望能够跟李世辅一见。 或许是因为见桑杰穿着打扮不像平民,又说了一些过往李世辅在吐蕃的掌故,斥候们倒是没有直接将桑杰的脑袋砍了,而是替桑杰通传。 “桑杰?大人,末将往年在吐蕃的时候,还真是认识一个叫桑杰的奴隶主,就不知道是不是他。” “哦?看来这件事情还有些意思,依我看,这个桑杰,怕是前面那个部落里的一份子啊。” “哼!若他真是加入了这个部落,那杀末将亲兵之事,怕就是先要拿他来开刀!” “凡事都有例外嘛,既然人家找上门来,不如我陪你一起去看看!”刘涚面带微笑,让李世辅随他一起,去见那桑杰。 “李将军,李大将军,桑杰错了,桑杰真的错了啊!” 刘涚跟李世辅距离那桑杰人影还远,也不知道那桑杰是不是真就视力那么好,竟然远远的就冲李世辅跪下,连声呼错,看样子态度倒是诚恳的很,弄的李世辅颇有些尴尬,赶紧大喝道: “桑杰,给我闭嘴!” 第397章 入吐蕃,战诸部(中) “刘大人?” 被那桑杰如同哭爹喊娘的声音弄到烦躁不安的李世辅,不得不抢先打马上去,将桑杰喝止住,随后才将桑杰引见到刘涚面前。 而此时桑杰还半信半疑,兀自不敢相信,李大将军的背后竟然不是南宋朝廷,而是这位年纪轻轻的刘大人,至少从外表来看,刘涚的年纪不可能超过三十岁,如若不是血统尊贵的话,那就实在是太年轻了。 “这位是?” 刘涚虽说心头多少也猜到一些,但却是不敢肯定,笑眯眯的望着那桑杰,等着李世辅的介绍。在听说桑杰竟然是个奴隶主之后,脸色微微有些变化。毕竟刘涚来自后世,对于奴隶这种最不人性的社会制度,可谓是深恶痛绝之。 不过在吐蕃这个地方,奴隶制已经盛行多年,不是没有其道理,况且这个桑杰明显是主动来投诚,刘涚自觉不该让人家难堪。 “刘大人,小的桑杰。” 这个桑杰,虽说从面相上来看,给人感觉傻乎乎的,但一开口,竟然是流利的汉话不说,因为嘴皮子翻动,整张脸好像也变得是生动起来,顿时显得机灵了很多,而且表情很到位,充分展示出其相当不弱的社交能力。 “桑杰是吧,你这是通宵赶路,怎么,找我们有急事?” “急事,当然是急事!”到现在这桑杰也没能弄清楚刘涚身份的高低,本身这种事情也不好直接问,在桑杰来说,他只需要确定刘涚的身份比他畏惧的李世辅高很多,这就足够了。 正是因为桑杰这厮脑子机灵,所以即便没有李世辅的提醒,他在刘涚面前表现的也是异常卑微,佝偻着腰身,让原本就比刘涚矮的身躯,显得更为低下。 “小的听说,大人即将挥师小的部落,遂赶紧带路来了!”其实桑杰一开始并非是想这么说。照理说,若还是李世辅的队伍,桑杰必然会跟李世辅商议,是否可以采取支付钱财甚至是奴隶的方式,让李世辅放过部落。 然而等亲眼见到那整肃的军容,还有就连李世辅都要小心翼翼侍奉的刘涚时,桑杰这厮做出了一个明智的决定! 若他还要坚持跟李世辅磋商,阻止大军前进的话,说不得刘涚就要拿他开刀了!到时候别说是自家小命,恐怕全家上下,一个都活不了! “你来带路?” 刘涚心中好笑,在后世,“带路党”这个词汇,在网络上颇为流行,没成想穿越到这个时代,竟然同样会有这样的人。不过刘涚也不会就这样相信了桑杰,他让桑杰带队前行,却是将李世辅叫到一边,仔细的询问。 “照你这么说,这个桑杰还是可以信任的咯?” “大人,的确如此,不过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今日他桑杰可以为了生死背叛自己的民族,明日.” “世辅啊,你放心好了!我心中有数,既然你觉得在此时桑杰可以信任,那就够了!你去问问这厮,他的家眷都在部落的哪个位置,看在这厮的面上,这头一仗,火炮咱就不用了!” 刘涚给的这个承诺,落在桑杰的耳朵里,可是让他受宠若惊!虽说李世辅提及,原本刘涚的设想是要让这个不受教化的部落寸草不生,但桑杰还是有些不敢相信,那些所谓的火器,能够有诺大的威力。 但即便抛开火器不谈,光是眼前黑压压的大军,就足以让整个部落万劫不复。故而,桑杰还是承情的。 “大将军.” “莫要再叫我大将军,当着外人的面,徒增笑话,叫声将军足矣!”李世辅一面纠正桑杰,一面引导着大军前进,当日上三竿的时候,桑杰所在的部落,已然出现在大军视线之中! 因为昨日里曾经派人去劝降过,加上桑杰回来之后的异动,那部落的首领到也是警惕,早早的就把部落能战之人集中起来,凑出来一支花花绿绿的队伍,总数不到两千五百人。 “这就是你们部落全部的力量?” 看到如同散兵游勇一般的队伍,李世辅忍不住冷笑。 “李将军,那是因为小的出门之时就已经下了命令,让家中护卫和男人,一律不准参战,只能守好自家院子!”桑杰脸上苦笑不已,其实他的护卫以及他所拥有的奴隶,若是全数加起来,这个部落能够出动的战士,数量超过四千! 说起来桑杰这厮虽然没有去争那个部落首领,但实际上拥有的战斗力,却是部落三个家族里,最强大的,他也没有说谎,在他离开之时,的确是专门下了命令,否则此时展现在李世辅面前的,岂会只有这些兵马? “世辅啊,既然桑杰说那些人当中没有他的人,那就别重逢了,让弓骑兵和火器营上去杀吧,正好试试新式火枪的实战威力!” 刘涚的命令传来,李世辅毫不迟疑的就按照刘涚的意思,下达了命令! 在对方看来,刘涚这边分明就是南宋朝廷的军队,照理说,还得玩什么先礼后兵的套路,可惜啊,在刘涚心中,昨日派人来劝降,那就已经是礼了,除非现在所有人都下跪投降,否则刘涚只会出——“兵”。 兵,既是士兵,同时也兵器! 两千余吐蕃战士,眼睁睁的看着从刘涚军中撤出三千弓骑兵,还有一千个手持黑乎乎长棍的骑兵。 “进攻!” 这样的战斗,就连李世辅都用不着身先士卒,他只是怒吼一声推动队伍发起进攻,随后就留在桑杰身边,一面是监视桑杰,一面也是想第一时间听到桑杰的感想。 “嗡!” 三千根弓弦几乎同时振动,一蓬乌压压的箭雨飞上天空,随即又向吐蕃军队笼罩而去! 虽说吐蕃的那些士兵之中也有会弓箭的,可惜他们的数量稀少,根本无法与刘涚的弓骑兵形成对抗! 一眨眼的功夫,箭雨构成的乌云从天而降,冰冷的箭簇扎进人体,发出让人牙酸的声音,随之而起的,是痛苦惨呼! 那部落的首领,此时也在军阵之中。虽说他身边有奴隶死士为他挡住箭雨,但仅仅是这第一拨强大的进攻,就使得其心神俱裂! “反击!” 按照惯例,弓骑兵发射一轮弩矢之后,会有一个停歇的时候,真正精锐的骑兵,自然会趁着这个机会冲锋!战马扬起四蹄,一箭之地不过准瞬即逝,在真正的精锐面前,弓骑兵很少有发射第二轮、第三轮羽箭的机会。 理论是这样,然而刘涚的弓骑兵并非寻常弓骑兵,更不用说这些吐蕃部落的战士,也压根就不是合格的战士! 两千多的吐蕃战士,在第一拨箭雨之下,死伤数百,顿时就让当中不少人起了退意,毕竟他们只是临时组织起来的军队,又不是真正职业的士兵,在他们看来,投降大不了就是当奴隶,而死战,却是会丢掉自己的脑袋! 这两个简单的选择之中,不少人选择了活命! 故而当那部落首领下令冲锋的时候,真正不要命发起冲锋的,只有千骑左右!而此时,刘涚这边的弓骑兵已经略微退后扣弦,从弓骑兵身边穿插出来的,正是端着全新燧发火枪的火器营! “瞄准,射击!” “轰!” 原本枪声不会这么夸张,只是因为经过反复训练的火器营,已经能够做到一个口令一个动作,所以枪声才会如此的整齐,在稍远的地方听来,上千声枪响,就放佛汇聚成了一声炮响! 不管是枪还是炮,对于吐蕃人来说,都是陌生的! 若仅仅是声音,他们不会畏惧也不会害怕,毕竟打雷的声音会更大,然而伴随着那声巨响,从敌人那黑乎乎棍子里竟然喷射出火光来,更重要的是,己方的战士一个接一个身上绽放血花,应声坠马,或者是受伤,这种妖术一般的结果,才是吐蕃人最不能接受的! “这.这是什么?” 原本弓骑兵那种强悍的杀伤力,就已经让桑杰额头上直冒冷汗,然而当或火器营的士兵开枪之后,那桑杰则是彻底傻眼了,他手指瞬间换枪的火器营,颤声问道。 “轰!” 回答桑杰的,是又一声枪响! 刘涚知道,燧发枪时代,装弹射击的速度是有极限的,但若是给士兵们准备两把枪,那就以为着可以在极短的时间内再度发射,这样连续的冲击,最能击破敌人的心理防御,从而使其气馁! 应该说,用火器营来对付这个小小的吐蕃部落,实在是有些杀鸡用牛刀的感觉,不过刘涚要的,就是震慑人心! 第一枪,三四百的吐蕃战士落马,第二枪的效果虽然不如第一枪,但还是有两三百名吐蕃战士受伤或者是倒地身亡! 总数不过千多人的吐蕃骑兵,一转眼就死伤超过七成,那些还活着的,也是两眼茫然,双股颤颤! “李将军,别,别杀了,我让他们投降,我让他们投降!”虽说那些吐蕃战士并不是桑杰的人,但桑杰这厮眼睛却是好使,即便是在这种胆战心惊的情形之下,他仍旧看到原本的部落首领已经落马,也就是说,如今整个部落,差不多就是他说了算。 对于吐蕃人来说,无主的人,那就是奴隶,而奴隶,就是财富! 继续杀下去,那就等于是在浪费!所以桑杰才会鼓起勇气,乞求李世辅下令停止开枪。 第398章 入吐蕃,战诸部(下) “大人?” 李世辅回头过去,望向刘涚。 没有刘涚点头,李世辅也不可能现在就结束战斗,除非将眼前的敌人全部杀光。 “桑杰啊,你去问问,他们投降不?” 虽说刘涚想过利用这个部落来立威,可是自打桑杰出现之后,刘涚就知道,那个想法怕是已经可能了吧,毕竟桑杰也算是吐蕃第一个来投诚的人,多少还是要给点面子。 “投降,他们一定会投降的!” 刘涚冷淡的表情,让桑杰不知怎地,一颗心就是紧张的不行,连说话,都是小心翼翼生怕惹的刘涚发火。见刘涚没有表示,桑杰也不管自己此时的身份,就从李世辅身边打马而出,直奔那些失去了斗志,呆立不知所以的吐蕃战士。 “跪下,跪下!” “蠢货,见了李将军还不知道跪下!” “是刘大人开恩,你们才能活命,知道么?赶紧谢恩,谢恩啊!” 桑杰一面说,一面重重的甩动手中马鞭,那马鞭一下又一下的抽响,光是听那声音就知道,桑杰那是绝对没有手下留情,奇怪的是,他的行为并没有遭到那些士兵的反抗,反而是在桑杰的怒斥之中,越来越多的吐蕃士兵,选择了扔下武器,向刘家军投降! 可以说,战斗到这里就正式结束了。 作为刘家军进攻吐蕃的第一场战斗,无一伤亡,当真是一个开门红。而在这场战斗之中,新式的燧发火枪以及火器营的将士,得到了实战的检验,至少就目前的表现来说,还是达到了刘涚得预期。 一万人的部落,能够在战时征发出四千战士,这在汉人聚居城镇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由此可见,游牧民族在侵略性上,天生就强过农耕民族,这个道理,刘涚也是早就清楚,但当打扫战场的时候,那些不足十五岁,或者是超过五十岁的死者,却是让刘家军的将士,感觉到一阵的心寒,在汉民为主的国度里,这样的情况,怕是永远都不会发生。 战斗结束之后,桑杰所在的部落还残余平民六千,以及桑杰自己供养的战士千余人。不用刘涚或者是李世辅开口,桑杰已然让所有的战士放下兵器,集合等候发落。 “这个桑杰,有点意思,你说,若是让他将这个部落的平民都迁徙到益州附近,然后让他把所有青壮战士留下,随我们一起作战,你说,他会不会同意呢?”看着那桑杰的行动,刘涚低声跟身边的李世辅商量。 “大人,想来那个桑杰应该会同意的,哼,此时他还能有别的选择?不过这些所谓的战士嘛,说实话,末将是看不上的!”李世辅眼神扫过那些被集中起来的吐蕃士兵,除开桑杰的以外,还有那些在刘家军刀枪之下得以活命的幸运儿,此时这些士兵表现出来的精神风貌,跟刘家军相比,当真是不可同日而语。 “看不上是一回事,去,把桑杰叫过来,我要亲自跟他说话!” 刘涚倒是不介意李世辅的直爽,毕竟李世辅只是个单纯的将领,而刘涚呢,从某种意义来说,他已经从将军,向一个元帅,或者是统治者的方向发展。 身为元帅或统治者,要精通战阵,至少是一个优秀的将领,但反过来说,一个优秀的将领,却未必能够成长为一名统帅,一个统治者。 “大人,可是小的,小的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对?” 抹着额头上的汗水,桑杰小跑着来到刘涚面前,口里的气息未定,却是不敢稍等就向刘涚下礼。 “桑杰啊,本官没有杀这些俘虏,可是对的起你了?” “那是,那是,多谢大人开恩,多谢大人开恩!” “既然如此,那我想问问,你下一步,是如何打算的啊?是带领这些人继续在此生活呢,还是.”刘涚也没有直接说出自己的意图,他是想看看,这个桑杰,究竟有没有培养的价值。 虽说对于吐蕃人来的,桑杰就是个叛徒,但当站在刘涚的立场上,桑杰这样的人,可就是有功劳的人了。 “大人啊,从咱们吐蕃的传统来说,如今这里所有的人,已经属于大人了!包括我桑杰在内,大人希望我们当中谁是奴隶,谁就是奴隶,谁不是奴隶,那谁就不是奴隶.” 不得不说,这个桑杰当真是机灵的很,他知道此时在刘涚面前,自己根本没有讨价还价的权利,别说那些骇人的火器,如同雷公般恐怖,光是李世辅麾下的那些弓骑兵,就足以将一顿饭的时间里,将这里所有人一个不剩的杀光。 一想到这个,桑杰就不由得浑身冷汗直冒!部落外的草地上,躺着的上千尸体血还未冷,桑杰绝不希望自己成为其中的一员。 “唔,包括你桑杰在内,都是我的奴隶么?” “大人啊,那是当然的!若是你愿意的话,还可以在每个奴隶的脸上,或者是额头上留下属于您专属的标记,用烙铁,烙铁!”桑杰又抹了一把冷汗,连用烙铁烙下奴隶印子这种事情桑杰都没有保留,可见他是真的被吓破了胆子。 如此一来,刘涚对桑杰就基本满意了。 “我呢,也不打算在你们所有人脸上留下我的烙印吧!不过这片土地,从现在开始就是属于我刘家庄了,这一点,桑杰你没有异议吧?” “没有,绝对没有!像大人这样英明神武的人,天生就是这片土地的主人,过去只是主人太忙,没有时间来管理,如今天见可怜,主人终于想起我们这些被抛弃的可怜人了,当真是.当真是.” 那桑杰,当真天生就是个奴才样,虽说明知道这厮是在演戏,但演个奴才,却是活脱脱的入木三分,即便是刘涚,有时候都不好分辨这厮是真还是假了。 “被我遗弃了?嘿,那好,那你就穿我的命令,让你这里的老弱妇孺,尽数迁徙,前往益州府西方,我会安排人手在哪里接应你们,给予你们基本的生活物资,并且修建一座属于你们的寨子。从今天起,凡是被我征服的吐蕃部落,青壮将会成为我军队之中的一员,可以跟汉人士兵一样,领到同等数量的军饷,吃跟我刘涚一样的饭菜,但是,其家属必须迁徙,你,可愿意帮我完成这个目标?” 刘涚的眼神骤然转冷,死死的盯着那桑杰! “这.。小的遵命!” 即便是桑杰,在听到刘涚这个命令时,也是不由得有些犹豫。 就这个部落来说,原本的首领战死,桑杰就是名正言顺的统治者,他要这个部落何去何从,那是他天然的权利。然而,若是按照刘涚刚刚所说的条件,那也就意味着他桑杰,成了整个吐蕃的叛徒,成了刘涚的走狗。 成为走狗,桑杰并不担心,毕竟这是自己的选择,谁也不能责怪到他头上,可若是彻底走上吐蕃诸部的对立面,成为吐蕃的叛徒,那情况就截然不同了。吐蕃民风向来也是彪悍,桑杰开始担心,终有一天,自己会被吐蕃给清算。 之所以他最终还是答应了刘涚的要求,那是因为相比被万人唾骂,桑杰更担心的是自己死于非命,自己的家人,因为牵连而遭受到残酷的命运。 “好!那就从你自己的这个部落开始吧,两天之后,我的军队就要开拔,到时候我希望,你能够处理好这个部落的事情,否则的话.” “请大人放心!只需大人指明地点,小的拿性命担保,那些老弱妇孺,一定可以准时到达!”桑杰口中这样保证,心中却是在滴血!毕竟谁也不愿意轻易离开自己的故土,前往异国他乡,甚至是客死异乡,然而形势比人强,如若不答应刘涚的要求,怕是不用等着客死异乡了,眼下就得死! “很好,桑杰啊,其实我还是很看好你的,你很聪明,而且识时务,其实本官此番领军进入吐蕃,也不完全是为了跟吐蕃诸部发生战争,本官只是需要一条前往大理的通道,通道你明白么?” “原来大理段氏才是这个恶人的目标,罢了,谁让我当初贪图李世辅的威名呢,这是我自己造孽,才会有今天!”桑杰心中暗暗埋怨自己,脸上却是堆出笑容来,望着刘涚不住的点头。 刘涚也不管那桑杰此时心中究竟在想什么,挥手就让他下去,具体的安排自然不用他刘涚来交待,李世辅或者是李世成,将会帮刘涚完成一切。 攻打,占领并且迁徙桑杰的部落,只是刘涚踏足吐蕃的第一步。 其实过去的吐蕃并不弱,甚至一度成为中原王朝的心腹大患,只是如今的吐蕃,形如散沙,各人自扫门前雪,像桑杰这样的部落,被人灭了也就灭了,绝对不会有强大部落站出来,为桑杰部落讨回公道什么的。 在刘涚的计划里,并没有向吐蕃全面开站的一环,正如他对桑杰所说的那样,他只是需要一个通道,一个前往大理段氏的通道。只不过这个通道,宽度略微宽了一些而已。 “回头还得找这个桑杰好好的了解了解,此去攀西的沿路,还有多少个吐蕃部落,李世辅提供的这张分布度,实在是有些老旧了。” 第399章 开渠道,通西域(上) 桑杰部落的人走了,按照刘涚的要求,在一支百人狼骑兵队的“护卫”之下,前往益州府,那边自然会有人接应,让这些吐蕃人在哪里修生养息。在刘涚出发之前,就已经有所谋算,安顿这数千人并不是难事。 占据了桑杰部落原来的驻地之后,刘涚将桑杰提供的地图,跟自己所拥有的地图一对照,愕然发现,若是再干掉西北面的一个吐蕃部落,益州府就可以跟西域接通,到不失是一条商路。 “这个部落,桑杰你可清楚?” “回大人的话,小的略有了解。此部落乃是大部,有人口四万,部落里可用之军六千余!” “六千余?你们一个万人部落,就有四千多兵马,怎么一个四万人的部落,却是才有区区六千余兵马呢?”刘涚微微皱眉,开口问道。 “大人有所不知,在吐蕃这里,并非人口多,兵马就多。”这时不用那桑杰开口,李世辅就接上话头说道:“一般来说,一个部落只会维持五千人左右的常备军,数量再多的话,就会严重影响到部落的发展,甚至导致部落衰退。” “原来是这样啊。”听李世辅这么一说,刘涚也算是明白过来,一面点头一面又转向那桑杰,道:“那个部落你可熟悉?若是以我手中之兵力,攻打起来难度如何?” 刘涚可不认为自己会打不下来,好多杀手锏,他都还没有用呢。 桑杰颇有些为难的沉吟片刻,在刘涚和李世辅眼神的逼视之下,不得不开口道:“大人,那个部落里,有个霍康。” “霍康?这是什么意思?” 刘涚微微一愣,不管是穿越前还是穿越后,对于吐蕃这边的情况,刘涚了解的都不是太多,所以略微有些茫然。 “霍康家,他们怎么会在这里?”李世辅因为曾经深入吐蕃作战,所以知道的情况反而是比刘涚更多一些,听桑杰说那个部落里竟然有霍康家族,不由得皱起眉头来。 “大人,我们这些寻常小部落里的人,若是按照你们宋人的说法,都是没有姓氏的,包括我在内,我的名字是桑那杰雅,缩短下来就是桑杰,但我刚刚说的霍康,那是个姓氏。只有真正的大家族里的人,才有的姓氏。” “李将军,那个霍康并不是主家,只是一个分支家族而已。不过即便是分支家族也不简单,部落里三成以上的人口,都是属于这个霍康家族的。其中包括四千名战士。” 回答了刘涚,桑杰又转过头去回答李世辅。 “霍康家的分支?那他们跟霍康本家之间的关系如何呢?” “回李将军,他们本就是霍康家族派出来抢地盘的,当初那个部落就是有霍康分支建立起来,后来才慢慢汇集拢更多的人口,也有一些小家族依附上去,组成了如今这个部落。” “一个四万多人的部落,仅仅是依靠放牧,很难维持生计吧?”等那桑杰说完,刘涚又开口问道。 “大人您看上这个部落什么,什么就是这个部落赖以生存的依靠!”桑杰倒是聪明,虽说没有言明,但却是暗中将刘涚的心思给点了出来。 刘涚之所以看上这个部落所在的位置,主要还是地里优越性,拥有了这个部落,就等于是拥有了通向西回鹘的通行证,将来自己的势力发展起来,总是需要跟外界互通商贸,若是遭到南宋和金国的联合封锁,那么刘涚能够选择的通商对象,就会变得极其有限。 况且刘涚也极其赞成先秦六国时秦国“远交近攻”的那种军事策略,总有一天,刘涚会需要跟西回鹘通商。 西回鹘,就是所谓的西域,只不过在这个年代,人们习惯用回鹘来统称西域地区。 西回鹘虽然人少地广,各方面都处在极其不发达的程度,但却是古往今来通向西方的必经之地,刘涚想要发展壮大,势必不能放弃西域。 虽说桑杰明白刘涚的心思,但他还是很直接的开口道:“想要攻打这个部落,以大人手中掌握的实力,不难,难就难在长期驻守,历史上,汉人曾经好多次攻占这些地方,但最终还是不得不退去,毕竟这里不是汉人的天下。” “不是汉人的天下?” 刘涚淡淡一笑,对于桑杰所说的话,在冷兵器时代的确如此,毕竟想要驻守一个城镇,没有数千的兵力,根本无法保证驻守士兵的安全。若是遇上周边少数民族实力集结而动,上万人掩杀过来,其他地方根本无法救援。 但在刘涚看来,冷兵器时代终究是会过去的,在原本的历史当中,冷兵器时代还将延续数百年,可是刘涚来了,历史已然发生改变,至少刘涚相信在,凭他的能力,可以将在十年之内,让刘家军变成一支以热兵器为主的军队,只要做好保密工作,到时候,镇守区区一座城池,根本不是问题。 而热兵器时代,只要能够确保兵器资源的供给途径安全,甚至不用担心下面的军队作反,没有弹药的补给,造反能够坚持多久? 这也是为什么当人类社会发展进入到热兵器时代之后,往往只会存在国家于国家之间的纷争,却很少有真正的内部叛乱的原因所在。 这些细节,刘涚当然不会跟桑杰说道,他还需要向桑杰求证的,就是关于这个霍康家族,在吐蕃地区的势力,究竟大到什么程度。 “仅仅是一个分支家族就有上万人口,而像这样的分支家族,还有七个,加上本家,霍康家族控制的人口总数在十万以上。”桑杰是皱着眉头说这些话的,在他看来,刘涚很显然是不会放过这个部落了,然而桑杰认为这只是无用功,即便眼下刘涚可以轻松的将部落占领,但是用不了多久的时间,这里还是会被吐蕃家族收复。 “大人,在我们的计划之中,怕是没有这个部落吧?”即便就是李世辅,也在这个事情上提出异议。按照原定的计划,刘家军只是在吐蕃诸部的地图上,划出一块区域来作为通道,这条通道存在的意义,就是攀西地区。 不是为了占领吐蕃也不是为了跟大理段氏打个你死我活,刘涚的目标,攀西地区的矿产资源。 若是突然改变主意,万一不能及时赶到攀西地区,岂非是拣了芝麻丢了西瓜? “唔,世辅不用担忧,我心中自然有数,桑杰你先下去吧!”挥手将桑杰打发走之后,刘涚才跟李世辅商议,要将卢宏那五千军队给调来,代替这里的八千人继续向打通攀西方向的路线,而刘涚则是决定带着李世辅和李世成,去会会这个霍康家族的分支。 “大人,末将不是很赞成这个计划,那霍康家族,在吐蕃的影响力不容小觑!” “没关系的,世辅,咱们又不是去搞什么三光政策的。我看这个霍康家族当中也是有能人,才会抢占到这个好地方,想必也是那种识轻重、知进退的人,跟这种人打交道,反而要简单许多。” 即便刘涚这样说,那李世辅仍旧是拧着眉头,“是,末将遵命!什么时候动身?” “宜早不宜迟,先将调动卢宏军的命令送回去,我们这边,明日出发!” 刘涚并不像拖拖拉拉的耽搁时间,只因为他现在并没有掌握金弹子在南方的动态,也不知道这厮是不是如刘涚料想的那般,不敢继续跟南宋的军队缠斗,转而去向大理段氏寻求生存的空间。 在刘涚的预计之中,金弹子那些兵马,若是真正跟大理国交战,以大理国自身的军事实力,是无法正面硬抗的,除非大理国愿意付出巨大的代价,否则根本不可能阻止金弹子大军前进的步伐。 若是在宋朝强盛时期,大理国必定会向南宋朝廷提出援救,而作为宗主国的大宋,也会派兵去维护藩属国的利益,可如今的南宋,根本就是自身难保,能够将金弹子这个瘟神送走,又岂会再去自找麻烦? 再说了,如今的大理国,早就已经不认为自己还是南宋的藩属国,若非是大理段氏一脉向来野心不大,换个人来统治大理国,恐怕早就已经向南宋举起屠刀。 所以刘涚才不想在这件事情上耽搁太多的时间。 他要尽量赶在段正誉向其他势力发出求援之前,以大军压境的形势出现在大理国边境上,从内心来说,刘涚并不像跟大理国发生真正的军事冲突,他所图的也就是攀西地区而已。 不过如果段正誉不能给刘涚一个满意的答复,那么刘涚也不会介意落井下石。不管是金弹子的大军,还是刘涚手中的实力,对于如今的大理国来说,都是致命的。 给卢宏的命令已经送出去了,队伍在一夜休整之后,将狼骑兵留下一千骑作为镇守,而原本部落里的那些战士则是被整合入骑兵队伍之中,大队人马继续向西北方向前进,在刘涚的率领之下,缓缓向那个霍康家族所在的部落逼近。 这条路,要走四天。 幸亏此时正值初夏,此地的气温,也在大家可以适应的范围之内。 行军四天之后,刘涚等人终于看见了一群人,一群吐蕃部落的斥候! 第400章 开渠道,通西域(中) “拿下!” 刘涚放下单筒望远镜,抬臂指向前方,那些吐蕃部落斥候手里可没有单筒望远镜这种了利器,压根就还没有注意到刘涚这一行人。 “上!” 队伍之中,首先冲出的就是一群战狼。 如今的狼骑兵,经过反复的训练之后,狼自身的野性已经收敛了很多,而当刘涚将后世训练警犬的一些手段用在这些野狼身上之后,才发现其实野狼比起后世鼎鼎大名的黑背,更加又可塑性,其智慧也是明显高于德国黑背等工作犬。 这些狼骑兵的战狼刚刚冲出来,并没有引起那些吐蕃斥候注意,毕竟这个时代,荒郊野外出现狼群并不稀罕,尤其是这种仅仅数十头狼的狼群。 不奇怪不代表这些斥候们就会掉以轻心,哪怕他们有十来个人,一不小心还是有可能会丧身狼吻。故而,当斥候之中一个小头目发现狼群之后,立马就下令进入了战斗状态! 若是真正的野生狼群,其领头狼必定在寻常情形之下,是绝对不会向一群全副武装的士兵发起进攻,只因为这样的战斗结果,往往是得不偿失。 然而战狼却不是普通狼群,它们所受到的训练以及刚刚接受的命令,就是向这些士兵,发起猛烈的进攻! “放箭!” 那吐蕃斥候们不敢让狼群近身,那样过于冒险,他们只能弯弓射箭,希望射死几头野狼,将剩下的狼给撵走。然而,经过悉心训练的野狼尤其是轻易被射中的? 当弓弦响动的时候,那群战狼在吐蕃斥候目瞪口呆之中,整齐划一的做出了规避动作,以至于十多支利箭,竟然只有一根羽箭射中目标,还仅仅只是擦伤而已! 虽说狼群的表现让吐蕃斥候们惊讶,但他们仍旧没有想到这些战狼的来历,或许在他们看来,这些狼是有些过于聪明了。然而畜生毕竟是畜生,在明知道不敌的情况之下,竟然还是要不顾生死的冲上来,弯弓射箭的空间已经没有了,斥候们纷纷撤出兵器,准备跟狼群近战! 就在群狼靠近,斥候们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眼前这群狼身上时,李世辅派出的一个百人小队,已经静悄悄的将这群斥候包围,四面收缩逼近之中! 受过训练的战狼非常小心的将自身与那些吐蕃斥候的距离控制在弓箭不足,刀剑有余的范围之内,这样的局势,顿时变成狼和人之间的对持,狼继续前进会被刀剑所伤,后退则是有可能中箭,偏偏就是眼下这个距离,让斥候们无法施展浑身的解数。 就在那斥候头目终于感觉不对劲的时候,“嗖嗖”的飞矢声已然在其四面八方响起。 “糟糕!” 那斥候头目也不是傻子,古怪的野狼加上四面八方出现的身影,哪里还不知道,这时被人给包围了? “噗嗤!” 第一拨羽箭显然并不是冲着要命来的,一根根几乎都是落在那些斥候的身边,隐隐约约的围城了一个圈子,而圈子之外,就是匍匐着身躯,赤牙咧嘴神情可怖的战狼! “下马投降,不杀!” 上前喊话的,正是桑杰。虽说李世辅麾下也有将士熟悉吐蕃语,但总归是没有桑杰这么流畅,再说这也是刘涚的意思,他就是得将桑杰退到前面来,绝不容许桑杰有三心两意的机会。 “你们是谁?” 那斥候头目阴沉着个脸,当看见越来越多的宋人骑兵出现在视线内时,他终于还是扔下了兵器。事不可为,在那些弓弩的瞄准之下,别说是冲杀出去,恐怕是稍有异动,就会被当场射杀! “我们是刘大人的兵马,你们可是前面霍康部落的士兵?”桑杰继续开口,他跟对方之间都是用吐蕃与在对答,刘涚虽然是听不明白,但有李世辅专门安排的人在一旁翻译,倒也是没有问题。 “既然知道我们是霍康部落的,那你们还不赶紧让道?想去我们部落,必须要等我们首领同意,否则的话,你们就是犯了死罪!” 虽说此时被刀剑所迫,但是对方那斥候士兵脸上并没有太多的紧张,相反,当他跟桑杰一番对话之后,他神情之中竟然出现了一丝傲气,刘涚当真是不知道,这些傲气的根据在哪里。 难道说,就是因为他们是霍康部落的人,就可以无视周围那些南宋士兵,还是因为这家伙的脑壳早已经彻底的坏掉了? “告诉他,我是谁!” 刘涚脸色的转变,李世辅看在眼中,当即向桑杰发话。 那桑杰接到李世辅的命令之后,清了清嗓子,冲那斥候头目喊道:“刘大人你不知道,那么李将军呢?” “李将军?哪个李将军?”不出李世辅所料,虽说他已经离开吐蕃有一段时间了,但是他当初在这里打出来的威名,仍旧没有消散。那斥候头目虽说口中否认,但明显脸上变了颜色,眼神也在四处打量。 李世辅知道,现在该是自己出面的时候了,他向着刘涚一拱手,随后缓缓策马而出。 “某乃李世辅,速速下马投降,否则,杀无赦!” 身为大军统领,李世辅自然不会低三下四的去说什么吐蕃话,语言,其实有时候本身就体现了双方地位的高下。这一点,在后世尤为明显。以李世辅的性格,加上刘涚就在身旁,哪怕他会说,也不屑于用。 倒是那斥候头目,分明是已经听懂了李世辅的话,却还是操着一口叽里咕噜的吐蕃话,转头去跟桑杰争执。 过得不过数息,刘涚便决定不再等待,手中马鞭轻轻一甩,胯下战马直接就冲了上去,在那些吐蕃斥候惊讶的呼声之中,刘涚手中的三棱刺,轻松的将那斥候头目的头颅,刺穿! 鲜红的血,循着三棱刺前后三个窟窿喷溅,那斥候头目惊讶的神情,永远的被三棱刺凝固! “杀!” 刘涚没有去拔三棱刺,他相信谁也带不走那三棱刺,而此时他的右手里,已然高高举起了长刀。 “投降,我们投降!投降,投降!” 头目已死,剩下的斥候像是突然之间就都会说汉话了,虽说腔调古怪,但总之还是能够听明白意思。 “杀一半,留几个活口即是!” 刘涚并没有因为这些斥候投降,就放他们一条生路。作为一个统治者,决不能容许自己被人藐视之后,还要客客气气,所谓大国上邦,就要有大国上邦的威严! 那桑杰倒是想开口,可惜此时他没有开口阻止的权利,他只能眼睁睁看着李世辅麾下的骑兵大开杀戒,一转眼功夫,十来个斥候就只剩下了四个还活着。 “抓起来,先打一顿,然后在审问!” 四个双股颤颤的家伙,他们之所以还活着,并不是因为他们战斗力最强,相反,正是因为他们四个从一开始就没有抵抗,只是被动的接受,所以才被留下了性命! 这也是刘涚交给李世辅等人的一种技巧,凡是那种没用勇气反抗的脓包,才有活下去的资格!对于异族之中,有勇气的也好,有本事的也罢,在刘涚看来,都应该杀了,断绝这些基因继续流传的可能。 即便这四个都是胆小鬼,刘涚还是要先给他们一个下马威,然后再问话,那样一来,想必是没人再敢遮遮掩掩不说实话了。 通过四个俘虏,刘涚对那个霍康分支部落有了更深入的了解。这个部落,的的确确就是霍康分支家族一手建立起来的,如今部落首领也就是霍康这个分支家族的族长,名字叫做格拉次安。 今年快五十岁的格拉次安,身强力壮,本身就是霍康家族里有名的勇士,其下如今活着的还有七个儿子,大儿子今年三十三岁,在部落里总管所有兵马,对外的战斗,一般都是由格拉次安的大儿子桑干央玛在负责。 就好比这批被刘涚杀死、捉住的斥候,都是属于桑干央玛的人。习惯上,也可以简称桑央。 “这个桑央,你有没有听说过?” “听说过,早些年小的刚刚来到这边谋生时,还曾经见过桑央。” “哦?此人如何?”刘涚原本只是随口问问,却不曾想,桑杰竟然还真是见过那桑央。 “比不过李将军,自然更是不如大人您!” “我不是让你来拍马屁的,我是想了解真实情况!若这个霍康家族还有聪明人,那也就罢了,若都是些愣头青,说不得.”后面的话,刘涚虽然没有继续,但其中的杀气,却是那么的明显。 “大人,你或许可以将霍康这个部落扫平,但若是您想让霍康部落就此归顺于您,那却是不可能的。”桑杰虽然被刘涚散发的杀气所惊,但他仍旧是咬紧牙关,不住的摇头。 “何以如此?” 刘涚颇有些惊讶,难不成说,这吐蕃人只有是有了姓氏,就会变成不怕死的人不成? “不仅仅是家族的荣誉神圣不可侵犯,更重要的是,这种分支家族里,往往最优秀的后代都会被集中去本家培养,说是培养,其实也就是一种扣押,本家通过这样的手段,实施对分支家族的控制,大人,小的这样说,您可是明白了?” “原来如此。既然那格次是不会投降,那我也没啥好顾忌了,是了,桑杰,那个部落,好像不是只有霍康一家吧?” 第401章 开渠道,通西域(下) 霍康家族之所以派出分支来占领这个地方,正如桑杰说的,也就是看上这个地理位置,而不泛有眼光的家族首领,同样是看上了这个地方。 所以这部落里面的四万人之中,霍康家族只占据其中一万多人,剩下的,竟然是由六个家族组成,人口最多的六千多人,少的也有三四千人。 “人还是蛮多的嘛,这霍康的斥候被我们给抓了,应该不会毫无感觉,桑杰,明天日出的时候,你就去到那部落里,找到霍康以外的几个家族,聊聊,我给你,还有他们二十四个时辰的考虑时间,时间一到,我就会开炮了!” 刘涚绝对不会在一个仅仅四万人的部落前浪费时间,如果那些依附格拉次安的家伙懂的进退,还能有一线生机,否则恐怕就只有死在部落里的命运。 一旦开战,随军携带的那些炮弹可不是吃素的,没有城墙保护的部落,在火器面前,就如同是个弱女子,被剥光了衣服扔进男监狱般,下场可以想象。 “是,大人,我这就去办!” 如果说过去桑杰心中还有些侥幸心理的话,那么在见到刘涚处理格拉次安家那些斥候的手段之后,他就再不敢造次,毕竟他桑杰家族的后代,此时已经在前往益州府的路上。 若是让刘涚不高兴,桑杰毫不怀疑,刘涚会让那六千人人头落地,他桑杰可以不怕死,但他决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家绝后。所以哪怕此去霍康部落风险重重,桑杰也只能是硬着头皮上了。 当桑杰被刘涚挥退之后,李世辅带着李世成来到刘涚身边,低声道:“大人,末将有些想法.。” “莫要废话,有想法就说,若我有地方做的不对,尽管批评!”对自己人,刘涚还是很给面子的,况且人无完人,刘涚不认为自己做出的决定就必然是正确的,如果有人愿意在一边提点,那自然是更好。 “是!大人胸襟.” “得了!世辅,你又不是桑杰那厮,拍马屁干啥,直说,直说!”刘涚淡淡一笑,打断了李世辅的开场白。 “那霍康家族,乃是吐蕃的上六家之一,若是我们跟其死磕,恐怕对将来的发展有所不利啊!” “上六家?唔,世辅你这个担心是正确的,我也考虑过了,不知世辅你有没有站在那上六家另外五家的角度来考虑这个问题呢?或者说,你有没有想过,当我们以万钧之势杀进这吐蕃之后,上六家,有可能变成上三家,甚至是上两家?” 刘涚的话,让李世辅微微皱眉。他相信,以刘家军现有的实力,要做到刘涚所说的那种结果并不难,问题是这样一来,大半个刘家军,恐怕就要陷在这里了,这对于刘涚势力的发展,并没有好处。 若是按照这个时代大多数将军的谋略来判断,李世辅这样认为并没有错。可刘涚是谁?刘涚是来自后世的特种兵政委,他心中对“战争”这两个字的看法,跟这个时代绝大多数将军都是不同的。 比如说,战略威慑力量! “战略威慑力量”这样一个概念,在这个时代是从不曾出现过的,因为只要是有人,有钱,就能修筑起城墙来,就能招募起军队,打造出兵刃来,而有了进攻的军队防御的城墙之后,谁都可以关起门来称霸王。 然而,这种古老的惯例,随着热兵器正式进入军事领域,即将成为过去。 李世辅等人还没有明白这个道理,作为距离热兵器最近的将领,既然连他们都还没有想到,那么其他人,自然是更加想不到了。 所以,李世辅和李世成都觉得,在吐蕃这一亩三分地上,将上六家里面的家族得罪太深,并不是一件好事,他们压根就没有想到,刘涚就是要拿一个有份量的对象来开刀,好展示他的“战略威慑力量”。 二十四个时辰,也就是四十八个小时,两天,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对于桑杰来说,他是没得选择,但是对于部落里的那些家族来说,没人会理睬桑杰,因为他们依附的不是一个无名之辈,而是鼎鼎大名的霍康家族,而且他们掌握这个咽喉要道,每年的收益是非常可观的。 对于刘涚这个名字,霍康部落里的那些家族长根本不知道,倒是李世辅这个名字,还有点威慑作用,可他们坚信,在吐蕃这片土地上,只要得罪了上六家的人,是龙都得盘着,是虎那就的趴着。 哪怕桑杰说破了嘴皮子,那些家族长也都不在意什么二十四个时辰的最后通牒时间,如果不是还有李世辅这个名字顶着,恐怕就连桑杰,都会被人给扣下来了。 当时间快到的时候,桑杰哭丧着个脸,孤零零的一个人骑着马儿冲出来部落,失魂落魄的向着刘涚军驻地而来。 “哟,看来桑杰失败了,不过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世辅啊,那个叫霍康的家伙,怎么就没有派军队出来试探呢,怎么连这点胆子都没有,那还真是让我失望啊!” 放下单筒望远镜,刘涚转头就看见李世辅那紧张的表情。 “世辅,不要紧张,把火器营拖出来!” “得令!” 李世辅一拱手,当即去下达命令。 而在刘涚视线里,那正匆匆忙忙赶过来的桑杰,看着刘家军营地门口一字排开的大炮,顿时脸上变了颜色,赶紧挥动双臂,大声道:“自己人,我是自己人!” “赶紧过来,你废话个什么劲啊!” 桑杰的举动让刘涚哭笑不得,让队伍打开一条通道放桑杰进来。而此时,刘涚军的动静,已然惊醒了霍康部落里的那些族长。 原本,包括格拉次安等首领在内,都以为桑杰的话只是虚张声势,即便是李世辅的大军就在哪里,可是谁能相信,过去的那个只是拿钱才出兵的李世辅,会主动来攻打一个部落,而且还是上六家的部落呢? 然而,当部落外面的军队摆开阵势之后,格拉次安等人才有些紧张了,虽说上六家在吐蕃这里是神圣不可动摇,但是谁敢保证这个李世辅就不会犯浑呢?万一这小子真是个愣头青,即便事后能够在李世辅上报复回来,但眼前亏不是吃定了? 想到这一个环节,那格拉次安心中当真是有些纠结,要他现在出去跟李世辅协商吧,他又觉得丢不起这个脸。 “怎么办呢?” 格拉次安转头跟身边一个秃顶的中年男人商议,此人也是部落里的家族族长,其家族人口仅次于格拉次安一家。 “他们应该只是摆出个姿态吧,不过咱们是不是应该做出点回应,至少要将队伍摆开,不能弱了咱们的士气啊!” “你说的也对,好,传令下去,所有战士整备,摆出迎战姿态!”格拉次安当即开口,而站在他背后的桑央当即点头,转身下去安排。 可惜,这个时候已经太晚了。 当桑杰跌跌撞撞的冲进队列之后,刘涚立刻就下令,“开炮!” “轰!” 早已经准备妥当的火器营,点燃了炮管上的引线,转眼间,炮身一抖,火光四溅炮声如雷,第一批二十枚炮弹,冲出炮膛,落向前方两三里远的部落营地。 “轰!” 带着呼啸声破空而去的炮弹,循着圆润的抛物线,几乎全部落入部落营地之中! 如今刘涚军中火器营里的炮弹,使用的可不是那种实心的炮弹,而是全新的火药弹,落地之后即会爆炸,其爆炸力,不说覆盖数十丈方圆,但至少数丈方圆不是问题! 爆炸掀起的气浪,将爆炸点周围的人,物,轻松的掀翻!若仅仅只是爆炸的气浪也就罢了,关键是在炮弹里面包裹的那些铁钉、弹片,在爆炸的冲击力助威之下,向着四方飞溅! 惨叫声在爆炸声之后尘嚣而起,而爆炸之后的高温,却是将周围的帐篷点燃,居住在帐篷里面的那些人,一开始被爆炸声给震懵了,等他们回过神来的时候,帐篷就已经燃烧起来。 反应快的,还能冲出帐篷,若是反应慢的,一个不好就被留在火光熊熊的帐篷里去了。 牛皮的帐篷燃烧起来之后,很快就分解,下坠,落在人身上,立马就能让整个人都燃烧起来,浇都没法浇熄。 “这是什么?” 格拉次安等人完全被眼前的事实给惊呆了。他想过李世辅的军队可能真的会发起进攻,然而却没有想过,会是这样的进攻方式! 部落的军队才刚刚开始集结,那些英雄战士胯下的战马,却是已经被炮声、爆炸声弄的焦躁不安,怎么也控制不住,坐稳都成问题,还说什么出战啊! 这些情况,刘涚基本上都通过单筒望远镜看的清清楚楚,但他并没有因为这样就放过这些家伙,冷冷一笑,刘涚的右臂再次抬起,随口下令道:“五轮急速射,开始!” “大人.” “执行命令!” 李世辅的话才开头,就被刘涚打断,他只能是转身去下令,其实不用他去下令,火器营的士兵真正听从的,还是刘涚的命令。 接连不断的炮声隆隆而起,这是进攻,同时也是对这批新式火炮的检验。连续不断的炮声,震的那桑杰忍不住捂上耳朵,很多战狼也开始因为炮声而变得焦躁,只有刘涚,面上表情仍旧冷酷。 第402章 天火降,人心慌(上) 无论火炮急速射,其结果就是一百枚炮弹被发射出去,这些炮弹落入霍康部落里面,造成的破坏,已经相当的惊人。 吐蕃人部落里基本没有固定建筑,虽说如今刘家庄里生产的炮弹,爆炸之后只能轰平五丈见方的面积,但是对付帐篷这种单薄的建筑物,足够了! 不论是躲在帐篷里还是帐篷背后,炮弹爆炸之后产生的铁流,都能够轻易的撕裂人体,更重要的是,虽说现在的火器在刘涚看来还非常落后,但是这个时代的人并不知道要采取什么方式来尽量规避炮弹落地爆炸之后的伤害。 所以,这一百枚炮弹已经让格拉次安等人心神狂震,然而,刘涚并没有打算就这样放过格拉次安。 他现在已经有这个实力了,凡是敢于武逆他意思的人,都必要承受他的怒火! “二十枚助燃火箭炮,我要让这片区域,变成火海!”刘涚下令的时候,声音之中没有一丝的感情,放佛他手所指的方向,根本不是人,而是一片荒芜! 李世辅虽然是个将军,虽然也是杀戮场上的老将,可是他此时的心情,当真是没法像刘涚这样平静,毕竟眼前的那个部落,里面可是有四万人,刘涚难道是想用四万人,给三个斥候陪葬? 李世辅心神之中的不忍,刘涚感觉到了。他缓缓转过头去,对着李世辅道:“对于你来说,只是死了三个斥候!但是对于这些跟随我们出征的士兵来说,他们的家庭,失去的是三个顶梁柱!既然大家选择了我,那我就不能让大家白白的牺牲,我要让这个世界上所有人都知道,我刘涚,为了我自己的人,可以变成一个杀人魔王!” “嘶~”那桑杰,听到刘涚的话,倒抽了一口凉气,李世辅脸上也只剩下苦笑,倒是听到这句话的普通士兵,纷纷鼓噪起来,低吼着:“誓死为大人效力!誓死为大人效力!” 火箭弹,喷射着浓浓的火焰,带着滚滚的浓烟,划破天际,飞向霍康部落!相对炮弹,这些巨大的,在天空飞行的物体更让人感觉到震惊! 不过当第一枚火箭弹落地,炸裂,将数十丈方圆的地域瞬间变成火海之后,这种震惊,就转变成了一种恐惧! 一枚又一枚的火箭弹落地,爆裂,点燃周边所有的一切! 幸亏,不论是炮弹还是火箭弹,都是往部落中部位置倾泻,幸亏,格拉次安等部落首领此时正领着兵马,站在部落外面,靠近刘涚军队的地方。所以他们能够感受到地面的震动,能够感觉到从部落里吹拂出来的,炙热的风,能够听到那些爆炸声和惨叫,但最终,他们都还活着! “投降,我们投降了!” 格拉次安黝黑的牙齿紧咬着,嘎嘣嘎嘣的响,他身边两个家族的族长已经疯了,挥舞着胳膊,要向刘涚投降! 格拉次安没有开口阻止,因为他自己都快要抵抗不住那种压力,快要崩溃了!这种崩溃的结果,要么就是向刘涚军队发动奋不顾身的战斗,一死了之,要么,就是像那两个族长一样,毫无廉耻的投降! 太恐怖了! 对于部落里的大多数人来说,这样的结局实在是太恐怖了!连敌人是什么样子的都还没有看清楚,人心,就已经散了,这样的战斗,还有打下去的必要么?格拉次安是个聪明人,所以他最终还是没有选择毫无意义的送死! 在他看来,即便是投降了,因为自己的身份,不论面前的这个敌人是谁,除非他想跟整个吐蕃部落为敌,否则就不可能杀他格拉次安,只因为在这里,他格拉次安代表的是霍康家族的面子,是整个吐蕃上六家的面子! 上六家之间可以相互竞争,可以你死我活,但面对外来人的时候,上六家必须要一致对外,这是一代代人积累下来的,规矩! “升,白旗!” 白旗,在任何一个时代都是投降的标志,虽说很丢脸,但所有心中不甘的人都知道,他们自己可以为了脸面而毫不犹豫的去死,但他们不能因为脸面,而将整个家拉进去陪葬! 相反,在汉人的文化之中,这种为了自己脸面而将全家人拖进地狱的事情,反而是时常都会发生。 “大人,部落,投降了!” 说这话的时候,桑杰的声音是颤抖的。在见识过刘涚大军的实力之后,桑杰此时心中还在暗自庆幸,若是当初他决定顽抗到底的话,要是当初刘涚一来就发动刚才那样的进攻的话. “世辅,接下来就看你的了!部落里的人,我可以不杀,但是所有家族族长,必须要来向我宣誓效忠。”刘涚的意思很简单,他不是杀人狂,他只是在惩罚敢于违背自己意愿的人。 格拉次安来了,各个家族的族长,也来了。 他们没有选择的余地。至于说部落里的武装力量,侧是被彻底的缴械。其实李世辅不一定需要这么做,只要火器营在部落外面摆开阵势,整个霍康部落,就没有一支军队敢从部落里冲出来。 谁也不想再去对抗那种从天而降的天火天雷,钢刀杀人,不过就是人头点地,可是死在那些诡异而恐怖的火器之下,死状根本就是惨不忍睹!要是被后面那种带着滚滚浓烟和火光的玩意儿点燃,轻松的死去,反而是一种奢望。 “我,以霍康家族分支的名义,向最尊敬的,来自上国的刘大人,投降!” 单膝跪在刘涚面前,格拉次安此时的心情,当真是难以用言语来形容,然而形势比人强,他不下跪,掉的可不止是他自己的脑袋。 紧随格拉次安之后,是其他几个家族族长的跪拜,对此,刘涚脸上并没有任何表情,他甚至是没有让这些平日里极其高贵的族长,站起来,而是让他们一直跪着。 “我代表的并不是大宋,南宋朝廷跟我并没有关系,在我治下,人跟人之间都是平等的,谁也不用向谁下跪。” 还有这样的事情? 虽说不知道刘涚何以需要在这个时候说这些话,但这些话对格拉次安等人的冲击,却是巨大的。 格拉次安这些人,虽说在这个部落里是至高无上的统治者,但就拿格拉次安来说,若是让他去到霍康本族之中,他就没什么地位了,一万多人的族长,在霍康家族实在是太普通了,如果不是因为这个部落所在的位置特殊,恐怕格拉次安在霍康本族里,地位更是低廉到极点。 “你们别以为我这样说了,就可以站起来了!我说的是,是我治下的子民,很不幸的是,到目前为止,你们,还是我刘涚的敌人!” 两眼猛然怒睁,精芒四射,让格拉次安等人,浑身又是情不自禁的一抖。 “我们,不是敌人。”在刘涚眼神的逼视之下,格拉次安终于艰难的说出一句话来。 “哦?不是敌人,那是什么呢?” 刘涚脸上露出一丝刻意的疑惑,心中却是已经在暗暗发笑,只因为他看出来,这个格拉次安,总算是有些觉悟了。 “我们,是您的俘虏!” 既然人都已经跪下了,一想到自己的脑袋,格拉次安哪怕心中是在滴血,还是将这句话给说了出来。当他说出这句话之后,浑身像是泄了气一般,瘫软,而他身边的几个族长,情况也是想差放佛。 “对,对,我们是大人的俘虏,俘虏!” 因为刘涚还是不开口,以至于几个族长不得不赶紧表态,生怕在这种情况之下,还惹火了刘涚,那才真是太不划算了。 “那也就是说,从现在开始,这个地方..” “这个地方当然是归大人您咯!”一个族长谄媚的说道。 “必须的,必须的!”一个族长附和。 “我们都是这样认为的,这个地方,理应归于大人这样的强者!” 看着这些族长的表现,刘涚不动声色,倒是刚刚走过来的李世辅,望向那些族长的眼神,多少有些鄙视。 “世辅啊,你来的正好。刚刚这几位族长大人都同意,说我才是这里真正的主人,既然我是这里真正的主人,那他们前些时候在这里生活,是不是应该算一算,支付租金的事情?另外,我们大军消耗的粮食、炮弹等物资,也算一算,回头报个帐来,记住,要如实,不能虚假,我相信,诸位族长一定会非常乐于支付我们这些费用的,是不是啊?” 听到刘涚这话,那些族长一个个都快要哭了。 不带这样玩的吧?不仅杀了人家的人,占了人家的地盘,最后还要掉头过来让人家付钱?这已经不是不要脸,而是极度无耻了! 可谁敢说刘涚无耻呢? 那让人恐惧的大军就囤在部落外面,一言不合,刘涚就可以将整个部落洗劫,甚至连半点反抗都不会出现,而这样的后果,格拉次安等人,没有一个可以接受。 所以当刘涚说完那些极度无耻的话,眼神缓缓扫过来的时候,格拉次安等人,没有一个敢怒目而视,想反,他们个个都得挤出苦笑来,先冲着刘涚点头,然后才转向李世辅,开口道: “大人所言极是!还请李大将军好好的合计合计,需要多少费用,我等自然是如实支付,如实支付!” 第403章 天火降,人心慌(中) 从这个部落拿到足够的报酬和补给,只是刘涚计划之中的一小部分。大动干戈,甚至不惜亮出刘家军的秘密武器,若仅仅是为了这些钱财物,那还真是非常的不划算。 刘涚真正想要的,还是这个地方。 故而即便格拉次安等人毫不犹豫的答应赔款,但刘涚最终还是让这些大家族长们,在同盟协议上签了字。 所谓的同盟协议,其实跟后世满清政府签订的那些丧权辱国的条款类似,不仅仅要求格拉次安这个部落从名义上成为刘家庄的军事经济同盟,而且从现在开始,部落的军事方面完全有刘家军来负责,原本部落的军事力量解散。 解散的意思可不是让那些已经成为战士的部落成员回家,相反,霍康部落需要向刘家庄提供三千人以上的常备青壮战士,而这三千青壮战士的所有费用还得由霍康部落来承担。 最后,也是最关键的一点就是,霍康部落的贸易收益,将会受到刘家庄的监管,其中至少五成的利益,是属于刘家庄的!从这个角度来说,就等同是后世的满清政府,将自己的海关收益权抵押给列强,结果都是一样一样的。 面对这些极度不平的条款,格拉次安有心不答应,但又不得不考虑其后果,一旦惹毛了刘涚,不仅自己会丢了性命,更重要的还是部落里的那些家人,恐怕也会因此而受到牵连。 至于说签订了这样条款之后,导致的收益下降,格拉次安反而不是很担忧。每年,凭着对外贸易,部落的收益是相当可观的,即便将来刘家庄要收走其中的五成,在格拉次安看来,这都是可以接受的。 就目前而言,格拉次安就没有想过要撕毁双方签订的条约,刘家庄强大的军事实力摆在那里,而且通过跟桑杰的谈话,格拉次安也了解到,从刘家庄发兵,到部落不过就是十天的功夫,除非刘家庄被别的更强的势力所消灭,否则格拉次安已经决定放弃反抗了。 刘涚在部落里仅仅待了三天的时间,而在这短短的三天时间里,所有的一切都已经被谈妥了。 两千狼骑兵被留了下来,作为部落的防卫力量,而部落里最精锐的三千骑兵,却是被刘涚给带走了,这是双方协议的内容,按照刘涚的说法,一旦双方签字,协议就开始生效。 对于此番出征来说,两千狼骑兵虽然战力可观,但三千吐蕃精骑,至少在吐蕃这块区域上,还是有很强的威慑力。要知道,这三千精骑可是从六千多战士之中精挑细选出来的,根本不是当初桑杰所在的那个部落,那种七拼八凑的骑兵可以比拟。 部落人口的数量本身就决定着供养战士的能力,桑杰那万人部落,其底蕴,压根就无法跟霍康部落相提并论。 而对于刘涚来说,继续清剿周围的吐蕃部落,意义已经不大了,除非他真的打算跟吐蕃全面开展。这个刘涚还真没想过,虽说他有先进的热兵器,但毕竟数量有限,而且成本也高昂。 在刘涚看来,只要格拉次安能够做好个霍康本家之间的沟通工作,那霍康本家除非是脑子出了问题,否则绝不会主动撩拨他刘涚,而一旦让刘涚再次展现出强大的战斗力,到时候即便格拉次安有什么想法,霍康本家也要考虑考虑,真正得罪刘涚之后,是否能够承受刘涚的怒火。 大军重新向着东南方向前进。 这一次,李世辅不敢再让刘涚走前面了,他安排李世成率领弓骑兵和狼骑兵打前哨,但凡是前进路上有小型吐蕃部落存在,不是被桑杰给劝走,就是被李世成率领的骑兵队伍赶走,一直行进到大理国跟吐蕃交界的地方,刘涚都没有再次发飙的机会。 其实这也是刘涚配合,否则李世辅的那些小心思,又岂能瞒得过刘涚呢? “攀西高原!” 站在营帐之外,刘涚一抬头望向东南方向,就能看见他“朝思暮想”的攀西高原。虽说现在压根就没有“攀枝花”这个地名,但早在出发之前,刘涚就已经通过多种渠道多方面核实,确定了后世的攀枝花所在之地。 毫无疑问,这个后世中国最主要的矿产地区,如今只能算是大理国一处极其不受重视的区域。 毕竟攀西高原上生活的民族,跟大理国的主要民族是不同的,更重要的是,此地此时可谓是“穷山恶水”,即便大理国在南宋、金等看来本身就已经是个野蛮国家,可那攀西高原,当真就是野蛮之中的野蛮,就连大理国自己都是这样认为的。 “不知道那金弹子,如今到了什么地方了!” 且不论攀西高原在大理国中是如何的不受待见,但其始终还是大理国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任何一个国家,任何一个帝王,都不会允许祖宗传下来的土地,在自己手中丢失,事不可为的情况除外。 “段正誉啊段正誉,不管金弹子是不是要来找你的麻烦,这攀西地区,你都必须要送给我刘涚!” 从地图上来看,一旦攀西地区落入刘涚的手中,那么即便刘涚不在巴蜀内采取任何军事行动,自益州以下的地方,其实都已经实实在在的落入到刘涚的手中。刘涚只需要从如今大理国境内,向着巴蜀渗透,相信凭借那种优秀的社会制度,很快就能让巴蜀境内的南宋地盘,沦陷下去。 从大局角度出发,刘涚对攀西高原,那也是势在必得。这是站在刘涚的角度来看待攀西高原,同样的道理,站在大理国的角度来说,攀西高原,就是抵御来自北方势力进攻的天然屏障,一旦攀西高原落入敌人之手,其居高临下的态势,就会对整个大理国,造成极大的压力。 故而,段正誉是否会很配合的让刘涚顺利拿到攀西高原,到目前还是个未知数。 “报!卢宏将军率领的军队,在前方六十里!” “哦?终于追上这家伙了!看来他行军的速度,也不是很快嘛!”因为攻打格拉次安的部落,刘涚率领的这支军队耽搁了不少时间,却不料竟然还是在到达攀西高原之前,还能追上卢宏的军队。 “世辅啊,卢宏这家伙当真是个死脑筋,你瞅瞅他所在的位置,竟然还是在吐蕃境内呢!” 刘涚将侦骑送来的信息标注在地图之上,一下子就发现,卢宏的大军明显是在跟吐蕃境内的势力交锋,无论是行进路线还是目前所在的位置,跟大理国都还有很长的一截距离。 这个距离,必然是卢宏刻意保留出来的。 “卢大哥虽然平常时候嘻嘻哈哈,但在行军打仗之时,还是很克制,就不知道那大理段氏,有没有感觉到什么了。”李世辅看了看地图上的标注,点头说道。 “桑杰,来看看,卢宏进攻的可能是谁的部落?可不要又是什么上六家,如今我还真不想跟吐蕃全面开战!”刘涚招手,让在帅帐外候着的桑杰走了进来,接受询问。 看着地图,桑杰只是微微一沉吟,就对刘涚笑着道:“还请大人放心,那卢将军此时进攻的,仍旧只是个小部落而已,唔,这个部落的规模,甚至还不如小的那个部落!” “哦?还不如你?” 刘涚瞥了眼桑杰,嘴角微微翘起。 “是的,大人,小的可以保证,年前的时候,小的还曾经来过这个部落,他们总人口虽然有八千多人,但是能够提供的战力,却是相当有限,最多不会超过两千人。” 两千人,这样一个规模对于卢宏手中的兵力来说,根本不是问题,即便质量能够跟卢宏麾下的那些士兵相比拟,但卢宏率领的可是五千兵马,数量上就绝对死死的压制了对方。 更何况,刘涚不认为这样一个吐蕃部落,其战士的素质能够超过刘家庄的士兵。 如此看来,刘涚根本不需要加快脚步上去跟卢宏汇合,还不如抓紧时间,弄清楚金弹子的动向。 “世辅,金弹子的消息,有了么?” “回大人的话,昨天得到的消息当中,还没有金弹子的动向。” “那就在这里多休息一两天吧,反正咱们也不急,已经跟吐蕃诸部闹的不愉快,就暂时不要去撩拨段正誉,等金弹子做出决定我们再行动也不迟!” 刘涚的话,李世辅自然是不会反驳的。既然卢宏在攻打前面的吐蕃部落,那也的确是不用着急,自刘家庄出来之后,李世辅麾下的兵马已经数次变动,如今由吐蕃人组成的队伍数量,都已经上升了到差不多六千人,也的确需要一点时间,来进行整合。 李世辅可不希望这些吐蕃战士在关键的时候突然冒出什么幺蛾子来,导致战斗失败也就罢了,要是牵连到刘涚的安危,那他李世辅可就真是万死莫辞了。 一切,就看金弹子的了,整个对吐蕃和大理国的行动,都是建立在金弹子的动静之上,也就是说,如果金弹子不“配合”的话,刘涚组织的这次军事行动,完全有可能以失败而告终,哪怕已经攻打了不下两个吐蕃部落,只要不能拿到攀西高原,在刘涚看来,那都是一种失败。 第404章 天火降,人心慌(下) 完颜真珠儿,这个在《说岳全传》里成为悲剧代名词的历史人物,其实并非像小说里那样的不堪。 身为金国世子,而且还是那种仅次于太子身份的世子,又兼具国师普风真传弟子身份,金弹子的基础,应该说是相当的尊贵,当世之中,能够超越他的不多。然而机缘巧合之下,跟刘涚同时代的金弹子,命运比起小说之中,好像也没有好多少。 其父死在刘涚跟王重阳的刺杀之下,以至于未能顺利接下父亲的王位,就被诸多长辈谋夺家产,无奈之下苦思破局,好不容易一己之力拿下伪齐国,帝王的宝座还没有坐暖,却又遇上金国削权。 不甘坐以待毙的金弹子,试图南下夺巴蜀作为大业之基,却又两度败于刘涚之手,尤其是第二次跟刘涚那一仗,是彻底将金弹子的信心打掉,以至于他患上了“恐刘”症。 转道南下,又在贵阳府受挫,空有十万大军,却成了无根的孤魂。 无奈之下,金弹子本着“捏软柿子”心态,决意将自己的前途,跟相对较弱的大理国联系在一起。 此时的大理国,虽然国土不小,但在北方毫无声明。事实上不仅仅金弹子,即便就是金国,对于大理国的了解都是少之又少。严格意义上来说,大理国的地理环境压根就不适合来自北方的女真族人,然而眼下金弹子没有选择的余地。 要么,他就只能是循着人迹罕至的荒山一路往下,直奔南宋国境之外,那些真正的蛮荒区域,要么,从贵阳撤退之后,他就只能继续往西南方向,取道大理国。 一开始,金弹子自认为取贵阳城不难,殊不料因为东边战场上,宋军多次的胜利,激发了宋人骨子里那种傲气,当金弹子大军围城的时候,贵阳城中的守军死守不退,加上朝廷来援及时,以至于金弹子功亏一篑。 但即便如此,金弹子凭借麾下大军强悍的战斗力,仍旧能够做到“来去自如”,并没有受到南宋朝廷大军的阻拦,轻松撕开了南宋军队的包围圈,朝着大理国齐前进。 也就是因为金国已经宣布取消伪齐国的原因,金弹子和他麾下的这支军队,已然没有了回归的可能,那十万大军才会死心塌地的跟着金弹子,且战且走。虽说金弹子这个人在军中还是有相当的人格魅力,但事到如今,军队能够维持不散,已经是金弹子所能做到的极限,想要再说军队有多高昂的士气,那就是扯淡了。 进攻大理国,也是无奈之中的选择。 正是因为被逼走上这条道路,故而金弹子对大理国情报的收集,才是如此有限,可以说,在他决定进攻大理国之前,他甚至连一份完整的大理国地图,都没有。 而距离贵阳城最近的大理国重镇,就是鄯阐府。 鄯阐府,这个名字对于后世人,尤其是汉人来说,比较陌生,不过若是说出其后世的名称,大家就都很熟悉了。 其实,鄯阐府,就是后世的昆明城的基础。在这个时代,鄯阐府包括了八个地区,其中之一就是昆明。 在大理段氏的心中,鄯阐府乃是其学习汉文化,跟汉族交流通商的重要区域,也是大理国的“东京”。 若是历史不发生变化,继续按照原本的流程演变,等到蒙古族兴盛,挥军天下时,忽必烈将会派遣大军灭大理段氏,而那个在小说里很有名气的“一灯大师”,将会在大理城会战失败之后直奔鄯阐府,也就是昆明城,然后跟蒙古人在昆明城死战不退。 虽说到最后,大理还是灭过了,“一灯大师”也成了亡国奴,但是围绕鄯阐府的那场战斗,仍旧是在中国军事史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当然,这些都是题外话。 如今,没有大理王族入住的鄯阐府,只是大理国东部的一个商业重镇,而且,正被“来自北方的狼”,金弹子所虎视眈眈。 金弹子在了解了鄯阐府的情况之后,顿时就将这个大理国的重镇,视作为眼前的一块肥肉!他坚信,若是能够拿下鄯阐府,那么他就能重新崛起,进而还有机会问鼎中原! 相对于金弹子对大理国的陌生,段正誉却是早早就在关注金弹子这支冲北方直杀下来的孤狼部队了。 今年四十出头的段正誉,正是年富力强、充满斗志的年龄阶段。虽说大理国因为种种原因,很难扩张自己的版图,但段正誉在真正掌权之后,也颁布了诸多有利于国内经济、手工业发展的政令,尤其是他提倡学习汉文化,不仅仅是学习文学、文字,但凡是比大理国先进的东西,哪怕就是耕种技术,都统统实行“拿来主义”。 正是因为有段正誉这样一个开明的皇帝,所以大理国这十来年,国力有了一个飞跃。 而作为全大理国最靠近南宋汉人地域的鄯阐府,也是整个大理国经济最繁华、政令最昌明、人民最聪慧、物产最丰富的大理重镇。 试问,对这样一个有着重要意义的重镇,身为大理国国王的段正誉,又岂会忽视? 在鄯阐府,不仅驻扎着上万的地方部队,而且还有段正誉专门挑拨的几支拱卫军队,这些军队或许平常时候并不会出现在鄯阐府里,但一旦鄯阐府遭到攻击,不论这些攻击来自于何方,这些部队就会在段正誉的调动之下,迅速将来敌消灭掉! 当然,这仅仅是段正誉自己的计划安排而已。 对于南宋朝廷来说,鄯阐府其实并不算是一个高价值的地域目标,毕竟在南宋朝廷上至帝王,下至官员的心中,鄯阐府,也就是南蛮国之中稍微发达一些的地区而已,甚至不值得他们为其动心思。 故而正常情况之下,段正誉安排在鄯阐府的军力,是没有出动的必要,然而自打金弹子从恭州绕道南下之后,段正誉就开始紧张了。 不论金弹子是否能够在南宋军队手中讨到好处,段正誉都觉得,金弹子不会放过大理国。理由就在于,如今的金弹子,乃是无根之木,随波逐流的浮萍。然而偏偏金弹子这个人野心大,能力也不弱。 当金弹子开始对贵阳城发起进攻的时候,段正誉就开始调动鄯阐府周围的驻军,开始向鄯阐府方向运动,虽说他并不希望最终这些兵马会派上用场,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而最终的事实证明,段正誉的猜测,是正确的。 金弹子未能在南宋军队手中夺下贵阳城,就取道向着鄯阐府而来! 接到通报段正誉,第一时间下达命令,让在鄯阐府之外的大理国军队,向来犯的金弹子,发起了猛烈的进攻! 站在大理国的角度上,两三万人的军队发动进攻,那就已经是非常“猛烈”了。可惜,大理国的地里位置还是过于偏了,哪怕就是身为皇帝的段正誉,此时也不知道发生在中原北方的战争,已经达到了何种规模。 数万人的挣扎,发生在宋金两国之前,基本上已经算不上是“大战”了,像金国征讨宋朝时,动辄十多万大军,而且还未必就能从南宋军队手中讨到好处。 正是因为对军事变革的不够了解,在段正誉看来已经很强大的两支军队,并未能成功的阻止金弹子南下,更重要的是,因为信息不对等造成的失误,让大理国平白无故的失去了两支精锐的军队。 若是一开始段正誉就将这两支军队调动至鄯阐府之中作为守备力量的话,或许,接下来的战局,会对大理国稍微有利一些。 哪怕金弹子是有十万军队,只要鄯阐城里驻扎到五万人,那么金弹子也就只能望而兴叹,偏偏是段正誉的一时失误,以至于让金弹子轻松的将这两支队伍吃掉,还直接兵临鄯阐城下。 此时,鄯阐城中的大理国驻军,数量仅仅只有两万人不到,而且其中还有很大一部分,是几乎没有经历过战争的地方守军。 这种所谓的地方守军,其实寻常里的职能就是抓抓逃犯,维护一下城市的治安工作,压根就没有经过真正的战阵培训,更不会与国外的军队作战。 当金弹子的十万兵马黑压压的出现在鄯阐城的城墙之下时,整个鄯阐城,都陷入了恐慌之中。 谁也不知道鄯阐城能够坚持多少时间,更有一个让大家人心惶惶的消息传出来:金兵若是在攻城期间损失太大,按照他们的习惯,一旦城破,就会屠城! 屠城,这样的事情对于已经习惯和平安逸的鄯阐城人来说,是那样的遥远和恐怖,那股血淋淋的味道,即便金弹子还没有下令发动进攻,就已经开始在鄯阐城之中蔓延。 应该说,这样的情形对于大理国来说,是非常不利的,战争还没有开始,就已经民心慌,军心乱,这样的战斗,还有什么意义? 事实上,金弹子之所以没有立即发动对鄯阐城的进攻,正是因为他感觉到鄯阐城军民的紧张。对于金弹子来说,哪怕他还有数万可用之兵,他仍旧希望能够不战而胜,兵不血刃的,拿下鄯阐城! 第405章 今六月,再靖康(上) 赵鼎,今朝宰相,字元镇,自号全得居士。 知道此人的不多,只因为他是个文人。虽说文人之中也有那种名流千古或者是遗臭万年的,但相对来说,赵鼎既没有像文天祥那样被流放北国,同时也没有像秦侩那样因为“莫须有”的罪名而遗臭万年,甚至于其诗词的文采也没有能够传颂千古。 但他,却是南宋的宰相,至少在公元1138年6月以前,他还是宰相赵鼎。 六月的临安,骄阳似火。 虽说已经有了韩世忠、岳鹏举这样的名将,那赵构仍旧不愿意听从张浚的建议,将都城定在建康,也就是后世的南京,只因为哪里紧挨着金国,赵构担心自己一不留神就步上二帝的后路,成了金人的阶下囚。 所以他最终选择了临安,这个江南水乡的杭州,当自己的都城。 照理说,临安这里是很安全了,前面名将猛士,周围还有禁卫环绕,哪怕是“隔江犹唱后庭花”,也能唱上好些年而不衰竭了。 但即便如此,赵构心中还是有些担忧,他总是担心有朝一日金军会挥师南下,他总是担忧,自己的那些部下会不会拥兵自重。 幸亏,他身边还有一个人可以为他解忧,此人姓秦,单名一个侩字。说起秦侩,世人大多只知道他是个奸臣,害死了岳飞。但其实秦侩这个人,很复杂。在他早年时期,也是个真正的忠臣,陪着二帝流落金国,为二帝做了不少好事,挡了一些灾祸。 至于说赵构何以对秦侩如此信任,这其中的关键,还是因为当年从金国逃跑,是秦侩一直陪在赵构的身边,两人的这份感情,就是从那个时候接下的。关于赵构和秦侩之间的故事,用一本两百万字的书,都未必能够尽述,关于秦侩何以能够陪着赵构逃离金国,历史上的版本也有很多,其中不乏阴谋论者。 但从历史的发展来看,那种说金国安排秦侩陪赵构返回南方建立一个傀儡宋朝的说法,是极其不靠谱的,除非金国制定这个谋略的人是疯子,才会相信,区区一个秦侩,就一定能够控制的住赵构。 在真正的历史上,金国直到最后都没能将宋朝彻底覆灭,反而是因为宋金两国连年征战,以至于给了蒙古崛起的机会,最终算起来,两个国家都是覆灭在蒙古的铁骑之下。 所以说,秦侩是金国人安排的棋子这种说法,有一定的可能性,但绝非完全正确。 从秦侩后半辈子在南宋朝廷里折腾的那些事情来看,他的确有“宋奸”的嫌疑,但也不排除很多事情根本就是赵构授意他那样干的。 就在刘涚领兵亲征吐蕃,剑指攀西的时候,刚刚将伪齐国全数吞下的金国,却是向南宋派来了使者。 此时秦侩担任着枢密使的职务,金人特使就是秦侩亲自接待,招引进临安的。此番金国特使带来的诏书,里面的内容很是丰富。 比如说,宋微宗赵佶的棺材,当然,赵佶本人也在棺材里。另外,金国还将送还赵构的亲生母亲韦氏。 除开这两样跟皇族有关的事情之外,在领土上,金国愿意将原本属于完颜真珠儿这个伪齐国帝王的一部分土地,包括黄河以南,淮水以北的地区,一律给南宋朝廷来统治。 别看金国这次表面上是挺大方的,但其心险恶啊!光是说他拿出来的这些条件吧。 赵佶的棺材,他金国留着有啥用?难不成堂堂一个大金国,还差这个棺材本,还是要用来搞烧烤?至于说赵构的亲娘,那就更不用说了,人老珠黄,还得花费钱财供着,好歹也是敌人他妈不是么,真要是虐待了,人家还说你金国皇族没有一点气量,不如一并退给赵构,让赵构自个儿费心去。 至于说在国土上,金人的心思就更是明显了。 想当初啊,之所以要弄出个伪齐国来,不就是因为金人自觉管理起这些区域很头疼么?当初刘豫在的时候,金人怎么就不说把这些地盘还给宋人啊?那是因为刘豫能管理下来,能给金国朝廷带来收益。 如今,金国朝廷对完颜真珠儿早就已经没有了约束力,他不得不把伪齐国给收回来。可收回来之后,他发现还是管不了,既然管不了,那就交给能管的人去管呗! 金人不会管,可是宋人会管啊。既然宋人会管,那就给宋人管吧!当然,这么大的一片土地,不能白给你宋人管啊,是吧? 所以金人在拿出这么多的“礼物”,表达出自己这么多的“诚意”之后,也就很自然的向南宋朝廷开口了。 或许在秦侩和赵构看来,金人的要求也不是太高。不过就是要赵构取消帝号、国号,向金国称臣,同时纳贡,总结起来一共就四点,其中三点还是只需要点点头一开口就能做到的事情。 不就是不当皇帝了么,不就是取消国号了么,不就是自称一声“儿皇帝”么?这些事情,在秦侩,在赵构看来,都不是事儿! 至于说纳贡的那些事,那就更简单了,收回了这么多的土地,又不用再每年增兵,供养大量的军队,节约下来的钱,多分一点给宗主国,那也是应该的。 所以在赵构和秦侩看来,这笔生意总的来说还是不算亏的。 当然,在完颜亶看来,金国也是不亏的。虽说名义上,是把伪齐国的土地送给南宋去了,但一旦南宋答应,那就等于是多了一个更大的伪齐国,何乐而不为呢? 再说了,南宋这边摆平了,金国的大军就不用时时刻刻再向着南下作战,就可以回过头来,将西夏、蒙古这些地方给摆平了,也就意味着国土的面积更大的,丰功伟绩啊,名留青史啊。 这当真是个双赢的事情,只要赵构这边签字,这份协议就生效了。 可偏偏南宋朝廷里,就是有那么多食古不化的人,不愿意接受金国的这番好意,不同意这个双赢的计划。 这其中,也就包括了南宋当朝宰相,赵鼎。 赵鼎,是坚决发对向金国称臣的,别说是称臣,在赵鼎看来,议和都是没有必要的!如今的南宋,已经出现了一批真正能耐的武将,比如韩世忠,比岳飞,还有吴阶等等,这些人已经成熟起来,各自独当一面。 凭借着江南地区的富庶,随着时间的推移,胜利的天平将会逐渐的倾斜,直到南宋在整体国力上再度驾临于金国之上,到那个时候,不仅可以一雪前耻,还能直捣黄龙,将金国连根拔起,甚至一统天下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情! 虽说如今南宋朝廷上小人众多,但愿意附和赵鼎这种想法的朝臣武将就更多了,他们紧密的围绕在赵鼎周围,以赵鼎为核心,坚决反对议和,反对签订这种丧权辱国的协议。 可惜啊,家天下的体制,让赵鼎这些人徒呼奈何。 虽说赵鼎是宰相,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就是在他上面的那一个人,那个叫赵构的人,一声令下,赵鼎就不再是宰相了,他甚至连留在中央继续说话的权力都没有,直接被一纸诏书,流放到泉州,出任知府。 泉州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呢? 稍微有些常识的人恐怕都听说过,泉州,就是后世的福建,邻近宝岛台湾的那个地方,基本上来说,当官当到泉州,就等同是被流放一样,只比直接流放到海南岛稍好一些,这辈子都没有指望了。 赵鼎在被赶出临安之时,仰天长哭,恭送他的官员百姓,在临安城门外,排成了长长的队伍。 “身骑箕尾归天上,气作山河壮本朝” 这两句诗,是赵鼎写给自己的,这是他被一贬再贬,从国之堂堂宰相,一直贬到吉阳军,秦侩仍旧不肯放过他,逼不得已之下,赵鼎自己绝食自杀之前,给自己写的“铭旌”。 照理说,“铭旌”是应该死了之后,由别人来书写,其中包括官衔、生平之类的内容,可偏偏赵鼎不愿意这样做,他在给自己儿子的信中坦然认为,他不死,秦侩不会安心,甚至就会拿他的家庭来做文章,最终恐怕会连累到家人,既然事情已经到了这种地步,那他赵鼎死也就死了,唯独就是“铭旌”,一定要用他自己写的这两句话! 呜呼哀哉,在中国古代,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有太多太多的名臣,往往都是死于昏君之手。 赵鼎,错非是遇上赵构这样的皇帝,或许真的能够协助赵家,定鼎天下,可惜,一代文豪的最终结局,却是在海南岛的三亚,这个被称为“天涯海角”的偏僻之地,活生生的绝食而死!当真是民族之悲哀,历史之哀叹。 当然,赵鼎的死还是后来的事情。赵构和秦侩,将赵鼎撵走之后,就迫不及待的将金人送来的协议,给签了! 如果说后世清政府签订的那些不平等条约是“丧权辱国”的话,那么赵构此时跟金国签订的协议,仅仅用这四个字来形容,都还不够!只因为按照协议之中的条款,一旦生效,赵构就已经不是南宋的皇帝,甚至于根本就不再有“南宋”这样一个国家的存在! 权肯定是没有了,丧权!国也没有了,何谈“辱国”?爱新觉罗至少还保留了一个国字,还能将这个字拿出来让列强“辱”一“辱”,可赵构呢?当真是丢人都丢到祖宗棺材里去了! 第406章 今六月,再靖康(中) “呸!” 刘涚伸出吐蕃,在接到赵构和秦侩答应金国议和条件,并且签约的消息之后,也只能用一口浓痰,来表达他对这些人的鲜明态度。 “大人,是末将错了!” 站在刘涚身边的胡立,此时突然开口说道。 “哦,胡立你错在哪里?” “末将曾经以为,南宋朝廷还有一线机会,也曾经怀疑过大人这样做,是否正确,现在看来.”胡立一面说,一面使劲儿的摇头。刘涚倒是不以为意道:“胡立啊胡立,我都不知道,原来你对老赵家的人,竟然还抱着幻想来的!” “还请大人见谅!”胡立再度拱手为礼,低着头,脸色异常尴尬。以他的出生,内心深处的确是矛盾的。毕竟他的长辈,都是为老赵家的江山而抛头颅、洒热血,轮到他这一辈,却成了老赵家的叛逆,有些想法,那也是很正常的。 然而如今,赵构竟然连老赵家最后的家底都给卖了,可以说,赵构就是从他跟金国签订议和协议的那天起,开始真正失去了包括岳飞等人在内的,武将的信任。 这也是为何在不久之后,岳飞就在赵构立太子的事情上诸多置喙的原因所在。明明赵构还春秋鼎盛,可岳飞却动不动就要人家立后,这不是摆明了在咒赵构死么? 如此一来,赵构不拿岳飞开到,那才是怪事呢! 关于南宋朝廷跟金国议和的协议内容,被刘涚在全军传阅。因为刘涚做的就是反朝廷的事情,自然不会顾忌老赵家的颜面,再说了,老赵那边拿着祖宗牌位去给自己保个平安,而刘涚这边却是凭借一己之力开疆拓土,双方之间的高下,那当真是一眼可辨,如此一来,刘家军上上下下的将士,自然就对自家是更加上心了。 “大人,那老赵家从祖上就是偷来的江山,自然是不怕用来糟践!依俺说啊,这江山,还是要打下来的才会珍惜!” 卢宏这话,倒是暗指当初赵匡胤黄袍加身并非本意,不过刘涚倒是没有去接这个话头,江山这宗东西,原本就不是什么“有德者居之”,很多时候,能够拿到江山,往往还得看运气。 当然,运气也是实力的一种表现,这就跟打牌赌钱,其道理是一样的。 如今两支队伍已经汇合,卢宏这一次出征的表现倒是相当的不错,虽说手中只有五千兵马,但凭借自身强悍的实力,加上敢拼敢打的精神,卢宏这一路过来,竟然累计干掉了三个吐蕃部落,将其部落里的财富洗劫一通。虽说按照刘涚的指示,卢宏并没有做诸如“屠城”这样的事情,但也没有留下一个青壮俘虏——卢宏的军队从来不接受投降,用卢宏的话说,他是来打仗的,不是来当保姆的! 谁乐意出征的时候,队伍里竟然还裹夹着俘虏?这些俘虏可是一种不安定的因素,要是万一在关键时刻闹腾起来,说不定反而会导致战斗的失败,按照这样的思维逻辑,卢宏率领的军队,就还真是从没有接受过俘虏。 身为卢宏的敌人,应该是很倒霉的,要么,你能战胜卢宏,那就意味着要将卢宏和他麾下的将士统统杀个干净,要么,你就需要在战斗开始之前,做出抉择! 很不幸的是,卢宏这一路过来,遇上的三个敌人,都做出了错误的决定,在他们看来,劳师远征的卢宏,虽说有五千兵马,但在那些吐蕃部落首领看来,怎么也不该比得过坐拥地利人和的他们吧? 所以三个部落的首领都选择了同样的道路,他们都要跟卢宏死战到底,最终的结果,就是他们如愿以偿的战死了,连带着他们的士兵一起! 如此一来,在吐蕃这片土地上,卢宏的名字,竟然比刘涚这个名字窜起的更快,更让人吃惊! “杀神”,这是吐蕃人给卢宏取的名字!卢宏那牛高马大的身材外加那张随时都黑透的脸,当真是有几分杀神的味道。而这仅仅还只是开始,吐蕃,是刘涚计划之中相当重要的一部分,别看现在他主动收缩獠牙,但用不了多久之后,整个吐蕃就会因为刘涚,而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除开赵家这些狗屁倒灶的事情之外,昨天我们也接到了一个好消息,我们最好的盟友,金弹子,已经在开始想鄯阐府发动进攻了!” “真的?” 因为当初李世辅在吐蕃的经营,其他人压根就没有现成的情报渠道,所以这个消息,除了刘涚和李世辅之外,所有人都还不知道。即便就是刘涚,也是通过李世辅,才能获取这些准确的消息。 “自然是真的!世辅,你来说说如今大理国的形式!” “是,大人!” 李世辅并没有矫情,直接站出来,向刘涚敬礼之后说道:“根据最新情报.” 李世辅接下来说的话,刘涚是没有必要认真去听的,只因为这些他早就已经有所预料,而昨夜里他就已经通盘看过,几乎没有意外。 因为金弹子进攻鄯阐府,相当重视鄯阐府的段正誉,在接到消息之后立马就整饬兵马,御驾亲征从大理出发。光是御林军就有两万人,加上两万的禁军和其他兵马,段正誉总共出兵五万余。 对于大理国来说,五万多兵马,已经是他们能够做到的极限了,然而要想依靠这些兵马,阻挡金弹子,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在李世辅向众人讲解情报的时候,刘涚的心思还在金宋两国议和之事上。 南宋开国皇帝赵构,在后世的史书里,对其是褒贬不一,但不论史书是如何记载,刘涚觉得,当赵构在议和的诏书上签字的那一刻起,这个人就彻底成为了民族败类了。 是,继续抵抗必然会导致大量的伤亡,带给无数家庭悲剧,但是,不抵抗就可以获得幸福了么?无数的事实告诉我们,国家与国家之间的战争其实并不恐怖,真正的恐怖的,是民族和民族之间的纷争! 纵观世界战争史,真正导致平民大量死亡的,还是带着民族意识的战争!作为被侵略的一方,其平民往往会遭受到比战争更加悲哀的命运! 比如,二战时期被德国占领的地方,被日本人占领的地方,所谓的日耳曼民族和大和民族,给被占领国的平民,带来了多么巨大的伤害? 就拿眼下的金宋两国来说,女真人在骨子里是看不起宋人的,在他们看来,宋人就是软弱可欺的代名词,虽说宋人创造了丰富多彩的文化和文艺,有着繁荣的经济,而女真人相对来说更加无知和野蛮,但战争,依靠的不是文化和文艺,比的就是谁更加野蛮! 在这一点上,历史总是出现高度的相似性,往往总是一个更加文明的社会,遭到来自野蛮势力的进攻。 赵构选择了投降和妥协,刘涚觉得,这比当初的靖康之耻更加让人难以接受! 靖康之耻,宋人失去的是两个皇上,是颜面,是尊严,然而这一次,宋人失去的,是一个民族,一个国家的灵魂!在南宋朝廷内外,有着诸多跟刘涚想法相同的人,他们或是奔走相告,或是振臂狂呼,或是选择揭竿而起,用他们自己的方式,来表达对当今朝廷,对当今皇上的不满! 然而,这些声音,终究还是被朝廷给压下去了! 即便就是像赵鼎这样的杰出人物,在面对皇权的时候,都只是选择了退让和妥协!照理说,文有赵鼎为首,武有韩世忠、岳飞之流,文武相济,只要领头的几个人登高一呼,那赵构就只能是退位让贤,至于说秦侩,则会被送上断头台! 可偏偏在这个时代,越是有文化,有水平的人,越是被荼毒的厉害!“忠君报国”的思想之中,“忠君”两个字,可是放在“报国”之前,也就是说,只要君还在一天,那就得听君得! 正是因为思想上的禁锢,才让赵鼎等人心中难以掀起反对赵构的想法,哪怕他们当中有那么一两个人,脑子里曾经盘桓过这样的念头,但也绝对不会说出来,因为他们更畏惧社会和舆论的谴责! 他们认为,在国难当头的时候,更不能有其他心思,若想要名留青史,哪怕是用自己的鲜血和性命还唤醒帝王,那也比叛乱作反来的好!说到底,这些人,还是被“面子”两个字给害了! 因为爱面子,赵鼎直到自己绝食把自己饿死,恨的都是秦侩,而不是赵构,因为爱面子,岳飞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儿子、女婿被残忍的杀害,也没有骂过赵构一声,只是感叹自己生不逢时! 这些人的思想和人生观,在后世人看来,是极其难以理解的。过去,刘涚也无法理解,可是当他穿越到这个时代之后,才明白了所谓的“封建思想”是如何禁锢人们的思维,让哪怕是赵鼎这样的大才,也无法走出自己从小给自己画出的怪圈之中。 这也说明了,何以到目前为止,仍旧愿意跟着刘涚干的,没有一个是所谓的“根正苗红”之辈,只因为那种人,压根就不可能跟刘涚走在同一条道上。 “大人,末将说完了!” 李世辅的提醒,将刘涚从沉思之中唤回。他抬手随意的拍了拍额头,眼神随即扫过众人,这才开口道:“可有人后悔?” 第407章 今六月,再靖康(下) 刘涚沉声而问:“可有人后悔?” 只可惜,几乎没人明白他何以会这样问,唯独只有胡立,眼神之中似是闪过一丝明悟,摇头道:“跟着大人,不悔!” “跟着大人,不悔!” 甭管是否知道缘由,至少胡立这句话本身是没有错的,其他将领也就自然而然的跟着这样说了。 刘涚也知道自己是因为思绪而乱了方寸,但话都说到这个份上,覆水难收,他只能是硬着头皮站起来,取代准备退下的李世辅,清了清嗓子,道:“段正誉御驾亲征鄯阐府,依我看其难以得胜,只因为那金弹子所领,实在是一群哀兵!” 哀兵,可不是哀兵么! 伪齐国,本就是个怪胎!刘豫当皇帝的时候,伪齐国勉强还能算是个傀儡,可是当金弹子取刘豫而代之的时候,伪齐国就从傀儡,变成了一个怪胎!在伪齐国里,占主人人口的,是宋人,或者说是汉人,然而当金弹子上台之后,整个伪齐国的上层,就统统变成了金弹子一系,女真人。 其实在金弹子麾下的十万人里,宋人的比例其实不少,可是,大家都已经习惯了自己伪齐国人的身份,想要脱离已经很难。然而谁能料到最后,伪齐国还是被金人给灭了,以至于如今跟随在金弹子身边的那些将士,不论是女真人还是送人,其实都不知道自己的归属了。 没有归属,也没有了家,这样一群将士,不是哀兵是什么? 一支哀兵组成的队伍,若是统帅能够掌控的好,爆发出来的战斗力,却是惊人的。 “大人,若是段正誉无法战胜金弹子,是不是我们就要跟金弹子一战了?” 开口问话的,是李世成。相比起来,李世成的年纪比较大了,人也比较稳重,平常时候话不是很多。 “怎么,世成啊,跟金弹子作战,你害怕?” 难得遇上李世成开口说话,刘涚也是忍不住跟他开了个玩笑。 “怎么会怕!大人,世成当初在高将军手中差点丧命的时候,都不曾怕过!咱们这些人啊,心中早就要当自己死了才对,否则不用等别人来杀,自己都会被吓死才是!” 李世成这话说的众人纷纷点头,上阵杀敌看似有一种英雄主义的浪漫,但刀光剑影、血肉横飞的日子,没有置之死地而后生的觉悟,还真是很难坚持下来。 “大人,咱们不会真是要跟段正誉翻脸吧?听说,他这个皇帝还是很不错的,至少大理国的百姓都很认可他!”终究还是有人听懂了刘涚的弦外之音,跟李世成一样,吴安邦平常时候的话也不是很多,尤其是当他被明确成为刘涚亲卫队统领之后,一般情况之下,更是惜字如金。 今日若非是开战情研讨会,恐怕吴安邦也不会开口的。 “不排除这种可能!” 刘涚说的也是实话。毕竟完颜真珠儿跟段正誉之间的战斗,究竟谁能笑到最后,刘涚根本无法判断。历史上压根就没有这样的事情发生,故而刘涚也找不到借鉴。 从结果来说,不外乎是三种情况。 金弹子轻松取胜是一种,段正誉轻松取胜是另外一种,还有一种折衷的,就是双方长期的僵持下去。 在刘涚看来,若是段正誉能够轻松取胜,那么他就卖些武器给段正誉,顺便提出攀西地区的利益,不一定非要占领,暂时先拥有开采权也行。 若是金弹子能够轻松取胜,那么刘涚就会直接出兵占据攀西地区,反正段正誉在鄯阐府的战斗失利之后,也不可能再有心情去关注贫瘠的攀西高原,正好给刘涚将此地拿下的机会。 至于说若是出现最后一种情况,那倒还真是给刘涚出了个难题了。 金弹子的十万兵马,虽说经过南宋朝廷的消磨,必然会损失不小,但也不是区区一个大理国就可以应对的。哪怕刘涚根据目前手中掌握的情报判断,大理国举国兵力大概接近二十万,但真正能够调动用于给金弹子会战的兵力,必定无法超过十万。 更重要的是,金弹子身边的将士,一路从北方杀下来,经历无数战阵,个顶个老兵,精锐,差一些的,早已经死在征途之中。相反,大理国虽然时有叛乱发生,但有机会接触实战的军队并不多,所以其战斗力,勘虑。 种种情况分析下来,刘涚不看好段正誉,也是有道理的。 “还请大人指示下一步的行动!”众将在听过刘涚的分析后,齐声吼道。 “虽说我真不想跟段正誉为敌,但是为了咱们的千秋大业,也只能如此了!我命令,三天之后,全军开拔,目标,攀西高原!” 深吸一口气之后,刘涚沉声说出了最终目标,为了得到攀西高原,刘涚也只能是选择对不起段正誉了。 段正誉,在大理国的历史上,算是一代明君,但正如刘涚所分析的那样,明君,并非等于就是名将。 当确定完颜真珠儿率领的军队的的确确是冲着鄯阐府去的时候,段正誉就在最短的时间内下令整饬兵马。 跟南宋、金国这些真正的大国不同,作为一个多民族构成的国家,虽说白族是大理国的皇族,但实际上整个国家里真正属于白族的人并不多,十多个民族构成了大理国的主要人口,但是每个民族,又有属于自己的特殊民风。 少数民族,尤其是生活在艰苦环境里面的少数民族,其民风往往是彪悍的,虽说彪悍的民风可以让单个个体更加强大,但却也会造成难于统御这样的缺点。加上民族众多,这个民族的将领难以领导那个民族的士兵,从而也就导致了,大理国缺乏真正可以替皇上领军出征的那种大将。 段正誉之所以最终决定御驾亲征,不是因为他想显示自己的文治武功,而是实在找不到合适的领军人物啊! 他是皇帝,所以大理国上上下下的人都可以服从他,但若不是有这么一个皇帝的身份,无论是谁想要率领数万多民族组成的大军,最终的结果只有一个——全线崩溃! 而此时,大理国的鄯阐府,一个重要的城镇,已经被金弹子的大军所攻克! 这个城镇并不是后世的昆明,而是距离昆明极近的一个地方。大理国的军队在发现敌人之后,就判断出无法硬抗,算是主动后撤,有选择性的防守重点城市,故而,金弹子的大军在占领这个城镇时,几乎没有遭到反抗! 对于金弹子来说,一个只能容纳数万人的城镇实在不算是什么战功。将士们一路打来已经极其倦怠,如今这个城镇的唯一作用,就是让满身疲倦的将士,略作休息。 因为金弹子麾下高级将领几乎都是女真人,故而在占领这座城镇之后,他们传统的保留节目,就是烧杀抢掠! 对此,金弹子并没有阻止,因为他需要这些将士,而这些将士则是需要用这种方式,来发泄心中挤压下来的那些戾气! 背井离乡的戾气、仓皇逃窜的戾气、连战连败的戾气,甚至还有失去家人的戾气,这些戾气若是不好好的挥发出来,万一在关键时刻爆发出来,那才真是坏了大事! 相比之下,坏一座城,那就不算什么了! 反正在金弹子看来,大理国的城镇还多得很,一个鄯阐府,只需要留下一座完整的城池,那就足够了!在金弹子的心中,大理国,那就是目前能够找到的,最软的柿子了! 事实也的确如此!大理国的软,就软在他们的构成上!哪怕被伪齐军占领的这座城镇里,大理国的子民简直生不如死,但周遭几个大理国的城镇守军,却是没有半点出兵的态势,更夸张的是,金弹子这才刚刚驻扎下来,就有一些少数民族部落的首领,派来人,主动求见金弹子! 金弹子也不会人人都见,但那些人来的大意,却是通过下面人汇总到金弹子这里来了。 意思,都差不多,不外乎就是想通过送钱、送东西,甚至是送女人这样的形式,来保证自家部落的平安! “一群野蛮人!” 学习过宋人文化的金弹子,此时终于可以以“文明人”自居了。他发自内心的瞧不起这种主动投降的部落,只不过他如今的主要敌人还是大理国的皇族段家,而不是这些区区小部落。 为了下一步行动的顺利,金弹子干脆下令,凡是上贡达到一定标准的部落也好,家族也罢,都可以领到一个“免死金牌”,但凡拥有这种免死金牌的,伪齐军经过时,秋毫不犯! 应该说金弹子的这个计划还是挺毒的。只因为他不仅仅会给那些上贡的部落、家族颁发免死金牌,他甚至还有一招后手——凡是被他攻占的大理国城镇,都会在城门上张贴那些领了免死金牌的部落、家族的姓氏和所在地! 也就是说,金弹子准备通过这一招,将那些向他支付买命钱的部落、家族,真正的,彻底的从大理国之中剥离出来!试问,一旦成为那公告上面的一行字,这样的家族,即便将来金弹子撤军了,想必也很难继续在大理国境内生存下去了,别说段正誉不会允许这样的叛徒存在,那些在战争之中付出无数子弟性命的家族和部落,也不会允许这样的叛徒继续存在! 金弹子这样做,是打算将身边所有的人,都紧紧的绑在自己的战车之上啊! 第408章 云之南,七月雪(上) 仅仅是在城镇里烧杀抢掠,并不能完全满足那些伪齐士兵内心的阴暗! 为了休整军队,金弹子在攻占大理国第一座城镇之后,并没有立即展开源源不断的军事行动。一方面,他是希望借此机会休整军队,另外一方面,他需要判断大理国接下来可能采取的行动。 很快,金弹子就收到消息,大理国的国君,段正誉,已然御驾亲征而来,协同作战的,是那五万御林军和禁军! “又是一个傻子!” 在金弹子看来,段正誉的做法,跟靖康年间宋朝的****相仿,明明不是个领军的人物,却偏偏要自以为是的带兵上阵,这要是一个不好被人活捉了,岂不是就步了南宋的后尘? “既然他段正誉敢来,那我就等等好了!反正现在已经有了落脚之地,我也不用慌张,不过粮食的事情,必须要抓紧时间解决掉!”金弹子虽说暂时没有继续扩张的心思,不过他还是接二连三的派出小股队伍,在城镇周边进行疯狂的扫荡,目的,就是为了收集到更多的粮草。 虽说七月的大理国还很炎热,但是在女真人的生活习惯之中,七月就是收集粮草最重要的时候了,一旦进入八月,北方的气温就会迅速下降,草原上很快就会枯萎,随后被大雪所覆盖。那个时候,就是北方游牧民族最难过的严冬。 事实上,在段正誉之前,大理国的子民们生活的同样不好。虽说在这边,温热的气候可以一直延续到九月十月之后,但因为缺乏精耕细作的经验,过去大理国的农民们,往往还是用极其粗放的耕种方式,以至于浪费了天时地利不说,还经常出现荒年,人们食不果腹。 这也就是段正誉上台之后,做的极其重要的一件事情,学习和改革!他派人进入南宋,认真学习宋人的耕种技术,引进优良的农产品种子,并且在鄯阐府进行改革和推广。 这些事情是段正誉正式掌权之后开始做的,距今已有十多年的历史。而鄯阐府,经过这十多年的改革发展之后,在农作物的耕种上,已经是初见成效,小有规模。 然而,金弹子和其大军的突然出现,等于是将刚刚开始成熟的果实,从段正誉手中抢走,试问,段正誉如何不生气呢? 五万大军,顺着大理到鄯阐府的官道,一路疾驰而下。 沿路,还有段正誉召集的地方军队,源源不断的加入,以至于当段正誉率领的军队赶到鄯阐府跟金弹子对持时,士兵的数量,同样达到了十万量级,至少在数量上,双方站在了同一个水平之上。 段正誉并没有拖延时间,毕竟这场战斗是发生在自己的国土之上,每多拖一日,就有更多的大理国民遭受到不幸,段正誉没有那种用“空间换时间”的豪情壮志,更没有那样的心计,他唯一想做的事情,就是在最短的时间内,将伪齐军消灭,至少要将他们撵走! 所以段正誉才的大军才刚刚进驻鄯阐府两天之后,段正誉就派人将战书,送到了金弹子的手中! 战书里的言辞,自然是激烈的,对于金弹子这种杀上门来的财狼,段正誉必然不会客气,他邀约金弹子,出城一战,同时也提醒金弹子,不要伤害到大理国的平民,否则的话,双方交战之后,伪齐军的俘虏将会遭受到十倍的报复! “报复?” 对于段正誉的威胁,金弹子并没有放在心上。在他看来,两军交战,根本就不需要俘虏!若是说伪齐军这边有人被俘了,金弹子只会当其已经死了!身为一名战士,被俘,那还不如战死! “你要战,那便战吧!” 金弹子率领的伪齐军虽然是远道而来,反而休整的事情要比段正誉的大军更长一些,既然段正誉提出交战,金弹子岂不会迎战呢? 双方的第一场战斗,就发生在鄯阐府内,昆明城之外! 弓弩兵、藤甲兵、骑兵、甚至于还有象兵!段正誉带领的大理军队,仿佛就是在开一场盛大的兵种展示会,五万多兵马,却出现了十多种兵种,花花绿绿的,让人目不暇接! 其中一些兵种,比如藤甲兵、象兵,倒是带给伪齐军将士强烈的冲击,毕竟他们过去从不曾跟这样的兵种交锋过,尤其是那些两三人高的战象,根本就是大理国独有的兵种。 别的不说,光是那战象嘴边一丈长短的白森森獠牙,就足以让人不寒而栗。 “大家不用担心,什么象兵,都是废物而已!那么大一个东西,转身都难,只要乘其不意,就能将其耍的团团转!”金弹子高踞马背之上,大声的给自家儿郎们打气! 相对来说,金弹子今日带出来的五万兵马就比段正誉的兵马要整齐的多,四万骑兵分成八个大队,每队五千人,一万步兵皆俱弓箭手作用,镇守中军。在金弹子看来,对付段正誉,这样就够了! 照例,两军对阵要先单挑。 从身份上来说,金弹子跟段正誉都是帝皇,没有理由一开场就是王对王。从段正誉阵中打马出来一个浑身纹着花鸟鱼虫,只有胸腹等重要部位才覆盖盔甲的武将,其手持一门奇异兵刃,向着金弹子这边,发出古怪的叫声! 虽说听不懂对方究竟在说什么,但其挑衅的味道却是清楚明白。金弹子微微一歪脑袋,当机就有一员手持长戟的武将,打马冲出! 来自北方的战马,和大理国这边的滇马,有着明显的身高差距! 最高的滇马,其身高也不过就是北方大马的三分之二,加上南人的身高本就不如北人,各自在阵中的时候这种差距还不明显,等到两个武将一会面,顿时,金弹子这边阵中,就发出一阵阵的嘘声! 差距,实在是太明显了! 那大理武将,连人带马,头顶也就只到伪齐将的腰部,而其手中两头带勾的怪异兵刃,更是比伪齐战将手中的大戟,短了不是一点半点! 在伪齐军上下看来,这场单挑实在是没啥好看的! 反观段正誉军中,气氛就显得有些凝重了!毕竟这是双方的第一场战斗,对于双方来说,都很重要,输赢,直接会影响到接下来的士气变化! “杀!” 伪齐武将一声怒吼,甚至不用战马助跑,手中大戟毫无花俏的就冲那蛮将身上抽去! 对,是抽,而不是扎!大戟的用法,虽说很多地方跟长枪相似,但因为大戟乃是铁杆,而长枪用的是有弹性的木杆,所以在战阵之上,两者的用法又有一些不同。 比如这种“抽打”,大枪应为杆的材质,很少会一上来就用这种招数,而大戟不同,其沉重而坚固的杆身,一旦被抽中,哪怕是有盔甲的防护,身体素质差的人,也会因为承受不起那种剧烈的冲击,而被震伤内附! “咣!” 果不其然,那蛮将见大戟抽来,不敢怠慢,双手握住两头钩,斜斜的将抽来的大戟一架,同时双手穿花一般的在两头钩上滑动,愣是将沉猛的大戟,给挡的从头顶滑了出去! “铿!” 不等那伪齐将领变招,蛮将手中的两头钩一转,上方的弯钩,竟然将大戟给钩住,与此同时,那蛮将纹着图案的脸色挤出不知是笑还是哭的表情,双手再一拧,只听嘎吱一声响,那铁钩,竟然紧紧的讲大戟头,给锁住了! “要比力气?你还差得远!” 虽说手中大戟被敌人锁住,但伪齐将领却不以为意,双手紧握大戟铁杆,口中念念有词,猛然一发力,“起来!” “嘶!” 随着那蛮将被大戟挑起,周遭的大理将士纷纷倒抽一口凉气!要知道,那蛮将虽然身形看上去瘦弱,但毕竟还是个男人,加上一身盔甲和兵刃,少说也是一百六七十斤重,而且其锁住的还是大戟头,却仍旧被那伪齐将领生生举上半空,这可当真是力大无匹! 不管大理国那边将士们心中做何感想,伪齐将领将大戟举起之后,脸上狞笑,就要将那蛮将往地面上掼!这个掼,也是有讲究的,大戟沉重,加上蛮将自身的重量,若是真掼下去,最轻松也是个多出骨折,若是落地时位置不合适,直接被震死也不是没有可能! 然而就在伪齐将领即将下掼时,那蛮将发出一声怪叫,双手微微转动一个角度,锁住大戟头的两头钩,竟然有所松动,加上他此时人在高处,凭借重力的作用,连人带钩,直接顺着大戟杆子,滴溜溜的滑下! “这是什么招式!” 在金弹子这边的人看来,那蛮将此时活脱脱就像是一只猴子,猴子跟人打架,到底是人占强,还是猴子更凶?好像不管怎样算,都是人更容易吃亏,毕竟猴子跟人比起来,实在是要灵活的太多了! 而身处战阵的伪齐武将,感受就更是不同! 他一抬头,就看见那蛮将右脚伸出,那穿在右脚之上,造型诡异的鞋子尖上,露出一截闪烁着幽幽蓝芒的锋锐! “暗器,有毒!” 这个念头才刚刚闪过伪齐将领的脑海,那蓝色的刀芒,就已经降临! 第409章 云之南,七月雪(中) 金弹子和段正誉两方都没有想到,这一场单挑的结果,竟然会是两败俱伤! 蛮将涂有剧毒的刀锋,割破了伪齐武将的皮肤,然而用毒终究还是小道,那伪齐武将在剧毒发作之前,愣是用大戟将蛮将捅了两个对穿,挑杀于马下! 最终伪齐武将还是没能回到自己营中,那毒,发作的太快了! “无耻!” 身为一军之帅,又是普风的高足,金弹子岂会看不穿那蛮将的把戏?只是当时无法上前营救,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家人吃了这个暗亏! “两军交战,无所不用其极!” 对于金弹子的怒骂,段正誉显得很平淡,以他这个年龄,又久居皇位,当真已经很难轻易动怒。况且正如他所说,你们都打到我家门口来了,难道还不兴我反击一下?既然是反击,何来无耻之说,只恨自己不能更无耻吧! 战斗既然已经拉开帷幕,那就必须要进行下去! 从士兵总数量来说,金弹子这方是占强的,但段正誉却是占着地利,跟伪齐国的军队相比,段正誉却能源源不断的招募新兵。 双方心中都有担忧,故而第一场交锋,便没有大军掩杀,只是每边接连派出三个武将,进行了三场单挑!在后世,这种单挑的场面根本不可能出现,然而在这个时代,单挑,基本上是每场战斗必须的前奏! 而单挑最终的结果,还是金弹子这一边占了强。段正誉的将领三场死了三个,金弹子这边,折了两个。由此可见,但武将其实也是个高危行业,尤其是在双方势均力敌的时候。 三场武将单挑之后,今日双方的战斗就此作罢,各自鸣金收兵,安营扎寨。身为大理国国君,段正誉自然直接进驻鄯阐府的临时行宫,这才刚刚歇下,宫女们捧上来的热毛巾还没有落到段正誉那张疲惫不堪的脸上时,就又有紧急军情送来。 “念!” 段正誉实在是不想睁开眼睛了。这一路疾驰,加上跟金弹子的一番试探,足实让他身心俱疲,错非他家传渊源,自幼习武打下的良好底子,换成是个“文皇帝”来,保证已经累垮下去了。 “南宋,要趁机吞并我们么?” 听那太监念完情报,段正誉勃然大怒!心中对南宋的恨意,猛然之间提升到了极点! “将金弹子撵来我大理,好一招祸水东引,赵构,此事也就罢了,尽然又派出刘涚,来招惹我们,当真欺我大理无人!” “皇上息怒,皇上息怒啊!” 见段正誉勃然,两旁的太监纷纷下跪,虽说大理国自有风情,但宫中的一些规矩,还是学自在封建帝制上登峰造极的汉文化,像太监宫娥这些,照样是应有尽有。 “刘涚,一万兵马?借道吐蕃?” 段正誉的狂躁也只是转瞬即逝,身为一名帝王,这点城府还是有的。 “启禀吾皇,那刘涚,如今跟南宋朝廷并不和。” 开口说话的武将,却也是姓段,算是皇族之一,辈分甚至比起段正誉来还要高一辈,任大将军一职,寻常时候大理国的武备,都是此人在主持。此人单名一个隆字,今年五十出头,看上去却不像这个年纪该有的衰弱。 “哦,还有此事?朕怎么就不知?” “吾皇,其实说起来,城外的完颜真珠儿,就是吃了此人的亏,才会一路南下,最终寇边,据传当时刘涚只出金兵三百人,就把完颜真珠儿杀的屁滚尿流!” “精兵三百?不可能罢,那完颜真珠儿一路南下,总不能在宋境里招兵买马,迄今还有七八万精锐,跟刘涚作战时,怕不是十万之多,三百人,铁打的么?”段正誉的一双眉头是皱了又皱,他倒不是不相信段隆的情报,只是觉得过于不可思议了些。 “其中确有隐情,请吾皇听微臣细细说来!” 而就在段正誉跟段隆行宫之中商议的时候,金弹子却没有闲着。 虽说段正誉的大军赶来,让鄯阐府的大理国子民们心中稍定,然而金弹子的兵马早已经是窃据鄯阐府境内泰半的位置。虽说暂时没有跟段正誉发生正面作战,但前期派出去的搜索的兵马,却已经将占领区弄的天翻地覆! 大理国的民风本就不同于南宋汉人境内。在大理国,人们往往是一族一姓的抱团而居,为抵御外界的威胁,这种抱团而居的人们,往往很是排外。而以女真族为主的伪齐士兵,向来又是逞凶好强,在搜刮鄯阐府的居民时,但有一言不合,当即就拔刀相向! 在中原宋境,虽说民间也有人会拳脚棍棒之人,但大多数还是喜欢舞文弄墨,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故而匪兵入城,在没有驻军的情况下,很难形成有效的反抗! 然而在大理国境内,抱团而居的人们,自幼生活在穷山恶水之中,不仅锻炼出强悍的体魄,更是有一股子宁死不屈的气势,往往是伪齐军一进来,就会遭到猛烈的反击! 一次两次反击也就罢了,但处处都遭到这样的反击,顿时也让原本心中就怒火连天的伪齐将领按耐不住了。 仅仅是一天之内,就有至少十个大理平民聚居点被伪齐将领下令屠杀焚烧,一时间,整个鄯阐府的占领区,哀鸿遍野! 金弹子带来的兵马实在是太多,也太过于混乱了。这一路行来,不知道多少伪齐士兵当了逃兵,混入平民之中,同时也有不少原本是南宋境内占山为王的绿林好汉,竟然也尾随金弹子的大军,进入到大理国来。 之所以会出现这种情况,主要还是贵州一带贫瘠。错非是无法谋生,谁又会轻易落草为寇,但即便是落草为寇,也不能求个温饱,不得不说,这还是真是对“绿林好汉”四个字的侮辱,绿林好汉不就是要大块吃肉,大碗喝酒么?在贵州境内的那些“绿林好汉”,别说是喝酒,喝水都成问题! 正是因为如此,当金弹子的大军朝着南方,那个传说中如同天堂一般的大理国开拔的时候,才会有不少贵州的山贼,紧随其行动。 而富饶的大理国,的确没让这些绿林好汉们失望。当伪齐大军杀开通道之后,这些南宋山贼们就进来了,伪齐大军吃肉,他们就能喝汤!更有甚者,不是接纳伪齐的逃兵,就是直接跟伪齐军里的低级将领勾结,往往是前脚伪齐军才走,后脚山贼就进来,将大理国的那些平民们,弄的是苦不堪言,不得不奋起而战,以至于整个鄯阐府,狼烟处处! 这些其中的细节,金弹子并不知晓,他是大元帅,是帝皇,他唯一脑子里唯一关注的事情,就是如何战胜段正誉,让自己可以在大理国站稳脚跟,活下去! 杀戮,在大理国境内蔓延,密布的狼烟冲天而起,萦绕着整个鄯阐府上的天空,让原本应该是湛蓝的晴空,变成了一片阴霾,如同是那隆冬时分,大雪将下未下时的模样。 这是大理之难,是鄯阐府老百姓之难,而这场劫难,其实也有刘涚的功劳在内! 可以说,若非是刘涚,大理国还能有十来年的靖宁,段正誉也不至于现在就焦头烂额。当然,历史上的大理国,最终还是覆灭在蒙元的铁骑之下,就不知道被刘涚闹了这么一出之后,整个大理国的命运,又将走向何方。 此时,屯兵在攀西高远之外的刘涚,还没有心思去考虑那么长远,他已经派出信使,进入大理国,直奔大理城。刘涚想要跟段正誉谈判,他并没有打算直接用武力让段正誉折服,实际上,就他所了解的段正誉,并不是一个轻易被武力所折服的人,别说他区区一万兵马,即便是历史上,蒙元那铺天盖地的大军,也没能让段正誉低头服输。 况且,刘涚心中还是隐隐有担忧。虽说吐蕃诸部相互之间并不友好,但毕竟他是从吐蕃诸部的版图上,生生的撕下了一块肉来,尤其是那个霍康家族,其本家在失去了通向西域门户的那个部落之后,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刘涚绝不相信格拉次安会在这件事情上替他隐瞒霍康本家,或许用不了多久,那霍康本家就会做出最后的决定,到时候,免不了又是一场而战! 相对来说,刘涚对大理国的印象,比对吐蕃要好得多,所以他宁愿在这里等着跟吐蕃恶斗,也没有踏入真正的大理国境内一步。 虽说刘涚在竭力的克制自己,但他这种态势,却是让大理国边境上的驻军紧张不已。对于这些战斗力薄弱,数量少之又少的驻军来说,刘涚这一万人马,足以让驻军守将心惊肉跳,夜不能寐。 也是因为这样,刘涚的书信,才能以最快的速度,直接送去大理城! 然而可惜的是,此时段正誉根本不在大理城中,而是在鄯阐府跟金弹子对持。虽说最终刘涚的信还是会被送去鄯阐府直至段正誉手中,但这样一来,时间,却是被耽搁了。 有时候,时间不仅是金钱,更有可能是命,很多人的性命! 第410章 云之南,七月雪(下) 因为迟迟没有接到来自段正誉的回复,刘涚心中也开始变得不耐起来。 不仅仅是刘涚,包括李世辅等人在内,都觉得继续等下去,是浪费时间。在他们想来,段正誉跟金弹子之间的战斗,短时间内肯定是无法结束的,而真正的问题还在于,在双方实力对比上没有出现明确高下之前,段正誉根本就不可能向刘涚妥协。 “你们看如何呢?” 再一次的召开战情研讨会,这也算是刘家军之中的一项特殊军务。战情研讨,对于发挥各级将领自身优势,有着相当重要的作用,可是在这个时代,除开刘涚之外,其他势力的军队当中,根本就没有这回事,包括在岳家军之中,那也是岳飞自己说了算而已。 故而,李世辅等人算是有福的了,至少他们可以在战情研讨会上畅所欲言,即便谋划的结果诸多不足,但只要能够提出来,对自身的成长就是一个极好的促进,也能替刘涚这个“一把手”,查缺补漏。 “最近有没有霍康本家的情报呢?” 说了说眼下的局势,刘涚又想到这个事情上来。 “大人,那格拉次安昨天才刚刚来报过,说是霍康家族还不知道部落易主的事情,不过末将倒是觉着,那格拉次安的话,有水分!” 因为李世辅要负责刘涚以下的全面工作,故而情报这方面,刘涚是交给胡立在负责。此时开口汇报的也正是胡立,他眉头紧皱,神情之间明显是对格拉次安的不满。 “你说的也是这个道理,霍康家族,吐蕃的上六家之一,岂会默默的吃下这个哑巴亏?况且,格拉次安那个部落的事情,又岂会没有风声传出去,要说霍康本家到现在还不知道,我是不信的!” 刘涚的话得到众将的赞同,然而赞同是一回事,如今段正誉那边迟迟没有反应,该何去何从又是另外一回事!正如当初高玉娘反对和担心的那样,刘家军再强,也无法同时应对四个敌人! 若是真跟段正誉代表的大理国开战,相信无论如何吐蕃都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到时候再加上南宋和金国,不就是四方树敌?错非是对刘涚的信任以及两口子的关系,高玉娘绝对会认定,刘涚这就是个昏招! “大人,要不咱们先暂后奏吧?” 房间里沉寂了许久,还是李世成开口说话,打破了这种沉闷的压力。他所谓的先斩后奏,自然就是想让刘涚直接攻打下攀西高原,至于说最后怎么跟段正誉交待,在李世成看来,这世道本就是强者为王,只要强到一定程度,谁还子在意什么交代不交代的? 李世成的这种想法,刘涚也考虑过。其实若真是霸王硬上弓,刘涚真正担心的,还是吐蕃那边的反应,万一吐蕃诸部联合起来要坑刘涚一次,只需要在合适的时候,将刘涚的退路给断了,刘涚当真就要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不行,我想来想去,跟大理国,只能是联盟,暂时不能交恶!说到底,攀西平原固然重要,但大理国物产丰富,资源充足,除非我们有将大理国一口吞下的实力,否则就最好别跟大理国闹的太僵了!” “可是大人.” 李世成还想说什么,但话还没说出口,就被突然而来的紧急军情跟打断了。 “报,南宋朝廷跟金国的议和谈判已经正式开始,金国那边提出的条件几乎没有变化,不过增加了一个,跟大人您有关!” “哦?”刘涚眼神微微一凝,他倒是没有想过,金国跟南宋朝廷之间的议和,竟然还会跟他扯上关系。 “说!” “是,大人!根据目前收集到的情报,金国派到临安的使臣,一开始提出的要求的确就是前面说的那些,只不过在进入正式谈判之后,金国使臣提出了他们皇帝完颜亶最新加入的一个条件——务必要将大人作为交换,而且是.” “是什么?”刘涚心中升起一个不好的预感来,或许这次,争夺攀西高原的计划,就要失败了。 “是必须要活的,连带整个刘家庄里里外外一起!” “嗯?” 那送来军情的军士汇报完毕之后自然就离开,倒是留下一屋子神情各异的武将来。 何以完颜亶会突然提出要把刘涚作为议和的条件之一?这其中的道理何在呢? 刘涚倒是很快想到了一点,或许是跟他率领的刘家军近年来越来越强的表现分不开。尤其是当金弹子亲帅十万大军,却是在三百刘家军精锐面前吃了大亏之后,由不得金国不重视。 “其实以俺看也没啥!朝廷算个鸟啊,就算朝廷答应,难不成还能来抓咱们?金弹子十万大军不是没有试过,结果又如何呢?哼,这天下啊,比的还是谁的拳头更大!” 说话的卢宏,他本就是个无法无天之人,朝廷是否会因为金国使者的要求就向刘涚动手,在卢宏看来根本就没有半点关系,难不成刘涚还会乖乖的听话不成?不就是打仗么,如今的刘家军还会怕谁来的? 然而,其他武将可不会像卢宏那样头脑简单。 其实从金国使者提出这个条件的时机来看,的确完颜亶有可能是冲着刘家军的战斗力而来,然而金国又特别加上了整个刘家庄,也就是说,他们看上的不仅仅是刘涚和刘家庄,恐怕还有那些火器作坊! 而让让刘涚感觉到担忧的,还是各方各面在听到金国使者的要求之后,会是怎么样个想法? 原本,在这个通讯极其落后的时代,消息的传播本身就有一定的夸大性,除非是极其强大的势力,才能将事情的真相弄明白。就好比说刘涚跟金弹子的那一场战斗,除开战斗的双方之外,外界真正弄明白的,仅仅是结果,至于说导致这个结果的原因,恐怕外界的传闻真假难辨。 完颜亶如今这么肯定,那也就是说,他是很清楚刘家庄火器的秘密了。而他明确提出将刘涚和刘家庄作为谈判的筹码,也就等于是向全天下所有势力宣布——刘家庄的火器,威力巨大,价值非常! 如此一来,刘涚和刘家庄,一下子就成了西游记里的唐僧肉了,人人都想来咬上一口,即便不能长生不老,至少能够百病不生吧? “麻烦了!” “大人,依末将看,段正誉跟金弹子之间的战事,短时间内不可能打出个结果来,与其在这里枯等,不若我们早日返回。此番出征,哪怕没有打下攀西高原,但是得到了通向西域的部落,也不算是白走一趟,况且还有五六千吐蕃士兵收入囊中,早日返回巴蜀,做好一战之备,方才妥当!” 李世辅可不敢像卢宏那样轻松,他考虑的更加全面一些,其思考的方向,倒也是跟刘涚很接近。 “世辅说的很有道理啊,看来这攀西高原.” “大人,俺愿意留下来,只要给俺三千兵马,俺就能替大人守着这个攀西高原!” 就在刘涚难以为继的时候,卢宏再度开口。 “卢大哥,此事非同儿戏!三千兵马你就能守住攀西高原了?要是万一霍康本家在得知我们无法抽手,派兵来攻打,区区三千兵马,恐怕难以为继啊!”不等刘涚开口,李世辅就赶紧出声提醒卢宏。 “怕什么,水来土掩,兵来将挡而已!世辅兄弟啊,不是俺说你,当年你不也就是三五千兵马,在吐蕃就能混个风生水起了,怎么,难不成俺还不如你了?” 卢宏这么说,当真是让李世辅无以为继了。他是一片好心,谁知道卢宏愣是曲解成了一种怀疑,无奈之下,李世辅只能是微微叹息,转而闭口将眼神投向刘涚,在他内心里,还是不愿意刘涚同意卢宏留下,毕竟三千兵马,不管是狼骑兵还是弓骑兵,对于现在的刘家庄来说,都是不可或缺不能浪费的实力! 其实刘涚此时心中也很沉吟。 赵构想要跟金国谈和,那种迫切的心情,刘涚是最清楚不过了。这个在后世为人熟知的南宋开国皇帝,之所以脍炙人口,完全是因为他勾结秦侩,以莫须有的罪名处死岳飞。 而之所以赵构宁愿自毁长城都要处死岳飞,其中一个很大的原因,就是为了要跟金人讲和!虽说并非是眼下这次合议,但性质相仿。 刘涚不觉得一个能够牺牲岳飞和整个岳家军的赵构,会在意他区区一个刘涚,再说了,岳飞好歹还是朝廷的兵马,而此时的刘家庄,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根本就是朝廷眼中的叛逆,是山贼乱党一样的存在。 赵构要是手中能够掌握住足够的力量,怕是早就来剿灭刘家庄了,哪里还用的着等到金国使者开口? “卢大哥的建议也不是不能考虑,若咱们就这样走了,还真是有些可惜啊!” 千算万算,刘涚怎么也没有算到麻烦会出在千里之外的金国身上,要他现在放弃一切撤军,说实话他是不愿意的。 “大人,您这么说就是答应咯?俺也不要什么狼骑兵了,就给俺三千弓骑兵,足矣!” “不行。三千弓骑兵太少了,怎么地我也要多留一些兵马给你才是!在加上两千吐蕃骑兵吧,世辅,这个工作你负责处理一下!” 刘涚摆手打断了卢宏,转而向李世辅下令。 第411章 花不开,绿柳荫(上) 刘涚已然下令,同意卢宏率领五千兵马滞留在攀西高原之外,与此同时,还命令桑杰等人就地招募吐蕃劳工,不说为卢宏修筑一个坚固的堡垒,至少要打造出一座经得起考验的营寨来,唯有这样,刘涚才能放心的离开。 因为段正誉和金弹子之间的战斗陷入僵局,而金国在议和的事情上一再刁难,各方面的情况突然之间急转直下,对于刘涚来说,这可真不是个好兆头。 攀西高原的夏季是炎热的,几乎每日都是艳阳高照,在这种气候下,那些被桑杰召集起来的吐蕃人,正在工地上挥汗如雨。 “这些人,也算是吃苦耐劳了,若是当初修建新都城的时候,咱们能够有这么一批劳动力,恐怕时间还能大大的缩短啊!” 刘涚在营寨工地巡查,吴安邦和李世辅则是不离其左右。李世辅见工地上那些吐蕃青壮卖力的干活,联想到自己营中竟然有些士兵因为无法适应攀西高原的水土而卧病在床,心中不由的发出感慨来。 “怎么,世辅你又要回过头来,赞成奴隶制不成?这些人,有一个算一个,那都是吐蕃的奴隶!” “大人您就别开玩笑了,奴隶制这种制度实,怎么都不值得末将去向往,倒是大人您描绘给大家伙听的,那个法治社会,才让人不由得心生向往,大人,法治,真的比其他社会制度都好么?” “世辅啊,咱们要说那种制度更好,其实很困难,就拿眼下来说吧,若是我来当这个皇帝,你们觉得在我统治之下,这个世界会不会很好呢?” “那是当然好。”吴安邦不住的点头,李世辅也是首肯。 “可同样是帝制,那大家为何又不满赵构这个皇帝呢?由此可见啊,封建帝制的最大弊病,就是将一个国家的兴衰荣辱,完全维系到一个帝王,一个凡人的身上,帝王强则国强,帝王弱则国弱,这就是制度本身的,天然缺陷,这个缺陷无法弥补,将会贯穿整个封建帝制的整个历史。” “反过来说,一个健康的社会制度,首先要有其运转的根本条件,而这个条件,应该是不以尧存,不因汤亡,只有人类还存在社会这种体系,就会自动自觉地运转下去。” 刘涚此时谈及的内容,已经有些深了。跟在他身边的两个人,李世辅相对还要好些,毕竟小时候家庭条件过的去,能够接受文化方面的教育,至于说吴安邦,听到这里他早已经是半迷糊状态,只知道点头而已。 “就如同大人您说的那样,法治社会就一定能够超脱个人的存在而一直自行运转么?” 李世辅想想之后,问道。 “理论上来说是这样的,只是,这需要极其完善的,而且可以自行补充,查缺补漏的法治体系,这样一个体系的建立,需要很长的时间。” 说到这里,刘涚心中略有些遗憾。 应该说,他身边的将领是够多了,但真正能够起到支撑朝政能力的巩固之臣,却是至今没有能够握色到。 这个年代的读书人啊,从小时候启蒙开始,心中就向往的是功成名就之后替皇家效力,即便是一些性格孤傲的读书人,他们看不惯朝廷的举动,也只会搞个什么“独善其身”来显示自己的清高,绝对不会跟造反派“沆瀣一气”。 在攀西高原滞留到九月,吐蕃部落那边都已经开始呈现出入秋气息时,一个突然从益州府传来的消息,让刘涚不得不领军离开了。 此时,金弹子跟段正誉的战斗还在继续着,双方围绕着鄯阐府,展开了残酷的攻防战。这两三个月的时间里,金弹子损失两万多的精兵,而段正誉这边的损失就更大的了。 虽说段正誉作为防守的一方,在城池攻防战之中牺牲的兵马数量应该很少,但实际上,金弹子在实施攻城战的时候,往往会将周围收拢起来的那些平民裹夹在军队之中,一起发动进攻。 裹夹百姓作为炮灰,可谓是军队的耻辱,但在中国军事历史上,有这种行为的国家和军队,简直就是目不暇接。别说金弹子,哪怕就是他的叔父,他的父亲,这些金国有名的将领,同样干过类似的事情,这种事情尤其是容易出现在野蛮的民族势力身上。 正是因为金弹子的这种作战方式,所以才会导致表面上看起来金弹子损失更大,但实际上真正死伤最多的,反而是大理国的平民。尤其是因为大理国民风剽悍,为了胁迫到更多的炮灰,伪齐军大量的剿灭鄯阐府周遭的聚居点,在剿灭的过程之中,也会造成平民大量的伤亡。 因为有这些聚居点物资的支持,金弹子军队的情况反而是越来越好了,比起刚刚到鄯阐府的时候,各方面的物资反而是充沛起来了。倒是段正誉,随着战事的持续,眉头是皱的越来越厉害了。 这一日,刘涚给段正誉的亲笔信,终于是放倒了段正誉的案头,段正誉原本没有兴趣去看,后来在知道是刘涚的信之后,才略感兴趣的开启。 “刘涚,此人当真是厉害啊,朕听闻过!他怎么会想要攀西高原呢?共同开采矿石,攀西高原有什么矿石,是金矿还是银矿?” 刘涚自然不会在信笺之中将所有的情况都跟段正誉说个清楚,所以在段正誉看来,值得刘涚这样的大动干戈专门来求的攀西高原,恐怕不是富集着金矿,就是富集着银矿了。 段正誉哪里又能想到,对于刘涚来说,真正需要的并不是金银,金银也未必能够买到充足的原矿石,只因为在这个时代,盐、铁,这些东西都是国家专营的。虽说刘涚如今掌控着益州城,能够弄到一部分原材料,但从长期以往来看,原材料的缺乏,将会成为限制刘涚发展的瓶颈所在。 “你们怎么看这个事情呢?” 因为在书信之中,刘涚并没有写的过于详细,所以段正誉干脆将书信给众臣传阅,等到大家都看得差不多了,这才开口询问。如果说此时大理国内外无事,恐怕不论刘涚提出任何要求,那段正誉都不会理睬,攀西高原是大理国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岂会让别人来沾染。 当然,即便是在金弹子大军杀来的情况之下,寻常人写来这样一封信,段正誉也不会放在心上。然而哪怕是大理国稍有地位的人,对于刘涚创造的传奇事件,都听说过关于刘涚的事迹。 其中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战金弹子! 如今段正誉面对情况,很是类似当初刘涚所面临的,别的情况不说,刘涚能够利用三百精锐将金弹子打败,或者说哪怕就是用三百个精锐就将金弹子吓走,如此一来,刘涚这个人就很重要。 如果说,能够从刘涚手中获得一种方式,战胜或者是撵走金弹子,那么这样一来,刘涚的建议就很有价值了,即便是大理国拿出攀西高原来共同开发,也不是不可以的事情。 “你们觉得,当初刘涚跟完颜真珠儿之间的那场战斗,可信度有多高?” “陛下,老臣想的是,刘涚他窃据的乃是南宋益州府,他的大军,又是如何穿过重重阻碍,来到我朝攀西高原来的?若是经过南宋其他州府,那刘涚的行动岂非代表着南宋朝廷的许可,若是不走南宋州府,那就只有通过吐蕃诸部。” 吐蕃诸部,这四个字,有些时候听起来就像是个禁忌。以大理国的国立,是决计不会轻易去撩拨吐蕃诸部,只因为实行奴隶制的吐蕃诸部其实是很不讲理的,但凡是有个风吹草动的,那些派奴隶上战场的奴隶主们,可是不会在意一群奴隶的生死。 惹上吐蕃诸部,对于大理国来说,那就是无穷无尽的麻烦。 如果说刘涚是穿过吐蕃诸部的地盘从而到达攀西高原的话,那刘涚,这个名义上的南宋将领,跟吐蕃诸部之间又是什么样的关系? 一时间,段正誉和其下的群臣都不敢随意开口判断了。沉吟片刻之后,段正誉一摆手道:“暂且不做回复,朕现在需要你们发动一切力量,调查关于刘涚的一切!包括他跟金弹子之间的那场战斗,究竟是怎么回事!” “陛下,三思啊!即便那刘涚再强,也不能随意将祖上传下来的国土,交付给别人使用啊!老臣敢打包票,像刘涚那种人,从来都不会有好心!跟他合作,那就是与虎谋皮啊!” “与虎谋皮?” 对于这个老臣的哀嚎,段正誉脸上只有冷冷一笑,“与虎谋皮又如何了?如果我们有的选择,当然不会与虎谋皮,可尔等看看,如今咱们还有的选择么?完颜真珠儿大军远道而来,鏖战三月,咱们死伤无算,你们有没有一个法子?若是尔等能够拿出切实有效的方法,击败那完颜真珠儿,朕绝不理睬这个刘涚!” 段正誉这话说的很直接了,他也是被逼无奈,才会将刘涚在信中提到的事情拿出来讨论,若是谁要持反对意见,那就给他提出找出一个行之有效的法子来! 第412章 花不开,绿柳荫(中) 因为段正誉这边迟迟没有给刘涚回信,刘涚左等右等都没有等来段正誉的回话,反而是等来了朝廷的特使! 从益州府传来的消息,朝廷派出的特使,已然在路上了,高玉娘不敢擅专,赶紧联系刘涚,让他回去处理。原本还想拖一拖的刘涚,只能是收拾其行囊,带着主要战斗力,踏上返回益州府的道路。 从攀西高原边境返回益州府,若是一路顺畅的话,大概需要十二三天的功夫,若现在是夏日雨季,队伍行军恐怕会遭到诸如山洪之类的特殊情况而耽搁,但如今已是秋高气爽,想来一切应该无恙。 给高玉娘的书信已早于刘涚动身出发,因为是按照八百里加急的方式送转,故而在刘涚决定出发之后的第五天,高玉娘就收到了来信。 “安娜,夫君说他十天之后必定可到,那朝廷的使者呢,大概啥时候到?” “玉娘姐,昨日不是已经说过了么,按照通报,他们应该是在五日之后就要到了。” “昨日说过了么?” 高玉娘微微一皱眉头,随即就自嘲道:“看来我真是有些糊涂了,昨日你还真是已经跟我说过了,夫君他怕是要比那特使来的晚了,这可如何是好呢?” “玉娘姐,不就是个特使么,难不成,他还能把我们都吃了不成?”安娜毕竟是来自西方,哪怕已经在南宋待了多年,其骨子里的那种性格,还是跟纯正的宋人不同,比如说,看待皇权这件事情上。 更让高玉娘感到麻烦的是,这次朝廷派来益州府,召见刘涚的人,竟然是成国公吕颐浩! 成国公吕颐浩,此人可是非同寻常,跟那赵鼎相比也不遑多让,前几年被赵构罢相后又起复,被封为成国公,前些时候才听说今上想让吕颐浩前往陕西镇守,当时吕颐浩以年老不堪为由拒绝了,怎么会摇身一变,成了来益州府的特使了? 关于这个老人家,满朝文武之中,罕有不服者,要说德高望重,吕颐浩当之无愧。 如此一个重量级的人物亲自担任天使,别说是见还是不见,光是刘涚这样不能按时迎接,那就已经是很大不敬的事情。 这就是中华传统文化之中一些特殊的地方,像吕颐浩这样的德行之人,不论是敌是友,都应该表现出足够的尊重,至少大家面子上要过的去才行。 如今的天下,刘涚的想法已然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在不少人看来,刘涚造反,不是会不会的问题,仅仅是个时间问题。 什么时候刘涚的心情不好了,或者说,啥时候刘涚的心情好了,他就一定会,造反! 成国公吕颐浩,算是南宋朝廷重臣,宦海几番浮沉,始终屹立不倒。如今虽贵为成国公,但架子却是没有,也不知道赵构究竟是用什么说服了老爷子,让他不辞辛苦,特地来走这一趟。 “玉娘姐,不管怎么说,我们还是早作打算才行,否则总是咱们失礼了。” “你说的有理,再兴,再兴呢,赶紧给娘进来,有事安排你去做呢!” 虽说刘涚已经拉起来一个小朝廷的骨架子,但正如他感慨的那样,真正的人才还是及其匮乏的。打天下的时候需要武将,建设天下的时候,可就需要文人了。要让那些上阵杀敌的哥们儿去主政一方,不出毛病那才是有鬼呢。 就眼下来说,高玉娘有点事情,真正使唤方便的,还是杨再兴,柴胡这些人,而过去经常留在刘家庄里的柴青源等人,而今都远赴益州边境,领军镇守去了。 也就是这一两年的时间里,刘涚也开始着手培养内政人才,而这方面的事情,分别是由高进和詹木在负责,目前还没有多大的成效。 朝廷特使即将来临,一时间,知道这件事情的刘家庄高层们,心中多少都有些紧张。 议和协议里,金国的要求,早已经是传开了,那南宋朝廷会不会把刘涚作为牺牲的筹码?如果不是的,那两国之间的议和是否还能继续? 若是的话,为何来的是特使,而不是军队? 虽说刘家庄如今的确是有几分本钱,尤其是在主城大体完工,同时又血战金弹子之后,没人会认为刘家庄是软柿子!可要说刘家庄的军事实力已经完爆南宋朝廷,那就是扯淡了。 远的不说,若是镇守在大散关的吴阶掉头回来,恐怕就能直接杀破新城,将刘家庄统统拿下。当然,凡是认为吴阶麾下兵马能够杀入刘家庄的,都是对刘家庄真正战斗不够了解的二货。 至少吴阶自己心中有数,哪怕朝廷给他足够的物资,他也没有这个把握,观一叶而知秋,刘家庄的军事实力究竟强的什么时候,吴阶心中亮堂的很。 就在高玉娘为吕颐浩这个朝廷天使即将来临犯愁的时候,身在大散关的吴阶,也收到了来自吕颐浩的亲笔信。 这封信,其实是在吕颐浩出发之前就通过朝廷的驿站,八百里加急送来的。而在这封信中,除开成国公亲笔书写的内容之外,还有一道来自今上的口谕。 为何不通过正式公文的形式通知吴阶,而是要借成国公的私心传达这道密旨呢?实在是因为赵构担心,担心这道密旨里面的内容一旦被外界知道,就会引起轩然大波! “唐卿,拾掇拾掇,带上三万兵马,我们去益州府!” 收到成国公密信的吴阶,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闷了一个晚上。第二天一大早,两眼通红的吴阶一出来,就对守在门口的吴璘等人下令。 一时间,包括吴璘在内,所有在场的武将都给惊呆了! 三万兵马直奔益州府,这是去看人那?这分明就是去打仗啊! “大人,三思啊!”对刘涚有所了解的武将纷纷开口,试图改变吴阶的心意,然而他们并没有看到那封密信,又岂会知道其中的缘由? “先去准备吧,是了,原本属于刘涚的那五千兵马一起带上,唐卿,你跟我进来一下。” “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我们不会真是要去攻打刘涚吧?听说他偷偷带兵去打吐蕃去了,虽说城防空虚,但是他麾下的几个大将都还在益州,光是柴青源那厮统领的狼骑兵,咱们就吞不下去!” 一关上房门,吴璘就不再当吴阶是统帅,只是他的兄长而已,有什么话都可以尽情的,随意的说。 “谁跟你说我还要去攻打刘涚了?这是成国公派人送来的密信,你自己看吧!”吴阶将成国公的信扔给吴璘,却是没有将赵构的密旨一起丢出来,只因为密旨他已经烧了,到现在房间里都还有一股烟熏味道。 “只是让我们去助威?成国公想要凭一己之力说服刘涚,解除武装前往金国,而朝廷则是以名誉担保刘涚一家在金国的性命安全?哥,这不是开玩笑吧?” “我想是在跟你开玩笑?就算我跟你开玩笑,你觉得成国公这样的人,会跟我开玩笑?” “我的天!”吴璘脸色惨然,猛地一拍脑门,道:“这哪里是去跟刘涚谈判啊,这根本就是去逼刘涚造反呢!今上,今上他不会是脑子.” “闭嘴!” 眼看吴璘是越说越过分,吴阶两眼一瞪,将吴璘后面的话给生生吼了回去。 “今上是你能够随意评论的?” “可是大哥,依我们对刘涚的了解,他会答应这些条件?他要是会答应的话,他就不是刘涚了!哼,要我说嘛,今上就是被那个叫秦侩的家伙给糊弄了,干嘛跟金国议和呢?这仗啊,要是继续打下去,还不知道谁输谁赢呢!” 吴璘的年纪本就小吴阶不少,加上在军中时间虽长,但大多数时候都有吴阶的照应,心性成长的较慢,否则也不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在成国公的书信里,还夹杂着一封皇上的密旨!”想了想,吴阶长长叹息一声之后,还是将密旨的事情给说了出来。 “密旨?” 吴阶点点头,道:“皇上要我带兵配合成国公,给刘涚施压,务必要刘涚答应朝廷的要求!” “狗屁!这肯定又是那个秦侩的主意了!施压,对刘涚施压有个鸟用啊!唉,这事儿.大哥咱们能不干么?” “不干?我要是不干,除非是不用等刘涚造反,我自己先反了!”吴阶没好气的瞪了吴璘一眼,显然是被吴璘的毫无长进给气的。 “可是,可是我们就算带全部人马去,也未必就能让刘涚感到压力啊!” “你不是说,刘涚如今并不在成都城么!” “大哥,不是吧,你不是真的想要.” “若是朝廷下令,我也无奈,唯有战而胜之,方才是我辈武人应尽之义务!”吴阶的神情很是坚毅,虽说他并没有直接回答吴璘的问题,但无疑表明了态度。 “大哥,你要真是这样决定,那我,我是没法奉陪了!我这就去找高国去!” 高国,高家庄逐渐成长起来的第三代之一,大散关这边的五千刘家军,如今正是高国在掌管。 “站住!” 吴阶脸色一变,喝止吴璘道:“你若是刚去通知高国,那就是叛国!我就要军法处置你!” “军法处置!大哥,刘涚跟咱们是啥关系?那朝廷,那朝廷又帮了我们什么?真要说起来,我倒是宁愿跟着刘涚走,至少,至少他把咱们当成兄弟,而不是走狗!” 吴璘两眼通红,转身过来,冲着吴阶一通怒吼,声嘶力竭,唾沫横飞,其状,已然有若疯癫! 第413章 花不开,绿柳荫(下) 吴璘,那是跟刘涚讲江湖义气。 可问题是,不管吴璘也好,刘涚也罢,都不能算是江湖人,人既然不在江湖,这江湖义气还有啥好讲的? 吴阶也是知道自家这个宝贝兄弟的毛病,啥都好,就是心眼儿太死!真要是让他去跟高国见了面,那高国在吴阶看来又是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子,两人不把这大散关的天给捅破才怪咯。 “我没说就一定要跟刘涚开仗,你以为成国公是傻的不成?今上让他来坐镇咱们这里,他都一口回绝了,错非是也想见见刘涚,同时心怀国家,他老人家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去成都?” “唔?” 听吴阶这么一说,吴璘也略微冷静下来,转了转眼珠子道:“大哥,照你这么说,这次咱们带三万兵马过去,还真就有可能是去走动走动,不是为了打仗?” “废话!真要一心灭刘涚,我干啥要把高国那五千弓骑兵给带上?” “这我哪儿知道呢,万一您是担心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在高国手中丢了大散关,那才是毁大哥你一辈子的英名呢!” 吴璘这话看似开玩笑,但其实还真是有些才对了吴阶的心思。虽说吴阶也觉得这种可能性不高,但凡是总要预防个万一不是么?再说了,甭管这次成国公去跟游说刘涚的结果如何,刘涚都不可能再是他吴阶座下之将了,是人家的,还得还给人家。 虽说兄弟两个谈了许多,但吴阶却是始终都没有将自己的心思全都给曝露在吴璘面前。事实上最近这段时间里,吴阶也感觉自家身体是一日不如一日,他甚至有些担心,等到隆冬来临的时候,他还能不能撑得过去。 关于自己身体的状况,吴阶并没有告诉吴璘。要说年纪,吴阶算不上大,但他一身戎马,加上长年累月的疲累,能够折腾到今天,已然实属不易。这世上,没人不怕死,吴阶心中同样也会为即将来临的死亡而畏惧和担忧。 只不过他都是厮杀阵里活出来的幽魂,当年一同抵御金兵的老兄弟,多少骨头都已经能够敲鼓了,有时候他这样想想,也觉得自己是活够本了。唯一让吴阶感到担忧的,还是吴家该何去何从的问题。 在吴阶心中,多希望老天爷能够再给他几年的时间,这样一来他就有时间将吴璘培养起来,接好自己的班。更重要的事,他能够将吴家的事情安排妥当。 可惜啊可惜,有些东西,的确是求不来了。 明里,吴阶是要求大家整饬兵马准备出发,但是在暗中,哪怕是吴璘都不知道,吴阶已经派出心腹之人,前往吴家老家,安排后路。 吴阶的兵马出大散关的时候,刘涚也是焦虑的赶在回家的路上。 刘家庄那边,一天一封,甚至是两封快报,几乎每道通报之中,都涉及到朝廷来的天使。 “吕颐浩,这个人,我真是不太熟悉啊,世辅,你等我可知道?” 一开始刘涚并不知道天使究竟是何人,这种事情压根也没法去猜,完全要看赵构的心情,他心情不好时,弄个身边的小黄门来当天使,那也不是不可以的事情。 然而天使变成了堂堂的成国公,这就不由得刘涚不产生沉重的压力。 很显然朝廷是很重视这个事情,也就是说,这天使不来则罢,要是来了,他刘涚还真就必须给人家一个交待。 而高玉娘在给刘涚的通报之中,也再三的帮刘涚计算时间,催促刘涚早日赶回家中,否则她一个妇道人家,还真不知道该如何去应对那成国公——对方的规格,实在是太高了一些,放在统管整个陕西巴蜀防区的封疆大吏吴阶面前,人家一个国公,那也是要高那么一点点的。 李世辅家虽然过去是南宋朝廷的将领,但真正对吕颐浩有所了解的,是李世辅的老子,而不是李世辅,所以李世辅无法在这个事情上给刘涚建议,不过他倒是提出,时间实在是来不及的话,刘涚或许应该先走。 “我先走?” 李世辅的话,让刘涚微微一愣,随之恍然道:“是啊,我怎么就没有想到呢,我可以先走啊!” “大人,您若是要走的话,卑职也要跟你一起走的!”吴安邦猛然打马上前,别看他平常时候压根不会跟刘涚走个并肩,但真正刘涚说的话,他却是一点都不会漏过。 对于吴安邦的要求,刘涚倒是没有反驳,反正不管他反对还是不反对,吴安邦指定都是牛皮糖,甩不掉的。再说了,既然刘涚已经明确吴安邦的职责,他也不可能反驳吴安邦的要求。 时间不等人,既然已经决定自己先走,刘涚当即就开始安排工作,随后就带着吴安邦,还有几十个综合战斗力最强的亲卫兵,而且还是携带着火器,先行离开。 轻车简从,时间上自然节约了很多,原本预计要十多天的事情,硬生生是被刘涚缩减到了六天。 但就算如此,刘涚仍旧是无法敢在成国公吕颐浩之前,踏进成都县新城的大门。 天色刚明的时候,一队人马,站在了成都新城的大门口。 整个队伍着朝廷官方打扮,刀枪剑戟、仪仗森严,更有四方巡牌,表明这队人马的身份,正是来自临安的天使队伍。 而这支队伍的出现,其实早在百里之外,就已经为高玉娘等人所知。故而当这队人马到达城门口的时候,作为成都县朝廷方面的最高领导,高进,已然身穿朝服,携人马,长出城门之外,迎接天使队伍。 甭管现在跟朝廷的关系如何,至少在名义上,成都县还是南宋朝廷的地盘,而高进还是朝廷的命官。一个县令,和一个国公之间差多少级呢?大概就等于后世一个正部级干部和县长之间的差距,一个是坐普桑的,一个至少是座奥迪a6了。 然而,出现在高进等人面前的成国公一行,并没有一开始大家想象的那样夸张,给众人一种简朴、低调的感觉。 简单的见礼之后,高进被招到那两头老马拉的车篷之前,门帘撩起,露出一张满是皱纹,眼神虽有些迟缓,但却清澈的脸来。 “高县令是吧,这些年,辛苦了。老夫吕颐浩。” “卑职见过成国公!” 高进双手一抱,举过头顶为礼,那吕颐浩淡淡一笑,道,“务虚多礼,让大家散了吧,高县令上车来说。” 能够跟国公并驾齐驱,当真是天上掉下来的福气,不论高进心中作何所想,其心情多少还是有些激动,连称不敢。 “不要客气,赶紧进来坐下吧,我年纪大了,这天气转凉,风也大了,这把老骨头,挨不起了啊!”吕颐浩再度招手,高进也就不再推辞,抬脚上车,钻了进去。 车里的装饰跟外面一样,简单而简朴,若是要说跟身份相符,怕是才刚够高进这个县令的水平,唯一算是看上去比较奢侈的,就是吕颐浩放在两脚之间的那个炭炉。 这个炭炉分明是皇家用品,虽说大小只合适捧在双手之中,但看上去份量足够,外壳闪耀着黄澄澄的鎏金丝,鎏金丝附着在黑漆漆的炉身之上,显得特别尊贵。 兴许是见高进注意到自己的暖手炭炉,那吕颐浩淡淡一笑,将炭炉拎起来一些,在高进眼皮子下晃了晃,“这个炉子是皇上恩赐的,可不是老夫我不割爱。” “国公玩笑,国公玩笑!” 高进赶紧低头,别说这个炉子是皇上的恩赐,就算不是,他高进也不会去要一个国公爷的东西啊,难不成他堂堂高进,将来的大国宰相,还买不起了不成?再说了,之所以多看了两眼,完全是因为整个车里,就这个炉子还能入他高进的法眼,让他觉着,自己是该给老爷子准备一个这样的东西才是,巴蜀这边啥都好,就是冬季那湿冷湿冷的气候,让老爷子犯毛病。 这么一耽搁,马车又再度启动,向城里行去。 吕颐浩撩开窗帘子的时候,马车正穿过城门洞,明显地光线暗淡了好一阵子,那吕颐浩微微一愣,开口道:“高县令啊,你们修的这个城,厚啊!” “是,结实,巴蜀这地方啊,贼多!” 没想到吕颐浩竟然通过车厢里的光线变化判断出这新城的城墙厚度,弄的高进又有些措手不及,连忙随口糊弄,什么巴蜀贼多,那简直就是屁话,有刘家军在,什么贼胆子生毛,敢来这里惹事? 不过吕颐浩也没有揭穿的意思,仍旧是淡淡一笑,那眼神,让高进感觉心中毛毛的。 过去,高进总觉得吧,当个宰相好像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就跟后世那些拉黄包车的总喜欢说:国家总理有啥了不起的,换我去照样能当。 然而这才刚刚跟吕颐浩接触不到一炷香的功夫,高进就很明确的感觉到自己跟宰相这种层次差距,那简直就是——太大了。 “怎么,就没看见刘将军呢?” 又前行一阵,吕颐浩突然问出一个连高进都不知道怎么回答的问题来。 第414章 谦受益,满难损(上) 吕颐浩是被高进稀里糊涂的弄进刘家庄里住下来了。这老头儿也是怪,明知道刘涚不在成都县,事情必然是有猫腻,他却没有再三的去逼问高进,既来之则安之,完全没有一点心急火燎的样子。 倒是高进等人有些吃不住了。 好歹吕颐浩也是个国公爷,区区一个县令,凭什么接待人家啊?这要是搁后世,正部以上的领导来了,区长还不就只有站在旁边吃盒饭的份,接待,轮得到你么? 就连高进都该吃盒饭,那就更不用说旁的人了,更是没有资格在人家吕颐浩眼皮子下晃悠。 倒不是说整个巴蜀就找不出够资格的人来,照理说吧,益州知府勉强可以跟吕颐浩坐一张桌子上吃饭了,可偏偏益州府如今压根就没有知府!上一任的知府卸任之后,刘涚就想让高进来坐正这个位置,问题是高进的资历不够啊!后来的事情也就不用说了,刘涚的言行让朝廷实在是不好意思再往益州府安置一个知府来,此时拖而未决,也算是当今的一件奇葩之事。 故而一连两天,高进都只能是厚着脸皮来跟吕颐浩套近乎,他倒是不在意自己丢脸什么的,唯一希望的就是能够从吕颐浩嘴巴里弄一些有用的消息出来。偏偏这老爷子那张嘴,当真是比临安城的皇城们都还要紧,任随高进说破嘴皮子,都是屁味儿没嗅到。 “大哥,怎么样了?” 高进刚从吕颐浩下榻的院子里出来,就被守在门口的高玉娘给堵上了。也就是在刘家庄的院子里,高玉娘才会如此行动方便,好歹她是刘涚的夫人,真要是满大街乱走,多少会引发一些闲言碎语来。 “唉,你还是关心关心刘涚啥时候能到,这老头子,当真是油盐不进呢!”高进颇有些垂头丧气的样子,连续两天毫无进展,这让高进对自己的工作能力有了很大的怀疑。 见高进这个样子,高玉娘的心情也变得更加焦虑。虽说刘涚已经有信来,说即日将到,可只要人影没出现,这事情就还是悬乎着。更关键的是,到目前为止,兄妹两人都不知道吕颐浩究竟是带着什么样的使命来的,上面的意思又是如何来的。 因为身份问题,这种事情高玉娘也不可能亲自上阵,只能是悻悻的跟在高进身后,两人并肩子往外走。 刚刚回到内院里,高玉娘就听得急匆匆的脚步声,抬眼一瞧,却是杨再兴跟狼王小玉一起来了。 看见杨再兴,高玉娘微微一愣,暗道,难不成是刘涚回来了? “干娘,大事不好了!再兴刚刚听闻,那吴阶,领着兵马直奔益州府来了!” “什么?这消息哪里来的,可靠么?”高玉娘难掩脸上的惊容,她一面喝问,一面转头望向高进。 “吴阶那厮?难道说是朝廷下令让他起兵攻打我们?不成,我要马上跟青源联系,这事儿不能拖,要提早应对!”高进一听这个消息,当即就变得焦躁起来,忙不迭的就要采取行动。 甚至于如果不是因为刘涚不在,高进恐怕都会直接建议,先将吕颐浩这个国公爷给抓起来,也好让外面的宋军投鼠忌器。 相对来说,高玉娘反而冷静,赶紧开口阻止高进,问杨再兴道:“消息确切么?吴阶真的只引了三万兵马?” “确切!干娘,那吴阶是只带了三万兵马,其中还有五千人,是高国带回来的!” “高国带回来的五千人?你是说,那是当初刘涚留在大散关的那些兵马咯?”若是说吴阶出兵来攻打益州,怎么也不该把刘家军给带来吧?但若不是攻打益州,他带高国这五千兵马来,又是个什么意思? 一时间,高玉娘也是被眼下这个消息给弄的糊涂起来。 “三妹,要抓紧时间啊!”高进此时紧张的直搓手,好像再耽搁下去,整个个益州府就要易主了一般。 “大哥无须过于焦虑,我总觉得那吴阶不是来打仗的,否则三万兵马,岂能拿下我们?以今时今日刘家军的战斗力,我们又怕谁来着?” “就是!干娘言之有理!真要是说打仗,我刘家军从上到下,可是谁都不怕呢!”杨再兴捏了捏拳头,最近又有柴胡陪着切磋,两小子的功夫进步都很大,虽说杨再兴在拳脚功夫上不如柴胡,但是要论马背上作战,柴胡却也不是杨再兴的对手。 或者这就是“尺有所短,寸有所长”的道理吧。 高玉娘哪怕是嫁给刘涚,当了娘,身上的江湖气息有时候仍旧会无意显露出来,就如同她此时,在杨再兴说出这段话后,忍不住用手去拍打杨再兴的肩膀一般,要知道,如今的杨再兴,身高已然不输高玉娘,虽说两人差着辈儿,但毕竟没有亲生的血缘关系,大庭广众之下做出如此行动,高玉娘自己没啥感觉,杨再兴却是不由自主的低下了头。 “再兴,有没有关于你干爹的消息啊?” 虽说杨再兴的成长也让高玉娘很高兴,但她心中真正的主心骨还是只有刘涚一个,天大的事情,只要刘涚回来了,那就一切都好说。 “怎么,干娘不知道么?干爹已经跟安邦叔轻骑出发,就这两天就该到了!” “啊?” 杨再兴说的这个事儿,高玉娘还真是不知道,只因为这两天时间里,她跟高进的工作重心都放在了吕颐浩这边,外界的情报,动态什么的,大多都是杨再兴等人在处理。 成长起来的杨再兴,因为其身份原因,其实已经被众多武将所追捧,要说最早跟在刘涚身边的人,也就是杨再兴了,加之杨再兴天赋出众,后天学武习文刻苦异常,在众将心中认定,将来迟早会有大用,自然是愿意给杨再兴诸多机会。 “夫君就要回来了么?那真是太好了!大哥,既然成国公这里打探不出什么有用的消息,咱们不如去准备准备,万一吴阶真是想要武力相逼,咱们也要做出个姿态了,打不打,还得等夫君回来才能下定论!” 有了主心骨,高玉娘整个人也冷静下来,当即有了安排。 而此时,刘涚一行人正在顶着星光打马狂奔。 “十里路,还有十里路就到益州了!”拉下嘴巴上的口罩,刘涚放缓马速,长长的吐出一口浊气来。 这也就是那些千锤百炼的精锐了,否则岂能跟的上刘涚和吴安邦的脚步,要知道两人的身体素质,那可是经过蛟血强化,非寻常人可比的。 “大人,咱们休息一下,马上到家了,这样风尘仆仆的样子可不行,你们两个,继续前行五里,打探动静!” 哪怕就是在家门口,吴安邦也不会有半点大意,一切为了保证刘涚的安全,该怎么做,那还得怎么做。 对于吴安邦的安排,刘涚也没有阻止,他翻身下马,一面也是让自己活动活动僵硬的筋骨,一面也是让胯下的马儿松口气。 原本,吴安邦和刘涚都以为派出侦骑只是一种程序,大不了就是起个通风报信的作用,谁知道片刻之后,前突的两个侦骑,就打马归来了。 吴安邦性格极其警惕,刚刚听见马蹄声,就让刘涚上马,自己更是跃上马背,迎上前去。待看清楚来者相貌之后,吴安邦仍旧是没有松懈,大喝道:“怎么回事?” “将军,前方大军阻路,我等不敢擅专,特此回报!” “大军阻路?何方大军?” 亲卫的话,让吴安邦眉头紧皱,一面问话一面拨转马头,带着两个亲卫,向着刘涚回转。 “你们可看清楚了,是谁人的兵马?” “大人,我们只是远远的看了一样,好像是吴阶的兵马,数量大概有两三万人!” “大人,难道是?” 一听亲卫这么说,吴安邦的脸皮顿时紧绷起来,眼底也浮现出一丝紧张。在吴安邦看来,他是不怕什么吴阶大军的,只要能够让刘涚顺利的返回刘家庄,统领一切,区区吴阶自然是不在话下,然而问题是,现在刘涚还没法进去,吴阶的大军,就已经将道路给堵上了。 是要绕路呢,还是硬闯? 就在吴安邦脑子里盘旋这两个念头时,刘涚心中也在深思。 赵构这老小子究竟在玩什么把戏?文的一个天使,武的一个吴阶,这是把他刘涚当成中药,文武火反复煎熬了是吧?但就算赵构此人天真文青一些,朝堂上的那些大人们不会都是啥子吧?区区一个吴阶,难不成就能让他刘涚俯首听命? “大人,竟然是吴阶兵马,那咱们.” “绕!不要让他们发现了!既然已经到了益州,这可就是咱们自己的地盘,强龙不压地头蛇,况且,谁是龙,谁是蛇,还两说呢!” 刘涚倒是不会疯狂到要去直闯吴阶的连营,毕竟对方的来意,还无从知晓,万一不是来打仗的呢?当然,刘涚也不会傻乎乎的让吴安邦带着他的名帖,正大光明的去拜访吴阶,指不定这就成了送羊入虎口了! 正如吴安邦刚刚心中想的那样,只要刘涚能够进城,统领一切,那眼前这一切,就都是纸老虎而已! 第415章 谦受益,满难损(中) 没有真正踏足过冷兵器时代战场的人,其实很难想象,数万人聚集在一起,是个什么样的阵势。 就拿眼下吴阶带来的三万兵马来说吧,虽说并没有直接对益州发动进攻,当光是其营地占据的范围,就让刘涚等人兜了好大一个圈子,愣是从益州府的西路口,一直转到了南路口,硬生生的消耗了大半夜的光景,才算是个头。 看着已然消失在视线之外的连营,吴安邦心中松了一口气,他最担心的就是在这个节骨眼上出点问题,毕竟刘涚的安全高于一切。 然而就在吴安邦心中刚刚放松,准备告知刘涚可以直奔刘家庄的时候,东北方向,突然冒出一群兵马来! 这群兵马来的实在是突然,就连派出去的亲卫,竟然都没有发现!一刹那之间,吴安邦感觉到异常的愤怒,他眼神扫过来人,当即抽出兵刃,就要上去迎战。 “安邦,稍安勿躁!” 刘涚的眼神头比吴安邦好些,所以虽然是逆光,但他基本能够看清楚来人的相貌,还有他们的神态举动。 别的人不说,走最中间的,分明就是吴璘嘛!而且这些人都是空着双手,很显然并不是来打仗,刘涚觉得,最大的可能就是在这里等自己。 “大人.”吴安邦一回头过来,刘涚就冲其摆手,道:“是唐卿,让他们过来!” “大人!” 吴安邦此时可管不了那么多,谁让吴阶把兵都给带到刘涚家门口来了,黄鼠狼给鸡拜年,能有好心思? “唐卿,好久不见啊!” 刘涚也不去管吴安邦,有时候这小子就是个死脑经,要说通往往需要大量的时间,还不如直接打马,从吴安邦身边一跃而出,如此一来,吴安邦想要动手,也不得不顾忌刘涚,放弃了。 “哥!” 兴许是刘涚主动开口招呼,让吴璘的情绪顿时激动起来,跟刘涚一样,越过身边拱卫的亲兵,径直打马出来,跟刘涚碰面。 “有没有见我家大兄?” “看见了,好大的阵仗!怎么,朝廷这是准备拿我这个小人,开刀了?” 刘涚并没有做任何隐瞒,其实他隐瞒也没啥用,想来吴璘也能猜到,毕竟三万人马铺开,就有那么大的阵仗。 “哥,这事儿咱们回头再说,您这是要回家,带我一起好不?” “啥?” 吴璘的话,不仅让刘涚吃了一惊,就连那吴安邦在一旁听了,也是感觉惊诧莫名!别的不说,光说吴璘跟吴阶之间,那可是真正的亲兄弟,这个节骨眼上,吴璘要去刘涚家,那算不算是自投罗网呢? 虽说吴璘身边还有十多骑亲卫,但真要有什么事情,别说是十多个亲卫,就算是百多骑,千多骑,只要是在刘家军的地盘上,那就没啥区别,一转眼就能全数干掉,轻松的很。 “你这样的决定,吴大人不知道罢?” 通过眼神再三确定,刘涚相信吴璘不是在开玩笑之后,不由的苦笑起来。这个吴璘,还当真是惹祸的兜兜,要刘涚真是他亲哥,恐怕也会被其的肆意妄为,给气到吐血身亡不可。 幸亏,这种假设不可能变成现实,刘涚才有机会在这里苦笑。 “那就走吧!” 甭管吴阶是否知道,这个时候刘涚要是坚持不让吴璘跟自己走,反而是显得心虚,弱了自己的气势,气势这宗东西,当真是奇妙非常,能拥有的就是能拥有的,不能拥有的,那就怎么也不懂。 吴安邦虽然没法拥有像刘涚那样的气势,但他却懂,懂为什刘涚必须要带吴璘进城。 东方发白,新都城四门洞开,城里城外的人又开始了一日正常的流动,而刘涚等人,也是循着城门,进城! “是大人回来了!” 虽说刘涚没想过自己回家要闹出多大的动静,但是因为朝廷天使进驻新都城,四门守卫力量自然是必须增强的,以至于平常时候绝对不会出现在城门口的刘家庄高级将领,在城门口将刘涚给认了出来。 他这一认出来,本能的就向刘涚敬礼,紧跟着,刘涚的身份就自然暴露了。 “你看这事儿闹的,你还笑话?” 吴璘在身边一直是吃吃的笑,惹的刘涚心中很是不爽,真想找机会好好教训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 “赶紧开道,回刘家庄!” 眼瞅着周围涌过来的人越来越多,刘涚心中暗道不妙,若是等人真的聚集起来了,怕是想走就太难了,谁让刘涚如此出名呢,那些普通人啊,不少就想等着机会,见见刘涚真人呢。 幸亏有那犯了错误的城门将领开道,加上吴安邦等人的掩护,刘涚才算是平安返回了刘家庄,踏进刘家庄的那一刹那,刘涚都忍不住抬起胳膊来,抹了抹额头上沁出的汗珠。 “好险!真是比跟数万敌人对战都费劲!” “哥,这是你受欢迎!这就是你的老窝了,不错,当真是不错!” “啥叫老窝啊?没见过说话像你这么难听的人,喏,你家嫂子来了,还不赶快敬礼?” 吴璘跟高玉娘和安娜都是见过面的,虽说此时吴璘在高玉娘面前以“小弟”自居,可高玉娘还真是不敢把其视作为小弟,毕竟人家的兄长,那可是朝廷的封疆大吏,更重要的是,如今这位爷,还带着三万兵马,就在益州城边上,虎视眈眈呢。 双方见礼之后,高玉娘也不顾吴璘还在场,当即就拖着刘涚,道:“好歹你是回来了,赶紧去见见国公爷,再不去,我大哥都要死了!” “死了?不会吧,这个成国公,如此生猛,一来就把你大哥给拿下了?”因为情报的不对等,刘涚此时还不知道成国公吕颐浩来到成都县之后,究竟做了些什么事情。听高玉娘的语气,好像那成国公行事,比他刘涚还要霸道? 忍不住狠狠的瞪了刘涚一眼,高玉娘道:“我大哥他是快要被急死了,吴阶大军压境.算了,你一定也是已经知道了,连人质都准备好了!” “嫂子,不带这样埋汰人的啊,我可不是来当人质的!怎么小弟我看上去就那么傻啊!”被高玉娘指着鼻子说人质,那吴璘还当真是哭笑不得,就冲着刘涚的面,他也不好真跟高玉娘计较,只能是捏着鼻子,认了。 再说那高进,当真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如果不是吕颐浩这老头子直到今天都没发过半点脾气,加上吴阶的兵马到了益州府之外就按兵不动,刘涚再不回来的话,他可就撑不下去了。 即便是高玉娘再三嘱咐,让他不可轻举妄动,但为了高家的血脉,高进暗中已经着手,准备把自己的亲儿子还有孩子他娘,都偷偷的给送出去,至于说老爷子,高进想都没去想过,以高老爷子的性格,会被说服,那才是千古奇闻来的。 “大哥!” 刘涚和高玉娘没等仆佣去叫门,刘涚亲自敲门,顿时听到房间里一阵慌乱的脚步声,随之就是房门嘎吱一声被拉开,露出高进仍有几分仓皇的脸来。 “好,你回来了就好!”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情绪过于激动,高进盯着刘涚,也没说出个一二三来,只是念叨了这么一句,然后就没有下文了。 “大哥,放心吧,不会有事的,剩下的事情我来处理,你好好休息吧!”刘涚心中暗暗叹了一口气,他早就觉得自家这大舅子各方面能力都还可以,唯独就是气度上差了些,如今再看,当真是没错。 或许将来也就只能给这个大舅子弄个平安王当当,真要是身居高位,他自己也吃不消,万一富贵逼人,反而是害了他。 安慰了高进几句,随口问了问这两天吕颐浩的举动之后,刘涚就带着高玉娘等人,一路回家,先行拾掇好自己,随后,刘涚也不耽搁,径直就去天使下榻的院子外,规规矩矩的送上了帖子。 虽说这天使下榻的地方,还是他刘涚的家,可规矩就是规矩,再说了,对吕颐浩这种老文人风骨,刘涚心中还是很敬佩的,值得他以礼相待。 很显然,成国公吕颐浩虽然是一把年纪了,但仍旧坚持着早睡早起的习惯,刘涚的帖子才刚刚递进去,很快里面就传来相邀之声。 “卑职刘涚,见过国公爷!” 大堂之中,吕颐浩虽然颤颤巍巍,却坚持着没有坐在里面等,而是杵着拐棍儿,精神矍铄的站在那儿,让被人领进其中的刘涚,心中微微一震,纳头便拜。 “好,好个人杰!” 吕颐浩行动不便,但眼神却仍旧好使!此时他眼前的刘涚,正是满身戎装,那在吐蕃几处战场的杀伐味道仍浓,加之连续赶路的风尘还没有洗去,刘涚整个人呈现给吕颐浩的,是一种务实而踏实的军旅味儿,这种味儿,在临安那座脂粉城市里,是决计看不到的。 “国公爷快快请坐!” 不管那成国公说什么,刘涚光是看他这副风吹要倒的样子,就不敢让他继续站下去,有什么话要说的,还是等先让老爷子坐下,那才说的踏实。 吕颐浩哈哈一笑,也不再推辞,仍由刘涚将其搀扶着到座位上坐下,这才两眼一翻,精芒顿出,盯着刘涚道: “听说,在你的地盘上,民不必跪官,官不能饶命,是非对错,以律法为准绳?” 第416章 谦受益,满难损(下) “然!” 虽说面对的是一代大儒,曾经贵为当朝宰相,如今更添国公身份的吕颐浩,当提及刘涚的治国理念时,刘涚也不会有半点认输的心思! “那律法,从何而来?” 刘涚肯定的答复并没有引来吕颐浩的不满,相反,这老人家眼眉之间依稀有了丝笑意,只是言语之中考校的味道更浓了。 这让刘涚有些奇怪,怎么地,难不成这吕颐浩,不是来宣布朝廷的命令?刘涚可不相信那赵构,会因为他而去忤逆金国。要知道,金国在议和协议里面可是明明白白的提出来,必须要将刘涚一家作为交换条件。 照理说,吕颐浩身为成国公,千里迢迢而来,难不成就是来考校他的治国方略?如果真是那样的话,恐怕也太滑稽了。 “律法从何而来?” 别看这吕颐浩像是随口一问,其中大有深意。刘涚治下,不讲尊卑,只讲律法,如今吕颐浩就是以子之矛攻子之盾,讲律法,那律法从何而来?是人定下来的?那谁定下律法,那岂不是谁就成了律法之主,那律法之主,岂非又在律法之上? 刘涚心中其实明白吕颐浩这个问题的意思,身为一个后世人,其实很难去理解古人在某些方面的思维逻辑,就好比此时,吕颐浩问这个问题的逻辑出发点,在刘涚看来,这是非常可笑的。 可笑归可笑,刘涚却是不愿意输了自己的气势,微微沉吟后,不疾不徐道:“律法,顺应天地变化而生,取民心民意而成,其核心在公平,其意义在执行,其精髓在两个字——道德!” 其实,“顺应天地变化而生”这句话在刘涚看来是废话,根本不需要,但在相吕颐浩这样的人面前,有这么一句话,就会显得整个解说档次更高一些。来到这个时代的时间长了,跟清虚散人之流打的交道多了,刘涚自己,也算是成熟起来了。 “核心在公平,意义在执行,精髓是道德,妙,妙不可言啊!” 刘涚的回答,先是让吕颐浩微微一愣,随即,这大儒老者用颤抖的手捋着颌下花白的须,不住点头起来。 “没想到,老夫一生追求的先贤之世,竟然会出现在这天府之国,出现在一介后生武夫的手中!” “国公爷,末将没听明白,什么叫先贤之世?” “圣人治国,以无为为上!老夫研读经书,却始终不明白,何以圣人可以无为而治,如今听了你这一番话,总算是明白了,圣人无为,是因为他顺应天地人心,公平正义,制定出律法之后,整个社会循着律法的基础运转,哪里又还需要圣人亲自来治理呢?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 “完了,这老头好像是被我给忽悠了。这.这算是什么呢?” 吕颐浩的反应,实在是大出刘涚的意料之外。 一时间,刘涚都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了。 “国公爷,您这次来巴蜀,不会就是专门来考校小子学问的吧?” “学问?”吕颐浩微微一笑,道:“刘将军的来历,老夫倒是知道的很清楚,要说学问,若是按照普世之标准,刘家军怕是谈不上吧?” “国公爷真是,你真是,太直率了!”刘涚苦笑着摇了摇头,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接上话头。在南宋朝廷掌握的情报里,他刘涚就是个生在牛头山上的猎户,因为被金兵逼的走投无路,从而踏入行伍之中。 在朝廷里的那些大人们看来,一个猎户能有什么本事呢?恐怕是连自己的名字都写不出来吧。事实上,刘涚至今写字的水平仍旧是值得高玉娘嘲笑,以至于寻常时候,刘涚是绝对不会动笔做任何批示,实在有必须要写写画画的,一般都是让人代劳。 “英雄莫问出处,刘大将军也无须为自己的过去而汗颜!想那汉高祖出生,也高不到哪里去,却不是创下了千古伟业?” “这老头子,怎地说话是越来越不靠谱了?把我比作汉高祖,他想干啥?难不成他还想当个萧何?唉,要是我没记错的话,这老头子怕是命不久诶,否则依他刚刚对我推崇的态度,我倒真是可以试试收下他来!” 刘涚脑海之中一阵胡思乱想,也就没去接吕颐浩的话头。 “可惜了,刘大将军,你当真是生不逢时啊!老夫虽然不忍,也必须要将事情告之于你!皇上有旨,接旨吧!” 听到吕颐浩的话,刘涚脑子里“嗡”地一声,此时他脑海之中只有四个字“图穷匕见” “怎么还不跪下接旨?”说起圣旨,吕颐浩脸上的笑容消失了,此时,他作为朝廷大员,国家栋梁的那种身份,好像又回来了。 “请恕末将甲胄在身,无法跪领!” 刘涚的脑海之中也是一阵矛盾!他不想跪!即便是此时站在他面前的是赵构本人,刘涚也不想跪,遑论只是一道旨意? 然而不跪,得罪的可不仅仅是吕颐浩,从大的说,那就是无视皇权!在封建社会,无视皇权的后果是什么?诛九族! 哪怕如今的益州府已经够强大了,强大到足以跟南宋正面一抗,但同胞相残的事情,刘涚仍旧竭力去避免!考虑到这一点,刘涚又很难坚持不跪! 在跪,和不跪之间,刘涚心思瞬间来回挪移千百次,但最终,他还是选择挺直自己的脊梁! “刘涚,你要抗旨?” “国公爷,你还没有宣旨,抗旨之说,从何而来?” “见圣旨不跪,难道不是抗旨?” “国公爷此言非诶!末将刚刚已经说了,非是末将不跪,乃是因为甲胄在身,况且古语有云,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刘涚此时也是豁出去了,干脆连自己的后话,都埋下去伏笔,以免到时候受窘! 此话一出,那吕颐浩也是不开口了,只是两眼灼灼的怒视刘涚,而刘涚,更是瞬也不瞬的盯还回去,此时的两人,有若两只斗鸡,精气神的交锋,都蕴含在那眼神之中。 不知是因为吕颐浩始终是年纪大了,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对视片刻之后,竟然是他这个国公爷首先松懈了精神,劲头一收,耸耸肩膀道:“也罢,你刚刚所言也是有先例可循,不跪就不跪罢,听旨!” 人家国公爷都退一步海阔天空,刘涚也要有所表示才行。 “末将听旨!” 抱拳弓腰,这已经是刘涚能够做到的极限了。 “奉天承运..” 一大段夹七夹八的骈文从那吕颐浩口中冒出来,洋洋洒洒读了差不多一炷香的功夫,哪怕刘涚对这个时代的官方文字已经有足够深入的了解,但是真正有机会听到圣旨的时候的确不多。 说这么多,其实最核心的意思就是——刘涚完全不明白圣旨里究竟写了些什么,那赵构又是个什么样的意思。 所以,当吕颐浩方向圣旨时,刘涚一脸茫然的盯着吕颐浩,道:“国公爷,这个,你也知道,我文化层次比较低,皇上的意思是..” 留给刘涚一个白眼,吕颐浩其实也闹不清楚,刘涚究竟是真没有听懂,还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请教,请教。” 这次刘涚拱手为礼,到是真心实意的。 “圣旨里面说的很清楚了,如今国家危难,四面有敌,连连征战,民不聊生。幸而,金国遣使,和平一线,机会难得。皇上希望你能够顾全大局,牺牲自我,完成使命。若是成功,名留青史、流芳百世。至于说你的安危,皇上也是很体贴的在圣旨里面表示了,不会有丝毫危险,此乃金国皇帝完颜亶在国书之中白纸黑字写的清清楚楚,只要你能举家前往金国,你,以及你家人的性命,无忧!” “就这些?” “就这些!你还想要啥?怎么,还不接旨?” 如果说刚刚刘涚不下跪,是因为甲胄在身的话,那现在,吕颐浩已经宣读完毕,就该他刘涚接旨了!管你跪着接还是站着接,身为天使的吕颐浩,照理说只要将圣旨宣读完毕,其职责就算是完成了,哪怕刘涚接旨之后不照办,那也跟他吕颐浩没有半点关系。 “这个.” 圣旨,刘涚当他是狗屁!之所以要来听听,其实就是刘涚心中好奇,好奇临安的那个赵构,会用什么样的理由来说服自己,如今看来,人家根本就没有想过要说服他,只是下个命令罢了,就如同将来召回岳飞,然后用莫须有之罪名杀死一样,什么叫“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这就是最好的写照! “刚刚末将也说了,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嘿,国公爷,辛苦您老人家,回头呢,就把这封圣旨完好无缺的给皇上他带回去,就说啊,我刘涚也不是那种高风亮节的人,如今既然身在巴蜀,唯一想做的,就是为巴蜀人民谋福利了!甭管是金国也好,西夏也罢,甚至是吐蕃、大理,甭管是什么样的敌人,只要敢踏进我刘涚的地盘半步,我绝不会轻饶!” “刘涚,你太放肆了!” 吕颐浩双手一抖,将圣旨收拢,嘴里唾沫横飞,却是对刘涚怒喝出声!身为大儒,他岂会听不懂刘涚言语当中,那股浓浓的威胁味道! 第417章 争上游,竟霜天(上) “国公爷,小子无状,还请国公爷息怒!国公爷年纪大了,动怒伤肝,对身体不好!” 刘涚脸上带着笑,丝毫不因吕颐浩的态度而激动,反而是显得愈加谦和起来。他的这种态度,让吕颐浩感觉有些诡异,连带着脸上的怒火也消失了不少,眼神之中多出一丝茫然来。 “刘涚,你当真是要抗旨不尊?” “国公爷,不是小子抗旨不尊,实在是这道旨意,是要让小子做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人,小子自问做不到啊!” 别看刘涚脸上带着笑容,其实他此时的言语,已然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原本,他在吕颐浩面前还会自称“末将”、“卑职”,如今圣旨宣读之后,刘涚直接就摒弃了那些称呼,改为自称“小子”,也就是说,他不跟吕颐浩玩虚的了,直接表达了自己的心意——如今我刘涚是刘涚,赵构是赵构,大家之间没关系了。 既然没关系了,我刘涚尊重你吕颐浩是个老人家,所以“小子”自称,还希望你老人家不要倚老卖老,到时候弄的大家都不痛快才是。 “你可知道后果?” “后果?国公爷,您是要说吴阶吴大人的三万兵马呢,还是要说韩世忠、岳鹏举的数十万大军?不瞒你说,小子刘涚,这辈子最受不得的,就是别人的威胁!” 说到此处,刘涚猛然将身体一直,抬起手来画了个圈,“国公爷,别的不说,就这座城,小子敢保证,来多少,死多少!” 刘涚是有这个底气!只因为在刘家庄的研究所里,源源不断的火炮和火箭弹正被生产出来。这种一次性的消耗品,跟火枪不同,不需要等到技术完善的时候再批量生产,反正都是会被消耗掉的,不存在浪费资源的说法。 而在研究所的库房里,更有刘涚花费大力气收集起来的原材料,这些原料具体能够制造出多少火箭弹和炮弹刘涚并不清楚,但他相信,除非是疯子,否则在面对铺天盖地的火炮时,没有人会将围城的行动坚持下去! 所以,他才敢说,若是有人想要包围进攻这成都县的新都城,那真是来多少,杀多少! 没想到刘涚会如此硬气,那吕颐浩脸上也是变了颜色! 他肩负的皇命,是说服刘涚,答应自缚前往金国,从而让金国跟朝廷的议和得意继续,然而现在看来,这个使命,他已经失败了。 长叹一声,老人家的身子骨一收,竟然有种垮塌的错觉,好像全身上下的劲气,都给卸光了一般。 “年轻人,不可孟浪。老夫再给你三天时间,好好想想!你再强,单凭一州一府之力,就能抗衡天下?须知覆巢之下,难有完卵!” “老爷子,我刘涚做人的道理,就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既然双方都已经是撕开面皮子,刘涚也无须再跟吕颐浩兜圈子。想让他刘涚成为赵构的筹码,那是做梦! 第一次的见面,可谓是不欢而散。 刘涚从吕颐浩住的院子刚刚出来,就被守在外间的吴璘给拦下来。 也就是吴璘了,换个别的人来,也没有这小子这样的胆子,万一惹火了刘涚,虽说不至于掉脑袋,但是被弄到擂台上对练一场下来,搞不好就是三五个月不能下床的结局,一点也不轻松。 “干啥?” 此时刘涚的心情也不太好,自然不会给吴璘好脸色看,其实两人之间的关系,也的确到了不需要伪装的那种程度。 “那老头子,见过了?怎么说?” 吴璘好像一点也不在意刘涚的冷言冷语,只顾自己开口问道。 “关你什么事了?是了,你哥在外面摆开大军压制我,你怎么还在这里无所事事,还不赶紧回去帮你哥去?” “我家那个大兄,性子你也知道,就那么会事!你以为他真是要来跟你开站啊?我才不信呢!除非你现在就写一张大旗挂起来,要造反,否则根本不可能!跟你打个稀里哗啦的,回头金兵来进攻大散关,拿什么人去对付金狗啊?” 别看吴璘这小子经常犯浑,但其实心眼并不少,有些事情他只是不想说,并非是完全不懂。 “赵构让我全家自缚去金国,你说,我该不该同意?” 刘涚摇了摇头,他也知道自己没法讲吴璘这张牛皮糖从自己身上扯下来,正好心中也堵,需要找人聊聊,就将实话给说了出来。 “傻子才敢这样的事情!我听说金国那边给了承诺,保证你全家安全,不过换成是我,我也不信啊!哥,这事儿我保准支持你,实在不行,我也站你这边得了!” “开什么玩笑!用吕颐浩的话说,我这是抗旨不尊,是造反!你要跟着我造反?别的不说,你哥他答应吗?” “大不了我跟大兄断绝关系就是了!嘿,你放心好了,朝廷呢,是需要我大兄帮他们守陕西的,所以甭管我怎么折腾,我大兄都不会有事!除非有一天,朝廷不需要陕西这个地方了,不过到那个时候,怕是我大兄也会选择来跟着哥哥你混了!” 眼瞅着吴璘这厮的话是越说越夸张,刘涚也都不知道该怎么接口了。他苦笑着摆摆手,道:“我现在真有事不跟你扯淡,回头你去找你家大兄说说,看看能不能见一面!” 照理说,在这个当口上,吴阶是不应该跟刘涚见面的,相当的敏感啊,一不留神就会成为别人手中的把柄。 然而吴璘按照刘涚的要求,返回吴阶军营里这么一说,吴阶竟然同意了! 可问题是,当吴阶同意之后,刘涚这边的人却是不干了,只因为吴阶的意思,是要刘涚去他营中见面,若刘涚真去了,吴阶有点想法的话,岂不是刘涚成了自投罗网? 这场鸿门宴,可不是那么好吃的,不管是高玉娘还是吴安邦,众人都不同意。 但最终还是没人能说服刘涚,在刘涚看来,吴阶军中即便就是龙潭虎穴,他也必须要去! 若是不去,那么刘涚就无法确定吴阶的想法,无法确定吴阶的想法,刘涚也就无法肯定自己接下来要走的方向。事关大局,虽说此事有些风险,但刘涚觉得,值得! 苦劝无果之后,吴安邦自然就只能挑选出一队精兵,至少要保证在万一的情况之下,这支精兵能够支撑到大军来源,与此同时,镇守益州四方的刘家军也开始调动起来,其中一部分军队在调动的过程之中,悄悄的向着吴阶军所在的方向移动,而负责此事的,正是刘涚麾下大将,柴青源。 事实上,柴青源统领的五千狼骑兵还只是明面上展示出来的力量,别忘了,还有李世辅统帅的大军,正在日夜兼程赶回益州,那又是一股谁也不敢小觑的强大力量。 正如吴璘说的那样,除非吴阶是打算在这里将所有的军队都拼光,否则绝对不会轻易给刘涚撕破脸! 没有了吴阶,就等同是朝廷失去了整个陕西,而且还开放了巴蜀的门户,真要是那样,金国恐怕马上就会决定终止议和,直接发兵攻打南宋了。 当刘涚一行来到吴阶军营寨门口时,吴阶已然率众,亲自迎接,这个面子,却是给的很大,要知道,就目前来说,名义上刘涚还是吴阶的下属,然而实际上,吴阶却是已经将刘涚当成平等之辈来看待。 两人寒暄之后,刘涚眼神扫过吴阶身边众将,几乎都是熟人,虽说不便说笑,但眼神交流一番却是不忌。当然,也不是所有吴阶麾下的将领都会用善意的眼神跟刘涚交流,还是有些将领,对刘涚是怒目而视! 毕竟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刘涚是个叛变者,别的不说,至少是背叛了当初对他相当不错的吴阶。 幸亏吴阶自己并没有表现出这种情绪来,引领者刘涚来到中军大营之后,吴阶将众人挥退,就只剩下刘涚与他两人,营帐里,连个亲兵都没有留下,如此一来,两人无论说点什么,都不用担心会走漏出去。 “若论当今天下强军,刘家军自称第二,无人敢称第一,刘涚,然否?” “将军夸张了!刘家军虽强,但因在量少!女真不满万,满万不可敌,此话将军定然听说过,但满万的女真不是也被将军战而胜之?这就说明了一点,军少则精,兵多,则怠!” “女真是女真,刘家军是刘家军,两者不可混为一谈!在我面前,刘涚你无须遮遮掩掩,那完颜真珠儿,就是最好的试金石,况且,刘家军在吐蕃部落的表现,我也是有所耳闻!” 虽说到现在刘涚仍旧不明白吴阶心中真正的想法是什么,但既然吴阶要聊,刘涚还就只能先聊着。 “吐蕃,部落之间各有仇怨,刘家军不过是分而袭之,取巧而已!” 听刘涚始终自谦,吴阶终于还是笑起来,道:“刘涚啊刘涚,你再这样谦虚下去,我才真是看不起你了!” “将军,只要你我一日不兵戎相见,我刘涚,就一日是你的属下!在您面前,我岂能不谦虚呢?” “好!就冲你这番话,就该浮一大白!” “将军营中有酒?” 若吴阶真能拿出酒来,那才是怪事!虽说吴阶在自律方面不如岳飞,但在治军方面,那还是相当严谨的,他自己绝对不会带头违背军规。 第418章 争上游,竟霜天(中) “今日无酒,改日终会有酒的!刘涚,你留在大散关的五千兵马,我给你带回来了!” “多谢将军恩情,改日末将定要因此敬将军一杯!” “一杯怎么够?若是我领兵旋走,刘涚你来日又要多敬我几杯呢?”吴阶沉吟片刻,突出此言,顿时将刘涚说的呆住了。 领兵旋走? 刘涚可是没有忘记那吕颐浩是怎么说的!在吕颐浩的言语之中,吴阶的兵马分明就是朝廷的一个威胁,只要刘涚不尊旨意,恐怕吕颐浩手中就有让吴阶不得不出兵一战的命令,到时候吴阶将会何以自处? 除非,吴阶的想法跟刘涚如出一辙,否则他岂能一走了之呢? 更重要的是,刘涚自觉跟吴阶之间并没有深入的谈判,为何吴阶就仓促做出如此决定来? 兴许是注意到刘涚神色之间的疑惑,那吴阶不等刘涚开口,自己就说道:“刘涚你亦不用奇怪,我等身为武将,本应以为国捐躯为己任,然人非圣贤,孰能无情?我可以牺牲,但我的家人是无辜的,我不能将我的家人也拖入其中啊!” 听吴阶这么一说,刘涚顿时回想起当初,吴阶想让其家中嫡系迁徙来新都城一事,虽说那件事情到最后不了了之,但却多少让刘涚知道了,吴阶此人并非像岳飞那样的迂腐,反而是像韩世忠,通世情,懂变通。 此时吴阶旧事重提,不外乎是从金宋两国之议和,朝廷竟然愿意用将臣之生家性命作为代价此点出发,认定朝廷已然不可取!他吴阶此生已经深深的烙印上老赵家的印记,无法磨灭,但不代表他就愿意为这个烙印而付出一家老小。 当然,这其中也有刘涚自己争气,在短短的时间里,从一无所有到硬生生博出个天地,惹来吴阶另眼相看的原因在内。 “吴大人,您是真的决定了?” “然!我吴家嫡系,此时应该接近巴蜀,刘涚,我就等你一句话而已!” “好!” 虽说此时两人面前无酒,但刘涚却觉得好似自己的心都醉了!能够让吴阶这样的人物如此信任,那是他刘涚的荣幸! “有我刘家在这世上一天,就有吴家的荣华富贵!刘家子子孙孙,若违此誓,天打五雷轰!” “无需荣华富贵,只求他们能够平平安安!”吴阶摇摇头,很是数亿的说道:“我也不知道这身老骨头还能撑到什么时候,儿孙自有儿孙福,我只希望他们将来不为人奴而已!” “请大人放心,小子这里,不讲尊卑,只讲律法,凡人依律法行事,安全自然无忧!” “刘涚,你可知道,我所看重的,就是这个‘律法’二字,前所未有之事竟出你之手,是你,让我看到了希望!” 两人正说话间,突然帐外响起通报之声,有声音高喊道:“天使团传令求见!” “天使团?” 刘涚微微一愣,道:“大人,看来是国公爷派人来了,小子先行告退,但有差遣,大人不方便之时,尽管让唐卿来找小子!” “刘涚你且去,说不得,我俩之间还得做一场戏才成!” “做戏?”刘涚微微一愣,旋即明白吴阶的心思,将头一点,转身从另外一道幕门,离开了吴阶的大帐。 虽说刘涚走的是另外一道门,却不料那吴璘像是早有所觉般,竟然就在外面等着了,不过此时的吴璘,脸色却没有了那种浮滑,反而相当的沉重。 “看来,你是已经知道了点什么?” 刘涚瞥了眼吴璘,似是而非的问道。 “我大兄给了我一封信。”若是往常,吴璘定然会跟刘涚瞎扯,但此时他却全然没有了这种心情,别看他前些时候在刘涚面前说的那么坦然,哪怕是跟吴阶断绝关系他也要缠着刘涚,如今也不知道吴阶在那封信里究竟写了些什么,竟然让吴璘表现的活像是个被爹娘抛弃的孩子。 “你是留在这里呢,还是跟我走呢?”见吴璘情绪低落,刘涚也没有了跟他开玩笑的心情。 “自然,还是要跟你走的!”吴璘微微一愣,低下头去抹了一把眼睛,才有抬头望着刘涚说道。 “那就走吧,要不要进去向你大兄告别?” “不用了,走!” 此时吴阶正在接见吕颐浩天使团来的人,不管是吴璘还是刘涚,其实都知道此时绝非是告别的最好时机,只是刘涚一想到那吴璘,今日一别搞不好就跟吴阶形同陌路,不知啥时候兄弟两人才能团聚,心中也不由得同情起吴璘来。 更重要的是,吴阶兄弟两个或许还不清楚,倒是刘涚清晰的记得,再有差不多一年的时间,吴阶的命数,就尽了。 两人走出吴阶大帐范围,吴安邦等人随即跟了上来,见刘涚无恙,吴安邦才真正的松了一口气。 “大人,我们是回城么?” “回去!安邦,唐卿那里可能有些事情需要你协助,此事后续你无需请示,直接妥善处理即可,记清楚了?” “末将领命!” 吴安邦领命,刘涚摆摆手,转身继续向着城中而去。 而此时,在吴阶的营帐之中,却是有两员战将,正脸色铁青的站在吴阶面前。 “两位,不是我不愿意排出阵势向刘涚施压,关键是一旦真这样做了,该如何收场?” 面对吴阶的反问,那两个负责来传令的武将显然心中没有准备,其中一个年纪略大者,愤愤然道:“若是那刘涚不知好歹,大人不能尽起金兵,与之一战?还是大人觉得,自家的兵力不如刘涚?” “哦?激将法用到我头上来了?” 吴阶闻言,心中却是冷冷一笑,面色生硬起来,转而对那说话的武将道:“这是你的意思,还是国公爷的意思?” “这.” 轻启战端,这事情的结果就很难说了。 若是胜,有战果,或许就不追究了,但若因此而惨败,必定会遭到朝廷的追究。故而当吴阶这么一喝问,那武将顿时就不知道该如何应对了。 “大人,此乃常理!” “常理?常理还需要你教我不成?也罢,毕竟你们是天使团的使节,若真是需要我动用兵马,只需国公爷手书一封,如何?” 吴阶这是标准的推诿手段,照理说,他是封疆大吏,完全可以自己做出判断,如此作态,不外乎就是表示立场,他并不愿意跟刘家军交锋。 营帐里的两个将军也不是那种蠢人,自然听得懂吴阶的弦外之音。 “我等会将大人之言带回去!” 此时两个武将也是无奈了,他们也是传话的人,手里根本没有吕颐浩的只言片语,说什么都没有用。 两人要走,吴阶倒是客客气气的将两人送出营帐,只不过吧,吴阶麾下的那些将领,包括一些中层将领,在跟这两位擦肩而过的时候,都是没有好脸色! 可不是么,想想也都知道,这些将领谁人不清楚刘家军的战力?如今,朝廷竟然为了向金国求和,而将刘涚一家出卖,最终甚至会导致吴阶军跟刘家军对阵,在将士们看来,这就等同是手足相残,他们没有直接啐唾沫星子,就算是给两人的面子了。 在无数道这种眼神鄙视之下,那两人也只有悻悻而走。 刘涚回到城中之后,将吴阶的态度给众人一说,众人惊讶纷纷,皆是大呼意外。 “如此看来,咱们现在也不用担心吕颐浩哪里了,不管他是什么态度,咱们可以以不变应万变!” 直到现在,高进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是有一半落了地。 “事情定然也不会如此轻松,那吕颐浩,最终还是会命令吴阶动手,我临走之时,吴阶曾低声嘱咐我,让我做好准备,指不定,还要演一场戏.再兴!” “孩儿在!” “那批吐蕃的骑兵,如今约束的如何了?” 从吐蕃带回来的兵马,经过众人商议,全数扔给杨再兴训诫,这两天时间里,杨再兴都在忙这个事情。 别看杨再兴年纪不算大,但凭着其身份和一身本事,倒还是镇的住那些吐蕃蛮兵。此时刘涚开口询问,杨再兴上前一步拱手应道:“启禀大人,军规已然敦促其熟背,但纪律训练还未曾开始!” “抓紧时间,另外,该是我们增兵的时候了!” “增兵?” 听到刘涚这句话,身为刘家军智囊之一的詹木,顿时两眼微微一直,“大人,此时增兵,会不会触动朝廷?” “管不了那么多了!即便目前只是要跟吴阶演一场戏,我也要将这场戏演的,让众人不敢直视!” 狠狠一握拳头,刘涚眼神扫过身边诸人,“是时候了,我们不需再继续窝囊下去,既然赵构是铁了心要牺牲我刘家军,那就别怪我们翻脸无情了!” “对!大人说的对!孩儿原为先锋!” 杨再兴最是附和刘涚的话,而在他心中,对南宋朝廷也的确没有什么依附感。 “再兴啊,你有此心就够了。不过你真的准备好了,跟你师傅,还有应祥他们,对阵?” 刘涚的话,让杨再兴面色一震,这个事情,他却是从不曾去想象过。然而在场的诸人也都知道,刘涚此话,还当真随时可能变为现实! 第419章 争上游,竟霜天(下) 金国在议和条件之中加上巴蜀刘家军一事,此时早已经传遍朝野,那赵构等人,像瞒,也是瞒不住的。 就在吕颐浩前往巴蜀试图说服刘涚的时候,临安皇城之中,赵构于秦侩,也正在为此事而烦恼。 “会之,你说,那刘涚,是否可能会皈依伏法,顺朕之意?” 在没有外人的情况下,赵构跟秦侩之间还是比较随意的,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赵构这个人很有些文青气息,言谈行事,时常以文人自居。 “皇上,微臣还是那句话,刘涚此人,大才,实不可交付于金国,逼之过甚,国之大患矣!” 年轻时期的秦侩,其实并不算瘦,或许是在金国吃足了苦头,所以如今看上去,给人感觉活脱脱就是四个字“皮包骨头”,也正是因为这种外形,才会让人看一眼,就有种心惊肉跳的感觉,通俗点说,那就是造型过于反派了。 正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秦侩此人外形看上去是很反派,然而事实是否如此,其实还是两说。 “会之!” 赵构的一双眉头微微皱起,从外形卖相来说,一国之君的赵构,却是被秦侩要好上太多太多了,哪怕是此时皱起眉头,都还有种“少年不知愁滋味,欲上层楼”的文墨味道。 “臣在!” “此时还说那些有用没用的话干啥?金国议和,乃是你一力主张,如今初见眉目,岂能因为一个区区刘涚,半途而废?我朝之实情,会之你也是清楚,金国虽是大患,然河北蒙古一族已然兴起,加上死而不僵的西夏,蠢蠢欲动的大理,堪称四面楚歌!” “皇上,其中难处,并非人人皆知!朝野之中,对此事非议者,实乃众多,微臣担心.” “你担心什么?” 赵构又是不悦的低声一哼,“朝野非议?那些非议的人又懂什么?成国公大才,方知朕心中之苦,自请前往巴蜀,其中苦心,又有几人能够识破?你当朕不知道,岳鹏举等人心中仍有战意,可光是战意又有何用?连连征战,国库早已空虚,若是长此以往,怕是很快就连粮饷都备不齐了!” 听赵构这么说,秦侩也是跟着一声长叹。作为赵构真正信任的身边人,如今南宋朝廷的状况究竟已经窘迫到何种程度。 正如赵构说的那样,如今南宋朝廷其实是四面楚歌,就如同当初,不得不联金抗辽一样,如今在黄河以北的草原之上,一股黄色的势力正在冉冉升起,即便是表面强盛的金国,都已经感受到来自那股黄色势力的威胁,进而,完颜亶才会派出使臣,要跟南宋议和! 两国议和,表面上来说,宋国是要承认金国的宗主国地位,同时每年还要向金国缴纳税赋。然而在这个时代里面,宗主国可不是那么好当的,最主要的责任,就是在于军事方面。 简单点来说,宋金两国的议和一旦达成,双方相互之间的战争就可以暂告一个段落,到那个时候,两国都可以将精力拿出来,齐心协力去对付正在强势崛起的蒙元。 若是纯粹从利益的角度来看待两国议和,哪怕就是岳飞之流,其实心中也都是赞成的。身为军人,虽然以不能保家卫国为憾,然而心中也应清楚轻重取舍。 更重要的是,当初宋金两国联合抗辽时,宋之军事力量太弱,根本没有被金人放在眼中,事实上在整个对抗辽国的过程之中,宋国也几乎没有出力,才有最后被金国讨伐的结局。 然而此时,从国力上来说,南宋虽未必就强过当时的北宋,但至少有岳飞、韩世忠等名将,而这些名将麾下更是有一支精良的军队,有这两样为保证,一旦两国真的能够通力合作,南宋朝廷必然能够在这次和平协议的时间里获得相当大的好处。 而且有这样一个缓冲的时间,也能奠定将来南宋朝廷重新崛起的良好基础。 故而,抛开刘涚这个额外的条件不说,其余的条款,在南宋朝廷大多数大臣将领看来,都是没有问题的。 然而偏偏金国使者就要刘涚一家,以至于造成至今条款无法签订,赵构骑虎难下的局面。 “会之啊,是不是该派人再去催一催,实在不行的话,就只有动用武力了!朕不是在密旨里让吴阶去配合成国公,如今的情况如何了?” 关于吴阶的情报,其实早就已经有送上来,只是被秦侩给挡在了御书房外面。这其中的理由也很简单,真不是秦侩要给自己谋什么私利,完全是因为那些情报当中,压根就没有说吴阶一个好,若是让赵狗见了,怕是心中会对吴阶有所想法。 秦侩也是从大局出发,他不想在这个关键时刻,因为吴阶的态度,以至于让赵构对吴阶这个封疆大吏,有什么想法。 要知道,在如今这个微妙的时刻,当真是可称为牵一发而动全身。要是赵构对吴阶的处理稍有不慎,就有可能导致朝廷陕西方向的巨大变化,真是那样,恐怕才是糟糕透顶! 关于赵构对刘涚到态度,表面上,是因为金国提出的要求,然而赵构的心思,秦侩多少还是能够猜到一些。其中一个重大的原因,还是巴蜀! 巴蜀对朝廷的重要性,那是不言而喻的。然而,因为刘涚在益州府的实际存在,以至于朝廷对巴蜀几乎失去了管控的能力,政令不通,税赋不行,这让身为一国之君的赵构,感觉十分难过。 虽说包括秦侩等人,一直从大局出发劝慰赵构,不要对刘涚轻举妄动,赵构貌似从善如流,但心中却始终认定这是一件很丢脸的事情,他是天子,富有四海,凭什么让区区一个刘涚,窃据巴蜀这样一片风水宝地? 而金国使者的要求,正好给了赵构以借口,让他可以名正言顺的逼迫刘涚,主动从那种模糊不清的关系之中走出来。 赵构何尝不知,以刘涚的性格,岂会答应举家前往金国,说直白那就是去当奴隶的,但凡是稍有血性之人,皆是不会同意。 然而,刘涚若是不尊旨意,那就是抗旨,就是明着叛乱,到那个时候,赵构就能堵住其他大臣之口,派出大军,顺势将刘涚镇压,收回巴蜀。 这样一套流程,对于身居皇宫大内,闭门造车的赵构来说,绝对是天衣无缝的,他不认为自己这套计划会有什么疏漏,他甚至已经想好了,利用吴阶、韩世忠和岳飞三个方向的兵力,务必在刘涚正式造反之时,以雷霆之力,将刘涚的势力击溃,将刘家举族,遣送去金国。 甚至于赵构还有备案,实在不行时,他还能跟金国沟通,让金国出力,解决刘涚。 故而,不论秦侩如何岔开话题,最终,还是只能将关于吴阶的奏折,摆在了赵构的面前。 “混账!这个吴阶,莫不是疯了不成?会之,笔墨伺候,朕要给吴阶下旨!” “皇上息怒!微臣揣测,那吴阶,也是有难言之隐啊!” “难言之隐?” 赵构脸色难看至极,盯着秦侩道:“说啊,你倒是给我说个道理出来!” “皇上,吴阶他兵马有限,守的,可是大散关啊!”秦侩脑子自然是好使的,几乎是心念电转之间,就找到了一个说的过去的理由。 “那又怎地?等与金国议和之后,大散关意义不在,他吴阶要是不尊朕意,朕就撤了他!” “此时万万不可!” 秦侩心中最为担忧的事情,结果还是发生了。此时秦侩也顾不上礼仪,声调也高了起来,“皇上,大散关乃是我朝西北之门户所在,万万不容有失啊!微臣之所以不建议去逼迫刘涚,就是担心刘涚跟吴阶之间的关系,要是万一两人合谋,那才是.那才是.” 即便就是秦侩,说到这里,也不敢继续往下说了。 如今南宋的版本原本就已经缩小了很多,西部地区基本上就只剩下陕西和巴蜀,这两个地方要是失去了,恐怕南宋跟金国谈条件的资格,都会彻底丧失! “那绝无可能!” 要说赵构此人,的确有时候又过于的理想化,属于典型的君主自私思想,总觉得只有他负天下人,没人天下人负他的可能。 此时秦侩额头上的汗也下来了,不知道该不该继续往下接。 “朕管不了那么多了!拟旨,朕要活捉刘涚!” “皇上.” “闭嘴!”怒气冲冲的赵构,开口大喝,愣是将秦侩想说的话,给生生的吼了回去。无奈的秦侩,只能是跟太监一并,为赵构奉上笔墨,摊开帛书,安安静静的候着。 赵构这一写,可就不是只有一份圣旨。 给吴阶的,给韩世忠的,给吕颐浩的..接连几封圣旨一气呵成,最后交给掌印太监盖上玉玺,此事,顿时成为定局! 照理说,这些圣旨在到达之前,其内容必须是保密,然而事实上,这边的圣旨还没有出宫,消息,却已经是满天飞了。 临安城之中,能人当真是多,关于皇上要活捉刘涚的消息,很快就传了个遍,以至于这个消息,赶在各方收到圣旨之前,传入了刘涚的耳朵。 第420章 乱上乱,别机杼(上) “什么,吴阶要撤军了?” 住在刘家庄里的吕颐浩,还没有接到正儿八经的圣旨,反而是接到报告,那吴阶,在没有跟他通气的情形之下,竟然要撤军了! “此事决不能发生,备车,去吴阶大营!”慌乱之下,吕颐浩也不顾自己身体虚弱,当即要求前往吴阶军营。亏的是,他这一行人从出刘家庄到出城,刘涚竟然没有下令阻拦。 反倒是吕颐浩一行到了吴阶军营门口,被拦了下来。 “大胆!速速通传!” 吕颐浩此时心中当真是火大的很,堂堂一个国公爷,被一群小兵给拦住了车驾,若是平常时候也就罢了,可眼下,当真是十万火急了! 幸好,最后吴阶还是下令让吕颐浩进了军营,只不过嘛,吴阶并没有“倒履相迎”,光是这一点,就已经可以看出其态度来。虽说吕颐浩在来的路上,就已经开始担忧吴阶的立场问题,然而此时无论他心中多么灰暗,该做的事情,还得硬着头皮做下去。 双方见面,简单寒暄之后,吕颐浩也不兜圈子,单刀直入直奔主题,质询吴阶,何以退兵! “国公爷有所不知,本官上奉皇命镇守大散关,以防金、西夏、蒙古等势力入侵。如今,本官接到消息,说那蒙古正蠢蠢欲动,故而须及时回返,以免贻误战机,若是大散关失守,其后果,本官担当不起,国公爷难道就担当的起了?” 严格意义上来说,吴阶这话当真是一点都没错,他是封疆大吏,完全可以自行抉择,而不用等向朝廷请示之后才行动。毕竟战情不等人,若是等到上面的消息传下来,恐怕黄花菜都凉了。 吕颐浩微微一滞,他也知道自己从道理上说不过吴阶,哪怕两人心知肚明,那皇上的旨意怕是不日就要到达,然而毕竟还没有到,吕颐浩即便身为天使,又有国公的身份,还真是不能强令吴阶做什么。 当初,还是皇上的密旨让吴阶摆出力压巴蜀的姿态来配合吕颐浩,如今吴阶以大散关的战情为理由,即便是真的撤军了,事后赵构也不好找吴阶的麻烦。不过,吕颐浩的杀手锏并非只有这个。 “吴大人,话不多说了,请看这是什么!” 吕颐浩从腰带里掏出一面黄澄澄的金牌来,却正是代表天子亲临的令牌,见牌如见人! 即便是吴阶,此时面对那金牌,也不得不跪下来,三呼万岁! “吴大人,现在,你可以不走了吧?”吕颐浩神色之间并没有丝毫得意,老实说,以他如今的身份、资历等等,却还需要狐假虎威的拿出“如朕亲临”的金牌,当真已经是非常掉价,很是丢脸了。 “还是要走!” 然而,让吕颐浩吃惊不住的是,吴阶在三呼万岁之后,态度却是没有多大的改变! “若是国公爷希望我对刘家庄发起进攻,我立马可以去下令,但国公爷想让我将队伍滞留此地,却是不可!” “何以.” “国公爷!我身为镇守,自然是以社稷安危为己任!若国公爷视刘涚如****,我不惜与之一战!然若仅仅是怀疑,则我不能因为而耽搁时间,是战是走,还请国公爷定夺!” “该死!” 此时吕颐浩心中只有这两个字!他事先哪里能够想到,自己连金牌都掏出来了,结果却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吴阶这厮也实在是狡猾,竟然硬生生的把吕颐浩给逼上了绝路! 不战,吴阶就要走了! 战,不论结果如何,在圣旨没有到之前,都是他吕颐浩的私自决定,都是他的错!左右不是,换成个稍微自私的人来,怕是唯有捏着鼻子,乖乖的送吴阶离开罢了。 然而吕颐浩毕竟不是普通人,作为一个读书人,而且是一个大大有名的读书人,堪称读书人之中的楷模,吕颐浩有他自己的人生观和世界观。牺牲小我,成全大我的这种精神,在吕颐浩身上得到了充分的体现! “战!” 吕颐浩最后的决定,并没有出吴阶的意外,以至于当吴阶点头的时候,吕颐浩反而是惊疑不定。 他是眼睁睁看着吴阶下令,向刘家庄组织进攻的,很显然,吴阶是早有准备,才能在这个时候如此的有条不紊。 “你.你早就已经预料到了,对不对?” “国公爷,其实我猜到的并不是你的心思,而是,皇上的意思!”吴阶此时的脸色很难看,言语之间也没有对吕颐浩的那种尊敬,显得很是直白。 “此战,输赢如何?” 强忍着心中的不快,吕颐浩像是刚刚吞了绿头苍蝇一般,难受的紧。 “各五成吧!国公爷,有没有兴趣,观战?” “观战?” 吕颐浩再次一愣,他觉得自己已经完全不能理解吴阶的思路了,事到如今,难不成吴阶当真是要跟刘涚死磕?要知道,朝廷的圣旨还没有到啊! “大人,城外的吴阶军,行动起来了!” 几乎就在吴阶下令作战的同时,刘涚这边就接到了通报。淡淡一笑,刘涚摆手道:“既然吴大人那边已经开锣,那咱们也别吝啬力气,再兴,去把你的队伍给我拉出来,亮亮相!对了,刘家庄里那些朝廷来的骡子,都给我扔出城去,别杀,只要他们老老实实出去就成!” “得令!”披挂妥当的杨再兴,接了刘涚的命令,当即就兴冲冲的去了。其实他也知道,所谓的战斗,不过就是跟吴阶约好的一场戏而已,不过即便是场戏,对于杨再兴来说,却有着非同寻常的意义。 “世辅,世成!” “末将在!” “你们各回驻地,整饬军队,记住,不得轻易动用火器!” “得令!” “胡立,詹木!” “末将在.” 虽说跟吴阶之间的战斗,只是一场事先约定的游戏,然而刘涚却不敢保证,当周围的那些朝廷兵马看见吴阶军的行动之后,就一定不会蠢蠢欲动,为了预防万一,他还是得将方方面面的情况都考虑周全了。 之所以要传令下去不准动用火器,一个是因为刘涚觉得此乃内部矛盾,动用火器难免造成伤亡过大,二来,有些底牌,他觉得还不是暴露的时候。 正是因为这场战斗根本就是双方事先约定的游戏,所以很快就战了起来,而且不符合常规。 照理说吧,吴阶作为攻城的一方,明明是需要打造诸多的攻城器械,做好万全的准备。而反观刘家军一方,也应该是关闭城门,高高拉起吊桥,四方戒备,这样才符合一场正规城池攻防战的样子。 然而事实是怎样的呢? 吴阶军,齐刷刷的骑兵部队,整齐划一的布置到新都城的东门外最为开阔的地方,吴阶亲自带队,甚至于练吕颐浩也跟在吴阶身边。作为文臣,吕颐浩心中虽然疑惑,却不好对吴阶的排兵布阵指手画脚! 紧跟着,让吕颐浩目瞪口呆的一幕就出现了! 从新都城里,开出来一队队阵容整齐无比的士兵,这些士兵身材高大,神情冷峻,身上甲具齐全,行进间的动作,更是千人如一,仿若是舞蹈一般的让人神清气爽。 “这是.” 真正让吕颐浩惊讶的,不是这支队伍的整齐和气势,而是以为组成这支军队的士兵,分明就不是宋人,其肤色偏红,五官长相也跟宋人明显不同。 “这些乃是吐蕃人!国公爷,咱们朝廷没有做到的事情,却是给刘涚做到了!”吴阶冷冷一晒,也不知道究竟是在不屑眼前这些吐蕃士兵呢,还是在嘲弄当今的朝廷。 “吐蕃军队?难道说,刘涚已经跟吐蕃有所勾结?” 吕颐浩这老爷子,也是临时糊涂,竟然曲解了吴阶的话。 “要真是那样的话,国公爷你看到的,就不会只有这点点吐蕃兵了!来人啊,溺战!” 阵前单挑,此乃惯例。 随着吴阶一声令下,军中自有将领打马而出,前往刘家军阵营之前吆喝,紧跟着,刘家军之中也冲出一员小将,正是那杨再兴! “原来是杨小将军,有礼了!” 未曾想,吴阶军中出的战将,竟然是认识杨再兴的,两人就在双方阵前你一言,我一语寒暄起来,如同是在攀亲,哪有半点打仗的意思。 唠了好一阵子,吕颐浩都在吴阶身边干咳好几声,吴阶才强忍笑意,故作生气的怒斥一番,随后让军中擂鼓,催战! 杨再兴,师承高宠,一杆大枪,恍若出水蛟龙,舞动起来当真是滴水不漏,只见枪影不见人影!而与其他将领不同所在,当杨再兴开战之后,阵中窜出一头半人高的白狼来,嗷呜一声嘶吼,当即如跟杨再兴伴舞一般,左冲右突,偕同作战! 反观吴阶军中出来的战将,虽说手中拿捏的是一根粗大铁棒,看上去挥舞的虎虎生风,然而招数却是不甚精妙,跟杨再兴过的十来招,虚晃一棒,当即就脱离战圈,勒住马缰退后几步,架起铁棒之后冲着杨再兴连连拱手。 “小将军枪法精妙,末将不敌!” “哪有,是叔叔手下留情才是!” 这一幕,双方士兵都忍俊不住,唯有那吕国公,气的一双眼珠子,都红透了! 第421章 乱上乱,别机杼(中) “乱七八糟!乱七八糟!” 手指着吴阶,此时的吕颐浩已顾不上“颜面”二字,失声怒吼。 但凡是有眼睛的人,怕是都能看出吴阶军跟刘涚军之间只是在演戏而已,压根就没有正儿八经对阵,真要是上纲上线,吴阶的这种行为,完完全全就是“欺君罔上”,那是要杀头地! 只可惜,至少在巴蜀这个地方,除非是吴阶自己愿意摘下自己的脑袋,否则还真是没人能杀吴阶的头。 所以吕颐浩的怒吼,丝毫没有引起吴阶的注意,他嘴角微微翘起,不断的将麾下将领一个个派出去,去跟杨再兴“单挑”——这哪里是什么单挑,分明就是在切磋嘛,杨再兴倒是杀的哈哈大笑,习武多年,今日算是一展所长了。 而就在杨再兴配合吴阶演戏给吕颐浩看的同时,刘涚麾下的兵马,已然悄悄布防,将原本局限于益州的防线,再度向外扩展。虽说对于这种扩张,也有人提出了不同的看法,认为如今刘家军的实力,还难以翼护如此广袤的区域,可刘涚却对此很有信心,在他看来,刘家军的逐渐增强是必然的事情,等到更新一批的火器研发出来之后,刘家军普通兵种对兵员身体素质的要求必然就会越来越低,随之而来的就是兵源大爆发,到时候,成为限制刘家军规模瓶颈的,反而是制造火器的能力。 而到了那个时候,攀西高原的重要性,就会更一步的凸显出来了。 所以,对于发生在刘家庄城外的战斗,刘涚并不是很在意。 抛开刘涚对吴阶的信任不提,光是那些已经到达刘家庄的吴家子弟,就足以让刘涚吃下定心丸,况且吴璘还在这里呢,对于吴阶来说,吴璘才是整个吴家的希望所在。 “詹木,咱们的兵马都就位了?” 望着跳帘进来的詹木,刘涚脸上露出一抹微笑。说起来,詹木也等同是他刘涚的另一个子弟,如今看着徒弟成长起来,刘涚心中自然有种说不出的骄傲。 “大人,咱们的兵马都就位了!是了,此时城外打的正精彩,大人就不想去看看?” “我去看什么看?我真要是去了,岂不是要把老国公直接气死不成?罢了罢了,他年岁无多,这种缺德的事情,我就不做了。来,坐下陪我喝一杯!” “喝酒?” 詹木微微一愣,却是没有想到,这个节骨眼上,刘涚竟然还有心情喝酒? 其实要说心情,刘涚此时的心情却并非是那么美妙。如今巴蜀已然进入深秋,再有两个月的时间,又该过年了。年关一过,时间就进入了1139年,这个年头,对于生活在这个时代的人,好像没有太大的感觉,然而刘涚却清晰的记得,跟很多人性命攸关的很多事情,都是发生在这一年。 更重要的是,因为这一年发生的事情,更是直接导致了三年之后的那件大事发生,那件让后世诸多中国人痛心疾首的事情的发生。 在过去,刘涚从不曾想过,要去改变什么,包括那件事情,在刘涚看来,安安静静的做一个旁观者,那就是最好不过了。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刘涚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今天这种程度。 站在如今的高度上,那件事情,却又是刘涚不得不去考虑的问题。哪怕不能从根子上将那件事情解决掉,刘涚都觉得,自己必须要做点什么,否则,不仅仅是高玉娘不会原谅他,杨再兴不会原谅他,就连他自己,都无法原谅自己。 “詹木啊,圣旨,来了么?” 赵构的旨意,将会成为“逼反”他刘涚的最后一根稻草,如今诸事齐备,对于刘涚来说,欠的,就是圣旨这道东风了。 “算算时间,应该快到巴蜀了!”詹木脸上并没有半点惊讶的模样,甚至于他的神色之中,还有那么一丝期待。作为最早一批跟在刘涚身边的人,詹木是亲眼看着刘涚一步步走到今天,发自内心的说,他很崇拜刘涚! 就如同这世上每一个崇拜自己老师的学生一样,詹木的这种崇拜之情,在他面对刘涚的时候,往往很容易达到一种至高点。 “那就好!” 听说圣旨将到,刘涚的脸上露出一丝兴奋之色,轻拍着桌面,“想来那些地方守军,在看到圣旨之后,就会迫不及待的对我们发动进攻吧,嘿,也该到我们刘家军展露一下实力的时候了!” “可是大人,一旦四面开战,这城中的守卫力量.”虽说詹木也为这一天的到来而激动,但是只要一想到拱卫在刘涚身边的兵马,除开吴安邦亲自统领的那一千火器营之外,竟然都是纯粹的新兵,这就让詹木心中深感不安。 “不碍事,有吴安邦那一千火器营兵,足以拱卫我的安全,至于说城池的防御,嘿,詹木啊,咱们四面开花,有你们在四方征战,谁还有能力挨近咱们的城池不成了?再说了,再兴不是正在训诫新兵么,到过年的时候,咱们的兵马又能增加个一两万,到时候,就更不用担心了!” “话是这样说,不过末将刚刚却是接到一个消息,对大人很是不利!”刘涚的话并没有让詹木彻底放心,他眉头依然不解,只因为就在他刚刚进来见刘涚之前,收悉了一个无法确定真伪的消息。 这个消息的内容,直接关系到刘涚的生死存亡,故而即便詹木还没有确定其真假,也不得不重视。 “金人,因为迟迟得不到确定的消息,所以打算再度南下,由金兀术领队,来攻打我们了!” “嗯?那金兀术又要来?” 刘涚微微一愣,这还真是个新情况,他真没有想到,在如今这种大局势之下,金兀术竟然还敢做出如此冒险的决定! 在历史上,金宋议和这件对双方影响重大的事情,并非是金兀术的决定,甚至于金兀术本人发自内心的反对这个事情,概因为在金兀术看来,南宋朝廷根本就没有与金国和谈的资格。 当金宋两国正在紧锣密鼓的商议和谈时,金兀术竟然会不顾金主完颜亶的意志,暗中策划对巴蜀的进攻行动,恐怕这一点,是谁都没有想到的。正是因为刘家军长期对金国高层的监控,才会让詹木及时收获这个消息。 虽说眼下这个消息的真实性还无法确定,更不用说具体的行动日程,然而刘涚心中对此简单的一推敲,却觉得很有可能是真的。 在原本的历史上,因为没有刘涚这个“作梗”的人存在,金宋两国的议和其实很快就达成了协议,南宋向金国称臣,缴纳岁赋,而两国则是联合起来,一起应对来自蒙古、西夏等势力的压力。 如果说,完颜亶能够强势的将这个盟约延续下去,那么恐怕不仅岳飞不会死,甚至有可能在后世被称为“一代天骄”的那位人物,也难有机会青史留名。毕竟,如若金宋两国能够真正齐心合力,蒙元想要崛起,不啻是痴人说梦。 甚至于有后世的一些历史学家认为,南宋真正的灭亡,不在于是跟金国签订的这次议和协议,反而就是在于这次议和没能真正的,持续的执行下去!如此算来,导致南宋灭亡最重要的原因,却是因为金兀术了! 正是因为金兀术暗中反对议和,始终将南宋当成金国崛起最重要的敌人,一心只把议和作为喘息的机会,才会导致议和一年后,金国单方面撕毁协议,重新发动对南宋的进攻。 也正是因为一年之后金兀术主导的进攻,给南宋朝廷,给赵构带来了巨大的压力,才会有后续的诸多事件,包括风波亭事件的发生。 难怪有人说,历史总是出自强者的手笔,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金兀术这个人,才是推动历史前进的最大动力,但凡是会极大影响到历史走向的事件之中,总会看到金兀术的影子。 “那金兀术莫非是脑子坏掉了?还是他觉得,只要打着进攻巴蜀的旗号,吴阶就一定会放开通道,让他金国大军,畅通无阻?”刘涚倒是没有因为詹木所说的消息而紧张,毕竟金国想要进攻巴蜀,并非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当初,金弹子之所以能够顺利的到达恭州,一来是因为地里位置合适,二来也是南宋朝廷的默许。 如今,长江以北的伪齐国已经不复存在,金国名义上统治着那些区域,但实际掌控力相对较弱,按照双方议和的内容,其中很大一部分将会重新划归到南宋治下,故而金国朝廷此时对这些区域的管控并不上心,而南宋朝廷的手暂时伸不过去,以至于出现了一种权力真空状态。 在这种真空状态之下,这些区域如今的是非常混乱的。然而不论混乱程度如何,此时的南宋朝廷决计不会容许金兀术的大军,从这片区域经过,毕竟这涉及到后续谈判的变数。 若是金兀术领兵走老路,那么镇守陕西的吴阶,是否可能放行呢? “绝无可能!”这是刘涚的判断! 如果是在过去,刘涚还真是不敢拍胸口这样说,但此时,吴家上上下下数百口人,就在这新都城里修生养息,试问,吴阶岂会自绝门户? 故而,刘涚坚信,这一次,金兀术不来则罢,若他坚持要来,吴阶一定会给其一个大大的惊喜! 第422章 乱上乱,别机杼(下) 就在刘家庄外的新都城那场戏剧般的战斗发生的同时,远在鄯阐府的段正誉,正在面临他登基以来,所遇见的最大的危机。 完颜真珠儿率领的兵马,其战斗力完全超出了段正誉的估计,也就是说,即便在占据了天时、地利、人和三大有利条件的情形之下,大理国的军队仍旧抵抗不住伪齐军的凶猛攻击,短短一个月的时间里,整个鄯阐府范围内,仅剩下昆明城,还在段正誉的手中。 如果不是两支蛮族军队拼尽全力维系住昆明城后面的一条通道,恐怕段正誉以下的那些臣子们,早就逼着段正誉突围了。 但就算是这样子,在不少大理国的臣子看来,鄯阐府,怕都是要保不住了。已经有不少人开口,建议让段正誉先行撤退。 “朕听闻,刘涚曾以三百精锐退完颜真珠儿大军,此事,如今你们可以查实?” 段正誉的心中,还有那么一丝的希望。身为大理国君主,号称是历代最英明的皇上,段正誉实在是不想就这么灰溜溜的逃离鄯阐府,当然,更重要的一个原因,是鄯阐府这个地方,包含了他段正誉太多太多的心血,就这样拱手送人,让他如何甘心? “皇上,传闻之语,不可全信,不可全信。”一老持的大臣,听段正誉之语,赶紧连连摇头,放佛是怕段正誉要效仿刘涚,亲身上阵似的。 此人一开口,当下也有将领反驳,说哪怕是传闻,那也未必就是空穴来风,刘家军虽强,然大理国的蛮兵也未必就弱,或许正是因为刘涚身先士卒起了特别的效果,才有那样的成功。 因为此事,转眼间,文臣武将之间竟然争持起来,最后还是段正誉极其无奈的一挥手,将争吵给打断,呵斥几句,才将喧闹如菜市的场面按下去。 “朕听闻,刘涚已然率军返回成都?” “回陛下,确有此事,金宋两国议和的问题就着落在那刘涚身上,刘涚若是被送往金国,则金宋两国同盟成矣,否则,两国必然继续争斗不已!” “朕关心的不是两国能否结盟,朕关心的是,如何跟刘涚联系上!他上次提出的那个建议,如今朕很有兴趣!” 上次留下的建议? 刘涚给段正誉的建议,就是双方共同开发攀西高原。虽说段正誉明显错误的理解了刘涚的意思,认为刘涚是在攀西高原发现了高价值的矿藏,比如金银之类的,所以一开始,段正誉是坚决反对的。 然而现实逼人,如今伪齐军势大,完颜真珠儿通过这段时间的鏖战,分明是已经在鄯阐府站稳脚跟,双方即将面临的,是一场旷日持久的消耗战。 段正誉故而判断,他不仅需要一个强有力的盟友,同时,更需要大量的物资支持。如果说,答应刘涚的要求,不仅能够得到刘涚的支持,更能获取到开采矿藏的经济支持,那么这场战斗,最终还是大理国将获得胜利。 而且,段正誉更稀罕的,还是刘涚三百精锐逼退金弹子的方式,或者说,手段。如今,段正誉已经有所闻,刘涚是利用了大量犀利的火器,才让完颜真珠儿不得不避其锋芒,故而此时段正誉心中,当真是异常急迫的想得到这些犀利的火器。 然而可以想象,作为刘涚势力手中的重器,段正誉相信,绝非是轻轻松松就能得到的。 “回避下,刘涚虽然已经返回巴蜀,但在我朝攀西高原的边境线上,如今还驻扎着一支刘家军的军队,可以尝试联系一下!” “如此最好!此事就安排你去做了!” 段正誉此时脸上终于有了一丝喜色,赶紧将此事给敲定下来,以免夜长梦多。 可惜段正誉并不知道,留在攀西高原的卢宏,压根就是个思想大条的家伙,而偏偏他安排去做这件事情的臣子,也不是个心思细腻的货,结果就是——白白浪费了很多时间,直到段正誉无奈从鄯阐府撤军的时候,这两货还在攀西高原的边境上,纠缠不休。 发生在大理国朝廷之上的事情,刘涚此时并不知道,他刚刚收到的消息,赵构的圣旨终于发到位了。 每个接到圣旨之朝臣将领,都纷纷行动起来,其中,也包括了岳飞。 对于此时的岳飞来说,接到命其领兵力压巴蜀的圣旨时,心情真真是复杂非常。 “张宪,去,请高将军来一下!” 营帐之中,刚刚送走了宣旨太监的岳飞,揉着额角,拧着眉头,神情倦怠的对张宪说道。 这几年时间里,曾经跟杨再兴一般孩子气的张宪,早已经成长为昂然丈夫,虽身披战甲,但眼眉之间却是有一股浓浓的书卷味道。 张宪领命而去,不久即旋转入帐,其后,则是身量更高大的高宠。 “元帅,你找末将?” “高宠你来了,坐。”岳飞摆摆手,那张宪赶紧告退,帐中就只有岳飞跟高宠两人。 岳飞也不兜圈子,开口就问高宠,是否有听说发生在巴蜀之事。 其实这些事情,恐怕早就已经传的烂大街了,高宠岂会不知道?尤其是今日,那宣旨太监大张旗鼓的进入军营,即便高宠是聋子,那也有眼睛看得见。 “元帅,此事.末将已经知道了。” 言辞之间,高宠也有好些无奈。 高家庄乃是他的本家,而刘涚更是他高宠的妹夫,说到底,如果不是因为岳飞坐镇此军,换成别的将领,此时说不定早已经派人将高宠给关押起来,即便不下狱,至少也是软禁。 正是因为岳飞对高宠百般信任,非但没有对高宠下手,反而还将高宠请来商议,这般举动,着实让高宠内心感激,然而高宠自己心中也有数,他在岳飞帐下的时间,怕是不长了。 “圣旨已下,高将军你若是有兴趣,也可以看看!” “罢了,元帅,你说我该怎么办吧!这圣旨,不看也罢!” 再次发出一声长叹,高宠无奈的摇了摇头,望着岳飞说道。 从岳飞内心意愿出发,他当然是不想让高宠离开的,毕竟在岳家军之中,高宠的战斗力绝对是排名第一,再加上高宠身边还有个视其如父兄的杨再兴,此将战斗力也是一流,若是逼走两人,对于整个岳家军来说,不啻是重大的损失。 然而身为朝廷将领,岳飞深知自己很多时候必定会身不由己!继续留着高宠在军中,指不定某日就会来道圣旨,要将高宠捉拿问罪,试问到了那个时候,他岳飞又该如何自处? 故而想来想去,岳飞也只能是忍痛割爱了。 “高将军,我这里,你是留不得了!走罢!” “元帅!元帅知遇之恩,宠终身难报!”听的岳飞之话,高宠忍不住起身抱拳,深深一躬,随后其脸上浮起担忧之色,道:“然末将就此离开,朝廷若是追责.” “此时毋庸你担心!这道圣旨里没有提及你,乃是好事!若是等到朝廷里有人想到你的时候,我自然知道该如何应对!”岳飞决然摆手,他心中早已经想好,无论如何也要将高宠保下来! 虽说如今刘涚是明摆着要跟朝廷作对到底了,但对于高宠这个人,岳飞自觉还是很了解的,在他的印象之中,高宠与他在性格上有诸多相似之处,他甚至相信,哪怕将来刘涚真要对朝廷有所不利的时候,高宠也必定不会助纣为虐。 “就这样吧,你抓紧时间.”岳飞话还没有说完,帐外突然传来张宪的声音,“元帅,朝廷又有圣旨,宣旨太监正在赶来的路上!” “不好!” 听张宪之话,那岳飞心中猛地“咯噔”一下,他估计这紧跟而来的圣旨,多半是跟高宠有关,当下也不顾高宠还想说什么,径直起身,双手抓住高宠肩膀,“高宠,走吧!” “元帅,末将.” “但求高宠你将来行事,对得起国家,社稷,天下黎民苍生,那我今日所为,就没有白费!” 急匆匆的将这话说完,岳飞干脆推着高宠,出了营帐。几乎就是高宠前脚才离开,后脚那宣旨的太监一行人,就进了中军营中。 虽说岳飞此时已然贵为一路元帅,但面对圣旨他仍旧得跪迎,果不其然,在这新来得圣旨之中,特别注明了,要将叛贼刘涚的嫡亲高宠等人,捉拿下狱! “岳元帅,还请将高宠交给咱家,带回临安复命吧!”那宣旨的太监,宣旨完毕之后,径直就对岳飞说道。 “啊?高宠?张宪,你去看看,高宠前些时候出营巡逻,回来了没有!” “元帅,高将军他还没有回来呢!” 回答岳飞的,并非此时站在岳飞身边的张宪,而是站在稍远处的岳云。这孩子虽然到现在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朝廷要抓高宠,他绝对是第一个不答应! 虽说父子两人并没有明言,可是岳云哪里会不知道高宠是否外出?很显然所谓外出巡逻根本就是岳飞的一个借口,而岳云担心张宪露出破绽,所以才赶紧站出来接上。 “外出巡逻未归?” 那老太监显然不太相信眼前之事,不过他身在岳家军中军大营,虽说身边也有随行的御林军,但给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造次。 第423章 巧谋略,得攀西(上) “元帅啊,别说咱家不提醒你,那高宠,绝对是朝廷的重犯,无论是谁跟他搅合在一起,都不会有好下场的!” “多谢公公提醒!飞自知轻重!还请公公放心,飞这就去下令,境内全力搜捕高宠,若有所获,立刻亲自交给公公,押赴临安!” “哼!那样最好!咱家先去歇着了,希望早日听到元帅的好消息!” 拧着兰花指,那老太监在几个小太监的簇拥之下,在众人视线之中渐行渐远,直到其身影快要消失时,岳云提马来到岳飞身边,低声道:“爹,此事.” “无须多讲,你马上去看看,高将军已经走了多远,如果不行,你再送他们一程,切记,不可走漏了风声!” “是,我省得!” 岳云脸上的阴霾,被岳飞一席话说的散去不少。至少他可以确定,高宠已经得到了岳飞的通知,正在逃生之中。从岳云的内心出发,他当然是不希望高宠出任何意外,不仅因为高宠是他的半个师傅,还有杨再兴的那一层关系。 这个杨再兴,自然不是此时紧随高宠身后的杨再兴。 “呸,这狗朝廷,我就晓得,靠不住!”杨再兴一面啐着唾沫星子,一面在前面开路,高宠则是紧随其后,手挽着虎头錾金枪,一声不吭! 本来,高宠决定离开的时候,还劝慰杨再兴留下,殊不料杨再兴一听事情的来龙去脉,顿时就不干了!要知道,那杨再兴本就是山上下来的土匪头子,之所以在岳飞帐下听令,那是完全是看高宠的面子。 如今,朝廷竟然要找高宠的麻烦,试问杨再兴又岂会愿意留在此地,不消说,他是死活都要跟着高宠一起离开的,对此,高宠也很无奈,杨再兴是他的偏将不假,但他总不能强令杨再兴留在这里,既然要走,那就一起走呗! 但除了杨再兴之外,其他跟随过高宠的几个将领,高宠就不同意其跟着他一起离开了,毕竟这些将领在高宠来之前就已经是岳家军的成员,没有理由现在跟着高宠离开。 总的来说,两人此时离开的有些仓皇,也有些落魄,高宠的心情,也是无比的复杂。 “将军,再翻一座山,就彻底脱离营地了!嘿,听说刘涚把家里搞的不错,咱们这是直接回家吧?” 江湖之人嘛,四海为家!当初杨再兴当山贼,山寨就是他的家,如今跟着高宠,自然高家庄就是他的家。 “回家吧!” 高宠也是很无奈,世道很乱他的心思更乱,虽说他心中并不赞成刘涚那样的做法,然而血脉之中流淌着高家血液的高宠,也知道自己不可能还有其他的选择,只能是回家,至于说将来,高宠暂时还没心思去考虑。 那边,岳云受了岳飞的命令,出来寻找高宠,殊不知,暗中还有一人,也带着士兵,在寻找高宠。 此人就是岳飞的胞弟,岳翻! 说起来,岳翻这个人跟高宠的交道不多,甚至寻常时候根本就没有交道。然而此时,何以他会寻找高宠呢? 其实岳翻想找的人,并不是高宠,而是高宠身边的杨再兴。 岳翻,跟杨再兴之间有仇,这仇隙,还是当初杨再兴当山贼的时候结下来的。原本高宠抓了杨再兴,要是痛痛快快把杨再兴交给岳翻了结了,那大家就是一团和气! 谁知道,高宠惜才,竟然给了杨再兴弃暗投明的机会,让一个山贼,摇身一变成了同胞,如此一来,岳翻就找不到一雪前耻的机会——哪怕他是岳飞的胞弟,真要是做出同僚相残这样的事情,以岳飞治军之严谨,绝对一样要砍他的脑袋! 故此,岳翻不仅在心中将杨再兴恨上,连带着,也恨上了高宠。对于一个处心积虑的人来说,仇怨一旦无法报复,往往就会成为其心中的执念。而这个执念将会改变此人的一生。 就如同岳翻这样,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对杨再兴的恨意并没有随着时间的消磨,当他觉察到事情有可能会对高宠不利的时候,第一时间就开始留意起高宠和杨再兴的动向。 有心算无心之下,哪怕就是高宠和杨再兴两人再有多警觉,也不会想到,岳家军之中,竟然会还有这么一双敌视的眼睛。 如此一来,两人的行踪哪怕是避过了再多外人,也没法避过岳翻。 “将军,快了!”杨再兴的声量之中带着一丝兴奋,如同即将逃脱球笼,回归狂野的野兽,然而不等高宠回应,一串脚步声,却是从两人身边的草丛之中,传来出来! “谁?” 高宠一声冷喝,倒是没有太大的惊诧,毕竟艺高人胆大,这世间,能够让高宠感觉畏惧的事情,实在是不多。 “杨再兴啊杨再兴,今日你怕是再也别想溜了!” 一人多高的茅草从之后转出来一队士兵,领头的,却是全副武装的岳翻,而跟随其后的,都是他的亲兵! 这也很正常,除了岳翻身边的亲兵之后,整个岳家军当中怕是找不出几个愿意跟高宠为敌的。 “岳翻?你怎么来了?” 高宠又哪里能够想到这人心的险恶程度,即便是这个时候,他心中仍旧没猜透岳翻出现在此的意义。倒是杨再兴,回头一扫,当即就做好了战斗准备,听高宠开口问话,那岳翻只是冷笑,眼神却死死落在自己身上,杨再兴顿时口鼻之中发出一声冷哼,道: “还能有什么事呢,将军,像他这种人,铁定就是赶着来落井下石的!” “杨再兴,今日若是再让你逃出生天,我岳翻今后就跟着你姓!” “别!咱可不要你这样不争气的后代!将军你看明白了,别为这种人耽搁时间,直接杀了走人!”一抬手中长枪,杨再兴分明就要抢先动手,毕竟两人的情况不同,若是纠缠的久了,万一出现意外就很麻烦。 虽说在杨再兴这般说了之后,岳翻并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但高宠仍旧不愿意轻易对岳家军的人下手,尤其此人还是岳飞的胞弟。故而他抬起錾金枪,拦住不让杨再兴动手,转而道: “岳翻,我等不想跟你动手,速速退去!” “高宠,你凭什么命令我?难不成你以为,还是咱们咱们岳家军的将军?还有你,杨再兴,你若是乖乖的留在军营之中,那也就罢了,某还得找机会收拾你!可偏偏你要跟着高宠跑,这是不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偏要闯进来!” 岳翻脸上泛起冷笑,眼神变得越发冷冽! 不等高宠再开口说什么,那岳翻已经将手一挥,对其身边的亲兵下令道:“抓住两人,死活不论!” 死活不论,这就是下了绝杀令了! 高宠虽说心怀朝廷,但也不是那种脑子迂腐的人,见事不可为,顺势将錾金枪一抖,怒喝道:“岳翻,找死!” 两个岳翻亲随吆喝着上前,手中长矛照准高宠的战马狠扎过来,哪怕是亲随,既然身在岳家军之中,多少都是上过厮杀战场的精锐,架势拉开不仅极有章法,而且气势腾腾,换成个寻常人来,早就会被吓的趴下不提! 然而面对高宠,这些亲兵就不够看了,大枪轻松一抖,尺多长的枪头左右点动,铛铛两声,就将两根长矛磕飞,紧跟着,枪头又在两人的肩头划过,沉猛的力道,直接就把人给掀的倒飞出去! “一起上!” 高宠这是手下留情了,不管是不是岳翻的亲兵,总归还是岳家军里的一员,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形,高宠不想杀人! 然而高宠念旧不代表岳翻就识趣!虽说岳翻也知道两人不好对付,但谁能想到在高宠面前,他的亲兵竟然毫无战斗力可言!当下,岳翻也是只有硬着头皮上了,他将身边所有的亲兵都派上去,唯独留下了两个,却是另有准备! 这边还在厮杀,那边,在岳翻的示意之下,两个亲兵却是已经蓬起一堆的干草,牲口粪便,拿出了火折子。 “高宠,别说某不给你机会!眼下,就是你唯一的机会!你若是杀了杨再兴,让某拎走他的人头,某就不下令点燃狼烟!” 狼烟! 原来岳翻竟然如此有心计,在出发之际,就带上了引发狼烟之物!一旦让岳翻引燃狼烟,引起了军中那些老太监的注意,哪怕就是岳飞,恐怕都无法阻止那老太监下令大肆搜捕! 到时候,不仅高宠有危险,私放高宠的岳飞,恐怕也会因此而受到牵连!这个岳翻,为了报仇,当真是已经不择手段来的。 “杀!” 高宠本就不会是那种束手就擒的人,此时被岳翻这么一逼,也不再留手,怒喝一声算是知会过杨再兴,随即大枪抖动,一招既出,就有三个岳翻的亲兵,惨叫着了了帐! 一招杀三人,枪尖不见红! 高宠的凶猛,让岳翻强咽了一口唾沫!如今双方已然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高宠用三条人命向岳翻表明了自己的态度,至于说杨再兴,更是喝喝大笑,放手大杀,岳翻带来的这些个亲兵,又能坚持几个回合? 此时此刻,岳翻也没了选择,只能是腮帮子一鼓,沉声下令:“点狼烟!” 第424章 巧谋略,得攀西(中) 狼烟起,四野惊,军鼓躁,剑光寒! 对于这个年代的国家和军队来说,狼烟,那就是战争的讯号! 因为走得匆忙,高宠随便并没有携带弓箭,而此时不管是他还是杨再兴,跟那岳翻的距离,都无法在狼烟被点燃之前,将岳翻,以及那两个负责点狼烟的亲兵干掉! “糟糕了!” 高宠心中微微一抽,暗道不好,如果真是让狼烟被点燃起来,后果就会变得非常麻烦。同样的,杨再兴也是暗暗皱眉,只能是手中长枪频频出击,在身边杀出一片血雾来! “高宠,杨再兴,某看你等如何逃!” 狞笑声中,岳翻抖燃起火折子,将火头凑过去,试图点燃狼烟! “轰!” 就在此时,忽地一声巨响,岳翻眼皮子底下的那堆东西,突然之间炸开来,烟尘弥散,震惊众人不说,更是可怜岳翻,一张原本还算干净的脸,瞬间变成花猫一般,也不知道他此时口感如何,反正爆炸之时,他正咧嘴狞笑,估计没有少吃到这里面的精华! “呸!” “呸呸呸!” 岳翻两眼迷糊,口中连啐个不停,站在他身边的两个亲兵脸色惊恐,抬头左右四顾!与此同时,高宠和杨再兴同样奇怪,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高叔,杨将军,你们快走!” 一个清脆的声音突然响起,原来是岳云来了! “应祥,你.” 难道高宠等人都没有发现岳云的接近,只因为他压根就是一个人,连战马都没有骑!亏的他身强体壮,背上背着两个打铜锤满山跑却不觉得有半点疲倦之感,等等,两个铜锤? 顺着岳云声音来处,高宠定睛一瞧,却只是看见一个铜锤还在,另外一个铜锤——正躺在原本点狼烟的那个地方,那些干柴畜粪原本所在的位置,不是岳云的铜锤又是什么! 等到高宠看清楚这一幕的时候,那岳翻身边的两个亲兵也都看见了,一时间,两人也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但脊背骨都是凉飕飕的发冷——这也就是岳云瞄准火堆了,要是瞄准他们的脑袋,此时怕已经成烂西瓜了吧? 还要跟着岳翻一条路走到底? 很显然,在这两个士兵心中,岳云的份量,可就比岳翻要重太多太多,以至于两人不由自主的横跨几步,跟岳翻拉开距离,随后双膝一软,齐齐向着岳云跪下,耷拉起脑袋,再也不发出半点声音。 “应祥!” 岳翻脸上的畜粪尘土终于被抹开,让他得意“重见光明”,当看清楚面罩寒霜的岳云时,岳翻眼底顿时涌起浓浓的不甘。 虽说心中不甘,但岳翻也知道,自己今日想报仇的心思,该熄了,否则,从来只听岳飞话的岳云,绝对不会给他这个当叔叔的好果子吃! “应祥,这里还是我来处理吧!” 高宠心中暗叹,若来的是牛皋或者是别的什么人,高宠都会立刻扭头就走,然而偏偏是岳云,高宠又何其忍心,让小小年纪的岳云,独自承担这一切呢? “不!高叔,还是让我来!”岳云望向岳翻双眼里,陡然闪过一道寒芒。 发生在岳家军中的事情,很快又传到了刘涚的耳中,此时刘涚才突然反应过来,暗道糟糕。 他赶紧去见高玉娘,同时又派出人去找高进。 “夫君,怎么了?又出什么事了?” 刘涚紧张的神情让高玉娘颇有些不安,在她看来,自己这一方的情况最近并不太好。 虽说吴阶的兵马已经退走了,至于说天使吕颐浩一行,刘涚这方并没有为难他们,但吕颐浩没能完成圣命,原本应该是黯然离开,也不知道吕颐浩这学究发什么神经,竟然后者脸皮留在刘家庄里,死皮赖脸的不走,刘涚倒也不好把事情做绝,就干脆任其留下,只是限定一些地方,不准其进入而已。 “大哥呢,他怎么还没有来?”刘涚眼神扫过高玉娘,嘴皮子动了动,却还没有准备好说。 “他还没来,究竟怎么了?” “是二哥!” 在高玉娘的逼问之下,刘涚也无法再保持沉默,转头看了眼高玉娘,这才开口道。 “二哥?他不是在岳家军.是了,我们怎么就没有想到呢?如今情况如何?”高玉娘脑子一转,脸色顿时也变得难看起来,要说她跟高宠之前的感情,怕是比任何人都要来的深。 “情况不明!我也只是通过咱们的情报渠道,听闻赵构那厮下旨要抓二哥,不过二哥向来警惕,应该不会有事,再说了,岳家军之中,二哥的安全也应该无恙吧。” 说到这里,刘涚心中其实是不敢保证的,只因为他虽崇敬岳飞的为人秉性,然而却无法做到像岳飞那样的执着,要知道,岳飞最终连自己的亲生儿子女婿冤死都能坦然以对,谁就敢保证,他会因为一个高宠,而做出忤逆上意的事情来? 对于刘涚来说,他可以欺骗自己,却是不能随意开口欺骗高玉娘,尤其事关高宠,这种事情他更是不敢。 一时间,两人之间陷入沉默,谁也不开口,是因为谁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刘涚心中其实是有谋划,只待高进来商议之后,立马就开始执行,当然前提是高进没有意见。 高进来的也不迟,毕竟若是寻常的事情,刘涚也不会让吴安邦亲自去请高进。等到高进来了之后,刘涚把事情一说,高进也是脸色骤变,嘴皮子抖了几抖,眼神在刘涚和高玉娘脸上来回扫动,但却一言不发。 很显然,这兄妹两个虽说紧张高宠,但也知道如今该谁来说话。 “我们立刻发动人手,一面收集情报,一面伺机接应二哥,你们看如何?” “行!” “没有意见!” 高进兄妹齐齐点头应和,至于说该怎么执行,其实两人心中都没有底。 “那,谁来负责办理此事呢?要么,我来如何?”高进沉默片刻之后,主动请缨。虽说相比之下,高玉娘的事情好像要少一些,但毕竟是嫁出去的女儿,总不能为了娘家的事情再奔波,况且此事风险也不低,要是高玉娘有个万一,高进可是承担不起这个责任来。 “大哥事务繁多,不能再增加你的负担了。正好前两天张汉回来了,这件事情,我就交给他去办。” 张汉回来这个事情,刘涚如果不说,高进两人竟然都还不知道。此时刘涚突然说起张汉,倒是让两人微微一愣。高进也就罢了,高玉娘对张汉却是很熟悉的,有些抱怨刘涚,竟然隐瞒此事。 “张汉这厮有本事,外出年多的时间,不仅自己回来了,身边还收拢了一批五湖四海的兄弟,我当初交待给他的任务也完成的极好,所以又给了他一个新的任务,只不过这个任务,需要长期保密,所以,他回来的事情,我就没有对外宣传。” “秘密任务?”高玉娘秀眉微微一皱,随即又释然,道:“那我不管了,我只要二哥平平安安的回来!” “放心好了,以二哥的本事,他要想走,谁又能留得住呢!” “刘涚此话有理!三妹啊,你也不要过于紧张,我看你最近好像人都有些瘦了!”高进先是安慰高玉娘,转而又对刘涚道:“刘涚啊,你家二哥的事情,我可就放心交给你了,于公于私,可都不能出问题啊!” “大哥放心,那是自然!” 此时,刘涚心中隐隐还有个想法,只不过当着高进和高玉娘的面,尤其是高玉娘在场,他是决计不会说出口的。 在刘涚看来,岳飞收到圣旨之后,可能有两个反应,要么,就是偷偷安排高宠离开,要么,就是忍痛将高宠交给朝廷,满足他效忠朝廷的执念。 不管是哪一种可能,高宠想要返回巴蜀,都意味着相当大的风险,尤其是第二种情况,很有可能,在没有外人的帮助之下,高宠就永远都回不来了!当然,刘涚也不认为高宠会轻易的被朝廷杀掉,至少在眼下,高宠是一份很重要的筹码,可以用来跟他刘涚谈判! 可刘涚从来就是个不接受谈判的人。而想要永远不接受谈判,就只能是在敌人提出谈判之前,将其筹码横扫掉! “这个事情,暂时不要告诉老爷子吧,他年龄大了,操不得这些心了!”沉默许久的高进,最后忍不住感慨道。 “对,在二哥平安回来之前,无论如何都要保守秘密!”高玉娘顿时附和道。 “放心,我省得!好了,时间宝贵,我现在就要去安排了!”刘涚说完这话,正准备撇下高进兄妹去找隐藏在刘家庄外的张汉,突然,吴安邦拿着一封紧急情报,急匆匆的走了进来。 “二哥那边有消息了?” 看吴安邦张口欲言,刘涚却是抢在前面开口问道。 “不是高将军的消息,而是攀西高原那边.” “攀西高原?”刘涚轻轻一敲脑门,这段时间忙乱了,他自己几乎都完全忽略了那边的事情了。 “快给我看看!” 情报,自然是卢宏那边送来的,内容却是非常的“丰富”。 第425章 巧谋略,得攀西(下) 刘涚原本是想抓紧事情去组织营救高宠,然而突然从攀西高原传来的信息,又让他不得不暂时停下来处理。 从现在的情形来看,当初将卢宏留在攀西高原当真是个错误的决定,这厮的脑子实在是没啥太大的用处,旁的都已经退化了,恐怕就剩下冲杀和吃喝了。 “叫詹木来!” 照理说,攀西高原那边的事情也的确重要,值得刘涚亲自前去,然而眼下高宠出事,哪怕就是暂时失去攀西高原,刘涚也不可能对高宠的事情置之不理,为了两头兼顾,他只能将攀西高原的事情,交给詹木去处理。 而刘涚交待给詹木的原则也很简单:攀西高原现在名义上可以不要,但是要通过租借的方式弄到手! 租借,这可是后世里,帝国主义侵略中国时用的最烂的一个招式,如今,刘涚也实行拿来主义,准备用在段正誉的身上。若是好用的话,将来指不定还能用在外国人身上。 听了刘涚的面授机宜后,詹木心中也是有了底,总之是段正誉求着刘涚的,那么只要刘涚提出的要求不是太打脸,想来段正誉都不会反对。 当然,最紧要的还是火器! 刘涚也没有打算将真正上等的火器都给段正誉,尤其火箭炮和手雷!这两样东西之所以刘涚要坚持保密,实在是因为其技术含量反而是最低的!说来也是奇怪,明明是目前刘家军手中掌握的,威力最大,使用起来也最方便的两种火器,偏偏啊,他就是威力最低,反倒是火枪、火炮这些火器,在这个时代,外人很难仿制了去。 “行,大人,我就按照您的要求去跟段正誉谈!” “对!咱们不急,反正那些矿就藏在地下,谁也偷不去了,迟早都是咱们的!急的是他段正誉,是了,你去的时候,顺便就带上两千火枪兵去,加上一些火器,若是鄯阐府那边的战情发生严重变化时,你也好凭借这支火枪兵,跟段正誉做生意!” “那不行啊!大人,如今巴蜀这边的情况也不轻松!虽说吴阶是走了,但万一赵构那****的真要跟大人您见个真章,两千火枪兵留在您身边,那也是一种保护!” 听刘涚说要他带两千火枪兵,詹木有些急了! 虽说如今刘涚的军队里,火器已经开始批量化生产,但是真正完全依赖于火器作战的队伍并不多,两千火枪兵,几乎是将整个刘家庄里的火器兵种带了一半走,试问,詹木如何不担心? “无妨!” 刘涚摇头道:“我这马上也要离开刘家庄,去找高二哥!如今吴家之人已经搬迁到咱们城中居留,所以吴阶那边不用担心,即便朝廷不下令,吴阶必然也会拼死挡住金兀术南下。” 为了让詹木安心,刘涚开始分析起来。 如今摆在刘家庄眼前的威胁,总计就那么几个。寻常的军队、势力早已经难以撼动刘家庄的存在,这一点,不论是刘涚,还是各方势力的首脑,其实心中都有数。 想当年,区区一个高家庄落在刘涚手中,就能让金兀术铩羽而归,虽说其中有诸多机缘巧合,但始终还是体现出刘涚与众不同的指挥能力。如今的益州府、新都城,其综合实力怕是百倍于当日的高家庄,哪怕就是再来十万大军,也未必能够撼动。 所以将两千火枪兵交给詹木带走,刘涚心中并不担心。要说是别的兵种,尤其是骑弓兵,恐怕刘涚反而会觉得头疼。毕竟使用火枪这种“先进”的兵器,只要是身体健壮之人,只需要三个月不到的时间训练,就能成军,如今最大的限制,反而是火枪的制造速度上。 詹木被刘涚说服了,他忙着去安排前往攀西高原的事情,刘涚也没有闲着,他要做好离开刘家庄的准备。 前往营救高宠,这本身就是一件风险极大的事情。 首先不论岳飞是否放走高宠,既然赵构已经下了圣旨,那如今高宠就跟刘涚一般,已经成了朝廷的头号通缉犯,在南宋朝廷的天下,那是寸步难行。 其次,在刘家庄,或者说在益州府的刘涚,可以无视南宋朝廷通缉犯这个头衔,只因为没有人可能在这些地方危机到他的性命。然而,一旦离开他自己的范围之外呢?说不定,时时刻刻、分分秒秒都有人想要将其抓起来,送去临安领赏吧! 总之,无论是刘涚还是高宠,只要是不在巴蜀境内,那都是危机重重。如今,一个本身已经危机重重人,还要想着去营救另外一个危机重重的人,不得不说,这当真是在冒险。 兴许刘涚不绝得,但他身边人都觉得,这个风险,实在是太高了。 刘涚的动作很快,得力于他惯常的军人作风,所有的工作安排在一天之内全部完成,第二天一大早,天色才刚刚蒙蒙亮,改变装扮的刘涚,带着十来个人,打马飞奔出城,向着长江下游的城市而去! 昨夜里,张汉着人送来了最新的情报:高宠在岳飞的斜指之下,已经从军营里逃脱,如今外宣称是下落不明,但有消息说,高宠带着杨再兴,两人已经进入长江之中,准备逆流而上,返回巴蜀! 这个消息对于刘家庄里的人来说,那是相当的及时和重要!至少大家现在知道了,高宠并没有落在朝廷手中,而且也不是一个人,还有个武艺精湛的杨再兴跟他在一起! 别看只是多出一个人,但刘涚等人都很清楚,就如同当初他带着高玉娘从牛头山一路逃遁回高家庄一样,多一个人,和少一个人,根本就是截然不同的两回事! 说直白点,当身边有个真正信得过的人时,至少有时间安安心心的睡上一觉,不用睡觉的时候都要睁开一只眼睛吧? 所以,高进和高玉娘固然是因为这个消息而松了一口大气,就连刘涚等人,也都因此而制定出更加有效的营救计划来。 顺江而下,或许是个法子。 以高宠的智慧来说,既然就连张汉都能收集到其可能是逆流而上,那么高宠又岂会猜不到,这些风声会被朝廷截获? 如今刘涚要推断的,就是高宠会怎样的取舍? “逆流而上虽然难,但兴许二哥会迎难而上,他的性格就是那样,要么不做,若是要做,总会做的轰轰烈烈!我可以保证,二哥给一定会按照消息里说的那样,逆流而上,咱们先去恭州!” 前面也说过,恭州,就是后世的重庆。 作为长江沿岸的一个重要码头城市,无论是刘涚要去长江中下游,还是高宠要返回巴蜀,都必须要经过恭州。 如今的恭州,乃是处在南宋朝廷的管辖之内。 过去的时候,因为巴蜀这边是有吴阶领导的军队防御,所以南宋朝廷这边对此并不很是上心。虽说恭州所处的地里位置很容易受到来自北方的攻击,但是西面有吴阶,东边是岳飞的岳家军,有这样两支大军镇守,还有韩世忠的兵马作为机动,除开那次经过朝廷默许的金弹子大军南下以外,还真是没有出现过什么险要的军情。 然而此时已经不同了。 当朝廷内部已经将刘涚的势力立为叛乱势力之后,恭州驻防的兵力,就已经开始加强了。 为被朝廷调动到恭州一代驻防的,正是韩世忠率领的队伍。 对此,刘涚心中还是颇感觉有些压力的。毕竟一旦他到达恭州,就有可能要跟一代名将韩世忠正面对抗! 说不上为敌,至少在刘涚心中不会认为自己跟韩世忠、岳飞之流是敌人,顶多也只能算是人民内部矛盾而已,但是,对抗恐怕是难以避免的。 “可惜啊,韩大将军如今却是一个孤家寡人了!” 说起韩世忠,刘涚口中不由得有些唏嘘了。 历史上,韩世忠与其夫人梁红玉的故事,若要说放在国家政治的高度来看,恐怕也就只有当唐初时李靖与红拂女这对夫妻可以比拟。然而,韩世忠却没有李靖的那份福气,他的夫人梁红玉,名气不输红拂女,但寿筵却是远远不如的。 梁红玉此人出生并不高贵,用这个时代的眼光,甚至可以用“低贱”这两个字来形容。事实上,在这个时代,真正出生高贵的女子,又岂会习得一身好武艺?虽说有传梁红玉乃是将门之后,但实际上跟韩世忠相识却是在风尘之中。 那一次,韩世忠乃是客人,梁红玉只是舞姬! 因韩世忠平定方腊,梁红玉神女有心,两人琴瑟和鸣,最终韩世忠感觉梁红玉非同寻常,慷慨解囊为其赎身,并纳其为妾。 而梁红玉为报韩世忠这份知遇之恩,甘愿抛头露面、生死相随。 种种原因之下,梁红玉仅仅活了三十三岁,就英年早逝了。有道是天妒红颜,对于梁红玉来说,她这一生能够遇上韩世忠,已无遗憾。而对于韩世忠来说,伊人早逝,却成其心中永远的疼,甚至导致在梁红玉去世之后,韩世忠性格上的巨变。 即便是当朝皇帝赵构,在梁红玉病逝之后,也是都曾亲口称赞梁红玉,乃是:“智略之优,无愧前史!” 虽说赵构这个皇帝不咋样,但是他对梁红玉一生总结的这八个字,却是千古流传了下去。 “走吧,去恭州!” 出了新都城,刘涚马鞭一举,众人打马而出,直奔恭州而去! 第426章 恭州边,落日圆(上) “南京西浦道,四月熟黄梅。湛湛长江去,冥冥细雨来。” 对于中国人,尤其是向来以中国人自居的汉人来说,长江跟黄河,乃是两条无法回避的,值得永久歌颂的河流。 虽说无论是长江还是黄河,都曾经反反复复带给人类无数的灾难和苦难,但是跟这些灾难和苦难相比,正是因为这两条江河的存在,才有了中国人在这片土地上,祖祖辈辈的生息。 “将军,咱们要的船,终于是租到了!” 一个披头散发的大汉,手中拎着一根长长的棍状物,那棍状物一头还套着个黑漆漆的布套子,错非是他开口说完,还真是很难看出他是谁来。 而他说话的对象,正坐在江边一个简陋的茶肆旁,烂桌子边上,手里端着个茶杯,也不知道他究竟有没有真正在喝茶。 他始终低着头,身边同样放着被黑布包裹的一根长长的器物。 “租到船了么?” 低头喝茶的大汉抬起头来,不是高宠又是谁! “是的!” 高宠端起方桌上的茶壶,抬手给杨再兴倒了一杯茶水,等起喝下之后,才有问道:“稳妥么?” “应该是稳妥的!” 咕噜一口将茶水喝干,杨再兴抹了一把嘴,被乱发遮盖住的一双虎目,却是在说话的同时,左右四顾。 两人已经出逃多日,但至今仍旧没能完全摆脱朝廷官兵的追踪。当日,岳翻拦截两人未成,试图点燃狼烟来通知朝廷派来的老太监出面,硬逼岳飞将两人拿下,殊不料,关键时刻岳云只身出现,飞锤将狼烟砸熄,让岳翻的诡计破败。 “将军,那****真是不应该亲自动手,交给我来动手多好!” 不知怎地,杨再兴此时突然又提起这个话头来了。 “你动手就好?凭什么?那岳翻想要杀的可不仅仅是你,还有我!怎么,我高宠就是那种任人欺凌的角色不成?”说起当日的事情,高宠脸上浮现出一丝淡淡的笑容——虽说他脸上抹着一种杨再兴弄来的树汁,显得蜡黄且瘦,已经不是原本那个翩翩美郎君。 其实那天,高宠也不是真的想要杀了岳翻,尤其是当着岳云的面! 不管怎么说,岳翻都是岳云的长辈,哪怕不是嫡亲叔父。然而高宠没得选择,他懂的什么是人性,更知道,像岳翻这样的人,一旦当日放过他,糟糕的,绝非仅仅只有他高宠和杨再兴! 所以,就在岳云犹豫的那一刹那,高宠手中的虎头錾金枪,几乎是没有给其他人任何思考的时间,就直接向着岳翻的胸膛,狠狠的扎了过去! 其实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岳云,甚至于他手中的大锤都已经提起来了,然而高宠连眼角都没有落在岳云的身上,而最终,岳云也没有迈出阻拦高宠的步伐! 至于说杨再兴,他比高宠更想杀了岳翻,有高宠出手,他心中纵然有些惊讶,但绝对不会出手阻止! 而被当做高宠目标的岳翻,则是受本身能力的限制,直到一股猛烈的杀气侵入肌肤的时候,他才霍然发现自己已经无力挣扎! 他只能是眼睁睁的看着那巴掌宽的枪头,透过自己的胸甲刺入自己的肋骨,冰凉,却又火辣辣的感觉,瞬间充斥了他的整个感官。 岳翻心中必然是不甘心的,他原本以为自己可以胜过这一场,结果却是因为岳云的突然出现,导致如今的局面!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岳翻不想死,他低头望着扎入自己胸膛的枪头,双手不由自主的去抓,他想将其拔出来,好像只要能够吧枪头拔出来,他就不会死一样! 然而他的力量,即便是咩有受伤,也不可能跟高宠相提并论!任凭岳翻双手如何抓挠,高宠单手握住的长枪却是纹丝不动,或许用“蚍蜉撼树”这个成语,最能形容此时岳翻的举动。 “应祥.” 剧痛让岳翻的脑子渐渐的清晰起来,他终于知道,凭自身的力量已经无法挽救自己了,而在场的所有人,恐怕只有跟他有血缘关系的岳云,可能会在这个关键时刻伸手拉他一把。 “你这是.自作孽,不可活!” 听到岳翻的呼喊,岳云脸上闪过一丝挣扎的神色,然而他是个战士,是个将领,他不仅需要衡量轻重缓急,同时一眼也能看出,哪怕就是他此时出手阻止,那岳翻也绝非能够逃得性命——巴掌宽,一尺长的枪头扎进胸膛一半,即便就是神仙出手,恐怕都难以成功了。 “去吧,岳翻,下辈子别做人了!” 高宠此时的眼神终于从岳云脸上扫过,而岳云的表现也让他满意。他不想在这里耽搁太长的时间,一旦被朝廷的人发现,恐怕会给岳飞等人带去意想不到的麻烦。 话音落下,不等那岳翻开口说什么,高宠右手一拧,只听一串骨裂之声,打岳翻的胸膛内部传来,随即就有一蓬心血,喷出足足三尺之远。 “啊!” 即便是岳翻这种究竟阵仗的将领,此时也忍不住发出一声惨叫,同时七窍之中同时喷血,身体一震,脖子猛然就耷拉了下来。 “高叔.你们快走吧!” 岳云的动作也快,就在高宠拧转长枪终结岳翻性命的同时,岳云舞起铜锤,“嘭嘭”两声,将跪在旁边的两个岳翻亲兵脑袋,狠狠的砸了个稀巴烂! “应祥,叔走了!还是那句话,巴蜀,有刘涚有叔在,丢不了!若是有需要,随时来找叔!” 长枪还手,高宠伸出右手在岳云肩膀上拍了拍,摇头叹息。 “将军,船该来了!” 杨再兴的声音,将高宠从回忆之中给拖了出来。 “哦?那走吧!”高宠应声而起,正打算跟杨再兴一并离开,然而一阵马蹄之声却是由远及近,引的高宠本能的转头望去。 遭了,官兵! 远远而来的,正是十来骑朝廷骑兵。这些骑兵多是挎着短弓,腰间系着长刀,身上只是皮甲,却是没有重盔。看这一身打扮,高宠就知道,这些骑兵并不是属于某个大型军团里的精锐骑兵,仅仅是地方上的巡防兵马。 自打圣旨公布,朝廷开始追索高宠之后,南宋朝廷治下各地都接到了消息,不惜一切代价,务必要将高宠捉拿归案!接到命令的地方军队,纷纷行动起来,专门在路口、渡口等地方往返巡逻,检查所有可疑之人。 这些骑兵的行动并非是直冲着高宠和杨再兴二人来的,他们的队形也很稀松,很显然他们只是在执行日常巡逻任务。只是很不幸的是,那个领头的将领,一眼扫过茶肆时,却注意到高宠和杨再兴两人。 要说两人,无论是形体还是气质,都实在是难以在普通人之中隐藏,哪怕他们已经尽量改变了外形,甚至用树汁污了自己的脸面,却仍旧很容易引起别人的注意。 见那领头骑将的眼神扫过来,高宠心中当即叫糟,十几个骑兵自然不会被他们放在心中,可要是一旦打起来,就不知道刚刚杨再兴才租下来的船户,是否还愿意载他们了。 “走!” 高宠一声低呼,跟杨再兴两人转身,不再去看那队骑兵,转身疾走! “将军,方向.” 一开始跟着高宠,杨再兴还没有发觉,走出几步之后,他才发现,高宠此时选的方向,跟船所在的位置,根本就是背道而驰的。 “走!” 对于杨再兴的怀疑,高宠并没有解释,再度发出一声低呼,脚步却是迈的更快了。 “站住,你们两个!” 那骑将其实早就注意到高宠两人,当高宠带着杨再兴转身疾走的时候,这骑将心中也是再三衡量,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呵斥两人! 其实,高宠的名声早就在外,之所以一路行来到现在,两人都还没有真正跟地方兵马交手过。基本上只要不是傻瓜,都不会认为高宠和杨再兴,是两颗可以随意拿捏的如按市值。 也不知道这个骑将此时脑子里是不是进水了,又或者是因为高宠两人化妆的过于成功,让这个骑将误以为两人是高宠、杨再兴的可能性极低,为了功劳,所以才会开口喝止! 在那骑将想来,若两人真是高宠和杨再兴,以两人的名气,怕是会立马转身掉头杀过来。真要是那样的话,那骑将觉得自己人还在马背之上,见势头不妙,完全可以拨转码头就跑! 殊不料,大喝之后那两人并没有回头,反而是做贼心虚般跑的更快,顿时,那自以为聪明的骑将,以为这两人并非是高宠和杨再兴,指不定就是寻常的山匪盗贼之流,若是捉拿了,指不定还能得到一份功劳! 那利欲熏心的骑将,心中只是一念之差,就下了令,“追!若是反抗,格杀勿论!” 打马声起,战马嘶鸣,呵斥声如雷! 十几骑轻骑,在那骑将的率领之下,口中发出吆喝之声,各自拨转马头,向着低头疾走的两人,包围而去! 那骑将,即便心中笃定两人并非是高宠和杨再兴,但仍旧本能的留在了队伍的最后面,这种习惯,让他从军至今,每场战斗下来,却是连一点小伤都没有。 “捉住这两个人,上峰交待的任务,我也能回了。” 脑子里整转着这样的念头,待那骑将再度抬头时,却见那两人,已然走的远了。 第427章 恭州边,落日圆(中) “杀啊!” 兴奋的骑兵们,打马朝着两人背后杀去! 这些天,他们四处搜捕高宠和杨再兴,屁股都被马鞍给磕肿了,心中的窝囊气更不是一星半点,如今终于有了个发泄的借口,而且听头儿的意思,有些生死不论的味道,当真是让那些骑兵心中兴奋。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高宠和杨再兴两人的态度。那种低着头,转身寄走连站下来分辨的勇气都没有,这在骑兵们看来,至少可以说明两点:第一,胆怯,第二,有问题! 符合这两条,那就已经是软柿子,岂有不捏的道理! 只是让骑兵们心中感觉到颇为意外的,就是两人行路的速度,竟然不比战马儿快多少——虽说限于周围的环境,这些骑兵并没有让胯下的战马敞开脚力,但速度比起寻常人跑步,那都已经要快上许多了。 “动手!” 当引着一众骑兵跑到人烟稀少,大石嶙峋的江边时,高宠一个回身,手中的长枪连布套子都不摘,径直一个横扫,就把追在他身后最近的一个骑兵,狠狠的抽下战马! 那骑兵身上并无铠甲,仅仅是单薄的皮甲,反应稍微迟钝便来不及格挡高宠的长枪!事实上,即便他来得及,也没有那个本事,将高宠七成力道的一抽挡下来,结果不外乎就是半死和全死的区别而已! “砰”地一声巨响,那骑兵人还没有落地,就已经是断了气!事发突然,跟在后面的骑兵顿时叫嚷起来,只可惜这些地方巡防骑兵自身的战术素养实在是过于糟糕,竟然慌乱到一时半会儿不知道该怎么办,平白给了高宠和杨再兴两人时间! 高宠动手,即便他不开口下令,那杨再兴必然也会跟上他的举动! 相比于高宠那举重若轻的一抽,早有准备的杨再兴却是一抖长枪,套住枪头的布套子凌空飞起,在河风吹拂之下,那黑漆漆的布套子飘飘扬扬,但终究还是落了地! 就这么一个坠落的时间,几下眨眼的功夫,杨再兴长枪数度出击,连接着将三个骑兵扎死落马,他更是双脚连转,整个如同穿花的蝴蝶,绕过慌乱的官兵,直向着坠在队伍最后放的那个骑将杀过去! 擒贼先擒王! 且不论此时站在朝廷一方,究竟谁才是賊,至少杨再兴的这种想法,从兵法上来说,那是绝对正确的! 只不过他万万没有料到的是,那个骑将,竟然会这般的无耻!正所谓将心比心,杨再兴不论是当山贼还是当官兵,他自己都是带兵的人,但凡是跟兄弟们一起出击,又有哪一次他杨再兴不是冲在最前面,退在最后面? 他以为这个骑将也该如此,殊不料,他实在是高估了对方的底线! 虽说杨再兴杀敌的速度是快,而且他脚下也不慢,但他干掉身边的三个骑兵,终究还是花了点时间。等他想要去追杀那骑将的时候,却见那骑将已然面色惨白的在拼命的拉着战马的缰绳,试图拨转码头,掉头逃跑了! “呔!你这将官!忒无耻!” 杨再兴并不是一个喜欢争口舌之利的人!身为一名猛将,他向来更喜欢用拳头说话! 然而,眼前这个官兵骑将的无耻,实在是让杨再兴忍不住破口大骂,最是让杨再兴感觉憋屈的,就是他以为,自己无论如何都休想撵的上那骑将了!杀不杀那骑将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那骑将一但走脱,必然很快领着重兵返来,到时候即便高宠和他杨再兴都已经登船,必然也难逃脱官兵的追索。 那才真是一件非常非常麻烦的事情! 追,追不上;骂,好像也没有多大的意义!一时间,心中憋到快要内伤的杨再兴,只能是将满腔的不忿,都发泄在身边那些普通骑兵身上! 他全力截杀,气势非常,直杀的那些普通骑兵哭爹喊娘,纷纷落马! 然而,即便杨再兴能够将所有的骑兵统统杀死,也无法解决走了那个骑将的麻烦! 就在杨再兴杀的疯狂,心中却是懊恼不已的时候,突地一声惨叫,从那骑将所在的方向传来! 闻声,杨再兴转头望去,正好看见那骑将,身体失控从战马背上摔落尘埃! 杨再兴眼尖,就在那骑将落马的一瞬间,他还是看见那骑将背心上扎着的一根白羽! 那白羽,分明就是这些骑兵随身携带的普通白羽,只是何以会扎在骑将的背心? 不用说,自然是关键时刻,高宠射出去的! 十几个骑兵,加上那个中箭落马身亡的骑将,跟着高宠和杨再兴而来的那队巡防骑兵,已然是全灭。 杨再兴捡起地上的布套,重新给自己的长枪套上,而直到现在,高宠那虎头錾金枪外面的黑色布袋,都是没有摘下来。 而高宠的手中,还拿捏着一柄断弓! “这地方军队里用的弓,实在是太软!” 掂量着手中的断弓,高宠颇有些意兴阑珊的这么说了一声,随后,就将断弓给扔进江中。 “将军,弓断了,你是怎么射下那骑将的?” 杨再兴倒是颇为好奇,刚刚高宠开弓射箭的那一幕,他并没有看到。 “喏!”高宠手指脚下,却是有两柄几乎一模一样的短弓,“我把两柄弓重起来,才勉强没有拉断!啧,若是用一柄弓,还真不知道能不能一箭了账!” 很显然,之所以让那骑将逃出老远,完全是因为第一张弓被高宠拉断,重新寻弓箭耽搁了,但幸亏最终还是让高宠找到了法子,利用两张弓重叠起来的力量,将其射杀! “还是将军厉害!” 弄清楚缘由,杨再兴不由自主的冲着高宠竖起大拇指,却是只换来高宠嘴角微微一翘,“罢了,不要浪费时间!恐怕我们这边的战斗也会被人看见,走,找船老大去!” 这样的战斗,在高宠和杨再兴的逃亡途中还是第一次发生,但对于两人来说,根本称不上是惊心动魄,甚至可以说是有些平淡,不过两人也相信,在到达巴蜀,回到自己的地盘之前,类似的战斗,必然会经常发生。 无论是官兵的战马,还是他们的装备,高宠和杨再兴都瞧不上。如果说两人决定是走陆路的话,或许还有考虑随手牵走几匹马,只可惜早就决定要走水路,那些官马就显得毫无价值了。 更重要的是,官马都有着明显的标记,很容易被发现。 两人跟官兵之间的战斗,自然是没法保密的。很快,附近的官府和驻军都接到了消息,虽说一开始无法确定残害那队骑兵的匪徒究竟是谁,但是随着调查的深入,高宠和杨再兴两人的身份就自然而然的浮出水面。 在得出两人身份的结论之后,无论是官府首脑还是驻军将领,当时就傻眼了!可不是么,他们作为相对来说更“内地”的军政领导,其实寻常时候根本没有接触真正“战争”的机会。 对于他们来说,高宠、杨再兴这样的人物,根本就是一辈子都不想招惹上的。 可偏偏这世事就这么弄人,不想什么偏偏他就要来什么,摊上这个事儿吧,不上报肯定是不行的,但只要上报,上面必定会要求一追到底,到时候,是追呢,还是不追呢? 好在啊,既然此时有驻军的存在,倒是让当地的官府少担了责任,只是写成一封奏折,往驿站里面一丢,就算是了事。只是可怜那驻军将领,不得不硬着头皮将此事上报,同时整饬兵马,打算循着高宠和杨再兴留下的痕迹,追索两人。 这些事情,高宠和杨再兴根本就不知道,不过就算他们知道了,想必也不会在意的。 乘坐着杨再兴花大价钱找来的一艘行船,两人在江中过了一夜,第二天早上日出的时候,大船已是行进在波涛汹涌的长江之上了。 翻滚的江涛,将大船托起又放下,时不时一个浪头拍来,却是能够将白花花的水珠儿,溅的有半天那么高。 若是朝着东方太阳升起的角度望去,当一蓬水雾顺着江风往下吹拂时,一道或者是数道彩虹就会若隐若现,当真是美轮美奂。 可惜,这些风景,杨再兴是没有福分欣赏了。 这位天不怕、地不怕的猛将,却偏偏是——晕船! 更可怜的是,杨再兴在过去压根就不知道,自己还有晕船这个毛病!直到上了船,而且船开动起来,已经行走到江心的时候,杨再兴才浑身一紧,发现不对劲来! 可惜此时已经太晚了,整整一船的人,还有货物,绝非可能因为杨再兴晕船就停下来。 要知道这可是逆流而上,不可能利用风力或者是桨力,而是完完全全依靠行走在岸边的那些纤夫,一步步的将船只拉着向上走。这笔费用可是不低的,任谁在支付了这样一笔代价之后,都不愿意因为别人,而浪费了时间。 更重要的是,杨再兴他自己也不愿意停船! 万一要是让官兵给围上了,以至于害了高宠的性命,那才真实万死莫赎之罪! 所以哪怕天旋地转、吐的死去活来,杨再兴仍旧咬紧牙关拼命坚持,直到挨过第一天。 眼瞅着一轮落日,扁圆扁圆的放佛是颗鸭蛋黄,挂在西山头上摇摇欲坠,船家才开口宣布,要停船了。 第428章 恭州边,落日圆(下) 当夜间行船靠岸时,杨再兴等不及船身停稳,整个人摇摇晃晃的从船上一跃而起,落地之后连续几个踉跄,终于还是没能稳住,一屁股坐倒在岸边大石之上。他的行为,将船上之人都是吓得不轻。 高宠也不敢耽搁,紧跟着杨再兴跳船而下,至其身边,却正好听到杨再兴自言自语:“娘的,总算是稳妥了!” 两人的行径,自然惹来船上很多人的关注。长年在水上走的船家,自然是见过许多晕船的人,只不过像杨再兴这样一条大汉,竟然也会晕船晕的像是一个小姑娘。 “明日日出之前必须上船哦!” 对于生活在船上的人来说,即便就是一年四季不下船,那也就是寻常的事情,所以是不会离开船只,整夜都守在船上。至于说客人们,船老大当然不会限制,只是要提醒一下,天亮开船之前,必须要回到船上,否则到了时间,开船可是不等人的。 “再兴啊,你究竟能不能坚持,这船,可不是坐一天两天啊!” “将军,你放心好了!咱们去恭州,若是走陆路,必定是麻烦的很,还是走水路妥当,这点苦,末将吃的消!” “都已经离开军营了,你也不要再叫我将军什么的,从咱们离开岳家军那天起,你杨再兴跟我,那就是生死兄弟!不过说起来,好像你才是兄长啊!”高宠半开玩笑的说道。 从年龄上来算,杨再兴的确是要比高宠年长一些,只不过这种事情上,谁也不会去较真年龄,单凭两人的身份来说,杨再兴怎么地也要叫高宠一声“大哥”。 有了这么一重身份之后,两人之间的关系陡然之间好像又拉近了许多。 除开船上之人外,大多数客人还是选择了上岸休息过夜。只因为按照船老大的说法,也就是这一段的航程还能靠岸,真正行走到宽阔的江面上时,恐怕就会有好几日不靠岸的时候,到时候想到岸上过夜都没有机会了。 上岸的人多了,篝火也点燃起来,出门在外人也没那么讲究,三三两两的围着篝火,聊天的,喝酒的,睡觉的,不一而足。 一开始是没人来招惹高宠两个,不过时间长了,该聊的聊的够了,加上人都有好奇之心,还是有人拎着酒瓶子过来,是个中年男人,看上去挺落魄的,浑身上下,就只有他手中拎的那瓶酒,散发出让两人动心的味道。 “两位兄台,看上去不是一般人啊,怎么样,要不要来两口?” 那中年男人一口巴蜀口音,在巴蜀住了多年的高宠自然听的出来,这口音很地道,不是装出来的。 “不要,赶紧走开!” 更深露重,哪怕就是高宠、杨再兴这样的身体素质,仍旧会受到那篝火的诱惑,更不用说,一口火辣辣的烧刀子。只不过如今两人身处险境,定然要谨慎又谨慎。 “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呢?两位兄台,看你们的样子,好像正在逃亡啊?” 高宠不料这中年男人被杨再兴呵斥之后,非但没走,反而过来的更近了。此时再看这中年男人,外形依然猥琐落魄,然而近距离观察其双眼,却分明蕴含着一股机灵劲儿。 外形普通,但头脑机灵,这样的人物,往往是用来充当斥候,或者是细作。加上此人这番言行,高宠一下子就警惕起来。当然,以高宠对自己的信心,他即便怀疑此人的目的,也不至于需要动用兵刃——区区一个人而已,他高宠动手,难道还不能手到擒来? “站住!” 高宠只是冷冷的注视着这中年男人,而杨再兴却再度低喝出声,他已经将右手伸入怀中,捏着一柄刀子——这样的环境之下,不可能使用大枪那种兵刃,事实上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杨再兴也不想在这个时候动手杀人,除非他真不打算坐船了,又或者是将这里客人都杀光,然后挟持船夫开船! 让高宠惊讶的是,在杨再兴的低喝之下,那中年男人身体虽因此而颤抖,但神情却仍旧坚毅。 就在杨再兴忍不住要发作的时候,那中年男人猛然一低头,鞠躬,低声道:“属下张兴,见过高将军,杨将军!” “你认识我?” 等这张兴开口,高宠和杨再兴终于是抑制不住的惊讶起来!只因为张兴口中自称“属下”,那么他该是哪一方面的属下?是岳家军的“属下”,还是刘家军的“属下”? 当然,两人可以确定的是,张兴绝对不可能是朝廷的官兵,只因为这张兴在说出自己身份时,看得出其紧张的程度,更甚高宠和杨再兴两人,也就是说,张兴甚至是比他们两人更担心自己的身份暴露。 “过来说话!” 高宠沉声开口,让那张兴过来坐下,这才等着张兴自我解释。 “属下隶属张汉将军帐下,影子成员,正常情况之下,按规定是不能暴露身份的!这段时间,属下一直奉命在寻找两位将军的行踪,皇天不负有心人,属下今日终于跟两位将军想见了!” “你有何证明?” 杨再兴并不因为张兴的一面之词就相信了他,哪怕事实上两人已经默认了身份,但杨再兴还是要求张兴,出示自己的身份证明。 “两位将军,稍等!”左盼右顾,见没人注意自己后,张兴才小心翼翼的从鞋底里面,掏出一块小巧精致的令牌来! 那令牌,并非是寻常官府军队里使用的铜牌,而且这令牌上面也没有几个特殊的字符,唯一的区别就是,这块令牌的材质,是一种特殊的合金。 虽说高宠已经离开高家庄很长时间了,但始终坚持书信往来,自然也知道刘家庄这些年的发展,尤其是在冶金方面的进步。可以说,张兴将这个刻着他自己名字的令牌拿出来时,高宠就已经相信,这张兴是自己人了。 “收起来吧!” 瞥了一眼之后,高宠相信张兴的身份,随口道:“张汉有什么安排?” “高将军,不是张将军有安排,而是刘大人,他已经亲自赶赴恭州,要接应两位将军了!” “什么!” 听到张兴说的话,哪怕就是高宠,都差点忍不住站了起来! 刘涚如今是何等身份?且不提他在整个刘家势力之中的核心地位,其重要的程度不啻皇帝一般,试问,正常情况之下,皇帝岂会离开禁宫,只是为了去营救一位将领? 更重要的是,如今的刘涚,正被数方势力虎视眈眈,宋、金、吐蕃,甚至于西夏! 而恭州,那绝对是在刘涚的势力范围之外! “怎么,你家大人,已经把恭州拿下了?”杨再兴跟在高宠之后,颇有些兴奋的开口问道。在他看来,定然是因为刘涚派出兵马,将恭州拿下,然后才会在恭州等候他跟高宠两人。 “怎么可能?恭州那边,南宋朝廷增派了不少兵马,两位将军要走水路入巴蜀的消息,早就已经传的漫天飞了!那狗皇帝,不知道派了多少兵马,正在赶赴恭州,甚至连韩世忠的大军,都调过来了!” “啊?韩大元帅的兵马也调动了?大哥,这事儿.” “刘涚太冲动了!”听张兴这样说了之后,暗暗的摇了摇头,若是他早知道赵构会调韩世忠前往巴蜀剿“匪”的话,恐怕他也会慎重考虑,是否要坚持走水路。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那是勇气!但若是没有大虎的本事,却还要向虎山行,那就是傻气! 高宠不是啥子,他不会做那种自投罗网的事情。 可是,当他得知刘涚都已经前往恭州之后,就知道自己不去恭州,怕是不行了! “张兴,刘涚他,可知道韩世忠的动向?” “可不是么!消息才刚刚传到属下这里,虽说也有专门的途径,但是算算时间,刘大人接到消息的时候,怕是人都已经在恭州了!高将军您应该知道,咱们刘大人决定的事情,怕是谁都没法改变的,哪怕就是知道韩世忠会率领大军进驻恭州,为了高将军,刘大人必然也是不会离开的!” “这个刘涚,倒是有情有义!” 张兴说的动容,杨再兴却是听的激动。正所谓士为知己者死,在杨再兴看来,高宠在刘涚心中的份量,那是重的无以复加!若说是两人的亲戚关系,那是断然不会到这般程度的。 “也罢!张兴,既然我们已经知道此事,你也就不用再跟我们前进了!既然韩世忠要进驻恭州,而且我和再兴循水路入巴蜀的事情已然天下皆知,此路风险实在是太大了。” “那怎么行呢!高将军,不瞒你说,能够遇上两位将军,那是天大的功劳,哪怕就是死,属下也要紧紧跟随两位将军!” 这张兴,此时分明就成了一颗牛皮糖,无论高宠怎么说,他都是坚决不松口,非得要跟着两人一道前往恭州,跟刘涚相会。 这事儿高宠也挺无奈的,毕竟张兴是张汉的属下,并非就一定要听他高宠的安排。 “既然如此,那就都休息吧!”高宠点了点头,阖上双眼休息起来。 “张兴啊,你那酒瓶里,可还有酒啊?”杨再兴眯了眯眼睛,舔了舔唇角。 第429章 恭州月,越恭州(上) 岁岁年年花相似,年年岁岁人不同。 对于恭州,刘涚还是熟悉的。不仅是因为他在后世曾经多次来过重庆,这座“新生”的直辖市,即便是穿越之后,他也曾经来过恭州。 那是迎战金弹子,刘涚以三百精锐对十万大军,凭借时机、地形以及手中先进的火器,给予金弹子沉重的打击。那场战斗,不仅堪称经典一战,更重要的是,打出了刘涚军的名声! 正是从那场战斗开始,论天下英雄,谁敢漏过刘涚? 完颜亶不敢、金兀术不敢、赵构不敢,韩世忠,同样也不敢! 对于韩世忠来说,奉召领军,开赴巴蜀,是他这一生最艰难的选择。他曾经以为,刘涚会成为继他、岳鹏举、吴阶之后,新一代的中兴名将,将会成为朝廷的栋梁,谁知道,世事弄人。 在朝廷没有跟金国和谈之前,虽说刘涚跟朝廷已经是“貌合神离”,但至少表面上还能保持着对朝廷的那点敬意,甚至于包括韩世忠在内的很多人,都相信,金国一旦来犯,刘涚必定会竭尽全力的抵抗,也算是为朝廷效力! 然而,金国人在议和当中增加的那个条件,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正是因为那个条件,赵构不得不逼刘涚,而刘涚,也不得不反!历史上,曾经出现过无数次的“不得不反”,只是韩世忠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这个成语,会用在刘涚的身上。 对于刘涚,韩世忠觉得是可惜了。英雄重英雄,在刘涚的心中,韩世忠同样是个英雄。 只不过,道不同,则不相为谋。如今这个让刘涚敬重的英雄,已然成为刘涚的危机,成为高宠的危机。 “韩世忠这个人,心机是有的,他比岳飞更加圆滑,岳飞的谋略主要集中体现在沙场之上,而韩世忠不同,他的谋略,始终贯穿着他的人!” “大人,照你这种说法,那韩世忠此番,会不会只是装模作样呢?” 坐在刘涚身边,接上话头的,正是张汉。 如今的张汉已是刘涚新组建的“影”队负责人,手下之人虽然数量不多,但成分却相当的复杂,三教九流,无所不包。这次来恭州,刘涚最初并不想让张汉出面,既然是已经将张汉提拔为影队的统领,那么就应该让张汉保持神秘。 往日里,但凡是刘涚说的话,张汉都是要遵守的,唯独就是这一次,张汉以刘涚需要影队支持,而目前在外地的影队成员,大多不熟悉刘涚为理由,坚持一定要跟着刘涚来到恭州。 在刘涚看来他是本着为张汉着想,然而最后的事实证明,若是没有张汉统领的那些影队成员的支持,刘涚恐怕刚刚到恭州,身份就会被朝廷的暗探所查,别说是暗中迎接高宠了,搞不好刘涚自己,都需要跑路! 张汉此人的功夫的确不咋地,哪怕就是往日在军伍之中,他都不是以功夫见长。然而,多年的军伍和社会生活,却很是锻炼了张汉其他方面的能力,尤其是长期负责为刘涚收集情报,在刘涚的指点之下,加上自身悟性高,又舍得下功夫努力锤炼自己,经过这些年的磨练,总算是从刘涚身边的众人之中,脱颖而出。 这两年时间里,虽然没有刘涚的直接授意,但张汉还是本能的一路收拢人马。都说乱世出英豪,其实那英豪若是个孤家寡人,怕也难以成器。之所以乱世能够出英豪,那是在于乱世之中,有太多对生活不满,或者是被生活所逼,无法继续生存下来的人,当一个他们以为的英豪出现,能够带给他们一个哪怕就是虚幻的未来时,这些人就甘愿抛头颅、洒热血的跟着这个人走下去! 可以说,正是因为在这样的大环境之下,张汉才能利用自身能力,将诸多对朝廷不满的人收拢起来,然后又根据其擅长技能,要么送去巴蜀成为军人,要么经过层层考验之后,成为影队之中的一员。 而影队的建设,并非完全就是张汉的功劳。 身为后世的穿越者,刘涚当然知道一个情报组织的重要性。过去,刘家军的情报组织完全是一个松散的结果,并没有形成足够密实的网络,刘涚也很少亲自过问,几乎都是交给高玉娘,当高玉娘忙不过来的时候,又是安娜在负责。 虽说原本的这个情报网络并不强大,但刘涚也没有交给外人。而成立影队,则是在刘涚将暗队的框架拉起来之后,脑子里生出来的想法。那时候张汉还没有回到巴蜀,然而刘涚这边却已经开始着手执行了。 当刘涚将身边的影队拉扯起来之后,张汉这厮正好回来,同时也将他在外地的一些工作,汇报给了刘涚。如此一来,刘涚倒是觉得合拍,就干脆将影队的事情,直接交给了成长起来的张汉。 故此,整个影队其实是可以分成两个部分的。 一部分,是刘涚精挑细选出来的,各方面素质不输暗队的精锐成员。而另外一部分成员,则是张汉在行走外地的过程之中,收拢起来的人才。 若是要说这两部分成员孰强孰弱,还真是难分轩轾,正所谓寸有所长,尺有所短,各人有各人的优点,也有自己的弱势。真正让刘涚感觉惊讶的,还是张汉这个人的整合能力。 只是短短的一个月时间,张汉不仅能够镇住刘涚选拔出来的那些精锐,更能通过自身的能力,让这些人与分散在巴蜀之外的那些影队成员之间,进行很好的合作,一般人那是绝对没有这个水平的。 如此一来,张汉的份量自然而然的就重了起来,刘涚也才放心的将影队交给了他。 有了影队的统领权之后,张汉行事就变得更加严谨,有些时候也会出现跟吴安邦同样的毛病——涉及到刘涚性命安全的时候,也就成了个榆木脑袋,铁锤都敲不开! 就像这次来恭州,刘涚吹胡子瞪眼,对张汉也没用,穿着一身仆佣的衣裳,打扮如同寻常家庭下人一般的张汉,几乎一天十二个时辰,都待在刘涚的身边,撵都是撵不走的。 “大人,甭管那韩世忠心中是怎么想,属下敢保证,只要大人的身份曝露,哪怕韩世忠不乐意,也会毫不迟疑的派兵将大人给抓起来,大人以为然否?”张汉的这句话,其实充分说明了韩世忠这个人的心态。 虽说他有自己的想法,但是在明面上,韩世忠是绝对不会选择得罪朝廷,得罪皇上,只要是皇命,朝廷下的旨意,韩世忠也会不打折扣的执行,这,其实就是韩世忠的生存之道。 当张汉跟刘涚在讨论这些情报的时候,身为刘涚保安头子的吴安邦,却是一声不吭的坐在旁边,打磨着其手中的火铳! 如今,吴安邦已经记不清楚这是第几次更换这种火铳了,而此时捏在吴安邦手中那个黑乎乎的家伙,若是让后世的人看见,必然会惊呼——手枪,转轮手枪! 是的,转轮手枪! 这又是刘涚的一大发明!当然,这“发明”二字是要打上引号的。刘涚对后世的各种火器都极其了解,但限于这个时代各方面的发展水平,刘涚只能尽量去挑选科技水平最低的实用型武器,交给研究所研究,并且生产。 别小看了经常出现在后世香港警匪片之中,威力最小的点三八,其实这种手枪的结构,却是最合适刘涚所在的这个时代,甚至于在经过改良之后,根本不需要研究出子弹这种东西,就能充分的发挥转轮的作用,让原本一次只能发射一两发子弹的火枪,变成可以连续发射六发子弹,然后才需要装弹的新式火器。 这种全新的武器,当然也只有像吴安邦这种刘涚身边的重要人物,才能才测试合格之后,第一时间拿到。 虽说吴安邦也是一个习武之人,但因为其身份和职责,使其早已经磨灭了那种武人所谓的“骄傲”,抛弃那些不必要的东西之后,所剩下的,就只有为了达成目标而不择手段的心! 什么武器更强,更好用,更能保证刘涚的安全让吴安邦等人更好的完成任务,吴安邦就会选择什么样的武器,并且会努力在最短的时间内,熟悉并适应这种武器! 吴安邦的这个特点,也是最是值得欣赏。 其实张汉对吴安邦手中把玩的那个玩意儿也是很好奇,只不过刘涚没有开口,他是绝对不会主动提出来的。 谈着谈着,话题在不由自主之间,还是开始向吴安邦手中的新式火枪倾斜,刘涚是个极其敏感的人,自然看出了张汉的意思。 “怎么,喜欢那个东西?” 因为是刘涚主动提出来的,张汉倒也没有掩饰,眼巴巴的看了那转轮短火铳一眼后,咽了一口唾沫,道:“大人,你也知道,属下是文不成,武不就,吴兄弟手里的那个东西,看上去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张汉的话,引来刘涚一阵笑,“什么叫看上去好像很厉害的样子?本来就很厉害好不?这可是本人亲自发明的,霹雳风火轮啊!” “啊?大人,您这个名字,起的真是太有水平了!” 第430章 恭州月,越恭州(中) “大人,这不是叫火铳么?” 终于,吴安邦开口了。很显然,刚刚刘涚和张汉在说什么,吴安邦根本就没有听见,直到刚刚张汉口称“吴兄弟”三个字,恐怕才是触动了吴安邦的听觉神经,让他从自己的世界之中清醒过来。 “火铳,只是个概括的说法而已.算了,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张汉啊,等到咱们把二哥接回去之后,我会安排,给影队配发一批火器,其中自然会有这种先进的霹雳风火轮!” 听到刘涚的承诺,张汉赶紧站起来,向刘涚道谢。刘涚挥手示意张汉重新落座,道:“按照目前掌握的情报,韩世忠的军队,啥时候能够到恭州?咱们就不能赶在韩世忠的大军到来之前,先离开恭州么?” “大人,韩世忠的前锋部队,恐怕三两天的功夫,就能到恭州了!若是大人同意的话,属下自然是希望大人能够返回巴蜀,只有在益州城里,才能保证大人百分之一百的安全啊!” “在哪里我都会保证大人百分之百的安全,除非是我死了!”收起霹雳风火轮,吴安邦接上张汉的话说道。 “吴兄弟的衷心,我自然是不会怀疑的,可怕就怕,吴兄弟战死了,大人也未必安全,双拳难敌四手,况且我们要面对的,可是大名鼎鼎的韩世忠,韩大将军啊!”张汉自从成为影队统领之后,在事关他的专业范围内,那性子,倔的跟吴安邦几乎没有区别! 眼瞅着两人就要吵起来,刘涚赶紧摆手,阻止两人道:“都别吵!怕声音传不出去是吧?这种事情有啥好争论的!张汉啊,你也别做梦了,除非是等到二哥,否则我绝对不会就这样回去!好歹那也是我舅子,你让我空着手回去,怎么向老婆交代?” 大多数时候,刘涚并没有那种高高在上的架子,毕竟他反复的强调过了,他现在不会做皇帝,将来也不会做皇帝! “不吵,不吵!大人啊,依属下看来,恭州已经是极限了,无论如何都不能再前进了!这世上,可没有真正不透风的墙!虽说大人您离开新都城,那是秘密行动,可属下敢保证,用不了几天的功夫,满世界都会知道。到那个时候,益州城一带,必然会被朝廷的兵马所封锁!如若咱们不能赶在朝廷封锁之前返回新都城,事情就会变得很麻烦!” 张汉这话绝非是在危言耸听,即便就是有暗队和影队的存在,正如张汉所说的那样,也不可能保证刘涚不在新都城的消息不走漏,毕竟刘涚是新都城的主子,只要在他惯常出现的地方有三五天看不见他的人,朝廷必然就会判断出,刘涚已经为了高宠,而离开了新都城! 到时候,韩世忠的大军正好赶到,朝廷一声令下,巴蜀周边的军队必然会配合韩世忠,将益州城包围的跟铁桶一般,让刘涚和高宠无法返回巴蜀!那才真是一石二鸟了,没有益州的刘涚,和没有了刘涚的益州,在朝廷看来,都很好解决了! 这就是张汉坚持不让刘涚继续前进,走到恭州,就决计不能再外前面走的原因所在了。 哪怕刚刚还在跟张汉抬杠,但说道这个,吴安邦还是坚定不移的站在张汉这边,他更希望现在就找到高宠,然后一起返回益州去。 “好吧!” 刘涚也不是那种任性的人。从各方面来考虑,张汉说的都没错。事实上即便刘涚不到恭州来找高宠,高宠,甚至是包括高玉娘等人,同样是能够理解和体谅的,只是刘涚过不了自己那一关而已。 如今,朝廷既然已经调动韩世忠的大军,即将进驻恭州,留给刘涚的时间,也不多了。 夜深了,刘涚却是没有半点睡意,在吴安邦和张汉两人的陪同之下,走出房间,到院子里散步。也就是只有在这朦胧的月光之下,张汉两人才会同意刘涚以本来面目出现,毕竟此时周遭的居民差不多都已经入眠,想来几乎不会有人会注意到这个普普通通的院子。 皎洁的月光洒落在地面,将四周都蒙上一层淡黄色的光芒,刘涚走出几步,却是情不自禁的抬起头来,望着夜空之中的那轮明月。 重庆山城,跟成都平原的气候迥异,加上这个没有工业污染的时代,那月亮,又大,又圆,又黄,又亮,仅凭肉眼,都能看见月盘之中,那影影绰绰的阴影,似树,似人,又似山。 难怪古人总会去幻想,月亮之上有宫,宫中有佳人,佳人抱玉兔,玉兔往月桂。朦胧,总会带给人无穷无尽的幻想。 “大人,还是进去吧,入秋了,露重!” 吴安邦竭力压低的声音,打断了刘涚的思绪,其实刘涚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刚刚在想什么,也许是在回忆后世,也许是在想新都城里的老婆孩子,也许是在思考麾下势力将来的出路,也许是.有时候人的精神就是这么的恍惚,明明是想了什么,但一转眼却又忘了,根本不记得想了什么,如同展翅即过的鸿雁,又似一开即收的昙花,留给人的,只有袅袅语音、淡淡暗香。 脚步声,将刘涚即将出口的话给堵住。深夜之中,脚踏石板的声音是如此清晰,哪怕可以听出脚步声的主人其实已经是竭力的控制着,仍及无法阻止声音的传播。 “大人,进屋!” 吴安邦侧身将刘涚拦住,而张汉则是径直去向院门,更有两个黑色的身影,突然之间在院门两侧,冒了出来。 敲门声起,循着一种只有张汉才能听懂的节奏。这节奏一过,张汉脸上的紧张消失了一半,他转过头来对刘涚说道:“大人还是先进去,来的是自己人!” 哪怕有暗号,张汉也没有大意,等到刘涚转身进去之后,他才小心的将门开了一条缝。 门缝里透出一条苦瓜脸来,褐黄的皮肤,满是皱纹。 这张脸,就是劳苦大众的脸,就是大街上最寻常的脸。然而张汉却不会忘记这张脸,因为这张脸的主人,乃是影队在恭州城里的负责人。此人叫金宝,名字归起,但却是恭州城里有名的乞丐,之所以有名,是因为他不是个普通的乞丐,而是个——乞丐头子! 这个时代究竟有没有丐帮刘涚不知道,但张汉却可以肯定,这恭州城里是没有丐帮的,如果一定要说有的话,那么金宝,就应该是当之无愧的帮主——整个恭州里的乞丐,都得听金宝的。 确定没人跟踪,也没有人注意之后,张汉才轻轻拉开半片门,放金宝进来。 “有情报?” “是的!” “进去说!” 张汉向矗立在大门两侧的黑影点点头,带着金宝,穿过院子,走进了偏房。 倒不是说金宝还没有资格去见刘涚,只是张汉觉得暂时没有必要去惊动,有什么事情,他先了解了之后再说。 金宝这个人不仅仅面相苦楚,更是骨瘦如柴,走起路来,像是一阵风都能将其吹到天上去,而且身体隐隐还有一股味儿散发出来,说不清是臭还是嗖,总之是那种乞丐身上常见的味道,一闻之下就会让人感觉到非常的不舒服。 正是这样的打扮,还有这一身的臭味,得意掩护金宝,可以在朝廷官兵的眼皮子地下,做很多事情。也亏的张汉能够跟金宝,在门窗紧闭的房间里,一谈就是半顿饭的功夫。 谈完事情之后的金宝,却又被张汉给引着,走另外一道门离开了。 “大人,睡下了么?” 送走金宝的张汉,重新来到刘涚的门口,低声问着。 张汉的话音才落,门扉嘎吱一声就开了,露出吴安邦那张没有表情的脸。同时刘涚的声音也从房间里传出来,“等着你的消息呢,怎么睡的着!” 刘涚当然很希望金宝带来的是好消息,然而当张汉走进被油灯照亮的房间时,脸上的神色,却已经让刘涚感到失望了。 “大人,高将军有消息了!” “说!” 刘涚感觉自己眼皮子抽搐了一下,哪怕是久经考验,此时胸腔里的心脏,还是控制不住的跳快了几分。 “高将军和杨将军曾经在宜昌码头出现过,跟当地驻军的一支巡防队伍发生交战,朝廷的十八骑全灭,随后,两人不见了踪迹!朝廷方面判断,高将军和杨将军两人应该是乘船逆流而上,跟最初的传闻相同,但是因为两人将军的战斗力过于惊人,故而朝廷方面打算,增加兵马,去上游拦截!” “踪迹已经暴露了么?” 虽说刘涚等人早就判断,高宠和杨再兴两人必然无法一直隐匿行踪,但却万万没有想到,会暴露的这么早。 “还有什么,一并说了!” 张汉跟金宝聊了那么久,不可能只说这么一点消息。 “大人,另外,因为两位将军的行踪暴露,皇上降旨,责难了岳元帅,不仅降了岳元帅的官,还罚俸,并且要求岳元帅派出兵马,协同捉拿两位将军!” “这个赵构,当真不是个东西!唉,没想到,岳元帅这次,竟然会为二哥做出如此牺牲,将来这份人情,可当真是不好还啊!”刘涚随口叹息一声,又两眼灼灼的盯着张汉,他感觉,张汉的话还没有说完。 “最后一个消息,是韩世忠大军的动向,大人,此事,相当不妙啊!” 第431章 恭州月,越恭州(下) 韩世忠,来的太快了! 金宝消息的来源,张汉从不曾怀疑过。不仅因为在这乱世之中,只要是有人活动的地方就会有乞丐,更重要的是,金宝还有个过命的兄弟,就在那恭州衙门里当差。只是金宝的这个兄弟,并不知道金宝早已经是“身在曹营心在汉”。 当初张汉也曾经想过,将金宝的这个兄弟拉到自己的阵营之中。然而在了解此人的心性之后,张汉最终还是决定作罢! “韩世忠,他真是存了心要将和我和二哥一并抓获么?” 韩世忠大军加快速度来临的消息,让刘涚陷入了片刻的沉寂。若是韩世忠来的太快,必然会给刘涚的行动带来极大的不便,甚至于会让大家陷入深深的危机之中。 为了高宠,刘涚可以将自己的性命豁出去,但是他不能不考虑他身边的这些人,张汉,吴安邦,还有那些亲兵营、暗战队里挑选出来的十多个精英,以及追随张汉的金宝等人! “张汉,如果韩世忠的大军真的会在三天时间内进驻恭州城,有什么地方,比这里更安全,更便于我们的活动?” 如今眼下这个落脚的地方,是金宝提供的。虽说他是个乞丐,但谁又规定乞丐就不能有自己的房子呢?刘涚对此倒是毫不意外,在后世,那些乞丐们,别说是房子,车子、票子、儿子、老婆子,但凡是人该有的,乞丐也不会缺。再说了,金宝,人家只是表面上看上去是个乞丐,仅此而已。 若是寻常时期,这个地方其实也的确是够用了,然而一旦韩世忠大军进驻,整个恭州城的态势就会发生变化,到那个时候,满大街都有可能是韩世忠麾下的兵马,刘涚等人的行踪,恐怕一不留神就会暴露了。 所以,寻找一个更安全,更方便的地方,是亟待解决的问题。 刘涚这么突然一问,倒是将张汉给难住了,哪怕他是影队统领,也不代表他能马上变出这么一个地方来。 “大人,这事儿我回头就去落实.” “谁?” “铿铿!” 房间里,刘涚和张汉还在说话,吴安邦仍旧站在门边假寐,院子里却突然传出呵斥的声音。 “有外人来了?” 刘涚跟张汉对视一眼,紧跟着,刘涚几乎是本能的,一口将桌面上的油灯给吹灭了! 眼前瞬间黑了,这是人眼从光明突然进入黑暗的正常反应,寻常人或许需要那么几秒钟的时间来适应,但是对于久经训练,穿越之后体质又因为毒蛟而发生改变的刘涚来说,这种适应只是零点零几秒的事情。 即便是有人登门,隐藏在院子里的暗战队成员也是压低声音呵斥,以免惊动了周围的居民。刘涚耳力过人,除了呵斥声之外,他还听见兵刃出鞘的声音,然而院子之外,却是半点声息全无。 “出去看看!” 院子里没有了动静,刘涚却不想一直留在屋子里,不论张汉和吴安邦是如何看他,在刘涚的心中,他始终还是名军人,是个战士!哪有临阵退缩的战士? “轰!” 当刘涚拔出时刻不离身的三棱刺,推开房门走进院落时,院子的大门,却是在巨大的声响之中,爆裂了! 不是被炸裂,那声音,是厚实的门板承受不住巨大的压力,陡然崩溃的声音! 这种声音,寻常时候难得一听,外行或许听不出这声音背后所蕴含的意义,而今的刘涚,在武学一道上,即便不是大师,但至少也算是行家里手,眉头一抖,暗道来者不善! 能够营造出如此声势之人,显然已经不是寻常的亲卫和张汉、吴安邦之流可以抵挡的,哪怕就是吴安邦手中有霹雳风火轮,但同样很难给来人造成威胁,反倒是在混战之中,容易为对方所乘! “安邦,带着他们退下,来的是高手!” “高手也快不过火铳!” 很显然,吴安邦在这种时候,是绝对不会服从刘涚命令的,除非是——刘涚真的火了! “外面来的,是哪里的朋友?” 刘涚一面狠狠的瞪着吴安邦,不让吴安邦出去,一面略微提高音量,问道。 “嘭嘭!” 回应刘涚的,是两声闷响! 刘涚心中一疼,他知道自己又少了两个好兄弟! “安邦,带张汉走,这是命令!” 此时,刘涚顾不上替张汉隐藏身份,不仅开口怒吼吴安邦,更是一脚狠狠的向着吴安邦踹了过去。 吴安邦还想说什么,却是被张汉一把给扯住了。此时张汉的反应却是比吴安邦要睿智一些,他急促的说道:“安邦,我们先退,来的不是官兵,而是仇家!” 不愧是在江湖上混老的,对事情的判断就是不同,更快也更准确。 一声响亮的佛号,在院子里响起,随后,露出个光头来。 “普风!” 一脚跨入院中,皎洁的月光之下,矗立在院子中央,那个身披袈裟的老和尚,不是普风又是谁? 刘涚心中暗暗吃惊,他怎么也没有想到,普风竟然会出现在这里,照理说,他贵为金国的国师,根本不应该只身出现在南宋朝廷的腹地。 “正是!” 两人之间也是有很长一段时间没见面了。此时出现在刘涚面前的普风,比刘涚印象之中的那个老和尚,更显苍老了些,眉毛胡须已经彻底的白了,就连脸上的皱纹,好像也更多更深了。 唯有那双眼睛,竟然一如既往的澄清如镜,这不仅仅是武学修为高深的表现,同时也是一个人精神修炼到极深处的证据。 “你是来抓我的?” 刘涚眼神扫过破裂的大门,在门的两边地上,还躺着两条身影,凭刘涚的感官,那两个暗队里挑选出来的精锐,已然是没了生命体征——这普风,下手好快,好狠! “既然你已经知道了,就别反抗,老实跟我走,不然,我会杀光你身边的人!” “怎么,你就那么有信心?” “哼!若是清虚那个老道在,我是不敢夸口。可惜啊,你现在身边连王重阳那个小道士都不在,难不成,还能挡的住我?” 对于普风的“轻视”,刘涚并没有打算反驳。从根子上来说,他不是个正儿八经的江湖中人,他是个军人,首先用的是兵法。 兵法有云,“兵不厌诈”、“示敌以弱”,既然普风是这样看的,刘涚也犯不着去纠正,他只是冷冷一笑,道:“国师大人,你就不担心自己的行踪暴露了?是,我刘涚见不得光,难不成你堂堂一个金国国师,就见得光了?” “刘涚啊刘涚,你怎么还不明白,如今你们南宋的皇帝都已经自去帝号,当了我大金的儿皇帝,就算我的身份曝露了又如何?难不成你们的皇帝还敢害了我的性命?怕是只有恭恭敬敬的将我请上座吧!” 普风的话,让刘涚心情黯然! 只因为普风说的一点都没错,如今两国正在蜜月期间,以赵构的性格,是绝对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去得罪金国的。只不过刘涚也相信,普风说这个话的时候,其心中也不是十分的笃定,否则,也不会是一个人半夜三更的找上门来。 而就在刘涚跟普风说话的时候,屋子里,张汉已经拉着吴安邦,躲在一处窗户之下,一面偷看外面的情形,一面低声说话。 “张汉,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安邦,此话怎讲?” “你不是说,这个地方很安全么,普风这老秃驴,怎么会找来的?” “我可以用人头担保,绝对不会是金宝出了问题,唉,不过也有可能问题是出在金宝身上!” 张汉心中微微一默,遍想到了一种可能:以金宝,包括其他影队成员的能力来说,做到不让普通人或者是普通军队的跟踪是没有问题,然而像普风老和尚这样的角色,又岂能包含在“普通”二字之中? 但这样解释,却也是不能让张汉推卸自己的责任,至少说明了,他张汉在考虑问题的时候,还不够全面,不够周详。 “此事是我错了!安邦兄弟,你先带其他人撤退吧!周围有我们影队的人,他们会安排你们去更安全的地方,这里交给我了!” “交给你?” 吴安邦冷冷一笑,今日普风的突然出现,已然将张汉往日留在他心中的好印象,统统都给破坏了,自然也不会有什么好脸色,“你凭什么?” “凭我一条命!安邦你放心好了,我影队,也不是没有杀手锏!” “要走你自己走,我是绝对不会先大人离去的!这普风老和尚若是输给大人也就罢了,他若是胜了..” 吴安邦一面说话,手中却是一面将那转轮火铳给掏了出来。曾经反复练习射击过的他,自然知道这六连发的火铳,在近距离内能够造成多么恐怖的杀伤力!之所以到现在吴安邦都还没有用上,只是因为普风的到来还没有引起更大的动静,可若是一旦开枪,恐怕就会将全城的兵马都引来,到时候,情况兴许会变得更加糟糕! 张汉闻言,瞥了眼吴安邦手里的火铳,却是不由自主的摇了摇头,“安邦,咱们还是随机应变吧,快看,大人他们要动手了!” 第432章 月光光,秃瓢上(上) “普风,你想让我束手就擒,那是痴心妄想!既然你要战,那就来吧!” 深吸一口气,刘涚迅速的调整自己身体状态,表面上看好像他只是平静而缓慢的迈着小碎步走向普风,但其实他在衣服遮盖下的身体各处,却是都在以极高的频率,颤抖着。 这种颤抖并非是常人那种恐惧心理导致的,这是一种热身举动,只不过刘涚这种热身的层次,早已经超越了普通人理解的范畴。 肌肉的高频率颤抖,不仅可以让自己升温,同时也会带动骨骼、经络、经脉不住的升温,软化,进入战斗状态。这是一种高效、迅速的热身方式,比起那种需要大幅度活动身体各个部位的健身操,实在是高明的太多了。 当然,这种方式也不是刘涚发明,独有的。事实上,修炼武学到相当层次的人,都会这门招数,包括那普风。会,自然也就懂。 四道眼神在空中相撞,仿若是溅射出漫天的电光! “年轻人,初生牛犊不怕虎是好的,只不过不怕虎的牛犊,其下场都是被老虎给吃了!刘涚,不要说老衲欺负你,给你出手三招的机会!”普风声音冷淡,身形稳固,眼光将刘涚浑身笼罩。 “哼,好,我也不矫情,看招!” 刘涚出手了!他可不会在乎什么脸面、颜面,他只要结果! 一拳击出,刘涚并没有留手,他甚至没有必要实招,既然普风有心托大,他就成全他!之所以没有一出招就使用三棱刺,那是因为刘涚知道,以他现在的功力,想要对普风一击致命,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三棱刺这样的杀招,必须要留到最关键的时候! 拳出,无风。 只有一个拳头,像是没有丝毫阻力般穿过了两人的空间,从刘涚的面前,出现在普风的面前! “啪!” 刘涚感觉拳面被阻,一股软绵绵的力道,将刘涚蕴含在拳头里的力量,完全的化解,同时还有一股阴劲,从拳面相接的地方,使劲儿往刘涚的骨头里面钻。 若是让那阴劲钻进骨头,可是不得了!刘涚自然不会让普风的诡计得逞,心中也是嗤笑普风,口中说要让自己三招,结果呢,一上来就使阴招! 这种阴招,外人是看不出端倪的,只有身处其中的人,才能体会! “开!” 旧力将尽的同时,刘涚浑身一震,从地面而起的一股力道,循着身体骨骼,再次汇集到右肩处,紧跟着冲击向拳头,猛然之间再度一声爆响,顿时,普风那平静如水的面容,微微一变。 “二重力?有点意思!” 一拳就是一拳,哪怕就是后世专业的拳击手,一拳也不可能打出两股力道来!普风之所以惊讶,就是因为刘涚的这一拳,分明是已经超越了庸手,低层次的境界! “哼!” 就在普风震惊的时候,刘涚却是一声冷哼,胸腹之间气息流转,从丹田之中再度勃发出一股劲道来! 这劲道,跟刚刚刘涚借震地而起的却是迥异。如果从力道的属性来说,震地而起的力道,暴躁而粗狂,可以归为阳劲、明劲之中,震动胳膊拳头,能够引发空气的共鸣,发出声音。 然而,这从丹田之中引发出来的力道,却是难以觉察,非是通过骨骼,仅仅是依靠经脉传递力量,只有当力量循着经脉冲击到拳头上时,才会陡然的引爆力量,从经脉之中冲出,击向普风的手掌! “嘭!” 这次撞击发出的声音,跟前面两次分明不同,那闷闷的感觉,就如同是坏了肚子的人,放了个闷屁一般。 “三重?” 刘涚这一重力量的冲击之大,就连普风都无法再站稳脚跟,迎击拳头的手臂波浪式的震动也都无法化解那力道,身体不由自主的后退三步,才堪堪将其化解! 别看普风只是退后了三步,对于他来说,这个世界上能够一拳逼退他三步的人,实在是寥寥无几! 寻常人,一拳有数十斤,上百斤的力量已经不得了,习练过武艺的人,兴许能够达到一两百斤,高手,四五百斤。 若仅仅是这样的程度,别说是让普风退后一步,恐怕连普风的眉毛都无法掀动!在普风的预计之中,刘涚的一拳能有千斤之力已然是极限,殊不料,结果会是这样! “怎地,这才第一招,国师大人你就接不下了?” 看见普风皱眉退后,刘涚口中讥讽的同时,却也不会给普风喘息的机会,垫步上前,左脚为轴,右脚狠狠的抽了出去! 那绷直的右腿,在这一刻仿若是化作一面天神手中的巨斧,明明是腿,却能够掀起一股兵刃特有的寒风,刺人肌肤,凛人心神! 这一腿,快,快到极限!快到了普风根本没有时间考虑或者是做出别的反应,他唯有两个选择,要么退闪,要么格挡! 若是选择退闪,普风觉得自己面子上过不去,他刚刚退的三步,感觉已经是极其丢脸,若是再退,堂堂金国国师的脸面,该往哪里搁? 所以普风选择了格挡!刘涚这一腿虽然威猛,但是普风自觉应该能够格挡的下来。 普风这样的反应,其实早就被刘涚给预料到了,当普风微微侧身抬手的时候,刘涚身体里的力道,却是在瞬间发生了转换,如同日月交替、阴阳轮换一般,原本凝聚在右脚里的那些力道,一下子转移到左脚上。 当看似凶猛的右脚即将跟普风的胳臂接触的时候,刘涚落在地面的左脚,已然微微踮起,汇拢起来的力道猛然一个冲击,竟然将刘涚的整个身体,抬举起来! 此时,刘涚的右脚已经跟普风的胳膊撞在一处,正好接着普风胳膊上的力量,腰部再发力,将自己凌空而起的身体,巧妙的打横,左脚尖绷直,如同一条毒龙,钻向那普风胸膛! 一个胳膊挡住刘涚右脚的普风,此时能够只能借助仅剩的另外一条胳膊,刘涚的突然变招,顿时让普风颇有些应接不暇,虽说右臂及时收拢准备格挡! 照理说,此时刘涚应该变招,否则就会陷入跟普风比拼功力的境地。在普风看来,一段时间不见,刘涚的功夫的确是精进了,但要比功力深厚,又岂是他普风的对手呢? 所以普风都已经准备好迎接刘涚的变招,他心中那是认定刘涚,绝不会跟自己硬碰硬。 要论习武时间的长短,刘涚的确无法跟普风相提并论,然而并不是说时间长,功夫一定就高,哪怕从某个角度来说,普风已然是武学方面的天才,可天才之上,还有怪才、奇才,甚至于有些人,压根就不是在同一条起跑线上! “我让你挡!” 刘涚身悬半空之时,通过普风的反应,也是将普风的意图给判断出来,不过他却没有打算真的变招,反而是放松身体,全身上下的劲力,都集中在了左脚尖上! 他打算把自己的左脚尖,变成突破口,务必要通过这样的一脚,带给普风无法化解的伤害! “嘶!” 在刘涚全身劲力汇集的那一瞬间,空气之中隐隐然有个声音在震颤,那是因为刘涚的左脚尖,在承受巨大的劲力时,发出的声音! 听到这个声音,普风的脸,再度色变! 意外! 刘涚的选择,大出普风的意料之外!此时普风再想要做点什么准备,却都已经晚了,就在那“嘶”地一声响起的同时,普风的右臂,已然跟刘涚的左脚尖,撞做了一处! 两者的相撞,却是异常诡异地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这一段说起来很长,但其实只是发生在眨眼间的功夫里,哪怕就是张汉等藏在窗户之下窥视的人,一双肉眼也是无法分辨两人的动作,只有当此时,当刘涚的左脚尖点上普风的胸膛,而普风则是用自己的右臂抵挡的这个瞬间,两人的动作才有那么一瞬的停滞! 这个停滞,让张汉等人的眼神终于能够捕捉,而刘涚和普风两人此时的姿势,也深深的刻入了张汉等人的脑海之中! “嗡!” 普风的左臂,在这一瞬间急速的震颤起来,连带着,好像整条胳膊也开始震荡! 其实这种震荡并不会发出声音,然而却让张汉等人感觉,好像是听到了声音,只因为一转眼之后,普风整个人,都开始跟着胳膊的频率,震荡起来,好像是那平静湖面上,被石头砸出来的涟漪! 这是普风在竭尽全力的化解受到的冲击,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刘涚的一脚之力,达到了如此夸张的程度! 事实上,此时普风感觉自己的右臂好像已经不属于自己了,他甚至已经感觉不到右手小臂,跟刘涚脚尖接触的那一段的存在! 过于强大的冲击力,瞬间产生的巨疼,让普风的大脑,保护性的放弃了这段胳膊的神经知觉,否则,普风一定会疼的叫出来! 但仅仅是失去知觉还没有完!没有知觉的小臂,除了挡住刘涚脚尖的冲击之外,已然失去了其他用处!不能完全控制的小臂,只能是被刘涚的脚尖顶着,重重的贴上了普风的胸膛! 第433章 月光光,秃瓢上(中) 普风本身就不是个浑身长满青蛙腿的肌肉男,那胳膊一贴上胸膛,当即就压缩肌肤,给普风的感觉,像是直接贴到了他的肋骨之上,甚至于开始压迫他的内脏! 如果此时普风竭力保持半步不退的姿态,那么,刘涚脚上的力道,就会一波波的透过普风的胳膊,直接撞击普风的内脏,他,敢不退? 不敢! 好在普风还有自知之明,知道什么是进退,他心中更是明白,其实他所谓的让刘涚三招,如今已成笑话,这三招,非但没有什么让,反倒是差点将他逼入绝境,甚至连老脸都给丢光了! “国师大人,小子的功夫,可还过得去?” 普风爆退,当停下来的时候,人已经快要站在院子大门处,也就是说,他跟刘涚的这番切磋,差点没有被刘涚打出院子去!真要是被打出院子,以普风的身份,恐怕今天再没有资格跟刘涚交手了。 “马马虎虎!老衲只是有些分心了!三招已过,刘涚,你乖乖受死吧!”普风的老脸有些发烫,幸亏是在月色之下,哪怕就是火眼金睛,也分辨不出那老脸是红还是黑。 只不过对于刘涚来说,其实也没有必要去分辨,他双脚落地,毫不掩饰的轻轻抖了抖左脚。刚刚那穿心的一脚,虽说是成功击退普风,并且让普风的右臂差点断掉,然而其反作用力,同样让刘涚的左脚尖有些麻木。 寻常人的骨骼肌肉,必然是承受不住这样强烈的冲击,只有练家子,经过千锤百炼的身体,才能经受的起。 面对普风,刘涚自然无须遮遮掩掩,那样反而显得有些矫情,疼就是疼,谁规定了男人就不能叫疼的? 刚刚的一番交手,对于两人两说只相当于是试探,至少在普风看来那是试探,至于说刘涚,在他的字典里根本就没有“试探”两个字的说法,但凡出手,求的就是一击必杀! 时间,对于两人来说都是宝贵的。普风同样不愿意自己的身份暴露在南宋朝廷的面前,虽说双方已经进入和谈的最后阶段,但是只要协议一天没有签订,事情就会再有变数。 之所以普风会出现在这里,正是因为那完颜亶和金兀术担心,万一赵构在知道了刘家军那些犀利的火器之后,改变了主意怎么办? “看招!” 刚刚丢脸的是普风,然而此时抢着进攻的,却是刘涚!跟普风相比,他知道自己的优势在哪里,年轻,就是最好的资本! 年轻,不仅意味着有无限的可能,更重要的是,有更为强大的恢复能力!就好比此时,刘涚的左脚已经恢复了七八成的样子,而普风呢,从其姿态来看,他的右臂应该还是处于毫无知觉的状态之下! 刘涚抢着出手,他所用的招式,并不精妙,至少在普风看来,都是些江湖上常见的招法。当然,常见并不意味着就是无用,或者是威力小,事实上,这些寻常的招法,被刘涚施展出来,却是又有了别样的味道! 一招黑虎掏心,哪怕就是南宋朝廷里最差的士兵,也会使用这一招。然而当刘涚施展开来时,平地里却是起了一股腥风,那冲向普风胸膛的虎爪手,当真就似有一根根可以穿膛破肚的利爪,寒光凛冽,让人不敢不躲! “砰”地一声响,刘涚探出的虎爪被普风用膝盖顶开!想来那普风如今也是知道,跟刘涚比拼力气,并非是他的强项,故而才会贴近之后使用膝盖来顶,无论如何,人的膝盖所蕴含的力量,总是要比手掌脚尖大的多。 事实上,此时普风用以应对的招数,在刘涚看来,颇有些后世“泰拳”的味道,一招一式,不是膝盖就是手肘,肩头,当真是让人眼花缭乱,甚至有些防不慎防。 普风招数又险又快,刘涚也不甘示弱,见招拆招的同时,还不断试图抢到先手,两人过招,不仅是拳脚让张汉等人看不清楚,因为快速的身形变幻,以至于在张汉等人看来,好像整个人都成了虚幻的一般。 “我的老天,我现在才知道,原来大人的功夫这么厉害!” 躲藏在角落里的张汉,情不自禁的发出一声惊呼,而站在他背后,目不转睛盯着交战两人的吴安邦,却只是撇了撇嘴,道:“再僵持不下,我就要开枪了!” “千万别!除非是大人真顶不住了!我看大人好像还有赢的可能!” “大人一定会赢的!”吴安邦这话说的,当真是自相矛盾,若他笃定刘涚会赢,那又何必开枪,惊动周遭呢? 就在两人谈话的当口,刘涚跟普风又走了十多招。 因为两人的速度都是极快,而且功夫练到一定程度之后,除非是有发力的机会,否则都是一沾即走,故而两人的呼吸,并没有因此而急促起来。然而两人各自的情况又有所不同。 刘涚胜在年轻,还有特殊的体质,以至于他可以随意挥洒自己体能,而不觉得疲累。至于说普风,则是经年累月的锤炼,才有几天这般的境界。 其实,这种看似轻飘飘一沾就走的交手方式,却是比刚才两人那硬碰硬的试探,更加危险!只因为双方的招式变幻都是极快的,不论是眼力还是反应速度,只要稍微慢那么一点,就容易被对方抓住机会!在这样频率之下的交手,一旦让对方抓住机会,被攻击到的地方,不是穴位就是脏腑,只需要对方劲力一放,不死都是重伤! 故而即便刘涚对自己的身体素质有一百个信心,他也不敢有丝毫的大意,有机会才进攻,却也不会放过阻拦普风的每一招一式。 人影晃动这种,时不时会爆发出撞击声,偶尔两人也会有吐气开声的时候,但大多数都是普风发出来的,相对而言,刘涚更加沉得住气。 “沉得住气”这四个字,其实最开始并非是用来形容一个人精神方面的沉稳,事实上只有真正习武之人才知道,所谓“沉得住气”,就是指一个武者,能够在交手的时候,始终将身体里那股“真气”沉入丹田之中,引而不发,不论是对方用虚招引诱还是看似机会,除非是百分之百的确定,才会瞬间调动出击,一击致命! 当然,修炼到深处,像普风这样境界的高手,往往不可能是只有一击之力。 正是因为他们身体里能够容纳多次必杀的气息,加上长时间不能拿下刘涚,普风自觉面子上过不去,一旦感觉是个机会,普风总会发劲,从而才会“吐气开声”。 只不过到目前为止,普风的每一次杀招,不是被刘涚轻松闪避,就是被刘涚从容化解了! “呼~” 对于普风来说,跟对手交锋一盏茶时分还没有分出胜负,这已经是非常难得的情况。 陡然从战圈之中跃出的普风,脸含愠怒,胸膛却是在微微起伏。 “能够坚持到现在,刘涚,你虽败犹荣了!” “败?老秃驴,你还要不要脸啊?”同样退后一步的刘涚,其实神情看起来却是比普风要轻松不少,至少他的气息仍旧均匀,手脚也是自然松弛,并没有拼杀之后那种紧绷的样子。 “怎么,你以为,老衲就只有这点本事?哼,你们宋人不是常说,没有三分三不敢上梁山?今日我就让你见识见识,我真正的杀招!” 不等刘涚回应,普风猛然拉开架势,让刘涚两眼微微一眯! 很显然,普风的这架势应该是在模仿某种动物,然而一时间,刘涚却是没能看出来,这双臂伸展,塌腰翘臀的姿势,是何种动物所特有的! 在武学之中,模仿动物而创造出来的招式不胜枚举,可算是中国武术的一个传统,很显然,普风也是没有例外。只不过经过后世利用计算机分析之后得出的结论显示,其实以人的生理条件,去完全模仿动物的行为方式,纯属是一种浪费——人和动物之间,既然没有共同的骨骼结构,岂能将动物的举动,发挥到十足? “吼!” 不等刘涚细细分辨,那普风脸色涨红,陡然发出一声低吼,双臂“唰”地一声甩起来,整个人却是半蹲着从地面跃起,像是一块沉甸甸的大石头,凌空向刘涚“砸”了过来! 把自己的身体变成大石头砸人,这样的招数,刘涚还真是第一次见到! “歪门邪道!” 不管是后世经受的搏击理论教育还是穿越之后跟清虚散人、王重阳之间的交流,都让刘涚明白一个道理:真正精妙的招式,那还是人针对人类的生理结构而创造出来的,所谓的“x型”,在清虚散人看来,虽并非毫无可以娶之处,但需要借鉴的不是动物的外形和行动规律,而是要取这种动物内在的,精神。 精神所在,才是拟形拳法的真义。比如虎型取其猛,鹤型取其灵,蛇型取其毒等等。 反而是像此时普风表现出来,整个人一类人生物的招数,或许乍一看的确有些唬人,但对于清虚散人、王重阳那样境界的高手看来,却流入下乘,可谓是歪门邪道了。 第434章 月光光,秃瓢上(下) 被刘涚呵斥为“歪门邪道”的普风和尚,并没有停止施展那种诡异的武功! 在这种特殊的招式之下,那普风放佛是变得力大无比,而且行动敏捷,几乎是脚下一动,就能跨过常人需要迈四五步的距离,而金宝的这个家,院落并不是很大,以至于看上去给人的感觉,好像普风变成了一只大猴子,在满院子的乱窜! 但其实,普风并不是在乱窜! 在刘涚看来,普风的每一次窜动,几乎都是直奔他视线的死角而去,也就是说,只要他刘涚稍有疏忽,就有可能被普风所乘! “有点麻烦!” 既然一种武学都已经被定性为“歪门邪道”却还是有人愿意去钻研,去苦练,就必然证明,这种武学是有其特别之处。就好像此时,刘涚心中轻蔑,但一番接触下来,却是有些应接不暇了! 心志受到影响,自然而然就会体现在身体的反应上。像普风这样的武学大师,其感官的敏锐程度是常人难以想象的,哪怕就是刘涚心志上的动摇有那么一丝体现出来,也会被其觉察! “嘭!” 一不留神,刘涚的左肩就被普风“拍”了一爪! 照理说,普风的手型既然如爪,攻击的方式应该是“抓”,然而结果,竟然是“拍”,更让刘涚吃惊的是,普风的这一拍,力大无穷,完全不像是个老人家能够施展出来的力道! “怎么会这样?” 强忍着左肩的麻木,刘涚脚下窜动,几乎是将自己的速度发挥到极限,总算是暂时脱离了普风的攻击范围,此时他也算是看出来了,满院子乱窜的普风,其实脚下还是很有章法的,有些地方,至始至终普风都没有踏足过。 而此时,刘涚所站的位置,就是普风不曾踏足过的地方。 “小子,知道厉害了吧?这才刚刚开始!” 抖了抖左手,普风神色之中流露出一丝得意来。 而隐藏在屋子里的吴安邦,却是按捺不住的站起来,右手一动,只听“啪”地一声,转轮手枪的枪管,已经被他搁在窗框之上,紧跟着“卡擦”一声,扳机上膛。 “安邦,冷静!” 张汉眼角闪过一丝焦虑,这枪,开不得! 虽说普风跟刘涚的交手到现在为止还没有惊动周围的邻居,也没有引来恭州城里的巡防士兵,可吴安邦一旦开枪,事情就再无转寰的余地。 两人这里的动静,自然是逃不过普风和刘涚的耳朵。那普风也就罢了,倒是刘涚,他耳朵怕是比普风更加好使,加上一眼扫见窗台上露出的枪口,使得刘涚赶紧瞪了眼吴安邦,用眼神示意吴安邦,稍安勿躁! “看招!” 就这么一眨眼的分神,却还是被普风给抓住了!此时的普风也不在意自己堂堂国师的身份,揉身一扑,刚刚才建工的左手,已然向着刘涚的脑门,狠狠地“拍”了下来! 从刚才普风那一爪的力量来判断,刘涚觉得若是让其拍上,怕是脑袋瓜子会如同铁锤下的西瓜般,四分五裂!况且就算不成烂西瓜,拍出个脑震荡也不是好玩的。 “嘭!” 将牙一咬,刘涚也不再跟普风兜圈子了,他的左肩还在隐隐作疼,进而对他的身法也造成了影响,原本就已经不及普风灵动,与其没有把握的闪避,倒是不如跟普风硬碰硬! 在这种思想的促使之下,刘涚整个人气势一转,对准普风拍来的左掌,紧握右拳,狠狠的砸了出去! “砰!” 或许是刘涚的这个转变过于突然,又或许是当普风化身为畜生后入戏太深导致智商有些下降了,结果两人竟然毫无花俏的硬碰硬,一股力道在刘涚的拳头和普风的爪子接触处陡然爆炸开来,被激荡起来的气流,竟然将地面上的尘土,冲击的四散飞扬! 同时而起的,还有巨大的拍击声,这声音即便不是震耳欲聋,至少也有点天边闷雷的味道,怕是睡觉不踏实的人,都会被这个声音才吵醒了! 而硬碰硬的结果,不仅是普风被推的倒退出去,刘涚同样也是马步浮动,蹬蹬蹬连退了三四步! “这老秃驴,好大的骚劲!”甩了甩有些发麻的右拳,顺势再抖一抖开始恢复的左肩,刘涚一咬牙,竟然抢先向着普风冲了过去! “砰!” 又是一次拳击,刘涚的拳头,如同铁匠铺的大铁锤,毫无花俏的跟普风左手爪子再度撞上! “砰!” “砰!” “砰!” 铁了心的刘涚,再也不顾自己巨疼的双拳,他浑然以让忘记那是自己身体的一部分,只是疯狂的砸向普风! 他这已经是拼了!拼的就是普风身体素质不如他! 虽说普风的爪子采用的是“拍”这种攻击方式,但其五指弯曲,多少还是有些锋利的感觉,以至于刘涚一轮进攻下来,双拳之上,霍然是血淋淋的! 而普风同样是不好受!其右臂因为被刘涚一脚踢伤,虽说不至于报废,但至始至终不能成为进攻的主要战力,只能起到一些辅助性的防护作用。可是,仅仅依靠一只左手来迎接刘涚的一双铁拳,哪怕普风这只左手是铁打的,怕是也会被刘涚的双拳生生给砸的变了形! 这一轮抢攻,是刘涚一直占据着主动地位,故而哪怕普风所用的招式诡异,但在刘涚这种“一力降十慧”的粗暴进攻方式之下,完全没有发挥出其作用来,反倒是一只左手,硬生生的快要被刘涚给砸废了! 当刘涚再一次重重挥出已然没有多少知觉,血淋淋的拳头时,普风不得不提爪迎上时,一丝犹豫,终于出现在普风的眼底! 虽说这一丝犹豫,转瞬即逝,但却没有逃过刘涚的眼神! “终于是被老子打怕了?老秃驴,只要你心志出现裂缝,那距离死期,就不远了!” 心念电转,刘涚不顾自己同样受伤的事实,反而深吸一口气,将全身上下的潜能都给逼发出来似的,以最强的姿态,继续对普风发动进攻,那拳脚相交的时候,碰撞出的声音,比起刚才来,竟然是更清脆响亮了! “糟糕了,继续这样下去,恐怕会惊动周围的居民!” 张汉此时心中才真正紧张起来,虽说现在看起来,刘涚最终获得胜利好像是稳如泰山,然而若是将巡防兵引来,那就真是得不偿失了! “轰!” 身处战局中的刘涚,已经没有心思去考虑其他问题。自打开始跟普风硬碰硬之后,两人之间的战斗就逐渐开始滑下一个谁也无法完全掌控的方向,哪怕就是看上去占据了主动的刘涚,也是骑虎难下! 这种生死之战一旦爆发,谁也不敢说自己就能全身而退!事实上,战斗到现在,不仅仅是刘涚的战斗力出乎普风的意料之外,就连刘涚的韧性,也是大大的超出了普风估计! 恐怕普风怎么也猜不到,刘涚会进步的如此快,当年对付普风一个记名弟子都吃力的刘涚,短短的时间里,尽然能够表现这般出彩! 又是连续几次硬碰之后,就连刘涚,都感觉自己的呼吸开始出现紊乱,急促的气息进出,让他的喉咙、胸肺,如同是放在火堆上炙烤一般的难受。 “这个普风!” 刘涚现在也不得不承认,自己还是低估了普风!正所谓盛名之下无虚士,普风能够成为金国国师,教导出金弹子这样的人物,的确是名不虚传! 好在经过这样一轮战斗之后,普风的状态非但不比刘涚好,甚至看起来,更要糟糕一些! 只见这老秃驴,光头上汗津津的,将月色反射的更加朦胧,每当有月光擦过他的老脸时,就如同是照在一块刚刚从油锅里捞起来的骨头上一般,干瘪之中油光闪烁,甚至于在剧烈的运动之中,能够看见飞溅出来的汗滴! 相比之下,刘涚至少还没有流淌大汗,也就是说,刘涚的体能,比起普风来说,始终还是强了那么一点! “看招!” 心中念头电转不代表手上就能停下,武者的本能在驱动着两人继续搏杀,一拳一脚,一爪一挠,从毫无间隙的格挡闪躲,到现在几乎是以伤换伤,可以说,此时的两人,都已经差不多到了强弩之末! “死!” 交手这种,普风的右臂突然一抖,招数之间终于是露出一个明显的破绽,刘涚没有放过这次机会,血淋淋的拳头突然转为一柄锋利的掌刀,并拢的四指仿若是尖利的刀尖,狠狠的向着普风胸膛,扎了进去! “上当了!” 当刘涚的掌刀就要触及普风胸膛时,那普风的两眼之中,突然爆发出两道精芒,这精芒,同时颤抖的右臂,竟然也跟着停止了抖动,反而像是一条毒蛇,缠向刘涚的手掌! 与此同时,普风的右脚也是以一个极其诡异的角度,狠狠的踹向了刘涚的下身! 生死之战,可不会有什么忌讳,普风编织了许久的陷阱,终于等来了他期盼已久的猎物! 他要刘涚死! 他缠住刘涚的手掌,就是限制刘涚的行动,他让刘涚贴身,就是为了踹出那诡异的一脚,而他取的,正是男人的命根子,一旦重伤,刘涚不死也会瞬间失去战斗力! 第435章 分高下,路难行(上) 狡诈的普风,竟然诱导刘涚,在最关键的时候,犯了一个严重的错误! 而这个错误的后果,有可能会导致刘涚丧失性命。在普风看来,即便刘涚此时能够采取应对措施,至少也会身受重伤! 但正所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普风以为事情的走向是按照他所设计的那样,却不知道,猎人往往也是最容易成为被捕猎的目标! 当普风双眼里爆闪出阴谋得逞的光芒时,刘涚的心中,也是泛起了冷笑! “自以为是的秃驴,这样的伎俩,怎么好意思在我面前显摆?” 其实,刘涚早就看穿了普风的设计,只不过两人交手的时间已经太长了,当刘涚从狂乱的情绪之中稳定下来之后,觉察到拖延时间对自己并不利!故而他才会选择冒险,将计就计,让普风以为他已经上当。 普风的左手好似蟒蛇,柔软中带着一股坚韧不拔的韧性,缠绕着刘涚右手掌,放佛似缠绕着猎物,非要把猎物浑身上下的骨骼,都给碾碎了,方才会罢休!更重要的,还是普风下面的那一脚,其蕴含的力量,足以粉碎任何其接触到的,刘涚的身体!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刘涚也是重重喷出一口气,右手掌猛烈的一抖,一股巨大的力量,陡然之间爆发了出来! “轰!” 虽说两人之间的动作并不是太剧烈,也不明显,却是爆发出巨大的声音来!那是刘涚浑身力量的爆发,他被普风紧紧缠绕住的那条胳膊,其小臂肌肉部分,竟然在瞬间膨胀了数倍不止,远远看去,像是一堆发泡了的面团! 当然,人的肌肉怎么可能跟面团一样柔软呢?尤其是像刘涚这样的武者,那肌肉,真正绷紧的时候,未必就输给钢铁。 “嘎吱!” 普风脸色骤然一变,他玩玩没有想到,刘涚竟然会做出如此强烈的冲击,这股力道的猛烈程度,竟然已经将其手臂绷的无法保持蛇型,骨骼与骨骼之间的缝隙被拉开不说,就连骨骼的形状,也开始发生改变! 如果刘涚的力量还能增加,那么接下来被破坏的,就不仅是手臂的形状,而是包裹在肌肉里面的骨骼,都会受到伤害! 与此同时,刘涚双腿一并,脚尖微微踮起,竟然在间不容发之际,用两条大腿,紧紧的将普风撩过来的脚掌,夹住了! “啪”地一声脆响,普风和刘涚两人,竟然同时静止了下来! 不过这静止,只是一瞬间的事情,普风的左臂,猛然打横,向着刘涚的右侧太阳穴,狠狠的抽了过来。 “做梦!” 刘涚放佛是浑身上下都是眼睛一般,竟然第一时间发现了来自普风的攻击,他的左手从胸前绕过,五指张开,精确的扣住了普风的左臂! 刘涚的双手都是鲜血淋淋,但力道却是没有半点减弱,相对来说,普风的左手其实比他的右手还要不堪,被刘涚一扣,就挣扎不动了。 如今,两人的双手双脚都被锁住,谁也无法挣脱,只剩下比拼力道一途! 普风一开始根本就没有想到,结果会是这样。 他试了试挣扎,殊不料刘涚像是铁了心不让他挣脱,明明已经用力到太阳穴上青筋坟起,却愣是将普风的挣扎,硬生生的给抗了下来。 “你不会想就这样僵持到天亮吧?” 普风这老秃驴,这些年的功夫也不是白练的,刚刚看似已经强弩之末,如今稍稍缓了一口气,竟然好像又恢复了不少。当然,刘涚在这方面的能力也是不输普风的,他冷冷一笑,道: “国师大人,你出门的时候一定没有卜算过,难道你忘记了,我这里还有别人!” 刘涚此话一出,普风老脸顿时变色,因为他已经看见,昏暗的院子里,影影绰绰的出现了几个人影。 别忘了,刘涚身边可是有亲卫保护的,虽说被普风杀了两个,但相比之下,绝对是比孤家寡人的普风要好的多! “你!” 普风一时语塞,不是他不善言辞,而是因为数道寒光,已然让他心中焦急,再次全身用劲,殊不料仍旧无法挣脱刘涚的锁扣,而那些人影,却已是飞扑过来。 这些身影之中,也包括了吴安邦! 对于吴安邦来说,刘涚遭遇危机,他竟然不能搭上帮手,这已经是天大的耻辱,此时刘涚暗示大家一起上,他又岂会放过这样的机会? 所以在扑向普风的几个身影之中,冲在最前面的,正是吴安邦! “刘涚,老衲跟你拼了!” 以普风的能力,若是就这样被吴安邦等人扑杀,那断断是不可能的,好歹普风也是江湖上有数的高手,岂会没有一些压箱底的本事? 只可惜刘涚跟这种人物真正交锋的次数并不多,若是换成王重阳在此,恐怕就不会有后面的变故! 就在吴安邦等人冲来,刘涚咬紧牙关紧锁普风,试图毕其功于一役的时候,他眼前的普风,突然脸色涨红,一双眼睛里也瞬间布满了血丝,甚至连鼻尖,都红的像是马上就要滴出血来! “开!” 晴天霹雳似的一声怒吼,自普风的口中迸发而出,伴随着的,还有一蓬血雾! 那血雾,霍然凝聚成剑型,向着刘涚的面门刺来! 虽说刘涚此时胜券在握,可面对那刺来的血剑,却也不敢造次!万一这血剑里面还有什么猫腻,那才真是输的冤枉! 输也就罢了,万一这血剑有毒了?作为一个武人的本能,刘涚的身体还是赶在他的大脑反应之前,做出了选择! 其实即便刘涚强令手脚不放松,硬顶过普风的这一道血剑,也没有用!只因为在普风吐气开声的同时,其双手双脚的力道,竟然暴增了一倍有余,不仅让刘涚锁扣不住,就连下面两脚夹住的脚尖,也是隐隐要突破! 如此巨大的力道,刘涚根本无法抵抗,很显然,普风这老秃驴分明是使用了一种秘法,通过损伤自己,换取到暂时功力的暴涨,让刘涚无法抵抗! 而就在普风脱开刘涚控制的同时,吴安邦的刀,到了! 身为刘涚亲兵统领,吴安邦使用的武器,绝对是刘涚麾下能够找制造出来的,最好的那种!此时吴安邦手中使用的短刀,造型上很是贴近后世的军用战刀,其流线型的打磨方式,最是省力,也能在一定程度上,提升挥刀的速度,尖锐的破风声,就证明了这一点! 刚刚喷出一口鲜血,脱离刘涚掌控的普风,充血的双眼瞪向吴安邦,视线凝结在吴安邦刺出的刀身之上,很显然,普风也是有些诧异吴安邦手中那造型诡异的兵刃,不过诧异的同时,普风却是没有犹豫,双掌一抖,一推,明明没有触及到吴安邦身体,然而扑向普风的吴安邦,居然像是撞上一面透明的墙壁似的,停滞了下来! 不仅仅是停滞,紧跟着一声轰响,吴安邦口中喷出一口鲜血,整个人凌空倒飞了出去! “隔空掌?这个普风,如此厉害?” 眼前的一幕,让刘涚想起清虚散人曾经说过的话,只不过那时候刘涚总觉得,清虚散人是有些夸张了,至少他就没有见过清虚散人表现出过这样的能力,当然,王重阳倒是跟刘涚说过,说清虚散人的功力,早就已经突破隔空发劲的程度,只不过那种发劲的方式,对习武者的身体,有一定程度的伤害,除非是拼命,否则轻易不会使用! 普风此时当然是在拼命! 他不仅是要为自己搏杀出一条血路,如今连秘法都已经用上,普风他还想着,要将刘涚的命,给搭上! 双掌隔空拍飞吴安邦之后,又凌空跃起,放佛身体没有重量一般,双脚连环踢出,将跟在吴安邦后面杀来的那些亲卫,一个接一个的踹飞! 哪怕刘涚身边的这些亲卫都已经是千挑万选,然而却是连一个重伤的普风的一招,都挡不下来! “张汉后退!” 刘涚眼角的余光,扫见那张汉,正咬紧牙关,手持利刃要上去跟普风拼命,在刘涚看来,这可就是开玩笑了!他赶紧一声怒吼将张汉喝住,同时反手将背上的三棱刺拔出,揉身扑向刚刚落地的普风! 那普风,放佛身体里有使不完的劲似的,双脚这才落地,看也不看周围之人,也是就向着刘涚冲来,两人迅速撞在一处,刘涚的三棱刺,破开空间,直刺普风心脏! 这,才是刘涚第一次亮出兵刃! 跟着刘涚穿越时空的三棱军刺,其造型已经够夺人心魄,更重要是其特殊的材质,一出现,就让普风心中升起一股严重的危机感,以至于让他两眼不敢稍离三棱刺,生怕自己有所疏漏! 三棱刺虽然可怕,但普风只需要不给刘涚发挥的空间,就能将三棱刺的威胁,降低到最小! 两人再度交手,而这一次,几乎没有拳脚相交的声音,唯有三棱刺划破空间,那刺耳的尖啸!以刘涚的功力,此时已然无法伤到普风,他唯一能够做的事情,就是拖延时间,因为他相信,普风这种功力暴涨的现象,绝对无法持久! 刘涚猜的没错,时间,对于普风来说,无比的宝贵!他的这种秘法,发挥作用的时间,仅仅只有半柱香而已! 第436章 分高下,路难行(中) 满院子的人,除了张汉和刘涚之外,都躺下了。其中功夫最高,身体素质最好的吴安邦,受伤反而是最重,此刻他仰面躺着,口角淌着鲜血,两眼却是死死的盯着刘涚和普风两人。 “刘涚,咱们会再见的!” 即便是在刘涚疯狂的进攻之下,普风仍旧可以将整个局势掌控在自己手中,当他感觉时间差不多的时候,他就毅然抽身,飘身而退,倒退着向院门而去! “唰!” 将三棱刺一收,刘涚口中喘着粗气,却也是无法去追杀普风,只因为他也是强弩之末,即便追出去,未必就能将普风拿下,若是遇上巡夜的士兵,反而会把自己陷进去。 “大人,此地已经不能久留了,属下去通知金宝,咱们另寻他地!” 张汉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走到刘涚身边,躬身说道。 “嗯,我去看看安邦他们!” 既然张汉开口,必然是有自己的把握,刘涚此时心中担忧的,反而是吴安邦等人的性命安全。经过他初步的检查,发现吴安邦等人都只是轻伤,并不致命,也不会留下遗憾后,刘涚才稍稍放心。 只要能够转移到安全的地方,刘涚自己都可以开出方子,熬制出药剂来,让吴安邦等人疗伤。只不过,吴安邦等人的受伤,将会成为刘涚等人下一步行动的阻碍。刘涚心中也在考虑,若是有机会,怕还是该将吴安邦等人送走。 毕竟刘涚没有清虚散人那种妙手回春的本事,哪怕他可以治好吴安邦等人,但却不是几天几夜的功夫。 幸亏,这一夜的打斗并没有惊动任何人,也没有惊动官府巡逻兵,所以才给了张汉和刘涚时间,利用板车什么的,趁着天色未明之前,成功的转移到金宝提供的安全地点。 就在刘涚等人转移的同时,益州府的形势,同样因为韩世忠大军的到来,发生着巨大的变化。 就巴蜀境内而言,成都城原本的规模就不小,只因为多年以来,益州府成都县,始终是整个巴蜀的核心地带,历朝历代的修缮,打造出了一座雄伟的成都城。 而在刘涚指导下,以刘家庄为核心新建的城池,却是一开始就冲着跟成都城旧城合拢的目标而去,故而当新城主体完工之后,两座城池事实上已经连接成为一个主体。 刘涚为首的势力,早已经彻底掌控了整个益州,故而成都城的这个变化,在益州府里,是没有一个人敢发出半点不同的声音,而大多数生活在这里的人,也是乐见其成。 刚刚新建的城池,那簇新的城墙壁上,还没有半点岁月留下的痕迹,青砖条石原本的色泽,闪耀着沉甸甸的风采。 原本在刘涚的计划之中,新城跟老城顺利合拢之后,就要进行旧城的加高和加固工作。 然而当真是计划赶不上变化,金宋两国议和的事情,将刘涚平白无故的牵扯进这件事情这种,以至于刘涚跟朝廷之间的关系迅速恶化,最终结果就是朝廷决定要对益州用兵。 虽说用兵并不代表说就是要发动战争,利用军队施压也是一种极其正常的方式,但是对于生活在益州府里的老百姓来说,这却是天大的事情。 在益州府,刘家军主导的土地改革早已经如火如荼,曾经的平民,如今已经掌握了属于自己的土地和宅基地,民以食为天,而土地,则是一切生活最根本的保障。 这些人,已经事实上成为既得利益者,而刘涚治下的这种改革,又将周围那些生活艰苦的人,吸引了过来。早在前些时日,益州府现有的耕地就已经显现出明显的不足,以至于刘家军如今实际掌控的地盘,开始向西面拓展。 这些拓展出来的地盘,自然而然的被刘家军纳入自己的管理范围,朝廷虽然已经知道这个事情,却是无力处置,毕竟刘家军占据的,是属于吐蕃的土地。 从人口密度来说,如今的益州府不仅仅冠绝整个巴蜀,甚至是接近于南宋人口密度最高的府县,而成都县的人口密度,据不完全统计,已然快要接近临安的那种程度。 这么多的人聚集在一起,自然会滋生许多问题,也幸亏这里是法制而非人治,刘涚政权下的官员反复的宣讲律法,才让整个成都县,处于一种可以接受的稳定状态之中。 韩世忠大军进驻恭州,虎视益州的消息传到成都县之后,顿时,给原本就比较脆弱的社会,制造出巨大的压力。在这种压力之下,平民之中开始出现恐慌情绪,而这种恐慌情绪,又因为一些别有用心的人暗中引导,以至于发生了一些悲剧。 好在,刘家军之中的暗队,以及刚刚才成立不久的影队,不仅及时的摸清楚了那些隐藏在暗中的,别有用心的人,同时无须高玉娘等人的命令,开始主动排查和捉拿行动。 影队的职责里是没有捉拿权限的,但是作为刘涚最后保命手段的暗队,却是有先斩后奏的权限。当然,暗队倒是没有真正的杀人,除非是在捉拿的过程之后,对方拼死抵抗,对暗队的成员造成生命威胁。 这两支队伍的协同作战,很快就产生了效果,等到高进和高玉娘反应过来的时候,真正的威胁因素,已经被解决掉了一半。 然而,仅仅是暗队和影队的行动,并不能化解平民心头紧张的情绪,为此,高玉娘和高进经过协商,同意将刘涚原本的安排提前。 这个安排,就是武装城池! 原本这个步骤,是要等到老成都城的改造完成之后,才开始布置。 两座连接在一起的城池,如今已经被宣布命名为“新都城”,但是在大多数本地人的习惯之中,不管新城老城,都还是喜欢叫成都城。 高进和高玉娘连人联袂前往研究所,这才得到了研究所的同意,将早已经开始生产的一批城防武器运出仓库,开始对整个城池的布防! 从这些武器布防开始,城里那种紧张的气息,终于有所缓解,然而,仅仅是一个个的铁疙瘩被架设起来,其心理刺激效应还是相当有限的,两三天之后,好不容易缓解的紧张情绪,又因为韩世忠大军抵达恭州,其麾下精兵八万这个消息,又复高涨。 高进和高玉娘觉得这样下去不是个法子,正焦虑时,杨再兴突然提出个建议来,他说既然如今城防火器已经上墙,何不搞一次实弹演习,如此一来,怕是就没人再担心韩世忠的大军了。 不得不说,杨再兴的这个建议,让高玉娘和高进两人茅塞顿开,两人一合计,觉得很有道理。 出于栽培杨再兴的意图,高玉娘干脆就将这次实弹演习的总指挥一职,交给了杨再兴。 “听到没有,今日里东门那边,要搞一次什么演习,据说会打雷!” “什么打雷啊?说你这个人就是不学无术!那不是打雷,那是咱们的城防火器!城防火器懂么?嘿,看的样子就知道了,你不懂!我跟你说吧,我有个表兄,就在火器作坊里上班,他曾经偷偷告诉我,咱们刘大人发明的火器,一炮下去,几百人就不见了!” “不见了?怎么个不见法?那可是几百人啊?真要是有这样的厉害玩意儿,那朝廷的兵马算个求啊?不过,这个消息不会是你在吹牛吧?” “吹牛?哼,你就是那,那啥来的?井底之蛙!算了算了,不跟你摆了,我要去东门看热闹去!” “去就去嘛,我还不是要去看哈,是不是有你说的弄子凶哦!” “走三,要是真的弄子凶,回头,你要请我喝茶哟!” “没得问题,走!” 类似的谈话,在实弹演习消息放出之后,比比皆是。事关生家性命,几乎是人人关系,故而到了宣布实弹演习的那一天,成都城里,几可用“万人空巷”来形容! 杨再兴年纪虽然不大,但“军龄”却是不断,而且长年累月的跟在刘涚身边,早已锻炼的沉稳。 眼瞅着还有一个时辰,实弹演习就要开始,杨再兴早早就来到了东门之上,此时正站在面对城内的墙头上,皱眉望着下面街道上,摩肩接踵的人群。 “演习场的警戒线,都已经拉起来了?” “启禀将军,拉起来了!” “传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穿越警戒线,违者格杀勿论!找两队嗓子大的士兵,去城门里给我吼!” 杨再兴此时的心情是激动的,但他同样知道这次任务不轻松,毕竟即将用于演习的,那绝对是实打实的实弹,有半点纰漏,都是会出人命的!刚刚下达了命令之后,杨再兴的眉头仍旧紧锁,只因为下方的人群,密度实在是太高了,甚至站在城墙上的他,都能听见下面嚷嚷别挤的声音。 “加派人手,维持秩序,凡是想要参观实弹演习的人,如果不遵守规定,一律驱离!” 平常时候,杨再兴也不会用这样严厉的口吻对待平民,只是因为今天的事情实在是特殊情况。 眼瞅着时间一点点的推移,派出去维持秩序的兵马,总算是将下方密集的人群进行了疏导,而实弹演习的时间,也终于到来了。 第437章 分高下,路难行(下) 杨再兴深吸一口气,走向外墙,这东门城头,宽度足以容纳驷马并骑,而靠着外墙的城墙垛口上,早已经站着一排整齐的军士,这些军士身后,则是架设好的火炮,火箭弹等火器。 “大家,都准备好了么?” 凌厉的眼神扫过眼前的军士,杨再兴沉声问道。 “准备好了!” 有缘参加这次实弹演习的士兵们,每个人的脸皮都是紧绷着的,然而杨再兴却能从他们的眼神之中,看出其抑制不住的那种兴奋来! 在士兵们异口同声,极其响亮的肯定回答之后,杨再兴重重一挥手,道:“开始!” 这一次,再没有士兵来回应杨再兴的话,每个人都是飞快的进入到自己的岗位,做好实弹演习的最后准备工作,只等上峰的口令,就可以开始行动。 “第一轮,火箭弹!” 略微停顿片刻之后,杨再兴接到火器营统制的报告,可以开始演习!当下,杨再兴也没有在犹豫,按照早已经预定好的演习方案,下达了演习开始的命令。 第一轮发射的,是一波十枚火箭弹! 如今从研究所军工厂里生产出来的火箭弹,早已经进入批量生产的环节之中。经过反复改良的火药,不仅可以带给火箭弹更大的推动力,同时还能产生威力更强的爆炸! 杨再兴所处的东门,朝着正前方的方向,早已经被清空,而且不同距离上,摆着各式各样的实验用标靶。这个使用标靶的法子,还是刘涚亲自教给研究所的,没想到,今天却是又被杨再兴给用上了。 敢于将这种方式拿出来用,就证明刘涚根本不担心被人学了去。事实上这些东西的确不用担心别人学,像标靶这种检验火器威力的方式,对于一个压根就没有先进火器的势力来说,又有什么用呢? “轰!” 火箭弹的发射,引发了巨大的轰鸣,从火箭弹屁股喷射出来的火焰,顺着发射架底部的导焰槽顺着城墙垛口的根部引走,不会直接喷溅到操作火箭弹的人员身上,但其高温,却是目前的技术无法阻隔的。 等着参观这次演习的,并非只有下面拥挤不堪的人群,事实上,在城门楼上,以及两边的城墙上,此刻都是站满了人。有资格站上城门楼的,自然是刘家军当中的重要人物,比如高进、高玉娘、安娜等人,甚至还有吴璘。 吴家的大家族顺利完成迁徙之后,吴璘压根就没有随吴阶返回大散关,不仅仅是他留下来,而且他的那些亲兵,也有泰半留在了新都城之中。 此时吴璘以及吴家的两个长辈,有幸站在城门楼上,亲眼目睹这次火器实弹演习! 当十枚火箭弹喷射着长长的耀眼火焰,拖着浓烟向城外的标靶飞去时,吴璘等人的心神,就已经被其威势所夺,而紧跟着,一枚又一枚的火箭弹落地,在标靶附近爆炸,那巨大的轰鸣,冲天而起的火焰,以及产生的空气震荡,让所有目睹这一切的人们,目瞪口呆! “太可怕了!” “这都是什么武器啊!有这样的武器,新都城就是永不落的城池啊!” “可不是么,哪怕有十万大军围城,只要发射一圈儿这宗东西,就能杀光了!” 爆炸的浓烟在秋风之中逐渐消散,原本的那些标靶,包括一些淘汰的驽马、老牛,修建的屋舍,都在爆炸之中,四分五裂,现场看上去,惨不忍睹! 哪怕就算是驽马,老牛,其身体条件都是要超过人类的,况且为了证明效果,一些驽马和老牛的身上,还被杨再兴下令批上了铠甲。 然而这些铠甲同样无法保护那些驽马和老牛,在爆炸的冲击波下,寻常军士用的铠甲,像是纸片一样被撕裂,四散开去! 别说是那些观众,哪怕就是心中早有准备的杨再兴,也被眼前所见的一切,惊呆了。 此时他的心中倒是一阵后怕,幸亏他将那些围观的平民强势驱赶的够远,否则万一有一颗火箭弹偏离方向,落入人群之中,那后果,怕是不堪设想! “接下来是火炮射击演习,传我命令,将射击直线上的道路,全部清空!” 见识过火箭弹爆炸的威力之后,杨再兴不得不亡羊补牢似的,再度下令驱赶围观平民。这一次,士兵们执行杨再兴的命令就顺利了很多,他们甚至不需要大声的去呵斥,仅仅只需要开口告诉那些平民,接下来的演习可能会波及到他们所站的位置,听到这话的平民,就忙不迭的开始后退! 开什么玩笑,没看见那满地的残肢碎片么?“牛高马大”都是那样的下场,遑论区区一个人呢? 在火箭弹爆炸之后间隔大概两柱香的时间,五门新铸成的大炮,又开始了轰鸣! 每门大炮急速射三发炮弹,一共是十五炮! 进过改良之后,无论是大炮本身,还是炮弹,其威力都是目前南宋朝廷已有火炮的十倍,甚至是数十倍之巨,营造出来的效果,同样是让人赞不绝口! 火炮射击之后,还有火枪,各种火铳的表演性实弹射击,无论哪一种火器,从城头往下射击,穿透盔甲等阻碍物,都是毫无压力! 整个演习的时间并不长。一来是因为这些都是实弹,都是正儿八经的杀人利器,都是要花费大量的物资和时间制造的,不能白白浪费掉。二来嘛,既然本就是个演习,没必要将自己所有的家底都亮出来,有那么个意思,能够引导民间的舆论风向,这就足够了。 这也是杨再兴提议搞这个实弹演习的真正目的。他就是想要通过这么一弄,让平民的注意力,从外界的压力,转移到自身的强大上,再加上暗中适当的引导,不仅可以大大提升治下民众的信心,甚至于还能引发一波更大的参军热潮! 可不是么,经过今日的演习之后,火器营一下子就超越了狼骑兵营,成为刘家军之中的香饽饽,仅次于刘涚的亲兵营了。听说,到火器营说媒的媒婆,差点没把营门给挤爆了! 除开这些效果之外,还有一些效果,是杨再兴没有预料到的。这也不奇怪,毕竟杨再兴年龄还小,思考问题,往往难以做到十全十美。 比如说,在新都城之中,就有各方势力渗透进来的细作,探子。 今日的演习,自然就是这些暗探、细作们要查探的重点。虽说前些日子,因为民间情绪的变动,导致一部分暗探和细作,在暗队和影队的协同作战之下,抓捕了不少,然而这些融入了平民的细作、暗探,尤其是轻易能够杜绝的? 可以说,在全人类历史上,没有哪一个势力,哪一个时期,能够将敌对势力的暗探彻底杜绝,所差不国师多少的问题而已。 隐藏在新都城里那些细作们,一开始听说杨再兴要搞什么实弹演习,都高兴坏了。对于刘家军的那些火器,各方面的势力早就是垂涎三尺,无奈的是,刘涚这方面的保密工作实在是做的太好的。但凡是能够接近火器的,那都是经过了审核审核再审核,根正苗红的,才有机会接触到火器。 甚至于一旦成为火器研发制造或者是火器营之中的核心将士,其直系家属,都会被集中到一个特定的区域内统一居住,以保证这些的安全,反过来说,也是为了保证这些掌握了火器核心机密的人,不会背叛。 那些暗中兴致勃勃的细作暗探们,以为这次可以掌握到刘涚军火器的真正秘密了,然而等他们将整个火器实弹演习观摩完毕之后,一开始心中的那些兴高采烈,早已经消散的无影无踪,从头到脚,他们唯一的感觉就是——哇凉哇凉的! 太恐怖了! 刘涚军以前给人的感觉,好像就是狼骑兵和那种骑弓兵相当恐怖,但毕竟其战力还在大家可以接受的范围内,然而今日展示出来的火器,其威力,根本就远远超出了普通人的认知,面对掌握这种战争工具的刘涚军,要如何才能战胜? 正如民间议论的那样,拥有了这些火器的新都城,根本不怕你包围,来多少,这些火器都能灭多少啊! 真要是打仗的时候,你去包围人家,结果呢,被人家一片片的灭,试问,又有几支军队能够在这样的战势之下保持淡定的?又有几个傻子会明知道十死无生还会往上冲的? 甚至于,只要刘涚军将这些火器拉出来轰上一边,那些所谓的“十里连营”立马就变成屠宰场,到时候,还能有几个活着逃出来的? 一想到这些可能,那些细作暗探们就浑身打颤,如果不是因为他们担心叛变之后的严重后果,恐怕都想去找政府,主动自首,坦白从宽了! 虽说心情是沉重和无奈,但最终,这些细作们还是要硬着头皮,将自己今日所见如实的记录下来,然后通过自己的渠道,将这些消息,送出新都城,送去自己的主子手中。 至于说主子们会如何来看待此事,那就不是这些低贱的细作暗探们,所能够控制的了,他们唯一能够祈祷的就是:主子们千万不要冲动,来挑衅刘涚! 第438章 上将军,难为局(上) 秋风阵阵扫落叶,流言蜚语传漫天。 新都城,刘涚军,火器营。一场实弹演习,结果如何,数万人有目共睹!数万张嘴巴说出来的话,恐怕不由得人不相信了。 这个时代,再没有什么比消息传的更快了。当杨再兴主持的实弹演习结束之后,没两三天的功夫,关于刘涚军中这些火器的威力,就已经向着四面八方传播开去。 临安,南宋皇宫里。 已经成为赵构身边第一人的秦侩,手中拿着刚刚收到的情报,却是不知道该怎么办。这是一份关于刘涚势力的“评估报告”,而看完这份报告之后,秦侩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将三个月前,那份类似的报告拿出来对比。 不比不知道,一比吓一下! 在三个月之前的报告之中,撰写报告的人仅仅是将刘家军的实力判断为“十万大军可敌”,也就是说,在综合考虑的情况之下,韩世忠的数万精锐,完全可以将新都城拿下。 然而不过是三个月的功夫,这份全新的报告之中,对刘家军的真实战斗力,陡然就提升到“非数十万不可敌!” 数十万不可敌?这话里的意思,实是在暗指,仅仅依靠一个韩世忠极其麾下兵马,恐怕很难攻克新都城了,甚至连压制,都不可能。 数十万和十数万和十万,这三个数字之间的区别,秦侩当然明白,正是因为这两份前后变化巨大的报告,才让他此时这般的为难。究竟要不要向赵构汇报此事呢? 在秦侩的记忆之中,此时的赵构应该是在吟诗作画,忙里偷闲,若是将消息送上去,惹的赵构不快也就罢了,他更担心的是,赵构在看过了报告之中关于刘家军那些火器的威力之后,突然之间改变了主意。 金国议和的使者如今还在临安府中等着最后的消息,然而只要刘涚一天没有到临安,那金国使者就一天不会签订合约。合约不签订,就等于是他秦侩在这件事情上的功劳一日没有敲定。 对于秦侩来说,这一份功劳是非常重要的,只因为他要凭借这份功劳,一举爬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那个位置, “不上奏也不成,不过,我倒是可以隐瞒一部分!”冥思苦想之后,秦侩终于是找到了一个折衷的法子,将刘涚军最新评估报告,写成奏折,呈给赵构,让赵构来定夺。 与此同时,远在北方完颜亶,也收到了类似的情报。 相比之下,完颜亶得到情报的渠道更为畅通一些。虽说如今的金国朝廷里,也是有不少老臣倚老卖老,比如说金兀术,但帝王的威严并没有受到压制,此乃民族习性使然。 相对于汉人那种森严的上下尊卑,游牧民族出生的金国却显得更加有“活力”,只不过这种“活力”的基础,终究还是架设在拳头大小之上。 如今整个金国里,唯一能够跟完颜亶这个皇帝比拳头的,就只有一个人——金兀术。身为三超老臣,同时身兼兵马大元帅,金兀术如今在金国的地位,无人可以撼动。 关于金宋两国议和这件事情,执行到现在,金兀术其实已经是全无兴趣,他是个军人,更喜欢用自己手中的战刀来说话,而不是依靠一些政治上的谋略,在金兀术看来,所有政治谋略,最终还是要依靠武力,没有武力作为坚强的后盾,别说是提谋略,谈政治那都是一个笑话。 刘涚这个人有多大的本事,金兀术如今是越来越看不透了。打牛头山开始,金兀术心中对刘涚就有种隐隐约约的感觉,好像这个刘涚,注定会成为他金兀术的宿敌。 其后事态的发展,也的确是向金兀术证明了这点,正是因为金兀术对刘涚有特别的“感觉”,加上刘涚跟金弹子在恭州那一战震惊天下,所以金兀术才会强烈要求,金宋两国的合约之中,必须要将刘涚作为筹码。 “大元帅,这奏折你也看过了,朕如今问你,奏折里的情况,可属实?如若属实,那朕又该如何处理?”完颜亶高踞龙椅之上,两眼灼灼的盯着金兀术,眼神却是不善的很! 满朝的金国重臣,所有人都跪在地板上,唯有金兀术,不仅昂首挺胸,细细看去,他身上穿的,竟然是作战时的铠甲,而腰间,还系着一柄宝剑! 其实金兀术是不用这种宝剑的,南人的兵器,金兀术根本瞧不上!只不过这柄宝剑又有不同,那还是在前朝时,热衷于学习汉文化的不仅竭尽全力的吸收汉文化里面的精华,连带着,也喜欢南人使用的这种宝剑。 若是从实用性方面来说,宝剑的确是不如腰刀,哪怕是精工细作的宝剑,放在寻常士兵手中,也无法正面抵抗腰刀的砍劈!要说宝剑有什么用处,恐怕还是只能说,在装饰性方面,这种精工细作的宝剑,实在是胜过看上去粗狂的腰刀数倍之多。 金兀术腰间的宝剑,那就是前朝皇帝吴乞买赐下的。当初两人志同道合,关系密切,吴乞买特赐金兀术此剑,甚至还容许金兀术佩剑上朝,而这个规矩,在完颜亶登基之后,却没有废除。 不是完颜亶不想废除,实在是因为每每他说这个事情的时候,往往才开个头,马上就有大臣跳出来,说什么既然是先皇钦定的,那就是祖宗规矩,那就是不能更改的。 这话,若是换成南朝的官员来听,一定会觉得非常耳熟。事实上,在南宋朝廷里,这话当真是经常都能听到,在大多数时候,这话就是面无往不利的盾牌,当真是可以解决很多问题。 “皇上,刘家军手中掌控的火器越是犀利,我们就越是要得到!在这件事情上,老臣认为,应该继续向南宋朝廷施压!” “哦?” 金兀术的回答,让完颜亶挑了挑眉梢,很显然,他对金兀术的这个答复并不满意,尤其是前些日子,金兀术总是在私下里宣扬,说金宋两国的和谈根本不可能成功,金国若是想要拿到刘涚的那些火器制造技术,最终还是只能依靠自己。 这些言论,在金国朝廷引起的反响很是不好!宋金两国议和,本就是完颜亶在一力推行,而在金国内部,还是有不少大臣内心之中是反对议和一事的。毕竟在很多金国重臣看来,南宋朝廷根本就是软蛋,只要能够除去了韩世忠、岳飞等中流砥柱,拿下南宋的那些国土,易如反掌! 其实金兀术心中也是这个想法,只不过他不愿意跟完颜亶发生正面冲突,所以对议和这事情,明面是既不反对,也不支持,但心中却是有着自己的盘算。 如今,议和的事情因为刘涚而出现意外,其实金兀术是乐见其成的。一旦宋金两国无法议和,纵观整个金国,就只有他金兀术,方才有资格统领全军,纵横辟阖,到那个时候,他金兀术又是万众瞩目的天下名将! 金兀术要的,其实就是这种感觉! 若是宋金两国真正议和,南宋成了金国的附庸国,那么金国回过头来对西夏、残辽以及正在崛起的蒙古用兵时,完颜亶未必就一定需要他金兀术了。这其中的失落,又岂是外人能够感觉到的? 朝堂之上,因为金兀术的回应,完颜亶的沉默,以至于整个朝堂都随之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之中,但凡是有资格进入这里的人,又有几个是脑子不好使的?名义上最尊贵的皇上,跟实际掌控兵马最多,实力最为雄厚,背景也足够深厚的大元帅之间的战斗,寻常人若是掺合进去,岂非是自己找死? “皇上,老臣认为,为了我朝的千秋万代,那些火器的制造方式,一定要弄到我们的手中掌控起来!” 说这话的的臣子,跟金兀术一样,也是三朝老臣,虽说他是文官,但却颇诸多大臣的尊重。 朝堂上的沉寂被打破,完颜亶为了探悉众人的真实想法,干脆下令将奏折传阅,很快,看过奏折的大臣们,就开始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起来。 “微臣以为,明着不行,咱们还能暗中行事.” “乌尔翰,你说的都是废话!本帅已经请国师出手,然而就在昨日里,国师却是传给本帅一个行动失败的信息!你要暗中行事,我问你,你可知道那刘涚,如今身在何处?” “这个.” “什么?国师大人都失败了,这怎么可能呢?” “是不是那刘涚藏起来了?听说南宋那边要抓高宠,高宠可是刘涚的舅子啊,说不定抓住高宠,就能逼刘涚就范呢?” .. 朝臣之中,分明是议论的多,能够提出有用建议的人却是少之又少。毕竟对于这些大臣们来说,刘涚仅仅是一个普通宋人而已,他们往常最关注的,除了自身利益,就只有南宋朝廷的动静。 在全无了解的情况之下,想要针对刘涚拿出一个行之有效的方法,尤其是当着皇帝陛下的面,这实在是过于难为人了。 “陛下,若是没有其他更好的主意,那不如就按老臣上次说的方案实施吧!”许久之后,金兀术终于冲着完颜亶懒洋洋的一拱手,开口说道。 第439章 上将军,难为局(中) 宋金两国,因为刘涚的事情,皆是陷入僵局之中,而身为当事人的刘涚,此时却还不清楚自己的影响力已经到了如此巨大的程度。 跟普风的一战,虽说表面上看起来,是刘涚这边赢了,但实际上,可谓是一场惨胜。 从新都城跟着刘涚到恭州的人之中,真正可以说是完好无缺的,只有张汉一个。哪怕就是刘涚,一场恶战下来,表面上没有受伤,但是身体的消耗却是相当的严重,用后世的话来解释就是——细胞不知道战死了多少! 这种消耗自然需要能量和时间才能弥补,没法一躇而就。 幸亏金宝这个人还知道狡兔三窟,赶紧带着刘涚等人,换了个地方隐藏,昨夜里那么大的动静,真要说没有一个人注意,鬼才相信。 要是万一引来了官府的盘查,岂不是会很麻烦? 这新地方,处于恭州城的一个角落了。附近的街道两旁,都是那种破破烂烂的房子,说句实在话,这个地方,其实就是整个恭州城里的贫民窟,生活在这里的人,就是整个恭州城里最贫穷的那一拨。 因为金宝公开的身份就是个乞丐,那么他出入这种地方,也就很难引起别人的怀疑,更重要的是,金宝手下的那些人,大多数时候也是以乞丐的面目出现,故而也都住在这附近,相互之间联动比较方便。 虽说跟普风的一场恶战,给刘涚身体带来了比较严重的不适,但他每天还是坚持早起,不仅要进行恢复性的锻炼,更重要的是,他要负责给吴安邦等受伤的人,开药方子,甚至是亲自给他们熬药,上药! 刘涚的这种行为,对于吴安邦等人来说,是一种巨大的冲击。虽说刘涚反复强调,在他的治下没有帝皇一说,然而作为吴安邦等成年人来说,想要纠正思想里的那些陈腐观念,那是非常困难的。 故而,刘涚这两天的所作所为,让吴安邦等人对刘涚的那种尊敬和感激,顿时拔高到了一个难以想象的程度。在吴安邦等人看来,刘涚这种衣不解带的照顾,那简直就是纡尊降贵,是他们千年难得的福分和缘分,如此一来,不仅仅是他们对刘涚更加的死心塌地,更重要的是这个事情传播开去之后,在整个刘家军之中,刘涚的那种“爱兵如子”的风格,再度得到了坐实。 而在刘涚等人修养的这几天时间里,韩世忠率领的兵马,也正式进驻恭州城。 这一日深夜,忙碌了一天的刘涚正打算去休息,突然听见脚步声传来,扭头一看,却是张汉,带着金宝,两人面色凝重的走了进来。 “怎么?是不是又有什么坏消息了?” “大人,是挺糟糕的消息,韩世忠大军此时就在城外驻扎,而韩世忠本人则是直接进了城.” “这不已经是昨天的消息了么?”刘涚皱了皱眉头问道。 “金宝,你来说!”张汉摇了摇头,随后侧身,让跟在他身后的金宝走上前来。从这一点上可以看出,张汉也是那种对属下特别爱护的人,毕竟不是每个人都会轻易的给自己属下这样的机会,万一要是刘涚更赏识金宝,那岂不是容易抢了他张汉的饭碗? “大人,那韩世忠进城之后,发布的第一条命令,就是封城!里面的兄弟传来消息,说是韩世忠对县衙里的人说.” 相比张汉,金宝可不是那种敢在刘涚面前随便的性子,显得更是拘谨了很多,他上前一步给刘涚回话,却是拱手低头,不太敢跟刘涚的视线平齐。 “大胆点说!” 刘涚脸上挤出一个笑容,虽说此时他是无法当真笑出来。 “恐怕大人在拱手的消息,已经走漏了,所以韩世忠才会一进城就封了城门,只进不出!” “只进不出?这个消息可属实?怎么外面还没有动静呢?”如果韩世忠真是彻底封城搜查的话,此时街道上早就应该是喧嚣起来,毕竟恭州城也不小,好歹每天需要进出城的人上万,一旦只进不出,对于生活在城市里的人来说,简直就是一场灾难。 “那是因为韩世忠特别要求了,只封城,暂不搜捕!属下寻思着,韩世忠下达这样的命令,怕是不想打草惊蛇吧!” 金宝的这个猜测倒是很有可能。毕竟刘涚不是普通人,甚至比那些被朝廷画影捉拿的江湖好汉更加危险。在没有准确的情报之前,谁能保证刘涚一定就在恭州城了? 更重要的是,万一刘涚不仅人在恭州,还带着一批数量不少的死士前来,一旦双方发生激战,恐怕对于恭州城来说,后果将会是毁灭性。 估计韩世忠也是考虑到这种可能性,才会先将城门给封锁了,做好准备工作之后,才收网捞鱼。 “张汉,你怎么看?” 听了金宝的话之后,刘涚还是习惯性的沉默了片刻。他是所有人的主心骨,故而是尤其不能随意开口,万一说错了,或者说是做出了错误的决策,对于他的形象,是严重的毁损,甚至于花费再长的时间和精力,都很难恢复过来。 “大人,如果依属下的意见,最好就是马上撤离!如今才刚刚开始封城,金宝他们还知道一些秘密的渠道,可以出城!吴兄弟他们的行动不便,但以大人的一身功夫,自己离开绝对不是问题!” “张汉,你这话就有些偏颇了!我要是走了,那韩世忠仍旧可能会全城搜捕,到时候,安邦等人被发现了,要如何脱身?难不成你以为官府不会怀疑他们的伤势?” “大人,这点还请大人放心!属下在这片区域经营日久,寻常情况下,官府里的人是不会对这里严格搜查的,只因为生活在这里的,大多都是有今天没明天的人,正常人都怕来这里惹到晦气!” 金宝再次站出来,回答刘涚的话。而刘涚也听明白了,眼下众人所处的这个恭州城的贫民窟,在恭州城的名声怕是相当的糟糕,以至于衙门里的人都不愿意管理这个地方。 很有可能,这里还会时常隐藏着一些亡命之徒,故而才会有这样的结果。 “不行!” 想想之后,刘涚还是否定了张汉和金宝制定的机会,他当然不是担心金宝是否可能,那所谓的秘密渠道是否就真的不会被发现,只因为他始终还是放心不下吴安邦等人! 张汉闻言,发出一声轻叹。其实在来的路上,他就跟金宝说了,大人是不可能丢下兄弟们,自己逃命的,这一点,恐怕再没有别人比张汉更清楚了,想当初在牛头山上时,刘涚的这种性格,就已经表现的异常明显。 “不放弃任何一个兄弟”,这也是刘涚经常教导大家的一句话,而他自己也是身体力行,表率在先。 “如果大人坚持要留下的话,那也不能让所有人都住在这里,一些人必须要分散出去,否则很容易引起怀疑。” 因为在来的路上张汉就已经分析过刘涚的性格,所以他跟金宝,也是有准备方案的。 对此,刘涚倒是没有反对,只要能够保住吴安邦等人的性命,怎么做都没问题。况且,在刘涚的心中,他还有另外一个方案,只是这个方案,他不会告诉任何人,哪怕是张汉。 这是一个只有疯子才会想出来的计划,只要刘涚一开口,保准所有的人都会反对! 然而刘涚并非是个疯子,他之所以会制定这样一个计划,那是缘自他的身份。作为一个穿越者,他觉得,自己对韩世忠这个人的性格了解,应该远远在张汉等人之上。 正是因为信息的不对等,所以才会导致在刘涚看来是值得一试的方案,落在张汉等人的眼中,那就是疯子的想法。 既然刘涚已经点头,而且留给大家的时间也不多,接下来,张汉和金宝两人不敢耽搁,开始着手转移那些受伤的亲兵。 而吴安邦在知道这个消息之后,当真是汗颜的想要去自杀!作为刘涚身边的亲兵统领,却是因为他的受伤,而不得不置身于险地,这种憋屈的感觉,偏偏是只能咬紧牙关承受,其心情,完全可以理解。 原本,吴安邦是不想跟着金宝离开的,但最终还是被张汉给说服了。张汉告诉吴安邦,他们这些伤员留在这里,反而更影响刘涚的安全,如果真是为了刘涚的安全考虑,那吴安邦就应该起个表率作用,跟其他亲兵一起顺利的转移走。 吴安邦等人的离开,让金宝这个狭小的院子一下子就变得空旷起来。当夜,刘涚反倒是睡了一个好觉,第二天一大早,刘涚才刚刚起床,在小院子里锻炼时,张汉就黑着一张脸,走了进来。 当张汉推门而入的时候,街道上的喧嚣,也随之而钻进院子里,将刘涚笼罩。这喧嚣,跟平常时候大不相同,加上张汉的脸色,刘涚不用问,也都知道,这是封城带来的后果,还有极大的可能,是官府已经开始搜捕了。 “大人,您也要准备一下,恐怕用不了多久,官兵就会搜过来了!” 果不其然,张汉一拱手,开口就对刘涚这般说道。 第440章 上将军,难为局(下) 韩世忠,人称“上将军”,当然,其真正的官职并非这个,只是民间的称呼而已。 在南宋民间,韩世忠的名声那是极好的,不仅是因为他力挽狂澜,他跟梁红玉之间的故事,也成为平民们茶余饭后的谈资,从而使其名声更加深入人心。 故而韩世忠率领大军进城,恭州城的百姓们,绝大多数是欢迎的。 相比之下,对于刘涚这个人,因为距离的原因,故而名声不显,甚至仅有的,也都是恶名。在这个没有网络通讯落后的时代,平民们所能知道的,大多数还是来自官方的声音。 至少大多数人不会认为,被贴在几个城门上被朝廷海捕通缉的,会是好人。 从这方面来说,恭州,真不是个对刘涚有利的地方。当韩世忠进城发布封城命令后,民间虽然有怨言,但却还没有达到爆发的时候。 但眼下这种只进不出的封城方式,时间若是拖的太长,总会造成人们生活的不便,哪怕人们心中欣赏你,但最终这些欣赏都会被抹杀,变成憎恨。 韩世忠不怕恭州人憎恨,但他却是担心,担心这些言论流传出去之后,对其名声造成的影响。别看韩世忠仅仅是个武将,其实他很爱惜自己的羽毛。 故而,韩世忠必须要抓紧时间,在封城之后,就开始暗中行动,展开对刘涚的搜捕。 全城搜捕,轻则是饶命,重的话,甚至有可能引发民变。对于韩世忠全程搜捕的命令,恭州县令内心里是反对的。可他反对没有用,韩世忠的品级实在是比他高太多,更重要是的,韩世忠手里有兵啊! 任何时候,任何地方,归根结底,还是用拳头来说话,实力强的人,才有发言权。 搜捕行动一展开,韩世忠就坐镇县衙,一方面这里出于城池的中心位置,便于处理突发情况,另外一方面,韩世忠也担心恭州县衙里有人会跟刘涚暗通款曲,或者是对他的命令阴奉阳违,只有坐镇这里,才能保证这次搜捕的效果。 至于说刘涚极其手下是否真的就在恭州城,韩世忠心中原本只有五成把握,然而就在刚才,一个八百里加急的消息,将韩世忠的信心,提升到了七八分。 大马金刀坐在县衙正堂的韩世忠,面前摆着一碗茶,从早上一直到正午,他几乎没有动弹过分毫,光是这份耐性,已非寻常人可以比拟。 时不时就有韩世忠麾下的将领走进正堂,向韩世忠汇报情况。因为韩世忠将显眼作为了自己的大本营,故而在韩世忠坐的旁边不远处,还有几个参将,站在一副悬挂起来的巨大地图前,将汇拢来的消息,仔仔细细的标注在地图上。 这地图,自然就是恭州城的草图,虽说不一定很精确,但是至少上面有恭州城的每一条大街小巷,韩世忠麾下的兵马,是按照街道的方式来进行地毯式搜索,韩世忠相信,除非刘涚插上翅膀飞出城,否则最终还是会露出马脚来。 然而恭州县令心中却没有韩世忠那份笃定,在他看来,这种程度的搜捕,拖延的时间越长,导致的后果就会越严重!若是真的引发民变,到时候韩世忠领着大军拍拍屁股人,剩下的烂摊子,还不是只有他这个县令来解决。 其心中对韩世忠的不满俞弄,这县令脸上的脸色却反而愈是恭敬。 “韩大人,若是这里没有属下什么事,属下想先行下去用膳,大人,这都正午了,大人也该用膳,万万不可因为公事,而伤了自己身体!” “哦?林大人想去用膳请自便,本官自己的心情,就不劳林大人费心了!” 韩世忠甚至连眼皮子都没有抬一下,对于这个林县令,韩世忠心中谈不上爱憎,往日里两人也没有交情,说到底只是工作上的合作,韩世忠根本不用拿好脸色给其看,他唯一的要求,就是林县令不要影响到他的工作,仅此而已。 脸色难看的林县令,迈着方步从原本属于自己的衙门正堂里走出来,脸上堆积出来的笑容顿时消失,转而是一片愤懑。 “大人,那上将军,还在里面忙呢?” 林县令刚刚出来,就有在附近游荡的衙役走过去,拍马屁。 “哼!” 从鼻孔里发出一声冷哼,那林县令在自家衙役面前,可就不用做戏了,不仅脸色难看,随后更是开口道:“本官倒是希望,他在恭州城里一无所获才好!” “大人何出此言啊?” 那衙役像是不明所以,开口问道。 “可不是么?若是他真的在本官地盘上抓住了刘涚,你当朝廷会认为这是本官的功劳?哼,到时候,他指不定会在奏折里参本官一笔,弹劾本官办事不力,治下不严!咦,不是所有人都带队去搜捕了么,张三你怎么还在这里?” “回大人的话,小的是去带队了,可惜正如大人希望的那样,一无所获嘛,自然就回来了,万一大人要是有什么差遣,身边每个人怎么好?”那张三,满脸的阿谀,半弯着腰,跟林县令说话。 “这么快?也好,走,本官要去找个地方,高兴高兴!” 林县令心中憋屈,好不容易有放风的机会,自然要去放松一下,而对于男人来说,最好放松发泄的方式,当然就是去找个女人咯。 恭州城虽然不大,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一个城市里该有的,恭州城里都有。像勾栏院子,恭州城里就有好几家,只是彼此之间的档次不同而已。 身为县令,林大人自然只会去档次最高,名唤“万花宫”的院子。虽说如今韩世忠封城,但各行各业并没有因此而歇业,相反,但凡是可以留宿的地方,生意反而是火爆起来了。 万花宫也不例外,因为封城只能进不能出,一些滞留在恭州城里的商人,自然而然的就要找个地方过夜,有钱的话,名正言顺的留在万花宫,也能算是一种“苦中作乐”。 林大人一踏进万花宫,自然受到热烈的欢迎,不过作为万花宫的常客,林大人并不需要老鸨子过多的介绍,他开口就点了自己最喜欢的两个姑娘,而且住进了平常时候没人用的天字一号房里。 在进房间之前,林大人专门嘱咐那衙役张三,一定要守在万花宫门口,若那韩世忠有事,他要赶紧来通传。可惜的是,林大人怎么也没有想到,表面上对他恭顺无比的张三,却是个“身在曹营心在汉”的人。 林大人前脚进了房间,张三后脚就溜了。 不多久,在万花宫门口,出现了一个年轻人,这个年轻人身材高挑,相貌俊朗,刚一走进万花宫,那两眼有毒的老鸨子,一眼就看出这位公子是贵客,赶紧上前去招呼。 那年轻公子也没有罗嗦,一小快银锭塞进老婆的掌心里,就顺利的拿到了天字二号房的留宿权,当然,顺带也点了万花宫红牌之一的姑娘,进去服侍。 天色转暗,万花宫里变得更加热闹,只不过这种热闹仅限于楼下,作为万花宫最贵的天字号房间,相比之下就静谧了很多,毕竟这里都是用来接待贵客的,而贵客,往往不喜欢被人打扰,所以万花宫在一开始布局的时候,就是有所考虑的。 像林大人这样的人,在万花宫住一两个晚上,那都是很正常的事情,没有他的命令,哪怕就是这万花宫的老鸨子,也不敢轻易的去敲门。 让老鸨子意外的是,那位住在天子二号房的年轻公子,竟然也是掏腰包将房间连姑娘一起包下来,要过夜。既然人家都已经付了银子,老鸨子没有不同意的道理,心中只有暗喜的。 掌灯时分到了,县衙里灯火通明。 从早上起来就坐在大堂上的韩世忠,此时仍旧高坐在堂,姿态好像都没有发生过任何变化,唯一不同的,就是韩世忠的脸色变得无比难看。 动用了上万士兵,几乎已经将整个恭州城给翻过来,结果忙了一整天,却是半点结果都没有,韩世忠的心情如何能好? 在一座城市里的搜捕一群人,给韩世忠的感觉,却像是比打仗更难。面对凶悍的金兵,韩世忠都还从不曾像这样一般的丧气过。 刘涚厉害,韩世忠心中清楚,在过去,他甚至将刘涚当成了宋朝年青一代将领之中的希望。但韩世忠始终还是认为,刘涚只是一个年轻人而已,带着为数不多的手下,隐藏在恭州城,却又是如何逃脱如此声势浩荡的搜捕的? 难不成,真是找了个地方挖洞,给藏起来了? “还没有消息么?” 眼瞅着外面的天色越来越暗,韩世忠终究还是忍不住,第一次开口询问。 还在地图前忙碌的几个参将,此时心中也是在叫苦,他们也是一整天没有离开过这大堂,看现在这个样子,或许熬个通宵也说不定。此时韩世忠开口,一个参将赶紧上前一步道: “大人,全城上下几乎都翻遍了,目前就只有这个区域,不过根据县衙里的衙役们说,那个地方,居留的都是些乞丐.” “乞丐?嘶.怎么会漏过这个地方!还是你们以为,刘涚他不会隐藏在一群乞丐之中,给我查,现在就去查!” 韩世忠猛然一拍桌子,怒斥几个参将道。 第441章 瞎大胆,连闯关(上) 当韩世忠忿怒不已,着力派遣手下,准备再度认真搜查贫民窟的时候,高宠跟杨再兴两人,才刚刚下了船。 两人下船的地方并非是恭州港口,一来是因为杨再兴始终无法适应在船上的生活,二来高宠也担心两人始终在船上,船行的慢,迟早会被官兵给追上,其三个原因,就是高宠担心此时恭州已经被朝廷大军封锁,万一被堵在江上,他倒是无所谓,可杨再兴就麻烦了。 别说让他游泳,就算是让他站在船上,都拎不起长枪来! 故而经过合计,两人还是决定在距离恭州之前就上岸,然后翻山越岭前往恭州,只不过刚刚下船,杨再兴的身体状况实在是有些不够理想,以高宠的判断,至少需要调养一两天,才能恢复过来。 当然,晕船不是生病,并不需要躺在船上静养,所谓的调养,也就是吃点清淡的,然后尽量不要做过于激烈的运动,一两天之后,身体就会自己调整过来。 得力于杨再兴自己的身体底子好,加上正当壮年,仅仅两天的时间,就基本上恢复过来了。 “再兴啊,翻过这座山,就可以看见恭州城了!” 高宠和杨再兴各自扛着自家兵刃,一头挑着包裹,徒步而行。作为马上战将,这样的徒步而行的确是有些不习惯,但是两人刚刚下船的地方并没有贩卖良驹的集市,附近的城镇里或许会有集市,可两人也不敢进去啊,要是万一碰上大股的官兵,岂不是自投罗网了? 事实上两人一路走的都是小道,甚至于一些地方连路都没有,得力于两人非比寻常的体能,才能一路畅通的爬上山顶。天黑时,高宠爬上一颗大树眺望,接着落日的余晖,他堪堪能够看见恭州城的轮廓,不过俗话说的好,看山跑死马,即便是现在能够看见,但高宠估计没有一两天的时间,恐怕也别想走过去。 夜色降临,两人展开包裹,各自在大树上找了根结实的树枝,把自己给挂起来,睡觉。 这种睡觉的方式,几乎是野外生存最安全的方式了,毕竟这个年代跟后世不同,在后世,但凡是有中国人生活的地方,几乎很难看见大型野生动物了,即便是晚上睡帐篷,唯一需要担心的威胁,往往也只是来自同类而已。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高宠和杨再兴并没有升起篝火来,晚上虽说看不见浓烟,但火光却会被人在大老远的地方就发现。 然而不升篝火,却给两人带来的意料之外的麻烦。 半夜里,高宠首先是被一阵悉悉索索的脚步声所惊动。像他这样的人,即便是睡觉,也等于是一只眼睛睁着的。 “有人?” 高宠听到声音的第一个反应,就是有人接近,此时他正背朝着地面挂在树枝之上,在感觉不对之后,并没有动作,将双眼睁开了一条缝隙,向着大树下面望去。 “将军.” 此时,杨再兴也醒了过来,跟高宠一样,他也是极其警惕,只是用极低的声音在呼喊高宠。 “嘘.”两人相距很近,高宠低声询问道:“看清楚了么,是什么?” “是.” 因为角度的问题,高宠眼睛扫了一圈,也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毕竟此时深夜,哪怕天上有月光和星光,但始终无法像大白天那样,能够一眼扫尽周围的情况。 然而高宠看不见,不代表杨再兴就看不见。 就在高宠开口问话的时候,杨再兴的脊背,却是已经有些发毛了。 只因为他刚刚一睁开眼睛往下瞄,就正好看见了一条巨大的身影,还有一张,血盆大口!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视觉加强了嗅觉,以至于杨再兴闻到一股子浓浓的腥臭味,这种腥臭味不同于死鱼散发出来,而是大型猛兽身上特有的味道。 光临两人露营地的,是一只从山林里钻出来的斑斓大虎! 其实已经不用杨再兴回答了,高宠此时也终于看见了——一条钢鞭似的斑斓虎尾! “嗷呜!” 很显然,两人想要依靠高度避开斑斓大虎的感官这个计划,失败了!那老虎在两人下面兜转了一圈之后,猛然抬头,其绿油油的眼光,跟两人的眼神顿时撞做一处,随即,那大虫就张口喷出一声怒吼,而从其口中冒出来的浓浓腥臊的味道,熏的高宠想吐! “倒霉!” 高宠心中暗自埋怨老天捉弄人,同时也不敢闲着,第一时间腰部用劲,将身子挺起来,双手抱住上方的粗大树干,从包裹形成的睡袋里面钻出来! 若来的是野狼,高宠或许不会理睬,毕竟他和杨再兴睡觉的高度,足以让野狼望而生叹。但老虎不同于狼,其实猫科动物天生都有几分爬树的本领,关于那种传说猫没将爬树本领教给老虎的故事,根本就是虚构的。 老虎不仅会爬树,而且爬树的能耐还不差! 这一点,高宠和杨再兴两人都知道! “再兴,起来!这大虫,看样子是不会走了,咱们干掉他!”对于一只斑斓大虎,高宠其实并没有多畏惧,只要小心些,他自信没问题。至于说杨再兴,他刚刚虽说脊背发麻,那是人类碰见天敌时的本能反应而已,别说此时还有高宠在身边,哪怕就是一个人,杨再兴也未必不是这头畜生的对手。 “好!” 一面应答高宠,杨再兴同时也是翻身而起,灵猿一般蹲上树枝,手中却是将长枪给抓了过来,枪头一抖,整个人进入战斗状态! 两人的动作自然也引起了老虎的注意。像老虎这种大型猫科动物,其智商之高,往往是常人难以想象的,尤其是在战斗捕食方面,这种猛兽的天赋本能,甚至不输人类。 就好比此时,当杨再兴手中擎起长枪的时候,老虎顿时感觉到一股危机,继而直接掉头,仰望向双手空空的高宠,或许在这头畜生看来,手中没有武器的高宠,要更容易对付一些。 “噌!” 一声嘶吼之后,老虎猛然扑了起来! 其扑的方向,既不是高宠那边,也不是杨再兴那边,更不是逃走,这畜生,竟然直接扑向大树的主干,四只脚掌里的利爪伸出,“噗嗤”一下钻进树皮之下,凭借着巨大的力量,它那硕大的身体,竟然轻松自如的在树干上行动起来。 “将军小心!” 杨再兴看的真切,那大虫分明是朝着高宠所在的树干窜过去,而高宠此时还没有时间将虎头枪抓起来,只能是赤手空拳,面对这只一丈多长的大虫! “来吧,看看谁更厉害!” 大虫前脚已经踏上高宠所站的树干,高宠此时若蹲下去抓长枪,容易为大虫所乘,在这树枝之上,大虫一扑,就会将高宠扑下树枝去!高宠倒不是畏惧这点高度,他担心自己在下落的过程之中,被大虫所伤了! 故而一人一虎,此时只能是对持起来。 “吼!” 大虫一仰脖子,再度发出一声怒吼!往日里,这山林之中的百兽也好,行进山林的人类也罢,只要听见它的这种怒吼,没有不吓的浑身颤抖,畏缩难行的。可惜它今天遇见的是高宠,并非是普通人! “滚!” 高宠不甘示弱,气沉丹田,舌绽雷音,一声大吼,竟然将积累在身体里的那股杀意,随着这声吼,一起喷向那大虫,其声势,竟然隐隐超越了大虫的那一声吼,惹的大虫微微一愣,一双虎眼里,竟然闪现出退缩的神色来! 一声吼将大虫吓退? 这种事情,不知道历史上有没有发生过,反正杨再兴这辈子既没有看见过,甚至连听都没有听说过,眼前发生的一幕,让杨再兴略微有些发呆! “吼!” 大虫很快又清醒过来,兴许是感觉到自己的权威受到了挑衅,顿时壮起虎胆,再度怒吼,试图压制高宠! “畜生,找死!” 高宠此时性子也被大虫给撩拨起来,随口一声叱骂,竟然主动步步走向那大虫,提起右拳,在距离大虫还有三四步距离的时候,他径直就挥拳出击,向着大虫的脑门,狠狠的砸了过去! 高宠的举动,不仅出乎杨再兴的意料,更是让那大虫也都愣了那么一瞬间!毕竟生活在这山林之中,大虫一辈子都没有见过敢于主动向它发起进攻的猎物! 虽说眼前这个猎物嗓门大,气势也让它略有些紧张,然而虎性暴躁,岂会轻易的认输? 当见高宠拳头砸来时,那大虫再度发出一声怒吼,脖子一扭,大脑袋错开高宠拳头攻来的方向,血盆大口张开,后肢抓紧树皮,上半身脱离了树干,一双前掌如同家猫扑击蝴蝶一般,从左右分别向着高宠的脑袋,狠狠的扇了过去! 虎掌的力量有多强,这个时代恐怕没有个精确的数据,但仅是带起的风声,传入高宠耳中,竟然就如同天边风雷一般,震动人心! 高宠可不敢用自己的脑袋去试探,即便其力量可以承受,可是虎掌前端弹出来的利爪,一根根如同三寸长的精钢匕首,其锋利程度,可以轻易的撕碎人体! “将军小心啊!” 值此危机关头,杨再兴一面出声提醒,一面快速移动身体,长枪一摆,枪头也是向着大虫的屁股方向,狠狠的扎了过去! 第442章 瞎大胆,连闯关(中) 俗话都说,老虎的屁股摸不得! 杨再兴一枪杀出,却不是要摸老虎屁股,而是要捅!兴许那大虫此时也是能感觉到一股杀气直冲其菊花而来,以至于正双掌拍击高宠脑袋的它,浑身一抖,怒吼一声,硬是将身体,给扭了过去,一双虎目怒视杨再兴,活像是要将这个胆大包天的人类,牢牢的记在它的脑子里! 当然,也有可能此时这大虫想的就是,直接把这个敢于挑衅他的人类,直接生吞活剥了才好。 且不管怎么说,此时大虫是已经放弃高宠,调转身体去扑击杨再兴! “来得好!” 清醒过来的杨再兴,也不再紧张,两脚像是在树枝上生了根,下盘稳固双手一抖,长枪“唰”地一声抖出出个枪花来,锋利的枪头径直冲大虫的头颅扎过去! 带着呼啸声的枪头,显然是给大虫造成了巨大的压力,以至于那大虫不敢再硬冲,身子一扭,庞大的身躯竟然灵活的闪过枪头,仍旧是那粗壮的一双前爪,狠狠的向着杨再兴扑了过去。 这一次,大虫可是动了真怒了!毕竟杨再兴给他的感觉,那是无耻,而不是面对高宠时,发自内心的一种紧张和畏惧。 说来也是奇怪,兴许那大虫自己心头也是迷惑不解,何以明明高宠赤手空拳,带给它的压力,却是要比拎着长枪的杨再兴带给它的压力,更大更恐怖呢? “啪!” 别看大虫只是一头畜生,但作为肉食性的猛兽,这大虫的攻击力的确超越了常人,即便是杨再兴那如同梅花朵朵绽放的枪花,竟然也无法迷惑大虫,反倒是大虫看似随意的一巴掌,愣是准确的拍在了枪头之上,硬生生的将杨再兴的枪招,给拍断了! “好家伙!” 此时也不见杨再兴慌张,双手一搓,长枪顿时在两掌之间旋转起来,此时大虫的虎抓还搭在枪杆之上。 畜生毕竟是畜生,那大虫根本就没来得及爪子收回,就感觉一阵发烫——给高速旋转的枪杆磨的! 而身在大虫背后的高宠,抓住这机会,弯腰下去将大枪拎起,只是简单一抖,顿时窜起一阵龙吟之声。 “嗷呜!” 感觉到来自身后的威胁,加上爪子上传来的滚烫滋味,大虫不得不放弃杨再兴,一扭头,虎眼瞪向高宠! “畜生看枪!” 虎头錾金枪虽说有“虎头”二字,可毕竟只是意会而不是形似,那大虫也不会认出虎头錾金枪跟它这只真正的山中霸主有半毛钱的关系,它只是喷出一口怒气,也不转身,铁鞭似矣的尾巴,就凌空狠狠的抽向高宠! 正想出枪的高宠,见虎尾抽过来,不得已之下只能放弃进攻,抬枪将虎尾挡住,只听“咣当”一声巨响,明明是肉质的虎尾,跟长枪撞在一处,竟然发出钢铁交鸣的声音! “再兴,先下去,树上不利你我发挥!” 高宠一声吼,随之不再恋战,趁着老虎身子还没有调过来的机会,向着树下跃去,与此同时,他人还在半空之中,却是长枪一出,朝着那大虫的肚子,狠狠的扎了过去! 那大虫,感觉来自下方的威胁,无奈肚腹之处正好是它防御的死角,无奈之下它也只能是改变位置闪过高宠这一枪,却又等于是给了杨再兴机会,使得杨再兴可以从容下树。 这边的高宠双脚落地,却是没有半点停顿,丈许长的虎头湛金枪一抖开,漫天都是枪花,那真假难辨的枪花,落在大虫在双眼里,却是将其下树的所有道路,统统封死,以至于这大虫此时想要下树,都成为了妄想。 “一起杀!” 眼角余光瞟到杨再兴落地,高宠连忙招呼,于是两人双枪,将大虫所在位置的下方给封的水泄不通,那大虫试了好几次,都没敢真正跳下来!此时树上的大虫,当真是感觉憋屈的很,纵横山林一辈子,啥时候遇上过这样的情形? 一段时间之后,那大虫是再也熬不住了,它毕竟只是头畜生,性子撩拨起来之后,也就是不管不顾了,照准了一个方向,就恶狠狠的扑了下去! 还别说,即便是在这样暴怒的情形之下,那大虫也不是完全昏了头,还知道朝着杨再兴的方向扑过去,毕竟高宠带给它的感觉,可是比杨再兴要危险的过! “噗嗤!” 以高宠和杨再兴两人的枪法,又岂会让这大虫突破而不受到半点伤害?可以说,如果不是考虑到这大虫自身体重可能会带来的后果,恐怕杨再兴和高宠,会用长枪直接将大虫的身体给扎个通透! 即便没有扎个通透,但两柄长枪的枪头,仍旧是在大虫的肚腹附近,划出两条长长的血槽来,两股腥臭的虎血飞溅而出,批头盖脸的朝着两人浇了过去。幸亏两人躲闪的快,否则就要被浇个“虎血淋头” 受此重创,那大虫口中发出一声惨嚎,落地时竟然四脚难稳,踉跄着打了个滚! 都说受伤的猛兽更危险,可那也要分什么情况,若是只有高宠或者是杨再兴一个,那大虫恐怕会生出拼命的心思,然而刚刚吃了两下之后,那大虫,竟然畏缩了! 它滚了两圈站起来之后,并未向着两人扑去,而是发出一声警告似的怒吼,就开始缓缓后退。 “咦,这畜生要逃了!” “大哥,杀不?”杨再兴瞥了眼缓缓后退的大虫,问道。 “杀了!” 虎皮可是一种很不错的东西,虎骨泡酒也是个宝,虽说如今高宠跟杨再兴还在逃命途中,但既然都遇上这种好事,完全没理由放过! 有高宠的决定,杨再兴再不迟疑,两人齐声怒吼,抖枪就向着后退的大虫杀了过去! “杀杀杀!” 以两人的功夫,又有乘手的兵器在,哪里还会让大虫给跑了?不过十来个回合,那大虫,就被两人齐心合力的拿下了! 虽说两人并没有商议过,但彼此却像是心有灵犀一般,调转了枪头,只是用没有刃口的枪杆使唤,结果是硬生生的将这大虫,给抽死了! 可怜的大虫,到它倒地身亡的时候,也不知道身上的骨头究竟还有几根是好的,甚至于都不知道这大虫是被打死的,还是因为身上断的骨头太多,以至于自己把自己给疼死了! 不管怎么说,这头半夜三更撞上们来的大虫,最终还是成了高宠和杨再兴的战利品,薄皮抽筋这些事情,杨再兴做起来倒也是熟门熟路,很快,一头大虫就被分解开来,其中最宝贵的部位,被杨再兴收拾妥当了,决计不会影响两人的行动。 而此时的高宠已然没有了睡意,可不是么,哪怕是在这个时代,两个人干掉一头大虫转身还能睡觉的人,真不知道神经要大条到何种程度? 等到天亮之后,两人也不愿意在耽搁,收拾好东西,就朝着恭州城的方向前进。 这才走出没多远,高宠就隐隐感觉有些不对劲。两人为了避免行踪暴露,越是靠近恭州城,就越是走那种人迹罕至的地方,然而让高宠不敢相信的是,这等人迹罕至的地方,他却是随意就发现了大量人类活动的痕迹,更重要的是,这些痕迹,还非常的新鲜。 错非是高宠这方面的经验丰富,换个人来,真就未必能够发现的了。 “不对劲!再兴,留神点,这附近不是有驻军,就是可能有斥候!” “大哥你说的太对了,快来看!” 走在前面的杨再兴,突然之间伏低身子,轻声呼喊高宠过去。等到高宠过去一瞧,就在两人藏身之处不到百丈外,竟然真是有一个人影绰绰的兵营,这个兵营明显是不在不久之前才建立起来的,因为其帐篷都还是簇新的,更重要的是,这种地方其实一点也不适合军队长期驻扎! 了解过这些情况的高宠,第一个反应,就是韩世忠! 关于韩世忠调动兵马进入恭州的事情,外面早就是传的风风雨雨,高宠两人自然也是知道的。故而两人现在乍一看见兵营,头一个想法,自然就是韩世忠的人马! 然而随后两人再仔细的看过去,却发现这些兵马放在此处,好像很没有道理! 要知道,这里并非是通向恭州的官道,说直白些,此处根本就是荒山野岭,寻常时候恐怕也就只有那些樵夫猎户,才会途经此地,韩世忠将兵马布在此处,究竟有何用意呢? 想不通这其中的关窍,高宠跟杨再兴两人只能是继续前行,直到距离那营地只有五十丈左右,这才停了下来。 “大哥你看,营地外挂着条幅呢,咦,是韩世忠写给你信呢!” “这个韩世忠!” 那白底黑字的横幅那么大,高宠自然也是看见了!认真读过其内容之后,高宠真是不知该怎么说,在横幅之中,韩世忠竟然要求高宠投降,他用身家性命,保证两人的安全。 “切,大哥莫要上那韩世忠的当了!保证咱们的安全,他韩世忠凭啥保证啊!” “难说!若是他能抓住刘涚,而刘涚又答应朝廷的要求,指不定咱们两人也就不用死了!” “不会吧,大哥,你觉得韩世忠他,能够抓住刘涚?” “算了!不扯这些有的没的,还是先想想,咱们应该怎样过去吧,这营地,可是将路都给堵死了,韩世忠啊韩世忠,不愧是中兴四将,有眼光!” 第443章 瞎大胆,连闯关(下) 高宠和杨再兴的判断并没错,他们眼前的军营,的确是属于韩世忠的属下,其领兵的将领,姓铁,人称铁将军。其实这个铁将军并非宋人,祖上乃是从北方迁移而来。 哪怕是遭受了辽、金,以及现在的蒙古之祸,南宋朝廷却仍旧没有形成排斥外族的风气,这一点,倒是值得肯定的,大概是从唐朝开始,外族在汉人朝廷内担任要职,反而是大家喜闻乐见的事情。 既然连文臣之中的重要岗位都可以由外族担任,就更不用说区区一个偏将。 要说这个铁将军,尤其擅长弓箭和骑战,带兵也是很有一套,只不过为人性格稍微古板了一些,总的来说,算是个好将领,好下属。像他这种性格古板的人,在别人手下是很难混日子,也幸亏是跟着韩世忠,才有今天的这番景象。 此次受到韩世忠任命,专程在这鸟不生蛋的地方扎营,铁将军倒是没啥意见,只要有仗打,有功拿,能够让手下的兄弟们按时领到军饷,吃到饱饭,铁将军就觉得是件美差。 要说这次任务唯一让他不满的,还是临行前,韩世忠反复叮嘱,让他若是真的遇上高宠,千万不要与其发生冲突这一点。 高宠和杨再兴虽然是名声在外,但铁将军极其属下可没有真正交锋过,在他们看来吧,高宠的厉害多半也是谣传,是不是真的那么无敌,还得要打过才知道。更重要的是,铁将军麾下可是带着整整五百人,他就不信,高宠和杨再兴两个,能把他的五百人怎么地! 故而,在营地上挂出横幅,铁将军觉着,这是对他一种大大的侮辱,他甚至在心中打定了主意,若是高宠和杨再兴真来了,一定要好好的较量一番,看看是他铁将军的刀法厉害,还是那高宠的枪法更犀利! 且不说高宠和杨再兴两人接下来会如何,包括正在营地里等得不耐烦的铁将军都还不知道,恭州城里,出大事了! 昨夜里,韩世忠下令彻查贫民区,如此一来,原本想要偷工减料的那些个衙役,顿时被弄的叫苦不迭。 贫民区,或者准确的说乞丐窝,这地方,只要是有脑子的衙役,那平常时候都是一步不想踏进去!然而韩世忠麾下的将士却没有衙役们的这种富贵病,他们都是厮杀场上走出来凶神,什么样的场面没有见识过? 不过区区一个恭州城,在将士们看来,哪怕就是被刘涚占领了,那也是分分钟就能拿下,遑论一个乞丐窝? 迫于压力,那些衙役一面唧唧歪歪的领着韩世忠麾下兵马开赴乞丐窝,一面心中也是在骂娘不已。 等走到乞丐窝外面,迎风就传来一股子的恶臭,只有在“脏、乱、差”到极点的地方,才会滋生这种复杂的,混合着屎尿、垃圾甚是是尸体的臭味。其实若是以此时将士们所见的情况来评判那林知县,很显然,地方工作是很不到位的,一个城池里,怎么能够容许这样一个区域的存在呢? 然而不从事实际工作的人,根本就不知道实际工作的难处。像这样一个乞丐窝里,平常时候居留的乞丐数量就足以让林知县为止头疼不已,若是要强拆强撵,一旦形成民变,到时候吃不了兜着走的,还是那知县大人。 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种心态的知县大人,自然就选择了“眼不见为净!” 随着将领们的一声令下,如狼似虎的军士,拎着兵刃,不顾那种恶臭,直接就杀入乞丐窝里,但凡是有人敢于反抗或者是炸刺儿,立马就会被三五个士兵摁住,饱以老拳之后,用尾指粗细的麻绳给捆了! 正在金宝及其手下家中养伤的张汉等人,听说官兵再度来搜,顿时感觉不妙!照理说,这种地方既然已经搜过了,岂会来第二轮?除非是有人开始怀疑,众人就藏在此处。 而这个怀疑的人,很有可能就是韩世忠本人! “张汉,我们拼了吧!” 得到消息的吴安邦,最先坐不住。此时刘涚不知去向,吴安邦觉着反而更好,平了老命的逃也就是了,若是逃不掉那就跟官兵拼了,反正不能或者落入官兵手中,以免暴露刘涚还在城中的消息! 可张汉他不能让吴安邦这么任性啊!刘涚可是再三的嘱咐,一定要他看住吴安邦等人。 至于说其他亲兵,倒是没有太多的想法,跟着刘涚,他们无怨无悔,那怕就是今天战死了,他们也不会觉得可怕!对于张汉,这些亲兵并没有太多的认同感,也就是说,他们只会听吴安邦的命令。 “安邦,你冷静点!你以为可以一死了之?你就没有想过,那韩世忠若是在杀死咱们之后发现没有大人,就不会用咱们的尸体做文章?那大人又会怎么做呢?还不是照样陷入危机之中?冷静,等我考虑一下!” “考虑,你还要怎么考虑?咱们这些人身上都带着伤,只要官兵进来认真一查,没有一个跑得掉,与其被他们活捉,我宁愿一死!” 吴安邦发着脾气,也幸亏他的伤势未愈,其他人也多多少少还带着伤,听了张汉的分析,吴安邦是不得不暂时控制自己的情绪。 “金宝,咱们能不能去地窖里躲一躲?” “大人,地窖是有,可是这官兵来势汹汹,属下担心一旦进入地窖,咱们就成没了退路,官兵只需要将地道口一堵,就谁都别想杀出去了。” “还真是!那咱们就成了瓮中之鳖了!不行,地窖不能去,还有没有路子?” “大人,属下刚刚也想过了,最好的法子,还是大家都伪装成乞丐,说不定还能混过去,只不过诸位大人想必也知道,乞丐么,身上总是邋里邋遢的,就不知道诸位大人.” “你小子少废话!砍脑袋大家伙儿都不会皱一下眉头,遑论就是脏一些?快说,要怎么打扮?”吴安邦破不耐烦的呵斥着金宝,倒也不是他本性如此,只是眼下的情况过于紧急。 不过有了吴安邦的这句话,金宝也就能够放心大胆的按照他的经验,“打扮”众人,只不过这打扮的滋味,当真是让人难受的紧。 往衣服上抹泥巴灶土也就罢了,按照金宝的说法,脸上身上,哪怕就是被衣服挡住的部位,也要抹的脏兮兮的,光是院子里的土还不行,这种土没有乞丐的味道,必须要跟那下水道里面的淤泥混合一下,才能产生让人一嗅就作呕的味道。 对于吴安邦等人来说,这个滋味儿,可是比上阵杀敌难多了。别人闻到这味道会不会吐他们不敢保证,反正他们自己,早就已经想吐了。 就在众人紧锣密鼓的“打扮”时,进入乞丐窝的官兵也是越来越多,搜查的队伍,也是越来越近。 与此同时,在万花宫那边,却是发生了一件稀罕的事情。 恭州城的知县大人,自打进了天字一号房后,连同他招去的那个姐儿,一并失踪了! 林知县的失踪,是怎么被发现的呢? 万花宫的老鸨子都知道林芝县的习惯,一般情况下,即便是留宿,第二天一早天亮之前就会离开,毕竟身为朝廷官员,总有这样那样的事情要做,若是大白天的从万花宫里走出去,多少有些影响观瞻,这个林知县好歹还要点脸皮。 往日里,鸡叫三遍之后,都是那老鸨子亲自去叫房门,提醒知县大人,是离开的时候,可今日里,老鸨子去敲了半天门,里面却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若说知县大人睡的太死,那姐儿总该是能够听到老鸨子的声音,起来开门的,谁知道老鸨子叫了半天,始终无人应门,顿时,老鸨子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那老鸨子也是聪明,她知道林知县爱美色,若是自己冲撞了他,定会受到责罚,但若是一个漂亮姐儿去叫门,哪怕得罪一点,只要陪个笑,甚至是陪个睡,也就相安无事。 故而她赶紧将万花宫里的另一个红牌姐儿领来,使劲儿的叫门,结果还是一样。此时老鸨子也紧张了,毕竟万花宫是她的地盘,若林知县在这里出了什么事情,她可就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心中紧张的老鸨子,赶紧找人来破门而入,结果看见陪林知县的姐儿被人绑在床上,檀口里塞着一大块布,人却还是晕着的,至于说林知县,却是找遍了房间,连天花板上都没有放过,却还是没有一根毛。 “有人打晕了奴家,后面的事情,奴家就不知道了!” 用凉水将那姐儿泼醒之后一问,老鸨子顿时脸色大变,很显然,这是有人将林知县,从万花宫的天字一号房里,给截走了! “是谁做下这惊天的事情?” 对于万花宫的老鸨子来说,那林知县可就真真是她的天,如今天都被人劫走了,她只感觉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子颤栗,好像已经看见侩子手的雪亮大刀,在眼前挥舞着。 “快,快去报官啊!” “妈妈啊,林知县就是官啊!” “啊,是啊!不对,如今咱们城里还有个更大的官,快,快去报与韩元帅,你们几个,将前后门都给我封了,一只苍蝇都不能飞出去!”冷静下来的老鸨子,倒是有几分胆色,知道林知县失踪,昨夜里留在万花宫里的任何人都有嫌疑,将门给封起来,等待官府清查,她才有可能脱罪呢。 第444章 来无影,去无踪(上) “砰砰砰!” 激烈的敲门声,将睡在天字二号房的姐儿惊醒过来,昨夜春梦聊无痕,她心中当真是爱煞了那位年轻英俊,器宇不凡的公子哥。 “来了来了。” 这个叫春莲的姐儿,支撑着慵懒的身子,从被窝里露出一片粉白的香肩来。 “大清早的,催命啊,也不怕惊了公子爷.公子爷.啊!” 那春莲转身过去,努力睁开朦胧的双眼,本是想看看公子爷有没有被外面的敲门声给惊醒,然而被窝里,却哪里来的人影? “人,人呢?” 不顾外面的吵闹,春莲将衣服往身上一披,翻身就下床,四处寻找起来。然而,在她视线所及的范围内,根本没有那公子留下的半点痕迹,若不是春莲确定自己昨夜的记忆没有出错,这房间里好像除了她,就再没有别人存在过。 “出事了,出事了!” 春莲慌张的拉开房门,而站在门口的老鸨子,也跟她同样满脸的惊慌,口中一样是嚷嚷着,“不好了,出事了出事了!” 两人一般的语言,一般的神情,抛开五官长相,却如同是在照镜子一般,接下来,两人俱是愣住了,随后又齐声问对方道:“出什么事情了?” “知县大人不见了!” “公子爷不见了!” “什么?” “什么?” 不得不说,这样的一幕看上去挺有喜感,然而两个女人的心中,却是跟“喜”字沾不上半点边。 烟花柳巷里挣扎的女人,少有头脑不灵光的。慢说是那老鸨子,即便就是春莲,此时心中也隐隐然有了种感觉:那知县老爷失踪,怕是跟昨夜里后来的公子爷,有脱不开的干系! 且不提万花宫里提心吊胆的众人,昨夜来睡了春莲的那位公子爷,难道真是失踪了不成? 其实,那位睡了春莲的公子爷,正是刘涚。 以刘涚如今的地位权势,化身为公子爷根本就是极简单的事情,而他之所以要来万花宫,正是为了那县太爷而来。 万花宫里的老鸨子压根就没有猜到,其实林知县根本没有失踪,此时已经回到了衙门,就在衙门后面,自己的家中。不过若是让林知县选的话,恐怕他宁愿选择自己是在万花宫失踪了。 只因为林知县他不是一个人回到衙门的,他身边,还有个时时面带微笑,自称是林知县远房子弟的年轻人。 衙门的仆人们对此并不惊讶,自古有云: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像林知县这种读书科考出人头地的,往往时常会有老家来的亲戚投靠,大多数时候,都是来蹭吃蹭喝,甚至走的时候还要拎点。 谁家又没有几个穷亲戚呢,刘涚在林府的出现,几乎没人觉得好奇,即便是林知县的那些个大小老婆,在听说此事后,也只是将刘涚归结于“打秋风”一类的人而已。 刘涚当然不会是来打秋风的,之所以要借着林知县进林府,其目的,还是为了能够接近韩世忠。 别以为当初刘涚和王重阳能够刺杀粘罕,就觉得这个时代要刺杀一个政要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就拿韩世忠来说吧,平常时候除非是经过他的允许,否则生面孔休想出现在其帅帐周围,其身边的那些个亲卫、将军,相互之间都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绝非是后世影视作品之中那样,随便换一身衣服,就能混到一个大元帅身边,实施那刺杀的手段。 当然,刘涚此番来的目的,也并非就是为了刺杀韩世忠。 对于韩世忠,刘涚谈不上好恶,虽说韩世忠也算是名正言顺的中兴四将,但不知为何,刘涚心中对其始终没有多深的好感,兴许,是因为两人的性格之间,有着巨大的差距罢。 跟着林知县进了后院,准确的说,是刘涚押解着林知县穿过后院,两人就径直去了书房。 “你究竟想怎样?” 被刘涚胁迫的林知县,一开始不是没有想过反抗。读书人并非个个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事实上在这年头,大多数读书人,年轻时候也会习武,正所谓“文武双修”方才是王道,否则光有满腹经纶,遇上山贼土匪的,难道真能个个都用一双嘴皮子去感化? 只不过呢,此时林知县是一点反抗刘涚的心思都没有了。 昨夜里,林知县刚刚跟床上的姐儿春风一度,身心俱醉的时候,房间里突然平地起了一阵阴风,将放在桌边的油灯刮熄。不等屋里两人发出惊呼,一条黑影突然冒了出来,也不见其动作,床上的姐儿就已经晕了过去,至于说林知县本人,好歹也是为官多年,心性还算镇定,操起床上的瓷枕就冲那黑影砸过去,同时拎起衣服就要跳床跑路! 不是林知县吓的不知道叫救命,那时林知县心中还顾虑着自己的颜面,若是他扯开喉咙一吼,结果却引来整个万花楼的人观赏其裸奔,那他还有何颜面,当这个地方的父母官? 也幸亏林知县没有开口呼救,否则他一定会吃更大的苦头。 预想之中瓷枕碎裂的声音并没有想起,房间里的静谧让林知县不由自主的回去一看。 他这一看却是糟糕,只因为那黑影,已然移动到贴近他不到数寸的距离,林知县这么猛然一回头,差点没有跟那黑影来个脸贴脸! “你.” 林知县再也无法保持心境,再也顾不上颜面,张口欲呼,然而却已太晚,那黑影只是伸出一只手,就如同抓了只小鸡一般,轻松的将林知县那肥胖的身体提离地面,狠狠的在床上一惯,顿时将林知县摔了个七晕八素,头晕脑胀。 “想要活命的话,就老老实实按我说的做!” 化身为黑影的刘涚,终于开口说话,月色之下,露出一张森然的面孔。吃了这么一暗亏,脑子里还在嗡嗡作响的林知县,此时虽然已经明白那黑影并非是神鬼惊怪,但也不是什么善茬,当即只能是默默点头,不敢再做挣扎。 “我叫刘涚,林大人应该,听说过我的名字吧?” 书房里,刘涚脸上在笑,然而听到这个名字,林知县却是脸色陡变,刘涚脸上的笑意越是浓,那林知县的浑身就越是冰凉,从头到脚,都凉透了。 “刘.刘涚.不,不,刘大人,您找下官,究竟有何贵干啊?” 哆嗦着嘴皮子,那林知县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可偏偏刘涚也是不开口,就那么两眼死死的盯着他,到最后,林知县扛不住,终究还是没话找话说。 “我想见见韩大将军,不过呢,我并不像在跟韩元帅见面的时候,周围还有别的人,你,能不能帮我想想办法?” 看似简单的要求,可林知县也不傻,一听完刘涚的要求,心中顿时就闪出一个念头来:刘涚要刺杀韩世忠? 如今进入恭州城的官兵,那都是韩世忠的部下,若是韩世忠一死,群龙无首,随之而来的刘家军,定然可以摧枯拉朽一般将官兵杀退,最后轻易的占据恭州城,到那时候,他林知县还是不是知县,不,还是不是个人,那都是人家刘涚一句话的事情! 不得不说,林知县不愧是个读书人,联想能力倒是异常的丰富,只不过,稍微想的歪了那么一点。而刘涚只需要看着林知县脸上的表情,就知道这厮心中究竟在想着什么。 “怎么,林大人是不愿意配合我咯?” “这个.刘大人有命,下官自然照办,不过大元帅并非是下官可以随意请动,只怕会让刘大人失望啊!” 这话,倒不是林知县在耍滑头,以他的身份,想要邀请韩世忠单独前来,的确只能看韩世忠的心情,并非是他区区一个知县,就能做主的。 “无妨,那韩元帅再怎么英明神武,总是要吃饭睡觉的。你以私人名义,邀请他来吃饭,饭前请来书房喝茶,我想他是不会拒绝的。” 刘涚的提议,倒是顺理成章,林知县也不敢在推三阻四,赶紧就手书一封,打算等到天亮,就差人送去给韩世忠。 写完邀请函之后,林知县又开始紧张起来,坐在刘涚身边,活像是跟一头猛虎待在同一个笼子里面,混身上下的汗毛,没有一根是服帖的。 “林大人不用紧张,一会儿我就找你的公子聊聊天,唔,听说林大人有三位公子,一会儿还要麻烦林大人,差下人把公子们,都请来书房,让我见见三位公子爷的风采!” “这.刘大人啊,祸不及妻儿!” “林大人,我可不是在跟你讲江湖规矩!别忘了,朝廷律例里,还有诛九族之罪呢!怎么,你以为我刘涚,就不懂律法了?” 林知县想要分辨,无奈刘涚两眼一瞪,顿时就让那林知县,像是一只鹌鹑般,畏缩了下去。 两人就这么静静的坐着,只等天明。 而此时,在恭州城的乞丐窝里,韩世忠手下的官兵,正在做最后的搜查行动。 说起来,这次对乞丐窝的搜捕行动,并不太成功,到目前为止,也没有发现任何可疑之人。官兵手中的火把将整个乞丐窝照的通亮,以至于放眼望去,好像四面八方,都站满了乞丐一般。 衣着破烂的乞丐,加上弥散在空气之中,越来越浓郁的那股臭味,让韩世忠手下的将士,也开始有了懈怠的心理,或许那些恭州衙门里的衙役说的很对,这种地方,是人都待不下去,那刘涚好歹也是一方豪强,想来更不可能在这种地方久留,与其在此受罪,还不如早早收兵来的划算。 第445章 来无影,去无踪(中) 韩世忠心中有些疑惑,这林知县一大早就差人来邀请去府中喝早茶,究竟葫芦里卖的是啥药? 疑惑归疑惑,强龙还不压地头蛇呢,哪怕韩世忠的官衔可以甩这林知县九条大街,但过于拂林知县面子的事情,韩世忠还是不会去做,至少目前,两人还没有撕开脸皮的必要,即便是这林知县有什么得罪自己的地方,韩世忠觉得,也可以等到事成离开之后,再来个总决算。 林知县家中可是有专门的茶室,而且也有好茶,韩世忠被林府的下人带到茶室门口,那林知县就站在门边恭迎,而韩世忠心中的一丝疑惑,却也是因为从茶室里飘出来的那道茶香,消散了不少。 饮茶,是中国人自古以来的好习惯,有钱有地位的人都喜欢饮茶,这是一种上好的养身之道,不仅养身,更能养性。韩世忠也不例外,况且苦熬了一个通宵,此时饮茶,对身体也好。 “林大人真是客气!” 两人简单的寒暄之后,就先后进入茶室,茶室里,不仅茶香飘飘,林知县更是准备了精致早点,就摆放在案几之上,各色糕点交相辉映,当真是引得人食指大动。 “咦,你是?” 这边林知县留在后面关门,门板一转,就露出一个年轻人的身影来。那韩世忠眉头一挑,保持着正要坐下的姿态,两眼敌意浓浓的瞪向刘涚。 “韩大人莫要慌张,小子刘涚!” 刘涚手中握着三棱军刺,那锋利的三棱之上,闪耀着夺目的光芒。 “刘涚?” 韩世忠两眼瞳孔猛然收缩,恐怕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苦苦搜捕的刘涚,竟然就住在衙门背后的知府大人家中!本能的,韩世忠眼神瞟向那林知县,此时林知县也是叫苦不迭,菜着一个脸对韩世忠摊开双手道:“元帅啊,此时真不能怪下官,下官的身家性命,都在刘大人掌中。” “哼,既然有胆子来见本帅,不如一起坐下来饮茶?”以韩世忠的身份和性格,此时也不可能再去找那林知县的麻烦,更何况,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林知县已经帮他韩世忠,完成了至少一半的任务,刘涚真人不是已经出现了么? 即便是现在韩世忠和林知县看似在刘涚的掌控之下,然而外面,那却是官兵的重重包围,韩世忠不相信,刘涚单凭一己之力,就能杀出重围去。故而他心中判断,刘涚此番来跟自己见面,谈判的意思怕是要重些。 韩世忠的心思变化,刘涚多少也能猜到一些,他指了指林知县,那意思,是让林知县也坐下来。 “韩大人此番远道而来,小子未能出迎,还请大人谅解。今日就借林大人的花,献给韩大人这尊大佛了!” 端起茶碗,刘涚以茶代酒,韩世忠也没有拿乔,大家都是职业军人,比起那些文臣来,反而是要爽快的多,即便一会儿就要兵戎相向,但至少这个时候,还能共饮一杯。 “说什么借花献佛,刘大人当真是客气!若本将不来,恐怕用不了多久,这恭州城,就要改姓了吧!”此话之中,韩世忠也是影射刘涚有谋夺天下之心,对此刘涚也只是淡淡一笑,回敬道: “敢问韩大人,数百年前,这恭州城可是姓赵?” 数百年前,那可不是宋朝,而是唐朝,那时候的恭州城,姓过李,还姓过武。 “说几百年前有何用!” “说几百年前没用?那就说说几年前,这恭州城,若非是有我等武夫抛头颅、洒热血,这恭州城,怕该姓完颜了吧?” “此乃我等武人该做之事,为朝廷效力,光宗耀祖!” “可惜,这个朝廷不咋地,竟然要向金国俯首称臣了,这样的朝廷,我刘涚绝不认可!韩将军若心甘情愿成为金人的走狗,小子不敢强求,但小子此生此世,绝不会向任何异族低头!” 刘涚这一番话,其实倒是说到韩世忠心坎上去了。 若韩世忠是个软骨头,压根就不用等到今天,早在当初金兀术南下的时候,他就可以投诚了,甚至还能向金国献上一个大宋皇帝,那样的话,韩世忠一个大将军的官衔,怕是跑不掉了。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 “屁话!食君之禄?你食的是君之禄么?你等摸着良心问问自己,高居庙堂之上的那人,他双手可曾种出过粮食,纺织过布匹?他有什么功劳?他就是个牌坊,一个让你们这些死脑筋的人,可以心安理得的牌坊!你的禄,不是他给的,而是天下的劳苦大众们,一颗颗汗水换来的,劳苦大众给你们禄,是希望上缴汗水,抵换泪水和血水!你们呢,一转身,就要把这些交付了无数汗水给你们的劳苦大众,给卖了么?” “胡言乱语!谁卖了天下百姓?汝乃小人,见识浅薄!天下兴,百姓苦,亡,百姓亦苦!如今圣上心系黎民百姓,愿自辱以断征伐,此乃上体天心,为民谋福祉之壮举.”韩世忠欲为金宋两国议和之事辩解,然而他说着说着,却总觉得不是那么个滋味,尤其是刘涚那玩味的眼神,更是让韩世忠觉得,自己有些像是个说谎没有草稿的小丑了。 说赵构上体天心,为万民谋福祉,才会同意两国议和,这样的话,韩世忠自己都不相信。他毕竟还是个有良心的将领,也知道,两国若是议和,每年上贡的那些岁赋,最终还是落到老百姓的头上,皇宫大院、功勋大臣们该有的还是会有,真正苦的,还是那些生活在最底层的人。 更重要的是,两国一旦议和,将来宋朝老百姓就等同是在金人面前低了一等,日常生活之中遭受的压迫和苦难,恐怕会更多。 站在武将的立场,韩世忠宁愿战死沙场,也不愿意委屈的跟金人讲和。可惜,他的思想被荼毒太深,一旦涉及到反对朝廷,就如同是触及到某个机关一样,立马就会被自动自觉的纠正过来。 “如何?韩大人是不是也觉得有些词穷了?其实韩大人此时不说话,小子心中对韩大人的敬仰反而是要更高一些!奉命实行不问对错,本身也是军队的风格,只不过,当站在你我这种高度的时候,凡事,也要讲个身心通泰,当金人的臣下之奴,小子,绝不甘心!” “刘涚,废话少说!本将坚信终有一日,我朝能够再度崛起,一统天下!那时候,就是我等一展抱负的时机!” “就这朝廷还能崛起?算了吧,韩大人,我刘涚麾下,三百可破十万,如今益州府全民皆兵,屯兵十万,韩大人你觉得,你家朝廷跟本人一争,可有胜算?不过白白送上将士们的性命罢了!” 刘涚这句话,却是命中了韩世忠的死穴!不仅仅是韩世忠的死穴,更是整个朝廷的死穴!刘涚三百人逼退金弹子十万大军乃是不争的事实,外面的传闻如何不提,韩世忠这等人物得到的消息,必然是真实可靠的,对此,他的确是头疼的很! 不愿意跟刘涚军发生正面冲突,正是因为朝廷觉察到如今刘涚军的强大,已非武力可以逼迫,加之外忧内患,将兵马消耗在益州城,实在是一件相当吃亏的事情。 此番韩世忠接到赵构的密令之中,也是提及不到万不得已,不要跟益州发生正面冲突,只要刘涚不随意的扩张地盘,一个益州丢给刘涚去玩,朝廷也是可以接受的。 况且,赵构心中也认为,只要刘涚的势力在,金国也好,西夏蒙古也罢,就休想从刘涚手中将巴蜀抢走,等于是朝廷不出一分钱,就将巴蜀牢牢的掌控住了,何乐而不为呢? 如果不是因为金国在议和协议之中非得硬加上刘涚这个条款,恐怕十年之内,赵构都不会选择去动益州一分一毫。 “刘大人口才出众,让人佩服!不过本将也觉得好奇,刘大人究竟有什么样的底气,觉得自己可以从这里全身而退呢?本将不否认,如今益州势大,然而群龙若是无首,也形同是一盘散沙而已!只要本将抓住刘大人,益州也好,成都也罢,破之,易如反掌!” 对于韩世忠的针锋相对,刘涚报以一笑,道:“韩大人口才也是不差!明明眼下两位才是小子的阶下囚,怎么从韩大人口中说出来,情势就颠倒过来了?是小子态度过于和蔼,还是大人另有安排呢?” “安排不安排的谈不上!不过刘涚,你是否真觉得,本将身边的亲兵,都是些啥子?自本将进这茶室,快半个时辰都没有出去,更没有人进出,怕是此时,外面早已经布满了刀弓剑戟,只等你刘涚一出现,就会被大卸八块了!” “哈,韩大人你是在说笑话么?别说现在外面全是刀斧手,就算他们此刻冲进来,我也可以保证,在小子我被刀斧加身之前,两位大人,尤其是你,韩大人,身上会多出那么十几个透明的窟窿!你看小子手中这兵刃,形同兔唇,在人身上开几个血洞,放血最是畅快不过了,捂都是捂不住的,一时三刻,全身的血都会从伤口处流光,神仙难救啊!” “本将记得你曾经说过,欲挽狂澜,得须文官不爱钱,武官不怕死!” “那也要看看死的是谁!南宋一朝,还有几个韩世忠!”刘涚说着说着,声量也提起来了,只因为他的确听见,外面开始有密集的脚步声。 第446章 来无影,去无踪(下) 韩世忠跟刘涚之间的唇枪舌剑,对坐在旁边的林知县好像并没有多大的影响。此时他却是正在思考刚刚刘涚说的那些话。 身为体制中人,在过去的时日里,林知县很少去思考一些问题,就好比说一个最简单的道理:他每年领到的俸禄,究竟是谁在支付? 茶室之外,那些沉重的脚步声已经是越来越清晰,甚至于沉思之中的林知县,都被惊醒,然而刘涚和韩世忠两人,却还是大眼瞪小眼,放佛根本没有听见那些动静一般。 “这是.” 那些脚步声,加上刚刚韩世忠说的话,让林知县不由自主的站了起来,然而他刚刚一动,刘涚的眼神随即就逼视过来,顿时使得林知县的身体,僵直住了。 “我让你动了么?” “下官.”林知县身子一抖,嘴皮子直哆嗦,连带着双手也是抖起来,浑不知该往哪里放。 “刘涚!死到临头,你还要张狂!” 同为朝廷命官,韩世忠此时自然是要帮衬那林知县一把,无关乎好心坏心,只是因为韩世忠觉得,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恐怕还有用的上这个林知县的时候。 “死?韩大人,小子站在此处不动手让你杀,你敢么?” 敢? 还是不敢? 对于韩世忠来说,这根本不是一个问题!南宋朝廷跟金国之间可是有约定,金国要的是活生生的刘涚,绝非只是一个人头,又或者是一具死尸! “情非得已,陛下想必是不会怪罪的!” “韩大人,不瞒你说,小子今日要是死在这里,明日,益州城就会全民皆兵,后日,金兵就会循大散关入巴蜀,你,信还是不信?” “尔敢!” 此时韩世忠也是火了,他不顾刘涚手中还有兵刃,上前一步,挥动拳头,竟然要跟刘涚动手。 反倒是手中捏着三棱刺的刘涚,没有丝毫冲动,顺势横移一步,三棱刺的剑锋,却是直指那林知县,“去,把门给我堵住,没有我的同意,不准任何人进来!” “这.这要我怎么堵啊!” 林知县有些傻眼,他虽说会些功夫,但绝不是像王重阳那般的武林高手,面对一群如狼似虎的精兵,林知县自问绝非是这些精锐的对手,乱刀之下,怕是连个全尸都没有。 “就说,若是他们敢硬冲,韩世忠,必死无疑!” 就在刘涚说出这话的当口,那韩世忠一拳落空,随之竟然抬起右脚,狠狠的向着刘涚的小腹踹了过来。也不知道刘涚此时心中究竟是怎样想的,面对韩世忠的进攻,他没有半点反击的意思,只是一味的闪避。 不过刘涚的闪避并非是受到韩世忠的控制,相反,在他很有技巧的闪避之下,韩世忠所在的位置,却是距离门和窗越来越远了。 “刘涚,这是你最后的机会!” “不,韩大人,这是你最后的机会!我劝你立刻带兵撤离恭州,让我家二哥顺利返回,否则的话,今日你就要死在这里了!” “我若是死了,你难道能够走脱?” 韩世忠口中说话,手里也没有闲着,两人你来我往,当林知县按照刘涚的要求向外喊话之后,刘涚像是放开了心思,跟韩世忠交手起来。 年近半百的韩世忠,可谓是老当益壮,一拳一脚虎虎生风。刘涚也没有占他的便宜,将手中的三棱军刺收了起来,硬是用拳脚跟韩世忠过招。虽说韩世忠军伍多年,一身本领也算的上是出众,然而跟刘涚相比,却绝非是一个档次的。 刘涚只是闪避时,韩世忠还能略微占到上风,等到刘涚一开始反击,三招两式,韩世忠一开始的微末优势就被抵消,紧跟着,在林知县不敢相信的眼神注视之下,韩世忠被刘涚打倒在地。 “放倒韩将军,实在是非我所愿,只是情势所逼,还望韩将军谅解!” “刘涚,你跑不掉的,不管你杀不杀我,今日你都是插翅难飞!” 正当两人针锋现对时,外间终于还是传来了韩世忠亲兵们的呵斥声,其中也有人在询问,韩将军安然否? “你们将军目前还是活的,不过若是你们不能退开的话,一会儿之后他是否还活着,我可就不敢保证了!” “你是何人?”外间有声音问道。 “刘涚是矣!” “大家不要.” 被刘涚一脚踩在地上的韩世忠,刚开口说话,不料刘涚手脚极快,蹲下双手一拨拉,“咔嚓”声中,韩世忠的下巴就被刘涚给卸了,以至于他接下来的话,成了一种古怪的“乌鲁”声。 “刘涚!大胆,还不放了我家将军!” 隔着茶室的墙壁,双方竟然就此对话起来。 “你这不是废话么?我要是放了你家将军,你们还不马上冲进来,把我乱刀分尸啊!别废话了,想要你们家将军活着,一时三刻之内,退出恭州城!” “不可能!我等要见将军一面!” “我现在让林知县来看门,外面的人都听好了,若是这个林知县敢趁机逃跑,我就会剁了你们将军的左手,你们若是试图冲进来,我就先剁你们将军的右手!” 刘涚这一招,可谓是狠毒之至,他这么一说,那林知县即便心中想溜,外面的那些亲兵,也决计不会让他逃走,毕竟事关韩世忠的一只左手,在那些亲兵心中,这林知县,恐怕是连韩世忠的一根汗毛都比不上。 茶室的大门,被林知县给打开了! 不出刘涚预料,茶室外面,刀斧手、弓箭手、长枪长矛,层层密布,这哪里是捉拿一个朝廷通缉犯的阵势,这分明就是对阵千军万马时的架势啊! 可惜,如今韩世忠人在刘涚手中,无论这外面有多少兵马,对于刘涚来说,都不会有半点威慑力。茶室的门打开之后,双方也就可以面谈了。 面对外面层层叠叠,剑拔弩张的士兵,换个心理素质稍差的人来,恐怕早就已经新欢意乱,哪里还能像刘涚这般的镇定自若?而刘涚之所以要冒如此大的风险来擒住韩世忠,主要目的,还是为了高宠,以及张汉等一帮子兄弟。 当刘涚知道韩世忠已经领兵入城之后,心思其实远没有外在那样轻松,当了一辈子的兵,刘涚心中自然清楚上万官兵开始搜城,只要是稍微认真一些,张汉等人或许能够蒙混过关,但像吴安邦这些伤员,指不定就被活捉了。 正是因为考虑到这些因素,刘涚才会冒着极大的风险,来寻韩世忠。只要将韩世忠控制在手中,哪怕是吴安邦等人被抓住了,也还有转圜的余地。 只是刘涚怎么也没有想到,在昨夜那种险之又险的危机关头,张汉和金宝等人可以想到那样诡异的方式,从而躲过官兵的搜捕。 阴差阳错之下,刘涚此时根本不知道张汉那边的情况,而现在,张汉那边也无法跟刘涚联系上了,彼此之间都不知道对方的情况。 幸亏刘涚够沉稳,在没有得到张汉等人消息之前,没有露出半点口风。 因为韩世忠的下巴被刘涚给卸了,以至于他无法开口说话只能是干着急,而外面的亲兵在听了刘涚的话后,却是有些茫然,不知道该怎么办? “怎么?你们这是打算跟我耗下去了?听清楚了,我可没有时间跟你们耗,今日酉时之前,尔等若是还有一个人在城中,我就将你们家将军,一刀刀的给凌迟了!” 三棱刺在手中挽出一片剑花,刘涚的话,让外间的将士们,脸上再度变色! 撤,等于是向刘涚妥协;不撤,谁敢保证刘涚就不会发疯?要是万一害了韩世忠的性命,这个责任,谁又承担的起?更重要的是,身为韩世忠麾下的将士,谁又愿意让韩世忠受到半点伤害? 韩世忠倒是想发表发表意见,可惜刘涚一屁股坐在其身上,将其压的死死的,加上口不能言,只能是在地板之上微微挣扎,那模样,当真是狼狈的紧。 其实刘涚也不想这样对待韩世忠,不管怎么说,人家也是历史上赫赫有名的抗金名将,形势所逼,刘涚也只能是在心中对韩世忠说一声抱歉了。 道不同,不相为谋!既然韩世忠一心要为赵构办事,将来指不定有一天,双方还会在沙场之上,兵戎相见呢! 至于说眼下的局面,刘涚并不担忧,他心中早已经有了全盘的计划。 “我们可以撤出恭州城,但是你若想让我们离开恭州,那是做梦!” 终于,外面的那些将领在没有韩世忠这个主心骨的情形之下,商议出了一个决定。撤出恭州城可以,反正朝廷的命令就是让韩世忠领兵进驻恭州,却没有说大军一定要驻扎在恭州城里。 虽说韩世忠在刘涚手中,可是大家也不能因为韩世忠,就不顾朝廷的指令,撤出恭州城,已经是大军能够做到的极限! “行啊!放心好了,有林知县在,你家将军大人不会受到半点委屈,只要你们撤出恭州城,我很快就会放了韩将军的!” 对于刘涚的承诺,众将士无论信与不信,此时也都只有信了。 第447章 上虎山,下龙潭(上) 天色擦黑的时候,城里的韩家军陆续撤了出去,官兵的这种举动,引发了恭州城百姓各种猜测。 虽说官方并没有正式公布过这方面的详细情况,然后昨天的那种阵仗,加上一些内部人员,比如衙门里的衙役管不住自己的嘴巴,故而官兵满城搜捕刘涚等人的消息,早就已经是满天飞了。 这种情形之下,官兵的突然撤退,自然也会引起老百姓们的关心。这关心的人越多,消息自然是流传的越快,不多时,隐藏在乞丐之中的张汉等人,也就得到了确切的消息。 官兵撤出恭州城,乍一看对张汉等人好像是好事,至少吴安邦几个心中放松不少,然而张汉却是眉头紧皱,低声对吴安邦道:“官兵怎么会突然撤退呢?难道是因为大人的原因?” “嗯?是啊,说起来,大人如今可还在县衙里面?” “还没有出来!” “那怎么成呢?唉,哥几个都行动不便,万一要是大人在县衙里出了什么事.”有时候,人总会容易将事情越想越糟糕,就如同此时的吴安邦,想着想着就想偏了,开始担心,会不会是因为刘涚已经被韩世忠的手下给抓住,所以官兵才会撤走的? 正当两人心中七上八下的时候,金宝这厮杵着一根打狗棒,悠悠荡荡的过来了。他是来向张汉汇报消息的,等了大半夜,县衙里终于有了确切的消息。 “什么,大人挟持了韩世忠,逼迫官兵撤出恭州城!” 听到金宝口中说出的消息,张汉跟吴安邦,都被震惊的无以复加!他们怎么也没有猜到,刘涚的胆子竟然大到如此程度,敢于去劫持韩世忠! 韩世忠啊,那可是十万大军的元帅,在当今世上,韩世忠也是声明显赫,劫持这样一个名将,需要多大的勇气? 这些也就罢了,更关键的是,劫持了韩世忠,哪怕是官兵不得已退出恭州城,怕不是现在已经把恭州城给包围的水泄不通,如此一来,还真不如偷偷溜走的好,这样由暗转明,对刘涚这一方,可未必就是好事。 “张汉,想想法子,咱们混进县衙!” “不成!大人功夫高强,他既然敢去劫持韩世忠,必然是有把握,若是我们掺合进去,一不小心怕是会坏了大人的计划!嘶.”往日里算是足智多谋的张汉,此时也感觉到非常棘手,在原地转了几个圈后,这才开口道: “为今之计,是先跟大人联系上!” 对于张汉这个建议,吴安邦并不反对,“别光是说啊,赶紧啊!” “金宝,这件事情交给你负责,抓紧时间!” “还请大人放心!咱们在衙门里,还是有兄弟的!”金宝倒是拍着胸膛将此事承诺下来,不过张汉心中仍旧是没底,回头看了看吴安邦,又道:“光是联络上还不够,吴兄弟,我担心外面的官兵会将恭州城彻底封锁,不管今后的情况如何发展,我看是不是先将受伤重的兄弟,先送出城去?” 对于吴安邦来说,张汉的这个建议他并不反对,只要被送出城的人之中没有他就成,张汉也是考虑到万一出现什么特殊情况,发生战斗时,尽量保证己方的战斗力。 就在张汉这边忙着尝试跟刘涚建立联系的时候,城外面,也发生了一场实力悬殊的战斗! 铁将军坐镇的营地,设立在恭州城外,半山坡上一处地势平担之处,这两天时间窝在这样个鸟不生蛋的地方,当真是让铁将军心中感觉窝火的紧。 或许是因为性子使然,待了两天无所事事的铁将军,今日一早起来,干脆带着一众亲兵,打马去林子里撒野,打猎,消解一下烦闷的心情。这样的行为在军中其实一点都不少见,要知道在这时代,一场战斗动辄十几天几十天甚至是几个月都有可能,期间那些将领们做出什么事情来,都不是没有可能。 可铁将军怎么也想不到,他刚刚才离开,一转身的功夫,就有两个人,摸进了营地! 高宠和杨再兴两人当真可谓是艺高人胆大,在经过观察,确定两人完全可以对付营地里的那些士兵之后,当下没有犹豫,接着草丛灌木的遮掩,大刀阔斧的就冲杀了进去! 两人咋一露面,自然引起军士们的注意,只不过这些军士们惯性思维使然,怎么也不会联想到,这两个人就是来破营的! 对于营地里将士们的呵斥声,高宠和杨再兴充耳不闻,两杆大枪如同是两条入海的蛟龙,势不可挡,轻易的撕开营地周围那些简陋的的防御设施,其后高宠和杨再兴两人是如同下山的猛虎,气势如虹,扛着大枪杀进军营之中! 相比之下,高宠心中对朝廷军队还有几分香火情面,虽说招式沉猛,但打到那些将士身上时,几乎都是避开要害,又或者是改“扎”为拍,让倒在他枪下的官兵将士,往往是伤而不死。 而杨再兴那边就不同了,本就是山匪出身的杨再兴,对官兵可是没有太多的感情可言,即便当初在岳家军之中,杨再兴也只是给少部分人面子,遑论此时面对的是韩家军,又是敌对状态? 故而,杨再兴手中的大枪,对于营地里的官兵来说,那才真是要命的! 一两百个士兵,哪怕是韩世忠麾下,算是整个南宋朝廷军队之中擅长作战的队伍,在高宠和杨再兴两人的无敌组合面前,也是丝毫没有反抗的力量,坚持了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全军就开始溃败! 而这个时候,那铁将军,还在赶赴打猎区域的路上呢。 错非是因为营地里有官兵临时点燃了一堆狼烟,恐怕等到高宠和杨再兴将整个营地杀个对穿精光,那铁将军一行人,都不会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将军,狼烟起来了,咱们必须走了!” “上马!” 高宠原本就不想多造杀孽,毕竟对面的都是宋人,自相残杀让他心中难受。如今,阻挡两人前往恭州城的道路已经打通,而且又抢到了战马,正是离开的时候了。 两人并不知道铁将军不在营中,更不知道那铁将军看到狼烟之后就以最快的速度赶回来,却是将高宠两人,给挡在了路上。 “哟,来了个穿盔甲的,将军,我来吧?” 铁将军等人的出现,并没有让高宠和杨再兴有丝毫的惊慌,而刚刚在营地里面没有杀过瘾的杨再兴,甚至是有些兴奋起来,望着铁将军一行砸了砸嘴巴,冲着高宠问道。 “来者报名!” 高宠却是没有直接回答杨再兴,他两眼扫过铁将军等人,心中暗道难怪刚才在营中没有发现什么人物,看来是这个将领他溜了小号。 “高宠,杨再兴?好好好,某家在这里恭候多日了,正想见识见识,所谓岳家军第一条好汉,究竟有多大的本事!” “就凭你?” 杨再兴对铁将军的话微微一晒,也不等高宠发话,拎着长枪就打马上去,“来来来,让你家杨爷爷教教你,什么叫做人要有自知之明!” 那铁将军见杨再兴打马过来,心中多少有些凛然,正所谓人的名儿树的影儿,高宠既然能被称为岳家军中第一条好汉,必定不会只是一介草包。 “杨再兴是吧?正好,某家就拿你来热热身!” 拔出马鞍之上的开山刀,铁将军一声怒吼壮胆之后,双腿一夹马腹,迎上杨再兴的长枪! “好胆!” 那铁将军的气势,倒是让杨再兴更加兴奋,同样是一声怒吼,两人顿时战作一团! 照理说,两军对阵,有将领单挑的情形之下,其他人是不会动的,可此时并非的情况不同,铁将军身后还有数十名亲兵,死死的将道路给堵住,高宠对于铁将军这个人没啥兴趣,他此时的想法,就是尽早杀过去! 故而当杨再兴跟铁将军对阵的时候,高宠也不闲着,将长枪调转过来,枪尾朝前,吆喝一声,骑着战马就杀入铁将军的亲兵阵中! 数十名亲兵看上去不少,可因为地形的缘故,根本无法对高宠形成包围的态势,高宠手中的虎头錾金枪,凭着长兵器的优势,当真是杀的行云流水,错非是枪尾朝前,恐怕此时铁将军的那些个亲兵,就不是跌落尘埃,而是命丧黄泉了! 让人难以置信的是,高宠正面对数十名亲兵作战,然而结果却是比杨再兴那边的战斗结束的更早! 对于高宠来说,铁将军身边的亲兵,几乎难有抗衡其一招之人,数十个人,也不过就是出枪数十次而已,甚至于额头上还没有见汗,高宠就已经将这条道路给杀穿过去! 由此可见,其实铁将军这个人的刀法不差,否则也不会在杨再兴的枪下,撑了这么长时间。 “这么厉害?” 哪怕是在跟杨再兴鏖战,亲兵们受伤落马的惨叫声,也是挡不住的钻进那铁将军的耳朵里。随着惨叫声越来越多,铁将军的一颗心,逐渐慌乱起来! 反倒是杨再兴,此时感觉很憋屈! 他觉得自己对阵一个普通偏将,竟然久久不能拿下,很是丢脸。等到最后,铁将军的刀法凌乱之时,杨再兴干脆一枪将其崩退,却不继续打杀,勒马道:“罢了,就你这种水平,你此时的心态,某胜之不武!让道,留你狗命!” 第448章 上虎山,下龙潭(中) 高宠、杨再兴大战铁将军一营,数量对比悬殊,但结果,却是在高宠的预料之中,对他来说,寻常兵种不过就是土鸡瓦狗,一群羊永远无法战胜一头狮子。 然而铁将军却是无法接受的这样的事实,当他感觉到自家亲兵全数受伤落马之后,整个人的心神,都是已经乱了。 正是因为感觉到铁将军心神慌乱无心再战,杨再兴才一枪将其崩退,呵斥其让道。 “让道?” 铁将军的神色有些怅然,他今时今日总算是知道,什么叫做差距,什么叫做盛名之下无虚士!刚刚跟杨再兴的一番交手,他自己已经拿出了十二成的本事,殊不料最后还是被人家一枪崩退,由此可知,杨再兴刚才并非是全力搏杀,或许,人家已经是手下留情了。 “还不让开?” 见那铁将军还在原地发愣,杨再兴颇有些不耐烦,高宠都已经过去了,他这个当跟班的还滞留在后面,这算是什么道理? “杨将军,虽然你已经手下留情,不过你我皆是军人,当知军令如山!我若是不战而退,将来岂有颜面见将军?来吧,我铁山河,宁愿站着死,绝不,跪着生!” 转瞬之间,铁将军脸色数变,最终,他脸色怅然,眼神却是决然,紧了紧手中的开山刀,冲着杨再兴,昂起了头颅。 铁将军的举动,却是让杨再兴有些犹豫了。他不知道该不该继续跟眼前这个铁山河战斗下去,很显然,这铁山河已存死志,两人只要开始交手,即便就是杨再兴,也未必能够在最后关头收的住手。 “成全他吧!” 高宠暗暗叹息一声,却还是冲杨再兴重重的点下了头。事有轻重缓急,况且铁山河说的没错,既然韩世忠让他在此拦截两人,若是让两人轻松过关,到时候上峰追究下来,铁山河的日子更不好过,搞不好还有可能祸及家人,反倒是不若战死在杨再兴手中,多少还能成全一个英烈的美名。 朝阳,偏如血。 高宠回过头去,不再看杨再兴和那铁山河之间的战斗,至于说那些亲兵,抱着伤,两眼包含着热泪,却是不看高宠,而是死死的盯着那一场生死之战。 在高宠,还有那些伤兵看来,这是一场胜负早定的战斗,铁山河所求的,只是壮烈一死罢了! 城外,血染山河,城中,一片喧嚣。 知县府中的茶室,此时仍旧只有三人,刘涚不知从哪里来找一根绳子,将韩世忠五花大绑,然后若无其事的饮茶,吃东西,至于说那林知县,仍旧老老实实的坐在一旁。 “刘涚,你真以为,凭借区区一个益州,就能定鼎中原?哼,你实在是太天真了!” 当刘涚将韩世忠的下巴给拍上之后,韩世忠又开始了他的说教。可惜,刘涚对韩世忠说的话,全然是没有兴趣,他反而是在试图说服林知县,站到自己这边来。 “刘大人,若是按照你的理念,一个没有皇帝,没有皇族的国家,谁来治理呢?” 别看韩世忠在旁边气的不行,那林知县却是个真正读过书,而且是那种会思考的人。刘涚讲述的一些东西,的的确确是引起了他的兴趣。 “皇权的存在,本身就是一切不公平的根源,一个有希望的国家,本身就不应该存在着特权的人和阶级,林大人,若是你有兴趣的话,不妨等此间事了之后,去我哪里参观参观!” “益州城的种种传闻,下官也曾听闻过不少,其中诸多消息,当初下官都以为是人们以讹传讹,然而直到本县都有人拖家带口奔赴益州,下官才警觉,大人的辖地,恐怕是很有些不同了,若非是.” 说到这里,那林知县像是猛然警觉这茶室里还有个韩世忠,赶紧收口。 “林大人,你不用掩饰了,刚刚你说的话,还有你的态度,本将都已经听到了,哼!” 对于林知县,韩世忠心中此时当真是不满到了极点!错非是这个贪生怕死的林知县,他韩世忠又岂会成为刘涚的阶下囚呢?说起来,他要真是跟刘涚在沙场之上兵戎相见,哪怕是丢了性命,韩世忠也未必会觉得过于难受,但偏偏此时这种境遇,让韩世忠感觉窝囊到了极点。 “林大人,你看,韩将军若是有机会的话,怕是定会参你一本了,这恭州城的知县大人,你怕是坐不稳当咯!” “若真是那样的话,刘大人,下官就只有一条路可以走了!”林知县牙关紧咬,看了眼一旁的韩世忠,转头过来对着刘涚说道:“刘大人不会拒绝下官吧?” “怎么会呢?在我治下,但凡是有本事的人,愿意一展所长的人,都可以找到属于自己的位置,”说到这里,刘涚也是话锋一转,对那林知县道:“只不过林大人啊,在如今的益州府里,当官可就没有特权了,哪怕就是最顶级的官员,同样要受到律法的约束,一旦违法被查实,必定会受到更加严厉的惩处,你可要想清楚哦!” “哼!还以为你弄出个什么新东西,原来就是‘王子犯法庶民同罪’这套糊弄人的玩意儿嘛!” 被刘涚撇在一边的韩世忠,此时又忍不住开口。 “韩大人此话差矣,‘王子犯法庶民同罪’这句话,本身就是自相矛盾的,既然是一个律法社会,又岂会有‘王子’这个代表特权阶级的称呼?即便有,在一个人人遵纪守法的社会里,也不需要用一个‘王子’来提醒大家。” 说完这句话,刘涚走出茶室,看了看时辰,随即转身回来对韩世忠道:“午时已过了,还有两个时辰,就该验收成果了,韩大人,你的那些部下,会执行命令么?” 说到这个事情,韩世忠当真是一肚子的火气,如果不是当时刘涚将他的下巴给卸了,他怎么也不会让自己的属下,去执行这样一个愚蠢的命令,甚至于如今,整个知县府中,一个官兵都没有留下。 “你奸计得逞,不是应该高兴才是,我怎么就看不出你有多高兴呢?” “韩大人有所不知,我这也是无奈之举,顾头不顾腚啊!”对于自己的这个说法,刘涚倒是没有解说的心思,他可不想明着告诉韩世忠,这城里,还有他的不少手下。 所谓顾头不顾腚,指的是将官兵撵出恭州城,是保全了张汉等人,却是让高宠和杨再兴,更难以入城与大家汇合了。 不过相比之下,刘涚更相信高宠和杨再兴两人的本事,之所以最终做出这样的决定,刘涚其中的一个心思,就是希望高宠二人能够通过官兵的动向,还有那些流传出去的消息,从而得出正确的判断。 与此同时,在县衙之外,几个乞丐,正游游荡荡的过来了。 县衙里面的刘涚看不见官兵,但却不代表官兵真的就已经全部撤出城外去了,事实上换成是谁,也不会对刘涚放心,总要有点人盯着,要是万一刘涚发了疯真要对韩世忠不利,那又如何是好? 只不过,为了避免让刘涚发现多生事端,也不知是韩世忠手下哪个参将出的主意,竟然让留在衙门保护韩世忠的那些精锐亲兵们,纷纷脱下军服,打扮成各色人等,隐藏行踪。 他们的这些伪装,还没有用在刘涚的身上,却是迷惑了来的那群乞丐。 在那些乞丐之中,一个佝腰驼背的“老乞丐”,正频频打量着衙门口,当他发现站在衙门口东张西望的一个家伙时,立马偷偷的从怀中掏出一面小铜镜,迎着阳光,晃的一晃! 站在衙门口的那衙役,不是别人,正是昨日里陪着林知县去万花宫的那位,此时万花宫来的人才刚刚被打发走,这厮主动请缨在这里守门,被那小铜镜的光芒一晃,顿时不再东张西望,而是转身对身边的同僚低语几句,就转身走了出来,途径衙门口正中的时候,干咳两声,引起那些乞丐注意之后,立马循着衙门围墙,向着知县府邸的后门方向,绕了过去。 乞丐们吆喝着讨饭的口号,杵着打狗棒,不动声色的跟在那衙役身后,也是走向知县府邸的后门巷子里,不知不觉跟的有些近了,那衙役转身过来,满脸都是鄙夷,甚至夸张的捏着鼻子呵斥道:“你们这些丑乞丐,跟着老子作甚?” “好心的官老爷啊,赏咱们一口饱饭吧!窝都给官兵们****,谁知道这些家伙不去打金人,要跑来强拆啊!” 一个乞丐用打狗棒点着地面,配着那清脆的点击声,朗朗上口的说道。 “去去去,老子还没吃早饭呢!想要混口饱饭,喏,前面右拐,大老爷家后门讨去!别说老子没提醒你们,大老爷家里养的狗可凶了,最近啊,还有一群野狗,整日里围着老爷宅子转,眼睛睁大点,别以为野狗就都是狗皮子,为了讨老爷家的猪下水,羊皮子牛皮子猪皮子,都给野狗子披上了!” 跟那衙役对话的,正是金宝。 听那压抑如此一说,金宝顿时微微一愣,随即低下头,道:“多谢大老爷指点明路,老天保佑大老爷一生平安啊!” “去!还要你来求老天爷保佑?大老爷,他平安的很,正喝茶呢!” 第449章 上虎山,下龙潭(下) 跟衙役的一问一答,让走在乞丐队伍前头的金宝心中有了数,他不再理睬那衙役,而是转身,望向队伍里的张汉。 张汉默默点头,金宝随即不再犹豫,领着一众乞丐,走向宅子的后门。 其实刚刚那衙役已经很隐晦的说明,刘涚在宅子里,而且目前很好,只是院子周围有很多暗哨,除开自己人以外,其他人可能都是朝廷官兵假扮而成的。如今摆在张汉等人面前的问题就是:要不要进入院子里? 如果说此时这队乞丐都是吴安邦等亲兵假扮而成,他们身上也没有伤患的话,不用考虑,哪怕这知县府邸是个龙潭,他们也会毫不迟疑的冲进去。然而张汉统领的影队,跟暗队不同,战斗并不是影队成员考核的标准,及时、安全、有效的弄到情报,才是影队成员最重要的一项技能。 故而,包括金宝在内,此处这些影队的成员,大多只能算是三脚猫的功夫,自保尚且补给,遑论去跟韩世忠的亲兵作战。 对于他们来说,这知县府邸,可就是比龙潭虎穴还要可怕,若是进去了,怕就是十死无生的局面。 “进去!”张汉的眼神传给金宝的,只有这样一个坚定的信息,而金宝等人也是没有迟疑,径直走向后门,轻轻的敲打起来。 虽说此时宅子里的情况有些特殊,但因为林知县的安抚,大多数人还是能够按照正常的秩序在运转着,故而当金宝敲门的时候,林家的下人还是将门缝翕开,露出一只眼睛瞥出来。 “好心的,老爷太太,给一口热饭吃吧!” “去去去,都啥时候了,还来讨饭,不知道主人家.算了算了,等着!”那老仆,差点就将宅子里发生的事情给说出来,幸好悬崖勒马,及时将那些不该说的话,生生的给吞了回去。 兴许是金宝的扮相确实容易惹起正常人的同情心,故而老婆虽说烦躁,却还是愿意施舍一口热饭,而心事重重的他,竟然忘记了将门给别上!照理说,这里是知县大人的家宅,寻常时候也不会有什么不开眼的敢来惹麻烦,何况是几个乞丐呢? 可今日的情形偏偏是不同。 金宝等人发现那老仆竟然没有锁门,顿时人人脸上露出喜色。外围的两个乞丐左盼右顾,确定没人注意这里的情况,顿时一推门,众人纷纷挤了进去! 进了后院,张汉一马当先,领头疾走,等那老仆回来的时候,怕是连个人毛都看不见,心中还奇怪,怎地今日的乞丐,这点耐心都没有了,难道是被肉给勾走了不成? 这时代的院落大同小异,哪怕张汉从不曾进来过,也能很快判断出方位来。抓住一个下人问了问情况,知道刘涚和韩世忠、林知县此时都在茶室之后,张汉等人立即赶赴茶室。 家中突然出现了一群疾走不已的乞丐,自然会引起仆佣们的注意,只不过这两天发生的事情恍若是一场噩梦,以至于看见这些乞丐,那些仆佣竟然都没有奔走呼号,只是默默的看着张汉等人走过,一动不动。 “就是这里了!” “对,大人应该是在里面!” 茶室的大门,此时半掩着,众人看不见里面的情况,但他们的脚步声,却是传入到刘涚的耳朵里。 “咦?韩大人,怎么你的手下好像不遵守咱们的约定啊!” 听到脚步声,刘涚第一反应,是韩世忠麾下的官兵。 “那又如何?本将巴不得他们现在就冲进来,将你乱刀分尸!” “哈!韩大人放心,若是注定我刘涚今日要走黄泉路,我也一定会让韩大人跟我做个伴的!” “本将不惜死!” “怎地,难道我刘涚就怕死了?这世上,没有不流血的革命!”不自觉的,刘涚音量拔高起来,以至于门外的张汉等人,都能听的清清楚楚。 “是大人!” “大人,我等来了!” 听清楚刘涚的声音,张汉等人再不迟疑,齐声一吼,随即就推门而入! “怎么是你们?你们怎地找来了?”刘涚眼神一扫,认出张汉、金宝等人,却是没有半点欢欣高兴,反而是皱起眉头,开口问道。 “大人,你不见了踪影,官兵也退出恭州城,我等还以为.”张汉话说到此处,却是看见被五花大绑的韩世忠。 他原本就是韩世忠的麾下,在牛头山之前的战斗之中失陷金营,后来跟其他人关押在一起,最终因为刘涚策划越狱才逃出生天,对于韩世忠,自然是再熟悉不过了。 见到自己的老东家,张汉也只是微微一怔,却没有显露出尴尬神情,只因为他知道,他认得韩世忠,韩世忠恐怕未必认得他。 然而事实却有些出乎张汉的意料,当他摘下头上的破烂帽子,露出真容的时候,被五花大绑的韩世忠,却是一眼就将张汉给认出来了! “是你!张汉,怎么会是你!” “将军竟然还记得我这个小兵?”张汉诧异,刘涚则是有些惊讶了!这韩世忠,当真无愧于名将,竟然连张汉这个多年前在其手下效力的小卒子,多年之后韩世忠竟然还能一口叫出名字来。 这种能力,寻常人难以具备,却是成为一个优秀上位者,所必须的一项基本技能!对于上位者来说,只是记住一个人,一个名字,将一张脸贴上标签,然而对于那些被叫出名字的人来说,这却是一种莫大的荣幸,容易让人产生一种感恩戴德、死而后已的冲动! 好在张汉早已经过了那种冲动的年纪,他心中承认韩世忠是个好将领,但却早已不认为赵构治下的朝廷,是个好朝廷,用稍微煽情的话来说,他的一颗心,早已经给刘涚了。 所以当韩世忠叫出张汉的名字之后,张汉也只是冲着韩世忠微微点头,转而就对刘涚道:“大人,其他事情都已经安排好了,兄弟们也都在这里了,接下来怎么做,就等大人吩咐了!” 张汉这话说的很有水平。因为此地并非只有刘涚一个,故而他说的非常隐晦,所谓“其他事情已经安排好,兄弟们也都在这里”,其实所指的是吴安邦等人,已经妥当的送走了,留在恭州城里的人,都集中在这里,如此一来,刘涚就不用顾虑太多了。 “大人.” 乞丐对对之中,被人搀扶着的一个人终于开口,声音略带沙哑,但刘涚还是听出来了,是吴安邦。 “去一边休息。真是让我不省心的家伙!” 见吴安邦拖着伤痛也要来寻自己,刘涚心中感动,脸上却没好气,挥手让大家去一旁坐下。 虽说张汉这群人的到来,有可能会导致脱身的难度更大,但至少在目前看来,有了这些人手,刘涚就能做更多的事情。 比如说,分派几个人,将茶室外面监视起来,不让韩世忠手下的官兵有隙可乘。或者也可以帮忙弄一些吃的喝的,大家吃足喝饱,才有力气应付突发情况。事情既然已经走到这一步,刘涚也是铁了心要做一个劫持朝廷大元帅的悍匪,不等到高宠两人,他是绝不会将韩世忠放走的。 或许,这个时代信息传递的不便,让刘涚有信心将这个计划执行到底。他相信,除非是赵构收到消息之后亲自下令,否则,眼下整个恭州城内外,再没有人敢不顾韩世忠的生死,对林知县的府邸发起强攻。 故而,在这段时间里,众人居留在林知县府邸,乃是最安全不过了,前提是,不能让韩世忠跑了。 不过韩世忠想跑也很难,有刘涚亲自盯着呢,别说是韩世忠这个年近半百的老人家,即便就是普风再来,恐怕也难脱身。 而就在这个时候,恭州城外,层层叠叠的韩世忠大军营地之外,高宠和杨再兴两人却是犯难了。 “怎么会这样啊?难道真是大人将恭州城给拿下了?可城头上,还是朝廷的旗帜啊!” 马背上的杨再兴有些意兴阑珊,虽说两人此时穿着南宋骑兵的服装,然而没有口令,根本休想混入城中,那韩世忠大军摆出的分明就是围城之阵,水泼不进。 “看这阵势,不像是刘涚拿下了恭州城,倒像是.再兴,你有没有发现,这一面都看不见帅帐呢?” 因为两人还在半山腰上,故而视线能够极远。高宠反复看了几遍,就是没找到帅营所在。 可不是么,大军一到,韩世忠就直接进驻知县衙门,城外本身就没有立帅帐。如今,韩世忠又被刘涚所扣留,更没有立帅帐的必要。 从这个小小的细节之上,高宠感觉到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沉吟片刻之后他跟杨再兴商议,准备去摸两个活口,了解了解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对于两人来说,想要活捉两个宋军,实在是易如反掌。不过一炷香的功夫之后,高宠两人就已经抓到三个宋军,了解到发生在城里的事情。 “这刘大人,当真是有趣的很!不知道赵构那厮听到这个消息,会作何感想?哈,上一次是三百大军退金弹子十万,这一次,一个人就平了十万精锐,堪称传奇了!” “机缘巧合而已!他哪有你说的夸张?”别看高宠口中这样说,其实心中却是感动非常!他当然知道,刘涚是为了他才这么做的。错非是为了迎接他,刘涚又何必冒这天大的风险? “将军,我现在倒是觉得,能够跟着刘大人打天下,或许是件不错的事情。将军,进城吧!” 第450章 闯连营,见故人(上) “官兵被驱赶出城,对咱们来说也不完全就是好事呀!” “我当然知道,只是当时那种情况,我只能选择这样做!唉,如今无法得知城外的情况,就很难跟二哥联系的上啊!” 茶室之外,刘涚跟张汉两人商议着。 一直将韩世忠扣押下去,也不是个事儿。虽说暂时不会有事,可拖的时间长了,谁敢保证就没有什么变化呢?要是万一这个时候朝廷突然派来个什么官儿,接替了韩世忠的职责,到时候,刘涚总不可能真正把韩世忠给杀了吧? 说真的,她还真是下不了这个手呢! “大人说的是,咱们定要想个法子,看看能不能打通到城外的通道,至少信息要能畅通。咦,其实我们也可以利用官兵啊?我想,他们一定也会很希望跟韩世忠有所联系吧?不如这样。”张汉闹钟灵光一闪,倒是想到一个法子来,执行起来也很简单,而且基本上没有风险,刘涚一听,立马就同意,并且交给林知县去办了。 如今的林知县,几乎已经可以算是半个刘涚的人了。这点小事交给他去办,刘涚还是挺放心的。 与此同时,城外的高宠和杨再兴两人,已然打定主意,要在那连绵不绝的层层军营之中,生生撕开一条通道来,杀进城中。虽说已经议定,但临到出发的时候,杨再兴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高宠道:“要不要寻找一处薄弱的地方?” 高宠摇了摇头,“恭州城就这么大,哪有什么薄弱的地方好找,要是万一暴露了行踪,反而是件麻烦事!照准城门所在的方向,直接冲杀过去就是了!” 官兵们虽然是将恭州城层层包围,不过他们的重点还是放在知县衙门里,并没有将恭州城四门彻底关闭。四个城门出路之上,官兵只是重兵把守,盘查可疑之人而已。 按照高宠的意思,那就是不用考虑其他事情,直冲城门,抢在官兵反应过来之前,杀入城中。 这样固然是速度最快的方式,但遇上的阻碍,恐怕也是最大。 “就听将军的!不过一会儿,将军可千万别再下不去手了!”杨再兴哈哈一笑,抖动马缰,走在前头。 “你这家伙,难道我也是那种不分轻重的人么?” 高宠没好气的低声叱骂了一句,跟在杨再兴后面,直奔那城门口的军营而去! 破营而入,对于高宠和杨再兴两人来说,早已经是家常便饭,唯一不同的就是,往日里高宠破的都是敌人的兵营,今日,他却是要破宋军的军营,这其中的滋味儿,恐怕只有他自己心中才能明白。 “来者何人。不对!放拒马!” 守在城门口的官兵,见大老远两骑战马直冲而来,一开始因为两骑的装扮正是同袍样式,所以还没有引起警惕,以为是某处的兵马过来报信,然而见两骑已近,却是没有半点减速的意思,那官兵们反应也是不慢,立马回过神来,知道来者不善,匆忙列阵,要将两骑阻拦下来! 若是寻常骑兵,官兵们的反应或许还能奏效,可惜他们此时面对的,乃是军中有数的猛将,区区拒马,又岂能挡得住高宠和杨再兴呢? “给某开!” 杨再兴冲在前头,胯下战马眼见障碍自动减速,杨再兴却是俯下身子,双手持着长枪,尺许长的枪头照准拒马下梁一扎,随后吐气开声,双臂凭借马力,要将那拒马挑起! 拒马,顾名思义,就是用来阻拦骑兵冲击的东西。照理说,这宗东西在设计时,就已经考虑到种种可能的情况,旁的不提,光时自身的重量,没有个几百斤,有如何能够承受战马的冲击? 故而,在战场之上,拒马和陷坑,外加绊马索,那就是骑兵的克星! 见杨再兴竟然用长枪去挑拒马,一些官兵脸上不由得露出鄙夷的笑容,在他们看来,杨再兴这样的举动,根本就是在发傻,拒马若是那么容易被挑起来,那还能叫拒“马”么? 可这世上,总有那么一些人,能够做出常人无法想象的事情,杨再兴那一声怒吼之下,手中长枪顿时受力被弯成弓形,紧跟着,沉重的拒马,松动了! “不可能!” 眼见这一幕的官兵,个个都傻了眼,也有部分口中发出叫嚷:“不可能!起不来!” “开!” 在官兵叫嚷惊诧之中,杨再兴枪下的拒马,移动的幅度和速度,同时变快,最终只听“轰”地一声,沉重的拒马打着滚儿的被挑飞出去,烟尘弥漫之中,不知道多少官兵被撞飞,压倒! 说来话长,其实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第一层拒马就被杨再兴挑飞开去,与此同时,他身后的高宠赶来,超过杨再兴,长枪挺出,竟然单臂持枪,枪头狠狠一下,点在第二层的拒马身上! “砰!” 相比杨再兴将拒马挑飞,高宠这一枪,竟然是将那圆木支撑的拒马,点的四分五裂,放佛是一颗阳光下被戳破的肥皂泡! 这一次,周围再没有一个官兵发出半点声音!刚刚那高宠,可是单手持枪啊!虽说也是借了马力,但人家一只手,就能承受至少千金之力,这,这还能算是人么? “岳家军。岳家军第一条好汉,高。高宠!” 此时,两人的身份也就是呼之欲出了!官兵们实在是想不到,还有什么样的人物,才能做到刚刚那不可思议的一幕! 惊恐,慌张,畏惧。 各种各样的负面情绪在每个官兵心中蔓延,然而不管他们心中有多少种情绪,拒马阵被破开,出于职责,他们必须要阻拦两人继续前进,而阻拦的方式,就是他们的血肉之躯! “杀!” 军人的职责也好,使命感也罢,不管是什么原因,总之这些官兵终于还是抗拒住了心中的负面情绪,操起各自的武器,杀向高宠和杨再兴! “来得好!” 面对潮水般涌上来的敌人,杨再兴毫无退缩,一声长笑,手中长枪撒开,连人带马八方护住,朵朵枪花,更是挨边就伤,沾上就亡! 相比杨再兴这种堪称炫目的枪法,高宠这边就显得更加诡异了! 长枪持在手中,枪头始终照准正前方,唯有当威胁靠近的时候,才能看见枪影一闪,随即又归回原位。然而那闪现的枪影,却是从不曾落空,每每闪动一次,就有人影跌出,鲜血四溅! 正如高宠对杨再兴说的那样,他心中自然是知道轻重的,该出手的时候,他同样不会犹豫! 拥挤不堪的城门口,也不知道塞了多少层官兵,有长枪兵,有刀斧手,有弓箭手,还有骑兵。 然而无论是什么兵种,什么兵刃,都无法对高宠和杨再兴造成威胁,长枪也罢,箭矢也好,在两杆长枪面前,始终是毫无威胁。眼看着两人一步步前进,如闲庭信步,将官兵列下的阵势一层层轻易撕破。 城门口自然也不可能只有官兵,那些正在等待进出城的平头百姓,啥时候见过这等阵仗? 一些不知所以的人慌张起来,想要进去,想要出去的人拥挤在一起,乱成一团!其中一些稍有见地的,在看过高宠和杨再兴的勇猛之后,不由得扼腕叹息:如此猛将,何以不能为朝廷所用,反而要成为朝廷之敌? 然而不管这些人抱着什么样的心思,如今所有人都能看出,高宠和杨再兴两人的目标,就是城门,如果此时还不离开的话,怕是等一下就要变成那遭殃的池鱼了! 一时间,整个城门口都乱了起来,哪怕周围有官兵弹压,仍旧无法控制这种慌乱,而这种恐慌情绪又有极强的传染性,随着高宠和杨再兴冲阵的速度越来越快,不仅是平民慌乱,甚至于一部分官兵,都也跟着乱了起来! 这一乱,官兵的抵抗能力就变得更弱,更无法阻挡气势如虹的两人。 惨叫声之中,数百上千官兵形成的防御阵地彻底被冲垮,而做到这点的,仅仅只是两个人而已! 错非是亲眼目睹而是道听途说的话,恐怕没有几个人会相信这样的事情,然而事实摆在眼前,那些身在远处来不及救援的官兵,大多怔怔的站在原地,不知道自己是该去救援呢,还是该坚守自己的岗位。 既然来的人是高宠和杨再兴,毫无疑问这两人是要杀进城去跟刘涚汇合!一个刘涚,就扣住了大将军韩世忠,此时又来两个如此生猛的战将,朝廷要求韩世忠率领大军来捉拿刘涚的这事儿,还要怎样去完成? 被高宠和杨再兴这么一冲杀,整个大军的士气瞬间下降到了冰点,上到将官,下到士卒,几乎都是失去了说话的兴趣,个个耷拉着脑袋,整个营地都没了生气! 空荡荡的城门,遍地的鲜血,倒伏的人尸马躯,还有伤者的哀嚎,聚集在一起,展现在众人眼前的,好一片衰败不看的末日景象。 高踞马背之上,高宠穿过城门洞时,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眼,对于刚刚死伤的官兵,他只能是默默的说一声抱歉了,道不同,不相为谋! 第451章 闯连营,见故人(中) “马踏连营,杀入城中?” 正在茶室里吃饭的刘涚,听到金宝送来的这个消息,差点没有把自己给噎着了!他想过高宠和杨再兴来的各种可能,唯独没有想到,两人的出场,会如此拉风! “可不是么,还是咱们高将军威猛,两人双骑,愣是就破了韩将军的十万大军啊!” 金宝说这话的时候,还不忘拿眼睛去瞟那韩世忠,弄的韩世忠面色很是难看不说,鼻孔里更是发出不屑一顾的轻哼:“一个号称是岳家军中第一条好汉的人,对付一群普通士兵,胜了又有什么好炫耀的?” 且不论韩世忠跟金宝斗嘴,那边刘涚却已经是忍不住放下碗筷,起身道:“走,接二哥去!” 因为有金宝手下人的带领,故而高宠和杨再兴两人并没有花费多少时间,就找来了县衙,径直穿过由衙役把守的正堂,不论是衙役还是那些乔装打扮的官兵,光是被两人身上的那股子杀气一冲,愣是没人敢吱声! “二哥!” “刘涚!” 远远地,刘涚就看见穿堂过户而来的两条汉子,高宠走在左边,其右边拖后半步的,正是杨再兴! 不顾高宠衣甲之上还有血肉痕迹,刘涚已然冲上去,跟高宠热情拥抱,随后才转身,向杨再兴点头示意。 男人之间的友谊自然不需要用言语来讲述,往往一杯酒,一个眼神,就能交心,就如同此时高宠并未开口表示对刘涚的感激,只是少见的笑容,直到面见韩世忠的时候,都没有从高宠脸上消失。 “韩大将军,有礼了!” 虽说韩世忠此时仍旧被五花大绑着,但高宠还是依着礼节,向韩世忠行礼,随后又跟林知县打过招呼,若是不知情的人见到这一幕,定会以为这是一次普通的会面。 “高宠啊高宠,明明有大好的前途你不要,反而要跟着那刘涚走上绝路,你这样的选择,对的起你的祖宗,对得起赏识你的岳鹏举么?” 对于高宠的见礼,韩世忠那是怒目相向,咬牙切齿的神情,好似想将眼前所有人一口吞掉似的。 “韩将军此言差矣,宠也是没得选择,谁让我的祖辈兄长,他们选择了刘涚,而朝廷又逼迫于我,正所谓官逼民反,民,不得不反啊!” “狡辩!你们这种人,归根结底就是两个字‘贪婪’!人心不足蛇吞象,总觉得朝廷给你们的还不够,总是想着要一步登天!哼,别以为本将就猜不透你们的心思,玩弄这些,本将绝不输你们!” 韩世忠又开始了他的说教,刘涚都是已经习惯了,高宠秉承自己的本性,不跟韩世忠见教,倒是那杨再兴,一双浓眉皱起,抬枪指着韩世忠道:“这聒噪之人,不弱交给末将,砍了脑袋罢?” 一听杨再兴这话,旁边的林知县浑身一抖,赶紧拿眼神去瞟刘涚,他深知,这里说话真正有用的,还是只有刘涚。 杀一个韩世忠,在杨再兴看来或许就跟杀一只鸡差不多,然而林知县却知道,一旦韩世忠真的死了,包围恭州城的那些兵马,搞不好,会用“屠城”这种极端的方式,来报复! 到那个时候,不仅杨再兴、刘涚等人会成为历史的罪人,他林知县满门老小,恐怕更会死的惨不忍睹!故而对于林知县来说,最担心的就是刘涚一时兴起,答应了杨再兴的要求。 “再兴不要胡闹!韩将军乃是我宋人的楷模,岂能死于你我手中!”其实林知县是多虑了,根本不用等到刘涚开口,那高宠就皱起眉头,对着杨再兴一阵训斥。 “是极是极!杨将军,好歹咱们都是宋人,错非是事关紧急,我辈刀锋,至死不该扫向自己人啊!杀金狗,杀辽人,杀蒙人,那才是真正的勇士,才是真正的威风呢!” “末将倒是无所谓,只是觉得这韩大将军未免也太罗嗦,跟个婆姨似的,跟传闻之中的英明神武颇为不符,不会是小兵冒充的吧?” 虽说杨再兴没有真个动手对付韩世忠,然而他的这一番话,却是让韩世忠脸皮丧尽,当真是无言对江东父老了。恐怕此时韩世忠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一有机会,定要将杨再兴这家伙,抽筋剥皮、碎尸万段才是! 众人聊了一阵,最终话题还是回到如何离开恭州城这件事情上。 “我们有一些伤员,不过在金宝他们的安排之下,已经先行离开恭州城了,张汉,可是直接送去益州了?” “回大人的话,是的!” “那就好。二哥,接下来,你看咱们该怎么办吧?要不要邀请韩将军,也去咱们益州当一回客人?”所谓邀请,自然就是要将韩世忠胁迫去益州,如此做倒是妥当的很,刘涚等人只要一进入益州境内,别说是韩世忠的十万兵马,就算是再多一倍,刘涚也未必就会放在心上。 “怕是有些不妥。”高宠想了片刻后摇头道:“我与再兴刚刚从城外冲杀进来,官兵早已是将四门封死,必然不会任由我们将韩将军带去益州,到时候乱军阵中,一不留神害了韩将军性命,却是我等的罪过了!” “将军,都这个时候了,你还往那韩世忠身上考虑啥啊?末将就同意刘大人的主意,带着韩世忠走,一路上那些官兵还不把我等当成大爷,别提多舒坦了!” 别看张汉身为影队统领,而眼前的高宠和杨再兴如今还不能算是刘涚麾下的正式成员,可对自己定位准确的张汉,却是知道此时不用他插嘴。只不过他心中也是在估摸,究竟刘涚会采取谁的意见。 “二哥,若是放那韩世忠走,咱们免不了要跟官兵交锋,到时候,怕是死的人更多了.”很显然,刘涚还是很尊重高宠的看法。 “不如我们先看看韩将军的意思吧!” 高宠一摆手,眼神扫过刘涚等人。 “也好!” 得到刘涚的赞成,高宠很是干脆的转身走进茶室,里面,几个影队成员,还有吴安邦,一起守着韩世忠。 “韩大将军。” “当不起,免了!” 面对高宠,韩世忠实在是没啥好脸色,扭过头去不看高宠。其实刚才众人在茶室门口说话,并没有刻意压低声音,也没有过于回避,想来韩世忠多少还是听到了一些谈话内容,高宠也是不说破,反而问韩世忠道: “韩大将军,我等准备返回益州了!说实话,目前我等也不想跟朝廷发生正面冲突,更是不愿意委屈了大将军,不知大将军是否能够让城外大军放开通向益州的道路,并保证不追击我等,如若可以的话,我等出城就释放了韩将军,如何?” “高宠,你当我是三岁儿童不成?用这样的话来糊弄我?即便我今日放过你们,明日我还是会尽起大军,围攻益州!” “明日再说明日之事!韩将军,朝廷跟我等交战,得便宜的乃是金狗,是蒙猪!是异族,大将军不会连这点都看不透吧?” “那又如何?拿朝廷俸禄,就要听朝廷调遣!高宠,若是你等执迷不悟,不仅是我,恐怕用不了多久,岳家军也会被朝廷调过来,难不成你以为,区区一个益州,就能跟两支大军抗衡不成?” 不得不说,韩世忠这话当真是说到高宠的软肋上了! 面对韩世忠率领的官兵,或者是其他官兵,必要时高宠也能出手,可若真是面对岳家军,高宠自己心头的那一关就过不去!哪怕岳家军之中出了一个岳翻,但却又更多的人,让高宠有不出手的理由。 “韩世忠,你若真是汉子,就爽快些!” 刘涚的吼声传过来了,他听了两人的对话,也看出韩世忠抓住了高宠性格上的弱点,正在对高宠施展攻心之计呢! “别说你麾下那点兵马,纵然是南宋朝廷天下兵马齐至我益州,我刘涚也不会皱半点眉头,更敢拍着胸脯说,来多少,我刘家军就能灭你们多少!别以为往常我们的谦让是畏惧,那是我看在大家同胞同族的份上,不忍多造杀孽!你若是不信,咱们现在就打个赌,回头你将兵马拉来我新都城下,我就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杀尔如杀猪狗!” “狂妄!” 像韩世忠这样的人,自然也不是言语就能吓退的! 其实他心中早已经同意了高宠的方案,毕竟他堂堂一个朝廷大将军,像是被猪一样绑着,在这不见外人的茶室里也就罢了,若是不同意高宠的建议,刘涚真会将他捆在马背之上,冲出恭州城,到时候,他韩世忠的一张老脸,又往哪里放? 只不过韩世忠不愿意就此承认自己的失败,借着高宠过来说话的机会,想在高宠心中留下一点破绽,若是能够借此摧毁高宠的意志,让高宠从此不敢对朝廷兵马动手,也算是一点收获。 谁知道,韩世忠的这点小心思却是被刘涚给识破了,及时过来,用言语将韩世忠给逼住,让韩世忠没了选择的余地。 “刘涚小儿,既然你如此有信心,可敢跟我接掌为誓?新都城破,你及你的那些下属,不得逃跑不得反抗,乖乖随我前往临安听候发落!” “我有啥不敢的?不过韩大将军啊,要是你攻不破新都城,又或者你自己认输了呢?总不能光是我输了有赌注,你没有吧!” 第452章 闯连营,见故人(下) 刘涚言语的挤兑,让韩世忠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应对了! 从实力来说,刘涚麾下军队数量至少五万以上,更何况这支军队的战斗力,远超朝廷任何一支兵马,此乃举世公认的事情。刘涚用自家以下所有人作为筹码,那韩世忠又该用什么作为赌注? 用他自己么? 韩世忠还真是有些不敢了!这就跟两人坐上牌桌玩梭哈似的,一边随意的将筹码都压上,在未明牌之前,另外一边总会感受到沉重的压力,无法猜透对方的底牌,岂敢随意接招呢? “怎么,韩大将军可是还需要一天的时间,来深思熟虑一番?要不要我将益州城如今的军事防备图一并提供给大将军,好让大将军能有个准确的判断呢?”刘涚的话,带着浓浓的诺耶味道,虽说明知道这是刘涚的激将法,但韩世忠还是只能硬着头皮道: “既然刘涚你能赌上自己所有筹码,那我也认了!若是我一个月之内无法攻下新都城,任由你处置!” 这赌局,本就是韩世忠提出来,他不可能不接招! 两人击掌之后,誓言已成,无论是刘涚还是韩世忠,站在各自的高度都无法做出食言而肥的事情,而这样的结果,至少高宠是比较满意的。严格的说,高宠却是有些自私,仅仅是因为他不愿意过于为难韩世忠,却是让益州城的军民,以及韩世忠麾下的南宋军队,即将面对一场惨烈的厮杀,为了一个人,却陪上更多人的性命,或许,这也是一种伪善。 然而人性总是自私,从根子里就自私,刘涚能想明白,但同样也能体谅高宠。 既然赌约已定,林知县在刘涚的要求之下,离开茶室,向游荡在宅邸周围的那些官兵去传达双方最后的约定。 宅邸之外,那些化妆成各色人等的官兵,根本起不到什么掩饰作用,林知县很容易的就找到其中有身份的人,不仅转达了刘涚的话,甚至还出示了韩世忠的亲笔手书,以免下面的官兵误会他林知县是被迫来传话的。 很快,宅子外面的那些官兵彻底离开,而刘涚等人,也收拾东西上马,准备出城。 “二哥,你是否真的信任官兵?依我看,还是该给你多准备一些弓箭防身才是!” 临行之前,刘涚让林知县准备一切。幸好这衙门虽然不是兵营,但一应器械兵刃倒是不缺,高宠也没有反对刘涚的提议,跟杨再兴竭尽全力的武装起来。 就在众人准备离开之际,那林知县却是一脸为难的站在刘涚面前。 “怎么了?” 看此人脸色,刘涚心中升起一丝不忍。他很清楚,就凭他跟林知县之前在韩世忠面前的一番对答,回头韩世忠只要想,完全可以将林知县送上断头台,甚至倒霉的还有林知县的一家子。 然而这罪过,却是落在刘涚的身上,让他就这么一走了之,他心中多少还是有些过意不去。 “韩大人,临走之际,我还有最后一个要求。” 跟杨再兴两人同骑的韩世忠,冷着脸道:“什么要求,说!” “这个林知县.”刘涚抬手一指,那韩世忠就明白了刘涚的意思,冷声道:“此人被你刀锋所迫,无论说什么都是无心之语,可认为无罪!本将绝非是那种小题大做之人!” “韩大将军光明磊落,小子佩服!” 既然能够救林知县一命,刘涚也就不介意小小的拍韩世忠一个马屁,至于那林知县,差点就想冲着两人磕头谢恩了!虽说他心中赞同刘涚的一部分理念,但毕竟他读的还是“圣贤之书”,更重要的是,如今恭州城,实实在在是在韩世忠手中,他纵然有心跟刘涚,无奈拖累太多。 如今有了韩世忠的点头,至少在刘涚和韩世忠的赌约结束之前,他林知县应该是安全的。 “走!” 高宠看看天色,重重一挥手,下令众人出发。 林知县可以留下,但是金宝等人在韩世忠面前露过脸,必然是无法继续留在恭州城,只能是跟着刘涚一行人,离开生活了一辈子的恭州城。 一行人也有十多骑,虽谈不上浩浩荡荡,但高宠一身银甲,长枪虚引,高大的身躯更那闪耀着寒芒的长枪交相辉映,气势让人不敢逼视。 虽说官兵们因为韩世忠的手书放开了通向益州的城门和通道,然而仅仅是放开而已,只要韩世忠还在刘涚等人手中,那些官兵又岂会真的走到没影?密密麻麻的骑兵队伍,如同是在“夹道欢迎”一般,在城外恭候着刘涚一行人。 此时官兵阵中,人头躜动,高宠等人看不清楚,但却有一人,是高宠和杨再兴的“老熟人”,铁山河。 营地被高宠两人杀穿之后,铁山河就带着残兵败将下山跟其他队伍汇合,他的败绩,自然也是传遍了全军。 过去对高宠不甚了解的将士,听说高宠等人要从此经过,自然不愿意放过一睹“岳家军第一条好汉”的机会,马队穿过城门洞而出,众人指点纷纷,低声议论。 “那就是高宠?” “果真是一条汉子!” “你们看他那手中长枪,好家伙,若不是空心的,怕不是有百斤之重?” “可不是么!啧啧,就这气势,老铁他输得不冤啊!” “别说了!你们看,将军在那个人马背上!” “那是谁?” “还能是谁?看他那桀骜的样子,定是杨再兴了!老铁,是不是?” “是,他就是杨再兴!” 铁山河此时的心情当真是复杂的很,如果不是高宠当时阻拦,他恐怕就死在杨再兴的铁枪之下,他本是不想出来看,无奈是被好事者生生给拖出来了。此时看了一眼,干脆将头低下去,眼不见,心不烦。 “呀,此人就是杨再兴啊!老铁你打不过他?厉害啊!” 这话说的,铁山河真不知道是在表扬他呢,还是在贬低他,让他更是无奈。 幸亏,因为韩世忠的存在,官兵们都小心翼翼不敢做出任何会引起误会的举动,故而刘涚一行人走的很快,不一阵就冲过了官兵的包围圈。但同样是因为韩世忠的存在,官兵们在刘涚等人冲出包围圈之后,骑兵队伍顺势撵上,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不离不弃的跟着。 此时,高宠一举手,众人纷纷勒马,停了下来。 “杨再兴,放下韩将军,带两个人,前出侦查!” “得令!” 将马背上的韩世忠放下去,杨再兴带上两个金宝的手下,暂时充当侦骑,到前面探路去了。 高宠的这个举动,从某种意义来说,却也表现出韩世忠的不信任,或者说,是对韩世忠麾下那些官兵的不信任。 出发之前,刘涚就说了,此次突围,一切行动都听高宠的安排,所以没人质疑高宠的命令,而在杨再兴等三人回来之前,高宠让大家原地等待。他们这边停下,跟在屁股后面的官兵,在靠近到一箭之地后,也都纷纷勒住马缰,却是不敢下马,眼巴巴的望着。 “怎么,还是信不过本将?” 此时站在地上的韩世忠,已然是恢复了自由,不过当着高宠、刘涚的面,韩世忠也不想再做什么无谓的挣扎,以免自取其辱,当着自家兵马的面,再一次被制服,那才是难看的很。 “将军多虑了!这是宠的习惯而已。大将军,不打没准备的仗!” “若是前面真有埋伏,你又如何呢?” 韩世忠听了高宠的话,反而是笑起来了,开口问道。 “若真有埋伏?哼,被发现的埋伏还能叫埋伏么?至于说宠会怎么做,大将军回去之后不妨问问麾下那个叫铁山河的,便知道宠会怎么做了!” “铁山河?” 这件事情韩世忠原本是一点都不知道,毕竟高宠也好,杨再兴也罢,都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更不会作为资本在韩世忠或是刘涚面前炫耀。然而韩世忠却是一听,瞬间就明白过来,指着高宠道:“你和杨再兴两个人,败了铁山河?” “准确的说,是我们放了铁山河一马,看在韩将军的面子上,没有要他的命!” “高宠,本将真是小觑你了!当时就该再加一支兵马!若是有人配合,铁山河未必会败!” “韩将军,不是宠狂妄,即便山上那处营地规模再大数倍,宠照样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二哥,行了行了,别说了,再兴回来了,若是没问题,咱们就走吧,人家那边可是等韩将军等的急了!” 刘涚注意到前方杨再兴三人正在打马返回,顿时驱马来到韩世忠面前,示意韩世忠可以离开了。 “刘涚,此番你回去之后,可是要小心准备,不日,我大军必定兵临城下!” “哈,多谢将军提醒,我回去之后,一定会多准备些大夫药材,等韩将军率众来投的时候,好为诸位疗伤啊!” 一声大笑,刘涚等人抖动缰绳,打马朝着益州城的方向飞奔,却是将韩世忠,孤零零的一个留在了原地。 见刘涚等人离开,官兵们是忙不迭的冲上来,将韩世忠重重围住。 “将军,要追么?” 一个将领问道。 “追什么追!铁山河呢,让他来见我!” 韩世忠刚刚被人扶上战马,闻言不由得面色一沉,继续拨转码头,下令道:“走,回恭州城去,谋划出兵,攻打益州!” 第453章 两处锣,三家吼(上) 新都城,在众人焦虑万分之中,刘涚等人强势回归。 不仅刘涚安全、顺利的回来了,连带着,高宠和杨再兴这两员猛将,也是平安返回。而众人归来的消息,让纷乱的新都城,重新回归到平静之中。 只可惜的这种平静仅仅只持续了一天的时间,紧跟着就有关于韩世忠十万大军将从恭州出发,攻打新都城的消息。 谁也不知道消息是怎样传出来的,刘涚也觉得没有必要刻意的去封锁什么,要来的始终会来,“防民之口甚于防川”的举动,在建树民心方面,毫无意义,有这样的闲工夫,不如好好想想,接下来如何应对。 “韩世忠的大军,不足虑!” 高宠回到家中,见过老爷子和大哥高进,仅仅只休息一天功夫,就正式加入了刘家军的体系之中。刘涚也是极看重高宠的,直接任命高宠为刘家军兵马大元帅,在军事体系之中的地位,甚至高于刘涚。 有这样的地位,高宠对即将发生的战争,自然有着足够的发言权。 若是依照恭州城中刘涚跟韩世忠双方的赌约,接下来韩世忠攻打新都城本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情,根本不需要猜测,只需要计算好双方的兵力和战力,做好安排即可。 然而当将最近一段时间收集到的情报综合之后,众人却是发现,韩世忠的大军并非是眼下对新都城虎视眈眈的唯一队伍,那金兀术也不甘示弱,竟然亲帅十万大军,再度冲向大散关! 照理说,大散关出,乃是吴阶镇守,绝非金兵轻易可破,但问题就出在吴阶身上。 就在刘涚等人返回前三天,身居新都城的吴璘接到从大散关传来的紧急情报:吴阶病重,危! 听到这个消息,吴璘当即向高进和高玉娘禀报,而高玉娘也没有半点阻拦,反而是提供一切便利,让吴璘可以第一时间赶往大散关。 吴阶病重,金兵大军逼近,大散关,究竟还能不能守得住,这个战情的重要性,反而是要胜过韩世忠的。 “若是大散关为金兵所夺,即便我们对新都城的防御有信心,但如同门户之争,院门被人所夺,我等岂能放心在院中活动?放眼长远,大散关,不可落入金人手中!” 这是高宠的意见,然而他的意见却是不能被高进所接受。 “大散关是朝廷的大散关,没理由朝廷不派兵去守却要我们去守?那韩世忠不是正好有十万大军么,若是连他都不要大散关了,那我们也可以不要!二弟,你说什么院内院外,如今眼下,这院子可还不是咱们的啊!再说了,攀西高原那边的事情进展顺利,如今段正誉跟金弹子战事胶着,表面上看双方打了个平手,但谁都能看出,金弹子已经是站住了脚跟,随着时间推移,战事将会越发对大理国不利!” “说起这个事情,大哥,段正誉那边要的火器,都已经送到了吧?”刘涚开口,打算高进激烈的发言,问道。 高进点头道:“都是送到了的,只不过嘛,火器这种高级货,大理国的那些蛮夷,不花点时间根本无法正常使用,是了,前些天詹木送回来消息,称那段正誉提出派遣火器教官的要求,此事如何决断?” “哦?他要教官咱们就给啊?总要给点好处吧!” 刘涚哈哈一笑,倒是将屋子里凝重的气氛化解不少,高玉娘接上话头道:“此事说来就是奇怪,詹木那边传来的消息,到是真没有提及段正誉许诺了什么,夫君啊,那段正誉,是不是有些矫情了?” “不然!” 微微沉吟后,刘涚摆手道:“极有可能,那段正誉是在等我们提要求呢!嗯,看来大理国快要保不住鄯阐府了,正好是咱们敲竹杠的时候,这件事情先放一放,咱们还是说说大散关吧,吴阶.这一次怕是躲不过去了。” 刘涚心中可是比众人都清楚,吴阶这一病,再也没有好转过来的机会,按照历史走向,原本应该是吴璘接替吴阶职责,扛起阻止金兵南下的大旗。然而因为刘涚的存在,朝廷必定是已经知道吴家投奔刘涚的事实,这种事情如同是纸包不住的火,当吴阶一死,朝廷岂会同意将大散关及镇守关隘的兵马交给形同刘涚下属的吴璘? 恐怕再怎么昏聩的帝王大臣,也不会做出如此这般的决定,甚至于刘涚猜想,如若朝廷接到吴阶病重的消息,接替吴阶的人,恐怕已经在前往大散关的路上了。 考虑到这些情况,高宠所说的话也就不算是无的放矢。 跟韩世忠之间的赌约也好,矛盾也罢,说到底还是人民内部矛盾。然而如果让金兀术轻易的占领了大散关,从长远来看,对刘涚的发展,那是相当的不利。 “好吧,我承认你们说的都有道理,但那又如何呢?难不成,我们真的派出兵马,去帮朝廷镇守大散关不成?我们的兵马也有限啊,朝廷绝非会因为我们分兵大散关,就下令让韩世忠撤回去,弄不好,那狗皇帝,还会趁火打劫呢!” 应该说,高进这话也有一定的道理。 毕竟眼下赵构最想的事情,就是跟金国议和,得到缓冲的时间从而平稳过渡,有一段安生的日子。想来也是这些年连年征战,让最初雄心勃勃的赵构,此时也不得不面对现实而低头。 为了能够跟金国结盟,赵构必定会不惜一切代价。而明面上,金兀术出兵大散关,为的就要刘涚,如果朝廷能够抓住刘涚,交给金兀术,顺利的完成结盟,那么危机也就自然而解。 表面上来这么理解,是没有错的,然而无论刘涚还是高宠,都不是很赞同高进的话。在这个问题上,高玉娘倒是没有发表自己的意见,她唯一相信的就是:新都城是不可能沦陷的。 有这个底气,无论刘涚最终做出什么样的决定,高玉娘都是能够接受的。 “大哥,只要我们还想发展,大散关就绝对不能落入金人手中,准确的说,是不能落入除开吴璘之外的任何人手中!刘涚,我的意思,是全力以赴,支持吴璘掌控大散关!” “二哥的想法倒是跟我不谋而合了!由吴璘来掌握大散关,既能够让大散关的将士信服,又是最符合我们的利益,大哥你放心好了,即便我们全力支持大散关,也不会对城防造成太大的危机,不过就是一批火器,以及火枪兵罢了。”说道这里,刘涚转身对高玉娘问道: “如今咱们新兵训练的情况如何了?还有,全新的火器作坊,应该是已经投入运转了吧?” “新征召的两万士兵已达到服役标准,全部都隶属于火器营,其中一万人接受的是火枪兵训练,一万人接收的是其他火器训练,夫君,你要怎么安排这些?送他们去大散关么?” “嗯,其中一部分可能需要开拔去大散关,不过要先跟吴璘那小子联系之后才能敲定,先等着,倒是二哥这边,我准备划拨一些兵马作为二哥的直属队伍,二哥你看如何?” 这边刘涚要给高宠直属兵马,然而高宠却是不想这样做,他皱眉摇头道:“不用这样,如今我已经有个兵马大元帅的头衔,对于其他将领来说,已然是有些不公,若是再拿了他们的兵马,于大局稳定不利,是了,你刚刚不是说训练出了一批新兵么?我就从中选拔一批,再调教一段时间.” “二弟,刚刚小妹说了,新兵都是火枪兵.” 高进怕高宠一意孤行,赶紧开口提醒。 “不碍事,火枪兵怎么了?我倒是觉得刘涚说的有道理,我们这些当将领的,一定要及时转移自己的思路。虽说现在火器还不算是战场上的主要力量,但我觉得,用不了多久,火器会在很大程度上取代.冷兵器,刘涚,你是这么说的吧?” “是,二哥的接受能力到真是强悍,佩服!”刘涚笑着冲高宠竖起大拇指,他这么说,高进脸上就有些挂不住了,这话反过来,岂不是就说他高进,接受新事物的能力差劲? 不过既然高宠自己都这么说了,高进也不便再评论此事,随后就将话题扯到如今的财政收益等方面来。 总的来说,目前整个财政运转只能算是勉强,因为土地都是按人头进行分配的,凡是领到属于自己土地的平民,在各方面都积极配合官府的工作,故而税赋方面,并不是问题。 但是,光是刘涚那个研究所,耗费的资金就占据了整个财政利润的一个大头,为此,高进不止一次提过,想要减少对研究所资金的投入,不过他都是跟高玉娘在商议,而高玉娘却一直没有点头。 今天,高进总算是逮到机会,在刘涚面前提这个问题。 “不可能!”皱着眉头听高进说完,刘涚毫不犹豫的就断然开口道:“不可能!我们自己的消费水平可以降下来,但是研究所、军队这两处的开销,不能缩减!大哥,研究所保证的是我们的将来,而军队保护的是我们的现在,你一定要明白这点啊!” “可是财政吃紧啊!”高进当然心中也明白,只不过作为“内政大臣”,他也是有苦说不出。 “财政吃紧?没钱了,咱们可以抢啊!” 这话不是刘涚说的,而是坐在一旁的杨再兴,突头突脑的冒出来的。 第454章 两处锣,三家吼(中) 大散关,作为抵御金国大军南下的一道重要防线,因为吴阶的存在,至始至终,都被南宋朝廷紧紧掌握在手中。 曾经有多少人认为,这是一条永远不会失落的防线,固若金汤。然而人们却忘记了,每个人,都无法逃脱生命当中最大的敌人——命运。生老病死乃是上至帝王,下至贩夫走卒都无法回避的事情,而正是命运,让大散关的未来,一步步的走向未知。 没有吴阶的大散关,还能不能再一次的抵御金兵的侵袭?如同是老天有意安排的考验似的,金兀术亲自率领的兵马,正从北方赶来,要再度兵临大散关,到时候,仅仅是依靠各方面都不如吴阶的吴璘坐镇,战况又会发生什么样的变化? 面对此时的境况,真正担忧的,除开后方的朝廷和一些百姓之外,还是要属大散关驻守的朝廷官兵。 在大散关上的营地上,往来反复的将士们,几乎个个都难以看到半点喜色,哪怕吴璘已经到来,但吴阶的沉疴,却并没有因此而发生转机,每日里,那从附近请来的大夫只要刚出吴阶屋子,总是会被将领们围上一阵,这些将领不外乎就是想打听打听,吴阶的身子,有没有点起色。 然而,希望紧跟着的,总是失望,到后来,那大夫每次出来,都是低头疾走,任谁叫他,都是不应。应了又如何?还不都是糟糕透顶的消息,与其说那些自己都不相信的安慰话,还不如不说。 在吴阶的病榻之前,吴璘虎目赤红,在刘家庄养胖的脸上,唇角的位置,却是撩出了好几颗的水泡来。 “哥,吃药了!” “哥,你感觉如何?” “哥,要不你多歇歇,金狗来的还没那么快。” 这两日里,吴璘说的最多也,也就是这样三句话,然而换来的,每每都是吴阶的摇头叹息。 都说自己的身体自己最清楚,吴阶又何尝不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了。要说他这一生,后悔,遗憾的事情其实不多,唯一让他怅然的,就是不能再继续保护吴家了。 这是中国古代一个标准男人固有的思维,身为一个家族最出色的一员,男人总会自觉的将整个家庭兴旺发达的责任扛起来,应该说,这是中国式好男人的美德,然而这种美德,往往又会成为压垮男人的重担。 算起来,吴阶的年龄并不大,甚至比韩世忠还年轻十来岁,然而身体的状况,却压根无法与其相比。之所以会有这样一个结果,各方面的原因都有。 躺在病榻上的吴阶,人已经没有太多的精力来保持清醒,只是时不时的睁开眼睛,朦朦胧胧的瞥上吴璘两眼,或者是轻声如蚊鸣般说一两句,人就又会沉睡过去,让人看了,不由升起一股“英雄日暮”的感慨。 “唐卿,我死之后,这大散关交给你,但却不可再给朝廷了,这朝廷,为兄这辈子已经尽力了.” “哥,我知道了。” “还有,麾下的那些兄弟,一个个你都要问清楚了,他们的选择,由的他们去,刘涚不是那种短视之人,相信不久之后,就会派兵马来协助你,今后我不在了,你切切不可像过去那样任性,凡是多问问刘涚的意见,他比你强,也比我强,跟着他,我们吴家终会有兴盛的一天.” 不长的一句话,吴阶却是分几次才算是说完,吃力的不行,如果不是吴璘耳朵好使,恐怕还没法完全听清楚吴阶说的每个字。 对于吴阶说的话,吴璘也只能不住的点头,直到最后,吴阶自己撑不住,闭上眼睛又昏睡了过去。一直守在旁边的大夫赶紧上来评脉,最后却是拉着吴璘的衣袖两人走到一旁。 “大人怕是过不了三天了,唉,早作准备吧!” 看着那大夫的摇头,还有这让人绝望的话,吴璘堂堂一个汉子,眼眶却是瞬间红了。 “怎么可能啊,大兄他今年才四十七岁啊!” “大人戎马多年,一直没有时间好好的调养自己身体,气血双虚沉疴难起,药石无效啊。” 这大夫,也算是当地一带有名的名医,若是连他都下了“死亡通知书”,恐怕再也无法找到人来医治吴阶了,况且正所谓“药医不死人”,在大夫看来,吴阶不算是横死,而是身体的“本命精气”消耗的过于厉害,可以用“油尽灯枯”四个字来形容。 即便现在能够找到传说中的那些天才地宝,按照大夫的说法,最多也就是多吊命几天,起不了什么作用。 苦不堪言的吴璘怅然若失的矗立良久,却是连那大夫啥时候离开的都不知道。 “大兄要死了,真的要死了.”脑子里只剩下这样一个念头的吴璘,像是失去了主心骨,一个人呆坐在屋子里,直到天黑,才惊觉时间流逝,身体因为长时间没有进食,疲惫削弱不堪。 “大兄不行了,我却是不能垮了!我要是垮了,吴家就完了!我要吃东西,要吃东西去!” 此时的吴璘放佛是一下子成熟起来,神色之间再没有那种年轻人的轻狂神色,摇摇晃晃的走出房间,准备寻些吃食填饱自己的肚皮。 然而他刚刚跨出屋子,朦胧的灯光之下,却见跪了一片人头,黑压压让人看着可怕。 “你.你们这是在干嘛?” “将军,我等想见大人一面啊!” 感情刚才那大夫离开的时候,又被众人给拦了下来,这次大夫也不隐瞒,向众人说了那些话,以至于大家确定吴阶真的不行之后,都想再见吴阶最后一面。要知道,并不是所有人都有机会天天守在这里,就好像此时跪在吴璘面前的这些将领,他们当中好些人的防区距离极远,若是万一吴阶的病情有什么突然,等他们接到通知再赶来,怕是太晚了,故而不少人就像趁着现在,跟吴阶做个告别。 这样的心境,无论是对这些将领,还是对吴阶,都是极残忍的。所谓生离死别,或许形容的,就是此时众人的心境。 原本吴璘不想这样做,然而看见众人那哀默的眼神,拒绝的话在他嘴巴里萦绕了好几圈,出口却变成“我去问问大兄的意思”。 整个大散关笼罩在一股绝哀的气氛之中,但这对于已经行进在路上的金兵来说,却是没有半点影响的。 在金兀术的坚持之下,哪怕就是完颜亶都无法阻止他点齐兵马出征。金兀术之所以如此坚持要出兵,其中一个理由,是金国国师普风送给金兀术的一条消息。 堂堂金国国师,跟刘涚正面比拼拳脚,最终竟然是输了,金兀术怎么也没有想到,当年一个不起眼的小子,成长起来的速度竟然如此惊人!若是再给刘涚几年的时间,他会成长到何种程度? 别的人或许不清楚,但作为如今金国兵马大元帅的金兀术又如何不清楚,经过这些年的发展,金国并非是壮大,反而是在渐渐的衰弱,别的尚且不提,光是说军队的战斗力,在经过了这些年安逸生活的侵蚀之后,上到将士,下到士卒,早已经失去了当年那种彪悍的风格,敢拼敢杀不顾生死的人,少之又少! 这样的军队,若是再不用实战来锤炼,怕是很快就会变成当初被金人嘲笑的“宋猪”一样,沦为别人的下酒菜! 金兀术内心之中是绝不愿意见到这样一幕的! 他希望金国能够继续强大,一直强大下去,不仅要力压南宋,更是要把那死而不僵的辽国彻底消灭,抹去西夏,控制蒙古! 一个帝国的崛起,实在是需要面对太多敌人,原本金兀术也觉得自己这个愿望怕是难以实现了,然而随着刘家军那些犀利火器的出现,又让金兀术这个对战争有着敏锐触觉的人,看到了希望! 金兀术认为,只要金国能够得到刘家军那些犀利的火器,战斗力必然可以大幅度提升,这种可以取代弓箭而存在的远程武器,最是适合如今的金国军队,可以在付出极小代价的前提下,获得胜利! 只有得到这种犀利的武器,大金国的崛起之路才能顺利的延续下去,而不至于夭折。他金兀术可以不做金国的皇帝,但却绝不愿意做金国的罪人,他想要名留青史,成为后人崇拜的历史人物。 所以既然赵构没法让刘涚俯首称臣让金兀术得到想要的一切,那就只有他金兀术自己亲自提兵来取了! 而要进犯益州,首先要过的,就是大散关! 如同是天公作美一般,大散关那个让金军畏惧的“铁壁”吴阶,竟然病危了! “这真真是天助我也!吴阶病危,南宋朝廷鞭长莫及,好,大好!”行军半道上接到这个消息时,金兀术差点没有乐的跳起来!在他看来,吴阶若是能够拖几天再断气,那就更好不过了! 可以想象,在吴阶咽下最后一口气的时候,他金兀术带着十万兵马,如同天降神兵一般出现在大散关前,那时候的宋廷官兵,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心态?恐怕直接投降都有可能。 “传令下去,加紧打探吴阶情况。另,全军加快行军速度奔赴大散关,谁若拖累,斩立决!” 第455章 两处锣,三家吼(下) 韩世忠的十万大军,在刘涚等人离开之后,再次进驻恭州城。 这一次韩世忠再不敢大意,第一件事情就是下令,封城严查,他可不希望这恭州城里还有刘涚的眼线,像此前那样的屈辱,一次已经让他的人生有一个难以洗刷的污点。 经过三天时间的搜捕之后,韩世忠终于可以决定,恭州城的内部已经清洗干净,只有这样,他才能够进行下一步的计划——发兵益州,攻打新都城。 别说再赵构的圣旨之中已然提及进攻新都城的事情,即便赵构不提,韩世忠跟刘涚直接的赌约,也让他必须要走到这样一步,否则,他韩世忠将来有何面目做人? 然而世事难料,就在韩世忠跟众将商议兵发益州事宜时,突如其来的几个消息,却是让韩世忠顿时变得有些茫然不知所措,一时半会儿根本无法做出裁决。 这两个消息,一个是吴阶病重,另外一个就是金兀术出兵进攻大散关,如何进退,朝廷方面暂时还没有消息下来。 “吴阶病危,此事如何是好呢?” 解散了诸将,韩世忠独自一人坐在房间里,一手敲打桌面,神情疑惑。 他跟刘涚之间的赌约纵然重要,然而归根结底他韩世忠是南宋朝廷的武将,面对外族和内患的时候,他应该选择哪一个?是先处理外族进攻还是先处理内患?更让韩世忠纠结的是,若是直接开赴大散关,单凭他手中十万大军,别说是防守,若机缘适合,他甚至可以重创金兀术的大军。 但如此一来,他就必须要暂时放弃跟刘涚之间的赌约,让新都城,继续发展下去。就眼下,刘涚军的实力已经是让韩世忠感觉到有相当的压力,若是再给刘涚继续壮大下去,后果会怎样,韩世忠根本无法保证。 如果说韩世忠眼下最期望的事情,应该就是吴阶的病能够有所好转,如此一来,只要吴阶能够挡住金兀术的南下,那么他就可以照原定计划,兵发新都城。 然而谁也无法向他保证这一点,所以眼下韩世忠唯一能够做的事情,就是观望和等待。 韩世忠能够等,但是刘涚却是无法等下去了,吴璘已经去了大散关,按照当初的约定,若是吴阶的状况有所好转,吴璘会在第一时间将消息送回来。而刘涚这边若是一直没有接到消息,则证明情况不容乐观。 如今,刘涚这边始终没有吴璘的消息,这让刘涚不得不做出决定,哪怕高进反对这样做,刘涚还是让柴青源,带上一万兵马,直奔大散关,同时命令胡立统领一万火器军,作为第二批增援大散关的队伍。 按手中此时所掌握的情报来看,经过这段时间的增补,大散关上如今有宋军三万人,若是加上柴青源和胡立带过去的两万兵马,大散关的总兵力将会增加到五万人。 当然,刘涚这样做,有利有弊。 如此做的好处如此一来,刘涚等同于是将大散关掌控到了自己的手掌心里,也就相当于是掌控了汉中——大散关和汉中唇齿相依,甚至于不需要刘涚直接攻打,只需要掌握了吴阶留下的那些人手,汉中城就等于是向刘涚敞开了胸怀。 然而如此带来的弊端就是:赵构对刘涚的恨意,将会变得更深! 掌控了大散关,就等于是捏住了南宋西北方向的命门,南宋朝廷非但不会派兵增援大散关,指不定还会派兵攻打汉中。不,已经不需要另行派遣,韩世忠的大万大军,就屯在距离汉中不远的恭州城内,只需要赵构一声令下,韩世忠就会发动大军。 如果形势照这样走下去,刘涚军将会面临更大的防区,益州、汉中加上一个大散关,刘涚军在整体实力没有变化的情况之下,等同是将分兵三路,每个地方所能动用的兵力必然是被大大的削弱了,不论是控制力还是防御力,都会有相当程度的下降。 这也是为何高进始终反对刘涚如此计划的原因所在。 将兵力分出去,就如同摊开了手掌,单凭一根根手指的力量,又哪里比的上将拳头捏紧来的有力呢? 当然,刘涚也有自己的考虑。 如今的刘家军,战斗力不容小觑,而新都城,经过高进和高玉娘这些日子的反复建造后,已经变得牢不可摧,别说是十万大军,就是数十万大军,围困三五个月,也未必能够攻破新都城。 而只要新都城不破,派遣去另外两个地方的刘家军在接到消息之后必定可以快速回援,到那个时候,里应外合,指不定是谁吃了谁。 有火炮和火箭弹这两样守城的利器,刘涚的确没有担心被围城的必要,只是派去大散关的将士,反而要担心一个问题——当吴阶死了之后,吴璘是否能够镇服吴阶留下的兵马。 这一点,除了要看吴璘自身的魅力之外,更要看吴阶在最后是作如何安排的。 事到如今,南宋、金国和刘涚这三方势力,真正角力的地方,反而已经不是新都城,而是大散关了! 最终大散关能够被哪一方牢牢的掌握在手中,那就意味着,谁才是这场龙争虎斗的真正胜利者。 一时间,朝廷的飞马往来,韩世忠不敢死等圣旨,主动上奏,寻求战机。 而朝廷之中的大臣,也应为此事而分成了三派。一派自然是以赵构为首,认为金兀术南下,是因为没有满足金国议和的条件,所以才会由此一战,若是最佳的解决方式,自然是不管大散关,直取新都城,将刘涚掌握在自己手中,好跟金国人继续谈判。 而另外一方则是那些朝廷老臣,则一口认定,新都城不过是疥癣之患,反而是金兀术这个人靠不住,若是让其长驱直入,一旦巴蜀落入金兀术手中,那么极有可能金国不会再跟南宋搞什么议和,本来嘛,金国是进不了屋子的强盗,如今大门都已经敞开了,还不直接到家中烧杀抢掠啊? 最后剩下的那一派,是人数最少,而且受到支持也是最少的主战派,这里面甚至还不包括几个大将军,都是些在朝中郁郁不得志的武将在闹腾。这些人提出的意见是两面作战,这纯属是在闹着玩嘛,以南宋朝廷眼下的兵力,压根无法承受两线作战,光是对付金兀术的十万大军,若是没有一个大散关在手中,韩世忠的兵马未必就能挡得住。 再加上新兴起来的新都城,哪怕就是这些闹腾的武将都听说过刘家军火器的厉害,虽说那些威力巨大的火器搬运起来很困难,然而眼下火器的这些弊病,用来守城却是一点都不违和,作为强攻一方的朝廷军,必然会在这方面吃大亏。试问以南宋朝廷如今的军事实力和财政能力,又有多少老底去填这样一个无底洞? 所以说,朝廷里的文臣武将虽说是分成了三派,但实际上前面两个派别对第三派的人是合力打压,也可以说是不理不睬,只因为只要是思维正常的人,都不会去认可第三派的那种想法。 而作为主和派的皇帝赵构,加上他身边的秦侩等人,让坚持第一个看法的派系实力暴增,占据了主要状态。 可以说,赵构和秦侩获得这次朝争最后胜利,那是指日可待的事情,除非出现什么天大的变故。 就在这次朝争即将结束,赵构等人眼瞅着就要获得胜利,甚至于秦侩都已经拟好了即将下给韩世忠的圣旨时,这段时间以来一直驻扎在临安的金国使节团,却是突然求见南宋皇帝赵构。 这些时日以来,负责与金国使节团打交道的人是秦侩,当赵构询问使节团求见的意义何在时,就连秦侩都是一脸的茫然,完全不知所以。 无奈之下,赵构只得同意使节团的觐见。当使节团的使者面见赵狗时,却是说出一个让赵构等人目瞪口呆的事情来——金国皇帝完颜亶,授意使者,同意按照最初双方约定的协议内容,签订两国和平协议! 双方最初约定的协议内容? 赵构等人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然而那金国使者却是在说完之后,直接出示了金国皇帝完颜亶的亲笔手书,里面极其明确的表述了完颜亶的意思,也就是说,两国之间的合约,跟刘涚和新都城已经没有半点关系了! 对于急于求和的赵构来说,这不啻是从天而降的馅饼,可问题是,金兀术大军逼近大散关,刘涚盘踞益州,兵锋直指汉中,在这样的形势之下,完颜亶突然来这么一出戏,对于南宋来说,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 若是从正常的角度来理解,赵构有理由认为,这是完颜亶的缓兵之计,指不定这边在签订停战合约的同时,那边金兀术就占据了大散关,紧跟着,长驱直入南宋境内,最终彻底的攻占南宋。 这样的判断完全是有理论依据的,汉人数千年的战争史,总结出来的类似情况不胜枚举! 然而让赵构等人感到为难的是,金国使节团的使者,好像对签订合约非常的着急,留给赵构考虑的时间,只有两天! 也就是说,两天之后赵构不签字,那么,此次和谈,就作废了! 第456章 大散关,批白单(上) 在听闻金国使者带来的消息后,赵构也是不知该如何是好。他找个借口屏退使者,赶紧跟秦侩等人商议,此事该如何抉择。 而秦侩最后给出的意见,却是支持赵构抛开益州刘涚不管,先行与金国缔结合约为主。秦侩何以会做出如此决定?按照他向赵构说出的理由,跟金国内部的纷争有一定的关系。 在秦侩的分析之中,金兀术这个人,向来是不太驯服的。别看他表面上好像从不曾在意过皇位,但实际上金兀术相当的恋栈权力,就眼下金国各方面的势力来说,金兀术可谓是无冕之王,只有他不买别人的账,从不曾有别人不买他的帐的时候。 说到底,金国方面显然是对金兀术挑这个节骨眼上出兵大散关,有意见,而且这有意见的人,应该就是以金国皇帝完颜亶为首。 而完颜亶在金兀术面前也是敢怒不敢言,非得要等到金兀术兵出大散关,距离金国朝廷远了,完颜亶才敢派出使者,快马加鞭赶来临安带话,其目的,就是为了尽快促成两国之间的议和,争取“生米煮成熟饭”形成既定的局面之后,让金兀术难以再改变什么。 秦侩此人的脑子的确好使,经过他这么简单的一分析,跟事实相去不远,而按照秦侩的分析,赵构这个字,还真是非签不可。 有了秦侩等一帮子大臣的支持,赵构心中也就有了底气,说到底,他还是希望将来有个万一的时候,能够有人站出来,帮他被黑锅,他是皇帝,当然是不能有错的,即便是错了,那也必定是有人在其中怂恿,他顶多就是个“知人不明”的罪过而已。 在秦侩等人的“主持”之下,赵构“非常犹豫”的在最先拟定的和谈协议书上签字,那金国使者立马带着签字的文书,毫不迟疑的就经过赵构许可,快马加鞭离开临安,赶返金国。 与此同时,身在大散关的吴阶,却是在吴璘的怀中,咽下了人生的最后一口气。 吴阶死了,整个大散关陷入一片悲痛之中。 上至吴璘等将领,下到每一个士卒,都自觉自愿的为吴阶,披麻戴孝,那把就是正在墙头执勤的士兵,也为自己挂上了白色的臂花,整个大散关,放眼望去,处处都是一片雪白。 白色的挽联,白色的臂花,还有那些苍白的面孔。 对于大散关的数万将士来说,吴阶就是他们所有人的家长,是他们精神上的领袖。这些年来,正是在吴阶的率领之下,他们虽然磕磕绊绊,却总算是走了下来。面对金兵也好,异族也罢,他们流血流汗,当始终没有辜负朝廷和百姓们的希望,将大散关牢牢的掌握在手中。 吴阶不一定是个百战百胜的将领,但他却绝对是个爱兵如子的好将领,这些年跟着他的将士,没有一个人被他亏待过,也让众将士视吴阶如父辈兄长,尊敬之中,带着浓浓的爱戴。 照理说,吴阶这样的人亡故,葬礼不能轻慢,可是因为吴阶弥留之际对吴璘的嘱托,他的葬礼安排非常的简单。 按照吴阶的要求,吴璘主持了这场葬礼,吴阶麾下的每个正将都参加了葬礼,而就在简单而肃穆的葬礼之后,吴璘很快就组织了那些将领,召开了军事会议。 “诸位将军,严格意义上来说,都是我的兄长,长辈,在此,先感谢诸位将军多年来对我的照顾和帮助。” 身上仍旧是披麻戴孝的吴璘,说完这句话,就先行向诸将躬身为礼,诸将又如何肯受吴璘这样的大礼,且不提吴璘是吴阶亲兄弟这一茬关系,光是眼下,真正能够将大家组织起来形成战斗力的,也只有吴璘。 更重要的是,在吴阶去世之前,曾经将所有的将领召集在一起,委婉的转达了他的意思。 关于吴阶的家族早已经迁移到刘涚所占据的新都城这件事情,军中知道的人并不多,然而在他生命的最后时刻里,他却是极其严肃的向跟随了他一辈子的那些将领道歉,并将其家族已经迁徙到新都城的事情,毫不犹豫的告诉了众将。 将领之中也有人已经知道此事,故而反应不大,而初次得知此事的将领,心中却很惊讶。大家心中都很清楚,吴家人全数迁徙到益州新都城刘涚治下,站在朝廷的立场上,那就形同是吴阶早已经叛出朝廷,投奔了刘涚。 这般的事情,可不简单啊! 朝廷是否知道此事?若是知道了,那朝廷是否还会将大散关上的将士,视作为朝廷的兵马?如果朝廷将这些人视为叛军,那眼下金兀术大军来袭,朝廷还会派出增援部队么? 吴阶在世的时候,哪怕金兵数次扣边,将士们从不曾想过增援的事情,也从担心大散关会陷落,只要吴阶在,大家就放佛是有个主心骨一般。 等到众人逐渐消化掉这个惊天消息之后,吴阶才有开口,将自己内心真正的想法逐一说出,因为身体虚弱的缘故,吴阶说话也是断断续续的,但终究还是将自己的心思阐明了。 吴阶告诉大家伙儿,他是不看好南宋朝廷了,尤其是赵构同意跟金国议和,成为金国的藩属国之后,吴阶是发自内心的不再认可南宋朝廷,在他临死之际,他觉得,若是带着“宋人”这样的头衔,死了之后他都没有颜面再见吴家的列祖列宗了,所以,他要在死之前,将这些话都说个明白。 他并没有强要求每个人都照着他的路子走下去,只是表明自己的一个态度问题。 “大哥临死之际重复的话,在这里我也不再提了,我只是给大家说一个消息。”眼神从诸将脸上一一扫过,吴璘缓缓开口道:“金兀术的大军,距离我们这里不过数日过程了,金兵攻打大散关那是板上钉钉的事情,朝廷的援军,目前我是指望不上了,倒是有两万援军,已经从新都城出发,两天之后就能到达大散关。” 从新都城出发,那就意味着来的兵马,是刘涚的人。 很显然,吴璘跟刘涚之间早已经达成了协议,否则刘涚不可能这样干脆的就把队伍派过来协助大家防御大散关。 如今,刘涚的兵马已经是兵临城下,两天的时间可谓是转瞬及至,而吴璘作为大散关防御的主持人,必然是可以让刘涚的兵马上关,到了那个时候,为了保证防御能力,吴璘必定会进行一番整合,愿意跟着吴璘走的人,事实上就成为朝廷的叛军,完全脱离了南宋朝廷,加入刘涚势力当中。 虽说这些年大散关的将士都是在吴阶的带领之下与金兵抗争,但想要让他们彻底忘记自己的身份,却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至少还有不少将士的家人,还在南宋朝廷的境内,若是万一朝廷他们的家人来开刀,那他们又该如何自处? “我知道大家心中多少有些顾虑,毕竟有些人的家属,还在朝廷的掌控之中,不过还请大家放心,刘大人已经给了我承诺,绝不会让任何一个兄弟们寒心,只要愿意加入我们,那些事情,自然会有人去处理。” 吴璘这话也不算是乱说,刘涚还真是这样跟吴璘承诺。事实上,因为如今时局混乱,镇守大散关的将士有一半是陕西人士,然而陕西那边动荡不安,金国、西夏、残辽和新兴的蒙古一族,战乱不断,为了让大家安心,早些年吴阶就开始着手安排,让将士们把家属进行迁徙,如今基本上将士们的家属都在汉中城。 至于说那些巴蜀籍的士兵,家属都在相对安稳的巴蜀境内,也就是说,只要刘涚能够顺利的拿下巴蜀全境,那么大散关这些将士的家属问题,也就能够顺理成章的解决掉。 听到吴璘的保证,将领们忍不住低声议论起来。 这些正将之中,相互之间关系好的,总需要一些沟通,才能做出最后的决定。 “大家不用现在就给我答案,益州的兵马上关还有两天的时间,大家可以好好的考虑考虑。” 会议结束了,但在大散关这些将领心中,却是掀起了轩然大波,毕竟对于他们来说,这是一次重大的决定,将会对他们的一生,造成严重的影响,甚至于一个不好,危及到的不仅仅是他们的自身,还涉及到其家人。 这不是一个可以轻易下的决定,而吴璘提前告诉大家,算是仁至义尽,若是他真有心算计,等刘涚大军到来之后,悄声无息的打开关卡放两万大军入城,到时候,必定有人站在吴璘那一边,到时候即便有人不赞成吴璘的决定,必定也是势单力薄,如果还要强行对抗的话,一个不好就是身首异处,死无葬身之地。 益州城中,在将柴青源和胡立的队伍派出去之后,刘涚心头却不很轻松,吴璘能不能摆平大散关的数万兵马,谁也不敢给刘涚打包票。 在新都城里的刘涚,左等右等,等来的,却是吴阶过世的噩耗。 一代名将,就此过世,虽说刘涚心中早有预料,但还是情不自禁的哀叹一声,请来高宠,二人对坐举杯,却是相看无言。 “二哥,说说心里话吧,这朝廷,你是反,还是不反?” 第457章 大散关,批白单(中) “反?若你要说是反,我可就不敢反,造反的事情不要跟我说,我也不想听!” “哦?” 刘涚微微一愣,却是没想到,高宠会这样旗帜鲜明的反对他造反,这可不是高宠应该有的态度才是。 或许是因为看到刘涚脸上的疑惑,高宠淡淡一笑,道:“怎么,一下子就气馁了?这可不是你刘涚的风格啊,想当初你刚刚到高家庄的时候,面对老爷子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人啊?” “二哥,你就不要戏弄我了!这南宋朝廷的体制,我是呆不下去了,你也看见了,赵构那厮,可是对我下了海捕文书的,我要是顺从朝廷,韩世忠的十万大军,就在恭州城里驻扎着,时时刻刻的想着要把我,玉娘,还有你那两个侄儿,抓去送给金狗呢!”一时间,刘涚还真是搞不明白高宠的心思,他只能苦笑以对。 “向朝廷造反,这不是我要做的事情,不过你是我妹夫,我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别人把你捆了扔进狼窝里去,是吧?” “那是,那是,二哥,你还是直说吧,别弄得人悬吊吊的,我这心里啊,是一点着落都没有,二哥啊,咱们刘家军,少了你那可是绝对不行的!” “那你还不敬我一杯?” 高宠笑眯眯的端起了杯子,两人正举杯共饮的时候,小刘越被安娜带着,脚步蹒跚的过来,要找爹爹。 看见孩子,高宠眼中闪烁着慈祥的光芒,严格意义上来说,他也算是小刘越的舅舅,虽说没啥血缘关系,但在这个时代,那也是极亲的。只是刘越几乎没见过高宠,故而高宠伸手去抱的时候,小刘越是死活不肯,一双小手儿扯着刘涚的一角,两颗眼睛一红,嘴边瘪起来,眼瞅着就要哭了。 无奈之下,高宠只能是放手,等刘涚将孩子抱起来之后,他才将自己的喷着酒味儿的大嘴巴凑过去,在小刘越那娇嫩的婴儿脸上狠狠的亲了一口。 “扎死人了,比爹爹的胡须还要扎人,娘亲救命,娘亲救命!” 小刘越在刘涚怀中挣扎起来,小手儿不住的在脸上被亲过的地方揉着,转向安娜,刘涚也是抱不住了,干脆将孩子交给安娜,安娜一个躬身,向着刘涚和高宠行礼之后,抱着孩子离开了。 “二哥,别的不说了,就为了这些孩子们,我也不能任由赵家的人再座这个江山!” “哦?你是打算把江山交给刘越这孩子?”高宠闻言,眉头微微一挑,睨视刘涚问道。 “刘家是不会继承江山的,这江山也不会姓刘!我只是希望开创一个真正公平、民主的世界,而不是为了将自己的名字,刻在这江山之上!” “刘涚啊刘涚,你这话说出来,即便我信,还有多少人信呢?要不要我将大杨叫来,你看他信不信?” 如今这刘家大院里,可是有两个杨再兴,为了相互区别,高宠便在其名字前,画了个大小。 “不是信不信的问题,而是我早已经这样做了!二哥,你就干脆点说吧,你接下来打算怎样干?” “嗯!” 刘涚将话都说到这个份上,高宠也没有遮遮掩掩,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放下杯盏道:“打外族,我死而后已,但是跟自己人打,我不出手,如何?” “这个.” 高宠话还未完,刘涚正欲开口说话,却见高宠摆手组织他,其又道:“这江山,将来姓什么,也跟我高宠没有半点关系,我之所以愿意留在这里支持你,并非因为你是我的妹夫,而是因为你说的那句话.” 说道这里,高宠站起身来,仰面望月,道:“公平,民主,以律法为基准的一个社会,一个国家,或许你这种想法有些天真,但我却愿意陪你赌一把,如果真的成功了,那才是天下百姓莫大的幸事!” “二哥,有你这句话,那就够了!其实我也不想跟南宋朝廷打,然而眼下的情况你也看到了,朝廷是不会放过我的,若要我将自己卖了,我也不甘心啊!”刘涚这也算是掏心窝子的话了,高宠都站起来了,他也不好继续坐着,兄弟两人就站在院子里,说两句话,抬头看看那即将昏暗的天空。 “听说你让詹木去处理跟大理国的相关事务去了,怎么,吐蕃那边吃了你这么大一个亏,就半点动静都没有?” 这事儿真不怪高宠好奇,其实就连刘涚自己都想不通,何以直到现在,攀西高原那边,就愣是没有吐蕃相关的消息传回来,总不能说,被刘涚强占了好几个部落的吐蕃,就这么不声不响的,认了? “二哥,吐蕃那边的事情咱们暂且不用操心,正所谓是用人不疑,既然当初我选择了信任桑杰,那就由得他去折腾.” “我看你这也不是什么用人不疑,你是实在分不出人手来管吐蕃那边的事情吧!”高宠倒是一句话就道出了刘涚的难处。如今,以新都城为核心的刘家军势力,悲观一点来说,那就是四面楚歌,哪怕就是跟大理国之间,那也仅仅是个合作关系。 段正誉一直想着攀西高原出产的金矿银矿,毕竟大理国跟金弹子之间的战斗,已经到了最为关键的时候。从目前来看,金弹子方面的优势反而是要胜过大理国,原因在于金弹子能够将占领区剥削殆尽,毕竟不是他自己的国土,不是他自己的族人,金弹子根本不在意这样固泽而渔会造成多么严重的伤害,反而是段正誉这边,为了不将战争的压力转嫁给自己的子民,已经将国库掏空了不说,甚至连皇室的开支,都已经压缩了又压缩。 面对国破家亡的压力,皇族的人只能咬紧牙关坚持着,当着段正誉的面,每个皇族成员都可以表现的义愤填膺,然而背地里,总会有那么一些人对此说三道四,甚至因此而开始怀疑段正誉的领袖能力。 这些消息,自然也有人收集来交给刘涚。这些负责情报工作的人手,并非都是影队,张汉在负责。事实上,影队跟暗队一下,都是直接对刘涚负责的机构,说到底颇有些那种特殊部门的味道。 而正式情报的来源,还是直接对军队系统负责,这个工作,詹木在的时候是詹木在负责,詹木不在的时候,刘涚就交给了杨再兴。 倒不是说刘涚对其他人就不放心,关键还是在于刘涚手下人手不足,有能力的人,每个身上都承担着不止一样职责,就连高玉娘和安娜这两个女人,有时候都会忙到几天见不着孩子一面。 “二哥怎么突然关心起吐蕃那边的事情,难不成二哥想去吐蕃大展拳脚?”如果说高宠真有这方面的想法,那刘涚一定会强烈阻止。毕竟以刘家军现在的综合实力来说,还远远不是向吐蕃方向发展的时候,最现实的说,如今刘涚还没能掌控整个巴蜀呢! 要说刘涚眼下最想的,莫过于将巴蜀囫囵的收入囊中。原本他是希望能够跟吴阶一起动手,然而天命使然,吴阶却是英年早逝了,剩下大散关一个烂摊子,还指不定吴璘能不能收拾妥当呢。 “不,我不想去吐蕃!”高宠缓缓摇头,原本望向夕阳的他转向右边,“北方,面对金人,那里才是我的战场!” “二哥,你想去大散关?” “对!” 高宠重重点头,道:“吴阶已死,单凭吴璘的年龄和军中资历,即使有柴青源和胡立协助他,也未必能让大散关上人人服气,金兀术挥军南下,此番绝对是存了不破大散关不罢休的心思!” “二哥你是担心他们守不住?” “若是他们三个都守不住一个大散关,那只能证明刘涚你看人的眼光太差劲了!你当初决定让柴青源和胡立前往大散关,又调动了一万火器军,不就是相信凭他们能够守得住大散关了么?” “既然不是去帮他们守大散关,二哥你是想?” 听高宠这么一说,刘涚又有些糊涂了,高宠又说想要带兵去北方,却又不是去大散关,那他是想干啥呢? “刘涚啊刘涚,你不会这些年的兵法都白学了吧?最好的防守是什么?” “最好的防守是.二哥,你要主动出击?” “那是!”高宠异常肯定的点头道:“凭什么一直都是金军主动进攻我们,我们却是不能主动进攻金人呢?这一次金兀术率领十万大军南下,金国国内还能有多少兵力留守?与其每次被动的承受他们的进攻,不若让我带上兵马,也去金国冲杀一番!” “这.” 虽说高宠的这个建议听上去让人热血沸腾,但刘涚身为最高指挥官,却不能只是凭自己的意气用事! 乍一听高宠的话好像也是有些道理,金兀术都带了十万大军了,那金国腹地还有多少兵马,一个金国总不能有三个、四个五个的十万大军吧?然而仔细一想,金兀术又不是完颜亶,总不可能把隶属于皇帝的军团都给带走吧? 如此一想,就会让人感觉高宠这个计划,貌似有些过于草率,万一失陷,哪怕刘涚可以不在意那些兵马,总不能连高宠这个二哥都不在意吧? 第458章 大散关,批白单(下) “我还是要去大散关的!” 任凭刘涚如何说,高宠还是坚持自己的意见,正如他向刘涚说的,不向自己动手。 其实高宠这话说的颇为武断,如今新都城暂且立于不败之地,故而他还有的选择,若是南宋朝廷的屠刀挥向高家庄的时候,他高宠又该如何自处呢?这其中的道理,刘涚是想的明白,倒是高宠自己没有转过弯来。 打他从岳家军营中离开的时候,跟南宋朝廷之间就再没有转圜的余地,即便那天岳飞能够抗住传旨太监的命令让岳云私下里放了高宠两人走,可这不代表下一次岳飞跟高宠再见的时候,不会兵戎相见。 这边刘涚见高宠坚持,遂只能是摇头,“二哥,若是你已经确定,那兵马,我只能给你一万,实在是不能抽出太多了,至于说将领.” “我把再兴带走!” “哦?大杨?”刘涚顺理成章的以为,高宠说的是大杨再兴。 “不!他对于火器作战并不熟悉,而且你这边也需要人手,他留在新都城反而能够发挥更大的作用,我说的是你那干儿子,十六了,也该出去锻炼锻炼了!昨儿我跟他聊过,你这个当干爹的,把他保护的太好了!” “二哥愿意带再兴出去锻炼,我倒是求之不得!唉,不是我把他保护的太好,实在是我手里的事,你明白的。”刘涚这倒是心里话,以他跟小再兴之间的感情,自然是希望小再兴能够成长为一个真正顶天立地的男子汉,相信有高宠照看,小再兴想必能够很快的成长起来。 “你呢,有什么打算?那韩世忠,究竟会不会来?” “以我对朝廷的理解,韩世忠应该还是要来的,只是时间早晚,不过我还是想趁着这些时间,汉中走一趟,若是可能的话,在汉中把吴阶接回来.”说到这里,刘涚又是一声长叹,吴阶的死真是让他感觉非常惋惜。 刘涚这么说,顿时让高宠惊讶起来,“你不管这边了?万一韩世忠来的快,新都城怎么办?” “韩世忠来不快!除非朝廷是聋子、瞎子,不知道金兀术已经南下了,况且就算来了,这里不是还有玉娘坐镇大局么?怎么,二哥难道还放心自己的大徒弟?” 刘涚这话虽说有开玩笑的味道,但高玉娘严格意义上来说,还真是高宠教出来的徒弟,不管是武艺还是兵法,加上这些年刘涚的指点,防守一个益州,应该是可以胜任的。 毕竟作为采取守势的一方,高玉娘需要做的事情并不太多,只要保证将既定的防御方阵执行下去,相信韩世忠即便是一次性将十万大军都扔出来攻城,也不可能将新都城攻破。 反倒是刘涚觉得自己,自己一路循向汉中,意义重大。 吴璘那边传回来的消息是说吴阶他不愿意大肆操办丧事,但如今吴家已经在新都城生根,吴阶活着的时候没能回来,死了以后总是要回来了。 虽说刘涚跟吴阶之间并无君臣之名,但哪怕是出于对吴阶的敬重,刘涚觉着自己也该走这一趟。 同时,刘涚想要看看由益州到汉中这一路,是不是该速战速决了? 柴青源和胡立领兵前往大散关,按照刘涚的意思,是不会去惊扰沿途的城镇,然而,一旦柴青源和胡立兵马进驻大散关之后,从汉中到益州这根线上所有的城镇,实际上就已经成为刘涚的囊中之物,一旦韩世忠跟刘涚之间的赌约以失败告终,就是刘家军收服这些城镇的时机。 所以刘涚觉得,自己亲自去走一道,很有必要。 一般来说,刘涚的决定,刘家军上下很难有人能够动摇,所以他跟高宠之间议定的事情,第二天一早就开始分头执行,在众人的协助之下执行下去。 刘涚又要出远门了,吴安邦的伤势,却还没有真正痊愈,他倒是想跟着刘涚走,可惜刘涚无论如何都不同意,吴安邦很是无奈的留下,却是小再兴说动了柴胡,让他跟在刘涚的身边。 原本柴胡是想跟着好兄弟杨再兴,随高宠出大散关,打外族人,然而高宠却不是很同意,只因为高宠不甚喜欢柴胡那个性,觉着小再兴要是老是跟柴胡在一起,会受到影响。 这就是世界观不同带来的不同视角,在清虚散人和王重阳眼中看起来是个宝的柴胡,在高宠眼中却是一根草都不如。 无奈的柴胡,不能跟着小再兴,一个人留在新都城也无聊,遂答应跟刘涚走这一道。 从新都城出发,朝着东北方向一路走去,沿途有德阳郡、利州郡等重要城镇。严格意义来说,这些“路”都应该有重兵驻扎,只是因为如今南宋朝廷的国力和军力都不允许这样做,所以只能集中军力,驻扎在那些关隘之地,以防备外族的入侵,至于说这些“内地”的路府,寻常时候都只少量的地方兵马,防备一些寻常盗贼都有些勉为其难,就更不用说对抗真正的军队了。 汉中城里倒是有一支兵马,不多,两千人而已,柴青源和胡立领军经过的时候,可是将汉中城的驻军将领吓的不轻,生怕这两万刘家军是来攻打汉中城的。 虽说最终两万兵马只是在汉中城外亮了个相就径直开赴大散关,然而汉中城里的朝廷官员们却没有因此而轻松下来。他们当然知道这些刘家军是冲着大散关去的,表面上跟他们没啥关系,可若是大散关落在刘家军手中,不迟早都会轮到他们么? 故而柴青源和胡立这么虚晃一枪,却是让汉中城的奏折,如同雪花般落在赵构的案头,准确的说,是落在秦侩的案头。这些如同汉中城冬天那鹅毛大雪一般的奏折却是注定要让汉中城那些翘首以盼的朝廷官员失望了,只因为赵构和秦侩眼下根本没有心思来理睬汉中城,他们很忙,忙着准备两国正式的联盟,或者说,忙着正式向金庭下跪呢! 虽说赵构签字的国书,算算时间应该快要送到完颜亶手中了,但赵构等人心中并不轻松,在没有拿到盖着金国大印的国书之前,这件事情都有可能产生变数。或许有人会说,国家大事岂能儿戏?当然,反悔这种事情不是儿戏,那根本就是有心为之啊! 对两国议和毫不知情的金兀术,领着他的兵马,一路快行,直逼大散关。因为吴阶的过世让金兀术感觉有机可趁,故而这一次,他甚至没有按照行军的规矩派出先锋部队,而是大军裹夹着民夫,一路狂奔到大散关之下。 站在距离大散关北方最后一个山头之上,金兀术能够清楚的看见大散关的城头。 “吴阶,真是死了!” 依山而建的大散关,在经历了数次大战之后,仍旧如同矗立在山间的巨大勇士一般,魁梧的身材,一双健硕的双臂张开,像是要将所有来犯的敌人统统拦住! 这种气势,绝非是那种人为的城池所能够营造,只有在这种天然形成的关隘身上才能感觉得到。而金兀术也是不由的一阵感慨,在这大散关下,金人已经承受了太多的失败,不知道多少儿郎,将自己的性命,扔在了这大散关下! 只是今日看这关隘,雄壮之中却放佛带着浓浓一抹的哀伤,就连天上的云头,都是阴郁的,盘绕不去。山间有风,那冷冷的,来自北方的风,却是吹不动那的阴郁的云。 再继续往下看,那阴郁云层之下却又有一股子冲天的杀气,像是不屈的英魂,硬生生顶着那沉甸甸的阴云,始终无法降落到城头之上。 或许,是那城头上一如既往的刀戟如枪林,还有那些来回巡逻的将士身上的杀气,跟无数年来战死在这大散关的英灵汇聚才一起,才能产生这种形同实质的杀气,弄的放佛睁开眼睛就能看见。 不过最能吸引金兀术等人注意的,还是大散关处处的白色,白色幔帐,白色旌旗,白色.这一切的一切,都在向世人昭告,在大散关之中,有相当重要的人物过世了。 眼前这一切毫无疑问是在告诉金兵,吴阶真是死了,这决计不会是宋人的一场阴谋诡计。 “这个吴阶.” 金兀术今年也是不惑往上的人,虽说他年纪远不如吴阶大,但两人也是数度交锋,虽说各属敌对双方,但心中却是有股惺惺相惜之意。 如今,吴阶身死道消,何尝不是一种对金兀术的提醒? 望着如同披上雪花一般的大散关,金兀术不由得也想到自己,他这一身戎马,年纪轻轻就随父亲打天下,到如今满身伤痕,却不觉得有什么值得称道的事迹。 “吾辈身在这乱世,求仁得仁!晋卿兄一路好走!待他日你我黄泉相会的时候,吾照样要跟你杀个天翻地覆!憾,此生不能率儿郎正大光明胜晋卿兄,吾生之憾啊!” 从马背之上落地,金兀术却是对着那大散关,毕恭毕敬的三鞠躬。他的行为让其身边随从之人也不敢怠慢,纷纷持晚辈之礼,跟在金兀术之后,妥妥的跪地磕头。 “晋卿兄,睁开你的眼睛看着吧,这大散关,吾收了!” 祭奠礼毕,金兀术却是振臂狂呼,只是没人留意到,他那张沧桑老脸之上,却是有两颗眼泪滑落。 第459章 战鼓擂,谁最威(上) “叔,那里就是德阳郡啊?看上去,也不咋地嘛!”柴胡嘴里叼着草根,立马于刘涚右侧,两眼望着地平线上那座小城,嘟囔的声音说道。 “不咋地?” 身为后世的职业军人,刘涚对于后世德阳的印象最深刻的,就是德阳有个二重厂,曾经为国家制造了不少坦克大炮等军械。只不过后来随着改革和经济发展的浪潮,辉煌的二重厂逐渐没落下去,甚至于一度成为地方的老大难问题。 这样一个重要的军工企业再后来能不能重新焕发出光彩,刘涚已经无法知道了,而他对于德阳这个城市的印象,也就仅止于此。 他眼前的德阳,当然不会是什么军工企业所在地,只不过是一个相对人口集中的城镇而已。站在这个位置看,城墙也算不上高耸,简简单单的一架云梯就能登上去罢。 不过刘涚若是需要拿下德阳城,那是不需要什么云梯的,他已经不惯于使用哪种落后的攻城方式了,再有了大炮和火箭炮之后,刘涚心中唯一期盼的,就是产量能够提上来,质量能够稳定进步,那么唯一需要的条件,就是时间,攻占这条线上的城池,需要的不过就是时间而已。 在刘涚身后,还有一队彪悍的骑兵。 他们不是弓骑兵,也不是狼骑兵,而是暗队里挑选出来的好人,不多,五百个,然而却有一千支火铳,近战冷兵器同样不缺。光是这支队伍胯下那五百骑良驹,就耗资无算,这也是高玉娘倾心为刘涚所打造的卫队。 此时,刘涚跟柴胡在前面说话,五百卫队却是整齐划一的下马,肃立,人和马都在这种肃立之中静静的恢复着体力,几乎没人交谈,也没有人东张西望,对于他们来说,竭尽全力保护好刘涚,就是他们全部的使命,正是这个使命促使他们,在能够休息的时候,尽量让自己休息好,使得身体能够一直处在个最佳状态。 “叔,你看这城头,也太矮了,跟咱们的新都城,简直没法比啊!啥时候让再兴领兵来攻城吧,我第一个冲上去,杀他们个片甲不留!” “你这孩子!怎么,跟着道长和重阳这么久,没让你心性收敛点?你还究竟是不是出家人啊,动不动就要杀的血流成河的,你这样的人,能够修道?”刘涚抬手拍向柴胡的肩膀,柴胡反应却是极快,身子微微一侧,就让刘涚的这一掌拍了个空。 “叔你又偷袭我!” “重阳在这里的话,必定会赞成我这么做,随时随地检验你的警惕性!行走江湖,没有点警惕性那怎么成呢?”刘涚找了个很好的借口,顺势也将自己的手给收了回来。 他不打算再看下去了,一个德阳郡而已,不值得他大费心思,正如刚刚柴胡说的那样,刘涚军中随便哪个人带上一支兵马,就能将其攻下来。 正当刘涚准备要下令离开的时候,他跟柴胡两人几乎同时脸上变色,扭过头去,望着德阳城的方向。 “咦?” “哇,这还真是要随时保持警惕呢,来人了!” 随着刘涚和柴胡的话出口,急促的蹄声,也顺风传了过来,不仅两人听的异常清晰,就连矗立在刘涚身后的那些暗队,大部分人也是耳朵耸动,两眼随之睁开,二话不说翻身上马,不等刘涚下令,就催动战马,将刘涚两人团团保护起来。 不过就是一转眼的时间,因为刘涚没有下令离开,五百暗队第一时间布下了团阵将刘涚护住,而也就是这个时候,一支骑兵,朝廷的骑兵,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之中。 “叔,这是不是德阳郡的守军?嘿,正好让我出去会会他们!” 虽说柴胡跟着清虚散人和王重阳,学的都是道家拳脚功夫,然而他家传的棍法也不简单,他自己更是不可能拉下了,这些年,柴胡手中的那根棍子,早已经从竹竿换成了木棍,又从木棍换成铁棍,再从铁棍换成了缅铁打造的精致八棱棍! 所谓缅铁,在这个时代指的是带有韧性的钢铁,其实也就是一种很好的精钢,只有精钢经过复杂的加工工艺之后,才会变得有一定弹性和韧性,而八棱棍也不是说整根棍子都是有棱边的,而是两头尺许长的棍头被工匠精心打造成八面状,这种有棱角的造型,击打在人体之上,往往能够造成更加严重的伤害。 “你要去?”刘涚瞥了眼来敌,从其穿戴来看,的确是朝廷的兵马无疑,而德阳这个地方,没听说过有哪位大元帅驻扎,故而来的,也只能是地方驻军。 地方驻军能够有多大的战力,刘涚不用脑袋想也能猜到,而眼前这队骑兵,也就是百来人而已。可别小看了百来人,一个德阳郡,能够有百多骑,那已经算是很不错的军事存在了,大宋缺马,这个问题直到南宋覆灭,都未能真正的解决掉。 “要去呢!”柴胡很是兴奋的摘下棍子,也不管刘涚是否是肯定的答复,双腿轻轻一夹马腹,就如同离弦之箭般冲出了阵势,直奔那官兵而去。因为没有刘涚的命令,周围的暗队士兵也就没有阻止柴胡,纷纷闪开身形,让柴胡冲将出去! “来者何人?无事聚集.你们是,贼兵!” 要说那官兵里领头的将领也颇为搞笑,明明大老远的地方,只要他眼睛不瞎就应该能够看出刘涚这一行人非同寻常,可也不知是不是寻常时候作威作福的惯了,看见这么大一群人,那猪脑子里只剩下三个字“打秋风”,也不留意看看双方的实力对比,竟然就这么冲杀过来! 等到距离的近了,刘涚这边突然摆出阵型,加上柴胡夹棍冲出,才让这猪脑子稍微清醒过来,定睛一瞧,哎哟我的妈呀,好像是踢到铁板了! 要说德阳周边,除开朝廷的兵马之外,能够拉出数百骑的可能也有,毕竟乱世之中最不缺的就是山贼土匪,可是寻常的山贼土匪哪有刘涚军这等整齐划一的阵容和逼人的气势,加上胯下那有若北方游牧民族般强壮的战马,这样一支军队的身份,差不多已经是呼之欲出了。 “刘涚军”这三个字几乎已经是快要从那猪脑子将领口中冒出来,然而一想到自己喊出这个名字之后的后果,那猪脑子幸亏还没有直接变成没脑子,硬生生在话出口的时候,将“刘涚军”三个字,浓缩改变了成“贼兵”这样的两个字。 虽说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刘涚军也算是贼兵,至少在南宋朝廷正式行文之中,刘涚军那就是地地道道的贼兵。 这个时候,若是一口叫破了刘涚军的身份,那么宋军这边就再没有半点退路了!有山贼,驻军兴许还能放上一放,毕竟剿灭地方山贼,那是衙门的事情,然而遇上被朝廷挂号的谋逆,要是不人人真真的打上一仗,回头被人在奏折里面参上一本,一旦被朝廷怪罪下来,那可是真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故而,才会有那将领临时改口的这一举动。 刘涚当然不明白宋军心中的想法,他两眼只是随着柴胡而动,甚至于他已经示意身边暗队的成员掏出随身的火铳,做好了应对万一的准备! “哟,一群废材,来呀,看你家柴胡爷爷怎么收拾你们!” 柴胡双手持着刘家大师专门为其打造的八棱缅铁棍,两眼瞪大有若铜铃,张口一声狂喝,当真是颇有些三国时期,猛张飞的风采,只不过跟张飞比起来,柴胡这小身板儿,显得过于的单薄了。 “这么多山匪,就派出个小屁孩来迎战么?” 刘涚这边的举动,让官兵那边有些茫然。大多数官兵,那都是真正的老油子,平常时候敲敲边鼓,打打顺风仗还可以,此时一见到刘涚军的气势,心中原本腾腾的战意,早已经是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明面上他们像是在支持自家将领,让人从这些说出来的话分析,分明心中打的就是以退为进的主意:最好是别跟眼前这一拨“悍匪”发生正面冲突,大家各自交待一些场面话,然后就各自回家,各找各妈。 可谁能料到,对方竟然派出一个毛都没有长齐的孩子出来迎战,而且看那孩子的神情,单挑不像是单挑,如果硬要说的话,分明就是想他一个人,挑战官兵这边的所有人! 群挑啊! 一众官兵可不会认为这是真实的,在他们心中想来,那小屁孩挑战,必定只是刘涚军的一个阴谋,其目的,肯定是为了引诱官兵露出破绽,好给既他刘涚军一举击破的机会。 然而即便心中是如是想的,但柴胡这一功夫时间里,人马合一已经快要冲入官兵骑阵面前,以至于官兵们想不接招,那都不成了! 沉甸甸的八棱缅铁棍,在那柴胡手中却是跟面条似的,丝毫不受力,半空里兜出了一团棍花,毫不留情的就朝着官兵们的脑袋,狠狠的砸了下来! “看招!” 第460章 战鼓擂,谁最威(中) 八棱狂棍六尺长,上破苍天下杵王! 别看长棍这种兵刃像是无锋无刃,就觉得其杀伤力弱小,其实不然。真正厮杀场上使用的兵刃,很少有将刀锋开的很利,锋锐则刃薄,别说是在这个时代,即便是后世那打造精良,举世公认最为锋利的日本刀,在跟中国土八路手中的大砍刀硬碰硬的时候,也从来没有占到过便宜! 所以,真正用在厮杀场上兵刃,哪怕看似开锋,其实都是圆刃,所谓圆刃就是指刃部并非是呈现锲型而是一个弧线,便于跟敦厚的刀身相接,之所以会有“一刀削下人头”这种给人很锋利的感官,完全是因为挥舞兵刃的人,力量和速度造成的,跟锋利不锋利,压根没有半毛钱的关系。 而钝器,在厮杀场上,作用非凡,比如十八般兵器里面的鞭,还有锤,这种钝器,在单对单的江湖对阵时,很少人使用,反而时在战场之上很常见,就是这个道理。 柴胡手中的八棱长棍,虽说粗还不过高宠手里的虎头錾金枪,但份量却是不轻,其上下浑然一体,粗细均匀,经刘涚的指点,这八棱棍的棍身乃是采取用的磨砂工艺,这种工艺在当今时代很少采用,工匠们为了美观,往往会采用“抛光”这样的方式来处理棍身,其结果就是一旦染血,会滑不留手。 而经过磨砂工艺处理之后的棍身,哪怕通体染血,紧握之后也不会有丝毫的打滑,避免了意外的出现,一开始不甚相信的柴胡,在亲自试验之后,才感觉到刘涚的道理。 此时,柴胡就是架着八棱长棍,兜头就挥向官兵,丝毫不顾双方人数上的悬殊——这个悬殊那是相当巨大,一比一百! “啊!反了,杀!” 官兵里那个猪脑子的将领,原本是想着能不能大家装个糊涂,各走各路了事,然而一转眼刘涚军中就杀出个毛孩子来,一副大丈夫英雄豪杰的样子,浑没有将他这边一百来号人看在眼中。 都说泥菩萨都有几分火气,遑论是一群平常时候被人捧上天的骑兵?面对柴胡的这种挑衅,那猪脑子将领岂能咽下,怒喝一声,不管不顾招呼了兄弟们,就要去围殴柴胡! 柴胡手中的八棱棍一抖,官兵大多手中使唤的都是长枪,木杆子长枪,又岂能跟柴胡那沉重的八棱棍相提并论?往往是刚一接触,“夸嚓”一声响,靠近枪头位置的枪杆子顿时断裂,成了根烧火棍了! 长枪成烧火棍也就罢了,柴胡这厮向来是得理不饶人,断了人家的家伙,往往还要在人家身上补一棍,即便是补不在人的身上,至少也要砸其胯下马脑袋一棍子! 那八棱长棍缅铁打造,份量极沉,随意一棍,就是皮开肉绽,若是落的实了,那就是骨折筋断,内脏受损! 双方才刚刚一交战,那柴胡就如同扑进羊群里的猛虎,一招一式轻松写意,身边官兵就如下饺子般跌落。外围的官兵见势不妙,有拨转马头想溜的,也有一哄而上,想要将兵刃递上去的! 别看历史上总记载哪些猛将有多厉害多厉害,其实只要想想就知道,大家都坐在战马之上,光是那战马就占了多大的面积?相互之间交手,即便是身边围上一圈,又能塞的进去几匹战马,至于说后面的骑兵想将兵器递上去,怕不是没有一两丈长度的兵刃,才有可能罢! 这些官兵也是急的智商捉急,才会试图一拥而上将柴胡淹没,可惜双方没有放开马力冲刺的机会,单凭原地缠斗,在刘涚看来,最终的结果,只能是这一百来号官兵,生生被柴胡一个个的挑翻,不,准确的说,这些官兵都是被柴胡给砸翻的! 一开始柴胡跟官兵交手的时候,刘涚并没有对暗队下达任何指令,故而暗队也保持着护卫刘涚的阵型不变,当柴胡那边战斗渐入佳境的时候,刘涚却注意到,一些官兵打算要跑了! “围起来,一个都不要放走,但也尽量不要杀!” 眉头微微一皱,刘涚却是计上心来。看柴胡人家打的那么辛苦,刘涚觉得自己也不能白白浪费了这个机会。 原本没有想过要跟德阳郡这边的驻军发生任何关联,可如今人家都送上门来了,那就要物尽其用嘛! 随着刘涚的一声令下,五百暗队顿时行动起来。 他们也不会像其他骑兵队那样,接到包围的命令就一窝蜂冲上去,而是十几骑十几骑的分散而出,几乎不需要太多的商量,一个暗队成员盯上一个官兵,就采取这种人盯人的方式,暗队成员只是动用了百来人,就能轻松的完成刘涚交待的任务,对圆阵的影响也可以忽略不计。 有了暗队成员插手之后,官兵们有一个算一个,不算是落马在地上惨叫的,还是快马加鞭想跑的,皆是被暗队成员轻松拿下,或捆,或是扭住了双臂,渐渐向着刘涚面前汇拢。 自不必说,这些官兵惨叫凄凉,能被弄到刘涚面前站排排,那已经是他们的幸运,真是要说倒霉催的,不是脑袋开瓢红的白的淌一地,就是被无数根马蹄子踩成了肉酱,直接跟阎王爷见面去了。 等到差不多一顿饭的功夫,百十来个官兵,全数被熄了火,战事都歇菜了,柴胡将八棱棍往地上一杵,翻身下马满脸不爽的嘟囔道:“我还没出毛毛汗,这就完事儿了?不过瘾,太不过瘾了!” “得了吧!你好歹还上了朕,我可是啥都没干!别得了便宜还卖乖,闪开一边去,接下来没你事了!” 刘涚就知道柴胡这小子的性格,凡事不能太给他脸,不然这小子就会蹬鼻子上脸,最好就是别接他的话茬子,一顿大吼将其镇住就能了事。 不过话说回来,整个刘家军之中,真正能够把柴胡这小子镇住的人,屈指可数,刘涚算是其中一个,关键不是因为刘涚是杨再兴的老子,而是因为柴胡在刘涚手下,吃过不少亏,落下了心理阴影。 “都知道我是谁吧?” 刘涚扭头过去,跟那些跪成一排的官兵说道。 耷拉着脑袋的官兵们,一声不吭。刘涚见竟然没人回答自己,甚至于抬头来看自己的官兵都少的可怜,不由得有些郁闷,正想说点什么的时候,那柴胡又跑过来,飞起一脚从官兵之中踹出一个家伙来,“叔,这厮知道你是谁呢!哼,当时我看他第一眼,就知道了!” “哦?” 刘涚本想呵斥柴胡,不过他仔细一看被柴胡踹飞出来,的确就是官兵里的将领,因为差不多每个官兵身上都是泥巴糊泥巴的,一时半会儿刘涚也没能分辨出来,哪里像柴胡亲自跟他们当中的大多数人交过手,对每个人的特征记忆犹新呢? “叫啥名字啊?” “朱万春。” 那将领打被柴胡踹飞出来之后,就知道这次糊弄不过去了,人也就老实了,刘涚一问,他就赶紧开口回答,只不过当他抬起头来的时候,刘涚却发现这厮半边脸都乌了,嘴角却是烂了个角,血淋淋像是被狗给啃过! 看来这个朱万春运气实在是不好,这半张脸被柴胡的八棱棍亲吻过,才会有此时这样的效果。 “德阳郡里的驻军?” “是,是!” “知道我是谁?” “知.知道,益州府的刘,刘大人!” 朱万春口齿虽说有些不清,但心头却是敞亮的很啊,从刚才柴胡那一脚毫不留情的劲儿,他就知道,自己要是继续顽抗,保不准就脑袋搬家了。 “那就好!看来你还是个知趣的人,德阳郡里,还有多少骑兵啊?” “回刘大人的话,都,都在这里了!” “啥?” 听到那朱万春的回答,刘涚差点不敢相信?好嘛,感情一个德阳郡的骑兵,还不够柴胡一个人玩的! “那城卫兵呢?” “另有步卒两千,负责守城,不,不过以大人英明神武,相信只要大人一去,那些人就投降,投降了!”朱万春是不断的点头,身子也在抖,显然他有些不熟悉刘涚这般问话的方式,加上往日里听过关于刘涚的传闻,总觉得刘涚这言语之中,带着浓浓的阴谋味道。 “我一去,他们就投降了?你这是在戏弄我?算了,今日我心情好,就不砍你们的脑袋了.” 刘涚的话说到这里,一众官兵纷纷抬起头来,显然这些家伙根本就没有他们表现出来的那样虚弱,完全是因为担心刘涚要将他们灭口,所以才会表现的那么丧气,如今刘涚既然说不砍脑袋,一个二个的又重新精神起来了。 “不过.”刘涚刻意拉长了声音,引的跪在地上的官兵们,纷纷伸长了脖子,等待着刘涚的下文。 “万春啊,我今日不取德阳郡,来日必取,不若我跟你还有你的这些部下,来个君子协定如何?” “君子协定?” 那朱万春也不纯粹是个猪脑袋,一听刘涚这话,顿时心中就暗道一声:“完了!” 第461章 战鼓擂,谁最威(下) 这个时代的人识字率不高,更不用说会写字的。尤其是在一些稍显偏远的地方,能够把自己名字写出来,那就可以算是一个有知识的人了。 刘涚也不指望朱万春以下的那些官兵里有几个会写字,能够写出自己名字来的,他让柴胡撕下一块白布来,简单写了一封效忠书,下面留了很多空白的地方,然后就招手让朱万春过来。 能够成为德阳郡驻军骑兵队伍将领,这朱万春却也是个识字之人,也幸亏他还识字,当他看见刘涚脸上那副笑容,再看白布上写的内容时,他自己却是怎么都笑不出来了。 白布上的那封效忠书,主要内容就是德阳郡驻军骑兵部队以朱万春为首,全数向刘涚,刘家军投诚,并且还有一些辱骂赵构的话,这样的内容传出去,必然是要被朝廷杀头的。 朱万春一面看,一面额头上冷汗接着冒,时不时的抬头瞄刘涚一眼,那慌张的神情,着实让人看着好笑。 “看完了?” 刘涚睨视着朱万春,问道。 “大人,看完了。” “那还不快签字?” 签字?这是很显然的,刘涚让柴胡弄这么一篇血书出来,不就是要让朱万春等人在上面写下自己的大名? 朱万春双手发抖,先是转头去看了看那些还跪在地上的麾下,又回转着扫过刘涚身边彪悍的士兵,最终,他的眼神落到那效忠书上,却是发出一声苦笑。或许,这一阵子里,朱万春的这一声苦笑,才是真正发自内心的。 “大人,我签!” 没有继续求饶或者是废话,朱万春狠咬了自己右手食指一口,就着自己的鲜血,在效忠书空白的地方,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给他们签!” “大人,他们当中,大多不会写字.” 对于朱万春的这个疑问,刘涚是早有预料,冷冷一笑道:“没关系,不会签字的,留下自己的掌模就可以了。” 掌模,自然是比指印更加具体,更难以发生改变,但凡是在那效忠书上印下掌模,就等于是在效忠书上签上了自己的名字,甚至是比签名更加真实,难以仿照。 听到刘涚这话,那些跪着的官兵,人人脸上变色。 今日可以不死,当然是他们梦寐以求的,甚至是让他们感到惊喜的。然而,只要是在那张效忠书上留下自己的掌模,岂不是也就意味着,自己的命,终究还是捏在刘涚的手中? “就知道这个刘大魔王不会轻易的放过我们,这是把我们挂在火上烤啊!” “老张,你要是不签字,恐怕就不能回去看婆娘娃儿了,你倒是要想清楚了!” “你说我?那你想清楚了?” “想清楚了,不就是效忠刘大人么?我早就听说,刘大人治下,人人有土地,个个有饭吃,不用饿肚子,而且也没有皇帝,不用平白无故的向谁下跪,只要遵纪守法,没人能欺负你!其实,我早就想过了,若是有朝一日刘大人要进攻德阳郡,我定会第一个站出来倒戈的,嘿,今天这个机会,倒是我等了很久!”跟老张说话之人,见众官兵无一人敢起身去印下掌模,在对老张这样说完之后,却是将脖子一昂,站了起来。 “嗯?”他这一动,顿时引来柴胡及众多暗卫的警惕,数十道眼神逼视过来,顿时压的此人腰杆都弯了。 “小的兰从发,愿印下掌模,成为刘大人麾下!” “好!够胆量,也够眼力,兰从发,我记住你了!”此时,刘涚最需要的,就是像兰从发这样敢于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因为兰从发的行为,加上刘涚的言语,其他官兵也不再坚持,或许他们心中各自有各自的理由,但最终还是一个个在白布之上留下了自己的掌模。 “你们放心好了,跟着我刘涚,只有好处,没有坏处!朱万春!” “卑职在!” 那张印满掌模的白布,已经被柴胡小心翼翼的收起来了,对于朱万春来说,此时刘涚已经等同是他的上司,故而此时刘涚叫他,他也自称“卑职”。 “我命你仍旧担任德阳郡骑兵统领职务,兰从发担任副手,暂留德阳郡,收集情报,伺机而动。待来日,我刘家军兵法德阳,你们就作内应,德阳郡易帜,你们首功!” “得令!” 对于朱万春来说,首功不首功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刘家军能够打下德阳城!如今他反倒是比任何人都期望刘家军早日兵临德阳城了,因为只有刘将军打下德阳城,他朱万春的性命,才算是真正保住了。其他官兵跟朱万春的想法类似,总之没人想过要去向朝廷报告此事,毕竟德阳距离益州实在是太近了,朝廷啊,那是鞭长莫及呢! 至于说兰从发,他心中倒是美滋滋的,为自己刚刚的决定而庆幸!如果不是因为他第一个站出来,如果不是他说了那样的话,他怎么能一下子从普通骑兵,一下子升为副统领。 别看只是一个区区副统领的职务,在德阳郡这种小地方,有多少人是一辈子就当个普通官兵到死的?能够成为副统领,也算是正式踏上仕途,前进的道路,又宽敞了许多。 处理完朱万春的事情,刘涚并没有打算继续留在德阳郡。 他选了继续出发,毕竟前往汉中城,还需要几天的时间,而刘涚现在最缺的,也就是时间了。 几乎是在刘涚出发的一天之后,高宠带着小再兴,以及刚刚成军的一万火器兵,从益州城开拔了。 对于高宠的出征,家中人的意见都比较大,好在这两年大家也都习惯了,况且高宠也不是那种容易被人说服的人,就连刘涚的口水都浪费了,遑论是其他人呢? 从新都城出发之后,高宠行军的速度并不快,一来是因为他麾下的兵马都是刚刚成军,完完全全都是些新丁,二来如今的刘家军,还无法提供足够的战马给士兵们做代步的工具。 在这个时代,严格意义上来划分,马儿也是有好几种的。最好的自然是那种名驹,有缘者得之;其下就是战马,精锐骑兵才有资格乘骑,这种战马往往是壮年良驹,负重力、体力、耐力、智力、纪律性各方面都极其优秀,才能成为战马,百中无一,收集起来相当困难,也是南宋,甚至可以说是整个汉民族最大的难题。 战马以下,就是普通马儿,这种马匹一般就是用来当做运输工具,代步,寻常成年马匹几乎都能胜任这样的工作。然而,即使是如此的低要求,也无法满足刘涚军所有战士人手一匹,就拿高宠的这支队伍来说,一万多人的数量,代步的马匹却不足一千,其中还包括了给高宠亲卫配备的一百匹战马。 故而如今刘涚军真正缺乏的物资,还是良驹! 刘涚可以制造出威力巨大的火器,精良的冷兵器,但唯独在交通工具这个方面,是无法解决的。除非能够制造出汽车、坦克这些东西,但很显然,以目前的科技发展水平也好,以刘涚自身所积累、掌握的知识也好,这些东西在短期之类,是根本无法出现的。 故而高宠这支队伍的行军速度,是无法跟刘涚一行人相提并论的。 而高宠也没有想过要赶时间,他既然带兵出来,就是要为新势力,做一些实实在在的事情。 “根据情报,前面山头上,应该是盘踞着一群数量不少的土匪吧?” 出了益州城之后,高宠就告诉小再兴,所谓练兵,光是在校场上,那不成,真正的精锐,就如同岳家军那样,都是在生与死的实战之中,一点点锤炼出来的。哪怕刘涚给他的,是一支纯碎的火器军,但高宠相信,经过他的锤炼之后,这支军队,将会变得更加犀利! 当然,若是一开始就投入到跟强悍的正规军正面作战,即便最后能够胜利,这队伍的减员也会异常严重,最好的方式,还是从低级的敌人开始磨练。 而在这乱世之中,再没有比盗贼土匪,更适合的对手了。 高宠的意图,就是率领这支军队,从盗贼土匪开始,一路厮杀,一路成长,等到真正面对外族的时候,他希望这支军队,已经成为一支真正的精锐之师,无敌之师! 同样的,高宠也要通过这样的方式,来锤炼小再兴! “师傅,这一场,就让徒儿和小玉上吧!” 但凡是有杨再兴的地方,就会有狼王小玉。此番出征,高宠麾下一万人外加一百亲兵,而杨再兴自己,就带上了他的五百,狼骑兵! 这五百狼骑兵,绝对是狼骑兵之中的精锐,更不用说,还有小玉这头狼王镇场子。 “你是可以去,不过,我要限制你,狼骑兵,一个都不能上,你只能带上那些火枪兵,你若是答应,我就同意,你若是不答应,那就乖乖的站在我身边,看戏!” 对于高宠的这个要求,杨再兴几乎是不假思索的就应承了下来,只要能够上阵杀敌,带谁,杨再兴都没有意见。 “别高兴的太早了!我还要你保证,你带出去的士兵,减员不能超过半成,若是做不到,你今后就永远没有带兵的机会,想清楚了,再回答我!” 高宠给杨再兴开出的,可不仅仅是个难题而已。 第462章 白番飘,人哀愁(上) “记住了,任何时候,阵型不可乱,按照你们训练里的三段式射击方式,循环射击,哪怕就是刀砍到你面前,箭插到你身上,没有口令也不能动!” 即将出发的时候,杨再兴对高宠拨给他的四百火枪兵进行了最后的训话!情报显示,这山头上的亡命徒,数量在五百左右,若是图决胜,毕竟是从山下往上攻,拨出三五千人进攻也是可以的,同样能起到练兵的作用。 可能在高宠看来,训练小再兴远远比训练那些新兵来的更重要,故而不仅为小再兴设定了诸多门槛,更是仅仅只给了四百火枪,用高宠的话来说,四百名经过严格训练,又是使用先进火器的士兵,若是还不能轻易解决那些山匪,就足以证明小再兴没有成为一代名将的天份,那还不如早点回家结婚,抱孩子! “出发!” 杨再兴气势沉稳,丝毫不像是个年仅十六岁的少年,在他身上,隐隐能够看到一丝高宠的影子。 “再兴啊,你可不要让我和刘涚失望啊,这诺大的江山,终究还是你们这些年轻人的!” 高宠如此严格要求杨再兴,在当跟初高宠跟刘涚商议的时候,刘涚就已经知道了,只是高宠究竟会如何做,刘涚并不知道。 不过对于刘涚来说,这些也不重要,他相信,在高宠的照应之下,杨再兴不会有真正的性命危机,至于说杨再兴能不能达到高宠的标准,这个也不是刘涚能够左右的,正如高宠念叨的那样,若是培养不出来,那还不如回家抱孩子呢。 为了早日进入汉中城,在刘涚的要求之下,一行人几乎没有休息的时间,几乎可以说是马不停蹄的朝着汉中城方向进发,终于在五天之后,站在汉中城外。 “大人,我们这个样子,怕是不太好进城吧?”一个暗卫开口道。 “嗯,的确,不过我们暂时也不需要进城,柴胡,你带几个兄弟换了衣裳进城去看看,若是能够联系张汉的人,问问大散关那边的人到了没有,若是没到,啥时候能够到。” “好嘞!” 只要能够不无聊,柴胡总是很乐于接受任务的,像换装入城这样刺激的事情,若是刘涚不让他去,他才是真正的不高兴呢! 看着柴胡兴高采烈的样子,刘涚心中不由的再次哀叹,难不成清虚散人和王重阳,都有看走眼的时候,反正柴胡这心性,怎么看都不适合当什么出家人。 目送着柴胡等人走远之后,刘涚也带着人马找地方暂时安歇。虽说他麾下区区五百人,但整齐划一的装束,真要是想打城门进去,非跟汉中城的驻军打起来不可。 眼下汉中城朝廷驻军两千,真要杀起来,刘涚并不怕,问题是,吴璘那边还没有动静,刘涚暂时还不想跟汉中城开战,若是让刘涚选择,他宁愿实施一次精确的斩首行动。 柴胡等人倒是顺利进城,也跟城中属于张汉的人接上了头,这才知道如今汉中城已是外松内紧,关于刘家军不日来攻的消息早已经在城中传得是沸沸扬扬,城中驻军也是绷紧了弦,听说城墙上都已经准备妥当了物资,一旦发现有大军靠近汉中城,四门立刻就会封闭,进入战争状态。 看来上一次刘家军在汉中城外的示威,还真是有些效果的,只不过这个效果,却给刘涚带来了不大不小的麻烦。 “叔他想知道,吴阶的尸首,是否已经从大散关下来了?” 汉中城里的情况,自然有专门的人负责记录,而柴胡关心的,则是吴璘的人来没来。 “听说是在路上,不日就要到了。” 向柴胡汇报的这个影队成员,很显然也不是很确切,毕竟吴阶在世的时候,大散关跟刘家军之间是一点关系都没有,反而因为吴璘的原因,影队还不便于向大散关渗透。 而今,事出突然,想要让影子们在短短的时间内完全掌控大散关,那也是强人所难了。 “那怎么办,等?”柴胡皱着眉头自言自语,片刻之后他又自己推翻了这个想法,起身道:“罢了,既然只有这点消息,那我还是先出城去叔,跟他说个明白。” “大人,此时城门已经关闭了,您只能等到明日一早,才能出城呢!” “我知道,好罢,先住下,一早再出城!”虽说柴胡性子不稳,但在这种关键时刻他也是知道不要节外生枝,虽说以他的本事,出城并不是问题,但问题是,他身边的几个暗队成员却是没有这份功夫的,柴胡带着人家进来,总不能扔下不管啊。 且不提留在汉中城中的柴胡几人,就说那几日之前,大散关上出来一队人马,扶着一具灵柩,缓缓向着汉中城而来。 吴璘心中是很想送自己兄长这最后一程,然而金兀术大军压境,他这个名正言顺的统领,绝不可能在这个节骨眼上离开大散关。别说是他,那几个正将,眼下是一个都不能离开,最终只能派两个偏将,护送吴阶的灵柩,前往汉中城。 临行之前,吴璘也有两封书信,一并送上,并特别说明了,刘涚可能会在汉中城,让两个偏将带领中人,在汉中城稍作停留。 至于说汉中城会不会让一具灵柩进城,吴璘倒是完全不为这个事情担忧,以吴阶在汉中城的名声,若是汉中官府不答应,怕汉中城的百姓会造反的。 从时间上来说,刘涚还真是来的特别合适,那灵柩队伍,实际上只是比刘涚等人晚到了两天时间而已,因为方向不同,却是没有跟刘涚碰上。 高举白番而行的灵柩队伍,在离城十里的地方,就没法顺利前进了。不是因为有人阻拦,而是闻讯自发而来的老百姓实在是太多了! 正如吴璘所想的那样,吴阶的名声,在汉中城中可谓是极为响亮的,如今的汉中城,人们能够安居乐业,跟吴阶艰苦抗争有着脱不开的干系,如果没有吴阶,恐怕汉中城早已经沦为金兵铁蹄下的牺牲品,哪里还有今日? 对于这样一个将领,民众的尊敬是发自内心的,是不需要任何人来组织和提醒的。 痛苦的人群,一根根白番,一把把飞扬的黄纸,还有那悲痛的哭声,让护卫灵柩的队伍,走的越来越慢。 没人会挡住灵柩前进的道路,然而每当灵柩走过的时候,道路两旁的民众都会声声呼唤,放佛马车里,棺材里的不是一位将军,而是他们的亲人,真真正正的亲人,血脉相融的亲人。 他们不阻拦队伍,却是希望马车走的慢一些,再慢一些,好让他们多看看,再看看,哪怕看不见,却能够感觉到,躺在棺材里的那个男人,他倒下来了,就放佛是天,都已经塌了一般! 生者的痛哭并非完全是为着死者而去,除开不舍之外,还有对自身未来的迷惘,发自内心的痛苦,往往是因为随着死者的远去,生者失去了活着的勇气和方向。 汉中城里生活的这些百姓,往日里承受着吴阶的庇护,如今,金兀术大军再度来袭,没有了吴阶,明天会变得怎样?他们无比希望吴阶复生,将曾经的胜利再度书写。 然而已经没有这种可能了,那个身材不算高大但却如同擎天柱一般的男人,永远的躺下了,不可能再带领大家迎战外族,保家卫国了。 哭泣声在官道之上盘旋,那旋风,裹夹着入秋的黄叶,乌拉乌拉的声音,跟白番,跟阴云,协同鸣奏着,一曲没有尽头的哀歌。 “什么?大散关下来的人已经进城了?柴胡呢,他怎么没有一点消息传来?不对劲,一定是出事了!” 当刘涚接到消息,说吴阶的灵柩已经进入汉中城时,他第一个反应,却是柴胡竟然没有半点消息传来! 两天前,柴胡就进城去了,还带着几个暗卫一并进城,照理说,即便大散关那边没有准确的消息传来,柴胡至少每天应该报个平安。 昨日里没有消息,刘涚还以为是柴胡这个小子是性格使然,给忘记了,然而今日连吴阶的灵柩都已经进城了,柴胡那边还是没有消息,不能不让人怀疑。 “来人啊!” 心中思量片刻,刘涚也不敢再耽搁了,一来他不希望柴胡出任何事情,不说其是清虚散人的徒儿,王重阳的师弟,光是凭着柴胡跟小再兴之间的友情,刘涚也不准许柴胡出现任何问题。 所以他决定,进城! 暗卫们自然是反对刘涚在这个节骨眼上进城,但刘涚本也是那种意志坚定之人,一旦下了决定,很难改变。最终,刘涚跟暗卫进行了妥协,先让五十名暗卫分批进城,然后才是刘涚等人进城,为了不让城中的官府警觉,同时也避免发生一锅端这样的低级疏漏,总计进城的人员数量,包括刘涚在内,控制在两百人以内,剩下的暗卫原地不同作为接应力量。 定计之后,刘涚就迫不及待的让暗卫开始行动,等轮到刘涚进城的时候,已经是日头快要偏西了。 幸亏因为吴阶的灵柩入城,吸引了大部分视线,刘涚等人进城,才算是顺利过关。 “什么,被抓走了?”听到暗队成员的汇报,刘涚几乎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第463章 白番飘,人哀愁(中) 柴胡人去哪里了? 这是刘涚感觉最不可思议的事情,当他在人的带领之下来到那个影队地下联络地时,暗卫抢在他前面进去检查一番之后,才让刘涚进入。 这里,本应该是长期都有人驻扎。 若是按照规矩,柴胡本人也应该在这里住着才是,然而让人吃惊的是,不仅柴胡不在,跟在他身边的几个暗卫毫无影踪,就连这里原本应有的影子,也是看不到人影。 “仔细检查,看看是怎么回事?外面有没有官府狗腿子盯梢?” “大人,可以确定没有。” “哦?那就是说,不是官府干的?”刘涚眉头一皱,仔细的在屋子里观察起来。经过一番查验,刘涚可以确定,是有外敌入侵,而且在极短的时间内,就将这院子里的所有人都给制服了。 而在房间里,战斗的痕迹是异常明显,从其留下来的痕迹看,战斗的激烈程度也很高,不少地方还有柴胡那根八棱棍砸坏的痕迹——像八棱棍这种长兵刃算是兵刃里面的异数,基本上只要是稍作伪装,就能正大光明的带进城中而不会受到盘查。 通过对痕迹的分析,最是让刘涚吃惊的是,来敌数量极少,如果不是刘涚觉得太过武断的话,他甚至是可以确定,来犯的敌人,数量绝对不会超过两人,一人都有可能! 如此判断,那么来人的武功,就绝非寻常了! 战场之上且不论,要说以柴胡的武功,谁能够在一对一的情况下,短时间内决胜柴胡,在刘涚看来,这天下不是没人有这份本事,但可想而知的是,有这份本事的人,数量绝对不多。 而刘涚想到的第一个人选,就是他曾经在恭州城撞上过的金国国师,普风。 普风这老和尚,有时间,有理由,也有这份能力,将柴胡等人统统弄走,而因为身份的问题,这老和尚更是符合“偷偷摸摸”的这个要素,毕竟双方的身份,在这汉中城,都是不能见光的那种。 “传令下去,暗中布控,联系影子,重点区域放在寺庙、道场等方外之人出没较多的地方,同时留意外族人聚集点,无论如何,要在三天之类找到柴胡!” 刘涚一声令下,心中此时对普风这个老秃贼也是恨之入骨!虽说没有十成把握确定,但刘涚总觉得自己是有七八分肯定,这事儿除了普风之外,也找不到更合适的人了。 暗卫接了命令之后,却也是提出要刘涚暂且离开这个地方。哪怕就算刘涚的推测是正确的,那普风几乎没有可能再次出现,然而这个影队的联络地既然已经暴露,其安全性就足以让暗卫的人感到担忧,刘涚继续留在这里,他们是不会同意的。 好在诺大一个汉中城,要另寻一个安全的地方也不难。想当初,因为撒离喝曾经破过大散关,以至于汉中城的宋人迁徙百里,至今汉中城的人气,都还没有恢复过来,屋多人少算是眼下汉中城的一个特色。 甚至于,当初从汉中城迁徙到益州的那些平民,当中有很大一部分家庭当中,都有年轻一代加入到刘涚军中,此番跟着刘涚来的暗卫里,就有五十多人,都是汉中城。 这些“老汉中”,一旦脱下身上暗卫的装束,要重新融入汉中城,实在是顺理成章,毕竟他们实实在在就是汉中人嘛,无论是口音,行为举止,一些习惯,都是地道的不能再地道,打探起消息来,也更加的方便。 一面刘涚要忙着寻找柴胡的下落,而另外一方面,他还得派出人去跟大散关下来队伍联系,将吴阶的灵柩接回新都城去。 虽说时节已过中秋,加上汉中城位置靠北,又是紧贴着秦岭,气温倒是很低,可也不至于达到冰柜的那种效果,吴阶的遗体不宜在汉中城里耽搁太长的时间,若是在三天之内无法找到柴胡的踪迹,刘涚就会很被动。 到时候,究竟是留下来继续寻找柴胡,还是扶着吴阶的灵柩返回,将会让刘涚大伤脑筋。 “这个普风,究竟躲在什么地方呢?” 因为负责刘涚安全工作的暗队成员们坚持不让刘涚出去冒险,故而第一天时间,刘涚只能是干等着,这让他感觉时间过得极慢,难以忍受。而这一天里,不论是影子还是暗队负责打探消息的人,都没给刘涚带回什么有用的消息,唯一可以确定的就是——带走柴胡之人,决计是跟朝廷无关。 如此一来,刘涚是更加确定,挟持柴胡等人的,应该就是普风无疑了。 等不到第二天,刘涚再度下令,让更多的暗队成员出去打探,同时也将城外的一部分暗队成员调进城中协助寻找,希望能够在最短的时间内,发现一些有用的消息。 而负责跟护送吴阶灵柩队伍联系的人倒是顺利的将人带来,与刘涚见面。 吴璘的亲笔信,也是落在了刘涚手中。 信中,吴璘告之刘涚,大散关一切如同当初两人预计的那样,很顺利。至少在目前,吴阶留下来的将士无一人对并入刘家军提出异议,同时大家面对金兀术大军,意志也没有动摇。 柴青源和胡立两人率领的援军也顺利的到达大散关,虽说目前还未能与原本的驻军融合,但至少相处还算过得去,没有发生任何矛盾。相信随着时间的推移,两军之间的间隙会逐渐得到弥补。 应该说,吴璘信中传递给刘涚的,基本上都算是好消息,而通过阅读这封信笺,刘涚也感觉到,吴璘在经历了此番磨难之后,明显的成熟了不少,有些历史上那个继承吴阶遗志的模样。 事实证明,其实每个男人都有成为英雄的可能,关键是他有没有经历过真正的磨难,和他是如何来面对磨难的。 因为有刘涚等人不遗余力的支持,吴璘在面对这次磨难时,才有浑厚的底气,让他能够将磨难变成一次磨练,快速的成长起来。 刘涚注意到信笺落款的时间,算算应该是在五天之前,而信中吴璘告诉刘涚,金兀术打军应该在他写信当日之后两天内,出现大散关。 也就说,当刘涚在看这封信的时候,很有可能,大散关上,刘家军和金军,早已经干起来了。 “吴璘啊吴璘,你可一定要努力啊!吴阶留下的那些兵马,虽说暂时都屈服了,可若是你这次不能表现出足以比拟你家大兄的风采,那些将士未必就能够真正归心,是龙是蛇,就看这一遭了!” 刘涚并没有打算现在就给吴璘回信,当然,他也没有想过要亲自去大散关看一看。 身为最高指挥官,刘涚对自己的定位非常清楚。随着势力范围的扩张,刘涚绝不可能再像当初那样,无论什么事情都亲力亲为,他是人不是神,既没有那么多的精力,也不可能学会分身之术。 故而他只能站在大局立场上,制定战略性的计划,从现在往后,真正的战斗,距离刘涚应该是越来越远了。 当然,并不是说刘涚就不需要再经历任何战斗了,就好比此时,人在汉中城的刘涚,心中就隐隐觉着,有一场生死决战,在等着他。 又是一天的光阴,就那么溜走了,刘涚再也无法这样窝在家中,等到天色擦黑的时候,各方面都没有柴胡的消息传来,影子和暗卫们几乎是将刘涚点出来的,普风可能隐藏的地方都翻遍了,竟然没有半点普风的影子,这样的结果,让刘涚烦躁的同时,也在开始纠结,纠结自己是不是找错了方向。 “难道说,动手的人不是普风?” 这还是刘涚这两天来第一次动摇。如果说,不是普风的话,那么又会是谁呢?谁能够面对面胜过柴胡,还能将其他人一并劫走呢?虽说这些难题刘涚暂时无法自圆其说,然而通过这两天的打探,是普风的可能性已经基本上可以被排除,若是不另寻突破口,恐怕刘涚真的就无法陪着吴阶返回新都城了。 那将会是刘涚此生的一大遗憾,但若是柴胡真有什么三长两短的话,对于刘涚来说,就不仅仅是遗憾这么简单了! “走!我们去柴胡他们出事的那个地方,再好好的寻找一下,看看是不是有什么漏过了!” 今夜正好明月当头,刘涚决意不再空等,他要亲自出去看看,否则他难以入眠! 因为刘涚的坚持,最终暗卫们也只无可奈何的换上夜行装,陪着刘涚,躲过街上巡逻的官兵,再次来到曾经那个影队的联络点。 这里发生的事情至今没人报官,所以即便是进入之后点起点火来,也不会遭到怀疑。在昏暗的灯光之下,刘涚又重新对屋子里所有痕迹查探了一遍,到最后,他差点没忍住狠狠的抽自己几个耳光: “大意了,当时怎么就这么大意呢!这分明是一个用剑的高手,那普风,可是从不曾表现过这方面的战斗力啊!” 重新分析哪些痕迹,刘涚才注意到,跟柴胡战斗的敌人,手里应该是拿着一把长剑,而且还是那种锋利无比的长剑的,各处的痕迹都指向了这一点,然而刘涚上次,却是将这个重要的细节,忽略掉了! 天底下,究竟谁的剑法出神入化呢? 离开那地方的时候,刘涚心中始终在思考这个问题。 第464章 白番飘,人哀愁(下) 刘涚满脑子想的都是他印象之中关于用剑的高手有谁,王重阳当然可以算一个,他是见过王重阳用剑的,那剑法,当真是水泼不进,犀利的让人骨髓发寒。可是,王重阳不可能来劫持柴胡啊,就算是王重阳不想让柴胡再留在刘涚身边,那也犯不着偷偷的来,悄悄的走。 可除了王重阳之外,还有谁在兵器之上胜过柴胡的? 当确定跟柴胡交战的人是位剑法高手之后,刘涚心中基本上就已经排除了普风的存在。 普风那个老秃驴,怎么看也不会是一位隐藏的剑法大家。 趁着夜色,众人又从柴胡失踪之地,返回安身之所。行进于路上,刘涚的一颗心,终于无法保持冷静。时间不等人,吴璘派来护卫吴阶灵柩的偏将白天里已经再度着人来问,什么时候可以出发,不能再拖了。 “究竟是谁?若是让我抓到你,定要将你碎尸万段!”刘涚心中在默默念叨,咬牙切齿的冥思苦想,不知不觉中,已经跟着众人,来到藏身之所。 “大人,还是进去吧!” 暗卫在一旁提醒,刘涚点点头,迈步就要走,突然,一声尖啸从其身后传来,刘涚几乎是本能的一侧身,昏暗的光线下,只见一道寒光,擦着他的身体而过,“笃”地一声,扎进了大门板上。 这是一柄匕首,严格意义上来说,其实匕首并非是为了要刘涚的命,只是为了送信——匕首的尖端上,扎着一叠白纸。 “追!” “不用了!先进去!” 暗卫岂能无视这种明摆着的挑衅,对方既然能够在他们的拱卫之下将这匕首射出,也就意味着,人家同样可以将一窝蜂的羽箭,射将过来,那就意味着,是暗卫们失职了! 所以暗卫们是想将人捉住,一雪耻辱,然而刘涚去不然,他从匕首飞来的速度、力道之中就能判断,若是要论本事,恐怕他身边的这些暗卫,还不够,且不说能不能追上,就算是追上了,那也等同是去送死! 所以刘涚才开口阻止暗卫,紧紧捏着那封书信,走了进去。 灯下,刘涚小心翼翼的展开书信,不能怪他过于警惕,实在是这世道,还有他的身份,不容他大意。幸好,书信当中并没有夹杂着什么古怪,只是刘涚一眼扫过简单的内容,眉头却是紧皱起来。 “原来是她!” “大人,谁?” “没事了,你们该做啥做啥去,另外准备一下,天明时分我要出门!” “大人您这是.” 刘涚的口吻很明显,他天明时分是要自己一个人出去,而不会带上暗卫,这样的决定,岂能得到暗卫们的支持呢? “不要说了,柴胡,还有那些被带走的兄弟们,不容有失。劫持他们的人,其实算起来跟我也是熟人,想来她只是找我谈条件,不会有性命危险,所以这件事情,你们就要不要搀和了,就这样,我先去休息一下。” 摆摆手,刘涚打断了那些欲言又止的暗卫们,径直回房去休息。 关上房门之后,刘涚脸上才露出苦笑来,他怎么也没有想到,掳走柴胡的人,竟然会是她! “要说在功夫这方面,也只有她,才能稳稳压过柴胡一头,难怪就连柴胡都没能脱身,也不知道如今我跟她之间,究竟谁更强一些?” 接着烛火,刘涚又将那书信看了一遍,同时脑海里想起那个票票的身影。 刘涚如今的功夫究竟有多高,其实连他自己都不清楚。若是要说真本事,凭刘涚自己的努力,别说是去跟王重阳比,就算是跟柴胡比,甚至跟高玉娘比,恐怕都要差上一大截! 而他之所以在恭州的时候,能够跟普风打个旗鼓相当,归根结底还是因为他机缘好,能够吞下那毒蛟的精华而没有死掉,身体受到毒蛟体质的形象,自然超越人类许多,才会有此时的刘涚。 体能、潜力、耐力,毒蛟精华对刘涚的影响不可谓不大,而这个世界上,知道这个秘密的人,那是少之又少,故而在外人看来,刘涚的战斗力,当属绝强,寻常高手难以匹敌。 尤其是当他在恭州正面硬抗普风的消息传出江湖之后,更有好事者,将刘涚称为年青一代的绝顶高手。 对这个称号,刘涚并没有太大的兴趣,只因为他很清楚,随着火器的逐渐演化,再高的武功,在犀利而简单的火器面前,最终会演变成强身健体的一种艺术而已。 事实上刘涚现在还不知道,正是因为他让纯粹的火器提前出现在中国,以至于在将来,中国人的体质,反而是一跃成为全世界各民族之首,概因为此时武术的传承还是非常完整的,而火器的出现,正如刘涚所想那样,促使武术进一步向着强身健体的方向完美的发展,加上先进的社会制度推动,最终导致将来的华夏,有着跟刘涚曾经所在的那个时代,截然不同的发展方向。从而,也改变了整个世界的发展史。 这些都是后话了,刘涚并没有像他对暗卫们说的那样,真正是回到房间休息,事实上他并不放心这次见面,但又的确不敢冒险带着更多的人前去见面,所以只能是尽量做好准备工作。 三棱刺是要带上的,小巧的转轮火铳,刘涚也带了两把,反复检查之后装填满子弹,别进腰带里,用外衣给罩住,单凭肉眼,还真是看不出来的。 鸡鸣三遍,天色放亮,收拾妥当的刘涚,推开房门走了出去,却是看见黑压压的跪了一地。 “你们这是干啥?”刘涚想到自己可能会被暗卫们阻止,却是没有想到,暗卫们,会采用这样的方式。 “大人,您绝对不能去冒险!” “放屁!都给我起来!” “大人不答应,我等就不起来!” “造反啊!起来!”刘涚心中有些不爽了,他可以理解暗卫们对他的关心,但他不喜欢被自己的属下左右意见,归根结底来说,他是个军人,讲究的是“军令如山”。 当刘涚真正愤怒的时候,那些暗卫们却也是不敢坚持了!他们并不担心刘涚会因为他们的行为而砍下他们脑袋什么的,但是他们担心刘涚会因此而将他们从暗卫之中驱除出去! 对于这些暗卫来说,让他们在丢掉性命和丢掉荣誉之间进行选择,毫无疑问他们会选择前者! 所以最终,刘涚还是一个人出门了。 信中的地址,刘涚记得很清楚,那个地方,也很好找,乃是汉中城里的一家大客栈,一家有着官方背景的客栈。所谓官方背景,只是因为这客栈本身就是汉中城知府大人开设的,平常时候若是有什么官方人员往来,驿站不方便的时候,这些客人就会入住这个客栈。 故而这客栈无论是规模还是设施,那绝对都是整个汉中城最好的。 刘涚等人之所以始终找不到线索,就是因为他们压根就想不到,普风有胆子住进这样一家客栈。如今刘涚既然已经知道那人的身份,也就不奇怪,她会选择这样一个落脚点了。 这客栈之所以高档,是因为其内部不仅有普通客房,还有一个个单独的小院落,用来迎接真正的贵客。而刘涚要去的,就是其中一个院落。 就在刘涚准备进门的时候,突然听到街道上传来唢呐的哀鸣,让他不由自主的转头望过去,一眼看见的,就是漫天飘飞的黄纸。 黄纸之下是长长的白番,还有一排排披麻戴孝的人群。 是哪个大户人家里死了人么?不,这是给吴阶送行的队伍。随着那队伍的临近,刘涚身边的人,一下子都空了。人们纷纷跑过去,沿街向着吴阶的灵柩磕头,虽说今天已经是灵柩进城的第三天,但看见这扶灵仪仗队,还是有不少百姓忍不住暗自抹泪。 刘涚的心中一阵酸楚,灵柩今日出城,是他让人去通知的,他没有想过要在柴胡的事情上跟对方耽搁,实在不行用强,他也要在今日将人带走,不能再拖下去了。 “我来了!” 硬下心肠,刘涚不再去看那灵柩队伍,而是穿过客栈大门,来到独门小院前,也不叩门,站在门口吐气扬声,浑厚的身影,足以笼罩整个小院子。 “嘎吱!” 刘涚的话音才落,那院门一声响,开了。 开门的,只是个青衣丫鬟,看刘涚的眼神很平淡,没有好奇也没有惊讶,只是那么淡淡一眼,“刘公子?” “没错!” “请进吧,我家小姐等很久了!” “我也找他很久了!”刘涚低叹一声,却没有想过要跟一个丫鬟多说什么,迈开大步,义无反顾的走进了小院。 待得进了院子,刘涚眼神一扫,却是被院子里的阵势,暗暗吃了一惊,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对方竟然为了他,布下如此的阵仗!想当初刘涚的五百暗卫进城,都是花了不少心思才进来了一半,却不知道这些家伙,又是如何通过汉中城的城卫兵,不仅人进来了,还能将那些家伙,都给带进来。 “我都已经来了,你还不打算出来跟我见面么?” 定定神,刘涚走到小院中央,朗声而道。 第465章 西夏女,亡国忧(上) 院落很小,但人却很多,有男有女。 让刘涚惊讶的是,这些人不论男女,都是身披铠甲,手中不仅有持着长枪短刀的,竟然还有撑着弓弩的! 弓弩啊,这东西绝对是禁品之中的禁品,一旦被官方发现民间私藏,有一套就入狱,两套搞不好就要流放,五套以上,那可是要杀头地!刘涚真是猜不透,难道说,她跟汉中城官方的关系,已经好到如此程度了? 默默一数,整个院子里大概有二十多个人,或者说,这是二十多个精锐的士兵,而这些,都是西夏人! 这些士兵,此时都用极其敌视的眼神在瞅着刘涚,被二十多双眼睛盯着,也就是刘涚这般钢铁意志,才能好不慌张。要知道,这些士兵手里的兵刃,随便一样,那都是要人命的。 “林英英,你以书信引我至此,怎么,是要给我一个下马威么?” 见主屋里始终没有动静,刘涚脸色变得有些难看,倒不是说有什么别的原因,主要还是因为刘涚自觉时间宝贵。 随着刘涚的这一声喊,周遭的那些西夏士兵,同声低喝,像是想要通过这种方式,将刘涚的气势压过去,可惜受到环境的影响,他们的图谋完全没能达到预期的目的,至少刘涚根本就没有将这些士兵放在心上。 也就在此时,主屋的房门,总算是开了,一个劲装女子出现在刘涚眼前,不是林英英又是谁。 “好久不见,林姑娘当真是一如既往啊!” 刘涚这话说的含糊,表面上像是在赞扬林英英青春不老,但骨子里,却又暗指林英英惯于玩弄阴谋,令人不齿。 “刘公子许久不见,英姿焕发,果然,这男人啊,还是要有权势才行!” “权势不权势的,跟林姑娘没关系,我人都已经来了,柴胡呢?还有我的那些下属,林姑娘可千万不要告诉我,他们不在这里!”刘涚没心思继续跟林英英打马虎眼,他也不想知道林英英究竟酝酿着什么阴谋,只要这个阴谋跟他没有关系,他才懒得去搭理林英英这样一个女人! “人,是在我这里,就在主屋背后的偏房里,好吃好喝,死不了!” 林英英款款而出,一个转身,让刘涚注意到她背负在肩上的长剑。看到林英英背上的长剑,刘涚联想到周围那些西夏士兵携带的兵刃,不由得皱眉道:“怎么?林姑娘是跟汉中城城守达成了什么协议,所以才能将这些士兵都带进来?而且还在我面前,有恃无恐?” “有恃无恐?小女子岂敢,只不过是想跟刘公子,商量两件事情而已!”林英英淡淡一笑,虽说美丽,但那意味却是让刘涚感觉到深深的厌恶,他不喜欢心机深沉的女人,恰好,林英英就是这样一个女人。 “说!” “一个,我想知道重阳的下落,二个,敢问刘公子,能不能暂且放过汉中城?” 林英英倒也是干脆,没有再跟刘涚兜圈子,然而她提出来的两个要求,说实话,刘涚一个都无法满足。 关于王重阳的下落,别说是刘涚,恐怕就连柴胡现在都不清楚。前些日子柴胡收到了一封王重阳托人送来的信,只是告诉柴胡,他如今在终南山一带悟道,然而终南山的范围有多大,即便是洒下十万人去,也未必就能将王重阳翻出来。 况且,就算是刘涚知道,他又为何非要给林英英说呢? 或许是看见刘涚皱眉,那林英英很是敏感道:“刘公子,你可不要什么都不答应啊,否则的话,小女子真是很难保证你的那些下属,还有柴胡,他们就一定不会缺胳膊少腿,甚至是掉了脑袋!” “林英英,你这是在威胁我了?你有没有脑子?你想找王重阳,却是劫持王重阳的师弟,你是脑子进水了不成?这事儿让重阳知道了,他能原谅你?更不用说,你若是真的杀了柴胡,哼,我敢保证,重阳他会天涯海角的来追杀你,根本用不着我动手!” 说到这里,刘涚微微一缓,他以为林英英一定会开口反驳之类的,殊不料那女人硬是一声不吭。 无奈之下刘涚又只能继续说道:“汉中城,我倒是可以放一马,不会带兵来攻,如何?” “小女子自然是相信刘公子的话的!既然刘公子满足了小女子的一个要求,那小女子就先放了刘公子的属下,至于说柴胡嘛,小女子也不会亏待他的,刘公子若是不愿意救他,不如就替小女子传个信给重阳,就说小女子在汉中城,等他!” 好一个看似较弱的林英英,如此这般的回答,当真是让刘涚一时没了主意! 很显然,林英英这话柔中带刚,表里两个意思,当真是棉里藏了针!要说刘涚今日赶来,真正重要的人,还是柴胡,而林英英却以刘涚只答应了一个条件为由,不愿意将柴胡交换。 更甚者,她让刘涚带话给王重阳,说她和柴胡在汉中城里恭候,岂不就等于是告诉刘涚,你若是带走属下之后反悔要来进攻汉中城,那柴胡就有可能成为牺牲品,如此一来,刘涚救不救走下属,又有和意义? 林英英的老辣,让刘涚的双眉再度皱起,他现在有些后悔了,早知道就该将暗队成员带出来,他在这边拖住林英英,打探到柴胡等人所在的具体位置之后,暗队就动手救人,也好过此时一筹莫展。 “刘公子若是现在还不想回答,不妨回去再想两天,小女子会一直在此,拱手刘公子大驾的!” 回去想两天? 若刘涚有这个时间的话,他自然会选择拖上一拖,可如今他又哪里来的这些时间呢? 将手重重一摆,刘涚道:“别说了!林英英,一句话,你放不放人?” “怎么?刘公子这是打算要动用武力了么?”林英英忽然之间掩嘴一笑,模样倒是娇俏,只不过就连刘涚都没有料到,林英英的这一声笑,分明就是个暗号! “杀!” 一股猛烈的杀气,陡然在小院之中腾起,那周围二十多个精锐士兵,纷纷将手中兵刃指向刘涚,摆出进攻姿态,就连那个给刘涚开门的丫鬟,竟然也是“呛啷”一声,不知从身上何处拔出一把利剑,剑锋上寒芒闪动,其身上散发出来的杀气,竟然并那些士兵还要猛烈! “这个女人,手里怕是没少攥着人命!”刘涚本就对杀气敏感,那青衣丫鬟身上的杀气有若实质,至少真正杀过人,而且数量还不少的人,才能散发出这样的气势来! 没想到,林英英身边不仅人多,而且个个都不是弱者!刘涚心中的悔意更浓了,是他过于托大,根本没有猜到林英英会跟汉中城衙门有所关联,弄得自己此时非常的被动! “就这样?” 哪怕心中升起悔意,刘涚面上却是神色不动,反而是显得有些莫测高深。 “刘公子不用装腔作势了!关于刘公子跟普风国师的一战,小女子早有所闻,没想到刘公子武功进步如此之快,倒是可喜可贺!不过刘公子可千万那不要小觑小女子带来的这些人,哪怕就是三个个普风,在他们面前也休想讨的好处去!” 刘涚早知道林英英武功诡异,曾经也试探过去套出林英英武功来历,无奈这女人滑溜的如同泥鳅,如今看来,林英英绝非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高手,她应该是出自某个声名不显但实力雄厚的门派,而此时院子里的这些人,包括那青衣丫鬟在内,应该跟林英英是同门。 从林英英刚刚那句话之中,刘涚更是判断出,这些人应该是擅长一种合击之术,否则林英英也不会口出狂言,说什么三五个普风都讨不到好处,要知道武功达到普风那种程度,早已经可以忽略数量上的差距了,除非是对方能够形成一种真正的杀阵! 很显然的是,林英英身边这些人,此时就已经布置成了阵法,也就是说,从刘涚叫门,青衣丫鬟开门让他进来的那一刻起,刘涚就已经踏入人家的陷阱之中,若是纯粹以武艺对抗,刘涚几乎已经可以想到自己的下场! 然而,若是要刘涚向林英英妥协,杀了他都不可能! 如果不是因为柴胡等人还在林英英手中攥着,以刘涚的性格,怎么都要试一试这个杀阵,是不是有林英英说的那么可怕,反正凭借他怪物一般的体力、耐力和恢复力,刘涚不相信区区一个杀阵,就真的能够要了他的性命! 刘涚担心的关键还是在于,他被杀阵拖住,林英英就可以好整以暇的去对付柴胡等人,或许林英英不会轻易的伤害柴胡,但是被她抓来的那些暗卫,恐怕就不会被重视了,一个不好,被林英英直接砍了脑袋,都是有可能的。 “林英英,你可想好了?只要你真的下令,我是绝对不会手下留情的!” “手下留情?刘公子是不是弄错了?如今该手下留情的人,难道不应该是我么?小女子实在是想不到,刘公子此时还有什么方式,能够自保,如果刘公子是在说笑话,那小女子笑过了,谢谢!” “林英英,你这么有自信,那就下令吧!” 刘涚将衣服一抖,肃容以待! 第466章 西夏女,亡国忧(中) 大散关下,兵营密布,旗帜处处飘扬,气势如虹! 这是金兀术的大军,没有先锋没有前中后军之分,金兀术在得知吴阶过世的事情之后,顿时下令全军疾行,务必要趁着吴阶死后大散关还处在混乱之中时,对大散关发起进攻。 应该说从战略上,金兀术的这个计划是没有错的,而且也非常英明,只不过金兀术并没有料到刘涚在这件事情上发挥的作用。 吴阶一族人暗中迁移到新都城,吴璘在吴阶逝世之后第一时间将整个大散关轻松掌控,这些事情,根本就在金兀术的意料之外,故而,当金兀术领着大军气喘吁吁的赶到大散关下时,并没有看见他原本预料的,混乱的局面。 对此,金兀术是感到非常失望的。 通过探子的打探,金兀术如今也知道大散关是由吴璘在统领,原本属于吴阶的兵马,因为朝廷始终没有正式的命令下来,所以如今也是归于吴璘麾下,看眼下的这种局面,若是没有意外的话,这大散关仍旧是姓“吴”。 更让金兀术为止气急的消息,是关于大散关上的两支刘家军。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刘涚的动作会这么快,而刘涚的手,又能伸的这么长! 两支万人军队加起来也就是两万人而已,要论数量并不多,关键是其存在的意义不同。刘涚的军队顺利入驻大散关,就等同于刘涚已经在实际上掌控了大散关的所有权,也就是说,如今的大散关,已经不是南宋朝廷的大散关,而是刘家军的大散关了! 近六万人马驻守,从军队数量上来说,已经不比金兀术的十万大军弱几分了,再加上一个是守,一个是攻,金兵天然就处在劣势,故而,摆在金兀术面前的问题,不是如何拿下大散关,而是要不要下令攻打大散关了。 一时之间,金兀术也变得有些茫然,他心中自然是不愿意就此认输,哪怕大散关已经驻扎了六万兵马,但若不试一试,他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 可是,在金兀术心中更是清楚,如今的金国已经不是过去的那个金国了,曾经鼎盛的军力,正在逐渐的消散,那些万夫莫敌的雄狮,放佛是随着他金兀术一起在老迈,再也没有那种一往无前的勇气,甚至都已经失去了犀利的爪牙! 十年之前,金兀术不会在意十万兵马,那个时候的金国,全民皆兵,哪怕就是损失了十万兵马,一转眼又能凑够。然而今时今日,金兀术却不敢再夸下这样的海口,只因如今的金国,已经很难再攒出一支十万大军了,不是没有人,而是愿意上战场的人,已经越来越少了。 金兀术心中真正的矛盾,其实就在于此。 而大散关之上,吴璘、柴青源和胡立三人,同样是眉头深锁。 面对一眼望不到边的金兵营地,要说心中没有紧张,那是骗人,三人之中,无论哪一个,其实都不想金兵立刻发动进攻。 虽说柴青源和胡立的队伍顺利的进驻大散关,然而双方士兵之间毕竟是陌生的,还需要足够的时间来磨合,没有磨合没有相互的配合,不仅不能发挥自身的实力,一个不好,还会造成相互之间的干扰,反而是降低了战斗力。 而磨合,又需要时间。这个时间,就不是吴璘、柴青源或胡立说了能够算数的,毕竟是否进攻大散关的决定权,始终还是捏在金兀术的手中。 相比其三人内心深处的紧张来说,大散关原本属于吴阶的那些将士反而很淡定。这些年来,他们早已经习惯了这种战争,水来土掩,兵来将挡,并没有什么值得他们紧张。 吴璘一面警惕着金兀术,一面还要操心兄长灵柩的事情,当接到消息说是扶灵队伍已经顺利到达汉中城,并且跟刘涚联系上之后,他的心中才算是松了一口气。照理说他应该扶灵返乡,然而,为了国家和民族的利益,吴璘必须要留在大散关上。 这是一个男人的痛苦,其中的艰辛,往往是外人难以体会的。 “吴大人.” “青源兄弟,叫什么大人,太见外了,兄弟之间,有什么话不妨直说就好!”被柴青源一叫,吴璘这才回过神来,面上挤出一丝笑容,可谁都知道,这一丝笑容,当真是谁都知道有多难。 而吴璘之所以如此客气,完全是因为柴青源和胡立两人,乃是客军将领。虽说吴璘实际上已经是刘涚麾下的将领,但却还没有在名义上敲定,也就意味着,在大散关上,吴璘可以说是统领,但真正回归到刘家军之中,还不知道他跟柴青源、胡立两人,究竟谁的品级要高一些呢! 哪怕就是吴璘私下里跟刘涚关系不菲,可一日不明确,吴璘就一日不敢接受柴青源称呼他为“大人”。 “也罢,吴兄弟,依末将所见,那金兀术,这两日内恐怕还不会攻城!” “哦?何以如此确定呢?” “吴兄弟,大散关虽非雄城,却是雄关,我还不信金兀术会用尸体填上来!这两****用千里镜观察,丝毫未见金兵有将攻城器械推上来的迹象,由此可见,金兀术怕是已经知道我等已经入关,不敢贸然发动进攻!” “我也是同意青源的意见。”胡立在一旁点头不已,他跟柴青源也是多年的交道,更能够理解柴青源的想法。 “哦?围而不攻,金兀术不会是将大散关当成一座城池了吧?哼,只要他不进攻,最后拖垮的,肯定不会是我们!”对于柴青源的看法,吴璘并没有一口肯定或者是否定,不过从他的话里,倒已经是将他的心思给表现了出来。 三人既然统一了意见,倒是将各自心中的紧张给压了下去,随后话题一转,又聊到了刘涚的身上。 “也不知道大人现今如何了,是不是还在汉中城?” “应该不会还在汉中城了!我们收到消息的时候,他怕是已经在返回益州的路上了罢!” 吴璘摇头说着,却不知道,刘涚离开汉中城,并非如他们想象的那样轻松,他们更不知道,刘涚还跟林英英之间,发生了那么多事情。 那时,在林英英所租下的院子里,刘涚形单影只却不输林英英一方丝毫,哪怕西夏人摆出一副即将发起进攻的姿态时,刘涚脸上仍旧看不到丝毫的惊慌。他甚至是出言讥讽林英英等人,神情无比的淡定。 “刘涚!” 面对刘涚无所畏惧的态度,林英英再也无法保持那张有着虚假笑容的脸蛋,她柳眉倒竖,一双杏眼之中,流露出两道凶狠的光芒来! “林小姐有何见教?” “别以为我真的不敢把你如何!逼急了,咱们大不了鱼死网破!”林英英想也是失去了最后的耐性,挥手就下令,让院子里的那些人,向刘涚发起攻击! “杀!” 有了林英英的命令,早已经做好准备的西夏人,齐齐发出一声低喝,看似杂乱却是精妙一致的,向刘涚挥舞起了兵刃! “砰!” 整耳欲聋的声音,让满院子的人,除了刘涚之外,为之一愣! 不知什么时候,刘涚双手抬了起来,双手之中还捏着一个奇形怪状的物件,包括林英英在内,没人知道这个物件是什么玩意儿! 然而,林英英心中的震惊却是比其他人都来的剧烈,只因为她不仅听见那一声惊雷般的轰鸣,更感觉到身后侧面的门板,在那声音之中,炸裂了一块! 冲击波,还有飞溅的碎片,让林英英彻彻底底的感受到了威胁,生命的威胁!这种来自于无知的恐惧,让林英英直觉到,那门板上破裂的大洞,跟那雷鸣,还有刘涚手中古怪的玩意儿,有着脱不开的干系! “林姑娘,别动哦,还有你们,都不要动,否则下一枪,我必定会在林姑娘那张漂亮的脸蛋上,开出一个血淋淋的大洞来!”其实刘涚觉着自己说这样的话,显得有些无奈,有些掉价,然而在此时这种不利局面之下,他也只能就这样做了。 “这.” “砰!” 刘涚知道,像林英英这种人,还有那些西夏人,统统都是不见棺材不掉泪的,开一枪,他们会认为这是一种巧合,不会认为他刘涚真的能够威胁到林英英! 只有继续开枪,用枪声,和实际效果去警告林英英,认真的思考他刘涚的提议。 林英英眼角余光从门板上的第二个洞扫过,终于忍不住脸色大变,正如刘涚对她的了解,她也真是这个时候才相信,刘涚手中的东西,具备了瞬间杀死她的威力! 形势的急转直下,让林英英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不过她心中也不是十分的慌张,既然刘涚连续两次都没有伤己她,只能证明柴胡和那几个暗卫,在刘涚心中的价值极高,如此一来,她还有继续谈判的本强! 林英英两眼微微眯起,眼光聚焦在刘涚双手的转轮火铳上,冷声道:“听闻刘公子麾下有火枪兵,难道说,此物就是火枪?” 其实林英英并非是没有见过火枪,只不过在林英英印象之中,火枪那种东西,都是又长又细,好似烧火棍一般。 第467章 西夏女,亡国忧(下) “这种火枪,你当然是没有见过,没错,正是我治下的研究成果!” “是么?”林英英倒真是个巾帼英雄,很快就从火枪的威胁之中镇定下来,两眼望着刘涚道:“据我所知,火铳这种东西南宋朝廷早就有了,之所以没有普及,是因为发射一次之后需要很长的时间装填,如今你左右手的火铳都已经发射过了,真不知道你怎么装填?” “砰!” 回答林英英这个疑问的,是又一声枪响! 而这一次,刘涚瞄准的不再是林英英身后的门板,而是挑选了一个手持弩弓的家伙!这绝非是刘涚随意挑选,反而可以说是他早有预谋! 枪声一响,必定会惊动外面的人。虽说林英英有可能会向这个客栈老板打过招呼,有任何动静都不准来观望,但枪声的动静,着实是太大了,刘涚可不敢保证林英英的面子有多大。 故而他不想拖时间,必须要速战速决!这第三枪,既要起到震慑林英英等人的作用,同时也要剪出自己的威胁,故而,刘涚才会选择一个弩手,弩手,在这种近距离的混战之中,可是比弓手更可怕! “你!” 看着自己人应声而倒,捂着胸膛在血泊之中挣扎,林英英等人再度被刘涚手中的火铳所震撼!很显然,刘涚这种火铳,并不受传闻之中那火铳一次一发的限制! 能够连续发射的火铳,其威慑的力量,一下子让整个小院都沉寂下来,只剩下那个中枪人的哀嚎,不过这种哀嚎很快就转为低鸣,最终停歇,消失。 死了,刘涚的枪法向来是不错的,哪怕是如此简陋的转轮火铳,在刘涚手中照样可以发挥出超水平来。 “我现在就要看见柴胡等人,林英英,不要考校我的耐性,我手里的一双火铳,足以将这里所有人杀光!” 虽说刘涚是假话,然而谁也不敢去赌,毕竟刚刚刘涚才用一条活生生的人命作为见证。 “去把人带上来!” 此时此刻,林英英是个聪明人,也知道自己对刘涚的制约已经没有了作用,让她跟刘涚拼个你死我活,她办不到,毕竟她心中的牵挂还多,而她的确无法保证刘涚没有将这里所有人杀光的能力,要是他真的有呢? 青衣丫鬟咬着牙齿,收起长剑,去执行林英英的命令,而林英英却是不敢动的,因为刘涚一双火铳黑洞洞的枪口,正瞄准着她。 “刘涚,柴胡我可以还给你,你的那些手下,都是只有一些轻伤,我也让人包扎过了,算起老我也没有委屈他们,现在也都还给你,我们之间,并没有深仇大恨对不对?” 就在等待那青衣丫鬟带来人的这点时间里,林英英脸上的神色变了数次,突然开口,却是说出一番软话来。是的,以刘涚对林英英的了解,像这样的软话,林莹莹说的时候不多。 “嗯,你要这样说,我也是可以认可的!” “既然如此,那我们能不能谈一步生意?” “生意?林姑娘啊,你这样谈生意的方式不对啊,我感受不到你的诚意!”刘涚冷冷一笑,摇起头来。他其实已经猜到林英英想要谈什么生意了,只要是稍有脑子的人,在见识过刘涚手中的转轮火铳之后,都会有将这种“神兵利器”买下来,装备军队的想法! 林英英的身后就是整个西夏王朝,她有理由这么做。 可是刘涚并不像做这个生意,先不说转轮火铳的制造不易,工艺复杂,良品率低,即便就是能够大规模批量生产,刘涚觉着自己也没有必要跟林英英做这样的生意,在后世,啥时候见过美国人把自家国家最先进的军事装备卖出来的呢?哪怕是关系最好最铁的盟友,美国人也不会做这样的傻事。 遑论在刘涚看来,西夏国,那也是敌人啊! “刘涚,我们并不是敌人!” 林英英自然是也能想到刘涚所想,脸上挤出一个笑容,摆出一个无害的姿态,两眼灼灼的望着刘涚,道:“重阳.” “你不要跟我谈重阳!林姑娘,公是公,私是私,你知道为何重阳他何以会一直躲着你么?” 不等林英英的话说完,刘涚就一声大喝打断了林英英的话头,他最讨厌的就是林英英这种性格,原本很单纯的感情,却要牵扯进国家和民族的利益在里面,在刘涚看来,纯属是一种对感情的玷污。 “刘涚.” 林英英一时气短,正想说点什么,刘涚脖子微微一动,却是转向一侧。 几条人影慢慢清晰,却是那青衣丫鬟,将柴胡等人“牵”了出来。 可不是牵么,那“哗啦啦”的铁链声,是如此的清晰,刘涚眼力好,看的分明,柴胡等人双手和双脚之上,分明是层层缠绕着拇指粗细的铁链子,如此禁锢的方式,别说是柴胡,恐怕就是王重阳、刘涚这样的人物,在没有外界的帮助下,也很难脱身! “还不快松开!”刘涚两眼喷火,当众人走的近了时,刘涚就看见几个暗卫精神颇有些萎靡,而面色苍白显然是受伤失血所致。 “叔,杀了这个恶婆娘!” 柴胡一看见刘涚,就不顾形势吼了起来,反倒是他身边的那些暗卫们,纷纷皱起眉头,显然是看出刘涚明显处在下风,心中开始为刘涚担忧。 摆摆手,刘涚让柴胡稍安勿躁,却是转身去望着林英英。 “放人吧!刘涚,我还是那句话,如果你能够同意我们双方合作的话,我保证,西夏国可以付出任何你想要的代价!甚至于这个汉中城.” “这个汉中城,我想要的时候,自己会来取,不用你西夏国帮忙!倒是你,林英英,你对柴胡做的事情,可要自己记住了,将来有人找你算账的时候,你千万不要叫冤枉!” “哼,我林英英又拍谁来的?” “你个恶婆娘,我打不过你,我师兄总能胜过你的,你等着,我会告诉我师兄,让他来收拾你!” “哦?那我倒是真要等着了,柴胡,柴二公子,你什么时候可以通知到令师兄呢?”青衣丫鬟已经将铁链上的镣铐解开,以柴胡的性格,自然是不愿意平白无故的吃了这么一个大亏,他倒是想动手,但毕竟还有点脑子,看见刘涚对他连连使眼色,就赶紧将自己心头的怒火给强压下去,协助那些受伤的暗卫,离开青衣丫鬟,站到刘涚的身后。 “林姑娘,咱们后会有期了!” “刘公子,说不定我们很快就会再见面的!我对你手里的火铳,兴趣很大啊!”此时的林英英,好像已经从失败之中恢复过来,脸上也恢复了一开始的那种笑颜,两眼更是毫不掩饰的死死盯着刘涚手中的转轮火铳。 对于如今岌岌可危的西夏国来说,这样的火器,意义非常。 “你们先出去!” 此时继续跟林英英磨嘴皮子已经毫无意义,刘涚下令让柴胡等人先行退出院子,自己手持转轮手枪断后。 一开始,计划进行的非常顺利。 然而,当刘涚都从小院子里撤出来的时候,却赫然发现,柴胡等人都没动,凝立在原地。 “谁报官了?” 刘涚只是眼神一扫,就终于知道,何以柴胡等人不敢动了!不知何时,官兵已然悄悄将整座客栈包围,层层叠叠的士兵,披盔戴甲,手持利刃,愣是将刘涚等人当成了瓮中之鳖,此时就要收网了! “好你个林英英!” 此时,刘涚岂会还想不透其中有缘,必定是林英英暗中使唤人去通知了汉中城官府,故而才会有大批的官兵,赶来将客栈层层包围,守株待兔! 如今可好,柴胡等人才刚刚逃出虎穴,一转眼,又跌落狼窝之中。 “叔,看来咱们今天,是非大开杀戒不可了!” 别听柴胡这话说的豪迈,此时他手无寸铁,面对如狼似虎的上千官兵包围,凭什么大开杀戒?只需要官兵那边一声令下,几百根羽箭飞来,立马就能将刘涚等人,变成马蜂窝! 即便就是刘涚,此时也额头冒汗! 跟林英英,他还可以抗衡,可以挣扎,然而面对宋廷的官兵,他真不知道自己若是反抗,对方会不会毫不犹豫的痛下杀手?要知道,他可是朝廷的通缉犯啊! “应该不会的,朝廷那边还需要我作为筹码,跟金国和谈,以赵构的性格,必然会下旨活捉我的!”刘涚脑子里闪过这念头,眼神却是快速的在官兵之中寻找起来。 他要第一时间找到这支军队的最高统领,好跟对方进行谈判! 然而让刘涚失望的是,他左右快速扫了三遍,入眼的,都是普通士兵,根本看不到一个将领,又或者是,官兵已经知道他手中火铳的威力,故而将领们都乔装改扮成普通士兵,隐藏在军队之中。 虽说刘涚也有能力通过一些细节举动,将隐藏在官兵之中的将领找出来,但那需要的是时间,然而眼下,这些官兵们,会给刘涚时间么? “没错,我是刘涚!不要放箭,因为赵构说过,要活捉我!我要是死了,让宋金两国的和谈无法继续,到时候,你们都要受到追责,弄不好,那是要灭九族的!” 眼瞅着那些士兵有动手的趋势,刘涚不得已之下,抢先吼了这么一嗓子! 他以为,自己这么一说,定然会官兵放下弓箭,然而结果,却是大出他意料之外! 第468章 浴血战,意正酣(上) 面对周遭密密麻麻的官兵,刘涚头皮也是发紧,他缓缓的抬起双臂,两把转轮火铳黑洞洞的枪口,在官兵之中寻找可能的目标。 刘涚的目标是官兵的将领,正所谓擒贼先擒王,只有杀了将领,才有可能在这必死之局当中找到一线生机。然而就凭他跟柴胡两个人,哪怕就是有一线生机,这生机也是比头发丝还要细,稍微用力就会折断。 “投降不杀!” “投降不杀!” “投降不杀!” 即便以刘涚的耳力,也同样分不清楚究竟官兵们的呼喝声究竟是从什么地方开始,那一阵阵波浪式的呼喝声,几乎是一起来就把两人给彻底笼罩,四面八方都是。 “咕噜!” 即便是在这样的声浪之下,刘涚仍旧能够清晰的听到身后传来的,吞咽唾沫的声音,那是柴胡,这小子竟然也知道什么是紧张,看样子这一次,他是真的有些吓到了。 没心没肺,不代表就是傻啊! 刘涚也不知道何以自己在如此情形之下竟然还有心思去考量这些事情,他自己都觉得奇怪,继而讲心思硬生生的扭转回来,面对官兵们弓箭逼迫下的吼声,刘涚不得不去考虑,自己是否需要投降? 投降,在刘涚过去的三十年时光里,从不曾想过的两个字!他从军十四载,从踏入兵营的那一天起,“投降”这两个字就被他从字典里面给剔除了,然而今时今日,他骤然发现,自己的意志,竟然发生了动摇。 “我要见你们的将领!” 沉默片刻之后,刘涚主动放下了双臂。 然而回答他的,却是官兵们警惕的眼神,停滞了不到一转眼的功夫,让两人投降的声音,再度响起。 “柴胡,咱们要投降么?” 刘涚无奈的苦笑,很显然那些将官是铁了心不出头,这让刘涚完全没了机会,他扭头去看柴胡,却见这小子露出一排白生生的牙齿,正在狠咬自己的嘴唇。很显然,柴胡这个时候也是彻底没了主意。 “那就.” 明明知道结局是个死,还要硬拼,那不是英雄所为,而是个傻子!更重要的是在柴胡身边还有那些受伤的暗卫,一旦真正动手,刘涚几乎可以保证他们当中绝大多数人无法活过第一波攻击,与其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去死,不如退一步,或许大家还有生机! 然而,就在刘涚无比无奈的准备喊出投降两个字的时候,突然有一声巨大的爆响,从南城门方向,传来! 那声音,有若是晴天霹雳,简直让人震耳欲聋!哪怕就是刘涚等听惯了枪炮声的人,也为止而震撼! 关键是,在这巨大的爆炸声之中,刘涚还隐约听见了垮塌的声音! 是什么垮塌了?难道是汉中城的南城门么? “怎么回事?” 刘涚自言自语!对于他和柴胡等人来说,这突如起来的爆炸简直就是最好不过的机会,只因为那些官兵,其注意力都不由自主的被爆炸声吸引了过去,包括隐藏在官兵之中的那些将领,此时也竟然像是忘记了刘涚等人一般! “杀回去!客栈,小院!” 一声低喝,刘涚领着柴胡等人,就向着林英英的小院子,冲了进去! 院子里,林英英手下的那些西夏士兵几乎还在刘涚等人离开时所在的位置,而他们的兵刃,同样没有放下! 不过面对二三十个敌人,与面对手持弓箭的数百个官兵,刘涚怎么都愿意选择前者! “都不要动,咦,林英英那个女人呢?” 当刘涚用转轮手枪扫过那些西夏士兵的时候,才霍然发现,院子里唯独就是少了林英英这个主人家! 很显然,林英英已经不在了!在见识过刘涚手中那犀利的转轮手枪之后,林英英显然是选择了逃避。这是刘涚自己的判断,他是真的想见林英英,或许只有抓住这个婆娘,今日才能破局! 不曾想,林英英竟然如同未卜先知一般的逃了,这也就罢了,她尽然还将这些士兵都留在原地,分明就是判断出刘涚在官兵的围攻之下有可能会杀个回马枪,为了不让刘涚威胁到她,竟然自己逃生却是将士兵都给留下来,一方面可以对付刘涚,一方面,也可以防止刘涚来的太快,以至于有机会追上她! 不得不说,林英英这个女人的机智,当真是刘涚都觉得由衷钦佩。 “杀!” 不管是刘涚这边,还是那些西夏士兵,双方几乎都是毫不迟疑的动手,刘涚将两把转轮手枪扔给两个受伤的暗卫,自己撤出三棱刺,揉身而上,与三个拿短兵刃的西夏士兵战成一团! 至于说柴胡,他首先就是盯着一个拿长枪的敌人,一双肉掌飘飞,也不知他用了个什么章法,竟然转眼就把长枪夺下,而那长枪的主人则是口吐鲜血倒飞出去! 别以为柴胡只会用八棱棍,其实没有兵器的柴胡,武功同样已经是高明的可怕! 得了长枪的柴胡并不停留,他知道,那些暗卫比他更需要武器,所以抖手讲长枪扔给暗卫们,又掉头继续追杀那些西夏士兵! 二十多个西夏士兵在刘涚和柴胡放开手的进攻之下,根本没有太大的反抗能力,虽说这些士兵已经是精锐之中的精锐,甚至有可能跟林英英师出同门,擅长合击之术,然而他们的敌人却不仅仅是刘涚和柴胡! 要说对他们威胁最大的,恐怕还是那两把转轮火铳! 手持火铳的两个暗卫,按照刘涚的命令,一旦瞅准机会,绝对是毫不犹豫的开枪,每一次枪声响起,就会有一个西夏士兵倒下! 这种无法躲避无法抵抗的“暗器”,对于西夏士兵精神上的压制是极大的,这种威胁让他们无法集中精力面对刘涚和柴胡,原本实力就远逊两人的他们,又如何是两人的对手? 至于说他们擅长的合击技能,天见可怜,在死伤和压制的双重作用之下,他们压根就没有施展的机会啊! 不到短短一炷香的时间里,刘涚和柴胡两人,配合着暗卫,就将院子里的西夏士兵统统放倒在地,有些已经断气,有些,还在挣扎。 反倒是刘涚这一方,人人都已经有了武器,甚至于像柴胡这种胆子大的家伙,更是钻进曾经关押自己的地方,将属于众人的兵器,统统给抱了出来,其中也有他的八棱棍! 有了自己熟悉的兵刃,暗卫们的精神头好像又振奋了一些。他们开始按照平时的训练,依托院子开始布防,而刘涚此时,却蹲在一个人的面前。 此人就是那青衣丫鬟。 虽说林英英走的时候并没有将此女带走,刘涚对其并没有手下留情,但是在满院子的西夏人之中,这青衣丫鬟算是受伤最轻的,至少人还没有失去意识,哪怕是躺在地上,望着刘涚的双眼之中,愤怒仍旧是清晰可辨。 “你叫什么名字?” 蹲在那丫鬟面前,刘涚面无表情的问道。 其实此时看去,这丫鬟的眉目清秀,五官整齐,皮肤也是白皙细嫩,竟然还是个美人坯子。 “哼!” 丫头的回应在刘涚的意料之中,而她这种高傲的姿态,却是让刘涚心中微微一动,右臂伸出,五指紧扣住丫头天鹅般的颈脖,微微发力,将让那丫头不由自主的随着刘涚手臂抬起,而站了起来。 也就是这个时候,小院外的官兵终于爬上了墙头,张弓搭箭,再度将刘涚等人包围。 此时此刻,有了兵刃在手,弓箭对于众人的威胁,不由得低了一层,至少现在暗卫们有了反抗的勇气,也有了对阵的能力。 “刘涚,投降!” 一个洪亮的声音在小院外响了起来,很显然,只有在看不见刘涚的情况下,那些官兵当中的将领,像是才有勇气露面。 “笑话,你说投降就投降?再过一会儿,指不定是谁来求谁呢,咱们等着瞧吧!”刘涚冷笑着在院子里回应,自从那一声剧烈的爆炸响起之后,刘涚心中就有个感觉,这应该是那些暗卫,开始行动了! 事实上,刘涚等的也就是这样一个时候,他相信自己那几百个暗卫,如果一直等不到自己出城,必定会采取行动。 而刚刚那一声巨响,加上紧随气候的垮塌声,很难让人不联想到炸药。在这个时代,也只有刘涚掌握的火药制造技术,才能制造成如此烈性炸药! 如果说,林英英将刘涚骗到这里,又引来汉中城绝大部分官兵将刘涚包围,是针对刘涚的一个大阴谋的话,那么刘涚麾下的数百暗卫,却是因为这样,反而在汉中城里,没了对手——所有的精锐的官兵都来包围刘涚了,还有什么人能够阻拦那些如狼似虎的暗卫? “把这些人都杀了,我们进屋去!” 刘涚知道眼下自己没得选择,他和柴胡唯一的希望就是那些暗卫能够杀过来,而在安慰杀过来之前,刘涚要做的事情,就是保住大家的性命! 进入屋子,总能拖一段时间,不过在进屋之前,刘涚毫不留情的下令,将院子里的西夏伤兵,除开他手中的青衣丫鬟之外,统统杀掉! “刘涚,你这个侩子手!” 看见柴胡用沉重的八棱棍,将自己那些同伴的脑袋一个个敲烂,青衣丫鬟眼眶都红了,在刘涚手中,疯狂的挣扎起来! 第469章 浴血战,意正酣(中) “闭嘴!” 对于青衣丫鬟的挣扎和怒骂,刘涚只是淡淡的呵斥一声,随后逐渐收拢五指,那丫鬟原本白皙的面容一转眼就开始呈现出不正常的红,那是血液循环受阻的表现。 也就是说,刘涚只要继续保持这个力度一阵子,这个女人就会香消玉殒了。 “柴胡,动作快!” 爬上墙头的官兵有些已经开始放箭,虽说稀稀拉拉的暂时无法对柴胡构成威胁,但刘涚也不敢让柴胡长时间在外面冒险,若是万一不留神伤了,可就折了一个重要战斗力,在这种关键时候,绝对不能犯这样的错误。 “来哩!” 八棱棍在手,柴胡胆子明显大了很多,压根不在意墙头上官兵的威胁,即使是有羽箭临身,也往往是被他随手挑飞,等到围着院子走了一圈,将所有西夏伤兵统统杖毙后,才不慌不忙的走回屋子里,临到关门的时候,还不忘冲着院墙上那些官兵,发出嘲弄的笑声。 “够了你,快去看看这屋子,把窗户那些用家具堵起来!” 刘涚狠狠的瞪了眼柴胡,这才将其镇住,而此时,那青衣丫鬟的一张脸,已经红的像是快要胀破的柿子! “老实了?” 感觉到手上传来的震颤,那是人在弥留时身体的反应,刘涚缓缓的松开五指,便听到那女子传出一声长长的呼吸声,回了气。 被刘涚这么一弄,青衣丫鬟明显老实了很多,刘涚知道,很多人之所以不怕死,那是因为他们还不知道死亡的恐怖。只有真正经历过濒死的人,才会对死亡心存畏惧。 丫鬟在咳嗽,原本就受伤的她,此时经历了生理和精神的双重打击之后,已全然没有了反抗的心思,刘涚右手一抖,像是扔一条破麻袋似的将其扔在地板一角,自然有暗卫过去将其看住,至于说刘涚,则是走到门口,从门缝向外观察! 因为众人已经退入屋内,继续放箭很难造成威胁,故而院墙上的官兵已经停止放箭,倒是一群官兵将院门撞开,冲进了院子里! 就眼前的情况来说,刘涚等人的危险远远没有解除,如果刘涚刚刚猜测的是错的,暗卫并没有发动攻击,那么等待刘涚等人的,仍旧是被生擒活捉或者是死路一条。 “叔,刚刚那一声爆炸,真是咱们自己人干的?” “废话!不是我们的人,谁有那么大威力的炸药。大家都好好休息,尽量恢复体力,等合适的时候,就一起往外冲!”刘涚给众人下令。而这也是他能够想到的,最好的结果。 在外面暗卫的协助之下,里应外合的冲出重围,这已经是刘涚能够想到的,最好的结果了。他甚至心中还有些担忧,担忧林英英这个阴魂不散的女人,躲在一旁伺机而动,若是在关键的时刻杀出来,刘涚这边,除了他之外,还真是找不到第二个人可以抗衡! 然而,事情的变化往往会出人意料,在刘涚的想象之中是这样,可事实,或许是另外一个样子! 就在刘涚等人被围困在小院子里时,汉中城里,却已经是乱成了一片! 正如刘涚所猜想的那样,汉中城的南城门,的确是发生了一次爆炸,而这场爆炸的制造者,正是刘涚身边的暗卫。 将吴阶的灵柩送出汉中城时,城门口的那些卫兵是丝毫不敢阻拦,谁也不敢在这个当口犯众怒,别忘了,整个汉中城的百姓,都是将吴阶当成万家生佛一般的看待,真要是惹火了这些百姓,怕是将整个汉中城翻过来,都不是没有可能! 刘涚身边的暗卫,之中有很大一部分都是随着灵柩出城,还有一部分,则是趁乱留在城门口,暗中布置! 城外的暗卫们接到消息,也是靠近城门等待着,只等吴阶的灵柩走出稍远,就向城里的兄弟们发出了信号! 准备好的炸药被引爆,守在城门口的卫兵一个个被爆炸的冲击****飞炸伤,同时,爆炸的威力也让汉中城的南城门差点垮塌,虽说现在还能用,但在短时间内休想能够关闭上。 趁着爆炸的混乱,刘涚麾下的五百暗卫开始了他们预谋已久的行动。 虽说这个行动的策划并没有刘涚的参与,但因为这些暗卫在平常时候就多次进行过各种恶劣情形下的战术演练,故而即便没有刘涚,暗卫们仍旧能够在极短的时间内,制定出一个方案来。 爆炸,只是这个方案的第一步,而暗卫们的整个计划,核心目的只有一个:拿下汉中城! 刘涚前去营救柴胡,而且是孤身前往,这让暗卫们感觉非常自责,身为刘涚的卫士却不能保证刘涚的安全,伤害到的不仅仅是自尊,更有他们身为暗卫的骄傲! 面对林英英那样的武林高手,暗卫们或许没有太多的法子,可要说占领汉中城,暗卫们就有用武之地了。 从城外趁乱冲进来的暗卫,可不是城里的那些暗卫可以相比的,因为他们身上集中了整支队伍的所有武器,包括那些威力巨大的火器! 当他们进来将武器一分发之后,暗卫们的整体实力上升了不止一倍,而差不多五百暗卫则是分成了五支小队,开始了行动。 占领衙门一队,城门留守一队,去另外三个城门的一队,攻打驻军的一队,解救刘涚的一队,五队人马,在五个队长的带领之下,各自行动。 表面上看最轻松的像是守南门的这个,他们不需要运动,只需将防御阵型摆好,就可以守株待兔。然而事实上,他们的压力也是最大,只因为爆炸声震耳欲聋,必定会将城里城外的注意力都吸引过来,而这一百名暗卫却必须要将引来的官兵死死拖住,哪怕战斗到最后一人,都不能够转移阵地! 至于说进攻衙门的那一队暗卫,目标并非是将衙门攻占,而是要抓住汉中城的一系列朝廷官员,并且将他们控制起来,留作他用。 相对而言,这一队的任务反而是最容易完成的,只因为衙门里虽然是有衙役,然而区区衙役又如何能够跟暗卫们的战斗力相提并论呢?那些平常时候依靠水火棍和腰刀吓唬百姓的衙役,在龙精虎猛的暗卫面前,哪怕是下跪晚了一秒,结局都是身首异处,或者是被弹丸洞穿! 枪声,从零零星星开始,到整个汉中城四面开花,可以说,这才是真正意义上的热兵器展露头角的第一战,汉中城的这场战斗,注定要被载入世界战争史,占据一个极其重要的地位! 只因为,这不仅仅是真正意义上的热兵器第一战,更是一场堪称为教科书式的城市巷战! 经过严格训练的暗卫们,掌握着远远超越这个时代的,城市巷战知识,他们熟练的运用起特种作战技巧,以这个时代人们难以相信速度,达成一个又一个的战略目标。 城门那个地方就不用提了,有一百杆优质火铳轮换发射,别说是来的官兵不多,即便真是前仆后继来的,那种伤亡率,也足以让大多数官兵为之胆丧,踯躇不前。 况且,为了包围刘涚,汉中城里的两千驻军,其中最精锐的一半,此刻都在客栈周围,剩下的一千士兵,先不说将领吃空饷的数量,难道说,其他三道门就不用人看守了不成?真正能够调动来进攻南门的官兵数量,实在是多不起来! 区区两三百的官兵,又如何能够冲的过一百杆火铳组成的火力网呢?况且对于这些官兵来说,火铳这种东西本身就显得很神秘,一声惊天巨响一阵烟雾之后,就会有同袍倒在血泊之中。 官兵们不能重新将南门抢回来,自然就会发出援助信号,即便是不敢去惊动包围刘涚那边的队伍,但至少可以从其他三个门方向调动一些人马来吧?只可惜,如果此时身在南门的那些官兵知道其他几个城门的情况,恐怕就不会抱有这种不切实际的想法了。 经过刘涚特殊训练出来的暗卫,对战场的把握和控制,令人惊叹。几个队长早就猜测到了这种可能性,故而针对几个城门,专门派出一个百人队来解决,虽说一时半会儿不能将城门攻陷,但也起到了牵制敌人的作用,让另外三道城门的官兵,根本无法脱身,却帮助南门的同袍,只能是各自为战。 几只暗卫队伍之中,这种呢很难过陷入血战的,其实还是只有前往客栈,试图解决刘涚的那一队人。 因为人数上同样只有百多人,反观官兵那一边,人数却是已经接近上千人,数量比达到了一比十,错非是刘涚麾下的暗队这般精锐,换成是朝廷那些普通官兵来,恐怕是发动进攻的勇气都没有。 赶到客栈的暗卫,身披战甲,全副武装,他们一出现,就引起了官兵的注意!虽说这批人的数量不怎样,但光是那种汹汹的气势,还有那整齐划一的装扮,这一切,都不容小觑。 “拦住,拦住,不能让他们过来!” 一个朝廷的将官,突然高声嘶吼,下达了阻拦暗卫前进的命令。而他的声音,也让屋子里的刘涚,听的清清楚楚。 第470章 浴血战,意正酣(下) “暗卫来了!” 其实早在枪声响起的时候,刘涚的心情就开始激动起来,枪声,就证明自己人正在发动进攻。然而直到听见那将官的吼声,刘涚等人才能确定,暗队并没有找错方向。 “是啊!不过叔,咱们这边的枪声,听起来好像还没有另外那些地方激烈啊!”柴胡皱了皱眉头,他的耳力也不差,自然能够分辨的出枪声的不同。 “应该是在分头作战!” 虽说刘涚对自己这些属下有足够的信心,但毕竟眼下官兵数量多,而且又是在人家的地盘之上作战,各方面不利因素加起来,究竟自己这批手下能不能胜任,还是一个未知数。 而就在此时,汉中城外一直在等待刘涚出来的那一批扶灵队伍,也听见了从城中传出来的声音。 刚刚城门口爆炸对这批从大散关下来的士兵的心里冲击还没有过去,紧跟着城中如同四面开花一般的战斗,就更是让这些老兵心中痒痒难耐。对于一名真正的职业战士来说,参加,或者是观摩一场大战,是一件极其值得高兴的事情。 好在这些士兵们还知道什么是轻重缓急,身边就是吴阶的灵柩,就算是天塌下来了,他们也不会放弃自己的职责。然而他们也不能就此不管,毕竟按照当初吴璘的命令,他们应该是在这里等着刘涚,并且听从刘涚的安排,可眼下,刘涚竟然因为一个柴胡,而身陷险地,甚至还闹出如此夸张的动静,试问,他们又岂能在这种情形之下,一走了之呢? 既不能马上离开,又不能返回去参加战斗,一开始扶灵队伍里的将士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一阵焦虑之后,终于有人提出,是不是应该将这里的情况,报送给大散关的吴璘。 他的这个主意得到了一致赞同,虽说他们也都知道,如今的大散关,正在面临金兀术大军带来的压力,可该报送给吴璘的消息,还是应该要报送过去。 至于说吴璘在知道汉中城的事情之后,会有怎样的反应,那就是吴璘的事情,与他们这些人无关了。当然,他们内心之中还是希望刘涚能够早点出来,陪他们一道,返回新都城,顺利的将吴阶,送回家。 暗队的全面开花战略,给整个汉中城造成了阶段的震动,可以说,但凡是有暗队存在的地方,朝廷官兵也好,衙门的衙役差役也罢,基本上很快就会被杀的血流成河,除了刘涚等人所在的那个客栈! 在客栈周围的官兵,几乎是集中了汉中城驻军当中的所有远程兵种,虽说弓箭手未必就能胜得过的火枪兵,但毕竟人家有数量上的优势,而到目前为止,刘涚还没有实力将暗队的成员统统配备上转轮火铳,只有一定级别的暗队成员才有资格配备一把转轮火枪,大多数使用的还是单发火铳。 哪怕这种火铳的装弹速度比起以往来已经快了许多,但还是无法跟一个熟练的弓箭手相提并论,加上数量的差距,故而当双反真正开始战斗的时候,暗队这边反而是陷入了劣势之中。 在暗队成员看来,不能快速突破,那就是劣势。 可在官兵方面看来,却感觉敌人异常强大!这个原因也很简单,暗队成员躲在障碍物后面开枪射击,身影很难被发现,故而在官兵那边看来,几十个人,竟然就能跟自己这边数百个弓箭手打的旗鼓相当,而且还导致不少弓箭手受伤,甚至是中枪身亡,这份战斗力,已经是让他们惊讶不已了。 双方激战,暗队成员难以突进,官兵这边,也是逐渐放弃了对刘涚那边的注意力。 躲在门板之后的刘涚,始终是透过门缝关注着外面的情况,当他发现官兵的注意力因为暗队的出现而转移之后,一颗心就活动起来了。 “柴胡,准备准备!”刘涚头也不回的开口说道。 “怎么,要行动了不成?”柴胡一脸的兴奋,紧紧攥紧了手中的八棱棍,趋近刘涚身边问道。 “再等一下!”刘涚其实也是心痒难耐,只不过外面的枪声和喊杀声还没有上升到顶峰,还差了那么一点火候。 “大人,您的枪!” 一个暗卫此时来到刘涚身边,将原本属于刘涚的两把转轮火铳递了出来,“已经重新装好子弹了,大人!” “好!” 此时刘涚也没有客气,因为大家都知道,一会儿真正要冲出去的人,只有刘涚和柴胡,其他暗卫,只能留在这里,等待最后的结果。 “如果有人敢冲进来,你们就先杀了她!” 又过了数息,院子外面的战斗显然更加激烈,甚至于连院子里那些官兵,都有一部分在开始向外张望,这让刘涚感觉像是时间到了。 “柴胡,窗户外面的情况如何?” “叔,这边没几个人,用弓弩就可以干掉!” “那就动手!” 说到“动手”两个字,刘涚的一颗心,竟然也是沸腾起来!自从他开始努力经营新都城起,像这样实力悬殊的战阵,他已经好久没有经历过了!尤其是现在,他跟柴胡之所以敢冲出去,赌的就是攻来的暗队能够最大限度的拉住官兵的火力,如此一来,他和柴胡才能凭借个人战斗力,跟暗队里应外合,其中只要稍有差错,就会导致两人的败亡! 可以说,这才是真的,生死一搏! 没有时间给刘涚犹豫,谁也不能保证下一刻,战局会发生怎样的变化,如今刘涚跟柴胡已经没有选择的余地,当刘涚一声令下之后,几个能跟弓弩上弦的暗卫纷纷抬起弩弓,来到侧面窗户边上,对准外面发射,只听一片惨叫声起,负责守着窗户的官兵纷纷中箭倒地,有几个发出连连惨叫。 当窗户那边传出惨叫时,守在正门前面的官兵,顿时不由自主的扭头望过去,而门板之后的刘涚,等的,就是这样一个机会! “轰!” 大门被踢开,刘涚手持两把转轮手枪,几乎是不带瞄准的,一枪一个,连续不断的将守在门口的那些官兵,打到在地。 枪声,自然会惊动很多人,包括那些墙头上的手持弓箭的官兵,也都是被枪声所吸引过来。 “快看,刘涚,他要跑!” “拦住他,拦住他!” “弓箭手,射箭,射箭!” 如果说外面不是有人在进攻的话,或许官兵将领还不会让下面的弓箭手直接放箭,毕竟万一害了刘涚的性命,对上面不好交待,然而此时就不同了,整个汉中城如今都遭到进攻,万一汉中城失陷了又如何? 到时候,城没了,刘涚又跑了,岂不是大家都要掉脑袋? 况且在眼下这种局势当中,只要能够将刘涚的脑袋拿到手,那就已经是天大的功劳了。 正是在这样的思想推动下,官兵那边在看见刘涚手持双枪冲出来,很快就传下命令,哪怕就是杀死刘涚,也不能让刘涚给跑了! “嗖嗖!” 密集的羽箭开始向着刘涚汇拢而来,然而刘涚的速度很快,加上他已经快要形成本能的战术规避动作,以至于基本上很难有弓箭手能够瞄准刘涚,更不用说威胁到刘涚的安全。 当然,也有一些羽箭勉强追上刘涚的步伐,但都被刘涚轻松的躲过去了。加上刘涚行迹诡异,专往官兵密集的地方冲,更是让小院墙头上的官兵们投鼠忌器,万一不留神,伤了自己人,那才是真正的倒霉! 正是因为这样种种情形之下,看似孤军作战的刘涚,却反而是如鱼得水,两把转轮手中的子弹射空之后,他就拔出了三棱军刺,毫不迟疑的杀入官兵群中。 以刘涚如今的身法和武功,一旦近了身,不管是使用长兵器的官兵还是那些官兵里的弓箭手,根本没人能够抵抗刘涚,往往他们只是看见一道流光,紧跟着就被刘涚给了了帐。 一转眼的功夫,死在刘涚那柄三棱刺下的锋锐之下,因为三棱刺那特殊的造型,加上刘涚手下一点不留情,所以凡是被他刺中的人,基本上是没有救治的可能性了! 有些要害中刀官兵,伤口处冒出来的鲜血根本止不住,不管他是用一只手还是两只手,那鲜血还是一股股的往外飚,以至于刘涚一路走来,其身后顿时就形成了一条长长的血路,浓郁的血腥味,熏的人根本无法睁开眼睛! “杀!” 别看刘涚杀的快,其实他的目标并不是杀掉更多的人,而是要在最短的时间里冲到院墙处。他必须要杀出一条血路来,跟外面还在酣战的暗卫形成呼应,加大对官兵的压力,才算是达到目的。 为此,他每一次出刀,都是经过了无数的脑力计算,外加他还要闪避箭矢,躲避官兵的攻击,这对于他的精力和体力,都是一种极其巨大的消耗。 如果不是因为他有着超越常人的体能,恐怕根本无法支持这样的战斗,哪怕就是让王重阳来,也未必能够比刘涚做的更好了。 就好比说柴胡,他虽然是比刘涚年轻,单论武艺也不应该在刘涚之下,然而实际上他这一会儿所取得的成果,却还远远不能跟刘涚相提并论!至少到现在为止,冲出来的柴胡,还在屋子周围转悠,虽说墙头上官兵的羽箭伤不到他,但他也很难靠近院墙,从而对墙头上的弓箭手造成威胁! 第471章 打雄城,守雄关(上) 院子里的面动静,尤其是转轮火铳的枪声,对于客栈外面艰苦奋战的暗队成员来说,令其振奋。 有枪声,不仅表示刘涚还活着,更重要的是,这枪声还代表着刘涚的反击,也就是说,刘涚已经知道大家的努力,更是在积极的配合之中。 “兄弟们,加把劲,大人就在里面,让我们大家一起战斗!” 其实不用这个队长鼓劲,此时正在跟官兵激烈交战的暗队成员们,早已经陷入到一种狂热的境界之中,他们熟练的射击、装弹、瞄准、射击,在这种逐渐形成节奏的举动之中,人很容易的形成一种莫名的沉迷,沉迷在这种掌控别人生死的情形之中。 若是一个老兵,则不容易出现在这样的情况,但就目前包围在客栈外面的暗队成员来说,老兵只占其中一半左右,这还是在分配的时候特殊照顾的结果。 然而不论新兵还是老兵,在面对那些朝廷官兵时,心中都自然而然的有种优越感。这种优越感,来自于他们手中先进的兵器,也来自于他们接受的训练。而训练和兵器的优势,在这场战斗之中,表现的一览无余! 纵然双方都使用远程兵器相互进攻,刘涚军这边,分明是懂的借用任何可以利用的东西作为遮掩身体的掩体,反观官兵那一边,因为弓箭射击本身的需求,必须要站起来,完成瞄准和射击的整个过程,以至于是当一个刘涚军和一个官兵同时瞄准对方之后,倒下的,绝大多数都是官兵! 这样的结果导致的后果,就是大量的官兵被射杀,尤其是使用弓箭的官兵,特别是站在墙头这种高处上的弓箭手,更是暗队成员们重点照顾对象。正因为如此,刘涚在院子里受到的攻击才会相对稀疏,从而也让他能够顺利的跳上围墙,并且在围墙之上游走! 他一登上围墙,顿时就引起了暗队成员的注意! 哪怕此时众人根本看不清楚刘涚的表情,但凭他们对刘涚的熟悉程度,一个朦胧的身影,就足以确定身份了。 弓箭手这种远程兵种,一点被人近身,几乎就是失去了全部的战斗力,只能是任人宰割,尤其是面对刘涚这般高手,说是虎入羊群那都是抬举了那些弓箭手,这些弓箭手,在刘涚面前根本算不上是绵羊,顶多只能算是一只鸡。 手持三棱刺的刘涚,在那不足一只脚掌宽度的院墙之上,却是如履平地,直杀的残留在院墙之上的弓箭手,哭爹喊娘。 好不容易在枪弹之下保住性命,一转眼又遇上刘涚这样的恶人。反应快脑子聪明的弓箭手,已经开始迫不及待的往围墙外面跳,虽说有可能会崴了脚,也有可能事后被上峰追责,不过跟性命相比,孰轻孰重那是一目了然。 而院墙上弓箭手数量的减少,顿时改变了柴胡那边的态势,使得他终于有机会上墙,跟刘涚碰面,脸色却是多少有些不太自然。 可不是么,他往日里总是吹嘘自己功夫多么厉害,如今一场实战,却是将什么都给检验出来了,事实证明,他在战场上的表现,差刘涚还老远呢! “走,杀下去!” 刘涚没有跟柴胡废话,远远的跟柴胡打个招呼,纵身就下了围墙,顺手抓了两杆长枪,就杀向官兵聚集的地方! 这一幕纵然是让官兵们紧张不已,更是让外围的暗队成员们热血沸腾!还有什么比自己的统帅身先士卒更让战士们激动不已的?士气,一瞬间就拔高到了顶点! 这战场之上的事情,本身就是此消彼长,刘涚军这边气势如虹,官兵那边顿时就一片哀嚎,几个将官见势不妙,一两个胆子小的甚至已经在准备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连将领心中都有这般想法了,可见官兵的士气此时跌落到何种程度?其实也不能怪这些将士无用,本来就是汉中城里的驻军,算不得是朝廷的主力部队,顶天了勉强算是后世的武警,能跟正规军王牌部队比么?何况刘涚军的暗队,那是王牌里面的王牌啊! 当刘涚和柴胡两人跳下围墙开始冲杀的时候,这客栈外围已经东倒西歪的躺满中枪身亡或者是重伤的官兵,流淌开的鲜血,早已经将整条道路都淹没了过去,刘涚双脚落地,竟然有种踩在雨后土路上,那种滑溜溜又有些黏鞋底板的感觉。 稍微的适应之后,刘涚并没有浪费时间,而是一扫周围环境,便锁定了两个目标! 那是两个将领模样的人,先前因为担心刘涚手里的转轮火铳而没有露面,如今场面混乱,加上刘涚手中抓的是两杆长枪,更重要的是他们怕死,招拢了一群士兵围在自己身边,所以才会被刘涚发现了身份! 此时,刘涚距离那两个将领大概有一箭之地,中间还有不少散兵游勇,虽说杀过去不是没有可能,关键是很浪费时间。 “滚!” 两个官兵见刘涚像是在发愣,一咬牙拎着腰刀就冲过来,像是来试试有没有软柿子捡,可叹他们根本不知道,功夫到了刘涚这个境界,已经不需要专心凝神,一旦遭受到外界的威胁,身体自然而然的就会有所反应! 两杆长枪像是两条毒龙,于不可能之中穿透了两个官兵的胸膛,而刘涚则是顺势丢开长枪,继而将两柄腰刀收了下来——在眼下这种环境里,用长枪,反而还不如用腰刀了! 与此同时,刘涚心中也想到了一个法子,他抬起右手,指向那两个将领所在的位置,同时放声大喝道:“全体都有了,干掉那边的人!” 刘涚也不知道自己的声音在这种混乱的环境能否被暗队的人听到,但至少他的肢体语言,可以被暗队的人看清楚。 做出命令之后,刘涚也不再去管暗队是否能够完成他的命令,为了不让暗队成员在射击的时候投鼠忌器,刘涚并没有朝两个朝廷将官的方向,而是转杀回院子的大门,将守住大门的几个官兵砍翻,又重新杀回小院之中。 不是刘涚脑子有问题,而是因为他放心不下屋子里的那些伤员。况且,外面官兵的气势已散,根本不是暗队的对手,刘涚又何必在哪里碍手碍脚呢?要知道,子弹可是没有长眼睛的啊! “把她给我,你们各自找兵器保护好自己!” 杀了几个碍事的官兵,刘涚重新来屋子门口,听见刘涚的呼唤,屋里人将门打开,一脸喜色。 此时刘涚也没心思细说,很快下了命令,并且重新将那青衣丫鬟掌握在手中,他心中总有个预感,这青衣丫鬟,恐怕跟林英英之间的关系匪浅! 正是因为担心林英英在这种乱局之下兴风作浪,刘涚才留着这丫鬟没杀。 一阵子之后,汉中城中原本四散的枪声,开始逐渐向着刘涚等人所在的方向汇拢过来,这意味着,在汉中城里活动的官兵,怕是已经被暗队围剿的差不多了。 说来也是好笑,如果不是因为林英英暗中通知衙门,试图集中优势力量生擒活捉刘涚,结果就是兵力分散,从而给了暗队各个击破的机会。不仅如此,暗队因为制定了正确的策略,非但是形成了对官兵的围剿之势,更是在形成这个态势之前,已经拿下了汉中城的四个城门。 当然,因为兵力的缘故,真正始终被暗队牢牢掌控在手中的,还是只有南门,留守在那里的一百名暗队成员是绝对不会离开的,只因为事情一旦有什么反复,那就是刘涚等人离开的必须通道。 “大人!” 随着官兵的步步后撤,加上暗队这么刻意为之,几乎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刘涚等人与暗队就顺利的“会师”,一种受伤的成员,也安全的被暗队给庇护了起来。 哪怕已经跟暗队会师,刘涚的心情也没有因此就变得轻松,他仍旧是死死的扣住那青衣丫鬟的脉门,问那暗队队长道:“怎么才这点人?你们是如何算计的?” 等到那队长将大致的情况说了一遍之后,刘涚就陷入了短暂的沉思之中。 说起来,汉中城的局势发展到眼下这个局面,根本不是刘涚一开始所能预料的。诚然,刘涚也想过将汉中纳入自己的治理之下,不过在他看来,时机还不是太成熟。 然而,因为林英英绑架了柴胡等人,以至于如今,刘家军实际上已经将汉中城控制,城中剩下的官兵,也只是在做最后无谓的抵抗,在这样的情形之下,刘涚若是将全军撤走,怕就是有些可惜了。 “究竟要不要这座城呢?”在刘涚的心中,当然还是想要汉中城的,但摆在他面前的现实就是:他用什么来掌控这座大城? 仅仅依靠五百个暗队成员,显然是不可能的。这些暗队成员在战场上个个表现出众,可是要让他们来治理一个城池,那不啻是天方夜谭。打下一座城池并不代表就能治理好一座城池,中国历史上那么多次农民起义,除了最后一次成功之外,又有哪一次,算是真正成功了的? 第472章 打雄城,守雄关(中) 林英英是不是真的已经离开汉中城了? 这一点,刘涚根本无法确认,他也想问那青衣丫鬟,可惜在他面前,那青衣丫鬟跟哑巴好似没有半点区别,要说拷问也不是不可以,但眼下,刘涚没有这个闲工夫。 汉中城里的战斗还在继续,暗队还在不停的围剿那些官兵,虽说城中驻守的两千官兵已经被消灭的七七八八,但终究还有一部分,分散在城中各地,负隅顽抗。 “若是要想掌控这汉中城,五百暗卫是远远不够的,可眼下我又能够去哪里调集兵马呢?”大散关上倒是有两万刘家军,可那些兵马,刘涚敢动么? 更重要的是,此时汉中城外面,还有扶灵队伍在等着他呢。照理说,他也可以借口汉中城的事情,从而推脱这份责任,然而这样的话,刘涚的的确确是说不出口。 他必须要在最短的时间里做出决断,然后陪着扶灵队伍一道,返回新都城,完成吴阶的身后事。这件事情,哪怕就是天塌下来,刘涚也必须要完成,因为这不仅仅涉及到整个吴家,同时也是刘涚对将士们的一种态度。 虽说这其中多少有些作秀的成分在内,然而哪怕就是作秀,刘涚也要做下去。 “传我命令,第一时间将整个汉中城的官兵肃清,同时向新都城传讯,让他们火速安排五千兵马,赶来汉中城,驻守!到了嘴里的肥肉,没理由再吐出去!”经过反复的掂量之后,刘涚决意还是要真正占领汉中城,因为只有将汉中城掌握在手里,才能保证刘家军对大散关的支持! 对于大散关上的情况,刘涚此时并不清楚,他甚至不知道,因为种种原因,看似剑拔弩张的打散关,双方至今都还没有发生过哪怕是一次小小的战斗。 金兀术的大军在大散关下摆开阵营之后,就再没有任何的行动,至于说吴璘这边,却是担心此乃金兀术的计谋,不敢有丝毫的动弹。 要说金兀术的心情,那是比身在汉中城的刘涚更加纠结。 打不打大散关,在金兀术看来已经是不重要的了,囤积了五万多兵马的大散关,在金兀术看来,已经没有成功攻打的可能性,就算是将十万大军都填进去,弄不好最终的结果,会更加宁人失望! 更何况,金兀术还刚刚接到一个让他勃然大怒的消息——在没有经过他点头的情况之下,金国,完颜亶,竟然已经跟南宋签订了合约,也就是说,此时他继续进攻大散关,那就已经在协议之中禁止的事情之列,站在道德高度来说,那就是他金兀术,破坏了双方的盟约! 听到这个消息的金兀术,差点没有下令,要带兵回去将完颜亶那个废物,碎尸万段! 在没有经过金兀术的点头之下,完颜亶的此举完全是破坏了金兀术的整个谋略大计! 在金兀术看来,如今南宋朝廷能不能投降,已是不重要了,随着对刘涚军力的了解愈加深入,金兀术是越来越感觉,金国将来的敌人不可能再是懦弱的南宋,反而会是刘涚所控制的巴蜀,以及那些同样出生在茫茫草原上的蒙古人。 故而在金兀术的意识之中,对付刘家军,比对付南宋更为重要。通过最近这半年时间对南宋朝廷的试探,只要南宋朝廷还是赵构这个懦夫在掌权,那么金国随时都可以敲打南宋而不用担心有任何的后遗症。 但若是放任刘涚一直成长下去,恐怕用不了多久的时间,刘涚就有可能成长为一个任何一方都不敢小觑的势力,甚至于问鼎天下。刘涚问鼎天下,这样的事情是金兀术绝非无法接受的,为此他是毫不犹豫的发动对大散关的进攻,殊不料,兵临大散关下,却无法再前进一步,要说金兀术的心情,当真是郁闷的可以。 “刘涚军那两万援军的情况,都摸清楚了吧?” 在大散关下僵持了数日之后,金兀术也不是完全闲着。正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这次动用十万大军,金国投入的资源也是相当的惊人,如此大的消耗,若是没有一点收获,必然会受到朝廷内外的弹劾。 故而金兀术一面思索良策,一面也是不停的让手下拼了命的去打听大散关上各方面的情况,其实也就是到现在为止,金兀术仍旧没有放弃攻打大散关的想法。 “狼主,大散关实在是难以接近,小的们牺牲不少,但打探到一些不是很确切的消息!” “说来听听!” 对于下面人的话,金兀术倒是没有发脾气。大散关不是城池,生活在其中的平民百姓几乎没有,来来往往都是军中同袍,想要混进去那简直就难于登天。 不过办法总是人想出来的,大散关上虽然没有老百姓居住,可是数万人的吃喝拉撒问题总是需要解决的,这些物资的运送,都需要地方百姓的支持。 金兵也就是通过一些归化的宋人,混迹到那些平民之中,通过这些经常进出大散关的平民口中,去了解如今大散关上的兵力等各方面的情况。自然,用这种方式了解到情报,其中可信的程度有多高,恐怕就只能是看运气了。 “刘家军来源的将领是柴青源和胡立,此二人乃是刘涚手下的心腹,虽说那两万士兵的情况了解的不是很深入,但相信既然是刘涚的心腹,那么配备的队伍,应该是他们的主力军队才是.” “未必!” 金兀术听到这里,一皱眉头就打断了手下的话,“尔等可还记得当初刘涚去拦截金弹子时,所动用的就是火器兵,那个时候,他手下才能武装多少士兵呢?三五百人而已!” 在金兀术的印象之中,火器这种东西好像并不是很容易制造的。其实当世并非只有刘家军才在研发火器,包括南宋朝廷和金国,同样也开始注意这种全新的兵器。 但不管是金国自己目前的研究水平还是他们安插在南宋朝廷里那些探子返回的,南宋朝廷在这方面的进度,都远远不如刘涚那边,这也是让金国人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 照理说,刘涚最初的资源,仅仅只是一个高家庄,后来也是在机缘巧合之后,将一个益州掌握在手中而已。区区一个益州,看似天府之国的核心区域,但放眼天下,又能算的上啥? 或许,用“弹丸之地”这四个字就可以用来形容益州,可刘涚就硬是能够以这样一个“弹丸之地”,不足五十万人口总数的情况之下,研究出让金国和南宋,如今就连西夏等势力都异常眼红的,威力巨大的实战型火器,怎能不让大家吃惊呢? 这其中的道理,金兀术是想不通的。但他明白,任何一样新武器的出现和投入实战运用,都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就拿当初在牛头山上用来对付“高宠”的铁滑车,每一台都凝聚着大量的资源,要运用这种东西,也不是简单的事情。 故而,金兀术始终认为,哪怕刘涚已经掌握了火器的研发技术,可是想要达到高产量,那应该是非常困难的,大散关上有刘家军两万人,绝不可能人手一把火器。 金兀术甚至于认为,号称“火器军”,应该仅仅只是一种噱头,其中能够有十分之一的士兵手中有火器,那就已经是一个非常了不起的数据,剩下的应该都还是常规兵种,用以掩护那些火器兵而已。 “大人的分析也有道理,如今大散关我们难以渗透,只能通过外围来了解情况!” 对于金兀术的评论,下面的人自然不好反驳,只能是顺着金兀术的意思往下说,军营之中上上下下谁不知道,如今狼主殿下的心情,可正是糟糕的时候,正要是惹火了,那就得小心自己的脑袋。 “狼主,咱们下一步.” 营帐里一阵沉默,之后终于还是有个参将,忍不住开口问道。 “下一步下一步!你们就知道下一步!怎么,锦衣玉食的惯了,让尔等在这荒山野岭住上几日,就浑身不舒泰了?” 不等那参将把话说完,金兀术铜铃般的双眼一瞪,立马就破口大骂起来,惹的那参将赶紧低头,却还是躲不过那漫天横飞的唾沫星子,好在金人对个人卫生不是太在意,否则光是头发上那些花白的痕迹,看了之后就足以让人吃不下饭去! “都听好了,每天坚持训练,撩拨儿郎们的士气!打不打大散关,那是本王说了算,尔等要做的事情,就是时刻准备着听候命令,明白了?” “是,我等明白!” 对于金兀术的命令,众将岂敢有半点的迟疑,纷纷单膝下跪领命,随后,金兀术就将众人给赶出了营帐,只留下了两个最为贴心的老将。 “狼主,末将心中还是认为,久围不攻,乃是兵家大计,这儿狼们的心气,光是依靠操练,那是很难维持的!” 当金兀术问道于两位老将时,其中一将拱手而道。 “哦?”金兀术听了之后也事眉头一动,道:“那照你的意思,咱们还是应该打一打咯?” “狼主,既然南宋已向我朝递交了投降书,其实我们也未必先要打,末将心中有一计,可说于狼主参详。” “好!你且说来听听!” 第473章 打雄城,守雄关(下) 金兀术麾下能打的将领不少,可是有勇有谋,而且一直对金兀术忠心耿耿的,却是不多。 倒不是说金兀术这个人就如此的不得人心,以至于身边连几个信得过又可以用的人都没有,实在是因为冷兵器时代的战争,哪怕就是金兀术这样的大元帅,也未必就能保证自己就一定能够从一场接一场的战斗之中活下来,遑论是那些需要冲锋陷阵的将领? 也就只有实力不凡外加运气不错的人,才有资格活着去评论别人,不过以这个时代的医疗水平和恶劣的自然环境,哪怕就是活下来的将领,身上大多都是伤痕累累,上了年纪之后,当真是艰难度日。 此时向金兀术献策的将领,早些年只是亲卫兵中的一员,凭借着上天的眷顾走到今天,也算是混出头了。 而他提出的建议,就是让金兀术先礼后兵! 何以说是先礼后兵呢? 概因为如今,金兀术都已经知道南宋跟金庭已经达成了协议,从名义上来说,当有赵构亲自画押并且盖过大印后的文书,送到金庭之后,南宋,就已经正式成为金国的一个藩属国。 虽说金兀术心中对此十分不满,然而木已成舟,哪怕就是金兀术,此时也找不到正当理由来驳斥这件事情。双方既然已经有了从属谋略,以金兀术在金国的身份,完全可以命令大散关的守将,敞开关卡,让金兀术经过大散关,从而直接攻打刘涚。 刘涚的大本营在巴蜀,益州。 而朝廷已经对外公布刘涚是反贼,益州是被刘涚所率领的反贼所占领,既然如此,身为宗主国的金国,完全可以名正言顺的去帮藩属国“平叛”。然而,到目前为止,大散关名义上还是掌握在南宋朝廷手中,若是直接对大散关发动攻击,等同是进攻藩属国,失去了大义。 如果说,现今统领大散关的吴璘愿意放金兀术大军过去,那么金兀术就能不损一兵一卒的进入巴蜀,直接围攻益州,从而将刘涚军上上下下尽数掌握在手中,何乐而不为呢? 反过来说,要是吴璘坚持不让金兀术的大军过关,那就是吴璘不遵守两国协议,不尊敬上国,也就等同是谋反,如此一来即便金兀术最终还是决定要发动对大散关的攻势,那在道义上,也是说的过去的。 对此建议,金兀术到时听的连连点头,他总觉着自己麾下就是少了这般有心计的人物。 说起来,金兀术之所以对汉文化如此的推崇备至,其中之一就是在于像这种有“心计”的人物,在金国实在是少之又少。要说打仗冲锋,此类人才在金人之中层出而不穷,但要论这种歹毒心计,那就是凤毛麟角了。 “说的好!就照你的意思,马上拟一封文书,射到关上去!”金兀术本就是个急性子,此时又哪里按耐的住,立刻就要按计划行事。那提出此计的将领心中欣喜不已,当即就去操办起来。 虽说金人之中能够识字的少,但一支军队里总还是能够找到一些这方面的人才,要拟定文书并不是什么问题,草拟的文书经过金兀术审阅之后,就让神箭手射到了关上去,随后,这封火漆封口,注明吴璘亲启的书函,被官上的士兵所获,直接送到吴璘的手中。 而此时的吴璘,正在跟柴青源和胡立两人商议,金兵若是迟迟不退,该作何取舍。金兀术的书信送到,吴璘也没有在两人面前见外,当即拆开一阅,看不到一半,他就已经忍不住怒火中烧,拍起桌子来! “太过分了了!朝廷这么做,怎么对的起祖宗,怎么对得起黎民百姓,怎么对得起我们这些苦守边关的将士!” “何事让将军如此动怒?”柴青源和胡立都觉着有些奇怪,要说吴璘这个人,平常时候也不是那种容易骂娘的,怎么才看了几眼,就如此怒不可遏? “你们看看,你们且拿去看看,我,我真是为我家大兄不值啊!”说到此处,吴璘的眼圈儿又红了,想到自家大兄为之戎马一生,甚至于因此而英年早逝,最终的结果,却是如此,岂能让他不寒心? “朝廷竟然已经跟金国达成协议,成了藩属国?这,这不会是金兀术玩的攻心之计吧?”胡立抢先看完,第一个反应就是不相信。相比之下柴青源却是要稳重的多,毕竟年轻时期的柴青源接触这方面的事情更多一些,胡立言罢,柴青源只是皱眉摇头,“胡大哥,这种事情,以金兀术的身份,决计不会开玩笑!你我枯守大散关,朝廷的信息自然难以送达,况且像这种事情,朝廷和那赵构,为了自家颜面,是决计不会大肆宣扬,我想,此事应该是真的了!” “哼,关他真假,他金兀术想从大散关下过,就先要取了我吴璘的脑袋才行!”吴璘心中仍旧是忿忿不平,忍不住继续拍桌子吼道。 “就是就是,我就不明白了,金兀术他弄劳什子的一封书信,有个屁用啊!真要有本事就来攻啊,看我不把他们杀的落花流水,真当咱们的火铳是烧火棍啊!”胡立对金兀术此举也是不以为意,他脑子里的观念,仍旧是拳头大才是真理。 事实证明,这个时代的军中,只会打打杀杀的人的确是占了多数,不论是金军之中,还是在宋人里面,也算是金兀术有些高估了吴璘,哪怕如今大散关上没有柴青源和胡立这些刘涚派来的援军,吴璘也绝对不会因为这样一封信,就纠结为难,要不要放金兵过关。 其实在吴璘的心中,早已经认定这大散关害了吴阶的性命,既然是吴阶用性命保下来的关卡,哪怕就是天王老子来对吴璘说让路,他也是不会给面子的! “二位哥哥,你们不是带的有火箭弹么?不如.轰他娘的一买卖!” “中!我同意将军的意思,青源啊,咱们那些火箭炮,能飞到金兵营地么?”胡立听了吴璘的话,也是猛拍大腿,表示赞成。 “能倒是能,不过我们此番前来,带的火箭炮不多啊.”柴青源皱了皱眉头,所谓火箭弹不多,那只是他的托辞,当初出发的时候,刘涚可没有让他节约弹药,打仗嘛,总是有消耗的。 柴青源心中担忧的,是一旦用火箭炮进攻金营之后,金兀术的反应! 如今,两军对垒,虽说一直没有交战,但作为地主一方,总是占据了“地利”,时间拖的越长,对于刘涚军这边来说,就越是有利。柴青源甚至相信,若是这样一直拖下去,最终无法承受的肯定还是金兀术,指不定到最后,不用打,金兀术也会乖乖的退兵! 然而一旦发射火箭炮对金兵造成了伤亡,那么金兀术也就没得选择了,哪怕明知道很难将大散关打下来,金兀术至少也要狠狠地打一场,然后才会退兵! 到那个时候,关内的军队也就必然会遭受损失,而这样的结果明明可以避免,故而,柴青源在回答胡立时,才会显得有些犹豫。 “胡大哥说的是,咱们就轰他一买卖吧!”在这个问题上,吴璘跟胡立倒真是一拍即合了。两人意见达成一致,而严格意义上来说,吴璘才是这大散关的主持人,他都这样开口了,柴青源于情于理都不好在反驳,最终只能是皱着眉头答应下来。 在吴璘和胡立两人的催促之下,一颗颗的火箭弹被送上墙头,经过校准之后,第一枚火箭弹,点火了! 呼啸声中,带着长长焰尾的火箭弹,虽说未能精确命中金营帅旗所在的位置,但好歹也是落进了金营之中,一声轰鸣之后,炸的金兵人仰马翻! 大散关士兵突如其来的进攻,惹的金营一阵骚乱,而这种骚乱,在金兀术披挂出现后,才得以平息! 要说金兀术也算是个浑身是胆的统帅,明明知道高高飘扬的帅旗之下,极有可能成为对方这种火器攻击的首要目标,然而为了稳定军心,金兀术愣是将战马死死的钉在那帅旗之下,纹丝不动! “儿郎们看看,那宋军也不过如此!他们只敢用这种邪魔外道的方式来进攻我们,若真是男儿汉,可敢下来与我们堂堂正正的一战?” “是,城墙上的懦夫,可敢下来,与我族勇士,堂堂正正的一战!” 随着金兀术的话声,金营里的金兵将士们,也都纷纷怒吼起来!刘涚军的火箭炮虽然看上去声势惊人,但柴青源等人此番乃是临时出发,加之需要赶时间,真正携带的数量极其有限,更不可能在这种情况之下就全部用光,故而零零星星的火箭弹落进十万人的营地之中,实际造成的伤害,却是有限的很! 或许吴璘和胡立都没有想到,这种不疼不痒的攻击方式虽说也对金兵造成了一定程度的伤亡,但却同样将原本可以出奇制胜的一招,过早的暴露在了金兀术等金兵将领的面前。 “看来,刘家军也不过如此,既然吴璘已经决意叛变南宋,那本王也就不客气了!”站在帅旗之下,金兀术终于下定决心,无论如何,都要尝试一下,攻克大散关! 第474章 朝闻道,夕归墟(上) “进攻!” 当金兵的士气暴涨到顶峰的时候,金兀术终于下达了对大散关试探性进攻的命令,一时间,整个军营都沸腾起来。 早已经准备好的攻城器械从后军之中推上来,云梯、井栏、冲车、撞车,不一而足,这些从汉人那里学去的进攻手段,如今被金人依葫芦画瓢,虽说在精致程度上远远不及宋军所制造的那些器械,但这宗东西本就是消耗品,又何必精雕细琢,唯坚固足矣! “金兵上来了!金兵上来了!” 大散关上的刘家军,看见金兵竟然倾巢而来,皆是沸腾起来。站在城头的吴璘、胡立等人,见两人的决定竟然引爆了金兵的进攻,也是有些目瞪口呆。只有柴青源,早在发动火箭炮进攻之前就想到了这种可能性,所以此时心中并不惊讶,甚至于,他已经将自己属下队伍的安排调整完毕,只等着金兵的第一波进攻了。 “将军,咱们是不是,错了?”胡立脸色很是苦涩,低声对身边的吴璘说道。 “可能是吧,不过金兀术带着十万大军,也不是来郊游的,迟早有这么一天,晚打,不如早打。”吴璘口中还在给自己找理由,但他的脸色,却是跟胡立一模一样。 “你们还在聊什么?赶紧准备!”柴青源皱着眉头,手里拿着几个盾牌,走到两人身边,顺手将盾牌发给两人,低声说道。 “青源啊,还是你的眼光老辣啊,今后我还得想你学着点。”胡立接过盾牌,不住的摇头叹息,这一回,他是彻底对柴青源服气了,如果不是他和吴璘两人的坚持,按照柴青源的意见,对金兀术不理不睬,或许这场战斗,还不会现在就开始。 “羽箭,躲避!” 吴璘张了张嘴,话还没有说出口,周遭的士兵已经爆喝起来,三人不用抬头,光是那羽箭在天空之中嗡嗡飞行的声音,就能让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笃笃笃!” 刚刚举起的盾牌,瞬间传来连续不断的重击声,错非是柴青源这种武将,才能浑不将那些羽箭落下产生的冲击力量当成一回事,还能面无表情的跟旁边的人聊天。 事实上,就在金兵第一阵羽箭落下之时,大散关的城墙之上,早已经处处传出惨叫声! 不是每一个士兵都能及时反应过来,找到合适的地方遮蔽身体躲避箭雨,即便手中有盾牌,像这种抛射的羽箭,挡的三四发、四五发,整个人怕是手脚都软了,加之羽箭袭来的方向也非是固定的,总有那么一些羽箭因为诸多原因角度会出现变化,一旦遇上这种羽箭,没有柴青源等人那种耳听八方的本事,就只能是自认倒霉了! 故而,守城一方同样是危机重重,哪怕表面上看起来是占据优势,但金兵在经过这么多年的学习和反复练习之后,早已经掌握了一套有一套完善的进攻手段! “伤亡有多少?” 吴璘两眼之中怒火熊熊,眼神透过层层箭幕,扫向墙头! 墙头上,是不是飞溅起的血花,还有那一声声的惨嚎,无疑不是引发吴璘心中的怒火,这怒火,有冲着金兀术去的,也有对他自己的埋怨。 在金兵中止射箭之前,哪怕就是吴璘,也只能是藏在盾牌之下干瞪眼,什么也不能做,他也不能保证自己一旦露出身体来,就不会被射成一个马蜂窝1 “暂时还没发统计,不过这种攻击也就只有初始之时才容易造成重大伤亡,到后面,也就是起个限制我们行动的作用。”柴青源面色冷静,是不是透过盾牌的缝隙望着天空箭雨密集程度。 虽说金兀术麾下有十万大军,但是能够携带的箭矢数量总是有限的,如果说战斗才一开始就将携带的箭矢倾泻而空,那后面的战斗还要不要继续打下去啊? 相信金兀术不会做这样愚蠢的决定。 当然这只是柴青源自己的推测而已,胡立倒是捡起身边的一根羽箭,看了看之后扔开,又重新捡起一根看看,摇头苦笑道:“青源,恐怕这一阵箭雨,会持续很久,你看看这羽箭,有很大一部分,是新造的!” “新造的?难怪没见到金兵大肆建造攻城器械,原来他们是在制作羽箭!这个金兀术,还真有颗不是蛮子的脑袋!”柴青源脸色也是一变,随后扫了眼地上零落的羽箭,脸上也是露出苦笑来。 按照胡立的说法,金兀术既然制造了这么多的羽箭,肯定就会把羽箭当成是主要的进攻方式了,然后负责攻城的士兵则是借着城头士兵不敢露面的机会,抓紧时间往上面爬,而后面的弓箭手则是会配合他们的进攻! “不能等了,将军,胡立,我们要反击!放箭,开枪!”柴青源眉头微微一皱,就转身对隐蔽的士兵们吼道。他甚至继续这样下去,一旦让金兵登上墙头站稳脚跟,那才是真正的一场恶战! “兄弟们,金兵上来了,大家跟他们拼了!”吴璘这次再听柴青源的建议,却是没有半点犹豫的就照做了,而胡立更为干脆,将手中兵刃一抖护住头身,丢开盾牌就跑去自己的队伍之中。 如此行径,在此时很是危险,胡立性子暴躁,撩拨起来之后两头牛都拉不住,好在下面的将士就是服气胡立这种性子,见自家主将都如此血涌,纷纷不顾自身安危,开始抬枪往下面射击! 其实不用探出城头,就已经能看见下面,密密麻麻如同蚂蚁搬家似的金兵人潮,大型工程器械裹夹在士兵之中,铺天盖地的向着大散关的城头涌来。 这个时候,墙头上原本属于吴阶的老兵,不用等吴璘下令,就已经开始各自组织反击! 远的,使用弓箭还击,近的,就用礌石滚木,将士们口中不间断的怒喝,汇聚在一起,就如同是巨人的呼号声,惊天动地! 下面攻击,上面还击,一时间,双方打的不亦乐乎! 相对来说,攻城的一方始终是要吃亏一些,毕竟他们除了弓箭之外,在登上城头之前,再没有什么武器可以有效的威胁到墙头上士兵的生命,反过来说,城头上的士兵哪怕是扔一具尸体下去,指不定也能砸死几个金兵! 然而像金兀术这样的将领,早已经见惯了生死,绝非会因为看见满地的死人就下令停止进攻,在他们心中,剩下的只有两个字:输赢。 赢了,死再多也是胜利,输了,死再少也是失败! 所以哪怕眼下金兵死伤率骤然上升,但金兀术却没有半点停歇的意思,反而是觉得进攻力度不够,再一次增派了攻城的队伍! 随着攻城金兵数量的增加,城头上的守军伤亡进一步的加大! 如同狂风骤雨般箭雨之中,别说是对下面的金兵发动进攻,即便是迎着那些箭雨站起来,都需要无比的勇气! 大散关上原本属于吴阶的将士,倒是早已经习惯了这种战斗,哪怕其中有一些新兵,但在老兵的带动之下,也能够勇敢的战斗,即便是受了一些小伤,还都能够咬牙坚持下来。 反倒是柴青源和胡立两人领来的刘涚军,其中大多都是新丁,即便是经过了严厉的训练,可是以踏入战场就面对这样惨烈的战斗,多少有些不太适应,尤其是那些火器兵,啥时候见识过这种箭雨漫天,身边战友时不时就会中箭倒下的场面,让不少火器兵看的神魂消散,连往日里训练有素的动作,都会因此而走样变形,以至于瞄准都成问题。 “都不要抖,瞄准了!不准浪费弹药!” 胡立在一旁大声怒喝,对这些士兵行为,胡立真是恨不得将一个个砍了脑壳!关键时刻,岂能出现这种情况?丢脸也就罢了,要是因为自己麾下的士兵,丢了大散关,那才真是他胡立不可饶恕的错误。 在胡立的呵斥之下,那些火枪兵总算是有了点起色,至少瞄准的时候,双手不会再抖个不停。 随着枪声的逐渐激烈,城头下,那些金兵的伤亡率,又开始有了进一步的提高。 “狼主,你看上面的刘涚军,开始用他们的火铳了!嘶,他们的火铳,装弹射击的速度,当真是好快!” 当初向金兀术建言的老将,此时就在金兀术身边,单手搭着帐篷,一直不停的眺望战况。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场战斗就是他一言挑起,如果说这场战斗到最后金兀术失败了,恐怕他的生命,也就会因此走到了尽头。 故而此时,金兵后方将领之中,恐怕就属他,最为紧张了。 相比之下,金兀术反而是显得颇为淡定,眯着双眼,口中念念有词。 他究竟在念叨什么,除了他自己之外,再没有人知道,然而他这种镇定自若的状态,却是能够影响到周遭的那些金将,让他们得意保持平静。 “杀吧!本王就不信,刘涚军的火铳,弹药都是用不完的!” 金兀术此话一出,周遭将领纷纷脸上变色,心中暗道:难不成,金兀术是要用人命来填,将大散关,生生的填下来? 第475章 朝闻道,夕归墟(中) 身在汉中城的刘涚,并不知道大散关的战斗已经发生了,随着战火的延续,城中的官兵也好,衙门人也罢,都已经被驱散,一些官兵甚至是干脆脱下了朝廷的服装,钻进民宅之中,伪装成平民,期盼能够躲过这一场劫难! 谁也没有想到,诺大的一个汉中城,两千多的驻军,竟然就这样被刘涚五百人马,打的烟消云散了。 汉中城落入刘涚手中,非但没有让刘涚高兴,反而是让他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首先一个问题就是,拿下来,守不住! 虽说五百个暗卫可以打的过两千官兵,但是不代表说五百个暗卫,就能顶得住官兵的反扑,刘涚可没有忘记韩世忠的大军,不久之前还在恭州,恭州距离汉中有多远呢,若是让刘家军急行军的话,恐怕就是几天的功夫! 刘涚想要拿下汉中城,但他更不能将自家五百暗卫留在这里等死,可以想象朝廷在知道汉中城陷落之后,必然很快就会调动大军反扑,一旦汉中城被围上,城中的暗卫恐怕一个都难以活的出来。 所以最终刘涚只能决定,带着所有人,第一时间离开汉中城! 站在城门口,刘涚扫视身边的暗卫,来的时候五百人,此时还活着的,却只有四百来人,而这些之中,还有一半左右身上带伤,更有二十多人已经暂时失去了行动能力,只能躺在应急担架之上,等返回新都城之后,才能得到彻底的治疗。 吴阶的扶灵队伍,就在不远处等着刘涚,他们已经急不可耐了,幸亏最后时分,刘涚能够从城中出来。 而这支扶灵队伍的两个统领当中的一个,却是刘涚的老熟人。 “颜安,终于又见面了!” “哈,刘涚,哦,不,我应该叫你一声大人了!”颜安看见刘涚,脸上的愁容突然之间也是少了许多,毕竟两人相交日久,虽说如今名义上发生了变化,但颜安的性格就是如此,也不会因为这样,就对刘涚有什么看法。 至于说刘涚这边,那就更不用说了,毫无芥蒂的走过去跟颜安紧紧一抱,随后狠狠的拍了拍颜安的肩膀,却是什么多话都没有说,军人之前的感情有时候不需要用言语来表达,有时候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就能让彼此放心。 “老杨呢?” 见过面,两支队伍合作一支上路之后,刘涚示意颜安跟他走个起头并肩,队伍行进的速度并不快,想来暂时朝廷的兵马也不会这么快就赶来,大家还有的是时间,更重要的是,队伍里的伤兵,也禁不起太大的颠簸。 “老杨当然是留在关上,吴将军那里总是需要人帮着吆喝几声,不是我说啊,刘大人,这场戏,你跟吴将军演的实在是危险重重,稍有差池,如今的大散关,怕是就已经易主了!” “哪有你说的那么玄乎?像你,老杨,你们难道会不支持兄弟我?”颜安本就是个粗人,跟颜安说话,刘涚就要说的粗俗一些,通俗易懂一些,如此方能拉近跟颜安之间的距离。 “我们肯定是支持的,不过大散关上也不是人人都有我和老杨那般心思!嘿,反正我和老杨是认定了,这辈子就跟定你们走了!”很显然,刘涚说的话让颜安很是受用,老脸上露出一丝难得的笑容。 虽说两人分别的时间不算太长,但刘涚此时细细观察颜安,却明显感觉老颜他是老了一截,看来这边疆关塞的日子不好过,就连老颜这样的正将都过的如此辛苦,遑论下面的普通将士? 想到这里,刘涚心中也是一阵感慨。 不论是在这个时代也罢,还是后世那种看似和平年代也好,真正驻守边疆的军人,永远是值得人们尊敬的。 “老颜,等这次到了新都城,就把家安下来吧,在那里,我保证你不会后悔的!” “好啊,天府之国的巴蜀,我是早就神往已久了!嘿,听说益州在大人治下,那是歌舞升平,老百姓生活幸福的很啊!” “也没有你说的那么夸张,不过就是比其他地方更公平一些,人人都遵守律法,以律法为一切行事的基石,包括我在内,触犯律法者,天地不容!”刘涚一面摇头,一面说道。 “依律法好啊!我记得吴大人在生之时常说,‘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律法,那就是规矩,大家遵守规矩,自然就不会有那么多矛盾了!还是大人你有法子,真能把这事儿给办成了!没说的,等吴大人到了家,老颜我就着手安排,不仅是我老颜这一家子,老杨他们,都要这么做!” 颜安之所以如此表态,其中还有一个原因,也是为了让刘涚安心。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但实际上真正不受君令的将领,自古以来又有几个呢?还不是因为自己一家老小都在“君”的手中攥着呢,你想不听君令,得,那就是让全家人跟你一起陪葬呢! 从汉中返回新都的路上,倒是顺风顺水的,一点麻烦都没有。 而刘涚的揣测也真是没错,不等朝廷收到汉中城被破的消息,韩世忠刚刚获得这个消息,当下就派出两万骑兵,冲进了汉中城。 若此时刘涚的暗队还在汉中城,必定会跟韩世忠的兵马发生冲突,那五百暗队再怎么厉害,也不可能顶得住两万骑兵的攻击,别的不说,光是守门,都凑不够人。 或许以刘涚的在汉中的名声,能够临时召集一批兵丁,但这种连基本训练都没有经历过的新丁,在城池攻防战之中能够发挥出多大的作用?更不用说经历过多次战火的汉中城,究竟还能召集到多少青壮了! 故而,全员撤离汉中城,的确是个最明智的打算。至于说汉中城的得而复失,在刘涚看来,也不过就是时间问题,等到金兀术退兵之后,再跟韩世忠交锋也不迟。 吴阶的灵柩终于到达新都城。早已经得到消息的吴家人,披麻戴孝的出城迎接,而高玉娘等人也不落人后,纷纷出迎,到成了新都城的一件大事,引来不少城民围观。 看到那些吴家人,刘涚的心思不由得沉重,这种时候很难不想到自身,若此时躺在棺材里的人是自己,那高玉娘等人是不是也跟吴家人一般,凄绝欲死? “看来今后得多加小心啊,自己可以不在意生死,可家里人怎么办呢?再兴倒是成长起来了,可小刘越,还早的很啊!” 因为吴阶的棺木一路行来,时间拖的太长,加之吴阶的遗愿也是千万不要大肆操办,故而其后事在吴家人跟高进的配合之下,简化了一些事情,三天之后,在益州府里找了一个风水宝地,将这一代名将下葬。 “夫君,大散关那边来的消息,你看看罢!” 这两三天时间里,刘涚虽说没有主持下葬的事情,但全程参与,也是忙得不可开交,终于得空,还没来得及喘息,就拿到了大散关的战报。 “金兀术发动大军全面进攻,战火三日不息?金兀术这厮,疯了么?” 战报的内容并不太复杂,可刘涚看了之后,却是皱眉不已。 关于南宋朝廷跟金国的和议,刘涚是早已经知晓,而金兀术如此明目张胆的攻歼大散关,难道就不怕南宋朝廷那边反弹? “金兀术下的一手好棋啊!他下令出战之前,曾给关上吴璘射去书信一封,要求吴璘开放关卡,放他大军入关,来益州清剿我们,结果吴璘跟胡立这两小子胡闹,竟然不闻不问就直接用火箭炮轰击金兀术营地,金兀术得到这个借口后,立马发动大军,日夜不息的攻打大散关,也不知道现在结果如何了!” 高玉娘把其中大概的过程一说,刘涚忍不住拍了桌子! “胡闹!真真是胡闹!我还以为吴璘此番会成长起来,却不料还是跟从前一样,还有那个胡立,说话做事都不用用脑子,吴璘发疯,他也跟着发疯不成?青源呢,怎么就不制止他们呢?” “夫君,此事着实怪不到青源头上,那大散关,可不是青源说了算的啊!”见刘涚发怒,高玉娘赶紧出言安慰。 “赶紧着人继续查探,大散关,不容有失,我刘涚的兵马,也不能白白牺牲,金兀术,好你的金兀术,如果不是因为林英英从中插了一脚,我岂能让你如愿!” “林英英?这个女人怎么又来了?” 关于林英英的事情,高玉娘还没有听刘涚说过,然而身为刘涚的夫人,高玉娘对林英英这个女人的印象,一直都不是太好。 “事情是这样的.”刘涚把事情的经过给高玉娘讲了,随口又安慰高玉娘,说至少到目前,大家都还平安无事,只不过林英英这女人的心思当真是难以猜度,就连刘涚当时都以为,林英英真是为了西夏国才会松口,谁知道她根本就是在拖延时间而已。 从当时林英英的安排来看,她可是铁了心要将刘涚送给南宋朝廷当礼物,难不成说,南宋朝廷在跟金国苟合的同时,暗中还在联系西夏国? 可这是谁在帮赵构执行此事呢?又或者说,赵构这样做,好处究竟在哪里? 第476章 朝闻道,夕归墟(下) 就在刘涚等人忙于吴阶后事的时候,南宋朝廷跟金国之间的和约已经执行到最后关键的时刻。 赵构签字的文书被送到了金庭,完颜亶画押盖印后,按照程序,应该有一份国书是要返回给南宋保存,如此,整个和约才算是真正走完手续。当初赵构跟秦侩两人,是安排一个叫韩肖胄的人,跟着金使一柄前往金庭,等到完颜亶画押盖印后,再负责将文书带回南宋。 一开始这个消息,出征在外的韩世忠并不知道,刚好就在他派出兵马重新将汉中城从刘涚手中“夺”回来,树下这个大功的时候,这才终于收到了消息。 对于赵构的决定,韩世忠本不想多生事端,然而当他通过自身渠道弄明白合约内容时,心情顿时变得沉重起来。身为“中兴四将”之一,韩世忠自问此生不负朝廷,不负赵家,更不负大宋子民,殊不料最后,大宋的骨气,却是在他一向为止效忠的皇室,皇上赵构手中丢失,其心中的失望感,是何等的强烈? 然而,韩世忠性格当中的惯性,又让他难以做出公开反对赵构,反对朝廷的举动来。一连两三天的时间,韩世忠都是沉默寡言,就连收复汉中城这样的功劳,韩世忠也都完全没有放在心上。 这两三天时间里,韩世忠心头来来回回想到的都是自己该如何办?如何才不成为民族的罪人,如何才不会被钉上历史的耻辱柱?虽说他韩世忠只是一介武夫,然而他却有着很多文人不曾具备过的节操。 终于,韩世忠这种恶劣的心情引起了手下将领们的关注,而在经过一番隐晦的感慨之后,有个韩世忠的贴心将领,提出了一个主意。 两国之间的盟约,严格说起来那也是非常讲究的,一环扣着一环,只要其中一环出现了问题,到最后,谁都可以拿这个出了问题的环节来说事儿。 而韩世忠麾下的这个将领,给韩世忠出的主意就是:截杀韩肖胄! 只要截杀韩肖胄,拿到金国给南宋的国书,最终让赵构手中没有国书,那么两国之间这次的盟约,就算是失败了,即便两国还想继续双方的和约,那也必须要重新走一道流程。 那将领也提出来,若仅仅是截杀韩肖胄,拿到国书,恐怕并不能中止两国的和谈,最好的方法,就是冒充南宋军队,将陪同韩肖胄的金人残忍的杀死,如此一来,脾性暴烈的金人,必然会以此发难,向南宋宣战。 到时候,赵构硬着头皮也只有迎战,两国之间的和谈,也就会无休止的搁浅了!应该说,要做到这样一步,此计谋才算是完整了,但韩世忠却不愿意冒充南宋军队。 本来嘛,他韩世忠就是南宋的将领,不存在冒充的说法。但若是以本来面目去做这件事情,必定会受到朝廷的降罪,将他韩世忠一撸到底那都是轻松的,甚至有可能给他个满门抄斩,在韩世忠看来,如此风险实在是太高了。 故而在听取了这将领的意见之后,韩世忠又做了一个折衷,他打算这样干,却不打算冒充南宋军队,而是去冒充另外一个现成的,极易做出此事的人来。 “若是冒充刘家军的话...” 韩世忠此话一出,在场的将领们纷纷点头。以刘家军的立场,还有刘家军的实力来说,做出和做成这件事情,那都是理所当然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也算是眼下韩世忠能够找到的,最好的替罪羔羊。 故而韩世忠的提议才是得到了所有将领的首肯,随后就进入具体的行动策划之中,韩世忠需要找到最合适的地点和最合适的时间,然后伪装成刘家军,将这件事情做的漂漂亮亮。 原本嘛,以韩世忠如今手中所掌握的实力来说,要做此事并不难,正所谓是有心算无心,只要韩世忠稍微认真点,那韩肖胄一行人,就绝对没有活路! 可惜的是,在中国罢,任何时代任何地方都有可能出现一种人——叛徒! 在韩世忠的麾下,有个叫郝拚的将领,此人年纪虽然不大,但脑子里的弯弯绕绕却是不少,这些年跟着韩世忠,多少也获得了一些提升,然而郝拚并不满足,甚至于在其内心之中,还认为是韩世忠亏待了他。 不过此人也的确是能够隐忍,始终没有表现半点对韩世忠的不满,直到此时获悉了韩世忠的全盘计划之后,终于是忍不住,出手了! 说起来此人的眼光也是毒辣,直到只要赵构不死,那秦侩就难以失势,让郝拚这种人当一辈子的武夫,他心中是不肯的,若是能够有机会赠送秦侩一份大礼,攀上秦侩这个高枝,无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郝拚都认为是值得的。 故而,当韩世忠等人开始谋划截杀韩肖胄的时候,郝拚这厮,却是暗暗的将消息送了出去,直达那韩肖胄的耳中。 获悉韩世忠计划的韩肖胄,虽说心中多少有些不信,然而消息出自韩世忠身边将领之口,同时他也不敢让金使有丝毫的损伤,更不可因为自己冒险而丢了国书,故而他立刻改变了自己预定的路线,以便于韩世忠无法找到自己,同时又将这件事情,告诉了朝廷的另外一个大将,岳飞! 韩肖胄这个人,虽说参与到议和这件事情之中,但并不代表他就是秦侩一派的人,作为一个读书人,韩肖胄有他自己所坚持的东西,不能单纯的从其行为上来判断其为人。 就如同眼下此事,他明知道是韩世忠想要他的命,若是他将这个消息悄悄报给朝廷,以赵构的性格,即便不立刻对韩世忠采取行动,必然也会将此时忌恨在心,将来若是有机会,定会跟韩世忠算老账。 然而韩肖胄却没有这样做,反而只是通过自己隐蔽的渠道,把消息传给了岳飞。 岳飞与韩世忠同为中兴四将,但在韩肖胄看来,岳飞此人的性格却是跟韩世忠迥异,某些方面古板的可怕,但在面对朋友的时候,又是一个性情中人。其实在将这个消息传给岳飞的时候,韩肖胄就已经做好了死的准备,虽说他在得到郝拚的通知后就立刻改变行程,然而归根结底他只是一个文人,并非是运筹帷幄的大元帅,他自己都不知道,采取的这些措施,是否就真的可以保住他自己的性命。 若是他有个三长两短,难保郝拚不被暴露出来,到时候,或许就只有岳飞才能知晓他的死因,不至于让他死不瞑目。 从韩肖胄此人的应对措施来看,充满着一种这个时代真正文人的严谨和小心翼翼,称得上是文人的典型代表,因为这个时代的特殊性,造成了这时代的大多数文人,其内心之中,都有着一种难以调和的矛盾,而心智不够坚定的文人,往往会因为无法克服这种内心的矛盾,最终走上极端。 包括身为皇帝的赵构,其内心世界,同样是矛盾的。 韩世忠最终是派人假扮了刘家军,在韩肖胄毕竟之路上候着,谁知道扑了空,等韩世忠得知韩肖胄已经顺利过关时,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自家内部出了叛徒! 以韩世忠的能力,想要从自家营中抓出叛徒来并不难,甚至于他还没有真正动手,一直担心受怕的郝拚,见韩肖胄竟然没有将此事直接上报朝廷,就知道自己算错一着,赶紧从韩世忠军中逃窜。因为郝拚的动作太快,以至于韩世忠派出的亲卫兵,竟然没能再起逃跑之前拿住,反而是让郝拚一路狂奔,冲去了岳飞的地盘,径直入了岳家军中。 早已经得到韩肖胄通知的岳飞,虽说同样保守了这个秘密,但还是收留了郝拚。 韩世忠的亲兵去跟岳飞交涉,而岳飞却只是写了一封书信,交给韩世忠的亲兵带回去。 在听说岳飞竟然收留了郝拚时,韩世忠怒不可遏,然而当他看完岳飞的手书之后,脸上的怒容竟然不翼而飞,剩下的,只有感慨。 “或许,刘涚才是对的!” 听韩世忠口中竟然说出这样的感慨,其身边的将领纷纷侧目!虽说韩世忠身边的将领都是跟随他多年的老将,可谁敢保证这里的人当中,就没有第二个郝拚? 若是有人将韩世忠刚刚这句话传出去,传到赵构的耳朵里,那又会是一个什么样的结果? “大人,慎言啊!” 一老将上前,在韩世忠耳边低声说道。 “慎言?你们不懂,没想到啊,我以为韩似夫(韩肖胄字似夫)是秦侩的走狗,却是错怪他了!唉,人心隔肚皮,我连身边的人都看错了,错怪了韩似夫,也不奇怪。” “大人,您这样说,是因为韩大人他没有上奏此事?既然韩大人跟岳元帅交好,那何以岳元帅不愿意将郝拚那叛徒交给大人呢?像郝拚这样的人,不如杀了,一了百了,岂不省事?” “尔等不懂!岳鹏举的心思,尔等不懂啊!那郝拚,却是不能死,也死不得!罢了,此事就此作罢,木已成舟,有精神顾虑此事,不若多想想,如何去攻打新都城吧!” “大人,真的要攻打新都城?”刚刚韩世忠像是在赞许刘涚,怎么一回头,却又要攻打新都城了?这事儿,让一众将领面面相觑,不知其由。 第477章 走穷途,大鹏现(上) “韩世忠肯定会来!” 新都城里,又一轮的军事会议召开,刘涚在会议一开口,就抛出这么一句让众人惊叹不已的话来。 如今,时局纷乱,南宋朝廷跟金国之间打打和和,西夏和残辽死而不僵,新崛起的蒙古已经开始崭露头角,而大理国与金弹子之间的战斗,至今没有完结,吐蕃诸部那边也是暗流涌动。 在这样混乱的局势之下,韩世忠跟刘涚之间的矛盾,可以说是微不足道的。虽说如今朝廷已经将刘涚势力定性为叛逆,但实际上跟南宋之间并没有发生严重的冲突,至少刘涚势力还没有将“反宋”、“反赵”的旗帜给举起来。 故而,大家都不认为在眼下,金兀术的大军还在向大散关发动进攻的时候,韩世忠在拿下了汉中城后,还会对新都城发动进攻。 “大人,此事怕有些不可能吧?” 议事的时候,高进也是要称刘涚一声“大人”,毕竟规矩就是规矩,谁都不能坏了规矩。 “哦,县尉你的理由何在?” “这个.” 被刘涚一问,高进为止语塞。在兵法和国家大事的问题上,高进远不如其弟弟高宠,故而他看待事物判断问题的水平,自然也就难以自圆其说,一切都是凭想象而言,刘涚要他说理由,他又如何说的出? “南宋正值多事之秋,刚刚接到岳家军中传来的消息,那遣金使韩肖胄,突然改变路线,而韩世忠麾下将领郝拚,又在几天之后转投岳飞帐下,虽说那边没有明言,但两件事情联系起来.” 高玉娘开口,顶替了有些尴尬的高进,虽说她是个女人,但刘涚讲究一切平等,况且以高玉娘的身份,站在这里说话也没人会说什么闲话。 “看来,韩世忠也对金宋两国议和有着诸多不满,只不过此人生性谨慎,不敢正面反驳赵构的意思,故而就采取了如此这般的手段.张汉,你哪里有没有消息?” 早已成为影队统领的张汉,此时连忙站出来道:“启禀大人,安插在韩世忠麾下的兄弟报告,前些时日韩世忠军中是有传言,说是要坑我刘涚军一把,本来属下以为是韩世忠要攻打我们这件事情,如今再一联想,怕是韩世忠原本打算假冒我军头衔去偷袭韩肖胄,结果消息走漏,才会有韩肖胄突然变道一事。” 基本上来说,张汉的判断已经非常贴近事实,刘涚能够得出的结论也是如此,遂摆摆手,让张汉不用继续说下去了。作为刘涚自己所有的影队,有些东西还是不要全部展露的好。 “安邦,事情搞好了没有?” 新都城如今的防御工作,总体上是交给了安娜,但身为一个女人,而且身边还有两个孩子,安娜也只能是负责总体,细节上的操办,这些时日都是吴安邦来经手。 吴安邦乃是刘涚的卫队队长,同时也是暗队的统领,不论刘涚如何强调,新都城不是一个帝制制度,不需要存在皇帝,但至少在刘涚统治时期,新都城那就是刘涚的都城。 既然是刘涚的都城,那么防务工作由刘涚的卫队长插手安排,于情于理都是说的过去的。 “启禀大人,经过前些日子大家齐心协力的努力后,如今的新都城,即便是来十个韩世忠,也休想攻陷!”吴安邦昂首挺胸,站出来大声回答道。 “很好。” 吴安邦这个人的性格刘涚还是清楚的,毕竟他跟着刘涚很多年了,为人如此刘涚很清楚,向来是不会说大话的。既然吴安邦敢拍胸膛说没问题,那就真是没问题了。 以刘涚军现在掌握的先进战争器械来说,只要在资金和物资充足的情况下,根本无惧来自任何哪一方面的威胁,即便就是金兀术加上韩世忠两只大军将新都城包围,刘家军也完全有能力抗衡的住。 不过帐不是这样算的,真要是两支十万大军真的将新都城给重重包围了,即便是刘涚对自己的军队有信心,但也无法保证如今居住在新都城里的二十万平民,精神上会崩溃! 恐怕古往今来也很少出现这样的情况,一个城市被数量超过平民人口的军队所包围,光是这种数量带来的压力,那就足以让人感觉到难以承受的压力。 更重要的是,新都城所在的益州本身就是一个平原,后世的成都大平原,人人皆知。平原地带,一旦被围之后,城市本身消耗的物资,会生生的将一个城市给拖垮! 哪怕如今新都城的西方通道已经被打通,但谁又能够保证在发生战斗的时候,这条生命通道就一定能够维系的下来?要是连这最后一条通道都被人给切断了,到时候恐怕新都城会变得更加混乱。 一个全部人都混乱起来的城市,那是可怕的! 或许在高进、高玉娘,甚至就是张汉这些人都不清楚,那样的乱局,根本不是几千几万个士兵就能维系的下来的,而那样的情形,身为后世人的刘涚,却是亲眼见过,更通过影像资料等,见识过。 所以他才知道,一个混乱的城市,足以让所谓无敌的军队垮塌下去。再坚固的堡垒,从内部都很容易被破坏,一个拥有强大城防能力的城市,也会因为内部的混乱,而让一切防御力量消失。 这,才是刘涚所担心的问题。 “韩世忠的十万大军,如今有两万留在了汉中城,这两万兵马,韩世忠无论如何是无法动用的,剩下八万人马,单凭我们目前手中的军队兵马,真要抵抗起来,难度很大,所以我准备对如今我们外面的军队进行一番轮换。” 兵马轮换,这个事情刘涚说要做,下面的人也不可能提出任何反对意见。 “高宠高将军的兵马,调回去,轮换卢宏回来,要过年了,吐蕃诸部那边的动荡也少了,高宠想要练兵,那里有的是山贼土匪,完全可以让他练。” 说到这里,刘涚微微一顿,接着又道,“卢宏的兵马,在吐蕃训练的也够了,回来之后能够发挥大用,高将军那里嘛,跟朝廷兵马作战不是他们的强项,倒是卢宏这厮,性子浑!” 刘涚莞尔一笑,说卢宏性子浑,站在一个统治者的立场上来如此说,其实就等于是一种变相的表扬,下面众人听的都是会心一笑,像卢宏这样的人,在大家心中那就是一个宝,毕竟是人畜无害,哪怕就是嘴皮上厉害了一些,但实际上这样的人才是绝对不会有坏心眼的,跟他交往一是一,二是二,不用担心他会坑了自己。 将卢宏调回来,刘涚心中的理由还有一个,那就是高宠始终坚持的,不跟自己人打仗,不杀宋人。刘涚自问没有办法改变高宠的这种想法,所以他只能将高宠的兵马调动去跟吐蕃那边的蛮夷交锋,这样一来,才能将钉死在吐蕃那边的卢宏极其麾下的一万兵马,调回来壮大新都陈的防御力量。 在刘涚看来,跟韩世忠之间的一仗那是非打不可,不是他刘涚对这件事情有兴趣,而是因为韩世忠,这个人的性格,刘涚已经分析的很透彻了。 如果说站在后世看韩世忠,一代名将,抗金英雄,形象高大无比,可真正来到这个时代之后,近距离的观察这个人,才能明白什么叫“人无完人”,什么叫“见面不如闻名”。 “高县令,你一定要加强对民众的宣传,政务财政各方面务必要做到公开、公平和公正,加强民众对我们的信心!我们一开始做的工作是非常好的,吸引了大量的平民来我们新都城居住,增加我们的人口的红利,提升了我们的战略实力,这是极其重要的一件事情。” “得令!” 高进一拱手,赶紧讲刘涚的命令应承了下来。 “吴安邦,新都城的防御工作,从现在开始就立刻由你全权接手,安娜从现在开始不再干涉这方面的事务,她的工作我将另行安排。” “大人,我接手新都城的所有防务,那大人你的安全怎么办呢?难道说你的安全就不重要了么?” 皱着眉头,吴安邦对刘涚的命令,提出了疑问。 “我的安全怎么不重要了?安邦啊,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想来这些时日,我都不可能离开新都城了,你把新都城守好,不就是保护了我的安全么?”刘涚含笑对吴安邦说道。 “既然大人这样说,这个责任末将就扛下了,只不过将来大人可不能将末将抛下,否则,末将可是不答应的!” “罢了罢了,我说话自然是算数的。张汉,你的职责依旧,不过我要给你制定个目标,眼下马上就是新春,接下来的一年时间里,你至少要将影队给我扩大一倍,而且要保证质量,可能做到?” “末将保证完成任务,在此可立下军令状,若是不能完成,末将提头来见大人。” 对于刘涚来说,张汉算是军中老人,然而对于整个刘家军势力来说,张汉又算是一个新人,之所以在这个时候张汉要为自己立下军令状,主要还是为了让自己能够在众人面前有所表示,从而站稳位置。 别看张汉这厮书多的不多,但正如后世人口中经常说的那样,社会就是最好的大学! 紧随张汉之后,刘涚又作了一番调整和安排,就在这个军事会议过后不到两天时间里,关于大散关的最新战报,被交到了刘涚的手中。 第478章 走穷途,大鹏现(中) “没想到,战斗如此惨烈!” 匆匆一扫情报,刘涚脸色顿时变得凝重,连手中的情报,都不知不觉的被攥成了一团。 “大人,大散关.” 听刘涚这么多,很多人都以为,大散关被金兀术给攻陷了!如果真是那样的话,那柴青源和胡立两人,还有吴璘,岂不是. “不,暂时还没有,大家先下去吧,高县令,你跟我来一下,颜安,你也一起!” 颜安作为大散关上的守将,虽说扶灵过来之后刘涚就不要他离开了,但却有必要让人家知道目前大散关上的情形。 “双方死伤的将士,数量已经接近三万,其中我方跟金兵死伤比例为一比二!” “死了三万人了?” 听到这个消息,颜安和高进脸上纷纷变色,尤其是高进,一直主持文职工作的他,在听到这般庞大的数字后,差点没有惊呼出声。 而颜安,首先想到的就是他在关上的那些老伙计,还有他自己的那几千兵马。 “大人,末将请战!” 在颜安看来,不论如今大散关已经打到何种程度,他都应该回去!哪怕回去就是一个死字,他也选择跟兄弟们死在一起! “请战,你请什么战?”刘涚眉头微微一皱,摆手让颜安无须再提此事,转而道:“情报你们就不用看了,大散关之战虽然惨烈,但我军士气未落,愈战愈勇,将领们身先士卒,打出了风格,打出了精神,值得褒奖,大哥,给我起草一份嘉奖令,送去大散关,同时,伤亡的将士名单要抓紧时间核实,在最短的时间里,将抚恤金送到其家人的手上,若是有英雄事迹的,第一时间宣传!” 刘涚口中说的话,这边高进就赶紧将其记录下来,这些事情也都是他高进分内的事情,正是该他做的。 而站在旁边的颜安,眼神之中始终透露着一股子焦虑,哪怕刚刚刘涚已经说的很清楚了,大散关还没有到最危急的程度,但他心中还是想要返回关上去。 可是现在韩世忠的兵马占据着汉中城,整整两万的驻军等于是将过去汉中城的兵力扩充了几倍,其实际掌控的范围也必然随之而增加,这个时候想要轻松的穿过汉中城赶去大散关,恐怕就不是那么容易了。 “大人,请容末将放肆,大散关,末将非去不可!” “颜安,大家关起门来就是自家兄弟,没什么放肆不放肆的,我之所以不想让你去,是因为韩世忠!如今你的身份,在朝廷那边怕已经成了叛逆,若是万一被韩世忠的人抓住,那就会非常麻烦!” “末将不怕!”颜安的性子本就如此,脖子一梗,就冲刘涚吼道。 “那我也不能随意点头!先等等.张汉,你有事?” 刘涚正说话间,看见张汉出现在大门外,似是想要进来一般。 “是的,大人,关于金兵的最新动态!” “嗯?金兵的最新动态?”刘涚点点头,让张汉进来说话。他用眼神示意张汉不用介意高进和颜安,两个都是自己人,也算是如今的核心高层人员,除非是极特殊的情报,其他根本无需避讳。 “大人,据我们在金国的探子回报,那金兀术,对于宋金两国合约很是不满,恐怕会反!” “金兀术要造反?” 听到张汉说的这个消息,高进和颜安两人都是目瞪口呆,唯有刘涚,像是猛然间被提醒一般,轻轻一拍脑袋,低声道:“是啦,我怎么把这茬给忘了!” 这人毕竟不是电脑,什么事情都能记的清清楚楚毫无疏漏,尤其是一些平常时候用不到的事情,更是容易忘记。就如同此时一般,若非是张汉带来这样一个情报,恐怕刘涚压根就不会想起,在历史上,还有这么一件事情。 不管是金国还是宋国,只要是有人的地方,总是避免不了争权夺利。 想那金兀术,乃是金国开国太祖之子,一生征战无数,为金国更是劳苦功高。站在金国的立场来说,有金兀术那是一件幸事,然而对于金国后续的掌权者来说,金兀术这样的存在,却未必就是好事了。 功高震主也就罢了,关键是金国本身就是一个崇尚武力、崇尚英雄的势力,谁的拳头大,谁就更容易受到民众的依赖,更具有发言权!金兀术虽然坚持不当皇帝,不参与到帝位的争夺之中,然而他的存在这个本身,有时候就已经驾临在帝王之上了。 完颜亶,身为金国皇帝,在很多国家大事上,却是不能自主,无法履行自己的意志,就拿这次跟南宋的合约来说,一开始都很顺利,而金兀术脑袋一热想要刘涚手中掌握的火器制造技术,立马就差点让完颜亶的大计破产。 机缘巧合之后,完颜亶趁着金兀术不在皇城的机会,仓促完成了盟约,原本他以为生米煮成熟饭,木已成舟,金兀术也只能是默认,却从不曾认真去想过,想金兀术这样一个生性桀骜的人,岂会容忍这样的挑衅? 是的,在金兀术看来,完颜亶此举就是对他尊严和威仪的一种挑衅,而金兀术即便仅仅只是为了自己的面子,也不会在这件事情上,善罢甘休! 或许这个时候,刘涚还想不明白,何以这一次金兀术进攻大散关,会如此一意孤行,如此不顾伤亡,不过若是刘涚真正能够深入到进攻大散关的金兵内部,或许他就会明白了。 金兵的死伤的确严重,但将这些死伤的队伍一支支的剔出来分析,就会惊讶的发现,驻扎在打散关下的金兵队伍,有些几乎可以说是毫发无伤,而有一些,差多不已经是全军覆没了! 何以同样在金兀术帐下效命,遭受的命运却又是如此的不同?想要回答这个问题,就只需要看看每支军队真正效忠的对象,又是谁? 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金兀术这个时候哪里是在进攻大散关,他分明是在利用大散关上那些刘家军,来杀属于完颜亶一系的人马,虚弱完颜亶一系的实力! 在消耗政治对手实力的同时,还是消耗掉刘涚手中掌握的力量,这样一石二鸟的好事,依得金兀术的性格,又岂会放过呢? 故而,今次大散关之战,可谓是里来大散关之战当中,最为惨烈的一场战斗,刘涚军的损失主要还是来自金兵丝毫不顾伤亡的强攻! 面对漫天的飞矢,疯狂的敌军,任何人也不敢拍着胸口说自己就不会双股颤颤脊背发麻,更没人敢口出狂言保证一寸不失,不外乎就是用自己的鲜血和生命去拼,谁能够坚持到最后,谁才是真正的胜利者! 金兀术号称的十万大军,已经有两万人,永远的沉睡在大散关下,那褐色的墙壁之上,再度凝结了数万的冤魂,一阵北风吹来,呼号的不是风声,而是灵魂的凄厉! 十日! 整整十日不眠不休的战斗,不仅让大散关上的刘涚军吃尽了苦头,作为进攻一方的金兵,同样是怨声载道。 如果说前面几日,金兵将士心中还有些不清楚的话,这两天只要是稍微有脑子的人都能明白金兀术此举的含义了。清除异己,削弱政敌手中实力,这就是金兀术疯狂进攻大散关的真正用意。 金兀术那边的将领,在明白这个真正原因之后,心头一阵轻松,至少他和他队伍,不会成为糊在大散关墙壁上的炮灰,而身为金兀术政敌属下的那些将领,则是一个个心惊胆战,不知道金兀术还要疯狂多久,指不定明天,甚至是下一刻,自己连同属下的兄弟,就会成为金兀术大刀下的冤魂! 就连上面的将领心中都已经打起了自己的小九九,更不用说最下层的士兵!已经有两万多同袍被绞成了肉泥,谁能保证啥时候能够轮到自己呢?大散关上的刘家军,也实在是过于刚强了,在如此疯狂的进攻之下,不仅能够顶住,而且看样子还能继续顶下去的样子,这让金兵非常惊讶,在跟宋人组成的军队正面战争之中,能够打到这种程度的宋人军队,实在是让人惊讶不已。 大散关上的那些刘家军,是否真就如金兵们想象的那样? 寻常的金兵当然不清楚,他们唯一能够想到的,就是如何在接下来可能的战斗之中的保住自己的性命。 而此时大散关上的将士,情况其实并没有金兵将士心中想象的那样轻松。 虽说大散关上的守军数量堪堪有金兵的一半,但除开原本吴阶麾下的近三万老兵以外,柴青源和胡立两人率领的都是新兵,尤其是那些刚刚从新兵蛋子训练出来的火枪兵,刚刚开始战斗的时候,甚至还会被吓得不知道瞄准就随便放枪,浪费弹药,但在经过这十天的生死考验之后,这些士兵,只要还能活着的,一个个都被现实锤炼成了老兵油子似地,不等金兵进入十丈之内,他们绝对不会浪费一颗子弹。 残酷的战斗让新丁变成了老兵,但这种方式却过于的惨烈,相对于大散关上那些老兵来说,这一批上万人的火枪兵,经过十天之后,战损率竟然高达五成,也就是说,大散关上一万余人的死亡数字之中,有五千个名字,出自火枪兵营。 就是柴青源都为之而心疼,真不知道回去之后,该怎么向刘涚交待呢! 第479章 走穷途,大鹏现(下) 临安城,韩肖胄直到被禁卫军簇拥的那一瞬间,悬着的一颗心,才算是真正落了地。 在禁卫军的保护之下,韩肖胄陪同金使进宫,首先迎接他的,却是秦侩。 关于韩肖胄突然改变行程的事情,秦侩当时还真吓了一跳,如今看见韩肖胄跟金使都安然无恙而来,秦侩同样是一颗心落地,在将众人带去跟赵构见面后,秦侩就忍不住询问韩肖胄,究竟发生了何事。 韩肖胄对于这次的事情本就是不情不愿的,此时秦侩询问,韩肖胄面无表情道:“听说有人试图对我等不利,故而临时改变行程,来不及向秦大人通报,还请秦大人见谅!” “哪里哪里,不是我担忧,而是皇上担忧,是了,本官倒是听说,可是韩置制.” “不知秦大人何处听来这般不靠谱的消息?以韩置制的本事,他若真是存心要对付下官,下官又岂会有逃脱的可能?这无凭无据的事情,若是弄错了,岂不是让功臣寒心?” “功臣?” 秦侩虽说对韩肖胄的话不予置评,但他话后的一声冷哼,分明表现出他内心对韩世忠的不满。而看到秦侩的这种表现,韩肖胄顿时暗暗为韩世忠担忧,以他对秦侩此人的了解,恐怕此事不会就此罢休。 对于秦侩来说,宋金两国缔结合约,乃是他的一大功绩,无论是谁,想要破坏这件事情,那就是秦侩的头号敌人。说到底,他韩肖胄之所以此时能够让秦侩和颜悦色以待,完全是因为他在这件事情上扮演了极其重要的角色,尤其是此番保住了国书和金使,让秦侩买下了这个人情。 韩肖胄可以不在意这个人情,他也没法把这个人情用在韩世忠身上,故而在跟秦侩寒暄几句后,他就匆匆的离开了。 返回宫中的秦侩,径直去找赵构,以他现在的身份还有跟跟赵构之间的感情,如此行径并不算是逾矩。 “韩世忠这个老匹夫,竟然胆敢破坏朕的好事,哼,不是看在他手握重兵正在替朕攻打新都城的份上,朕定要让他好看!” “皇上,韩世忠如此行经,倒是跟当初刘涚等人,颇有些相近啊!想当初,皇上也是挺看重刘涚,可谁知道皇上的一片苦心,竟然是养了一头白眼狼!尤其是那吴阶和吴璘,更是不识好歹,助纣为虐。” “会之,你究竟想要说什么?” 赵构人不笨,从秦侩的话中,听出了点东西。尤其是当秦侩一口一个提及吴阶,顿时让赵构警惕起来。可不是么,当初吴阶在赵构心中的地位并不比韩世忠低,甚至于在某些时候,赵构对吴阶的重视还超过了韩世忠,即便是圣眷如此,谁知道那吴阶竟然暗中跟刘涚勾结在一起,不仅是早早将家族送去刘涚地盘,更是在死后,直接将大散关拱手送给了刘涚! 要说赵构心中最为不忿的,就是吴阶。 秦侩身为赵构的心腹,对赵构的心情也很了解,他当然知道,要如何才能精确的触碰到赵构的痛处,撩拨出赵构的怒火!秦侩就是铁了心要对付韩世忠,只因为韩世忠这次的举动,使得秦侩认为,将来的某一天,韩世忠会成为他秦侩事业上的畔脚石。 “会之,你是担心,韩世忠会成为吴阶第二?” 果不其然,当火种被点燃之后,再不用秦侩煽风点火,那赵构自己就朝着那个方面去想。人的思维很奇怪,容易产生一种主观误导,尤其是坐在皇帝宝座上的人,更是容易“想当然而” 古往今来,不知道有多少忠臣良将,就是死在其侍奉的帝王“想当然而”这四个字上,赵构是个标准疑心病重的人,在思想已经被秦侩带偏的情形之下,对韩世忠的看法,就愈发的扭曲起来。 “有理,会之你的推测实在是有理!不行,朕一定要采取行动!哼,那韩世忠,上奏的倒是好听,说什么刘涚如今大势将成,若是不能及时剪除,恐成为朝廷大患!所以他十万大军愣是就耗在了巴蜀,也不想想朝廷如今正是用兵之际,朕现在倒是担心,若那韩世忠口中说是要去剿灭反贼,暗中却如同吴阶那样,岂不是.” “圣上英明!” 秦侩恰到好处的拍了赵构一个马屁,随后又道:“皇上的想法跟微臣不谋而合了!想那韩世忠,连上国的使者都想谋害,还有什么事情是他做不出来了!微臣以为,此时皇上定要派人牢牢盯住韩世忠的家眷,务必不能让这些人走脱,同时,更应该找个人,去看住韩世忠!” “看住韩世忠?嘶,盯住其家人不难,可要想看住韩世忠,恐怕.”此时赵构虽然是怒火中烧,但脑子还是清醒的。 在怀疑韩世忠可能会造反的这个前提之下,若是直接下旨撸了韩世忠的兵权,怕是等不到圣旨送到,韩世忠就会直接行动,到那个时候,韩世忠麾下的十万大军,怕是不会听朝廷的! 如果结果真是那样,无论拍个什么监军去,结果都是死路一条,非但不能起到约束韩世忠的作用,反而是白白激怒了韩世忠。 “皇上,难道你忘了,咱们还有一支跟韩世忠不相上下的大军呀!” “哦?会之的意思,是派岳家军?唔,有理,岳鹏举年纪虽小,但谋略精湛,带兵有方!其麾下的岳家军,更是所向披靡!此人对朕是忠心耿耿,对朝廷也是一片丹心,倒是不虞跟韩世忠沆瀣一气,不过,岳家军如今驻守江阴.” “岳家军驻守江阴,那是为了防备金兵呀!皇上难道忘了,如今我们跟金国已经停战,这合约乃是金国皇帝完颜亶主动提出来的,他们没有理由又来破坏,既然不用提防金兵,那岳家军留在江阴,意义不大啊!” 秦侩眼眉耸动,说的唾沫星子横飞,很快就让赵构相信,留着岳家军在江阴根本没有什么意义,指不定还会让金国误会,以至于双方生出事端来,与其随便找个地方安置岳家军,还不如直接找个借口,将岳家军调去,监视韩世忠。 可问题是,该用什么理由呢? “皇上,刚刚微臣跟那金使闲聊,无意中得知,那狼主金兀术,如今跟金国帝王完颜亶不和,在未经完颜亶同意的情况之下,擅自领兵十万向大散关发动进攻,如此行径,人所不容,而那大散关,其实却是刘涚军控制,正所谓鹬蚌相争.” “会之的意思,是让岳家军去大散关?不错不错,此计甚妙!既然韩世忠派出大军驻守汉中城,又要去攻打益州府,分身乏术,相信让岳鹏举去收复大散关,那韩世忠也不会怀疑什么,咱们可以暗中知会岳鹏举,让他一面监视大散关,伺机而动,同时防备着韩世忠,若其敢有丝毫异动,皇上可以给岳鹏举,先斩后奏的权限.” 听完秦侩的诉说之后,赵构非常的高兴,当即就点头赞同了秦侩的意思,同时也让秦侩拟定密旨,随后就送给岳飞。 因为此事本就是秦侩一手促成,故而在他特别的关注之下,密旨很快就被送出,发往岳家军的驻地。 因为两国和谈的事情,除开大散关之外,宋金两国之间并没有任何的交锋情形,这段时间里,岳飞为了不让手下的儿郎们闲着,不得不拿周围的山贼土匪练兵,以至于驻地方圆五百里内,一根贼毛都看不见了。 如今的岳家军,兵多将广,不仅背嵬军的规模大幅度扩张,凭借着从金兵手中缴获的战马,岳家军之中还专门成立了一支骑兵队伍,如今数量已经扩张到了万余人,在宋军之中,基本上可以算是整个南宋军队当中最壮大的精锐骑兵。 朝廷的密旨,秦侩是让宫中信得过的太监亲自送来,又亲手交到了岳飞的手中。 岳飞看过密旨后,礼貌的让人安排那太监去歇息,随后就召集牛皋等人,集合起来商议此事。 因为是赵构的密旨,故而岳飞召集的人并不多,都是心腹之中的心腹,当然少不了他的长子岳云。 “没想到啊,良臣(韩世忠字)他一辈子苦心孤诣,却偏偏在这个时候出了岔子!这是宫中密旨,你等传阅后,再商榷吧!” 密旨原文在众将领手中轮转了一遍,唯独牛皋没有接手去看,倒不是牛皋不识字,只是他对这种繁文缛节没有半点兴趣,在他看来,反正最后岳飞都会提出来讨论,他何必多费心思去看那劳什子的密旨? 应该说牛皋此人胜在心态。 “末将不信韩大人会反!” 张宪第一个开口,他身为岳飞的女婿,同时也是岳家军之中有数的将领,自然有首先开口的资格。 “末将也不相信!”紧跟着张宪开口的,是王贵,这小子向来以张宪马首是瞻。两人开口之后,没去看岳飞,眼光却是转向了岳云。只因为大家都知道,年轻一辈将领之中,跟刘涚军中关系最好的人,偏偏就是岳飞的长子,岳云。 “末将敬尊将军命令!” 岳云没有发表意见,只是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随后众将再度议论,到最后,岳飞一声轻叹道:“不论朝廷是如何看待良臣,大散关,必不能落入他人之手!” 第480章 人命贱,上青天(上) 岳家军向来是军纪严明,短暂的会议结束之后,全军就进入整饬准备阶段,不到三天时间,大军就拔营而起,开始向大散关方向运动。 这边岳家军一动,各个势力的探子,就将情报雪花片片般发了出去,甚至于这边岳飞才刚刚出营,一些势力,就已经收到消息了。比如说,新都城。 由刘涚建立,如今交给张汉管理的影队,已然成型,不仅可以精确的采集到各路消息,也建立起了各个重要军事区域之间的情报通达,也只有这样,才能让刘涚几乎是在岳飞领兵出营的同时,就拿到了这个消息。 对于这个时代来说,情报传递工作能够做到这个份上,那已经是非常了不起的事情,对此刘涚也非常满意。 “岳家军全军出动,他们这是想要干啥?” 看完情报之后,刘涚微微一皱眉头,侧头问身边的张汉。 “大人,请报上说,岳家军运动的方向竟然是汉中城,难不成是朝廷下令,让岳家军跟韩世忠的军队协同进攻我们?”这种可能性,是张汉觉得最有可能,也是他最担忧的一种可能性。 但刘涚随即就否定了张汉的这种说法。只因为不管怎么看,如今的新都城,或者说如今的刘涚军,都还没有重要到需要两支朝廷大军围剿的程度。 想当年为患两湖的几个大患,兵马精良,数量众多,朝廷那个时候也只是派出了几万兵马,就拿下来了,断然不会为了区区一个新都城,就动用朝廷的两大基石。 “那大人的看法是.” 关于岳家军的具体动向,刘涚此时也不敢贸然下决断,沉吟片刻之后,他只是让张汉继续打探,却暂时不用将此时对外宣布,毕竟对于已经被韩世忠盯上的新都城来说,这样的消息,对民心稳定将会是一个沉重的打击。 此时真正值得让刘涚关心的,还是大散关那边,吴璘等人跟金兀术之间的战斗。 城池攻防战向来都是残酷的,不仅仅是针对攻城一方,守城的日子同样不好过,尤其是遇上一个另有目的的金兀术,这厮为了消除异己,为将来要做之事铺平道路,根本不在意那些将士的阵亡,甚至于金兀术还觉得这些人,死的太慢了。 正是因为金兀术的这种心态,以至于他对刘涚军的火器产生不同的感觉。在他看来,刘涚军的火器并没有传说之中那样犀利嘛,怎么连续不断的杀了十天,他这边才死了两万人。 即便不使用火器,十天时间战死两万人,那也就是正常的数据而已啊! 在这当中,金兀术却是少算了一个重要的参数。 的确,普通的攻城之战,十天伤亡两万简直是无比正常,然而大散关并不是城,没有寻常城池东南西北的说法,他只有一面城墙,而且也不长,也就是说,双方真正交锋的区域,只有寻常攻城战时的四分之一甚至是八分之一——毕竟大散关只是一道关卡而已,没有人会疯到在一个跟城市一样宽的地方修建关卡。 八分之一的交战面积却是换来了正常战斗的伤亡,这样一个重要参数,在此时脑子不太正常的金兀术考量时,却给忽略了。 金兀术以下,倒是有很多将领注意到了这一点,只不过在这节骨眼上,谁都不乐意去提醒金兀术,万一惹火了金兀术,那不是把自己给带沟里去了,还是一条有去无回的,燃烧着熊熊烈火的深沟。 正是因为如此,才没人提醒金兀术,以至于金兀术的这个错觉,一直延续到战斗的第十三天。 对于吴璘等守关将士来说,第十三天,已经快要到坚持的极限了。 因为连续不断的战斗,几乎所有墙头上的将士,这十三天时间里都没能好好的休息过一天,实在是顶不住了的,随便找个地方倒头就睡,也就是两三个时辰的功夫,就会被震天的喊杀声给惊醒,起身拿起兵刃又继续战斗。 这样的煎熬,哪怕就是铁打的身子,也承受不起。 而比身体倦怠更为可怕的,是精神的麻痹和物资的消耗。 前一个问题,吴璘等人还能通过不断的鼓劲来缓解,然而物资的消耗,尤其是弹药的消耗,却不是靠着几句不痛不痒的话,就能解决的。 “胡哥,火枪队那边怎么熄火了?” 满嘴是泡,一张脸堪比乞丐污浊的吴璘,在墙头上找到差不多同样造型,只是右肩多了一处白布包裹的胡立,大声问道。 他不是在吼,只不过周围战斗的声音实在是太激烈,若是吴璘不拔高声量的话,恐怕胡立根本就听不见他在说话。 “什么?” “我说火枪兵,怎么都退下来了?” 吴璘指着破烂不堪的围墙边上,那些替代火枪兵顶到前面的弓箭手,再次大声问道。 “我也没法子啊,这些家伙就只接受过火铳射击训练,现在没弹药了,打个屁啊!还不如让他们休息休息,回头去当搬运工!”胡立脸上神情有些无奈。截止到现在,胡立仍旧不是很看重刘涚花了大价钱研究制造的火器,在胡立看来,这种杀人还需要配备弹药的玩意儿,实在是不如砍刀长矛好使,而且来的实在。 就好像此时,没有了弹药,这些火枪还得先收拾的妥妥当当,这也就罢了,关键是因为这些新丁训练时间短,除了基本体能训练之外,就只接受过火器使用训练,没有了弹药,这些新丁就只能当成是苦力来用了。 可问题是,训练这些新丁也好,装备他们也罢,都是花费了刘涚势力大量的物资和金钱,眼下被胡立当成苦力用,胡立自己都觉得过意不去。 “没有弹药了?”听到胡立这样说,吴璘也是傻眼了!这种事情怎么能够发生在这个节骨眼上呢?当初柴青源和胡立来的时候,不是已经保证过,带了充足的弹药了么? 面对同样有些颓丧的胡立,吴璘心中憋着一口气,也是不好发火,毕竟这个事情也不是胡立想要发生的,而且火枪兵的损失,可以说是金兀术发起攻城战之后,最高的一支队伍,而坚持打到今天,这些从不曾参加过战斗的新丁队伍,没有出现半点溃散的迹象,已经是难能可贵了。 “你们在说什么?金兵又上来了!” 吴璘跟胡立正在说话时,柴青源突然凑了过来。因为他统帅的不是火枪兵,而是用冷兵器战斗的队伍。 面对金兵疯狂的进攻,哪怕是柴青源这样的猛人,都无法保证在这样的战斗之中自身不受伤,不仅是受伤,事实上柴青源身上的伤势,无论是数量还是受伤的程度,都比胡立要多得多。 左臂、右肩、后背.虽说这些地方都不是要害,但柴青源他也是人,受伤也会疼,流血过多也会死! 相比起胡立来看,柴青源的脸色就要苍白的多,不仅仅是因为辛苦,更重要的是失血,加上无法得到好好的休息,整个人的精神头虽然还在,但两眼早已经是血丝弥补,甚至整个眼球都显得有些凸出来了。 对于一个习武有成的人来说,身体竟然出现这样的状况,在正常情形之下,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而这种程度的伤害,哪怕就是在柴青源这个年纪,事后恐怕也是要休息很久很久,而且也是要经过精心的调养,才能恢复的过来。 “金兵又上来了么?” 吴璘皱了皱眉头,其实他这话问的很无趣,从战斗一开始到今天,金兵就没有真正的停歇过,所以吴璘这样说,根本只是条件反射而已。 “我先去看看,胡哥,你照顾下青源兄弟,兄弟啊,实在撑不住,就先下去休息,照金狗的这种打法,他们是不可能胜利的!” “我没事!” 柴青源那布满血丝的双眼里,透射出一股坚毅。 “行了行了,青源你就不要强撑了,胡哥,这里交给你了,我去那边看看!”拍了拍胡立肩膀,又给了柴青源一个拥抱。别看吴璘口中说的很干脆,其实在这样激烈的战场之上,谁也不能保证下一刻钟自己还能活着喘息,有时候一次道别就有可能成为永别,生与死之间的界限,在激烈的战场之上,总是那么的模糊! 你活着,就会有别人死去,别人活着,说不定就是你死了。每个人都在拼命躲避死亡,每个人,又都在拼命的制造死亡。若是将这十三天时间里死去的将士尸体一层层的码放起来到大散关城墙的高度,那么所有战死的人,其尸体足以重新修建一个大散关的城墙,所谓“用人命给我堆上去”,并非是一句谎言,反而是完全有可能的。 连续战斗十三天,对于吴璘等人来说异常残酷,而对于金兵来说,又何尝不是如此呢?即便是身为统帅不用亲自上战场的金兀术,这十三天时间里,他真正闭眼的时间加起来,也没有十二个时辰。 “敌军有什么变化没有?” 刚刚休息了半个时辰,金兀术又起来回到战场上,眯着两眼,眺望那仍旧巍峨,却已经面目全非的大散关,同时开口问身边的参将。 第481章 人命贱,上青天(中) “对方的火器好像是哑火了,狼主,看来火器这宗东西,并没有想象之中那么夸张吧?” “哦?” 对于参将说的话,金兀术并没有点头,只是冷冷一笑,问道:“大散关,那只是个关卡,背后没有任何资源的支援,若是将大散关换成一栋城,里面有着源源不断的弹药,如果将城头上的那些弓箭手统统换成火枪兵,你觉得,还有可能攻上去么?” “这.” 一时间,那刚刚说话的参将就不知道该如何接上了,如果说真的将大散关上的守城士兵统统换成火枪手,同时提供源源不断的弹药,怕是有再多的将士,都无法冲上墙头,只有在城头之下饮弹毙命的份。 “现在你明白了,何以我必须要得到刘涚手中掌握的火器技术了?有了这样的火器技术,从而就让我们大金国立于不败之地,有了这些火器技术,我们就可以肆意出击,将留守在家中的军队降低到最低程度!” 话是这样说,可是想要拿到刘涚的火器技术,根本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光是眼前这个大散关,消耗了整整十三天,损失了近三万将士的性命,消耗的物资更是难以计数,可是大散关呢,看上去好像是岌岌可危,然而即便到了现在,仍旧没有一个完整建制的金兵队伍冲上墙头。 哪怕是如今大散关上刘涚军已经是如同强弩之末,可偏偏又是韧性十足,哪怕是现在火器都已经停止了使用,但顶上来的那些刘涚军,一个个当真是生猛无比,而且是悍不畏死,硬生生的将好不容易冲上去的金兵,又给杀了下来。 “继续投入兵力,按照本王的判断,眼前这个大散关怕是再也坚持不了多久了,除非是出现什么奇迹,否则三天,将会是他们的极限!” 应该说金兀术的判断是很准确的,事实上大散关上的刘涚军,的确已经是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在弹药还充足的时候,还能阻止金兵出现在城头之上,可是当弹药耗尽之后,弓弩产生的效果明显是不如火枪的,以至于金兵靠着云梯,如同蚂蚁一般,一批批的涌上城头,最终只能是跟金兵火拼,大家都是血肉之躯,比的就是看谁的底气最足,精力最旺,意志最为坚定了。 照理说,大散关城头之上的刘涚军在身体素质方面,整体来说是不如金兵的,可是因为金兀术在攻城的同时,还想要达到另外一个目的,就是消除异己,故而派上墙头的金兵,要么就是没有真正的将领统帅,要么冲上城墙的将领根本就是心不在焉,情绪低落,根本没有心思正面作战,以至于那些金兵士兵的士气低落,在面对刘涚军的冲击时,根本扛不住几下,就会一哄而散。 在地面上一哄而散也就罢了,可是在墙头之上,这些溃散的金兵又能跑到哪里去呢?最终的结果不是被逼的直接从墙头上不顾生死的往下跳,要么就是惨死在刘涚军的战刀之下,总之,大散关的城头上,到现在为止没有一个活着的金兵! 可是缺口已经被金兵撕破,这对于刘涚军来说,是最为不利的事情。 前期金兵的死伤虽然高,但这样的结果一来是有火枪这种犀利的军器建下奇功,二来是因为金兀术有心为之。 这两三万的金兵可谓是死的冤枉,不过他们的阵亡也没有白费,至少耗尽了刘涚军的弹药,同时也消磨了刘涚军的体能和意志,给金兀术后续的进攻,打下了良好的基础。 唯一要说对金兀术不利的,就是士气问题。 不过在金兀术这般老将的面前,士气并不是最大的问题,只要给金兀术一点点时间,他就能调整的过来,比如说,给低层将领封官许愿,比如说,用金银和女人来刺激那些士兵去拼命! 每个将领或许在这方面都有自己的独门绝招,方式或许不同,但结果那是一样的。 在金兀术看来,眼前这座雄伟的关卡,用不了多久就会向他臣服了,他甚至都已经想好了,一旦攻下大散关,就一定要在大散关重兵驻守,务必永久的把持着这个要害之地,不能再让宋人,或者是别的势力,将这个咽喉要道给抢走了。 就在金兀术满心以为自己一定会取得前所未有的胜利,再度将大散关纳入囊中的时候,岳家军,在大元帅岳飞的带领之下,正在翻山越岭的前进着。 虽说岳飞接到了赵构的密旨,要求他重点监视韩世忠,预防韩世忠作反的同时,还要想方设法的将大散关控制住。 然而在岳飞看来,这道密旨之中最重要的,其实就是拿下大散关! 在岳飞的心中,韩世忠也好,刘涚也罢,说到底大家都是宋人,在面对外辱的时候,都可以,也都是应该要团结起来,一致对外的人,况且岳飞也不相信韩世忠会做出反对朝廷的事情,故而,他并没有自己接下来的方向重点放在密旨的前半部分,而是放在了后半部分——大散关! 但凡是有点战略眼光的人都很清楚大散关这个地方的重要性,对于岳飞,或者说对于整个南宋来说,哪怕是让大散关落在刘涚手中,也绝对好过落在金人手中。 “父亲,我们不去汉中城了么?” 看着大军在岳飞的率领之下兜了一个大弯子,并非是如同一开始预定的那样开赴汉中城,岳云心中自然感觉奇怪,趁着四下无人的时候,他来到岳飞的身边,低声问道。 “怎么,应祥你也觉得你良臣叔叔会造反不成?”岳飞转头瞥了一眼岳云,神情冷淡的说道。 “孩儿自然是不相信这种事情,想来都是皇上身边的那些奸佞之臣,在皇上面前搬弄是非的结果!不外乎是秦侩之流,父亲,若是咱们能够清君侧就好了!” “闭嘴!” 当听到岳云口中说出“清君侧”这三个字时,岳飞脸上神情一边,竭力压低声音呵斥岳云道:“你懂什么叫清君侧?这三个字,也是你能够说的?” 对于岳飞的呵斥,岳云心中其实很是不满,只不过碍于岳飞在他心中的积威,也只能是讪讪的不知道该怎么说。 “应祥啊,有些事情你现在还没法看的太明白,就如同密旨之中所言那样,你我都知道韩世忠不会是那种人,恐怕全天下的老百姓都不会认为良臣是那种,难道说,那些普通老百姓会比皇上更聪明不成?” 别看岳飞面对岳云的时候总是严厉非常,其实在岳飞的内心之中,对岳云是非常疼爱的。 只不过岳飞的性格使然,让他不知道该如何去表达自己对岳云的爱,而这份爱之中,还包含着岳飞身为父亲,对长子深深的歉疚!这份歉疚,是因为在岳云年幼的时候,岳飞忙于国事,完全没有尽到一个父亲的职责,每每离家一次,没有一年半载的光阴,根本就不曾返家一趟,而每次回家,又都是匆匆一瞥就离开,以至于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岳云甚至不敢靠近岳飞,只感觉那是一个高大威武的陌生男人。 这样的歉疚心情,早已经在岳飞的心中根深蒂固,可惜的是,岳飞不知道该如何表达和弥补。在岳飞看来,将岳云引上为国效力的道路,成为一名合格的朝廷将领,抵御外辱,重树国威,保赵家天下,从而名留青史。 在岳飞已经成型固定的世界观里,引导岳云走上这样一条道路,或许就是他能够想到的,弥补岳云的最好方式!然而岳飞却忽略了,这只是他自己的想法而已,岳云他心中究竟是如何想的,他却从不曾真正的去了解过。 再度被父亲训斥,岳云惯常的低下了头,在他年轻的心中,对于岳飞这个父亲,他心中是极其敬重的,他敬重父亲的为人,敬重父亲那种精忠报国的决心,更敬重父亲在为国为民的道路上所做的一切,然而,在岳云的内心深入,未必就认为岳飞是个好父亲。 但是岳云他已经习惯了,习惯面对岳飞的苛责时,用沉默来应对。 “应祥,你如今已是一个成年人了,凡事要多考虑,多谋划。父亲不可能一辈子都陪着你,或许不久的某一天,为父就有可能战死沙场,兴许此番去大散关,等到为父的,就是马革裹尸!应祥,你是我的长子,我的一切,都需要你来继承!” 长子,这是个沉重的头衔,这个头衔的份量,时常让岳云不得不压抑自己的本性来行事。 “好的,父亲,孩儿知道了!不过孩儿相信,父亲一定可以长命百岁,不将金狗赶尽杀绝,直捣黄龙,父亲绝不会死的!” “应祥啊,你真的很单纯,你这个样子,为父还真是不放心啊!”回头看了岳云一眼,在岳云注意不到的那双虎目深处,有一道慈祥的光芒闪过,叹息之中,岳飞的声调转低,如同是在对岳云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伴君如伴虎,有时候,最可怕的未必就是敌人,从背后刺来的兵刃,才是最致命的!” 第482章 人命贱,上青天(下) 亲自率领前锋军,已经迫近益州的韩世忠,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已经上了赵构的黑名单,他心中还在想着,要如何去跟刘涚好好的交手,完成当初定下的那个赌约。 虽说韩世忠心头也还是惦记着大散关上的战事,但考虑到刘涚军和吴阶军两军协力,守住饱经战火考验的大散关,不说击退金兵,但至少将大散关守住是没有问题的。 而韩世忠大军逼近益州的消息,也是无法封锁的,各种渠道流传到新都城里的消息,早已经传遍了大街小巷。若是换个城市,听说有十万大军来袭,民众怕是早就已经惊恐不安,要携家带口的逃出去了。 可是,当韩世忠率领大军真正进入益州界内时,有两件事情,让他感觉到很意外。 首先就是斥候压根就没有发现刘涚派出来阻拦的兵马,即便是有衙役行走,但这些衙役在被韩世忠斥候抓住之后,都显得异常镇定,当被带到韩世忠面前,面对这个威震朝野的大元帅时,衙役们甚至都还能侃侃而谈。 那些衙役都说:益州府的百姓也好,管理民众事务的衙役也罢,都是宋人。韩大元帅也是宋人,宋人不杀宋人,所以益州府的老百姓和官府衙役,在这件事情上,是置身事外的,是不应该受到朝廷兵马威胁的。 至于说益州府是刘涚说了算,还是朝廷说了算,就请大元帅直接去新都城,刘涚将会在新都城,跟韩元帅一决胜负! 听完那些衙役的话,看到那些衙役,还有益州老百姓平静的反应之后,韩世忠的心情很复杂。 戎马一生的他,经历过对外战争,也领导过国内剿匪,形形色色的敌人,他不知道见识过多少,可是像眼前这样的情形,还是首次见到。 军营旁边,就是百姓们的村落,那些老百姓浑然视军队如无物,他们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反倒是闲来无事的孩子们,成群结队的来到韩世忠兵营旁边,指指点点,像是极其兴奋。 巡营的时候,韩世忠正好碰见一群孩子,干脆就招来问问,那些孩子也不怕生,跟着亲兵就来到韩世忠面前。 “大胡子爷爷,你找我们有啥事啊?” 机灵的男孩,眨巴着圆溜溜、黑漆漆的眼睛,仰望着韩世忠问道。 韩世忠蹲了下来,面上挤出个笑容,被叫成大胡子爷爷,可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 “爷爷就想问问,你们怎么都不怕当兵的呢?” 正所谓“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在这个时代,秀才那都是百姓里面的佼佼者,读书人了,跟兵碰上都要吃亏,那韩世忠说的,老百姓怕军队,应该是再正常不过了。 “怕当兵的?”男孩显然是对韩世忠的话有些不解,大眼睛使劲儿的眨巴了几下,然后才一脸奇怪的神情望着韩世忠道:“不会啊!过去刘家军在咱们村子外驻扎的时候,跟我们的关系可好了,我们经常窜到军营里玩,里面的那些东西,可好玩了,大胡子爷爷,你们这里也有那些东西么?” 小男孩说不清楚,韩世忠自然也无从得知“那些东西”究竟是什么。其实那些都是刘涚给军营里配备的训练器械,只不过是按照后世的样式来设计的,在这个时代几乎没有,故而孩子们看到了,往往会觉得很新鲜好玩,而刘涚军特别强调跟当地百姓的和谐关系,自然不会阻止孩子们进去玩耍,甚至于一些机灵的将领,还会趁机向这些半大孩子灌输一种“当刘涚军,做自己人”这样的思想,在老百姓心中埋下亲近刘涚军的种子。 正是因为如此,当地的老百姓跟军队之间,才会如此融洽。且不说韩世忠军营里并没有那些让孩子们稀罕的玩意儿,即便有,他也不敢放这些孩子进去,哪怕他下令不准扰民,可在他的潜意识里,还是将这些民众当成了刘涚的人,是敌人! “爷爷的军营可是不能随便进出的,不过你若是多告诉我一些关于刘涚军军营里的事情,或许我可以带你进去参观一下!” “就一下有什么意思啊?难怪爹爹妈妈都跟我说,说你们是朝廷的军队,跟刘家军不一样,刘家军才是自己人的军队呢!” 小男孩的话,顿时让韩世忠面色有些尴尬!这刘涚才窃据益州多长时间,竟然就能让这些老百姓当成了自己人?难道这些人不知道,他们都是宋人,大宋才是他们的国家,而赵构才是他们的皇上么? 正当韩世忠在沉思这个问题的时候,突然听到了嘈杂的吵闹声。 “怎么回事?” 韩世忠脸色发黑,站起身来,望向杂音来处,却看见是一群扛着锄头的老百姓,正逼着营地的巡逻兵朝着这边来了。 “难道是担心孩子,所以过来的?”这是韩世忠的第一个想法,不过很快他就发现不对劲了,那些农民虽然明显识得其中几个孩子,但都是看了两眼之后就不管,反而是一直在跟巡逻兵争执。 如此情形,韩世忠觉得自己不去也不成,就带着孩子们一起过去,开口询问。 在听说了韩世忠的名字之后,那些农民倒是收敛了许多,毕竟韩世忠的大名,不说是在这南宋,即便是在北国,那也是震耳发聩的。 “大元帅,不是我们想来搞事,是你们的兵,竟然到我们村子里摸了两只鸡,被我们发现之后还不承认,也不给我们钱,大元帅你是大官,可要为民做主啊!” “什么?偷鸡?” 听到这些百姓的陈述,韩世忠觉得自己头都大了!可他还没有来得及陈述,他身边一个偏将就大声道:“去去去,不就是两只鸡么?怎么,还要我们给钱?你们知道我们是来干啥的?我们是来帮你们剿匪的!没有我们大元帅,你们这些人,就会一直被刘涚那种土匪****,你们还不感谢我们?” “什么刘涚军****我们?刘家军什么时候****过我们了?哼,说起来就是气!也只有你们这些南宋的军队,才会偷抢我们老百姓的东西,还正大光明不给钱呢!我看啊,你们才是土匪!” “嘿,你这个老头,你说的什么话?找死了是不是?信不信我...” 那偏将被老头子的话逼的勃然大怒,捋起袖子就要打人的样子。 “住口!都住口!” 韩世忠一声怒吼,转身操起亲兵的刀鞘,劈头盖脸的打向那偏将,偏将不敢还手,也不躲,硬生生的承受了下来。 “谁偷了老百姓的鸡,自己把钱给了!传令下去,再有扰民之举,严惩不贷!”说这句话的时候,韩世忠满脸的怒火是毫不掩饰,他身为兵马大元帅的那种气势,此时才表露无遗,就连那些来“上访”的老百姓,都同样是被韩世忠的这种气势,给镇住了,不再念念叨叨的开口说话。 “大家还是散去吧,事情本帅已经处理了,将来也不会再发生此类扰民的事件,还请大家一定要相信朝廷,刘家军,那是匪军,是不可能长存的,很快本帅就会贡献新都城,还大家一个朗朗乾坤!” 此话,乃是韩世忠剿匪之时,必说的一番话,往常里说,总会引来当地民众的欢呼,然而今日他说出来,他面前的那些老百姓却是一个个面无表情,他们倒是听话的转身,呼唤着孩子们一起离开,只不过顺着风声,却是有些低声议论的话,钻进了韩世忠的耳朵里。 “刘家军是匪军?怎么可能呢,有刘家军在的地方,咱们生活的很好啊...” “是啊!如今咱们的地契可是刘家军发下来的,要是朝廷真将刘家军赶跑了,那我们刚刚才到手的地契,岂不是又成了废纸?” “他们能打赢刘家军?别说笑话了,那怎么可能呢?想当初金弹子的十万大军,刘大人就带了三百人,结果如何?金弹子不是灰溜溜的跑去了大理国,听说大理国那边出兵二十万,都还没能打赢金弹子呢...” 刘涚治下,从不曾刻意的去封锁消息、打压民智,故而各地发生的事情,民众们都很清楚,反倒是韩世忠听到这些议论,心中很不是滋味,尤其是当他听到关于地契的事情时,才骤然发现,自己对刘涚治下的民间事务,好像了解的太少了。 刘涚究竟是用了什么样的妖法,才让这些老百姓对他死心塌地的?韩世忠再一次的感觉到刘涚带给他,带给大宋朝廷的重重危机。 “来人啊,传我的命令,斥候换上百姓衣服,去民间调查,如今刘涚治下,究竟有哪些地方与朝廷不同,给你们两天的时间,务必要将这些情报了解清楚,向我汇报!大军原地扎营不动,两天之后才出发,无论何时何地,扰民者,军法从事,定斩不饶!” 沉吟片刻之后,韩世忠觉得自己真有必要好好了解下眼下这个益州府,否则搞不好自己这次跟刘涚之间的赌约,还真就有可能是输的一败涂地了! 与此同时,收到消息坐镇新都城的刘涚,心中却不是很紧张,他甚至是有闲工夫,迎接了从攀西高原返回的卢宏军。 卢宏军,是从西面进入益州,大军直接驻扎在新都城外,而卢宏等将领,则是入城,与刘涚见面。 第483章 心有忧,天有愁(上) “辛苦了,卢兄弟,辛苦了!” 刘涚领着新都城里的高层核心,一起在城门口迎接卢宏的大军,这支军队每个士兵脸上都带着一层骄傲,他们出师攀西,到如今可算是凯旋返回,是大胜之后的班师,是为刘家军建立了功绩,是值得他们自豪和骄傲的。 高踞马背上的卢宏,看见刘涚等人,也是赶紧翻身下马,抱拳为礼——在刘涚治下,早已经取消了下跪之礼,所以众人见面,哪怕是有刘涚在场,任何人也不用向刘涚下跪。 “大人,倒是不辛苦,就是那边的太阳实在是恶毒,你看我老卢都晒黑了一层皮了!” 卢宏这厮到现在仍旧是那样没心没肺的,哪怕是见到刘涚等人,嘴巴里照旧是吐不出象牙来。更说不出那种面上开花的场面话。 “卢大哥当真是黑了不少,回头玉娘这里有个美白的方子,着人给你送过去!” “玉娘开什么玩笑,老卢我黑就黑点吧,男人嘛,其实这样黑了更趁我老卢,大人你说是不是?” 对于卢宏的这种言论,刘涚当真是哭笑不得,只能是应付两句,着卢宏进城,他则是顺便去见了见那些士兵,鼓励了一番。 “.吐蕃人嘛,不是没有来骚扰过,就算他们不来,老卢我也会去找他们打打牙祭.” 等到众人齐聚大堂的时候,后进来的刘涚,正好听到卢宏在跟众人谈及攀西高原上的事情,很显然,在驻扎攀西高原的这段时间里,卢宏也是打了不少场战斗。 而听卢宏刚刚说的那些话,看来这厮也不是那种安分的主,不会等着吐蕃的军队来骚扰,反而是领着兵马主动出击,虽说没能够打下某个大型吐蕃部落,但零零碎碎的敲掉了好些个小部落,收容了不少吐蕃青壮。 当初刘涚将卢宏派过去的时候,就曾经承诺过:在攀西高原上,卢宏可以全权负责,若是能够在吐蕃部落之中招收的到新兵,卢宏不用上报,自己做决定就可以。 故而如今返回新都城的卢宏军,虽说经历了无数场战斗,但人数到现在为止并没有减少,反而还是已经增加了,按照卢宏报的数字,差不多有一万五千人之多,其中吐蕃人竟然占据了一半左右,在刘涚看来,这个比例在宋人军队之中,算是极高的了。 吐蕃人在军队之中占据了如此高的比例,在其他将领麾下的队伍之中,根本是不存在的。刘涚都不知道,卢宏是怎样将这样一支队伍揉在一起,而且貌似将士之间相处的还非常融洽。 难道说,卢宏是有什么特殊的手段? 刘涚还是忍不住开口问卢宏,然而卢宏的答案却是让刘涚有些口瞪目呆。 “我的办法?我没啥办法啊,那些生番家伙,不听话就往死里揍,没事的时候呢,我们就一起,大块吃肉,大碗喝酒!” 一起大块吃肉,大碗喝酒?这话怎么听上去,根本不像是个将军说的,而活脱脱就像是个土匪头子嘛!只不过看来对吐蕃那些生番来说,好像卢宏这种土匪式的管理方式,却是简单有效的。 “卢大哥,回来之后,你的这支军队还是归你管理,暂时进城驻扎吧,新都城里的军营给你们留了足够的位置,大家都可以安顿下来,韩世忠的大军已经进了益州地界,最多两三天的时间,新都城,就要封城了!” “封城?封城干啥啊?大人,你若是信得过我老卢,让我把这支军队拉出去,什么韩世忠不韩世忠的,哪怕就是岳飞来了,也就是这样一回事。”卢宏将自己的胸膛拍的“嘭嘭”作响,好像韩世忠就是他面前的一盘菜,想怎么夹,就怎么夹。 虽说卢宏拍了胸膛,刘涚却是不会答应,毕竟对于刘家军来说,每一个富有经验的战士,都是刘家军宝贵的财富,不能轻易的用在消耗战上,哪怕就是卢宏麾下的那些吐蕃人,同样不是用来当成炮灰消耗的。 消耗战不是刘涚喜欢的,在他的心中,也从来不认为自己麾下有炮灰,若是让刘涚来选择,一个精锐的士兵,比一百个炮灰都有用,而刘涚也不会花精力和时间,去培养一支炮灰队伍出来。 韩世忠号称十万大军,而刘涚却很清楚,在这十万人里面,真正堪称精锐的士兵数量,决计不会超过三万人,剩下的七万士兵,差不多都是那种刚刚放下锄头,甚至连弩矢该怎么躲避都不会的平民,也就是那种炮灰。 虽说是炮灰,可是炮灰也不是全然无用。若是卢宏当真率领其一万五军队去跟韩世忠在平原作战,首先要面对的,就是那些炮灰队伍。 哪怕刘家军可以以一抵十,但卢宏的队伍必然都会遭到损失,若是韩世忠把握时机,趁机对卢宏发起偷袭、奇袭,弄不好卢宏被搞个全军覆没,都是有个可能的。 故而刘涚不同意擅自出击,他就是要放韩世忠的大军来这新都城下,一来是可以实战检验下新都城的防御能力,二来,刘涚心中还有更深层次的谋算。 他要利用韩世忠这十万大军,来达到一个长远的目的,所以他必须要等韩世忠大军来到,而且要是那种全军包围的态势。不经历风云,怎么见彩虹?没有真正经历过战火考验的新都城,就永远不能被成为是一座真正的雄城! 虽说用这样的考验方式,显得有些残酷,然而刘涚却知道,对于新都城也好,他一手建立的这个势力也罢,这都是必经之路。 故而刘涚也只能是咬紧牙关,在这条路上一直前进下去,直到最后的胜利,又或者是最终的灭亡。 可惜的是,刘涚没法将自己的心思都言明了,他只能是说一部分,默默的隐藏另外一部分,身为上位者,若是什么都说透了,也就没法去管理下面的人。哪怕因为他不点头,故而卢宏立马摆出一张臭脸,刘涚也只能是捏着鼻子,不去管他。 韩世忠的大军是一定会来的,而刘涚也相信,在正常的情况之下,刘涚也相信韩世忠是绝对不会用益州府的平民来发泄其心中的怒火。在这个问题上,刘涚还是信任韩世忠的人品。 好在韩世忠也没有让刘涚失望,自打那群农民来说过士兵偷鸡的事情之后,韩世忠就严令约束部下,不准再有扰民的行为,虽说韩世忠麾下兵马的纪律严明程度的确不如岳家军,但在韩世忠大发雷霆以军法处置为令下,暂时还没人敢阴奉阳违。 不过这种局面也不是长期的,韩世忠麾下所有的军队跟岳家军不同。岳飞可谓是真正的草根将领,他如今所有的兵马都是自己一手一脚拉扯起来的,他一声令下,那当真是令行禁止。 可韩世忠就做不知道岳飞这种程度,首先一点来说,他自律方面不如岳飞,其次他麾下的兵马,有不少都是朝廷从其他地方调拨的。这些已经养成习惯的兵马,在战事顺利的时候还能坚守韩世忠的命令,一旦战情出现任何变化,尤其是在不利的局面之下,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那就真是很难说了。 韩世忠给了下面人两天时间去调查益州的民间生活,最后汇总起来的消息,让韩世忠在震惊之余,却是脊背上都在冒冷汗! “刘涚是如何做到的,竟然能够将一个益州上上下下打造的如同铁桶一样?以法律为准绳,无人可以驾临法律之上?没有世袭的帝皇?如果不是世袭罔替的话,那他辛辛苦苦打下一个江山又有什么用?所有的土地按人头分配,不能买卖,所有官府的事务每年公开.太不可思议,真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从民间收集起来的这些东西,当真是让人惊讶不已。虽说过去韩世忠也听闻过益州一些匪夷所思的传闻,可他总认为,其中有很大的水分,搞不好都是刘涚弄出来糊弄人的,尤其是韩世忠不相信,刘涚他就不想当皇帝! 然而当他真正踏足这片土地的时候,才忽然之间感觉到了不同,哪些传闻之中的东西,竟然都是真的! 整个益州都被律法所笼罩,每个人都自觉的遵守着律法行事,看似没有太多的管理和干涉,但所到之处,民生靖宁,人们安居乐业! 难怪刘家军的战斗力如此之高,将士们上下一心,士气高昂,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之下,相信每个将士,都会为保护这个地方,而心甘情愿的浴血奋战! 在这个时候,韩世忠心中已然升起了一股子的悔意。 别的不说,光是比较比较双方将士家庭的生活环境,将领也就罢了,有高有低,但若是单纯比较士兵,那些真正冲锋陷阵的士兵家庭,韩世忠自认,是远远不如刘涚军的。 如此基础上,他又凭什么去跟刘涚军拼呢? 况且,经过调查了解之后,韩世忠才知道,新都城的防御力,跟他过去所接触过的任何一座敌方城池都迥异!大宋朝廷算是比较擅长守城战的,可哪怕就是大宋的都城临安,也绝对没有新都城那强悍的防御力量。 小杨再兴组织的那一场演习,对于生活在益州的老百姓来说,至今仍旧是历历在目! 第484章 心有忧,天有愁(中) “韩世忠他究竟在等什么?” 得知韩世忠进入益州足足有三天时间,却是始终停留在原地不动,刘涚却也不敢再随意去猜度,毕竟韩世忠也是一代名将,能够在历史上留下重重痕迹的人,都不容小觑,若是以看傻子的眼光去看待这样的人,那自己才是真正的傻子。 心思难宁的刘涚找来了张汉,想要从其口中了解更多的韩家军动态。 “大人,属下收到的信息称,韩世忠之所以驻军不动,是因为在严密的调查益州的风土人情和民间生活!” “啥?” 听到张汉说的话,刘涚一开始很吃惊,但随后就明白过来,“这个韩良臣啊,竟然想通过这种方式来摸底,嘿,这还真是.” “还请大人放心,属下在获知这个消息之后,立马安排了人手,送给韩世忠去调查了,相信韩世忠后期获悉的消息,那都是非常非常有用的!”张汉面带着微笑,刻意加强了“有用”两个字的语气,其结果就是刘涚跟张汉两人,都会心的笑了起来。 “那你知不知道韩世忠啥时候会动手?” “应该就是这两天了吧,”张汉的口吻不是很确定,但却还是开口道:“想来韩世忠应该调查到,咱们新都城里的兵工厂,马上就有新一批的军械要出厂了,如果不能打乱新都城的秩序,这些火器就会源源不断的生产出来,用于守城之战,到时候.” “到时候,韩良臣他想杀进城来,那就更是难上加难了,对不对?”刘涚脸上的笑容更多了,很显然张汉的确是个合格的情报专业人员,他已经超越了单纯收集情报这个情报人员的基础层次,进入到学会利用情报、制造假情报、散播假情报的层次。 进入这个层次的情报人员,已经不能算是单纯的情报人员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眼下的张汉的确已经具备了情报部门主管人员的标准,而影队,在张汉的带领之下,已经达到实施间谍战的高度。 “很好!你这件事做得很好!”虽说刘涚对张汉所做的事情很满意,可是他脸色却是冷淡下来,两眼凝视着张汉道:“张汉,这件事情你做错了。” “啊!” 张汉脸上露出惊容,不过一转眼他就明白过来,望向刘涚的眼神之中流露出恭顺的色彩,垂首躬身道:“是,属下错了,这件事情,属下应该先向大人汇报,然后再下令进行,是属下错了!” “能够找到自己的错误,能够改正自己的错误,你还是个好同志!张汉啊,这次就算了,而现在开始,我以刘家军总司令的名义,正式向你授权,影队可以实施情报战,但每次针对敌人的大型情报战,都必须先行向我报备!明白么!” 平常时候刘涚可以跟大家嘻嘻哈哈,然而只要涉及到军政方面的事务,刘涚却又是铁面无私的,只因为军政之事无小事,任何一次小小的疏漏或者说错失,都有可能造成极其严重的后果,甚至导致成千上万的士兵、平民冤死,刘涚绝对不允许出现这样的事情。 “先这样吧,继续打探韩良臣的动静,咱们不能让他们好整以暇掌握全部的主动,唔,这个事情我还需要更多的情报支持,张汉,咱们这场战斗能不能赢的漂亮,就全靠你了!战事结束后,我给你记大功!” “多谢大人!属下这就去办!”神情激动的张汉,再次向刘涚拱手为礼后,迫不及待的离开,去执行刘涚的命令。留在房间里的刘涚,却是来回的踱着步。正如他刚刚跟张汉说的那样,再不能让韩世忠那样轻松悠闲的驻扎在益州的土地上,所谓“夜长梦多”,要是真让韩世忠私下偷偷做了点什么手脚,对新生的刘家军,可是非常不利的。 “找玉娘商议商议!” 刘涚脑子里有了几个主意,一时间却不知道那个法子更合适一些,最终还是决定去找高玉娘,看看能不能碰撞出思想的火花来。 当刘涚在新都城的时候,高玉娘就会觉得浑身轻松。这里还是要强调一下,虽说刘涚没有实行帝制,但人们的思维不是那么容易就扭转过来的,想想后世推翻满清帝制的时候,全国上下还有那么多人舍不得剪掉辫子呢,难道他们是想留着卖钱啊! 刘涚不认为和民众不认为根本就是两回事,故而当刘涚不在新都城的时候,新都城里这二十多万双眼睛,其实都是汇聚在高玉娘身上,毕竟她是刘涚的正妻,换个说法,那就是皇后啊! “玉娘,在干啥呢?” “还能干啥啊,还不就是这些财政上的事情!” 如今的高玉娘,比起当初刘涚在牛头山上初识的高玉娘,已然成熟了许多,虽说青春易老,可在高玉娘身上,好像并没有出现年华流逝的那种感觉,反倒是因为时间的沉淀,让高玉娘由内至外的散发出一股韵味来,这种韵味,在那些青涩的小姑娘身上,可是看不到的。 “先放一放嘛,最近这些日子你也辛苦了,来,我来给你捏捏肩膀.” “别!让人家看见,像什么话啊!”高玉娘扭捏着,说是不要刘涚这么做,可她脸上那种幸福和满足的羞涩神情,当真是瞎子都看得见。女人,总是喜欢自己男人疼的,哪怕就是男人嘴巴上说一说,女人也会觉得很幸福。 刘涚双手恰到好处的在高玉娘肩膀上拍打着,一开始两人还聊着工作上的问题,不知不觉间,刘涚的手就在高玉娘身上游走起来。 虽说高玉娘已经生过孩子,但或许是因为这个年代人们享受着无污染的环境和食物,又或者跟高玉娘自幼习武长年锻炼有关,总之每次轻抚高玉娘的身体时,刘涚都有一种触摸处子般的感觉,那样的紧致,那样的富于弹力,浑然没有后世那种妇人身上的松弛感。 “夫君.” 高玉娘的双眼不知何时已经悄然闭上,一双颧骨处的皮肤浮现出桃花样的色彩,殷红的双唇微微翕开,喷出豆蔻般的香氛,跟鼻孔里出入的气息混合在一起,那温度放佛是将周围的空气,都隐然了似的。 随着高玉娘的这一声低吟,刘涚再也无法控制自己身体里的冲动,他将高玉娘打横抱了起来,不容高玉娘那似有似无的挣扎,大步流星的走向大床! 时机已至,高玉娘武功再高却还是个女人,只要是个女人,就无法再在如此情形之下控制自己,拒绝自己心爱的人。暖帐放下,帐幕上,出现了两个人的影子。 两条人影在帐幕上纠缠着,反侧着,时不时的相交,时不时又分开,伴随着似有似无的,婉转低吟,放佛就是一场儿童不宜的皮影戏。 清虚散人早就曾经说过,刘涚吃下去的那些毒蛟精华,虽说能够大幅度的改善刘涚的体质,让刘涚具备超越常人的体能、精力、耐性等方面,但还是有副作用的。 这其中一个最大的副作用,就是继承传说中毒蛟的那种“淫”。龙性本淫,而在清虚散人看来,毒蛟既然有个“蛟”字,那就是说毒蛟身体里是有着龙的血脉,自然也就是跟龙一样,淫。 而刘涚又吸收继承了毒蛟的血脉,在男女之事方面,就绝非是普通男人可以比拟的!这话听上去很是玄乎,但实际上认真的想一想,用后世的科学也是能够解释的。 毕竟一个人的身体素质太好,精力过于旺盛的话,一旦积蓄在身体里的“能量”太多,就会通过男女之事来宣泄,如果说毒蛟带给刘涚的是过人的精力,那么他对男女之事的需求更旺盛,那也是可以理解的。 不管清虚散人当初这样说的理论依据是否正确,但至少他说对,刘涚在床第之间的表现,绝非是普通人能够比拟,哪怕高玉娘和安娜这两个女人都是身负武功,自幼锻炼身体,加上安娜还是欧洲人,与亚洲女性有一定的差别,但如今一个人应对刘涚时,竟然会有种力不从心的感觉。 “夫君,我,我要去,去叫安娜妹妹来!” 半个时辰之后,高玉娘裹在被子里的娇躯,已然是如同熟透的大虾般赤红,她两眼半睁半闭,眼角还留泪痕,神情却是满足之中带着一股浓浓的倦怠。 “这个时候?没有提前通知安娜啊.” 刘涚有些茫然,他心中虽然觉得大白天把两个老婆都弄到床上去有些荒唐,甚至于他本是想来说工作的,结果却是.但他身体里的精力没能消耗掉,的确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 此时高玉娘终于将那双如同盛满春水的眼眸睁开,狠狠的白了眼刘涚,“我跟安娜妹妹之间早有约定了,知道夫君你厉害,你看这是什么.” 听到这话,刘涚才注意到躺在自己身下的高玉娘,右手里竟然拽着一根绳头,这绳头也不知道延生到什么地方,但从高玉娘话里可以听出,这个绳子,应该就是用来通知安娜的。 “那她怎么通知你呢?” 刘涚又问道。 “你看上面啊!” “上面?”刘涚抬头一看,不知啥时候,在这蚊帐的顶上,竟然系着一颗黄澄澄的铃铛。 正当刘涚惊讶两个女人的智慧时,高玉娘的房门“嘎吱”一声,开了。 第485章 心有忧,天有愁(下) 曾经,无论是高玉娘还是安娜,都强烈反对过刘涚那种听起来就很荒淫的想法。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高玉娘和安娜都深感无奈,在床第之间,刘涚那种堪比龙兽的勇猛固然让女人惊喜,同时也会让女人感觉到后怕。 于是乎,也不知是从啥时候开始,两个女人达成了默契,开始联手对抗刘涚,反过来说,也就是刘涚终于达到了他的目的。 这个事情的变化,从侧面可以完美的证明了“打铁还需自身硬”这样一个真理,很多事情最好不要靠嘴巴去说,而是要靠自身实力一点点的去实现。 如今,刘涚就可以美梦成真,最终达到一个男人孜孜以求的生活极致。在安娜和高玉娘的配合之下,刘涚终于感觉身体里的压力,充分的得以释放,整个人也轻松了许多。 这种轻松甚至让刘涚感觉好像整个脑子都清醒了许多,对眼前的局面,也豁然开朗起来。 “两位娘子好好休息,为夫去去就来!” 望着慵懒躺在床上的两个女人,刘涚春风得意而去,而床上的两个女人,则是用哀怨又满足的眼神对视片刻,一转眼又闭上美眸,沉沉的睡了过去。 “诸位,韩世忠迟迟不进攻新都城,不外乎是想加深对我军的了解,我相信,他最想了解的就是我军新式的那些火器。既然已经分析出韩世忠的目的,那我们就能够采取针对性的措施!” “大人,我早就说过了,像韩世忠那种人,决计是不能让他闲着,一闲就要出问题,嘿,大人是不是要派兵去骚扰啊?这种事情怎么能不让我去呢?如今这新都城里,还有谁比我更符合条件呢?” 卢宏这话也不算是大话,要说带兵的将领,如今新都城里面,除了他,还真找不到第二个合适的人来。 刘涚当然不能算,他是主帅,岂能轻易出动?另外一个就是吴安邦,可吴安邦的职责是拱卫京畿,也就是说,只要韩世忠的兵马没有开到新都城下,那就基本上没吴安邦什么事情。 除开刘涚和吴安邦之外,其他人就更不用说了。卢宏虽然是个粗人,但却粗中有细啊,他倒是想的明白了,也笃定刘涚不会反驳他的话。 可惜卢宏千算万算,还是没有算到,刘涚仍旧没打算让卢宏带兵去跟韩世忠硬拼。 “卢大哥自然是当仁不让之人选,如果我要出兵跟韩世忠决战,卢大哥必定是要当先锋的!” 听刘涚这么说,卢宏倒是满脸得意,甚至情不自禁的拍了拍胸膛,昂起他的下巴,眼神从众人脸上一一扫过。 “不过嘛,暂时还没到那种程度,目前我想还是不能动用咱们的主力军队跟韩世忠硬拼,我打算派暗队出击,断韩世忠的粮草!” “暗队?”卢宏闻言,脸上的得意转瞬即逝,只剩下惊愕和是失望! “断粮草?” 站在卢宏旁边的高进,却也是满脸的惊讶,继而开始摇头,只不过他惊讶的重点,跟卢宏有所不同。 “怎么,段粮草这事,有待商榷不成?” 刘涚可以忽视卢宏这厮,却是不能对高进的反应不理不睬。 “大人,这韩世忠乃是朝廷兵马,如今其军队的补给,据我所知一半是自身携带,一半是就地补充,如今韩世忠大军入蜀,其粮草补给还算是充裕,故而韩世忠才敢按兵不动,若是咱们去断了韩世忠的粮草,那不是逼着韩世忠麾下只剩下血战一途了?是否有失妥当呢?” 这两年随着时间的推移,高进太平日子过的多了,但凡遇事,总想着要尽量和平解决,能不发生摩擦就不发生摩擦,能不打仗,最好就不要打仗。但显然他的这种想法过于的理想化,说直白难听点,那就是天真! 弱者永远都会遭到****,即便只是表现的虚弱,结果也是一样。对于高进的这种态度,刘涚是不认可的。 “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我们想要在这乱世里安生立命,就要抛弃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和平不是空想来的,和平是靠着一刀一枪、流血牺牲才能争取道的!” 刘涚面色肃穆,当他说到“流血牺牲”的时候,眼前不由得浮现出牺牲的刘家军子弟兵,一股怅然的气氛以他为原点,向着四面八方扩散,很快感染到了房间里所有人。 这房间里没有狼心狗肺的东西,也没有一心为己不顾他人死活的禽兽,所以才能被刘涚散发出来的那种氛围所感染,心生悲伤。 “纵然有牺牲,我们也只能选择这样一条道路!韩世忠不是想要我们新都城么?既然如此我们又何必担心会不会激怒于他?既然已经敌人,就不要想着还要跟敌人化干戈为玉帛!不是我们矫情,而是这个世界不相信眼泪!对敌人,无论采取什么样的手段,我都觉得是应该!” “大人,暗队需要属下的率领!” 吴安邦在刘涚讲话间隙,上前一步抱拳开口,其实也就是在请战了! “不,安邦,你有你的责任。如今的暗队,并不一定非要你来带领,任何一个暗队成员,都应该军备了独立完成一场战斗的能力,而任何一个暗队的队长,都必须要具备独立指挥一场局部战斗的能力!仅仅是偷袭一下韩世忠的粮草部队,我相信,三百人的队伍,足以胜任这样一场战斗!” 刘涚几乎没有给吴安邦半点纠缠的余地,就直接说出了自己的想法,至于说卢宏,此时他低着头,谁也看不见他的表情,不过想来,他心中一定是很郁闷吧。 “好了,就这么定了!安邦你也不要丧气嘛,虽说我不让你亲自领兵,但是整个行动的策划还是由你来主持,这是一次对你战略策划能力的考验,你可以要好好干,暗队,是我们如今手中最精锐的力量,没有之一!” 刘涚这话说的很重,重到哪怕就是吴安邦都必须要慎重以对。 “是,属下遵命!” 吴安邦退下之后不久,这次会议就解散了,然而刘涚却是将吴安邦和张汉两人给留下来了。就目前来说,两人算是刘涚心腹之中的心腹,而刘涚也的确有些不能对外宣布的命令,要交给两人去办理。 一个就是这次的劫粮行动,在刘涚看来,仅仅是骚扰还不够,一定要暗队在执行这个计划的时候,狠下心来,该烧的烧,该杀的杀,必须要给韩世忠,要给朝廷留下深刻的印象! 烧和杀,那都是暗队的强项,只因为暗队最擅长的就是打攻坚战,只要不是诡谲的间谍奸细任务,暗队都能完美的完成。 而暗队最不擅长的工作,则是交给张汉所统领的影队去完成。 刘涚留下张汉,是需要张汉发动影队成员的能力,在韩世忠的军队当中,散播一些对朝廷军气势极其不利的言论。 这些言论并不是针对朝廷,也不是针对皇帝赵构,其内容主要集中在对刘涚军火器威力的宣传之上。 照说,如今韩世忠正在拼了命的去调查关于刘涚军火器威力的事情,刘涚这方应该是竭尽全力掩饰才对,然而刘涚最终却是选择了一个彻底相反的道路,那么刘涚这样做的理由何在呢? “既然韩世忠这么想知道,那我们就送他一些资料好了!张汉啊,你不是已经在做这件事情了嘛?我的意思只是让你将咱们那些火器的信息,透露给韩世忠更多一些,嘿,我到是想看看,粮草被断的韩世忠,在面对轰轰烈烈的传闻时,究竟会做出什么样的决定来。” 从战略上来讲,刘涚这样做的确是在逼韩世忠,提前进入攻打新都城的程序,表面上好似有一种期盼速战速决的情绪在内,但看长远些,才能看到刘涚这样布局的亮点。 如今刘涚掌控之下的新都城,或者说整个益州,影响力早已经渗透到了巴蜀上上下下,可以说,全巴蜀近百万的人口,都是在看着益州和新都城。如果说,韩世忠跟新都城之间的战斗,以朝廷完败结束,相信接下来,益州附近的州府,极有可能采取不战而降的方式来应对刘涚,如此就能节约刘涚大量的时间和精力! 只有当刘涚轻松的拿下整个巴蜀之后,他才真正具备了同时对抗宋、金两国的能力,也只有这样,他才能无畏更多的威胁。 林英英在汉中城的出现,给刘涚敲响了警钟。不要以为那些衰败的势力就毫无作为了,事实证明,没人愿意眼睁睁的看着别人崛起,但凡是有一丝崛起的机会,任何一个势力的掌控者,都不会轻易的放弃。 赵构如此,金兀术如此,那残辽、败夏,甚至是吐蕃诸部里面的那些部落首领,谁又不想君临天下或者成为一方霸主? 其实刘涚的时间很紧迫,已经紧迫到他不得不催着韩世忠来战,并且利用韩世忠这块试刀石,让世人都睁大眼睛看着,好好看看他刘涚治下的国度,是一个什么样的国度! 是的,此时的刘涚终于决定,要宣布一个国家的诞生,而诞生的时间,就是韩世忠兵败退却的那一天! 第486章 战死士,现重阳(上) 再说大散关上,柴青源等人已经快要到山穷水尽之地了! 合计四五万的兵马,如今还能喘气的,只有不足三万,战损率达到了四成,这样巨大的战损,可谓是柴青源跟了刘涚之后,第一次遇上。前所未有的事情,让柴青源自己都是感觉没有脸回去见刘涚,带出来两万人,就有七八千回不去,别活是见刘涚,恐怕是见新都城的父老乡亲,柴青源都觉得会无颜以对。 相对于刘家军来说,大散关下的金兀术,此时心情也是极其恶劣。 今天已经是发动攻城战的第十六天了。 早在第十三天的时候,金兀术就知道大散关上的刘家军已经没了弹药,火器失去了威力,他原本以为自己再利用那些炮灰消耗刘家军一天之后,就可以派出自己真正的嫡系,将大散关一举拿下。 嫡系,金兀术是派出去了,可谁知道,镇守大散关的将士们竟然如此的勇猛,完全是不顾自身的伤亡,跟金兵血拼,到现在已经是第三天了,大散关墙头上的地面,怕是已经被双方将士的鲜血铺满了一层又一层,可金兵仍旧没能在墙头之上站稳脚跟! 战斗打到这种程度,若此处不是个关卡而是座城池,又或者说镇守这里的不是刘家军而是南宋朝廷的兵马,恐怕金兵都早已经得逞,而他金兀术也不用继续站在这里,仰望大散关。 “狼主,这关,要破了!” 就在金兀术回帐休息的时候,一个参将兴冲冲的进来,向金兀术汇报! “哦?” 或许这是几天以来,金兀术所听到的,最让他感觉激动的消息了。他等这样一个消息,已经等了很久了。 “狼主,我们精挑细选出来的三百名死士,已经在城头上站稳脚跟,后继的将士正在拼命冲城之中,相信很快,就能破关!”兴奋的人不仅仅是金兀术,那参将,同样是满脸激动。 很显然,谁都对这场攻城战感到了厌倦,虽说历史上围城数百日的战役都曾经出现过,但是像此番从一开战就竭尽全力进攻持续十六天不停歇的情况,恐怕在历史上都很少见。 别说是那些普通士兵,即便就是金兀术眼前这种不用直接踏入一线战斗的参将,整个人都已经是快要崩溃了,如果说这两天还不能取得突破性的进展,恐怕最终只有败退一途。 那样,不仅仅是金兀术军事生涯当中无法洗刷的一个巨大污点,更会给参加这场战斗的将士心中,留下一个无法磨灭的阴影。 “走,观战!” 金兀术疲惫不堪的面容之上,终于有了一丝亮光,他等不及那参将带路,自己径直就走出营帐,当厚厚的皮帘子掀起的那一刹那,喊杀声如同潮浪一般,将金兀术给笼罩了。 “真的上去了!” 来不及跟身边的将士招呼,金兀术第一件事就是眺望大散关。凭他的眼力,能够看见墙头上一角,分明是有自家军旗在飘扬! 军旗之下,是一群龙精虎猛的死士队伍,这些死士正如那参将所说,乃是从全军之中精挑细选出来的,无论是身体素质、战斗能力和精神状态,那绝对都是军中翘楚,才有资格成为冲城的死士! 而这些死士的表现也没有让人失望,他们不仅架着云梯冲上墙头,甚至一度将控制的范围,扩展到了五分之一个墙头那么宽广。如果不是因为刘家军的两员大将及时杀到,恐怕现在金兵大军已然杀上城墙去了。 刘家军中及时杀到的,正是杨政和胡立两个人。 杨政乃是吴阶麾下老将了,此人性情耿直,生平就讲一个义字。跟了吴阶,此生此世就只认吴阶这么一个人,也是吴阶还在世的时候,唯一被吴阶亲口告知某些事情的南宋将领。 故而,在吴阶死后,吴璘的所作所为非但没有引发杨政的反感,反而是得到了杨政的全力支持。以杨政在吴阶军中的威望,他只要支持吴璘做这些事情,那么吴璘受到的阻力,基本上就减少了一半还多。 这场跟金兵的战斗,一开始,吴璘是让杨政率领一支两千人的军队,主要负责后勤等非正面战场的事务,一来是因为吴璘不想杨政这个强烈坚定的支持者出什么意外,二来也是因为杨政的年纪的确是大了。 可谁知道这一次金兀术会如此倔强,非要将大散关攻下来不可,结果就是刘家军损失惨重,连杨政这支后备军,都不得不被拉上第一线作战,连带着,杨政也不愿意在后方偷生,哪怕吴璘不同意,杨政卖了老脸,还是站在了墙头之上。 “杀!把这些龟孙子杀下去!” 战团之中的杨政,始终冲在第一线,他挥舞着大刀,直面三四个金兵死士! 那些死士,光着膀子,只是在身体要害部位才有皮甲遮挡,每个死士都是双手执刀,那种只有真正的女真人才会熟练使用的锋利弯刀,常常是在刀光闪烁之中,就会有刘家军送了性命! 杨政年轻的时候也能算是吴阶麾下的猛将,单凭一身力气也少有人能敌,可如今,英雄迟暮,曾经可以连续挥舞半天不喘息的大刀,如今在杨政手中已然没有了当初的灵光! 严格说起来,像杨政、颜安这样的武将,跟高宠、刘涚这样的武将大不相同,前者凭借的只是自身的力道勇猛,还有就是身体素质在战斗,虽说在年龄巅峰的时候,他们可以勇冠三军,但是随着年龄的增长,身体机能就会迅速下降,导致整个人的实力急剧下降。 而高宠和刘涚那种自幼习武练功的武将就不同了,正所谓“练武不练功,到老一场空”,武功两个字是决计不能分开的,光是苦练武艺,得意的了一时,却无法得意一世。 如今的杨政,年过五十,身体早已经开始走下坡路,虽说凭借满腔的热血,面对三个死士的刀锋还能抵抗,但若是缠斗下去,恐怕到最后就会出现意外。 幸亏的是,在杨政身边还有个胡立。 胡立也是早杀的浑身是伤,而且也是多日未曾好好休息过,换做是常人来,体能早已经透支了。 但眼下的胡立,长枪出击仍旧如毒蛟出洞,虽说为了照顾杨政他不敢过于深入敌阵,但因为他的勇猛,多少给了周围刘家军士兵更大的鼓励,将士之间相互配合,将一开始气焰滔天的金兵死士,硬生生压缩了回去,不让金兵有更多可以安全登上墙头的地方。 可惜那些金兵死士的确是勇猛,不仅生猛,而且不要命,普通的伤害对他们来说完全无视,即便就是被几根长矛洞穿,他们也会选择拖着长矛和持矛的刘家军将士,一起往城墙下跳! 又或者,在临死之前,他们会将手中的弯刀狠狠的掷出来,击伤刘家军将士!甚至于已经倒在地上,看上去好像是死了似的,说不定也会突然暴起,给从其身边经过的刘家军致命一击! 这样的敌人,哪怕就是在金兵之中,也是极其少见的,故而才会有资格被挑选成为死士,来执行这个必死的任务,为金军打开眼前这个僵局。 “杨将军,您先下去休息吧!” 对杨政这个老将,胡立心中是极其钦佩的,或许在胡立看来,杨政身上有一种其父辈,真正的宋人将领身上才有的那种气度和精神,故而在不知不觉间,两个人的身影已经重合。 所以胡立不希望杨政受到伤害,更不想他有什么三长两短! 跟金兵死士作战,压力极大,伤亡无法预计也难以预料,这已经是胡立第三次开口让杨政下去休息,可惜跟前两次一样,杨政偏头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又怒吼着继续跟金兵战斗! 杨政,已经受伤了! 胡立看的很清楚,那是被一个金兵死士的弯刀削了肩膀,弯刀极利,杨政身上的皮甲竟然没有起到阻挡的作用,连皮甲带皮肉好一大块,就跟着刀光一起飞了出去! 鲜血长流啊,一转眼就红了杨政半边身子,滴落地面,跟那些或红或黑,有敌人也有同袍的血浆融合在一起,再不分彼此!别说是战斗了,若是杨政不能抓紧时间下去包扎伤口,光是这般流血,到最后都有可能流死! “青源,青源,快来救命啊!” 无法说动杨政,胡立也是疯了,长枪早已经不再讲究什么枪法,怎么最能杀敌他就怎么使,同时口中也是疯狂的呼喊着柴青源。 他不是希望让柴青源来救他,他是想着让柴青源来,将杨政拖下去,他不想看到杨政死,尤其是死在他的面前! 可惜胡立连喊了好几声,柴青源也没有出现。 在这喊杀声震天响的战场上,胡立的这点喊声本就可以忽略不计,况且就算是柴青源能够听得见,恐怕一时半会儿,柴青源也无法脱身! 金军不是一支刚刚踏上战场的新丁部队,想反,能够成为金兀术嫡系部队的金军,那一支不是打老了仗的? 当死士们控制的范围逐渐压缩的时候,城头下的金兵会眼睁睁的看着么?不会,他们很清楚怎样做才能尽量分薄城头死士的压力,争取到最后胜利的曙光,所以,此时在拼命的,并非只有城头上的死士。 第487章 战死士,现重阳(中) 柴青源跟吴璘,虽说没有参与到围剿那些死士的战斗之中,可他们此时也同样不轻松! 为了配合登上墙头的死士,金兵像是疯了一般,遍地开花,光是使用的云梯,就多的数不清楚。 每一架云梯周围,都布满了金兵,有人落下来,就会有人接着往上冲,云梯周围的死尸已经堆叠的可以当成肉垫,以至于一些跌落下来的金兵,都不会受到致命的伤害了! 虽说城头上的刘家军已经竭尽全力去试图阻拦那些云梯,但除开云梯这个敌人之外,在城头之下还有金兵的弓箭手,在持续的放箭,掩护冲城的同袍,故而对于刘家军来说,每推翻一架云梯,就会付出伤亡好几人的代价,而一转眼的功夫,被推翻的云梯,又会被金兵重新给架起来! 如此的反复之下,总会有漏网之鱼,一些来不及推翻的云梯,送上来一群又一群的金兵!这些金兵虽然没有那些死士犀利,可他们同样是发疯般的厮杀,只因为谁都知道,一旦深陷城头,除非是自己身后有源源不断的同袍上来,否则迟早是死路一条! 在没有退路的情形之下,金兵又岂会不疯狂呢? 多处地方被攻破,柴青源和吴璘两人不得不分头镇守一段城墙,拼了命的四处灭火,又哪里还有闲工夫,来帮助胡立和杨政两人呢?正所谓“一个萝卜一个坑,一颗钉子一个眼”,谁要是真被拔起来,也不会再有人去填坑堵眼了! 战事进行到这时候,柴青源心中反而却很清醒,一旦是不能将那些冲上来的死士干掉,金人的这一拨进攻就不会停歇,很有可能,大散关就会如此失去! “兄弟们,拼命的时候到了!” 像是跟胡立有所感应般,柴青源转头望向死士那边,正好看见胡立失手被一名死士狠狠的踹了一脚,人影踉跄! 柴青源更看见杨政这员老将,再度被金兵死士劈翻,身影倒地,幸好是被几个刘家军仓皇的抢了起来。 “杀过去,胡立,坚持,坚持住!”柴青源竭力的嘶吼,可惜他这些天早就已经喊涩了嗓子,加上连场大战,嗓子眼哪里还能发出声音?他身边的刘家军虽然不少,可金兵也多,更有源源不断的金兵,顺着挂在墙头的云梯,冲上来! 能够将这些金兵杀下去,恐怕就已经是两人的极限,想要再进一步,腾出手去帮助胡立,营救杨政,压根就不可能! 难道说,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杨政去死? 此时此刻,柴青源的两眼都快要迸出血来,哪怕他跟杨政的关系并没有那么深沉,可是别忘了,杨政和胡立两人可谓是唇齿相依,杨政若是不行了,接下来倒下的,不就是胡立了? “老杨!” 另外一边的吴璘,更是叫的无比凄厉,杨政对他来说有着极其重要的意义,若是让他就这么看着杨政死在金兵的刀剑之下,恐怕吴璘会直接疯狂了! 事实上,当看见杨政被劈翻的时候,吴璘就已经疯狂了! “滚开,统统给我滚开!” 状若疯癫的吴璘,挥舞着不知从何处夺来的两柄厚背开山刀,那开山刀上早已经凝满了鲜血,失去了原有的光泽,若是细细看去,还能发现两柄开山刀的刀刃早就已经如同锯齿一般,也不知道已经硬碰硬了多少次! 就这样两柄开山刀,在吴璘手中,却已经饮下不知道多少金兵的鲜血,吞噬了多少条金兵的冤魂。此时,又被吴璘挥舞的如同是两片刀轮,试图将周围挡路的金兵统统劈翻,好让他能够去到杨政的身边! 愿望是美好的,然而不是所有的愿望都可以实现,无论吴璘已经疯狂到何种程度,短时间内,他也没法将其身边的金兵所有干掉,故而他只能是隔着层层金兵形成的幕帐,隐隐约约的看着杨政那边,看着! 身为吴阶军中资格最老的将领之一,若是杨政此时战死,将会让原本就已经快要崩溃的守军,造成极大的冲击,有可能全军上下,就此一蹶不振,以至于丢掉大散关! 当然,这个时候距离丢掉大散关,其实已经不远了。 不论是冷静的柴青源,疯癫的吴璘还是意志濒临涣散的胡立,身受重伤的杨政等,此时墙头上的每个将领心中都有数,金兵死士不灭,大散关即刻将破,金兀术不鸣金收兵,大散关终究会破。 宁可站着生,亦不跪着死! 哪怕明知道失败已经注定,继续坚守,只能等来死亡,可身为将领,柴青源等人就没有想过要退缩,哪怕就是一步,只要他们还活着,就绝对不会退缩! “不,你们不用扶我,我还站的住!” 被搀扶起来的杨政,摇摇晃晃的重新站了起来,他双手杵着兵刃,满身是血,披头散发,但他眼神仍旧囧囧,他的声音,却仍旧是洪亮! “将军,下去吧!” 围着杨政的,是他的亲兵!因为是后发,所以他身边的亲兵还剩了不少,反倒是比吴璘身边的亲兵都还要多。亲兵们的苦苦哀求,并不能让杨政移动半步,反而是被杨政怒斥着,只能是含泪杀向金兵。 因为这些死士牢牢的占据了这段墙头,即便刘家军里的弓箭手已经竭尽全力的用弓弩招呼,可还是有源源不断的金兵,顺着云梯爬上城头来。 如果再持续一段时间,恐怕上墙的金兵会越来越多,到那个时候,大散关,就算是真正的破了! “完蛋了!刘涚,我对不起你啊!我没用啊!”吴璘心中,发出极其无奈的呼号,他知道自己不如大兄,却是不知道自己竟然差着大兄这么远的距离,难道说,命中注定,他就无法独立赢得一次防守战么? 在吴璘看来,此时除非是出现奇迹,否则,大散关必丢无疑。 而在金兀术看来,大散关,已经是他的囊中之物,他甚至已经准备下令发起全军突击,争取在天黑之前,拿下大散关! “快看,有人飞上城墙了!”一声惊呼,正当金兵全军上下陷入一种莫名的兴奋之中时,一阵惊呼声,吸引了大多数金兵的注意力。 人怎么可能飞呢?若是人真的能够飞上城墙的话,那金兵又何必制造那么多的攻城器械呢? 所以大多数听到这种说法的金兵,第一个反应就是不相信! 耳听为虚,可若是亲眼所见呢? 当有人指向大散关那高耸的城墙时,只要是有眼睛的人,都能清清楚楚的看到,城墙之上,此时正有一条人影,在飞奔! 是的,他不仅是在飞奔,而且是沿着垂直的城墙壁,如履平地的飞奔! “哪里来的高人?” “莫非是神仙?” “他是来帮谁的?” 每个看到这一幕的人,心中都会产生截然不同的想法,其中很大一部分是怀疑那是不是人,关心此人出现目的何在的,又是另一部分人。 而金兀术,心中滋味却是不同! 首先他绝对不会认为那是神仙,只因为金兀术知道,这个世界上的确是有那么一些人,可以视城墙为平地,比如说大金国的国师普风。金兀术的视力极好,他从那人影的装束上,也能判断出此人绝非是金人,观其打扮的风格,分明就该是宋人无疑。 也就是说,这样一个堪比普风的高手,应该是来帮城头上那些刘家军的! 可此人是谁呢? 在金兀术的记忆之中,能够有这份功力的人,实在是屈指可数。 “难道是他?不好,布阵,布阵!” 金兀术脑子里闪出一个名字,随即,这年头就让金兀术浑身发冷,大声下令布阵!虽说此时他身边簇拥的金兵何止成百上千,但即便满眼都是属下,金兀术仍旧觉得自己好似孤零零的,浑身上下没有半点安全感! 只有当身边的亲兵们布下警戒阵势,将他重重包围之后,金兀术的一颗心,才稍微安宁了一些。 “他怎么会来了?” 就金兵布阵的这一点点功夫里,那人已然跃上墙头,只见其手中一道寒芒吞吐不定,但所及之处,必定有鲜血冲天,头颅落地! 死去的,都是金兵! 不论是普通金兵还是墙头上的那些死士,但凡是挡在寒芒路上的金兵,竟然没有一个能够在其下逃得性命! 高手,这是一个真正的高手! 哪怕是意志已经快要陷入模糊的胡立,此时精神头也是没由来的为止一振,反手挑翻身边的两个金兵,凝神就向那来人望去! 那人不仅仅是杀金兵的速度快,其行进间的速度也是极快,几乎就像是一阵风似的,只有杀人的时候,才会停顿那么一刹那,就从他踏足城头到现在不过几个呼吸的功夫,就已经有十多二十个金兵,人头落地!其中还有好几个死士! 如此一来,胡立这边的压力大减,让他忍不住开口大喝道:“多谢壮士义举。壮士如何称呼!” “某乃王重阳.” 那人影只是微微一顿,胡立却是没见到此人的正面,只是听到这半句话,随即眼神又跟不上那人的动作,只得领兵继续搏杀,心中却是浮起了疑惑。 只因为,胡立是见过王重阳的。 第488章 战死士,现重阳(下) “他不是王重阳!” 哪怕此时胡立已经是浑身乏力,整个人陷入一种爆发后的倦怠之中,但他脑子还是清醒的。 其实胡立不仅仅是见过王重阳,更是曾经接受过王重阳的指点,所以对王重阳,胡立其实很了解,甚至于从身影之上就能辨识出王重阳来的。 此人,胡立怎么看都不像是王重阳,王重阳个字更高一些,脑袋也没有那么圆,那么大。 更重要的是此人说话的声音,虽没有王重阳那般清越,但却显得比王重阳更年轻。 “壮士一身好武艺,何须冒名顶替?” 即便此时那人是站在自己这边,胡立还是忍不住开口喝问,他知道王重阳跟刘涚之间的关系,况且即便没有这层关系,胡立也不能容许他人冒充王重阳。 “看你这人急的,我这不是话还没说完么!” 就胡立思索说话这短短的时间里,那人又杀翻了好些个金兵,以至于直接将此处金兵和刘家军的力量彻底的调换过来,此时即便他停下手来,残留的金兵也已经不能再翻起大波浪。 之所以会有这么好的效果,一来是因为此人杀的多,二来嘛,此人在这种情形下杀金兵竟然还是有所挑选,专挑那种战斗力强悍的金兵下手,重点照顾的,自然就是那些死士。 最强悍最不要命的死士被杀光之后,胡立等人面前的这群金兵不仅整体实力大幅度下降,士气更是下跌的厉害,甚至于此时还在云梯上的那些金兵,都已经是畏缩不前,被那人的气势所压迫,如同是见到老鹰的鸡,发自内心的畏惧。 “那你是.” 那人回头过来跟胡立说话,胡立此时才看清楚来人的面貌。不过十六七岁的光景,恐怕跟杨再兴也是伯仲之间,卧蚕眉,一双眼睛又大又圆,略见雏形的国字脸,整个人看上去相貌堂堂。 “无量寿佛,小道刚刚是跟将军开了个玩笑。小道马钰,得蒙师尊不弃,收留于门下.” “你是重阳道长的徒弟?他老人家收徒弟了?怎么不见他老人家呢?” 原来此人叫马钰! 若是刘涚在此,恐怕也是会大吃一惊的。压根意义上来说,王重阳收徒时年龄已经偏大,毕竟他自己得道时年岁都已经是不小了,恐怕就连刘涚都没有想到,王重阳竟然在这个时候,就已经收了全真七子之首的马钰了。 而胡立吃惊的则是马钰的一身功夫。王重阳真正跟刘涚分手才几年的功夫?准确的说,王重阳在离开巴蜀之前,都还是孑然一身,如今不仅有了徒弟,而且这个马钰的功夫,在胡立看来,竟然是不比柴青源的弟弟,柴胡差劲,短短的时间里,王重阳是如何将一个少年人,培养到如此程度的? 当着马钰的面,胡立自然不会将心事吐露,况且此时他并不在意马钰是否在说谎,一面快步走向强撑而立的杨政,一面对马钰大吼道:“小道长快过去帮忙啊!那人可是你小师叔的亲哥哥呢!” 胡立手指的,正是柴青源。若马钰真的是王重阳的徒弟,当应知道清虚散人曾经收有一小徒,却是由王重阳代为教导,若是马钰不知,则必定是冒充的,因为知道这件事情的人,并不多。 “柴小师叔?啊,那位将军可是柴青源?好,小道这就过去!”马钰听闻胡立的话,转眼正好看见柴青源被金兵所伤,顿时顾不上再跟胡立说话,手中三尺青锋一转,整个人放佛是化成了一条虚影,就直冲柴青源身边而去。 大散关上的战情,竟然因为马钰的出现而陡变,原本应该是十拿九稳的事情,此时也变得扑朔迷离起来,对于金兀术来说,这简直就是一个悲剧! “冲,给本王冲!就算是用人命填,也要把大散关给我填下来!” 金兀术心中在滴血!那人出现的太不是时候了,如若不然,此时大散关,怕已经陨落了,而他金兀术,也就算是完成了这一生之中的重要之事。 可是,谁能料到功亏一篑呢?谁能料到在这个节骨眼上,出现这样的事情?谁能料到,大好的局面,竟然因为一个人的突然出现,从而形势逆转呢? 谁也料不到,所以金兀术觉得自己唯一能够做的,就是强攻,不管上面那人是谁,金兀术也不相信他真的能够万人敌,战阵之中,个人能够发挥的作用始终是有限的。 那怕就算是王重阳,也不可能独自面对数千精兵而不败,人始终是人,不是神! 战鼓,再次擂动,冲锋的吼声,比刚才更加勇猛!不仅是金军之中的将官知道,那些士兵同样清楚,若是今日不能趁着关上敌军最为虚弱的时候一举拿下大散关,一旦刘涚那边派来援军又或者是喘息过来,下一次进攻将会付出更加巨大的代价! 故而不用金兀术多说,金军上下已经重振旗鼓,准备发动第二波的强攻,就连死士队伍,这次也准备了足足五百人,务必要一次将大散关,彻底拿下! 刚刚马钰之所以能够取得如此显著的效果,其主要原因还是突然,他飞檐走壁的踏上城头,带给金人全军上下的那种心理冲击是巨大的,加之城头上的死士早已经是强弩之末,才会让马钰得逞! 如今,金兵已然知道马钰只是个武功高强的年轻人,心中惊慌尽去,再次面对马钰的时候,就不会如刚才墙头上那些同袍一般惊慌,自然也不会轻易就被马钰砍去了脑袋。 正所谓万众一心,众志成城!这一次金兀术亲自擂动战鼓,就是要将大散关一举拿下! 当金兵开始躁动的时候,马钰才刚刚解了柴青源的围,他也没有时间跟柴青源叙旧,因为他还要急着去帮助吴璘,将残留在墙头上的最后一点金兵,赶尽杀绝! 年轻气盛的马钰,并不在意自己刚刚已经杀了多少人,更没有去想过接下来要如何面对铺山填海的敌人,他昂然于墙头之上,一双略显傲气的眼神,冷冷的扫过金兵,那眼神,有若实质,就连距离城头极远的金兀术,都放佛感受到了一般。 “年少无知!哼,本王马上就会让你付出应有的代价!” 金兀术对马钰的表现不屑一顾,至少他要做出不屑一顾的样子来,只因为他是金军的统帅,是这里所有金人的主心骨,若是他都因为马钰而紧张,那么下面的人,只会更加紧张! “弓箭手,放箭!” 随着金兀术的一声令下,金兵弓箭手齐声怒喝,开弓放箭! “我的小祖宗,先躲一下吧!” 马钰此时仍旧锥立墙头之上,胡立见金人放箭马钰都没有半点山壁的意思,赶紧找了一面大盾牌,朝着马钰的方向冲去!也就是胡立年轻加上喝过蛟血,否则这短短的时间里,常人根本恢复不过来。 可即便如此胡立的动作还是稍稍慢了些,才跑到一半,漫天的箭雨就已经落下! “笃笃”的声音充斥双耳,经过无数轮箭雨洗礼的大散关,能够插上羽箭的地方,一转眼就被插满,就连胡立,在这样密集的箭雨之下也只能是龟缩于盾牌之后,蜷缩在墙根之下,否则他转眼就会变成一只大刺猬! 唯有锥立于墙头之上的马钰,面色冷森,手中三尺青锋转动,竟然是将射向他的羽箭,根根挑落,其姿态轻松写意,放佛完全没有将这些致命的箭雨放在心上一般。 “射杀了他!射杀了他!” 见此一幕,金兀术心中当真是火冒万丈!杀不杀的死马钰是一回事,马钰在战斗之中杀金兵如杀鸡那也不怕,偏生就是这种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才最是打击全军士气,造成的影响,当真是比马钰杀一百个,一千个金兵来的大,也是金兀术这种统帅最不能接受的事情! “杀了他!杀了他!” 在金兀术的命令之下,越来越多的弓箭手,将马钰锁定为目标,也就直接导致射向马钰的箭雨越来越密集,到后来,那箭雨好似变成了一朵朵乌云,一团团的砸向马钰! 哪怕是以马钰的功夫,此时也再轻松不起来的,脸色变得凝重不说,手中的三尺青锋,转动起来也变得无比迟滞——每一根羽箭都带着弓箭手全部的力量,要撩开无数的羽箭,就等同是在跟无数的弓箭手一次又一次的较力,其中的艰难,可想而知! “好!” 金兀术自然也看得出马钰越来越吃力,他不由得开口叫好,满心希望下一刻,马钰就会浑身插满白羽,径直从城头跌落下来! 那样的话,他就可以狠狠的将马钰鞭尸,借此将大散关上敌军残存的一点点士气,也完全剥夺了! “很好么?” 一个声音在金兀术身边陡然冒出来,问道。 “那自然是好的!杀了这个家伙,正好用来给本王大军祭旗...咦?”金兀术一开始只是顺口而言,话说到一半,才惊觉不对,他身边岂会有人,敢用如此语气,与他说话? 诧异间,金兀术缓缓转过头去。 第489章 开玩笑,救兵到(上) 七十二个铁卫,三百六十个禁卫,外面还有一圈儿的亲兵,金兀术对自己的保护工作,不可谓不好。然而就是这般铁桶似的保卫措施,苍蝇都飞不进来的严密防护,怎么就钻进来一个活生生的人呢? 更重要的是,此人竟然是——金兀术最担心最不想见到的,王重阳! 今日之王重阳,唇边已然有了胡须,颌下也留起了三绺,配上他炯炯有神的双眼,倒真是已然有一派宗师的味道了,再不是当年跟刘涚一起勾肩搭背的富家少爷。 虽说王重阳手中并无任何武器,但不论是金兀术,还是金兀术身边的亲兵铁卫,竟然无一人敢动弹,只因为谁都知道,王重阳要杀金兀术,或许只是一念之间,他弹弹小指头,金兀术的小命,就没了。 “小王爷,好久不见,重阳当真是十分想念啊!国师呢,这次怎么没有跟小王爷一并来呢?重阳还真是想再跟国师切磋切磋!” 王重阳脸上带着一丝微笑,那微笑在金兀术看来,却如同是恶魔一般的狰狞!他真是想不通,难道说王重阳已经到了视千军万马如无物的境界了么?否则他又是如何穿越这层层方位,钻进来的? 金兀术心中的这个问题,恐怕是永远都不会有答案,只因为他不会去问,只因为他知道问了,王重阳也不会回答他。 “你想要什么?” “小王爷是个聪明人,当然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 “若本王说不知道呢?” “重阳既然进的来,也走的掉!不过重阳可以保证,若是小王爷不配合,重阳走的时候,手里一定会拎着一颗人头,小王爷想不想知道,那是谁的人头!” 王重阳再度笑了,事实上从他出现在金兀术身边开始,脸上的微笑就一直没有消失过,哪怕是在跟金兀术聊天对话的时候。这不仅仅是一种自信的笑容,更是对金兀术一种无形的压力。 “鸣金,收兵!” 正如王重阳说的那样,金兀术其实是个聪明人,正是因为他聪明,所以他不敢去跟王重阳赌,赌注,可是他自己的性命来的。 咬牙切齿的下令之后,金兀术扭头望着王重阳道:“如何?这样你满意了?那么接下来,你还想怎样?” 若是按常理推测,王重阳既然已经挟持了金兀术,那就应该让金兀术下令,金军撤离大散关,那样方才是真正解了大散关的围。然而事实上王重阳不能这么说,毕竟十万金兵出征,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一旦王重阳提出如此要求,金兀术会不会同意是一回事,但却绝对不会真正的配合,弄不好鱼死网破,反而会让这些金兵变得更加疯狂! 就连金兀术都没有想到,王重阳竟然会在他下令收兵后,非常爽快的回答道:“既然小王爷如此明白事理,重阳也不是那种强人所难的人,若是小王爷能够答应重阳休战三日的话,重阳绝不伤害小王爷分毫,而且可以以三清祖师的名义发誓,绝不再对小王爷采取任何行动,如何?” “以三清祖师之名义发誓,不再对暗杀本王?” “小王爷啊,重阳到现在为止,可也说不上是暗杀啊!”虽说王重阳的外形看上去成熟稳重了许多,可是话一多,就能看出他骨子里,还是诸多受到刘涚影响的地方,或许历史上的王重阳,根本就不会这样来说话吧。 被王重阳噎的有些无语,金兀术只能是瞪圆双眼,开口道:“本王可以下令休战三日,不过你要发誓!” 金兀术此话一出,王重阳当即发誓,言语紧扣,即便是金兀术,也挑不出半点毛病来。 “好!休战三日!现在可以放了本王吧?” “小王爷这是哪里的话,重阳什么时候抓过小王爷呢?难得小王爷如此给重阳面子,那重阳这就走了罢!”王重阳脸上那丝笑容依旧,双手拢于背后,视眼前这千军万马如无物,竟然当着就朝着大散关的方向走去! 虽说他前进路上,密布金兵将士,然而当王重阳走来时,无人敢于言语,更没人敢擅自出手,甚至连阻挡的意思都没有,纷纷闪开一条通道,那怕就是那些来自草原的骏马,不用其主人招呼,在缓缓走来的王重阳面前,竟然也是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声,刚刚响过鸣金声的军营里,诡异的静谧。 “小王爷,咱们就此别过,来日方长啊!” 王重阳一直走到大散关的墙角,这才转身过来,冲着两眼喷火的金兀术挥手,似是在向友人告别一般。 而大散关上,所有见到这一幕的人,都目瞪口呆,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直到王重阳如同刚刚马钰一般,将大散关高耸陡直的城墙当做平地,双脚交替,从容而上时,整个大散关上,才发出雷鸣般的叫好声! 什么叫做真正的牛逼,王重阳这种视敌人千军万马如无物的气度,才是真正的牛逼!不过话说回来,若是没有王重阳这样的功夫和名气,换个人来,就甭想在金国大军面前牛逼,哪怕就是刘涚来了,恐怕也做到王重阳这样! 树的影儿,人的名儿! 大散关上最激动的人,其实并非是大散关的刘家军将士,而是王重阳的徒弟,年轻的马钰!成为王重阳的徒弟,可以说是马钰此生最大的幸运,而亲眼见到自家师傅大发神威,当徒弟的,又岂会不激动呢? 只不过王重阳对马钰这个徒弟的要求,可是比当初对柴胡那个师弟,要严格的太多太多,哪怕明知道马钰的激动缘由何在,可王重阳还是先将马钰呵斥了一番,训诫马钰定要学会控制情绪,这才转身,一面跟胡立等人聊天,一面检查杨政的伤势! 应该说杨政的运气还是不错的,虽说在战斗之中多出受伤,但这些伤口其实都不算是致命,更重要的是突然而至的王重阳,凭借其一手神鬼难测的医术,定然可以让杨政性命无忧。 一番寒暄之后,自然是救人为先,一些不必要的寒暄,在王重阳这里就全都省了。 金兀术好像还很遵守陈诺,说是休息三天,竟然就真的在辕门之上挂出休战三天的牌子,不仅金兵可以得到休息,更重要还是大散关上的刘家军将士,也终于可以喘口气了。 但包括胡立在内的所有人,都不认为三天时间能够改变什么,刘家军那边还没有半点消息来,更不用指望朝廷的兵马来助大家一臂之力,而王重阳又那么轻飘飘的金兀术放走,三天之后,大散关恐怕还是没法保得住。 “道长这样做,是不是太莽撞了?要是能够将那金兀术继续留在手中,或许我们能够得到的有利条件会更多!” “不,你们家大人刘涚曾经说过,想要得逞愿望的方式有很多,但任何人都有只属于他自己的底线。贫道若提出那样的要求,说不定金兀术会不顾自己性命,强行发动对大散关的战斗,到时候大家面对的,很有可能是一支疯狂的金兵队伍,而这样一支盛怒的金兵队伍,必定会给大家带来更加验证的伤亡!” “嘿,反正我也没有想过要活着回去,跟金兵同归于尽,或者就是此番能够达成的最好结局,只是可惜那金兀术肯定不会选择轻易的做左后决战,否则的话,我们也是不怕金兵的! 一个将领,站出来回答王重阳道。 听他这样说,王重阳倒是连连点头,“没想到啊,你们还当真是有刘涚的那种味道,文官不爱钱,武将不怕死,真希望等到将来刘涚一统天下之后,文武官员都能做到这种程度,那才真是天下百姓之福啊!” “道长,您学究天人,是不是已经算出,我们家大人将来一定会当皇上?”问这话的,是刘家军里的一个偏将,此话一出,却是引来刚刚裹伤而来的胡立开口呵斥: “胡说八道什么!大人不是已经反复的告诉过大家,他是不会当皇帝的,将来的天下,再也不会有皇帝这样的说法!怎么,一个个都忘记不成?” 这样的话,刘涚的确是不止一次的宣讲过,读过书的人自然能够记住,也能够理解,可惜如今刘涚还不能做到让麾下军队,将领识字率达到一定的程度。 “胡立啊,你也不担心三日之后的战斗?” “道长,您这是什么话啊?有您和这位马小兄弟在,那金兀术怎么地也要掂量掂量,究竟够不够资格,再来攻打咱们呢!” 胡立放声大笑,引发了更多的笑声。在将士们看来,刚刚王重阳轻易挟持金兀术,除非是金兀术的脑子进了水,否则怎么也不可能冒险再来撩拨王重阳了,再被活捉一次,他金兀术还有什么脸面指挥大军呢? “可是贫道已经在金兀术面前以三清名义发誓,绝对不会再对他实施任何行动啊!” 王重阳等胡立等人笑过之后,才一脸无奈的开了口。 他的话,凡是听见的人,都是无法继续笑下去了,一个个眼珠子鼓鼓的,像是听见了这个世界上最冷不过的笑话。 “不是吧?道长,你,你真的这样发誓了?” 第490章 开玩笑,救兵到(中) 出家人的誓言,尤其是以祖师爷的名义发誓,轻易是不会违背的,王重阳这样说,岂不是摆明了告诉金兀术:三天之后就来攻吧,我是绝对不会出手了! “道长,您,您一定是在开玩笑!” 失语片刻之后,胡立抖着嗓子,开口说道。 “你看贫道像是喜欢说笑话的人么?”王重阳含笑瞥了眼胡立。既然敢于立下这样的誓言,王重阳心中自然是有数的。只不过这个救兵并非是胡立等人以为的刘涚军,而是另有其人。 其实想想就能知道,王重阳师徒明明是从金兵阵中冲上大散关的,又不是从巴蜀出来,岂会比胡立等人更早知晓刘涚军的动静呢?可以说如果不是因为另外的原因,恐怕王重阳根本就不会知道,金兵在进攻大散关,而大散关已经属于刘家军。 在王重阳看来,这天下究竟是姓赵还是姓刘并没有关系,但就绝对不能落入异族人的手中,故而当听闻巴蜀战事将起时,王重阳毫不犹豫的带着马钰离开潜修之地,准备进入巴蜀去帮助刘涚。 既然是决心要去帮助刘涚,途径大散关的时候,王重阳也没有没有理由不帮上一把!错非是因为他无意之中得知了另外一件,恐怕他也不会轻易的就把金兀术给放了,至少要多为大散关上的刘家军将士多争取几天才是。 “胡立,听闻韩世忠要攻打新都城,现今情况如何?贫道那小师弟,如今可在城中?” “怎么,道长不知道此事?唉,说起来应该也不关韩世忠的事情,都是那狗皇帝!” 好嘛,在如今胡立的口中,老赵家名正言顺的后代子孙,却已经成为“狗皇帝”了,不过好在胡立还知道什么叫“冤有头债有主”,没有将罪名全都压在韩世忠身上,只不过在胡立口中,韩世忠照样是一个“不明是非”的“狗腿子”。 屁股决定脑袋,既然韩世忠铁了心要跟着刘涚混了,他这样形容赵构和韩世忠,自然是没有关系的,只是王重阳听的有些皱眉,毕竟韩世忠这个人,在如今汉人生活的区域里,风评还是不错的。 “贫道倒是觉着,韩世忠应该不会真打吧?” 这件事情,王重阳却是猜错了。 其实不论是韩世忠还是岳飞,真要是被圣旨催着,不可能不动手。在这个时代,各地山贼土匪,皆有因为种种原因而揭竿而起的,其中也有不少势力的首领,是的的确确想为老百姓们做点好事,就比如说当初的柴青源,虽说年纪轻轻不也是当上了个首领,柴青源当时的心中,不也是想着要如何让大家过上好日子? 从本质上来说,这些起义也好,反叛也好,跟如今的刘涚并没有两样,而韩世忠和岳飞,剿灭的也不少啊。故而但凡是思想已经禁锢的人,或者说已经走上朝廷这条“康庄大道”的人,至少轻易不会明目张胆的去反抗圣旨,去反抗皇帝的旨意。 事实上,就在王重阳还在猜测的时候,韩世忠的大军,在种种原因之下,已经推进到了新都城之前。 由于前面发生的种种事情,以至于韩世忠尽量约束着自己的部队,差不多八万人的队伍,竟然很少发生跟当地平民的冲突,其实已经算是一件了不起的事情,而益州的神奇变化,对韩世忠的心神,也是一种极大的冲击。 大军终于到了新都城下,早已经收到消息的新都城,城门紧闭,高耸的城墙之上,密密麻麻的站满了手持火枪的士兵!一群将领正矗立在城楼上,俯视着缓缓逼近的大军。 在韩世忠的命令之下,八万大军开始展开,在射程之外将庞大的新都城三面包围。 为何说是三面呢?只因为刘涚在建城的时候就曾经考虑过可能会被包围的这种情况,故而新都城的城池,有一个长长的尾巴,而这个尾巴则是直接连接到西北方向的山脉之上,如此一来,新都城就从一个单纯的平原城池,摇身一变成了一座依山而立的雄城。 依山而立的雄城跟一座单纯的平原城池,孰优孰劣不言而喻,当初花费的巨资,在此时终于看到了价值。 韩世忠虽然带来的号称八万精兵,但跟金兀术号称的十万大军同样,都是喊出来的口号,用来下人的。这时代也是有浮夸风气的,恐怕唯有刘涚治下的军队,那才是有一个算一个,绝对不会夸大半点。 况且以新都城如今的大小,即便那韩世忠带来的是八万人,一个不少,也休想将整个新都城都给包围住了,除非不考虑营地的战略纵深,不过那样包围圈,也即是个肥皂泡,轻轻一戳,丫就破了。 “这个韩世忠,倒是将我们的几道大门都给堵的死死的,嘿,他还真怕我们跑了不成?” 下方,朝廷兵马密集的调动着,大量的工程物资被运送上来,随着军队的运转,一切都是那样的有条不紊。韩世忠麾下可不是一支初出茅庐的队伍,而是一支真正的百战精锐,做这些战前准备工作当真是娴熟无比,即便是刘涚麾下的精锐,恐怕也做不到这种程度。 刘涚在城头上看着下面朝廷军队的运转,时不时的发出几声赞叹,丝毫没有半点紧张。身为主帅的刘涚都能谈笑风生,其他人纵然心中有些许的紧张,也会被刘涚这种表现,在不知不觉当中化解掉。 “大人啊,也不知道这韩世忠究竟要排兵布阵几天才能发动进攻呢?嘿,若是韩世忠他知道此时辛辛苦苦布下的阵势,大人只需要轻轻一挥手,就能将其瓦解,恐怕就不会做这些无用功了!” 说话之人乃是高进,他捋着自己的山羊胡须,含笑而言。以他的身份,倒是不用拍刘涚的马屁,一来在刘涚治下还没有形成拍马屁的风气,而来嘛,高进就算是什么都不住,也犯不着来仰刘涚的鼻息,除非刘涚跟高玉娘之间决裂了。 刘涚转头过去看了一眼高进,心中却是没由来的感叹起来。 如今的高进,一身文官装扮,头发梳的一丝不苟,面庞白皙,竟然还留起了山羊胡子,这跟当初在高家庄初见高进时,那个典型的庄稼汉子可是截然不同的两个形象,由此可见,时间当真是一把杀猪刀,而环境对人造成的影响,又是何其的巨大。 “来人啊,把准备好的传单,都射到韩世忠军中去,彼此都是汉人,若是能够化干戈为玉帛,那也是一件好事!” 见韩世忠大军开始逐渐各归本位,安营扎寨,刘涚觉得时机成熟,就下令让人将早已经准备妥当的“宣传海报”,砸向韩世忠的大军。 刚刚高进说的没错,若是刘涚愿意,而且不计较消耗和韩世忠军的伤亡,他的确是可以给韩世忠大军来一个当头棒喝! 在大散关上,同样的事情曾经发生过,柴青源麾下的火器部队,不就是用火箭弹,给金兀术的队伍带去了大量的伤害和恐慌么?柴青源携带的火箭炮数量可是极其有限的,而在新都城这里,理论上来说,刘涚可以有源源不断的火箭炮。 当然,生产火箭炮的速度不可能比得上消耗掉的,不过守城一方始终是有优势的,尤其是在眼下,城里城外士兵数量差距并不是那么悬殊的情形之下。 可是考虑到火箭炮这种在眼下算是大规模杀伤性武器,一旦动用之后,双方再没有转寰余地,必定只有拼尽一方倒下为止,刘涚在再三考虑之后,还是决定先给韩世忠一点警告,至少他要做到仁至义尽才是。 海报,随着一根根的羽箭,落到了韩世忠军营之前,被官兵捡回去,很快就送到了韩世忠手中。 大营里的韩世忠,此时心中并没有半点兴奋。虽说刚刚接到汇报,说是大军已经顺利完成了围城工作,然而这个过程太过顺利,城里的刘家军甚至连半点阻拦的意思都没有,让韩世忠感觉隐隐不安。 事出反常必有妖,韩世忠一身戎马,征战无数,攻守双方如此平静以对,当真是他踏足沙场之后首次遇上。 “将军,城头射下来一片书信,属下捡了一封,特交来请将军过目!” 参将掀帘而入,双手捧着一根羽箭,刘涚精心制作的海报,正是被细绳子牢牢的捆扎在箭杆之上。 “书信?刘涚还搞这一套?” 对于刘涚的这种行径,韩世忠不值一晒!他以为刘涚一定也是老套的在书信里说什么劝降、劝退的话,不外乎就是一种心理战而已。这种心理战,往往会夸大自身的优势,放大对方的劣势,从而在对方将士心中埋下无法战胜的种子,打击对方的士气。 在韩世忠看来,这些都是他玩腻了的把式,别说是他,就连他麾下的将领,恐怕都不会将这样的伎俩放在心中。想是这样想,韩世忠还是将书信拿过来打开,他想看看,刘涚能不能把这个把戏,玩出新花样来! 第491章 开玩笑,救兵到(下) 在韩世忠以为,书信里不外乎又是洋洋洒洒的劝降文字,然而当他真正打开之后,一看内容,却是大吃了一惊! 那只是一大张纸,而且还是上好的纸张,这一点就让韩世忠颇为佩服,看来新都城还不是一般的有钱。照理说,这样一大张白纸,正该用来展示书法作品,然而白纸上却是一个字都没有,反而满当当的是画。 先不说画的内容,那种用田字格分割的方式,就让韩世忠看的直皱眉,什么时候绘画需要用格子来分割了,完全破坏了作品的美观。当然,刘家军射下来的也不是什么作品,只是一种告知书罢了。 只不过很显然的是,这告知书不是给韩世忠看的,也就是说,刘涚压根就没有想过要跟韩世忠沟通,这种没有文字只有配图的玩意儿,分明就是用来给那些不识字的大头兵看的。 刘涚,走的是群众路线啊! 他的心理战,不是建立在将士之间口口相传,而是直接针对最底层的士兵。以这个时代的识字率来说,相信这种简单明了的绘画方式,更适合让那些士兵们了解到事情的真相。 整张大白纸被田字格分成了四份,四张简单的线条画。右上一副,很显然画的是新都城部分城墙,以及在城墙之下的,代表着韩世忠的一群士兵,虽说画图之中的人并不多,然而城下士兵们仰视城头的眼神,却是极为传神的。 左上一幅图,描绘的则是攻城的场景。 高耸的城墙下,代表官兵的人物扛着兵器、或者是张弓搭箭,又或者是推着冲车、撞车、架着云梯,而城头上的士兵,则是好整以暇的坐在城墙内,吃着丰盛的饭菜,面上带着松弛的笑容。 这副画极其传神的表现出攻守双方的心态对比。新都城守城将士们成竹在胸,而官兵则是紧张兮兮,患得患失。 右下的第三幅图,仍旧一半是城头一半是城外。城头的墙垛处,架设了许多在官兵们看来古怪的东西,天空中,一些长长管状物在飞行,这些管状物尾部还拖着长长的火焰,从其方向来看,正是从墙头之上发射出去,而目标,则是城头下的官兵和军营! 在画图的右下角,有一部分军营图案,而在代表军营的地方,一股股浓烟正在升腾,还有无数躺在地上的尸体,而城头之下,更是用尸体堆起了一座小山,代表鲜血的黑色地方,充斥了整个画面的下方。 最后一幅图,是坐下位置,画面里已经没有了新都城,只有高举着大大“刘”字的整齐士兵,他们背上背着长长的火铳,队伍里夹杂着大炮和火箭弹,而在他们的前进的方向,也就是画图的右下角却是出现了城池大门的一角,那大门上分明写着三个字“临安城”。 看似简单的四幅图,其实传达给这些官兵们的信息却是很丰富的。前面三幅图基本上是在描述这次新都城攻防战的过程,以及官兵们将会遭遇到的结局,而最后一幅图描绘的,却是将来有朝一日,刘家军攻打临安城的场景! 也就是说,刘家军不仅可以获得这场战争的胜利,而且在不就的将来,装备着新式武器的刘家军,还会对临安城,这个代表着南宋的城市发动进攻,充分的表达出刘家军对自身的一种信心! “好你个刘涚,好你个刘涚!” 以韩世忠的水平,自然是能够理解这区区四幅图所代表的含义。当他将四幅图一一看完之后,忍不住将其揉成了一团! “将军?” 参将微微一怔,他倒是很少看见韩世忠如此暴躁,即便是在面对金兀术大军时,韩世忠也都始终表现的沉着冷静! “这样的檄书,可多?” “多!刘家军像是根本不在意这些本钱,一轮就射下来好几千张!”虽说参将不知道为何韩世忠会关心这个问题,但既然韩世忠开口问了,他就如实的回答! “那你看过了没有?”韩世忠脸色变得更加难看,很显然,这个事情到现在已经是没法换转了,韩世忠只是希望这件事情的影响不要那么恶劣。 “属下捡来之后,就直接送到将军这里,未曾.” 不等那参将说完,韩世忠大手一挥,将被揉成一团的檄书扔给那参将,“看完了之后再来说话!罢了,不用去阻止下面将士们观看,阻止也来不及了!” 那参将此时根本不敢说话,只能是默默的将檄书展平,粗略的一看,脸上同样是变了颜色! “关于刘家军那些火器的传闻,我们已经听的太多了,如今军中都是如何议论的?” 那参将在看过檄书后,自然明白韩世忠这样询问的意思,连忙回答道:“军中信与不信者,各占一半!” “那还好,不过等到这檄书传开之后,恐怕这个比例还会发生变化,唉,没想到刘涚那厮,竟然还会这一招!” 两军对垒之时,用图画作为檄书,这在历史之上,恐怕还是第一次!不过中国人向来不缺乏天才,尤其是在战争方面,遥想当年,垓下的时候,不是还用过音乐作为心理战么? 或许在许多年之后,刘涚今日的行为将会被载入史册,成为世界军事史上的一个经典案例!别人不敢说,但至少韩世忠此时已经感受到刘涚这种方式的威力——对于官兵的士气,这些通俗易懂,不带一个威胁字眼的檄书,将会产生毁灭性的威力! 甚至于韩世忠坚定的相信,刘涚绝非只做这样一次,如此好的谋略,任何一个将领只要想到了,一定会最大程度的利用。想到这里,韩世忠赶紧下令,若是城中再有檄书射出来,务必让他的亲兵队伍去收缴,其他任何将士,一律不得私自捡取、阅读! 虽说这样做颇有些掩耳盗铃的味道,但若是不这样做那绝对不成,两相权衡之后,韩世忠也只能选择一个造成恶劣影响程度低一些的方案。 而刘涚的这一招也促使韩世忠,决意要加快节奏,明日天亮,就正是发起攻城战,不让刘涚有时间有机会施展其后续的手段。 韩世忠自以为是已经考虑的很周详了,然而刘涚的手段,却真不是韩世忠能够猜度的。毕竟刘涚是来自千年之后,那个时代的战争里面,所能运用的手段,早已经超出了这个时代的人,能够想象的极限! 如果说韩世忠不是刘涚记忆里的民族英雄,他率领的不是宋人军队,在面对如今已经是铁了心要争霸天下的刘涚时,其境遇将会恶劣十倍! 明日天亮时分的攻城战,刘涚带给韩世忠的震撼,将会远远的超过今日! 很多事情往往人们以为自己能够猜到,但其实,世事的转变,真正能够猜透的人,却是少之又少的。 就如同此时在大散关上柴青源等人,他们一直以为,王重阳说的援军,是来自益州,来自新都城的同袍,他们甚至在猜测,会是哪位兄弟领兵来救。 别说是柴青源等人,就连关下的金兀术,从王重阳来过之后的两天时间里,金兀术都是一门心思的在做强攻大散关的打算,反正他是准备跟大散关扛上了,在他看来,不能攻破大散关,纵然是天王老子来了,他也不会退兵! 事实上金兀术想要退兵也难,毕竟完颜亶已经跟宋朝达成了和平协议,金兀术心中反对这个协议,但并不代表金国满朝文武都站在他这一边!随着完颜亶在皇位上座的时间越长,整个金国里支持完颜亶的人也就越多,金兀术想要达到他自己的目的,就必须要在近期之内,做出一些能够震撼人心、展现自己力量的事情来。 攻占大散关,掌控入川的坦途,将整个南宋的西部置于自己掌心之中,同时还能收获威力巨大的火器,还有什么比这个更能说明实力的,更能让人畏惧的? 故而金兀术虽然答应王重阳三日之内不攻城,但是却不代表他就此放弃攻打大散关。 直到一个消息,被送到了金兀术的面前,才让金兀术瞬间傻了眼! “南宋大将岳鹏举,亲帅精锐三万余,正向我军补给线杀去!其来势汹汹,非人力可以阻止!” 在这个千钧一发的时机,在金兀术已经做好了准备,明日一早就再次发动进攻,务必要将大散关一鼓作气拿下,最好是连带着王重阳师徒一并收拾的梦想时刻,岳飞,竟然率领大军出现在了金兵的后方! “怎么可能!” 听到这个消息,金兀术的第一个反应就是怀疑! 岳飞怎么能够在这个节骨眼上出现,而且还是出现在他金兀术的后方补给线上?难道说,赵构跟完颜亶之间签订的和平协议是假的?还是说,赵构根本上已经失去了对岳飞这支军队的指挥权? 否则岳飞怎么会出现的,而且是在明显属于金国的地界上行动,并且对他金兀术的补给线发动进攻? 就在金兀术得知这个宁人不敢相信的消息的同时,大散关上的将领们,也收到了同样的消息! 第492章 果如此,难恨人(上) “岳飞?朝廷官兵?重阳道长,您说的援兵,不可能就是岳飞吧?” “怎么不可能呢?你们大人曾经说过,敌人的敌人,那就是同盟啊!”王重阳脸上丝毫不见惊讶,倒是一本正经的回答道! 对于刘涚是否说过这样一件事情,胡立等人根本无从回忆,实在是因为刘涚说过的话太多太多,真要是都记录下来,那得成为一本厚厚的语录了。既然王重阳说是刘涚说的,那就当成是刘涚说的好了。 是谁说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岳飞明明是朝廷将领身份,难道说岳飞也跟吴阶一样,早早就暗中跟刘涚谈妥了,在如今这个关键时刻,直接就“弃暗投明”了,否则岳飞怎么可能成为大散关的救星呢? 心中有这个想法的人,还真是不少。 不过还是有人想到了,点头道:“是呀是呀,岳飞的大军一来,金兀术恐怕就要掂量掂量了!” “王道长,您的意思是说,岳飞他此番杀来,不是冲着我们大散关来的?” 王重阳面对柴青源的询问,微笑点头道:“岳飞他冲着大散关来有什么用呢?若是他跟金兀术一起进攻大散关,先不说双方能不能合作,这真要是打下来了,归谁呢?” “也难说啊,金国不是跟南宋已经讲和了么,听说赵构都当上了完颜亶的儿皇帝了,若是他们合伙赢了咱们,我看啊,大散关还真是应该给人家金兀术才是,毕竟人家是上国,对吧!” 胡立口中这么说,其实他心中倒是明白的很,他也相信王重阳说的,不论岳飞跟刘涚之间有什么关系,也不管金国和南宋之间究竟有没有盟约,岳飞是绝对不会跟金兀术做朋友的,更不会协助金兀术攻打的大散关。 故而,这个消息只要被金兀术所或,金兀术继续攻打大散关的谋划,必然就成了一个泡影。 换句话来说,岳飞就是的的确确暂时解除了大散关的危机。当然也有种可能就是在岳家军跟金兀术之间决出胜负之后,胜利的一方仍旧不打算放弃大散关,继续攻打。 那样的话,吴璘等人的日子,同样是不好过的! “这种可能性很小,依贫道看,岳飞此番前来也不是想要图大散关,试问,朝廷如今可以调动的兵马还有多少?而与金国之间的盟约又有几分可靠呢?” “道长此话有理!除非是脑子进水的人,否则岂能相信与虎谋皮这件事情呢?再说了,好歹咱们刘家军都是汉人,而金狗算什么东西?异族!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即便两兄弟要打架,那不是也要将强盗赶走不是?” 胡立这厮跟着刘涚的时间太长,也学到了不少刘涚的口头禅,或许他们之间听着没啥感觉,但是外人有时候听了,总会觉得怪怪的,不是不舒服,而是新鲜。 “先不管那么多了,眼下抓紧时间好好休息整饬,看看金兀术的反应再说!”不知不觉之间,王重阳却是隐隐成为这一群人的核心人物,几乎从他口中冒出来的建议,就不会再有人反对了。 这不仅仅是因为王重阳跟刘涚之间的关系,更重要的是,在大散关最危急的时候,是王重阳师徒两人,接连出手,解救大散关和众人于倒悬,光是这样一份恩情,就值得所有人敬重王重阳师徒。 加上王重阳无论是见识、武功各方面都超人一等,故而众人对于听从王重阳安排,并未觉得有半点不妥的地方。 而在金兵大营里,接到消息的金兀术,也面临一个艰难的决定。 “你们确定,岳飞的大军距离我们营地,只有两天路程?” 在反复追问过参将之后,金兀术原本还希冀着能够在岳飞赶来之前将大散关夺下的想法,彻底放弃了! 如果说岳飞大军赶来还需要个三五天,那么金兀术还有尝试这个想法的机会,可是两天时间,实在是太短了!更重要的是,既然距离如此之近,岳飞必然已经知道如今大散关下的局面,一旦让岳飞知道大散关还在刘家军手中,那岳飞是决计不会眼睁睁看着他金兀术再尝试攻打,必定会加快行军速度,也就是说,最早的两日路程,很有可能在岳飞的催促之下,一天半,甚至是一天之内就走完。 “备战!” 心中默默的进行了一番推论之后,金兀术立刻做出了决定! 这是多年征战的经验,促使金兀术做出了这样的决定,而接下来的事实证明了,金兀术的这个决定无比的正确! 岳飞,率领着麾下近五万人,在最后一天的时间里,硬生生的完成了原本需要两日的路程,前锋大军出现在金兀术后营将士的视线之中。 如果说金兀术决意再尝试一次,在王重阳师徒进驻大散关之后,纵然金兵勇猛,恐怕也很难在一两天时间里占据明显优势。等到金兵跟大散关正打的难解难分的时候,岳飞的大军突然出现在金军背后,挥师强攻,恐怕等待金军的,就唯有败亡一途了! “岳飞来了,这么快!” 接到后营传来的消息时,金兀术已经完成了阵型的重新布置工作,大部分的营地已经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转向,很显然金兀术是将战略重心转移到了岳飞身上——毕竟大散关上的将士早已经是强弩之末,即便有王重阳师徒又如何呢?且不说王重阳亲口发誓,就算王重阳再来,金兀术还真不信自己会在同一个坑里跌倒两次。 可是岳飞这边就不同了,人的名儿树的影儿,岳家军在金国的威名,完全不在当初的吴阶之下,有过之而无不及!一些金国将领甚至于只要听到是岳飞亲帅兵马,心中顿时就生出投降逃窜的念头,哪有半点作战的勇气! 也就是金兀术这样的人物,才能是在岳飞面前越输越勇。 “来人啊!” 仅仅是做出针对性的安排,在金兀术看来还是不够的。他皱了皱眉头之后,心中有生出一个计谋来。 他要给岳飞去一封信! 虽说在金兀术心中是不承认完颜亶没有经过他的允许,就“私自”与南宋之间达成了和平盟约,但在这个时候,金兀术却觉得自己有必要来好好的利用一下这个盟约。 在给岳飞的书信之中,金兀术的语气是非常强硬的,他指责岳飞无视两国同盟的协议,私自用兵,其行为已经实际破坏了两国的盟约,不仅仅会遭到金国的报复,同时还会受到本国皇帝的惩处! 在书信的末尾,金兀术又提醒岳飞,若是不想继续错下去,就要悬崖勒马,抓紧时间修正自己的错误行为,速速退兵等候金国的惩罚,这才是岳飞的唯一出路! 虽说这样一封言辞凌厉的书信,就连金兀术自己都知道不足以让岳飞听令,但他的目的,仅仅是为了能够影响到岳飞的心性,哪怕仅仅是让岳飞产生一些犹豫,那也是好的。 说到底的,金兀术的这封信,也是一种心理战,只不过与刘涚使用的那些”“四格漫画”不同,金兀术的心理战针对的不是普通将士,而是敌军的主帅。 水无常形,兵无常法,光是依靠死记硬背兵书是没有用的,只有因事而行,伺机而动,才能算是一名合格的将领。 在这个方面,其实韩世忠是不如刘涚的。 当新都城里射出第一波裹夹檄书的羽箭之后,韩世忠被“四格漫画”这种全新的檄书方式所震惊,他以为在正式开战之前刘涚一定会故技重施,却是他过于小瞧刘涚了。 并不是说故技重施就不可以,有时候老计谋往往能够创造出大效果,而刘涚之所以不继续重复采用这种方式,就是因为刘涚早早就猜到了,猜到了韩世忠可能采取的应对手段。 不就是让执法队和亲卫队控制,不让那些普通将士有再度看到檄书内容的机会么,既然已经猜到韩世忠会如何对付,刘涚当然就不会继续使用那种方式。 第二天天色刚亮,官兵军营里的执法队和韩世忠的亲卫队就行动了起来,他们来到阵营的最前沿,也就是最靠近新都城城墙的地方,排出整齐划一的阵型来,为的就是要第一时间将刘家军可能射下来的檄书,统统收缴掉。 这些执法队和亲卫兵的行为,引发了寻常士兵的窃窃私语!昨日里那些通俗易懂的檄书内容,多少还是对普通士兵的心神造成了冲击:刘家军是否真的有那些威力大到可怕的武器?若刘家军真是使用那些武器,那自己应该怎样去保命? 是的,保命! 在很多将士看来,如今最大的问题已经不是能否在短时间内攻陷新都城,而是在面对那种能够发出巨大爆炸声并且对人造成严重伤害的武器面前,保住自己的性命! 檄书加上前些日子听到的传闻,如今的官兵队伍里,一股子挫败和颓丧的情绪,正在酝酿之中,刘涚不费一兵一卒,仅仅是用了一批羽箭和白纸,就已经有了效果。 “快要射箭了吧?” 几个执法队的士兵,仰视着城头,相互之间也在窃窃私语之中。 “应该快了!看,城头上有人!那是什么东西!” 第493章 果如此,难恨人(中) 就在执法队和亲卫兵们仰望着新都城的城头,等待着从城头落下羽箭,却又迟迟没有落下的时候,一个眼尖的执法队士兵,突然抬手指向城头之上,开口大吼道:“看,城头上有人!那是什么东西!” 正好就是这士兵所站位置的正前方,城头之上,有几个刘家军的士兵,正在将一条很粗很长的东西,吃力的放在城垛之上。 那东西,看上去好像是一卷厚厚的白布! 一卷白色的布匹?刘家军弄个这样的东西出来,究竟是想要做什么?难道说,总不可能是为了给城墙增加一点防御能力吧?难不成还是为了好看? 城下的官兵们,此时所有的注意力都被城头上那一捆捆白色的布匹所吸引。事实上并非只有这一段城墙上才出现了白色的布匹,事实上几乎所有的城墙之上,但凡是下面有大量官兵的地方,都是出现了这种让官兵们迷糊不已的白色布卷! 这些白色布匹始终卷拢在一起,不知道是做什么用处,而抬举着这些布匹的士兵,都是一动不动的矗立在城墙边上,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他们究竟是在等什么? 这个官兵心中的疑问,很快就有了答案! 当城墙的各面的白色布匹都到位之后,在朝廷官兵们看不到的地方,一门最新式的大炮,正被几个士兵缓缓的推出来,直到炮管的一截都伸出了城墙,也终于引起了官兵们的注意。 “那又是什么?” 大炮只有一门,故而能够看到那长长一截炮管的官兵,数量也是有限。但即便数量有限,引发的惊呼声,却是不小的。 “好像是那种火炮吧!我曾经见识过一次,朝廷的匠作营里就有这玩意儿,看上去威武,可威力嘛,嘿,还不如投石机呢!”一个自以为是的官兵,指着那一截黑黝黝的炮管,不屑一顾的说道。 “你懂个鸟!” 站在他身边的一个老兵,脸上露出鄙夷的神色,啐了一口唾沫道:“你可层听说过,前些日子新都城搞了一场什么演习来的,就是这种大炮,一颗炮弹就能平了方圆数丈,嘿,刘家军到时候若真是对着咱们开炮,你们呀,就自求多福好了!” “有那么夸张?真有那么夸张的话,你怎么还在这里,不当个逃兵?把刘家军说的那么厉害,你这是典型的涨他人士气,灭自己威风!一会儿刘家军真要是开炮哦,老子就第一个冲上去,你不行的话就,就赶紧逃跑啊!” 那老兵被一个偏将呵斥,脸上红了红,却是没有反驳,甚至于他两眼都不敢再去看那偏将,默默地低下了头去。 恐怕谁也不知道那老兵此时心中的想法,兴许说不定,那老兵还真是有逃命的冲动呢? 就在众人议论的时候,城头上哪门特制火炮的旁边,几个刘家军里的炮兵,正在忙碌的坐着最后的调试和瞄准工作! 从城头到韩世忠的帅营,距离大概在三里路不到,这么长的距离,哪怕就是朝廷里做工最精良的床子弩,也无法企及,故而官兵之中压根就没人担心,担心帅营会遭到来自新都城城头上的攻击! 至于说来自地面的攻击,那就更不用担心了!韩世忠率领的官兵,上上下下,有几个心中不期盼新都城里的刘家军打开城门,出来跟官兵来场正儿八经的战斗? 在很多官兵将士的心中,还是不认可刘家军的战斗力的,在他们看来,全天下的精锐之师,当有他们的名字,至于说刘家军,暂时还排不上号的。 或许这也是一种悲哀,骗居于巴蜀一角,刘家军的强大却是无人知晓,否则的话,新都城下的那些官兵将士,此时心中怕又是另外一种想法。 就在众多官兵将士凝望着那些白布卷子和长炮管子各有所思的时候,大炮的调试工作终于完成,一名炮兵面色凝重的来到大炮后面,用火折子,点燃了引线。 “轰!” 引线很快烧尽,引燃了炮膛里的火药,大量的优质火药瞬间燃烧,产生的气体在炮膛里累积之后,将塞着炮膛里的炮弹,狠狠的“挤”出了炮膛! 炮声,如同晴天里落地的霹雳,而从炮口喷射出的火焰,差点没将那些有幸看到这一幕的朝廷官兵的双眼闪瞎! 而那些被炮声震撼,被火焰惊呆的官兵此时此刻更不知道的是,真正让他们惊讶的事情,还在后面! 帅营里的韩世忠同样被炮声惊吓到了! 相比起下面的那些普通将士,身为统帅的韩世忠知道的自然要多的多,当炮声响起的那一刹那,韩世忠不会认为这是晴天霹雳,甚至于他第一时间就想到了传闻之中刘家军的火器,更是联想到昨日里的檄书! 难道说,刘涚已经下令开战了? 韩世忠一面往外面冲,脑子里一面想着这个问题。而就在他刚刚冲出帅营的那一刹那,突然听见尖利的啸声,与此同时,他感觉好像有人在他背后,狠狠的推了他的身体一把,整个人不受控制的向前“飞”了出去! 那股推力是如此的强劲,以至于韩世忠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甚至于直到他整个人落地的时候,仍旧无法控制身子的姿态,只能是狠狠的摔倒在地上! 这一切来的是如此突然,让人无法相信! 摔倒在地的韩世忠仍旧感觉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趴在地上的他,此时才听到了巨大而强烈的轰鸣声,还有高速飞行的气流掠过耳朵的声音,战马嘶鸣的声音,以及将士们惊慌失措的呼喊、惨叫! “发生什么事情了?” 脑袋里此时此刻仍旧晕乎乎的韩世忠,眼神茫然的四顾,弄不清楚此时的状况,唯一能够肯定的念头,就是自己仍旧活着,应该是受到了刘家军的攻击,可这是什么个攻击,这攻击来自哪里,韩世忠一概不知! 韩世忠帅营,是被炮弹击中了! 刘家军里那位炮手,当真应该受到嘉奖!他这第一发炮弹竟然如此精确,以至于毫厘无差的击中了韩世忠的帅营,如果不是因为韩世忠听到炮声出来查看,如果不是因为这个时代的炮弹飞行速度慢,如果不是因为.机缘巧合之下,韩世忠躲过了这必死的一劫,有幸品尝到火器的威力却没有丧命在火器之下! 而炮声也是一种讯号,当炮声响起的同时,新都城城墙垛子上的白色布卷几乎同时拉开垂下,那差不多一丈宽的布条如同悬挂在城墙上的一幅幅长卷,雪白的长卷上,有写着字,也有描绘着画! 画,其实内容还是跟昨日的檄书里差不多,很显然刘涚这是为昨日没有看到檄书的官兵准备的,而只要是看过了昨日檄书的官兵,刘涚相信他们一定会想法子,了解哪些字究竟是什么意思。 “今日不退兵,帅营就是你们明日的下场!” 字的内容其实很简单,只不过刘涚在设计这句话的时候,却是冒着极大的风险,甚至于他都做好了连开三炮的打算,毕竟即便是在后世,经验最丰富的炮兵也无法保证首发命中。 幸亏老天爷很帮忙,竟然让那炮手完成了这种不可能的事情,哪怕现在很多官兵还不知道究竟帅营发生了什么事情,但帅营被炮击摧毁这样的消息,很快就会传遍整个军营。 韩世忠压根就没有想到,自己千防万防,却万万没有防到,刘涚竟然会用炮击帅营这样卑劣却极其有效的一招,来狠狠打击官兵将士的信心! 更重要的是,刘涚他做到了! 韩世忠心中应该庆幸,庆幸他自己此时此刻还活着!当他从炮击的眩晕、迷茫之中清醒过来,转头再去看原本的帅营时,一张脸上也抑制不住的出现了惊讶和恐惧! 诺大的帅营,不过就是一炮之威,竟然就分崩离析了!营帐本身,里面的陈设摆布,还有里面的亲兵参将,就在那一声炮响之中,彻底的灰飞烟灭了!这是一种何等惊人的威力,又是一种何等恐怖的威胁? 面对已经拥有了这种武器的刘家军,韩世忠心底第一次泛起无法战胜的颓丧来! “大人,先换个地方,若是...” “就是,帅旗别升了,别升了!” 韩世忠一直没有太大的反应,围绕在他身边的参将、亲兵们暂时无法得知韩世忠是否受伤,他们只能是七嘴八舌的劝慰韩世忠,同时以最快的速度,将韩世忠向距离新都城更远的方向转移。 必须要转移! 一炮就已经够了,若是刘涚铁了心要用这种武器来干掉韩世忠,接连二三十炮轰下来,那岂不是韩世忠连个渣渣都找不到了?韩世忠这个统帅若是死在了炮击之下,那么这场战斗,好像也就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了! 相信如果真出现那种情况的话,韩世忠麾下的这些士兵,也不知道有多少会向刘家军,刘涚投降的! “完了,大宋遇上刘家军,完了!” 韩世忠脸上虽然没有表情,可是他心中,却有这么一个念头,在盘桓,嘶吼! 第494章 果如此,难恨人(下) 朝廷官兵的慌乱,跟城楼之上,刘家军神色之中的自豪神情,可谓是“交相辉映”,又可以说,双方的心情此时正处在“冰火两重天”之中。 韩世忠虽然没有死,可他的心却是比死了还要难受。在他看来,刘家军刚刚的那一炮,几乎是直接摧毁了朝廷官兵们的信心,将整支军队的士气,削弱到了最低点。 如果说他刚刚死了,或许此时还要轻松一些,至少不用去考虑,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大军围城,被围的人却是不慌不忙,刘家军甚至让一部分老百姓登上城头,为的就是要让城中的老百姓看看,究竟谁才是真正的强者,好安定民心。 可是在韩世忠等朝廷官兵将士看来,刘家军的这种行为,根本就是在打脸,抽耳光,伤面子!其实是朝廷官兵们多虑了,在刘家军将士们心中,压根没有这种想法,他们真的只是单纯的执行刘涚的命令而已。 故而,真正最坏的人,应该是刘涚才对。 是刘涚谋划了这一切,甚至是在恭州的时候,刘涚就已经开始谋划这一切了,他那个时候就开始一步步的将韩世忠往沟里带,如今韩世忠算是真的上当了,而韩世忠的结局,早在当初跟刘涚约定赌约的时候,就已经被注定了。 别人不清楚赌约的事情,韩世忠身边的亲卫,还有那几个参将却是知道的,面对如此的新都城,如此威力的武器,那些亲卫、参将们像是吃了一斤黄莲似的,苦不堪言。 “大人,您还是要拿个主意,到底是打,还是不打?” 炮击帅营的事件过去半天之后,一个参将终于忍不住,跪在韩世忠的病床旁边,开口问道。 虽说韩世忠并没有在炮击之中流血,只是被气浪所掀翻,但随军的大夫还是不准韩世忠站着,因为他担心气浪会伤到韩世忠的内脏,必须要静卧观察一段时间之后,才能确定身体的气血流转是否有受到影响。 不能埋怨那大夫过于谨慎,实在是炮击现场看上去惨不忍睹,而韩世忠又是帅帐里唯一活命的人,更是全军统领,不由得那大夫不小心再小心。 “打?” 那参将的话,让韩世忠才刚刚平静不久的脸色,又变得无奈和苦涩起来。韩世忠当然也想打,可刘涚一方有那种犀利的火器啊!即便这种火器不能用来对着城墙下方轰击,那也只需要对着官兵大营一阵乱轰,将所有的营帐和攻城器械打的一个稀巴烂,到时候官兵们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心情,他们还有勇气继续进攻么? 所以韩世忠发自内心的不想下令攻城,因为在他看来,那已经不是攻城,而是派出自己的人马,去送死啊!这些官兵,大多都是跟着韩世忠南征北战多年的老兵,照理说,他们已经攒够了足够的功绩,可以衣锦还乡,可以锦衣玉食,至少可以远离战火与死亡! 但正是因为他们是韩家军中的一员,所以他们才继续坚守在自己的岗位上;正是因为他们是大宋的官兵,为了大宋朝廷,他们还游走在生死边缘;正是因为他们是汉家的儿郎,为了这个民族,他们依旧漠视死亡和悠闲生活,厉兵秣马冷面直对异族! 他们都是一群好儿郎,让他们用自己的血肉之躯跟那种人力无法相抗的武器作战,韩世忠当真是硬不起自己的心肠!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韩世忠并不算是一个真正的优秀将领,因为他不能符合一些人对“优秀将领”这个称呼所设立的条件,比如说,能够将自己麾下的士兵,单纯的视作为一组组数字,将战死的士兵,轻松的,毫无负担的变成自己账本上的盈亏。 韩世忠做不到这点,所以他才会犹豫,才会无奈。 “让我考虑考虑吧,眼前的这个新都城,跟咱们过去的敌人,都不同啊!”无奈的摆摆手,韩世忠让面前的参将先行离开。 那参将从韩世忠歇息的营帐里走出来之后,脸色同样是难看无比。能够成为韩世忠的心腹,不仅仅在忠诚方面没有问题,更重要的是要能够从一些细节表情上,领悟到上级的心思,这才是成为心腹最重要的一个先决条件。 故而韩世忠虽然没有多说一句话,可是他脸上的表情,却仿佛是无比清晰的在向这个心腹参将表明心态:咱不想打,打不赢啊! “大人啊,这仗,你打得赢要打,打不赢,也要打啊!” 参将仰天发出一声无奈的感慨,随后他低下头,伸出手,摊开手掌,掌心里右一团被揉烂的纸团,这张纸并不是什么作战计划,也不是参将准备交给韩世忠的辞职信。 这是刚刚收到的,最新的情报。 这情报不是来自朝廷,而是来自朝廷里那些跟韩世忠交好的大臣和官员,以及军中将领。他们都暗中向韩世忠发来了一些消息,而这些消息汇总起来,就成为参将手中的情报。 这并不是一个好消息,情报里的内容汇总起来就只有一个:赵构已经不信任韩世忠了,甚至怀疑韩世忠跟刘涚之间暗通款曲,故而派出岳飞统领大军,从驻地出发,名义上是来协助韩世忠平定巴蜀、解决大散关危机,但实际上却是监视韩世忠,甚至是抱着若有不对,连带韩世忠一并剿灭这样的命令而来的。 之所以刚才参将没有把这个消息告诉韩世忠,那是因为他觉得此时的韩世忠根本无法再承受一次这样的冲击,所以就擅作主张,暂时将这个消息隐匿下来,然而此时这个参将还不知道,正是因为他的这种行为,导致了历史在这一刻的走向,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身处新都城里的刘涚也接到了相同的消息,随着影队的发展逐渐壮大和完善,如今张汉手中掌握的情报渠道不仅变得更加丰富,同时传递情报的效率也更高,故此实际上刘涚获得这些情报是比韩世忠那边更要早一天! 正是因为刘涚获得情报的时间提前,所以他才有了另外的心思:他不仅仅是要打败韩世忠,他更想说服韩世忠,彻底放弃南宋和赵构,投入到他的阵营之中来,甚至于刘涚还开始算计岳飞。 然而要算计岳飞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岳飞不是韩世忠,两人无论是性格、性情还是心志,都有着截然不同的地方。相对来说,吴阶算是中兴四将里面最容易被说服的一个,只因为吴阶对家庭看重的程度,是远远超过了他对皇朝的忠诚。 而韩世忠呢? 韩世忠对于朝廷的忠诚是不容怀疑的,然而同样的,韩世忠也有他自己的弱点——他怕死! 并不是说韩世忠在领兵打仗的时候怕死,身先士卒的事情,韩世忠一身做的并不少,当初在黄天荡的时候,韩世忠甚至带着梁红玉一并,站在战斗的最前线!韩世忠并不介意自己死在战场之上。 但韩世忠又是怕死的!他怕的是来自背后的暗枪,怕的是死的毫无价值,更怕自己死于朝政争斗之中那些没由来的脏水污秽之下! 故而韩世忠的一生很矛盾。在战场之上,他是个大无畏的勇士,但是在和平时期,面对朝争的时候,韩世忠表现的非常谨慎,始终抱着一种不得罪的人态度,在夹缝之中生存。 这是韩世忠性格上的缺点,也是他的弱点。 正是因为刘涚对韩世忠这个人进行过严密的分析,所以才觉得,或许能够设计,将韩世忠争取过来。 “暗队的人马,如今应该到位了吧?” 除开采用心理战和大炮来打击朝廷官兵的士气之外,刘涚还安排暗队成员出击,务必要对韩世忠大军的生命补给线给予沉重的打击,更进一步的打击朝廷官兵的士气,要让韩世忠变成一头困兽,颓丧之中找不到方向! “大人,暗队发回来的消息说,他们已经就位了!按照当初的约定,明天他们就将对韩世忠的辎重队伍发动进攻,按照作战计划,他们会分三个阶段来完成,总共需要三天的时间!” “唔,很好!” 这种偷袭、突袭方式的作战,其计划必然是有刘涚参与,或者说是刘涚一手引导来完成的。 当新都城开始建造的那天起,刘涚就知道自己已经不能随时随地的参加每一场战斗了,故而从那个时候开始他就非常注重对将领的培养,不仅仅是吴安邦、张汉这些老人,还包括了更多的新人。 只有培养出新的将领,让他们学会使用新的兵器去适应全新的战斗方式,才能不断的在战争之中取得胜利,直到从胜利走向胜利! 听完吴安邦的回答之后,刘涚面带微笑的点点头,下令让吴安邦通知作战的暗队统领,一切计划都要应地制宜,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只要能够达到目标,战术上的改动可以不需要任何请示! “大人,这样真的好么?那些小子怕是还没有这种能力.” 第495章 乱世起,良臣定(上) “安邦啊,我们高踞庙堂之上,他们身处存亡的一线之间,我们不能用我们的想当然来指挥他们,他们要为他们自己的生命担负起责任来!我们有共同的目标,但是你我不能决定他们走向这个目标的具体路线,因为我们其实是看不见他们的路的,不是么?” “是,大人说的对!属下这就去传令!” 吴安邦微微沉吟,最终向刘涚一抱拳,转身而去。望着吴安邦的背影,刘涚心中却是升起感慨来。 如今刘涚麾下将领虽是不少,但真正能够独当一面堪称统帅的,却是几乎没有。哪怕就是高宠,战力虽然无双,可要说其是一名无敌统帅,却还是差了那么一些地方。 在刘涚看来,当世之中能够被称为是统帅的,岳飞算一个,韩世忠也算一个,甚至连金兀术,也能算上一个。别看金兀术好像老是在岳飞、吴阶、韩世忠等人面前吃败仗,但那仅仅是历史记载而已,实际上金兀术戎马一生,取的胜利难以枚举。 只因为后世人阅读的,大多都是汉人所记载的历史,故而认为金兀术这个统帅很是不堪,其实认真想想,若金兀术当真就如此不堪的话,那又岂能始终占据着金国军事统帅的位子,难道说仅仅是因为其身份高贵么? 非也,之所以将金兀术归于统帅行列,不仅仅是因为他亲帅金军取得了对外战争的一系列胜利,更重要的是,金兀术还是一个不畏惧失败的将领,尤其是在逆境之中,像是更能激发金兀术那种审时度势、拿得起,放得下的统帅能力! 就比如此时的大散关下,金兀术已经投入了大量的兵力和物资,眼看着胜利在望,然而先有王重阳,后有岳飞大军出现,一瞬间,局势就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逆转,在此种情形之下,不知道多少将领会心中不甘,甚至于因为这种情绪而导致抱着侥幸心理,盲目的将大军交给命运,用自己一生的荣誉和生命,去赌! 可是金兀术不会! 就在他确定岳飞大军已然逼近的时候,他毅然选择了先面对岳飞大军摆出阵势! 此时金兀术麾下总兵力已经缩减到不足六万人,而岳飞麾下兵马合计四万人,双方在数量上差距并不明显。 在从状态来说,金兵就久攻而疲,岳家军则是远道而来,没功夫喘息,好像差距也是不大。唯一不同的,就是金兵的士气,相比岳家军来说,要差了那么一些! 如果金兀术胆小,定然会赶在岳家军逼近之前,从另外的道路撤退,如果说金兀术胆大,那他应该是分出兵马,一面继续攻城,一面抵御岳家军。只要能够拿下大散关,金兀术就能从容将兵马收入高墙之内,甚至于还能反过来去攻打岳家军。 然而面对这两种诱惑,金兀术都没有选择! 他选择的是正面对抗岳家军,暗中防备刘家军!此时的刘家军,虽说有王重阳这根定海神针的加入,但勉强守住大散关就差不多已经是极限,想要出关偷袭金兵,实难做到。故而金兀术分出极少的兵马,仅仅是在监视防备,压根就没有考虑过刘家军的偷袭。 正面应对岳家军,才是金兀术战略部署的重点,他是铁了心要看看,远道而来的岳家军,跟他麾下的金军精锐之间,孰强孰弱! 若是从过往战绩来看,截至目前金兀术在岳家军手中吃的败仗其实并不多,可以说,岳家军在战斗力上,也不见得就比金兵高多少,故而这一仗,其实很有看头。 在双方正式开战之前,金兀术还是非常有“礼貌”的给岳飞送了一封书信去,在信中,金兀术是言辞义正的训斥岳飞,说岳飞是“不忠不孝”之人,乃是全天下的罪人! 金兀术的理由当然是很充分的,其实一方针对另一方的时候,理由总是会很充分,充分到他自己都觉得真是那么一回事。 对于金兀术送来的书信,岳飞只是淡然一笑,他根本没有放在心上,甚至都没有想过要给金兀术回信。 没有那个必要! 毕竟金兀术在信中提及的一个重点是没错的,金宋两国,的的确确是结盟了,岳飞私自进攻金兵,围打金兀术,本身就是一种违背盟约的行径。若是岳飞在看了金兀术的信之后出言反驳,反而是坐实了岳飞“明知故犯”,如今岳飞一声不吭,倒是可以用“不知者不罪”这样的托辞蒙混过去。 当然这都将来的事情,如今最首要的目的,就是要决定,是否对金兀术大军发动攻击。 对此,岳家军的将领之中,形成了截然不同的两种看法。 有人支持对金兀术用兵! 想那金兀术,并没有在岳家军形成最后包围圈的时候抓紧时间突围,也就是说,金军实际上是已经被岳家军和刘家军彻底的包围了,哪怕刘家军在这个时候只能是单纯的防守,并不能主动出击,但只要大散关还在刘家军的掌控之中,那就等同是将金兵大军的退路堵死,唯有与岳家军一战! 甭管朝廷跟金国之间是否真心接下盟约,寻求和平的契机,对于军中将领来说,哪怕就是盟约国,其军事实力自然也是越差越好!金兀术作为金国如今最耀眼的一个统帅,统领的自然也是眼下金国最为强悍的军队,将这支军队打垮,打散,彻底的歼灭掉,那么宋金两国的实力对比自然就会发生巨大的变化,大宋就有重新崛起的一天! 这样一个理由其实已经很充分了,更不用说,若是让金兀术拿下大散关,对于南宋来说代表着什么意义。 而跟主战派意见相反的一派,却是觉得如今天下乱象已成,贸然跟已经缔结同盟的金国一场大战,不论输赢,放在整个战略上来看,那都是已经输了!毕竟金兀术的大军不是那些山匪盗贼,哪怕能够胜利,恐怕也需要付出极大的代价,如此一来岳家军定然会被削弱,最终可能还要接受来自朝廷的责罚,也就是说,赢了也是被惩罚,输了更是不用说,怎么算,都是一个“亏”字。 两派给自都有充分的理由,然而也都无法说服对方,身为最高统帅的岳飞,却是始终没有发表意见。 不是岳飞此人懂的民主,而是因为在岳飞心中,其实并没有打算跟金兀术在这个时候,进行一场殊死的战斗! 当岳飞知道金兀术的部属后,心中也是暗暗佩服这个老对手,他觉得金兀术应该是已经猜到了自己的心思,所以才会做出这样的布置! 两支相距只有半天路程的大军,却是同时选择了冷静以对,并没有如同胡立等人想象的那样,像是针尖对上麦芒,火石撞出火花! “父帅,为何不下令进攻?” 在双方对持一整天之后,岳飞终究是有些憋不住的了,走进岳飞的帅帐,趁着帐幕里没有外人,开口问道。 正坐在案前分析战情的岳飞闻言,抬起头来,望向岳云。 如今年龄并不算大的岳飞,眼角却是早早的出现了鱼尾纹,若是细细观察,还会发现岳飞头盔里,飘扬出来的几根白发。 照理说,在岳飞这个年纪,不论是鱼尾纹还是白发都不应该出现,然而经年累月的军旅生活,加上忧国忧民的沉重负担,让岳飞早早出现了衰老的迹象。 这一年来,岳飞这种衰老的迹象更是明显,哪怕是****与其见面的岳云,都能清楚的感觉到。 “应祥来了啊,怎么,牛皋没有跟你一起来?” 岳飞对于岳云略带质询的口吻,并没有生气,反而是淡淡一笑,放下手中的事情,示意岳云可以坐下。 父子两人促膝而坐,岳飞手指悬挂的军事地图,不等岳云开口回答,主动道:“应祥该是能够看明白吧,国家危在旦夕,四面楚歌!” 那悬挂的地图之上,代表南宋国境的区域,仅仅占据着东南一块小小的地方,上面有黄色的大金,有绿色的西夏、褐色的残辽,还有白的蒙古,如今被标注成红色的,刘涚的势力! 而在南宋朝廷以南的区域,则是用淡淡的黄色来表示,这种绘制地图的方式,却是岳云从高宠、小再兴等人哪里血来的。 岳飞其实并不是一个顽固的人,尤其是在战争谋略等方面,当他感觉这种绘图方式比过去更先进更方便的时候,就下令军中所有地图,都按照此种方式进行重新绘制,可以说目前全天下,只有刘家军和岳家军使用的军事地图,才是最精确也是最方便的。 “父帅,孩儿自然是看的明白,不过.”岳云眼底有一丝闪烁,哪怕他是岳飞的儿子,但并不代表他就有着跟岳飞一样的世界观和人生观。 受到一些来自高宠和小再兴的影响,岳云并不觉得这天下生来就是属于赵家的,朝代的更替本身也是一件很寻常的事情,若是天要忘宋,那就由的天去做,人能够做的应该是顺应天意,而不是逆天而行。 第496章 乱世起,良臣定(中) 或许历史上的岳云不会有这样的想法,毕竟在那个历史时空之中,岳云压根就没有跟高宠说话的机会,也不会碰上思想远远超越这个时代的小再兴。 出于对自己父亲的尊重和敬爱,岳云不会将自己心底的想法都说出来,真是因为他了解自己的父亲,所以他才知道,即便说出来,也不会有半点用处。 金兀术是异族,是敌人,是祸害,在岳云看来,就应该死,最好还是碎尸万段!如今眼下正是个大好机会,跟刘家军联手,强行攻破金兵的阵营,即便是有些损失,但是为了民族,相信没人会畏缩不前,只要是能够齐心合力歼灭这些金国精锐,相信金国在十年甚至是数十年时间里都会一蹶不振。 岳云的想法不是没有道理,只不过他的道理跟岳飞的道理是不同的。 岳飞想的更多的还是大宋,他是站在一个国家的立场上在思考问题,而受到小再兴,实际上是刘涚的思想影响,岳云时常会本能的站在一个民族的立场上,考虑的东西也就更多一些。 然而不管怎么说,岳云是无法影响到岳飞的,即便能影响,此时的岳云也不敢武逆岳飞的意思。 “应祥,跟金兵决一死战并不是问题的关键,问题的关键还是朝廷啊!如今朝廷已经跟金国达成了协议,身为大宋子民,将领,无论哪一个身份,为夫都不能轻易的跟金兀术决战,双方彻底撕破脸皮,会坏了朝廷的大计!” “可是父帅啊,咱们不是已经杀了很多金兀术的后勤补给部队么?那个时候你好像并不担心这些问题啊!” “两回事!” “父帅说是两回事,那孩儿就认为是两回事好了。但就这么僵持下去,有意义么?十数万的军队,挤在这个大散关前面,又有多大的意义?”终究岳云还是年轻了一些,看不到岳飞心中的打算。 岳飞也没有打算隐瞒岳云,正色道:“怎么,你看不出来其中的意义?” 岳云摇了摇头,表示自己的确看不到。 “应祥啊,看来你的还需要锻炼啊!想想看,我为何要截杀金兀术的后勤补给队伍,竭力摧毁其粮草补给?” 话说到了这个份上,岳云如果还是弄不懂的话,那才真是个笨蛋了。 恍然大悟的岳云点着头道:“原来是这样!父帅原来是早就做好了打算,先断了金兵的粮草,然后才跟金兀术对持,如此一来,即便金兀术想要跟咱们僵持,他的粮草也不会答应!最终,金兀术只能被迫跟我们决一死战!到时候就是金兀术首先发动挑衅,将来有任何罪名,父帅也可以推到金兀术的头上...” 听岳云这么一说,岳飞当真是忍俊不住的笑了! “你这个孩子啊,怎么老是念念不忘打仗呢?为什么你就不想想,金兀术最终无奈撤退,跟咱们低头,哀求咱们放他大军返回金国呢?” “啊?”岳云微微一愣,道:“放他们回去?那岂不是.父帅,这叫放虎归山啊!” “我又有什么法子呢?外面的人不理解,应祥你不应该不理解才是!罢了,接下来的几天,就看金兀术怎么表演吧!” 岳飞的判断当真是一点都没错。且不说岳飞前些时日已经将金兵的补给线完全斩断,光是在这种被两面夹攻的态势之下的压力,就让摆出决一死战的金兀术,头疼不已。 以金兀术的智慧,自然是能够猜出岳飞的打算,然而岳飞这种赤裸裸的阳谋,金兀术无法回避,只能硬着头皮撑下去!不过金兀术能撑,不代表说他麾下的将领能撑,将领能撑,士兵们也没法撑啊! 在等级森严的金国,军队里可没有将领跟士兵同吃同睡的传统,在粮草极其短缺的情形之下,像金兀术这样的将领或许还能大吃大喝,普通将领也能填饱肚皮,可是下面的士兵,日子可就难过的很了! 金兵作为游牧民族的典范,随身携带的粮草都是极其有限的,粮草补给一旦断了,撑不了三五日的光景,一个个就只能是饿肚皮!原本士气就已经低迷,再这么一饿,若是再持续个几天的时间,也不用岳飞和刘家军打了,金兵自己都会散了。 所以哪怕金兀术肚皮不饿,他也不能再拖下去,必须要在最短的时间内,解决此事! 金兵有所动静,落在岳飞眼中,自然是好事。不过岳飞的心情并不轻松,大散关之危局固然是岳飞重点考虑的事情,但韩世忠那边,岳飞同样是不放心。此时岳飞还不知道,在新都城前的韩世忠,其遭遇的情形,跟大散关前的金兀术,又是何其想进! 比金兀术更糟糕的是,韩世忠甚至还没有来得及对新都城发起进攻,其军队的士气,就已经被刘涚使用计谋削弱到底,同样的,刘涚派出去的那些暗队队伍,虽说人数不多,但胜在经验丰富、计谋百出、装备精良,加上身处益州这个早已经被刘涚牢牢掌控在手中的区域,可谓是天时、地利、人和统统都站在暗队成员的那一边,韩世忠的队伍岂能不吃亏呢? 在暗队成员疯狂的活动之下,韩世忠的后勤补给队伍和辎重队伍都遭到了沉重的打击! 按照刘涚的吩咐,暗队成员对屠杀金兵并没有兴趣,相反,他们的首要目的就是尽情破坏官兵的辎重,至于说粮草这些对刘家军有用的东西,暗队成员采取的是因地制宜的方式,能抢就抢,不能抢就烧! 抢下来的粮草,能够带走的就带走,实在是没法带走的,就分给当地的老百姓藏起来,若是连这都做不到,最后的法子还是将其烧掉。 总之不管采用什么样的方式,暗队的目标都很明确,就是要让官兵后勤补给断绝!虽说韩世忠的队伍名义上还是在大宋的境内作战,可是跟他往常剿匪杀山贼不同,因为刘涚治下变革统治方式,得到了民众最大程度的拥护,故而如今的益州,早已经不是赵氏统治的地方,故而韩世忠率领的朝廷官兵,根本不可能得到民众的支持,光是这一点,就让韩世忠感到无比的为难。 与此同时,因为刘家军强大的军械,更是将官兵的士气彻底压制,让官兵从上到下,都提不起进攻新都城的心气来。 “大人,今日的战报来了。”参将走进韩世忠的营帐,望着日渐“憔悴”的韩世忠,那参将心中也颇不是个滋味儿! 想当初跟金兀术的一场场战斗,那时候的韩世忠是如何的意气风发?虽说当时各方面都远不及金兵,但韩世忠都没有显现出丝毫的气馁,信心十足的给大家伙儿打气鼓劲,最终奇迹般的取得了一个又一个的胜利。 而今,大军如海猛将如云,却是在区区新都城,一个匪军势力面前裹足不前不说,甚至连下令发动进攻的勇气,都丧失了么?眼前这个统帅,还是当初那个无敌的统帅么? 这些疑问,那偏将也只能是深深的隐藏在心中,不敢在韩世忠面前表露丝毫。 但韩世忠又岂会看不出呢?不过是你不说,我不提罢了! 对于送来的战报,韩世忠如今也没有心情打开看了,淡淡的应道:“是不是又是被刘家军给骚扰了?” “这...大人当真是明察秋毫...” “明察个屁!”向来在下属面前很注重形象的韩世忠,如今居然口中脏话,让那参将微微一怔,却是赶紧低下头去,不知道该怎么说。 “罢了,刘涚此人,当真是人中之龙啊!去罢,问问将士们,还有没有攻打新都城的欲望,若是没有的话...” “大人,不能这样作罢啊!您跟那刘涚之间,还有赌约呢...” “赌约?难道你还看不出来么,事到如今,我已经输了!”韩世忠缓缓摇头,别人不知道或者是不提,他自己却是不能回避这个问题!他跟刘涚之间有赌约不假,他肯定也是不愿意就此放弃的,他也想最后在挣扎一下,尝试一番,可他的心,毕竟还是人肉长的! 当他差点死在刘涚的一颗炮弹之下后,韩世忠的心思,其实就已经发生了变化!身为一名鏖战沙场的将领,韩世忠岂会不知道这种全新武器将会给战争带来什么样的冲击? 野战的情况就不错了,想想刘涚第一次射下来的那些檄书里面描绘的场景吧!若是有朝一日,刘涚的大军当真是兵临临安城下的时候,朝廷的兵马龟缩在城池之中,以为可以负隅顽抗等到援军来救,抛开那时候是否还会有援军,当刘涚的炮兵在城池之下,将那种可怕的大炮一字排开,无数颗炮弹呼啸着城头上,城里面的官兵恐怕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每每想到这样一幕,韩世忠就会觉得心中一片冰凉!对于大宋朝廷,韩世忠当然也想遵从,也想一辈子博一个青史留名。 然而韩世忠更清楚,历史都出自胜利者之手,跟刘家军相比,朝廷已经没有多少胜算了。 “大人,大人...” 那参将还在等着韩世忠的决定,而韩世忠却已陷入沉思! 第497章 乱世起,良臣定(下) “送封书信进去,我要跟刘涚面谈!” 因为信得过自己身边这个参将,所以韩世忠沉吟许久之后终于开口说话,但声音却是很低,毕竟周围还有亲卫兵等存在,要是万一消息传出去了,难免会在军中引发一场流言。 “将军,你.” “别废话,去安排!” 韩世忠显得颇有些不耐烦,而他的心情,那参将此时也觉得可以理解。跟刘涚见面,见面说什么呢,总不能是约刘涚单挑吧?韩世忠若真是存着要跟刘涚单挑的念头,那参将绝对是会拼命阻止——开什么玩笑,谁不知道刘涚曾经单挑过普风老和尚,还将老和尚杀的落荒而逃! “韩世忠约我见面?” 听到这个消息,刘涚同样是有些不敢相信。 “张汉,你怎么看?” “依属下看,韩世忠这是已经不想打了,大人,你那一炮,怕是吓破韩世忠的胆了!”张汉眯着双眼,他心中倒是清楚的,那一炮,韩世忠并没有受伤!然而躲得过初一,韩世忠难道还能保证自己能躲过十五?一个不留神怕就会饮弹而亡! “不想打,那他是来求和的了?也好,若是不打,至少我可以节约一些炮弹!”刘涚淡淡一笑,“答应他们,看看韩世忠会约在什么时间,什么地点!” “大人,时间和地点,不是应该我们来定么?”刘涚的话让张汉不满,吹胡子瞪眼道:“这种事情可是含糊不得!一切都要为大人的安全着想!” 刘涚不以为意的摆摆手,道:“只要不是去韩世忠的军营里谈,我就不怕!怎么,难不成韩世忠还比普风厉害?” 话说到这里,张汉倒是没法反驳了。的确,要论个人战斗力,如今的刘涚双手绑起来也比十个韩世忠厉害,所以的确不用担心刘涚的安全。 “属下领命!” 身为最高统领,刘涚当然不用亲自去跟韩世忠搞什么约定,毕竟刘涚这边同样要注意影响,一旦流言传出去,谁知道你跟韩世忠是干嘛见面啊?万一是要响应朝廷的招安,从而把大家伙儿一起给卖了呢? 还别说,这种可能性不但有,而且非常大,这才是刘涚真正担心的事情,在后世,类似的情况出现过不止一次两次,后世的科技越是昌明,作假的可能性反而是越高。 当张汉着手去办这件事情,跟韩世忠那边的人联系时,却发现对方很是配合,甚至于都没有提出任何意见,不论是时间、地点,都可以由刘涚这边说了算。 对方如此给面子,反而是弄的张汉有些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幸好刘涚给了他最大的权限,才让他一次敲定下来。 双方见面的地方,就在新都城外不远的一个小镇上。此处并没有朝廷官兵封锁,只不过这地方也没有城门,刘涚要出来,还需要使用吊篮。 吊篮自然是任何一座大城都必备的东西,约定是晚上三更,暗队的成员早早就出城去布置,这一次无论刘涚如何说,吴安邦都坚持去打头阵去了。对这个死脑筋的家伙,刘涚还真是没辙,只能随他去了。 二更天的时候,刘涚换上衣服,决定不带张汉,自己孤身一人,在几个暗卫的陪同之下,乘坐吊篮出了城。别看刘涚武功不弱,但若是想要让他跟王重阳、马钰那样飞檐走壁,轻松自如的在笔直的墙面上行动自如,他还真是做不到。 “大人,都安排好了,对方也来了,就三个人!” 刘涚首先见到的自然是吴安邦。虽说夜色容易蒙蔽人的双眼,可是在夜色之下,灯光信号却反而更容易被分辨出来,比白日里更容易沟通一些。 听吴安邦这么确切的说,刘涚遂点点头,准备去赴约,他也不用强调什么环境监控之类的细节,这些事情如果暗队还做不好的话,那就枉费刘涚的悉心教导了。 “韩大人,好久不见!” 看见韩世忠和两个亲卫,刘涚满面微笑,抱拳而上。 “刘大人,久仰久仰!” “哪里哪里,韩大人在黄天荡摆下天罗地网的时候,刘某人还是金兵的阶下囚呢!” “刘大人这是想提醒韩某,不要轻视刘大人的崛起速度么?基础不牢,何以筑高楼大厦?” 两人说话之间,韩世忠身边的亲随缓缓退下,至于说刘涚身边的暗卫,更是早在刘涚开口说话之前,就已经遁入黑暗之中,如同是失踪了一般,不见了人影。 “不如坐下来说?” 刘涚开口提议。两人身边其实并没有凳子椅子之类的东西,根本都是荒郊野外,若是如刘涚说的坐下,那就只有席地而坐了!不等韩世忠回应,刘涚已经一屁股坐了下去,双腿盘起,两手空空,应该说,这是一种最不可能发动进攻的姿势,甚至若是韩世忠暴起突袭的话,刘涚反击都很困难。 “也好!” 见刘涚坐下,韩世忠也是眉头不皱一下,丝毫不顾泥土地面是否干净,径直跟着坐了下来,两眼灼灼的盯着刘涚。 “大人这样看着刘某,刘某颇有些不自在啊!” “无妨,韩某只是想看清楚,刘大人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而已!” 听韩世忠这么说,刘涚心中感觉两人之间的关系怕是有些转机,脸上的笑容顿时变得更加灿烂起来,笑道:“哦?刘某是个什么样的人呢?其实刘某自己一直都没有弄明白,只不过在很久很久以前,刘涚听说过一句话,是这么说的。” “但闻其详!” “对待敌人,像秋风扫落叶一般无情,对待朋友,要如同春风一样的温暖。” 的确,这话还真是刘涚在“很久很久以后”听说的,幸亏韩世忠不知道这句话的来历,否则的话,韩世忠一定会笑疯了。 “对待敌人,像秋风扫落叶一般无情,对待朋友,要如同春风一样的温暖.刘大人这两句话,当真是说出了我辈武将的精髓所在,若是能够做到这两点,怕就无愧为当世名将了!”韩世忠细细咀嚼着刘涚的这句话,不住的摇头晃脑,像真是被这话所打动了一般。 不过刘涚却是不相信,一个像韩世忠这样的人,会意志如此薄弱,所以他并没有去接韩世忠的话茬,脸上保持着微笑,等待着韩世忠。韩世忠不可能就是为了来跟他刘涚扯蛋,在双方如此情势之下,韩世忠主动提出见面,必然是真正有所求来的。 “看来刘大人是胸有成竹啊!也是,韩某都差点死在刘大人的一炮之威下,不过区区丧家之犬而已,何须刘大人上心?” “韩大人说笑了,那一炮只是意外,意外而已,韩大人若是不信的话咱们可以试试,回头我命人再轰一炮,保证不会那么准了!”刘涚说的是实话,首发命中这种事情哪怕是后世,也很难保证百分百的做到,遑论这个时代,那般落后的火炮。 然而这话落到韩世忠的耳中,却又是一种沉甸甸的讽刺,他哪里会相信,第一炮打中了,第二炮打不中?刘涚这么说,分明就是在提醒韩世忠,若是不服气的话,可以回去坐等死亡。 “刘大人才是真正说笑,想韩某也算是一条汉子,若刘人人一心要杀韩某,尽管放马过来!韩某今日来见刘大人,不是为了自己区区性命,而是为了这天下百姓!” “韩大人不要激动,刘某并没有嘲讽之意,不过韩大人口口声声说什么天下百姓,刘某只想问问,朝廷治下,百姓在哪里?” “百姓?除了朝廷官员,那不都是百姓么?” 刘涚的这个问题,韩世忠还真没有好好的思考过,他也是一愣之下,随口说出来而已,根本不知道自己这么说,对还是错。 “先贤曾经说过,民众所求无多,不外乎就是有地、有妻、有子,生活安康,仅此而已!所谓盛世大昌,百姓富足,指的也就是这几个条件,试问,朝廷能够保证百姓们的这几个基本要求么?” “这.” 被刘涚一席话逼问的韩世忠,有些不知所措了,他不知道该怎么来回答刘涚的这个问题。朝廷治下,或许有一些达到这些基本条件的百姓,可是更多的,是远远没有达标的百姓,那么这些百姓,是否还能被称为是朝廷的百姓呢? “若是朝廷不能满足百姓们这些基本要求,那么在这些百姓的心中,他们就早已经不是朝廷的百姓,他们心中只会期盼,期盼出现一个新的统治者,让他们可以过上新的生活!故而韩大人口口声声说天下百姓,其实天下百姓并不等于是朝廷的百姓,百姓们心中想着谁,他们就是谁的百姓!” “没想到刘大人不仅擅长谋略征伐,连唇齿都是如此犀利!韩某还当真是佩服,佩服!” 韩世忠无言以对,只能如此敷衍。 “韩大人,咱们也不要兜圈子了!南宋那个破地方,那个已经落后的朝廷,已经不适合韩大人了,来吧,为了天下百姓,刘某邀请韩大人,共谋大业!” “刘涚!” 韩世忠眉头一皱,两眼神光灼灼,低喝道:“你这可是在逼韩某,谋反?” “韩大人,你来见我,不啻已经反了!” 第498章 君子定,金兵撤(上) 即便是夜色之下只有几个气死风灯的光芒,但刘涚那锐利的眼神,仍旧能够看出韩世忠表面严厉之下的一种气短! 这是英雄气短!惹的刘涚心中一阵感慨,即便如韩世忠之流又如何,在历史的潮浪之下,又有几个人能够奋勇搏击?在刘涚看来,韩世忠之所以决定今日来跟他见面,一方面固然有为大局考虑,更多的因素,怕还是为了自己,为了韩家! 正所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越是站到高处的人,尤其是一个传统的中国人,首先想到的,还是“家”,其后才是“天下”,这也是中国传统“家天下”这个说法的源头所在。 首先是家,然后才是天下!在韩世忠看来,将来这天的“天下”,或许是姓赵,或许是姓完颜,也有可能是姓刘,但惟独不可能是姓“韩”,既然顾不上天下,那韩世忠他也有必要为“家”多考虑考虑。 正如当初吴阶最终选择了刘涚托付全家,其思想斗争的过程,与韩世忠又何其的相像?一个男人,若是连自己的家都安顿不好,他又何来的资格,去考虑什么天下呢? “怎么不说话了?” 一顿咆哮之后,韩世忠才惊觉自己表现的太过于了,如此的撕心裂肺反而是显得自己过于的心虚了!韩世忠自然也是个聪明人,他当然知道,自己的心思从让参将联系刘涚的那个时候开始,就已经暴露了,就必定会被刘涚所识破,但是身为一个男人,一个千军万马的统帅,他总想着还有自己的面子,还有自己的尊严! 就在他开口质询的时候,刘涚突然站了起来,双手抱拳想着韩世忠拱手道:“韩大人,还望大人为天下百姓,做出明智的选择!我新都城百姓,益州百姓、巴蜀百姓乃至天下黎民苍生,恳请韩大人,率众归来!” 面子,尊严! 面子是别人给的,尊严则是发自内心的!刘涚此刻的举动,无疑就是在给韩世忠面子,让韩世忠感觉自己还有尊严。 “刘大人严重了!韩某乃是朝廷将军.” 刘涚起身,韩世忠岂能不起身?刘涚抱拳躬身,韩世忠岂敢不还礼?他口中说他是朝廷将军,然而话还没有说完就已经被刘涚所打断,错非是他说的又缓又慢,刘涚又哪里来的打断的机会? “韩大人言过了!在刘涚看来,哪有什么朝廷的将军,哪有什么朝廷的大臣,哪有什么帝王之家?”刘涚瞬间端正神情,开口问韩世忠道:“韩大人可知,在我新都城,官员是如何成为官员,又是如何履行职责?衙门又是如何运转?民众如何生活,这一切又是建立在什么之上?” 刘涚的一席话,将两人的话题直接从韩世忠是否要另投高明直接跳过,等同是在向韩世忠交底,让韩世忠看看,在刘涚治下的国家和社会,是否值得他韩世忠冒险一搏。 果不其然,刘涚的话当即就将韩世忠的注意力转移过来,开口询问。 然而这个话题着实是过于庞大了一些,想要将方方面面都说明白,别说是一天两天,就算是说个三天三夜,那些话题也是说不完的。 故而刘涚也只能是捡那些最重要的话题来说给韩世忠听,比如国家和社会的基础,就是法治,就必须要以“律法为准绳”,只要是触犯律法者,当一视同仁的受到律法的惩处,包括他刘涚在内。 光是这个,就足以让韩世忠感到无比的惊讶! “王子犯法庶民同罪”这句老话说了几百上千年甚至更加久远,然而又有谁真的看到过呢?故而韩世忠的第一个想法,仍旧觉得这只是一句口号而已,然而刘涚却无比认真的告诉韩世忠,在如今的新都城,整个益州,此话绝非是口号,每年各级衙门的评审就能看出来,不是仅仅依靠上级评定,民众的投票,也会决定一个衙门官员的“升迁去留”,光光是这一点,在如今的宋廷,就是不可能的。 别说是宋廷,放眼天下,又有哪个统治阶层,会做出这样的事情,说到底,也就是除了刘涚治下,没有一个统治阶层是真正将黎民百姓的心声听到耳中,放在心中。 “这,可是当真?” “自然是当真的!” 一番讲述,刘涚估计至少用去了一个多时辰,口干舌燥的他开始后悔,后悔自己怎么就没带上点茶水来,以至于嘴角都快要起白沫了!这也就是刘涚曾经的工作性质所决定,若是个纯粹的军事将领,还未必能够像他这样,将这些政治体制概念解释的如此清晰。 “刘大人,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不过事关重大,韩某不敢轻易决定,还需要考虑考虑!” “无妨!” 刘涚大手一挥,他也不相信韩世忠会如此轻易的就转投过来,有些过程是必须的,比如说,韩世忠接下来所说的攻城战! 此战,必须要打! 朝廷那边有眼睛盯着,甚至于赵构在韩世忠的军中还安插着大量的监督官员,这些人可是朝廷死忠,是赵构养的忠狗,若是让这些人觉察到韩世忠不对劲的话,后果就很难预料了。 所以,一场似模似样的工程展示必不可少的,这其中也有韩世忠的不甘心。 同时,韩世忠也向刘涚提出了关于他家人的事情,这一点,让刘涚颇为犯难。照理说,韩世忠如今是自家主动来投,那么这些事情就应该是他韩世忠自己搞定,然而如今韩世忠开了口,显然是要求助于“组织”了,以刘涚思维上的惯性来说,他还真是没法开口拒绝。 “韩大人,这事情我会尽快安排!相信你我之间配合之下,一定能够妥善将此事处理好!唔,待大人返回之后,我会派几个人过来,放心,不是为了监视大人,而是为了便于我于大人之间的联系,另外,我手下还有一支部队,其能力足以配合大人,将家人从临安府中接出,并安全送来新都城!” “哦?” 听到刘涚这话,韩世忠不由得微微一愣,他完全没有想到,刘涚的手中竟然还有这种部队,竟然已经渗透到了临安城,而且还能保证在接自己家人的时候的安全,既然刘涚已经有这样的实力,何以不早早就起兵,反而是等到朝廷逼上门的时候,才做出表态呢? 像是猜到了韩世忠的想法,刘涚微微一笑道:“我这个人其实不喜欢多事!若是朝廷不理睬我,我只会默默的发展自己的势力!能力有多大,责任就有多大!如今我治下,实力还不足以让全中原的汉人百姓都过上幸福安康的日子,我又何必非要去征战天下呢?” “刘大人此话,让韩某汗颜!一切就按照既定的方案执行吧,希望此事能够顺利,我也好早日松一口气!”韩世忠抱拳向刘涚告别。 韩世忠走了之后,吴安邦等人才缓缓从黑暗之中现身。其实吴安邦等几个暗卫距离两人并不远,甚至于两人之间的谈话,吴安邦都能听的清清楚楚。 “大人,说了半天,还是要打?” 一面替刘涚开路,返回城中,吴安邦一面忍不住问道。 刘涚点点头,“回去准备准备,咱们这次不要速战速决,跟韩世忠好好的演好这场戏,唔,新兵蛋子都给我拖上来,一个老兵带两个新兵,反复演练,跟韩世忠这场戏,恐怕是我们最后的宁静了!” 登上城头之后,刘涚跟吴安邦一起返回宅邸,路上,吴安邦又开口道:“大人您刚刚说是最后的宁静?何以如此说?” “站在赵构的立场上,若是最后韩世忠投降了咱们,他心中会如何想?那时候的我们,将会成为赵构的心腹大患,甚至是超过金国的威胁,到时候,赵构必定会竭尽全力来对付我们,而我们,也不能再像过去那样,自顾自己发展了!安邦,你可知道,如今我们所有的地盘,土地已经到了入不敷出的地步,虽说大哥那边一直在敦促人手去开垦新的土地,但扩张地盘,已经到了最为紧要的关头了!” 刘涚这么一说,吴安邦像是有点明白似的“喔”了一声,就没有再开口说话,只不过刘涚转头过去,却是看见这厮脸上掩藏不住的笑容。 “怎么,听到说有仗打,你就高兴了?” “嘿,大人啊,属下只是个武将,这武将成天过的舒舒坦坦,那还叫什么武将啊!” “瞧你这话说的!好像天下太平你就不乐意似的!” “大人,属下绝无此意,只是.只是.”吴安邦支支吾吾,若是要论口才,他哪里是刘涚的对手。 “得了!我知道了!你就是闲的!看来回头啊,我得让你嫂子帮忙留意,给你安排一门亲事,等你有了老婆孩子,我看你还会不会天天想着打仗!” “大人,这种事情怎么能够让夫人操心,属下.”吴安邦一听刘涚这话,急的嘴皮子直打哆嗦。 “喏,看到没有,你嫂子和侄儿都来了,男人,真难啊!”就在两人前方,不放心的高玉娘和安娜,一人牵着,一人抱着孩子,正苦候着刘涚归来。 家,是男人的负担,却更是男人的港湾。 第499章 君子定,金兵撤(中) 攻城战开始了。 迟来的攻城战,并没有让官兵上上下下松一口气。毕竟前面城头上的那一炮,不仅轰醒了韩世忠,更是让轰破了官兵们的胆子。 面对未知,人类天生就有一种强烈的恐惧,这种恐惧很难通过言语来化解,除非是从根子上重新了解。那种可以发出巨大的轰鸣同时也会造成惨烈破坏的武器,对于大多数普通士兵来说,远远地超越了他们可以理解的极限,即便就是高阶的军官,对于热兵器,包括火炮、火铳这些的了解,也还仅仅止于传说阶段。 好在城头之上并没有一开始就使用那些让人心惊胆颤的火器,面对官兵畏畏缩缩发起的进攻,新都城头上都是用传统的弩箭等进行反击。 当然这也是刘涚先前就跟韩世忠说好的,毕竟双方只是演一场戏而已。使用火器,一来是造成不必要的开销,二来对下面官兵的情绪伤害也更大一些。刘涚可不希望将来,下面的那些敌人转投自己之后,心中还带着一股浓浓的怨气。 而刘涚还有更长远的打算。随着攀西高原的铁矿已经动工开采,新都城里的铁匠作坊在人手不断添加之下,也逐渐进入满负荷生产状态。刘涚的长期打算,就是要将麾下队伍完全的从冷兵器过度到热兵器。 在面对自己人的时候,还可以使用冷兵器,照顾照顾感情和情绪,一旦面对外族敌人的时候,那就该是全力投入热兵器,进行高效率的战斗。 故而,留着太多的冷兵器库存,对于刘家军来说,意义并不大,既然已经决定全军转向热兵器,那么该消耗掉的库存,就消耗一些吧!当然,也不是说从现在开始就完全不用冷兵器了,在刘涚看来,至少在最近十几年甚至是几十年的时间里,他也不会轻易的将热兵器给扩散出去。 也就是说,即便将来刘涚统一了中原,甚至是势力扩张到大理、吐蕃、金、辽和蒙古之后,他也没打算让热兵器制作工厂和工艺离开新都城,至少在他活着的时候,决不能允许其他势力拥有热兵器。 这种划时代的兵器,只有是留在自己的手中,才能发挥出最大的效力,刘涚可不想将来自己出门还要事先清场,只因为敌对势力手中掌握着远程狙击步枪! 因为双方统帅之间早有约定,故而这攻城战进行的很是平和,心中有着阴影的官兵将士根本就没有接近全力的进攻,加上韩世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一切都是懒懒散散的,冲了大半天,还没能靠近新都城的城墙呢! 刘涚这边倒是按照预定的计划,将那些正在进行新兵训练的新丁送上城头,如此“慢节奏”的战斗,还真是非常适合新兵们感受一下战场的氛围,而且几乎很难受到真正的伤害。 相比起新兵们的紧张来说,城头上的老兵就感觉忒无聊了一些。 既不能开炮,也不能开枪,更不能使用火箭炮,那些一线的老兵又不知道刘涚跟韩世忠之间的约定,像眼前这种儿戏一般的战斗,老兵们甚至是连在城头上多站一阵子的心思都没有,或蹲或坐的休息一阵子,才站起来看两眼。 一整天的时间就在双方磨洋工之中消耗掉了,天黑的时候,官兵那边早早就鸣金收兵,半点挑灯夜战的意思都没有,以至于新都城上的将士们诧异之中跟着歇息下来。 相比之下,反而是城中的那些老百姓,一个个的神情激动。他们倒不是害怕和畏惧,只是觉得可以再见刘家军火器大展神威,今后又多出许多的谈资来。 然而接连两天的战斗都是让人如此的无语,两天时间里,官兵愣是没有一架云梯搭上城头,这样的战斗效率和士气,怕是连朝廷军队里最差劲的队伍都不如,让新都城里等着看热闹的老百姓们失望不说,更重要是的,让官兵之中那些等着向皇上“汇报佳绩”的监视官员们不满了! 一天这样,还能说是韩世忠的计谋,可接连两天都是这样,不得不让怀疑韩世忠究竟打的是神马算盘。 随军之中监军太监第一个坐不住,直接跑去韩世忠的大营,尖声利气的质问韩世忠。 别看韩世忠在赵构、刘涚这样的人面前表现的很克制,好歹人家也是正儿八经的大统帅,大将军,又岂容一个没乱子的太监在面前指手画脚? 就算是过去,韩世忠也没少拿脸色给监军太监看,更不用说他此时心中去留已定,如果不是因为临安府的家人那边,还没有最后尘埃落定,韩世忠指不定一声令下,就让人砍了这个太监的脑壳,作为是他的投名状! 对于监军的咆哮,韩世忠采取的是一种无视,该干啥的时候干啥,完全是当那老太监不存在。他的这种态度,彻底惹恼了那太监。身为皇帝的亲信,既然会被派出来监视韩世忠这样的大将军,此老太监的身份也非必须常,更是有一些连韩世忠都不清楚的消息往来情报。 见韩世忠完全没有将自己看在眼中,那老太监也是火了,指着韩世忠怒吼道:“怎么你还以为自己是那个皇上眼中的大红人,天下无敌的统帅么?韩良臣,咱家告诉你,岳将军的大军就在不远处,你要是敢对皇上阴奉阳违,哼哼,那就不要怪皇上不念旧情,咱家一声令下,就能撂了你军权,将你押回临安,满门抄斩!” 还别说,以赵构都身边的信任程度,以及这个老太监的身份和如今韩世忠在赵构心中的形象,这老太监说的话,还真是有可能发生。 “唔?” 韩世忠终究是有了反应,倒不是担心自己会被朝廷撂了军权,毕竟他手中指挥的这支军队,乃是他跟梁红玉一手一脚拉起来,别人想要夺过去,绝非简单,韩世忠不能接受的,是这老阉货,竟然敢用家人来威胁韩世忠! 是可忍孰不可忍! 身为堂堂七尺男儿汉,韩世忠最在意的,也就是自己的家人了! “你想要灭我九族?” “怎么。你不信啊?你不信可以试试啊!不妨老实告诉你,皇上他早就感觉你的不臣之心,如今岳大将军的大军不远,只要皇上一声令下,当即可以将你掩杀在这新都城下,咱家就不行,刘涚军还会帮你的忙不成了?哼,刘涚又算是个什么东西,不过就是一山野村夫,自以为是的蠢货!韩良臣,咱家警告你,要是你不能在三天时间里将新都城拿下,咱家就要向皇上送折子,参你一本!” “好,好,好!” 一连三声好,却是吼出了韩世忠心中的不甘!他万万没有想到,赵构竟然早就已经开始防备着自己!从这太监口中说出的话应该是不假的!关于岳家军的去向,韩世忠也是早就有所听闻,亏他还以为岳家军是去剿灭大散关的金兵和刘家军的,何曾想过,原来岳家军就是冲着他韩世忠而来。 且不论岳飞心中是否已经将他韩世忠当成敌人,至少在赵构心中,他韩世忠早就已经是个不值得信任的人了! 而想明白这一节,韩世忠不由得又开始担心起来。 既然赵构不信任他,那么如今身在临安府里的那些家人.想到这里,韩世忠不管那还在喋喋不休的死太监,赶紧找来自己心腹,一面秘密派出人马前往临安,与此同时,也让人去找刘涚派来的联络员。 因为韩世忠的重要性,刘涚留在韩家军这里的联络员可不是影队里的小人物,张汉这个影队副统领毛遂自荐,隐藏身份滞留下来。 “还请韩大人放心,我家大人早已经预料到这种情况,故而不仅通过信鸽通知临安府里的人手,同时还派出大人自家身边战斗力最强悍的一支暗队,前往接应,想当初,这支部队以三百人之力,逼的金弹子十万大军败退,故而大人的家眷,应该不会出事的!” “刘大人派出了这样的队伍去接引韩某家眷?那韩某当真是受宠若惊了!”听张汉这么一说,韩世忠赶紧抱拳为礼,虽说这事儿不是张汉做的,但韩世忠感觉的出张汉对于刘涚的重要性,这个心意做给张汉看,跟做给刘涚看,作用是差不多的。 以韩世忠的身份,加上当年张汉也曾经在韩世忠麾下效命,此时他又岂敢承受韩世忠这般大礼,赶紧上前拖起韩世忠,连声说这是应该做的事情。刘涚待下属极好,一般情形之下,但凡是有机会,刘涚都会尽量免除下属们的后顾之忧,哪怕就是普通将士,刘涚也会尽量安排。 正是因为刘涚的这种态度,才让刘家军上上下下如此齐心,正所谓“武将不怕死”,那是因为他们清楚自己为什么而死,也没有后顾之忧。 同样的道理,在刘涚治下从来不会因为兵源的问题担忧,只因为刘家军的待遇有目共睹,一家当兵真真是全家光荣,这才让愿意参军的人,趋之若鹜。 “照你这么说,韩某心中倒是轻松不少,就不知道岳飞那边,会不会真的很快来袭啊!” 第500章 君子定,金兵撤(下) 韩世忠跟张汉会面磋商,他倒是很担心岳飞会不会率领大军,径直从上面杀下来,打的他一个措手不及。 对于韩世忠的这种疑问,张汉心中倒是有些想法。 “韩大人,据我们目前掌握的情报来看,岳家军短时间来是无法赶过来的!” “哦?何以得出此判断?”韩世忠眉头轻轻一挑,开口问道。 张汉情报的来源,自然是影队全权收集而来,到如今,刘涚麾下的影队在巴蜀周边的布置早已经是达到滴水不漏的程度,而各地之间的情报传播方式也得到了最大限度的完善,可以说堪比后世的快递公司,而实际上刘涚在指导影队完善这些东西的时候,本身也是按照后世快递公司的扩展模式来进行的。 经过后世资本效率考验的快递公司,其营业网点的模式无疑是最低成本最高成效的,自然值得刘涚来借鉴。 而这其中的隐秘和高价值之处,张汉自然是不会向韩世忠交底,毕竟这些东西即便是在刘家军里,那也是最高机密,只有少数几个人才知道个大概。张汉只是向韩世忠保证,他所能提供的情况,那绝对是最为真实的,岳家军不可能突然从天而降,那是因为岳家军正在跟金兀术率领的金国大军,在大散关下对持! 这种对持,已经持续了两天时间。 对于岳家军来说,两天时间考验的仅仅是全军上下的耐性,事实上军纪严明的岳家军,根本不存在考验耐性的问题。在岳飞的整饬下,如今的岳家军早已经步入佳境,即便是对于汉人军队来说最难以形成规模的重型骑兵队伍,在岳家军之中也有上万人的规模,这还不包括被后世视为特种兵雏形的“背嵬军”。 然而对于金兵来说,这两天的时间,就如同是两年一般的难熬! 腹背受敌,粮草不济,加上前期攻打大散关战损的队伍,那些在营帐里还吊着一口气,惨叫连天的伤兵,这一切的一切,都让金兵全军处在一种莫名低落的情绪之中。 受到这种情绪的影响,金军的士气难以提升也就极其正常了,哪怕有金兀术这颗军中定海神针,哪怕有中上级将领口口声声的保证,整个金兵营地上空,游荡的阴郁仍旧是挥之不散。 金兀术心中很清楚,大散关上的刘家军基本上已经是被打残了,如果不是因为岳飞领兵突然而至,金兀术相信只要再坚持两天,就能成功的拿下大散关。然而这个世界上当真是没有“如果”二字,岳飞来了,率领着让金兀术都胆颤心惊的大军来了。 要让金兀术在这个节骨眼上跟岳飞放开手脚厮杀,他是做不到的。不仅仅是因为面对岳家军,金兀术心头并没有半点胜算,更重要的是,金兀术并不想将自己手中的兵力消耗在这里! 继续攻打大散关,那是因为金兀术相信自己不会有太大的损失,而且只要大散关到手,全军上下不仅能够得到充分的缓和歇息,更重要是的精神也会为之一振,形势自然不同。 可是要跟几乎无损的岳家军放对,即便最终能够顶住,恐怕等待金兀术的,也就是一场惨胜而已! 事实上金兀术也知道,哪怕岳飞没有理睬他递过去的那一封书信,在岳飞心中,也是不愿意双方在这个节骨眼上开战,这一点金兀术很有把握,毕竟宋金两国如今名义上是同盟,岳飞不论有多么不待见他金兀术,也不会武逆朝廷的意思,主动向金兀术发动进攻。 当然,若是金兀术敢冒险在岳飞眼皮子低下发动对大散关的攻势,那么岳飞究竟会做出怎样的决定,那就是一场豪赌! 时光若是能够退回去几年,那时候的金兀术恐怕会赌一把,但如今,不仅仅是金兀术的年龄大了,更重要的是如今主政金国的那个皇帝,跟金兀术之间并不调和,或者准确的说,是金兀术瞧不上人家那个皇帝,根本没将人家放在眼中。 金兀术瞧不起完颜亶,这是金国众所周知的事情,虽说是金兀术看不上完颜亶,但在现实里,金兀术却又不得不防着完颜亶,将自己的班底拼光了,金兀术不认为完颜亶会大方的重新调拨人手物资让他组建,倒是有可能从此以后,他金兀术的名字就成为了历史,一段过去的历史。 故而,金兀术不敢赌! 他原本奢望岳飞在见了他的亲笔信之后会有所反应,那样一来他也好有个决断,殊不料岳飞一眼就看穿了他的想法,干脆的来了个不管不问! 是,两国是有盟约,可那又如何呢?盟约里约定双方不能进攻对方,可没有说过南宋挨打了不能还手!盟约里也没有说过金国可以随意攻打南宋的关隘!更没有说过但凡是金兵来敲门,就要大大方方的让金兵过去! 故而岳飞是不急的,他可以在这里一直驻扎下去,直到金兀术采取行动。 金兀术却是不能不急,因为他粮草快要吃光了,因为他麾下军队的士气,快要跌到谷底了!这个时候金兀术反而有些担心,担心岳飞看出他是外强中干之后,会不会主动发起进攻了。 “王爷,不能再拖下去了,再拖下去,恐怕.军心不稳啊!” 哗变,这是金国军队之中时常会发生的事情,这种事情出现的频率跟民族性、将领统帅能力等等方面都有关系。因为女真人的秉性,还有金国将领那种统治军队的方式,故而在金军之中出现哗变并不是一件奇怪的事情,哪怕就是金兀术亲自坐镇,也不能百分之百的避免这种事情发生。 “军心不稳?” 听到身边参将提及这个事情,金兀术虽是发出一声冷哼,以示自己的不屑,但他的眼底却有掩饰不住的担忧。 是,岳飞或许会因为南宋朝廷的约束,故而不敢主动发起进攻,可是谁来保证大散关上的刘家军呢?刘家军可不是受朝廷约束的势力,而刘家军的可怕之处,金兀术也算是尝到了! 战斗持续了这么多天了,谁敢保证刘家军的后续增援部队就一定不会赶来?万一来了呢,那他金兀术是战还是不战呢? 闭上眼睛就可以想象到,当大散关里突然冲杀出手持火器的刘家军,而岳家军即便只是摆开阵势不做攻击,光是这样的场景,就足以让金兵许多队伍分崩离析。 败退就如同是潮水,一旦开始人力绝对难以阻遏,那样的结局,绝非是金兀术想要看到的。 仅仅是在大散关前的失败,倒也不是金兀术不能承受,重要的还是跟完颜亶之间的明争暗斗,金兀术凭借一个重臣大将的身份,至今能够稳压完颜亶一头,凭借的就是手中掌控的力量。 如果失去了这些力量,那他金兀术还有什么资格,继续跟完颜亶斗下去? 金兀术身边的那个老将,自然是最明白自家主子的处境,故而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开口提醒金兀术。 而他的提醒,还真促使金兀术,提前下了决定。 “罢了,这次算刘涚那小子走运,有王重阳,又有岳飞来帮他!传令下去,咱们明日撤军!” 沉思片刻之后,金兀术缓缓的吐出一口气来,做出了最后的决定。 撤退的命令传出之后,金兵营中并没有出现丝毫不满,反而上上下下皆是松了一口气,尤其是那些不属于金兀术派系的将领,更是有一种逃出生天的感觉,心中暗暗发誓,一旦回去之后,第一件事情就是想方设法的脱离金兀术的掌控,否则终有一天,结局就会像那些死在大散关前的同僚一样。 既然明日就要撤军,今夜金兵营中的动静自然不会小,这些动静也无法逃过城头上,王重阳还有胡立等人的眼睛。 “道长,金兀术这是要溜了?” 相比起吴璘、杨政甚至柴青源来,曾经有幸品尝过蛟血的胡立,身体素质明显要好上一大截,甚至于连王重阳的大徒弟马钰都有些诧异,哪怕就是他,在经历过胡立那样的伤势之后,也不可能休息两天,就又变得生龙活虎起来。 不过对于毒蛟的事情,王重阳是知道的,故而也不需要胡立做出什么解释。 “应该是要逃走了!胡立啊,你可是想要出关去追击金兀术?” 被王重阳一语道破了心事,胡立那张老脸倒还挂得住,竟然没有半点异样,还很是慎重的冲着王重阳点头道:“俺是这样想的!总不能让这****的白打了吧?他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真把咱们这里当成是茶坊酒肆了?哼,要是换成我家大人在这里,一定不会放过眼下这种机会!” “胡立啊胡立,你这小子就是喜欢胡说八道,真要是你家大人在这里,贫道保证他不会选择追击金兵!” “哦?道长此话理由何在呢?” 胡立颇为不甘心的问道。 “理由何在?怎么你就看不到那边的岳家军么?你就能保证,岳飞他一定不会趁机攻打关隘,到时候你未必能够灭了金兀术,岳飞却是一定可以打下大散关的,岳家军,不是金兵!” 第501章 山有虎,心无惧(上) 金兵撤走了,身为统帅,王爷,狼主的金兀术,竟然是最后一批离开。临行之际,他捋着已略显花白的胡须,依依不舍的最后望了一眼大散关,好像冥冥之中他都有种感觉,此生无望大散关,金国无望大散关。 金兀术的这种感觉是否真实,但就历史发展来说,金国的的确确是没有机会染指大散关的,真正突破大散关的,是将来的蒙古人,以及更多年以后,脑袋后面栓着辫子,自称“后金”的一群奴才之后。 望着远去的金军,柴青源等人纷纷松了一口气。整场战斗他们咬紧牙关坚持着,没有向新都城,向刘涚发去半点求援的信息,只因为在柴青源等人看来,眼下的新都城,形势恐怕比大散关更加危急。 甚至于当金兵大队撤走之后,吴璘等人就找到王重阳师徒,希望师徒二人能够即刻赶往新都城,去帮刘涚一把。 王重阳一开始还是挺不放心大散关这边。毕竟吴璘等人的兵马如今再没有多大的战斗力,一旦岳飞狠下心来发动进攻,恐怕这些兵马难以抵挡。虽说王重阳也知道自己师徒两人留在这里意义并不大,但毕竟在这个节骨眼上离开,对于大散关上的军心却是有严重的影响。 对于王重阳的这些担忧,吴璘等人都是完全不放在心上,只是一个劲儿的催促着王重阳赶赴新都城,他们的理由也是让王重阳难以拒绝,其中一个就是柴胡,身为师兄的王重阳,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自己这个小师弟了。 最终王重阳还是走了。 不过他还是等到金兵离开两天,岳家军已经开始撤军的时候,才决意离开的。说来也是奇怪,岳家军好像当真是一点进攻大散关的意思都没有,之所以比金兵完了差不多两天撤军,那是因为岳飞也需要这两天的时间来确定,金兀术是否还会掉头回来。 金兀术既然决意撤退,其实再度折返杀个回马枪的可能性极低,毕竟这样的撤退对于士气的影响是难以估量的,况且这次攻伐大散关,金军的损失并不低。来的时候,洋洋洒洒十万大军,等到离开的时候,金军之中还有战斗力的不过区区四万余人,连半数都不到。 其中固然有被金兀术刻意派出去消耗刘家军弹药的炮灰异己三万余,但还有一两万士兵却是在后期的硬拼之中消耗掉的精锐。这些精锐的损失才是让金兀术真正心疼的,少了这一两万的精锐,金兀术感觉自己在朝堂上的话语权好像都少了很多。 正是因为如此,一旦从大散关战场之上撤出来之后,金兀术是绝对不会再去大散关送死了,他必须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回去坐镇,将那个不听话的小皇帝完颜亶,好好的拾掇拾掇! 对于金兀术来说最为有利的一点就是两国之间的同盟盟约已经昭告天下,如此一来,金兀术一路上不用担心遭到南宋兵马的阻截,可以让他循着最短的路线,在最短的时间里返回金庭。 而岳飞看起来也是没有心思去跟大散关上的刘家军较劲,反倒隐隐有循着金兀术大军的踪迹,派出一支兵马如同护送一般跟在金兵之后离开,如此一来,王重阳师徒两人离开大散关前往汉中,倒也就没有太多的担心了。 两人临走之时,吴璘等人是反复嘱托王重阳,千万不要将大散关说的太惨,他们认为即便刘涚那边有所了解,也不可能太仔细,倒不是说吴璘等人想要隐瞒失败,主要目的还是希望刘涚不要因为大散关这边的事情而分了心。 对于吴璘等人来说,新都城才是大家的根,才是基础,只要新都城还在,那边大散关这边不论有多么艰难,大家都能坚持下来。可若是新都城都不在了,那大散关守的再好又有什么用呢,还不都是无缘之木,无本之水了? 大家的这些心情,王重阳也是能够理解的,面对迫切的众人,王重阳也只好先应承下来,至于说见到刘涚之后是否真的要这样做,嘿,王重阳是道士,可不是和尚,没有出家人不打诳语这样的戒律。 在这件事情上,吴璘等人实在是过于相信王重阳了。 王重阳师徒从大散关出发,要进入巴蜀就避不开汉中,理论上来说他们也可以从荒郊野岭穿过去,只不过那样不仅浪费时间,而且还会造成不必要的风险。师徒两人进到汉中城的时候,才知道汉中城如今是被韩世忠麾下兵马军管着! 当初汉中城算是被刘涚给占领了,可是因为两处告急外加大散关来不及出兵,刘涚无奈之下放弃汉中城,然而朝廷在汉中城的建制算是被刘涚给彻底摧毁了,一时半会儿之间,朝廷也不可能重建汉中城的衙门体系,故而如今的汉中城只能是让韩世忠麾下的兵马暂时军管着。 虽说管理汉中城的是军队,但王重阳和马钰却因为一身道袍,故而进出城都没有受到刁难,在汉中城仅仅住了一宿,两人又出发了。 就在王重阳和马钰马不停蹄赶赴新都城的路上,新都城的形势,却突然之间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围城而攻的朝廷兵马原本有差不多八万人,然而在军中那些监军看来,主帅韩世忠不知是不是发了啥疯,竟然又调走了两万兵马,说是为了防备金兵攻打巴蜀,硬是要去进驻德阳! 那些监军之中没几个人能够看出韩世忠的真正用意!被韩世忠调走的两万兵马,并不是韩世忠麾下的炮灰,反倒是对韩世忠最为忠心,也是其麾下最精锐的战力。 而韩世忠将这两万兵马调去进驻德阳郡,却是通过张汉,跟刘涚之间沟通一致,才派驻出去的,换个角度来说,事实上也就是韩世忠变相的认可了自己的身份,接受了刘涚的领导。 至于说新都城的攻城战,眼下仍旧是在不紧不慢的进行着,而此时的韩世忠也如同大散关前的金兀术一般,首先派出去的,就是那些平日里跟自己关系不大好,更倾向与监军、皇族派系的将领极其麾下士兵。 虽说因为新都城上的守军新丁太多,加上使用的都是过去库存的冷兵器,间或拿出来一些热兵器也都是已经被淘汰的过时产品,纯属是销毁库存,可是作为攻城一方的官兵,因为没有韩世忠的全力协助,伤亡还是不低,士气更是低落。 眼瞅着攻城战进行了四天,城头上连块砖都没能打下来,官兵营里的那些监军们不干了,一个个吵着要跟韩世忠理论,要是韩世忠不给他们一个满意的答复,那么他们就会联名上书,一定要在皇上面前讨一个公道。 以那老太监为首的监军们在韩世忠营门外吵闹了半天之后,终于等来了韩世忠的答复,答应他们晚上一起会面,给他们一个说法! 虽说要等到晚上,可韩世忠的话也算是给了大家一个面子,那老太监等人才缓缓散去,倒是韩世忠这边,已经通过张汉将消息传给了刘涚。 “良臣的意思,是让我来决定如何处置这些监军?” “是的,大人!” 因为张汉还在韩世忠营中,将消息送到刘涚面前的,只是影队里的一个小头目,高敏。 高敏乃是地地道道的高家庄人,原本就在刘涚身边效力,一身武艺也算是不错,照理说可以进入暗队成为刘涚身边的暗卫,但刘涚和张汉一致觉得这孩子机灵,就让其加入了影队,经过一段时间的培养之后,还当真是个天生搞谍报的命,本职工作是做的有声有色,很快就被提拔到了“管理岗位”上,如今也算是个小头目了。 “哦?良臣此人还是有点意思嘛!他让我去决定如何处理这些监军,那意思是打算结束这样攻城战了?安邦。” “属下在!” “我问你,咱们的新丁这两天轮训的情况如何了?” “大人,新丁基本上轮训一轮了。因为您早就说过这场战争打的时间不长,所以每支新兵轮训的时间都很短,大多半天一天就换下来了。”说到这里,吴安邦又顿了顿,道:“大人,属下并不赞成大人今晚前往韩世忠军营里,人心隔肚皮.大人若是一定要去的话,属下建议带上三百暗卫.” “扯蛋!三百暗卫?你当那些监军都是瞎子不成?真要是三百多个全副武装的士兵钻进去,怕是当场就要打起来了!韩世忠对其麾下的兵马控制能力,没有我们想象的那样强。” “如果如大人所说,那就更不应该参加了,更危险!”吴安邦一脸的不高兴,仍旧死不松口竭力反对刘涚。 这个时候,高玉娘不得不站出来打圆场了。虽说她也不是太放心刘涚孤身一人前往官兵营中,但是她能够理解刘涚的苦心,首先一点来说,如果刘涚今夜不去,那么刘涚在韩世忠心中的形象必然会受损,甚至于让韩世忠心生不满,导致整个战局向着不可控的方向转移,这一点,是刘家军上上下下都不愿意看到的。 有时候,一个领导人就必须要承担自己身份带来的风险,而这种风险,谁都不能替代他去承受! 第502章 山有虎,心无惧(中) “大人来了!” 当暮色刚刚降临不久,戴着头盔的张汉一头钻进韩世忠的营帐,低声在韩世忠耳边说道。 “哦?刘大人来了?怎么进来的?” 听到消息,韩世忠脸色顿时浮现起一抹诧异。他以为刘涚即便会来,那也是带着一票人,而人数超过十个,想要随意进出军营,除非是有他韩世忠给的印信。张汉倒是有可能带人进来,不过权限也就是三人以内。 “韩大人,听见我来了,很惊讶啊?” 不等张汉回答韩世忠的话,刘涚的声音就已经是抢着在营帐里响了起来。 “啊,刘大人!” 韩世忠一转头看见刘涚,脸上的惊诧意味就更浓了,只因为他左看右看,刘涚身边都没有别人,刘涚,竟然是孤身一人而来! “刘大人的胆识,末将佩服!”来不及招呼刘涚坐下,韩世忠首先竖起了大拇指,以示对刘涚的钦佩。 “韩大人过奖了!我来的,不算晚?” “不晚不晚,请上座,军中无酒亦无好茶,刘大人不如将就喝点?” “不必了!”刘涚坐下后,挥手打断了韩世忠的话头,道:“既然那些监军哥哥都是迫不及待,不若早点召集他们进来,咱们也好早做早了?” 韩世忠见刘涚下了命令,当下也不推辞,走出营帐去安排。 见韩世忠出门,张汉这才得空快步来到刘涚身边低声道:“大人,您就这样来了,是不是太仓促?虽说属下也没有觉察到韩世忠有什么动静,但若是万一.” “放心,没有万一!若是韩世忠存心对我不利,又何必设下这么一个圈套来?真当我们新都城里的火枪兵都是纸糊的?”刘涚满面微笑信心十足的模样,在说话的同时也将右手微微抬起,却是让张汉看见那黑黝黝的一截物件。 那不是刘涚随身携带的转轮火铳,转轮火铳刘涚更喜欢藏在腰间,那是一个信号弹发射器,哪怕就是寻常的牛皮营帐也挡不住信号弹,若真是有什么意外,刘涚只需要向天鸣响,城中自然就能立刻得到消息。 见刘涚随身携带了信号弹,张汉的神情顿时就变得镇定起来,正好此时外面传来了韩世忠的脚步声,张汉顿时转到刘涚身后,站直了身子。 “大人,那些监军当真是等不及了,这就来!要不,属下先准备准备?” “何须准备,关门打狗而已!” 有宋一朝,养文官防武官是传统,军队之中的将领很少有对监军不敬的,说是敬,不如说是怕!哪怕就是做到韩世忠的这样的身份,如果不是因为他已经铁了心要投靠刘涚,在那老太监监军面前,照样是抬不起头来。 “关门打狗?大人这个形容,当真是好的很!” “一般一般!是了,有个好消息,张汉你层告诉韩大人?” “大人,属下还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身在刘涚之后的张汉一躬身,眼神落到韩世忠身上,低声回答刘涚道。 “哦?什么好消息?” 韩世忠颇有些意外,这些日子以来,张汉都始终坚持留在他身边,他既没有给张汉安排任何具体的事务,也没听说张汉有什么好消息呢。 “是关于韩大人家眷的消息,我们已经有了眉目,相信用不了多久,韩大人的家眷就能顺利的离开临安,在我们的人保护之下,前来巴蜀了!” “啊!” 听到张汉的话,韩世忠忍不住惊呼出声!这个消息来的突然,更是比刘涚孤身前来让张汉惊讶!这才多少天的时间,刘涚的麾下竟然就能潜入临安城,还打包票说能够将其诺大的家眷从临安城里安全的弄出来,这可不是件简单的事情啊! 正当韩世忠想要说点什么的时候,营帐外传来乱七八糟的声音,不用说,该是那些监军来了。 “韩世忠,你今夜要是不能给我们一个说法,哼!奏折咱家都已经写好了,明儿天不亮,就径直送去临安城,摆在皇帝的御前了!” 老太监尖利的声音当真是让人难以入耳,即便是坐在旁边的刘涚,此时也感觉耳道里像是有毛毛虫在爬似的,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他不由自主的转头望向张汉,两人的眼底同时闪过一丝厌恶! 像太监这种不男不女的变态,无论是张汉还是刘涚,都是发自内心的不待见。 “都进来吧!” 相比起来,韩世忠脸上的喜怒之色就不是那么明显了,阴沉着个脸,虎个喉咙向着营帐之外咆哮道。 有了韩世忠的许可,亲卫们将那些监军放进来,刘涚首先看见的,就是那趾高气扬的昂着脖子,下巴却光溜溜像颗煮鸡蛋的老太监! 看见那老太监,不知怎地刘涚心中就涌起一股滑稽的感觉,虽说他知道太监这个物种,不过穿越而来这么多年,倒是很少跟这个物种打交道。都说,太监是个不完整的男人,其实有时候与其这样说,还不如说太监是个不完整的人,因为男人和女人该有的,太监都没有。 “韩世忠,你.咦?这两个是什么人?咱家怎么就没有见过?不管你们是谁,见了咱家怎么就不来见礼啊?莫不是以为咱家好欺负?还是觉得你们头顶上的帽子太大了,想摘了去?” 太监的品级向来是高不起来的,但是他们作为皇上的身边人,要说官衔的高低,那就是“见官高一级”,除非是真正朝堂上的重臣或者是皇帝身边的红人,但是这样的大人物,身为皇帝家仆的太监又岂会不牢牢记在心中? 像刘涚也好,张汉也罢,至少在这个太监记忆之中是陌生的,陌生,就意味着这两人都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都是可以随意的呼来喝去,不用担心闹出什么问题来的。 “好胆!你个没卵子的阉货!” 那太监话音还没有落口,鼻孔还朝着天,张汉就已经怒喝出声!既然这次刘涚来了就没打算再隐藏身份,张汉又岂能容一个死太监在刘涚面前放肆,侮辱刘涚? “咦?你.韩世忠,这到底还是不是大宋的军营了?哪里来的什么大人,竟然敢这样跟咱家说话,还不快下令绑了,推出去砍头!” 太监虽然嚣张,不过那是依仗着皇帝,如今在韩世忠的军营里,监军虽然可以监控将领,却是没有指挥军队的权利,即便这个老太监的身份不低,身边也有几个长随,但这会儿长随真没在身边,况且此处乃是韩世忠帅营,那些长随也进不来啊! 所以老太监只能发挥自己的本职工作,在韩世忠面前吹胡子瞪眼的。往日里他这样做,韩世忠多少还要给点面子,可惜今日里不同了,老太监要杀要剐的人可是刘涚啊,韩世忠怎么会给他好脸色看呢,两眼瞄也不瞄那阉货,冲着亲卫重重一挥手,低喝道: “封门!” 封门,可不仅仅是关门的意思。封门就是要彻底将这个帅营封锁起来,别说是人出入,就连声音也休想传出去!当然这个时代也不可能有这么犀利的隔音设备,之所以说不让声音传出去,无非是让亲卫扩张警戒范围,以至于在能够听到声音的区域里,没有外人的存在。 韩世忠的命令,不仅让那老太监脸色一变,跳起来的脚重重落下,更是让另外几个监军,如丧妣考! 这是要干什么?好端端的为啥要封门? 几个监军此时心中想的恐怕就是这个问题,而那老太监则是狐疑的在韩世忠脸上看看,又转去刘涚脸上瞧瞧。以老太监的眼力劲,自然是将张汉给剔除了,因为他看的出来,张汉其实跟他差不多,就是个跑腿了,如今这营帐里,唯一坐着的人就是刘涚,甚至就连韩世忠都是站着的,也就是说,刘涚的身份,比韩世忠还高? 当今朝堂之上,除开皇帝之外,敢让韩世忠站着听话的人,一只手都数的过来了,而老太监则是可以保证,这些人之中绝对没有刘涚,刘涚是张生面孔。 不过多看几眼之后,哪老太监又开始觉得刘涚那张年轻帅气充满男人味的脸,有几分熟悉,而且是越看越熟悉。 “你.你.” 不由自主的,老太监冲着刘涚伸出了干瘪的手指,然而不等他将手指伸直,一直死死盯着他的张汉猛然一步跨出,张开五指一把将其食指捏住,“老阉货,看我不折了你狗爪!” “啪”地一声脆响,张汉这还真是说到做到了,只听的他手下一声脆响,那老太监面上表情一僵,随后就扯开喉咙,杀鸡似的惨叫起来。 “闭嘴!” 刘涚和韩世忠了两人到现在都还没有开口,故而张汉也没有客气,左手拧巴着老太监的右手,右手一巴掌蒲扇过去,笼罩在老太监脸上,那声音之清脆,听的周围那些监军一个个嘴角抽搐,刘涚和韩世忠则是嘴角翘起,掩饰不住的笑意。 “翻天了,翻天了!” 此刻终于有监军忍不住大声吼叫起来,更是有眼睛尖的监军,指着刘涚颤声道:“他,我知道他,我认识他!” 第503章 山有虎,心无惧(下) “啪啪啪!” 清脆的击掌声,从刘涚的双掌之间传出,在他眼神的示意下,张汉也松开那老太监的手指头,任其捂着一张脸在旁边雪雪呼疼。 “都消停了吧!认出我了?既然都认出我来了,那你们这样喧闹,难道就不怕被我砍了脑袋?” “你,你是刘涚!这里可是朝廷军队的大营,是韩大人的地盘,你这是自投罗网,自投罗网知道不!” 一个监军声厉色茬,指着刘涚上蹿下跳,可惜的是韩世忠压根没有理睬他,反倒是缓缓站到了刘涚的旁边,双手负于身后,一声不吭。 应该说,韩世忠的此番举动已经足以说明问题,那些个监军倒也不是傻子,哪怕就是最嚣张的老太监和刚刚跳的最厉害的那个年轻将领,此时皆是没了声息,两眼巴巴的望着韩世忠。 “韩大人,要不你说点啥?” 见场面都肃静下来,刘涚颇为满意,至少这些家伙还不是那种一根死脑筋的蠢货,知道什么叫做轻重,虽说如今韩世忠已经摆明了向自己投诚,但是为了将来韩世忠能够更好的统领这支军队,刘涚觉着该是让韩世忠自己处理的事情,他还是不好插手的好。 “咳咳,昏君当道,朝廷无状,如今本官是弃暗投明,决意脱离南宋,率领麾下兵马投效刘大人,不知诸位有何想法,皆可畅所欲言,即便有什么错漏,本官概不追究,概不追究!” 这话听起来好听,可谁敢信啊! 即便韩世忠是天下间最一言九鼎的人,那些已经如同鹌鹑般瑟瑟发抖的监军,也不敢相信——这不刘涚还在旁边呢,他韩世忠不追究,不代表说刘涚就一定不会追究呢? 再说了,韩世忠都明言是投靠刘涚了,那还不是刘涚说了算,光是韩世忠的承诺,有个屁用啊! “我等,我等.” 在相互眼神交流后,那脸上长着五根红印的老太监终于还是站了出来,唯唯诺诺的说了半天,却是没说个囫囵话。别看他在韩世忠面前耀武扬威,那是借着赵构的虎皮,如今面对刘涚,他就半点脾气都没有,唯独只剩下一个念头:自己这条小命,究竟是保不保得住啊? “算了算了,你要等就一边等去!韩大人,这些监军既然都已经拿下来,他们还有没有党羽呢?” “还请刘大人放心!” 韩世忠冲着刘涚一抱拳,躬身道:“属下已经都安排好了,这些蠢货进来的时候,属下的亲兵就已经去将他们那些党羽统统抓捕,想来此时已经尽数落网,决计不会影响到大人下一步的计划!” “那就好!各位大人,咱们来日再聚,今日就先请诸位下去歇息吧!”刘涚转身冲着老太监为首的几个监军微微一笑,言语间带着浓浓的讽刺味道,挥手之间就有韩世忠亲兵上来,有一个算一个绑牢靠了,又用臭袜子烂棉絮的塞了嘴巴,最后一人一根大麻袋,套上去生拉硬拽的走了。 等到营帐里乌七八糟的人都被清理走了之后,韩世忠才又赶紧邀请刘涚坐下,这一次韩世忠再用茶水招待,刘涚也不客气,两人就这么边喝边聊起来。 “大人当真是年少有为,想想卑职当初还意气风发,以为天下英雄不出卑职之右,如今看来确是坐井观天了!先有岳鹏举,后有大人,卑职当初的那种心态,当真是可笑,可笑!” “韩大人言过了!我之所以走到今天,其实还是拜韩大人之赐啊!” “哦?大人莫要谦虚!此事跟卑职有何干系?还请大人名言!” 见韩世忠的表情不像是作伪,刘涚微微一愣,转而望向身后的张汉,“怎么,你就没有把当初的事情,老老实实的跟韩大人说过?韩大人,张汉他当初可是你手下的小兵兵啊!” 这个事情韩世忠当然是知道,只不过每次说起这个,韩世忠就总觉得很汗颜,当初手下的一个小兵兵,如今从身份上来看,竟然已经可以跟自己平起平坐,若是要论与刘涚的亲疏远近,张汉怕是还要胜他不知一筹,这样的事实,岂能让韩世忠不汗颜呢。 “大人,属下还没时间讲呢!”张汉这么回应刘涚,其实刘涚也能听明白,毕竟事关刘涚的过往,以张汉的性格还有其如今在刘家军之中的身份,的确是不能够乱说的。 “其实也是无妨的,韩大人那是自己人嘛!”刘涚这么说,等同是解除了张汉的封口令。两人这么你来我往的打哑谜,那韩世忠多少还是听懂了一些,赶紧客气道: “大人可不要再如此称呼卑职了,若是大人不嫌弃,叫一声良臣即可!卑职心甘情愿做大人的盛世良臣啊!” “好!既然是良臣的一番心意,那我就不客气了,良臣啊,以后你跟张汉之间无须如此生分,张汉留在我身边的时间够长,他也知道我这个人的性格,唔,说性格不对,在咱们这里,讲的还是一个规矩!” “律法为准绳,这个规矩,卑职已经牢牢记住了!”韩世忠又是一拱手,既然他已经叛出南宋归于刘涚,如今自然是做足姿态,也给足了刘涚面子。 “过去的那些事情有空再聊,眼下这个局势,良臣你看当如何解决?” 刘涚摆摆手,将话题重新收拢回来。 “这个还请大人放心,卑职早就已经想好了,如今德阳郡,应该已经易帜,归于大人麾下!还不仅仅是德阳郡.”说到此处,韩世忠像是变得激动起来,再也无法安坐于凳子之上,起身走到地图边,抬手抓起一支竹竿,指向地图。 因为这张地图乃是韩世忠专门为进攻新都城而绘制,故而地图的中心位置就是新都城,东北方向一条官道,沿着官道则是几个重镇,最末尾的位置标注着“汉中”两个大字。 而韩世忠手里的竹竿,以新都城为起点,顺着官道一路前行直到汉中。 “卑职派出去的两万兵马,当是沿着官道,凭借朝廷军队的身份进入城镇,扫除朝廷留下的武装,从新都城到汉中,不出三日将会有捷报回传!” “哦?那岂不是说,如今半个巴蜀,都已经落入我等的手中了?”即便以刘涚的沉稳,在听完韩世忠的这番话之后,也是忍不住挑起了眉梢!应该说,这是幸福来得太快了,刘涚曾经无数次的想过,要如何将大散关跟新都城紧密的联系在一起,如今他不费刘家军一兵一卒,就轻易的得逞了这个愿望! 正如韩世忠所说,因为他派出去的兵马都是打着朝廷的旗号,那些地方守军自然不会怀疑,只要做事略微谨慎小心一些,经过一个城镇就拿下一个城镇,赶在风声走漏之前将沿路所有城镇拿下,直到汉中城。 汉中城,原本就是在韩世忠的掌控之中,如此一来,整条线路上的城镇,就被韩世忠轻松拿下,作为献礼,送给了刘涚。 “半个巴蜀?大人啊,您难道忘了,自益州往西南方向的城镇,早就已经收入咱们囊中,如今高将军领兵坐镇攀西高原,以高将军的性格,岂会容吐蕃诸部安生?搞不好,吐蕃人的地盘如今又缩减了不知道多少了.”此时张汉也来凑趣,刘涚脸上喜色更浓,手指地图道: “这种地图过于落后了,张汉啊,回头将我们的标准地图给韩将军送几份过来,并且安排个专业人员来辅助韩将军!” “属下得令!” “多谢大人!卑职早就听说,大人军中地图精确易懂,垂涎三尺啊!不曾想,终于有了机会一窥究竟!” “良臣这么说就见外了!唔,关于改弦易帜的事情,良臣可是决定明日就宣布?”刘涚微微一笑,转换话题问道。 “但请大人放心,这些事务良臣早有安排!若非是今日天色已晚,良臣定要邀请大人一并参加这天大的喜事!” 看韩世忠的这个说法,显然他仍旧是认为刘涚不便于在这里过夜!毕竟改弦易帜的事情,哪怕就是刘家军里知道的人也不多,若是刘涚在这里过夜,万一让新都城里的刘家军误以为出了什么意外,导致误会就不好了。 更重要的是,韩世忠觉着,像刘涚如今的身份,能够冒险孤身而来就是极限了,正所谓夜长梦多,谁还敢在此处过夜呢? 然而韩世忠毕竟不是刘涚,他对刘涚的了解也太少了。 “天色已晚?我怎么不觉得啊?明日再向全军宣布,这个不错啊!日出之时,改弦易帜,征兆着如同朝阳蒸蒸日上,唔,那我就更应该留在这里了!良臣啊,要不将你那些心腹召集起来,我也跟大家伙儿见见面?” “啊?大人你是打算今夜都留在军中了?” 韩世忠微微诧异,不敢相信的望着刘涚问道。 “怎么,良臣你还不欢迎不成?” “哪里哪里!能够得大人在军中过夜,当真是良臣及麾下人的荣幸,荣幸啊!”一时间,韩世忠自己都不明白的激动起来。当即下令,招拢麾下心腹,跟刘涚见面! 第504章 举王旗,清天下(上) 刘涚跟韩世忠麾下将领见面,诸将大多免不了又是一番惊诧,其中固然有已经知道此事的将领,惊讶于刘涚胆大,更有不清楚此事,感慨韩世忠决断非常。 好在刘涚情绪相当稳定,虽说他在外貌上看起来比诸将都要年轻,但却能在众人面前挥洒自如,洋洋而谈,不多时,从其口中流淌出来的,关于新都城的一些情况,就将韩世忠麾下将领深深的吸引了。 归根结底来说,哪怕是这些将领,仍旧是如今社会底层的人物,只是比那些吃不饱饭的平民要好上那么一点点。有宋一朝本就是重文轻武,武将在朝堂之上地位极低,基层武将就更不用说。 然而越是这种生活在最底层的人,内心之中对于公平的渴望,也就是越强烈。刘涚在自己治下采用的体制,实行的政策,无一不是远远超越这个时代的,其中对“公平”这两个字的体现,绝非仅仅只是在书面上,而是深入到体制的内部去,并且有“律法”这个神圣的规则在维持。 通过律法的维持,远远比通过“人”更好,毕竟人都是会死的,但律法一旦深入民心之后,就会代代相传,最终成为烙印在基因里面的东西。 在刘涚看来,只有当“律法”都成为一种本能的时候,就如同寻常的动物,他们没有语言和文字来教导下一代,但是他们能够将学习到的东西,通过反复强化之后渗入到基因之中,从而导致种群的变化。 人类的进化在很久之前就已经停滞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因为人类拥有了“学习”和“传授”的能力之后,这种身体上的进化就已经停滞了,想要等到下一次进化,不知道会多久,但刘涚希望,人类能够将“律法”写入自己的基因之中,说不定到时候还真的就能够促进人类的继续进化。 将领跟刘涚之间的见面并没有持续太长的时间。既然韩世忠已经决定天亮之后就改弦易帜,很多具体的事务都需要这些将领去完成,跟刘涚见面,只是刘涚和韩世忠临时起意而已,所以仅仅是个见面,其后就要各自忙碌去了。 刘涚也没有闲着,他安排张汉将消息送回新都城,以免在韩世忠大军变化的时候,引发出不必要的误会来。 等到两人都将事情安排完毕的时候,距离天亮也就只剩下两个多时辰,韩世忠让人收拾地方给刘涚休息,刘涚却是拒绝了。 “依我的身体,几天不睡觉倒不是问题,良臣你最近也是辛苦了,就不用管我,自行去休息吧!” “那怎么能行?大人这是看我已经看不下饭了么?”韩世忠瞪着一双眼睛,半开玩笑的说道。 “好好好,我知道你每顿还能吃三大碗,也罢,此时距离天亮时间也不长,不如我们就挑灯夜谈吧。” “好!末将心中还有一个疑问,我这麾下十万兵马,大人能否养活?”其实这个疑问,盘桓在韩世忠心头已经许久了。诚然,刘涚坐拥天府之国的核心益州,如今还知道刘涚早已经谋划布局了攀西高原和一部分吐蕃地界,然而哪怕刘涚执行的是新政,其综合实力怕是仍旧无法跟南宋朝廷相提并论,十万大军已经是个不小的数字,加上原本的刘家军,按照韩世忠的估计,如今刘涚麾下兵马数量至少是在二十万以上,这样一支庞大的军队,刘涚是否还能供养? “良臣啊,你这个问题当真是问的好啊!其实,养十万大军,对我来说并不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曾经有位伟人在国难当头之际,在物资极度短缺的时候,面对他哀怨的妻子,曾经说过,馒头会有的,米酒也会有的,不过这些,都需要我们用双手,去争取!” “馒头会有的,米酒也会有的.大人,这位伟人又是谁呢?”韩世忠皱了皱眉头,像是从这样简单一句话中,品出不同的滋味来。 “他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要具备他的这种精神!不过良臣啊,十万大军虽然养的起,可是我也不会养一支没有用的军队,精兵简政,才是强国之道!”刘涚轻轻的敲打着桌面,张汉立时会意,给两人端上茶水来。 有了茶水下肚,韩世忠的精神头也上来了,端着杯子问刘涚道:“怎么,大人觉得我麾下,都是废物不成?” 别的事情韩世忠或许会不跟刘涚计较,可是身为一个将领,最不能接受的,就是别人说自己带出来的兵不行!这已经不仅仅是面子问题,而是已经深入到灵魂之中。 “是!” 面对快要暴怒的韩世忠,刘涚却没有半点犹豫的就点头,承认了,“在我看来,良臣你麾下的兵马虽然在南宋朝廷军队之中算是很精锐,甚至面对金国也不差,但真要是让我来评判,那还是不行!” “大人,良臣不服!” 听刘涚的话一说完,韩世忠猛地就站了起来,双手虽是抱拳相向,但眼神当中却像是要喷出火来一般,很明显接下来刘涚要是说不出个让韩世忠信服的理由,韩世忠定然是会不依不饶了。 “坐下坐下,你做这个样子,别人看了还以为你要跟我单挑呢!”刘涚暗暗好笑,没想到韩世忠也有这么孩子气的一面,若是从孩童的情绪角度来说,接下来恐怕就是要哭鼻子了! “良臣不坐!良臣要等大人的答案!” 果不其然,韩世忠攥紧拳头,两眼睛珠子都像要瞪出眼眶似的,活脱脱就是要一头蛮牛样,恐怕这个样子的韩世忠,世人难得一见。 “好了好了,我就只说一点,你听听也就是了!”无奈之下,刘涚只得是摆手道:“你麾下的兵马,可曾学习使用过火器?可曾每天负重二十里越野?可曾每个月进行体能测试?若是没有的话,他们凭什么跟那些刘家军比,这些苦头,他们又能不能不皱眉头的吃下去?” “啊?” 火器,没有摸过可以学,可是每天的二十公里越野负重长跑,体能测试什么的,哪怕就是以韩世忠的治军能力,也是从未曾进行过的,故而刘涚这么一说,韩世忠也是愣了。 其实韩世忠是听过刘家军治军严谨,训练非凡,却没有想到非凡到如此程度。要知道如今这个时代,两极分化极其严重,故而才会有“穷文富武”这四个字广为流传。 穷人家的孩子为了博取光明前程,就只能是头悬梁锥刺股的拼命读书,科考,期盼着有朝一日鲤鱼跳龙门,位极人臣或者是治理一方,只不过这种概率,就如同后世的国考一般,千万人挤一根独木桥,成功的多,摔到桥下的人就是难以计数。 反过来说,富人家的孩子若是想要博取功名,完全没有必要去挤这么一根独木桥,有钱,任性,去江湖上找几个名师,花上大把银子拜师,学得一身好武艺,就能卖给帝王家,从此走上仕途。 这样一条路子,却是比寒窗十年来的容易。 而富人家的子弟,自然是从小衣食无忧,身体健硕,加上习武之时有足够的钱财花销,采购食物药材弥补消耗,身子骨自然是越来越强壮,但军中却不可能只有武将,没有兵丁的武将,那岂不是光杆司令了! 有将就要有兵,但寻常兵丁来自百姓人家,无论是身体底子、武功技艺,跟将领那都是一个地下,一个天上,完全不能相比。 故而将领普遍强,士兵普遍弱的这种情形,在朝廷军队之中是常态,像刘涚刚刚所说的那些东西,要让韩世忠和麾下将领来完成根本不在话下,可是若要让其麾下的那些士兵来做,那就真是强人所难了! 就连韩世忠都不相信刘家军之中每个士兵每天都能完成一次二十里的负重越野,在他看来,如此强度的训练,那不是训练,是杀人! “自然都是能够完成的!我给他们最好的装备,最好的食物,还有最好的大夫,不是让他们悠闲生活的,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若是连这样的基础条件都达不够,那还不如回家种田,或者是去修城墙!” 在这个问题上,刘涚向来是要求不讲人情的,只因为军队不是其他地方,讲人情不是在帮人,而是在害人。光光是害自己也就罢了,等到真正上战场的时候,一个不符合标准的战士,就有可能导致一场战争的失败! “大人,您麾下的兵马.。” “韩大人啊!我刘家军一直都是使用这样的标准在选拔和淘汰将士的,将领的标准只会比士兵更高!若是想要成为大人身边的亲卫,那至少要能够达到这个标注一倍以上的程度,才有资格参选!” “我的天!” 听到张汉的补充,韩世忠彻底的愣住了!他现在终于是明白了,何以刘涚三百兵丁就能将金弹子十万大军吓的仓皇而遁!以前一直以为是火器之威,现在才终于知道,一支强大的刘家军,究竟是怎样打造出来的。 “如此开销,真不知道大人是如何维持的!” 惊诧半晌之后,韩世忠这才讪讪的吐出一句话来。 第505章 举王旗,清天下(中) 日出之时,官兵突如其来的变幻旗帜,不仅是让新都城里不知究竟的军民大吃一惊,就连官兵里一些没有接到消息通知的下层将士,同样也是一片茫然! 除开当初留在汉中城的两万人马,以及已经按照韩世忠的要求前往德阳郡的那一路人马以外,如今在新都城外还有五六万人,这么多的人,仅仅是两三个时辰的功夫要通知到,是不可能的,况且这其中一些将领和队伍还不一定就完全能够赞成韩世忠的决定。 故而,当改弦易帜的事情发生之后,官兵事实上也被分化成了三个部分。其中人数最多,战斗力最强的,乃是韩世忠的嫡系,这些嫡系队伍不仅要第一时间完成改弦易帜的功夫,同时还要负责起维持秩序外加联系监视另外一些队伍的工作。 第二个部分人数不多,但却最是不能让韩世忠放心。这些队伍绝非出自韩世忠的嫡系,相反,这些队伍往往是那些监军的铁杆,依附者。当监军被齐齐拿下之后,韩世忠首先处理的就是这些铁杆。 卸下武备,看守起来等待处理,是这些铁杆队伍的唯一下场,若是敢于反抗的,则是格杀勿论。还别说,就真有那么一些脑子不好使的家伙,在得知自家依附的监军被干掉之后,竟然不顾一切的要哗变,不用说,在韩世忠那些嫡系精锐的面前,毫无例外的都被砍了脑袋。 最后一部分剩下的则是那些中立派系,这部分人大概占据了有五分之一,也就是一万人左右。这些队伍往往都是后来加入到韩世忠部队来的,跟韩世忠之间的感情并不深厚,往往都是抱着大树底下好乘凉的心态存在于韩世忠的队伍之中。 恐怕就连他们自己都想不到,韩世忠竟然会在绝对不可能的情形之下选择了背叛朝廷,加入“叛匪”刘涚这一方,以至于大多数这种类型的将领,一时之间都陷入到茫然之中。 走,恐怕是走不了的,至少韩世忠不会同意他们现在就离开。而留,那就是选择叛变朝廷,一旦被抓住,那可是抄家灭族的大罪啊! 这些人之大多知道韩世忠的家眷都在临安城,然而他们却不知道,刘涚老早之前就已经开始着手准备,在影队和暗队的相互配合之下,如今有着万全的把握,将韩世忠甚至是其麾下一些重要将领的家眷,安全的从临安城之中送出来。 像这些隐秘的事情,自然是不能走漏半点风声的,故而这些中立的官兵将士不知道那也是很正常的事情。而对于这些人,韩世忠也没有采取过激的手段,仅仅是劝慰他们留在原地,只要不离开自己队伍所在的营地,韩世忠的嫡系就不会对他们采用任何武力手段。 经过这么一划分,实际上新都城外真正投入刘涚怀抱的兵马,数量大概在三万出头,加上前些日子远程的两万人以及留在汉中城的两万人,韩世忠就等于是给刘涚带来了七万五千人,而骑兵部队竟然都有一万五千人,这对于整个刘家军的壮大来说,是非比寻常的。 就眼下而言,刘家军真正的作战部队也不过就是八万余人,虽说如同刘涚所说,韩世忠麾下的这些军队不敷使用者众多,但数量大是不争的事实,只要经过细心的挑选和耐性的培养,相信从七万五千人之中选拔出个三万人还是可以做到的。 从日出之时开始的易帜行动,效率之高让刘涚都觉得惊讶,数万人的队伍,竟然在正午时分就完成了易帜行动,紧跟着就是新都城城门大开,刘家军出城对队伍进行整合。 整合的过程包括收缴军械。 这个事情并不是刘涚提出来的,而是韩世忠主动要求。虽说他韩世忠已经叛变朝廷选择了刘涚,可并不代表刘涚手下人就一定会对韩世忠放心。 收缴军械,让士兵变成平民,等候刘涚的再分配,这样一来,韩世忠这支队伍就更容易被原来的刘家军所接受,对于韩世忠将来的发展也就越好。 韩世忠能够做到这一点,刘涚口中虽然埋怨,但心中却很欣赏韩世忠这种干净利落的举动,如此一来他在高玉娘等人面前也好多为韩世忠说两句好话。 等到天黑的时候,除开那些朝廷的铁杆死忠之外,几乎所有的兵马都已经入城,至此,韩世忠对新都城的围堵,到此结束了。 谁也没有想到结果会是这样,想当初韩世忠曾经跟刘涚还有过赌约,如今看来,那个赌约反而更像是个笑话。然而韩世忠却不这么想,等到当夜在刘涚府邸里举行庆功宴的时候,韩世忠又重新提及这个话题。 “良臣啊,那不都是当初的一个玩笑么?正所谓不打不相识,况且如今咱们都是兄弟,往事就莫要再提了!”刘涚端着酒杯,满面含笑的,开口阻止韩世忠。 “大人,末将说的乃是肺腑之言。男儿汉出言必行,这场赌约自然是末将输了,此时就履行赌约,还请大人就此下令!” 面对刘涚的开脱,韩世忠却是一本正经的要求刘涚按照当初两人的约定,提出一个要求,让他韩世忠去履行。 照理说,韩世忠如今既然已经“弃暗投明”,也算是履行了当初跟刘涚的赌约了,此时继续提出这个赌注,明显就是有些“死脑筋”的表现。但若以此就判定韩世忠是个死脑筋的话,那就大错特错了。 韩世忠非但不是个死脑筋,反而脑子是灵活的很。 虽说如今他是将全副身家都压到了刘涚身上没错,但正是因为如此,韩世忠才更要向刘涚做出表示。 派兵马去替刘涚将德阳郡等重镇“骗”到手,只是韩世忠的“献礼”的一部分,如今在众人面前表态,刘涚也看出来了,纯属是韩世忠在讨巧,不过面对韩世忠的讨巧,刘涚此时不配合一下,还真是不行。 就在刘涚沉默的这点点时间里,周围一些将领都已经开始嘟囔出当时两人赌约的内容来,渐渐地,议论声好像大了起来,而韩世忠仍旧保持着向刘涚见礼的姿势,好像刘涚只要不表态,他就一直这样不动弹了似的。 “既然良臣你要坚持的话,那好吧,你注意听好了!” “谨遵大人命令!” “良臣愿赌服输,实乃大丈夫之楷模!进入本人就正式向良臣提出要求,希望良臣能够统领大军,解救天下倒悬之百姓不知良臣能否做到?” 刘涚这样说,基本上就等于是在给韩世忠封官了。 在这个时代,将领带着麾下官兵叛变到敌对势力的情形时有发生,而像刘涚这样不仅善待还能保证其地位职务不变的,相对来说就比较少了。 与其说这是刘涚的命令,不如说这是刘涚的安排。而听到刘涚这样的安排,韩世忠微微一愣,略显花白的眉梢也就此抖了起来。 “大人,如此厚爱,末将实在是.担当不起啊!” “当的起!你若是当不起,还有谁能当的起呢?可惜今日二哥不在,否则相信良臣你一定会更高兴的,我二哥说这世上值得他钦佩的人不多,良臣你绝对算是其中一个!” “哦?可是高宠高将军?” “正是他啊!”刘涚哈哈一笑,两人之间的赌约算是就此揭过了,一时间屋子里的气氛为之一松,虽说也有人对韩世忠还能保留职务和军队心中不满,但刘涚既然已经开了口,谁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去扫刘涚的兴。 “高将军乃是人中之龙,大人如此说,那是为末将这个老头子脸上贴金啦!高家一门豪杰,不仅高宠将军声明显赫,就连高进大人同样是人种翘楚,回头末将定要去高家登门拜访,沾一点高家的贵气,贵气啊!” 韩世忠不愧是只老狐狸,说狐狸未必就是贬义,生存本身就是一门谁也无法真正学透的技巧,哪怕就是最狡猾的老狐狸,也还有碰上老虎或者是狡猾的猎人的时候。 之所以韩世忠如此强调高家“贵气”,其实还隐含着对高玉娘的推崇,只不过韩世忠并不知道在刘涚建立的势力当中,并无传统那种对女性的歧视,若是他能有个深入了解的话,恐怕就不会如此隐晦的来拍高玉娘的马屁了。 刘涚是能听懂韩世忠这话的,不过他也不便揭穿,只是打了个哈哈,然后端起杯子,众人一同庆贺。 这场庆祝会自然是宾主尽欢,不,准确的说,在座的都是主人,没有客人。不过就在庆祝会快要结束的时候,张汉却是神色平静的从外间走了进来。 “咦?张汉你什么时候出去的,我怎么没有注意到呢?来来来,快来跟良臣多喝几杯,我的肚子,实在是装不下去了!”刘涚招手让张汉过来,其实他不招呼张汉,张汉也是要来跟刘涚说话,只因为他刚刚收到了最新的情报。 “大人,大散关的最新情报到了。金兀术,撤军了!” “好啊!” 不等张汉话说完,刘涚像是又找到了理由一般,高高举起杯子,提议大家为击退金兀术而干杯! 第506章 举王旗,清天下(下) 不是刘涚没有看出张汉眼底的那一丝紧张,但毕竟此番正是庆功会,刘涚不想让一些意外的因素扫了大家的兴致,好在张汉也是个懂眼色的人,也闭嘴没有提那些话茬,一直等到刘涚宣布庆功会结束。 随着治下范围扩张和人口数量的增加,如今需要的各级官员数量也是逐渐增长起来,就像刚刚结束的庆功会,参加的官员数量就多达近百人,其中有不少都是刘涚不在新都城的时候,由高进、高玉娘等人联合选拨出来的。 因为刘涚在益州执行的新政,在让普通老百姓的的确确感觉到公平合理,故而流入人口的增加速度也是相当可观,人口基数大幅度增长不仅给益州带来了巨大的人口红利和劳动力,同时也带来了大量的各种人才。这些人才之中多少会存在读书人,而但凡能够理解刘涚治理社会思想的,就有资格参加官员的选拔。 刘涚平常时候的事情很多,而且工作的重点始终集中在军事方面,内政方面的事务,刘涚大多数时候都没有尽力插手,故而很多“新秀”,他不认识也都是可以理解的。 哪怕被选拔出来成为官员,却不代表他们就能立刻进入核心高层,等到庆祝会结束之后,被刘涚点名留下来的人,才能真正算是核心高层。而刘涚在这方面也是非常谨慎,所谓点名也不是真正的点名,而是让张汉一个个亲自单独通知,如此一来就顾全了大多数人的颜面。 “好了,若是有人喝醉了的,就请假回去休息,若都是清醒的,张汉,接下来你就先说说关于大散关的战况吧!” 刘涚这么说,自然没人承认自己喝醉了,哪怕是有几分醉意,即便是狠狠的拧自己大腿,也要保证自己的清醒。不需要刘涚再提醒,众人的眼神纷纷望向张汉,表示都在等着张汉的汇报。 “大散关,暂时安全了!” 张汉深吸一口气,抬头挺胸开始了情报通报。总的来说,金兀术最终从大散关退兵,对于刘家军来说,是一件极大的好事。只不过柴青源和胡立带去的兵马,战损相当的严重,远远超出了最初刘涚的安排。 这样的结果,让刘涚等人欣慰的同时,也有些不解,何以战斗力如此强悍的火器兵,在最擅长的守城战之中,却是出现了如此重大的伤亡,难道说是因为将领的问题么? 如果真是将领的问题,那么柴青源和胡立就应该得到惩处,然而经过对情报的分析之后,刘涚却判断,问题还是出在后勤补给之上。 热兵器时代的战争跟冷兵器时代的战争之间最大的区别,就在于对后勤运输的保证上。想要让一支使用热兵器的军队保持战斗力,除了跟冷兵器队伍一样需要的补给之外,更是需要保证弹药的消耗,以及装备的维修补给。 弹药也好,武器装备的维修补给也罢,对于物资的转运量都有着相当高强度的要求,若是想保证胜利,刘涚觉得如今首先需要打造的,就是一个稳定的,同样有着强大战斗力的后勤补给队伍。 而这个队伍由谁来组建带领,又如何运转,刘涚心中都只有一个模糊的念头,若是想要具体实施,恐怕还需要大家来共同商讨。在这个运输只能依靠人肩扛手提,畜生运转,效率低下不说,对资源的浪费也极其严重。 在这样的基础之上,想要保证后勤补给,的确是一件困哪的事情,也是制约着一个势力范围扩张的重要因素。 因为暂时无法确定,刘涚只是提出来说说,并没有打算现在就要谈出个结果来,反倒是接下来张汉说出来的,王重阳师徒在大散关的出现,算是让刘涚今日得到的一个欣喜消息。 “真的?那他们现在还在大散关?安娜,快去将柴胡给我找来!” 以刘涚的心性,都忍不住从椅子上坐了起来,使唤安娜去找人,同时又追问张汉。 “估计现在不会是在大散关了,柴将军问过王道长,他们并没有打算长期待在大散关,而是准备要来新都城,跟大人见个面。” “哦?”刘涚忍不住挑起眉头,颇为高兴的道:“要来新都城,那真是太好了!许久没见过重阳了,他还收了个徒弟?” “是的,他的徒弟叫。” “等等,我猜猜!” 刘涚也是心情大好之下,却是忘记了自己穿越者身份是个天大的隐秘,竟然跟大家开起玩笑来,“照本山人推算吧,重阳的大徒儿应该是个动物姓,石头名,张汉,然否?” “咦?” 张汉脸上的惊讶是收都收不起来,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瞪着刘涚,“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呢?大人你。难道也是个神仙?” “哦?夫君他猜对了不成?”高玉娘走到刘涚身边,忍不住开口问道。 “大人他,他猜的真是一点没错啊!王道长的大徒弟姓马,单名一个钰字,正好是动物姓,石头名,神了,神了!” 见张汉这般作态,高进等人望向刘涚的眼神,显得颇为狐疑,好像觉得是不是刘涚跟张汉两人唱双簧取乐大家,不过转念一想这种可能性实在是低的可怜,刘涚虽然是一直强调什么民主共和没有世袭帝王一职,但这种观念的扭转是极难一躇而就,必须要时间来堆砌,所以像高进等人心中,仍旧将刘涚认定是皇帝。 既然是皇帝的身份,那又怎么可能随意供人取乐呢?正所谓“君无戏言”,那刘涚跟张汉之间就不存在演双簧的可能性。 想到这里,众人不由得跟高玉娘一样的惊讶起来。难道说,刘涚当真是有这么神奇? 当刘涚发现所有人的眼神都汇聚在自己身上时,他才惊觉自己好像是犯了一个巨大的错误。 “咳咳!不要这样看着我,我也是蒙的,运气好而已!张汉你接着说,接着说。” 在刘涚的要求之下,张汉只好是继续说下去,而紧跟着关于岳家军的那些情报,让众人刚刚因为刘涚的“玩笑”而放松的心情,又重新变得沉重起来。 “难道刚刚才跟韩大人握手言和,接下来又要面对军力强盛的岳家军了么?”高进面带忧愁的开口,既像是在问刘涚,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即便岳家军要跟咱们打仗,怕也不会是现在,眼瞅着,就要过年了。”刘涚摇了摇头。 如果说过去刘涚还能凭借他对历史的了解而未卜先知的话,在经历了这次刘韩大战和屏退金兀术的大散关之战之后,历史已经因为刘涚的出手,而被搅合的一塌糊涂,再也找不到当初的脉络。 岳飞究竟还会不会被送上风波亭,送上风波亭的原因又是什么,现在刘涚都不敢轻易去猜度了。 他只是按照常理来推测,韩世忠如今背叛朝廷成了刘家军的一员大将,连带着等于是让朝廷损失了十万兵马和七八座巴蜀重镇,可谓是将赵构断了一臂。 虽说这一臂之断跟赵构自己都有极大的关系,但如此一来,岳飞极其率领的岳家军,对南宋朝廷的重要性就此凸显出来了。 而刘涚之所以肯定岳飞在年前不会发动对巴蜀的攻势,那是建立在用兵传统之上的。不论是南宋还是金国,但凡是年关将至到第二年三月之前,都是休战时间段,除非是特殊情况,否则绝不会轻易用兵。 “如果按照大人说的,那咱们还有三四个月的时间准备,岳鹏举这个人末将倒是有所了解,若是他亲自领兵来攻,恐怕除了新都城之外,其他地方都未必能够保险啊!” 韩世忠凭借他跟岳飞同朝为官的了解,开口说道。他的意见倒是得到了大多数人的认同,事实上哪怕就是高进、吴安邦等人,此时在韩世忠面前仍旧有些拘谨,树的影儿人的名,“韩世忠”这三个字,在过去那可是他们仰望一般的存在。 “良臣所言极是,时日无多我们就要造作准备!玉娘,二哥那边最近如何了?” “夫君,攀西高原如今被我们牢牢掌控着,你提及的那些矿产资源一直都持续运来,不曾有过断绝,限制火器制造效率的,反而是我们熟练工匠不足。”说到这里,高玉娘不由得皱起那双秀眉来,让刘涚注意到了。 想当初,高玉娘的这双眉,可是英气勃勃,但或许正是应了“相由心生”这个词汇,随着嫁做人妇,生儿育女之后,高玉娘的眉毛愈发柔顺起来,更显味道。 眼光里包含着浓浓的柔情,刘涚低声道:“工匠的问题,我想可能很快就能得到缓解,这还要感谢良臣啊!” “哦?”高玉娘感受到刘涚的柔情,脸上线条变得更加柔和起来,笑着转向一旁的韩世忠,“夫君何以如此说?” “有了汉中、德阳等郡,还怕找不到工匠么?” “此话有理!不过依我所见,名不正则言不顺啊!大人,咱们是否也该竖起一面旗帜了!” 高进突然插入话来,说出的,却是在场所有人,除了刘涚以外的心声。 第507章 中央国,谁为王(上) “大哥,说这些是不是还早了点?” 当高进提出,时机已到,是建国好时机时,刘涚却是微微皱了眉头,他一手轻轻揉着太阳穴,口中低声问大家。 “不早啊!” “可不是么,早就该有个名头了。” “俺也觉得,那样俺也能叫的响亮些!”就连卢宏这厮,此时也都嗷嗷叫,像他这样脑子单纯的一个家伙,心中竟然也都是期待着刘涚早日立国。 “好了,大家静静,静静!”刘涚任由下面的人发泄一阵之后,才压掌让众人安静。关于立国这个事情,刘涚并非没有考虑过,事实上就连高进会在今日提起这个事情,归根结底来说,还是因为前不久跟刘涚等人一起讨论过。 国,是必须要立的,但相对来说刘涚对立国还有更多的担忧。 首先就是南宋会有什么反应。南宋之外的国家,包括金、辽、西夏、大理、吐蕃等,刘涚在巴蜀立国,对他们的影响都可以忽略不计,只因为巴蜀基本与这些国家没半毛钱的关系。 或许大理国和吐蕃部落会紧张,可段正誉如今是恨不得跟刘涚好到穿一条裤子,至于说吐蕃诸部,恐怕正在高宠的虎头錾金枪下苟延馋喘,哪还有心思来跟刘涚计较呢。 金国就更不用说了。金兀术的哀兵此时还没能返回大都,完颜亶看重的是南宋强大的经济实力,西夏国虽然到处拉帮结派,可事实上没有任何一个势力将其看在眼中,瘦死的骆驼即便比马大,那也只是一匹站不起来的死马而已,哪怕就是正在萌生的蒙古势力,都没有将其放在心上。 故而刘涚始终担忧的还是南宋,在他立国的时候,赵构会不会派出大军来攻打?这个基本上不用猜测,肯定的事情,关键是会派谁来? 如今南宋朝廷又有几个拿得出手的将领呢?岳飞,韩世忠?韩世忠人就在刘涚面前,难道说,跟岳飞之间的一仗,是注定无法回避的么?这才是刘涚最想回避的一个问题。 “大人,末将也是以为,该竖王旗!” 刘涚之后许久,韩世忠又再度抱拳出列,开口说道。 “王旗?诸位啊,若是你们还记得,当知我是不会当帝王的。”刘涚微微摇头,首先说道。他这话一出口,又再度引发了众人的议论。刘涚的确是反复说过,体制内没有帝王的存在,一切都以律法为基础,整个社会的运转在规则之内。 然而他这样说的话,并没有几个人会认同,大家表面上是跟着刘涚这样说,但心底都认为,刘涚不可能不当皇帝的,若是不当皇帝的话,他这么费心费劲夺取天下,弄到的荣华富贵难不成当真不传给自家后代,一代而终? 这种可能性在众人看来是不存在的。 故而此时高进立马上前,大声道:“还请大人早日登基,一统天下!” “还请大人早日登基,一统天下!” “还请大人早日登基,一统天下!” 有高进这个带头人,后面的那些人是纷纷跟进,他们心中想法跟高进都是雷同,一群人突然跪倒在刘涚面前,顿时让刘涚有些不知所措,他万万没有想到,经过这么长时间的潜移默化,还是没有能够将高进等人心中那些陈腐的观念清洗掉。 “起来,这是闹什么!”刘涚心中有些火起,神情一板,呼喝着众人起身,与此同时他是无意之中回头,却看见高玉娘望向他的眼神之中,竟然也隐隐带着一丝期盼! 期盼什么? 当然是期盼着刘涚他可以当皇帝,如此一来高玉娘就是名正言顺的皇后娘娘,光宗耀祖啊! 所以说,陈旧的封建思想,的确不是那么容易被扫除的,就连刘涚自己的身边人,到现在也没有能够将思想扭转过来。 “起来起来,柴胡来了,安娜带他进来!” 此时正好安娜带着柴胡过来,刘涚催促众人起来的同时,也顺势将话题转移到王重阳的身上。 当柴胡听说王重阳可能马上就会到新都城事,整个人明显一愣,分明是感觉到很诧异,意外的那种。 “我师傅,他,他老人家要来啊!” “嗯?柴胡,我看你这小子有些不正常啊,怎么,不想见师傅?”刘涚微微一笑,两眼蕴含深意的凝视着柴胡,如此一来,柴胡顿时就不敢跟刘涚对视了,脑袋左顾右盼的就是不看刘涚,口中嘟囔道: “哪有不想见师傅啊,没有的事,没有的事!我这就下去准备准备,准备准备!”话说到此,这小子竟然不顾场合,低着头一转身,跑了! “这孩子,算了安娜,别去管他了,你还是留下来吧,我们正在说建国的事情,依我看呢,咱们这个国名,就叫中央民国如何?世界的中央,人民当家做主之国度,中央民国,简称中国嘛!” 在刘涚的心中,始终还是有个情结,哪怕他对曾经那个国家也有很多地方不满意,但始终不能抹杀他是一个中国人的身份,他忘不了自己的身份,无法抑制因为这个身份而带给他的自豪感,更是卸不下这个身份带给他的那份沉甸甸的负担。 这就是一个男人,一个中国传统式的男人,可以埋怨也可以发泄,但永远不会逃避自己的责任,不管是对自己,对家庭还是对自己的民族、国家。 “中国,中央民国.这.” 在刘涚的两次呵斥之下,高进等人也没有敢继续跪着,倒是起来了,只不过当他们细细品鉴刘涚提出的这个国名时,心头都有些隐忍不住的失望。既然是叫“民国”,就证明在刘涚心中,的的确确是没有当皇帝的想法,而不是遮遮掩掩的推三阻四。 刘涚不当皇帝,那么自然也就不存在什么“封疆为王”之类的可能性,更不会存在亲王、一字并肩王这些东西,想到这些种种可能,大家伙儿的心中,多少有些失落。 毕竟嘛,即便不能成为皇帝,做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臣,那也是光宗耀祖的事情,如今因为刘涚的坚持,眼瞅着要到手的光宗耀祖,飞了,心中失落也是正常的。 “只有延续万年的人民,没有登基百年的皇帝,绵延千年的皇家。正所谓天下兴百姓苦,亡,百姓也苦!我只是希望,自中央民国之后,我华夏民族再没有朝代更替,每一届执政者都能一心为民,发展科技,造福人民,让我们民族,永远走在这个世界最高端,这就够了!” 刘涚语重心长的说出自己心思,他也知道要在短时间内说服眼前这些人并不容易,为此,他觉得自己也可以做出一些妥协。 “大人,先贤有云,家不可一日无主,国不可一日无君,更有说天无二日民无二主,即便大人不想当这个皇帝,但是为了号召天下,大人恐怕还是要先委屈一下啊!” 就在众人沉吟的时候,韩世忠突然又站出来说道。也不知道为何,当初刘涚陈述新社会的基础和体制的时候,韩世忠是非常赞成的,甚至于可以说韩世忠背叛朝廷,其中也是有这个因素的影响,然而此时,却偏偏又是韩世忠,三番五次的站出来,要刘涚登基当皇上。 其态度,实在是让刘涚感觉有些莫名其妙了。 “这厮心中究竟是在想什么?”瞥了韩世忠一眼,刘涚却是无法从其平静的神色之中看出端倪来,只好是默默的望着这个年近花甲的老将,看看他还会说什么。 “大人,为了天下万民归心,末将以为,至少在扫平天下之前,应该登基!诸位大人以为然否?” 刘涚的沉默,让韩世忠觉得事有可为,赶紧抛出自己想法的同时,还将身边诸人,一言之间拉上他的战车。 而他的观点,又还真是得到了众人的相应,就连高玉娘和安娜,都在频频颌首。 “你们这是.”刘涚感觉嘴巴里是一阵阵的发苦,难不成说自己还真是要被赶鸭子上架? 其实在后世里,不论中外,男人恐怕都有当皇帝,天下共主的那种想法,只不过除开一些极个别的国家和地区之外,当皇帝这个想法,也就永远只是个想法而已。 哪怕就是刘涚,当年也曾经做过这样的梦。只是当这个曾经的梦想摆在他的面前,伸手就可以实现的时候,刘涚心中却是犹豫了,因为他经过了历史,他穿越了时空,他才更清楚,当天下有一个帝王的时候,这个本身也就是普通人的帝王,会给一个国家,一个民族,甚至是整个世界带来什么样的影响。 一代明君固然可以带领国民过上幸福安康的生活,但这种依靠人治而延续的制度本身就是不完整的,也不符合世界客观。 万事万物都遵循着自然的规则在运转,一个国家想要长久繁荣昌盛,就必须要找到属于自己的规律,而能够约束人文社会的规律,就是律法。 所以帝王其实是最不应该存在的,因为帝王不仅仅驾临在律法之上,更会带动一批驾临在律法之上的人,如此一来,律法的存在就变得毫无意义可言,迟早会导致整个社会体制的崩溃。 “你们.容我再考虑考虑罢!”最终刘涚无奈的摇头,心情可谓是失望之极。 第508章 中央国,谁为王(中) 王重阳和马钰都是习武之人,而且修习的乃是正宗上层功夫,那行路的能力也非寻常人可比。出于一种自我修行的心态,王重阳和马钰在离开大散关的时候并没有接受吴璘提供的良驹,师徒两人都是徒步而行,速度却是不慢。 汉中城如今在韩世忠的掌控之下,王重阳师徒也没有过多停留,两人也没有什么特征,即便是沿着官道而行,途中碰上好几拨官兵,都是没有引起官兵注意的。 直到过德阳郡的时候,马钰才忍不住开口问王重阳,为何官兵在跟官兵乱战? 其实马钰看见的,正好就是韩世忠派出来的两万大军,收服德阳郡的场景。因为到现在为止,朝廷并不知道韩世忠已经反了,别说是朝廷了,就连巴蜀非刘涚控制下的那些地方衙门,恐怕对于这件事情都是毫无了解,只有那些突然之间被拿着韩世忠兵符鸠占鹊巢的地方政府,被押入大牢或者是人头落地的时候,才恍然大悟——变天了! 王重阳和马钰只是一路经过,他们并没有进城去歇息或者是寻找八卦,故而也只有马钰年轻人性情使然,稍微关注到了一些情况的变化,可惜他这么问王重阳,王重阳却也是无法回答。 “不用管这些闲事,还是抓紧时间去看柴胡,你这个小师叔实在是不好约束,为师三番五次给他去信让他离开新都继续修行,他愣是一点回音都没有,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一说起马钰的小师叔柴胡,王重阳的脸上都禁不住显现出无可奈何的神情。当年清虚散人可是非常看好柴胡的,总觉得柴胡应该是天生的道家传人,殊不料真正收入门下之后,为此而操碎了心的,却是王重阳这个当师兄的。 当年柴胡入门的时候,清虚散人年岁已高,基本上已经无力教导柴胡,他只是挂了名头,一切都是王重阳在操持,可谓是又当爹来又当妈,对于柴胡的那份感情绝非寻常师兄弟可比,如果不是因为这样,柴胡纵然是在王重阳面前吵破了天,王重阳也不会在柴胡学艺未满的时候,就放他来新都城,过这种“不无聊”的日子。 然而随着柴胡离开的时间越长,王重阳心中就越是担心。他不仅要担心柴胡的生命安全,可是担心柴胡心性未定,在红尘俗世里打滚,被玷污掉了!两人之间年岁相差较大,王重阳心中还打算着将来把清虚散人的衣钵交给柴胡呢。 “小师叔?是啊是啊,徒儿也很想见见这个从未谋面的小师叔!”说起柴胡,马钰其实是一点都不陌生。虽说他进门的时候柴胡已经不在王重阳身边了,但几乎每日里他都能听到王重阳提及柴胡,故而对于马钰来说,柴胡还真就是个“熟悉的陌生人”。 “见面不如闻名,到时候你就知道了,走吧走吧,还有几天路程呢!” 几天路程,以王重阳和马钰两人的脚力自然是不在话下的,哪怕就是刘涚指导张汉初步打造出来的情报传递系统,认真说起来也未必就比两人快多少,如果不是因为一件意外的事情,恐怕刘涚前脚收到情报,后脚王重阳师徒就能出现在新都城。如果真是那样的话,柴胡这个混球也就不会生出后面的事端来了。 王重阳师徒之所以来晚了新都城一步,是因为两人在路上,被人给堵住了! 堵住王重阳师徒的,是一个女人。 她身材姣好,面罩薄纱,就孤零零一个人站在官道中央,一双媚眼里却是流露出复杂情绪,始终笼罩在王重阳的身上。 如果不是因为师傅在旁边,恐怕马钰会抢上去开口问话,或者说,如果不是因为看见这女子双肩之后露出的两个剑柄,马钰也会将其当成某家走散的大小姐。 正是因为注意到那女子的眼神,以及自家师傅面上的神情,马钰才不敢造次,更是不敢放肆。 他偷偷的瞥了师傅一眼,正想开口说话,就看见自家师傅的嘴皮子动了。 “你,终于穿上道袍了?” 马钰听见的声音,却不是从王重阳的嘴皮子里发出来的,反倒是那个女人抢先说了话,声音清脆如同出谷黄鹂,却又给人一种宗气十足的感觉。 “先师驾鹤西去,他在这俗世之中的一切,自然该贫道继承,穿上道袍何足道哉?” 王重阳的面色有些微的变化,马钰不知道这个女人是谁,难道说王重阳还会不知道么? “你就这样穿上道袍了,有没有考虑过别人?” 这话,也就只有身为西夏女儿的林英英敢说出口,换做汉家女儿,哪怕心中再怎么爱的死去活来,也不敢在心上人面前挑明,遑论心上人还是一个道士,穿上了道袍的出家之人。 “贫道不明白你的意思!不过贫道倒是听说,你曾经为难贫道的师弟,可有此事?”王重阳像是在努力的控制自己的情绪,故而一开始说话的时候语速很慢,等到最后才逐渐恢复到正常,然而语气之中那股浓浓的不善,却是连马钰都感觉到了。 “你说的可是柴胡那混小子?不错,本姑娘当时曾用他来威胁过刘涚,怎么,你想要为他们报仇么?” 其实当时发生的事情并没有此时林英英口中这般的不堪,即便是到最后,林英英仍旧没有真正的去伤害过柴胡。但不知怎地,林英英一看见王重阳,好像内心之中就有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火气,驱使着她用这样的态度来对待王重阳。 而王重阳好像也有同样的感觉。身为出家人,性情当平和,平常时候的王重阳,天塌下来好像都不会有半点紧张,至少在这些时日里,马钰就从不曾见过王重阳发过火。 “师傅,他是.” “不管你的事!” 马钰这才刚刚开口,半句话都没说的囫囵,就被王重阳一眼狠狠的瞪了回去,吓的马钰浑身颤抖,不由自主的闪到一边。此时林英英却偏偏开口道:“怎么?有火不敢冲着我来,要撒在自己徒弟身上?你这个孩子还真是可怜,跟了这么个师傅,不若转投我门下吧,何必跟着这老牛鼻子吃苦呢?” “林英英你给我闭嘴!” 当着面挖墙角这种事情,是王重阳怎么也没有想到的!虽说他对马钰这个徒弟并不是太满意,但终归还是他的徒弟,别人来挖,王重阳或许只会一笑置之,可是就偏偏林英英不行! 至于说为何就偏偏林英英不行,恐怕王重阳自己都找不到这个点在哪里。 好在这个时候林英英没有继续这个容易让王重阳暴怒的话题,而是转向王重阳道:“王重阳,你若是觉得我欺负你的师弟,兄弟,想要找我报仇的话,我随时奉陪啊!” “随时奉陪么?那倒是好的很,不如就现在吧!” 王重阳这话一出口,竟然直接就拉开了架势,顿时让马钰看的两眼一闭,心中暗道:“完了完了,师傅这一辈子的修行,怎么遇到这个女人就白瞎了呢?难道说这女人,比天上的天仙还要漂亮不成?” 想到这里,马钰又情不自禁的转头去瞄那林英英,只可惜,薄薄的一层白纱,却是只能让马钰看见一片朦胧。 “哟,你怎么还成了个火爆脾性?在这官道上动手,你也不怕被人笑话啊?喏,别说本姑娘不给你机会,想要报仇,那就跟着本姑娘走好了,不过事先提醒你,你这个徒儿怕是学艺未成,你我要去的地方,他再修行个十年八年也未必跟的上,到时候摔死了,可不要怪罪在本姑娘身上!” “师傅,我不怕死.” “闭嘴!你就留在原地等着为师!” 王重阳此时虽说处于一种暴怒状态,但多年的修行还是让他保持着足够的理性,不等马钰说完话,两眼一瞪就让马钰在原地等着,而且还想马钰保证,最长不过三日,若是三日之后他还没有回来,马钰可先自行前往新都城,寻找他的小师叔柴胡,或者是找到刘涚也行。 这样的事情马钰自然是不想答应,可他不答应也不成啊,王重阳的性格岂容他马钰反驳,两眼一瞪起来,马钰当即就没了声音。师徒两人的这一场落在林英英眼中,当真又是惹的林英英一阵娇小,好在林英英没有出言讥讽,让王重阳顺利的交待完毕之后,她才转身跺脚,整个人当真如同仙子一般冉冉而起,又如大鸟展翅,投入密林之中。 “记住为师的话!” 神色凝重的王重阳最后交待马钰一句,就转身循着林英英的轨迹而去了,看着眼前这一幕,马钰当真是哭的心都有了!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好端端的半路上会杀出一个女人来,就这么把自家师傅给勾走了! 如果此时身边还有个人的话,马钰定然会向其哭诉一番,可惜荒郊野外的,因为最近巴蜀战事频发,哪怕此处是官道,都很难得一见车马行人经过,以至于马钰在原地打坐,一等,就当真是等了两天两夜! 王重阳的话是三天,如今马钰已经等足了两天两夜,就连马钰此时都开始有些担心,担心师傅会不会真的被那女妖精给祸害! 第509章 中央国,谁为王(下) 大散关的战况不容乐观,这个消息让刘涚颇为头疼,尤其是当他知道岳家军竟然也出现在大散关之后,他开始担心,担心韩世忠背叛南宋朝廷的事情,怕是藏不了多久了。 如此一来,韩世忠极其军中重要将领的家眷是否能够顺利离开临安城,就成为眼下刘涚最关心的一件事情。幸亏张汉领导的影队与暗队之间的配合还算默契,加上经过刘涚亲自训练的暗队在这方面有着寻常队伍难以企及的能力和经验,所以到目前为止,一切进展都算是顺利。 “大人,金兀术既然已经被吴大人所退,或许我们这边只是需要向大散关补充一些弹药即可,况且如今韩大人已经将沿途城镇拿下,不论是补充弹药还是轮换,都极其方便,应该不用过于担忧,倒是岳家军一事,怕是不好处理啊!” 张汉在刘涚身边,低声说道。 “你说的也是道理,如今赵构器重岳飞,既然将岳飞派出来,必定带有监视良臣的意思,纸始终是包不住火的,良臣转投我们的事情,想来很快就会被朝廷发现,接下来,就是我们跟朝廷之间,必定会发生正面冲突,将大量的兵力送去大散关,显然是不可能的。” 刘涚点头对张汉的说法表示赞同,想来哪怕就是岳飞,在没有接到赵构的命令之前,也不会贸然攻打大散关,毕竟金兵的威胁还在,谁都不愿意让别人做了获利的渔翁。 倒是韩世忠倒戈的消息一旦传到朝廷,或者是自益州到汉中的重城统统归降刘涚这个事情被赵构知晓,两国之间就随时有可能发生大战。 而在这种情形之下,张汉等人,包括高进、高玉娘等,都强烈要求刘涚竖起旗帜,仅仅是有一个“中央民国”这样的名字还不能让他们满足,因为种种陈腐思想的影响,大家明里暗里都要求刘涚称帝。 在刘涚心中是不想称帝的,但他若是想要坚持自己的想法,其后果必然是导致御下不稳,尤其是像韩世忠这样刚刚来投的将领,更是容易造成反复。故而经过众人的劝慰已经刘涚自己的掂量之后,不得已之下,刘涚还是决定至少要称王。 不过他还是埋了一个伏笔,即便是组建王室,那也只会实行英国那样的君主议会制,也就是说,国王和首相同时存在,王室只是精神上的存在,而首相才是主政一国的官员。 当然,不论将来国王和首相之间究竟是怎样,至少在眼下,国王和首相这两个位置的不二人选,都是刘涚。 有了国王的头衔,加上首相的权利,那么刘涚这个国王,跟真正的帝王,在权力上,也就没有多大的区别了。 但是登基当皇帝和成为首相主政一国,还是有很大区别的,就好比说眼下,众人同意刘涚立刻对外昭告成为中央民国的首相,却是不同意刘涚就这么随随便便的登基了。 在传统的思想里面,帝王的出现,或者说王室的组建,都需要经过上天的恩准,而沟通上天的,仅仅是帝王本人还不够,至少还得有个宗教大家来主持。 照理说,在中央民国眼下,是找不到合适的人选的,不过幸好刘涚还有个私交,很适合做这个事情,此人当然就是王重阳! 人选敲定了,接下来就是等候王重阳的到来。然而谁也没有想到,这早早就从大散关出发的王重阳,竟然左等不来,右等也不来,谁也不知道王重阳师徒二人,究竟去了什么地方。 正当刘涚都开始焦虑的时候,终于有消息来了。 然而这个消息,在刘涚听来,却不是什么好消息,只因为他没有见到王重阳,出现在他面前的,仅仅是王重阳的徒弟,马钰。 “你是说,重阳他自从跟那林英英走了之后,四天三夜都没有回转,所以你才赶来新都城的?” 虽说刘涚表面上看起来比马钰大不了多少,但江湖中人讲究一个备份,刘涚跟王重阳那绝对是实打实的哥们,相信来这里之前,王重阳也是提醒过马钰,故而在刘涚面前,马钰坚持以晚辈自称,叫刘涚那是一口一个“师叔”。 刘涚也没有在这种小事上斤斤计较,不过就是个称呼罢了,倒是马钰带来的这个消息,让刘涚感觉到紧张。 “又是这个林英英,这个女人当真是阴魂不散,错非现在实际不对,真是想带兵去将西夏给平了!”狠狠一拍椅子扶手,刘涚心中火起!他可不在意王重阳对林英英是什么感觉,他只是知道林英英这个女人不简单哪,不仅仅多次给他造成麻烦,指不定将来的某一天,还会给中央民国带来祸事! 像这样的人,在刘涚眼中那就是敌人,以他的性格又怎么会对敌人留情呢,只是眼下没有合适的机会罢了。 “师叔,还请师叔帮忙,找寻师傅!” 刘涚眼前的马钰,虽说将来也是道家一代宗师,继承了王重阳大部分衣钵的人物,但现下也就是个失魂落魄的年轻人而已。毕竟他跟随王重阳的时日并不长,武功虽说有了一定的功底,但遇上这样的事情,仍旧是表现的有些手足无措。 “放心好了,重阳是我的兄弟,我怎么也不会不管的,张汉,进来!” 随着刘涚的呼喊,张汉出现在两人面前。 “我命你发动所有人手,务必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到王重阳的下落!” “还请大人放心,其实这件事情末将两天已经开始在做了!” 张汉的回答,不仅是让王重阳微微一愣,更是让马钰瞪大了眼睛,忍不住开口道:“这位将军,难道说你两天前就已经得到消息了么?” 马钰自认消息应该不会走漏,毕竟那林英英找来的时候,三人周边就没见过其他人,而这件事情他自己除了刘涚之外也没有对任何人说过,张汉是如何知道的呢? “马道长无需惊讶!末将是以两位的脚程来估算的,如果没有意外的话,以两位的功夫哪怕就是一路游山玩水,两日前也该到益州,即便人没到,消息也该送到了!” 说到此处,张汉就停了下来,他后面的话到时不用继续再说了,大家都能听懂,那意思就是说:除非是出了意外,否则王重阳不会迟迟不到。 “那就有劳这位张将军了!师叔,我也想跟将士们一道去寻找师傅!”马钰转身冲着刘涚一拱手。虽说名义上刘涚是马钰的师叔,但实际上两人之间过去并没有任何的交集,甚至于就在今日之前,两人压根就是陌生人。 要马钰留在自己身边,这样的事情刘涚是不会做的,但是要让他同意马钰跟张汉的人一起行动,刘涚也不肯。哪怕马钰是王重阳的徒弟,刘涚也不会让其深入到影队的运转之中,只因为整个中央民国,除开火器之外,就属影队和暗队掌握的,超越这个时代的军事技术最多。 这是刘涚最大的秘密,同时也是刘涚有信心跟其他势力火拼的最大依仗,若是让别人学了去,哪怕这个人绝对不会成为刘涚的敌人,刘涚的心中仍旧是隐隐觉的不舒服。 故而他坚决不同意马钰参加搜寻行动,为了让马钰有点事情做,不至于整天胡思乱想,刘涚主动提起了马钰真正的师叔,柴胡。 柴胡那是马钰名正言顺的师叔,而马钰到了新都城,也没有理由不去跟柴胡见面。刘涚倒是因此而甩掉了马钰这个包袱,然而他过的却并不轻松。 首先就是马钰跟柴胡之间的见面,就闹的不甚愉快。 作为王重阳的开山大弟子,从某中角度来会说,马钰更有当初清虚散人那样的风格,又有其师王重阳的影子,可以看成清虚散人和王重阳的混合体,跟同辈人在一起的时候还算是尚可,可一旦王重阳出事,马钰那种一丝不苟的性格习惯,就猛然间凸显出来。 刘涚并不是很喜欢马钰这种性格,尤其是在这个时候,故而不得已的情形下,刘涚将马钰给强留了下来,但又不给马钰真正一些实质性的工作来做,说到底,他就是把马钰给当成柴胡那样,硬生生的留在身边,不给他在外面乱来的机会。 所以他否决了马钰的要求,提出让马钰先留下来休息,等到有了关于王重阳的确切消息时,若是需要马钰的时候,再通知他一起行动。 对于刘涚的命令,马钰也不敢不理睬,只能是默默的告辞,跟着吴安邦去安顿。 最近这几天时间对于刘涚来说的确很紧张,一方面,中央民国的建立紧锣密鼓的进行着,高进等内政人员每日里不到三更半夜就没法收工,忙的是不亦乐乎,另外王重阳的事情,虽说刘涚并不相信林英英能够给王重阳带来什么伤害,可他还是忍不住担心,急于获得王重阳的消息。 然而有些事情不是盼就能盼来的,反倒是一个对中央民国来说更大的危机,正在酝酿之中。 第510章 安乐亡,匹夫忙(上) 韩世忠叛逆,竟然在征伐巴蜀,讨伐刘涚势力的过程之中倒戈,率领近十万兵马投诚刘涚,此等大事,不仅是在南宋朝廷内部引发轩然大波,更是让周边势力,包括金国在内,对刘涚极其宣告成立的“中央民国”刮目相看! 虽说一时半会儿间,中央民国的昭告并没有给巴蜀带来什么改变,但事实上引发的动荡,已经在开始酝酿。 要说过去,刘家势力的存在,虽说已经引起了一些国家和势力的注意,但绝非是他们考量的重点。然而如今,南宋中兴大将韩世忠携十万兵马去投,顿时让刘涚势力的份量,骤然之间翻了数十倍不止。 当然,也并非是所有人都会因为刘涚势力的猛然扩张而警惕,也有人为此而欢欣鼓舞,比如说大理国的段正誉。 这些时间一来,镇守在攀西高原的,乃是有名的汉人无敌将领高宠,其麾下还有一员小将杨再兴,如今在吐蕃诸部之间,已然有“狼神”外号,据说但凡这员小将出现的地方,总会无端端汇集一群凶狠的野狼,这些野狼听从那狼神小将号令,杀敌之时奋不顾身,凶残无比,当真是比精锐部队更加恐怖。 高宠和杨再兴统领的虽然是一支几乎全是由新兵组成的火枪队伍,但不管是高宠还是杨再兴,心中对于使用冷兵器都保留着执念,加上刘涚练兵向来从身体素质开始,故而两人并没有花费多少工夫,就将队伍打造成无论冷、热兵器都娴熟无比的无敌之军,在吐蕃境内闯出了无敌威名。 这其中究竟发生了多少次战斗,已经没人能够数的清了。以高宠的性格和杨再兴在刘涚势力之中的实际地位,两人都是不需要具体功劳和衬托自己,故而也没有去记载,至于说那些跟着他们鏖战的士兵,想来也不会被两人所亏待。 任何一支铁军,都不可能是训练出来的,只有在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战斗之下,才能淬炼出来。高宠和杨再兴镇守攀西高原的这些日子里,一开始的时候段正誉还提及矿产的收益问题,等到两人的名气越来越大,到后来甚至有止小儿夜啼之功效时,段正誉就再没有问过这些事情了。 不仅仅是因为段正誉开始畏惧两人的名声,其中也有段正誉知晓,攀西高原上并未能开采出金银铜这三种矿,主要是铁和煤之后。 钢铁固然是一种战略资源,但是对于统治着大理国的段正誉来说,因为缺乏大量的技匠,即便是有了巨大的铁矿来源,他也无法将铁矿变成战略物资,与其显得自己斤斤计较,不若用这些方面的大方,多从刘涚手中换取那些犀利的火器。 说起火器,虽说段正誉相信刘涚绝不会将最好的给自己,但即便是次一等的家伙,在战场之上也是好使的很,正是因为有刘涚军源源不断的供给,才能让大理国跟金弹子之间的鏖战,始终处在一个势均力敌的程度上。 相对来说,金弹子心中反而是最苦的。 他何尝不知道,自己侵占大理国的战斗之所以如此艰苦,完全是因为刘涚对大理国的支援导致,但要让他放弃眼下已经吃到嘴里的肉,回过头去找刘涚的麻烦,那才是给他十个胆子都不敢! 以前的刘涚就能让他变成惊弓之鸟,如今又有韩世忠加盟的中央民国,更不是他金弹子可以招惹的。 甚至于金弹子心中都想明白了,如果有一天,刘涚真的要统一南方的时候,或许他会毫无条件的,向刘涚投诚。与其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跟段正誉率领的大理国人纠缠下去,还不如保留实力,以期在刘涚手下谋一个好的职务。 之所以金弹子至今没有向刘涚方面透露出半点心思,一来他还想尝试,面子上也过不去,二来嘛,他还有些担心,担心刘涚是否能够容纳他这个异族将领。 应该说金弹子的猜测还是挺正确的,哪怕就是现在他金弹子向刘涚提出投诚,恐怕刘涚都不会答应,像刘涚这种人,眼睛里是揉不下半点沙子的,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呀! 大理国和金弹子在听说韩世忠变节后是各有心思,而在巴蜀的北方,正赶路的金兀术,听闻到韩世忠的消息之后,当即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是本王促成了刘涚,是本王促成了刘涚啊!” 对于刘涚这个人,金兀术心中是有执念的!想当初,刘涚只是他兵营里的一个阶下囚,只要他一个念头,刘涚就会人头落地!若真是那样,今日之局面又会如何,谁也难以预料,但至少不会比如今的局面更加糟糕! 或许金兀术是比任何人都清楚,刘涚是怎么一步步从一个阶下囚走到如今这般程度,但真是因为金兀术他心中明白,所以他才更觉得不可思议!不是说世界上就没有从一文不名到号令天下的豪杰,然而刘涚崛起的时间也未免太短,太过于疯狂了! 想想当年金人的祖先,是如何从那黑山白水里一步步走出来的,付出了多少心血多少汗水多少时间才拥有了如今的局面,而刘涚呢?不过区区几年的时间,就坐拥天府之国,麾下熊兵数十万,这样的强烈反差,在金兀术看来,都是他自己当初的一念之差,故而他心中郁闷、憋屈,都是可以理解的。 金兀术一口鲜血喷出之后,整个人就病倒了,惹的麾下将领仓皇不已,不顾伤兵病残,疯狂加速逃回大都,其速度之快,让紧随其后的岳家军都有些追之不上。 幸亏金兀术病倒的消息始终没有走漏,否则岳飞指不定真会不顾朝廷命令,趁机冲杀上去,将这一支金国精锐,全歼剿灭了。不过话说回来,当岳飞知道金兀术病重的时候,恐怕是早已经知晓韩世忠变节一事。 因为赵构给岳飞的密旨里就已经提及韩世忠可能会变节一时,岳飞在接到确切消息之后,心中首先的感觉,除了惊讶之外,也只有浓浓的惋惜了!对于韩世忠这个人,过去岳飞还是非常尊重的,毕竟算起来,韩世忠也是岳飞的先辈,乃是“抗金名将”,曾经还是岳飞的楷模! 如今,楷模变节了!虽然不是向岳飞深深痛恨的异族投降,但这种抛弃朝廷的做法,仍旧是让岳飞感觉到不齿! 而对于岳飞来说,此时再继续追击金兀术率领的金兵,已然毫无意义,毕竟当初赵构给他的密旨之中就已经明确提及,若是韩世忠变节,就要全力搏杀,以免后患。 哪怕岳飞能够在关键时刻放大散关一马,但不代表他就能无视朝廷的命令,无视赵构的圣旨!回转部队,镇守边境,搏杀韩世忠等变节队伍,立马成了岳飞的首要任务! 事实上,就在岳飞接到韩世忠变节消息的第二天,朝廷的密旨就用八百里加急的方式,直接送到了岳飞的手中。 在密旨里,赵构首先劈头盖脸的痛斥了岳飞一顿,说岳飞没有尽职尽责,故而才让韩世忠有机会跟刘涚沆瀣一气,若是岳飞能够早早将韩世忠拿下,那就不会让刘涚白白捡了十万兵马,更不会让汉中城等一线重镇落入刘涚手中,以至于让如今的刘涚,坐拥差不多整个巴蜀! 失去了巴蜀,对于南宋的国力、民心,甚至是在各方各国势力眼中的地位,都是一落千丈,将来大家提起南宋的时候,必定会更加的不屑,只因为区区一个蟊贼,竟然就能哄骗十万大军将领倒戈,如此朝廷,当被人轻辱之。 好在在密旨之中,赵构也不是一味的指责岳飞,一巴掌之后总还得给一个枣吃,如今朝廷真正拿得出手的统兵将领还剩下几个,若是再将岳飞也给逼反了,那岂不是他赵构自毁长城,自掘坟墓了? 此时的赵构还没有疯狂到这种程度,故而在密旨的后半部分,赵构还是将岳飞狠狠的表扬了一顿,又是要升官,又要封赐什么的,甚至还提及了岳飞的长辈父母,这让向来孝顺的岳飞,对赵构心存感激。 最后,赵构提出,让岳飞针对刘涚和韩世忠谋划一系列的打击。即便不能在来年收复失地,至少也要表现出朝廷的威武霸气来,决不能就这么算了。 有了赵构的命令之后,岳飞也只能是率领队伍马不停蹄的掉头赶赴巴蜀,他原本想要对汉中城发动进攻,然而当知晓汉中城竟然驻军两万之后,岳飞就改变了注意。 硬攻汉中城必然会给宋军带来巨大的伤亡,在眼下这个微妙的时局下,岳飞是不愿意承受如此伤亡的,故而他决定避开兵马众多、城坚强高的汉中,将视线投向防守力量相对薄弱的其他地方。 盯上刘涚的,并非仅仅只有岳家军一支部队。为了配合岳家军,从快从重打击刘涚,重建南宋朝廷的威严,赵构根据秦侩等人提出的建议,不仅组织国内的兵马对巴蜀形成包围态势,对外加紧与完颜亶的联络,甚至连金弹子那边,赵构都没有放过! 雪中送炭胜过锦上添花,对于金弹子来说,南宋朝廷信使递来的橄榄枝,无疑是具有相当的诱惑力。 第511章 安乐亡,匹夫忙(中) 从临安发出的圣旨,那是一道接着一道,刘涚稳重新都城,表面上看是稳如泰山,但实际上整个中央民国的高层,心中都笼罩蒙蒙阴影。 仅仅是外忧也就罢了,毕竟军事上的事情,在中央民国的高层看来,都不是问题,他们有着最强大的军事实力和最先进的军备,真正让他们忧心的,是迟迟没有王重阳的消息。 原本刘涚就不是很乐意登记当皇帝,好不容易说通了,若是因为王重阳迟迟不来把这件事情给搅黄了,那才真是让人扼腕叹息了!故而这些之所以担忧王重阳,并不是因为他们跟王重阳之间的关系有多好,仅仅是因为刘涚的原因而已! 但也不是所有人都是这样,比如说跟王重阳有着深厚感情的高玉娘,或者说高家人,都王重阳这救命恩人,都有着一份非同寻常的感情。想当初,高家里可以差点就会有两个残废,如果不是因为王重阳的师傅,清虚散人出马,高家庄哪里来的今天。 “张汉,有没有最新的消息?” 几乎每一天,刘涚都要将张汉找来,询问最新的情况,然而又是五天时间过去了,仍旧是没有半点有用的信息传回来,不仅是马钰早已经变成了热锅上的蚂蚁,高玉娘等人也是时时刻刻的在追问这个事情。 “大人,暂时没有什么消息。”张汉也是皱起眉头,脸上的神情也略有些沮丧,身为影队副统领,整个中央民国最强大的情报机构头子,张汉觉着自己是有些丢人了。 “不妨事!” 看见张汉这个样子,刘涚反而是忍不住开口安慰起来,“重阳那种人,他们真要是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寻常人反倒很难发现他们的踪迹!” 王重阳和林英英都是正儿八经的武林高手,而且是那种高手之中的高手,若是两人要找个深山老林比试比试武功,能找过去的人还真是没有几个,哪怕就是刘涚亲自出马,也未必就能找到两人。 只不过这一男一女相互之间情愫暗藏,指不定也会弄出别的什么事情来,当初在咸阳城的时候,刘涚就曾经警告过王重阳,像林英英这样的女人,并不合适他,假若说王重阳真要寻找一个人生良伴的话,那林英英绝对不是最佳人选。 因为许久没有跟王重阳见过面,所以刘涚也无从揣测王重阳的心思,万一两人死灰复燃,真要躲起来过一段只羡鸳鸯不羡仙的生活,那还真是谁都没辙。 “大人,最新战报显示,岳家军已经开始向着德阳郡方向运动,末将很担心这是朝廷即将对我们发动战争的预兆。” 说完王重阳的事情,张汉跟那些大臣们不同,他更关心的还是中央民国的安危,而不是刘涚是否要登基做皇帝。 “岳飞已经决定要进攻我们了么?传令,让小再兴回来!” “为何?啊,大人您是想让小再兴回来替您跟岳家军联系么?”张汉的脑子还是挺好使的,一下子就想到了,如今中央民国之中跟岳家军联系最紧密的人,不是刘涚,反倒是跟岳云很是想得的小再兴。 “也不能这么说,不过岳家军若是来袭,新都城里的将领不敷使用,岳飞这个人用兵如神,稍不留意就有可能上了他的当!是了,确定金兀术已经撤走了么?” “此事可以确定!否则那岳飞也不会轻易回师的。” “那就好,传令大散关的吴璘等人,撤回来!” “从大散关撤回来?为什么?” 刘涚的这个命令,让张汉彻底惊呆了!好不容易才守住的大散关,难道说就这么就不要了?那牺牲掉的将士,英魂如何能得安宁? 对于张汉的疑问,刘涚并没有解释,为了大战略的需要,一城一地的得失并不重要,况且金兀术既然返回金庭,接下来必然是他跟完颜亶之间的战斗,一时半会儿金人是腾不出手来对付大散关,若是南宋朝廷喜欢,那大散关就送给赵构好了。 若是站在传统战略的角度上,的确是很难理解刘涚的这种思路。毕竟像大散关这种易守难攻的雄关,正常情况之下谁愿意轻易的拱手送人呢? 然而刘涚的想法是不同的,在他看来,十年二十年时间里,所谓的雄关、雄城都会逐渐成为历史名词,在大炮的威胁之下,死守只会给自己换来死路,机动作战才是真正的出路。 在刘涚看来,如今中央民国虽说兵力近二十万,但这二十万兵力是包含了刚刚投效的韩世忠麾下十万兵马之后的数据。韩世忠的十万兵马,在刘涚眼中可不是符合条件的精兵,区区一个巴蜀之地,也无法真正养活二十万兵马。 故而刘涚只需要精兵,只要是真正的精兵,哪怕是将现在的二十万兵力精简成十万兵力,在刘涚看来都是值得的。 问题是,如今除开大散关和新都城之外,所谓中央民国的地盘,其实都是韩世忠的这些兵马在镇守着,一旦刘涚要精炼这些兵马,必然会导致防御力量的变化。 眼下,岳飞已经摆出即将发动战争的态势,想要替换兵马显然是来不及的,刚刚经历了大散关之战,刘涚手中能够动用的兵马根本无法驻守那么多的重镇。所以在刘涚的策划里,包括德阳郡这些重镇,并不值得他花费巨大的代价去驻守。 更重要的是,这些城镇里面居住的都是宋人,是汉人,是自己人,一旦发生攻防之战,真正受到伤害最重的,反而是这些普通的老百姓。既然中央民国成立的初衷就是为了让广大老百姓获得真正的幸福,那就必须要尽量避免。 可若是放弃汉中城等所有地盘,那么刘涚跟大散关之间的联系就彻底断裂了,大散关上的刘涚兵马又如何办呢?大散关刘涚可以放弃,但是刘涚不能放弃那些人马,吴璘、柴青源、胡立..这些人为了中央民国流血流汗,刘涚首先要保证的,就是这些将领极其麾下将士的安全! 为了达到这个目的,刘涚只能选择放弃大散关。 一旦大散关上的人撤回来,那么汉中城也好,德阳郡也罢,这些地方,刘涚都可以放弃,岳飞若是想要,就给他罢了,只要西南方向有高宠率领的兵马在步步扩张,想来用不了多久,刘涚就能从吐蕃人手中拿到足够的土地。 这些土地哪怕是远不如益州周边平原优良,但中央民国的国民,在中央民国先进而幸福的体制下,有着巨大的工作热情,只要中央民国公布的那些基本国策不变,再艰难再困苦的环境,人们都能克服! 从某种以上来说,地盘的大小如今已不是刘涚所追求的首要目标,人民才是最重要的! 刘涚相信,只要中央民国如今的国策坚持执行不走样,哪怕岳飞能够替朝廷收回那些城镇,却是挡不住老百姓的向往,就如同后世,何以有钱,有本事的人总喜欢移民一般,趋利避害是动物的天性,哪里好,人口自然就会朝着哪里流动。 只要有人,还有什么不可能的呢? 因为刘涚站的高度跟张汉有所不同,故而张汉一时半会儿无法去理解刘涚的思想,他是茫茫然的出去了,而刘涚却还要说服另外一个人——韩世忠。 “大人,末将承认,麾下的兵马对火器不熟悉,但没人是天生就会的啊,只要给他们一点时间,他们照样会成为精锐的士兵,不需要全部解散重新选拔吧?” 一开始,韩世忠以为刘涚的话是在开玩笑。 可是等他发现刘涚是认真的时候,他就有些紧张了。身外十万兵马的统帅,刚刚投入刘涚麾下,试问韩世忠内心当中岂会愿意将自家兵马解散,按照刘涚所说的,统一重新选拔? 且不论能够选拔出来多少,这样重新选拨出来的兵马,还是他韩世忠的兵马么?很显然,所谓重新选拔自然不会是他韩世忠一手主持,那样一来,选拔出来再组建的军队,怕是跟他韩世忠就再没有半毛钱的关系了。 哪怕韩世忠是个民族英雄,不代表他内心之中就没有半点的私心,若是他性格如同岳飞那样,恐怕他会死在岳飞的前面。 “良臣啊!” 在提出这个要求之前,刘涚就知道韩世忠可能会有这样的反应,所以他早早就做好了准备,务必要说服韩世忠。 “古人先贤曾有云,天下兴亡,匹夫有责!良臣以为然否?” “此话当不假!” “其实,你我皆是匹夫,不过是能力有大小,岗位有不同,良臣又以为然否?” “这.大人此话乍一听令人茫然,但细细一想,却也是这个道理!” “好!良臣既然如此通达,那我就直说了!”刘涚并没有打算跟韩世忠长篇大论,想他们这种带兵打仗的人,骨子里都有一种直来直去的畅快,总是拐弯抹角,反而是落了下乘! “还请大人直言!” “良臣,中央民国只有国家的兵,没有私人的兵!人人为国,国为人人!如今大家推选我当这个国家的首相,我首先要考虑的是,中央民国的每个士兵,首先都是中央民国的国民,他们愿意为国家流汗流血,我钦佩!我这个首相唯一能做的,就是尽量不让他们流血,牺牲!” “这.” 韩世忠面色一怔,却是不知该如何去反驳刘涚了。一时间,两人之间的气氛变得异常凝重。 第512章 安乐亡,匹夫忙(下) 刘涚是个军人,从骨子里就是个军人,哪怕他现在被套上一个首相的帽子,但他的血液里,永远流淌的都是军人的血液。 当韩世忠两眼灼灼的瞪着刘涚时,刘涚双眼里散发出来的光芒,却是别韩世忠更加炽烈!要比气势,他刘涚谁也不怕,不仅是在新都城不怕,在益州城不怕,即便是这天下任何一个地方,他刘涚也是谁都不怕! “首相大人高见,末将无异议!不过如今末将那十万兵马分别驻守六座城镇,听闻朝廷已派出岳家军逼近,不知首相大人在这件事情上又是如何考虑?” 最终还是韩世忠主动放弃了跟刘涚之间的对视,算是答应了刘涚的要求,或者说,是选择遵从刘涚的命令。 “由得他们去!”刘涚大手一挥,脸上并没有流露出丝毫的紧张,“我们将来的发展方向主要是吐蕃、大理国.” “大理国?我们跟大理国之间的关系不是挺好么?首相大人,此事还望三思.”韩世忠脸色微微一变,赶紧向刘涚拱手建言。 “良臣,国与国之间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恒的利益,此话,你可曾听说过?”刘涚发出一声感慨,若他不是坐在中央民国首相这个位置上,或许他还会亲自前往大理国,去见见那个在后世听闻过无数次的国王,段正誉。 风流倜傥、狂放不羁、六脉神剑、神仙姐姐.可惜那只是出现在刘涚记得的小说之中,如今两人之间,只能说是一对竞争对手,而且还是明显一方强,一方弱的竞争对手。 刘涚相信,如果说中央民国的实力远远低于大理国,当中央民国宣布脱离大宋朝廷而存在的那天开始,就会成为大理国虎视眈眈的对象,尤其是中央民国掌握的火器制造技术,更是段正誉贪图的对象。 “此话,末将没有听说,末将只知道.”韩世忠还想说什么,却是被刘涚给挥手打断了。 “良臣,关于中央民国的扩张方向,或许你有别的看法,但这个事情并非是我刘涚一己之决定,而是跟大家商议的结果,我且问你,若是让你领军去跟岳鹏举交锋,你可愿意?” “这.” 刘涚就知道,在韩世忠心底,还是不愿意与岳飞正面交锋的!一个人,品德真正高尚的人,必然是连他的敌人、仇人都会钦佩的!哪怕韩世忠如今已不是岳飞的同事,而是已经站在敌对的立场上,但要韩世忠领兵去跟岳飞作战,他还是发自内心的不愿意的。 故而刘涚这么一诘问,韩世忠顿时就为止语塞,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呼!” 就在韩世忠沉默之间,刘涚缓缓举起右手,收拢五指,重重挥拳,拳风猎猎,刘涚却道:“良臣你看,五指收拢,捏成拳头打出去之后更有力!” “大人明见.” 或许此时的韩世忠,心中已然隐隐有些后悔了!若是当初他咬紧牙关对新都城发起进攻,即便打的惨烈,即便损失泰半的兵马,但他仍旧还是大宋的将领,他的地位并不会因为兵败而动摇! 可眼下呢? 自己的性命是保住了,自己的家人也是保住了,可是自己的兵马呢?想当初,赵构的先祖可是玩了一招漂亮的“杯酒释兵权”,没想到离开老赵家的控制之后,他韩世忠还是没有逃脱这样的遭遇。 应该说,韩世忠此时有这样的情绪很正常,不过用不了多久,他就会改变想法了。这会儿的韩世忠心情当真是晦涩,也不去在意刘涚将会如何使唤他的那些兵马了,如今他心中唯一的念头,就是家人能够平安的到达,尤其是那些重要将领的家眷,千万是不能出事的,否则就是他韩世忠终生难以背负的罪孽。 刘涚自然也知道韩世忠情绪不好,然而坐在这个位置上,就决然无法事事妥协,盛世之下,可以讲究民主,然而在水深火热之中时,所需要的反而是独裁,一个优秀领导人的独裁。 就在刘涚这边紧锣密鼓做着准备工作时,赵构也没有闲着。 调动南宋兵马对巴蜀形成包围之势仅仅是第一步计划,随着跟金国关系的缓和,赵构一心认为北线无战事,就开始打起南线的主意来。完颜真珠儿,这个曾经无数次跟南宋朝廷发生过冲突的人,进入到赵构的视线之中。 当真是应了刘涚那句话,国家跟国家之间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恒的利益。为了给刘涚造成压力,甚至是直接破坏刘涚来之不易的战果,赵构在秦侩等一帮人的怂恿之下,主动跟完颜真珠儿联系上了。 一直在跟大理国鏖战的完颜真珠儿,虽说多少有些成果,但麾下兵力损耗也是相当严重。 最初的时候,他凭借麾下能征惯战的北方战士,倒是攻略了大量的城镇,大理国的那些军队,在面对当地土著的时候或许还能称为军队,真正面对来自北方的精锐兵马时,就是一面倒的颓势。 哪怕是段正誉亲临一线指挥战斗,战况也没有发生明显的改变。毕竟人力有时而穷,哪怕段正誉也算是个英明神武的帝皇,但他也无法对战局造成太大的影响。 直到段正誉找到刘涚,从而获得了大量的火器之后,大理国跟金弹子之间的战斗,才逐渐得到了缓解。真正要说战况的逆转,还是要等到段正誉手下对火器的使用熟练起来,也逐渐研发出各种适应火器的战术之后,才出现的。 但即便如此,大理国军队的战斗仍旧是无法跟金弹子麾下那些打老了帐的军队相比,有了火器的辅助,只能说是让他们面对金弹子兵马的时候有所依仗,能够坚持的更久,反攻却是谈不上了。 原本段正誉是希望能够从刘涚这里获得更多的支持,不仅仅是那些需要大把大把银子采购的火器,段正誉更需要直接的军事支持。其实段正誉也想过找大宋朝廷,然而大宋朝廷根本就不理睬大理国派去的使者,本来嘛,赵构自己的事情都是忙不过来,哪里有闲工夫去管外人的闲事? 其实当今世界又有哪一个势力不忙碌呢?刘涚这边还是一直没有清净过,故而段正誉也不好贸贸然就向刘涚提出自己的要求,到现在为止,双方也就仅限于在武器装备上的交易。 但哪怕就是这些武器装备上的交易,对金弹子的影响都是极大的。换句话说,在金弹子看来,正是刘涚坏了他的大事,换做是别人的话,金弹子必定会想法子报复,可是对刘涚,金弹子就有些胆怯了。 他实在是被刘家军的火器给吓怕了,尤其是大理国的军队在使用火器之后都威势倍增的情形之下,他更是不敢去找刘涚的麻烦。 不过如今大宋皇帝赵构的密信,却是让金弹子的心思,又活络起来。 打仗,打的不就是资源么?人口资源,经济资源,战备资源,粮草资源等等等等。金弹子苦就苦在他算是“离乡背井”,一切需要的资源都得自己去抢夺,去掠夺,对于他极其麾下的兵马来说,没有后方,也没有后勤,更没有支援。 如果说,大宋能够成为他金弹子的靠山,源源不断地给他提供支援的话,或许他还真能在大理国身上狠狠的咬上一大口肉来。然而让金弹子没有一口答应下来的原因,还是大宋在信中明确的提及,并不会支持金弹子继续侵略大理国,而是要求金弹子转头过去,与岳飞以及其他南宋兵马一道,针对巴蜀发动军事行动。 更重要的,在给金弹子的信中再三说明,朝廷只能是在暗中支援金弹子,却绝对不能公开承认,这让金弹子感觉自己就像是一个不能见人的暗娼,一旦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就有可能被一群悍妇乱棍打死! 拿着赵构的密信,金弹子心中也是矛盾的很。 继续跟大理国战斗,只要刘家军不真正涉入到双方之中,那么或许有一线希望,即便不能全境占领大理国,至少能够跟段正誉平分秋色。 跟南宋合作呢? 金弹子往深里想,才觉得这事儿怕没那么简单。攻打巴蜀,败了,他金弹子基本上就完蛋了,刘涚可不是一个好说话的人,尤其是在如今势大之后,一个不好被刘涚连皮带骨头吞下,连个渣都不会吐出来! 即便是配合南宋朝廷取得了最后的胜利,金弹子觉得自己能够获得最好下场,就是成为南宋朝廷的一条走狗,赵构的一个棋子! 妻子也好,走狗也罢,金弹子并不甘心为之!他不是那种甘居人下的人,如果他真是这种性子的话,也不至于当初要从金国叛出,自立门户了! 可以想想,只要他答应跟着赵构走,收复了巴蜀,南宋朝廷也绝不会将诺大的一个巴蜀送给他金弹子,要么就是兔死狗烹,鸟尽弓藏,要么,就是陷入围剿之中! “不,老子没这么傻!赵构啊赵构,你想骗老子当枪,老子就要给你戳破天!”经过一开始的狂喜之后,逐渐冷静下来的金弹子,命人给自己拿来纸笔,他要给一个人写信。 第513章 全真剑,破暗门(上) 这世道,谁都想利用别人来达到自己的目的,谁也不会例外。赵构想要利用金弹子对付刘涚,而金弹子又何尝不是想利用别人,来帮助自己更进一步呢?没有人愿意寄居他人篱下,至少在没有遭到性命危机的时候。 所以当金弹子逐渐从一开始接到赵构密信的兴奋之中清醒过来之后,就决定写信,给刘涚写信。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金弹子决定给刘涚写信,事实上也就说明了,他从内心里或者说潜意识里,更看好刘涚这个新兴的势力。其实这并不奇怪,想想后世,谁的手里有着先进的武器,谁就更有发言权。 金弹子这个人骨子里还是有种游牧民族的直爽,在他选择了刘涚之后,就干脆将赵构给他的密信一并附在书信的里面,他就是要让刘涚知道赵构的无耻,同时也通过这种方式,让刘涚相信他的诚意。 中央民国的崛起,对于周边的影响是巨大的。只不过这种影响,往往针对的是国家级的势力,而对于生活在这个世界上的普通老百姓,以及那些隐藏在暗中的江湖人士,效果却不是立时能够显现出来。 就比如说,对于王重阳,和林英英两个人。 王重阳带着马钰赶赴新都城,结果被林英英半道上被拦截下来。王重阳一来担心马钰遭受到什么意外,同时也因为他对林英英那份特殊的感情,让王重阳决定孤身一人跟着林英英而去。 早已经知道林英英代表的是西夏国的利益,当初林英英就无数次的试探,企图将王重阳拉入到西夏人的阵营之中,最终林英英是失败了,双方之间也曾经闹出过矛盾,但还没有到撕破脸皮的程度。 真正让王重阳对林英英出离愤怒的,还是打他接到消息,林英英竟然出手对付柴胡时开始。 “林英英,你究竟要带我去哪里?” 以两人的轻身功夫,兔起鹘落,比起王重阳跟马钰一起时,又要快上不知道多少。不过半袋烟的功夫,王重阳估摸着自己就已经走出了好几里路,而在前面带路的林英英,却是半点停下的意思都没有。 “怎么,没有勇气了?” 听到王重阳的话,林英英停下脚步,转头过来瞄着刘涚,不仅两眼含情,面目更是柔和。像水一样的女人,换个人来,当真是会被她给融化了。可惜此时她面前的人是王重阳,不仅意志坚定,更重要的是,他知道眼前这个女人不能轻易的相信,哪怕就是一句话,都不值得相信! “跟勇气没有关系,我怎么知道你不是在调虎离山呢?我的徒弟还在等我呢!”王重阳皱着眉头,他还保持着过往的习惯,在林英英面前,他几乎不会自称“贫道”。 “重阳,难道你还不放心我么?马钰是你的徒弟,对他,我只会是爱护有加.”林英英的闻言软语,钻进耳朵里很是受用,可仍旧无法让王重阳沉迷其中,反而让王重阳额头上的剑眉,皱的更甚。 “不要废话!你究竟想带我去哪里?” “重阳,你不是一心想要继承清虚道长的遗志,振兴道门么,如今就有一个机会摆在你的面前,可不要说你不想珍惜啊!” “机会?也罢,我就跟你去看看!” 以林英英对王重阳秉性的了解,自然是能够轻易抓住王重阳的弱点,她这么开口一说,王重阳只是稍作沉吟,就应承下来。至于说马钰,其实王重阳原本也不是过于担心,以马钰的一身功夫,还有行走江湖的警惕性,在王重阳看来,可是比柴胡更加靠谱的多。 接下来的半日时间里,因为王重阳闷着头不愿意开口,林英英几次试探都吃了闭门羹,到后来也就是沉默下去,两人就这么一直走到天黑,王重阳几次辨认之后确定,早已经离开了巴蜀境内,甚至不在南宋的地界当中。 以王重阳的自信,当然不会介意这是什么地界,哪怕就是林英英要带他去阴曹地府走一趟,他也不会放在心上。 这一走就走到了天黑,两人皆是功夫在身,也无人提及是否需要停下来吃饭之类的,只是行走的地方越来越险峻,不仅是人迹罕至,可谓是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的绝地。 在这样的环境之下,即便是林英英和王重阳两人,等到天色彻底黑下来之后,也不得不停止前进。 两人找了个合适的地方停住脚步,林英英饶有兴致的瞄着王重阳,一开始王重阳还能闭着两眼,浑装没看见,然而他的一颗心始终是无法真正彻底的平静下来,再次睁开眼时,却看见林英英双手抱着胳膊,一副瑟瑟发抖的样子。 要说王重阳相信林英英会冷,那就是扯蛋!哪怕如今正是浓冬,两人又是身处崇山峻岭之上,白雪处处可见,但以两人的功夫境界,又岂会畏惧寒暑呢? “装模作样!我来升火,不过我不去找柴火!” “周围那么黑,我怕.”若光光是听这话,一个谦弱女性的形象必定会跃然于眼前,激发出男人熊熊的保护心思,只可惜这招对王重阳用处不大,他将双手一摊,摇头道:“你怕,那就算了,纯粹的黑暗并不可怕,有了光明,反而会让人看到太多的阴影!” “这话是谁说的?” 林英英从盘膝而坐的地方跃起来,两眼灼灼的盯着王重阳,“不会是,清虚散人他老人家说的吧?味道不像!” “刘涚说的!你不觉得他有时也会说出很有道理的话来么?”王重阳开始准备升火,而林英英也不再闲着,身形进退,大段大段的枯枝树干,如同箭矢般向着王重阳飞射过去。 那些带着呼啸声的枯枝树干,声势吓人,却是不能让王重阳哪怕是抬抬眼皮子,仅仅是手中佛尘一抖一圈,来势再猛烈的,都一转眼乖乖如绵羊,整整齐齐的码放在了王重阳的脚边,成为他随手可取的柴火。 林英英的动作自然是很快的,王重阳的速度也慢不了,两人合作之下,不过是转眼之间,一堆熊熊的篝火就在无边黑暗之中升腾起来。明黄色的篝火点燃,一切都好像变得温暖起来,在这种温暖之下,王重阳感觉视线里所见的,都显得柔和,连带着林英英脸上的线条,比白日里看起来,也是柔和了很多。 在这样的环境之下,两人之间的气氛也有所缓和。 “重阳,为什么?” 沉默许久之后,林英英突然开口了,她从随身携带的小包裹里掏出一些精致的小食,想来都是高档的饭店里的出品,放在火堆旁边炙烤加温,两眼透过闪烁不定的火光,凝视着王重阳。 “什么?我不是佛家门徒,不善禅机!” “你应该明白的,重阳,我们走到今天,实在是不应该.”一面柔柔的说这话,林英英一面将那些精致的小食,剥开,一样选择了一些,捡在一片大叶之上,看样子是要交给王重阳吃。 王重阳虽说看出了林英英的用意,然而因为在这样的氛围之下,王重阳胸口像是堵着一块大石头,话到了喉咙边上,却是说不出来。尤其是当他看见林英英一双嘴角翘起,十根纤纤玉指如同十个无暇白玉质地的小精灵,往来反复的在那些五颜六色的精致食物上跳跃,一种不知从何而来的美感,在偷偷的侵蚀着王重阳的心。 “喏,吃点吧。” 一双无辜的眼神,从那双盈盈秋水的眼眸之中投向王重阳,经过篝火炙烤的食物,散发出一股诱惑人心的香味。王重阳不饿,但当他嗅到这股味道的时候,王重阳却又饿了。 他的理智告诉自己,不应该吃下林英英的东西,然而不知为何,他的心,在此时却是已经融化了,控制着他的双手伸向林英英,从那双洁白无瑕的手中,接过了那大树叶包裹的小食。 “尝尝,味道很好的,其中有一半,是我喜欢吃的,还有一半,应该是你喜欢的!” “我喜欢的?” 接过食物的王重阳微微一怔,凝神道:“你怎么知道我是否喜欢呢?” “我就是知道,吃吧!” 林英英单膝蹲在王重阳面前,两眼水汪汪的仰视着王重阳。 面对如此场景,王重阳整个人的神志好像都已经迷茫起来,摊开的手掌拖住那些食物,另一只手不由自主的拿起一块,缓缓的放进口中。 “谢谢.” 当王重阳咀嚼下咽的时候,林英英檀口之中突然吐出这样两个字来,让王重阳的动作为止一滞,“何出此言?” “重阳,你还是相信我的,对不对?” “唔?” 王重阳微微一愣,淡笑道:“谈不上相信,至少你应该不会在食物之中放毒这般下作吧?”王重阳以为自己的判断是不会有错的,毕竟到了两人这样的层次,根本就不需要这样做,然而每个人都有犯傻的时候,哪怕就是王重阳,也不会例外。 他看见林英英笑了,嘴角高高翘起,笑的是那样灿烂,甚至笑的让他感觉视线,竟然有些发花了。 第514章 全真剑,破暗门(中) 王重阳终于知道为何林英英始终不动那些食物,她竟然真的是在食物之中,下了毒! 头晕,眼花,神志逐渐模糊,在王重阳的最后一丝意念之中,他能感觉到林英英下的并非是致命之毒,而应该是一种强效的麻醉药。虽说这样能够保住性命,但却让王重阳心中升起一股强烈的恐惧感——这种恐惧来自于未知,更来至于对可能失去的自由。 “你.”无比艰难的抬起手,王重阳却感觉是一丝力道都提不起来,张开嘴巴也只是吐出一个字,两眼就再也无法睁开,身子一晃,整个人终于晕倒了。 “不要怪我,若不是这样,你是不会去那里的!” 望着侧翻在地,呼吸转为平稳的王重阳,林英英脸上闪过一丝凄苦,还有无奈。发自内心的说,林英英并不希望伤害到王重阳,爱屋及乌,她连柴胡都不舍得真正伤害,又岂会强加于王重阳呢? 然而在林英英看来,王重阳的性格未免过于倔了一些,若是不采取非常手段,怕是根本无法达到她希望的目的。她成功了,至少王重阳是的的确确被她迷翻了,可以由的她为所欲为,可是她却忘记了最重要的一点:男人,最恨的就是女人的谎言。 像王重阳这样的男人,根本无法接受一个女人的欺骗,哪怕这个欺骗本身的出发点是好的。 为何马钰在原地等了王重阳整整三天,始终不见王重阳回转?那是因为在这几天时间里,林英英压根就没有让王重阳醒来!几乎是每隔六个时辰,林英英就会给麻袋里的王重阳下一次药,而裹着王重阳的麻袋,则是被一匹驴子扛着在走。 荒山野岭哪里来的驴子?很显然,这一切都是林英英早早做好的准备。 拖着昏迷不醒的王重阳行进了整整四天,也不知道翻过了多少座山,林英英终于在一片树林前停下来了脚步。 这是丛山峻岭之中的一处山谷,四面环山,高山,挡住了北方下来的冷风,形成了一片温润的气候,以至于能够生长出阔叶林来。 吐出一口大气的林英英从驴子背上卸下麻袋,轻手轻脚的将王重阳从麻袋里“剥”出来,此时王重阳仍旧保持着晕迷状态,两眼似睁似闭,呼吸也是似有似乎,但人是的的确确的活着。 林英英伸出白皙幼嫩的左手,春笋般的指尖夹着一物,在王重阳的鼻孔前轻轻一晃,就听王重阳重重的打了一个喷嚏,浑身一颤,眼皮子一抖,虽说没有立即睁开,但骤然紧握的双拳,却是代表着他已经清醒过来。 “到地方了,我去叫门,你起来活动活动吧!” 不知是因为林英英对自己的物件有信心,还是因为王重阳的动静没能逃脱她的感知,总之她离开就松开王重阳,自顾自的起身走向那阔叶林,一声凄厉的口哨之后,静谧的阔叶林里,很快有了动静。 那是好几个穿着紧身衣的黑衣人,身材健硕,手持怪兵,如同是阔叶林里凝聚起来的幽魂,又像是风中幻出的虚影。 在这样的情形之下,王重阳自觉继续隐藏自己清醒毫无意义,遂缓缓的睁开双眼,然而眼前的一幕,却是让他惊讶万分! 他看见了林英英窈窕的背影,这并不奇怪,然而在那树林之中的四个黑衣人,其行进之间毫无半点烟火气息,就如同是一阵阴风在树林之中飘荡,这份功夫,却是让王重阳不寒而栗。 倒不是说王重阳就畏惧黑衣人的武功,也不是说王重阳觉得自己功夫不如他们,而是黑衣人所展现出来的这种武技,十分的诡异,尤其是他们手中握持的那种兵刃,一时间竟然让王重阳有种错觉,这兵刃,曾经在什么地方见过。 “究竟是什么地方呢?” 王重阳皱眉思索着,当林英英向那四个黑衣人走过去的时候,王重阳脑子里突然闪过一道亮光,“刘涚!” 难怪,当初高老爷子第一次见刘涚拔出三棱刺的时候,就以为刘涚是个避世不出的黑暗组织里的人,老爷子不就是从刘涚使用的兵刃上得出的结论么?而此时四个黑衣人手中的兵刃,跟刘涚使用的极其雷同。 “怎么会这样?” 虽说距离稍远,但以王重阳的眼力也能分辨出四个黑衣人手中的兵刃细节,乍一看的确是跟刘涚使唤的三棱刺极其相近,但若是细致查看便会发现,很多地方还是有差距的。 如果说身在此处的人是刘涚,那么他必然一眼就能看出,这些黑影人使用的,只能叫做“三刃刀”,跟他的三棱军刺之间,还是有很大差距的。即便不说制作工艺上,光是造型上,就有诸多的不同。 只不过对于不熟悉这种兵刃的人来说,只要有三个刃面,看上去就已经非常相像了。 “我是来见门主的,王重阳也来了!” 林英英的声音在空地之中回荡。很显然她是在跟那些黑衣人说话,而缓缓站起,保持沉默的王重阳,心中所想却是两个字:暗门。 这个门派,他曾经在自己师傅的口中听闻过,但却从来没有真正的接触过,他万万没有想到,暗门非但是真的存在,林英英甚至还与其有着联系。 “门主有请!” 就在林英英开口说话不久,其中一个黑衣人就做出了回应,王重阳也不知道究竟是这个黑衣人自己的判断,还是他已经将消息送出去,又得到了指示,如果说是后者的话,那暗门这种隐蔽而快捷的信息传递方式,就当真是令人吃惊了。 “走吧,我们去见见门主!” 林英英回转过来,望着王重阳说道。 “也罢,既来之,则安之!” 如果现在转身就走,王重阳相信,单凭林英英和眼前这几个黑衣人,根本阻拦不了他,可是一想到传说中的暗门已是近在咫尺,王重阳心中不由得升起一股强烈的好奇心,他想要去看看,暗门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组织,而这个组织的头头,也就是林英英口中的门主,又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一个黑衣人在前面带路,一个黑衣人跟在林英英和王重阳身后,另外两个黑衣人则如同他们现身时候那般,逐渐消散在阔叶林之中,无论王重阳如何辨识,都始终找不到两人的藏身之处。 这让王重阳惊讶之余,心中又暗暗惊讶,连他都不能发现这些黑衣人隐藏之处,那岂不是说,这片树林当中,未必就只有这几个黑衣人,更想宽泛一些,有可能不仅仅是阔叶林当中,周围任何地方都有可能隐藏着敌人,如果他刚才不是决定留下而是贸然突围的话,指不定就会被隐藏在暗中的敌人所伤。 有了这样的想法之后,王重阳心中对眼前这个暗门的估量,不由得再度拔高了几分。 阔叶林中的小径并不太好走,好在王重阳等人都非凡夫俗子,行行复行行也不知走入多深之后,眼前豁然一亮,却是片林中空地。 说是林中空地也不准确,王重阳停住脚步抬头,已然能够看见布满小树林的陡峭山壁,这片空地其实是阔叶林跟山壁之间的过度地带,一排排的木屋,就矗立在这片地势平坦之处。 木屋之间,来来回回都有人在活动,固然有很多手持兵刃,穿着统一的黑衣人,越是靠近木屋的地方,就越是能够看见寻常装扮的人影,如果将黑衣人从眼前场景之中去掉,这地方完全符合“世外桃源”这四个字所描绘的画面。 木屋、溪流,成排的庄稼还有浆洗的农妇,嬉戏的孩童。 “这就是暗门?” 驻足观看片刻之后,王重阳忍不住开口问道。 “嗯,这里就是暗门,我就是她们!”林英英右手一抬,手指向一群孩子,有男,有女。 “你是暗门中人,为何你使用的不是那种兵刃?” 虽说刘涚早就曾经提醒过王重阳,说这个林英英来历怕不是那么简单,但王重阳也从不曾想过,常常代表着西夏利益的林英英,会跟暗门有什么联系。此时亲临暗门总部所在,又听林英英亲口承认,王重阳心中的惊讶,实在是言语难以形容。 “那你带我来此处,究竟所谓何事?”几乎是本能的,王重阳摸了摸自己腰间挂着的宝剑,这是他浑身上下唯一的兵刃,虽说他的武功并不依赖于兵刃,但若是要达到最大杀伤效果,兵刃更加适合群战。 是的,就现在,王重阳已经做好了战斗的准备,他不相信自己跟暗门之间会有什么可以调和的地方,哪怕就是林英英都无法让他与其合作,就更不用说隐藏在林英英背后的暗门,那个劳什子的暗门门主,在王重阳看来,却是比佛祖更加令他厌恶。 “暗门之中,女子用剑,男子用三才刀!” “三才刀?”王重阳微微一愣,不由自主地将林英英的话重复了一遍,“原来那种怪异的兵刃,你们称为三才刀啊!你应该是见过刘涚手中的兵刃,难道你就没有怀疑过?” 王重阳始终还是忍不住,向林英英问出了这个问题。 第515章 全真剑,破暗门(下) “他是不是暗门的人,我再清楚不过了!” 对于王重阳的质疑,林英英根本就是毫无兴趣,淡淡的瞥了王重阳一眼之后,继续跟着前面那黑衣人,朝着木屋的方向走去。 王重阳也不知道是不是这里所有人相互之间都是认识的,所以才会纷纷转向他,所有的眼神都汇聚到他身上,哪怕是以王重阳的心性,仍旧是感觉到山大的压力。 “你们等一下吧!” 一直走到木屋最中央位置,也是最大的一栋木屋之前,那黑衣才停止脚步,转身过来向林英英点头开口。此时王重阳才算是看清楚这黑衣人的面目,很普通,像是大街上随便可以遇见的一个平凡人,声音听起来跟相貌一样普通,唯有那种语气当中,蕴含着不可违背的气势。 让王重阳奇怪的是,那黑衣人说完之后,林英英竟然只是微微点头,显得非常倨傲,而黑衣人好像也不觉得奇怪,微微颌首示意,紧跟着就离开了。不仅仅是他离开,连带着始终走在王重阳身后,如同押送两人的那个黑衣人,同样也是转身就走,放佛到这里之后,一切都在控制之中,根本不用担心王重阳这个外来人一般。 “进去吧.” 就在王重阳沉思这一切的时候,林英英又突然之间开了口,更让王重阳惊讶的是,那木屋紧闭的大门,就在林英英说话的当口,嘎吱一声,敞开了。 “难道我会害怕么?” 王重阳毫不迟疑的迈动脚步,跟着林英英摇曳的身姿后面,一起走向那黑洞洞如同猛兽之口的房间。 “徒儿拜见师傅!” 其实木屋里面并没有想象之中那么阴暗,虽说这栋房子几乎没有开的有门和窗户,但一走进来之后,空洞的大厅里,还是有点燃几盏幽幽光芒的蜡烛,这几点烛光若是摆在阳光下注定不会起眼,可放在这种幽暗的环境中,多少能够将人的灵魂带回人间。 “这是林英英的师傅?” 对于林英英一身功夫,王重阳心中还是挺佩服的,毕竟林英英只是个女人,而且还是个年纪轻轻的女人,就算她打娘胎里开始练武,又能练多少时间?要说功夫高下,至少目前柴胡就完全不是林英英的对手,在王重阳看来,他的大徒弟马钰同样是够呛,即便就是他亲自出手,拿下林英英也至少要在数十招之后。 若是林英英没有别的什么奇遇,这一身功夫都来自师傅传授,那么林英英这个师傅,当真是个了不起的人物,至少应该不在清虚散人之下。 “乖,你先歇着吧,你就是王重阳?” 被人点名时,王重阳正循着声音的来处去找寻这位“高人”的身影,好不容易他才在大厅最深处中央那把巨大的椅子上,看见了一团活动的影子! 那是个人么? 一开始王重阳不敢肯定。为了确定自己所看见的景象,王重阳不由自主的往前走了两步,距离那椅子差不多只有三丈距离时,他才敢确定,那椅子上的一团影子,真的是个人。 只不过与王重阳脑海中幻想的,那种高大壮硕不同,那影子,如果真是有手有脚一个完整的人,那么他的身高肯定不会超过三尺! 七尺男儿汉,三尺算什么?王重阳此刻心神当中的震惊,可想而知!这样一个男人,竟然还是林英英的师傅?林英英的一身武功,竟然都是这样一个人教出来的? 既然他是林英英的师傅,那外面的黑衣人必然也是此人调教出来的,一想到这里,王重阳心中看清此人的欲望,就变得更加强烈了!如此厉害的一个人,怎么会在江湖上半点名声不显呢? “嗯?怎么不回话?” “重阳,师傅在问你!” 一旁的林英英,声音显得无比紧张,隐约之间都能听出其颤抖来,而那侏儒的语气当中,也带着一种浓浓的不耐烦的味道,可惜无论是林英英还是那侏儒,此刻都无法让王重阳心神撼动,他继续往前走着,一声不吭! “替你师傅教训你!” 那高大到无法显现出侏儒身形的大椅子处,传出一声爆喝,紧跟着就是一团黑影,如同炮弹一般向着王重阳飞来! “回去!” 王重阳是何等人物,岂会未战先露怯?既然对手出手,他亦不会紧张,只是沉着应对,双掌瞬间扬起却是没有半点风声,跟那飞来的一团人影,精准无比的撞在一处! “嘭!” 如同鼓胀的羊皮囊突然之间被撕裂,沉闷的声音像是不通过耳膜直接震撼到心中,哪怕就是林英英,此时也不由自主的退后了两步,面色紧张! 王重阳面前的那团影子,在这一击之后,自哪里来,就回哪里去了,而王重阳在两方冲击的力道之下,竟然也是控制不住自己的重心,两脚交替退后三步,才算是卸去了力道。 “好!再来!” 口中发出一声大吼,这次王重阳不等对方,自己抢先出手,体内真气运转,单掌遥遥一拍,看似毫无声息,然而“啪”地一声脆响,却是在那椅子处爆发出来! “隔空掌?内家功夫不错!” 侏儒那带着厚重鼻音的话语响起,有一些急促,由此可见,王重阳突如其来的一记劈空掌并非徒劳无功。那侏儒话音刚落,人再度从椅子上飞出,这一盘,王重阳终于是看清楚了对方的四肢躯干——那双大概只相当于孩童双掌的肉掌,里里外外透着一股诡异的青色,正向着王重阳的胸膛处印来! 单凭对方接下那记劈空掌的功力,王重阳就不敢托大,或许双方第一次交手时,这侏儒没有用全力,但这三次交锋,对方那泛着古怪颜色的双掌,会不会有什么猫腻? 就在王重阳脑子里电光火石般转着这些念头时,一个焦急的声音突然钻进了他的耳朵里:“化神掌!小心!” 这是林英英的声音,很显然那侏儒的双掌非比寻常,否则林英英不会开口提醒,王重阳在听了林英英的提醒之后,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这双掌有毒! 江湖上,将毒练进肉掌之中的功夫层出不穷,但无论哪一种,都是阴毒无比,中招者下场往往极其凄惨! 王重阳可不想成为那样的悲剧,他右手一翻,顺势就将腰袢的长剑,哐啷一声拔出,三尺剑锋在烛光下闪过一片耀眼光芒,堪比针尖的锋锐,带着呼啸直刺那青色肉掌的掌心——但凡是将功夫练到掌上的,往往劳宫穴就是最大的破绽! “女生外向!” 半空中的侏儒,发出一声怒吼,也不知使了一个什么样的身法,竟然能够凌空转向,双掌堪堪错过王重阳全真剑的尖端,甚至于还有余力一巴掌拍在剑脊之上。 “咣!” 全真剑发出一声长吟,仿佛有些不堪重负,剑身并不是弯曲而是以被击中之处为原点出现波纹样的震荡。如果不是王重阳手中之剑乃是清虚散人长年随身之物,出自大师之手,恐怕刚刚这一掌,就能直接四分五裂了! “好厉害!” 即便因为宝剑自身消解了不少冲击力,王重阳仍旧感觉隐隐有把持不住危险,心中不由得捏了一把汗,微微转身,颤动不已的长剑仍旧指向那侏儒!而让王重阳更加惊讶的是,那侏儒居然还没有落地,身影在半空之中转了个圈,又向着他飞了过来! “这怎么可能?” 在王重阳的认知当中,天底下或许有飞檐走壁的轻身功夫,就好比他跟马钰在大散关时所展现出来的那样,攀爬城墙翻山越岭都不在话下,然而王重阳绝对不相信有人可以如同蛟龙般在天空之中来回反复不落地的! 那已经不是轻身功夫,而是神仙手段! 王重阳绝不相信眼前这个侏儒是神仙!虽说他是道教传人,但其实在王重阳的内心之中,却是不太相信这世界上真的有神仙! “鬼蜮伎俩!” 因为有清醒的指导思想,所以当见到那侏儒如同神仙般飞来转去之后,王重阳心中既没有畏惧也没有崇敬,反而只有被激发出来的战意和傲气!他双脚暗暗用劲,当那侏儒飞过来的那一刹那,王重阳手中长剑甩出一团耀眼之极的剑花,逼的那侏儒收势防备。 其实,这却是王重阳的一记虚招,趁此机会王重阳拔地而起,身体竟然越过那侏儒,抱团掠过之后,手中长剑带起匹练般的光华,横扫侏儒身影上的那片虚空! “嘎嘣!嘎嘣!” 两声轻微的声响,还有从剑柄处传来的感觉,让王重阳心中一松的同时,脸上也泛出冷笑来。 “装神弄鬼,果不其然!”心念如此,王重阳凌空转身,双脚才刚刚落地,就听见沉重的脚步声,那侏儒,也是同时落到地面!好歹那侏儒功夫还不错,被王重阳破了身上机关,竟然没有因此而摔倒,还能调整姿态,稳稳落地。 不过就算如此,其利用阴暗的环境,闪烁光线营造出来的慑人机关,在王重阳面前已荡然无存,这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是一种沉重的精神打击。 第516章 人不大,心不小(上) 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卿卿性命。任谁自以为是设计的机关伎俩被别人破了之后,想必心情都是极差的。 那侏儒也是没有例外。他怎么也没想到王重阳竟然会在这短短数招交锋之间,就破了他的伎俩 “林英英,你就是这么当我徒弟的!” 落地的侏儒显是暴怒无比,原地一蹦三尺高,不足一尺的胳膊,指向站在一旁,手足无措的林英英。不等林英英开口辩解,那侏儒竟然不顾王重阳,原地弹起,向着林英英,狠狠的扑了过去! “师傅!” 那边林英英一声凄凉,像是完全没有想到,自己视同生父的师傅,尽然会对自己出手!更让王重阳的惊讶的是,他竟然看不出林英英有半点反抗的意思,而那侏儒伸出的双掌,仍旧是闪耀着诡异的青色。 “小心!” 虽说在王重阳心里,自打被林英英下毒起,最后一点点对林英英的感情都消散无踪,然而就在刚才,林英英突如其来的提醒,又让王重阳的心,出现了一丝软化。 更何况,此时林英英被侏儒攻击,完全是因为她刚才提醒了王重阳的缘故,要王重阳此时坐视不利,他做不到! “我来帮你!” 长剑起手,王重阳电射而出,剑锋直奔那侏儒的背心而去,刻意散发出的破空之声尖利无比,锥人耳膜! “奸夫****!” 很显然,此时王重阳的举动加上刚刚林英英的提醒,让侏儒很快得出了一个错误的判断,弄不好此时侏儒心中已经认定,此番林英英带着王重阳而来,是早有预谋的。 听侏儒这般喝骂,林英英神色凄苦,有心辩解却又不知道从何开始,至于说王重阳,他又哪里来的心思,跟这个侏儒说话?关于暗门的来历,哪怕就是清虚散人都所知甚少,加上江湖上极少见暗门之人行走,故而清虚散人几乎没对王重阳提及过,暗门究竟是个什么样的组织,其目的又是为何,这些信息,王重阳都是无从知晓。 不过,在确定林英英的身份,以及见识过暗门这个侏儒门主之后,王重阳觉得自己恐怕有些明白暗门存在的意义了。如果说准确点,暗门,就是一个妄图操控天下大事的疯子,组建起来的组织。 而这个疯子,应该就是眼前的侏儒。 一到暗门就跟其门主发生冲突,王重阳哪里还记得自己跟马钰间的约定,马钰倒是谨记王重阳的话,时间一到,就没命似的赶往新都城,找刘涚救命。 只是谁都没有想到,有一个人,因为听说王重阳要来,吓的偷偷溜出了新都城,由于一时半会儿找不到合适的地方,他竟然直奔刘涚治下最为偏远的攀西高原而去,他要去找小再兴。 此人,自然就是王重阳的师弟,柴青源的亲弟弟柴胡!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王重阳管教的有些怕了,出来鬼混的日子让柴胡有些“乐不思离蜀”了,一听说师兄王重阳要来,他第一个反应就是来抓他回去,再度潜入深山修炼。 一想到那种灰蒙蒙的日子,柴胡就感觉自己幼小的心灵无法承受,无奈之下他决定逃跑! 虽说柴胡在的时候,刘涚也会安排他一些事务,比如带兵打仗之类的,但实际上柴胡并没有被刘涚纳入到正规将领的序列之中,也就是说,柴胡根本就不是中央民国的“公务员”和“官员”,所以他这般“不告而别”也不用接受任何惩处,至少除了柴青源和王重阳之外,估计不会有人对他有意见。 当然,以柴胡的性格来说,也根本不会在意别人的看法,更不会去考虑自己这种行为是否妥当,他想走,所以就走了! 只不过对于柴胡来说,值得他去的地方,却是有限的很。跟着清虚散人和王重阳过的那种与世隔绝的日子,已经让他有些怕了,说白了,柴胡就是个贪图热闹的孩子,只不过他熟悉的人实在是太少了,离开新都城,他唯一可以去的地方,就只有攀西高原,只因为杨再兴在哪里,狼王小玉也在哪里。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实在是过于害怕王重阳,还是因为他过于思念杨再兴和小玉,柴胡一离开新都城之后,竟然是马不停蹄,其行进的速度,远远超过了刘涚派出去,将杨再兴招回来的速度,最终的结果就是,信使还没有到高宠大营,柴胡却是先道了。 对于柴胡的突然到来,杨再兴自然是高兴的,另外一个很是高兴的,就是狼王小玉,高宠却是不置可否,柴胡的来与否,对他并没有影响,跟吐蕃诸部之间的厮杀,才是他高宠最感兴趣的事情。 如今高宠、杨再兴和狼王这三个名字,已经是吐蕃诸部流传的禁忌。几乎是吐蕃所有部落的人都听闻过,都知道这三个名字,然而却又是谁都不想,不敢提及! 对于刘家军在攀西高原、吐蕃境内的那些军事行动,一开始的时候,吐蕃人还想反抗,比如说将通向西域必经之路上的那些聚居点重新夺回来。这样类似的行动,在高宠来之前,吐蕃人就曾经组织过,几家大姓家族,不止一次的组建起庞大的军队,来跟刘家军对阵。 当初卢宏镇守攀西高原的时候,双方还算勉强势均力敌,毕竟卢宏这个人战斗力出众,但在军事指挥能力上,却很有欠缺,哪怕刘家军将士战斗力出众,但苦于没有杰出的战术,让吐蕃人偶尔也能占据上风。 可是等到换防之后,带着一股不甘情绪,率领全新的,纯粹的火器军队而来的高宠,却再没有给吐蕃人半点机会! 一开始的时候,不仅高宠自身对火器队伍的战术运用不够熟悉,加上本就是新组建的队伍,将士之间磨合程度不够,对吐蕃人的战斗都只能算是勉勉强强,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高宠逐渐抓住了火器队伍作战的一些精髓,不再需要借着刘涚给他的“兵书”照本宣科,甚至结合他自身的经验和战术水平开发出更加适合时代的战术战法,加上新丁经过战争的洗礼变成老兵,还有狼群的配合,吐蕃人,就再没能在高宠的手下,占到过半点好处。 这几个月的时间里,高宠虽然没有疯狂的扩张地盘,往往一些时候打下的地盘,高宠都因为无法分兵驻守而放弃,可是到如今,凡是高宠打下来的地方,吐蕃人甚至都不敢再回去驻守了,整体出现了一种后退的趋势,将吐蕃与攀西高原相交的区域,露出一大片的空白之地来。 “柴胡,你此番来到攀西高原,你可曾告知过刘涚?” 高宠也是在闲的时候,才想起问柴胡这个事情,正在跟小玉一起嬉闹的柴胡,听到高宠的话,当即微微一愣,转头去望着杨再兴。 双手擎着虎头錾金枪,正在打熬力气的杨再兴,也是因为高宠开口,才转头过来看着柴胡。 “你小子,不会是真的没有向我干爹汇报吧?嘿,这事你绝对做的出来!” “咦?真是这样?” 高宠两眼也是带着浓浓的戏谑,凝视着柴胡。 被两人关注的柴胡,不由自主的吐了吐舌头,缩了缩下巴之后,又继续低头,去跟小玉打闹起来。 “嗷呜.”极通人性的小玉发出一声长嚎,像也是在质询柴胡,是不是没有通过刘涚的同意。 其实已经不用再问了,看柴胡的反应,高宠和杨再兴就已经明白了一切。只不过两人都没把这个当成一回事,毕竟柴胡在刘家军之中最重要的身份,一个是王重阳的师弟,一个就是柴青源的弟弟,再没有别的明确身份了。 就在高宠苦笑摇头,不知道接下来该如何处理的时候,突然有军士来报,说是新都城最新的消息来了。 “哦,刘涚来命令,再兴,去看看!” 叫上正在练功的杨再兴,高宠挑了挑眉头,跟着那来报讯的军士返回大营。营中,传令的信使还在大口大口的喝水,打新都城那边马不停蹄的跑来,换马不换人,这信使也是累的快要吐血了! 即便如此,在刘家军钢铁般的军规之下,那信使一见高宠出现,不顾身体疲倦,站起来就见礼。 “免了免了,兄弟辛苦了!坐下休息,坐下休息!”高宠虽然是个讲规矩的人,但更是个爱兵如子的将领,在非战争时期,高宠也是将麾下将士当成兄弟手足一般的对待。 “将军,首相大人紧急军令!” 被高宠轻轻拍打肩膀的信使,满脸受宠若惊的表情,顾不得自己脸被风沙汗水糊的如同花猫一般,伸手入怀中,掏出漆封的密信,交给高宠。 “紧急军令?好,兄弟你先歇着,你们好好照顾,切不可怠慢了兄弟!”接过漆封信后,高宠又拍了怕那信使的肩膀,这才拿着信,转身离去。 “师傅,这不会是干爹他追着柴胡来的命令吧?否则也是太巧了,柴胡前脚才到,这信使后脚就到了!我担心,柴胡这家伙怕是在新都城捅了大篓子了!”紧跟在高宠身后的杨再兴,在走出营帐之后,忍不住开口问道。 第517章 人不大,心不小(中) 杨再兴以为刘涚给高宠来的密信,主要是冲着柴胡而来,不过高宠却不是这么以为的,只因为高宠很清楚刘涚的性格,刘涚根本不用公器私用,更不会拿紧急军情来开玩笑。 故而杨再兴这么说,高宠脸上却是半点笑容都没有,走回营帐里撕开信封,迅速扫过信后,脸上的一双剑眉顿时变成两道卧蚕。 “师傅,怎么了?” 杨再兴察言观色,感觉高宠的神情不对。 “韩世忠叛离大宋,加入我们了!” “那是好事是啊,师傅!”杨再兴一听这个消息,整个人差点没有跳起来!韩世忠啊,那可是正儿八经的大元帅啊,这样的人物都认可他干爹刘涚,岂不是证明将来这天下,必定是刘涚的天下? 甚至于杨再兴还很不满足的问道:“师傅,韩大元帅不会是光杆司令来的吧?他的那些人马呢?” “十万军马皆归我军!” “哇!” 这下子杨再兴是再也忍不住了,发出一声嚎叫,惹得小玉用一种怪异的眼神望向他,像是在看一个——疯子。 “太棒了!十万兵马,那岂不是说,横扫天下,驱除金狗,指日可待?” “再兴,你把争霸天下想的太简单了!唉~”高宠一声长叹,将手中密信一把捏碎,低声道:“人怕出名猪怕壮,树大招风,如今的巴蜀益州,已成众矢之的了!嗯,你干爹让你回去!” “让我回去?” 刚刚高宠说到“树大招风”的时候,杨再兴也从兴奋之中冷静下来,正细想,干爹此时应该作何打算,突然听说刘涚要自己回新都城,一时半会儿没明白其中道理。 “朝廷派出大军,要围剿巴蜀,歼灭新都!统领大军的,正是大元帅岳飞,他的大儿子岳云,乃是正印急先锋!” “啊!应祥!” 不得不说,刘涚来的一封密信,着实是前前后后让杨再兴惊讶不少!这也是杨再兴身上少年心性没有尽去,否则也不会如此一惊一乍。心性修炼绝非一躇而就,哪怕杨再兴心智甚高。 “难道说,干爹是想让我回家去说服应祥么,难啊!” 沉吟片刻,杨再兴不住摇头起来,就这当口,柴胡也来了。 “啥事啥事?” 一面伸手去揉小玉脑袋,弄的堂堂一个狼王“发型”凌乱,一面咋咋呼呼的柴胡,开口问道。 “要回去了.”杨再兴的情绪略微有些低落,不仅是因为刘涚要他返回新都城,更重要的是因为岳家军如今正式成为敌人,也就意味着杨再兴跟岳云之间,快要友尽了。 可能是因为杨再兴这话说的有些没头没脑,落在那柴胡耳朵里,却像是要他回新都城一般。柴胡心中可是有鬼的,他自然而然就联想到,一定是王重阳到了新都城,没见着他,刘涚才会四处散发命令,要将他找回去。 这要是回去了,指定是没有好下场的,一想到可能被自家师兄责罚,而且又要过上那种枯燥的生活,柴胡就感觉自己脑子都快要爆炸了一般。 “不行!绝对不能就这么回去了!反正师兄也不可能打死我,跑吧!”一想到这里,柴胡顿时不由自主的将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的,“不回去,不能回去!” “怎地不能回去?” 杨再兴也是心事重重,压根就没有想到柴胡这话所指的人,愕然问道。 “不能就不能!不能就是不能!”柴胡也急了,大声嘶吼起来,他如此一闹,倒是将高宠和杨再兴弄得很茫然。高宠倒是点头了,“是啊,我若是回去,就要跟朝廷兵马作战,刀剑无情,子弹不长眼睛,杀自己人,我实在是下不去手,幸好,信中没有让我带兵回去,我还是继续留在这里,跟段正誉聊天,跟吐蕃人厮杀来的痛快!” “我也不是能回去!回去之后不啻是抽筋扒皮,那日子太难过了!高将军,高叔叔,啥时候你跟段正誉聊天的时候,把我带上,把我带上吧!”柴胡的心性本就非常人,这种时候哪里还的顾得上别人感受,自顾自的说道。 唯有杨再兴,英气勃勃的双眉紧皱不散。 高宠有不能回去的理由,柴胡刚刚跑出来,既然刘涚命令之中没有提及,那就等他在此处散散心也好,唯独就是他,干爹之命,不能不听! 然而杨再兴心中却又是没有底,岳家军来了,刘涚要他回去,是要去说服岳云临阵倒戈?杨再兴觉得自己没有这么大的能耐,虽说他跟岳云之间私交甚好,两人跟张宪等几个年龄相仿的,还偷偷的拜天地,结为异性兄弟,可岳飞,那是岳云的亲爹啊,哪有为了结义兄弟,出卖自家亲爹的?别说是亲爹了,就算岳云要他出卖自家干爹刘涚,杨再兴那也是决计不干的! 杨再兴思来想去,都觉得自己是没法完成刘涚的任务,达不到刘涚的期望,整个人很快就变得沮丧起来,而他这种情绪的变化,并没有逃脱高宠的感觉。 “怎么了?” “师傅,干爹这是要我去说服岳云么?我,我觉得这不可能啊!”杨再兴一身武艺都是高宠手把手教出来,除开刘涚以外,上一辈里他也就跟高宠最亲了,哪怕就是当初一起回到高家庄的高玉娘,也比不上。 “让你去说服岳云?说服岳云干啥?你小子,是不是想的太多了!”相比之下,高宠思考问题自然是更加成熟老道,一听杨再兴的话,顿时整个人也都乐了,轻轻拍打杨再兴肩膀,笑了。 “啊?不是让我回去说服岳云弃暗投明的么?那干啥只催我一个人回去呢?要说领兵打仗,我可是不如师傅你啊!” “废话!你干爹跟我什么感情,他能不了解我么?怎么可能调我回去跟岳家军对阵呢?让你回去,自然是有让你回去的道理!” “除开说服岳云之外,我着实是想不到我回去之后还有什么大的用处,还不如留在这里打土拨鼠呢,师傅你不愿意对阵岳家军,难道我就高兴跟岳家军打仗了么?” 虽说已经能够独当一面的将领,但是当着高宠或是刘涚面前时,杨再兴偶尔也会露出些小孩子心性。比如此时,他就嘟囔着腮帮子,一副不甘不愿的模样。 “别废话!军令如山,刘涚没教过你么?他没教你,我也教过了吧,哪有这么多可啰嗦的!收拾东西,明日一早动身!” “是!” 高宠既然说出是军令,杨再兴连忙站直了,整肃表情大声回应。不过回应之后,他脸色又恢复到苦寂的小模样,可惜高宠不再理睬他,陷入自己的心思之中,以至于杨再兴最终只能默默转身,去找最好的玩伴,柴胡诉苦去。 要说杨再兴的心思沉重,高宠又何尝不是呢? 当初他之所以不愿意留在益州帮刘涚,就是不希望早早跟朝廷发生冲突,在高宠的心中始终牢牢的记住,他是一个汉人,同胞,不应该对自己的同胞举起刀枪!这是高宠心头的执念,也是他始终无法释怀的地方。 然而今天收到刘涚的来信,得知朝廷已经派出大军,试图围剿才刚刚开始展开羽翼的中央民国后,高宠感觉自己的信念有些动摇了。 同胞之间固然不应该自相残杀,但就如刘涚曾经所说的那样,当一个家庭里,有人为了全家幸福而争取的时候,一个不孝子要挥拳反对,该不该将这个不孝子打翻在地? 这个问题,让高宠困扰了很久! 他其实是个很心软的人,练功被高玉娘惊吓岔气到残疾多年,他心中没有丝毫对高玉娘的忌恨,反而更加疼爱这个妹妹,对自己的兄长高进,高宠也从没有因为老爷子将所有家业都给其掌控而心有怨怼,只有感激。 正所谓一面是心中坚持,一面是兄弟情谊,高宠明知道自己不可能永远逃避,却没有料到这一天来的如此之快。当看完刘涚这封密信之后,高宠就知道,自己能够逃避的时日已经越来越短了,恐怕用不了多久,中央民国就会跟南宋朝廷全面开战,到时候就算刘涚能够照顾他,难道他就能不顾其他人的感受了么,难道他就能够弃高进、高玉娘等人而不顾了么? “那是不可能的,不可能的。”眼神迷茫的摇了摇头,高宠自言自语着,幸好此时他身边没有人在,否则一定会以为自己认错了人,这还是那个战场上英明神武的无敌统帅么? 营帐之外,柴胡跟杨再兴正在窃窃私语。 柴胡一脸自责的对杨再兴道:“兄弟啊,哥哥这次就不能陪你了!嘿,主要是我那个师兄在呢,要是被他抓回去了,你就几十年看不到哥哥我了!所以呢,小别当新婚,等我去大理国避避风头,等师兄耐不住性子走了,咱们还能做几十年兄弟呢!” “重阳道长不是那么凶的人吧?不过这事儿也没准,像我爹和师傅,凶起来好像恨不得把我打死!算了算了,我也不劝你了,我自己的事都还搞不定呢!你真要去大理国?” “嗯!人家不都说,大理山水甲天下么,师傅曾经说过,修道之人,就要看遍天下山山水水,胸中有沟壑,天道自然成!” 第518章 人不大,心不小(下) 虽说杨再兴跟柴胡两人之间的感情很好,但杨再兴也知道,柴胡这小子就是个惹祸精,到哪里都会惹出祸端来。 口头叮嘱着柴胡,杨再兴心中也在想,要是王重阳现在能够突然出现,将这柴胡给降服了多好。 可惜啊,王重阳突然出现在攀西高原的刘家军驻地,这根本就是个不切实际的幻想,别说是杨再兴这里,就算是刘涚那边,这几天找王重阳,也都是快要找疯了。 所有人都万万没有想到,王重阳此时正身陷险境之中! 那暗门的门主,那个侏儒,林英英的师傅,武功着实不弱!虽说一开始他利用暗室里的绳索制造出自己能够凌空飞舞的假象,结果被王重阳识破,气势受损,但落地之后的他,照旧能够跟王重阳打个旗鼓相当! 要知道,此人可是个真正的侏儒啊,身高不到三尺,手短脚短,应该说处处受制才是,然而王重阳也不知道这厮究竟是从哪里学来一身诡异武学,不仅招数刁钻,而且威力巨大,加上其施展时机把握精妙,竟然也能让王重阳感觉颇有压力。 而更大的压力来自于林英英的不抵抗。 或许是自觉理亏,又或者是别的什么原因,总之每当那侏儒在王重阳面前快要落入下风的时候,就会转去攻击林英英,而且出手极其狠辣,一副必取其性命的架势,让王重阳不得不去救,一来一往,好不容易争取到手的上风机会,就这样活生生的又给磨灭了! 几次过后,王重阳的情绪也变得有些焦虑,当真是恨不得一脚将林英英从这屋子里给踹出去,好让自己能够认认真真的与这侏儒矮子打一场! 就在这种混乱的状态之下,时间一点点的过去,转眼间林英英带着王重阳跟侏儒见面已经有一个多时辰,这么长的时间,也终于引起了外面那些黑衣人的注意。 很显然,外面这些黑衣人都是暗门的打手,兴许还不能算是侏儒的亲传弟子,但身上的功夫都不错,大概跟上一次在汉中,林英英暗算刘涚时那批人差不多,当警觉到屋子里的动静时,这些黑衣人等不及得到门主的确定,一起动手,硬是将厚重的大门,给撞开了! 轰然巨响当中,强烈的光线透射进屋,此时王重阳跟暗门门主的打斗正在关键时刻。那门主正视图再度通过进攻林英英来换取王重阳的分身,殊不料这一次王重阳终于想明白了。 若是一直这样拖下去,固然暗门门主的体力也会消耗,但王重阳自身的损耗也少不了,可别忘了,这里是人家暗门的地盘,外面就是一大群暗门子弟兵,到时候人家一起三,哪怕是三十个臭皮匠,定他王重阳一个,也能活活把他给累死了! 到那个时候,王重阳非但救不了林英英,还得是把自己都一起搭上,这样的买卖,那才是不划算到了极点。 故而这一次那暗门门主故技重施的时候,王重阳压根就没有去管林英英,而是紧随在那看上去渺小的身影背后,右手化掌退出,掌心蕴含着全身劲力,引而不发! 此乃王重阳一门的绝技之一,别看只是区区一掌,若是那侏儒背心真被王重阳拍上,立马全身血液倒流,从四肢百骸直冲心脏,结果不是心脏崩溃,就是因为过度充血而停止跳动,简单说的就是——死定了! 那暗门门主怎么也没想到,屡试不爽的方式,竟然突然之间失效了!脑袋开窍的王重阳,等于是转眼给他出了一道难题! 其实,除开最初时候的那一下,暗门门主是真相了结了林英英之外,后面的,那都是他的战术,真要让他将自己这些年教导的徒弟之中最出色的一个毙于掌下,老实说他还是舍不得的。 “林英英,这就是你选的男人么!” 感觉到身后的王重阳来势汹汹,那侏儒口中发出一声怒吼,凌空转身,两只胖乎乎如同孩童般的手掌,跟王重阳的右掌击上,顿时一声闷响,两人都被冲击力撞的倒飞出退! 王重阳也没有料到那侏儒竟然还有这份本事,精神略微有些恍惚,脑子里有些乱,而就在这个时候,突然被撞开的大门,投射进来的光线,一下子差点没让王重阳失明! “杀了他!” “杀了这个外人!” 冲进来的黑衣人,一见眼前景象,顿时就反应过来,齐齐怒吼要取王重阳性命,还没有落地的王重阳,此时已经有无数兵刃等着加在他的身上!即便以王重阳的功夫,若是在这种情形之下落地,怕也会凶多吉少! 哪怕不至于被这些黑衣人一击致命,但面对一个侏儒已经让王重阳束手束脚,若是受伤,那岂不是九死一生?身在敌人的地盘上,受伤基本上就等同时丧命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原本木木呆呆的林英英,却是两眼一清,口中发出一声娇吒,右手拔出宝剑,脚下一滑,从层层黑衣人之中穿过,手中长剑如同春来梨花般绽放,叮叮当当的响动之中,那些黑衣人手中三才刀纷纷落地。 来到王重阳身下的林英英,左臂一展,竟然是将王重阳拦腰搂住。 “走!” 一言既出,林英英不等王重阳回应,双脚发力,两人一并向着屋外飘去。此时王重阳也是没得选择,只能是任由林英英“抱”着自己,提起轻身为林英英减轻负担,手中全真剑上下飞舞,尽量为林英英格挡来袭的兵刃! 就在如此不可思议的情形之下,两人竟然真的逃出那大木屋,重新回到光明之下!然而,离开大木屋不代表就真的安全,对于两人来说,如今整个暗门都可以说是他们的敌人,除非马上逃出这个山谷,逃的远远的! “先躲一躲!” 虽说立时逃走才最安全,然而林英英却知道,想要穿过外面那层看似普通的阔叶林却不容易,至少以两人现在的状态,撞进去那就是十死无生,幸亏她自幼在这里长大,有些地方出了她以外,并没有外人知道。 “放我下来!” 被一个娘们抱着,王重阳心中自然也挺不是个滋味,遂开口出声,林英英也没有去计较王重阳的态度,将人一放就道:“跟我走吧,我知道一个安全的地方!” 这是一个非常非常不起眼的树洞。 这种能够容纳两三个人共处的树洞,不是好几百年树龄的大树,根本无法形成,林英英也是很小的时候无意之中发现了此处,就作为自己小小的秘密,至少到目前为止,王重阳是进入这个树洞的第二个人。 “为什么?” 当听不到外面喧嚣的搜捕声时,几乎是面对面的两人,同时低声开口。 “你先说!” 愣了愣神的两人,却不料再度开口仍旧是同样三个字。 一瞬间,一种奇妙的气氛在这个昏暗的树洞之中蔓延生长起来,在这种相对静谧的空间里,以两人的功夫,都能清晰的听见对方的心跳。不知不觉之间,两人感觉心跳的频率竟然渐渐的合拍,最终变成了一个心跳声。 “我好像跟你说过,我只是个孤儿,是他在我三岁的时候把我捡回来,养活了我,给我饭吃,给我衣穿,教导我武功,识字看书,在我的心中,他就是这个世界上最有本事的人,哪怕他在世人眼中只是个矮子,是一个侏儒.” “矮子侏儒这没什么,就凭他一身功夫,走到哪里,都应该能够受人尊重,何必参加什么暗门,一辈子生活在这样的地方,装神弄鬼!” 哪怕那侏儒养活了林英英,但是在王重阳看来,那侏儒分明也就是没安好心,只是培养打手而已,所以他并没有因为林英英的话,而改变对侏儒的看法。 “你不懂!暗门并不是他创立的,他只是继承了这份家业!” “家业?”王重阳微微一愣,他感觉林英英这话,他有些听不懂。 “是的,家业!上一任暗门门主,就是他的父亲,而他的母亲,也是他的姑姑!” “什么?” 听到这话,王重阳脸上惊讶的表情,是打他进入暗门之后最惊讶的一次!他怎么也没有想到,那侏儒竟然是兄妹所生,难怪是畸形,近亲通婚,生出畸形的可能性实在是太大了。 林英英摇了摇头,道:“你不用惊讶,最开始的时候暗门并没有多少人,而他的父母都是极高傲的,想要将武功练到天下第一才会出世,试问在这样一个地方,除了他们自己人,还有谁他们能够看的上眼呢?” “所以他们才了他?这个逻辑,简直就是狗屁不通!” 王重阳不由得暗暗啐了一口唾沫星子,在他看来,无论什么理由,都不应该成为理由。“那,他究竟想要干啥?” “他,因为他的来历,还有他的遭遇,他的外形,所以他早早就立下一个愿望,他要一统天下,他要让全天下的人,都臣服在他脚下!” “死矮子,心倒是不小啊!”王重阳摇了摇头,他很想知道,为了达到这个目标,这死矮子都做了些啥! 第519章 免战牌,乱葬岗(上) 刘涚感觉自己这段时间像是没有看黄历一样,总是事事不顺心。 一开始吧,他是没答应要把中央民国弄成个君主立宪制国家,谁知道被高进等人一逼再逼,硬着头皮答应下来当个名义上的皇帝,结果呢,主持加冕仪式的王重阳,却又找不到了。 关键的问题是,王重阳还不仅仅是主持刘涚加冕这么一个事儿,马钰每天至少要在刘涚面前晃上个七八次,等到发现柴胡这小子竟然不告而别之后,马钰出现在刘涚面前的时候就更多了。 要说是别人吧,刘涚怕是早就一大脚给踹过去了,偏偏马钰就不行,人家好歹是王重阳的大徒弟,而且跟刘涚还不熟呢。 再加上岳飞挥师包围德阳郡,重兵压境,在朝廷的调度之下,巴蜀各方告急,韩世忠留在新都城东北方向的那些兵马,面对朝廷大军的压力,已经难以坚持了。 这战斗还没有开始,自家人就丧了气,可当真不是什么好事。好在刘涚早就跟韩世忠下了命令,等到大散关的人马都撤下来之后,包括汉中城那些地方的军队,也都会统统撤走,到那个时候,就不用考虑这些问题了。 可问题就在于,大散关那边的人马,却是一直没能够撤下来。 “抗命?” 刘涚万万没有想到,大散关上的吴璘等人,在接到刘涚放弃大散关的命令之后,竟然是抗命不尊!而他们的理由也很简单:大散关是无数将士用鲜血和生命坚守下来的,不能就这么平白无故的放弃了! “这些家伙,吃饱了撑的,是不是!”军人出生的刘涚,什么事情都可以包容,唯独在军令执行的效率上,不能包容!看过大散关送来的文书,他可是当场就掀了桌子! 在场的韩世忠等人,可不敢在这个节骨眼上去触刘涚的眉头。年过半百的韩世忠也算是老谋深算了,赶紧一个劲儿的用眼神向吴安邦示意,让吴安邦赶紧去找高玉娘来。 其实吴安邦何尝又不知道,这种状态之下的刘涚,也就只有高玉娘能够安抚,换成安娜来,都不一定管用!倒不是说刘涚心中大小之分严谨,实在是因为安娜顶着一张欧洲人的脸说中国话,光是表情上,就少了那么一种味道。 “你们眉来眼去的干啥了?啊,当我瞎子啊!”刘涚怒气不息,指着韩世忠大声吼道。 韩世忠一张老脸上只有苦笑,他不是岳飞那种性格人,自然也不会跟刘涚当面顶嘴,换成岳飞在此,必然就会指着刘涚鼻子,让他不要将愤怒转嫁他人。 只不过刘涚这么一吼,吴安邦也不敢走了,只能是傻傻的站在刘涚身后,一声不吭。 “张汉!” “属下在!” “马上给我下令,通传吴璘等人务必于十天之内率领全军撤出大散关,否则,我不仅要降他们的职,还要送他们上军事法庭!” “十天之内撤军,否则降职.大人,什么是军事法庭啊?” 刘涚的话,前半截张汉还能明白,可是后半截,就让张汉有些迷糊了。 此时刘涚也知道自己急躁之下口不择言,脸上的怒气顿时消解了不少,转而道:“军事法庭,那是我整准备成立的一个机构,正好,今儿先跟大家通个气!这个军事法庭,其实就是.” 其实吧,刘涚也不想真的惩处吴璘等人。大散关之战的前因后果,刘涚已经知道的清清楚楚,吴璘他们为了守下大散关而付出的代价,值得人钦佩,同时刘涚也能理解吴璘等人的心情和想法。 正好让张汉岔开话题,刘涚也是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将军事法庭这个全新的机构,呈现在众人面前。 虽说这是个全新的事物,然而跟在刘涚身边的人,早已经对刘涚这些如同神来一笔的想法有了免疫力,理解能力和想象能力也是日渐拔高,在刘涚的解释之下,很快就认可了这样一个机构。 尤其是对于韩世忠这样代表军方的将领来说,军事法庭的存在,更显重要!毕竟恶战之中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如果说是单凭帝王的喜好,领军将领在战后往往容易遭受不白之冤。 刘涚建立这样一个军事法庭,而且明确要求不受帝皇和衙门的干涉,只凭军规办事,对于将领们来说,那是一剂安心的猛药,自然是好事。 等到军事法庭的事情说完,韩世忠又忍不住对刘涚道,“首相大人,好些个地方的守军都上报说,朝廷兵马像是按耐不住,时常挑衅,询问若是再遇挑衅,是否可以出击?” “出击?” 刘涚眉头一皱,他倒是没有想到,赵构竟然如此性急,不等布下大局,就要迫不及待的开站? 真要说打仗,刘涚倒是不怕赵构,只不过不想跟岳飞结下太深仇怨而已。然而人家都欺负到头上来了,一味的防御非但无济于事,反而容易自降士气,皱眉沉思片刻之后,刘涚下令道: “面对岳家军之阵地,挂免战牌,其他地方,自行斟酌!前提,不得追敌超过十里!” “追敌不过十里?首相大人,为何?” 韩世忠微微一愣,开口问道。 “良臣难道还不明白,我军防御多使用火器,然如今条件之下,若是没有充足的准备,火器补给较难,仓促追敌十里之后,容易为敌军所趁,如今我中央民国草创,百废待兴,兵力经不起折损啊!” 这也是刘涚的心病。仅仅依靠一个巴蜀的资源,想要抗衡整个大宋的军事力量,光是精神上的压力,就足以让一个意志不够坚定的人,陷入彻底的崩溃之中。韩世忠对火器军中的各方面还不够熟悉,故而一时半会儿没能理解刘涚的意思。 好在韩世忠也是当代名将,被刘涚点出自己的不足后,非但没有恼羞成怒,反而是连连点头,若有所思道:“难怪大人总说我麾下那十万兵马必须要重新选拔,火器这种全新的兵器,的确需要截然不同的兵法战术来配合,看来老臣的确是不再适合战场了.” “良臣你这是哪里的话?谁敢说你不适合战场,我都要抽他三个大嘴巴子!别的不说,光是你百战百胜的经历,这世上又有几人比的过?你就是咱们中央民国的一面旗帜,只要你往那儿一站,将士们心中就有底啊!” 刘涚这是在跟韩世忠戴高帽子呢,甭以为韩世忠是绝代名将就油盐不进,高帽子人人爱戴,他也不例外。更何况,给他戴高帽子的,乃是中央民国的首任首相,一国之君,这帽子当真是戴的韩世忠浑身飘飘然,脸上的笑容也就多了。 “大人,那给吴璘大人等的命令.” 正“君臣相得”的时候,张汉那不合时宜的声音,却又突然响了起来。 “送啊!张汉,你怎么还在这里,赶紧去送!另外口头上传达给柴青源一句话,就说他弟弟畏罪潜逃了,我估摸着肯定是跑去攀西高原,二哥帐下去了,让青源回来,去把那混小子给我抓了,别等到重阳来看不见师弟,找我的麻烦!” 说来说去,这事儿刘涚也没忘了!那柴胡自以为是神不知鬼不觉的溜掉,其实整个益州府都布满了影队的眼线,除非柴胡能够飞天遁地的离开益州,否则就休想逃过刘涚的掌控。 只不过刘涚事情多,才没有那闲工夫去管柴胡,谁知道柴胡这小子,这一去就会硬生生的闹出事端来呢。 安排这些事情之后,刘涚才觉得自己心情稍微好了一些。 因为金兀术、韩世忠和岳飞这些事情,这个春节新都城里里外外都没有舒坦过,就连刘涚也是,错非刚刚回家就见高玉娘给他端上一碗汤圆来。 “咦?今天是元宵节啊?看我,忙的都忘记了!” “可不是么?你也是,这段时间都没有好好去城里看看吧,虽说是战火连天的,不过到了夜里,该挂上的灯笼,该办的灯会,还有灯谜什么的,倒是一样都没缺!” 高玉娘眼底闪过一丝心疼的光芒,都说当皇帝是人人的梦想,但是身为皇帝的妻子,高玉娘能够看到的,却是帝皇的辛劳。掌管天下,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除非是当个昏君,否则没有不操劳的。 “孩子们呢?都睡下了?” 刘涚一面吃汤圆,感受着高玉娘的浓浓情谊,一面问道。 “都睡了!不是你说的么,小孩子,一天至少要睡够六个时辰,真是的,没见谁家孩子睡那么长,将来岂不是要长的跟猪一样啊!” “哪有你这样说自家孩子的!”刘涚佯怒着瞪了高玉娘一眼,可惜高玉娘压根不吃他这套,一把将空碗从刘涚手中接过,低声道:“今天元宵节,我跟安娜妹妹说好了,今夜啊,你就别去想你的国家大事了,也不要去练功,我们姐妹俩晚上,就好好的陪陪你.” 虽说已经是老夫老妻,但话说到这里,高玉娘的脸上,还是不由自主的飞起两片红霞来了。 第520章 免战牌,乱葬岗(中) 自益州往东北,属于中央民国的城镇官兵,都接到了来自新都城的命令,高挂免战牌,无论城下宋廷军队如何挑衅,一律不得出战。 对于上峰的命令,士兵们心中其实是挺高兴的。毕竟城外面的敌人不是金狗,而是自家人,指不定还有乡里乡亲甚至是亲戚朋友,真要是打起来,那也不是个事儿,上峰能够体谅大家的心情,不开战,当然是最好不过了。 而负责这片区域攻略的,正是岳飞率领的岳家军。 对于刘涚军这种闭门不出的举动,岳家军上上下下都感觉很疑惑,唯有岳飞,似是毫不在意,刘家军闭门免战,岳家军也就不慌不忙的扎营下来,成日的演练,双方倒像是越好了似的。 岳飞作为统帅自然有他自己的道理,然而在岳家军之中,同样也有着朝廷,或者说是皇上派来的监军。对于岳家军这种消极怠工的行为,那些监军们提出了异议,好在岳飞如今的威望正是如日中天,两眼一瞪,军中顿时没了那些闲言碎语。 作为岳飞帐前大将,岳云对此战也有自己的看法。首先他跟广大将士们想的一样,此战,不该打!刘涚也好,韩世忠也罢,说到底都是坚决抗金的人物,此番叛变朝廷,在岳云看来,泰半都是因为朝廷在对金态度上表现的过于软弱,尤其是韩世忠,分明是因为朝廷跟金国议和不满,才会选择站在朝廷的对立面去。 在岳云看来,这些将领和军队,仍旧是可以争取的,他们心怀故国,不甘就此向金人雌伏,反而是比朝廷里那些大臣们好太多了。岳云这样的想法虽说有些单纯,可毕竟岳云的年纪就这么点,对战阵精通的他,在政治上并不是那么敏感的。 打上一次跟岳飞争论之后,岳云就再不想跟自家那个当元帅的老爹争论什么了,既然大家都在这里练兵,他也乐得轻松,每日里只是秣兵历马,反正看样子是打不起来。 相对于岳云的这份轻松,刚刚返回新都城的小再兴,心情就不怎么好了。即便在接到信息的时候,高宠就曾经提点过小再兴,说刘涚不可能是让他回去说服岳云叛变,但杨再兴这一路回来却始终是放不下这个问题。 一直到面见刘涚,杨再兴就直截了当的提出心中疑惑,并且表明自己没有那份本事。 “谁让你去说服岳云叛变了?他要是那么好说服,还会死在风波亭?” 刘涚听了杨再兴的诉苦,当真是哭笑不得,口中低声嘟囔了一句,却是没敢让任何人听清楚。如今历史的走向已经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岳飞最终是否还会死在风波亭,那是谁都说不清楚。 “干爹,这种事情.。”心中焦虑的杨再兴,并没有注意到房间里还有个道人,马钰。 马钰其实并不是等着见杨再兴的,人家就是想问问柴胡的踪迹,如今全真教门下总共就三个人,除了马钰在这里每天焦头烂额无所事事之外,掌教王重阳下落不明,而今小师叔柴胡,也是跑了个无影无踪,这样的结果,马钰的心情能好起来才怪了。 “先来见过马道长!王重阳王真人的大徒弟.”其实,向杨再兴介绍马钰,让刘涚感觉有些别扭,何以说是别扭呢?只因为杨再兴跟柴胡的关系如同兄弟,而柴胡算辈分又是马钰的师兄。 其实这个问题的关键还是着落在柴胡身上,照理说,柴胡是柴青源的弟弟,又是王重阳的师弟,理应是跟刘涚一辈儿的,那样一算,马钰跟杨再兴该是一辈儿,可偏偏呢,柴胡这混小子就是跟杨再兴好的穿一条裤子,连带着,辈份也就乱了起来。 好在杨再兴在这些方面还很清醒,一听刘涚提及马钰,当即就转身向着马钰拱手为礼,同时口称“马道长”,如此一来,倒是又给了马钰尊敬,同时也不用再去论辈儿,避免了双方的尴尬。 “虎父无犬子,杨将军的大名,贫道早就如雷贯耳了!”马钰稽首回礼,不过毕竟他是出家人,加上双方关系,也没心情去寒暄,话锋一转就直奔主题,问杨再兴,是否有见过柴胡。 “这个.”说到柴胡,杨再兴的脸色可就没那么干脆了,他瞅瞅刘涚,见没法从刘涚眼神之中得到任何暗示,只能是硬着头皮道:“马道长,柴胡他曾经是在攀西高原.” “曾经?”马钰眉头微微一皱,他也听出来了,小师叔还真是偷跑去找杨再兴这个最好的朋友,只不过却是没有被杨再兴给劝回来。其实马钰听到这里,心中多少有些不舒服,可不是么,你杨再兴明知道柴胡是偷偷跑出去的,怎么就不知道把人给我带回来呢? 好在马钰也清楚双方的关系以及杨再兴的身份,旁的不提,光是柴胡跟杨再兴之间的那份兄弟情义,他要是真将杨再兴得罪了,回头认了师叔,那个不靠谱的师叔还不把他给收拾到惨不忍睹? “杨将军的意思,是说我家小师叔,如今还在攀西高原?刘大人,既然这边始终等不到师傅的消息,贫道想先行前往攀西高原,把小师叔找到,然后再跟小师叔一道去寻找师傅..” “什么?重阳道长不见了?” 这个时候杨再兴才知道,王重阳竟然失踪了!本来嘛,王重阳也不能算是失踪,毕竟大家都知道,王重阳是跟着那林英英走了,只是没能在约定的时间内回来跟马钰回合,真要说起来,这也不算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但是当刘涚和张汉派出去的影队都是完全找不到王重阳踪迹时,事情才变得大条起来。不过即便如此,在给高宠去信之中,刘涚也没有提及这个事情,说到底,王重阳跟刘涚之间那是私人关系,跟中央民国的军国大事,并没有太多的联系。 而且刘涚之所以没有将这件事情知会给高宠听,其中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担心影响到高宠——高宠可是得力于王重阳师徒,才能够重新站立起来,若真是王重阳出了什么事情,高宠绝不可能无动于衷。 “再兴,重阳道长的事情暂且不提,你还是先告诉马道长,柴胡去哪里了?” “柴胡他.”杨再兴瞄了眼焦急的马钰,像是很不好意思开口,直到刘涚再三用眼神逼视,杨再兴才低声道:“我出发的时候,柴胡说攀西高原大营里不好玩,他要去大理国去玩玩!” “大理国?” “他去大理了?” 马钰皱眉,刘涚则是发出了一声惊呼。他这一声惊诧呼叫,却是引来杨再兴和马钰的注意:好歹也是一国之主了,怎么听见柴胡去了大理国,就变得如此沉不住气呢? 再说了,即便就是柴胡去了大理国,那又如何呢?难不成光凭柴胡一个,就能将大理国给拆了不成?就算是柴胡把大理国给拆了吧,那不是正好么,轻轻松松就把大理给拿下来,还有什么不好的? 可惜的是,马钰和杨再兴两个又如何能够想到,刘涚心中究竟想的是啥呢?其实,如果柴胡换一个姓氏的话,指不定刘涚就会明确的交待所有人,绝对不能让柴胡去大理,边都不能挨上,谁知道后世那位大家写出来的武侠小说,究竟是有所根据还是胡乱编造的? 不管怎么说,听到柴胡去了大理国,刘涚当真是眉头胡子都皱成一团了,他倒是不担心柴胡在大理国会有什么三长两短,毕竟除非是王重阳、林英英那种级数的高手,否则一般人还真是拿柴胡没辙。 刘涚真正担心的,还是柴胡此去,可千万不要将两国的关系给弄僵了!如果说大理国注定要灭在刘涚的手上,但刘涚觉得那也至少是在十年后,只因为段正誉他们家管辖的那些区域,在刘涚看来,眼下当真是没有太大的利用价值,简单的说,就是犯不着。 也就只有金弹子那种丧家犬,才会试图在大理国安家,历朝历代的中原统治者,对大理国那种穷山恶水的地方,兴趣都不是很大,只要能够俯首称臣,才不会去管谁在哪里当土皇帝。 就在三人为柴胡这小子胡搞乱搞而愁眉不展的时候,一封书信,却是送到了刘涚的案头。 “金弹子给我写信?他脑子没坏掉吧?” 看着封皮上的落款,刘涚差点没有叫出声来。金弹子啊,完颜真珠儿,那个被刘涚坑了一次又一次的秃头女真,竟然会给他写信来了,这是准备开贴骂人了啊,那他刘涚究竟要不要跟帖呢? “他好歹也是个武将,不会玩口诛笔伐这么无聊的事情吧,唔,还是打开来看看,说不定真有什么好事儿。”心中念叨了一句,之后刘涚就将信封拆开,好嘛,没想到金弹子的文采还不错,竟然洋洋洒洒,好大一篇,难怪刚刚捏着那信封,就是厚厚的一叠。 “干爹,金弹子写信说什么?” 刘涚一看信,就是半盏热茶的时间,只听见信纸在刘涚手中哗啦啦作响,连带着杨再兴和马钰,都有些好奇。 最终还是杨再兴忍不住,开口问道。 第521章 免战牌,乱葬岗(下) 刘涚看金弹子写给他的信,杨再兴和马钰则是在看刘涚。刘涚当然没啥好看的,他们主要是看刘涚脸上的表情。 如果说刘涚脸上露出愤怒的表情,那他们就能肯定,这是一封战书! 如果说刘涚脸上露出高兴的表情,那他们就能肯定,这是一封降书! 如果说刘涚脸上露出疑惑的表情,那他们就能肯定,这是.。。金弹子的计谋! 可偏偏看了半晌,杨再兴和马钰两人就是看不出,刘涚脸上究竟是啥表情。并不是说刘涚脸上没有表情,只是因为刘涚脸上的表情,过于复杂化了!愤怒、高兴、迷惑等等表情,如同走马灯一般在刘涚脸上演变着,让人弄不清楚究竟是金弹子文采太好,一字一句都能牵动刘涚的情绪,还是因为刘涚得演技过于精彩,根本不让人看出内心的真实情感来。 最终杨再兴忍不住了,这种被蒙在鼓里的感觉实在是让他难受,才开口问刘涚。 “其实也没啥,金弹子说赵构骗他来攻打我,他经过反复掂量之后,认定跟我们作对没有好下场,所以想通过这件事情,来跟我们结盟。” “结盟?” 杨再兴微微一愣,光是听刘涚前面半句话,杨再兴觉得金弹子不应该是来结盟,而是应该像韩世忠那样,直接投靠才是,怎么弄了半天,还是结盟呢? “区区一个金弹子,连个自己的地盘都没有,他凭啥跟我们结盟啊!”不由自主的努了努嘴皮子,杨再兴颇为不屑的说道。 关于这些国家大事,马钰其实不是很懂的,他大部分心思都用在练武和修道方面去了,故而当刘涚跟杨再兴说话的时候,他始终保持着沉默。 直到两人暂时停下来,马钰才起身对刘涚拱手,“大人,贫道想立即动身前往大理国,寻找小师叔下落!” “哦?马钰啊,你是真不等重阳的消息了?” “大人,师傅一身功夫震古烁今,寻常人想要谋害师傅万万不可能,而师傅来巴蜀最重要的目的,就是寻小师叔一起回去!如今既然小师叔偷.去了大理国,与其在此耗费时间等侯师傅消息,不如先去将小师叔劝回,想来等贫道和小师叔归来的时候,师傅必定也处理好手中事情归来了。” “嗯,你有这种想法也好,其实我也觉得,这世界上能够伤害重阳之人应该是没有的,那个林英英纵然武功高强、狡诈多端,但在重阳手掌心里,也未必就能翻起波澜来。”对于马钰的话,刘涚还是赞同的。 大家都认为,光凭王重阳那一身武艺,还有多年行走江湖的经验,应该是不会吃亏,可是谁能想到,此时王重阳面对的敌人,非是他们认为的林英英,更不是他们所想象的,在王重阳面前毫无反抗能力。 事实上,此时无法反抗的人,偏偏就是王重阳,而想象中的敌人林英英,此刻却是成了王重阳的搭档。 为了躲避暗门上下的搜索,林英英带着王重阳隐身于只有她一人知晓的树洞之中,天色转暗之后,这树洞里更是伸手不见五指。好一段黑暗的时间过去,王重阳估摸着外面已经全黑的时候,却意外发现,树洞里亮堂了起来。 “这是什么,你过去可曾见过?” 指着树洞壁上那些一条条发出蓝绿色光芒,寻常筷子粗细长短的东西,王重阳低声问林英英。这种“光带”虽说不粗也不长,但数量却是众多,几乎树洞壁上到处都可以看到,正是每一根光带散发出来的微微光芒,才让这树洞在外面彻底黑暗之后,反而变得亮了起来。 虽说这种光亮很微弱,甚至还不如寻常的两三斩油灯,但是对于王重阳和林英英这种级数的高手来说,如此光亮就已经足够了,反正两人也不会在这树洞里掏出经书来研究,能够看清楚彼此的面目,足矣。 “这不是什么东西,只是一个痕迹.”相比起王重阳的惊讶,林英英脸色就镇定的多,她指着那些光带,低声道:“我们所在的位置,是整个暗门的乱葬岗之旁,或许是因为受到那些尸体的滋养,这片林子不仅生长最为茂盛,更重要的是有很多奇奇怪怪的生物,别人都说,这些生物都是死去的人,不甘的冤魂所化,你看这种光带,就是一种昆虫爬过之后留下来的,只有在彻底无光的环境之下,才能发出微光。” “乱葬岗?怎么,你们暗门的人死了之后,都不好生安葬么?难道说,家属后代也不做这些事情?”王重阳虽然是修道之人,但一生从未曾听闻过这般奇闻,更没有见识过这样的生物,故而脊背都有些微微发麻,更让他感觉毛骨悚然的,是林英英口中的乱葬岗。 幽幽的蓝绿色光芒映照下,林英英脸上闪过一丝苦涩的表情,“不是没有家人后代,像我们暗门的人,若是在外执行任务死了,尸身是不会带回来的,早些年为了让大家内心平衡,暗门里就有个规矩,凡是死在这谷中的,尸体都不用安葬,直接扔到乱葬岗了事,如此一来,不管是否出任务,大家的结局,总算是一样了。” “啊!” 听到这话,王重阳感觉身上的寒意更重了!诡异的暗门,超越常人理解的逻辑,看来这个暗门,当真不是人待的地方。不过王重阳再一想林英英的那个侏儒师傅,其出生来历,很多诡异之处也就能够解释了。 “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王重阳沉吟片刻,抬头望着林英英。 “我也不知道.”当问及这个问题的时候,林英英脸上闪过一丝无奈,还有一丝迷茫。她脸上的这种表情,看的王重阳很是心疼。说起来,林英英是因为他王重阳而背叛了师门,从而才会被那侏儒所追杀,再联想到林英英原本是个孤儿,师门和师傅应该算是林英英的家和唯一的亲人,如今却被自己弄的有家不能回,亲人反目,王重阳的心,这会儿也软了。 “要不,你跟我一起走吧!” 见林英英始终沉默不语,王重阳片刻之后又开口说道。 “跟你走?” 林英英两眼先是一亮,随后又道:“跟你走又能如何呢?你跟我师傅之间已经接下仇怨,如今你就是暗门的敌人,暗门对待敌人,向来是不死不休的!况且,你又是个道士,我跟你走,难道准备当一辈子的尼姑么?” “尼姑.”王重阳原本是想解释,跟和尚对应的才是尼姑,道士里面是有男有女,不过一想到林英英此时的心情,这种略带轻薄的解释,又怎能说的出口呢? “他们好像已经没有搜捕了?” 为了不让这种凝重的气氛继续下去,王重阳不得不转换一个话题。 “好像是这样。”林英英被王重阳引的去侧耳倾听,半晌之后点了点头,然而当王重阳提出想要出去看看的时候,却又被林英英给阻止了。 “此时正是深夜,外面阴气浓郁,那些搜捕的人都不敢在深夜里在乱葬岗里转悠,我们也不要出去,等到天亮之后再说。” “我是修道之人,不怕鬼。”林英英的话让王重阳感觉有些好笑,竟然用鬼神之说来吓唬他,这不是班门弄斧么?若是真有鬼,王重阳还想见识见识呢,他跟着清虚散人修道多年,还真没有真正见过鬼神呢。 “别去!即便明着搜捕的人撤走了,一定也会留下暗桩,你别把我师傅那个人,想的太简单了!除非是找到我们的尸体,否则他是绝对不会罢休的!” 林英英一把拉住了王重阳的道袍长袖,正准备出去,毫无防备的王重阳被这么一拉,身体不由自主的前倾,加上这树洞里空间本就有限,两人一下子,就撞成了一团,林英英带着惊呼,整个人挤入到王重阳的怀中,两人之间竟然再无间隙。 “你.” “你.” 俏面贴着王重阳单薄的道袍,林英英此时的心跳无比紊乱,放佛就似那擂鼓一般,咚咚咚的让她呼吸不畅。 至于说王重阳,虽说出生土豪家庭,但小小年纪就成了清虚散人的徒弟,跟女人如此贴近,还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遭。 都是没有半点经验的两个人,在如此暧昧的环境之中,双双手足无措,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却又有些舍不得这种滋味,谁也没有想着要分开,心中自我安慰的理由,都怪到这树洞的狭小来。 “你还是不要出去了,若是引来了那些守卫,反而牵连了我.”许久之后,林英英幽幽的声音才响了起来,而王重阳虽然没有回应,但林英英却能从其身体的震动,感觉出他是在微微点头。 时间,就在两人的默许之下,缓缓的流淌,一个不眠的通宵之夜,终究还是要过去。 在王重阳眼中,那些蓝绿色的光芒神奇的一点点消失,树洞里经过片刻的彻底黑暗之后,又逐渐开始恢复光明。 外面,应该是天亮了,但贴在王重阳胸膛上的林英英,却像是睡着了一般,毫无动静。 是出去,还是保持这样,对于此时的王重阳来说,当真是个难解的问题。 第522章 与敌谋,非得已(上) 杨再兴实在是很好奇,究竟金弹子的信里面写了些什么,以至于刘涚表情如此丰富?其实这也不能怪刘涚,谁都想不到,金弹子会这么干。 “这个金弹子,当真是走投无路了不成?明明在我们手中吃了那么大的亏,怎么还会来找我们呢?”刘涚这话有些像自言自语,又像是对杨再兴的一种回答。 对于金弹子何以会这样做,以及既然他已经这样做了,中央民国又该如何去应对,刘涚倒是不敢擅专,赶紧通知大家来开会。书信的内容给众人传阅之后,刘涚就开口询问大家伙儿的想法。 “圣人有云,有教无类。既然金弹子愿意臣服,末将以为也可以接纳。” “不成!金弹子那种人,连至今家族都要叛变,脑后必定生有反骨,这种人今日投降我们,明日又反,接纳下来那是养虎为患!” “还是听听首相大人的意思.” 对于是否接纳金弹子,众口不一,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看法,刘涚看在眼中,心中也是犹豫不定。对于金弹子,刘涚其实并没有其中一些人过于悲哀的看法,金弹子当初决定叛出金国,并非是他自己谋划,而是一种自我保护的应对,当时金国上下都图谋着金弹子一族的财富,那个时候金弹子要是不反的话,最终必定是被吃到骨头渣子都不会剩下。 历史上的金弹子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物,刘涚已经无从考证了,他不会去相信一本传纪小说里对金弹子的描述,那种带有强烈主观色彩的文字是不值得相信的。 若仅仅是凭穿越来到这个时代之后,对金弹子的了解,刘涚感觉,此人绝非是那种反复无常的小人。要说其果然决然,这些性格刘涚还是比较欣赏,真正让刘涚觉得为难的,还是金弹子的种族问题。 不管刘涚是否欣赏金弹子,金弹子始终没法变得跟刘涚同族,更重要的是,在金弹子麾下的兵马当中,还有大量的金国人,一旦接纳了金弹子,也就意味着必须要接纳这些金国人,这才是让刘涚真正伤脑筋的事情。 “大哥,你怎么不发表意见?” 这并不是一个非常正式的会议,加上刘涚脑子里有事,故而顺口就招呼高进。 “哦?我发表什么意见呢?我看大家都争论的十分激烈,行军打仗,我算是个彻底的外行,就不敢随便发表意见了!” “瞧你说的话!有啥就说,咱们这是民主会议。”刘涚不耐的翻了翻白眼,他还不知道高进这个人么,说到底,这厮有时候就喜欢突出自己,非得等到大家快尘埃落定的时候,他才会开口,语不惊人死不休。 “好吧,既然是首相大人这么要求,那我就说说我的看法,嗯哼!”在刘涚的刺激下,高进开口之后,竟然还清了清嗓子,这才道: “大家伙儿啊,我这个人呢,不喜欢打打杀杀,以前就是打理一个庄子,高家庄。而当初呢,首相大人对我们高家庄来说,可是个地地道道的外人呢,不知道大家想过没有?” 高进说到这里,话里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引的一部分以金弹子是外人为指责的人,纷纷低头沉思起来。 “高大人,那不一样啊!首相大人再怎么说也是本族,可那金弹子,狼子野心,谁能保证他将来就不会反复呢?” 但也不是所有人都赞成高进这个简单粗暴的观点。 高进摇头笑笑,接着又道:“是啊,这点我也没法保证,可你们即便不相信我,难道也不相信首相大人不成?他既然能够一次又一次的击败金弹子,那金弹子只要来了,还怕了他不成?况且如今巴蜀东南方向,朝廷大军蠢蠢欲动,我军则是数量远远不足,若是能够让金弹子替我们抵挡一阵,岂不是两全其美。” 高进这话一出,原本还想开口反对的人,顿时就变得沉寂下来。 如今的中央民国,可谓是四面楚歌。虽说占据了巴蜀之中最为富饶的区域,可却处于重重包围之下,西夏、蒙古、金国、南宋都对巴蜀虎视眈眈。如果不是因为刘涚早有预料的研究出火器这种跨时代的大杀招,别说中央民国走不到今天,就算是走到今天,也只会被那几只猛兽,一人一口吞的干干净净。 可再好的兵器那也需要人来使唤,哪怕是在韩世忠来投之后,中央民国想要依靠自身实力四处出击,在兵力上仍旧是捉襟见肘的。倒不是说韩世忠的十万大军就是摆设,事实上当暗队和影队配合默契的将韩世忠以及那些重要将领的家眷平安无事的送来益州之后,韩世忠以下,人人对中央民国那都是忠心耿耿。 若是刘涚需要韩世忠领兵御敌,相信韩世忠不会有半点反对之心,但刘涚却不愿意这样做。原因在于,继续使用冷兵器作战,必然会导致伤亡的增加,一来刘涚是心疼这些人命,二来嘛,若是按照中央民国国民待遇,死亡的将士越多,中央民国政府需要赔偿的抚恤金,将会是个天文数字。 刘涚可不希望还在襁褓之中的中央民国政府打一场战斗下来就破产,故而他希望能够全军“现代化”,但这需要时间。 而高进的话,却是提醒了刘涚。 金弹子麾下的确是有很多金人将士,既然金弹子愿意来投,那么刘涚也可以高高兴兴的接受了,反正现在不给那些人国民待遇,想来大家也是能够理解的。如此一来,就能把金弹子当成刀使,以解眼下的燃眉之急,等到将来天下靖宁的时候,金弹子麾下还剩多少金人,那就是个未知数了。 反正刘涚觉得,不可能比现在还多了。 高进的一席话,当真是让众人茅塞顿开,不得不说,有时候身为政客,也需要有商人的机智。想到此,刘涚不由得再度望向高进。 如今一身富态的高进,跟刘涚初到高家庄时早已经截然不同。那时候的高进显得很是木纳,朴素,虽说已经在掌管高家庄的大部分事务,但很多与其打交道的人,都会被其外表所蒙蔽,根本猜不透其外表之下,有一颗精明如犹太人的心。 “我的话说完了,大家还是自由讨论吧!” 其实高进此时脸上的表情,自得的很。毕竟他见自己说完之后,就没人再说完,心中必定是得意的,这种小农思想啊,刘涚还是很清楚的,好在刘涚不是那种小鸡肚肠的郡王,否则像高进这样的人,迟早有一天会横死在刘涚的手中。 “罢了,还有人反对的没有?” 刘涚也不想在这个事情多做纠缠,如今中央民国正是多事之秋,方方面面的事情多的难以计数,金弹子既然已经下定决心要来投靠,那就让他来吧。正好,从大理国东北方向过来,将将能够解除巴蜀东南方向朝廷的威胁。 一个重大的决定,就在高进的三言两语之下,给确定了下来,这也是刘涚预料不到的,可如今谁也想不到,今日之决定,竟然会在不久的将来,造成极其严重的后果。 既然已经有了结果,剩下的事情也不用刘涚亲自操心,基本上就是高进和韩世忠的工作,如今韩世忠已成为中央民国军事方面的一员重要人物,虽说他加入中央民国的时间短,可是人家从军的时间长啊,而且声望各方面都摆在那儿,让他坐上这个职务,上上下下都没人反对。 以刘涚的名义,从中央民国发出的邀约书信很快就被送到了金弹子手中,拿到书信的金弹子,却没有那种喜出望外的神情。 同样也是招来手下几个重要将领商议,虽说大家早就已经知道金弹子向刘涚投诚的事情,要说心甘情愿也未必,只少没有人明确提出来反对过。然而此番刘涚的书信已至,事情已是迫在眉睫,气氛自然就凝重起来。 “王爷,其实某觉着,这南诏也不错,虽说穷苦了些,但没人管束,自由自在的岂不是很好?” 有个将领忍不住首先开口说道。 “话不能这样说,自由固然好,但是那段正誉只要源源不断的从刘涚那边买来火器,咱们的兵马,总有打光的一天!” 当下就有将领开口反对,身为前线指挥官,直面火器威力,心有余悸那是再正常不过了。 没人愿意去堵枪口,但如今占据的地盘,根本不足以支持大军的消耗,况且就算是金弹子这一方不出动出击,老老实实的经营已经到手的地盘,段正誉那边也不答应啊! 随着手中掌握的火器数量增加,段正誉收复失地的心思也逐渐变得迫切起来,只要一有机会,段正誉就会毫不犹豫的发动进攻,金兵也就不得不被迫迎战,不堪其苦。 对于火器的畏惧,让金弹子以下,不少将领内心都有了怯意,如果说能够选择跟刘涚,那岂不是还有机会用上火器? 这样的念头,促使很多将领赞成金弹子的想法。 只是这些将领却不知道,刘涚根本就没有打算让金人用上火器。国之重器,岂能轻易与人,尤其是居心不良的异族? “如果大家没有异议的话,那本王就答应刘涚了。”金弹子重重的喘出一口气,开口说道。 第523章 与敌谋,非得已(中) 哪怕已经窃据大理国三分之一的国土,金弹子至今也没有称帝。虽说只有屁股大一块地盘称帝未免有些搞笑,但在历史上,这样做的人,却如同过江之鲫,难以尽述。 金弹子不称帝,一来是他有自知之明,二来是因为他知道,没有实力,即便是称帝,除了拉仇恨之外,对自己没有半点好处。至于说手下称其为王爷,金弹子不反对,那是因为按理说,他的身份就是王爷,哪怕就是离开了金国,也无法抹杀他高贵的血统。 血统这个东西有些含糊,很难说明白却又在人类社会之中泛滥成灾,当人类社会形成之后,血统这个幽灵就从不曾真正的消失过,可以说,血统影响着整个人类社会的发展,从古代到现代,其影响一直存在,只是明显或者不明显而已。 别看区区一个王爷身份,一旦金弹子率领麾下成为刘家军的一员,就连这个王爷的身份,那都别想保住——金弹子如今已知道,在刘涚“统治”的中央民国,其实是没有帝王的说法,连帝王都没有,又岂会有劳什子的王爷? 因为心中已经有所决定,故而金弹子也认真的去了解过中央民国的运转方式,作为一个有头脑的统治者,金弹子其实是很认可刘涚这种“律法为准绳”的统治方式的,只不过人是矛盾的动物,一方面金弹子认可这种制度,但另外一方面,他又不愿意失去自己已经拥有的特权。 这种感性和理性的不同,往往也容易造成人们在做决定的时候,摇摆不定。 如果此时有大多数将领坚持不愿意向刘涚投诚,或许金弹子还真会反水,好在这些将领也真是被大理国那些军队手中的火器给弄的心无战意,否则这事儿的结局还真是难说的很。 段正誉自然是料想不到,金弹子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做出如此的选择,刘涚那边是一点气息都没有透露给段正誉听,故而段正誉才刚刚耗费了巨资,向刘涚采购了一批火器,在他看来已经极为先进的火器。 若是光用真金白银,段正誉还凑不够采买这些火器的资金,为了抵御金弹子,段正誉此番真是下了本钱,连欠条都给刘涚打上了。 一百万两白银的欠条,对于一个国家来说看起来不多,但事实上呢?如今一年“财政收入”能够真正达到一百万两真金白银的国家又有几个呢?反正南宋朝廷是达不到这个程度,大多数税赋,都是用实物的形式在抵充,毕竟谷子什么的。 但是刘涚让段正誉打下的这张欠条,里面可是注明了,若是不能在三年之内用真金白银来赎回,那就得将攀西高原地区,永久性的割让给中央民国。就连刘涚自己都没有想到,他缔造的第一个不平等条约,竟然是着落在段正誉身上。只不过这世界上原本就没有真正的公平,就好比说王重阳和林英英,以两人的武功要是公平决战,整个暗门里能够胜过他们的,几乎没有,可问题就在于,这里面根本没有公平的说法。 暗门为了抓住两人,可谓是全民皆兵。 在乱葬岗大树洞里躲了一个晚上的王重阳和林英英,到第二天太阳升起来之后,都不敢冒头去查看周围的动静,生怕引起那些暗中巡逻的暗门子弟的注意,从而遭到围杀。 难道说,只能一直躲在这树洞里? 以王重阳修生养性的功夫,即便是三五天不吃不喝,也不会对身体造成多大的影响,可他不觉得林英英能够像他一样,况且孤男寡女的躲在这样狭小的空间里,别的不说,光是方便就是个大问题,人可以控制自己不吃不喝,却无法控制自己不方便啊! 男人也就罢了,可这里还有个女人呢! 一想到这个问题,王重阳就忍不住去看林英英,恰好就在这个时候,林英英正扭扭捏捏,两颊通红。这绝不是因为孤男寡女,而是因为,林英英正好遇上了王重阳刚刚考虑到的那种状况。 “你以前来这里的时候,都是怎么解决的?” 王重阳尽量保持着稳定的语气,面无表情的问林英英。 “你看出来了?” 林英英略显惊讶,不过转而一想自己的表现,也就恍然了,除非王重阳是傻子,否则岂会看不出来? “当然是在外面去解决,难道是在树洞里啊?就算这里没人能看见,那也臭死人了!”林英英有些没好气的回答王重阳,这种事情说出来就已经够丢脸的了,还要问。 “那你就只有再忍忍了,刚刚听见外面有脚步声走动.” “嗯,我也听见了,不过这种事情,你让人家怎么忍嘛!”其实如果是王重阳尽量的挪一挪的话,还是可以给林英英留出一个蹲下来的空间,只不过除开林英英刚刚担忧的气味之外,恐怕还有更让林英英羞怯的问题存在。 误解的问题也就只有暂时不去解,看着还在扭捏的林英英,王重阳发出一声轻叹,闭上了眼睛。 “你以为闭上眼睛我就可以方便了么?你想的太简单了!” 或许是为了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当王重阳闭上眼睛之后,林英英并没有打算就这样闭嘴,而是继续跟王重阳说道。 “我是在听,周围还有没有人走动,你如果能够安静点的话,或许我能够听的更准确一些。”王重阳两眼仍旧是紧闭着,却是叹息一声,答应林英英道。 “哦?” 在听力方面,林英英自觉是不如王重阳的,况且她现在也只能是寄希望于王重阳身上,故而听王重阳这么一说,赶紧老实下来,倒是想个规规矩矩的小媳妇儿。 像是林英英的运气不错,王重阳听了片刻之后,有把握相信周围没有暗门弟子活动,当他将这个消息告诉林英英之后,这女人高兴的差点跳起来,不等王重阳再说什么,“跐溜”一下就窜出树洞,找地方方便去了。 林英英一出去,王重阳的一颗心也就提了起来,他本事不想去听,但身处的特殊环境又让他不不得全神贯注的留意周围的动静,以至于走的并不太远的林英英发出的动静,毫无遗漏的被他听了个清清楚楚,虽说不是亲眼所见,但对于王重阳来说,也是相去不远,弄得他颇有些尴尬。 不一阵子林英英满脸轻松的溜进树洞,直到跟王重阳视线对上时,才警觉自己是不是高兴的太早了,一时间,脸上重新飞起两片红霞,低声对王重阳道:“趁现在没人,你要不要.” “不用了!” 王重阳可不好意思等着林英英把话说完,他赶紧岔开林英英的话头,以免两人过于尴尬。 “我们不能就这么等下去,他们迟早也能找到这里来,与其这样不如我们早打主意,如果我们联手,有几成把握赢你师傅?” “我师父?” 林英英微微一惊,凝视王重阳道:“为何要针对我师父?你不是说,只要能够离开这里就行么?” “你看如今的阵仗,想要离开,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况且以你师傅睚眦必报的性格,即便我们能够离开,将来也未必能够安生!”并不是王重阳过于狠毒,实在是因为他对人性够了解,知道像林英英师傅那种人,一旦结下梁子,那必定是不死不休的局面。 这世道,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王重阳可不想后半辈子都生活在提心吊胆之中,与其那样,还不如趁机将那侏儒给解决掉。然而他这样想,却不代表林英英就会支持,毕竟林英英是被那侏儒捡回来养大的,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侏儒不仅是她的师傅,更是她的父亲,亲人。 哪怕侏儒对林英英要打要杀,可是要林英英反过来去杀自己的父亲,师傅,她却还是无法下这样的决心。 “不行!” 几乎是毫不犹豫的,林英英就提出了反对意见。 要是换成别人,王重阳或许会选择说服对方,后或者是被对方说服。然而他跟林英英之间的关系实在是太特殊了一些,以至于王重阳绝对不会做上面的选择。 他只是淡淡的看了林英英一眼,就缓缓的将眼睛闭了起来。在他内心之中,其实根本没有去考虑过林英英的感受。别说那侏儒只是林英英的师傅,养父,纵然他就是林英英的亲身父亲,王重阳也绝对不会因为这样,就对那侏儒手下留情,杀一人可以救万人,孰轻孰重,王重阳心中掂量的很清楚。 “你怎么不说话了?我不准你去杀我师傅。” 王重阳闭目不言,林英英反而是更加紧张,不由自主的开口问道。 “我只是在节约体力。我如果是你的话,一定也会节约体力,只因为天黑之后,我们还是有机会,从这里逃走的。” 闭着眼睛,王重阳缓缓说道。他这样说,林英英虽然是半信半疑,但也不好再开口打扰王重阳,只得悻悻比起双眼,一颗心却怎么也安静不下来。 第524章 与敌谋,非得已(下) 眼瞅着天气渐渐热了,巴蜀盆地的地形决定,这天气是一日比一日更加闷热。 刚刚过了清明,刘涚就感觉坏运气像是在过去了。 首先就是大散关的吴璘等人,顺顺当当的撤下来了。虽说一开始吴璘等人死活不愿意放弃付出血汗才守下来的关隘,但是在刘涚连续几封信的劝说以及强硬的命令压迫之下,吴璘等人最终,还是选择了撤退。 他们刚刚从大散关下来,驻守汉中城的韩世忠兵马也跟着撤退下来,紧随其后,一起向着益州府进发。他们一路走,一路收拢兵马,当到了益州府边境的时候,兵马数量竟然已经高达六万人! 这样一支数量庞大的兵马,哪怕就是岳家军看见了,也不敢贸然动手。对于刘家军主动撤出汉中城等地,南宋朝廷自然是极高兴的,能够收复失地,任何将领都是乐见其成的,这毕竟是一件重大的功劳,能够在赵构哪里换回一顶更大的帽子。 就在大多数将领喜滋滋的时候,岳飞也是率领众人进驻了汉中城。 汉中,历来都是兵家必争之地,像刘涚这样主动放弃的情况,简直可以说是少之又少,固然有人以为,这是刘涚兵力不逮的原因,可岳飞却觉得其中必有隐情。 以他对刘家军的了解来说,目前刘家军想要守住这些重镇,并不是捉襟见肘,只要刘涚愿意将老底亮出来,南宋朝廷包括他岳飞在内,必定是拿刘涚毫无办法。 但刘涚又是为何要主动放弃已经到手的城镇,将势力龟缩起来呢?这个问题,一开始岳飞想不明白,等到他分兵驻守大散关的时候,才豁然开朗! 作为南宋朝廷全力支持的岳家军,在韩世忠已去的今日,总兵力已然高达七万,其军饷费用占据了朝廷所有军费开支的四分之一强,在朝廷如此鼎力的条件之下,分兵驻扎大散关,整个岳家军的开销,骤然就上升了三成之多,即便就是岳飞,也为此皱眉不已。 可千万不要以为古代的大将就是领兵打仗这么简单。在这个时代,将领的职责可不仅仅是领兵打仗,国家是没有专门的后勤保障配备,即便有个兵部,人家也不是专门做后勤保障的活计,尤其是驻扎在前线阵地的时候,绝大多数的后勤保障,都需要将领亲自去操心。 简单的说,朝廷拨付的粮草、军饷等,该如何来有效分配,这些都是主将的事情,落在岳家军,那就是岳飞必须经手的工作。 正是因为如此,所以岳飞才知道,长期驻扎大散关,带来的耗费有多么巨大。尤其是他们以外地兵的身份进驻,一开始根本得不到周边老百姓的支持,更是举步维艰。 如此一来,岳飞反而是明白了刘涚下令撤军的道理——大大缩减军费开支,而这些缩减的经费,完全可以用来发展国计民生,制造军械。反而是朝廷为了维系这些如今变成边境重镇的城池驻军,要消耗掉大量的人力和财力。 此消彼长,两国的国力也必然会随之而发生逆转,或许用不了多久的时间,中央民国就能驾临在南宋之上了。 打仗,固然打的是军事实力,但同样也是在考验战争双方韧性,谁的韧性更强,说不定谁就能笑在最后。 当岳飞将自己得出的结论以奏折的形式报送给赵构,希望朝廷不要如此被动,尽快拿出一个解决方案的时候,赵构却又没有心思来理睬这边的事情了。在赵构看来,大散关、汉中城,包括德阳郡这些地方,是原本属于南宋朝廷控制的区域,既然已经拿回来,那就好了。 至于说益州府一带,朝廷实际上在很少以前就已经失去了管控的能力,被刘涚所掌握,如今既然刘涚已经主动示弱,那就暂且由之,他这个南宋皇帝可不乐意跟刘涚玩过家家的小游戏,北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值得他去关注。 这个事情,就是金庭的巨变! 金兀术心中对完颜亶的不满早就已经难以按耐,如今率领大军返回,哪有让完颜亶轻松了的? 虽说这是金国人自己的内部矛盾,但作为缔结盟约的双方,不管是金弹子还是完颜亶,都希望赵构能够在这件事情上,立场鲜明。 其实对金兀术和完颜亶之间的不和,赵构是早就已经有所了解,然而他优柔寡断的性格,决定了他很难在一开始就旗帜鲜明的站在某一方阵营之中。 随着金兀术跟完颜亶之间的矛盾白热化,这个时候赵构才有些急了,时常没日没夜的召集秦侩等人商议,以便决定何去何从。 照理说,现在也不算太迟,只要站对了队伍,赵构这个南宋帝王还是可以有所作为。然而所谓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赵构身边的几个臭皮匠,凑在一起愣是就没凑出半个诸葛亮来,非但没能给赵构指出一条阳关大道,更是直接将赵构给推上了独木桥,让他选择支持如今是金国皇帝的完颜亶! 最终说服赵构的人是谁,恐怕除了赵构心中清楚之外,是谁都不知道,但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因为赵构错误的选择,才会有后面一系列事情的发生。 且不论南宋朝廷内部的问题,对于刘涚来说,第二个好消息,就是终于有王重阳的消息了! 汉中附近的影队成员,在苦苦搜寻王重阳一个多月的时间之后,终于,在距离汉中城极其遥远的地方,发现了王重阳的身影。 也幸亏刘涚和张汉从不曾放弃过寻找王重阳,影队的探子才会将搜索面扩张到如此程度,否则也不会在荒郊野外的地方,发现受伤的王重阳! 虽说当时王重阳的伤势,即便没有影队探子的帮助,也不会危机性命,但毕竟还是有风险,哪有被影队探子安全送进城中治疗来的妥当? 这边王重阳还在将养治疗,那边影队就将消息送到刘涚手中,可惜这个时候马钰已经离开新都城,去找那个不着边的小师叔柴胡去了。 听说柴胡竟然偷跑去了大理国,刚刚从大散关撤下来的柴青源当真是气不打一处来,如果不是刘涚拦着,身上伤势还未痊愈的柴青源,必然会单枪匹马的杀去大理国,将他那个无法无天的弟弟生擒活捉——以兄弟两人如今的功夫水平,究竟谁活捉谁,还真是说不定呢。 一开始听说王重阳竟然受伤了,刘涚倒是紧张不已,究竟王重阳是遇上什么样的敌人,才会在失踪一个多月的时间之后,负伤出现?可惜影队没有给刘涚带回这方面的情报,也不知道是忘记了,还是因为王重阳压根就不想说。 如果不是因为头上那顶“首相”的帽子,让刘涚无法脱身,他必然会第一时间去见王重阳,至少他手中还有来自后世的消炎灵药,可以避免王重阳伤势恶化。 好在影队的消息当中,王重阳的伤势并非致命,而且已然在稳定的恢复之中,加上刘涚这边也的确是脱不开身,就只能是给王重阳去了一封信,其中也提及刘涚需要王重阳来主持加冕仪式的要求,想来王重阳在伤势恢复之后,也不会拒绝。 对于刘涚来说,第三个好消息,就是金弹子终于确定投诚,并且已经开始行动,军队不断调转长矛,向着巴蜀方向,属于南宋朝廷的城镇发动进攻。 金弹子军队的这种变化,自然引起了围攻巴蜀的南宋兵马的紧张,尤其是那些本打算捞一笔战绩就撤退的将领,更是紧张不已,深恐金弹子将矛头对准自己。包括岳飞等在内的一种南宋将领,根本就没有料到,刘涚竟然能够说服金弹子加盟! 站在这些南宋高级将领的角度来看,刘涚目前的实力和势力,是远远不足以让金弹子主动投诚的,必定是刘涚用了什么巨大的利益作为代价,来换取跟金弹子结盟的资格。 甚至于有将领认为,刘涚这种行径,数典忘祖,根本就是宋人的耻辱!他们可以接受刘涚自立为王,却是不能接受刘涚勾结异族的这种行径。只不过,这样的言论无法登上大雅之堂,也只能是在暗中流传,毕竟眼下南宋最高领导者,赵构,就是一个主动“勾结”异族,丢尽宋人颜面的人。 对于外界流传的这种说法,刘涚倒也没有想过要去纠正,在他看来,别人怎么说不重要,重要的是中央民国发展前进的道路,能不能越走越宽敞。 金弹子的加盟,只能说是让中央民国锦上添花,还达不到雪中送炭的效果。在一众好消息之中,唯一让刘涚感觉到警惕的,还是岳家军的动态。 占据了汉中城等有利战略地位的岳家军,已经形成了一种从东北方向压迫中央民国的态势,一旦岳家军发动进攻,双方必定会有一场大战。 然而这样的一场战斗,却是刘涚不想看到,想要竭力避免的。 谁也不知道岳飞什么时候会发动进攻,这个问题的答案,恐怕只有岳飞,和赵构心中才最为明白。而刘涚,他只能是被动的应对。然而站在一个国家统治者的立场上,刘涚却觉得自己应该做的更多。 第525章 重阳归,小胡闹(上) 被影队和暗队士兵护送到新都城的,只是王重阳一个人。 刘涚其实是知道王重阳跟着林英英离开的,可如今林英英没了踪影,王重阳又受了伤,试问,这怎能不让刘涚感觉到疑惑呢? “重阳,是不是林英英那个狡诈女人,害你受的伤?” 两人见面之后,刘涚并没有跟王重阳寒暄,他与王重阳之间的感情,也犯不着寒暄那么费事,开门见山就这般问道。 “唉,说来话长.”王重阳脸上露出一丝少有的苦涩之色,甚至于微微偏转脑袋,让刘涚感觉,王重阳是不想跟他对视。 ‘这王重阳,过去可不是这般矫情的人,看他提都不愿意提那林英英,两人之间必定是有隐情,难道说,他真是因为贪恋林英英,结果被这女人给坑了?’刘涚心中闪过一道这般的想法,却是没有说出口,而是招呼着家里的仆佣,赶紧将王重阳送入客房之中歇息。 因为王重阳本就是最好的大夫,至少在新都城里刘涚找不到比王重阳自己更厉害的,所以倒是省了去找大夫的事。在帮着王重阳处理伤口的过程中,刘涚赫然发现,王重阳身上竟然还有箭伤。 “怎么会中箭的?难道说,你是去跟谁家的军队打仗了不成?岳家军?”算算时间,刘涚觉得,如果王重阳真是跟军队过了招,那就必定是岳家军无疑了,总不可能是刘涚麾下的军队吧? 以王重阳在刘家军里的名气,这种事情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 可王重阳却只是摇头,说明他并没有跟岳家军发生过争端,而他身上的箭伤,自然也非出自岳家军之手。 “暗门!” 在刘涚几番询问之后,王重阳才开口,吐出两个字来。 “暗门?” 刘涚却是当场石化了,只因为这两个字,对于他来说,有着非比寻常的意义!想当初刚到高家庄,就被高老爷子当成暗门门徒,还差点送了命,那时候的刘涚,一身功夫可远远不能跟现在的他相提并论。 随着时间的推移,刘涚差不多也是将暗门给丢到爪哇岛去了,却不曾想,王重阳此番受伤归来,尽然带回来有关暗门的消息。 “你怎么会跟暗门发生冲突的?啊,难道说是.”刘涚的脑子也是转的极快,将各个点联系在一起,瞬间就心有所悟,发出一声低呼,不过他话还没有说完,就被王重阳苦涩的笑容给打断了。 “没错,想不到吧.其实我也想不到,她竟然还是暗门门主的亲传弟子.” “若非亲传弟子,她的一身功夫又岂会高的吓人?你是不知道啊,柴胡在她手中,那几乎就是没有还手之力,即便是我.。” “你也输给她了?不对啊,没听她提起过啊!”王重阳皱了皱眉头,如今刘涚的功夫在什么境界,王重阳其实并不清楚,毕竟两人之间久不曾联络,更没有交手过招的机会。 “我怎么可能输给她呢!那不是太丢脸人了?哼,她没有告诉你,在汉中城,她可是被我撵的鸡飞狗跳啊!”刘涚耸了耸肩膀,王重阳身上的伤口他已经全部检查过了,基本上都没有大碍,甚至连刘涚私藏的抗生素都可以节约下来了,完全用不上。 王重阳的身体没事,刘涚的心情自然也变得轻松了很多,不过还没等他高兴两分钟,王重阳一开口问起柴胡和马钰,刘涚的一张脸,顿时变得跟苦瓜有一拼了。 “马钰师侄他.。” 因为王重阳问的是:“你那马钰师侄”,故而刘涚也就顺口将马钰给变成了“马钰师侄”,反正辈儿摆着,他这样称呼也不会有人笑话他。 “他出事了?来到路上,他们不是说马钰好端端的在这里么?” “这个嘛,重阳你也不要太焦虑了,听我说,马钰师侄他前些日子,是在这里,只不过最近刚刚走了。”刘涚感觉自己的这张老脸像是在抽筋一般的不舒服,连带着说话也没有那么自然。 “走了?” 王重阳怕是没有注意到刘涚脸色的不自然,自顾自的皱了皱眉头,“这个马钰,怎地就不听我的话,让他就在新都城等我消息,怎地就这点点时间也等不下来,他这样的心性,还真是让我失望的紧。” “其实.” 见王重阳的理解像是越来越偏,刘涚颇有些不好意思,但又不得不开口纠正王重阳,“其实马钰师侄并不是去找你,也不是乱跑去了,是因为柴胡那混球。” “柴胡?” 要说王重阳在当今世上最重视的几个人,柴胡绝对是排在前两位,别的不说,光是当初清虚散人亲自收徒,并且交给他王重阳代为教导这点,就让王重阳是不得不重视。 “柴胡他怎么了?” 事关柴胡,王重阳的神情顿时紧张起来。其实照理说,王重阳受伤归来,柴胡身为师弟,早就应该出面来探望自家师兄,甚至于刚刚刘涚做的那些事情,本就应该是柴胡这个当师弟的来做才是。 好在王重阳也知道自己那个师弟待人接物方面很是不靠谱,所以都没往心里去,直到现在刘涚提及,王重阳才惊觉过来,难怪一路上但凡是问到柴胡,甭管是谁,说的都是前些日子发生的事情,根本没提柴胡不在新都城啊。 “其实他也没啥.”这个问题若是换成别人来回答,必定比刘涚要轻松的多。只因为在别人看来,柴胡不过就是去了大理国,而如今大理国跟中央民国之间的关系,甚至于刘涚只需要捎个口信给段正誉,恐怕整个大理国都会对柴胡礼遇有加。 柴胡这厮有时候分明就是个犟驴子性格,别人不理睬他也就罢了,若真是上上下下把他当成贵宾般的捧着,这厮就会浑身不自在,不是闹出幺蛾子,就是转身跑,典型的犯贱型人格。 故而除了刘涚之外,知道柴胡去了大理国的人当中,再没有人会担忧什么。 “他就是去了大理国,不过大理国如今跟我们的关系,唔,你应该懂的。”深吸一口气,刘涚终于将话给说囫囵了。然而这样并不能让王重阳放心,尤其是刘涚刚刚那种欲言又止的表情。 “事情怕不是这么简单吧?我怎么总觉得你还有话没说出来呢?”沉吟片刻之后,王重阳睨视刘涚,开口说道。 事情当然不会这么简单,可问题是,刘涚他不敢说啊!历史是历史,故事是故事,眼前刘涚总觉着历史和故事之间不会有任何交集,但是穿越到这个时代之后,他自己也被弄糊涂了,究竟什么是历史,什么是故事,什么会发生,什么不会发生,一切的一切,都是越来越无迹可寻了。 “事情是这样的!”好在刘涚的脑子转的快,赶紧找到了一个好的理由出来,“如今战事纷乱,金弹子却是向我投诚,你能猜到?” “金弹子?他不报仇了?” 王重阳听的眉头一皱,沉声道:“不该啊,难道说他已经走投无路了?前些时候我还听闻,他在大理国不是顺风顺水么?” “哈,顺风顺水?那是以前,自打段正誉在我这里采购了大量的火器之后,金弹子他就顺不起来了。估计他本来也是不想就这样臣服的,这事呀,还得感谢赵构,要不是赵构去信,逼金弹子向他臣服的话,恐怕金弹子也不会在做出比较后,选择了我这边。” 两人聊着聊着,话题逐渐从柴胡身上扯开了,转到天下大事身上,半晌之后王重阳才惊觉过来,问道:“这些事情,跟柴胡又有何关系?” “哦,是这样的啊,我就是担心啊,这边要是收容了金弹子,那段正誉会不会有另外的想法,万一他认为,金弹子是早跟我有所勾结,刻意去他大理国捣乱,才好将大量的火器给推销出去,唉,段正誉为了这些火器,可是付出了巨大的代价,连欠条都打给我了,要是到了时候还不上,就要割让大片大片的土地给我们了。” “原来如此,照你这么说,马钰那孩子也不是乱跑,是听了你的分析,所以去找柴胡了?” “对对对,就是这样一回事。” 王重阳自说自话,刘涚在旁边连声应和,倒是暂时将这件事情给糊弄过去了,但这不代表刘涚就真是放心了,故而脸上的笑容,也就没那么单纯,只是王重阳的心思解了,就没再去注意刘涚的表情。 既然王重阳这边没啥问题,加上刘涚心情放松不下来,也就没有久留,告辞离开,回去休息不提。 刘涚是休息了,却不代表高进等人会歇着。这些家伙一门心思要让刘涚登上帝位,从而稳固整个中央民国,如此一来他们就是开国大臣,光是那份名留青史的荣耀,就值得他们为此拼个头破血流的。 以高进为首的一众人,虽说没有去打扰王重阳歇息,但却是聚在一起,关起门来商议,最终决定,等到明天日上三竿的时候,就一并去拜访王重阳,务必将为刘涚加冕的良辰吉日给敲定了,以免夜长梦多。 第526章 重阳归,小胡闹(中) 古话有云,叫做鞭长莫及。 虽说王重阳也很担心柴胡和马钰两人在大理国究竟会不会有危险,但眼下他连伤势都没有条理好,光是担心又有什么用呢?好在王重阳是修道的,首重心性,一旦做出判断之后,就能将那份焦虑给排解掉,安安心心的在首相府里将养自己。 不过就这几天的将养功夫,王重阳却也是没能闲着,高进等人是轮番去拜见,说来说去目的只有一个,请王重阳敦促刘涚登基。 其实吧,这本来不是个事儿,王重阳也就等着身体康复,气色好了,也就替中央民国把这件事儿给办了,可是给高进等人这么一闹,王重阳还真是抹不过面子,倒过来去催促刘涚,让刘涚抓紧时间,赶紧安排登基。 刘涚心头也是憋屈啊,你说这要是别人吧,能当上皇帝甭提多开心了,怎么到他这儿,就是混身上下都没那种味道,活脱脱就是赶鸭子上架的感觉。王重阳这边催促着,加上高进等人天天来烦,回到家中也会听的耳朵生茧,最后刘涚也只能是硬着头皮给答应下来。 如此一来,刘涚登基就一路绿灯,在高进等人的操办之下开始了。王重阳得到刘涚授意,很多程序尽量简化,虽说有些儿戏,不过如今中央民国的形势加上社会制度本身也不宜大操大办,高进等也都接受了,就这么着,没几天时间,一场登基大典,就在新都城里上演了。 对于刘涚来说,这就是个闹剧,但是对于整个中央民国的子民们来说,这却是一场了不起的盛会,而这场盛会的意义还不仅仅是刘涚登基这么简单,更重要的是,在登基大典上,宣读的关于帝王的权利和职责,展开了人类历史崭新的一页! 从刘涚起,人类社会正式有了君主立宪制,也就是说,这种全新的,先进的,高进的社会制度,正式成为人类社会制度的一种,登上了历史的舞台。 通过这场盛会,中央民国的老百姓们终于相信,过去的一切宣传都不仅仅是口号,在刘涚这个君主兼首相的主持下,所有宣传的内容都会一一落实,人民的权利将会在法律的保护之下,得到真正的落实,而自刘涚起的刘家,也将会成为这个国家唯一世袭的帝王家族存在,只不过此帝王非彼皇帝,象征意义更大过于实际意义。 但不管怎么说,刘涚是称帝了,这个消息当即如同长了翅膀一般,飞速的向四面八方传递而去。 最先接到消息的,自然就是距离中央民国最近,双方不但有接壤而且还有军火往来的大理国。 因为刘涚登基显得过于仓促了些,故而段正誉是在接到消息之后才派出庆贺的使节队伍,并且奉上了丰厚的礼品。应该说刘涚称帝,是段正誉乐见其成的。大理国跟南宋的关系其实并不咋地,过去宋朝强盛的时候,大理国面上臣服心中却感觉不满,后来大宋跟金国连连鏖战实力下降,大理国上上下下其实是幸灾乐祸,表面则是显得不逊。 但不管怎么说,一个庞大的帝国对大理国是巨大的压力,而中央民国的存在,加上南宋已经丢失的那些领土,让大理国不再有面对庞然大物的那种感觉,自然是最好不过的。 这还是段正誉没太大野心的想法,正要是遇上一个野心勃勃的帝王,恐怕此时谋划的,就是等中央民国跟南宋彻底开战之后,要如何去分一本羹的事情了。 到段正誉派出使节队伍的时候,柴胡这厮都还没能走到大理。别看这小子早就已经成年,但做事绝还没有比他小几岁的杨再兴靠谱,打攀西高原溜出来之后,也就是头两天还在担心会不会被高宠的人马追上,等两三天没动静,这厮整个心神就放开了,怎么开心怎么来,一路悠悠荡荡的朝着大理城走,能快的了才怪了。 本来嘛,他若只是个文弱书生也就罢了,可偏偏这厮又有着一身武艺,既有那种“路见不平一声吼”的侠义心思,但真正处理的时候又三分烂漫三分童真外带四分儿戏,这一路行来,所做的事情当真是让人哭笑不得,同时也在大理国境内闯荡出了一个“顽童”的名头来。 都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段正誉在接到刘涚口信之前,就已经听到朝臣提及顽童柴胡,而且也知道了这柴胡的来头。 王重阳的师弟,清虚散人的再传弟子,柴胡的这个身份放在江湖上,那是绝对不低的,要是论辈分,整个江湖也找不出几个高过王重阳师兄弟两个的。 要说段正誉还是很重视柴胡这个人的,即便是没有刘涚来信,段正誉本也想跟柴胡这个人物见见面,拉近拉近彼此之间的感情。而刘涚也是担心柴胡在大理国里搞出点事情来不好处理,所以在给段正誉的信中,措辞略微强烈了些,就差让段正誉直接派兵马,把柴胡捉拿归案这样的词汇了。 原本只是一件很普通的事情,让刘涚的这封信一弄,搞的段正誉也有些莫名其妙,为了尽快完成刘涚的吩咐,段正誉是犯了个不大不小的错误——让军队系统出面去寻找柴胡。 不用脑子想也都知道,这时代大理国的军队,不论是文化程度还是素质各方面又能高到哪里去呢?在没有详细解说的情况之下,命令一层层传递之后,根本就变了味儿,段正誉的意思是找到柴胡,邀请到大理皇城,到了最下面,就成了抓住柴胡,押送到大理皇城! 既然是帝王亲自下令,在大理将士们心中想来,这要是完成的好,完成的早,奖励肯定是不会少了。东北边上的金弹子已经在撤走了,想要争取战功,可就没有前些日子那么容易,如今只是抓一个年轻人,怎么也比跟那些金兵拼命来的简单,自然就一个个争先恐后,号称将大理国掘地三尺,也要把这个叫柴胡的人,给挖出来! 一来二去的,寻找柴胡,就变成了大理国的一项全民运动,高山流水,但凡是有人存在的地方,就有人在念叨着柴胡的命令! 等到段正誉接收到来自下面的反馈,感觉事情有些不对的时候,已经晚了,柴胡早已经彻底从人们的视线当中消失,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这样的结果,当真是让段正誉哭笑不得,此时想要纠正过来,已然太迟了。 无奈之下的段正誉,只得干脆收回成命,放弃让下面的人去“海捕”柴胡,只是让一些心腹高人,化妆成江湖人士,暗中寻找柴胡的踪迹。 只不过这个时候,他们在外面,已经找不到柴胡了。 柴胡这小子是啥心性?当年清虚散人说他心性单纯,乃是修道的好苗子,其实所谓单纯,不就是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诠释“简单”这两个字么? 柴胡思考问题的方式,的确是简单,如同是小孩子一般。 当他发现全大理国上上下下都在找他,而且来意不善的时候,他就很自然的想到,这是大理国的国王段正誉,在跟自己过不去呢!他哪里会知道段正誉真正的想法,抱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这样的想法,他白日里找渺无人烟的地方隐藏踪迹,三更半夜的出来赶路,终于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之下,进入了大理城! 若是按照他在正常情形之下的爱好,必定是要在大理城好好游玩一番。不过柴胡所谓的游玩,绝非是那些风景胜地,他最大的爱好就是凑热闹,每个城市的集市,夜市,才是他的最好。 然而因为“全民找柴胡”这样的运动正如火如荼的开展着,以至于吓的柴胡根本不敢在集市上露面。 但他的心中,却又是对段正誉诸多不忿,于是乎这厮脖子一梗,干脆凭自身超人的武艺,趁着月黑风高的时候,钻进人家段正誉的皇宫里去了! 要说这大理段氏吧,虽说人家世世代代帝王最终都会选择出家做和尚,天龙寺大名鼎鼎不是因为其壮观,而是因为此乃大理国世代帝王出家修行之地,可是,大理国世代帝王在出家之间,那还是帝王啊! 帝王居住的地方自然是叫皇宫,皇宫本身就已经不是给人随意进出的地方,更遑论皇宫里面还有个叫住“后宫”的区域,那更是生人勿近。 可柴胡他哪里在意这些啊! 摸进皇宫里的柴胡,那就是飞上天空的雄鹰,掉进油桶的耗子,当真是如鱼得水啊! 一想到段正誉竟然全国搜捕自己,柴胡心中那个恨啊,让他咬牙切齿的想要报复。 好在柴胡也有自知自明,要不知不觉的混进来还行,若是当真在皇宫里胡乱杀人,一来柴胡也没有这种口味,二来也会引发禁军围剿,到时候搞不好就真的小命不保,故而柴胡倒是没有杀人放火。 可不杀人放火,不代表他就会消停啊! 去御膳房里撒爆尿,到御书房里偷奏章,御花园里的珍贵林木和珍禽异兽,可就算是倒了大霉了,但凡是被柴胡碰上了的,那就绝对没有好下场! 第527章 重阳归,小胡闹(下) 有多少个国家,就有多少个皇宫。 除开刘涚这个中央民国没有皇宫之外,但凡是称帝了的,那都有自家的皇宫。皇宫,可以说是帝王的家,但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说,他又不是寻常的家,而是一个国家最高统治权力的表现。 就好比说,在中央民国,因为实行的是君主立宪制,故而虽然在高进等人的要求之下,原本普普通通的刘府,仅仅只是换了个牌匾,就成了中央民国的皇宫,大门口站岗和巡逻的士兵也不见增多,一切照旧。 可是换成其他国家就不同了,比如说金国,那皇宫,当真就是修建的富丽堂皇,占地广阔不说,周围更是戒备森严。 照理说,好一个国家的皇宫必然是修建在都城之中,而都城已然是一个国家防守最为森严的地方,也是兵力最为充足的区域,那么为何皇宫还需要大量的卫兵来防守呢? 其实有些时候,这些士兵防守的,并不是外敌,而是来自内部的敌人! 一个国家也好,一个民族也好,总不可能都是一条心的,尤其是当人手握大权的时候,那种权利在手的滋味儿,总会让人在不知不觉之中迷醉,从而去寻求更高的权力! 而这种对于权力的渴望,往往就会导致内部矛盾的发生。这种矛盾不仅仅存在于帝王与臣子之中,同时还存在于帝王的后代之中——君不见古往今来,为了坐上皇帝的宝座,多少人不择手段,又有多少人因此而小命不保? 虽是明知道有风险,但冲着那高额的汇报,人们往往都会赌上自己的性命,希望能够博一个远大的前程。故而除开刘涚这个君主立宪制国家,皇族只是作为精神象征存在之外,每个国家的皇宫,必定都是防卫森严的。 但往往也是防卫森严,就越是表现出帝王的心虚,也就越是容易引来别人的觊觎。更重要的是,无论多么森严的防卫,都无法保证绝对的安全,事实早已经无数次的证明,再坚固的堡垒,也无法保证不会从内部被攻破! 皇宫,也同样如此。 登基没有几年的金国皇帝完颜亶,知道自己之所以能够坐上这个帝位,并非是因为自己足够强势,而是因为运气。当初完颜亶也曾经幻想过自己能够当上皇帝,但随着年龄的增长,见识过宫闱争斗之后,完颜亶差不多就快要绝望了! 谁知道时来运转,各种机缘巧合之下,他却是很意外的被推上了皇帝的宝座。 然而这个宝座,坐起来却不是那么舒服。 跟赵构的际遇不同,赵构眼下虽然成了他完颜亶的“儿皇帝”,但至少人家在南宋朝堂上还能说一不二,可完颜亶就不同了,金国重臣之中,没将这个皇帝放在眼中的,实在是太多太多了。 一开始登上帝位的完颜亶,始终保持着小心翼翼的态度,生怕自己走错一步就会掉了脑袋。随着时间的推移,汇聚在他身边的大小官员数量也慢慢增加,这些人每天的阿谀奉承,也逐渐让完颜亶有些飘飘然了。 就拿年前跟南宋和谈的事情来说,虽说这个事情一开始是金兀术竭力支持的,但到后来,因为刘涚的火器技术等事情,金兀术觉着南宋的重要性已经不如刘涚,不如那些犀利的火器,故而不太像轻易的跟南宋结盟,更是不愿意将已经到手的河南等地,重新归还给南宋。 然而,金兀术所站的角度,跟完颜亶是不同的。 无论金兀术如何的飞扬跋扈,他始终只是金国的一个王爷,一个元帅,他不需要去践行什么“君无戏言”,况且他自觉脸皮也能厚道无视一切。然而完颜亶是做不到的,当南宋派出的使臣一遍遍的将汉文化之中礼义廉耻说给完颜亶听了之后,完颜亶就坐不住了。 完颜亶想要做一个皇帝应该做的事情,他想要支配属于自己这个皇帝的权力,他更想在历史上留下属于自己的,浓墨重彩的一笔,故而当金兀术领兵去攻打刘涚的时候,完颜亶在身边一群大臣的怂恿下,以金国君主的名义,跟赵构缔结了盟约。 这件事情,让金兀术勃然大怒! 其实如果仅仅是缔结盟约,对于金兀术来说并不是什么大事。毕竟两国之间的盟约,有时候连一张厕纸都比不上,需要的时候就是盟约,不需要的时候,那就是一张废纸! 而“需要”或者是“不需要”这两个词语,也只会出自盟约双方强大的哪一方,很显然,金兀术自觉是强势的一方,即便缔结了盟约又如何了,他要反悔,分分钟就可以反悔。 真正让金兀术生气的,不是因为盟约的内容或者说盟约本身,而是在于这件事情,完颜亶竟然在明知道他不同意的情形之下,还促成了,签字了,这伤害到的,是他金兀术在金国的面子,在金国的地位! 这才是金兀术所不能容忍的! 在大散关前憋了一口气的金兀术,马不停蹄的领兵返回京城,他要跟完颜亶好好的“聊聊”,他要让如今的金国人知道,这天下,究竟是完颜亶说了算,还是他金兀术说了算。 照理说吧,当初将完颜亶推上帝位,也有金兀术的一份功劳,即便是跟完颜亶之间有什么不和,金兀术也就是耍耍威风,吼吼几声罢了,他是万万不可能将完颜亶从皇位上拖下来,更不可能把自己的屁股挪上去的。 故而,完颜亶若是真要想息事宁人,最佳处理办法,就是向金兀术服个软,让金兀术面上有光,那口气也就过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 完颜亶这个人的野心并不大,或者说,他就不是个野心勃勃的皇帝,然而错就错在他身边有一群野心很大的人,这些人依靠本身能力,是不敢跟正如日中天的金兀术去争什么的,可是他们却希望能够抬着完颜亶这尊大神,来跟金兀术斗一斗! 能够斗倒金兀术,那自然是极好的,不仅从此一跃成为金国最顶尖的那一拨人,想必完颜亶还会牢记这份人情,从而位极人臣,就此走上飞黄腾达的大道。纵然这一次跟金兀术的比斗失败了,在这些大臣看来,有完颜亶这个皇帝挡着,金兀术也不能把他们怎么样。 故而,当听说金兀术气势汹汹的领兵返回京师时,完颜亶身边的这群人,出的第一个馊主意,就是不准金兀术带兵进京师! 在他们想来,你金兀术再怎么强悍,终归还是一个人吧?只要把你身边的那些骄兵悍将给卸了,你还能折腾出浪花来,真当那些禁卫军是泥捏的啊?当然,若是金兀术不尊这道圣旨,这些大臣们也都准备好了,他们就要给金兀术戴上一顶“抗旨不尊”的大帽子,到时候,金兀术就有可能成为全民公敌,最终不是落得个阶下囚的身份,就只有亡命天涯。 殊不料,金兀术当真是胆大,据说当他接到这个圣旨之后,仅仅是狂笑一声,随后就下令那些兵马在京师之外驻扎,他自己带着一众亲兵,过了关卡,进了城。 不是说不准带兵的么,怎么金兀术又能带上亲兵呢?其实这并不矛盾,亲兵,那是金兀术这王爷和大元帅身份配备的保镖,不能算在其率领的部队之内,故而圣旨当中要求不能带兵,并不包括亲兵。 听说金兀术仅仅带了亲兵进城,完颜亶跟一众大臣们就乐坏了,差点没有载歌载舞的庆祝,在他们看来,这是金兀术服软的一种表现,甚至就连完颜亶,都觉得自己这次是真正的扬眉吐气了一番,真正做出了一个帝王应该做的事情。 可是,包括完颜亶这个皇帝在内,这群人实在是将金兀术想的太简单了! 不让金兀术进城,真就就能阻止金兀术发飙么?如果说金兀术这样就会被限制住,那他就不是金兀术了! 进了城的金兀术,并没有第一时间赶赴皇宫,他直接去了军部,仅凭他手中的符印,就调动了两支禁军! 禁军啊!这可是用来保护都城的精锐士兵,照理说应该是帝皇心腹之中的心腹,才有资格统领禁军!然而金兀术竟然可以直接调动,其在金国军界势力和实力的庞大,由此可见一斑! 调动禁军的金兀术,倒也是没有去冲击皇宫,而是直接封城,把那些围绕在完颜亶身边的大臣的家,统统包围,有一个算一个,一个不拉的全部拿下了,罪名就是“谄惑君王”。 “谄惑君王”这样的罪名,古往今来都是强势臣子对付帝王身边红人时,不二法门,但凡是用这个帽子一套,几乎没有不准的。金兀术爱好汉人文化,也将这种朝政之争,掌握的炉火纯青,恐怕这也是那些大臣们,打死都想不到的。 当他们还在皇宫里跟完颜亶弹冠相庆的时候,他们的家人,已经尽数落入金兀术的掌握之中了。 而当他们接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金兀术却是已经领着禁军,站在了皇宫东门之前,跟禁卫军对持着。 金兀术只有一句话:他要清君侧! 第528章 北风吹,宫廷悲(上) 金兀术的这些行动,身处皇宫里的完颜亶等人自然是知道了。皇城里闹的鸡飞狗跳,金兀术又没有刻意封锁消息,总会有人将消息传进去的。 知道这个消息后,完颜亶彻底傻眼了。 他是知道金兀术的强势,却不知道金兀术能够强势到如此程度,竟然敢在没有他命令的情况下,私自动用禁军抓捕大臣家眷,甚至有些大臣直接都被抓了。更让完颜亶惊讶的是,金兀术在抓了这些人之后还不满足,还要冲击皇宫! 冲击皇宫,在皇宫外面大吼“清君侧”,这是什么意思?这就是明摆着说他完颜亶是个昏君,只有昏君才会宠信奸佞谄臣,只有昏君,才需要下面的大臣发动武力,来“清君侧”。 这简直就是指着和尚骂秃瓢,太打脸了! 好歹完颜亶也是诺大一个国家的皇帝,是可忍孰不可忍,若是可以的话,他真相一张圣旨,就将金兀术的九族给诛了! 可他完颜亶的圣旨真的可以诛灭金兀术九族?显然这是不可能的,要金兀术这么听话,也就不会有今天这样的事情发生了。 “怎么办?” 比完颜亶更紧张的,是围绕在他身边的那些大臣,这些大臣都是明确表示反对金兀术这种干涉帝王事务,要帮完颜亶“立威”的大臣。如今可好,家里人都被金兀术给抓了,人家还要冲进来抓人,如果不能紧紧抱着完颜亶这条大腿,那他们拿什么本钱去跟手握禁军的金兀术斗呢? 反正都已经是到了鱼死网破的时候了,有大臣就开口建议,让完颜亶调动禁卫军,跟金兀术来场大战,同时发布圣旨,要求各地的大军,赶来围剿金兀术,勤王! 如果说,早在金兀术返回京城之前,完颜亶就做出如此决定的话,或许还真能将金兀术拿下,然而现在,那就是远水解不了近渴,等到各地勤王的大军赶来,恐怕众人的尸体都已经变成骨头渣子了,即便灭了金兀术,也毫无意义了! 完颜亶这个人,其实胆子并不大,他若真是那种野心勃勃的帝王,要么早就已经跟金兀术势不两立,要么就会乖乖的装孙子老老实实等待时机,根本不会像现在这样,麻杆打狼两头怕。 听着那些大臣七嘴八舌的在身边出着馊主意,完颜亶突然之间感觉自己很悲哀,明明已经坐在了帝皇的宝座之上,但实际上却完全没有什么权利,一切都要看那些重臣们的脸色行事。 原本以为团结了眼前这些大臣之后,他能够一步步的夺回原本属于自己的东西,然而现在完颜亶惊觉,这些舞文弄墨的文臣,也就是嘴皮子厉害,即便能出主意,大多也都是馊主意,真要摊上大事的时候,其实一个都不靠谱! 归根结底来说,还是手中还有掌握着兵力,才会有话语权!看看人家金兀术,不让他带兵入城他就不带了,进城之后振臂一呼,立马半数禁军就跟着人家走了,剩下的一半还不敢做声,甚至于皇宫里的禁卫军,明明金兀术都已经兵临皇宫大门,都是不敢上前呵斥,金兀术在军中的影响力,由此可见一斑。 大臣们还在争论不休,完颜亶却是有些累了,他两眼无奈的扫过眼前这些大臣,发出一声叹息之后,拂袖起身,道:“你们继续讨论吧,这件事情,朕就不参加讨论了。” 一听说皇上不参与讨论,众大臣们心中还挺开心,以为终于是轮到自己当家做主了,可是当看见完颜亶竟然转身要走时,一些脑子灵光的大臣才突然之间回过味来了。 不对呀!这完颜亶怎么能够走呢?他要是走了,一会儿金兀术冲进皇宫,岂不是就能毫不忌讳的将他们一网打尽了?不成,完颜亶不能走! 回过神来的大臣们,立马团团将完颜亶围住,下跪的下跪,垂泪的垂泪,总而言之一句话,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完颜亶给溜走了! “你们这是搞什么?朕让你们自己商议,怎么倒是反过来把朕给围住了?速速散开,否则朕要叫卫兵了!” 被大臣们给围住,完颜亶的心情当真是糟糕的可以,要不是看在过去相处的份上,早就已经开口砍人了! “走开走开!”完颜亶不耐烦的挥了挥手,示意那些大臣走开,可如今对于大家来说都是已经在生死关头了,谁还顾得上完颜亶会不会生气上火,会不会下令砍人,只知道牢牢的抓住完颜亶,只能死死的抓住这根救命的稻草! “你们,你们这是做什么?” 不得不说,完颜亶这个人的确不是那种有虎气的人,即便是这样的情况之下,他也不敢大大声声的说话,甚至连叫卫兵来拿人的底气都没有,只能是不停的唠叨,但却是没人理睬他,还是死活走不脱。 无奈之下,完颜亶又只能是重新坐下,只不过他坐下之后,就再不开口,哪怕是说一句话,两眼无神的像是在思考什么问题。这皇宫里面的人一耽搁,外面的金兀术可不干了,他领着几千的禁军,又不是在东门口唱戏的。 “给里面传话进去,三炷香的时间之后,若是里面的那些奸佞谄臣还不自缚出来,本王就要领兵杀将进去,希望到时候,你们能够识得时务!”金兀术这最后一句话,实际上是说给皇宫城墙上的那些禁卫军听的,三炷香的时间之后,他金兀术可以要攻打皇宫了,到时候不想死的最好走远点,以免被误伤了。 说起来,禁卫军效忠的自然应该是皇上完颜亶,然而金国的情况却是跟汉人王朝不同。哪怕就是禁卫军,其构成也是来自各大势力家族的成员,说到底,他们内心之中真正看重的还是自己家族的兴盛而不是一个帝王的安危,故而像金兀术这样的话,在汉人王朝里可能是废话,但是落到金国皇宫禁卫军的耳朵里,那效果就截然不同了。 可以想象,当金兀术真的下令攻打时,怕是至少有一半以上的禁卫军,不会出力,还有一部分也只会是装模作样的打打,以保住自己的性命为第一要务,故而可以说,完颜亶这个皇帝,其实当的很失败。 金兀术的话自然很快就传到了完颜亶耳朵里,而这个时候,那一群大臣还将完颜亶牢牢围住不放。这些文臣仍旧是没有给自己找到什么好的解决方式,但却又不愿意就此放弃,更不愿意像金兀术说的那样,自缚出去等候发落。 “皇上,下令吧,让禁卫军守住皇宫,等待各地勤王大军,来灭了金兀术这个逆贼!” 这已经是众人能够想到的,最好的办法了。可惜完颜亶此时也终于醒悟了,自己要想活命,依靠眼前这些人,那是绝对靠不住的,至少在金兀术还活着的时候,整个金国上上下下,就没人能够动摇其地位。 与其冒险一搏,到最后连自己的性命都保不住,还不如就老老实实在金兀术的淫威下当个太平皇帝,至少能够享受这种待遇,还能给自己的孩子谋一份好前程。 当完颜亶的心中有了这种想法之后,他看眼前这群人,就很不顺眼起来。尤其是这些家伙当中还有人在喋喋不休的建议他发兵,跟金兀术做殊死一搏,更是让完颜亶觉得这些人无比讨厌。 “尔等,闭嘴!” 完颜亶突如其来的一声大喝,顿时让整个大殿都安静下来!在众人眼中如同兔子一般温顺的皇帝,怎地突然暴起,难道说,他是准备要咬人了么? “皇上.” “闭嘴!”完颜亶脸色变得无比难看,拂袖而起,两眼神光灼灼逼人,“尔等的确是误国之人,朕过去受到尔等蒙蔽,才会疏远贤臣!如今朕是真清醒了,来人呀,将这些奸佞谄臣绑了,推出去交给狼主处理!” 完颜亶招来卫兵,一窝蜂涌上,要捉拿这些大臣!若是在过去的金庭之上,即便是文臣,也绝非是手无傅鸡之力,遇上这种情形多少也要挣扎一番。然而金国立国之后,随时时间的推移,当大臣的养尊处优惯了,身子骨反而是弱了,被卫兵们如同捏小鸡般,一只手一个,生生的就给捆了起来! 此时大臣们才感到真正的危机,纷纷开口求饶,希望能够挽回完颜亶的心意,然而已经晚了,完颜亶既然已经决定牺牲这些人重新跟金兀术交好,又岂会听这些人的求饶呢? 金兀术规定的三炷香时间才过去不到两柱香,皇宫东门就忽然被人打开,紧跟着一队卫兵,将五花大绑的大臣们,押送到了金兀术面前。 十几个大臣,曾经抱团在完颜亶身边不可一世,如今个个披头散发,哭天喊地,要么就是垂头丧气,一副认命表情。 倒也是有硬气的,见了金兀术还在骂个不停。 金兀术也非什么善人,见那骂的凶的,只是一声冷笑,转身就命令手下,先去将此人的家眷统统砍了,拖去喂狗!这样的命令一下,再硬气的人,骨头也突然之间就软了。 很显然,金兀术并没有打算放过任何一个人。 第529章 北风吹,宫廷悲(中) 南方已经是暖风徐徐,可是在金国都城所在的北方,穿着单薄则还能够感受到一身的冷意,尤其是当一个人心中感觉拔凉拔凉的时候,更是觉得浑身直哆嗦。 此时站在皇宫门口的一众大臣们,就是这般的感觉,那一阵阵的北风吹来啊,当真是让人无从抵御,身处皇宫暖阁之中还不觉着,此时在大庭广众一站,尤其是在金兀术那咄咄逼人的眼神之下,更是身上半点暖意都没有。 “尔等如今可是明白了?” 下令诛灭两个大臣九族之后,金兀术身上的杀气并没有因此而稍泄,反倒是因为这两个命令,使得他身上杀气变得更加浓郁起来。 “微臣.” 哆哆嗦嗦之中,跪在金兀术面前的大臣终于有人这般开口了。可惜没等他将话说的囫囵了,金兀术那双狼眼狠狠一瞪,就吼道:“臣?尔等还有资格称臣不成?” “我等.” “饶命啊,求狼主饶命啊!”这世上有硬骨头,也有软骨头。这一众大臣里的硬骨头,刚刚已经被金兀术给剔掉了,如今剩下的,当真就只剩下一群软骨头了,被金兀术大声一吼,当下就有人尿了裤子,连声要金兀术饶命。 然而金兀术是何等人物?他这一辈子杀掉的人,恐怕比很多人见过的人还要多的多,又岂会在意几个大臣的求饶? 看着那些人哭喊着求饶命,金兀术心中其实很是爽快,他要的就是这种感觉,这种将人逼的走投无路,跪在他脚边疯狂苦求的这种感觉。这些人,在两柱香的时间之前,可都是完颜亶那个皇帝身边的红人啊,真正是一呼百应的人物,可那又如何呢? 哭吧,嚎吧,看着这些人哭嚎的越惨烈,金兀术心中就越是感觉畅快,之所以迟迟没有阻止这些人,也没有说要如何处理这些人,就是因为金兀术要让周遭的人好好看看,让那些大臣、皇亲国戚们看看,如今这金国的天下,究竟是谁在说了算! 好一阵子功夫之后,金兀术才摆手,喝止这些大臣们的哭嚎,冲着身边的禁军道:“都拿下了,跟他们的家眷关押在一起,等候本王.不,等候皇上的发落!”金兀术原本是想说等候自己发落的,但突然间脑子里转过一个念头,却是让他又改变了主意。 既然是皇上身边的人,那自然是应该由皇上来处理才是,那样才符合规矩嘛!金兀术觉得自己就是个讲规矩的人,凡是也应该按照规矩来办。 听金兀术说,要等候皇上发落,跪在地上的大臣们心中纷纷是松了一口气,在他们开口,落在金兀术手中,跟落在完颜亶手中,在他们看来可不是一回事。在金兀术手中,那就是死路一条,而落在皇上的手中,总是还有一线希望的。 因为金兀术领着禁军攻打皇宫,口号是“清君侧”而不是造反,如今,君侧已经被清理的干净了,金兀术也就没了继续兴兵的理由,随后就将禁军给解散了,大家各回原位。 至于说那些大臣,除开两个被全家抄斩的以外,都只是被落下大牢,等候下一步的处理。 第二天,金兀术照旧上朝,等他到了朝堂之上后,顿时感觉大殿里空荡了不少。金兀术明知道是何原因,却偏偏要故作惊讶的抱拳询问那完颜亶,以至于完颜亶不得不承认,因为自己错信谄臣,以至于过去是误会了金兀术,如今他已幡然悔悟,再不会犯同样的错误了。 对于完颜亶这种明里是在自责,其实就是向金兀术服软的行为,朝堂之上当真是人人看的心中发冷,对金兀术的淫威更是有了新的认识。 “既然皇上都说那些人乃是奸佞,昨日本王拿下他们之后,并没有马上处理,基本上都还在大牢里蹲着呢,不知道皇上认为,该判他们一个什么罪名呢?” 以金兀术的性格,绝不会因为完颜亶的服软,就退一步海阔天空,相反,他做事向来就是讲究一个赶尽杀绝。当他这般问完颜亶的时候,那双狼眼就那么死死的盯着高踞在龙椅上,却显得单薄无力的完颜亶。 很显然,那些被金兀术抓住的大臣们,算盘又打错了! 仅仅是将他们从皇宫里给逼出来,那还是金兀术的第一步而已,要让他们效忠的完颜亶亲自定他们的死罪,甚至是抄家灭族,那才是金兀术想要得到的目的。只有逼完颜亶亲自下令,处死那些曾经效忠他的人,才会杜绝将来再次发生类似的事情! 这其中的道理,完颜亶自己也能想明白,然而他却是再没有能力反抗金兀术了,在金兀术的一再逼迫之下,完颜亶长叹一声,开口道:“都处死吧!” “处死?皇上,如此罪大恶极,仅仅是处死,岂能杜绝后来者,岂能让大臣们惊觉,岂能让天下人信服?” “那你要怎样?” 完颜亶被如此逼迫,心中也是有些火大了,瞪着金兀术问道。 “不是我要怎样,而是皇上您觉得应该怎样,还请皇上定夺啊!诸位大人,你们觉得呢?”金兀术脸上闪过一丝戏谑,代表他情绪很高,这种折磨帝王的滋味,可不是随便哪个人都能享受到的。 “那就.”如果说仅仅只是金兀术一个人的话,完颜亶或许还能坚持一下,然而如今满朝文武明显是唯金兀术马首是瞻,根本不敢忤逆金兀术的意思,完颜亶也知道自己是大势已去,再次长叹之后,有气无力的道:“传朕旨意,昨日在宫门口被捉之人,腰斩弃市,家眷妇孺充军,男丁斩首,九族流放!” 这已经完颜亶唯一能够为那票大臣争取到的,流放九族,让妇人和孩子活下来,虽说这些活下来的妇人和孩子生活必定会无比艰辛,但总比立刻死了要好吧。 对于这样的结果,金兀术觉得也勉强能够接受了。当然,那是因为他接下来还要说另外一件事情,否则他绝不会就此罢休的。 “皇上圣明!” 拱手向着完颜亶一鞠躬,也不知道金兀术是出自真心还是假意,至少面子上让完颜亶过去了,然而不等完颜亶微微松口气,金兀术又道:“本王听说,皇上跟那南宋赵构,达成了盟约,可否将盟书给本王一瞧?” “这.” 跟南宋结盟的事情,在完颜亶这里是个心病,他知道金兀术对此事不满,原本以为刚刚遂了金兀术的意,他或许就不会提这个事情,殊不料还是没能躲过。金兀术的态度足实无礼,然而却没人站出来替完颜亶这个皇帝哪怕是说一句话,以至于完颜亶只能强咽一口唾沫,低声下气的向金兀术解释,说跟南宋结盟的种种好处。 “废话!” 完颜亶费劲唾沫的诉说,最终只是换来金兀术横眉冷眼的一声叱骂!“鼠目寸光”,这是金兀术对完颜亶的评价。 “皇上你可知道,如今我大金国真正的敌人,区区一个南宋已经不能排在第一位,倒是蜗居巴蜀的那个刘涚,不容小觑!” “那刘涚不过就是窃据巴蜀一地,外围还有岳家军看守,以赵构之性格,怕是不用多久就会下令用兵,只要我们不给南宋威胁,用不了多久,岳飞就能平了那刘涚吧?”完颜亶分说道。 “皇上啊皇上,难道你还不知道,如今完颜真珠儿那个逆贼,已经跟刘涚沆瀣一气,共抗南宋?你又知不知道,那刘涚派出麾下大将高宠,将吐蕃诸部杀的人仰马翻,血流成河!你知不知道,完颜真珠儿十万大军都不曾占到便宜的大理国,如今已将两成国土心甘情愿的双手奉上给刘涚了?什么疥癣之患,我看你跟那个赵构一样,毫无战略眼光,坐井观天!” “你.你.” 被金兀术一顿狠批,完颜亶喉咙里一口浓痰,上不上,下不下,如果不是身边的太监赶紧过来顺气,弄不好还真会被活活憋死了。 “盟书呢,本王只要那盟书!” “既然你说刘涚势大,何以还要跟南宋过不去,与其两面作战,不若跟南宋结盟!” “放屁!”金兀术耐性全消,冲着还想挣扎的完颜亶一声大吼,“你懂什么!宋人狡诈,若是我们跟刘涚作战,那赵狗绝技不会帮我们,反而会寻机狠狠的插我们一刀!与其那样,不若先将南宋拿下,壮大自己之后再跟刘涚决一死战!” 应该说金兀术的战略谋划是没错的,他对赵构这个人的估量也没有错,只不过他唯一高估的,就是金国如今的军事实力。经过这些年的时间之后,如今的金国军队,已然不是当初那个吃苦耐劳的铁军了。 经过太多享乐生活后,金军从上到下都洋溢着一种自大、贪生怕死的情绪,一支这样的军队,又怎么能够轻易的将南宋干掉,还要去跟刘家军对阵呢?只是此时金兀术还不知道自己究竟估算错了什么,他只是一心一意要完颜亶交出那盟书来,他要反悔了! 第530章 北风吹,宫廷悲(下) 历史上,撕毁金宋两国和平盟约的人,正是金兀术!而此时,金国皇宫大殿上,金兀术正在逼迫那完颜亶,将两国之间的盟书,交予他!几乎所有人都知道金兀术拿到盟书之后会做出什么样的行为,然而包括完颜亶在内,却是没有一个人,敢于反对金兀术。 在完颜亶的首肯之下,盟书被管事太监奉给金兀术。当金兀术拿到盟书的那一刹那,完颜亶像是不忍看一般,将头转到一边。 裂帛声中,两国辛辛苦苦达成的盟约,就此化作飞灰,在金兀术得意洋洋的笑声之中,盟书如同三九天的雪片,四散飞舞,成了一地的废物! “盟约不在,皇上,还请尽快筹备,攻打南宋吧!” 得意大笑之中,金兀术转身,背向完颜亶,丢下这么一句话后,头也不回的扬长而去。满朝文武,竟然无一人敢开口说话,甚至连跟完颜亶抬头对视的人,都没有。 望着那些尸位素餐般的大臣,完颜亶心情颇为复杂。他庆幸,庆幸金兀术这个人像是没有几多野心,所以才会容他保留了这个位置;同样他心中也是悲哀,悲哀自己这个帝皇,连最基本的权利,都不能得到保障。 金国撕毁盟约的消息,是不可能保守的住,况且以金兀术的性格,也毫不在意这些细节,他既然已经说出让完颜亶做好出兵的准备,就没有想过要保守这个秘密。 事实上,南宋朝廷即便是收到了这个风声,以赵构为首的一群人,也是压根都不相信这是真的。在他们看来,和平盟约乃是金国人主动提出来的,而且是金国皇帝完颜亶一力促成的,岂能说废除就废除了?若真是那样的话,当初完颜亶费那么多心思,难道只是为了搞笑? 故而当金国上下因为金兀术个人的愿望,再度紧锣密鼓筹备南侵的时候,赵构却是一面派人前往金庭找完颜亶核实情况,一面催促岳飞,对巴蜀动手! 拿下刘涚,收复巴蜀,才是赵构心中最紧要的任务。身为南宋的帝王,赵构心中其实并不傻,他当然也知道,若是南宋能够从刘涚手中抢到那些火器技术和数量的工匠,对于改良朝廷火器,提升朝廷军队战斗力有着多么重大的意义。 然而之所以赵构一直没有急于这么做,是因为他心中还有担忧。 他的担忧就在金国人身上。假如说他拼死拼活,耗费巨大的代价终于拿到了那些火器技术,而金国人伸手向他要,那该怎么办?赵构觉得,在那种情形之下,他是绝不会甘心将这些火器技术拱手送给金国人的,可若是不送,又给了金国发兵攻打的借口。 没有足够的时间缓冲,纵然是掌握了最先进的火器制造技术,也无法生产出足够的火器来装备军队,派上用场,到时候金军打来,结果还是一样。正是因为考虑到这些情况,赵构一开始才没有催促岳飞动手。 如今接到金国撕毁盟约的消息之后,赵构表面上表示不信,但心中却是在暗暗做着准备。 他希望岳飞能够在最短的时间内攻下巴蜀,准确的说就是拿下益州府、新都城,然后转而去北面布防,以拖住金兵南下的步伐,给他争取到足够的时间,制造出火器来武装军队。 这个命令一下,驻扎在汉中城的岳飞,就感觉为难起来。 倒不是说岳飞是记挂着刘涚旧情,才觉着赵构这道圣旨难为,岳飞眼中揉不得沙子,也看不见灰色,黑就是黑,白就是白。在岳飞的眼中,南宋朝廷就是白,而刘涚,那就黑! 既然是黑,就该扫掉,哪怕他曾经跟刘涚之间有过交情,哪怕高宠曾经是他麾下的第一战将。对此,岳飞的心志是从不曾动摇过,更不会因为这个原因,就将赵构的命令置之不顾。而岳飞按兵不动,也不是因为担心刘家军如今兵力强盛,难以对付,自身伤亡重大也未必就一定能够取胜。 在岳飞的心中,向来是不会担心敌人的强大,因为他对自己的岳家军有信心,遇强则强乃是一支铁军最直接的表现,刘家军纵然有火器又怎样,岳飞并不认为自己就拿那些火器毫无办法,至少就目前而言,刘家军的火铳里发射出来的子弹,并不能将厚实的铁盾击穿。 真正能够让岳飞犹豫不决的,还是来自北方的威胁。 比起赵构来,岳飞更了解金兀术,以及金国的形势,他不像赵构那么天真,以为双方真的可以和平共处。岳飞从不曾相信两族之间能够和平共处,总有一方会占据绝对的强势地位,从而支配双方的关系。 既然金国方面已经传出撕毁盟约的消息,岳飞就必须要为即将可能发生的两国大战做好准备。 过去,南宋还有韩世忠这样一根顶梁柱,可以守住半壁江山,如今韩世忠已去,纵然刘涚不一定会趁火打击,但最好也就是袖手旁观,不可能指望在金兵来袭的时候,刘涚还会出兵协助南宋抵御金兵,若是真正现在就跟刘涚撕破脸大战,这场战斗谁敢保证能够在金兵大举来袭之前结束呢? 岳飞的这个担忧,那是谁都没法给他保证的。在接到朝廷的命令之后,岳飞是连续两天两天都没合眼,总想要如何才能解决眼下这个难题。 出兵,不行,不出兵,恐怕又会引发赵构的不满! 几番思虑之后,岳飞还是决定暂且按兵不动,提笔给赵构写去了一封八百里加急的奏章,其中重点提到了关于防备金兵的重要性,绝不能让金兵坐收渔人之利。 写这样一篇奏章,岳飞真是半点私心都没有,一切都是从南宋朝廷的利益出发,他甚至于提到要跟金国做决一死战。为了更好的保存南宋朝廷,赵构更应该早早立下太子,做好万全的准备! 然而岳飞却是没有料到,正是因为他的这封奏章,让赵构对他心生不满。这其中既有秦侩搬弄是非的原因,也有赵构自身的原因。 这些时日当中,真正要说清闲的人,反而是登基当上了中央民国帝位,又担任第一届首相的刘涚。随着登基大典的完成,高进等人心中的一块大石头就此落地,干活好像也比过去麻利了很多。 金弹子率领的军队,在对巴蜀南线那些南宋兵马的战役中屡屡建下奇功,至今为止没有耗费中央民国一兵一卒,整个巴蜀南线的重镇,几乎已经全数落入金弹子之手。 初时,还有人担心金弹子这般抢占地盘,会不会再度反叛刘涚,自立为王,然而当一批批的战利品、俘虏被送到益州之后,众人对金弹子的怀疑也就逐渐消失了。 不过刘涚的清闲日子也没有持续太长,一封从大理国发来的紧急消息,让刘涚顿时变得哭笑不得! 他连忙找来刚刚才痊愈的王重阳,将这封由大理国国王段正誉亲笔写的信,交到了王重阳的手中。 “段正誉写的信?你给我看做什么?”王重阳满脸疑惑的接过信笺,刘涚却是不语,只是摇头苦笑,示意王重阳先看信。 “难道说.”或许是刘涚脸上的表情让王重阳想到了点什么,他脸色微微一变,抖开信笺一目十行的看起来。 恐怕王重阳还没看到一半,脸上就已经是阴云密布,好不容易将看到最后的落款,王重阳就发出一声压抑的怒吼:“这个柴胡,简直就是胡闹!” “可不是胡闹么!唉,都怪我,当时没能找人将他看住!” “不!刘涚,这事儿跟你没关系,除非你一天十二个时辰都盯着他,或者是把他投进大牢,否则你身边还真是没人能够看住他!这小子,都是当初我对他太放纵了!人都说养子不教父之过,我这个当师兄的,责任重大啊!” “算了算了,重阳啊,这个时候就不要讨论究竟是谁的错误了,还是想想怎么善后吧,段正誉这厮精明啊,字里行间看上去并没有半点生气的样子,可究竟是咱们理亏了!” 刘涚虽说是满脸的沉重,但其实他此刻的心情,却并没有表现的那样不堪!当他知道这封信是段正誉写来时,第一个反应就是想到后世小说里的那个情节,好在他硬着头皮看完之后,才缓缓的松了一口气! 小说毕竟是小说,并非是真正的历史。 而柴胡这个人虽说因为心性的原因,做事不太靠谱,但终究不是傻子也不是疯子,还不会做出那样疯狂的事情来,哪怕是在误会了段正誉之后,实行他自己的报复时,做出的事情也不算是太出格! 当然,这只是刘涚觉得不太出格,事实上柴胡做的事情,在别人眼中看来,或许已经是到了无法无天的程度,至少王重阳就是这样认为的!看王重阳此时暴怒的样子,刘涚觉着,如果柴胡不是王重阳的师弟而是徒弟,而且此时正好就在王重阳面前的话,恐怕当真会被王重阳一巴掌给劈死了! 只因为柴胡这厮在段正誉皇宫里胡搞乱搞,无人可治,到最后竟然一把火烧了人家的宗庙! 第531章 烧宗庙,小鬼跳(上) 如果说,柴胡在大理皇宫里,只是搞一些小破坏,那也就罢了,最终即便是被段正誉抓个现行,恐怕也会看在刘涚和王重阳的面子上,含笑批评两句,随即就被奉为上宾好生招待着,直到王重阳等人去将柴胡给接回去。 可谁想到柴胡这厮竟然会跑去把皇家的宗庙一把火给烧了呢? 这事儿要是发生在南宋朝廷里,那绝对是抄家灭族的大罪,谁来说情都没用!将心比己,刘涚觉得要是有人对自己这样干了,他也不会饶恕对方。 “不成,刘涚,我现在就出发去大理,要是马钰那笨小子没能及时赶上,万一段正誉气不过,一刀把柴胡的脑袋砍了,就晚了!” 刚刚还在骂柴胡,说是死了才好,一转眼,王重阳又开始担忧起这个师弟的安危来。要说王重阳的考虑还真是极有可能的,而且即便段正誉这么做了,也是站住了一个理字,王重阳甚至都不好意思去找段正誉报仇雪恨! “重阳,你慢来慢来!光是你一个人去有什么用啊?难不成你以为段正誉会不清楚柴胡的身份?他要是顾忌你我,就不会轻易的要了柴胡小命,他要是不顾忌你我,那你去找他理论最终打起来,不是逼我跟大理国全面开战,别忘了,你好歹还是我中央民国的国师呢!” 刘涚一把拉住王重阳,愣是没让王重阳走脱。相比之下,他跟柴胡的关系自然是不如王重阳亲,算的上是外人,反而看问题也就看的更清醒一些。 就拿段正誉写来的这封信里所言,柴胡虽然是犯下了滔天的大罪,可段正誉也仅仅就是将柴胡拿下,关押在大牢之中,并没有说杀头或者是要怎么处理。由此刘涚判断,恐怕段正誉这封信的目的,仅仅是在试探,试探柴胡在刘涚和王重阳心中,究竟有多重的份量! 虽说如今大理国跟中央民国之间是合作关系,没有盟约却胜似有盟约,然而正所谓国家之间并无永恒的朋友,只有永恒的利益,嘴巴上说的再漂亮,那段正誉找刘涚采买火器的时候,刘涚照样要他打下了欠条,而且还规定了还款的事情,到期无法还款,就要让大理国割让国土! 这些地方哪里能够看到友情的存在?说到底,还不就是“利益”两个字在作怪! 如果说柴胡是正常情况到大理国游玩,那段正誉只会将柴胡当成上宾对待,好生的招待着,那是一点歪心思都不敢有,可偏偏柴胡这个混小子,愣是就给了人家一个上好的机会。 这上天送到段正誉手中的机会,他又岂会不紧紧的抓住呢?如果不是因为还有求于刘涚,恐怕段正誉直接就在信中提出自己的要求来了? 之所以没有提半点要求,一来是因为段正誉不想表现的过于强势,二来他不愿意现在就跟中央民国之间撕破颜面,变成纯粹的利益格局。 若当真只剩下利益格局了,只要刘涚有那份精力,分分钟可以拿大理国来开刀,连金弹子都打不过的大理国,又凭什么跟中央民国对抗呢? 无疑,段正誉这个人是非常聪明的,他一个字不停,反而是让刘涚感觉异常为难。 “刘涚,你再拖着我,小心大家朋友没得做了!”王重阳紧皱眉头,眼神凌厉!他可没有刘涚想的那么复杂,柴胡如今已被投入大牢之中,是什么样的待遇,王重阳觉得肯定好不到哪里去,那样的日子,向来自由的柴胡,又怎么接受的了呢? 再说了,王重阳是真担心,担心段正誉想着想着的,就把柴胡的脑袋给“咔嚓”了! “慢来慢来,重阳你听我说!” 对于王重阳的怒火,刘涚却是不怕的!他面带微笑,硬生生的将王重阳重新拖回座位上,这才道:“我刚刚不都是已经说了么,你就这样去,解决不了问题!若是跟段正誉谈不拢,难不成你还要劫牢?” “哼,那也未尝不可!” 王重阳冷冷一哼,开口说道。 的确,劫牢这种事情,对于王重阳来说也没啥了不起的,反正那大理国跟他王重阳也没有半毛钱的关系,如果说段正誉要王重阳赔偿,王重阳定然拼了命去筹划赔偿,但若是段正誉要让柴胡抵命,王重阳是决计不会答应的。 面对王重阳的这种态度,刘涚不得不摇头苦笑,“重阳啊重阳,我总觉得你很聪明,怎么这个时候就犯傻了呢?你想啊,那段正誉如今是人赃并获,又把信都送到我这儿来了,你以为他会不防备着你?是,我知道你武功天下无敌,这全天下就没有能够挡住你的牢房,可是你有没有想过,若是一个牢房你找都找不到,又该如何去劫牢呢?” “这.” 刘涚的这个假设,还真是让王重阳傻眼了!是啊,若是段正誉算到刘涚这边可能会派出高手去劫牢,干脆将柴胡藏在一个没人知道的地方,王重阳的武功再高,也没法将人给救出来啊! “所以啊,此时急不得,我跟你保证,段正誉是绝对不会要了柴胡脑袋的,这事儿还真是只有慢慢谈,慢慢谈!” “可柴胡在大牢里受罪呢!” “我还可以保证,柴胡不会受罪的!在我们没有给回应之前,段正誉除了限制他的自由之外,各方面绝对不会亏待了他,你想啊,若是你,你会亏大自己的大金主么?” “大金主?柴胡怎么成了段正誉的大金主了?”到现在为止,王重阳仍旧没有真正冷静下来,所以对刘涚说的话有些不明白,也是很正常的。 “你等等!” 让王重阳在原地坐着,刘涚叫人将段正誉亲笔打的欠条给送了过来,交给王重阳看。 “这是.白银百万两!段正誉怎么会欠你这么多钱?”看到欠条上的数据,即便是王重阳,也都是大吃一惊! “因为他在我这里采买了大量的军火啊,这些军火也就是段正誉了,换成别的人,千万两白银我也不卖呢!” “上百万两白银,那得买多少火器啊?你不会是把全军的火器都卖给段正誉去了?”王重阳皱了皱眉头,问刘涚道。 “怎么会呢,我只是将火器作坊一个月产量的火器卖给他而已,成本不过十万两白银而已。”刘涚耸了耸肩膀,他现在才知道何以后世那些军火商人一个个肥的流油,真正发战争财,当真是利润丰厚的让人不敢相信啊! “这.。这也太黑了吧!”王重阳的父辈虽然是经商出生,但这个时代的商人哪有像刘涚这么暴利的?哪怕就是历来垄断的盐铁茶这些行当,也不可能像刘涚这样,十倍的利润啊! 对于王重阳的惊讶,刘涚脸上并没有半点不好意,反而是淡淡道:“我都说了,如果不是段正誉,别人出千万两,我也未必会卖呢!你可知道,这样一批火器,能够决定多少人的生死?能够决定一个国家的存亡?能够决定一个民族历史的走向?” 虽说王重阳不认为刘涚说的话,但他也无法否认火器对于这个时代的先进性。伸出手,王重阳要将这张价值白银百万两的欠条还给刘涚,刘涚却是摇头微笑,不接。 “干啥,你要送给我啊?我一个道士,有个破山洞就够了,拿这么一张欠条,还嫌麻烦呢!”王重阳瞪着眼睛对刘涚说道。 “我知道,你若是喜欢金银财宝,就不会成我的国师大人了!不过这样欠条,还真是只有交给你了,最近我没时间也没工夫,去找欠账的人收钱啊!” “收钱.” 王重阳微微一愣,随即就醒悟过来,诧异道:“你的意思,是要我带上这张欠条,去大理国?” “你说呢?你要是空着双手而去,拿什么跟段正誉谈呢?不过你若是觉得凭你一个人的能力还无法保证这张欠条的安全,我也可以再派一支军队,护送你去大理国!” “开什么玩笑?我身上的东西,谁能抢的走?”王重阳两眼一瞪,冲刘涚吼道。 “那是那是,你武功天下无敌!对了,你还没有告诉我,暗门的那个侏儒门主,究竟有没有被你杀死呢?这样一个组织的存在,始终是个大问题啊!”刘涚对于王重阳的愤怒根本不屑一顾,一开口就把王重阳给问的目瞪口呆。 关于在暗门里发生的事情,王重阳到如今都是说了一半,留了一半,甚至于就连林英英最终去了哪里,暗门又有没有解散,王重阳半点都没有向刘涚透露过。 其实刘涚也不是真那么关心暗门的事情,他只是怕王重阳在跟林英英打交道的过程之中吃了亏,刘涚始终觉得林英英这个女人,不简单的很,而王重阳虽说是个出家人,但有些时候,却又过于重情重义了些。 “那些跟你无关!这欠条可是你给我的,我拿去找段正誉换人,到时候一两银子都没收回来,你可不要找我要!” “得得得,你只要把人给弄出来,一两银子没有,我也不怪你!”刘涚无奈的摆手,冲王重阳说道。 第532章 烧宗庙,小鬼跳(中) 一百万两银子,在这个时代有着多重的份量,王重阳是再清楚不过了。 即便说刘涚自己都承认,卖给段正誉的军火,成本也就是十万白银不到,然而王重阳却不能就此认为,刘涚给的是十万两银子,这份人情,他得记住。 “不管我怎么谈,你都没有意见,哪怕是就用这张银票去换柴胡一个,你也没有意见?” “没意见,没意见!钱重要还是人重要?再说了,我这也是‘不义之财’啊!”刘涚一面挥手,一面跟王重阳开着玩笑。可王重阳却是没法笑的,他摇了摇头,道:“那我去准备准备,明日一早就出发。” “成!这件事情上我就只能帮到这里了,我们跟大理国还会长期打交道,一时半会儿也不好出面。” “怎么,你难道就没打算,将大理国整个吃下去?我还以为你会这样做呢。”收起欠条,王重阳因为心中有底,情绪看起来也像是好了许多,不急着走了,坐下来说道。 关于这个问题,刘涚认真的分析过。大理国固然是一块肥肉,然而正如古人所说,饭要一口口的吃的,路要一步步的走。既然刘涚已经选择对吐蕃下刀,继而打通巴蜀向西北方向的通道,占据这个世界屋脊,那么在这个方向上,暂时跟大理国保持良好的关系,是很有必要的。 不同民族之间的统治,需要时间来进行磨合,除非刘涚下令将整个吐蕃民族,从地图上彻底抹去。如果他真这么做的话,那他就不是刘涚了,跟后世的那些杀人魔王就没啥区别了,不仅会失去民心,更重要的是,会遭到下面将领官员们的反对。 不过刘涚也不会让吐蕃的那些老爷们好过,他既然决定要争取到最广泛的民众支持,自然就必须干掉那些高高在上,跟广泛民众站在对立面的贵族老爷们,这些人的死,刘涚却是不会心疼的。 “大理段氏一脉,不善野心,守成有余而开拓不足,让他们替我守着南疆,也是可以的,毕竟那种地方,中原百姓难以习惯,原住民性格剽悍,桀骜不驯,不便于管理,所以.” “所以你就决定,先解决吐蕃,然后是南宋,最后才是金国?”王重阳接上刘涚的话头问道。 “不一定,这个要根据实际情况来,我听说赵构已经向岳飞下令,要他对益州发动进攻了!”刘涚皱了皱眉头,应该说这个事情才是眼下最让他头疼的,岳家军,可不是什么土鸡瓦狗。 对于岳家军,刘涚其实是垂涎三尺的,尤其是岳家军里的那几支精锐,特别是背嵬军。对于刘涚这个特种部队出身的人来说,拥有背嵬军,恐怕比他当上中央民国的皇帝,更值得他高兴。 “刘涚啊!”王重阳一声轻叹,随后才道:“我也明白你不想跟岳飞对阵的心情,可现在看来,这场战争是难以避免的,你要有个准备啊,总不能就这么一直退让下去吧?” 王重阳说“退让”是有道理的,不仅仅是王重阳,在中央民国很多人看来,刘涚放弃大散关、汉中、德阳郡一线,就是为了避开跟岳飞正面作战。虽说刘涚的本意并非如此,但的确也有这部分原因,每当听人提及这个的时候,刘涚都觉得很难解释。 然而,韩世忠的正式投诚,让中央民国刘涚以下很多将领是摩拳擦掌,觉着如今有机会,正面跟岳家军干一场!岳家军固然是威名远播,难道说,刘家军就是不堪一击的软柿子? 可以说,如果不是有刘涚的约束,恐怕岳家军之中早就有人不服这口气,要领兵去跟岳家军干上一场了。 “重阳啊,我倒不是在回避岳家军,我只是觉的,自己人打自己人,很没有意思啊!” “你当南宋是自己人,那赵构却未必将你当成自己人啊!算了,这些事情我也不太懂,也就不劝你了,明日我走了之后,你可要注意安全,暗门...” “暗门怎么了?” 好不容易听王重阳主动提到跟暗门有关的事情,刘涚顿时来了兴趣,他开口追问,王重阳却是将脑袋一转,低声道:“没什么,唉,暗门的那个侏儒门主并没有死,而且他的野心也不小,你要担心他派出人手摸进新都城来找你啊!” “没死?嘿,竟然能够从你的手中死里逃生,他也算是个高手了吧?摸进新都城来找我,找我干啥?难不成准备抓了我来威胁你?” “不,其实你说反了,他原本是想抓了我,来威胁你的!所以我才要你当心,可千万不要忽视了他们,尤其是要注意自己身边人的安全。” 看王重阳脸上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刘涚的神情也凝重起来,主要还是因为王重阳提到了身边人。一想到高玉娘等家眷,刘涚就连刚刚王重阳说的那句话,都忽略了过去。 “看来我要跟安邦说一声,最近这段时间一定要好好重视新都城里的安全问题,不能让暗门的人钻了空子。”刘涚点点头,准备立即就去安排这个事情,至于说岳飞可能对益州发动进攻这个事情,刘涚却是已经有了自己的打算。 让刘涚觉着奇怪的,还是岳家军的动静。 照理说吧,刘涚都已经收到内线消息,正是赵构的确是已经下令让岳飞对中央民国发动进攻,那么这个时候,岳家军早已经开始行动了,前线也该有消息传回来才是,然而直到今天,从前线传回来的消息还在说岳家军稳如泰山。 “这岳飞,究竟在想什么呢?” 刘涚一时半会儿也想不明白究竟岳飞是个什么意思,但时间也不容他多做揣测,他可不信岳飞会抗旨不尊,即便是眼下有什么原因导致岳家军没有发动进攻,但最终这场战斗,是无法避免的。 说是无法避免,但其实刘涚并没有想过派出自己的嫡系部队去跟岳飞打,尤其是不会小再兴、杨再兴这些跟岳家军熟悉的将领上阵,甚至就连韩世忠,刘涚也没有考虑过让他上场。 王重阳一心想着要去解救柴胡,自然不会留下来跟王重阳一道解决这个难题,更何况他也无法解决,总不能再上演一次万军阵中取敌上将首级那样的事情,面对岳飞,即便刘涚肯,那王重阳也没法下手啊! 况且,想要在岳家军中刺杀岳飞,已经极其不容易,若是还想全身而退,那简直就是痴人说梦了。刘涚从来都不曾想过要采取这样的方式,太不现实。 事实上刘涚的推测也很正确,虽说他并不知道何以岳家军迟迟不发动进攻,但岳家军始终还是要进攻的。从内心里说,岳飞是不愿意发起进攻,然而他写给赵构的奏章,只是给他招来了赵构的一顿臭骂! 在赵构发给岳飞的圣旨里,很明确的告诉岳飞,什么立储的事情,不是他应该操心的,眼下他该做的事情,就是在最短的时间里,拿下中央民国,将刘涚的人头放在托盘里,送到皇宫中! 面对这样的叱骂,岳飞也是无奈。 他明知道此时对刘涚发动战争是一个错误,然而在赵构的逼迫之下,岳飞又不得不亲自去开始这个错误。 岳家军对益州的战争,终于正式开始了。 既然是赵构的圣旨,即便岳家军中一些将领对此略有微词,也只能是在私下里说说,包括岳云在内,谁也不敢把这个事情拿到岳飞面前讨论,默默的准备着。对于岳家军上上下下来说,打仗就像是平常时候吃饭一样,更不用说战前准备了。 然而对于那些一直在观察岳家军动静的刘家军斥候来说,却是等同于天塌了一般,让他们不得不第一时间转身飞奔,将消息送回新都城。 接到消息的刘涚也不敢等闲视之,抓紧时间召集人马商议对策。 “岳家军非比寻常,首相若是以寻常军队视之,恐会吃大亏!”韩世忠捋着自己花白的胡须,摇头晃脑的说道。 “良臣,这个我当然知道,否则也不会召集你们来商议对策,以良臣对岳鹏举和岳家军的了解,你觉得岳家军会不会在今日就发起战斗?又会不会对我军发动夜袭呢?” 刘涚抛出的两个问题,让韩世忠沉吟起来。岳飞向来用兵如神,想要猜度其兵法,即便是韩世忠,也显得力所不逮。 “此事老臣难以确定,杨将军曾在岳鹏举麾下效力,或许有所高见?”韩世忠一转头,将难题扔给了皱眉而立的杨再兴。 要说上阵杀敌或者是单纯比较战斗力,杨再兴绝对不在岳飞之下,甚至可以说,整个岳家军里都挑不出几个能跟他放对的将领。可要说到谋略,那还真不是杨再兴的强项。 只不过杨再兴跟在场其他人唯一不同的就是:他对岳家军其实并没有太大的归属感,他是个脑筋比较单线程的人,在他的印象之中,唯有高宠才值得他尊敬和依赖。 故而韩世忠这么一问,杨再兴却是冷冷以哼,道:“有什么好商量,兵来将挡,末将领兵上阵,来多少,杀多少就是了!” 第533章 烧宗庙,小鬼跳(下) 思想单纯的人思考问题自然也是极单纯的,对于即将来领的战斗,杨再兴的考虑就非常简单。在他看来,即便不论火器兵种,刘家军也未必就输给岳家军,要论兵多将广,刘家军也不是劣势,况且还有火器这种绝招,真要厮杀起来,至少杨再兴觉得自家这边赢面大的多。 这也就是杨再兴了,换成别人肯定不会想的如此简单粗暴,至于说他的将主高宠那种心思,杨再兴更不会去考虑,在他看来,高宠怎么想那是高宠的事情,他反正只是领命作战,跟谁打,反倒是无所谓了。 而杨再兴这样的态度,自然也会影响到其他人,比如说高进,他就很赞成杨再兴的想法。 “不就是打仗么?我看这个可以打!人都说,精兵没有练出来的,只有打出来的。咱们多打几场,终归是好事,你们觉得呢?” 不少将领对高进的话极其赞同,不住点头以示同意,刘涚站在他的位置倒是不好随意发表意见,他见柴青源始终在一旁皱眉沉思,心中一动,就干脆点了柴青源的名。 “青源,你在想什么?” “呃,首相大人.”突然被刘涚点名,柴青源明显有些发愣,眼神茫然的同时,说话也颇为磕巴,半晌才捋顺道:“末将在想,或许末将应该去大理.” “我就知道,他还是放心不下自己弟弟啊!”刘涚心中一阵轻叹,他刚刚看柴青源的状态,就知道他思想根本没在刚刚大家说的这件事情上,只是刘涚没想到,柴青源竟然会直言不讳。 “青源啊,重阳他亲自去了大理,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难道你是觉得有些事情,你能够办到,重阳他办不到?”对于柴青源的这种心情,刘涚甚至要下重药,故而言语间也没客气,直斥柴青源多虑了。 “这个.”柴青源面色转苦,他也知道理是刘涚说的这个理,可他脑子里就是无法彻底放下,愣了半晌才苦笑道:“首相大人教训的是,末将错了!” 见柴青源承认错误,刘涚也就不再纠缠这个问题,转而又问他,对岳家军进攻一事看法如何? 这一次柴青源倒是没有乱说话,指着杨再兴,说他也同意杨再兴的看法。如此一来,在场的多数将领竟然都跟杨再兴一般看法,倒是让刘涚感觉颇为意外了。看来,并不是所有人都像刘涚一样看重民族同胞的情谊,在这乱世之中,唯有自己好好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 在那些赞成对抗的将领之中,绝大多数还是欣赏岳飞的气节,可欣赏是一回事,真正站在岳飞对立面的时候,这些人也不会有半点心软。 “诸位请听我一言,岳鹏举此人一心抗金,抵御外辱,值得我辈钦佩!大散关之战,如果没有岳鹏举,仅仅是丢掉大散关也就罢了,恐怕青源、胡立等人性命难保,故而我觉得,我们是欠他一次的!” 提及这个事情,吴阶等人顿时没了言语,刘涚之话没有半点水分,没有岳飞在旁虎视眈眈,金兀术指定是会拿下大散关的,而以众人那种死磕的性格,最终结局,必定是跟大散关共存亡。 这个事情,没法反驳也无从反驳。 “首相啊,你刚刚说的,咱们大家也都知道,然而如今是生死之战,总不能说为了还岳飞一个人情,咱们就把辛苦多年的成果,双手奉上吧?再说了,这奉上的可不仅仅是成果而已,搞不好还有我们的身家性命啊!” 见现场无人站出来反驳刘涚,高进咬了咬,再度开口说道。 虽说高进不是武将,但他却是从高家庄迁徙起,就开始全身心的投入到刘涚的事业之中,可谓是倾注了全部的心血,尤其见不得任何人来破坏,剥夺,哪怕他明知高宠对岳飞极其情重,此时也毫不犹豫的站在了岳飞的对立面。 “大哥,你且听我一言!我说还个人情,并非就是不抵抗岳飞的进攻,我只是不想这么快就跟岳飞兵戎相见而已!” “首相大人,依你的说法是要抵抗的,但又不跟岳飞兵戎相见,难道你是想要说服岳飞么?难道,这也就是你将小再兴召回来的缘由?”高进毫不退让,皱着眉头步步紧逼。 “我只是说,我们暂且不跟岳飞兵戎相向,又不是说不抵抗,难道你们忘了,其实我们还有一支军队,数量不少又不是咱们自己人,正好用这次机会,试探试探这支队伍的忠诚!” 被高进这么逼着问,刘涚也没有生气,缓缓的说出一句话来,却是让不少将领幡然醒悟,感情,刘涚是在打金弹子得主意! “妙!” 张汉第一个抢先鼓掌,表示赞成刘涚的妙招!以金弹子的大军对抗岳家军,既不会让刘家军的嫡系遭受不必要的损失,同时又削弱了金弹子手中掌控的力量,让金弹子变得更加老实。 正如刘涚所说那样,这也是对金弹子极其军队忠诚度的一次考验,如果说金弹子因此而反水,也总是好过将来突然临阵倒戈。更重要的是,金弹子是异族,跟岳家军作战,双方都不会感觉难看。 紧跟张汉之后,众将领纷纷表示赞成,就连高进都是笑眯眯的捋着颌下胡须,连连点头。唯有韩世忠,脸色有些不豫,引起了刘涚的关注。 “良臣,你有何想法?” “首相大人,老臣在想,要是金弹子真的反水了,会不会去投靠岳飞呢?若是他们两军合作一处,咱们的压力可就大了!” 要说韩世忠这个考虑也不是不可能,只不过既然刘涚敢在这个时候提出这般想法,心中也早就推演过。 金弹子老老实实的去跟岳飞作战也就罢了,正如刘涚说的那样,他只是将这个当成是一场对金弹子的考验,假如说金弹子的兵马当真是伤亡过大,刘涚也不会坐视他的人马被岳飞消灭殆尽,在关键的时候他也会出兵将金弹子救回来,到那个时候,金弹子自然就成了刘涚信任的心腹将领,将来日子也就不同。 如果说金弹子敢反水或者是阴奉阳违的话,那刘涚也不是没有安排后手,真要刘涚动用后手,恐怕金弹子就不仅仅是全军覆没,还得将自己的性命都给搭上去了。 “放心好了,区区一个金弹子,休想蹦出我的手掌心。”刘涚淡淡一笑,却是没有将自己心中的想法给说出来。 一个金弹子,在刘涚看来的确不算什么,哪怕其曾被称为是金国头号猛将,哪怕其麾下还有精兵数万,这都不算什么,一个连大理国都无法轻松拿下的将领,对于刘涚来说,还真是没啥好值得看重的。相比起来,金弹子在刘涚心中的份量,那是连柴胡都不如。 就比如说,刘涚能够轻轻松松的控制住金弹子,然而刘涚加上王重阳,也未必能够让柴胡服服帖帖。 既然王重阳加刘涚都不敢说能够治得住柴胡,遑论是一个并不敢将柴胡往死里得罪的段正誉呢? 名义上,柴胡是因为火烧段正誉皇室宗庙,被一众禁宫卫士活捉,投入大牢,但在这个皇宫特制的大牢里面,柴胡的生活其实并不差劲。正如刘涚所估计的那样,段正誉在抓到了柴胡之后,第一件事情就是看柴胡没有伤着。 话说当时柴胡够硬气的,一个劲儿的跟段正誉顶牛,说什么“脑袋掉了一个疤,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之类的话,弄的段正誉是哭笑不得。甭管怎么说,段正誉人家也是一个主权国家的帝王,这帝王的颜面,总是要保证的。 被柴胡骂到无奈的段正誉,只能板脸呵斥,让人将柴胡送进了特制的大牢,先让柴胡饿了两天。 开始端正也还担心柴胡被饿坏了,两天之后赶紧亲自去看,谁知道一见面,柴胡这小子顿时就嚎啕大哭,说段正誉虐待他,他这些年就没饿过两天的,当场就将段正誉弄的是哭笑不得,无奈之下赶紧命人好吃好喝的送上,隔着特制的铁笼子,跟柴胡聊天。 通过一番畅聊之后,段正誉才知道感情这中间是因为有了天大的误会,以至于闹出这样一个事情来。然而这事情不发生也都发生了,火烧宗庙这样严重的罪行,哪怕段正誉身为帝王,也不可能就这么把柴胡给放了。 而此时柴胡也知道自己闯下大祸,只字不提放他的事情,但有好吃好喝的,他就享用了,其他时候就老老实实蹲牢房里练功,打熬时间。其实柴胡也不是没有想过向段正誉求饶,然而他也担心自己求饶无果,过于丢脸,加上他自认隐身于大牢之中,更不易被王重阳找到,才会这般安心。 正是因为柴胡表现的很安心,才又让段正誉有了想法。如果说,柴胡是个正常人——正常人也就不会动不动去烧人家的宗庙了,那样段正誉也就好办,找个借口放人,卖刘涚一个人情就是。 可偏偏柴胡不吵不闹,安安静静的待着,段正誉的心思也就活络起来,打算在柴胡身上,好好的赚一笔,而之所以段正誉有这份闲情,也跟金弹子大军撤退有着相当的关系,如果不是金弹子大军撤走,段正誉怕是早就已经小心翼翼的将柴胡“恭送”给了刘涚了。 第534章 胡乱战,阴人算(上) 若是这时代的一个普通人,怀揣着一张价值百万两白银的欠条,必定是惴惴不安,也只有像王重阳这样的人物,才会心情淡定,骑着良驹一路狂奔。 在攀西高原的刘家军驻地,王重阳跟高宠见了个面,照说以两人的交情,当是应该好好的聊上几天几夜,然而因为柴胡的事情,高宠很是理解,没有挽留王重阳,而是给王重阳换了马匹,又备上一匹良驹以免路上需要更换的,随后就送王重阳出发。 其实在经过刘涚的那一番说辞之后,王重阳对于柴胡的性命并不担忧,他反倒是担心前去大理国寻找柴胡的大徒弟马钰。若是让马钰知道,柴胡已经被大理国往投入大牢之中,一时脑子里短路,指不定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 纵然是将天给捅破了,王重阳都觉得自己还能替马钰给补上,怕就怕在捅破天的同时,马钰已经将自己的性命搭上,那才是王重阳最担心的事情。好在,至今还没有这方面的消息传来,而马钰此人的性格也相对稳妥,轻易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事情。 即便是以王重阳的速度,星夜疾驰,也是差不多十天时间,才赶到大理城中。进城之后的王重阳并没有立刻去找官府打听柴胡,而是潜入茶坊酒肆,试图寻找马钰的行踪。 然而说也奇怪,茶坊酒肆里,王重阳轻易的就打听到关于柴胡的事情,然而接连三天时间,他都没能听到关于马钰的半点消息。 “难道说,是马钰压根就没到大理来?这不可能啊!”在一家旅店里,王重阳凝视着油灯,冥思苦笑。 柴胡的情况基本上已经清楚了,宫里面传出消息来,说柴胡火烧宗庙,已经被禁卫拿下关押与天牢之中,等候发落。 王重阳听到这个消息,心中反而踏实!就如当初刘涚分析的那样,若是段正誉真要处理柴胡,必定是当场就将他用最残忍的方式处死,哪里需要丢进大牢关押,还要浪费米饭? 很显然,段正誉这么做,不就是等着他王重阳来的么? 既然打听不到马钰的消息,那也就是说至少马钰没有跟大理国朝廷发生冲突,也算是让王重阳少了一层心思,故而他决定,明日一早,就去登门拜访段正誉。 王重阳去拜会段正誉,却不是以官方身份。 照理说,个人去拜会帝王,这是几乎不可能的事情,然而王重阳却是不同,身为朝野上鼎鼎有名的清虚散人的唯一传人,王重阳的大名,那真是响当当的一个,足以让任何一个国家的帝王引起重视。 故而当王重阳将自己的名帖送上之后,很快就得到了段正誉的召见。 两人会面之后,各怀心意自然不能直奔主题,东拉西扯了半个时辰之后,还是段正誉没法继续拖延,开口提及柴胡。 “唉,贫道的这个师弟,此番当真是犯下了弥天大罪,还请皇上不要姑息,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他!” 虽说王重阳看重柴胡,容不得柴胡有半点损伤,然而在此时他也清楚,越是表现的焦虑,就越是容易将自己陷入劣势。反倒是他这么一说,让段正誉差点没有陷入“死机”状态——王重阳怎么能这样不讲道理呢? 段正誉心中当真是感觉苦逼的紧!他若是能够依照律法处理柴胡,那柴胡的人头此时怕都已经成他案头上的酒盅了,不就是因为不能这么处理,才会当成上宾一般,“留下”在大牢里招待着么,现在倒好了,王重阳竟然一句“秉公处理”,愣是让段正誉不知道该怎么接话茬了! “这个嘛.其实柴胡他也不是存心故意的,朕跟他聊过了,放火之前他并不知道那处庙宇乃是宗庙,正所谓不知者不罪.” “既然是不知者不罪,皇上何以还扣着人不放呢?” 恐怕就连刘涚都没想到,王重阳在临场谈判的时候,还有这样犀利的词锋,能够在一瞬间抓住段正誉言语之间的漏洞,并立刻展开反击。 “这个.” 王重阳脑子反应固然快,可段正誉能够稳坐王位这么多年,那也不是白给的,微微沉吟之后就笑道:“道长说的也是道理,火烧宗庙的罪名,柴胡他是不知者不罪,故而才能活到如今,罪能不罪,但该赔偿的还是要赔偿,道长以为然否?” 不愧是天龙寺的后代,段正誉这一开口反击,当即就抓住了柴胡一个致命的问题:赔偿。 而这实际上,也是段正誉真正最关心的问题。 “若是宗庙当然不同。但皇上圣明,都说是不知者不罪,既然如此,那就算一座庙宇,不知道皇上觉得,五万两白银,够不够赔偿呢?” 王重阳的话题转换也是极快的,立马就跳跃到具体的价格上去,而他口中报出来的这个价格,乍一听已经很高了,然而这个高低,却是要看看究竟是在谁的面前提啊。 诚然,五万两白银的确是一个天文数字,哪怕就是段正誉,也不能否则这是一笔巨大的财富,作为南疆的一个小国,大理国每年的税赋收入并不多,在各国当中算是极低的,这跟大理国税赋低下也有极大的关系。 然而段正誉在听到王重阳报出的这个数字之后,双眉却还是不由自主的微微一皱:差距实在是太大了,五万两白银,难道说,一个柴胡才值五万两? 柴胡值多少钱? 算这个时代最贵的牛肉价,把柴胡拨皮拆骨,那也值不起这样的价钱,要论柴胡值多少,那就要看对谁来说了。 对于王重阳来说,柴胡那就是无价之宝,给个皇帝来换,王重阳都是不会换的。好在段正誉并不是很清楚柴胡在王重阳心中的价值,他只能预估很高,具体高到何种程度,那就需要在双方的谈判之中去把握。 “重阳道长,五万两白银,怕是不够吧?” “哦?怎地就不够了呢?若是皇上觉得不满意,要不贫道出面,邀约天下能工巧匠,用四海之内最名贵的材料,按照宗庙原本的样子进行复原,皇上以为如何?” 纵然是集天下之能工巧匠,耗四海之名贵材料,重新修建一座宗庙,又需要耗费多少呢?其实不管耗费多少,都不是段正誉想要的。 将脸色一板,段正誉两眼凝视王重阳,开口道:“重阳道长说笑了!这宗庙的意义,不再其高低贵贱,而在于其精神象征!哪怕就是一座破草棚子,那在朕的心中,也是无价之宝啊!” “啊!” 段正誉话音刚落,王重阳顿时发出一声惊呼,道:“无价之宝?那岂非是没得谈咯?唉,难怪当初师傅早就算定,贫道那师弟命中注定有此一劫!看来此劫乃是天数注定,非人力可解!既然是天数,贫道也就不敢强求了!” 一脸沮丧的王重阳,缓缓的站起身来,颇有些失魂落魄的模样,像是就要放弃一般。那段正誉不敢笃定王重阳是真的放弃还是只坐坐样子,也不敢随意表态,只是端坐龙椅上,默默看着。 “都说闻名不如见面,皇上的确是个好皇上,贫道就此告辞了!”王重阳站直身子之后,双手一拱,竟然作揖要告别,这个时候段正誉才真是有些慌了,连忙招呼道: “道长慢走,慢走,此事咱们还可详谈,详谈!” “详谈?咦,皇上不是说宗庙乃是无价之宝?这无价之宝又能如何赔偿呢?”王重阳惊诧上面,开口说道。 “说是无价,但友谊同样珍贵,且不论柴胡乃是道长之师弟,光是中央民国首相刘大人与朕的交情,那也是无价的啊!” “无价对无价,皇上的意思,是不是要刘大人亲自来,才能释放柴胡呢?” “若道长这般说,朕也没有意见!情谊无价,刘大人真要是当朕是兄弟般看待,那朕跟刘大人之间论金钱,岂非就是笑话?”终于,段正誉将话题扯到了他最想谈及的方向之上。 “皇上这话有些不明,贫道不甚了解,还望皇上名言!” “此事也非不能对道长说明,前些时日,朕在刘大人处求了些军火,当时国库空虚,朕只得向刘大人的手下作欠条一张,如今想来,刘大人该是跟道长一般看重情谊,区区火器,又值什么呢?只是那欠条实在是有辱朕与刘大人之间的交情,若是能够.” 话说到这里,段正誉觉得王重阳应该可以明了了。 说到底,段正誉并不希望这次来的人是王重阳,毕竟如今王重阳在江湖上名头大的吓人,把这样一个江湖高手往死里得罪,对于一个不坐垂堂的帝王来说,最是不划算的买卖。 “欠条?” 明明欠条就在王重阳怀中揣着,可他却是皱着眉头,装模作样道:“不知皇上所说的欠条,所记银两为多少?” “不多不多,也就是百万两而已!” “啊!百万两?皇上说的是白银么?百万两白银,皇上这是在跟贫道开玩笑么?”王重阳“大惊失色”,整个人身子更是一晃,差点没有从椅子上摔下来! 第535章 胡乱战,阴人算(中) 恐怕段正誉怎么也想不到,王重阳这样身份的人,会跟他“讨价还价”,虽说一百万两白银听上去很是恐怖,可段正誉多少也能猜到那些火器的生产成本大概是多少,故而王重阳那种一惊一乍的夸张行为,让段正誉哭笑不得。 “道长何必如此,不就是点白银么,再说了,朕要的也不是真金白银,刘大人手中有朕的一张欠条,若是道长能够拿来,就权当是赔偿我国宗庙的损失,如何?” 段正誉话都说到这份上,王重阳若是继续胡搅蛮缠,到还真就失了他大师人物的风范,当然,大师也是人,生活同样离不开钱,按照此时白银的购买能力来算,这百万两白银放在刘涚生活的后世,那也是一笔足以让百分之九十九的人疯狂的财富。 如果说,王重阳此时心中不是还有别的事情让他操心,他必定会再继续跟段正誉扯上一阵子,怎么也要将一百万两砍去一半。马钰始终没有半点消息,这让王重阳心中隐隐担忧,可不要刚刚将师弟找回来,又要去找徒弟去了。 既然刘涚当初就已经将话挑明,其实也是猜到段正誉必然会用柴胡烧了宗庙这件事情作为条件,去换回那张可能会让大理国割地赔款的欠条,那王重阳也就干脆的答应下来,两人很快谈妥对外的口径之后,段正誉一手接过欠条,一面就让人将柴胡给带出来了。 原本段正誉还打算招待王重阳师徒二人,反正柴胡最近在这皇宫里也是吃的顺口了,感觉还不错。只不过在王重阳的视线里,柴胡是吃啥都没心情了,加上王重阳心中又惦记着马钰的事情,故而不肯接受段正誉的招待,只是让段正誉帮个忙,在大理境内,发布消息寻找马钰。 如果不是应为实在是没有半点消息,王重阳也不愿意采用这种官方手段,正常来说,江湖上的消息,传播速度应该是比官方更快才是,无奈王重阳在大理这个蛮荒之地的影响力,实在是远远不如在中原地带,哪怕是江湖上也一样。 就在王重阳师傅滞留大理的时候,巴蜀之中,一场混战就此展开。 苦劝赵构无果的岳飞,无奈之下只好发动了对益州的战役。在岳飞眼中,进攻益州并非如韩世忠一开始认定的,只要拿下新都城,就万事大吉。当初,韩世忠就是吃了战略上的这么一个大亏,被刘涚挤兑,无奈投诚。 以岳飞对刘家军的了解,自然是不会犯下同样的错误。虽说是全面进攻,但岳飞采取的却是稳扎稳打的战术,一点点的推进,速度不快,但只要占领之后,就会强制迁徙当地居民到“后方”,也就是说,岳飞是在反过来对中央民国实施“坚壁清野”的战术。 对于岳飞的这个战术,刘涚一开始是完全素手无策! 可以说,在刘涚所知道的那个历史里,岳飞从不曾采取过类似的战术,这神来一笔,让以刘涚为首的中央民国高层,无比的惊讶。 在这个时候,一个国家或者说一个势力的实力,其主要构成就是土地面积和人口,当然,中央民国或许还应该加上一个“科技发展水平”,但至少岳飞采取的这种策略,已经达到了“双管齐下”的效果,不仅占据中央民国的地盘,还要掠夺其人口,从而达到长期削弱中央民国的效果。 采用这样的方式,推进速度自然比正常战争模式要慢许多,然而带给中央民国的伤害也是重大的,首先一点就是平民的流动。当知道前线的情况之后,凡是靠近战区的老百姓,就不得不做出一种选择:要么抓紧时间向着中央民国更西面的方向流动,要么就老老实实的变卖家产,等待岳家军打来之后,迁走。 如此一来,岳家军还远远没有打到的地方,都已经开始动荡起来,这让负责管理国家内政的高进,愁的眉头打结。如果仅仅是战争,就如杨再兴所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也就是了。 然而眼前中央民国的状态,却比单纯的战争要混乱的多,这让以刘涚为首的高层,感到十分棘手。 “我们不能继续让岳飞这样搞下去,整个国家的经济秩序都开始混乱了,若是继续这样下去,即便我们最终能够获得这场胜利,恐怕国家也会因此而一蹶不振,到那个时候,我们就会成为软柿子,仍由别人如何揉捏!” 会议上,高进第一个发言。 在刘涚成为首相之后,他模仿后世某个君主立宪制的国家制度,设立了议会、司法委员会和法院,而在职能分工上,又划分出内政大臣、外交大臣、国防大臣、财政大臣、司法大臣兼任首席大法官、卫生大臣、交通大臣等职务。 高进如今在中央民国里的职务,就是排在所有大臣之首的内政大臣,统管了国家国计民生大部分的事务。而韩世忠则是国防大臣,原本这个职务,刘涚是想交给高宠的,然而高宠却死活不愿意接受,他告诉刘涚,更愿意成为一名纯粹的将领,而不是政治上的将军。 身为内政大正的高进已经是大权在握,若是再让高宠担任国防大臣,或许其他人心中会又不服,考虑到这点,刘涚最终还是同意了高宠的建议,将国防大臣这个职务,交给了韩世忠。 至于说高玉娘,她身为刘涚的妻子,照理说不应该再担任任何职务,然而如今人才匮乏,加上高进等人一力支持,最终被任命为中央民国的财政大臣,为了平衡一下后院,刘涚又让安娜成为了卫生大臣。 司法大臣兼首席大法官,目前是由刘涚自己在担任,毕竟要说对于律法的理解,这个时代恐怕再没有人能够超过刘涚的,故而这个职务只有刘涚担当才最合适。 随着身为内政大臣的高进发言,众人也是陷入讨论之中。 坐在首相位置上的刘涚,脸色虽不算难看,但眉头也是紧锁,他手中捏着一份刚刚从金弹子那边发回来的情报,其中记载,金弹子已经按照刘涚的吩咐,率领军队向岳家军中军驻地德阳郡移动。 在刘涚看来这的确可以算是好事,首先说明金弹子是服从命令的,哪怕明知道刘涚是在将他和他的队伍当枪使,也毫无怨言,值得刘涚对此进行嘉奖。 如果仅仅是这样一份情报,刘涚也不会发愁,关键还是另一份同时送到的情报显示,南宋的其他军队同样也在调动兵马,观其走向,应该是准备对金弹子的队伍实施拦截,也就是说,南宋朝廷或者是岳飞已经看透了刘涚的心思,准备用田忌赛马的方式,让岳家军能够将其计划继续执行下去。 “首相大人,微臣恳请首相大人通过出兵计划,准许我军调动兵马,向来犯的岳家军发动还击,一扫颓势!” 韩世忠开口说话了。 在这间刘涚亲自设计的会议室里,所有人都围坐在一个大圆桌周边,一开始刘涚甚至在圆桌当中给自己找了个位置,不过最后还是因为高进等人的强烈反对,才会在圆桌之外又修建了一个高出半人的平台,平台上放着一把椅子一张桌子,那里才是刘涚的专座。 虽说没能达成刘涚最初的目标,但至少开会的时候,大家不用再站着了,而且也可以每人端上一杯茶,有话慢慢说,有事慢慢聊了,算是一个巨大的改进。 此时韩世忠手里就还端着茶杯,热气腾腾冒出白雾,在刘涚看来,韩世忠那张老脸竟然有种时隐时现的景象。 “老韩啊,这兵,是肯定要出的!” 在所有人眼神的注视之下,刘涚知道该自己表态了,内政大臣和国防大臣同时提出来的建议,也只有他这个首相兼皇帝,才有资格说话。 “首相大人圣明!” 虽说开会的方式改了,但这说话的方式,恐怕一时半会儿还没法改的过来。 刘涚对众人的拱手称赞只是淡淡一笑,却是话锋一转,道:“不过我却不赞成对岳家军直接用兵!” “啊?” 不得不说,刘涚这话还真是个神转折,一下子所有人脸上的表情都凝固了,不直接对岳家军用兵,难道是去攻打临安不成?那才真是疯了! “先别急,慢慢听我说。” 刘涚扬起手中刚刚收到的情报,挑选了其中一部分内容念了,道:“眼下的局势,相信大家也明白了?既然金弹子的兵马已经动了,那我们也的确该有所作为,哪怕就是为了不给金弹子借口,我们也需要替金弹子清理出一条通道来,让他能够及时赶赴一线战场,去抵挡岳家军!” 刘涚把话这么一说,韩世忠等人顿时就明白了。 出兵是要出兵,不过刘涚的意思,是针对岳家军以外的朝廷军队,而不是针对岳家军。 这也算是一个折衷的方式,而刘涚之所以如此安排,其中更有巧妙,只不过,现在还没人看出这招棋之中的奥妙而已。 第536章 胡乱战,阴人算(下) 出兵了! 对于中央民国来说,战争虽然从不曾真正停歇过,然而主动出兵,而且还是对南宋出兵,这让中央民国上上下下都有些兴奋,尤其是那些将领。 虽说打仗就难免伤亡,但从士兵到将军,又有谁不认为自己是战场上那个幸运儿的,对于士兵来说,战争就意味着军功,脱离普通人身份,一跃成为将领,脱离平民身份。 而对于将领来说,战争则就意味着功绩,意味着从胜利走向胜利,上升到更高的位置。 唯有到刘涚这样的高度,才不会轻易的选择发动战争,只因为对于国家来说,战争就意味着大量物资的消耗,除非是一场战争结束之后,收获比消耗掉的更多,而且要多的多,刘涚才会觉得这样的战争,很有意义。 就如同他安排攻打吐蕃部落,虽说吐蕃那边的自然环境远比蜀中恶劣,并不适合中原人生息,也无法种植大量的粮食,然而在吐蕃高原上,却很适合用来饲养畜牧,训练战马。 哪怕中央民国进入热兵器时代,交通状况无法进一步提升的情形下,大量的马匹是不可或缺的。刘涚估计在未来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中央民国对马匹的需求都会异常旺盛。 故而马匹,尤其是优秀的战马、千里马,将会是未来一段时间中央民国的战略物资。正是因为考虑到这一点,刘涚才会对高宠在攀西高原上的行动不管不问,只要高宠乐意,打多少吐蕃部落的土地下来,刘涚都没有意见。 岳家军并不知道中央民国已经制定出针性策略,还在循着岳飞的既定战术,一点点的缓慢推进。其实岳家军里能够真正明白岳飞意图的人并不多,故而有不少人都觉得,这场战斗很奇怪。 说奇怪的原因有好几点,最重要的原因就是,岳家军无论如何攻城掠地,始终没有跟中央民国真正的主力撞上,即便是在一个城镇遇上零星的抵抗,但只要岳家军大军一压,那些抵抗的力量就消失了。 在一些岳家军的将领看来,如果不是因为岳飞制定的这个诡异的战术,按照中央民国的抵抗力量,此时岳家军应该已经将中央民国的核心城市,新都城攻占了吧? 当然,那些知道韩世忠曾经也攻打过新都城,最终却诡异投降的将领,心中却没有这样轻松,岳家军固然是强大的,但韩世忠麾下的兵马又能比他们弱到哪里去呢?想当初韩世忠不也是像他们一样,势如破竹,结果呢? 第二个让岳家军上下感到奇怪的,就是中央民国境内的平民,对刘涚这个叛逆的忠诚,以及对这个叛贼实力的那种依依不舍的感觉——为了安顿这些被强制迁徙的平民,岳飞通过自己的努力,让朝廷给出了大量优渥的条件,至少在岳家军的将士看来那些条件已经很优渥了,却还是不能让那些平民自觉自愿的离开,非得要动用武力才行! 这种比后世拆迁还要困难的迁徙方式,浪费了岳家军大量的人力和物力,以至于部分对中央民国不甚了解的将士,心中有所怨怼。怨怼归怨怼,军纪严明的岳家军,下层将士绝不会对上峰命令有半点的疑问和质疑,再说了,这就只是麻烦一些而已,至少不会造成士兵的伤亡,既然是元帅的命令,大家伙儿执行就好了。 就在岳家军忙碌着执行岳飞计划的同时,金弹子的兵马,也在已最快的速度,向着岳家军大本营所在的城市——德阳郡进发着。 因为德阳郡在眼下还不能算是个真正的大型城市,常住人口总数还不到五万人,但地处平原地带,故而才会被岳飞选为大本营,将中军驻扎在此处。 金弹子是早就从刘涚那边获得了相关的军事情报,也知道,只有直击岳飞中军,才能解除益州府的危机。在金弹子的内心之中,是没有将岳家军当成是中央民国重大危机的,只因为金弹子并不认为岳家军比自己麾下的这些百战精锐强多少,想当初他在刘涚手下吃的亏,其实他真想让岳飞去重蹈覆辙。 只可惜既然已经向刘涚投降,除非金弹子想要再反,否则他就不能违背刘涚的命令,为了自己的前途,金弹子更不会阴奉阳违,他甚至希望自己的队伍能够肋生双翅飞到德阳郡,跟岳家军来个决一死战,但路上那些南宋朝廷的人马,却是不断的阻拦着他前进的道路。 “报!王爷,前方有南宋兵马一支,已经跟我军前锋打起来了!” 正行进间,金弹子又接到情报,队伍前锋撞上了南宋军队,已经开打。心中略有烦躁的金弹子眉头一凝,挥挥手不再开口。这一路上已经遇上好几拨南宋兵马,而且频率是越来越高,很显然是因为南宋朝廷已经估算出金弹子这支队伍的目的,为了避免大计划受到影响,才会派兵马来阻拦。 “一群窝囊废,不敢让本王跟岳飞正大光明的战一场么?” 前些天碰见那些骚扰阻拦的南宋军队,金弹子都是咬紧牙关给忍了,在他心中看来,南宋够资格跟他一战的,也就只有岳家军这一支,他要保留好精锐,以期跟岳飞打一场漂亮的战斗,让刘涚身边那些人不敢小觑于他。 然而,一路上的拦截骚扰,让金弹子不甚其烦,要不是还有这个理由在支撑着他,他恐怕早就已经拎着大锤亲自上阵了! 因为前锋在作战,金弹子亲自率领的中军大营就不得不暂停前进,在原地滞留了差不多半天,眼看着天色擦黑,金弹子心中一阵火起,遂下令,明日天亮之后不论前方战事是否结束,中军都必须要拔营前进,若是再有南宋兵马阻拦,则由他领兵亲击之! 金弹子这也是闲的蛋疼了,才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可是,让金弹子意外的是,第二天早上,就在他准备亲自领兵前往进攻的时候,却收到了消息,说是前方的战斗已经结束了,南宋兵马被大败。金弹子最开始还以为是自己的前锋突然发威,然而详细一问,才知道击败围歼南宋军队的并非是他自己的前锋,而是突然出现的一支中央民国的军队。 从侦骑口中,金弹子了解到,那支中央民国的军队乃是清一色的骑兵,只不过这支骑兵使用的,均是火器,来去如风,进攻如火,几乎是才刚刚一登场,就将那支南宋兵马打的七零八落,不到两个时辰的时间,南宋军队全线溃退! 让金弹子的麾下惊恐的是,那由中央民国大将杨再兴率领的骑兵火枪队,并没有因为南宋军队的溃败而撤退,他们毫不留情的围剿崩溃的南宋军队,直到将所有南宋将士投降,随后这些投降的南宋将士就被活捉,一个个捆起来,拖在战马之后,离开了现场。 当中央民国的队伍跟南宋军队作战时,早已经得到金弹子提醒的前锋队伍没有半点动弹的意思,丝毫不介入双方的战斗,生怕如同金弹子描述的那样,被无差别攻击了。 正是因为金弹子队伍置身事外,所以他们才看的更清楚,对于整场战斗的过程,几乎人人都是历历在目。 杨再兴率领的这支骑兵火枪队,真正的数量不过三千人左右,然而因为其强大的远程攻击能力以及机动性,愣是将上万人的南宋兵马打的毫无还手之力,凭借着火器犀利的攻击力,杨再兴麾下的骑兵队伍根本不需要困在一块,而是排出疏散的阵型,分从两翼直接将南宋兵马包围其中,一阵闷雷般的枪声响过,硝烟弥漫的战场之上,还敢直立着的南宋兵马就不多。 也有南宋兵马想过要突围,只不过他们当中骑兵少,步兵多。 就连骑兵都无法逃过火枪的狙击,就更不用说两条腿跑路的步兵了!每个想要突破逃生的南宋将士不是被火枪打死,就是被战马战死,下场凄凉无比,以至于到后来,哪怕中央民国的军队懒洋洋的在原地睡觉,那些宋军也都不敢再跑了。 战斗开始的出人意料,结束更是让人难以相信。 金弹子前锋军之中,原本还有对中央民国军事实力怀疑的那部分人,在见识到中央民国这种战斗能力之后,疑惑尽去,心存侥幸!是啊,要是刚刚跟杨再兴那支队伍交战的是他们,那么结局会不会比南宋军队更好一些呢? 或许好也好不到哪里去吧?看来还是金弹子的决定更英明一些,相比之下南宋皇帝赵构递来的橄榄枝,在生死存亡的面前,是那样的苍白无力。 金弹子在听说前方战斗已经被杨再兴解决了之后,顿时就明白了刘涚的心思。 “这是要本王去跟岳鹏举来个生死决战啊!” 想到这里,金弹子不由的扫过自己兵马,他心中隐隐有种预感,当他跟岳家军之间的战斗结束之后,这里的将士,能够活下来的,或许不会太多了。 第537章 初交锋,两俱伤(上) 领兵攻击宋军的,正是曾经高宠身边的副将,杨再兴。 在刘家军里,杨再兴表现的并不是太出色,一来他是跟着高宠才加入刘家军的,刘家军里大多数人对他都不是很了解,二来因为高宠去了攀西高原却是没有带上他,他在刘家军里始终表现的很低调。 但是他这种低调并不会影响到刘涚对他的判断,这不,中央民国决定出兵,刘涚第一个派出来的将领,就是杨再兴。倒不是说就没别的将领可以派出来了,只是因为最近一些将领要么自己都有事情做,要么呢,还处在养伤阶段,比如差柴青源和胡立。 而杨再兴无病无灾,加上正好手里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就被刘涚选为第一批出征的将领,领着三千枪骑兵,出来扫荡宋军。 说是扫荡,其实杨再兴的人数是远远不如人家宋军多,然而他就是领着这支不大的队伍,将宋军扫荡了一支又一支。 眼下刚刚扫荡的这一支宋军队伍,数量在一万人左右,可在杨再兴面前照旧如同土鸡瓦狗,不堪一击,轻易的就横扫了,最后收拢来,光是俘虏就有五六千人。这么多的俘虏,对于其他将领来说或许该说是个负担,然而对于中央民国来说,这些俘虏却是最好不过的劳动力——国家还处在长期基建阶段,对劳动力的需求是其他国家难以想象的。 而对于杨再兴来说,这样的战斗并并不过瘾,本身宋军的战斗力就已经不如刘家军,而刘家军再加上火器的助威,打起南宋军队来,那个摧枯拉朽啊,让杨再兴感觉像是在做梦一般。 刘家军无论是火器兵种还是普通兵种,都没有是将领自己练出来的,而是接受教官的统一培训。而如今刘家军的教官,早已经不是当初那样,连刘涚都要亲自上岗,大多数都是是第一批学员里面相当优秀的人,而其中泰半都是高家庄和刘家庄里的好人。 这些士兵身体素质过硬,擅长始终火器,算起来是很好的士兵,但是在杨再兴看来,还是没有自己当山贼的时候那批亲兵好使,总的感觉来说,就是少了一种腾腾的杀气! 其实着实在是不能怪这些士兵,毕竟用火器杀人和使用冷兵器杀人,对士兵本身的影响是截然不同的,就好比这几天跟着杨再兴截杀那些宋军,基本上还没有到肉搏的程度,宋军就已经彻底崩溃了,用不着让士兵们看哪种血肉横飞的惨烈景象,想要练出杨再兴需要的那种匪气,还当真很难。 但不管怎么说,杨再兴这支队伍的出现,让金弹子的大军不再受到宋军的拦截,从而行军速度大大加快,比金弹子预计的时间早了三天,就赶到了岳家军控制的地区。 “传令下去,全军准备。” 当晚驻军之后,金弹子就下令全军进入战备状态。此番出征,金弹子麾下步骑合计有六万人,虽说比起当初来少了差不多四万人,但这六万步骑绝对是精锐之中的精锐,百战存生的老兵,这样一支队伍,只要有充足的后勤保障,其战斗力绝非是寻常军地可以对抗的,这也是金弹子敢于挑衅岳飞的底气所在。 围绕巴蜀的战斗在持续着,与此同时,在北方,金兀术通过一场“清君侧”的行动,再度竖起他在金国高层的权威之后,并没有心满意足。 在金弹子看来,刘涚,或者说中央民国的崛起已经是不可阻挡的,而金国唯一的出路,就是要抢在刘涚之前更加壮大自己,最终在双方积蓄够实力之后,来一场决一胜负的生死之战。 故而金兀术将金宋两国的盟约撕毁,悍然向南宋,再度发动了军事行动。 接到这个消息之后,赵构差点没有崩溃了!好不容易才跟完颜亶建立起来的军事同盟,竟然就这样完了?当初赵构可谓是低三下四,才终于有了这样一个砍死的大好的局面,赵构还希望等到岳飞平定巴蜀之后,再创辉煌呢,如今看来,这个梦想恐怕只能是永远的梦想了! 心中焦虑的赵构,将满朝文武都召集起来商议,希望能够在最短的时间里找到一个解决问题的拌饭。在赵构看来,最好的方式就是再度谈判,在岳飞摆平巴蜀之前,不跟金国发生正面的军事冲突。 只可惜他的这种想法,就连秦侩都觉得过于天真。当初完颜亶跟赵构之间建立的那种同盟关系,显然是没有得到金兀术认可的,否则金兀术又何必将盟约撕毁呢,只需要通过盟约向赵构施加一些压力,不就能够得到赵构的同意么? 很显然,金兀术是对完颜亶签订的那个盟约不满,才会做出如此决定,赵构若是继续去跟金兀术谈,即便最终能够谈成,其条件恐怕也比上一个盟约要苛刻的多。 可惜赵构根本无法听进别人的意见,他说要谈,那就必须要谈,而这个谈的任务,被他毫不犹豫的交给了秦侩,可怜秦侩压根就不觉得这样的谈判能够成功,然而迫于赵构给他施加的压力,他又不得去找金兵谈判。 对于赵构的态度,金兀术不置可否,谈判跟出兵放佛是截然不相干的两件事情,你要谈就谈,但这边该攻打的城镇还是继续攻打。 因为赵构将岳家军调去进攻刘涚,加上前些时候韩世忠的叛变,以至于当真正需要调遣兵马的时候,赵构才惊讶的发现,如今他手中已经找不到可以对抗金国军队的队伍了! 或许还有几支可以调动的队伍,但这些队伍要么本身就有任务在身,要么就是根本没有与金兵对抗的本钱,维持地方秩序还行,真要是派到北方前线去,那就纯属是去跟金兀术送菜去了。 赵构再怎么愚蠢,也不至于蠢笨到这种程度。这个时候赵构才霍然发现,自己是不是太急于跟刘涚决一死战了?先不说岳家军那边不太明显的进展,光是说一支支被杨再兴彻底击溃的队伍,就向世人证明了中央民国在军事方面的强大。 就在赵构心生悔意的时候,一个刚刚送来的消息,再度让赵构差点限于崩溃——正在一心一意进攻巴蜀的岳家军,竟然遭到了金弹子大军的偷袭,损失惨重! “蠢货!都是蠢货!派出那么多的人去拦截,怎么就拦不住一个金弹子了?还有岳飞,他在搞什么,大军至今还在益州府外围,这么长的时间也没能将新都城拿下来,枉费朕对他抱有希望,结果却是让人无比失望!” “皇上息怒,这战报上不是说了么,金弹子偷袭的只是岳家军的后勤辎重队伍,并非是岳家军的本部啊!” 赵构火气上来的时候,也只有秦侩敢开口劝慰,其他人根本不敢出声,生怕赵构正好将怒火发泄在自己身上。 “辎重队伍?辎重难道就不重要了?没有了辎重,那大军在外,吃什么?进度已经够慢了,若是缺少粮草,那士气一降再降,岂非连刚刚打下来的那些地方,又要拱手让给刘涚了?不行,给朕起草一封诏书!” “皇上啊,你要相信岳鹏举啊,其实区区一个刘涚算什么呢,如今要金兵南下,才是最要命的啊!”照理说,秦侩早就应该出发前往金国谈判了,但这厮狡诈啊,知道自己若是离开赵构身边时间长了,这第一宠臣的位置,怕就是会被别人给占了,故而想尽一切办法留在赵构身边。 为了得到这个目的,秦侩宁愿每天排出三支八百里加急的传令兵保持跟北方金国的联系,也不愿意亲自走一趟。当然,他这种考虑也有为自身安全作想的因素在内,毕竟到了金国那边,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呢,像金兀术那种人,向来是不会按常理出牌的! “哦?” 秦侩提及金国,赵构脸上的神色也是不由得一变,只不过这次他没有再对秦侩和颜悦色的,而是隐含怒容,低喝道:“既然你如此担心金兵南下,怎么还不去找完颜亶理论?朕都已经忍气吞声了,他倒好,纵容金兀术撕毁盟约,发兵南下,难道说他们金人就不懂什么是礼义廉耻了?” “皇上啊,这金人要是懂礼义廉耻,那早就已经被自己的行径给气死了!他们就是一群没开化的野蛮人啊!皇上,不是微臣不愿意去金国,微臣实在是担心去了金国之后再不能留在皇上身边,为皇上分忧解难啊!” 秦侩当真是一把鼻涕一把泪,声泪俱下,当着满朝文武的面,也只有他这样厚度的脸皮,才能做的出这样的事情来。就连赵构也都看的心软了,不由自主的点头道: “是呀,国难当前,像爱卿这样为朕鞠躬尽瘁的臣子,实在是太少了!也罢,朕准你暂且不去金国,但关于和谈的事情.” “还请皇上放心,微臣一定会在最短的时间内,完成跟金兀术的谈判!” “唔,你这样时说朕就放心了!本朝地大物博,金兀术有什么条件尽管提嘛,只要能够达成协议,都是可以商量的!”说到底,赵构是不愿意跟金国打下去了,哪怕是再付出一些代价,他都能够接受。 第538章 初交锋,两俱伤(中) “这次在岳飞手中吃个亏,金弹子应该会长点记性吧。” 看着手中的战报,刘涚不住的摇头。跟赵构接到的战报有所不同,刘涚这边接到金弹子偷袭岳飞辎重队伍成功的信息之后不到一天时间,就再度收到了一个噩耗——金兀术大军偷袭岳家军辎重队伍,结果这竟然是岳飞设下的一个圈套! 也不知是因为物资短缺的怕了还是别的什么原因,金弹子率领的兵马在偷袭岳飞大军辎重之后,竟然没有选择将那些累赘的东西一把火烧掉,而是选择将其带走! 虽说金弹子派出去偷袭的兵马都是骑兵,然而再优良的战马在负重过多之后,其速度和耐力必然都会受到影响。 更何况,这次金弹子的偷袭之所以能够成功,本身就是岳飞设下的圈套!只不过在这个圈套之中,岳飞也是错估了金弹子兵马来袭的速度,以至于原本作为黄雀的队伍竟然没能在第一时间赶赴战场,才导致辎重队伍损失惨重! 充当黄雀的岳家军,乃是牛皋亲自率领,更是有几员小将在内,合计近万人的骑兵,却是在金弹子兵马洗劫了自家辎重营一天之后,才撵了上来。 如果说,金弹子麾下的兵马没有贪图那些物资的话,恐怕牛皋这次回去,就会被岳飞军法处置,即便是不掉脑袋,也必然会降职甚至是直接撵出行伍!这是牛皋的运气,当他尾随着金弹子大军留下的踪迹撵上去,远远看见那支慢腾腾的队伍时,心中悬着的大石头,总算是落了地。 几乎是毫不迟疑的,牛皋就下令对金兵发动冲击! 要说起马背上作战,金弹子麾下其实并不输牛皋带领的这支骑兵,然而还是就错在他们舍不得那些物资,以至于等发现来袭的岳家军战力出众的时候,已经无法拉开距离逃跑或者是反击了! 真要是让金兵拉开距离来发动攻击,最终鹿死谁手还真是难说。只可惜,当金兵发现情况不对的时候已经太晚了,双方纠缠在一起,岳家军严谨的阵法和强悍的军事作风表现出来,顿时杀的金兵人仰马翻,溃不成军! 真实的情况如此,而赵构接到的情报,只是上半截,故而才会对岳飞如此失望,却是不知道这并不是岳飞的问题,而是岳飞手下的将领在执行计划的时候,稍微出现了一些偏差。 即便是将这支金弹子的队伍杀的大败亏输,歼灭了上千的金兵,牛皋心中也高兴不起来,哪怕是将这支近万人的金兵队伍全部剿灭,也无法弥补因为他的错失而导致辎重队伍被金兵全歼的严重后果。 可惜的是金兵终于还是撤走了,哪怕伤亡惨重也未能被岳家军全歼,牛皋追击十里之后,只能是悻悻收兵,等着回去接受岳飞的惩处,那边金弹子接到消息也是一阵失落,没想到第一次跟岳飞交锋,自己就落了下风。 倒是刘涚挺想的过的,毕竟岳飞是赫赫有名,而金弹子在历史上并非出色,甚至于在演义野史之中更是个逗比角色,能够干掉岳飞的辎重队伍,在刘涚看来已经是一个了不起的成就了。 事实上刘涚也没指望金弹子就能将岳家军搞定,他只是希望金弹子能够拖住岳飞进攻的脚步,只因为他相信,赵构必定不会一直这样坚持下去,当金兀术大军南下的时候,赵构还是需要调动岳家军,去抵御对南宋来说威胁更大的威胁。 “杨再兴表现的很不错,只不过咱们也不能让他把活都给包圆了,该拉出去轮训的队伍还是要跟上。”点评过金弹子之后,刘涚又把话题转移到自家队伍身上,杨再兴这段时间针对南宋军队的表现是可圈可点,已经给高进那边送去了上万人的廉价劳工不说,自己的损失也是在可以接受的范围之内。 除开火器的犀利之外,杨再兴自身带兵能力也是不容忽视,并不是说有了先进的武器就一定能够胜利,还得看看是谁在领兵。 “大人说的有理,臣麾下的那些兵马,如今也训练的差不多了,不置可否让他们也出去实战一番?” 开口说话的乃是韩世忠。 按照中央民国的职务划分,如今已贵为国防大臣的韩世忠,其实是个光杆司令,他是没有直属军队的,而他带来中央民国的那十万兵马,按照刘涚设定的选拔标准,最终符合条件继续留在军队之中,也就是那么几万人。 就这几万人,还被分到了不同的训练队伍里进行训练,经过三个月的新兵训练之后,考核通过之后,才重新出现在中央民国军队的编制之中。照理说,如今的韩世忠实在是不该再说什么“麾下兵马”,若是换成个小心眼的帝王,保准因为这句话而对其产生不满。 好在刘涚并不在意,他也知道这是韩世忠的口误,毕竟说了几十年,一下子要改口也不容易。 “这个没有问题,差不多就将杨再兴给调回来了,我这里还有个等着要去一展身手的!” 说这话的时候,刘涚含笑转头,望向身边的小杨再兴。 打从攀西高原回来之后,小再兴脸上就没几天是露出笑容的,概是因为觉得在家里待着,除了打熬力气还是打熬力气,根本没仗打,很憋屈!他也曾经向刘涚提及,要去岳家军之中跟岳云聊聊天,但却被刘涚毫不犹豫给否决掉了! 开什么玩笑,即便曾经两人的感情不错,如今双方正在交战之中,杨再兴这么一去,先别说岳云敢不敢跟他见面,即便是就是岳云,一旦被岳家军之中的监军发现,恐怕都要被治个通敌之罪,到时候被砍了脑壳,那才真是不值得! 虽说刘涚将其中道理一讲,杨再兴也不至于那么犟,只不过心中疙瘩还是有,而今天刘涚名言让他带兵上阵,去跟除开岳家军之外的南宋军队作战,小再兴脸上顿时显现出雀跃的神情来。 “干爹.首相大人,你是说,末将可以点齐兵马上阵?” “嗯!”刘涚点点头,道:“你在攀西高原的那些表现,我通过高将军的书信已经知晓了,雏鹰也需要自己振翅高飞,才能翱翔天宇,如今也是时候了,明日你就去点五千兵马,带上你的狼骑兵,到时候,韩大人会给你详细的进攻目标和作战计划的!” “多谢首相大人!” 小再兴冲着刘涚拱手一礼,那样子当真是兴奋的不得了,在场诸人大多都是眼瞅着小再兴长大成人,也知道小再兴跟刘涚之间的关系,见小再兴如此表情,自然是人人哄笑,最终弄的小再兴很是不好意思,找了个理由,先行撤退了。 “这孩子啊,还是脸皮太薄了!”刘涚望着小再兴的背影,脸上泛着一种慈爱的笑容,照说这种笑容实在是不该出现在刘涚这个年纪时期的脸上,或许是因为他吞食过毒蛟精血的缘故,也或许是因为时空穿梭的原因,反正在熟悉刘涚的人眼中,这些年的岁月并没有对刘涚的面容造成任何影响,他还是一如既往的年轻。 然而其实刘涚的心,早就已经不年轻了。正是因为如此,他才能流露出那样慈爱的神情来。 “首相这个干儿子啊,当真是不错,无论是人品武艺还是兵法,那都是年轻人之中的翘楚啊,首相大人后继有人啊!” “是极是极,后继有人,后继有人啊!” 会议室里议论纷纷,大多都是在拍刘涚的马屁,虽说刘涚反复强调,中央民国的首相不是继承制,但是在很多大臣官员心中,还是觉得这仅仅是刘涚的一种谦虚之词,等到刘涚百年的时候,还不是照样会让他的后代,来继承这诺大的家业。 对此,刘涚也只能是表示无奈了。 见众人纷纷议论,刘涚最终只能等大家兴头都过了之后,才压手让会议室里恢复宁静。 “好了,关于再兴的事情咱们就不要再提了,接下来我要说一件事情,因为事发突然故而还没有来得及跟大家讨论,所以在这里我先要向诸位道歉。” 什么事情竟然连刘涚都要向大家道歉了?刘涚这般认真的态度,让众多大臣不由得不关注起来。 “大理国向我国采买军火时,因为无力支付现金,故而由段正誉亲笔写下欠条一张,欠白银百万两,大家可否记得?” 这样一笔巨额欠款,自然不会有人忘记,故而众人是纷纷点头,眼神也变得越来越疑惑。 “前些时日,我军小将柴胡因为在大理皇宫捣乱,以至于焚烧了宫中宗庙,是我让王重阳道长携带那张欠条,去谈判的,如今终于有结果回来,小将柴胡已然无恙,但代价却是那张百万两银子的欠条,此事我独断专行,该受到惩处才是!” 既然要建立一种全新的制度,刘涚就必须要从自己身上做起。严格意义上来说,这张百万两欠款的欠条并不是属于中央民国的,只因为那些兵工厂至今仍旧只是刘涚的私人产业,但当初这笔生意是以国家的名义谈妥,故而刘涚如此处置,的确是有些不符合规定。 然而,也不是他想处理自己,就一定能够成功的。 第539章 初交锋,两俱伤(下) 刘涚要自请处罚,但实际上韩世忠这一帮人骨子里还是那种敬奉帝王的思想来对待刘涚,自然不可能让刘涚弄什么自请有罪,也就是一番言语就糊弄过去了。哪怕刘涚自己是真心想要请罪,被韩世忠这帮人如此捣乱,也就只剩下哭笑不得。 “好了好了,那一百万两白银虽然是我名下工厂生产的火器赚回来的,合该我自己得,但是按照国家规定,我也是要缴税的啊,所以也是我们国家的损失,既然你们不愿意让我自请处罚,玉娘,回头算算这一百万两白银需缴税多少,从家中拿出银子来,一分不差的补上!” “好的!” 玉娘跟安娜都是有正式官职的,这种会议自然也是要参加的,刘涚这么一说,高玉娘那边就答应下来,再有人想要说什么,却都是被刘涚摆手给打断,继而道: “银子的事情咱们就不提了,但是有件事情还需要我们大家都出把力气,张汉。” “属下在!” “从攀西高原到大理国,这一线路上,咱们负责收集情报的人可还充足?” “启禀大人,自然是有的,不知道大人想要安排他们收集什么情报?”张汉还是习惯性的站起来回答刘涚,哪怕就是刘涚说了多次,他仍旧是改不了这个习惯。 “唉,还能有谁呢,重阳去了大理,倒是将柴胡给找到了,可没想到,又把马钰给丢了!” “啊?” 马钰,大家都是认识的,好歹也是王重阳的高足,一身功夫在大散关的时候就展露无遗,若是说谁能将他拿住,或者是杀害了,众人皆是不信——马钰的脑子清醒着呢,又不是柴胡。 这样打比方好像是有些作践柴胡,但这也是事实,想要让马钰吃亏,至少在坐的人里面没几个能够做到。 “大人,其实这事儿末将也曾经收到过消息,那马道长,像是并没有去过大理,至少我们在大理的人,从不曾见过马道长露面!” 张汉这么一说,刘涚脸上的神情顿时变得凝重起。按照大家伙儿对马钰这个人的了解,他既然如此重视柴胡,就不可能不去大理,如果他没有去大理,那就只能说明,他是真的出事了。 而刘涚最后一次收到王重阳的消息,都是两天之前,然后就再没有半点信息,也就是说,打王重阳带着柴胡从大理城离开之后,就没了联系,也不知道究竟他有没有找到马钰。 其实刘涚心中也有些担心暗门这个组织,关于那个暗门的侏儒门主,还有林英英的去向,这些事情当初王重阳都没说,原本可能是想着将柴胡和马钰两个人找到之后,回来再跟刘涚商议暗门的事情,谁知道马钰又出了事。 “这件事情上我们能够帮到的,也就只有替重阳打探打探消息,江湖上的事情,还是让江湖上的人自己去解决。”刘涚开口总结,也算是给中央民国的政府做事定个基调,国家是国家,江湖是江湖。王重阳是他刘涚的朋友,就连他这个首相皆皇帝的,都不准主动插手江湖的事情,那么下面人看到这个表率之后,当然就会更加注意这方面。 刘涚说完之后,众人纷纷点头承诺,至少态度要鲜明,否则引起刘涚的不满,那才真是糟糕透顶了。 说了这些事情之后,言归正传,刘涚又把话题扯回到眼下这个战局上。很显然,南宋那边如今能打仗的将领虽然对,但是麾下能够跟中央民国抗衡的却是几乎没有了,也就只剩下一个岳飞率领的岳家军了。 甚至于就连韩世忠都说,哪怕他的兵马不使用火器,那十万兵马一拖出去,照样能够将南宋岳家军以外的军队揍的哭爹喊娘,这也是为啥杨再兴领着三千兵马就能打的那般顺畅的原因。 刘涚让小再兴带着他的狼骑兵亲卫和五千新兵出去划拉,说到底还是因为对南宋军队有信心——绝对打不过中央民国的火枪兵,即便有些伤亡,小再兴有狼骑兵这支强悍的兵马护着,也不会有半点生命危险。 然而仅仅解决那些普通军队是不够的,真正对中央民国产生威胁的,还是岳飞率领的岳家军。 金弹子及其人马固然是调过来了,而且也跟岳飞交过锋了,但刘涚却还是不放心,谁知道金弹子能够撑多久呢,别看眼下金弹子好像是很积极,真要是伤筋动骨的太厉害,一番衡量之后,金弹子这厮绝对是要罢工的。 而韩世忠的看法倒也是简单,建议刘涚派出兵马,让金弹子配合,对岳家军进行打击。 事实上中央民国这边也有不少人是赞成韩世忠的。这毕竟是时代的不同,在韩世忠等人看来,如今的岳飞也不过就是个对朝廷愚忠的将领而已,岳家军也就是一支稍微强悍的冷兵器队伍,没什么大不了的。刘涚内心之中对岳飞的那种感情,韩世忠等人自然是没法理解,他们也不会去理解。 看到众人意见一致,哪怕刘涚心中不愿意,也必须要谨守中央民国的宗旨,或者说是民主制度的宗旨,开始拟定对岳家军的用兵事宜。 虽说最终刘涚松了口,但他还是给岳家军留了些缓冲的时间,决定若是金弹子真扛不住岳家军,那就出兵,若是能够抗住,就先让金弹子顶上一个月。 应该说刘涚这样的决定勉强算是两全其美,相互妥协,只不过就是苦了金弹子,他在接到刘涚这个决议之后,差点没有直接哭出来——岳家军当真是名不虚传,就一个回合交锋,金弹子的全副身家缩水了一成还多,这要是几场战斗打下来,他金弹子弄不好就成了光杆司令了! 不过好在金弹子心意还是坚定的,既然已经认定了跟着刘涚才有未来,咬咬牙也就不去再想损失的事情,不就是跟岳家军死磕么,那就死磕到底吧! 再说岳飞那边,原本他制定的是逐步蚕食中央民国的地盘,直到最后才对新都城发动总攻,若是按照剧本的话,这场战役至少要持续到年底才行。然而,种种原因却是让岳飞不得不提前改变了作战计划。 金弹子这支兵马的出现固然是其中一个原因,而更重要的一个原因,还是来自朝廷,来自赵构的压力! 因为金兀术那边突然撕毁和平盟约,悍然再度发动南侵,赵构一心先要媾和却是没有得到完颜亶的响应,为了自己能够坐稳屁股下面的龙椅,老赵这次也心慌了,准备让岳飞把人马来回来,去应对那个临老了还无比凶残的金兀术。 可是,岳飞这边正守着刘涚呢,要是就这么不管不顾的一走,那巴蜀这一摊子破事儿又怎么办呢?赵构平常时候多精明的一个人,这会儿也是脑子进水似地,竟然开口就给岳飞下了个死命令——一个月之内,将这边的事情摆平,然后调动兵马去抵抗金兵南下。 老赵的这个命令当真是让岳飞差点骂娘,中央民国又不是什么软柿子,看看那些被杨再兴清剿掉的朝廷兵马就知道了,仗打到现在,人家都还没有动真格的,真要是把刘涚逼急了派精锐兵马出来,鹿死谁手还真是没法说呢。 可惜这些话,岳飞没法跟赵构说,即便是说了,赵构也只会认为是他岳飞的推托之词,反而引来更大的误会。 既然老赵都发言要岳飞发动猛攻,犹豫两天之后,岳飞还是只有无奈的决定,提前发起决战。好在岳飞心中也有自己的想法,他自觉是处在一个相对机动的地位,可以打打试一试,打的过就打,打不过就撤,反正巴蜀早就已经被刘涚实际控制了,只要刘涚的势力不渗透出来,那也不算是彻底失败了。 在这样的指导思想下,岳家军的攻势明显加快了。 而首先感觉到压力的,就是刚刚才来站稳脚跟的金弹子。 “啥?岳家军又来了,抬兵刃!”也不知是缘分还是岳飞刻意的安排,身为背嵬军统领的岳云,率领的三千背嵬军,正好是跟金弹子的中军大营死磕,别忘了,岳云如今手中的那一对大锤,曾经的主人正好就是金弹子。 打第一阵开始,金弹子就瞧见了岳云手中那双熟悉的家伙,心头一阵无名火起,拎着自己后来命人打造的黑铁大锤就冲了出去,跟岳云单挑了一局! 要说起来,岳云这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见金弹子出阵邀战,也拍马而出!两员大将在阵前杀了个不亦乐乎,从正午一口气杀到天色发黑,若不是胯下战马坚持不住,估计两人还会挑灯夜战! 这也就是岳云和金弹子了,谁换了别人,恐怕此时都被那几十斤重的大锤砸成了肉泥! 即便是以两人之神力,势均力敌的一战下来,睡到半夜的金弹子也是感觉腰酸背痛,两个膀子不得劲。他原本以为岳云跟自己想差放佛,好也好不到哪里去,却不料这天色还未明,岳家军竟然就开始发动进攻了! 无奈之下金弹子仓促迎战,领着自家中军五千精兵,跟岳云率领的三千背嵬军陷入混战之中。 背嵬军,乃是岳家军之中的精锐,而岳飞之所以让岳云领着背嵬军来此,也就是为了“擒贼先擒王!” 第540章 天子呼,难上朝(上) 背嵬军的战斗力是不容怀疑的,加上有岳云这样的无敌猛将统领,正所谓“将乃兵之胆”,简单的打个比方来说,一个背嵬军获悉只能打的过两个普通士兵,但是一百个背嵬军绝对能够打的过五百个普通士兵,一千个背嵬军,就能硬抗一万个普通金兵! 或许有人会觉得奇怪,但其实行军打仗还真就是这样一回事,行兵布阵行兵布阵,甭管是冷兵器时代还是热兵器时代,“阵势”这两个字,都是异常重要的。 尤其是在这冷兵器时代,打仗要布阵,胜仗要有有势,没有这两样东西,那绝对是打一场就输一场,没得跑。背嵬军之所以厉害并不是说他每个士兵都是高手高手高高手,而是因为在优秀的身体素质和战斗技能之外,还需要有严格阵型配合,钢铁一把纪律。 当战斗的时候,一个上下齐心,阵型运转无碍,一个是散发一盘,士兵各自为战,孰高孰低那当真是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背嵬军之所以厉害,还就是厉害在这些地方。 如果此时背嵬军面对的是寻常金兵,恐怕这场战斗的输赢早就已经注定,不出一两个时辰,背嵬军就能取得胜利。然而再看金弹子这边,那也不是吃素的啊! 金弹子,本身就是金国国师普风亲自教导出来的徒弟。这普风可不是什么闲杂普通人,能够成为金国国师,高强的武艺反而是最薄弱的一个因素,如果普风不是因为各方面都做到了顶尖,金国朝代更替,他岂能稳坐国师的宝座毫无动摇? 被这样的人物手把手教出来的,又岂会是普通人?即便金弹子只是学到普风其中一部分能力,但已然不容小觑!再说了,背嵬军固然精锐,那金弹子身边五千亲卫尤其是易于?非但是千挑万选,经历战阵对这些士兵来说更是如同家常便饭,此刻跟背嵬军一交锋,一时半会儿之间,双方谁也没能占到便宜。 “兀那小将,还真是有点本事!” 昨日里跟那岳云单挑了半天,金弹子心中还是有些佩服,毕竟从年龄上来说,岳云就要比他小很多,更重要的是,从外形看,岳云压根就不像是那种力大无穷猛将型,唇红齿白要是戴上顶书生的帽子,那就是活脱脱进京赶考的小白脸,谁能想到,他竟然能够使唤的动金弹子那双大锤呢? 更让金弹子吃惊的,还是面前这三千士兵,装备犀利不说,那种气势更非寻常的士兵可比,比起他引以自豪的五千亲卫也是不遑多让,他万万没有想到,宋军之中,还有这样一支兵马! 双方厮杀吼声,震天介的响着,恐怕是传出一两里路都能听的清清楚楚,只不过因为两支队伍之间实力相仿,这一厮杀又是小半天功夫,谁也没能占到便宜,无奈之下,岳云只好下令鸣金,收兵回去再说。 岳云自然是不太满意这场战斗,背嵬军出动,当真是很少没有建树的,基本上可以说是毫无敌手,原本他也没有太将金弹子的兵马放在心中,昨日今日两场战斗下来,岳云心中这才明白,他也是小看天下英雄了,这金弹子能够一路南下,仅凭手中这些兵马就坚持到如今,寻常人又岂能做得到呢? 双方虽说是打了个平手,可两人的心思是截然不同的。岳云是知道赵构给岳飞下了最后通牒,让他务必在一刀两个月的时间里解决战斗,可谁能想到,金弹子这只拦路虎,竟然如此难打? 至于说金弹子,反而是没有岳云那么慌张,只因为刘涚给他的任务,就是挡住岳家军,并没有给他设定什么期限,非要在多少时间内将岳家军打败,故而挡的一天是一天,甚至金弹子心中也曾经是考虑过,若是他当真挡不住了,刘涚应该也不会坐视,毕竟金弹子大军背后,就是益州府,距离新都城也不远了。 心情的不同自然就会导致两人心境的不同,岳云鸣金收兵一清点战果,不由的更是感觉悲哀——想来无敌的背嵬军,今日一战下来,竟然有五百多的伤亡。对于一场动辄十万人数量级的战斗,五百来人的伤亡听上去好像不多,然而对于总数不足五千的背嵬军来说,五百多人的伤亡,基本上就可以说是伤筋动骨了! “唉,爹爹交待下来的任务,我要如何才能完成啊!” 正当岳云在帐中唉声叹气的时候,一个身影却是来到了他帐外,开口就喊道:“应祥,应祥,我来了!” “张宪!快进来!” 两人之间的感情原本就没得说,此时没有岳飞那种老一辈的将领压着,自然也就无须那些繁文缛节。这张宪也就是刚刚从中军赶来,一方面是给背嵬军调运来粮草,一方面也是来帮助岳云,看看能不能解决了金弹子这根硬骨头。 “我带了五千兵马来,下次再开战,定要将那金弹子一网打尽才行!” 了解过这两日的战况之后,张宪满脸的豪气,重重拍打胸膛说道。 “五千兵马,倒也是能够发挥些作用!”岳云心中暗暗一默,想到今日的战斗,若是以五千兵马为辅,或许还真就能够将金弹子给打散了。不过他转而开口,问张宪道:“粮草?辎重不是已经被烧了么,爹爹又去哪里征发的粮草?” “元帅大人安排精妙,岂是我等能够猜度的呢?我要是说,那些被金弹子烧掉的辎重,岂是大部分都是假的,你信不信?” 若是金弹子在此,听见张宪如此这般说,怕是会气破了肚皮!他为了偷袭岳家军辎重,付出的代价不可谓不小,难道说,被他一把火烧掉的,根本就是一些空箱子不成? 如果真是空箱子的话,金弹子自然不会上当的,只不过那些辎重也的的确确不是岳家军的全部补给,毕竟像岳飞这么精明的人,又岂会将所有的天鹅蛋,放在同一个篮子里呢? 张宪说的话,岳云又岂会不相信呢?当下他就忍不住重重一拍,道:“当真如此?那真是好的很啊,前些时日我还在担心,若是按照爹爹初始的那种方案,稳扎稳打,咱们也不用担心粮草的事情,可如今朝廷下令要在两个月内结束战斗,就地征粮根本不可能.” “我的好哥哥啊,你能不能就别提征粮的事情了?征粮来不及,难不成你觉得,两个月之内就能结束战斗了?最近的战报你看了没有?你的那个好兄弟,可是将咱们朝廷的兵马,打的一个落花流水啊,啧啧,我看了都是佩服的紧!” “什么好兄弟?什么落花流水?我最近都是在想着怎么拿下金弹子,其他事情,倒是忽略了!”岳云毕竟不是统军大元帅,加上性格使然,大多数时候都只是专注于自己的本职工作,岳飞下了什么命令他就认真的去完成,对其他失误了解甚少。 “嗯,你不知道?喏,就是送你这锤子的杨再兴啊!”张宪下巴冲向放在角落里的大锤,开口说道。 “再兴?”说起杨再兴,岳云脸上终究还是闪过一丝孩童特有的神色,只不过这神色也就是一闪而逝,随即就消失,神情再度老成起来,“他怎么了?” “他身边有一支来去如风的狼骑兵,还有差不多五千人的火枪兵,从益州南部一路扫荡到东部,硬是没有一支朝廷的兵马在他手下讨了好出去,光是被打散的队伍,两只手都已经数不过来了,嘿,你说,要是他真带兵来跟你打一场,你该怎么办?” “再兴他如今这么厉害了?打垮了十多支朝廷兵马,不会都是地方上那些废物吧?”在岳云看来,南宋军队里面真正能够打硬仗的队伍,也就只有那么几支,其他的嘛,装装样子吓唬吓唬老百姓还成,真要是遇上硬仗,那绝对是只有抱头鼠串的份! “甭管是不是打废物,你知道他打败这十多支队伍用了多少天么?” “多少天?” “七天!七天时间,连续作战,光是这份耐力,你敢说能做到?”张宪言语之间,分明是有些佩服,不过这也不奇怪,张宪、岳云和杨再兴的年龄相仿,严格说起来,杨再兴比此二人还要小一些,哪怕如今站的立场敌对,却不能影响少年人之间那种相互比较。 都是同龄人,又都是领兵打仗,人家能够做到的事情自己做不到,在少年看来,这就是很没面子的事情。 “若是有机会的话,我倒是想跟他比划比划,就不知道他的六千兵马,跟我手下三千背嵬军相比.” “只强不弱!” 倒不是张宪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其实此时张宪也是有些后悔了,不该把杨再兴的事情都说给岳云听了,这下可好,岳云显然是争强好胜的心思起来了,即便暂时没法碰上杨再兴,弄不好岳云就会在金弹子面前冒进。 想到这里,张宪心中又微微的松了一口气,暗想幸亏自己乃是奉了元帅的命令,来协助岳云的,有自己看着岳云,他应该不至于会乱来的。 殊不料,就在张宪脑子里的这个想法还没有转完,岳云就像是打了鸡血一把起身道:“我去看看伤兵营,你去整饬整饬兵马,咱们明日一早,再向金弹子溺战去!” 第541章 天子呼,难上朝(中) 守在新都城里,刘涚的心思却是无法安定。他越来越感觉,消息的传输大大影响到他决策的方便性,就如同王重阳在大理国遇上的那些事情,若是能够及时的传递消息,说不定很多问题也就迎刃而解了。 “若是能够将后世的军用发报系统弄一套也好了!”这样的念头,刘涚心中已经不止一次升起过,只不过他也知道,纵然真是能够弄一套这样的系统来那也没用,难不成在弄套发电机?可发电机还需要柴油.绕来绕去就两个字“没辙”。 科技没有发展到那种程度,说什么都是白费,唯有从现有的基础上寻找方法,才是解决问题的根本途径。 这不,刘涚又将张汉招来,追问起关于鸽子的培养情况。 是的,刘涚想的就是大力发展信鸽,这种从古至今沿用的通讯方式。信鸽这种东西也并非是刘涚的创新,利用飞禽来传递消息,自古有之,只不过刘涚将其系统化、科学化,从培养鸽种这个基础入手,如今已然初见成效。 好的信鸽有了,接下来就是训练的问题,刘涚凭借着自己脑海里那些零星的记忆,整理出来之后交给张汉,转眼已经是大半年的时间,前些时日张汉汇报,说是已经有了突破性的进展。 今日里刘涚又想到这个事情,干脆就招张汉来了解情况。 或许是因为刘涚还没能完全了解在这个时代,帝王的一句话究竟是有多大的能量,总之当他听到张汉的回答之后,也是惊讶的合不拢嘴来! 也就是不到一年的功夫,如今张汉安排人手培养的信鸽种群,竟然已经扩张到数万只的规模! “张汉,厄,我就想问问,这么多的鸽子,一天得吃掉多少粮食啊?” 对于刘涚的这个问题,张汉显得有些尴尬,低声道:“大人,属下只是尽心尽力的按照大人吩咐去做,至于消耗的粮食,这个属下还真是没有统计过!”张汉当然不用统计,作为刘涚身边最重要的情报部门头子,这些事情本身就不值得张汉去亲自关心,不就是钱么,只要是刘涚提出来的,高玉娘都会毫不犹豫的批准下来——除非刘涚是打算去喝花酒,又或是准备再讨一个老婆。 “罢了!”一看张汉的表情,刘涚就知道自己这话白问了,既然已经是这样,多说无益,刘涚赶紧让张汉将信鸽的培养工作进入到下一个阶段——训练放飞阶段。 其实这个工作,张汉也已经开始着手在做了,而且也算是初见成效了。 听过了张汉的汇报,刘涚心中还是挺满意的,这信鸽嘛,只要种鸽培养出来了,加上有技巧的训练,随着时间的推移,能够正式投入工作的信鸽自然就会越来越多,到时候消息的传递也会越来越快捷。 “这个给你,抽时间牢牢记住,然后按照里面的说明,将其分成几个部分,交给放心的人!” 既然通讯工具已经培养出来了,那么接下来就是要保证信息的安全性。信鸽毕竟不是无线电波,就连无线电波都还有被人拦截偷听的可能,更不用说只是本能驱使的信鸽,若是直接在信鸽上面用明文传递消息,平常时候也就罢了,像眼下这种战时,落入敌方之手,岂非就是自己暴露自己? 故而,密码也是不可或缺的配套手段。要说密码这个东西,同样是自古有之,只不过远远不如刘涚交给张汉的这么复杂和全面,有效。张汉接过刘涚自己默写出来的密码本,只是简单的翻看之后,当下就惊讶的合不拢嘴来。 “大人当真是圣明,属下明白大人的意思了,这就去安排办理!” 有一个智商高的手下就是方便,张汉如此快的就能领悟精神,让刘涚感觉心中一阵轻松,脸上也露出笑容来了。 “这两天,金弹子跟岳家军那边的情况如何了?” “其实大人今日若是不召见末将,末将也正准备来觐见大人,唉,其他地方的战斗都还好说,唯独就是金弹子的中军哪里,大人可曾知道,跟金弹子中军正面交锋的岳家军,是谁人率领的?” “本来是不知道的,不过你这么一说,我倒是觉得有蹊跷,怎么,是我们熟悉的人?” 可不是很熟悉么? 这边张汉耸了耸肩膀,低声道:“正是那岳飞厄长子,岳云,还有其女婿张宪!” “啊,还真是熟人呢!” 岳云跟金弹子交锋的消息,也就是这两天才传过来的,刘涚原本只是知道金弹子跟岳家军打的很热闹,却是没有想到,即便是金弹子也没能让岳飞亲自上阵,只是将儿子和女婿派出来。 不过想想岳云和张宪的本事,刘涚倒是有些为金弹子担忧。 好在张汉告诉刘涚,到目前为止双方也就是打了个势均力敌,至少哪一方都还没有表现出颓势来。 “那就好,北边的动静如何?” 听到张汉的汇报,刘涚的心情也就轻松下来,到现在为止他唯一感到疑惑的,就是岳飞何以还不对益州发动总攻?按照刘涚掌握的情报,距离赵构给岳飞的最后时限已经只剩下一个半月了,而到现在为止,岳家军甚至还没能攻进益州府的地界,这岳飞心中究竟打的是什么主意呢? 可惜刘涚不是岳飞肚子里的蛔虫,自然也就无从去确认岳飞真正的打算。 “大人,金兀术的兵马已经过了黄河,经过影队的反复确认,这一次金兀术带领南下的兵马拢共十万人是没有水份的,由金兀术亲自统领,分三路向南扑下来,若是朝廷不采取措施让金兵长驱直入,恐怕不到一个月时间,金兵就能打到临安城了!” “哦?” 听到这个消息,刘涚并不惊讶,只是眉头微微一挑,道:“怎么,赵构那厮,就当真认命了不成?” 对于刘涚的这个问题,张汉就没法接上话茬了。 其实以赵构的性格,当然不会就这样认命了,不然当初岂怎么会甘愿付出代价,去跟完颜亶达成那个盟约。如今撕毁盟约的人却不是完颜亶,而是一心想要灭了南宋的金兀术。 本来赵构心中对完颜亶还有一线希望,然而他左等右等,最后等来的,却差不多是绝望了!这一次就连秦侩都没能帮上忙,跟完颜亶反复联络的结果,就是派去跟完颜亶见面的使者,都被金兀术的支持者给杀了。 那赵构接到消息说金兀术大军已经快要杀到长江边上,此时正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坐卧不宁,几乎是每天都要将秦侩等人招进宫中,商议该如何应对。 “皇上,微臣倒是还有一个主意,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废话!都什么时候了,有什么当讲不当讲的,你要等到金兀术打进临安城的时候再说么?” 赵构两眼瞪着秦侩,大声呵斥道! 可怜的赵构啊,因为这些日子里辗转难眠,脸色苍白不说,两个黑眼圈如同熊猫眼一般,看上去当真是人不人,鬼不鬼的,活脱脱就是一个苦主,哪里还有半点天子的味道。 “是!” 秦侩见赵构发怒,赶紧低下头来,也不敢去跟赵构对视了,小声道:“微臣以为,应将岳家军调回,前往长江布防,不让金兀术长驱直入。” “调动岳家军?这个朕也想到了啊,不是给了那岳鹏举两个月的时间么,可恨这厮,竟然拿到现在都没有给朕送来一个个好消息!” 说起这个事情,赵构心中就充满了对岳飞浓浓的不满!虽说过去岳飞也是为他老赵家立下了汗马功劳,但这人啊,当真是屁股决定脑袋,坐稳龙椅之后,赵构就总觉得好像别人做什么那都是应该的,做好了,高兴的时候就奖励一下,但凡是做的不好,那过去的功劳也就是一笔抹杀了。 “是,这件事情上,微臣也认为那岳飞是没有尽力,或许是因为他跟刘涚之间原本就是同僚的缘故,不过微臣就在想了,这岳鹏举对刘家军不行,但是打金兵还是挺厉害的,不如就让他去发挥长处吧,刘涚这边.” “刘涚这边又该如何解决?你若是能够找到一个好法子,朕就准了!” “多谢皇上!启禀皇上,微臣觉着,刘涚手中兵马精良,若是硬拼下去,不过是两败俱伤之局,与其那样,还不如诏安了,为皇上所用!” “诏安?” 诏安,这种事情自古有之,不说远了,就说前朝时期的梁山伯匪患,最后的结果不也是诏安么?若是说的好听点,就是当今天子为了减少杀孽,给山贼土匪们一条活路,其实说到底,还不就是因为打起来费精费神又耗费人力物力,不如一道圣旨将其收入体制之内。 这进了体制之内,那些人的锐气也就消耗的七七八八,到时候想怎么拾掇,就看上位者的心情了。 不得不说,秦侩的这个主意,还真是给赵构打开了一扇窗户,如果不是因为顾虑到自己的帝王的形象,恐怕赵构都要狠狠的给自己一巴掌了——可不是么,这么好的一个法子,怎么自己就没有想到呢? 不过这诏安的活,技术含量很高,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做好的。主意是有了,接下来还的确定,找谁去诏安刘涚。 第542章 天子呼,难上朝(下) 在有宋一朝,诏安的次数不说上百次,至少也有数十次,当然,并不是每次诏安都必须要由当皇上的敲定,有时候,一个地方官也可以对本地的小型流氓团体实施诏安,严格意义上来说,这种还不能算是诏安。 小型流氓团体也就罢了,若是规模已经发展到像中央民国这种程度,那也就只能是皇帝亲自下诏,这才是真正意义上的诏安。既然是皇帝开金口,那就至少需要经过一众大臣的认可,哪怕就是表面上的认可。 第二天上朝的时候,秦侩把这件事情在朝会上一说,当下,就有不少文臣武将提出反对意见——他们不同意诏安,更不看好诏安。 诏安绝非儿戏,若是一旦诏书下了,对方却是不理不睬,那么对朝廷的声誉,将是个沉重的打击,赵构这个皇上也就会面子扫地,而皇上都面子扫地了,这些当大臣的,还有什么面子可言呢? 故而很多大臣从现实的角度出发,觉得宁可跟中央民国拼一个你死我活,也不能去诏安,反正打仗死的不是他,诏安丢脸的却是他。这种神一样的逻辑,从不曾在人类社会中消失过,很多时候我们觉得看似毫无道理的处理问题方式,其中却是蕴含着这样的逻辑。 从这个角度来说,秦侩此人像又不是那么坏透顶了,他至少知道不惜颜面为朝廷保存实力,他至少知道此时跟中央民国死磕,是朝廷生命无法承受之重。为了皇上赵构,为了南宋江山,他在朝会之上力排众议,愣是将原本该赵构来说的话,统统都给说了。 然而秦侩毕竟不是赵构,无论赵构有多么的宠信他。群臣可以对赵构做出的决定徒呼奈何,但却绝不会忌恨赵构,但秦侩这么一站出来当出头鸟,自然就会被那些反对诏安的大臣们,怀恨在心了。 一些大臣甚至于在心中暗暗的念叨,预估着,等到诏安失败时,该怎样将秦侩的那张老脸,扇的“啪啪”直响才是。 也有大臣同意诏安的,不过他们的赞成仅仅只起到锦上添花的作用,只因为赵构心中早已经确定要诏安,而且诏安的人选,经过跟秦侩的商议之后,也基本上敲定下来。 此人就是跟岳飞、韩世忠等中兴四将里那个张骏同音的张浚,张大人。 虽说张浚张大人没有名列中兴四将之中,严格意义上来说,他甚至不是个武将,但过前面也说过,唐宋年代,武将和文臣之间的区别很小,那时候的人们,有着极其健康的生活方式,读书人练武,练武的人也读书,像李白那种大诗人,也会仗剑走天下,杜甫不也曾经一身戎装? 张浚是个文臣,他至始至终就是个文臣,但文臣照样能够领兵打仗,照样能够被后人称为抗金名将,不输那中兴四将。“出将入相”这四个字,放在张浚身上,那是一点都没有浪费,标准的很啊! 这几年,因为韩世忠和岳飞等将领的冒起,张浚自觉始终是二把刀,就从战场第一线撤下来,戴上了文官帽子,安安心心的提起笔杆子,出任福州知州,福建路安抚使。 照理说,如此重要的工作岗位,实在是不该轻易离开,但如今,福州那边的工作一切顺畅,张浚这个知州在不在岗并不重要,而朝廷之上能够有份量也有那个本事前往巴蜀说服刘涚的,的确是不多。 何以赵构不愿意安排岳飞又或者是那个张骏去呢?这其中也有秦侩的道理,他觉得,武将跟武将之间,若不是在战场想见,坐在一张酒桌上喝酒,就容易产生一种心理上的共鸣,迅速的拉近彼此间的距离,如今刘涚已经将韩世忠和十万大军哄走了,要是再将岳飞或者是张俊哄走一个,那朝廷还玩什么玩呢? 张浚如今是福州知州,安抚使,官衔不小但手中却没有兵马,即便是在刘涚那里发生什么变故,也不会有太大的干系。 正是因为秦侩分析的丝丝入理,赵构才立马准了,下旨招张浚即刻前往巴蜀,甚至于诏安的文书,都是另行送达德阳郡,随后就去履行诏安的程序。 木已成舟,朝臣对于诏安刘涚一事,也就只剩下拭目以待,要说秦侩心中同样忐忑,这件事情才刚刚办妥,当下又马不停蹄的怂恿赵构,将岳飞给调回来,会同张俊一道,赶赴长江南岸,抵挡金兀术的兵马。 因为前线军情接连告急,赵构也是火烧眉毛抓不到姜,被秦侩催促的多了,终于还是点头同意,调岳飞和张俊前往迎击金兵。 就这几天时间里,巴蜀那边却是打的个不亦乐乎,岳云偕同张宪数次挑战金弹子,愣是凭借着背嵬军的勇猛和数量上的优势,将金弹子给打的步步后退! 要论输赢为时过早,之所以岳云和张宪能够取得暂时的胜利,那是因为金弹子将自己麾下兵马都分散出去,拉长了战线导致如此结局,若是算总兵力,金弹子这边并不弱于岳家军,甚至还有胜出。 只不过金弹子此人也是心高气傲,见岳云和张宪都是小将,自己这个金国第一勇士,若是连这两个小屁孩都打不过,将来还有何颜面去见刘涚了?抵御岳家军,乃是刘涚交给他的第一个任务,如果不能完成,将来在中央民国又有何地位可言呢? 故而接连几天的战斗下来,固然已经艰难到极点,金弹子仍旧是咬紧牙关坚持着,一不收拢军队,二不向刘涚求援。 其实,金弹子这边的情形,刘涚清楚的很。凭张汉手下那支已经逐渐成熟的情报收集队伍,就连刚刚发生在临安皇宫里的事情,刘涚都能及时知晓,遑论是发生在巴蜀的战况? 岳云和张宪两个人联手,发挥的战斗力也是让刘涚感到惊讶,看来历史上对这两个小将的记载并没有过于夸张,不论是自身武艺还是领兵打仗的能力,都不输那些名将。 若是历史上此二人没有死在风波亭,成熟之后究竟南宋的历史会发生怎样的变化,是否还会有后来的大蒙古帝国,怕是谁也说不清楚。不过刘涚心中也早有谋划,只要他活着一天,就绝对不会眼睁睁看着蒙古人崛起。 哪怕后世有不少不要脸的人,称什么蒙古帝国时期乃是中国地域最为广泛的时代,是辉煌的时代,但刘涚却坚决不认为蒙古帝国是中国最辉煌的时候,相反,他觉得,那才是中国被灭国的时候。 在比金人更为野蛮和落后的蒙古人统治时期,整个中国真正是一片漆黑。所谓历史从无中断的华夏民族,根本就是自欺自人,认真算起来,中国历史曾经就的的确确中断过两次,一次是在蒙古人手中,一次是在满人手中。 后世的时候,刘涚想到这些只能是徒呼无奈,而现在,他却绝不愿意历史再从他手中溜走重演。 对岳飞,岳家军,刘涚有发自内心的敬重,然而敬重不代表他就会一味的退让,已经退让到这种程度了,也是时候展开反击了。 “传令下去,让再兴领兵,协助金弹子,对抗岳云和张宪!” “再兴?大人您的意思,是让哪个杨再兴?”听到刘涚这个命令,吴安邦微微一愣,开口问道。 刘涚两眼微微一冷,望着吴安邦道:“自然是我那干儿子杨再兴,他领出去的五千兵马如今已成精兵,此时不正面抗击还等何时?” “让小再兴抗击岳云,大人,他们可是.”吴安邦确定自己没有听错刘涚的话,脸上的惊讶之色更是浓郁,他作为刘涚的身边人,对小再兴的感情自然不同,明知道小再兴跟岳云之间感情不错,刘涚却是要小再兴领兵迎击岳云,那当真是. “是什么?”刘涚脸色冷了下来。就如同当父母,明明心疼孩子,但是在孩子需要锻炼或者是犯了错误的时候,还是要硬起心肠,狠狠的将孩子打一顿那样,刘涚此时此刻的心情就是如此。 想要成为一名将领,光是有过人的武艺和优秀的带兵指挥水平还不够,还要学会控制自己的感情!刘涚没有想过要将杨再兴培养成为一名合格的政治家,因为杨再兴确实没有那种天赋,但刘涚觉得,为了中央民国,为了中华民族,至少杨再兴要成为一名合格的将领,优秀的将领。 而要达到这个目标,那么有些东西,杨再兴就必须要学会舍弃。 接到刘涚命令的杨再兴,是否能够在个人感情与国家利益之间做出选择,或许,对于杨再兴来说,这是他成长经历之中的一个重大考验。 要说对自己后背的严格要求,岳飞做的很好,但恐怕就连岳飞都做不到像刘涚这般残酷无情,而刘涚的良苦用心,杨再兴又是否能够体会的到呢? 这段时间厮杀的很起劲的杨再兴,突然收到了来自刘涚的命令,当他展开信笺一看之后,整个人却是傻眼了。 “速速协助完颜真珠儿抵御岳云和张宪联军,不得有误!” 短短的一句话,落在杨再兴眼中,却不啻如五雷轰顶! 第543章 兄弟谊,左右难(上) “协助金弹子,攻打岳云、张宪之联军.” 杨再兴像是暂时失去意识一般,口中反复的念叨了好几遍,两眼浑无焦距,直到身边亲随连叫几声,才恍若是梦中清醒一般。 “传令,全军改变方向,赶赴.”虽说杨再兴暂时没法接受刘涚这个命令带给他的冲击,然而经过刘涚长期训练后养成的军人本能,却是让杨再兴随口就把命令给发出去了。 等到那亲随领命而去的时候,杨再兴这才回过神来,心中暗叫糟糕。只可惜叫糟糕也没用,即便是他有些后悔不该早早传下命令,但不代表他在清醒状态就会改变主意。 自己的情绪是情绪,而命令是命令,两者绝对不能混为一谈。这可是当初刘涚反复向他灌输,以至于已经烙印到杨再兴灵魂里的规矩。 在挑战了南宋朝廷大大小小十多支军队之后,杨再兴手中这支军队还剩有作战人员四千五,其中狼骑兵仍旧是千人编制,倒是那些火枪兵伤亡略微明显了些,但跟取得的战果相比,又不值一提了。 更重要的是,经过这十多场战斗之后,如今这支军队已然变成了真正的精锐之师,百战雄兵,无论是气势还是战斗力,跟刚刚从新都城里出来时,都不可同日而语。 这样一支富有战斗经验而纪律严明的队伍,执行起命令来,自然是极快的,不过大半个时辰的功夫,那亲随就返回到杨再兴身边,表示队伍已经整饬完毕,随时可以出发。 “那就,出发吧!” 杨再兴有些意兴阑珊的发出命令,同时人也半蹲下去,轻轻的抚摸着小玉那硕大的脑袋。彻底成年之后狼王小玉,显示出他极其不凡的一面,不仅仅身量上相当恐怖,更重要的是那副凶相,一双狼眼瞟到谁脸上,只要还是个正常人,就没有不两股战战的。 寻常的山狼野狼草原狼,虽说也有杀气,但吓唬吓唬小猫小狗普通人或许还行,真要是落到杨再兴这种人身上,那就浑没用了,只有像小玉以及其下那些上过战场,正儿八经咬死过人的狼,才会有那种慑人的气势。 “小玉啊,你说我该怎么办呢?干爹这是要我去跟应祥死磕啊,我这心里怎么就觉得,不舒坦呢?是,我是个将军,是个军人,当以服从命令为天职,可应祥在我心里,那也是跟兄弟一般,这让我怎么顺的下去那口气啊!” 杨再兴不住的叹息,小玉或许是受到他情绪的影响,大脑袋也逐渐的耷拉下来,眼神缓和,看上去像是充满了一种无奈和哀叹。 这一人一狼,一个说,一个听,时间倒是过的飞快,最后还是那亲随进来提醒杨再兴,说是该出发了,杨再兴才惊觉,自己跟小玉打这里浪费了一个时辰的光阴。 “出发!” 重重喷出一口气,杨再兴暂时将自己脑袋里那些纷繁复杂的念头给压了下去,整肃面容,带着同样恢复精神头的小玉,向已经开拔的部队,迎头赶上。 草长莺飞,春天的气息已经浓郁到快要过去,那空气之中游荡的一丝丝热风,甚至让人感觉到一股初夏的味道。 杨再兴带着人马,小玉领着狼群,在山林之间缓缓穿梭,向着金弹子最近驻防的地方奔去。因为刘涚这个命令来的很急,军令如山杨再兴当然不敢有丝毫耽搁。 事实上,如果杨再兴在继续拖拖拉拉的话,恐怕金弹子还真是会倒霉了! 从第一场跟岳云单挑开始,金弹子已经跟岳云率领的背嵬军战斗了七场,其中唯有一场,金弹子亲自上阵督战,算是胜了,加上单挑时跟岳云战了个平手,其他的五场,金弹子这边基本上是打一场,输一场,好在他带兵的能力不错,加上原本率领的就是亲兵中的亲兵,战斗力异常强悍,金弹子的队伍才没有彻底垮掉! 就在杨再兴赶赴金弹子驻地的时候,岳云和张宪,正领着兵马,猛烈的攻击着! 两员小将一马当先,岳云手中双锤,张宪手中长枪,一开始就将金弹子身边的几个偏将杀的是七零八落,尤其是岳云,那双原本属于金弹子的大锤在他手中挥舞起来,真真是如同天神下凡一般,如那评书先生口中说的那样,沾着就伤,挨上就亡,打岳云冲阵一开始,就没有金兵金将能够在他手中走过一招! 虽说岳云这般厉害,但也不是他单凭自身之力就能将金兵杀光,正所谓人力有时而穷,更何况金兵又不是一盘散沙,当阵脚稳住之后,剩下来的事情就是按照往日训练和作战时积累下来的阵型阵法推进,在这种情况之下,即便就是岳云这样的勇猛将领,真正能够发挥的作用也就不多了。 身先士卒固然是将领的一种表率,但事实上古往今来能够这样做的大将并不多,倒不是因为他们没有这样的勇气,关键还是在于乱军阵中,刀枪不长眼睛,尤其是陷入混战之中后,一来将领无暇指挥队伍作战,二来就是万一有所闪失,在乱战当中丢了性命,那么这场战斗也就到了结束的时候了。 故而身为将领,并不应该场场战斗都像岳云这样深入敌阵,他也不是随随便便什么战斗都会冲锋陷阵,今日之所以这般做,原因也是有好几个。 首先就是金弹子兵马不多了,三四千的战斗力,在岳云和张宪两人统领的岳家军面前,并没有半点数量优势,只有被包围的份。其次,张宪的存在让岳云不用分心去指挥队伍,可以专心一意的杀敌,第三个就是岳云有信心,今日一战之下就能将金弹子全数击溃,若是运气不错的话,说不定今日就能将金弹子生擒活捉了! 生擒活捉金弹子,那可真真是大功劳一件,这样的功劳,指定会被赵构亲自奖励的。虽说岳云真正在意的并不是奖励,但张宪等人心中,却是急切盼望着得到这份功劳。 古人云,大树底下好乘凉,像岳云,他老子是岳飞,这就注定了即便他在军中碌碌无为,只要大宋朝廷不灭,岳飞不倒,他的官职官衔就会一直上升,毕竟他是岳飞长子,将来岳飞的一切,理论上来说,都是由他来继承。 即便在岳云的脑子里面从不曾想过这些方面的事情,但这个事实的存在,谁也无法否定。 这边看着岳云杀的起劲,那边的金弹子终究还是忍不住了,大喝一声,抖着马缰就朝岳云冲杀过去!他这一动,周围的亲兵纷纷也跟着冲了上去,就怕金弹子有个闪失! 虽说金弹子的勇猛也是众所周知,然而这也要看看是跟谁比啊,跟张宪比,金弹子捆着一只手也能打过,但是比起岳云来,还说不清谁强谁弱,更重要的是,这人的状态也不是一直恒定的啊,总是有起起落落。 想想金弹子最近这几天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一直不停的被岳云撵着打,心中憋屈的同时,人也没有好好的休息过,在这样的状态之下,他的战斗水准可以想象下降到什么样的程度。 再看人家岳云,那可是精神抖擞,心情畅快,手中一双大锤挥舞的如同风车一般,一连几天都不见他有半点疲累的模样,正是在兴致最高的时候,估计其战斗力,比起平常时候来,高出不是一成两成。 在这种情况之下两人若是碰面鏖战,金弹子输的可能性,实在是太高了! 金弹子自己是勇气冲天忘乎所以,可他身边的亲兵还是清醒的,虽说他们不敢开口阻拦金弹子,但至少可以配着金弹子,去死! “咣!” 两柄大锤狠狠的撞在一处,金弹子跟岳云四目相对! 在岳云那种稚气未脱的脸上,兴奋的神色毫无掩饰,说也奇怪,像岳云这样整日里沙场征战,那张脸却仍旧白皙,这一路杀来,白皙如玉的脸庞上多出几点殷红的血痕,平添了种难以描述的杀气。 “岳云,今日本王就要你好看!” “呸!败军之将何以言勇,再接我一锤!” 岳云针锋相对,同时左臂一摆,闲着的大锤,也不见他抡,毫无征兆的就冲金弹子的胸膛飞了过去。 “咣!” 金弹子本身也是使唤大锤的行家,虽说岳云这一招如羚羊挂角,可金弹子仍旧堪堪挡住,脸上露出冷笑,“小子,你还嫩着呢!” “是么?” 岳云口中发出一声不屑轻笑,随后双臂使劲,舌绽雷音,“开!” “嘭!” 原本紧紧顶在一处的两对大锤,陡然间爆发出巨大的声响,这声音响起的同时,金弹子只觉得一股巨大的力量从双锤之上循着自己双臂,冲向心脏而去! “好厉害!” 心中一阵惊诧,金弹子压根没有想到,岳云小小年纪,竟然已经能够自如控制劲道,实在是让人匪夷所思,恐怕就连岳云他老子岳飞,也没有岳云的这般本事! “滚开!” 金弹子心中的诧异也就是一闪而过,身为金国大国师普风的亲传弟子,岂会没有几招杀手锏呢?况且金弹子本身体质也异于常人,岳云这一招,换个人来或许会立刻重伤吐血,但金弹子只是将双臂顺势一抖,便将那两股力道,给化解了! 第544章 兄弟谊,左右难(中) “岳云,本王早就知晓,你不过尔尔,今日就让你尝尝本王的厉害!” 振臂化解那股力道后,金弹子口中发出狂笑,双臂发力,那大锤舞的比风车还要快,一锤快过一锤,眼神差一点的,甚至都看不清楚大锤的走向! 面对金弹子的疯狂进攻,岳云却表现的异常冷静,虽说金弹子的大锤快,但却还是快不过岳云的眼神,在冷静的头脑判断之下,岳云咬紧牙关,双臂控着大锤,一招一式,愣是硬生生的将金弹子的进攻,全数给接了下来。 “好厉害!” 只因金弹子今日是拼命了,故而此时表现出来的战斗力,甚至是比两人首次单挑的时候还要更强,至于说岳云,他是气势一路走高,故而此时表现出来的,也都是他战技的最高水准,因为两人连续硬拼,锤面撞击发出的巨大的声音,竟然如同一连串的晴天霹雳,将周遭的人,震的头晕脑胀,两眼发花,若是体质稍微弱一些,怕是就此被震晕过去,也不是没有可能! 像这样激烈的战斗,哪怕就是以两人超常的体质,也是难以坚持的!这一点,不仅张宪懂,金弹子身边的那些亲兵也懂! 见到岳云陷入苦战,张宪心中其实比谁都慌张!要知道他跟岳云之间可不仅仅是同袍这么简单,还有一层亲戚关系,岳云可是他的大舅子啊,要是万一在金弹子的锤头下有点闪失,张宪都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脸面回去见岳飞? 当下,他也跟着一声怒吼,“应祥,某来帮你!”说完,张宪提马挺枪,就要冲进战团之中。 “慢来,挡住他!” “杀了他,杀了他!” “不能让他过来!” 金弹子身后的亲兵同样发出怒吼,纷纷提马迎上,要拦截张宪。 “统统给爷闪开!” 见金兵当中冲出几员偏将,张宪面色狰狞,双臂一抖,手中长枪仿佛是出水蛟龙,尺许长的枪头,当即绽放出一片枪花,那枪花,小的有碗口大,大的比脸盆还大。 双方撞住一处,兵刃之间的硬碰硬,当即就发出一连串清越的声音。叮叮当当之间,金兵两员偏将跟张宪擦身而过,照理说错鞍而过,双方该是兜马回来再战,此乃常理,殊不料那张宪可是得过名师指点,遇上这种情况,当他觉察到此种情形时,心中冷冷一笑,腾出左手来,闪电般从自家马鞍上抽出一柄短锏,照准其中一个偏将后脑,抖手就扔了出去! “哇呀!” 一声闷响,那短锏准准的打在那偏将后脑与颈脖相连的地方,那偏将一声惨叫,随即落马,甚至来不及挣扎,就被自家战马踩的胸腹爆裂,心肝脾肺流了一地! 另外那员偏将见同袍如此惨状,本能的将脖子一缩,双腿夹住马腹,口中不住吆喝,他甚至不敢回头去看,生怕耽搁那一刹那,就落到那同袍的下场。 正所谓是顾头不顾腚,其实张宪根本就没有机会发出第二根短锏,可金兵那偏将却是吓的慌了,慌就不择路,一头冲进了背嵬军的群中。 “啊!” 等到发现眼前情况不妙的时候,已经晚了!背嵬军战斗原就不弱,经过这几天的酝酿之后,气势更是升到顶点,见一员偏将冲来,最前面的两排背嵬军主动让开道路,放其进入之后,调转枪头,就冲那偏将战马屁股,人脊背骨,狠狠的扎了过去! 那偏将又有多大的功夫,光凭一柄斩马刀就能护住全身周全?况且他此时心志已丧,一阵慌乱之后,浑身上下中了不知道多少枪,当下如同漏水的热水袋,浑身喷血,落下马去! 这就等于是被张宪一口气干掉了两个金弹子身边的两个偏将,顿时引起了金弹子那些亲兵的注意,二十多个亲兵提马围过来,哪怕是张宪,也被缠住,暂时脱不开身! 没了张宪的指挥,他带来的几千岳家军气势顿时就弱了下来,反倒是岳云领的那两千多背嵬军,不管有没有岳云的指挥,只是照着往日训练还有无数次战斗的经验,向着金弹子麾下兵马层层推进! 随着战斗的持续,每时每刻都有人倒下,或者是金兵,或者是岳家军,岳家军虽然战斗力强悍,但金弹子麾下也不是无名之辈,双方硬碰硬,战斗那是异常惨烈! 然而在这种情形之下,形势对金弹子却是不利的,只因为岳家军的数量,已经超过了金弹子,如果一直这般持续下去,到最后的时间,给干掉的必然是金弹子一方! “该死!” 在跟岳云鏖战之中,金弹子的情绪也逐渐冷静下来,眼前的情形让他感觉不利,想要腾出手来重新指挥战斗,然而眼前的岳云并非是易于之辈,岂能容他金弹子说抽身就抽身? “金弹子,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或许是觉察到了金弹子的退意,岳云的进攻变得越发猛烈起来!他也知道这种时候正是关键时刻,只要自己不泄气,那么今日这场战斗,自己这方就赢定了,如此一来,他也算是完成了岳飞交给他的任务! 也就是背嵬军和金弹子的亲兵队伍,才能打到这般程度,换成寻常的两队兵马,杀到这般程度,恐怕都已经溃散了去,再也成不了队形了。 不过金兵此时也撑不了多久了,如果不是因为金弹子还在跟岳云死战,恐怕大多数金兵心中也是生出了退意,想要撒丫子跑路了! 一切,就只看金弹子跟岳云这里的结果。 就在双方激战的时候,杨再兴领着兵马,正在朝着战场方向赶。 放出去的侦骑早已经向杨再兴回报,说金弹子的队伍因为连连后退,如今正在跟岳云死战,若是去的晚了,弄不好会折了金弹子的性命! 杨再兴其实也很是矛盾,他对金弹子这个人没啥好感,别忘了当初金弹子还曾经想过来摘刘涚的桃子,然而身为军人,当以服从命令为天职,既然刘涚给他下达了这样一个任务,不管这个任务是如何的困难,他都必须要将这个任务执行下去,而且还要完美的完成他! 正因为他是刘涚的干儿子,所以他更不能有半点的犹豫,哪怕要救的人是他讨厌的,而要面对的,是他的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 “加快速度,还有三里路!” 根据侦骑的回报,杨再兴一直在默默的估算着距离,他说是三里路,误差也不会差太多。其实在这个地方,也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咋地,杨再兴都感觉自己好像隐约听见远方传来的喊杀声,以及空气当中飘荡的那种,似有似无但又感觉粘稠的,血腥味儿。 在他的命令之下,原本已经很快的队伍,再度加速行军,而他却是冲在最前面,战马旁边亦步亦趋的不是亲兵,而是狼王小玉。 事实上,随着中央民国的军队逐步火器化之后,真正完整建制的一支半冷兵器队伍,就只剩下杨再兴身边这支狼骑兵了。作为刘涚麾下最早成立的这支特殊部队,不管是刘涚还是杨再兴,对其都有着特殊的感情。 一半是因为狼王小玉的存在,另外一半,则是一种纪念意义。如今的狼骑兵也进行了升级改造,几乎人人都配装着火枪,但主战冷兵器同样一应俱全,加行严格的挑选和淘汰制度,以及残酷的训练,故而可以说,狼骑兵是整个中央民国除了吴安邦统领的暗队之外,战斗力最强悍的一支队伍。 这样的一支队伍,自然不会全部归属于杨再兴一个人。在中央民国建国改制之后,整个五千人的狼骑兵队伍,经过划分之后,杨再兴分得了一千人,刘涚身边有两千人,高玉娘一千人,安娜一千人。 但是,狼骑兵的战斗力并非仅仅只是依照数量,狼王小玉是这支队伍当中一个相当重要的因素,它在哪支队伍里,哪支队伍的战斗力就会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那些个战狼,唯有在狼王小玉的面前,才会表现出悍不畏死的一面来,如此狼骑兵的战斗力,自然就会得到飞跃。故而,杨再兴虽然只分了一千骑作为亲兵,但实际上他这一千骑的战斗力远胜高玉娘等的那一千骑,比起刘涚身边作为禁军而存在的两千骑,也差不了多少了。 就如同此番出征,真正需要狼骑兵上阵的时候并不多,仅仅是那五千火枪兵,就基本上能够摆平路遇的那些宋军,杨再兴也是刻意如此安排,倒不是说狼骑兵就不需要这些军功,而是因为杨再兴希望通过这种方式,让那些新兵快速的成长起来。 如今的中央民国并不缺人口资源,在财政方面也不是太紧张,唯一欠缺的,就是足够数量的军队,如何让刚刚参加行伍的新丁,很快成为一名熟练的老兵,这才是中央民国高层,包括刘涚在内,最为操心的事情。 但凡有机会,大家都不会放过锤炼新兵,哪怕是战损几率高一些,那也是值得的。 只不过眼下,即将面对南宋最精锐的野战队伍,岳家军,而且还是在岳家军之中都排行前茅的背嵬军,杨再兴也不敢再向往常一样,首先让火枪兵顶上,他身先士卒,领着小玉和狼骑兵,誓要第一个,冲入敌阵! 第545章 兄弟谊,左右难(下) “杀!” 对于狼骑兵来说,三里的路程不过是转眼即过,当喊杀声愈发清晰,甚至连马蹄声都已经盖过的时候,杨再兴已经能够看见战场,虽说还无法从战场之中找了岳云或者是金弹子,但至少已经可以确定,前面交战的双方,正是两人无疑! 一声令下之后,杨再兴自己挺起长枪就冲杀上去,紧随他身边的狼王小玉一声长嚎,似也在向狼群下达命令,随后那狼脸之上露出凶相,四排白森森的牙齿暴露在翻起的狼唇之外,向着混战两军,冲了过去! “杀!” 紧跟着杨再兴和小玉的,是狼骑兵队伍。没有战狼的狼骑兵就不能叫做狼骑兵,一千个狼骑兵,身边就跟着一千头壮硕的山狼。 这些山狼绝大多数都不是战场上的新丁,嘴下都是真正咬死过人的凶兽,加上长期的训练,即便现在金弹子和岳云的两边正在混战,但这些战狼也只会跟定自己的主人,主人杀谁,它们就会扑上去咬谁,不虞会出现误伤! 对于金弹子和岳云两方来说,杨再兴兵马的突然出现,皆是吓了一跳! 金弹子这一方虽说已经归入刘涚军中,然而到现在为止,金弹子还没有真正跟刘涚见过面呢,况且杨再兴麾下兵丁都是宋人,在金人来看宋人,那都是相差仿佛,谁知道这些兵马究竟是来帮自己的,还是来帮岳云的呢? 故而金弹子心神紧张,自然而然注意力就不全在战斗之上,简单的说就是分了心,给岳云逮住机会,一锤子狠狠砸了过来! 好在金弹子的确不是寻常人,即便是如此危机关头,感觉不对,注意力也就瞬间收拢,然而此时他再想要变招招架什么的,却是已经来不及了! 神魂震惊之中,金弹子竭尽全力的将身子往后一缩,岳云那柄大锤的矛尖,“噌”地一下擦过了金弹子胸前铠甲,愣是在那铠甲面上划过一道痕迹! “嘭!” 虽说金弹子拼命闪过了这致命一击,可他胯下的战马却是再也闪躲不过了,只听的一声巨响,岳云大锤落到马背之上,当即,那战马就发出一声哀鸣,庞大的身躯如同遭到雷击一般,猛烈的一抖,整个儿就萎顿了下去! 其实,战马未必就如此脆弱,只不过是因为负重的原因,也可以说,是因为金弹子和他全身上下的装备,硬生生将这样一匹骏马给压垮了! 骑兵打仗,纯粹就是依靠马力,再生猛的战将一旦失去战马,后果都是不堪设想。在这般激烈的战斗之中,金兀术虽说是亲眼看见战马被砸死,但他同样是来不及反应了,刚刚躲过岳云那一锤子,几乎已经耗尽了他全身上下的力道,只能是随着战马一同向下陷落! 岳云这边是得理不饶人,岂会放过如此良机,根本不给金弹子喘息的机会,又是一锤子,直接砸向陷落的金弹子脑门,若是让岳云这一锤砸实在了,即便金弹子的脑袋是金刚石,那结果也就是被囫囵砸进胸腔里去,不知道那样金弹子还能不能活。 金弹子一抬头,就见半边天都黑下来,那闪耀着金色光圈,原本是属于他的大锤,正从天而降,近在咫尺! “吾命休矣!” 脑子里闪过这样一道念头,金弹子此时此刻几乎已经绝望! “休伤我家王爷!” 千钧一发之际,死死跟随在金弹子身边的亲卫兵,终于派上了用场!三五个亲卫兵不顾自身安危,将兵刃齐齐向着岳云招呼,更有两个亲兵们,直接从马背之上飞身而下,抛开兵刃,一个张开双臂去抱岳云的大锤,另外一个如有默契一般,扑向了大锤之下的金弹子! “砰!” 虽说受到各方面的影响,岳云的大锤下落的速度缓上了一缓,但终究还是落下来了,然而就是这一眨眼的功夫,金弹子已经被亲兵扑开,原本他的位置,换上了一个忠心耿耿的亲卫,岳云的重锤,将那亲兵砸的七窍喷血,整个脊背都变了形,当场殒命! 未能一击杀了金弹子,岳云心中深感惋惜,然而他也没有想过继续追杀下去,只因为他同样注意到那支突然出现的军队! 那绝对不会是岳家军,更不可能是朝廷的军队!岳家军,岳云都认识,而除了岳家军之外,朝廷再没有那支军队,有这样的气势,尤其是领头那员小将,还有跑在小将身边的.白狼? “杨再兴!” 虽说距离还远,无法分辨面容,但当岳云看见杨再兴的装束时,心中就已经隐隐怀疑,再注意到跑在杨再兴身边的白狼时,他一下子就确定了来人的身份! 这天底下,骑兵出征还要带着狼的,唯有刘涚麾下的狼骑兵!而白色战狼,小玉更是第一无二的存在,故而即便看不清楚杨再兴相貌,岳云也能分辨出其身份来! “张宪,来不及了,约束兵马,整队迎战!” 岳云虚晃一招,将身边那些其实无心作战的金弹子亲卫逼开,随即收拢双锤,转身冲着张宪大吼! “得令!” 还在跟几员偏将鏖战的张宪,毫不迟疑的应了岳云一声,也是爆发一场,找到缝隙之后抽身便退!他留下的位置,自然有岳家军顶上,既然岳云都在叫约束兵马,张宪虽然不知道来的兵马是敌是友,但岳云这么下令,定是有其理由的! 岁数此时岳家军与金兵之间根本就是相互混战,你中有我,我中有理,但总的来说还是岳家军占据了绝对的上风!张宪下令之后,岳家军层层传令,很快就将队形重新整饬出来,渐渐跟金兵分开! 早已经心力交瘁的金兵,好不容的得到一个抽身的机会,又岂会再不知好歹的冲杀,可以说是在双方的配合之下,两支混战的军队才能在短短的时间内,又重新变得泾渭分明起来。 而此时,杨再兴领兵刚刚冲到。 “中央民国,杨再兴,领兵来援,真珠儿阁下,辛苦了!” 原本杨再兴是想直杀战团,殊不料岳家军反应如此神速,以至于当他冲过来时,双方竟然停止战斗,狼狈的金弹子,刚刚被一群亲卫,重新扶上马背! “原来是杨将军?” 金弹子颇为尴尬的扶了扶头上歪斜的顶盔,拿捏着冲杨再兴点了点头。杨再兴是什么身份他自然知道,刘涚竟然派出杨再兴来援救他,这就让他彻底放心了。 只不过,交战的失利还有自己刚刚的狼狈,让金弹子脸上还是不好过,不敢一直跟杨再兴对视,偏头道:“多谢杨将军来源,这岳家军凶猛,还请杨将军留神小心!” “还请真珠儿阁下放心,末将此番来援,就是冲着岳家军而来!另有国防大臣命令,还请真珠儿阁下前往德阳郡方向,统领属下,抵御岳飞大军!” 这个命令,的确是韩世忠交给杨再兴,要他务必在面前金弹子的时候,才转达。之所以没有直接发送给金弹子,就是因为会韩世忠担心,若是让金弹子先接到这个命令而杨再兴还没有到位,金弹子就趁此机会溜走了。 这其中的奥妙,不是当事人怕也是难以想个通透。不过对于金弹子来说,能不能想通透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知道自己终于不需要再面对岳云这个难缠到让他感觉畏惧的人,还有那些恐怖的背嵬军! “末将得令!” 刚刚坐稳的金弹子,忙不迭的冲着杨再兴一拱手,随即就下令全军撤退,改往德阳郡方向,与大军汇合。对于那些金兵来说,这几日的战斗也如同是噩梦一般,能够早早逃离,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当杨再兴和金弹子在这边完成交接工作的时候,岳云那边的队伍都是安安静静的等待着,双方好似形成了一种默契。 “应祥,那不是在再兴么?怎么,咱们真的要跟他兵戎相见?” “张宪,咱们是各为其主,你看再兴带来的兵马,好像不怕我们差啊!”岳云心中固然是在叹息,但七情却不上脸,他也是继承了岳飞这方面的有点,越是遇上关键的时刻,越是冷静。 杨再兴并没有跟金弹子废话,一来此处乃是战场,二来他心中也不喜金弹子这个人,当金弹子领兵离开之后,杨再兴就转而面向岳家军方向。 经过这些日的鏖战,虽说岳家军始终处在上风,但实际上损失也不小,原本足足八千人马,此时还能稳稳当当坐在马背上的,杨再兴目测,也不过就是五千出头了。 只不过这五千人气势依旧如虹,丝毫不比杨再兴背后这五千人来的差。 “应祥,可否出来说话?” 杨再兴沉吟片刻,轻夹马腹,孤身走向两军阵中空地,就连狼王小玉想跟着他,都被他喝止了。 “再兴,好久不见!” 那边,岳云将双锤丢给亲随,摊开双手,面容轻松的向着杨再兴而来。 “应祥,你们走吧,我不想跟你们为难,若是你我双方开战,你们,输定了!”杨再兴两眼直视岳云,此时他却没有了初始时那种挣扎,反而异常的平静。 他倒是这么说了,可惜,岳云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被说动的人。 第546章 侠之大,是为民(上) 两军对战,双方将领单挑那是常有的事情,然而像此时岳云和杨再兴这般,兵刃都干脆不带,就走到阵中聊天的情况,却是少见的很。 好在两边军队都是纪律严明,倒是没有因为将领的异常举动而引发什么不良后果。杨再兴这边当然是没啥问题,毕竟以他的身份,哪怕此时跟岳云勾肩搭背,他后面的将领也不可能联想到背叛什么的。 然而岳云那边的情况就不尽然了。 背嵬军,乃是岳家军之中的优秀者,才有资格被选拔出来,自然不用说,问题就出在张宪后面带来的那五千兵马之中。南宋朝廷对手握重兵的将领,向来是不太放心的,哪怕就是皇亲国戚也不行,遑论是外姓? 故而,南宋将领大多也都知道,自己辖下兵马,明里暗里都有着朝廷皇家的眼睛。这明里的眼线就是监军,而暗中的眼线就不一而论,大多数轻易不会被人觉察,大家也都是心照不宣。 偏生岳云的性格颇有些不拘小节,杨再兴则是完全没有考虑到这一茬,结果两人在阵中聊天的情形,就被张宪军中一些人,给看在眼底,记在心中。 “哥,走吧,你的人马,不是我的对手!” 杨再兴眼神再度扫过岳云脸庞,随即又再横扫了一遍岳云身后的队伍,情真意切的对岳云说道。 “兄弟,话不能这么说!你那狼骑兵虽然强悍,但不真正打过一场,当真就能算是天下无敌了?别忘了,哥哥我带的背嵬军,即便是跟金兀术的亲兵作战,都不曾输过!” 说到这里,岳云两眼之中闪过一片精芒,“再说了,你我兄弟也是很久没有切磋过了,高将军的枪法,不知道兄弟领悟到几成呢?” 这言下之意,岳云就是想跟杨再兴比划比划,其实杨再兴的心中,又何尝不是有这个念头?岳云乃是岳家军小将当中首屈一指的人物,杨再兴自认不该输给岳云,不过两人之间从未曾真正较量过,眼下,倒是个机会。 “也罢,今日就让小弟试试兄长震慑三军的双锤!” “锤来!” 杨再兴长枪就挂在得胜勾上,而岳云为了减轻战马的负担,平常时候双锤都是交给亲兵的马儿驮着,此时杨再兴摘枪,两个驮锤的亲兵还没等到岳云开口,就已经屁颠颠的将战锤给岳云送过来了。 “来吧,可不要堕了高将军的威风!” “兄长也是,不要弱了岳元帅的名头!” 两个年级相仿的小将,各自圈马跑开,开始热身。双方正要开打,杨再兴却是突然想到一事,拔转马头冲着岳云大声喊道:“兄长且慢,你我这一战,容后再打!” 岳云和杨再兴之间的事情,一路狂奔的金弹子根本不想去了解,他在岳云手中吃够了苦头,此时唯一的心思就是领着亲兵,却跟自己堵截岳飞的主力队伍汇合。 照说,金弹子这个念头是不错的,然而他却忘记了自己的对手,并非是寻常南宋将领,更不是段正誉手下的那些大理蛮兵。 他此时的敌人乃是岳飞,名留青史的将领。 像岳飞这样的人,要么不会动,只要是动了,必定是将方方面面都算计的清清楚楚。哪怕岳飞手中没有像刘涚那样专门收集情报的影队,也没有专业训练出来的信鸽用于情报交流,但他凭借丰富的经验和对战争的明锐嗅觉,打从知道杨再兴领着队伍从新都城出来,四处与南宋军队交战的时候,就已经推测出这支队伍的真正目的,采取了相对措施。 从战场上退下来,金弹子心中着实是松了一口气,这一次跟岳云交锋,他身边最精锐的亲兵队着实损失不小,五千人的队伍,此时剩下的仅有两千余人,其中还有部分身上带伤。 对于这些亲兵来说,此时心中唯一的感觉还是庆幸,庆幸自己能够活下来,或许只要去跟主力汇合之后,日子就会好过起来。 这个时候谁也没想到,就在他们前往跟主力汇合的路上,还有更大的危机在等着他们。 对于岳飞可能的战术,刘涚觉着自己都已经制定了相应的措施,正如他跟张汉商议的那样,最好的结果,就是等待。 过于多的势力参与到其中,已经让战局变得纷繁复杂,事实上就连刘涚都不知道中央民国应该朝着那个方向前进,才是最为正确的。幸好,高宠这个不败将军,此时此刻仍旧率领着一支队伍,在吐蕃部落的土地上,持续的为中央民国开疆拓土。 “若是二哥能够回来帮我们的话,岳飞也不在话下啊!” 躺在床上,刘涚跟高玉娘低声说道。事情再多,工作再忙,并没有影响到刘涚跟高玉娘之间的感情,虽说高玉娘是跟安娜在平分刘涚,但在这个时代,刘涚身为一个皇帝,至今却没有广纳嫔妃,那已经是对高玉娘最大的尊重。 哪怕就是高玉娘这般性格,同样无法跳出时代的局限,刘涚越是这样的表现,就让高玉娘在内心之中,越是对刘涚情深。 “要么我亲自去找二哥!二哥打小最疼我了,我去哀求他,他一定会改变主意的!” 高玉娘口中说高宠打小最疼她,然而话里话外的意思,却分明就是在胳膊肘往外拐,听的刘涚忍俊不住,微微一笑道:“你就这么把二哥给卖了?这件事情还真不能这样,打仗的事情那得心甘情愿,要是你二哥两头挨不住情面,把自己性命搭进去,我看你呀,到时候后悔都来不及!” “啊,我怎么就没有想到呢?不可能吧?”高玉娘惊容上脸,忍不住坐了起来,不论她胳膊肘如何拐,终究还是不愿意让高宠受到伤害的。 “最近朝廷可能会有人要来诏安,我正头疼这个事情!” 随着影队的发展,刘涚手中掌握的情报也是越来越及时和丰富,从而很多时候刘涚能够从容的制定出对策来。他此时跟高玉娘谈及朝廷可能诏安的事情,事实上在此之前,已经找高进和韩世忠商议过了。 这两人的态度都非常明确,刘涚虽说当时没有表态,但在内心里,却是同意两人的。 凭什么要被诏安?当真“皇命”这两个字就如此值钱?且不说高进,光说韩世忠,就不会同意诏安,以他的情况,真要是刘涚同意招安了,恐怕到时候死了都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而高玉娘跟高进的反应极其雷同,猛地从被窝里坐了起来,连自己上半身全都暴露在空气中也不自觉,只是顶着刘涚,道:“不成啊!老公,你可千万不要答应赵构,那种人可不会有好心思的,前头诏安后头就让人来抓咱们全家了,咱们活到这个年岁上也没啥好眷恋的,可你都想想咱们孩子.额,老公你眼睛往哪儿瞅呢?” “咳咳,我这不是在履行身为夫君的责任么!” 刘涚跟高玉娘私下倒是有个约定,没外人的时候,高玉娘叫刘涚老公,刘涚叫高玉娘老婆,这种带着浓郁后世风格的称呼,对于高玉娘来说,是陌生的,可是对于刘涚来说,却能够唤醒他一种活着的感觉。 至于说他现在究竟在看什么.其实他也没做什么龌龊的事情,正儿八经明媒正娶的老婆,苦练武术几十年,一身堪比后世宅男女神还要女神的身材,不看不是白瞎了么! 可惜,哪怕就是老夫老妻了,高玉娘仍旧承受不起刘涚那贼兮兮的眼神,嘤咛一声抓起被子往自己身上这么一裹,顿时,刘涚眼前的美景顿消,气的刘涚发出一声怪叫,全身血液上“头”,十根手指抓住高玉娘的被角轻轻一抖——没开! 别忘了,高玉娘那也是女中丈夫,能够把虎头錾金枪当成牙签使唤的,那力量都不是普通人! “好啊,竟然敢反抗,我就喜欢反抗的娘们儿!” 刘涚脸上泛出“奸笑”,双手一抖,不用蛮力了,顺着被子缝,如同小老鼠一般,就钻了进去。一开始高玉娘还在挣扎,然后就不知道刘涚是抓住了什么开关,被窝里的高玉娘猛地一抖,就像是突然间没了力气一般,不动了。 人不动了,嘴巴里却是开始发出低低的声音而来,当听到这个声音的时候,刘涚嘴角微微翘起,他知道,这场战斗的首胜,是被他给拿下来了。 接下来的事情自然不便详述,反正两人再没有心思去讨论什么诏安的事情,等到天色放亮的时候,刘涚一个激灵从被窝里钻出来,正准备起身晨练,紧跟着被窝里又钻出两条白藕来,软绵绵的在刘涚脖子上一搭,随即就如同断了的井绳,“跐溜”一下,将刘涚重新拉回了被窝里。 还好,刘涚还没昏聩到“从此君王不早朝”的程度,只是起来的稍微晚了一些。 不过就是晚了那么一点点,他刚走出院子大门,就看见张汉这厮,满脸焦虑在大门不远处,来来回回的踱着圈子。 “张汉,大清早的,你搁我这儿遛弯呢?”刘涚心情不错,开起张汉的玩笑来。 “哎哟我的首相大人啊,大事不好了,金弹子,这废物,出事了!” 第547章 侠之大,是为民(中) 刘涚刚刚走出院门,就看见如同热锅上蚂蚁般乱转的张汉,不等刘涚说个啥,那张汉就忙不迭的向刘涚说,金弹子出事了! 在刘涚的印象之中,金弹子应该不会出什么事情啊?他是安排金弹子去抵御岳家军,可不是也派出杨再兴率领五六千兵马去接应金弹子了?难道说,是因为杨再兴的个人喜好,所以将金弹子给坑了? 想到这种可能,刘涚的脸色顿时有些变化,虽说杨再兴是他干儿子,两人之间的感情特殊,但如果在这样的大事上,杨再兴敢不顾大局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刘涚也绝对不会轻饶了他。 “说,是不是再兴这小子.” “大人误会了!跟再兴将军没有半点关系,再兴将军是在规定的时间内赶到了地点,将金弹子从那岳云锤下救出来了,这件事情上,再兴将军绝对是有功劳的。” “哦?既然已经救下来了,那你怎么说.”刘涚话说到此,就皱了皱眉头,“难道说,金弹子是在跟再兴分开之后出事的?” “可不是么!” 张汉一击掌道,“谁能想到,岳飞竟然是暗中安排了一支伏兵,趁着金弹子刚从战场撤下来,军心散乱的时候一举突袭,将金弹子给生擒活捉了!” “啥?谁有此等本事,竟然能够生擒活捉金弹子?”张汉说的消息,当真是让刘涚吃惊不小,他浑没想到,金弹子竟然是被人活捉了!如果说金弹子落在岳云的手中,刘涚还不会觉得奇怪,岳家军如今虽可说是猛将如云,但真正能够在战斗力上跟金弹子比肩的,恐怕一只手都数的过来,岳云正是其中翘楚。 然而岳云明明是已经被杨再兴给接了过去,而听张汉的口吻又不像是岳飞亲自出马,那究竟还有谁能生擒活捉金弹子呢? 其实刘涚这也是陷入了一个思维的误区。正常情况下,金弹子的确是个万人敌,然而无论是楚霸王项羽还是三国人雄吕布,都有穷途末路的一天,遑论是区区一个金弹子? 跟岳云的连场大战,对金弹子的战斗力造成了巨大的影响,这种情况之下,能够干掉金弹子的人,恐怕就太多了。 “牛皋,还有徐庆几个,设计坑了金弹子的亲兵,活捉了金弹子!” “牛皋?” 一听到这个名字,刘涚脑海里顿时闪现出那个半截黑塔似的汉子!世人都说牛皋没脑子,但刘涚却不觉得,在这乱世当中,真正是没脑子的人,怕是早就已经死无葬身之地了,哪里还能像牛皋那样,活的挺滋润? 别的不说,最开始跟着岳飞南征北战的众将领之中,又有几个最后得了善终的?那牛皋绝对算是其中之一。故而当听说竟然是牛皋和徐庆几个人联手将金弹子给坑了之后,刘涚心中反而是不奇怪了。 “大人,我们要不要赶紧组织人马.” “组织人马做什么?营救金弹子?张汉啊张汉,你未免是将岳飞想的太简单了!他既然都设计好了要在半路坑金弹子,又岂会不预料咱们的举动?此时再派兵去追,一个不好,就是去多少,填多少,徒增伤亡罢了!” 刘涚摇头叹息,这次的确是他大意了,或许是因为过去连续不断的胜利冲昏了他的头脑,从而才会有这样一场失败。 严格意义上来说,金弹子被抓对于刘涚来说损失并不大,毕竟金弹子只是一个来投诚的将领,哪怕就是全军覆没了,也不会影响到刘家军的根本实力,如果不是因为刘涚不想跟岳家军之间造成过多的血仇,他早就可以将那些整装待发的火枪兵派出去了。 经过这些时日之后,火器研究所里又有更新换代的产品出来,可以说,如今刘家军里装备的火枪,不仅威力更大,而且射程更远,装弹效率更高,更重要的是,使用故障率也大大的降低了。 这些进步都得力于刘涚在这方面毫不吝啬的资金投入,冶炼技术的提升,才制作火器的原材料性能,有了飞跃。 当初对于刘涚坚持要去抢夺攀西高原表示不理解和反对的人,如今看到从攀西高原上源源不断送回来的精铁,也都纷纷改变了态度,暗中称刘涚是活神仙,竟然足不出户就能知天下事,对刘涚的信心也就更足了。 而冶铁技术的提高加上对工匠的重点培养,如今刘家军不论骑兵还是步兵,身上的装备也变得更加精良。 光是说铠甲技术,虽说因为正儿八经的刘家军都是以火枪等作为主兵器,也很少有全盔全甲,但是如今刘家军身上的护甲,绝对比其他军队使用的盔甲更轻便,防护力更强,哪怕就是当世最强的弓弩,其在五十步外发射的箭矢,也休想穿透那层薄薄的铁片! 说是铁片,但刘涚却知道,其实那已经是真正的精钢了,倒不是说精钢铠甲就真的能够抵御力量巨大的箭矢,主要还是因为其他势力无法冶炼出穿透力强悍的箭簇来,刘涚现在虽然有这个能力,但却不会这样去做。 有了这些装备的武装,刘涚若是真心要跟岳家军决一死战,恐怕还是胜面巨大的,只是他不愿意这般做而已。 利用金弹子极其兵马挡住岳家军,在刘涚看来是最完美的事情,殊不料却被岳飞给破坏了。 张汉仍旧杵在刘涚身边,焦急的等待着刘涚的命令,然而到最后刘涚还是没有下达任何调动军队的命令,却是让人去知会国防大臣韩世忠。 “张汉啊,咱们这个国家,跟其他国家是不同的,虽说我是首先,也是皇帝,但同样是不能独断专行,民主这个东西说起来很容易,但是想要真正将其贯彻下去,却是需要从这些点滴的小事做起!” 对于刘涚所说的民主,张汉自认了解的不多,但是刘涚的这种态度,却是让张汉很心折。不仅是张汉心折,就连接到通知匆忙赶来的韩世忠,也同样为之钦佩。 “首相大人,老臣以为,是时候全军发动了!” 简单的了解过情况之后,韩世忠既没有犹豫,也没有去看刘涚的脸色,而是很直接的就说出了自己心中的想法。 “良臣啊,全军发动,跟岳家军决一死战,你可想好了?”刘涚脸色不变,淡淡而问。 “老臣想好了!若是大人不放心,老臣愿意前往一线指挥!世人都将老臣与岳飞相提并论,但老臣去从不曾跟鹏举真正较量过,此番正是个机会,老臣也想看看,究竟是鹏举他真比老臣强,还是老臣老而弥坚!” “你们呢,又是如何看的?安邦,这次若我要亲临一线,你不会又不准吧?”刘涚笑了笑,转头望向杵立在角落里的吴安邦。 作为刘涚的保安队长,吴安邦是最听不得刘涚要亲上第一线这样的话题,当下一双眉头就紧蹙起来,只是摇头道:“大人最好莫要去,最好莫要去!” “老臣还是觉得,新都城里不能没有大人,大人在这里,民心就在这里!”开口说话的乃是高进,站在他的角度,当然是最不希望刘涚有半点差池。看着眼前所有人,竟然没一个同意他上战场,刘涚心中不由得发出一阵哀叹,他就想着吧,这当皇帝首相的,当真是没啥意思,整天把自己埋在处理不完的公务之中,却是连去战场透透气的机会都没有,可悲啊可悲! 然而既然已经是如此,他不顾众人心情一意孤行看来也是不成的,只能是做个下棋的人。 “罢了,既然你们已经决定要全军发动,那这件事情就这么着吧,良臣,这是你份内的事情,就由得你去安排,不动则已,要动就必须是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良臣,可有问题?” “大人,绝对没有问题!” 韩世忠听到刘涚的话,老脸上泛起一阵红光来,那是抑制不住的兴奋,身为将军,还有什么比打仗更能让他兴奋的呢?况且这次他统帅的,乃是他一生之中见过的,绝对是当世最强的一支军队! 应该说,刘涚这个决定是正确的。 虽说岳飞仅仅只是抓了金弹子,金弹子的那些兵马并没有损失多少,可是金弹子跟刘涚之间还不曾有过正儿八经的交接,也就是说,如今挡在岳家军前面的那几万兵马,目前只会认金弹子这个将主,金弹子出了问题,这些兵马也就等同是没了主心骨,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怕是谁都不敢说,也不能指望这些兵马会听从中央民国的调遣。 故而,用自己的兵马顶上去,在必要的时候取而代之,才是最为稳妥的做法。 会议一结束,韩世忠就开始忙着去调兵遣将。如今,新都城里的兵马数量并不少,各兵种累计数量已经有五万余,还没有算驻守在益州各地的驻军,韩世忠这边一旦进入战斗状态,就意味着,中央民国跟南宋之间的战斗,全面爆发了! 第548章 侠之大,是为民(下) 新都城里兵马调动的事情,无论是岳云还是杨再兴,此时都不知道,杨再兴刚刚才跟岳云比试了一场,结果竟然是不相伯仲! 对于这个结果,双方的士兵都感到惊讶! 其实这也不奇怪,无论是杨再兴还是岳云,在各自的阵营之中,都被视作为年青一代的翘楚,而岳云的锤法是高宠教出来的,杨再兴的枪法,也是高宠教出来的。 说起来,两人根本就是师兄弟,这样打起来能分出输赢才真真怪了! 压根意义上来说,杨再兴在天赋上是有些不如岳云,毕竟杨再兴没有岳云那样的爹,自然也就无法具备天生神力这样的机会,然而杨再兴比起岳云的优势,是在于他跟着刘涚。 同样修习武艺,杨再兴不仅仅有刘涚指导的,科技含量极高的饮食和锻炼,同时还接受了来自清虚散人一脉的教导,别忘了,柴胡可是从不曾将杨再兴当成外人,凡是学了好东西,没有不告诉杨再兴的,哪怕是清虚散人和王重阳叮嘱了又叮嘱也没用。 其实如果不是因为杨再兴的身份过于特殊,王重阳都想带是收徒,将杨再兴纳入门下了。 正是因为这种种缘由,故而杨再兴才能跟岳云平分秋色,一场战斗下来,两人竟然都是精疲力尽,也就无法再做交战,双方偃旗息鼓,决议明日再战。 当夜,杨再兴却是始终睡不着,三更之后就披上衣甲,徒步出营。 巧合的是,岳云也无心入眠,跟杨再兴一般徒步绕营而行,结果两人是不约而同的在两军营地交界之处,给撞上了。 “应祥!” “再兴!” 两个年轻的兄弟虽说白日里才激战一场,但此时见面,却丝毫没有半点芥蒂。因为都是独自出营,没有旁人跟踪,心无旁虑的两人干脆并肩而坐,席地望天。 “我们这场战斗,究竟是对,还是错呢?再兴,我听说,益州在你干爹的管理之下,人民幸福安康,大家都能吃饱肚子穿暖衣服,可是如此?” “哥啊,不是我说大话,光是吃饱肚子穿暖衣服,那还不足以赞扬我那干爹的本事!你也知道我干爹他最为痛恨异族,然而这次竟然同意金弹子投诚,却是为何?” “为何?” “嘿,还不是因为干爹他不想跟你爹火拼啊!不是我吹牛,你也就是遇上我了!要是遇上胡叔叔他们几个,才不会跟你玩什么单挑,将火炮拉出来一阵猛轰,你那四五千人,一转眼就散了!” 杨再兴自觉说的是实话,但是岳云却有些不敢相信,眨巴着眼睛道:“什么东西这么厉害,比你们的火枪还厉害?” “火枪一枪只能打个眼,火炮一炮炸一片!我这么跟你说吧,如今我刘家军里最好的火炮,一颗炮弹落下,方圆五丈之内,没有活物!” “嘶~” 听到杨再兴的形容,岳云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凉气,随后又道:“这样的火炮,你们有多少?” “这个.唉,照理说我不该说给你听,但既然是哥哥你问起,那拼着回去被干爹责罚,我就说了吧!幸亏你爹他们还没有去进攻新都城,光是新都城的城墙之上,这样的火炮每隔十丈就有一门,四面摆了个圈儿,你说该有多少门?还有还有,那火箭弹就更厉害了,干爹让人制造出来的一种火箭弹,落地爆炸那就是方圆十丈起火,那火,用水泼上去,更旺!” “啥?水都不能灭,还能更旺?糟糕了!” 听到此处,岳云猛然一拍大腿,却是将杨再兴吓了一跳,赶紧问道:“怎么了?” “可是不妙了!嘿,再兴,你也别埋怨哥,其实跟哥一起出来截杀金弹子的,还有牛将军等人,他们领着另外一队背嵬军,只等着金弹子落荒而逃的时候,来个黄雀捕蝉呢!” “啊?牛皋牛将军?还带的背嵬军,那岂不是说.”杨再兴脸色发愁起来,以他观察,背嵬军的战斗力绝对是在金弹子那些亲兵之上的,加上又是牛皋率领,更是有心算无心,那金弹子岂不是危险了? 光是金弹子危险,杨再兴怕还不会过于紧张,关键金弹子乃是主帅,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整条防线上的金兵恐怕一下子就散了,也就意味着,岳飞的大军很快就能长驱直入,直接杀向新都城! “哥,这事儿我真要提醒你了!咱们在这里打打闹闹没关系,干爹还能压的住,可你爹要真是率领大军兵临新都城,到时候为了那些老百姓,我干爹可就只能是动真格的了!” 杨再兴倒不是在危言耸听,毕竟他说的都是实话,也不能说他这是在背叛刘涚,毕竟他是了解刘涚心思的,也知道,刘涚其实并不想跟本族之人战斗,尤其是岳家军。 而他的话,更是让岳云那双剑眉紧皱,白皙的面庞在星光之下显得越发苍白。从内心里说,岳云相信杨再兴不会欺骗自己,可是他却不敢保证,自己一定就能够说服父亲,暂且不要全军去进攻新都城,至少要在摸清楚了状况之后再做打算。 “你干爹他.为何就不愿意对宋人用兵呢?细细算来,还真是这样.”岳云沉吟片刻之后,才开口说道。 “还有啥好说的呢,我干爹他那个人啊,虽说跟重阳道长他们不同,不能算是江湖上的人,但却浑身上下透着江湖上的味道,说什么侠之大者,为国为民,这民,在我干爹那里,就是自家民族,就是汉人啊!宋人什么的,在我干爹面前就不要提了,他总说,如今的南宋朝廷早已经不适合存在了,说宋人,那是侮辱了自己,要说自己是汉人,是中国人!” “这个.” 见杨再兴越说越是激昂,岳云忽然之间也觉得自己无言以对了,其实他此时真想看看,看看杨再兴说的那些火器,究竟威力到什么样的程度,然而他也知道这个想法难以实现。 “再兴,你说,我该怎么办?” 两人之间沉默了许久,岳云才突然开口问道。 “这个兄弟还真是不好说了,不过哥哥啊,你若是要回去找岳元帅商议此事,兄弟我这里倒是可以做主,明日一早就放你们离开!” 杨再兴倒是没有吹牛,虽说双方的兵力差距不是太大,可若是杨再兴这边不放松,岳云他岂敢领军撤走?若是杨再兴带兵一追,哪怕岳云此时麾下全是背嵬军,到时候也有可能落到个全军覆没的下场。 话都已经说到这个份上,岳云也相信杨再兴绝不会在这些地方诓骗自己,只是默默掂量了片刻,遂点头道:“兄弟,这次就牵连你了!明日一早我就带兵离开,定要敢在我爹发动攻城战之前,将你刚刚说的那些,告予他听!” “哥啊,此时你可也要慎重啊,我倒是不怕你泄露了这些机密,只不过岳元帅那人的性格,怕是你这么说了,容易吃罪啊!” “不怕!别的不说,光是为了三军儿郎,我也要冒险一试!总不能,让这些铮铮铁骨的汉子们,却送死吧!”倒不是说岳云就是听了刚刚杨再兴的话,就认定岳家军不是那些火器的对手,事实上,刘家军掌握那些火器的威力,岳云是早有耳闻。 杨再兴说的那些话,也就是让岳云心中更确定了一些。 当下里,两兄弟也不再废话,各自原路返回,分头安排。岳云这边下令天亮就退兵,杨再兴那边则是下令安营扎寨,无论天亮之后岳家军有何动静,一概不得轻举妄动。 杨再兴这边自是不用说,全军上下为他马首是瞻,别说只是让大家按兵不动,就算杨再兴让大家连夜撤退,恐怕都不会有人说半个不字。 然而岳云那边,确实有些不同了。 当他下令天亮撤军的时候,就有监军跳了出来,指着岳云的鼻子,说话很是难听,其大意不外乎就是说岳云跟杨再兴之间有私交,白日里就看出两人的单挑是在演戏,如今又平白无故的撤军,分明是没有将皇命记在心上,也没有将朝廷的利益摆在第一位。 由此可见,岳云虽说在领兵打仗上是一把好手,但在面对这种政治斗争的时候,却还不如他老子岳飞。岳飞在政治上已经可谓是不够成熟,继承他的岳云,就更是显得幼稚。 若是正确的处理方式,当不能像岳云这样采取强迫推行,当有朝廷监军站出来指责的时候,更应该提前想出理由,以便应对! 可惜岳云从不曾想过这些,对那些站出来反对的监军毫不理会,只是下令撤军,还一口一个责任自己全部担当,就连张宪开口劝慰,都是没有作用。张宪也是无奈,只能听从岳云的安排,两人点起兵马,天不亮就开始做饭进餐,让大家吃饱肚子,天色刚刚发白,就拔营而起,不顾那些监军的大呼小叫,开始撤军了。 杨再兴这边得知岳云真的已经撤军,心中倒是轻松了一些,毕竟继续跟岳云对持下去,难免就要进行决战,杨再兴却不是刘涚那般好说话,只要全军交战,他必然会将火枪兵拖出来,到时候,岳云和张宪麾下兵马,必遭重创。 第549章 诏安事,古有之(上) 如今岳云一走,杨再兴立马就让人飞鸽传书,将他跟岳云之间的对话也都奉上给刘涚,原地静候刘涚下一步的指示。 这样的结果照理说是皆大欢喜,可谁能想到,如此一来,岳飞父子的危机,又严重了许多,有些事情的发生表面上单独看好像是突然而至,但人们却往往忽略前期慢慢积累起来的那些东西。 韩世忠在新都城整合兵马,准备跟岳飞一决雌雄。别看两人曾经同朝为官,但老话说的好,文无第一武无第二,韩世忠和岳飞究竟谁才是当世名将,岳飞不提,韩世忠心头多少还是有一较高下的意思。 然而,金弹子被生擒活捉这个消息传开之后,带来的影响却是巨大的。 首先受到影响的,就是金弹子的那些属下。想当初,金弹子刚刚从金国反出,麾下兵马不过数千人,经过这些年的发展,终于达到十万人级数,随后被逼南下跟大理国鏖战,又有损失。 然而这些兵马当中,并非个个将领都是认同金弹子的时候,有些个将领只是雌伏于金弹子的淫威,这会儿确认金弹子已经被岳家军俘虏之后,个人心中的想法就截然不同了。 对于中央民国,很多人是听到的多,真正了解的少,可这些听到的东西,往往不值得人信任,凡是真正到手的利益,那才是真正的利益。在众人看来,金弹子被岳飞抓走,那是绝没有再回头的可能,也就是说,这支队伍等同是已经散了。 队伍散了,那就是各奔前程的事情,并不是所有人都看好刘涚,看好中央民国,一些被金弹子从金国带出来,但对金弹子本人并非特别忠诚的,最终还是倾向于自己的民族和国家,抓紧时间从巴蜀离开,直奔金国,才是他们的出路。 也有被裹夹在金弹子麾下的宋朝将领,则是在消息确定之后没两天时间,就领着麾下的兵马,整体向岳家军投诚。 而真正效忠金弹子的那些队伍,也没有安安稳稳的继续留在自己的阵地之上,他们相互之间暗中联络,唯一的想法,就是将金弹子给营救出来。 这些消息,都是通过影队收集起来的,而拿到消息的刘涚,却是没有打算采取任何行动。 金弹子废了,那就废了吧,刘涚并不觉得可惜,甚至就连金弹子的那些兵马,刘涚都不觉得可惜,毕竟其中不是异族,就是曾经南宋的将领,即便最终能够留在中央民国,难不成刘涚就能放心的将那些先进军械都交给他们使用么? 很显然,这是不可能的。 当韩世忠提出要不要去约束那些队伍时,刘涚几乎是毫不犹豫的就摇头否决,只是告诉韩世忠,自己的地方,还是要靠着自己人来守卫,抓紧时间将队伍派出去,把防线接管下来,岳家军的总攻,恐怕是迫在眉睫。 刘涚的估算并没有错。 岳飞拍牛皋等人将金弹子生擒之后,的确是安排了后手,若是刘家军仓促派队伍去营救,必然会落入岳家军的埋伏之中,只不过最后上当的并不是岳飞期望的刘家军,而是一些金弹子的死忠,总数大概就是五千人,无一例外的成了落网之鱼。 而对于那种投诚的队伍,岳家军是欣然接受,也没有刻意去为难这些将士,只不过收缴了武器,派出人马将他们送去后方,听候发落。在岳飞看来,朝廷正值用人之际,韩世忠领兵十万叛变之后,朝廷军事力量被大大的削弱了,如今若是能够将这些士兵收编,对于整个国家的战略态势,是有极大好处的。 忙着这些事情的同时,岳飞也没有忘记对新都城发动进攻,大量的岳家军分成三路人马,开赴新都城。 早已经准备多时的新都城,并没有因为岳家军的行动而慌乱,担心的老百姓早已经被刘涚恩准,拖家带口暂时离开新都城去避难,留下来的,那都是对刘涚,对中央民国有信心的人。 岳飞亲领大军三万,在一日凌晨,出现在新都城的正东方,整肃的队伍,带着逼人的寒气,像是一片缓缓压来的乌云,让新都城东面城墙上的守卫们,齐齐发出了警讯。 其实这个警讯并不是发给中央民国官员和将领们听的,而是发给城中的老百姓听的,是告知大家,战争已然来临,个人各就各位。 或许有人会觉得奇怪,韩世忠不是已经点齐兵马出城迎击,怎么就让岳飞的大军兵临城下? 其实这是刘涚和韩世忠制定的谋略。在刘涚心中,岳飞是值得尊敬的,岳家军也是令人敬佩的,所以他不想正面跟岳飞、岳家军发生冲突。但刘涚不能仅仅站在自己的角度来思考问题,如今的他,是中央民国的皇帝,首相,他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将会影响到整个国家,他岂能如此自私? 在刘涚看来,能不发生冲突最好,一旦冲突无法避免,那他就必须要站在整个国家利益的高度来谋划。 朝廷在巴蜀的布局,远远不止岳家军。 虽说前有大杨再兴,后有小杨再兴,反复两次对益州南部的朝廷兵马进行了清剿,但那个时候刘涚为了避免与岳家军发生直接的冲突,都始终没有将东部和北部的朝廷兵马纳入到清剿范围之内。 而如今,跟岳家军之间的战斗避无可避,刘涚首先要做的事情,就是让韩世忠分派队伍,先剪出岳家军的羽翼——也就是处于益州东、北两个方向的,不属于岳家军的朝廷队伍。 至于说岳家军,之所以大军能够顺顺当当的出现在新都城大门口,其中有很大的原因,就是刘涚放水。 中央民国想要崛起,就不可能绕过南宋。在历史上,灭掉南宋的并不是已经逐渐衰弱的金国,而是后来居上的蒙古。 “大人,如您所安排的,岳飞亲领大军距城三里!” “走吧,我们也上城墙,去会会这位大元帅!” 接到吴安邦通知,刘涚脸上并没有半点惊讶。其实他原本的想法是亲自出城去,先跟岳飞来个面对面的谈判,只可惜他的这个想法,被吴安邦等人彻底否决了! 身为中央民国的顶梁柱,岂能如此任性?想要跟岳飞见面,那就老老实实的上城头,隔着几十丈喊话吧! 刘涚也是无奈,他即便能够说服吴安邦,却是无法说服高玉娘等人,总之他这种冒险精神,在新都城里,就没有一个人会赞成,除了他自己以外。 “前面就是新都城了?” 腰杆笔直安坐战马之上的岳飞,捋着颌下长须,抬头眺望那高耸的城墙。 新都城的大名,岳飞是早已久闻,此时一见,果真不凡,光是那东面城墙,无论是高度宽度还是那种气势,都不输临安城。这城,不仅外形雄壮,更重要的是隐隐有一股气息,岳飞只是感受的到,却是无法用言语来形容,冥冥之中他总觉得,这新都城,好像已经将天下的气运,汇集到了一身。 “大帅,此处就是新都城了!嘿,没想到,我们这一路而来,尽然没有遇上半点阻碍!” 说话之人手中拎着的,非枪非刀,却是跟柴青源惯用的兵刃相近,此人面目可憎,浓眉黑须,浑身上下都散发出一股浓浓的匪气。 “元庆,你莫要觉得一路顺畅就是好事,那刘涚,可不是简单人,如今又有高宠、韩良臣这样的人才辅佐,相比之下,咱们朝廷上那些,就可谓是尸位素餐.” “大帅啊,什么尸位素餐也就罢了,我看啊,他们根本就是瞎捣乱!我听说,秦侩哪一档子人,还在想着跟金兵议和呢,呸!议和,只有他们那种生儿子没屁股的家伙,才会想这种没骨气的法子!” 原来此人就是何元庆。何元庆本事山贼,后来跟了岳飞,还跟当时没有崛起的岳飞拜了把子当异性兄弟。这也就是在这个特殊的年代里,要是搁在和平年代,那军队首长能跟犯罪份子拜把子的么? 好在何元庆此人本性不坏,其实这年头,大多数山贼不都是因为过不下去了,才会落草为寇的?和平年代的坏人,跟战争年代的贼人,完全不是一回事儿。 随着岳飞的官儿越来越高,何元庆再是个粗人,也知道不能再提当初结拜的事情,老老实实的当了岳飞身边的一个偏将,冲锋陷阵的时候,从不曾落后过。 “元庆啊,这些话咱们这里说说就是了,在外人面前可是不能说的!”岳飞淡淡一笑,他也是知道何元庆的性格,不会将这些事情放在心上。 “罢了,大帅你怎么说,末将就怎么干!现在要进攻么?”何元庆将手中的兵刃一抖,却是窜出“嗡”地一声,那是一根两头齐的铁棍子,怕不是有鹅蛋粗细,而那何元庆只是随手一抖,整根棍子就都震颤起来。 “且不用焦急,待牛皋等回来,再做打算。”岳飞一摆手,将焦虑的何元庆给按耐了下来。 第550章 诏安事,古有之(中) “大帅,赢官人回来了。” 正当岳飞打算派出兵马对新都城进行试探的时候,却是有人来报,岳云回来了。 “不错,回来就好,这次活捉完颜真珠儿,他有功!”岳飞面带微笑,微微点头,忍不住捋须而道。很显然,岳飞现在并没有心思去跟岳云沟通什么,打下眼前的新都城,那才是最重要的,岳云回来了,只能是又多出一支生力军来而已。 可片刻之后,岳飞就看见穿盔带甲的岳云,不请自来。 “大帅,末将请求暂缓攻城!” “嗯?” 不仅仅是岳飞凝立当场,牛皋等将领同样是感觉有些莫名其妙。好比是拜过天地喝过合欢酒,正准备要掀盖头洞房的时候,突然有人跳进来说:且慢,暂不要洞房。 这种滋味,却是不好过的很。 岳飞额上眉头一皱,沉声道:“应祥起来说话。你既如此说,可有理由?” “大帅,末将于那中央民国小将杨再兴率领的兵马对抗,方才知道对方火器的威力!” 在这种场合之下,岳云总不能开口就说是因为杨再兴警告了他,所以他才回来阻止岳飞轻率攻城的吧?故而他只能半真半假,说是因为跟杨再兴打过,方才知道对方的厉害。 可是他这么一说,岳飞的脸色就更难看了,道:“背嵬军损失几何?张宪何在?” 岳云跟杨再兴之间的感情,岳飞多少还是知道的,虽说他对自家儿子有信心,但这人难免总有犯傻的时候,况且岳飞也接到消息,说是韩世忠亲自领着新都城中不少兵马从北门而出,迎击朝廷军队去了,或许如今新都城仅仅只是一座空城,那也是极有可能的。 新都城固然发展的不错,老百姓生活幸福安康,然而岳飞也相信,刘涚手中的兵马数量并不多,者不多的兵马,还分出一部分,让高宠带去了攀西高原,至今未归。 如今韩世忠又带走一部分,新都城里究竟还有多少兵马?岳飞倒是认定,不会超过三万人。事实上岳飞的判断是很准确的,如今新都城里正式的将士,拢共也就是三万人,其中还包括了吴安邦统领的禁军一万人,以及分属刘涚等人的狼骑兵队伍。 然而岳飞却不知道,正是因为这些兵马平常时候都不出城远征,所以平常时候接受的训练,都是重型火器,用于防守的,如远程火炮、火箭炮、长托火枪等等。 长托火枪,这也是刘涚的一种发明创造吧,其实他能够提供的还是一种构思,让后由中央民国火器研究院的工匠们来具体实施的。这种火枪比一般的火枪,枪管更厚更长,也更加沉重,装弹的速度更慢,表面上看这种火枪的缺点很多,但也不是没有优点。 其优点就是射程更远、威力更大、精确度更高。 这三个优点在后世,那只会出现在一种枪支身上——狙击枪!虽说这种长托火枪可能还不如后世那种半自动步枪优秀,但在这个时代,绝对可以算是狙击枪了,只因为其射程已经超过了四百步,在三百步之内绝对可以穿透武将身上穿戴的盔甲! 当然,其携带性和对使用者的身体素质都有极高的要求,也就意味着不便于长途奔袭、突袭,然而用来防守,却是再好不过了!不过以目前中央民国的火器制造能力来说,这样的长托火枪却是还无法批量生产,数量有限,否则的话,一面墙上都架上这种火枪,恐怕连火炮都用不上了。 这些情况,别说是岳飞,就连跟杨再兴聊过的岳云,都是不知道的。 “大帅,能不能单独跟你说几句?” 当听了岳飞的问话之后,岳云就知道自己的谎言无法继续下去了,但他更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直接告之岳飞消息的来源。 “大帅,时机!” 一个将领忍不住开口提醒岳飞,谁也不知道那韩世忠啥时候会返回,要是不能趁着新都城中兵力空虚之机,一举拿下新都城,一旦让韩世忠领兵返回,那局势可能又会发生改变。 “随我进来!” 岳飞两眼死死盯着岳云,片刻之后终于还是站起转身,领着岳云进了营帐,毕竟岳云是他的儿子,不管怎么说,总没有儿子害老子的。 “说,究竟怎么回事!” 一进营帐,岳飞等不及坐下,就喝问岳云,“你若是胆敢欺骗与我,军法从事!” “爹,这种事情孩儿岂能骗你?过去我们对刘家军的了解实在是太少了!爹,如果不是因为孩儿跟杨再兴之间...背嵬军能回来多少孩儿不敢保证,张宪的那些兵马,怕是一半都回不来!” “你.这怎么可能?刘家军再强,能强的过金兀术身边的亲卫队?”岳飞猛摇着头,很显然,他对如今刘家军的强大的确是没有真正的了解,故而才会这样诘问岳云。然而真正的问题却是在于,岳云也只是通过杨再兴的话,以及观察杨再兴所领队伍得出的结论,他没有最有力的证据。 不是岳云不想有这样的证据,而是这样的证据,他需要用大量的人命来换取,岳云显然并不认为这是一个好主意。倒不是说岳云害怕牺牲,他只是感觉不值,大家都是同胞,何必相逼太急? “爹,你要不再等等吧!不是说韩世忠已经领兵去进攻北方的友军去了么,或许很快就会有战报回来了!” “等?应祥你这是在开什么玩笑?为父岂能做这样的事情?让友军去当探路石,这要是传出去,将来为父还有何面目见人?”面子观念害死人,自古以来,中国人就爱面子,即便是岳飞,也无法免俗啊! “爹,事关咱们岳家军将士的性命,等一等,也不会怎样啊!”岳云倒是坚信杨再兴不会欺骗于他,不是因为他跟杨再兴之间的关系,而是因为他了解杨再兴这个人的性格,就如同杨再兴了解他的性格一样。 所谓朋友兄弟,不过如是。 岳飞再度陷入沉吟之中,他从内心里说,还是相信岳云的,知子莫若父,岳云是个怎样的人,他这个当父亲的难道还不知道?然而有时候形势所逼,人不可能总是顺着自己的意愿来做事。 就如眼前,友军已经陷入苦战之中,韩世忠率领的刘家军越是强大,那岳飞就越是不能等,否则的话,他岳飞就不配当这个大元帅,就不配为大宋的将领,甚至不配当个大宋的子民! “应祥,为父相信你,然而哪怕前方就是刀山河海,岳家军也不能畏惧犹豫!”斩钉截铁的丢下这么一句话之后,岳飞就紧闭双唇,大步流星的走出营帐。他要去下令,下令发动对新都城的进攻。 “爹!” 岳云急的是两眼通红,可惜他心中也明白,自己是绝对无法阻止岳飞了。 “你若是一定要攻城,孩儿自请,首发出征!” 追到营帐门口的岳云,望着岳飞的背影,大声的说道。 岳飞前行的身形猛然一滞,那魁梧的后背隐隐在颤抖。 “好!准你所请,一炷香之后,领三千兵马,攻城!” 岳飞的犹豫,仅仅是片刻之间!走出那帐篷,他跟岳云之间就不再是父子关系,一个是元帅,一个是将领,一切都是公事公办! “末将,领命!” 拳掌交接,岳云两眼赤红,向着父亲的背影拱手为礼!他其实知道首发攻城,风险巨大,必定是十死九生之局,他更知道,杨再兴绝对没有他回来的快,而刘涚身为中央民国皇帝也不可能在这种时候就亲临城头指挥作战,况且即便两人都在城头,难不成就会对他手下留情了? 杨再兴已经给过他一次机会了,生死存亡的关头,谁又能抛开自己的同袍不顾,而去放敌人一马的? 此去,凶多吉少!然而岳云却不得不这样做!在某些地方,他跟岳飞的性格是那样的接近,正因为他是岳云,是岳飞的儿子,正因为他知道这次攻城战与往日里的战斗都不同,所以他才要请战,若是真要用岳家军将士的性命来证实他刚刚向岳飞说的那一番话,那就用他自己的性命吧! 岳云是这样想的,岳飞也知道他是这样想的,然而站在两人的位置上,他们却只能这么做了! 一炷香的时间很短,当岳云重新披挂停当的时候,岳家军中的军鼓已经喧天起来,岳飞端坐于马背之上,面无表情的望着迎面而来的岳云。 “末将领兵三千,首战新都城!” “准!” 岳飞将手一挥,顿时他身边的牛皋就焦急道:“大帅三思啊!首战为重,怎么能,怎么能够让应祥这种毛孩子去呢?要去,要去也该末将去啊!” “牛皋闭嘴!若在罗嗦,军法从事!” 其实刚才牛皋已经说了很多了,不仅仅是牛皋,还有更多将领要求替下岳云,去打前锋,可惜都被岳飞给否决了。 接了命令的岳云一整衣甲,他没有拎的双锤,而是换上了一对大铁椎,领着三千刀盾兵,准备出发。 岳飞这边随后下令,弓箭手前出,掩护岳云领兵攻城。随着岳家军的行动,城头之上的人影晃动明显变得频繁起来,很显然,对方也在准备了。 第551章 诏安事,古有之(下) “岳家军动了,大人,还且下城楼,以免误伤!” 战场之上的事情,那是谁都说不清楚,刘涚如今的身份跟当初可是截然不同,正所谓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刘涚的性命,如今在很多人眼中,那都是霍然宝贵了起来。 其实世人没有不惜命的,说不惜命,那都是被逼的。刘涚也很惜命,但他更知道,此时自己站在这里,意义重大。再说了,他也不傻啊,以刘家军现在的战斗力,岳家军想要从城下冲上来,那真是比登月还难。 “无妨,等他们上来再说,看样子你们是不会让我身先士卒了?”刘涚眼神扫过吴安邦等人,他这话说的半点都不假,在新都城,天塌下来也不会让刘涚去顶着。 “那给我一面鼓两个鼓槌如何?我也好给大家鼓鼓劲!”刘涚自嘲一笑,摊开双手向着亲卫门讨战鼓。这样一个简单的要求若是还不能满足的话,那刘涚就不是皇帝、首相,只是一个囚犯了。 当下,很快就有人将战鼓送来,刘涚一声大喝,甩开膀子,擂动起战鼓来!虽说鼓很好,刘涚的力量和节奏也掌握的很好,但偌大的新都城,自然不会因为一面战鼓就躁动起来。 只不过刘涚的身份不同,当他开始擂动战鼓的时候,自然有更多面战鼓开始配合,数息之后,城头之上,鼓声响成一片! “你要来,你就来,来了就战罢!” “你要来,你就来,来了就战罢!” “打一场,算一场,场场我不拍!” “打一场,算一场,场场我不怕!” 刘涚也是兴致来了,和着鼓声的节拍,大声吼出似歌非歌的短句来,因为通俗易懂,很快就让城头将士们齐声附和,声势震天。 士气,其实就是这么调动起来的,刘涚身为皇帝、首相,如此表态,造成的影响那不用说,原本因为岳家军大军压境带给众人的精神压迫,也在这鼓声和吼声之中,不知不觉的消散了。 岳家军是一大早就摆出进攻的姿态,刘涚擂鼓高歌时,旭日正好东升,不知不觉间,鼓声歌声合作一处,却是让刘涚浑身出了毛毛汗,自己都快控制不住那种激昂的情绪,有种力量在胸膛之中涌动,想要找个地方迸发出来。 ‘若此时能够痛快的厮杀一场就好了,一场就够了!’刘涚心中暗暗想着,他甚至期望,期望岳飞那边下令攻城,到时候他一定不会尊早吴安邦等人的叮嘱,怎么地也要上阵去杀一场,过了瘾再说,反正吴安邦他们也就是罗嗦几句而已。 刘涚心中打着算盘,却不知吴安邦等人早已经有了对策,他们自然清楚自家首相是个什么性子,岂能不提防着一些? 然而,不论是刘涚还是吴安邦,其谋划都始终没能派上用场,岳家军那边明明已经做好了万全的进攻准备,却是始终没有发动进攻。 鼓声歇了,歌声听了。刘涚望着岳家军的并阵,感觉是越来越看不懂了。 “这是什么状况呢?” 刘涚的疑问,暂时没人能够回答,就连他身边的情报巨头张汉,对岳家军此时的表现都是一头雾水。 “首相大人,是不是岳家军里出了什么变故?” “难道是,十二道金光令牌?”要说岳家军之中会有什么变故,刘涚最先想到的就是这个故事,只不过这念头才刚刚闪现,就被刘涚自己一把给掐灭了——老子又不是金兀术,赵构没理由用十二道金光令牌招岳飞回去,再说了,时间也不对啊! 既然不是十二道金光令牌,那又是什么原因,让岳家军迟迟没有发动进攻?就在刘涚疑惑间,岳家军那边却终于是动了! “出来了!” 刘涚身边有将领低呼,刘涚的视力异于常人,自然比旁人发现的早,也看的更清楚。 “那拿大铁椎的,是岳云?” 此时两军相隔甚远,单凭眼力想要看清楚对方将士的身形,殊为不易,刘涚眉头微微一皱,低声道:“给我望远镜!” 经过一段时间的发展之后,如今刘涚使用的,不再是当初架构简单的单筒望远镜,而是能工巧匠打造出来的双筒望远镜,这种望远镜无论是观察范围还是清晰度,都比当初的单筒望远镜好了很多。 这种工艺复杂的望远镜自然不能人手一个,目前也就做出区区几架来而已。 “当真是岳云!他不是跟杨再兴在放对么,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还充当首发?难道说,再兴那边出事了?张汉!” “回大人的话,末将今日凌晨收到消息,再兴将军的队伍正在返回新都城的路上,没有出事!” “哦?”张汉的回话让刘涚微微一愣,他却是没有放下望远镜,继续关注岳云那边的动静。 看样子,岳云作为首支攻城队伍,马上就要来袭了,刘涚倒是不担心自己麾下将士顶不顶得住,他考虑的却是岳云的安全,可不要一炮就把岳云给炸死了,如此一来自己跟岳家军之间就再无转圜余地,而且高宠和杨再兴那边也不好交代。 “传我命令,开炮!” 那边岳家军才刚刚出阵,刘涚就下令开炮了?这个命令,让很多人迷惑不解,甚至于没有马上执行。 “大人下令了,都发什么愣啊,开炮啊!”吴安邦瞪起双眼,对传令官一阵怒吼。他或许不明白刘涚为什么要下这么一个命令,但他却知道,刘涚的尊严不容亵渎。 “轰!” 片刻之后,城头上的大炮,响了! 巨大的炮声吸引了岳家军全体将士的注意,而呼啸的炮弹在距离岳家军大营不过几十步的地方落地,爆炸,冲天而起的烟柱,还有地面的震动,弄的岳家军人马不安! “希望这一炮,能够让岳家军清醒清醒.” 刘涚当然不是无的放矢,他透过望远镜,始终在观察岳家军那边的动静,如果说这样岳云都还是要坚持进攻的话,他只能说,是岳飞太过于自信了。 好在,一炮之后,岳云的队伍停止了前进。刘涚看见从岳家军大营之中冲出几骑来,去到岳云面前,像是在交流什么,不过数息的功夫,刘涚就注意到岳云像是抬头望向新都城这边,深深的看了一眼,紧跟着就拨转马头,领着兵马回营了。 “咦,真是被吓回去了?” 这人的心思就是如此矛盾,刘涚既不相信岳飞会傻的顶着炮火强攻,又不愿意相信岳家军会轻易的服软,究竟是什么原因,让岳家军就这样停止进攻了呢? 刘涚的疑惑还没有来的及开口诉说,一转眼,就看见从岳家军之中冲出一骑。 这战骑,骑手扛着岳家军的军旗,双手紧握着旗杆,显然是没有携带任何武器。 “难道是来谈判的?不会吧,岳飞这么快就做出决定了?”望着那飞驰而来的单骑,刘涚感觉很是奇怪。 很快,那单骑就到了城墙之下,大声嘶吼要跟刘涚见面,刘涚应允之后,自然有人放下吊篮,将那骑手带至刘涚面前。 刚刚刘涚并没有去细细分辨这骑手的长相,等到人来面前之时,刘涚一见那骑手面容,顿时忍不住惊呼道: “怎么是你?” “刘.大人,又见面了!” 来人脸上露出苦涩的笑容,他本想向刘涚下跪行礼,然而却是被张汉伸手一把给拉住了,“咱们这里不兴这个!” “张汉,好久不见!” “是啊,好久不见了!今日你来,可不是叙旧的吧?先跟大人说说正事儿,回头咱们哥俩再好好聊聊!”张汉脸上的表情颇为感慨,他跟刘涚一样,都没想到,来的竟然会是他。 “大人,小的是来向大人传话,我家大人刚刚收到圣旨,朝廷希望能够诏安大人啊!” 在刘涚的示意和张汉的帮助之下,那岳家骑手终于站直了身子,身量却是不比刘涚低,身形壮硕,看他的装束,该是岳家军之中精锐,背嵬军里的小头目一流。 真正的大将领自然不会被派来做传话这样的事情,而若是用普通小兵,恐怕又会有些瞧不起刘涚的意思,加上此人跟刘涚这边颇有些渊源,所以才会被岳飞给派出来,传递这个重要的消息。 “朝廷要诏安?嘿,周奎啊,你怎么看?” 此人正是周奎,当初跟刘涚、张汉一起被困在牛头山上,最终能够顺利脱困离开,返回岳家军之中,继续当他的背嵬军。 应该说,在经历了这么些年之后,周奎既没有被提拔起来变成将军一流,也没有在频繁的战斗之中死亡或者是因伤退役,本身就有很大的运气成分在内。而从今日岳飞能够将其派来传达诏安旨意,说明周奎这个人,在岳飞心中应该是挂了号的。 刘涚的脑子里电光火石的闪过这一切念头,面上就露出笑容来,望着周奎道:“这些年,在岳家军之中的日子,不是很好过吧?” “大人说的.还真是.”周奎脸上闪过一丝犹豫,言辞也变得闪烁,很显然是被刘涚说中了心思。 “那你告诉我,朝廷这次是真诏安呢,还是只想拖延时间,是不是金兀术那边打的太厉害,你们的皇帝,他顶不住了?” 刘涚不等周奎情绪稳定,就立刻追问道。 第552章 论古道,搬救兵(上) 刘涚在周奎面前说话,可是没有半点含蓄,两人之间可是过命的交情,若是遮遮掩掩,反而显得有些见外了。 “大人,这怎么说呢?朝廷给的旨意就是如此,再说了,刚刚那一炮当真是威猛无比啊,早听说过大人这边的火器威力恐怖,今日一见,当真是名不虚传啊!” 周奎是一边比划一边说,听的张汉嘴角都情不自禁的翘了起来。想当初,周奎还曾打算拖刘涚去岳飞麾下,当背嵬军,谁能想到世事的发展竟然如此难以猜测呢,一不留神,刘涚已经到了如此的高度。 “诏安这种事情嘛,我肯定不能一口应承下来!咱们中央民国跟南宋可不同啊,都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的,需要大家商量,安邦你说是不是?” 吴安邦并不认识周奎,所以直到现在他面皮子都是紧绷着的,谁知道这家伙会不会突然暴起伤人呢?自古以来侠客不要命的去刺杀敌方君王的实例,实在是不要太多啊。刘涚文化,也没能让吴安邦有半点轻松,只是死死的盯着周奎,貌似周奎在他眼中,就是一个刺客。 “其实俺也没有想过刘大人会一口答应,俺就是个传话啊,唉,咱们双方能不打,那当然是最好的!”周奎对刘涚的回应倒是不觉得意外,反正他也不相信,都发展到刘涚这个份上了,能够轻易的放弃。 “有你周奎这句话就好了!也罢,为了不至于浪费大家的时间,你先回去跟你家大帅说一声,就说若是金兵南侵,咱们是义不容辞,至于咱们汉人自己内部的事情,可以先一致对外,等到外围靖宁了,咱们再来说自家的事情,如何?” 听刘涚这么一说,周奎当下就抱拳为礼,准备转身走人了。 事实上来的时候岳飞也叮嘱过周奎,要他快去快回,朝廷的天使还在军中等着消息,而且岳家军的调动,也是迫在眉睫,再不赶回去布防,那金兵就要渡过长江,直取临安了。 拜别了刘涚,周奎由的刘家军将其送出新都城,打马飞奔而去,直到此时,刘涚才看见吴安邦长长的吐出一口气来,不由得打趣他道:“怎么,担心周奎伤了我?” “高大人说了,末将身上的责任,比天大!”对于刘涚的调笑,吴安邦紧绷着面皮子,浑当成是没听见。 跟这种状态下的吴安邦开玩笑,结果让刘涚感觉很挫败,他揉了揉脸,对张汉道:“抓紧时间收集情报,另外给高宠去个命令,就说有金狗杀了,看他有没有兴趣回来!” 将高宠放在吐蕃那边杀吐蕃人,在刘涚看来就是个浪费,此时刘涚却还不知道,这一个多月的时间,至少又有数万吐蕃军队在高宠的枪下灰飞烟灭,十来个部落全数归降,可以说,如今高宠在吐蕃的恶名,早已经可以止小儿夜啼。 千百年之后,吐蕃人的家中都会供着高宠的牌位,不是因为高宠对吐蕃有恩,而是担心惹怒了高宠,给家宅带来不安,做敌人做到这个份上,高宠也算是独一份的了。 既然岳飞都派来来传递诏安的信息,看来这场刘涚原本就不是很想打的战斗,是决计打不起来了,新都城里的老百姓在接到这个消息之后,大多心中松了一口气,也有想看看自家军队发威场面的人,心头颇有些失望。 也不知道周奎回去之后是如何向岳飞交待,总之岳家军那边很快就改变了姿态,收缩阵型并且开始正儿八经的安营扎寨。 很显然,岳家军这是要将营盘固定化,即便是双方暂且休战,但是在刘涚答应诏安之前,岳飞也不会再放弃已经攻占的地盘,无形之中也是对中央民国的一种压迫。 不过刘涚才不会将岳家军的这些动态放在心中。别说就是一些营地,即便就是修建一座坚城,在火炮的威力之下,不过就是半天的时间,就能将其夷为平地。虽说刘涚相信自己这边不会有人同意诏安,但既然人家都已经将消息传递过来,那刘涚终究还是要正式召开一个会议,让众人发表意见。 正如一开始刘涚估计的那样,要诏安,几乎就没人乐意。如果说中央民国只是有个几万人的军队,没有那种先进的社会制度以及可以确定根本问题的,先进的火器,恐怕这个时候说诏安,就会有人赞成接受,毕竟这也是一条出路,尤其是对于跟从刘涚的人来说,即便朝廷秋后算账,那也不会再算到这些人的头上。 可如今,中央民国的先进性正在逐渐体现出来,就连金弹子这样一个异族人都能明智的取舍,遑论这些对于中央民国来说的有功之臣?守住中央民国,将来平定中原,那个个都是开国功臣,名留青史,若是接受诏安,最终的结果大不了就是在历史里被书上一笔,记下个“弃暗投明”的名字,两者孰轻孰重,只要不是脑子进水的人,都能分辨清楚。 “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诏安。” “就是就是,朝廷有啥好的,如果不是因为首相大人念及岳家军建立不易,更是宋人抵御金国的重要力量,早就将其扫平了吧!” “喏,韩大人的最新战报,刚刚平了三支朝廷兵马的联攻,三万人啊,就这么说没就没了,咱们几乎谈不上损失,如此雄兵,何愁天下不平!” 终归来说,还是因为刘家军先进强大的火器给了众人信心,不怕朝廷来打,就怕朝廷不来打!尤其是像岳家军围攻新都城这样的机会,对于刘家军来说简直是不要太好了,只要战斗一起,光是那些火炮火枪,就能让岳家军瞬间减员一半以上,待夺了其意志之后,大军再出城掩杀,一战而定也是极可能的。 还是要算那岳飞见机的早,否则此时赵构应该哭了才是。 对于下面人的这些议论,刘涚也只是听着,在他看来,即便是不同意朝廷的诏安计划,他也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断然否决。 金兀术大军来袭,在历史上,是岳飞和韩世忠联手,才堪堪抵挡的住,如今,韩世忠极其十万大军已成历史,岳飞在面对金兀术大军时,会不会独木难支? 如果真的出现那种情况,恐怕朝廷想的就不仅仅是通过诏安这种方式来安抚他刘涚和刘家军了。 要说赵构,以及赵构身边的秦侩等人,都不是傻子,定然也是估算过,知道单靠岳家军,难以抵御来势汹汹的金军,只不过刘涚这边连诏安的事情都还没有谈妥,赵构心中再怎么焦虑,也不会现在就向刘涚亮出底牌来。 调动高宠回来,这也是刘涚的一个安排。 吐蕃那种地方,杀一轮足以让松散的部落联盟产生畏惧心理。其实刘涚也不是非要吐蕃那些鸟不生蛋的土地,他需要的是在吐蕃部落当中建立起足够的威望来,要一次将吐蕃人打疼了,打怕了,才算是达到了刘涚的目的。 让高宠领兵回来,做好跟金弹子作战的准备,同时刘涚还得防备着,万一岳飞真要出事了呢?虽说他刘涚的存在,已经严重的改变了历史走向,然而历史轨迹那种强烈的自我纠正能力,刘涚同样是体会过的。 他并不认为,当韩世忠,这个赵构可倚重的军方支柱叛逃之后,硕果仅存的岳飞,就会成为赵构唯一的依赖,事实上赵构这个人,性格当真是很难捉摸的,更重要的是,这厮始终有一颗做奴才的心,并且为之坚定不移。 除开诏安的事情之外,刘涚还有个事情也需要大家商议,那就是关于金弹子,是否需要去救援。 以目前的情形来说,金弹子领来的兵马,意义已经不大了,逃的逃,散的散,还有去找岳家军拼命,结果被打的七零八落,所剩无几。兵马虽说是散了,但是金弹子这个人,是不是就能扔在一边不管了,这个问题,的确需要提出来讨论一下。 从刘涚的内心出发,他是想要将金弹子救出来的,不是因为别的,就因为他杀了金弹子的老子,而金弹子却来投靠了他,说白了,这也就是个形象问题,关系到中央民国的颜面。 然而,要达成刘涚这个目的,却很不容易。 朝廷不是没有给刘涚机会,只要他答应接受诏安,那么金弹子作为刘涚的人,顺理成章的就被无罪释放了,双方相安无事。而今,刘涚没有明确表示接受朝廷诏安,那么岳飞是肯定不会放人的,唯一的法子,就是去偷! 偷人,这两个字听起来容易造成误会,然而金弹子身处岳飞军中,除非刘涚愿意跟岳家军发生正面冲突,否则的话,就无法在光天化日之下,救出金弹子来。 即便是想要暗中行动,偷偷摸摸的将金弹子营救出来,在大家看来,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我想要亲自参加这次行动!” 在确定要营救金弹子之后,刘涚就开口,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很显然,他这个想法才出口,立马就被一群人给抵制了。 第553章 论古道,搬救兵(中) 很显然,没人愿意让刘涚亲自领兵去营救金弹子,毕竟在众人看来,一万个金弹子的性命,也未必就比的过一个刘涚。 为此,刘涚自觉郁闷的紧,却也不知道该如何分说,只得是等到会议结束之后,回家向高玉娘诉苦。凡别的事情,高玉娘也就罢了,涉及到刘涚性命安全,高玉娘怎地也只会站在高进等人的一方,对刘涚那种冒险心理提出严厉的批评。 “我的老天啊,那岂不是说,我这辈子都只能躲在新都城里,是哪里都不能去了?”在等高玉娘一番说教之后,刘涚发出惨嚎,差点没将睡着的孩子给惊醒过来。 “差不多就是这个样子了!牵一发而动全身,你以为你还是牛头山上的那个小俘虏么?”因为有着太多共同经历,在私底下,高玉娘的嘴巴也是不会饶人的。 如果说就这样认命,那他就不是刘涚了。表面上,刘涚像是默认了此事,但在其心中,却在偷偷谋划,等待着时机。 赵构的一道旨意,让岳飞不得不班师,甚至于都没有留给岳飞回家一趟的时间,大军直接就奔赴长江沿岸的防线,准备迎击来自北方的大队金兵。 这一次,金兀术再没有想过要讨巧,他就是打算一鼓作气,重现当年的威风。十来万金兵,兵分三路倾巢而下,半路上也曾遇上过朝廷兵马的拦截,然而金兵如今正是兴头之上,加上朝廷兵马对金兵那种惯常的畏惧心理,往往是战斗还没有开始,就已经出现了逃兵。 这样的仗如何能打呢?如果说一路上南宋军队都有岳家军那种勇敢的迎战精神,即便是战斗力不如岳家军,恐怕金兵也不会这样的轻松,关键还是在于如今的南宋,从上到下,都有那么一种恐战的情绪,在蔓延着。 之所以说是从上到下,那是因为就连赵构这个当皇帝的,从骨子里就是个免战派啊!在赵构哪里,打了败仗不要紧,反倒是打了胜仗,会让赵构感觉心惊肉跳,不知所以。 就比如说如今,那些从长江以北退回来的,吃了败仗的将领,压根就没有受到赵构太多的责罚,大不了就是降点职,然后就在临安城里好吃好喝的住下来了。 甚至于,赵构为了不让前方的官兵能够大胜仗,不仅不增补人员,甚至是连必须的军饷补给都不会按时提供,如此一来,军队的士气上不去,想打胜仗根本不可能。 也就是像岳家军这样的队伍,至今还能各方面获得保证,其中固然有赵构自觉,这是自己最后依仗故而特殊照顾之外,更大一部分原因,是有岳飞这个当主帅的做好表率,军队之中从上到下都两袖清风、爱兵如子,保证每一份物资,都用到了士兵身上。 纵然如此,岳家军各方面仍旧是远远不如中央民国那些普通军队的,更不用说跟刘涚麾下最为精锐的那些队伍相比。其实,如果不是岳家军是常胜军队,时常都能从敌人手中缴获物资的话,恐怕比现在更惨。 也就是像岳飞这样意志坚定的人,才会在如此恶劣的条件之下,初衷不改,甚至于刘涚都觉着,换成是他,绝对是坚持不下去的。 面对兵分三路的金国大军,岳飞并不想被动的将自己麾下兵马也分成三路去迎击,在他看来那就是被金兵牵着鼻子走,落入人家的算计这种,想要获胜就比登天还难。 如果说,南宋朝廷此时还有实力的话,岳飞或者可以找人联手,策划一次大型的战略,可惜的是,如今韩世忠敌友难辨,其他将领又不具备这般能力,不是老了,就是骨头软了。 接了赵构圣谕的岳飞,并没有将自己的生家性命放在心上,满脑子想的就是如何战胜金兵,保家卫国。纵然在军队数量上,岳家军不能跟金兵相提并论,但在岳飞看来,优秀的战术,完全可以弥补数量上的优势。 经过对所掌握的情报进行综合分析之后,岳飞决定集中优势兵力,迎击金兀术的中军,也就是中路大军。 擒贼先擒王,只要能够将金兀术的中军击败,其左右翼自然不敢过于向南深入,甚至于不一定要击败,只需要将中军顶住,困住,那么另外两路金兵,也就自然回援,临安的危局自解。 岳飞的这个考虑,算是极为周全,至少从理论上来说,没有半点错漏。 但是在这个战略计划之中,却有不少很关键的因素,比如说,金兀术会如何来应对岳飞的战术,再比如说,岳飞这个战术能不能得到朝廷的全力支持?如果换成刘涚在这个位置,他必定会将这些方方面面都考虑进去,然而岳飞不是他,在岳飞的心中,只要保家卫国,不惜牺牲,哪怕就是肝脑涂地,那也是在所不惜。 不仅仅是岳飞,其下将士多少受到岳飞这种精神的感召和感染,明知道孤军迎击金兀术,面临的是什么,却是几乎没人犹豫过。 事实上,就在岳飞制定战术并且开始执行的时候,游荡在益州北方的韩世忠队伍,也收到了来自刘涚的命令。 在命令中刘涚告诉韩世忠,补给的队伍随后就到,然而这些补给不是让韩世忠去攻打南宋军队,而是要让他做好协助岳飞的准备。甚至刘涚还直接告诉了韩世忠,他会将高宠调回来,配合行动。 不管怎么说,金国都是刘涚的眼中之钉,刘涚纵然是有千万大计,也必须将金国这个宿敌干掉,才能做后面的事情。 将高宠调回来,打金人,刘涚相信高宠一定不会反对,而且还会很开心。说到底,高宠还是不愿意跟自己人打仗,杀自己人的头。 韩世忠接到这个命令的时候,都已经扫荡七八支大小不一的朝廷军队,说起来,岳家军还在的时候,这些朝廷军队还能撑上一撑,岳家军这么一走,那些南宋军队更是无心应战,跟韩世忠稍有接触,立马就溃散了,打的韩世忠脸上半点喜色都没有,仅剩下摇头叹气了。 如今刘涚让他放过朝廷军队,倒是合他的胃口,别说高宠不喜欢跟自己人交战,韩世忠同样也是不喜欢的。若是能够跟高宠联手,去斗一斗金兵,那才是最好不过的事儿。恐怕就连岳飞都想不到,刘涚虽然没有同意接受诏安,却是已经给他安排好了援兵,只要他那边跟金兵一接触,以刘涚和韩世忠军事思维,必然就能明白,该要如何去配合岳飞的行动。 事情的发展,其实是在向着赵构希望的反方向前进着。 皇宫里,赵构接到消息,说岳飞已经领着岳家军前往阵地布防时,脸上却没有露出太多喜色,反而追问起,那福州知州张浚,如今是到了哪里了。 岳飞仅仅是将朝廷准备诏安刘涚的消息传递给了刘涚,但真正实行诏安这件事情的人,是张浚。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张浚才是正牌的诏安使,从刘涚得知消息到张浚赶赴新都城,这个时间差,就是给刘涚他们商议,做出决定的。 接了皇命的张浚,不敢稍有延迟,拖着老迈的身躯,一路马不停蹄的从福州赶赴巴蜀。此时进出巴蜀的道路仍旧艰难,亏的老人家这一路上没有出什么杂症,顺顺当当的踏进了益州府的范围。 张浚也是从不曾来过益州府,中央民国治下的一切,对于张浚来说,那都是异常新鲜,尤其是走出马车,像个普通人一般在集市上找人聊天,闲扯,往往才能得到一些真实的了解。 这种新鲜感阻止了张浚的步伐,他甚至没有第一时间赶赴新都城,而是在距离新都城极近的一个古老城镇,嘉定,居留了三天时间。嘉定有名,在于有个大佛。 到张浚这个年纪,多少都会对宗教有自己的理解,到巴蜀不可能不去嘉定,更不能不去拜一拜大佛。 跟后世刘涚见过的乐山大佛不同,张浚去到乐山大佛的时候,乐山大佛还不是露天的,还有层层的阁楼保护着,也就能够让人近距离的感受这座旷世奇作的宏伟。 大佛寺里的僧侣也很多,张浚凭借着不凡的气度和谈吐,得以跟大佛寺的主持见面,坐在临江的静室里面,一面品茶,一面居高临下,观望着那波涛汹涌的三江汇合之处。 江面上,船来船往,张浚坐的一阵,突然开口道:“大师,这中央民国和朝廷,谁才是佛祖所保佑的?” 张浚的这个问题,乍一听,真是很难回答。主持大师早已经知道张浚的身份,甚至连张浚的来意都已知晓,然而如今的嘉定,却又是在中央民国的统治之下,要如何回答张浚这个问题? “张檀越,你看这大佛,大否?” 那主持也是佛理精通的高僧,倒是不至于被张浚这个问题就给难住了,微微一笑,随即就开口反问张浚。 嘉定大佛自然是大的,不仅是巴蜀第一大,中原第一大,事实上,还是世界第一大。 “大,大到没边了。” 张浚毫不犹豫的就回答了主持,等到他的回答,那主持却是笑了。 第554章 论古道,搬救兵(下) 禅师听到张浚所答,满面微笑道:“那再敢问檀越,佛在哪里?” “佛?”张浚微微一愣,手指窗外阁楼,道:“佛在阁楼里啊!” “非也,非也,那只是看的见的佛像,而不是佛,佛,在这里!”禅师抬起手来,指向张浚的胸膛之处。 “佛,在我心中?” “佛,在人人心中,人心之中有佛,佛既是人心,人心既是佛。” 张浚的脑子有些迷糊,这种禅机之语,对他来说还是感觉有些绕,微微晃了晃头,张浚道:“大师此话和解?” “檀越不是要问,佛祖更保佑谁么?老衲已经告诉檀越了。”大和尚说话总是这样,不会清清楚楚,总是要人去猜,那张浚从大佛寺下来,脑子里仍旧是迷迷糊糊。 从大佛阁里出来,张浚路遇一个柴夫,满头大汗蹲在路边歇脚,他忍不住开口问道:“这位兄台,是中央民国好,还是我大宋好?” 那柴夫听到张浚声音,猛然抬头,盯了张浚一眼,道:“你这老丈好奇怪,你大宋,你大宋?你既然是大宋,来嘉定干啥?这是中央民国的家丁,跟大宋没有半点关系!” 张浚怕是没有想到,自己随口一个问题,竟然会引的那柴夫暴怒,赶紧抱拳道歉,可他仍旧是不甘心,又问道:“中央民国究竟哪里好呢?你不是还在当柴夫么?” “当柴夫怎么了?”嘉定民风向来彪悍,那柴夫身体壮硕,此时也不蹲了,猛地站起来,竟然是比张浚还要高上几分,两眼瞪着张浚,大声道:“以前我是柴夫,现在我还是柴夫,但现在我有自己的土地自己的房子,以前有么?” 这柴夫的激怒,是张浚所没有想到的,以至于走在距离张浚较远地方的护卫都赶紧冲了过来,生怕张浚被那柴夫所伤。 “哼,看你的样子,是大户人家吧?放心,我不会随便动手的,那么紧张干啥?我们中央民国有律法,为了你这样不明事理的人触犯律法,不划算,呸,遇上你算我倒霉!” 或许这个柴夫本就是个火爆脾性,也有可能是因为张浚的一些话的确触痛了这柴夫心中的软处,虽说柴夫是顾忌到中央民国的律法,克制了自己的情绪,但他显然已经不想再跟张浚多说,挑上自己的担子,迈开大步,晃晃悠悠的离开,只是留给张浚一个难解的背景。 被一个柴夫如此呵斥,张浚也没有长记性,在返回嘉定城的路上,他又多次询问路人,得到的结果,竟然是惊人的相似:每个人都认为生活在中央民国的统治之下,比生活在赵氏王朝的统治下更开心,更幸福。 “难道说,这就是禅师所说的,人心所向?老百姓心中想的是谁,那佛祖保佑的就是谁.” 对于张浚来说,得出这样的结论,的确不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毕竟他还是坚定不移的赵氏王朝的支持者,在他内心之中照旧是将刘涚创建的中央民国当成是反叛逆贼。 “大人,咱们是不是应该抓紧时间,赶赴新都城了?此去新都城,还有三百多里路呢!” 跟在张浚身边的护卫,忍不住开口提醒张浚。 留给张浚的时间的确不多。赵构之所以想要抓紧时间将刘涚诏安这件事情落实下来,好才能够腾出时间来,针对金国采取军事行动。 赵构的设计自然是很好的,可是能不能达到他预期的效果,那就是两会事了。就拿眼下这个诏安来说,刘涚就一定会配合他诏安么?至少张浚不是这么认为的。 过去,人们可以说在南方,朝廷是占据着主要地位,就连张浚都认为这样说没错,但是他在进入巴蜀之后才明白,生活在巴蜀南方,中央民国统治之下的老百姓们,早已经忘记了曾经的南宋朝廷,赵氏王朝。 中央民国的统治理念,在张浚看来,不是没有可取之处,但跟祖宗规矩却是向冲突的,这样的一个体制,张浚不认为能够继续下去,或许中央民国就如那昙花一现,短暂的辉煌之后,就会消亡了吧。 别的不说,光说中央民国对官员的那种约束,换成是张浚,他也不愿意当个中央民国的官员啊,竟然就连普通老百姓都能告官员了,那官员的优越性从哪里体现出来? 全民读书教育?由国家税赋来承担读书的费用?张浚觉得这也没有必要,这天下何必要那么多的读书人,读书人多了,天下就会乱了,这样简单的道理,难道刘涚还不明白么? 更重要的是,刘涚竟然在坐上皇帝宝座之后,还要弄个什么首相的身份,这不是乱了套了么?历史上当了皇帝还要给自己封个大将军的,可都是昏君啊! 中央民国的诸多体制,张浚都觉得是不能理解的。张浚不能理解,其实也不奇怪,毕竟他并不是生活在中央民国治下的老百姓,不能理解这个制度变化是如何一点点深入民心的,更不知道这些改变,对所有老百姓生活的影响究竟重大在什么地方! “是该抓紧时间去见见刘涚了!” 张浚摇了摇头,决意不再留在嘉定府,抓紧时间赶赴新都城,去跟刘涚见面。张浚的这个想法倒是没有错的,错就错在他至今仍旧是把刘涚当成了一个普通的割据势力,而没有将刘涚放在跟赵构平起平坐的位置上。 在这般思想的引导之下,张浚进新都城,可谓是大张旗鼓,不仅让护卫们换上了朝廷军官的服装,更是大刺刺的递上名帖,要刘涚出城来迎接。 “这个张浚,莫不是疯了不成?真把自己当成天使了?” 对于张浚的如此行为,高进很是不爽。双方站的角度不同,看同样的事情得出的结论也就自然不同。在高进看来,张浚不过就是南宋的一个知州,资历虽然老,但老并不代表就一定值得人尊敬。 就凭他对刘涚的态度,高进就觉着不值得客气,他甚至气愤不已的要刘涚直接下令,将那张浚抓进城中,扔入大牢,关上一段时间,灭了其火气再说。 “算了吧大哥,像张浚这种读书人,你要真是这样对待他,他可就高兴了,你这是在给他成名的机会呢,他就希望这样名留青史呢!” “额,真的么?我不是读书人,不知道他们这些书呆子的想法,那你说,要不要他进城?” “来者是客,既然来了,就让他们进来吧,安邦,去,领人进来,别动手,但是也别堕了咱们中央民国的名声!” “还请大人放心,末将省得!”吴安邦拱手接了刘涚的命令,转身就带兵出发。 吴安邦对刘涚不仅仅是“忠诚”两个字就可以形容的,他是真正发自内心的崇拜,崇拜刘涚的一切,所以他不仅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到刘涚,甚至就连有人侮辱刘涚,都不行。 毫无疑问,张浚的行为就让吴安邦感觉是在侮辱刘涚了。刚刚高进的提议其实很合吴安邦的意,若是刘涚同意,吴安邦会非常乐意的去将张浚抓起来,扔进大牢,而且每天一有空就去伺候伺候,他倒不觉得,书呆子就会有硬骨头,只要用上手段,怕是不用几天功夫,他就能让张浚跪在刘涚面前叫亲爹。 不过既然刘涚都说尽量不用动手了,吴安邦一面走,脑子里也在一面考虑,要怎样才能震慑张浚这个无良之徒? “禁军一队二队,带上装备,跟我去南门!” 吴安邦平常时候话虽然不多,但不代表他就没脑子,尤其是在针对敌人的时候。明明那张浚加上护卫也就是十几个人,对于整个新都城来说可谓是没有半点威胁,但吴安邦却是点上了整整四百号人,全副武装,迈着整齐的步伐,招摇过市。 更为过分的是,在经过集市时,吴安邦还让士兵们大声吆喝,说是要去迎接来自大宋的天使,这天使是来诏安中央民国的。 他这么一闹腾,半个新都城都被弄的沸腾起来,原本忙着各自手中事的民众们,一听说朝廷竟然要来诏安,纷纷不干了,人潮汹涌的跟着两队禁卫军,要去见识见识,所谓来自朝廷的天使! 自以为是的张浚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捅了一个多大的篓子,他还得意洋洋的等着,等刘涚来迎接他呢! “轰隆隆”的脚步声由远至近,张浚一转头,就看见大队的兵丁过来,这些兵丁跟其张浚见过的所有军队不同,他们身上的军装整齐,但却大多都是布料,只有关键位置才会镶嵌少量的军装,而每个兵丁肩膀上都扛着一根长长的杆子,也不知道是做什么用处,除了那杆子之外,就只剩下腰间一柄短刀,勉强算是兵刃。 “这些就是中央民国的军队了?看上去还像那么一回事儿嘛,刘涚也该出来了吧?”一想到刘涚马上就要出现,张浚不由自主的将自己下巴,抬的更高了,两眼更是望向天空,好像天上就有个七仙女儿似地。 第555章 半瓶水,人来疯(上) “可是张浚?” 吴安邦一马当先,全身披挂,跟普通的士兵不同,他身上可不是简单的军装,而是将领才有资格穿着的皮衣。 这种皮衣可不是这年头通用的那种皮甲,而是刘涚亲自设计的皮衣,光是皮衣本身谈不上防护性能,但是因为裁剪和缝制的工艺大幅度提升,故而很是承托人的身材,尤其是像吴安邦这种身形健硕的,穿上这种皮衣,当真是让不少女子为之尖叫。 说起来,这也不是刘涚的创新。在后世当兵期间,刘涚最欣赏的莫过于二战时期德国人的装扮了,当真是狠狠的抓住了人类的眼球,光是为了穿上那样的服装,都会心甘情愿的参加到军队之中。 不过光是好看也不是个事儿,刘涚又在这种皮衣里面设计了优质钢板配备,不仅起到了防护作用,而且显得服装更加的挺括。 “你是.” 张浚没想到连一声:“张大人”都听不见,而是如此很不礼貌的招呼,顿时变得不高兴起来,两眼瞪着吴安邦,不得不说,这样一拨军人里面,也就是吴安邦的装束最为抢眼,一看就知道是当将领的。 “某乃中央民国新都城禁卫军统领吴安邦,你就是张浚了?听说你想见首相大人?” “你.好,好你个吴安邦,你,你,你们一群匪类,好意思叫什么首相,统领?罢了罢了,赶紧请本官进去,本官倒是要看看,那个刘涚,是什么三头六臂的人物!” “呸!还本官呢?想进去啊?也成,就你一个人进去,其他人,在城外等着吧!” “不成!” “那怎么行呢,我们都是张大人的护卫,要是张大人出事了怎么办?” “就是就是,我们必须要时时刻刻的护卫着张大人!” 张浚身边的护卫纷纷开口,张浚面色铁青,两眼瞪着刘涚是一言不发。 “都抓起来!” 见张浚身边的护卫炸毛起来,吴安邦脸色也阴沉下来,二话不说一摆手下令,如狼似虎的那些禁卫军,可不会管你是什么人物,当下就围了上来。张浚身边的护卫见识不好,纷纷抽刀就要抵抗。 “警告射击!” “砰!” “砰砰!” 随着吴安邦的一声令下,最前面一排禁卫军解下配枪,瞄准那群护卫——的脚边,开枪! 枪声固然令人震惊,但真正让那些护卫感到震惊的,还是地面上溅起来的碎石,隔着裤子也能打的人隐隐生疼,不用看也知道,被击中的地方肯定是淤血了! 光是溅射就有这样恐怖的力量,那要是直接打在人的身上?张浚身边的护卫都是从福州带过来的,对于火器的了解实在是肤浅的很,根本就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遭,自然是惊吓的不行。 “这.这是.你们还有没有点待客之道了?”张浚身为官老爷,而且曾经也是在天子身边的红人,见识自然是广博的多,倒是没有轻易就被眼前这阵仗给吓到,不过也是被吴安邦的这种态度气得不轻,可以说是气的跳脚! “废话多!谁在动,就不是警告了哈!站好了,都把武器给老子丢了!给脸不要脸,让你们好好的待在城外还不乐意,成,都给我抓起来,张浚是吧,你跟我走吧,带你去见首相大人!” 在黑洞洞的枪口之下,张浚的那些护卫们,不敢动了!尤其是刚刚开过一枪之后,更是让他们见识了火器的威力,那可是远比刀剑更来得恐怖,况且人数也是好几十倍来的,若是强撑,他们死了没关系,看那吴安邦的样子,浑不在意张浚的生死。 故而他们只能仍由吴安邦命人将兀自挣扎的张浚,七手八脚的给架走了。 这一次张浚可谓是丢脸到底了,尤其是被禁卫军架着经过闹市区,引来的无数新都城老百姓的观望,那种被千夫所指的感觉,当真是让张浚死的心都有了,这辈子,他还没有遭过这样的罪呢! 等到了首相宅邸的时候,张浚才被吴安邦的手下给松开,推着他进了大殿,而刘涚此时都已经等得有些不耐烦了。 “安邦你这是干什么?” 见眼前的张浚,衣服也快要被扯烂了,帽子也歪了,头上的发髻也散了,那模样,要多狼狈有多狼狈,如果不是早知道他的身份,搞不好刘涚会认为,这是什么地方来的叫花子呢。 “还不快请张大人落座?” 吴安邦一个劲儿的在哪儿笑,刘涚心中也是暗暗好笑,却是不敢表露出一丝一毫来。 “哼!你就是刘涚?你今天要不给我一个说法,我就撞死在你这大殿上!”张浚也是个倔性子,这会儿缓过劲来了,也不去整理自己的仪容,左盼右顾,像是真要找根柱子撞死似的。 “张大人,下面的人不懂事,你就不要太介意了,若是你撞死在这大殿之上,那你身负皇命不能完成,岂不是对朝廷不忠了?”刘涚也知道,这些知识分子的脾性,尤其是不能给惯着,此时要是去劝解什么的,他肯定闹的更凶。故而他只是抬抬眼皮子,淡淡而道。 果不其然,这么一说,那张浚反倒是冷静下来,只是鼻子里一声冷哼,两眼如同看着仇人似的,白的多,黑的少了!只不过他的这种眼神根本是吓不倒刘涚的,什么大风大浪都经历过了,还怕区区一个张浚不成了? “刘涚,本官原来还以为你是个人物,没想到是见面不如闻名!” “那又如何呢?张大人,咱们不如开门见山了吧?”刘涚见那张浚的模样,也是不想再跟他啰嗦,要知道,如今中央民国的地盘逐渐广阔,每天汇集到刘涚这里的事情也是越来越多,他都忙的不行了。 “好!” 此时张浚的情绪也逐渐稳定下来,开始整理自己的衣冠,同时将手中的圣谕拿出来,让吴安邦接过去转给刘涚。 对于这个精美的圣谕,其实刘涚不用打开,都已经大概知道里面说的是什么了,不过为了避免张浚想太多,刘涚还是装模作样的打开来看了看,大概的意思跟他想象的差不多,赵构诏安刘涚,甚至许诺刘涚,只要刘涚接受诏安,他麾下的兵马甚至都不用解散,直接就归刘涚指挥了。 这样的待遇,应该说是非常引诱人的,若是普通的叛党,在看到这样的条件,恐怕都会点头同意了。只可惜这些条件无论如何的优渥,都无法使得刘涚动心,他只是装模作样的看了看,就扔到一边。 “如何?刘涚,吾皇对你可是另眼相待,如此条件,难道你还想他路不成了?”或许是因为见刘涚没有立刻回应,那张浚有些迫不及待的开口问道。 “来啊,请张大人下去休息!” 刘涚本就没有想过要接受赵构的诏安,只是因为眼下的这个时机,刘涚想暂时缓和一下跟朝廷之间的关系而已,岂会是张浚逼一步,他就要退一步的! 然而张浚却是不了解刘涚的心思,见刘涚竟然二话不说就要带他下去休息,顿时火冒三丈,抬手指着刘涚道:“刘涚!你不要太过分了!想想你是什么身份,如今已是一步登天,可千万不要人心不足蛇吞象啊!” “多谢张大人提醒,不过张大人啊,你也该看看,如今这中央民国,比起西夏、辽国来,已然是不遑多让!再说了,这中央民国可不是我刘涚的中央民国,而是所有中央民国人民的国家,南宋朝廷想要诏安,那就不是我一个人能够决定的!” “不是你一个人可以决定?那你要多少人可以决定?何必浪费时间呢,你手下那些将领召集起来,不就可以有个结果了么?刘涚,本官可是要提醒你,皇上的耐性不好,过了这个村,可就没有这个店了!你不要等到朝廷大军兵临城下的时候,才知道失去了好时机!” “哼!什么兵临城下,又不是没有来过,结果又如何了?就你们那些兵马,还是算了吧,给咱们提鞋都不配呢!”吴安邦可不会给张浚什么好脸色看,若是依得他的性子,早早就该发兵直接攻打南宋,等平了南宋之后再北上,将什么金国、辽国、蒙古等势力,统统扫平了,还天下一个靖宁。 当然,吴安邦这是纯粹的武人思维,只知道用武力来解决问题,却没有认真思考过,这样做对一个国家的根本会造成怎样的伤害,事实上,金国之所以发展到今天就后继无力,历史上的蒙古帝国起的快,分崩离析的更快,就是因为过于的穷兵黩武,固然能够逞一时之强,然而却无法持久。 “安邦不要吵,既然张大人觉得此事可以共同商议,那我就给张大人一个共同商议的方案,投票表决,不知道张大人可满意?” 听说投票表决,张浚自然是觉得好的,毕竟他认为朝廷的条件已经很优越了,只有傻子才不会答应。 “先公布诏安之后的待遇,然后再投票,本官没有意见!” “好,既然张大人同意,那咱们就这么办!”刘涚见张浚眼神之中隐有得色,心中也是暗暗高兴,就看这一把,是谁算计到谁了。 第556章 半瓶水,人来疯(中) 张浚是个读书人,站在传统的角度来看,他也是个有学识,有气节的文化人。 可是在刘涚看来,读书人跟官员之间,并没有直接的联系,更没有对等的关系。若是用后世通俗的话来说,那就是有学问不代表就能当好一个政客,而一个好的政客,不意味着他一定有很高的学历。 在这个时代,还没有智商、情商,甚至是学商这样的细分方式和说法,对于官员的选拔和任命,仍旧是看谁读的书多,谁的学问更高,不得不说,这种方式在刘涚看来,是异常落后的。 就说这个张浚吧,他在从政方面的能力其实就很弱,更重要的是,这个人不狡诈。所谓狡诈,其实本身并没有贬低的意思,既然是被派出来跟敌对势力谈判,身为谈判的官员,七情六欲都直接写在脸上,这样的谈判不输才怪了! 张浚倒是以为刘涚说的投票,就如同是土匪山头上,几个大王聚拢在一起投票,分分钟就可以解决问题,故而当吴安邦要带他去休息的时候,他还在冲着刘涚大声嚷嚷,说什么刘涚不要拖延时间,抓紧时间投票才是。 这个时候,刘涚就笑了,道:“张大人怎么知道我不抓紧时间呢?如今中央民国的子民可是数百万,光是将朝廷诏安的条件宣告给大家知晓,恐怕就不是三五日能够做到的啊,还要印刷那么多投票的纸张,这也需要时间的嘛,张大人不要着急,我会催促作坊抓紧时间印刷,估计十天半个月的,也就印刷好了!” “啥?” 刘涚的话,让那张浚差点没有一头摔倒在地! 这就是刘涚说的投票?所有中央民国治下的老百姓,都要参加投票?啥时候决定这种大事,需要老百姓来参与了?张浚只觉得,是不是自己已经疯了,还是刘涚在说疯话,自古以来,哪有这样的事情呢? “看你的傻样!我家首相大人啥时候说过谎话来的?刚刚你可是赞成用投票的方式,怎么,现在又不肯了?你们读书人不是有句话,叫什么,食言者猪,你是想当猪了?” 也不知吴安邦是真不知道那句话怎么说,还是故意这样说出来气张浚,总之张浚被他这么一说,还当真就是两眼翻白,口中不住道:“食言者肥,食言者肥,什么猪,是肥!” “不肥那能叫猪么?你是想做猪了吧?走吧,既然我家首相都说了要你等着,你就老老实实的等着呗!” 在吴安邦手中,张浚这样一个文弱书生,又是个半老头子,还能翻出多大的浪花来,一口气差点没能接上,却还是被吴安邦生拉活拽的,拖出了大厅。 “大人,你真是要发起全民投票啊?” 等到张浚离开之后,张汉才从后面转了出来,他如今是刘涚身边的情报头子,一般情况下,都跟刘涚是形影不离的。 “当然!”刘涚微微一挑眉头,欣然答道,“这是一个机会啊!虽说这件事情看起来很麻烦,但其实通过这种方式,可以达到几重目的。” “哦?没想到大人深谋远虑,还请大人解说一下。” “其一,如今中央民国治下究竟有多少人口,张汉你可知道?” “这个,属下不知!”虽说是情报头子,但这种事情明显是归口跟高进那边管辖,张汉压根就没有过问过。 “其二,中央民国治下,民众究竟是怎么想的,你可知道?” “这.”张汉微微犹豫,当下又摇头,道:“属下不知!” “其三.算了,现在说了都是白说,等我设计一个表格,你回头拿去让他们安排印刷,顺便将这封圣谕也印刷了,张贴出去,我要你在三天之内,让中央民国治下所有人都知道诏安内容,你可能做到?” “大人,属下保证完成任务!” “成,那就抓紧时间去办吧!”刘涚决定自己亲自来设计这次投票的表格,正如他刚刚对张汉说的那样,这是一个机会,一个彻底了解中央民国老百姓情况的机会。 对于来自后世的刘涚来说,他深知决定一个国家兴亡的,并非是最顶尖的那个人,通俗的说,跟皇帝是谁没有关系,一个国家的繁荣昌盛,基础还是在老百姓身上。 老百姓生活的好了,国家自然就强大了,老百姓生活差了,国家自然就衰败了!中央民国想要在重重包围之下杀出一条血路,就必须要重视老百姓,古人先贤不也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么? 再说那被吴安邦拖下去的张浚,在确定自己无法从吴安邦手中挣脱之后,张浚整个人就开始变得有些浑浑噩噩了,一路上都在念叨着:“怎么可能呢,怎么可能呢,他怎么能够让老百姓一起决定去留呢,这样做,他还是不是一个帝王呢?” “哼,你这书呆子老头,你懂什么?首先大人早说过了,中央民国不是哪个人的中央民国,而是中央民国人民的中央民国,算了,跟你这样的人说也说不清楚,嗯,大人怎么说来的,想起来了,你这种人,自以为是读了些圣贤书,其实就是死脑筋,也不去想想,你读的那些圣贤书,又有几本是为老百姓而写的呢?” 恐怕张浚这一辈子都没有想到,自己还会被一个像吴安邦这样五大三粗没文化的人批评,尤其是竟然批评他读了书等于没读书。 他开开口,正打算反击一下,突然之间又觉得,既然吴安邦是没读过书的人,那自己跟他争论,岂不是拉低了自己的层次了?然而让张浚想不到的是,他还没有开口去分辨,吴安邦就将他推进一间屋子里,还大声道: “大人说了,你这种人,就是半瓶水,自以为是忧国忧民了,其实,没有学通透!想要跟咱们家大人扯道理,再学个十年来吧!” “砰!” 就在张浚张口欲言的时候,吴安邦顺手一推,大门就重重的合上了,差点没有撞到张浚的鼻尖子,而正当他回过神来,想要去将大门推开的时候,就听见锁链哗啦啦的响动,还有吴安邦的声音,隔着门扉传了进来: “都精神点,这锁链,除了一日三餐之外,不能开!那老头子就算是死在里面了,也不准开!” 此时张浚才幡然醒悟,感情自己这就是被关押起来了,虽说不是在牢房里,但眼下这个小房间,不就等同是牢房了?如此想来,城外那些护卫的遭遇,怕是也好不到哪里去! “这个刘涚,做事竟然如此不留余地,他也没有想过,将来若是接受招安了,大家同朝为官,我会不会暗中使绊子?咦,不对,刘涚此人的确不傻,他既然做的如此不留情面,岂不就是因为,他根本就没有想过要接受朝廷的诏安,难道说,他根本就是在浪费时间?” 怕是这么一想,张浚总算才是猜到了刘涚的用心。 只可惜,他已经被刘涚给软禁起来了,想要传递点消息出去,那都是有心无力。背靠着大门,张浚不由得怅然叹息,或许这一次,他真是无法完成皇命了。只是让张浚想不明白的是,刘涚何以要拖延时间呢? 其实这个问题,不仅是张浚想不明白,就连岳飞同样也是不明白。 当岳飞领兵在长江南岸驻扎下来之后,就受到消息,说是中央民国那边正在进行一次全民投票行动,要让所有中央民国的老百姓一同投票决定,是否要接受朝廷的诏安。 而岳飞跟张浚在这个问题上的看法却是迥异的,岳飞觉得,刘涚这么做挺好,他甚至认为,如果刘涚不在暗中动手脚的话,那么投票的最终结果,一定是接受朝廷的诏安了。 在岳飞看来,中央民国的老百姓,那就是朝廷的老百姓,如今既然有机会重新回到朝廷的统治之下,那些老百姓又有什么理由不赞成呢?或许,这就是每个人主观意识不同,故而对同一个问题,总会有不同的答案的原因。 既然岳飞认定最终刘涚还是只能接受朝廷诏安,倒也是让他去了一件心事,让他可以专心致志的整饬兵马,准备跟来犯的金兵决一死战! 其实别看金兀术这次南下来势汹汹,其实也就是动静整的大。如果不是因为南宋朝廷那些军队战斗意志和战斗力都弱到极点,恐怕金兵的劣势,早已经暴露无遗。 如今的金国大军,就连金兀术自己都觉着很是不妥。 首先就是因为长年累月的征战,以至于那些能征惯战的将士,消耗的七七八八,精锐不再是当初的精锐,构建起来的军队,自然也就没有那种所向披靡的战斗力。 其次就是高层之间的分歧,表现在军队里,也就出现了诸多小团体,表面上大家都归口在他金兀术的统治之下,但实际上呢,一旦遇上硬仗,这些小团体就会只考虑自身利益而不在意别人的死活。 最后还有就是贪图安逸的风气,已经到了无法整治的程度。金人几乎没有爱读书学习的,粗暴而直接的统治方式,带来了严重的后遗症。 当金兀术知道岳飞已经开始整饬兵马备战的时候,心中的担忧是一日胜过一日,他不知道自己率领的这支兵马还能坚持到什么时候,但他隐隐感觉,要是跟岳家军硬碰硬,最终输掉的,可能不仅仅是他自己的性命! 第557章 半瓶水,人来疯(下) 针对金兵大举南下,长江以南的宋人,大多心中担忧不已,一旦让金人攻如城镇,免不了又是一场巨大的灾祸。 要说真正还有谁不担心的,恐怕也就只有刘涚了。 历史上,金兀术这次南下其实是输了的,至少在岳飞被赵构坑害之前,金兀术在岳家军面前是完全没有占到便宜的。既然熟知这一段历史,刘涚自然不用担心金兵会对长江以南造成过于惨重的伤亡,尤其是在他已经将韩世忠安排前往湖北一带协助防守之后,心中就更加安定了。 “张汉,重阳他们人到哪里了?” 虽说刘涚曾经说,不能让国家机器为私人感情服务,但他还是忍不住,要求张汉利用影队的力量,来了解王重阳和柴胡的动态。自从王重阳将柴胡“换”出来之后,就始终没有返回新都城。 其中一个最关键的原因,就是马钰的失踪。 也不知道是不是王重阳流年不利,怎地就是始终不顺利,不是他出事就是柴胡出事,要么就是马钰出事。 官方层面对于这种江湖上的事情并不好使,相对来说反而是通过江湖上的朋友,更容易寻找到需要的消息,张汉其实也是这么干的,说到底,影队在中央民国的军政两个部门都是不存在的,就如同其名称一样,“影”队,也就是像刘涚的影子一样,只因为刘涚而存在,只存在于刘涚的身后。 从这一点来说,影队有半个江湖的性质,也就不奇怪了。 “回大人的话,国师大人跟柴胡如今已离开了大理城,应该已经进入巴蜀境内,影队得到消息,说马钰有可能是跟南下的蒙古人发生了冲突,受伤之后寻觅隐蔽之所疗伤去了!” “蒙古人?怎么蒙古人也南下了么?” 听到这个消息,刘涚猛然间就坐了起来!要说他真正担心的,既不是南宋也不是金国,而是现在刚刚开始崛起的蒙古。此时的蒙古还不算是强盛,各个部落之间的整合还没有完成,就连他们最伟大的帝王,那个曾经缔造了横跨欧亚大陆庞大势力的铁木真,都还要经过二十年时间才能出生,然而此时的蒙古,的的确确是在崛起了。 生活在草原上的民族,泰半是民风剽悍,只要在他们当中有一位英雄诞生,就很容易被凝聚起来,形成一股巨大的力量。别说是现在,即便是在科技昌明的后世,很多少数民族男性的思维,跟汉族男性思维都有着巨大的差别,他们对于生死的态度,是截然不同的。 简单的说,就是四个字“悍不畏死”,一群有着如此性格的人一旦凝聚在一起,形成的破坏力将会是惊人的。 虽说刘涚心中并咩有忘记过蒙古,但在他的印象之中,此时担忧蒙古为时过早,故而并没有采取太多针对性的举措,却是没有想到,蒙古人竟然已经在南下了。 “大人,并不是蒙古军队,而是一群贩卖走帮的蒙古人!” 这方面的信息看来张汉收集的很是全面,刘涚才微微皱眉,他就已经知道刘涚关心的是啥,连忙开口说道。 “哦?” 贩卖走帮,这是少数民族在如今这个时代里做生意最常见的一种方式。因为民族之间的闭塞,社会发展程度先进的汉人手中,往往掌握着许多少数民族的必需品,而要得到这些必需品,少数民族往往需要支付巨大的代价,在特定的地方进行交易。 也有少数民族的聪明人,纠集一伙亲族好友,带上本民族的一些特产,偷偷摸摸的进入汉人聚居地,进行交易。由于不是跟商人交易,同样的特产,往往能够得到五倍,甚至是十倍的获利。 由此也可见,汉人商人在交易之中,对少数民族的打压达到了何种夸张的程度。 而马钰所遇上的,应该就是一伙进入巴蜀的走帮蒙古生意人。说是生意人,这年头,兵荒马乱的,没有三分三,谁敢上梁山呢?这些蒙古人,白天是生意人,晚上弄不好就是杀人越货的强盗,故而也不是很受汉人待见。 也不是说所有的少数民族商队都这么讨厌,只是因为汉人大多这样看他们,久而久之,也就形成了这样的习惯了。 “张汉,从现在开始,你给我吩咐下去,死死的盯着那些蒙古人商队,绝对不允许他们进入我们的地盘进行商贸!” “哦?大人,属下可以问问理由么?” “理由?” 对于张汉要理由,刘涚并不觉得生气,相反,他觉得这是一种好现象,一个民主的国家想要将“民主”这两个字深入到每个国民的骨子里,就需要的是张汉这样的精神。 不过这个理由说起来就话长了,一时半会儿恐怕也难以解释清楚,刘涚只能很概括的告诉张汉,所谓的商队,或许在经商的同时,还有肩负着另外的使命,比如说:收集情报! 在后世的军队之中,刘涚就了解过很多类似的事情,比如在二战之前,日本人不就是通过这种方式,来大量的收集中国的情报,包括地理、矿产,军事机密等等,为其入侵中国做出了巨大的贡献。 故而刘涚有理由相信,那些蒙古人的商队,有极大可能,是在提蒙古人收集中原的情报。如今的天下大势,只要是心中有点想法的人物,都会觉得是大好时机,正所谓乱世出英雄,但凡是汉人中央集权高度集中,社会安定和谐的时候,往往就是周边少数民族的苦难年代。 如今,南宋朝廷萎靡不振,金国等势力蚕食,若是能够趁势而起,或许就能铸就千秋大业。 对于刘涚的解释,张汉点头称是,随即就下去安排。他离开之后,刘涚心中的担忧非但没有减少,反而是变得更加深重起来。 若是蒙古人再插一脚,如今这混乱的世界,还真不知道啥时候是个头。中央民国治下的老百姓们,才刚刚尝到了幸福生活的甜头,若是再度陷入战乱之中,必定会对刘涚制订的社会制度产生怀疑。 “看来我不能再等了,该是扩大规模的时候了!” 如今时间已经快要到1142年了,在刘涚的印象之中,这一年将会是个时间节点,南宋和金国的纠缠,在这一年之后就会发生巨大的变化。 原本还想继续保持观望态度的刘涚,在从张汉那里听说蒙古人南下之后,顿时改变了想法,念头升起之后,他也在屋子里坐不住了,转身就出门去了内政大臣高进的宅邸,准备相信的了解了解当下中央民国各方面资源的统计情况。 虽说高进这个人并不是正儿八经的读书人出身,但就目前来说,他坐在内政大臣这个位置上,还是比较称职的。其实到了高进如今的这个位置,并不一定要他自己有太多的本事,关键还是四个字:知人善用。 想要依靠高进自身的能力来完成那些事情必然是不可能的。如今高进麾下各部门的办事人员加起来也有一百多号,这些人分别帮着高进处理各方面事务,最终高进只是汇总起来而已。 刘涚想要将整个中央民国从被动防守转入主动进攻状态,就必须要各方面的资源能够跟上,进攻态势一旦展开,就不允许出现中途停滞的情况。 从高进那里,刘涚了解到,攀西高原的矿场在加大规模之后,产量已经进入到良性扩张阶段,每个月运回来的各类矿石数量不断提升,只要攀西高原这条线路不发生任何震荡,相信工业资源并不是问题。 另外一个就是目前火器制造作坊的产量和质量问题。整个中央民国所有的火器研发和生产,如今都是把持在刘涚手中,刘涚倒是很大方的将攀西高原的矿产开采这些行当算入到国家资产之中,毕竟维护这些矿场需要军队的力量,属于国家也是应该的。 而火器研发和制造,不是刘涚贪心,而是因为刘涚不放心,这件事情他也跟高进等人商议过,最终大家还是觉得,刘涚身为中央民国的皇帝,手中把持一些重要产业也是应该的。 而刘涚从高进处也了解到如今一些国家的基础情况。 常住人口、税赋、粮食产量等等数据,对于一个刚刚成立的国家,一个建立不过几年的势力,常住人口竟然已经突破百万,应该说这是个重大的突破!据刘涚所知,整个川陕路的常住人口也就在两百万户左右,而中央民国占据的,仅仅是巴蜀一部分而已。 这么小的地盘却集中了川陕路近一半的人口,如果不是因为中央民国这种制度,怕是根本办不到的。人口数量的增加,自然就会对社会发展形成促动,不管是税赋、粮食产量、兵源等等,都是日渐增长。 “刘涚啊,你说你准备转变态势,那你想过从什么地方入手没有呢?” 高进在将所有数据都报给刘涚听过之后,忍不住开口问刘涚。他是内政大臣,对外作战不归他管,但是站在大家是亲戚的立场上,高进这样问也无可厚非。 “岳家军已经撤走了,朝廷还在等着我们诏安,哼,只要那张浚还在我们手中,朝廷就不会对我们有太多的提防,尤其是现在我又让良臣去协防湖北,既然蒙古人都开始行动,那么我就先取西夏,再图残辽好了!” 第558章 露爪牙,谁争风(上) “令中央民国治下,国防大臣韩世忠,领兵五万,屯守湖北。” 刘涚打高进内政大臣官邸返回自己宫中,立刻就向正在开赴湖北的韩世忠,下达了第一道命令。 照理说,这个命令多少有些不合规矩,只以为韩世忠仅仅是国防大臣,而不是领兵将领,无奈如今中央民国的军队体系之中,具备了领兵数万人这种经验的,实在是屈指可数,不,应该说几乎没有。 即便就是曾经戍守大散关的吴璘,其实也不曾单独统领过数万的军队,当吴阶病逝之后,如果不是有杨政等老将帮衬着吴璘,他根本就管理不过来。就连吴璘都不符合这个条件,就更不用说其他人了,胡立这些,兵马上万,那就是他们能够做到的极限。 另外还有一个人,具备了这种能力,只不过眼下此人还在路上,那就是征战攀西的高宠。 不愿意跟自己人作战的高宠,对于刘涚调动他回去抵抗金兵,倒是没有半点意见,很快就跟前来换防的柴青源做完了交接工作,然后领着已经成熟的万余人兵马,踏上返回新都城的道路。 在刘涚的计划里,等高宠回来之后还要给高宠的队伍扩编,将一万人扩充为两万人,相信既然有一万多经验丰富的老兵在,这支队伍的战斗力不会下降多少。倒也不是说如今吐蕃那边就不重要了,只是刘涚相信,已经被高宠杀破胆的吐蕃人,轻易是不敢再跟中央民国对阵,而刘涚接下来要对付的,就是西夏。 林英英,暗门,还有西夏之间的关系,当初王重阳并没有来得及向刘涚细说,然而不论林英英跟王重阳之间如今究竟是个什么关系,林英英跟暗门之间又是什么关系,在刘涚看来那都已经是不重要了。 曾经在西部强盛过一时的西夏,在各方面的打压下,残留的实力已经不多了,当初王重阳揭竿而起的时候,西夏国通过林英英的手,算是给过王重阳不少帮主,只不过那些帮主也都不是无偿。 其实那时候的西夏是想通过王重阳,蚕食中原的土地,从金国和南宋的虎口里拔牙,谁知道最终得了便宜的却是金弹子。这还真是谋事在人,成事在天。经过王重阳之后,西夏国基本上已经死了争强斗胜的野心,只希望能够守住现有的地盘。 恐怕西夏国的统治者们怎么也想不到,他们将会成为刘涚治下的中央民国,崛起道路上第一块被踢开的畔脚石! 高宠的队伍回来,刘涚按照机会对其进行了补充,紧跟着就是向高宠下达进攻命令。 而让高宠惊讶的是,他进攻的目标,竟然不是金国军队。 “西夏?首相大人,不是说,让我回来对付金兀术么?”对金人的仇恨,让高宠心头充满期待。他跟金兀术之间的仇恨,那是不可调和的,如果说让高宠在金国和西夏之间选择的话,那他绝对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前者! “二哥,如今你可是咱们中央民国的大将军,良臣之下那就是你了!其实良臣就是比你资格更老一些而已,西夏国,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我们既然决定要拿下他,那就必须要小心谨慎,正所谓狮子.” “行了行了,我知道,狮子搏兔,亦用全力,既然你都这么说了,这个差事我领了就是,不过光是火枪兵不行,我还需要一些.”高宠打断了刘涚的话头,结果刘涚也是不甘示弱,一转眼就打断他的话头,抢着道: “我知道,三千人的炮兵队伍已经给你准备好了,你随时可以去接收!” “人数不重要,炮有多少门?” 虽说高宠也是个传统意义上的将领,但是他对新事物的接受能力,却是刘涚麾下所有将领之中最强的一个,哪怕就是小再兴这个小年轻,在这方面也是不如高宠的。 所谓干一行,爱一行,或许指的就是高宠这种人,在确定将来的战场必然是被火器所把持之后,高宠就极其认真的学习刘涚给他的热兵器战争艺术,不仅研究理论,而且在吐蕃部落身上做实践,不断的总结和创新,可以说,除了一些时代局限之外,在热兵器战术方面,高宠已经几乎不输刘涚,可谓是中央民国的第二人。 “三十门!” 三千个炮兵,竟然只有三十门火炮,一百个士兵伺候一门火炮,这样的比例,在后世是令人吃惊的。在后世,真正现代化的炮团,炮兵和火炮的比例达到十比一,算是比较正常的。 但眼下却是做不到的。 一门火炮想要正常的运转,发射,就必须要大量的物资,而这些物资,可没有载重汽车之类的来运输,只能是人扛马拉,对后勤补给的压力异常沉重,加上这年头的火炮,也不具备自行能力,故而一百比一的人炮比例,那已经是刘涚极尽精简之后的结果了。 高宠自然也知道有些事情强求不得,三十门火炮在后世或许不算什么,但是在这个年代,只要运用得当,可以说再没有什么可以阻挡其前进的步伐。当下,高宠也不再多说,从刘涚此处领了命令,等到将补充的兵源和火炮队伍接收之后,择日出发。 送走了高宠,胡立又被刘涚传来,给他的安排,却是领兵会同小再兴,将蜀南一片,重新收入囊中。 在朝廷正式对中央民国用兵之前,蜀南很多地方都已经或明或暗向中央民国投诚,随着岳家军的到来,一些原本归顺的城镇又出现了反复。 不过对于刘涚来说这些反复并不重要,只要中央民国的大军一到,他相信,整个蜀南都找不出一支可以抗衡的队伍。 平定蜀南只是第一步,刘涚的意思,是要胡立跟杨再兴相互配合,从蜀南出川,过恭州,取江南! 恭州一旦被中央民国拿下,那就意味着整个南宋平原都在中央民国大军的俯视之下,到那个时候,就不会是赵构找人来诏安刘涚,就该是赵构向刘涚求和了! 当然,求和是不可能的。在刘涚看来,封建皇朝虽然有其存在的土壤,但既然他已经将中央民国这样一个先进的社会体制建立起来,那么封建王朝这种社会制度,就没有继续存在的必要,至于说那些遗老遗少,若是不能接受这种变革,刘涚也不介意送他们归西! 社会制度的改变必然会有牺牲品,试图阻挡历史车轮滚滚向前,就要做好被碾压的准备! 身处临安的赵构,还不知道自己的江山已经是危在旦夕,更不知道真正的威胁究竟来自何方,他还死死的盯着长江战场,为岳家军取得的每一次胜利而纠结! 不胜,不行! 不胜就会让金兀术大军长驱直入,就会让他赵构说话越来越没有份量! 大胜,也不行,尤其是让金国军队伤亡惨重的大胜,在赵构看来更是不行,只因为这样会加深双方的仇恨,让赵构跟秦侩已经协商妥当的计划,受到严重的影响。 在远离一线战场的赵构和秦侩看来,眼线的胜利都是暂时的!在中国几千年的历史上,中国南方军队战胜北方军队的几率实在是低的可怜,如果不考虑特殊情况的话,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事情。 所以赵构和秦侩都认为,与其耗费精力物资跟金国纠缠不休,不如寻找时机跟金国和谈,用后世的话来说,这就叫做搁置争议,共同开发。 当然,一个巴掌拍不响,赵构也不能一味的忍让,否则等来的只会是金国更加疯狂的进攻,而不是一纸和平盟约。 所以赵构还是需要岳飞去打的,但是这个度,却是需要很好的把握! 在这个观点上,岳飞是不赞成的!不仅仅是岳飞不赞成,很多一线将领都不赞成,从根子里来说,是因为他们是将领,是领兵打仗的人而不是远离战场,高踞庙堂的统治者,这么多年的战斗下来,他们跟金兵之间仇恨已经比山高,比海深,早已经无法调和,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故而,前线的将士不仅希望继续战斗,更希望不断的胜利下去,如同岳飞说的那样——誓要直捣黄龙! 应该说,至少在岳家军等前线将士身上,还是体现出汉人性格之中的那种血性的,然而这种血性,却是受到了当权者的压迫,比如赵构、秦侩之流。政客和将领之间,有着截然不同的世界观和处世哲学。 随着金兵前锋部队的逼近,两军之间的交锋已然开始,哪怕在作战条件相对艰苦的情形之下,岳家军仍旧是获得了一场又一场的胜利。哪怕暂时因为规模的原因,这种胜利谈不上重大,但至少是一个好的趋势,逆转了金兵的胜势,对于整个南宋防线上那些军队的士气,是极大的提升。 事实上,金宋两国的交锋,带来的影响远远不止是金宋两国,尤其以邻近国家和势力,受到的影响最是大,抛开中央民国不说,辽国,西夏等势力的统治者,都在默默的关注着这样一场战斗,等待着战斗的结果。 宋金两国对于他们来说,就像是两个正在交战的巨人,哪一方倒下,就意味着另外一方将会崛起。故而战争的结果,必然会改变其他国家政治角度的倾向。 第559章 露爪牙,谁争风(中) 当金宋两国战争紧锣密鼓的时候,身处前线战场的岳飞,手中却是还有一个个难题。 金弹子。这个曾经伪齐国的皇帝,后来又投入到刘涚麾下的金国将领,因为赵构还在等着刘涚的回答,而迟迟没有决定该如何处理。眼瞅着战情变得越来越激烈,岳飞实在是不想继续关押金弹子及其麾下将领,就向赵构上奏了此事。 拿着岳飞的奏折,秦侩也是眉头紧皱的去找赵构,想要商议出一个稳妥的法子来。 金弹子的情况的确是很特殊,毕竟他在被抓的时候,已经是刘涚的人了,如今张浚那边返回来的消息,却又无法确定诏安一事是否顺利,准确一点应该说,是不能确定刘涚的态度,究竟会不会接受朝廷的诏安。 赵构跟秦侩这两个想得君臣,拿着岳飞的奏折一通商议之后,得出的结论竟然是——将金弹子斩首弃市,以彰显朝廷威严。谁能想到,这两个臭皮匠,竟然得出一个这样的结果,不得不说,这就是不切实际的人,做出的不切实际的决定。 杀掉金弹子算什么彰显朝廷威严呢?南宋在刘涚眼中还有什么威严可论呢?要是真有威严的话,刘涚还会造反么?很显然,赵构和秦侩下的决定,只会让刘涚更容易说服那些内心有所动摇的人:看看金弹子是什么下场,若是接受诏安,谁敢保证赵构就不会秋后算账? 应该说,赵构和秦侩的这个决定,完全是在替刘涚解决难题,若是金弹子始终在赵构手中,刘涚哪怕就是为了不值钱的面子,也会借此拒绝朝廷诏安,并且以此为理由,向南宋发动进攻。 只是可怜金弹子,这个一代豪强,就这么毫无意义的结束了生命,甚至还不如死在战场之上,至少死得其所。腰斩弃市,那是一种极其残忍的刑罚,被处以这种刑罚的人,并不会立刻失去生命,往往会惨嚎许久,才会落气。 而金弹子也算是一条好汉,在整个行刑过程之中,竟然咬紧牙关一声不吭,只是两眼望天,口中似是在念叨什么,不知道他是在诅咒刘涚呢,还是赵构。 金弹子的死讯,很快就传回了岳飞的大营,听到这个消息,岳飞心中不由的咯噔一下,随即就猛摇着头,冲身边人道:“大家不用指望刘涚会接受诏安了,他这个人的性格我有所了解,皇上杀了金弹子,那就是断了双方最后和谈的道路,今后咱们的路,就更难了!” “大帅何以这么说?金弹子曾经跟刘涚也是敌人,只是后来见风向不对,投靠刘涚而已啊!” 反问岳飞的,乃是何元庆,他是岳飞的结义兄弟,两兄弟之间并没有那么多花花肠子,加之何元庆本就是个性格直爽的人,倒也不会引起岳飞的不快。 “曾经是不是敌人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被抓的时候,正在为刘涚作战!那怕就凭这一点,刘涚也不能容忍朝廷这么做,元庆啊,听说韩世忠率领的刘家军,已经在湖北那边稳定下来了?” “是的,大帅,韩世忠所领的那些刘家军,战斗力简直是非同凡响,但凡是出现在其势力范围内的金兵,几乎没有放过一支,就连.” 说到这里,何元庆挠了挠头皮,像是不想再说下去。其实他不说,岳飞等人也都知道。 韩世忠所领的那些刘家军,表面上是在对抗金兵,但事实上根本就是不分敌我,不论是金兵还是宋军,只要进入到韩世忠的势力范围,就会遭到猛烈的进攻。因为诏安的事情始终没有一个结果,朝廷也不好对韩世忠发动攻击,故而干脆就默认了韩世忠在湖北的军事存在,硬生生将一个路,送给了韩世忠,也就是等于送给了刘涚。 事实上,这些天中央民国的行动绝非仅仅只有韩世忠。就岳飞所知,高宠已经带着兵马逼近西夏,看样子,是刘涚准备跟西夏死磕了。西夏如今虽然步入穷途末路,但所占据的地盘也是不小,更重要的是,西夏国人口组成复杂,其中汉人占据了三分之一以上,若是被刘涚吞并的话,对中央民国国力的提升,必然是不会小的。 通过对这些信息的分析,岳飞觉着,刘涚是决计不会同意朝廷诏安的,非但不会赞成,恐怕刘涚心中还在图谋着赵构的江山,至于说双方啥时候会全面开战,岳飞心中没有底。 “传我命令,让驻守在大散关、汉中一线的兵马统统撤回来,不能将他们再继续留在那里了,否则等到韩世忠的兵马一展开,他们跟我们之间的联系就会彻底被切断,如今金兵大军压境,一旦联系被切断,我们根本无暇去打通这些通道,等待他们的,除了投降就别无它途了!” 岳飞皱了皱眉头,下达了一个他认为很有必要的命令。 然而他这个命令一出,却是得到了监军们的反对。 在监军们看来,大散关也好,汉中城也罢,那都是南宋在西北方向的屏障,若是主动撤军,岂不是等于拱手送给了刘涚。说来也是好笑,这些地方,岳家军本来就是不费一兵一卒得到的,如今却又要拱手还给中央民国了,当真是一饮一啄皆有定数,注定不是你的,就绝不会成为你的。 对于监军们的反对,岳飞这次并没有妥协。 “不放弃?不放弃又如何呢?难道你们觉得,韩世忠的兵力始终不会展开?他的五万兵马,所向披靡,若是翻卷汉中,你们觉着,让谁领兵去,能够抵挡的住?还是你们觉得,就靠汉中城里面那两千人马,就能顶得住了?此事不用再议,非常时期当行非常之事,若是你们想要弹劾与本帅,敬请自便!” 岳飞毕竟是一路大帅,当真是发起火的时候,哪怕是这些自命不凡的监军,也是抵挡不住。只不过这些人既然能够成为监军,或多或少跟赵构都有这样那样的关系,在暴怒的岳飞面前不敢开口,不代表他们就会对岳飞心服口服。 悻悻的从岳飞大帐里走出来之后,这些监军们自发的汇聚一堂,经过商议之后,觉得还是不能就这样让岳飞轻松了,他们必须要联名上书,弹劾岳飞。 然而在岳飞心中,却是没有将这些人放在心中的,他的一颗心都扑在眼下的战局之上了。 两国交战,金兵虽然是发起进攻的一方,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岳家军和韩世忠率领的刘家军,这两支队伍的加入,让金军南下的步伐受挫,不仅无法保持当初的速度,甚至于在湖北等地,金兵已经不得不处于一种防守的态势。 这还是韩世忠没有接到刘涚反攻命令的情形之下,拿韩世忠的话来说,那就是,随时能够将金兵打回老家去。 至于说跟岳飞交战的这边,虽说岳家军的战斗力此时看来没有刘家军那么彪悍,但同样是逼的金兵收拢步伐,隐隐有据城而守的趋势。 对于出生于草原的金国来说,进攻才是他们的强项,而是依仗城池防守,简单点说,十个金兵里面就有五个不知道该如何在城墙之上进行军事对抗,离开了马背的金兵,那就当真什么都不是了。 以前,金国的铁骑在宋朝军队面前那是所向披靡的,然而在如今的岳家军之中,同样也组建起了不比金国铁骑弱的骑兵队伍。这些骑兵队伍装备精良,训练有素,将士身材高大、身体素质极其出众,只在金兵铁骑之上,不在其之下。 金兀术几次试图使用铁骑给岳家军造成破坏,都被岳家军里的骑兵部队给顶了回去,如此的结果,当真是让金兀术郁闷不已。 以前,金兵的铁浮屠,在宋军面前,那是无敌的存在,这种竭尽可能的重装骑兵,即便是以金国的财力物力,打造起来也是相当的吃力,故而数量极其有限。 这一次南下,金兀术可谓是尽起家底,出征的时候凑齐了两万铁浮屠带在身边,原本是想过了长江,跟南宋兵马决战的时候才启用,谁能想到,这还没有过长江呢,就被岳家军绵延的营帐挡住了南下的步伐。 不得已之下,金兀术启用了铁浮屠,来跟岳家军进行战斗。 铁浮屠作为骑兵之中的超级重装骑兵,一旦撒开脚丫子发动起来之后,几乎是没有什么可以阻挡其前进的步伐,就如同非洲草原上的迁徙的野牛群一般,哪怕就是成群的狮子在看见之后,也只能是避其锋芒。 不过人终究是比狮子聪明,比如岳飞就在吃过铁浮屠的亏之后不久,研究出了针对性的战术来。 若是单独的铁浮屠,这种重装骑兵冲击力固然勇猛无比,但其变向能力却是极弱的,尤其是难以承受来自侧翼的进攻,对付这种单独的铁浮屠,只需要使用长长的钩镰枪,针对暴露在铁甲之外的马腿,断一腿则毁一骑,毁一骑则阻一队,阻一队,则破一军! 虽说实战之中,砍掉一条马腿不可能会有这样夸张的效果,但其连锁反应却是真实的,金人自然也知道铁浮屠的弱点,故而往往在出动铁浮屠的时候,两翼还有另外一种被成为拐子马的中型骑兵拱卫着。 破铁浮屠,就要先破拐子马! 第560章 露爪牙,谁争风(下) 在金兵的序列之中,其实并没有“拐子马”这样奇怪的称呼,这只是宋人给金兵那些骑兵部队,根据自己的理解所取的名字,千万不要以为在金军之中会“拐子马”序列的存在。 作为冷兵器时代最为巅峰的时期,每个国家和民族的军队,都有属于其自身的特色,就拿女真一族来说,他们跟后来的蒙古军队,同样是少数民族构成的军队,但其实并不相同。 或许有人会觉得,女真族跟蒙古族应该很相近,但实际上并非如此。蒙古族是生息在纯粹的草原之上,从骨子里就是一个游牧民族。故而,蒙古军队在初期的时候,几乎是没有步兵的,他们所谓的步兵,只是下了马的骑兵而已。 这样的军队配置,决定了蒙古军队来去如风的作战风格,同时也让他们缺乏攻打坚城的硬件条件。 然而,女真金族又有不同。 女真族在自己的历史记载之中,说自己是从“黑山白水”的恶劣环境之中走出来的勇士,单从这句话之中,就能看出,女真人其实并不是完全生活在草原之上的民族,在他们没有崛起之前,“黑山白水”才是他们的家园,试问不管是山还是水,能够策马狂奔么? 故而女真金国的军队之中虽然有很强大的骑兵部队,但是其主力军队仍旧是步兵,曾经有历史学家认为,出现在小说传纪里面的“铁浮屠”,应该是金兵的重装步兵,而不应该是重装骑兵。 应该说,这种认为有一定的依据,但却没有充足的理由,抱有这种说法的人,总是以当时金国的生产力水平来做出判断,认为金人没有能力也没有财力武装这样一支骑兵队伍。 但其实这种说法并不严谨,我们不能用生活在社会主义制度之下的思想去衡量一个封建帝王时代国家的生产力,金国,为了达到其战略目的,自然会发动强大的国家机器,这个道理很好理解,想想二战时期,德国人究竟做了些什么疯狂的事情,就完全可以理解了。 铁浮屠是存在,也是这个时代骑兵的巅峰状态,可以说,这个时候金兵的铁浮屠骑兵,若是放倒欧洲,足以将整个欧洲横扫,三遍都不是问题。 当然,凡事有利有弊,打造铁浮屠耗费的物资无疑是个天文数字,同时铁浮屠纵然强大,也有自身的弱点。事实上,女真人正式成军之后,骑兵部队也是逐步发展起来的,而最先成为骑兵主力的,就是被宋人成为“拐子马”的武装骑兵,身披简单防御铠甲的骑兵。 在正面作战的时候,金兵往往是将步兵部队放在阵型的中间,而将骑兵放在队伍的两翼,开始作战的时候,两翼的骑兵队伍就会视情况,采取骚扰、围剿、追击等行动。 这种作战的模式,金人一直都在沿用,千变万化,却是万变不起其宗,岳飞正是因为善于摸索和总结,针对金兵作战的这种风格,打造出了针对性的队伍,才能在跟金国之间的战斗之中,长期出于上风,打一场,胜一场。 在岳家军之中,归属于骑兵序列的,其中之一就是岳云率领的背嵬军,其二就是游弋马军,这两支骑兵队伍当中,背嵬军是马上马下皆强大的综合性战斗力,而游弋马军则是纯粹的骑兵队伍,就是岳飞针对金国战斗组建起来的。 在这两支队伍身上,岳飞花费了大量的人力、物力和精力,各方面的条件都是最优渥的,同时也就意味着,这两支队伍在作战的时候也是最凶猛,最顽强的。当金兵发动他们的拐子马时,岳飞就会让背嵬军和游弋马军顶上去,不仅要抗住金兵的拐子马,同时还要能够沉重的打击拐子马,从而震荡金兵全军上下的士气,让他们军心浮动! 真正正面战场的决胜,无论是金国还是南宋,仍旧还是放在地面上,也就是步兵对抗之上。在这方面,曾经宋人有种观念,就是南人的身体素质是远远不如北人的,即便抛开骑兵队伍不说,光是步兵的正面对抗,也要两个南人,才能顶的住一个北人。 事实呢,并非如此。南人和北人的强弱,并非如宋人那些纸上谈兵的将领所形容。正所谓狭路相逢勇者胜,要说身材矮小,巴蜀境内的人就远远不如北人,甚至连中原地带的人都不如,可是川军勇猛却是历史上不争的事实。 况且,大军作战,个人的力量在人海之中微不足道,优秀的阵法变化和严谨的走位,严格的纪律,才是战争胜负的决定性因素。 恰好,岳飞擅长练兵,因为他的以身作则,能够让军队同仇敌忾,故而他能够打造出一支常胜之军。 金兀术在岳家军面前套不到好处去,这并不奇怪,经过这些年的摸索,岳飞已经逐渐形成了一套完整的练兵、带兵模式,否则在后世大家的名作之中,也不会有《武穆遗书》这样的宝典出现。 应该说,作为与岳飞同时代的名将,韩世忠也是不输岳飞的。之所以岳飞比韩世忠更加出名,其中一个很大的因素,是岳飞死在了自己人手中。 韩世忠比岳飞成名更早,他在对抗金人南侵之中建立的功勋也不输岳飞,至少可以证明,他有着不输岳飞的练兵带兵能力。本就已经很厉害的韩世忠,麾下的兵马从冷兵器时代猛然之间过渡到了热兵器,最开始,韩世忠还是有些不太适应的。 此番出征应对金兵,刘涚考虑到韩世忠对如何使用热兵器军队还不太数量,加之如今火炮数量有限,故而并没有给韩世忠配备炮兵,全员都是火枪兵,其中有一万骑兵。 一开始的时候,韩世忠这个大帅是很被动的,只因为他这个当大帅的,还没有下面最基层的军官懂的多。好在韩世忠这个人擅长学习,虚心受教,随着队伍的前进,他对使用火器的军队了解就愈加的深刻。 路上碰见的那些零星南宋军队,不论是步兵还是骑兵,都成了韩世忠训练自己的对象,每场战斗他都亲临第一线,说的少,看的多,听的多,按照临走时刘涚提醒他的,每场战斗结束之后都召集中高层将领开总结会,以此判断战斗得失,不断提高自己的指挥水平。 等到真正跟金兵正面相遇的时候,韩世忠已经从一个理论上的指挥将领,成长成为真正熟悉热兵器作战模式的将领。 然而金兵并不知道他们面对的是怎样的一支军队,一上来就摆出惯常的进攻模式,却不知对于他们这一套,韩世忠早已经知根知底。即便是指挥相对落后的冷兵器军队时,韩世忠都不怵金兵,遑论是现在? 战斗一开始,韩世忠就将骑兵队伍一分为二放在队伍两侧,他知道金人也会这般摆布,而他就是要跟金人打一场面对面毫无虚假的硬仗! 当金军步兵开始前突的时候,韩世忠这边的火枪兵已经排出松散的射击阵型,同时负责协助的士兵则是拿出了巨大的盾牌! 盾牌,可以替射击的士兵挡住金兵抛射的羽箭,让士兵们更加专心的瞄准射击,提高杀敌效率。 当金步兵踏入火枪射程之后,战斗,真正的打响了! 枪声,响成一片,对于刘家军这一方,这声音不啻为天籁一般的动听,然而对于金人来说,那就是来自地狱的催命之声! 金兵简陋的盔甲根本无法抵御金属弹丸的侵彻,破碎的弹片在身体里左冲右突,撕裂着肌肉,粉碎骨骼,带给中弹者强烈的痛苦,还有死亡! 一排排的枪声,就意味着一排排金兵的伤亡,当金步兵阵营前方如同割麦子一般倒下一排又一排时,金兵将领们慌神了! 他们喝止步兵继续前进,挥动旗帜,让两翼的拐子马出击,想要将那些或跪或蹲,拿着会喷火的管子的宋人士兵,砍杀在地! 然而韩世忠又岂会让金兵的算盘打响?早已经做好准备的骑兵队伍随着号角声,竟然抢在拐子马之前,出击了!刘涚多年前就开始着手准备的马场,这两年为刘家军培育了无数血统优良的战马,加上使用火枪之后,战马的负重比起使用冷兵器减轻了不知道多少,故而实际上,刘家军的骑兵,无论是速度还是机动性,都远远强过拐子马的! 虽说韩世忠麾下的骑兵不会像杨再兴带的狼骑兵那般跟拐子马硬冲硬撞,但这些骑兵使用的火枪能够保证他们游曳在拐子马弓弩的射程之外开枪,对金兵造成伤害,这种超强的远程攻击能力,带给金兵心理上的冲击,是巨大的。 拐子马追,追不上,拦,拦不住,想要远程对抗,手中的弓弩又不如人家及远,这样的仗还怎么打? 即便是拐子马想放过那些骑兵直扑韩世忠步兵中军,然而那一排排的火枪,同样不是吃素的! 一排枪声之后,冲在最前面的拐子马往往是连人带马一起倒下,结果就是成为阻拦后方同胞的障碍,如此一来,骑兵的速度优势根本无法体现。 应该说,到韩世忠领着这支五万人的军队跟金兵作战,刘涚沉寂多年的爪牙,才算是真正浮现出了水面,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第561章 战狂归,国师回(上) 韩世忠的五万兵马,在湖北一带掀起了巨大的风暴,不管是有没有跟这支军队交战过,都为其战绩而感到恐怖! 尤其是金军,在跟韩世忠的大军发生过两次战斗之后,就干脆高举免战牌,哦,不,准确的说,根本就是在躲在韩世忠的军队,根本不打算再跟刘家军硬碰硬了。 金兵统领快马加鞭的给统帅着中军的金兀术去信息,希望金兀术能找到相应的处理方式,否则的话,这次南下的西路大军,就算是废了。可金兀术又能拿出什么样的主意呢? 当他知道刘家军竟然是如此威猛之后,只是脸上的皱眉越来越多了。火器的犀利,金兀术是早有所闻,让他真正为止震惊的,是韩世忠率领的军队的数量! 五万人啊,这可不是五百人,五千人,这可是真正五万人啊!刘涚的地盘有多大呢?在金兀术看来几乎可以算是弹丸之地了,他是怎么选拔训练出这五万人来的? 想不通,金兀术完全想不通这个问题,为了避免损失,金兀术最终只能下令,让西路大军尽量避开韩世忠的队伍,不要与其发生冲突。只可惜,话好说,事难办,韩世忠在逐渐熟悉了战术之后,尤其是那种坐等战机的人? 五万军队可不是用来养着好玩的,一天没有战斗,在韩世忠这种人看来,都是在浪费中央民国的粮食!找不着金国军队,韩世忠就会用附近的南宋地方队伍来开刀,给人一种感觉,他好像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战争狂人。 事实上,韩世忠本身就是个战争狂人,尤其是当他手中有兵的时候,属于是那种根本停不下来的人,在这一点上,他跟吴阶之间可谓是有天壤之别。 如果说吴阶是大宋的一面盾牌,那韩世忠和岳飞就曾经是大宋的双剑,锋利的双剑,只不过如今其中一柄剑归了刘涚。刚开始的时候,韩世忠对刘涚也谈不上忠诚不忠诚,他是被赵构给逼的走投无路才是。 但是随着身在中央民国的时间越来越长,韩世忠发现自己渐渐的开始习惯了这种制度,同时也喜欢上了中央民国的这种氛围。当他从刘涚那里得到越来越多的理念之后,他也开始有了自己的信仰。 信仰未必就是宗教,哪怕王重阳如今是中央民国的御用国师,但也不代表韩世忠就一定要去信奉道教,其实整个中央民国的高层也没几个人去信奉道教的。韩世忠的信仰,归根结底还是有私心的,他有后人,有子孙,他只是很单纯的希望,自己的子孙,自己的后人能够生活的幸福和快乐,仅此而已! 中国人对于家庭和后代的看重,在全世界范围内都是出了名的,而这种看重早在社会制度形成不久之后,就出现了,直到千百年之后,都未曾改变过。为了后代子孙,中国人可以流血牺牲,可以承受无数的苦难,只要想到能够给后人造福,中国人,不论男女,都能无怨无悔! 原本韩世忠是南宋的将领,可是当他有了选择之后,指挥队伍打南宋军队,却是一点都不手软,以至于岳飞那边还在跟金兀术大军纠缠的时候,韩世忠已经将所过之处清剿的干干净净,除了中央民国的势力之外,任何其他势力都不能存在! 这并不是刘涚给韩世忠的命令,而是韩世忠在发挥自己的主观能动性,当然,他的这种行为,在已经决定采取主动态势的刘涚那里,是绝对不会被反对的。有刘涚的许可或者说支持,韩世忠自然就没有后顾之忧,想怎么打就怎么打,一时间,整个湖北都被韩世忠给搅的风起云涌,照这样的趋势下去,用不了多久,湖北就不再是赵构的地盘,而是改姓中央民国了。 然而,中央民国伸出的爪牙可不仅仅是只有韩世忠这么一个,高宠,这个带着攀西高原热风的大将军,整饬完兵马,朝着西夏国的方向,出发了。 接到这个消息的西夏朝廷,先是吓了一大跳,后来等到准确的情报传来,说是高宠所带的兵马不过是两万多人事,又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在西夏朝廷看来,两万多兵马怎么是也不可能灭掉一个国家的,虽说如今西夏早已经步入颓势,但各方面的兵马加起来,拢共也能召集个七八万,哪怕就是用人命去堆,那也能够将高宠的这些兵马给堆下来吧? 如今的西夏皇帝乃是年仅十八岁的李仁孝,在历史上也算是一个好皇帝,他在位期间,西夏的国力一度振兴,如果不是因为金国衰落的太快而蒙古很快又崛起的话,或许西夏在李仁孝的手中,当真能够发展壮大起来也说不定。 对于高宠来说,前往西夏的道路是顺畅的,他当初在扫荡吐蕃的时候,也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早已经将吐蕃跟西夏国接壤的地方纳入了中央民国的版图,故而只要高宠愿意,他完全可以带领军队,由曾经属于吐蕃的地方,踏入西夏的国境。 不过就在高宠正准备出发的时候,刘涚却是接到一个消息,原本驻守在大散关等地方的岳家军,尽数撤退了! 在这个时代,大散关可谓是一个极其重要的关卡,基本上可以说,是西夏、金、宋、吐蕃诸部交汇的地方,而今也是中央民国跟其他势力交界的地方。 只不过,随着韩世忠在湖北的军事扩张,大散关的重要性已经远远没有当初那般,而岳飞将驻守大散关和汉中城的人马撤走,其理由,刘涚也是可以理解的。 既然大散关的岳家军撤走了,刘涚当下就老实不客气,让高宠打大散关出兵,前往进攻西夏,当然,刘涚还是同样会派兵将大散关占领下来,即便将来这些地方会逐渐变成内地,失去战略地位,但至少目前还是很重要的。 走大散关,对于高宠来说其实是绕了路,不过正好陪着吴璘一并前往,倒也算是一举两得。正是因为高宠这边稍微耽搁了两天的时间,让西夏国及时调动兵力,陈兵五万,在李仁孝看来,这五万兵马足以抵御高宠的两万余兵马了。 高宠并非是不知道西夏国的举措,当吴璘提出要协助他进攻西夏国的时候,却是被高宠笑着拒绝了,他告诉吴璘,刘涚给了他两万火枪兵三千炮兵,如果这样的阵容还不能对付区区一个西夏国的话,那他就该回家种田了! 要是以前吴璘听到高宠这么说,肯定会嗤之以鼻!高宠你还真当自己是军神了不成,两万多兵马就要摆平一个国家?然而从大散关撤下来之后,吴璘一直在新都城,跟着胡立等人,认真的学习火器兵种的战术运用,越是深入学习,吴璘越是感觉到火器兵种的强大。 而越是这样,吴璘就越是感觉到当初自己大哥的远见卓识,要知道,当初吴阶也算是南宋的一根顶梁柱,却是在风头最盛的时候,毅然决然的选择了刘涚!由此可见,吴阶看人的眼光是多么的毒辣! 告别吴璘,高宠领军自大散关而出。 想当初,金国数度进攻大散关而不得,但如今,大散关外却是一片平和,哪怕这些土地实际上属于金国,却是几乎看不到金国的军队,甚至是连金人都看不到,放眼一看,高宠视线内的活人,几乎都是宋人,或者准确的说,都是汉人。 这种情况,源自于当初完颜亶跟赵构之间的盟约,原本按照双方的约定,这些地方都是要归还给南宋的。金兀术再度进攻大散关,被岳飞军逼退之后,金国基本上就放弃了对这一带的实际控制。 没有军队的驻防,自然也不会再有金人愿意生活在这些地方,天知道啥时候宋人或者是别的势力就回来攻打此处,到时候平白无故成了别人泄愤的工具,那才是真正的冤枉。 “没想到,这一路就让如此平静。” 此番出征,杨再兴强烈要求回归高宠麾下,刘涚只得无奈答应,其实在刘涚看来,杨再兴已经有独当一方的能力,可偏偏杨再兴此人极其重情,宁愿不当一方诸侯,也要跟着高宠。 “将主,平静不好么?” “再兴啊,不是说平静不好!要是全天下都这般平静,那才是真正好呢!”高宠挺直脊梁,前后左右的打望之后,才对杨再兴道:“你看看咱们身边的将士,有说有笑,这些平静的道路,很容易就让他们陷入一种平和之中,若是在自家里,心态平和自然是好事,可别忘了,这一次咱们终于轮到去当侵略者了!” 说到“侵略者”三个字的时候,高宠脸上的表情却是无比的正常,只要不是面对自己人,高宠也是那种杀伐果断的性格。 “是有点问题,属下这就是敲打敲打他们!” “不用了,再兴,还有两三天时间,咱们就该跟西夏的军队,面对面了!”高宠摇了摇头,低声的说道。 第562章 战狂归,国师回(中) 虽说在名义上,中央民国只是派出了两支军队,其中韩世忠一支,高宠一支,但实际上,在原本的吐蕃境内,还有一支中央民国的军队在行动,那就是柴青源率领的,接替高宠驻守攀西高原的队伍。 名义上这支队伍是驻守攀西高原,但实际上呢,攀西高原早就已经稳稳当当的落在中央民国的手中了,只要大理国跟中央民国之间的关系存在,而中央民国的军队还在吐蕃部落里面游曳,攀西高原就会稳如泰山。 高宠之所以一路上感觉很平静,其实也有柴青源这支队伍的因素在内,周遭无论何方势力都被柴青源给清剿掉了,又岂会还有人来找高宠这支队伍的麻烦? 在治下总人口数量百万左右的情况之下,中央民国养活了近十万的军队,在这个时代看来,根本就是一个奇迹。有人说,是刘涚创造了这个奇迹,但刘涚却知道,创造这个奇迹的,是这种全新的社会制度。 当人类社会有相匹配的社会体制只能,其生产力打发展必然会得到一个大大的释放。唐宋年间的汉人,原本就有着强大的创新精神和发明意识,同时又延续了自古以来那种吃苦耐劳的精神,当中央民国的制度正好符合人们的需求时,整个社会的生产力,自然而然的就得到了释放,从而才会创造出让人惊讶的社会资源来。 就拿刘涚名下的那些火器研发和制造作坊来说。诚然,刘涚给予的高额报酬是激发工匠们努力生产的一个理由,然而如果没有足够的主观能动性,那么中央民国的火器研发速度和制造水平,根本无法跨越一个又一个的台阶。 而火器技术的进步,同时也在推动着科技各方面的进步。后世曾经有人这么说过,说是人类科技的进步,是战争在推动着。从本质上来说,这句话当真是没有错的,正是因为人类争强好胜的心里,才会一次又一次的推动科技前进,放在刘涚这里也没有错。 为了制造出更廉价、更犀利、更耐用和易用的火器,火器作坊扔出一个又一个的难题,出高价让民间的工匠来解决,结果就是,在解决难题的同时,得到了一个又一个隐藏在民间的高手工匠,而这些人的加盟,又不断改变着中央民国的方方面面。 有了更纯净的火药,中央民国的基础工程得以顺畅的开工,开山劈路根本不是问题,有了性能更好的金属,不仅可以用于军事方面,同样也能改良农耕用具,提高农民的生产效率。 林林种种的改变,将中央民国推上了高速发展的道路。 这一切变化,让中央民国高层欣喜,同样也是让周边势力触目惊心。即便不是中央民国的周边势力,同样对这个刚刚才崛起的势力,有着无比寻常的好奇心。而这些好奇的人之中,就包含了一个来自遥远北方的势力,蒙古。 逐水草而居的蒙古人,原本是分散而居,一个个的部落,类似吐蕃的情况,只是制度不同,相对于更加落后的奴隶制度,蒙古更像是一个松散的联盟制国家。然而正所谓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蒙古这种分割格局已经延续的太长了,在这么多年的延续之中,总有一些部落逐渐的发展壮大。 这些壮大的部落一旦具备了吞并周围部落的力量时,就会采取行动。在草原之上,这种吞并往往具备了相当纯粹的动物性,一旦被吞并的部落反抗,就会导致极度血腥和残忍的场面出现。 这些事情并不为生活在中原的人所知,而凡是通过这样血腥残忍的方式而凝聚起来的部落,从骨子里就有一种深深的戾气。随着蒙古大部落对外界交流的加深,他们就开始发现,原来占领中原的汉人,早已经不如曾经所知那样强大,他们的国家分崩离散,备受欺辱,他们的军队软弱可欺,他们的民众比绵羊还要温顺。 当这些蒙古部落的首领们,对汉人有这样的概念之后,侵占中原花花江山的念头,就无法遏制的在他们心中萌生起来。 凭什么像绵羊一样温顺的汉人就可以占据最为肥沃的土地?他们又何德何能始终把持那个花花江山呢?难道这样的格局,就不能用勇士们的刀锋去改变一下,难道说这碗羹汤,勇猛而勤劳的蒙古人,就没有资格去份上一杯?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蒙古部落首领当中也有好学的人,他们精通汉文化,学习汉人的战略战术,为了给将来打下基础,他们想方设法的进入汉人领地,打探需要的消息和情报。 商队,就是蒙古人收集情报的一种最好手段,这种手段他们已经用了许多年,也准备着继续使用下去。从以前的收获来看,商队不仅可以换来足够的利润,同时也能收获重要的情报,那些汉人,尤其是汉人之中当官的,往往只需要支付一点点利益,就能从其口中得到许多重要的机密。 蒙古部落的首领们,开始乐此不疲的向着中原地带派出这种商队,哪怕就是在战争时期,他们也不曾间断过。 一开始,巴蜀这种相对偏僻的区域,并不是蒙古部落首领们关注的重点,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蒙古部落首领也逐渐认识到,直捣黄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无论是南宋还是金国,目前都不是他们能够招惹的对象。 然而这些首领们并不就此甘心,更不会罢休,无法一口将南宋或者是金国吞下,也可以从那些力量稍弱的势力开始嘛,比如说已经从南宋版图上分裂出来的中央民国,以及延续时间很长,但其实没有多少实力,一直为大宋所翼护的大理国。 正因为有了这种认知上的改变,出现在巴蜀和大理国境内的蒙古人商队,就逐渐多了起来。 这不,就在中央民国紧锣密鼓的对外作战的时候,又一支蒙古人的商队,差不多有两百人,叩响了中央民国的边境线。 照理说,在战争时期,一支如此庞大的商队,是不能进入的,必然是会被阻拦在边境之外。 然而就在不久之前,影队传回来的,关于马钰伤于蒙古人之手的事情提醒了刘涚,他又将留神蒙古人的责任交付给了张汉,本着诱敌深入的谋划,中央民国的边防军们并没有为难这支来自蒙古的商队,而是放他们进了城。 蒙古商队的首领还弄不清楚状态,更不知道他们能够入关,完全是因为中央民国想要了解他们,才会如此顺利,可怜的商队首领,在找到落脚的地方之后,就忍不住跟同伴们一起嘲笑,嘲笑中央民国边防队伍的无能。 这支队伍自然是受到了影队的监视,他们的一言一行,每个举动都会被影队的成员记录在案,然后以最快的速度反馈给张汉,只要张汉发现任何有价值的情报,都会及时的通知刘涚。 之所以张汉对这支蒙古商队如此看重,乃是因为这支商队之中,有着几个明显不是蒙古人的家伙。从外形,还有偷听到的口音来判断,影队成员认定,这几个异族人,应该是来自大理国。 也就是说,这支蒙古人的商队,应该是从大理国那边返回北方,顺路进入中央民国的。 考虑到王重阳的大徒弟马钰,就是被蒙古商队所伤,张汉自然不敢隐瞒如此重大的信息,第一时间就向刘涚汇报了。 虽说行走在外的蒙古商队不少,未必就是这支商队跟马钰发生过冲突,但是本着有杀错,不放过的心理,刘涚多次敦促张汉,务必要将这支商队的举动牢牢掌握,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的,就第一时间通知他。 “也不知道重阳啥时候回来,到底他现在有没有找到马钰呢?” 不管王重阳的功夫高到了什么程度,刘涚始终还是不能完全的放心,双拳还难敌四手呢,若是马钰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王重阳在按捺不住的情形之下去找蒙古人拼命,也不是没有陨落的可能。 就在刘涚为此时纠结的时候,张汉却又给他带来一个好消息——王重阳即将赶到新都城! “什么?” 听到这个消息,刘涚除了感觉惊喜之外,心中还隐隐有种预感,王重阳之所以在这个时候突然返回新都城,应该是跟刚刚进城的那支蒙古人商队,有脱不开的干系! “两件事情,张汉你给我记住了!” “是!还请大人下令!” “第一,没有我的命令,无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都不能让那支蒙古人的商队离开了!” 刘涚拧着眉头,眼角泛出阵阵杀气。 “属下得令!” “嗯,”刘涚点头,紧跟着又道:“抓紧时间,想尽一切办法,用最快的速度,把重阳接回来!这个事情,你该能够办妥吧?” “回大人的话,绝对没有问题!” 张汉斩钉截铁的态度,给了刘涚极大的信心,他在张汉离开之后,转身回去自己房间,却是将当初奔走八方时的那套行头,给翻了出来。 “夫君,你这是准备干啥?啊,三棱刺,你可是又要去杀人了?” 刘涚翻找东西的这一幕,却是被撞进来的高玉娘给看到了。 第563章 战狂归,国师回(下) “夫君,你这是准备干啥?” 高玉娘走进屋子的时候,正好看见刘涚,缓缓将三棱刺缓缓的归入刀鞘之中。虽说是纳剑入鞘,一股寒气反而是更加的浓郁,在这初秋时期,让高玉娘身上一阵的发冷。 已经许久没有见过刘涚散发出这般气势了,高玉娘自身也是很久没有亲力亲为的上过血肉战场,对这种杀气,已经有些疏远了。 “玉娘,你回来了啊?” 刘涚脸上的笑容,像是化解了屋子里的那种寒气,也让高玉娘松了一口气,两眼再次扫过刘涚的装束,道:“你这是要干啥?” “重阳快要回来了,我觉得,可能要跟他出去一趟,有些事情还是得亲手去做。”刘涚将手中的三棱刺放下,神情轻松的道:“放心好了,在新都城里,难不成我还能出事不成?” “那也不能随便乱来啊!你的左轮手枪呢?放在哪里了?”高玉娘进了屋子之后,就开始替刘涚寻找起两把转轮手枪。要说如今刘涚用的转轮手枪,已经不是曾经的老产品了,基本上来说,每隔两个月左右的时间,火器研究院就会给刘涚送来的最新的便携火枪,而且到目前为止,仍旧是装弹量最大的转轮火枪。 只是新的产品代表着威力更大,性能更好,使用更便捷。 “在这里呢!” 刘涚打开书桌下面的抽屉,将两把转轮火枪拿了出来,习惯性的摩挲了一下。从外形上来判断,眼前的这两把手枪,实际上跟后世的左轮手枪已经相差无几了。最大的区别,还是在于受到科技水平的限制,无法顺利的生产出后世那样的子弹来。 不过人类的创造性是无限的,虽说不能生产出后世那样的子弹,但火器研究院却是已经走上了另外一条发展的方向道路——无壳弹。 即便是在后世,无壳弹也是一种极其先进的军械技术,真正投入实用的产品相当的少,主要还是因为制造这种子弹的成本,其实是高于有壳子弹的。 然而火器研究院的工匠们,利用一种混合液体解决了最大的难题,得以生产出接近于后世的无壳弹。刘涚手中的这两把转轮手枪使用的就是无壳弹,火器研究院甚至还专门给刘涚送来来配套的一箱子弹。 看着这些东西,刘涚心中就不由得产生一种浓厚的自豪感:这都是源自他的努力,如果没有他,这个世界现在就绝不会出现如此划时代的产品。 “夫君,跟你说话呢!” 高玉娘颇有些不满的横了刘涚一眼,显然是对刘涚的走神感到不满。 “嗯,在听呢,没事了,你看,火枪不是在这里么?对了,我感觉这次送来的火枪已经快到达到顶峰了,回头让研究院给你和安娜都送上一套来,保证你们的安全!” “我们需要用这个么?”高玉娘不自觉的撇了撇嘴,那神情放佛是在向刘涚说:“我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哪里有遇上危险的机会?” 虽说在高玉娘心中,刘涚最重要的身份就是孩子的父亲,她的夫君,当然不乐意让刘涚出去冒险,但她更清楚刘涚的性格,正如刘涚经常说的那样:男子汉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 王重阳不仅仅是中央民国的国师,道教的精神领袖,更是刘涚的朋友,对朋友,刘涚向来是两肋插刀的,如果说,王重阳真的需要刘涚以私人身份帮什么忙的话,高玉娘知道,刘涚无论如何都是不会拒绝的。 故而两人都很有默契的没有再提这件事情,看看天色已经到晚饭的时间,刘涚上前轻柔的搂住高玉娘的腰肢,去找安娜和两个孩子,尽享属于家庭的温馨和美。 不得不说,如今的影队,不论是反应速度还是执行能力,都已经达到了一个令人惊讶的程度。就在刘涚对张汉下令的第二天,影队的成员就已经找到了正在急匆匆赶赴新都城的王重阳,不仅为王重阳提供了最快的良马,甚至还派出专门的人员在前面开道,避免任何可能影响到王重阳赶赴新都城的可能出现。 只因为王重阳一确认影队成员的身份之后,就直言不讳的对这些人道:“贫道要赶去新都城,杀几个人!” 杀几个人! 这种平淡的语气之中,却是蕴含着王重阳浓浓的不忿!事实上影队成员只是见到了王重阳一个人,无论是柴胡还是马钰,都不见踪影。影队成员一度猜测,是不是柴胡也出了什么问题,后来还是王重阳主动解释,他已经在一处小村庄里找到了频死的马钰,进过救治之后,他将柴胡留在了马钰身边,而要赶在那些伤害了马钰的蒙古人返回草原之前,替马钰报仇雪恨! 看来刘涚的感觉是没错的,那支从南方进入新都城的蒙古人商队,的的确确就是打伤了马钰的蒙古人。 或许是因为在跟这些蒙古人交锋的时候,马钰并没有自报家门,又或许是因为这些蒙古人根本不知道“王重阳”这三个字在中央民国带便着什么样的意义,故而他们才会堂而皇之的走进新都城,却是不知道,对于他们来说,新都城就如同是鬼门关。 有影队的协助,王重阳返回的速度自然更快,仅仅只是又过一天,他就已经顺利的进入新都城。 不顾风尘仆仆,进城的王重阳直奔刘涚府邸,虽说他急切的希望找到那些蒙古人报仇,但他更清楚,如今的新都城已然是中央民国的首府,正因为他自身又是中央民国的国师,所以他更需要遵守一定的程序。 “重阳!” “陛下!” 刘涚见到王重阳,自然是喜出望外。影队虽说有信鸽来传递信息,但无奈王重阳返回的速度太快,以至于就连张汉都还没有来得及将信息传递给刘涚,刘涚就已经跟王重阳见面。 “叫什么陛下,见外了不是?来人啊,上茶!” “刘涚,我这次来是为了.”王重阳自然是不想耽搁时间,他怕让那些蒙古人溜掉了,一旦让这些蒙古人返回草原,想要再将他们找出来,可就困难了,别看王重阳是修道的,其实他骨子里还是那种“小人报仇,从早到晚”的思想。 “我都知道了!放心,跑不了他们,你先喝茶,喘口气,我去换身装备,嘿嘿!”说话的时候,刘涚按捺不住的搓了搓手,像是很兴奋一般,王重阳微微一愣,赶紧道: “我要在新都城里杀几个人,可是律法.” 中央民国的律法,是不允许任何人随意杀人的,哪怕刘涚是君主而王重阳是国师,同样不允许在没有经过判罚的情况之下,随意的剥夺他人性命。这一点,王重阳还记得,只因为人命关天,但凡是涉及到人命的律法,王重阳都强迫自己记过。 面对略显尴尬的王重阳,刘涚却是淡淡一笑,不以为意的道:“无妨,都是小事而已!” “怎么能说是小事呢?”刘涚这般轻松,王重阳反而觉得是自己有些冲动了,毕竟在过去的日子里,刘涚以身作则的遵守国家律法,王重阳是看在眼底,记在心中的。 如果说,仅仅是为了给马钰报仇,从而导致刘涚触犯律法,王重阳心中当真是过意不去的,故而他才会有些犹豫。 “真的没关系啊,等我出来再说,你先喝茶!” 相比之下,刘涚放佛是比王重阳还要兴奋一般,迫不及待就进去做准备,倒是留下王重阳,心情颇为忐忑的坐在左边,端起香茶,却又是无心品尝。好不容易等到刘涚再次出现,王重阳扫眼一瞧,顿时也都愣住了——这是要登台唱戏啊! “你这是.” “干啥?看着不习惯?嘿,这是我刚刚让他们设计缝制的,作战服,你看看如何?” 一身黑色皮质风衣,加上腰带,风衣外面又缝上了大大小小的口袋,每个口袋的位置都很有讲究,有些用来插入钢板保证战场生存能力,有些是用来放小物件。 应该说,刘涚设计的这个服装,算是集合了冷热兵器之大成,只不过在王重阳看来,多少是有些过于超前了。 至少在这个时代,不管是朝堂将领还是江湖英雄,其打扮都跟刘涚相去甚远。 “走,杀人去!” 不管王重阳的惊讶,刘涚将腰带一束,走到王重阳身边,拍了拍王重阳的肩膀,擦过王重阳就往外走。 “大人等等!” 还没等刘涚走出大门,全副武装的吴安邦,就已经紧跟而上,而他的造型,就更是夸张,光是火枪,就背了三把!还有转轮手枪,腰间别了三把,冷兵器更是不缺,唯独漏下的,就是马背上才会使唤的长枪。 “你也要去?” 扭头望着吴安邦,刘涚脸上露出万分无奈的表情,他原本以为自己这次可以跟王重阳单独行动,但如今看起来,这个愿望只能是空想了。 “走吧!” 见刘涚那副失落的样子,王重阳心中暗暗好笑,不过一转念想到那些蒙古人,王重阳的心头再度起火,半分钟都等不下去了。 第564章 打蒙人,不问因(上) 因为刘涚的反复交待,那支蒙人商队可是被张汉的影队重点关注着,这几天时间里,蒙人商队的首领,内心里的感觉还是很不错的,只因为他带来的货物,看上去好像是很受欢迎的,至少每天都有商家来找他谈价格、数量什么的,更有提出想要跟他长期交易的。 虽说蒙人民族性使然,大多数汉子都大大咧咧的惯了,但也不是代表所有的蒙人都是如此。这个首领还是算相当精明的那种,初来乍到,他也很是谨慎,并没有向那些商人打听太多的事情。 只可惜他的谨慎和小心也就仅此而已,他根本就没有想过,其实中央民国在经过这两年的发展之后,早已经算得上是物产丰富了,毕竟巴蜀自古就是天府之国,缺的不多。 之所以他从草原上带来的那些土特产能够吸引来如此多的人打听,咨询,购买,其实这些人当中,大多,都是带着目的而来,根本就是影队里的各色成员假扮的。 说是假扮也不完全对,影队之中,还真就有不少队员,本身就是正儿八经的商家,他们也会做跟这蒙古商队同样的事情,利用通商之便,打听消息,收集情报。 正是因为有络绎不绝上门打听的客户,以至于这几天时间里,蒙古商队的人都是忙的不可开交,压根就没想过走,也没有注意到,他们居住的旅店里,客人已经是换了一茬又一茬,如今还留在旅店里的客人,早已经跟他们住进来的时候,截然不同了。 表面上还是形形色色旅人,客商,但实际上这些人都有着共同的身份——中央民国影队成员。 有刘涚带路,三人自然是不用绕弯路的。别看刘涚好像是只有三个人,实际上吴安邦在出门的时候,就已经偷偷做出了安排。 刘涚是因为他自己在兴头之上,压根就没有注意身边的事情,而王重阳却是老江湖了,这么多年独来独往的,早就感觉身边的气氛有些不对劲。当他转头望向吴安邦,看到吴安邦那个会意的眼神之后,他遂明白过来,冲着吴安邦点点头,不再关注身边的动静了。 只不过在王重阳的心中,还是颇有些不以为然的,毕竟带着官方的力量去行那江湖之事,总会让人觉得味道有些不对劲。 “到了!” 对于蒙人商队入住的旅店,刘涚是早早就牢记在心,从官邸里打马出来,就没浪费一分钟,在那旅店门口将马儿一勒,当即第一个翻身下马。 “刘涚你慢点,你打算怎么做呢?” “怎么做?重阳,不是吧,难不成你还准备进去跟他们讲理?”刘涚这话,当真是说的王重阳微微一愣:难道说他王重阳,在刘涚心中的印象,就是个不讲理的人么? “好歹也要问问,是不是他们伤了我家马钰啊!” “也行!” 刘涚点了点头,干脆道:“我倒是觉得没必要这么麻烦,上去就直接弄人,最后留下两三个活口进行了!按照你说的情况,八九不离十,就是他们没错!” “唉,算了,还是我先进吧!” 王重阳见刘涚跃跃欲试的样子,不由自主的叹息摇头,让刘涚和吴安邦现在外面等着,他先进去了解情况再说。 “安邦啊,你有没有觉得,这次回来,重阳变得小心谨慎了?”望着王重阳的背影,刘涚开口问吴安邦道。 ‘应该是你太兴奋了才对!’吴安邦心中闪过这么一句话,脸上却也是不好意思表露出来,只能微微点头,道:“大人说的是,可能跟柴胡和马道长接连出事有关!” “唔,应该就是这样了!不过嘛,我总觉得跟那些蒙人没啥好说的。既然敢来我的地盘上收集情报,那就要有死的觉悟!正所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安邦,你身为禁卫军统领,负责整个都城的安全,这一点可是要牢牢记住啊!咱们汉人虽然不会轻易的欺辱他人,但是,在咱们的地盘上,更不能让别人骑到咱们头上拉屎!无论什么时候,汉人的地位绝对是最高的!” “还请大人放心,末将省得!” 吴安邦点头称是,刘涚这才满意的点点头,不过他转而又道,“怎么重阳还没有问清楚么?唉,不等了,咱们进去,可不要让那些蒙人给跑了!” 一摆手,刘涚迫不及待,大步流星的走进旅店,一进正堂,就看见王重阳正站在一个身材高大的蒙人面前,双方似是在争论什么。 “重阳你还墨迹个啥啊,弄他!” 刘涚见双方气氛不友好,加上心中早有定见,第一时间就把三棱军刺给拔了出来,而他的出现,无论是造型还是气势,都让正堂里的蒙人齐齐脸上变色,纷纷摆出防御姿态! 一看这些蒙人的反应,吴安邦心中就有底了——这分明是经过严格训练的精锐,才会有如此整齐划一的动作,由此判断,这些蒙人绝对是奸细,没跑了!既然是奸细,杀之不为过,吴安邦也就不会担心刘涚做出过火的事情来。 “贫道最后问你一遍,在大理国,你们是不是伤了一个道士?” “呸!伤了个道士又如何了?你这个老道好不晓事,这里乃是中央民国,将律法的地方,你若是怀疑我们伤了你的人,报官啊!若是没有证据,你又能奈何我?” 跟王重阳面对面的那个蒙人,说出来的话倒是让刘涚大吃一惊,他万万没有想到,中央民国以律法为国之根本的道理,这蒙人竟然如此清楚。看来,高进的宣传工作做的还真是不错呢。 那蒙人的话,让王重阳脸色为止一滞,毕竟从道理上来说,此话不错。本能地,王重阳转向刚刚进来的刘涚,看刘涚如何表态。 “蠢货!” 刘涚可不是那种好说话的人,即便是蒙人的话,乍一听好像是占着一个理字,可惜讲道理这种事情,在刘涚看来,那是要区分对象的。 “你骂人!” “找死!” 虽说刘涚的打扮,在蒙人看来怪异了一些,可惜这些蒙人仍旧是无法将刘涚和吴安邦身上那些长短不一的“棍子”,跟他们最想购买的火器联系在一起,跟无法想象,眼前这两个在汉人之中算是高大的男人,一个是负责此城安危,一个更是整个国家的统治者。 他们只知道刚刚被骂了,被一个汉人骂了!以蒙人的性格,尤其是能够坦然接受自己首领被骂的?当场就人人拔刀,貌似一言不合,就要跟刘涚等人分出生死来。 “你是他们首领吧?你刚刚说的没错,中央民国是个讲律法,讲道理的国度,只不过,不管是律法还是道理,中央民国都只会用在自己人身上,而你们,不是!重阳,你还等什么,动手!” 刘涚这话说的是又快又急,根本不给那些蒙人反应的机会,手中三棱刺一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狠狠扎进了距离他最近一个蒙人的胸膛! 稳、准、狠! 刘涚的此番出手,完全是没给对方任何反应的机会,甚至是连解释的机会都不给对手,一言不合,就让对方一人了了帐! 要说那些蒙人,刚刚拔出腰刀其实也就是做个姿态,他们都知道中央民国不得轻辱,尤其是在新都城这个地方,任何外来民族,是龙那得盘着,是虎还得趴着,谁要是惹到了汉人,就得掂量掂量自己有几条小命! 可他们也同样知道,新都城的治安状况那绝对是全天下最好的,因为没有高人一等的官员存在,所有的人都自觉遵循律法而生活,所以新都城里极少出现仗势欺人的现象,加上禁卫军巡逻有力,一般的作奸犯科之人之事,都是少的可怜! 打新都城建立起来,啥时候听说有人在大庭广众之下一言不合就拔刀相向的?哪怕就是江湖人之间的恩怨,也不会选择在新都城里解决,这也就是为何就连王重阳,都要先去找刘涚,探探刘涚意思的原因所在。 故而,刘涚的这一下子,当真是让所有蒙人当场都蒙了! 被扎中胸膛的蒙人,嘴角汩汩淌出鲜血,两眼极其不甘的倒下来,其他蒙人却是有些无法自主,不知道是不是该还击! 好在他们那个首领,也算是个心思灵活的人,从刘涚拔剑杀人的气势当中,感觉到浓浓的危机感,当下也没有再犹豫,口中用蒙语大喝了一声,以刘涚的估计,应该是要手下人还手,一起杀出去的意思! 只因为那首领喊过之后,蒙人们皆是脸上戾气横生,口中呼呼喝喝,挥舞着腰刀,就向着刘涚三人没头没脑的劈过来,那气势,虽说人数只有二十上下,却给人如同千军万马一般! “难怪马钰会输!” 被蒙人的气势那么一冲,就连王重阳,都感觉自己心跳加速,再也无法保持那种平和的心境,遑论是初出茅庐的马钰呢? “谁都不准动!” 就在双方展开厮杀的时候,刘涚突如其来的一声大吼,却是让那蒙人首领微微一愣,心声怪异!他当然不明白,刘涚究竟是在喊谁不准动。 第565章 打蒙人,不问因(中) “你愣着干啥,杀啊!” 刘涚吼过之后,一脚将冲过来的蒙人踹的整个人都腾空起来,同时冲着微微发愣的王重阳大声说道! 自从身体开始发生异变之后,刘涚的力量是一天打过一天,好几年的时间了,不仅身体出现丝毫衰老的迹象,就连这种力量持续增长的现象,都是不曾停歇过,这让刘涚每隔一段时间,都要花点功夫,来锻炼自己,适应这种力量上的变化,以免控制不好,误伤了身边人。 故而虽然看似随意的一脚踹出去,那蒙人却是承受不起,脸上瞬间变色,张口一喷,竟然和血喷出几块碎肉来,也不知道是脏腑还是肌肉,总之看上去相当的惊悚,哪怕是周围的那些影队成员,眼见这一幕,加上刚刚刘涚的大喝,顿时纷纷按住身形,不敢上去帮忙了! 很显然,刘涚刚刚叫的不准动,并非是针对那些蒙人,而是针对旅店里的那些影队成员。开什么玩笑,他好不容易出来放放风,岂能就让别人给搅了呢?要不是吴安邦死活要跟着,刘涚连吴安邦都不想带上。 要说王重阳见了刘涚那一脚之威后,也是暗暗咋舌!旁的不说,光是这份力量,王重阳还真没见谁能够超越的,哪怕就是当初号称万人不可敌的金弹子,在此时刘涚面前,怕也就是跟孩子差不多! “罢了,贫道今日就开杀戒了!” 如今的王重阳,一身功夫早已经出神入化!想当初,在大山之中被林英英废了一身功夫,王重阳最终都还能逃出生天,那段时间的经历,虽说当时苦不堪言,但过后回头去看,却是一种很好的磨练。 正是因为有了那么一段经历之后,王重阳的功夫,才有在不知不觉当中,提升了一个境界,至少王重阳自认,若是现在再遇上暗门那个侏儒,在公平一对一的情形之下,他完全有把握,在百招之内,将对方拿下! 其实高手之间的生死相搏,当真都是速战速决,就跟刘涚刚刚搏杀两个蒙人那样,一招一式就能解决问题,真正交手上百招的,那不是拼命,是切磋了! 就连暗门的侏儒门主王重阳都已经不放在心上,遑论眼前这群蒙人呢?要说这些蒙人之中,也的确是有那么几个好手,不过好也是好的有限,身上除了一股狠劲之外,功夫本身是不值一晒的! “嘭!” 跟王重阳交手的那个蒙人首领,算是功夫出众了,却是在王重阳走下没能走过三招,就被王重阳轻飘飘的一巴掌拍在了肩膀之上。 要说王重阳,在蒙人眼中根本算不得壮硕,身量虽高,但形神飘逸。那蒙人以为自己能够硬承了这一掌,殊不料,当肩膀被拍上的那一瞬间,蒙人却感觉自己活脱脱就是被飞驰的骏马撞到一般,半边身体都麻木了,整个人也控制不住平衡,晃晃悠悠的竟然像是要摔倒下去! 那蒙人首领越是不堪一击,王重阳心中就越是感觉气愤,好歹马钰的一身功夫也算是少有敌手,怎么就伤在了这样一群蛮子的手中? 就在王重阳为之迷糊的时候,那些蒙人突然一声大吼,十几个人同时出声,将身边碍事的桌椅板凳一阵猛踹,腾出了空间来。 “结阵?” 蒙人诡异的举动让刘涚三人微微退后,倒不是说他们不懂得越是这种关键时刻,越是要阻止蒙人。 在刘涚看来,他好不容易遇上这样一次机会,当然不能随随便便把人给杀了就了事,蒙人想要显摆,就该给他们一个机会显然。而王重阳则想的更简单一些,他想看看,蒙人究竟使用什么手段,让他悉心教导的马钰都被重伤。 至于说吴安邦,倒不是说他想放任这些蒙人闹古怪,只不过是忙着准备他的枪弹去了,在吴安邦看来,甭管蒙人要整啥,只要“砰”地一枪,就能解决问题。 三人心思各不相同,但结果都是给了那些蒙古人时间,让他们顺利的把作战阵型给摆了出来。 若光是看,也没法看出个名堂来,毕竟阵法不动,看上去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我来!” “不,还是我来!” 刘涚想要第一个去试试,却不料动作没有王重阳更快,被王重阳横跨一步,整个人就被压到后面去了,无奈之下他只能耸耸肩膀,一转头见吴安邦正在举枪,瞄准,连忙伸手将吴安邦的枪管给压了下去,低喝道:“干啥啊,没见正玩的开心么?” “这...大人,万一蒙人有什么古怪...” “先瞅着,急啥!” 扔下这么一句话,刘涚就转头过去,那边,王重阳已经发起试探性的进攻,而蒙人的战阵,也因为王重阳的挑衅,而动了起来。 “啪啪!” 接连两招发出,王重阳原本是冲着一个蒙人而去,殊不料这群蒙人显然对战阵变化很是熟悉,竟然在间不容发之际,将王重阳正面的那人给换了过来,以至于王重阳的两掌,其实是跟两个截然不同的敌人交手,威力自然是大打折扣。 不仅如此,随着战阵的发动,原本还在战阵之外的刘涚和吴安邦两人,也不知怎地,就被卷入到战阵之中。 刘涚倒是还好,他虽说在动作敏捷之上不如王重阳,可是他胜在拳脚沉猛,一招一式简单有效,但凡是被他击中的蒙人,就没有一个不是脚步浮动,身形摇晃的! 阵法这种东西,说到底依靠的就是快速换位和走位这两样,一旦其中之一遭到了破坏,那么整个阵法的流畅度就随之下降,威力大减直到整个阵法崩溃! 如果说,布阵的蒙人仅仅是针对王重阳一个的话,就他自己的感觉来说,恐怕应付起来绝对不会轻松,必须是全力以赴才能保证自己不失,恐怕想要击溃这个阵型,绝非是一件轻易的事情,只有跟金兵们比拼体能。 伸出阵中,王重阳才心道难怪。马钰的功夫虽说是已步入江湖高手一流,但若是陷入这种战阵的围困之中,同样会是苦不堪言,如此一来,王重阳倒是坐实了,重伤马钰的,就是眼前这伙蒙人! “刘涚,不要给他们客气,伤了马钰的,就是他们了!” 王重阳一面抵抗那些蒙人的弯刀,一面开口大喝!即便是在这种情形之下,王重阳仍旧是能够关注刘涚那边的情况,很显然,招式远不如他精妙的刘涚,在战阵围攻之下,却显得更加游刃有余一些,尤其是刘涚身上的那件黑色风衣,竟然能够最大限度的提供刘涚身体动作的空间,让刘涚能够将自己拳脚的威力发挥到最大程度! 往往是刘涚一拳挥过去,不论对方采取何种方式,只要没法闪避而是格挡的,就会响起沉闷的撞击声,那声音,即便就是王重阳听了,都暗暗心惊,更不用说吃了刘涚这一拳的蒙人! 应该说蒙人因为基因和饮食习惯的原因,身体的壮硕程度的确是高过这时代的宋人,只可惜即便是以蒙人之中佼佼者的体质,仍旧是无法承受刘涚的重拳。 一拳下去,任何一个中招之人,都会感觉接触处疼入骨髓,别说是再使唤,就连知觉,好像都彻底的消失了一般! 刚开始的时候,那蒙人首领还觉得自己能够凭着这个战阵拼上一阵,他心中也还有个幻想,既然中央民国是一个如此讲律法的地方,或许,等到城卫兵巡逻队觉察到这里的动静介入之后,自己还能依靠不烂的三寸之舌,逃出生天! 然而随着战斗的继续,那蒙人首领的一颗心,就是越来越冰冷! 首先就是刘涚和王重阳两人表现出来的战斗力,简直就让人吃惊!对于王重阳,那蒙人首领倒是有所预料,毕竟他们曾经围攻过马钰,王重阳既然是马钰的师傅,功夫必定是高强的! 然而刘涚的表现就更是让蒙人们惊讶了!一个打扮可谓是诡异的家伙,拳头竟然重的不像人,照他那种进攻的强度,不用等到城卫军巡逻队来,恐怕用不了多久的时间,所有蒙人都会伤在他的铁拳之下! 更让那蒙人首领感到绝望的是,周围那些旅客,在这边发生战斗之后,竟然没有表现出半点惊讶、慌张或者是想要报官的举动,反而是纷纷抱起双手,作壁上观! 这还少说明了,正堂里的这些“旅客”,根本就不是真正的旅客,从而也就说明,自己这群人,怕是早就已经被人家给盯上了。 心中有了这样的明悟之后,那蒙人首领顿时明白,想要等来巡逻队,怕是没什么指望了。 那蒙人首领的判断自然是没错的,正堂里的那些客人本就是刘涚的人,之所以到现在还没有动,完全是因为刘涚的命令,否则这些人一拥而上,哪里还有蒙人排兵布阵的机会呢? “砰!” 当蒙人陷入拼命搏杀的疯狂之后,被刘涚推出战圈的吴安邦终究是忍不住了,他瞄准那蒙人首领的双腿就是一枪,惊起的枪声,顿时让吸引了所有蒙人的注意力,甚至于那蒙人首领中枪惨叫,倒地挣扎,一开始都是没人注意的到。 “我去,吴安邦,我要扣你俸禄!” 枪响之后,刘涚一声怪叫,猛出一拳,将面前的蒙人轰的倒飞了出去! 第566章 打蒙人,不问因(下) 阵法被枪击所破,蒙人的气势顿时为止一滞,像是正在演奏的进行曲,突然之间出现了一个破音,以至于整个大调都错了,根本无法延续下去。 而刘涚紧随其后击倒的一个蒙人,更如同是砸破了乐队的大鼓,如此一来,蒙人想要顺着调子勉强演奏都不行,所有的演出到此结束,王重阳和刘涚两人再次形如猛虎,扑入羊群之中。 此时那蒙人首领也知道事情难以挽回了,他惨嚎一声,口中用蒙语急促的喊了几声,顿时,刘涚就感觉那些蒙人像是吃了兴奋剂一般,疯狂了起来。 可惜阵法也好,交手也罢,最需要的绝对不是疯狂,而是冷静。状若疯癫或许初时会吓唬人一跳,可那就是没有爪牙的纸老虎,很快就会被人给拆穿。 况且吓唬人都是要看对象的,以如今刘涚和王重阳两人的实力来说,纵然是真的老虎,都不会放在眼底,遑论是纸老虎。 “杀,不用留手!” 接连刺倒三个蒙人之后,刘涚突然之间感觉无味起来,他甚至有些怀念,怀念普风,若是此时能够跟普风交手一番,该是多好啊! 没了兴致的刘涚不想再让那些蒙人的血污了自己的手,故而他退出战圈,却是让早已经跃跃欲试的吴安邦接上。 刘涚这边主动抽身,那边王重阳也是早早劈死了几个,也是跟着退了出来,毕竟马钰只是受伤却没有殒命,全真一脉,不敢说武功天下第一,但修生养命的本事那绝对是一等一的,只要不是当场殒命,泰半都能自己调养过来。 “怎样?这口气可是已经出了?” 擦着三棱刺,刘涚走到王重阳身边,面带微笑,放佛刚刚杀死的不是几个人。 “算了,马钰也是命中该有此劫,他们若是没有问题,我们先走?”王重阳的脸色显得有些怅然,很显然,报复并不能减轻心中的哀伤,只能是出一口气罢了。对于王重阳的意见,刘涚倒是没有反对。 “记得留下两三个活口,优先考虑投降的,其他人都杀了。”刘涚随口向吴安邦等人安排,紧跟着就与王重阳一道,离开客栈,行走在大街之上。 新都城大街上,是日渐繁华。 在王重阳的感觉里,像是每来一次,这新都城就会发生一次变化,而且变化的程度,也是愈见激烈。 “这新都城里长住的,怕是有数十万口了吧?”从人潮的拥挤程度,王重阳粗略的估计着。 “是没错,重阳啊,要不要考虑,在新都城里开个场口?”刘涚微微一笑,眼神扫过四周,虽说人潮汹涌,但两人却是没有受到冲击,甚至于刘涚都能清晰的感受到,在他周围,布满了影队的暗探,还有暗队的便装护卫。 虽说有些不适应,但类似的工作,刘涚在穿越之前却是曾经接触过,他也能够设身处地的,为那些影队和暗队成员考虑,为了尽量不给人家的工作添麻烦,刘涚并没有做出诸如“甩脱保镖找地方喝酒”这样无良而任性的举动。 “道场?”王重阳皱了皱眉头,身为清虚散人的传人,道教门人,寻找一处合适的道场,那也是清虚散人的心愿。想当初,事实诡谲,战乱丛生,落脚的地方往往是人迹罕至的大山大川,哪有可能去建立一个属于自己的道场? 看王重阳的神情,刘涚想了想,领着王重阳去了一个地方。 青羊宫,这座严格算起来,从周朝就已经诞生的道场,几经战火却依旧矗立。刘涚记得,在后世曾经有一次来过青羊宫,不过却不是游玩,而是执行任何,如果没有记错的话,青羊宫除开传统和建筑之外,最宝贵的,还是因为有一本收藏的,最为古老的《道藏》。 那一次,刘涚也是因缘际会,才得以一观。说实话,当时的他,根本看不懂上面究竟写的是什么,事实上即便是现在,他看了之后仍旧不知道上面究竟写的是什么。 只不过刘涚觉得,像王重阳这样的一代宗师,干嘛要去终南山留下道统,青羊宫不就很好么?天府之国这个地方,虽说也有战乱,但是跟中原腹地相比,战火总要轻上许多,而无论是人口还是各方面的条件,巴蜀却是不差的。 然而等刘涚带着王重阳转到青羊宫的门口时,王重阳却突然停住了脚步。 “怎么,都不进去看看?” “不进去了,有句话你没有听说过么,道不同,不相为谋啊!” “道不同,不相为谋?”刘涚微微一愣,却是暗道王重阳这话难道说,是指所修习的“道”,跟青羊宫所传承的“道”不尽相同,故而他甚至都不愿意进入道观里去看上一眼? “走吧,回去了,没啥好看的!” 说是没啥好看的,刘涚却发现王重阳望向青羊宫的眼神,是那样的令人深思。不过人家都说走,刘涚又岂能不走呢? 两人并肩而行,却是没有着急返回首相宅邸。如今的新都城虽然繁华,但就整个中央民国来说,国家经济并不是过于繁荣,以刘涚为首的政府,也暂时不可能拨款为王重阳在新都城里修建一个行宫,就算想修,这新都城里也是找不到合适的地皮了。 哪怕王重阳是中央民国的国师,但毕竟新都城已经有一座青羊宫了,正所谓一山不容二虎,若是再起一座道观,那岂非是成了跟青羊宫打对台戏?到时候引发了宗教纠纷,可也是一件极其麻烦的事情。 经过今日的事情之后,刘涚倒是暗暗对青羊宫这个地方上心了,毕竟是延续千年的场子,谁知道里面隐藏着什么东西呢?要说在诺大的中国,像青羊宫这样的地方其实不少,只是新中国在建立之后的几次运动,将这些地方清理到一尘不染,不论良莠,统统被一扫而空。 刘涚其实也不知道,被清扫掉的,究竟是糟粕多,还是精华多,不过他却明白一件事情——在清扫之后,国人的奴性其实是被削弱了。 或许有人不是这样认为的,但换个角度来说,一个真正的有奴性的民族,岂会成天将这个词语放在嘴边?对于真正的奴隶来说,哪怕是脑海里出现这两个字,那都是一种罪过。 封建帝王时代的文化导向,必然主导在封建帝王们的手中,那些文化对于后世还有多大的价值,刘涚不是搞文化的人,他不懂,他只知道,所谓人性的自由,其实就是文化的自由,而没有导向的文化,经过市场肯定的文化,才是自由的文化。 人生而有需求,若是用刘涚在后世所学的马列主义精神来说,社会在不同的生产力发展阶段,个体会产生不同的精神需求,能够满足这种精神需求,是一个社会制度是否适应生产力的标志。 “重阳,准备在新都城住一段时间?” 绕了一个大圈,王重阳忙着看,刘涚也是在思考自己的问题,故而两人几乎都是没有说话交流,一直到走进首相宅邸,刘涚才停下脚步问道。 “暂时不会.” 沉吟片刻之后,王重阳缓缓摇头,“我此番只是追着那些蒙人而来,如今马钰的仇已经报了,我还得回头去照看着,他的情况暂时不宜移动,新都城这个地方,也不太适合养伤啊。” “哦?何以如此说呢?” 说新都城不适合养伤,刘涚总觉得这应该是王重阳的托辞,毕竟养伤这种事情,只要不是环境污染的太厉害,岂非都是一样的? 然而王重阳很显然是坚持自己的观点的,同时他还告诉刘涚,柴胡的性子实在是太野,此番惹出如此多的祸端,这次才不能放纵他,一定要带在身边好好教导,否则就是对不起清虚散人。 “也是,柴胡的心性确是需要好好的打磨打磨。” 两个都是大男人,刘涚狂放而王重阳出世,谈及分别也不会有那种小儿女的扭捏,既然王重阳不想再进首相宅邸而是要走,刘涚也没有开口挽留,互道一声珍重,便见王重阳转身离开,刘涚挥手而别。 “重阳走了?” 听说王重阳来了,高玉娘原本还打算请王重阳到家中吃顿饭,大家好好的聊一聊,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大家都还是朋友,而且是那种有过命交情的朋友,岂料一转身王重阳又走了,来到新都城。好像就是为了杀几个人似的。 要说高玉娘心中多少还是有些失望,只不过早已经习惯了自己如今身份的高玉娘,再不会将七情六欲都写在脸上,如今的她,开始逐渐展现出一个“国母”应有的仪态,不管是在公众场合,还是在私下里。 “是啊,走咯,有时候我还真羡慕他,自由往来,心无牵挂。”刘涚说这话时,神色颇为感慨,却是引来了高玉娘的一个白眼,道:“怎地?你这是日子过腻了?哼,你要出家,我跟安娜可不会拦着你!” 说是不会拦着,不过高玉娘话里的那种火药味儿,却是浓的不行,刘涚又岂是听不出来。 上前一步抱住高玉娘,刘涚在其耳边低声道:“玉娘,等天下大定,你我三人,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隐居吧。” 第567章 密阴谋,断阳寿(上) 说起隐居,好像从古自今,但凡是被人从隐居之地请出来的,都是那种了不起的人物,故而在刘涚看来,古代人“隐居”,其实就是一个装逼的手段而已,提高逼格必备的手段。 只不过刘涚跟高玉娘说的隐居,却不是什么提高逼格的装逼,而是他的确不喜欢这种前呼后拥,走到哪里都被一群人包围的感觉,他梦中觉得自己像是一只鹰,只应该无拘无束的翱翔在蓝天之上。 皇帝这个职业并不好当,尤其是在封建社会,不仅高危,而且很难退休,退休了多数也不得好死,死之后还不得安宁,刘涚不想当皇帝。只不过,高玉娘并没有把他的话当真,只当是对前面那句话的敷衍和解释而已。 好在高玉娘也不是那种贪心的女人,男人只要愿意敷衍和解释那就已经够了,足以证明自己在其心中的份量。 “夫君,如今诸事烦多,像今天这样的事情你还是少做为妙!” “玉娘你放心罢,唉,这种事情本就是可遇不可求的,算了,不说了,吃饭!” 相对于生活在新都城里,过着安逸生活的刘涚来说,金兀术最近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南下的计划,原本是他在重掌金国大权之后的一个重要步骤,虽说金兀术并不是后世那种政客,也明白“转移视线,通过外交解决国内矛盾”这样高大上的手段,他只是本能地觉得,只有向外发动扩张,才能维系他在金国内的地位。 方法是对的,但方法只是前往目的地的道路,最终能不能达到目的地,也极为关键。很显然,如今金兀术前往目的地的道路受阻了。 西路军,遇上了投奔刘涚,当上中央民国国防大臣的韩世忠,领重兵打击,别说是南下了,若是韩世忠挥师向北,能不能挡得住都是问题。 东路军,同样不太顺畅,张俊率领的南宋兵马,将金兵生生挡在了长江北岸,不的寸进。 要说东西两路,本来就是个掩护作用,虽然打的不是让金兀术很满意,但对最终的结果影响不是太大。真正让金兀术郁闷的,是他亲领的中路军,明明在人数上占据了绝对的优势,可愣就没法撕开岳飞布下的防线。 这些日子以来,顶着酷暑,金兵跟岳家军之间已经发生了数十场大大小小的战斗,说好听点,是大家互有输赢,可别忘了,金兵的数量是远胜岳家军的,也就是说,几乎每场战斗,岳家军都是在以少战多,在这样的情形下岳家军还能保证持平的战绩,如何让金兀术不恼? “不能再拖了,得找个法子,解决掉岳飞才行!” 这两天里,金兀术脑海里总在想这个事儿,在正面上战场上,如今已臻成熟的岳飞,俨然就是个兵法大家,率领的军队更是百战雄师,士气如虹。并不是说金兀术就没有信心击败岳飞这支军队,但这不仅需要时间,还需要大量的人力和财力。 说到底,金兀术就是觉得,正面击败岳飞,所付出的资源跟最终获得的收益并不对等。如果说金国眼下正是强盛时期,国势正在走上坡路,那么金兀术或许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然而不幸的是,眼下的金国,状况已然堪忧,不仅有南宋这个无法轻忽的宿敌,更重要的是,当金国周边的势力,发现昔日这个强邻陷入虚弱的时候,指不定有一天就会摇身一变,成为猛兽,扑上来将金国撕的粉身碎骨。 金兀术不敢押上全部的赌注来赌这一把,更重要的是,只因为即便最终能够赢了这一把,在金兀术看来,那也是亏本了。 就在金兀术为难的时候,其身边有个谋士,就拿着秦侩给金兀术的请求,替金兀术想了个计谋。 这个计谋的名字,就叫做“借刀杀人”。 岳飞固然厉害,但毕竟只是南宋的一个武将,他麾下的兵马再强,那也只是南宋的一支军队。若是南宋的帝王都不想打这个仗了,试问,岳飞领着一支岳家军,又如何抵挡的住金兵大军呢? 再说了,如果岳飞连自家帝王的命令都不听了,那他还能继续当这个将领了么? 应该说,这个时候的金兀术,还没有打算过致岳飞于死敌的想法。虽说眼下金兀术已手掌金国大权,但本质上他还是个将领,一个武将,至少在金国人眼中,在金兀术自己的心中,他还是一个英雄。 英雄自然有英雄的气度和心态,在金兀术看来,岳飞也是个英雄,识英雄重英雄,双方在战场之上纵然是兵戎相见,杀个你死我活,但那是战场之上,那怕就是金兀术将岳飞恨之入骨,可他还是没有想过,要让岳飞死在别人的手中,尤其是那种乱七八糟的事情之上。 那谋士的计划当然是很阴毒的,自古以来,最为阴毒的往往都是读书人,那种出生草莽的,往往反而是直来直去,不管是对敌人还是对自己,都喜欢“痛快”两个字。 若是按照那谋士的策划,不仅是要让赵构将岳飞调走,更是要采用双重反间计,逼反岳飞,随后再视情况而定。若是金兀术能够就像当初建立伪齐政权一样,说服拉拢岳飞这样一员猛将,那固然是极好的,说服了岳飞,不仅意味着去了一个强敌,更重要的是凭空多出数万精锐军队,何乐而不为呢? 对于那谋士这个算盘,金兀术当即就否定了。在他看来,岳飞不是那种容易被说服的人,更不可能选择叛变自己的国家,身为岳飞的敌人,金兀术觉得,自己还是很能理解岳飞的性格。 这个可能性被推翻之后,那谋士也不气馁,就接着说出,无法逼反岳飞,那就让赵构亲自下手,干掉岳飞好了!对此,金兀术一开始仍旧是不置可否,但是随着战况急转直下,金兀术也不得不开始考虑那谋士提出来的建议。 他首先就是见了见秦侩的使者。 那使者,其实也是朝廷的一个官员,只不过他在仕途上,选择了秦侩,其中固然有秦侩正当红这个原因在内,同时至少也证明,秦侩的思想,在一定程度上满足了此人对南宋的分析和展望。 两人见面的过程泛善可陈。之所以当初苏秦能够如此出色,而古代每一个诗人等文艺大家如此出名,恰恰是证明了,在封建社会,那种言语受到禁锢的时代,想要练出一副好的口才,尤其是外交口才,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哪怕就是凭借各级考试,最终一步步登上朝堂的官员,也有很多属于茶壶里煮汤圆,肚里有货倒不出来的那种类型。 那使者只是简单了转述了秦侩的意思,其实也就是赵构的意思,求和。只要金兀术能够收兵,并且承认双方签订的那个和平盟约有效,那么什么条件都可以谈。 第一次见过使者之后,金兀术并没有直接表态,他保持着一个上位者应该有的矜持,直到第三天,他又再次召见了那使者。 要说第一次见面,金兀术基本上都是在听的话,那么这第二次见面,基本上就是金兀术在说了。 金兀术告诉那使者,其实他是个和平爱好者,他不喜欢战争,更不喜欢跟南宋作战。因为,在他看来,宋人跟女真人,本就是一衣带水的好兄弟,好邻居,天生就该和平共处相互帮衬。 从他个人角度出发,他更是厌恶战争,因为那是对生命的一种不尊重,是对资源的浪费! 不得不说,金兀术的口才,比起秦侩派出来的使者,要好上太多了,至少表面上,那使者都被金兀术的话给惊呆了——原来这才是金国皇族的真正面目啊,原来这才是金国高层真正的想法啊! 说到这里,金兀术又不得不提及两国矛盾的伊始。最初,金宋两国本就是联合起来的两兄弟,一致对抗那时候强盛的辽国。是南宋,在后来穷兵黩武,给金国造成了巨大的压力,让金国人民吃饭不香睡觉不甜,生活难以为继。 身为金国的统治者,为了子民的健康着想,才被逼不得不发动战争,其目的也只有一个——希望在辽国的威胁已经去除之后,宋国能够表现出一个应有的姿态。 什么样的姿态呢? 那就是不设防的姿态,只有当宋国表现出这样的姿态后,金国人民就不用担心遭到宋国的侵略了,就不用吃饭不香睡觉不甜了。 当然,金兀术的原话可不是这样的,以他的口才,岂会将话说的如此直白呢?但大概的意思就是这样。而这一番话,却是真的将那南宋使者说的低头沉思起来:难道说,错误根源真是在大宋自己身上? 不过金兀术很快就开始了后面的话。 想要大家和平共处,也不是没有途径的,想要恢复曾经的盟约,那也是有可能的,关键不在于金国怎么做。刚刚不是说过了么,战争都是因为大宋的原因引发的,所以想要解决这个问题,根子还是要落在大宋皇帝身上。 第568章 密阴谋,断阳寿(中) 金兀术倒是想着,能够尽快的将事情搞定,毕竟眼下的战斗情况,是一日不如一日。 然而,身为金国的王爷,同时也是整个金国的实际掌控者,当着一个南宋使者的面,他从不能是直接将自己的心思暴露出来吧? 换句话说,他不能说:看吧,最近你们南宋的大将岳飞,打仗实在是太厉害了,我们金国呢,照这样下去是打不过了。既然打不过呢,咱们也就不想打了,要不谈和吧,不过要谈和的话,最好还是把这个岳飞先弄回去吧,等你们把岳飞撤回去,向我们保证永不录用了,我们再说谈判的事情吧。 不过呢,这件事情你可是要加快了,我们这边打仗,可是天天打仗要死人的,我们金国已经死不起了! 这样的话要是从金兀术的嘴巴里头冒出来,那可真是要笑死人了。恐怕那个使者听了之后回到临安,就会怂恿秦侩,让赵构对岳飞下令,拼命打,打死这些****的。 故而,讲话当真是一门艺术,尤其是对那些自以为高高在上的文人们来说,他们向来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认圣贤书的,书本上的知识他们很相信,可要是外界的事情,他们就半点不关心。 如果说这个在金兵营中的使者,能够想法子深入金营多了解一下,或许他就能得出截然不同的结论了。可惜,他没有去了解,他所能看见的,和所能听见的,都是金兀术希望他看见的,听见的。听了看了这些虚假的东西,以至于这个使者就被误导,好像金兵当真是处于上风,而金兀术这个人,并不是传说之中的那种战争狂人。 问题坏就坏在了南宋那帮子争强斗狠的武将身上。 从金兀术这里接受了最新的信息之后,很快这个使者就被金兵护卫着,向南方而行,等到了南宋地界之后,这使者又被南宋的军队,快马加鞭,一路直接送去了秦侩身边。 等到这使者将自己在金营之中的所见所闻,还有金兀术托他带来的两封信交给秦侩之后,秦侩却没有直接去找赵构,而是陷入了沉思之中。 相比起那使者来,秦侩,其实更接地气一些,只因为他曾经去过金国,而那是一次很不光彩的旅游,即便他秦侩能够有今日,全拜当日所赐,然而这段时光,仍旧是秦侩不愿意去回顾的。 秦侩自然不会轻易金兀术的那些言辞所迷惑,金兵若真是那么强盛,难不成从前线传回来的捷报,都是骗人的?尤其是从岳家军那边,捷报更是频频而传,好像金兵就是一只没了爪牙的纸老虎,想怎么收拾,就怎么收拾。 有宋一朝,因为先天原因,赵家秉持的家训,就是重文轻武,尤其是对那种不世出的武将,领兵过多的武将,都要提防着。 口头上的忠心耿耿抵不过龙椅带给人的诱惑,长期把持军队的大将,必然是容易产出二心!况且,赵家传统也认为,书生造反,十年难成,给文官权限再大,大不了就是弄出一些天怒人怨的事情,却不会让赵家失去这个花花江山。 在这种思想的指导之下,宋朝重文轻武是说的过去的。 秦侩身为赵构身边的红人,一个头脑聪明的读书人,岂会不明白这些宋朝自身的“特色”,他当然也能够理解,何以在边疆作战的武将,总是喜欢弄出一些虚假的战功,只因为不这样,本就艰难重重的晋升之路就变得更加困难。 即便是军中有监军,那些被发配到军队里文官,在心中也是不齿自己的地位,总是想着法子的调离目前的位置,真正走入朝堂之上。若是能够跟武将沆瀣一气,弄到足够多的战功,对监军也是有好处的,故而就会出现监军与领军将领配合,谎报战功的。 在如今南宋的体制下,监军还有一条简单有效的晋升方式——弹劾自己负责的将领,谈和的内容越是翔实越是惊天动地,对于监军来说,好处就越大。 在和平时期,不知道多少将领在监军手中吃了亏,以至于这些将领不得不回过头来讨好那些监军,让他们在“钱”和“权”之间难以抉择,或者是直接选择“钱”而放弃“权”,如此一来,领军将领的日子就会好过很多。 “岳飞啊岳飞,这次说不得,也就只能是牺牲你!” 秦侩说这话的时候,手中捏着厚厚一叠弹劾岳飞的奏章。这些奏章,原本应该早就被送到赵构的手里,是秦侩将其拦截了下来。他绝非有那么好心,并非是为了帮助岳飞,而拦截这些奏折。 对于秦侩来说,他之所以这么做,一开始仅仅是他的本能!岳飞死个武将,而他秦侩,仅仅是个文臣而已,他想要抱住自己手中的权势,就必须要有拿得出手的,能够威胁到那些大将的东西。 这些奏折,原本秦侩是打算用来对付岳飞的。如今满朝武将之中,有几个在朝堂上影响力能够超过他秦侩?那当真是用一只手也能数的过来。之所以一直留着这些奏折不上报,秦侩想的是将来,然而此时看来,怕是不能再等了! 金兀术的意思,通过那使者的口传回来,秦侩却是听的很清楚。 没有和平就不能和谈,南宋不能拥有威胁到金国的武力存在,否则就不能和谈,只有这一直打下去! 对于金人,秦侩心中是有阴影的。 他竭力避免那一次的金国之行,就是因为留给他的印象实在是太深刻了,他不愿意去提及,更不愿意将来有朝一日,历史在重演!故而即便秦侩知道,岳飞率领的岳家军对阵金兀术,胜面颇大,可他还是不愿意去赌! 如果说,韩世忠没有叛变到刘涚那边的话,秦侩或许还会有所犹豫,但如今,南宋朝廷真正能够拿出手的军队还有多少,像岳家军这样能征惯战的军队又还有多少呢? 这些数据,让秦侩一想到就会脊背骨发麻,他不想再成为阶下囚了,哪怕当一个假装高贵的奴隶,也比当个铁骨铮铮的阶下囚来的好。所以,他在明明知道很多事实的情况下,选择了无视那些事实,夹着使者带回来的两封信,还有岳家军之中监军写上来的奏折,第二天一大早,就入宫面圣去了。 因为战火蔓延,这几个月以来,赵构也是为了国家大事,操碎了心。有人说赵构是不负责任的昏君,其实有失偏颇。如果说赵构真是一个昏君,那么或许南宋早就已经灭亡了,而不是苟延馋喘到如今。 在朝会的时候,秦侩一言不发,他紧闭的双唇和微微阖上的双眼,与往日可谓是一反常态。 他的这种表现非但没有让朝堂上的群臣为之安心,相反,很多了解秦侩的大臣,却是开始暗暗担心了。咬人的狗不叫,臭屁不会响,秦侩越是表现的平静,就只能证明其心中的图谋就越是大。 从上朝到快要退朝,秦侩始终是腰板儿挺的笔直,一声不吭。直到眼瞅着就要到下朝的时候,秦侩才突然站出来,说有关于金国的事情,想要上奏! 秦侩与那赵构这对君臣,也算是王八看绿豆,对上眼了。秦侩明明是说有本上奏,可是在赵构的示意下,那小黄门吊着嗓子开口就催促下朝,其后赵构才捋着长须,说什么君主该以天下大事为先,不过既然是到了下朝的时辰,就不耽搁诸位大臣休息,秦侩可以私下找他汇报。 明明两人之间私下里不知道见过多少次面,但常常又要弄这么一出来,当真是看的满朝文武,心中很不是个滋味儿。 可不是滋味也没法,谁让人秦侩当红呢?甚至于很多文官武将,还不得不常常昧心的去讨好秦侩,希望能够得到这位皇上跟前的红人赏识,提拔!官场就是这么无奈,每个人或是为了自己的帽子,或是为了自己的性命,都是戴着层层面具,在做人。 佝偻着腰板来到后殿的秦侩,在赵构的许可之下,半边屁股挨着板凳坐下来,就开始了他早打好腹稿的汇报。 对于和谈这件事情,一直是赵构最关心,也是最期待的。从秦侩手中拿到的,金兀术的手书,其中内容,着实是让赵构开心了一阵。金兀术此人不仅在战场之上是个良将,哪怕就是在双方谈判桌边,他同样是把好手。 在给赵构的书信里,金兀术前半截,写的都是好听的,是赵构乐于见到的。在将赵构的胃口给吊起来之后,金兀术才会将他自己所希望,而在赵构看来会非常为难的事情,一点点的给透露出来。 如此一来,赵构在接受起来,就变得比较容易,甚至会不由自主的受到金兀术书信内容的诱导,开始去考虑实施那些方案。这是引人入毂的一种高级手段,与其不断的洗脑,不如引发其去思考,只不过这个思考的范围,早已经被金兀术给划定了。 “让岳飞交了兵权,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如今他在军中声望正浓,若是没有正当理由,这么做,怕是要引发全军上下的不满啊!” 第569章 密阴谋,断阳寿(下) 赵构的犹豫并不是因为他对岳飞的感情,仅仅是担心,如果因为收回岳飞的兵权,导致整个国家动荡起来,好不容易才勉强平息的巴蜀刘涚势力,恐怕又会闹腾起来。 大宋王朝已经禁不住再次的折腾了,若是再像刘涚那样的大势力闹腾几次,恐怕不用金兵来进攻,这个朝廷也会很快就垮台了。 故而赵构希望收回岳飞的兵权,借此来讨好那金兀术,同时也要避免出兵变引发国家动荡。两者想要兼得,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这个矛盾要如何解决? 赵构皱眉深思,一时半会儿却又找不到一个法子。 而秦侩,却是从赵构的言语和表情之中,猜测到了赵构心思,心中却是暗暗的窃喜!之所以秦侩会窃喜,是因为他深知,这种时候就是最好的机会,最好讨好赵构,在赵构面前展现自己的机会。 “皇上,其实,咱们手中也是有理由解除岳飞兵权的。”秦侩面带谄媚的笑容,凑近到赵构身边,双手捧上了一叠厚厚的奏折。 “这些是.” “这些都是岳家军之中的监军,送来的奏折,还请皇上过目。” “哦?”赵构捡起一本奏折,一面翻看,一面开口问道:“怎么朕往日就没有见过这些奏折呢?” “启禀皇上,这些折子,前些时候才集中送来,如今国家诸事烦多,本不想用这些闲言碎语乱了陛下的心神,可现在.恐怕岳飞还真不是那么清白.” 的确,在岳家军的那些奏折之中,大多数都是说岳飞的坏话,包括岳飞跟刘涚之间的私交,还有岳飞的长子岳云、女婿与刘涚干儿子杨再兴之间的深厚感情。 甚至于,还有监军在奏折之中认为,岳飞主动将驻守在大散关、汉中城的兵马撤出,等同是将朝廷的领地拱手送给刘涚,此等行径,形同叛国投敌! 虽说大家都知道岳飞的本意并非如此,可将这些话摆出来说的时候,就不能让人避免这样想,站在不同的姿态看一个鸡蛋,还会看出几个样子来呢,认为岳飞的行径是在资敌,那也是说的过去的。 厚厚一叠的奏折,赵构是看了一本又一本,双眉也是皱的越来越厉害,要说他此时的心情,其实也很矛盾。光是看奏折上的东西,赵构其实是不尽相信的。能够坐上皇位的他,当然不会是个傻子,他也知道哪些监军平常时候都玩的是什么把戏。 就如同贪腐一样,历朝历代哪里没有贪腐呢,而作为统治者又岂会不知道贪腐呢?之所以明知道贪腐却还是要在一定程度上纵容,那是因为统治者需要这些贪腐的人,来帮他做事。 没有人可以独立管理诺大的国家,他不仅需要下面的人协助,更需要下面的人相互制约。 监军和领军将领之间的相互制约,给赵构制造出了很多可以操纵的空间,这才是监军存在的意义。故而赵构明知道这些监军其实都是在胡说八道,但他却没有对其中的那些言语提出半点的质疑,反而是问秦侩道: “你觉得,岳飞是不是有叛国投敌的嫌疑?” “皇上,有没有,叫他回来问问便知晓了啊!” 秦侩也不是傻瓜,他还会不清楚岳飞的为人么?若说这满朝将领之中,谁最有可能叛国投敌,秦侩也能拍着胸膛说,最不可能的就是岳飞!赵构这么问,若是他秦侩开口说个“可能”,那么将来污蔑良将的黑锅,恐怕就要他秦侩来背了。但他若是说“不可能”,那定然会引来赵构的不喜,为何?赵构若不是想听到肯定的答复,他又何必要问呢? 然而秦侩也不给个肯定的答复,模棱两可的回答给自己留出了腾挪的空间来,一切都可以等待岳飞回来再说。 “那就,先调岳飞回来吧!” 就这么短短半日的时间,赵构跟秦侩两人就做出了决定,不论将来如何处置岳飞,先将人给调回来再说。 在此时,赵构心中还是有自己考虑的,不过就是先将岳飞调回来,以满足金兀术的要求,把和谈继续下去。至于说将来是否起复岳飞,那又岂会轮得到金兀术说话? 金国若是一直势大,就不用也罢,若是有朝一日南宋重新崛起了,需要对金国用兵的时候,要用岳飞又如何,难不成都已经开战了,还会顾虑金兀术的感受?国家与国家之间本就没有诚信可言,有的只是利益纠葛罢了! 只因为金兀术那边还等着回信呢,赵构跟秦侩都不愿在这件事情上耽搁,自然也不会再跟别人通气,有秦侩起草,赵构画押盖章的文书很快就发了出去,有给岳飞的,也有给金兀术的。 在秦侩的叮嘱之下,这些文书都以八百里加急的方式送出,在保证效率的同时,也反复要求绝对保密,尤其是给金兀术的那份文书,更是绝对不能让任何外人知晓了。 哪怕就是中央民国的影队,如今势力也无法深入到皇宫大院之中,去探知这些隐蔽之极的消息,故而谁也不知道,赵构跟秦侩,竟然制定了如此计划。外界唯一对此事有所感觉的,或许就只有一个人了。 此人当然就是刘涚。 虽说他人在新都城,距离临安和岳家军与金兀术交锋的地方皆是千里之遥,然而却不会影响到他的判断。 因为他本人的穿越,导致历史的走向发生了重大变化,但他也不敢保证,变化的历史是否包含了岳飞在内。 从宋金两国这轮交锋来看,虽说韩世忠叛离南宋投奔刘涚是个巨大的变数,然而因为种种情势和刘涚的命令,以至于韩世忠仍旧充当了抵抗金兵的一个重要助力,并且完美的演绎了历史上金兵西路兵马迟滞的那一幕。 在刘涚的印象之中,到了这个时刻,就该是秦侩与赵构密谋,召回岳飞的时候了。这几日时间里,刘涚几乎每日都要找来张汉,质询有没有临安城或者是岳家军的消息,他总是担心,历史强大的韧性,会让一些不好的事情,无法避免。 这一日,他又招来张汉,终于得到一条信息:从临安城中有两支信使队伍,急匆匆的出发,皆是朝着岳家军所在方向而去,同路而不同行。 “遭了!” 听到这个消息,刘涚是本能的想到“十二道金光令牌”,难道说,赵构跟秦侩真是已经动手了么? “玉娘,你来执笔,我要给岳飞去一封信!” 刘涚不敢耽搁,赶紧找来高玉娘执笔,而张汉在一旁伺候着,想要给岳飞写一封信。可大家都准备好的时候,刘涚却有些难产了。 只因为,他张口欲言时,却霍然发现自己是哑口无言。 这封信要怎么写?刘涚组织不出语言来!他总不能直接在信中告诉岳飞,说千万不要班师,即便要班师,也千万不要去临安,你只要去了,那就死定了! 若刘涚真是这样写的话,恐怕别说岳飞不信,就连岳飞身边的人,也都不会相信! 世人皆知,南宋大厦将倾,岳飞就是那独木!若是连岳飞都倒下了,那么南宋朝廷是否还能苟延馋喘呢?更何况,此番金兵南下,岳飞一路军是高歌猛进,杀的金兵步步后退,可谓是南宋朝廷的希望所在,就连那些不识字的乡间老农都知道,如今想要战胜金兵,收复失地,还得靠岳家军! “不成啊,我写这信,人家不信啊!” 憋了一口气,刘涚沉吟了半晌,却是说出这么一句话来,让高玉娘和张汉都感觉无比诡异。 “大人,你究竟想要给岳飞说什么呢?难道是你担心...”张汉这些年也是成长起来了,透过刘涚这些天的表现,虽说他不知道事情是怎样,却已经猜到了一个大概。 “夫君,怎地就不信了?你究竟要说什么?” “唉。”刘涚受到两人的询问,不由得摇头长叹一声,坐回椅上,道:“我判断,金国因为迟迟无法撕破宋军防线,更是被岳家军打的丢盔弃甲,那金兀术必然会另寻他法。如今朝中权臣当道,为一己私利而罔顾天下黎民。” 说到这里,刘涚微微一顿,才又道:“赵构也不是个东西,跟秦侩等人同流合污,但若是金兀术拿出和谈这个筹码,两人必定会不惜牺牲一切啊!” “夫君,你的意思是说,岳元帅有可能成为宋金两国和谈的牺牲品?” “大人,您是想趁着赵构如此亏欠岳元帅的时机,说动他来投么?属下觉着,此事甚难啊!” 高玉娘的想法算是沾了点边,至于说张汉,那就完全是想歪了。 “唉,赵构和秦侩两人的阴谋,当真是算准了岳飞的性格,此二人要是不折寿,天地不容啊!”刘涚情不自禁的捏了捏拳头,“我倒是没有想过要说服岳飞来投,我只是觉得,一代名将就此陨落,何其不该!” “大人何不一试呢?” 张汉眉头一皱,开口说道。他虽不懂刘涚的真正心思,但却觉着世事无绝对,既然可以试一试,那就该去试一试。 第570章 淡谈心,浓说情(上) “去,通知小再兴来,这封信,还是以他的名义,写给岳云比较好!” 虽说有张汉和高玉娘的怂恿,但刘涚并没有就此失去思考的能力,他权衡再三,始终还是觉着,自己写给岳飞,实在是风险极高,要是这封信有个万一,落到“别人”的手中,恐怕就会成为岳飞“通敌”的证据了。 刘涚一声令下,自然就有人去通知杨再兴,而高玉娘和张汉两人却还留在刘涚的身边。 “那张浚,可还在国宾阁里等着呢。” 倒不是高玉娘扫兴,张浚留在新都城里等刘涚最后的确定,时间实在是太长了一些,倒不是说中央民国就养不起几个外人,只是高玉娘觉得,始终这般拖下去,也不是解决问题的法子。 趁着今日刘涚有时间,高玉娘正好就将这事儿提出来,主要还是想着,让刘涚尽快拿一个主意。 “哦,张浚?” 其实如果不是因为高玉娘提起,刘涚还真是把这个人给忘记了。他情不自禁的揉了揉额头,沉声道:“他最近找你说了什么?” “没有...”高玉娘摇了摇头,转而望向张汉,“找你了没?” 张汉也是摇头。其实对于张浚来说,找高玉娘恐怕比找张汉还要容易那么一点点,只因为高玉娘是内阁大臣,这是明摆着的招牌,可是张汉却是中央民国的情报头子,别说是张浚这么一个敌对势力大臣,纵然是中央民国本国的人,轻易也未必能够找到张汉。 “首相大人,那张浚虽说是来催促大人应承诏安,但实际上表现的却是不慌不忙,整日里不是在国宾阁里面跟人喝茶聊天,就是在我们许可的范围内闲逛,倒是悠闲的紧!” “哦?既然如此的话,此事玉娘你也不用管了,我估摸着最近赵构也没有心思来管这个事儿,只要咱们不主动挑衅,他也是乐得轻松啊!” 刚刚揭过这个事情,接到通知的杨再兴就来了。 日渐成长的杨再兴,如今身高已经接近刘涚,身形壮硕,活脱脱的一尊战将风姿,尤其是在刘涚设计的将领服装衬托之下,更显英气逼人,已经不知道多少人找过刘涚,想要给杨再兴提亲。 提亲的事,刘涚也不瞒杨再兴,不过这孩子显然还没有到对女人感兴趣的心理年龄阶段,满脑子里都是打金人,报国仇家恨这些东西,好在小再兴认为的“国仇”指的是已经灭亡的“北宋”,而不是现在的南宋朝廷。 “爹,娘,叔!” 私下场合里,杨再兴是要叫张汉叔的,这份感情也是当初在牛头山上结下来的,其实刘涚身边多是记情的人,包括杨再兴在内,有些感情一旦结下,就很难磨灭掉。 “坐吧,又在练兵?看你累的满头大汗的。”别看高玉娘如今有了自己的孩子,可她对杨再兴的母子亲情却从不曾减弱过半分,有时候刘涚都觉着,高于年是有些过于护犊子了。 “娘,不累!爹说的好,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 杨再兴这话一出,惹的刘涚发出爽朗一笑,摆手不让高玉娘继续说私事,而是直截了当的告诉杨再兴,岳家父子可能有难,若是可能的话,最好是去信一封,提醒一下。 成长起来的小再兴也是心思缜密之人,并没有因为刘涚这么说,他就当真是不问缘由的提笔写信,而是开口询问,岳家父子的大祸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对于杨再兴的质疑,刘涚并没有因此而生气,而是将大概的事情简单的说了一番,乍一听像是滴水不漏,可毕竟这些话语之中很多都是刘涚穿越者的秘密,根本不能说透,故而杨再兴那双眉头,并没有因为刘涚的讲述而彻底解开。 “那赵构若真是如此昏聩?真不知道他这些年是怎么做南宋皇帝的!爹,若是您觉得有必要,孩儿就给应祥去信一封,只不知道效果如何,应祥那个人的性格...” “无妨!”刘涚摆手打断杨再兴的话头,道:“再兴啊,男子汉大丈夫行事,但求问心无愧!若是我明知朋友深陷危机之中,却担心这个担心那个而不告知,是为不义,将来他若是真的出事,我定会愧疚一辈子!你且去信一封,不论应祥他信与不信,你都是已经尽力,问心无愧了!” “是!孩儿听父亲的!” 杨再兴点了认可了此事,紧跟着,大家就开始商议这封信的内容。有些东西刘涚明明知道是怎么回事,却又不能将话说的太透。虽说刘涚在中央民国的声望那是极高,既是中央民国的皇帝,又是首先,但他毕竟不是清虚散人、王重阳之流。 站在刘涚的角度,他可以表现出缜密的心思、强大的推断能力和逻辑能力,然而他绝对不能表现出未卜先知的能力来,一旦被人觉察到,那就会显得过于妖孽了。 故而刘涚只能尽量将一些含混一些,即便是明知道结果的东西,他也要试图寻找一些理由来进行分析,尽量的合理。 如此一来,这封信就有够长的,而且遣词造句也明显是脱出了杨再兴的那种层次,惹的杨再兴再度皱眉,开口道:“爹,这哪里像是孩儿写的信嘛!” “无妨!” 刘涚摆手而笑,道:“其实只是借你和应祥,将爹的意思转达给岳元帅而已,相信他们能够理解的,毕竟我跟岳元帅之间,实在是不便直接沟通啊!” 很快,这封杨再兴挂名的书信就被装好,由张汉负责安排,以最快的速度送去岳家军之中。 而刘涚唯一担心的,就是赶不上时间,毕竟如今已是年中,粗略的算一算,距离历史上岳飞被十二道金光令牌召回,也就只剩下不到一个月的功夫了。 其实一开始,赵构并没有想过要如何针对岳飞。正如他在跟秦侩的商议之中所表现出来的那样,只是准备先将岳家军从战场上撤下来。而秦侩也是了解岳飞的性格,知道如今战事正酣,而且是岳家军处于上风的时候,单单是依靠皇命,让岳飞撤军,怕是岳飞一面分辨,一面加紧攻击,造成既成事实,也算是一种曲线抗命。 为了不让这种可能发生,秦侩在皇命发出之后,就连连调动兵马,不仅让配合岳飞的南宋军队纷纷停步不前,甚至是略微后撤,更是指挥在金兵西线一带的宋军,以刘涚迟迟不接受诏安为理由,阻击韩世忠的兵马,降低韩世忠大军对金兵的威胁。 秦侩此举,就是要让岳飞自觉成为孤军,孤军无法深入,一旦形成孤军,无论岳飞心中多么想直捣黄龙收复失地,也只能是望洋兴叹。 更重要的是,金兀术也没有就此等待,而是继续着急兵马,摆出一副要跟岳飞决一死战的势头,这一次金兀术从各地招拢的各路兵马,总数报称十二万大军! 当然,这个数字里是有巨大水份的。谁都知道,军队行进总是需要各种补给,而让那些骄兵悍将充当民夫,是不可能的事情,必然需要大量的民夫运送。而在核算人口的时候,这些民夫同样是要吃喝拉撒,也就自然而然的被算入到军队数量之中。 在这个生产力落后的时代,往往是两三个士兵就至少需要一个民夫,如此粗略一算,金兀术所谓的是十二万大军,震泽很难过能够上战场的,也就是七八万人而已。 可哪怕就是七八万军队,本身素质不差加上士气旺盛,对于战局的影响还是会很大的。金国这边的增兵加上秦侩那边暗中的操控,岳飞恐怕也就只有黯然退兵这一条路可以走了。 事实上,刘涚也可以尝试帮岳飞一把,比如他下令韩世忠加强对西线金兵的压力,甚至于是不顾一切的继续向金国老窝进发,相信很快金兀术就会扛不住,要么将战线重心向西移动,要么就是收缩兵力。 如此一来,朝廷的想法,或者说赵构的想法,或许就会因为金兀术的退兵而发生变化。这样做对岳飞固然是有极大的好处,但也不能保证百分之一百就会改变赵构的心意。 可是对于韩世忠,或者说对于整个中央民国来说,如此做就等同是一脚踩进了深渊边缘。要知道韩世忠带领的可是五万精兵,既然叫精兵,那就是没有核算后勤补给队伍的。 在韩世忠如今所处的位置,中央民国还能源源不断的为其提供补给,一旦深入敌后,就意味着补给随时可能断绝!五万人,而且其中绝大多数还是火器兵种,若是没有充足而及时的补给,作战能力必定会大大下降。 若是让韩世忠这五万人失陷,不仅会导致中央民国如今正盛的气势蒙受巨大打击,更重要的是,这五万精锐没了,中央民国的整体军力将会大大的下降,甚至引发一连串的后果。 正在攻打西夏的高宠必定会撤军,西夏国也会随之报复;吐蕃诸部兴许也会趁机而起,若是再加上南宋、金国,甚至是蒙古也来参合一腿,恐怕整个中央民国就会陷入四面楚歌的绝境之中。 第571章 淡谈心,浓说情(中) 刘涚之所以最终没有采取这个方案,那是因为他首先是中央民国的首相,他所做的每一个决定,都要从中央民国百多万老百姓利益的角度出发,而不仅仅只是站在私人感情的立场上。 况且,韩世忠如今虽然已是中央民国的国防大臣,但毕竟是才加入中央民国不久,若是被刘涚指派去参加这种危险程度极高的任务,究竟有什么样的反应,恐怕是谁都无法保证。 种种原因,让刘涚不敢贸然做出在军事行动上对岳飞的支持,也就只能暗暗的通风报信了。 恐怕谁都是意料不到,朝廷的命令竟然是跟杨再兴的信笺,几乎同时送到了岳家军大营之中,刚刚跟金兵鏖战一场,一身血污的岳云,刚刚返回自家营帐,就拿到了信笺。 “谁来的信?” 为了保密,岳云手中的信笺上是看不到落款的,故而拿到信笺时,岳云第一个反应是疑惑。 感觉着信笺沉甸甸的份量,岳云也很警惕,他没有将信放到一边浪费时间,而是第一时间小心翼翼的将信笺拆开,独自一人翻开。因为内容太多,杨再兴的这封信足足写了五六页,其中泰半,其实都是刘涚想要表达的,杨再兴真正的心意,反而只是占据了开篇很少的篇幅。 “竟然是再兴的来信,这么厚,他到底要说什么?” 一开始,岳云只是觉得有些奇怪,他跟杨再兴之间是有书信往来,不过自打刘涚登基当了中央民国的皇帝之后,为了避嫌,两人几乎就断了通信,如今杨再兴突如其来的一封信,自然会让岳云浮想联翩。 越是往后面读,岳云的脸色就越是难看,当他一口气将整封心看完之后,甚至来不及打理自己,就走出了营帐。 他其实是不敢直接去找岳飞商议的,在他心中,岳飞是个真正的严父,纵然他知道“严父”其实是件好事,然而情感上的坎始终是迈步过去,有些心里话,他轻易也不会向岳飞表露。 不过他跟牛皋之间却是很谈得来。 别看牛皋此人外表是五大三粗的,但其本人并非就是演义当中那种粗人,相反,其心态的心智,甚至比岳飞更适合生存在这个时代当中。或许有人会说牛皋没心没肺,其实换个角度来看,没心没肺,本身不就代表着一种豁达么? 即便是在后世,性格豁达的人也往往更容易成功,生活的质量也会更高,这也可以从另外一个角度来阐明,何以牛皋在演义之中,是笑到最后的那个人。 因为牛皋跟岳飞的关系,岳云是习惯叫牛皋一声“叔”,尤其是在私下无人的时候。原本岳云还想拉上张宪,自己那个妹夫,只可惜张宪被岳飞派出征战未归,岳云只得是独自一人来到牛皋帐中,示意牛皋将帐中外人支开,方才将杨再兴的书信,交予牛皋手中。 “叔,你先看看!” “啥?” 牛皋接过书信,狐疑的瞅起来。不过片刻,牛皋看的速度就越来越快,到后面,甚至是一目十行! “这...不太可能吧!” “叔,我倒是觉着,这些话不像是再兴想说的。”岳云摇了摇头,道。 “自然不是再兴那小子说的,他还没有这种城府,依我看啊,定然是刘涚那厮说的,狡诈的鸟人,我都佩服的紧。”虽说牛皋言语不甚客气,但那是他性格使然,不客气对待的,那才是他当成朋友的人。 “走!” 不等岳云回过神来,牛皋猛然起身。 “去哪里?” 岳云微微一愣,问道。 “自然是去见大帅了!这信,分明就是刘涚那鸟人想要给大帅看的,只不过借了你和杨再兴那小屁孩的手而已,如此重大的信息,唯有让大帅定夺了!”牛皋倒是聪明的紧,他的判断也是比岳云更加精确。 “那...”说起要去见岳飞,岳云的脸色就有些不自然,其实明里暗里岳飞也提醒岳云多次,让他尽量不要再跟刘涚那边保持联系,以免被人给抓住把柄。 “怕啥?叔还在呢,能让大帅把你给吃了不成?走走走,要吃也先吃我!”牛皋那身材高大啊,即便就是岳云这样的后起之秀,但是说身量也颇有些不如,被牛皋伸手推了一把,脚下竟然是踉跄起来。 有牛皋的“撑腰”,岳云一咬牙,顶着可能被岳飞重重责罚的压力,两人一道向着中军帅营而去。 然而两人却不曾想,刚刚才走到大营之外,就被岳飞身边的亲兵给拦下来了。 “怎么回事?” 牛皋身材高大,当下一伸脖子,脑袋就越过那一排亲兵,向着大营所在的方向望过去,同时开口询问那挡道的亲兵。 既然是岳飞身边的亲兵,又岂会不认识牛皋和岳云两人?这也就是岳家军之中军纪严明,换个主将统领,其身边的亲兵怕是早就已经放两人过去了。 “两位将军,不是我等想要挡道,实在是因为大帅此时实在是不空,你们知道么,朝廷里面来人了!” 那亲兵头领是满脸苦笑的向牛皋两人分说,可他的话,却是让牛皋与岳云心中同时“咯噔”一下,暗暗掂量,“莫不是真的让刘涚给说中了?” “可知朝廷来人,所谓何事?” 如此情况之下,那牛皋也只能是压低声音,开口问道。 “小的们不知,不过...”话说到此,那亲兵头目警惕的左顾右盼,后才压低声音道:“将军没有发现,那些狗家伙,可是兴奋的很啊!” “哦。让我瞅瞅,咦,还真是!” 经过这亲兵头目提醒,牛皋左右一瞧,那些“狗家伙”们,还真是一番往日,齐齐聚集在帅营的周围,个个貌似脸色都振奋的很,有一种“大仇得报”的感觉。 “叔,怎么办?别真是那样...” 本能的,岳云面皮子绷紧起来,很显然心里承受能力是不如牛皋那般的坚固。倒是牛皋沉得住气,甚至还能露出笑容来,道:“管他个球!若真像信中说的那样,证明刘涚那鸟人还真是有几把刷子!嘿,当初在牛头山的时候,我就觉着那鸟人非平常之辈,喂,啥时候可以去见元帅啊?” 牛皋那是大大咧咧的够了,可惜那亲兵却不敢像牛皋这般随便,面带苦笑对牛皋道:“将军要么先回去等着,那朝廷的人出来之后,小的第一个去跟元帅说道?” “屁!等你小子,黄花菜都凉了!甭说了,俺跟应祥就在这儿候着...” “将军,日头毒...” “再毒,能毒的过那些鸟人的嘴?”牛皋撇着嘴,眼神扫过四周那些监军,他这话可是没有刻意的去控制声量,意思也是再明显不过,惹的他口中的“鸟人”纷纷侧目。 不过,在文职出生的监军们眼中,牛皋就是属于那种五大三粗的莽汉,跟牛皋计较,那是自降身份,更不用说跟牛皋争吵,不论输赢那都是丢脸了!人被狗咬一口,还真能咬回去不成?在监军们看来,被牛皋骂,那真就是跟被狗咬了一口差不多。 或许这也就是牛皋的一个优势,若是换成岳云这般说,监军们必定会不依不饶了。 既然牛皋都这么说了,亲兵头目也不再劝阻,知道是陪着两人晒太阳。日头毒,天气热,加上大家伙儿都是披挂满身,不一刻都是汗流浃背,却是谁都没有放弃。 好在不一阵子,就看见帐中走出几个人,那亲兵头目此时终于松了一口气,低声道:“人都出来了,小的去向元帅汇报去!” “快去快去!” 牛皋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催促着说道。 “这些直娘贼的,都没有好货!”当天使经过牛皋身边的时候,牛皋却是撇嘴喝骂,可他不点名,那些天使即便猜到牛皋是在指桑骂槐,偏生是无法发作,只能用狠狠的眼神,盯着牛皋而过。 “应祥啊,这世道,就是鸟人多!不干正事儿满天飞,还聒噪!” “算了,叔,别说了!”岳云在这方面的确是远不如牛皋,低声阻止牛皋继续去挑衅那些天使,正好看见进去汇报的亲兵头目在营帐那边招手,扯了一把牛皋的衣甲,道:“走吧,可以过去了!” “莽夫!” 当牛皋经过一天使随从时,那随从憋不住,冲着牛皋骂道。 “说谁呢,孙子!” “说你呢...” 被那随从喝骂,牛皋回嘴,却是说了半句之后,拖的一拖才将“孙子”两字说出来,正好接上那随从的话上,两人的话一重叠,那随从一张脸都绿了! “乖孙子,今后跟爷爷姓哈!记住了,爷爷姓牛!哈!” 冲那绿脸的随从扔下这么一句话,牛皋哈哈笑着,扬长而去。虽说天使高贵,可也要看看环境,若是在和平时期,牛皋这般得罪天使,必然会遭到打击报复,可眼下却是战时,得罪牛皋这样的将领,最是不够明智! 回去的路上还要指望人家保护呢,要是真将人家往死里得罪,保不准回头走到一半,就遇上“山贼”、“流寇”,全军覆没了!那随从想要跟牛皋分辨,却也是被自己上司给阻止了。 第572章 淡担心,浓说情(下) 那天使心中是如何敌视自己,牛皋是浑不在意的,他很清楚自己外在表现就是个浑人,越是犯浑,那些自命清高的家伙,就越是不会跟他“一般见识”。 领着岳云,牛皋大步流星的走到岳飞的营帐外面,即便是以他跟岳云两人的身份,在这种时候也要规规矩矩的在门口等候岳飞亲卫兵的传唤。好在那些亲卫兵跟牛皋两人也熟识,只是例行了简单的程序,就让两人进去了。 “大帅,这是干啥啊?” 一进营帐,牛皋和岳云就感觉到一股冲天的怨气,而这股怨气的源头,却是双手负于身后,不住来回踱步的岳飞。 不管是牛皋还是岳云,几乎就从不曾见过岳飞如此这般举动,在他们的印象之中,岳飞就是那种天生的领袖人物,好像天塌下来,他都不会在意似的,可是此时,眼前这个满面愁容的中年男子,真的还是岳飞么? “你们来了?正好,坐吧!” 在岳飞军中,纪律虽然严明,但岳飞却很少盛气凌人,反倒是只要在军规许可的范围内,更比其他队伍轻松。哪怕就不是牛皋、岳云这样的身份,照旧是可以在岳飞面前坐下。 “阿爹,我收了一封信!” 岳云这孩子就是实诚,牛皋都看出来岳飞的情况不对劲,他屁股刚刚挨着板凳,张口就说事儿,引的岳飞一愣,问是谁的来信。 “你怎么可以继续跟杨再兴通信?难怪皇上对我大失所信,应祥啊应祥,你这是,你这是要害死大家啊!” 当听说岳云收到的是杨再兴的信笺时,岳飞甚至来不及拿来看,就开始训斥起岳云来了。岳云向来是不敢回嘴的,只能可怜巴巴的低着头,倒是牛皋看不下去了,开口打断岳飞的话头,道: “干啥这样吓孩子啊,他又不是通敌!那要是金兀术飞箭送信,你看了也是通敌了?能不能先看看信啊!” 牛皋人本就是生的高大,此时也是因为岳云受气而怒火熊熊,倒是将岳飞逼退一步,不得已之下摇了摇头,终于开始看起信来。 “原来是这样!” 看了才不到一半,岳飞就拍案而已,胸膛剧烈起伏,而这个时候,牛皋和岳云才想起,是不是该问问,那天使究竟送来什么样的圣谕。 “哼,想让我们撤军!” “班师?那怎么可以呢,我军此刻气势如虹,若是班师,岂非是前功尽弃了?”岳云那双眉头一皱,忍不住开口说道。其实这种可能性,在杨再兴的来信之中都已经提及了,只不过是岳云心中一急,就给忘了。 倒是牛皋沉吟着,没开口说话,两只眼睛微微闭起,像是在考量什么。 “应祥啊,此事你也不用觉得奇怪,那金兀术,在朝堂之上,有人啊!” 若是在外面,岳飞肯定不会这样说,更不会承认这话是他说的,毕竟眼下营帐里都是自己人,心中有什么怨言,也正常是趁这个机会,发泄一下。 “阿爹你说的,是不是秦侩那狗贼?”岳云双拳紧攥,忍不住站起身来,开口问岳飞道。 “算了,不要提此人,牛皋,这封信你是怎么看的?”在岳飞的心中,甭管岳云如何的能征惯战,始终还只是个孩子,即便他平常时候对岳云还是严格要求。哪怕其实岳云是说对了,但岳飞还是不希望他带着这份心思,去面对如今的朝廷。 在岳飞的心中,一辈子唯一能够做的事情就是维系南宋朝廷。倒不是说他脊背之上那四个“精忠报国”大字,就真是对他性格影响如此深刻,真正让岳飞如此坚持的,却是另有原因。 话说到这里,岳飞又低头去看信,直到将杨再兴写来的这封信从头到尾的看完,他才又是怅然一叹,摇头道:“若是按照刘涚信中所说,那么此番金兀术南下,虽败,犹胜了。” “大帅,何必仓促下决定,不是有句话叫做: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 “牛皋你的牛脾性又上来了不是?”岳飞牛头瞪了牛皋一眼,才道:“刘涚的信相比你也看过了吧?难道这信中写的还不够清楚?而且他提及的事情,也是一件件的发生了,朝廷的圣谕已经到了,朝廷的兵马已经在开始调动了,你认为,没有友军的翼护,我们可以直捣黄龙么?” “这...” 被岳飞一连串的逼问,牛皋也是没了辄,一双牛眼翻了又翻,活脱脱像是被鸡蛋噎住脖子的模样,滑稽是滑稽,然而营帐里的两个人却是笑不出来。 “阿爹,如果再兴在信中说的都是真的,那咱们...” “什么杨再兴,这分明就是刘涚写的信,难道你还看不明白?应祥啊,遇事多动动脑子,人这一生,匆匆数十年,不过白驹过隙,要学会取舍啊!” 岳飞这前面一句话还好理解,可是到这后面一句,却是让岳云有若坠入云里雾中一般,完全不明白岳飞说这话的意思。可就在他开口想问的时候,岳飞已经将那封信,点燃了起来,很快就烧成了一团黑灰。 “你们两个既然看了信,也就罢了,但信中的内容,无论如何你们都不能透露出去半点,唉,刘涚那边,是有能人啊!” 岳飞自然不会想到刘涚根本不是这个时代的人,所有发生和没有发生的历史,都被刘涚牢牢的记载他的脑子里,能够未卜先知并不奇怪。故而在岳飞看来,必定是刘涚身边有个真正的能人,才能通过很多蛛丝马迹,做出如此英明的推论。 最关键的是,从时间上来推算,刘涚那边得出这些推论分明是在事情发生之前,就比如友军的撤退,圣谕的到来,这一切的一切,都被刘涚给写在了信中。 这样的一封信,自然是不能流传到外面去的,会造成的影响实在是难以估量,也会影响到岳飞自己的一些计划。 深深的看了岳云一眼之后,岳飞摆手,让他先出去,却是留下了牛皋。 “大帅,怎么让应祥先走了,可是有啥事情要吩咐俺?” “是有点事情,这次班师看来势在必行了,但要我就这么放过金兀术,我却是不甘心啊!” “那就打呗!孤军深入怕个鸟啊,只要能够直捣黄龙,活捉金兀术那老小子还有他们那个皇帝老儿,金人还不就是树倒猢狲散,到时候咱们也别回临安了,就在北边竖旗子...” “你在胡说八道些啥啊!” 牛皋梦呓似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岳飞怒吼着打断了,这一声吼让牛皋浑身一激灵,赶紧抬手捂住了自己嘴巴。 “听好了!” 岳飞也知道牛皋的性子就是如此,无奈的摇摇头,下令道:“全军进攻态势不变,没有我的命令之前,绝不退缩!” “得令!” “这是一个,另外,你暗中为我安排一下,若是有朝一日不得不班师的时候,我想中途,回一次汤阴...” 说到此处的时候,岳飞脸上闪过一丝深层的无奈,而无奈之后,取而代之的却是一种坚毅。 “回汤阴?” “嗯,隐蔽点,不能让别人知道,应祥哪里更不能透露,就这样吧,你先去传达命令安排,我要好好的考虑考拉!” 将牛皋撵走之后,岳飞却是一个人独处帐中,陷入深思。 他不知道自己刚刚说的那句话,岳云这孩子有没有听懂。其实在话中,他已经说的很明白了。即便他看到了刘涚的那封信,但是他并没有打算改变自己的决心,只因为人生不过匆匆数年,而他的追求,与众不同。 或许是打小受到周侗的教诲,又或者是因为孩提时候家庭环境的影响,虽说岳飞他不是个文官,但他的思维方式和他的性格,在很多时候却有些接近于文人。 古板、认死理,这种应该只出现在文人身上的性格,岳飞也有,虽说平常时候表现的不多,但往往在关键时刻,会推动岳飞前进。不论是在针对金国的策略上,还是在岳飞为人处世方面,这种文人骨子里的东西,始终在发挥着作用。 哪怕岳飞能够像韩世忠那样,选择“沉默是金”,那么他也不会冤死在风波亭,更不会牵连了儿子和女婿。之所以很肯定的说岳飞是冤死,那是因为就连赵家的继承人,都为岳飞平了反。 以牛皋和岳云两人的智商和情商加上人生阅历,其实并没有将刘涚的那封信完全读明白,他们只是看到了一些表面上的东西,却没有觉察到刘涚隐藏在字里行间的另外一层意思。 但岳飞却是看到了,他透过那些文字,甚至已经看到了赵构和秦侩的嘴脸,他也看到了即将可能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 班师,表面上听只是一个军事命令,而作为这支军队的统领,在战争结束之后前往临安述职,分清功过是非,那也是应该的,今日天使带来的圣谕,像是一切都很正常。 然而,既然岳飞已经看过刘涚的信,在加上他对最近发生的情况的分析,最终得出的结论,却让他没法乐观,更是知晓,自己已经到了一个必须要取舍的十字路口了。 或许三个方向都可以走,然而岳飞却只能选择其中之一。 第573章 尊本心,问天意(上) 因为性格使然,岳飞虽说已经见过了刘涚发来的信笺,却并没有想过要挽救自己,或者说没有想过要改变他对朝廷一贯的态度,唯一让他觉得可惜的,还是眼下对金国的战况,明明可以一劳永逸,但是因为临安那群胆小怕事,或者说是心有旁顾的家伙,而彻底的破坏掉了。 “十年之功,废于一旦,废于一旦啊!” 如果说,在他没有看见刘涚写来的那封信之前,心中对朝廷还有幻想,哪怕是跟天使沟通的时候,都还抱着万一的心思,那么现在,岳飞可谓是彻底的心死了! 即便他向牛皋下令,摆出继续进攻的态势,他其实也没有想过真的还能对金兀术发动进攻,完全就是一种假象,一种姿态,而他之所以要做出这种姿态的原因,就是为了掩护即将到来的撤军! 很显然,赵构跟金国之间必然已经达成协议,且不论将来这片区域的归属,当岳家军撤退之后,这片区域必定暂时会被金人所占据,那么生活在此处的宋人老百姓,就会遭殃了! 以金人的秉性,必定会将他们在岳家军手中蒙受的屈辱,统统报复在当地的老百姓身上,岳飞不忍见到这样一幕,所以他刚刚一接受这样的事实之后,首先谋划的,就是想在撤军之前,将老百姓一起带走。 “让老百姓先走”这种观念,若是跟后世刘涚所知的“让领导先走”这样的话放在其一,不啻是个反差巨大的对比,何以岳飞能够成为民族英雄,道理或许就在于斯。 至于说命令牛皋暗中安排,返回江阴,则是岳飞一点小小的私心。哪里是他的家乡,即便要走上黄泉之路,岳飞也希望自己在走上那条道路之前,能够在回家去看看。 “时间啊时间,要是朝廷再给我一年的时间...”岳飞一面自言自语,一面却是在摇头,只因为他很清楚,若是真有一年的时间,而且在这一年的时间里,朝廷各方面全力配合他的进攻,那么是绝对可能直捣黄龙的,甚至于将整个金国踏平,也不是没有可能! 然而朝廷会全力配合他么?这显然又是一种不切实际的幻想!首先赵构就不会这么做,只因为赵构不认为南宋的军力能够做到那种程度,能够在正面战场上稳赢金国。 其实赵构也不是就那么想要当个金人的儿皇帝,实在是因为在他心中,不认为南宋有那个实力!在秦侩等人的日夜灌输之下,赵构其实是已经失去信心了,尤其是在秦侩告诉他,与其跟金国血拼到底,最后落下一个破破烂烂的国家,还不如先答应金国的条件,然后徐徐图之。 毕竟南宋跟金国相比,还是有很多优势的,首先就是经济实力和人口上的优势,金人虽说是骁勇善战,但除开这个方面,都无法跟宋人相提并论,只要能够争取到足够的发展时间,那么宋人终有一天是能够奋起反击的。 赵构就是在秦侩等人不停的灌输之下,认了这个死理,以至于别人再说什么,尤其是武将们的想法,在他这里根本就再没有半点作用了。 前面刚刚才让人将圣谕送出去,紧跟着秦侩还是不放心,又去找赵构游说,以金人再度增兵为理由,让赵构再次下达圣谕,必须要岳飞撤军。 对于秦侩的要求,赵构心中还有有所保留,然而开弓没有回头箭,第一道圣谕此时想必都已经在岳飞面前宣读了,经过一番犹豫之后,赵构终究还是按照赵构的意思,发出了第二道圣谕。 在两人看来,岳飞再怎么坚持,这一连两道圣谕,应该足以让岳飞班师了,故而秦侩又起草了一份信函,将赵构的决心在信函这种表明,差人送去给金兀术。 要说金兀术,这几天也是窝心的很。 他一面增兵,一面听从谋士的建议,通过秦侩向赵构试压,希望能够兵不血刃的解决岳家军,从而平定整个南方。 赵构那边倒是答应的快当,然而在金兀术看来,岳家军非但没有撤走,反而是步步紧逼,哪怕他增兵,也没能让岳家军前进的步伐动摇,这两日双方的战斗,仍旧是呈现一面倒的趋势! 这让金兀术不得不感慨,如今的金国将士,的确没有开国时期那般骁勇善战,甚至连那种精神,好像都已经彻底丧失了掉了,只能打顺风仗,一旦遇上像岳家军这样的硬骨头,几场战斗下来就没有了斗志,根本无法打。 如果说不是因为南宋朝廷那边还有个秦侩,一直在做着让金兀术充满希望的事情,恐怕金兀术都已经想要撤军了。事实上,在那个谋士提出这计划之前,金兀术都已经做好撤军的准备了。 不是金兀术怕死,而是金兀术不想将金国最后的班底,在他的手中,跟岳飞拼的干干净净。相对南宋,金国还面临着许多敌人,他们在北方的敌人,虽说人口数量无法跟南宋相提并论,但要说战斗力,那却绝对是不输南宋的。 “王爷,南宋使者求见!” 这一天,金兀术刚刚收到了战报,其中提及岳家军再度推进,前线队伍告急的消息,正让他心烦,突然传令兵来报,说是南宋使者求见。 “让他进来!” 金兀术不耐烦的挥挥手,他其实早就在等秦侩的消息了,如果这两三天还没有消息的话,恐怕金兀术就会认定是那谋划失败,只得是退兵一途。没曾想,秦侩倒像是金兀术肚子里的蛔虫,刚好在这个节骨眼上,又送来了消息。 不仅是送来了消息,更重要的是,送来了一个大大的好消息。 “岳飞即将退兵,王爷还需坚持数日。” 的确,秦侩此人善于把握别人的情绪,比如说这次呈上给金兀术的信函,里面聊聊数语,一开场就准准的抓住了金兀术最关心的东西,简单几个字,却是让金兀术悬着的一颗心,落地了一半。 “甚好!看来那岳鹏举也只是在做做样子,唔,得去让儿郎们振作起来,赶在岳家军撤走之前,能够打胜一场,那也是好事!” 金军的战斗力的确是一日不如一日啊,曾经在无敌与宋军的队伍,如今所祈求的,竟然只是一场胜利,不得不说,这是一个国家的悲哀,更是金兀术的悲哀。金兀术并不是一个失败的将领,他之所以显得很失败,主要还是因为这些年的养尊处优,让金军,尤其是金军里的那些将领,失去了开国时期那种顽强的作战精神,以至于整个军队的战斗力,出现了大幅度的下滑! 以前金兀术仅仅是有点感觉,可这次南征,却让金兀术感到,若是再不进行整治的话,恐怕金国很快就会“国将不国”,而整治军队,则急需一场胜利,来刺激军心! 秦侩差人送来的消息,可谓是一场及时雨,如果说岳家军仅仅是摆出一个姿态,并无心真正跟金兵死磕,金兀术觉着自己完全可以酝酿一场战斗,而这一次,他要将战场摆在——朱仙镇。 这个地方,金兀术已经看好许久了,现在所要做的事情,就是如何引导岳家军,前往朱仙镇一战。 为了让这个作战方案万无一失,向来喜欢独断专行的金兀术,将属下所有谋士、将领全数通知而来,召开了一场盛大的战术模拟会议,务求一击致胜! 金兀术这边的动静,岳飞并不知晓,他只是通过斥候们返回来的信息,感觉金军似乎在进行一个巨大的计划,而这个计划的重点,就是在朱仙镇。 “金兀术亲自率领大军进驻朱仙镇,这可是难得的机会!”在这些时日里,岳飞始终想要跟金军来一次决战,然而或许是因为对自家军队战斗力的不满和担忧,往日里大多数时候冲锋在前的金兀术,这次会战始终是躲躲闪闪,让岳飞无法抓住战机,擒贼先擒王! 来此朝廷的压力,还有刘涚的来信,让岳飞苛求一场决战,哪怕说在这场决战之后朝廷就捋了他的兵权,将他送上菜市口斩首,岳飞也是心甘情愿!在他看来,如今的金国唯有金兀术,也只有金兀术,还能对南宋造成压力,只要能够去了金兀术,那金国就是一只没有了爪牙的纸老虎,即便没有他岳飞,同样能够获取最后的胜利。 所以当他得知金兀术亲自领军驻扎到朱仙镇这个消息之后,明明嗅到了浓郁的阴谋味道,但仍旧是毫不犹豫的调整战略布局,将手中的重兵,向着朱仙镇方向推进。 “你们听着,朱仙镇一仗,尤为充要,若是能够一举破敌,袭杀了金兀术,则金国再无南侵之力,终有一日,你们能够收复失地,直捣黄龙!” 牛皋、岳云等将领在听了岳飞的话之后,都是觉得心潮澎湃!金兀术,那可是老朋友了,只可惜这个老朋友实在是太见外了,这次战斗到现在,还没有见过面。 如果这次朱仙镇会战,真的能够将老朋友“请”到军中见见面,那将会是一件多么开心的事情啊! 第574章 尊本心,问天意(中) 对于中央民国来说,南宋跟金国之间的战斗并不是民国老百姓所关注的问题,反倒是高宠率领着前往西夏国的军队,频频传回来的战报,才会让中央民国老百姓为之牵动。 其实刘涚给高宠的兵马并不多,两万人,外加一支三十门火炮,三千炮兵的队伍。在这个时代,动辄上十万人会战的局面下,像高宠这点人马,根本算不上什么。 一开始觉察到高宠这边动静的时候,西夏国根本就没有放在心中,在他们看来,这只是一场决战的前奏而已,甚至于一些将领认为,除非是南宋跟中央民国之间的事情有了一个决断,否则中央民国绝对不会对发动对西夏国的全面进攻。 是的,从正常情况来看,谁会用区区两万多人马,就发动一场灭国的战斗呢,这显然是不符合常理的。 要说符合常理,其中中央民国从一开始建立,就不曾符合常理过,只是因为西夏国的高层对于中央民国这个崛起于巴蜀小地方的势力,压根就没有认真的去了解。 曾经,在很久以前,林英英提醒过西夏国的帝皇,要他不要小觑刘涚,无奈那个时候在西夏朝廷的眼中,王重阳却是比刘涚更重要。等到后来,中央民国开始崛起的时候,始终没有对西夏国用过兵,哪怕在跟吐蕃和南宋作战的时候,打的再怎么精彩,西夏的那些将领没有直观的感受,还是觉得对中央民国的军事实力,过于夸大了。 不过当他们派出五万人,来跟高宠率领的两万人对阵时,那种轻敌的思想,让他们吃了一个大亏。 第一场战斗,就是在两国交界之地,因为拖拉着三十门大炮,高宠并没有强调队伍的前进速度,始终是不疾不徐的向着西夏开赴,以至于给了西夏人排兵布阵的机会,双方在一处平原之上展开阵型,应该说,这是一场很公平的对决,唯一不公平的地方,就是西夏有五万精锐,而高宠这边将士数量明显少于对方。 在西夏将领看来,中央民国这支由高宠率领的军队,感觉上是一点战斗力都没有,无论是前面的步兵还是两翼的骑兵,队形都稀稀拉拉的,看上去一点都不够整齐密集。 在这个时代,军队的阵型,尤其是在双方对阵的时候,往往还是采取的密集阵型,尤其是双方都是步骑兼备的时候,步兵的阵型若是不够密集,一旦松散开来,就很容易被速度提升的骑兵突入,最终轻易的将步兵的阵型冲散,造成巨大的破坏。 而高宠此时摆开的步兵阵型,士兵于士兵之间的缝隙足以让两个士兵肩并肩的穿过,在那些西夏将领看来,这仿佛就是在开玩笑一般,如此大的缝隙,一旦遇上骑兵部队,那要如何来抵抗呢? 不得不说,光是看中央民国的排兵布阵,就让西夏那些将领们笑掉了大牙!是多么奇葩的将领,才会用如此白痴的阵型,而这样的阵型,又有什么样的杀伤力呢? 看来,拉出五万人的队伍来应对,实在是有些小题大做了,或许一万人的骑兵队伍,就能轻松的干掉这支骑兵了。 以高宠的目力,在双方对阵的这个距离上,勉强能够看清楚对方将领脸上的表情,尤其是那种不屑,那翘起的嘴角和扬起的眉梢,更是容易分辨。 西夏将领心中在想什么,高宠心知肚明,不过他并不在意,这样或许更好,一会儿开站之后,那些将领们得到的教训才会更加深刻一些。 很快,在双方雷鸣般的战鼓声之中,西夏军队首先发动了进攻。 不知道是因为保家卫国,还是因为心理上那种已经获胜的感觉,让西夏将领毫无担忧的主动进攻不说,甚至于不少将领敢于身先士卒,好像眼前的敌人就是一排排的树桩子,只要砍下来,到手就是军功一般! 看着西夏人的动静,高宠心中只是冷笑。即便西夏人的骑兵队伍都已经开始冲锋,高宠仍旧没有慌张,他人在队伍的最前列,若是让西夏人的骑兵冲杀过来,最先承受攻击的可能就是高宠,身为主将,应该说高宠的此举,是对自己队伍最大的肯定。 当西夏军冲过一半距离的时候,高宠这才缓缓下令,让火枪兵们准备。 其实,士兵们早就准备好了,只等着高宠的这个命令而已! 对于西夏人来说,火器,根本就是全新的一种玩意儿,将军之中的高层当中还有些听闻过火器,至于说中层将领到下面的普通将士,恐怕大多数压根都不知道火器的存在。 “开火!” 这场战斗,高宠并没有排上火炮,只因为在他看来,若是第一场战斗就要动用火炮的话,那后面的仗也就不用打了。 “砰!” 一开始,火枪的射击声,是被西夏骑兵冲刺时,那密集如雷的马蹄声所掩盖了的。故而,在西夏军队那边看来,好像只是看见刘家军前排蹲下的士兵身上冒起了一阵烟雾,紧跟着,就是自家士兵齐刷刷的倒下一排! “妖术!” 一些幸运没有中弹的西夏兵,在看见身边同袍倒下之后,脑海之中的第一个反应,就是刘家军使用了妖术! “是火器!” 好在西夏军之中还是有些见闻广博的人,听说过关于刘家军火器的犀利,只不过在这些人看来,火器这种连大宋和金国都不曾全军普及的神奇玩意儿,区区一个刘家军,岂能拿的出来?更不会在战斗一开始,就拿出自己的杀手锏吧? 不得不说,这种认知上的差距,让西夏军在这场战斗之中吃了大亏! 骑兵已经冲刺起来,想要收住脚步根本不可能,反观刘家军这边,步兵派出的松散队形,此时却表现出让西夏人意料不到的作用来——士兵与士兵之间宽敞的缝隙,足以让开枪的前排士兵轻松的后撤,一面撤还能一面装弹,也就是说,整个刘家军的步兵阵型,其实是在不停的往后退,而这种退后非常的有秩序,整齐而高效! 如此一来,就能保证前面两排的火枪,能够有足够宽敞的视线和射击角度,瞄准来袭的西夏骑兵开枪,而阵型连续不断的变化,也就让刘家军这边的枪声,逐渐变得持续,而且有节奏感! 在这种连绵不断的枪声之中,西夏骑兵中弹倒地的越来越多!接二连三倒下的骑兵,不仅给西夏军人的心里带去巨大的冲击,那些频频倒地的人和战马,实际上也形成了阻遏骑兵队伍前进的障碍,使得其前进速度不断的下降,明明距离刘家军已经不远,却始终无法触及! 而刘家军步兵的绵绵后退,却是将两翼的骑兵给凸显了出来! 就在西夏骑兵艰难的跨过两军中线,逐渐拉近与刘家军步兵距离的时候,高宠下令,让两翼的骑兵,出击了! 照理说,这个时候高宠应该是命令两翼骑兵向西夏骑兵发动冲击,以迟滞西夏骑兵的行进速度,以免步兵本阵受到攻击而溃散,不过如此一来,刘家军的那些火枪兵也就不敢再对西夏骑兵开枪,否则就有可能伤到自家人。 如果高宠真是如西夏人猜测的那样用兵,那他就不是高宠了! 高踞神驹背上的高宠,摘下了挂在得胜勾上的虎头錾金枪,身先士卒,领着左翼骑兵,兵锋竟然直指西夏五万大军的中军本阵,看他的势头,竟然是有些想要一冲到底的意思! “这个高宠,未免过于自大了!” 虽说因为刘家军犀利的火器,以至于整个西夏军士气大跌,然事实上战斗到现在,损失的兵马数量并不算太多,在西夏将领们看来,只要顶住这一拨损失,绵延不断的骑兵,还是可以冲到刘家军步兵阵中,大开杀戒的! 尤其是高宠竟然如此张狂,不用两翼骑兵去协防,反而想要冲击西夏军本阵,从战术上来说,这根本就如同是在作死一般! “挡住他!” “挡住他!” 西夏人可没有犀利的火器,他们的步兵开始放箭,然而羽箭本身的缺点注定无法对高宠这样的猛将造成威胁,只是用手中的兵刃,就能轻松的将羽箭格挡,至于说紧随在高宠身边的那些亲卫,他们或许没有高宠那么厉害,但他们纷纷举起庞大的盾牌,让西夏军放出来的羽箭,排不上用场! 事实上跟随在高宠身后的骑兵,算上他的亲兵,仅仅只有三千骑而已!更重要的是,这三千骑之中,真正使用冷兵器的,只有他的五百亲卫,剩下的,仍旧是火枪兵! 然而高宠就是有这个信心!当以他为箭头的骑兵队伍扎进西夏军本阵之后,必定可以将西夏军撕裂,一旦西夏军失去士气不敢围攻高宠率领的骑兵,那么紧随在五百亲卫之后的那些火枪兵就可以在马背上好整以暇的瞄准,射击,如同他们千百次演练当中那样,将西夏士兵当成一个个活动的靶子而已! 这样的战术,是植根在领军将领自身的强悍和信念之上,恰好,高宠就是一个这样的将领! “杀!”敌阵近在尺咫,高宠两眼发红,手中的虎头湛金枪,早已经饥渴难耐! 第575章 尊本心,问天意(下) 金戈铁马,关外风沙。 西夏国排出五万兵马,自以为凭借其中近三万的骑兵,定然能够吃下从中央民国远道而来的高宠两万余步骑混合。 然而西夏人根本就没有想到,高宠军竟然八成半以上都使用的是火器,中央民国打造的新式火枪,这种火枪使用便捷、威力巨大,因为便捷,所以武装起来非常轻松,只要是有几把力气而且脑子不傻的人,三个月就能熟练的使用,并且熟悉一些基本的作战常识。 在西夏人看来,中央民国的军队数量好像是不敷使用了,才会派出区区两万余人,疯子一般的杀来,如此结局必然是注定的。然而,战斗开始之后,西夏人才惊觉,刘涚不是疯子,高宠也不是疯子,反倒是他们,跟傻子一样! 那一排排接连不断的枪声,了结了多少西夏男儿的性命,无数的良驹中枪倒地,又被后续的马蹄践踏成肉泥,纵然如此,正面冲击的骑兵,竟然无法撕开刘家军步卒的防线,不得不说,这是一个军中的悲哀,是西夏国的悲哀。 更让西夏将领无法接受的是,在数量差距如此明显之下,那高宠,竟然发动了冲锋,而冲锋的目标,还是中军大阵,难道他真自以为是“万军阵中取上将军首级”那样的猛将么? 毫无疑问,高宠绝对是那样的猛将! 当他手中的虎头錾金枪挥洒开来时,无论羽箭还是弩矢,都无法伤害他分毫,一杆金枪上护身体下护马,人马合一在箭雨之中如入无人之境。因为有他作为箭头,紧随其后的亲兵卫队压力大减,自然是轻松跟上高宠的步伐,随着自家将主,杀向敌阵! 谁也没料到,高宠竟然如此生猛,步卒弓兵释放的羽箭都无法将其阻拦,只能是仍由高宠杀至,任由那虎头錾金枪折射出来的耀眼光芒,刺伤了双眼! “杀!” 高宠口中嘶吼,双眼陡然之间就发红,如同是仇人见面,跟在他身后的亲随跟着齐声嘶吼,释放出的杀气,让原本严谨的西夏阵营一阵骚动,那是战马承受不起有若实质的杀气冲击。 “吾来!” 西夏军中一将拍马而出,身材壮硕双手各持一镏金铛,照准高宠的脑袋就狠狠拍来,像是在拍苍蝇! 可高宠绝非是苍蝇,面对那凌厉而来的镏金铛,高宠冷冷一笑,手中金枪微微一抖,那枪头瞬间爆溅出漫天枪花来,更是将那镏金铛的铛头,撞的叮当一响,其强横的力道,让那西夏武将把持不住,反弹了回去! 那武将瞠目惊呼,对于高宠的力道他早有预估,却不料还是估计的低上! 高估自己而低估敌人,其后果是严重的!西夏武将本能是想拨转马头暂避高宠的锋芒,可惜高宠根本就不需要收枪,那虎头錾金枪顺势一转,尺许长的枪头,带着呼啸,猛地扎进那西夏将领的胸膛,“噗嗤”一声,半截枪头没入,那西夏武将只是来得及发出半声惨叫,就被高宠挑于马下。 马蹄凌乱,那西夏战将转眼就被踏成肉酱,见此情形,西夏军营之中再度杀出两员偏将。从体量上来看,这两员偏将怕是还在刚刚死掉的将领之上,一个使用三国关羽使的青龙偃月刀,另外一个双手各持一柄大锤,看上去倒是力大无比,相貌狰狞。 只不过两人还是无法镇住高宠,长枪一抖,枪尖连续穿刺,那闪耀的光芒当真是让人眼花缭乱,想来杀出来的两员偏将从不曾见过有人在马背上还能使唤出如此花俏的枪法,那青龙偃月刀不过就是微微一愣,心神为之稍分,就感觉胸膛一凉,低头再看却空无一物,只有那厚厚护心镜处,一股心血喷涌而出。 “中枪了?” 青龙偃月刀仿似不敢相信,松脱了兵刃,本能想要捂住喷血的伤口,然而肉碗岂能固金汤,津津鲜血,从五指缝隙照旧汩汩而出! 之所以高宠没有顺势将其跳于马下,主因还是旁边那双锤!相比操控不易的青龙偃月刀,双锤贴身反而是更加凶猛,虎头錾金枪只能是快进快出,破了青龙偃月刀的护心镜后,就立马迎上双锤。 期初高宠枪法给人一种花俏的感觉,寻常来说,花俏往往就意味着力道不足,那双锤西夏武将亦是如此想,殊不料高宠一枪扫来,那双锤武将试图单锤接下,另一锤正好砸高宠脑袋! 他的算盘倒是打的很好,只可惜没注意到高宠脸上的冷笑! 高宠是和许人物?就连高玉娘都能牛头山上挑铁滑车,遑论是高宠本人?一枪扫出,去势不变,那虎头錾金枪腕口粗细的精金枪杆,狠狠的砸在单锤之上! “啪!” “嗡!” 只是枪锤交击,那双锤武将面色一变,抓锤的右手只觉得一振一麻,紧跟着连人带马,生生横移了出去! 原本那双锤武将和战马所在的位置,如今空荡荡的只剩下一柄嗡嗡震颤的长枪,再看那双锤武将,人马萎顿,在三尺之外,正在缓缓软倒! “嘶~” 对于高宠刚刚表现出来的真正实力,所有目睹这一幕的西夏将士,纷纷倒抽一口凉气! 一枪横扫,力道竟然能够连人带马震破脏腑,以至于人马皆是七窍流血而亡,这份力道,当真是震古烁今!而施展出这惊天地泣鬼神一招的高宠,却是面色如常,再度缓缓抬起长枪,枪头直指西夏大军本阵,齿缝之间喷出一个字来:杀! 有高宠这样的猛将带头,其麾下将领士气满格,各种杀招尽出!反观西夏一方,损兵折将,士气低迷,面对高宠及其亲卫的冲锋,完全是提不起半点斗志来,只是勉强应付式的交战片刻,很快就崩溃了! 将领没有斗志,下面的士兵们自然就更是失去了战斗的意志,动作快的早已经做好了掉头跑掉的准备,只是等着寻找合适的机会而已。 在如此的大环境之下,西夏国虽说是有五万军队又如何呢?在两万多刘家军的面前,可谓是不堪一击、一触即溃,不到一个时辰的功夫,五万军队就被杀的哭爹喊娘。 对于那些四散奔逃的士兵,高宠并没有下令去追杀,只是对那些敢于继续反抗的西夏将士,给予最为冷酷无情的打击! 战马冲杀,践踏,火枪连续不断的发射,一条条生命就在这短短的时间里烟消云散,一个有一个西夏人,惨死在地! 逃兵不杀,也不追。 高宠这样的决定,带给西夏将士一种感觉,好像只要逃跑,就能活命!这种想法在西夏军队之中蔓延,越来越多的士兵选择扔下武器逃走,敢于反抗刘家军的士兵也就越来越少! 应该说,最让西夏人引以为豪的,是那三万多的骑兵,然而此时,跑的最快的,还是那些骑兵!没有步兵阵的掩护,纵然是有三万多的骑兵又如何了?他们甚至连冲到刘家军步兵方阵前面的勇气都没有了,那一排排整齐划一的射击,已经带走了足够多的灵魂,从西夏骑兵发动冲锋到此时,至少已经有五千骑,直接或是间接的死在火枪兵的枪口制下。 或许一场战斗下来,车损三成人手是极正常的。可那也要看战斗持续的时间长度,以及敌人的情况。明明刘家军的步兵方阵不过就是万许人,远不足西夏骑兵的人数,可结果却是让人大出意料之外。 可以说,战斗到这里,西夏人已经输了,而且输的很惨烈! 高宠没有留下俘虏,他不需要俘虏! 面对本族人的时候,高宠是不愿意拿起兵刃的,他甚至连看都不想看本族人之间的战斗,然而面对外族人,高宠却又冷酷的像是一个杀神!他知道这次进攻西夏,刘涚的目的,就是要将西夏国打残,打废,将“西夏”这个原本就不应该出现在汉人境内的复合民族彻底的消灭掉,让这个地方重新回归到汉人的统治之下。 这是刘涚的要求,同时也是高宠自身的希望。 他只有两万多人,没有余力分兵去驻守什么地方,更不可能去收容俘虏,所以当西夏士兵逃亡的时候,他并不下令追赶,追赶逃兵没有意义,在这些逃兵的心中已经有了深深的烙印,无论他们将来是否还要返回军队之中,他们都无法再面对刘家军了。 至于说那些敢于继续反抗的,高宠下的命令则是杀光为止,不留活口!他不能给西夏人留下有对付火枪兵经验的老兵,虽说这些经验未必很快就能发挥出作用,但高宠绝对不会冒这样的风险。 对于现在的中央民国来说,每一个士兵都是宝贵的,必须要尽最大的努力来保留战斗力,这样才能顺利的达成刘涚下达的目标。 “西夏,我来了,你,很快就会不复存在!” 当战场之上最后一个西夏士兵,瞪着双眼咽下最后一口气的时候,高宠已经施施然经过了战场,他双目眺望远方,那里有西夏人的第一座城池。 第576章 争破天,五方陷(上) 首战惨败,带给西夏人的打击是沉重的。 谁也没有想到,这场战斗会结束的如此之快,在西夏人看来,即便是战斗在短时间内能够结束,那么胜利的一方也应该是自己这边才对啊! 更让西夏人意料不到的是,高宠率领的军队不过区区两万余,非但是赢了这场战斗,而且还是以绝对压倒性的优势,愣是将西夏国组织的五万精锐,打的一败涂地! 战后统计,直接死于战场的西夏士兵高达上万人,其中绝大多数是被火枪射杀,少量士兵死于冷兵器之下。而更重要的是,这些一万多人之中,其实并非都是在直接交战的过程之中被杀死的,刘家军竟然不接受俘虏,所有投降者一律处死,唯有那些当初见势不妙自行溃散的逃兵,才逃脱一劫。 正是因为这种情况,西夏军中的那些逃兵,明明数量有三万余人,最终重新回归西夏军中的,竟然只有不足一万人,如此巨大的差距,实在是让人难以相信,要知道,正常情况之下,成为逃兵需要承担极其严重的后果,在不少势力当中,一旦成为逃兵,就有可能被终身追杀,甚至连其家人都要受到牵连。 故而即便是在战场之上被杀溃,等战斗结束之后,士兵们都会选择返回军队,像今次这样的情况,当真是少见的很。 应该说,这样的情形,让西夏朝廷不得不重视起高宠这两万人马来,通过不太确切的情报,高宠的两万人马在这次战斗之中并没有受到多大的损失,而且还有传闻,说是高宠手中还有杀手锏。 突如其来的惨败让西夏统治者们一时半会儿找不到应对的方式,但高宠率领的刘家军却不会因为西夏国的茫然而停止前进的道路。在简单的打扫战场之后,高宠领军继续推进,前方,正是一座西夏国的城池。 这座城池在高宠手中的军事地图上并没有标注姓名,只是简单的标注了一个数字,一。正常的军事地图上都不会这样标注,而高宠此番进攻西夏,却是请刘涚专门制定的这副军事地图,在地图之上,所有的西夏城池都被高宠用数字来代替,而这些数字,则是代表着高宠攻克的顺序。 序号为一,那就意味着,这是高宠第一个要攻破的西夏城池。之所以在那场战斗之中可以营造出逃跑不杀的氛围,就是因为高宠需要通过这种方式来警告西夏的军队和老百姓:老子来的时候,你们可以跑,要是不跑,投降都照杀不误! 应该说,高宠的手段显得有些血腥了,但事实上他给了对方机会的,只要在战斗开始或者是中途,你跑了,那么就能活下去,否则就只有死路一条! 野战,西夏国大败亏输,溃退的队伍在一号城池周围聚集,当发现刘家军之后,这些将士融入到一号城池的守卫队伍之中,让一号城池的守卫力量,暴增一万人,达到了三万。 作为边境上的城池,一号城池也算是一座坚城,至少不是一座轻易就能攻打下来的城池,更重要的是,哪怕刘家军有犀利的火枪,但西夏人不相信那些枪弹就能打破厚厚的城池,再不济,城头上也能倾盆而下箭雨,难不成刘家军的士兵还是铁打的,箭矢都伤不了? 当高宠领兵来到城池前方的时候,城池里的西夏军民都已经做好了准备,他们想用事实来证明,其实西夏军队也不是那么软弱的,凭借着防守一方的优势,是完全可以对抗中央民国的。 感觉到西夏国守城军队那种满满的信心,高宠的回应很平淡,他根本就没有发动什么战前动员讲话之类的事情,只是简单的让士兵们驻扎下来,甚至连基本的营帐都没有建起来,就地做饭,吃,等到天色黄昏的时候,高宠上马,就在麾下士兵于西夏城池之间,缓缓举起了长枪。 “知道为何我不要你们安营扎寨么?” “不知道!” 高宠的中气很足,加上此时周围静谧,故而他的声音,就连西夏城池之上,都能隐隐听的见。 别说刘家军,那城头上的西夏将士其实也很想听听,为何高宠不让刘家军安营扎寨?虽说刘家军强悍的野战能力决定了西夏军晚上偷袭的可能性极低,可是也不排除这种可能性啊,总不能为了节约一点点安营扎寨的功夫,就让全军冒着如此大的风险休息吧? 可是,接下来高宠说的话,却让城头上那些西夏兵,大跌眼镜! 问过问题的高宠,慢慢拨转马头,手中的长枪斜斜指向城池的上方。就在他如此变化的时候,从刘家军之中,缓缓驶出三十辆马车。 是的,三十辆马车,却是用六十匹战马拖着,城楼上的西夏人看不太清楚,但刘家军的将士们却是一阵兴奋,只因为他们知道这是什么玩意儿,很显然,高将军是要动用杀手锏了! “不让你们安营扎寨,是因为没有必要!区区一座城池,既然我们已经到了,何必还要在城外休息,直接杀进去,今晚就睡在城里了!” “杀进去,杀进去!” 不得不说,高宠的话语,还有他那种轻描淡写的神态,给予刘家军的鼓动,却是比什么宣言演讲都要来的有效,当拉着炮车的战马被迁走,三千炮兵开始准备工作的时候,全军上下的气势,都已经彻底的陷入了沸腾之中! 哪怕就是刘家军里的将士,也不是所有人都真正见过大炮发威的,尤其是经过火气研究院多次改良之后,最近才刚刚批量制造的这种大炮。 因为有刘涚这个军事专业人员存在的缘故,虽说如今中央民国的火器在质量等方面还无法做到后世那样,但至少从火器的架构上来说,已经非常接近后世了,就比如说高宠此时拖出来的三十们大炮,基本上外形跟后世区别已经不大,唯一的差距只是在材料、威力和射程,以及发射的频率上。 当然,在蒸汽机被制造出来之前,火炮的机动还是只能依赖于马车,这也就限制了大炮的体型,无法像新都城上那般的巨大。 “去,给他们一个机会!” 炮兵们忙着做准备工作,高宠则是趁着这个时间,命令大嗓门的士兵,却向城头上的人下达最后的通牒! 领命士兵嘻嘻哈哈的奔赴城楼之下,按照战场的模式来说,过去喊话的士兵,城楼上的西夏人是不能伤害的,否则就显得西夏人太没有气度了。不过这也不是绝对,毕竟双方都已经战到敌对立场上了,即便是放箭射杀,也不是没有可能。 故而一般来说,前去喊话的士兵除了嗓门大之外,还必须是胆子大,更重要的是骑术要精,若是一旦有个风吹草动的,得有把握跑得掉! “楼上的听好了,我们家将军给你们十息时间,竖起白旗跑路,既往不咎,否则就洗干净脖子等着罢!” 喊话的几个士兵齐声大喝三遍,随后掉转马头就跑,他们才没有那种闲工夫,去等楼上给出反应来,要是耽搁的时间长了,就算西夏人不攻击他们,大炮轰过来,死在自己人手中,那才是真正的倒霉呢! 这些士兵嗓门这么大,西夏将领不可能听不见,然而要让他们不战而降,又怎么可能呢? 哪怕对下面刘家军摆出来的阵势有些摸头不知脑,但西夏守军将领还是命令全军进入常规攻防战的准备之中,在他们看来,不论刘家军搞什么把戏,最终还是要派兵攻城嘛,不然他们怎么上的来? 城墙这么高,而城门又已经被彻底的堵死,更重要的是,刘家军作为进攻的一方,既没有围城,也没有建起营寨,分明就是要一举攻破,这高宠,究竟哪里来的信心? 十息的时间,几乎是转眼即过。 其实高宠也没有想过西夏人会就此放弃,故而也没有让炮兵队伍放慢手脚,只是按照正常程序,炮兵也在十息的时间内,做好了开炮的准备。 对于炮兵的作战程度,高宠其实并没有深入的研究,毕竟这还是他第一次带出这么多门大炮来使用,他只是信任刘涚,当初出征之前,刘涚就信誓旦旦的告诉他:没有三十门火炮轰不开的城门,轰不塌的城墙! 既然刘涚对这些火炮如此有信心,高宠自然也不会怀疑,等十息时间一过,西夏城城楼上始终没有升起代表投降的白旗时,高宠就下达了开炮的命令! 虽说高宠是统帅,但他却没有做外行指挥内行的事情。 这炮究竟该怎么用,他不做具体指挥,只是给负责炮团的人下了个死命令:一旦开炮,城门洞开,城墙垮塌方能停歇! 这个命令简单而粗暴,不过却是让炮团的负责人很开心,可不是么,中央民国成建制的炮团首战记录,就要在他的手中创造了! “瞄准,开炮!” 轰的是不会移动的城门的城墙,那炮团的负责人是一点都不担心自己手下那些炮兵瞄不准,这要是都能打到天上去,真就只能是回家种地养牲口了! “轰!” 当第一门火炮喷出火舌的时候,整个世界,反而像是安静了! 第577章 争破天,五方陷(中) 激烈的炮火声,将整座城池的人都惊呆了! 那些连续不断喷射出火舌的火炮,将一颗颗装满了火药的炮弹接连不断的狠狠砸在城墙上,城门上,绽放出一朵又一朵艳丽的火花,伴随着的,是城墙的颤抖,是整座城市的慌乱! “这是什么武器?” “为什么会有如此恐怖的威力?” “难道说,高宠是个妖魔鬼怪,否则怎会如此吓人?”各种各样的念头和想法,在西夏人之间相互传递着,然而所有西夏人真正最关心的,还是城池能够坚持到什么时候! 虽说刘家军的这种进攻方式前所未有,但是作为防守一方,照理说是不应该只是死守,而是应该寻求出击的时机! 战法虽然是这样,但不代表说在实际战斗的时候,就一定能够按照教科书上的方式来解决,就如眼下这般,雷鸣般的炮声从开始之后就始终不曾停歇,接二连三的爆炸更是让守城的西夏将士完全没有了坚守下去的信心,连意志都已经被击溃的人,还指望着他们主动出城进攻刘家军? 而高宠这边也是点都不着急,既然他已经跟向炮团那边下达了任务,那就让炮团自己去决定,啥时候可以停止炮击,那就行了。 事实上即便这次高宠带了三十门大炮,但并不意味着这三十门大炮就能连续不断的射击,受到冶金技术的限制,如今中央民国批量生产的火炮,其炮管在承受连续发射十多发之后,就需要进行冷却。 这种冷却可不是泼水上去就能搞定的,炮管承受不起过于剧烈的热胀冷缩,会变形以至于无法发射。 故而炮管散热对于如今的大炮来说还是非常重要的,必须是用过人工在一旁对着炮管扇风来降温,这个过程不仅麻烦,而且非常的耗时。故而炮团的统领并不会让所有的大门同时发射,而是让十门大炮轮番上阵,间歇休息,如此炮击就不会中途停歇。 要说西夏的这座城池,其城墙无论是高度还是厚度,都还不算是这个时代登峰造极的程度,毕竟受到各方面条件的限制,西夏人修建的城池,还是不能跟宋人相提并论。 要论科技水平和工匠的技艺,当今之世的确没有那个民族可以跟宋人媲美,如果不是因为摊到一个这样的朝廷,金国想要从宋人手中占到便宜,还真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城墙不给力,就更不用说城门了。 一开始炮团统领还以为要轰击到三十门大炮都歇菜,才能将西夏的城池轰破,却不料每门大炮还没有发射到十次,突然之间一声巨响,城池那被从内部填塞的大门就轰然破裂,很显然木质大门根本无法承受连续不断的炮击,加上简单的填充物,更是使其成为城池最薄弱的一个环节,故而是最早被炮火击破! 照理说,城门已经破了,接下里就没有炮团什么事情了,可是因为高宠下的命令是要彻底的击溃西夏人现实之中的城池,以及他们心中的城池,故而那炮团统领也是乐得继续开炮,不管那已经洞开的城门,连绵不断的火炮继续招呼过去,惊天动地的爆炸声仍旧震耳欲聋。 “怎么办?怎么办?” 城中的西夏守将感觉快要崩溃了,这刘家军的新式火器未免也太厉害了点,一兵一卒不动,愣是就已经将城门打开,而且看样子还不过瘾,非要将城墙轰塌了才罢休似地! 其实这也是高宠的一个计谋。 前面也说过,因为兵少,任务重,高宠根本无法用渐进式来侵占西夏国的土地和城池,他最好的方式就是直杀西夏国都,灭了西夏王朝的道统,就此结束西夏王朝,至于说那些所谓的“西夏”人,当皇朝道统都已经不复存在之后,又哪里还有西夏人呢? 对于眼前的这些城池,高宠的想法很简单,反正自己也不会要,不如就将其彻底破坏掉,免得西夏人还会存着重建的心思。这个想法倒不是高宠出发前就想好了的,而是在进军西夏的路上,一点点总结出来的结论,他虽然没有就这个想法去跟刘涚讨论过,但他相信,刘涚也会同意他这个观点。 或许有些陈腐的将领会反对高宠这样做,毕竟拿下一个完整的城池,对于中央民国来说还是很重要的,至少可以节约很大一笔修缮的费用,可事实是,在刘涚的计划之中,将来占据的土地根本不需要再修建什么城池了,无论中央民国在火器方面制定多么严格的保密措施,都只能是保住一时而不是一世,既然火器迟早都会在全世界范围内普及,那么继续修建那种只能在冷兵器时代起到防御作用的城市又有什么用处? 想想后世,真正的军事强国绝对不会是忙着在自家领土上修建防御工事的,将战火在敌人的领土上点燃,这才是正途呢。 只不过刘涚这些超前的心思,即便是在中央民国之中,也是少有人知晓的,唯有像高宠这样极其亲近的人,才会偶尔从刘涚口中听到一些如同天方夜谭般的话语。 开始的时候,哪怕就是高玉娘都不相信刘涚所说的那些东西,什么能够在水面上行驶的铁船,能够靠烧水前进的铁牛,不过当火器这种一开始被认为是玩具似的东西,逐渐成为刘家军的主要军备之后,刘涚所说的那些话,才得到了高玉娘等人的重视。 当然,刘涚也不敢说的太多,毕竟他穿越者的这个身份,那是永远都不能暴露的,谁也不能说。 虽说刘涚也不知道自己说了之后会怎样,但他隐隐之中就觉得,一旦说出去之后,就会大事不妙一般。 当城门被洞穿之后,剩下的城墙放佛也是没了骨头般,也没多挨上几炮,就有一截城墙摇摇晃晃,摇摇晃晃的轰塌而下了。 城墙垮塌,那可不是城门洞穿的效果,对于西夏人,尤其是靠近那垮塌城墙附近的西夏人来说,简直就如同是天崩地裂一般,如此滋味,一些人怕是终生都不曾品尝过! 那巨大的响声,山摇地动的感觉,冲天而起的烟尘,给不明就里的人来说,就放佛是如同天塌了一般的可怕! “好!” 高宠站的虽远,但他视力却是极好,哪怕是有烟尘的阻挡,他也能够看见,当城墙垮塌的时候,还有不少站在城墙上的西夏士兵,或是将领,随着城墙一起垮塌了下去! 那些无助的人,有嘶吼,有挣扎,也有茫然不知所以,或者是任命闭上双眼的。高宠是看不到这些细节,他只能是依稀放佛看见有人影,如同饺子一般落下来,可这已经是足够了,他要的就是这种效果,他要的,就是要通过这场战斗,让所有西夏人,甚至是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在刘家军面前,没有什么城池是安全的,再高大雄伟的城池,在刘家军面前,都如同是鸡蛋一般,脆弱不堪。 此时此刻,刘家军上下的情绪也是激动的! 攻城,作为进攻的一方,在过去是要承受极大战损的,尤其是第一二批冲锋的人,往往被称为是“诀死队”,也就是说,但凡是第一批冲上去的,只有极个别运气好,功夫强,本领高的,才有可能活下来,而这其中,“运气好”还是排在首位的,在攻城那种纷乱的场面上,不管是功夫多好,本领多高,都未必能够保证自己一定活得下来。 然而这种残忍的攻城战,对于刘家军来说,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三十门火炮,仅仅是三十门火炮不算超负荷的攻击,就能轻易将这座城池的防御撕开,再不用将士们用性命去赌博,还有什么比这个更好的呢? 两万多人的齐声欢呼,在一瞬间甚至超越了城墙垮塌的声音,至于说城池里面的西夏人,无论是军队还是老百姓,在此时都是彻底的失语,他们万万没有想到,高宠不久之前所说的,被他们当成是疯子呓语的话,竟然就变成了现实,而且只是在这么短短的,不足一个时辰的功夫里,这简直是让人难以接受! “兄弟们,城门已经开了,接下来我们应该做什么?” 炮团不辱使命,首开见红,高宠的心情同样是激动的!他向炮团统领示意之后,火炮被重新套上马车,拉走,高宠来到还有些滚烫的土地之上,再度将虎头錾金枪,指向已经破烂不堪的城池! “杀进去,杀进去!” 刘家军的士气,在这一刻已经达到了最高点!每个士兵都在疯狂的怒吼,冲杀进城的强烈欲望,已经让他们急不可耐了! “那还等什么,都随我一起杀吧!” 身先士卒的高宠,拨转马头,向着城池洞开的大门冲去,紧随他身后的,是亲卫,然后就是那些火枪兵。 当然,为了方便起见,第一拨冲杀进城了,几乎都是步卒,而骑兵则是要承担起断后的责任,总是不能让西夏人将后路给抄了。 第578章 争破天,五方陷(下) 城门既破,守城军的信心自然是全失,等到高宠身先士卒的领着火枪兵,从那坍塌的城墙段杀入城中的时候,所有西夏人,不论是军人还是平民,绝大多数能够想到的,就只剩下两个字——“逃跑”。 是的,他们只有是逃跑了,只因为在上一场双方对垒的战斗之中,高宠给出而来一个明确的信号——逃命者既往不咎,反抗者必杀无赦。如今,原本以为能够坚持数天甚至是数十天的城池,竟然在短短一个时辰里就被攻陷,还有什么事情是不可能发生的? 在西夏军民看来,刘家军,那就是一群魔鬼,来自地下最深处的魔鬼,他们的凶悍,根本就已经超过了西夏人的想象!面对这样的敌人,别说是战胜,就连战斗,他们都是不敢的。 所以这边高宠杀进去,城里的西夏人,就开始从另外三个方向的城门逃脱了,他们不敢给刘家军正面作战,可是任何试图阻拦他们的人,都会成为他们的敌人,遭到这些逃亡者的疯狂杀戮! 有时候人就是这么奇怪,他们可以为了逃命而拼命,却不敢为了明天而战斗,其实刘家军未必就比那些阻拦他们的人更加勇猛,也不会多长一颗脑袋两只手,可偏偏在那些决意逃亡的人脑子当中,就觉得宁愿给自己人拼命,也不愿掉头回去面对刘家军。 或许这就是气势使然,这些逃兵们,已经没有面对刘家军的气势了。 两个时辰之后,战斗结束了!刘家军按照高宠的要求,凡是还留在城中的西夏人,不论是不是军人,一律杀死! 或许表面上看,这样做实在是过于残忍了一些,然而在整个攻略西夏的过程之中,高宠深知自己不能保证将带出来的每个士兵都平安无事的带回去,为了降低战损的可能,他只有将自己的军队伪装成为魔鬼,他要让每座西夏城池里面的人都知道,负隅顽抗的结果,是什么样子的! 城墙挡不住犀利的炮火,肉体挡不住火枪的弹丸,高宠领兵半日攻陷一座城池的消息,不胫而走,在短短的数日之内,不仅传遍了整个西夏国,更是连附近的一些势力,都收到了风声。 事实上高宠也是在将第一座城池拿下之后,才向着新都城送回去了捷报,在他看来,这其实都还不算是捷报,真正的捷报,是贡献西夏的首都,那座在军事地图上被标注为“零”的城池。 只有打下哪座城池,高宠觉得刘涚交给自己的任务,才算是完成了。 要完成这个任务,哪怕高宠手中有两万火枪兵,还有三千炮兵,仍旧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除非接下来的战斗,都如同这两次一般的简单。 几天之后,高宠领着兵马走出了渺无人烟的城池,当队伍行进到一定距离的时候,高宠冲着蹲在路边的几个士兵微微颌首示意,而接到他命令的士兵,毫不犹豫的点燃了放在地上的导火索。 “轰!” 片刻之后冲天而起的浓烟,伴随着是另外几个方向靠近城门处一段城墙的坍塌,这是高宠可以命令的,他要将这座城池破坏掉,虽说爆炸并不能将城市彻底摧毁,但经过这样一炸之后,短时间内这座城池是无法修复的。 接下来,刘家军的每一场战斗都变得无比轻松,尤其是攻城战,甚至于是在刘家军还没有到达的时候,他们即将攻略的西夏人城池,就已经变成了一座空城! 谁也不想等到城池被攻破之后,被人屠戮,既然城墙都挡不住刘家军前进的步伐,为何不在刘家军到达之前先撤退呢?抱着这种思想的人越来越多,而高宠这支军队受到的抵抗也就变得越来越弱。 这些消息传到新都城之后,实在是宁人振奋。 即便就是刘涚,都没有想到高宠的攻势会是如此犀利,而战斗的经过又是这般的轻松。 “或许我们应该根据这些情况,而改变一下计划了!” 因为高宠接二连三的捷报回传,让刘涚不得不组织了一次内阁会议,参加的人,自然包括了诸位内阁大臣。 “高大人,你觉得应该做出何种改变呢?” 高进可谓是诸位大臣之中资格最老的一个,要说年龄他算不上,至少韩世忠的年龄就比他大多了,可是要说份量,高进的份量的确是不轻的,抛开刘涚这层关系不说,光凭他是高宠的大哥,这个份量就足够了。 即便就是刘涚,在有些时候也是要给高进一些面子的。 “那个张俊,还在咱们国宾阁里面待着呢,是不是可以请他回去告诉赵构,这个诏安,咱们不接受了?反正赵构都已经打算是把自己祖宗都给卖了,要去给金兀术当干儿子了!如今咱们威势大震,二弟进取西夏势如破竹,以至于残辽都迫不及待的派来使者,乞求面见首先大人一面,蒙古更是欲上贡求庇护,首相大人,咱们还有跟南宋虚以委蛇的必要么?” 高进说这番话的时候,当真是神情激昂,放佛那攻打西夏就是他一手操办似的,整个人兴奋的不得了,更是将残辽和蒙古部落的行为,视作为了四方来朝一般,即便是刘涚,也都忍不住微微皱眉,眼神扫过高玉娘,暗示高玉娘给高进泼点冷水。 “内政大臣阁下,冷静点,别忘了,我们韩大人如今还领着五万兵马在湖北,进展并不如想象之中那么大!”受到刘涚暗示的高玉娘,可是半点都不顾兄妹情面,狠狠的给了高进一击。 “这.倒也是奇怪了,为何韩世忠那边进展不大呢?”高进倒是没有因为高玉娘的态度而生气,毕竟两人之间的身份是截然不同的,高玉娘虽然同为内阁大臣,但她还是中央民国的皇后娘娘,哪怕按照刘涚的说法,中央民国的皇族只是精神上的象征,但精神上的象征,那也是象征啊! “其实不奇怪,韩大人此番出征,却是没能带上炮兵!唉,说起来还是咱们的产能太低了,尤其是大炮,炮管的铸造工艺最近一直没有太大的进步。你们别看高宠这些时候高歌猛进的,一旦他携带的炮管都用光了,那些大炮打不响,他就没辙了,这件事情还请高大人要注意,高宠那边的补给,千万不要慢了!” 其实刘涚是不用提醒高进的,单凭两人的兄弟身份,高进也绝不会克扣了高宠的补给,可是当刘涚说起这个事情的时候,高进脸上的笑容顿时荡然无存,很显然,他也想到了在如今的道路和运输条件下,想要补充炮兵的需求,是一件多么困难的事情。 “看来刚刚的确是我得以忘形了,火炮虽然犀利,但耗费的,可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啊!” “可不是么?首相大人,我觉得刚刚高大人的话其实也有对的地方,若是我们继续跟赵构虚以委蛇,会不会反而让世人觉得过于虚伪?不如就早早给他们一个了断罢了?” 不接受诏安,这是中央民国从上到下一致的意思,刘涚前些时候在应付张浚时提出来的全民公投,如今结果也是快要出来了,只是因为高宠的捷报来的太快,所以在这次会议上,高进才会提出来说,否则的话,只要等到最终结果就是了。 虽说高进和高玉娘都觉得干脆一些好,但刘涚却还是顶住了来自枕边人的压力,坚持要公事公办,他转头问张汉,公投的情况如何,张汉则是汇报,已经到了快要汇总的阶段。 “既然已经到了快要汇总的阶段,那这个阶段就让张浚一起参加吧,也好让他看看,咱们中央民国究竟是不是上下齐心的!” “属下领命!” 张汉躬身退后,刘涚则是对着高进等人摆手,“诏安的这件事情,就这么说定了,既然当初答应过张浚,也就等于是我们中央民国对南宋的一个承诺,全民公投的结果,不仅可以让赵构私心,更是向世人昭告,我们的社会制度,是真正民族的,是的的确确以律法为基础的,一个健康的社会制度!” “既然首相大人坚持,微臣也赞成,这里还有一件事情,需要首先大人的定夺!” “哦?最近还有我不知道的大事?” 刘涚挑了挑眉头,望向高宠。 “首相大人,事情是这样的。” 高进所说的这件事情,之所以刘涚不知道,实在是因为最近刘涚和张汉都没有时间和精力去顾虑,结果有关的情报就给送到了高进,这个如今在中央民国之排名前五的实权人物手中。 其实事情也很简单,早在多年之前,当初柴青源驻扎在吐蕃的时候,就打通了前往西域的通道,如今有一批又一批的胡人,正通过这条路径,进入到被中央民国控制的,曾经属于吐蕃的区域,做生意。 这些人不仅带来了大量稀奇古怪的产品,同时还带来了一些高品质的刀剑,高进出于生意人的本性,倒是收入了一些这种高品质的刀剑,结果发现其中一些刀剑的处理水平,竟然超过了中央民国,于是乎,他就想将这件事情告知刘涚,希望能够引起刘涚的重视。 第579章 剑倚天,刀屠龙(上) “西域,刀剑,难道说?” 这件事情刘涚还真是没有听说过,此时高进突然提及,倒是引起了刘涚的注意,要求高进提供他所说的那种西域刀剑上来看看。 很显然高进是早有准备,随着刘涚话一出口,立马就安排人送上来一柄大刀。 “这个.” 刀还没有入手,刘涚就已经看见了刀身之上那种乌兹钢特有的花纹,那种花纹即便是在后世,也很少有冶金公司能够模仿的出来。乌兹钢是如何炼制出来的,这些过程刘涚不想去思考,虽说这种钢材在如今这个时代很是优秀,但却不值得刘涚去花费大量的心思去挖掘,时代的发展是朝着热兵器方向前进,而乌兹钢,其特性也仅仅是适合冷兵器而已。 “乌兹钢啊!” “大人果然是两眼如神!”高进接过大刀,喜滋滋的如同耍宝一般举了起来,“其实此刀.” “此刀应该是我们的工匠,利用乌兹钢打造出来的,是吧?”刘涚不等高进说完,就已经将其中奥秘点破,要知道,不论是印度还是阿拉伯人,打造的刀具造型,都不是眼下这个样子。 “不错,此刀正是我安排高手匠人打造的!说起来还是咱们自己的工匠打造的大刀好使,你看着厚脊背,薄刃口,销金断玉不在话下啊!”高宠一面说,一面将大刀交在刘涚手中。 接过大刀的瞬间,刘涚就感觉到那份沉甸甸的份量,哪怕就是以他的臂力,也是感觉手腕吃劲的很。 “好刀!” 对于刘涚等厮杀场上的武将来说,兵刃不一定要多锋利,但份量必须要够,如此厮杀起来才轻松,更有破坏力。像那种轻飘飘的长剑,再锋利也没有用。 “此刀名为何?” 轻松挽出个刀花,那雪亮的刀锋像是挥洒出一片寒气,愣是让整个会议室的空气都下降了好几度。 “此刀还未命名,正好,首相大人取个名字吧!” 合该是宝刀出世,那高进着人打造了宝刀,却是没有给宝刀起名,或许这就是个巧合,也有可能是高进早就料到刘涚会喜欢这样一柄战刀,故而刻意为之,但不管怎么说,都是给了刘涚一个机会。 “哦?我来起?”也不知怎地,当刘涚知道此刀无名的时候,脑海里就闪过三个字“屠龙刀!” “屠龙刀!” “屠龙刀?此名.”高进面色犹豫,即便就是高玉娘等人,也是纷纷侧目,自古以外,帝王为龙,虽说中央民国不是那种帝制国建,刘涚这个皇帝只是精神上的象征,但毕竟也是皇帝啊,动不动就“屠龙”,那岂不是连刘涚也一起屠进去了? “我知道你们想的是啥,无妨,我命硬,再说了,此刀即便名为屠龙,也休想驾临在我之上,这名,可是我给他的!”刘涚豪气干云,一震手腕,屠龙刀当即发出一阵龙吟,放佛也是在欢呼。 “屠龙刀,的确是个好名字!” 细细品味刘涚给起的这个名字,的确是让人感觉气势宏大,意义深远,惹的一众人纷纷开口赞扬起来,高进更是趁热打铁的说,要将此刀献给刘涚。 对于高进的这番好意,刘涚就却之不恭了。 “有刀无剑是为憾,高大人若是有机会,再购入乌兹钢,定要打造一柄宝剑才是!”刘涚初得宝刀,也是兴奋的有些过头了,竟然当场就要高进再打造一柄宝剑,而宝剑的名字,他也都直接给起了,不用说,自然是跟屠龙刀相对应的,倚天剑! “屠龙刀,倚天剑!啧啧,好一双气势恢宏的名字,首相大人果真是大才,大才啊!” 众人纷纷赞扬刘涚,刘涚脸上虽然不红,心中却是有些埋汰自己了,好端端的干嘛要去处这么个风头呢,这下可好了,整个人的形象,怕是都已经彻底的被破坏光了罢! 其实刘涚所想反而是错了。 在高进等人心中,帝王就对帝王,若当刘涚当真像过去那个滴水不漏、油盐不进的样子,还真是让人感觉疏远。今日这种表现反而让人觉着刘涚更像是个人间帝王。 因为屠龙刀的事情打岔,以至于会议的时间被拉长了不少。加之刘涚心情愉悦,也就说了很多关于中央民国将来发展的大方向。 其实这些东西刘涚心中早就已经是有了决断,只不过还没有来得及知会众人。哪怕中央民国在名义上是个民主国家,刘涚这个皇帝身份只是个摆设,但事实上所有人中央民国的大臣们都清楚,唯有按照刘涚所指的方向走下去,中央民国才能在现今这个乱世当中杀出重围,最终走向争霸天下的道路。 故而,在其他事情上大家还能充分发表意见,唯有方向性的问题,基本上是刘涚怎么说,大家就怎么做。 就好比今天刘涚提出来的,中央民国的扩张。 如今的中央民国,版图其实已经基本上囊括了大半个巴蜀,陕西和湖北的一部分,以及原本属于吐蕃和西夏的大部分区域。只不过因为最后两个区域刚刚才接受了战争的洗礼,属于中央民国的社会制度还没有在那些地方落地生根,发芽开花。 不过按照刘涚的意思,接下来要做的正好就是这个工作。 “我们有足够的人口,事实上我们现在的人口密度已经远远超过了南宋,就以新都城为例,我们的人口密度已经达到甚至是超过了临安城,所以我个人同意首相大人的建议,执行移民计划,将人口进行适当的迁徙。” 对于刘涚的意见,高进是毫无保留的支持。他身为内政大臣,这些事情都是在他的管辖之下,应该说,他做的越好,在民众中的呼声也就更高。 按照中央民国的制度来说,首相并不是一个终身制的职业,如果说如今的首先不是刘涚这个帝王在兼任的话,那么作为内阁大臣之中最有份量的高进,在取得了大量的政绩之后,倒是有可能通过选举的方式,成为下一任首相的候选人。 虽然不能成为皇帝,但能够担任首相,对高进,或者说对于任何一个热衷仕途的人来说,那都是一种巨大的诱惑。 只可惜高进也很清楚,以他和刘涚之间的年龄差距来说,他这一辈子,能够当到内政大臣,那就已经是到头了。 不管是他还是如今的国防大臣韩世忠,两人这辈子就在这个位置止步了。事实上中央民国的高层们心中也都很清楚,接任韩世忠国防大臣位子的,应该就是如今的大将军高宠,而内政大臣这个位置,将来有可能被高玉娘或者是安娜所接手。 在大家看来,高玉娘担任内政大臣的可能性比安娜大的多,至于说安娜,毕竟还是外族人身份,有些国家大事,哪怕就是为了避嫌,刘涚也不会让她参与的太多。 至于说刘涚的后代,按照中央民国的章程,他们既然选择了皇族的身份,就不能再参与到国家管理之中,而若是要参与到国家管理之中,就必须要放弃皇族的身份。 这倒是一个相当残酷的规定,当初制定这个规矩的时候,高玉娘和安娜都提出了明确的反对意见,只可惜刘涚意志之坚定,无人可以说服他回心转意。随着中央民国这种社会制度的推广之后,众人才渐渐感觉到当初刘涚何以要坚持这条规定。 很显然,刘涚是将他自己当成了一个例外,但是在他之后,皇族之人坚决不直接参与国家管理,就是为了避免皇族后代利用自己身份的特殊性,改变这个国家的社会制度。 两者不得兼得,也就保证了中央民国的国家制度,不会在刘涚过世之后,被刘涚的后代强行改变。什么叫公平,刘涚这样的决定,才是真正的公平。 按照高进如今手中掌握的统计数据,到目前为止中央民国治下的汉人人口数量已经接近两百万人大关,但是人口的分布却是极其不均匀,绝大多数人口都集中在新都城,或者说是益州府之中,至于说那些被中央民国新收入囊中的地盘,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还没有大量的中央民国老百姓居住。 而刘涚和高进的意思倒是一致,就是要尽快让中央民国的老百姓在这些新得的地盘上扎根下来,与此同时,国家也要建设起相应的设施,让老百姓可以在当地安居乐业。 说起来很简单,但是要这么做,却是需要大量的资金来支持。 既然刘涚决心要将中央民国带上一个民主国家的道路,那就不能用征伐民夫这样的封建手段,相比之下,耗费的钱财自然也就更多了。时常,高进这个内政大臣都会因为没有钱,而徒呼奈何。 建立新地盘需要钱,维护新地盘的正常运转,还是需要钱,转来转去,刘涚又开始为钱的事情,而伤脑筋了。 “要不,再掏掏我的小金库?” 会议上,刘涚提出了这么一个很不负责任的建议,而他的建议,却是招来了所有人的一致反对。 其实刘涚是很有钱的,他名下的火器作坊,根本就是个聚宝盆啊! 第580章 剑倚天,刀屠龙(中) 刘涚现在的火器作坊究竟有多大,真正知道内幕的实在是少之又少,即便就是一些中央民国的高层,也未必就清楚。 虽说刘涚愿意建立起一个民主的国家,自己也不愿意当一个封建帝王,让刘家成为超脱于世俗的,精神象征意义更大一些的皇族,已经是刘涚能够做到的极限。 但这不代表说刘涚就不想给自己的后代谋福利。他也是一个中国人,一个传统的中国人,也会有在后世被称为中国人一些“陋习”。在刘涚看来,随着时代的发展,坐拥江山并不是一件幸福和值得夸耀的事情,反倒是掌握着真正领先和核心科技,才能永远不会被人欺辱。 故而刘涚留给自己后代的,不会是一个可有可无的江山,而是一个有着优异进取精神,处在时代尖端的科技研发团队,而这个团队的建立,是刘涚在很久以前,就开始着手准备的。 通过资源的优化配置,对人员的收集和教导,如今刘涚名下的火器研究院,早已经更名为真正的研究院,研究的对象也不仅仅是火器,从基础学科到各种相对这个时代来说,“高精尖”的东西,都是研究的对象。 如今,整个研究院的全部人员数量已经超过了一万人! 一万人,咋一听好像不是太多,跟后世不能相提并论,可别忘了如今中央民国的人口基数,也不过就是两百万人不到而已。两百分之一的科研人员比例,即便是在后世,也没有那个国家能够做到。 更何况,除开研究院之外,刘涚名下还有专门的火器作坊。 作坊这个名字听上去有些土,像是一个手中作坊,也有不少人就是这么认为的,可事实上,在刘涚的要求之下,火器作坊早已经按照工序进行了划分,并非简单的聚集在一起。 从原材料车间到最后的组装车间,再到仓库,都是刘涚按照他后世经验,分门别类的建设起来的,若非如此,区区一个“作坊”又岂能提供一个国家对火器的需求,还能搞一些出口呢? 只不过,火器作坊是整个中央民国机密之中的机密,由隶属于刘涚的暗队和影队担负其安保工作,恐怕就算是王重阳亲自去暗中打探,也难以全身而退。 “我的钱,其实也就是国家的钱嘛!” 没想到自己提出私人掏腰包,大家的情绪会变得如此激动,刘涚口中打着哈哈,也就慢慢将这个话头给扯了过去。 对于中央民国向刘涚采购火器这件事情,一开始是有人有异议的,不过随着中央民国这种社会制度的深入民心之后,大家又觉得刘涚这样做是极好的,不管什么都摆在阳光之下,没有混杂也没有暗箱,岂非是比怎样都好?而财政开支这件事情,本身就不应该跟皇族的开销用度混在一起,哪怕就是高进,在这件事情上都是反对的。 简单的说,今天国家财政吃惊的时候,动用了皇家的私人经费,那明天皇家私人经费不足的时候,向国家财政提出来,国家是给呢,还是不给呢?想要杜绝这种可能,最好的法子还是泾渭分明,老死不相往来。 事实上,要解决经费问题也不一定就非走这条途径,有一条万灵丹,那就是发型国债。 发型国债这条道路,刘涚过去曾经做过,效果非常的好,这一次,高进也准备走这条老路。对于高进自己找到的法子,刘涚倒是没有否定,能不从自己腰包里掏钱,那自然更好。 会后,刘涚还是忍不住私下里跟高进说,若是能够多搞一些乌兹钢的话,一定不要客气,需要多少钱,尽管开口说。 “刘涚啊,这个乌兹钢可不是那么容易弄来的,虽说咱们现在已经打通了前往西域的通道,但也不是每个商队都有乌兹钢啊!”别说是多弄一些乌兹钢了,就连刚刚会议上刘涚说的“倚天剑”的原材料,高进都还在犯愁,不知道啥时候才能准备妥当呢。 中央民国虽说是个民主国家,但事实上,每个手中拥有权力的人,总会给自己家族找一条发家致富的道路。这一点,刘涚自己都不能避免,他也无法指摘别人,这也是民主制度的一个天然漏洞,即便是在后世,也没见那个国家真正处理好了这种漏洞。 就拿高家来说。 曾经的高家庄,以生产粮食作物和商业闻名,等到迁入巴蜀之后,高家庄可以说是中央民国的发源地,当时所需的一切物资,几乎都是由高家庄在负责采购转运,故而在高进的手中,是掌握着一支庞大的,经验丰富的运输队伍。 等到后来建立起中央民国的时候,这支纯粹由高家出资、出人组建起来的采购运输队伍,自然不可能被收归国有,只是不再顶着国家的帽子,而是转为私人运营。私营之后,国家需要高家庄采购物资,则是走正规途径,进行讨价还价,而高家庄自己,则是继续着运输生意。 可以这样说,基本上整个中央民国对外进出口生意,其中有三分之二,是垄断在高家庄,也就是高进手中的,就连刘涚想要大量的乌兹钢,都还得去跟高进商量。不过出了办公室,两人那就是亲戚关系,凡事自然好商量。 高进能够办到的事情,当然会尽力去给刘涚办,但乌兹钢这个事情,即便就是高进,也感觉为难的紧。 虽说后世习惯将这种花纹钢称为“大马士革钢”,但刘涚知道,之所以这样称呼,是因为这些花纹钢,是阿拉伯高手匠人再加工而成,但原材料却是出自印度。 乌兹钢的起源,实在是一段悠长的历史,刘涚并不是一个真正研究印度史的专业人员,所以他已经记不清楚了,他唯一记得的,就是在印度首都新德里南郊的库都布高塔墙内,耸立着一根约七米高、直径约半米的铁柱。 七米高的铁柱,即便是在刘涚此时所处的时代,也算是相当高的一个建筑物了,但是在后世,其身旁还有一座72米高的库都布高塔,相比之下这根黑黝黝的铁柱就显得很不起眼。 可偏偏这根铁柱就能吸引大批游客和科学家们的注意,只因为这铁柱虽在露天经历了上千年的风吹雨打,却居然一点不生锈,堪称世界奇迹。 从铁柱上刻着的梵文看,这根铁柱并非就地铸造,而是公元5世纪时,被统治德里的伊斯兰王朝从印度东部的比哈尔邦搬移过来的,传说是为了纪念旃陀罗王而造。 不过后世人们都习惯把它和2300多年前叱咤印度的一代枭雄---阿育王联系在一起,叫它“阿育王铁柱”。 而根据后代科学分析鉴定,这根铁柱的铸造时间应在1500多年前,但令科学家疑惑不解的是,经历了1500多年的风吹雨打,铁柱通体仍找不到一块锈迹。要知道铁是最容易生锈的金属,一般的铸铁不用说千年,几十年就锈迹斑斑了。 即使在科学昌明的后世,诸多先进的冶金公司想尽了方法,仍然没有找到防止铁器生锈的良方,而古代印度人居然可以做到这一点,真是不可思议。最奇怪的是,如果印度人当时已掌握了如此高超的工艺,那他们为什么没有再冶炼出其他不生锈的铁器制品呢? 印度,作为四大文明古国,其完整的典籍之中,也没有关于这种秘技的任何记载呢? 乌兹钢真正让刘涚联想到,其实是这根“阿育王铁柱”,假如说,能够通过乌兹钢的来历而找到印度人冶炼阿育王铁柱的技术,那么对于中央民国,或者说对于刘涚名下的研究院来说,意义是何等的重大? “大哥啊,这个事情很重要,这样罢,我会亲自让张汉交待,还有吴安邦那边我也会打招呼,挑选一批真正精锐的人,来完成这个重要的任务!” “那我需要做什么?” 高进也是极聪明的,立马就反应过来了。 “我这边没有会说天竺语的人才.” “没有问题!” 不等刘涚将话说完,高进就使劲儿的拍着胸膛,因为高家掌控着中央民国通往西域的生意,故而想要找到一些精通西域语言的人才,完全不是个问题。 “那这件事情就拜托给大哥了,也不用太急,等到中原平定自后,我们再徐徐图之,不管怎样,乌兹钢的炼化工艺,我们是一定要掌握在手中的!”对此,刘涚的坚定是毫无疑问的,只是让高进惊讶的是,听刘涚的口吻,好像中原的平定,只是在弹指一挥间? “刘涚啊,那蒙古人和辽人的使者,你还要不要见呢?” “见?我为什么要见他们呢?若是他们要谈军事,就等良臣回来跟他们谈,若是他们想要谈贸易,那是大哥你的长处,跟我见面说什么呢?我就不见了,跟他们之间,没事好谈的!” 对于异族人,刘涚向来是没有太多好感的,中央民国本就不是一个君主集权制国家,既然有对口的大臣,他这个当首相的,倒是乐得轻松,眼不见心不烦。 第581章 剑倚天,刀屠龙(下) 临安城中,当前往岳家军营中传达旨意的使馆返回,口称岳飞抗命不尊。得到此消息的秦侩,皱着眉头就要进宫,去跟赵构商议。 虽说在后世里,人们把秦侩是作为千古奸佞,害死岳飞的第一责任人,但其实站在赵构的时代,秦侩此人并非如此不堪,或许他是奸佞,但绝非是那种一手遮天的权臣。 跟同时代的人物相比,金兀术就比秦侩要做的过份的多,随便从那个方面来看,金兀术才是真正的权倾朝野,而秦侩与其相比,则是要逊色的多。 想那金兀术在金国皇宫,那是提着棍子打皇帝,醉酒就要睡妃子,谁都不敢放个屁,可是秦侩要面见赵构,那同样是要老老实实的等候召见的。幸好,这些日子以来赵构也是夜不能寐,就等着岳家军那边的消息,故而听说秦侩来了,当即就召见了。 “岳飞他竟然不班师?这.” 乍一听秦侩的话,赵构总觉得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了?岳飞他怎么敢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呢?自己这个当皇帝的亲自下旨,他还敢抗命不尊?他究竟想要干什么? 在此之前,赵构心中对岳飞其实是存有幻想的,他也知道岳飞是朝廷的一根顶梁柱。其实赵构比谁都清楚,南宋没有了他赵构不会出问题,但若是少了岳飞,就等同是去了半壁江山,尤其是在韩世忠已经叛逃去刘涚势力之后。 然而这人始终是容易生出侥幸心理,总觉得好像经过自己努力之后,事情就会出现转机。况且赵构有着严重的赵家人心态,总觉得一个武将掌握重权之后就不是什么好事,如果这样的武将自己不能控制的话,那将会非常危险。 故而,赵构在确定秦侩不是说错话之后,开始陷入到一种愤怒之中。 “再拟圣旨,他要是还敢抗命,杀无赦!” “皇上,三思啊!” 当秦侩发现赵构整个人逐渐变得杀气腾腾时,心中暗叫不好,跪下磕头,让赵构收回成命。 “原因何在?他是臣子,朕是君王,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赵构向那秦侩怒目而视,大声喝问道。 “皇上,岳飞杀不得啊!” 秦侩再度向赵构磕头,一面磕头一面说道:“你岳家军,乃是虎狼之师,没有虎狼之人,如何约束?当朝上下,唯有岳飞能够掌控之,若是皇上杀了岳飞,势必导致全军震动,若是岳家军不服圣裁,要么造反作乱,要么叛逃他方,岂不是让如今危机的形势,雪上加霜了?” 不得不说,秦侩此人是要冷静的多,竟然在转眼之间就替赵构分析出诸多的理由来,说的赵构一愣一愣的,脸上的怒吼也就渐渐的消隐,整个人从盛怒之中冷却了下来。 “招,招不会来,杀,不能杀,那你说,有何良策?” “皇上,招,或许招不会来,但若是要杀,岂能是杀不了呢?只不过,皇上要杀岳飞,还需要四个字啊!”秦侩在赵构的示意之下站了起来,却仍旧是佝偻着脊背,向赵构说道。 “哪四个字?” “名正言顺!” 秦侩脸上闪过一丝冷笑,轻声吐出四个字来。都说读书人最坏,此话也是有些道理,让个莽夫做坏事,必定是无法掩人耳目,只因为其往往顾头不顾腚,没有通盘考虑的那份心思。 可像秦侩这种聪明的读书人,凡是总会给自己找到个由头,哪怕是掩人耳目,也需要做做样子。在他看来,赵构动不动就要杀岳飞,必定是不可取的,但岳飞抗旨不尊,这本身就足以将岳飞送上断头台。 简单的说,假如是朝廷上的一个近臣,胆敢抗旨不尊,怕是赵构一声令下,就有卫兵上前,将其推出午门,取了首级回来摆在赵构面前。然而岳飞却是不同,一来其手握重兵,这点并不难对付,更让赵构感觉轻易不能动岳飞的,还在于岳飞甚得民心! “皇上,岳飞他是持宠而娇,皇上若是想要杀岳飞,那就必须要名正言顺,否则,民心向背啊!” 赵构也不是傻子,自然知道秦侩说岳飞“持宠而娇”,“持”的绝非是他这个南宋帝王的“宠”,而是南宋百姓对岳飞的“宠”,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赵构或许比其他帝王,更明白这句话的意义所在。 “那该如何是好?” 沉吟片刻,赵构方开口,其中意义,也表示他是接受了秦侩的建议,岳飞不是不能杀,而是需要寻找一个合适的途径,方能动手。 “继续下诏,令其班师!皇上,您手中还有金光令牌啊!金光令牌一出,抗旨不尊者,可视同谋反!岳飞他要是回来了,咱们再慢慢罗织,岳飞他要是对金光令牌视而不见,嘿.” 后面的话,都不用秦侩再说下去了。赵构自然是懂的,金光令牌这种东西可不是随便用的,一旦用了,那就代表着皇族的威严,而谁要是无视皇族的威严,那谁就必须要自食其果! 岳飞敢不敢无视金光令牌?在赵构想来,他是不敢的。毕竟身为武将,若无视金光令牌,那就行动造反,不仅要砍头,还要灭族! “也罢,就照你说的办!” 赵构终于是点头,认可了秦侩的这个计划,转眼两人又开始低声合计,等到将岳飞找回或者是拿下之后,要如何来安置诺大的岳家军等问题。 此时岳飞正与金军鏖战! 那金兀术,通过秦侩一手操控着临安城的局势,这边却也是没有放弃过想在战场上正面击败岳飞的苛求。 毕竟金兀术他还是一个武将,从他追随父亲登上战场的那一天开始,他骨子里就流淌着争强好胜的血液,他不能容忍自己在一个人的手中,一而再,再而三的接受失败! 岳飞,是金兀术这一辈子都没有战胜过的对手,敌人。对岳飞,金兀术心中还是有尊敬的,这是英雄惜英雄,他敬佩岳飞,却不代表他就喜欢岳飞这个人。如果说岳飞愿意投效金国,无论他提出什么样的要求,只要金兀术能办到的,他都一定会办到,只可惜金兀术也知道,这仅仅是个幻想而已。 岳飞是绝对不会投降的,而且无数次的战斗也证明了,其在战场上的确是个比吴阶、韩世忠等更为可怕的敌人,别说是如今已然式微金兵,即便是在金国军容最为鼎盛的时期,也难以撼动成型的岳家军,以至于金兀术时常在帐中哀叹:“撼山易,撼岳家军难!” 金兀术也知道,属于自己的时间并不多,虽说他在金国朝堂之上一呼百应风头无俩,然而时间不等人,毕竟他也老了,谁也无法跟时间抗衡,更重要的是,金兀术没有一个争气的后代,能够继承他的衣钵。 故而金兀术知道自己不能等,年轻才是最大的资本,他金兀术想要为金国做一番事业,想要在青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就必须要全力以赴,不论赵构和秦侩做出了多么中肯的保证,金兀术仍旧没有放弃从武力上征服岳飞。 只不过,事实证明,金兀术的努力,在岳飞面前,在上下齐心的岳家军面前,终究还是只能化成一场场的泡影,消散的无影无踪。 最开始作为主力阵容的中军,被急促而来的岳家军挡住,并且逐步后撤,金兀术不甘心,他下令增兵,调兵遣将,在金国境内广招好汉,召集兵马,十万兵马纷至沓来,各路猛将更是云集麾下。 金兀术一时间信心大增,又与岳家军在朱仙镇展开一场大战! 战前,金兀术召集谋士反复分析双方优劣,最终得出结论,该是己方胜面较大,无论是武将还是军队数量,都是己方占据优势。 在朱仙镇会战之前,金兵与岳家军也是数度交锋,虽说各有胜负,但总的来说还是金兵处在劣势之中,只不过这种程度的试探,还算不上什么战斗,损伤的数量在金兵看来,也可以忽略不计。 一切都已经谋划停当,对于金兀术来说,要等的,就是岳飞一步步走进朱仙镇,然后双方在朱仙镇里来一场真正的决战! 金兀术的心思,岳飞又岂会看不出来呢?朱仙镇周围早已经被金兵布下重围,种种迹象都表明,那是针对岳家军的一个陷阱。 可即便明知是陷阱又如何呢? 对于岳飞来说,此时已经没有太多的选择。朝廷来下诏班师的使者虽说是被他给硬抗回去了,但岳飞心中清楚,朝廷是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这一次顶回去了,那么下一次呢,再下一次呢? 岳飞可不相信赵构和秦侩会这样简单的就放过自己,放过岳家军。他们的心思已经非常明显,就是要和金国和谈,要放弃已经到手的胜利!至少在岳飞看来,这场战斗打到现在,那是已经接近胜利了。 “报!” 正当岳飞在营帐之中研究如何进攻朱仙镇的时候,营帐之外,传来的通传的声音,惹的岳飞眉头一皱,令其进来。 “大帅,有人送来包裹一份,要求交给大帅!” “哦?什么东西?” 岳飞疑惑的看着亲卫将一条长长的包裹放在桌上,一点点的解开。 “这是.” 在包裹打开之后,一柄造型古朴,散发着浓浓杀气的长刀,就呈现在岳飞面前,而在宝刀的旁边,还有一张白纸,上书八个字:“宝刀屠龙,号令群雄”! 第582章 金光令,朱仙镇(上) “屠龙宝刀?” 随宝刀出现在岳飞眼底的那张纸条并没有注明出自何人之手,但其字体,却跟杨再兴给岳云写的那封信上一模一样。岳飞一眼就辨认出来,故而不用说,此宝刀,必定是刘涚送来的。 “大帅!” 相对于岳飞的惊讶,身边那个士兵则是更显愤怒,原因却是在于“屠龙”两个字上。 “龙”之一字,乃指帝王,而身为南宋的兵马,其帝王,自然就是赵构!岳飞也好,岳家军也罢,那都是赵构的子民,此人竟然给岳飞送上一把名为“屠龙”的刀,其心可诛! “勿要捕风捉影!” 对于那军士的紧张,岳飞淡淡一笑,示意无妨。“不过就是一个名字而已,此处乃是军营,此刀,适合杀敌!金国皇帝不是说他们也是龙子龙孙么,若能用此刀,斩杀金国帝王,也是一件快事,这个刘涚,当真是个妙人,妙人啊!” 一面说,岳飞一面拎刀而起,同时让身边亲卫将随身佩刀交予其手中,刃口对准屠龙刀刃口狠狠对劈下去! “哐啷”一声轻响,岳飞只觉得右手一轻,那由朝廷匠作营打造的上好兵刃,被屠龙刀分作两截,再看屠龙刀刀刃,竟然是丝毫无损! 此时,包括刚刚那个大惊小怪的军士在内,纷纷倒抽一口凉气!正所谓“红粉送家人,宝剑赠英雄”,那是因为只有在对的人手中,东西才能发挥出最大的效能来,让一个丑八怪涂脂抹粉,只会吓人,同样的道理,宝刀交在一个英雄手中,发挥出来的战斗力无疑是倍增。 “好刀,好刀!” 就连岳飞这等人物,也是忍不住提起屠龙刀,轻轻触碰其上的花纹,那种冰凉的触觉,竟然岳飞刚刚焦虑的心,逐渐平静下来。 “送刀的人呢?” “报告大帅,人已经走了,他们一行五骑,远远将包裹送到辕门之外,不曾多说一句,转身就走,无人知晓其身份.”不得不说,这个军士还是很聪明,知道岳飞此问担心的是什么,赶紧将情况说明。 “也罢,此刀的来历,尔等需谨守!” “卑职等遵命!” 刘涚就这样将屠龙刀送到了岳飞的手中,而知道这件事情的人,实在是少之又少。其实,岳飞拿到屠龙刀,未必就能改变什么,但刘涚总觉得,既然屠龙刀在机缘巧合之下出现在这个时代,那么就应该完成其历史使命,就不知道岳飞会不会将自己一身的兵法心得,都塞进屠龙刀之中呢? 其实在这个问题上,刘涚忘记了很重要的一点,做这件事情的人并非是岳飞,而是王重阳。 得了屠龙刀,岳飞并没有打算亲自使用,而是派人将岳云招来,将屠龙刀给了岳云。别看岳云使唤的是双锤,但实际上岳云的刀法也不错,而屠龙刀本身就是又长又重,即便是在马战之中使用,非但不会影响岳云的战斗力,凭着其本身的坚固和锋锐,更是能够起到出奇制胜的效果。 从岳飞手中接过屠龙的岳云,第一眼也是被刀身上篆刻的名字给吓到了,好在岳飞解释之后,岳云才欣然收下,心情颇为激动。而他激动的原因,并非是因为初得宝刀,而是因为——这是他长这么大,第一次收到来自父亲赠送的礼物! 是的,这个时代的父子关系,尤其是像岳飞这种性格的人,对于感情的表达是很简朴的,哪怕在后世,父子双方也会因此而造成许多的矛盾。 “父帅,孩儿一定会带上此刀,奋勇杀敌!” 对于岳云的此番表白,岳飞却罕见的无所表示,反应很是平淡,直到岳云要走的时候,岳飞也没有多说什么。 回到自己营帐的岳云,将屠龙刀拿出来把玩,引发了张宪等人羡慕的眼光,然而当提及此刀来头,说到岳飞时,岳云的神情却又暗淡下来。因为张宪的身份不同,自然对这些比较敏感,也知道岳飞跟岳云这父子两个的问题,究竟出在什么地方,当下就开口安慰岳云。 只不过张宪也不是那种舌绽莲花之人,他的安慰效果并不好,不多时就到了他该巡营的时候,等其离开之后,岳云孤身一人留于营帐之中,默默沉思。 “谁?” 即便是在沉思之中,岳云也听到了来自外面的脚步声,那声音很轻,放佛是经过刻意的压制。照理说,这样的事情不应该发生在军营之中,毕竟这里里外外都是岳家军的人,绝对不会出现鬼鬼祟祟的人物。 “应祥,是我!” 让岳云意料之外的是,外间传来的,竟然是岳飞的声音。虽说岳云感觉意外,但他还是赶紧起身,掀开帘子让岳飞进来。 此时岳云才发觉,自己营帐周围,除了岳飞之外,竟然再没有一个人,显然,是有人将附近的人都给遣走了。不用说,这事情肯定是岳飞做的,整个军营里,能够不经过岳云的同意而将包括岳云亲兵在内的人调动走,也就只有岳飞这个大元帅了。 “父亲,您这是?” “应祥啊,来,坐下!” 招呼着岳云一起坐下,岳飞此时脸上出现了一种寻常极其难得一见的表情,这种表情甚至是让岳云感觉有些惊讶。 “父亲,您找孩儿是想说.” “这刀,可好?”没有直接回答岳云的话,岳飞眼神却是投向被岳云搁置在桌面上的屠龙刀,从刀身摆放的位置,以岳飞的经验一眼就能看出,岳云必然是刚刚才放下来的。 “刀是好!” 岳云此时人仍旧如同是在云里雾中一般,颇有些茫然的回应着,心中却如同擂鼓般的,眼神都呆滞起来了。 “这些年,为父是有些对你过于严格了,应祥啊,你不会忌恨为父吧?”此时的岳飞,哪里还有半点一代名将的风采,分明就只是个单纯的父亲,在跟自己的儿子,平等对话。 应该说,岳飞的这种态度仍旧是让岳云紧张,只因为这种突然而至的改变,让岳云的一颗心,始终处于一种紧张之中。 “没有,怎么会呢,父亲,何以突然来孩儿营帐之中说此事,还.”岳云抬手指向外间,岳飞却是淡淡一笑,道:“有些事情我想跟你单独,私下里说说,却是不想让别人知道。” “哦?父亲,您想说什么?” “那完颜兀术,在朱仙镇摆下八卦阵,是要与我军决一死战啊!” “父亲放心,孩儿不怕死!” “不不不,你坐下,坐下,我不是让你表忠心来的。朱仙镇一战,我军必胜,这是不容怀疑的,我来是想问问.”说到此处,岳飞猛然之间就沉吟了起来,由此可见,在他心中也还在犹豫,是否要将这些事情讲述给岳云听。 虽说岳云已经在军中效力好些年,但身为父亲,眼中的孩子永远都是长不大的。一想到自己接下来的话可能会对岳云造成巨大的冲击,岳飞就犹豫了起来。 “父亲?”岳飞的犹豫,引来了岳云的疑惑。 “是这样的,应祥,朝廷,或者说皇上,此番肯定是要拿我来杀鸡儆猴了,若是君要臣死,应祥,你会怎么做?” “什么?” 刚刚才落座的岳云,猛然之间又站了起来!他浑身颤抖,不敢相信的望着岳飞! 朝廷要杀鸡儆猴,而他的父亲,众人眼中的抗金英雄,大元帅岳飞,竟然会是那只被杀的鸡?要不是这句话是岳飞自己亲口说出,恐怕打死岳云也不会相信!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呢?” 岳云焦虑的自语,他眼神四处飘散,却是不敢落在岳飞的脸上,不敢跟岳飞对视!只因为他知道,在他的印象之中,岳飞从不曾跟他开过玩笑,更没有说过谎话,如果说了,那就一定是真的。 可是这个真相,岳云他真的是接受不了!诚然,他是军中将领,杀过的敌人难以计算,但在某些方面,他仍旧是个没有长大的孩子啊! “应祥,你给我坐下!” 岳飞脸上的慈祥消失了,或许他不愿意,可他还是习惯性的摆出了属于统帅的威严,在气势的作用下,岳云也是习惯性的坐了下来,只是两人之间的气氛,已经跟刚才截然不同了。 “朝廷会怎样做,为父也不敢确定,只是通过种种蛛丝马迹推论出来,不得不说,那刘涚的确是个人物,你看此刀,如此犀利不凡,若刘家军全军更换为此般兵刃,即便不动用他们的火器,天下亦是无人能敌!” “父亲,此话怕是有些夸张了。” “不夸张,刘家军的强大,已经不需要武器上占据优势,而优良的兵器,则是如虎添翼,故而为父在想,或许将来这天下,当真就是刘家军的天下,是中央民国的天下了!” “既然如此,父亲你.” 岳云欲言又止,却是因为他后面想说的话,都被岳飞用眼神给阻止了。 “那是不可能的,为父生是朝廷的人,死,也只能是朝廷的鬼!此话应祥永远勿要再提!”岳飞话声干脆道:“只是,为父不想你陪着为父,一并上路啊!” 第583章 金光令,朱仙镇(中) “应祥啊,为父的话,你可都记住了?” 岳飞突然来到岳云帐中,语重心长的跟岳云说了一番话,至于说到后来岳云有没有听进去,恐怕就连岳飞都不敢保证,之所以两人无法将话题继续下去,那是因为军中传来了锣鼓声,却是一队外出的岳家军回来,说是朱仙镇那边的金兵,又在频繁的活动,他们前往观察的时候,却是跟金兵发生了冲突,结果竟然双方打了个平手,从俘虏的口中得知,金兀术已经领兵进入了朱仙镇。 金兀术,这个人其实才是岳飞坚持战斗的一个重大原因,如果说想要救南宋朝廷于水火的话,唯有杀了金兀术,才能给予金国最为沉重的打击,给南宋争取缓一口气的时间。 至于说将来,这时候的岳飞已经没有心思去考虑了。若是在过去,即便是面对刘涚率领的,强大的中央民国,岳飞也有心战而胜之,那是因为岳飞坚信,战争的胜负并不会单单因为武器的优劣而发生变化。 但随着赵构让他逐渐失去信心,岳飞也知道,自己已经不可能像从前那样,独自指挥一支大军在前方作战,后方给予他全部的支持,没有朝廷全部的支持,纵然有千军万马,又岂能胜过上下一心,又有着先进武器的中央民国? 所以在岳飞看来,跟金兵在朱仙镇的这一场正面战斗,可能是他这一生指挥的最后一场战斗,同时也是他为南宋朝廷指挥的最后一场战斗。对于这场战斗的结果,岳飞并不担心,他相信自己一定会取得胜利,他唯一担心的,还是在这场战役之中,是否能够活捉,或者是杀死金兀术! 前期,双方已经进行过数次交锋,在金兀术看来互有胜败的小规模战斗,其真相,却是岳飞刻意的安排!他知道,前期的战斗岳家军表现的过于强大,让金军士气大降,若是一如既往的强势,那金兀术为了自身的安危,是决计不会出现在战斗之中,只会隐藏在后方遥控指挥,如此一来,岳飞想要活捉金兀术,根本是不可能的。 想要让金兀术出现在战争前线,就首先要让金兀术有安全感。示敌以弱,就是为了让金兀术逐渐产生安全感。随着金军援兵的到来,岳飞刻意营造的平手局面,终于发挥了作用。 “整兵,准备出发,目标朱仙镇!” 近一个月的安排,岳飞终于是等来了这么一天,这个宝贵的机会!如今既然已经确定金兀术人在朱仙镇,岳飞是绝对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故而他连继续跟岳云说话的时间都不想耽搁,赶紧出来发号司令,准备对朱仙镇的军事行动。 被留在营帐之中的岳云,在亲卫兵的帮助下穿盔带甲,可他的脸色,却是无比的难看。 只要是为人子,无论是谁,在得知自己父亲可能会遭遇大难的时候,心情总是很糟糕的。 岳飞虽然是走的匆忙,可他还是将自己制定的计划,全盘都说给岳云说了,他希望岳云能够执行这个计划,就在他让岳云保证,一定要按照计划执行的时候,去是被紧急军情给打断了。 “将主,大帅要兵法朱仙镇了,咱们可是第一军,一定是首发吧?”一个亲卫突然开口问道。 “首发?唉…” “怎么?将主,难不成咱们不是首发啊?” 听的岳云叹息,那亲卫脸上顿时显得很失望!正如他刚刚所说,自从岳云接手背嵬军之后,接受的向来都是最重要的任务,对阵的,都是最强的敌人,这一次跟金军在朱仙镇大战,必定是一场硬仗,没有理由背嵬军不是首发! 除非,是因为有什么特别的原因。 “将主,这把刀…” 岳云身边的另外一个亲卫,却是发现了岳云放在桌面上的屠龙刀,其实他们也不是第一次看见屠龙刀,只不过此时才能近距离观察宝刀而已。屠龙刀刀身上那些精美的花纹,还有散发出一阵阵寒意的锋刃,身为武人,自然会收到深深的吸引。 “别提这把刀了!” 一说起屠龙刀,岳云就情不自禁的皱起一双剑眉。他从岳飞口中获知,这屠龙刀显然就是刘涚打造,出自中央民国之手,虽说岳飞对“屠龙”二字已经做出过解释,但在岳云心中,总还是不好受,总觉得这就是刘涚对岳飞的一种暗示,暗示岳飞在这个关键的时刻,应该“择良木而栖”。 “将主今天怎么了?” 岳云过去给人的感觉并非如此,故而两个亲卫兵在连连碰壁之后,不由得用眼神交流,对岳云此时的表现,感觉到深深的迷惑。 很快,岳飞那边的军令就下来了,果然,首发的队伍里,并没有岳云率领的背嵬军! 这可是很诡异的事情,在过去从不曾发生过。幸亏随着岳飞抗命不遵,军中的那些监军,早已经将岳飞视作为个死人,走的走,闭门不出的闭门不出,才没有对岳飞这次古怪的布局而指手画脚。 至于说其他人,或许也有心中疑惑的,但是这些年跟随着岳飞东征西讨的将士,早已经对岳飞有一种盲目的信任,即便此战安排的阵容跟往常相比有不少改变,但仍旧是没人去怀疑什么。 第一批首发进攻阵容已经宣布完毕,每个将领每个战士都有自己的目标,在亲卫簇拥之下来到校场的岳云,却只能是默默的垂首不语,而他身边的亲卫往常都会是昂首挺胸的欣然领命,今日阵容里没有他们,使得他们脸上黯然失色。 不止一次,背嵬军里面中层将领都眼巴巴的望着岳飞,望着岳云,希望在这样一场大战之中,他们能够有上阵的机会,然而直到最后,他们等到的,只有失望。 背嵬军的将士们不怕死,他们怕的,是没有仗可打,没有金狗可杀!然而这一次注定是要他们失望了,在岳飞的计划之中,压根就没有岳云的位置。 “出发!” 在岳家军之中,并没有华而不实的战前动员,更没有什么即兴演讲,将领也好,士兵也罢,每个人都只会在战斗之前默默地打磨自己的兵刃,只因为不久之后,他们就要用手中的兵刃,去收割金人的性命! “父帅!” 当岳飞走下点将台的时候,岳云还是忍不住冲到岳飞面前,两眼巴巴的望着面色兴奋的岳飞。 “怎么了?” “这一次朱仙镇之战,孩儿,请战!若是不能,孩儿终身抱憾啊!” 若是以岳家军将领的身份,岳云是绝对不能开口请战的,只因为这样不符合岳家军的规矩。故而此时岳云自称“孩儿”,是希望岳飞看在父子之情份上,同时也是在暗示岳飞,这有可能是他为岳飞打的最后一战。 “你跟我进来!” 岳飞眼神扫过周遭,见不少将领都眼巴巴的望向这里,面色不愉的将岳云带进帐中,将其他人遣走后,就迫不及待的呵斥岳云:“应祥你在做什么?难道为父的意思,你还不能明白么?还是你觉得,没有了你,朱仙镇之战,为父必败?” “孩儿不敢,孩儿只是希望,能够为父帅胜了金兀术,再做他想!” “不用!你去做你该做的事情!应祥,此时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那秦侩针对为父的计谋,可能已经在路上了!” 岳飞怒吼出的这句话,当真是一点错都没有。 几骑快马已从临安城皇宫之中而出,身负密令直奔岳家军营地而来。这些骑士并非是寻常的传令兵,其中也没有负责传送皇命的天使在内,这些骑士身上携带的,正是赵构跟秦侩商议之后,发给岳飞的第一道金光令牌! 领命而出的骑士,被要求以最快的速度将令牌送去岳家军营中,交给岳飞,故而他们一路疾驰,换马人不歇,其速度,当真就未必比后世的快递公司更慢,从临安城到朱仙镇外的岳家军营地,大概也不会超过二十四个时辰,也就是两个昼夜而已。 这件事情,除开赵构和秦侩以及那些领命而出的骑士之外,并无他人知道。与此同时,朱仙镇的战斗,已经展开。 朱仙镇,临近开封,开封,则是一个重镇。 张宪按照岳飞的命令,率领一千背嵬军首先出战,兜了个大圈子,深入金军控制范围区,按照计划,从朱仙镇背后突然杀出,顿时让注意力集中在正前方的金兵吃了个大亏,死伤无算! 与此同时,牛皋率领的一支岳家军,则是正面佯攻朱仙镇,雷声大,雨点小,跟金兵之间的战斗看似激烈,双方却没有太多的损伤,直到张宪率领的背嵬军在朱仙镇后方发动进攻之后,牛皋按照岳飞制定的计划,突然从佯攻转为全力攻打,被麻痹的金兵一时之间承受不住这般激烈的战斗,很快就崩溃了! 为了保证战斗的成果,岳飞还派出王贵另领一军,自右路攻打朱仙镇,务必要一举破敌,同时更不能让金兀术逃出生天! 数万岳家军对阵十万金兵的战斗,就这么展开了! 第584章 金光令,朱仙镇(下) 朱仙镇之战,刘涚是心中早就有数的,只不过他唯一不能确定的,就是朱仙镇之战是否真的发生过。 早在朱仙镇之战开始之前,刘涚就一直在留意着金兵的动向,只因为朱仙镇之战并非是记载于正史之中,仅仅存在于野史传纪里面,刘涚也不敢保证,朱仙镇之战就一定会发生。 但是为了预防万一,刘涚还是指派张汉密集收拢开封附近金兵的动向,为的就是要在第一时间获悉金兵的举动,当金兀术指挥手下的军队开始汇拢在开封做出安排的时候,刘涚就判断,朱仙镇之战即将开始。 这也是为何岳飞能够及时拿到屠龙刀的原因之一,如果不是刘涚始终在关注这边的战斗,又岂会如此合适呢? 而刘涚做的事情也不仅仅与此,当判断出金兀术的确是要在开封附近跟岳家军来一次会战之后,刘涚下令韩世忠从其五万兵马之中抽调出最为精锐的两万人,开始以极其隐蔽的方式,向开封方向移动。 要说隐蔽行军,当今之世可能就再没有人比刘涚更为精通。大军想要人不知、鬼不觉的行动,并不是要让军队隐形,而是要将侦骑的主观能动性,发挥到极限。 之所以对侦骑的要求这么高,就是在于要将大军行止所经的道路上,所有人统统暂时羁押,不管是自己人,还是敌人。当然,敌人其实不用羁押,直接砍脑袋了事,对自己人,则是要视作战目的而决定羁押时间的长短。 如果说,韩世忠这两万大军进出都要保密,那么羁押就要到韩世忠大军撤出为止,如果仅仅是为了进攻的保密,那就只需要羁押个三五天,就成了。 此时毕竟不比后世,有足够空旷的区域让大军躲藏行动,加上刘涚一手调教出来的影队协助,韩世忠亲自率领的两万大军,一路掩人耳目,直奔开封金兵大营,竟然无人知晓,不论是金兀术还是岳飞,都不知道中央民国有如此庞大的一支精锐队伍,已经跟他们近在咫尺。 刘涚身为中央民国首先,君王,他的身份早已经决定,这样的战斗是没有他的份的,故而在做好谋划之后,他剩下的事情,就是等待战斗的胜利。是的,胜利,刘涚不觉得,有韩世忠配合的岳飞,会输掉这场战争,如果野史里面的记载是真实的,那么岳家军独自一军,就能战胜金兵,遑论加上一个韩世忠率领的两万精锐? 朱仙镇会战开始时候,张宪率领的背嵬军先是杀了金兵一个措手不及,紧跟着就是牛皋等人的强攻打响,王贵的从旁协助,应该说,从战斗一开始,金军就落在了下风。 岳飞之所以迫不及待的展开大会战,一来是因为他获悉金兀术此时就在朱仙镇之中,二来是因为岳飞知道他在抗命不尊之后,朝廷必然还会采取更为激烈的手段来制服他,虽说到目前为止还不知道朝廷会动用什么手段,但相信很快就会来临。 所以岳飞不能等,哪怕是发动进攻,都显得有些急躁,并非是他往日那种运筹帷幄的感觉。 朱仙镇之中,虽说周遭喊杀声震天,但稳坐大帐之中的金兀术,却好整以暇的在喝着茶。 “王爷,岳家军四面进攻,朱仙镇北面乃是张宪率领的背嵬军,攻势猛烈!” “王爷,岳家军牛皋所攻击的西面将破!” “王爷,岳家军王贵领兵从东南面进攻,攻势猛烈!” .. 对于这些消息,无论言辞是多么的严峻,判断的是如何的紧张,金兀术脸上始终是不见一丝慌乱,甚至于,战况越是显得激烈,对金兵不利,金兀术眼底那一丝笑意,放佛就越是变得明显。 “王爷,照这样下去,我们怕是坚持不到天黑了!” 正常情况来说,一个城镇的攻防战,短则数日,长有可能几个月,才会堪堪结束。朱仙镇算不得是什么大城重镇,缺乏固有的防御工事,但毕竟金兵的数量不少,而且还多过了进攻一方的岳家军,照理说,不该溃败的这么快。 然而岳家军的战斗力的确是不容小觑,加上如今的金军早已经没有当年那种敢打硬战的顽强作风,在气势倾轧之下,很容易出现一段一段金兵阵地的溃退。 “无妨,坚持到什么时候就是什么时候!” 手中端着茶杯的金兀术嘴角微微翘起,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 “可是,一旦朱仙镇破,王爷您的安危.”说话的将领其实到现在为止都不清楚何以金兀术要将决战之地放在朱仙镇这个破地方,若是要守,那也是应该守开封城才对。 “本王的安危不重要!你看,岳家军攻势如此猛烈,那岳飞,几乎是将手中底牌尽出,不就是因为本王在此的缘故,若是他知晓本王离开朱仙镇,还会如此急躁?哈哈,若是本王没有猜错的话,岳飞定然是已经感觉到压力了,秦侩此人,的确不错!” “秦侩?” 那将领微微一皱眉头,他并非是当初向金兀术提出计谋之人,虽说也曾听闻过“秦侩”这个名字,但却是不知道这个宋人,何以跟这场战斗之间有关联,在他的印象之中,秦侩应该是从金国逃回去的一个宋人官员,仅此而已。 “你不懂!去吧,等到岳家军杀进镇中,才将我们留存的精锐排上,告诉他们,本王就在这里喝茶,岳家军退兵之前,本王绝不挪动一步!该怎么做,他们心中应该有数!” 金兀术此话,当真是说的豪气干云!而朱仙镇里金兵的实力,也绝非此时表现出来的如此不堪。 真正的较量,并不是在破镇,而是在破镇之后。 金兵软弱的表现,自然也引起了岳飞的疑惑。他此时自领一军,时刻准备着出击。在岳飞看来,金兀术既然调集了如此大军,为了在朱仙镇跟自己决一死战,就不该只有这点实力,甚至于到现在为止,他都还没有看见金兵引以自豪的铁浮屠和拐子马! “有问题啊!” 情不自禁的捋了捋颌下长须,岳飞那张布满铁血皱纹的面容上,闪过一丝担忧。长年的边疆关塞生活,在岳飞的面容过早衰老,于他的真实年龄完全不符,而他的自言自语,却是让身边的岳云给听了去。 “父帅,还是让孩儿领兵上去吧!还请父帅相信孩儿,无论那金狗有什么阴谋诡计,在背嵬军的铁蹄之下,都将被粉碎!” “荒谬!力量若是能够无敌,何以祖宗会苦心孤诣的留下战术之方?上兵伐谋,难道为父没有教过你?” 扭头瞪了眼岳云,岳飞随口呵斥,眼角余光却是见到几个传令兵,正打马飞奔而来。 “报!元帅,张宪将军已经破镇,一千背嵬军顺利杀入镇中!” “好!” 听说张宪首先破镇,杀入金兵阵中,岳飞脸上终于浮现出笑容来。张宪那支队伍,是这场战斗的尖刀,在岳飞的谋划之中,不仅希望张宪能够顺利破开金兵防御,更是希望最终张宪能够拿下金兀术,或者是收割了金兀术的人头! 别说岳飞没有人情味儿,其实对于他的长子和长女婿,岳飞都有各自不同的安排!如果说,张宪能够在这场战斗之中立下首功,甚至于是拿下金兀术的脑袋,那就等同于是拿到了一张免死金牌,不论将来的形势发生什么样的变化,张宪的性命都不会受到威胁。 “牛皋那边怎么还没有破?” 高兴之余,岳飞又凝拢眉峰。牛皋所领的队伍虽不如背嵬军精锐,但数量却是更多,对抗的也只是金兵防御圈的一段,照理说,在从佯攻转为强攻之后,也该破镇了才是! 难道说,是因为牛皋的统帅能力太差? 其实并非如此。岳飞虽说是一代名将,但他始终也是人,是人就有犯错误的时候。朱仙镇之战是他通盘布局,包括示敌以弱,引金兀术入毂,这些过程在岳飞看来都是没有疏漏的,但在战斗开始之后,岳飞并没有亲临第一线,或者说,他分身乏术,并不能面面俱到。 岳家军的强大,不仅在于是有一个岳飞,更重要的是,岳飞麾下的这些将领,不论新旧老幼,都是极优秀的将领,都能独领一军,独当一面,具备了独立判断独立作出决定的能力。 牛皋亦是不例外。 虽说他领的是岳飞之命令,然而在进攻金兵防御圈的过程之中,从佯攻转为强攻之后,牛皋却渐渐感觉到不对劲来。 首先一个,就是金兵的抵抗力,实在是太弱了!别说在面对岳家军强攻的时候,哪怕是一开始佯攻期间,如果不是牛皋再三要求麾下将士们留七分力气,恐怕早就已经杀入镇中了! 越是这样,牛皋的心中就越是感觉不对劲,啥时候金兵变得跟婆娘一样不堪受力了,这样的军队,还能被称为是金兀术的精锐兵马么? 事出反常必有妖,这个道理,牛皋还是懂的! 故而金兵表现的越是容易被打破,牛皋反而越是不敢轻易的率领队伍杀进去了,双方就在原地,展开了一场拉锯战。 第585章 争古都,平忧患(上) 因为心中担忧中计,虽说牛皋是领了岳飞的命令,然而在执行的时候,却还是犹豫了。 并非是牛皋怕死,牛皋他不怕死!可他是将领,身后是一众将士,将身家性命都交给他的男人。若是因为牛皋自己的判断失误,而让这些人送了命,牛皋心中是怎么都过不去,套一句毫不夸张的话来说,那就是“死都不安心!” 牛皋当然希望能够有更多的事情用来观察,又或者是岳飞那边有新的命令下来,只可惜战阵之中,哪有那么多时间给他呢?当牛皋下令停滞进攻的时候,金兵那边顿时就开始了反弹,若是岳家军不全力压制,就容易被其反伤,杀出真火的队伍又岂是容易控制的,随着时间推移,整个战场的局面,也就渐渐无法被牛皋所掌控。 不仅仅牛皋这边如此,王贵等人那边亦是相同,战斗进行到一定程度之后,除开那种有着绝对强悍领袖能力的将领之外,大多数将领都无法完全掌控,只能是顺势而为。 金宋两国的军队的士兵都被战场之上浓郁的血腥味儿个撩拨出了心头的真怒,除了拼死一战之外,还能怎么办的? 王贵心中倒是认定了岳飞的谋划,觉得只要是能够杀进去,必然就能获得最后的胜利,金兵反弹的越是凶猛,王贵却是杀的越起劲,只因为他觉着这就是为其他岳家军分摊了压力,能够制造出更多的战机来,给予金军更大的打击! “杀!” 王贵指挥着一众岳家军将士,猛冲猛杀,原本只是作为牵制金兵的而存在的他们,结果却是成了最先攻入金军大阵之中的队伍,也是最先跟金兀术隐藏起来的精锐碰面的队伍! 当看见那整齐划一的队伍,那雪亮的兵刃和杀气腾腾的眼神时,王贵心中的第一个念头就是:糟糕,陷阱! 是的,这是一个陷阱,一个金兀术专门为岳家军设定的陷阱!就如同岳飞在算计金兀术一样,金兀术同样是在算计着岳飞!战争的双方并没有谁对谁错,自古以来战场之上唯有四个字:胜者为王! 相互之间的算计只是为了更容易的重创对方,保留自己,攫取胜利,所谓的输赢有时候也就只是一念之差!就如同眼前这场战斗,若是说岳飞不那么急躁,在下令发动进攻之前更多的了解金军的情况,或许就能找到许多疑点,从而不至于让前线的将士们落入陷阱之中。 更为可怕的是,到目前为止,岳飞还不知道自己算计金兀术,却是反而被金兀术给算计了! 他还希望牛皋等人进攻的步伐能够快一些,更快一些,只因为按照当初的战术,第二拨进攻的队伍,已经快要接近朱仙镇了! “父帅,牛将军想来慎重,若是情况正常,不该裹足不前,你看王贵他们都是已经杀进去了!” 岳云反手从背上抽出了屠龙刀,他跟身边的亲卫,早已经跃跃欲试了,一旦岳飞点头,岳云和其麾下的背嵬军,就会义无反顾的冲向朱仙镇。 然而,他的提醒却只会让岳飞更加谨慎,更加不会轻易的将他推向战场。 “应祥你给我稍安勿躁!” 经过岳云的提醒,岳飞也感觉事情好像没有那么简单,从金兵的反应来看,似乎是有些跟往日不同之处。于是乎,岳飞的眉头皱了起来,他眼神再度从岳云身上扫过,却还是摇了摇头,低声道: “应祥,该说的话,为父都已经对你说过了,你现在要做的事情,就是带上你的这些人马,离开这里!” 要让岳飞说出这样的话,其实是很困难的,毕竟这就已经等同是背叛朝廷,跟岳飞一贯的性格是背道而驰的。 “父帅!” 岳云急的都不知道该怎么说话了,纵然在受到杨再兴等的影响之后,他心中对朝廷有截然不同的看法,可是不代表他就愿意在这个节骨眼上带上队伍离开。毕竟眼前这场大战,有可能将会决定岳飞的生死,甚至是岳飞一家人的生死。 在岳飞给岳云的计划之中,其实并不是直接离开。在岳飞看来,金兀术既然将大军都集中在了朱仙镇,那么不远的开封城,里面驻守的金兵数量应该不多。岳飞就是要岳云率领其麾下不多的兵马,去进攻开封城! 明显是鸡蛋碰石头的进攻,自然不会有结果,哪怕开封城里的驻军再少,也不是两千背嵬军就能攻打的下来,而岳飞之所以要岳云这样做,其目的也就只有一个:掩人耳目! “你愣在这里做什么,还不赶紧去?” 岳飞再度催促岳云,在他眼神的逼视之下,岳云很是无奈的咬了咬牙,狠狠的将手中屠龙刀一挥,勒转马头,红着眼眶而去! 他是不能不走了,只因为他清楚岳飞的性格,已经决定的事情,多说无益,与其在这里让岳飞分心,还不如按照其安排的事情去做。 统领着自己的两千背嵬军,岳云缓缓的向着开封的方向进发。 其实开封距离朱仙镇还是有差不多大半天的路程,此时岳云出发,时机并不合适。若是日出时分出发,则是可以赶在正午过后到,若是吃过晚饭夜行军的话,则是能够在日出之前赶到。 而现在,正午是早就已经过了,距离太阳下山也没有多少时辰了,这个时候岳云出发,岂不是要在半道上路宿一晚? 说起来的确是很不合适,可这也是在岳飞的谋算之中,只有利用一整个晚上的时间,才能让岳云这支队伍的消失,更容易一些。 可无论是岳飞还是岳云,恐怕此时都想不到,岳云此时的离开,却是引发了后来更多的变故。 开封城,其实并不像岳飞想象的那么简单,而朱仙镇亦是同样。 虽说太阳在逐渐西沉,但无论是金军还是岳家军,都没有鸣金收兵的意思,双方像是都已经打定主意要挑灯夜战。随着岳家军第二拨进攻队伍抵达朱仙镇,战斗开始进入白热化。 王贵虽然不是第一个杀入朱仙镇的岳家军将领,但他却是第一个遇上金兵精锐的将领,当他率领的两千人马跟这些经过养精蓄锐,以逸待劳的金兵对上之后,顿时感觉到了巨大的压力! 因为是突然遭遇,根本就不可能像平常时候那样先派出将领单挑,说白了,这样的遭遇战,根本就是一场混战,唯一的区别就在于,金兵是早有准备,而王贵这边则是经过了充分的热身。 岳家军平常时候训练极为刻苦,即便是突逢大变,士气并未因此而跌落,战士们牢牢的坚守自己的岗位,不论金兵如何牵动,始终保持着阵型的完整,如此一来,倒是减少了很多不必要的损失。 然而这样并不能弥补高端战力的薄弱。王贵在岳家军之中只能算是次一流的将领,被几个金兵偏将围住之后,顿时脱不开身来,也就失去了对自己所领队伍的指挥权,很是被动。 与此同时,王贵麾下的岳家军虽然凭借严谨的阵法还能坚持,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整个队伍也完全陷入了金兵的包围之中,而在人数相差巨大的情形之下,除非是外来的友军营救,否则最终的结果,恐怕是只有战死而已。 一面竭力抵抗四个金将围攻,一面估量着战情的王贵,在发现己方极端不利之后,终于下定决心,趁着对方一个空档,从怀中掏出了一物! 此物,并非朝廷配发,而是在很久之前,刘涚通过杨再兴之手,交给岳云,然后再交到岳飞手中,成为岳家军将领们随身携带,但几乎没有派上过用场的东西——信号弹。 在这信息沟通困难的时代,为了能够在紧急时候远距离传递信息,刘涚可谓是想尽了法子,而这种引爆方式类似于手雷,而且可以扔出之后就不管的信号弹,也算是刘涚划时代的一种发明了。 说白了,就是在拉动引线之后,能够激发信号弹里面的火药爆发,将带有颜色的火球送上天空,类似于烟花。其实朝廷里也有这种东西,只不过其操作方式繁琐,根本不能应急! 而王贵扔出的信号弹,落地之后能够自动找到平衡,保证焰火不会对着旁边或者是地面发射,从而将信号送上半空之中! “砰!” 剧烈的爆炸声让围攻王贵的四个金将微微一愣,而冲上半空的红色焰火,在已经陷入昏沉的天色之下,是如此的显眼! “王贵告急?怎么回事,难道朱仙镇真是一个陷阱不成?” 驻马在中军之前的岳飞,一眼就看见半空之中徐徐落下的耀眼红光,从位置上不难判断此信号是出自于谁的手中。 看到这个信号的,也不仅仅是岳飞一个,张宪、牛皋,以及岳家军的其他将领,也都注意到这颗代表着情况突变的信号弹! 一时间,众人的心情皆是沉重起来,概因为每个身怀此物的将领都知道,不是在生死关头,谁都不会将此物扔出,基本上可以说,看见信号弹,那就证明释放信号弹的人,离阵亡已经不远了。 第586章 争古都,平忧患(中) “王贵有难!” 当看见天空之中徐徐落下的红色焰火时,几乎每一个岳家军的将领,脑海之中都升起这个相同的念头来。 然而包括岳飞在内,几乎是没有人能够在第一时间里去解救王贵,那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谁也不能立刻脱离自己的岗位,插上双翅飞去王贵的身边。况且,大家也都知道,王贵之所以要发出这个信号,其目的也不是为了让大家去营救,而是为了告诉大家,事情出现了变化。 应该说,流水发明的这种信号弹虽说很实用,但毕竟还是有很大的局限性,就比如说此时,王贵的信号是发出来了,然而代表的含义却是多种多样的。有可能,是王贵他已经身受重伤,有可能是王贵率领的岳家军损失惨重,也有可能是王贵发现了金兀术所在的位置,还有可能是. 其实在刘家军之中也有类似的信号弹,只不过刘家军里如今使用的信号弹,那都是经过改进的,不仅体积更小,更重要的是至少有五种不同的颜色。将领们可以根据不同颜色的信号弹,来大致了解情况。 因为数量的增多,加上批量生产相对容易,刘涚在张汉的协助之下,利用五种不同的颜色,在数量和颜色相互搭配之下,让信号弹能够表述出更多的意思,比如三颗红色是啥意思,两红一绿又是什么意思。 这些含义都被记载在专门的密码本上,只有将领极其身边的亲卫当中最得信任的那么几个,才能知晓,同样的,数量大大增加的信号弹也就不可能是只让将领携带,而是转到了亲卫们的身上,往往也是由五个亲卫分别携带不同颜色的信号弹,只要将领一声令下,相应的信号弹就能迅速升空。 无疑,岳家军使用的信号弹在刘家军之中已经是相当落伍,但是对于岳家军来说,已经是非常先进的一种传讯模式,只不过岳云率领着两千背嵬军已经走的远了,方向也是不同,自然就看不见王贵发出的讯号。 如果说岳云看见了,或许他会做出不同的决定。 利用夜色向开封城方向进军,若是顺利的话,岳云这支队伍应该在晨曦之前就出现在开封城之下,其后就会发动对开封城的佯攻。在岳飞的计划之中,若是金兵闭门不出,则岳云可以领军绕着开封城,并非是一定要发起进攻,只是把声势闹大,然后就可以撤退了! 若斯开封城里的金兵,在发现岳云所领兵马数量稀少,也没有援军之后,要出城迎战的话,那么岳云就需要引领着那些金兵且战且退,随后缓缓的脱离金兵。 岳飞究竟是要岳云去什么地方呢? 最终岳云的目的地,其实还是新都城,刘涚统治之下的中央民国。如果说不是因为岳飞看好中央民国的前途,同时也对刘涚这个人有信心,加之杨再兴在中央民国的身份相对特殊,恐怕岳飞也不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或许刘涚的行为并不会阻止一切他认为不好的历史事件发生,但终归还是有了一定的效果,简单的说,如果不是因为刘涚三番五次的提醒,恐怕岳飞也不会想到要将岳云送走,至少这样还能给老岳家留一个后。 当然,之所以对岳云的行动路线有诸多要求,其原因还是在于岳飞不希望过早的暴露出岳云已经叛逃的这个真相,假如说事情还有转机的话,那么岳云脱离岳家军大队,完全可以用进攻开封城这样一个事实来敷衍。 也就是说,至今岳飞仍旧是两手打算,岳云也不会在短时间内赶赴新都城,而是要在外面游荡,直到事情有个水落石出。 最好的结果,那就是相安无事,一场虚惊,而最坏的结果.不仅岳飞不愿意去想,就连岳云,同样也不愿意去想。 身为主将的岳云一路始终保持着沉默,那两千背嵬军自然也是没人说话,整支队伍就如同是黑夜之中的一队幽灵,在树丛林间默默的行进着,就连战马嘴里都被塞了,不使其发出半点声音。 就在这种沉默的气氛之中,行进了差不多半夜之后,岳云派到前方去打探情况的侦骑,返回来了一队。 “将主,前面发现大队金兵!” “什么?”正在低头沉思的岳云,猛然抬起头来,低喝道:“大队?有多少人?” 此番回来的侦骑正好三人,都是背嵬军之中最为精锐的战士,他们良好的伙食条件和日常艰苦的训练,让他们能够在黑夜之中清晰的查看周围的动静,其中作为主导的那个骑士用略微颤抖的声音向岳云说道: “将主,好多!至少有三四万人,都是骑兵!” “什么?” 岳云口中再次吐出这两个不敢相信的字眼!他怎么也没有想到,金兀术竟然还在开封城里隐藏了这么多兵马。之所以说是“隐藏”在开封城里,那是因为在前期,岳家军的侦骑送回来的消息里,可是没有关系开封城里驻扎了大军的报告,也就是说,金兀术恐怕是玩了个花样,让大家都以为他已经将所有的兵马从开封城里调动出来,事实上这些兵马又偷偷的返回了开封城,其目的,怕就是想要麻痹宋军! “将主,若是我们不马上采取应对,恐怕半个时辰之后,就要跟他们相遇了!” “嗯?” 还处在震惊之中的岳云,一双剑眉猛地挑了起来,“相遇?你们的意思是说,这些金兵其实跟我们是在一条路上?” “是这样的,将主!” “啊?” 岳云多年的军旅生涯,让他在听到侦骑如此的回答之后,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金兵的目标,恐怕,就是岳飞的中军! 如今,金兀术将自己作为诱饵,引的岳飞将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朱仙镇,连带着几乎是将手中所有的筹码,都压到了朱仙镇这一战上,若此时突然出现大队精锐的骑兵突袭岳家军中军,那后果. 先不说岳家军是否能够在朱仙镇当中占据绝对的上风,即便是占据了压倒性的优势,一旦岳家军的中军遭受到突袭,陷入慌乱甚至是崩溃的边缘,那么朱仙镇里取得的任何成绩,将会变得毫无意义! “将主,赶紧拿主意啊!” 时间不等人,要是岳云继续犹豫下去,能够采取的应对措施也就会越来越少,越来越没有效果。 “传令,进入战备,退后两里,哪里有一片平原,正好作为决战的地方!你们几个,赶紧将这个情报送去中军大营,不得有误!”在极其短暂的时间里,岳云就做出了决定! 他将自己和麾下这两千背嵬军的生死之置于度外,要用区区两千背嵬军,去阻遏金国数万精骑,为岳飞那边争取到足够的反应时间。相信只要情报能够送到岳飞手中,而且又能争取到足够的时间,岳飞一定会做出正确的选择。 听到岳云的命令,两千背嵬军人,没有一个脸上露出紧张和不甘的神情,虽说人人都清楚,这样一场狙击战,恐怕是败多胜少,然而既然身为背嵬军,那就是早早地已经将生死之置于度外,唯求一战,死而后已! 领命的侦骑飞奔而走,两千背嵬军,在岳云的率领之下调转马头,向着岳云记忆之中的平原而去。其实那个平原并不大,但却足够让背嵬军组织一场伏击,之所以选择那个地方,是因为这一路上,唯有那个地方才刚好够两千背嵬军展开队形,同时保证进攻时候能够将马速提升到最高! 骑兵作战,最为仰仗的,还是战马的速度,没有速度的骑兵,恐怕未必就比的够步兵!而岳云相信,那些金人骑兵绝不会在距离岳家军大营还有二十里时,就放开马力疾驰,如此有心算无心,即便背嵬军村子数量上的差距,但也能够给金兵造成重大的损失,并且是沉重的打击金兵的士气! 两里路不过转瞬及至,岳云率领大家占据了高地,整饬好随身的装备。这一仗,岳云没有选择使用得于金兀术的那双重锤,而是选择了屠龙刀。 对于屠龙刀,岳云已经相当熟悉了,虽说到现在为止,屠龙刀在岳云的手中还没有沾过人血,但岳云却感觉自己放佛能够接受到来自这柄宝刀的熊熊战意,这一战,屠龙刀要饮饱狗血! “来吧!” 就在岳云等人做好最后的准备之时,天边尽头已经能够看见一条若隐若现的火龙,那是金兵在行军路上点燃的火把,很显然,金兵并不担心会被人发现行踪,事实上即便是此时被岳家军发现了行踪又如何,难道说还有什么军队能够阻止这三四万精锐骑兵前进的步伐么? 当岳飞已经将手中全部资本都投入到朱仙镇之战当中时,还有谁能阻止这支骑兵的前进? 没有了,至少在领队的金兵将领认知之中,是绝对不没有了。若是有不开眼的小股宋军来送死,那将领并不介意先打打牙祭! “将主,两里路!” 侦骑回报,金骑兵前锋距离岳云等埋伏之地,仅剩两里路。其实不用侦骑回报,在这个距离上,岳云感觉自己几乎已经能够看见那些可憎面目! “兄弟们,随我一起,杀吧!” 两里路,正好是骑兵发挥速度的最佳距离,岳云没有丝毫犹豫的举起了手中屠龙刀,口中发出决战的龙吟! 第587章 争古都,平忧患(下) 开封城中突然冲出来一群金兵,而且全是精锐骑兵,可是将岳云狠狠的吓了一跳! 因为金兵的数量在三万以上,而岳云所领不过两千人,即便是背嵬军战斗力强悍,但也不可能胜得过三万金兵!然而为了岳飞的中军大营不至于遭到突然袭击,为了给岳飞争取反应时间,岳云极其麾下的背嵬军,义无反顾的承担起了狙击金兵的责任。 这可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照说当三万多人马一起行动的时候,那阵势就足以让大多数人被吓的一愣一愣不知所以,更不用说主动向这样一支庞大的队伍发动进攻了。 可是岳云也好,他身后的背嵬军也罢,脸上丝毫不显畏惧之色,当岳云高高举起屠龙刀的时候,背嵬军们也都是凛然而起,喊杀声顿时喧天。 两里地,不过区区一转眼的功夫,背嵬军的马速就已经提至极限,两千骑整齐划一的放开四蹄奔跑,那地面的震动,瞬间就让金兵前锋阵线上的骑士,纷纷侧目! “怎么会有埋伏?” “是不是岳家军?” “他们有多少人?怎么会这样的!” .. 每个金兵将士心中的想法都不尽相同,但他们的行动却是整齐划一的!抽出兵刃,勒紧马缰,双腿夹紧马腹屁股微微抬起,等待着将官们的命令!这才是精锐骑兵应有的反应,事实也证明了,这些金兵的的确确是最精锐的一支骑兵队伍。 岳云是看不见,不过他若是能够看见这些金兵在遭遇埋伏突袭时候的反应,也不会后悔自己的决定,即便是这里所有人都战死,只要能够保证朱仙镇那边能够获得胜利,岳飞能够生擒活捉金兀术,那么一切的付出都是值得的! 近了!即便是在夜色之下,岳云也能看见金人骑兵的队伍,当他看清楚对方的装束时,心中也是一阵的颤抖——“竟然是拐子马!难道说,后面还有铁浮屠?” 难怪在朱仙镇几乎没有发现金兵这两种精锐骑兵的身影,感情这些精锐全都是隐藏在开封城之中,等待着大战开始之后,岳家军精锐全出的时候,偷袭岳家军大营! 不得不说,金兀术的这一招棋实在是恶毒,就连岳飞都被骗了过去,如果不是因为机缘巧合,让岳云碰上,岂不是要糟糕? 夜风扑面而来,刺的人皮肤生疼!而在岳云身边的背嵬军,早已经纷纷扣动弩弓扳机,将一拨拨的弩矢,向着金兵倾泻而去,顿时引发金兵阵中一片惨叫! 而与此同时,处于最前方的金兵拐子马,在明知道速度不可能超过来袭的岳家军的情况下,仍旧拼了命的打马前冲,他们此举并非是为了杀敌,而是为了——给后面的同袍腾出空间来! 受到地形的地限制,若是不能尽快的向前拓展,金兵就有可能被眼前的岳家军死死的堵在狭窄的道路上,任由对方屠杀!金兵将领自然不愿意出现这样的情况,故而才会不顾弩矢倾盆,让前方的拐子马,如同赴死一般冲出去! 其实也真是送死!毕竟天上还在源源不断的落下弩矢来,拐子马本身就没有多强的防御能力,加上迎着弩矢而上,相对速度拔高的结果,让拐子马根本无法阻挡那些利箭,哪怕就是皮盾,也会被弩矢狠狠的撕破,一时间,大量的金兵中箭落地,即便未死,转眼也就成了马蹄之下的肉酱! 战争本身就是残酷的! 双手紧握屠龙刀的岳云,两眼死死盯着正前方的敌人,当战马临近的那一瞬间,挥刀! 刀光起,人头落! 优良的战马是不会撞上对方的,马儿出于动物的本能,即便是在两军对冲的时候,也会尽量相互避开,而结果就是双方不停的交错而过,谁的反应更快,兵刃更犀利,谁就能够在这场交锋之中,存活下来! 岳云自然是优秀的战将,之所以在这场战斗之中,他选择了屠龙刀而不是双锤,就是因为他知道,这场战斗持续的时间会很长,而且这是一场混战!在混战之中,除了要尽量的杀伤敌人之外,保留自己的体力也很重要! 金弹子的那双大锤固然是威猛无双,但对体能的消耗,即便是岳云,也会感到吃力的。 而手中的屠龙刀则是最好不过的选择,长,大,锋利,份量也是刚刚好!有屠龙刀在手,岳云相信自己一定能够坚持到胜利的那一刻! 相比之下,背嵬军战士虽是岳家军之中最为精锐的队伍,但在个人战斗力上,还是不能跟岳云这样的超人相比,他们两三骑紧紧依靠在一起,将自己的侧面和后背都交给战友们来翼护,自己则是专心杀敌! 这种默契,需要的不仅仅是时间,还有战友之间的那种无怨无悔!并不是所有的军队都能达到这种境界,幸运的是,背嵬军在这方面堪称楷模! 虽说金兵数量众多,但背嵬军本就是埋伏突袭,一上来就给金兵造成了巨大的精神压力,加上有岳云这样千军劈易的战将率领,故而开局不错!凭借着马速,背嵬军像是一柄利刃,将金兵长蛇阵的前端硬生生的削下来一截,然后一个折返冲刺,愣是将这一截金兵,数量大概在千余人左右的拐子马,给吞噬掉了! 要是换在平日里,这一千多金兵被干掉,那已经是天大的功劳,人毕竟不是机器,哪怕就算是背嵬军这样强悍的兵种,在这样一个折返之后,大部分也都开始剧烈的喘息。 这种喘息不仅来源于体能的消耗,同时还有精神上的压力!或许人可以无视死亡,但是当死里逃生之后,又要再度选择面对死亡时,那种压力才是巨大的,也非百战精锐不能抗的! 突然遭遇埋伏偷袭,对于金人骑兵来说同样是一件痛苦不已的事情,双方战况胶着,你中有我,我中又你,投鼠忌器之下,后面的金兵又不敢肆意放箭,只能是眼睁睁的看着前方同袍用血肉之躯去磨,去挣扎,那种滋味,当真是难受的紧! 而金兵们更不知道的是,就在他们离开开封城不久之后,有一支队伍,已经抵达了开封城的城墙之下,利用无数的云梯,几乎是在守城金兵迅雷不及掩耳之下,就将城墙给占领了! 这支军队,自然就是韩世忠率领的两万中央民国的精锐之师!按照刘涚的指示,韩世忠率领的这支军队,全数都是抽调出来的真正的精锐,虽说不是百战,但因为刘涚对练兵的严格要求,这些士兵的战斗力,完全不在背嵬军之下,况且他们还有比背嵬军更加先进的兵器和战术理念,虽说没有使用火炮这种攻城利器,但是因为开封城里的金兵压根就没有得到半点消息,疏于戒备,突遭进攻之下晕头晕脑,才让韩世忠都不用弯腰,就捡了这么一个便宜! 火枪兵一旦登上城墙,基本上就宣告开封城已经失守,密集的枪声每每响起,就代表着一个又一个金兵中弹身亡! 作战之前韩世忠就已经下过命令:此战不要俘虏!这也是刘涚的意思,异族人嘛,死了更干净! 用枪杀人的效率自然是远远高过使用冷兵器,尤其是当火枪兵累计到一定数量之后,清理开封城,不过是小菜一碟! 城中的老百姓在战斗开始之后纷纷闭门不出,他们当中大多数还是汉人,人口基数一向都是金人的硬伤,之所以迟迟不能拿下南宋,也是有这方面的原因。 当城门被推开之后,韩世忠在亲卫们的簇拥之下缓缓入城,坐镇城主府。 被活捉的金兵将领开始遭到盘问,而一问之下,韩世忠才暗暗庆幸自己的运气不错,幸亏刚刚走了三万七千骑,否则的话,此战还真是不知道鹿死谁手。 然而继续追问之后,韩世忠心头刚刚那点高兴瞬间化为了飞灰! “偷袭岳家军大营,活捉岳飞?” 当听说,刚刚离开的近四万精骑竟然是前去偷袭岳家军大营之后,韩世忠整个人都愣了好一阵子! 朱仙镇的大概情况,韩世忠也有所了解,即便是他,也被金兀术这一招瞒天过海给骗了!谁知道金兀术竟然是打着这样的主意,如果说岳飞当真是将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朱仙镇的话,那么,突如其来的四万精骑,对岳家军来说,将会是致命的! “整饬兵马,准备救援!” 几乎没有时间考虑了,韩世忠在清醒过来之后的第一个决定,就是要驰援岳家军!虽说金兵已经出发了有一两个时辰之久,但韩世忠此番带来的两万精锐之中,有一万乃是骑兵,相信此时出发追赶,还来得及! 至于说开封城,留下一万火枪兵镇守,在韩世忠看来已经是足够了,除非金兀术调来数万乃至十万大军围攻,否则可保开封城不失! 此时韩世忠并不知道,偷袭岳家军大营的金兵,在半道上被岳云所阻拦,而岳飞,也快要收到消息了。只不过岳飞快要收到的,并非只有这么一个坏消息。 第588章 十二令,谁与同(上) “尔等何事?” 战火喧天,王贵那边又是传出警讯,岳飞正心如火焚,却不料下面人通传,又有人持着朝廷军令闯营而来。 按理说,这个时候闯营而来,岳飞确有不见之理由,但因为最近形势非比寻常,岳飞心中随是不愿,但仍旧放其至面前,一问究竟。 “启禀大帅,我等乃是为送令牌而来,还请接令牌!” 朝廷的令牌,那可是代表着赵构的意志,虽说不是圣旨,不用在场所有人都跪下接旨,但至少岳飞本人需要下马,跪接令牌。 伴随令牌的,自然是今上的口谕,要求岳飞立刻班师。 “臣遵旨!不过眼先战事正浓,待此战结束,臣立刻班师,绝不拖延!”岳飞面沉入水的接过金光令牌,口称要班师,但却又给出条件,以至于几个传令的禁卫军,不知该如何应对。 几人略微商议,最终还是认定自己的使命就是送达金光令牌,至于说最终岳飞是否要遵旨行事,好像并不是他们必须要管的事情,况且他们也管不了,当下也就面色冷淡的朝着岳飞点头,告诫岳飞此乃是皇命,让他切莫自误后,连岳飞的款待都不接受,拨转马头就自行里去。 手中紧紧攥着令牌,岳飞的情绪却是难以平复。难道说这就是注定的命运,他终究还是无法直捣黄龙?一生的抱负难以施展,胸中油然而生的,是浓浓的不甘! “来人啊,准备.” 好在岳飞的自我修为早已经到了一定境界,并不需要将胸中那些负面情绪都释放给周围的弟兄们看见,他深吸一口气之后,手指王贵的方向,将营中最后一只预备队伍,给派了出去! 至此,岳飞除开自己两千亲卫之外,手中再没有多余的兵马,全部的岳家军主力,都已经投入到朱仙镇之战当中。 “报!” 似乎坏事总会一件件的出现,刚刚下达命令的岳飞,又见到了来自岳云的信使,而从信使口中得到的消息,更是让岳飞难以自控,面色骤变! “金兀术竟全然没有上当,反倒是将我引入了他的圈套之中?”对于如此一个结论,老实说,比吃了一个败仗更让岳飞感觉难受,这就等于是两人对弈,而最终的结果,却是金兀术棋高一着。 更让岳飞揪心的是,如今岳云只有两千人,却是在跟近四万金兵战斗,这其中的危机,不言而喻!无论是站在父亲的立场,还是站在统帅的立场,无法驰援岳云,岳飞都觉得无比难受。 如今,岳飞的手中已经没有兵马了,若是金兵的数量不多,岳云能够抵挡的住,那自然是最好不过了,然而无论岳飞对自己的孩子多么自信,他也不认为凭借两千背嵬军,就能挡得住从开封城之中出发的四万精兵,除非是将已经陷入朱仙镇里的兵马拖出来。 撤? 不可能! 从如今朱仙镇里金兵的反应来看,已经陷入战斗的岳家军都被死死的缠住,眼下的战斗情况显然已经跟以前有所不同,比起过去的金兵,显得更加勇猛。如果说,硬是要将兵马从战斗之中撤出来,必定会遭受到重大的损失,最终即便是撤出来,也未必还能顶住金国骑兵的攻打,更重要的是,朱仙镇的金兵,又岂会轻轻松松将岳家军放过了? 不撤,那就只有跟朱仙镇里的金兵死磕! 如今唯一可以确定的是,金兀术在朱仙镇里! 王对王!岳家军如果能够攻克朱仙镇,拿下金兀术,挟胜利之余威,说不定能够逼得来袭金兵不敢放手一搏,从而为自己争取到宝贵的时间!从大局上来看,如此取舍才是最好不过,但要岳飞做出这个决定,却是十分的艰难。 只因为如此一来,岳飞就不得不将岳云的安危放到一边,他非但不能去营救岳云,更是丝毫都不能考虑岳云的存在! 站在统帅的立场,牺牲是必须的,也是经常的,可是站在父亲的立场,要岳飞做出如此决定,那必然是艰难的。为了国家,为了民族,为了天下千千万万的老百姓,最终岳飞只能是强忍着胸中滴血,勒令,全军突袭! 突袭,突袭! 在最短的时间内,拿下朱仙镇,生擒金兀术! 当这样的命令传达到岳家军每一支队伍的时候,大多数岳家军将士,都觉着胸口一阵热血沸腾! 金兀术,乃是金国的一面旗帜,也是金兵们心中的灵魂,只要金兀术一倒,金国就再无可以挑大梁之人,也就无从威胁到朝廷!眼下,自家统帅费尽心思,巧思计谋,终于争取到这么一个决战的机会,纵然金兵仍旧勇猛,但只要是三尺男儿,又岂能不拼命一搏? 这些将士并不知道,何以岳飞会在这个时候选择破釜沉舟的一战,连中军大营,后方阵地统统都不顾了,全军压上,为的就是要生擒活捉金兀术! 只有极个别的将领感觉到情形不对劲,只不过他们都选择了沉默。只因为,他们是朝廷的将领,是岳飞的下属,是南宋的儿郎!即便面前即使万丈深渊,只要朝廷需要,岳飞需要,他们也会毫不犹豫的跳下去! 战斗,变得更加猛烈了! 不大的朱仙镇,此时已然全面卷入战火之中,那最先发现危机的王贵,身上多出受伤,血流汩汩,却仍旧咬紧牙关在坚持着,不仅仅是因为他身后已经为数不多的士兵还在跟金兵殊死搏斗,更重要的是,他还没有等来统帅的命令。 “大帅,你还在等什么?撤退啊!” 王贵心中原本以为,他在发出讯号之后,岳飞一定会慎重考虑,最终选择暂时撤军,当然,如此一来他王贵就是十死无生的局面,可是为了大局,为了整个岳家军,王贵对此是无怨无悔! 可当他发觉,随着战斗的延续,金兵的攻势没有愈加猛烈,反而是逐渐变得软弱时,心中顿时疑惑起来!必然,他的这种感觉不会是因为被他们杀掉的金兵太多,显然是金军正在进行的调整,将一部分原本围攻他们的金兵,调去了其他地方。 而之所以需要这样的调整,只可能有一个原因——岳家军全军进攻了! “大帅,你怎么会这样做呢?王贵我,死不足惜啊!” 在想到缘由之后,王贵的第一个反应就是后悔,他觉得自己那个信号根本就不应该发,正是因为他发了那个信号,岳飞为了营救他,才会全军压上的! 不得不说,这是一个美妙的误会,站在王贵的角度,得出这样一个结论也是极其正常的,而由此在王贵心中生出来的一股气势,非但让忘却了身上的伤痛,更是让他如同回光返照一般,更加生猛起来! “兄弟们,大帅亲自出马来配合我们了!今天,老子跟这些金狗不死不休了!”一把扯下身上的铠甲,以此减轻身体的负担,王贵口中发出怒吼,顺手将一个金将拽落尘埃,纵马践踏上去。 那金将还没有回神过来,就已经是七窍飙血,面容狰狞,想要惨叫,可一张嘴,只能是大口大口的喷出鲜血来! 紧随在王贵身后的那些岳家军,此时更形同疯狂,跟金兵拼杀丝毫不顾自身安危,一旦受伤往往就会选择最近的金兵猛扑上去,从马背之上,扭打到尘埃之中! 马腿如林马蹄如雨,即便是王重阳那样的高手,恐怕也难以幸免,遑论普通士兵,更伤疲加身,一般这种都不可能再有活命的机会,两边的士兵都是一样,同归于尽! 陡然而爆发的岳家军,一时间竟然从气势上扳回上风,将金兵狠狠的压了过去,但无论是金兵还是王贵,心中都清楚,这种情形不可能持久,随着胸膛中的那口气被逐渐释放,死亡的士兵越来越多,最终,这支队伍还是会被金兵给剿灭! 期待奇迹没有用,除非是出现意外! 所谓的意外,就是王贵能够得到援军,可王贵并不像有人来驰援他,更不希望来的人是岳飞! 事实总是在捉弄人! 恰恰就在王贵感觉己方的气势已经快要被逆转的时候,援军来了! 飘扬的“岳”字大旗猎猎作响,马蹄声由远至近如同滚雷,将士们齐声呐喊,如同给王贵等人来了一针强心剂,正在萎靡的精神状态,又突然之间回来了! “兄弟们,大帅亲自来了!杀啊!” 王贵抬手抹去嘴角的鲜血,精赤的上半身还有三个地方在汩汩的淌着血,看他的伤情,若是不能及时治疗的话,恐怕光是流血,都会让他送命! “待下去包扎!” 岳飞领军而至,手中沥泉神枪开道,金兵上下无人能阻,即便是冲上去几个金兵将领,那也难以走过一合,便被岳飞挑于马下。 这两年间,岳飞几乎没有亲自出手的机会,故而在不少人看来,好像岳飞的勇猛不在,然事实并非如此,经过岁月沉淀,岳飞正处于各方面巅峰状态之中,此番一出手,确是如天降蛟龙,无人能敌! 第589章 十二令,谁与同(中) “杀!” 朱仙镇之中,岳飞领兵而来,救王贵一军于千钧一发之际,两军硬碰,厮杀声惊天动地! 岳飞的突然出现不仅令的岳家军将领上下齐心,更是让金兵纷纷侧目:何以岳飞会如此急躁? 那金兀术,手中端着茶杯,里面满满当当的茶水,却一丝未少!一圈圈的涟漪在茶水面上浮现,金兀术整个人兀自凝固一般,不言不语! 刚刚才来通传说岳飞全军压上,结果就是金兀术变成了雕像。周遭的金兵将领纷纷噤声,生怕是影响到自家王爷决策战术。 “啪!” 一声脆响,水花四溅,被金兀术举在半空之中的茶杯,突然爆裂,隐隐间,竟然有淡淡血色随着茶水,自金兀术手中滴落! “王爷!您受伤了!”一个亲卫军紧张的要上前给金兀术包扎,却是被金兀术用眼神给逼退回去,“消息,还是走漏了!”,不顾手中的被茶杯扎破的伤口,金兀术一面摇头,一面摊开手中,凝视着掌心那殷红的茶水血液混合之物。 “不用保留实力,是最后一博的时候了!那岳飞当真是名不虚传,竟然能够识破本王如此隐蔽之安排,还能将计就计,即便今日是死在他的手中,也不算是委屈了本王!” 金兀术此人向来自视甚高,甚至于连金国的皇位,在他眼中都是不值一晒的。到不是说金兀术就没有稳定天下的野心,只不过他一直在隐忍着,只因为金兀术觉着,当一个金国的皇帝,统治半壁不到的江山,毫无面子可言。 若然有朝一日,整个天下都在他金兀术手中一统,他才会欣欣然的登基当上皇帝,绝不会容皇位落入他人之手。 而岳飞,可谓是金兀术在当今之世中,为数不多的几个为止钦佩的人物! 在金兀术看来,岳飞全军压上,破釜沉舟的一搏,分明是早就识破他的伎俩,而且行的是将计就计之策。不得不说,这是一个美妙的误会,而金兀术同时也担忧,自己从开封城之中调出来的突袭骑兵,会不会在半路上遭到拦阻。 此时的金兀术并不知道,如今的开封城,已经不是金国的开封城了,此时的开封城已经改了姓名,跟着去姓刘了!更为重要的是,那些从开封城里出来的骑兵,非但是被人拦住,更有一支精兵,正在衔尾追逐! 不仅金兀术不知道,此时正在跟岳云所领背嵬军酣战的那些金兵将士,同样也不知道,在他们的身后,已经来了一头猛虎! 前有狼,后有虎,或许说的就是此时这三四万金兵的遭遇,只不过三四万金兵本身就是精锐,也不是那种纸糊的大猫,这一点,岳云等人感受最为深刻。 虽说暗夜突袭带给金兵巨大的伤亡,然而随着金兵壮士断腕一般的冲锋,在牺牲了一两千同袍的性命之后,终于顶住了岳云一部疯狂的冲击,并且仗着自身的优势,一步步将岳云一部给顶了回去! 人多力量大,纵然说岳云这边单兵战斗力出众,但随着金兵阵型逐渐展开之后,连同岳云在内,所有人几乎都是陷入了苦战之中。即便是背嵬军之中的普通士兵,往往也是一个人要同时对抗几个金兵,更为痛苦的是,金兵在数量上的优势,决定了他们可以源源不断的涌入战圈之中,而岳云这一部,则是死一个,少一个! 一开始,是背嵬军在怒吼,用声浪将金人的士气打压,随着战事的进行,背嵬军们纷纷陷入沉默之中!沉默,不代表他们就气馁,是因为他们要节约每一份的力量,来对付金人! 这是背嵬军的战术,也是一个男人应该有的气度!怒吼,从眼神之中透射,杀意,在兵锋之巅展露,杀一个不够赔,一对五不畏惧,杀一队才是狠!每个背嵬军都将全副心神集中在身边的敌人身上,他们忘却了时间、地点,忘却了生死、伤痛。 挥舞兵刃,躲闪格挡,人吼马嘶对他们来说已经充耳不闻,刺鼻的血腥味无法刺激到他们麻木的嗅觉,五感之中,他们只剩下了看,和听! 刀光需要格挡,呼啸应该躲闪,每个百战背嵬军,在这一刻,就如同是一架精密的战争机器,表现出来的战斗力,让金人将领大吃一惊!这些金兵大多是金兀术刚刚召集而来的,他们当中曾经与岳家军交手过的不多,还停留在当年金兵那种天下无敌的美梦之中,殊不知时过境迁,如今的金兵,早已算不得一流队伍! 然背嵬军,尤其是岳云率领的这支背嵬军,那绝对是一流之中的一流!一支在作战时候可以不声不响收割敌人性命的军队,那就是一流的军队! 而背嵬军越是表现的强悍,那些金兵将领就越是想要将背嵬军留在这里,永远的留在这里!战斗,很快进入白热化阶段,每时每刻都有人在受伤,每时每刻都有人丧失性命! 从伤亡的绝对数量上来说,是金兵远远多过背嵬军的,然而从相对的比例来说,背嵬军却是已经渐渐落入下风。 虽说此时没人能够给岳云一个统计数据,但岳云却是能够清晰的感受到,越来越多的同袍倒下了,再也不会站起来,他杀的金兵越多,就感觉身边的压力越大! 即便是岳云,他也是会累的!应该说,幸亏今日他使唤的兵刃是屠龙刀,才能坚持到现在还没有显露疲态,让他高兴或者说庆幸的是,屠龙刀经受住了实战的考验,迄今为止不知斩断了多少金人的兵刃,刀锋却依旧雪亮,毫无损伤! 这真是一柄宝刀,一柄可屠龙之宝刀! 然,岳云心中也有一丝哀伤,他甚至有些后悔自己带着此刀而走了,只因为他此时总觉得,经过这场战斗之后,如此宝刀,恐怕就要流落到金狗手中,这不仅是糟践宝物,更是一种巨大的耻辱,是他岳云,对杨再兴,对刘涚期望的辜负! “滚开!” 又一个金将拎着长矛上来,这金将盔甲精良,手中长矛竟然也是通体精铁所铸,岳云一刀劈过去,竟然未能应声而断! “咦?” 感觉到屠龙刀反弹,岳云不慌不忙的顺势挽出个刀光,将侧面而来的一柄长刀削为两截,连人带刀劈翻在地,同时两眼灼灼的望向来将。 很显然,只有金兵之中的大将,方才能使用这般精良的兵刃,即便是到今天为止,金人在铸造兵器方面的水平,仍旧是不如宋人的。 若是在往常,岳云定要开口问问对方的来头,只是今时今日,岳云却是没有了这种兴致,来者是敌,既来之,则杀之! 殊不料,那金将一身武艺竟然也不差,在另外两个偏将的协助之下,堪堪抵住了岳云的一轮刀招,虽说折了两柄兵刃,却还是硬撑了下来。不得不说,金兵还是占据了人数上的优势,这边刚刚折了兵刃,立马就可以退下,换别的将领再上来。 说到底,这就是在车轮战岳云了,若是在往常,岳云倒也是不怕,来多少他就能杀多少! 可此时并非阵前比武,身为枪尖的岳云被金将缠住,直接的后果,就是其后面的背嵬军压力暴增,伤亡开始骤然上升。 “糟糕了!” 岳云并没有料到,金兵之中竟然还有能够单挑不落下风的敌人存在,以至于他无法顾及身后的背嵬军,若是时间继续延长,怕是背嵬军将会遭受到更大的损失! 这边才略微分心,跟岳云杀对手的金将就觉察了出来,手中钢枪招式更为紧致,招招不离岳云要害,更为可怕的是,金军阵中又冲出两骑偏将,分明就是冲着岳云而来! 眼神一扫,岳云就看见那刚冲出来的两员偏将,招呼的兵刃,竟然是长弓! 长弓,这个时候绝对是致命的! 岳云知道自己不能再等了,他单手握住屠龙刀长长的刀柄,左手突然自马鞍之上抓出两柄飞刀,狠狠的甩了出去! “啊!” 一声惨叫,混战之中那疾驰而来的金将根本没有留意快逾闪电飞刀,被一刀正中胸膛,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叫,人就滚落马鞍之下,他这一死,却是惊吓到身边的另外那个偏将,手一抖,刚刚张开的长弓就脱了弦,扣住的羽箭也不知飞去了何方! 岳云的危机骤然解除,但却也是付出了代价,那使唤精铁长枪的金将,瞅准了机会,将枪头刺入了岳云的左腿之上! 虽说居于马背作战,腿伤对战力影响不会太大,然而此时乃是生死之战,谁也无法预料会杀到什么时候,伤口持续失血,可是会要人命的! “给我死来!” 腿伤的巨疼刺激到岳云的本性,他口中发出一声爆喝,那原本清秀如书生的俊面陡然间涨红狰狞,仿若是那金甲神灵,双手紧握的屠龙刀重重麾下,更快过闪电! 见势不妙,那金将倒也是冷静,双手托枪,试图硬架岳云这一刀,至于说原本就围绕在岳云身边的两个金兵偏将,更是眼巴巴等待机会,要趁岳云力疲之时,送上致命一击! “夸嚓!” 屠龙刀下,百兵无生! 第590章 十二令,谁与同(下) 岳云的勇猛是金兵们没有料到的,而背嵬军所表现出来的坚韧不拔,同样是让金兵们为之惊叹。 但不管怎么说,金兵的数量优势始终摆在那里,岳云等人无论如何勇猛,始终是双拳难敌四手,逐渐开始被金人所压缩,能够活动的空间也就越来越少。作为骑兵,能够驰骋的区域越是小,发挥出来的战斗力也就越是低下,形势对于岳云等人来说,的确是渐渐糟糕了。 两军交锋的地面,被无数的马蹄多次反复践踏,早已经失去了本来的模样,而人的血肉跟泥土混杂在一起,使得整个地面在晨曦之下呈现出一种古怪的酱色,如同是炼狱一般! 是的,太阳在逐渐升空,这又是一个对岳云等人不利的条件,一旦有了足够的光线,那金兵队伍后面暂时无法交手的那些金兵,就能弯弓搭箭,对岳云等人造成威胁! 长时间的激烈战斗让岳云口角发干,到现在为止他还没有受伤,但是汗水却早已经浸透了衣甲,整个人也处在即将脱水的边缘,他需要喝水,也需要休息。可惜他没工夫喝水,更没有功夫休息! 每一次,当他动作稍微放缓的时候,背嵬军们就会不顾一切的冲到他身边掩护他,而每一次这样的掩护,就意味着有背嵬军军士丧命!岳云为了避免让更多的被畏惧为他牺牲,就不得不强打起精神头来,跟敌人鏖战! 其实,岳云已经是强弩之末了,按照眼下这个强度继续战斗下去,恐怕坚持不到正午,包括岳云在内,两千岳家军,将会无人生还。 从战术上来说,岳云的败亡几乎不可避免,但是从整个战略来说,岳云却是成功了,他不仅仅将大队的金兵迟滞了一个晚上的时间,更重要的是,他已经将消息送了出去! 望着越来越多,放佛看不到边的敌人,岳云的嘴角却是出现了笑容,他想到了远在朱仙镇的父亲,这个时候,父亲应该已经拿下朱仙镇了吧,金人的主力军对并不在朱仙镇,以岳家军的实力,要拿下朱仙镇,应该不会太难,若是能够活捉金兀术,那就是再好不过了。 可惜的是,岳云对朱仙镇之战的情况,实在是有些过于乐观了,他却是忘了一件极其重要的事情——金兀术还在朱仙镇呢! 虽说金兀术将骑兵主力藏在了开封城中,意图给岳飞出其不意的致命一击,但他的身份搁哪儿摆着呢,身为金国王爷,如今金国身份最为尊贵之人,那些金兵将领又岂会轻易的让金兀术去犯险呢? 说到底,朱仙镇之中虽然没有骑兵主力部队,但光是金兀术自己的亲卫兵,就已经是一股不弱的战力,加上步兵主力,要说整体战斗力,并不亚于岳家军,更重要的是,岳飞因为发觉自己上当受骗,仓促之下全军进攻,整个队伍的攻击节奏完全不在状态之中,必然也会影响到整体战斗力的发挥。这就是岳家军的为题所在,也是朱仙镇久攻不下的重要原因。 应该说,朱仙镇之战,岳家军已经打的十分卖力,就连岳飞都是身先士卒,厮杀在第一线,许久不曾饮血的沥泉神矛在岳飞手中已然如同是活过来的蛟龙般横扫金兵,但源源不绝的金兵却是让岳家军难以靠拢朱仙镇最中央,金兀术所在的位置! 这样的结果让岳飞很是不甘,但他不敢停下步伐,只因为岳家军已经没有退路了!从某种意义来说,岳飞心中是有悔意的,因为他自以为金兀术中计,做出了众多的安排,谁知道却是让金兀术将计就计不说,而且还很有可能搭上了自己大儿子岳云的性命。 心中的悔意虽然被岳飞深深的隐藏起来,但却是对他的情绪造成了重大的影响,他将涛涛如同江水般的恨意,接连不断的发泄在金兵身上,展现出许久不曾表露过的凶悍! 而对于朱仙镇大营之中的金兀术来说,心情却也轻松不起来。迟迟不曾出现的骑兵,让金兀术不得不开始怀疑,是不是出现了什么意外,至于说岳家军的表现,更是让金兀术负担上了沉重的心理压力! 他是金国的王爷,整个金国身份最为尊贵的人,他断然是不能被宋人所活捉的,更不能死在这里!可现实的情况是,他已经被岳家军给包围了!别看岳飞是全军尽出,事实上,金兀术这边又何尝不是连吃奶的力气都已经用了上?就连拱卫他的五千亲卫军,都已经划拉出三千人,派出去抵抗岳家军的进攻,仅剩的两千人,如今只能保证金兀术所在的营盘安危,一旦走出这个营盘,便是处处战火! 双方交战到这种程度,应该说是已经到了最为关键的时刻了,这个时候看的就是谁能够坚持到最后,那么谁,就能笑到最后,从主帅到阵前最为普通的小兵兵,都是咬紧牙关在坚持着的。 “不死不休!不死,不休!” 相对于其他将士来说,首先对朱仙镇发动偷袭的张宪一部,应该是岳家军之中最为辛苦的,他们最早发动进攻,而且为了保证进攻的突然性,可是兜了一个大圈子,消耗掉的体能和精力,都相当可观! 原本以为战斗会很快结束,即便不能很快结束,也会有队伍来替换他们的位置,谁知道战况是这般的急转直下,不仅没人来替补,更不可能在这个时候退出战斗,也就是说,张宪一部此时也是陷入了跟岳云类似的情形之中:进,不得;退,不能! 进退两难,剩下的就是拼命厮杀! 张宪已经不止一次看见了半空之中的焰火,而每一道焰火就表示一处告急!可惜此时没人可以去援助那些释放焰火的队伍,只因为谁都是自顾不暇!出发的时候,张宪率领着整整一千背嵬军,战斗到现在,还能跟在张宪身边继续挥动武器的,仅剩下区区四百人! 六成的战损,虽说背嵬军从来都是岳家军之中风险最高的队伍,但也从不曾出现过如此高的战损比例!每每眼神扫过周遭那些浴血奋战的兄弟,张宪心中就忍不住一阵阵的发苦,他甚至还在希望,希望他的大舅子,能够突然从天而降! 是的,就连张宪都不知道岳云去了哪里,事实上,这件事情岳飞是对所有人都保密了的! 朱仙镇的地盘并不大,随着战斗的持续,整个朱仙镇上空,弥散起来了一团灰蒙蒙的气息,不知道究竟是因为激扬起来的烟尘,还是那些死去而聚集的英魂? 这样一场战斗,足以载入史册,或许,即便将来历史的走向不会发生任何变化,朱仙镇之战,也不会仅仅存在于野史之中,只因为在这里已经牺牲掉太多勇士的性命,甚至于,岳飞或者是金兀术,两人之中总会有一个,会品尝囹圄的滋味! “拿兵刃来!” 时过正午,金兀术焦急等待的骑兵队伍始终没有出现,而拱卫在他身边的亲卫兵,数量只剩下最后一个千人队,这个时候,金兀术再也坚持不住了,他喝令手下给自己送来了盔甲兵刃,又帮他披挂停当,他要上战场了,或者说,他这是已经做好了突出重围的准备了! 厮杀声早已经从远方蔓延到了金兀术的耳边,甚至于坐在帐篷之中,也能听见那流矢扎进牛皮之中的声音,还有帐篷外那些亲卫被弩箭射杀时不由自主发出的惨叫! 这些声音是个人听了都坐不住,金兀术他也是人,也就因为性命关天而紧张。 当他翻身上马,喝令大家伙儿随他一次冲杀的时候,金兵逐渐摔落的士气,终于又略微回升了一些。 好在,金兵上上下下都没人知道金兀术还安排着援军,若是有人在这个时候说出真相,并且点出金兀术并非是打算死扛而是准备突围跑路的话,恐怕金兵的士气就不是上升,而是暴跌了! “岳飞在哪里?” 拎着兵刃的金兀术满脸怒容,眼神之中尽是斗志,乍一看,恐怕都会被他的给骗到,以为他是要去找岳飞,单挑!这种事情自然不是例外,即便是在乱军混战之中,双方主将单挑,士兵们都会自觉的让出位置来,甚至于两军会因此而暂停交战! 毕竟每个人都是人生父母养的,如果用主将单挑这种方式来决定一场残酷战斗的走向,那对于每个士兵来说,都是一件幸运的事情。 随着金兀术的怒喝,自然有人向他指明岳飞所在的方位。 那里也是战斗最为激烈的地方,但“岳”字大旗高高在阵地之上飘扬的时候,每个落单的岳家军将士,都会自觉的向着大旗方向靠拢,随着时间的推移,汇聚在岳飞身边的岳家军数量非但没有减少,反而是增加了! 逐渐汇拢的队伍自然就会导致士气和战斗力的增加,使得周围的金兵压力倍增,等到金兵将领们持续的调动之后,就会在战场之上形成两个明显的战团。 第591章 平西王,怒无常(上) 身为金兵统帅,金国王爷的金兀术,这么一站出来,如果没有意外的话,也能起到同样的作用,让越来越多的金兵会汇聚到金兀术的身边来,跟岳飞那个战团对持! 金兀术也是厮杀场上的老将,虽说他安排的奇袭队伍始终没有出现,但这并不代表说他就要马上突围,他很小心的寻找着突围的最佳时期,而在突围之前,他至少要保证麾下所有人都认定,认定他是要跟岳家军决一死战! 战鼓之声再度变得激烈起来。即便双方的将士都已经很疲惫了,可是谁也不愿意首先鸣金收兵,只因为都在担心对方会趁着己方收兵的时候,发动猛烈的冲击! 朱仙镇这里的混战局面,生活在平静的临安府里的老百姓们自然是不知道的。最近两天时间里,临安府中最广为流传的一个消息就是关于岳飞的。也不知道是这消息打哪里传出来,但内容,却是对岳飞很不利。 金宋两国战争不息的缘由,在这个消息之中,纯属是因为以岳飞为首的一批武将,为了个人的荣誉而导致的,正是因为这些武将想要建立军功,想要一跃登天,才会接连不断的挑衅金国,从而引来了金国大军。 而今,金国的皇帝完颜亶和狼主金兀术,都已经同意双方议和,两国划江而治,可恨那岳飞竟然坚持不肯,就连当今圣上发去的圣谕,都被岳飞无视,以至于两国始终无法从战争的阴云之中走出来,连带着不仅消耗了大量的财力物力,更是葬送了无数宋人的性命! 在后世,有个公交车定理,其大概的意思就是说,当人站在站台上时,无论公交车有多挤,总是会嚷嚷说:再挤一挤,还可以挤;然而只要一离开站台上车,成为车上的一员时,这些人立马就会改口,说是:不能挤了,挤不下了,乘下一趟吧! 仅仅是转变了一个位置,人的思想和行为就会发生彻底的逆转,这个公交车定理,用在临安城等远离一线的老百姓身上,同样是适用的。因为远离战场,所以人们不会去关心那些被金人所统治的同胞,在听到一些不负责任的流言之后,老百姓们的心思也就逐渐认可了这些流言,认为的确就是像流言之中说的那样,是那些以岳飞为首的武将,影响到了他们的生活质量,同时更是带给老百姓们失去家人的痛苦。 不过短短两天时间,岳飞在临安城等地的老百姓心中,形象就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逆转,从一个值得人们钦佩的民族英雄,转而成为了一个祸国殃民的投机者,一个疯狂的战争份子! 一时间,朝廷内部也挂起了一阵倒“岳”的风,而这股风气的出现,却是让赵构和秦侩暗暗高兴。没有什么比这样更好的结果了,即便营造出这样一个结果的始作俑者,都对如今的言论表示满意! 至于说赵构,他甚至等不及第一道令牌的禁卫军返回,就接二连三的向着岳家军发去了数道金光令牌,其意思毫无例外的都是,要求岳飞班师! 此时的赵构并不知道,岳飞跟金兀术的战斗正陷入最后也是最关键的决战当中,他更不知道的是,如果岳飞成功的战胜并且捉拿了金兀术,那么他这个皇帝,还有机会成为光复祖宗江山的一代明君! 或许赵构并没有想过要成为一代明君,在他看来,只要自己能够活的开开心心,那就足够了,所以他才会同意秦侩的建议,多次,反复的跟金国议和,哪怕为此付出再多的代价,他都愿意。 一连十二道金光令牌,几乎是在同一天就发了出去,赵构心中也在默默的盘算,若是这十二道金光令牌还不能将岳飞调回来的话,那么接下来他应该采取什么样的手段。 按照秦侩的设想,若是岳飞实在是无法调动,那就只有动用武力才行,可如今朝廷里唯一勉强可以跟岳家军抗衡的队伍,实在是半只手都能数的过来。比如说,城防军和禁卫军或许能算是朝廷战斗力最强的队伍,然而总不能派这两支军队出去了,他们走了,谁来保证赵构的安危,谁来保证他秦侩的安危? 城卫军和禁卫军不能动用,那么临安之外又还有几支队伍能够跟岳家军抗衡呢?想来想去,赵构和秦侩也就只能想到张俊了。 或许如今能够让两人放心,同时又勉强能够对抗岳飞统领的岳家军的唯一人选,就是张俊,为了保证能够将岳飞调回来,赵构在给岳飞发去金光令牌的同时,也起草了圣旨,着人送去给张俊。 在圣旨之中,赵构首先就是肯定了张俊在抗金战场之上的表现,给予了“应该”的奖励,同时还将张俊比作为朝廷支擎天柱,一个劲儿的给张俊高帽子戴,最后才是要求张俊,要抓紧时间做出安排,或许不久之后朝廷就需要他去做一件“大事”。 的确,让张俊带兵去对付岳家军,那可是一件对张俊,对整个南宋朝廷来说都相当严重的大事! 吴阶病死,韩世忠变节,如果说岳飞再反,那么张俊就将成为南宋朝廷硕果仅存的统帅,赵构和秦侩认为,张俊一定会非常喜欢这个身份的。 至于说另外一件让赵构和秦侩感到揪心的,就是诏安刘涚。虽说他们派去了诏安使,虽说每隔几天诏安使就会从新都城里将最新的消息送回来,然而从张浚到达新都城那天起,到现在为止,每一份信息放在一起来看,几乎就没有什么变化,也就是说,诏安根本没有实质性的进展。 此时如果赵构和秦侩两人还对刘涚能够归降抱有希望,那就只能说两人的脑袋瓜子都有问题了!如果说此时能有闲暇的话,赵构肯定是不会放过刘涚的,可偏偏他现在连一个岳飞都调不动了,都需要用另外一支队伍去看住岳飞了,又哪里来的精力去对付刘涚? 而秦侩此人的脑子还是很好用的,总的来说,聪明人若是作恶的话,造成的后果往往比普通人更为可怕,就在赵构为刘涚的事情揪心时,秦侩这厮眉头一皱,又生出一计来。 “这样能行?” 赵构也是皱着眉头听完了秦侩的建议,当即就发出疑问来。 要说秦侩的这个计策倒是巧妙,颇有些一箭双雕的味道,可赵构总觉得有些地方还不是那么尽善尽美,不能让他完全放心。 “皇上,如今乃是紧要关头,依微臣所见,此时就如同是一场赌博,谁也不能保证决胜,但只要机会,总是要赌一把的!” “可是,刘涚那厮就是猛虎,一旦放出闸,将来想要收拾,就能难了!” “皇上,再凶猛的猛虎也不是猎人的对手,那刘涚虽然厉害,可他身边却是没有几个人才的,韩世忠已经老迈,高宠乃是一介武夫,没有足够的读书人为他出谋划策,他又能有多大的作为?不过使其一时得意,终究还是会成为过眼云烟的!” “也罢,就照你说的做,起草圣旨吧!” 赵构细细一想秦侩说的话,好像也有些道理,遂点头同意下来。 不几日之后,新都城里又来了朝廷的天使,而这一次,却是张浚跟刘涚一同接旨。 对于赵构的圣旨,刘涚是半点想法都没有,更不用指望他能下跪接旨,他不跪,则整个中央民国治下,就更没有人会对那手持圣旨的老太监下跪,唯有张浚一行人,才是老老实实的跪在地上。 不得不说,此时的场景看上去有些滑稽搞笑,同时也让那宣旨的老太监很是尴尬。若真是朝廷治下,怕此时跟在老太监身后的天使们,都已经纷纷呵斥起来,甚至直接抓人要以“不敬君上”为由,将人拖出去砍脑壳了。 兴许,这批天使在出发之前就已经得到了告诫,故而面对嘻嘻哈哈没有半点敬畏之心的刘涚等人,他们最终就只是皱着眉头,如同生吞老鼠一般,将圣旨给宣读完毕了。 “啥?让我经略巴蜀、陕西和湖北?” 刘涚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凡是听到圣旨内容的中央民国官员们,脸上的笑容也都消失了,就连跪在地上的张浚,在听完圣旨的内容之后,也都是惊讶的抬起头来,满脸的不敢相信! 明明刘涚还没有同意诏安啊,朝廷怎么就将任命书给发下来了,而且还给了如此大的权限,全权经略三路,想当于封疆为王了。更重要的是,在这封圣旨还认可了刘涚对吐蕃、西夏的吞并,声称刘涚在此事上有功,但凡是被刘涚攻打下来的地方,将来都可以划入刘涚的治下! “平西王,接旨吧!” 老太监宣读完毕,恭敬的将圣旨收拢,口称道。 此事,老太监脸上的不耐烦表情早已经消失的干干净净。要说在宣读之前他们对刘涚还有什么看法的话,那么此时早已经换成了对刘涚的尊重。甭管过去刘涚是个什么样的人,在这封圣旨宣读之后,刘涚就已经成了正儿八经的南宋王爷,手掌财、政、军实权的王爷了! 第592章 平西王,怒无常(中) “开什么玩笑?平西王?” 刘涚沉吟不语,高进皱眉沉思,倒是高玉娘第一个站了出来! 要说高玉娘和安娜这两个女人出现在接旨现场,在天使们看来那已经是大逆不道了,什么时候轮到妇人家抛头露面了?听说在中央民国妇人还能当官,这简直就是乱了纲常嘛! 故而当高玉娘开口说话的,那老太监很是不屑的发出一声轻哼,翻着白眼指着高玉娘道:“王妃还请自重,咱家代表的可是今上!” 若是刘涚接了圣旨,高玉娘被成为是王妃倒是不错,而老太监作为宣旨天使,即便是王妃,也应该要敬重他的。可问题就在于,刘涚压根就不想接这个圣旨,当一个劳什子“平西王”。 “平西王,平西王,他娘的,我怎么就想到吴三桂了呢!” “夫君,吴三桂是谁?他也当过平西王么?”安娜听到刘涚的自言自语,不由得开口低声问道。 “嘎.”刘涚的自言自语,因为安娜的这一问嘎然而止,他差点忘了,吴三桂那是明朝的人,现在才是宋朝的。两人在这边低声议论,那边的高玉娘可是不干了。 要知道,高玉娘本就有些女中豪杰的性子,这几年当了刘家夫人,虽说是收敛了很多,但不代表就是性格发生了转变,套句俗话来说,她的温柔那也是要因人而异的。 就连高进在她面前都要谨慎些,遑论是一个不知道从何而来的,不男不女的废物?当下,高玉娘两眼圆瞪,二话不说,一脚就狠狠的踹向那老太监! “啊!” 高玉娘一身本领高强,发怒之后的动作极快,即便老太监身后还有随行的禁军,也算是军中有数的高手,但除开一声惊呼之外,也无法做出任何反应,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老太监如同是一只被烫熟的虾米,佝偻着脊背,凌空飞出一丈有余! “你.” “大胆!” “哐啷!” .. 呵斥声、拔兵刃声、冷笑声,几乎同时响起,如果不是因为刘涚还在这里镇着场子,恐怕眼下要乱成一片了! “谁敢?” 护卫天使的禁军虽说明知道这里是人家的地盘,自己拔刀下场勘虑,然而使命在肩,哪怕就是为了临安城里的家人,他们也不得不拔刀,做出一副要为老太监报仇的模样。 可就在这个时候,杨再兴却是跳了出来! 高玉娘,在杨再兴心中可是比亲娘还要亲啊,别说是要伤害高玉娘,就凭刚才那老太监说的话,如果不是考虑到刘涚的感受,杨再兴就要拔刀杀人了! “再兴!” 场面如此混乱,刘涚赶紧皱眉喝止杨再兴,他要是不开口,很显然高玉娘是不会开口阻止的,她都已经动“脚”了,那么在场之人怕是谁都治不住杨再兴,事实上更可怕的不是杨再兴,当刘涚出声的时候,狼王小玉的血盆大口,已经卡住了躺在地上挣扎的,还有一口气没有落下的老太监咽喉上。 很显然,狼王小玉虽是通人性,但却还不会聪明到认定是那老太监惹火了高玉娘,它只是基于高玉娘动手的方向,以及杨再兴的暗示而已。 应该说高玉娘虽然是盛怒,但仍旧保持着一份理智,否则以她的脚力,一脚下去那弱不禁风的老太监哪里还有喘气的机会?不过原本还清醒的老太监,一看那猩红猩红的大嘴巴,再被小玉嘴里的恶臭一喷,人“噶尔”一声,立马就晕死过去,反倒是少受罪了! “刘涚,你太过了!竟然纵容女人殴打天使,你,你.”张浚毕竟是老迈了,反应速度有些慢,在刘涚开口制止众人之后,才回过神,站起身来指着刘涚,骂不成语。 “什么过分啊?张浚,这里啥时候轮到你说话了?我们首相大人明明是一国之君,怎么,还要他赵构来封个王爷?这不是来占便宜的么?别说是我家娘娘打他,杀了他都是应该的!” 不等刘涚说话,高进就站了出来,旁的不说,就凭高玉娘是他最疼爱的妹子,也不容人欺辱了,幸亏这是高进,要换成高宠来,虎头錾金枪怕不是已经在那老太监身上扎了好几个透明窟窿了? “你.高进你怎么.”对于高进的翻脸,张浚一时半会儿还接受不了,手指高进,一张老脸涨的通红!以他一辈子的经历来说,还真就没有遇上过这样的事情。 “张浚,你要是再说话,休怪我不客气了!” 身为主人家,刘涚终于还是开口了。他这一开口,张浚剩下的话当即呗堵在嗓子眼里,却是不敢再冒出半个字来。 “再兴,放他们离开,两军交战不斩来使,咱们中央民国也不能坏了规矩,下次再见,则各凭本事!张浚你也走吧,从今日起,凡是我治下,宋廷官员一律先抓再审,不愿为中央民国效力者,杀无赦!” “啊!” 刘涚这话一出,不仅是那些使节,就连张浚也是面色大变! 恐怕就连秦侩都想不到,他自以为的一石二鸟之计,还没有来得及展开,就被刘涚这干净利落的快刀一斩,彻底成了泡影! “送客!” 不理睬张浚等人的惊讶,刘涚重重拂袖下令,当即就有军士上前,用刀枪逼着张浚等人,一步步退后。 “刘涚,你一定会后悔的,一定会!” 张浚却是没有想到,自己滞留新都城这么多天,原本以为可以让刘涚一点点改变心意,然而一道圣旨不仅让他前功尽弃,更是丢尽颜面的被人撵走,这事情传出去,他张浚一辈子的名声,也就算是彻底毁了! 不过没有人去关注张浚的心思,当这些碍眼之人被撵走之后,高玉娘的脸色却是显得极其愧疚。她低着头来到刘涚身边,用只有她和刘涚才能听清楚的声音道:“夫君,对不起,是我太冲动,怕是坏了夫君的事了!” “不关你的事,我忍的也太久了,如今天下大势即将尘埃落定,也该是咱们兴起的时候了!”刘涚含笑摇头,出言安慰着高玉娘。 话虽然是这样说,但高玉娘又何尝不知道,这事情并非如刘涚说的那么轻松,她抬起头来,还想要说什么,可还没有来得及说出口,刘涚就用极低的声音道: “我是你男人,你就算是把天给捅破了,那也该我抗着是吧?放心,你男人哪怕就是天塌了,也能扛下来的!” “夫君.” 高玉娘两眼微微一红,却是赶紧低下头去,怕被别人看见,她骤变的情绪。 两人的这些小动作,恐怕也就只有安娜注意到了一些,不过她也不会说破,只是安安静静的站在两人旁边,感受着。 “首相大人,那张浚此番离开返回临安,必定会跟那老太监在赵构面前搬弄是非,想那赵构,会不会下令对我国出兵呢?” 一个官员颇有些担忧。 虽说中央民国日渐强盛,但毕竟根基还浅,尤其是最近,各路兵马纷纷派出作战,就连拱卫新都城的军队数量,也不过区区三万人而已,若是南宋朝廷当真是派出大军来攻打,即便新都城能够守住,可其他地方呢? 好不容易才建立起来的家园,如果经历了一场战乱,不知道又需要多少时间才能恢复的过来,这对于中央民国的发展来说,可是相当不利的。 对于这个疑问,刘涚确实不以为意的。 “无妨,那赵构此时自顾不暇,哼,我看他们那边,也是很快就要有好戏上演了,张汉,张汉!” “属下在!” 张汉应声而出,倒是真有些影子的味道。 “良臣那边的情形如何?他不是发回消息来说,已经占了开封城,正前往营救岳飞的路上?” “启禀首相大人,刚刚收到飞鸽传书,国防大臣他在前往朱仙镇的途中路遇金国大队骑兵,发生激战,双方正僵持不下!” “啊?” 张汉说出来的消息,却是让刘涚微微一惊,随之而来的就是庆幸! 前面韩世忠在占领开封城的时候,也提及金兀术怕是将朱仙镇当成了一个坑杀岳飞的陷阱,他不敢迟疑要去救援,如今既然在半路追上了大队金兵,那也就是说,至少岳飞的安全还是有保证的。 “再兴!” “孩儿在!” 略微沉吟之后,刘涚当下就点出杨再兴,让他再领兵一万,去攻占恭州! “首相大人,何以要取恭州?” 杨再兴自然是不会反对刘涚的命令,但还是有人提出此异议来。 在刘涚看来,取恭州的目的,是为了给南宋朝廷制造压力,只因为刘涚从种种迹象来判断,赵构对岳飞下手,怕就是在这段时间里了,他要是不能抓紧时间布置,到时候恐怕就要束手无策了! “既然我们已经跟朝廷翻脸,拿下恭州,有利于我们下一步的进攻,怎么,让再兴去拿恭州,你们都没有信心?” “卑职等,不敢!” 众人一见刘涚微微有怒,顿时纷纷低头否认,明知道杨再兴身份非比寻常,若是承认担心,岂不是不给刘涚面子?哪怕中央民国是个民主国家,但刘涚作为开国皇帝,那份威严,却是不能让任何人冲撞的。 第593章 平西王,怒无常(下) 仅仅是因为册封一个“平西王”的称号,却是造成了刘涚如此严重的反弹,怕是临安的赵构和秦侩都想不到,这事情会闹腾出如此结果来,说到底还是因为赵构对自己的谋算实在是太过于的自信,总是以他自己脑袋里的那些东西来比拟刘涚,自然就会吃了大亏。 刘涚原本就不是这个时代的人,其思维方式、性格特征等等,自然是跟这个时代有所区别,更不用说与身为帝皇的赵构之间,那差距更是天壤之别。 虽说刘涚并没有在一气之下就将临安来的使者统统给坑杀了,不过这批人在新都城里的日子还真是不好过,连带着张浚也被下令驱逐,故而他们留在新都城里的时间不仅是屈指可数,更是战战兢兢,只因为有吴安邦手下的城卫军,时时刻刻分分秒秒的盯着他们,严防死守必须得在规定的时间内离开新都城。 其实张浚是不想走的。 在新都城里生活的这段时间,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只因为他是个读书人,满脑子里都是那种陈旧的思想,故而他明知道新都城里生活的老百姓绝对比南宋朝廷治下的老百姓幸福,中央民国也必然会在将来比南宋更加强大,然而他就是不愿意承认这一点。 要说张浚这个人,其实还是挺有才华的,如果说他能够像当初韩世忠那样醒悟过来,真正的向刘涚投诚,像他这样的人才,刘涚还是欢迎。只不过在录用宋朝的官员时,刘涚给了大家一个标准:不能强行劝降! 事实上,在刘涚看来,大多数朝廷的官员,尤其是文官,是不敷使用的,只因为这些人在思想上已经僵化了,反而不能适应中央民国这样的国情。张浚就是个典型的例子,在刘涚心中何尝不曾想过收编张浚,他放任张浚居留在新都城,就是希望能够通过这种方式让张俊改变思想,而最终的结果也是证明了刘涚最初的那种推断:读书人,尤其是上了年纪的读书人,那都是死脑经。 照理说,刘涚穿越到了这个时代,应该结实不少传说中的文人墨客才是,可何以到现在为止他总是只跟武将们打交道的缘故,只因为他本身就不是个舞文弄墨之人,再说了,书生造反十年不成,他觉得自己也没有时间去跟那些每天之乎者也的人浪费时间和生命。 册封“平西王”事件成为了中央民国和南宋朝廷彻底翻脸的导火线,当然,事实上中央民国和南宋朝廷之间也无法调和,相比之下,由少数民族建立的国家或许还能跟以汉人为主的政权和平共处,但在历史上,同是汉人为主建立的政权,却绝对无法生活在同一片天空之下。 或许这是民族性所决定的,当对手是少数民族的时候,汉人为主的政权,执政者总会有一种来自于基因之中的优越性,他们用藐视和怜悯的眼光去看待那些少数民族,从而给予少数民族更多、更大的优惠。 然而针对同族同宗的同胞建立起来的政权,那就是典型的光棍眼睛里揉不得沙子,必须要拼个你死我活才行。 纵观中国上下几千年的历史,除开那种诸侯割据的时代之外,任何一个大一统的汉人政权,都绝对不会容忍同族人建立起来的势力存在,刘涚深知这个道理,自然也就不会去奢望,他一手打造出来的中央民国,能够与赵家的南宋朝廷共同存在于这片天地之中,迟早有一天,双方会为了不同的理由而交战,而最终的结果,刘涚坚信,胜利者只会是中央民国。 “平西王”事件其实也仅仅就是将刘涚的作战计划表的事件稍微提前而已,并不会打乱整个中央民国发展前进的步伐。随着“风波亭”时间越来越近,刘涚对南宋朝廷的最后一丝顾虑,也就愈发的淡薄,距离彻底消失已经不远了。 而灭亡南宋王朝的整个作战计划,刘涚是早就已经拟定,并且锁在了自己办公室的保险柜里,虽说此时国防大臣韩世忠领兵在外,但刘涚还是将这份作战计划拿了出来,摆在大家的面前。 “屠龙计划”,这个作战计划的名称,在后世看来实在是土的可以,然而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比如高进等人来说,可谓是很“直观”而且具有相当“震撼”效果的。毕竟他们都是生活在封建帝王时代的人,在潜意识里始终有一种“帝王威严不容侵犯”的思想,而帝王,总是被比作为“龙”。 而今,刘涚既然是想要消灭南宋,要解决赵家的人,称为“屠龙”实在非常的妥当。 “取恭州,仅仅是这个计划的第一步,杨再兴即日将会领兵出发。”刘涚指着作战计划里面的地图,一一向着众人说明。 虽说计划书是刘涚今日才拿出来的,但实际上,在这个计划之中的第二个步奏,出巴蜀取湖南湖北,已经差不多快要被韩世忠所实现了,虽说表面上中央民国是声称为了抵御金国入侵,可既然是到了手的地盘,即便等到打退金兵之后,难不成刘涚还会还给赵构? 很显然这是不可能的! 在“屠龙”计划之中有个时间表,而这个时间表的长度,令众人惊讶! 不得不说,宋朝其实是一个韧性很强的朝廷,从契丹人建立的大辽帝国兴起开始算,直到蒙人彻底将南宋最后一丝血脉覆灭,这个皇族的传统坚持的时间之长可谓是中国历史上汉人皇族之最了。 即便是号称“天下无敌”的金国,在历史上至始至终也没有能够彻底覆灭赵家的江山。 然而,在刘涚制定的这个时间表上,覆灭赵家王朝,竟然只需要区区一年的时间! 一年,十二个月,三百六十多天,就能将赵家王朝彻底的覆灭了么? 即便这个计划是刘涚制定的,但众人在看完计划书之后,仍旧用不敢相信的眼神凝视着刘涚。 “首相大人,仅仅用一年的时间就能覆灭赵家王朝么?我个人对此实在是不敢相信啊!” 但凡是这种圆桌会议,即便在座次上没有明前的上下高低之分,但每次首先敢于在刘涚面前开口的,往往还是高进。身为内政大臣的高进,在整个中央民国的尊贵,应该说是仅此于刘涚而存在的。 更何况,他还有另外一个身份:皇帝陛下的大舅子。 “不用怀疑这份计划的真实性,事实上‘屠龙’计划仅仅是另外一个更大的计划的一部分而已,之所以我只是将‘屠龙’计划拿出来给你们看,那就是因为我怕你们在看到另外一个庞大计划的时候,会被吓傻了!”对于众人的反应,刘涚其实是很满意的,只因为他早就预料到了,大多数时候人总是会被自己的思维惯性所胁迫,而不敢相信过于跳跃性的东西。 “更庞大的计划?” 如果刘涚没有这样提出来的话,或许高进等人根本就想不到,在他们看来已经是很恐怖的“屠龙”计划,竟然只是另外一个计划的一部分,而且听刘涚的口吻,还应该仅仅是很“小”的一部分,那么另外一个计划将会是如何的庞大? 将疑惑的眼神投向高玉娘,高进希望自己能够从高玉娘身上得的一些提示,毕竟他的身份跟其他人不同,如果说在这件事情上他还跟其他人站在同一条起跑线上,那就会让他觉得很没有面子了。 可惜,这个计划因为刘涚刻意的保密,故而就连高玉娘都是毫无所知,更不用说是给高进什么暗示了。 “你们不用猜了,其实那个计划也早就已经开始实施了,难道你们忘了么?咱们的高将军,如今正在做什么?” 刘涚口中的高将军自然不可能是高进,那就只有一个人——高宠! 正如刘涚所说,高宠现在正进行的战斗,之手从表面上来看,是跟“屠龙”计划一点关联都没有,高宠,正在消灭的是西夏国,这个已经苟延馋喘了多年的势力。 在一些人看来,此时的西夏国早已经不能称其为一个国家了,他不是依附于这个,就是依附于那个,一个势力如果连独立存活的能力都没有,那么他当然不能称之为一个国家。 消灭一个西夏国,在今日以前,众人会以为刘涚图的是西夏国的那些财富,然而此时此刻,在听过刘涚那个“庞大”的计划之后,众人终于有所醒悟——这怕是刘涚早就已经算计好了的。 当西夏国成为中央民国的囊中之物之后呢,刘涚又会图什么呢? 是辽国,还是蒙古,还是更远一些的那些异族?应该是不可能了,或许刘涚会选择想吐蕃全境清剿。事实上,若是刘涚能够将吐蕃全境清剿,再加上现有的地盘和曾经属于西夏国的土地,那么中央民国至少在占据的地盘上,就已经远远超过南宋、金国,成为当之无愧的第一强国了。 或许,这就是刘涚所说的,庞大的计划。 时间一天天的过去,临安城之中的赵构感觉到无比的焦虑,十二道金光令牌都已经被发出去了,难道说真的要动用张俊的预备之师,去将岳飞给抓回来么? 第594章 班师回,荣耀谁(上) 随着时间的过去,临安城之中的赵构感觉到无比的焦虑,十二道金光令牌都已经被发出去了,难道说真的要动用张俊的预备之师,去将岳飞给抓回来么? 要说,赵构虽说脑子过于复杂了一些,胆子也过于小了一些,但他毕竟不是疯子,他很清楚,对岳飞用强和对岳家军用强,是截然不同的两回事!对岳飞用强,以岳飞的性格来说,或许不会有太大的问题,可要是对于整个岳家军用强,那无疑就是在自掘坟墓了! 旁的不说,赵构曾经将张浚召到面前亲自问过,若是面对岳家军,张俊他能有几分胜算? 而张俊的回答,却是让赵构情不自禁的在事后打了几个冷颤! 张俊认为,对付岳家军,必须要考虑到岳飞的因素。没有岳飞的岳家军,或许可以惨胜,但有岳飞的岳家军,两个张俊绑在一起,那也不是岳家军的对手! 听到这个答案,赵构不由得坚定了他的信念——无论如何要将岳飞于岳家军分开,岳家军,那是朝廷的一支精锐之师,绝对不能因为岳飞一个人而毁了!从这点上来看,赵构其实是很聪明的。 然而要求岳飞班师,并且来临安述职的十二道金光令牌都已经发出去了,却是迟迟没有动静,不由得让赵构不担心,万一,岳飞要学那韩世忠呢? 幸亏,赵构身边还有一个随时随地都可以为他排忧解难的人存在,那就是秦侩! 每每当赵构为此担忧不已的时候,秦侩总是会出言安慰赵构,说岳飞不是那样的人。虽说秦侩自己就是个读书人,但他却不是那种书呆子,真要是书呆子,恐怕也做不到秦侩的这种程度。 相反,在秦侩眼中的书呆子,却是岳飞。在他看来,岳飞就是那种认死理的死脑筋,只要赵构不触及到岳飞的底线,那么完全不用担心岳飞会像韩世忠那样,叛逃偷袭。 事实证明秦侩的分析完全是正确的。 就在赵构担忧不已的时候,终于有捷报传来。 这些捷报,传来的速度之快,甚至还在张浚等从新都城回来之前,就已经送到了赵构的面前,让整个南宋子民所知晓了。 “朱仙镇大捷!” “金兵大败亏输!” “开封城被光复,金兀术险些授首!” “金军十万大军被破,十不存一!” “朱仙镇外,金兵首级成山,岳家军血染征袍!” .. 诸多的消息,铺天盖地的向着赵构和秦侩涌来,差点没有让两人窒息了! 岳飞竟然真的率领岳家军战胜了金兀术的大军?这怎么可能呢,双方在军力上的差距可不是一点半点,怎么就能赢了呢,还是赢的如此干净利索?赵构和秦侩两人是不敢相信这些消息的,他们甚至认为这是岳飞刻意放出来的烟雾,好让他们无法剥夺了岳飞的军权! 然而他们又觉得,若岳飞真是放出这样的烟雾来,无疑是很愚蠢的一件事情,没听说过功高震主么?若是连老百姓对你岳飞的尊崇都已经超过对帝王的尊崇时,那么帝王还有什么存在的意义呢?在这种情形之下,恐怕任何一个帝王,对岳飞都不会再有爱,而只有恨了! 老百姓,那就是帝王的情人,谁要是占据了老百姓的心思,那就等于是站在了帝王情敌的角度上,还能有什么好下场呢? 故而,当最初的震惊之后,赵构心中对岳飞的杀心,却是变得更加坚定起来,尤其是当他从更多的渠道获悉,发生在朱仙镇的战斗,的的确确是金兵大败亏输,甚至就连金兀术,如果不是最后的意外,都逃不脱时,赵构头一次对秦侩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说出了他的心思,他要岳飞——死!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这句古话非常清晰明白的说出了封建王朝之下,帝王和臣子之间那种不对等的关系。老实说,在秦侩心中,他并不是想弄死岳飞,只因为他是个聪明人,他首先想到的是自己的名声:岳飞不死,黑锅只是暂时的,但岳飞要死了,这个黑锅,他秦侩就要背上一辈子,甚至是世世代代都得背上! 更重要的是,飞鸟尽,良弓藏。说到底,他秦侩也就只能是靠着一张嘴皮子,在赵构面前混饭吃,真正要说保卫这个国家的安全,他秦侩没有这个本事,也没有这种能力。他只能是通过打压像岳飞这样,总是让帝王生气的人,从而展现自己,显示自己的存在,若是像岳飞这样的人都不存在了,那么也就到了他失去价值的时候了。 可惜的是,秦侩明知道让岳飞去死就等同是将自己的脖子送进了绞刑架,然而他却无法劝住,更无法中止赵构的意图,这是一条不归路,而秦侩却像是已经看到了,在这条路的尽头,会是什么样的一个结局在等待着他。 朱仙镇大捷,对于普通的老百姓来说,那就是岳家军对金兵的一个胜利,是大家心中的战神,岳飞大元帅创造出来的又一个军事神话——不过区区数万的兵力,在对抗十多万的敌人时,非但没有大败亏输,反而是利用计谋,将对方打的落花流水。 这样的一个奇迹,在任何时候都是值得大家津津乐道,更是会被改编成无数个版本,在民间流传。 正如一句话,从排头的那个人开始传,传到最后总是会严重走样一般,流传于世间的消息,也是如此。 朱仙镇大捷是真的,但却不是民间传说的那般玄乎。 岳飞的确是利用手中有限的兵力,对着金兀术用了无数的计谋,但就谋略上了说,其实岳飞是失败了。首先他示敌以弱的战略,其实是早已经被金兀术识破,并且为金兀术将计就计所乘,差点因此而付出巨大的代价。 如果说不是因为在机缘巧合之下,岳云在前往开封“送死”的路上,发现了金兵的主力骑兵,如果不是因为岳云极其率领的两千背嵬军有着大无畏的战斗精神和强悍的战斗能力,那么恐怕岳飞永远没有对朱仙镇发动全面总攻的机会——岳家军的大营会被潮水般的金军骑兵所淹没,到那个时候,纵然是战神重生,也不可能力挽狂澜! 当然,岳云前往开封城,这本身也是岳飞的一个战术策划,也可以说,是岳飞自己救了自己,从而说明至少在岳飞的战略计划之中,并没有太严重的疏漏,他也没有轻易的就放过了开封城。 只能说,朱仙镇之战,根本就是一系列巧合的结果,在抛开双方军队战斗力这个因素外讨论,只能说,命运没有站在金兀术的那边。 而在整个朱仙镇之战的过程之中,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因素,几乎在朝廷的官方消息之中是没有被提及的。 那就是韩世忠率领的中央民国队伍,在这次战斗之中发挥的重大作用。 朝廷收到的官方消息也好,南宋和中央民国民间传颂的那些小道也罢,其中一个重磅消息就是——岳飞的长子,岳云,极其率领的两千背嵬军,在成功阻止开封城之中倾巢而出的金军主力时,不幸全军牺牲,无一幸免! 岳云,在南宋国中也是家喻户晓的一员战将,身为岳飞大元帅的长子,岳云身上却几乎找不到任何缺点,堪称是年轻人的楷模,更是被南宋军界认定的,年青一代将领之中的翘楚,将来极有可能接岳飞班的人选,也是唯一的人选! 然而这样一个年轻俊彦,竟然就这么战死在了沙场之上,不得不令人扼腕叹息。在消息之中有说,年纪轻轻的岳云,只身率领两千悍勇的背嵬军,力抗金国四万精骑而不退,整整为岳飞破袭朱仙镇,争取了一个晚上的时间。 一个晚上的时间,在常人来说不过就是闭眼到睁眼,可是对于战场之上来说,这意味着无数的流血牺牲。 要么,岳云和两千背嵬军力战而死,要么,就是整个岳家军陷入层层包围,最终结果未知。很显然,人民的好儿子岳云同志,选择了前者,用自己的血肉之躯,为朱仙镇的大捷铺平了道路。 可以说,没有岳云的牺牲,就没有朱仙镇的胜利,至少是没有朱仙镇的大捷! 故而岳云的死,为朱仙镇大捷抹上了一丝悲壮,更平添了一份沉重。 其实,任何一次大捷,那都是用无数将士的鲜血和生命来铸就的,只是因为岳云他自身的名声所在,才会让这样一个消息,广为传播。当然,这些都是传播出来的消息而已,事实上这场战斗以外的人,甚至根本就不知道岳云具体是在什么地方狙击的金兵,其中的战斗经过又是如何? 岳云当真是用区区两千背嵬军,就挡住了整整四万的金国骑兵了么?有人就觉得奇怪了,啥时候背嵬军变得如此强悍而金骑又变得如此谦弱了?难道说,背嵬军已经可以无视那一比二十的巨大差距了? 心中有这些疑惑的人,却是根本不敢对旁人述说,只因为若是这样开口,必然就会涉及到对岳云的侮辱。侮辱一个已经死去,而起是为国为民而战死的英雄,那可是大不敬的,是要被人所唾骂的,鄙视的! 第595章 班师回,荣耀谁(中) 聪明的人都不会这样做,故而这些疑惑,都只是存在于少数的人心中。要说对朱仙镇整个战斗情况以及前因后果最为清楚的人,既不是岳飞,也是不是韩世忠,更不是赵构、秦侩之流。 这个人,却是远在新都城里,表面上整日里都在忙着管理这个国家,但实际上心思始终放在朱仙镇的刘涚。 应该说,朱仙镇之战最终落的这样一个结果,金兀术的意愿占了三成,岳飞的意愿占了三成,剩下的四成,就是刘涚的意愿和老天的命运所混合的结果。 这个世界上绝大多数人都不知道,岳云是不是已经真的死了! 用两千背嵬军对抗金国的四万精骑,即便就是以刘涚手下最为精锐的暗队来对阵,结果都是必输无疑,这一点,无论是刘涚,吴安邦还是韩世忠等人,都是承认的。 事实上,岳云能够利用这点兵马将金兵拖住一个晚上的时间,那已经是借助了天时地利以及人的因素,才勉强做到的,然而奇怪的是,当人们津津乐道岳云做到这点之余,却从不曾有人追问过,那么在岳云和背嵬军战死之后呢,还剩下了多少金骑,这些金骑又去了哪里呢? 难道说这些金骑在消灭了岳云之后,就上天入地消失不见了?还是他们终于赶到了朱仙镇,却是被岳飞给消灭了?又或者说,他们还没有到达朱仙镇,而岳飞就已经取得了决定性的胜利,金兀术夹着尾巴逃跑的消息,让这些金骑放弃了继续前进,而是四散溃奔而散了? 或许这些可能都是有可能,但刘涚却很清楚,这些金骑,根本就没有能够赶赴朱仙镇。 应该说,朱仙镇,岳家军和金兀术对阵的这一场,的的确确是岳飞亲自获取了胜利,然而这个胜利仅止于是岳家军对阵朱仙镇的金军而已,如果不是因为韩世忠领着一万多的中央民国精锐,将开封城出来的金骑彻底扫平的话,那么即便岳飞能够在朱仙镇之战当中取得胜利,可是最终也会因为那四万金骑,而将所有的胜利果实给赔了出去。 更重要的是,韩世忠率领的一万精锐,是在岳云极其麾下背嵬军最为危机的时刻突然出现在战场之上,而后凭着其堪称剽悍的战斗力,将岳云等人给营救了出来。 当韩世忠见到岳云的时候,这个年纪轻轻的将领,浑身上下已经是多处受伤,光是被折断的羽箭就有近二十根,幸亏这些羽箭的箭簇之上并没有被金人涂上致命的毒药,而岳云让箭簇留在身体里的举动保证了他不至于流血过多。 仅仅是箭伤也就罢了,更为恐怖的是岳云身上好几处被刺破、砍伤的伤口,有些伤口都已经能够看见森森白骨,就连韩世忠这个沙场老将,都不知道岳云在承受这些伤患之后,是凭借什么精神支撑着他,在继续战斗的! 事实上,岳云全身上下除了手中紧攥的屠龙刀之外,衣甲毫无一处完整,当他落入韩世忠怀中的人,整个人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战斗”,便顿时陷入了昏迷之中。 而跟金兵鏖战的人并非只有岳云一个,那两千背嵬军,能够坚持到韩世忠队伍出现的,不过只有两成,也就是四百出头的样子,而且个个都跟岳云相仿,从头到脚的伤患,在他们停止战斗之后短短两个时辰的时间里,就有几十个背嵬军因为不治,而牺牲。 韩世忠甚至因此而自责,他觉得自己要么就该早点来,要么他就不该去营救那几十个死在病榻上的背嵬军勇士,或许让他们跟敌人同归于尽,更符合他们的心思一些。 但不管怎么说,韩世忠他来了,他领着一万精锐来了,终于还是将岳云给救了下来,没有让这个年轻人,死在疲累之中!是的,若是韩世忠迟迟不到,即便岳云不被金兵刀斧加身,最终也会因为过于疲劳而死,要知道,战斗到最后的岳云,身边几乎已经没有了同袍,有的只是敌人! 治疗岳云的时候,光是从他身上拔出来的箭镞,就装满了一个盘子,而为他擦拭血迹的布条,整整装了三个大桶,都还没有抹的彻底干净! 这也就是落在韩世忠手中,能够接受中央民国随军军医的治疗,若是换成是在南宋朝廷军的随军军医手中,恐怕岳云这条命是无法捡回来了。事实上,因为刘涚的缘故,即便刘家军军医诊断疾病的水平不如南宋朝廷那般准确,但是在处理伤口方面,却至少是将其他队伍的军医甩出了好几条大街的水平。 如何确定尚轻,如何处理伤口,如何包扎,如何保证伤口不会在接下来恢复阶段遭到严重感染,这些东西在中央民国内部已经是形成了一套套完整而严谨的规程,甚至于韩世忠一下,但凡是领兵两千以上的将领,怀中都有一个小小的瓷瓶,而这个瓷瓶里面,些许的白色粉末,那不啻就是跟阎王爷抢夺人命的利器! 没错,这些白色粉末是刘涚提供的,全世界也只有刘涚才可能提供这种白色粉末!一旦受伤的将士在出现严重感染并发症,也就是类似持续不断的发烧等症状时,只需要用这些白色粉末极少的一点点兑水喝下去,一般三次之后,就能见到神迹般的效果。 想岳云这样的伤势,换个地方也就是个死,唯有在韩世忠这里,在熬过了因为失血过多而导致的昏迷之后,他终于是活过来了。 虽说人是活过来了,但消息却是被韩世忠下令,严密的封锁起来,对外都是宣称,岳云极其麾下的背嵬军,皆是力战而亡!而韩世忠这样做,并没有征得岳云的同意,事实上,还处在极度虚弱状态的岳云,也无法反对韩世忠的意志。 当然,这些事情韩世忠是不可能瞒着刘涚的,关于这场战斗的前因后果,所有的经过,韩世忠都是一丝不漏的写成报告送去了新都城。 而身在临安城里的赵构可就没有刘涚这种待遇了,他手中拿到的消息或许是比坊间流传的那些消息更多一些,但也仅止于知道韩世忠领兵狙击了金国骑兵这些部分,关于岳云,赵构所知道的,也就是韩世忠希望他所知道而已。 好在对于赵构来说也有好消息,那就是朱仙镇之战结束之后——事实上赵构还是很看重朱仙镇这场战斗的结果,至少这个结果对于赵构来说也是一个筹码,一个他能够跟金兀术讨价还价的筹码。而真正让赵构高兴的是,岳飞再没有理由在前线滞留,不得不按照他赵构的意思,班师,同时领着他的女婿张宪,赶赴临安述职。 照说还应该有岳云的,只不过岳云已经战死了,在赵构看来这个岳云的命还真是好,竟然在这样一个紧要关头上战死了,由此反而是成全了其一世的英明,之所以赵构会这样认为,那是因为在治罪岳飞的程序之中,岳云是一个重要的环节! 之所以下旨的时候,赵构和秦侩都很强调要岳飞带着岳云和张宪两人同时前来,那是因为赵构和秦侩需要足够的证据,而这些证据显然不是岳飞可以提供的。 可惜的是,岳云竟然死了。 这让赵构和秦侩都觉得有些失望,毕竟如果岳云活着,而且能够从这个年轻人身上找到突破口的话,相信更容易将岳飞打入万劫不复的地步。 而几乎同时回到临安的张浚等人,带回来的消息,却是就连赵构和秦侩都不知道,能不能算是好消息了。 招降刘涚失败了。 中央民国终于撕下了最后的谦虚,继而对恭州用兵了!也就是说,南宋朝廷在刚刚抵御了一个异族的强大敌人之后,又要面对一个来自同胞的巨大威胁——事实上现在整个朝廷上下都已经知晓了中央民国的强大,根本不输金国。 想要同时战胜这样两个敌人是不现实的,可偏偏在这种关键的时刻,赵构及秦侩等人毫不犹豫的选择了金国,选择了一个异族作为他们合作的对象。 而岳飞,这个南宋最为强有力的统帅,却是因为种种原因,使得赵构等人不得不选择将其拿下! 刚刚返回临安的岳飞和张宪两人,就毫无意外的禁卫军给拿下了,理由就是——私通叛贼! 所谓叛贼,正是刘涚所代表的中央民国,而在提出对岳飞的这项指控之中,有无数监军提供的,岳飞之长子岳云,跟叛贼首领刘涚之子杨再兴多年来的交情,尤其可以证明的,就是岳云使用的兵刃,竟然是杨再兴所赠送! 对于这些指控,岳飞只能用很单薄的四个字来回击——问心无愧!岳飞他的确可以说自己是问心无愧的,然而这些证据一一暴露出来,加上中央民国最近彻底跟南宋之间的决裂,让临安城之中的广大民众逐渐开始相信,在这件事情上,岳飞父子绝对不是无辜的。 就在审讯岳飞期间,又一个对岳飞极其不利的消息给传扬了出来,事实上这个消息跟岳飞是否是叛贼并没有关系,然而联系在一起,却是给人截然不同的感觉。 第596章 班师回,荣耀谁(下) 岳飞在朱仙镇获得的大捷,竟然是因为有早已叛逃前往中央民国,并且担任其要职的韩世忠的协助,是韩世忠领兵阻截了金国突袭岳飞的精锐骑兵,才让岳飞顺当的拿下了朱仙镇! 这可是个极为重磅的消息。这个消息的出炉,不仅是让岳飞跳进黄河都洗不清,更重要的是也大大的抹杀了前些时候岳云的英雄事迹! 可不是么,区区两千背嵬军,又不是天兵天将,岂能挡得住十多万的金国骑兵呢?十多万这个数据,正是前些时候关于岳云的消息在坊间流传时,越来越夸张的一个数据,而恰好的是,此时这个数据就成了“岳云造假”的有力证据——两千对十多万,傻子都知道那是螳臂当车,是岳飞为了掩饰跟韩世忠之间的勾结,而放出来的烟雾弹! 一时间,不仅是岳飞的名誉在临安城里彻底扫地,就连已经“死去”的岳云,此时在民众的心中也都变成了骗子的代名词,是一个沽名钓誉的伪君子,当真是死的太好,太正确不过了! 事情的局势如此急转直下,恐怕是当初谁都不曾料到的,就连牢中的岳飞,也因此而感慨万千,更不用说朝廷内外那些曾经想过要为岳飞说话之人,在获悉这些消息之后,也都是长叹之余,选择紧紧的闭上了嘴巴! 整个南宋朝廷,再也找不到一个为岳飞父子说话的声音,如此局面,赵构和秦侩等人实在是太满意了! 关于岳云跟杨再兴之间的交情,那是早早就有监军呈送上来的奏折为证,而赵构则是可以信誓旦旦的说,那时候他对岳飞是多么的信任,将这些奏折束之高阁,然而最终还是岳飞自己暴露了自己,为了获得朱仙镇之战,为了攫取在朝廷更高的地位,从而便于他们父子实施颠覆朝廷的计划,让韩世忠配合狙击金兵的事实,暴露了他叛逆的真相! 赵构对此是很伤心的,因为他过去是那么的信任岳飞父子,而又是那么巴心巴肝的对待着每一个岳家的人,然而结果呢,却是他被人算计了,身为帝王,竟然是被一个将领所算计了,如果不是因为有秦侩这样“慧眼识人”,对朝廷“忠心耿耿”的臣子始终在调查岳飞父子叛逆真相的人存在,那么不仅仅是赵构这个皇帝,恐怕全天下的人,都会一直被岳飞父子给蒙在毂中,等到有朝一日,岳飞父子领着中央民国的军队杀入临安城时,大家还不知道是怎么一会儿事呢! 对于岳飞父子谋逆的事实,怕是已经不需要再进行过多的审判了,只需要的选择一个“良辰吉日”,将岳飞,还有其女婿张宪,同样参与了谋逆的家伙,一并送上断头台! 赵构的决意,朝廷发表的说明,那是得到了临安城民众一致的响应!一时间,坊间对于岳飞的那种辱骂达到了最高潮,就连秦侩有时候出门,都会被对待国家英雄那样的对待。 然而这一切却并不能让秦侩感觉到轻松,只因为秦侩深知究竟是谁在说谎,相比已经顺利攻占了恭州,兵锋直指长江流域的中央民国,秦侩更担心的是,自己将来会是一个什么样的下场! 他知道,若是杀了岳飞和张宪,刘涚不会放过他,将来知道真相的民众不会放过他,而历史,更不会放过他!秦侩是个聪明人,而越是聪明的人,往往苦恼就会越多! 岳飞被打入大牢的消息不胫而走。赵构压根就没有想过要将这个消息隐瞒住,如果说岳飞只是一个普通大臣的话,或许朝廷会把这样的事情作为“家丑”而隐瞒不报,可岳飞不同。数万岳家军还在岳飞一系的手中掌控着,如果不能将岳飞搞的声名狼藉,仅仅是暗中处死岳飞,恐怕那数万岳家军立马就会造反,到时候倒霉的是赵构,占便宜的肯定是刘涚! 赵构等人可不愿意为他人做嫁衣裳,故而选择坏掉岳飞名声,让岳家军里那些岳飞嫡系想找个名正言顺的借口都不行。 跟历史上稍微不同的是,岳云并没有被抓捕。对外面的人来说,岳云已经死了,一个死人,自然也就不重要了。更何况,有岳云这样一个死人,一个死无对证的人,那更是合了赵构等人的胃口,大量的脏水一个劲儿朝着岳云身上泼,当真是让岳飞有口难辩。 金兀术在吃了朱仙镇的败仗,加之开封也被韩世忠给顺顺当当的收了回去,此番南下作战,可谓是全盘皆输,再次差点被宋军活捉,说实话,金兀术没有吓出毛病来,还能领着军队回家,那可都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 如今要说金兀术唯一的希望,就是赵构和秦侩能不能搞掉岳飞,然后完成双方结盟的约定。在过去,金兀术是反对跟南宋结盟的,他总觉得,赵家王朝还是彻底的消灭掉的好,但现在金兀术总算是看清楚了,赵家王朝的存在,或许对金国是有利的,那个中央民国,那个刘涚,那些刘家军,其战斗力实在是恐怖的宁人心中生畏! 如果说,能够利用南宋的力量来牵制刘家军,他们双方打个你死我活,最终金国反而是能够从中获利,对于金国的长期发展来说,这才是真正有利的一面,哪怕金兀术过去始终不愿意采取这种方式,但现在的他,也只能接受这个方法了。 “岳飞翁婿被打入大牢了?” 开封城中,韩世忠正忙着处理相关军政事务,虽说他只是国防大臣,然而在开封这个新打下的地盘还没有正式归口于中央民国,那些负责“接盘”的官员还没有到来之前,一切都还需要韩世忠亲自打理。 他挺忙的,但是再忙,他也不会忘记了自己的本职工作。他是国防大臣,自然要将关注的重心放在军事方面,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当打退了入侵的金人之后,岳飞会等来这么一个莫须有的罪名——跟叛贼私通! 笑话,这简直就是天大的笑话! 当听到朝廷那帮子人给岳飞安上的这个罪名之后,韩世忠心中除了愤怒之外,最大的感受就是庆幸!他庆幸自己当初跟刘涚打了这么一个赌,否则的话,现今被打入临安天牢的人有可能是岳飞,还有可能是他韩世忠! 即便不被打入天牢,但正所谓唇亡齿寒、兔死狐悲,看到岳飞的遭遇,试问他韩世忠又岂能对朝廷不心凉? “韩大人,我听说.” 正当韩世忠还沉浸在这个消息带来的震惊之中时,浑身包扎着布条的岳云,在两个亲卫的搀扶之下,跌跌撞撞的走进了韩世忠的房间。 “应祥,你怎么起床了?胡闹,赶紧给我回去躺着!” 算辈分,韩世忠的确是岳云的长辈,他此时的口吻,也都是站在一个长辈的立场,在训斥岳云。然而满脸写着焦虑的岳云,却浑当是没有听见韩世忠的话,仍旧苦苦追问,岳飞是不是出事了! 在岳云的逼问之下,那韩世忠也无法再继续隐瞒下去,只得是道:“唉,都是那个秦侩干的好事!连你父亲这样的人,他们都不信任,这个老赵家,是注定要绝后了!” 在朝代更替的时候,其实寻常老百姓受到的影响未必很大,但是皇族,那却是绝对要被新皇朝所断绝子孙的。韩世忠这样感慨,岳云的脸色却显现出悲愤来,呛声哀求,让韩世忠将他的兵马发还给他,让他领兵,前往临安! “你要干啥?” 韩世忠其实并没有扣押岳云兵马的意思。事实上在经过那夜的战斗之后,岳云麾下的背嵬军数量不过三百来号,纵然是放在刘家军之中不管不问,也不会闹出什么祸端来。 而所谓的“扣押”,根本就是韩世忠的托辞,他觉着只有这样,才能让岳云安安生生的养伤。这次岳云受的伤实在是太重了,大大小小的伤口,若是不经过悉心的调养,恐怕将来会留下后患。 “我.” 被韩世忠这么一诘问,岳云也是傻眼了!是,他是想要回自己的兵马,然而正如韩世忠说的那样,纵是将兵马讨回来,他又能做什么?冲进临安城救自己的父亲和妹夫?很显然这是不可能的事情,且不说临安城不是他这点兵力能够来去自如的地方,纵然能够面见岳飞,以岳飞的性格,又岂会轻易的随着岳云走了? 一时间,岳云茫然起来,他整个人像是突然被抽了骨头一般的软瘫,身边两个亲卫竟然一时之间没能搀扶的住,让岳云一个屁墩坐到地上,两眼通红的竟然是要哭了似的。 “早就说过,我早就说过.” 岳云口中在低声的念叨什么,韩世忠听不见。他是过来人,自然能够体会岳云此时的心情,见此情形,他也是忍不住长叹一声,走到岳云身边,如同长辈般轻轻抚摸着岳云的脑袋,道:“这事儿也不是全然没有机会,就看咱们的刘大人怎么做了!” 第597章 进临安,心难安(上) 在韩世忠看来,如果这个世界上还有人能够救岳飞的话,那就非刘涚莫属了!倒不是说韩世忠将刘涚神话,而是因为刘涚带领着中央民国,创造出一个又一个包括韩世忠在内,任何人都不敢相信的奇迹来! 制造火器,打造火枪兵是个奇迹! 占据巴蜀,收编吴阶军是个奇迹! 交易大理,引来金弹子是个奇迹! 赢得赌约,降服韩世忠是个奇迹! 扫荡吐蕃,吞并诸部落是个奇迹! 发兵西夏,攻占西夏城是个奇迹! .. 发生在刘涚身上的奇迹实在是太多太多,以至于在韩世忠等人的心中,早就已经觉得,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事情是刘涚办不到的,只有刘涚他不想办的!可韩世忠心中这么想,不代表着岳云就会这么认为,对于刘涚的了解,应该说岳云还是停留在很表面的阶段,故而他不是太相信韩世忠的话。 更何况,就算刘涚有营救岳飞的能力,他又有何理由这样做呢? 哪怕如今中央民国的地盘已经翻倍的扩张,但是对临安也是鞭长莫及,而岳飞人已经在临安城里的天牢之中,只需要赵构一声令下,岳飞就会人头落地。哪怕刘涚眼下就已经尽起大军,挥师临安城,也很难将岳飞救出来。 在岳云看来,或许只有一种可能,赵构会同意放过岳飞的性命——那就是,用刘涚的脑袋,去换岳飞的一条活路!应该说岳云的想法的确是没错,如果真的能够拿到刘涚的脑袋,就算赵构不同意,金兀术也会逼的赵构同意。 然而这样的事情,也就只能是想想而已,先别说他岳云有没有这种可能,就算是他能起这个心,也未必就能做得到,别忘了,刘涚的勇猛,当世之中也是少见的,绝非在他岳云之下。 况且刘涚还是一国之君,一国之君能够给他岳云这样的机会么? 所以这种事情想想也就是了,岳云也不觉得,刘涚会在岳飞这件事情上做出什么成果来,最多也就是做做样子而已。 “如今岳家军之中,领袖全军的人是谁呢?” 冷不丁的,韩世忠突然提出这个问题来的,倒是让岳云微微一愣,随即,他就开口道:“父帅不在军中,应该是牛叔在暂时统领,不过朝廷既然已经将父帅抓捕了,那么必定会派人前去军中接手.是了!” 说到这里,岳云猛然间提起精神来,冲着韩世忠大声道:“若是想要救父帅,咱们不能任由朝廷将岳家军给接手了!” “对!” 韩世忠也是被提醒了,岳家军这么大一股势力,不论落在谁的手中,那都是不可或缺的,若是仍由这支队伍分散零落,失去约束的军队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更是让人担忧。 如果说朝廷此番是铁了心要给岳飞治罪,那么岳家军之中必然还有将领会倒霉,恐怕一些平常时候跟岳飞亲近的将领,要么就会图营救之策,要么就会铤而走险。 与其让这样一支铁军就此分崩离析,还不如第一时间将其接手下来。别的人去或许不好使,但韩世忠面前,却是有一个最佳人员,岳云! 历史上,岳云是跟着岳飞一道被害了。若是站在后世来看,那么岳云应该算是标准的衙内,而依照古代人的思想,岳云纵然万般不堪,那也是岳飞的继承人,即便岳家军之中有很大部分兵马是隶属于朝廷,但终归还是有一些是岳飞的私兵,而岳云,这个自弱冠之年起就在军中效命,一向受到岳家军将士们认可和爱戴的小将,在岳飞死后收拢岳家军,使其上下效命,可谓是水到渠成。 这也就是何以历史上赵构和秦侩要谋害岳飞,就不得不顺带捎上岳家军之中最有威望的两个岳家继承人。只有去了这两个人,那么岳家军才会陷入内耗之中,从而给朝廷分而化之的机会。 因为刘涚的存在,历史在这里发生了巨大的改变,岳云非但没有被活捉,也没有被金兵所杀死,更没有因为伤口感染而死于病患之中,而岳云的存在,也就让岳家军重新有了凝聚力! 当然,想要达到这个目的,就必须要让岳云重新出现在岳家军之中。 就在韩世忠跟岳云谈及这个问题的时候,突然有传令兵来报,说是新都城首相府传来了最新的命令! “什么命令?” 韩世忠混没有将岳云当外人,当着岳云的面,就让那传令兵开始宣读命令。既然是从首相府里发出的命令,那就必然是刘涚的意思,而让人感到惊讶的巧合时,在这道命令之中,刘涚明确告诉韩世忠,若是岳云伤情没有大碍的话,就速速安排人手护送岳云,前往恭州,与杨再兴汇合! “跟杨再兴汇合?首相大人的命令里有没有说,汇合之后怎么做?” 因为始终是跟岳云站在一起,韩世忠也懒得去拿过来看,而是直接问道。 “大人,没有了。”那传令兵将整个命令又重头到尾的看了一遍,冲着韩世忠摇头,“上面只说去找杨再兴杨将军,说是岳云小将军到了恭州跟杨再兴小将军见面之后,自然会有分晓!” “这么说来,事情定然是跟岳大帅有关!应祥啊,你看,刚刚我就说,咱们家大人绝对不会坐视不理,这不,消息就来了,只不过你的身体情况.”韩世忠一手捏着下巴,两眼上下打量着岳云。 的确,岳云此时的情况看上去是有些凄惨,根本不像是具备了长途行动的能力,可岳云此时的心情是多么的紧张,他生怕因为自己的伤势而让韩世忠多留几天,赶紧就咬牙站直了身体,冲着韩世忠大声道:“请韩大人放心,小侄的身体,即便是日行千里,也没有问题!” “放屁!你又不是马,日行千里做啥?罢了罢了,我知道留你在这里不啻是坐牢,度日如年,还是放你去恭州吧,你跟小再兴的感情也不错,两个年轻人在一起,总之是比陪着我这个老头子来的开心,不过我话说在前面,想走可以,但一切都要听我的安排!” 应该说韩世忠这的的确确是在为岳云考虑,故而岳云也没啥好说的,只有点头的份。 韩世忠当然不能让岳云骑马,军中医生都说了,此时的岳云还不能在马背上颠簸,唯一的方式就是乘坐马车!至于说岳云的那些亲兵,轻伤的就陪着岳云上路,伤情严重的,就只能暂时留在开封城里的休息。 前面也说过,韩世忠在开封城里其实事务繁多,这会儿讲岳云安顿了,他可就不能将时间继续浪费在岳云的身上,起身去处理自己的杂务,而岳云则是在亲卫的搀扶之下,回去做好准备工作,等韩世忠安排的马车和卫队就位之后,就向着恭州出发。 虽说从开封到恭州,跟临安之间无法形成最有效、最短的路线,但岳云心中还是信任刘涚的,他相信刘涚让自己去恭州,绝非仅仅是为了那些军队而已。 应该说岳云对刘涚的这种信任是非常正确的。就在韩世忠收到刘涚这个任务的时候,新都城其实已经闹翻天了! 闹翻天的原因就是,刘涚这个皇帝,兼任首相的家伙,竟然偷偷的消失了! 说是闹翻天,但实际上刘涚从城中消失的消息,目前都被局限在一个极小的范围之内。正所谓“人怕出名猪怕壮”,要是让那些跟中央民国处在敌对关系的势力知晓刘涚竟然“微服出巡”,怕是会不惜一切代价搜索刘涚,并且想尽一切方式将刘涚狙杀。 故而刘涚偷偷离开新都城这个消息必须要严守秘密,不能向外界透露分毫。按照高玉娘等刘涚身边亲近之人的揣测,刘涚这次失踪,应该是跟他前些时日提及岳飞的事情有关。 岳飞,乃是刘涚的偶像,这一点,刘涚在任何场合都不曾掩饰过。如今他的偶像陷身囹圄,刘涚偷偷从新都城离开,试图营救,也是可以理解的。虽说刘涚这个人重情,但正是因为他重情,所以才不会因为自己的私人感情,而将整个中央民国盲目的拖入一场战斗之中。 更重要的是,刘涚同样是经过了严密的分析之后得出结论——即便是倾举国之力也无法通过军事行动来保住岳飞的性命!这条路走不通,刘涚也就只能是采取另外的方法。 或许,暗中行事,甚至是走江湖好汉的路,还有点机会,只要能够带上一群无畏生死的亡命徒,那么或许事情还能有一线的希望。 “恭州!” 这个方向,是高玉娘等人经过反复讨论之后得出的结论。哪怕刘涚打算采取江湖手段去营救岳飞,那他也是需要人手的。可是经过调查,刘涚打新都城离开之时,压根就没有哪怕是一个随从,既然如此,那么刘涚最有可能去的地方,那就是刚刚被杨再兴所破的恭州城了。 恭州虽说是为南宋朝廷所占领,但当岳飞将岳家军撤走之后,光是依靠其他朝廷兵马,又如何能够守住杨再兴统领的刘家军?不过是区区半天的功夫,恭州城的守军就在犀利的火炮之下升起了白棋,向刘家军投降,让杨再兴轻易的,顺利接手了恭州城,甚至于是连一兵一卒都没有损伤。 第598章 进临安,心难安(中) 刘家军那种大炮在攻打城池时展现出来的威力,早已经是传遍了全天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当杨再兴下令将火炮推出去的时候,恭州城的守军就已经是失去了坚守城池的信心。 而第一轮火炮射击之后,那比夏日惊雷更加震慑人心的炮声,那威力巨大的爆炸,还有令人望之生畏的炮击结果,让恭州城的守军,做出了最为明智的选择——放弃! 仅仅依靠冷兵器的朝廷军队,如何是已经熟练始终相对成熟的热兵器的刘家军对手,螳臂当车这种事情,也并不是谁都能做到的,况且这种事情做起来是那么的傻! 刚刚才进驻恭州城的杨再兴,屁股还没有坐热乎,就接到刘涚的命令,说是岳云有可能来找到。 光是这个命令就已经令杨再兴极度高兴,而在命令的最后,刘涚用蝇头小字注明,说紧跟着他也可能来恭州城跟杨再兴和岳云回合,共商营救岳飞事宜,更是让杨再兴喜出望外。 在杨再兴看来,刘涚既然将这件事情明摆着告诉他,也就意味着他是绝对可以加入这次行动的。只可惜,杨再兴实在是高兴的太早了。 以刘涚的本事,加上他如今的身体条件,想要神不知鬼不觉的从新都城溜走根本不是问题,过去之所以没有发生过这样事情并不是因为刘涚他做不到,仅仅是因为刘涚他不想这么做而已。 但这一次不同了。 早在张汉收到临安城方面的消息之前,刘涚其实就已经在暗暗估算可能发生的时间,而韩世忠救下岳云,却是给了刘涚一个最好的行动理由——只要岳云还活着,即便不能顺利的将岳飞救出来,那至少也能掌控岳家军。 只要岳家军一去,那么南宋朝廷几乎就无可用之军,到时候刘涚就能轻轻松松的将赵氏王朝覆灭,随后腾出手来解决北方的敌人。不管是为了岳飞还是为了中央民国的将来,刘涚都觉得这一次必须是自己亲自出马。 然而他的才表露出那么一丁点的意思,当即就被众人层层封杀,甭管是在府衙还是在家中,从上到下,从里到外,就没有一个人支持刘涚,以至于刘涚在郁闷了两天之后,终于决定给大家来个不辞而别! 虽说刘涚也没有想过自己要蒙蔽影队以及整个中央民国的情报系统多么长的时间,但他要的就是将生米煮成熟饭,只要他成功的偷偷离开了新都城,那么就算是为了中央民国,高进等人都不可能再强行将他逼回去了。 故而明知道高玉娘等人能推算出自己的下一站必定是恭州,刘涚还是没有想过改变路线,而是快马加鞭,以最快的速度,赶在高玉娘等人派出的追兵之前,抢先进入了恭州城。 “干爹!” 看着突然出现在自己房间门口的壮硕身影,杨再兴先是微微一愣,随即就惊呼出声来! 要知道,他如今的身份,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靠近的,若是没有杨再兴的首肯,都会统统被那些亲卫拦下。而刘涚既没有经过亲卫兵的通报,又没有惊动任何人,就这么突然的出现在门口,当真是将杨再兴吓了一跳! 要不是因为刘涚没有做任何易容或者是隐蔽面容的处理,恐怕杨再兴就会抓起兵刃,然后大声呼叫了! “警惕性不错嘛!城里城外,都已经理顺了?” 刘涚像是闲庭信步一般,浑不将他突然出现在这里当成一回事,在杨再兴的屋子里转了一圈之后找个地方坐下,就开口跟杨再兴闲聊起来。 “孩儿没有想到,干爹你会来的这么快!” “这有啥奇怪的,我就是跟着信使来的,嘿嘿,你干娘他们,现在怕是在路上追着呢!”刘涚颇有些自得的笑了笑,随后又道:“应祥呢,来了么?” “应祥?还没有呢,他从开封出发,理应没有干爹这么快吧!”杨再兴正说着话,突然一声低沉的狼嚎在门口传来,两人转头一瞧,却是小玉,迈着轻松的步伐走进了房间。 很显然,小玉是觉察到了有人潜入进来,才会丢下自己的同伴来查看,只不过它应该是在嗅出了刘涚的味道,所以才没有发出警告的嚎叫,而是低吼一声,算是跟刘涚打过招呼。 随着小玉待在杨再兴身边的时间增加,如今跟刘涚之间已是远远没有当初那般的亲热,不过这也不奇怪,小玉再怎么聪明那也只是一头畜生,这不,它进来之后也就是在刘涚的裤管边上习惯性的磨蹭几下,就怪怪的蜷缩在杨再兴的脚边,当真是好大的一团。 “这狗崽子,当真是越来越没把我放在眼里了!”刘涚半开玩笑的数落了一小玉一句,引的小玉发出一声不满的嚎叫,不过一人一狼谁也没有认真,刘涚转而就对杨再兴道:“既然应祥还没有来,那我也不等了,你得给我安排一些人手,我准备去临安!” “好!干爹,我这就去准备!咱们啥时候上路?”杨再兴一听刘涚的话,当时就兴奋的坐不住了,开口问道。 “咱们?”刘涚微微一愣,随后笑道:“可是没有你的份!” “那怎么行呢,干爹,要去咱们一起啊!”杨再兴当即就愣住了,他真没有想过,这件事情怎么会又没有他的份呢?可惜刘涚将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没你的份就没你的份!有啥好问的?别以为你拿下了恭州城,事情就算是完了,我可告诉你了,接下来你不仅要将恭州城给我守好,还要尽量的扩张地盘,这个事情很重要,你只有做好了,才能保证我和应祥有机会,顺利的从临安脱身!” “干爹,咱们刘家军没有我照样可以!临安城之行危机重重,你还是带上我的好!” “既然都知道危机重重了,你还那么多废话!”刘涚将脸一板,顿时,杨再兴想要继续争取的话语,就全数给堵在了嗓子眼里!跟岳云在岳飞面前不敢张扬一样,当刘涚板起脸的时候,杨再兴全然是不敢再开口了。 在刘涚的要求之下,杨再兴不得不去安排,从自己的亲兵之中挑选出实战能力最强,人也最为机灵的家伙,拢共挑选了近百人,带去给刘涚挑选。 其实杨再兴的亲兵,刘涚大多都还是认识的,或许只是叫不出名字来,当总之是见过面的。 此番前往临安城,刘涚口中固然说的无比凶险,但实际上要是没有点把握,他又岂会轻易行动呢?有些事情他甚至没有通过张汉,而是自己偷偷的在安排着。 不要讲所有的鸡蛋都放进同一个篮子,这个道理,刘涚可是在很小的时候就已经明白了。 虽说他是孤身一人离开新都城的,但不代表说他就是一个人前往临安城,哪怕是他在杨再兴这里挑选出了五十个人,但其实这些人并不是这次行动刘涚会用到的主力,他甚至是没有想过要将这些人带进临安城。 之所以要在杨再兴这里露面,一个原因是刘涚知道,高玉娘派出来的人手恐怕很快就会到这里,他这样做能够让高玉娘放心,二来也是希望能不能碰上岳云,如果可以的话,此时就将岳云带走那是最完美不过了。 在恭州城,刘涚拢共也就待了不到一天的时间,他甚至连过夜的耐性都没有,领着挑选出来的那五十个人,就朝着临安城的方向出发了。当然他也给杨再兴留下了一个联络的方式,让他转告岳云,若是不能在进城之前追上他,那就等进了城之后,按照约定的方式再联络。 而之所以走的如此急急忙忙,刘涚给杨再兴的理由,是岳飞的性命! 谁也不敢保证赵构会在何时下令斩杀岳飞!哪怕就是刘涚,对于已经被严重改变的历史,都无法做出任何保证,他只知道赵构是绝对不会放过岳飞的,所以若是去晚了一天,说不定就会造成无法挽回的遗憾! 应该说刘涚这种想法很正确,但他仅凭着这么点点人就杀入临安城,在杨再兴看来,还是过于鲁莽和冲动了一些。 事实上杨再兴并不知道,此时已经有人在临安城外面,等候着刘涚的到来了。 此人就是——王重阳! 行军打仗,找王重阳帮忙那是一点用处都没有,可是若要动用江湖手段,刘涚总是不会忘记王重阳的!况且此次行动的目的,是为了营救岳飞。对岳飞这个人,王重阳还是有很大好感的,也就是说,王重阳并不反对刘涚的这个计划。 岳云本就动身的迟,加之他身体的伤患让他不能策马狂奔,只能像是个新媳妇一样躲藏在马车之中,自然速度快不起来,当他赶到恭州的时候,刘涚人已经站在了临安城的城门之前了。 戒备森严的临安城大门,那些警惕的城卫兵们,手中都执掌着明晃晃的刀枪,两眼时不时的扫过周围,试图发现任何对朝廷不利之人。 只可惜他们眼睛睁的再大,也不可能发现刘涚,哪怕刘涚毫不掩饰的在他们身边走来走去,他们也不会怀疑到刘涚的身上。 第599章 进临安,心难安(下) 这些经验丰富的城卫兵,都是在用他们的经验来寻找可疑之人,他们的凭借刘涚懂,又岂会被看破了? 至于说从远处而来的那个道人,就更不可能引起城卫兵们的怀疑,甚至于他们还得对这个道人恭恭敬敬的,只因为这世道,敢独自行走江湖的道人,可没有一个是好惹的角色,要么就是背后的来头大的惊人,要么,就是自身功夫硬的吓人那种。 没事找这种人的麻烦,最怕的还不是自己倒霉,甚至于有可能是连带着全家人一起倒霉。 只不顾这一次城卫兵们当真是看走眼了,他们不应该放过眼前的道人,这个道人在朝廷里没有丝毫的背景,若是他们能够将这个道人拿下,当然前提是他们有那个本事的话,那就非但不会倒霉,还会因此而加官进爵。 “来了?” 看见道人走来,一身打扮如同富家公子的刘涚脸上露出微笑,迎着道人走了上去,两人的见面无比自然,压根就没将那些城卫兵放在眼中,而他们的这种自然,正是最好的掩护。 “你倒是来的早了!” 两人也是好久不见,相视一笑却没有那么多的寒暄可言,只是寥寥数语,一切尽在不言之中。 把臂入城之后,刘涚找到了临安城里最好的客栈,要了两间上房住下来。虽说现今在临安城里住客栈也是需要路引,不过以刘涚的本事,这些都不是问题。如果说刘涚想的话,弄一套完整的手续,在临安城里买套房子住下来都不是问题。 别忘了,临安城里刘涚虽然没有啥熟人,但是影队在临安城里埋伏的成员可着实不少,有啥事情刘涚只需要找到这些人,安排他们去办理就好了。 安顿住下来之后,刘涚跟王重阳一面喝茶,一面商议行动的细节。 “岳飞被关押的地点,都已经确定下来了吧?” “那是自然,若是连这点都做不到,我还好意思请你来啊?”刘涚嘿嘿一笑,从怀中掏出一张地图来。 这是临安城里的影队成员提供的地图,最新的,不仅是将整个临安城大致的街道、卫所等等都清晰再现,重点更是将岳飞关押的天牢位置,以及士兵巡逻情况的,都统统标注了出来,只要拿着这张地图,就能一目了然。 “嘶,守卫力量还很是严密的很!刘涚,你说怎么干?直接偷摸进去救了人就走?” 毫无疑问,王重阳的这个方式应该说是最简单直接的,然而刘涚却不敢同意这个方案。 只因为他不敢保证,岳飞就一定会愿意听从他们的安排,以一种“畏罪潜逃”的方式,结束他在南宋朝廷的政治生涯!这种方式,对于岳飞那样性格的人来说,分明就是一种耻辱,是难以接受的。 相反,刘涚觉得,或许营救张宪更简单一些。 虽说岳飞和张宪同时被抓,打入大牢,但在朝廷的眼中,两人的份量是截然不同的,为了体现出对岳飞的重视,张宪压根就没有跟岳飞关在一起,而是在刑部的大牢之中。 更为有趣的是,张宪所在的大牢,那是可以探监的! 刘涚是昨日到的,他到的当天晚上就去找了影队成员,让他们今日进刑部大牢去打探张宪的口风,估摸着再有一阵子,打探的结果就会送到刘涚这里来。 而到临安城之中后,刘涚才得知,其实想要营救岳飞的人并非只有他一个,岳家军之中有好几个将领都已经通过或明或暗的方式来了临安城,正所谓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岳飞的下狱,实在是牵动着很多人的心。 “若是能够事先跟岳飞沟通一下,那就更完美了!” 刘涚见王重阳沉吟,遂自顾自的说道。 “这个事情不难,虽说我几乎没到过临安城,但是道家一脉,总是能够找到人帮忙的,那天牢里面,寻常人进出不易,道人却是无妨的!” 王重阳脸上突然露出一个笑容,为解决刘涚的难题,找到了一条全新的道路。 “还真是的!天牢里每天都要死人,总是时不时需要有道人进去做做法事超度冤魂什么的,不过那种道人,应该是对朝廷很忠心吧?” “看你说的,朝廷能打的过三清老祖?同时老祖弟子,道友凭啥帮皇帝而不帮贫道呢?” “还真有你的!行,这事儿你去张罗,抓紧时间,我总觉得眼皮子跳个不停,就怕赵构见势不妙,提前对岳飞下手了!”对于王重阳的建议,刘涚表示非常赞同。 此番前来临安城,王重阳既没有带上马钰,跟没有带最容易坏事的柴胡,少了这个惹事的祖宗,刘涚心中倒是安宁了不少,只不知道他偷偷溜出新都城之后,如今的新都城会变成什么样子。 王重阳要落实岳飞的情况并非一两天的功夫,而杨再兴领刘涚之命,在打下了恭州之后就按兵不动,以免过于激怒了赵构,给刘涚营救岳飞争取实践。做事情自然需要的就是相互配合,刘涚跟杨再兴之间能够配合默契,而岳云也是很快赶到了恭州城中,跟杨再兴见了面。 “刘大人的意思,是让我不要先去临安?” 听到杨再兴这么说,身上还包扎着纱布的岳云,不由的皱起脸上那双剑眉来,他自觉应该赶赴临安城,为营救自己父亲出一把力,然而杨再兴竟让告诉他这样一个答案,试问他如何不恼? 其实刘涚在临走之时并没有很强硬的态度,也就是说,他将是否要岳云前往临安城这个决定,交给了杨再兴。如果说,岳云各方面的状态都还适合前往临安城的话,那么就可以去,如果说不适合,那么就换个地方。 而是否适合,完全是看杨再兴的判断。 杨再兴原本也没有想过岳云会伤的这么重,以岳云现在的状况,别说是骑马打仗,杀出重围,就算是将屠龙刀提起来,怕是都费劲的很。 故而杨再兴在经过慎重考虑之后,决定执行第二套方案——让岳云偷偷前往岳家军,先将岳家军收拢再图后话。 要说杨再兴的这个决定,跟韩世忠当初的想法一致,只是想要说服岳云,就不是那么简单了。好在年轻人之间更好沟通,况且杨再兴很是精明的点出,临安城里的事情加上一个岳云也未必就能成功,若是岳大元帅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将来报此血海深仇,岂能离的开岳家军?即便报仇不需要岳家军,难道能将岳元帅亲手打造的铁军交给他的仇人? 经过杨再兴这么一劝慰,岳云也认识到事情非常,自己绝不能固执,当下就应承,先行前往岳家军之中,找牛皋,收拢队伍人心,再图后事。心急如焚的岳云并没有在恭州耽搁时间,勉强住了一晚之后,第二天天还没有放亮,就迫不及待的走了。 正所谓救人如救火,不管是岳云还是刘涚,行动都必须要快,只因为他们的对手乃是一国之君,以及其身边的那群小人。就在两人行动的同时,南宋朝廷关于如何处理岳飞一事,也逐渐进入了尾声。 在赵构和秦侩两人的高压态势之下,几乎没人敢于发出反对之声,最终决定于半月之后,将岳飞和张宪处死。与此同时,赵构和秦侩还在暗中拉出来一份名单,而这份名单上面的人,都是岳家军之中的将领,跟岳飞关系极为亲密之人。 按照两人的想法,是巴不得明天就将岳飞给处死了。可是考虑到这些人的存在,要是匆忙处死岳飞,必定会引发反弹,区区一个岳飞不算什么,但若是让整个岳家军闹腾起来,那可就是成了大患。 想要彻底收复岳家军,就必须要先将这些可能因为岳飞之死而闹事的将领,剪除掉。 剪除,并非是一定要将其杀掉,有些人需要撤职,有些需要调离,有些需要安抚,还有一些,则是要采取非常手段。对于赵构和秦侩这类搞政治阴谋的老手来说,看似复杂的一件事情,在他们的手中并不太难。 十天的时间,在两人看来是足够了。 “皇上,微臣唯一担心的,就是岳飞那些狐朋狗党们,会不会来营救于他?”在商议妥当那些事情之后,秦侩又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此时应可无虞,那天牢,可不是能够随意出入之地!”对于秦侩的担忧,赵构倒是显得很有信心,毕竟在他看来,纵然是江湖上鼎鼎大名的高手,别说是天牢,就算是刑部的大牢,但凡进去了,也没有能够站着出来的。 岳飞虽然是名震天下的统帅,可是他手下却没有那种飞檐走壁的江洋大盗,除非是倾岳家军全军之力来攻打临安城,然而此事又岂易?且不说岳云身死之后还有谁能统帅岳家军,即便是兵临城下,只需将岳飞推上城头,谁人又敢乱动? 只要岳飞在手,投鼠忌器的人就不是他赵构。 而秦侩在告退之前,赵构却又是在其耳边低语,提醒秦侩,为防万一,最近城中定要严防死守,同时,也不能让岳飞过的太舒服了! 第600章 共商议,谋逆行(上) 听到此话的秦侩,面上不懂声色,心中却是暗暗凛然。他完全没有想到赵构会如此提醒他,要知道,岳飞是否私通叛逆,赵构心中怕是比谁人都更亮堂,而岳飞过去为朝廷立下的汗马功劳,当真是罄竹难书,而如今,赵构都已经定下岳飞的死期,竟然还想命他去折磨岳飞,老实说这般做法,即便就是秦侩,也是心有不忍。 可谁让他是赵构的走狗呢,主子都已经发话了,他又岂能不去。走出皇宫大门,秦侩就下令轿子前往天牢,他要去见岳飞。 依靠油灯照亮的光华,驱散不去地底那粘滞皮肤的水汽,四壁空间之中,不论是呼吸声还是脚步声,都会在耳边形成嗡嗡的回响,仿佛是受了严重的风寒一般。 此处就是朝廷关押真正特级重犯的地方,在盛世,这里是贪官污吏的汇聚地,而在乱世,身居此处的往往是英烈忠良! 故而刀杀人,却是没有刀的错,错就错在握刀的那只手上!秦侩觉得自己是刀子,殊不知在很多人看来,他就是手。 盘膝坐在稻草上的岳飞,脸色看上去还很自然,即便是发现秦侩到来,他也没有露出太多愤怒的表情,当秦侩主动跟岳飞打招呼的时候,岳飞甚至还能给出一点回应。 “大帅啊,不瞒你说,今天早朝的时候皇上已经下了旨意,十天之后就要送大帅上路了,同行的,还有大帅你那个宝贝女婿,黄泉路漫漫,大帅你也不算孤单,说不定,大公子还在路上等着你呢!” 隔着儿臂粗细的铁栅栏,秦侩洋洋而道。这些话倒也不是专门为了刺激岳飞而来,这些年秦侩跟岳飞之间的不和,是有目共睹,如今一个在囹圄之中,一个岂能不说些话来发泄发泄。 只不过岳飞那种平淡的反应,让秦侩感觉自己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不上力难受的很。原本秦侩还没想过要按照那赵构的话把岳飞整的很惨,可现在岳飞的态度,却是让他心肠又硬了起来。 “岳飞,你别给脸不要脸!你可知道,本官走之前,你为止忠心耿耿的皇上,可是专门提醒本官,这十天里,千万不要让你轻松了!啧啧,你听听,你听听,皇上这话说的,可是天大的仇啊!都说人死灯灭,可他连这点时间都不放过,唉,岳飞啊岳飞,本官真是替你难过啊!” “秦大人不必替我难受,我岳飞乃是人生父母养,讲究俯仰无愧天地!一生精忠,报效国家,跟秦大人自然是不同的!” “你.” 在秦侩看来,岳飞不过是个莽夫,从军之前读过几年书,认识几个字而已的人,殊不料岳飞言辞竟然这般犀利,骂人都还不带脏字的!一时间,秦侩竟有些为之语塞。 “来人啊,犯人今天吃的是啥?” 转念之间,秦侩找来狱卒,问道。 “回大人的话。”牢中狱卒张开嘴巴,露出歪歪扭扭的两排黄牙,兴是有余长年不见阳光的缘故,着狱卒的眼珠子,在昏暗的油灯光芒之下,竟然有些像是小玉那双招子,闪着绿油油的光。 “是馒头。” “白馒头?”听到是馒头,秦侩脸上露出一丝不悦,眼神也变得犀利起来,像是两把锥子,要锥破狱卒那脸皮子。可惜,秦侩眼前虽然只是个狱卒,然却不是普通牢房的狱卒,这里哪怕是一个小小的狱卒,也浑然不会将朝廷大员放在眼中,指不定此时那狱卒心中所想就是:横个鸟,指不定哪天你就进来了。 “从今天开始,他一天只能吃一餐,吃什么?”秦侩脑袋转动,正好发现墙角一只老鼠,肆无忌惮的在寻找今天的口粮,当下,秦侩抬手一指,“就吃那个,生的!” “是,秦大人怎么吩咐,小的们怎么做!”狱卒脸上露出个笑容,在秦侩看来这个笑容这种巴结的成分居多,然而他却没有注意到,那狱卒千锤百炼出来的狡黠。 或许秦侩是个成功的文人,政客,但他却不是出身于社会的底层,永远也不会明白小人物的生存智慧。当他离开大牢之后,那狱卒走到墙角,一把拎起仍旧在觅食的小老鼠,走向岳飞的牢房。 “那****的不懂,这可是咱们牢里的宝贝!嘿,它的父母兄妹都被你们这些坐牢的给吃光了,就他妈这一根独苗了,还能喂了你?大帅,你说是吧?” 小老鼠在吱吱呀呀的挣扎着,岳飞凝视那不住扭动的弱小身躯,忽视其皮毛上的肮脏,眼眶之中却有了一层水雾。 老鼠,老虎,这狱卒何尝不是在对他暗示,在这里,老虎也好,老鼠也罢,都是那副黄牙之下的食物罢了。 要说这大牢之中,除了送进来的,还真是很少有押出去的。皇上多忙啊,日理万机,有时候他随口吩咐将一个官员打入天牢,回头自己都给忘了,像这样的官员,错非是后来有人帮他喊冤平反,又或者是某天皇上脑子里灵光一闪给想起来,否则就只有老是狱中的命。 在这样的条件之下,想要活的命长一些,那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儿。 平常时候也很少有人会来天牢里转悠,官员们不会来,那些下狱官员的家属更不可能来,除开接受皇命进来的人之外,最多的还是来做法事的道士,和尚。都说狱卒子不是人,那是没进地狱的饿鬼,可偏偏像黄牙那种整天生活的跟冤魂似的人,却最是喜欢做法事。 没法子,这大牢的环境本就是阴森的可怕,加上年岁长了,冤死在里面的人多了,怎么看都觉得是鬼气森森的,往往每死一个,牢头就会去请人做法事。这笔费用朝廷自然是不会承担的,自然就要牢头自己承担,可偏偏牢头也是个吝啬鬼,不仅要羊毛出在羊身上,还得找便宜的选。 这做法事还要捡品便宜的选,也就只能找附近小道观里的道士,佛教如今在华夏大地是蒸蒸日上,连带着和尚做法事的价格,那也是水涨船高。 牢头最近一年来,总是找一个老道士进来做法事,在他看来老道士本领更强,关键是收费合理。 今日正好又是做法事的日子,不过这次老道士再来,身边却是带了个助手。天牢重地,寻常人自然是不能随意进出的,然而老道士却并非寻常人。更何况他还告诉牢头,说他身体不行了,自己算了一算,还有一年半载就要去见三清,考虑到这个天牢还要继续下去,刻意带了自己的师侄辈儿来,为的就是不想让这大牢里青黄不接,价钱嘛,就按照老规矩来。 牢头细致的观察过那老道的师侄后,提出了异议,说辈分矮了,那价格也要降。谁知那老道和中年道士坚决不同意降价,说是再降价,那今天的法事也就不用做了,他们就去云游四方去。 最终还是牢头让步,按照原价来。 做法事的时候,闲杂人等都是要回避的,以免冲撞到了某位神仙老鬼,那就不爽利了,好在监牢里的犯人反正都是要死的,倒是不用,也不能回避。 等到狱卒子们都避开之后,老道一如既往的开始了他的法事程序,而那中年道人,却是径直走到了岳飞的牢门之外,轻声低呼道:“大帅。” “你是?” 岳飞是何等机警之人,一听那道人呼声,当下就直起腰杆,走到牢门边上。 “王重阳,大帅可好记得?” “自然是记得!王道长如何进来的?”岳飞脸上露出一丝激动来,虽说他跟王重阳之间并没有打过太多交道,但他多少也能猜到,王重阳何以会来大牢之中。 “这些事情大帅无须多虑,重阳跟刘涚前日里到了临安,如今正在图谋营救大帅之法,有些事情,怕是还需要大帅配合,是了,大帅可知朝廷定在何时.”王重阳没有时间跟岳飞叙旧,必须要赶在老道法事做完之前,了解到所需的情报。 “刚刚秦侩来说,该是在十日之后.刘涚?他也来了临安城了么?”说到此处,岳飞脸上一片怅然之色,“可惜我家应祥.” “赢官人并没有死,他为韩大人所救,如今也该在来临安城的路上!” “啊?”在岳飞心中,一直是认定岳云已经死了,毕竟就连赵构和秦侩都不知道岳云还活着,身处大牢之中的岳飞又岂能知晓呢?听说岳云没有死,岳飞的脸上终于显出一丝喜色,只不过这喜色转瞬即逝,“他来临安作甚?道长,劳烦你出去之后替飞转告应祥,飞此处不用记挂,当以国家为重!” “国”、“家”,即便是在眼下这种遭遇,岳飞心中仍旧牢牢的记着这两个字,心情不见丝毫放松,惹的王重阳心中感慨颇多,然王重阳却是没有点头,“大帅,关于越狱一事,重阳还是先说说.” “道长不用费心了!飞,不会走的!” 不等王重阳将话说完,岳飞就已经开了口,他双手负于身后,神情湛然。 “大帅,朝廷是绝对不会放过你的!你留在这里,只有死路一条!”王重阳的性子,此时都有些急了。 第601章 共商议,谋逆行(中) “大帅,朝廷是绝对不会放过你的!你留在这里,只有死路一条!”王重阳的性子,此时都有些急了。 “无妨!人生自古谁无死?某只求心安而已!” 在这一刻,王重阳突然觉得,自己这个修道之人,在生死关头却是远不如岳飞了!人生自古谁无死,然而又有几人能够不畏死?尤其是像岳飞这样的人物,若是活着,能够创下多少丰功伟绩? 就这样认命的接受死亡,在王重阳看来,固然伟大,却是不可取。然而他也知道,单凭自己是无法说服岳飞了,加之身处大牢之中,也没有更多的时间给他解释,只能是默默的将随身携带的一个白面馒头塞给岳飞,低声道:“恳请大帅保重身体,咱们来日再叙!” 对于白馒头,岳飞倒是不抗拒,接过去放入怀中,向王重阳点点头。 此时正好老道的法事也到尾声,王重阳接上老道最后的步骤,做了做样子,就跟着老道转身离去。 客栈房间之中,刘涚听完王重阳的讲述,脸色却并未有诧异:“我就知道会是这样,唉,岳飞此人的性格,却是比你都还要执拗啊!” “怎么跟我比起来了!”王重阳脸色有些不爽利,瞪着刘涚道:“眼下怎么办?总不能是进去把岳飞打晕了走人吧?那个天牢防御虽然森严,但以你我二人的本事,趁着夜色进出倒不是问题,唯有巡逻的几条狗.” “狗是最好解决的,关键还是你说的,咱们总不能把岳飞打晕了给抱出来吧?十天,****的,赵构和秦侩两个家伙还真是动作快啊!” 虽说秦侩是亲口告诉岳飞,还剩十天时间,然而刘涚并不太相信秦侩的话,他拧着眉头,绞尽脑汁的思考着对策。问题的关键还是岳飞不愿意离开,难道说,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岳飞等死? “不行,就算是打晕了他,也要将他救出来!” 这是王重阳的决定。刘涚却不敢这么草率的就决定下来,看着天色不早,两人各自回房睡觉。躺在床上的刘涚,却是一宿都没有合上眼睛,等到第二天醒来,跟王重阳碰面的时候,才发现对方的眼睛里同样布满了血丝。 “你也是没睡着啊!” “还不是你翻身的声音吵着我了!”王重阳没好气的说道。 “不是吧,隔着墙壁也能吵到你?”刘涚倒是笑了,王重阳这个理由,当真是无赖的紧,别说能不能听见,首先他压根就没怎么翻身,像他们这样的人,对身体的控制早就已经是如臂使指,即便一个通宵纹丝不动,也不是啥难事。 “别废话!你倒是决定没有,要动手就要趁早!让你的手下去刑部大牢救张宪那娃娃,我俩去闯天牢!” “慢来慢来,重阳啊,我想了一宿,总觉着有些不对劲啊!” “怎么了?” 见刘涚反对自己的意见,王重阳感觉很是惊讶。 “可不是咋地!你说,岳大帅他冤不冤?” “冤!” “可不是冤啊!赵构和秦侩污蔑他私通叛逆,嘿,那叛逆自然是我了!可这谁人岳大帅他没干,对不对?” “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呢?” “但要是咱们去把岳大帅给救出来了,那岂不是就坐实了赵构和秦侩罗织的罪名?到时候岳大帅那就是黄泥巴糊裤裆,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啊!” “那照你这么说,等岳大帅被赵构杀了,反而是清白了?”王重阳狠狠的瞪了刘涚一眼,诘问道。 “这.理论上来说,这是个矛盾,其实我从内心里还是赞成你的想法,只要人是活着的,比啥都好。但话又说回来,咱们这样做,岳大帅他心中是怎么想的?他赞成么?被我们所救,为了活命不顾一切,那岳大帅岂不是又成了秦侩之流了?那岂非是背离了他的初衷了?如此一来我们救他又有和意义呢,他还能名垂千古么?” 说着说着,刘涚倒是忘记了,这个时候还没有轮到岳飞名垂千古呢,只是家喻户晓而已。 “呸!” 在王重阳听来,刘涚的话已经是越说越胡乱,什么“名垂千古”这样不着边际的话都给冒出来,到底还要不要脸了?再说都死了,再名垂千古又有啥用呢? “怎么,我说错了?” 差点被王重阳啐一脸的刘涚,眨巴着眼睛,问道。 “自然是说错了!我来问问你,将来这天下,是你刘涚的,还是赵家的?” “那自然,是中央民国的!”刘涚对于王重阳的这个问题,并不用深思熟虑。 “既然是你刘涚的,那我再问你,历史是掌握在谁的手里的呢?你想让岳大帅名垂千古,那就让中央民国千秋万代,不就得了!”在王重阳的思维之中,自然而然的是将“中央民国”跟刘涚等同起来,在他看来,所谓中央民国,那就是刘涚的国家。 刘涚自然不会去跟王重阳解释中央民国的社会制度,只不过,王重阳的一句话却是真正点醒了刘涚。 诚然,在原本的历史上,岳飞因为他的死,而显得尤其悲壮,超越了跟他同时代的任何一个抗金英雄、将领,成为汉人世代传颂的英雄人物。但正如刚刚王重阳所说的那样,历史本身不重要,重要的掌权之人如何书写历史! 历史上本就没有中央民国的存在,虽说刘涚当初也是本着死马当成活马医的心态建立了一个初级民主的社会制度,但就眼下来说,中央民国已经展现出其强大的生命力,在后世刘涚听闻的,一些诸如“民主需要民智”,“老百姓的文化层次决定着社会层次”这些狗屁论调,被如今的中央民国现状狠狠的抽了嘴巴子,那么刘涚又有什么理由不去相信,中央民国将会千秋万代呢? 只要民主的制度能够延续下去,那么中央民国在一统中国之后,就可能一直存在,改朝换代的只是首相和内阁而已,只要制度不变,中央民国的强大也就不可能改变,周边的异族纵然能够发展,却永远无法对中央民国造成威胁。 也就是说,岳飞能不能成为一个世代传颂的英雄,其核心问题已经不是他要不要死在赵构的手中,而在于他将来还会做什么事情。 民众并非是一定需要一个冤枉死的英雄,像岳飞这样一心为民的人,不论他怎么做,都仍然是一个英雄。 抗金,抵御外族,不管岳飞是为了南宋朝廷,还是为了中央民国,始终都是为了汉人,为了自己的同胞,这一点并不会发生改变啊! “重阳,你说的很有道理,看来问题还是在岳大帅他自己身上,他能不能转过这个弯,才是真正的问题!” “你也想明白了?” 刚刚刘涚沉思的这会儿时间里,王重阳并没有开口去打扰他。身为修道之人,王重阳自然明白这种顿悟的重要性,有时候,一次顿悟,可以让一个人的精神上升一个层次,这是可遇而不可求的。 虽说刚刚刘涚考虑的问题是岳飞,但对于他自身来说,其实也是一次破除迷障的升华,透过岳飞生死的问题,刘涚心中原有的那些顾虑,也是因此而得以消减许多。 “那就这样说定了,今日我再去老道那边,多了解了解那天牢的详细情形,回头咱们在商议出一个万全之策来,刑部大牢那边也不能放松了,须得抓紧才是!” 王重阳显然是比刘涚更加有干劲似的,不过这也不奇怪,毕竟王重阳是个出家人,心思本就是要比刘涚单纯的多,既然是确定了要去做一件事情,就会一心一意,而不是像刘涚这样,需要思考的问题太多太多。 与此同时,身上还带伤的岳云,也是快马加鞭的疾驰往岳家军的驻地。 当初将岳飞召回的时候,赵构等人就担心岳飞拥兵自重,故而强令岳飞将军队留在半路之上整饬,如今岳飞下狱,军中将领无人得到上峰命令,只能是原地待命,而全军则是暂时由牛皋在节制。 岳家军向来是军规严明,哪怕是在岳飞不在的这些时日里,平常该有的训练一天都是没有落下,直到临安那边传来消息,说岳飞下狱,罪名乃是私通叛逆之后,岳家军营地的氛围,才逐渐开始发生变化。 而这些变化,身为暂代统帅的牛皋,却也是看在心中的。 就在前两天,牛皋收到了一封来自张俊的书信,言语甚是客气,主要还是邀约牛皋前往张俊处一叙,并接受张俊的家宴。 在如今这个时代,能够接受家宴可是一件了不起的事情。虽说牛皋也是朝廷将领,只不过他头上那顶帽子的含金量,跟张俊是绝技无法相提并论的,此番张俊主动来信邀约,分明是折节下交,同时也向牛皋传达了一个信息——岳飞恐怕是翻不了身了,而岳飞留下的这支军队,他张俊很有意思! 如果说牛皋接受了张俊的邀约,前往张俊的家中做客,那也就意味着从此开始,他牛皋就是张俊的人了,即便将来朝廷不直接把岳家军交给张俊,只要牛皋还在统领着岳家军,那岳家军也就算是张俊的队伍了。 正所谓官场如战场,往往一顿饭、一封信,就能说明很多问题。 第602章 共商议,谋逆行(下) 照说,在如今的局势下,成为张俊的人,牛皋就不用再担心受到岳飞“私通叛逆”这件事情的影响,甭管怎么说,岳飞一死,张俊就是整个朝廷的擎天柱,除非赵构疯了,否则怎么都要卖张俊一些面子的。 故而就目前看来,跟随张俊应该是一个很不错的选择,然而牛皋几乎是不经考虑,就直接回答那送信的张俊家将,说“统帅未归不宜离营”,婉拒了张俊的邀约。 且不说张俊在知道自己被牛皋拒绝后有多么的恼火,单说牛皋的这种行为,就连岳家军之中都有人不能接受,觉着牛皋实在是太死板了一些。 谁都知道,岳飞这次怕是死定了,而叛逆这样的罪名,恐怕还会牵连到岳家。作为岳飞在军中最得力的助手,也是岳飞亲自培养出来的准接班人岳云身死的情形下,将来这岳家军指定是不复存在,牛皋应该为自己找一条出路,而跟着张俊则是不错的选择。 那些牛皋下属的武将之中,不泛有认为牛皋此步棋臭的风评,但对于牛皋来说,不论大帅是否存在,死死守住岳家军,却是没有错的。当然,牛皋心中最希望的,还是岳飞能够得意平反,重回岳家军。 然而这种希望注定只会等来失望,反倒是一个让牛皋早已经绝望的人,却是在一日入夜之后,偷偷潜入了他的营帐。 “赢官人,你,你没死?” 借着营帐外面的光芒,牛皋从轮廓线分辨出岳云来,他人虽然粗枝大叶,却还是知道,岳云没死,事关重大。 “牛叔,是我,我没死!” 再见牛皋,岳云心中同样激动。要说整个岳家军之中岳云最信任的人,除开岳飞和张宪等家人之外,非牛皋莫属。甚至于在有些时候,岳云觉着牛皋比父亲岳飞对他,还要更好一些。 “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可惜.”牛皋本就是那种性情中人,说着说着话,眼眶也红了,眼泪也跟着流淌下来了。叔侄两人经过这番生离死别,相互之间也是该有很多话说,可这会儿是谁都说不出口,当真是“无语哽咽泪千行”,许久之后岳云才低声告诉牛皋,说是刘涚跟王重阳已经前往临安城,要实施营救岳飞的计划。 “难啊!” 听完岳云的讲述,牛皋却是没有高兴起来,而是给了岳云一个拔凉拔凉的回应。何以牛皋会说难?他告诉岳云说,其实早在岳飞刚刚被下狱的时候,临安城中就有岳飞的亲卫兵,那个时候只要岳飞动个心思,趁着朝廷还未有万全准备的时候,那些混入城中的亲卫兵是绝对可以将岳飞带走,只要返回岳家军之中,这天下还有谁能奈何岳飞? 然而岳飞却是始终坚持不让亲兵团动手,到如今,亲兵团还坚持在临安城里等候岳飞的消息,然而大家却也是逐渐明白过来,岳飞怕是不会愿意接受这种方式脱身,个个心中都很悲切。 再说按照牛皋对岳飞的了解,恐怕也是不能接受刘涚等人的好意。 一时间,话题竟然被因此而变得无比冷酷起来,牛皋和岳云都沉默下去,两人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半晌之后,还是牛皋深吸一口气,平复了情绪,道:“赢官人,看你身上,怕是伤势不轻,怎地冒险来军中,难道说?” “叔,应祥觉着,韩大人和刘大人,还要再兴他们说的都没错!这岳家军,可是咱爹毕生的心血,就算将来不能为爹报仇,但也不能落入杀爹的人手中!” 一咬牙,岳云还是将心里的话给说了出来,使得牛皋微微一怔,随即又叹息起来。 “可不是么!赢官人这话俺也同意,只不过如今人心都有些散了.” “散了么?”岳云眉头一皱,低声问道。 “是有些散了,不过赢官人你既然回来了,加上俺这个没啥用的老头子.” “牛叔你可是不老啊!”岳云试着纠正牛皋,只不过这话在此时却毫无说笑的氛围,牛皋只是摇头叹息,“老了老了,要是不老,哪里还需要等你这孩子来,俺老早就拉起队伍,去把临安城给打下来了!” 要说牛皋过去的脾性,还真是有些这样的味道。 而如今,物是人非,由不得人不感慨。不管怎么说,岳云这回是来对了,牛皋是个重情重义的人,他敬重岳飞,脑子理也没有那种愚忠的观念,甚至于他自己暗中有个想法,若是真无法救出岳飞,也不能为岳飞报仇的话,他打算找个机会脱离军队,寻觅一处山清水秀的地方,就此终老。或者离开队伍后改头换面,暗中去保护岳飞一家老小。 如今,既然岳云都说刘涚那边是铁了心要救出岳飞,甭管结果如何,牛皋相信刘涚都不会坐视岳飞家人受苦受累,尤其是韩世忠都已经救了岳云,刘涚又岂会放任其他岳家人不管呢? 想当初韩世忠的家人,都被刘涚神不知鬼不觉的弄走,相信哪怕是眼下这种局面,刘涚也有法子将岳飞家人送去安全的地方。既然刘涚都已经把事情做到这种程度,牛皋寻思着,即便刘涚图的就是这支岳家军,他牛皋也可以替岳飞做主,送给刘涚,在报恩的同时,也算是给岳家军里那些出生入死的将士们,找到了一个好归宿! 就如今看来,刘涚掌管的中央民国,各方面都远胜赵构之下的南宋朝廷,与其跟着南宋一起等死,甚至有可能死在背后暗剑之下,那还不如大家拼一把! 故而很快牛皋就向岳云表示,他完全同意岳云的意思。得到牛皋这个表态,岳云悬着的一颗心才算是落了地,当下就跟牛皋商议,接下来的步骤该是怎样。其实想要掌控一支军队并不难,只要能够将这支军队的将领控制住,自然也就等同是将整支军队都掌控了。 纵然岳云曾经是这支队伍的核心人物之一,然而随着岳飞下狱,他“战死”,谁也不敢保证他的名号还能调动众人,为了保险起见,还是牛皋出面,召集大部分岳家军的将领来议事。之所以他召集的仅仅是部分岳家军的将领,那是因为他只能保证通知的这些将领,在看见岳云之后,不会将消息外传。 而在牛皋去通知的当口,岳云却只能是在牛皋的营帐之中苦苦等候着。为了不暴露自己的身份,那些护送岳云而来的亲兵,都不敢过于靠近岳家军的大营,就更不用说随着岳云一起进来了。 假如,假如牛皋对岳云有什么异心的话,眼下的岳云,那是全然没有半点反抗的能力。 好在事情并没有那么恶劣,牛皋的行动也很迅速,不过一个时辰不到的功夫,岳云就听见营帐之外,传来了密集的脚步声,还有说话声。 “来了!”岳云心中一动,赶紧咬牙站起来,整理了自己的衣甲,尽量让自己显得精神些。 “赢官人!” “赢官人!” 进了营帐的人,纷纷被矗立在营帐里的岳云给吓了一大跳!本来嘛,所有人都知道岳云是战死在开封城的路上,甚至于岳家军之中还为岳云举办了一场简单的仪式,此番一下子看见活生生的岳云,谁能不惊讶呢? “诸位叔伯,将军,并非侄儿有心隐瞒,实在是在跟金兵作战之中受伤太重,为人所救之后将养至今,才能得以下床.”面对惊讶的一众将领,岳云赶紧开口解释,比如王贵等人自然是不需要岳云多说什么,只要岳云人还活着,那就是最好不过的消息。 但是也有将领,在听完了岳云的讲述之后,陷入沉思之中。此时岳云甚至还没有来得及提到刘涚和王重阳前往临安的事情。 好在后面的话,牛皋很是识趣的都替岳云给说了,即便营帐之中的将领都是牛皋信得过的人,但此时听了之后,反应也都不一。有想去临安城中帮忙救人的,有考虑后路的,也有将领失声惊呼,说这是谋逆,要诛灭九族的! “难道你们以为,他们在处死了大帅之后,就一定会放过我们?别把朝堂上那些读书人想的太过于善良了!在他们眼中,咱们这些军汉子,那就是可以让他们肆意摆弄的棋子,哼,与其一辈子受那些人的鸟气,还不如去中央民国搏出个前程来!我可是早就听说过,中央民国那边,可是要开明的多!” 这样的话,自然不方便从岳云或者是牛皋的口中冒出来,那王贵,跟岳飞关系匪浅,当初他就是一力要大家去劫狱救人,最终却是因为种种原因未能成行,如今既然刘涚已经着手安排救人的事情,他岂能不向着刘涚说话?至于说什么“谋逆”的罪名,其实对于这些马革裹尸的军汉子,压根算不得什么。 王贵的话,引爆了众人的议论,不少人是赞同王贵的,但也有人反对,毕竟其中有一部分将领,都是拖家带口的,即便他们不是拖家带口,他们麾下的将士,也有家人,还居住在朝廷治下。 当最后的问题已经集中到家人身上的时候,始终沉着气没有开口的牛皋,终于是冒出一句话来:“你们倒是忘记韩世忠韩大人了?他极其主要将领的家人,可没有一个因为改投中央民国而丧命的!” 第603章 辩忠奸,意难解(上) 牛皋此话一出,顿时所有人都安静下来。 毕竟嘛,要说如今岳家军之中,资格最老的就是牛皋,别看牛皋这人武艺不算超群,领兵打仗也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但是岳家军上上下下,就基本上没有不服牛皋的。 除开牛皋这个人性格直爽从不曾起害人心思之外,就是他跟在岳飞身边的时间长,更重要的是对岳飞始终是一条心,单凭这些,就是值得人敬佩。 既然牛皋将韩世忠拿出来作为比喻,必然就不单单是说韩世忠家人被刘涚解救,或许牛皋他自己没有这种想法,但是这话一出口,自然就会让人联想到,牛皋心中怕是早就已经决定要走韩世忠的那条道路。 都说先下手为强,如果此时站在另外一个角度来看看,韩世忠那就是先下手的那个,假如说以岳飞的资格,真要是比韩世忠先投靠刘涚,甚至于即便两人是同时投靠刘涚,恐怕中央民国国防大臣这个位子就绝对不会落到韩世忠的头上。 当然,就目前来看为时未晚,毕竟韩世忠的年纪在哪儿摆着,若是现在岳飞能够改投中央民国,国防大臣的位置照样是岳飞的囊中之物,只不过时间上要稍微推迟一些。 更重要的是,韩世忠当了第一任国防部长,可就在中央民国的历史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这个已经无法改变了。 要说人心也是复杂,牛皋也不过就事论事,但话落到十个人耳中,就会产生十个既然不同的想法。 “我同意牛将军的意见,既然朝廷如此待大帅,咱们未必再为这样的朝廷,这样的狗皇帝卖命?中央民国那也是咱们自己的国家,况且那边对咱们军汉的待遇可是要好的多!” 终是有人开始赞成岳家军脱离南宋朝廷,投靠中央民国,这就如同是泄洪开闸,只要有哪怕是一丝的缝隙,闸门就是再也无法关上,直至波浪滔天! 后面的事情几乎已经不需要牛皋或者是岳云再做多少引导。在场的将领大多都已经能够独当一面,遑论是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商议,不多时就已经制定出一个完整的计划,其中甚至包括了反攻临安,营救岳飞的部分。 对于这个计划,岳云是很赞成的,但牛皋在细细看过之后,却皱眉反对起来。 “咱们不能轻易的反攻临安,先不说朝廷必定是在监视咱们的一举一动,就说临安那边的守军,也不是我们能够轻易拿下来,大家伙儿可不要忘了,张俊那个老畜生,还在打咱们的主意呢!” 牛皋这话倒是提醒了众人,张俊那厮怕是早就知道岳飞会有这般下场,却是没有开口提醒,一点都不够仗义!话又说回来了,张俊真要是仗义的话,那么就不会眼睁睁看着岳飞下狱,都不肯多说两句了。 “大家伙儿还是稍安勿躁,既然刘涚刘大人已经潜入临安城想法子营救大帅,那咱们就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给他们添麻烦!所以先等着吧!”别看牛皋这人外表上看是大大咧咧、粗枝大叶的样子,但其实心思还是很细腻的,他猜测,若是岳家军有个什么举动,赵构那边必然会拿岳飞和张宪开刀,一旦不好就会弄巧成拙,还不如先坐观其变。 不过牛皋还是提醒众位将官,这几天都不能掉以轻心,以免朝廷在岳家军之中收买人心,更不能将今日大家所商议的事情透露出去一丝一毫。做好队伍的稳定工作,一旦有需要的时候,能够马上发动! 牛皋和岳云两个人竟然能够如此轻松的就将岳家军整个拿下,恐怕这是赵构和秦侩怎么都想不到的,或许是因为岳云的死,让他们放松了对岳家军的警惕,而秦侩这些日子也觉着是大势已定,在忙着跟金国,金兀术那边联系,商议结盟的事情。 吃了朱仙镇败仗的金兀术,如今整个人的气势早已经湮灭的差不多了,灰溜溜的回去之后,第一件事情就是下令整备军队,加强各个城镇的防御工事。他算是看清楚了,跟南宋结盟是否能够成功,如今意义已经不大,全然是一种心理上的安慰而已。 若是惹来了刘家军,恐怕再强大的防御力量,都挡不住那犀利的火炮!至今金兀术仍旧是在遗憾,当初没有能够将刘涚拿下,若是能够说服刘涚为金国效力,那么今日之金国,又岂会是眼下这样的局面? 不过现在说这些分明是已经太晚了,刘涚自己建立的中央民国,正在节节拔高,其前进的脚步,几乎无人可以阻挡。 西夏国,就是个例子! 谁也不知道西夏国究竟是在什么地方得罪了刘涚,以至于当中央民国崛起的时候,竟然第一个就他开刀! 被人称为中央民国头号猛将的高宠,亲领一万余兵马,一路势如破竹,不论是西夏国的军队还是城池,丝毫不能阻挡其前进的步伐! 因为西夏国人口组成复杂,其中有三成多本身就是宋人,或者按照中央民国的说法,是汉人,所以但凡是被高宠攻陷的城镇,那些汉人立马就转变了身份,成为中央民国的子民,同时也就拥有了相应的福利待遇。 还别说,刘涚参照后世民主国家制定出来的律法和福利待遇,当真是让人一享受之后就如同是沾上毒品一般离不开,从而成为中央民国的忠实拥护者。 虽说汉人在西夏国只占据了三成,但是其他各个民族的比例更低,一旦这三成汉人成为中央民国的拥护者,那么纵然不是高宠的队伍离开,也不用再担心发生变故。 除非西夏国派出兵马,来将这些地方重新打回去,可事实是:西夏国恨不得将所有的兵马在第一时间内统统集中到皇城外面,跟高宠来个拼死一战! 他们的这个愿望,其实用不了多久就会实现了,高宠率领的队伍,已经就快要杀到西夏国的皇城。其实高宠心中也挺焦虑的,他收到了关于岳飞下狱的消息,若不是因为有命在身,说不定他早就返回新都城,想刘涚提出前往临安的要求了。 或许高宠不会带兵去攻打临安城,可如果说刘涚劫牢就岳飞的话,高宠必然会举双手赞成。 只可惜,他是脱不开身,如今攻打西夏就只剩下最后一仗,只要破了皇城,灭了王族,那么“西夏”这两个字,就将成为历史。 想当初,中央民国派出一支万余人的军队攻打西夏时,周遭势力都认为刘涚是疯了,白白派出一支万余人的队伍去送死,指不定还要搭上自己的舅子,猛将高宠!然而事情的走向竟然如此大出人的意料,连带着对中央民国的实力评估也是水涨船高了。 除开西夏国,各方势力都派出使者前往中央民国,提出诸如结盟、称臣等要求,早在刘涚偷偷离开新都城之前,这些使者就已经在苦苦等候,却始终等不到中央民国高层的会见。 如今,当西夏仅剩皇城的消息传到这些势力首脑耳中时,一波又一波的使者团体,如同过江之鲫般涌向新都城,条件是一次又一次的放宽,可还是得不到中央民国高层的接见,以至于人心惶惶,总觉得中央民国是不是打算与全天下为敌。 其实这倒是大家伙儿都有些误会了。 并非说中央民国高层就如此自视,实在是因为刘涚偷偷溜出新都城,韩世忠领兵在外,高进需要主持全面工作,高玉娘则是带着吴安邦悄悄出城,去寻找刘涚去了。 几个能够真正做出决定的大人物都没有时间,也没有心思去理睬这些使者,故而这些使者的要求,怎么地也是满足不了的。 更让这些使者抓狂的是,他们想方设法,试图腐蚀拉拢中央民国的官员,照理说这些手段在过去是无往而不利的,可偏偏在中央民国,还真就是一点作用都没有。 事实上中央民国的官员,收入是很客观的,不仅收入高,而且社会地位也很尊崇,但这种尊崇并非是因为其权力,而是在于这些官员都是自下往上,一层层选拔出来的,本身就有相当的民众基础。 在这种模式之下当上官员的,又岂会因为利益而断送了自己的前途呢? 当然,也不是所有的官员都能抵御糖衣炮弹的进攻,只不过往往只要是一伸手,用不了多久就会被高层觉察到,虽说中央民国在军队以外的律法之中死刑甚少,可是官员一旦涉及贪腐,下场却会异常的凄凉。 双管齐下,敢于踩红线的官员自然就是少之又少了。 走投无路的使者们,唯有天天在首相府邸门厅那边去递帖子,希望能够得到刘涚的召见,只可惜他们到现在都还没有怀疑,这个首相府邸里,是否真的有首相在家! 而他们苦苦等待的首相大人,如今却是隐藏在临安城之中最大最豪华的客栈里。正所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这个客栈最大最显眼,却是从不曾有过兵丁来巡查过,压根就无法发现,朝廷最大的敌人,如今就藏身其中。 第604章 辩忠奸,意难解(中) “今晚就行动罢!” 客栈房间里,油灯光芒下的刘涚,脸色阴暗! 今日已经是秦侩告诉岳飞最后十天的第六天了。这几天时间里,刘涚跟王重阳两人都没有闲着,各方面同时发力,做了不少准备工作。 就目前来说,真正最大的难题,还是在岳飞自己的身上。王重阳不止一次进入天牢之中去跟岳飞商议,然而岳飞放佛就是个死脑筋一般,压根就不同意刘涚等人的计划,甚至于王重阳第三次去,岳飞直接说王重阳并不是在救他,而是在害他,扭过头去不再看王重阳一眼! 要说王重阳心中那个郁闷啊,当真是非言语可以形容。 与此同时,影队在朝廷中埋伏的探子也给刘涚传来信息,说是因为中央民国对恭州的军事行动,让赵构感觉到了威胁,一面不断调兵遣将对恭州等地形成包围态势,与此同时更是加强与金国方面的联系,恐怕在短时间内,双方就能达成最后的结盟协议。 就目前所知的消息来说,这一次双方的结盟完全不同上次,因为金兀术吃了败仗,故而此番结盟,南宋的地位比起上一次来,竟然是有所提升,算起来这也是岳飞的功劳,只不过这个当立首功的男人,却还看押在朝廷的天牢之中。 不得不说,世事总是这般的无奈,照理说,岳飞在此时应该是接受万人敬仰,而非成为一个见不得光的阶下囚。对于生活在临安城之中的老百姓来说,跟金国结盟好像就意味着战争已经结束,日子将会从此变得幸福起来,破坏和平的岳飞,那就是该死。 至于说朝廷跟金国结盟究竟需要支付什么样的代价,这些东西老百姓们是不知道的,他们也更没有想到,最终这些代价,其实都是要从他们身上剥削走。故而世人往往缺乏明亮的眼睛,容易被事情的表象所迷惑,对此刘涚是深有感触的。 在后世,不泛有老百姓被这样那样的思想所洗脑,最终导致了整个社会的不和谐,这其实也是从侧面反应出“民智”的重要性。 不过此时谈这些为时过早,眼下刘涚跟王重阳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讲岳飞,从大牢之中救走。若是按照王重阳的想法,则比较简单,天牢和刑部大牢同时动手,抢了人就出城,一路杀回去。 应该说王重阳的计划本身没有什么大问题,但前提是需要岳飞配合,否则谁也不可能拖着个一心寻死的人杀出重围——若是万一岳飞还想再临刑之前为朝廷做点事情,将刘涚跟王重阳坑死在临安城,岂不是冤枉了? 故而刘涚为了保险起见,还是重新策划了一个万全之策——不能让朝廷知道岳飞和张宪已经被劫走,至少在验明正身行刑之前不能被发现。 如此一来就需要达成两个条件:一是负责看管的狱卒配合;二是需要一个替身。 替身的事情倒是好安排,有影队在暗中接应,这些事情都不麻烦,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这年头儿女都能卖了换白面,为了一家人的幸福,愿意去当个替死鬼的也是大有人在。 难就难在要负责看守的狱卒配合,这个问题让王重阳感觉棘手。也幸亏是有刘涚在,作为后世的特种军人,不知道曾经多少次参加过解救人质的行动,他若是要绑架起人质来,自然也是轻车熟路的。 老实说这不是什么光彩的做法,可是为了达到救人的目的,在眼下这种紧急关头,刘涚也顾不上那么多了。 他安排人手分头行事,一天之内连下数城,终于得意让替身进入刑部大牢和天牢。张宪那边并没有多大的问题,只需要告诉张宪,岳飞已经救出来了,这小子当即就十分配合的行动,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形之下离开了刑部大牢。 可是天牢这边,虽说有王重阳和刘涚亲自参加,然而在替换岳飞的时候,却是出了个大麻烦——岳飞竟然是不肯离开大牢! “大帅,即便你觉着我们这种做法不对,可事情已经到了这种地步,难道你想让我们大家一起死在这里么?”刘涚见岳飞迟迟不愿意从牢房之中出来,不由得有些急了! 虽说看守这边是“买通”了,可谁敢保证,类似秦侩那样的人,不会突然来到呢?要是真撞上皇宫里来人,那才真是麻烦事! 岳飞听了刘涚的话,却只是抬头淡淡的望了刘涚一眼,道:“某不走,这一走,某身上的冤屈,就永远都洗不清了,此事某不想再说!” “大帅,我们那边已经将张宪给救出来了,此事若是他再被朝廷的人发现,捉回去就是一个死字,甚至于等不到被捉回去,就会被当场格杀了!大帅,你愿意让张宪他落得如此下场?” “这是不同的。若张宪他愿意随你们走,那你们就走吧,反正某是绝不会离开的!”即便是刘涚提及张宪,也仅仅是让岳飞微微动容而已,其面容随即就表现出一如既往的淡然,道:“旁的话,某也不想说了,趁着现在还没有被人发现,你们还是赶紧走吧!” 挥了挥手,岳飞干脆转过身去,甚至都不再跟刘涚等人面对面。 这还真是糟糕透顶了。即便是以王重阳的心性修养,此时也是七情上面,分明也是焦虑上了心头,刘涚观其神情,放佛是已经忍不住要对岳飞出手了一般! “重阳,出去看看情况,这里交给我吧!” 刘涚还当真有些担心王重阳对岳飞出手,毕竟此时王重阳的情绪有些不对劲,万一出手伤了岳飞,那才真是前功尽弃了。其实这也是刘涚过于担心,功夫到了王重阳这种境界,跟情绪已经没有半毛钱的关系,不出手则以,一旦出手,自然是能够控制住分寸的。 不过王重阳还是顺着刘涚的话,走出了牢房。他跟刘涚都是用道士装扮进出天牢的,此时站在天牢门口,倒也是没有太多人去留意他。不仅仅是他和刘涚,就连那个替身,也都是一副道士打扮,原本想着顺利的话,也用同样的法子将岳飞带走。 谁知道事情会闹成这样呢? 站在门口的王重阳,心情当真是糟糕的很,他时不时的抬头看看天色,虽说这天牢里的看守是买通了,而且也是道人打扮进来,可留在这里的时间太长,却始终不是个事情。 而且他现在还有些担心,不知道张宪那边是否顺利。 相比岳飞这边,刑部大牢那头就要顺利的多。因为张宪的身份毕竟是不同于岳飞的,而且刑部大牢实际上比天牢还要混乱的多,虽说因为管理混乱,故而营救起来比较顺利,但张宪在牢中吃的苦头,却是比岳飞更多。 里里外外都没有人替张宪去疏通关系,因为罪名的缘故,往常有些交情的朝廷官员也好,军队将领也罢,如今都是如同避瘟神一般的回避着岳飞一系的人马,又岂会出面去给张宪打通关系呢? 在这种地狱一般的监牢之中,张宪可谓是吃尽了苦头,如果不是因为过去身体底子足够好,加上影队成员的搀扶,恐怕他都没法走出大牢了,按照他目前的身体情况来看,等到预定行刑的那天,怕是自己站起来都有问题。 好在如今被救出来了,走出大牢的那一刻,张宪不由得抬头望天,长长的吐出一口气来。 刑部大牢之外经过的人也不少,只不过恐怕即便是往日里熟悉张宪的人,此时也决然无法认出他来,不过被关押在大牢里短短一个月时间,张宪的面庞,就已经彻底没了往日的模样。 “我家大帅呢?” 被抬进马车之后,张宪就忍不住问道。 他早已经知道,营救他的,乃是刘涚的人马,对此张宪心中并没有任何抵触。虽说他受到岳飞的影响较深,当初也是一门心思的要报效朝廷,但经历过这次牢狱之灾后,张宪也算是想明白了,赵家人实在是不值得将士们为其肝脑涂地,还是当初杨再兴说的那句话有道理:“国家不应该是某个人的国家,将士作战,也不是为了国,而是为了自己的家!” 这话当然也不是杨再兴说的,他这个年龄阶段岂能总结出如此蕴含深意的话来,不过是从刘涚口中听来的罢了。好在张宪还能理解其中的含义,只不过直到被下狱,遭受了那些对待之后,他才深有感触。 若是为了某个人的欲望而去疆场厮杀,那当真是愚蠢之至! 虽说如今的张宪已经不再赞成岳飞的那些想法,但也不代表他就不会关心岳飞。 “张将军放心,我家大人和王道长亲自前往天牢解救大帅,决计不会有问题的!咱们还是赶紧出城吧,要是再耽搁时间,就怕城门关了!” 负责解救张宪的影队成员一面跟张宪说话,一面透过窗帘看着外面的天色。即便是以影队如今在临安城里的能力,城门要是关闭了,想要出去还当真是困难无比。 还好,当他们从川流不息的人潮之中赶到城门口时,距离城门关闭像是还有点时间,张宪倒是想在这里等等,可行动负责人却是不同意,只因为按照当初刘涚的吩咐,不论是那一边首先顺利完成行动,都务必在第一时间出城,赶往约定的地方。 第605章 辩忠奸,意难解(下) 那个地方距离临安城也是颇有些距离,相当的隐蔽,即便是在行动之中有啥变故,也不容易为朝廷官兵所发现。 这些后路都是刘涚在后世养成的良好习惯,行动之前的计划越是详细,那么行动才越是不容易失败,即便是失败了,详细而周到的计划,也能将损失降低到最小程度。 张宪一行人是顺顺利利的到了约定地方,而刘涚考虑的周详,通过一件事情即可见一斑:当张宪被抬下马车之后,立马就有个大夫上前,开始为张宪诊治伤情! 这般细致的计划,就连张宪都为之而触动,至于说那些影队成员,则已经是见怪不惊了。 唯一让众人心中惴惴不安的,还是迟迟不见刘涚等人赶来。 月上柳梢头,经过大夫初步诊治的张宪,浑身上下都透着一个“疼”字,大夫想给他熬一些安神助眠的药汤,他却是咬牙回绝,只因为他想等着自家岳丈,岳大元帅安全归来。 他确实不知道,他的那个倔强岳丈,一心要以死明志,根本不配合刘涚和王重阳的行动呢。 可张宪也没有想到,他是一直等到金乌西沉的时候,才听到外面有点动静。 “可是刘大人回来了?”虽说心中焦虑,但基本的礼仪张宪却是没有忘记。他如果直接问是否是将岳飞救回来,未免有些不知好歹了,但问是否是刘涚顺利回来,却是顺理成章的。 毕竟刘涚和王重阳亲自去救岳飞,若是行动失败,那刘涚又岂能轻易的来到这里。 “正是我家大人归来,呀王道长也回来了,怎地还抗着一具尸体?” 张宪是躺在病榻之上,自然看不见窗户外的情形,只能通过陪在他身边的影队成员转述,一开始的时候张宪脸上都已经露出笑容,然而当他听到最后一句时,表情顿时凝固了! 刘涚和王重阳都回来了,那尸体又是谁?难道说是. 想到这里,张宪顿时紧张起来,他想挣扎着坐起来,然而才抬起一支胳膊,那揪心的疼就让他面皮子抽搐,浑身冷汗直冒! 这种痛苦,可是比治疗之前还有夸张,不过也属正常,毕竟在狱中的时候,张宪身上的伤口太多,他是早就已经疼的麻木了而已。 “你,你再看看,那,那可是我家大帅?” “好!张将军你悠着点,我这就去看看!”其实那影队成员心中也是没底,他隔着窗户也就是远远看到肩膀上扛着一个人,至于那个人是不是岳飞,究竟是死是活,他也不敢肯定。 看张宪如此焦急,为了不让张宪撕裂刚刚包扎好的伤口,加之他也同样好奇,就干脆起身,出了屋子去探探究竟。 而屋子外面,早已经有影队成员迎上,从刘涚肩头,将那着道士打扮的人,给接了过来。 “呀,这人是.” 刚刚接手过去,那影队成员将那人一翻身,就看清楚了长相,不由的发出一声低呼。 “岳大帅,他,他受伤了?” 其实那人是想问岳飞是不是已经死了,不过考虑到种种原因,已经到嘴边的话又给他生生的吞了回去,改而问是不是受了伤。他的这种表现又岂能瞒得过刘涚和王重阳,两人相视一笑,苦笑,随后刘涚就道:“是受了点伤,加上身子骨虚弱,晕了!” 虽说刘涚言语清淡,但周围之人却是不敢怠慢,可不是么,这晕过去的人可是岳大帅啊,要是在他们手中有个三长两短的,将来可叫他们如何做人? 当下就有人要去找大夫,却是被王重阳给阻止了,可不是么,又不是看病,有疗伤圣手王重阳在此,哪里还需要旁的大夫? 因为刘涚不主动开口,周遭的人也就不便开口询问,只能眼巴巴的看着王重阳动手为岳飞疗伤。正如刘涚说的那样,岳飞也只是受了“一点点”伤而已,更重要的是,这个伤,还出自刘涚的手! 这也是何以刘涚不方便细说的原因,明明是去救人的,怎地反而还伤了人呢?这个说来当真就话长了,刘涚也没有打算跟大家解说,见王重阳已经开始处理岳飞的伤情,当下就问张宪的情况。 在得知张宪身上的伤势竟然比岳飞严重的多时,刘涚都忍不住骂了娘,径直就去房间里探视张宪。 虽然张宪也是沙场上的老将,可因为年龄还有辈分的缘故,在刘涚的眼中,张宪也就是跟杨再兴一般,还是个孩子!想到朝廷竟然连一个孩子都不放过,刘涚对南宋朝廷就是愈发的厌恶,尤其是赵构和秦侩这两个人,此番进临安城,错非主要目的是营救岳飞,刘涚还真想如同当初杀粘罕一样,找个机会,至少要干掉秦侩! 只可惜这次实在是没有机会,而岳飞和张宪被掉包的事情,怕是迟早也会被人发现,到时候临安城怕是会如临大敌,即便刘涚再怎么想去暗杀秦侩,怕也是没有机会了。 “倒是便宜了这个老畜生了!张宪,你感觉如何?” “刘大人,我家大帅的情况如何?”张宪不答反问,刘涚却也是不觉得意外,苦笑着冲张宪道:“怎么说呢?要说身体的情况,大帅他肯定是没啥问题,比你要好的多,不过其他方面就.” “其他方面?”张宪一时半会儿也没有明白刘涚这话的意思,身体上没啥伤势,难道还不够么?他又哪里知道,岳飞的问题本就不在伤势上。 只不过张宪心中的疑惑并没有持续太长的时间。在王重阳的治疗之下,岳飞很快就重新清醒过来,而他清醒之后的第一句话,竟然就是质问刘涚,何以在明知道他不愿意就此逃避的情形之下仍旧将他打晕打走,这岂不是让他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我说大帅啊,这事儿你也不用去洗了!”刘涚见岳飞一清醒就一副要找人算账的模样,赶紧摆出一副轻松的神情,懒洋洋的对岳飞说道:“你也该知道,应祥他还没死吧?听说您老人家被扔进大狱,他也是着急上头的,不等身上的伤势转好,就已经迫不及待的去了岳家军之中!” “什么?应祥他去了军中,他去干啥?” 果不其然,岳飞是当即就被刘涚的话给勾去了心神,一想到岳云有极大可能去做的事情,岳飞更是心急如焚,“不行,你们一定要阻止应祥,不能让他成为千古罪人!” “千古罪人?” 王重阳终究还是没能忍住,睨视岳飞道:“大帅,你觉得岳云他究竟是要做啥事情,才能被称为千古罪人?” “他难道不是想策反我的岳家军?背弃朝廷,这难道不是千古罪人?”对于王重阳的诘问,岳飞脸上露出迷惑神情来,的确,站在岳飞的角度来看,岳云的这种举动是会被钉上历史的耻辱柱,可问题是,不管是刘涚还是王重阳,看待这个问题时,都不会跟岳飞站在同一个方向。 “我倒是觉得,岳云他这么做没错,刘涚你说呢?” “身为人子,自己的父亲明明是被冤枉的,却无动于衷,那才真是成了千古罪人!” 刘涚这话,音量提的极高,甚至是将岳飞的全部心神,都给吸引了过去,愣愣的望着刘涚,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 “总之我是不会感激你们的!如果你们真想为我做点事情的话,就赶紧送我去见应祥,一定要阻止他,阻止他!” 其实岳飞也不想这样对刘涚提要求,在他心中,压根就没有将他,和刘涚算成是一路人,如果可以的话,他绝对更希望现在就跟刘涚他们脱离关系,至于说将来如何,岳飞倒是还没有想个清楚明白。 只是这会儿岳飞不得不依赖刘涚,只因为他身体各方面都很虚弱,若是不依靠刘涚等人的力量,天知道他走出多远就会倒下。 更重要的是,不论岳飞口中怎么说,既然已经离开了天牢,他潜意识里也是不愿意再回去的。并非是因为岳飞怕死,他早在接受赵构命令来临安述职之时,就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了,但天牢那个地方,真真就不是他岳飞应该待的,在里面完全没有了尊严,就连一个普通人都无法承受,遑论是心高气傲的岳飞呢? 对于岳飞的要求,刘涚和王重阳都选择了无视,不是他们不尊重岳飞,而是他们无法做到岳飞的要求。好不容易将人从天牢里救出来,难不成就是为了去阻止岳云策反岳家军? 这样亏本的生意,刘涚肯定是不会做的,而在这个问题上,王重阳是坚定的站在刘涚一边,别忘了,王重阳可是顶着中央民国的大国师身份,他不站在中央民国的这一边,又该站在那一边呢? 事实上王重阳早就将自己的筹码都压在了刘涚的身上,将来王重阳若是想要将清虚散人的道统发扬光大,就必须要依靠刘涚的力量,可以说跟中央民国是一体的,中央民国兴,则道统兴;中央民国亡,那道统也就举步维艰,毕竟到那个时候,他王重阳有可能成为其他势力的眼中钉,别说发扬道统了,指不定被全天下追杀,居无定所都有可能。 第606章 合众军,集民心(上) “怎么,你们都不愿意答应我?也罢,那我就自行去找应祥,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让他遂了你们的心意!”岳飞咬牙切齿,刘涚和王重阳则是满脸的无谓,就在双方僵持的时候,岳飞突然听到有人在他背后怒吼: “大帅,你怎么还不能看透?这狗朝廷,不值得!” “谁?” 岳飞怕也是因为心情激动的缘故,故而没有第一时间听出是谁在说话,但是因为角度原因,刘涚和王重阳却是看的分明。 张宪一身的伤势也不轻,却是忍不住从房间里挣扎着出来,怕是因为他也听到岳飞的话,觉得心中不是个滋味儿。刑部大牢的生活很是让张宪吃苦头,一想到自己在前线吃尽苦头,谁知道在后方还要吃这样的苦,张宪心中就窝着一股火。 尽管历史记载张宪和岳云那是“义无反顾”的与岳飞一同赴死,可谁能知道那不是一种绝望之后麻木呢?如今被成功营救,逃出生天,能不死的情况下,谁还不想发泄发泄心中的不满? “你.” 岳飞转身,一看张宪那模样,难免还是有些恻隐之心!朝廷如此对待张宪,让岳飞不寒而栗!如果说一个国家连为国出生入死的将士都不能善待的话,那么这个国家是否还有前途可言?岳飞并不是傻子,他当然能够体会张宪此时的心情,原本想要训斥张宪的话,在他看清楚张宪的处境之后,也全数咽了回去,只剩下吱呜。 “大帅,南宋不可保,不值得保!末将,孩儿宁愿跟着刘大人走!”张宪带伤不便向岳飞行礼,但言之切切,却是让刘涚都觉得有些动容,他没想到,张宪的转变竟然会如此的快,而且看上去毫无虚假成分。 “张宪啊,你伤势尚未痊愈,还是先回房去休息,明日贫道再来替你查看下药!大帅,先别提起他事情,咱们先看看你的伤吧!”王重阳像也是情绪平复下来,开口说道。 被张宪这么一搅和,岳飞刚刚心中的冲劲也都散了,也能感觉到身体各处传来的不适,王重阳是疗伤圣手这一点毋庸置疑,不论岳飞将来想怎样,先处理伤口总是不错的。 可既然岳飞都已经到了,张宪反而是怎么都不愿意再回去,刘涚见状,着人送来躺椅,让张宪躺在一旁,也好让两人心中互为依赖——毕竟除了他们两人之外,其他的都是“外人”。 王重阳给岳飞疗伤的过程泛善可陈,而在疗伤过程之中,岳飞和张宪却是一直都在说话。 一开始,两人只是说说被捕之后各自的经历,大多时候都是张宪在说,而岳飞在听。而刘涚却注意到两人说着说着,就产生了分析。 很显然,张宪心中对朝廷的怨气是很大的,他也完全站在了岳云的一方,认为岳家军乃是岳飞亲手拉起来的一支军队,完全不应该白白的赠送给了仇人! 甚至于张宪也认为,如果岳飞是一心为了老百姓,那就更应该抛弃那种不切实际的愚忠,转而协助对老百姓来说更好的中央民国,平息战乱,让老百姓们过上安稳幸福的生活,这才是一个真正的民族英雄应该做的事情。 虽说岳飞并没有立时对张宪的话有所反应,但刘涚观其沉默的神情,应该是有所触动。不过想要改变一个人,尤其是像岳飞这种人的观点,绝对不能操之过急。 原本好像一直没刘涚什么事儿,殊不料张宪却是突然间开口问道:“刘大人,咱们在这里过夜安全否?朝廷若是发现我等越狱而逃,就不会发兵来追索?” “住一个晚上是安全的,你和大帅都需要疗伤,增补能量改善体质,否则一路行下去,你们的身体会吃不住,落下个一辈子的病根,就不划算了。” “一辈子病根不关事,总不能因为这个,再让刘大人你们冒险!” “嘿,张宪啊,你这话我喜欢听!中肯,不像有些人啊,整天满嘴的大道理,听着当真是腻味的很呢!”王重阳刚好此时结束对岳飞的初步治疗,接上了话头。 这话当然不是啥好话,不过岳飞也咬着牙没吭声,王重阳又转头对刘涚道:“你那种仙丹呢?还有没有?给咱们大帅和张宪都兑点,怕他们伤口那个啥.” “感染!” 这次出门既然是冲着救人而来,说什么刘涚也不会忘了带上三棱军刺,自然也就有抗生素,兑水给两人服下之后,刘涚本想是劝两人先行休息,殊不料还没等他把这话给说出口,突然就有人来报告,带来了一个坏消息! 正所谓人算不如天算。营救岳飞和张宪,采用替身的方式原本是极妥当的,而且也不容易立马就被赵构等人觉察,可谁能想到,刑部大牢里被买通的那个牢头,竟然喝醉酒误了事,张宪调包的事情,被发现了! 而朝廷知道张宪被调包之后,又第一时间去查了天牢,这下可好,整个临安城,都因为岳飞和张宪越狱的事情,给闹翻了!从临安城里传出来的消息说,如今四门紧闭大肆搜捕,暂时还只集中在城里挖地三尺,但恐怕用不了多久,就会四出侦骑追索,还要刘涚赶紧决断才是! “怎么会这样?” 听到消息,王重阳也是惊呆了,谁也没想到事情会暴露的这么早,这么快,当真是让人一点准备都没有。 幸好,在执行这个计划之前,刘涚就已经是早有准备的,绝对不会因为事出突然而手脚无措。 “无妨,我们选的这个地方,朝廷兵马一时半会儿找不过来,倒是下一步咱们究竟怎么走,还需要商榷一番,大帅,你觉得呢?” 相比之下刘涚就显得要稳重许多,面上的惊容转瞬即逝,开口稳定人心的同时,也将话题交给了岳飞。 下一步怎么走?若岳飞选择逃亡,无疑就是赞成了刘涚和张宪的立场,但如果岳飞选择就地接受朝廷的追捕呢? 考虑到这种可能性,众人也是纷纷将眼神投向岳飞,看岳飞究竟会怎样来回答刘涚的这个问题。 “去找应祥!” 岳飞不是感受不到众人关注的眼神,但他好歹也是指挥过千军万马,经历过数百战阵的统帅人物,丝毫不会因为这些眼神就慌乱,而他的回答更是滴水不漏——找岳云,本就是他最开始的意见,至于说找到岳云之后又怎么办,他却是一点都没有表露出来。 对于岳飞这种模棱两可的话,刘涚耸耸肩膀表示并不介意,下令按照岳飞的意思,明日天亮就出发,直接前往岳家军驻地。为了让明日大家都有充沛的体力,刘涚下令除开警戒之人以外,大家都是休息。 说是大家休息,可又有几个人能够闭上眼睛? 至少王重阳就睡不着,所以找到刘涚说话。 “刘涚啊,你说要是岳飞到了军中,却是要岳家军继续听从朝廷的号令,那又怎么办?岂不是咱们这番努力都白费了?” “重阳啊,事情可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糟糕,其实用替身将岳飞和张宪换出来,我早就知道,有很大可能被发现的。”此时没有外人在,刘涚说话自然是少了很多顾虑,只不过话的内容,却是让王重阳脸色微微变化: “什么,你早就知道会被发现,那又为何.” “此事说来就话长了,重阳你无须多问缘由,你只需知道,即便是岳飞去了岳家军之中,也绝对无法再让岳家军重投朝廷的怀抱,这便是够了!” “哦?” 王重阳眯着两眼端详刘涚,总觉着刘涚不像是在说谎,可也想不明白,刘涚的依仗究竟在什么地方,心中揣着这样一个谜团,以至于整个晚上,王重阳都没能真正的睡着过。 天色放亮,众人按照计划就上路出发,一路上不时有影队的成员冒出来,向刘涚汇报朝廷的最新动向。 这次岳飞和张宪竟然从大牢里脱身,可是将赵构等人气的死去活来! 要说岳飞是否下狱,金国那边其实已经不在意了。因为中央民国的崛起,西夏国败亡的事迹,早已经让金兀术明白,将来金国的死敌绝非是谦弱的南宋,而是正如旭日东升的中央民国,跟南宋搞好关系共同对抗中央民国,才是正道。 至于说岳飞,在金兀术看来,能够除掉自然是最好的,毕竟岳飞此人的民族心思太强了,是那种坚决不可能共存的人,即便此时对两国结盟没有影响,但日后必然也会成为金国的心腹大患。 只不过相比起共同抵抗中央民国来说,岳飞的事情也就没那么重要,即便此时走脱了岳飞,赵构告诉金兀术,金兀术也绝对不会因为这个,就中止几近尾声的结盟事宜。 事实上两国这次的结盟,已经只剩下最后的签字画押,相关的条款都差不多已经议定,除了跟上次相仿之外,主要增加的,还是如何对付中央民国,这个双方的大敌。 但金兀术不在意岳飞的死活,不代表说赵构就不紧张。正所谓将心比己,像赵构这样的人,最擅长的就是用自己的心思来掂量别人,他估摸着,若是自己向岳飞这样吃了个大冤枉,差点还搭上性命,决然是要狠狠的报复回来。 第607章 合众军,集民心(中) 赵构跟秦侩商量,除开大肆搜捕之外,也要做好岳飞顺利逃出生天的准备! 在两人看来,岳飞若真是逃得了性命,接下来回怎么做呢? 首先一个就是回家,探望亲人!这种可能性极高,那么就需要派兵前往岳飞老家,将岳飞的家人全数抓起来!此招实在是恶毒,断了岳飞的后路,甭管岳飞想干啥,都必须要考虑到自己的家人,会因为他的举动而遭到什么样的对待! 其次就是要掌控岳家军! 光光是一个岳飞外加一个张宪,又能翻出多大的波浪来?只要岳家军还在朝廷手中,那么岳飞和张宪为了报仇,唯一能够走的路,不外乎就是投靠刘涚,可是没有岳家军的岳飞,还是那个令金兀术为之胆寒的岳飞了么? 至少赵构和秦侩认为那不可能,没了麾下兵马,岳飞也就是个草莽而已! 捉家人,控军队,广搜捕,这就是赵构和秦侩在岳飞越狱之后,短时间内定下来的针对性方案。从理论上来说,这个方案是一点错都没有,而且制定的非常有针对性,理应大获成功。 只不过,赵构和秦侩唯一没有预料到的就是此番跟他们作对的人,乃是刘涚。 相比之下,赵构和秦侩能够设想到的种种可能,那是早就已经在刘涚的谋划之中,包括岳飞老家的亲人,以刘涚的性格,那是早早就已经安排人照看着,当他从临安城之中带出岳飞时,影队的成员就已经将消息传了出去,相信此时岳飞老家那边,都是已经行动起来了。 所谓行动,即便不是要将岳家人直接送去新都城,至少也先要找个安全的地方隐藏起来,至于说怎样做到这一点,对于影队的那些专业人员来说,并不是一件很难的事情。 而朝廷试图控制岳家军,这个并不是什么秘密。 让岳云不来临安城,直接去军营之中这个安排,就是当初刘涚针对赵构可能的计划而定下来的,事实上刘涚的这个安排,如今已经有了非常好的效果,朝廷想要控制岳家军,怕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与此同时,在杨再兴镇守的恭州,却是突然出现了一行人。 这些人进城的时候很低调,可是接到消息的杨再兴,却是立马就亲自前往迎接。杨再兴不能不迎接,只因为这行人领头的,可是他的干娘,高玉娘啊! 不用说,高玉娘等人自然是追着刘涚的脚步而来,只不过因为种种原因,他们来的有些晚了。 在听说刘涚已经去了临安城时,高玉娘顿时花容失色,好在杨再兴紧跟着又补充,说刘涚走的时候从他身边调走了几十个亲兵,显然是谋定而后动,高玉娘才稍微镇定下来。 不过即便如此,高玉娘还是要求立刻出发赶赴临安,还是在杨再兴的反复劝阻之下,高玉娘这才同意第二日天亮后出发。 殊不料,第二天高玉娘才将将起床,就听到消息——临安城封城搜捕,岳飞张宪越狱而逃! 因为刘涚偷偷离开新都城的消息始终被保密着,故而这次岳飞越狱事件,赵构和秦侩压根就没跟刘涚联系到一块儿,都以为应该是岳飞手下的那些人做的好事,所以在临安城里传出的消息之中,完全没有刘涚半点事儿。 当然,这个秘密也无法久藏,随着那些被影队买通的人一一招供,刘涚的身影迟早也会浮出水面。只不过对于高玉娘来说,没有刘涚的消息那就是最好的消息! 既然岳飞等人已经越狱,而朝廷还在搜捕,就证明刘涚的行动是成功了的,同时也就等于是告诉高玉娘等人,此时再去临安城,毫无意义。 既然不用去临安城了,那么又该怎么做呢?按照岳云的看法,高玉娘要么返回新都城继续替代刘涚处理事务,要么就在恭州这里静候消息。让高玉娘此时返回新都城必然是不可能的,最终高玉娘还是选择留在恭州,她和杨再兴都认为,在朝廷的追索之下,刘涚唯有带着岳飞等人返回恭州城,才能保住性命。 这就是战略计谋上的差距了,高玉娘和杨再兴怕是怎么都不会想到,刘涚带着岳飞等人,压根就没有想过要回恭州城,他们的第一站,却是去了鄂州,岳家军驻地所在。 鄂州其实也是属于后世湖北境内。当初错非是因为考虑到跟岳家军之间的关系,韩世忠在攻打湖北的时候,也是不会放过的。 后来为了朱仙镇之战,韩世忠亲帅大军前往开封,湖北这边只留下了一小部分军队镇守,跟岳家军也是相安无事。不过也仅限于岳家军,其他任何军队只要出现在刘家军的视线之中,必定会遭到无情的打击! 岳家军也是在班师之后才驻留鄂州,为了保证能够敢在朝廷之前到达鄂州,刘涚等人都是马不停蹄,连带着岳飞和张宪一路上也吃了不少苦头。好在两人都是硬汉,这些许的皮肉之苦完全不在话下,直到遇上岳家军放出在外的侦骑,岳飞顿时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听说岳飞尽然归来,岳家军之中当真是好不热闹!从上至下,从将领到民夫,纷纷出营前来迎接岳飞,场面一时难以控制。 好在岳飞虽说离营数日,又被蒙上不白之冤,但对岳家军的掌控能力却未见渐弱,几次开口后,众人遂纷纷散去,唯有牛皋、岳云等人跟在岳飞身边,一并进入帅帐。 原本,张宪一身伤痕就让岳飞心疼不已,此时再看岳云也放佛就是个木乃伊一般,岳飞的眉头忍不住跳了又跳,脸色变得异常难看。 “嘿,还是岳家哥哥回来了好,这样俺老牛就轻松了!”不得不说,牛皋就是那种天生神经粗的家伙,也不看看岳飞、刘涚等人当中,就没有一个脸色轻松的,唯有他,裂开大嘴一个劲儿得乐呵,好像只要岳飞归来,天就不会塌似的。 “应祥何以如此重伤?” 岳飞坐下之后,第一句话,还是着落在自家长子身上。 “幸得韩大人援手,否则孩儿怕是再无缘得见父亲!”对于身上的伤,岳云倒是不在意,身为将领征战四方,有些伤又算得了什么,比起那些马革裹尸的英烈,这已经是不幸之中的大幸。 提及是韩世忠救了自己,但岳云的眼神却是瞟向刘涚的,归根结底来说,还是刘涚救的人。他是刘涚救的,岳飞和张宪也是刘涚救的,岳云这么说,不啻是在提醒岳飞,这可是欠了人家刘涚天大的人情啊! 这话里的意思,刘涚自然听的明白,眉头微微一皱,岳飞又道:“最近朝廷看派过人来?” “怎地没有?哼,那个张俊,前些日子就想约俺去他家喝酒吃饭,呸,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俺老牛岂能接受他的邀请?” 不等岳云开口,牛皋就自顾自的说起来,他这人神经大条,说话有时候也不着边际,本是说张俊请客的事情,谁知道说着说着,竟然讲众人投票决定岳家军去留的事情,一并都给抖了出来,结果却是引来了岳飞的一声怒喝: “胡闹!岳家军,乃是朝廷的军队,岂能如你们这班儿戏?什么背叛朝廷,那是我等能做的事情?” “大帅.” “父帅.” 见岳飞到眼下这种境地,仍旧念念不忘对朝廷的忠诚,岳云等人都很是无奈,开了口,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当今圣上只是为奸人所蒙蔽,若是咱们不能坚持原则,岂非也跟秦侩之流相仿了?”营帐之中除开刘涚和王重阳之外,那都是岳飞至亲至信之人,故而岳飞也就忍不住苦口婆心起来。 若他这些话放在过去说说,大家还能点头称是,在经历了这样一场变故之后,岳飞的这些话,落在众人的耳朵里,却只能激发众人对朝廷更深的猿粪。 “俺滴岳家哥哥哟,你要说当今圣上是个昏君,俺老牛捏着鼻子也就认了,你可要说他是被人蒙蔽了视听,俺才不信呢!” 牛皋此话一出,刘涚顿时笑了。 不得不说,有些时候,还真就是只有像牛皋这样的人,说出话来让人是哭笑不得,却还没法跟他认真。就如此时,岳飞就真是拿牛皋一点法子都没有,面对牛皋这般插科打诨似的话语,他就只能是苦笑不已。 好在牛皋也不是那种不知进退的人,这营帐之中高过他的大有人在,能够这么说句话,那还全赖他自己脸皮厚,若是继续说下去,被岳飞呵斥,再厚的脸皮那也丢不起这个人了。 等到牛皋闭嘴收声之后,营帐里的气氛却是没有刚才那般的凝重,而岳飞刻意给自己营造出来的那种气势,自然也是为止一泄。 若是再要说什么“效忠朝廷”,别说大家伙儿可能是听的无趣,就连岳飞自己,都感觉不是那个味道,最终岳飞只能以众人“一路疲惫”为由,让牛皋先安排刘涚和王重阳去休息。 之所以这个点上安排刘涚等人休息,岳飞也是存着自己的私心,他是想再争取一下牛皋等人,看看能不能将众人拖回“正道”上来。要说岳飞的这个心思,刘涚又岂会猜不透?只不过有些事情嘛,总是不能说的过于明白了,否则大家都不好相处,当下也只能是权当不明白,各自休息不提。 第608章 合众军,集民心(下) 刘涚等人去睡觉,岳飞却是睡不着的。军营之中,唯有岳云和张宪被岳飞叫入帐中,也不知道三人都聊了些什么,只是第二天太阳升起之后,众人再度于岳飞帅帐之中会面时,三人都显得很是疲累。 “都说你们要好好休息了,看你们的样子,跟快死了没啥差别,附近有没有药铺子啊,贫道开一方子,赶紧抓药回来熬吃了,免得还说是贫道医术不过关呢。”对于岳飞等人这种不爱惜身体的行为,王重阳当真是深恶痛绝,而牛皋则是附和着王重阳的话,顺带领着王重阳出去开方子抓药去了。 “刘大人,昨夜父帅与我等说.” 因为王重阳和牛皋的离开,营帐里气氛猛然间变得有些凝重,好半晌岳云才开口说话,然而话才说了一半,却被刘涚抬手打断了。 “应祥稍等,有人找我!” 并非是刘涚这般不给岳云面子,更不是他不礼貌,而是因为他听到了影队专用信号声,其含义竟然很紧急。 不等岳飞点头同意,刘涚径直走出营帐,就看见一个影队的成员,正被岳飞的亲卫给挡住,面色焦虑不已。 “出了什么事情?” 刘涚走过去,那岳飞亲卫倒是不敢阻挡,其实在岳家军上下心中,对刘涚还是感激不尽的,加之前些时日大多数将领参加的那个会议,基本上已经确定要投靠刘涚,只因为岳飞的突然归来,让事情暂时陷入迷雾而已。 故而当刘涚走过去的时候,也不用他多说,那亲兵就放影队成员而过,让刘涚得意私下询问。 “大人,赵构果真如大人说的那样,要对老岳家下手了!”贴近刘涚后,那影队成员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小的纸卷来,这纸卷,乃是专门用于绑在信鸽腿上,传递消息之勇。 “哦?”刘涚接过纸卷,也不用打开来看,眉梢微微一挑,嘴角也翘了起来,“赵构这蠢货还真是下令了?正愁找不到说服岳飞的法子呢,这一剂猛药,可是赵构自己送上门来了!” 岳飞乃是个孝子,这一点毋庸置疑。一般来说,孝顺之人往往对家庭看的很重,前些时候之所以岳飞始终没有反弹,那还是因为赵构等人是再三保证过,不会针对老岳家。 而今时过境迁,岳飞在刘涚的设计之下“越狱”,赵构等人自然也就不会在遵守当初的约定,要对老岳家下手了。 “刘大人若是国中有急事,大可不必滞留我军中,自行离开便是,对应祥等人施以援手的大恩,容某来日再报!” 对于刘涚这般进入自如,岳飞虽不生气,但听其言语,像是想接这个机会,将岳飞给赶走了事。 “国中有事自然有人处理,中央民国可不是封建帝制,一旦没了帝王,国家就无法正常运转,且不说我这个皇帝只是精神上的象征,即便是首相突然身亡,中央民国也有一套完整的机制,可以在短时间内重新甄选出一个首相,来管理国家,大帅不用操心。” 刘涚趁机宣扬了一番民主制度的好处,让岳云等人陷入沉思。而不等岳飞找到反击的机会,刘涚就举起右手,捏着那纸卷道:“不过我手中有个最新消息,却是跟大帅等人有莫大的干系!” “哦?什么消息?朝廷搜捕的队伍已经到了?” “非也非也,大帅拿去一看便知!”刘涚也没有打算卖关子,直接将小纸卷交给岳飞,岳飞接过打开一扫,顿时脸色大变! “父帅,究竟是何事?” 岳云见岳飞脸上变色,加之刘涚这般形容,顿时也焦急起来。岳飞没有言语,而是将纸卷递给岳云,岳云看了之后,顿时失声惊呼,拳头紧攥! “我看看,我看看!” 张宪迫不及待的从岳云手中抢过纸卷,一观之后也忍不住跺脚,恨声道:“这个狗皇帝,该死!” “住口!” 即便是在沉思之中,听张宪辱骂赵构,岳飞还是习惯性的呵斥,若是往常,张宪定会领命认错,但今时今日,在被岳飞呵斥之后,张宪却是将脖子一梗,大声道:“大帅,不能再等了!” “是啊,爹爹,你看朝廷下的旨意,竟然是要格杀勿论啊!” “那是拘捕的情况之下.”岳飞开口想为朝廷辩解,然而语声都是这般的无力下来,不由得,他将头转向刘涚,“敢问刘大人,此情报可真?” “我中央民国别的不说,单论收集情报能力,敢称天下第一!”刘涚淡淡一笑,回答却是无比自傲。 岳飞自然也相信刘涚不会用这种假情报来诳他,只不过此时他也不知如何是好,正犹豫间,又有影队成员找到刘涚,送情报来了。不得不说,这还真是个巧事儿,此番影队送来的情报,却是关于朝廷派往岳家军的人马,已经快要到了。 而赵构给这些人的指令,同样是要求,为了达到控制岳家军的目的,可以不择手段! 所谓不择手段,自然是给了这些人大权,若是有岳家军的将领不尊旨意,可以格杀勿论! 一面是血脉家眷,一面是生死同袍,岳飞怎地也没有想到,赵构竟然就如此的不念旧情,正所谓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他岳飞当统帅一腔热血两袖清风,而今却是被赵构这般对待,心中的怒火,终究还是按捺不住了! 岳飞也是人,他也脾性! “赵构!” 看着手中的情报,岳飞差点没有咬碎牙齿,片刻之后他盯着刘涚道:“你这些信息真假难辨,既然朝廷的人马快要到了,不若就等他们来了之后再行判断?” 岳飞这话,那是要将刘涚留下,辨识情报真假,也就是说,岳飞终究还是想要再给朝廷一次机会,而刘涚如果是用假情报诳他岳飞,恐怕就别想走出这大营! 刘涚心中无愧,自然是千肯万肯,当即应承下来。 岳云却是颇有些担忧,低声道:“爹爹,家中如何是好?” “应祥安心,你家那边,我早有安排!”这话刘涚不对岳飞说,却是对岳云说,反而是更加妥当,至少如此一来,岳飞也不好多说什么。 可谁也没想到,影队的消息实在是来得太快了,而朝廷的人马,却是在整整两天之后,才匆匆赶到营地。 好在也是有这两天的时间,岳飞对军营上上下下都做了一番安排,不管将来的事情如何,第一就是将朝廷安插在军队之中的那些监军,统统都给捆起来,不让他们出声。 怕是赵构也担心岳飞回营,所以这次派来了整整三千兵马,都是真正的精锐,自然姿态也拿得高,竟然要牛皋等人出营相迎。 隐藏于暗中的岳飞示意下,牛皋等人装出一无所知出营,殊不料还没见到传令的天使,众将领竟然就被拿下了! 见将领被五花大绑,岳家军营中的军汉们顿时就不干了,纷纷操家伙要跟朝廷兵马对抗,此时,那负责宣旨之人才缓缓而出,拿腔捏调的指责牛皋等人,协同岳飞越狱,合该拿下侦办,让众将士莫要自误,当以朝廷命令为先。 对于这些指责,岳家军中将士心中自然有数,况且岳飞就在暗中指挥,故而也没有出现过激行为,反倒是麻痹了宣旨的队伍,以为岳飞没有返来,一切尽在掌握之中,故而大刺刺的进了军营。 他们却是不知,如今的岳家军军营,那是易进难出,而他们一来就拿下牛皋等人,怕是这辈子就别想再出去了!要说这些家伙的举动,当真是让在暗中观看的刘涚心中暗暗“称赞”,错非他们这样做,岳飞又岂会彻底死心呢? “大帅,你看我影队的情报可曾有错?” 刘涚面带微笑,冲着身边的岳飞低语,他见岳飞面色铁青,知道岳飞此刻心情怕是已经快要到崩溃的边缘。 “刘大人是治军有方,光是这情报收集能力,的确天下无人能及,哼,朝廷也未免太轻视我岳家军了,即便某不在军中,又岂是他们能轻易踏入?看似骄兵猛将,其实都是一群草包!若是依靠这样的军队去抗击外族,不啻儿戏!” 正当刘涚跟岳飞说话间,那些朝廷兵马已经将岳家军粮草辎重统统控制起来,要说这领队之人也不傻,知道对于一支驻军来说,粮草辎重极其重要,若是一把火烧掉,怕就是成了无根之木,翻不起大波浪来。 就在那些人准备进一步行动的时候,岳家军大营之外,却又来了一队人马。 守营的士卒开口询问,那来人却是更加趾高气扬,称是张统治麾下,准备来接收岳家军的! “张俊,他也图我的兵马!” 听到对方回答的岳飞,一股气冲上脑门,整张脸都变的涨红起来!对张俊,岳飞可是没啥好印象,如今对方竟然趁着自己倍儿冤枉的时候,一门心思要吞了他的岳家军,试问岳飞如何不气? “罢了罢了,这样的朝廷,这样的朝臣,确是非我百姓之福,刘大人,飞终于明白了!” 一阵激动之后,岳飞又突然丧气似的收歇了怒吼,猛摇着头,向刘涚说道。 第609章 三寸舌,定去留(上) 岳飞在刘涚面前改了自称,其实也是一种暗示,暗示他决定不再效忠朝廷,而是要改投刘涚麾下! 老实说刘涚心中都没想到岳飞会转变的如此之快,怕还是因为最后来的张俊这支人马,促使岳飞发生这种转变,看来还得谢谢张俊那个蠢货,给刘涚送来了最后一根压垮岳飞意志的稻草啊! 事实就是如此奇妙,张俊恐怕压根就没有想过自己的命令,会导致岳飞彻底改变观念,在张俊看来,岳飞若不越狱的话,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可偏偏岳飞他越狱了,也就意味着跟朝廷的彻底决裂,既然如此,趁机吞下岳飞的兵马,攫取最大的利益才是正途。 那边,朝廷的兵马还在呼三喝四,营门口,张俊的人马还等着开闸进去接受队伍,却是无人知晓,岳飞已经暗中下令,让众人行事。 “咦,怎么始终不见监军大人?他们都去了何处?” 此时,朝廷天使终于发现有些不对劲,照说这种情形之下,监军早该出来迎接,怎地到现在还不见半个人影? “牛皋,你.”等到他们想责问牛皋的时候,却豁然发现,不知何时牛皋等人身上的绳索竟然已经断开,而负责看押牛皋等人的将士,无一不是两眼紧闭,躺在地上。 谁人这般厉害,于无声无息之中放倒看守,营救众将?那些朝廷来人眼神一扫,终于发现一身道袍,极其碍眼站在一边的王重阳。 自然,牛皋等人都是王重阳救的,而那些军汉,也都是王重阳放倒的。 “抓起来!不要跑了那个道人,胆子真大,竟然敢伤禁军!” 难怪这支兵马看上去不俗,原来竟然是临安城里的禁军! 不过禁军也就是卖相好一些而已,真要说打仗,他们远不是身经百战的岳家军对手。这边禁军才刚要有所举动,身边那些如同绵羊般的岳家军,却陡然间像是截去羊皮伪装的狼,暴露出森然杀气来! 兵锋如林,杀气似霜! 一旦成为百战雄师的敌人,光光是那杀气,就让能使人不寒而栗!临安禁军固然是人人衣甲光鲜,但在层层杀气笼罩之下,也仿若是秋风寒蝉,簌簌发抖。 “你们,你们这是要作反啊!” 军汉都顶不住,就更不用说那些杀鸡都不成文官,被杀气一冲,话都说不囫囵了。 “作反?哼!” 牛皋正要说话时候,眼神却是瞥到岳飞从藏身之处徐徐而出,其后面的话自然也就咽了回去,有岳飞在,他牛皋何必开口呢? “牛皋。” 缓缓出现在众人面前的岳飞,不仅仅让岳家军上下精神为之一振,更是使得那些朝廷命官,禁军们气势为之一泄,然而岳飞却是压根没有理睬那些人,只是淡淡的对牛皋道:“按照军律,擅闯军营者.” “杀!”牛皋脸色猛地涨红,老实说他看这些临安来的兔崽子们早就不顺眼了。 “杀!” 随牛皋之后,一众刚刚被抓起来的将官们齐声发出怒吼! “杀!” “杀!” “杀!” 声浪传开,却是整个三军,都在齐声喊“杀!” 官员禁军们此时噤若寒蝉,瑟缩而抖,可岳飞他们的下马威却非仅仅如此,随着牛皋一挥手,十几颗人头,“嘭嘭嘭”的落在那几个朝廷官员面前,一股子的血腥味,顿时就在整个校场上弥散开来,平添了岳家军的杀气! “你.” 那领头的官员嘴皮子直打哆嗦,他手指岳飞,刚要试图说点什么,却不料岳飞又是一挥手,对着岳家军下令道:“打断张俊来人的一手一脚,撵出去!让他们带话给张俊,不多久,本帅亲自到访!” “得令!” 那牛皋,此时可当真是乐坏了!他原本还在担心,朝廷的这些龟孙子来了之后,自己那岳家哥哥会不会有起了帮衬赵构的心肠,殊不料,岳家哥哥就是岳家哥哥,连改换门庭,都是这么雷厉风行的! 由此也可见,岳飞对整个岳家军的控制能力达到何种夸张的程度!想当初岳飞被关押时候,牛皋加上岳云也无法彻底掌控整个岳家军,甚至于他们还差点没能成功策反。 而如今,岳飞只是站在哪里,丝毫不提改换门庭的事情,就那么平平淡淡的,却是全军上下无一人感觉意外,一切都是顺理成章,水到渠成! 这,就是一个将领,一个优秀将领,对自家部属的掌控力。这样的掌控力就连在一旁观看的刘涚,都为之而心惊! “你们是自缚,还是要本帅下令?” 处理好了监军和张俊来人之后,岳飞才像是终于想起眼前还有一批朝廷来人,眼神缓缓扫过众人,那些刚刚还在耀武扬威的禁军,不论是将领还是士兵,纷纷是低眉垂首,不敢跟岳飞眼神相接。 “大胆,岳飞你.”或许是被气势讶异的脑子有些进水了,朝廷来人之中,竟然还有敢于在这种时候跳出来责骂岳飞的,也难怪刘涚总觉得,这些读书人读死书,死读书弄的整个人都成书呆子了,完全不知道死活。 要知道,此时岳飞正在紧要关头,必须要一次性将全军上下的心思都拧转过来,虽说表面上看好像三军都还听从号令,但难免还有人心存他想,岳飞正需要一个“投名状”。 这个投名状不仅仅是岳飞给刘涚的,同时也是三军上下给岳飞的。 应该说这个不知死活的家伙跳出来的正当合适,刘涚甚至不认识这家伙是谁,不过他也没有必要去认识,只因为下一刻,此人就被岳飞一枪,取了性命! 沥泉神矛的枪头可是不窄,但岳飞为了不让此人立刻断气,凭借着精湛的枪法,不仅在枪尖入喉的时候将枪尖棱起,在扎入的时候还巧妙的避开了咽喉处的大血管和脊椎,使其不能开口说话,浑身挣扎鲜血直流的同时,一时半会儿也死不了! “饶命,饶命啊!岳大帅饶命啊!” 要说来宣旨的命官之中,确有那种二愣子,但也有死死跟着秦侩等人走的软骨头!这种人最是见不得血,见不得死,一见岳飞当真是下死手,不仅砍了监军的脑袋,更是要对自己等人下手时,身子骨顿时就绵软了,“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冲着岳飞一个劲儿的磕头,只求能够活命。 然而此种行径,终究是被军人所不齿的! 即便就是护送他们来的禁军,心中畏惧岳飞和岳家军,但也不会做出如此自辱的举动。 “把绳子给他们!” 岳飞单手持枪,仍由那人挣扎,沥泉神矛却放佛焊死在空中一般,纹丝不动。在他命令之下,自然有岳家军将士,拎着一捆捆的绳索而来。说是自缚,但既然要抓人,岂能真正不管不问,要是关押起来之后再越狱,岂非会闹的整个军营里鸡飞狗跳的? 禁军将士虽说没有下跪求饶,但是被解除武装绑缚的时候,却是没有一个人反抗,首先他们知道自己的反抗只会是徒劳的,其次他们也知道岳飞的为人,轻易之下,怕是不会杀了他们。 两军交战还要交换俘虏呢,只要自己老老实实夹着尾巴做人,想来岳飞是不会将他们赶尽杀绝的。但若是不知好歹的反抗,那下场,必定是死路一条! 这些禁军的配合自然是让接下来的事情变得异常顺利,不到半天的功夫,岳家军归顺中央民国的一切障碍,都被轻松扫平了。接到这个消息的岳云兴奋不已,在他心中,其实早就盼望着这么一天了。 然而在中军帅帐里,岳飞和刘涚,还有王重阳三人,仍旧神色凝重的在讨论着什么。 “还请大帅放心,汤阴老家那边,我刘涚以性命担保,绝不会出任何问题!” “首相大人折煞末将了!” 双方如今关系明确,岳飞自是不敢再在刘涚面前自傲,赶紧开口,让刘涚莫要再叫大帅,以免他心中不安。 “首相大人直呼末将表字即可!” “那如何可以?唔,如今中央民国的国防大臣乃是世忠,大帅你只能暂时委屈.” “韩大人乃是实至名归,正该如是,鹏举不敢妄想,只求大人能够让末将继续统领岳家军,上阵杀敌,抵御外辱!誓将金狗撵回老家!” “那怎么行呢?” 刘涚微微一笑,反驳岳飞,他这话使得岳飞微微一愣,却是不知道何以刘涚不答应。 “赶回老家怎么够?大帅啊,为了咱们民族的千秋大业,为了咱们的后代将来不再受这种战争的困扰,您就辛苦点,将他们,彻底消灭吧!” 听到刘涚这话,非但是岳飞满面震惊,就连王重阳,都是惊诧不已! 依得刘涚话中之意,那是要将金国人赶尽杀绝啊!这种事情即便是古往今来的大屠夫,也是少有人做,先秦六国时代,曾经有个叫白起的家伙,坑杀的也仅仅是军队士兵,若是对平民百姓动手,那这个骂名,岂非是要传扬到千秋万世之后? 见岳飞和王重阳两人脸上的表情,刘涚却是没有半点紧张,他知道两人惊诧什么,但事实并非如两人所想。 第610章 三寸舌,定去留(中) 王重阳跟岳飞被刘涚那翻惊世骇俗的言论所惊,然刘涚却是没有半点紧张。淡淡一笑便道:“怎么,你们以为我是要将他们的民族消灭掉?唔,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算是这个意思,不过却不是你们想象的那种方式!” “哦?敢问首相大人,那是采用何种方式呢?” “断起道统,灭其风俗,解其血缘,融其民族!” 十六个字从刘涚口中说出,虽说没有半点要伤人性命的意思,然而却让岳飞和王重阳两人感觉营帐之中阴风阵阵! “刘涚啊,这.当真是.” 岳飞沉默不语,而王重阳则是面带苦笑的连连摇头,他并非是那种迂腐之人,却也知道,刘涚想要做到这点,并不容易。 “怎么,重阳你觉得有些残忍了?嘿,殊不知,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我中央民国凭借着先进的社会制度和科学技术水平,必定会蒸蒸日上,随着时间绵长,国民必定日渐富裕,试问,到那个时候,再有异族虎视眈眈,以野蛮对抗文明,岂非让我族后代遭罪?” “这.” 刘涚的这个推论,让岳飞和王重阳都无言以对。纵观历史,战争的起源又何尝不是如此?往往是野蛮而贫穷的异族,对于富饶的文明社会虎视眈眈,一有机会就冲上来拼命咬上两口,给文明社会造成严重的伤害。 而野蛮与文明之间的战斗,更文明更先进的一方,往往要经历一个先输后赢的过程。虽说最后的结果,更先进更文明的一方终究能够取得胜利,但这个过程却是痛苦的,尤其是对于老百姓来说。 故而刘涚想要彻底解决这些隐患,心思是可以理解的,只是他的这种手段,让人觉得不寒而栗。 “如何?” “首相大人既然如此说了,末将自当照办,不过具体的实施计划.” “岳将军莫要着急,如今大事初定,咱们首先要解决的,还是将士们的后顾之忧!来来来,先看看地图!”刘涚一面说,一面将自己携带的地图给拿了出来。这地图自然不是刘涚带去临安城中的,而是影队后来重新给他送来的。 在这张地图之上,清晰的表明了如今中央民国的地盘,即便就是王重阳,也都是首次看见,更不用岳飞,在知道那淡淡黄色所涂范围竟然是中央民国的地盘时,也都为止而震惊了! “中央民国的地方,竟然如此广袤?” 岳飞忍不住开口问刘涚,眼神之中满满不敢相信。在岳飞看来,刘涚统领的中央民国也不过就是在最近几年时间里才展露峥嵘,怎么会扩张的如此迅速?即便是因为中央民国军力鼎盛,但民心平复,却不是仅仅依靠军势就能够做到的。 要说军势,中国里来不缺那种军势鼎盛的民间势力,但最终他们只能放佛蝗虫一般东冲西突,难以在一个地方站稳脚跟,归根结底来说,那就是因为没有得到民众的拥戴,无法享受人口增加带来的红利。 一个没有人口红利的势力是没有发展前途的,这一点,已经有无数史实证明了。 故而,看着刘涚提供的中央民国的版图,岳飞是忍不住开口问道:“首相大人,如今我中央民国治下,百姓数量几何?” “汉族人口已经超过两百万人,嗯,还不及宋廷。” “还不及?首相大人当真是过于谦虚了!我中央民国不过区区数年光景,就能有这般欣欣向荣的势头,可见将来定会成为我大汉子民之福,鹏举此举,倒是歪打错着了!” 要说岳飞的确是有人一种武人应该的干脆和洒脱,这才刚刚跟南宋划清界限,就一心一意的为中央民国考虑,而刘涚之所以欣赏岳飞,其中也是有这样一个原因在内。 “刘涚啊,区区两百万人口,补给宋廷一成,怎地占据了这么广袤的地盘?”王重阳也是没有闲着,在仔细的看过地图之后,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嘿,我刚刚都说了,汉民两百万,不过你们看看这些地方。”刘涚手指落在曾经属于吐蕃诸部,以及大理国的区域上,道:“这些地方居住的,大多都是非汉民,如今我族人口毕竟稀少,但随着人民生活富庶、科技昌明之后,人口的增殖必定会成倍增趋势,到时候,就会动员大家进行迁徙,逐渐挤占那些异族人的土地,同时,在中央民国实行混居制度,但凡是中央民国境内,不允许存在异族村落,同时对愿意居留在境内的异族人,只要愿意接受我汉文化和习俗的,一律一视同仁!” “厉害!” 王重阳虽然是中央民国的国师,然而他对中央民国的很多国策,并没有时间也没有心思去了解和理解,故而此时听刘涚这么一说,也感觉是无比惊讶。跟前面刘涚说的那“十六字”方针联系起来一想,当真无比的“歹毒”。 的确,若是站在异族人的立场上来看,刘涚的这个“十六字”方针,确实是无比的歹毒,表面上只没有血腥,可骨子里那是消灭了人家的传承,空有族人存在又有多大的意义,连自己民族的文化、传统、文字、语言统统都已经消亡了,那不过就是基因略有差别的汉族人而已。 或许刘涚这样的做法放在后世会遭人诟病,然而刘涚既不是什么古文化的保护者,也不是什么社会问题专业人士,他仅仅是一个军人,一个铁血军人而已。军人的天职是什么?不是服从命令,而是保护自己的民族和国家。 在刘涚这里,民族就是国家,在刘涚看来,要保持一个国家上下步调一致,那么就应该单纯一些,所谓的百花齐放,不过是文化人一种理想而已。一个国家若是上上下下思想都无法统一,又如何才能进入快速发展的通道之中呢? 若仅仅是从版图的辽阔程度来说,中央民国已经是超过了南宋的存在,而岳飞也认为,如今的中央民国,所需要的仅仅是足够的人民基数来填补地域的空白,其崛起是无可抵挡的。 “首相大人,下一步何去何从?末将麾下之岳家军,还是可以打仗的,若是首相大人点头,末将明日即可领兵,直下临安城!” 直下临安城,那可就是要断了老赵家的根基了! 要说岳飞这话倒也没多大的水份,以南宋如今的军事实力来说,岳家军即便没有在数量上占据半壁江山的地位,但至少就战斗力来说,那绝对一半对一半! 或许单凭岳家军未必就能拿下临安城,然而只要岳家军在南宋腹地这么一闹腾,整个南宋国内的局势,就会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可以说,几乎就会要老赵家的命! 可刘涚却不想岳飞这么做。 不仅仅是因为岳家军如今可谓是一支孤军,孤军深入必定有很多后患,而中央民国暂时也无法从军事上支援岳家军,即便来支援,时间上恐怕也会拖很久,如此一来,岳家军在赵家王朝拼死反扑之下,定会遭受巨大的冲击,甚至于是严重的伤亡。 而另外一个原因,还是在于刘涚心软。 正如老话说的那样,天下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若是能够按部就班的吞并南宋,给南宋百姓一个缓冲的时间和空间,那么对于老百姓的冲击将会微弱到可忽略不计,尤其是在中央民国的社会制度优越性已经得到天下大量老百姓认可的情况之下,逐城逐地的吞并,让老百姓顺利的迁徙进入中央民国,才将将影响降低到最弱。 基于这两种理由,刘涚眼下的意思,还是让岳家军整体从南宋腹地突围,进入中央民国境内,进行二次整编。当然,他必须要给岳飞说清楚,在中央民国的军事序列当中,不会存在“某个人自己的”军队,所有的军队都是属于国家的,而将领,只是各司其职而已。 若是遇上那种私心深重的将领,刘涚这么说,定然会认为刘涚是在夺取兵权,事实上这也是一种常见的事情,尤其是在叛变、收复的将领身上。然而岳飞却是很相信刘涚的,对于刘涚的要求,他几乎是毫不犹豫的就答应了下来。 这不仅仅是岳飞对刘涚人品的信任,同时也是对中央民国制度的一种信任。哪怕岳飞并没有真正在中央民国生活过,但他却听说过很多中央民国的事情,自己也曾经深入的研究过中央民国的种种制度,应该说,这些制度都是非常合理的,尤其是对于老百姓来说。 在达成协议之后,岳飞就不敢继续浪费时间。虽说他下面有牛皋等将领,能够协助岳飞,如臂使指般的调动军队,然而此番岳家军行动,却跟往常截然不同了。 这一次,岳家军面对的“敌人”,将会是曾经的同袍,甚至于在敌人的阵营之中,还可能出现将士们的亲人,故而更需要岳飞亲自向下面的每一支队伍强调,强调纪律,强调这次行动的特殊性和重要性。 第611章 三寸舌,定去留(下) 站在整个中华民族历史高度来看,岳家军的这次改旗易帜行动,直接关系到整个中华民族历史的走向!如果这样一支战斗力惊人的军队顺利进入中央民国接受整编,那么,中央民国的整体军事实力将会陡然拔高不止一两筹,相对而言,南宋在军事方面就会急速摔落,而金国等势力同样也会因此而震撼。 兵贵神速,而岳家军本身就是一支纪律严明的队伍,故而一个晚上的时间,全军上下竟然就已经顺利完成了所有的准备工作,只等着岳飞一声令下,大军就开拔! 天明之时,刘涚受岳飞所邀,骑乘骏马处于队伍前列,王重阳和岳飞则是一左一右将其拱卫,在两人之后,岳飞亲兵等精锐骑兵雁翅排开,旌旗如云。 “大人,下令吧!” 岳飞如此情真意切的恳请,刘涚也不矫情,清了清桑人,大声道:“诸位将士,我中央民国如旭日东升,势不可挡!此番诸位前往国内,当享英雄之待遇,来日,我当陪诸君,为我大汉之利益,征战四方!” “威武,威武!” “威武,威武!” 军阵之中吼声连连,惊起远方一排排飞鸟。雪亮的刀枪,在朝阳光芒之下,折射出一片鳞光! 随着岳飞的一声令下,大军开拔,而那三千临安来的禁军,按照岳飞的意思,被收缴了武装,跟着一起行动。 不管是刘涚还是岳飞,其实都没有想过要杀了这些禁军,只因为这些禁军不过是听令行事,更重要的是,刘涚和岳飞都不是那种愿意肆意屠杀本族人的暴徒,如果有可能的话,他们也欢迎这些禁军,加入到中央民国里来。 之所以此时要裹夹这些禁军一并行动,只是不想因此走漏消息而已,按照刘涚和岳飞的计划,当队伍抵达中央民国和南宋交界之处时,就会释放他们离开。然而恐怕刘涚和岳飞都没有想到,他们的这个计划,却是在将来造成了相当严重的“后果”。 像岳家军这么一支庞大的军队开拔,若是想要彻底隐瞒消息那绝不可能,当地的官府时时刻刻都有眼睛盯着,况且朝廷派人来接收岳家军,当地的官府也都是知道的。 如今岳家军开拔,方向却不是临安,自然会引来官府的打探。而当那些官府派来打探的人,看见那高高飘扬的“岳”字大旗,还有端坐在大旗之下,那挺拔的身姿,那张正气凌然的面容时,所有人都傻了! “岳飞,竟然是岳飞!” “糟糕了,他们要造反,要造反了!” .. 关于岳飞的事情,几乎整个南宋国内都已经知晓了,这些官府之中又岂会不知,如果说朝廷给岳飞平反,那么消息更是会第一时间送到此处来,如今既没有收到任何消息,岳飞又突然出现,就只能说明,岳飞是越狱而逃,而且已经重新掌控了岳家军。 如此一来,谁都不会相信岳飞领着岳家军,是要去帮南宋朝廷解决敌人的,唯一的可能,就是岳飞他已经反了,要跟朝廷对着干! 让这些人挺身而出,却阻拦岳家军显然是不可能!不仅仅是因为他们怕死,更重要的是,岳家军的威名,在他们的心中是无可替代的,这几年南宋对外的战争之中唯一能够打的有声有色的,就只有岳家军了! 试问,这样一支军队,他们凭什么去阻挡! 而刘涚和岳飞这边,自然也清楚地方官府的人在远处观望打探,不过两人都没有去计较的意思,与其在这些小角色身上浪费时间,还不如早早返回中央民国。 要说直到现在,刘涚整个人才算是轻松下来。 跟别人感慨命运反复无常不同,对于刘涚来说,改变这段历史才是最为惊心动魄的,在他来临安城见岳飞之前,心中当真是没有底的,倒不是说他对自己的能力怀疑,而是他担心岳飞的那种性格,不仅会害死岳飞,甚至还有可能牵连上他! 当刘涚还是个单身汉的时候,兴许他不会考虑太多,不就是一死么?如果能够跟千古英烈岳飞并肩赴死,那也是男人的一种归宿,然而他毕竟不是岳飞,当他有了高玉娘,有了安娜,有了孩子,有了中央民国千千万万的子民之后,他就无法做到像历史上那个岳飞一样的洒脱! 所以,直到现在他才感觉轻松了,才觉得悬着的心落地了!才觉得心中对高玉娘等人的愧疚,不是那么强烈了。此番指引岳家军前进的方向,并非是杨再兴占据的恭州,而是先行与韩世忠回合。 虽说韩世忠的兵锋已经掠过了开封,直指金国老巢,但就眼下来说,刘涚并没有打算结束完颜家族对北方的统治,攘外必先安内,在控制住金兵活动范围的条件之下,刘涚打算先将南方摆平,然后才来收拾金国。 故而,韩世忠率领的兵马在占据了开封一带之后,并未盲目的扩张,而是将中央民国的制度逐步的建立起来,巩固对这些地方的统治。 而岳家军开拔的鄂州,距离韩世忠队伍的大本营不过就是三五天的路程,自然是先行前往韩世忠大本营,初步整顿之后,再作下一步的打算。 就在刘涚陪着岳家军前进的时候,身在恭州的杨再兴,也收到了这个宁人振奋的信息,并且第一时间将这个消息通知到了高玉娘。 “什么,夫君他不来恭州了!哼,再兴啊,我就知道你那个干爹狡猾的很,你看看,你看看,他从你这里调动的五十个人,压根连临安城都没有进去!” 高玉娘的话,让杨再兴显得有些尴尬!他当然知道自己俺五十个亲兵就是刘涚的烟雾弹,然而正是因为刘涚在几乎没有动用军队的情况之下,就将岳飞和张宪营救出来,还顺利的策反岳飞,才更是让杨再兴发自内心的敬佩! 有时候,有个过于能干的老爹,其实也是一种压力,至少杨再兴就觉得,他这一生一世,怕是都不能超越刘涚已经达到的高度。 不过他并不会因此就觉得沮丧!他不是刘涚的亲生儿子,但整个中央民国上上下下都知道,刘涚视他如同己出,故而他必须要严格要求自己,哪怕不能做到刘涚那样的高度,至少也不能给刘涚丢脸,给刘家抹黑! “干娘啊,埋怨的话就别说了罢,如今干爹的行动大获成功,咱们应该替他高兴才是!岳家军领着部署来投,咱们中央民国的兵力又要提升一大截,可以说,已经是举世无双,扫荡天下只是时间问题。干娘啊,直捣黄龙的时候您可一定要向干爹说说,让他安排孩儿北上,孩儿定会不负爹娘,将金狗杀的鸡飞狗跳!” 每每说起金人的时候,杨再兴眼底总会不由自主的升腾起阵阵杀起来,他如今有个人所瞩目的干爹不假,然而他永远无法忘记自己的亲生爹娘。 没人可以忘记生养自己的父母,更没人可以轻易的放弃那种血海深仇。赵构之行径之所以不得人心,就在于他过于功利的看待,而没有考虑民众的情绪。有仇不报非君子,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就连君子都会想着报仇雪恨,遑论是普通的老爸姓呢? 经过杨再兴的一番劝说之后,高玉娘倒是没有生气了,其实她心中并没有太多的怒气,真正充塞心扉的,还是对于刘涚的担忧。只身孤影的混入临安城,完成一个看似几乎不能完成的任务,要说高玉娘不担心,那是人前,谁能知道她夜夜无法安眠,一闭上双眼总会看见刘涚血染征袍? 如今总算是有了确切的消息,高玉娘的心情也终于轻松下来,当杨再兴问是否需要安排人手送高玉娘去跟刘涚会面时,高玉娘却是异常不屑的拒绝了。 “谁乐意去跟他见面啊!老娘是来看儿子的,如今看乖儿懂事争气,将诺大的恭州城打理的井井有条,老娘就放心了!唔,明天天亮,老娘就回新都城去!你爹那只老狐狸,等他回新都城,看老娘怎么收拾他!” 杨再兴被高玉娘的一番话逗的长笑不已,他哪里会不清楚高玉娘的心思?干爹干娘之间相亲相爱,杨再兴自然是高兴。 如今的杨再兴,在刘涚等人的教导之下的确是已经成长起来了,不仅仅是在军事管理水平已经达到了一定的高度,即便是在管理治理城市的方面,同样也非寻常的将领可堪比拟的。 这其中固然有杨再兴自身的努力,但也与他出生的家庭环境,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如果不是在刘涚这样的家庭环境之中成长起来,那么杨再兴又岂会有今天的成就呢? 中央民国国内并不知道刘涚并不在新都城里,直到岳飞被营救,而且率领部属加入中央民国的消息在新都城里传开之后,中央民国的子民们才知道,原来自家的皇帝无声无息的就完成了这样一个壮举! 岳飞,可是全天下汉人心中的英雄,虽说因为赵构和秦侩等人的刻意抹黑,让岳飞在临安一带的名声扫地,但却不会影响到他在中央民国的名声。 第612章 这乱世,心恨谁(上) 对生活在新都城里的中央民国老百姓来说,还有一个更加值得兴奋的消息,关于中央民国第一猛将,高宠的消息。 高宠引领区区一万余兵马,在西夏国境内长驱直入,如入无人之境,连带着破灭了西夏国七八支队伍,拢共合计数十万人次兵马的拦截,阻截,更是利用刘涚为其配备的火炮,破城无数,直接杀将到了庆州城下。 西夏人对中央民国的观点已经是发生了彻底的转变,想当初他们完全没有将高宠这一万余人看在眼中,然而结果却是令人震惊! 一万兵马,直杀的西夏国人仰马翻,甚至让人家兵临城下了! 今年不过十九岁的西夏国王李仁孝,继位时间也不长,可以说对管理这样一个诺大的国家毫无经验可言。正是因为皇帝年幼,当高宠寇边的消息传来时,李仁孝才会被身边的大臣所左右,认定高宠不过是来送死而已,丝毫没有引起重视。 等到觉察到情形不对劲的时候,却已经浪费了太多的时间,加之没有找到对抗火枪兵和火炮的有效方式,每每派出军队跟高宠军对战时,根本无法对高宠形成有效的威胁,承受不起几个波次的火器进攻,就会全军溃败,加之高宠此人在领兵打仗的时候自信程度极高,从不考虑后路,只管疯狂前进,故而才会让庆州被高宠军队所围。 如今再想要说什么,都已经是晚了。 西夏国不是没有军队,事实上这年头手中没有点实力,早就被人给吞并了,又哪里还能来存活下去?不论是南宋也好,西夏也罢,甚至是残辽,手中都有相当可观的军事实力。 只不过李仁孝错就错在他太年轻,对于这个国家并没有绝对的掌控力,以至于大权旁落,让身边几个大臣主宰了国家事务。人心不齐,几个大臣为了争权夺利必然也会相互拆台,今日你说了算,明日我抓住了你的缺点一通攻击之后就成了我说了算,这样的结果也就直接导致了西夏国对高宠的战斗一直处于混乱状态之中,继而也让整个西夏国的军队,被高宠那一万余人所蚕食。 正所谓兵败如山倒,西夏国完全就是因为吃了这个大亏,以至于原本所拥有的那些军队,在一场又一场的战斗之后分崩离析,以至于当高宠抵达庆州的时候,西夏国已经无法从周遭调遣军队,唯一能够作战的,就只剩下庆州的禁卫军五万人。 照理说,用五万战斗力最为强悍的禁卫军来守城,而敌人只有区区一万多,这场战斗应该是稳赢不输的,可是跟高宠过去的战绩相比,西夏朝野并没有半点信心。 如果说来的是金军或者是南宋军队,那么别说是一万人,就算是三五万甚至是十来万,西夏人也不会轻易的认输,毕竟庆州高耸的城墙还在那里摆着呢,唯有来自中央民国的火器军,再高耸坚固的城墙,在强悍有力的火炮面前,无法带给城墙里面的人,半点安慰。 高宠来了,是战,还是降?如果说,李仁孝还能从其他地方调集军队的话,他一定会选择死战到底,好歹他也是一国之君,怎么能够轻易的投降敌人?更何况,他是王族,即便投降了,按照惯例,敌人也不会给他一家活路,倒是那些王公大臣们,今日侍奉他李仁孝,明日就可以跪拜在其他人的脚丫子前,只要骨头软一点,完全不用考虑生存的问题。 然而想要僵持防御,那也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 首先就是庆州城的城墙,能不能扛得住高宠的大炮?这个问题的答案是显而易见的,就目前来说,还没有大炮轰不垮的城池,正是因为高宠有火炮这个大杀器,故而才会在进攻西夏的时候,一路顺风。 压根意义上来说,高宠的大军并不算是“包围”庆州,毕竟就只有一万人,怎么包围?正是因为高宠兵马数量太少,所以李仁孝等人并不慌张,而是准备先跟高宠打上几把,看看情况之后再说。 可是李仁孝以及他身边的大臣这些,完全没有猜到,高宠压根就不是那种按常理出牌的人。 受到刘涚特种战争影响的高宠,在一路杀到庆州的路上,就一直都在准备着,所有的准备都是为了庆州的这一场战斗。 就放佛是变了一场魔术,谁也不知道高宠是怎么领着精兵,通过什么样的渠道,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在了庆州的皇宫知州,而且轻易的就将包括李仁孝在内的所有皇族和大臣抓捕了起来! 特种作战的魅力就在于这种可怕的渗透斩首,一路都采用正规作战模式硬扛着打过来的高宠,又有哪一个西夏国的将领会想到,在最后的庆州之战时,高宠会突然转变了作战方式,采用了一种谁也想不到的方法来进行战斗。 当皇宫里响起枪声的时候,皇宫外面的禁军还在试图杀入皇宫之中护驾,然而皇宫里的枪声是如此的短促而短暂,禁军统领还没有来得及下达命令时,枪声已经中断了。 皇宫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城外的人谁也不知道,只因为宫门紧闭着,故而谁也不敢冒死去撞开宫门,万一里面什么事情都没有呢?擅闯皇城的罪名,可是要诛九族的啊! 在宫城之外的人看来,高宠没有趁这个机会发起攻城战,那当真是一种运气,他们此时压根就不知道,高宠正大马金刀的坐在他们皇帝的龙椅之上,俯视着西夏国的皇帝等人。 可怜李仁孝等人,本事高贵的帝王,而今却成为屈辱的阶下囚,甚至是跪伏在高宠的脚丫之前。若将龙椅上的人换成刘涚,恐怕李仁孝一众人还要想的过一些,而高宠,不过就是中央民国的一个将领而已,竟然也能如此的张狂,实在是让李仁孝气的想要吐血。 其实高宠也没有虐待众人,只是要李仁孝放弃抵抗,下令打开城门,让中央民国的军队进城,掌控一切。 这样的事情,照理说西夏人是做不到的,然而在高宠的威逼之下,最终李仁孝还是答应并照做,只因为高宠威胁的方式很简单,每耽搁一刻钟,就杀十个人。 被杀的人,绝对是李仁孝的至亲,又或者是西夏国的大臣,高宠也不会草菅人命,更不会拿宫中的普通宫人来出气。 如若仅仅是杀几个人,或许李仁孝不会那么服气,然而高宠杀人本就是为了杀给李仁孝这只猴子看的,每过一个时辰就砍下李仁孝身上某个部分,这才是真正的杀手锏! 当第一批人被杀的时候,李仁孝还能咬牙坚持,可等到高宠说下一次在杀人的同时,还要将李仁孝的手脚选一个砍掉的时候,李仁孝就彻底的服软了。 如是一来,高宠兵马看似轻松的拿下了庆州,而李仁孝极其整个皇族被高宠活捉,基本上也就等于向世界宣告,西夏国已经不复存在了。 或许在西夏国某些偏僻的地方,还有李家的血脉存在,然而这已经不重要了,被中央民国区区一万余人就打下来国度,这样的耻辱让西夏人再没有勇气站起来,只要中央民国还存在一天,这种恐惧和怯弱,就会深入到西夏人的骨子里,让他们生不出反抗的心思来。 西夏国破,皇族全数被捉,这消息传回中央民国之后,对国人的鼓舞是相当的激愤,可谓是全国军民上下一心,力挺中央民国的这一届政府,更是对他们的国王刘涚,表现出由衷的爱戴。 只可惜,此时刘涚并没有在国都之中,若是他在,能够走上大街举臂一呼,必然会接受到经久不衰的民众欢呼。 不管刘涚在还是不在,高宠攻克西夏国的消息始终不胫而走,传向四面八方。 残辽作为西夏国的近邻,真真是唇亡齿寒,西夏国的覆灭,让辽国感觉到严重的威胁。或许中央民国只有一个高宠,但绝对不会只有一支万人的军队,更不会只有一支炮兵队伍! 谁也不敢保证,中央民国会不会将下一个进攻目标定为辽国,慌了神的辽国国君,第一时间派出使者,向中央民国道贺的同时,也表达了辽国愿意称臣的心思! 辽国称臣,对于一个曾经无比辉煌的巨大帝国来说,这可是连金国都没有做到的事情,而今中央民国尚未对辽国派出一兵一卒,甚至连使者都没有派出过一个,却是得到了如此的“殊荣”。 刘涚不在新都城,国家日常大事都是内阁在负责,而作为内政大臣的高进,这段时间当真是忙的不可开交,即便是辽国的使节队伍来临,高进甚至都抽不出太多时间来接待,只能是暂时将其安顿在国宾馆里招呼着。 而身在湖北的刘涚,并没有错过这些重大的信息,始终以刘涚为核心而存在的影队,从不曾失去了跟刘涚之间的联系,而已经成熟的飞鸽传书体系,则是能够及时的将信息送达到刘涚的手中。 并不是所有的事情刘涚都要亲自来处理,只不过这些事情总是需要刘涚知道才行 第613章 这乱世,心恨谁(中) 对于高进,刘涚是放心的,毕竟两家的关系不同,中央民国虽然是民主选举制度,但事实上所有人都清楚,至少在刘涚自己决定退位之前,没人能够取而代之。 而不管高进如何的努力,单凭他的年龄和跟刘涚之间的亲属关系,他是不可能去竞选成为中央民国的首相,即便是连任内政大臣恐怕都必须要刘涚的全力支持才能做到。 对于临安城中的赵构等人来说,西夏国被高宠领军所灭的震撼,远远不如岳飞率领整个岳家军投入中央民国怀抱来的厉害! 谁也没有想到,岳飞既然会如此果断的做出决定,并且异常顺利的完成这看似不可能的事情。 对于赵构等人来说,没能将岳飞抓回来,那就已经是个重大的失误,让岳飞将整个岳家军领走,更是让人感觉雪上加霜。至于说派人去汤阴捉拿岳飞家眷的事情,更是败的一塌糊涂,抓捕的人感到岳飞老家的时候,发现岳家大院房门紧闭,破门而入一瞧,不仅是半个人影不见,甚至连家中一些有意义的物件,都是被一并给搬空了! 由此可见,人家是早有准备,可怜朝廷竟然事先半点风声都没有听到,甚至当地的官府,也都是毫无所觉。 诺大的一个岳家,就这样无端端的消失,消息传回临安,顿时让已经气的不行的赵构,再度重重吐血! 而唯一可以说是好消息的,还是金宋两国的结盟,终于尘埃落定。在跟中央民国的军队交锋之后,金兀术终究还是选择了跟南宋结盟,以共同对抗羽翼日渐丰满的中央民国。 失去了岳家军,整个南宋的军事实力顿时下滑了一大截,紧张的赵构不得不从各地抽调兵马,拱卫京畿,生怕受到冤枉的岳飞,转身来攻,张俊领兵在外,谁人可以阻挡? 好在岳家军跟着刘涚去了湖北,与韩世忠的人马回合,结果就是在湖北,中央民国的军队数量,竟然高达七万人! 这七万人,可是实打实的军士数量,其中几乎没有滥竽充数的存在,如此庞大的数字加上名声在外的战斗力,可以说是异常震慑人心的。不论是金国还是宋国,都纷纷撤走湖北相邻的驻军,生怕因为自身的行动,而招致中央民国的进攻。 如此一来,在湖北附近,倒是形成了一个空心区域,以韩世忠统帅的中央民国大军为圆心,方圆近百里之内,当真是“寸草不生”,就连刘涚,都为眼下这种局势而震惊,他万万没有想到,攻破西夏国,收复岳家军,竟然还会带来这种意料之外的惊喜。 而面对同样的局势,临安城之中的人,不论是不是秦侩一系的,但凡是心中真正还存着赵家王朝的人们,就开心不起来了。 在舆论的导向方面,秦侩无比的成功,因为岳飞越狱而逃,策反岳家军,投奔中央民国,基本上“卖国贼”这个罪名,是给岳飞坐实了,只不过坐实这个罪名,如今看来也就只有舆论上的意义而已,反倒是带给朝廷难以承受的损失。 就眼下的军力对比来说,中央民国其实已经超过南宋和金国的总和,哪怕在数量上还没有能够超过,但要论起战斗力来,只要后勤不出问题,光是一个完整建制的岳家军,就能顶住金国的主力部队,而韩世忠率领的部属,则是可以轻松的应对南宋军队。 如此一来,宋金两国同盟已经不仅仅是南宋赵构自己的迫切需要,就连金兀术,都不得不改变初衷,一力促成这次结盟。因为金兀术态度厄转变,故而这次结盟,与原本历史上金宋两国的三次同盟,又有所不同。 至少在盟书之中,南宋朝廷得到了更高的待遇,金国方面放低了姿态,不再强行要求南宋成为“蜀国”,每年要求南宋上贡的物资也是大大降低,为的就是让南宋能够死死的拖住中央民国,拖住刘涚。 在双方的协议之中,金国提出,只要南宋能够出兵攻打中央民国,那么所耗费的物资,金国愿意在南宋每年上贡的物资之中扣除一半,也就是说,南宋攻打中央民国,金国愿意承认一半的费用。 以金国惯常高傲的姿态来说,这样的承诺足以证明,在金兀术的眼中,如今的中央民国是如何的可怕。南宋朝廷虽然答应,一定不会放任中央民国日渐强盛,但却并没有给出一个具体的作战计划来,赵构还没有傻到这种程度,硬是要拿鸡蛋去碰石头。 应该说,在如今这种局面下,中央民国不主动来进攻南宋,赵构就已经是谢天谢地了。 而身处湖北的岳家军,在经过岳飞简单的整饬之后,并没有继续逗留,而是拱卫着刘涚,又或者说是在刘涚的亲自率领之下,返回了巴蜀,新都城。 岳家军的到来,再度轰动了新都城,而关于刘涚偷偷潜入临安城,与国师王重阳携手解救岳飞的事迹,将刘涚在国内的威望,推上了更高的巅峰,以至于刘涚只要一出现,总是会引来一波波朝拜的子民。 虽说刘涚这个皇帝是精神上的,然而在人们的思想还没有得到彻底转变之前,还是会遇上不少人,一见刘涚就下跪! 还好,返回新都城之后,刘涚露面的机会并不多,这一次高玉娘可是给吴安邦等人下了死命令了,要是刘涚再敢玩什么失踪之类的把戏,到时候第一个要砍的,就是吴安邦的脑袋! 这命令听着是吓人,不过吴安邦却没有半点埋怨,他自己也觉着,要是类似的事情再发生,他还真就是有去死的心思了。 人不在新都城的时候,虽说每天都有消息传来,但刘涚感觉自己还是挺轻松的,哪怕就是在临安城那种环境之中亦然,可是一回到新都城,重新面对大大小小的官员,刘涚就觉着自己头大如斗,现今他是越来越不能接受这般的生活了,时不时的他总会跟高玉娘埋怨几句,说自己向往更自由自在的生活。 每每他跟高玉娘说这个的时候,总是会得到高玉娘的白眼,倒是安娜很能理解刘涚。 来到中原地区这么长的时间了,要说安娜半点都不想家,那是骗人的鬼话,只是因为人嫁给了刘涚,又有了刘越这个宝贝孩子,为人妻为人母的繁忙,让安娜常常会忽略对家乡的思念。 而当刘涚提及自由自在的生活时,安娜就会想起自己的家乡,有时候她甚至想怂恿刘涚,去她的家乡走走看看。 之所以安娜没有将这些话都说出来,是因为她很清楚这不现实。基本上来说,她这一生都没有返回家乡的可能了,除非中央民国发展的速度太快,快到能够在十年的时间内触及到遥远的欧洲! 对此,安娜基本上没有抱任何希望,只是她也估计不到,一个真正的民主国家,在英明的领导人领导之下,配上先进的科学技术,发展的速度会达到何种夸张的程度。 这些都是后话了,如今摆在刘涚面前的几个主要问题,还亟待他确立解决的方向。 西夏国已经灭亡了,李仁孝一行被押送到新都城之中,暂时软禁在一处别院里,具体的位置几乎无人知晓,刘涚也抽时间去跟李仁孝见了个面,好歹人家也曾经是一国之君,故而刘涚并没有为难他们,甚至还在一定程度上给了他们待遇,即便远远不如当皇帝的时候,但至少比普通人强。 只不过刘涚给的待遇再好,李仁孝心中仍旧是觉得凄凉,这人,一旦连幻想的自由空间都被限制,那活着也就没有太大的意义了,对于李仁孝来说,被软禁于新都城,那就真是连幻想余地都没有,他唯一还活着的原因,不是因为他怕死,而是因为刘涚还没有让他死! 应该说李仁孝也是个挺聪明的年轻人,虽说他不愿意接受这样“侮辱”的苟且偷生,但他却很清楚,如果在没有刘涚许可的情形之下,他贸然的结束自己的生命,那么就有可能祸及他的亲眷。 到了新都城,从看守他的士兵等人口中,李仁孝对刘涚有了更全面的看法,他相信刘涚不会轻易的屠杀手无傅鸡之力的妇孺儿童,但他也知道了,刘涚并不是一个心慈手软的人,若是冒犯了刘涚,必定会遭到残酷的报复。 李仁孝其实是在等,等刘涚给他最后的发落。然而他这一等,却是要等好久好久,只因为刘涚太忙,在关押李仁孝的地方转了一圈之后,一转头回去,就几乎把李仁孝一家子给忘了。 忘记了李仁孝倒是没什么,然而刘涚想要忘记西夏国,那就实在是太困难了,高宠还领着军队驻扎在庆州城之中,等到着中央民国这边派遣人员过去接受西夏国还算广袤的土地。 其实此时的西夏国境内,自然环境还是相对不错的,每年生产出来的粮食,也是个客观的数字。曾经的西夏国,之所以没有成为一个汉人为主导的国家,那是因为有党项人的存在,然而随着李仁孝等皇亲国戚被押送新都城之后,原本聚居在西夏国境内,尤其是庆州左近的那些党项人,就不得不开始了他们的举家迁徙。 第614章 这乱世,心恨谁(下) 他们的离开并非是高宠刻意而为,而是因为他们担心中央民国秋后算账,为了自己家族上上下下数十甚至数百口的人性命,而自行离开的。而这些党项人的离开,一来也促动更多少数民族的家族迁徙,二来也将诸多的良田给让了出来,让中央民国派来的民政官员们,手中有了更多可供分配的土地。 一时间,去西夏分土地,几乎成了中央民国境内最为流行的一件事情,尤其是那些刚刚从其他地方迁徙到中央民国的家族,对此尤其上心。而刘涚为了提高大家前往原西夏国境内扎根的兴趣,特别制定出一个优惠政策:凡是主动前往原西夏国长住的老百姓,在西夏国获得政府拨付的个人土地面积增加五成! 也就是说,凡是迁徙到西夏国的中央民国老百姓,其获得的土地面积,白白多出一半来,这可是件天大的好事,哪怕生活在那些地方,因为种种原因会导致不便,但还是无法阻止人类追求利益的本能。 原本报名前往西夏的报名点,因为刘涚的这个政策,一下子就变得热闹起来,那些暂时未能在中央民国获得土地的老百姓,纷纷报名前往西夏国,随着涌入西夏国的汉人越来越多,距离其消失在历史长河之中的时间点,也就越来越近了。 刘涚跟岳飞去收拢岳家军的时候,告诉岳飞如今中央民国的人口数量大概是在两百万,可就连刘涚都想不到,当他回到新都城,拿到内政大臣高进给他的最近统计数据时,整个中央民国的人口数量,竟然翻了一番,达到了整整的四百万人口! 而这个数字还是仅仅包含了中央民国之中汉人的数量,并未统计生活在中央民国境内的那些少数民族。 倒不是说生活在中央民国境内的少数民族就会成为下等人,中央民国既然是一个民主国家,就不可能存在种族歧视。只不过,想要得到中央民国的国民待遇,那么就需要那些少数民族的人做一件事情——放弃自己的民族传统。 这是刘涚制定出来的底线,也是刘涚彻底消灭民族差别的一个庞大计划。 或许刘涚的这种思想有些偏激,但是作为一个接受过后世现代化教育的军人来说,刘涚始终觉得,民族差异是将来很多矛盾的源头,与其给后人遗留诸多的难题,不如在眼下就一次性的将其解决掉! 如此猛烈的变化,必然会造成一部分人的痛苦,只不过为了将来,刘涚觉得这种痛苦是值得的,是有价值的。 四百万人口是一个什么样的概念呢?金国虽说已经统治中国北方大部分区域多年,但实际上其真正有效统治的人口数量,也从未曾超过千万之数。 也就是说,中央民国仅仅用了一年的时间,在人口数量上,就超过了存在多年的金国,更不用说西夏这些小国家。 之所以中央民国的人口数量会突然出现一个暴涨,根本就是战争的胜利品,无论是西夏国还是湖北一带,都给中央民国带来的大量的汉人。加上南宋朝廷和金国的主动退让,从而让更多听闻过中央民国的汉人老百姓,得以顺利的迁徙到中央民国境内。 对于这些主动来投的老百姓,中央民国是绝对不会拒绝的,只需要经过简单的审核之后,这些人就会获得中央民国子民的资格,从而享受同样的国民待遇。 而猛然增加的人口数量,自然也就代表着中央民国的整体实力再度跨上一个新的台阶,随着人口的增加,原本看来还很大的新都城,却又开始变得拥挤起来。故此,高进提出了新的建城计划,而有些官员则是认为,新都城只能作为现阶段中央民国的都城存在,是过度时期的需要,眼光应该放的更长远一些,无论是临安还是上京,其实都比新都城更适合成为中央民国的首都。 持有这种观念的官员,眼光应该是有的,只不过刘涚并不觉得新都城就不能胜任一个国家都城的职能,唯一的问题就是太过于腹地了一些,在刘涚心中,比较合适的也不是上京,而是出于长江出海口的位置的,后世的上海。 至于说要选择在长江下游地区,那是因为即便有刘涚的存在,中央民国的科技发展水平也无法在短时间能直接过渡到机械文明,故而,运输的限制将会成为社会发展的一个桎梏。 就目前看来,水运将会是长期存在的主要运输方式,而无论是生产火器还是其他大型机械,对原材料和成品的运输强度,都有极高的要求,唯有通过水运这种方式,才能做到成本最低廉化。 当然,从长远来看,出于出海口未必就是最好的选择,只能说,这是目前刘涚能够找到的,最好的地方。而中央民国的内阁,在经过反复的衡量之后,还是决定对新都城开展扩建工作,即便将来新都城有很大可能不会成为国都,但作为一个见证了中央民国崛起的城市,新都城有资格成为全世界最大的城市之一。 事实上此时的新都城,就已经是超越了临安,成为全世界第一大城市了。在高进还没有提出扩张新都城范围之前,这个城市就已经在开始扩张,而且已经扩张很久了。 依附着新都城而存在的那些人们,并不在意城墙,他们不断的交易土地,修筑房屋,在新都城周围形成了一个个星罗棋布的卫星城,而这一次内阁通过的扩张方案,在刘涚的指点之下,就是要将这些卫星城,正式纳入到新都城的城市范围之中。 这一年的春节,普天之下恐怕就只有中央民国的人民最为开心,而最热闹最繁华的城市,就是新都城。无论是城墙里面还是城墙外面,人们欢聚一堂,为了即将到来的美好明天,而欢呼着。 在浓郁的节日气氛之中,身为中央民国国防大臣的韩世忠,也返回了新都城。此番出征北上迎击金兵,韩世忠非但完美的完成了任务,更是超过计划的拿下了原本属于南宋和金国的大片土地,以及这些土地上的人口资源,对于中央民过来说,这是一个巨大的功劳。 论功行赏是不必可少的,但更让已经年过花甲的韩世忠高兴的,还是岳飞全军的到来。 过去,两人同朝为官,就是惺惺相惜,后来给为其主,到如今又再度共处,可谓是几经波折。但不管怎么说,韩世忠始终认为岳飞是一名当之无愧的无敌统帅,当然,如今无敌统帅这个名头,还得加上一个打庆州回来的高宠! 作为中国人传统之中最为重要的一个节日,高宠没有理由继续留在庆州,加之连岳飞举家都到了新都城,高宠自然也回来了,庆州那边只是留下了两万兵马镇守,而这两万兵马都是高进调拨过去的,却不是高宠率领的那支军队。 跟岳飞再度重逢,高宠也是掩饰不住的激动,一连好几天的时间,韩世忠、高宠和岳飞三人都聚在一起把酒言欢,甚至就连刘涚,都没法加入这三个人的小团体这种。 英雄重英雄,要说当今之世还有几个人能够超越韩世忠、岳飞和高宠的组合,至少刘涚是想不出来了,不论是南宋也好,金国也罢,都无法找到足以相提并论的人,或许将来历史上会出现一个叫住铁木真的蒙古人,不过刘涚觉得,既然他穿越到了这个时代,又一手创建了中央民国,那么铁木真这个名字,应该有很大的可能,不会出现在华夏民族的历史记载之中了,更不用说那个叫做“元”的时代。 还好,韩世忠三人最终还是没有忘记刘涚,主动邀请刘涚一起畅谈天下大事,席间岳飞忍不住感慨道:普天之下做帝王还要等臣子邀请才能参加宴会的,恐怕也就只有刘涚这么一个了。 不过对岳飞的这种说法,刘涚可是狠狠的罚了其三杯酒,只因为岳飞这种说法,在中央民国是行不通的,他反复向岳飞强调,中央民国的帝王,那是精神上的存在,而真正让刘涚行事管理国家权力的,是首相! 在听懂了刘涚的解释之后,岳飞内心深处的感慨就更深了。见岳飞如此这般,韩世忠忍不住轻轻拍打岳飞的肩头,说当初他刚来的时候同样是不适合,还是过了许久,在见刘涚的时候才能忍住下跪的冲突! 说到这些,四个男人又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韩世忠放下酒盅,大声道:“身为一个男人,不对父母以外的人下跪,当真是一件很爽利的事情。鹏举啊,不为别的,就为了不向别人下跪这一点,我这把老骨头,都要卖给他了!” 韩世忠口中的“他”,自然是刘涚,只不过他又说错话了,引来三人罚酒,又是一番热闹。 喝酒,聊天,哄笑.这种热烈的气氛,让刘涚、岳飞、韩世忠和高宠四个男人之间的气氛更加融侨,友谊也在这种情形之下,越来越深。 第615章 定军神,论国策(上) 突然间,韩世忠提起高宠“军神”这个头衔,却是将已经喝的满面通红的高宠急的差点捋袖子去跟韩世忠单挑,“有岳家哥哥在此,老韩你再说我是劳什子的军神,不是存心要我好看么!” “嘿,高老弟你不要谦虚啊!不信你问问鹏举,给他一万兵马,摆平个西夏国,成不成?” “不成不成的,虽说我的脸皮也厚,但这种事情,还真是做不到,高老弟啊,你这个军神,是当之无愧的!” 说到高宠在西夏国的战绩,不论是韩世忠还是岳飞,都是自愧不如。 虽说大家酒喝了不少,但四个人除了韩世忠年纪稍大之外,皆是年富力强的时候,加上有说有笑,些许美酒并不足以让他们迷醉,无论是岳飞还是韩世忠,在谈及这个话题的时候,眼神都变得清明起来。 韩世忠、岳飞和高宠,都是当世名将,哪怕三人之间感情再好,可也同样有着争强好胜之心。以高宠在西夏国之战当中所表现出来的强悍来说,的确是岳飞和韩世忠无法比拟的,而两人也想弄清楚其中的奥妙所在。 “唉,说起西夏国之战,小弟我是赢了不假,但你们也该了解了解,这个大胜是怎么来的!” 高宠开始讲述自己的心得,坐在一旁的刘涚却是大概猜到了高宠会说什么,只好是一个饮酒吃菜,闭口不言。果不出刘涚所料,他保持沉么不开口,高宠却是没有放过他,抬手指过来道: “要说这场西夏国战役如此干净利落,少了首相大人,那是绝对不成的!” “哦?高老弟何以如此说?” “首相大人,你可不能开口阻止啊,否则小心我等翻脸不认人了!” 韩世忠催促高宠继续说,而岳飞则是提前封了刘涚的口,如此一来刘涚也只好苦笑一番,继续保持沉默了。 “两位哥哥你们想啊,小弟我一万兵马,纵然个个都是铁打的,也甭想一路破城而行,非得要火炮不成,那火炮是谁弄出来的,他啊!” “有礼!” 高宠的话,得到了韩世忠和岳飞的首肯,随后高宠又接着道:“兵临庆州城的时候,那可是人家的皇城,里面光是禁军就有三五万,光是依靠火炮的威力或许可以破开城池,然而一旦陷入巷战,我那一万兵马又能剩下多少呢?你们只知道我是潜入城中,直杀皇城抓了李仁孝,那你们可知道,这样的战术,是谁教给我的?” “哦?难道又是咱们的首相大人?” 这一次也不等高宠将话说个明白,无论是岳飞还是韩世忠,都是转头望向苦笑不已的刘涚了。 “两位哥哥当真是聪明!没错,就是咱们的首相大人!所以你们说说,这个军神的头衔,放在小弟的头上,那是不是在打小弟的脸啊!”酒喝的多了,高宠整个人也是彻底的放松下来,言语更显随意。 “有理,实在是太有理了!感情咱们中央民国的军神,该是首相大人才是!”听完了高宠的讲述,即便韩世忠觉着这样说有些拍马屁的嫌疑,但他还是忍不住开了口。 岳飞性格本就较真,如今听高宠这么一说,更是一把揪住了刘涚,恨声道:“首相大人,你可不能徇私啊!高老弟是你的舅子,你就把火炮这种利器给他用,还教他那么多的兵法战术,我和老韩这里,你决不能厚此薄彼,厚此薄彼啊!” “那是,那是...” 被岳飞猛然揪住袖口,刘涚本想狠狠灌自己几杯随后装醉的计划,彻底的破灭了。要说给大家配备火炮倒不是个问题,如今兵工厂里,更加先进的火炮正在源源不断的生产出来,配给军队本是应该的,可要他给韩世忠和岳飞传授兵法,那可就真是为难人了。 “首相大人,就这么说定了?来,咱们干一杯,谁要是说话不算数,那谁就是...谁就是...” “鹏举,你看看你,还是拘束了不是?谁要说话不算数,那谁就是小狗,首相大人怎么地,说话不算是,同样是小狗!”韩世忠也端着酒杯来凑数,再加上哈哈大笑的高宠,四个男人手中的酒盅,重重的碰到了一起! 站在不远处的吴安邦,望着围桌而坐的四个男人,心神忍不住微微激动! “或许这就是当今天下最强的四个男人了,他们聚在一起,何愁中央民国大业不成呢?” 不管吴安邦心中如何是想,那边喝酒的四个男人,不论身体如何强壮,终究还是逐渐被酒精所迷醉,一个个开始说话走音,舌头打卷了。 因为是在韩世忠家里喝酒,他倒是无所谓,大不了倒头就睡便是,只是可怜吴安邦这些亲卫兵,最终还得将三位重量级的搀扶回去,还得一路保证他们的安全。 刘涚和高宠也就罢了,两人在过去就经常喝酒,可岳飞就不同了,要知道对于自己的生活,岳飞对自己的私生活向来是很严谨的,像这样喝酒的时候,简直就是屈指可数,真要说岳家军里喜欢喝酒的,还是只有牛皋那个家伙。 如果今日里再将牛皋拖来一起喝的话,以那头蛮牛的酒量,刘涚或许会没事,但其他三个人,包括岳飞在内,恐怕就不仅仅是喝醉这么简单了。 或许男人的友谊就是在酒桌上逐渐建立起来的,哪怕刘涚是帝王、首相,但若他不是这般跟岳飞和韩世忠饮酒,这两员大将怕是也不会对刘涚说出太多的心里话来。 以刘涚特殊的体质,加上这个时代饮用酒水的度数普遍较低,刚刚被吴安邦送到家中,他整个人基本上就已经清醒过来了。高玉娘和安娜服侍着他收拾妥当自己,照理说应该歇息了,可刘涚却是坐到书桌旁边,开始了他的工作。 从大的形势来看,中央民国应该算是很不错的,至少在中央民国内部,所有人都不会去担心国家的前途,统一中原腹地那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所需不过就是时间而已。 打中央民国成立那天起算起,应该说经历的大大小小的战斗是不少的,不管是跟吐蕃打,跟南宋打,跟金人,还是跟西夏人打,总之一句话,中央民国的仗,打的不比其他任何一个国家少,然而战损的比例,却是所有国家之中最低的一个。 正是因为这样,中央民国才能承受一次又一次战争带来的压力。有人总觉得战争就会带来损失,可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何以古往今来,人类社会的战争就从不曾停歇过呢? 战争,其实是能够带来的利益的,即便眼前看不到利益,但从长远来看,必然都是有利益的,最简单的来说,光光是占领地盘之后带来的人口红利,那都是值得每个统治者去拼命。 作为一个民主国家来说,中央民国发动战争所需要承担的压力,比起其他任何一个封建制度国家都要大,光光是对牺牲人员的赔偿,每每报到高进那里,就会让高进不由自主的皱眉,恨不得将那些数字一减再减。 然而在封建帝制的国家,将士们为帝王流血牺牲那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即便是有点抚恤金,那也就是走走过场,做个样子而已,而且指不定还会受到层层的盘剥,落到真正应该领取这笔钱的人手中时,已经少的可怜了。 正是因为如此,刘涚对自韩世忠以下的将领,都有着严格的要求,任何一场战斗,都不能用人命去换取胜利,要改变以前的那种思想和作战方式,胜利固然是重要,但将士们的性命却更加宝贵。 而在这种基本国策之下,中央民国对于武器装备的更新换代,要求也就更加的强烈,逼着科技的步伐从容前进,不敢有丝毫的懈怠。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刘涚给中央民国指定的,几乎就是后世美国的那种道路。 拼命发展科技,利用科技上的优势来跟落后的敌人作战,在获取胜利的同时,保证对外战争的胜利。 后世的事实已经证明,这种模式本身是正确的,没有错漏的,唯一需要刘涚担心的,就是科技进步的速度,跟不上制度本身。不过这并不关键,只要中央民国国内一直保持稳定,人民的智慧始终还是会发挥出应有的光芒。 刘涚这一工作,又是到了深夜,引的高玉娘很是不满,最终硬扭着刘涚去休息。 当岳飞领军返回新都城,高宠摆平了西夏国,各国之间陷入了一种相对的平衡状态之中,年节时分,谁也不愿意打仗,更重要的是,没人愿意跟中央民国打仗。 而中央民国则是在忙着进行内部整理。 占领的地盘大了,拥有的老百姓多了,自然而然的就需要进行一个清理工作,而包括刘涚在内的高层,则是需要利用这个缓冲的时间,制定出相应的方向来。 为此,刘涚已经不止一次召开内阁会议,共商新时期的国策大计。 类似这样的大小会议已经是年节之后的第五场,而今日算是最后一场决定性的会议,在这场会议之中,刘涚拟定了好些个题目,必须要做出最后的决意了。 第616章 定军神,论国策(中) 首先是内政方面的问题,中央民国新增的地盘和人口,自然会按照中央民国的基本国策来统治,而让高进这个内政大臣感到为难的,还是基层官员的缺乏,在这个普遍识字率低下的时代,想要找到合格的基层官员,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为此,高进可谓是愁白了头发,而刘涚给他制定的方案,则是采取“高薪聘用”的方式。在中央民国“律法为基础、民主是核心、科技促进步、百姓是根本”这二十个字的方针指导下,整个社会风气也是有了相当的变化,虽说还没有完全脱离封建思想的影响,但至少读书人已经没有那种自命清高的顽固思维,只要肯支付诱人的报酬,愿意走上基层官员岗位实现自己人生抱负的人,还是有很多的。 仅仅是有基层官员并不够,还需要保证这些官员们不会滋生腐败。过去,明面上的是内政大臣一手主导廉政工作,暗中则是影队在负责,但刘涚觉着,既然中央民国已经走上正轨,那就应该成立一个相应的机构,来专门负责政府廉政这一块的工作。 这算是亟待解决的一个问题,而另外一个难题,就是如何安顿越来越多的老百姓。诚然,人口增加是个红利,但任何事物本身就有其两面性,无法掌控和导向的过多人口,对一个国家的破坏,将会超越洪水猛兽的存在。 光光是按照中央民国既定的制度分配土地,这就是一个相当麻烦的工作,一旦稍有放松,就有可能导致矛盾丛生。故而这一块的工作,基本上高进都是亲自抓,亲自督导,不敢有丝毫松懈。 但即便如此,在土地分配的过程之中仍旧会有层出不穷的小贪小腐,新进中央民国的老百姓,为了拿到更好的土地资源,往往会主动对负责的官员进行贿赂,有些官员意志不够坚定,自然就会伸手。 对于这种官员,高进处理起来始终是不会手软的。刘涚的意思就是要高进将这个工作坚持下去,绝对不能在建国初期,就让贪腐的现象泛滥成灾。 需要处理的民生问题不少,但也不是所有的问题都需要拿到台面上来大家讨论,只要能够保证国家的正常运转,保持对外的军事优势,那么中央民国就能始终站在全世界的巅峰。 “我国军队以国防大臣为核心,分为五个方面军,简单的说,就是东、南、西、北和禁卫军,禁卫军只向皇帝负责,只接受皇帝的调遣。而四个方面军则是向国防部负责,接受国防大臣的调遣。” 这个分派方案,是刘涚跟韩世忠等人商议许久之后达成的共识。 照理说,岳飞更有资格担任国防大臣这个职务,就连韩世忠自己都提出要退位让贤,可岳飞自己坚持不肯接受这个职务,他更愿意担任东方军团的总司令。 东方面军团的主要攻歼目标,就是南宋,这也是中央民国近几年在东面最主要的敌人。或许有人会觉着,岳飞打南宋出来,怎地又愿意掉过头去进攻南宋?其实这并不难理解,相对于高宠来说,岳飞更有憎恨南宋朝廷和赵家的理由,正所谓由爱生恨,情人变仇人往往更是刻骨铭心。 东南西北四个大军团,在编制上简单的以“一二三四”方面军来表述,东面就是第一军团,岳飞亲自挂帅,麾下共计兵马四万,半数是骑兵,皆是配备先进火器,其中更有三千人建制的炮兵队伍,合计各类火炮一百门。 第二方面军是南向的军队,由柴青源负责,麾下共计兵马三万人,胡立等人皆是在柴青源麾下效力,恐怕当初谁都没想到,柴青源最终却是在刘涚麾下脱颖而出,成为年轻一辈之中首个独当一面的统帅。 第三方面军是西向的军团,挂帅的人是吴璘,麾下将领集中了过去吴阶那一系的老将,兵马同样是三万,皆是百战精锐。 第四方面军则是北向军团,理所当然由高宠来挂帅,相对来说,高宠这个第四方面军可谓是军事任务最重的军团,不仅要针对金国,还有一直蠢蠢欲动的辽国和蒙古这两个势力。虽说现在蒙古草原还处在一种内部整合时期,但刘涚是绝对不会放过将蒙古人扼杀在萌芽状态的机会。 真是因为第四方面军团的任务艰巨,所以在人员的配备上,不仅给足了五万人,超过岳飞统领的人数,更是配备了两百门重型火炮,八千炮兵的比例,刘涚可是将老底子都全数交给高宠了,希望高宠能够凭借这些资本,干出一番事业来。 柴青源负责的第二军团主要针对的吐蕃残余的那些军事力量,在刘涚的计划之中,吐蕃是不需要掌握军事力量的,乖乖的成为中央民国的成员也就罢了,若是不听招呼,那么柴青源的三万兵马就绝不是吃素的! 而吴璘负责的第三军团,现阶段的主要战斗任务就是配合高宠的第四方面军,在负责中央民国西向的安全事务同时,还要扫清西夏国残留,以及向更远方向渗透。 虽说刘涚并不是一个野心勃勃的人,然而中央民国自身的体制就决定了其扩张性。优越的平民生活引来周边势力治下平民的趋之若鹜,势必会与这些势力发生冲突。 就拿如今的攀西高原来说。 当初乃是从段正誉手中“借”的,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攀西高原上的那些大理国臣民,早已经完完全全的将自己当成了中央民国的国民,而中央民国这边也是乐见其成,默许这种转变的发生。 段正誉也并非是不知道这些事情,然而他也只能是恨在心中,却不敢表露出丝毫不满,庞大的中央民国,那就是压在大理国身上的大山,无力掀翻也无从挣扎,段正誉,那就如同被压在五指山下的孙猴子,兴许五百年,兴许是一千年,谁也不知道大理国最终是等来翻身的那一天,还是被大山所同化。 柴青源负责的第二方面军,本身也有针对大理国的意思在内,只不过在近期刘涚没有过考虑过跟大理国发生冲突——巴蜀以南,穷山恶水,执行军事行动耗费相当大,但收益却是极小。 基本上近期中央民国在军事方面的安排就是如此了,刘涚几乎是将中央民国所有的军队都分到了每个将领的手中,他原本只打算留下一万精锐作为自己的禁卫军,但是遭到了所有人一致强烈的反对,就连高进和韩世忠都威胁刘涚,要是刘涚要一意孤行的话,他们就会启用内阁大臣的权力,弹劾刘涚这个首相,不为皇族安危考虑! 这样听起来的貌似好笑,弹劾刘涚说他不为刘涚的安危考虑,但这就是制度,就连刘涚都无法违反的制度。最终在多次协商之后,禁卫军的数量被确定为三万,负责京畿区域的所有军事防务,神圣不可侵犯,也只接受皇帝陛下的调遣。 刘涚妥协了,但同样的,韩世忠等人也做出了妥协,只不过这妥协是针对将来,也就是说,刘涚这个皇帝是有特殊性的,一旦他退位之后,负责皇帝安全的禁卫军数量不能超过一万,剩下的队伍则是负责首相的安全。 除开四个方面军加上禁卫军的十八万正规军队之外,刘涚此番又引入了预备役的概念。作为正规军的补充,在发生危及国家安全的特殊时期,预备役可以直接进入战场作战。 或许十八万的正规军,跟后世的军队数量完全没有可比性,然而以中央民国先进的火器武装效果来说,足以让南宋和金国等周边势力为之而颤抖。要知道高宠灭西夏国不过就是一万精锐而已,韩世忠抵御金兵横扫湖北,谋夺开封也不过就是四五万人而已,十八万的正规军,足以扫平中央民国的任何一个敌人! “岳大帅,你麾下的四万兵马主要还是由原岳家军构成,接下来韩大人会派遣相应数量的教官和政委进入岳家军,我还是当初那个愿望,在中央民国里,就没有谁家的军队这样的说法,所有的军队都是国家的军队,都是为了国家和人民的利益而战斗。”说这话的时候,刘涚可是一本正经的,这是个根本性的问题,中央民国不应该出现军阀,不管何种形式的军阀,都是不允许的。 “还请首相大人放心,末将自会吩咐下去,从今而起,世上再没有岳家军,只有中央民国第一方面军!”岳飞重重点头,其话掷地有声。继岳飞之后,各位将领纷纷表态,将会严格遵守这个命令,保持军队的国家性。 其实军队国家性,一直都是各代封建帝王们所强调的。只不过对于帝王们来说,国就是家,家就是国,国家的军队,那就等于是帝王家的军队。然而在落后的科技水平下,将在外,君临有所不受就是常态,这也是整个宋朝时期,皇族最为担心的事情。 调整完军事方面的事务之后,这个会议还需要确定的一点,就是关于对外的方针政策,说简单点,就是先打谁的问题。 第617章 定军神,论国策(下) 先拿谁开刀,四个方面军的统帅自然都想拿下头筹,纷纷建议先从自己这里开始,各不相让,争了个面红耳赤,哪怕就是资历最浅的柴青源,在这个问题上也是跟吴阶站在一起,毕竟两人目前的利益是一样的——扫平吐蕃。 “好了,大家也不要争了!”刘涚摆摆手,总算暂时平息了大家的纷争。 “依我看,还是先平定北方金国,然后再图南宋,如果说赵构能够接受和平归顺,那自然是最好的,我也不愿意同室操戈。” 刘涚希望南宋能够主动归降中央民国,在场之人都知道这仅仅是个美丽的愿望而已。将心比己,任何人坐在赵构那个位置,恐怕都不愿意主动将大好的花花江山交到别人手中不说,弄不好还要搭上自己的性命。 “大人,想来那赵构是不会有这种觉悟的。”跟刘涚在一起共事的时间长了,高进多少也学到了一些刘涚的日常用语,而且已经用的颇为顺畅,不会显得生疏。 “这个我们可放在后面讨论,如今首要的问题,我看还是将生活在北方,金人统治下的同袍们解救出来,大家以为呢?”当刘涚抬出这个大义之后,众人之间就再没有什么分歧了。 平定金国,其实并不是说说这么容易,而在坐的诸人心中也都清楚,刘涚口中虽说暂时不会对南宋用兵,可宋金两国之间已经建立起了盟约,一旦中央民国跟金国之间发生战斗,赵构可真会置之不理? 很显然这是不可能的。 故而先期进攻金国,岳飞也不反对,到时候同样有他出场的机会,甚至有可能趁着南宋出兵协助金国的时候,一举拿下临安的可能。 在确定下这个大政方针之后,今日的会议总算是暂告一个段落,最后刘涚则是补充强调了一点:从今而起,中央民国绝对不允许未满十六岁的孩子加入军队。 这可是条死命令,而听到这个命令的人当中,就只有岳飞的脸上泛起苦笑。可不是么,老岳家如今是全数搬迁到新都城了,老岳家里如今也有几个孩子,在岳飞看来该是进入军营效力的年纪,而刘涚这个死命令一下,得,将路给完全堵死了。 “哈,你们看老岳那张脸,嘿,老岳啊,不是我说你,孩子们最好是先成家,然后再说上阵杀敌的事情,咱们国家这些敌人啊,怕是等到我入土的时候,都还有呢!”韩世忠可是老资格了,他自家也有儿子在军中效力,不过因为军龄的缘故,还在基层服役,没有提拔起来。 在如今的中央民国,自然是不允许存在裙带关系的,一旦让人发现,名誉将会受到重大的影响,韩世忠家的孩子年纪不小,但却始终留在一线担任基层军官,除非将来累积到足够的战功,才能升迁。 “老韩啊,你可就别笑了!唉,首相大人这么一条命令,怎么就不讲民主了?我家那些个孩子,可是比小牛犊还要壮实呢!”岳飞摇头苦笑,刘涚听了其埋汰,却是停下脚步,扭头望着岳飞道: “怎么?岳云和张宪还不够?哎呀我的岳大帅啊,你就不能为孩子考虑考虑?给他们多一些的成长时间,多学些本事,将来才能更好的为国家效力嘛!是了,老韩啊,回头你找人统计统计,咱们军队将领家的孩子,想要从军的,务必要进入咱们的军官培训学校,进行系统的学习,咱们将来的军队,一定是需要科学化、职业化,不能像咱们如今的那些基层将领,只有实践经验,却谈不出理论,无法形成体系,就更难传承了!” “首相言之有理,薪火相传,才能代代不绝啊!”韩世忠资历最老,此时自然也就是他开口首先附和刘涚,其他人才跟着开口。 这样一扯,岳飞脸上的郁闷之色也少了许多。 虽说在历史上,岳飞满门忠烈,但这是因为当时的历史条件所决定的。在岳飞死了之后,老赵家终于发现自家根本找不到合适的,能够拿得出手的将领,逼不得已的找到老岳的后代,让其凭着父亲的威名重掌岳家军,挂帅北伐。 不管怎么说,岳飞始终还是个当父亲的,又有几个当父亲的,愿意看见自家孩子小小年纪就在疆场之上流血厮杀?如果说国家安宁平和,谁又愿意让自家孩子去军营之中吃那份苦头呢? 世易时移,岳飞脑子里的念头一通达,脸上又重新浮现出笑容了,冲着韩世忠一拱手,道:“那我家中几个不争气的孩子,就交给老韩你了!” “自家人,不说两家话!” 韩世忠拍拍岳飞的肩头,算是给了岳飞一颗定心丸。 就在刘涚等人忙着安排近几年的内政外交时,宋金两国也是没有闲着,不仅以最快的速度完成了双方的攻守同盟,在金兀术的要求之下,赵构送出三万精兵,与金兀术派出的五万兵马竟然合作一处协同训练,而这支八万人的庞大队伍,假想敌正是中央民国。 由此可见,在宋金两国统治者心中,中央民国已经成为最大的敌人,而且是威胁到两国存在的强敌,为了保住自己的统治,宋金两国可谓是前嫌尽去,共抗外辱。 两国的八万联军在年节刚过,就开始在两国交界的地方开始共同演练,而金兀术更是派出金国有数的年轻猛将来替他统领这支联军,此人的名字一传入刘涚耳中,却是让刘涚大吃一惊! 概因为此年轻将领,竟然就是刘涚耳熟能详的双枪小将陆文龙! 陆文龙,其实是宋人,年幼之时父亲战死登州,他却是被金兀术收养,成了金兀术的义子。少年时期的陆文龙就显现出极为不凡的武学造诣,弱冠之际便能打遍金营无敌人,更兼有身为金兀术义子身份的优势,自幼接受兵法教导,起点自然比那些寒门出生的将领来的高。 若是按照演义之中的记载,陆文龙的回归可是经历了极其曲折的过程,甚至还搭上了岳家军之中王佐的一条胳臂。可现实毕竟不是历史,穿越过来多年的刘涚已经很清楚这一点,他根本无法确定那个陆文龙是否就是历史上的陆文龙,更不可能去找王佐,自家砍了一条胳膊,然后去金国诈降。 因为刘涚的出现,历史已经有太多的不同,故而刘涚并没有将关于陆文龙的由来告诉其他人,只是招来高宠,提醒金宋联军的那个主帅,枪法不错。 “枪法不错?” 对于刘涚的这个说法,高宠只是淡淡一笑。的确,当今天下,敢在高宠面前提枪法的人,却是不多,像大杨再兴,即便是全力以赴,也难以在高宠面前占据片刻上风,至于说岳飞,嘿,是早已经不跟高宠比试枪法了。 “二哥不要大意,如果情报没有失误的话,那孩子该是个宋人,还是当年牺牲的宋将之后,若是有机会当擒下来,收归我用!” “嗯,你既然说了,我就知道了。”高宠点了点头,将刘涚的话记在心中。 之所以刘涚安排高宠统领的第四方面军优先行动,除开因为针对的是北方金国,这个宋人心中最为忌恨的敌人之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高宠麾下的将士,都是中央民国的老兵团,无需再训练整编,等到时机合适的时候,就能开拔。 也就是在阳春三月的时候,高宠终于是要誓师出征,刘涚为其在新都城外,举办了一场声势浩大的誓师会! 在过去,刘涚是不赞成搞这种形式主义的。 然而这一次却是必须的。因为高宠此番出征,率领的不再是刘家军、高家军,而是经过整合的,代表着中央民国军事力量的第四方面军!这是中央民国重新整合军事力量之后的第一次出征,其意义,至关重大。 当誓师台上,高宠从刘涚手中接过代表统领三军的虎符时,岳飞等人都是两眼放光,身为武将,驰骋疆场才是他们最为向往的生活,终老市井则会被认为是将领的耻辱。 “此去三千里,当直捣黄龙,百战百胜!” 刘涚口中勉励,台下将士则是齐声呐喊着,“必胜,必胜!” 四五万的人马,自然不可能都是从新都城里出发,真正是从新都城里随高宠参加誓师大会并且出发的,拢共也就是五千人马,其中泰半都是高宠的亲兵。按照中央民国现行的规定,像高宠这个一军统帅,最多能够统领三千亲卫。 大军开拔,新都城的百姓夹道送行,也有将士家眷,望着渐行渐远的亲人,眼泪涟涟。 这些场景,刘涚也都是看在眼中,记在心里,虽说他是个军人,可他却发自内心的希望和平。 然而和平,等不来,只能依靠双手,去争取。 中央民国期望和平,但绝对不会为了和平和置人民的利益于不顾。在高宠统领队伍出发之后,刘涚终于开始落实他心中谋划已久的,对整个国家和世界将会产生重大影响的一项事业。 第618章 剑锋出,天下惊(上) 高宠,挟大破西夏之余威,领中央民国大军五万有余,自巴蜀出陕西,过湖北而直奔金宋两国联军驻地,本属南京路的颍州! 此时,金宋两国合计八万兵马正在颍州演练,正印统帅乃是金兀术之干儿子,金国第一条枪,双枪将陆文龙! 像高宠这样大军进击,其实很难掩盖消息,可以说兵马一动,天下皆知。陆文龙今年尚不及二十,正是血气方刚之时,岂会坐等被动?当听闻高宠兵锋直指自己而来时,陆文龙丝毫不慌,俊俏的面孔上只是泛出一丝冷笑,就有条不紊的下令,开始调动兵马。 从川陕到颍州,路途遥远,五万大军一路吃喝拉撒耗费必然惊人,照理说,陆文龙完全可以坐等高宠来攻,养精蓄锐以对高宠的疲惫之师,这才是兵法正理。可偏偏陆文龙不愿如此,即便是身边的参将多次提出意见,他仍旧是不为所动,一心一意要跟高宠决出一个高下来。 本来嘛,大家都是用枪的好手,文无第一武无第二,陆文龙本身就是年轻气盛,更是不忿高宠一把年纪了,还霸占着“天下第一枪”的名头,究竟是不是名副其实,陆文龙总觉着恐怕未必。 联合大军一出颍州,高宠那边也是出了中央民国治下的地盘,其前进道路上,不论是金国势力还是南宋势力,那都是闻风而逃,根本不敢与高宠做正面交锋,以至于高宠感觉这一路放佛就是游山玩水,清闲的很,甚至不得不组织将士们游猎练兵,以免懈怠了士气。 直到听闻陆文龙竟然领联军出击的消息之后,高宠才重新整饬兵马,开始算计该在何处跟陆文龙的联军来一场正面对决! 又是数日行军,侦骑终于来报,说金宋联军已在五十里之外扎营,双方之间正好是个空旷平原。 “哦?没想到那陆文龙竟然比我们跑的还快,倒是个读过书的年轻人啊.”而今的高宠,颌下早已经蓄其长须,早不是当年那副俊美少年的模样,疆场风沙为他平添几分成熟和沧桑,加上星眸中那种堪破生死的眼神,若是让怀春少女见到,定然会沦陷其中。 高宠称陆文龙是年轻人倒是不为过,即便是还没有见着陆文龙的模样,但从斥候等的形容,高宠心中有个感觉,此时的陆文龙,很是想当年的自己。这样的感觉让高宠更想亲自跟陆文龙在马背上来一场厮杀,他只是希望陆文龙不要让他失望。 “大军继续前进,二十里后扎营。” 虽说高宠将陆文龙当成后辈,但在战术上,他却不会犯丝毫的错误,不论他如何心切着要跟陆文龙来一场龙争虎斗,也不会贪功冒进,将五万人的大军拖入到万劫不复的境地。 二十里之内,有斥候等保证,不可能遭到陆文龙的伏击,但若是行军的速度过快,那么斥候的侦察必定会受到干扰,出现漏洞。故而高宠只要求前进二十里,然后扎营。 照理说,高宠在距离联军十里不足的地方扎营,又是远道而来,陆文龙完全有理由,在夜间偷营,至少联军之中有不少将领都提出了这个策略。 可是对于这些建议,陆文龙完全不予理会,每每有参将这样提出的时候,只会换来陆文龙的一声冷笑,到后来,陆文龙终于还是忍不住道: “你们懂什么?那高宠,可是疆场上的一把好手,你们能够想到的,他会想不到?偷营,我看你们真要是去了,那就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哪怕陆文龙身为主帅,但毕竟是过于年轻了,他的这种分析在其麾下的将领看来,未免又将高宠过于神话了一些,不管怎么说,高宠也就只是个人而已,即便他能做到提高警惕,但他身边的那些将士,未必就能听从他安排啊!要知道中央民国立国才几年的时间,这就能拨出几万数量的大军了? 甚至于一些将领认为,这次高宠率领的所谓的数万大军,根本就是一群乌合之众而已,只要跟他们这些精锐碰上,必然是一触即溃毫无意外,今日趁着高宠立足未稳之际冲杀一番,定能将其杀的丢盔弃甲。 可不管他们如何议论,陆文龙全当时没有听见,根本不予理会。 直到第二天天明,高宠军继续前进,最终两军在距离不过三里的地方遭遇。 “好个陆文龙,本以为他昨夜会来偷营,不料还真是沉得住气!”对于昨夜金宋联军未来偷营一事,做了万全准备的高宠到没有生气,反而是由衷的对陆文龙褒扬一番,惹来杨再兴的不满。 “不过就是胎毛未褪的小子而已,等会儿我就去叫阵,让那陆文龙出来跟我一场好战!” 中央民国的军队重新划分之后,杨再兴又回归到高宠麾下效命,这也是刘涚尊重将领自己的意愿,杨再兴这个人性格孤傲,别说是中央民国,哪怕就是放眼天下,恐怕他只服气高宠一个人,除了高宠之外,谁也无法让杨再兴心服口服。 “再兴不要大意,此番金宋两国联军,虽然数量不过八万,但却跟往常的不同,咱们一定要小心才是!你要去叫阵,我也不会阻拦你,去吧!”高宠微微一笑,准许了杨再兴的要求。 杨再兴也不多说,点起兵马就向联军那边杀去,鼓声轰响,联军那边也是冲出一队人马,高宠目测数量正好跟杨再兴所领的相差无几。 “来着可是陆文龙?” 将手中长枪一抖,杨再兴眼神扫过联军将领,兵刃压根就不是双枪,而是两柄阔刃大刀,刀背厚过一指粗,看那分量怕是不差。再观其面貌,分明就是个女真人,混身上下都散发出一种蛮族人的气味。 “你可是高宠?” 那金将两眼一翻,睨视杨再兴反问道。 “看来你非是陆文龙,也罢,杀了你陆文龙自然要出面,来战!”杨再兴压住部众,只身拍马而出,要那金将出来单挑! 虽说杨再兴的名声不如高宠显赫,但实际上那金将是认识杨再兴的,之所以假装不认识,只是为了激怒杨再兴而已,见杨再兴打马而出,他也是冷哼一声,拎着双刀冲出来,两人也不多话,当下就战做一团! 联军阵中,马背得胜勾上挂着双枪的陆文龙,眯着双眼观战。 “杨再兴,不弱啊!” 要说杨再兴手中的大枪,虽不如虎头錾金枪那般粗壮,但份量同样不轻,跟那金将的门板大刀正面相抗,丝毫不落下风。 两人过的数招,杨再兴已经掂量出这金将的份量,也就没有心思再试探下去,招法陡然发生变化! “不好,再去两个,护着善儿!” 陆文龙两眼如炬,当杨再兴枪法陡然发生变化之时,他就觉着不对劲,赶紧点出将领要去营救。 可惜迟了! 杨再兴的枪法本就是神出鬼没,存心要杀人的时候,神佛难挡! 巴掌宽的枪头,扎进人的身体,随后枪杆一转,那窟窿可是比人的脑袋都还要大,别说是鲜血飚射,就连心肝脾肺肾这些,也都被震的一个稀烂,神仙来了都救不了。 那金将应声惨叫,在陆文龙派出的两个将领营救不及之时,人就已经从马背跌落,滚了两圈就是一动不动,显然是死透了。 扎死那双刀金将,杨再兴冷冷一笑,将枪尖在鞋底子上抹去了血迹,抬头望向杀来的两个敌人! “死来!” 好个杨再兴,面对双骑而来的敌将,丝毫不怵,横枪立马冷面而对,眼瞅着双将杀来,即将临近的时候,杨再兴突然反手抽出背上飞刀,抖手就射了出去! 且不论杨再兴如何自信,也不会放任自己陷入两人夹攻之中!两敌先去其一,再战剩下的一个,就会轻松许多。 殊不料,杀来的两个将领反应极快,杨再兴的飞刀竟然被其闪避而过,一柄大刀两柄铜锤,照准杨再兴上下就招呼过来。 “好胆!”杨再兴枪头枪尾齐上,愣是连人带马护的滴水不漏,接连不断的刀枪碰撞声,当真是震天介的响起来。恐怕就连杨再兴自己都没有想到,那陆文龙派出来的联军将领,竟然两个就能敌住杨再兴。 “大帅,杨将军哪里不关事吧?” 高宠阵中,一个将领贴过来,低声问高宠,观其面色,像是有些担忧杨再兴的安危。 “不妨事!再兴的本领我清楚,他还没有发挥五六成,只是热身而已,只不过才第二阵联军就能派出这般好手来,看来这一仗,当真是不容易了!” 高宠两眼凝视着场中的战斗,随口回应的同时,眼神也逐渐的离开缠斗的三人,在联军阵中搜索起来。 陡地,两道如雷电般的眼神闯进了高宠视线,使得高宠心神微微一震,不由自主的脱口而道:“陆文龙!” “高宠!” 那两道放佛雷电的眼神,也传来了陆文龙的心思! 就在眼神交汇的这个瞬间里,两位战场之上的不世战将,等同是过了一招,却不分胜败。 第619章 剑锋出,天下惊(中) 校场之上,两员联军战将跟杨再兴酣战不息,刀来枪往,竟然是旗鼓相当。 要说高宠心中自然惊讶,他想过这次联军会是金宋两国强强联合,却是没有想到,竟然连战将,也都是两个遴选出来的精锐!帐下武将都已经如此强横,那陆文龙能够出任主帅,战斗力又该到何种程度? 高宠可不认为陆文龙能够当上主将是完全依靠裙带关系,在金人内部不会出现这种情况,反倒是宋人这边倒是有可能。 “哐啷!” 一声巨响,场上交战的三人在数十个回合之后,总算是有了胜负。杨再兴持枪岿然而立,联军的两员战将则是双双负伤后退,最终的结果,还是杨再兴略胜一筹。 “好!擂鼓!” 如若是往常,杨再兴单挑获胜,高宠只会觉着索然无味,可今日不同,杨再兴的两个敌手着实不弱!即便是听到鼓声回头过来的杨再兴,高宠也能看到其脸上那一丝侥幸! ‘怎地连杨再兴都心有余悸了么?那还是招他回来罢了!’ 终归来说,刘涚麾下,尤其是配备给高宠的战将,数量还是有限的,无法跟金国和南宋相比,毕竟人家是经过几十年甚至是上百年的沉淀,而中央民国还是太年轻了。 故而高宠想要结束阵前单挑这个环节,他怕杨再兴有失。在高宠麾下当然也有其他将领,可是要说战斗力,却是远远不如杨再兴,派那些人出去单挑,只会是自取其辱罢了! “回来就好,休息下!” 一开始杨再兴还想连胜几场之后,会会劳什子的陆文龙,谁知道第二场就碰上两个硬茬,差点就受伤。大战在即,杨再兴也不想因为伤势而影响到整个战局,故而当高宠擂鼓下令的时候,他只是略微犹豫,就拨转马头返回阵中。 “将军,丢你的人了!” “废话!战阵之上,活着就是胜利,你且休息,待我去会会联军将领!”高宠一面安慰杨再兴,一面缓缓策马而上。他乃主将,这一出动,自然战鼓声更加高亢! 见高宠亲自上阵,那边的陆文龙眉头抖了抖,就要拍马迎上,却不料有人比他更快的冲出阵营。陆文龙两眼一扫,见出阵之人乃是黑蛮龙,冷哼一声就勒住了马缰。 这黑蛮龙曾经也是金国鼎鼎有名的战将,平章官衔,后来因为站错了队伍,为金兀术所冷落,这一次组成联军,金兀术手中战将匮乏,才又重新启用黑蛮龙。而此时高宠出战,黑蛮龙定然是想抢这个头功。 既然黑蛮龙有这种想法,陆文龙也就随他去了,两人名字当中都有一个龙字,正所谓一山不容二虎,那黑蛮龙同样是心高气傲之人,在军中就曾多次顶撞陆文龙,陆文龙早就记在心中了。 黑蛮龙双手拎着重锤,面色狰狞冲向高宠。 高宠单手拎着虎头錾金枪,他不认识黑蛮龙,但却还是被黑蛮龙那副造型给惊到了——他还从不曾见过战阵之上还有人赤身裸胳膊,古铜色的皮肤上尽是纹身,看上去格外吓人。 “尔可是高宠?来来来,咱俩大战三百回合!”黑蛮龙锤头指着高宠,他单臂平举却是毫无费劲之色,显然臂力惊人,不过想想也都知道,错非是臂力惊人,他又岂会使用如此沉重的兵器? “你先自报家门,然后咱们再开大如何?” 高宠并没有因为黑蛮龙出言无状而生气,脸上仍旧保持着笑容,眼神却是瞟到陆文龙身上。 从陆文龙的眼神和表情变化,高宠得出结论:两人之间怕是有些不对付。不过这倒是不重要了,只因为那黑蛮龙在自报家门之后,挥舞着一双大锤,就冲将上来了。 “死!” 黑蛮龙的锤头极重,破空竟然是呼啸声刺耳,这一锤下来怕不是有千斤之力!千斤之力,高宠倒也是有这份能耐,可他却没有提枪跟黑蛮龙硬拼,轻轻一提马缰,战马脚步一滑,连人带马轻松避过了黑蛮龙的一记重锤,甚至还有余力发出一声冷笑! 一锤落空,尤其是还被高宠嘲笑,黑蛮龙心中火起,当下发出野兽般的怒吼声,双锤接连而出,锤锤不离高宠人马左右。若这黑蛮龙仅仅是有一身蛮力,那也就罢了,可一经交手数招之后,高宠却是惊讶的发现,这黑蛮龙招法竟然颇有些精妙,自己闪避几个来回之后,就有些躲闪不灵,必须要抬枪格挡了! 黑蛮龙自认锤头沉重,他希望能够一锤两锤就将高宠砸倒,可是从第一锤开始,黑蛮龙就一直没有占到便宜! “怎么可能?” 被高宠连续硬接数招的黑蛮龙,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明明高宠看上去不像是靠力气吃饭的猛人,怎地臂力像是比他更惊人?光光是单手持枪,就能将锤招给接下来? 其实这也是黑蛮龙往常过于自以为是,身边聚拢的又都是酒囊饭袋喜欢吹捧之小人,否则他又岂会连高宠往日的战绩都不曾听说过呢?当然,牛头山上的枪挑千金铁滑车的乃是高玉娘,可真正的高宠只比高玉娘强,不会比高玉娘弱。 “再来!” 又一记重锤被高宠轻飘飘的挡开之后,黑蛮龙有些气喘了!他这一轮抢攻着实是消耗了不少力气,却是连高宠的衣角都没有碰到一片!两人错马而过,自然是需要调整之后再战! 表面上看这一轮是想差放佛,两军之中除了高宠自己以外,至少还有两个人坚信黑蛮龙必败!其中一个不用说,那是对高宠信心十足的杨再兴,另外一个则是联军统帅陆文龙! 陆文龙的眼力岂是寻常人能够比拟,他早就看出高宠虽然始终处于守势,但事实上并没有出几分力气,恐怕就连五成战力都没有发挥出来。 很显然,高宠隐藏着这些战力,为的应该就是他陆文龙了! 想到这里,陆文龙趁机开口道:“蛮龙,回来了!” “放屁!” 陆文龙让黑蛮龙退下,其实是一片好心,把高宠撩拨火了,绝对没有他黑蛮龙的好果子吃!可黑蛮龙不这么想啊,他觉得自己打个挺好的啊!高宠连还手之力都没有,应该是快要顶不住了,而这个时候陆文龙将他召回去,那不就是想要摘他黑蛮龙的桃子么? 这样的傻事,黑蛮龙觉得自己不应该做,也不能做!管他什么统帅不统帅的,不过就是一个胎毛都还没有褪尽的毛孩子么,即便不听他的,只要能够杀了高宠,金兀术哪里照样算他的大功! 在这种心思的催动之下,黑蛮龙回头啐了陆文龙一口,当下就匆匆忙忙的挥舞大锤,向高宠攻去!像这两人之间的战斗,真要是开始了,谁也帮衬不上,也很难阻止。 陆文龙见黑蛮龙重新投入战斗,对自己的命令置之不理,竟然没有生气,眼底反而是闪过一丝笑意,难道说,他是早已经预料到了黑蛮龙的反应不成? 可这一次黑蛮龙的运气就不那么好了,高宠给了他一个活命的机会,是他自己不珍惜! “吃我一锤!” 还想凭借蛮力敲散高宠,可这一次,高宠脸上的笑容凝滞,两道寒芒陡然自高宠的眼底爆发,虎头錾金枪跟黑蛮龙的大锤交接,震天介的碰撞声之后,黑蛮龙那只大锤,竟然反弹而起! 分量不俗的大锤加上黑蛮力自身的力量,竟然被高高的反弹而起!如果不是亲眼所见,联军将士必定不会相信世上还有高宠这般猛人! 对于观战的人来说,这一幕只是令他们惊讶,但是对于黑蛮龙来说,这样的变化,却等于是要了他性命! “噗嗤!” 因为兵刃被弹开,空门大露的黑蛮龙根本无法闪避高宠快逾闪电的一枪,虎头錾金枪那杀人无算的枪口,当真就如同是下山猛虎的血盆大口,生生在黑蛮龙的身上,撕下诺大的一块皮肉,不,不仅仅是皮肉,而是连皮带肉还牵着骨头! 高宠的力量是如此恐怖,哪怕就是轻轻擦过的一枪,也生生的将黑蛮龙肋下的几条肋骨给撕裂,碎骨四溅! 这还没有完! 当皮肤肌肉骨骼破碎四溅之后,黑蛮力的肋腔里内脏再无包裹,在自身压力的作用之下,竟然也是跟着爆溅出来,喷出七八尺远! 血淋淋的场景,纵然是经历过无数战阵的两军将士,都看的是瞳孔收缩浑身发紧,至于说黑蛮龙本人,还真是对不起,从现在开始,世界上就没有黑蛮龙这个人了! “陆文龙,听说你双枪无敌,来战一场如何?” 虎头錾金枪的枪头还在滴着血,刚刚挑杀黑蛮龙,让高宠心中的战意瞬间提升到了顶点,他两眼罩定了陆文龙,出言邀战! “战是要战的,不过今日天色已晚,你我这一战,押后到明日罢!” 嘴角微微翘起,陆文龙那张俊美的面孔之上,完全没有半点因为痛失黑蛮龙而悲伤或者是生气的神情。高宠也知道,所谓“天色已晚”不过是陆文龙的托辞而已,此时距离太阳下山,至少还有一个时辰。 第620章 剑锋出,天下惊(下) 高宠跟陆文龙之间的这场战斗,牵动的可不仅仅是中央民国、南宋和金国三方面。 如今西夏是去了,但随着局势的变化,哪怕就是名义上属于宋金两国,但实际上手握重兵或者是主政一方的枭雄们,都眼巴巴的看着这场大战,看看宋金两国捆在一起,究竟是不是中央民国的对手。 而新都城、临安和上京这三个代表着三方势力首脑所在的城市,也因为这场大战,而人心焦虑,不论是不是朝廷官员,是否有亲眷在军伍之中,毕竟这一场战斗,将会直接暴露出国立的高下。 要说宋金两国联军,南宋这边因为刚刚去了韩世忠和岳飞的两支人马,兵力是捉襟见肘,故而只提供了三万兵马。仅仅是三万兵马,却是让赵构的心都在滴血。 按照两国的盟约,出兵更多的一方占据联军的主导权。一开始赵构和秦侩等人,包括张浚在内,都没有想明白这其中的奥秘,觉着以金兀术的性格必定是要占据主导的,与其跟金兀术争这个,那还不如是退一步给自己多保留些实力。 殊不料,等到两军合作一处的时候,赵构等人才惊觉到有些不对劲了!陆文龙一开始练兵,马上就把南宋派进去的兵马全部打散,跟金兵混作一处,重新编制。 不得不说陆文龙这招当真是要命,如此一来哪里还有宋军将领指挥的份,所有的兵马都是人家金国的,赵构等同是白白赠送了人家三万兵马,还要承担这些兵马的耗费。 心中难过,但不发生的已经发生了,赵构此时明知道是亏,也只有是硬着头皮吃下去。当陆文龙摆出一副无所畏惧的样子跟高宠对上之后,赵构的心情当真是矛盾的很,他既想联军能够胜利,同时又觉得让陆文龙吃个败仗才更加解气。 不管怎么说,赵构这些天时时刻刻都等着战场上的消息送来,其他事情一概无心过问了。 而在新都城里的刘涚却不是很担心高宠和陆文龙之间的对决。但是说个体战斗力,高宠必定是在陆文龙之上,至少刘涚是确定这一点的,而提及全军战斗力,那刘涚就更有信心了。 即便高宠的队伍在数量上有差距,但这种差距是完全可以利用军备先进性来弥补的,刘涚还不信四五万的火枪兵,会不敌一群还使用着冷兵器的对手。 “刘涚啊,这个是你要的东西,给你送来了!” 夜间,刘涚难得一次早早回家陪老婆孩子,却不料高进却是闯了进来。他不是外人,吴安邦自然不会阻挡。 “原来是大舅子到了,赶紧的,我俩喝上一杯!”恐怕是穿越前带来的坏毛病,刘涚如今也是到了每天无酒不欢的程度,为了让自己能够喝上真正的烈酒,刘涚最近还抽出时间在研究,看看能不能制作出烧酒来。 正好今天又有一批刚刚酿出来的烧酒,高进撞进来,刘涚当然要请他品尝品尝。 “啪” 穿着员外郎打扮的高进,身上半点看不出当年那个农庄大汉的影子,跨进屋中,将手中一个长条形的包裹往桌面上一放,“喝什么酒?你先看看这个!” “啥?” 刘涚狐疑的将包裹解开,顿时倒抽一口凉气:“这么快,你就弄好了!” 刘涚手中抓的,乃是一柄用布条缠着的长剑,虽说长剑通体都被布条所包裹,但仍旧能够感受到一股股的凉气,透过布条渗出来,刺的刘涚手掌皮肤生疼。 剑柄造型古朴,刻着两个篆字。要换成刘涚刚刚穿越的时候,他铁定是不认识的,好在这么多年过去了,刘涚还没忘学习,虽说写还是个问题,但认字却不在话下,那剑柄上刻的分明就是“倚天”两个字。 很显然,这就是刘涚要求高进给屠龙刀配套的倚天剑。其实当时刘涚也就是这么一说而已,却忘记了这个时代跟后世不同,而他的身份也并非寻常人,说句难听点的话,要不是在中央民国这个特殊的政治制度之下,那么他刘涚也就是“金口玉牙”,他随便放个屁,都会有大把的人捧着闻! 高进即便是刘涚的大舅子,同样也不会例外。 “不容易呢!材料好弄,就是大师傅不好找!我也是将手里所有的资源都发动起来,总算是在阴山脚下找到了这么一个铸剑大师!” “哦?怎么?跟屠龙刀不是一个工匠打造的?” “不是不是.咳咳!” 高进顾着说话,却没有注意到刘涚给他倒进杯子里的根本不是茶水,而是这个时代少见的烧酒。那浓郁但极富刺激性的口感,让高进顿时呛了起来! “这.这是什么?” 剧烈的咳嗽之后,高进忍不住张大嘴巴出气,想将满嘴里的辛辣都吐出去,然而才张开一下,随即就感受到芬芳的酒味,立马又吸了一口气回去!与此同时,高进的老脸竟然也是难得一见的红了起来。 “这是我新发明的烧酒方式,如何?”刘涚笑了笑,端起自己面前的杯子给抿了一口,他估计这次送来的酒度数应该差不多有三十度以上了,比这个时代最好的酿造酒,要高出一半多的度数,也难怪高进的反应如此剧烈! “好东西啊!刘涚啊刘涚,你脑子怎么就这么好使呢?这酒要是拿去市场上卖,岂不是要赚翻了!”高进当真是三句话不离本行,一面说一面就伸手去抓放在桌面上的大坛子,他算是弄清楚了,那大坛子里面装的,必然是这种好酒! “卖?” 高进说的这个方向,刘涚还真是没想到。中国早在汉代,甚至更早之前就已经有了酒文化,否则“酒池肉林”这个成语又是如何而来的?中国人好酒,好茶,此乃传统,但实际上酿酒,对于粮食来说是一种巨大的消耗。 酿造酒已经很消耗粮食了,更不用说再通过蒸馏的方式来提高酒的浓度,即便刘涚身为皇帝,首相,如果仅仅是依靠政府给的俸禄和皇族那些用度,根本不敢进行这种实验。 所以刘涚没想过要大量制造烧酒来出售,在除开自己享用之外,他唯一想到的,就是用给沙场上的将士们! 如果说酒壮英雄胆的话,那么将酿造酒换成烧酒,那胆子就不仅仅是“壮”,而变成无所畏惧了!刘涚打算将来给军队配给一些,用在关键的时刻。 “怎么?这么好的酒,你不用来卖?” “这个将来再说,先说说这剑,怎么没有剑鞘?”相比烧酒能不能卖钱,刘涚更关心的还是手中的倚天剑。他轻轻一抖,那包裹着剑身的布条就化作一截截的碎布,从半空之中飘落。 相比于屠龙刀刀身上那种美丽的花纹,刘涚手中的倚天剑反而显得朴素,那种花纹钢的纹路,也不知道被工匠用什么技巧,给隐藏了起来,凑近了仔细看才能发现。 如果说屠龙刀是一个光芒四射的英雄,那么此时刘涚手中的倚天剑,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一个隐藏在光芒阴影之中的刺客。 宝刀屠龙,号令群雄;倚天不出,谁与争锋。 没想到,刘涚随口一句话,却让高进无意之中配合上了。 “那工匠不会做剑鞘!” 高进的回答,让刘涚大吃一惊!能够铸造出如此一柄好剑的工匠,竟然不会做剑鞘? 其实这也不奇怪,人家只是专注于打造兵刃,至于说做剑鞘,就未必一定要擅长啊! “好!这剑我收下了,回头我自己来做!” 刘涚右手一抖,倚天剑在其手中绽放出数朵莲花,空气之中竟然传出“丝丝”破空的声音,可见其锋锐。正好此时高玉娘进来,刘涚顺手就将倚天剑交给高玉娘,本想说话的高玉娘见猎心喜,都忘记说话,抱着倚天剑去院子里玩了。 “刘涚啊,这烧酒,可真是好东西啊!”趁着机会,高进多喝了两杯,脸色更显得红润起来,烧酒不同于酿造酒,饮之易醉,然而那种滋味却又让贪杯之人不忍放下。 “好东西就不容易得到,这个道理大哥你未必不懂?”刘涚将高进手中的杯子给夺下来,“少喝点,小心喝出毛病来!西夏那边的事情,都安排好了?” “安排好了!国师大人指出的地方,也安排人去详细的调查了,如果暗门还存在的话,一定逃不脱!” “那就好!”高进的回答让刘涚猛点头,暗门不除,刘涚心中始终觉得是个阴影,更何况暗门跟王重阳之间也算是有深仇大恨,刘涚没有理由让暗门继续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这些日子里,高进、张汉和王重阳一直都在配合,试图找到暗门在西夏国的总部所在,只不过这个事情也急不来,需要时间。而刘涚所问的,关于西夏国的事情,却不仅仅是暗门,还有官员的配置,军队的防务,以及接壤的辽国。 严格意义上来说,如今的辽国已经不算是个国家了,仅仅只能算是一个残留的势力,以中央民国的军力,想要将其消灭掉,不过就是弹指一挥间的事情。 第621章 问前路,漫漫途(上) 都说破坏容易建设难,刘涚之所以一直让第三方面军按兵不动,其中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不想因为地盘扩张的速度,远远超过了管理人员增长的速度,空有地盘不去管理,只会造成中央民国这面大旗,在老百姓心中的地位下降。 “你有安排那就是最好不过了。” “看我这么辛苦,这些酒是不是就送给我了?”高进张开双臂,就去揽酒坛子,刘涚嘴角抽了抽,道:“不是我说你,怎么就这点出息?回头我让人给你送几坛过去,唔,既然大家都觉得这酒不错,我倒是可以让他们多酿造一些.” “刘涚啊刘涚,你这脑子里究竟还有多少好东西没有拿出来?”得到刘涚这个回答,高进当真是满意的两眼都眯了起来,即便如此,他还是搂着桌面上的坛子不放手,显得无比贪婪。 “好东西,多啊,就是没法弄出来!算了算了,剑都被你妹拿去玩了,你也可以走了,我要睡觉去!”刘涚实在是不想看高进那贪婪的样子,干脆将其撵走,也好让自己歇息。 像高进这种人可是不会随便就打发了的,即便是要走,桌面上的那坛子酒,也必须是要带走的,就连高玉娘都看不下去,还狠狠的数落了高进一翻,可惜高进脸皮太厚,呵呵一笑,抱着坛子就走了。 “二哥那边真没有问题?” 将倚天剑放在桌面上,高玉娘开口问道。 “不会有事的,我倒是担心,陆文龙会不会被二哥给宰了。”刘涚摇头笑着。 “那个陆文龙有啥好担心的,真是.要不给二哥增一些兵,干脆一口气把金国拿下吧!”高玉娘的脸上显出一丝天真的神色,真是让刘涚看的又爱又怜,忍不住伸手过去捏了一把,调笑道: “这种事情你们女人家操什么心啊!啥时候再给我生个大胖小子,那才是正途!” “哼!生那么多干啥,到时候为了抢你屁股下的椅子,挣个头破血流多不好!”高玉娘一声冷哼,脸色有些不豫。虽说高玉娘跟安娜之间相处甚至融洽,从不曾出现过什么矛盾,然而长子的位置给安娜抢了,高玉娘始终还是有些耿耿。不提则罢,提起来,高玉娘多少有些黯然。 刘涚能够体会到高玉娘的这种心情,当他发现女人情绪不对的时候,就猛然将其打横抱起来,脑袋低下凑到女人耳边悄声道:“前后不重要,重要的是多少,走,我们上床努力去,今夜就不要叫安娜了!” “唔.”高玉娘一声低吟,先是答应了,后来一想到刘涚在哪方面的勇猛,顿时浑身一抖,反对道:“叫上安娜,一定要叫上安娜.” 没有安娜,高玉娘即便身化万千柔情,也休想融化刘涚的坚硬。 第二天是中央民国法定的休息日,人们都在享受这每隔五天就有一天的歇息,新都城的大街上特别热闹,人来人往,熙熙攘攘。刘涚身为中央民国的首脑,自然需要执行制度,略微乔装打扮之后,领着高玉娘和安娜两人上街。 即便刘涚觉着自己不容易被别人认出来,但吴安邦照旧不肯放过刘涚,想上街是吧?那还得带上一众便衣保镖才行。 对于这个事情,得不到高玉娘和安娜支持的刘涚,根本没法反对,带着就带着吧,反正又不是要去调戏良家妇女。 其实刘涚等人也是许久没有这样出来悠闲过,当看到眼前那热闹的大街商铺,刘涚三人都有些回不过神来,啥时候新都城变得如此拥挤了,放眼所在之处,那都是人山人海的? “夫君啊,看来咱们是太久没有深入民间了?啧啧,就这人潮的势头,咱们新都城里如今可是住着多少人呢啊?” “是啊,姐姐问的也是我想问的,怕不是有十万人?”安娜也是捂着小嘴儿,惊诧莫名的问道。 “我说两位姑奶奶啊,咱们的新都城里有多少人口你们都不清楚?”听到两个女人的问题,刘涚当真是忍不住脸上露出苦笑来。 在这个时代,中原地区的城市往往在全世界范围内都能排上号,像南宋的国度临安城,最鼎盛时期,长住人口就在五十万人的水平。毕竟时代不同,不能用后世那种动辄上千万的超级城市来比较,五十万人的水平,那已经是超一流的存在了。 经过扩建的新都城,对于长住人口的容纳能力有了巨大的提高,加上一些新型建筑技术的使用,如今完全可以容纳超过五十万人居住。而一个接近五十万人口的城市,想要自给自足是不可能的,需要周边城镇时时刻刻的供给,也就造成流动人口几乎等于常住人口这样一种状况。 加之在刘涚的引导之下,新都城实际上是一个政治和商业城市,物品交易的集散地,往往越是律法定下的休息日,城市之中的商贸交易就越是频繁,自然就显得人特别多。 但不管怎么说,新都城在刘涚等人的经营之下,已经从一个区域型的城池,一跃而成为具备了冲击世界顶级城市能力的大城市,正如安娜所惊叹的那样:四十多万常住人口,几乎是等于她在欧洲时所知道的几个国家的人口总和了。 三人在大街上肆意行走,东看西瞅,充分感受着闲暇的时光,而中午找了间酒肆歇脚,刘涚刻意不要雅间,就是想在人多的地方多听听,看看,了解了解中央民国老百姓们的真实生活。 还别说,就在那喧闹的酒肆里面坐了不到一个时辰,还真是让刘涚听到了不少声音。 中央民国对于民声的控制相对来说是很宽容的,上到刘涚这个帝王,下到基层官员,只要不是过于夸张的污蔑诽谤,是不会有人来追究的。 就比如此时,刘涚自己坐在这里,就听到了很多关于他的话题。说他是神仙下凡的有,说他是妖魔鬼怪,破坏祖宗传统的也有,不过总的来说,还是誉多过毁的。 除开刘涚之外的话题,自然就是关于国家大事。说起来这像是中国人的传统,只要是个男人,在大庭广众之下,酒桌边上,不说几句国家大事,不就国家大事发表发表自己的意见看法,好像就不是一个男人一样。 谁都知道如今中央民国的军势乃是所有国家之中最为强大的,故而在人们的议论之中,基本上就没有考虑过对外战争会输。针对这次高宠出兵金国,大家谈论的焦点,是高宠要多少时间才能将金国摆平。 其后就是涉及到国家的战略走向了。 哪怕其实这些人基本上都没有机会真正去干涉到中央民国战略走向,但这并不影响他们高涨的热情。 刘涚在听了许久之后,发现这些人的论调大概可以归集为三种。 一种是觉得中央民国主要还是针对外族人的,当金国、辽国神马的异族人都被摆平之后,中央民国就会跟南宋和平相处。 第二种则是觉得中央民国的主要敌人就是金国和南宋,当这两个国家都被消灭掉之后,中央民国就不会穷兵黩武,非要将周边的国家都赶紧杀绝,能够和平共处。 而最后一种论调,则是认为中央民国将来的走向,还是要看刘涚的心情,甚至于持这种论调的人,认为如今中央民国所谓的君主立宪制最终还是会过渡到封建帝制,由皇帝来管理天下,跟南宋毫无两样。 这种论调的出现,让高玉娘和安娜两人都很不高兴,如果不是因为刘涚镇在这里,以两个女人的脾性,怕是要动手打人了。 “走吧,看看你们两个的样子,跟要吃人似的!唉,听听人家说话就那么难嘛?防民之口甚于防川,这句话你们可是要牢牢记住啊!” “好好,就你脾性好!都快被人指着鼻子骂了,你也不生气。”高玉娘没好气的瘪瘪嘴,本来嘛,那些人基本上都没有提及高玉娘,更不会提到安娜,高玉娘纯粹是在替刘涚鸣不平,结果却是被刘涚给数落,她心中自然是有些不甘的。 夫妻之间重在理解,刘涚也不会当真就生高玉娘的气,他只是不想让身份暴露而已,见高玉娘情绪不好,他赶紧转移话题道:“说起来,你们两个觉着,等二哥灭了金国,下一步是打南宋呢,还是不打呢?” “大人,末将倒是觉得,直接杀去临安把赵家给宰绝了,南宋也就不存在了。嘿,大人或许不知道,其实南宋境内的老百姓,早就等着咱们中央民国的军队去了!” 吴安邦平常时候也不是那么爱搭话,不过正好最近有个他的远房亲戚来投,说了很多这方面的事情,他才开口的。 而他这么一说,倒是给了刘涚一个思路。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或许我们对南宋的战争,还能倒过来考虑!” “啥叫倒过来考虑?”高玉娘三人微微一愣,问道。 “这个嘛,嘿,暂时保密!”刘涚毕竟是来自后世,脑子里的这方面的知识,可远远不是这个时代的人可以比拟的,看着高玉娘那副焦急的样子,刘涚得意的卖了个关子,结果换来的,就是高玉娘最为擅长的“大力鹰爪功”。 第622章 问前路,漫漫途(中) 被高玉娘的大力鹰爪功这么一着,倒抽几口凉气的刘涚却是不敢叫疼,毕竟吴安邦等一票人就在旁边,他要是叫疼,那多没面子啊! “回去再收拾你!” “哦?我倒要看看,回去是谁收拾谁!” 刘涚跟高玉娘大眼瞪小眼,两人之间这种特殊的“打情骂俏”的方式,惹来了安娜级吴安邦等人的偷笑。 闹归闹,吴安邦无意插嘴的一句话,却是替刘涚打开了思路,让他一回家就迫不及待的钻进书房,捣鼓到晚上,出来的时候,没眼睛的人都能看出他很兴奋。 第二天一早,刘涚就以首相身份召集内阁大臣开会,而在会议上,刘涚就提出了经过思考的“群众路线”作战计划。 “南宋的汉人,早已经想要加入咱们中央民国了,这些情况,过去我们了解的不够,这是我的责任,也是情报系统的责任!”刘涚首先作了一番自我检讨,随后才又道:“这方面的工作必须要加强,我们要牢牢记住一点:有人民才有国家,一切要以人民的根本利益为出发点,如此才能保证我们执政方针的正确性!” 要说高进等人,一开始是听的云里雾里的,不知道刘涚想要说明什么问题,直到刘涚明确说出,要在南宋境内发动“人民战争”的时候,高进等人才幡然醒悟。 “妙啊!利用下层老百姓对统治者的不满,自动自觉的起来推翻统治阶层,顺利的加入我们,这个法子,首相大人是怎么想到的?” 众人深思之后,都觉得刘涚这个主意是妙不可言,如果成功的话,可谓是不费一兵一卒,就能让南宋成为历史。 之所以对南宋和对金国不同,那是因为有个民族基础在那里,南宋都是汉人,而中央民国就是个彻彻底底的汉人民族,故而南宋老百姓从潜意识里就认定,自己能够被中央民国所接纳,他们也愿意成为中央民国的一员。 然而金国就不同了,民族的差异性注定他们跟中央民国之间不具备调和性。 “张汉!” “属下在!” “这个任务暂且由你的部门来负责,不仅仅要策动老百姓,还有军队、官员,但凡是对南宋朝廷不满,对我们中央民国心生向往的一切南宋人,都是我们争取的对象!等到详细的策略出来之后,我会全数交给你的!” “属下领命!” 接到这个任务,张汉也是异常高兴,如此一来虽说肩膀上的担子更重,但考虑到影队自身的工作职责,做这些事情基本上也可以说是顺带为之。正如刘涚一开始自我批评的时候说的那样,情报部门忽略这些重要的因素,的确有些失职了。 “人民战争”在刘涚这里仅仅是个大的方向,该怎样执行,从什么地方开始,这些都需要大家一起来讨论。三个臭皮匠还能定个诸葛亮呢,遑论刘涚内阁成员里有没有傻子。 不过也不是所有人都赞成刘涚的这个计划,比如说岳飞,他就不是很赞成。 “岳元帅有话请讲!”刘涚注意到岳飞脸上的表情,遂开口问道。 “首相大人,诸位同僚,飞想说:若是发动人民战争,让老百姓自己起来推翻南宋朝廷,那岂不是让毫无战斗能力的老百姓走上战场?如此一来,牺牲必定众多,大人,诸位,难道你们就没有考虑到这一点么?” 岳飞的话,引来一些人的沉默。 革命总是伴随着流血牺牲,这个道理人人都懂,但要说岳飞的话,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 “岳元帅,难不成我们出兵,就没有牺牲了么?南宋老百姓的命是命,咱们将士的命,那就不是命了?”开口反驳岳飞的,却是胡立。相对来说,胡立对南宋朝廷几乎没有半点好感,所以更谈不上对老百姓有什么恻隐之心。 “胡将军,大家都是命,不过既然从军,走的就是这条路,马革裹尸也没什么说的,然而老百姓,始终是老百姓啊!”岳飞辩解道。 要说岳飞会突然提出这样的话头,倒是让刘涚有些意外,他完全没有想到,岳飞对南宋的老百姓如此看重。随着岳飞和胡立两人的开口,会议场上参与到讨论的人也越来越多,支持岳飞和支持胡立的都有,倒是难分轩轾。 “好了好了,大家听我一言!” 见如此争论下去恐怕也难以有个结果,刘涚终究还是忍不住让众人停下讨论,听他说。 “岳大帅的话是有道理,同样一场战斗,达到同样的目的,或许老百姓的牺牲是要多一些,可不知岳大帅有没有想过,这些老百姓,最终是要加入我们中央民国的,他们若是不为之而付出点什么,说的过去么?” “这..”岳飞为之语塞。如果说中央民国比南宋弱小,那么为了争取更多的人口红利,出兵那是理所当然,可从目前的形势来看,从南宋到中央民国,那是高攀,付出一些代价,那也是应该的。 而刘涚不等岳飞找到措辞,紧跟着又道:“如果我们的将士流血牺牲,让他们轻轻松松不经过自身丝毫努力就坐享其成的话,他们会珍惜么?” “首相大人的话有理!凡事总要来之不易,人才会珍惜的。”一直旗帜鲜明反对岳飞的胡立,此时大声的附和刘涚的话。 “也罢,飞在这件事情,考虑的确是有所欠缺!” 经过刘涚这么一定性,岳飞也就只能偃旗息鼓。 “岳大帅你也不用担心没仗嘛,其实这个人民战争的计划,仅仅是要求发动南宋的人民,让他们尽量参与到推翻南宋的过程之中,却并不是就要将所有的事情都交给老百姓去做!” 刘涚微微一笑,道:“正如岳大帅你说的那样,老百姓能够跟官府斗一斗,那已经是很了不起了,我们也不能指望老百姓能够战胜那些正规军是不是?虽说人民战争一旦发动起来,对南宋的军队是个巨大的冲击,但毕竟还是有死忠于赵家的军队,这些顽固分子,还是需要岳大帅你亲自带兵解决掉的!” 听刘涚这么一说,岳飞的脸色好看了许多,当即点头,连连称是。 作为上位者,的确需要很强大的平衡能力,绝不能一味打打压某一方,否则就会造成内部矛盾,进而引发内耗。 刘涚在这一点上应该说做的很是不错。 讨论完方略之后,会议的话题又回到了眼下正在进行的那场战斗之上,高宠跟陆文龙之间,究竟孰强孰弱? 高宠,乃是人们众所周知的第一猛将,而陆文龙,则是金国新进冒出来的军中第一枪,两人同是枪法大家,唯一不同的,是陆文龙乃是用的双枪! 双枪厉害还是单枪更犀利,单凭言语很难分说,唯有在战争之上正面对决,方能得出结论! 高宠跟陆文龙在双方遭遇的第二天天色放亮之后,终于如同彗星撞地球一般,正式碰面了! 今日的高宠显得无比精神,身上的铠甲都是经过细心擦拭,不为别的,仅仅就是为了表示对陆文龙的尊重,高宠也觉得自己应该如此。昨天,杨再兴和高宠都曾经出手,而金宋两国联军将领的勇猛,也拔高了陆文龙在高宠心中的地位,高宠坚信,陆文龙不会让他失望! 当高宠策马出阵的时候,从联军阵中持枪而出的陆文龙,展现出的精神头,同样是让高宠暗暗的称道。 因为陆文龙比起高宠更年轻,所以身上铠甲颜色分明,白是白,红是红,加上左右两手各持一杆长枪,不论粗细,光是单手控枪这一点,就已经让大多数枪法大家望而生畏。 “陆将军年纪轻轻,枪法上却有如此造诣,怕是已经青出于蓝胜于蓝了吧!” 两人走近,高宠并没有去追问陆文龙的枪法师承何处,只因为他觉得,问了,陆文龙也未必会说。 “高将军的枪法人尽皆知,嘿,今日定要好好的想高将军讨教讨教!”虽说两人各处敌对阵营,但越是自身本领高强的人,往往心性修养也就越是出众,愈发显得平和。 “高某也是如是想!来来来,日头已上三竿,咱们就来打个过瘾!”高宠向来不是那种喜欢废话的人,过场走完,双手一抖虎头錾金枪,那尺许长,巴掌宽的枪尖,就朝着陆文龙一头一脸的招呼过去! 两人是明着要比较枪法,故而谁都没有策马狂奔,比拼的,就是枪法上的精妙! 高宠出枪,陆文龙也是不含糊,口中怒喝一声,左手枪抖动起来,将高宠试探的一枪给挡了下来。 只因为高宠一心想要见识见识陆文龙的双枪招数,故而一开始并没有将力气全数用尽,如此一来,陆文龙反而像是暂时占据了上风一般,左手枪主攻,有手枪竟然是只是辅助,就打的高宠连连后退! “啧啧,当真是名不续传,陆将军这双枪,厉害!” “高将军你要是还不露点真本事,那咱们今日就不打了!” 交战之中,两人竟然犹有余力说话,甚至于高宠隐藏实力都被陆文龙给看出来,由此可见,陆文龙其实也没有全力以赴! “好!看招!” 第623章 问前路,漫漫途(下) 前面来来回回也是十多招了,高宠对陆文龙左手枪多少有了些了解,而陆文龙既然这么说,如果高宠继续退让,必定不能看到陆文龙的右手枪法,故而高宠干脆放开心思,一振枪杆,发动了第一次主动进攻。 “来得好!” 对于高宠刺向自己心窝的一枪,陆文龙脸上没有流露出丝毫畏惧,左手枪竟然摆出拼命的姿态直取高宠胸膛,但他的右手枪却是神不知鬼不觉的,来到自己胸前,准准的架住了虎头錾金枪的枪头! “厉害!” 陆文龙想要一枪取高宠性命自然是不可能,事实上就在两枪相撞的时候,高宠已经发觉,陆文龙的枪法固然是精妙,但在力量上,却是还有很大的欠缺。当然,这个欠缺仅仅是针对高宠这样级数的人物,若是换成个普通将领,那陆文龙在力量方面怕就不是欠缺,而是天生神力了! 虽说最终高宠是凭着身法闪过陆文龙左手夺命一枪,但实际上他也可以加强虎头錾金枪上的力量,不过那样一来,陆文龙右手枪必定是抵挡不住,虎头錾金枪的枪尖,极有可能会顺势穿透陆文龙的胸膛! 事实上这样一招,高宠曾经在好些个敌人身上施展过,他那种超乎常人想象的爆发力,往往让人在以为已经抵挡住的时候,陡然之间就送了性命! 只是高宠还记得刘涚对他说的话,要他尽量不要伤了陆文龙的性命,能争取,则争取! “听闻陆将军乃是金兀术义子?可不知陆将军的亲生父母是谁?高某倒是听说,陆将军的亲生父母,乃是汉人官员,正是被金兀术所杀!陆将军,万万不可认贼作父啊!” 反手抓住了陆文龙的左手枪,高宠单凭左手持着虎头錾金枪,跟陆文龙比拼起了力量!此时两人都在阵前,这般说话,倒是不虞被任何人听了去。 “胡说八道!我的父母是汉人不假,不过他们是死于疾病,是父王认养了我,我是不是汉人不重要,父王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陆文龙原本处于下风,可是随着他这一声怒吼,力气像是凭空大了三分,竟然又将两人之间的形势,给扳平了回来。由此可见,陆文龙虽然年轻,但本事的确不错,能够在枪法和力量两方面都跟高宠一较高下,那的确不是寻常人可以做到。 “蠢货!” 高宠怒其不争,膀子上的劲道又大了几分,顿时,陆文龙就有些撑不住了,双臂隐约可见其颤抖,额头上也沁出汗珠子来了。 “给我开!” 感觉到不妙,陆文龙也不是那种强撑的人,深吸一口气,丹田发力就想要硬生生的将高宠给崩开! 这一招,在陆文龙过去的生涯里已经使用过无数次,自出师以来从无失败之经历,故而他是信心十足! 只可惜陆文龙毕竟不是高宠,或许在他生命之中,遇上高宠这样,无论在哪个方面都比他技高一筹的对手,还是头一遭!故而陆文龙压根就没有想过他会失手,结果,却是他失手! 双臂挣动双枪震颤,却未能撼动高宠分毫!其实陆文龙这一招的力道已经是极大,只不过高宠临敌经验丰富,当感觉到陆文龙要爆发的时候,提前加力,正好将陆文龙爆发出来的力道尽数中和,让陆文龙功亏一篑! “给我过来!” 招式的失败让陆文龙感觉吃惊、丧气,整个人的精气神也在这一瞬间为止而丧,立马就被高宠给抓住了机会,双臂发力,竟然是将陆文龙如同老鹰拎小鸡似的,生生给抓了过去! “上,不能让他抓走大帅!” “杀啊!” 陆文龙这么一失手,整个联军顿时闹炸了锅!金兀术在曾有严令,在联军中的金将务必要保护好陆文龙的安危,否则倒霉的绝不只是这些金将本人! 故而高宠抓陆文龙,等同是要了那些金将的命,他们又岂能不下令拼杀?八万大军放佛一个巨人,躁动着,向高宠这边扑来! “杀!” 高宠单手拎着陆文龙,那陆文龙羞愤交加,反手就要攻击高宠,却是被高宠使劲儿一抖,整个顿时就泄了气,散了架一般!别看高宠只是随意一抖,这一抖,被称为是“神仙抖”,那是有计较的,非高宠这样天生神力后天苦修不能施展! 即便是陆文龙,被这么一抖自后,也是全身无力,欲挣扎而不能! 联军发动攻击,高宠虽然距离很近,却是不慌! 陆文龙在他手中,金宋两国联军显然是不敢放箭,也不会采用任何远程攻击方式,想要骑马来追赶高宠,在不密集是用远程武器的情况之下,且不论追不追的上,即便追上了,单凭武力难不成还能将高宠如何? 不过联军暴动,杨再兴在后面也不甘示弱,不等高宠返回就接连下令,所有军阵顿时进入了作战状态!相对于冷兵器兵种来说,火枪兵要进入战斗状态,程序或许要繁琐一些,但其实效率是更高的,毕竟火枪兵有距离上的优势,无须热身使得身体适应那种惨烈的作战模式。 作为联军主帅的陆文龙,被高宠活捉之后又挨了一记神仙抖,完全丧失了发号司令的能力,故而此时的联军可谓是一片混乱,哪怕有不少中层将领在策动进攻,但却等同群龙无首,又岂能发挥出真正战斗的五成来? 其实在这种情形之下,联军溃退反而是最好的,或许还能将伤亡降低到一个可以承受的程度。只可惜联军之中终究是金人占据多数,他们天生暴躁的脾性,让他们暂时忘记了对方的可怕,只知道随性而为。 “杀!” 直至今天,杨再兴都还没有学会使用火器,从这个角度来说,他也算是一个极其固执的人,脾性顽固坚持认为使用冷兵器才是正统。不过他的这种固执并不表现在他对军队的选择上,事实上他也认为,对于普通人来说,火枪的破坏力远远超过了冷兵器,他愿意指挥一支热兵器的军队,但自己却坚决不选择使用火器。 长枪举过顶,杨再兴的一声令下,让他身后的火枪兵们,瞄准冲过来的金兵,开火了! 冷热兵器的不同,让中央民国一方的阵型明显要疏散的更多一些,便于瞄准射击的同时,更能方便前后队伍的交换,给已经射击的士兵增添更多装弹瞄准的机会。 枪声响起,中弹的联军和战马,惨呼嚎叫,一个个纷纷落马! 没有高宠或者是杨再兴下令,枪声绝对不会停歇!作为刘涚为高宠精挑细选出来的精锐,绝对不是那种初出茅庐的新兵,哪怕就算联军冲到鼻子下面,火枪兵们的阵型也不会发生丝毫的混乱,他们只会按照既定的程序,装弹、瞄准、射击、退后,再装弹. 这样的流程,高宠治下的这些火枪兵早都是经过千锤百炼,熟悉的不能再熟悉,闭着眼睛都不会出错,再加上刘涚平常时候对士兵们军事素养的高要求,即便是泰山压顶,将士们都能做到面不改色! 自打中央民国成立之后,经历的战阵确实不少,但是一次出动五万人,而且全数投入一场战斗的情况,今日这还是头一次!即便就是去年韩世忠率领五万兵马兵出湖北,但其实并没有让五万大军同时投入战斗! 四五万火枪兵一起开枪,其声势之恐怖,哪怕金宋联军此时正处在一种癫狂情绪之中,但在短短的一个瞬间之后,也都被那密集的枪声给镇住了! 除了枪声之外,更为可怕的还四五万火枪带来的破坏力!即便是最为强壮的联军士兵,或者是身上盔甲最为坚固的将领,在火枪面前仍旧是毫无反抗能力,一旦中枪,落地之后就只有死亡一途! 基本上就在杨再兴下令开枪之后,第一轮枪打过,金宋联军就有四五千的伤亡!说是伤亡,其实大多都是亡,乱军阵中,伤就意味着落马,落马就意味着死亡! 照理说,一场十多万人的会战,伤亡一两万甚至是三五万,那都是在正常的范围之内,可刚刚一接触,单方面就损失一成兵马,这样的战损比例,就非寻常人能够接受的了。 哪怕高宠是联军主帅,哪怕联军里的金人将领再有勇气,那些宋军将领,还有普通士兵们不买账了!完全看不到胜利的战争,足以摧毁每个普通士兵的勇气,更何况这本身就是一支联合军队,而组成联军的双方士兵,在几个月之前,还是见面眼红的敌人! 没有同仇敌忾的精神,更谈不上将谁的后背交给谁,无论陆文龙又多么高的统帅能力,无论他整训了联军多少时间,都无法改变这种骨子里相互不信任的状态! 故而,当枪声响成一片,大量的联军士兵接二连三的落马伤亡之后,联军的队伍,一瞬间就,崩溃了! 崩溃,就在陆文龙的眼皮子底下发生了!跟所有少年得志的年轻人一样,陆文龙同样是心高气傲的,他总认为自己与众不同,总认为自己可以战胜所有的敌人,什么韩世忠,什么岳飞,什么刘涚,统统都不在话下,这些人之所以能够威震天下,那是因为他陆文龙没有出世罢了! 第624章 北伐初,女真苦(上) 陆文龙的理想很丰满,现实却很骨感! 踌躇满志的陆文龙,真正独领一踏入战场,结果却是遇上了战场上的常胜将军高宠,更重要的是,他选择跟高宠单挑,这本身就是一个最大的错误! 将不如将,兵不如兵,兵器更是不如兵器,除了在数量上稍微有些优势之外,陆文龙率领的联军,在高宠面前还有啥优势可言? 在联军之中,不少将领和士兵都知道使用火器的刘家军厉害,但恐怕就连这些人都想不到,会厉害到这种程度,就更不用说那些对中央民国毫无了解的将士。当全军上下都开始崩溃的时候,就属这些士兵跑的最快,其中有一些甚至连中央民国士兵的样子都还没有看清楚,在周遭将士的带动之下,转身就开始逃跑起来。 金宋两国想要通过联军的方式来攻打中央民国,信心十足的操演排练,金兀术又将自己最为得意的一个干儿子派出来当统帅,满心以为能够给中央民国造成沉重打击,甚至于期待着这支联军能够在战斗之中逐渐成长起来,最终成为摧毁中央民国的主力,可谁能想到,就是这样一支军队,可以说刚刚才脱离襁褓,就被高宠用最为暴力的方式,彻底的摧残了! 是的,在经历了这样一场战斗之后,即便将来联军还能重组,还有新的,更加有名气的将领来统帅这支军队,然而军心已折了,哪里还有士气再度面对中央民国的军队? 而通过这次战斗,再一次的折射出,两国或许可以联盟,但两国的军队,绝对不应该组成联军,所谓的联军,压根就是一个错误! 战斗结束的时候,高宠手中仍旧如同是拎小鸡般拎着陆文龙。此时的陆文龙已经能够挣扎着扭头去瞪高宠,可惜他那种仇视的眼神,高宠在那些倒在他枪下的敌人身上,见过了太多太多,早已经有免疫力了。 “是不是觉得不服气?那也没办法,战场不是师傅教徒弟,没有重来一次的说法,输了就是输了,赢了就是赢了!况且就你带的这些兵马,即便给你一次重来的机会,你以为你又能赢?” “怎么不能?” 陆文龙恨声说道。 对于陆文龙这种死鸭子嘴硬的举动,高宠微微一晒置之,他才没有闲心跟陆文龙这样的小孩子说话,如果不是因为刘涚特别给他打了招呼,他早就已经将陆文龙挑杀于马下,哪里还有闲工夫跟陆文龙磕牙? “绑了,直接送回新都城!” 将陆文龙掷身边的亲兵,高宠压根就不理睬仍旧不服气的陆文龙,忙着去处理军务去了。 从跟联军这场战斗开始,就标志着中央民国对金国的战斗正式展开。 七天之后,赵构和金兀术几乎是同时接到了联军惨白、主帅陆文龙被生擒活捉的消息,皆是朝野震动! 当初联军成立的时候,谁也没有想到,在中央民国的面前,两国引以为傲的联军会如此的不堪一击,更让人吃惊的是,被金兀术人前人后反复称赞的陆文龙,在高宠面前也是如此不堪,甚至还是被活捉的。 而相比之下,金兀术却是比赵构更加紧张,只因为高宠的目标很明确,显然就是冲着金国而来,倒是在南宋的方向,中央民国那边还没有半点动静。 在金兀术的府邸之中,焦虑的金兀术,正在来回的渡着步,而许久不曾在人前露面的普风,同样是双眉紧皱的坐在一旁。 “国师大人,高宠领军杀来,我们的联军竟然不堪一击!这可如何是好?能不能老烦国师大人,亲自去一趟中央民国的军营,将那个高宠.” 金兀术的话虽然没有说完,可他的意思很明显,就是希望普风能够再度潜入高宠大军营地,出手暗杀高宠! 暗杀敌军统帅,这是一种很多人都想过,但真正实施起来非常困难的一件事情,虽说这个时代对将领的保护绝对无法像后世那样全方位,但在使用冷兵器的时代里,想要走到一军统帅的身边,然后再出手的可能性也是低到几乎没有! 即便是以金兀术的自负,他也没有想过要从自己手里的人当中挑选刺客,只因为他很清楚,整个金国里有可能做到这一点的,除开普风之外再无他人! “有什么用呢?” 对于金兀术的要求,普通只是缓缓的摇了摇头,“没有用的,王爷,且不提那高宠自身功夫高强,身边还有无数精锐亲兵,难道王爷还不知道,真正厉害的并不是高宠这个将领,而是中央民国那种装备了先进火器的军队么?” 或许普通并不是一个合格的将领,但他的眼光却是很准确的,分析的也是一点错都没有。 即便能够成功刺杀高宠又如何?这岂不是正好向世人证明,金国军队是不如中央民国的,所以才会采取这种“下三滥”的招数,更重要的是,如此一来金国军队上上下下会如何考虑这个问题?将士们会不会更加畏惧中央民国? 中央民国可不仅仅只有高宠这么一个将领,韩世忠、岳飞,甚至是吴璘这些将领还没有出手呢?杀了高宠,搭上普风和一众弟子的性命,换来岳飞领兵攻打金国,难道说,那个时候金兀术就有必胜的把握了? 很显然答案是否定的。 “国师大人,以您的身手,陷于其中的可能性怕是不高吧?”金兀术并没有因为普风的拒绝,就绝望,他仍旧在试图劝说普风。 “王爷你还是不要说,老衲一身的功夫,其实差不多已经废了!上一次跟刘涚交手,就为他所伤,初时还不觉得,等到后面才发觉,岁月不饶人,受到的伤根本不可能像年轻时候那样,随意就恢复过来!” “什么?国师大人的功夫废了,这,这怎么肯能?”金兀术兀自不敢相信普风的话,可当他认认真真的去端详普风的时候,才赫然发现,的的确确普风的气色是大不如前,尤其是那双曾经炯炯有神的双目,此刻不进是变得灰败,更是有一种死气在蔓延。 “国师,你.” 普风面对金兀术疑惑的眼神,倒是很淡定的摆摆手:“老衲年纪大了,在跟刘涚交锋之后,也终于明白了一个道理!身为出家人,本就不应该跟这世间扯上半点关系,其实老衲今日来拜访王爷,也是顺便来向王爷辞行的!” “辞行?” 普风的话让金兀术大吃一惊,难道说,普风打算撂挑子不干了?不过这也不奇怪,毕竟女真民族出生于穷山恶水这种,传统就是崇拜强者。当初普风之所以能够当上国师,一方面固然是因为他佛学出众,更大的原因还是在于他的功夫超人,还培养出了诸如金弹子等在内的一批金国猛将。 而今,普风培养出来的那些出色将领,死的死,散的散,以至于普风自身在金国的威望数次受到打击,在朝野内外早已经没了当初那种万人敬仰的气息,如果刚刚普风说的都是实话,他因为跟刘涚交手负伤,最终导致武功全失,恐怕在女真人心中的地位更会一落千丈! 到了那个时候,即便他自己不提出辞去国师职位,恐怕别人也是容不下他了。 且不论普风是真的已经看破红尘,还是早已经将前因后果都算计明白,他的辞行,金兀术却是找不到理由来阻止的。 “那就,择日为国师大人举办一场宴会.” “不可!” 金兀术提出的建议,遭到了普风的反对!都已经是这种时候了,普风岂能接受什么宴会?他本就想着静悄悄的离开,要是闹的人尽皆知,反而是更加的丢脸。 “王爷若是非要如此安排,那老衲就只有是不告而别了!” “也罢,如今时机也不太合适,不知国师大人可已经想好了去处?” “阿弥陀佛!五湖四海,何处不可容纳一个出家人?王爷就别为老衲的这些事情操行,国家大事为重,老衲,就此告辞了!”普风倒是干脆,当下就向金兀术告别,金兀术也没有阻止,只是淡淡的一点头,连送行都省了。 望着普风逐渐远去的背影,金兀术心中却是生气一股莫名的悲哀的!想当初金国草创,兵微将寡,然却是斗志昂扬!面对强盛的辽国,未曾有过半分示弱!在太祖带领之下,全民借兵上阵杀敌,从不问艰难困苦,不畏流血牺牲! 是无数先人的鲜血和生命,缔造了这么一个庞大国家,一度驾临在世界各国之上!然而这才多少年的光景,女真人身上的那股血性不见了,吃苦耐劳的精神也不见了。 打仗的时候,人少了打不赢,人多敌人凶猛,还是打不赢!细数最近几年的战斗,基本上是输多胜少,尤其是面对刘涚麾下,金兀术回想,迄今好像都没有正儿八经的胜过一场。 到如今,刘涚羽翼丰满,中央民国的火器扬威天下,高宠更是以万人破西夏,战绩彪炳! 都是吃柿子选软的捏,中央民国要扩张,金兀术料想的到,然而刘涚竟然第一个拿金国来开刀,这就是金兀术气不过的地方,难道说,金国连个软弱的南宋都不如了,所以才会引来刘涚的攻打? 第625章 北伐初,女真苦(中) “来人啊,本王要开朝议!” 沉吟片刻的金兀术,突然之间感觉,属于自己的时间好像不多了,属于金国的时间,好像不多了!他不能再继续等下去,若是再等下去,兴许等到的,就是永生难以弥补的遗憾! 既然生在帝王家,他金兀术就不能堕了父亲兄长的威名,哪怕就是要死,他金兀术,也只能是死在战场之上! 高宠不是要攻打金国来,那就让他来吧,这一次,金兀术要再度亲自领军,上阵杀敌!亦或者,是被敌人所杀掉! 之所以金兀术会做出这样的选择,那是因为他已经没得选择了,他的性格,是无法眼睁睁的看着前人打下的金国,被别人一点点的蚕食,无法眼睁睁的看着辛辛苦苦才建立起来的国度,就那么一点点的衰败! 他金兀术更不能接受有朝一日,被一群宋人士兵,一群中国民国的士兵,用绳索捆绑起来,然后推到刘涚的面前去下跪!他金兀术是高傲的狼,他的生命,只能由他自己来做主! 女真人不善守,因为先天原因,同样是不善于修筑城池和城防攻势,对于手握重炮的高宠来说,进攻金国的城镇,甚至是比进攻西夏的时候还要轻松。 在金国治下,有太多太多的宋人,或者说按照中央民国的叫法,是汉人。这些人其实老早就在等着这一天了。当传说的炮声从远处传来,一片片的城墙在轰鸣之中垮塌的时候,城里面的汉人往往就疯狂了,他们成群结队的在大街上冲杀,抢夺金人的武器,抗击金兵。 他们会冲向城门,将城门大开迎接高宠的军队进来,甚至于不用高宠耗费一兵一卒,光是轰塌城墙,就足以摧毁金国的一座城池! 这样的战斗,对于高宠来说,是轻松的,对于高宠率领的那些将士来说,是震惊的,但是对于金国朝廷来说,却是震撼的! 曾几何时,金国攻打辽国,摧古拉朽,曾几何时,金国攻打宋国,轻松写意!可谁想到,这才区区几年的时间,这个国家竟然变得如此腐朽,成了当初他们的敌人那样。 金兀术这边才刚刚讲军队收拢,就收到从前线传回来的消息,说是高宠连下十三城! 十五天,下了十三城,几乎就是等同一天一城,难不成说那些城镇里的守军都是望风而逃,否则高宠岂能这般轻松?如果金兀术有时间的话,他一定会将那些城镇里的守军将领一个个的凌迟处死!他一定会诛灭这些将领的九族,让金国人看看,不战而逃将会是个什么样的下场! 可惜,金兀术没有时间了! 他好不容易收拢了十万大军,而这已经是目前金国能够召集到,所有的军队了!就连一直跟金兀术不和的完颜亶,都在金兀术誓师出征之前,眼泪涟涟,可以说自从完颜亶继位之后,两人从不曾有过这般相近的时刻,而这一切,却是因为出现了一个足以覆灭金国的重量级敌人。 “若王爷得胜回来,朕便将皇位,禅让给王爷!” “皇上莫要说这些话!无论胜败,皇上就是皇上!过去是微臣做的不对,将来若是还有机会,微臣定会悉心辅佐皇上,重壮我朝威风!” “出发!” 金兀术偷偷抹去眼角的湿痕,挥动打发,下令三军开拔!帅旗猎猎,风声萧萧,十万金兵将士面色沉重,送行的家人泪湿衣襟。 国之将亡,对于任何一个国家来说,那都是一场悲剧的开始。这话兴许有些夸张了,但是在不同民族之间,即便是在几百年,上千年之后,国家的存在也是有必要。 民族与民族之间的差异性导致了矛盾,而是国家则是维系本民族人民生命安全的所在。一个没有国家的民族,只会成为别人家里养的狗,甚至于还不如狗! 民族是国家的民族,国家,是民族的国家。这一点,无论是金兀术还是刘涚,都有着深刻的体会,而赵构同样不例外! 不管赵构过去是怎么看待刘涚的,当金宋两国联军在高宠面前狠狠的吃了一个败仗之后,赵构彻底的慌了!他开始后悔了,后悔当初自己怎么就像是猪油蒙了心一般,非要去跟金国结盟? 要是早早的讨好刘涚,跟中央民国搞好关系,大家同宗同族的,怕是也不会就非要来攻打如今依然缩水不下,所剩无几的南宋国土吧? 早知道刘涚的注意力仍旧是在北方金国的身上,赵构觉得若是能够跟中央民国结盟,说不定还能联合出兵,北伐金国,收回不少土地来!而这一切一切的错误,根子,都是那秦侩! 是的,帝王是不会错的,赵构不觉得这是他自己的错误,他将所有的责任都推向了秦侩等人,在他看来,正是因为秦侩反复的怂恿他,他才会一根筋的认定,唯有跟金国结盟才能继续当他的皇帝,唯有跟金国结盟才是出路! 为了跟金国结盟,他得罪了刘涚,白白送出了韩世忠和十万大军;又是为了跟金国结盟,他牺牲了岳飞和整个岳家军,最后还是便宜了刘涚;还是为了跟金国结盟,赵构派出三万大军加入联军,最后却是血本无归! 如今的南宋还能召集到多少兵马? 或许南宋的人口仍旧不少,在临安的军械库里也还有足够武装五万,十万大军的军械,可是报名参军的人呢?在靠近中央民国国境的很多地方,别说是召集士兵武装起来防御中央民国了,甚至一些原本的地方军队,早就已经跟中央民国暗通款曲,一旦中央民国对南宋用兵,这些地方驻军立马就会改弦易帜,成为中央民国的军队,自然也就不用谈什么城防,城市都没有了! 在悔恨和恼怒之间徘徊的赵构,终于想到了要跟中央民国修复关系了,终于开始觉得,唯有结盟中央民国,他才能够继续当他的皇帝,才能保证南宋王朝道统的延续了,而为了达到这两个目的,尤其是前面的那个目的,赵构是不会怜惜一切代价的! 他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下令将秦侩等人,一网打尽,连同家属,一并押入大牢,不判也不杀,这些人,并不一定就是南宋的罪人,但却绝对是南宋讨好刘涚,讨好中央民国的筹码! 只因为赵构知道,至少在中央民国里,有几个重量级的人物,是将秦侩给恨透了的,比如说,岳飞! 从南宋朝廷获悉的消息之中,赵构得知,岳飞如今在中央民国手掌大权,而且正是负责南宋这个方向的军事力量,若是岳飞能够纪念旧情的话,获悉能够说服刘涚,放南宋一马,让他赵家一马! 天下那么大,何必非要灭了南宋呢?大家都是汉人,同胞血脉,难道就不能和平共存么? 在给岳飞去的信中,赵构言辞恳切,不仅表明他已经将秦侩等一干人拿下,等候岳飞、刘涚来发落,甚至表明态度,南宋愿意成为中央民国的附属国,年年上贡绝不携带,并且谨遵中央民国提出的所有要求! 这封信,被岳飞送到了刘涚面前,而刘涚在看过之后,却只是冷冷一笑。 “大帅如何看待?” 刘涚当然是不会同意赵构的意见,什么成为附属国,什么上贡,刘涚压根就不会放在心上!既然世上已经有了中央民国的存在,刘涚又岂会同意搞什么一国两制。谁都知道人的野心比种子更有萌发力,一旦封建帝制还存在,终有一天会引发混乱,从而给后人带来无可避免的伤害。 所以刘涚是很反感赵构送来的这个东西的,但是这封信既然不是给他的,那么他还得听听当事人的意见。 “痴人说梦罢了!首相大人,过去飞对首相大人了解不足,更是不清楚大人治下,老百姓这种富足的生活,如今回头一看,当初坚持为赵构卖命,的的确确是过于迂腐了。赵构的这些鬼话,末将是一点都不相信!说到底,他就是怕死而已!” “有大帅的这些话,我就放心了!” 岳飞说话的时候,刘涚是认认真真的观察过,确定岳飞并非是在作伪,心中顿时大定!要知道岳飞正是负责攻伐南宋方向,若是其有异心,虽说中央民国的军队很难被岳飞带着叛变,但亦会导致中央民国战略上的混乱,更重要的是,将会给中央民国的军队,带来严重的损失! 如今岳飞不为赵构巧言辞色所动,刘涚当然是放心不少,转而问身边的张汉,渗透计划是否如期在进行着? 前些时候制定下来的计划,刘涚是总负责人,而张汉和岳飞则是在具体实施。 初期渗透是张汉的影队在负责,而一旦进入实施阶段,就需要岳飞提供军事上的协助。 说起来也好笑,当年的张汉还曾经是岳飞治下的一员扛旗小兵兵,而如今,官衔上张汉虽然跟岳飞有一定的差距却也不远,但要论跟刘涚的亲疏,却是张汉更胜岳飞一筹了。 “还请大人放心,计划正在顺利的实施之中,属下敢以性命担保!” “那就好!赵构就不管他了,咱们还是先等着高二哥,给咱们送来捷报吧!” 第626章 北伐初,女真苦(下) 北国风光,在后世时常受人称道,只不过现今的北国,却是没有太多值得称道的地方。连年战乱加不仅使得原本宋人建造的城镇严重损毁,更重要的是将生活在这些地方的老百姓撵的流离失所。 一个地方,不管修建的如何富丽堂皇,最终还是需要人气。有人气的地方,荒山野岭也能成为城镇,没人气的地方,皇宫也不过就是漂亮的荒地罢了! 杀破陆文龙率领的金宋联军之后,高宠领着兵马继续一路北上,当初在新都城里可是约定好了,高宠、岳飞等人各有地盘不能越界,除非是追击溃军。高宠在这件事情上做的还不错,哪怕联军之中的宋人部分是朝着南方溃退,他却是选择了一路向北。 “金国妄自称大国,却是民不聊生,朝不闻鸡鸣晚不见炊烟,这些地方拿来也没啥用呀,真不知道刘涚是怎么样的。”一路行军,高宠却是对北国的糟糕环境耿耿于怀。 说是这样说,但当杨再兴一旁附和的时候,高宠却是笑了,说杨再兴没见地。 这倒不是高宠在洗刷杨再兴。虽说江湖传闻杨再兴的枪法出自杨门,但实际上就连杨再兴自己都不承认这点,而他的枪法究竟师承何人,按照杨再兴的说法,那就是他年幼时期遇上的一个老头。 除开在这个老头那里学了不少招数之外,杨再兴这辈子就没有接受过任何正统的教育,后来他落草为寇,就更不可能去学什么文化知识,唯一知道的事情,就是上阵杀敌。 要说忠诚,他对高宠那是没话说,就拿眼前这副景象来说,若高宠觉得是天堂,杨再兴保证也会觉得是天堂,高宠说是地狱,那杨再兴就会说他看见了阎罗王,杨再兴,他就是一个这么单纯的人。 “虽说北国看上去没有啥意义,可是也不能留给金人啊,你看看这些土地,虽然没有人操持,但野草茂盛,若是用来种粮食,又该能够养活多少人?不趁着眼下这个机会将金人撵回到他们那些深山老林里面去,等他们壮大起来之后,岂不是又要来欺负咱们的子孙?再兴啊,老子英雄,儿未必是好汉啊!” “将军说的是,不过儿孙的事情,再兴不想,儿孙自有儿孙福,他们要是不强,那就该死!” 相比起来,杨再兴这话虽然粗糙,但却也有一定的道理。高宠知道跟杨再兴这种人打交道,不能依靠言语,故而只是微微一笑,却不再多说什么。 再前行三十里,就是一个金国真正的重镇了,也就是说,高宠向北国的进攻,这才是正儿八经的开始了。 对于进攻城镇,高宠早已经是轻车熟路,这个时候他才明白,何以当初刘涚会坚持让他攻打西夏,其实就是在让高宠拿西夏练手呢。毕竟西夏是不如金国的,虽说当时高宠的兵马也少,但还是通过那场战役,熟练的将刘涚给他那些战术,转化成了属于他高宠自己的东西。 如今北伐,金国那些所谓的重镇关塞,在高宠眼中不啻是一马平川,再高耸再坚硬的城墙,在重炮的轰击之下,也不过是一些土鸡瓦狗而已,根本不是问题。 经过刘涚名下那火器研究所反复的改良之后,如今中央民国的军队,使用的火枪已经非常非常接近十九世纪以后的火器,无论是威力、射程、便携程度和稳定性,都足以完全符合这个时代的使用了,唯一遗憾的,还是到现在为止,中央民国还不能掌握无缝钢管的冶金技术,不能够继续加强枪支的威力。 好在,枪支这种单兵使用的小型化火器在面杀伤上或许还有不足,但是经过研发之后,中央民国的火炮却绝对是其敌人的噩梦!那些型号各异的火炮,带来的破坏力却极其雷同,至少目前没有任何防御工事,能够抵御的住火炮的轰击。 而为了弥补火炮跟火枪之间的空白,刘涚还开发出了单兵使用的手雷,这种在近距离上几乎拥有小火炮面杀伤力的大杀器! 因为有刘涚,所以中央民国的军队,相对于这个时代其他势力的军队,几乎可以说是武装到了牙齿,再加上先进的训练方式和战术演练,更是让士兵和将领的素质都远远超越了同时代的其他军队。 如果说这样还不能以少胜多打胜仗的话,那就只能说,是将领过于无能了! 关羽中央民国国防方面的这些消息,如今早已是传扬的漫天飞舞,每个国家都在连续不断的向新都城加派奸细,为了的就是更了解中央民国,甚至于幻想着弄到火器啊,训练方式等核心的内容。 在各国统治者看来,中央民国最厉害的无异就是这些东西,然而事实上他们却错了,中央民国真正最核心的,根本不是先进的武器或者训练方法、战术之类,真正的核心,还是这种开明的社会制度,对民智的开启。 只有开启了民智,才能促进整个社会的高速发展,才能带来这样那样的进步,而恰恰这个社会制度,是那些封建君主制的国家统治者所无法学习,也学不来的东西。 “开始进攻吧!” 高宠只是懒洋洋的看了前方的城池一眼,城头上的旌旗也好,守卫也罢,在高宠看来不过就是一根根在炮火下燃烧的竹竿、焦黑的尸体而已,没有丝毫值得让他动容的地方。 “开炮!” 杨再兴传达了高宠命令,早已经在火枪兵后方一字排开的重型火炮,终于发出了怒吼! 一颗颗炮弹,带着呼啸声飞向城头,落地,即会带走一条条鲜活的生命,将原本完整的建筑,变得七零八落。 每每看到被炮火炸的四分五裂的城墙,高宠的心中最会有一丝庆幸。他庆幸的,并非是没了城墙就不用牺牲士兵的性命去进攻,他庆幸的是,火炮这种能够彻底破坏规则的大杀器,始终是掌握在自己人手中的,所以中央民国的城池不需要劳民伤财的去修建什么城墙,只因为不会有用派上用场的机会。 一轮炮击之后,高宠眼前的城墙就已经七零八落了,至于说城头上的那些士兵,对不起,还真是一个士兵都看不见,在如此猛烈的炮击之下,即便是运气好没有死在炮火之下,那也不会傻傻的还留在城头上等死吧? 而炮火破坏掉的不仅仅是城墙,还有守军一方最后的信心。士气低落的军队永远无法获得战争的胜利,这是亘古不变的真理,此时的金兵就是如此。 城墙都被彻底破坏,城门就更不在话下。当高宠下令士兵们派着整齐的队形向城门走去的时候,竟然没有遭到任何金兵的反抗,连形式上的反抗都没有。 等到大军进城之后才发现,原来金兵已经撤退了,不仅仅是金兵,所有非宋人的居民,也都不敢在留在家中,而是选择了跟随金兵一起撤退。 轻松的打下一个城镇,高宠心中却是没有半点激动,在西夏国的时候,他就已经激动过了,真要说激动的人,反倒是杨再兴。 “将军,没想到金国人也是如此不堪一击!” “不要高兴的太早了!金兀术的性格你还不知道?我估计他这会儿肯定又在准备跟我们决战了。你要当心啊!” “是!请大人放心,金兀术那老狗不来则罢,他若是来了,这一次定不会再叫他走脱了!” 在经历了这样一场战斗之后,包括杨再兴在内,所有中央民国的将士,对这次北伐已经有了充足的信心! 平原上的激战,胜了,攻城战,轻松写意,真不知道金国还有什么值得称道的东西?想当初号称天下无敌的金兵,不过如是而已嘛! 对于将士们心中的这份骄傲,高宠却是没有去阻止的,只因为他觉得这份骄傲是需要的,也是应得的!将士们有必要保留这份骄傲,是因为这份骄傲,本身就是身为一个中央民国的人,应该具备的! 照理说,攻破城池之后还应该有个占领的过程,但是高宠对这件事情却是没有半点上心,他的任务就是北伐,将金国所有的城镇打破,将金国所有的军队消灭,最终将干掉那些金人贵族,逼他们退回深山老林里面去。 当然,如果金人坚持不退的话,高宠并不介意多杀一些,相信只要是杀的够多了,总会让那些金人感觉到畏惧的。如果实在不行的话,杀光了高宠也无所谓。 至于说被攻破的城镇,高宠倒是不用担心重又落回到金人手中,被炮火轰塌的城墙毫无重建的价值,即便重建了,难道高宠不会再轰一次?所以金人应该能够想到,重要的不是城墙,而是能不能战胜高宠这支军队。 这也就是高宠刚刚提醒杨再兴的,身为统帅不能高兴的太早,像金兀术那种人,是绝对不会轻易认输,必然会组织反扑的。 一天以后,斥候传来的消息,证实了高宠的猜测,那金兀术,集金国最后的力量,正在以最快的速度,向着他们扑来! 该来的,始终会来,高宠觉着,这一仗,应该算是北伐的最后一仗了。 第627章 百年梦,一遭亡(上) 在女真人刚刚开始反抗辽人压榨欺辱的时候,组织一场数万人的混战,是相当困难的一件事情,只因那个时候,女真人所有家庭都抽调出一个人来参战,恐怕都凑不够这个数字。 但他们发展的很快,二三十年的光阴,就能将中原以北的广袤土地窃据下来,更是让曾经强大的敌人,在其铁蹄碾压之下,俯首称臣。在最为鼎盛的时期,金国甚至能够召集号称几十万人的大军,堪称是不可一世! 可谁又能想到,金国的摔落,跟崛起一样的快捷,快的让人感觉无法接受,诺大的金国,遍地狼烟不说,连一支十万人马的军队,费劲的程度竟然让金兀术差点没有吐血。 即便是差点吐血,最终凑够的十万人马,在金兀术看来,其质量远远不如他曾经统领的那些军队,连一半都没有! 他不知道,依靠这样一支军队去跟高宠决战,究竟有几分胜算,又或者说,金兀术从这样一支军队身上,根本就看不到胜利的可能,所以他才会在出征之前,将家中所有的事情都交待好了。 就连完颜亶,金兀术也没有忘记跟他好好的聊一聊,一是为了金国的将来,二也是为了此番离开之后,他金兀术的后代,不会被完颜亶所记恨。 其实完颜亶又怎么会不记恨金兀术呢?但看在金兀术这次为金国领兵出征的情分上,完颜亶以一个帝王的身份向金兀术保证,不管将来如何,金兀术的家人,永世不会遭到本族人的欺辱迫害! 当然,如果连金国都不存在了,那么完颜亶的保证也就没有半点意义了。 得到完颜亶的保证之后,金兀术悬着的一颗心算是落了地,带着十万大军,义无反顾的向着高宠杀去! 其实不仅仅是金兀术自己清楚,那十万兵马上上下下的将士,还有他们的家人又何尝不知道,这一去,几乎就是生死永别!男子汉大丈夫生在世间,有所为有所不为,即便明知道此去就是赴死,然而为了自己民族的生存空间,为了自己的子孙后代,他们也只能是慷慨赴之。 战争没有对错,唯有胜败。 曾经的金国辉煌过,但就如同这世间万物一般,有生就有死,有兴盛就有衰亡。如今的金国,就如同是一个迟暮的老人,迈着蹒跚的步伐,去迎接一个新生代的挑战。 中央民国的军队是强大的,这一点毋庸置疑,但不经过最后的努力,就要让金国俯首称臣,这一点金兀术做不到,他统领的那些将士们同样也是做不到。所以他们宁愿用自己的鲜血和生命去做一次拼搏,即便输的可能性太大,但哪怕只有一丝赢的机会,他们都不会放弃! 高宠统领着军队不疾不徐的前进着,目标正是金国的都城上京。 这一路行来,若是没有金兵阻挡的话,按照攻打城镇的速度,估计不超过一个月的时间,高宠就能杀到上京,相信即便就是上京,跟其他城镇也不会有例外,照样无法抵抗火炮的威力,照样会被高宠所领的队伍攻占。 只不过高宠也知道,金兀术不会就这样放弃的,而斥候传来的信息,也证明了这一点。 “金兀术的大军,还有多远?” “还有三百里路,不过看样子金兵没有打算继续前进了,准备依山扎营而战!” “疯子!放着自己骑兵的优势不用,搞什么阵地战?金兀术的脑子是被驴踢了不成,难不成他不知道我们火炮的威力?” 斥候的回答让高宠微微一愣,在金兵的作战战术之中,好像根本就不曾有过阵地战,至少高宠基本上没有碰见过,其实不仅仅是女真人,任何一个生长在马背上的民族,都不习惯阵地战这种依靠数量来对抗的战术,他们更喜欢哪种无论输赢,来去如风的战术。 不管金兀术采取的是什么战术,或者说是什么阵型,其实高宠都不会觉得为难,到了今天,放眼世界,高宠不觉得还有什么势力的军事力量,能够对中央民国造成威胁,甚至是连阻挡中央民国前进脚步都做不到! 三百里路,在全速行军之下,也不过就是三四天的功夫,高宠没那么赶,在金兀术扎营之后的第五天,终于接近到足以发生战斗的距离,三十里! 三十里路看似不近,但这是要看军队数量的,几百千把人的话,三十里路那是很远,可双方都是数万人的规模,这么多人一旦铺开来,绵延数里都有可能,那么距离三十里就不算是太远了。 精锐的骑兵队伍,一个时辰的功夫就能冲过三十公里,可以说是转瞬及至,如此一来,高宠的军队若是继续前进,恐怕立刻就会开战,根本没有缓冲的余地。 故而高宠才会下令在全军停下扎营,同时一面派出密集的斥候,前去打探敌军的情况,同时也是提防金军趁机来攻,乱了阵脚。 好在金兀术并没有发动突袭,让高宠这边顺利的完成了安营扎寨,甚至整个晚上,金兵也没有任何动静,直到第二天太阳升起之后,高宠睁开眼睛,正好斥候们也回来了,要向他汇报昨夜打探的结果。 “什么?金兀术十万人的地盘,弄的像是五十万人的营盘大小?山上山下,他们都扎了营,他们这是想要干啥呢?”高宠微微一愣,一时间却是没有想明白,金兀术这是在干啥? “将军,依我看,金兀术这狗养的,肯定是为了避免我们使用火枪或者是重炮。他把营盘设立的如此大,不就是为了分散人手么?” “咦?好你个杨再兴啊,你脑子倒是一下子就转过来了!没错,肯定是这样的!金兀术啊金兀术,你当真以为,我们这支军队,就只会开枪打炮么?再兴,准备一下,今日咱们就给金兀术一个下马威!” “好嘞!将军,我这就去安排!” 高宠军经过了一夜的休整,各方面都已经恢复过来了,即便是现在开始作战,也顶的住。 而高宠下令要给金兀术一点颜色看看,并不是立即要派出兵马去硬攻,重炮还摆在那边的呢,金兀术不是实行了新的战术么,那就试一试,看看他的这个应对方式,是否有效吧! 今日杨再兴像是福至心灵,竟然还真就是猜到了金兀术设立这么一个营盘的消息。 高宠这边,重炮队伍在两万人的翼护之下,缓缓推进到距离金兵军营两里地之外,开始布阵。而当高宠这边下令重炮准备的时候,金兀术也正准备派出两支队伍,来试探一下高宠军的实力。 “开炮!” 当重炮准备完毕之后,杨再兴毫不犹豫的下令开炮!在过往战斗的时候,除去攻城,就几乎没有首先开炮作战的惯例,今日也算是破例了! 哪怕身处高宠军中,已经参加过多次炮战,但当所有重炮齐鸣的时候,那种冲击仍旧是让高宠军将士们心驰神往,他们或是凝视金军阵营,又或者眼神去追随半空之中,那若隐若现的炮弹。 也就是这个时代的炮弹,初速较慢,才会有看清楚的可能,而那黑乎乎的身影一旦降落地面,就会发出巨大的爆炸声,造成难以估量的伤亡! 第一轮炮击,五十门火炮同时开火,三次急速射之后,金兵营地的辕门一带,就陷入了一片硝烟火海之中。 “没想到还真是让金兀术这老狗找对了法子,再兴,炮击效果不是很好啊!” 高宠稳重马背之上,手持望远镜,细致的观察着炮击前后金兵辕门一带的变化,很显然火炮的威力并没有变化,但造成的伤亡,却远远不如敌军使用密集阵型的时候那么惊人。 金兵虽然也有损失,但因为布阵过于稀疏,所以整体伤亡并不算过于严重! “咦!” 口中的话还没有说完,高宠突然发出一声惊呼! 在望远镜之中,炮击的硝烟还没有来得及彻底弥散,高宠就看见两支金骑,从硝烟之中冲了出来,旌旗摇晃,迎风猎猎,竟然是主动进攻! “将军,好像是有骑兵冲出来了!” “没错!拱卫重炮,密集射击阵型准备!” 高宠放下望远镜,当即下令!金兵在数量上是有优势的,这一拨虽然只是金兵的试探,但两支骑兵队伍,却是各有上万人!要知道高宠这边,翼护重炮队伍的士兵数量,也不过就是两万人而已! 火枪兵并不是这个时代无敌的兵种,在作战的时候,火枪兵必须要有足够的射击空间,刘涚之所以强调火枪兵都要有战马,为的就是能够在运动之中保持距离,消灭敌人! 然而眼下却是有些不妙了,因为重炮的存在,此时的火枪兵,怕是就不能随意的运动,必须要保证重炮不失! “高宠啊高宠,本王就知道你心高气傲,定会给本王一个当头炮!哼,那有这么轻松的事情,这次就要你高宠好看!” 金兵两支试探性的骑兵冲出来之后,金兀术自己也是披挂停当上了阵,在亲兵的簇拥之下,从营地侧门而出,观察战情!或许也是有高人指点,故而此番金兀术出阵,压根就没有前呼后拥,更没有高举帅旗,否则搞不好他就会高宠用重炮给点名了! 第628章 百年梦,一遭亡(中) 两军对阵,擒贼先擒王,即便是丢了重炮部队,高宠也一定乐意换回来一个金兀术的! 只可惜的是,高宠现在并不知道金兀术已经悄悄的出了军营,正站在营地之外侧面的地方,窥视着高宠这边的情况。 炮火连天,虽说不是每一颗炮弹都能造成金兵的伤亡,但在如此震撼人心的气势之下,金人全军的士气都在飞速的下降之中,如果不是因为金兀术在设定这个阵型之前,就已经充分的做过思想工作,告诉麾下金兵,这种松散的营地阵型能够有效的减弱火炮的破坏,恐怕在这种情形之下,金军已经彻底的散了。 “好厉害的火炮!要是能够将这些火炮弄到手中就好了!”在金兀术身边,一个金军将领像是自言自语的说道。 金兀术微微偏头看了眼那说话的金将,脸上的神情却很是显得有些古怪,片刻之后金兀术才开口道:“不知道说的什么胡话!光是有眼前这些炮又有什么用呢?当初我们想的,就是将刘涚手中所掌握的那些个火器技术都弄到手,可是结果呢.” 这一番话,倒是引发了那些金将们的沉默。的确,当初金兀术极其看重刘涚和中央民国的时候,在金国内部却并没有得到太多人的赞成,甚至于包括当世的很多将领都一心一意的认定,所谓的什么火器火枪,那到是离经叛道之物,都是因为中央民国没有足够强大的骑兵,所以才想用这样的方式来进行弥补。 之所以在金国内部无法达成共识,其实金兀术也有一定的责任。那个时候的金兀术仍旧是高傲的,他觉着自己的想法未必就需要哪些将领的赞同,甚至于他不屑于跟太多人去交流,以争取那些人战刀自己这边来。 最终的结果,是刘涚得以发展壮大,而金国,则是因为这一次的失误,至此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此时再说这些已经晚了。虽说金兀术已经知道,过去那个自负的自己已经不在了,但正是因为他的性格已经发生了改变,所以他才更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去追究责任。 “看来我们未必就能挡的住啊!” 虽说是采取了相应的措施,整个金兵营地按照金兀术殚精竭虑设想出来的方式进行布置,然而从现在的结果来看,即便是有点效果,但仍旧无法完全消弭火炮的威力,只要高宠军中的火炮不停歇,那么金兵的损失就在一点一点的增加。 仅仅是伤亡增加,金兀术并不会太担忧,毕竟十万人如此分散,即便是站在不动让高宠用重炮来轰,恐怕也未必就能杀的干干净净。金兀术真正担心的,还是全军上下士气的影响。 金军将士始终还是人,当眼睁睁看着一个个同袍在炮火之中死去,原本活生生的人不是在爆炸之中四分五裂,就是浑身冒出火头,在火焰之中挣扎,或者是被震的七窍流血而亡,不管是哪一种景象,都难免惹人心中生出兔死狐悲的哀怨。 这种哀怨即便一开始不会表现出来,但却是会一点点的从内部侵蚀金兵将士们的心气,让他们对这场战斗,甚至是对整个金国,丧失信心。 哪怕现在金兀术并没有被高宠发现,甚至于集中火力轰击着大营正面的火炮,压根就没有火力朝着金兀术所在的方位倾斜,但包括金兀术在内的一干人,仍旧感觉后背上汗津津的,好像衣衫裤子都已经湿透了似的! 哪怕死的不是他们,让他们眼睁睁的看着营地被炮火一点点的抹平,他们同样是受不了! “王爷,进攻吧!不进攻,那就是等死!还不如冲上去拼一场!” 一个金国将领忍不住了,在金兀术身边大声的说道。 “进攻?” 金兀术脸上出现一丝自嘲的神情,他当然知道被动挨打的下场很可悲,可是他更清楚,高宠绝对不会没有防备,一旦金兵主动进攻,就必然需要集中起来,但是这么一集中,岂不是给了对方活靶子? 然而不进攻,也不成了! 在被动挨打下去,整个队伍就会散了。 故而金兀术虽然不觉得进攻是个好主意,却也只能是采纳啊! 全面进攻的嚎叫在金营之中四面吹响,一小队一小队的金兵,从营地各个方向,如同下雨前的蚂蚁搬涌出来,向着高宠的阵营汇拢,他们接到的命令,只有一个:在最短的时间内破坏高宠军的阵地,成功者重赏! 重赏之下自然是有勇夫的,即便是在军营里,也有太多太多将士,渴望着能够再进一步,成为金国真正的贵族!恰好在命令之中,就有关于攻陷高宠炮阵,就能直接成为高级将领的奖励。 在奖励的作用之下,金兵一度攻击猛烈,以至于高宠差点都有要炮队后撤了——高宠对这些重炮可是宝贵的很,绝不容这些重炮有半点意外。 然而,火枪兵们出色表现,让高宠下令炮兵撤退的手都已经举了起来,最终还是没有能下的出去!只因为冲过来的金兵,尽然不能突破火枪兵的防御。火枪兵们密集的射击,即便是金兵之中速度最快的拐子马,也全然是没有机会冲近炮兵阵地。 在看到眼前的这样一幕之后,高宠刚刚举起来的手,又缓缓的放了下去。 火枪兵已经成长到如此程度,高宠突然之间,为前方那些金兵感到一阵的悲哀,同时也是为金兀术感到悲哀,更是为所有中央民国的敌对势力感到悲哀。在高宠看来,事实真的就如同刘涚说的那样,当热兵器逐渐先进成熟之后,冷兵器时代就一去不复返了,不论多么辉煌的国家,在热兵器的面前,都将毫无反抗能力,唯一的结局就是败亡! 金国的衰落固然有自身原因在内,但眼前这场战斗竟然打成这个样子,可以说,跟热兵器的使用有着难以割舍的关系,高宠不由发自内心的配合刘涚这个妹夫,不仅仅发明了热兵器,而且向来是不惜血本的提升着热兵器的威力,才有了今天这个一个局面。 “完了!” “完了!” 战斗在持续,表面上来看,金军的全面进攻好像才刚刚开始,但作为两军主帅的高宠和金兀术,几乎是同时看到了这场战斗的结局! 除非是高宠军中的火器此时突然之间全数熄火,又或者金兵全军上下突然神灵护体、刀枪不入,否则这场战斗的结局将不会有任何的意外。 “鸣金,收兵,大家撤退吧!” 金兀术在第一时间下令,他眼眶之中泛着浓浓的红光,那不是杀气的凝聚,根本就是泪光在闪动。 身为一国军队最高之统帅,在金兀术的指挥下,不是没有遭受过更加惨重的伤亡,然而却没有那一次让金兀术为之惋惜和流泪!今日决然不同了,只因为在金兀术看来,是他,将数万儿郎送到了对方的枪口下,活生生的被屠杀! 即便是金兀术,也无法承受这样的压力,他知道自己这一退,一辈子的声誉就此毁于一旦了,这一退,金国将会真正的陷入败亡的深渊,这一退,就是他个人的死亡,哪怕还在呼吸,但却已经不是曾经的那个金兀术了。 可金兀术不能不下令,他不下令,那十万金兵将士恐怕就会彻底的交待在这里,而这些将士不仅仅是士兵、将领,他们同时也是女真族的男人! 几乎就是在这一瞬间,金兀术想到了很多! 他放佛已经看见高宠领着火枪兵和重炮,轻易的轰开了上京的城门,将战火在金国的土地上蔓延,他甚至看见了在不远的将来,整个女真族几乎看不见一个男丁,中央民国在占领金国之后,就对女真人展开了疯狂的屠戮! “金兵退了?这么不经打?” 杨再兴对于金兵的撤退虽然早有预料,但却没有想到会来的这么早。他转头望着高宠,开口道:“将军,会不会是准备整饬之后又来?嘿嘿,他们要是集中的话,那咱们的重炮可就不要客气了!” 对于杨再兴的话,高宠并没有回应,他两眼不住的扫视着战场。 金兵撤退的很快,如同退潮的泡沫一般,以极快的速度在高宠视线之中后退,很快就出了火枪的射程,而金兵却仍然在后退,像是要退到天际的尽头去一般! “不对劲了!这金兀术,是要跑!” 心中一动,高宠一面自言自语,一面就迫不及待的下令,让全军队伍一起压上,重炮全开。虽说火枪兵也好,火炮也罢,在行进速度上都是没法跟金兵相提并论,但眼下也只能这样了,谁能想到金兀术会如此干脆的就撤退,甚至是一点征兆都没有。 高宠唯一希望的就是尽可能的消灭金兵,减少将来进攻的阻力。 “跑的好快,这些狗娘养的!” 杨再兴此时才明白自己的判断是错了,不过在高宠面前他倒是不觉得丢脸,只是觉得自己还没有过瘾而已。 “有机会的,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传令,穷寇莫追,咱们按部就班,继续北上!”冷冷一笑,高宠收起手中的望远镜,两眼死死盯着金兵撤退的方向,他心中隐隐有个感觉,金兀术,或许不会再返回会宁府了。 ps:这些字数不算钱的。 首先祝诸位书友们五一快乐! 其次,本书已经快要完结,正值五一小假,最近更新就按照一天一章的进度直到完结,因为卷风正在谋划新书,还请诸位谅解。 最后,感谢诸位书友对卷风的支持!卷风在此向诸位鞠躬了! 第629章 百年梦,一遭亡(下) 高宠跟金兀术的对决,收场了,至于说结果,没料到的人很多,可是料到的人也很多。 身在新都城里的刘涚自然是不会感觉到意外的,早在高宠领军出发的时候,刘涚就知道这是一场注定不公平的战争,无论金国多么努力,只要高宠自己没有重大的失误,战争的结局就不会有任何意外。 金国,注定是要灭亡的,只是其走向灭亡的速度,却是比任何人,包括刘涚在内,都没有估计的到。 其中一个极其重大的意外,还是金兀术。 应该说金兀术的确是个人才,真正的人才,他的决断能力,超过了金国历来所有的高级将领!在与高宠的决战之后,金兀术手中拢共还有六万的兵马,在左所有人,包括完颜亶这个金国皇帝都认为金兀术一定会在第一时间领兵返回会宁府,拱卫金国都城,与高宠再度决一死战的时候,忽然间,却没有了这整整六万人金兵的消息! 是的,像是突然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一般,金兀术极其六万兵马,竟然就再没有人看到过,或者是知道其去向!更让完颜亶这个皇帝气急的是,不仅仅金兀术带领着兵马消失了,就连金兀术的家中一些重要的人物,也都几乎是在同时,彻底消失了! 这些人在离开的时候毫不起眼,别说是贵重的财物,就连身边常年伺候的随从,也都统统的抛弃,只身孤影的消失在了所有人的视线之中。 如果不是金兀术早有安排,何以时机会把握的如此恰当?如果不是因为有金兀术这个金国实际掌权人事先的安排,这些人又如何能够消失的这般彻底? 而金兀术的消息,不仅仅是将金国最为精锐的六万是男丁带走了,他带走的,更是金国上上下下的士气和信心! 当金兀术极其家眷失踪的消息传出来之后,关于金兀术失踪是高宠所谓的传言顿时不攻自破,只要是个有脑子的人都能将两件事情联系起来,然后得出一个结论:金国绝对不是中央民国的对手,就连金兀术都是这样认为,所以才会抛弃金国上百万的子民和广袤的国土,逃亡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 有了这样的结论,试问谁还会对金国有信心呢?上到朝廷重臣,下到市井贩夫走卒,但凡是有点能力的人,如今唯一的想法,就是为自己找到一条出路!是的,只是为自己找到一条出路而已,他们再不想去什么金国,什么民族,他们唯一能够想到的,就是让自己,还有自己的家人,活下去! 这是一个简单,但实行起来相当困哪的想法。在金国,包括女真族人在内,老百姓们所拥有的自由可是远远不如中央民国的,甚至是连南宋都颇有不如。 想要离开自己祖籍居住地,除非是发生战乱或者是重大天灾,否则根本不可能,一旦未经当地政府的许可,被金兵发现抓住的话,那可是要杀头滴! 所以哪怕很多金国人已经有了想法,但实施起来都异常艰难,除非是靠近国境,或者是在高宠所行进的路线附近的金人,才有这样的荣幸。 跟进攻西夏时一样,高宠根本就不去管那些不重要的城镇,说穿了高宠执行的并不是一场阵地推进战,而是一场破袭战!利用重炮和火枪带来的强大威力以及这种战斗力对敌人的震慑,高宠的部队能够以一种前所未有的速度在前进! 从金兀术战败、失踪的消息被敲定,到高宠领兵出现在会宁府外围,之间的间隔不过只有区区六天的时间! 除开大队兵马行进速度跟情报兵快马加鞭之间的差距之外,这六天时间里,高宠还以一天一座城的速度,攻克了金兵六个重镇!这样的速度,的的确确是前所未有的,在至此之前的战争史上,从未曾有过的破城效率。 其实也不是每一座城,都需要高宠用重炮来轰开。并不仅仅是只有宋人、汉人才有胆小鬼,才有启程而逃的官员和将领,事实上只要是人,总会畏惧死亡的,当对手已经强大到根本无法战胜的时候,金人也好,汉人也罢,都会想到逃亡,来保留自己的性命。 金兀术都跑了,金国上上下下还有谁能抵挡的住高宠前进的步伐?就目前来说,中央民国的军队还从未曾出现过屠杀民众的恶性,故而那些弃城而逃的金国将领和官员,丝毫没有心理上得愧疚感,甚至于他们当中有人还极其坦然,觉得自己这样做,其实是避免了很多无畏的牺牲——那些就金兵难道就不是爹娘生养的么?难道就不是血肉之躯了?用血肉之躯去对抗那些可以将人炸的四分五裂的武器,岂不是送死么? 不管完颜亶对下面那些胆怯的将领和官员如何愤怒,高宠已经兵临城下是不争的事实,摆在完颜亶面前,也就只剩下了两条路:要么投降,要么死战! 死战,以目前高宠的战绩来说,结果有很大可能就是反过来说,战死! 死,完颜亶并不觉得恐怕,他坐在龙椅上的这些年,真正快乐过的时候,或者说真正掌控过大权的时候并不多,如果不当这个帝王也就罢了,痛苦的是被人当成一个摆设,成为别人的傀儡,坐在龙椅上,却是要听那个人的话,看那个人的脸色! 这才是完颜亶真正的痛苦,也是完颜亶这一生永恒的耻辱! 承受着内心煎熬至今的完颜亶,对于死亡,其实早已经麻木了!甚至于完颜亶曾经觉得,即便没有中央民国来进攻,用不了多久,他也会死在金兀术的手中! 可会宁府的皇宫里面并非只有他完颜亶一个人,还有他的皇后,他的皇子和公主,完颜亶可以不顾自己的死活,却照样会担心,一旦城破,身为皇族的这些血亲,会不会遭到高宠的****和虐杀? 最终,完颜亶想到的法子,是两手兼备。 高宠的军队虽然是勇猛,可数量是其弱项,仅仅四五万的兵马根本就无法将整个会宁府包围,即便想要堵住会宁府的八道城门都很勉强,而且因为兵力过于分薄,反而容易为金兵所乘,故而高宠这一路都只是遇城破城,从来没有实行过围城的战术。 而高宠军的这种战术,却是给了完颜亶,还有金国那些官员大臣们一个机会,将家人宋人,或者是连自己都偷偷逃走的机会! 哪怕完颜亶亲自下令:凡有胆敢临阵脱逃的将领和官员,则诛其九族。可是在明摆着得现实面前,真正只顾自己性命的人,又岂会去在意这道皇命呢?要逃走的,始终还是逃了。 不仅仅官员在逃,将领在逃,老百姓在逃,就连禁卫军,号称对国家和帝王永远无限忠诚的禁卫军,都开始出现疯狂逃亡的现象。 这样的清醒让完颜亶感到悲哀。 他庆幸自己已经把亲眷都送走了,然而他悲哀的是,自己连跟高宠决一死战的机会,恐怕都已经没有了! 随着高宠脚步的临近,作为金国首都,曾经无比繁华的会宁府,竟然死寂般的安静,没能够离开的平民,都放佛是行尸走肉般的活着,而守在城头上的将士,则是一个个泥雕木塑,眼神空洞而毫无战意,说难听些,这些人就放佛是在等死一般。 这样的军队,这样的国家,毫无疑问已经是失去了在最后存在的意义,而对于高宠等来说,拿下这样的会宁府,根本就是毫无难度的。 从斥候春来的信息之中,高宠已经知道会宁府里面的情况,当大军抵挡之后,果然,会宁府毫无动静,哪怕就是做做样子式的喊话交流,都没有!或许完颜亶自己还有些战斗的决心,但他身处皇宫之中,又如何能够知道城墙上的将士们,又是如何的表现呢? 会宁府虽然是金国的都城,但曾经这里却是属于汉人的,是汉人的国土。 想到生活在会宁府之中的那些汉人,最终高宠没有下令立即强攻,他第一次决定要给完颜亶一个机会,一个投降的机会,一个和平解决会宁府的机会! 会宁府之中此时还有金兵约十万人,这是金国人全部的力量的总和,也是完颜亶最后的筹码,只不过在高宠眼中,这十万人什么都不是,没有了士气的队伍,不啻是土鸡瓦狗! 最后的通牒被送到了完颜亶面前的桌案之上,面对高宠言辞冷酷的书函,完颜亶并没有怒而暴起,却是陷入了深深的沉默之中。 这个注定成为金国历史上最后一位帝王的男人,此时不愿意让任何人影响到他,就那样坐着,直到身边的太监进来提醒,高宠给的最后时限,就要到了。 “结束了!” 惨笑一声,完颜亶猛地长身而起,他脸上堆满了苍白的笑容,两眼却红的如同刚刚从血池之中捞出来一般。 “结束了!完了,我们,都完了!” “皇上,什么完了?什么都完了啊!来人啊,太医,太医,皇上他疯了,疯了啊!” 太监被完颜亶给吓到了,屁滚尿流的冲出去找太医,而等到太医等人匆匆赶来的时候,却只是看到了摊在桌面上的高宠书信上,写着两个血淋淋的大字——“愿降” 第630章 金光降,宋人忙(上) 在没有刘涚的历史上,金国的都城曾经是一迁再迁,照理说是早就已经不在会宁府这个地方。 会宁府,不管是从哪个方面来说,都不适合作为一个庞大帝国都城,可是因为刘涚这个“搅局客”,以至于至今完颜亶都还居留在会宁府这个城市之中。 当高宠领着中央民国的近五万大军,兵临会宁府城下,用箭矢将最后通牒送给完颜亶之后,他就返回营帐之中,安安静静的等候着消息。照理说,这是个紧张的时刻,战斗随时可能打响,高宠身为总帅,正该是紧张的时候,可偏偏高宠就脱离了前线不说,还营帐里面,闭眼休息起来。 算算时间,打从新都城出发至今,并不算太久,一个多月的时间,高宠竟然就基本完成了岳飞等名将一生的梦想——只要打破会宁府,就意味着金国势力彻底的完结,“抗金”这两个字就将成为历史名词,逐渐在汉语之中消失。 而历史上的这个“壮举”最终并没有由汉人来完成,来自草原的另外一个野蛮民族,凭借着他们娴熟的马术、来去如风的战术、遮天蔽日的箭矢,将金国变成了历史。 高宠,这个因为刘涚出现在这个时代,故而命运发生了彻底转变的汉人将领,即将成为终结金国的不世英雄。对于高宠来说,终结金国与终结西夏,自然是有所不同的,毕竟两个国家压根就不能相提并论,而他之所以一点都不紧张,其强大的信心,是来自于这一两年以来,他对手中军队的了解。 不论会宁府是不是金国都城,对于高宠来说都不重要,只要这座城池的防御仍旧是依赖于城墙,只要守城的敌人使用的仍旧是落后的冷兵器,那么就无法对高宠造成威胁,对高宠的队伍造成威胁。 最后通牒已经发出去了,完颜亶会有什么样的反应,高宠心中其实一点都不担心,他不担心完颜亶拒绝最后通牒,他甚至内心之中隐隐有些期望,期望完颜亶会选择绝地反击,如此一来他就能下令发动总攻,而这一次高宠不会再像前面那样客气了。 之所以不杀破城之金人,并不是因为高宠心慈手软,那是为了麻痹金人!高宠很赞成刘涚“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样的说法,若是有机会,高宠是绝对不会放过的。 只要死的不是自己同胞,杀的再多,高宠也不会感到紧张和愧疚,他欠缺的,只是一个机会而已。如果完颜亶选择负隅顽抗,那就是给了高宠最好的机会,最好的,杀人的机会! 中央民国跟金国之间的交战过程,或者准确的说是高宠攻打金国的过程之流畅,轻松,让心中存有最后一丝侥幸的赵构,彻底的破灭了希望! 他前些日子已经将秦侩等人给抓起来扔进大牢,甚至是连这些人的亲族都没有放过,然后试探性的给刘涚送去一封书信,大概的意思,是希望两个国家能够以现在的地界为接线,和平共处。 然而这样一封信送出去之后,却如同是石沉大海,一点回应都没有,刘涚那边甚至是一点礼貌性的回应都懒的发出,这让赵构非常紧张,对高宠跟金国之间的战事发展,也是异常的在意。 从北方传回来的消息越是多,赵构的心中就越是紧张。 刘涚并不是没有收到赵构送来的书函,他只是不想理睬赵构了吧!像赵构这种人刘涚算是看透了,欺软怕硬、贪生怕死,自私自利,像这样的人,刘涚岂会同意跟他合作? 再说了,刘涚也没有想过要实行什么一国两制,或者是跟南宋建立什么同盟关系,这对于中央民国的发展是一点好处都没有,即便两个能够暂时性的得到和平,可这种和平毫无意义,当中央民国的优势显现出来之后,生活的南宋的老百姓必定会成批成批的迁徙到中央民国,到那个时候,南宋的皇帝,且不论他是谁,难道还会眼睁睁的看着? 或许到了那个时候,战争,又会成为两个国家唯一解决问题的途径! 刘涚不希望中央民国的国民在经历过和平之后,又再度陷入战争的泥沼,既然是不可避免的战争,在有可能的情况之下,就一次解决吧! 当然,中央民国的高层也不都是刘涚这样想,出于这样那样的理由,还是有人同意暂时跟南宋保持和平关系。虽说中央民国是个民主国家,但刘涚如今在国家决策层的权重实在是太重了,一般情况之下,他决定的事情,却是很难被外人所改变的。 哪怕就是岳飞,也无法改变刘涚的决定。 与南宋之间的战斗,如同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中央民国高层的心思,赵构并不知道,南宋朝廷的情报收集系统,其能力还远远没有达到这种程度。 当高宠即将击破金国的时候,当金兀术都在高宠手中吃了败仗,甚至不敢返回会宁府,而是领着麾下兵马彻底逃窜之后,赵构终于彻底的死心了!他亲自下令将秦侩一系的官员统统杀死,包括这些官员的血亲在内,一个不留,然后又将秦侩极其直系亲属五花大绑,放进囚车,要押解去新都城,向岳飞,向刘涚请罪! 把自己的大臣绑了送去敌对国家的统治者面前乞求原谅,可以说赵构的卑躬屈膝几乎已经做到了一个人能够做到的极限,而他惟一的目的,也随着囚车赶向刘涚的面前! 赵构要保命! 准确的说,他不仅是要保命,更重要的是他还想保住自己的帝王身份,享受帝王的生活,为了达到这个目的,赵构可以不惜一切代价! 当秦侩一系的官员死的死,关得关之后,南宋朝廷的风气好像突然之间为止清廉起来,一个个清白的官员得到了提拔,不仅朝政命令变得更加合情合理,很多当初的冤假错案也都的到了平反,包括当初对岳飞的冤枉,也是在赵构的钦点之下,“查明真相”了。 为了让岳飞帮自己说话,赵构甚至是将这样的调查结果都一并要送去给岳飞,与此同时,赵构还叮嘱自己的心腹,清理朝野之中那些对岳飞和刘涚不利的言论,总而言之一句话,赵构希望通过这些行动,来向刘涚证明他的心思。 早在秦侩等囚犯被送至新都城之前,这些信息就已经汇总到了刘涚面前,对于赵构这种“巴结”的举动,刘涚在觉得好笑的同时,也感觉到很烦!堂堂一个国家的统治者,竟然会做出如此不知廉耻的事情,刘涚真不知道何以当初岳飞等将领,还要对赵构这般的忠诚? 虽说刘涚心中早已经决定不放过南宋,然而他还是派人将岳飞招来,把赵构的行径,毫无保留的告诉了岳飞。 “末将谨遵首相大人的安排!” 在安静的听完了刘涚讲述之后,岳飞脸上并没有太多的表情。过去,他是对南宋朝廷忠心耿耿,然而这段时间在中央民国的所见所闻,则是让岳飞的心思有了彻底的转变,而同样发生转变的,还有岳飞的家人。 岳云的伤势,在经过精心的照料之后,已经好的七七八八了,他手中的屠龙刀,刘涚并没有收回,而岳云的两个弟弟,虽说因为年岁和中央民国的规定无缘成为军中将领,但平常时候还是跟着岳云一起训练兵马,活脱脱就是未来名将的胚子。 按照当初对国家军队势力的划分,进攻大宋这件事情,可是落在岳飞一家人身上,如果说刘涚同意了赵构结盟的要求,那岂不是岳飞一家人都没法再次上战场了。 所以不论从那个角度来说,岳飞都不愿意刘涚同意结盟,甚至于他很明确的告诉刘涚,如今他麾下的兵马已经基本完成了火器使用的初级训练,也就是说,岳飞统领第一方面军,已经可以出征了。 “既然鹏举你觉得时机已经成熟,我也不阻拦你,下午召开会议,定下东征的策略之后,你就领兵出征吧!是了,我听说秦侩一家都已经在路上了,如果合适的话,你就亲自去迎接一下吧!” “秦侩!” 即便岳飞心性沉稳,在听到“秦侩”这个字之后,眼底之中也积蓄出浓浓的愤怒,刘涚注意到,岳飞垂下的双手,都已经紧紧的攥成了拳头。 看到这一幕,刘涚也就彻底放心了,他相信,岳飞此去,无论赵构再使出什么花样来,都无法诱使岳飞,重归南宋的怀抱——且不论刘涚多么相信岳飞,他都必须要做些防备,至少是不能让岳飞把中央民国的火器,带去了南宋,那才真是中央民国最惨重的损失! 跟岳飞商议妥当之后,下午的会议也就毫无意外,所有人一致同意岳飞领军出征,而就在会议的当时,刘涚也接到了高宠北征的结果——完颜亶投降,自悬于寝殿之中! “完颜亶死了,会宁府不攻自破,金国,完了!” 刘涚将手中的情报轻轻放在桌面上,顺手推给了身边的高进,等高进看过之后,又一个个的传阅下去! 第631章 金光降,宋人忙(中) 刘涚将手中的情报轻轻放在桌面上,顺手推给了身边的高进,等高进看过之后,又一个个的传阅下去! 金国,这个曾经如同泰山一般压在每个汉人心头的重担,竟然就这样解决了?即便是手里拿着影队最新的战报,可仍旧是让人感觉不敢相信! “首相大人,诸位大臣,飞该去整饬军伍,准备东征了!” 高宠的战报,对于岳飞来说,可是非比寻常的刺激,身为众所周知的名将,如今被高宠专美于前,即便是岳飞,也难以彻底释怀。 “瞧,咱们的岳大元帅,有些迫不及待了!这样罢,晚上在我家举行一场宴会,算是给岳元帅践行,也算是给高元帅遥祝胜利了!” 刘涚的这个提议,自然是得到所有人的赞成,不管在哪个时代,能够成为家宴的对象,那都是亲密关系的一种证明。刘涚身为中央民国的实际统治者,其家宴的意义自然是非比寻常,要知道在后世,像刘涚这般身份,至少已经类似美国总统了,别说是家宴,就算是想请美国总统吃顿饭,少了一百万还真是说不出口呢。 家宴的主题,除了是预祝高宠得胜还朝之外,刘涚也说了,也是对岳飞的一种祝福,过不了两天,岳飞就要领军出征了。虽说从过去的眼光来看,南宋的军力是不如金国,然而在最近这几个月的时间里,金国在军事方面遭受的打击,却是远远超过南宋的,这是一个因素。 另外一个因素,则在统帅身上。别看高宠先破西夏,再破女真,能够将火枪兵如臂使指,那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在前往西夏之初,高宠可以接受了刘涚的真传,认真学习了火器时代的战术战略,而且凭借自己丰富的战争经验,才能在较短的时间里,形成属于自己的指挥艺术和风格。 因为这两个因素,岳飞名气虽然是大过高宠,但转换兵种之后,他在制定战略战术方面,未必就能胜过高宠。而岳飞跟高宠的出生不同,自然对南宋也有截然不同的感情因素。 对于岳飞,刘涚心中敬重是一方面,可是要他像教高宠那样传授岳飞战术,一来人家岳飞未必能够虚心接受,二来刘涚自己也不乐意。毕竟在刘涚眼中,岳飞不是自家人。 自己人和自家人,在中国人的传统观念之中还是有所区别的。如果说将义气的人愿意为自己人两肋插刀的话,那么重家庭的人就愿意为自家人死去活来。在穿越之前从未曾享受过家庭温暖的刘涚,自然是更看重自家人一些。 受时代的限制,还有中央民国的制度约束,即便是刘涚家的晚宴,也不可能像各国君主,甚至是一些奢华大臣那样,还有歌舞伎来载歌载舞,相对来说,刘涚家的晚宴更像是后世人的生活,一大帮子意气相投的人,一面喝着酒,一面畅聊着人生理想。 即便稍嫌平淡,但真情隽永,这样一场晚宴照样能够吃的宾主尽欢,直到夜半三更才收场。 在晚宴之中,岳飞也将尚未满十六岁的两个儿子交托给了刘涚,名义上是拜刘涚为师,置其于刘涚府中学习文武艺,但实际上就等同是将自己的儿子作为质子交给刘涚,表明心迹。 这种行为在古代非常盛行,而需要提供质子的,也绝非是寻常人物,不是一方诸侯,就是领兵在外,手握重兵的将领。参加晚宴的人哪一个不是人精,当岳飞主动向刘涚提出此事的时候,人人都是明白这究竟是怎么会事,却没有人会去阻止。 当刘涚点头许可之后,当真就是皆大欢喜了。 在处理好这些事情之后,岳飞统领的军队两天之后就誓师出发,而此时赵构派遣禁军护送的秦侩等人,还没有赶到恭州。 曾经属于南宋朝廷的恭州,早已经成功的并入了中央民国的版图,对于南宋来说,失去恭州就几乎等同是失去了对整个长江流域的控制,只要刘涚愿意,在短时间内制造出大量的战舰,就能轻易的顺流直下,将整个长江流域牢牢的住在手中。 朝廷不是没有想过将恭州重新夺回来,但想和能不能做到,压根就是两码子事情,由于兵器上的差距,南宋的军队压根无法威胁到有重炮防守的城镇,至于说采取渗透的方式来谋夺一座城池,在战术上或许行得通,但想要成功,就必须要看城市里老百姓的态度。 如果说老百姓反对统治者,那么这种渗透战术成功的几率就高,如果说老百姓拥护统治者,那么执行渗透计划的人根本就无法融入城镇,就像是洒在雪地上的煤渣那样清晰可辨,连性命都是保不住,和谈执行计划? 中央民国先进的社会体制就决定了,一旦融入中央民国,老百姓很快就会适应,并且深深的爱上这个国家,故而从这个角度来说,想要对中央民国治下的区域实施渗透作战,根本就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即便是让刘涚站在朝廷的角度来谋划,其成功率也是低的可怜。 朝廷拿不下恭州,也就无法谋夺对长江主权的控制,相反,刘涚这个来自后世的战略家,之所以当初要将恭州拿下,就是早有谋划。 从恭州到后世的上海,这个长江出海口,沿岸虽说时常会遭到洪灾,但却无损其中原粮仓这样的美誉,可以说,谁占据了长江沿岸,谁就等于有了无穷尽的粮食资源。 在这个时代,粮食,可以说是一个国家富强的基础,哪怕是对于中央民国来说,也是一样。 为了达成自己的目标,刘涚早早就已经开始设施准备工作,比如说建造战舰,比如说将火炮弄到战舰上去使用。 而这一次岳飞进攻南宋,将会兵分两路,其中由岳云统帅的水军,乘坐的就是刘涚所准备的这批战舰,而岳飞则是亲领两万骑兵,配合岳云的水军,对南宋作战。 当岳飞出兵,剑锋直指临安的消息传出之后,整个中央民国都是欢呼声一片!相对于金国进攻来说,中央民国的老百姓们心中更希望的是打下南宋!毕竟组成中央民国主体的,始终还是汉人,“正统”这两个字,在传统的汉人心中,始终是无法抹杀的! 不能取南宋而代之,那就不能算是正统的汉人朝代,纵然能够打破西夏,灭了金国又如何?即便这两个国家在武力上曾经超过了南宋,但在老百姓的心中,仍旧只是蛮夷小国而已。 只有将名义上代表着汉人正统的南宋王朝彻底打败,消灭掉,那么中央民国才能取而代之,成为汉人的正统,也才能去了老百姓们心中的那个病根子。 所以,岳飞出征南宋,在中央民国引发的轰动性,定然是要超过高宠北伐的。 中央民国高层也从来没有想过要隐藏这个事情,非但不会隐瞒,反而是将岳飞出征的事情闹的轰轰烈烈,就连战舰从恭州码头出发的时候,官方都组织了盛大的下水仪式。 如此一来,临安又如何不知岳飞已经出兵了呢? 当获悉了岳飞出征的具体情况后,整个南宋都已经慌张起来,不仅仅是皇城里的那些人,地方的官府衙门军队,同样是慌张的不得了,生怕自己所在的区域成为岳飞进攻的首要目标。 一封封救急的奏折如同正月里的雪片般飞落在赵构的面前。清理了秦侩一系的谄臣之后,整个南宋朝廷的运转效率纵然是提高了,但巧媳妇难为无米之炊,赵构此时终于感到什么叫做有心无力了。 他不是不想跟中央民国抗争,然而当高宠击破金兀术,完颜亶自悬投降之后,中央民国名义上的版图已经成倍的扩张,而且是呈半个口袋的形状,将南宋给笼罩,从地图上来看,基本上可以说,南宋就像是颗汤圆,而已经有一半,是被中央民国给吞进嘴巴里了。 “怎么办?来人啊,赶紧给朕想个法子,岳飞,岳飞这个忘恩负义的家伙,竟然敢领兵来攻打朕,朕要,朕要挖了他的祖坟!” 焦虑、丧气和愤怒的赵构,在束手无策的情形之下,恼羞成怒,作出了一个让他后悔终生的决定。 如果说赵构他将自己的心思说给其他大臣听的话,必然会遭到其他人的反对。挖人家祖坟这种事情,那是天大的忌讳,必然会遭到人家刻骨铭心的仇恨。纵观历史,挖坟鞭尸的事情就已经罕见,挖祖坟这种事情,一般都是盗墓者干的。 赵构身为帝皇,竟然要去挖岳飞的祖坟,而且还是私下命令禁卫军心腹偷偷的去做,不得不说,他的这种行径,实在是太下作了!或许赵构原本是想着不让任何人知道这件事情,然而他忘了一句老话: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刘涚麾下那些影队成员收集情报的能力,硬是在南宋朝廷大臣都还没有知道之前,就收到消息并且以最快的方式,送到了刘涚的手中。 “不惜一切代价,保护岳元帅家的祖坟!”刘涚看到情报之后,几乎是毫不犹豫的就下达了命令。 第632章 金光降,宋人忙(下) 岳飞家的祖坟,自然是在汤阴。 因为赵构是暗中行事,虽说他是帝王,可也无法让挖坟之人朝发而夕至,终归还是要准备点时日。 接到刘涚命令的影队成员,则是比赵构派出去的人更快赶到了汤阴岳飞的老家,根据地形进行了战术安排,随着就是按照刘涚的意思,将关于赵构要挖岳飞祖坟的消息,以最快的速度,在汤阴本地散播了出去。 之所以没有一开始散播消息,是担心赵构逼急了跳墙,如今能够召集的人手都召集,能够想到的法子都想到了,但毕竟影队他不是作战部门,并非擅长作战,若是赵构派来的队伍过多,光是依靠这些影队成员,是根本挡不住的。 纵然中央民国有骄兵强将,岳飞手中更是雄兵数万,但鞭长莫及,根本无法在短时间内赶赴汤阴。而刘涚觉着,一方面集中影队战力防卫,一方面还是要发动舆论的力量,给赵构造成压力,说不定能够收到奇效。 此事刘涚也没有隐瞒岳飞,而岳飞在听说此事之后,却也没有改动既定的作战方案,岳飞这个人就是这般的公私分明,哪怕是这种火烧眉毛的时候,他也不曾想过要先保住自家的祖坟。 表面上的平静并不能代表岳飞的心情,作为这个时代的人来说,但凡是有半点血性,都无法容忍自家的祖坟被别人威胁,如果说过去岳飞心中对南宋朝廷还有点念想的话,在获悉赵构想要挖他祖坟之后,这最后一点念想,也统统化作了满腔的愤怒。 “跟宋军交战,绝不容情!” 这是岳飞亲口对岳云等身边极亲近之人下的命令,充分的表达出岳飞心中的怒火是如何难遏!至于说岳云这个年轻人,更是恨不得现在就杀入临安城,将赵构的脑袋摘下来当成球提! 岳云的大军要在恭州登船,无巧不巧的,押送秦侩的禁卫军也正好在岳云舰队即将出发的时候赶来。 矗立船头的岳云,遥遥望着岸边囚车里的秦侩,两人四目相对,却是无言! 当岳云眼神之中的那种不屑显而易见的时候,秦侩疯狂的大笑起来,他不是笑岳云,也不是笑自己,而是在嘲笑身边的那些禁军,笑过之后他大声道:“看到没有?看到没有?你们的狗皇帝,那个昏君,以为把我送给岳飞,就能逃过一死了?愚蠢,愚不可及!只有我知道,满朝文武都只有我知道,刘涚才是朝廷的敌人,才是覆灭朝廷的恶人!不听我的,死路一条,死路一条!” “闭嘴!如果不是你,岳家军岂会叛变?咱们又岂会在此看人家脸色?都是你这个奸臣,害了咱们!” 旁边的禁卫军将领,抬手就给了秦侩一鞭子!这一路上,大家心中都窝着火,尤其是进入中华民国境内之后,虽说这边的军队并没有为难他们,甚至还给他们好吃好喝的,但最让人受不了的,还是那些军队将士看他们,如同看待乡下人的眼神! 身为军人,谁不眼热那些黑黝黝的铁管子?甚至有禁卫军愿意花银子,图的就是能够放上一枪,过过瘾,可惜给多少银子,人家都不干! 身负皇命,这些禁卫军也是无奈无法,而且赵构要求秦侩一定不能死了,感觉到窝火的禁卫军将士,往往也就只能打打秦侩的家人来泄愤,偶尔见秦侩的精神头好了,负责的将领也会狠狠的抽其两鞭子过瘾! “打吧,尽管打吧,你们最好打死我吧!不过没关系,看到没有,那船头上的将军就是岳云,是岳飞的儿子!他们的船上装满了大炮和火枪兵,用不了多久,你们的皇帝,那个昏君,就会跟我一样的下场,到时候一起上黄泉路,岂不快哉,快哉啊!” 如果说还在临安城的大牢里,秦侩会觉得自己还有一点生路,然而人在恭州,则是半点希望全无。像秦侩这种人,在彻底失去生的希望之后,整个人的精神也就变得不正常起来。 好在一路上禁卫军们也都习惯了秦侩的这种表现,并不以为意,绝大多数人的视线,还是集中在那些缓缓起航的战舰之上。 为了保证高效和低耗,岳云统领的舰队不仅要运载士兵,还将承担大部分辎重运输的任务,故而这些战舰看上去吃水极深,不知就里的人,光是凭借战舰吃水的深度来判断,都会得出士兵近十万这样的推论。 南宋禁卫军们看着这样一支“庞大”的军队开赴长江下游,再想想这些队伍可怕的战斗力,顿时自己都把自己给吓傻了。一些将士纷纷在心中嘀咕,是不是找个机会,投降算了! 别说还不知道能不能回去,就算回去,那又能干啥?朝廷若是还顶得住,回去之后就是炮灰,要是顶不住,回去还是当逃兵,与其那样辛苦,还不如干脆就在这里投降了,免得麻烦。 就在岳云船队出发的时候,岳飞率领的大军也是齐头并进,循着陆路,向着南宋的地界进发。 南宋那边已经接到消息,也是在边境上陈兵以待。 面对曾经南宋军中的统帅,要说边境上这些南宋将领们心中没有想法,那才真是骗鬼的!尤其是从北面传来的消息,金国已经全境投降,但凡是女真人等非汉民族,将会被罚没一切财产遣去穷苦之地,中央民国全面接受金国境内,开始迁徙民众。 这样的消息,站在民族的立场上是个鼓舞,可要站在国家的立场上,那就是沉重的压力。 高宠固然是名将,但在南宋人看来,却仍旧是没法跟岳飞相提并论的,毕竟高宠充其量算是个无敌武将,而岳飞则是无敌统帅,根本不是一个层次的。 但高宠都能领着四五万兵马就把金国给灭了,那岳飞呢?岳飞和岳云统领的军队数量不在高宠之下,而且还带着大量的战船,如此强悍的兵力,南宋又能撑上多少时间? 一时间,悲哀的论断让南宋朝野上下一片哀嚎,甚至于在一些与中央民国交界的南宋官府、驻军,都已经暗中与中央民国接洽好,只等全面战争一爆发,他们就改弦易帜。 下面人的这些动静,高高在上的赵构是不知道的。 几乎已经将自己禁足于皇城之中的赵构,这几天已经状若疯癫,尤其是当他得知,前往汤阴挖岳飞祖坟的人,竟然被一群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山贼给死死挡住,虽说对方人数不多,但却有犀利的火器! 很显然,从对方使用火器这一点就可以知道,这些“山贼”绝对是刘涚安排的。等到赵构派去的那些人重新组织起来想要一次将山贼搞定的时候,却赫然发现,汤阴附近的民众不知从何而知挖祖坟的事情,竟然组织起来,不准那些人行动。 虽说对付手无寸铁的人并不是难题,若是朝廷政权稳固的时候,像这样的民间闹事处理起来根本不是问题。但眼下的光景就不同了,内忧外患,风雨飘摇,加上此处还有明显是中央民国奸细从中挑拨,一旦引爆了民变,那后果可真就是不堪设想了! 这边行动不顺利,另外一边风声走漏,让朝廷之中的大臣们听了去,纷纷上书要求赵构收回成命。 哪怕岳飞背叛了朝廷,但在明眼人看来,错不在岳飞,若是赵构再去挖了人家岳飞的祖坟,那就实在是太不讲仁义道德了,注定只会遗臭万年,连带着他们这些当大臣的,也都臭不可闻了。 在两面夹攻之下,赵构也只能是无奈放弃了自己的想法,倒不是说那些大臣的上书就发挥了作用,实际的情况是,如今岳飞已经兵临城下了! 赵构也不是傻子,要挖岳飞祖坟也就是他一时激动之下的决定,只是帝王的颜面让他不得不咬牙坚持,如今众大臣反对,他也就顺水推舟的将那些人给撤回来了,表面上他是从善如流,其实呢,他也担心自家的祖坟,回头就被岳飞给挖了! 岳飞和岳云的队伍兵分两路又齐头并进,很快就撕破了南宋的边防部队,长驱直入! 虽说赵构极其死忠疯狂的调兵遣将试图阻拦两支队伍前进的步伐,但结局都是一样,即便能够稍稍阻拦岳飞大军的进度,面对依靠战舰和重炮纵横长江的岳云队伍,任何部队上去,也都只有当炮灰的命! 与此同时,已经将北方平定的高宠,也接到了刘涚的命令开始南下,也就是说,从高宠领着队伍出现在长江北岸的那一刻开始,整个南宋就已经陷入了中央民国两面包围之中。 高宠的队伍很快跟岳云的舰队汇合,进而利用岳云舰队的船只渡过长江,踏上了属于南宋的土地! “皇上,大事不好了,大事不好了!高宠军距离临安,不过三百里了!” “什么?三百里?快,快,马上实施最后的计划,召集重臣,朕要宣布储君!” 突如其来的消息,让赵构彻底慌了神,他忙不迭的在宫女伺候下换上衣裳,准备主持一场关乎南宋生死存亡的朝议。 第633章 看世间,中国梦(上) 就在临安皇城里那场由赵构亲自主持的朝议正匆忙举行的时候,新都城之中,却是迎来了一批特殊的客人。 这些客人乃是在吴安邦率领的禁卫军引导,或者说是监控之下进城,他们的穿着打扮跟汉人有着明显的差距,只能凭借其身上的皮裘和金银饰物的多寡,来判断这群人之中谁的身份比较尊贵。 但其实只要认真观察就会看出,这群人之即便是有高低贵贱之分,但哪怕就是其中最寒酸的人,光是身上那些沉甸甸的金裸子,就是大多数老百姓望尘莫及的。此时金贵,一两黄金足够兑换十三四两白银,还得看银子的成色,由此可见,这一百来号人,怕都不是寻常人物。 围观的人群其实不多,但总有那么一两个眼神好使的,认出这些异族,乃是来自极西北草原上的辽人,他们的国家虽然已经破败不堪,但作为曾经辉煌过一时的国家,瘦死的骆驼还是比马大,从这些辽人的装束打扮就能看出来。 只不过今日这些辽人不是来参观的,他们来此的目的,就是为了乞求面见刘涚。 曾经辽国派出了好几拨的使者,都未曾能够见到刘涚本人,这一次辽国也是下了大血本了,除了进城的这一拨包含着皇族和重臣的使者团队之外,在城外,还有一支五百人的军队,携带着价值上百万白银的贡品。 是的,他们是来上贡的,当西夏被高宠一万余人轻松剿灭之后,辽国人就很聪明的加紧跟中央民国联系,只因为他们不想成为第二个西夏。只可惜,那个时候辽人给出的筹码不够,刘涚连眼皮子都不会抬一下。 而等到金国也破灭,金国第一统帅金兀术下落不明之后,辽国上下才齐齐的慌了神,抓紧时间统一思想,最后派出使者来到了新都城。这一次刘涚终于答应跟辽国人见面了,而也仅仅只给了辽人半天的时间,还不打算陪他们吃饭。 中央民国因为刘涚而带起来的工作作风,就是不喜欢扯蛋,有事儿就说,说完该干啥就干啥,如果不是已经派出过好几拨人来中央民国,恐怕辽人还不能习惯这种风格。 简单的交流之后,辽国皇子为首的使节团非常直白的交出了自己的底线——成为中央民国的藩属国,永世称臣。 然而对于使节团所谓的底线,刘涚并不感冒。他很是强硬的说道:“中央民国治下没有藩属国!你们想当藩属国?我分分钟让你们在草原上消失,信不信?想要加入我们中央民国,那就取消你们的国号,规规矩矩的遵守我们的律法!” “这不可能!” 任何一个皇族成员,都无法接受刘涚这样的言辞,这已经不是打脸,而是彻底的践踏,践踏那些皇族们心中的尊严! “送客!” 刘涚没有心思跟这些人扯蛋,正如他所说,只要他愿意,分分钟就可以让辽人在草原之上消失,即便就是派出吴璘,也能轻松将那边摆平了。如今西夏没有了,吐蕃平定了,往南就剩下一个跟中央民国关系极好的大理国,往东就只有苟延残喘的南宋,区区一个残辽,还当真不会被刘涚放在眼中。 “首相大人息怒,只要上国不派兵攻打,凡事都好商量,好商量!”一个辽人老者站出来,向刘涚作揖,他也知道中央民国不兴下跪一事,而刘涚看他的样子,应该是辽国的一位重臣。 “不要再让那种毛都没长齐的娃儿跟我说话,你若是明白事理,就该知道我所言非虚!你们所谓的底线,我不接受,中央民国治下,永远没有藩属国!要么,你们老老实实的撤销国号,并入中央民国,谨遵律法行事,可享中央民国国民待遇之一切,要么你们就回去准备着,等到南宋平定,下一个,就是你们!” 威胁,刘涚这话乃是赤裸裸的威胁! 站在辽人的角度,但凡是有点血性的,都会勃发出难以压抑的情绪。只是在刘涚的气势压迫之下,一种辽人是敢怒而不敢言!若是要战,他们绝非是中央民国的的对手,而刘涚提出来的条件,辽人们能不能接受呢? 然而刘涚很显然是不会再接受辽人讨价还价,他已经一锤定音,要么接受兼并,辽人活着,国家没有了,要么等候战争,国家没了,人,也没了。 孰轻孰重,站在刘涚面前的辽国使者心中还是清楚的,他们当中也不乏有人想答应,然而事关重大,即便是皇族之人也没有资格答应刘涚的要求,他们只能是沉默以对。 刘涚也知道这些人的权限,故而没有逼他们答应,只是摆摆手,让他们先退下,给他们时间回去商量。 不过这个时间也不是无限期的,一旦南宋被平定,而辽人还不能做出最后的结论,那么中央民国就会调集兵马,扫平辽人。 等到来访的辽人,双股颤颤的走出去之后,刘涚板起的面容逐渐解冻,起身转入后堂。 “段兄,让你久等了!” 转入后堂,却是早有客人在等着刘涚了。而这位客人也不是外人,而是大理国的皇帝,段正誉。 恐怕天下人都想不到,大理国的皇帝,竟然会偷偷来到新都城,跟刘涚见面!虽说两国之间的关系不错,但毕竟是两个独立的国家,段正誉此举未免过于冒险,一旦他死在新都城,有可能会直接导致整个国家打乱,从而轻易被刘涚吞下。 “贤弟啊,辽人可是来投诚的?” “投诚,他们是想来上贡,可惜啊,我是瞧不起他们那些皮草!”刘涚半开玩笑,说着说着就放声大笑起来,段正誉却只是微笑,神情镇定,“来自草原的皮草都看不上,愚兄那片穷山恶水,贤弟怕是更看不上了!” “兄长何须妄自菲薄?大理国在兄长治理下,人民安居乐业,国泰民安.”刘涚话还没有说完,段正誉就忙不迭的摆手,“贤弟啊,愚兄其实并不想当个劳什子的皇帝,只是家业而已。过去,天下大乱,段家勉力支撑,只为那些苦哈哈的人儿,有个安定的环境,但如今天下大统之势已经出现,愚兄此番来见了中央民国老百姓们的生活,更是觉得,只有归于中央民国,那些曾经跟随愚兄的苦人儿,才能真正幸福的生活!” 第634章 看世间,中国梦(中) 段正誉其实已经不是第一次跟刘涚提及此事,实际上在很久之前,段正誉就已经有这种想法,并且是通过书信的形式告诉了刘涚。 而刘涚对于大理国,其实并没有多大的想法。从后世来看,四川以南的方向,除开已经被中央民国实际掌控于手中的攀西高原之外,是严重缺乏资源的。即便中国早已经进入农耕时代,可是在大理国,其粮食耕种水平仍旧处在一个极低的阶段,可以说是靠天吃饭,一旦遇上灾年,就会饿死人。 至于说云南的其他资源,至少在一两百年之内是中央民国利用不上的,像这样一个区域,收归到中央民国,只会给中央民国带来沉重的负担,而没有半点实惠。 应该说段正誉还是看的很准的,他通读了中央民国的制度,认定只有加入中央民国,而且是自己主动加入,才能使得大理国的子民,过上好日子。至于说段氏王朝,在段正誉看来并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的,就连刘涚这样的人都愿意确立一个非世袭帝王的国家,他段正誉还有什么不能舍弃的? 或许这就是一个有着出家传统的帝王,跟寻常帝王想法不同的地方。 然而这件事情过于重大,刘涚跟高进等人讨论了许久,仍旧无法应承下来。至少在高进等人看来,收下大理国,只会给正在高速前进的中央民国带来负担,而这种负担,将会拖慢中央民国前进的脚步。 “贤弟,你就答应了吧!愚兄家中一切都已经安排妥当,就等贤弟点头,回去之后,愚兄就要前往天龙寺了!” “段兄这是要出家了?” “当帝王,难免两手血腥,出家侍奉佛祖,以求内心宁静啊!”对于自己即将出家一事,段正誉满脸的祥和,而他如同佛祖般的表情,却在不经意间感染了刘涚的心思,让刘涚的心境也发生了转变。 “好!此事我就答应兄长了!我佛慈悲,当权者,应以天下苍生为念,不问利益得失!”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大理国的去留,在段正誉的一声佛号之中决定,而协议的达成,也就意味着,中央民国的版图再度扩张,对于风雨飘摇的临安来说,不啻为雪上加霜! 更让临安中人紧张的是,高宠等人率领的军队,进度极快,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三支队伍如同三柄尖刀,深入南宋腹地,所向披靡,而高宠的速度竟然是三支队伍之中最快的,前锋军队已然即将兵临城下! “皇上,临安城之中已经全员备战,可是.” 跪在赵构面前的领兵将领正在汇报战情,然而龙椅上的赵构却是神情恍惚,也不知道他究竟听没有听见下面将领的汇报,也有可能这位注定成为南宋最后一任帝皇的赵家男人,精神早已经被现实所击溃了。 “皇上,咱们还是迁都吧,继续往南,相信临安这边的狙击,能够换来东山再起的时机!” 一位大臣出列,像赵构拱手而道。 其实此时无论提出多少方案,包括赵构在内,所有人都知道,这不过就是苟延馋喘罢了,以中央民国的军威,纵然是逃到天边,最终的结果依旧是一样,然人人畏死,更贪权势,哪怕是逃亡,能多做一天帝王,多喘一口气,那也是极好的。 所以最终赵构同意“迁都”这个意见,只不过他要求一切都在暗中进行,不能让临安城之中的军民,提前知晓了个中实情。这就是赵构,自私自利的典型,即便是要跑,他都要自己跑。 或许这就是后世“让领导先走”的始作俑者,只希望刘涚建立起一个真正民主的国家之后,中国人才能竖起真正属于自己的民族精神,平等和责任。 赵构跑了,中央民国的军队来了。 诺大的临安城再如何的强大,也无法收拢涣散的军心、民心,加上岳飞、高宠和岳云三支队伍在临安城下顺利回师,庞大的军容带给临安城的震撼,不啻是一场八级以上的地震。 三天,南宋的都城临安,在三军偕同之下,只顶住了三天时间,这还是岳飞念及城中多无辜,没有频频使用重炮的结果。 高宠军其实建树不多,毕竟高宠这个人始终还是有原则的,能不对自己同胞出手的时候,他坚决不会出手,只是因为他在西夏和金国的战绩,让挡在其面前的宋军望风而逃,才会第一个赶到临安。 临安城破的很宁静,城中的军民在得知赵构已经逃窜之后,就彻底失去了抵抗的心思,老老实实的成了顺民,让岳飞得以拿下了几乎完整的临安城。 然而赵构在逃,却成了岳飞等人最大的遗憾。 临安城破,南宋国消。 风风雨雨百年的南宋皇朝,因为刘涚这个意外之人的出现,并没有坚持到崖山一幕的出现,就此烟消云散了。信息送到新都城的时候,正好赶上第二波辽国使者的到来。 刘涚的意见被毫无保留的送回了辽国,一开始是遭到了辽国所有人的强烈反对,然而面对生与死的抉择,也不是每个人都能慷慨赴死,而面不改色。两派纷争不下的结果,第二拨使者团队还是出发了,这一次他们带着更大的诚意和更丰厚的礼物,期望能够让刘涚回心转意。 而与此同时,吴璘统帅的兵马也出发了,他们的目标,乃是一直没有表现出半点诚意的蒙古。 刘涚从不曾忘记过蒙古,这个在历史上显赫一时的民族,用他们的铁蹄第一次将汉人文明的光辉践踏的如此彻底!在刘涚的心中,蒙古才是汉人有史以来最可恶的敌人,以他睚眦必报的性格,又岂会放过? 在刘涚的刻意关怀之下,吴璘统帅的兵马人数虽然不多,但都是精兵悍将,武器装备也都是最为先进和精良的一批。而刘涚给吴璘的命令就是:遭遇反抗,格杀勿论! 杀戮或许不是解决问题最好的办法,但却是最方便的办法,除非全世界的人类都进入到高度精神文明的时代,否则民族与民族之间的问题,就永远无法调和。 弱势一方注定要被欺凌,刘涚唯一能够做到的,就是尽量让自己变得更加强大! 第635章 看世间,中国梦(下) “首相大人,临安捷报!” 刘涚伸手接过张汉送上来的战报,看了眼张汉道:“内容,我应该都知道吧?” “大人,大致是没有错的。有岳飞和高宠两位大帅在,区区南宋不过是手到擒来,只是没想到,赵构那厮却偷偷跑了!” “怎么,这一次就连你们都没有事先接到情报?”刘涚这话,问的张汉脸色有些难堪,放低了声音道:“为了避免在战乱之中导致自己人的伤亡,属下让临安城之中的兄弟们都提前撤出来.” “我想起了,这个还是我的主意,嘿,你看我,老了!”听张汉说到这里,刘涚轻轻拍了拍脑门,赶紧承认错误。毕竟是军人出生,刘涚最不能忍受的,就是误伤,死在自己友军同袍的刀枪之下,不啻是一个军人最大的遗憾! “大人为下属们的着想,是属下们的福气!” “罢了罢了,别拍我马屁了!该护着你们的时候我自然会护着,不过该你们干活的时候,可都别偷懒就是了!” “那是自然,虽说事先没有得到赵构要跑的消息,但在确定赵构暗中逃跑之后,兄弟们已经撵上去了,相信很快就会有消息回来,定不会让那赵构跑了!” 其实对于赵构能不能跑掉,刘涚心中并没有过于关注,在他看来区区一个赵构,手掌南宋的时候都没能成事,流亡了难不曾还能咸鱼翻身?当务之急还是搞好占领区的重建工作,而下一步的工作,估计就是迁都了! 在中央民国先进的社会制度感召之下,除开一些赵家王朝的死忠之外,绝大多数地区,很能很快的归化,甚至于那些山野匪患,一听说如今是中央民国的天下,再不解除武装将会遭到岳飞等人的打击后,纷纷从山中下来,自缚请求减罪。 一时间,纷乱的天下很快走向大治,而时间本身,也是走的飞快。 转眼间,中央民国踏平金国、扫荡南宋的战事就过去了三年。这三年的时间里,以刘涚为首的中央民国高层,将绝大部分注意力都集中在恢复民生之上,效果斐然。 以先进的社会制度为基础,中央民国的国力得到了惊人的发展,而治下人口数量,一再突破,早已经逼近五千万人关口。 五千万人,对于这个时代来说,不啻是一个天文数字,而要管理好这样一个人口众多的国家,并非是件简单的事情。三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就是这相对和平的三年时间,却竟然也让刘涚头上,生出了几根华发。 照理说,刘涚的体质是跟常人不同的,但连他都生出华发来,由此可见其辛苦,而高玉娘和安娜都是先后辞去了政务,老老实实的当皇后和皇妃,又一人给刘涚产下一子,如今刘涚就有三个儿子,一个女儿,让刘涚深感幸福。 在这三年之中,影队始终没有放弃对赵构的追踪,而丧家犬一般的赵构,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之下,竟然造船出海,却是连刘涚都没有想到的。 自中国以南出海,就是南洋,若是能够绕过印度,则有可能到达非洲。在内阁高层强烈要求之下,刘涚不得不下令组织船队追踪,而这个行动,却又让刘涚联想到本应该在几百年之后出现的郑和下西洋行动。 或许因为中央民国的出现,这个历史上将不会再有“明”这个朝代了,而“郑和下西洋”这样一个震古烁今的军事外交行动,也不会再有了,即便是有,那也是“再兴下西洋”。 是的,主持这个追踪行动的人,正是刘涚的干儿子,如今中央民国的大将军杨再兴!因为杨再兴幼年的经历,让他对赵家的愤怒始终没有瓦解,只要赵家的血脉还在延续,杨再兴的追踪就绝对不会停止。 但大海无情,谁也不能保证杨再兴出海就不会遇上半点意外,刘涚将自己所知道的所有海事知识一股脑儿的都教给杨再兴,也同样不能避免担忧。直到杨再兴走了之后,刘涚才从岳云口中知晓了杨再兴出海的另外一个原因——他毕竟只是刘涚的干儿子,不是亲生的,如今刘涚已经有了三子一女,杨再兴始终觉得,他一直留在刘涚身边,会分薄了三个弟弟一个妹妹的爱,还不如自行出去,寻找一片新的天空。 对于杨再兴这种复杂的情绪,刘涚也只能是一声长叹,都说儿大不由娘,如今杨再兴也是二十出头的人了,有自己的想法那也是应该的。人的成长始终是一个过程,“看山还是山”的返璞归真光是靠理解无法达到,只有去经历。 段正誉的出家仪式虽然简单,但因为刘涚这个国家首脑抵达现场,而变得不再低调。剃度之后的段正誉,被赐法号一灯,而陪同刘涚一起来参加的,还有已经蓄起三绺长须的王重阳。 柴胡还是老样子,唯有王重阳和刘涚才能用眼神将其镇住,一旦两人的眼神都没有放在他身上,这小子就如同火烧屁股的猴子,不得一刻安宁,要不是天龙寺里高僧不少,怕是会被柴胡弄出不少祸害来。 身为一个负责的国家领导人,段正誉是在完成了大理国并入中央民国的一切事务之后,才放弃俗家身份出家,至于说大理段氏只保留了属于家族的财产,却没有任何特殊的身份。 在中央民国,只有皇族,也就是刘涚这一脉可以保留超然的身份之外,将不会允许任何贵族形式的存在,即便就是刘氏皇族,也仅仅是精神上的象征罢了。 在巴蜀西南方向和西北方向,柴青源和吴璘携手合作,将吐蕃和西夏的残余势力清扫的干干净净,其间终于发现了暗门的余孽,在军队的扫荡之下,曾经活动于各方势力高层的暗门,终究还是烟消云散了。 刘涚与王重阳倒是时常见面,而王重阳最终还是选择将道统放在了终南山,后来刘涚才知晓,林英英曾经在终南山上出现过,只有人见其上山,却再无人见其下山。 在中央民国的高压态势之下,辽国政权和国家军事力量几乎是同时发生了分裂,大部分人选择了投降中央民国,而选择顽抗到底的那部分,则是遭到了中央民国沉重的打击,高宠和吴璘的军队毫不留情的将其扫平,没有一个俘虏! 这场大屠杀被记入了历史史册,而高宠和吴璘的名字,成为高悬在每个异族势力头顶上的利剑。 至此,中央民国的东南西北方向皆是平定,即便还有些残兵游勇,给他们雄心豹子胆,也不敢再在冒头,不是在山林之中终老,就是自己走出山林,缴械向中央民国投降。 时间一转眼又过了十年。 十年时间里,刘涚名下的研究院终于成功的研制出了蒸汽机,虽说还处于初级阶段,但因为有刘涚指明正确的方向,不论快慢至少是在沿着正确的道路前进着,如果没有意外的话,不出十五年,中央民国就会制造出世界上第一台真正投入实用的蒸汽机,从而让中央民国提前跨入工业时代。 二十年之后,刘涚辞去中央民国首相一职,安安心心的当他的精神皇帝。 同时,中央民国年轻的一代已经成熟,纷纷走上重要的工作岗位,在刘涚这个精神领袖的指引下,传统文明和现代科技毫无违和的融合在一起,缔造出了一个在人类历史上从未曾出现过,赞新的时代。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