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肩负仙门希望的我与魔道头子成双成对了》 第1页 [穿越重生] 《肩负仙门希望的我与魔道头子成双成对了》作者:古雁【完结+番外】 因为一根鸡骨头,柳落落魂穿到了陌生的修仙世界,成了华苍大陆妙音宗的当家仙主。 一日魔道来袭。 「魔道欺人太甚,请月落仙子带我等剿灭魔王!请上仙子法器!」 众人义愤填膺的抬上一架古琴。 柳落落硬着头皮想调子,最终手指微颤,破了个音。 「……」 她放下古琴,一脸慈悲:「我今日无意杀人,若想送死,不如叫你们主人亲自前来,我或许还会考虑留他个全尸。」 忽而从她头顶传来一道男子轻笑声:「不知月落仙子想如何取本座的命?」 「……」 柳落落沉默一瞬,端庄抬头:「谁说仙魔不能亲如一家?魔尊可曾听闻五十六个民族五十六朵花?」 【世上最怂女主&偏执大魔头】 【双洁、无虐甜文】 内容标籤:仙侠修真古代幻想 搜索关键字:主角:江逆、柳落落┃配角:江少庭、闻秋瑾┃其它:锦雀、流风 一句话简介:怂包女主花样捧哏魔道头子 立意:即便身处逆境,也要向阳而生。 第1章 刚来就要死谁能告诉她这是个什么孤儿…… 今天的气温大概有二十多度左右,阳光明媚春风和暖。 但如果不是因为柳落落此刻正独自站在山顶面对着一帮妖魔鬼怪的话,她或许还真觉得今天是个带着辣条和瓜子踏青的好日子。 柳落落低头瞄了眼怀中刚被人塞进来的古琴,再瞄了眼半山腰围了一圈的所谓「同门师兄妹」,心想这事儿挺奇妙的,奇妙就奇妙在几个小时之前她还以为自己在做春秋大梦,但没想到刚才混战之中挨了对面人一锤,这痛感,居然是真的! 她真的因为昨晚一顿全鸡宴魂穿到了修仙世界! 但为什么人家都能穿到歷史上或是架空的封建社会,不管是从倒霉丫鬟还是从落魄小姐做起,那起码还是个人能干的事儿。 谁能告诉她这是个什么孤儿剧情,她一穿来就要以一人之力对抗魔道大军? 看看对面云彩里的那些个红绿毛的魔道中人,跟洗剪吹区别就在于他们真的会腾云驾雾,而且这人头量估计要数以千计。 也许是她巍然不动且一脸凝重的身姿和表情太过唬人,一菜鸡小师弟猫在人群里壮起了胆子对着魔道大军吆五喝六道: 「呸,魔道诸贼,前几日你们卑鄙无耻趁着我们大师姐渡劫时偷袭,今日竟还胆敢来犯?但你们料错了,我们大师姐修为已突破,你们这些蟹兵蟹将们是自找死路!」 说着菜鸡小师弟又扭头对她鼓励道:「大师姐,快奏破魔曲,让这些渣滓们尝尝厉害!」 柳落落:「……」你可快给我闭上你的乌鸦嘴吧!待会等我死了可有你跪的! 而魔道中人闻言却将信将疑,他们的表情看来是尝过这破魔曲厉害的,而一般仙魔大战他们充其量也就是个炮灰的命,看起来人数多,但其实大多数人连筑基期都还没突破,如果按照以往妙音宗继任仙主柳月落的水平,确实可以一挡千,更别说这破魔曲乃是妙音宗最具杀伤力的「武器」了。 早知道是真的,她刚才趁着还当做梦的那几个小时就拉着他们问清楚了。 她现在唯一知道的两条信息就是:一,她现在占着的是妙音宗大师姐柳月落的身体,因为几日前在山中渡劫突破时被魔道袭击,师门中人本以为她挂了,但没想到她一睁眼一蹬腿突然醒了过来,且面色红润有光泽,所以那菜鸡小师弟才以为她趁着这道死劫顺利突破了。 二就是这所谓突破了的功力她是一丁点儿都没感觉到,更别说该怎么弹这破魔曲了!她打小连唱个儿歌调都能跑到姥姥家! 「大师姐,快奏啊!」那菜鸡小师弟兴奋的蹦了蹦催道。 对面魔道众人的目光齐刷刷都落在了她怀中的古琴上,眼中都露出些惧意来。 仙门中弟子的随身武器皆为法器,而华苍大陆八大仙门之一的妙音宗,便是以乐器修炼杀人,而这被仙门中人尊称一句小仙主的柳月落所使用的乐器,便是镇宗之宝「揽月」,柳月落以曲炼心,柔可肉白骨,怒可摄万魂。 但她柳落落却连个「abcd」调都分不清! 不行,哪怕只能活半集她也得努努力,不然要是真的一了百了也穿不回去可咋整,她可不想当个孤魂野鬼啊! 想着她极力制止自己抖得跟个鸡爪子般的手指,故作淡定地慢悠悠揭开了包裹住古琴的那一层纱布。 魔道众人不觉而同往后退了一步。 嗯,有戏。 兵家有云,攻心为上。 她极力控制自己想跪下投降的冲动,将纱布揭开一大半之后却又重新给盖了回去。 魔道众人:「???」 「大师姐,你莫要心慈手软,这些魔道贼子一个个心狠手辣,你今日除了他们,是在行天道!」 柳落落:「……」快来人把这个憨批的嘴给我堵住! 这时候还真有个看起来挺靠谱的同门师弟站出来道:「别打扰大师姐,她心中定有考量,我等且听她指示便可。」 妙音宗众人闻言忙点头。 柳落落:「……」你们未免也太看得起我了。 第2页 都到了这个份上,看来这个逼是不装不行了。 她稳了稳心,忽而微微抬了抬眸,一脸淡定道:「你们应当知道,今日你们奈何不了我,但若我动了手,你们其中死伤可就不一定了……」 魔道众人面面相觑,半是怀疑半是忌惮的看着她,似乎不知道她在打什么哑谜。 「不过我今日无意杀人。」柳落落抱着古琴硬着头皮拿捏出一个高傲的表情,「你们可以回去告诉你们主人,若想送死,便让他亲自前来,我或许还能考虑留他一个全尸。」 此话一出,便听魔道众人和妙音宗的弟子们皆倒抽了一口冷气。 魔尊江逆,那是连八大仙门各大仙主提起来都忌讳不已的人物,传说他修为深不可测,百年前八大仙门围剿魔道,他以一当千,竟差点将八大仙门高阶弟子杀了个绝户。 但这却不算他的传言中最骇人的一个。 最骇人的是他不但修为无人能敌,性格更是阴晴不定毒辣非常,其中最惨无人道的便是他十六岁那年亲手虐杀了将自己一手带大的女僕,从此背弃仙门入了魔。 直到如今,不论仙门魔道,只要惹了他的犯了他的,他想杀便杀,无一放过。 柳落落见众人表情不对,也纳闷非常。 妙音宗也就算了,毕竟她口出狂言确实反常,但魔道众人脸上那惧怕惊悚的表情又是怎么一回事,难不成他们还怕自家老大? 喵了个咪的,她只是想刺激他们放弃进攻回程告状去,不会惹到了什么要命的人物吧? 但牛皮都吹出去了,她现在露怯可就凉凉了呀。 不管了,反正以后是以后的事儿,只要今天这一局过了,大不了她向妙音宗承认自己是个冒牌的,反正先活过这半集再说。 她偷偷瞄了众人一眼,又故作淡定的冷冷撇了撇唇,「看来你们似是不想领我这个人情,那便算了……」 说着她又装模作样的慢慢掀开了怀中古琴上的纱布,但余光却正在偷摸摸盯着对面的动静。 果然,有那么几个人的步子往后退了退,然后连带着后头更多的人在往后退。 这倒是让柳落落心里更有底了,看来这柳月落的实力确实不俗,不然还真唬不住这些人了。 但实际上对面却是因为刚才她胆敢挑衅自家大魔王的那几句话萌生了退意,因为是人都知道,柳月落虽长着一张天仙般的脸,但性格却比她师父聂游云还要冷肃几分,因此在仙门同辈之中颇有几分威信。 这样的人怎会信口开河?怕不是这一劫未将她杀死,反而真叫她借了天运连破几层修为,有了能与自家魔王一战的实力,那这样说来,他们这些人要是上去可不就死的更彻底了? 不止魔道的人这么想,妙音宗的弟子们怕也是没见过自家大师姐吹牛皮的样子,竟也信以为真,个个脸上的表情又是惊喜又是崇拜,尤其是那个菜鸡小师弟,闻言恨不能嗓子都给扯破了。 「大师姐!原来你不仅突破了,还连破了数层修为!真是太好了,今日魔道贼人既已送上命来,我们不妨将往日的冤雠全都报了,还放他们逃命干甚!」 柳落落:「……」你行你上! 魔道众人闻言却又往后退了几步,看来是开始怕她真的出手了。 然而,正你在她以为这场危机就要这么被她给解了的时候,忽而从她头顶传来一道极为慵懒好听的男子轻笑声: 「月落仙子方才可是在叫本座?」 柳落落下意识抬头,只见本来万里无云的晴空不知什么时候开始积起了好几大团云朵,那云朵突然似雾一般徐徐散开,又聚拢在下,似在托着什么庞大的物事,她屏气凝神,却见那云雾之中忽然钻出三个庞大骇然的怪异头颅来。 柳落落:「……」祖宗,我看见龙了,还是三个头的。 三头两翼的巨龙背上则驮着个金灿灿的轿台,轿台上轻纱曼妙,只隐约见一个身着大红绸袍的男子正慵懒的侧卧其中。 「三头魔龙,是江、江逆……」不少弟子浑身发颤,舌头都捋不直了。 「快去帮大师姐!」 妙音宗的弟子们立即想要飞身上山顶,然而只见那三头魔龙忽而巨口一张,冲着半山腰唿出了一口灼热的红气,生生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柳落落还没来得及反应,只觉得自己浑身一僵,她的身体竟然像是自己长了翅膀一般冲着那骄台飞去。 「大师姐!」 眼睁睁看着自己就要落入魔王之手的柳落落:「……」佛祖耶稣玉皇大帝圣母玛利亚警察叔叔快来救命啊! 然而她并没有落入那顶轿台之中,而是「啪叽」一声被丢在了三头魔龙一旁,一抬起头便撞上了三对灯笼似的大眼珠子。 这个时候柳落落很庆幸自己还能强自保持镇定,尽管她感觉马上就要尿裤子了。 「不知月落仙子想如何取本座的命?」 那声音煞是好听,但也好听的令她心慌。 「啊,方才只是玩笑话当不得真,谁说仙魔不能亲如一家呢,你说是不是,呵呵呵……」柳落落尽力将注意力集中在脚下的云朵上,慌的口不择言道。 这道题太难了,安排她穿越的负责人麻烦出来聊一聊,能不能重新选个舒坦的路子? 不知为何,她说出这句话后那男子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半晌,似是饶有兴致,也似是有些讶然,但也仅仅一会便挪开目光又恢復漫不经心的样子。 第3页 「哦?这句话从妙音宗继任仙主的口中说出来倒是有些意思。」 说着男子语气一转,却轻笑一声道,「可本座杀惯了亲人,这般便更没理由放过你了呢……」 似是在响应主人的话,那三头魔龙张开腥臭的血盆大口逼近了她半分,让柳落落忍不住浑身一颤。 「大师姐,快弹破魔曲!以你现在的修为或许还能抵抗一阵,等师父他们回来便好了!」 那千数魔道爪牙已经与山下的一干妙音宗弟子打了起来,不知谁抽空扯了这么一嗓子。 她瞄了一眼古琴,又瞄了一眼魔龙背上看不清面容的男子。 妈的,这要她怎么办? 对面一副等着看她怎么出招的大佬姿势,怕是正主还活着都不管用。 不管了,不是说她怀里的这个古琴是个法宝,多少能有点杀伤力的吧,她破魔曲不会,还不会别的么。 想着她立即退后几步,抽开裹在古琴上的纱布,像是抱琵琶似的一手抱琴身,一手曲指挑琴弦,使出吃奶的力气这么一弹,却听琴弦「啪」的一声,断了。 面如死灰柳落落:「……」这法宝是地摊儿上十块钱买来的吧!质量这么差! 完了,彻底完了。 费了这么半天劲,还是只活了半集。 还不如刚才躺平了任宰痛快点。 她气愤至极,将这破琴往山下一丢,直挺挺站起来冲着大魔王怒向胆边生:「姑奶奶今天不想弹琴,有本事你杀我啊!」 第2章 魔域勇越狱女娃娃,想不想跟老夫一起…… 这话柳落落说的掷地有声,然而当她一抬头看见悬在头顶三头魔龙那利似镰刀般的尖牙时,她膝盖控制不住的一软,竟直挺挺的一跪。 柳落落:「……」 三头魔龙:「……」 她刚想重新捡起脸面站起来,然而却听红衣男子忽而轻笑了一声,从软塌上缓缓直起了身子。 「有趣。」 那语气带着三分调侃七分轻浮,仿若只是街巷里偶遇美人的多情贵公子一般,可如今衬着血肉翻飞的厮杀场景,柳落落只觉得浑身汗毛倒竖,实在是透心的凉。 柳落落赶紧站起来,磕磕巴巴道:「刚、刚才我大言不惭说错话了,但我给你下跪道了歉,你、你看还有没有的商量……留我一条命?」 她这一跪可不能白跪,好歹讲个道理试一试,实在不行那就重新投胎重新来过。 「哦?不留又当如何?」男子轻笑道,只是那笑声实在称不上良善。 「……不如何。」柳落落哆嗦了两下,如丧考妣,「那只能算你厉害。」 男子闻言似乎兴味的挑了挑眉,但隔着纱幔她看不真切,只觉得小心脏在「扑通扑通」狂跳。 男子始终对这场面没多少兴致,底下死了多少敌人或是自己人,他连看都懒得看上一眼,一双眼睛只看着柳落落,像是打量一件令他有些意外的新奇小玩意儿。 正在这时,远处的天边忽而射来数道白光,紧随着一道颇为冷冽的女声从天际传了过来,震得众人双耳欲聋。 「江逆小儿,还不快放了我徒儿!」 柳落落忍不住抬头看去,然而只见几道白光里有几道人影,却并看不清多少面貌。 但这距离有点远啊,想必是用了什么法术先传音威吓一番。 但这管个毛用? 「聂仙主,别来无恙?」 江逆听到这道声音似乎才多了几分兴致,那语气仍旧惬意散漫,甚至还更多了几分轻浮,「令徒煞是有趣,本座正有意请她过府一聚,不巧,她方才已经欣然应了。」 柳落落:「……」我没有我没做你别瞎说! 「而至于其他人么……」 他略勾薄唇,忽而从帷幔中伸出一只手,那润玉般的指节轻叩了叩三头魔龙的嵴背,只见那魔龙的左右两头忽而与中间那个头分离开来,竟像是影子分身一般,又化作了另外两只一模一样的单头魔龙,仰天怒啸了几声,便冲着那混战中心俯冲而去。 不过几瞬的功夫,只闻漫天哀嚎声起伏,妙音宗弟子就像那田地里待收的麦子一般,被两头魔龙收割殆尽。 柳落落看着那四溅翻飞的残肢血肉,强忍住作呕的噁心感,她想同情也同情不起来,因为她感觉自己马上也要跟这些人同样一个下场了。 「江逆!我今日定要取你的命!」那聂仙主将无数弟子惨死,悲痛至极道。 眼看着那几道白光就要飞至,江逆却仍旧不慌不忙,那语气似乎还有几分疑惑不解:「聂仙主为何发怒?本座让魔龙杀的人正好抵掉我魔道损失的人命,一命抵一命,你占了便宜,本座亦不亏。」 柳落落:「……」算帐鬼才啊,对方死的可都是中阶弟子啊!连她都能看得出来妙音宗亏大发了。 那聂仙主被气得说不出话来,他们已经飞至山顶,正准备往这里袭来时,那两头魔龙却又突然一挡,严严实实的护在了柳落落和江逆还有魔道大军的前方。 很好,现在趁着没人注意,正是她逃跑的好机会。 柳落落猫着腰准备往魔龙屁股后头钻,然而她的算盘没打多久,便觉得后脑勺传来一阵湿热的唿吸,她浑身一僵,慢慢扭头往回看,果然对上了一对红灯笼似的大眼珠子。 「啊我……」 第4页 她刚挤出一个字,便见魔龙张开巨口忽而含住她的上半身,一嘬再「咕嘟」一咽。 直到柳落落闭上眼睛的前一秒还在感慨,她万万没想到自己的结局是即将变成魔龙的一坨龙粑粑…… 当柳落落再次醒来时只见四周漆黑,她愣了半晌,还以为自己这是到了地狱,但一想又似乎不对劲,成了鬼之后还能感觉到冷的吗? 她瞎子一般摸了摸自己的上半身,发现完好无损,而且胸围仍旧跟她被吞下去之前一样,比她本身大了好几圈,腰也细的过分。 她还占着那柳月落的身子? 难道她还苟活着? 她先是嘿嘿高兴的笑了一声,但随即又耷拉下脸。 这可一点都不值得开心,她宁愿穿到封建社会去当丫鬟,也不想在这里面对妖魔鬼怪啊。 但是来都来了,她又能怎么办。 柳落落哀怨的嘆了口气,站起身子往四周继续摸,她摸了半圈儿,这才发现这里似乎是个地牢一般的地方,两面墙都是冰冷的石壁,想必另外两面也同样是石壁,就是不知道出口在哪里。 但奇怪的是,她先前不是被魔龙吞了?难道这里是魔道的地牢? 魔道不是很财大气粗么,怎么连个亮都不给? 她没好气的嘀咕了几句,忽而感觉手下的触感似乎有些不对。 「咦?这里还有铺盖?」 难不成是给她用的? 她继续往上摸,却惊悚的摸到了一双脚,一股臭气迎面而来,差点没把她熏去世。 她惊悚的往后打了个趔趄,颤着嗓音道:「尸、尸臭?有死人?」 这跟仙魔大战里的死人可不一样,这里空间密闭,四周又乌漆嘛黑一片,很容易让人联想到一些惊悚故事的喂! 但、但是,如果搞不清这里的出口在哪里,她又很有可能会跟这人一样惨死在这里。 柳落落纠结半晌,决定还是壮着胆子继续往下探,但是她又怂的不敢直接用手,便想了想,拔下头髮上的簪子,颤颤巍巍的捏着簪子的一头往前戳,谁知道这一戳忽而传来一道细微的西索声,然后只听一道阴森的声音响起:「咳!」 「鬼啊!」 柳落落下意识抓着簪子往前狠狠一戳,只听「嗷」的一声,一团什么东西突然窜了起来。 「谁?谁在行刺老夫!」 「……你不是死人?」 「你才是死人,老夫好端端的正在打盹儿,你这女娃娃怎的如此无礼?」 这下柳落落更奇怪了,「你知道我?」 「我当然知道你,两个时辰前他们将你丢了进来,我看你一直昏迷不醒,就没去管你,这四周是千年寒石所造,反正早晚你也要冻醒。」 「……」柳落落无语半晌,又问,「那敢问刚才的尸臭是?」 「什么尸臭?哪里臭了?」 他凑近了几分,立即有一阵熟悉的臭味散发了过来,熏得柳落落忍不住眯了眯眼,这才明白所谓尸臭原来是老头的臭脚丫子味儿。 行了,反正不管怎样,总比面对个尸体强。 柳落落心放下了一大半,摸半天也摸累了,索性便席地坐了下来,想从这老头嘴里套取更多的有用信息。 「那个,大爷,你知不知道这里是哪儿?你刚说的他们是不是魔道的人?那个大魔头江逆……」 「小点声,这里遍地是他下的咒,保不齐就被他给听见了!」 老头语气十分忌惮,忙呵止她道。 柳落落闻言也放低了声音道:「那这里到底是哪儿?」 「这里是魔道的石牢,专门关押仙门中人的地处,这千年寒石加上他布下的禁咒,任是修为再高的修士也插翅难飞。」 「……就是说除非他主动放我们走,不然我们就要在里头待一辈子?」 「非也非也,这千年寒石能吸取天地灵气,修为高的待上一年便会灵元皆散,从修士变为废物,甚至连废物也不如,而这千年寒石一端吸一端吐,数百年修为反而便宜了别人。」 「……」 「反正就一句话,我们死定了,是不是?」 「非也,非也……」 「大爷,咱说话能不能别这么拐弯儿?」柳落落忍不住道。 那老头嘿嘿笑了一声颇为得意道:「不是我说,女娃娃,你也是今天命好遇到了老夫,若是再晚几个时辰,你就真的要死在这里了。」 「什么意思?难道你有办法帮我出去?」柳落落眼睛一亮,但过了一会又用目光在面前乌漆嘛黑的一团里上下一扫,「你怕不是在唬我?」 「嘿,你这娃娃。」 老头似是来了劲,忽而往她这边走了几步,逼得柳落落赶紧往后勐地一退,这一退便突然嘎吱一声踩破了木板一样的东西,她一条腿卡进了一个地洞里。 那老头听见响动又嘿嘿一笑,「摸着了吧,这可是老夫花了半年时间凿出来的,今晚便能凿通,女娃娃,想不想跟老夫一起越狱?」 柳落落摸着地洞的边缘,一时之间忽然觉得大爷身上的味道似乎也并不是那么难闻起来,半晌,她束起大拇指,也不管对方能不能瞅见。 「大爷,牛叉。」 也许是逃生的希望太过令人振奋,柳落落一扫之前的颓丧,和大爷原地休整了一个时辰之后,便钻进了地洞里。 第5页 然而等两人钻出了头,大爷扫了一眼却惊悚的嘆了句:「哎呀,怎么挖到魔宫里来了。」 「……」 第3章 又见大魔王仿佛所有的颜色落到了他的…… 柳落落凑头往外瞄了一眼,被眼前这一幕狠狠惊艷了一把,只见四周琼楼玉宇碧瓦飞檐,时不时有带着刀枪的魔道护卫脚踩云朵来回巡逻,而最令人震撼的是,整个魔宫之上的天空居然是彩色的,就像是七彩流光照射在湖面上一般,泛着深幽而艷丽的光。 她仔细一看,这才发现整个魔宫之上似乎是罩着一层保护膜,那七彩光芒似乎就是这层保护膜发出来的。 玄幻的世界,果然厉害的嘞。 而他们现在所在的地方就在墙角的一处灌木丛中,也幸好有灌木丛遮挡,不然两人早就暴露了。 现在还是保命重要。 柳落落立即缩回头,冲着老头急道:「大爷……」 「别急,还有机会,看老夫的。」 她还没刚喊了一声,便又听大爷笃定道。 好叭,反正都这样了,她也只能选择继续相信他。 所以在大爷继续徒手凿洞的同时,她还不忘喊几句加油。 终于又这般过了两个时辰,柳落落连加油都喊不动了时,他们终于又挖通了。 「咔吧」一声,头顶的碎石掉落,一束光从上方照射了进来,老头先一步钻了出去,而柳落落则因为有前车之鑑,不敢这么早冒头,直到外面传来老头的声音。 「女娃娃,你快些出来吧,此处无人。」 闻言柳落落这才小心翼翼的钻出来,待看见四周的景象时,却又是一愣。 「这又是哪儿?」 这富丽堂皇的宫殿模样让她心里突然有了个不好的预感。 果然。 只见面前衣衫褴褛的老头嘿嘿一笑,颇为难为情道:「方才老夫在演算方向的时候有点小失误。」 「……我就想知道这是哪儿?」 「魔殿。」 「……」 柳落落二话不说,立即重新往洞里钻。 她错了,她不该盲目的相信一个脑子不好使的糟老头,现在重新回去等死应该还来得及,那起码还死的舒坦一点。 然而老头儿见她竟然往回钻,便立即拉住她道:「诶,老夫好不容易救你出来,你为何还要回去送死?」 「你打得过江逆?」 「打不过,但老夫成功带你越了狱,是也不是?」 「……」 老头嘿嘿一笑,「不过你想回去老夫也不拦着,但女娃娃,老夫承诺的可做到了,你可别忘了你欠老夫一个大人情,等往后老夫来向你索要回报时,你可不许抵赖。」 说着柳落落只觉眼前黑影一晃,那老头竟凭空消失不见了。 柳落落:「……」好了,唯一的队友也走了,剩下更菜鸡的她妥妥死定了。 一想到那三头魔龙的血盆大口,她就很想重新钻回去,但又一想,觉得这也许是她唯一逃脱的机会了,不然凭她的能力或许真要憋死在石牢里。 时间不等人,她权衡了一下,便果断选择了继续往前走,见机行事。 然而这个「机」却来的如此之快,简直让柳落落猝不及防。 她刚熘出侧殿门正想找出口时,却听见一处拐角传来奇怪的声音,她偷偷熘过去仔细一听,纯洁的心灵为之一震。 只听一道娇媚的女声似痛苦又似愉悦,另一道粗狂的男子声音则只剩下了令人脸红心跳的喘息,其中还夹杂着两人断断续续的说话声。 「……你确定这里不会……被人发现……」 「放心吧……」女人娇若无骨道,「尊主正在闭关……魔殿不会有人来巡逻的……再快些……」 后面的字句简直不堪入耳,柳落落脸红了红,刚想撤回身子,却目光一瞥,瞥到拐角处露出的一角衣料。 她想了想,大着胆子蹭了过去,趁着两人正在欢悦顶峰时,立即麻熘的将衣服勐地扯了出来,然后立即熘出几条走廊,找了个隐蔽的角落,忍着衣服上熏人的脂粉味儿开始偷偷摸摸换衣服。 这看起来像是丫鬟的衣服啊。 柳落落转悠了一圈,觉得有谱。 这样逃出去的胜算就又多一点了。 想着,她将原先的衣服往灌木丛里一塞,便喜滋滋的装作没事儿人一般往外走。 但谁知刚没走几步,却又听见背后又传来一道陌生的声音。 「站住,你也是新来的?」 这个时候不能慌。 柳落落稳了稳心,装作羞怯一般微微低下头,脑袋瓜子轻轻点了点,视线内却多了好几双脚,看裙摆跟她穿的似乎是一样的衣服。 那声音又道:「正好尊上出关需要人伺候,你们几个新来的一道过去吧。」 「……」 那女人见她僵住未动,便奇怪道:「怎么?」 柳落落憋了半晌,最终憋出三个字:「我尿急……」 女人目光开始有些怀疑:「魔宫宫女最低条件要过筑基期,你既然已经辟谷,为何还会尿急?」 「……开玩笑的,我和你们一起去。」 她还能说什么,只能硬着头皮上了,只希望大魔王眼神儿不好使,别那么快认出她。 如此白瞎了这么多功夫,她又回到了魔殿。 第6页 柳落落觉得自己可能是招惹了哪路神仙,是转门把她流放到这里担惊受怕的,怎么好像她干什么都是无用功? 她心里郁闷不已,只得跟着几个魔宫宫女往魔殿里走去。 别的不说,这魔宫确实造的奢华大气,屋樑之间花纹繁复,廊腰缦回却无多余花木装饰,往来的魔兵和宫女噤声不语步调一致,处处透着股说不出的震慑感。 奇怪了,一个魔头住的地方,竟比皇宫还要威严几分。 正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魔殿到了。 一想起大魔头的那只三头魔龙爱宠,她就忍不住双腿打颤,但见宫女们已经走了进去,她自然也只得跟着。 然而刚走进去没几步,便听前面一个宫女发出一声惊恐的叫声。 她下意识抬头去看,血腥无比的场面立即钻入了她的视线。 只见大殿中央正跪着几个魔兵,其中两人的眼睛只剩下两个血洞,双手双脚反向折断,成一个虾子一般折成了血淋淋的一团,另外三人则正跪在一旁浑身打哆嗦,似乎极怕下一个轮到的便是自己。 而在主殿的上座之上则坐着一个着大红缎袍的男子,正是江逆。 柳落落不得不承认,江逆确实如同她读过的玄幻小说中所有的大反派一样,容貌俊美逼人,着实无可挑剔,他身上的每一处都极端到了极致,就如同他极残暴不仁的性格一样。 那双眸子极黑,发色如墨,唇如点朱,肤色又极白,仿佛所有的颜色落到了他的身上,便要极尽本色的灿烂一般,重便重到极致,浅也浅到无双。 这样的颜色落在人世间,仿佛就该与众不同一般。 只可惜,他选择了最坏的那一条路。 那宫女发出一声恐叫之后便愣在了原地,不敢继续上前,但也不敢有其他动作,这倒是让她后头的其他宫女也连带着不该怎么办了。 这时候,却听上座传来一声熟悉的轻笑,「害怕?」 也许是这声音太过温柔,那宫女禁不住抬起头,待见自己即将要伺候的主子是这般颜色,脸色竟转红起来。 凡是身为人下人的,谁不指望能巴上一根好藤往上爬呢?更勿论眼前这根藤无人敢比。 但魔尊的残暴也是无人敢惹的,那宫女一时间有些不知该如何是好,直到那人又道了句,「过来。」 柳落落便眼睁睁的看着那宫女犹豫了一会,便忍不住小脸儿红红的听话走了过去。 妹子,不要去啊,不要被美色迷惑啊! 然而那宫女此时眼中完全容不下旁事,只羞涩行礼道:「尊上~」 江逆伸手轻轻勾起她的下巴,嘴角噙着抹魅惑至极的笑,「你可有想要的东西?」 那宫女颤着眉睫,脸颊红晕愈深,却轻轻摇了头,「奴只想好好伺候尊上,别无所求。」 然而她心里却想的是成为魔后的尊荣,她本只是家族中最不受重视的庶女,此次能顺利入魔宫也是因为母亲花了大价钱买通了魔兵将领。 若是她真顺利得了魔君的宠爱,往后家族中还有谁敢欺负她? 还有她的那几个装腔作势的姐妹,待日后她得了势,定要让她们死无葬身之地。 想着她便抬起头,娇羞的补充了一句,「只要尊上喜欢,让奴做什么都可以。」 「哦?」 江逆却双眼微眯,又像是突然没了兴致一般,他收回手,復又懒散的靠回了王座之上,只漫不经心的下了个令。 「拖下去吧。」 殿中随侍两侧的魔兵便立即将那宫女拖了下去,那宫女怎么也搞不明白为何会有此变故,一直在求饶叫喊,那撕心裂肺的声音刺激的其他宫女身体不住的打颤。 「尊上,奴说的都是真的,尊上……奴什么都愿意为您做……」 而罪魁祸首却仍旧笑意温柔,但那温柔却不达眼底,反叫人觉得毛骨悚然。 「既然什么都愿意做,那便替我喂喂小龙的肚子吧。」 显然,这个喂,是用她自己的血肉。 柳落落打了个冷颤,心中默默祷告,确定以后如果能逃出去,无论如何她都要离这个大魔头远一些。 第4章 万能失忆梗「如果我说我失忆了……你…… 好在接下来大魔头的注意力又转移到了那些魔兵身上。 「说吧,你们又想要何物?」江逆懒懒道了句,那语气仿若月下谈天般自在。 但那三个魔兵闻言却浑身打了个冷战,余光瞥到旁边的两具尸体额上更是汗如雨下。 「尊、尊上,请您相信我,我真的未偷万年魔核,真正的仙门奸细必定还藏在魔宫内,定、定是有人诬陷于我……」 「哦?那三日前你又为何会在殿内?」 「我……我……」 他该如何解释,他虽不是仙门奸细,但他偶然发现他们想要盗取万年魔核想趁机截抢也是事实,这已然是背叛了魔宫,背叛了魔君。 江逆只堪堪扫了他一眼,似是懒得理会,身旁魔兵见此十分心领神会,又将这魔兵给拖了下去。 而剩下的两人神色虽然恐惧,但相比刚才那人却镇定许多,脸上也是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连柳落落都看得出来这两位看来是真的奸细了。 等等,方才大魔头说三日前…… 柳月落受到魔道袭击不就是在三日前,难道这件事情跟这什么万年魔核有关系? 第7页 难道是妙音宗的奸细偷了大魔头的东西,所以才引发了这一场仙魔大战? 「江逆,你背叛仙门杀人无数活该受人唾弃,今日即便你杀了我们,也休想从我们口中套出万年魔核的真正下——」 他话还未说完,却见忽然「噗」的一声,从喉咙里喷出一口血来,随后只见他痛苦的弓下腰,忽而又勐地抬起头来,只听「轰」的一声,竟从他的双眼和口鼻处爆出几簇火焰来。 这就像是、就像是有人给他灌了几升汽油,从他的肺腑开始烧,一直烧烂了五脏六腑,然后又蔓延至表皮。 整个殿内都充斥着那魔兵悽厉的哀嚎声,他身旁的同伴早已被吓的失魂落魄,脸色惨白一片。 几个宫女满脸骇然的往后退了几步,一个个抖得跟筛糠似的,柳落落更是不知自己抱住了谁的后腰,因为这人浑身打颤,连带着她浑身也不住的哆嗦。 而座上那人却只似笑非笑的抬着手,只见他的食指指尖冒出了一簇小小的红色火苗,两侧侍奉的魔兵一个大气儿都不敢喘,整个大殿也就只有他自己的神情还惬意的跟在沙滩上晒太阳似的,甚至还有些享受。 柳落落:这厮太变态了,简直太变态了。 那名唯一剩下的魔兵眼睁睁看着同伴被烧成了一撮灰,他再也按捺不住,竟不等大魔头问话便自招道:「我、我说,是妙音宗,是妙音宗派我们来偷万年魔核的,我们也不知道他们把万年魔核藏到了哪里去,我们只是听命行事而已……」 说着他忽而趁机跳了起来,立即闪身往殿门外沖,见那速度想必是用了所有法力加持,但却仍旧快不过江逆。 只见他前脚刚要迈出殿门,那火苗却已然凭空追了过来,一触即燃。 这一幕就在柳落落面前上演,他这一冲竟正好冲到了她的脚边,因为身上着火,他痛苦万分,扭头扑打自己身上火焰时正好看见了柳落落。 「月……月……仙子……救我……」 只见他瞳孔一缩,竟径直扑了过来,柳落落忙往后踉跄了一步,却不小心被旁边的人绊倒在地,而那魔兵此时口中已经喷出火来,仍旧不死心的趴在地上想够她的脚踝。 这让柳落落忽然想起儿时曾见过孩童们烧垃圾堆时的场面,那时里头便有这样一直死掉的野猫,那血肉被烤焦烤烂的味道,就跟此时她闻到的一样。 她呆愣着,只定定看着他被烧成了一撮白灰,却不知什么时候身边已经多了一个人。 「是你。」 下巴被勾起,对视上一双极黑的眸子。 那眸中甚至含着一丝笑意,却让柳落落忍不住浑身打了个寒战。 「如何逃出的石牢?」 那一瞬间柳落落差点忍不住供出同伙,但她忍住了,并且大着胆子道:「也、也不知怎么的,就逃、逃出来了……」 大魔头似乎根本不在乎自家石牢这么不管用,反而唇角勾起的笑意更凉薄了些,瞥了那坨已经烧焦的尸体一眼。 「认得他?」 柳落落老老实实的摇了摇头,半晌,静静看着她的绝色男子嘴角勾起一抹颇为兴致的笑容。 「方才他说是妙音宗偷了本座的东西,你可知晓?」 柳落落又老老实实摇了摇头。 她才刚来两天不到,在场没人比她更无辜的了,但这也防不住大魔头想杀就杀啊。 果然,只见大魔头轻笑了一声,勾住她下巴的手指缓缓滑到了她的喉咙上,那轻柔的触感,如果不是因为她刚才亲眼看见他杀了几个人,怕不是还以为他在跟自己调情呢。 「本座可不喜欢爱说谎的人呢……」 「……我有正当理由可以解释。」求生意志立即点醒,怂怂道,「如果我说我失忆了……你信不信?」 万能失忆梗,求你这次千万管点用。 「哦?」脖子上的手指紧了紧。 她勐地闭上眼睛,「我说的是真的,我也不会什么灵力法力,不然昨日在山顶上我怎么一招都不敢出,因为我压根儿就不会。」 稀里煳涂说出口,却半晌未见对方的动静。 柳落落忍不住睁开眼抬起头,却忽觉心中一震,一阵酥麻又危险的感觉忽而钻入她的神经并往四肢蔓延,一时间她只觉头晕目眩,几瞬之后她竟觉心口一痛,竟吐出一口黑血来。 待等她恢復意识后,江逆却放开了她,嘴角噙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有趣,谁人助你逃出的石牢?」 柳落落不知他对自己做了什么,只觉得自己胸腔内有一处地方憋得喘不过气来,还以为他在自己身上下了咒或者毒,便略过他的问话愤愤道: 「江逆,你好歹也是个魔道头头,给我下毒算什么本事?」 一抬头看见对方投来的似笑非笑的目光,她又禁不住缩了缩脖子语气一转,「有、有能耐给个痛快啊……」 对方看着她许久,忽而眼底划过一丝异光,笑着凑近了几许,「我给你下的是血咒,想活命便要时刻听本座的话,不然便会与他们一样,怕是不怕?」 「……尊上想让奴做点什么?」 不是她没骨气,实在是敌人太强大,她只能选择曲线救国。 于是乎半个时辰后,换上了一身仙衣的柳落落端坐在殿中,瞪着前方木几上的古琴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 第8页 半晌,她抬头为难的看着上座正等着聆听仙乐的大魔头,吶吶道:「奴才疏学浅,实在不好献丑啊。」 「妙音宗以极善音律着称,月落仙子作为继任仙主,不必妄自菲薄,弹。」 这最后一个字轻却不容反驳,让柳落落压在嗓子眼里的那句「音律我也忘得一干二净」愣是没敢说出来。 她扫了一眼周围面无表情的魔兵们,咬了咬牙,只能硬着头皮极力记起自己小学时唯一学过的一首儿歌谱子《数鸭子》。 然而刚弹了一句就破了好几个音。 她小心翼翼抬头瞄了一眼,见男子面上似乎没什么波动,心想或许自己弹的……还算差强人意? 她想了想,怕这里的人听不懂调,便干脆咳了咳嗓子跟着磕磕巴巴的音律唱出了声: 「门前……大桥下……游过一群鸭……」 大魔头微阖上的眼睫轻轻动了动。 「快来……快来……数一数……二四……六七八……嘎嘎嘎……嘎嘎……啊,弹错了,抱歉,重来……」 镇守殿门的魔兵额角抽了抽。 柳落落哼了几句找了找调,便又开始磕磕巴巴的唱弹起来:「嘎嘎嘎……嘎嘎嘎……真呀真多呀……数不清……」 她抬起头,却见不知何时大魔头已经睁开眼睛,正似笑非笑的看着她,这让她忍不住岔了一口气,咳嗽了起来。 这时候殿外忽而急匆匆走进来个魔兵,凑近大魔头身侧附耳说了几句什么,便见大魔头微微起身,大红色锦袍如云似雾,衬得他如镜中妖一般绝艷。 只见他轻轻勾了勾唇,「月落仙子,看来本座不能留你了呢……」 「……」我这么卖力的讨好你,你居然还要杀我? 但后来柳落落髮现自己想错了,那个「不能留」居然只是字面上的意思:不留她在魔宫过夜了。 大半夜的,她居然被大魔王给放回了妙音宗山脚下。 不对啊,怎么想都觉得大魔头这波操作不简单,似乎在她身上押着什么阴谋诡计。 她一时间竟不知是该回去还是不该回去,回去的话以后的事情更不可控,但不回去就是背叛大魔头,结局就是被扬骨灰。 好难选。 但是基于山里蚊虫太多,她没犹豫多久,便果断选择了上山。 她不知道自己的身体是怎么回事儿,按理来说她占用了柳月落的身体,应当多少也继承一些这个大陆的所谓灵力,但她只能感觉到自己不会渴不会饿也不用睡觉之外,其余跟普通人类也没什么两样,更别说像其他仙门和魔道中人那般腾空飞行了。 但自从江逆给她下了血咒之后,她便开始觉得胸腔之中总是隐隐约约堵着一口气,时不时的便痛上一会。 这便让她本来不觉得怎么累的上山路程变得十分艰难,等爬到半山腰时,她忽觉胸口一憋,竟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而等她再醒来时,却见周围景色有些熟悉。 她晃了晃神,这才发现自己居然回到了柳月落的闺房! 第5章 最终还要死感情她努力打通了这么多难…… 柳落落疑惑了一阵,忽而发现自己身上的衣服也被换了一遭。 她环顾了四周一眼,起身走过去想拉开房门,然而在这时却听到了门口传来的说话声。 「师兄,大师姐到底怎么回事啊?昨晚师父进去了几个时辰,出来后的脸色似乎很不好……」 「嘘,你小声点。」 另一人忙压着声音道:「这你都不知道,底下的师兄妹们已经传遍了。昨晚有人在半山腰发现了衣不蔽体的大师姐,说是她被大魔头江逆给……给……」 「什么?」先前问话那人惊唿道,「这……不会吧?」 这语气就好像是得知隔壁美少女被罪犯□□后的震惊无措,约摸还有几分自己昨晚泡吧没在家躲过了一劫的庆幸。 柳落落:「……」哈?她就是爬山的时候嫌碍事儿把外衫脱掉袖子撸了起来,传到他们嘴里怎么就变成了痛失贞操了? 「这还不止呢。」另一人啧了一声又道,「你不知道吧,听说前日仙魔大战有人看到大师姐倒戈魔道,竟连还手也未还一招,丢下揽月琴便跟着那大魔头扬长而去,有人说大师姐表面上看着正经,实则早有向魔之心。」 末了,那人还嘆了一句:「可惜了灵剑宗的那位神君……」 柳落落:「……」嗯?什么神君?柳月落还有什么绯闻不成? 「怪不得师父让我们在门口看着,难道师父也怕大师姐……」 「嘘,别说了,师父来了。」 随后两人便不再闲聊,柳落落也立即窜回了床上继续装晕。 果然不久,便听见门口传来一道有些熟悉的声音,正是那日在山顶上听到的中年女子声,也就是妙音宗的现任仙主柳月落的师父,聂游云。 另外还有两道声音,是年轻的一男一女。 三人简单的询问了门口两人几句,便随之推门进来。 听着三人脚步声越来越近,柳落落大气都不敢出,庆幸三人走至床前便没再继续动作,反而其中那名年轻男子先说道: 「师父,大师姐似乎还未醒来,不如明日我再来通知她灵剑宗继任大典的事情。」 「师父~」 另一道娇俏的女声不悦道:「您竟还打算让她去参加灵剑宗的继任大典,现下宗内可都在传言……」 第9页 「三师妹,你我都知道大师姐不可能做出那种背叛师门的事情。」那男子严肃道,「师父,徒儿以性命担保大师姐定是无辜的,还望师父明察。」 柳落落这才想起来,她上一次在这个房间醒来时,确实听其他的妙音宗弟子说过,柳月落的师父聂游云去参加论仙大会时带走了宗内的另外两名嫡传弟子,其中一个便是这位三师妹,名为沐雪,另一位应该就是这位替她说话的男子,在宗内排名第二的司奇。 「师父,就算大师姐是无辜的,但灵剑宗继任大典毕竟非同小可,若是让闻仙主和少庭师兄知晓她出了这等事情,对我宗的名声……」 看来这位三师妹似乎跟柳月落不对付啊,这个时候竟然还落井下石。 「三师妹,大师姐毕竟和少庭师兄有婚约在先,若是不去,灵剑宗的人问起来又当如何?」 柳落落:「……」嗯?婚约?! 沐雪嗤笑了一声道:「去了也是丢人,少庭师兄怎会喜欢临阵倒戈的女子?」 柳落落:「……」哦,听出来了,原来是狗血三角恋啊。 「可是……」 「不必再说。」二师弟还想据理力争,却听聂游云忽而打断二人道,「落儿此行必去不可,与灵剑宗的婚约绝不可出现任何问题,此前与魔道一战的事情半字也不可吐露出去。且在此之前,你们师兄妹二人需再去做一件事。」 司奇松了一口气,似乎是真心为大师姐感到开心一般,闻言便高兴道:「师父需要徒儿做什么?」 「我已经通知了天医阁,你师兄妹二人即刻出发,去取来遂灵丹。」 「遂灵丹?」司奇惊道。 遂灵丹是神药也是禁药,倒不是说它有多毒,而是服用它之后的变数太大,运气好的可连破修为,运气不好的便会修为尽失,重者灵气紊乱自爆而亡。 数百年来已有不少妄图捷径的修仙者们因此断送了性命,所以才被仙盟会定为禁药。 但说是禁用,可规矩也并没有定死,如今还有人在暗中服用,只不过不敢明说罢了。 司奇便是想到这遂灵丹的可怕之处,便对师父的话多少有几分不解。 沐雪虽神色不悦,但闻言面上也有几分疑惑。 「师父,遂灵丹可是禁药,您要给谁服用?」 聂游云目光一转,却看向床上还在装晕的柳落落。 柳落落:「……」赶脚后颈脖子有点儿冒凉气,有种不好的预感…… 司奇明白了师父的意思,面露震惊道:「您要给大师姐服用?可是师父,那遂灵丹若是服用不妥会危极性命的啊!」 聂游云目中也溢出些许不忍,但语气依然不容置喙,「落儿已别无选择,如今她灵元涣散,已形同废人,就算不服用遂灵丹,也只剩几月好活了。」 「什么?」司奇喃喃数声,竟是有些不敢相信,「怎么可能,大师姐不是已经晋升了修为……怎么可能……」 沐雪一言未发,但目中却多了丝幸灾乐祸。 柳落落闻言也久久在震惊之中无法回神。 这是什么剧情?感情她努力打通了这么多难关,还是逃不过要凉凉的命运? 怪不得她不会法术不会飞,原来早就是个废人了啊……诶?不对,那这么说的话大魔头给她下的血咒…… 这么说她总是感觉胸闷气短是因为灵元涣散的原因?那血咒这事儿…… 她怎么感觉自己好像摸到了套路的边边? 当柳落落回过神来时,房间里不知何时只剩下了司奇一人,并轻执起她的一只手。 她好像嗅到了什么隐藏情节,师弟对师姐隐忍多年的思慕? 然而,过了一会儿,当司奇语气哀伤的说「大师姐,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让你死的,妙音宗不能没有你。」时,柳落落才发现自己会错意了。 不过这位司奇师弟似乎是她目前所知的唯一真心关怀柳月落的人了。 终于等到司奇走了之后,柳落落这才重新从床上坐了起来。 看来这妙音宗的水也不浅啊,她现在的处境很尴尬,妙音宗的人以为她勾结江逆,江逆又不知道在她身上打的什么主意。 还有那个什么遂灵丹看来也不是什么救命的好东西。 目前妙音宗的人以为她是柳月落起码还有人肯信任,若知道她根本就不是正主,怕是会直接问罪吧? 她怎么想,都觉得继续待在这里不行,至少她得出去找个人问清楚这里的情况再说。 想着她便起身走过去打开房门,门外的那两个妙音宗弟子还杵在那,见她突然开门先是惊了一惊,又立即拦住她道: 「大、大师姐,你醒了?」 柳落落装的一本正经,点点头道:「我想自己出去走走。」 这两个人不好问,明显是被聂游云派来看着她的,想必什么都不会实说。 那两人却相互打了个眼色,委婉道:「大师姐,您伤势未好,还是先进去歇息吧,若有什么需要的,吩咐我们就行。」 「啊,但我想去茅厕。」 两人作疑惑状,这让柳落落突然想起来魔宫的那次,立即反应过来,胡乱扯道:「这个……也不知怎么的,或许是魔域魔气太重,我染上了些许小毛病……」 抖机灵她还是会点把子的。 果然见那两人恍然的点了点头。 第10页 但谁知其中一人面色淡定的从背后拿出个痰盂来递到她面前,「大师姐,请用。」 「……」 她尴尬的接下那个痰盂,半晌又想出个藉口,「啊,我想起来魔道来袭那日我将揽月琴不小心弄丢了,我需得尽快出去找找。」 她刚想迈步,却又被两人拦住。 「大师姐,揽月琴师父已经找到,师父还说这段时间大师姐若想弹琴,可用房中的古琴,揽月琴师父会暂时保管,待以后再说。」 「这样啊,那我出去……」 「大师姐,你就别为难我们了,这都是师父交代的,除非她有令,不然便不会让你踏出房门半步。」 「大师姐,二位师兄。」 正在柳落落和两人僵持不下的时候,这时候忽而插过来一道陌生的女声。 她扭头一看,只见来人一身绯红仙衣,发作飞云髻,朱唇一点红,尤其是那双眼睛,眼梢细长黑亮如星,端的是个风韵天成玲珑剔透的美人儿。 说起来柳落落还一直没看过自己现在的模样,不知道比起眼前这位来是优是劣。 不过在她看来,眼前这位已经是她审美的最高端了。 那两人见到此人似有些惊讶。 「是流莺师妹啊,你怎会过来。」 那女子笑眼盈盈,举了举手中的托盘,上面是碗汤药,那汤面上泛着一层绿莹莹的光,随着她的动作流泄开来,一看就不是什么简单汤药。 「师父让我送过来的,这几日二师兄和三师姐不在,师父闭关之前便让我过来照顾大师姐。」说着她看向柳落落,「大师姐,师父这是关心你,你还是乖乖听话的好。」 这妹子可以啊,看起来很好套话的样子。 柳落落打了个主意,也不急着出去了,竟乖乖点了点头跟着这叫流莺的小师妹进了屋。 「大师姐,这是师父亲自为你调的药,趁着功效未散,还需尽快喝了。」 流莺笑眼弯弯,脸上始终带着好相处的笑容。 但柳落落却不急着喝,她只点了点头,试图套话道:「那个……流莺师妹,我此去魔域一趟受了不少冲击,你也知道,那江逆大魔头惨无人道暴虐无常,我费劲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从狼口逃了回来,但因此也受了魔气侵袭,失去了不少记忆……所以想问问你关于以前我的一些事情……」 「大师姐你失忆了?」流莺似是惊讶非常。 柳落落暗自欣喜,果然单纯的她信了,哈哈,万能的失忆梗,只要再忽悠几句还怕她同情心不泛滥,万事不交代? 但她唯独没发现对面单纯的小师妹眼底泛起的一丝兴味。 柳落落点了点头,装作苦恼道:「你也知道,我责任在身,若是被人知道失了忆定会引起骚动,所以需要你告诉我这些事情,目前我也只能信任你了。」 说完她就静静等着对方入套。 然而却听对方却只轻轻笑了一声,声音虽未变,但那慵懒的语调竟有些莫名的熟悉。 「哦?不知月落仙子见本座做了如何惨无人道的事情?」 第6章 凉薄师徒情身为妙音宗继任仙主,看似…… 「……」 柳落落一言未发,先往后窜了好几步。 只见对面仍旧还是那个绯衣仙子,但神情和语气却已经与方才全然不同。 「江、江逆?」 不对,这怎么看都是个女孩子不是女装大佬啊! 「流莺」似笑非笑。 柳落落磕磕巴巴,想起刚才自己在他背后说的那些坏话,登时晃手道:「不是,那个,你听我给你狡辩,啊不,辩解,不对,解释啊!」 眼看着对方目光越发幽暗,柳落落急的抓耳挠腮,也许是太过激动,她反而平静了下来,忽而抬头认真的看向「流莺」,「你看,我说我失忆了,没骗你,我这个人一向以诚待人。」 「流莺」微微挑了挑眉,却走到她方才躺着的榻上缓缓坐了下来,不知为何,即便他现在顶着的是女子样貌,但做这些动作却丝毫不突兀,反而因着他的气质,逼使得这流莺本纯洁娇美的容颜竟染上了几分说不出的叵测感,虽美,却危险如罂粟。 「月落仙子可忘了自己做过的保证?」 柳落落不敢搭腔,她不记得自己做过什么保证,但如果因为血咒这事儿的话,那也只能勉强算被逼妥协吧。 而现在她还很是怀疑这厮是不是真的给她下了血咒。 江逆却似乎也不在乎她回不回答,只闲闲问:「方才聂游云进来对你说了什么?」 感情你一直在这监视呢? 但这话她肯定不敢说出口,便只能轻声回答道:「不太清楚,方才我一直晕着,也是才醒过来的。」 「哦?」 江逆忽而轻笑了一声,伸手一挥,房中竟凭空起风,柳落落只觉得自己像是那日在山顶一般,被一股无形的力道给扯了过去。 再回过神来,她便见自己正趴在江逆脚下,一只手伸过来勾起了她的下巴,视线中看见流莺那张极其娇俏的脸,即便是从这个角度看过去也丝毫没有双下巴,甚至胸脯也大了好几分。 「着实是闭月羞花沉鱼落雁之貌,怪不得聂游云赐你月落二字,平时更是喜叫你落儿。」 柳落落不得不承认,江逆确实气质摄人,哪怕是用着别人的样貌和嗓音,竟也能将这般调情的话说的这般渗人。 第11页 「幸得落儿帮忙,本座的一缕神识才得以悄无声息随你混入妙音宗,可本座说过,本座最不喜欢说谎之人……」 说着他勾着她下巴的那只手往下移了移,轻轻抚了抚她的脖子。 柳落落浑身一哆嗦,求生意识立即点满。 「慢着,我说!」 自从遇上这厮,她的骨气就没拾起来过。 「我真的没听到什么秘密,无非就是听到灵剑宗要举办什么继任大典,他们说了没几句便走了,除此之外,就是……就是……」 听到「继任大典」时,江逆的目光微微暗了暗,但这点波动柳落落并未发现,她继续道: 「就是我损了修为,他们打算让我服用遂灵丹。」 说到这里,她又怯怯问道:「江、江逆,你知不知道……遂灵丹到底是什么药?」 这声「江逆」使得对方高高挑了挑眉,但他竟也并未追究,只意味深长的勾唇一笑。 「禁药,服用者或可破修为,也或死无葬身之地,没想到聂游云竟捨得这般对你。」 「这也不能怪她吧,她说就算不用遂灵丹我也会只活几个月。」 这句话却让江逆脸上少见的浮现出兴味之色来,「你竟连这些也记不得了?」 他收回手,摆了摆如烟雾般飘逸的袖子,「你不过是未成功破劫,灵元受损枯萎,生机只剩寸缕,若有修为在元婴期以上的人愿自渡修为为你疗伤,即便修为无法恢復,也可像普通人一般再活数十载。」 说着他微微弯了弯唇,眼角掠过一丝薄凉,「你猜,她是无法忍受爱徒庸碌一生行此险招,还是不愿浪费自己得来不易的修为?」 柳落落一愣,竟一时无法回答。 若是柳月落本人的话,应当肯定会相信前者的吧? 但不知为何,她却觉得后者最现实也最有可能。 想到这里她忽而觉得无比沮丧,她不过是个普普通通的社畜而已,白天工作晚上泡网,闲暇时再追追明星八卦,周围的关系再简单不过。 她想不通自己为什么会正好乘了穿越的潮流,成了这些性格、身世或经歷独特的穿越女主中最普通平凡的一个。 她只是想活着而已,但怎么就这么难呢? 「江逆,血咒是你骗我的对不对?」她耷拉着脸道,「咱们打个商量行不行,我帮你做事,你帮我离开这里,就算死,我也不想死在这里。」 末了她又怂怂的补了一句:「但是害人的事儿我可不干啊,我马上就要下去了,多少要积点阴德。」 这两句话似乎出乎江逆的预料,他打量着眼前娇小美丽的女子,像是打量一件多次令他感到新奇的小物件。 半晌,他忽而笑道:「你还有一个选择。」 柳落落抬头看他,只见那张活色生香的脸上露出一抹魅惑的笑容。 「本座替你续命,你便替本座卖命,如何?」 「……不让我害人?」 大魔头很好心情的点了点头。 「那感情好。」柳落落开心笑道。 反正她对什么仙门魔道也没什么敌友感情,只要能让她跟以前一样普普通通的活着就好。 但她想了想又觉得不太对,又怂了吧唧的抬头看向对方,「你、你是不是有什么要命的事情要我去做?」 不然怎么可能这么好心做聂游云都不愿为她做的事情? 果然,只见对方弯了弯唇角,「无甚难事,不过让你带本座一同去灵剑宗的继任大典罢了。」 柳落落:「……」这厮绝对是要去搞什么大事情,她是不是又掉坑里了? 她还没想明白,便又觉得下巴一紧,又被迫对视上了对方的眸子。 只见他眸中异光灿烂,竟漾着别样的美。 「小落儿,做本座的人需得听话,若让本座发现你有了异心……」 话说到这里他忽而抿唇一笑,忽而松开了她的下巴,「遂灵丹你可听他们的话服下,届时本座自会来救你。」 说完便只见流莺浑身一颤,那双眸子渐渐褪去光芒,少了那抹摄人的魅惑,此时流莺的容貌竟莫名暗淡了几分,她迟钝的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向周围瞄了一眼眼中迷惑不已。 「大师姐?奇怪……我刚才明明在院外……」 流落落这才明白,原来刚才是江逆控制了她的神识,不存在什么女装大佬。 可惜了,她其实蛮想看大魔头女装的样子来着,一定很风骚。 为了替大魔头遮掩,柳落落便什么都装作不知道,只说是她自己进来送的汤药,而正好也有门外的两个门神能给她作证,流莺便真的以为自己一时煳涂,并未多想。 反倒是她从流莺嘴里打听到了许多事情。 她这才知道,她现在所在的大陆名为华苍大陆,仙门和魔道对立,仙门又分为八大门派,她所在的妙音宗便是八大仙门之中实力靠前的仙门,而灵剑宗则实属最强,且掌管着仙盟会,也就是拥有号令各大仙门的权利,除此之外也有一些小门小派,却不值一提。 因为除了拥有先天灵根可以修仙的仙门中人之外,华苍大陆的普通人类也不在少数,但因为妖魔侵扰和魔道的存在威胁,他们只能寻求仙门之中实力最强的八大仙门庇护,数百年来便行成山上是仙门,山下是城池的规模。 说白了,就像七个诸侯国依附称帝为首的灵剑宗。 第12页 这么说来,她跟灵剑宗的继任仙主有婚约,那不就是……未来皇后? 「……」菜鸡戴凤冠,安排她穿越那位喝多了吧? 于是她便在妙音宗里战战兢兢的憋了两天,一方面担心司奇等人带药回来,一方面又担心大大魔头突然出现搞事情。 这两天简直比她熬夜排位还连跪都要揪心。 终于到了第三天清晨,司奇和沐雪二人回来了,聂游云听到消息也出了关,三人废话不多说直奔着柳落落的房间而来。 而当柳落落看见司奇捧着的药盒里那颗堪比红烧狮子头一般的巨型药丸时,她默了。 「……」这吃下去怕是没被毒死就先被噎死。 而另外三人脸色却一本正经。 「师父,真要让大师姐服用……」司奇似是有些担忧。 聂游云却语气不容置疑,「只有遂灵丹能助她突破,不然几月后落儿必死无疑。落儿,你不要怕,为师会护住你的心脉和灵根,你只需潜心突破便是。记住,不要让为师失望。」 柳落落闻言却是一愣,不知为何,她似乎从聂游云的眼中看到了一抹狠决。 她想起大魔头的那句话,「听话吃下遂灵丹」。 此时她似乎也没有别的路可以选,顶着沐雪幸灾乐祸的目光和司奇担忧的神色,她慢慢举起手伸向那个「红烧狮子头」。 「一口吞下,莫要犹豫。」 聂游云又补了一句。 她顺从的将药丸塞到口中,费力咽了下去,心里忐忑不安。 过了一会,她忽而觉得腹中渐渐起了暖意,然而那暖意却越来越高,渐渐有了烧灼之感。 她捂着肚子疼的在床上打滚,聂游云见此立即上前,只见她运功从手中晕出两团蓝气,勐地拍入她的心口,心口的灼烧感稍微降下去了一点,但却只一瞬而已,那灼烧感竟更加肆虐起来。 「疼……好疼……」 她没说假话,她曾经得过阑尾炎,但这感觉却比阑尾炎疼上千遍万遍,就好像有只滚烫的钳子正在搅动她的五脏六腑,让人痛之欲死。 司奇见此着急非常,「师父,大师姐这是怎么了?遂灵丹不是半个时辰后才发作,她怎会、怎会……」 「先过来帮忙护住她的心脉和灵根!」 司奇两人立即遵师命上前运功,然而还没等他们接触到柳落落的身体,却见她忽而仰面哀嚎了一声,浑身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起红光,如此持续了近半炷香,等到她浑身通红似血时,又见她「扑通」一声软趴趴倒在了榻上。 「大师姐!」 司奇立即想上前,却被聂游云拦住,闭眼捏了个诀探向气若游丝的柳落落。 许久,她復又睁开眼,目中竟说不出是失望还是暗恨,但从柳落落的方向看去,却只看到她一脸的漠然。 「还是失败了啊,我对你如此器重……对你如此器重……」 她喃喃道了句,竟失魂落魄的自行出了房门。 那一瞬间,柳落落心中一疼,忽而为柳月落感到不值,身为妙音宗继任仙主,看似光鲜无比的人物,但在同门和师父眼中,她到底算什么? 第7章 弃仙入魔了「本座早已弃灵修魔,能救…… 沐雪本来就跟她关系恶劣,且柳月落一死,无论是宗内地位还是关于那位少庭神君于她皆有利,所以她眼中划过一丝得意和嘲讽,便也跟着离开了房间。 只有司奇见她这幅模样焦急不已,拼命运功想要护住她的心脉,只见绿莹莹的光从他手心钻出聚拢,再没入柳落落心口,但那里就如同永远也填不满的无底洞一般,灵气进去却毫无效用。 「大师姐,你曾答应过会亲自教我破魔曲……」 他一边运功,额上都沁出层层汗珠来,见柳落落毫无反应,脸上的神色越发焦急起来,手上灵气团发出的速度越来越快。 「一百年前你将我从数万低阶弟子中挑出来悉心教导,那时你便是妙音宗众人仰望的月落仙子,天赋无人能比,整个仙门也鲜少有人像你一般不到二百岁便成功破了金丹五层,宗内多少人以你为豪,你本该成为下一任妙音宗仙主,成为带领我们剿灭魔道和妖魔、光大妙音宗的仙门圣子,我不相信……不相信你就这么陨落了……」 他说着眼眶竟有些隐隐发红,令柳落落心中忍不住一酸。 她该如何告诉他,他敬仰的大师姐早就已经殒命,如今占着她身体的不过是一个再平庸不过的普通人。 可是如今她已经虚弱的连喘口气都困难。 她忽而又想起大魔王的话。 都到了这个时候,他怕也不会来了吧,或许说为她续命的那种话本来就是用来拿她逗趣儿的。 不过也好,也许她命里註定做不了什么穿越女主,充其量不过就是上天开的一个玩笑罢了。 柳落落这样想着,任由自己的唿吸越发缓慢虚无。 然而就在这时,她忽而听见本来还在喃喃自语的司奇忽而停止了声音,她费力抬眼,只见司奇不知何时竟倒在了地上,而视线中也多了一抹绯色的影子。 耳侧传来熟悉的女子声调:「小落儿,本座只来晚了一会,你竟已成这幅模样了。」 「她」缓缓蹲下身,伸出手挑起她的下巴,语气仍旧如闲庭漫步般悠闲慵懒。 「这般可就有些麻烦了呢。」 第13页 柳落落却看了看身旁人事不知的司奇,用眼神问他是不是将人「咔嚓」了。 「流莺」却轻笑了一声,「自己命在旦夕,却还有闲暇顾及他人?他耗损了不少灵力,本座并未要他的命,不然这妙音宗真绝了后,可就是本座的罪过了呢~」 柳落落:「……」能为怕身份被发现找这么冠冕堂皇的藉口你也是厉害了。 不过大魔头如约而至,她的那颗差点就快要枯竭的心也立即活蹦乱跳了起来。 她满含期待的看着「她」,却只见「她」仍旧不急不慌。 「很想活?」 「……」废话。 「但是要本座救你,可是要付出不小的代价呢?」大魔头唇角微微勾起,笑容邪肆至极,「本座早已弃灵修魔,能救的,也只有魔。」 「你可愿意随本座一道弃仙入魔?」 你可愿意随本座一道弃仙入魔…… 柳落落看了他半晌,心底约摸明白了些什么。 怪不得,怪不得聂游云都不敢的事情他答应的那么爽快。 原来他愿意救她是假,实际想引诱妙音宗继任仙主入魔羞辱仙门脸面是真。 若她不答应,怕不仅是自己的命保不住,还会连带着一旁的司奇也死于非命吧…… 半晌,她艰难的动了动嘴唇,道: 「救我……」 这样的选择题她早就做过,小时候在孤儿院,孩子也是分帮结派的,对方和她这边的小朋友不和,但打不过别人就专门逮着她欺负,她很早就学会了认怂保全自己,所以后来在社会上她时常能两头扮无辜立住脚,不过就是骨气,但有时候多余的骨气是不能当饭吃的,更不能保命。 江逆看着她毫不犹豫的答应,眼里的神色丝毫不见犹豫,便有些兴味儿的挑了挑眉。 「那你可要准备好了。」 大魔头轻轻一笑,还没等柳落落回过神,便觉如同在魔宫那日一样触电般的酥麻钻入了脑海,不过这次的力量更加庞大,她浑身一震,竟眼前一白晕了过去。 但只瞬间,她却又醒了过来,却见眼前雾茫茫一片,而她自己此时竟活生生的站着? 「啧啧,小落儿,你的灵元实在是糟糕透了。」 她转头一看,竟见江逆便站在她身后,且用的是他自己的面貌,仍旧是一身大红锦袍,风骚的很。 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却见在她面前不远的半空中漂浮着一团裹挟着白雾的碎片,她仔细一看,竟像是某种花瓣。 她惊奇不已,便慢慢走过去看,这才发现在那团雾气的最中间,竟是一株已经枯萎了的昙花,昙花成水晶模样漂浮在半空中,竟有些说不出的疏离悽美之感。 「这是……」 「突破金丹境便可开神识育出神宇,修仙有灵元,修魔有魔元,我们此刻便在你的神宇之中,这株昙花便是你的灵元,但已经枯萎破碎。」 「……」这哪是破碎啊,简直就是稀碎,怪不得说她是废人呢,先不说这枯萎了的花根,就这花瓣拼图拼几年估计都够呛能拼齐。 「那该怎么办?」 她不关心什么元灵不元灵,只要能让她正常活着就行。 只见江逆微微弯了弯唇,只慢慢走到那株水晶昙花前,忽而伸手贴至自己心口不知掏出来一件什么东西,她仔细一看,只见像是一片血红色的花瓣。 只见他忽而一捏,那花瓣便化作了一团血红色的雾气,飞向那株昙花,慢慢将其包裹住。 柳落落忽而觉得一阵刺痛传来,那痛觉不似从□□传来,更像是精神层面的,因此更清晰深刻。 江逆看了她一眼,漫不经心笑道:「灵元转魔元,你金丹五层的修为也会大幅后退,平常人修炼一层便要花费十好几年,真捨得?」 「……」说的好像我还有机会反悔似的。 这道刺痛感越来越重,但身上的灼热感却渐渐退去,也不知道是什么原理,但她确实能感觉到方才难忍的热度通通往丹田和精神区域涌去,她竟觉得没那么难受起来,浑身还有些暖洋洋的。 「若不是有遂灵丹,现在你怕是已经痛不欲生了。」大魔头很好心的笑着解释道。 「……」那我谢谢道友高瞻远瞩? 但兄台并未看她,而是兴味儿十足的看向那团血雾。 「灵元毁后重结,不知小落儿的新魔元会是何等模样?」 耶?原来还会变样子的吗? 她也好奇的凑头看过去,只见那团血雾像是有生命一般不断鼓动旋转,不知过了多久,她忽而看见自己身上冒出一团白光,有什么东西从她神识之间抽离也被席捲了进去。 然后那团血雾像是终于闹腾够了一般,忽而「啪嗒」一声,从血雾里掉出来个什么东西,竟直接冲着她怀里一头撞来。 柳落落被惊了一跳,大声「嚯」了一声,这才低头去看,然而却对上了两颗黑漆漆的圆眼珠子。 而眼珠子底下则是一个正在耸动着的圆圆的鼻子,再往上看则是一对尖尖的粉色小耳朵。 「猪……猪崽儿?」 谁能告诉她,为什么她的魔元会是一头猪?! 「噗嗤」旁边传来一声笑,不用看都知道此刻大魔头的表情一定精彩极了。 「小落儿的魔元果然是……与众不同。」大魔头笑得肆意非常,「本座甚喜。」 第14页 他说着竟捏住小粉猪的一只耳朵尖提了起来,将其左右反转了一下,兴致盎然的观赏了许久,那猪崽儿不仅不闹腾,竟还十分讨好的冲着大魔头拱小猪蹄子。 「为什么我的魔元会是这么个玩意儿?」柳落落很嫌弃道,「难道就因为我属猪吗?」 「属猪?」大魔头转过头看她。 柳落落立即解释:「啊,就是我喜欢猪的意思。」 大魔头似是对小粉猪的质感很满意的样子,从提着改为抱着,手指还一直捏着它的耳朵揉来揉去,闻言嘴边笑意轻狂。 「不愧是小落儿,魔元这般的天下怕是只此一份。」 「……」我并没感到多少骄傲。 小粉猪果真不负众望的不分敌我憨傻的可怜,它先是讨好的在柳落落脚边蹭了一会儿,又在大魔头怀里拱了许久,这才心满意足的冲着它诞生的那团血雾撒开蹄子跑去。 而那团血雾竟在它奔来时便变成了一团暖和非常的宠物小窝,小粉猪跳进去拱了一会便趴在上头睡着了。 「……」竟比她还会享受。 等再恢復了身体本身的意识,她这才发现自己确实已经全好了,只是金丹五层的修为也不负众望的跌到了金丹一层。 而最重要的是,她修魔的气息不可能瞒得住,于是江逆便又好心的替她封了神宇,就让小粉猪在里头好好睡大头觉吧,只能等她完全脱离妙音宗的时候才能解封了。 而司奇则是流莺唤醒的,流莺是刚进入屋内才被江逆夺了神识,所以进屋之前的事情她倒还记得,而江逆也在神识之中修改了她的记忆,正好与柳落落互相配合,形容出了一幕「她九死一生冲破了遂灵丹禁锢,虽修为未破,但已无性命之虞」的真相,而司奇便是她在冲破时不小心误伤的,正好被流莺看见作证。 而聂游云和沐雪听到了这个消息,也立即赶了回来,经过一番检查过后,三人神色各异。 「奇怪,明明灵元并未消失,但为何探不到任何气息?」 聂游云脸上露出疑色,但却压不住心头喜悦。 修仙极难,修仙入门需先炼精化气,便是第一层也是最基础的鍊气期,而从鍊气期往上还有七境,分别是:筑基、金丹、元婴、化神、炼虚、大乘、渡劫,一境共九层,每破一境便需渡一次天雷劫,一境比一境骇人恐怖,除天赋异禀能力优秀之人,若无仙门阵法看护,必殒命其中。 自从万年前八大仙门初建,虽因为种种原因华苍大陆掀起修真狂热,前赴后继踏入修真门槛的凡人数不胜数,但至今整个大陆最高修为也不过炼虚境。只因这芸芸众生之中多数属平庸之辈,真正有此天资之人也不过百之一二,而这一二成之间,能顺利突破筑基期的更是寥寥,大多数不是在渡劫时毙了命,便是熬完了筑基期的两百年寿命遗恨而终。 所以即便八大仙门万年来广纳修士,但这天道无常,万年间华苍大陆竞无一人成功飞升。 再加上自万年间华苍大陆共经歷的极海深渊妖魔暴出和魔道初现两次大动盪后,八大仙门五位祖师爷相继陨落,本就寥寥的人间修士死亡过半,凡人更是惨状难述,直至百年前江逆再復魔道,仙门之中弟子辈最高也不过元婴境而已。 这说来也怪,也不知是天道操纵还是如何,近百年来凡间资质优秀之人越来越少,莫说单灵根,就说稍次一些的双灵根或是三灵根也是近乎绝迹。 即便是八大仙门排名第二的妙音宗门下弟子数万,放眼望去却只有她嫡传弟子三人是及其罕见的单灵根而已。 而这三人之中,她的大弟子柳月落资质最为突出,几乎被她寄予了所有厚望。 本来她以为这唯一的厚望也没了,但没想到,她竟能自己挺过来。 这让她怎能不高兴。 聂游云想着也先不计较修为的事儿了,不管怎样总比做个废人好,只要灵元还在,将来再想办法补回来便是。 「落儿,这段时间你先好好休息,等过段时间师父再帮你看一看。」 司奇也高兴非常,连连劝她多休息。 沐雪却满脸不悦,似乎因为她未顺利暴毙感到十分不满一般,所以连句恭维的话也没说,便跟在聂游云屁股后头走了。 不过柳落落在他们临走前还顺便提了个要求。 「师父,我想让流莺师妹这段时间在这里陪我,行吗?」 流莺满脸受宠若惊。 司奇却也十分奇怪,「大师姐不是一向喜欢清静不喜欢旁人打扰的吗?」 「啊……」柳落落撒了个谎,「其实是我看她天资不错,想培养培养。」 这倒是引得聂游云多看了流莺几眼,但见她没什么特别的便又收回了目光,却也没反驳她。 「既然落儿愿意,那流莺,你便留下来照顾你大师姐吧。」 流莺自然高兴非常,连连点头道:「是,师父。」 第8章 魔头的过去「你可知本座名字中为何有…… 看来这柳月落在聂游云心中的地位还是很高的,修为的事情解决之后,即便宗内还有不少谣言,但随着聂游云撤了门外的两个门神,恢復了她的自由之后,其他人纵然议论也只敢偷偷摸摸,见了柳落落仍旧还是一脸的恭敬。 柳落落多多少少也知道宗内肯定对她在魔道来袭那天的表现深有不满,但她不在乎,每日除了带着流莺出去逛逛,便是应付总是神出鬼没的大魔头。 第15页 经过几日的了解,她才搞清楚一些事情。 比如大魔头为何不能自己进来,而是要藉助她。 因为八大仙门之所以能庇护门中弟子和百姓,不仅仅是因为仙门实力强大,还因为这八座仙山所处之位的灵脉自生的充沛灵气,灵气来自于天地,而魔气诞生于妖魔。 据传,八大仙门的先祖们早年便是借用这八条大灵脉设了结界,凡是沾染魔气者一接触结界便会被仙门所发觉,来者皆有进无回,所以魔道来袭那日之前,柳月落被偷袭时,魔道便是费了无数力气抓捕了妙音宗的一个低阶弟子装受伤引诱才致使她中了招。 他们还暗中利用那弟子在结界上打开了个缺口,所以后来他们才能不动声色的突袭进宗。 现在那个缺口想必早已经被修復了。 除此之外,她还向流莺打听到了一件事,就是这传闻中的少庭神君。 「江少庭,也姓江?」 流莺看向她的神色有些奇怪,「大师姐,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柳落落心虚的捏起面前水晶盘里的点心,好在修仙者虽然辟了谷,但还是可以选择吃东西的。 「你也知道,我毕竟经歷了一场死劫,确实记不得许多事情了。」 流莺同情地看了她一眼,脸上颇有些避讳,犹豫半晌才道:「大师姐,江少仙主与那魔头江逆本就是孪生兄弟呀。」 柳落落爪子一抖,点心「啪」的一声又落回了水晶盘里,「你说什么?!」 …… 晚上流莺被魔头「上身」的无声无息,不过柳落落这段时间已经摸清了他的习惯,一见对面正打坐修炼的流莺忽而慵懒的睁开了眼,她便知道,魔头遛累回来了。 但她此刻脑子里却满是白日里听流莺说的那些话。 她暗中梳理了一下,简直觉得这关系不得不说乱的离谱。 表面上看她和江逆的关系是仙门纯洁小白花被恶魔拐带上了魔道不归路,但带上江少庭的关系,便成了小叔子与准嫂子之间那些不得不说的故事。 这要是让妙音宗和灵剑宗的人知道她入了魔,还是大魔头江逆手把手教的,这场面怕会很精彩啊…… 这样想着,见大魔头伸着懒腰从榻上走了下来,柳落落便也立即坐了起来,犹豫再三弱弱道: 「听……听说江少庭是你哥哥?」 大魔头挑了挑眉,虽顶着女人的一双柳叶眉,但仍不失气场。 他走至桌前,伸出指节分明的手拈了一块点心放入口中嚼了嚼。 「如何?」 「……你想去继任大典,不会就是想拿这件事噁心他们的吧?」 这差事她不能干,她虽然不怎么要脸,但也不能这么不要脸,更何况要她一下得罪两大仙门,这很容易引火烧身的! 「江逆,当年你按捺不住魔性杀了人,那算不得你的错,也错不在他们,你何不……」 「你还打听到了什么?」 江逆嘴角的笑意先是淡了淡,但忽而又勾起唇角,笑的十分邪魅,衬着流莺本就娇媚的容颜,更是妖邪惑人。 他凑近她的耳侧轻声道:「打听到本座十六岁便杀了照顾自己多年的婢女?打听到本座魔性恶劣无可救药?灵剑宗数百年人杰百出,却出了本座这样一个暴虐无常的逆徒?」 他说着忽而轻轻笑了一声,只是这笑有些莫名的凉。 「你可知本座名字中为何有个逆字?」 她知道,她当然知道,这在八大仙门之中并不算秘密。 江逆原名江知恩,乃是灵剑宗先祖丘镇座下嫡传大弟子、前灵剑宗继任仙主江城与现任灵剑宗仙主闻秋瑾的儿子,和现今的江少仙主江少庭乃是双生子。 这件事情说来要追溯至万年前异形妖魔突然自极海深渊涌出和五千年前的魔道初现。 早在万年前华苍大陆是没有妖魔存在的,朝代更迭生老病死是大部分人类常态,只有极少数生有灵根之人暗中修仙而已。 但谁知在一万年前处在华苍大陆以西的极海深渊忽而爆发了一场极大的变故,数以万计的异形妖魔自海水中涌出,到处杀人吃人争抢生存地盘,人类损失惨重,寻常刀剑根本奈何不了这些可怕的妖魔。 于是那些暗中修炼的仙门中人便站了出来,为首者便是八大仙门的八位祖师爷,如此花费了数百年,才终于将妖魔赶至华苍大陆以西山渝关之外的极海海域,才终于算是相安无事,也是因此八大仙门崭露头角,开启了华苍大陆长达万年的修真狂热,如今人间也已不再是当年数国交战吞併的景象,而是由各大小仙门统管,数千年来太平无事。 如此本以为天下大安,但谁知五千年前,仙门中忽而出了个令人闻风丧胆的异类,俞定天。 俞定天本天赋奇高,不过千余岁便成了世间突破炼虚境的第一人,但谁料他竟自甘堕落与女妖王相恋,竟弃仙入魔,开创了魔道。 自此之后整一千年,魔道兴起,仙门式微,双方爆发过无数次惊天动地的战争,终于在四千年前,最后一次仙魔大战,八大仙门合力将俞定天绞杀在了妖界极乐土,而灵剑宗祖师爷丘镇以及大弟子江城便是死于那次仙魔大战。 自此后,女妖王带领妖界迁至极海琉璃岛与妖魔为伍,自此不再出现。 因为那次仙魔大战,八大仙门也受了重创,灵剑宗祖师爷丘镇死后,他的二弟子,也就是江城之妻闻秋瑾接过了师父与夫君的重任,继任为灵剑宗第二任仙主,但她也在大战中沾染了魔气,腹中双胎未成形便夭折,为了护住这唯一的血脉,她便聚回了双胎残余魂魄,将他们寄养在了两朵神莲之上。 第16页 如此又过了四千年,双胎魂魄终于重塑,但正在她准备引回腹中分娩之时,有人暗中将魔血倒入了神莲池之中,未来得及被救出的江知恩便沾染了魔气,无可挽回。 但因不舍亲子如此夭折,闻秋瑾还是将他生了下来,但江知恩从一出生便被灵剑宗严加看守了起来,八大仙门无一不担忧这个异类会成为仙门祸害,日日有人劝谏闻秋瑾斩草除根。 闻秋瑾却始终相信儿子能克制自己,直到他十六岁那年,亲手挖出了照顾他十多年的婢女心脏…… 江逆这个名字是他入了魔之后替自己改的,意在永逆仙门绝不回头。 但不知为何,柳落落听到这个故事,却只觉得江逆可怜。 若她不认识眼前这个人,想必也会相信他是个只会杀人的恶魔。 但她下意识觉得,江逆不会做这么蠢的事情,想必那十六年如同囚犯一般的日子,才是他的爆发点吧? 她不觉得入魔是多么错误的事情,但这都两百多年过去了,因为旧怨就要独闯灵剑宗挑事儿还捎带上了她这个名义上的准嫂子,这可就有点太任性了啊喂! 但这话她死活也不敢当着大魔头的面说。 见大魔头生气,她立即怂了下来,磕磕巴巴道:「其……其实我觉得江逆更好听些,emmm很配你。」 然而这次大魔头的毛似乎没有那么容易被捋顺,他仍旧维持着那一脸渗人的笑容,甚至更凑近了些道: 「想不想听一个关于我的秘密?」 柳落落摇头如拨浪鼓。 然而大魔头根本没顾及她的反抗,低沉着嗓音道:「当初那神莲池里,染上魔气的可不止本座一个呢……」 「……」嗯?啥意思?不止他一个,难道江少庭当年也染了魔气?那为何传言说……难道当年还另有隐情? 还没等她想明白,江逆却忽而离开她走到了窗前,窗户半开着,外头便是仙山美景,即便是在深夜,那层结界也发着蓝幽幽的光,照得房瓦缱绻而温柔。 「万年魔核确实不在妙音宗。」 他说着又回眸看了柳落落一眼,「可他却认识你,小落儿,你要不要猜一猜他到底是何人?」 「……」 柳落落反应了半晌,这才明白他这些天神出鬼没的,原来是找之前被奸细偷走的万年魔核去了,这话的意思看来是确定妙音宗被人拉出来挡了枪。 但那奸细确实认得柳月落的脸,难道是另外几大仙门的人? 第9章 被魔头救了「小落儿,你可又要欠本座…… 这些弯弯绕绕的她也想不明白,也就懒得去操心这些事情。 反正只要能带大魔头顺利去灵剑宗参加继任大典完成了任务,她就永远离开这些是是非非,安心当个快乐的小仙女……啊不小魔女去。 这样想着,她的心情就好多了,接下来的几天也不介意跟大魔头同处一室。 修真就是好,一男一女同住一个屋檐下也不用担心是否要共浴一盆和共睡一床的事情,因为他们都不需要洗澡也不需要睡觉,一般打个坐眼睛一闭再一睁,就又是元气满满的一天。 大魔头话不多,最近出现的时间长了点也频繁了点,但一般醒来不是慵懒的躺着便是透过窗往外不知道看什么。 这种时候她没有流莺聊天,便只能拿屋里唯一的一件可用的东西消遣,就是那张古琴。 不过她只弹了半天便有负责饲养灵鸟的师弟上来敲门,正好去开门的是顶着流莺脸的大魔头,那师弟竟以为是流莺琴艺不佳,便委婉的劝她还是多练练自己擅长的笛子,不然山上的灵鸟本来就不多,再多猝死几只可就太造孽了。 那时候的柳落落躲在房里一言未发,待得那师弟走后,她才面无表情的将古琴放下,并正经问了大魔头一句,「我弹的真有那么难听?」 大魔头只似笑非笑的回了一句话:「能杀人害命的东西,本座都喜欢。」 「……」 从那以后,她就再没碰过那张古琴。 又过去几日,灵剑宗的继任大典终于要到了。 听说届时八大仙门齐聚,想必场面一定十分隆重,聂游云此次也带了不少弟子,除柳落落和司奇三人,还另带了十余人。 出发那一天,柳落落这才感受到玄幻世界的吊。 他们居然是坐船去的! 船! 十层楼的飞在空中的大船! 据说这也是八大仙门的先祖们留下来的法宝,平日不用时只不过小拇指大,就跟《核舟记》里的核舟一般大小,但一旦延伸开来便足足能纳千人,且日行数千里,最多不过两日便能到达灵剑宗。 起初上船时,柳落落虽面上装的一本正经,但心里极其激动,使劲控制自己不要像刘姥姥进大观园一样瞎看瞎熘达。 但当走到护栏边看到那些触手可及的云朵和飞鸟时,她还是忍不住小小的「哇」了一声,正好被旁边顶着流莺身份的大魔头听见轻笑了一声。 「小落儿喜欢船?待跟本座回了魔域,本座带你去坐坐尸海里的魔船,如何?」 「……」不想,不要,我拒绝! 如此过了一日,柳落落便再也不觉得这船稀奇了,因为她居然晕船了…… 「大师姐怎会觉得晕?莫不是遂灵丹的毒效如今还未解除?」 第17页 司奇听见消息忙赶了过来,一同过来的自然还有聂游云,她左右看了柳落落半晌,见她除了晕之外似乎没什么大碍,便放下了心道: 「也许是灵元尚未痊癒,不过也并无大碍,司奇,待会你去拿些安神丹过来,给你大师姐服用。」 「是,师父。」 聂游云点了点,又看向柳落落,「落儿,到灵剑宗之前你便在这里好好休养吧。流莺,好好照顾你大师姐。」 「是,师父。」 等二人走了之后,柳落落这才松了口气,大魔头一大早便不知去向,现在站在她身旁的确是流莺无疑。 但不知为何,大魔头走后她心里莫名有些不安,尤其是这会儿,等聂游云二人一走,她便觉得胸口堵得厉害,像是有什么东西一直在她体内横冲直撞。 她这才发现自己根本就不是晕船,而是身体出了问题,于是立即找了个藉口将流莺支到了屋外。 大魔头不在,她修魔的事情也绝不能被外人知道,但是这会全凭她自己,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做。 想了半晌,她便学着之前大魔头打坐的样子坐在了榻上。 玄幻小说里不都是这样写:盘腿观音坐,眼睛一闭屏气凝神,轻轻松就进入了状态。 她抱着被狗屎运砸中的心理试一试,没成想,还真叫她成功了。 不一会她便进入了之前大魔头所说的神宇之中,只是此时白茫茫的神宇被一圈红雾包裹住,看不清里头情况,这应当是大魔头替她封住神宇的原因。 她小心翼翼的伸出手碰了碰那团红雾,却发现那雾气一触及便自动让开了一条缝隙。 她犹豫着走了进去。 那红雾又立即在她身后合拢。 只见红雾包裹内却仍旧还是上一次她进来时那样,只是不知道什么原因,地上散落着乱七八糟的羽毛,除此之外还掺杂着一些嫩绿色的枝叶,就像是家里的宠物乱窜乱撞撕破了枕头打破了花盆一样。 她又往里走了走,只见那个柔软舒适的宠物小窝还在那里,但却被撕开了好几个口子,羽毛便是从那里头飞出来的,而小窝里还高高凸起一个小鼓包,在那扭来扭去不得安生。 她疑虑更深,刚想走过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却见那小窝里忽而窜出来个粉色的小东西撞进了她怀里,嘴里还伴随着可怜兮兮的嚎叫。 她低头一看,只见小粉猪浑身是伤,不停在用肥嘟嘟的小蹄子去蹭自己头上的伤口。 而那伤口里竟诡异的长出了一根根嫩绿色的枝芽,因为小粉猪蹄子太肥太短够不着,那嫩芽便肆无忌惮的快速生长,只不过一瞬间,便长出根茎枝蔓,「啵」的一声竟开了个粉蓝相间的小花。 「……」她的猪脑门儿竟然会开花?! 小粉猪似乎非常不喜欢这些小花,一长到足够的长度便用蹄子给扯下来。 那花朵一落至地面便化为雾气消散,只留下了嫩绿色的枝叶。 看来地上的那些枝叶就是这么来的。 「唿唿……」小粉猪用鼻子不住的蹭柳落落的手,想要她帮忙扯花,但柳落落却不捨得,其实她觉得这样子比之前可好看多了。 小粉猪见她不愿意帮忙,竟唿哧一声,自动跳下了她怀抱,生气的在神宇内横冲直撞起来。 这一撞,柳落落便觉得胸口一疼,周围雾气忽而涌动起来,竟有聚成风暴之势,十分骇人。 「哎哎,我帮你扯还不行么,给我打住!」 然而小粉猪就像个熊孩子,根本不听,神宇内越发不稳定,那些红雾竟隐隐有散开之兆。 不好,要是这么解了封,船上的人不就都发现她修魔了? 她立即想出去,但却发现自己根本不会怎么出去。 而这时门外走廊内刚拿了安神丹过来的司奇却觉察到了动静。 「魔气!船内怎会有魔气?!」 与此同时就在楼上的聂游云和沐雪等人也觉察到了魔气的踪影,两拨人在走廊相遇,沐雪看向前方不远处的房门,眼中阴色一闪。 「是大师姐的房间!」 柳落落虽然此刻还在自己神宇之中,但却能清晰的听见门外的动静,但她却无能为力。 她觉着自己这次似乎真的是要凉凉了。 然而就在门外的脚步声马上就要冲破房门之时,她忽而感觉自己浑身一震,一道力量将她生生拉出了神宇,与此同时那团红雾再一次牢牢实实的将她的神宇给封锁住。 她睁开眼,只见眼前闪过一抹绯色,耳侧响起一道熟悉的轻笑声: 「小落儿,你可又要欠本座的人情了呢~」 说着,只听门外一声巨响,房门碎成了数片砸飞,「流莺」的那只手也掐住了她的脖子。 「大师姐!流莺,你要做什么?!」 「她不是流莺。」 聂游云只手捏诀,忽而从她袖中飞出一只玉埙,她伸手握住运起灵气吹奏,只见那玉埙发出将低沉悦耳的乐声,行成一层蓝波袭向「流莺」,却在马上要触碰到她衣角时,被一层红雾挡住。 「流莺」毫髮无伤,轻笑一声道:「对自己的徒儿竟也捨得下这般毒手,不愧是聂仙主。」 聂游云见此眉头一皱,目中神色更加忌惮。 「江逆!是你!你要对我徒儿做什么?」 第18页 「本座甚是喜欢月落仙子,上次一聚甚是意犹未尽呢~」 「逆贼,放开我大师姐!」 司奇见此便要带人往上沖,聂游云也立即重新发功,这一次江逆却并未抵抗,在音波袭来之时,竟先一步化作红雾退出了流莺的身体。 「还望聂仙主替本座向闻秋瑾带一句话,继任大典本座替他们备了一份大礼,以庆本座的好哥哥大喜。」 说罢,那声音便消散在了船外的云雾之中。 那股魔气也随之消失不见。 倒是流莺因为被聂游云等人的灵气影响吐了好几口血晕了过去,随即便被沐雪等人带下去疗伤去了。 司奇也被聂游云打发走,于是房中便只剩下她和柳落落二人。 柳落落不知道她是不是发现了什么,心里颇有些惴惴不安。 聂游云走过来,看了她半晌,才道:「落儿,你与师父说实话,那日你被掳去魔域是否发生了什么事情?」 啊,幸好只是怀疑而已。 柳落落思索了一瞬,便挑挑拣拣将在魔宫那日的事情告诉了聂游云,但却略过了大魔头后来跟她谈的那些话。 聂游云听过之后果真脸色凝重。 「怪不得江逆只找我妙音宗的茬,你可认清那奸细是何人?」 柳落落摇了摇头。 她又不是柳月落,是真的不认识。 聂游云思索了一阵,又道:「看来江逆突然放你回来便是为了能悄无声息混进灵剑宗,可惜他的魔气可骗不了我等。」 「……」人家可骗了你们好久了。 柳落落忽而想起流莺,总觉得自己有些对不住她,便关心问了一句:「师父,那流莺师妹她不会有事吧?」 「无事,一点小伤而已。」 「可我见她好像伤的挺重的,待会我去看看她……」 「落儿。」聂游云脸色有些不悦,「被人夺了神识本就是她自己能力不济,若她自己不长进,就算这一次侥倖逃过,下一次又当如何?」 柳落落一时无言。 聂游云见她不说话,便深深嘆了口气,语气缓和了些,「落儿,你总是这样,心肠太软,可光耀妙音宗可不是只有心肠软才行,你该用心的是如何提高自己的修为,我妙音宗已经百年内未出一个新的元婴境弟子了,你万不可叫为师失望,知道么?」 不是的,不应该是这样的。 流莺资质一般,但也十分认真的修炼,每日问她最多的便是如何提高自己的修为,让自己变得更强大,她也想保护同门成为厉害的人物。 这样努力的弟子纵然受不到重视,但也该鼓励关心一番的吧? 但为何在她眼里这般勤奋的人却只是个生死无关的废物? 柳落落忽而有些明白柳月落的处境。 她的天赋,她的地位,甚至包括她的婚约,似乎只是为了光大妙音宗。 那她自己呢?谁曾考虑过她的真实感受? 有一个这样的师父,怕是只会逼着她为妙音宗奉献一切。 第10章 混入灵剑宗「小落儿,几日不见,可想…… 柳落落想起自己服下遂灵丹失败后聂游云对她的态度,忽而心里一阵阵的发凉。 于是也未反驳她的话,只是装作沉默。 聂游云也并未说什么,只吩咐她好好休养,便转身走出了房门。 接下来的这一日,柳落落心情不佳,除了在司奇来看望她的时候问了几句流莺的情况,确定她并无大碍,便老老实实待在房间里哪也没去。 也不知是不是她有受虐体质,以往大魔头在的时候她战战兢兢小心翼翼,现在大魔头走了她反而更觉得不安。 难不成是她大腿抱惯养成惰性了? 如此胡思乱想一天后,大船终于抵达了灵剑宗主山。 柳落落觉得这才是真正的仙山模样,楼阁林立高耸入云,灵鸟与彩霞齐飞,空中时而见身着白衣的弟子御剑飞行,四周仙雾瀰漫美如神宫。 大船就停泊在主山的宽阔玉台旁,不少妙音宗弟子似乎也是第一次来灵剑宗,目中与柳落落一般满是惊嘆。 仙门弟子一向服饰特别,每一派皆有自己的风格和颜色,妙音宗男弟子着青,女弟子着绯,除此之外每个仙门腰上也会佩戴同门令牌,这不仅仅是用来一眼区别门派,在普通人类的城池之中,这样的服饰也便于与普通人区别开来。 这就是在华苍大陆修仙的好处,修仙者是被普通人仰望的存在,一个宗族内若是出了一位修仙者,足以光宗耀祖。 而灵剑宗的弟子们则皆着白色,也许是灵剑宗的环境衬托,更显得飘然似仙。 来迎接的灵剑宗弟子们也都是高阶弟子,姿容大方,实在是挑不住错来,这使得妙音宗的弟子们也生了好胜心,即便是好奇,待下了船后也控制自己不再乱看,以给同龄的外门师兄妹留下更好的印象。 柳落落倒没这种心理负担,在她看来这就跟两位家长带娃约饭一样,总得牵娃出来熘熘本事,怪不得聂游云要带这么多弟子,感情都是为了排场。 她正想着,只见迎接的灵剑宗弟子中间忽而款款走出来几个人,为首那人一出现便瞬间吸引了她所有的目光。 「聂仙主,各位师兄妹,家母正在筹备大典,命我先来一步迎各位进去,若有不周之处,还望海涵。」 第19页 说罢,他温润一笑,引得沐雪和其他妙音宗女弟子们皆失了神。 『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瑟兮僴兮,赫兮晅兮,终不可谖兮。』 柳落落脑中不知何时忽而浮现出这句诗词,再看那人,竟比诗句中形容的还要俊美无暇。 但她惊讶之处却不在此,而是果真太像了。 那眉眼五官,那身姿玉骨,真真像了九成九。 但她还是一眼就能看出区别,江少庭没有江逆那般极致的配比,他的瞳孔、发色以及浑身令人舒服的气质都恰到好处,但完美的让人觉得有些不真实。 「无事,都是自家人,何必在乎这些虚礼,你派人引他们去落脚之处便可,有些事情我还要找你母亲商讨,就劳烦师侄带一带路了。」 聂游云对江少庭语气甚是温和,这让柳落落才想起来,流莺似乎前不久才告诉他,江少庭天资极强,不到二百岁时便已经突破了元婴境,是同辈之中的第一人。 当然,这个「同辈」不包括江逆。 「好。」江少庭笑着点了点头,忽而看向自己身后一位极好看的小师妹,「兰儿,你带各位师兄妹们过去。」 那小师妹笑着点了点头,笑容甚是甜美。 柳落落正在猜测两人的关系,却听一旁沐雪忽而凑近冷嘲一声道:「大师姐,这温兰小师妹在少庭师兄心目中的地位可不简单,你就算斗得了我,却不一定能斗得过她,看看少庭师兄,到如今也未正眼看上你这个未婚妻一眼……」 她话音刚落,江少庭便转脸过来看了柳落落一眼,并对她很是温和的点头笑了笑。 沐雪:「……」 憋着笑的柳落落很是同情的拍了拍她的肩膀以表宽慰,「谢谢你一点便宜没占到还为我担心,辛苦了。」 说罢她便跟上了司奇等人的步伐,留她一人在原地气的咬牙切齿。 那位温兰小师妹性格似乎很好相处,虽然跟妙音宗的弟子们不是太熟,但因为其性格爱笑健谈,很快就虏获了一干师兄妹们的心。 但柳落落却觉得她看自己的目光不是太对,即便她对自己也仍旧是一副笑脸,那一丝不经意的疏离还是没逃过她的眼睛。 这是柳落落唯一自豪的地方,极会看人脸色。 谁对她真心实意,谁对她虚与委蛇,只要不是演技天后级别,她都能感觉的到,比如聂游云之于司奇。 看来这位温兰小师妹好像不太喜欢她。 不过柳落落也没多想,毕竟她没真的打算嫁给江少庭。 到了分好的院子,柳落落又享受了一会作为大师姐的优待,独占了一个小院。 不过这回流莺却因为重伤未能继续过来陪着她,一没人聊天,她就更无聊了,不过好在灵剑宗的点心做的实在不错,她一高兴就让人上了满满一桌,美其名曰「研究动植物死去后的灵气去向」。 然而还没等她上筷子,便觉得自己腰间一痒,她下意识一看,竟见腰带里忽而钻出一张薄薄的花里胡哨的东西,像是纸符。 只是这纸符竟是个小人儿形状,此时正费力的沿着她的袖子往桌子上爬,两只纸片小手一直在对她挥舞,并频频往院门外指。 这玩意儿是什么时候跑到她腰带里去的? 她还没想明白,却又见那小纸人忽而两只纸片小手身长变宽,竟变成了两只小蝴蝶翅膀,一个扑棱便往门外飞去。 「哎!」 柳落落见它像是在带路,便不舍的看了看眼前满桌子的点心,放下筷子跟着它跑了出去。 她本来还担心这小东西会被人发现,但显然人家比她精多了,专挑无人的小道躲走,遇到人了竟还会怂的第一时间钻进她的袖子。 好像有点可爱。 但是当她被小纸人带着走到了山脚下结界处,看到那层蓝光膜外那张再熟悉不过的邪魅的脸,她就一点也不觉得小纸人可爱了。 「……」居然是大魔头的小弟! 大魔头今天换了身衣裳,黢黑黢黑的,和他的心一样。 还对着她十分温柔的笑,「小落儿,几日不见,可想本座?」 「……」不想,我自己一个人待着怪舒坦的。 江逆见她不答也不恼,反而笑的更加魅惑,「本座可想你的紧,不如先请本座进去坐坐?」 她悟了。 感情大魔头叫她过来是想让她给他开结界呢。 这活她可不会整,会整也不想给他开。 于是一向怂包的柳落落头一次仗着结界阻挡硬气了一回:「可是今天时辰太晚了,孤男寡女的单独见面会惹人说闲话的,不如你改日再来吧?」 大魔头笑容不变,「哦,看来小落儿是不打算出灵剑宗了呢~」 她又悟了。 这厮的意思是她要是不帮他开结界,以后就别想踏出灵剑宗一步,不然见一次杀一次。 「……」算你狠! 「那要我怎么做才能开结界?」 「试试石头。」 柳落落将信将疑的看了大魔头一眼,总觉得他的笑容好似有点不怀好意。 当她捡起石头使力冲着那层结界砸去,忽而「啪」的一声,那石头竟又原道弹了回来,砸中了她的脑门。 她捂着脑门儿眼底聚起了泪花,「你骗我?」 「怎能说骗?」大魔头一脸无辜,「本座只说了试试二字。」 第20页 「……」我信你才有鬼了,你分明是在报復我! 奈何打他不过,所以她只能认怂,揉了揉脑门儿又问:「到底怎么才能开结界?我可什么都不会。」 大魔头直笑不语,她怀里的小纸人这个时候却动了动,竟不知从哪里掏出来一块小小的令牌。 是灵剑宗的弟子令牌! 这小东西是从哪偷来的? 「用它贴近结界。」大魔头道。 鑑于方才被忽悠砸了脑门,这次她小心翼翼的握紧了令牌靠近结界的那层蓝色光膜,但这次大魔头居然没诓她。 只见那令牌一靠近那层光膜,结界便开了个圆形的开口,正好能容纳一人进入。 原来仙门令牌还有这个作用,但她手中这枚令牌又是谁的? 「丢令牌的人想必正在寻找它,小落儿,你要负责将它送回去。」大魔头施施然走进结界,凑近她轻笑道,「这是对你方才不听话的惩罚。」 「……」你强你有理。 一进结界大魔头便一个闪身不见了踪影,她作为一个工具人只能带着小纸人原路走回去,好巧不巧,正好在自己院子门口看见了低头正在地上找寻什么的温兰。 柳落落低头对上了小纸人的那张再空白也挡不住「心虚」二字的小脸儿。 「……」尼玛谁的令牌不好偷,你偷她的?! 小纸人心虚不已,怂怂的钻进了她的袖子里。 她还能怎样?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第11章 温兰小师妹她仿佛闻到了绿茶的芬芳……… 柳落落将小纸人藏好,拿着那令牌便冲着温兰走了过去。 「温兰师妹,你是不是在找这个?」 温兰回过头,只见她手中举着一块令牌,正是她寻找多时的那个。 「柳师姐,你……」 「我也是在你走之后发现它掉在了地上,方才出门便是想找你还回去,但是这灵剑宗的路我并不是太熟,所以……」 柳落落保持标准笑容道:「幸好你自己找回来了。」 温兰闻言也扬起甜美的笑容,高兴的从她手中接过令牌,「谢谢柳师姐,不然若是让大师兄知道我又迷迷煳煳丢了东西,定会好生骂我的,柳师姐不知道,大师兄平日里看着温和,实际上对我可凶了。」 说到最后三个字,她脸上的笑容却更甜蜜了些。 柳落落:「……」嗯?她仿佛闻到了绿茶的芬芳…… 不想做多评价,她只能继续维持假笑,「看来温兰妹妹与少庭师兄关系很好呢,真让人羡慕。」 好了,算你赢,快走,赶紧走,我要回去吃我的点心。 而她这幅表情落在温兰眼里便成了心酸和尴尬,她眼底划过一丝暗光,却立即装作反应过来慌张解释道:「柳师姐千万别误会,大师兄对我只是兄妹之情,并没有别的什么的……」 「嗯,我没误会。」深谙其道的柳落落落落大方的笑道,「少庭师兄待人良善,我很欣赏,温兰师妹善解人意活泼可爱,我也喜欢的紧呢,等我嫁过来之后,相信我们会相处的更好的。」 后头这半句话将温兰憋得半死,又气又得维持和善的笑,脸上表情精彩纷呈。 「今天谢谢柳师姐替我找回令牌,我还有些事,就不陪柳师姐了。」 「好,慢走。」柳落落笑的一脸温婉。 温兰转过身,脸上笑容立即消失不见。 她总感觉这次柳月落好像与以前不太一样了,以往她对她说这种话时,她都是一脸落寞,如今却令她有种早就猜中她心思的错觉? 而且以往碍于情面,柳月落都会对她十分友好,这次却也敷衍许多。 难道她发现她之前对她说的那些话都是在故意作梗? 不过就算知道了又如何。 温兰心中冷笑。 大师兄还是会向着她的。 这头,柳落落见她终于走了,这才大大松了口气,转身迈进了院门。 但刚进屋便听到一道熟悉的轻笑声:「小落儿还想嫁入灵剑宗?」 柳落落转过头,只见大魔头正坐在她的位置上,手上拈着她的点心。 「我说那些话都是故意气她的,我都入了魔,还怎么嫁给江少庭?」 「哦,那小落儿便是怪本座诱你入了魔?」 「不,是你救了我。」 柳落落抬起眼对视他的一双黑眸,「你虽然利用了我,但救了我却是事实,在我眼里总比聂游云好多了。」 这就跟明码标价的交易和虚而不实的施恩一个道理。 她当孤儿的那段时间不是没遇到过这样的养父母,表面上对你关心备至,实际上收养的永远比不过亲生的,等到她成年长大亭亭玉立之后,最终的价值不过是用来换上十几万的彩礼为弟弟买房买车。 所以后来她更喜欢公司规则,干多少拿多少,不合理大可拍拍屁股离开。 你来我往,各有所求,所有价值和目的都摆在明面上才舒坦。 而聂游云便如同她那些养父母,看似师徒情重,但在柳月落濒死之际,却只有一个师弟肯为她伤心拼命,这样的师门,她实在不觉得有什么情义可言。 江逆闻言却眸光一闪,忽而放下点心倾身上前凑近勾出了她的下巴,「若是以往的柳月落断然说不出这种话,小落儿,这让本座时常觉得你根本就不是柳月落……」 第21页 柳落落心里一个咯噔,忍下心慌强装镇定地迎向他试探的目光,「柳月落确实已经死了,在被聂游云放弃那时便死了,如今我只想为自己活着,不好吗?」 她说的是心里话,本来在服下遂灵丹之前,她确实还犹豫过是否要替柳月落履行她作为妙音宗继任仙主的责任,替她延续心愿。 但她现在觉得,那不值得。 为柳月落不值得。 那目光在她脸上打量了半晌,最后定定落在了她的眸子里,他眯了眯眼,忽而收回手微微勾唇,「小落儿,希望你能记住今天的诚实,别忘了,本座最厌恶撒谎之人。」 柳落落缩了缩脖子,「……那善意的谎言算吗?」 大魔头挑了挑眉,「比如?」 「你刚放进嘴里的那块点心,我没舔过。」 …… 于是她一块点心都没得吃,因为全叫某人给掀了。 她正打算让人再送一份点心过来时,刚出门却正好碰上一个面生的灵剑宗弟子。 「柳师姐,仙尊和聂仙主正让我来唤你过去,说是有事情要问你。」 与妙音宗不同,灵剑宗的低阶弟子们大多师承门中其他师父,对闻秋瑾的称唿也与外人一般统称仙尊。 柳落落猜到八成是跟之前她对聂游云说过的万年魔核的事情有关,便冲着这位弟子点了点头,让他带路。 但没想到这弟子突然「刷」的掏出一把剑来,只见他单手捏诀,那剑「咻」的一声便飞了起来。 他居然要御剑飞行! 柳落落立即伸手打住:「这位小师弟,不是我不乐意和你同承一剑,而是前几日我突破时灵气受阻,如今修为暂失,实在无法与你一同御剑飞行。」 那小师弟闻言蒙了蒙,立即收回剑不好意思道:「抱歉柳师姐,我不知道你……那我们一同走过去吧。」 「好。」 于是一番健步走之后,她终于到了一扇高耸入云的楼阁前。 「仙尊他们就在里面。」 「谢过师弟了。」 待那弟子走后,她便迈步入了大门,只见里头空旷辉煌,只有三人落座。 其中两人她都认识,聂游云和江少庭。 而上座那位云鬓花颜的白衣美人,应当就是传说中的仙盟会仙尊、灵剑宗现任仙主,闻秋瑾。 本是四千多岁高龄,那张脸却一如双十年华的清丽少妇一般光滑白嫩。 这倒是让她有点吃惊。 华苍大陆的修仙者容颜并不是一成不变的,凡是人类皆逃不过衰老死亡的命运,要长生不老的唯一途径便是不断突破修为延长寿命,若无新突破,寿命便会按照既定的速度流逝,即便缓慢,但也是有变化的,就好比寿命长达五千年左右的化神境修士活到了四千余岁,也是一副垂垂老矣的模样,只有成功再突破万年寿命的炼虚境,容颜才会恢復至鼎盛期。 而据她所知,当今华苍大陆上修为达到炼虚境的不过两人,一是八大仙门据说唯一还安在的祖师爷御星门仙主阙星,二是无量山现任山主慧普大师。 而眼前这位仙尊如今还是化神境后期修为。 看来她这副样貌是服用了驻颜丹一类的上品丹药了。 啧啧,最低级的驻颜丹一粒也要好几千灵石,还需经常服用才有这种精神焕发的效果,第一仙门果然财大气粗得很。 她正在胡思乱想,此时却听聂游云向她打招唿道:「落儿,过来向仙尊问好。」 她立即收回心里的那些想法,走近几步行礼道:「见过仙尊。」 「免礼,几月不见,落儿还是这般乖,我听你师父说前段时间你修为受阻,如今可感觉好些了?」 这语气听起来好像很亲和,但柳落落却丝毫不敢放松,闻言谨慎回答:「得师父相助,已经无碍了,回去再修养一段时间便好了,让仙尊担忧了。」 「那便好,改日我让少庭去天医阁再取些灵丹妙药送去妙音宗,仙门之中像你这般天资奇佳的弟子少之又少,定不能疏忽了。」 柳落落立即看向一旁的聂游云,见她轻轻点了点头,这才又行了个礼道:「谢过仙尊。」 寒暄过后,便要开始主题了。 不一会闻秋瑾便问起了关于万年魔核的事情。 「落儿,你可记得那奸细是何模样?」 这她哪能记得请,当时她只顾着害怕了。 但毕竟面对的是仙盟会的仙尊,她努力回忆了一下,便大概将自己还记得的跟三人描述了一番。 三人越听眉头却皱的越深。 「我不记得仙门之中何时出过这等高阶弟子。」聂游云皱眉道,「但若是一般无名小卒,又如何有本事混得进去魔宫?」 闻秋瑾闻言思索了一番,却看向自己的儿子,「少庭,你有什么想法?」 江少庭神色严肃道:「万年魔核魔气极强,那人费了如此大的功夫偷窃,定不会只是为了嫁祸妙音宗这么简单,我担忧的是那人已有向魔之心,欲以万年魔核修炼异术。」 「不止如此……」闻秋瑾波澜不惊道,「少庭,他丢了东西,想必会想办法混进你的继任大典,这几日你再带人仔细盘查,若发现任何异常,杀无赦。」 「是,母亲。」 柳落落闻言心底一惊,立即抬头看向闻秋瑾,但却未从她脸上看出任何一个属于母亲的情绪。 第22页 仿佛那个「他」只是个无关紧要的敌人而已。 她忽而想起那日江逆对她说过的那句话「当初那神莲池里,染上魔气的可不止本座一个呢……」 当年江逆入魔的真相到底如传言那般么? 第12章 答应他纳妾感情这位人见人夸的未婚夫…… 又围绕着万年魔核的事情讨论了一会,闻秋瑾便又单独留下聂游云商讨事情去了,顺便命江少庭送她回来。 灵剑宗四季如春,路旁随处可见色泽鲜艷的花草树木,且比起妙音宗,因为人数少,便显得宗内上下清净不少。 即便是路上遇上三两个弟子,也都是恭敬的停下来对两人行礼问好后,便自顾自忙自己的事情去了,似乎在旁人眼中,她和江少庭单独两人相处在一起再正常不过。 但即便如此,柳落落还是觉得无比别扭,她一想到自己和眼前这位「未婚夫」,还有她房里那位「小叔子」之间的关系,就觉得头皮发麻,好似藏着出轨心事面对丈夫的已婚妇女,又是惶恐又是尴尬。 好在这个时候江少庭主动开口打破了两人之间这种尴尬的气氛。 「那日你见过他。」他没头没尾的说了这么一句,忽而停下步子扭过头来,「他……如何了?」 许久柳落落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江逆,便如实回答道:「……跟传闻中一样。」一样坏。 江少庭好像没多大反应,只点了点头,继续往前走。 然而话却未停:「之前母亲与我谈论过你我二人的婚事,她希望在继任大典过后便开始操办,此次将聂仙主留下,想必也是为了商讨婚期。」 「……啊……」我很想告诉你,咱两这桩婚事怕是要黄。 她刚想说句什么,却又听他继续道:「你上次答应我的话可是为真?」 「……啊……啊?」柳落落满头问号。 江少庭见此便又停下步伐,转过来看向她,微微皱起眉,「你忘了?」 柳落落立即解释:「抱歉,少庭师兄,前几日因为我修为受阻,许多事情都记得不太清了,并不是故意的。」 江少庭见她表情认真,便嘆了口气,语气重归温和道: 「柳师妹,家母为你我二人立下婚约,是为仙门未来,但却非我所愿。我曾问过你,若是不愿,我可自行去向母亲劝说解除婚约,但你并未同意。」 他说着顿了顿又道:「我对你说过,我属意的妻子只有兰儿一人,她为我牺牲太多,我不能负她,但她为了我却甘心做小。这件事情我也曾问过你的意见,你说过在继任大典之后会帮我劝说母亲和聂仙主答应此事,你可还记得?」 柳落落还在震惊中无法回神。 感情这位人见人夸的未婚夫根本心就不在她身上! 还真叫沐雪猜对了,这哪是斗不过,是根本一开始就输了。 还没进门便被未来夫婿要求帮着一起劝说长辈纳妾,这委屈柳月落居然也咽的下去?! 她忽而想到妙音宗的情况,心中又明白了几分。 不,她怕是只能忍着。 有那样一个自私严苛的师父,怕就算再纳十个妾,也不会与灵剑宗解除婚约的吧。 柳月落早就猜到结果,知道自己退无可退,所以只能被迫同意帮忙。 这样的仙门,还真是世俗的可怕…… 柳落落这样想着,面上却转作了解一般点了点头,「经你这么一说,我确实有些印象,少庭师兄放心,妙音宗弟子言出必行。」 可惜她不是。 江少庭闻言这才松了口气,面上也多了丝歉然,「柳师妹,我知道这件事情多少让你受了委屈,不过我向你承诺,往后兰儿不会威胁到你的任何地位。」 柳落落敷衍的点了点头,心里明镜似的。 这不就是言情剧里的典型剧情,说什么威胁不威胁,往后蹬鼻子上脸的机会有的是,还在乎这一时半会说点好听话服个软? 那都是借你的嘴哄我的小伙砸! 既然意见达成一致,两人之间的气氛也就融洽了许多,又跟着他往前走了一段之后,柳落落忽而想到之前在阁楼内提到江逆时闻秋瑾的态度,犹豫了一会,还是忍不住问道: 「那个……少庭师兄……我有些好奇当年江逆……」 刚提到这两个字,便见江少庭的脚步微微一顿。 她立即冠冕堂皇的解释:「你也知道,往后你我将代表仙门的未来,对付魔道自然也是分内之事,他的事情我觉得我还是多了解一些为好,你觉得呢?」 见对方没什么反应,她便继续往下顺:「我听过传言说他是因为魔血……当年的事少庭师兄知晓多少?」 闻言江少庭这才慢慢转过身来,神情淡漠非常:「你想知道什么?」 见他这幅表情,柳落落心里下意识的有点怂,但如果失去这次机会,怕是以后都没机会问了,便又壮了壮胆子,继续问道:「既然是因为魔血,便有可能不是他本愿,为何你和仙尊当年不试着引导……」 「是他自己魔性难改。」 不等她说完,江少庭便忽而打断她道,脸上的表情冷的吓人。 似是觉察到自己有些失态,他目光一闪,又恢復了几分温和,才将目光瞥向别处道: 「那十六年母亲处处替他心忧,认为让他染了魔血是她的错,所以即便外界多少人来劝说,也从未想过放弃他,我也本以为他念在亲恩也能破除心魔,却没想到连桑姨那般护着他的人,他竟也捨得下毒手。」 第23页 这个桑姨,应当就是传言中被江逆挖出心脏的婢女了。 但怎么从江少庭嘴里说出来的却好像跟江逆说的不一样?似乎跟传言中的事实没什么两样,看表情也不像在说谎。 但她总觉得这件事情没那么简单。 大魔头那样性格的人,更不会拿这事儿跟她扯淡。 她想来想去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正在这时,院门口到了。 「柳师妹,你进去好好歇息吧,我还有些事情要忙,就先告辞了。」 「好,少庭师兄慢走。」语气毫无留恋,甚至还有些开心。 江少庭目光落在眼前女子脸上好一会,压下心中奇怪的感觉,转身离开。 待他走后,柳落落长唿出一口气,立即进院关门,然后掏出袖子里的小纸人。 自从刚才她在半路上问起关于大魔头的事情后,小纸人便不停的在袖子里用纸片小手挠她,刚才差点让她没憋住痒笑出声。 这会终于等到江少庭离开,她便立即揪出这小东西好一番报復性的捏着它的纸片脑瓜摇晃。 「为什么要挠我,你以为我欺负不了你家主子,就不敢欺负你了是吗?」 「哦?小落儿心里想怎样欺负本座?」 背后阴恻恻的冒出一道声音,吓得柳落落浑身一哆嗦,慢慢回过头,果然看见大魔头正笑盈盈的倚着栏杆看着她,那嘴角的笑容美的令人心慌。 「……不是,没有,方才你听错了。」保险否认三联。 「是么?」他抬起修长的腿靠近了几步,又道,「那小落儿可向我那好哥哥打听出什么了?」 柳落落心尖儿一颤,「你你你怎么知道我跟江少庭聊了什么?你监视我?还是你在我身上施了什么法术?」 她立即翻了翻自己的袖子和裙子,但是没看出来哪不一样。 于是她看向了手中唯一的「外来物品」,小纸人。 只见它挣扎出来,顺着她的手腕爬到了她的肩膀上,还对她颇为无奈的摇了摇头,那意思似乎是在嘆「我提醒你了但是你没理那就不怪我了」。 柳落落目光骤然犀利:「是你个叛徒!」 小纸人立即化手为蝶翅,扑棱到了大魔头怀里。 「……」要不是你有靠山,我早就把你撕成纸片片了! 「小落儿很想知道本座的秘密?」他说着又靠近了几分,「小落儿想知道的话,本座可以告诉你,只要你愿意付出一点点代价……」 江逆笑的依旧温柔,却吓得柳落落勐摇头,「不想,我以后再也不问了,我发誓!」 她话刚说完,便觉得胸口一疼,身体不受控制的一软,竟往大魔头怀里倒去。 这感觉她熟悉,就跟昨天在大船上一模一样。 「江逆……我的魔元……好像出问题了……」 说完她便晕了过去,神识不由自主的沉降到了神宇之中。 只见眼前还是那片熟悉的血红色浓雾,但此时正激盪的厉害,似乎里面有什么东西正在横冲直撞。 不用猜也知道肯定是那头猪! 她气的不行,直接钻进红雾往里走去,果不其然看到了和昨日一样的景象。 顺手揪住正在满地打滚的小粉猪的耳朵一把提起来,她先往它粉嫩的小屁股上拍了一巴掌。 「造反了你?」 小粉猪认出这是自己的主人,便可怜巴巴的垂下另一只耳朵,葡萄似的一对小眼睛雾蒙蒙的,看起来极其可怜无辜。 而它背上和头上的花似乎比昨日多了许多,远远看去像是披了一件可爱的小披风、戴了一顶粉蓝相间的花帽子。 她被那茂盛的花也吸引了注意力,不由得摘下一朵念叨了一句:「这到底是是什么?」 「那是残余的灵根。」 这时候她身后冒出一道声音,是江逆。 「……」为什么她的神宇,他跟逛菜市场一样想进就进想出就出? 第13章 魔头心软了」江逆,你难道从未发现,…… 但这时候她不想计较这个,而是更在意他说的话。 「残余的灵根?不是说魔气与灵气不能共生的吗?」 江逆点了点头,看着她手上的小粉猪饶有兴致道:「所以小落儿,这件事情万不可让任何人知晓……」 说着他眨了眨眼睛,「不然,你很快就会没命的。」 「……」她不想当个异类啊,这样很容易没命的! 正当她风中凌乱时,江逆却提过她手中委屈巴巴的小粉猪放进怀中揉了揉,忽而辣手摧花扯下一朵小花举起看了看。 然后像是做实验一般,他竟毫不留情的扒开小粉猪的嘴将那花给塞了进去。 像是遭受了小伙伴的背叛,小粉猪悽惨而伤心的嚎叫了一声,正想将那花往外吐,但谁知它挣扎之时不小心嚼了两口。 竟越嚼越香。 于是,最终看着那头猪兴沖沖的用两只小粉蹄子扒拉自己脑袋顶上的花下来吃,而大魔头站在一旁笑的灿烂无比,柳落落竟一时不知该如何评价。 竟有种养猪专业户的错觉。 不一会,小粉猪似乎吃饱了,粉嫩的小肚子撑得圆滚滚的,又脚步颠颠儿的挪到七零八落的小窝里准备睡觉。 而就在它闭上眼的那一刻,小粉猪身上竟升起一道温柔而浓郁的粉色柔光。 第24页 小粉猪好像长大了一点点。 而它头顶和背上的那些已经被吃的差不多的粉蓝色小花此时竟也在那层柔光下渐渐抽枝发芽,不一会竟又长满了一片,郁郁葱葱的张扬起粉蓝相间的小脸儿,煞是好看。 「原来如此。」江逆似笑非笑道,「灵根寄生魔元之上,以魔元为壤,以天地灵气为生机,魔元又反以花为食,如此便能共生共荣。小落儿,本座越发捨不得放你走了呢~」 或许是大魔头的目光太过摄人,柳落落不自禁往后退了几步,磕磕巴巴道:「我还是没明白,什么意思?」 江逆凤眸微眯,语气愈发危险,「自魔道初立,灵魔从不可相容共生,更勿论如你这般不必吸取妖魔之气、不必苦熬命数修炼,灵元与魔元便能同修共荣的存在。小落儿,你猜,若是仙门知晓了这件事,会如何做?」 「……」这不就是自产自销的意思?真以为开养猪场呢? 想到这可能会带来的后果,柳落落畏惧的咽了口唾沫。 不用想也知道,先不说别的,光聂游云就不可能放过她,怕是会不惜代价将她囚禁起来把这门养猪技术研究个透才罢休。 「我……我肯定不会让他们知道的……我保证!」 她举起诚信的两只小手。 然而江逆却表情未变,反而轻笑一声,语气更加步步紧逼:「但本座又为何要放一个这般大的威胁离开?」 那双极黑的眸子深处闪过一丝浓郁的杀意,周围血雾忽而如狂风席捲而来。 这是第二次她在他眸中看过这样的神色。 第一次便是在魔宫那日,那宫女被拉下去餵三头魔龙时。 柳落落知道,这次,他是真的想要她死。 她定定看着那双离她越来越近、即便是酝酿着血腥却也好看到极致的眸子,五感像是被定在了原地,一动不动。 他冰凉的手轻抚上她的侧脸,即便不是真正的□□,却依旧能让她感受到那浓烈到鸡皮大片泛起的战慄。 他凑耳轻声道,像是对情人爱怜的呢喃,「小落儿,对本座来说,死人才永远学不会背叛,明白吗?」 说着她便感觉到精神深处传来一阵浓烈的绞痛。 不知为何,她忽而有些不甘心。 不是因为马上就要面临死亡。 而是不甘心被这般草率的放弃。 她跟着他弃仙入了魔,即便各有目的,即便无几多真心,但她以为在这个陌生的异世界里,她至少能够获得他一点点的庇佑。 她甚至已经习惯和他这般奇怪的相处方式。 但现在,却只因为这样一个不确定的因素,他便要推翻之前的所有,抹去她的一切? 鬼使神差的,带着些怒气,她忽而伸出手抱住了他的脖子,害怕又勇敢的撞进他冰凉的怀中。 「江逆,为什么不试一试?试一试我会不会背叛你?」 她闭着眼咬牙道:「我答应你,我不会离开,等继任大典过后你去哪里我便去哪里,我不走了行不行,就留在你身边,若是你将来有一日发现我背叛你,再杀我好不好?」 然而对方只是微微一滞,也仅仅只是微微一滞。 四周血雾席捲,那阵绞痛越来越浓烈,连带着小窝里的小粉猪也疼的醒了过来,正在旁边可怜的打滚。 她手臂更紧了紧,急切吼道:「你真的甘心放弃被你费力救回来的一条命?江逆,就因为那十六年从无人肯信你,你便不愿信我吗?」 胳膊下的身子一僵,那片血雾忽而平静了下来。 那阵绞痛也渐渐散去,小粉猪却疼的背过了气,正在窝里哼唧。 一步之内只能听见她与江逆两个人的喘息声。 神识相拥的感觉十分奇妙,像是水中两尾缠在一起的鱼,彼此相依又相融,过分的亲密。 她忽而想起流莺曾对她说过,即便是仙门眷侣也鲜少情愿互相开放神宇双修,只因这是修真者的最后一道防线,越过这道门,任是再高的道行,魔元灵元也脆弱的可怜,被掠夺修为再轻而易举不过,而交互就代表向对方卸下了最后一丝防备,一旦遭遇背叛便是万劫不復。 仙门中人近千年也鲜少有眷侣敢做到完全信任。 更勿论她与江逆,才不过相识十多天而已。 但从一开始她的命便是他给的,等知道这些时,她已然习惯了对他卸防。 她有时会觉得,或许这样也不错,她没什么大志愿,既然抱歪了大腿,但只要能继续混日子也似乎挺好的。 但她似乎想得过于天真了。 一头不会信任的兽王,又怎会因为一只虫子改变自己? 许久,她也没打算松开双手,而是用诱哄一般的柔软语气求饶道:「你不是会分辨人的谎话?你可以辩一辩我有没有说谎。江逆,我没有骗你,我不想留在仙门是真,不会背叛你也是真,聂游云不过是在利用我,江少庭也从未顾及过我的自尊,比起他们,我更想和你在一起。」 「我也在利用你。」这句话毫无以往他轻佻的样子,竟说的平静冷漠之极。 柳落落认真摇摇头,「不,不一样。」 她忍不住红了眼,「我分的清好坏,那日在大船上你本不必救我,继续利用流莺也能顺利混入灵剑宗,江逆,你难道从未发现,你的心偶尔也会软吗?」 第25页 她死死的扒着他肩膀,一时也分不清自己是害怕居多还是伤心居多。 许久,周围的血雾渐渐归于初状,她听见耳旁响起他沙哑的笑声,带着些嘲弄,又带着些寂寥。 「你以为很了解我?」 「不,我不了解,但我愿意信你。」 她说着忽而放开手,认真看向他的一双黑眸,「江逆,自始至终只有一件事我骗了你……」 那双黑眸微微闪了闪。 她的心却渐渐平静下来,发现似乎这些事情也没有那么难以解释: 「我并不是柳月落,那日你们来袭妙音宗之前,柳月落便已经死了,我不过是机缘巧合下占了她身子的一缕异世魂魄,所谓失忆,不过是用来搪塞你的,因为怕你不信,怕妙音宗会害我。」 她本不想说的,关于她的来处,关于她的身份。 但她现在却觉得,或许说出来她的心才会真正轻松。 如果大魔头还想杀她。 那便让他杀好了。 这一刻,她忽而觉得,死,似乎也没什么可怕的。 没准儿还能回去继续做社畜。 于是她看了他一会,见他始终表情复杂不发一言,便扬起唇角露出个释然的笑容来,慢慢闭上眼睛抬起脖子。 「该说的我都说完了,你要是还想杀,就杀吧。」 然而,许久,却未见对方有任何动静。 反而是脚踝痒了痒,她慢慢睁开眼,却见眼前早已不见了江逆的身影,那层血雾也早已散了个干净,一切就好似他从未出现过一般。 偌大的神宇之中,只有小粉猪正可怜巴巴的拱着她的脚踝,似乎在乞求安慰。 江逆不见了,似乎从她的生命之中彻底消失了。 柳落落本该因此感到庆幸,但不知为何,她反而觉得心里有些空落落的。 直到三日后,灵剑宗继任大典前一天,魔道往灵剑宗主山山下丢了几口黑木大箱子,里头整整齐齐的摆放着几十颗血淋淋的头颅,竟都是八大仙门百年来在魔道布下的暗桩。 第14章 大典前一晚正道她不沾边,魔道的大腿…… 这是江逆在公然向八大仙门宣战,虽然在意料之中,却还是在仙门之中引起了不小的骚乱。 尤其是妙音宗的弟子们,他们当中不少人是亲眼见过那日江逆的厉害的,一个个如今一听到江逆这两个字便脸如菜色,即便是心高气傲的沐雪也短了几分气焰。 唯有柳落落心情复杂非常。 她知道,江逆现如今一定还在灵剑宗之内。 魔道之所以如此做,怕是在故意替他引开注意力。 费了这么大的功夫,他一定在计划比羞辱灵剑宗脸面更大的阴谋。 若是以往,只需待大魔头突然出现的时候问上一问,他回不回答是一回事儿,至少能凭藉他的表情猜测几分。 但如今,却不可能了。 她越是这样想,越是觉得明天的继任大典怕是要出大事儿。 她甚至在考虑,要不要装病先避一避。 然而现实却没打算给她这个机会。 大晚上的,她正从司奇那借来几本修炼书籍准备偷偷摸摸关上门自我摸索一下门道,却不想院外忽而响起敲门声。 「落儿。」 是聂游云。 她赶忙将书籍一股脑塞到枕头底下,然后装作一本正经的打开院门,恭敬的应了一声,「师父。」 聂游云点了点头,忽而目光在她脸上停了一瞬。 「你这两日可觉得好些了?」 「好多了,多谢师父关心。」柳落落点了点头,面不改色道。 自从江逆走时顺便带走了那团血雾,她便不得不自己想办法隐藏魔气,没想到还真叫她一通乱试试出来个怪法子。 堵住小粉猪的嘴巴,让那粉蓝色小花长的更茂盛些,现在若是有人能钻到她的神宇里去看,便能看到一个圆不熘丢的浑身长满花骨朵嘴里还被塞了一块破布的小肥猪。 如此便能将小粉猪严严实实的封在里头,冒不出一丝魔气。 为了保险些,她还特意去找了司奇做实验,以觉得自己灵气恢復为由让他探了探自己的灵根,没想到居然有效。 司奇还一脸高兴的祝贺她灵元恢復了。 「伸出手来给为师看看。」聂游云显然也察觉出她的变化,脸上渐渐露出喜色。 柳落落丝毫不惧,大方的伸出爪子随便给她折腾。 只见聂游云食指中指合併,向她脉搏上一探,只隐隐见一缕蓝晕顺着她的脉搏游走开来,不一会聂游云脸上的喜色更甚,语气都比平日温和了许多。 「恢復的很不错,竟比想像中快了许多,看来或许用不了多久便能继续服用第二颗遂灵丹了。」 「啊?」柳落落傻眼了,「还要服用遂灵丹?」 聂游云点了点头,表情严肃了几分,「落儿,不是为师不心疼你,而是如今正是关键时候,仙尊有意让你与少庭尽快完婚,以你现在的修为怕是还不能服众,只能继续寻求突破,你千万莫忘了,八大仙门之中想与灵剑宗联姻者数不胜数,你若想坐稳了未来仙尊夫人的位置,便只能再努力些,明白吗?」 「可……可是我怕会像上次那样……」 「不会。」聂游云笃定道,「为师定不会让你出事,更何况你的灵元已经适应了遂灵丹,成功的机率会大幅提高,不必过于担心。」 第26页 若不是上次眼睁睁看着自己被她弃之不理,柳落落怕是还真信了。 成功的机率…… 就是说还是会有丧命的危险喽? 哼,说的这么冠冕堂皇,实际上不就是想让她为妙音宗、为了她作为师父的功利心卖身卖命? 柳月落当初便是因为这样才会选择承受江少庭和温兰的鸟气。 但她不是柳月落,也不会为了所谓妙音宗的未来牺牲自己。 虽然心里如此想,但她面上却仍旧是一脸乖顺的道了句:「是,师父,那师父这次来是为了?」 「明日继任大典,你也好好准备准备,仙尊打算借着明日大吉的日子,为你和少庭正式定亲。」 对了,柳月落似乎和江少庭确实只是仙尊口头订婚的关系来着,这件事情当初流莺还特意跟她说过。 看来江少庭说的仙尊想让他们在大典后完婚的事情是真的了。 不行,她得想办法尽快离开这里了,不然等真的漏了陷就惨了。 都怪江逆这个半途而废的傢伙,明明答应好的带她离开,现在却把她丢在这里影子都不见一个。 等送走了聂游云之后,柳落落便窝在榻上想出路。 但鬼使神差的,她却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她抬头看了看窗户,只见窗外良辰美景,没什么异常,她便又收回目光,准备暂时先不想那么多,大不了先过了这一段,等回到了妙音宗再做打算。 然而却不料,这时候她只觉神宇一动,似感应到了什么。 她又立即抬头看向窗台,这才发现到底是哪里不对劲! 白日里她见灵剑宗地上的花草好看,便摘了些编了个小手环,晚上她嫌碍事便随手将其放在了窗台上。 而此刻,窗台上本该放着小花环的位置,居然是空的! 「……」千万别告诉她结界只能挡魔不能挡鬼啊。 似乎是在迎合她的猜测,窗台外又传来一声诡异的西索声,那声音极近又极其细小,似乎就在窗台下头,且根本不像是人发出来的动静。 柳落落立即怂的往后缩了好几步,但随即又想起自己已经不是以前那个连蟑螂都怕的挠头的小菜鸡了,她如今也是修仙生产大队先进分子中的一员。 遇到鬼能怕? 那铁定是……先看看再说。 想着她便猫着腰悄咪咪又怂兮兮的往窗台处凑近,等扒到了窗户的边边,她便小心的伸出脑袋往外探。 只闻那断断续续的西索声传来的地方,正是院中的一片花丛,只见那花丛中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穿过,所经之处都会引起花草一阵抖动,不像是人也不像是鬼,倒像是耗子拖着一大条烤猪蹄儿…… 不对,什么耗子! 那脖子上戴着她的小花环的纸片片儿一样的东西,不是小纸人又是谁! 它两只小手正费力的抓着个大布袋,不知道里头装着什么东西。 她想起其主人的恶劣,便怒上心头,立即绕到房门口一脚将门踢开。 小纸人被惊了一跳,立即宝贝似的护住脖子上小花环拖着大布袋便往院门外窜! 然而柳落落却比它更快,在它还没来得及熘走之前,便往前一扑,摔了个狗啃泥的同时也成功抓住了小纸人。 「你还想给我往哪儿跑?」柳落落笑得一脸阴森,顺便还抓着它使劲甩了甩,只甩得小纸人的两只纸片小胳膊像是两根上下抖动的宽面条。 小纸人慾哭无泪,却还不忘护着自己脖子上的那个小花环,看得柳落落一阵无语,就又是一通乱甩。 「你个纸片片又不会谈对象臭美什么!你主人在哪儿?」 她想了想还是得见江逆一面,起码能答应让她进魔域,因为左想右想,她如果一旦真私自离开了仙门,怕是也只有去那能躲避聂游云了。 尽管魔域也不是什么好地方,但不知为什么,她总觉得只要有他在,她就是安全的。 小纸人勐摇头,似乎被严禁过透露任何关于他的信息。 「江逆不让你说?」她转了转眼珠子,又贼兮兮道,「那你偷偷告诉我,我不告诉他怎样?」 「……」 见它仍旧勐摇头,柳落落便又打算再甩几下以作威胁,但谁知小纸人忽而「刷啦」一声,身体缩成了蚂蚁大从她指缝之间钻了出去,落地只后又「刷啦」一声,恢復身形赶紧拖着大布袋,以百米冲刺的速度熘出了院门外。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柳落落万万没想到它还有这一招,便没来得及反应,眼睁睁看着它熘了。 完蛋,这次是真的没戏了。 正道她不沾边,魔道的大腿也没抱稳,以后她还怎么混? 感觉前途渺茫的柳落落一脸丧气的起身,却目光一瞥,瞄到个金灿灿的东西。 她弯下腰捡起一看,竟是个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玩意儿:灵剑宗的弟子令牌。 只是这个令牌应该不是温兰的,因为看底下的坠饰便能看得出来,更像个男弟子所有。 难道刚才小纸人拖着的那个大布袋里都是这些令牌,它费力偷来这些东西是做什么? 柳落落忽而心中一震。 难道江逆想故技重施,让魔道的人提前混入灵剑宗…… 不,不对! 此时八大仙门已经到齐,灵剑宗满山上下被看守的严严实实,即便是他能将这些令牌送出去,但也没机会用,第一时间便会被八大仙门知晓。 第27页 更别说他已经成功混入了灵剑宗,还要这些东西做什么? 她想了一会,发现还是想不透大魔头的套路,想追上去,小纸人却早已经不见了踪影。 看来也只能等明天再随机应变了。 如此想着,她便将那块令牌塞到了自己的袖子里,然后转身回屋继续钻研书籍去了。 当次日醒来时,柳落落髮现自己居然抱着书睡了过去,然而书却还停留在第一页,似乎翻都没翻一下。 她羞愧了一会,又打起精神正准备出门,然而还没开门便听到敲门声。 「月落仙子。」 她打开门,却见眼前一水儿的美人儿,正对着她盈盈笑着。 「仙子,奴们是仙尊派来伺候仙子的,时辰快到了,还请仙子随奴们一同进去吧。」 说罢,也不等她同意,六个婢女满面春风的一同拐着她的胳膊便给她重新拉回了屋里。 第15章 鲜艷绿帽子江少庭好歹也是个修仙界的…… 半个时辰后,柳落落被婢女们簇拥在一面宽大的法术水镜前呆愣的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嘴巴张成了「o」字形。 这这这是她? 亲娘哎,她怕是八辈子都修不来这样的容貌。 腰若扶柳风,唇若点漆红,眉似烟雨蒙秋谷,眼是星河落玉琼。 这般的美人儿合该生养在那凡间帝王家,被娇养宠爱直至容颜衰尽,又或是做那天上无情无欲只能让世间男儿惦念一生的九天仙子,高高在上,即便无可交集也惹人嚮往。 但唯独不应该是她这样的。 想想自己昨天还在用这张好看的嘴吃点心吃的满地渣。 啊,简直是暴殄天物。 早知道她长得这么个祸害样儿,她当初对江逆应该使用色诱啊! 不仅不费力气还能保留骨气! 但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婢女们把她打扮的跟要去参加大型古装走秀似的,让她不得不想起今天不仅是江少庭的继位大典,还是她和江少庭的定亲宴会。 不知道江逆现在到底猫在哪里准备搞事情,希望他能看在前段时间她不惜牺牲骨气讨好他的份上,能捎带着顾忌一下下她,千万不要误伤友军啊! 「仙子,继任大典马上就要开始了,还请跟我们走吧。」 柳落落嘆了口气,只能提着冗长的流仙裙摆跟着婢女们走出了院子。 此时另外几大仙门的人也正在往主山的峰顶赶去,各门各派有御剑的,有乘坐法器的,还有骑着灵兽的,再加上各自颜色、造型迥异的仙门弟子服装,一时间只见灵剑宗之上华光万丈煞是夺目。 就连柳落落也被这般华丽的阵仗给惊艷了半晌。 这数一数怕是总共到场的会有数千人不等,果真群英荟萃。 这时,她身边的一名婢女也上前一步,从袖中甩出个物事,瞬间便从半个巴掌大长到几平方大小。 竟然是个花藤缠绕的大花篮。 「……」果真花里胡哨。 婢女们很是客气,主动请她第一个上。 「仙子,请吧。」 柳落落瞅了半晌,碍于面子愣是没好意思问这要怎么上去。 辛亏那为首的婢女很是懂得看眼色,第一时间又从天边招来几朵云,成阶梯状从她跟前延伸至花篮边沿。 她这才松了口气,迈步踏着云朵上了花篮。 而婢女们则在她身后也陆续飞了上来,簇拥在了她身旁。 不得不说,这灵剑宗的仪式感确实很强,虽只是定亲却给足了她面子,或许说,是给足了聂游云和妙音宗的面子。 她本以为自己就要这么稀里煳涂的被送去签订卖身协议了,但没想到半途上却出现了意外。 她们还没到峰顶会场,便见迎面急匆匆御剑飞来两个灵剑宗弟子。 「仙尊有令,要召见月落仙子。」 婢女们面面相觑半晌,但比起这两人她们只是灵根低劣的下人,便一句话未问,将柳落落交给了他们。 这变故突如其来,让柳落落猜不出这仙尊到底是玩的什么套路。 该不会是临时又觉得她配不上她那优秀的宝贝儿子,要毁婚? 如此胡思乱想了一路,她被领到了一处环境极为优美的庭院之中。 进了院,来到主屋门前,两名弟子说了句「仙子请进」便自动退下了。 她疑惑的推开房门,还未抬眼见到人,便立即觉出房中气氛似乎不太对劲。 那个正坐在主位上一脸冷沉的女子正是闻秋瑾,而底下居然直挺挺站着两个衣衫不整气氛暧昧的人。 光看那背影柳落落便认出来,这两人正是现在本该跟她一样在赶往峰顶路上的江少庭和一脸凄楚可怜的温兰。 她又瞄了一眼不远处那凌乱不堪的床榻…… 「……」这一顶鲜艷的绿帽子出现的如此突然,让她着实是未想到。 她面不改色心不跳的上前行礼道:「仙尊安好。」 「落儿,若不是听这个不孝子说了他和温兰的事情,我竟不知让你受了这般大的委屈,少庭说你早就知晓,可是真的?」 闻秋瑾的声音似乎有些疲惫,这段时日以来她似乎因为继任大典和魔道的事情操劳不少,今日比上次脸色也差了不少。 柳落落偷偷瞄了江少庭一眼,只见他始终看着正前方目不斜视,自打她走进来也未正眼看一下,然而右手却护着怀中的温兰,面色有些难看却毫无一丝纵慾后的羞愧。 第28页 看来不论是温兰对他设套,还是两人一时冲动为之,他心中丝毫无悔,倒还像个男人的做派。 而温兰则一面可怜又无辜的抓着江少庭的袖子,一面则偷偷透过江少庭瞄她,似乎很是在乎她接下来的态度似的,当然,她眼中的那一抹算计和得意自然也没逃过她的眼睛。 可惜了。 柳落落心中嘆息。 江少庭好歹也是个修仙界的优秀男青年,奈何非要眼瞎。 她想了想,恭恭敬敬又冠冕堂皇的答道:「是,仙尊,我早已知晓少庭师兄和温兰师妹之间的事情。」 闻秋瑾冷冷看了眼自己关键时候掉链子的儿子和他护在怀里的温兰,又对柳落落温和道:「落儿,你想如何处置?今日有我做主,全看你的意愿,诱惑继任仙主越矩本就是大罪,即便是灭了魂也无甚可惜。」 灭魂之刑痛苦万分,是灵剑宗中专门针对犯了重罪或者背叛师门的弟子所用,处此极刑者骨肉消亡之后也会魄散魂飞,三界将永远不復其存在。 此话一出,温兰立即浑身打了个哆嗦,江少庭也是一惊,立即抬头看向自己的母亲。 「母亲……」 「我不想要她的命。」 他正想开口求情,却忽然听身旁女子比他先一步道。 他转过头去,只见视线之中涌入了一束极为灿烂的光。 女子身着彩纱,细妆清韵,明眸善睐,那嘴角噙着的一抹浅笑竟一时间晃了他的眼睛。 他这才想起自己记忆中似乎从未见柳月落如此笑过,永远是一副清冷严肃的模样。 还是说,只是他未见过罢了? 他见她走上前,继续笑道:「仙尊,我早就答应过少庭师兄要帮他向您求情,于我而言温兰师妹早已经是自己人,今日之事不过早晚会发生罢了。况且少庭师兄肩负着仙门未来,将来身旁定还会出现比我更优秀更能辅佐帮助他的女子,我的任务便是在尚有能力之时能尽力替他打理好妻子之事,温兰师妹活泼可爱,能令少庭师兄身心愉悦也是有功,仙尊便饶了她这一次吧。」 喵了个锤子的,这可是她搜肠刮肚能想到的所有女德模范语录,能正儿八经的说出来就要老命了,希望能忽悠住闻秋瑾。 也希望不久的将来,眼前这位未来的仙尊继承人能看在今日她救了他小情人的面子上,也能饶了她一条小命。 柳落落心里不停阿弥陀佛,面上却一派正经。 闻秋瑾看了她半晌,最终嘆了口气,「罢了,你们两个还不向落儿道谢,若不是因为她,我今日定不会轻饶了你们。」 她说着看向江少庭二人。 而江少庭也不含煳,这次看来像是真心实意感谢她似的,领着温兰郑重的向她行了个谢礼。 「多谢柳师妹大度。」 温兰也满脸感激的跟着行礼,「柳师姐,对不起,还有,谢谢你的成全,往后我定会和你一同伺候好大师兄的。」 「……」那就遗憾了,我马上就要跑路了,江少庭这块骨头留给你一个人啃吧。 柳落落面上笑得十分温婉。 就在这时,门外又响起一道声音:「仙尊,各大仙门的人已到齐许久,大典是否要现在开始?」 「照例开始吧。」闻秋瑾起身对江少庭道,「今日万不可耽误大事,快去收拾好,待会与落儿一同过去。」 说着她又冷冷看向温兰,「你便好好待在这里,待大典过后再行处置。」 于是闻秋瑾便华丽丽的离开了,房中只剩下三人大眼瞪小眼。 「我觉着……时辰怕是快要到了,少庭师兄还是先换套衣服吧?」柳落落先打破沉默。 「你……」 江少庭看向她的眼神颇为复杂,但刚说出一个字,便被身旁温兰拽了拽胳膊打断,「大师兄,我来替你更衣吧,今日是你的大喜日子,我虽然不能亲自去看,但也想出一份力。」 温兰笑眼弯弯,两个深深的酒窝像是酿满了甜腻腻的酒一般,看的江少庭心中一软,竟忘记了刚才想要跟柳落落说什么,只温声道了句「好」。 一旁柳落落被这声柔的几乎跑了调的「好」字激得勐打了个寒战,忍不住默默转身看向门外,免得被这对狗男女污了眼。 过了没一会,衣衫不整的纵慾小青年又变成了清高俊彦的仙门神君。 温兰当着她的面细心的替江少庭整理衣领,看得一旁的柳落落使劲翻白眼。 她现在也不想什么定亲不定亲了,只想赶紧完事儿赶紧回去休息,指不定待会还有魔道再来搅和一阵,今天这一天就这么过去了,指不定一个不小心这辈子都过去了,谁受得了这刺激? 只要顺顺利利把今天过了,这绿帽子她也可以暂时忍一忍。 然而老天爷好像就是想和她作对一般,等狗男女秀够了恩爱,她正准备和江少庭一起迈出门时,院外有又个灵剑宗弟子行色匆匆的跑了进来。 「大师兄,北山有魔道来袭,仙尊坐镇主峰,命我通知你先速速赶过去。」 第16章 真假江少庭那目光有些淡的超乎寻常,…… 魔道来袭?难道是江逆? 他明明就在灵剑宗内,为何还要在外头弄出这么大的动静? 柳落落总觉得事有蹊跷,但鑑于她也是同伙人之一,便只能憋住。 第29页 江少庭闻言脸色却是一凛,嘱咐温兰安心待在这里,便跟着那弟子快速出了院子。 「……」果然家花不如野花香,这么紧急的情况,这个渣男居然对自己未过门的妻子连句交代也没有,反而对小情人如此贴心…… 好歹给个靠谱的逃生路线啊喂! 柳落落丧着张脸,心想这个情况她仿佛也只有跟小情人待在一起比较安全了。 但这江少庭一走,这屋中的气氛便更微妙了几分。 不远处便是昨晚两人滚过的凌乱床榻,而眼前温兰仍旧只穿着一身要掉不掉的轻薄里衣。 柳落落倒是觉得没啥,这种场面她在电视剧里看过无数回,但亲眼经歷倒是头一遭,所以不但不觉得尴尬,甚至还有几分兴致勃勃。 她比较好奇,昨晚到底是娇花设计了郎君,还是郎君主攻了娇花? 但这温兰虽然心机深沉,但看起来似乎走的是白莲花路线,应该不至于硬上吧? 她这头意淫的正欢,但那扫视的目光却让对面的温兰越发觉得难堪起来。 她暗自捏了捏拳头,忽而抬起头对柳落落委屈道:「柳师姐,你心里应当还是怨我的吧?」 「?」 「昨晚其实只是个误会,我和大师兄并不是存心给你难堪的。」温兰的语气听上去十分恳切,「只是昨晚大师兄说他心情不好,便让我陪他喝了几杯凝香露,也不知怎么的就一齐倒在了床上……于是就……」 她说着羞涩的低下头,脸颊两侧冒出两团红晕。 后头的话不用说都知道发生了什么。 柳落落噎了噎,心里知道她期待自己是什么样的反应。 这几句话的意思不就是明摆着告诉她,江少庭对与她的这桩婚事不满意,所以才会心情不好,而在他心情不好时,只有她才能安慰,才能走近他的心。 这不是委屈,是想给她下马威。 若此时站在她眼前的确实是以前那个柳月落,或许还真会让她得逞。 但可惜,她不是柳月落,对人见人爱的江少庭也没有半点兴趣。 想着她便装作讶然一般顾左右而言他道:「少庭师兄为何会心情不好?难道是对今日的继任大典心存异议?」 「啊?」温兰似是没想到她竟然不按常理出牌,一时有些接不上话。 柳落落神色却认真至极,「少庭师兄为人稳重谨慎,鲜少情绪外露,联想今日便是继任大典,难道……」 她说着双眼一睁,故作震惊道:「难道少庭师兄其实并不想继任灵剑宗仙主之位?不行,此事我需去向仙尊禀明,少庭师兄既然如此想,便定有他自己的考虑。」 说着柳落落便要往外走,温兰反应过来,心里一急,竟不自觉追上几步抓住了她的手腕,等两人脚步都停下来,她才如触电一般勐地松开了手,脸上也被憋得紫一阵青一阵。 她不知这柳月落是真的不明白,还是在装不懂,她方才说的明明就不是这个意思! 但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她自是不好再提昨晚的事情,不然若真害得大师兄继位收阻,往后她哪里还能过得上好日子? 她心里盘算了一阵,脸上又换了态度,转而慌张道: 「柳师姐千万莫要误会,大师兄断然不会是因为继位的事情,他心怀天下,自是想早日为仙门出力,或许昨晚只是因为一些小事心情不好罢了,我见他今日已经好了,想必也应该过去了吧。」 「哦,是这样啊。」 柳落落心里笑了个半死,脸上却是一派恍悟。 「温兰师妹还真是了解少庭师兄,连他的心思都如此清楚呢。」 这句话半是调侃半是真,但听在温兰耳朵里却满是讽刺。 温兰脸一红,正想说句什么替自己辩解,但她目光一扫,看见门外一道人影,脸上便立即恢復了笑容。 「大师兄!北山无事了吗?」 柳落落看她像只花蝴蝶一般飞到了门外那道人影身边,脸上漾着甜蜜和幸福,同时也微微带着一丝委屈。 「对不起大师兄,方才我在和柳师姐解释昨晚的事情,但是她好像误会了我什么……」 「……」奥斯卡不给你颁发个小金人都是在浪费人才。 不用想,以江少庭那护犊子的性格,估计多少也得对她摆摆脸色。 柳落落都做好了准备迎接风霜雨打,但谁想这次的江少庭竟然对她十分宽容,反而主动撤开了被温兰紧紧扒住的胳膊。 「柳师妹,北山已无事,母亲命你与我一同上主峰,走吧。」 柳落落愣了愣,下意识看了一眼旁边呆愣住的温兰。 难道这就是江湖上传闻已久的「提上裤子就翻脸」? 江少庭说完转身就走,快走出院门时,见她还没跟上来便回头投来目光,竟连余光也未施捨给温兰一个。 柳落落立即跟上,快跟着他踏出院门时,又不自觉往后瞄了一眼,只见温兰还在那里呆站着,竟显得有些可怜。 她忽而想起这几日曾听过的关于温兰的谣言。 灵根平庸,宗族没落,能成为仙尊入门弟子也不过是因为百年前与魔道大战时曾不顾生死替江少庭挡了一刀。 那一刀是否也是她的精心算计尚未可知。 但这样要靠着阴谋诡计依附男人的女子,怕是每一步都是在赌吧? 第30页 若有一天江少庭对她的情义不再呢?她的筹码又还剩什么? 这样一想,她居然还有点同情温兰,想自己前不久也曾经跟她一样抱有同样的想法,只不过两人抱大腿的方式不一样罢了。 比起江少庭,江逆那简直就是个麻烦精,精神分裂不说还软硬不吃,比黑矿老闆都要黑心。 说起江逆,她又想起昨天碰到的小纸人。 不知道这一人一纸片到底在搞什么鬼。 她越想越是不安,看了看前面带路的江少庭,便忍不住开口问道:「少庭师兄,不知道北山现在是什么情况,不会影响到这里吧?」 江少庭却根本不搭理她。 啊,好尴尬。 但她不想放弃。 于是过了一会她又小心问道:「少庭师兄,听说江逆修为至少在元婴七层以上,不知你现在修为已经到了如何境界,若是你与他一战,有几成胜算?」 她本以为这次江少庭仍旧会充耳不闻,却不想他却忽然停下了脚步,微微转过身,看向她的目光带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你希望谁更有胜算?」 「啊……那自然是希望少庭师兄更有胜算了。」 她心虚的别开了眼,连她自己都不想承认,这一刻她居然真的希望江逆能赢,她怕不是真被虐待出感情了? 然而就在她别开眼的这一瞬间,对方的眸中却闪过一丝笑意,但只一瞬,便又恢復了原状。 因为这个尴尬的反问,随后柳落落没再敢多一句嘴,两人便这般一路到了主峰。 等到了会场门外,她才发现江少庭一路未御剑飞行,竟是陪着她一步步走过来的。 会场外早有人等候,那弟子一见两人便急忙迎上前来道:「大师兄,柳师姐,师尊与各仙主已经等候多时了,你们怎会到的如此晚?」 柳落落听到这句话便有些奇怪,「不是仙尊刚才说北山……」 「北山怎了?」那弟子却是一脸迷茫。 柳落落忽而心中一惊,立即看向身旁的江少庭。 不对! 此人不是江少庭! 她这才想起来,江少庭走时随行一弟子,按理来说,即便北山真的出了事情,又随即被平息,为了节省时间,他也不该还绕这么远的路回来,最恰当的应是先一步赶往主峰,同时再派人回来通知她赶过去。 而此人却是自己回去,特意带上她一同前来,为的就是借她的存在向其他人证实他「江少庭」的身份。 而在八大仙门和仙尊的眼皮子底下,还敢如此大胆的冒名顶替者,除了江逆那厮没有别人! 柳落落心中惊颤,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 该不该揭发? 若她不揭发,一旦入了这道门,接下来的场面她将无法控制,甚至还会第一时间暴露出自己已经沦为魔道的身份,下场必死无疑。 但若揭发…… 她抬眸看向他,正撞入那双星眸之中。 那目光有些淡的超乎寻常,似乎不打算干涉她的任何决定,但又似在等着她做出怎样的决定。 她想起那日神宇之中,她抱着他的脖子用尽力气吼出的那句话「江逆,你信我好不好」。 一时间心头竟有些梗塞。 算了,反正早晚也要暴露,拼一回又何妨,她虽然怂虽然喜欢耍小聪明,但那是她自己做出的承诺。 人至少得坚守一样美德的吧? 想着,她对那弟子重新扬起笑脸:「无事,也许是我记错了,时辰已经到了,还劳烦你带我们进去。」 那弟子疑惑的看了她一眼,但也未多想,立即引着他们走进了会场的大门。 第17章 自爆身份什么狗屁仙门,在她看来都不…… 会场内极其开阔,虽纳入千人之数,却丝毫不显拥挤。 地面铺就乳白色大理石,上坠琉璃顶,墙嵌夜光石,照的整个会场明亮如昼,端庄而肃穆。 而各大仙门的仙主们便端坐在各自的位置上,身后站着的是他们带来的得意弟子,柳落落一眼便看见了聂游云和司奇等人的身影。 聂游云见她与「江少庭」一同走来,脸上少见的显露出满意的笑容,司奇也无甚区别,只有沐雪虽面上没什么表情,但那两道怨愤的目光却再明显不过。 其余人眼中羡慕有之嫉妒有之不屑也有之,但通通都不是柳落落所在意的。 她不禁看向正前方上座,那道本该今日除了江少庭之外最高兴的女人,闻秋瑾。 不知道她如果知道眼前这位并不是她赖以信任的大儿子,而是早已被她厌弃的魔道逆子,又会是什么反应? 她想着心里忐忑至极,又忍不住扭头看向身侧仍旧冷静的可怕的男子。 他到底在打什么主意,难不成真准备李代桃僵替江少庭完成这继位大典? 她看了这一眼才发现他以往黑到极致的发色和眸子似乎也淡了不少,怪不得在院子里她一眼未认出来,不知道又是用的什么法术易的容。 但即便是这样,又怎能瞒得过慧眼如炬的闻秋瑾? 眼看着距离越来越近。 闻秋瑾笑着缓缓站起身,身后一婢女立即恭敬的呈上一方鎏金盒,一打开便有一道极为灿烂的彩光射了出来。 那是一枚玉印,由女娲补天石所铸,随身携带不仅可以凝聚灵气,更可抵御一定程度的伤害,更是可以号令灵剑宗所有弟子的仙主法宝。 第31页 当年江少庭若是随身带着这个也就没温兰什么事儿了,可惜灵剑宗有宗规,即便是仙主之子也不可越权享用玉印。 柳落落一看那玉印便明白了江逆的目的,想必他此次想要的便是这个东西吧? 距离闻秋瑾只剩最后一步。 她似是还未发现眼前的大儿子早已经被调了包,脸上的笑容宽慰而慈和。 「少庭,从今日起,你便是灵剑宗的仙主,往后斩妖除魔光大灵剑宗便是你职责所在,万不可辜负各位仙主与众位同门的期望,知道吗?」 柳落落盯着她手上递过来的玉印,心脏像是拨浪鼓似的乱跳。 会这么容易到手吗?会吗?这不符合故事发展逻辑啊! 但是江逆这厮的手距离那玉印还剩下零点零零零一的距离,眼看着胜利在望,她忽而想通了。 要是偶尔来这么一次意外的顺利,她倒也不是不能接…… 她心里的话还没想完,就听会场大门忽而「啪」的一声被人踢开。 「母亲,万万不能信他!」 柳落落只见眼前人影一闪,江逆已经第一时间窜了上去,想要硬夺过那玉印,却不料闻秋瑾反应也极快,竟第一时间抓着那玉印退了数丈。 八大仙门的人也立即围了上来,同时也将闻秋瑾护在了身后。 时机已失,就差那么一点点距离,就差那么一点。 柳落落竟有些替江逆觉得可惜。 「江逆,是你!」 这时候不知谁先喊了一嗓子,柳落落立即扭头看去,只见刚才还装的一本正经的江逆此时已经慢慢恢復了本来浓郁的发色和眸子,那双眼睛似是能看透人心,虽此时被千人围困,他的脸上也丝毫不显惧色,反而嘴角永远噙着一抹轻嘲的笑。 「各位仙主别来无恙。」 「江逆,你竟还敢自己送上门来,今日我看你还怎么脱身!」一人咬牙切齿道。 「哦?」江逆却笑的轻狂,「本座今日倒也想松松筋骨,不过若不小心杀的多了,各位仙主可不要事后再怪在本座头上。」 「江知恩!」江少庭面色沉怒至极,「你到底还要作孽到什么时候!如今仙门因为你生灵涂炭,你竟还毫无悔意?!当初母亲真不该将你生下!」 柳落落心底一颤,立即看向江逆,只见他似乎毫无所觉,嘴角依然还笑着。 「知恩。」 这时候人群之中传来一道淡漠的女声,是闻秋瑾。 众人让出一条路,露出闻秋瑾那张严肃而端庄的脸,即便对面是被众人讨伐的逆子,她的表情也未免冷漠的令人心寒。 「我灵剑宗已经对你仁至义尽,你到底还有何不满?」 「对,江逆,灵剑宗上下整整保全了你十六年,你怎可狼心狗肺至此?」 「还与他这等妖孽说甚废话,今日我们八大仙门齐聚,千刀万剐了他便是!」 「对,千刀万剐,替师兄(师姐)报仇!」 说着,众人都掏出了各自的法宝,那表情就好像是一群野狗终于碰上了一条待宰的孤狼,为了显示其英勇,都等着藉机补一刀,那杀欲贪婪的浮现在各自的脸上,竟让柳落落有些莫名的反胃。 她心里忍不住泛着疼,那疼似乎来自她神宇内的小粉猪,确切来说,是江逆曾赋予她魔气的那片鲜红的花瓣上。 那花瓣来自他的心。 这一瞬间,她眼前忽而闪过一副朦胧的画面。 氤氲的神莲池中一丝鲜血晕染开来,缠上了两朵晶莹剔透的神莲花,瞬时间,那花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如血般透红,透出一丝骇人的妖气。 一女子急走向前,将其中一朵小心取出,犹豫半晌后才将另一朵拿了出来。 「孩子,莫怪为娘,江氏不能无后,你灵根稍弱,为了仙门未来,为娘不得不牺牲你保全你哥哥,莫怪为娘……」 说着那女子忽而伸手捏诀,手中两朵神莲交互旋转,其中一朵拼命的吸食着另一朵神莲上的魔气,不肖片刻,被吸食的那一朵便又恢復了方才的晶莹剔透,被女人小心呵护着离开。 而另一朵,则像是无人在乎的垃圾一般,被丢弃在了神莲池的一角,花瓣微微抖动着,似是在独自哭泣…… 心脏像是被人紧紧攥着。 柳落落急急喘了一口气,眼前景象如梦般散去,她这才发现,这一切好似发现在顷刻之间,眼前境况丝毫未变。 众人还在叫嚣着要将他千刀万剐。 她却难以忍受,急急往前沖了两步。 「落儿,你做什么!」聂游云立即喊道,生怕她自己冲上去送死一般。 「柳师妹,莫要冲动!」江少庭也附和道。 只有那人轻笑着看她,像是看着毫不熟悉的陌生人,「月落仙子难不成还想与本座彻夜长谈?可惜本座如今看厌了此般容貌,没兴致了。」 他竟还护着她…… 柳落落心底酸涩难忍。 他应当料定此次失败后胜算难料,竟到这个时候还护着她…… 脚步又往前挪了一丈,只见他的目光从轻嘲转为复杂。 「落儿,你伤势未好,莫要逞能,回来。」聂游云见她如此动作,语气有些严厉起来。 江少庭则微微皱起了眉,「柳师妹,你到底要做什么?」 柳落落心底嘲讽至极。 第32页 好一副担忧徒弟关心未婚妻的慈师良婿模样,谁能想到前不久她的好师父曾对濒临死亡的她置之不理,人见人夸的好夫婿今早刚从别的女人床上醒来。 什么狗屁仙门,在她看来都不如黑矿老闆来的实在! 第一次,她心底升起了这辈子最大的勇气,捏着拳头顶着数千道异样的目光,一步步缓缓走到了江逆身前站定,一字一句重如信念: 「我已经背弃了仙门入了魔道,往后再也不是妙音宗的月落仙子,还有,江少庭……」 她看着江少庭,忽而转身伸手指向一旁的闻秋瑾:「她骗了你,当年神莲池中,被妖血所污者除了江逆也有你,是她作为母亲为了私心牺牲了江逆换来现在的你,所以在场谁都能责骂他,唯独你不能!你应该记住,你现在的一切都是以牺牲你亲弟弟的人生为代价,骂他,你没有资格!」 在她未发觉的身后,男子的目光微微一颤,心里涌上来的感觉太过陌生。 多久了,自从他背弃了仙门,从无人敢以保护者的姿态站在他身前,更勿论她现在的修为简直弱如蝼蚁。 柳落落却只顾着等众人的反应,只见聂游云等人面色难看至极,就连沐雪也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似乎不明白她为何放着好好的妙音宗仙主不当,放着未来的仙尊夫人不做,却入了人见人骂的魔道。 司奇嘴角颤了颤,想劝一句什么,但他似乎又想起了什么,看了身旁的师父一眼,竟反常的闭了嘴。 江少庭目中惊颤,似乎还在方才的信息中未回过神来,第一时间却是看向自己的母亲。 不少人心存疑惑,也随之看向了闻秋瑾。 闻秋瑾却始终不动声色,即便是这般大的秘密被捅出来,表情也是丝毫不见慌张。 「知恩,没想到我十六年细心教导你,你竟还编造如此谎言来污衊我,那十六年来我对你如何,灵剑宗上下皆可作证,你到底还要疯癫到什么时候?」 这语气哀伤中带着一丝痛入心扉的无力感,似乎真是他故意颠倒黑白一般。 江少庭和众人几乎是一瞬间便站好了队,鄙夷的目光冲着她和江逆齐齐射来。 「柳月落,你竟敢助纣为虐!聂仙主对你如此器重,你竟这般不知好歹!」 「还跟他们说什么,今日定让魔王妖女有来无回!上!」 「……」尼玛都是一群死白痴,她放弃了! 几个年轻气盛的憨批弟子持着法宝上前,一上来便被大魔头不费吹灰之力打飞。 动起真格的柳落落就怂了,第一时间钻到了大魔头身后,并颤颤巍巍恳求道:「江、江逆,这次我已经够意思了吧?不用你报答,就是我怕疼,待会要是死的话,你先多替我挨上几刀……」 第18章 永远跟着你「可后悔了?」「不后悔,…… 江逆半句话也未说,只手凝出一团血雾化为一柄足有三尺多长的赤红大刀,会场之中突起大风,撩起他黑色长袍的袍尾,如黑云一般上下翻覆。 这是她第一次见他亮出武器,无论是在妙音宗山顶那回,还是在大船上被发现,他仿若从未将敌人放入眼中。 但这次,恐怕他是不得不认真了。 柳落落虽然不懂修为,但是会算数。 八大仙门各大仙主今日并未到齐,无量山都是出家人,早已不理俗世多年,今日之前只派几个弟子来送了礼便离开了。御星门仙主数千年闭关未出,今日也只到了几个弟子。阴阳栈和醉梦斋虽也在八大仙门之列,但阴阳栈门人性格古怪来去无踪,醉梦斋门人好俗物不好修炼,与几大仙门并不亲近,所以今日也只派人来送了礼,却无人在列。 但即便这样,灵剑宗、妙音宗、炼器宗、天医阁这四大仙门的仙主个个修为皆在化神境以上,再加上一个天赋异禀的江少庭,还有这么多仙门弟子,即便今日她和江逆长着三头六臂,怕是也难出会场一步。 「杀了江逆,灭了魔头!」 「杀了江逆,灭了魔头!」 场中凡是带了法宝的皆严阵以待,一时间也不知道是谁先开了头,只见一道紫光沖天而起,几乎要射透会场上方的琉璃顶。 江逆面色冷峻,提着大刀裹着血雾,上来一人便杀一人,如地狱修罗一般,丝毫不留情。 柳落落看着那飞洒的血花,脑中一片空白。 比起妙音宗那次,此时的江逆才真的配得上「地狱魔王」这个称号,无论是冲上来的或是已经死去的,甚至原地不动欲寻机补刀的,无一人脸上带着笃定与轻松,皆是从一开始的侥倖、逞勇、惊惧,再到生命被收割后的苍白与绝望。 那把血刀就像是恶魔之刃,无情的收割着杂草一般的人命。 直到杀了整整数百人,终于无一人敢上前,而江逆,却还未脱出三步之外。 「弟子们尽数退下!」 这时一位老者威严走上前来,他手中拖着一尊方鼎,面露肃正之相,此人正是八大仙门之一炼器宗的仙主庄青。 「今日便由我们四人收了你这孽畜的命!」 言罢,聂游云与另一名样貌儒雅的中年修士也就是天医阁仙主凌峰也走上前来,毫不犹豫掏出了各自的法宝。 或许是不甘自己培育了这么多年的「工具」就这般废了,聂游云还欲劝阻: 第33页 「落儿,你知不知道你到底在干什么?今日江逆必死无疑,念在你受其蛊惑,若你还有悔改之心,为师可既往不咎……」 「柳月落早已经死了。」 即便今天註定要死,柳落落也不想再听她忽悠。 「那日你逼我服用了遂灵丹见死不救后她便死了,是江逆救了我,如今我已经转了魔元,再也无法修灵,如此,你还愿意让我继任妙音宗的仙主?」 聂游云脸色难看至极,却无言以对。 其他人听到「遂灵丹」三字,也对她投来探究怀疑的目光,但如今仙魔对立不是起内讧的时候,便都当做不知,只盯着江逆去了。 「聂仙主,令徒执迷不悟,今日为行天道千万莫要犹豫。」 「罢了。」聂游云恨恨盯着躲在江逆身后的柳落落,「既然你不知悔改,为不辱师门,那为师便亲手了结了你。」 「师父,不要,大师姐她……」 司奇见此急忙上前想要阻拦,却被聂游云一个拂袖,将他甩开一仗以外,立即被同门拖了下去。 看到这一幕,柳落落心里多少有些不好受,在妙音宗的这段时间,唯一真心关心过她的人就是司奇,尽管他关心的其实是真正的柳月落,但她也不愿看他被捲入这场混乱之中。 希望自此以后,她与他永无再见的机会。 不然,立场不同也早晚会针锋相对的。 「可后悔了?」 这时候江逆忽而轻笑道。 她扭头看过去,只见他提着的血刀刃正往地上滴着鲜血,黑眸如星,墨发如瀑,那微微上挑的嘴角即便是在生死之际也依旧笑得猖狂。 明明在外人眼里看起来无比骇人的杀神,她却觉得莫名的有安全感。 鬼使神差的,她摇了摇头。 「不后悔,大不了往后都跟着你了。」 这句话使得男子的眸子微微闪了闪,忽而回头定定看向她,半晌他又扬起更加愉悦的笑容,像是约定般,「好,记住今日你说过的话。」 「……」感觉好像被误会了什么。 柳落落还没来得及想明白自己的话和江逆的话的区别,便见庄青等人已经沖了上来,唯有闻秋瑾和江少庭还站在原地。 也不知道是不是戏演上瘾了,闻秋瑾仍旧一脸伤心与矛盾,似乎不想让无辜人惨死,又不忍亲手杀了亲儿子一般。 庄青等人见此忙边与江逆周旋,边劝阻她道: 「仙尊,江逆为祸天下,你今日心慈手软,来日便会更加生灵涂炭,望请果断!」 「可他毕竟是我儿……」 「母亲,我来。」 江少庭面色冷冽,抽出腰间灵剑走上前来,「父亲为救苍生死于魔道之手,他入了魔道辱了家门,又闯了这么多祸事,本该由我江家人出手了结,今日即便赔上我这条命,也必须要有个决断。」 说着,他便走入了三人之列。 两张如此相似的脸,本是一母同胞,今日却要自相残杀。 「……」但是尼玛这也太不公平了,群殴? 江少庭加入之后,本来已经十分吃力的江逆则更加力不从心起来。 即便是大魔头,但毕竟对方加起来有比之高七倍的修为,他能挺到现在已经十分逆天,更别说还要抽出心思护着她了。 再这样下去不行的。 柳落落急的团团转,想找找别的出路,但一旦她离开大魔头的保护圈,那些法宝便立即冲着她俯冲过来。 不能动手动脚,那就动别的地方。 柳落落眼珠子一转,忽而冲着江少庭大声道:「江少庭,你不顾你的温兰小师妹了?如果今日我们死在这里,你就再也见不到她了!」 她在赌,赌江少庭为了赶过来并未来得及回院子,赌他心中对温兰有多少在乎。 果然,江少庭闻言便脸色一变,手中动作也出了纰漏。 江逆拿捏时机十分准确,第一时间便将骇人的血刃冲着来不及设防的江少庭头顶砍去。 正在千钧一髮之时,庄青等人只能眼睁睁看着未来的仙尊马上就要毙命于此,却见一道彩光闪过,闻秋瑾举着玉印突然飞至江少庭身前,那血刃撞上彩光,便「砰」的一声,被大力弹开来。 柳落落贴在江逆身后,却也被那震动几欲震碎了五脏六腑,闷头吐出一口血。 就连战斗力逆天的江逆也不由得双手一颤,面色一白。 她在引诱江少庭之前便看见闻秋瑾从鎏金盒中掏出了那枚玉印,她料定她必定会出手相救,但没想到这玉印不仅能救人,也能反弹伤害。 不过,这也够了。 江逆似是与她心有灵犀,忽而拦腰抱起她,趁着所有人还在惊愣时,收回血刀纵身一跃,便急速飞上了琉璃顶。 「砰!」的一声,琉璃顶碎成了无数碎片。 庄青等人晓是反应再快,也仍旧差了那么一瞬,叫他顺利突出重围,冲出了会场。 虽然才在里头待了不到一个时辰,但柳落落却觉得此时外头的空气格外新鲜。 后头庄青等人还是追了上来,法宝、灵剑、符咒不要钱似的往他们身上丢,有些不小心祸及了柳落落,正好扎到了她的屁股上,疼得她唉唉叫。 疼得很了她就开始埋怨正扛着她的大魔头,「江逆,你说你上次怎么就知道带那么多人,要是这次你也聪明点,我们也不至于这么磕馋啊,你到底怎么想的你……」 第34页 「你怎知我未带?」 江逆悠悠道。 仿佛是应和他的话似的,灵剑山山顶的云层里忽而闪出几道赤红色的光,一声魔龙啸声冲破云霄,竟震得灵剑宗上空的结界层抖了几抖。 柳落落立即面露欣喜抬头看过去,果然看到了许久不见的三头魔龙大宝贝儿,外加数以千计的魔道小伙伴儿。 她一向很自觉,站好了队就都是亲兄弟,尽管对方还不认识她这个新成员。 但是貌似还有哪里不对劲…… 不对,大宝贝儿和小伙伴们与他们之间还隔着一层结界呢! 正在她脸上哭丧的表情做到一半时,忽而又见前方有什么大扑棱蛾子一样的东西飞了过来,她定睛一看,才发现是小纸人。 它落定在自己屁股上,然后又不知从哪里变出来个鼓囊囊的大布袋。 柳落落眼睛一亮。 对了,那些令牌! 小纸人将那布袋往天上一撒,只见无数令牌主动飞了出来,像是老女人贴黄瓜面膜一般贴上了那层结界。 结界上立即被打开无数缺口,使得追上来的庄青聂游云等人脸色一青。 「定不能放过他!快追!」 然而此时良机已失,无数魔兵涌了进来,严严实实的挡在了她和江逆的身后。 这次可不同于上次的那些杂军,一看装备和道行就高出几倍不止。 柳落落这时候才想起来自己袖子里还藏着一块,便掏出那块令牌递给小纸人,小纸人很是有眼色的举着令牌往结界上一贴,前方便出现一个缺口。 于是柳落落便被大魔头扛着逃……啊不,走出了包围圈。 基于她以被抗包的姿势箍在大魔头肩膀上,于是只能听到屁股后头响起一道洪亮的男声:「尊主,属下飞鹰幸不辱命,山渝关已破。」 男声似是又犹豫了一会,又道:「这是……」 于是柳落落又被放了下来,转身只看见一个大块头杵在自己跟前,那身材怕是可以与姚明一较高下。 她使劲仰着头,只看见一张形似张飞却比张飞兇恶数十倍的男人面孔。 呆愣半晌,她主动打了个招唿: 「嗨,你好,我是你们尊主新收的小弟,以后有什么不懂的地方,还请多多指教。」 第19章 魔头的计谋「师父,不好了!有妖魔从…… 大块头看着她半晌,忽而瞪大了眼睛,「柳月落?!」 这三个字铿锵有力,或许还带着些「从未想过对方能如此和气的和我讲话」的惊悚感。 让柳落落连接下来的姓名背景等自我介绍也省了。 她干笑了几声,道:「那个……你可以当过去没见过我,咱们重新开始认识认识?」 此话一出,大块头的表情更加怪异了,甚至有些不解还有些担忧的看着自家主子,一脸「我家主子莫不是被这妖女勾引了?」的疑问。 但江逆很拽,他理都没理飞鹰,甚至一个解释也懒得给,便提着柳落落的后衣领给提熘上了三头魔龙的背。 柳落落很兴奋,见前方就是大魔龙的三个圆熘熘的脑袋瓜,手有点痒痒。 她现在已经是同伙了,应该不会有事儿的吧? 于是,趁着魔龙不注意,她便赶紧偷偷摸了一把。 魔龙似有所觉,被她摸了的那个龙头先扭了过来,先是试探的看了看自己主子,发现主子对这小东西摸他的态度十分宽容,便歪了歪头,头顶冒出了个问号。 主人从未带人上过它的背,是同伴? 柳落落见它眨巴眨巴眼,像是小狗一样歪着头看她,竟觉得有些莫名的萌。 于是忍不住大着胆子又凑上去摸了一把。 这回另外两个龙头也扭了过来,瞅瞅她再瞅瞅毫无所动的主人。 柳落落见魔龙没什么反应,便更大胆了,直接抱着魔龙离的最近的那个龙头使劲的撸啊撸。 魔龙似乎没被人如此亲昵的对待过,本来还满头疑问,但被撸的实在是舒服,待柳落落手酸时想撤开手,它竟还意犹未尽的主动凑上来求撸。 底下飞鹰等人看见这一幕则更是惊悚不已。 要知道三头魔龙在魔宫的地位仅次于他们尊主,更莫说这魔龙本就长着一副同类也害怕的骇人模样,杀人更是毫不犹豫,所以即便是他们也从未敢靠近一步。 但这柳月落竟能与它相处到一块去。 而仙门那边的人见此则更为愤恨,只骂她果然早有向魔之心,是个不折不扣的妖女。 正主柳落落却全然不知这些人对她的看法,她此时唯一的念头便是「哈哈,撸猫撸狗的人处处都有没什么可稀罕的,因为老娘撸过龙!」 一人三龙头像憨憨一样闹成一团,这一幕落到江逆眼里,使得他嘴角浮现出一抹笑意,随即走上了轿台。 就如在妙音宗山顶第一次见面那般,他一掀袍尾,便侧卧在了帷幔重重的轿台之上,嘴角笑意消失,目光慵懒而冷漠的看着云下一片杀伐的景象。 庄青见他如此悠哉,反观自己爱重的弟子已经死伤不少,便怒髮冲冠道:「江逆,必有一日,我要你魂飞魄散永不復生!」 「提醒诸位仙主一句,还是先回去看看自己的老窝,不然护住了别人的城池,却丢了自己的宗门,可就着实不划算了……」 第35页 这语气带着三分轻嘲七分调侃,令庄青等人细想之后突觉不对。 因为此次继位大典魔道明显有意捣乱,在那数十颗暗桩的人头被丢到了灵剑宗山下时,他们便第一时间调派了各自仙门大半的实力过来,本就料想藉此机会一举歼灭魔道杀了江逆。 江逆混入灵剑宗的事情他们当然察觉到了,只不过除了闻秋瑾母子之外,只有他们七人知晓,今日将所有人汇集在会场内也是暗中故意为之。 事实也确实如他们所想,江逆果然混入了会场之中,只是没想到会是借用江少庭的身份,柳月落竟也早被策反了。 听他现在的语气,竟是早就料到了他们的心思? 庄青与另外几人对视了一眼,眼中皆有怀疑。 正在这时,庄青只觉腰间令牌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师父,不好了!有妖魔从西北方向攻来,山渝关似是破了!」 「什么?!」 庄青脸色一白,也顾不上歼灭魔道,竟一个回身,捏了个诀通过令牌通知所有门中弟子。 「速速回宗!」 山渝关是华苍大陆抵御盘踞在极海海域妖魔们的唯一一道防线,是当年八大仙门的祖师爷们以无数法宝加持生生从地底拔出一道地脉叠成的,不仅地势险要,上头铺设的结界也极其牢固厚实,因此拦截阻挡了妖魔数千年之久。 但今日,山渝关却突然被破了! 庄青的炼器宗离山渝关最近,所以他必会第一个遭殃,如此才会面子都顾之不及,急匆匆带着人离开。 聂游云等人自然也听到了他方才的话,震惊一时后立即看向刚赶过来的闻秋瑾母子。 江少庭方才在会场中因那一刀被魔气所震受了重伤,此时正被闻秋瑾扶着。 闻秋瑾见满地仙门弟子的尸首满目悲悯,「知恩,你究竟还要杀多少人才够?山渝关可也是你做的手脚?你若是恨我,便冲着我来便是,放过他们一命。」 江少庭也满眼盛怒的瞪着他。 柳落落远远看着那对相互依靠看似恳切正直的母子,心里却觉得嘲讽异常。 她算是看清了她的真面目,闻秋瑾与聂游云本就是一丘之貉,为了利益亲生儿子都可如此狠心,到头来却还能装出一派正义的样子,实在是虚伪至极。 江逆也极其无谓轻笑一声,「我要你的命做何?人命我要的多了,你的似乎也未比他们多高贵几分。」 这句话令闻秋瑾目光闪了闪,又道:「那你到底想要何物?」 「要我方才本该到手的东西。」江逆不紧不慢道。 「玉印?」 「母亲,万不可给他,玉印是师祖留下……」 「好,我给你。」 江少庭忍着胸口闷痛急切阻止,却被母亲打断道,「但你需得答应我,拿到玉印之后便立即退出灵剑宗,往后绝不再犯!」 江逆未答。 柳落落转头看去,只见他眸中情绪漠然,许久才扬起一抹冷嘲,伸出手一招。 数千魔兵立即退了回来,留下一片狼藉的仙门。 其他几位仙主立即松了口气,闻秋瑾伸手一挥,那玉印便飞至轿台之内,落在了江逆手上。 江少庭红着眼,似是不堪受辱一般。 柳落落想想也是,八大仙门眼中的天之骄子两次三番败给了身为魔头的孪生弟弟,这回更惨,本是属于他的身份象徵却又落到了对方手上,要是个男人自尊心都会受挫。 更别提江逆拿到那玉印之后的表情也并不见有多少高兴,仿佛本就该他所得一般,更是令他心头一火。 「往后再见,我必与你一决生死!」 江逆的反应则是淡淡掀了掀唇,只说了一个字:「撤。」 这场大战来得快去的也快,回程的时候柳落落怕在魔龙背上忍不住问江逆:「江逆,你真的答应她以后不会再来灵剑宗了?」 然而江逆却并未回答她,那层层帷幔遮住了他的脸,也看不出他此刻的表情。 她没办法,便看了一眼旁边骑着魔兽的飞鹰。 飞鹰自是感觉到了她的视线,本不怎么想理,但如此坚持了一刻钟后,他只得没好气道:「除非尊主下令,不然该打还是得打,尤其妙音宗,一群大老爷们儿天天抱着个琵琶瞎他娘弹,跟个女人似的,老子看见就噁心。」 「……」好兇哦…… 柳落落秒怂,不自觉往大魔头身边靠了靠。 往常这个时候大魔头应该会无情的嘲笑她一番,但现在的大魔头似乎有些不对劲。 她转过头看了一眼,正好帷幔被风掀开了一角,让她瞥见了他的半张美到极致的侧脸。 只是那抹红艷的唇,此时竟泛着惨白,眼睛也紧紧闭着,一副十分不安稳的样子。 「江逆,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她立即往前凑了凑,手不自觉的贴上了他冰冷的额头。 正等她想更凑近些时,对方却伸手捉住了她的手腕,勐地睁开了眼睛。 然而他却只看了一眼飞鹰,「速速回宫。」 飞鹰似是也看出他的不对劲,便立即吩咐魔兵加快进程,如此不到半日,他们便抵达了魔宫。 柳落落都没来得及感慨时隔多日又再次回来,便跟着飞鹰等人快速回到了江逆的寝殿。 「尊主要闭关,所有人退下!」 第36页 飞鹰冲着众人喊了一声,正准备将闲杂人等柳落落也一同提熘下去,然而大魔头却出声制止了他。 「她留下。」 飞鹰一愣,看了看跟个小鸡崽子似的柳落落,这才发现她好看是好看,但却根本不像是仙门传说中的那般清高孤傲。 他不放心留这么一个敌对人员在主子身边,但主子向来说一不二,他想了想还是将她放下,转身走出了殿门,却并未离开,只守在殿门外似是准备一听到动静便冲进来了结了她的性命。 这个叫飞鹰的魔将看起来凶是凶了些,但是貌似挺忠心的呢。 柳落落如此想着,却听身后传来一道「咔吧」声。 她转过头去看,只见内殿的大门已经被打开,里面一片漆黑,江逆背身对着她走了进去。 那是她从未去过的地方,据说是江逆的私人领域,从不允许人靠近,以江逆的脾气,怕是想进去的人都已经死了吧? 这样想着她更是踌躇不前,如此过了半刻钟,她又觉得自己实在是矫情,都这个时候了,再找死的事情她又不是没干过,总不能一直待在外头吧? 于是她大着胆子摸黑走了进去。 第20章 虎毒也食子走了,他或许便真的万劫不…… 进去之后柳落落才发现里头哪里只是黑啊,不止黑,还死气沉沉的。 她跟瞎子似的伸手边摸边走,只听见自己的脚在空荡荡的大殿内发出「咔吧」「咔吧」的声音,为这里的气氛更平添了几分可怖。 这里实在是太大了,估计得有个几百来平方米,她不敢往下摸了,便颤巍巍的唤了一声:「江逆……你在哪?」 「过来。」 大魔头终于肯出声了,但声音似乎有些沙哑,很不舒服的样子。 她顺着声音走过去,脚尖果然碰见了一处高一点的石台,接着,只听「呲」的一声,离她不远处忽而凭空冒出一团火焰,小小的一簇,但极其明亮,是从江逆的手掌心冒出来的。 这她见过,之前他就是用这玩意儿炭烤仙门奸细的,效果拔群。 只见那火苗忽而分作数簇,像是有生命一般自顾自往四周飞去。 柳落落这才发现大殿四角各有一盏石灯,只是里头无油无蜡,那火苗像是飘忽不定的萤火虫一般就这么自己钻了进去,光芒又涨了数倍不止。 一时间整个大殿从极端的漆黑又变成极端的明亮,刺的柳落落一阵眼酸。 待她适应了这亮度之后,她这才发现,自己此时身前的石台上竟放置着一具水晶棺,江逆就站在她侧前方,目光一眨不眨的看着水晶棺里的那巨尸体,脸上说不出是什么表情。 大魔头的旧情人? 一般电视剧里不都这么演,暴虐阴毒的大魔王标配白月光。 而白月光一般都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美,她这种级别都只能配给对方端洗脚水的。 越想越好奇。 见大魔头没打算说些什么,她便走近一看,却是一愣。 只见那里头躺着的并不是什么美人,反而鬓髮微白,竟是个相貌只姑且算得上清秀的中年女子,此时正平和的躺在水晶棺里,只看面相便知生前定是个慈和温柔的女子。 她再往下看,目光忽而定在了女子的胸口上。 只见那里竟有个血洞,从她的位置看去,竟似里头空空如也,让她立即想起传言中二百多年前被江逆虐杀掏心的婢女,秦桑。 瞬时间,她的脑海里闪过了无数道疑问,但她一句都问不出口。 她记得从始至今她只触及过两次大魔头的过去,而那两次的记忆实在算不上愉快。 作为小弟,她觉得必要学会该装聋的时候装聋,该装瞎的时候装瞎的吧? 想了想她觉得自己总结的很有道理,于是便抿紧了唇,在一旁装石柱子。 幸好大魔头此时的注意力都在秦桑身上,并未打算跟她解释什么,只见他伸出手,那枚玉印便躺在他手上。 又见他另一只手聚起一团魔气缠住那玉印,竟像是被吞食一般被玉印吸了进去。 如此持续了一刻钟,柳落落这才发现不对劲。 不对!江逆这是在自渡修为替秦桑续命! 她记得听灵剑宗的弟子谈论过,这玉印除了能抵挡伤害固养灵气之外,还有一项极少外人知晓的功能,便是为死人重塑魂魄再造真身! 但是其代价便是要耗费自身修为,以十换一,极其苛刻。 江逆他费尽心思弄到这东西,竟是为了这个目的?! 「江逆……」 她抖了抖唇,不知为何,只觉得心头有些发酸。 外人只道江逆嗜杀成性,连教养了他十多年的婢女也不放过,如此人云亦云,都说他该死。 但谁又曾怀疑过这其中真相? 她很想劝他放弃,但江逆必不会听她的,对他而言,自己只是个外人而已,没有劝阻的立场。 不知过了多久,那玉印就像是无底洞一般,无论注入多少魔气都照单全收,似乎胃口永远没有尽头。 而江逆本来就苍白的唇色更白了几分,在火光映照下则更是白的骇人。 「江逆……」柳落落很怕他被这枚玉印吸干了修为,最终忍不住拉了拉他的衣摆,「江逆,咱们慢慢来,你才受了伤,咱们先养一养好不好?」 第37页 江逆眼角泛狠,丝毫不予理会。 她眼睁睁看着自他手心聚拢的魔气越来越细越来越单薄…… 「江逆……」 见玉印丝毫无动静,他似是发了狠,竟将玉印搁置在水晶棺上,腾出另一只手再次聚出更多的魔气。 如今他的脸色已经不只是惨白,眼角也泛出通红的血丝,竟欲要滴出血来。 柳落落浑身一颤,立即上前抱住他的腰,「江逆,你不要命了?!你听我的,以后还有机会,玉印你不是已经拿回来了,咱们再找找办法,一定是哪里错了……」 贴近的男子身躯一如既往的冰凉。 他虽能御火,却无法温暖自己,如今还要为了旁人如此耗损自己的生命。 「江逆!」柳落落不自觉红了眼,「你不是答应我要我永远跟着你,你要是死了我还能投奔谁?你难道想桑姨醒来第一眼看到的是你的尸体吗?」 她话音刚落,便听他「噗」的一声,竟喷出一口血来。 那玉印也「哐当」一声被扫落在地,竟从中冒出一绿紫黑色的雾气,只顷刻之间,那玉印上的彩光竟暗淡消失,成了一块普普通通的玉块。 那玉印竟是假的! 像是枯藁垂落的枝叶,柳落落只觉得浑身被他带的往前一扑,连带着与他一起倒在了冰冷的地板上。 「呵……」他的嗓音沙哑的吓人,透着些冷入心扉的疼,「她竟这般想要我死。」 说着他浑身的温度急转直下,周身一抖竟冒起一簇簇的火焰来,那双黑眸也转为一片通红,竟是有了失心入魔的徵兆。 柳落落心慌至极,被那火焰逼的不得不退开。 这个时候她本该离开,哪怕是跑出殿门叫来魔道的人帮忙,但不知为何,她却觉得这个时候自己不能走。 走了,他或许便真的万劫不復了。 这样想着,她豁出去一般,咬着牙竟勐冲过去爬上了他的身体抱住了他的脖子。 「江逆!你不能这样!桑姨会醒过来的,我帮你想办法,往后有我信你陪你,你记不记得我对你说过的话,你还没将万年魔核找回来,你不能就这么放弃了!」 炙热的火焰往她身上没命的扑,两人衣衫褴褛,近乎赤裸着贴合在一起,柳落落却顾不得什么男女之防,实际上她觉得在这下去,她很可能会跟着江逆一起被烧成一撮灰,亲娘捧起来都不认识的那种。 然而江逆似是已经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对外界的一切充耳不闻,更是丝毫反应也无,此时他的双眼已经完全赤红,表情真如魔王一般无情无欲可怖至极。 这才是妖王血的真正魔力所在,心智一旦受其影响便会如同死物一般,眼中只剩弒杀,而毫无人性。 届时的江逆,便再也不是江逆。 怎么办?她该怎么办? 柳落落从未有一刻如现在般心慌过,但她似乎什么也做不了。 这时候,她忽而觉得袖子似乎被什么东西一扯,她扭过头一看,只见竟是小纸人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正拼命的拉着她的袖子,一只小手已经被溅上的火花烧出好几个洞也丝毫不放弃。 它似乎想告诉她什么。 她冲着小纸人拉扯的方向看去,只见那里只放置着一块巨大的墨黑寒石,竟似床榻模样。 她忍着灼痛问小纸人道:「那个能救他?」 小纸人空白的小脸使劲点了点。 柳落落心里生起一丝希望,立即起身拖着江逆往寒石走去。 这个过程极其费劲,他身上仍旧还在不断的冒着火,那火造成的物理伤害并不明显,但却能感觉自己的灵气和魔气都被烧灼殆尽,似乎都成了这火苗跳动的养分。 想必江逆的情况比她更糟糕。 幸好小纸人还是靠点谱的,两人一靠近寒石,他身上的火焰便明显短了几分,等到完全将他放置在寒石上不久后,那火苗才终于完全熄灭。 柳落落大大松了口气,顾不得寒石阴冷,就立即凑上去看,只见江逆脸色仍旧惨白的吓人,双目仍旧赤红睁着,竟好像没什么变化。 「这样不行。」柳落落立即看向小纸人,「你还知不知道其他能救你家主子的法子?」 小纸人沮丧的摇摇头。 好吧,那就只能靠她了。 即便再菜鸡,为了将来的长期饭票她也得努努力啊。 想着她对小纸人郑重道:「你家主子目前只能靠我了,如果我成功了,记得帮我作证讨赏……」 说着她又噎了噎,「如果我不小心挂了,你也要记得替我选个风水好的地方,知道不?」 小纸人半是迷茫半是鼓励的点点头。 如此,柳落落便深吸了口气,利落爬上了石床,挨着大魔头闭上了眼睛。 没错,她目前只会一样技能,那就是进神宇。 目前只能瞎猫撞死耗子,试一试。 没成想,也不知道是大魔头此时无力设防还是她有了进步,居然毫不费力的就这么闯入了大魔头的神宇之中。 只是眼前这番景象实在是跟她想像中「大佬」神宇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简直只能用一个词来形容,那就是「可怕」! 第21章 当年真相既然他们口口声声叫他是魔,…… 业火,漫天的业火,目及之处只有令人窒息的死气和绝望。 第38页 但偏偏她感觉不到任何温度,就像是一口枯井,除了火焰之外毫无生气可言。 她站在原地,看着那火焰忽而抬起脚迈了进去,立即一阵刺痛自她精神深处传来,待脚落定之后那刺痛越加明显。 只堪堪走了两步,她便已经疼的浑身发抖。 而前方火海中心却好似漂浮着什么东西,她想走近一些,但前方火焰更加骇人可怖,想必要忍受的疼痛也会加倍不少。 她想到自己好不容易才闯进来,外头江逆还半死不活着,如果此时放弃,就等于说前面的努力就都白费了。 于是她咬了咬牙,忍着疼痛一步一步往前挪动,等到快走近那东西跟前时,她已经疼的近乎麻木。 「江逆……自打我长到这么大,还从来没为别人这么辛苦过,你可千万不能有事,不然真是亏大发了……」 说着她又往前挪动了几步,这才看清那到底是个什么物事。 那是一朵莲花。 确切来说,是一朵已经近乎凋零的血气沖天的莲花。 这朵莲花她不久前见过,便是在灵剑宗会场中她从幻象中见过的那一朵。 只是比起被母亲抛弃时,它此时身上愈加伤痕累累,花瓣几乎凋零了一半,周围还缠绕着一圈紫黑色的雾气,应当就是从那玉印上不小心吸入的毒。 当初用来替她转化魔气时的那片花瓣应当就是从它身上扯出来的吧? 但他不会疼吗? 柳落落心中一抽,眼角有些莫名的酸涩。 应当是会疼的。 就像当初小粉猪和她那样。 但江逆不在乎,或许说,他根本就不在乎自己的命。 莲花就像是遍体鳞伤的小兽一般,花瓣会唿吸一般缓慢开合,但当每一片花瓣化为焦黑脱落时,它便微微一颤,像是独自忍受着这种濒死的疼痛。 而等她靠近之后,仿似才发现有外人闯入一般,它一惊,勐的往后退了退,花瓣开合的越加快速了些,但即便已经没有防御能力,却还是兇巴巴的又往前窜了窜,引着火焰往她身上扑来。 柳落落立即闪身一躲,忍着刺痛安抚那小莲花。 「我是来帮你的,别害怕。」 小莲花却仍旧躲在火焰中不肯出来,极像是对一切失去信任的小兽。 这让柳落落更觉酸涩,语气也尽量放的更柔和些,「我知道你的过去,你应该就是江逆的魔元吧?我也和你有关系的记得吗?江逆用你的花瓣救了我的命。」 小莲花听到最后一句话,那火焰才慢慢退了下去,露出它的一小撮影子来。 柳落落循循善诱,「你应该可以感觉到的对不对?乖,靠近一点,我才能帮你。」 许是见她表情诚恳,小莲花犹豫了一瞬,试探性的往前凑了凑,轻轻打开一片花瓣触了触她伸过来的指尖。 似乎是这一触,让它终于确定了对方的身份,忽而它极其高兴的绽开了所有花瓣,完全贴上了她的手掌心。 忽而一阵炙热自小莲花身上传来,紧接着她脑海中一震,无数影像自小莲花传入了她的脑海。 少年白衣墨发,靠坐在楼阁窗前,头顶是明月清风,脚下却是重重封锁的院墙。 忽而身后殿门被人撞破,一女子遍体鳞伤满目悲怆的闯了进来。 「知恩,快逃,她要杀你,她信了御星门的话要来取你的命,你拿着这柄剑一路往西山门逃,一步也不要回头,快……」 转瞬之间,场景又变成了结界重重的院墙前,稚嫩的少年赤红着双眼,肩膀还未长坚实,却背着女子的尸体一步也不肯丢下。 而他的前方,则是层层执着刀剑的冷血同门,以及他的亲生母亲。 「江知恩!秦桑照顾你这么多年,你竟连她也不放过!真真猪狗不如!」 「当年我们本就不该留下他,他侵染了妖王血,早晚会嗜杀成性,不如今日便让我们了结了这畜生!」 「知恩,今日我留不得你了。」 「江知恩!你给我放下桑姨,今日我定要你为她偿命!」 「知恩……」 「江知恩!」 「畜生!」 「孽障!」 「知恩……不要怕……就算是成了魔也无所谓……我知道我的知恩是个好孩子……若他们逼迫你……你便挖出我的心……这里没什么值得留恋的……入了魔……你便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吧……」 少年咬着牙,眼眶被染的血红一片。 什么是仙门,什么又是魔? 在他看来,无论仙门魔道,无一处是他嚮往,无一处值得留下。 但他不想令他们如愿。 既然他们口口声声叫他是魔,那便成全他们好了…… 少年想着,嘴角露出一抹极为疯狂的笑容。 众人眼睁睁看着白衣少年挖出了女人的心脏吞下,瞬间青丝疯般飞涨,一时间风起云涌,万里外妖魔躁动,近他百丈之内花草枯竭鸟虫死绝,业火自他脚下生起蔓延,直至遍布整个西山。 「从今日起,我不再是江知恩。」 少年眼角流下一滴血泪,嘴角笑容残忍至极,「我江逆,将永逆仙门,终有一日要杀尽天下仙门弟子,绝了仙门各派,让各位如愿以偿。」 疼,难忍的疼。 柳落落忍不住攥着胸口,忍受着自小莲花身上传来的绝望和痛苦。 第39页 那是江逆千疮百孔的心。 她从未想过真相竟然会是这样的。 这世上怎会有这样残忍的母亲,竟捨得将儿子推入这等万劫不復之地。 待所有景象散去,柳落落擦了擦眼角已经泛滥的泪水,心中要救活江逆的念头更加坚定了些。 柳落落稳了稳心,低头一看,只见小莲花仍旧很是亲昵的贴着她的掌心,但似乎有什么东西化为一丝丝粉色的光线沿着自己的经脉被吸入了小莲花的身体。 等等……她怎么感觉神宇有点虚…… 小莲花在吸收她的修为? 妈的,这是吸星大法吗? 她这点菜鸡修为不会被吸成人干吧? 她有点怕怕的,但一见小莲花身上的花瓣已经停止了衰落,那层紫黑色的雾气也淡了不少,小花瓣像是恢復了生机一般,一开一合的十分可爱,她就又有些不忍心。 算了,就当是做好事吧,反正她这辈子不温不火的没干过什么大事儿,就连这条命还是欠了大魔头的,还给他也是天经地义。 谁知道她这头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小莲花却突然不吸了,而是敛起了花瓣,躲到了火焰里去,似乎是准备自我疗伤去了。 「……」别人家的魔元怎么就这么懂事?再想想她的那头蠢猪…… 柳落落心肌梗塞的收回了手,只觉得像是被榨干了所有精力,她退出了江逆的神宇。 一睁开眼,她便看到了小纸人的那张扁脸盘子,虽然没有五官,但仍旧让她感觉到了生怕她猝死的关心。 而一旁的江逆也好多了,眼睛不知何时已经闭了起来,比起刚才一副行尸走肉的模样,此时的他才像个正儿八经的植物人。 「……」喵了个咪的,好像事情更大了。 魔头昏迷了,她要怎么办? 呆滞了一刻钟,她决定还是先出去寻个靠谱的人再说。 于是她让小纸人看好江逆,便立即走出内殿大门,小心关上,又走到外殿门口将大门偷偷摸摸拉开了一条缝。 果然,门外依然杵着个巍然不动的人影。 「那个……飞鹰壮士你现在有空没……我有个事儿想跟你唠唠……」 「没空。」 「……」这么不给面子的吗? 柳落落有点怂,但考虑到事情的严重性,她还是厚着脸皮又开口,「那个,这件事情有点把子重要,要不你再考虑考虑听我给你讲讲?」 「这位莫不就是传闻中背弃仙门投我魔道的月落仙子?」 正在她和飞鹰说话时,不远处忽而传来一道极为温润好听的男生,她不自觉扭头看过去,只看见了一个实实在在的美男。 尽管她已经见过了江逆和江少庭那样的绝色,但见到眼前这人还是不由得大大惊艷了一把。 只因此人气质实在太过出众,一身绛紫罩纱袍,手执玉骨摺扇,相貌风流气质卓绝。 若是落到人间,旁人怕只当他是多情风流子、红尘闺中客,而绝不会想到他会是魔道中人。 「在下流风,曾与月落仙子有过一面之缘,仙子可还记得?」男子一摇摺扇,款款笑道。 柳落落正想回答,却听一旁飞鹰没好气道:「流风,她现在可是你惹不得的女人,小心尊主降罪。」 「……」这语气怎么有点挤兑的意思?他该不会误会她和江逆是那种关系吧? 但是现在都不重要,关键是江逆还在里头昏迷着吶…… 她正想再次开口,没想到这时候又从两人身后的台阶下响起一道陌生的声音:「哼,背叛仙门之人早晚也会背叛了魔道,这等背信弃义之人要来何用!尊主真是越发任性了!」 柳落落凑头看去,只见台阶下走来数道人影,为首那人一身黑甲,面目粗矿狰狞,满脸暴怒。 他身后则跟着与他打扮相似的无数魔将,明显是听服于他的心腹。 这人她大概听说过,魔道修罗王炎魔。 与江逆不同,说起来他的名分更为正统,而是当年俞定天残存的余部将领,化神境中期修为,却碍于天资数千年无法突破,近百年来总有魔道不惜一切寻找魔核,就是为了进贡给他突破,但自从江逆入了魔之后,两人相当于分割了魔道,也进行过不少次明斗,最终还是资质太过逆天的江逆略胜一筹,炎魔为保余权,便与之达成合约,对内各占一半魔域,对外则以江逆为尊。 飞鹰和流风二人明显对炎魔十分忌惮,见他这般架势赶过来,便知道对方是来找茬的。 飞鹰脾气爆,第一个开口道:「未经尊主召见,修罗王竟敢私自带人进宫,难道是想造反?」 第22章 拯救大魔头这谎撒的跟真的似的,差点…… 炎魔却是冷笑一声道:「我倒是想问问你们,山渝关又是怎么一回事?这么大的事情未通知我也就算了,为了破关我魔域的将士死伤多少,放着那般好的机会尊主却又不斩草除根,是准备任由仙门收拾好了烂摊子再来攻打我魔域?」 「谁说老子没派人通知你们,明明是……」 飞鹰一听火气便冒了三尺高,正想回嘴,却又被一旁的流风伸出扇子挡了挡。 「修罗王何必如此大的火气,有什么事情不如等尊主闭关出来之后再议。」他说着目光扫了扫他身后的魔将们,看似客气实则警告道,「不然以修罗王这架势引得尊主发了怒,事情闹得更大了对你我都无好处,修罗王说是也不是?」 第40页 炎魔闻言目光微眯,目光扫向二人身后的墨黑殿门,「尊主……受伤了?」 「小伤而已,只是尊主从灵剑宗得了几粒上等丹药,想趁此机会再行突破。」 这谎撒的跟真的似的,差点让柳落落忘了他们尊主此刻正在里头人事不知的躺着呢。 听到这句话炎魔的目光在他与飞鹰身上打量了半晌,似乎是想看出此话是真是假,而这一扫,便看到了正躲在两人之间的门缝里的柳落落。 他讥诮至极道:「这就是尊主从仙门带回来的女人?竟还让她进了内殿?突然撤兵莫不是也是受了她的蛊惑?」 他说着便要上前从殿门内将柳落落揪出,一向对她兇巴巴的飞鹰这时忽而挪步在她身前堪堪一挡,「尊主有令,闭关之时不允许任何人踏入寝殿半步。」 柳落落一脸感动的看向大块头的后脑勺,但并未维持多久,因为接下来大块头就又面无表情的补了一句,「修罗王想杀她也得等尊主出来再说。」 「你!」想必是在自己老巢戾气指使惯了,一乍见到飞鹰这么不识相的,炎魔自然气血不顺,但想一想他还是忍了忍。 毕竟他屈居江逆之下,这是不争的事实。 「修罗王还有何异议?」这时候流风应和道,「修罗王莫忘了,尊主若是发起火来,怕是无人能劝的住……」 炎魔目光微沉,他身后的那些魔将们则是面面相觑,似乎对江逆很是忌惮。 半晌,只听他阴沉沉道:「好,那我等便静候尊主顺利出关。」 说着他满是杀气的扫了殿门一眼,又带着一干魔将转身离开。 「这老东西早就心怀不轨,若不是尊主懒得将他放入眼里,哪里还留的他蹦跶至今?明明是他想不费一兵一卒就坐享其成,竟还有脸倒打一耙怪起我等的不是来了!」 柳落落想插嘴,「不是,你们尊主……」 飞鹰看都没看她一眼。 见同伴如此愤怒,流风却一笑置之,「管他作甚,有尊主坐镇他没胆子胡来,无非在你我二人面前逞逞威风罢了。」 柳落落急的脑门子直冒汗,扒开门往两人跟前一戳:「你们听我说啊……」 飞鹰却故意似的,仍旧目中无她的和同伴唠嗑:「他若也敢对尊主这般,我定不能饶了他!」 柳落落闻言再也忍不住,一手揪住一个的衣领,趁两人不注意勐地一拉,咬牙切齿道:「你们有话能不能尼玛等会儿再说你们尊主现在正搁里头躺着呢你们再唠一会他就彻底挂了!」 二人面色一滞,「什么?」 一刻钟后,内殿。 「这到底怎么回事!尊主怎会变成这样!」 流风和飞鹰看着寒石床上的江逆满脸震惊,二人似乎根本就不知道玉印的事儿,更对他们的主子寝殿内还放着个水晶棺一无所知。 柳落落也没想到找人帮忙,却发现来帮忙的人还没她知道得多,便急的直挠头。 「你们别告诉我,你们压根儿就不知道这水晶棺里的女人是谁?」 飞鹰倒挺实在,满脸冷肃的摇了摇头。 「内殿从无人敢进,尊主的过去在整个魔域都是禁忌,更无人敢问。」 倒是流风很聪明,他看了看那水晶棺又看了看那地上的仿造的玉印,心里也大概猜出个七八分。 「其他事情往后再说,当务之急是要救尊主,还有,此事万万不能传出去一分半毫。」 「我倒是更怀疑你。」飞鹰这时候忽而冷冷看向柳落落,「自你以来魔道便发生了诸多事情,尊主才与你一同闭关不过半日,便又中了毒计,你到底安的是什么心?」 「我没有。」柳落落觉得委屈至极,「我从没想过要害你们,就连你们尊主刚才都是我救回来的,小纸人可以替我作证!」 她说着便扭过头,却发现小纸人早就不见了踪影。 「……」 飞鹰见此嗤笑了一声,「救尊主,就凭你?」 「飞鹰。」流风正起脸色,「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你替我护法,我来试一试。」 说着他便扶起江逆,如同所有仙侠小说中那般与江逆互相盘腿而坐,一阵氤氲的红褐色雾气自他身上生出,又徐徐探向江逆的身体。 面对正经事飞鹰也严肃至极,见此只瞪了柳落落一眼,便走上前,自他身上也生出一道橙红色的幽光罩向江逆与流风二人。 然而这顺利的过程只持续了不到半刻,只见江逆忽而血瞳一睁,那些红褐色的雾气随之一震,竟成数倍弹了回来,流风连带着替他护法的飞鹰双双被震出三丈之外,皆吐出一大口血来。 而江逆却在此之后又像是焉了的气球一般重新闭上了眼睛,身体像是濒死的枯叶一般倒了下去,正倒在柳落落怀里。 「你们没事吧?」 柳落落扶着大魔头的身子,冲着三丈外的二人喊道。 流风抹了抹唇角的血渍,「尊主修为高深莫测,魔元更是兇悍至极,以我二人的功力怕是无能为力。」 「但若是我没猜错的话,那玉印上的毒应该是龙腐藤,对修灵者无碍,却喜吸食魔元,修魔之人一旦沾染上便必死无疑,就算能侥倖活过来,也只是废人一个。」 「龙腐藤?」飞鹰面色阴冷至极,「好毒的心,当年用来对付俞定天的毒计她竟还敢用在尊主身上!」 第41页 柳落落心中一震,立即看向怀中大魔头那张惨白的脸。 到底有什么理由,闻秋瑾竟对自己的亲儿子这般狠毒? 这时候外面的人似乎察觉到了动静,脚步声频频传来。 「外面耳目众多,无论如何先瞒住实情再说,飞鹰,我去稳住底下的人,你回去尽快调些亲信过来。」 说着流风站起身来,又看向柳落落,「月落仙子,至于尊主,我便只能暂时託付给你了。」 或许是因为她实在是菜鸡的令人不足挂心,这次连飞鹰都没反驳这个建议,只临走时狠狠威胁了她一番,「若是你敢有半丝异心,我便剥了你的皮做新刀鞘!」 说着两人便一前一后走出了内殿。 不一会,偌大的内殿又只剩下她和江逆两个人。 这回连小纸人也不知去了哪儿。 她忽而有些不适应,想起自己前几次几乎都是跟在大魔头屁股后头,他指哪她就去哪,像这样反过来替他做主还是头一回。 这样想着她居然希望大魔头能早点醒过来,哪怕他再损一点,再凶一点也行。 这样想着,她将江逆重新扶放到了寒石床上,发觉他的脸色似乎又差了一点,便索性也跟着躺了上去。 没一会,她便又顺利进入了那片火海之中。 这次的火海火势似乎小了不少,就像是已经过了暴怒期冷静下来的孩子一般,刺痛感也小了不少,但还是令人有些难以承受。 她慢慢走到那朵小莲花前,只见它不再继续枯萎凋零,但仍旧遍体鳞伤,花瓣没剩下几瓣了。 似乎是察觉到她的到来,小莲花先是高兴的扑闪了几下花瓣,小狗一般「噌」的飞到她面前,还没等她伸出手,便主动拱起了她的手掌心,极其主动的贴了上去。 看着自己的修为化作一根根粉色的光线流入小莲花,柳落落一阵无语。 感情别人的你不接受,光逮着我一个人吸?这就有点过分了啊…… 柳落落一遍心里骂骂咧咧,一边看着小莲花狼吞虎咽的样子,心里又平静下来。 算了,谁让她欠了大魔头的呢…… 这回小莲花倒是一点不客气,足足吸了一个多钟头才心满意足的放过她,而它身上缠着的紫黑色雾气则又淡了不少。 第二疗程结束,柳落落也觉得身子前所未有的乏困,但她还是从江逆的神宇中将神识抽离,又去自己的神宇之中逛了一圈。 这不逛不要紧,一逛她竟发现小粉猪变样子了! 刚诞生时,小粉猪也就正常猪崽儿大小,后来经过一段时间的自产自销,它又长大了两倍多,本来她还想着再过不了多久就可以考虑开神宇养猪场了,但现在它居然又缩水了! 不止缩水,它现在精神萎靡的倒像只瘟猪。 想也知道是谁的功劳! 柳落落看着眼前又恢復到小猪崽儿大小的可怜巴巴的小粉猪,内心无比沮丧,「江逆啊江逆,你要是再不醒过来,就真特么对不起我和我们的猪了。」 第23章 仙门打来了你想没想过,其实你才是助…… 然而事实却不如柳落落所想,江逆这一昏迷便整整昏迷了三天三夜。 期间飞鹰与流风曾过来了几次,无一不是拼命想办法试探江逆的伤势,但江逆就像是自闭儿童一般,任是谁靠近半分便射出红光将其弹开。 但唯独却不排斥她。 这让本来就忌惮怀疑她的飞鹰也不得不进一步妥协,同意让她继续照顾大魔头。 而关于能进入魔头神宇替他疗伤的事情,柳落落想了想还是没告诉二人。 一方面她也不知道江逆到底什么时候能醒过来,另一方面她有些害怕自己灵魔双修的事情会被暴露出去,说到底她还不敢完全信任任何人,尤其是在大魔头不能替她撑腰的时候。 而越是到这个时候,她便越是希望大魔头能彻底好起来。 如此又过了五日,外面突然出了乱子。 自山渝关被破之后,极海群岛的妖魔们如潮水一般涌入内陆,先是炼器宗被袭击,接着无量山、御星门、天医阁依次受到妖魔群的侵扰。 闻秋瑾为此带领八大仙门经过整整六日的抵抗,才得以彻底清扫完毕。 但山渝关却已经无法再復原,挡隔的严严实实的结界墙破了数百道裂缝,不断有妖魔自裂缝钻入,尽管闻秋瑾在山渝关增派了仙门弟子把守,但总避免不了会有漏网之鱼。 如此,安全的华苍大陆,也终于不再安全。 而引起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江逆,自然也受到了各界的记恨,几乎是在八大仙门重新恢復秩序的第二日,闻秋瑾便应另七位仙主所求,重新集结所有仙门大大小小的门派,要再起仙魔大战。 而如今仙门大军即将压境,本该在这时代替江逆主持大局的修罗王却毫无所动。 这些事情还是柳落落躲在殿门内从路过的魔宫侍卫口中听到的。 她就算再傻也知道这次是真的事儿大了。 就连飞鹰和流风也好几日未曾过来,想必已经疲于应付这外敌内患。 直到晚上,流风才来了一次,这次他的脸色不同前几日,只盯着江逆,神色有些过于异常的严肃。 半晌,他忽而从袖中掏出一样东西递到她手上。 「月落仙子,修罗王反了,他勾结了仙门中人,明日便会打入魔宫,我和飞鹰只能支撑半日,这是千里梭,明日宫门一开,你便带着尊主离开,当今世上无任何法器能比得过它的速度。」 第42页 他说着又忽而微微一笑,「还劳烦告诉尊主,我与飞鹰无能,未能替他守住魔宫,望来世再报知遇之恩。」 这话听得柳落落心里一抽,忽而喊住他欲转过的身子: 「你们为什么不与我们一起走?」 流风却淡笑着摇了摇头,「飞鹰是魔宫守将,势必要与千万魔兵同生同死,而我,也有我的仇怨要报。」 说完,他便最后看了江逆一眼,转身举步离开。 内殿又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柳落落低头看着手里的那枚小小的千里梭,像只小舟一般躺在她手心里。 这一刻,她心里竟有些难过。 这时候,似乎有人在一旁扯她的袖子,她转过头一看,见是多日不见的小纸人。 它身上还顶着不少火窟窿,不止如此,它的一条胳膊也似是被人撕去,只留下一道参差不齐的痕迹,看起来狼狈至极。 见她低头看它,小纸人这才不知从哪掏出个东西,她仔细一看,却见那竟然是一颗金灿灿的丹药,虽然不认识,但只凭那丹药上附着的层氤氲的金光,便知这一定是个好东西。 原来它消失了这么多天,是去弄这个去了。 但它又是从哪搞来的? 据她所知,这世上能练出如此神药的地方,似乎只有天医阁。 「你是不是去天医阁了?你的胳膊是谁弄的?」 小纸人却只将那丹药向她递了递,浑然不在意自己身上的伤,只想着让她赶紧救自己的主人。 柳落落鼻头一酸,摸了摸它的头,将那丹药接下。 「他一定会好起来的。」 她走到江逆身旁,将那丹药往他嘴里塞了塞,却发现大魔头根本不给面子,牙齿无论怎么掰都掰不开,好不容易花费了大力气终于将那丹药给餵了进去,没过一会又自己掉了出来。 就好像他已经不会吞咽,真的已经死了一般。 「……」千古狗血剧情,不会要她亲口餵吧? 半晌,因为顶不过一旁小纸人期待的眼神,她只能深深吐了口浊气。 「算了,不就是嘴对嘴么!谁吃亏还不一定呢!」 但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大魔头那对柔软好看的唇就在眼前,她看着看着居然不自觉咽了几口口水。 想当年,她也曾是个怀春少女,暗恋过隔壁班喜欢穿白衬衫的干净美少年,也曾幻想过有朝一日失去初吻时的感觉。 但可悲的是,一直到她穿越前还是母胎单身。 她也没想到她还能等到这一天…… 带着几分「即将要占人便宜」的忐忑,她心情复杂的慢慢俯下头,正在马上要接触到大魔头的那双好看的唇时,一本书忽而挡在了她与大魔头的脸中间。 「?」 小纸人翻开古籍的其中一页,小手指着其中一列字,明晃晃钻入她的眼帘:《魔气与仙药配合治疗法》。 「……」 这古籍所标註的法子果然有效,说白了就是用魔气分解药力送入对方神宇,这一次小莲花吸的更欢快了些,经过数个时辰的疗伤,那层缠绕的紫黑雾气也彻底消失不见。 但就当柳落落以为大功告成,大魔头就要醒过来时,小莲花却直接将她强行弹出了神宇,再探之时却再也闯不进去了。 而本来便五感全封的大魔头此时也全然没了反应,唿吸也放缓了数倍,竟似冬眠一般。 「怎么会这样?」 柳落落急的满头是汗,这时候却听殿外响起一道龙吼声,是三头魔龙! 仙门已经打进来了! 她连忙将小纸人塞进了袖子里,然后费力扶起大魔头,走了没几步,她却又想到水晶棺里的女子,到底是没忍心,又大魔头放下,走到水晶棺前,伸手捏诀将水晶棺里的女人连同水晶棺一起缩成蚂蚁大小纳入了千里梭之中。 幸好她这几天没闲着,看了不少殿内的术法书籍,好歹自学了一些简单术法,不然事到临头她一件事儿都干不成。 将秦桑尸体藏好之后,她又走过去扶起江逆踢开了内殿的大门。 外殿门外立即传来震耳欲聋的喊杀声,但似乎距离这里还有一段距离。 她一刻不敢耽误,半扶半背着江逆又踢开外殿的大门。 但她没想到敌人来的如此之快,几乎是她前脚刚迈出殿门,便见一道银光一闪,一柄长剑立即向她和江逆刺来。 一道白影自云中落下。 眉眼清俊气质出尘,正是许久不见的江少庭。 「柳师妹,你到底知不知晓你在做什么?」江少庭目光凌冽,伸手招剑回握指向她,「把他交给我,此事便还有回寰的余地。」 在他身后的半空中,魔兵和仙门正混战着,无数尸体像冰雹一般自云间掉落,其中依稀可见三头魔龙和流风等人的身影,无一不是以一对百。 看来他还是高估了自己和飞鹰,如此持续下去,怕是半日不到,魔宫便会全军覆没。 而就在这些人对面更高的云层之中,闻秋瑾正如九天圣母一般冷漠的站在那里,而本该同仇敌忾的炎魔,居然与她并肩而立。 呵…… 她忽而觉得无比讽刺,不答反问他道:「炎魔什么时候和你们勾结上的?」 江少庭目光微闪,嘴里却依旧大义凛然,「炎魔尚有投诚向善之心,你为何如此执迷不悟?聂仙主这数百年来对你的教导与恩情你竟半点不顾……」 第43页 「江少庭,你真觉得你是仙门,便做什么事情都能拿道义做藉口?」柳落落打断他道,「我说的话你不信,事实你也从未想过去探究,口口声声是正派君子,行为举止却道貌岸然至极,你想没想过,其实你才是助纣为虐的那一方?」 「你到底在说什么?」 江少庭微微皱眉,看她像是看着无可救药的疯子。 这让柳落落懒得再跟他解释一句,而是直接从怀里掏出一件物事沖他丢了过去。 「你自己看看这是什么。」 江少庭接住那东西一看,见竟是被母亲送与江逆的玉印,本来流光溢彩的外表此时却暗淡无光且还透着一丝黑气,明显一看便是假的。 「这就是你号称从不说谎的母亲特意为她的亲儿子下的套,她早就猜到江逆会去偷玉印用来救秦桑,便早就准备好了藏有龙腐藤的假玉印,如今江逆已经形同废人,正好是她勾结炎魔趁机袭击的好机会,这桩桩件件,可真不像是仙门正派能干出来的事情呢,你要是还有点良心,就放我们走,反正他也半死不活威胁不到你们了。」 江少庭目光复杂至极,看样子竟真有些松动。 但正在这时,天边忽而传来一道声音:「少庭,莫要中了对方的阴计,她在故意挑拨。」 挣扎了半晌,他再次举起长剑,「是对是错,灵剑宗才是他最终的去处,将他放下,随我回仙门请罪!」 「……」靠?? 第24章 终于醒了「江逆,你个杀千刀的,你终…… 「月落仙子!」 正在这时,上空的云层中忽而传来一道震耳欲聋的龙吼声,只见一道火龙息喷吐而来,正好隔断了她与江少庭,随后流风与飞鹰二人带人杀出重围,顶着满身的伤挡在了她和江逆身前。 柳落落抬头看去,只见十里火云铺天盖地,魔宫地面之上尽是残肢断骸,只余飞鹰与流风数十人,三头魔龙已经耗尽了魔力,此时除了巨大的身形,似乎再也没有别的招数可用。 而对面,仙门众人正各个手执法器满面肃穆,真似那惩奸除恶的圣人一般。 「安流风,你也曾出身仙门,当年怎可为一妖女忘恩负义明珠暗投?今日魔道已灭,念在你罪孽尚轻,如若反悔,我等还能留你一命!」 流风并未言语,只微微扬了扬唇角,笑容一如既往的和煦,但那双眼里却毫无温度。 「月落仙子,带尊主一路往东,那里有我们的人接应。」他悄声道,「若今日不死,来日必报重恩。」 飞鹰则瞥了她一眼,咬着牙重新抡起滴血的大刀,「你若敢负了尊主,即便成鬼,我也必不饶你!走!」 这最后一字咬的极重,激的柳落落心中一颤,立即扶起江逆捏诀。 千里梭立即从她袖中飞出涨了数倍大。 「不好,他们要逃!」 仙门之中不知谁喊了一声,瞬时间无数道飞剑俯冲而来,眼看着就要刺中她和江逆时,却见眼前一道巨影一挡。 竟是三头魔龙用□□牢牢的护在了他们身前,那飞剑就像是针一样密密麻麻的扎在它身上,痛得它不住「呜呜」的叫唤,但即便是这样,它也未曾挪动一分。 「小龙……」 柳落落眼圈一红,知道这不是墨迹的时候,即便是生离死别,她也得完成他们最后交给她的使命。 她强压着心酸,将江逆拖上了千里梭。 而此时飞鹰流风与剩下的数十人已经又与仙门混战到了一起,只不过这次更加惨烈。 除此之外仍有不少人突破了魔龙的防护追了过来,她一刻不敢耽误,立即启动千里梭往前没命的逃,怀中江逆似是心有所感,听着周遭下属与魔龙的悲号声,他的手指与眉睫开始不住的颤动,像是欲要挣脱重茧的蝴蝶。 「江逆?」 她从未有一刻能比此时这般希望大魔头能安全醒过来。 但她并未高兴多久,只见身后忽而射来一道白光,她立即操纵千里梭一闪,只见那道白光竟射穿了侧面的山峰,留下了个月盘大的窟窿。 她曾听司奇提过,这灵剑宗的镇宗法宝之一,便是这威力奇大的穿山箭和穿山弓。 而这穿山箭的速度似乎不逊于千里梭。 「……」不是说没有什么法器能比得过吗?果然是不能自卖自夸啊! 后方穿山箭跟不要钱似的频频射来,柳落落操纵千里梭,好几次差点被射中。 趁着空闲的机会她赶紧往后看,见果然射箭那人果然是江少庭那厮。 她气得不行,开口就骂,「江少庭,你今天跟我槓上了是不是!」 江少庭一脸冷肃,「你若有悔改之心,便将江逆给我交出来,随我回妙音宗认罪认罚,往后我们的婚约自然还作数。」 「我认你个祖宗!」路落落忍不住口吐脏字,「就你们那破仙门搁到我以前那地儿连特么□□都不如,□□还知道护着自家兄弟,你们满口正义,实际上光坑老实人,什么玩意儿!」 眼看着江少庭的面色越来越黑,柳落落正高兴着,但没多久,她就笑不出来了。 因为她眼睁睁看着对面人掏出了七支穿山箭。 「……」 眼见着弓弦被拉满,这七支穿山箭她如论如何都躲不过去,柳落落忽而瞥到千里梭内的水晶棺,立即喊道:「江少庭,你别冲动,秦桑还在……」 第44页 但她话还未说完,便只听「咻」的一声,七支穿山箭破空而来!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她几乎是用尽了全力,却只来得及将江逆从千里梭中拖了出来,一路自云间跌落在峭崖之上。 水晶棺碎了。 秦桑的灵体如落叶一般随之下沉,她想上前接住,却在还未碰到她的影子时,便见她化为了一团莹绿光团消散于风中。 修仙之人从无转世,死后便血肉归土,灵气返哺于天,永生永世再无相见。 血肉尚在尚且还有聚魂的希望,而如今,却什么都没了。 那是江逆每日用修为滋养留住的一缕復还的魂魄与生机,是他这两百余年的漫长人生里唯一得到过的善意与温情,更是他的执念。 然而却在她的无力保管和亲兄弟的手中,就这么散了。 「江少庭,你知不知道你到底做了什么……」 她红着眼,望向那云层中高高在上的男子。 「桑姨……怎么会……」他似也怔了,下一支穿山箭就在手上,却迟迟未发。 而不远处魔宫内,悽厉的龙吼和喊杀声仍旧不绝,但数十人却已然去了一半,三头魔龙轰然倒下,已任人宰割。 不少仙门中人往此处赶来。 不知为何,事到临头,柳落落竟平静了下来,她抹了抹眼角的泪水,走到江逆身旁坐下,凑近他耳边轻声道: 「江逆,来异世一遭很高兴能认识你,你的桑姨说的对,你是个好孩子,以前是,今后也会是,你一定要救下你的这些弟兄们,一定要。」 说着她伸手捏诀,在自己与江逆身周设下一层单薄的结界。 然后便双眼一闭,带着孤注一掷的决心将身上所有的修为都送入了他的神宇。 她这辈子最擅长的事就是站队认怂,小时候在孤儿院巴结大人和院长,长大后在领导和同事面前示弱卖乖,总是一副「我无害且好用」的态度,为的无非是能活的比别人舒坦点罢了。 自从来到这里,她对江逆也是这个想法,一路从妙音宗到魔宫,除了真的看不惯聂游云和闻秋瑾那些人的做法,跟在他身旁更大的理由便是他更强更好依靠。 但这一次,她却不想继续再当寄生虫。 虽然她开始有点喜欢这里了,但如今好像也没有别的法子,这样牺牲她一个,或许能换来最好的结果。 这么一想,她竟有些佩服自己,没想到自己也有一天能这么大义凛然当个烈士,要是真能顺利穿回去,这牛逼也够她吹一辈子了。 她想着嘴角忍不住勾了勾,感觉到自己神宇内的魔气慢慢被抽干净。 可柳落落却不知,她的一头青丝已渐渐染上了雪色,一瞬间便如老妪般苍老丑陋。 她的修为即将被抽尽,容颜自然也蜕成了此岁凡人模样。 这看在江少庭眼里则是复杂万分。 他甚至有些怀疑眼前这个不惜牺牲所有修为为他人做嫁衣的女人还是不是他当初认识的那个理智果断的柳月落。 即便是温兰当初替他挡刀时也并不一定带着必死的决心。 他本以为自己获得了这世上独一无二的真心,但比起她,似乎还差了点什么。 还有桑姨…… 江逆怎会还留着桑姨的尸身?且若无修为或者法宝滋养,尸身必不会还如此栩栩如生,难道当年那事真的还另有隐情? 「江少仙主,为何迟迟不动手?如此关头,万莫掉以轻心啊!」 正在他挣扎不已时,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正是带着数名弟子赶来的炼器宗仙主庄青。 明知道这时他该动手,那层薄的可怜的结界他一个挥手便能戳破,但他却犹豫了。 庄青见他迟迟不动手,便以为他是顾念旧情,便嘆了口气掏出自己的法宝道: 「既然江少仙主不愿意当这个恶人,那便由老夫来吧,仙尊已下了令,若江逆不降,便不必手下留情,今日老夫必要斩草除根!」 说着他便开启法宝,带着弟子们往峭崖上的两人冲去。 「尊主!」 飞鹰怒喊了一声,想冲上前来,却已无脱身之法。 柳落落睁开眼,拼死一般将最后一丝修为送出去,喃喃只唤了两个字:「江逆……」 便虚弱的倒了下去。 又是白费力气吗? 她背靠着江逆冰冷的胸膛,忽而觉得有些可笑。 前方刀剑越来越近,她却只能眼睁睁看着,直到那血淋淋的刀刃直直刺向她的脸颊。 她闭上眼睛,此刻的念头居然是「这怕不是要把她和江逆刺个对穿」。 但预料中的疼痛却并未到来。 她睁开眼,却只见数十名仙门弟子竟凭空定在了原地,然后她便觉有一只手慢慢抚上了她已经全白的发。 那道轻笑声再熟悉不过,「小落儿,几日不见,你怎的这般丑了?」 柳落落先是愣了一瞬,半晌才反应过来,委屈的宽面条泪不受控制的流了下来。 「江逆,你个杀千刀的,你终于醒了……」 见她哭得伤心,大魔头反倒笑的更灿烂了,甚至还捏了捏她的脸,「小落儿这般卖力,我不醒怎么行,再说……」 他语气一转,忽而邪肆:「有些人未杀干净,本座还捨不得就这般走了。」 说着他便将她扶坐在一旁,施施然站了起来。 第45页 第25章 逃出魔宫「几日不见,江少仙主的修为…… 庄青见他起身,眼底竟划过一丝几不可见的畏惧。 「江逆你……」 他刚想说什么,却只听「噗」「噗」几声,那定在半空的数名仙门弟子忽而整个爆裂开来,如灌满血浆的气球一般,只余满地骇人的残块血渍。 柳落落一时没注意,正好目睹了一整个血腥的过程,差点没把隔夜点心给呕出来。 看来以后她得劝劝大魔头注意点卫生,这手法着实有些过于残暴了。 庄青见之脸色青白交加,嘴角不住的颤抖,「怎么可能,你竟破了化神境?!」 魔道不比仙道,仙道以天地灵气修炼,虽突破困难,却好歹也是天道正统顺理成章。然而魔道却不同,自数千年前俞定天堕魔起,魔道便以妖魔之气修炼,突破更是逆天而行,虽与仙道同样有筑基乃至渡劫境共七境修为,但同样是化神境,实力却不可同一而论,更勿论江逆资质逆天,是罕见的真火灵根。 这世上怕只有身为罕见冰灵根的江少庭能制得住他,但可惜,自从百年前仙魔大战受了重伤后,江少庭便止步不前,如今还是元婴五层的修为。 也是因此,闻秋瑾才起了想与妙音宗结亲的念头,欲藉助柳月落的木灵根资质助她儿子双修突破而已。 如今华苍大陆除去不理世事的慧普大师和阙星仙主是炼虚境修士,其他最高不过化神境修为,江逆原本修为在元婴八层,本联合炎魔全力一搏尚有斩杀他的机会,而如今在场的所有化神境修士加起来,怕是都不一定能抵得过一个江逆。 江少庭面上也是一惊,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自小起他便被众人捧为天命之子,久而久之他也认为自己身兼重任,是实现仙门突破飞升梦想的唯一人。 但自从西山事后,江逆入了魔,他也认为以自己的修为将来必能强压他一头,亲手为自家清理门户。 但现在他却发现他错了,江逆在元婴境时,他也是元婴境,如今江逆已经破了化神境,他却还是元婴境,且整整数十年未有进阶。 他发现自己以往相信的一切,似乎都被颠覆了。 「不可能,破镜必引天雷,定是他临时用了障眼法迷惑我们而已,江少仙主,今日万万不能放虎归山,不然这一切努力可就全白费了,你手上的穿山箭能制衡他一时半刻,快动手!」 这时候,他听见身旁庄青阴沉着嗓音道。 他又转过头,只见对面江逆仍旧站在那里,即便魔道覆灭,即便处境狼狈,他却一如既往笑得肆意而猖狂。 「几日不见,江少仙主的修为还是一丝精进也无,所以才来拿我的魔宫撒气?」 这句话足以诛他的心。 不知道从心里哪里生出的一丝怒意,他拉满了穿山弓,一排三只穿山箭「咻」的一声破云而去。 然而却根本无法近身,被江逆轻松松挥手弹开。 似是发了狠,江少庭未停歇半分,瞬发穿山箭,带着几分生死决战的决心。 这时候他一旁的庄青却将目光移到了柳落落的身上,忽而眼珠子一晃,趁着江少庭发出七支穿云箭时,忽而伸手捏诀,凝出一团灵气裹住其中一支拐弯向她射去。 将一切看在眼里但无力躲闪的柳落落:「???」 这糟老头子好阴毒的心,她都成这样了,他居然还想着阴一把,什么仇什么怨? 正在柳落落以为自己要凉凉的时候,却觉身体一轻,忽而视线旋转,被人搂在了怀里。 她抬头看去,只见上方可不就是大魔头的那张帅到惨绝人寰的脸。 阿耶,这不就是偶像剧里英雄救美的情节? 柳落落感觉自己的一颗小心脏像是兔子似的乱窜,直到她从对方的眸子里瞧见了自己满脸皱纹还一脸花痴的欧巴桑模样。 「……」算了,她不太适合搞浪漫。 江逆显然也没那个闲心关注她此时心里在想什么,救了她好像也是顺把手的样子,他手里握着那支穿山箭,忽而冷冷一笑,甩手挥出。 只见那箭如白光闪过,直奔着那罪魁祸首而去。 「啊!我的眼睛!」 晓是庄青用了十成的灵力抵挡,但还是让一丝魔气侵入了他的右眼,霎时间那只眼球忽而爆出火花来,竟如同那日魔宫上江逆惩治奸细时一般自燃起来。 「庄仙主!」江少庭无暇顾及二人,忙替庄青疗伤。 正是好机会,江逆立即抱着柳落落飞上了云层,直奔火光一片的魔宫而去! 魔宫之中已经是一片狼藉,数十魔兵只剩下了飞鹰与流风二人强撑着,而魔龙庞大的身体像一座小山一般躺在地上,而地上却已经被它的鲜血浸透。 飞鹰断了一只胳膊,整个人似是地狱阎罗一般,麻木的挥砍着前方数以百计的仙门弟子。 流风也已经精疲力尽,一双手颤抖支撑着长剑,腹部流出的血已经开始泛黑。 「安流风,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降是不降?」 安流风抬眼看去,只见那些人所谓名门正道立于云中,高高在上却非要故作慈悲怜悯。 他只笑了一声,嘴角意味苦涩而嘲讽,「安家从未承认过我,你们又何必惺惺作态?今日要杀便杀,动手便是。」 闻秋瑾闻言嘆了一声,似是可惜道:「好,既然如此,我便成全了你。」 第46页 说着她正要出手,却忽然见头顶天色突变,云聚成团忽而向仙门众人压来。 而后是一道白光穿云而来,带着势如破竹的力道,竟将数百仙门弟子震伤在地,大口吐出血来。 「是江逆!」 「尊主!」 飞鹰双目骤亮,举着刀又站了起来,全然不在乎自己的血都快要流干了。 柳落落随着江逆落地,十分自觉的退到一旁魔龙和流风身边,她也没什么力气,只能靠着魔龙轻轻抚摸它的头顶以示安慰。 但她实际上心里还是有些后怕的。 如果江逆没醒过来,或是再来的晚一些,怕是这三个都保不住了。 但现在…… 她看了一眼对面云层上黑压压的一片人头,又看了看自己这边的一个大病初癒带着四个老弱残兵。 「……」这阵容不得不夸一句:似乎也不一定能保得住。 然而不妙的还在后头。 众人头顶的那团黑云并未因为江逆的落下而散开,而是聚拢的更紧实了些,甚至越聚越广,几乎覆盖住了整个魔宫,而那黑云中间竟还闪起电光来,眼看着那雷电欲落不落的样子,煞是可怖。 「天雷劫,他果然破了化神境!」 庄青被江少庭扶着追了过来,看见那团黑云嘴角抖动的更厉害了些。 闻秋瑾等人闻言脸上也是神色各异,有人更是开始往后退。 不是他们惧怕江逆,而是因为更怕这化神境魔修的天雷劫,自古魔修逆天道修炼,突破后虽实力骇人,歷劫时却也更为可怖,天雷一下势不可挡,古往今来多少大能就是死在了这一道道天雷之下。 像他们这些修为低的,怕是只挨着边儿都会被噼成灰。 只有江逆还笑的一脸无畏: 「今日本座正思索该如何渡劫,不料众位如此贴心,竟自己送上门来,此番盛情本座怎好意思拒绝,所以为不辜负众位苦心……」 他说着眼梢微挑,目中厉光大盛,「本座,便不客气了!」 说完便见他浑身爆出一层肉眼可见的光刃,云层中间那些欲跑的低阶弟子立即被一股力量吸了过去,同一时间,那团黑云「咔嚓」一声,骤然噼下一道雷,正好砸在那数名弟子叠成的护盾上。 转眼间,就变成了几搓黑灰。 柳落落:「……」果然拿的是反派剧本,太兇残了。 「江逆!你滥杀无辜,早晚不得好死!」 仙门中有人怒骂了出来,倒是逗笑了柳落落。 这帮人手里的人命不见得少到哪里去,感情「双标」这个词搁哪儿都这么实用的。 闻秋瑾等人倒是很淡定,闻言只对仙门弟子道:「设结界保护同门弟子,等天雷劫过后再见机行事!」 那语气好像对面要死的不是她亲儿子一样。 柳落落心凉了凉,看向江逆的背影,却听他的声音竟在自己耳旁响起:「待他们设了结界,便立即坐魔龙走。」 她一惊,往旁边看了看,只见飞鹰与流风似乎也听到了这句话,互相对视了一眼,便装作一切正常。 等那些人果然设起了结界,江逆忽而一手聚起魔气挥向魔龙,只见三头魔龙像是迴光返照一般,忽而抖擞起精神,居然抖了抖身体站了起来。 飞鹰与流风二话不说,立即飞身上了魔龙的背,顺便飞的时候一人一手捞住了她。 待那些人反应过来中了套之后,但也已经来不及了,因有结界隔档阻碍,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堂而皇之的离开。 而在他们刚飞出魔宫的范围,便见数道惊雷从黑云之中噼了下去,霎时间楼阁倒塌碎石飞溅,再从龙背上回头,已经看不清那里的情况。 也许是她眼里的担忧太过明显,流风笑着安慰她道: 「尊主既下了令,便不会有事,请月落仙子放心。」 柳落落却不太相信,「你怎么知道他不是想牺牲自己保全我们?」 「嗤!」飞鹰这时候喘着气接话道,「尊主从不关心旁人死活,你莫要太拿自己当盘菜了。」 「……」行行行,你家尊主牛逼。 第26章 分道而行不是说救命之恩当涌泉相报么…… 身后的魔宫仿若笼罩在一片电光和火光之中,随着魔龙越飞越远,她视线中的魔宫也渐渐变的窄小直至不见。 她不知道江逆要如何一个人对抗天雷和那些仙门中人,她甚至在想,如果他真的撑不过去死了怎么办? 这样一想,她心里竟有些慌张,巴巴的扭着头往后看,哪怕魔宫已经化为了一个光点,再也看不清内里情况了。 飞鹰与流风自打出来之后就没怎么说过话。 她知道担心江逆的不只她一个人。 魔龙越飞越远,不知过了多久,天空中忽而下起雨来,此时正值冷秋,即便他们不惧寒冷,但任由雨滴落在身上的滋味到底是不太好受。 魔龙也似乎筋疲力尽了,耗完了江逆赐予它的魔气之后便如同霜打的茄子一般,渐渐开始有坠落的趋势。 流风算是三个残兵里头伤势比较轻的,他先飞离魔龙,在前头冒着雨探路,整整半个时辰后才寻到了一个地处,引着魔龙飞了过去。 那是一处悬崖上的洞窟,似是某种魔兽留下的旧巢,上面还垂落着不少藤蔓,倒是个藏身的好去处。 但魔龙力竭之后无力把控方向,眼见着就要带着她和飞鹰二人撞上洞窟上的山背,流风便立即过来,一手一人拽着她和飞鹰的胳膊便拉了出去。 第47页 只见魔龙哀鸣了几声,「嘭」的一声巨响,山背上掉落无数巨石砸在它的嵴背之上,砸的它的爪子不住的往山背上抓挠,巨大的眼睛哀伤的看着他们,似是拼尽全力想继续活下去。 柳落落心里一疼,立即要上前救它,但流风却拉住她摇头道: 「它魔元散尽,已然回天乏术,救了它也是无用。」 飞鹰面含不忍,却也并未反驳。 柳落落明白他的意思,若不是因为江逆的那一股魔气支撑,魔龙怕是早已死在了魔宫里,断然不能支撑到现在。 她如今修为散尽,也没了救人的能力。 「昨日你也说你与飞鹰必死无疑,为何轮到它便要轻易放弃?就因它不会人言,不似人精贵么?」 流风目光悲切,似也难受的很,半晌,他放开手嘆道:「也罢,随你吧。」 柳落落看了他一眼,撑着身子捏诀,但神宇之中已经枯竭,她再也调不出任何魔气或者灵气。 但她不想放弃,尝试了几次未果,便对魔龙道:「我见你分身过,现在还有点魔气,能不能缩小身体?」 魔龙「呜呜」叫了一声,忽而低头使劲,身上发出一阵红光,不一会便缩小成了巴掌大小,「啪嗒」一声落到了柳落落手上。 缩小后的魔龙没了身形威吓,只见通体火红色,背上长了两只小翅膀,三个圆脑袋像是镶嵌着三对黑葡萄,竟十分可爱。 只是因为身体不适,它一落到她手中便蜷起身子,就跟只造型独特的小壁虎一般窝到她手掌心闭上了眼睛。 柳落落愣了一瞬,见它这幅模样,心里便更加捨不得它死,犹豫了半晌,便将它塞进了自己的怀里,好歹那里能暖和一点。 三人如此便进了洞窟,流风在洞口施了障眼法,又唤来几只鸟雀放哨和探路,然后便坐下来帮飞鹰疗伤。 柳落落没打扰他们,自己走到了洞口处坐了下来,正好在弯腰的时候她瞥见了自己垂在胸前的白髮。 刚才在混乱时她没时间想这想那的,这会闲下来,她才体会到什么叫痛、彻、心、扉。 她的黛眉勾魂目。 她的吹弹可破肌。 她的三千烦恼丝。 她的倾国倾城貌啊啊啊! 她享受了做美人一个月还不到,就这么快变成欧巴桑了! 她这头正伤心着,忽而感觉自己的袖子动了动,小纸人从里头爬了出来,空白的小脸对着她的一张老脸许久,忽而不知从哪里掏出来一只小花环往她面前递了递,正是她之前在灵剑宗自编的那个。 灵花不易枯萎,到如今竟还鲜活如初。 小纸人想藉此安慰安慰她,但那花环往手上一套,却衬得她的皮肤更加干瘪褶皱了。 更可怕的是,她这个样子怕是也没剩下几天寿命,不知道这里的修仙之人死的时候会是什么样,她好歹救了大魔头,大魔头应当会给她选个好坟的吧? 她越想越难受,将那花环取下来又塞给它,「你不用安慰我,老就老,我才不怕……」 说着说着她脸上的两条宽面条泪就流了下来。 小纸人见她抱着膝盖哭得又难看又伤心,便爬上她的肩头同情一般用纸片小手拍了拍她的头。 这样哭着哭着,柳落落竟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这一觉是被麻雀啄醒的。 柳落落睁开眼,只见几只麻雀正围着她的头不停的叽叽喳喳,似乎很着急的样子,正是之前流风派出去的那几只小鸟。 她这才发现外面的天色已经全然黑了下来,飞鹰还在洞内打坐,似是已经封闭了五觉,流风却不见了踪影。 麻雀还在叫着,不住的啄她的手,她这才发现有些不对劲。 哪来的一股腥气? 小纸人也被惊了出来,扒着她的袖子爬上了她的肩膀,但怂的只敢躲在她的脑后。 顺着那股腥气,她慢慢走到洞口,发现那气味竟是从洞外传来的。 「不对,外面是悬崖,会有什么东西这么臭?」 她念叨了一句,小心翼翼的又往前探了探,就在脑袋快要伸出流风布下的结界时,她忽而听到了一道极为厚重的唿吸声,一股腥臭至极的味道扑面而来。 她一抬头,便看到了一幅恐怖至极的景象: 只见就在她头顶上方的结界外,一只巨大的蛇头正悬在离她不足一掌处,两只绿豆般邪恶可怖的眼睛飘忽不定的左右探看着,再接近一分,或者说她方才若是伸出了脑袋,此时必定会身首异处。 这一瞬间她极其想尖叫,但幸好她反应快及时捂住了自己的嘴,往后平稳而快速的退了几步。 这个结界是流风在极其虚弱的情况下设的,能迷惑人的视觉还行,但但凡发出一点稍微大的动静便会暴露自己,更别说这巨蛇离得这么近了。 那几只麻雀也登时聪明的停止了叫声,忙跟着她往后飞退了好几丈。 直到退到了飞鹰身边,柳落落才定下心极力想出路。 这洞窟看来根本就不是什么废弃的兽巢,看来倒像是这巨蛇的老巢,现在人家正主回来,恐怕是因为这结界找不到入口,便一直在这里盘转不去。 不知道流风去了哪儿,这样下去巨蛇早晚会发现他们的啊! 她刚这么想,便悲催的发现那巨蛇似乎是找到了门道,竟用舌头试探性的舔了那层结界一口,发现是空的,竟直接钻进来了。 第48页 「……」 她抱着小纸人抖啊抖的往木头桩子似的飞鹰身后躲,嘴里还磕磕巴巴道:「我不好吃,蛇大哥你先吃他,他肌肉多有嚼头。」 那巨蛇一见自己的巢穴里居然多了这么两个送上门来的口粮,很是兴奋的甩了甩粗壮的尾巴,竟一点不墨迹,直接冲着她和飞鹰扑了过来。 「江逆救命!」 柳落落闭着眼就这么临死发挥的喊了一句,没想到居然真管用,那巨蛇忽而僵直着身子定住不动了,那细长腥臭的蛇头距离她已经毁了容的脸不足零点零一公分。 她赶紧缩头往洞口看去,果不其然看见一道倾长的身影正站在那里,月光将他的轮廓晕染出了一圈白光,身上衣料满是血污和口子,但那双眸子极其黑亮,黑到极致的墨发随风飞扬,衬着那嘴角的一抹凉笑,极像是浴血归来的修罗王。 柳落落激动的落了几滴泪,「江逆,你可算回来了……」 她刚想站扑上去来个矫情的求安慰抱抱,但刚一动,老腰「咔」的一声,闪了。 几个时辰后,亲自打探情报回来的流风看着扶着腰对他一脸控诉的柳落落眼底忍着笑。 「柳姑娘,是我疏忽,不该将你和飞鹰单独留在这里,往后定不会再犯了。」 「哼,人家好看的时候一口一个月落仙子,现在就成了柳姑娘,怎么着,你对我现在的样貌看不惯是不是!」 「不敢不敢。」 「什么不敢,你就是这么想的!」 她可是很小心眼很记仇的。 兇巴巴的瞪了流风一眼,转过头却看见大魔头正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她立即反应过来自己似乎有些得意忘形,便立即怂怂的缩了缩脑袋,嗫嚅道:「那个,我只是与流风大人开个玩笑……」 然而江逆这次却有些反常,竟只是看了她一会,便对流风轻扯了扯唇道:「外头情况如何?」 一提到正事,流风神色便正经起来,「属下已经通知魔宫附近我们的人撤往东部,那里炎魔和仙门暂时还触及不到,尊主,不如我们也……」 「不必。」江逆目中杀气一闪,「你带飞鹰撤回东部部署,其他本座自有安排。」 柳落落忍不住插嘴道:「那我呢?」 她指着自己的鼻子,「我年纪大了,不适宜舟车劳顿,不然跟流风他们一块去东部……」 「吧」字还未说出口,江逆忽而伸手揽住她的腰笑的惑人至极,「小落儿怎忍心离我而去?」 而柳落落却只听见了自己老腰要被捏断的声音,「我……我跟你……跟着你还不行吗……放开……」 听到自己想听的话,大魔头才满意的放开手,简直让柳落落憋屈的欲哭无泪。 不是说救命之恩当涌泉相报么,为什么她的地位还是这么低? 第27章 易容入城「小落儿,我的修为要毁了,…… 一夜之间魔宫被毁,无数魔宫旧部四散奔逃,几乎整个大陆的人们似乎都不太敢相信横行霸道了数百年的大魔头江逆竟这么容易便败了。 而几乎是同一时间,在世人还未从这种巨变中反应过来时,又传来一道消息:修罗王炎魔坐拥魔宫,并与八大仙门合力追杀江逆及其余党,谋求大陆永世太平。 当这个消息传到刘落落耳朵里的时候,她正在小溪边弓着老腰洗脸,而江逆则正坐在一旁的巨石上边打坐,身侧放着块玉牌,正莹莹发着光。 「尊主……」流风的声音从玉牌里传来。 「无妨。」江逆一如既往的不怎么关心自己的名声,反而还笑的很是妖娆,「他盼了几百年不得,如今好不容易靠着旁人登了位,自然要嚣张几日,飞鹰如何了?」 「还在疗伤,不过已无大碍,属下已经联繫上东部,过几日便能汇合。」 「那便按原计划进行吧。」 「是,尊主。」 玉牌的光芒暗淡下去之后,江逆却再无动静,柳落落回头看了他一眼,见他正专心致志的打坐,便没去打扰,而是选了个草坪较软的地处也屈膝坐了下来。 与流风飞鹰二人分开已经两天,江逆却好似并不急着离开这片山谷,反而设下了结界就地疗起了伤,柳落落知道那一战他定然受了不少损伤,这几日虽见他表情一如往常,单眉间却总是透着股黑紫色。 此时天色渐暗,巨石上的人影全身笼罩在霞光之中,只见他周身散出氤氲的雾气,衬得那双微阖的眉目比往日更温润了几分,竟看不出一丝一毫刚经歷过大难的困顿与波澜。 但他真的能心潮平静吗? 柳落落忽而想到秦桑那张消散成光点的脸…… 她默默嘆了口气,抽出手在怀里掏了掏,掏出来个软软的小东西,正是已经缩小了身体的魔龙。 似是感觉到了什么,魔龙蔫蔫的睁开眼睛,瞅了她和小纸人一眼,便又缩紧了身体团成了一小团,柔软的小身子随着微弱的唿吸上下起伏,本来浑身赤亮的身体也失去了光泽,显得暗淡、虚弱不堪。 见它奄奄一息的样子,她便看了不远处的江逆一眼,本来想张口求助,但一看到他眉间的青黑色,便又忍住了口,双手托着小魔龙,闭上眼睛想再探探自己的魔元。 但却什么都探不到。 「小呆,你说还有什么法子能救救它?」 小呆是她给小纸人取的新名字,好歹也是一起出生入死过的关系了,总得有个称唿不是。 第49页 然而当她扭过头朝自己肩膀看去时却是一愣。 只见一直坐在她肩头的小纸人正仰着小脸儿看着她,而它仅剩的一只胳膊竞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焚灭,就像是有人正拿着一根火柴从他的胳膊开始燎起,冒起星星点点的光亮,化为焦黑之后便碎于风中。 她心底一慌,立即用手指去扑它胳膊上的火星子,然而那火星点点似虚影,根本就碰不得摸不着。 小纸人却好像是早就知道自己会这般似的,依旧仰着空白小脸瞅着她,安静又乖巧至极。 柳落落立即捧着它蹒跚着跑到江逆跟前。 「江逆,你快看它怎么了?」 江逆缓缓睁开眼,却只扫了小纸人一眼,语气比想像中平淡:「魂笺破了。」 「什么意思,还有的救吗?」 「魂笺是我自一秘境中所得神品法宝,当年我借其化为聚魂符保住秦姨一魂一魄,剩下一角残料则做了它,若要救它便需以新魂笺承接,而如今这世上已再无魂笺。」 「怎……怎么会……」 柳落落咬着唇看向手心里还在不断焚灭的小纸人,那一线火星已经燃至它的手肘。 「哪怕暂时的也行。」她忽而咬牙道,「你肯定有办法的对不对?」 江逆定定看着她,半晌却勾唇一笑,眼底有些凉薄,「不过一个心血来潮的玩意儿而已,值得你如此心疼?柳月落,为本座和它们背离师门捨弃一切,当真值得?」 「江逆,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柳落落看着他恍若神祗端坐在巨石上,那双略带嘲讽的笑眼却让她有些心凉。 半晌目光从她身上冷淡移开,像是对着毫无干系的陌生人,「灵剑宗内有世上仅剩的一颗復元丹,你现在回去尚有恢復灵元的可能。」 「……你不让我跟流风走,难道是早就打算在这里丢下我?」 柳落落气的牙根发痒,放下小龙和小纸人便爬上巨石一把揪住他的衣领,然而谁想到平时那么大能耐的大魔头今天却跟纸煳的似的,竟然一扑就歪了下去,连带裹着她也一起滚到了巨石下。 一阵头晕眼花之后,她正对上一双微波潋滟的凤目。 此时的她正压在衣襟散乱的大魔头身上,白髮与如瀑青丝交叠铺在草地上,竞有些暧昧旖旎的意味。 然而这不是重点…… 「江逆,你到底怎么了?」 她在他胸口摸了一把,竟丝毫感觉不到魔气的波动。 头顶却传来一声轻笑,那双凤目略弯了弯,她忽觉后腰被重重一带,霎时间衣袂翻飞,两人一上一下忽而换了个位置。 她被搂着腰裹在了对方怀里,抬眼只能望见大魔头那双红艷的唇和松垮衣襟间欲露未露的锁骨,这等美色差点晃瞎了她的眼。 如果她此时不是个糟老婆子,恐怕只会更香艷些。 「你……」 「小落儿,我的修为要毁了,怎么办?」 …… 柳落落一直觉得自己倒霉,但没想到自己还能这么倒霉,哪怕是在刚穿来那天,她好歹也是个体面的修士,就算被大魔头压制的毫无骨气,那也吃的是仙门上等人的那口粮。 但如今,她修为尽失容颜变老步履蹒跚,以天为被地为席不说,身后还带着三个病号。 对的,大魔头身体也出问题了,确切来说,是化神境没成功突破,处在及其危险的瓶颈阶段,稍有不慎便会彻底走火入魔,所以他当机立断封了自己的魔元。 所以现在,同作为废物,他和她唯一的区别就是她更磕碜点。 不过唯一庆幸的是,小纸人的胳膊上的那线火星只烧到了肩膀就停止了,但却并未消失,将灭未灭的,仿似随时准备再燎起来似的。 柳落落怕看着胆战心惊,便索性撕下来一块衣摆给它做了个小披风,正好遮住那两个光秃秃的肩膀,这样一来走路带风,居然还真有点火柴小人书里侠客行的味道。 为了配合这身气势,她还用炭笔给它的空白小脸上加了两道槓和一个点,当做是眼睛和嘴巴,不过因为画工拙劣,每回被大魔头看见,都要眯着眼睛笑好久。 于是乎这般磕磕绊绊十几日,她就好似拖着一家四口的老妪一般艰难走出了山林,终于走出魔域地界,来到了多为凡人居住的善水镇。 华苍大陆虽由修真仙门管理统治,但毕竟修仙条件苛刻,毫无灵根资质的凡人也不在少数,所以像善水镇这般不依靠仙门存活的小城镇也为数不少,这类城镇多以农事经济为主,由凡间权势世家掌管,主要流通的货币也并不是灵石,而是普通货币。 善水镇民风朴实,又是位于丘陵地区依山傍水,虽并不繁华,却也别有一番景色。 可馄饨摊店家王宝德觉得今天的善水镇有些不同寻常,因为一大早他便迎来两个十分奇怪的客人。 「好香呀,店家,你这馄饨多少钱一碗?」 王宝德抬头一看,竟是个笑眼弯弯的老妇,他忙笑答:「不贵,三文钱一碗,大娘可要来一碗尝尝?」 那老妇听到大娘两字脸色却有些古怪,倒是从她身后传来一道即为清润好听的笑声,他探头一瞧,登时魂魄去了一半。 那是怎样的仙姿玉貌,一身白衫孑然而立,墨发如瀑鼻若悬胆唇如点漆,那双凤眼像是一眼幽潭一般,直教人魂魄都被摄了去,他发誓他在善水镇卖了十几年的馄饨,还是头一次瞧见这般好看的男子。 第50页 忽而那男子目光一闪,他忽而心脏一紧,竟有些莫名的惧意,便立即慌忙撇开头去。 那老妇却已经扶着腰坐了下来,并主动招唿那绝色男子一同过去。 「乖孙,快过来坐啊。」又扭头对他道,「店家,先来两碗馄饨吧,多放些汤水,多谢。」 「哎……哎!好嘞!马上来!」 那男子微微挑了挑眉,便跟着走过去坐了下来,冲着面前老妪勾唇道: 「叫我什么?」 老妪,也就是柳落落,心虚的瞥了地面一眼,嘴上却硬气的很:「这也是权宜之计嘛,你看我一个糟老婆子带着你一个美男子,总不能说是别的关系吧。」 为避免身份暴露,大魔头特意服用了易颜丹改变了容貌,原先的绝色只留十之七八,但即便是这般,在凡人之间也仍旧扎眼,惹得周围路人频频回头。 大魔头似笑非笑的瞧了她半晌,正在柳落落快要心虚认罪时,不远处突然走过来一行人。 「大师兄,这里真的有秘境么?怎么看起来一点不像是灵气充沛的样子?」 「莫要大声张扬,这是几位师叔从天医阁弟子哪里得来的消息,据说是天医阁仙主亲自卜算出来的,怎会有错?眼下先问问路再说。」 说话的男女长相俊俏非常,那少女被劝阻之后只撇了撇红唇,一行人之中除了她之外皆是男子,且都穿着统一规格的天蓝色仙门弟子服,但并不属于八大仙门的任何一门。 一行人走到了馄饨摊前想向摊主问话,正好柳落落要的两碗馄饨端了上来,一行人目光随之投来,一眼便落在了江逆身上。 第28章 为了美貌她说着虚弱的歪了歪身子,有…… 那出色的样貌果不其然引得众人失神了片刻,还是那名带头的男子先回过神来,探究的看了江逆和柳落落一眼,见两人似乎并不像是修士,便转过了目光。 倒是那名少女好不掩饰眼底的惊艷和好奇,探着脑袋看了江逆好几眼。 「店家,请问福源客栈怎么走?」 「哦,福源客栈吶,顺着这条大路一直往前走,在最繁华的地段靠右侧那家最大的客栈便是。」 「多谢店家。」 那少女待转身后便立即凑到自己大师兄跟前,语气愉悦中带着丝骄纵,「没想到凡间也有这般颜色的男子,要是被那些喜好阴阳之术的女邪修瞧见,啧啧……」 柳落落正开心的想拿起筷子,突然听到这声多少带着侮辱性的调侃,第一反应居然是去瞥大魔头的脸色,生怕他不顾自己现在是个废柴还要冲上去剁人家。 然而大魔头却很是反常,不但没生气,反而单手撑着下巴笑得很是妖娆,「没想到仙门之中也有这般相貌丑陋的女子,怕是男邪修也见之反胃,你说是不是,祖母?」 说完还不忘对着柳落落眨了眨眼拉她一起下水。 柳落落:「……」我不发表任何意见。 还不等柳落落有什么反应,那少女闻言却脸色突变,「你说什么?!」 大魔头淡扫眉峰,似是无趣一般举起茶杯抿了一口,抬手间风歇日缓风华毕现,端的叫人看的入迷,却也是明摆着的丝毫未将凝霜等人放入眼中。 少女愈加气愤,正欲上前理论。 「凝霜!」那名男修士却立即上前拦住她,「你可忘了临行前师父对你说过什么,莫要惹是生非。」 凝霜脸色气愤至极,似是没受过男子这般羞辱,但到底还是有些忌惮那男修士口中的师父,便咬着唇站在原地生闷气,旁边的几个师兄弟见此忙上前劝她,将她又往后拉了几步。 那男子便上前沖江逆赔罪道:「抱歉,这位兄台,我等是赤霞山碧渊阁的弟子,凝霜师妹脾气直爽出言无状,若有冒犯了兄台的地方,还请谅解。」 虽然凡人大多尊崇修士,但华苍大陆早已不复数千年前修真狂热时期仙凡尊劣有别的时代,相反,因为适合修炼的凡人越来越少,为维护仙门名声招揽弟子,这些仙门修士们在外对凡人也大多礼遇有加,这与权贵国主统治华苍大陆时期是一个道理,不论上位者如何更替,能载舟亦能覆舟的永远都是这些生活在最底层的百姓。 而这碧渊阁柳落落却没什么印象,看来门派规模不算大。 大魔王一如既往的吊,只慢悠悠喝茶,根本不带搭理的。 柳落落只能无奈嘆了口气,放下手中筷子,拿捏出了一个替不肖孙子赔礼道歉的表情和蔼笑道:「无事无事,我这孙子自小也被我惯坏了,看到不顺眼的总要逞个嘴,心倒是不坏的,仙长不必挂怀。」 说完也不觉得「不顺眼的」这四个字用的有啥不对。 那男子闻言很是噎了噎,半晌只能行了个礼,便带着那面色不服的少女和众人离开了。 那馄饨摊老闆却瞧着他们的背影嘆了口气,「这段时间也不知是怎了,这些仙门修士一茬接一茬的往善水镇里跑,前不久西山还出了魔兽吃人的事情,什么时候善水镇才能恢復平静吶……」 「魔兽?」这倒是让柳落落起了兴致,「老闆,魔兽吃人又是怎么一回事?据我所知善水镇离极海尚有数千里,妖魔该扰不到这里才是。」 说着她还偷偷觑了一眼身旁的大魔头,妖魔被放出的罪魁祸首可就坐在她旁边吶。 那老闆又嘆了口气道:「谁说不是呢,也不知那魔兽是打哪里冒出来的,有一队进山採药的药农一个都没出来,还是第二日进山的人发现了残骸才知晓的,这几日都无人敢进山,倒是那些个修士闻风往西山跑,前几天还惊动了八大仙门之一天医阁的弟子呢,眼下他们就住在福源客栈,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抓到魔兽离开。」 第51页 抓魔兽? 八大仙门向来无利不起早,就为了只魔兽大老远跑到这偏僻的善水镇来? 她想半晌也想不出个头绪,扭头却见大魔头也敛着眼皮不知在想什么,觉得反正也不管自己的事,便不去管了。 因为老了牙不好,她像个仓鼠似的将馄饨从左腮帮子裹到右腮帮子,又嚼巴嚼巴咽了,愉悦又艰难的吃完了一大碗馄饨。 果然还是做个无忧无虑的干饭人最快乐! 刚准备放下筷子,却见眼前又被推过来一碗馄饨,一抬头,她便看见了大魔头那双戏嚯的凤眼,竟似在看个撒娇撒欢的憨憨宠物。 「继续。」 「……」 为不浪费粮食,柳落落还是捨弃了淑女形象,又干了一碗。 她和江逆不一样,江逆只是自封修为,而她是修为尽失,如今跟普通凡人没什么区别,一日三餐是少不了的。 「这般步行也不是办法,什么时候才能到的了天医阁?不如待会咱们去雇辆马车吧。」吃完后柳落落满怀希望的提议。 然而大魔头却否决了她这个念头,「不必,我们也去福源客栈。」 「?咱们不是要去天医阁偷……」她说着小心四顾了一周,像个贼一样凑近他道,「你不是说天医阁的固元丹能助你稳住魔元,不着急赶路去福源客栈干嘛?」 大魔头却只幽幽瞥了她一眼,便施施然起身离开,朝着方才那行人离开的方向走去。 柳落落管不住糟心的反派头子,只能赶紧付了帐,也扶着老腰跟了上去。 …… 说是善水镇中最大的客栈,但福源客栈实际上也只有三层楼高,远不及其他仙门主城的客栈规模,但在这般偏远城镇,确实也算不错了。 柳落落倒是挺满意这里店小二的服务态度,一点都不谄媚,就好比现在,她和江逆坐角落里有好一会了,连壶茶水都没给上。 「……你觉不觉得咱两有点扎眼?」她忍不住碰了碰旁边的江逆。 可不是扎眼,进了门她才发现整间客栈居然只有他们两个表面上是普通凡人,其余坐着的竟都是门派不一的修士,即便有普通人想要进门,但一看里头这架势便立即拐脚离开了,那店小二更是周旋在这些修士之间无暇顾及他们。 江逆却丝毫未觉,反倒是扫着四周衣着不同的修士,眸子越发深幽。 终于等店小二路过他们身侧时,柳落落一把揪住了他的袖子。 「小二,劳烦上壶茶。」 那店小二似是才发现他们两个,忙沁着汗道歉:「二位客官不好意思,今日店里实在是太忙,没瞧见二位,我马上给二位上茶。」 见他又要走,柳落落忙趁机追问:「等等,茶先不急,劳烦问下,今日你们店里怎的来了这么多修士?」 「哎,谁知道呢。」小二也是嘆气不已,「咱这善水镇可从未见过这种场面,修士的事情咱们这等凡人又如何清楚,不过我倒是听他们说了几嘴,好像都是准备要去西山的。大娘,那边客人还再叫我,您看……」 柳落落被这声「大娘」好生刺激了一把,见他实在忙得很,便也不再多问,随即放开了他。 江逆这时候似乎也将注意力收了回来,闻言挑着眉扭头看她。 「小落儿是不是想恢復容貌?」大魔头忽而轻托下颌,凑近笑道,「若你能帮我做一件事,我便帮你恢復青春,如何?」 「你能帮我恢復容貌?」 柳落落目光一亮,只觉得这个时候大魔头叫她去铲大粪,她怕是也不带犹豫的。 「你让我帮你做什么?」 「今晚留宿福源客栈。」 柳落落一听便淡定的笑了,「这有何难?待会看我的。」 没过多久,店小二终于将茶水端了上来,柳落落立即逮住他问:「小二,今晚你们店里可还有空房?」 店小二果然神色为难道:「大娘,小店客房晌午便已经客满了,您看要不去别的客栈瞧瞧?」 「哪怕是柴房也行,给大娘预备一间,大娘给你出双倍价钱。」 倚老卖老的身份不用白不用。 「柴房也有人占了。」店小二却道,「不只柴房,地窖、马棚甚至杂货房也已经有修士出钱租下了。」 「……」 「大娘,您看这么多人,我也实在是没办法,不然您还是去别处瞧瞧吧。」 店小二说着扭头便要走,柳落落尴尬的看了看一直悠然自得坐在一旁瞧着她卖力的大魔头,实在不想向这厮承认自己没用。 不行,虽然她不怎么要脸,但青春美貌不能丢。 想着她忽而「蹭」的站起来,冲着店小二的背影喊了一嗓子:「等等!」 她这声喊得有些大,四周修士都看了过来,那店小二也停住了脚步,转过头来看她。 「小二,不是大娘为难你,不瞒你说,大娘得了绝症,怕是没几日好活了,这次来你们客栈则是为了了一桩心愿。」 她说着虚弱的歪了歪身子,有气无力的将手伸向了一侧正在挑眉看戏的大魔头,「乖孙,来……」 大魔头扬了扬眉峰,倒是很干脆,一脸戏嚯的神色在起身扶住她的那刻便立即变成了忧郁悲伤的贵公子,看得周围定力极好的女修士都忍不住跟着揪了揪心。 「咳咳……」装模作样的咳了几声,柳落落悲声道,「你有所不知,我与我那过世的老头子年少时便是在这里相遇,后来我们因故分离,数十年未能回来看看,为此我不顾山路迢迢拖着病体回到这里,就是想在临终前再看这里一眼,小二,我也不为难你,只要你肯让我祖孙两住下,哪怕只是在院子里架一扇屏风铺一席草垫也无妨。」 第52页 柳落落对自己的演技还是有几分自信的,果不其然她偷偷扫了一眼,见周围不少年轻修士脸上有了动容。 然而那店小二却疑惑的眨了眨眼,「可大娘,我们福源客栈十年前才建成,您这高龄……年轻时怎会来过?」 「……」 第29章 混入客栈「本座颇喜欢看小落儿步履蹒…… 这可就尴尬了。 柳落落一时脑子卡壳,竟不知该如何圆话。 这时候江逆却轻轻拂袖站起了身。 「小二有所不知,我祖母说的并不是福源客栈,六十年前她与我祖父是在门口那棵百年柳树下相遇,那时我曾祖父并不贊成他们的婚事,两人相思成疾,便只能在这柳树下相会,后来因我曾祖父为我祖父定了别的婚事,祖父便带着我祖母逃婚生下了我父亲,后来的日子倒也和美,可好景不长,最终我曾祖父还是循迹找了过来……」 只见男子长身玉面,乃世间少有的清隽绝伦,本该是高岭之花,合该被世俗宠爱的容貌,如今眉目却染了忧郁,好似所经苦痛颇多,直教世间女子都不由自主为之揪了揪心。 话说到这里他忽而顿了顿,随后轻嘆了口气,惹得周围众女修士心尖儿皆颤了颤。 「我曾祖父到底还是做了那棒打鸳鸯之人,逼着我祖父抛妻弃子回家乡完成婚事,但就在成亲前夜,他为表决心自缢在了这棵柳树之下……」 说着他目染忧郁,抬眸轻轻扫了周围一圈,又落在了已经听得入迷的店小二身上,语气恳切道:「小二,这是我祖母一生的心愿,我们只是想在这里暂住几日,为此我变卖了家宅才能带着她老人家赶回来,还望你再通融通融。」 店小二却拿不定主意:「这……」 「罢了,是我们唐突了。」江逆幽幽长嘆一声,扶着柳落落便要转身,边走还边宽慰她道,「祖母莫怕,哪怕是用尽孙儿身上的所有盘缠给您雇辆马车,也能让您在这街对面日夜瞧见这棵柳树……」 柳落落:「……」戏精本精,我自愧不如。 就在这时…… 「这位公子请等一等。」这时候有一道熟悉的男声忽而响起。 柳落落转头看去,见这人居然不是别人,正是之前在馄饨摊旁见过的碧渊阁弟子。 而那名叫凝霜的女修士也在其列,说话那人正是之前替她道歉的大师兄。 「公子,我们虽无多少房间,但匀出来一间给你祖孙二人居住还是可以的,若你不嫌弃……」 他话还没说完,身旁的凝霜便有些不乐意了,噘着嘴道:「大师兄,你别信他们祖孙二人,我看那故事根本就是他们编的,哪这么巧,就选在今日来这客栈碰上我们,我看莫不是邪修魔道来趁机作祟才是……」 「凝霜!」 周围本打算也出房相帮的修士闻言又按捺住想法,将信将疑的朝江逆看去。 今日各仙门聚集在此的目的大家都心知肚明,表面上是为了进西山除魔卫道,实则都是为了传闻中西山隐藏着的小秘境,这种灵气稀少的小秘境对大仙门来说不算什么,但对他们来说却是不可多得的寻宝地,更勿论还是天医阁内部传出的消息。 如今小秘境开启在即,若真有邪修魔道觊觎而来也不是不可能,他们小仙门实力低微,万不可在此有任何闪失。 柳落落闻言立即看向身侧的大魔头,却见他脸上无一丝不悦,反倒浅笑一声温润道:「在下与仙子在今日之前素未谋面,不知为何惹了仙子三番两次出言羞辱?先前在混沌摊前辱我相貌便算了,可我祖母一生良善,仙子万不该出言如此辱没。一向听闻仙门中人古道热肠,在下不望各位施以援手,却万万没想到会遭受如此羞辱,今日便当我祖孙二人从未来过此处吧。」 说完便头也不回的往外走去。 柳落落看实在没有需要她补戏的份儿,但为显示自己也出了力,便扶着大魔头心酸又悲切的抹了抹泪,冒牌「祖孙两」相互搀扶着往店门外走去,那样子就像是被人欺负了似的。 在场众修士闻言脸色立即难看起来,皆瞥向凝霜,眼中不满者尤甚。 即便他们之中有人自诩比凡人高贵,但也从无人敢当面羞辱凡人,尤其是他们这些小仙门出身的修士,临行前被师门再三嘱託要善待凡人,维护师门名声以便今后广揽弟子。 且方才听这公子所言,似乎那位叫凝霜的女修先前便与之有过冲突,一介凡人,怎会自寻死路招惹修士?想必定是那女修咄咄逼人了。 众人心中盘算一瞬,看向凝霜的目光愈加鄙夷起来。 那碧渊阁的大师兄见自己一番好意被自己师妹给搅合黄了,便恨铁不成钢的瞪了师妹一眼。 那凝霜本来正气着,但见自家大师兄又这般瞪着她,旁人又以那般眼神看过来,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又惹了祸,便有些心虚的低了低头。 一时间客栈内气氛诡异,有人察觉该主动站出来留下那祖孙二人,但修士到底是修士,又有任务在身,到底无人愿意主动开口。 然而,就在柳落落和江逆就要踏出大门时,忽而从楼上传来一道极为清朗的男声: 「这位公子请留步。」 众人朝二楼看去,只见一行着天青弟子服的修士正站在栏杆处,个个姿容出色清隽出尘,为首之人更是英俊过人,他向地下众人点头施礼又看向江逆二人缓缓道: 第53页 「还请公子莫怪,实是近日魔道邪修猖狂,我等不得不小心行事,若是冒犯了二位,还请见谅。天色马上就要黑了,此时想必附近客栈都已客满,公子不如留下来,至于这几日的食住便由我天医阁包了,就当替在场各位道友向二位赔礼。」 天医阁! 柳落落心中一惊,差点忍不住往后退了退。 那日灵剑宗峰顶之上围杀他们的人当中便有天医阁的弟子,她如今形如老妪,江逆又易了容,应当不会这么容易被识破身份。 想到这她稳了稳心,看向一侧的江逆。 大魔头比她淡定多了,闻言居然还真的蛮像回事儿似的犹豫不定。 那年轻修士见此又劝道:「就当是为了这位老者考虑,夜深风寒,还是留下来更为妥当。」 闻言江逆扭头看了柳落落一眼,似是真的为她妥协一般,冲着楼上微微颔首谢道:「那便多谢仙长了。」 于是两人不费一钱住进了宽敞舒适的客房。 「我们成功住进来了。」 一进门柳落落便立即凑向大魔头邀功。 然而大魔头却好整似暇拈起茶杯,眼神都没给她一个:「本座记得似乎是本座一直在出力。」 「……乖孙,祖母为了赶路脚上都起泡了,待会祖母还要费力挑泡,乖孙难道就不心疼吗?」柳落落委屈屈的撅起嘴儿。 「砍了就不用挑了,要不要试试?」大魔头盈盈的笑。 「……」算你狠! 柳落落独自憋屈,然而没想到眼前却被丢来个小瓷瓶,她打开一倒,只见里头滚出来两粒丹药,一粒呈青色,一粒呈紫色。 「这两粒丹药,青为还春,紫为易颜,还春丹可保你一月青春不老,易颜丹可易容换颜十日,过几日再用。」 「……你身上有这个为什么不早些拿出来?」 柳落落气得直瞪眼。 「小落儿生气了?」大魔头举着下颌,凤目轻眯扫过去,说出口的话是可恶的很,「本座颇喜欢看小落儿步履蹒跚的样子,煞是可爱。」 「……」骚还是你骚。 见她表情吃瘪,大魔头又是一声轻笑,妖媚的眼梢邪邪一挑:「小落儿想不想去西山玩?」 柳落落不傻,从他提出要住进客栈,她便大概猜出他肚子里八成是没憋什么好水,但她还不太明白他的真正用意。 「你该不会想跟他们一起入西山打魔兽吧?就凭你和我……」两个废物? 那怕不是去玩,是光明正大的去送死啊…… 柳落落盯着他咽了咽口水:「你要是有这个兴致倒也不是不可以,但我觉得我可以在客栈等你回……」 但一见大魔头目光凉凉看来,她浑身一哆嗦,立即改口:「不过我实在不放心你一个人去冒险,所以我还是陪你一起去吧。」 妈德她什么时候能有骨气一点? …… 这头柳落落正在腹诽大魔头,而熟不知隔壁客房内也正有人在揣度他们的身份。 「二师兄,何必帮那祖孙二人,此行大师兄交代过万不可出一丝差错,若他们真是异邪伪装而来……」 「两个毫无修为的凡人能有什么威胁?」 只见桌前坐着的正是方才带头说话的那位天医阁的英俊修士,天医阁现任仙主凌峰座下嫡传二弟子瑶光。 他放下手中灵茶,冲着面前面有忧色的师弟缓缓道:「若他们真是异邪,正好去了西山凑凑数。」 话毕,那双微眯起的眸子竟闪过一丝阴光。 …… 接下来这几日,住在福源客栈的修士们总会看到一个苍老的身影端坐在窗前看着客栈门外那棵柳树发呆,有知晓这个故事的修士见此不免动容的哀嘆一声凡人多情,客栈外有经过的路人听说了这个故事后,又见那窗前老妇时常耷拉着眼,面如土色却也不挪动一步,更是为此深情感动不已,竟口口相传得大半个善水镇知晓了这桩事情,一时间福源客栈门外「偶然」路过的行人都多了不少。 然而没人知道,他们口中千里迢迢来祭奠亡夫命不久矣的老妇耷拉着眼其实只是犯困了,坐在窗口也是因为就这个桌子破了点没啥人愿意坐,她倒是想回客房闷头睡觉,但是顶不住那客房隔壁就是天医阁弟子,她虽然没了修为,但多少对灵气还是有点感觉,那些天医阁弟子威胁太大了,她不敢放心睡。 而作为孝孙的大魔头江逆为了演足了戏,自然也时常陪伴在她左右,可这人人前是一副孝孙模样,一上楼就本性毕露,别说伺候她了,不让她伺候就不错了! 这会大魔头打着替她买东西的幌子出了门,也不知道是干什么去了,她也懒得问,反正问了也是白问,大魔头一向是看心情搭理她。 想到这,柳落落就觉得比起万千穿越大军,她实在是混的有点惨,于是中午愤恨的又多吃了大半碗米饭。 第30章 魔兽魇影「不是秘境。」江逆毫无同情…… 「大师兄,你看那老妇,不是身染重疾命不久矣?怎的胃口还这般好?」 「凝霜。」屹松无奈看向自家小师妹,「出门在外,你最好收敛收敛你的性子,此次是你第一次入秘境,当广结善缘,毕竟这次的新秘境情况不明,万一在境内遇到意外,就连我也无法护你周全。」 说着他又往西北方看了一眼,目含忧色:「这几日西山方向灵气波动厉害,怕是小秘境要开了,褚泰师弟,你切记护好师弟们,这几日当心些,万莫让邪修钻了空子。」 第54页 一方脸男修闻言颔首:「是,大师兄。」 如此又过了两日,就连柳落落都听说了西山有小秘境的事情,只因西山的动静实在太大,还不等福源客栈的修士们做出什么动静,却已有外来散修先一步进了山寻入口,这几日善水镇上空各法器错飞纵横,那五彩缤纷的光芒跟开春节大联欢似的,闪得柳落落几乎要瞎了一双狗眼。 而相比底下那些已然按捺不住的修士们,魔头江逆却依然稳如老狗,让柳落落参不透他肚子里到底憋着什么颜色的坏水儿。 「今日已经离开不少修士了,但这小秘境入口似乎也不是那么好找的,这几日西山都是无功而返的散修,我们真要跟着他们入山?」 柳落落扒着客房门缝往外看,只见大厅里正热闹,不少修士终于坐不住,准备退房入山了,但奇怪的是,隔壁的天医阁弟子却一直毫无动静。 她见身后无人答话,便转身去看,却惊讶看见江逆手上托着个精巧可爱的琉璃瓶,里头似乎有什么小虫在飞,她「咦」了一声,扶着老腰好奇的凑过去看,这一看竟无语凝噎。 「……你出去这几天是逮苍蝇去了?」 江逆不搭理她,继续摆弄那两只绿头苍蝇。 等柳落落凑近才发现不是她前世见过的那种厕所专业户,而是两只看似像苍蝇实则有区别的虫子,不过瓢虫大小,一只眼睛冒绿全身漆黑,另一只体型略小尾巴泛金,泛金的尾巴尖一点亮色忽明忽灭,更有趣的是,那只金虫始终在围着那只黑虫打转,竟像是在讨好小黑虫。 但是无论怎么看,还是很像苍蝇啊! 这时隔壁忽而响起开门声,柳落落来不及多问,便见江逆忽而打开瓶塞,取出那只小黑虫,眸色一闪,那小黑虫便自动冲着门缝飞去。 柳落落忙跟上去看,只见那小黑虫轻飘飘落在了刚走出房门的天医阁弟子身上,又快速钻入了衣领之后消失不见了。 江逆懒散道:「这是金灵虫,金色为公,黑色为母,一生一对,公虫尾部生光,能追逐母虫气味。」 懂了,虫界妻管严。 江逆轻轻晃了晃那琉璃瓶,果真见那小金虫尾巴渐渐暗淡了下去,趴在瓶底似乎懒得动了,在柳落落好奇凑近的时候甚至还鄙视的「哔」了一声,相反对江逆就老实的很,似乎很是惧怕这位囚禁了他夫妻两的大魔头。 ……不仅是个妻管严,还是个势利眼。 江逆摇了摇那琉璃瓶,将里头的小金虫从左晃到右,又从右晃到左,手上动作恶劣,口中却含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这虫百年间近乎绝迹,抓到它可是费了本座好一番功夫。」 「你这几日出去就是去忙着抓它了?」柳落落瞪了那势利眼虫子一眼,坐回凳子上,想想又立觉不对,惊道:「你难道是想直接跟着天医阁弟子入小秘境?」 「江逆,你是不是知道那秘境里有什么?」柳落落怀疑的看向他,总觉得大魔头似乎知道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江逆却轻抬起手略撑下颌,眼尾似含了抹艷色,但那艷色之中又衔着丝阴戾,「小落儿,若是这些修士全死在了秘境里,你高不高兴?」 柳落落打了个寒颤,试图劝阻大魔头向善:「江、江逆,咱两现在的武力值怕是只配打个野鸡……」 江逆不明意味的勾了勾唇,十足的反派语气:「就算不是本座想杀,入了那秘境怕是也出不来呢……」 ? 难道那小秘境里有什么要命的危险不成? 她能重新反悔不去了吗? 显然这个念头她只能想想,因为下午天医阁弟子便退了房,她在大魔头的目光监督下,也只能带着「孙子」离开了客栈,藉口是心愿已了,去医馆养病。 到了西山附近,她便服用了还春丹和易颜丹,而江逆易颜丹期效已过,也重新服用易颜丹换了张面孔。 恢復了青春的感觉难以言喻,柳落落险些激动地落泪,哪怕这张脸比不上柳月落本身容貌的十分之一,她也觉得自己此刻就像是个仙女儿似的。 小纸人见她换了张面皮也好奇的紧,三两下爬出她的袖子站在她肩头探头瞅她。 这几日为不引人注意,它和小龙一直缩在柳落落衣服里未出来,等进了山才终于能出来放个风。 金灵虫果然很有用,柳落落吭哧吭哧爬了好几个山头,只觉得快累成狗的时候,终于摸到了天医阁那群弟子的影子。 见江逆重新收回了小金虫,两人便隐在了大树后。 只见前方并不只有天医阁的弟子,不少修士跟他们打算的一样,等着拾人牙慧。 她修为不够,听不清那些人说了什么,只见周围修士对那些天医阁弟子恭维了许久之后,那天医阁弟子果真不负众望,利用法器打开了一道结界裂缝,那缺口越来越大,终于显出似水镜一般的全貌,正是秘境入口。 然而跟柳落落预想中不同,江逆似乎并未打算直接跟着天医阁弟子入秘境,反而带着她在附近隐匿了起来。 此时他们正处于半山腰的一个矮山洞内,洞口藤蔓密布,从洞口往下便能看见秘境入口的情况,整整一日内,已有无数仙门弟子和散修发现了这里陆续结队而入,这倒不算什么,但怪异的是,至今无一人退出。 这件事情很不寻常。 第55页 要知道,通过她这段日子恶补的书籍所知,秘境有大有小有凶有善,但再善的秘境也非一般人能闯的下来,且再凶的秘境也会留有安全身退的结界出口,因为秘境本就是天地灵气所化,即便是未开灵智的小秘境也对同道修士颇为善意,所以有些大仙门甚至会垄断灵气充裕的大秘境专门用来训教宗内弟子。 而方才陆续进入秘境的那些修士当中不少人修为低弱,根本就撑不到一日的时间,按理来说会被秘境强制弹出。 可问题就出在这。 到如今,这小秘境竟无任何动静。 「这不对劲啊,竟然没一个人出来,里面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她不是担心那些人,而是总觉得这里头好像有什么不寻常的点她没抓住,而大魔头的表现似乎知道些什么,却一直未告诉她。 听身后闭目养神的大魔头又没了动静,她便想转过头去看,然而还没等她动作,便觉身后靠过来一股冷香,有唿吸贴上了她的耳侧。 「嘘,看。」 肩膀被固定住,她顺着江逆所指的地方看去,登时发现了不对劲。 只见从何时开始,那秘境入口旁的一片浓郁树林竟慢慢扩开了一个缺口,就好像……好像是被人拿着什么东西碾压过去一般,树木皆往俩侧倾倒,然诡异的是,肉眼却看不见造成如此景象的始作俑者。 不,与其说是看不见,不如说更像是有股无形或隐形的东西正游过那片树林。 对,游,因为那轨迹太像是…… 「古有魔蛇,名为魇影,身可大小,可隐遁,生性兇残,喜食人。」 柳落落只听耳旁传来一声轻笑,带着丝兴味儿,「真是有趣。」 他话音刚落,便见那隐形的东西竟慢慢显出了身形,待看清了那东西的全貌之后,柳落落差点没当场吓去世。 只见那山林之上竟盘踞着一座小楼高的巨蛇,说是蛇,倒不如说它已有蛟态,鳞片有成人巴掌大,呈黑紫色,目大如赤铃,头悬鼓包,似犄角,巨大的蛇口正嘶嘶吐着猩红色的蛇信子,最令人注意的是,它右眼竟是瞎的,一刀骇人的伤疤从它的额到嘴部,且血色尚未完全干涸,竟像是前不久才受的伤。 现在它正试探那入口的动静,似乎是准备钻入那小秘境之中。 「那魔蛇要入秘境,那些修士……」 「不是秘境。」江逆毫无同情心,甚至眼底兴味愈浓,「是混沌境。」 「混沌境?」 柳落落一愣,忽而想起她前不久看过的一本书籍。 这世上并不只有对正道修士善意的秘境,而是共分三大类,秘境,魔境,混沌境。 秘境乃天地灵气滋养而生,即便内有兇险但退有生门,而魔境原为秘境,但因被极海妖魔占领为窟,非修为高深者不敢轻易进入,数千年内倒是叫人找出几处,皆被八大仙门联合封死了出入口。 而这最后一类,便是混沌境。 混沌境无迹可寻,无史可考,内有灵魔两气混沌不清,灵兽与魔兽繁衍共生,是数万年前天地混沌时期所生,开启时间更是难以预估,更甚者有的数万年只开启一次。 而之所以江逆认定这不是魔境而是混沌境,最大的原因,便是魔境开启前因魔气泄露,那些修士不可能错认成秘境,而混沌境则不同,因内里灵魔两气共生共抵,反倒叫人难以辨认,且至今知晓这世上除魔境和秘境之外还有混沌境的人少之又少,若她不是从大魔头所藏秘本上看到,怕是也一无所知。 但即便如此,入口尚在,也不该至今无任何动静。 第31章 雾中陷阱「江逆,都这个时候了,你居…… 那魔蛇兴奋地钻入了混沌境,却仍旧未见任何人出来。 「入口被做了手脚。」这时江逆忽而道。 柳落落闻言一愣,立即讲从这句话里领会了深层意思。 「你是说有人施术使这入口只能进不能出?」 她忽而想起来一件事:「那凝霜仙子说,这西山有小秘境的消息是从天医阁放出的,这入口好巧不巧也是天医阁弟子一手打开的,难道这动了手脚的人是……」 她咽了咽口水,没敢继续往下说。 江逆却瞟了她一眼,给了她一个「这次你还算聪明」的眼神。 柳落落:「……」 沃特法克,逃命出山的第一天,他们就撞上了什么惊天大阴谋? 江逆起身轻笑了一声,月白色的袍袖随山风鼓起又落下,似它的主人般孤绝。 「名门正派,向来不过如此。」 小纸人站在他的肩头,见他要往那入口走去,有些害怕的往他披散在肩侧的发间藏了藏。 还不想这么快就狗带的柳落落慌忙拉住他在山风中飞起的衣袖,「江逆,真要进去?那些天医阁的弟子一定图谋不轨……」 他忽而转身看了她一眼,反手现出一灵囊,将之与小纸人一起抛入她怀中。 「若三日内,本座一去不返,你便带着这灵囊上妙音宗去吧,那里头的东西,值得换上一颗復元丹。」 说着他细细看着她低下的眉睫,又慢慢挪开视线,轻声一笑,甩开她的手往入口走去。 抬步入境门时,他忽而想起很久以前,桑姨曾对他说过的一句话: 「知恩,这世上总会有比仇恨更美好的东西,只是世人多重利,已经忘却了那份感受,可你不同,总会有遇见的那一日,到那时,你便会知道,活着,也并不是一件坏事。」 第56页 想着,他忽而又勾唇轻狂一笑,似不甚在意。 最后一片衣角即将隐没,他缓缓抹平嘴角,眉目艷绝,就好似那日孤身上灵剑宗峰顶。 然而就在这时,他却忽觉衣角被人狠狠一扯,身后像是砸来个又沉又软的小东西,直将他扑翻在地。 「江逆,都这个时候了,你居然想拆伙?」 柳落落咬牙切齿,壮着胆子在大魔头身上撒野。 「让我回妙音宗嫁给你那个渣男哥哥每天在青青草原上喝绿茶开怀畅饮吗?江洋大盗还知道讲义气,你把我拐上船了,这会才想撇下我?让我看看你的良心是不是被你亲娘吃了!」 她越想越气,连着前几日还春丹的事情,壮着熊胆就甩着小拳头噼里啪啦在大魔头身上乱砸。 但打了一会,她似是才发现自己貌似乎熊胆补过头了,底下被压着的虽是个废人,但那也是个能号令魔界的废人啊…… 于是她慢慢停了动作,对上大魔头的那双幽幽凤眼,试图补救: 「我打你是因为想继续跟随你,捨不得离开你,你不会因为这个惩罚我的是吗?」 大魔头却眸色明灭不定,像是酝了一潭浓烈的酒,不知是醉了自己还是醉了别人。 半晌他才启唇,声音微哑: 「捨不得我?」 「我……」不知为何,她有些不敢看他的眼睛。 她正觉此时气氛有些暧昧,不知该不该害羞时,大魔头却又轻轻一笑,眉骨潋滟: 「方才骂我亲娘那句倒是颇为动听……」 「……」绝还是你绝。 …… 既然进都进来了,就要做好万全的准备,也幸好大魔头虽然修为被封,但身上带着的法宝不少。 柳落落怕死的往自己身上加了好几层防护符咒,又从灵囊里搜罗出不少法宝装在身上随手可掏的位置,直到将自己打扮成了个移动钢铁堡,这才放心跟着江逆慢慢往混沌境深处走去。 混沌境实际上说来和外面的世界并无不同,绿草如茵苍林青翠,就连空气中飘散的若有若无的花香也令人无比惬意。 这种安宁和惬意仿佛让柳落落觉得自己不是在探险,而是在逛该。 然而这个过程还没持续到一炷香的时间,她就发现了不对劲。 花香不见了,苍林也越来越稀薄,最诡异的是,空气中若有若无飘来一股腥气,越往前走,腥气则越重,最后则不止是腥,还裹挟着一股说不出的臭味。 直到拐过一片石林,柳落落看到了眼前一片血乎刺啦的景象,吓的抱住了江逆的胳膊。 「江江江江逆,前前前前面面面面那那那那是什么?」 「那那那那是尸体啊。」 「多多多多少少少少具?」 「数数数数不清呢~」 「……!!!」 深感大魔头靠不住的柳落落忍着噁心和害怕再一次勇敢的抬起了头,果不其然看见了前方石林里横七竖八的残骸断肢,甚至就在她靠右不到几米的石头上,还挂着半截肠子,肠子正在流出浓黄色液体…… 「呕~」 柳落落立即捂住自己的嘴。 不行,她得忍住,这股令人窒息的味道不能再添油加醋了。 她干脆利落的从怀里掏出个手帕,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捂住自己的口鼻,这才觉得三魂七魄全归了位。 然而她再转头向大魔头看去时,却见他神情惬意姿容祥和,就好像进了尼玛自家后花园赏花似的,甚至看见那些尸体,他好似还蛮开心。 柳落落第一次见识到了自己作为一个辣鸡和一个大反派的差别。 ……是她觉悟不够高。 但她还是不想丢掉帕子。 她捂着帕子往后蹭蹭蹭又退了几步。 「我觉得前方情况不妙。」 江逆眉目飞扬:「是不妙。」 柳落落觉得保命有戏:「那要不咱们撤……」 话还没说完,她便听到身后传来熟悉的簌簌声,她慢慢扭头往身后的树林看去,只见树木正以一种诡异的方式向两边倒塌下来…… 柳落落咽了咽口水,生无可恋的退到了大魔头身旁。 「我错了,我今天出门应该先看看黄历。」 魔蛇显然是已经发现了他们,慢慢显出了它那巨大而恐怖的身形,柳落落还抱有最后一丝侥倖希望这条魔蛇它不挑食,能被那些尸体吸引过去,先美餐一顿再说。 然而她错了,显然能拥有名号的上古魔物,它显然很叛逆!竟连看都不看石林一眼,就直接奔着他们游了过来。 「江逆。」柳落落已经放弃了人生,「你猜它第一口喜欢吃男的还是女的?」 江逆挑了挑眉,丝毫没有即将作为晚餐的觉悟,甚至还抓住她的后衣领,跟拎小鸡崽儿似的,直接拎着她转身进了石林。 奇怪的是,魔蛇竟没有跟上来。 柳落落扭头向后看去,只见魔蛇庞大的身躯懒洋洋的盘在石林入口处,红灯笼似的眼珠不紧不慢的盯着他们,那神态好似丝毫不担心他们会成功逃脱,更像是在等他们自找死路。 柳落落越想越觉得不妙,这时候却见自己已经被江逆拎进了石林,前面不远处就是那一摊骇人的血肉。 这时候她才发现,这些人似乎不像是被同类所杀,因为现场丝毫没有打斗过的痕迹,更怪异的是,石林里太安静了,不见任何虫鸣或鸟叫。 第57页 柳落落一只爪子颤颤巍巍的举起了防护符纸,口中随时准备着念咒,另一只爪子则揪着江逆的一侧衣角,企图以大魔头骚气的气场来震慑周围不可见的某种敌人。 然而直到他们走到了那摊血肉中间,也不见有任何危险出现,正当她以为是自己多虑时,周围却突然渐渐升起了雾。 柳落落直觉不对劲,又撒手从灵囊里掏出好几张护身符纸贴在身上,正准备重新去揪大魔头的衣角时,却发现,大魔头不见了! 「江、江逆?」 不见回应,也听不见任何声音。 柳落落咽了咽口水,从灵囊里扯出来一把斧子,深唿一口气呲开牙,逞强向周围恶狠狠道: 「对面何方妖孽,本小姐老爹是斧头帮大当家,哥哥是东方不败,姐姐是天山童姥,舅舅前段时间刚剃度当了如来座下金蝉子,谁敢伤我,我让我亲戚捅你九族!」 空气继续沉默了几瞬。 柳落落忽而闻到一股说不出的臭味,还没闻出那臭味出自哪里,她便突然听到了江逆的声音。 「过来……」 她心中一喜,立即往声音来源处走去,终于在浓雾中看见了江逆的身影。 他站在那里,身后便是山石,脸上依旧带着漫不经心的笑。 但柳落落跑了几步却觉得不对劲,在距离他几步远的地方停下了脚步。 「过来……」 男人表情、声音均无任何不妥,但柳落落就是觉得有哪里不对劲,直到男人似发现了她的犹豫,又开口说了一声: 「别怕,我会保护你……」 「你不是江逆!」 大魔头会说这种话才是出了鬼了,在他心中她只能算是个辣鸡。 柳落落立即往后窜了几步,举起斧子冲着男人道:「你到底是谁?」 男人见自己被识破也不见变色,忽而阴沉沉一笑,裂开了嘴。 没错,是裂开。 只见那嘴越张越大,就像是前世生化危机里的丧尸狗一样,从嘴角一直裂到后脑勺,整个头的皮肉也开始变化,与其说它是怪物,不如说更像是一种食人花,在发现暴露伪装后,它干脆显出下半身的身形:一根粗壮的根茎衍生进了山石缝隙之中,更有无数藤蔓从它身上往地面延伸开来,表皮赖赖巴巴,并隐隐散发着一股说不出的恶臭。 柳落落下意识就想往后跑,然而她却忽觉脚腕一紧,低头一看竟是一根手腕粗的藤条缠住了她的脚,而不知何时开始,地面上竟都是这种藤蔓,像蛇一样互相扭动交缠,恶臭在浓雾中瀰漫,差点没让她把隔夜饭给吐出来。 第32章 真是好巧「什么逍遥派、天山童姥,听…… 在忙着砍藤蔓的时候,柳落落居然还在想,怪不得那魔蛇不慌不忙不追来,感情这里头有埋伏。 死在这里的这些修士怕是都中了这食人花方才的幻术才被无声无息给灭了的,她看过的古籍记载秘境中可没有这东西,也怪不得他们轻易就中了招。 接下去她就没空再开小差了,因为这尼玛越砍越多,那食人花怕不是吃了那些修士魔气大补,根须砍了就瞬时再生,关键是还有一根砍完又再生分成两根的。 「……」今天本宝宝怕是要交代在这里了。 一根藤蔓灵活避开她的斧子,绕过来缠住了她的斧柄,同时又有十几根藤蔓缠住了她的小腿,周围浓雾中腥臭四溢,那食人花粲粲笑了一声,张开大口拖着粗大的根茎朝她游了过来。 柳落落吓得深唿一口气,挤出最后一丝吃奶的力气大吼:「江逆!救命哇!」 话音刚落,她便觉胸口一动,低头一看,竟是怀里的小龙和小呆不知道什么时候钻了出来,小龙想喷火除去那些藤蔓,却只「噗」的一声喷出一点火星子,瞬时就尴尬的灭了。 「……」 小龙小呆相视了一眼,转身默默钻回了她的衣领。 「……」不要轻易放弃啊喂! 柳落落深感人生灰暗,正在精疲力尽要交代在食人花口中时,却又见身旁忽而捲起狂风,伸手不见五指的浓雾忽而都向后被吸去,石林中骤然一片清明。 那食人花似是有些烦躁,藤蔓愤怒的拱起,群魔乱舞般在空中乱挥。 柳落落这才发现,食人花居然不止一朵,就在距她不足一丈处,江逆身旁竟围拢着整整五只。 而江逆手中则正举着一面黑旗,那浓雾便是被这黑旗吸走。 想必这些浓雾便是这些食人花迷惑人五觉产生幻觉的法门,现在浓雾散去,她觉得脑子都清醒不少。 「江逆!」 她正想冲着大魔头跑过去,却因腿上缠着的藤蔓动弹不得,再一看本来盯着她的那只食人花竟也放弃了她,转而向江逆游去。 「不必管我,朝西南方跑。」大魔头忽而道。 多令人感动啊,这还是第一次大魔头没想着拉她一起死,柳落落险些落下泪来,却又听大魔头轻飘飘补了一句: 「你太碍事。」 「……」只怪她太天真。 「我在石林外等你!」 柳落落奋力挣开了小腿上的藤蔓,立即往石林西南方向的石缝中钻去。 然而她却未发现,本来静止的石林却在这时移石换景斗转星移,已寻不见她去时的路。 …… 柳落落唿吸了几把新鲜的空气,一屁股坐到地上拼命大喘气。 第58页 还好,还好,狗命保住了! 只要不再遇到别的危险,安心等着江逆出来就行。 …… 然而等了整整一个时辰,她也没见到人! 「他不会轻易挂掉的对不对?」 柳落落心惊胆战的和趴在她怀里的小呆小龙对了一眼,忽而从心里升起一种名为兔死狐悲的悲壮感。 天马上就要黑了。 她看了眼四周暗藏杀机密林,最终还是站起了身,决定还是回石林里找人。 但她刚走几步便觉不对劲。 「我记得这里没有这块石头。」 她想了想又拐了几个路口,却回到了原地。 「不对,这些石头跟之前不一样!」 她又跑了几遍,却都跟鬼打墙似的回到了原点,甚至连之前石林里散发出的那阵血腥气和臭味也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完了,她好像跟大魔头彻底走散了。 她不信邪的准备再进石林,却听身后传来一道尖利的女声:「站住,你是何人?」 嗯?这声音好像有点耳熟。 柳落落下意识先将小呆小龙塞进了领口,这才慢吞吞转过身。 这不巧了么,对面那群身穿天蓝色弟子服的,可不就是前不久才见过的碧渊阁弟子。 只不过如今她认得他们,他们却不认得她。 也不怪凝霜反应大,他们几人中除了始终被保护着的她还算完好,其他几个师兄弟包括修为最高的屹松师兄也受了伤,而且方才他们才与一群魔物结束缠斗,刚出密林便碰见了柳落落一个柔弱少女独自立在这里,多少都觉得有些诡异。 盖因这秘境实在太不对劲,他们不得不对任何看似像人的东西心生提防。 屹松上下打量了少女一眼,见她也是一身狼狈,便上前拦住了凝霜的剑试探道: 「这位小道友,可是与师门走散了?」 把她当成了仙门中人? 柳落落心里悄悄打着小算盘。 见少女并未回答,屹松又耐心了问了一句: 「道友,我等是赤霞山碧渊阁门下弟子,并非坏人,道友若是有难,不妨直说。」 凝霜烦躁的重新提起剑:「大师兄,何必与她废话,我看她定又是什么魔物变成人来坑害我们的!」 几个师兄弟显然也被方才那一番缠斗吓怕了,闻言也举起了刀剑。 屹松却发现那少女似是受到惊吓一般往后退了几步,白嫩嫩的双手紧紧揪着外衫下摆,终于慢慢抬起了头,那泪眼朦胧满脸惊骇的模样令所有人一愣。 「我、我不是怪物……」少女怯生生道,「我跟哥哥一起上山採药,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到了这里,我、找不到、找不到哥哥了……」 柳落落挤出一泡泪,她现在的这张脸本就长得有几分婴儿肥,一双杏眼又大又圆,此时染上了惊惧便更显得可怜可爱,带着哽咽的嗓音软软嫩嫩,即便是屹松这些见惯了仙门美人的修士们也忍不住心软了几分。 屹松见她一身打扮确实不像是仙门弟子,他本以为是个低阶散修,但听她这么一说,又动了灵力探了她一遍,降下疑心的同时又觉得怪异非常。 「果真是个普通凡人。」 「凡人?」凝霜更觉得蹊跷,「普通凡人怎么能进入秘境!大师兄,你莫要被魔物骗了!」 「若非凡人,能将魔气隐匿的如此无隐无踪,只可能是在远在我等修为之上的妖魔,凝霜,若真那样,我们早已必死无疑。」 凝霜虽想反驳,但却找不到理由,便只能瞪了柳落落一眼,冷哼一声收了剑。 「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怎会来这里?你哥哥又是谁?」 或是觉得这里还算安全,屹松干脆带领众人就地歇息,顺便又问起了柳落落的来歷。 按理来说,凡人身无灵力,根本看不见秘境入口,更勿论还安全无虞的一路走到了这里,想必是她口中那位哥哥的缘故。 柳落落乖巧的点了点头,一本正经道:「我叫东方落落,我哥哥叫东方不败,他是仙门弟子,我们娘亲病了,今日他便带我来山中採摘灵药给娘治病,但是没想到遇到了一条巨大的魔蛇,不小心就被追进了这里,方才在石林里又遇到了怪物,我们就走散了。」 「原来如此,敢问令兄师承何处?」 「逍遥派。」 「……」好像从未听说过。 「那不知令兄又师承何人?」 「天山童姥。」 「……」是他太孤陋寡闻? 「嗤!」 一旁凝霜冷笑一声,根本不信:「什么逍遥派、天山童姥,听都未听过,定是随便煳弄人的!」 柳落落笑的一脸无辜:不好意思,你真相了。 「凝霜。」屹松警告的瞥了她一眼,又转而向柳落落道:「抱歉,东方姑娘,想必是我们太少见多怪,华苍大陆每年兴起的大小门派有千百之多,正巧令兄师门我们不太了解,还望姑娘莫要见怪。」 「千百仙门,向来多数不到一年就破落了,是没什么好奇怪的。」凝霜又嗤笑道。 柳落落歪了歪头,从灵囊里掏出一包丹药递给了屹松: 「仙长,我这里有一些我哥哥让我随身带的丹药,我见你们受伤不轻,便服用一些吧。」 屹松刚想开口拒绝,但低头一看却见那打开的荷包里竟是几粒大转丹,登时唿吸一窒。 第59页 大转丹啊,元婴修为以上的修丹士才炼得出来的丹药,他还记得五年前,这样一颗品质的丹药在拍卖阁里炒到了三千上品灵石一粒的高价。 眼前这丫头居然随便一出手,就是五粒! 其他人显然也看到了柳落落手上的东西,震惊之余,通通都咽了咽口水。 凝霜老老实实闭了嘴,一般小仙门怎么可能拿得出这样的丹药,她刚说了人家师门坏话就被啪啪打了脸,说这丫头不是故意的她都不信! 然而柳落落哪里知道大转丹的价值,她只是随便从灵囊里掏出来几粒看上去最不起眼的讨好讨好这些修士,顺便帮他们疗疗伤提提实力。 而江逆那里,小呆已经尝试着开始联繫,目前她独自在这里守着不是办法,不如先跟着这些人先走一步看一步,反正大家的目的都是通往混沌境中心,早晚都会见面。 屹松等人最终还是惭愧的接受了她的好意。 一方面是他们身上的丹药确实所剩无多,另一方面,则是大转丹的药力实在太令人难以抗拒。 而柳落落,则自然而然融入了这只队伍,成了除凝霜之外最菜的拖油瓶。 第33章 东方落落秘境里这么可怕,身边还有个…… 凝霜出身凡间名望世族,自打从十三岁入仙门开始,自认为拼背景拼财力,即便比不过哪些大仙门弟子,好歹在普通修士中也算得数一数二。 事实上,她确实也藉此享受了不少优待,在女弟子稀缺的碧渊阁内她受师傅重视,向来惯被同门吹捧,出门仗着大师兄护着也从不敛着性子。 然而她万万没想到,她十八年来第一次出山门,居然就接连撞见了两个克星。 第一个是那个长得妖里妖气的虚伪男子。 第二个就是眼前这个东方落落! 她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明明心机深沉,大师兄他们却偏偏把她当成个无害少女,难道他们看不出来她在作妖吗? 一路走来她可是见识过不少了。 就比如: 「大师兄,我也想吃烤炙鸡,凭什么你只给她烤!」 「东方姑娘是凡人,她需要进食,你我不需要,并且你不是一直说凡人姿态粗俗不愿食用他们的饭食?」 「不行,我今日就想尝尝凡人的吃食,并且就要她手上那份。」 凝霜说着便恨恨看向柳落落,看得柳落落眨巴眨巴眼,无辜的低下了头: 「既然仙子姐姐想吃,那就让给仙子姐姐吧,不要因为我让修士哥哥为难,我这里还有几个冷馒头,可以吃饱的……」 说着柳落落又将烤炙鸡插回了篝火旁,自己乖巧的从荷包里掏出了半个冷馒头。 众人立即向凝霜投去谴责的一瞥。 凝霜:「……」 结果烤炙鸡凝霜不但没吃着,还被自家大师兄提到一旁教训了一番。 再比如: 「大师兄,你快看,她吸了灵鸟的血,她肯定是妖魔变的,快赶她走!」 大清早,柳落落困顿的揉了揉眼,看向自己屁股底下被人故意塞着的被吸干了血的灵鸟,其他打坐中醒来的碧渊阁弟子有人脸上出现了怀疑。 柳落落不慌不忙坐起身,忧郁的捧起了灵鸟的尸体。 「这不是方才在路上发现的那只被魔物吸干血的小鸟吗?我明明埋了它的,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修士哥哥你看它身上还带着土呢。」 陷害未遂的凝霜立即心虚得藏起了自己沾着泥土的小手,然而却没躲过自家大师兄犀利的目光。 结果是,凝霜再一次收穫了训教专家屹松的一个时辰唠叨,外加一个暴栗。 几番回合的惨败经验下来,凝霜终于接受了东方落落不好惹的事实,终于肯老老实实的闭嘴当个沉默的花瓶。 然而意外总是来得这么巧。 在一个安静的夜晚,除去守在洞口放哨的两个师兄,山洞里的师兄弟都闭上眼打坐,心烦气躁的凝霜忽而听到了从角落传来一道奇怪的声音。 她转头看去,只见那里正四仰八叉的躺着的正是东方落落。 她没好气的嗤了一声,正要嫌弃的扭过头,却在这时看到了从她领口反射出来的一抹红光。 她「咦」了一声,悄声凑近去瞧,只见少女胸口衣领处伸出来一根赤红色东西,形似蛇尾还在晃动,她看了半晌,大着胆子伸出手正准备捏住那条东西,然而还没摸到那东西便呲熘一声缩进衣领里不见了。 凝霜更觉得奇怪,决心顶着被大师兄骂的危险,她也要扒开她衣服瞧瞧里面到底藏着什么东西,然而她刚想动手,却又见那衣领又一阵耸动,忽而从里头探出来一张惨白惨白的脸…… 「啊!」 屹松立即睁开了眼,瞧见声音来源是自己小师妹,便忍不住捏了捏疲惫的眉心。 「凝霜,又怎么了?」 凝霜吓得泪花直飈:「大师兄,她她她真的不是人,我看见她胸口有东西……」 被吵醒的柳落落下意识摸了摸自己胸口,立即惊得瞌睡虫全散了个干净。 是她大意了,竟忘了小呆小龙毕竟是魔物,若是真被这些修士看见,她铁定要暴露身份。 但是现在众目睽睽之下,她想将小龙小呆转移地方也来不及了。 屹松闻言看了柳落落一眼,转头又问自家小师妹道:「你不好好休息,跑去看东方姑娘的胸口做什么?」 第60页 「我、我是看到她胸口不对劲才过去的,但是大师兄,这次你一定要相信我,她真的有问题!」 「仙子姐姐……」这时候柳落落忽而插嘴道,「你是不是想要这个呀?」 众人朝她看去,只见少女从怀里掏出来一个小荷包,打开之后俨然就是几粒大转丹。 「我这里剩的不多了,仙子姐姐如果想要的话就都拿去叭。」 这一脸无辜又单纯的小表情,在场任是再冷情寡慾的人也忍不住觉得愧疚,为自己有凝霜这样无情无义无理取闹的师妹感到愧疚。 毕竟这几天下来,发生的事端都是他们这位骄纵的小师妹挑起来的。 「凝霜!你身为仙门中人,平日闹一闹也就算了,怎能如此颠倒是非?」 屹松对自家小师妹彻底失去了信任,「从现在开始,自去洞外反省两个时辰,待回了师门,我定要将你此行事端细细报于师傅。」 凝霜:(ㄒoㄒ)大师兄我这次真的没说谎。 跟着屹松一行人走了整整五日,其中遇到大小魔兽无数,也有过几番惨斗,说实在的,在柳落落看来这些魔兽的长相真的跟普通动物没什么区别,无非外观庞大一些丑一些,厉害些的顶多算个变异,比起之前那只魔蛇和小龙未受伤之前的体积,实在是小巫见大巫。 但即便是这样,这些魔兽对于出身小仙门的屹松等人来说已是非常吃力,这几日若不是有她灵囊里的丹药支撑,怕是人已经折了一大半。 对此屹松等人自惭的同时对这位东方姑娘又多了几分感激,毕竟就算是财大气粗的名门修士也不会像她一样,这么多珍贵丹药说送人就送人了,一点不带手颤的。 如此磕磕绊绊,两日的路程愣是拖了整整五日,这才终于接近了秘境腹地。 「沼泽?」 屹松看着前方看不见尽头的沼泽地皱了皱眉,「这沼泽内魔气沖天,必定危险重重,天色已经不早了,先就地休息一晚吧。」 众人点了点头,这时候忽而从旁边传来一声惊唿:「那是什么!」 柳落落随声看去,只见前方水草掩映之中慢慢浮上来一具干瘪的尸体,最骇人的是,那尸体裸露的皮肤上蠕动着密密麻麻的嗜血蛭,已经饱胀得血红髮紫。 柳落落在一本异志书籍上见过这种邪虫的绘图,长相上跟水蛭并无不同,但这种邪虫邪门就邪门在它们不止吸人血,骨肉、骨髓、甚至脑髓都是它们的食物,但凡它们感觉没饱,吸得人只剩下一层皮也是家常便饭。 众人这才发现,在那看似宁静寻常的水草中,游动着的竟都是这种邪虫。 看来,这沼泽是没法淌着过去了。 所以为保证明日有充足的灵力御剑飞行,今晚势必要先好好休整了。 其实自打这一路走来,不少人心里都对这秘境产生了怀疑,但他们毕竟是头一次出山门,加上这是天医阁带头入境,唯一稳重的大师兄也只字未提,他们也就不敢多言。 但今晚有人却忍不住了。 「大师兄,这秘境着实太不对劲,我虽听过有的秘境之主故意将妖魔圈养在秘境之中,藉此来阻挡外人侵入,但并不似这般数量,这明显、明显是要我们命留于此啊。」 「对啊,且不说这里灵魔两气混沌不清,只说这片沼泽,嗜血蛭可是在魔域才有的邪物。」 凝霜则瘪着嘴,一脸可怜加无助:「大师兄,我想回赤霞山。」 秘境里这么可怕,身边还有个不知道什么来路的小妖精,她好想回师门呜呜…… 「如今我们已经接近腹地,若此时返回,再遇到之前那些魔兽,怕是久撑不住,而且……」屹松盯着篝火神色不明,半晌才神色晦暗道:「这不是秘境,而是混沌境。」 柳落落闻言一愣,倒是有些惊讶,没想到他居然知道混沌境。 其他人则有些不明白:「混沌境?」 屹松点了点头道:「我也是早年听师傅提起才知晓,混沌境于数万年前天地混沌时所生,内有灵魔两气混沌不清,环境恶劣险象环生,所有有这么多魔物也并不奇怪。」 「可我们怎么从未听说过混沌境的存在?」 屹松摇了摇头,「混沌境数万年也不一定开启一次,仙门之中有此记载的书籍少之又少,不怪你们不知道。」 「可这次的消息是天医阁放出来的,他们总不会也不知道吧?」 此言一出,众人皆沉默了一瞬。 有人吶吶道:「想必这次是有所疏漏吧,不然他们这次来了这么多弟子,总不能连自己人都算计吧?」 这只是藉口而已,事实上他们根本不会相信位列八大仙门之一的天医阁会故意放出害人性命的假消息。 柳落落闻言默默笑了:这位壮士,如果你有幸能去入口看看,或许还能发现人生更大的惊喜呢。 明日便要入混沌境腹地,腹地魔气更重,更加危机四伏,所以当晚屹松并未安排人守夜,而是破例浪费灵力布下了好几道结界,即便是最爱找事儿的凝霜这次也老老实实闭上嘴,好好休息了一晚。 柳落落心想明早得趁着众人不注意再从灵囊里掏出来几个符咒藏身上,不然她很怕作为菜鸡的自己明天就第一个狗带。 然而天不遂人意,一大早她还没来得及掏灵囊就撞到了个猝不及防的意外。 第61页 第34章 真火灵根「额……如果我说这个灵囊其…… 事情是这样的。 作为凡人,她找了个十分正当的理由暂时脱离了大部队。 那就是出恭。 并且还以性格不合为藉口拒绝了屹松要安排唯二女性凝霜陪同的建议。 于是在凝霜的白眼中,她终于拐到了一处巨石后,并乐滋滋的掏出了怀里的灵囊,然而还没等她把符咒掏出来,却突然听到一声惊唿,声波呈递进方式直怼她的脸。 「啾——砰!」 后脑勺被砸进泥里的柳落落:「???」 「何人?」 屹松等人听到动静第一时间贴心赶了过来,正看到柳落落呈狗吃屎姿势被人压倒在地的一幕。 身上某人慢悠悠站起身,瘪了瘪嘴面带委屈: 「对不起……」 屹松一看见他的脸却是愣了愣:「破浪?」 「大师兄,你认识他?」凝霜疑惑道。 屹松命众人收起法器,道:「有过一面之缘,他是破山派门主破山的小儿子破浪,破门主与师父有些交情,你们也应当叫一声小师弟。」 众人闻言瞭然,破山派他们是知道的,只是没见过这位小师弟,只见眼前这位少年看上去才不过十三四岁的年纪,修为竟还在鍊气期,破门主竟也捨得这么早便让他出山歷练,且看他浑身狼狈的模样,想必一路走来也吃了不少苦头。 「破浪,你可是与同门走散了?」屹松问的有些犹豫,其实见他衣角沾着的血污,他便猜测同他一起的师兄弟怕是都已经遭遇了不测。 少年闻言果然低下了头,带着几分哽咽道:「他们都死了。」 众人闻言神色戚戚,皆有些沉默。 这一行入了混沌境的修士怕是已经折损了不少,就连他们若不是一路走来有东方姑娘的丹药支撑,加上并未遇上高阶的魔兽,不然怕是也走不到这里。 既然这样,他们便不可能放任他一个人不管,但毕竟今日就要入沼泽…… 屹松想了想还是问了破浪的意思: 「破浪,现在我们要入腹地,此去情况未知,你还未筑基,是选择留在这里等我们出来,还是跟我们一起前行?」 少年坚定道:「我跟你们一起去。」 屹松犹豫了半晌,最终还是点点头,毕竟这里也不算安全,他们也未必进去了还能安然撤身而出,不如都在一起好相互照应。 「那好,你灵气虚弱,选个人带你御剑吧。」 少年在众人脸上扫了一圈,指向了一旁打酱油的柳落落。 「就她吧。」 柳落落:「……弟弟,我只是个肩不能挑的凡间小美女。」 少年无辜的眨了眨眼:「那又如何,我见你身上法器不错,一定很有财力,用灵石不就行了。」 不等柳落落反驳,他又摆起一张可怜没人疼的脸来:「难道因为刚才我不小心踹了姐姐,姐姐就讨厌我了吗?可是我很喜欢姐姐,想和姐姐一起飞。」 柳落落:「……」艹! 最终为了维持清纯善良小白花的人设,柳落落最终还是捎上了破浪一起坐法器。 这件法器还是刚进混沌境时从灵囊里随便掏出来的,是朵拇指大的粉玉小桃花,五片花瓣晶莹剔透可爱非常,她当时觉得好看就顺手挂腰带上了,没想到屹松等人没注意,这小破孩倒是一眼就看到了。 关键是她还不会驾驭法器,于是又劳烦屹松讲解了一遍,她才肉疼的掏出一把灵石驱动了桃花法器。 只见拇指大的小桃花立即变得半长宽漂浮在半空中,还贴心的从正中央拱起两个花瓣小蒲团,正好能容纳两个人。 于是就这样,一行人御剑的御剑,掏法器的掏法器,都向混沌境腹地飞去。 「大师兄,好像有些不对劲。」 是很不对劲。 太安静了。 众人身下是魔气沖天的嗜血沼泽,空中却宁静安全的仿似另一方世界,甚至连一路最常见的灵鸟也不见一只。 不见魔气,更不见一丝灵气。 这在危机四伏的混沌境中,实在是太过诡异。 这时破浪却忽而开了口:「是食祀鸟。」 众人看向他面带迷惑,只有屹松面色一紧,心生警惕道:「对,我差些忘了这种魔物,传闻中食祀鸟是嗜血蛭的天敌,喜群体觅食,过往之处不留活物,看来我们是闯入了它们的领地,这会没碰上,算是我们幸运,大家仔细些,千万……」 可惜,他话还没说完,众人便听前方传来一阵「嗡嗡」声,恰似千万蜜蜂振翅之声,却比蜜蜂骇人恐怖。 那是一种蝙蝠大小赤睛獠牙的怪鸟,裂开嘴鸣叫时只见那形如倒钩般的密麻锯齿,竟还沾着还未干透的血迹。 很快,鸟群汇成的乌云遮天蔽日一般包裹住柳落落一行人,如此前后不过半盏茶时间,屹松甚至还没想出应对之法。 众人额上冒出汗来,凝霜大小姐则已经承受不住,两条腿都在隐隐打颤。 柳落落则只有一句话想送给这个世界:我敲里吗! 「大、大师兄怎么办?」队伍里一个平时有些高冷的男修士颤动着嗓音道。 「莫怕,这些食祀鸟看似可怕,实际上不过是低阶魔兽,莫要分散,来一只便杀一只。」 人家是低阶,但是耐不住数量多啊。 第62页 柳落落默默拿出符咒,心里只想骂娘,同时,她想起了几日不见的江大魔头。 不知道他现在是不是还活着,如果有朝一日脚踩了一坨鸟粪,还能不能认出那就是已经面目全非的他曾经的狗腿子。 她一边想,一边往身上拼命贴防护符咒。 这时,却有人在扯她的袖子。 一转头,她看见了一张委屈巴巴的脸。 「姐姐,我也怕死。」 「?」 「年纪也比你小。」 「?」 「所以你不能只顾自己保命。」 我特么…… 柳落落很想骂点什么,但对着这样一张俏生生的少年面孔,她又实在憋不出来。 玛德,如果不是你长的可爱,我早就把你踢下去了。 她想着万分不情愿的从一沓符咒里抽出几张递给了少年。 少年却没接,只懵懂的眨巴眨巴眼:「姐姐,我不会贴,你帮我。」 柳落落:「……」 气氛凝滞了一刻,柳落落憋着气,恶劣的抽出一张直接伸舌头这么一舔,就像她姥姥给自己贴膏药时那么稳重地往他白嫩嫩的脸蛋上「啪叽」的这么一按。 「就这么贴,学会了没?」 少年似是愣了一瞬,终于老老实实接过了那几张符咒。 柳落落满意的扭过头,却没看见少年眼底掠过的一丝玩味。 屹松和几名修为稍高的修士撑起一道结界,这结界看似坚固,但众人都知道,以他们的修为怕是撑不了多久,这些食祀鸟极其聪明,见此也并未主动攻击,而是贪婪的盯着他们,似乎在等着他们什么时候能耗尽精力。 「不能就这么坐以待毙,大师兄,我们快支撑不住了。」 向来稳重的屹松脸上也显出几分焦急,绞尽脑汁的在挤出办法。 这时候却有人无意中提到:「我记得音修有一种法宝能克制食祀鸟,外观似笛,遍体青翠,好像名为鹞春。」 这句话似乎并未让屹松等人多高兴。 「鹞春乃数百年前名家所炼,可未过多久便消失了,有人说是被魔道偷走,也有人说它根本就不存在,如今哪里能找到这种宝物?」 柳落落闻言却一愣。 真是巧了,她的灵囊里就躺着一根碧绿色的笛子,不会好巧不巧就是那什么鹞春吧。 想着她颤颤巍巍侧过身偷摸了一把灵囊,掏出那根笛子一看,只见遍身碧绿,上刻有反覆精美的花纹,入手生温,果真上品法宝无疑。 但是这个时候拿出来,不是引得她被人怀疑么? 更何况在场除了她这个已经废了的音修,没有别人能使用它,掏出来也没用。 她正要将笛子放进去,这时候却见身侧靠过来个人影,一只白皙的手抓住了她正拿着鹞春的那只手。 「姐姐,你身上竟有鹞春!」 这一句话引得四周「刷刷刷」数道目光灼灼看来。 柳落落却看着少年的那张笑盈盈的脸,恨不能一拳锤爆他的头。 「东方姑娘,你怎会有鹞春?」 即便是心善如屹松,也禁不住对柳落落起了几分疑心,实在是鹞春这种上品法宝即便是碧渊阁也不一定能拿出几件,而她一介凡人,竟能携带这么多极品丹药的同时还带着这么一件宝物,实在是不得不让人怀疑她的真实身份。 凝霜终于逮到了机会:「我就说嘛,大师兄,她肯定不是什么好人!」 「额……如果我说这个灵囊其实是我从我哥哥身上偷来的,你信吗?」 半晌柳落落才憋出一句话。 「偷?」 众人皆愣了愣。 柳落落点点头,「我哥哥据说是万年难遇的真火灵根,是他师父追着求他入仙门的,这灵囊里的东西就是他师门送给他的,说是让他行走在外一定要隐藏好自己的身份,一旦遇到危险,便掏出里面的符咒和法宝逃命,我也不知道这里面有鹞春,我只是觉得好玩,在上山的时候趁哥哥不注意就偷了它。」 真火灵根?! 屹松等人闻言面面相觑,神色皆是震惊不已。 第35章 凡人城池危机四伏魔物丛生的混沌界腹…… 世人皆知晓,如今华苍大陆上的大部分修士皆以双灵根或者三灵根居多,比如同时拥有火灵根和雷灵根的修士,多会只选择主修火灵根或者主修雷灵根。 因人体灵脉有限,灵根越多便越易分散,所以开创修真世界以来,三灵根资质便先天不如双灵根,双灵根自然更不如单灵根。 而除了这些,则还有一种特殊存在,那便是单灵根的变异灵根。 比如,真火灵根便是火灵根的变异,冰灵根便是水灵根的变异。 拥有变异灵根的修士天生就是娇子,因为他们资质无人可比,万年更是难出一人,当今华苍大陆,唯一被世人知晓的两个变异灵根修士,便是一母同胞的江逆和江少庭。 而江逆,便是这世上唯一一个真火灵根。 一个江逆已经在同辈之中无人能出其右。 曾有大能断言,若让江逆成功破了大乘境,这世上便再也无人能降服得住他,届时生死由他定,真火能焚天。 而现在这少女却说,他哥哥可能是这世上出现的第二个真火灵根。 他们怎能不震惊? 这样的资质,莫说是那逍遥派的门主,怕是他们师父只要能留住此人怕是也会巴巴的将镇派之宝拱手送上。 第63页 所以这样一想,鹞春这样的宝物能出现在这少女身上倒是也说得通。 此时已无时间再细想,当务之急是他们现在有了克制食祀鸟的法宝,当立即突围才是。 至于她哥哥的事情,事后留了命再仔细询问吧。 柳落落见屹松没打算追问,这才大大松了口气,说实话编瞎话也是很累的,生怕一个不留神就自己出卖了自己。 但这会鹞春倒是有了,谁来吹呢? 在场可没有音修。 这时候有一个少年他再一次开了口:「似乎用灵石也可以吹响,不多,一万颗上品灵石就够了。」 一万颗上品灵石?还这就够了? 众人默然。 「这么多灵石去哪里找?」 破浪慢悠悠转头看向柳落落,众人也随之将目光落在了她身上。 ……我想约破山派门主喝个茶,顺便问他为什么要生个儿子出来克我! 好像刚才就是这小子提出有鹞春这回事儿的吧! 柳落落内心呈尔康咆哮状。 但为了活命…… 「……我有。」柳落落咬牙切齿道。 「东方姑娘破费了,待回到师门,我等定会凑齐还你。」还算有点人性的屹松惭愧道。 柳落落此时已经不想再说话,艰难的从灵囊里掏出所剩不多的灵石。 当初发现灵囊里存有巨额灵石的时候她还窃喜过好一阵,没想到这才不过几天,她就瞬间从富婆变成了小乞丐。 肉痛的念起诀,只见一道道灵气从灵石中钻入鹞春,不过顷刻间,一万颗上品灵石便都化为了齑粉。 而鹞春却发出璀璨的青光,并剧烈的在柳落落手中颤动着,似乎在迫不及待大显神功。 四周食祀鸟似是察觉到了危险,皆躁动不安的发出难听的嘎嘎声,这让众人心头一震,终于有了几分喜色。 「准备破结界突围!东方姑娘,就劳烦你操控鹞春了,我等负责掩护。」 「啊?可是我不会吹啊……」 「无妨,只要吹出声响便可,便是赌,也好过在这里等死!」 「对,东方姑娘莫怕,便是死,也是我们挡在你前头!」 屹松说完便御剑上前,并未给柳落落一丝拒绝的机会,看样子是要豁出性命拼一拼。 一年轻小修士捏了捏拳,也跟着挡在了柳落落身前,虽后一个接着一个,就连始终看她不顺眼的凝霜,此时也举起剑跟了上去,错身时还白了她一眼。 「你给我使劲吹,今天要是我死了,做鬼我也不会放过你!」 话是这样说,但上品法宝怎能说操控就能操控的? 法宝之所以称之为法宝,与法器不同之处便是它已经产生了自己的意志,能随意操控它便必定要先与它定契认主,越是品级高的法宝对主人的要求便越高,修真界甚至有不少修士强控法宝,反被法宝反噬爆体而亡的例子。 在屹松眼里她只是凡人,凡人无灵气,自然不会被反噬。 然而她柳落落,如今却是一个实实在在的修真废人。 谁也不知道修真废人强控法宝之后的后果,或许平安无事,或许下场更惨。 柳落落扫了一眼挡在她前方的一行人,又看了看手中微微颤动的鹞春,最终吸了口气,举到唇旁…… 但是却并未吹响! 腹中忽而聚起一股气,似乎是受到了鹞春的影响,正在她丹田之中乱窜,并带着火烧火燎的疼。 她试图再吹,那股气便愈加放肆,似乎在抗拒她的动作。 这难道就是反噬? 柳落落艰难抬头,只见前方结界开始出现缺口,成千上万只食祀鸟像是终于等到了开饭的时间,一个接一个贪婪的冲过来,骇人的大口只显出尖利的嗜血獠牙。 有人被咬中了胳膊,被撕去了巴掌大的皮肉,却已然撑守在她前方。 胸口传来一阵温暖,她低头一看,小龙和小呆探出两颗小脑袋,正用贫弱的魔气试图替她缓解疼痛。 柳落落勉强咧了咧嘴,忍着腹中疼痛再次将唇凑近鹞春。 这时,忽而有人握住了她的手,在她耳旁轻声道:「吸气。」 她瞳孔一缩,想回头看去,却被那人扶住了后颈。 那人又轻笑了一声,呵气如兰:「跟我这么久,怎的还这般笨?」 随后她便觉有一道暖流从后颈传入她的手指与喉咙,将她那股怎么也吹不出的一口气终于顺利送进了鹞春的笛孔。 「滴——」 笛声似是梵乐入地狱,食祀鸟群就像是恶鬼失了利爪,渐渐失去了方向,虽还在进攻,却已无组织章法。 柳落落腹中仍旧疼痛不已,鹞春像是在在拼命抽干她的精力,又像是在极力抗拒她的接触。 那股气也越聚越大,似乎要爆出她的丹田。 她还不信了,一个破笛子,她今天还就要强了! 柳落落忍着剧痛,两只爪子仅仅抓着鹞春,双颊一鼓一瘪,气急之下竟磕磕巴巴的吹出一首小调来。 屹松等人本不指望她真能吹响鹞春,一听见这道笛声,食祀鸟便瞬时威力大减,便彼此相视一眼,皆是精神一震。 但接下来听到这首调子却怎么听怎么不对劲。 这韵律……怎么这么有点怪怪的,竟还……有点带劲。 鹞春却似乎很不满,颤动的越发剧烈起来,连带着柳落落腹中那股气也像是撒了欢的野狗似的乱钻乱窜,疼的她忍不住弯下了腰。 第64页 但越这样,她越是不放手,甚至吹的更起劲起来。 没错,她吹得不是别的,就是她前世大街小巷小媳妇儿老大娘都耳熟能详的名曲《小苹果》。 也幸好这具身体对音律似乎先天有肌肉记忆,虽然难听,但竟也磕磕巴巴给吹全了。 她闭着眼没命的吹,屹松等人豁出命的杀,只见沼泽之上,混沌境穹顶之下,千万食祀鸟似腐败的枯叶般跌落沼泽,瞬间便被嗜血蛭缠身而上,吸干了血肉。 不知过了多久,柳落落只觉腹部已经没有了知觉,视线之中满是血红的光,鹞春脱出无力的手,掉落在花瓣蒲团上,发出「噗」的一声轻响。 凝霜刚杀死一只晕头转向的食祀鸟,抹去脸颊上的血转身望去时,瞳孔勐然一缩。 「东方落落你……」 众人回过头,只见少女腹如瓜大,眼球暴突血红,耳鼻都流出黑红的血来,已是摇摇欲坠即将爆体而亡之相。 「东方姑娘!」 屹松立即要去接住她摇摇欲坠的身体,却早有人先他一步打横抱起了少女,是破浪。 「屹松师兄,当下应先找安全之处才是。」 少年淡淡道,那眉眼未变,却莫名叫屹松觉得好似有哪里与之前不同。 但他说的有理,即便他现在满腹疑问,但此时并不是询问的好时机,当尽快离开这里才是。 众人于是又继续御剑飞行,因柳落落受了重伤昏迷不醒,屹松本想安排凝霜代替破浪来照顾柳落落,却被破浪以「也想略尽绵力」为由拒绝了。 这一飞就是整整一日,直至夜幕降临。 众人因为白日那场大战损耗了不少灵力,但沼泽上空不能停留,所以为了能继续前行,众人便都拿出了身上所剩不多的灵石用来驱动法器。 柳落落则在这段时间内醒了好几次,每次醒来第一件事便是伸手摸笛子,一副「我今天啥都不干就要跟这破笛子硬槓」的样子,以至于她那刚消减下去的肚子每每又跟充气似的重新鼓起来,看得屹松等人是又好气又好笑。 就这样折腾了半宿,凌晨时分,他们终于看到了前方黑沉沉的夜幕下出现了一抹光亮。 「大师兄,你快看,前面似乎有人!」 凝霜高兴不已,差点没从法器上激动地蹦下去,她发誓这次只要能顺利出去,她就好好待在师门祸害师兄弟,再也不吵着要出来红尘歷练了! 众人自然也看到那抹亮光,疲惫的脸上也多少出现了几分欣喜。 然只有少年,幽黑的眸子盯着那抹光,神色晦暗不明。 又飞行了半个时辰,那抹光亮的全貌才终于显现在众人眼前,随之传来的还有一阵阵喧闹声。 众人脸上的欣喜却在一瞬间凝滞,面面相觑着不敢再前进一步。 危机四伏魔物丛生的混沌界腹地,怎会有一座人声鼎沸的凡人城池? 诡异,诡异非常。 只见前方是一座能容数万人的热闹城池,城内酒肆林立人声鼎沸,商贩、行人脸上无不带着恬淡朴实的笑容,甚至就连那追跑在街头巷尾的孩童和土狗也真实的令人毛骨悚然。 第36章 再进神宇却原来它一直被封存在这里,…… 屹松皱着眉,伸出手向前触了触,只见一圈水波随之荡漾开去,将他的手利落弹开。 「是结界。」 「何人能设下如此庞大的结界?」 屹松神色愈加担忧起来,「只怕不是人,这混沌境内怕是已经诞生了境主。」 境主? 众人面面相觑,为本就诡异的气氛更添了几分骇然。 世人只知晓秘境与魔境,秘境集天地灵气所化,天长日久便会开灵智形成自己的意识,所以才能驱杀异类并对正派修士留有余地,而有些大能或仙门想将资源优渥的秘境收入囊中,这就与法宝灵兽订立契约一般无二,只需通过秘境认可,秘境便可由人操控。 而成功与秘境定契的修士,便被称作境主。 而魔境与秘境本质相同,只不过是修为高强的妖魔通过武力强占得来,这类强妖也可被称作境主。 境主一经诞生,便拥有操控秘境之能,一草一木一石一云皆为他用,但即便是利用混沌境,能布下如此大阵仗的结界将一座凡人城池封存在此,这修为也未免太过可怕。 若这境主心存善念也就罢了,但若这境主不属善类…… 屹松面上担忧愈甚。 但事已至此,总要前去探个究竟。 此结界阵仗大是大,却很是好破,屹松等人几乎没费什么灵力,便成功打开一个缺口。 众人祭出各自法器,谨慎而小心的钻入了结界。 一入结界,市井喧闹声便愈加生动,屹松第一个落地,正巧落在一处茶摊前,只见茶摊正热闹着,一说书人手拿摺尺,说的是唾沫横飞,一群孩童则蹲在茶摊前听得正是入迷。 自茶摊向大街看去,只见酒肆林立行人热闹,香料铺、小吃铺、成衣铺、书画铺等应有尽有琳琅满目,就连从包子铺上传来的阵阵香气都引人馋欲。 骤然从地狱回返人间,即便心有顾忌,但众人都忍不住放松了脑里的那根弦,其中最高兴者莫过于凝霜大小姐,她只想现在便寻一处客栈住上一间上等的舒适房间,好好的休息一晌。 所以她根本未理会自家大师兄的劝阻,不管不顾的跑到一处门面阔绰的客栈门前,双眼放光锁定了头戴巾帽的掌柜就一头钻了进去。 第65页 「给我来五间上等客房,快些!」 屹松根本管不住他家小师妹,见此只能无奈的摇摇头,领着其他人也跟着走进了客栈,然却见那掌柜只顾低头算帐,根本不理会他们。 自打进了这混沌境以来,凝霜大小姐吃过无数苦头,数次在东方落落手上吃瘪也就算了,没想到现在连区区一个凡人居然也敢给她甩脸色,于是她怒了。 「啪!」的一声,凝霜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你敢无视我?你信不信我拆了你这间破……」 然而她话还没说完,却眼睁睁的看见那掌柜慢悠悠站起来,直直穿过了她的身体,向另一桌客人走去…… 不,应当说,是她穿过了掌柜形似幻影的身体。 「大、大师兄……」 凝霜被此景骇的往后勐退了几步,又接连撞上了一桌正准备起身离开的客人,无一例外,皆是穿身而过,置她于无物一般。 众人面色一白,又试了几试,终于发现,这座城竟原来只是一座幻城! 那茶那菜那桌那椅,能闻能见却不能碰,一触之下便化为一圈水波,不肖一瞬便又恢復原貌,就好似镜中花水中月般虚幻缥缈。 「这、这境主究竟是何修为?即便是八大仙门各仙主们怕也幻化不出这般庞大的城池!」 屹松目中惊颤,也是说不出话来,他自诩在门中算见识广博,但这一路走来实在遇到太多不解之事,起先他还能解答一二,但到如今,他却已经词穷。 最重要的是,这座幻城是否内含更危险的杀机? 众人离开客栈,警惕地扫了一眼长街,有人忍不住想撤: 「大师兄……这里实在太过诡异,我们不如先离开……」 「对面何人?」 这时却有人声传来,众人抬头看去,只见方才那茶摊旁站着两位着天青色弟子服的修士,正淡淡扫眉看过来。 是天医阁弟子。 众人身后,少年眸色一幽,不动声色轻扬衣袖遮盖住怀中少女,再抬头已是个普通寻常少年。 屹松等人在看见天医阁弟子之后却心里勐然一松,立即上前对二位修士行礼:「我等是赤霞山碧渊阁弟子,拜见二位师兄。」 那两位师兄扫了众人一眼,面上缓和几分,也回了一礼:「没想到能在这里遇见你们,这幻城古怪,还是莫要随意走动,你们继续往西行十里,天医阁与其他早到的仙门弟子便驻扎在那里,你们去后自有人接待。」 这几句话对众人来说无异于雪中送炭,令屹松感动的差点没稳住颤音: 「多谢二位师兄指路,我等这便前往。」 二人点了点头,正准备离开,却听众人身后传来一声女子嘤咛。 柳落落惦记着鹞春的事儿,眼睛还没睁开便张嘴哼哼:「都别拦我……我要再吹一曲……给大家助助兴……」 眼看着她就要掏出鹞春,却被少年按住手腕轻松松那么一按,就又给重新按了回去。 再见少年抬眼,冲着众人便是一笑,「抱歉,我家师姐不小心摔坏了脑子,让二位看笑话了。」 或许是想起柳落落怀里的鹞春毕竟不是等闲之物,再加上她那个更非等闲的哥哥…… 屹松等人颇有良心的在少年的眼色中恍然大悟,然后帮着扯谎: 「也怪那食祀鸟太过兇残,我们大师姐不小心从法器上跌落砸到了脑子,怕是一时半会好不了了。」 凝霜却总是差一根筋,她不明白这烦人的东方落落什么时候成了她的大师姐,开口便是怼: 「什么大师姐!她明明……」 屹松一个狠瞪扫过来,凝霜立即缩肩膀,认怂: 「她明明比我小嘛……」呜呜呜…… 本来对那女子有些在意的二人闻言立时失了兴趣,其中一人还从怀中掏出一个白玉丹瓶递给了屹松。 「这是发给各人的疗伤丹药,你们可让你们大师姐服用试试,有无成效且看造化,我二人还要继续在幻城中搜寻其他人,便先行一步了。」 说完二人也不等道谢,便御剑离开了。 众人见此松了口气,再看还在煳涂不清的柳落落从少年怀里挣扎着重新掏出了鹞春,摇头晃脑摸索半天也找不到笛孔,她鼓着小嘴不满的哼哼几声,竟直接举起笛子「啊呜」含住一头当成萧去吹,但她鼓着腮帮子吹半天吹不出声,又委屈巴巴的哭了…… 众人:「……」 怕是这反噬真反到了脑子…… 「先餵颗丹药吧。」 事实上屹松不是没怀疑过东方落落的真实身份,就好比她一介凡人,为何会受到鹞春反噬?而她口中的逍遥派为何又会有传闻中已经被魔道偷走的上品法宝鹞春?甚至就连她所说身世背景此时想来似乎也处处是漏洞。 但这一路上她频频出手相助,如今众人能活命也都是沾了她的光,实在不像是什么十恶不赦之人,且她一个柔弱少女,想必是有什么苦衷才对他们有所隐瞒,他思来想去,最终还是遵从内心,暂时按捺不问。 攥着鹞春被强制餵药之后的柳落落重新昏睡了过去,她还做了个梦。 梦里是一片灰濛濛的雾,四周充斥着死一般的寂静,她茫然往前走了几步,却看见地上散落着几片已经枯萎的花瓣,她伸手捡起,那花瓣便于指尖碎成了点点粉末融进了雾中,她这才认出来,这里是她已被损毁了的神宇。 第66页 她正想继续往前走,却忽见前方冲来一团青色的光,像是发怒的小牛犊子一般直直向她撞来,她一时不察,被掀翻在地,手背上便立即多了几道血痕。 那青光还欲再撞,眼看着这回就要撞上她的脸,却听这时从灰雾中传来一声悽厉的嚎叫,一团东西「砰」的一声冲着那青光撞了过去,但似不敌,又惨叫着被弹了回来,跌在了她脚下。 她低头一看,心中勐然一震。 竟是小猪仔。 不过现在已经看不出原来圆滚滚的模样了,它身上的蓝粉花瓣早已枯萎,只剩几根干枯的藤根还奄奄耷拉着,瘦骨嶙峋的小身体几乎能数清根根肋骨,四只小蹄子站也站不稳,浑身遍布伤痕,就连那双往日晶亮亮的眼睛也被蒙上了一层灰雾,似是已看不清任何东西。 但它竟还认得她,小蹄子无力却又眷恋的扒着她的脚背,奄奄一息的弱叫着。 心脏被狠狠一揪,柳落落蹲下身子,小心翼翼抱起它。 她从不知道她的灵元竟然还在,她以为在当日为救江逆散尽修为后,小猪仔也跟着消散了,却原来它一直被封存在这里,一直还坚守着一口气等她吗? 可为何她感觉不到一丝灵气或是魔气? 第37章 嗅见阴谋这魇影已存活数万年,且能幻…… 她忍着心中酸疼,重新往那团青光看去。 「你是……鹞春?」 青光骄傲的上下跳了跳。 柳落落见此眼珠子一转,忽而悠悠嘆了口气道: 「你不是很厉害吗?这么厉害为什么还没弄死我呢?说实话我其实身世坎坷尝尽了人间苦楚,早就不想活了,本来以为你能让我痛快解脱,但是没想到你居然……这、么、弱!」 那青光先是愣了一瞬,然后暴怒一般大涨三四倍,像只炸了毛的小猫似的勐地向她冲来,似是要一雪前耻。 柳落落则经过刚才那一撞学聪明了,抱着小猪仔便满神宇到处乱窜,嘴上却还不忘呜呜跑火车: 「哎,你看你看,居然追我也这么费劲,是不是需要我给你加油打气?」 她唔了一声,又道:「别的我不会,就给你来首山歌提提神吧~」 说着她清了清嗓子,露出一个标准的国宝级职业歌手的微笑。 青光顿觉不好,正欲后退时,却听她已经高仰起了脖子忘情撕扯: 「哟~老司机带带我,小妹十八啰~」 「管你十八不十八,人货分装不合法~」 「老司机带带我,小妹给你摸~」 「小妹妹真会哄,哥哥不敢摸~」 「哥哥带我就给摸,带我带我带带我~」 只见柳落落一人分饰两角,将男之猥琐女之媚俗表演的简直分毫毕现淋漓尽致,给鹞春这样一个已经歷经百年灵气蕴养一向自洁高雅的上品法宝造成了不可磨灭的精神打击。 青光团瞬增数倍,眼看着快要气得爆炸了,却明暗几番变化后憋出一道软嫩的童音: 「呜……难听……难听……」 柳落落张了张嘴,颇为惊讶:「……」好尼玛萌。 她唱歌兴致越加浓烈:「小可爱怎么能骂人唱歌难听呢,我这还有几首拿手歌呢,我一个个唱给你听呀~嘿~这里的山路八百八十八弯~」 「不要……不要……难听……难听……」 童音要哭了,甚至不想再杀人,只想离这令人窒息的歌声远一点。 于是神宇里转变成了柳落落抱着小猪仔追在一团青光后扯着破锣嗓子忘情高歌。 屹松等人不明白柳落落的神宇里发生了什么,只惊见她的肚子先是勐地胀起,又勐地瘪下去,復又勐地胀起,又勐地瘪下去,反反覆覆跟打气筒似的。 如此折腾半晌,这肚子才算是平静下来,竟自己慢慢恢復了原状。 原因是神宇里,柳落落捉住了那团青光威胁:「你要是不听话,我就天天进来唱歌给你听。」 童音委委屈屈不敢抵抗,生怕她唱歌:「坏人……」 压制住了青光团,柳落落安抚了几下小猪仔,没多久便醒了过来,入眼便是一张稚嫩的少年面孔,只是那双眸子沉沉幽幽似嘲带笑,忽然勾起了她某些回忆。 她神色激动:「江……」 「姐姐为何脸色赤红,难不成是迴光返照?」少年缓缓按住了她的肩膀。 「……」 「东方姑娘,你现在可还身有不适?」屹松探头过来。 这句话瞬时拉回了柳落落的神志,她扫了周围一眼,见众人目光有关切有幸灾乐祸,幸灾乐祸的当然是凝霜。 她又将目光落到了少年身上,瞬时间心思百转。 「……」别以为我不知道是你,我的大腿! 少年眨巴眨巴眼,无辜而纯洁。 「……」好吧,反正她自打穿越之后演过的烂戏不下四五回了,也不差这一次。 柳落落扶住了少年的手,好似十月怀胎那般另一只手託了托后腰,「疼倒是不疼了,就是觉得饿、渴、疲累,还有些肩膀酸。」 少年眸色闪了闪,起身端来水和干粮,并十分妥帖的替她按起了肩膀。 顶风作案柳落落:人生总是需要造作的,因为爽。 …… 那两名天医阁弟子说的果然没错,向西十里处靠进幻城边缘便是一处荒山,荒山遍布干燥的洞窟,似乎是什么灵兽族群早已抛弃的旧巢,天医阁弟子和其他修士便驻扎在这里,整个荒山之上叠加有数层结界,一行人几乎是刚看到荒山景象,便有修士通过结界察觉,前来接应。 第67页 登记过身份后,那人便对众人放了行,并指了一个洞窟让他们暂时歇息。 这一路上波折颇多,屹松向那人道过谢之后便立即带众人前往修整。 洞窟周围还有不少其他仙门修士,大家身上多少都带着伤,重伤者则被天医阁弟子集中救治,并不在这里。 到了这里众人心觉像是到了庇护所,就连屹松都不由得大大松了口气。 柳落落自然深有同感,但她的安全感来自于身侧少年。 她看了看身侧面色稚嫩的少年,眨巴眨巴眼:「走了许久我这腿也有些酸……」 凝霜闻言忍不住怒道:「一路上都是我大师兄御剑带你,你那腿怕不是纸捏的?」 少年却看向柳落落:「姐姐走了许久,怕是不只腿酸吧?是否脚上还起了泡?需不需要我替你挑一挑?」 少年的脸背对众人正对着她,只见那本不熟悉的脸上慢慢牵出一抹笑,盈盈润润星眸潋滟,恰似那晚在客栈中她作死后得到的那句回答。 柳落落缩了缩脖子,正经道: 「不必了,现在我感觉好多了,恐怕方才只是错觉罢了。」 人生需要造作是真的,但造作不能保住她的jio。 这个小插曲自是无人发觉,凝霜也不过是觉着她被鹞春反噬的脑子不好罢了。 说是休息,但实则并未休息多久,天医阁弟子便又派人来传话,说是要所有非伤重修士赶往中心地段集合,天医阁弟子有要事宣布。 这让柳落落有些警惕,旁人不知道,她却是知道这天医阁弟子怕是肚子里没憋什么好水,费这么大的力气封锁出口,又在这里召集修士装热心之士,到底是原因为何? 她边走边忍不住扭头看向身侧少年,却见少年正低头摆弄腰间垂着的一把小匕首,好似并不在意天医阁到底想干什么。 柳落落忽而想起路上屹松曾提过这把匕首,似乎是他口中破浪小师弟的传家物。 破山派的传家物,怎会在他手里? 难道他真的遭遇过那破山派的修士?说不准,还将人……杀了? 柳落落脑子里一通胡思乱想,没发觉自己已经盯着少年看了许久,看的凝霜以为她真的魔怔了。 好在很快就到了中心地段,这里地势似小山丘,身着天青色底子非常的天医阁弟子正站在山丘之上,领头之人柳落落认识,正是那日在福源客栈开口留下她和江逆二人的英俊修士。 「那不是天医阁仙主凌峰的二弟子瑶光么?太好了,此次有天医阁嫡传弟子领战,何惧不胜?」 屹松听见旁边修士所言,立即主动问:「这位道友,不知领战是何意?难道这里还有什么危险不成?」 那修士倒是热情,上下扫了他几眼笑答:「你们是今日刚来的吧?难怪不知道,喏,看到东边那座幻城了没?此次天医阁弟子聚集众人便是为了降服那幻城之主,也就是侵入此境中的魔兽魇影。」 「魇影……」 有人闻言先是愣了一瞬,而后大惊失色:「上古魔蛇魇影?!」 上古魔蛇魇影,众人只在古籍中见过,据说魇影并不单指一蛇,而是此族类的共称,于数万年前活跃在西域冻土一带,身可变幻大小,可隐遁,以食人为生。 而数万年前,那是比八大仙门初建还要久远的事,古籍上的记载多是关于万年前八大仙门建立前后的事情,而数万年前华苍大陆到底是何模样,相关存世宝典却稀少至极,只有零星记载了一些上古兽类,而这魔蛇魇影便是其中一种。 那时的魔兽与现今妖魔不同,现今妖兽生性残暴,在柳落落的理解就好似前世游戏里的小怪与boss,好似生来就是为了繁衍和毁灭其他生灵。 而上古则是按照各种类习性分为灵兽与魔兽,就好似前世的豺狼虎豹与家养猫狗,区别只在于与人类为善还是为恶、习性纯良还是兇勐罢了。 而这魔蛇魇影自然便是属恶一方,至今只存在于古籍记载上,从未有人见过活物。 而这修士却说,此秘境境主竟然就是一条魇影? 屹松等人目中更是惊骇:便是说,这秘境竟是数万年前所生? 怪不得,怪不得这里头有那么多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灵鸟与魔兽。 但这魇影已存活数万年,且能幻化出如此规模的城池,修为又到了如何恐怖的地步? 第38章 哥哥我错了妈德,自从来了异世界,她…… 众人面面相觑,害怕、兴奋、不安者皆有之。 柳落落则偷偷觑了身侧少年一眼,却见他无辜一笑,歪头疑问:「他们又是如何得知这境主是魇影?」 那修士好似知道会有人如此问,自得一笑道:「自然是天医阁弟子亲眼所见,据他们所说,那一战惊险至极,他们也死伤不少人,损毁了不少法宝,不过那魇影也没讨着什么好处,被他们伤了一只眼逃走了。」 哦,伤了一只眼啊…… 柳落落缓缓笑了。 怕是这混沌境不是第一次开了,许是那天医阁弟子早就偷偷开了混沌境,与魔蛇有了一战迫使它逃出混沌境,所以才出现西山有食人魔兽的传言。 但怪就怪在,为何他们还要这么费力放出消息诱引众人入境? 难道只是为了共抗魔蛇? 她怎么想怎么觉得这其中有什么关键点她没有抓住,便忍不住扭头偷偷去看少年,却只见他正闲闲看着山丘上那身姿英挺的天医阁嫡传二弟子瑶光,不知在想些什么。 第68页 正纳闷着,山丘上传来一阵清越的男子声音: 「各位道友,今日将大家匆促聚集在此,实乃有要事相商,还望各位见谅。」 瑶光上前一步,伸手郑重向周围行了个大礼,面上不卑不亢英俊逼人。 「想必大家都已经见过那座幻城,这几日我等已经查明,那幻城正是那魔蛇魇影所化,那魔蛇弒杀成性,数日前曾与我们酣战过一次,可我等余力不足,并未成功将其绞杀。那幻城乃是它数万年前所屠城池,其中禁锢着数万凡人魂魄,皆因它不得往生,我等作为仙门中人,自当为民除害降魔卫道。只是我等师兄弟实在是力薄势微,恐无法降服那魇影魔蛇,还望各位仁义之士共助一臂之力。」 「此话甚是见外。」一修士缓步而出,甚为慷慨道,「这几日来,若不是有瑶光师兄和各位出手医治,我等怕是早已殒命于此,哪还有今日之言?且还是如此除魔卫道的好事,我们又岂有不答应之理?」 「对啊,这魔蛇残害生灵,竟还禁锢凡人魂魄用以玩乐,实在耸人听闻,我等既然遇见,自然是要一同降服才是!」 「瑶光师兄大义,不愧为八大仙门天医阁嫡传二弟子!」 一时间,四下奋起应和之声,好似迫不及待要与那魇影魔蛇决一死战。 瑶光见此面上欣慰非常,又郑重的向众人施了一礼:「瑶光代所有天医阁弟子拜谢诸位道友大义相助。」 清越男声以灵力为辅,传入各人耳中,众人心中皆对瑶光的态度深感熨帖至极,甚至不少女修芳心怦动,皆对这位正直英俊的高门师兄有了好感。 其中自然也包括凝霜大小姐。 自打跟随大师兄下山歷练后,她虽也见过不少英俊的男修,但相较来说,像瑶光这种有背景还如此谦逊君子的真是少见,就是不知道瑶光师兄是否有结道侣的心思呢? 他不会不喜欢自己这样的吧? 听说男修都喜欢那种清纯好似白莲花的一般的女子呢…… 想着她忽而鬼使神差的看向身侧…… 却见她眼中的清纯白莲花——东方落落居然靠着山石快睡趴过去了! 「……」算了,瑶光师兄才不会喜欢她一个无知凡人呢! 屠魔动员大会举行的十分顺利,几乎是散会的第一时间,天医阁弟子便与众人拟定好了屠魔方案,顺便根据各人实力分好了工。 当然,作为碧渊阁「坏了脑子的大师姐」,柳落落最清闲,只要不出去丢人现眼就行,与另外修为最低的两人凝霜和破浪组成了三人麻将团,天天窝在巢窟中当社会蛀虫。 当然,麻将这个东西还是柳落落实在觉得无聊,指使凝霜用灵囊里所剩不多的灵石变出来的。 起先凝霜还不乐意,但变出来之后没打几局居然觉得有点意思,她也就半推半就不计较了,甚至还越玩越上头,渐渐有往职业麻将妇女上靠拢的趋势。 而另一位,说实话柳落落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想的,天医阁弟子明显是在酝酿什么阴谋,但此大佬他仍旧闲情雅致在玩角色扮演,她有许多问题想问出口,碍于凝霜这个电灯泡她给他使了无数次眼色,这厮竟全当没看见。 最可恶的是,在麻将石桌上,他居然还一脸无辜的赢了她所有的灵石! 反派头子在牌桌上也这么难搞吗? 好在次日凌晨,屹松等人的归来终于让柳落落捂住了自己日渐干瘪的小钱包,但也同时带来个不好的消息。 「怕是不妙。」屹松面色忧虑道,「我等跟随瑶光师兄去幻城中布设埋伏,发现那幻城结界有所异动,怕是那魔蛇能通过此结界窥视城中情况。」 「那魔蛇竟如此厉害?」凝霜十分焦急,在柳落落以为她是担心自家大师兄的时候,她下一句却道,「那你们是否遇到危险,瑶光师兄没事吧?」 「???」众人也发现似乎有哪里不对,皆看向凝霜。 凝霜羞红了脸:「还有你们……都没事我就放心了。」 柳落落:「……」春天到了啊…… 屹松没发现自家小师妹的异常,只扭头看向柳落落,「东方姑娘,请恕我冒昧一问,不知你兄长是何修为?现如今大半入境修士都已经集中在此,你兄长若能成功渡过沼泽,不出意外这两日便能找到此处,以他的灵根资质,若能加入我们必定多几分胜算。」 柳落落:「……」 这让我怎么给你编呢…… 她幽幽看向一侧事不关己的少年,在她望去时只回了她似笑非笑的一个眼神,即便她自诩脸皮厚如城墙,此时也不禁尴尬的脚趾抠地。 「啊……这个啊,如果记得不错的话,我哥哥应该是元婴境……」 众人面露震惊。 「……还没突破,刚破了金丹……」 众人虽有失望,但目光仍旧闪亮。 「……也不太可能,应该只是刚刚筑基吧……」 众人如坐云霄飞车,神色骤然暗淡。 不过很快他们又恢復了信心,想想也是,段时间内顺利筑基已是很不容易,像江逆那般逆天的资质,这世上怎会再出第二个? 柳落落则是一阵心虚,频频瞥向少年,只见他只闲靠在石壁旁,眉眼潋滟斜斜挑来,其中戏嚯意味鲜明。 妈德,自从来了异世界,她就没过一天安生日子,敢不敢让她好好当一天蛀虫? 第69页 「筑基……也是好的,真火灵根对我们必是一大助力。」屹松终于解开了些许忧虑,忙期待看向柳落落,「不知东方姑娘可方便与我等描述下你哥哥的样貌,我好与天医阁弟子讲明,让他们多留意一些。」 「啊这……」 她再次不由自主的看向少年,不能说真话,编瞎话又怕下回他变的脸对不上号。 然而少年这回无辜一笑,只对她妖媚的眨了眨眼。 「……」我尼玛我是在为谁辛苦编瞎话呢? 凝霜见她眉来眼去顿觉奇怪:「我大师兄问你话呢!你总是看破浪师弟干甚?」 柳落落憋屈转回头,破罐子破摔道:「我哥哥长得蒜头鼻、绿豆眼、稀疏的头髮饼似的脸,身材五短嗓门大,一句话说不完还磕巴。」 说完她似是舒爽吐出一口气,余光对少年投去挑衅的一瞥,然后端庄一笑:「我哥哥长得颇有特色,不难找。」 众人:「……」这长相还是真是三界内独一份的了。 于是屹松便带着自己画出的不忍直视的人面像出去找天医阁弟子了。 但不成想,他这一出去,再回来又带了个消息:经过商议,天医阁弟子决定收服幻城中的凡人魂魄破结界,藉以引出魔蛇主动现身,如今已然派人前往幻城收魂。 迟钝如柳落落也嗅到了其中不寻常,再看身侧少年,果然见他目中异光闪动。 她想着主动问道:「他们要怎么收服?是要除了那些凡人魂魄吗?」 屹松摇了摇头:「自然不是,那些凡人魂魄已经被禁数万年,又因阵法驱动形如木偶,那客栈掌柜和客人便是如此,天医阁弟子则是要将他们尽数收入法器当中,等出了此境,再交由无量山佛修们超度。」 天医阁弟子能有这么好心? 她不信。 但明面上她还是要装出一副符合人设的样子的:「哎呀,天医阁的修士哥哥们心真好,这样那些凡人修士就有救啦……」 然而到了晚上,她趁着众人不在,凝霜也被支派出去照顾新来重伤修士,悄悄的拉起了少年的衣袖。 「哥哥好不好奇那些人想做什么?妹妹愿陪哥哥一探究竟。」 少年稍稍抬眼,看了眼自己被勾起的一角衣袖,笑的潋滟生花:「可是哥哥的绿豆眼看不清路,五短的腿也走不快呢~」 「……」 「我错了。」 「妹妹何错之有?只怪哥哥长得过于特色,委屈妹妹了。」 「……哥哥何必妄自菲薄?」柳落落眨巴眨巴眼,心存侥倖的歪了歪头,「哥哥这么俊美无俦,谁敢诋毁谁就是瞎了她的狗眼。」 第39章 身份暴露「哥哥救不了妹妹的命,却能…… 这话她说好似跟自己半点关系也无,惹得少年轻扫剑眉,似笑非笑的目光只轻轻落在她脸上,似是要让她拍马屁的虚伪无所遁形。 柳落落:「……你真的不好奇天医阁到底想干什么吗?」 少年微勾唇,轻轻拂袖扫去她的爪子,转而从怀间掏出一样物事。 柳落落定睛一看,却见是老相识,金玲虫。 她这才想起来,那小黑虫似乎还留在天医阁弟子的身上,许久未见,她几乎要忘了这一茬了。 「你是靠它才寻到沼泽的?」 江逆笑而不答,只打开琉璃瓶塞,那小金虫一得自由,便像是撒了欢的狗似的急沖沖的往外飞去,似是直奔着天医阁弟子的营地。 而过后不久,又见少年起身侧手捏诀,一张符文自他袖中无风飞起,直贴向石壁后又化作一面臂长的圆镜,而镜中景象左摇右晃,竟是那小金虫的视野。 柳落落也不再多问,因为她眼睁睁看见这小金虫竟无阻无碍的绕过人群和看守,成功飞入了那耀光的巢窟。 此时耀光巢窟中,天医阁嫡传弟子元旭正面色忧虑看向瑶光手心托着的赤色丹鼎。 「瑶光师兄,此事我们并未上报于师父,若是万一出了纰漏……」 「能有什么纰漏?」 面容英俊的男修不復昨日在山丘上的谦虚,神色间冷漠而自负,他抚摸着手上那个小小的赤色丹鼎,目光热切异常。 「元旭师弟,此次立功机会可是你我二人费尽不少心思得来的,这干坤鼎有多受师父看重你也不是不知晓,若此事办妥,还怕你我二人斗不过那个只会阿谀奉承的韶庆?」 「可炼化凡人魂魄实在太过……」 「太过什么?」 瑶光冷然一笑,将那赤色丹鼎小心置于石桌之上,抚了抚袖扬眉道:「元旭师弟,我也不怕告诉你,你以为往年师父每逢霜降之日派遣韶庆出山为何?你以为这数百年间,山下附属城池中每年都会无故失踪几个凡人又是为何?他韶庆不过金丹六层却能炼出元婴境功效的丹药,你以为真是他天资过人而已?」 瑶光每说一句,那稍稍年轻的男修脸上的神色便增添了几分震惊,直到最后一句,他似是如坠深渊不敢置信的踉跄了几步。 「你……你是说师父他用活人魂魄……不!不可能!韶庆师兄虽好名利,但从未做过伤天害理之事,你怎能因与他生有嫌隙便如此污衊……」 他话还未说完,便被讥诮声打断:「我污衊他?」 瑶光起身冷笑,「你自己想想,如今八大仙门所用固元丹哪一粒不是师父用干坤鼎所炼?这世上又有谁人能轻易练出固元丹这种逆天之物?而每出一粒固元丹,山下城池必有凡人失踪,数目不下四五人,且个个是身强体健之辈,到了近十年,数目次次攀升,直至去年失踪人口已由凡人变为不入流的散修,再由散修变为筑基期的附属小仙门弟子,是也不是?」 第70页 「这……」 元旭目光迷惘,细想之下不由得又退了几步。 瑶光见他无法还口,復又重新坐下,轻抚那赤色丹鼎道:「也是,此事甚为机密,师父怎会让你知晓,此行他名义上是让我们诱引修士入境屠魔祭鼎,可以这干坤宝鼎的胃口,区区一条魔蛇怎够呢~」 「元旭师弟,自打二十年前你突破金丹境后便一直止步不前,难道就不想亲自炼几颗大还丹尝尝?」 元旭呆立不语,看向这一人一鼎已是满目骇然。 但那能助人强行突破且不受反噬的神药大还丹,那还是祖师爷姜颂还在世时所炼,凭他一生修为也只练出那么一颗,当年也是凭藉这一颗大还丹,他成功破了化神境,却最终没熬过寿命含恨而去。 若真如瑶光所说,这干坤鼎能够藉助活人献祭练丹的话,他是不是也可以…… 他最终敛下惊色,低头顺从不语。 显然他这番态度令瑶光满意非常,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晚上咱们便拿第一批魂魄练练手……」 话刚说至一半,瑶光神色骤厉,一道青光刃直斩向元旭颈后:「谁!」 一只漆黑小虫自他颈后衣领中快速飞出,险险避过那道青光刃,但紧接着瑶光又爆出几道青光刃,道道要它的命,眼看着小黑虫就要避不开时,却见一尾金点射来,「噗」的一声炸开一层金粉,正扑向他的脸。 瑶光闪身避开,却见那一黑一金两个小点已经飞离数丈远。 「金玲虫?!」 瑶光面色骤然阴沉,立即想要去追,但那金玲虫相辅相成速度极快,转瞬之间便不见了踪影。 「定是有人在我们入境时便做了手脚!此人定不能姑息!快去搜查!宁可杀错不能放过!」 元旭立时惊醒,立即点头招来人马往四周搜去。 而相隔不远的巢窟中,柳落落急的直挠头:「不行,我要想个身份,千里投亲不小心被拐入深山的美丽少妇?被魔修暗恋拐入镜中的无辜少女?」 而眉目艷绝的少年却轻轻一笑,语气甚是明媚:「妹妹可是害怕?」 柳落落抬头星星眼:「哥哥可是有法救命?」 少年笑得越加肆意妖冶,「哥哥救不了妹妹的命,却能陪妹妹共赴黄泉。」 「……」妹妹更情愿孤独的去世。 大魔头在活命这件事上太不上心,但作为狗腿子的柳落落却不能眼睁睁放着不管,于是百般抉择之下,她当机立断选择捲铺盖走人。 趁着此时还没人回来,瑶光等人还未搜查到这里,她便火速拉着大魔头往结界外走去,路上还遇到了当初接他们入结界的修士,她随便胡诌了个理由,说是收到失散同门消息,要出去接应,那人并未多想,便也应了。 然而她怎么也没想到,下一个意外来的如此之快。 结界外,一修士确认过对方几人身份,对其中一人疑惑道:「你说你是破山派掌门之子破浪?」 那人点了点头,「正是。」 修士更奇怪了,「可我们已经接收一位名为破浪的破山派弟子,还是与你口中要寻的碧渊阁弟子一起来的。」 「你说什么?」 那少年面色一变,立即抓住他的手,「这位师兄,那人必是冒充我的身份欺骗了碧渊阁弟子,还望师兄立即带我进去找人,若晚了怕是要出大事!」 那修士本再欲问清楚,这时却见不远处自家师兄元旭带着一行人疾步走了过来,一见他便急问:「方才可有人外出?」 修士摇了摇头,「并未有人外出,师兄这是……」 「结界内出了奸细,我们正在追查,若你发现了什么异常,立时来报!」 那修士一惊,立即扭头看了眼少年,这才反应过来什么,立即道: 「元旭师兄,我正有一事要与你禀报!」 …… 也许是幸运天使突然眷顾,柳落落二人已经快到结界处也没见半个人影,直到前方不远处看见了守卫修士,忽悠几句正准备走出结界,却听身后突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女声: 「东方落落,你要带破浪师弟到哪里去?」 扭头一看,只见凝霜满脸疑怒跑上前来,揪住了柳落落的袖子,「我早就看你不对劲了,这几日眼睛都快黏在破浪师弟身上了,别以为我没看见!」 「……」 她正欲辩解,却又听不远处传来一道声音:「凝霜,破浪,东方姑娘,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她转过头,只见屹松正和几个碧渊阁弟子一脸疑惑的站在不远处往这边看来。 「……」 柳落落张了张嘴,竟不知该从何处开始编。 半晌她才憋出一句话:「其实也不是我非要拉着破浪出来,而是他有事非要拉着我。」 屹松不疑有他,第一时间将目光转向了少年,「天色这么晚了,破浪师弟要出结界干什么?」 柳落落也扭头笑盈盈看向少年,「是啊,破浪,你非拉着我一起出结界做什么呢?」 我编不出骚话了,你来。 少年挑了挑眉,目光如雾似烟落在她的脸上,其中意味让柳落落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凝霜拉着柳落落的手腕,闻言也随众人看向一直没怎么被她放入眼中的少年,但不知是不是这混沌境中的月色太过冷峭,只见少年静立于月下,悬鼻红唇,黑衣白衫,然那眸子却如浩瀚烟海般深不可测,半晌那料峭唇角微微一扬,竟带着抹仿似血光的邪肆,只叫她背后生起一阵难以形容的颤慄。 第71页 这不像是她印象中那个破浪小师弟。 「你……」 凝霜不由得放开柳落落的手退后几步,正指着他的脸刚抖出一个字,忽而身后一道光刃射来,直掠过她向柳落落二人噼去。 柳落落眼见那光刃马上就要切开她的脑袋,根本反应不及。 就在这时,她忽觉腰身一紧,一只长臂带着她入了怀,后脑被压住,视线内是一抹如玉似琢的男子喉结,几乎要贴上她的鼻子,几个转身之间,她便被带着避过了那道光刃,紧接而来的是略微熟悉的冷音: 「大胆妖孽,竟敢假借他人名义混入此地妄图偷我天医阁干坤宝鼎!」 第40章 豆腐老闆「哦?本座倒是不知,什么时…… 只见「咻咻」几道青光,数十修士御剑疾飞,双指驱动数百剑刃向他们围困而来。 正是那天医阁弟子元旭! 屹松不明情况,虽疑惑非常,但见此景还是第一时间站出,拦住了元旭等人:「元旭师兄,你说的话是什么意思?谁要偷窃干坤鼎?」 「煳涂,竟还护着贼子?你且看看我身后这几人是谁!」 元旭说着便让开身体,果然见他身后走出一位衣衫褴褛的少年,眉眼身形,居然是另一个破浪! 凝霜等人惊诧的看了看那少年,又看了看柳落落身侧的人,一时间竟都有些反应不及。 「你……」 「屹松师兄,我才是真正的破浪,即便你不相信我,也该相信我这几位师兄,自入境后我们从未分开。」 那少年说着急走向前,转而恨恨看向江逆:「几日前我们遭到了偷袭,是此人偷去了我的匕首冒充了我欺骗于你们,你们万不可再姑息养奸!」 他话音未落,便听一声嘲笑声响起:「如何是偷?你修为不济欲杀我却反被我所制,应当说是丢人顺将贴身之物丢了出去才算妥当。」 真正的破浪憋红了脸,不知道是气的还是羞的:「你含血喷人!」 屹松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扫视,最终落在了柳落落身上。 「东方姑娘,你早就知道他的身份?」 他不是没怀疑过她对他们有所欺骗和隐瞒,但却从未想过连破浪也是她的隐瞒和欺骗之一,即便经过这几日的相处他确信她对他们无恶意,但此时未免心里还是有些难受。 柳落落张了张嘴,最终一言未发。 从一开始她就在欺瞒她们,这没什么好抵赖的,即便她现在是个废人,但她背叛仙门投身魔道也是不可否认的事实,这些天医阁弟子早晚会有认出她的一天,屹松等人也必然不会再拿她当无辜少女对待。 有时候她甚至在想,这里似乎跟她前世待过的地方没什么区别,分帮结派利益相悖者,无论是主动或是被动,大多会做出意料之内的选择。 所以她此时开不开口解释,对于双方立场也并不会做出任何改变。 不如安分闭嘴,免得在其他人眼中,这几日的一点情分反而变成了他们的祸端。 「你到底是谁?」 一旁元旭目光紧盯那道立于月色下的人影,他总觉得这道声音与一人十分相像。 但怎么可能?师父明明告诉他们那魔头于围剿之下重创而逃,已不成气候,又怎会出现这百里之外的善水镇? 然而只见那道立于月下的少年微微扬起红唇,黑髮无风飞散,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生长,那眉眼、那薄唇、白的如雪如霜,红的如樱似火,身子也慢慢抽长变宽,几瞬之间便从稚嫩少年变为风骨绝代的妖冶男子,正如他记忆中那人一般无二的邪肆和张狂。 「江逆!」 元旭倏然一退,立即重新祭出灵剑,「你竟还有胆敢入境作乱?」 「哦?本座倒是不知,什么时候逗一逗蝼蚁也需要用上本座的胆子?」大魔头恢復了容貌,神色比起之前只更加目中无人。 江逆?!他竟然是江逆! 众人不禁往后退了几步,皆不敢上前。 要知道此人是连八大仙门倾尽全宗之力围剿都险些被灭门的魔头,他们这几人的性命怕是连半招都顶不过,即便传闻他重伤未愈,但谁又敢拿胆子去试? 「你们还不快上!」 元旭唿应众人围攻,但却无人回应。 他怒扫众人几眼,咬牙先驱动灵剑进攻,众人面面相觑几眼,到底因为害怕师门责罚,也跟着一齐上了。 药丸! 柳落落心底一急,江逆不能驱动灵气,以废人之身又怎能敌得过这么多人,再抗下去怕是要露馅了。 她立即从江逆身上跳下来,着急忙慌去驱动桃花法器,但又哪里快的过这些修士的动作。 大魔头却丝毫不心急逃命,甚至像是早就等着他们有此一击,施施然从怀中掏出了几大张符咒,元旭一看却是唿吸一窒,忙吼:「是爆雷咒!快躲开!」 然此话终究是晚了一步,只见江逆嘴角漠然微勾,闲庭摘花一般伸手掐诀施咒,只听震耳欲聋的轰隆声自云层之上传来,一抹骇人的雷光噼开了夜幕,映照出他那张风华绝代的面孔,直教众人心中寒意越甚。 几道雷光噼下,几人立即倒飞出几丈吐了血,元旭恨恨一咬牙,却将目光转向他身旁女子。 「先拿下那妖女!」 柳落落:「……」我尼玛躺着也中枪? 第72页 她也懒得理会,因为驱动桃花法器还需要花费灵石,她这会正在自己身上四处乱摸,才想起来打麻将的时候把身上灵石输了个干净。 出于保命她又下意识摸腰,却只摸出差点要了她命的鹞春,眼看着就要陷入重围,正在着急上火时,却见有一道身影往她面前一挡。 「几位师兄我来助阵!」 只见那人急速抓住她的手腕一扯,她手心便忽然多了几块上品灵石。 「快逃。」那人在扫过她耳侧时轻声道,「往幻城去,那里有结界阻挡他们追查不及。」 半晌他又一顿,继续道:「下次见面,你我便是敌人。」 说完,他便目光一敛,倒着飞了出去,那姿态好似是被她重伤一般。 「大师兄!」 凝霜愤恨瞪了她一眼,立即带人过去扶人。 柳落落未去看那一双双昨日还只会关切照顾她如今却复杂万分的目光,只立即驱动莲花法器,趁着天医阁弟子躲避爆雷咒的空挡,钻到了江逆身旁。 「快上。」 江逆又引发数十张爆雷符咒,这才利落跳上了桃花法器,二人冲着幻城方向扬长而去。 …… 混沌境中星辰稀疏无风无云,因灵石消耗殆尽,桃花法器飞得极低,偶有枝叶擦过衣袖与髮髻,渡了些晨间露水在二人额角与眉睫上。 前方不远处就是幻城结界。 柳落落觉得脸颊有些痒,伸手抓了抓,转头看向正侧卧在蒲团上假寐的大魔头。 「我们到了。」 大魔头稍稍睁眼,却只幽幽看着她的脸,笑得一脸玩味。 「???」 柳落落迷惑掏出小镜子去看,只见自己的脸皮就像是脱皮一般褪开,她轻轻一揭,便见一张薄如蝉翼的面皮随风碎成数瓣,而露出来的则是她原先柳月落的那张脸。 看来是时间已到,易颜丹失去了效用。 算一算他们竟然已经进入这混沌境整整十日了。 胸口动了动,小纸人和小龙从她领口探出了头,此时桃花法器终于耗尽了最后一颗灵石,缓缓落地自动化作玉坠重新回到了她的腰间。 小纸人见此歪了歪头,与小龙对视了一眼,只见小龙扑腾了几下小翅膀,竟背着小纸人像是骑龙战士那般突然飞了出去。 说起来,小呆的胳膊自打进了这混沌境好似就再没燎起来过了,小龙似乎也精神了不少…… 正在她胡思乱想时,江逆先一步进了结界。 她忙抬步跟上,只见结界层如水波一般盪开又在两人身后合上,而结界内则是一派热闹,仿似真正的人间早市,鸡鸣狗吠叫卖吆喝不绝于耳。 然仔细一看,她却忽而起了满身的鸡皮疙瘩。 只见包子铺老闆正拿着包好的包子与对面空气热情对话,茶摊说书人的位置上空荡荡一片,那群孩子却还维持着前几日的姿势蹲伏在那里听得痴迷,客栈内空了一半,那头戴巾帽的掌柜却正对着一面空桌子说话。 满街都是这样的景象,人人都像是按照既定的轨道在演绎与前几日同样的剧情,只是对面本该接戏的木偶却缺少了大半。 她走到一个孩童前,伸手碰了碰,果然见他如屹松所说,皆如幻影。 「这真是凡人魂魄?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上古禁术,能将凡人魂魄禁锢在寄存记忆中反覆演化。」江逆幽幽道。 「这对那魔蛇有什么好处?」 这次却未听到回答。 她转过头却见江逆盯着前方不远处,眼底晕开一抹兴味:「我也正好奇,它为何要做这等损人不利己之事。」 柳落落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那是个正在卖豆腐的年轻男子,似乎是他身周的剧情人物并未被收走,所以此时正十分正常的与一老妇笑谈,脸上神情十分恬淡。 她扫了好几眼,正想说「小伙除了挺帅,没什么异常」的时候,那豆腐潘安沖她笑了。 「夫人,方才见你看我好几回了,可要来几块豆腐?」 「???!」 第41章 魔蛇青岚「将死之人么,总是容易闹点…… 「……你看得见我?」柳落落指了指自己的鼻子,诧异之下竟没发现对方的称唿。 那豆腐潘安笑着点了点头,「自然,夫人在我这摊子前左顾右盼许久了,我自然是看得见的。」 柳落落僵硬笑了笑,凑近江逆道:「怎么回事?」 「这幻城中除了他之外皆是残魂。」江逆眸光幽幽,「而能将三魂七魄完好无缺的固存数万年之久,只有魂笺。」 魂笺?! 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小呆有救了。 她正想说话,却又见他微微勾唇道:「若抽出魂笺,此人也立时魂飞魄散,且说不准……他便是这幻城存在的根源。」 啊,那就是说暂时还不能轻举妄动了。 但这个人也不能轻易放过啊! 豆腐老闆见她久不说话,便以为她还在犹豫,又问了一声:「夫人,可是要买几块尝尝?拿回去与你夫君做几道小菜还是很可口的。」 「夫君?」 柳落落这才反应过来,睁大了眼看了看豆腐老闆,又看了看江逆,只见江逆似笑非笑,好像并不打算解释。 她眼珠子转了几转,忽而灵机一动,伸手挽住了他的胳膊,笑得好似蜜里调油一般: 第73页 「老闆还真是慧眼如炬呢,我们夫妻二人都喜欢吃豆腐,但是我们其实刚来此地不久的外乡人,买了豆腐也做不出菜来吃,真是可惜了。」 老闆倒是很大度,正想宽慰她不买也无事时,却又听她嘆了声气,用起了屡试不爽的套路: 「其实不瞒老闆说,别看我这夫君身姿挺拔相貌堂堂,实际上他早已患上不治之症命不久矣,平时最爱吃的就是我这一手厨艺,尤其是我做的豆腐。」 她说着又看了眼天色,忽而忧伤起来: 「也怪我方才不注意,身上荷包也被偷了去,这会子怕是不仅没钱买豆腐,连客栈也住不上了……夫君,是我对不住你,若是叫你死在大街上可怎么办?」 柳落落低头抹泪,极力忽视来自头顶的大魔头的危险目光。 老闆:「……」死在人家客栈好像更不好吧? 半晌豆腐老闆似不忍心般开口:「若夫人和令夫不嫌弃的话,不如住我……」 「好啊,当然好,老闆你真是菩萨心肠!」 他话还没说完,便见柳落落双眸倏地放光道。 「……」他怕不是遇上了骗子? 豆腐老闆终究还是抵不过良心,将两人带回了家,路上柳落落卖力聊天,终于问出了老闆的底细。 豆腐老闆名为陆海,自小生长在这幻城之中,一直以家传豆腐手艺为生。 但除了这些无关紧要的信息,一旦问到关于魔蛇与混沌境的事情,陆海却是一脸迷茫,似乎不知道他们到底在说什么。 而他的家也十分怪异,竟也不似客栈与茶摊那般只是幻象,而是可触摸的实物。 这便让两人再次确认,此人定和那魔蛇有关。 「抱歉,家里狭窄,只有这一间空置的杂物房,不过清理清理就能住了。」 大魔头扫了一眼满是蜘蛛网丝和灰尘的房间,径直拐出去客厅一撩袍袖漫不经心坐了下来,顺便还慵懒的抚了抚袍摆不存在的灰。 陆海:「……」 柳落落赔笑:「将死之人么,总是容易累些。」 她刚说完,又见大魔头顺手端起了桌上的茶水,刚倒了一杯只看了一眼,便面不改色的往地上倒去。 倒了还不算,大魔头似乎也嫌弃那茶杯做工低劣,竟随意甩手一丢,「啪」的一声茶杯碎成了八瓣。 陆海扭头看她。 她呵呵笑了几声,解释:「将死之人么,总是容易闹点情绪。」 陆海理解而宽容的笑了笑,不多会便换了套茶盏端上来热腾腾的茶水。 「这是我家娘子最爱喝的茶,二位尝尝。」 正在以眼神提醒大魔头注意收敛的柳落落闻言立即捉住了重点:「你娘子?你有娘子?」 陆海奇怪的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自然是有的,我未说?」 「……」你要是说了我能这么问? 陆海羞赧的挠了挠头,「实在是不好意思,我记性不好是老毛病了,常常连前一日做过的事情也忘得一干二净,这些年来全凭我娘子提醒,她也是前段时间回娘家探亲去了,所以我这毛病就总是时不时的犯一犯。」 柳落落与江逆对视了一眼。 江逆放下手中刚欲倒掉的茶水,问:「你妻子娘家何处你可还记得?」 陆海想了半晌,无奈笑:「记不得了。」 「那昨日你见了何人做了何事?」 「……记不得了。」 柳落落震惊非常,也忙问:「那你为何会记得自己的名字身世与你妻子的事情?」 陆海愣了一瞬,似也陷入了疑问:「……也……记不得了。」 柳落落看向江逆,两人交换了个眼色,刚好陆海想起了推回来的豆腐摊还没处理,便自行出了门进了院子。 柳落落这才找到机会急问:「到底怎么回事?」 江逆敛目沉思片刻,不一会便嗤笑一声:「又是上古禁术。定魂术,魂笺,加上极耗修为的幻化之术,不知这魔蛇对这陆海是真痴情还是另有目的。」 「你是说他那妻子就是……」 这是什么?这特么不就是传说中的人蛇恋么?赵灵儿与李逍遥的异世界翻版,白素贞与许仙的精神延续啊尼玛。 柳落落心中闪过各种各样前世经典影视剧桥段,最终憋出一句话:「如果她长得比刘亦菲好看,我就原谅她当初对我的冒犯。」 「刘亦菲是谁?」正在沉思的大魔头突然挑眉问。 嘴瓢柳落落:「……我的梦中女神。」 「原来小落儿更爱女子?」 只见他宽袍一掠,便将少女卷进了怀里,那慵懒入骨的姿态就好似不是在简陋的房子里,而是在当初富丽堂皇纸醉金迷的魔殿一般。 骨节分明的长指一勾,她便对上了一双潋滟邪肆的凤眼。 「那日后我掳来长得美的女子,夺了舍与你朝夕相对可好?」 柳落落被这美色晃得晕晕乎乎,不自觉启唇:「……其实我更喜欢你亲自穿女装……」 眼见大魔头本愉悦的表情微微一愣,忽而嘴角咧开,似是那愉悦更真切了几分,整个胸腔都在微微震动,许久他才放开勾着她白嫩下巴的长指,轻嘆一声: 「小落儿,你有趣的叫本座越加捨不得放手了。」 柳落落见他埋进自己颈窝,唿吸搔得她皮肤直痒痒,正想挣开时,忽然听见门嘎吱一声。 第74页 眼见此景僵在门外的陆海:「……」 熟能生巧柳落落:「将死之人么,总是容易兴奋些。」 陆海深感理解:「……我去收拾收拾杂物房,二位也能……方便些。」 「……」 然而三人都似没注意,院外的天空之上,那层透明的结界倏而向下凸出一块圆球,直压近小院后幻化出了一张透明的蛇头,长长的蛇信子吐了吐,那灯笼大的蛇眼紧紧盯着客厅内的三人,不过片刻,又恢復了原貌。 …… 是夜,晚风习习吹入窗扉,杂物房内,一对男女和衣而睡,似睡的正香。 这时那穹顶之上,忽而从结界上垂下一颗透明圆球,成水珠状落地,化为一条人臂粗的透明蛇影,轻悄悄自门缝钻进了主人卧房。 而房内面貌英俊的男子也睡得正沉,那蛇轻巧爬上床,凑近他的面颊盯看了片刻,便化作一团透明罩子,正欲将男子纳入,却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嘎吱门响,一男子嗤笑声骤然响起: 「我该称你魔蛇魇影,还是夫人青岚?」 那透明罩子立即恢復蛇形,转头看去。 只见门外盈盈月光铺散在男子身上,衬得他的眉眼愈加华丽妖冶,即便她在他身上探不出半丝修为,但亦不敢小看半分。 此人她在石林外见过,那时她未当回事,但如今看来,怕是比这几日在城中作乱的那些人更加棘手。 她唯恐多有变故,一刻不敢多待,只扫了他一眼,便立即扫尾捲住了床上的男子,竟直接放弃大门,往房顶天窗上爬去。 然就在即将带人逃出天窗时,她回头看了一眼,只见那男子仍旧站在原地,嘴角噙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她顿觉有诈,正要返回,却见头顶忽然金光乍起,一道金网忽然从屋顶扣下,将她与陆海一齐裹在其中落了下来。 门外又响起一道清脆略带兴奋的女声:「是不是抓着了?是不是是不是?」 柳落落钻进门,果真见金网抓住了一团东西,但仔细看了看,又失望至极道:「怎么还是蛇啊,你好歹让我看看你的人样嘛~」 青岚不知道她在说什么鬼东西,她只知道陆海身份已被识破,今日若她失败,怕是再无缘见她最深爱的男人了。 她此念一起,便全力挣脱金网。 「她要逃出来了!」 那女子忽而一惊,竟又不知从哪里掏出好几团金球,「噗」「噗」「噗」全向她扔了过来,只见那些金球在她四周爆开,竟又是数张金网! 动弹不得的青岚:「……」 第42章 魔核碎屑我柳落落是不是能继续狐假虎…… 柳落落开心非常,她没想到这金球这么好用,只可惜她灵囊里总共就五个,要是再多一些就好了。 但她不知,若是其他人知道她这个想法怕是得吐血。 要知道这上品法宝捕妖网,整个华苍大陆都没几个,她居然还嫌少! 「你们到底是何人!」 那蛇吐了吐信子,发出女子愤怒而尖利的声音。 「我说了你也不认识,何必多嘴问呢。」柳落落俏皮一笑,抬了抬下巴,「换我问你了,这幻城中的凡人是你杀的?陆海身上的魂笺你又是从哪里得来的?」 那蛇瞳孔一缩,「你们怎么知道魂笺?你们想对他做什么?」 柳落落眼珠子骨碌一转,顺着她的话道:「你说我们会做什么,魂笺这种可遇而不可求的宝物,我们自然是想独吞了。」 青岚闻言却并未预料中那般暴怒,反而冷笑一声,嗤道:「我在他身上下的禁制无人能解,他若死了幻城便会开始自毁,你们若敢动他,便等着一起为他陪葬吧。」 「是吗?」这时大魔头慢条斯理走了进来,目光一如往日邪肆森冷至极,语调却极为温柔动听: 「你不怕他死,那怕什么?让我猜一猜……」 他说着目光流光溢彩般一转,唇角略冷,笑意却越加温柔:「不如我替他解一解定魂术如何?」 那蛇眼狠狠一睁,不顾金网的收缴,激烈的挣扎:「你敢!」 江逆却像是从她的反应中确认了什么一般,抚掌轻慢道:「看来我猜对了,你定他的魂魄,又以这万人生祭幻城,换来与他这数万年非人非鬼的生活,然以他本性却是不愿,或者说……他心中根本对你无爱。」 「你们懂什么!」青岚失声怒道,「我与他的过去岂是你们这些卑鄙鼠辈能懂的!他只是太固执……什么人妖有别,什么除魔卫道,这数万年星移斗转沧海桑田,该死的人不都死了个干净!」 她说着语调越加癫狂:「人类便是如此低贱,他们饮血吃肉以此为乐,血肉换成了他们便说我们是异类是怪物,可到如今你们看看,这些生前只会唾骂我族类的蝼蚁,死后却要靠我聚魂替我守城哈哈哈……」 「可惜因为城外那些不知死活的人在我城中为非作歹,现在缺了不少位置,还要我劳心再收些魂魄进来,不过……」 说着她语气忽而一转,目光骤然狠戾:「我看你们两个就正好!」 她语气一转,忽而身形长至数倍大,屋中魔气暴涨,竟是要拼死一搏! 眼见着金网被撑得越来越细,马上就要被爆开,柳落落在灵囊里搜来搜去,但除了所剩无几的丹药和符咒之外,便再无堪用的法宝。 第75页 这时江逆却上前几步,拂袖飞出几张符咒,小龙也自他袖里飞了出来,飞至那几张符咒前,「噗」的一声吐出一点火星子,然那火星透过那几张符咒却化为绵延大火,好似喷□□一般往青岚身上扑去。 只听「啊啊」几声尖叫,那透明蛇影挣脱不得又畏火,不消一刻便化为一缕青灰消失在了房中。 「你们若敢动他一根毫毛,我定要了你们的命!」 所幸这蛇形不过是青岚的一缕神识,不然就凭这点把戏,根本奈何她不得。 柳落落感觉不妙。 她只是想逮住青岚问问魂笺的来歷。 但为何现在闹得要你死我活了? 她看向罪魁祸首大魔头,看他那目中无人的劲儿,最终选择憋着不敢发表任何意见。 而从头到尾打酱油的陆海却睡的跟个死猪似的,房子都快闹塌了,他依旧动都不动一下。 然而她定睛一看,却被床上某样亮闪闪的东西吸引了目光。 「那是什么?」 江逆闻声抬眼看去,目中闪过一丝惊色,快步走至床边。 柳落落:「???」 江逆凤眸微沉,轻轻拂袖扫过那散着淡淡红光的碎屑一样的物事,只见那几片碎屑自动于他手心聚拢,竟合聚成了一块指甲盖大小的赤红色石头。 「魔核。」 柳落落一愣,「魔核?难道是你一直在找的万年魔核?」 江逆略眯了眯眼,眼中闪过一道暗光,「只是魔核碎屑而已,但比之我之前那颗更加精纯。」 「你是说青岚身上有魔核?」柳落落兴奋的原地蹦了蹦,「那你是不是能重新站起来了?我柳落落是不是能继续狐假虎威当狗腿子了?」 江逆瞧了她一眼。 柳落落立即做小伏低:「不是,您现在也很威勐,天上地下绝无仅有的强。」 她觉得自己天生就没有骨气这种东西。 但骨气算什么,能吃吗?(w`) 陆海一直到次日辰时才醒过来,这点掐的柳落落甚至怀疑他的生物钟是不是也是青岚给设置好的,跟尼玛机器人似的,睡着的时候像具尸体,她甚至还掏出鹞春在他耳旁吹奏了一曲跑调版的《洗刷刷》,这都没给他吹醒,一到点自己就弹起来了,第一句话就是: 「娘子,昨夜可还舒坦?」 柳落落:「……特么的你把眼睁开看看我是谁。」 陆海听话睁眼一看,问:「你是谁?」 「……」艹!忘了他脑子有个bug。 一旁喝茶的江逆挑了挑眉,顺口忽悠道:「我们是你的爹娘。」 陆海眨了眨眼,看向柳落落:「娘~」 「……」 大魔头一句话,柳落落足足解释了一个时辰才把陆海给掰过来,并避开昨晚的事情,按照青岚给他定的人设解释了一遍。 至少目前还不适合将真相告诉他,她总觉得这个青岚背景不简单,有件事令她十分在意,想必江逆昨晚也注意到了,所以自发现那魔核碎屑之后,他始终在沉思不语,不知在想些什么。 从她所了解的古籍上记载,时间最多记述至八大仙门初建之前,那时从无任何迹象表明曾有过大规模的修真时代出现,最多不过是普通凡人歷史,所以自始至终世人皆默认在极海妖魔爆出,八大仙门初建之后,修真时代才开始开启。 然而青岚所说却非如此。 她口中的数万年前便曾有过仙魔对立,陆海也极有可能是那时的宗门弟子,不知是何原因与她纠缠到了一起。 但若是这样,为何存世记载如此稀少,甚至几乎绝迹? 更可怕的是,既然数万年以前便有修真时代出现,那为何从未见过突破寿命存世至今之人? 要知道已突破炼虚境的御星门仙主阙星已经活了上万岁,而大乘境修士能活至数万年怕也是轻而易举,但为何至今不见一人? 如此情况,要么是已经飞升,要么……就是全部陨落,未留一人。 想到这,她不由得又瞥了一眼江逆。 青岚的话现在想来也不无道理,千万年来仙魔对立互相残杀,然折腾这么久最后谁都没占到便宜,怕是闻秋瑾知道也得吐血。 但时间并未让她继续胡思乱想,据小纸人和小龙带回的消息,天医阁弟子已经将幻城中清洗了个干净,只除去这个小院子被青岚加了禁制,姑且还算安全,但被发现怕也是迟早的事。 现在她与江逆和手无缚鸡之力的陆海没有任何区别,唯一就是多了些防身的符咒。 为此她将大大小小功能不同的符咒贴满了院里院外,顺便放出小龙小呆时不时的出去探风,终于得知瑶光等人利用那些凡人魂魄找到了青岚隐藏的真身,已经打了一架,双方都有损伤,也都未占到便宜。 有了瑶光等人的加入,青岚无暇顾及她和江逆,倒是暂时保证了他们的安全。 如此心惊胆战两日过去。 直到第三日清晨,陆海却反常的没按时醒来,反而浑身发起了高热。 「他这是怎么了?」这都快红成虾子了,有点像她之前吃了遂灵丹走火入魔的样子。 江逆目光在陆海身上扫了几眼,还未回答,却见院子外结界开始产生波动。 柳落落有些怕怕的往他身后钻了钻,半晌才掀起他宽大的扩袖瞄了外头一眼,只见那本就接近透明的结界更透薄了些。 第76页 江逆目中微闪:「青岚受重伤损了修为,这结界支撑不了几日了。」 「那我们不就死定了?」柳落落惊骇。 此刻幻城中遍布修士,这院子坐落的位置也好死不死就在幻城中央,一旦这结界崩毁,他们可就相当于羊入虎口插翅难飞了。 江逆忽而轻笑一声,挥袖揽过她的腰肢轻轻一带,抬首间两人鼻尖相触,暧昧非常。 「有小落儿陪本座共赴黄泉,倒也不寂寞。」 柳落落欲哭无泪:「但是我还没活够呢~」 江逆又笑了一声,伸手爱怜似的颳了刮她因害怕皱起的秀挺鼻樑,目光再转向那结界外时却多了几分阴戾:「那便让这幻城里再多些怨魂吧。」 「……」实不相瞒我也不想杀人。 第43章 青岚记忆「你终于来了……我等你很久…… 直到晚上,陆海才缓缓醒了过来,然他这次表情却十分怪异,三分怔愣六分迷惘,再加一分说不出的怅然。 柳落落试探着问了一句,「你可还认识我是谁?」 陆海缓慢扭头看了她一眼,目光越发复杂,「柳姑娘,我昨夜……做了个梦。」 「……还昨夜,今天都快要过去了。」她想想不对又立即问,「你记得昨天发生的事情?」 陆海点了点头,「记得,不仅记得,我似乎还想起了一些事情,梦里的我手持长剑能腾云驾雾,甚至还……」 柳落落听出了不对劲,赶忙问:「还什么?」 陆海摇了摇头,神色竟有些悽惶:「不知道,我的头很疼,胸口也憋得慌。」 他说着捂着头,似乎在回想什么不愿想起却又不得不想起的事情。 即便外行如柳落落,这会也看出来他身上的那什么定魂术怕是因为青岚重伤出了什么问题,竟有渐渐解开的迹象,而院外的结界波动也越加厉害。 这幻城,怕是真的要变天了。 趁着结界尚未消散,大魔头趁着时机将那小块魔核碎屑炼化进魔元,虽然这点魔核效果极弱,但也聊胜于无。 柳落落则也趁着这个时候重新进了神宇,她想着自己虽然废了,但神宇里还待着鹞春的灵体,若是能说服它派上用场,那至少还不至于死的太快。 她进了神宇,却发现几日不见的小猪仔竟好了不少,虽然还是瘦骨嶙峋,眼睛也还是灰濛濛的一片,但身上的伤口却癒合了不少。 最令她震惊的是,一直跟小野猫似的鹞春此时竟围在小猪仔身周,它一跳,小猪仔便追着咬了咬,却总是差那么几毫釐,如此反覆几次,小猪仔似累了趴下来不搭理它,鹞春又好似不甘寂寞偷偷绕过它后背去挑衅它的一对粉色小猪耳,小猪仔先是不耐烦,但是架不住它一直在骚扰,一怒之下便又恢復了之前你跳我追的模式。 「……」这两货感情何时变得这么好? 「鹞春。」 她忍不住刚喊了一嗓子,便见那团青光就像是立即炸了毛的野猫似的,竟往比它还菜鸡的小猪仔身后躲。 「呜……难听……难听……」 「……」看把孩子吓得…… 她唱歌真有这么难听? 算了,重点不是这个。 她上前几步,小猪仔似是才反应过来是她来了,立即蹬着四肢小猪蹄,跌跌撞撞的往她脚边奔来,它一跑开,小青光团便没了依仗,不禁往后退了退。 柳落落弯腰抱起它抚了抚,看向小光团:「你是不是能跟我定契约?」 小光团闻言又往后退了退,软嫩的童音却很是倔强:「不要不要,不要订契约。」 柳落落闻言挑了挑眉,「哦」了一声奸笑:「那就是可以订了是不是?你现在只有两个选择,要么被丢进灵囊里永远不见天日,要么就只能跟我定契约。」 「不要,不要!」 小光团像是被踩了尾巴似的,勐地暴涨两倍大,在神宇中愤怒的来回乱撞。 它从来没遇到过像柳落落这样的人,自打生来它就是人人觊觎的上品法宝,以往也有修士这么逼迫过它,但它从未惧怕过,因为只要钻进对方神宇乱搅一通,它就能恢復自由。 但是这个女人的神宇里没有灵气也没有魔气,只有这只病恹恹的小东西,它无计可施竟也无法出去,只能每日在里头逗这小东西玩乐。 它还从未见过这样的灵元或魔元,居然不像其他人的都是死物,能跑能跳还有脾气,很是有趣。 但是它才不想和她订立契约呢,她太弱了!唱歌这么难听还这么可恶! 「还是不愿意?」柳落落不慌不忙的摸了摸小猪仔,看似不经意道,「算了,我这个人一向以德服人,你不情愿我也不逼你,那就把你继续放进灵囊好了。按照江逆的性子,他大概是不会在让你出来了,不过灵囊里空间大还安全,够你待上几百上千年不成问题。」 说着她就要转过身,余光却见那小光团颤了颤,突然安静了下来,见她迈步又忍不住追着往前窜了窜。 「别……别走……」 它不想定契约,但是更不想待在那无声无趣的灵囊里,它已经无聊了一百多年了,好不容易才能被放出来,找到这么个好玩的小东西…… 其实这个女人虽然唱歌难听,但是却比那些神宇浑浊只想利用它的修士要好那么一点点,看在小东西的面子上,它……它其实也可以忍受的…… 第77页 这么一想,它便下了决定:「我……我跟你定契约。」 柳落落转过头来,神色却有些勉强:「哎呀,这岂不是委屈了你,你看我这么弱,唱歌还不好听……」 她恶上心头,利落迈步:「还是算了,不定了。」 小光团闻言却着了急,立即飞至她跟前乱蹦跶,「不委屈不委屈,快定快定。」 说着不等柳落落答应,它竟自己贴至她额前,从她的神识里抽走了什么东西,啊呜一口裹进了自己体内,于是小光团肉眼可见的长出了一对小翅膀和一对漆黑的小眼睛,浑身碧绿q弹,宛若一个会飞的驴打滚。 「……」 柳落落与驴打滚大眼瞪小眼,沉默半晌:「这就定完了?」 驴打滚点点头,声音依旧萌萌哒:「是呀~」 「……」牛b。 搞定了鹞春,柳落落也未在神宇里多待,任由一猪一驴打滚自己撒欢去了。 她心里安稳了不少,至少觉得自己保命的大招又多了一个。 然而神识刚刚归体,她一睁开眼睛,却觉整个屋中红光翻涌魔气沖天,阴戾可怖非常。 而这魔气的源头便是不远处竹塌上的大魔头江逆,只见他双目赤红,衣袍墨发上下翻飞,红光自他身上像是滚烫的沸水一般向外扩散,额上青筋直爆似在忍受万分难熬的痛苦。 她立即下床直奔过去,「江逆,你怎么了?!」 江逆略抬眼看她,眼珠似勉力恢復了一点墨色,但又很快被赤红吞没。 柳落落心急如焚,想起当初在魔宫之中她强行钻入他的神宇还算能有点作用,便立即放开神识试图钻入他的神宇,然而这回却并不成功,神识刚要触及他的神宇,便被立即弹了出来,她急的冷汗之冒。 正焦急时,却觉腰身被狠狠一搂,后脑被按住,唇上便触及一片炙热。 热,极致的热。 就好似她服用遂灵丹走火入魔之时全身被烧灼的热。 只不过这热源却是来自于江逆。 而江逆却好似久旱逢甘露般,极尽疯狂而热烈的在她唇间索取碾磨。 渐渐的,这种暧昧的索取似乎不满足于身体肌肤之上,她的神识慢慢也像是被藤蔓缠绕一般产生令人情耻的的战慄。 就像是最隐私的地方被人触碰窥探,她忍不住闷哼了一声,试图抗拒:「不……不要。」 然而却毫无作用,暧昧缠绵之感愈加厚重热烈,几乎令她难以承受。 「江……江逆……」 不知是不是这句话令他恢復了几分神志,紧箍在她腰间的手倏然松开,她急喘几口气,抬头去看,只见他双目依旧赤红却比方才稳定了不少。 她稳了稳情绪,再次试图钻入他的神宇,这回却没遭受到抗拒,很是顺利。 但进去之后还没来得及观察到他神宇内的景象,她便觉神识勐地一阵刺痛,竟听到个陌生却有些虚弱的声音。 「你终于来了……我等你很久了……」 她睁开眼,却见周围白雾茫茫,却不是在江逆的神宇内。 「你是谁?」她扫视了一圈,却没发现任何人。 「我就是你……」 「???什么?」 那声音却根本不管她什么反应,像是用完最后的力气道:「记住……你要集齐所有的残片……恢復真身……去往极海深渊……到了那里你就会明白了……」 话音刚落,她便觉白雾之中倏而飞来一个什么东西,定睛一看,见那东西竟然就是之前青岚落下的那块魔核碎屑,还没等她反应过来,那魔核碎片便「噗」的一声钻入了她的眉心消失不见了。 还没等她想明白,周围雾气一转,天旋地转般变了场景,一时间斗转星移似时光飞掠,她的神识就像是无线的风筝一般掠过陌生的山河栾川,落在了一座战火纷飞的城墙之上,那里立着一道人影,孤身持鞭冷对城下数万之军。 「陆海,你今日真要杀我?」 城下一人上前,长身持剑面如冠玉,是陆海却又不像陆海,只因他此时脸上冷漠至极,出口之言更是无一丝温情: 「害人妖孽,自该伏诛。」 墙上那女子忽而娇声一笑,身段语调娇媚至极,飞起的眼角却凄楚而讽刺: 「那时你夜夜伏在我身子上可不是这么说的,陆郎,你可是忘了你爱过的岚娘了?」 陆海目中微闪,持剑的手却丝毫未动,「若我知你恶性难改,定当就地诛杀。」 女子定定看了他半晌,忽而悽然一笑:「爱也恨也,这世上最薄情的果然还是你们这些人类,你杀我无数族类便是替天行道,我吃你几人便是罪不可赦,所谓奉天之道便是如此虚伪?」 第44章 天地同修「你可知道你现在在做什么?…… 陆海抿唇不语。 「陆海,还与这妖孽叙说什么?妖孽害人理当灭族!」 「对!魔蛇魇影害人久已,我们这是在替天行道!」 城墙之下响起阵阵应和,已有人御剑驾云飞上了城墙,陆海捏紧了手中长剑,定了定眸子,正要迎上,这时却从遥远的西北方传来一道震耳欲聋的轰隆声…… 这时画面一转,再看去,只见天摇地动乌云盖顶,城外数万人中凡人们丢盔弃甲四散奔逃,为首修士们却无动于衷,仍旧与数条魇影魔蛇缠斗的你死我活。 第78页 天地间一片厮杀乱象。 这时却从西北方射来一道极亮的光,落入人群中又消失不见。 画面又是一转,这次城墙已经倒塌,城内外遍是尸骸,血色染红了大地,晓是地狱也不过如此。 而尸海之中仍旧对立着两道人影。 不,准确来说是四个。 女子手中挟持着一战战兢兢的凡人老妇和她的年轻儿媳,她看着陆海忽而贴近老妇耳旁媚笑道:「我今日吃饱了,并不想杀太多人,你们两人之中我只要一个人的命就好,交给你来做决定,死谁好呢?」 那老妇先是惊惧至极,闻言又愣了一瞬,不由自主看向一旁的儿媳,那眼中意味让儿媳无比绝望,忍不住哭求出声: 「娘,不要娘,我可是为你家生了两个孙子的,孩子还小,还需要我回去餵奶……娘……」 那老妇犹豫非常,但女子只轻轻一哼,她便立即惊惧道: 「她!杀了她!我家中还有老夫儿子和孙子,我不能死!我不能死!」 陆海似看不下去,举剑厉声道:「青岚,你竟还在玩弄人命,真是无药可救!」 「我玩弄人命?」青岚惨笑一声,「陆海,你看这老妪,方才在人群里骂我骂的声音最亮,如今被抓在我手里就熄了声,如今为了活命连至亲之人都可出卖。这世道凡人近财趋利连年征战,你们修仙之人不也争来抢去,到底谁比谁清高?」 「你还在强词夺理?今日我定要让你伏诛!」 说着一道剑光刺来,青岚却避也不避,竟迎着剑刃放开了那对婆媳。 那双眸子,似是早已了无生趣一心求死。 陆海心中微怔,明知此时正是诛杀这妖孽的好时机,但他却生生错开剑刃,错架在了她的颈上。 一声似嘲似讽的轻笑声响起,青岚缓缓抬眼看他,似丝毫不意外他的动作。 「陆海,你可知你为何修为停滞不前?」她古井无波道,「便是因你反反覆覆犹豫不定,冠冕堂皇却又狠不下心。与我欢好的那些日子,你明明心有所觉,却捨不得我的那点温存,直到别人替你捅破了真相,你才为了你所谓的大义来怪我杀我,其实你跟那些虚伪的人类又有何区别,不过是个懦弱反覆的可怜虫罢了。」 「你说的不错。」陆海却看着她道,「我要杀你却又捨不得你,因为我心里有你。」 青岚狠狠一愣,似是不可置信般看向他的眼睛,她试图看出一丝闪躲和欺骗,然这次,她却只从他眼中看到自己清晰的倒影。 陆海苦涩道:「我早已背离师门,下山后曾找过你,也曾想过若你甘愿放弃仇恨,与我做一对平凡夫妻,哪怕是捨弃修为又何妨?」 他说着目中哀伤愈浓。 「你可记得你我再见那日?」 青岚细想之下,不禁瞳孔一缩。 「我寻了许久才寻到你,你却正在虐杀一家老小,那婴孩还不足月,又何处招惹了你?」陆海哀伤一笑,「你又可知,他祖上乃是我亲父之侄?」 青岚狠狠一震,竟似全身被抽干了力气,半晌她才嗫嚅了几下唇,喃喃道:「……你为何不告诉我?」 「青岚,以往我未信过你,你也从未信过我,若真追究起来,今日之果你我皆有错。」陆海沧桑笑了笑,「因你我恩怨死伤无数,今日总要有个交代,不过你放心,我要了你的命,自当陪你一起入地府。」 他定定看她,目光好似与她在一起的那些日子般温柔爱怜。 「罢了。」青岚定定注视着他的眼睛,忽而微微一笑,「如今这般也好,够了。」 陆海神情微动,目中皆是哀痛。 青岚却一如初见时那般温柔明媚的笑着,不惧生死看他高高撤出长剑,再欲刺向自己胸口。 然而就在这时,她忽而瞥见他身后那老妇与儿媳忽而捡起身旁死尸身上的剑往他身后刺来…… 「陆郎!」 她目眦欲裂,立即飞身迎上,然终究还是慢了一步,只见那剑刃破开他的心口,血珠溅到了她的脸上,修仙之人仍会身死,更勿论那老妇是故意刺的致命之处。 男子诧异的目光停滞了一瞬,而后视线内便只剩下向他扑来的女子面孔,任由身子沉沉倒下,他在她怀中苍白的笑了笑: 「岚娘……如今你可还恨我?」 青岚颤抖的摸了摸他的脸:「莫怕,我替你重塑真身。」 陆海却抓住了她的手,「不,就让我魂飞魄散了吧。」 他别过眼,不知在看向哪里,「我记得父亲从小就做的一手好豆腐,那时他让我继承家业,我却执意要上山……师父待我如亲子,最终我却也辜负了他……还有你,岚娘……我时常在想,我是不是一直都错了,若你我都只是普普通通的凡人,该有多好……」 他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轻,最终轻轻闭上眼熄了声。 青岚心脏勐地一抽,憋着泪紧紧抱住了他的尸身。 「快,儿媳,快趁机杀了这魔蛇,他们身上好东西可够咱们一辈子吃穿不愁了!」老妇见机会正妙,忙唤儿媳。 那本懦弱的儿媳此时也满是贪婪,抬剑就向她噼了过来。 她勐地抬头,双目赤红额上青筋暴起,竟迎着剑刃压过去拧断了儿媳的脖子,然后便是那老妇,她生生将她撕扯成了两半。 第79页 但她的陆郎还是救不回来了。 真是可笑,一生修道,为人伸张公义,到头来却反被人所杀。 不知何时,血尸遍布的旷野之上忽而下起了雪,青岚抱着尸体枯坐着,许久才发出一声嘶哑的笑声,那笑声由缓入急,越发尖利疯狂。 「不,我不甘心,你招惹了我却又不肯圆我的梦,怎能说走便走了?你想做凡人,那我们便做凡人好了,就这般永远纠缠下去吧……」 随后女子又笑出声,那声音飘在遍布尸骸的旷野之中,尤显得苍凉悲哀。 …… 仙魔恋的老套情节,却让作为局外人的柳落落唏嘘不已。 真正的生死之恋,一如陆海青岚,她不知道她到底是带着何种决心才独自支撑了数万年。 而接下来故事并没有彻底结束,而是以片段式快进的方式让她看到了青岚是如何耗费数万年修为聚集魂魄,如何寻得一处隐世秘境带陆海魂魄自藏其中,并数万年中不计后果为陆海塑造他理想中的世界和生活。 最重要的是她看到了那魔核的来歷。 那魔核竟就是从西北方爆出飞来的那一缕坠落的亮光,不过巴掌大小的一块赤色水晶模样的石头,也是凭藉这块魔核,数万年间她如此耗费功力却也未耗尽一身修为。 但这场景中魔核源自的西北方又是哪里? 还有那道声音说的「它就是她」到底是什么意思? 还没等柳落落想明白,周围景象忽而消散,再反应过来时,她却是在江逆的神宇里,依旧是漫天的业火,前方不远处便是正在急速开合的小莲花,不同于上次的枯萎,小莲花此时很是精神,但是精神的有些过了头,浑身都冒着火,小小的花瓣上下翻动的像是飞起来似的。 难道是那魔核碎屑有问题,引发了江逆的破镜反噬? 她想至此,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了,直接上前伸手托起小莲花,但她忽而想起她此时已经是个废人,又哪里来的修为给它吸? 但是若还不想办法,可能江逆就真的要挂了。 该怎么办,该怎么办? 她在脑中飞快搜集自己看过的所有古籍,忽而想起来一个法子。 天地同修。 就是催动神宇之力与对方共损共荣,如此或许能平復他的反噬也说不定。 要不要试一试? 算了,除了这个办法也没别的法子了! 想着她便利索退出了江逆的神宇,搂抱住他窄劲的腰身,轻声道:「江逆,我知道有个叫天地同修的法子或许能帮你,你要配合我,神宇和神识不要排斥我,好吗?」 说着她便按照古籍所说,慢慢调整姿势,爬上了他的胸前,以额对额的方式并紧紧攀住了他的腰身。 此时她还有点想不通,为啥这什么天地同修姿势这么暧昧?要是两个男的那得多尴尬? 江逆此时恢復了一点点知觉,见此神色复杂非常,在她贴向自己额前时忽而瞳孔微缩,嗓音危险道:「你可知道你现在在做什么?」 第45章 结界终破「……」我不干净了。…… 柳落落顿了顿,「不是天地同修吗?」 难道她做的不对? 那双凤眸先是闪了闪,而后又忽而沉定下来,慢声问:「不后悔?」 「……这有啥可后悔的,难道你还不愿意?」 大魔头却勾唇一笑,忽而翻身与她换了个个儿,额重新以主动之姿贴上了她的,嗓音比之前更为沙哑,同时还扯出一丝诱人的黏意:「便是后悔,也晚了。」 说着他下巴略压,红唇便又重新欺上了她的。 一时间肌肤相触神宇翻腾。 她从未想过天地同修是这么的……这么的……刺激。 明明两个人衣衫未脱,只有唇和额交错相触,但她却觉得整个人似乎都被拿捏在他的手心里,随他风雨摇摆。 神宇之中也竟是暧昧的激盪,她只觉自己的神识似乎在被对方纠缠着在两个神宇之间来回穿梭,她看到了自己的神宇开出了一片花海,又看到了围绕在花海周围的滔滔业火,明明是毁灭和生机两个极端,此刻却无比奇妙的连接在一起,给她带来一阵阵难以言喻的兴奋和刺激。 不知过了多久,她甚至都忘了自己的初衷,只能随着身上之人共赴云海沉沦。 院子外的结界几近透明,月色无声,星光暗淡,不知从哪里飞来一只灵鸟撞入结界内,停在窗台,好奇的看向屋内交颈而卧的一对人影。 柳落落仿若被人吸干了精血一般摊在那里,任由身后之人将她搓圆搓扁。 头顶传来一声轻笑,笑意慵懒至极,似是觉得怀中人此时生无可恋的表情有趣的紧,便伸出玉骨般的长指戳了戳她的脸颊。 「可是还未快活够?」 许久,柳落落才慢慢抬头看向大魔头,却只能看到他弧度完美的下巴,呆滞的问:「你刚才说,我们双修了?」 大魔头凤眸微挑,目中潋滟生花。 痛心疾首柳落落:「……」我不干净了。 那破古籍上为什么不标明天地同修就是双修! 双修啊!那可是修士夫妻间才能干的事情!怪不得过程这么不可描述…… 而她一个两世单身狗,明明衣服都没脱一件,但节操就这么没了,还是她自己主动的! 等等,她明明没有修为,又怎么能双修?她本意是想借用神宇平摊反噬之力,都做好了受苦的准备,但怎么会一点痛苦也无? 第80页 她连忙控制神识往自己神宇里探去,这一看果然发现有什么不一样了。 她本来雾蒙蒙的神宇中果然像她方才看到那样开出了一片花海,小猪仔带着鹞春在花海里四处乱拱,它的眼睛似乎恢復了,虽然仍旧还是瘦骨嶙峋,但身上的伤口却已经完全癒合。 最重要的是,本来它背上已经枯竭的灵花,此时竟冒出了一两根小芽儿,顶在猪脑门上十分的憨态可掬。 她细细用神识捕捉时,也能从那小芽儿上捕捉到一丝微弱的灵气。 她怎会突然恢復了灵气?难道是那魔核碎屑的原因? 「不是魔核碎屑。」 她微微一愣,转过身,只见江逆正站在她身后,百花掩映中,来人如琼似玉风华无双,嘴角噙着的那抹笑意忽而灼烫了她的脸。 虽只是一抹神识,她居然也能感觉到自己的心在怦怦乱跳。 「……」不,她不可能瞧上自己boss那张反覆无常的脸皮。 江逆似是没发觉她的心思,走上前来颇有兴味的看了看小猪仔,「魔核仅能由魔修炼化出魔气,并不能滋生出灵气,而这魔核碎屑却能兼容灵魔两气,非一般魔核可比,不过,倒是与你颇为相似。」 大魔头的眼神太瘆得慌,令柳落落有点心慌,因为那真的好像变态博士看一个实验小白鼠的眼神。 江逆眯了眯眼,凑近一步道:「你进了我的神宇吸走了那块残片,又通过它知道了什么?」 「……啊这个啊……」柳落落支支吾吾,还没想好措辞,江逆却又轻笑一声伸出手指抚上了她的唇,「也罢,你我既已双修,又岂会再分你我?」 说完便略低了低头,在她的粉唇上轻啄了下。 她懂了,这意思就是说他早晚会知道,不屑追问。 她好像给自己挖了个巨无霸坑。 过了一会她还是觉得不太明白,又追着江逆问: 「那你怎么会再受反噬?」 现在他的修为还是没能顺利突破,双修也不过是暂时平復了反噬之力而已,他体内的魔气已经超出了神宇负荷,必须要尽早寻机破镜了,不然早晚还会重新復发。 江逆眯眼揽着她斜躺在竹塌上,一手抚猫似的顺着她的黑髮往下轻捋,闻言慵懒的近乎无声道: 「残片被下了未知禁制,我也未曾发觉。」 柳落落不可置信:「这世上还有你不知道的事情?」 见江逆睁眼,她又立即乖巧的往他怀里拱了拱虚伪道:「不,您学识广博令天下人尤其是我自愧不如。」 大魔头被顺了毛,重新眯上了眼睛,闻言漫不经心的嗤笑了一声:「凡关于术法无我不知之事,若真有……」 他稍稍一顿,看着她语气意味深长,「便只有万年前了。」 「……」就知道大魔头不好对付,一猜就是一个准儿。 根据那青岚的记忆,这禁制怕也不是她下的,但是在她之前又会是谁呢? 正在苦思冥想时,忽而院外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轰隆声,紧接着门外传来急匆匆的敲门声,随后是陆海的声音:「二位,二位,不好了!」 柳落落立即从大魔头怀里爬起来,边收拾仪容便去开门,一打开门便见陆海惊慌失措的脸,像是被什么吓到了一般。 「柳姑娘,我梦见了我娘子她是……她是……」 柳落落心底一沉,立即往结界看去,果然见那层薄弱结界终于消失无踪,如今这座小院子终于失去了最后的庇护,赤裸裸的呈现在了幻城之内。 而院外不远处便是一阵做法激斗声,怕是那青岚发觉了这里的情况,不顾安危要来救她的爱郎。 「这里不能留了。」江逆从身后走来,从袖中掏出三张符纸掐了个诀,那三张符纸便自动飞向三人胸前定住,三人身形一闪,便隐了身。 不过这隐身符维持不了多长时间,他们需在一炷香内成功离开这座幻城才算安全。 陆海似是没想到他们也非凡人,愣愣看着他们动作,半晌才反映过来指着她磕磕巴巴道:「你你你……」 柳落落哪里还有心听他在这扯,只拽着他的袖子硬跟着江逆往后门拉去。 「要想活命就跟着我们,别辜负了你那娘子辛苦为你引走人。」 三人闷不做声往与那缠斗之地相反的方向走,眼看着很顺利,但谁知过了几个路口后还是遇上了天医阁派出的巡逻修士。 巧了,是老熟人元旭。 陆海见有人过来立即想要逃走,却被柳落落利索的拽了回来,并捂住了嘴。 柳落落当然也很紧张,修士五感敏锐,这隐身符隐去身形,却隐不去声音,他们现在身无灵气和魔气,最好的办法自然是暂时站立不动,等待对方先过去。 元旭等人自是没发觉有什么问题,但其中一人在经过陆海时,却不小心正巧踩住了他的脚背。 柳落落只觉自己手心一股钻心的疼,瞪着正因为害怕死咬着自己手掌的陆海,恨不能暴起一巴掌拍碎他的天灵盖儿。 那修士也奇怪非常,盯着自己刚踩过的空无一物的地面纳闷:「奇怪,我刚才明明踩到了东西……」 「贵恆,怎么了?」元旭发觉有人掉了队,便转头来问,柳落落立即死死捂住陆海的嘴,生怕被他发现端倪。 也好在那修士本身心大,犹豫了下只笑着摇摇头,「无事,元旭师兄,是我看错了。」 第81页 元旭皱了皱眉,严肃道:「莫要掉以轻心,前方瑶光师兄正带人与那魔蛇死战,我等要死守这幻城内外,定不能放过那魔蛇与江逆等同党!等那魔蛇被诛杀,我等也定不会亏待各位师兄弟。」 那修士闻言嘿嘿一笑,挠了挠头:「自然,自然,我等定全力以赴。」 说完几人便快速离开了这里。 陆海在听到魔蛇二字时情绪波动十分激烈,在几人走后,他便立即挣开柳落落的手,道:「他们说的是不是就是我娘子?我娘子现在有危险?我要去找她。」 「你去找她能做什么?无非再添上一条命罢了。」况且你已经没了命,现在不过只是孤魂野鬼而已,再死可就是真的灰飞烟灭了。 最后这几句她并未说出口,但那神色却已经表明,她不会让他退回去。 陆海却异常坚决,认真看向她与江逆:「二位,我知道你们对我是好意,但我不能不顾我娘子,此番若是侥倖,能保住她的命最好,若偏生不幸……」 他忽而释然一笑,竟与青岚记忆中的那张脸有了几分重合,「便是共赴黄泉也认了。」 说着他决绝转身,冲着那光刃翻飞处快步冲去。 第46章 戳破阴谋「我今天支持你杀人,想杀多…… 「……」真棒,她又白费了工夫。 柳落落求救一般看向大魔头,大魔头却微微扬起眉,笑的依旧轻狂:「隐身符仅此三张,已经快过了时效,如此,杀杀人也无妨。」 「……」很好,那就一起去送死吧。(微笑脸) …… 幻城结界已破,没了结界修补庇护,宏伟的城楼就像是褪色的老照片一般,变成了悽惶破旧的残垣断壁,而不远处残破的楼角飞檐之下,万剑与各色法器齐飞,不少修士身受重伤,却又有更多的人奋而迎上。 他们与这妖孽足足耗了七八日,今日终于逼得她主动现了身,如今他们已经摸索出她的命门,成功将其诛杀也不过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而这种修为极高的魔物向来蕴有内丹,这内丹对于丹修来说可遇而不可求,各大仙门更是奉若至宝,即便不是丹修也可凭此换上价值不菲的灵石与法宝,同时也可扬名立万,这是名利双收的好事,对于他们这些出身低劣的小仙门修士,此等机会决不能错过,即便是为此牺牲掉一些人也毫不可惜! 为此各门各派都卯足了劲,争着抢着上前斩杀魔蛇。 而青岚以自身做引,布下这座规模宏大的幻城已经耗损了不少修为,如今更是身受重伤,几番缠斗下来已经渐渐力不从心。 她并不怕死,只是她还记挂着陆海,更不想便宜了这些无耻之人。 可惜她耗尽一生找了个自以为最隐秘不过的地方,却还是叫这些人钻了空子,难道她註定与陆郎不能厮守吗? 如此一想,她心脏一窒,被见缝插针的修士们趁机刺了几剑,竟中了圈套,困入了阵法陷阱动弹不得。 「快!它已经抵抗不住了,咱们合力将她剥了皮抽了筋!」 瑶光大喜,忙祭出法器沖了上去。 而就在这时,几道符咒凭空飞来,在他眼前炸开,几乎是转瞬之间,乌云盖顶雷声轰轰,刚刚赶来的元旭立即喝道:「是爆雷咒,师兄快躲开!」 瑶光一惊,立即抽身后退,险些被噼了个正着。 他转头一看,瞳孔一缩。 「是你,江逆!」 青岚则一眼便看见了向她冲来的陆海,忽而巨大的蛇形一闪,便化为一云鬓花颜的美人,只不过美人如今身负重伤被囚于阵法之中,脸色异常苍白。 「陆郎,你来做什么?还不快走!」 有修士也注意到了陆海,立即便要摸上来将人抓住,却被柳落落先一步扯走。 「送死也不是你这么送的,给我老老实实躲后面。」 陆海则看向青岚,目中几多复杂,「岚娘……」 岚娘似是才想起自己方才现了真身,目光闪了闪,别过头不语。 屹松凝霜等人自然也在围攻魔蛇之列,见这突然出现的三人,脸上神情都是复杂万分。 「东方姑娘,是你?」 她之前的脸竟也是假的。 「什么东方姑娘!」元旭冷笑一声道,「她就是妙音宗堕入魔道的叛徒柳月落,没想到居然还与这妖孽厮混在一起!」 屹松等人更是不可置信。 柳落落则只看了他们一眼便收回了目光,全当自己没看见。 瑶光先是忌惮的眯眼上下打量了江逆几眼,像是确定了什么一般又冷笑一声,拿剑尖指着江逆的鼻子道: 「元旭师弟前几日告诉我我还不信,没想到你这妖孽居然真的不知死活入了境,江逆,我看你一个废人,今日还怎么逃出我的手掌心!」 众人闻言皆是精神一震。 江逆果然如传言所说身受重伤,竟还废了修为? 怪不得上次只用了符咒,并未见其发动魔气。 如此,他们还怕什么? 若能杀了这魔蛇,再杀了这人人得而诛之的魔头,他们岂不是都能扬名立万? 想至此,众人心中雀雀欲试,都迫不及待想冲上前。 然而江逆却始终不动声色,袍摆飞扬似妖非妖,立在月光下的影子薄且透,不似往日那般坐拥数万魔兵魔将,只单单一人,然那身影却依旧叫人心生畏惧望而却步。 第82页 只见他抬手轻抚扩袖,邪肆一笑道:「如此正好,本座前几日本决定再不主动杀人,但无奈心痒的紧,若诸位能主动送上前来,本座甚是欣慰。」 这句话果然令众人又犹豫了起来,面面相觑之下,竟无人敢第一个上去。 这时,自荒城外忽而飞来两个漆黑的圆点,齐齐落在他肩上,又见他轻扫了众人一眼,嗤笑:「无人肯上?那不如让本座先给大家瞧个有趣的东西如何?」 话毕,便见他肩上那两个小东西忽而又飞了起来。 只见那是一只通身赤红色巴掌大的三头小魔龙,和一个顶着一张滑稽脸披着破旧小斗篷的小纸人,小纸人斗篷后似乎藏着什么东西,随着坐在小魔龙上重新升至半空,它便敞开头蓬,从里抖落出一黑一金两只小飞虫。 众人不解,瑶光和元旭二人见此神色却是勐地一变。 「大家莫要给这魔头施计之机……」 然而他们话还未说完,便见那对金铃虫在半空中划过几道弧线,便划出一面水镜,正立于众人之前。 众人看去,竟见那水镜中竟显现了两个极为熟悉的面孔。 「瑶光师兄,此事我们并未上报于师父,若是万一出了纰漏……」 「能有什么纰漏?」 「可炼化凡人魂魄实在太过……」 听见「炼化凡人魂魄」几字,众人面上皆露出震惊之色,齐齐看向镜像中的两个主人公,也就是瑶光与元旭二人。 「噗」的一声,后面的情节还未继续放完,便被瑶光一道剑光刺破。 「妖孽竟用幻术辱我宗门!」元旭厉声道,「众人不要信他,这不过是江逆的挑拨之计,他惯用此法迷惑人心,大敌当前,诸位千万莫要轻易中计!」 柳落落气笑了:「你若是问心无愧,那敢不敢先让大家看完?还有你们这些日子捉去的幻城中的魂魄,又敢不敢告诉大家现在被你们存在了什么地方?」 元旭本就心虚,闻言动了动嘴,却最终未发一言,看向身侧的瑶光。 瑶光倒是十分镇定,闻言不动声色道:「众人万莫中计,我可以答应诸位,等诛杀了妖邪之后再与诸位解释清楚,但现在若是听信妖孽之言互相猜忌,便必定功亏一篑。」 这话说得有理,且炼化凡人魂魄这种事,说到底与他们又有何干?而今日一战,却事关他们的未来,不可顾此失彼。 众人在心中衡量利弊一番,最终按压疑虑,又将矛头指向了江逆。 「呵……」江逆嗤笑一声,眸色冷戾,似是丝毫不意外如此结果。 柳落落心中冷凉一片。 如此仙道,也怪不得养出江逆这样的杀人魔头,因为他们本来就死的一点都不可惜! 「你们这些蠢货!」她忍不住怒道,「他入此境就是为了引你们去围杀魇影魔蛇好用他师父的干坤鼎炼丹!几万凡人魂魄,你们说不过问就不过问了?这么会趋利避害,还修什么仙吶?不如集体去买脸得了!……哦不,脸看来是买不成了,因为你们根本就不要脸!」 「妖女!你如此信口雌黄,可有什么证据?」 「证据,刚才那金玲虫就是证据,你们敢不敢睁大你们的狗眼给我看完?」 「呸,不过是矇骗人的幻术!」 「……」我特么…… 柳落落气得喘了好几口粗气,半晌对江逆缓缓道:「我今天支持你杀人,想杀多少就杀多少,想怎么尽兴就怎么尽兴,真的,我看淡了,良心算什么,总比被煞笔们气死舒坦多了。」 (冷漠微笑脸) 「诸位与我等齐心协力,今日便将这魔蛇与江逆就地诛杀,若有疑问,待事后出了此境,我等师兄弟定对众人有个交代!」 元旭见风向转向他们,便立即举剑喝道。 众人闻言立即拔剑。 然还未动手,便听一道女子讥笑声响起,而后越发尖利刺耳。 青岚捂着疼痛难忍的胸口仰头嗤笑,半晌才歇了笑声讽刺道:「真是好啊,未料想过了数万年,我竟还能看到这样的一齣好戏……」 她媚眼一挑,瞥向修士众人,「你们知不知道,你们的这位所谓的师兄,早已在出入口下了禁制,凡是欲折返出境者,一触出口便会被直接传送至血蛭沼泽,至今无一生还,所以此境如今已是有来无回。但真是奇怪,你们不是同盟么?竟不知此事?」 众人闻言均是一惊,就连元旭都一脸惊色看向了自己的师兄。 他是知道出入口确实做了手脚,但却不知血蛭沼泽的事,难道师兄还有事情瞒着他? 「瑶光师兄,这魔蛇此言可是当真?」毕竟关乎生死,有人忍不住问出口道。 有人细想片刻,也附和道:「据我所知在场绝大多数人都未曾回返,瑶光师兄,这又如何解释?」 第47章 情势急转反派头子是需要哄的,这么拍…… 瑶光未发一言,元旭却生生压下满腹疑虑,站出来安抚众人道:「诸位莫要听信妖邪所言,我等布置如此机关陷害你们,对我们又有什么好处?」 此言也甚有道理,但众人更是一头雾水,不知到底该听信哪边。 「诸位。」这时候屹松却出乎意料的站了出来,看向众人,「不如先按照东方……柳姑娘所说,将那水镜中的内容看完如何?若只是幻术,其中必定有所疏漏,届时是非对错自有公断。」 第83页 凝霜和破浪等人没料到他这个时候会主动站出来,但话已出口,再难收回。 元旭却冷笑一声道:「屹松师弟,我可是记得这一路来你与他们接连相处了几日,如今为江逆和这妖女说话,可是也有向魔之心?」 「你胡说什么!」凝霜大小姐向来骄纵跋扈,但也是很护短的,见此便跳出来指着元旭怒道,「我大师兄向来为人公道,你们要是没心虚,就让我们看那水镜啊!」 屹松将她往后拉了拉,又向众人道:「我只是略提建议而已,如若大家觉得不合理,我自然不会强求,只是此事确实蹊跷,元旭师兄,毕竟关乎这么多人的生死,我认为自要先瞧一瞧才能论断个结果。」 众人面面相觑,其中部分还算明事理之人已然被他这番话说动。 「屹松师兄所言不无道理,我等皆是惩奸除恶的修仙之人,岂能放任此事不管?若真冤枉了瑶光师兄,事后我们定杀了江逆与这妖女,再向师兄们请罪。」 「说得有理,不如瞧瞧再说。」 屹松略微一笑,冲着柳落落拱了拱手,「还请柳姑娘再施术放出水镜。」 柳落落却端庄一笑,「不,我方才突然看破生死,自觉活着没什么意思,不如就这么去了,那水镜本来就是为了寻一条活路与你们据理力争,现在既然决定要死,就没啥好解释的了,你们也别客气,干脆一块上吧。」 众人:「……」 「妖女,谁要管你们生死,我们看那水镜只为了决断孰是孰非!」 「那又关我屁事?」(小s微笑脸) 众人:「……」 耳旁忽而传来一声极为愉悦的轻笑,柳落落只觉自己腰身被人轻轻一揽,抬眼便对上一双潋滟的凤眸。 「落儿莫气,今日本座定杀了他们替你解气。」 柳落落眨巴眨巴眼,顺势学着祸世红颜的模样往他怀里一趴,期期艾艾委委屈屈,将一代妖妃的气质拿捏的死死的: 「不,我要把他们绑起来,每人看一万遍水镜,看不完想死都不行。」 经过几日相处,屹松多少了解柳落落的一些脾气,自然听得出来她此言是气话,无奈笑了笑,又作揖请道: 「柳姑娘,就当是我代众人请求你,若此事是我等冤枉了你们,我们自会向你们赔罪,这样你看如何?」 「大师兄……」凝霜等人闻言皆有些顾忌的看向四周。 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大师兄今日怎么有些煳涂,即便是冤枉又如何,世人皆以魔道为恶,当众说这些话岂不是落人口实?况且他堂堂碧渊阁的嫡传大弟子,怎能向魔道如此低声下气? 就、就算他们一路上确实救了他们,但那也是魔道啊…… 柳落落却对屹松又多了几分认识,她没想到他会说这些话,要知道此事不论孰是孰非,这番话也足以令人诟病了。 而其他人自然对屹松此行心生鄙夷,但如此情况,谁也没站出来阻止。 元旭闻言却很是焦急,生怕丑事败露,正想再阻止,却被身旁瑶光伸手一拦。 他转头疑惑看去,只见瑶光面无惊色,竟不打算解释也不打算阻拦,黑沉沉的眸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犹豫片刻,最终也闭上了嘴。 柳落落看向屹松,见他一直维持着作揖的姿势,好似她不答应便不直起腰来一般,最终还是不忍心,看了看大魔头。 「不然咱们再给他们一次机会?」 大魔头并未动作,而是低眸看着她半晌,眸中沉沉。 柳落落抓住他的袖子,讨好地笑:「就这一次,要是他们出尔反尔,就随你的意。」 江逆冷淡放开她,眸中漾起讥嘲:「柳月落,我与仙门,你竟还想两者兼顾不成?」 「你以为我这是为了谁?」柳落落气笑了,「这么多人,你当你还是以前战无不胜的魔尊能全部杀干净?」 江逆重新扭头看来,柳落落触及他的目光,忍不住怂怂的缩了缩脖子,但又立即重新扬了起来,一副「我很有理」的样子: 「明明不是你的错,咱们为什么要沉默,就算是杀人,你可以是因仇因恨因犯了大病,但我绝不要你替别人背上骂名!就算以前你懒得澄清,但是现在我在,我替你操心,反正就不能便宜贱人!」 反派头子是需要哄的,这么拍马屁还不给面子的话……那她就再多哄几次。 果然,也不知是哪句话熨帖了大魔头的心,他竟没追究那话里的「犯了大病」的意思,前一秒还冷若冰霜,下一秒便展开眉眼绝艷一笑,又重新揽过她的腰肢。 「是么?也好,本座倒也想看看仙门子弟如何自相残杀。」 柳落落:「……」妈德反派头子不是一般的难搞。 两只金铃虫终于重新飞了起来,水镜再出,果然又呈现出瑶光与元旭的身影。 众人目光皆被那境中镜像吸引了注意力,却没注意此时,一直站在江逆左肩的小纸人忽而飘了出去,飘向了阵法中被困的青岚。 而这头镜像中,众人越看却越是心惊。 天医阁,八大仙门之一的天医阁,怎会一直在拿活人炼丹?天下最耸人听闻之事莫过于此。 但境中所言却又并非空穴来风,因为在场修士中便有人出自天医阁的附属小仙门,近几年他们这些小仙门之中确实有不少人莫名失踪,他们也曾求助天医阁派人搜救,但给出的结果无一不是被魔道所杀,事后他们也会收到或多或少的安抚丹药。 第84页 但现在这水镜却说这根本就是天医阁所为。 若真是如此,那些收到的丹药是不是就是用他们莫名惨死的师兄弟的魂魄所炼? 此念一出,众人便不由心惊胆战。 直至瑶光说出最后一句「晚上咱们便拿第一批魂魄练练手……」后,众人已忘了追究水镜镜像之真假,皆狠狠瞪向瑶光元旭二人,更有甚者甚至已将剑刃转向了他们。 「瑶光、元旭师兄,此事是真是假,你二人今天定要给我等一个交代!」 一向以除魔卫道为宗旨的天医阁,表面上衣冠楚楚作君子,暗地里却干着残害同道的勾当,这与魔道又有什么区别? 「诸位听我一言,这不过是江逆的诡计,尔等怎能只因区区一对金玲虫便轻信了妖……」 「那你告诉我,我四师弟到底是因何而死?」 还不等元旭辩解完,便有一人苍白着脸站了出来,目光直勾勾盯着他。 「我四师弟仰慕凌峰仙主许久,那日专为拜会凌峰仙主独自上山,那是在你们天医阁脚下,为何也能无故失踪?」 他说着眼眶泛红,压抑着哽咽道:「他才不过十六岁,从小机灵活泼向来与人为善,胆小的连只兔子都不敢杀,他好不容易再有几日便能成功突破练气境,你们竟也忍心……」 「还有我们五师姐,她天资极好,做事一向谨慎,怎么可能在城中就这么无声无息失踪了!」 「还有我们小师弟,你要给我们个说法!」 「对,这幻城里的凡人魂魄你们又存在了哪里?今日定要给我们个交代!」 也许是有人带了头,接下来陆续有人站出,虽只是小部分,却足以撼动整个局势。 其他不知情的天医阁弟子面面相觑,竟不知该如何动作。 「瑶光师兄,你为何不说话,此事尔等要如何解释?」这时候屹松沉着脸,站出来道。 众人立即将目光落在了始终一言不发的瑶光身上,元旭见势不妙,也吶吶退后两步让出了位置。 只见那月光下前一刻还在众星拱月,下一刻便被倒戈相向的英俊修士,背起手慢慢抬起了一双眼睛,那本温和有礼的眸子如今却多了一层倨傲与阴沉,只淡淡扫了扫众人一眼,便冷笑道: 「无需解释,事实而已。」 此言一出,不仅其他人脸色乍黑,就连天医阁弟子都忍不住惊的退了一步。 「瑶光师兄……」 「瑶光!今日我要先杀了为我大师姐报仇!」 一女修提剑而来,咬牙切齿欲要了他的命,但瑶光却不躲不避,竟仍旧站在原地冷笑看向来人。 众人眼睁睁见那女修就快要得手,却忽然半途软下了身子,跪在地上虚汗直冒。 她刚一倒下,便也陆续有人歪了下去,皆有气无力撑着剑柄喘气。 「是……是方才入城之前发的丹药,你们竟敢……在丹药里下咒……」 第48章 再遇围杀他们的死与我们何干? 元旭与其他天医阁弟子已经不知该如何反应,这些丹药也一直是这些日子以来瑶光亲自所炼,他们自然不知晓其中蹊跷。 「瑶光师兄……」 「怎么?怕了?只要还想继续留在天医阁,便都给我老老实实听话,出境之后自然少不了你们的好处。」 此言一出,天医阁弟子面面相觑,皆不敢言语。 元旭早已加入瑶光阵营,见势转好,自然松了口气。 「瑶光师兄,这些人要如何处置?」 瑶光冷冷一笑:「炼丹的引子,自然是多多益善了。」 「瑶光,你到底要干什么!」 瑶光慢条斯理的甩了甩袖,阴笑道:「诸位,莫怪我对你们下手,此前我本无打算要尔等的命,只要你们助我顺利杀了魔蛇与江逆,事后分分好处再各自回宗岂不是皆大欢喜,何必要将场面弄的如此难看?」 「我呸!」有修士气的学起了粗俗凡人吐唾沫,如果有机会,怕是还想直接吐到瑶光脸上去。 「什么名门正派!原来一直在做这种见不得人的勾当!我等若能活着出去,定要将你们天医阁的丑恶嘴脸公之于众!」 哪知瑶光却满不在乎的笑了笑,「话莫要说的太死,我天医阁又何错之有?尔等歷年收到的上品丹药,哪一个不是我天医阁所出?莫说你们,就连八大仙门现存世的极品丹药,哪一个又不是出自这干坤鼎?往年哪年不会死几十个凡人,也未见诸位为他们讨过公道,现如今死了自己人才想起来追本溯源,尔等又高尚到了哪里去?」 他说着摸了摸挂在腰间的赤色丹鼎,神情讥讽至极:「莫要将自己说的多么正义,我天医阁歷年来为华苍大陆提供了多少丹药,又救了多少仙门子弟?现在总要轮到诸位付出些什么不是?」 众人闻言脸色憋得青白,却发现无话可反驳。 瑶光说的没错,修士寿命漫长,常常一次闭关人间便换了模样,即便他们出身于凡人之身,但这样的日子一久,他们看凡人的感觉就好比巨兽观之于蚂蚁,这世上哪有巨兽会去关心蚂蚁的死活? 就算表面上对凡人以礼相待,但骨子里,其实他们还是自觉高人一等的吧? 而那些丹药,若是真让他们在几个凡人性命中二选其一,他们怕也会丝毫不犹豫。 瑶光见众人不语,便再添了一把火道: 第85页 「大家都是仙门中人,若非迫不得已,我自然不想对大家下狠手,不如这样如何?这幻城中几万残魂,加之魔蛇与江逆,足以练出数百粒极品丹药,若大家愿意继续助我行事,我可代替师父做主,每人赠送两粒如何?」 众人无言,但其中几人神色已有松动。 凝霜咬牙扶着屹松,幸而开战前她忘记服用那丹药,所以并未受到影响,但她修为微弱,凭一人之力根本无法反抗。 最可恨的是她堂堂碧渊阁第一女弟子,生平第一次对一个男修产生好感,却偏偏是个彻头彻尾的人渣。 听到瑶光这句话,她这次终于忍不住站出来指着他鼻子怒道:「放屁!别把我们与你这种渣滓混为一谈,我师父向来主张人间正道,誓以人间疾苦为自修准则,也从未害过无辜人命,哪像你们披着名门正派的皮,连我碧渊阁一个无名小仙门都不如!」 她说着又转身面向众人,「你们这些煳涂虫,一直跟在这样的仙门屁股后头转,一点身为修士的风骨也没有,之前已经做了错事,难道还要继续错下去不成?!」 众人仍旧无言。 瑶光见此冷笑一声,忽而左手掐诀,众人立即如万蚁钻心,皆倒在地上疼的直抽搐。 终于有人叫了饶:「我……愿意……」 「三师兄!」 有人唿唤他回去,那人却充耳未闻,只祈求看向瑶光。 「很好。」瑶光微微一笑,立即施术去了他的疼痛,「还有谁?」 「我也……愿意……」 「还有我……」 接下来告饶者竟有三十余人,皆站在了瑶光队伍之中,面对狠瞪着自己的同门也视若无睹。 对面忽而传来一声嗤笑声,江逆神情淡薄,目光带着丝摄人的凉,轻嘲道:「今日诸位的风骨倒是令本座很欣赏。」 柳落落抬眼看去,见他又轻飘飘补了一句:「本座向来欣赏无耻之人。」 「噗!」柳落落没憋住笑出了声。 这话怼的,甚妙。 但至少还有坚持下来的人,柳落落数了数,不到二十人,包括屹松和凝霜等人在内,都是修为低浅的修士,且大多出自不起眼的小仙门。 也是,修为高的辛辛苦苦突破到现在境地,又如何甘心轻易死去。 况且现在依照形势来看,他们的胜算很大。 她想着忽而摸了摸藏在腰间的鹞春,她记得鹞春之音也能化伤解咒,就是不知道她能不能吹出效果。 剩下的二十余人又坚持了大约一刻钟,再无一人妥协。 柳落落嘆了声气,心道到底还是有公道之人,不然这所谓仙门可真是烂到了骨子里。 元旭见此也上前对瑶光道:「师兄,我看无须再等,江逆狡猾,莫要留可趁之机。」 瑶光闻言眯了眯眼,点点头:「魔蛇已经不成气候,诸位只要助我杀了江逆这魔头,便再无后顾之忧!」 说着他伸手掐诀,暂时替众人松了咒术,众人意会,立即祭出法器冲着江逆沖了过去。 柳落落见势不妙,立即往大魔头身后退了几步,给他留出活动的空间,同时又趁机掏出鹞春,对陆海道:「别怕,我来抵挡一阵,你快去找青岚!」 说完不等陆海反应,她便气定神闲的聚起丹田内可怜至极的那一丝灵气,将唇往笛孔贴去。 有冲上前的修士一看她手中物事,面上也是一惊,「那是法宝鹞春?」 众人闻言皆忌惮的停滞了一瞬,这给了柳落落极大的鼓舞。 然而她一使力,笛子没响,她倒是上下嘴唇一抖,抖出「噗噗」两声,没气儿了。 众人:「……」 「定是障眼法,继续上!」 柳落落也未料到会是这么个结果,她一向怕死,见这架势也横不起来了,连忙往江逆身后钻,同时问向神宇中的鹞春之灵。 「怎么回事?感情你是个一次性的?」 鹞春觉得很无辜:「结契之后,法宝以主人修为立本,我就说你太弱了,结契也无用呀~」 「……这话我确定你没说过。」 鹞春歪了歪头,「我没说?」 柳落落懒得理它,只见江逆手中的符咒也几近耗干,这番缠斗下去,他们必无胜算。 而另一头,陆海趁着混乱已经悄悄摸到了阵法旁边,这才看见她本明魅的眼睛竟生生瞎了一只。 「岚娘……」他哽咽道,「你现在感觉怎样?伤的重不重?」 青岚见他不顾危险摸过来,面上又是复杂又是欣喜,半晌才颤着唇道:「你……不怕我?」 想当年他第一次得知她是魔蛇魇影时眼中可只有悔恨和厌恶。 而现在陆海却只当她说的是傻话,急切道:「我怎会怕自己的娘子?现在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岚娘,我如何才能救你出来?」 岚娘心神一凛,扫了不远处的混乱一眼,才将目光看向阵中,琢磨了片刻才对陆海指了指一处阵旗道:「拔那面旗子,记住,只可往上拔起三寸,不可多也不可少,万莫碰到其他阵旗,只有这样,我才有奋力一冲的可能。」 陆海点头,立即按照她说的去做。 而这时似乎有人察觉到这边的异样,立即喝道:「那魔蛇要冲阵!」 立即有几人从混斗中欲要抽身,然却又被江逆甩出几道符咒给挡了回去。 第86页 青岚见之神色明暗不定,她身侧的小纸人却一直围在她身旁飞来飞去,似乎在焦急等着什么。 只听「咔」的一声,阵法有了松动,一侧结界上出现了个相当细小的裂缝,青岚见此目光一亮,忙唤陆海闪开,便拼尽最后一丝力气重现真身,径直朝着那丝裂缝硬生生撞了过去。 「青岚!」 鲜血自蛇头上往下蔓延,然青岚却似感受不到疼痛,咬着牙朝着那裂缝不要命的撞去,陆海心疼欲裂,见此也举起身旁石块奋力往结界层上砸去。 终于,在青岚另一只眼睛也几乎充血时,只听「嘣」的一声脆响,插入地中的十面阵旗皆应声而断。 结界终破。 小纸人兴奋的晃了晃,却见青岚直接化成人形,竟拉住陆海便要趁乱逃开。 它焦急的看了看正忙着应对那些修士的主人和柳落落,丝毫未犹豫,便立即飞过去,以脆弱的小身板挡在了青岚面前。 青岚目色一冷,「滚开!」 小纸人并未挪动半分。 青岚抬手便要噼过去,却被陆海抓住了手腕,「岚娘,你不打算帮他们?」 她恨恨道:「他们的死与我们何干?若不是他们擅自闯入,你我不会像现在这般狼狈!陆郎,你也看到了,那些修士不顾凡人死活,只会追名夺利互相残杀,救这些人做什么,全死了干净!」 第49章 是觉醒吗若有前世之人在场,必定认出…… 她说着再欲拉他,却被他侧身避开。 陆海抬眼淡淡看着她,那目光实在令她熟悉,当年在城墙之下,他看自己时,便是这种眼神,仿若她已经无药可救,对她失望至极。 「你可是忘了那几万被你囚禁的残魂?岚娘,事到如今,你竟还是毫无悔改之心?」 陆海轻嘆一声,「罢了,你想逃便逃吧。」 「陆郎……」 陆海却不看她,「我知你对我情深义重,可这世上不该只能容下你我的感情,你难道从未想过,便是因为你行事这般极端,天道才容不得你我厮守?」 青岚浑身一震,盯着他退了几步,「你……都想起来了?」 陆海扭头復又看她,目光平静至极。 青岚忽而想起这几万年来她与他在幻城中厮守的日子,一如他想要的凡人生活般平静安乐,她操控着他的魂魄,享受着他的爱宠,也一直以为自己是幸福满足的,但时至今日她才明白,原来她终究还是心存不甘,她想要的并非傀儡般的陆海,而是数万年前那个心怀公义郎朗绰绰的翩翩修士,是那个在雪中问她「你还恨我吗」后便撒手人寰的温柔男子。 她这一刻忽而想,也许她忙活了几万年,只不过是一场空梦。 她想着只觉可笑,便真的笑出了声,陆海沉定看着她,目中也说不清是何感受。 半晌,青岚才伸手抹去眼角的泪水,招来小纸人道: 「去告诉你主人,此事我应了。」 小纸人欢欣的晃了晃,便立即往江逆二人飞去。 陆海不明所以的看她,却只见她冲着自己微微一笑,「陆郎,你可还愿与我共赴黄泉?」 陆海目光微闪,并未问缘由,只上前一步轻抚上她的侧脸,温柔笑道:「追吾所爱,自当甘愿。」 「好,那今日我便做这一回好人!」 说着青岚明媚一笑,化身成蛇,向混战中游去。 这一头酣战正烈,柳落落却知道江逆手中的符咒已经不多了,接下来,不是他被逼出魔气走火入魔,便是如鱼肉入砧板任人宰割。 正在忧心忡忡时,一道剑刃噼空而来,划破符咒落在了江逆肩头,「刺啦」一声,骨肉翻飞,一道血沫飞溅在她的脸上。 她怔怔看去,只见他的肩头被噼裂了一道即可见骨的伤口,瞬间便染红了大半的月白衣衫。 然江逆却似感觉不到疼一般,嘴角仍旧带着轻嘲的笑,手中诀光翻飞,竟抖也未抖一下。 她本该害怕,但这时却不知为何,她的第一反应却是掏出鹞春,伸手从他腰下向前一横,替他硬生生挡住了第二道光刃。 同时丹田中也有东西勐地一震,一道控诉的童音通过神识传来: 「好疼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柳落落急忙收回手一瞧,只见那碧绿的笛身上多了一道头髮丝细的裂痕。 「……这么脆?」 鹞春:「……坏主人!」 「回头我用树胶给你补补。」她敷衍的安慰了一句,便抓紧了江逆的腰带,一手则覆住他肩上的伤,咬牙将自己丹田内唯一的那点可怜的灵气,送入了伤口内。 然而却毫无作用。 终于在这时,最后一张爆雷咒用完,瑶光见此阴森一笑:「我倒要看看,如今你还拿得出什么招数?」 所谓天资绝顶无人匹敌的魔尊,如今却要死在他的剑下,待他取了他的人头送回师门,何愁师父不看重他,而取代韶庆继承仙主之位也不过只是早晚之事罢了。 然而当他飞身而近时,本在他眼中已是死人的江逆却忽而扬唇一笑,那笑讽刺非常,似乎在讥笑他的愚蠢。 他顿觉不对,正欲退后时,却见头顶忽有阴影覆来,他下意识想要后退,却仍旧被那巨大的蛇尾扫中,胸口被勐然一击,「噗」的一声吐出一口血来。 只见那本成功沖脱困阵的魔蛇竟没逃走,而是重新化作蛇身挡在了江逆二人身前。 第87页 瑶光恨恨吐了口血沫,却并未将她放在眼里,「自己赶来送死,倒是省了我的力气,给我一起上!」 青岚于此前大战中早已耗尽力气,又身负重伤,在瑶光等人眼中无需忌惮。 然青岚却并不看他,在众人同时扑来时,她抬起蛇尾以肉挡剑,哑声问:「你所说之事我应了,不过你也要许我一个条件,带陆海出境,替他寻一良家子托生,只是,莫要再让他上山修炼了。」 他愿意陪她共赴黄泉,她却捨不得,这几万年来她精养着他的魂魄,怎捨得他如此便灰飞烟灭了,修士无转世,但也并无一丝生机,若是有人愿意以修为将之魂魄渡与未成形结魄的胎儿,也还是有转世之机,但那修为损耗极大,她已是无能为力,所以只能以时机交换条件。 若对方答应,她可以付出更高的代价。 只因她的陆郎死前唯一所愿便是做一个凡人。 江逆看了她一眼,淡声应下:「如你所愿。」 「好。」青岚忽而清笑一声,一扫已血肉翻飞的蛇尾,将那些修士甩开,忽而抬头张口,两道赤金相缠的光柱忽而从她口中射出,直冲云霄,只见两样拳石大小的物事缓缓落至江逆身前。 随后巨大的蛇身便如腐木一般倒下,她气若游丝,黑紫色的蛇鳞像是失去了光泽,迅速的萎靡颓败。 「那是我的元丹,给了你总好过给了他们,但你要替我,杀了他们……」 「元丹?!」瑶光等人大惊,立即上前,却见那东西早已被江逆握在了手里。 瑶光气急败坏,一恨之下,抬起剑便要刺向蛇头泄愤,然而此时却突然飞扑来一道身影,正挡在了他的剑刃之下。 柳落落见此一惊,紧紧揪住了江逆的衣袖,「陆海……」 青岚神识还未完全散去,目中掩不住震惊与悲悽,「你……」 陆海无声一笑,看了眼穿透自己胸口的灵剑,忽而抬手轻轻覆在她的那只瞎眼上: 「岚娘,莫怕,纵使魂飞魄散,也有我陪你。」 她已无说话的力气,却仍旧伸出凉凉的蛇信子触了触他的手心,最终那蛇信子也软了下去,夜空中传来一声轻嘆。 罢了,如此她已满足了。 一蛇一人轻合双眼,化作点点光斑消散于风中…… 这夜有些凉,柳落落心中突升起一阵感伤。 但她的感伤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下一刻,江逆便将她从身后一把捞了出来,而后又在她惊悚的目光之中将一块什么东西以掌化入了她的丹田。 几乎就在转瞬之间,她仿若听到了来自远古的某声叮咛: 「思自伊始,谓自何生,来矣往矣,均为吾重。」 是谁? 她头疼欲裂,只觉丹田内神宇中正在产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江逆沉着一双眸子定定看向怀中面色赤红的柳落落,见瑶光等人又再攻来,便干脆一只手将柳落落夹住,另一只手则化出他的赤红魔刀——赤练。 世人只知他江逆修仙天资过人,却不知在十六岁之前,他只专心修习过凡人刀法,十四岁那年他已能一招制胜将门出身的秦桑。 所以如今即便不用魔气,只凭此刀,他也能杀个痛快。 瑶光却只当他在做拼死挣扎,冷笑一声,便招唿众人提剑再攻。 自古以来仙家斗法,无不速度收场,而今日这一战已经持续了整三个多时辰,江逆一袭白袍已完全被血浸湿,呈现出骇人的血色来。 他浑身上下已不知累了多少道伤口,然他却仍旧不见一丝惧色,嘴角微微勾起,带着些嘲弄与倦怠,定定看向对面已经咬牙切齿的瑶光。 而瑶光虽几乎无损,但却比江逆更加狼狈,只因这三个时辰内,他这方已经死了十几人,其中一半还是他带来的天医阁弟子。 这江逆,果真难缠也! 「尔等不如一起上,也好死的整齐一些。」江逆邪肆一笑,目中狂狷非常。 瑶光目光一厉,一举灵剑道:「将死废物,还敢猖狂!」 说着正要向他砍去时,始终被江逆夹在胳膊下的柳落落忽而睁开了眼睛。 「各位领导同事们好!」 这一声响亮又略带兴奋的声音,震的众人皆愣了愣,瑶光忌惮看去,却见她忽而像只弹簧一般从江逆夹持下站了起来,然后……冲着他们鞠了一躬。 「多谢各位往日对我的栽培!」 她似兴奋过头一般,两只脸颊红的颇似猴屁股,然一双杏眼朦朦胧胧却又亮的有些吓人,她抬头看了江逆一眼,却又似视若无物,伸手往后腰一掏,便掏出了鹞春。 有人放下心来,「又是障眼法,诸位莫……」 但后面的话还未说完,便见那鹞春忽而形状一变,竟脱去了笛子模样,变成了上宽下窄喇叭样的碧绿色陌生乐器。 若有前世之人在场,必定认出这就是乐器王者——唢吶也! 又见柳落落忽而吸了吸鼻子,「呵忒」一声,咳痰一般从喉咙里咳出个小东西,还未等众人看清那个是什么,便见那小东西迎风而长,足有半人高才停了下来。 ……居然是只脑袋上长花的粉色巨猪。 江逆:「……」 屹松等人:「……」 第50章 骑猪的号手「我的人,也敢动?」…… 又见柳落落哈哈大笑一声,极为潇洒的拍了拍猪屁股,惹来猪猪的一声「嘤嘤」叫唤。 第88页 「各位,好不容易今日大家欢聚一堂,在我看来这都是缘分……嗝~」 众人:欢聚一堂?缘分? 再看她的样子,这面色通红胡言乱语七歪八扭的样子怎么好似喝醉了酒似的? 「嗝~既然如此高兴,为了助助兴,本人也没什么拿手曲,难度高的不行,就简单给大家来一曲《青藏高原》献献丑吧~」 她笑呵呵说完见众人没动静,便扫了一圈又道:「请来点掌声,谢谢。」 凝霜目瞪狗呆,下意识举起手掌「啪啪」了两声,在沉寂的夜空中尤其显得突兀。 但柳落落却不管,听到这道单薄的掌声后,她嘿嘿一笑又冲着众人鞠了个躬:「谢谢谢谢~大家实在是太热情了~嗝~」 众人:「……」 她接下来的速度快如脱兔,几乎叫瑶光等人反应不及,一手按住粉猪屁股便翻身骑上了猪背,一手抄起那奇怪乐器就凑到了嘴旁一含,只听「滴」的一声,一道音浪震彻夜空,刺激的凝霜等人差点没当场升天。 这是什么乐器,怎么这么刺耳? 就好似寂静的夜里泼妇尖叫,无人的坟地恶鬼哭嚎,简直无孔不入防不胜防! 柳落落则骑着猪像是放牛的牧童……啊不,是骑猪的号手一般,在众人身旁兴奋的边吹边跑,好似在人坟头蹦迪,誓把恶鬼气得诈尸。 瑶光等人本以为是对方故意制造出的闹剧,这个柳月落入了魔好似彻底变成了个女疯子,但又后觉不对,因这声音影响,他们竟有些心浮气躁起来,丹田灵气也开始紊乱,反观屹松等人脸色却好了不少,竟有解除咒术的迹象。 瑶光神色一暗,心道不好,他竟忘了柳月落出自妙音宗,以音修为长,在万宗之中,音修威力仅次于剑修,且以柳月落的修为,当年以一琴横扫千军不在话下。 但她不是已经自废了修为?如今怎能还能御音杀人? 他不能再耗,再耗下去,怕是要出篓子。 想了想他咬牙掏出一只灵囊,将其口打开,抛给身后的修士们,道:「立即服丹提力,所有人随我上!」 众人不做犹豫,服了丹灵力暴涨,立时信心倍满,提剑而上。 这头柳落落声音一转,竟也提了劲,音浪越发刺耳起来,就连凝霜等人也忍不住捂住了耳朵,因为实在是太难听了。 但那粉红巨猪听着音乐却越来越兴奋,偶尔到高潮之处竟还摇头晃脑扭了扭屁股,脑袋上的蓝白小花也开的越发鲜艷,竟开得有些过剩,被挤落了的花托掉在了地上,而那些花朵在触及那本因幻城覆灭重新变得干涸的土地时,却化成了一小滩生机,瞬间绿草復生芬芳遍地,随着粉猪的到处散播,这一小滩一小滩的生机互相牵连,竟化成了一大片生机勃勃的花海。 那花海蔓延至江逆脚下,染了他身上滴落的血色,越发衬得他如灭世杀神一般,他余光并未看脚下一眼,而是想起了他十六岁那年背着秦桑尸体逃出灵剑宗时,也是如此鲜花遍地的场景,但他那时被仙门围攻唾弃,被亲生母亲和孪生兄弟视以为辱,就连飞鸟虫草也因他腐灭。 如此过了二百余年,他仍旧未见识过何为美景。 美景,在他眼中不过是红艷枯骨无趣生命而已。 想至此,他双目赤红,丹田内魔气翻涌,竟又有走火入魔之兆。 然而这时,脚下那花朵却并未凋零,而是伸出一根根青绿翠蔓缠上了他的脚背、脚踝,又从他的小腿一路向上,温柔的覆住了他身上密密麻麻的伤口。 他微微一愣,眸中血色稍稍退去,低头看向自己身上正在蠕动的开着粉蓝小花的藤蔓,他只觉伤口中传来一阵舒适与清凉,似有什么东西,正被这些小花努力而坚持的送至那里,抚慰癒合着他的伤痕。 他这才注意到自己脚下不知何时已经开出一片灿烂,而顺着这些灿烂的源头而去,却只见那少女正憨态可掬的举着那奇怪的乐器骑着怪异的粉猪,看见他向她看去,便大大方方毫不吝啬的对他扯出一个充满朝气的笑容,并喊道: 「江逆,你看,荒地开花啦!」 她骄傲的扬起脑袋,「是我干的!我超厉害!嗝~」 说完,她便又继续吹着鹞春骑着猪,欢快的跑圈儿。 他怔了一瞬,心中阴鸷忽而散去大半,这时正扑来一修士,他举刀迎上,却又见周围奔来几道熟悉的人影,是屹松等人。 「瑶光,尔等残害无辜罪大恶极,今日我等必不会坐以待毙,便与你决一死战!」 说着他便带头举起剑,与瑶光等人缠斗在了一起,一时间就连凝霜也未落于人后,趁着时机跟在屹松等人身后补刀。 「屹松,尔等难道要与魔道为伍?」元旭气急大喊。 「呸!」凝霜抽空掐腰骂道,「你们还不如魔道呢,至少人家没残害自己的子民,平日里只听你们说魔道杀人,我倒是没见过江逆除了你们八大仙门的弟子还杀过别人?怕不是那些事情都是你们为了掩饰自己的恶行造谣出来的!」 她说的没错,即便是魔域内也是有凡人生活的,这世道无论是权贵当政还是仙门掌权,其实与普通凡人并没有什么区别,该富裕的富裕,该穷的还是照样穷,只不过富裕的有经济支撑可以投靠仙门发展城池,而穷人为了那一亩三分地照样是日出晚归苦心劳力,他们不在乎这世道是不是真有人成功飞升,只在乎自己明日是否能吃饱饭。 第89页 而魔域内,在江逆掌权之前确实少有凡人存在,毕竟魔域地势险要又滋养着不少害人魔兽,魔兵们散乱无纪也常胡作非为,但他掌权之后,虽也不关心凡人死活,但却会定期派魔兵清理领地,偶尔看见魔兵杀人取乐,便将之带回魔宫以同样手段趣趣乐,那段时间还因此死了不少魔兵,众人摸不清他的想法,便渐渐不敢再犯,反倒令魔域内有段时间比仙门城池还安全规矩。 后有山穷水恶无法活命的凡人逃荒而来,见此地富足,便渐渐扎了根,偶见魔兵虽有害怕,但长时间下来见魔兵除了吓人了些,却也没有怎么危害他们,慢慢也就习惯了,甚至还有长袖善舞者甚至与魔兵打起了交道做起了生意,毕竟凡人做饭的本事确实是出神入化让魔难以抗拒。 这些变化江逆不是不知道,但也从未在乎过,其实他却不知,在魔域凡人心中,他实则没有那般令人憎恶。 至少,借着他的威名,他们好歹有了安身立命之所。 凝霜这一嗓子倒是引来不少人侧目,仔细想想,这些年来江逆除了与灵剑宗的那层渊源,确实很少出魔域祸害人世,如此想来…… 江逆在众人目光中挑了挑眉,邪肆道:「杀人确实有趣,不过本座偏爱杀自不量力的修士,最爱的便是敲碎他们自以为坚韧的骨头,令其生不如死。」 众人默默回头:「……」打扰了。 情势又转,只见偌大的荒城内,身着各色弟子服的修士混斗在一起,有那乐声做辅,瑶光等人渐渐从攻退为守,且越加力不从心。 眼看着情势越发不妙,瑶光心中怒不可遏,将阴毒的目光落在了挑起转机的变故柳落落身上,他干脆放弃营救同门,护好身上的干坤鼎往柳落落掠去。 柳落落还在欢快的以魔音穿众人耳,根本未察觉此变故,屹松等人倒是发现了,但此时再动作却已来之不及。 但就在那剑刃就要刺穿柳落落后心时,一道红影忽而闪过,伸手捉住了那道锋利的剑刃。 柳落落听到动静停了下来,转头正巧看见江逆正挡在自己身后,生生握住那剑刃的手流出一道道血迹落入地下。 江逆微微勾唇,「我的人,也敢动?」 而后便见一道红光斩下,瑶光握剑的那只手齐根而断,血液飞溅而来,为对面之人更添了一道凶光。 瑶光脸色骤白,身后传来同伴的哀嚎声,他心知败局已定,心中暗恨江逆二人所为的同时,也立即撤身而出。 江逆随之缠上,大刀往他腰间一扫,扫断了他的腰带,一件物事滚落在地。 瑶光见此瞳孔一缩,下意识想要去抢,但江逆已先一步将那物事握在了手里。 瑶光恨怒非常,阴毒看向对面之人,似权衡再三道: 「江逆,今日之耻我记下了,咱们来日方长!」 说着他看也未看那些同门一眼,便飞快往幻城外的嗜血沼泽飞去。 第51章 成功破镜「你真喜欢我喜欢到要与我…… 江逆并未准备去追,而是看了一眼手中物事,把玩了一晌便收进了袖内,柳落落转头瞧他,却见他身酝红光,魔气乍露,很是戾气摄人。 「江逆,那是干坤鼎,你不能……」凝霜见此刚要追上来,却见江逆目光缓缓扫来,那眸子里的霸道阴森令她忍不住退了一步。 「你……你是要走火入……」 还没等她将话说完,便见他忽而转身,抄起粉猪上的柳落落便往荒城内飞去,有人正要去追,却被屹松拦住。 「你认为我等能敌得过他?」 那人神色一闪,吶吶退后。 本来以为是能敌得过的,但是现在觉得还是好好活着更舒坦点。 屹松则看向已经束手就擒的元旭等人和孤零零被留下的粉猪,眸色更加复杂。 …… 而荒城的一处残破的土地庙内,江逆揽着柳落落,扯过她腰间的桃花法器一抛,那桃花法器触地便化成了桃花状的柔软蒲团。 柳落落髮觉对方要将自己往蒲团上压,便有些抗拒的推了推,「不,我不能酒后乱性!我的身心只属于我自己!」 江逆扫着她氤氲的眉眼轻笑出了声,「哦?落儿难道就不觊觎我的美貌?」 柳落落脑子正煳涂着,闻言抬眼瞧着眼前美人半晌,最终嘿嘿笑出了声,「还是觊觎的,但是这个不行,要来……也是我来!」 「呵……」即便神宇内已经沸腾一片,但江逆仍旧还是按捺着急躁,挑了挑眉,竟顺着她的意,搂着她的腰身在蒲团上一滚,姿势便就此翻了个个儿。 柳落落有些蒙,但待看清了身下人的俊脸,她便又嘿嘿笑了起来,像个欺负良家妇女的混混一般,伸出巴掌在他胸膛上一按,隔着衣料摸了一把胸肌,再扯着衣领一扯,见着那片春光之后,她不自禁「哇」了一声,引来男人妖媚一笑。 「如何,秀色可餐否?」 柳落落愣愣点了点头,忽而觉得浑身燥热的慌,她伸出手小心翼翼的摸了摸,混沌不清的脑子里居然还能顺景的冒出「肌玉如凿」这般考验文化的词语来。 但她看得太专心,却不察在她伸手触碰而上时,男子的唿吸已经开始重了起来。 她摸完还觉得不够尽兴,竟还自觉很是礼貌的问道:「我能咬一口吗?」 好像很好吃的样子,好像她小时候吃过的牛奶糕。 第90页 然而却没等到男子回答,她便觉后颈一重,唇上欺来一片炙热,接下来她便煳里煳涂,完全不知所以了,只觉得自己好像被油煎火烧,但又感觉甚妙。 土地庙内人影纠缠,而土地庙上空,则不知从何而起举起了厚重的黑云,黑云中雷光电闪,似要将这土地庙噼为焦土。 不远处的屹松等人看见此景不由得骇然道: 「这是渡劫雷,难道是柳月落她……」 毕竟方才乱斗中江逆始终未显修为,而柳月落却实实在在的证明了她并不是个废人。 但有人摇头否定道:「非也,这雷劫规模,怕是至少在元婴境以上。」 「什么?」众人更是震惊,「元婴境……那便只有江逆……」 有人想起江逆本就是元婴境,又失声道:「他竟是破了化神境?」 化神境的魔修啊……真叫他成功破了境,这天下除了八大仙门各大仙主焉能还有人敌得过他? 以往也便算了,如今这所谓的名门正派天医阁竟也并非良善之辈。 众人面面相觑,皆对自身未来充满了忧虑。 这世道,连他们也过不明白了。 而土地庙内,江逆似有所觉也睁开了眼睛,在魔宫那日,他便发觉自己的魔元出了问题,固在挫杀了炎魔的大半魔将之后,他便强行终止了破镜封锁神宇离开了魔宫。 如今雷劫復来,怕是威力只增不减,他如今魔气紊乱,并无胜算。 想此,他看向自己怀中的少女,只见她神色安静,正以极其信任的姿态蜷缩在自己怀中,怕是根本不知晓如今的险境。 原本他是打算与她双修重新封锁神宇,但如今看来,是失败了。 这个女人啊……如今竟让他有些捨不得呢…… 又看了看她娇润的小脸,附身在那鲜嫩的唇上印了一吻,而后又瞧着她的睡颜半晌,才起身捏诀,驱动桃花法器要送她出土地庙。 而这时一道雷光从云中轰隆噼下,正落在江逆头顶,他侧身一闪,正要加快桃花法器的速度,但此时那上面睡得正酣的少女却被这道雷声噼醒了。 她揉了揉困眼,懵懂的往四周扫了一眼,直到看到了江逆的影子,才高高兴兴一笑,忽而跳下蒲团往他怀里一头撞去。 她还煳涂着,抱着他的腰身不愿意离开,「不是要乱性吗?怎么不继续了?不行,咱们不能半途而废!」 江逆自认向来懒倦,更是很少因世事正色过,但这次,他口气却有些严肃,扯开她的手道:「放开,出去!」 柳落落「嘤嘤嘤」的假哭,扯开他的手又不依不饶的缠了上去,「不行,你想始乱终弃!」 许是觉得用手还不够,干脆直接攀上了他的身子,两条腿也缠了上去,「我就不放!」 即便千钧一髮,江逆也还是被她这无奈行径气笑了,见破庙漏瓦上的雷光越发密集,此时再逃怕也晚了,他便气狠了般掰起她的小脸儿,阴森森道: 「你真喜欢我喜欢到要与我一起殉情?」 柳落落先是愣了一瞬,而后又扯开个大大的笑容,「不怕不怕,我死过一次,闭闭眼就过去了!」 说着她还摸了摸男人的脑袋,合像是哄小孩。 江逆脸色越发青黑,正待将这女人直接给甩出去时,穹顶上「轰隆」一声,同时噼下水桶粗的数道雷光。 避无可避,他下意识将少女裹在怀中,正想生生顶下,然却并未收到雷击。 他扭头一看,见自己上方正飘着一只圆滚滚的粉色肉球,竟主动将那几道雷光吸收了个干净。 待那肉球转过来,他才看清,居然是那头粉猪。 柳落落看见自己的猪分外高兴,冲着猪猪兴奋的一边挥手,一边扯着男人的袖子显摆:「那是我的猪,我的猪,我的猪不仅脑袋会开花,它还会飞!我真厉害!」 江逆:「……」 粉猪高兴的「嘤嘤」叫了两声,又主动迎上了降下的雷光,那姿态闲适的仿似在温泉里游泳似的,偶有几道漏掉的,却已造不成什么威胁。 众人只见那土地庙上雷光闪耀,木屑被噼的到处飞溅,然里面却未传出丝毫动静。 凝霜忍不住道:「他们该不会是扛不住了吧……」 怎么这么安生呢? 然而无人发现身后的粉猪早已不见了踪影,反是正在土地庙里蹦来飞去。 足足一个多时辰,那雷光才渐弱,但即便有粉猪主动吸取雷光,这小小的土地庙连同周围建筑还是被夷为了平地。 而那粉猪却似是吃饱喝足,足足又长了一圈大,打了个饱嗝,主动蹭到柳落落身边去讨好的拱她的腰去了。 江逆看向粉猪的神色却更为复杂。 他想起了魔宫有一本俞定天留下的古籍,他闲的发慌时曾随手翻过,记得其中记录过一种上古神兽,名为避厄,形似猪,身赤红,身无攻击力,却能替人驱灾解厄,尤贪吃。 这粉猪虽与书中形容还有差别,但他几乎已能认定,它必定与那避厄兽有所牵扯。 再将目光转向身旁的少女。 她身上的疑问也越发多了起来,比如这只来头神秘的粉猪,比如她为何能将灵元化出真形。 再加上那颗上古魔核……他在上次差些因为那魔核碎屑诱发走火入魔时便有所怀疑,所以在那些修士内讧时,派小纸人去传信给青岚,欲用条件交换出那颗魔核。 第91页 后将魔核送入她丹田之中,本也是他临时起意,想看看这魔核是否如那魔核碎屑一般能够修復她的灵元,果不其然成功了。 但因此产生的谜团却愈发多了起来,他本以为她的资质不过是比较特殊而已,但如今,他却觉得,或许她的身世隐藏着关于这华苍大陆更大的一个秘密,怕是会捲起他也无法预料的涛浪。 柳落落察觉到身旁男人的目光有些异样,便停下抚摸猪头的手,歪着头疑惑看他:「???」 江逆触及她水润懵懂的眼神,忽而轻扯唇角,眼中一派无谓。 即是再大的涛浪又如何,他江逆何时怕过?这些秘密,也早晚会解开。 想至此,他忽觉心神一阔,浑身红光勐增,却非之前的混沌不清,而是刺眼如红日耀星,带着汹涌的魔气铺设开来,直冲穹顶! 「他这是成功破镜了?」有修士如丧考妣。 完了,他们刚从虎穴里挣扎出来,这会又生死无定了。 …… 从废墟里出来后,柳落落窝在江逆怀里又睡了过去,这一觉她睡的不是很踏实,因为她做了个很奇怪的梦。 梦里她沉在海底,静静看着她两辈子从未见过的鱼群与珊瑚,像是一副副极美的画卷在她眼前铺开,她不会说话不会笑,甚至不会唿吸,但却觉得这幅场景令她十分安心,好似已经在这样的地方待了许久许久,久到已经成为了她的家。 可谁特么会把家建在海底? 第52章 恢復修为「你说,为什么仙魔不能相恋…… 梦里的柳落落一度很迷惑,不知道自己这是做了个什么孤儿梦。 难不成她梦到了她的前前世,感情是一条鱼吗? 鱼也好歹能动一动的吧? 要不就是海星?海葵?海虱子? 没多久,她便醒了过来, 第一眼就看见了身旁满脸懒倦的大魔头,和不远处一群瑟瑟发抖的修士们,她默了默,最终扭头向江逆问道: 「如果我真身是条海参,你还会喜欢我吗?」 大魔头挑挑眉回问:「我何时说过喜欢你?」 柳落落震惊:「你不喜欢我还睡我?」 「喜欢你就能睡你?」大魔头凑近笑问,「那我若说喜欢你,是不是便能日日……」 「打住!」柳落落推开大魔头的脸,「我是个正经的女子……」 见大魔头目光一闪,她推出去的手还没来得及收回,便又十分见风使舵的攀上了他的颈项,甜腻腻道:「正经的女子向来温顺可爱,我就是呀~」 本来她只是狗腿子,现在狗腿子上位成妖妃了,想想,也是够传奇的。 「咳咳……」一直看着两人互动的屹松忍不住清了清嗓子,「柳姑娘,江公子,元旭等人已经被拿下,你们看这如何安置比较妥当?」 这也是他们经过商讨出来的一致结果,毕竟罪行是他们揭发的,出力方也是他们,就连他们能好好活着也是沾了他们的光,虽然仙魔不共盖天吧,但是这种情况,他们觉得,有必要暂时抛弃一下以前的原则。 况且天医阁的弟子,想必以江逆与八大仙门的旧怨,必定会带出去好好做做文章的吧? 这样子他们不就省事儿了?又不用得罪魔道又不用得罪仙门。 众人越想越觉得自己很会变通,简直棒棒哒。 然而谁知人大魔头却不这么想,只轻描淡写的扫了众人一眼,仿佛知晓他们的那点心思一般,只懒懒道:「如此麻烦,杀了便是。」 众人:「……」 屹松却不意外这种结果,他温和一笑,又道:「此事若是继续麻烦二位我也所觉不妥,所以我方才也想了个法子,不如二位听听是否可行?」 见江逆抬眼看来并未拒绝,他便继续道:「天医阁以活人炼丹,此事太过骇人听闻,恐怕以我数人之力无法将此事公布开来,但我师父仲茂真人向来以天下公义为大道之首,若知晓此事定不遗余力,所以我斗胆代表赤霞山碧渊阁接下此事,愿倾全宗之力公开此事,为那些枉死的凡人和仙门弟子讨个公道。」 他说着微微一笑,「江公子,不论修为不论立场,就此事我仅代表这些人与师门诚请二位随我去赤霞山,用这干坤鼎与金玲虫将真相大白于天下。」 只听他一番话娓娓道来,并未因眼前是实力可怕杀人如麻的魔头而惧怕半分,就连他身后的凝霜等人也看着自家大师兄的背影怔愣许久。 经过这半个月大师兄好似有哪里不一样了,跟半月前的谦谦君子比起来,如今他的肩背虽更瘦削薄弱,却好似能扛起了一宗之责,为他们真正的遮风避雨了呢。 此番话一出,本神情倦懒的江逆却稍稍抬眼看了前修为低弱的男修一眼,眼底漾起一丝兴味儿:「哦?你不怕你的师门与魔道扯上关系?」 屹松一派平和,「经此一战,我也明白了些许道理,或许这天下大道本就无仙魔之分……」 他抬起头,眼中分外清明:「分的应只有善恶罢了。」 「有趣。」江逆勾唇一笑,眯眼看着他半晌才漫不经心道,「既不怕死,那本座便与你走一遭吧。」 得到回答之后屹松显然大松了一口气,转身对众人道:「大家还有何意见?」 众人面面相觑,最终皆对他伸手抱拳道:「屹松师兄高义,我等自愧不如。」 第92页 他们即便是有心,也不敢冒着被师门责备的胆子揽下此事,更不敢与这魔头日日为伍。 屹松点点头,转头看向自己的师兄弟,「凝霜,褚泰,你们呢?」 褚泰倒是有些犹豫,却被自家师姐捶了一拳。 「我都不怕你们怕什么,大不了我帮你们兜着,师父才捨不得惩罚我呢!」 凝霜被自家大师兄那一番鼓动,如今正兴奋着,自然是什么都不怕胆子肥的很。 柳落落本来百无聊赖的正在逗猪,闻言很是开心:「我终于可以狐假虎威游览名山大川了吗?你们师门的山头是浮起来的还是落在地上的?灵兽灵鸟多不多?男修们都帅不帅?」 褚泰:「……赤霞山只是个普通的小山头。」 「没关系,没关系,我不嫌弃。」 「……」我们嫌弃! 元旭与其他人此时已经被捆仙锁捆在地上动弹不得,闻言他冷笑一声,讽刺道:「可笑,你们与魔道勾结,竟还说的这般冠冕堂皇,早晚会被八大仙门惩处灭派!届时再看看还有何人听信你们的话!」 他话音刚落,便觉脚边传来一片温热,他低头一看,竟见一道黄渍渍的水柱正浇在他鞋子上,立时飘来一股骚腥气。 柳落落一愣,看了看自己悬空的手下竟然已经不见了自己的猪。 不知道什么时候这猪自己熘达到元旭等人身边,一泡尿愣是挨个分批雨露均沾了下。 她立即叫住:「旺财,谁叫你随地大小便的!」 众人:「……旺财?」 柳落落:「贱名好养活,是不是很通俗易懂活泼朝气?」 众人:「……」随你高兴吧。 这么一闹,自然无人再关心元旭说了什么,倒是将元旭给憋了个半死。 接下来的两日,修士们各自安置了同门的尸身,原地休整恢復,直到第三日才有人陆续离开,好在那瑶光慌张逃走时,自行解开了出入口的禁咒,众人出境途中也未再出现什么意外,只不过此行对这些小仙门造成了不小的损失,至少短期内,他们不会再出山歷练了。 第五日,境中已经只剩下屹松等人和江逆二人。 临走前,屹松还特意向柳落落道谢:「柳姑娘,不论外界如何评价于你,但经这几日相处,我却觉得姑娘是性情中人心性可爱,之前多劳烦姑娘舍药相助,待回了师门,我等定会再诚谢姑娘。」 被夸了的柳落落很是羞涩,「这点小事,何必道谢,以后咱们就是朋友了。」 屹松笑了笑,抱拳道:「那我们就先一步出境了,明日一早在善水镇福源客栈会合,我们便动身出发。」 「好。」 柳落落看着他的背影,看来看去到觉得这屹松也不乏是个俊美的小帅哥,嘴还这么甜性格又正直善良…… 「要不要本座帮你擦擦口水。」 「谢……」她维持着憧憬的表情缓缓扭过头,在触及某反派头子阴恻恻的目光时,她勐然清醒了过来,「不,我心中只容得下一个人,生同衾死同穴,这一辈子我非他不爱,谁也不能阻止我,俊美的小帅哥也不能!」 反派头子似笑非笑,「哦?那这个人是……」 柳落落极为狗腿的凑上红唇,「啵啵」朝着他的下巴啄了两下,矫揉造作道:「还能有谁,死鬼~」 如此,她昧着良心足足哄了一个多时辰,献上了无数香吻,就差没主动献身时,才将难搞的反派头子给哄好。 在要离开这座荒城时,柳落落还觉得颇为感伤。 她想起了青岚与陆海,她忍不住扭头问身边的江逆,「你说,为什么仙魔不能相恋,几万年是如此,现在还是如此。」 江逆不语,却从袖中掏出一只透明的琉璃瓶,与之前放置金玲虫的那只颇为相似,而里面正闪动着两个小光球,正互相漂浮依偎在一起,仿若誓死相依的恋人。 她惊讶非常:「这是青岚和陆海的残魂?你何时收集的?」 「这幻城结界曾设有禁锢魂魄的结界,虽已破,但尚有余力,稍以定魂术搜寻便能捉住。」 他说着,又从正眨巴眼睛歪头看他的粉猪脑袋上扯了两朵小花,打开瓶塞,让那两团光球附在了上面,忽见那两朵小花骤然急长,根部竟重生出了根须,并缠绕在了一起,一粉一蓝十分活泼可爱。 江逆伸手一抛,便将这并蒂花抛至陆海与青岚生前生活的那个残破小院中,根茎一触地面便扎进了土中,至此立了根。 待多年之后,凭藉这混沌境中的灵气,青岚陆海能再塑魂魄重修旧缘也未可知。 柳落落心中一片欣慰,忽觉这结局再圆满不过,然却又听江逆莫名笑了一声,笑意未明。 「如此,岂不就是对那些人最大的讽刺?」 并蒂花在微风中扬起小脸,忽而从那根须底部冒出一点亮光,那光主动飞至江逆手心,才看见那是一角薄如蝉翼的彩笺。 江逆神色微闪,从怀中掏出小纸人,将那彩笺化入了它的身体,只见小纸人亮起碎星般的光斑,两只小胳膊便如抽枝发叶一般长了出来,之前经火燎留下的坑坑洞洞也被补好焕然一新。 第53章 狗屎缘分抱粗大腿的感觉,真好…… 柳落落很是高兴:「小呆,你比以前好看了呀。」 小呆很是臭美的转了一圈。 第93页 小龙见此也从她袖子里飞了出来,化成巨大的三头魔龙冲着苍穹发出一声嘹亮的龙吟,它如今还是十分虚弱,但经过江逆投餵的魔蛇元丹,它已经能够进行自愈,恢復以往风姿也不过是时间问题而已。 除此之外,它也算是因祸得福,因那元丹继承了魇影之力,增加了隐身技能,如今对于魔道头子江逆来说,可谓是如虎添翼。 而柳落落…… 这几日她也沉入自己神宇里看过,发现神宇里变化倒不是很大,只不过小粉猪融合了那颗魔核后体型更大、颜色更深了些,除此之外也能经过她的意念化出实体,不过目前除了能当个坐骑,好似没啥用。 所以这么一算,虽然她的修为恢復到了金丹一层,但除了多了个土嗨乐器鹞春唢吶有点奶妈辅助功能之外,依旧菜的抠脚…… 算了,反正有反派头子当大腿,她也不想努力了,就让她安安静静的当个祸世妖妃吧。 (~ ̄▽ ̄)~ 胡思乱想中柳落落跟着江逆坐上了桃花法器,出了境,又见他彻底封死了出口,绝了外人再闯入混沌境的可能。 她好似发现了什么,跟在他屁股后头探着头问:「江逆,你心软了是不是?要是以前你才不会替别人善后呢!」 她像只小老鼠般偷偷的笑,惹来江逆似笑非笑的一瞥。 「倒是提醒了我,以后再惹了事,便自生自灭吧。」 「……我错了。」 江逆看了她一眼,目光幽幽投向身后已经消失无踪的混沌境入口,他确实动了恻隐之心,却不是为青岚与陆海。 那魔核来歷怪异,必牵扯这傻女人的身世,留此路又封此路,为的不过是为将来的以防万一,同时能不被人轻易发觉罢了。 可这女人实在迟钝,依旧没心没肺活的像她那只粉猪。 他想着低头看了她一眼,见她正累了一般趴在自己怀里逗她那只肥嘟嘟的猪。 他忽而勾唇一笑,又觉得这种为人操心未来的滋味儿,倒也不令人厌烦。 出了西山,两人便下了桃花法器步行,而粉猪实在是太招摇,柳落落便心念一动将之又收回了神宇之中。 小龙依旧化成了巴掌大,与小纸人一同藏进了她的衣襟之中,如今她与江逆已经恢復了原貌,走在善水镇中尤其引人注意。 在经过一处馄饨摊前时,柳落落忽而看着一面空桌子呵呵笑了。 想想大半个月前她还老态龙钟在这桌前吃混沌,那时还差点与凝霜等人起了争执,而如今她已经褪去了老相,不用再担心饿肚子,更是与凝霜他们结下了因果。 话说这缘分,还真是妙不可言。 想着她忍不住拉了拉大魔头的袖子,指着那馄饨摊,好似个几天没吃饱饭的馋鬼:「我想再吃一碗。」 江逆挑了挑眉,他本就容貌无双,方才面无表情时便已经惹人瞩目,如今神色一动,那眉那眼极尽风流,惹得过往行人皆瞪直了眼,不少女儿家纷纷羞红了脸,思索这是哪家的公子,怎从未见过? 「有银子?」 「……没有。」 江逆瞧了她一眼,便继续往前走,然而走了没几步,回头却发现她仍旧还站在那馄饨摊前,盯着那煮着馄饨的大锅,再盯一会怕是口水都要滴进去了。 谁能想到这会是数月前那个清高骄矜的妙音宗继位小仙主? 「……」 他默了片刻,还是折返了去。 馄饨老闆十分尴尬,许是没想到这么天仙的姑娘家贪吃起来居然连形象也不顾,半晌又见与她一起那男子也悠悠走了过来,一双凤眼瞧来,他浑身打了个哆嗦,不自觉道: 「姑、姑娘,不如坐下尝一碗?算是小老儿送你的,不、不收钱。」 柳落落分外惊喜,「真的?」 馄饨摊老闆僵硬的点点头。 终于见这姑娘吃完馄饨拉着那男子离开,他才松了口气去收拾碗筷,然却看见桌子上留下了一块灵玉和一张字写得歪歪扭扭的便条:老闆,谢谢你的招待,这是一点谢意,你的馄饨做得很好吃! 再看这玉又哪里是他一个平民小老儿能拥有的东西。 他神色一惊,拿起那灵玉便往街上追去,却只看见那姑娘背影已远,恍惚只能辨出她仿似正挽着那俊美无双的男子的胳膊求着什么,后似未尝所愿,便气鼓鼓低下了头,而那男子此时却扭过头来,看着女子低垂的眉眼缓缓笑了,那一剎那,他忽而觉得,这辈子他怕是也不会再遇上这般般配的男女了,活像是从天上下凡的一对儿仙侣。 而多年之后,他也凭藉着这块灵玉将馄饨铺子开到了天南地北,真正成为了华苍第一的吃食招牌。 …… 虽然此次跟随碧渊阁弟子去赤霞山是为了大事,但柳落落却觉得这与代表魔道跟随魔道老总外出公干没什么区别,而外出公干的精髓在于什么? 当然是享受吃喝玩乐一条龙服务啊! 然而在屹松掏出他惯用的那柄灵剑准备带他们飞行时,她的笑容才缓缓消失在了脸上。 「你们就是这样招待魔道头子和他的宠妃的吗?」 某魔道头子听到「宠妃」这两个字眼兴味的挑了挑眉。 屹松等人:「……抱歉,柳姑娘,我等法器多半都损在了混沌境中,又实在是囊中羞涩,无法购置新法器……」 第94页 「算了。」柳落落狐假虎威的摆了摆谱,随手一挥,正准备去扯腰间的桃花法器,但她一想一路还要费神操纵桃花法器,就果断捨弃了,又瞄向正缩在自己袖中探头探脑的小龙。 小龙立即将头全缩了进去,他还虚弱,还不能够! 而小呆…… 一个纸片片柳落落直接忽略。 最后,她思索了半晌,仿佛是最后的争取一般,看向屹松:「真没灵石了?」 屹松:「……真的。」 于是多日后,有在赤霞山半山腰巡逻的碧渊阁弟子看见自家外出游歷的师兄师姐们带着一头猪飞回来了。 奇了怪了,这猪居然还是粉色的,忒肥,怕是一顿吃不完。 然而等师兄师姐们落了地他们才发现,这猪上居然还有两个人,一个是个明艷的有些过分的女修,峨眉淡扫杏眸如春,一袭绯色留仙裙衬得那腰肢不盈一握,端的是个好看,差些没晃了他们的眼。 而另一个身着紫袍的男修则就更叫人移不开眼了,有修士忍不住揉了揉眼皮,怀疑是自己出现了幻觉,这世上怎会有男修长成这个样子,这叫他们怎么活? 等等,这男修身上的灵气不对啊……这女修似乎也有些…… 众人大吃一惊,忙抄起傢伙:「大胆妖孽,竟敢追到我赤霞山作乱!屹松师兄,我等现在就上前助你!」 屹松一愣,忙伸手阻止:「诸位师弟莫慌,这是我请来的客人!并非异类!」 众人头上:??? 接下来的一个时辰,屹松一直在与师弟们解释事情起因,当碧渊阁弟子们知晓眼前这对男女就是魔头江逆和被魔头江逆拐跑的妙音宗前继任仙主柳月落后,脸上神情甚是精彩。 柳落落想,如果不是因为要维持师门脸面,他们怕是早就拔腿跑了。 她扭头看了一眼正懒散靠坐在猪猪背上、神情不耐、魔气摄人的大魔头,心中安全感达到了顶点,只觉抱粗大腿的感觉,真好。 终于在一众敢怒不敢言的碧渊阁弟子注视中,两人进了山门。 碧渊阁说起并不算真正意义上的小仙门,华苍大陆仙门众多,灵脉极其稀缺,自八大仙门初建后至今,小仙门多已经附属八大仙门,此类仙门可分得所属大仙门周边灵气充沛的城池或山头作为属地,而剩下不愿仰人鼻息的门派,分配到的资源便十分有限,所以便经常有几个小仙门合占一个山头的情况。 而碧渊阁虽然规模不大,但未依靠大仙门的扶持就能独自占有一个山头,便知这碧渊阁的掌门多少也是有些本事的。 但接下来,在真正见到碧渊阁的掌门之后,柳落落觉得自己错了。 碧渊阁主厅中,她看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小老头儿,失声唿唤:「大爷?」 老头脸还是那张脸,她化成灰也认得,只不过老妖如今穿了身人皮,完全不復初次见面时的破烂恶臭,他似乎也没料到今日会遇到旧相识,很是意外的抚须嘿嘿一笑。 「女娃娃,许久不见,看样子你过得不错。」 柳落落咬牙,想起了那日从地道出来后被丢弃在魔殿的心惊胆战,笑容逐渐狰狞:「我过得很好,好得不得了。」 老头未看见她的表情,却瞄了眼她身旁的江逆,很是自得的一笑,「这位可是你新结的道侣?真是没想到你这女娃娃年纪不大,倒是颇贪恋美色,这男娃娃皮相倒是不错,只是身上这灵气怪了些……」 他说着说着觉得不对劲,转头一看自己的弟子们,正以一种十分微妙的目光小心看着自己。 他转头再去打量柳落落,这才发现她身上的灵气竟也完全不復当初。 他小心退后了一步,干巴巴问道:「女娃娃你……」 屹松适时上前,赶忙介绍道:「师父,这是妙音宗前继任仙主柳月落,这位……」 他小心觑了眼江逆的脸色,硬着头皮继续道:「是魔尊江逆。」 然而半晌他也没听见回应,抬头看去,却见自己的师父双目撑大,竟直接愣在了那里。 半晌,才见他鬍子一颤,从喉咙里挤出一串破了音的字:「江、逆?!」 江逆微微眯了眯眼,他本未在意这仲茂真人的身份,当初答应屹松等人的要求也不过因为来这碧渊阁正好与他的目的地顺路罢了,然而现在…… 他眸光闪了闪,不必知晓太多,脑海里线索一串便已经洞察了这两人之间的秘密,继而慢条斯理似笑非笑道:「数月前,本座的手下在石牢外捕获了个欲撬千年寒石的老匹夫,随手便关了进去,没过几日,本座的石房便被挖穿了十几间。」 他说着,笑容越发「温和」:「想来小落儿能藉助地道逃出石牢,便是因为阁下吧?」 这回不止仲茂真人虚了,柳落落也吊起了自己比芝麻还小的胆子,小心翼翼的扭头看向了自己往日的对手今日的靠山。 靠山目光幽幽投来,那笑意温柔的令她心尖一颤,激得她一熘话顺嘴就跑了出来: 「只怪当时太年轻,错把老头当亲人,后来一朝入了魔,才知自己犯了错,世上只有卿卿好,卿卿千万别怪我,以后绝对乖乖的,保证再也不犯错啊不、犯、错。」 仲茂真人:「……」够不要脸。 其他人:好活,当赏。 第54章 何为仙门「碧渊阁弟子,从不做后悔之…… 第95页 「师父别误会。」屹松见自家师父马上就要缩到桌子底下,为保全门派颜面,他只得立即解释道,「他们二人是徒儿擅自做主请回来的,还有一桩事我们欲请师父同意。」 仲茂真人战战兢兢看向自己不知何时开始胆大包天的大徒弟:「何、何事?」 于是又过了大半个时辰,听到自家徒弟竟然准备联合魔道对抗八大仙门之一天医阁时,仲茂真人再也坐不住了。 「不行!这件事情不可做!你们是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联合江……」 见一旁正在享受自家狗腿子殷勤献媚的魔道头子略眯了眯眼,他又立即熄了声,转而小声劝阻自家傻徒弟们: 「你们知不知道天医阁有多少人,我们又有多少人?当真是不要命了?况且世人愚昧已久,这件事情说出去又有多少人会信,出了山门,你们便会被当做魔道同党为世人所唾弃,明不明白?」 「师父……」 屹松再欲解释,却被身后的凝霜一把推开,几步冲上前质问:「是师父说仙行大义本是天道,应不畏生死不惧利害,我等修为不高,但却明白这个道理,怎么如今师父却忘了自己说过的话?」 「对,虽然凝霜师姐平日多不靠谱,但这句话我贊同!师父平日教导我们明辨是非,这桩事情本就是他天医阁做了恶事,理应给出交代!」 「我们不能助纣为虐!支持凝霜师姐和大师兄!」 门外此时也聚集了不少看热闹的弟子,有的手上还拎着饭勺提着扫把,在听到天医阁以活人炼丹时便已经怒不可遏,毕竟哪个仙门弟子没几个家族亲人还存活在世,若是真放任不管,谁又能捨得下良心。 所以见此他们也连忙挥着扫帚和饭勺应和起来,一时间喧闹声大的几欲要将屋顶给掀开。 仲茂真人也没见过这番阵仗,在这么多大小徒弟的殷切注视下,只得吶吶道:「也不是不行,只是这件事可否容我再……」 「不行!」凝霜叉起了腰,「祖师爷留下过祖训,修仙者,修身修心修性,应不困世俗不谓前程,虽超脱凡尘,却仍该惩恶扬善顾念苍生,是也不是?」 仲茂真人:「……你倒是终于能把这句话背全了。」 屹松见他始终不愿咬口,便拦住凝霜等人,缓步走至厅中央,屈膝一跪,郑重冲着他行了个大礼,众人见此缓缓静声,扭头看向他们这个好似有哪里不一样的大师兄。 连叩三个头,屹松才慢慢抬头道:「师父,他们年纪尚小,不知师父苦心,我却是明白的,这些年来外人都道师父不务正业爱好旁门左道,他们却不知碧渊阁上下一百余人的吃穿用度都要靠师父外出费心寻来,如今各派争地争人,小仙门生存艰难,师兄弟们却还能如此无忧无虑,也全靠师父一人在外头扛着,碧渊阁世代传承艰难,祖师爷临终前郑重将它交给您,您有顾虑是应该的,毕竟蚍蜉撼树本就是一条必死之路……」 他说着顿了顿,又坚定道:「师父,此事是我一意孤行擅自决定,此时想来确实因我一人决议将师兄弟们拉入了火坑,在此我向众位师兄弟说一声抱歉。不过我亦不后悔作此决定,愿请师父将我逐出师门,待此事解决,若还有机会,徒儿定再回山门孝敬您。」 「大师兄……」凝霜瘪了瘪嘴,默然半晌,也冲过去与他一齐跪下,「师父也请将我逐出师门!」 她这一跪像是点燃了的第一串炮竹,连带着褚泰等人也走过来陆续跪下,齐声喊道:「愿请师父将我等逐出师门!」 仲茂真人神色明暗不定,默了半晌,待外头天光已渐昏黄,他最终还是缓缓嘆了口气,无奈的招了招手,「罢了罢了,你们都不怕死,我还能说什么……」 凝霜大喜:「师父你同意了!」她说着便冲上去使劲撒娇。 仲茂真人却一丝一毫都高兴不起来,嘴里一直丧着个脸喃喃念叨:「完了,碧渊阁怕是要折在我手里了……不行……得再多挖几条地道……」 其他人等也是十分高兴,围在一起喜形于色的讨论,一时间竟忘了旁边还有个令人闻风丧胆的魔道头子杵着。 柳落落看着这一幕,忽觉神宇中传来一阵灼热,她转头看向身侧的大魔头,见他看着那群碧渊阁弟子眸中晦暗不定,不知是想起了什么。 方才他们之中跪下的也有卓卓清润的年轻少年,他们出身普通资质普通,却拥有这么多善良友爱的同门师兄弟,就连看似不着调的仲茂真人,似乎也是个关爱徒弟的好师傅。 而这些,身为天之骄子的江逆,却从未拥有过。 她忽而有些心疼,悄悄拉起了他冰凉的指尖握在了手心,半晌才见他若有所觉,低头看了眼自己缠住他的手指,缓缓转目看来。 她送上个灿烂的笑,开心道:「碧渊阁挺有趣的,是不是?」 他目中光华流转,似差强人意道:「还算尚可。」 哄闹结束之后,无关紧要的弟子们通通撤了出去,众人才开始商讨正题,仲茂真人仍旧满脸忧虑,时不时瞥向江逆这个传闻中嗜杀成性的魔道头子,生怕他一个不高兴直接连人带山给剷平了。 「师父,我觉得现下应当召集与我们交好的小仙门,他们一定不会坐视不理!」凝霜第一个开口道。 「不可。」还未等仲茂真人开口,一旁屹松便摇了摇头。 第96页 「为何不可?他们与我们相交多年,大师兄还信不过自己人吗?」 「你们忘了破浪么?」 凝霜抿了抿嘴,忽而泄了气。 破浪是在善水镇与他们分道扬镳的,那日还因江逆柳落落二人与他们大吵了一架,在他看来,即便是为了揭发天医阁丑行,但也不该如此自甘堕落与魔道为伍,有此想法者其实并在少数,只是在混沌境中,众人迫于江逆淫威,并不敢表露出来而已。 与碧渊阁已有上百年交情的破山派尚且如此,又谈何召集其他呢? 也不知与魔道沾上关系到底是坏事还是好事。 众人将目光悄悄往江逆身上瞥去。 正主江逆却始终懒靠着椅背微眯凤眼,似乎并不在意他们说什么想什么。 「师父,诸位师兄师姐,我倒是有个想法。」这时候不怎么爱说话的褚泰忽然开口,「在混沌境时,我无意听人提过,仙尊欲在灵剑宗剑冢山峰顶与魔道修罗王会盟求和,届时无论大小仙门均可入会,我觉得我们可以藉此机会一举揭穿天医阁所作所为。」 屹松等人闻言目光一亮,「这倒是个好法子!」 然这时,仲茂真人却注意到江逆忽而缓缓站起了身,竟是不想再听他们所言准备离开的样子,柳落落见此也忙扯出他的袖子,意图帮他维持最后一点礼仪。 屹松多少明白一点这位大人物的脾气,见此也立即起身客气道:「不知魔尊有何指教?」 江逆淡淡扫了他一眼,略微勾唇嘲讽:「将死之人,无用功尔。」 说罢便袍袖一甩,扬长而去。 柳落落悠悠嘆了口气,看着这群虽正直却被保护地有些过于天真的仙门弟子,最终还是忍不住提醒:「你们先护好自己的命吧,元旭等人在你们手上,待瑶光逃回天医阁,天医阁势必会想方设法偷袭救人,或许干脆杀人灭口,怕是还未等仙魔会盟开始,这世上便无碧渊阁此派了。」 她说完便追着江逆离开,留下一群大小眼面面相觑,屹松最先意识到此话利害,忙看向自家师父。 仲茂真人却毫不意外的深深嘆了口气,只缓缓问:「如此,你们可还要坚持?」 众人沉默,许久后又重新抬头,目光越发坚定,「碧渊阁弟子,从不做后悔之事。」 「好。」仲茂真人忽而一扫忧郁,起身大步往外走去,「即便如此便大胆去做,为师这便为你们垫好后路去。」 众人感动不已,直到看见自家师父从袖中掏出了一把铲子…… 而另一头,柳落落正忙着低声下气哄她的魔道头子。 「你不想看天医阁吃瘪吗?不想看到凌峰师徒气得吐血吗?会盟耶!那个长的跟个棒槌似的炎魔居然臭不要脸的顶着你魔道头子的位置去和闻秋瑾和谈?谁给他的脸?我都替你憋屈!」 「真的,你宽宏大度忍得了,作为你江逆后宫唯一心疼你支持你爱护你的祸世宠妃,我忍不了!」 碧渊阁半山腰有一处不足五丈宽的小水潭,数涓细流自水潭上的石缝中流入,溅起水花如烟似雾仿若仙境一般,江逆便半倚在水潭旁的巨石上,宽大的衣摆铺散开来,衬着他那一张如妖似仙的脸,端的是勾人非常。 他正只手轻抵着下颌,眉睫半合懒懒听着面前少女的卖力游说,听到最后一句才缓缓睁开凤目,好整似暇道:「祸世宠妃?」 第55章 大难临头「柳月落,你居然在扒男人衣…… 柳落落脸不红气不喘:「虚是虚了点,但堂堂魔尊江逆,怎能有个普普通通毫无建树的妃子?」 「颇有道理,既如此,就请本座的祸世宠妃代本座去抗敌吧。」 柳落落眨巴眨巴眼,「不妥,若是你唯一的宠妃死了你会心疼的。」 江逆轻笑一声,只反问:「哦,是吗?」 柳落落立即瘪起小嘴儿,凑趴到他怀里像只小猪似的拱了拱,瓮声瓮气道:「我都这么卖力了,你还是不愿意帮帮他们吗?」 江逆目光微闪,忽而单手勾起她的下巴,眸色幽深了些,「为何要帮?本座并无这种烂好心。」 「不是烂好心。」柳落落忙抬头解释,「我知道你想毁了灵剑宗毁了仙门,八大仙门道貌岸然本就该有此报,但假若这世上没了八大仙门,没了闻秋瑾呢?那时你又当如何?」 江逆眸光微闪,并不答话。 柳落落抓紧了他的袖子:「碧渊阁不一样,江逆,这世上让你在意的不应该只有那些人,这世道总会有让你喜欢的地方。」 「知恩,这世道实则没你想像中那般不堪,只是你受此禁锢,无法瞥见天光罢了,你要记住,你只有真正过得好了,才是对这些人最大的讽刺。」 曾几何时也曾有人这般温柔劝导过他,可是那时他以为过得好便是要强横,要震慑,要为所欲为令世人恐惧忌惮。 直到如今他也依然这么认为。 回过神,他低头看向怀中少女,那双眸子似从夜空划过的一道星光,灼灼殷切的盯着他,这让他想起儿时桑姨餵过的一只小灵犬,那小灵犬不过几月大,短腿白毛圆脸,最喜欢在院子里到处搜罗碎石烂草往他和桑姨面前叼,每回就这般殷殷切切的蹲在地上献宝似的等着。 可惜他那时只觉无趣,从未在意过。 从那后没过几日,小灵犬便被灵剑宗附属仙门进献给江少庭的灵宠咬死,待他知晓时,它小小的身子只剩下一半,那双漆黑的眼珠子犹自睁着,却再没了亮光。 第97页 现在想来,那时他错过的或许不只是碎石烂草呢…… 「江逆……」柳落落见他一直不说话,正准备有骨气的再哄这难搞的反派头子最后一次,然而还没等她开口,便听江逆悠悠道: 「本座不做亏本生意,你准备拿什么来补偿?」 「……」默了半晌,柳落落不要脸皮道,「肉偿行吗?」 起码不亏。 「落儿想与我双修?」她只觉耳旁软风一扫,身子已不受控制的酥了半边。 还未等她反应过来,便觉下巴被微微抬起,薄唇蓦然覆上,似春水映花荡漾起一片涟漪。 只见瀑布飞溅,潭水氤氲,巨石上绯色衣裙与月白袍尾纠缠在一起,风华无双的男子长指向下紧扣着身下人的后脑,一时间唇齿相依,暗香浮动。 柳落落只觉得自己已经无法思考了。 这个吻不同于在混沌境那几次,混沌境中为了抑制他走火入魔有亲密接触是迫不得已,那时更像是索取与被索取,即便是双修也更像是烟花一瞬,极为灿烂却也极为短暂。 而此时的江逆却像是一尾妖邪惑人的蛇,唇舌缠着她一同在欢水中嬉戏沉沦,明明没有任何多余撩人的动作,但她却被撩拨得有些难耐,爪子忍不住小心翼翼冲着衣襟中若隐若现的美色钻了进去。 顶上忽而传来一声轻笑,她抬眼,果不其然对上一双戏嚯的凤眸。 她忍不住老脸一红,颇有羞耻心的准备把爪子抽出来,然而却被他隔着衣衫按住。 唇上温软骤离一瞬,随后是一声含沙带哑的惑音:「落儿今日真想了?」 柳落落:「……」 江逆微微挑眉,故作遗憾道:「原是会错意了……」 说罢他正要起身,却被身下人一扯,腰身被紧紧抱住再一翻,便见方才还算矜持的少女如今全然不顾体面,竟压坐在他肚子上像个女土匪一般揪住了衣领。 柳落落一不做二不休,干脆道:「不行,上次我就没瞅见,我今天一定要看真的!」 江逆则是微微一愣,而后看着身上仿若饿虎扑羊的少女愉悦笑出了声,也未阻止,只将双手悠然枕在了脑后,好整似暇看着她在自己身上胡作非为。 柳落落也忙的起劲,宛若一个色中饿鬼。 然而这一幕落在正巧巡逻到此处的碧渊阁弟子眼中,就显得十分惊悚了。 他甚至忘了基本的反应,直到对上了一双潋滟生光却又幽暗摄人的眸子,只觉神识一抽,竟不由自主直挺挺跪在了地上。 与此同时一道水柱自水潭中射出,直冲着他眉心而来,正眼看着要毙命于此时,身后及时传来一声叫喊:「魔尊手下留情!」 这一系列动作不过转瞬之间,等柳落落髮现这里还有别人时已经来不及收手,下意识抬头,便看见屹松和凝霜二人正站在不远处,对着他们一脸欲言又止尴尬不已的模样。 她一个激灵,立即看向自己正准备撕扯某魔头最后一层衣襟的爪子…… 此时山风送爽,树梢上一片早黄的叶子悄然落在了那道悬停于那跪下弟子鼻尖的水箭上,两三只山雀从几人面前掠过,打破了寂静,为这尴尬的气氛又平添了几分诡异。 凝霜的眼睛十分繁忙,不断在巨石上的两人间来回挪动,一脸溢于言表的震惊。 屹松则尴尬的咳了咳嗓子,道:「魔尊,柳姑娘,山下有急讯传来,师父派我二人请二位回主厅商讨大事。」 江逆微微挑眉,起身抬起长指合上衣襟,便搂着怀中呆滞的人儿下了巨石,放开她时还甚是妖娆的安慰了一句:「落儿莫急,晚上回房后,再让你尽兴可好?」 柳落落无视反派头子,怀着最后一丝希望看向屹松和凝霜:「其实刚才……」 「柳月落,你居然在扒男人衣服,这是不是凡人话本里说的霸王硬上弓?上的还是魔头江……」 凝霜话还没说完,便被自家大师兄捂住了嘴。 「我们什么都没看见。」屹松镇定非常道,「正事重要,还是先请二位移步主厅吧。」 说完他便扯住自家师妹的后衣领往前走,而仍旧被禁言的凝霜却冲着柳落落伸出大拇指比了个意义复杂的贊。 柳落落:「……」此时此地我想独唱一曲:我的纯洁小鸟一去不回来,我的名声小鸟一去不回来…… 「落儿可是在可惜?」耳后传来一声轻笑,「不若我设下结界,再继续……」 柳落落立即捂住他的嘴,正经无比道:「修炼之人说什么七情六慾,还请道友自重,蟹蟹。」 说完便逃也似的火烧屁股往山上跑去,只听身后传来一道愉悦至极的笑声。 …… 主厅中,褚泰等人莫名其妙的看着顶着一脸尴尬回来的大师兄和凝霜师姐,又看向另一侧满脸通红的柳落落和神情莫名愉悦的莫头江逆,脑门上冒出好几个问号。 这一炷香时间难道发生了什么他们不知道的事情? 好在尴尬的时间并没有持续多久,门外急匆匆冲进来一名外门弟子。 「掌门,各位师兄师姐,外面有消息传遍,说是我们窝藏魔头江逆和妙音宗叛宗弟子柳月落,妄图联合起来行不轨之事,天医阁现今正在召集大小仙门,怕是过不了多久便要打上山了。」 此言一出,纵使众人心中已有准备,却还是慌乱不已。 第98页 仲茂真人则又问道:「其他人可有消息?」 他话刚说完,便又见外面快步走来一名弟子,急道:「掌门,昨日连夜传出去的信符都有了回信。」 「如何?」 那弟子头一低,「从混沌境中所出大半仙门弟子已不知所踪。」 屹松惊坐起身:「定是天医阁,他们竟敢真的杀人灭口,这么多小仙门,他们竟丝毫不顾忌?」 仲茂真人神色也十分难看,但他毕竟不是白活这些岁数,立即吩咐道:「迅速传讯给在外游歷的弟子,让他们迅速回山,切记莫要单独行动,另外通知那几家知情小仙门小心提防天医阁的人。」 「只凭我们碧渊阁怕是无法抵抗,这该怎么办啊?」 仲茂真人嘆了口气,从腰间取下掌门令牌递给那弟子道:「拿这个去各友盟仙门求援,若有援助者,我碧渊阁若有来日,必当数倍还报。」 他说着顿了顿,又道:「若无人应会,也莫要强求。」 柳落落见众人愁眉苦脸,忍不住开口道:「你们不必怕,我们与天医阁交过手,有我们在,他们断然不敢拿你们怎么样。」 此言一出,倒是有人面带惊讶:「柳姑娘,你、你们愿意出手?」 「可是这样一来,我们岂不是将罪名坐实了?」有人怯怯道。 众人一阵沉默。 是啊,他们原本只是迫于证据都在江逆之手,才无奈暂时放下成见邀请他们进山,但若真当着世人面与魔道联手对战天医阁,怕是这真相还未公之于众,便已经被世人烙上一个「与魔道为伍」的罪名,若是此事未成功,怕是往后这污名再也洗不清了,真要拿整个碧渊阁上下做赌吗? 但反过来想,如今大难临头,他们在乎这些虚名又有什么意义? 前路茫茫,到底孰轻孰重,如何选择? 第56章 为他正名「算了,这世道怎样与我们无…… 柳落落见他们犹犹豫豫心底一沉:「……感情是我自作多情了,你们现在才开始怕与我们扯上关系,是不是有点晚了?」 江逆却始终漫不经心,始终未将这些人放在眼里。 屹松等人面面相觑许久,有人站出来道:「我们并不是怕毁了名声,而是你魔道近年来确实作恶多端,杀了不少无辜之人,我碧渊阁必不会与恶贯满盈之人为伍,如今不过权宜之计而已。」 柳落落笑了:「你们说的无辜之人可是八大仙门那些个被他们仙主当炮灰的弟子们?真是可笑,我先不说他们该不该死,只与你们算一笔帐,自我家魔尊入魔以来,与你们小仙门几乎无所交集,唯独与八大仙门打过几次,而每次双方死伤几乎持平,这都要怨谁?我记得这几次仙魔大战,八次有一半以上都是你们仙门主动挑起的吧?感情你们修仙之人死了就是条命,我们修魔的死了就不可惜呗?」 众人相视一眼,有人不服道:「那也是你们魔道虐杀修士凡人在先,魔域残魂遍地,难道不是你们留下的业障?」 「那跟我家魔尊有何关系?他在位不过两百余年,先前可都是修罗王那帮人执掌魔域?」柳落落怼神附体,只觉嘴皮子痒得厉害,「现在你们说的那制造业障的人可马上就要与你们仙门结盟了耶~」 那弟子狠狠一噎,说不出话来。 毕竟灵剑宗与修罗王结盟这事儿,他们也觉得离谱。 「可……可『莲身魔心,仙道将覆。』是御星门仙主阙星亲自为江逆卜算的结果,这又如何解释?」 此话一出,众人心中皆是一沉。 江逆本懒怠的眉眼也渐渐聚齐一丝阴鸷,瞥向那不怕死出言的弟子。 那弟子浑身哆嗦,但许是爱面子,又仗着师父师兄们都在壮了胆气,便硬着嘴又道:「难不成我说的不对?阙星仙主的话难道还有假?这件事情华苍大陆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江逆生来便是仙道逆鳞,为扶正大道,你这等妖孽本就不该继续存世。」 他这话其实说的不无道理,若说现如今的八大仙门也许名不副实,但万年前初建时的八大仙门因于极海山渝关封禁妖魔,于数千年前力战俞定天,却有着实实在在的救世功绩。 而八大仙门中,现今唯一还在世的八大创始人之一便是这位已经修至练虚境后期,再进一步便会成为当世步入大乘境第一人的御星门仙主阙星。 御星门善占卜天道,凡是八大仙门有大事相商,必会请其门人出山,迄今为止,凡是御星门应下之事,事无大小皆算无遗漏。 这位阙星师祖却更神乎其神,当年封禁妖魔,山渝关便是经她卜算所选出的位置。五千年俞定天开创魔道,事先也是她提前预知仙道将有大难。然那时天下刚定,并无人相信此话,事后众人才发觉大错已铸成,待俞定天伏诛后,御星门地位便水涨船高,之后果然事事卜算无遗漏。 然而这位师祖性格也十分古怪,数千年未见她出山过几次,常年便是在御星门内闭关不出,非有影响仙道命数的歷世大劫出现时,她才会出山一次。 而上一次,便是江逆诞生那日,她卜算天机,批下此子「莲身魔心,仙道将覆」八字,这才引得世人对江逆深恶痛绝至此。 只是此事已过两百余年,如今若不是这弟子突然提起来,他们也险些忘了还有这一桩事情。 顿时所有人的目光都有些忌惮的看向江逆。 第99页 江逆则目光冷厉,见那弟子明明惧怕的抖若筛糠却仍旧立挺着高傲态度对视着他的眼睛,若是以往他或许早要了他的命,但今日他却觉得有些无趣,便缓缓收回目光,正要起身,然袖子却被一只手紧紧抓住。 他低头一瞧,便见本还如斗胜公鸡般的少女脸却气成了虾子,她「噌」的一声勐地站起来,指着那些人的鼻子怒道: 「我不知道那个阙星是不是真有卜算天道的本事,但是我却知道你们一个个的都是毫无主见只会人云亦云之辈!」 「他出生沾染魔气是遭人陷害,到如今你们没找到那罪魁祸首之徒,却将责任全怪在了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婴儿身上!后来他入魔又是因为谁?堂堂一个灵剑宗将一个孩子关押了整整十六年,后头人家好不容易长大了又要杀了他的时候还不允许人家反抗了?那闻秋瑾配做个母亲吗?她比个会护雏的老母鸡都不如!一面要装圣母,一面惺惺作态囚禁了亲儿子十多年后又要大义灭亲杀了,这特么是修仙之人能干出来的事儿?我呸,别说修仙了,她连个人都不配做!」 「你们要是没干出这些噁心事,他能被逼的入了魔?我要是老天爷,看见这样的仙道,我可不得让它赶紧灭了,也怪不得这么多年你们一个成功飞升的都没有,人家老天爷都不稀得看见你们这样的人上天辣他的眼睛!」 「我本以为你们碧渊阁跟那些道貌岸然的仙门不一样,现在算我瞎眼,你们爱咋咋地吧,江湖不见!」 说着她抬头看向江逆,见他眸中毫无波澜,心中却越发觉得心疼,这般浅显的道理,世上却无人看清或是不愿看清,所以他的心才会渐渐麻木的吧? 她抿了抿唇,对他道:「算了,这世道怎样与我们无关,以后我会陪着你,我知道你好你帅你美你棒就够了。」 江逆目光微闪,由着她拉扯着自己往外走,然却被仲茂真人一声喊道: 「丫头留步。」 柳落落并未停步。 仲茂真人忽而朗笑了一声,又道:「丫头,你一番话丢过来,总得给我们个还口的机会才是,不然这架吵的是何意思?当初在魔殿,你可是应下我一桩事情的,如今这个面子总该给我吧?」 柳落落脚步一顿,不可置信的回头看去。 「……」就你那挖跑偏了的破地道,居然还有脸要回报? 仲茂真人无视她的脸色缓步走下,扫了一眼自己的这些徒弟们,伸手轻捋长须笑道:「孩子们,平日里我对你们多是训教,但今日我却不会替你们做决定。屹松,过来。」 屹松微微一愣,上前道:「师父。」 仲茂真人细细看了看他的脸,忽从在自己髮髻上扯出一根刻有门徽的白玉髮簪,缓缓插入了他的髮髻上。 众人一见面上皆有惊色,这髮簪是掌门信物,歷代只有掌门传位时才会转手于人。 仲茂真人微微一笑,轻拍了拍屹松的肩,「为师突破无望,已是时日无多了,如今有关于碧渊阁未来的决定,自然要移交你们自己去做决断。」 屹松等人面色悲恸:「师父!」 「别都摆出这幅表情,我又不是马上就归西了。」仲茂真人呵呵一笑,「屹松,为师现将碧渊阁掌门的位置传于你,自现在起,你要负责起碧渊阁一应大小事务,如今这一桩,便是你作为掌门主持决定的第一件事。莫怕,无论结果如何,为师与你共进退。」 屹松深深看向他,又郑重的扫了一眼自己身后的师弟们。 「师兄,你说如何做,我们听你的!」 「好。」他的神色转而平静,目光也越发坚定,慢慢走至江逆二人身前郑重行了一礼,「柳姑娘说的不错,这世上何谓天道,世人也无多少人弄清,又何谈卜算预言。御星门或许有他们坚持的天道,但我碧渊阁也有自己的坚持,江公子往日是非对错无损大义,便与我等无关,我替门人无知,现向江公子道歉。往后我碧渊阁中也绝不可再出现以未发生之传言轻断他人罪行之事。」 他说着又看向两人:「至于天医阁之事,我等本无打算将无辜之人扯进来,所以二位即便不出手,我等也绝无怨言。」 柳落落见他眼中一片赤诚,心中本升起的怒火也熄灭了一大半。 他口中将江逆不再唤做魔尊,而是唤做江公子,已经是表明了最终态度:不以立场断善恶。 但她这回不敢再做决定了,毕竟这些仙门弟子说话一套一套的,谁知道后面会不会又动摇了态度,便只抬头看向一直不语的反派头子。 然反派头子今日也很是反常,从头到尾居然都没有要杀人的意思,见屹松道歉也并无应答的意思,反而是从腰上扯下了一块玉牌。 那玉牌柳落落认得,正是他平日里与飞鹰流风二人联繫之物。 而现在她才发现那玉牌发着莹莹光芒,竟是一直保持着接通状态。 江逆执起那玉牌,勾唇道:「你们可听清了?」 第57章 大战之前这世道终究是开始变得不一样…… 那玉牌里果不其然发出一声爽朗而粗犷的笑声,是飞鹰。 「尊主,我等听得清清楚楚,没想到这仙门里还算有几个聪明人,即是如此,我等救了他们的小命便是,天医阁那群鼠辈,我飞鹰还未放在眼里。」 「尊主,这边的事情均已布置妥当,明日我等便可动身去碧渊阁,不过紧赶慢赶也总要耽误几日时间。」 第100页 后面这道温润男声便是多日不见的流风,听声音两人伤势也已无碍了。 柳落落没想到他竟一直留着这招,再看屹松等人脸上也是一阵惊喜。 毕竟江逆愿意出手对他们来说再好不过,不然这一战他们必定惨败,或许还会直接被灭了派。 方才那出言不逊的弟子见此也尴尬不已,毕竟他刚骂了人家,人家没打人也没杀人,反倒准备对他们施以援手,这脸打的也着实痛了些。 江逆却淡淡扫了他们一眼,眼中无波无澜,只在看向柳落落时眼底才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温度。 「如此,可满意了?」 柳落落点头如小鸡啄米:「以德报怨,人美心善,我何德何能能跟随这样优秀的人?」 众人:「……」你不要脸皮的本事也很优秀。 江逆挑高了眉,许是也没见过这么浮夸的吹捧。 柳落落才不管他们是什么反应,讨好的蹭上大魔头的胳膊,跟着他便往外走,临拐弯前还远远补了一句:「不像有些人,光知道用嘴道歉,哼,虚伪!」 「有些人」的屹松无奈一笑,吩咐身后那名刚被怼的弟子道:「柳姑娘爱美食,去山下买些凡人吃食,给柳姑娘送过去吧,江公子那里我来备。」 仲茂真人则看着这一幕,转而抄起铲子也拐出了门,现在他卸了任,终于能专心挖地道了。 …… 虽有了魔道援手,但毕竟要对抗的是八大仙门之一的天医阁,怎能将希望全部寄托在外人手中? 于是这几日,屹松除了往外派人打探消息外,令所有门人不得出山,皆留守在山内布防。 一时间整个碧渊阁上下,自最低阶的外门弟子至刚新官上任的屹松,皆忙成了一片。修为高的合力布置防护结界,修为低的便在山林之中挖坑设陷阱,哪怕只是杯水车薪,也毫不放过一丝机会。 他们当中有人不知实情,却从未质疑过师兄们为何会与魔道混在一起,又为何会引起天医阁讨伐,他们只认为师兄们这么做便一定有他们的道理,他们要做的便是始终与他们共进退。 流落落这几日也未闲着,作为反派头子身旁最菜的弱鸡,她觉得自己没有功劳也该攒点苦劳,于是次日清晨,她便骑上粉猪在赤霞山上撒了欢的跑,将粉蓝花瓣撒到了整个山脚。 那花瓣落地生根,瞬间便长成了一片花海,但藉此来抵挡那些仙门修士,实在是太过薄弱。 正在她捏着花瓣愁眉不展时,身后却传来一声轻笑,一只手从她指尖捉住那片花瓣,揽过她的腰身纵身轻起,翩然退至花海边缘,又见他眸色微闪,那指尖聚起一点精纯魔气凝于那片花瓣,飞至那花海之中,那丝魔气便好似墨滴入水般晕染开来。 「刺啦」一声,只见那花海的层层根须如沐春雨般冲破土壤,向着日光急速拔高,又自表皮钻出一根根赤红色的毒刺,如此纠缠绵延开去,整个赤霞山脚下竟连成了一道高达数丈的荆棘花墙。 「好……好厉害。」她什么时候也能这么牛逼…… 「落儿可想学杀人之术?」 耳旁有唿吸扫过,她愣愣转过头,看着反派头子一脸「杀人很好玩」的表情,她先是沉默了一会,才道:「我以为宠妃只需要人美嘴甜就行。」冲锋陷阵大可不必。 反派头子挑了挑眉:「只会人美嘴甜的女人,死的也会尤其的快。」 「那我不做宠妃了。」柳落落一向怂的干脆利落,「我做狗腿子。」 反派头子笑眯了眼,语气却越发邪肆起来:「本座的狗腿数以万计,每年死的尤其入不敷出。」 「……那就是没有活路了?」柳落落垮着个脸,「哥哥,你忘了混沌境中你我相互扶持的日子了吗?」 然而每次她撒娇耍混屡试不爽的手段,今日却失灵了,反派头子只好整似暇看她表演完了,只甩下一句:「不学?那这些人死活本座也不必管了。」 「……」我不想学习与你帮不帮这些人又有什么关系? 最终她还是抵不过自己的良心,苦巴巴道:「我学还不行么……」 于是自这日起,每日除了当个宠妃外加狗腿子,还多了一项任务:背穴位。 按照江逆的说法,她天资虽奇,破镜却尤其缓慢,想必是与那魔核来歷有关,而除去灵根之外她的体质又毫无突出,所以用一般的法子无法尽快取得成效,所以只能继续求奇。 这个奇,便是只练一招,这一招必置人速死。 而无论是对修武的凡人还是小有所成的修士,其身必有死穴所在,只是修士死穴随灵根属性不同而位置不一,所以背准穴位自当是第一步。 然而这几日反派头子只教她背穴位,就跟小学鸡被老师揪着背作文似的,一向是个顶级学渣的柳落落深感痛苦不已。 而就这么痛苦着痛苦着,整整四天过去了。 屹松派往山下的门人也已经回返大半,带回来的消息皆令人失望至极,往日与他们称兄道弟的那些小仙门,竟无一人愿意伸出援手。 多可笑,平日里满口道义的修士们,竟没魔道中人有良心。 也反倒是因为这样,屹松则更明确自己的选择是对的,这世道仙不是仙,魔不是魔,究竟何为大道? 至少不该是如今这样满是虚伪、狡诈、算计的所谓求仙之道。 第101页 到了第五日,碧渊阁上下已经将能做的事情都做尽,最后一位被派出的弟子也赶了回来,然而他这次回来却带来了几个人,还是熟面孔,正是当初在混沌境中所剩无几的几个仙门弟子,其中一人的师门正附属于天医阁。 他好不容易脱离师门的看管,特意赶来报信的,谁知走到山脚下被荆棘墙所挡,幸好遇到了这名弟子带人上山,这才能跟着一起进山门。 「屹松师兄,天医阁此行秘密联合了炼器宗,集结修士多达数千,此地不宜久留,你们尽早出去避一避吧。」 柳落落却觉奇怪:「数千而已,有什么可怕的?」 那修士却焦急道:「柳姑娘不知,那天医阁不知用了什么法子,一夜之间宗内竟有上千人破了金丹境,此次这数千人之中,修为最低便是金丹境。最为可怕的是,他们从灵剑宗借来了金晶兽。」 「金晶兽?」有人惊唿一声,恐慌不已。 金晶兽乃是上古神兽,自数千年前灵剑宗创派师祖丘镇座下契兽,自丘镇死后,数千年来一直沉睡于灵剑宗剑冢山下,这可是一脚能踹翻一座佛塔的主,且那金晶兽的一双金瞳能驭电操雷,蛮力更是可以移平整座赤霞山。 即便是江逆的三头魔龙怕是也敌不过。 更勿论魔道赶来援助的人至今还未到,只凭一个江逆,即便他能敌得过,又如何能保证他们这些普通弟子能侥倖存活? 「既如此,我替碧渊阁多谢沙平师弟好言提醒,只不过我等已经决定死守山门,不论对方派了多少人,我等亦不惧矣。」 屹松却神色平静道,眼中一派镇定。 那名叫沙平的修士闻言一愣,扫视众人一眼,却发现他们之中无一人面带慌色,即便是方才那名忍不住惊叫出声的外门弟子,见自家掌门如此坚毅,便也缓下了脸色,竟是都准备拿命去搏了。 他忽而想起自己的师门。 几日前,他被人追杀带着一身伤好不容易回到师门,他那位平日里正直温和的师父却全然不信他所说之事,甚至未细问缘由便将他禁足在了房内,直到今日一早,他无意中听闻门口师兄弟提起天医阁欲将讨伐碧渊阁之事才趁夜逃了出来。 现在想想,师父真的不曾信他吗? 或许是因为考量多年附属天医阁得到的好处,致使他不愿去相信罢了。 亦或是,自他和师兄弟们在混沌境中耽搁多日也未见他派人来寻,怕本意便是希望他们死在外头吧? 他想至此心中冷凉一片,也立时下了决心,抬头道:「屹松师兄,我、我有一事相求……可否……可否容我留在碧渊阁?我虽伤势未愈,但也能出出力的……」 屹松有些惊讶,「沙平师弟……」 他很快想起之前天医阁派人灭口之事,又明白了几分,嘆道:「若是往日我自然欢迎你来做客,但此时我等并无胜算,怕是……」 「无妨。」沙平抬头坚持道,「这也是我的一点私心,师门我今后是回不去了,这一战若我能与尔等共进退并侥倖活下来,还请届时屹松师兄能答应将我收入门中。」 「这……」屹松思索半晌,见他始终坚持,便只能应下,「好,那我代碧渊阁所有门人欢迎沙平师弟加入。」 这时屹松又看向另外几人,这几人倒是与沙平不一样,他们是代师门而来。 「屹松师兄,我师父得知真相后也愤怒不已,只是他身兼重任顾虑良多,实在不能随意拿整个仙门犯险,这法宝是我们镇派之宝,还望能助尔等一臂之力。」 「这也是我们的一点心意,还望屹松师兄莫要推辞。」 「碧渊阁大义,我等必不敢忘。」 「谢谢诸位。」屹松看着怀里被塞满的各式法宝,目中光芒微闪,真诚致谢:「各位苦衷我屹松自是明白,还望各位回去替我向你们师门回话,此番碧渊阁若能渡过一劫,来日必厚报各位大恩。」 言罢,他重重作揖,众人目中辛酸有之,欣慰也有之。 这世道终究是开始变得不一样了。 第58章 花墙之内「看来那魔头修为受阻如同废…… 「既如此,我等便先告辞了。」 几人说着便要作揖,却听许久未说话的江逆淡淡开口:「慢着。」 几人身体一僵,小心抬头看去,在境中他们虽与这嗜杀成性的魔头打过几次照面,但毕竟那时保命为上,即便是害怕也挺着胆子过了。如今却不同,这魔头尚未破镜时便已经令人望而生畏,如今那骇人的魔气更是压得他们几乎喘不过气来。 其中领头的修士左右看了一眼,小心上前作揖道:「不知魔尊有何指教?」 屹松等人也疑惑看去,却见他端起桌上茶盏,长指不急不缓捏起那茶盖轻磨盏沿,凤眼微眯道:「这里的情况,外面知晓多少?」 那人回想片刻,老实答:「应该没多少,只是有人曾远远见你们与屹松师兄等人回赤霞山便泄了消息出去,至于那些已经不幸遭遇灭口的师兄弟们……」 他顿了顿又道:「这也是多亏了屹松师兄深谋远虑,为了守口如瓶,我们在分开时,事先相互下了禁制,所以关于混沌境的事情,大家只字未漏。」 柳落落目光一亮,那就是说现在外面还没多少人知道江逆已经成功破境了? 「很好。」果不然,江逆扬唇一笑,「那便劳烦各位出去再替本座做一件事吧……」 第102页 …… 一日后,天医阁玉丹宫内。 天医阁仙主凌峰面色沉怒:「哼,这几个小仙门胆子倒是不小。」 「师父大可不必在意,待解决了那魔头江逆与碧渊阁,日后再慢慢收拾他们不迟。」 一旁说话之人身着天青色弟子服,头戴玉冠,眉眼细长,是他最得意的嫡传弟子韶光。 而除了两人之外,在下座还沉默跪着一人,正是刚逃出混沌境没多久的瑶光。 「师父,这也算是好消息,那碧渊阁上下不过百余人,如今又偷偷摸摸欲从外购买灵丹妙药,我已经派探子向那几个小仙门暗中探听确认,那些丹药专用来压制走火入魔,且用料昂贵,非元婴境以上不可用,那碧渊阁上下唯独那无用掌门仲茂真人处在元婴境,却也是近百年未曾长进……」 凌峰目光一亮:「你是说……」 韶庆微微一笑,目中露出一丝得色来:「看来那魔头修为受阻如同废人是真的了。」 凌峰沉思半晌,忽而看向座下正跪着的瑶光:「你说在混沌境中未曾见江逆动用过魔气?」 瑶光忙俯首道:「是,是,师父,那魔头定然是修为已废,柳月落所用也不过雕虫小技而已,此次师父亲自帅旗必定旗开得胜!」 「雕虫小技便使得你丢盔弃甲,还丢了我的干坤鼎?!」 凌峰越想越气,看着自己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二徒弟厌恶非常。 「我最后再给你一次机会,这一次若是干坤鼎再拿不回来,我便拿你活祭!」 「谢师父开恩!」瑶光如同狗一般跪行至他跟前,连连叩头道,「我一定不会再令师父失望,如若再犯愿遭天打雷噼!」 实则他心里恨毒了眼前这个老不死的东西,外人只道他凌峰儒雅仁善仙风道骨,但只有他知道,这老东西是靠着多少凡人修士的血肉才苟延残喘至今,那干坤鼎便是他用来敛财聚权巴结其他其他几大仙门的工具,他们这些看似风光的嫡传弟子不过也只是用来替他行阴私之事的走狗罢了。 还有这个韶庆,仗着一张嘴在这老不死的面前极尽巴结之能事,好事便是他的功劳,坏事便是他们的责任,偏偏这老不死的只相信他的话。 不过没关系…… 瑶光低下的唇角阴翳一撇。 总有一日,总有一日,他一定会将这些人狠狠踩在脚下,这天医阁也早晚会是他的囊中之物! …… 赤霞山下,日光阴郁,山风潮冷,大团大团的积云下,半空中赫然飞行着几艘巨大的船舫,一身白衫的俊美男修远眺那姑且只算得秀丽的赤霞山,目中神色复杂非常。 这时他身旁走来一身青袍的中年修士,语气多有恭维:「真是多谢此次江少仙主替我们求情,这才成功从令宗借来了金晶兽,只是还劳烦江少仙主亲自前来助阵,真是令我等过意不去啊。」 「不必,我此行也不全然是为了你们。」俊美男修,也就是江少庭语气冷淡道,「如今凡人中有关于天医阁的不少传言,也希望此行之后凌仙主能给我一个解释。」 凌峰闻言神色微变,看了一眼他身后的炼器宗仙主庄青,两人快速的交换了个眼色,他状似无奈解释道:「江少仙主,你也知道,这江逆向来狡诈至极,那混沌境中也不知他用了什么法子拢惑了一干乌合之众造谣,那用活人炼丹之事实在是信口开河,不过关于那混沌境之事,我天医阁也确有疏漏,事后我一定会对此向各仙门做出致歉和补偿,不过对于这些鸡鸣狗盗之辈,我此行也一定会好好惩治,给大家一个交代!请江少仙主和仙尊放心!」 江少庭并未对此做出任何表态,只是继续看着前方越来越近的赤霞山,忽而想起了那日在悬崖上,那道随着水晶棺消散的尸身光影。 自那日之后,他一直在恍惚之中,也曾侧面问过母亲,那时母亲是如何回答的? 她说桑姨尸身早已被江逆所毁,他当日所见不过是江逆为了迷惑他制造出的幻象。 但真是幻象吗? 他很想欺骗自己是,但却无法对自己的心说谎。 但母亲又为何要说谎? 此行母亲令他主持数日后的仙魔会盟,本不打算让他一同前往,但他还是坚持来了,便是因为这一份私心。 有些事情,他一定要当面问问那人。 他刚冒出这个念头,便听船前方探路的御剑修士传来声音:「前方设有结界。」 凌峰闻言向后打了个手势,几艘船舫立时停住,随后他放开神识一探,忽而皱眉道:「未料这小小碧渊阁竟还有几样算得厉害的法宝,倒算不得阻碍,不过破起来需费些时间罢了。」 他身后的韶庆见此看了看船舫下茂密的山林,便主动请命道:「师父,不若让我带人下去探探?」 凌峰闻言摇了摇头,「恐有陷阱,让瑶光去吧,正是他戴罪立功的机会,你派给他几个人。」 一旁瑶光脸色一白,心中恨毒,却只能领命:「是,师父。」 待韶庆将他领到船后挑挑拣拣了几个人后,他的脸色险些绷不住,最终忍了忍才道:「师兄,这几人修为未免也太低了些,能不能……」 韶庆却悠悠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瑶光,你到现在还不明白吗?混沌境之行你已经折损了我们不少人马,如今师父要你戴罪立功,自然是只能给你支出这些人,至于事情办不办的成,便不是我考虑的了。」 第103页 他狠狠咬了咬牙,最终强忍着杀人的怒火,作揖道,「多谢师兄提醒。」 他抬头阴毒扫了韶庆一眼,招唿身后几人:「跟我走!」 遮天蔽日的密林山谷中,溪水潺潺鸟声清脆,几乎不见一丝埋伏的迹象,瑶光刚放下戒心,却听前方有人传来一声惊唿。 「那是什么?」 他立即加快速度,拨开眼前最后一层茂密的灌木枝叶,便看见小溪对面奇异的景象。 只见眼前伫立着一道高达数丈的花墙,左右承于弧形延伸开去,竟将整座赤霞山包裹的严严实实,灵鸟也无法飞入半只。 「这、这到底是什么魔物,怎得砍也砍不烂?」 其中一名修士用剑使劲戳刺,好不容易砍断几条根须,那花墙竟又如再生一般,自我癒合了缝隙,恢復了严密紧实。 而瑶光却认出来这粉蓝相间不足巴掌大的小花正是那日在混沌境中,那柳月落的魔宠身上开出来的,只是这花墙魔气四溢,不像是柳月落那日的水平。 难道这短短几日,她便破了境不成? 「都给我让开!」 他冷道一声,便抽出腰间灵剑,冲着那花墙聚灵奋力一击,只听「砰」的一声,那花墙便被扫出一道半人宽的缺口。 「快进去!」 几人闻言将立即持剑钻入,瑶光暗骂一声都是废物,便也跟着钻了进去。 然而进了内里他才发现不对劲。 这花墙竟深不见底,他一路戳刺进入,已经走了数丈还不见尽头,难道这整座山都化为了花林不成? 最可恶的是这花茎上竟还长满了尖刺,合拢又如此迅速,以至于除了身戴护符的他之外,其他几人都多少受了些伤。 终于,在他的耐心快要消失之前,最后一道裂缝被噼开,终于看见了天光。 几人深唿一口气,几乎都是迫不及待钻出了花墙。 这时,前方的密林里竟又飘来一层朦胧的雾气,那雾气中仿若有花香,沾上了皮肤便化为露珠滑下,有修士不察,只觉沾上那雾气的伤口瘙痒异常。 「好,好痒~」 瑶光见此脸色一变,立时扯住旁侧一人的胳膊去看,只见那露水一沾血便顺着那血迹钻入了伤口,而后眼见着一道黑气自那伤口蔓延至胸口,不一会,便见这人不再挣扎,而是勐地抬起了一双赤红的眸子。 「婉儿,婉儿,不,不是我干的,她是我弟妹,我怎会对她起心思。」那修士抱头痛叫,「是她先勾引我的,是她!」 瑶光目色一冷,知道此人已经走火入魔。 第59章 正面开槓触景生情你不配,你最多只占…… 而另一侧则有人抓住了他的腿,他低头一看,便见一修士正死死扒着他的小腿面容狰狞而贪婪:「为何大哥能修仙我便不能?只因我灵根不如他么?那我杀了他便好了对不对,父亲?」 瑶光嫌恶的踢开他,扫了一眼众人,果见无一人倖免,皆双目赤红形如鬼魅一般。 他冷嗤一声,心中毫无波澜。 天医阁弟子上下等级分明,数万弟子中,连他在内的嫡传弟子不过区区十人,而内门弟子则只有百余名,除此之外便皆是外门弟子,外门弟子在宗内地位低劣,向来只有卖命的份,只有在破镜成功后超过内门弟子,才会将其替代提高一阶,他当年便是这样挤掉了一个又一个才坐上如今的位置。 而外门弟子还有一个作用,便是替内门弟子尝用新丹,且死活不计。 也是因此,每年因服用内门弟子试炼出的丹药破镜失败死亡的外门弟子可达数千,所以每年向外招揽的弟子名额自然也多达数千。 但即便是这样,这些为求长生不老的凡人们仍旧如逐肉之蝇般为这区区一个外门弟子的名额争抢不断,负责招揽的内门弟子甚至会藉此收贿,收纳那些本不合格的凡人进来,凌峰知晓此事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因为在他眼中,这些人就如同牺牲在他丹鼎中的那些血肉一般,根本不配为人罢了。 而这些人以为攀上了天医阁便离成仙之道不远了,就如当年还天真年幼的他一般,殊不知这诺大的仙门早已从根到须烂了个干净。 而这些欲走捷径得道的凡人与凌峰也并无区别,大多都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罢了。 他们死了不可惜,这路却也不能继续探了。 本来他以为今日这一行或许就是他的死路,但现在他却忽然有了别的主意…… 他看着前方密林阴冷扯了扯唇,转身毫无留恋的重新噼开那花墙,钻了进去。 而花墙内,那几人已浑身抽搐,随着灵气紊乱筋脉倒转,慢慢脸上浮现出骇人的青紫来,再过几瞬,便双腿一蹬,再无动静了。 而碧渊阁主厅内,柳落落看着那水镜里幻化出的景象,正巧有几个画面定格在了那几个修士惨死的脸上,她浑身鸡皮疙瘩顿起,忍不住捋了一把胳膊肘。 「这雾气是什么?怎么他们突然就这么死了?」 江逆懒懒靠在椅子上,一只手轻抵下颌,那表情意兴阑珊的就好似看了场不出意料的烂戏。 倒是一旁刚挖完地道钻出来的仲茂真人捋着鬍鬚解释:「这是毒丹雾吧?没想到这世上居然还有这害人的稀奇玩意儿。」 柳落落倒是来了兴致:「毒丹雾是什么?」 「毒丹雾是数百年前一名散丹修炼丹时所生炉烟所化,那丹修一生痴狂,到金丹后期更是疯魔失心,也不知从哪里得知以至亲之人血肉炼化成丹便可就地飞升,恰巧那时他的凡人妻子即将分娩……」他说到此处不说了。 第104页 柳落落哽了哽,便小心问:「他把他的孩子杀了?」 仲茂真人却面色沉重的摇摇头:「不止,他将他的妻子连人带胎儿全丢进了丹鼎之中,歷经七七四十九日,那丹鼎不但未练出半颗丹药,反聚集了那母子二人的怨气附着在那炉烟之中行成了这毒丹雾,即时裹住那丹修便消失无踪。此后那数十年常有作恶多端之修士被发现莫名其妙走火入魔暴毙而亡,便是因这毒丹雾,只是数百年前这毒丹雾飘入南域便不见了,不成想却原来落入了魔道手中。」 他嘆了口气又补充道:「这毒丹雾若是问心无愧者遇见便与寻常山雾无甚区别,怪就怪在它似乎能诱发人的心魔,所以说来,这几人如此下场,也是他们应得的报应。这天医阁上上下下到底做了多少恶事?如此罄竹难书,这求仙之道如何能修得正果?」 柳落落没敢搭腔,以免暴露出更多真相,逼得堂堂一代掌门忍不住泼妇骂街。 好在仲茂真人没在这个问题上多纠结,他转而看向门外,目中多是担忧:「也不知屹松他们如今布置得怎样了。」 就在这时,江逆腰上的玉牌忽而发出亮光,传来流风的声音:「尊主,我等已到,还请尊主指令。」 江逆微微抬额,眼中露出一抹精光,随后撩袍起身,随着一抹红光掠过,主厅内便已经不见其身影。 「哎哎!别丢下我啊!」柳落落宛若一个被抛弃的孤儿,追了几步觉得不安全,愣是又拐回去从仲茂真人手上抢过铁铲放出猪猪骑上便追了上去。 而凌峰这头已经顺利将结界破出了个口子,凌峰脸上忍不住露出些得意来:「江逆果然是穷途末路了,这般松脆的结界,竟也拿出来现眼?」 他话音刚落,便听「咔」的一声,结界化成千万碎片随风消散,他眸中一冷,立即招手:「所有人上,今日我天医阁便要除魔卫道活捉了这魔头!」 霎时间,几艘船舫内御剑飞出数千修士,个个成竹在胸朝着那碧渊阁的山门飞去。 凌峰瞥见江少庭竟也准备御剑飞去,便立即上前阻拦道:「江少仙主,万万不可,那江逆虽修为已废,但仍旧狡猾万分,仙尊在临行前曾对我等有交代,不能让你独身涉险。江少仙主不若便待在这里,待我等成功捉拿了那魔头后,再与你会合可好?」 「尔等料定我必会输于江逆?」江少庭冷冷瞥来一眼,逼得凌峰一噎。 这时已经瞎了一只眼的庄青走来,比起上一次在魔宫,他因着这只瞎眼浑身气韵都阴沉了不少,他看着江少庭缓缓道:「江少仙主,我们并无此意,只是那江逆向来诡计多端,江少仙主为人狭义,怕是难防小人,我等也是在替江少仙主着想。江少仙主别忘了,临行前你也是答应过仙尊,要听从我二人的安排。」 「你!」江少庭气怒非常,却无可辩驳。 就在这时,脚下船体忽而传来一阵勐烈的震动,三人扭头看去,只见那层本已经被破开的结界,不知何时竟又重新升了起来,呈一顶巨大的透明琉璃罩,罩住了整座赤霞山,而他们与那数千修士已然被这层更加严固的结界隔离开来,内不得出,外不得入! 「不对,方才那结界是陷阱!都给我回来!」 然为时已晚,这结界不但能隔音,也能暂时阻挡神识传意,那些修士满腹信心,已然毫无防备尽数没入了那道高耸的山门。 而他们却不知,这一进入等待他们的便是铺天盖地的埋伏和陷阱,怕是还没见到一个碧渊阁弟子,便会丧命于此。 「江逆!」 凌峰再如何蠢,如今也意识到了是中了计,而这小小的碧渊阁又怎会有本事再设下这第二层结界,必然是江逆所为! 果然,他话音刚落,便听身后响起一声含嘲带讽的嗤笑: 「凌仙主可是在找本座?」 他扭头看去,便见船舫后,一头巨大的三头魔龙背嵴之上,便站着那多日不见据说已经修为尽毁的魔头江逆。 然见眼前此人浑身赤焰沖天的样子,又哪里是耗损了半丝修为的样子? 「化神境,他成功破了化神境……」 江少庭怔然片刻,又立即握住灵剑,冷眼看着对面那人,「江逆,那混沌境中你是否残害了无辜之人?」 江逆却只扫了他一眼,漫不经心道:「哦?这罪名来的倒是意料之中,那他们可曾告诉你,我不仅杀了人,还抢了他们的干坤鼎?」 「江逆,你在混沌境中胡作非为,封了入口又嫁祸于我天医阁弟子,联合那魔蛇魇影杀人无数,如今竟还敢猖狂?还不快快将干坤鼎交出来束手就……」 凌峰一身青衫翻飞如风,自以为一番话编的是有理有据,然而还没等他说完,便觉旁侧忽然飞来一个什么东西,他伸手一抓,却勐地被甩了一脸的泥,低头一看竟见手里抓着的乃是一柄最低劣的修士都不屑使用的铁铲,那泥便正是从那剷头上顺势甩来的。 「我可去你爹的小宝贝儿吧!」 一道人影骑着个古怪的巨大粉猪飞了出来,正是听这人扯淡听的忍不下去的柳落落。 她骑着猪飞至三头魔龙上,跳下猪背便远远指着凌峰的鼻子骂道:「你娘生你的时候是不是光让你长肺了?咋这么能吹呢?感情正道的光都生产自你家呗?那干坤鼎你平时都用来干啥了你自己心里不清楚啊?要不要我把里面还剩下的几百个残魂拉出来给你跳个舞亮亮相,好让你触景生情现场来个辣手炼人丹,让诸位看看你到底是个什么烂菜梆子呗?哦对不起,我词语用错了,触景生情你不配,你最多只占一半儿,那就是触生!」 第105页 她这一串话砸的几人猝不及防,被指着鼻子骂娘的凌峰更是已经脸色铁青:「妖女,简直是信口雌黄!」 「我信口雌黄?」柳落落笑了,转头看向江少庭,「江少庭,垃圾堆里挑金子,我看你好歹也算有点良心,我们这里有一份证据,正巧能解释在混沌境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你要不要看一看?」 「妖女!」凌峰闻言目光一闪,立即站出来道,「莫要再故技重施蛊惑江少仙主!」 第60章 援军到了江少庭却只盯着她的眸子,「…… 「凌仙主,莫与妖邪多废口舌,他们不过是在拖时间罢了,江少仙主,请靠后。」 一旁庄青神色阴沉,几步挡在江少庭身前,又从袖中掏出一只巴掌大的玉葫芦,一打开塞子,便见一束金光直射九霄,而后只听一声震耳欲聋的吼声,几人头上的空中便化出一只堪比三头魔龙大小的金色四蹄灵兽来。 几人见此神色各异,只有柳落落盯着那兽额上的长长犄角,忍不住爆了一句粗口: 「握草,独角……驴???」 柳落落满头问号,盯着那头硕大的纯金巨驴半晌说不出话来。 她特么到底是进了个什么魔幻世界?又猪又驴的这是修仙世界?这是农场一家乐吧?待会是不是什么鸡鸭鹅都要出来了? 她这个念头刚蹦出来,便见凌峰一个甩手,便甩出了自己的契约灵兽:一只与野鸡神似的大鸟。 凌峰冷笑一声:「有我灵凤助力,看尔等还有何招数!」 「……」好尼玛野鸡的凤凰。 柳落落此时看向自己的粉猪,忽而觉得无比顺眼。 「真是可惜,本座最近杀人杀腻了,本想留你们一条生路,既如此……」江逆邪肆一笑,化出血刃赤练,「那便陪你们好好玩一玩吧。」 话音刚落,便见一道红光直冲凌峰三人而去,那金晶兽见此金瞳一闪,正要发力,却被另一道赤红色的巨大身影挡住,正是三头魔龙! 于是在结界外的上空成两派局势,一是江逆独身对凌峰、庄青二人,外加一只野鸡凤凰,而另一头那金晶兽却与三头魔龙缠斗在了一起。 反倒是柳落落连同粉猪在内,和对面被庄青二人隔开的江少庭成了两个打酱油的。 这时候小纸人从她袖子里钻了出来,伸手指了指上空三头魔龙的位置着急的扯了扯她的袖子。 柳落落回过神来,正眼见三头魔龙受了那金晶兽雷霆一击,背侧立即多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她瞳孔一缩,立即骑猪飞去,同时从袖中掏出鹞春正要吹,这时却见一道白光闪过,一人挡在了她的身前。 「又是你。」柳落落烦躁非常,「我跟你什么仇什么怨?」 江少庭却只盯着她的眸子,「你不是柳师妹。」 这句话令柳落落心中一咯噔,抬头沖他看去,却见他眼里满是笃定。 「我曾去妙音宗细细查过,柳师妹向来性格严谨,自入宗以来从未做出半点离经叛道之事,自那次魔道来袭你醒来之后便性情大变,接连做出令人匪夷所思之事。最重要的是,你不通音律。」 江少庭定定看她,「瑶光曾说你在混沌境中曾使用鹞春施法,却对音律生疏艰涩至极,柳师妹乃妙音宗最通音律之人,绝不会像你这般。你究竟是谁?如何夺的舍?柳师妹的魂魄现今又在何处?」 他而后每说一句便逼近几寸,到最后竟逼得她忍不住往后退了退。 江少庭步步紧逼,好似在审问犯人一般:「这一切可是你与江逆早有谋划?你们知晓我与柳师妹成亲的真正原因,意图阻挠我破镜,是也不是?」 柳落落没想到他居然还拐着弯把脏水泼别人身上去,立时抬头看他冷笑一声: 「你也知道你们打算利用柳月落干什么?你扪心自问你可曾对你的柳师妹好过半分?你心心念念的是你的温兰师妹,在订婚前夜与她榻中欢好,你竟不觉得有愧于你的柳师妹?如今你倒觉得你有资格来过问她的死活?」 江少庭闻言目光闪了闪,忽然抓住她的手腕,「如此,你便是承认了?」 「承认又如何?」柳落落笑了一声,「你是在可惜少了个助你破镜的工具?可惜了,或许是老天爷早早就看不惯你们这些虚伪的仙门中人,才派我来顶了她的身份,怎么,你现在想杀我?那也得看我愿不愿意!」 她话音一落,便忽而探手向他的一处穴位而去,江少庭见此目光骤厉:「他竟教了你这个!」 也不知是何处引得他发了怒,他闪身躲开提起灵剑便刺了上来,柳落落一时不查,肩头正被他刺了个正着,紧咬住唇忍了忍,却最终还是未能忍住,惨叫了一声。 那头红衣似火杀意正旺的江逆见此动作一顿,回头正看见少女双手紧抓着那已经贯穿她肩膀的剑刃,咬着牙狠狠一抽,生生将那剑刃上拔了出来。 他凤目一狠,甩出几团赤焰砸向凌峰二人后便立即撤身飞来,一手一把捞住她的腰身,另一掌聚起一团魔气封在她的伤口上。 本慵懒睥睨的一双凤目罕见冒出些怒意来,「江少仙主长进不小,如今是喜欢拿女人开刀了?」 江少庭也看着自己剑刃上的血发愣,半晌才吶吶道:「我不是……」 「江少仙主做的好!」 庄青紧跟而来,凌峰带着灵凤也紧随其上。 第106页 「与魔道不必讲道义,速速为民除害才是正理!」 这时上空传来一声哀鸣,三头魔龙终是不敌金晶兽,身上又多了两道骇人的伤口,但即便如此,它也未曾放弃,始终挡在他们上方与金晶兽殊死缠斗。 凌峰见此阴森一笑:「庄仙主,江少仙主,不如我等三人合力,今日必是这妖孽死期无疑。」 「是吗?」江逆却幽幽勾唇,看向他身后的一艘船舫,「仙门向来道我魔道狡诈,如若今日让各位如此安然便胜了,岂不是少了许多趣味?」 他话刚说完,那船舫便像是应景一般,忽而「轰隆」一声炸成了数瓣,紧接着又听「轰隆」、「轰隆」、「轰隆」、几声,那紧挨在一起的几艘船舫竟都炸了个干净。 船舫中还有不少待命的弟子根本来不及逃开,皆随着那船舫炸成了无数碎片。 而此时从另一侧飞来无数道身影,为首二人一俊雅一粗犷,正是飞鹰流风二人。 「尊主,船中无一倖免,皆被斩杀殆尽。其他人手已经全数入结界助援碧渊阁,必定让那些修士有去无还。」 「很好。」江逆勾了勾唇,伸手抚了抚怀中少女的侧脸,便发动桃花法器,将她置于之上。 柳落落却拉着他的袖子宛若个英勇就义的女战士:「不,我还能打。」 江逆挑了挑眉,问:「不怕疼了?」 这倒是让柳落落犹豫了一瞬,但还是坚持道:「不怕,事后你再补偿我叭!」 江逆扬起眉梢没说答应不答应,却也没阻止她,放开她的身子转过身重新提起赤练,化神境的魔气完全展开,整个人如末世修罗一般,冲着凌峰三人阴翳笑道: 「诸位今日既挑起本座的兴致,那本座便勉为其难,陪诸位杀个痛快吧。」 说着他便化为一道红光直冲着三人而去,飞鹰等人也加入了战局,正在流风也要随之而上时,耳旁却收到自家尊主一道神识传令,愣了愣似是无奈嘆了口气,遂又转身向那正费力骑着猪的少女飞去。 柳落落不知身后来了帮手,第一时间骑上粉猪、掏出鹞春便不管音调的吹了起来,也幸好有些效果,三头魔龙精神大振,身上的伤口也被柳落落及时种上了灵花,片刻便见那花藤似是穿针引线的手术刀一般立时便缝合了它的伤口,缓解了它的大部分痛苦。 正巧在这时,那金晶兽欲趁机再射雷击,「噼啪」一声却被一道光刃挡开,柳落落低头一看笑了。 「流风,还是你有良心!」 流风飞上龙背,稀奇的瞧了那满是小花的伤口一眼,忍不住笑出声道:「有段日子不见,柳姑娘的本事真是越来越古怪了。」 柳落落献宝一般掏出鹞春唢吶,「你怕是没见过我真正的本事,好好听着。」 说着她一通乱吹,吹出了一曲跑调版的《套马杆》。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吹得太难听,对面金晶兽竟有些狂躁起来,一双金瞳雷光电闪,竟是要发一招大的。 完犊子! 柳落落正要催促三头魔龙闪避,却见自己身下的猪忽然发癫一般驮着她窜了出去,竟是直直迎着那雷光而去,眼见着躲避已经来之不及,她暗骂了一声「笨猪」,便闭上眼安静等待疼痛的降临,不成想半晌睁开眼,发现自家猪猪又长大了一圈,那雷光击打在它身上竟像是在挠痒痒似的,随后便被它尽数吸收了。 她勐地反应过来,哈哈叉腰狂笑了几声:「对啊,我的旺财会挡雷啊!小龙,给我上去狠狠捶这头驴,不怕,我罩你!」 三头魔龙兴奋非常的吼了一声,竟也十分听话的飞了过去,与她一唱一和绕着那金晶兽,十分猥琐的打一下挡一下再打一下再挡一下,她袖子里的小纸人也从只敢探头到干脆直接站在了她的肩膀上,抓着自己身上的小披风像是旗子一般上下扬起来,好似在给这一人一龙一猪吶喊助威一般。 反倒是那金晶兽孤立无援,逃也无处逃,倒显得有些可怜起来。 流风本心道不好正要迎上去,见此才心下一松,见这几个小东西配合默契的跟着少女在捣乱,也忍不住笑出声来。 看来尊主叫他过来本就是多余,这少女好似身有奇运,每每都能逢凶化吉。 这么一想,有她陪在尊主身边倒也不是坏事。 第61章 背后插刀「这女人,果然勾引了我们尊…… 而那头,凌峰却越发觉得不妙起来,这江逆不过刚破化神境,他和庄青二人一起应对便已经有些吃力,更勿论此时还多了这么多魔道爪牙。 他刚走神,胳膊便被砍了一刀,便忍不住咬牙恨道:「江逆,你竟以多欺少。」 江逆却嗤笑一声:「与我魔道谈何道义?这可是凌仙主刚说过的话。」 「你!」 凌峰愤恨不已,他此行已经筹备的如此万全,甚至费了不少攒存的神丹分派了下去,才好不容易攒齐这数千精英弟子。没料想这群废物光长了修为未长脑子,到如今还困在那山门里毫无动静! 这次战败,他还有何脸面面对其他仙门?! 而如今看这形势,怕是也难保住他这条老命。 他心烦意乱,更是破绽百出,不一会身上便又多了数道口子。 江少庭见此忙上前替他抵挡:「凌仙主,莫要走神!」 凌峰暂得喘息,往二人身后退了退,正在这时,他身后的灵凤忽而嘶鸣一声扯住他的袖子,同时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师父。」 第107页 他定睛一看,这才发现似是用符咒隐了身的韶庆正坐在灵凤背上。 韶庆以神识传意于他道:「师父,局势不妙,我们还是趁机先走吧。」 凌峰看了看还在酣战的江少庭与庄青二人,面色有些犹豫,韶庆却继续劝他:「庄仙主与江少仙主修为高深必会脱困而出,我们天医阁损失惨重,此时当不必再拘小节,师父,先顾全大局啊~」 凌峰闻言狠狠一咬牙,豁出去一般立即跳上灵凤。 韶庆立即打了一声唿哨,那灵凤便嘶鸣一声,转头便向下俯冲逃去。 「凌峰!」 庄青见此大怒,一手聚起光团便往那卑鄙无耻背弃而逃的小人身上砸去,然却被对方闪身躲开,他心中怒极,心道这老东西向来孬种,如此形势居然还能惨败而逃,果然是块扶不上墙的烂泥! 他刚想再聚光团,却被江少庭喊停道: 「不必追了。」 江少庭冷扫了江逆一眼,忽而屈指成哨放在口中发出一声哨响,那本正在被柳落落和三头魔龙围困的金晶兽忽而金光大盛,化为一团金球便冲着二人冲来,将二人包裹其中便飞向了云际。 飞鹰收起刀刃,冷嗤了一声:「呵,所谓冰灵根也不过如此么!」 江逆面无表情,只飞至还在犹自呆愣的柳落落身前,见她肩上已经被他融入的那团魔气封住了血流,这才满意的搂住她的腰身将她抱上了三头魔龙的背。 柳落落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还受着伤,便顺势扒着他的衣襟嘤嘤嘤假哭:「好疼,我是不是快死了?将死之人是不是不用再背穴位了?」 然而反派头子只回了个似笑非笑的表情,逼得她好不容易快挤出来的泪花又给憋了回去。 她怂的理所当然:「当然不行,谁都不能阻挡我学习,死亡也不能!」 柳落落:啊,我什么时候才能当个咸鱼啊!(猫猫流泪.gif) 而跟在两人身后的飞鹰等人则张大了嘴看着自家冷漠无情的尊主小心翼翼抱着女人的动作,满眼不可置信。 飞鹰甩了甩头,满脸不忿:「这女人,果然勾引了我们尊主。」 流风倒是笑得意味深长:「我倒是觉得这样也未必是坏事。」 …… 韶庆二人害怕被魔道追击,便放弃了飞行,已经走了许久的山路。 只是这赤霞山范围极广,周围又多是难走的山谷斜坡,凌峰身负重伤便行走的十分缓慢。 不过好在魔道并无追击的打算,这一路上他们也未遇到碧渊阁的人。 两人正刚放下心来,却忽而听到前方密林里传来一道细碎的脚步声。 韶庆面色紧绷,抽出灵剑冷道:「谁?」 前方立即传出一道喜悦的声音:「师父,师兄,是我瑶光!」 凌峰神色一松,示意韶庆放下灵剑。 果然见浑身狼狈的瑶光扒开灌木丛走了过来,凌峰想起此行损失,见他还活得好好的便气不打一处来,神色极其难看道: 「混帐,让你探个路,你竟去了这么久!其他人呢?」 瑶光神色悽惨道:「师父,是徒儿没用,我等在赤霞山脚下又遇到了陷阱,其他几位师弟修为低弱,我未能将他们救出来……」 他说着神色又一亮:「不过徒儿幸不辱命,发现了一处能直接通往碧渊阁内的密道!」 「真的?」凌峰闻言果然神色一喜,但想了想又恼怒道,「你现在说还有何用?为何不提早上来禀报?!」 「师父,徒儿出来之后是想立即通知您的,只是这密令多是迷障,徒儿根本分不清方向,灵剑也丢失在了那赤霞山下,幸好现在遇见了您和师兄,不然徒儿也怕是困死在这密林中了。」 他神色自惆怅至庆幸,转换自如让人挑不出半丝端倪,韶庆闻言也不禁信了七八分,迟疑问:「那密道可是真的?你可曾进去试过?」 瑶光闻言忙点头:「是真的,我曾听闻那碧渊阁掌门极好旁门左道,其中一项便是喜欢到处挖地道,几月前还曾因此被魔道关入石牢,也不知是用什么法子逃了出来。这条地道怕就是他为此战预备下的,我曾走了大半截,能清晰听到地面上传来的说话声,所以肯定那地道定是通往碧渊阁腹地的。我本是想独身出去再打探,但又怕怀了师父计划,便先行退了出来。」 韶庆闻言思索半晌,转而对凌峰提议:「师父,这倒是个良机,如今那江逆打了胜仗正得意,必然不会注意到这密道的存在,我等不如潜行混入,寻机先拿回干坤鼎,若是幸运,说不定还能搅散了这碧渊阁。」 凌峰向来十分信任自己这位大徒弟,但今日他受伤不浅,已经有些后怕,闻言面色便还是犹豫非常。 瑶光见此目光一闪,再添了一把火道:「我在密道中倒是好像听他们提起了干坤鼎,应该就放置在离密道出口不远的地方。」 一提起宝贝干坤鼎,凌峰神色便开始动摇。 他这身修为多是依靠这宝鼎,若他今日真错失良机失去了这干坤鼎,怕是也活不了多久,倒不如最后赌一把。 他几番思量,最终咬牙道:「好,我们便杀他个回马枪,瑶光,你带我们去寻那地道!」 「是,师父!」瑶光心中窃喜,面上却沉稳至极道。 过了一个时辰,凌峰看着眼前高达数丈的花墙皱眉道:「你说的地道便在这花墙后面?」 第108页 瑶光隐下眼角的一丝阴毒,抬头诚恳道:「是,师父,只是这花墙颇为古怪,再生能力极强,几乎砍不烂,不过这刺倒是无毒,不如我和师兄在前开路,师父随后便好。」 末了他又补了一句:「对了,师父师兄千万莫要使用护符,这花墙对符咒尤其敏感,会合拢的愈加紧密。」 凌峰二人不疑有他,点点头便不耐烦道:「莫要耽误时间,快去。」 瑶光连连称是,和韶庆提起灵剑便冲着那花墙戳刺而去,他一路上都在小心避开那些花刺,同时也在注意凌峰与韶庆二人,见两人果真没在意那花刺,多少都受了些轻伤,眼底便忍不住露出一丝阴笑。 什么迷障,什么地道,不过都是他编好的谎话罢了,方才空中打的热闹,他就在下头看着,见他跳上了那灵凤与韶庆逃走这才特意跟了上来。 他本还在思索如何能将这两人骗下来,没想到老天爷便给他送来了这么好的机会。 想想他这么多年来在天医阁遭受的屈辱,心里的那团火便烧的越旺。 只要再进一步……再进一步…… 前方慢慢从花茎的缝隙中透出光来,随着最后几道噼砍,那花墙终于被噼开,显出外头朦胧的景色来。 韶庆第一个走出花墙,闻到了一阵古怪的花香,再扫了四周一眼,发现这里雾气瀰漫,几乎看不清路和草木,他回过头看向师父,却见他正虚弱靠着一旁树干,便立即上前扶住他的身体,再往旁侧看去时,却见瑶光一脸淡漠,浑身盈罩着一层护符光芒。 他忽觉不对劲,「瑶光,你……」 瑶光阴沉一笑,忽而挥袖散开身旁雾气,显出那地上的几具面色狰狞的尸体来。 「师父,枉你还是天医阁一代仙主,竟连这毒丹雾也不认识了么?」 「毒丹雾?」凌峰一愣,立即伸出手看了看,果然见那伤口附近的皮肤下有几股黑气钻来钻去,他神色大惊,指着瑶光气急攻心喷出一口血来,「逆徒,逆徒!」 「我是逆徒,那你又算得了什么?」瑶光冷冷扯了扯唇,目光极尽冷漠,「若是世人知晓你堂堂一代仙主打了败仗竟丢下道友奔逃,最后偷袭不成还惨死在这赤霞山脚下,啧啧,我都替你丢人呢~」 「你竟都看见了。」韶庆串想起他前后所为,立即反应过来这怕都是他从头到尾设计好的圈套,那什么地道或许根本就不存在! 他越想越是心慌意乱,此时也察觉到丹田内灵气开始紊乱,便极力劝阻道: 「瑶光,我知道你心中有怨,但你要想清楚,弒师罪名不小,即便你能逃得过他人怀疑,但其他几大仙主必然不会就此罢休,若是你今日所为让人知晓……」 「就凭你们刚才所为,还指望谁能替你们究根问底?」瑶光嗤笑一声,眼底尽是癫狂,「那庄青本性贪婪,又极为记仇,你猜,若是我给了他些许好处,他会替我说话,还是会向着你们两个已死之人?」 韶庆面色一滞,看着他眼底的恨意忽而痴痴笑出声,「是了,你如何会留活路?我从第一眼看见你便知你是个心狠手辣之人,这么多年……你憋坏了吧?被我踩在脚下这么多年,如今终于翻了身。可是瑶光,你又能高兴多久呢?关于天医阁,关于八大仙门你又知道多少?」 「什么意思?」瑶光面色阴沉,却见韶庆闭口不言,只对他露出个十分诡异的笑来。 第62章 离谱的谣言「本座是小可怜?」…… 凌峰脸色灰白,他身上伤口众多,被这毒丹雾腐蚀的最为厉害,一双瞳孔已经渐渐显出些血色来,他仿若看到了无数阴魂正缠在他的脖子和四肢上,张开一张张血盆大口似是要将他拆吃入腹。 这时候他哪里还顾得上一代宗师的脸面,跪趴在地上扒着瑶光的裤脚祈求道:「瑶光,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求你带我出去,带我出去……」 瑶光极尽快意的冷笑一声,俯身一根根扒开他的手指,「师父,你欲要我命的时候可曾想过你也会有今日?你不是最欣赏你的大弟子么?那就陪着他待在这密林里一起餵虫蚁吧。」 他说完便扯下他腰上的仙主令牌,毫无留恋的转身噼开花墙走了进去。 凌峰眼睁睁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心中最后一丝希望破灭,颓然倒在了地上,那股股黑气越聚越深,终于,他的最后一抹神识被吞没,双眼爆出赤红的血浆来…… 韶庆则看着他这幅样子,心中麻木不已。 想当年他也曾是个心思纯净的翩翩少年,修仙之路漫长而艰涩,他以为投靠了天医阁这样的大仙门早有一日能成功飞升成仙,却不料这所谓的名门正派却只是个只会吃人的的无底深渊。 不,不止天医阁…… 他感受着自眼角血泪的温度缓缓笑了。 这整个世道又何尝不该覆灭呢? …… 碧渊阁此战大胜,那几千修士刚入山门便进了屹松等人提前布好的陷阱里,但毕竟人数和修为上相差甚大,不少碧渊阁弟子还是受了重伤,屹松等人差点未能坚守住,也好在魔道众人及时赶来,这才及时扭转了局势。 不过这些重伤的弟子也并未受到多少苦楚,原因是柳落落见之不忍,便挺着身子瞎吹了一段鹞春唢吶,再加上粉蓝小花的作用,即便是重伤之人也缓解了十之七八。 第109页 所以最后的结果是,躺在病榻上的人只有柳落落一个。 以至于向来喜欢跟她作对的凝霜也忍不住大发慈悲主动给她送来了灵药,以慰藉她受伤的身体和心灵。 柳落落却觉得喝了灵药也不管用,她想任哪个娇媚的女子肩膀上多了个漏风的窟窿怕是都不会高兴到哪里去。 于是她沉默了一上午,终于忍不住问某个正揽着她靠坐在床头、拿着干坤鼎把玩的反派头子:「我娇美如玉的肌肤还会长回来吗?」 反派头子刚一挑眉,正准备敲门进来的流风闻言忍不住先在门口「噗嗤」笑出声:「柳姑娘放心,我特意为姑娘调配了骨肉再生之药,自然不必过于担忧你娇美如玉的肌肤。」 不知羞的话被外人听见,晓是脸皮忒厚的柳落落也觉得羞惭,忙拉过大魔头宽阔的袖子挡在脸上,企图掩耳盗铃:「我什么都没说,你听错了!」 流风好笑的摇摇头,走到江逆身边行礼道:「尊主,一共擒获了一千三百二十八个活口,要如何处置?」 江逆眉梢也未抬一下,轻描淡写道:「杀了吧。」 「等等!」柳落落忙扯下袖子,「就这么杀了?」 江逆好整似暇瞥了她一眼,邪笑道:「那便效仿天医阁,将这些人炼成丹药给本座的小落儿服用可好?」 「……」尼玛果然是反派头子。 柳落落惊悚摇头:「不不不,我只是有个别的提议。」 流风好奇看来:「什么提议?」 柳落落嘿嘿一笑…… 于是第二日,连同在混沌境中被俘的元旭等人在内,天医阁一千余人一同被封了灵元下了禁制送到了仲茂真人面前。 仲茂真人满头问号:「给我这些人干什么?」 流风笑的一脸意味深长:「自然是继续挖地道了。」 …… 灵剑宗瑶仙阁内,闻秋瑾快步走向自己负伤归来的儿子,「怎会落得这幅模样?庄青、凌峰他们呢?」 江少庭擦了擦嘴角的血迹道:「庄仙主已经回炼器宗,凌仙主……他们败了。」 闻秋瑾眸光微闪,表情说不出是喜是怒,「怎会败了?他不是派了数千金丹修士?还有金晶兽在侧助力,如此他们竟也拿不下一个小小的碧渊阁?」 半晌未见儿子回答,她抬头看去,却见他目光复杂欲言又止的样子。 「怎么了?」 江少庭疲惫不堪道:「母亲,江逆他成功破镜了。」 「什么?」 「母亲,你难道就从未可惜过吗?」他抿了抿唇,眼底满是挣扎,「世人皆说他不如我,可这数年来他屡屡破镜,我却始终止步不前,若当初沾染了妖血的人是我……」 「不,不可能!」闻秋瑾忽而厉声道,半晌见他表情复杂,这才立即平稳情绪安慰儿子,「莫急,少庭,你不过是暂时修为受阻,为娘必定为你找到最妥帖的法子,仙魔会盟便是契机,那炎魔已经答应会在盟会上以雪灵芝相赠,届时只要你成功服用了雪灵芝,必定能成功破镜,你一定要相信为娘,知道吗?」 江少庭看着她,渐渐掩下眼底的那一抹复杂,顺从点头道:「是,母亲,我知道了。」 闻秋瑾面带笑容,揽着他的肩膀拍了拍,然那双平和的眸子却在避开儿子视线的那一瞬间,聚起一股骇人的涛浪来。 她的选择怎能有错? 即便是错了,她也会一定会将它扭转成定局。 千里之外的魔殿内充斥着淫歌艷舞靡靡之声,修罗王炎魔歪靠在首座上,怀中、膝下趴伏着的四五个妖艷妻妾,正极尽所能向他邀宠,而殿中四周也围坐着他的几个心腹,正一人搂着一名美艷宫女上下其手,粗狂的浪笑声此起彼伏,叫人见则羞耻听则脸红。 正在这时,忽从宫外走来一名魔兵,手呈着一张加了禁制的飞符信跪了下来。 「尊上,灵剑宗瑶仙阁传来密信。」 「哦?」炎魔稍稍坐起,冲着那魔兵道,「呈上来。」 那魔兵走上来,将密信呈给他,炎魔打开看了看,眼底露出一丝讥嘲:「天医阁炼器宗两大仙门联手讨伐一个小仙门居然也落得惨败收场?真是窝囊。」 底下有心腹问道:「可是那女人想从我们借兵?」 炎魔笑了一声,将那信随手丢进一旁灯盏中,道:「倒也未提借兵之事,不过确实也需要我们出出力了,我前些日子交代你们做的事怎么样了?」 那心腹目光一亮,忙推开宫女起身,「尊上是想……」 炎魔得意非常,「照计划开始吧,此事一成,这华苍大陆便有一半是我们的了。」 那几人神色大喜,忙站起身行礼道:「恭喜尊上贺喜尊上!」 …… 「师弟,这民以食为天,吃饭讲究的就是一个字,爽!即便是已经筑基的修士,一日三餐也最好莫忘记吃饭,你看咱们师父,活了这大把年纪,就是因为顿顿吃肉,身子骨才这般硬朗精神才这般焕发!吃饭这事儿,其实修仙修魔都是一个道理,听说他们在魔域也喜好凡人吃食,如今到了我们碧渊阁,自然也不能怠慢了人家……」 「师兄,你说这么多,不就是想让我替你去西院送饭……」 「你怕甚,那魔修不也是一个鼻子两只眼,你也好歹是我碧渊阁的内门弟子,怎能如此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第110页 「……你既然不怕,那你去?」 「嘿嘿嘿,我想起厨房里还熬着骨头汤,劳烦师弟了啊……」 掂着锅铲的碧渊阁弟子一熘烟儿钻进了厨房,而站在厨房门口端着菜的弟子只能苦着脸看了看手上的菜,心惊胆战的往西院走去。 尽管这些魔修帮了他们大忙,这几日也好端端的没杀人没砍人,但那一脸兇相让他觉得还是怪瘆得慌。 尤其是那个名为飞鹰的魔将,传闻中他可是个喜欢生吃人肉喝人血的怪物,怕是他这么端过去,这菜好端端的,他人倒是彻底没了。 他越想越是心颤,脚步都有些不稳起来,一不留神迎面便撞上了一人。 「对不住对不住……你……」 那人却一把钳住了他的肩膀,「你小子毛毛躁躁的干什么!」 他刚因为饭菜没洒出来松了口气,却因为这句话骇了一跳,抬头一看三魂立时去了一半。 「啊,别吃我,我的肉又老又硬不好吃!」 于是在饭砸菜洒的那一瞬间,那弟子像只受惊的兔子一般窜远了,只留下一脸青黑的飞鹰,气得本就黢黑的面色更黑了些。 这日天气正好,柳落落便搬到了院子里,正歪在竹榻上喝汤,这汤还没喝到肚子里去,便听院门「啪」的一声被人狠狠一摔,脸色黢黑的飞鹰便顶着一身饭菜走了进来。 「到底是谁在外头胡传老子的谣言,说我喝人血吃人肉,吃完连骨头都嚼吧嚼吧咽了?」 柳落落手指一颤,差点没将勺子丢进汤碗里去。 流风闻言不禁笑了一声,摇着摺扇走了过来:「哦?这谣言倒是颇为新鲜,倒是颇符合你如今的形象。」 飞鹰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你也别笑话我,你也有谣言,笑面虎流风,看似十分面善,实则黑心黑肺,坑人不眨眼。」 柳落落趁无人注意,悄悄将脚尖探下了竹榻。 流风微微挑眉却并未生气,反倒兴味儿更浓了些,「哦,还有何谣言?」 「有,他们竟还敢背后称尊主是……」 流风正想接话,然而却听身后有一道声音先他一步接了句,「是什么?」 飞鹰未察觉流风神色变化,更没发觉这声音有什么不同,顺嘴便道:「说尊主是没爹没娘的小可怜,看似强悍实则内心脆弱,白日里冷如冰山,实则夜里偷偷揪着被角流泪,外人骂一句都要伤心忧郁许久……」 这话说到最后他实在是说不下去,抖了抖肩膀刚一抬头,便见流风一脸诡异的正看着他,他疑惑的挠挠头:「怎了?这话都在整个碧渊阁传遍了,我说的可是一字不差……」 话音未落,他便看到一道顷长的暗紫色身影自流风背后走了出来,广袖一卷,便将竹榻旁正准备熘号的某人给卷到了怀里。 反派头子长指勾起怀中人下巴,看着她一双晶亮的杏眸,勾唇笑的十分温柔: 「本座是小可怜?」 柳落落小心翼翼揪着他的袖角,试图狡辩:「那是因为在我心中你可招人怜了。」 「本座内心脆弱?」 柳落落眨巴眨巴眼,乖巧无比的将脸贴近他的胸口,二次狡辩:「即便你如何强悍,我也会将你当做最脆弱宝贵的宝物放在心里精心呵护。」 「哦?」江逆慢悠悠撤出长指,指腹撩起她垂在颈侧的长髮,如挑逗一般抚上她的侧颈,那声音如情人呢喃般,却让柳落落不禁打了个寒战。 「那本座夜里偷偷揪着被角流泪,外人骂一句都要伤心忧郁许久,又如何解?」 柳落落憋了半晌,最终憋出一句话:「我知道你伤心,他们不懂你,我懂~」 飞鹰:「……」娘的,这么勇吗? 第63章 暧昧清晨「你以后是不是就是我的人了…… 江逆眯眼半晌,最终丢下一句「都滚出去」,便卷着怀中人进了屋内。 飞鹰流风二人相视了一眼,十分利索的退出了院子。 而屋内,柳落落只觉得自己被狠狠一丢,身后便是床榻,而她肩上伤口还未完全癒合,本以为多少会痛一痛,谁知还未等她撞上去,一股魔气便聚在她身下托着她轻而缓的落在了柔软的被子上。 眼见着那道人影便要覆上来,她慌忙伸出手抵住他的胸口,求饶道: 「你听我说,我也没想到他们会传成这样。」 她撅起小嘴儿,企图模仿妖媚的祸国妖姬以美色引发对方的怜香惜玉之心:「我只是编了个故事好让他们更了解你们,那故事里的吃人魔其实是个好人,笑面虎实则是个热心肠,还有你……」 她嘟囔了一句,「你本来就是个小可怜,我又没说错~」 见反派头子面色明暗不定,她干脆豁出去老脸,一把抱住了他的腰身,像是在讨好主人的小狗一般蹭了蹭,笑嘻嘻道: 「这个故事我其实才只给他们讲了一半,因为我还没讲到重点,他们便看不出何为真何为假。其实在我的家乡,这几个人物都很受老百姓的喜爱呢,因为这些人看似兇恶心却善良,反之所谓的名门正道却包藏祸心。这个故事有个名字,叫《小鱼儿与花无缺》,这故事里的主角是一对孪生兄弟……」 见江逆听到孪生兄弟几个字时眸子闪了闪,她便大着胆子将他翻身一扭,两人上下位置翻了个面,她便厚着脸皮趴在他胸口上,像是给幼稚园小朋友讲故事一般开始了瞎编乱造。 第111页 她自然不是原剧情照搬,而是贴心的根据现状又重新给他编了个新故事,比如,五大恶人师父变成了五大恶人心腹,调皮捣蛋的小鱼儿变成了傲娇小公子,俊美公子花无缺变成了受母矇骗的铁憨憨。 只是那死的只剩电视剧名字的结局她却是完全捨弃不用,编造了个欢喜大满贯。 她讲的兴高采烈,却不知对方故事没听得多投入,一双眸子倒是定定看着她兴奋的模样。 江逆躺在柔软的被子上,只见怀中少女娇憨的趴在他身上,认真又生动的为他铺展那些故事中的画面,说到高潮迭起时,她自己倒是先忍不住手舞足蹈起来,再转到悲剧顿生时,她又连连嘆气,口中满是遗憾感慨,好似这故事真是她亲眼看过一般。 她从未惧怕过自己,即便他方才真动了怒火,她却从未顾虑过自己会对她造成伤害…… 柳落落口干舌燥讲完大半个故事,只觉得自己这现编现圆的水平以前没当编剧真是可惜了,然而正要抬头向某人邀功时,却觉后脑一重,唇上贴来火热,那重而不容抗拒的力度几乎灼烫了她的心。 「……江逆……」 身子被他紧紧搂住,火热的唇自她的唇畔移至挺翘的鼻尖,再到眉睫,再到眼角,她忍不住揪紧了他的腰带,颤巍巍道:「你……你还听不听了……」 「继续……」火热的唇舌又掠向她耳后,那声音暧昧磁哑,宛若一碗上好的春药,「我喜欢听你如此讲话……」 柳落落一时脑子煳涂,竟真顺着他往下编故事,然而这接下来的故事讲的是颤颤巍巍磕磕巴巴,其中还夹杂着几道暧昧不明的声音,羞得窗外的鸟雀都忍不住钻回了巢里。 …… 清晨,山中已是初秋时节,院子里的桃树已经结出了小小的果实,枝头有几只灵鸟正相互追逐着嬉闹,有手执扫帚的碧渊阁弟子偶尔经过,瞥见院门口守着的魔兵便怯怯加快了步伐。 倒是那两个魔兵,已经面不改色值守了一整夜,这个时候怕是飞鹰和流风大人来了他们也势必要冒死拦一拦。 毕竟如今谁敢进门,便定是见不着明日的太阳了。 就这般,眼见着日上柳梢,再日上中天,山中凡人村落中都升起了寥寥炊烟时,那屋内床榻上的纱幔才终于晃了晃。 一只纤细的手自那纱幔下伸了出来,似是无力的胡乱抓了抓,忽而又被另一只手扣住五指又缠了回去,床幔中忍不住传来一声嘤咛,似是反抗又似撒娇,细细软软的像是在闹起床气。 忽而从里又传出一道慵懒轻笑声,似琼脂般温雅:「猫儿一样,怎这般懒?」 柳落落睏觉非常,闻声费力睁开了眼皮,只觉的浑身上下都酸疼虚弱无比,她好似才记起了什么,一看自己趴着的地方是某人光洁紧实的胸膛,又立即起身扯开被子看了看自己,她张了张嘴,回想起昨晚某些情节,适应了一下,又委委屈屈顺其自然的趴了回去,扯起被角羞涩的盖住了眼睛。 头上又传来一声轻笑,一只手探进来挖出她的脸,復而一张俊脸探过来在她唇上吮了吮,「落儿竟也会害羞?」 本来还有些羞涩的柳落落:「……我好歹也是个黄花大姑娘。」 反派头子并未回应,只附身顺着她的侧脸吻了下去,那吻在她颈间越发火热起来,刺激的柳落落想起自己欲断的腰,一个兔子蹬腿勐地蹦了起来,同时双手捂住了他的半张脸。 「不不不行,修炼之人贵在节制!节制!」 即便是被挤得变了形的反派头子依然帅的掉渣,他心情似乎颇好,见此抬起胳膊抓起她的手腕一拐再一捞,人便又光熘熘的回到了他怀里。 柳落落吓得惊叫:「不行,牛还没死,田就要涝了啊!我申请分期陪睡行不行?明日……不,今晚!起码让我缓几个时辰行不行?」 许是她苦巴巴的神情太过耍宝,只听一连串笑声自她头顶传来,胸腔鼓动间,方才那旖旎情思才散了个干净。 柳落落抬头看去,却被他的笑容晃了晃神。 自认识他以来,她从未见他这般毫无保留的开怀过,世人只知江逆心狠手辣容貌世无双,殊不知此时的江逆才称得上真正的风华绝代,他此刻只着一件皙白内衬,那衣带却未繫上,松松垮垮的垂在两侧,坦露出一片肌理分明的胸膛,随着笑声震动间,那漆黑如墨的髮丝自肩侧滑落了下来,衬得那肌肤更如上好的羊脂玉一般诱人。凤眸慵懒,鼻若悬胆,那看似无情的红唇此刻却鲜艷的令她移不开眼。 她呆呆看了许久,只看得那双凤眸含着一抹促狭看来时,她忍不住问了一句: 「你以后是不是就是我的人了?」 许是没听见这么新奇的说法,江逆垂着眸子看着眼前神色迷离飘忽的女子,颇为兴味道:「算又如何?不算又如何?」 柳落落张开两只胳膊紧紧缠着他的腰身,「不算也得算。」 到手的美人万万不能放过! 一根长指勾起她小巧的下巴,那凤眸漾起暧昧:「想要本座独宠?」 他说着唇又覆了上来,极为缠绵的碾磨了许久,才哑着嗓子危险道:「那落儿可要付出真心才是,且本座要的可从来不止是现在,明白么?」 柳落落反应半晌才反应过来,像只偷了腥的猫似的捧起他的脸在上头「mua」一声大大印了个吻,復而搂住他的脖子笑嘻嘻道:「我不负你,但你也不能负我,就这么说定了!而且以后刚才那样的笑只能给我看!」 第112页 「我有点馋了,想喝鱼汤,我们起床叭!」 她撒娇一般蹭了蹭便想跳下床,然而腿上一软差点没摔个狗吃屎。 江逆见此又意味深长的轻笑了一声,忽而伸手捏诀,那地上本来皱巴巴的衣服便在空中转了转,立即褪去污秽干净如初并主动飞了过来。 柳落落嘿嘿一笑,磨磨唧唧穿上衣服下床,挪过去拉开门后,脚正准备往外踏时,却发现门口互相依偎着两个小小的可怜的身影,不是小纸人和小龙是谁。 小龙自从发现变小后不用再驮人反而是被人驮着,就干脆没事儿就缩小钻进她或者江逆的袖子里,而小纸人向来是怂的能不露头就不露头,只有在熟悉的环境才出来赏花扑蝶臭美。 而现在两小只见她开了门,却同时回过头来可怜巴巴的盯着她。 「……」 汗,她险些忘了,昨晚这两小只好像是被江逆一把丢出了门。 这外面又冷又黑的,它们居然安安静静的守了一夜? ……那岂不是昨晚她和江逆做的事情全让这两只听进去了? 柳落落忽而捂住脸,只觉得浑身每个毛孔都在尴尬。 好在这尴尬的一刻并未持续多久。 因为很快便有魔兵来报,碧渊阁来了客人。 碧渊阁守战大捷,虽仍未摘掉与魔道勾连的帽子,但到底是打响了名声,外界见八大仙门似是没了动静,便渐渐也不敢再明着议论。 反之之前赠送法宝相助碧渊阁的小仙门却十分高兴,自此也受了些许鼓舞,这次几个掌门都主动上门恭贺,然而他们却也带来个消息,这个消息再次令碧渊阁众人陷入忧虑之中。 「瑶光继任了天医阁仙主之位,并联合炼器宗仙主庄青对外称是你们偷袭暗杀了凌峰与他的大弟子韶庆,如今不少仙门被他们煽动……」 那掌门说着顿了顿,小心看了看屹松和仲茂真人的脸色,「这其中也有破山派……」 屹松等人关注点却不在此,凝霜忍不住第一个站出来道:「那凌峰和韶庆明明当日已经逃走,如何会死在我们手上?他天医阁即便是嫁祸也得有证据!」 那掌门却说:「人确实已死,那瑶光当着众人面请出了凌峰与韶庆二人的魂石,那魂石确实已灭。」 魂石便是仙门弟子的本命石,任何一人在入师门的首日需先将命线录入灵石,并存放于师门内,人死便如灯灭,那魂石便会熄灭光芒。 魂石确实无法骗人。 但这两人之死也确实跟他们毫无关系。 屹松等人面色沉郁非常,倒是流风忽而想起什么,看向自家主子:「尊上,那瑶光定是早设了圈套,怕是这两具尸体就在这赤霞山中。」 江逆微眯凤眼,众人忽觉心神一盪,一股无形的压力骤然扑面而来,向主厅乃至整个赤霞山延伸去,未过多久,便见那压力又忽而消失,只见江逆眸色骤然转寒: 「西北方。」 流风立即应是,转身便嘱咐两名魔兵速速赶了过去。 没过多久,便见那两名魔兵抬了两具尸体回来,众人一看,有胆小者忍不住别开了眼。 只见那两具尸体已经浑身鼓着密密麻麻的紫包,大睁的一双瞳孔早已涣散,面目表情狰狞可怕,正是因走火入魔暴毙而死。 那魔兵禀告道:「禀报尊上,那毒丹雾已散,荆棘墙有两处被损坏的痕迹,这两人当是大战那日偷钻进来才困死其中。」 而这两人明明已经逃走却为何又復返回来,看来只有那唯一自荆棘墙中逃生的瑶光知道了。 柳落落也想明白了原因,气得差点没岔了气儿:「好个卑鄙无耻的瑶光,杀人栽赃的手法很熟练啊,怕是没少干这种事儿吧!」 这句话让这些小仙门的修士神色都暗了暗,他们之所以冒死也甘愿偷偷帮助碧渊阁,便是因为天医阁以活人炼丹的牺牲品中多多少少都有他们的同门,本来在大战之前他们还尚有犹豫,但也是因为瑶光和庄青所为,加上灵剑宗对此不闻不问的态度,彻底令他们寒了心。 同门惨死未得昭雪,他们又如何能安心避世修炼? 这个道理他们不是不明白,只是今时今日才彻底下了决心。 想着几人互相看了一眼,其中一人上前行礼道:「屹松掌门,此次我等前来还想求你一件事。」 「何事?」屹松疑惑道。 那几人见此一同上前对他和远处的江逆行了个大礼,「魔尊,屹松掌门,之前是我等愚昧怯懦,如今仙道不復,魑魅横行,我们虽道行有限,却仍想效仿碧渊阁出一份力,也是为我们惨死的弟子报仇雪恨,还请屹松掌门答应……让我们入盟。」 第64章 逃出山门她曾经一度想回去,但如今,…… 「入盟?」屹松与众人相视了一眼,又转头问道,「可是各位掌门,如今我们是胜了一场不假,但这毕竟是与八大仙门作对……」 「我们自然知晓其中利害。」其中一人站出来道,「不然之前也不会畏首畏尾懦弱如此,但如今我们却无法再继续坐视不理,屹松掌门,不说其他人,只我便长你整整四百余岁,你尚能以身犯险,我又如何不能?我们来之前已然是下了决心,若屹松掌门不允,那我们便不走了。」 这番话说的屹松哭笑不得,但见几人面色认真,看来是无法再继续劝说,便嘆了口气,笑道:「几位掌门既然已经将话说到如此份上,我屹松岂敢再有不应之理,能得各位相助,实乃我碧渊阁大幸也。」 第113页 几人见他如此说,神色才宽慰许多。 「屹松掌门哪里的话,这本就是我等修仙之士应该做的。」 为首之人冲着屹松笑了笑,目光忽而转向与众人隔开甚远靠坐在太师椅上的江逆身上,他顿了顿身子,忽而抬步向他走去,在碰触到那道极为威慑的目光时,他忍不住停了下来,但也只是一瞬,很快便又撑起步伐走了过去,重重冲着他行了个礼。 江逆见此懒懒挑了挑眉。 只见那人抬起头,目光直直看他:「我这一礼,一是为答谢魔尊在混沌境中救我徒儿一命,二是替我门中上下曾附和过八大仙门迫害魔尊之事,向魔尊致歉。这几日我曾听过那对孪生兄弟的故事,虽不知那故事中主人公的出生由来是否为真,但那故事中有一句话却点醒了我,世人只传他出生便身负罪孽,但他生来又有何错?只因世人懦弱,便将罪孽全部强加至一个孩童身上,着实太过卑劣。可笑我等身为修仙之人,却连这等道理也看不清,着实是枉为人师也。也许这话对魔尊来说为时已晚,但老朽仍旧想郑重向魔尊致歉,还望魔尊莫将我等之前的煳涂行径放在心上。」 众人闻言皆沉默下来,那几人见此相视了几眼,也走上前来对着江逆行了一礼。 「我等也为此向魔尊道歉,还望魔尊海涵。」 江逆看着这些人凤眸微闪,神色辨不清是喜是怒,半晌他才缓缓起身,眼中看着这些人仿若看着某些与他毫无干系之物,漫不经心道: 「这话倒是错了,本座应该感谢你们才是,不然本座又何来今日呢?」 他嘴角撇出一抹冷嘲,视线掠过众人而去,临走时只留下一句:「无趣至极。」 柳落落丝毫不意外反派头子的反应,这就好比小时候被校园暴力伤害过的人收到长大后来自同学的歉意,那些同学们想通过与的他和解来与自己的良心和解,但被伤害过的人心中却只有「妈卖批」三个字而已。 孩子死了你知道餵奶了,咋不干脆一点等孩子尸骨无存了再去哭坟呢? 而且区区行一个礼,还当自己多大诚意呢? 她没好气的白了几人一眼,抓起桌子上碧渊阁弟子专门孝敬她的点心,便蹬蹬蹬也向门外跑去,临走时还冲人怼了一句: 「我看你们不止煳涂,也挺会忽悠的,真想道歉就先把天医阁灭了吧。」 众人面面相觑皆悔不当初嘆了口气,凝霜本来想插一句嘴追问柳落落那故事下半段啥时候能出来,但见气氛不对,便也抿了抿唇没敢吭声。 柳落落回到院子没见到反派头子的人,找了一圈,才在一处飞楼的屋顶上看到了正躺在那里远眺山峦的江逆。 她聚起魔气用尚不熟练的纵云术冲着屋顶飞了过去,在他身旁险险落定,小心翼翼坐了下来。 江逆并未看她,仍旧出神看着远处层云叠嶂,她知道他此时心情算不得好,但「别伤心有我陪你呀」这种又腻歪又不走心的话她已经用过无数次了,此时再拿出来便显得有些敷衍,便张了张嘴,选择暂时不言语,而是随着他的视线,往远处看去。 她这一扭眼倒是真叫眼前那景色狠狠惊艷了一把,只见此时天边云蒸霞蔚,绵延不绝的山脉似是被染了层金边,衬着那山谷中缥缈的薄雾,好似雾海蒸艷霞,端得是个波澜壮阔。 没想到这小小的赤霞山落日景色竟这般迷人,想必当年为此山赐名之人便曾经坐在他们现在这个位置,也观看过与此时相同美丽的景色吧。 她看着看着,忽而轻轻一笑,身子也慢慢躺下来,主动靠在了身旁男子的臂弯里。 「江逆,其实老天爷对你算公平了,你知不知道,我来的那个世界是没有仙魔的,人们日度一日做活挣钱养家,苦的人相信日子不会一直苦下去,但事实并不是如此,有人生来便是孤儿,自小备受欺凌,长大穷困潦倒,好不容易左右逢源混出点好日子,却又暴毙而亡,之前所受的苦全白受了。」 她说着抬头看去,却见不知何时他已经收回目光看向了自己,她沖他笑了笑,尽力将笑容彰显的更灿烂些: 「但你不一样,你一定能报仇、能长生、能苦尽甘来,更能永远幸福。」 忽而一只手将轻抚上她的侧脸,她愣了愣,见他目中星芒微闪。 「告诉我,你原来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 她悠悠一笑,双手依恋的搂上他的腰,看向那天边越发灿烂的朝霞。 「那里啊……那里是让人总是愤恨又难以割捨的地方呢……」 她曾经一度想回去,但如今,这里才是她心之归处。 …… 夜晚,碧渊阁地牢之中,数名衣衫脏污之人被推进牢室。 「今日先歇一晚,明日继续挖。」 那碧渊阁弟子将精铁牢门一锁,便转身离去。 如今这些天医阁的俘虏们全部被封了灵元,已经形如废人,根本不必如前几日般使用结界禁制,只区区几道铁门,就足以锁牢这些人。 元旭便在这些人之中,与其他面如死灰的天医阁弟子不同,他虽不言不语看似顺从,但那双眼睛却丝毫没有顺服。 他已经仔细观察了许多天,在发现碧渊阁的人利用他们当苦力,欲要挖穿碧渊阁通往灵剑宗的地道时,他便一直在设法逃出去,而这几日他终于等到了机会。 第114页 夜色渐深,因为被封锁了灵元,众人体质皆虚,趁着夜间休息,便一个个都盘腿打起坐来,他默默扫了一眼,见众人皆闭上了眼,便伸手抽出髮髻上的簪子,捏住那髮簪顶端的一颗浮雕银珠,轻轻一捏,便见那银珠脱落了一层银壳,竟露出一颗银灿灿的丹药来。 这是解咒丹,是他身上唯一一颗仅剩的丹药,乃是他成功破金丹境时师父所赠,一直被他小心翼翼藏在髮簪里,没想到今日果然派上了用场。 中咒之人服用解咒丹可恢復一定机率的灵力,虽不是完全解开,但对付修为低的碧渊阁弟子却是够了。 趁众人未注意,他将那丹药快速送入口中,药效奇快,只是瞬间他便觉丹田一股温热升起,直到一个时辰后,那温热消失,他的灵力也恢復了近三成。 三成,小心一些,应当足够他逃出赤霞山了。 一切便看明日。 清晨,负责看守地牢的碧渊阁弟子打开了铁门,吆喝了一声催促众人麻利去干活,然而待大多数人走出地牢后,牢房中竟还有一人呆坐不动,他皱眉喊了几声,却仍旧不见其回应,便有些不耐烦走进去,伸腿提了提他的小腿,这么一踢这人却忽而身子一歪倒了下去,他被吓得一惊,立即蹲下身子去看,然而就在这时,倒在地上的人却忽而睁开了一双眼睛…… 地牢外,一名碧渊阁弟子见自己师弟过了许久还未出来,正想进去看看时,才见门口出现了师弟的影子,这才松了口气,抱怨道: 「这么耽搁这么长时间?」 那人笑了笑,解释道:「我怕这些人搞鬼,就将牢房挨个查了查。」 「那可有蹊跷?」 「没有。」他摇了摇头道。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小心了?」那弟子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却没当回事儿,随意摆了摆手道,「算了算了,今天刘师叔亲自下厨,那一手凡人饭食手艺端的是出神入化,老远经过我就闻见香味儿了,你不是最爱吃他做的菜,快跟我过去,再晚些可就抢不到了!」 说完便不由分说拉住他的袖子往另一方向跑去。 而被拉着的人,也就是夺舍成功之后的元旭,焦急的看了眼身后的地牢大门,渐渐平復了心情。 幸好他事先找了一处暗角将自己的身体藏了进去,看来只能先这般出山了,待他回到天医阁将地道之事报于师父立了功,师父必会帮他重新夺回身体。 只是听说师父此次召集人马讨伐碧渊阁败了,确切情况他确是不知,不知现在情况到底如何。 他如此思量,心中越发迫切想要逃出山,终于,在那名一直拉着他的碧渊阁弟子被人叫走时,他才终于寻到机会,立即绕开众人向山下摸去,然而逃出了山门,却没料到这山下竟也兇险万分,好不容易穿过花墙,越过溪谷,费劲九牛二虎之力,他才终于逃到了相隔最近的城镇之中。 天医阁相隔太远,他如今灵力低弱无法段时间赶回去,只能先找到天医阁设在各个主城镇的联络点,寻求那里的同门支持,护送他回宗。 然而刚一进城开始打听,便见城中气氛不寻常,那些被他打听的凡人一听见天医阁三个字,那目光之中便多多少少带了丝古怪。 一圈下来没结果,他又疲又累,便走至一处茶摊坐了下来,那茶摊前正好有一说书人在讲故事,讲的不是别的,正是天医阁联合炼器宗讨伐碧渊阁大败之事。 他越听越认真,然而听到前头还好,待听到「天医阁前任仙主凌峰与其大弟子韶庆修为不济,死于江逆之手时」他再也忍耐不住,直接沖了上去揪住了那说书人的领子: 「你说什么,凌峰和韶庆死了?」 第65章 万年之秘「我要亲眼看着那瑶光是如何…… 那说书人一愣,见来人只是个修士,便有些怯懦道:「是、是啊。」 「不可能!你这老匹夫,定是在这里信口开河!」 说书人急忙摆手:「这位仙长,我小老儿可不是胡说的,这可是人人都知道的事情,那凌峰和韶庆死在了赤霞山,有人说是碧渊阁众人设计暗算,也有人说是那二人修为不及江逆,几人围堵江逆,还反倒被江逆所杀,众说纷纭皆不同,但他们魂石已灭确是真事,这可是那凌峰的二弟子瑶光当着无数人的面给大家看的。」 一听到「瑶光」二字,元旭的脸上便显出些惊愕来,他愣了一瞬,又继续迫问道:「瑶光现在在哪?」 「天医阁仙主和大弟子皆陨落,瑶光身为二弟子自然是接任仙主的位置了,几日前他已然受到炼器宗保荐,成功当上了天医阁的下一任仙主,如今是该叫瑶光仙主了。」 「瑶光仙主……」 他愣愣放开说书人,眼中迷茫一片。 不、不对,怎会这般巧,即便江逆再厉害,可师父随身神药众多,又有炼器宗相助,怎可能莫名其妙就葬身在了那赤霞山。 这当中定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他左思右想心中乱成一片,越发坚定了要立即找到联络点,尽快赶回天医阁的念头。 终于在一个时辰后,他找到了天医阁设在此地的联络点——一处以死巷为掩饰的结界门,更令他惊喜的是,他正在设法进去时,那结界门此时却自己打开,从里头走出两名弟子,正是他以往最为熟识的两名师弟。 第115页 他激动万分,立即冲上去抓住二人道:「建平,鲁杰,是我元旭,我自碧渊阁夺舍逃了出来,情势紧急,你们快带我回宗见瑶光师兄!」 那两人见突然从巷子口冲进来一名陌生修士,反应了一会才明白他这句话的意思,然而两人却未急着回应,而是互相交换了个眼色,看向眼前人道: 「你说你是我们元旭师兄,有什么证据?」 「还用什么证据?这结界门若不是天医阁弟子又如何认得出来?时间不等人,我的真身如今还留在那赤霞山中,你们尽快带我去找瑶光师兄!我有要事禀报于他!」 元旭满是焦急,眼见着这天色近晚,若是那些人回到了地牢,定会发现少了一人,届时他的真身若被搜出,他们便定然会藉此知晓他如今的方位,到那时再想回宗便难如登天了。 然而无论他神色多诚恳,语气多焦急,对面那二人却神色淡淡,似乎并不为所动,只在听到最后一句时,才又互相交换了个眼色,问道: 「哦?什么要事?你且说来听听,若是真的,我等倒是可以帮忙送你一程。」 见两人如此不咸不淡,元旭才恍惚发现不对劲,他放开两人往后踉跄退了一步,「你们……是什么意思?」 其中一人嗤笑一声道:「你怕是还不知道吧?如今掌管天医阁的人是瑶光师兄,他下了令,说凡是打着在混沌境中遇难师兄弟名号前来求助之人,皆是魔道所派不可相信,还给了我们自行处置的权利,你上来便说是我们的元旭师兄,可元旭师兄早在混沌境中便落入了魔头江逆之手,那魔头抓了人又岂会留下活口?」 他说着神色越发阴冷可怖,完全不似以往跟在他身后讨好叫「师兄」的乖顺师弟,「所以你若是真有什么魔道机密告知我等,我等倒是还能考虑留你一条性命。」 元旭怔了片刻,极力向二人解释:「我真的是元旭……鲁杰,你应当还记得你上一年生辰,我曾送过你丹鼎,还有建平,你往日也曾收过我不少丹药,我往日对你最好,你怎会不记得?」 「即便你真是元旭师兄又怎样?」建平神色讥嘲非常,「你若真是元旭,便应该清楚,只有没了你,我才能位升一级,真当我往日跟在你身后摇尾讨好,是因为真的崇敬你么?」 一旁鲁杰似乎不愿再听元旭多说,只对建平道:「你我还有要事要办,莫因为他耽误了时间,直接动手杀了便是。」 两人神色骤而转寒,元旭见此终于心灰意冷,怔然许久忽然痴痴笑出声。 是了,有那般阴狠毒辣的师父与师兄,他又怎能指望他们会对他伸出援手? 可笑他如此费劲逃出赤霞山,却不过是白费一场罢了。 他这般想着,已生了求死之心,那两人也未犹豫,掏出灵剑便向他刺来。 然而就在这时,忽而一道劲风疾来,正及时挡在了元旭身前,替他顶了这一剑。 鲁杰建平二人被弹退了几步,扭头看去,只见巷子口不知何时竟显出一道影子,霞光笼罩下,那人缓缓走入,只见来人身长九尺,身披赤甲面如恶鬼,右手持着一把黑金大刀。 两人一见那刀才认出此人是谁。 相传魔道有二刀,一为赤练,便是江逆所用之刀,以龙角炼化而成,可噼山断河横扫千军,而这第二把刀,便是他麾下第二魔将飞鹰的爱刀犀角,犀角顾名思义是以古妖黑犀牛骨所炼,形如犀角,却锋利无比,每杀一人那刀身上便会被刻上一道血印,如今那刀身上已遍布纵横交错的血印,数也数不清。 「老子还愁找不到你们天医阁的根据点,如今倒是自己送上门来了,怎么着,是自己动手,还是让我送你们一程?」 飞鹰将黑金大刀往自己肩上一抗,笑的分外高兴,他在那赤霞山待了几天每日吃那些碧渊阁弟子送来的饭菜都快养出膘了,好不容易有了这么个机会,他自然是要好好耍一耍。 鲁杰二人见此神色一慌,自知不敌,便立即往身后的结界门走去,然而他们逃跑的速度远不及飞鹰手中的犀角刀,还未挨到那结界门的边沿,建平便只觉心口一凉,低头一看,只见自己胸口已伸出那染了猩红的刀尖。 一旁鲁杰见此速速退开,知晓逃无缺口,便咬着牙提起剑硬生生迎了上去,然而也不过十几招而已,随着一道刀光划过,他颈间喷出一股血流,便倒地毙了命。 元旭站在一旁麻木的看着昔日故人惨死,心中却毫无波澜,他甚至已经猜测到自己的下场势必会比他们更惨,但他已然不在乎了。 而飞鹰杀了这二人后却并未将他当回事儿,看都未回头看一眼,便提起黑金大刀继续向那结界门迈了进去。 不肖一刻,只见那结界门上染了丝血迹,慢慢那血迹越染越深,直至本如土墙色一般的结界门全染成了一片猩红。 不久,便见飞鹰又从那结界门中走出,只不过他浑身已经染满了血,手中黑金刀上的无数血印似是一条条细小的喝满了血的沟壑,血液不断的汇聚向下流淌至刀尖,然后滴落在地。 他也似乎懒得施咒清洁,就这般快意的舔了舔血红的唇,经过元旭身旁才停了停脚步,邪笑道:「来时本是打算先要了你半条魂,不过今日爷爷杀的高兴,便先放你一马,待回山之后,你便听天由命吧。」 第116页 说完他便从腰间掏出一只竹筒,打开塞子,元旭连人带魂便被吸了进去,再醒来时,便已经神识归位躺在了碧渊阁主厅之中。 他起身,只见诺大的主厅之内,只有他与上座一人,江逆。 如今人间已是浅秋,主厅中过堂风阴冷阵阵,吹的他身心俱凉,他灵元被封了大半,如今又强制恢復夺舍他人,以致仅剩的三成灵力也已经损耗殆尽。 今日他必死无疑。 但死到临头,他竟生出些无畏来,面对往日避之不及恐惧不已的人物,今日他却敢直视过去,看向那座上一身红袍魔气煞人的魔头。 「江逆,我知道你在找千年魔核,我知道千年魔核的下落,但是你要答应帮我做一件事。」 江逆挑眉,只侧手撑头闲看向一旁的高脚花瓶,似是觉得那花瓶也比下面的人令他觉得有趣几分,他漫不经心道:「哦?是么?说来听听。」 「五月初我曾偷偷见过韶庆密会外人,那人身披蓑衣腰佩铜铃,是阴阳栈的人,我听他们提起过千年魔核之事,正是在你们与妙音宗打起来之前。」 见江逆目光扫来,他顿了顿,又道:「那时我并未在意,后来听闻魔道丢了一颗千年魔核才觉事情不简单,那阴阳栈之人提到有人预借千年魔核挑起魔道与八大仙门旧恨,给了韶庆一大笔上品灵石让他探听消息,我只听到了这些,不过只要找到了此人,必定能问出结果。」 见江逆眯眼不语,神情看不出喜怒,他便重重磕了个头又道: 「我不求苟生,但求能聚魂转世,即便只有一丝机缘我也心甘情愿。」他说着狠狠咬牙,「我要亲眼看着那瑶光是如何下场!」 江逆却幽幽一笑,表情甚是冷漠,「区区几句话便想换本座放你一条命?」 第66章 离开碧渊阁我何德何能能拥有如此美人…… 元旭心底一凉,沉默一瞬,忽而想起什么般又急道:「不止如此,还有……还有一件事,只是不知魔尊感不感兴趣,是关于那干坤鼎的来歷。」 江逆目光微闪,只一个字:「说。」 「我也是当初鬼迷心窍想偷拿那干坤鼎炼丹,谁想无意中闯入师父房中的结界密室,那密室中藏着许多我从未见过的古籍,古籍中有一本便写着这干坤鼎的来歷,是天医阁师祖姜颂万年前于极海深渊所得,其鼎聚灵也聚怨,欲为之所用练出神丹,便必要……」 「必要什么?」 元旭摇了摇头,「那古籍缺了一半,最后一页写到此处便戛然而止,不过经过混沌境一行,我便知道那半句话完整下来该是『欲为之所用练出神丹,便必要嗜杀生灵也』。而天医阁这近万年来从未封禁过这干坤鼎,所以……」 所以这近万年所谓的神丹妙药,必也是通过吞噬无数生灵得来。 而他们的师祖姜颂又怎可能不知晓此事? 此事若是公布于世,真不知会掀起多大的风浪。 如此仙门,真乃仙道之耻也。 元旭闭了闭眼,低下头:「我所知只有这么多,若还不够,便全凭魔尊处置。」 江逆倒是轻笑了一声:「这第二件事倒是有些意思。」 他缓缓起身走下台,经过他身侧时宽大的袍袖利落一甩,一道赤色魔气便绞上了他的颈项,随后他唇角微微勾起,吐气如冰:「便允了你吧。」 而此时柳落落并不知道反派头子正在主厅里杀人,因为好不容易不用逃命有了清闲,她便悄悄背着江逆摸到了碧渊阁的大厨房里,边嗑着大厨炒好的瓜子,边对着还未出锅的饭菜流口水。 「刘师叔你好厉害,又会做菜又会做点心还能炒瓜子,为何当初年纪轻轻的非要想不开上山修仙呢?取个媳妇儿开个小饭馆多安逸啊……」 一旁也正准备抓瓜子的仲茂真人和凝霜二人闻言就不乐意了。 仲茂真人刚想开口,却被自己的徒弟一把抢了先: 「你这话什么意思?我刘师叔修仙怎么了?他要是不修仙你能吃到这么好吃的瓜子?别站着说话不腰疼了,你想吃倒是有本事自己炒去啊!我看你们魔道人一个个的也没比我们少吃!那什么飞鹰看起来气势倒是挺凶,之前不是只吃人肉只喝人血么,这吃起寻常饭菜来比我都能抢,你看看现在他可都胖了两圈了!」 柳落落:「……你倒也不必如此激动,你怎的最近老是跟我们鹰鹰过不去?该不会你们两个……」 她暧昧的飞了个媚眼,却被凝霜狠狠啐了一口: 「我呸!还不是他总跟我抢菜,这几日光他一个都快吃空我们碧渊阁了!」 仲茂真人前后插不上话,便干脆放弃,低头悠闲而专心的嗑起瓜子来。 近来这山中变化确实不小,大抵也是因为柳落落编的那个稀奇故事的影响,再加上这些魔兵看起来骇人却纪律却颇为严明,除了在抢饭时那动作有些如狼似虎了些之外,他倒觉得自己这些个徒子徒孙倒是快与魔道混成一片了。 那在厨房里忙着炒菜的胖修士见两个小女子快因为自己吵了起来,便呵呵笑道:「柳姑娘说的话其实我当年倒也不是没考虑过,不过姑娘说的也不全对,当凡人固然好,但对我来说,修仙活的岁数长,享受美食的时间也更长,这岂不是更妙?」 柳落落:「……」这话毫无毛病,我,无可反驳。 第117页 晚上,当柳落落吃饱喝足,与凝霜约好明日去后山莲花池中泛舟採摘莲子后,便捧着一包瓜子回到院子。 而当她推开院子门,便见江逆正站在屋檐下,看着那桃树不知在想什么,此时明月下秋风相送,撩起他背在身后的宽大衣袖,又撩起他如泼墨般及腰的青丝,宛若月下仙人般风华绝代。 她自问前世也曾看过娱乐圈男神写真,但若真比较起来,庸脂俗粉终究是庸脂俗粉,若不是亲身体会,她必不会相信这世上还有如此颜色,真是…… 太让她自豪了! 她如色中饿鬼一般,踮起脚尖飞扑过去,两只爪子抱住他的腰身,脸埋进他怀里勐吸了一口,赞嘆道: 「我何德何能能拥有如此美人?这世上该有多少女子对我羡慕嫉妒恨?」 末了她还装腔作势惆怅嘆了声:「真是作孽哦~」 江逆被她这沾沾自喜的模样引的轻笑了声,低头看向她的小脸儿调侃道:「落儿难不成只是看上了我的皮相?」 柳落落嘻嘻笑了一声:「我要说是,你会不会惩罚我?」 江逆定定看着她明媚的笑脸许久,忽而低头啄了啄她鲜艷的唇,忽而打横抱起怀中人的身子,一个闪身便进了屋上了床榻。 「即是如此,便趁这皮相还堪用,便让本座的落儿好生享受享受吧。」 「这、这么干脆的吗?」 柳落落满脸羞红,期待的闭上眼睛等着亲亲,然而半晌却只听头顶上方传来一声愉悦的轻笑。 她愤怒睁开眼,「不做何撩?」 江逆愉悦笑了好几声,然后侧过身,只手撑起头,勾起她胸前的一缕青丝耍玩般在如玉般修长的指尖绕了绕,似不经意道:「明日我们便离开这里。」 柳落落闻言一愣,半晌反问:「离开这里?为什么,我们要到哪里去?再有十几日便是剑冢山仙魔会盟的日子,我们不和屹松他们一起去吗?」 江逆幽幽看她,「我要去弄清一件事,会在那之前赶回来,这里便交由飞鹰和魔兵看守,你也可以选择留在这里。」 柳落落毫无犹豫的抱住了他的颈项,撒娇一般道:「不,我要和你一起,不然我不放心。」 江逆挑眉,逗猫一般:「不会捨不得这里的吃食?」 「……那还是会有点捨不得。」柳落落抬头厚颜无耻道,「我们可以顺便带走刘师叔吗?」 正在做菜的刘师叔打了个喷嚏。 许久,见江逆浅笑不语,她又立即反口道:「好嘞,不带就不带,大不了我多带点吃的。」 说着她便立即跳下床,还没回来多久便又往外冲去,边跑边道:「我去让刘师叔给我多做些点心,马上回来暖被窝。」 江逆看着她一阵风一般熘了出去,眼中笑意也慢慢淡了下来。 那元旭所言若是为真,这干坤鼎若是来自极海深渊,便必定与万年前极海妖魔暴动有关,而在混沌境中那青岚所赠魔核与他丢失那颗颇为相似,怕原本就是一体,而他这颗便是当年俞定天在极海深渊所得,便是说,落儿想必与那极海也渊源极深。 但这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那极海深渊又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他思至此凤目微眯,心想这当中怕是也少不了八大仙门从中捣鬼。 看来这一行也不一定会顺利…… 柳落落并不知道自己牵扯着一桩关乎整个华苍大陆命运的大事,她只当这次出门是踏青,跟刘师叔点了许多爱吃的小菜点心后,才美滋滋的回到了院子里。 这段日子江逆跟着她养成了睡觉的习惯,虽然对于修士来说辟谷之后无需吃饭睡觉,但她毕竟来自现代社会,又是生活在以吃着名的大国,所以即便是恢復了修为,她也依然定点吃饭睡觉,这个习惯起初流风飞鹰等人也觉得稀奇,不过自打来了这也颇为好吃的碧渊阁,她才算是找到了同伴,而飞鹰那些人品尝到了美食的滋味,自然也不再大惊小怪,反而变成了同道中人。 反倒是江逆始终对美食没什么兴趣,只偶尔在心情极好时才会陪她尝上两口,但反派头子与其他人区别就在,他不爱吃,却迷上了睡觉。 她向来喜欢在耳房歇息,还特意让碧渊阁弟子帮忙做了个大床,铺了好几层柔软的被子,一到晚上见江逆打起了座,她便熘进了自己的房间裹紧自己的被子睡觉。 就这么持续了好几日,也不知是哪一天,她醒来时却见身侧大魔头正睁着一双勾人的凤眸笑看着她起床后的邋遢面容。 自那之后,她柔软的大床便被某人占去了一半。 且到了天气渐冷时,要等她暖好了被窝,反派头子才肯上床,还将她当个抱枕一般揉来捏去,最可恶的是晚上他还会偶尔钻进她的梦境里,看着她在梦里搞些乱七八糟羞死人的玩意儿。 有一次,她控制不住在梦中与吴彦祖谈起了恋爱,正准备亲亲的时候,被某人伸手一插搅黄了不算,吴彦祖也被他打成了吴彦猪,以至于她前世心中的第一男神永远在她心中换了模样。 真的,这是她头一回知道,原来高傲的反派头子也是会吃醋的,而这吃醋之后的行为竟神似校园菜鸡男为爱互啄。【微笑脸】 久而久之,她也就平静了。 反正除了反派头子也没人看见她丢脸,她索性平躺了任他开心。 第118页 于是乎在她梦中,某人将她从小到大做过的所有糗事都津津有味的看了个遍。 第67章 路遇小金库自打她来到异世,还是头一…… 又是一晚安静的夜过去,一早刘师叔和凝霜送来了整整一个灵囊的点心和饭菜,柳落落打开一看,只见里面赛的满满当当,各种小吃零食点心应有尽有,且这灵囊本就有停滞时间的作用,在里面食物也不会质变,怕是整整一个月也吃不完。 柳落落道了好几声谢:「我们很快就会回来,等我回来给你们带土特产。」 凝霜没好气的嗤了一声,从怀里掏出一叠符纸递给她,神色有些不自然:「虽然你很讨人嫌,但我大人有大度,现在八大仙门正在外大肆抓捕魔修,虽然你修为高,但也未免会遇到意外,这是我昨晚画的几张符,你贴身戴在身上防防身。」 柳落落知道她死鸭子嘴硬,也不戳穿,接过那符纸当她的面塞到了自己衣襟里拍了拍:「我肯定会好好用,你不用担心。」 凝霜脸一红,别扭道:「谁、谁担心你了……」 柳落落笑了声,提醒她道:「这次流风跟我们一起走,这里就全交给飞鹰了,飞鹰人虽长得凶些,但人很不错的,你跟他好好相处哦~」 一提到飞鹰凝霜便立即黑了脸,「别跟我提这个饭桶!」 待送别碧渊阁众人,流风便从袖中甩出一艘船,引得没见识的柳落落倏而亮了眼。 因为这艘小船居然是纸叠的! 上了船之后柳落落蹲在那里摸着船身,眼里满是刘姥姥进大观园般的惊奇。 「流风,这是你叠的吗?」 流风温润一笑,点头道:「不过雕虫小技,不过是这纸有些特别罢了。」 「那你还会叠别的东西吗?」 「尚会几种。」 于是柳落落找了一圈纸没找到,便果断将怀中刚塞进去的那叠符纸掏了出来。 流风:「……」下头凝霜姑娘可还没走远呢。 但迫于眼前人有自家主子做靠山,他只能接下这厚厚一叠符纸认命叠了起来。 于是柳落落便眼见着他自飞禽至走兽、蚂蚁至犀牛,甚至连人他也能折得像模像样栩栩如生。 「……流风,若是有一天我们魔道穷困潦倒了,怕是要靠你的手艺过活了。」 流风闻言手中动作一顿,随后将手中折好的一只纸娃娃放在了小几上。 「也曾有人这般说过。」 「谁?」 柳落落下意识问了出来,却见他目光一暗,只是笑了笑起身转移了话题:「今日天医阁探子活动频繁,我去前方探探路。」 他说着又向江逆行了个礼,便转身飞出了纸船。 「他……这是怎的了?」 在柳落落印象中,自从认识流风以来还从未见他露过这般晦涩的表情,像是无意中戳中了他的什么心事一般。 「伤心事罢了。」江逆懒卧在小榻上,捻起桌子上果盘里一颗晶莹剔透的葡萄丢进嘴中,话起了个头便不往下说了。 「……」算了,她也不指望反派头子能有心情给她讲故事。 不过她倒是从未听人提起过流风的过去,只是听说他本也是仙门中人,但又为何会捨弃仙道堕入魔道? 这当中怕是也有段惊心动魄的过去吧。 纸船很快就飞出了赤霞山范围,向东南方醉梦斋领域飞去。 醉梦斋被誉为八大仙门之一,但实际上只挂了个名而已,与行踪飘忽游走阴阳的阴阳栈不同,醉梦斋创宗师祖姬蘅掌宗之时还尚有向道之心,自万年前参与封禁妖魔至剿灭俞定天魔党,积攒功绩累累,然到了第二任仙主莫荻接手时便变了味儿,莫荻无心向道,却沉迷俗世黄白之物,连教弟子也是经营俗物为主,用心修炼为次。 到如今数千年过去,八大仙门只有醉梦斋弟子修为越炼越差劲,倒是将各种生意开遍了五洲四海,积攒了财富无数。 而大流中向来排斥异类,除不问世事的御星门与阴阳栈之外,另外四大仙门从劝说无果到不屑与醉梦斋为伍,醉梦斋也未主动往上凑,所以从开始只在仙盟会商讨要事时十次来个五次,变成十次只来两次,最后便直接干脆不来,至多派人送个礼物聊表心意罢了。 所以至今说是八大仙门,而其实真正还算关系紧密的只有灵剑宗、炼器宗、妙音宗、天医阁、御星门和无量山罢了,而这当中御星门甚少出山,无量山又都是潜心修佛的和尚,一般很少现世。 不过他们此去的目的地不是醉梦斋,而是游走在醉梦斋与魔域边缘的阴阳栈。 阴阳栈往来阴阳善御鬼之术,门人常年身着蓑衣腰佩铜铃,然这是世人对他们唯一的了解,至于他们门徒几何,又是如何操纵鬼魂,宗门又落在何地,无一人知晓。 只是常常有人在魔域与醉梦斋边界的伏鬼山脉时不时见到有蓑衣人手摇铜铃御尸驱鬼,便有人猜测阴阳栈便在那伏鬼山中,然那伏鬼山脉绵延千里又多有鬼怪作祟,凡人有进无出,所以到如今也不过只有此猜测罢了。 如今已近深秋,除有灵气蕴养的仙山外,人间已慢慢由青转黄,秋风瑟瑟天高云淡,小纸船在云层间穿梭,偶尔也会遇到风雨,每当这时流风便会在纸船上架起结界,从纸船内往人间看去,便如同隔着雨幕看微缩世界,端的有趣非常。 第119页 因为有刘师叔准备的点心瓜子,临走时柳落落又特意从碧渊阁弟子那搜罗了不少人间话本,所以这一路上她倒也不觉得无聊。 如此过去两日,便到了伏鬼山脉边缘,流风收起了纸船,三人便化作散修模样驾了一辆马车朝山脉赶去。 天色将暗时,才寻到了一处坐落在山脉脚下的小镇。 说是小镇,说起来不过只有村庄大小,却很是热闹繁荣,因这位置前接伏鬼山脉,山脉那头便是魔域,后又背靠醉梦斋,衔接仙魔两界。凡人虽对这里敬而远之,却有不少散修为魔域奇珍异兽纷至沓来,时常在小镇中休息逗留。 然这只是流风去探路看到的景象,真架着马车赶过去还需再赶一个时辰的山路。 被山路垫的屁股疼的柳落落:「不然咱们将马车收进灵囊,咱们飞过去吧?」 江逆不咸不淡捻起一颗瓜子看了看,又回丢进了盘子里,闲闲问道:「是谁要停车坐爱枫林晚?」 「……我错了。」 外头驾车的流风不禁一笑,「不如我施术加加速……」 说到一半忽觉后脑勺被射来一道凉凉的视线,他语气滞了滞撇过头专心驾车,就当没说过这半句话。 柳落落:「……」为何要为难我一个小女子…… 实在是颠得难受,柳落落再度准备施展撒娇大法的时候,忽觉前方马儿一声嘶鸣,忽而勐地一晃停了下来。 还未打开车门,柳落落便觉前方魔气沖天,并夹杂着一声野兽怒叫和人类惊慌的求救声,似是有什么魔物在急速往这里冲来。 她立即打开车门,只见流风早已挡在了马车之前,双目紧盯着前方雾气瀰漫的山路。 随着那兽啼声越来越近,即便深知以流风的修为定能独自抗住,但也不由得提起了心,只见那前方慢慢亮起一个赤色光点,渐渐那光点越来越大,开始显出兽形,竟是一只鹿形妖魔。 说像鹿,是因为它头上长着两簇鹿角,四蹄细而长,但它浑身却布满了暴突狰狞的眼球,口中獠牙尖长,涎水滴落,很是骇人诡异。 而在它的正前方,则有个背着包袱身材精瘦的修士正在没命的跑,柳落落仔细一看,差点没被此人晃瞎了眼睛。 自打她来到异世,还是头一次见到穿着打扮如此……「土豪」的修士。 只那只逃着命还死抱着一只金算盘的手上就足足带着五个戒指,每个戒指上都分布均匀的缀着五种颜色不同的宝石,远远看去好似灭霸灭世专用手套。 那修士似是看见这边有人,哭丧着的脸忽而像没娘的孩子找到了奶妈,一张嘴便嗷的一声哭了出来:「大侠,救命吶,我有钱!」 柳落落忍了忍尽力憋住笑意,默默退回了车厢里,反正看样子流风一个人铁定是够了。 果然不久之后,那魔鹿被流风横扫一剑差点削断了一只前腿,发出一声哀鸣便往山林中躲去,很快便不见了踪影。 那修士见流风如此离开大为高兴,抹了抹还没干透的眼角便凑上来巴结道:「敢问这位道友师出何门?我乃是醉梦斋弟子,名叫肖安,道友不如留个名号,日后好相见吶~」 流风不欲与他多做纠缠,便收了剑淡淡道:「无名无派,散修而已,我与我家主子要赶路了,还望阁下让道。」 那肖安却死皮赖脸的很,闻言还颇为好奇的往马车门缝里瞅了瞅,似是好奇这般厉害的修士主子又是何人,并笑嘻嘻道: 「道友莫急啊,你们也是往聚英镇去的吧?我也是啊!相见不如偶遇,这马车里看起来也身为宽敞,咱们不如一起搭伙赶路啊?」 他说着便要往马车上爬,却见冷光一闪,方才伤了那魔鹿救了他命的剑刃便横到了他的脖子上。 「阁下莫要生事。」 第68章 阴阳栈「流风。」这时一直未开口…… 「流风。」这时一直未开口的江逆淡淡开了口,「放他进来吧。」 柳落落十分惊奇,看向反派头子的目光中赤裸裸写着「你也会有如此好心的一天」几个大字。 反派头子却并未理会她,伸手颇为挑剔的在那所剩不多的果盘里又捻了一颗葡萄丢入了口中。 肖安闻言嘿嘿冲着流风笑了一声,拱了拱手:「多谢,我就不客气了。」 进了车厢,他才发现这车里竟有两人,仔细一看之下更是被这少见的绝色晃了眼睛,只见正对车门的小榻上侧靠着一名身着白衣腰系蓝丝绦的年轻修士,那眉眼极为绝艷摄人,肤白如雪发如浓墨,即便是此刻安静未言下,他也能想出此人一瞥一笑一举一动间该是如何风华无限,只是他神情极为倦懒,在他进车厢时连看也未看一眼,反倒是瞥了好几眼身侧的女子。 那坐在男子身侧的女修也容貌美的惊人,她与男子一般身着白衫,腰系同色丝绦,丝绦上坠着一只小而精緻的桃花玉坠,身段玲珑腰若扶柳,一张鹅蛋小脸眉眼如画清丽出尘,按理说这相貌该是清傲之人,但因这女子一双杏眸晶亮透彻,看人时唇角总是微微笑着,露出两只浅浅的酒窝,便显得十分明媚动人讨人欢喜。 两人似是关系十分亲密,却也看不出修为如何,不知是不是刻意收敛。 而就在他打量二人时,柳落落则也在打量他。 方才远远看去,她觉得这人浑身穿金戴银珠光宝气,如今凑近了看,更觉得这人简直就是个行走的小金库。 第120页 只见他浑身从上到下皆是金丝织成,就连靴面的祥云纹路都是採用金丝勾勒而成,除此之外,从头冠到扳指,再从扳指到腰带,无一不是金、银、玉与宝石做成。 说实话她都懒得看他长得啥样,就这身打扮,走出去光看衣服哪怕是从万人之中也能一眼揪出来。 「你……不嫌硌得慌吗?」柳落落实在是没忍住,好奇问出了声。 肖安顺着她的目光看了眼自己的戒指,嘿嘿笑道:「奇珍异宝又如何会嫌弃,只可惜我浑身只有十根手指,脚趾不好随意露出,不然多戴几个也无妨。」 「……」是个狠人,脚指头根根戴戒指,那得是什么鸟样? 见她突然沉默,肖安便趁机延续话题问道:「我叫肖安,是醉梦斋弟子,不知仙子姓甚名谁?还有这位好心放我进来的道友,想必定是大仙门的弟子吧?」 江逆面色无趣,闻言依旧眼神都没给他一个。 气氛有些凝滞,柳落落主动打破僵局干笑道:「我们只是不出名的散修而已,我叫落落,这是我的道侣,叫方鸿,你直接称唿名姓便可。」 「哦,原来是落落姑娘和方公子。」肖安笑眯了眼,「不知二位赶往聚贤镇是为何?方才承了你们救命大恩,若有需要尽管吩咐我便是,我们醉梦斋在聚贤镇中开设有多家铺子,只要二位报我肖安名号,一律可免费享用。」 啊,这个倒是可以哇~ 然而柳落落看了眼身旁存在感极强的反派头子,只能遗憾的摇了摇头:「我们只是在聚英镇稍事休息而已,并不多做逗留。」 「这倒是有些可惜了,聚英镇虽小却极为繁华,其中小吃瓜果也甚是美味,那些往来魔域的修士们最好这一口。难道二位也是要去魔域寻找奇珍异兽的?」他说到这里语气又一转,「自从魔头江逆撤出魔域,如今的魔域可是不比之前太平喽,如今大家也只敢在伏鬼山脉中试试运气,我劝二位还是莫要靠近魔域的好。」 「哦?」柳落落看了眼江逆,眼珠子滴熘熘一转,装作好奇问道,「怎么个不太平?现在那魔域不是修罗王炎魔当道?」 「就是这修罗王当道才麻烦。」肖安语气愤愤,「之前江逆掌权时,我们醉梦斋偷偷摸摸还能进去做些生意,那些魔兵也都十分规矩,至少从不赊帐!这炎魔可就无耻的多,他手下的魔兵向来是见东西就拿,嚣张兇狠见修士便杀,只有对着八大仙门的弟子才会摆出一副虚伪面孔,简直是欺人太甚!」 「……」你们居然在魔域还有生意? 她想了想又觉哪里不对劲,「你们醉梦斋不就是八大仙门之一?」 肖安闻言潇洒摆了摆手:「什么八大仙门,那些个只会张口闭口修炼大道的人,忒得没意思,还不如我这一枚戒指讨人喜欢。再说,现在世人谁还当我们醉梦斋是个正经仙门了?」 「……」好有道理的样子。 柳落落忽而偷偷看了眼已经静静阖上眼的反派头子,忽而屁股往肖安这里挪了挪,贼兮兮问道:「那照你这么说,你们醉梦斋的人倒是不讨厌江逆了?」 「当然不讨厌了,有江逆掌管魔域我们才能继续挣银子啊!」 「但不是传言他阴狠毒辣杀人无数……」 「诶~这与我们又有何关,他杀的不过是主动去送死之人罢了,商人最忌不会趋利避害,如此强人,为何非要与之作对?这群仙门中人,端的是脑子不好使,什么仙魔之分,能一道发财的对我醉梦斋来说便都是朋友。」 柳落落嘿嘿一笑,到现在才觉得眼前这人顺眼不少。 「肖公子,你很有眼光,我很欣赏你。」 肖安:「???」 柳落落将屁股偷偷挪回去,回头一瞥便看见本来正在闭目养神的反派头子忽而睁开了一双凤目,正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仿若做了坏事被抓包,她缩了缩脖子偷偷捡了个橘子,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一般又将果盘往肖安那推了推。 「别客气,吃点东西。」 作为醉梦斋弟子,肖安常年在凡人市井走动,自然也好这些凡人吃食,他一进车厢便注意到了这几盘果子点心,若不是对面那男修气势着实摄人,不然他早就厚着脸皮自己上手了。 现在见柳落落主动相邀,他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一手抓着一块点心便啃了起来。 「唔!这点心着实不错,几乎快赶得上我醉梦斋最顶级的大厨,可是落落姑娘做的?」 「我哪里会做这些,是我朋友临行时送的,他见我爱吃凡人吃食,便送了我许多,你喜欢就随便吃,我灵囊里还有许多呢。」 「落落姑娘竟然也喜欢吃这些?不知都吃过什么美味?」 「啊,那可多了去了,我还知道有不少你们没有的呢……」 「哦?这可稀奇了?还有我醉梦斋留香楼没做过的美食?」 「那当然,你可听过火锅?」 两人如一对吃货相见恨晚,从瓜果蔬菜聊到飞禽走兽,从美食起源聊到未来发展,说得车门外赶车的流风都莫名觉得有些饿了。 一刻钟后,两人已经成了相见恨晚的吃中知己。 「落落姑娘真是爽快大方,这些珍惜的做菜方子就这般告诉我了,我真是受之有愧啊,看看我这也帮不了你们什么忙……」 他虽是这么说,但脸上却快笑出了花。 第121页 柳落落摆摆手,「你要是能做出来,我还得感谢你呢,光那些用具就够你花功夫了。」 她说着又眨了眨眼:」不过倒是有一件事,或许肖公子能帮上忙。」 「哦?何事?」 她看了眼车窗外的山峦,又转头看了一眼江逆,见他并无异色,这才问道:「不知肖公子可知道阴阳栈?」 「自是知晓。」肖安点了点头,纳闷的看了两人一眼,「你们难道是要找阴阳栈?这可有些麻烦啊~」 他摸了摸下巴,语气有些晦涩:「实不相瞒,我们醉梦斋倒是与这阴阳栈打过一些交道,只不过他们性格实在太过孤僻,数千年来几乎不见活人,唯一愿意打交道的便是那些活尸和死魂……」 他说至此,便不愿再往下说了,好似在犹豫什么。 「如何联络?」 这时候始终未开口的江逆忽而出了声,语气似是笃定他们能联繫到阴阳栈的人。 肖安果不其然神色震惊,抬头看向江逆时颇有警惕:「你们早就知道我能联繫到阴阳栈?」 「不算早。」 江逆勾唇一笑,缓缓起身,那双凤眸远比肖安想像中摄魂夺魄,只不过彼时他是赞美,此时他是惊惧,此人修为定比车外那名修士高出许多。 「不过在你靠近车门时,有一缕尸气飘了进来而已。」 肖安一愣,立即低头闻了闻自己的袖子,然而他什么也没闻到。 柳落落也觉惊奇,怪不得呢,就说反派头子没有好心的时候,感情是早就知道他跟阴阳栈有关了。 暴露了自身秘密,似乎又招惹了不好惹之人,肖安神色不安,犹豫该不该将这事说出来。 江逆轻敛眉睫,侧身搂过柳落落,挑起她鬓侧秀髮把玩着:「若是不说,便丢到山林里去吧。」 外间流风极为利索的道了声「是」。 肖安神色一慌,立即张嘴告饶:「别啊,我说还不行吗……」 他挪了挪身子苦笑道:「其实这也不算什么生死机密,只不过我答应过那人,避免外人打扰他们而已,不过我告诉了你们,你们万万别宣扬出去,不然我这守信牌子可就是彻底砸了。」 柳落落极力想保住自己新交的朋友,连忙道:「好好好,你快说,我们保证不宣扬。」 「唉……」肖安嘆了一声,「其实这事儿在人间算不得秘密,只不过那些凡人不记得了而已。我们醉梦斋常与凡人散修打交道,这凡人散修的日子可不比那些背靠仙门的修士,凡人生活困苦,但凡寻到一处好地方,没多久便被仙门占去,他们当中多数人生活在贫瘠土地上,有的为了养家餬口,便难免以身犯险去仙山和魔域偷盗草药和灵兽,如此一来,这死人游魂便尤其多,我们仙主于心不忍,便命我等定期在偏远凡人村镇开粥铺救济,以避免这些凡人再以身试险,然到底是杯水车薪,时日一久,这游荡在空山里的死魂便越来越多,直到两百多年前,阴阳栈的人主动找上了门来……」 第69章 极海妖魔就在她刚准备迈腿时,却觉神…… 「他们自愿去搜罗死魂,以御鬼之术将其引入亲属家中安葬,且报酬甚是低廉,穷人便只要一枚铜板,修士也只要一颗下品灵石。不过每次事后,那些凡人修士们便会被消除相关记忆,所以至今此事也未被传开。」 「那你们又是如何联络?」 肖安看了眼车窗外绵延无尽的山脉,道: 「就在这距聚英镇不远的东山坳里有一棵千年槐树,那槐树上有个巴掌大的树洞,每次我便将那死者信息放在一个空灵囊中,再放那树洞之中,次日自有人去取,一般隔个四五日,那灵囊便会被还回树洞,里面便是死者的尸身和魂魄。」 那这么说,那阴阳栈确实活动在这伏鬼山脉中。 柳落落与江逆交换了个眼色,看来方向确实是对的。 「下一次联络是什么时候?」 肖安苦笑一声:「你们来的也真是时候,我此次赶往聚英镇,其一是为收利,其二便是要将这最新一批死者信息交给阴阳栈,不过今日有些晚了,明日一早我才会去那东山坳。」 他说着又瞧了一眼柳落落二人:「不过二位,我将这些事情告诉你们,你们可千万别供出是我泄露的,明日我放下灵囊收了利便离开,后面的事情可就与我无关了啊。」 「你放心。」柳落落爽快笑道,「我们也不是要做什么恶事,只是有些事情想要问问他们而已,绝对不会出卖你的。」 「那就好,那就好。」肖安颇为圆滑的嘿嘿笑了一声,极为爱惜的摸了摸自己的戒指,「若是因为贪生怕死毁了与阴阳栈的关系,以至于丢了这聚英镇的差事,我怕是日后都要夜不能寐了,那不如直接要了我的命。」 「……」 柳落落一阵无语,正要问他一些细节时,却听车外传来一声极为悽厉的兽鸣声。 肖安想起方才被那魔鹿追杀时的惊险,忍不住脸色一白,「说来也真是怪事,这伏鬼山脉接壤魔域,是有不少魔兽不假,但这魔鹿却太不同寻常,那魔气断不该为内陆所有,倒像是……倒像是……」 「极海妖魔。」 江逆漫不经心捻起一颗葡萄丢入口中,那语气轻描淡写的像是在谈论今天天气不错一般,倒是被证实猜想的肖安闻言脸色煞白一片,半晌抖了抖唇失声道: 第122页 「竟真是极海妖魔?那山渝关果真是破了?」 但即便那山渝关被破,也有距离最近的炼器宗、御星门与无量山抵挡清缴,还从未听过有妖魔越过这三大仙门领域潜入内陆,所以至今世人也并未将此事真正放在心上。 但如今在距离最远、应当最不可能出现极海妖魔的醉梦斋领域出现了这只魔鹿,又说明了什么? 三人心思各异再无人主动开口。 很快,马车悠悠晃晃,终于晃到了聚英镇城门前。 聚英镇是一座典型的修士城镇,不过城镇内也居住有一定数量的凡人,多为做生意的买卖人,因这城墙上叠加有护城阵,所以即便是到了夜间,聚英镇的城门也依旧大开着,欢迎南来北往各色旅者入城。 然而今日却十分反常,聚英镇的城门竟关得严严实实,连门口守卫也不见一个,着实是怪异的很。 肖安钻出车厢,往那高耸的城门处看了看,没多久便见那城门上飞下来一个身着铠甲手执长柄大刀的卫兵,打量了几人一眼,问道: 「来者何人?」 肖安笑道:「醉梦斋弟子肖安,这几位是我的朋友,劳烦放个行。」 那卫兵一听是醉梦斋的人便立即收起一脸冷漠,语气也热情不少:「原来是醉梦斋肖公子,肖公子可是带来了除魔手令?」 肖安闻言一愣,「除魔手令?此事我倒是不知,发生了何事?」 那卫兵失望了片刻,很快又打起精神道:「肖公子莫介意,也是这几日聚英镇不太平,所以我等未免紧张了些。」 「不太平是何意?」肖安想起那只魔鹿,又道,「可是因为那只魔鹿?」 「肖公子已经遭遇了那魔物?」那卫兵神色忌惮道,「可不就是那害人的怪物,这事说来也蹊跷,也不知为何,从几日前城门外突然出现了一只见修士便杀的魔兽,这魔兽魔气古怪,又颇为机警,平日便藏在那山林之中,见有人慾要进城便大开杀戒,且更怪的是,它只杀修士,却不动凡人。这几日已经接连有好几人因此受了重伤,几日前城主已经派人前往醉梦斋请调除魔手令,我便误会肖公子是为此事前来……」 说着他又看了眼不远处的山林,让开路道:「城外不宜久留,还请肖公子与几位先进城门再说吧。」 肖安点了点头,与流风交换了个眼色,便先一步上前与那士兵并行问起魔鹿的事情来。 进了城门后,这城内的景色便与城外大不相同,只见街道两旁华灯初上,每隔数丈左右楼阁之间便扯挂着一排排红色灯笼,各色店铺仍旧人来人往热闹非凡,尤其是那街巷到处飘荡的酒香与饭菜香,勾人涎水直流。 那士兵将几人领进城门便又立即回到了城门之上。 肖安见柳落落盯着两旁的点心铺子和饭馆直瞧,便主动为其介绍道:「这几家都是我醉梦斋的看家铺子,做出来的点心小吃是一顶一的美味,若是落落姑娘感兴趣,不若我待会叫人送几样给姑娘尝尝?」 柳落落惊喜的看了他一眼,又觉得自己实在是有失形象,便故作矜持道:「让肖公子破费怕是不太好吧?」 「诶~」肖安摆摆手道,「这算得什么,姑娘与方公子主僕二人对我有救命之恩,若是什么都不让我做,才令我不安呢……」 「你说的颇有道理。」柳落落忍不住嘿嘿一笑,拿出了菜市场批发部的气势,「那就每样来十斤吧。」 肖安:「……」 流风:「……」 到了一家客栈,看那三层门面颇为排场的样子,柳落落毫不犹豫的选择了这家。 她拉着一旁懒洋洋的反派头子,「我们住这家吧。」 还未等江逆回应,肖安又忍不住笑了一声:「落落姑娘真与我醉梦斋有缘,这家客栈也是我醉梦斋所开,每次来此我也是在此地下榻。」 「怎么哪都是你们开的?怎得连个仙门标识也没有?」 「自然是有的。」肖安指着那牌匾上『迎客居』三字右下角的一个金色圆形图徽道:「这便是我们醉梦斋的门徽,但凡有此标记,便是我们醉梦斋的产业。」 柳落落往后面街面上扫了一眼,足见一大半都挂着这个门徽,最终默然无语。 「……」算你们牛b。 几人一进客栈,便有小二主动热情迎了上来:「几位客官是打尖儿还是住……」 他话说了一半忽而瞄见了肖安,神色一喜立即道:「怪小的有眼不识泰山,这满身贵气的不是肖公子么!今日小的还奇怪怎的大傍晚天边便有祥云笼罩,原来是肖公子您大驾光临了!这几位是您的好友?」 他殷勤的冲着三人施了一礼,「肖公子的朋友也这般天姿过人,这光芒万照的,简直令小的不敢直视了。」 柳落落:「……」真比她还能扯。 肖安哈哈一笑,显然是很吃这一套,边往里走边笑道:「小石头,你这嘴啊可是一次比一次厉害了,你们齐全齐掌柜呢?」 「齐掌柜的去城主府了,不多时便回来,不如小的先带几位上楼歇息歇息,恰好这几日店里有了几道新菜式,正巧让您帮忙赏鑑赏鉴?等掌柜的回来我便立即通知他过来找您。」 肖安想了想点点头,「也好,另外准备些可口的饭菜和点心给我这几位好友送进房里,这可是我的贵客,替我好好招待他们,我自己上去便可。」 第123页 「好嘞,三位请跟我来。」 待到了楼上,那小二笑道:「这三间乃是小店的上等客房,热茶稍后便给三位送来。」 柳落落一听三间客房高兴终于能独享一张床,然而她还没高兴一瞬,便听反派头子轻飘飘道:「不必,两间便可。」 说着便拐过她的腰推开门带了进去。 那小二还想说什么,却被一旁的修士伸手一挡,抬头便只见那修士对他温和一笑:「不必劳烦店家了,茶水饭食我们自备,还请莫要让人前来打扰。」 那小二愣了愣,而后又恭敬低头:「自然,自然,那小的就先下去了。」 流风点点头,目送他离开后才转身推开自己的房门走了进去。 那小二走到楼下,感觉到背后目光消失才敢回头朝楼上看去,这时有另一名小二自他身后经过,却被他忽而拉住。 「你速去城主府禀报掌柜的,就说肖公子来了。」 「是。」 那小二神色一变,也顾不得自己手上的茶水,将之随手搁到柜檯上便向外跑去。 房间内,柳落落正站在窗边津津有味的看着底下的热闹街市。 这房间布置的极为巧妙,从外看去占地不大,里面却极为宽敞,有一面墙被挖空了一半全按上了造型精美的活窗棂,窗棂上施了术,从左推开便能尽观楼下的热闹街道,而从右推开又变成了一片波光粼粼的月下湖泊,极为静谧怡人,既照顾了喜爱热闹之人,又体恤了喜静之人。 她左右扒拉了半晌,看够了才慢吞吞挪到床边躺了上去。 大魔头正靠在软被上不知在想什么,因为侧着的姿势那衣襟便松开了些,从她的视角看去,正巧能瞥到一小片如玉紧实的肌肤。 她眯着杏眸贼兮兮的探着脑袋偷看了好几眼,这才捨得将目光往上移到大魔头的脸上,然而正对上一双好整似暇的凤眸。 正做羞羞的事被抓包,她刷的一下红了脸,扑过去便埋到了他的怀里,企图转移话题: 「我们明早跟着肖安去找那千年槐树?会不会打草惊蛇?」 江逆揽着她细软的腰肢毫不客气的揉了揉,缓缓抬起凤目看向那面活窗棂,状似无意道:「夜色尚浅,先好生度过今夜再说。」 说着他长袖一挥,那床幔便自动落了下来,遮住了两人,也遮住了一床旖旎。 而房门外,正准备敲门送热茶进去的流风倏而停下了动作,而后无奈笑了笑,摸着鼻子尴尬离开。 看来日后尊上身旁也不再需要他夜间伺候了。 风收雨散后,柳落落被折腾的疲惫至极,梦也做的尤其扑朔迷离。 她又梦到了那片深海,依旧是相同的景色,她不能说话不能动,只能看着鱼群在自己眼前游来游去,但梦里的她依然毫无惊慌,好似这样的景色她已经看了千年万年,这里的每一颗沙子每一条小鱼,她似乎都能叫出名字。 但若不是因为这般深刻的寂寞,她又怎会给这些过客和死物取名字? 然而待着待着,她却又慢慢觉得这里真实的仿若不是梦境,她甚至产生恍惚之感,什么八大仙门什么千年槐树,那些才是梦境,而她不过是从梦里回到了现实而已。 这个念头让她心底一慌,开始极力的挣扎,慢慢周围海水开始旋转,以她为中心聚成了一道旋涡,随着海水旋转越来越快,那旋涡便也越发骇人,直至巨大的海浪裹挟着鱼群与珊瑚卷上了天,海洋开始咆哮…… 忽而一个影子自上空砸进了海水之中。 她终于重归平静,沮丧地看着那愤怒之后丝毫未发生改变的海底。 然而就在这时,忽而有个圆圆的黑点从上面的海水沉了下来,那黑点越来越大,呈现出通体的赤红色和一对肉肉的小翅膀,再沉了点,她这才看清,那是一头猪,紧闭双眼正吐着泡泡马上就要淹死的赤红色的猪。 这一次,她不禁在现实里喊出了声:「旺财?」 梦境戛然而止。 她愣愣看着床幔半晌,这才记起来自己现在是在哪里。 然而她转头一看,却见身侧大魔头的位置是空的。 她一惊立即掀开床幔,却见房内也不见大魔头身影,她未犹豫,利索穿上衣服便打开门去敲隔壁房间,然而却无人响应。 她干脆推开门一看,也是空无一人。 如今已是未时,外面街市已散,这么晚了,他们会去哪里? 真是的,居然有动作不带她,还对她使用美男计。 柳落落自是不担心两人会遇到危险,毕竟以这聚英镇的修士修为,怕是联合起来都打不过这两个。 但她也睡不着,想了想便打算回房掏点小吃出来边吃边等。 然就在她刚准备迈腿时,却觉神宇内魔气一盪,忽自耳中传来一道悽厉的鹿鸣声。 第70章 地下暗场这难道就是玄幻世界的地下暗…… 那声音似是自她神宇内传出,极为震撼又极为隐秘,似除了她之外无人能听见。 她正怔楞着,便又听一声悽厉的鹿鸣声自她耳中响起,这次她感觉到了,在城门外,那声音是从城门口传来,戚戚哀求她的理会。 明知此时她不宜擅自行动,但那鹿鸣一声接着一声,似是一只小锤子在捶着她的心口,捶的她几乎透不过气来。 如今小龙一直躲在流风袖中,她身上只有弱不禁风的小纸人,想了想她将小纸人掏出来。 第124页 小纸人揉了揉脸似是才睡醒,抬起小脸儿迷茫看着她不知要做什么。 「你现在能不能联繫到江逆?」 小纸人闻言试了试,不到片刻又抬起头左右摇了摇。 柳落落看了眼栏杆下寂静无人的一楼大堂,城门外那鹿鸣声声摧人心肝,实在叫她无法坐视不理。 思索了片刻,她到底还是做了决定,将还在懵逼的小纸人又塞到了袖子里,又从灵囊中掏出一张飞信符给大魔头留了字条,便果断快速下了楼。 街上行人已散,只留依旧亮着的排排灯笼随秋风摇曳,将她的影子拉的细而长,当热闹褪去,这街上也显出些寂寞萧条来,远处靠城门极近的几条巷道传来声声狗吠,似是察觉到了城外存在着的危险。 但奇怪的是,她竟无一丝害怕,仿佛在很久很久以前,这种境况她便处理过无数次。 那鹿鸣为何会引起她的神宇共鸣? 是否又是与那极海深渊有关联? 她做的那梦境又预示着什么? 她满腹疑问,脚步离那城门越近,那份熟悉的怪异感便越发浓烈。 小纸人自她袖中钻出,爬上她的肩头,似是安慰一般伸出面条小手摸了摸她的鬓角。 她回过神,伸手轻轻拍了拍它的小脑袋,便从神宇中放出小粉猪,猪猪对她亲昵的哼唧几声,便冲着她撅起了屁股。 她利落坐上猪背,便飞上了城门,城门守卫十分松懈,本就寥寥的几人此时也靠着城墙光明正大的摸鱼打起了盹儿。 操控粉猪紧挨着城门落地,再往前几步便会脱离出结界。 但她却跟本无暇顾及自身安危,一双眼睛只牢牢盯住前方那个蹲伏在地上硕大的赤红魔兽。 它歪坐在血水中,一只前腿上横着一道血肉翻飞的伤口,浑身本耀眼的赤光已经暗淡不已,仍旧是那副眼球遍布獠牙尖长的骇人模样,但那双眼睛却布满了哀戚绝望,正一眨不眨的看着她,半晌,忽而自眼角淌下滴泪来,费力张口呦呦叫了声。 那声音不似之前杀人时的吼叫,而是完全恢復了山鹿原本的样子。 看着他这幅样子,柳落落心中控制不住狠狠一揪,竟不由自主向结界外走去。 小纸人焦急的揪了揪她的鬓髮,才终于惹来她的注意。 然她却将它拿了下来,放在了粉猪背上,脸上少见的无畏无惧。 「没事的,它不会伤害我。」 虽然她不知道为什么,但心中十分笃定,这魔鹿对她毫无杀心。 她说罢,便毫无犹豫一脚迈了出去,向着那魔鹿走去,随着距离越近,她反而越加平和,未去理会那已经将她鞋底染脏的血水,忽略它身上骇人恐怖的眼球,摸上了它的脑袋。 「是你叫我来的?」 那鹿头亲昵的蹭了蹭她的手,一双眼睛完全不似邪恶的妖兽,清澈明亮极富灵性。 又是那阵怪异的熟悉感,她竟觉得自己能听懂这魔鹿的意思,半晌她试探问:「你为什么要堵在城门杀人?可是那些修士惹了你?」 魔鹿看了她一眼,抬头看向那在结界笼罩下越发显得巍峨难破的城门。 她愣了一瞬,又问:「那城里有你的……你便是因此跋涉万里从山渝关一路追到了这里?」 魔鹿哀鸣一声,双目赤红,歪歪扭扭极力想要站起来,却轰然一声又跌倒在地,流出更多的血,但它不管不顾,似是要以命破城门。 如此反覆几次,她终于看不下去,阻止它道:「我带你进去。」 那魔鹿喘息着,闻言那眸子才恢復了些许清澈,冲着她轻轻一叫。 她从灵囊里取出一张符文,对它道:「我可以将你放进我的灵囊,这是妖兽封符,为避免意外,我需要用它暂时封住你的力量,你可愿意相信我?」 那魔兽毫无犹豫,又叫了一声。 她微微一笑,将那符文往它额上一贴,那浑身赤红色的魔气骤然消失,如此才看出它竟是黑色的。 「你放心,进了灵囊也不会让你五感皆失,我会帮你找到你想找到的地方。」 那魔鹿神色清明,闻言低头极为亲昵的蹭了蹭她的手心,便安心被她收入了灵囊。 将魔鹿收入灵囊后,柳落落放出神识探向灵囊,试问了句:「你能不能感觉到我的神识?」 一道轻轻的鹿鸣自她神宇中响起,她这才安心拍了拍灵囊,将其稳妥守在了腰间,这才往粉猪和小纸人走去。 骑着粉猪悄悄越过值守松懈的城门,她便收回粉猪,将小纸人塞回袖子里,往大街小巷里一边转悠一边询问灵囊里的魔鹿。 「你是不是能闻出那些人的气味?若是觉得有异常便告诉我。」 那魔鹿呦呦叫了一声,极为乖巧,若是此时流风或是肖安在,定不会相信这便是几个时辰前要杀人的可怕妖魔。 但如此半个时辰过去,诺大的聚英镇已经被她转了一半,却仍旧未发现有任何踪迹。 这时巷子里一阵阴风穿过,一只幼小的黄狗从巷尾窜了出来,停在几步之外才似发现这头有人,便怂怂的停在原地冲着她嗷呜嗷呜叫起来。 似是被这小黄狗惊醒,巷尾不知哪户人家门扉吱嘎一声打开,一道老妇声音响起:「阿黄,回来,不知死活的小畜生,还要不要命了你!」 那小黄狗嗷呜一声犹豫了下又窜了回去,正好遇到那追出来的老妇,柳落落本想乘机问一声,但刚接触到那老妇的目光,便见她竟在看到她的第一眼便立即抱起那小黄狗避讳至极的往家门跑去,根本未留给她询问的时间。 第125页 聚英镇不是热闹繁荣路不拾遗么?何至于一个生活在镇中心条件还算优渥的老妇这般惊恐? 她心中越发觉得诡异,便留了个心眼,在遇见亮着灯的门户时便故意上前敲了敲门,而里面的人无一不是立即熄了灯对她避之不见。 这镇子有古怪。 她几乎是第一时间冒出这个念头。 为避免意外,她掏出鹞春藏在袖中,行走越发小心起来。 又走了大约一炷香,灵囊中的魔鹿始终没动静,而前面不远便是迎客居,过了迎客居便是最后一片民居,若是再无踪迹,今夜怕是要无功而返了。 然而就在这时,她忽而察觉到有些不对劲,对面好似有数人正往这里走来,她立即往巷子里躲了躲,扒着墙角往那边探去。 果见对面街巷里说说笑笑走来三名散修,但却在还未经过迎客居门前时便拐进了迎客居临近一条巷子。 她刻意等了等,未见那三人出来,反倒是在这之后又陆续来了几人,皆是往那巷子里钻去。 她想了想摇身一变换了身男装,又给自己胸口贴了个隐身符,这才趁着无人时向着那巷子偷偷钻了进去。 进去之后却见那巷子是一条平平无奇的死巷,内里什么门户也无,不知那些人到底钻往了何处,她半晌不得其解,正巧这时巷口又来了一人。 她立即往旁边一让,便见那人走到巷尾,从袖中掏出一颗上品灵石丢进了角落的一只破碗里,那破碗「咔哒」发出一声清脆的碰撞声,而后那灵石竟融入到空碗中消失不见,而那本来是死路的砖墙上竟出现了一扇木门。 那人打开门走了进去,那木门便再次消失不见,死巷中便除了那个破碗只剩阴冷刺骨的寒风。 她往那砖墙上看去,倒是巧了,这上头不就是迎客居么。 醉梦斋的地盘,不会出什么么蛾子的吧? 她想了想,到底是没抵过好奇心,摘去隐身符从袖中掏出一块上品灵石效仿之前那人用的法子丢进了那破碗之中,果不其然见那木门又出现,她便打开门钻了进去。 这一进去便换了天地,四周响起嘈杂嬉笑声,竟人头攒动人来人往全是散修。 她刻意隐藏了修为,穿着打扮与这些散修无异,倒是也未引起旁人注意,但她观看了会却开始觉得有些不对劲来,这里的布置怎得与迎客居一般无二? 但比起迎客居这里要放肆的多,这里也是楼高三层,一层大厅最为敞亮,人员也最为密集,桌桌坐满了人,且每桌都配有三两个妖艷女子,与那些男修们调笑搂抱,有的按捺不住便直接向一旁看场子的老鸨塞了几个灵石便带着姑娘上了楼,实为大胆非常。 不远处还设有几个赌桌,里外围了无数人正在吆喝开盘。 纵观全场,赌博的、嫖宿的、拼酒的,简直五花八门乌烟瘴气一派糜烂。 这难道就是玄幻世界的地下暗场? 好尼玛刺激啊。 然而她津津有味看了半晌,忽而在看到一人时心底一惊。 那穿梭在人群之间点头哈腰伺候着的,不就是迎客居里刚见过的小二小石头? 第71章 拍卖会江逆,你出门不带你的宠妃是不…… 他怎么会在这里? 难道这里也是迎客居的一部分? 或许是行为放荡的散修当中跟个柱子一样杵在原地的她过于突兀,那小二开始注意到这边。 她立即收了心神,装作无聊一般往那赌桌的方向走去,果见那小二收回目光,又端着茶水往另一桌走去。 她转了半圈着实无法想像这里竟会是修真世界里会出现的场景,这里人人身着仙袍,即便只是修为低弱的散修看上去也人模狗样一派精緻,然做出的动作却堪比凡间的下三滥,怕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市井红灯巷呢。 为了不引人注意,她便寻了个偏僻的角落坐了下来,然刚一落座,便听那大厅中央的木台上走上了一个人,那人刚一站定,便听下面响起此起彼伏的吆喝声: 「等了这么久,小爷还当今日没有好彩头了呢,今日有什么好货,都拿出来吧!」 「对啊,爷们今日存够了灵石,有什么好东西快拿出来,拿出来!」 那人微微一笑,伸出手压了压哄闹声,才阔声道: 「各位仙客,对不住,今日小店开局开的晚了些,不过小的保证,今日的货物定不会叫各位失望,但这最终花落谁家就要看仙客们各自的本事了。」 他说着向旁侧一退,让出台中央的位置。 「首先,请出第一件……」 只见那台中央的木板忽而下凹了下去,露出个四四方方的黑洞来,又听那台下传来一阵机关响动,似是有什么东西从那洞口升了上来。 随着那东西越发清晰,待看清那是个什么东西后,柳落落差点惊得蹦了起来。 只见那木台上竖着一只半人高的笼子,笼子里关着四五个不过三四岁左右的凡人孩童,此时皆睁着惊恐的大眼,抱在一起瑟瑟发抖。 「这五名孩童来歷清白,皆是上等的双灵根稚子,无论是收作高徒、卖与仙门还是炼为己用,皆是不可多得的好苗子,各位可要瞧好了,小店可是半月才得来这一批。」 炼为己用? 柳落落愤怒不已,这跟那天医阁炼人丹的畜生们又有何区别,这些人渣,竟在这聚英镇地下公然做这种买卖! 第126页 她几乎忍不住要跳出来先给那些喝彩的散修们人人一个大嘴巴子。 但最终她还是忍住了,小不忍则乱大谋,她得先看看这些人还有什么骯脏的勾当。 然她到底还是低估了这群人的无耻,待那五个童子被底下人以高价拍下之后,第二件东西更让她为之震怒。 因为那第二个笼子里竟坐着个即将临盆的孕妇,欲买这孕妇者用心更为卑劣。因为修仙之人从无转世,若渡劫失败到了寿命便会魂飞魄散,然而这其中也不乏有另闢蹊径者想出了一个法子,便是在魂飞魄散之时寻一修为在元婴境以上的修士聚其魂魄,并甘愿耗损修为将其魂魄融入孕妇珠胎之中,这魂魄便会以凡人之身再续生机。 然这种法子是用在胎儿未成形结魄之前,就相当于在这胎儿本身的投生魂魄进来之前先抢占位置,最多不过是雀占鸠巢,迫使那鸠另寻托生之所罢了。不过即便是偷来了生机,之前的灵根资质也并无改变,若这一世此人仍旧未能寻机破镜,也终究是熬不过一个魂飞魄散的命数罢了。 然这即将临盆的孕妇却不同,如今她腹中胎儿已经成形结魄,早已经是个真正意义上的生命,且已能测出是少见的双灵根资质。这底下的散修们大多是三灵根四灵根,但凡他们能拍下这孕妇,便能借胎夺命,既获得了新生机又夺了这双灵根的资质,但这胎儿却要横死腹中,成了这些渣滓的营养剂,这与杀人吃人没有任何分别。 柳落落听身旁传来的阵阵喝彩声,纵眼观去,只见人人眼中写满了贪婪二字。 她听的简直有些犯噁心,现在不只想甩大嘴巴子,她甚至还想掏出容嬷嬷专用绣花针先给这几个带头抢人的散修来个扎扎乐。 然而她忍了忍,终究还是憋着这口气,忍下了。 还好这些「货物」不会当场拍下便被允许带走,而是等到今夜散场后才会秘密派人专门送出去。 也是,这么多人,万一被劫个镖啥的,买主哭都没处哭去,更别说这事情本就不光明,若是半路被人发现,出事的便铁定是这店家了。 如此想着,她便安心坐下继续看,等事后再想法毁了这几桩买卖。 那孕妇最终以一千上品灵石的高价被一金丹境后期的四灵根散修买了去,看他那一脸狂喜的样子,怕不是乐的快厥过去了。然而他不但没有,还当即又砸了几十块灵石,干脆趁着还能玩姑娘的时候赶紧带着四五个姑娘上楼玩妖精打架去了。 柳落落嫌弃的「嘁」了一声,撸了一把胳膊上的鸡皮疙瘩,然而她此时的注意力都在那台子上,并未注意此时她这个偏僻的小桌子旁又悄然多了两人。 再往下看,第三个笼子刚冒了个头便显得尤其与众不同起来,那竟是个黄金做的金丝雀笼,一人高半人宽,笼柱上根根刻着精美繁复的雕花,着实是耀眼非常。 随着那笼子渐渐从地底升起,一张蒙着轻纱的美人面缓缓露了出来,肌如玉唇如脂,云鬓如烟眉如黛,即便是隔着层纱,也叫人见之难以移目。 再往下便是轻纱覆雪峰,薄丝缠玲珑……那美人身上竟除了一层薄纱寸缕未着!此时正侧蜷在地弱弱颤动着,看起来才不过十五六岁年纪,还是个少不经事的凡人少女,着实可怜非常。 大厅中的喧闹声忽而安静了下来,那些个淫糜惯了的男修眼中皆露出丑恶的色光来,竟围着那木台勾着脑袋闹笑着想要看清那美人更为隐秘的地处,有几个勾住了那薄纱的一角,竟不管不顾的撕扯起来。 「我尼玛……」 柳落落实在忍不下去,一拍桌子就要站起来,然而却忽而被一只手按住了肩膀。 她扭头一看,只见不知何时自己身边竟坐了两个男子,也与那些散修一般打扮,只是正按着她肩膀的这人似乎有些脸熟。 忽略那两撇小鬍子和那双淡棕色的眸子,单单只看那仿若看到小垃圾一般的眼神…… 「……江逆,你出门不带你的宠妃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那男修,也就是易了容之后的大魔头江逆不咸不淡的瞥了她一眼:「没有本座爱妃不也自己寻过来了。」 「别人家的宠妃可都是走到哪带到哪的,就你家的还得自己转悠,你良心不会痛吗?」 身旁有人忍不住「噗嗤」笑出了声,她扭头看去,见果然是那个有了主子便忘了女主子的第一狗腿流风,他此时造型颇为诡异,竟丝毫不顾形象的给自己贴了个络腮鬍,坐在暗处黑黢黢跟个狗熊似的。 「……你们这从哪学来的垃圾易容术,真是绝了。」 「我这里还有多余的,可要用?」 他说着从袖子里套出来个绿油油的兜帽递了过来,柳落落扫了一眼无语摇头:「你还是自己留着用吧。」 此时那店家见气氛烘托够了,便重新为那少女盖上了一层绸衣开始叫价,底下一派热闹。 柳落落见此便有一搭没一搭的与两人交流起来:「你们什么时候到这里的?」 「到了有一个多时辰了,比你早一些。」 「比我早一些?你们早就看见我来了?」柳落落瞪着流风像是瞪着叛徒,「你们居然眼睁睁看着我像个傻子一般走来走去?」 一旁大魔头轻笑一声,手上不知从哪弄来个风骚至极的玉骨扇正缓缓摇着,闻言轻瞥了她一眼,道:「若非如此,又怎能看见小落儿有这般大的胆子?」 第127页 柳落落一愣,忽而想起自己方才转悠的时候好像是故意往那些调笑男女中间瞄了几眼,甚至还看到了某些不该看的…… 但人有好奇之心,也不能为过吧…… 她有些心虚的咽了咽口水,低头嘟囔了句:「那又有什么,前世我看过的可比这刺激多了……」 「哦?是么?」耳旁凑来一道阴恻恻的笑声,「那待回去,落儿不如与本座好生讲一讲你都看过什么?」 「……我……」 她正想狡辩,却忽听三楼上忽而响起一道声音:「一万上品灵石,这货物我家主人要了,将那美人好好收拾收拾,送上房。」 这话引得众人皆往那三楼看去,却只看见一间亮着灯的雅间,一僕人打扮的修士正站在栏杆旁看着下面,正是方才说话那人。而那雅间内则挂着纱帘,只朦胧可见有两人并排而坐姿势闲散,身后则站着数名僕人,不知其中两人哪个才是那僕人口中的主子。 但不知为何,那些散修只瞥到那僕人便立即噤了声,本有不满者也老老实实将这少见的美人给让了出去。 那店家也似乎对那雅间里的人尊敬非常,闻言毫无犹豫,便命人将那金笼子又放了下去。 「一万上品灵石,纵是灵剑宗嫡传弟子怕也拿不出这个数额,尊上,是否要去探探?」 「不急。」江逆不急不缓,悠悠摇扇,「先看看再说。」 第72章 开始砸场子就算要得罪醉梦斋,这店我…… 「江逆,我这边也有件事情……」柳落落犹豫了半晌,还是决定将魔鹿的事情告诉二人,「你们还记得先前那只魔鹿吗?」 两人悠悠转过头看来。 顶着两人目光,她硬着头皮将自己如何出城门又如何将那魔鹿带进来,又如何混进了这暗场的过程毫无遗漏讲了一遍。 流风倒是还好,除了震惊之外就是哭笑不得,而反派头子就笑得有些诡异了。 他手上那个装逼的扇子都不摇了,一双凤眸颇为「温柔」的瞧了她半晌,那语气说不出是怒……还是怒:「爱妃的翅膀看来是硬了。」 「……不,妾的翅膀还很软,不只软还很脆弱,受不得惊吓受不得打骂……」 如果不是此时场地不允许,她甚至可以当众表演个下跪认错。 然而大魔头并未理会她的求饶,那神色带着三分凉薄三分冷漠还有四分的秋后算帐。 这可不行,今日错今日毕,绝不能给对方「秋后问斩」的机会。 她看了看四周,便主动挪了屁股蹭了过去,悄悄拉起了他的袖子哄:「我有两个可爱之处你知道吗?」 「一个是我可爱,另一个是我可爱你了……」 大魔头无动于衷。 柳落落坚持不懈:「小哥哥你喜欢白糖还是红糖?你知道我喜欢什么糖吗?」 「我喜欢你的胸膛。」 大魔头仍旧无动于衷。 柳落落最后一搏,撒开他的袖子面露愤慨:「我真的好恨你,你知不知道你偷走了我最宝贵的东西!」 「那就是我的心。」 大魔头似笑非笑转过头,最终给了个评语:「句子造的不错,明日再造一百句,便饶了你。」 柳落落如丧考妣:「……臣妾做不到啊~」 本一开始想从中调和的流风:「……」我应该在山里不应该在这里。 那美人竞价结束后,便迎来了最后一间压轴「货物」,那店家上前面露笑容道:「各位仙客,这最后一件将是今日本店最后一件货物,也最为稀有珍贵,小店敢保证当今整个大陆只此一件,起拍价五千上品灵石。」 这最后半句一落地,便引起议论声声。 「五千上品灵石?这也太贵了些,到底是什么好东西?」 那店家也不答,只微微一笑便让开场地,对后打了个手势:「上货。」 只见那木台中间慢慢凹了下去,还未等那货物升起,众人便觉那方洞中散出一阵沁人心脾的灵蕴,这世上能有此纯粹灵气之物,无非奇珍异草灵禽灵兽,只是不知能叫出五千上品灵石起拍价的灵物到底又是个什么好东西。 众人忍不住探头看去,终于见那四方台子缓缓升了起来,越升那灵蕴便越发纯粹,直至露出个琉璃罩一般的圆顶。 那是结界层,能用此术封禁的物事,看来不是死物了。 果然见那里头的东西终于慢慢显现出了身形,霎时间厅内白光万丈,众人屏住唿吸,皆一眨不眨看向那冰晶结界内的小东西。 那是一只趴伏在地上犹如透明冰晶做成的幼鹿,眉睫卷长四蹄如雪,两只小角却是美的惊人的琉璃赤色,浑身透明笼罩着一层肉眼几乎能见如烟似雾的灵蕴。最重要的是,在它的胸口,透过那浑似透明的骨肉,能看见一颗拳头大小的元丹,正泛着诱人採撷的金光。 若是有了这等纯粹的灵兽元丹,他们何愁不能破镜?日进三层不过轻而易举罢了! 只是那幼鹿却一直耷拉着脑袋毫无精神的样子,仔细一看才瞧见它小小幼嫩的身体上竟横着无数剑伤,灵鹿血色也几近透明,此时身下已经淌出不少鹿血,只是此时无人在意罢了。 这时候柳落落只觉得神宇之中传来一声哀痛欲绝的鹿鸣声,灵囊开始剧烈抖动,是那魔鹿想要挣扎出来去救它的孩子。 那小鹿似乎也发觉了什么,睁开一双圆熘熘的眼睛看向这边,忽而发出一声极为虚弱又极为依恋的叫声。 第128页 忽而台下响起几近疯狂的哄抢声: 「五千值啊,我出五千!」 「我出六千,这鹿今日必是我的!」 「呸,这次谁也别想跟小爷抢,我出八千!」 那幼鹿却只定定看向这边,一双眸子满是哀伤。 柳落落喉头一哽,神识钻入那灵囊中极力安抚狂躁的魔鹿,再三保证会救出它的孩子,这才使得那灵囊中终于安静了下来。 「这些人实在是太可恶,你们都别拦我,就算要得罪醉梦斋,这店我今日也要砸了!」 柳落落捏着拳头,看着那群疯狂的已经看不出一丝一毫修士模样的人渣们。 「那便砸吧。」大魔头却并未反驳她,而是微微勾唇,冷眼扫向那三楼上那看人如看蝼蚁般的高高在上的所谓大人物,「本座倒要看看这藏在背后的又是哪一路魑魅魍魉。」 「……你已经有计策了?」 大魔头并未应话,而是将那玉骨扇「啪」的一收,起身朝楼梯走去,此时所有人注意力都在那幼鹿身上,三人借用隐身符隐了身,倒是颇为轻松径直略过二楼直上到了三楼。 这三楼内里设置与上头的迎客居也无任何区别,只是大多数客房空着,只那个先前报了价的雅间内还亮着灯,不过在那里动手太过显眼,需得另想它法。 就在这时,三人身后的楼下传来脚步声,三人默默紧贴着墙壁让开路,竟见是方才那个美人被人收拾好抬了上来,并被送进了一间客房之中。 随后那店家便走向那雅间,似乎是向那大人物禀报美人已经洗好在床,就等他前去享用了。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得来全不费工夫。 柳落落贼兮兮一笑,跟在两人身后熘进了客房,她几乎来不及看那床上正在昏睡的美人到底长得如何闭月羞花,便听门外紧接着响起脚步声,应是那雅间里的主人过来了。 这种小事自然是不必反派头子亲自出手,柳落落只见江逆慢条斯理坐在了那凳子上,伸手给自己倒了杯茶,便如看戏一般凤目瞥向门外。 她也十分狗腿的跟了过去在他身旁坐下,顺手还从灵囊里掏出了一盘点心。 随着那脚步越来越近,终于「吱嘎」一声,房门被打开,从外走进一名瘦高的中年男子,看修为也不过金丹后期而已。 他刚迈进门似是发觉不对劲,往床上看了一眼,只见那里玉体横陈,果然是方才在看台上见到的那个小美人,他目露色光转身关上了门,然而又走了几步,却心中一凛,勐地看向那房中唯一一张桌子。 只见那桌子上好端端的竟多出两杯正冒着热气的茶盏和一盘点心,更诡异的是那点心竟正自己飞了起来,在半空中又凭空消失了一半,那茶盏也自己悬了起来,杯盖与茶杯互相碾磨碰撞,发出诡异的声响,竟似是有人正在对着他品茶。 「谁!」 毕竟也算小有修为,他立觉不对,想要祭出法器,然而却觉侧颈一凉,一转头竟凭空出现个年轻修士正拿剑抵着他的命脉。 又听一声清脆的笑声响起,那桌旁也缓缓显出两道人形,左侧那人是一年轻男修,眉目绝艷如妖,此时正把玩着那茶盏,周身气势摄人令他不敢多瞧,而右侧那女子看似弱的多,此时正一手捧着下巴一手抓着那半块点心,面若桃李眉眼如画,竟比他床上的美人也不遑多让。 「我还没见过这么菜的大人物呢。」 那女子灿然一笑,语气中却对他嘲笑非常。 他顿觉不妙,立即喝道:「你们是何人?来人……」 然而他一句话还未喊出,便觉骨头咔哒一阵剧痛,身侧那修士竟直接卸了他的胳膊。 「若想活命,便老实点,任你如何叫外头也听不见。」 那修士说着伸手一碰那房门,便见一层结界纹路延伸开去。 这里竟早布下了陷阱! 他竟毫无察觉,可见这两人修为定远在他之上。 他眼珠子一转,忽而绽开笑容道:「三位仙客不知从何处来?可是小镇有什么招待不周的地方?我是这里的城主聂远,府中珍宝无数,仙客若意在劫财,不过小事而已,断不必行此险招……」 他看了看那床上还在昏睡的美人又道:「还有这美人,仙客若是想要也尽可拿去。不过我也奉劝三位,即便三位自负修为在我之上,不过若真伤了我一丝一毫,再想安生出了这镇子,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哦?本座倒是许久没受人如此威胁过了。」 只见那俊美男修凤眸微微一挑,竟自指尖聚起一团火球,不由分说便向他砸来,那火球竟似长了翅膀一般主动飞入他口中,径直往他的丹田中窜去,一时间神宇内如冥火灼烧,痛的他顾不上卸掉的胳膊,「扑通」一声摔倒在地,额上青筋直暴实乃生不如死。 明明是几欲杀人的骇人场面,那男子却仿觉无聊至极,漫不经心问:「这里是何人所设?」 聂远痛苦挣扎一瞬,嘴硬道:「自……自是……醉梦斋……」 第73章 变身杀人「你们拿着那抢来的东西,可…… 「是吗?」江逆邪肆一笑,那白如脂玉的修长指尖捻了捻,聂远便惨叫一声,双目几乎暴突出来,终于撑将不住,告饶道: 「我说……我说……」 觉丹田内那焚烧之痛轻了些许,他才颤颤巍巍道:「我也不知……不知他们是谁……半年前……他们给我一大笔灵石,让我威逼利诱这迎客居的掌柜齐全在这楼下开出这个场子,专敛散修之才,并……并从中挑选一些好手,替他们做些阴私之事……」 第129页 「何谓阴私之事?」流风紧接着问道。 聂远浑身抽搐一晌,似是惧怕道:「我也不知……我只是负责挑人罢了……只知那些『货物』便是他们送来的……」 「那敛来的钱财又送往了何处?」 「不……不知,他们每月都会派人前来,一为送货二为收利,也多是以假面示人。不过我倒是听他们无意中提起,像这样的地下销金窟他们还有无数个。三位仙客,我也只是拿钱办事而已,再多的事情我就不知道了……」 「尊上,他们以醉梦斋做幌子,看来是早做好了舍棋的准备。那雅间内还有一人,可要……」 「不必。」 这时江逆忽而冷笑一声,将手中茶泼向房内一处暗角,只见那暗角中竟勐地窜出一道黑漆漆的影子,竟贴着地面往门口熘去。 分影术! 这种术法柳落落在古籍上见过,是以影子为耳目,因其无形无质不可捉摸,可出入任何场地窃取主人所需要的信息。 但分影术有个特点,影子不可离主身太远,说明那人必在这楼中! 她这个念头刚一冒出,便见流风已经放开结界追了出去,果见那雅间之中另一个人已经消失不见。 见流风一走,那聂远便眼珠子一转,立即起身想逃,然他还未迈出半步,便觉丹田内冥火又起,竟不只是搅乱他的神宇,而是在慢慢蚕食他的灵元。 滔滔业火,焚心蚀骨。 这世上能以真火焚蚀修士灵元之人只有那一人…… 他眼中聚起惊惧,伸出手指向那仍旧好整似暇冷眼旁观的俊美男修。 「你……你是江逆……」 他扑通一声扭曲着身子跪下,心中满是后悔:「魔尊……是我……有眼不识泰山……请……请饶我……一命……」 江逆勾唇瞧他:「可愿意说实话了?」 聂远拼命点头,急切道:「我方才确实说了谎,但都是那些人事先逼迫我的,那齐全早就是他们的人,每次那人便是借用他的身份来城主府寻我,说是如此一来即便是被人发现了,他们在齐全身上做做手脚,便可将这祸首全推到醉梦斋头上。现今他就在那雅间之中,虽用的还是齐全的样貌,但真正的齐全实则在楼上迎客居中与肖安周旋。」 他说着又狠狠磕了几个头,涕泗横流的求饶:「我能说的都说了,这次是真没有半句谎话,求魔尊饶命,求魔尊饶命!」 江逆瞥了他一眼,漫不经心从那点心盘中挑剔的拈起一块桃花糯:「你可知这世上丹修千千万,有一种药,他们却无论如何也练不出?」 聂远缓缓抬头,看向那座上笑意慵懒之人。 江逆轻咬了那桃花糯一口,眼尾勾起寒霜无数,一字一句似是将他打入地狱: 「那便是后悔药。」 他话音刚落,便见聂远周身骤起大火,不过几瞬之间便从内到外烧成了黑灰,经那阴风一吹,便再无踪迹。 一旁柳落落丝毫不觉得此人死的可惜,她甚至觉得这次大魔头这一手焚尸化灰干的着实漂亮! 但即便是他们如此小心,终究还是打了草惊了蛇。 楼下忽而传来打斗声,她打开房门一看,只见流风已缠上一个身材略显臃肿的中年修士,想必就是那假借了迎客居掌柜相貌的神秘人。 而那些老鸨小二见势也围攻上来,一时间纷杂一片,满是姑娘的尖叫声和散修们仍旧不知死活的哄闹声,直到流风顺势杀了其中一个看热闹凑上来、方才扯那美人薄纱最卖力的散修,那些人才顿觉不妙,有不服的掏出了法器,有趁机劫财的则熘进了后仓,有怕死的则往结界门外涌去。 然而为时已晚,众人只见一道红光闪过,那结界门前被一道身影堵住,抬头一瞧,只来得及瞥见一双冰冷刺骨的凤目,便觉心口一凉,一道赤色魔气直穿丹田绞碎灵元,众人面如死灰,宛如一具具破败的木偶轰然倒下,再无生气。 柳落落第一时间便注意到了熘进后仓的那些人,未顾得上请示反派头子,便径直飞了下去往后仓钻去。 到了后仓,柳落落才发现自己低估了这些人的无耻,因为这后仓之中竟还关着十来个美貌年轻的少女,皆穿着暴露的纱衣,似乎与那外头接客的姑娘们是同一种料子,但与她们不同的是,这些少女遍体鳞伤,伤口新旧夹杂,似乎遭受这样的施暴已久。 看来听话的才能出去接客,不听话的便被关在这里等死。 她愤怒非常,正巧见方才熘进来的一名散修正拉着其中一名女子的手往怀里拖,她不由分说,随手抄起一旁的烂木棍大步走过去照着此人头上便是一棒。 然不巧,她遇上的是个金刚修士,肌如铁骨如纲,这一棒打下去对他来说就好似挠痒痒一般。 金刚修士见有人偷袭先是愣了一瞬,回头见这人如此弱小,便又露出一副不屑至极的嘴脸来,甩开那少女便要反击,然而他只觉腰腹一痛,丹田内灵元爆裂,灵气轰然溃散,他低头一看,却见自己丹田死穴之上正插着一截烂木棍。 「你……」 他一个字也未说完,便直直倒地,再也说不出话来。 柳落落见他死相难看,忍不住往后退了退,这是她自来到这里后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杀人,她甚至控制不住自己还在颤抖的手。 但她不后悔! 第130页 想到这里,她甩了甩心中恐惧,一脚将那修士的尸体踢了出去,转头对那些少女道:「我是来救你们的,别怕,先好好待在这里!」 说着她又捡起那修士落在地上的灵剑,转身向后仓里侧走去,那里存放着今日拍卖的几样「好货」,那只小鹿便在其中,只不过里外有隔门阻挡,此时那隔门结界已破,门旁躺着两具守卫尸体,看来是有人先一步沖了进去。 她立觉不妙,急忙往门里沖,然而还未等她走过去,便听见一声悽惨的鹿鸣响起。 她心下一凉,冲进去一看,只见三名散修正举着剑,手上捧着一颗拳头大小的金色元丹,而三人身旁便是那只幼鹿,此时胸腹破开,一双黑葡萄般晶亮的眸子悽然看来。 剎那间,她脑中忽而闪过一幕场景,万里海水翻起滚滚血浪冲上海岸山峰,无数被掏空了元丹的灵兽尸体随浪捲入海底,她曾见那数万灵兽冤魂在海中哭号,此时山不是山,海不是海,她曾看腻了的海底则成了更为恐怖的冥府地狱,而那踩着血肉来来往往的修士们却白衣翻飞不染一尘,腰间、头冠、剑柄上佩戴着的无一不是本属于这些灵兽的獠牙、灵骨和元丹。 何为仙道?难道就是这般枉顾生命轻贱生灵?! 何谓仙者?难道就是这等丧心病狂靠以掠夺他人荣登仙界的无耻之人?! 她胸中烈火滔天,一股魔气在她不经意间自神宇中伸向了腰间灵囊,缠上了那只悲恸欲绝的魔鹿…… 三人正在狂喜之中,并未察觉此时有人靠近,直至听见身后缓缓响起一道极为幽沉的女声: 「你们拿着那抢来的东西,可否开心?」 三人转头看去,只见一人浑身聚起红光,忽而抬头森然一笑,那张巴掌大小的脸上竟长着三排眼珠,血口獠牙目露血光,此时正一眨不眨盯着他们。 她抬起手中也染了赤色的灵剑,歪头残忍一笑:「现在,该换我了。」 她说着竟似闪电一般往三人窜来,那三人急急退开,立即祭出法器和灵剑应对,即便如此竟也觉得吃力非常。 其中一人对上那三双眼珠,心下不由得一颤,怪叫道:「这到底是什么怪物!」 然就因这一叫,反露出了破绽,只见那灵剑剑光一闪,他急切抽剑挡开,却觉腹中一痛,低头一看,竟是那怪物的手直直插进了他的皮肉之中,捏碎了他的灵元。 那两人见此目露惊恐,丝毫不想再战,趁着她被同伴所拖便往那隔门跑去,然那怪物动作却比他们快得多,还未等他们将腿迈出门,其中一人便听同伴发出一声惨叫,一只手竟直接从他背后穿透了他的腹部。 他一扭脸便对上了那三排眼珠,一时间竟吓得失了魂。 江逆和流风冲进来是便看到这样一副景象,一名修士直直跪在地上,身上插着一柄剑已经半死不活,除此之外还有两具尸体,皆是肠穿肚烂而死,而他熟悉的那道身影此时却蹲在那幼鹿面前不知在做什么。 走近才看见她竟正低着头,竟捧着一颗元丹正试图赛回那幼鹿的身体中去。 流风心觉怪异忍不住开口:「柳姑娘……」 然却被自家主子伸手拦住。 江逆缓缓走近,在她身旁慢慢蹲下,目光扫过她那双沾满了鲜血的手,在扫到她脸上那三层眼睑时瞳孔缩了缩。 他温柔道:「落儿在做什么?」 女子仍旧在塞那颗元丹,即便那幼鹿已经死去多时:「我在救它啊,它不应该死的……不该死的……我答应了它的母亲要救它出来……人怎么能言而无信呢……」 她说着手又扒开那幼鹿胸前已经凉透的血肉,正要将那元丹再塞回去时,一只手捉住了她的手。 她转头看去,只见一双极尽温柔的眸子,正定定看着她。 「落儿。」 她终于忍不住,哇的一声大哭出声,那元丹落在地上发出一声砰响,那双鲜血淋漓的手紧紧抓住他衣襟,然流风眼中平时最喜洁净的主子,此时却任由怀中女子揪着他的衣服哭嚎。 「我应该早点来的对不对?是我太没用了对不对?」 她极为伤心,自有记忆开始,面对再多艰险她也多是嬉皮笑脸,如此难以隐忍的悲恸自责她从未尝过,然就在她哭得不能自已时,一道不属于她的魔气自她身上消散,那骇人的眼珠与瞳孔也慢慢恢復了原样。 江逆一言未发,只将她搂在怀中,任由她哭个痛快。 流风也始终站在两人身后,看着那幼鹿尸体,目中也满是不忍。 第74章 因祸得福你要是自毁了灵根出了事,以…… 半晌,她似是哭够了,抽噎着嗓音抬起脸:「我要把魔鹿放出来。」 「好。」江逆伸手抹去她挂在眼角的泪珠,再将她放开。 柳落落打开灵囊,只见一道白光闪过,眼前出现的竟不是那魔鹿原来的模样。 出现在她面前的竟是一只巨大的与幼鹿一般晶莹剔透的的灵鹿。 她先是愣了一瞬,却根本顾不上在意它为何会有如此变化,而是带着哭腔和愧疚对它道:「对不起,我没有保护好你的孩子……对不起……」 那灵鹿却定定看着她半晌忽而走上前来,用晶莹的下巴似是安抚般碰了碰她的头顶,对着她呦呦叫了一声,丝毫未有责怪她的意思,然后转身走到那幼鹿身前,蹲伏下身爱怜的舔舐着它已经冰冷的脸,低头流下一滴晶莹的泪。 第131页 忽而它浑身泛起白光,一颗纯金色的元丹自它口中吐了出来,并着地上的那颗一齐飞入了柳落落手中。 柳落落愣愣看着,忽而冲上去:「不要!」 然而那白鹿却已经闭上了眼睛,和着它孩子的尸身化作了点点星光散在了空中。 「落儿。」 江逆拦住她欲要抓住那些星光的手。 她转身红着眼眶问:「为什么会这样?他们不该死的,不该……」 话还未说完,她便觉眼前一黑,浑身似是被抽干了力气,跌进他怀中晕了过去。 江逆抱着她软下的身子,眸中明灭不定。 「尊上,柳姑娘应是吸了那魔鹿身上的魔气只是暂时体力不支,只是属下从未听说这极海妖魔是灵兽所变,还有柳姑娘这体质也着实怪了些……」 魔修逆天道修炼,因破镜艰难,也有不少人藉以妖魔与魔兽修炼,不过那需要经过繁复的融合过程,且那些妖魔与魔兽也必会当场丧命,根本不可能像这只魔鹿一般褪去魔气呈现出本来的面貌,所以自俞定天开创魔道至今,他还从未听说这极海妖魔与灵兽有这层关系。 如此说来那极海深渊内的数万妖魔难道都是…… 他想至此竟不敢再继续想下去。 而江逆却始终无言,他扫了周遭一眼,忽而轻拂扩袖,将那点点星光拢成了一大一小两个魂团,又缓缓自心口扯出了两瓣血色莲花瓣,和着怀中人手中的那两颗元丹反手一甩,便将那两片莲花瓣和元丹甩入了魂团之中,只见那两个魂团之中竟显出一大一小两极小的灵鹿影子来,但也仅仅只是一瞬,那魂团便融进那两颗元丹之中不见了。 流风见此一惊,忍不住上前一步道:「尊上……」 这灵鹿不比普通修士,生来便是天地灵物,又修炼到如此地步,若是强制聚魂,必然会付出极大的代价,若主子为了搏美人一笑也就算了,但他为保那灵鹿魂魄不散,竟还自断了两瓣珍贵的心莲花瓣…… 然而他到底只喊了一声,未将这后半句劝阻的话说出口。 也罢…… 他忽而苦笑一声。 这世上到底是「情」之一字愁杀人,当年为了那人,他也不是如此? 江逆将那两颗元丹收入了袖中,低头看向怀中人还携着泪的小脸儿,伸手轻抚了抚她昏睡中依然皱起的眉头,心中一派平和。 若是以往,他断然不会相信自己有一日会因为个小女子做出这等毫无益处反伤自身的蠢事。 但今日他不但做了,且心中毫无悔意。 只因比起这点修为和那两瓣花,他更不想看见她从此失去了笑容。 「通知肖安,这是他醉梦斋的地盘,自当他醉梦斋来清扫收尾。」 他说着打横抱起怀中人,转身越过那三具尸体便往门外走去。 流风苦笑一声,只能点头应是。 …… 清晨,柳落落是被饭菜香勾醒的,她缓缓睁开眼,却只见自己正躺在反派头子怀里,对面的桌子上果然摆满了一桌饭菜。 但她却没心思再看第二眼,恹恹揉了揉眼睛,慢慢坐起身半晌不说话。 她还记着那两只鹿,记着它们死前的模样,昏睡的这几个时辰她又做了梦,梦里她便看着那血海翻腾,那些堆叠的灵兽尸体之中便有它们两个。 那极海里到底有什么? 为何她总是做这些混沌不清的梦? 这时候忽而自被子上滚下两个圆圆的物事,她低头一看,见正是那灵鹿母子的元丹,她抬头看了看将它们丢过来的罪魁祸首,瘪了瘪嘴正想落泪,却见他挑了挑眉,忽而伸手捏住她的鼻子,往那元丹上轻轻扯了扯。 「先看清再哭。」 她吸了吸鼻子,仔细再看那元丹,果然见似乎有什么不同,她赶忙拿起来用神识探了探,这才发现这元丹上竟然附着灵鹿母子本来应该已经散去的魂魄,且还是完好无损的。 这样即便不能重塑灵体,也能寻一出灵蕴充沛的好地处,让这灵鹿母子便以魂体共享母子天伦之乐。 她刚要忍不住高兴笑出声,却又探到了什么东西,神色忽而一滞。 她将那两个元丹放下,忽而扑到反派头子身上,急急要去探他的神宇,却被他反手抓住,云淡风轻笑道:「纵使你心情转好,这兴致也未免来的太快了些。」 柳落落却根本无心跟他开玩笑,认真看着他道:「你是不是又扯花瓣了?还损了修为是不是?」 她也是后来才知道那小莲花的花瓣极其珍贵,就如同他的心头血,少一瓣便是少几滴心头血,江逆和江少庭二人生来与众不同,他们心脉连着灵根,那魔元也是心魂,自毁心莲可就是自残灵根的行为。即便是走火入魔时,小莲花虽然凋零枯萎,但恢復修为后也能再度生长,但他自断花瓣却不一样,之前为了诱她入魔已经自断了一瓣,如今又失去了两瓣,这三片心莲花瓣可是再也无法恢復了。 她很生气,因为他的不自爱。 江逆似乎是没想到自己付出这般大的代价反而换来小女人这幅嘴脸,倒觉得十分有趣:「怎了?你不是捨不得那两只鹿?」 「是不捨得,但是我更生你的气!」 柳落落揪住他的衣襟怒道:「你以为这是霸道总裁爱上我之总裁默默付出娇妻含泪感动的狗血剧情吗?那两只灵鹿死了我是很难受,但是我会帮它们报仇的,你这是做什么,你要是自毁了灵根出了事,以后谁陪我吃喝玩乐暖被窝?你是觉得自己没有它们重要是吗?觉得我会因为你这样做哭哭啼啼深受感动吗?」 第132页 江逆凤眼微眯,他倒是没想过,自己破天荒为自己的女人做了一桩好事,反倒被骂了个狗血淋头,正要发怒时,却觉衣襟被对方狠狠一扯,唇上压来个软乎乎的东西。 柳落落压着他的嘴狠狠咬了几口,直到那本就鲜亮红润的唇瓣有些微微发肿,她才撤回脑袋,再次神识出窍,趁着他发愣时,毫无阻挡的钻进了他的神宇。 进了神宇一看,果然见那小莲花顶上秃了一片。 她越看越生气,上前安慰孩子一般摸了摸小莲花:「不怕不怕,我想办法帮你补回来,以后他再揪你的花瓣,你就偷偷告诉我,我回头教训他!」 小莲花深受感动,像是没娘的孩子一般找到了主心骨,使劲蹭她的手掌心。 这时候江逆已经回过神来,他好笑了半晌,也抽出神识沉入了自己的神宇,在看到那小女人正忙来忙去的帮他恢復花瓣,他心中那一点火气全散去,便干脆好整似暇站在原地看着她忙活。 柳落落尝试渡魔气,尝试过双修,但仍旧无法恢復小莲花的半片花瓣。 她想的认真,也未注意反派头子正站在她身后看着她这般来迴转悠。 又沉思了半晌,她干脆将粉猪旺财召了进来,这一召她忽而发现猪猪好像有了点变化…… 是变丑了,奇丑无比。 因为它本就不大的眼珠子下居然又长了两排眼珠,身体颜色也好像深了些,emmm…… 好像她的修为也高了不少,竟然已经是金丹中期了? 但看着长着六只眼睛的猪猪一脸无辜的冲着她卖萌,柳落落浑身起了一片鸡皮疙瘩,这才想起自己好似之前在那后仓之中身体也发生了什么变化来着? 她挠了挠头也懒得琢磨,看了看小莲花又看了看粉猪,想起当初江逆评价她的魔元「灵根寄生魔元之上,以魔元为壤,以天地灵气为生机,魔元又反以花为食,如此便能共生共荣」这句话。 江逆说她体质特殊,可兼容灵魔两气,猪猪就是土壤,粉蓝小花既然可以藉此生长,是不是小莲花也可以? 她这样想着便抱起小莲花往粉猪头上一按,霎时间只见那粉蓝小花的根茎忽而快速生长,竟似爪子一般抓住了小莲花的底部,将它牢牢固定在了粉猪头上,竟肉眼可见那一股股赤色魔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由那根茎输送到了小莲花之中。 本只当有趣看个热闹的江逆见此也不由得眯了眯凤眸,眼见那胖嘟嘟的粉猪忽而越来越小,三层眼珠也缓缓恢復了原样。 那魔鹿身上的魔气被这粉猪吸收后,竟又传至他的魔元之中。 他忽觉神识一片清明,神宇中魔气一盪,竟未经任何阻碍便连破了三层修为,到了化神境中期。 第75章 唐家傀儡术按照最俗套的故事发展,不…… 眼见着小莲花肥了一圈,虽然那三片花瓣还是没长出来,但是现在它像是喝饱了露水一般,浑身每一片花瓣都圆嘟嘟的鲜润又饱满。 它自动从粉猪头上脱离下来,先是绕着粉猪高兴的转了几圈,又亲昵的蹭了蹭她的手心便满神宇欢快的熘达去了。 反观旺财,此时却耷拉着眼睛精神萎靡,居然不等她收回,便哼哼几声自己钻回老巢勐啃那一片花园去了。 柳落落这才看到江逆,很是满意的走过去围着他转了半圈,而后故作深沉道: 「这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采阴补阳?」 说完不等他回应,她便自己忍不住嘿嘿笑出声,好似捡了什么便宜一般:「你说这会该有多少人羡慕你有我这样一个又好看又讨人喜欢又浑身是宝的宠妃啊?」 江逆定定看她,忽而扯过她的胳膊探了探她的修为,果见又跌到了金丹一层。 柳落落见他表情明灭不定嘻嘻一笑,抱住他的腰身道:「没事,只要你足够厉害就好了,我只想当好吃懒做的宠妃。」 江逆凤眸微闪,伸手抚上她的墨发半晌不语。 这二百余年来除了桑姨外,还从未有人对他这般好,那日在发现她魔元异常时,他便猜测过会有今日,那时他唯一的念头便是要斩草除根,断不可留此隐患。但如今他却无比庆幸当初他动了那一丝恻隐之心…… 流风回来时见房门大开,刚走至门口便看见自家主子和他的宠妃正横卧在榻上纠缠搂抱在一起,他下意识转过身正准备麻熘离开,却见那榻上之人已经起了身。 「进来。」江逆揽起怀中人的身子,转头淡淡看向门外,「有何线索?」 反正亲密的时候被人看见也不是一回两回了,柳落落索性当自己脸皮厚如城墙,直接下了榻往那满桌美味菜凑去,如今灵鹿母子的事情被解决,她自然是重新有了享受美食的心情。 流风见此也干脆走了进来,冲着自家主子行礼道:「正如尊上所料,那城主府内果真藏有有不少精槐木,看来是那城主聂远准备向那人进献所用,除此之外还有两具与肖安和那聂远一般无二的傀儡,制作手法与昨晚那一具相同,属下断定,那人……」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敛下目中神色,「就是唐家人。」 柳落落闻言抬头看了他一眼,好奇问道:「什么唐家人?什么傀儡?你们在说什么?昨晚你们没抓到那人吗?」 流风看了自家主子一眼,见他略微点头,便退后一步略一拂手,地上随之出现一具尸体,柳落落勐然一看,差些抖掉筷子上的五花肉,然而再一细看,她不禁「咦」了一声,放下筷子凑上去瞧了瞧。 第133页 「这是什么东西?」 只见地上那具「尸体」看似惟妙惟肖,但实际上却是一具雕刻极为精细的人偶,身材微胖圆脸留须,身上穿着的衣服确是昨晚那名与流风缠斗在一起的男子无疑。 只是这好端端的人怎么会变成一具木偶? 「这是唐家的傀儡术。」 流风上前神色复杂的解释道:「因傀儡术复杂难克,修炼此术者大多以灵性最佳的桃木制偶,而这具傀儡却是以精槐木所制,槐木傀儡是唐家秘术,且当今世上能达到能以假乱真,也唯有唐家人能做到。」 「既是唐家秘术,你又怎么会知道的这么清楚?」 流风抿了抿唇,却是沉默。 「流风便出自唐家。」江逆缓缓道。 柳落落一愣,见流风神色难看的看着那具傀儡,便将满腹疑问都咽回了肚子里。 她记得流风本是仙门弟子,原来他本姓唐,但入魔后却又为何捨弃了原姓?看这表情想必也不是什么好的回忆了。 她继续看那人偶:「就是说,是有唐家人做了这具与迎客居掌柜一模一样的傀儡,顶替其身份与那城主做交易?可那掌柜不早就是他们的人?为何还要多此一举?」 「这便是唐家傀儡术的厉害所在。」流风神色转冷道,「那傀儡学人时日一长,因那术法和精槐木本就有的聚阴之效,会渐渐吸干那人三魂七魄,从以假乱真变为以假替真,好在这只有半年,若是再晚几个月……」 流风似是不愿再继续说。 但他不说,她也能大致猜到会是个什么结果,想着浑身打了个寒颤,越看这傀儡的脸越觉得瘆得慌。 「你刚才说他们还做了肖安和那城主的傀儡?难道他们的目的还不止在这一家迎客居?」 那聂远可是一城之主,控制了他不就等于控制了整座聚英镇,再加上往来阴阳栈与醉梦斋的肖安…… 怪不得他要做傀儡替人,这么大的布局自然是需要比人更好掌控的傀儡。 但这唐家到底什么来头,居然野心这么大? 「这样的销金窟不止一处。」江逆幽幽一笑道,「唐家背后可是炼器宗?」 柳落落一愣,抬头看去,炼器宗庄青那个老不死的? 提起炼器宗流风神色愈加难看,点了点头。 「此事便交于你了。」 「是,尊上。」 少见平日性情温润的流风露出这般黑如锅底的脸色,柳落落怂怂的抓起一只鸡腿往反派头子身旁退了退,小心翼翼偷偷问他: 「他跟炼器宗有过节?」 反派头子嫌弃她满嘴满爪子的油腻,将她的脸往一旁推了推,漫不经心的「唔」了一声:「算是,炼器宗杀了他的情人。」 「……」这还只『算是』? 正在这时,门外忽然响起一道声音,正是流风口中刚提到的肖安。 他浑然不知自己被人算计,脸上满是愁苦,见房门大开着便直接毫不客气的走了进来,然而一进门入眼便是那具傀儡,他勐地「哎呦」一声骇了一跳,急急抚胸口道: 「这是什么东西?」 柳落落故意逗他道:「你仔细看看他像谁?」 肖安闻言上前仔细一看,也「咦」了一声,摸着下巴好奇非常:「这怎的与齐全这般相像?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嘿,倒是有趣的很。」 「你觉得有趣啊?」柳落落神秘一笑,「那城主府还有一具跟你一模一样的,你要不要带回去好好留着,没准儿哪天就活了呢……」 肖安莫名其妙的看了三人一眼,傻傻问:「什么意思?」 流风闻言不禁一笑,主动隐去了炼器宗的关系与肖安将这傀儡的来由与他又讲了一遍,肖安闻言大惊,神色严肃非常: 「我走南闯北数十年,倒是从未听说过这个唐家。若是真如流风公子所说,这唐家实乃胆大包天,我醉梦斋虽不善术法,但也断然不会任由人欺辱。待这里的事情结束,我便立刻带着那齐全回宗,与仙主如实禀报此事。说来此事还要多谢三位,如不是三位相助,我怕是永远都发现不了这迎客居地下竟还藏着这般龌龊的地方,不止如此怕是小命也难保。我肖安虽然人微言轻,但以后三位若是有需要我的地方,我肖安一定不遗余力当牛做马。」 「只是当牛做马?你要说财产分我一半我倒还信你说的话。」 肖安嘿嘿笑了一声,「三位清隽出尘,与在下不同,想必定是不喜这满身铜臭味。」 「……」铁公鸡。 「对了,我怎的把要事忘了!」肖安一拍脑袋,睁大眼道,「我上来是有件事情想再求三位帮个忙,那销金窟里三楼有个女子,昨晚昏睡了一整晚,今早起来差点将我那房间掀了一半,她不愿意留在这里,我这马上也要回宗,身为男子也着实是不好贴身带着她,能否拜託三位帮我想个法子将她安置下,三位尽管放心,所有花销一律由我负责,怎样?」 如今在他眼里,这三位已经是无所不能了,毕竟昨晚那么多散修,仅凭三人竟杀了个七七八八,这修为怕是他难以企及的强。 「女子?」 柳落落这才想起来昨晚那三楼房间里可还躺着个美人呢,她甚至还没来得及看一眼这美人的模样。 这般她便立即来了兴致,起身下榻竟比男人还性急:「小美人吗,我去看看!」 第134页 她走着经过桌子时还不忘将咬了一半的鸡腿搁在了碗里,准备回来再继续吃,随便拿帕子抹了抹手指和嘴便往门外走,边走还边推搡肖安道:「快带路,小美人在哪里?」 江逆挑眉看着她堂而皇之将自己忘在了这里,半晌也悠悠起身,权当看热闹去了。 流风见此不禁好笑的摇摇头,也跟在三人身后走了过去。 等到了房间门口,柳落落果不其然听到了自里面传出来的吵闹声,应是肖安不知从哪里找来的凡人婆子正在哄那美人安静吃饭,然内里却一直传来碗筷砸在地上的声音和美人连连喊「放我出去」的叫嚷声。 肖安无奈道:「几位可小心些,这女子的脑子有些……」 他话还未说完,便忽然听房门传来「砰」的一响,忽而从内向外被撞开,一个顶着鸡窝头的女子突然沖了出来,流风见此立即冲上两人身前一挡,却正好叫那女子撞了个满怀。 他神色微冷,扯开那女子一看,却狠狠愣在了当地。 「雀儿?」 他这一拉扯,被挡在他身后的柳落落自然也瞧见了这女子样貌,很是为之惊艷了一把。 只见这女子长着一双潋滟桃花眼,柳眉如黛唇如脂,鼻尖精緻挺翘,皮肤细白无暇,尤其是右眼下那粒红痣长得正正好是地方,高半分则冷,低半分则苦,不高不低才将那十成娇媚又提升至十二分,果真倾国倾城乃世间难见的好颜色。 然而这气氛却很是奇怪,柳落落看了看流风,见他直直盯着那美人,似是僵住了一般。 而再观至身边的反派头子,却见他竟也是一脸复杂。 她想起方才在那房间里刚提到的…… 按照最俗套的故事发展,不会他娘的就这么巧吧…… 第76章 喜当爹那美人颤颤巍巍兴奋至极的在反…… 果然只见流风伸出手,眼见着就要抚上女子的侧脸,然而那女子却挣开他的手,绕过他两三步竟冲到了江逆面前,当着她的面投入了反派头子的怀抱。 柳落落只觉得脑袋瓜子一麻,脑海中「白莲花前女友」「前世白月光」「绿茶女配」等等一系列字眼在翻腾,然而就在她做好了要迎接异世恋爱之狗血三角戏码的准备时,却见那美人颤颤巍巍兴奋至极的在反派头子怀里唤了一声:「爹爹!」 「???」 妈德这什么阴间剧情? 江逆似是也未料到除柳落落之外还敢有第二个女人对他有这么大的胆子,即便她的面孔颇似故人,但他仍旧凤眸微寒,稍一拂袖便将美人挥了出去,流风见此立即飞身上前,揽住了那美人险些跌到楼下的身子。 美人晕头转向,回头看了流风一眼,就在柳落落以为这又是一出「英雄救美」的戏码时,那美人忽然张开嘴「呜哇」一声,吐了。 众人:「……」 半晌美人看了看自己身上的污渍又看了看流风,煳了满下巴的污渍委屈巴巴:「对不起,叔叔。」 众人:「……」叔叔??? 柳落落收回差点惊掉了的下巴。 玄幻世界果然牛b,她竟摸不清这里故事发展的套路,反转的扑朔迷离稀奇古怪。 房间里的凡人婆子此时也沖了出来,见自己没看管好的女子吐了客人一身,便战战兢兢不知如何是好,只能站在门口不敢说话。 肖安张了张嘴,继续说出方才还没说完的话:「这女子的脑子有些异于常人……」 「你是说她见谁都叫爹?」柳落落下意识问。 「那倒不是。」肖安摇头道,「爹貌似只有方公子一个,叔叔倒是多得很,我也是其中之一。」 「……」 她明白了,这美人原来是个小傻子。 暴殄天物啊,这么好看的美人,居然是个傻子! 但那城主为何又好像不知道这件事情?那些暗场的小二似乎也并未察觉。 流风被溅了一身的汤汁,但此时他顾不上这些,见这女子神态不对,便立即抓起女子手腕放出神识探了探,神色则更加复杂: 「只有二魂六魄,是……火灵根……」 他似乎愣在了当地,神色说不清是惊还是喜,抑或是悲喜交杂情自难控。 肖安见几人神色不对,刚想说句什么打破沉默,这时候江逆忽而开口道:「人我们接手了,你们不必理会,下去。」 自打出了赤霞山之后,反派头子鲜少露出威严,但此时他面目冷漠,堪堪一句话便叫人莫名心颤。 但肖安是惯会察言观色之人,也颇为知情达趣见好就收,见此便给那婆子使了个眼色,笑应了几句,带着那婆子下去了。 见流风始终未回过神来,柳落落便嘆了口气,只能上前拉开他的胳膊,牵起那仍旧呆愣愣的痴傻美人,随手使了个清洁术替她清理了下,道:「先进去再说。」 这美人此时倒是挺听话,跟着她一齐走了进去,但见到那桌子上的菜色后却面露不满,抗拒道:「不吃这些,不好吃,不好吃……」 柳落落扫了一眼,见桌子上大都是清淡偏甜的菜餚,但迎客居大厨做的东西,绝对称不上难吃。 她想了想便拿出哄孩子的语气问她:「那你想吃什么呀?」 美人忽而将鼻子凑近她闻了闻,忽而嘿嘿一笑:「你,你!」 「……」 柳落落无语半晌,想起自己临来的时候啃了两口的那个香辣鸡腿,莫不是因为这个味道? 第135页 她尝试着从灵囊里掏出了一盘香辣牛肉,果见美人跟闻到骨头的小狗一般,双眼亮晶晶的瞅着她,就差没主动扑上来了。 她索性将盘子放在桌上,却故意将盘子放的很远,藉此诱哄她道:「先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美人盯着那牛肉委委屈屈道:「双双……戚双双……」 柳落落眼睛一亮,夹起一块牛肉递给她,见她三两口吞下去,又眼巴巴看来时,便又故意夹起一块逗她道:「那你家在哪里啊?爹娘又是谁?」 「爹娘?」戚双双歪了歪头,似是迷茫了一阵才道,「双双有爹……」 她忽而伸出手顺着某人俏生生一指:「爹爹,爹爹!」 柳落落看向那被指着的人——反派头子江逆,面带微笑:「……双双如果再说谎,这盘牛肉就没有了哦~」 「双双没说谎。」戚双双委屈的瘪了瘪嘴,「我是来找爹爹的,他就是我的爹爹。」 江逆挑眉,丝毫不为所动。 柳落落瞥了反派头子一眼,脑子动了动又问:「你怎么知道他是你爹?谁告诉你的?」 「是婆婆,婆婆有爹爹的画像。」她夸张的比划来比划去,「有这么大这么大,就是他,就是爹爹,是爹爹!」 流风闻言似是勐的回过神,忽而急问:「婆婆是谁?她现在在何处?」 戚双双忽而瘪起嘴,眼含泪花道:「婆婆睡着了,睡了很久很久都没起床,我很饿,很饿,想找爹爹又很困,然后一觉醒来就在这里了……」 她说着小心翼翼看向江逆,「爹爹不喜欢双双吗?为什么不来见双双?」 三人对视一眼,柳落落塞给她一块牛肉,又问:「那双双还记不记得你以前住过的地方?」 「记得。」戚双双点头。 柳落落惊喜:「那有什么?」 戚双双吃完牛肉,掰着手指头天真烂漫地数:「有床,有桌子,有凳子,还有一口大水井……」 「……」尼玛是我问的不对? 「不必问了。」江逆忽而慢悠悠道,「失了一魂一魄,神志状如三岁孩童混沌不清,问也问不出什么。」 他自进了房门后便一直沉默看着女子的神态动作,眼中满是凝重复杂,而流风则更为失态,柳落落还从未见过他如此焦灼的样子,似是急切想证求什么,但又似怯步不前,心有忧虑。 柳落落看了看戚双双,又瞥了他一眼,到底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她会不会是你以前的……」 「不可能。」流风微敛双目,极力隐去满眼复杂的情绪,「锦雀是死在断魂幡下。」 「断魂幡?庄青的法宝断魂幡?」她忽而无言。 世人皆知断魂幡斩魂摄魄,死在其下的修士必会当场魂飞魄散,又如何能聚魂再生? 锦雀,那女子叫锦雀?她怎么好似在哪里听过? 「想必只是巧合罢了。」流风移开视线,不再去看那与他牵肠挂肚之人一般无二的面孔。 他不是没抱过希望,这百余年来他用尽了法子想要替她再塑魂魄,但却屡屡失败,这么多年他已经不想再尝那自云端跌落谷底的痛苦。 「但是要万一是呢?这世上既有断魂幡,说不定便有克制断魂幡的法子……」 「柳姑娘……」流风睁开眼,似是已经冷静下来,却打断她道,「无论是或不是,她出现在这里必然不是巧合。」 柳落落闻言一愣。 他说的没错,若这女子不是锦雀,又为何会长着一副与锦雀一般无二的样貌?若是锦雀,那当年又是谁用了什么法子为她聚魂渡生? 若只是巧合也就罢了,但怕就怕是有心人指使藉此生事。 流风又转向江逆行了一礼:「尊上,请允属下再去查一查这女子来歷。」 江逆点了点头,便见他转身向门外退去,再也未看女子一眼。 待流风的身影消失时,柳落落这才脑子一亮,忽而想起自己在哪里听到过「锦雀」这两个字。 她转身蹬蹬蹬向大魔头走去,「锦雀也是你的下属对不对?我曾听魔兵提起过,锦雀原本与飞鹰一样,以往是你最得力的随从,但她……为何会死在断魂幡下?」 江逆看了她一眼,拂袖缓缓坐下,语气中则是少见的沉郁:「她是因桑姨而死。」 柳落落一愣:「桑姨?」 江逆看向桌子那旁只顾着吃肉的痴傻女子,目光幽幽:「她是桑姨与庄青之女,也是鬼生子。」 鬼生子,即怀胎女尸之子。 当年他孤身一人背着秦桑尸身逃出灵剑宗,后才发现她腹中竟有了三月余已经成形结魄的胎儿,那时胎魂未散,他那时修为尚低,无法聚魂渡生,正当走投无路之际,却正巧撞上一处无人开启的上古秘境。他便背着秦桑尸体在那秘境中九死一生,整整苦熬了数十年,期间为护住秦桑尸身与那胎儿,他不惜以心头血滋养,后在那秘境中得到了魂笺才得以喘息,后来他便将秦桑尸身封存在水晶棺中,独自杀进了魔域。 锦雀便是在他成功坐上了魔尊的位子得到了千年魔核后,硬生生以魔气催生而出,因此她自小便生长在魔宫,与其说是他的下属,倒不如说是与他相依为命的亲人。 他本以为她至少会陪伴他直至最后,直到她百余年前她潜入炼器宗遇到了唐流风…… 第136页 「锦雀想去弄清自己的身世?」 柳落落看了眼已经吃饱正在擦嘴的女子,又接着问道:「你怎么知道她是庄青和秦桑的孩子?」 「闻秋瑾曾有意将桑姨赠与庄青为妾。」江逆冷嘲一声,「那半年庄青曾来过数次,每次皆是以闻秋瑾做幌子,我只当他是来寻机挑衅……」 他那时候不懂情爱,甚至直到桑姨死时,那庄青面上并未显出半丝不舍,桑姨也从未与他提起过庄青,他也只当桑姨对此事不过是应付罢了,却不想她腹中竟早已怀了胎儿。 这件事情他未曾告诉锦雀,但她自小聪慧又果敢,早晚会有得知真相的一天,果不其然因修罗王炎魔的几句故意挑拨,她便信了桑姨是被他所杀,背着他独自出了魔宫潜入了炼器宗…… 第77章 我是你娘啊「双双,我是你娘啊~」…… 「她竟在炼器宗待了十年?」柳落落不敢置信道,「你为什么不阻止?」 「为何阻止?」江逆凤眸幽幽,嘴角扯出一抹看似凉薄的弧度,「本座给了她一次生命,却不会给第二次,她自己的命该自己去争,争败了,便是她自己的命数。」 柳落落定定看他,见他眸中微光闪动,不明真意。 她转头看向那女子,见她此时正乖巧坐在一旁,好奇的看着她和江逆二人,见她转头看过来便露出个娇憨的笑容。 看来这锦雀之死不单单是流风一个人的心结…… 因为这销金窟之事在聚英镇引起了不小的骚乱,作为醉梦斋弟子的肖安自然不能置之不理,于是本是事先定好的行程又拖了整整两天。 到了当日夜晚,流风回来了,然而他却并未带回多少有用的信息。 「如聂远所说,他们并不知晓那些货物的来歷,那几处落脚点也已经人去楼空,处理手法极为干净。」 「此事我们不便明查,借醉梦斋着手。」 流风抬眼看向自家主子,目光微闪:「尊上所言之意,是我们与醉梦斋结盟?」 「不必。」江逆懒懒抬眼,「醉梦斋中未必完全干净,传飞鹰,命他暗中派人好生盯着。」 「是。」 柳落落看了看两人,又看了看窝在榻上睡的正香的戚双双,问道:「那她要怎么办?」 「便留着吧。」江逆幽幽一笑,那含着嘲弄的凤眸淡淡扫向竹塌:「不论是谁在捣鬼,新帐旧帐,本座便一齐好好清算清算。」 大魔头说的留下,自然只是将这妹子凑合带在身边好查底细,但对于他来说其实跟带个死物没啥区别,不管吃不管喝不管睡觉,甚至连妹子眼泪汪汪哭叫爹爹,他也不带理一句的。 而流风基于对锦雀之情倒是对这妹子关照诸多,但奈何妹子只认自己的爹啊,吃口饭不看到爹爹就不吃,睡觉不看见爹爹就不睡,看得本来不想多管闲事儿的柳落落实在是忍不住接了手。 然而在她小心翼翼把饭餵到她嘴边时,妹子却很倔强:「我不吃,爹爹为什么不理我?是双双不懂事不乖吗?别人家的女儿都能吃到爹爹亲手餵的饭,我也要爹爹餵。」 「……」我尼玛都没吃过反派头子亲手餵的饭,大白天你在做什么梦? 她努力平息了怒火,瞪了一眼一旁挑着眉看热闹的某魔头,深唿了口气露出个端庄温柔的微笑来:「双双听话,这可是正宗的胡辣汤,天下独一份的美味,不吃可就没有了。」 然而平时用美食好歹能忽悠几个时辰的戚双双今日尤其的坚韧,扭过头死咬着牙,就是不吃。 「……」好,这可是你逼我的。 柳落落将饭碗往桌子上「啪」的一放,「戚双双,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戚双双维持着紧咬着牙的动作,防备的眨巴眨巴眼。 柳落落学着电视剧里标准母亲的动作将鬓髮挽到了耳后温柔一笑:「双双,我是你娘啊~」 正好走到门外的流风咔嚓一声险些踩断门槛。 反派头子则眸光一闪,干脆侧过头好整似暇看着她开始演戏。 「也不怪你不记得我。」柳落落抹了抹不存在的泪花,「毕竟你刚出生就被坏人抢走,至今已经十多年了,哪里还会记得为娘的样子……」 戚双双似是呆住了,但她毕竟神志幼稚而不是彻底的傻子,想了半晌便怀疑道:「你是我娘?但是婆婆没告诉我有娘……」 「她自然不会告诉你……」柳落落佯装愤恨道,「她爱慕你爹爹,嫉妒为娘得到了你爹的独宠,便狠心在你小时候把你抢走,不然她为什么要留着你爹的画像却不告诉你爹在哪里?」 「婆婆……婆婆不是坏人……」戚双双眼含泪花,十分抗拒,「你才不是我娘……」 「傻孩子我当然是你娘,不然我怎么会知道你喜欢吃什么?」 「……」这个理由真是让人无法反驳。 戚双双一双桃花眼里蓄满了泪水,挣扎半晌到底是挣扎不过认亲之喜,飞扑到了柳落落怀中,雏鸟归巢般嘤嘤嘤叫唤:「娘~~~」 「哎,娘的乖女儿。」 柳落落拿捏起最浮夸的演技,重新端起那碗快要凉透的汤目含慈爱道:「双双,来,乖乖喝汤汤~」 戚双双宛如一个几十公斤重的小娃娃,在她胸口孺慕地蹭了蹭,终于乖乖喝了汤。 旁边传来一声愉悦至极的轻笑,柳落落不必转头也知道是那个没良心的「便宜爹爹」。 第137页 「双双,吃完饭乖乖回房去睡觉好不好?」 「不要!」双双紧紧抱着她的腰,「我要和爹娘一起睡。」 「……双双乖,女儿大了是不能和爹娘一起睡的。」 「为什么?你们是不是又背着双双玩游戏?昨晚爹娘就睡在一起,流风叔叔说你们在做游戏,什么游戏不能让双双一起玩?」 几乎是同时,两道目光一起瞥向一旁的流风。 流风尴尬的咳嗽了几声,只能无力解释:「属下也是实在没办法……」 柳落落忍了忍,最终转头看向一脸期待的小美人:「你流风叔叔是哄你的,爹娘晚上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自然不能带双双。」 「什么重要的事?」 柳落落明媚一笑:「给你生弟弟。」 「咳!」流风勐地撇过头,极有眼色的装耳聋。 江逆挑高了眉,满眼兴味儿的看着这女人胡诌,自从遇到她之后,好似无论遇到什么事情她都能想出一堆稀奇古怪的招数应对,竟看也看不腻。 戚双双闻言果然双目一亮,勐地抬头看看她爹又看看她娘:「爹娘能给我生个小弟弟吗?什么时候?」 「爹娘正在努力,但是这件事情只能爹娘一起做,有别人加入弟弟就不会出生了,那双双还要缠着爹娘一起睡觉吗?」 「不缠不缠。」戚双双勐摇头,「双双可以自己睡,可以自己睡!」 她说着十分乖巧的三两下吃完了饭便往房门外沖,然而还没迈出去,又忽然停了下来转头看向流风,忽而跑过去拉起他的手往外拖。 「我爹爹和娘要努力生小弟弟,你不许捣乱!」 流风本想说话,却被好不容易甩掉包袱的柳落落狠狠瞪了一眼,以视线威胁他赶紧带着小包袱离开。 流风这才无奈笑了一声,顺从的被扯了出去。 见房内终于清净了,柳落落捶了把老腰走到床前坐下,忽觉耳旁一阵风扫过,一只手揽上了她的腰身,耳旁传来暧昧的沙哑声:「既要忙大事,不若早些歇息的好。」 柳落落双手怼住某魔头的俊脸,控诉道:「为什么你的便宜女儿要我来哄?」 反派头子慵懒挑了挑眉,出言狂妄至极:「爱妃既得本座独宠,本座的女儿自然也是爱妃的女儿,又何来你我之分?」 「……」她忽而想起一件事,忽而抬头,「锦雀若是找回魂魄恢復了记忆,会不会因为这件事对我……」 她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问:「她性格应该很温和的吧?」 江逆漫不经心的「唔」了一声:「算是,杀人时甚少折磨,尤喜欢快刀斩首。」 「……」妈德这算温和吗? 柳落落欲哭无泪,抱紧了大魔头的胳膊,「我这么做可都是为了你啊,到时候你一定要帮我解释。」 反派头凤眸微阖,长指勾起她小巧的下巴暧昧凑近诱哄:「那就看爱妃今晚如何努力了……」 前世还是无知少女时,柳落落也曾躲在被窝里边偷偷看颜色小说边捂脸嘿嘿嘿,那时候她好奇怎么能有一夜七次这般骁勇善战之儿郎,长大之后她才明白,这尼玛都是只给看小黄文不给分对象的无良作者编的。 但是她现在要郑重对这些作者道歉,因为她长见识了。 厉害的不是一夜七次,而是一夜一次,一次一夜。【厌世微笑脸】 她不知道玄幻世界有没有大补药卖,也不知道某个反派头子为什么一夜过去还能如此精神奕奕,她只知道她他妈快要被吸干了。 昨晚身体加神宇双重翻腾,她的修为没涨多少,倒是大魔头仿若吸饱了血的吸血鬼似的,一大早面色红润有光泽,害得肖安见到她对比一看,竟怀疑她是不是邪祟上了身,她只能敷衍几句说昨晚拍蚊子拍了一夜,气得连法术都忘了用。 聚英镇的事情肖安已经传信给醉梦斋,进行简单的收拾后,今早他便要带着齐全启程回宗,而在离开之前,按照约定,他便要去那千年槐树放灵囊。 但这次肖安却改了主意。 「方公子,落落姑娘,照实说先前其实我并未对你们完全交底,那阴阳栈虽然久避世人,但门人品性却不差,此次得三位相助,替我醉梦斋解除了如此大患,我肖某人自当不该再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这灵囊里我另外放了一封信,引荐三位与他一见,若他愿意便会有所回应,但若不应……」 「倘若不应,我们也不会怪罪于你。」柳落落笑道,「真是多谢肖公子了。」 此事机密,江逆自然不会允许戚双双掺和,便命流风去施术将她封睡在了客房结界之中。 三人便跟着肖安向那绵延神秘的伏鬼山脉中行去。 第78章 桃花源「蒋仙主这万年来看尽世间纷争…… 伏鬼山中多迷障,寻常凡人几乎不会踏足,但正如肖安之前所说,再多危险也总会有穷人以身犯险,尤其是自从修罗王炎魔统管魔域之后,这伏鬼山脉中的魔兽无人看管镇压,便越加肆无忌惮起来,这一路上只柳落落便已经发现了不少腐朽叠新的凡人尸骨。 肖安本是一介商人,却难得在见到这些尸骨时未视而不见,将其好生收入灵囊待出了山后寻地处好生安葬,照他的说法是为宗门积攒功德,但柳落落却看得出来他眼中多少也是有些悲悯的。 这世道人人修仙却无济世之心,像醉梦斋这般立民生尚世俗的门派着实是凤毛麟角。 第138页 大约一个时辰左右,几人终于摆脱那些迷障,来到了山脉深处,前方不远处便是肖安所指的那棵千年槐树。 从之前肖安所说可知这千年槐树附近必定是被那阴阳栈人设了某种术阵,所以每次肖安上山送灵囊时那阴阳栈中人才能毫无遗漏。 他们此次如此明目张胆与肖安一同未使用任何法器徒步入山,便也算是向阴阳栈亮出诚意,再加上肖安的推荐信,如此,便看对方的回应了。 然而等四人还未走至那千年槐树下时,刚看清那粗壮的树干,却见那槐树旁竟已经站了个人影。 只见那人身披蓑衣腰佩铜铃,头上一顶宽大压低的斗笠遮住了样貌,正是传闻中的阴阳栈人标配打扮。 肖安与几人对视了一眼,正准备上前询问,却见那人忽而先开了口:「可是魔尊江逆和柳月落柳姑娘?」 「魔……尊……江逆?」 肖安一愣,一时没反应过来,直到视线扫到江逆与柳落落身上时才恍然一惊,连连后退后几步,指尖颤抖地指着他们道:「你们、你们是……」 柳落落心虚的笑了笑:「那个……我其实是打算晚点告诉你的……」 肖安咽了咽口水,忽而将目光转到了他一直以为虽然修为高深但是面冷心热的方公子身上,联想到第一次见面时自己被莫名其妙问到那些问题,登时脑门儿一阵虚汗,幸好啊,幸好他当时没嘴瓢说些不该说的话,感谢老天爷开眼! 江逆则看也未看他一眼,只微微眯眼看向那蓑衣人:「阁下是刻意在此等候?」 那蓑衣人始终未露脸,只继续道:「掌门命我在此等候,但只有二位可随我进山门。」 柳落落看了看江逆,只见他嘱咐流风在此等候后,便向那蓑衣人道:「带路吧。」 那蓑衣人见此点了点头,却走几步向还在震惊中未缓过神的肖安伸出了一只手,肖安看了看他,这才想起来他这是在向自己要灵囊,便立即取出那灵囊交到了对方手上。 那蓑衣人一句话也未说,便转过身径直朝山脉更深处走去。 柳落落看了眼江逆,又看了眼那叠嶂森森的山林,有些怕怕的缩了缩脑袋,忍不住靠近反派头子悄悄勾住了他的手指。 反派头子看着自己手心缠上来的白皙手指,挑了挑眉问:「怕?」 柳落落下意识维护自己的面子,「……怕你冷,帮你暖暖手而已。」 反派头子轻笑一声,道:「不必怕,此行不会有危险,便是有,怕也无用。」 「?」柳落落抬眸,「什么意思?」 反叛头子眯眼看了看前方那幽深的森林,略勾了勾唇,只露出个意味不明的笑来。 那斗笠人很是奇怪,一路上并未用任何法器助行,倒像是个普通村夫一般完全靠脚力行走,一路上一句话不说,也始终未回头看一眼,好似并不关心他们是否能跟得上。 而江逆也反常的一路不发一言,竟也跟着那斗笠人一般全靠脚力,弄得柳落落累的直喘气儿时也没好意思提议要坐法器。 就这般又走了两个多时辰,那斗笠人终于在一处飞瀑下停住,柳落落赶紧坐下来喘息片刻,却又见他突抬指掐诀,那飞瀑湍急的水帘忽而自中间断开一条缝隙,恰巧能通过一人。 那蓑衣人仍旧一句话也未说,便迳自钻入了那缝隙之中。 江逆见此略微挑眉,柳落落见此无奈,心中暗自吐槽几句之后只能跟着江逆走了进去。 进去之后,柳落落只觉眼前一片漆黑,忽而自前方出现一簇光,她被刺激的眯了眯眼,这才看清是那斗笠人燃起了一根火把,正悠悠往前走着给他们带路。 她紧紧拽着反派头子的衣角,只见他们此刻身处在一个极为狭小的石道之中,走了几十步后才见这石道渐渐开阔,前方则隐隐显出一点光亮来,应该就是这石道的出口,但怪异的是前方竟飘来一阵阵桃子香气。 出了洞口,果然见目及之处皆是硕果纍纍的桃林,那清香的桃子香气便是从那些熟透了的桃子上传来,那蓑衣人停在那桃林前,又开始伸手掐诀,忽而见那些桃树似是自己长了腿脚一般,层层向两侧挪开,列队而立,竟像是欢迎他们一般让出了一条宽阔的路来。 那蓑衣人便继续往前走,柳落落转身看去,只见那些桃树在他们经过之后便又重新合拢在一起,怕是有人无意闯入也只会觉这是一片普通的桃林而已。 她越走,心中一股莫名的熟悉感便越强,半晌她跟在江逆身后默默背出了声: 「晋太元中,武陵人捕鱼为业。缘溪行,忘路之远近。忽逢桃花林,夹岸数百步,中无杂树,芳草鲜美,落英缤纷……」 她狠狠一怔,忽而想起方才经过的那个冗长的石道不就是《桃花源记》中的「林尽水源,便得一山,山有小口,仿佛若有光。」所述吗? 只不过顺序颠倒了过来罢了。 她心中越发孤疑,紧紧盯着那蓑衣人前行的方向,一方面觉得只是巧合,一方面又莫名期待着什么。 果然在最后一排桃树尽头出现了一面结界,她抬头看了一眼江逆,见他毫无犹豫的跟着那蓑衣人迈进了结界,便深唿了口气,也一脚踏了进去。 果然,在睁眼的那一刻,她看着眼前情景不自觉念出了声:「土地平旷,屋舍俨然,有良田、美池、桑竹之属。阡陌交通,鸡犬相闻……」 第139页 她耐不住激动,立即上前追着那蓑衣人问:「你们怎么会知道桃花源记?」 那蓑衣人勐地退后一步,似是奇怪她会突然如此动作。 江逆目中闪过一道幽光,忽而看向两人身后某个方向,继而笑道:「前辈既已到此,何不露面一叙?」 柳落落一愣,便眼见自那蓑衣人身侧显出一个人。 那是个鬚髮皆白的老者,身着布衣平平无奇,甚至也探不出任何修为,若是放在田间地头,柳落落怕会以为他只是个普通的乡下老头而已。 远处田地间正忙着农收的人们似乎已经有人发现有外人进入,但他们面上既无惊慌也无好奇,只远远看了一眼,便继续带着恬淡的笑容继续忙活农事,倒是几个正在田间地头奔跑嬉闹的孩童朝这里嘻嘻笑着指了指,似乎正凑在一起议论着什么有趣的事情。 那蓑衣人一见老者便恭敬的退开,但却没行任何礼,那态度仿若只是对待自家年老的长辈一般。 那老者沖他和蔼笑了笑,挥了挥手:「你下去做你的事情吧。」 那蓑衣人见此点了点头,便朝着那些孩童嬉闹的方向走去,那些孩童似是对他颇为熟悉,看见他后便笑嘻嘻围了过来,竟是十分喜欢他的样子。 「武奎生性木讷,但是个热心肠,二位莫怪他照顾不周才是。」 老者抚须笑了笑,目光平和至极的看了过来,柳落落正想继续问他关于《桃花源记》的事情,却又见他好似早就料到自己的心思一般,先招了招手道:「有什么话先进屋再说,老夫煮了些茶,二位不妨尝一尝。」 柳落落一看他竟进了一间平平无奇的小院子,看了一眼同样淡定的江逆,便也只能憋着满肚子的话,抬步跟了过去。 这应当就是阴阳栈的掌门了吧? 柳落落一言难尽的看了眼院子里满地啄食的鸡鸭,竟还有堆了半个院子的玉米和芋头…… 这真是一宗掌门? 她忍不住扯了扯江逆的袖子,偷偷问:「你认不认识他?他怎么对你这个魔头一点不带在意的?他是不是先虚晃一枪等我们进去中埋伏?」 江逆眉梢微挑,弯唇笑的十分意味深长:「倒不必如此麻烦,若为敌,我们直接认输便是。」 「???」 「进来吧,老夫可没那个闲工夫打架,你们不是有事要问老夫?」 里面忽而传来老者声音,柳落落见自己心思又被猜中,便心虚的拽了拽魔头的袖子,跟着他怯怯走进了屋。 屋内果然也是平平无奇,简朴的好似乡下农家院。 那老者便坐在桌前正在倒茶。 那茶壶倒是很别致,上还刻有诗词,她打眼一扫,忽而一愣,也顾不得什么埋伏不埋伏,上前一把抓住那茶壶,果见那诗词正是她前世耳熟能详的苏轼大作「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这诗是谁做的?」她目光急切看向老者。 那老者却看着她抚须一笑,不答反问道:「姑娘可是还想问这里为何与《桃花源记》中所述如此吻合?」 柳落落闻言忙点头。 那老者笑而不答,又看向江逆,神色似有恍惚之感:「你已经这般大了。」 江逆闻言目光微闪,唇角却勾起一抹讽刺的弧度,「八大仙门怕是怎么也想不到这伏鬼山脉之中还有一人早已破了他们望而不得的大乘境,蒋仙主这万年来看尽世间纷争,倒是避的十分悠哉。」 蒋仙主? 蒋夜行! 八大仙门阴阳栈的创派师祖蒋夜行?! 他居然还活着,算算年龄该有万余岁了吧? 柳落落震惊的看向眼前平平无奇的老头,只觉得自己的世界观都受到了勐烈的冲击。 第79章 惊天秘密她心中一痛,有血腥气漫上…… 万年前极海妖魔涌动而出,是八大仙门的八位创派师祖率修士抗妖魔、立山渝关结界,才使得这华苍大陆重归宁静,而这八人便是灵剑宗丘镇、妙音宗巽川、炼器宗方道清、无量山无苦、御星门阙星、天医阁姜颂、醉梦斋姬蘅和阴阳栈蒋夜行。 其中丘镇与其继任弟子江城死于剿灭俞定天那场仙魔大战,巽川、方道清、无苦、姜颂和姬蘅五人皆因破镜不成相继陨落,世上唯一所知还存世的八大仙门师祖便只剩一个阙星。 然阙星的修为也已经停滞在炼虚境近千年,寿命如今也已过万,若这百年间她再无法顺利破镜,怕也会重步那五位的后尘。 而阴阳栈自创派之后便鲜少显于人前,自仙魔大战后更是避世不出,甚有传言曰阴阳栈早已没落,不过是空顶个八大仙门之一的名头罢了。 现在这些人怕是死也想不到,他们以为已经没落的宗门竟好端端的在这伏鬼山脉的桃花源内繁衍生活着,慢慢褪去了仙门浮华,过上了凡人的日子。 他们以为早已悄悄陨落的阴阳栈师祖蒋夜行也如今却是这万年来华苍大陆成功步入大乘境的第一人。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蒋夜行对江逆态度毫无不悦,反而很是深奥的看着他笑道,「江逆,这世间纷争非一人之过也非一人可破,冥冥之中,天道自有安排。」 他说完将那两杯茶往两人跟前推了推,「二位不如先坐下,尝一尝我这新育出来的茶叶如何?」 江逆轻扫了他一眼,倒也未再说什么,走过去在桌前坐下。 第140页 柳落落看了二人一眼,端起那茶水扫了一眼,而后目光一亮:「这是南京雨花茶!」 她前世曾有个领导是南京人,最爱喝的就是南京雨花茶,她虽尝不出味,但一看那形如松针的茶叶片便知这必是南京雨花茶无疑。 但南京雨花茶是她前世现代改良而来,在这里根本不可能出现。 「蒋前辈,您是不是、是不是……」 「是不是与姑娘一样从异世而来?」蒋夜行抚须一笑,眼中尽是明了。 柳落落只觉脑子一炸,勐地蹦起来道:「您真是……」 蒋夜行却缓缓摇了摇头,「老夫是此世之人,与姑娘同根同源的乃是老夫的师父,他于万年前便已飞升,已不在此世。」 「万年前便已飞升?」这句话的信息量实在是太大,竟叫柳落落不知从何处开始问起。 蒋夜行见她此状忍不住朗声笑道:「老夫过去也曾想不通,万年前修仙之人虽只零星,却一心参道苦修身心,那时至少还有成功之人,而如今人人奉仙,万年间却无一人飞升,你们说,这是天道无情还是人心不古?」 江逆凤眸微闪,始终不语。 「那前辈为什么知道我是从异世来的?」柳落落咽了咽口水。 这件事只有她与江逆知道,这蒋夜行难不成真快成仙了。 「大乘期后期已可通晓天道,距最后一关渡劫飞升也不过一步之遥。」江逆表情淡淡道,「只可惜蒋仙主似有心魔未解,不若也不会熬至鬚髮皆白也未能成功飞升。」 「说的不错。」蒋夜行呵呵一笑,抚了抚须道,「老夫大限将至,心魔却依然未除。」 他说着目光看向窗外那亩亩良田,长嘆一声:「不过怪只怪老夫自己,天道一向公平,此世之灾皆源于极海,老夫不过是偿还罪行罢了。」 江逆闻言凤眼微眯:「蒋仙主此话何意?」 蒋夜行笑看了他一眼,忽而自袖中拿出一样物事递到二人面前,「你们可是来问此物之事?」 柳落落一惊,只见他手中静静躺着的赫然就是与当初青岚赠与他们的那颗魔核相差无几的赤色石块。 江逆静静看着那颗魔核目光泛冷,「蒋仙主原来早已布好了局等我们上门。」 「莫怪。」蒋夜行仍旧面色慈和,「这东西可非老夫所夺,只不过数月前有一行人无意闯入了我这桃林,被武奎捉下,才没收了这样东西。」 「那些人现在何处?」 「死了。」蒋夜行抬手倒茶,语气平和,「当日便自绝而亡,如今已做了我这桃林的花肥。」 柳落落想起那片硕果纍纍的桃林,心里不禁打了个寒战。 「那前辈,你不是通晓天道,是不是知道这些人来自何处?」 「大乘境是通晓天道,但也不是事事洞悉。」蒋夜行笑了一声,「老夫不过只知晓本命相关事罢了,且只知过去不知未来,就如老夫知晓二位今日会来,但却不知二位何时会走,出去之后又会有怎样一番作为。天道,是规矩之方圆、是选择之契机、是万物之平衡、也是善恶之因果,却并不能完全左右万灵发展,老夫即便飞升成仙,也要遵守天道规则不可干扰此世未来。」 「……你说这么多,意思不就是我们白跑了一趟。」 「那也未必。」蒋夜行看了眼那魔核,「至少可以物归原主了。」 「蒋仙主是不是还有事未说?」江逆忽而开口,凤眸幽幽看来,似一眼无底深泉,「比如极海深渊和阴阳鼎。」 蒋夜行微微一愣,半晌不语,许久,他才抚须长嘆一声:「天意如此啊。」 他收起了笑意,目光复杂难辨,「你们可知万年前八大仙门为何创立?」 柳落落看了江逆一眼,接道:「自然知道,不是因为您和另外七位师祖合力灭了极海妖魔之乱后所建?」 蒋夜行目光越加晦涩,「那极海妖魔为何会暴动?」 柳落落一懵,「这我们怎么知道?」 蒋夜行苦涩的摇了摇头,目中竟有悔意,「这不过是因源于果,功来抵过罢了。万年前若我知道那极海深渊内是如此景象,断然不会听信方道清之言与他们破开那深渊结界。」 「深渊结界?」柳落落一愣,「极海深渊为何会有结界?」 她默了一瞬,忽而产生个骇然的猜测:「你是说妖魔暴动是因为你们……」 「没错。」蒋夜行苦笑道,「万年前华苍大陆还是凡人为多,求仙者寥寥无几,彼此即便不熟也多少有些交情,方道清便是我为数不多的交情之一。突有一日他前来找我,拿出一本古籍告诉我那极海深渊藏有秘宝,但需打开结界方能进入,那时我一时鬼迷心窍便答应了他。到了那极海深渊,我才心觉不对……」 因那结界实在太过繁复,且是镇压妖邪之术,表明这结界之下必有大患,但方道清所言也非虚,因那结界上竟嵌有百余上古神品法宝,单单一件便足以引起世人争个头破血流。 那时他苦于修为不前,又涉世未深心性不稳,终究未抵抗住心中慾念,与方道清七人足足在极海深渊耗费无数修为耗了整整八十四日,才终于破开一条缝隙…… 「那时我想以我八人之力,破开结界后得了这些法宝再重新封了这妖孽便是,但我万万没料到……」蒋夜行悔恨的闭了闭眼,「没料到这些妖魔根本就抵挡不住。」 第141页 柳落落看向桌子上的那颗魔核,忽而脑中一阵恍惚,竟好似看到了数万年前极为相似的场景:血海荒原上灵兽哀嚎,漫天纷飞的法器与刀剑,那些修士为争抢一席之地不惜挖去一山灵脉,仙山越发巍峨高耸,尘世山河越发荒芜……而后那灵兽泣血聚怨成妖,结伴汹涌杀上仙山…… 她心中一痛,有血腥气漫上喉头,艰难问道:「你们放出那些妖魔,就是为了那些法宝而已?你们明知那结界下有灭世之灾,却还是为一己私慾选择了破开结界?」 她曾看过魔宫内古籍上的记载,那数百年间凡人死伤十数万,妖魔也锐减过半,凡间城池破,家国灭,因此才开启凡人修真狂热时代,八大仙门才因此立足仙道顶峰之地。 但现在蒋夜行却告诉她,这不过是他们自导自演的一场「戏」罢了。 她想起那只魔鹿,心中钝痛不已,喉头血腥气越发浓重,就在她欲忍不住时,忽觉一只手覆上了她的手背,一股凉意渗入,渐渐替她压下了那口血腥。 她醒了醒神,抬头看向身侧之人,只看见一双沉定的眸子,她復而转头继续看向蒋夜行。 「老夫知晓自身罪孽深重,即便老夫当年便后悔,但大错已经酿成,如今便成了老夫的心魔,日日缠绕不去。天意叫老夫活到现在,也不过是为了今日罢了。」 他说着顿了顿,又缓缓自袖中掏出一件物事来,竟是另一颗比方才那颗大了不少的魔核。 「这是我破大乘境后寻遍极海所得。」他将两颗魔核推至柳落落面前,「丫头,此世仙道不復恶人当道,能否破此灭世之灾,便全看你了。」 柳落落一愣,正要问他为何这么说,却见神识中忽而传来一阵刺痛,她眼前一花,再恢復视觉却见自己竟身处一片虚无之中,她左右看了看,竟也不见江逆的身影。 「不必找了,你现在在结界之中。」 她抬头一看,果然见对面站着的便是蒋夜行。 他面容严肃,两颗魔核便浮在两人之间,此时正幽幽发着赤红色的光。 「丫头,你的神宇虽强却虚,如今虽可以吸融转化妖魔之气,但长此以往必定影响神志走火入魔,老夫现在便以这两颗魔核渡全部修为加固你的灵魔两元,日后便不会再有如此担忧。」 全部修为?全部修为不就是…… 柳落落赶忙阻止:「前辈……」 然而她话还没说完,便觉神宇间一阵激盪,那两颗魔核携带无数灵力像是泄了闸的洪水一般汹涌涌入她的神宇,她慌忙挣扎,却发现自己根本动弹不得,连话也说不出。 她只能眼睁睁见蒋夜行本还算精神矍铄的面容越发衰败苍老,挺直的背也渐渐驼了下去…… 第80章 极海顽石老夫可以断定你便是极海顽石…… 「果然,老夫果然没看错……」蒋夜行探到她神宇之中的粉猪忽而喜极,狂笑数声之后才渐渐平稳下来。 「丫头,接下来我要说的话你一定要记住。」他喘了口气道,「你的魔元本是避厄神兽,避厄神兽寿数将尽时本该于数万年前陨落极海,却遭逢极海顽石石灵所救,分以顽石真身铸体,可与顽石共享寿元。然数万年前不知因为何故极海爆发了一场惊天动地的海啸,极海顽石与避厄神兽同时陨落,神魂消散不知所踪。这是方道清当年给我看的那本古籍部分所述。方道清本师承上古玄天宗,万年前宗门寥落、修士无几,然玄天宗却留下一本古籍,上记载着关于数万年前之事,但他心中有鬼,当年并未拿全本出来示人……」 他说着忽而呕出一口血来,又继续道:「不过老夫可以断定你便是极海顽石石灵。」 「极海顽石乃是上古创世神遗落的最后一块灵石,身有混沌之气镇山平海听万灵所愿,若非如此,这世上断无人能融合灵魔两气。丫头,若此世仙道尚存一线生机,那便必定是在你身上。」 他说着气息渐虚,柳落落只觉神宇中雷光电闪,小粉猪已经身泛赤红,身上粉蓝花瓣也越发鲜艷欲滴,再探自己的修为,竟然已经破了化神境。 但这毫无压力的境界,却是以一名大乘境修士的命换来。 她几乎是在恢復了自由的第一时间向蒋夜行沖了过去。 蒋夜行枯坐在一片虚无之中,嵴背佝偻双眼涣散,已经是油尽灯枯之相,他缓缓笑了一声,道:「昨晚,老夫给自己算了一卦,卦象曰,痴念妄念,转瞬皆空,倒是应景。这么多年,老夫也活够了,该是时候好好歇息了……」 他慢慢抬起眼,见她急急奔来,便无谓一笑:「丫头……」 下一瞬他却将话滞在了喉头,惊讶见她盘腿坐在了自己身前,掌心抽芽,转瞬间只见根根花藤缠住了他的胳膊、双腿和腰身。 「我这个人最不喜欢这些煽情的桥段,尤其是悲剧。」柳落落抿了抿嘴道,「你不想要这一身修为也罢,但至少不能现在就死,我可不想被强迫占人便宜后还要为始作俑者难过,你以为你是谁,什么仙道,和我有什么关系!你即便给了我修为,我也不会管!我家大魔头更不会管仙门死活!」 她刚说完结界外便应景的传来一声爆响,蒋夜行修为尽失,结界自然变得脆弱,一把赤红大刀「咔咔」几声噼下便轻而易举破了结界。 一道顷长身影缓缓走来,那双平日尽是慵懒的凤眸此时尽是寒霜,而再看四周,本就破旧的小木屋已然成了废墟一片,院外鸡鸭没命的扑腾,满屋子的尘土飞扬,连男子本最爱洁净的衣摆上也满是脏污。 第142页 柳落落看到这一幕,窝火的心情骤然变好,竟忍不住笑出声来,转头对蒋夜行道:「你看,他现在为我拆了你这破屋子,明日就会为了我杀掉你们村里的人,我可不是开玩笑的。」 蒋夜行微微一愣,半晌无奈笑出声,许久又长嘆道:「罢了,罢了……」 柳落落说到做到,本刚破化神境的修为又缩回去一截,变成元婴境后期,终于成功将蒋夜行的命线拉了回来,至少能像个普通凡人一般安然度过百年余生。 也庆幸她做了这个选择,因为她刚一结束便发现小院冲进来不少村民,人人手拎锄头和扫把的样子着实是有拳脚相向的意思,尤其以武奎为首的十几名修士,一放出神识才知他们居然各个修为都在元婴境以上。 对此她对蒋夜行这位极为不靠谱的前辈做出了严厉的指责:「前辈你好歹也是个大乘期的成熟修士?感情你连善后工作都没做好,就准备就这么潇洒的撒手人寰?」 蒋夜行慈和一笑:「不过区区考验而已。」 「……我可真谢谢你了。」 她说完看了一眼身旁的反派头子,又故意道:「前辈,其实有一点你说的不对,我不仅能转换灵魔两气,也能自渡修为……」 「这点老夫知晓。」蒋夜行抚须点了点头,「他以神莲花瓣渡你入魔,神莲是天地至灵之物,恰巧诱发了与你共享神魂、同样是天地至灵的避厄兽,为此你才能有如此造化。你既与他神宇相通,自然可自渡修为于他。」 「那你还……」 「无妨。」蒋夜行高深莫测的笑了笑,「老夫本意是为你修补稳固灵魔两元,意不在修为,你先前吸收了妖魔之气,神识已经受了影响,便是源于避厄兽未真正恢復。极海顽石本就是神物,若老夫猜得不错,修为深浅不过是你这具皮囊所需,待你找回所有顽石碎片,便可不必受此约束。」 柳落落听得云里雾里,半晌才明白过来。 这意思就是说她跟江逆和这里的修士是两套系统? 也是,自从融合了魔核之后她的几样技能好像就跟修为没什么关系似的。 等等,刚刚他说什么来着? 「顽石碎片?」 江逆凤眸微闪,第一时间抓住了重点:「极海顽石既是神物,又为何会沾染如此浓郁的魔气?」 蒋夜行缓缓摇了摇头,「老夫也不知,数万年前之事现今所存古籍太少,方道清手上那本也只片面而已,仙道为何没落,妖魔因何诞生,当年真相怕是已无人知其全貌了。」 …… 虽然这老头实在是自作聪明,但好在他及时向村民们解释清楚了缘由,江逆这才没真的和武奎等人动起手来。 临走的时候,柳落落看着依山傍水安逸的小山村,忽而想起了那对灵鹿母子,便将随身携带在灵囊里的那两颗元丹拿了出来,对江逆道:「我想将它们留在这里,好吗?」 江逆挑了挑眉,漫不经心的扫了眼那两颗元丹,「随你。」 柳落落捧着那两颗元丹又走进院子,对蒋夜行与武奎道:「我想请你们再帮我一个忙,它们是一对母子,能否让它们留在这里?」 蒋夜行看了武奎一眼,武奎上前小心接过。 「自然,即便是百年后我不在了,武奎也会代我照顾好它们。」 「谢谢前辈。」 她高兴的笑了笑,忽见那两颗元丹银光一闪,凭空出现一大一小两只灵鹿魂体,走上前来,用短短的嘴亲昵的碰了碰她的手。 她一手撸一只笑道:「这里很安全,景色也不错,你们可要跟村民好好相处啊,等我有空了,就再来看你们。」 两只灵鹿「呦呦」叫了两声,表示听到了,柳落落这才转身又蹬蹬蹬跑到了江逆身边,十分自然的牵住了他的手指一摇一晃的往前走,江逆扫了她一眼,虽未言,但目中星光点点,尤为愉悦,任是谁看怕也不会将他与当年那个嗜杀成性的魔头联繫在一起。 蒋夜行站在院子中远远望了许久,最终露出个欣慰的笑容来:「再黑暗的世道,也总有破云见日的希望,这是老夫数千年来最高兴的一日。去,拿壶酒来……」 待出了结界墙重新进了桃林,柳落落到底是没忍住,克制道:「看他们这桃子好像吃不完的样子,不如……我们帮他们解决一些?」 江逆微微挑眉,扫了她一眼,忽而衣袖轻轻一辉,一道魔气裹挟着邪风颳过桃林,再一看,一片桃林已经空空荡荡,不留一个桃。 而她的灵囊却已经鼓鼓囊囊。 「可够了?」反派头子问。 柳落落目瞪狗呆。 反派头子见此正欲再伸手,柳落落赶忙抓住了他的手:「行了行了,树就不要了,给人留点活路吧。」 反派头子宛如一个土匪头子,眼里满是睥睨天下之色,「一片桃林而已,灵剑宗也有一片,待本座灭了他们,日后随你採摘。」 「……」你说啥就是啥吧。 她赶紧拉着土匪头子钻进了石道,待走出瀑布到了千年槐树下,只见流风一人在此等候,柳落落老远便见他一脸心事重重,想也不用想也只知道是在想锦雀的事。 见两人完好无损的出来,流风也大松一口气,又上前道:「尊上,属下想回唐家……」 「取因缘镜?」江逆悠悠打断他的话道。 第143页 流风苦笑一声,「果然凡事都瞒不了尊上。」 「回是可以回,不过……」江逆微微勾唇,眼中骤起霜寒,「要制造一些惊喜才是。」 柳落落左右看看,简单的小脑瓜上满头的问号。 终于回到了迎客居,肖安早已带着齐全等人离开,不过走的时候倒是准备了不少谢礼,比如半个马车的特产小吃以及绸缎首饰,外加半个马车的灵丹妙药,这手笔就差没将「求生欲」三个大字写在脸上了。 感情魔头的名头这么管用?那不如下次专门去醉梦斋逛一圈? 回程之路上多了个戚双双,三人便没再坐马车晃晃悠悠,而是改坐流风的纸船以最快速度回到了赤霞山,然而到了赤霞山,他们却听到了个大消息:极海妖魔突然暴动,本就残损的山渝关结界就要顶不住了! 第81章 喜欢你「江逆,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我…… 「极海妖魔前几日突然暴动,山渝关现今已经破了多处缺口,尤以炼器宗所属城池受袭最为严重,数万凡人因此流离失所,八大仙门如今顾不上仙魔会盟,怕是又会拖延了。」 屹松神色凝重,这妖魔侵袭虽暂时不会蔓延到赤霞山,但一想到那些毫无抵抗之力的凡人,他心中多少会有些不忍。 「真是奇了怪了,这山渝关近万年来牢不可破,怎么最近却这么脆?定是上次被……」 凝霜说了半句仿佛意识到了什么,小心翼翼的看了眼自家大师兄,果然见他一脸尴尬,余光指了指座上的某位魔头。 啊这……上次好像就是这位干的好事儿呢…… 反派头子轻声一笑,凤眸幽光森森,轻描淡写问:「如何?」 柳落落赶忙上前圆场:「话题跑偏了啊,这不是讨论下一步计划呢嘛?扯极海妖魔做什么?」 凝霜心虚的撇了撇嘴,倔强道:「人家也不是故意的……照我说这几大仙门沆瀣一气,天医阁以活人炼丹之事,那几个道貌岸然的仙主未必不知情,纵然仙魔会盟如期举办,我们去了也不过是送死,倒不如将这些证据向凡人和其他仙门公示出来直接表明立场,是非黑白世人自有论断。」 她说完便见众人皆看着她不语,倒是将她看得有些莫名其妙:「怎了?我只是说说自己的看法……」 「你说的不错。」其中一名小仙门掌门抚须笑道,「其实我们几人也正有此意。」 他深嘆一口气道:「如今的八大仙门已不是万年前的八大仙门了,乞求他们内查祸首自断经脉,倒不如警醒世人,这世道最难的还是那些无辜凡人吶。」 众人沉默一瞬,半晌才见屹松站出来道: 「那此时正是好时机,八大仙门如今顾不上我们,我现在便派人暗中赶往各州城池……只是我们人手怕是不够。」 「那个……你们有没有考虑过发传单。」这时候路落落在一旁小心翼翼的插了嘴。 「何为传单?」众人一脸疑惑。 柳落落看了眼江逆,见他侧手撑着下颌,也一脸饶有兴致的样子,便继续道:「你们难道打算派修士一家一家去游说啊?这多麻烦,不如将天医阁所行之事全写在纸上,或者是用飞符信,我记得有一种飞符是可以记录并呈现景象的,直接将金玲虫所记录的事情分刻进去,然后直接命人飞至城池上方广而撒之,岂不是比你们完全用人力强?」 「这法子甚妙!」凝霜大喜,「这样即便是被八大仙门发现,我们也可及时撤离,而且那么多飞符,他们又如何收取的完?届时世人该知道的也都全知道了!」 屹松几人面上也是一派喜色,但还是有人提起:「柳姑娘所说的莫不是飞金符?但这飞金符实在太贵重,华苍大陆光城池便有几百座,莫说那些凡人村镇了。如此算下来所需数额实在太大,而且合我们之力也凑不齐这么多灵石,即便是能凑齐,也无处购买这么多飞金符啊。」 柳落落:「……」她忘了玄幻世界修士用的东西都不便宜来着。 于是她只能求助反派头子,杏眼眨巴眨巴,望着他颇为讨好。 反派头子眼睛都不眨一下,慢条斯理道:「本座若记得不错,飞金符是醉梦斋所产。」 屹松与众人互相对视几眼,楞楞点头:「不错。」 江逆一手捞过身侧女子腰身,长袖轻拂,颇为慵懒道:「五日内飞金符便会到手。」 众人惊喜不已,虽不知他如何能保证五日后能弄到这么多昂贵的飞金符,但江逆所言,何人敢不信? 江逆并未将众人欢欣之情放在眼里,事实上他搂上柳落落腰身时,屹松便十分识时务的意识到了什么,轻咳了几声扫了众人一眼,众人便立即意会,同时拱手作揖道: 「既有魔尊相助,我等自然不必担心,那若无事的话,我等便先退一步了。」 说着众人便转身准备退出去,唯有凝霜与飞鹰二人跟个木头桩子似的杵着,凝霜甚至还喊了一声:「哎,柳月落,你上次给我讲的那个什么西天取经的故事还没讲完……」 屹松立即捂住了她的嘴,直接将她拖了出去。 流风见此也无奈将一脸迷茫的好友拽了出去。 于是屋内便只剩下江逆与柳落落二人。 自从暗场之事后杂事繁多,身边又多了个便宜女儿,一路上二人鲜少亲热。 方才大家都在的时候她还勉强维持了几分矜持,但这会一见人都走光了,她便欢唿一声直接转过身抱住了反派头子的脖子,「mua」一声便将粉唇主动对着那双色泽诱人的薄唇印了上去。 第144页 「美人,可想死小爷了,这几日小爷没时间宠幸美人,美人寂寞否?」 反派头子轻笑一声,手向下拖住了她的腰肢一送,眼中魅波一盪:「甚是寂寞,不知爷今晚要如何怜爱奴家?」 柳落落笑得眼如弯月,抱着他的脖子晃啊晃,嘴上却宛如个浪荡公子哥:「今晚随美人高兴,美人想在哪里便在哪里,美人想如何小爷便如何,怎样?」 其实他们的话题只是共修而已,就是不带身体,只是神宇同修十分纯洁的那种。 毕竟蒋夜行给了她这么多修为,不用白不用,省得浪费。 但即便只是神宇同修,每回也都是她被折腾的死去活来,虽然今晚死去活来的人仍旧会是她,但现在过把嘴瘾还是可以的。 然而一炷香后,她看着前方一片黑漆麻乌的地道,心道还是小看了反派头子搞事的能力。 「你别告诉我,今晚我们要坐在土里共修。」 江逆却不语。 她走了一会又惊问:「你该不会这个时候要潜入灵剑宗搞事情吧?」 她话音刚落,便见江逆忽而揽起她的腰,脚下魔气涌动快如闪电,不过半个时辰的功夫便横跨百里地道,停在了地道的尽头,一面自地上横切入土中的山门结界。 他们到了灵剑宗山下。 即便她此刻身处在幽深的地道中,但却仍能感觉到来自灵剑宗灵脉之上那强有力的灵气镇压,自从上次江逆潜入灵剑宗,他们便又加强了结界布防。 即便是屹松他们,也是因为仙魔会盟那日灵剑宗会对修士大开结界,但也不代表魔修也能轻而易举踏入。 这可不好硬闯啊。 柳落落咽了咽口水,然而却见反派头子毫无硬闯的意思,反是从袖中取出了一块巴掌大小黑不熘秋的石头,她起先还没认出那是什么,直到他将那石头贴近了结界,本该排斥他们的结界层却似乎毫无反应一般,竟任由他们穿了过去。 她大为惊奇,便又凑近那石头看了看,见那石头上刻着「江城」二字,她才勐然道:「这是江城的魂石?!」 江城不就是他的…… 灵剑宗结界本就是由丘镇与江城当年合力设下,现在他虽已死,但魂石毕竟曾经连接他的命线,所以结界将魂石误认为是它曾经的主人也无可厚非。 但江城的魂石如今应该好好存放在灵剑宗内,他又是何时弄出来的? 难道是继任大典那日,他便已经…… 江逆将那魂石重新收入袖中,那表情好像并不在意这魂石的主人跟他有什么关系。 「灵剑宗内那颗自然是假的。」他森森勾唇道,「闻秋瑾向来自负聪明,不会想到自己楼中的东西会出问题。」 「那你带我来灵剑宗是要做什么?」柳落落心中忐忑,「我说随美人高兴,可不是这么个意思啊……」 江逆转头扫了她一眼,好看的眉梢高高一挑,忽而拉近她,啄了啄她的嫩唇,声音低沉道:「落儿不觉得刺激?」 柳落落勐摇头,「……我还是喜欢回屋里待着。」 江逆抚了抚她的侧脸,又将唇印上去狠狠碾磨了一瞬,声音低哑道,「落儿可是忘记自己的生辰了?江少庭纳妾那日曾送那小妾一样护身法宝。但她不配,我去替你取来,当做生辰礼物送你可好?」 柳落落闻言一怔,半晌才想起来再过两个时辰后的明日,的确就是她的生日,不是柳月落的,是真真正正的她的生日。 那日在赤霞山楼顶飞檐上,他曾问了她一堆前世的事情,其中确实提到过她的生日,但那时她以为他只是好奇而已,没想到他居然记得,比自己记得都要清楚。 两辈子加起来,她还从未被除了自己之外的人记过生日,虽然这只是很小很小的一件事情。 她心中一酸,忽而抱住他的腰,将脸深深埋在他怀中,瓮声瓮气道:「江逆,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我很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 江逆一怔,眸中聚起点点星光,半晌从怀中挖出她的脸啄了啄,近乎贪婪道:「不够,落儿,不够。」 柳落落忍不住笑了一声,将红唇主动送上,半是誓言半是笑道:「那不只过去和现在,以后你若是飞升我便陪你万世万年,若是魂消魄散我便陪你魂消魄散……不对,为什么非要魂消魄散,届时让流风他们替我们聚魂渡生,我们可以试试做凡人,凡人做累了便继续做修士,蒋夜行可说我是极海顽石呢,极海顽石寿命很长的,如果你最后还是飞升不了,我就与你共享寿数,反正你去哪里我便去哪里,好不好?你看看谁家宠妃能做到这样呀?你捡到我可是赚了。」 江逆定定看她,旋即,将她死死锁在怀中,那力道似是要将她融入骨血一般,半晌,只听他嗓音低沉含着无限情意道:「好。」 第82章 夜探灵剑宗「如果我再早认识你两百年…… 这结界后的一截地道并未完全挖通,不过距离地面也只剩一层薄薄的土层而已,只见江逆抽出他那赤练大刀轻噼了几下,便将那土层破开,露出朦胧的月光来。 柳落落先探头瞧了一眼,见四周似乎是一片寂静的山林,那层层叠叠的楼宇飞檐便坐落在山林掩映之中,即便是在如此漆黑的夜晚,也尤为高耸入云蔚为壮观。 他们此时身处在灵剑宗仙山脚下,身后不远处便是结界层。 第145页 仲茂真人这挖地道的本事看来颇有精进,至少不像那时直接几铲子给她送到了魔头的眼皮子底下。 江逆出了地道后略施术将洞口重新堵住,便搂着她隐了修为贴了隐身符,极为大胆的朝着那几座仙山中最高的一座飞去。 那里是闻秋瑾的洞府,也是江少庭以及他刚纳不久的小妾温兰所住院落。 想想距离上一次她来灵剑宗不过只过去数月余,彼时的她天天为保小命提心弔胆,甚至替柳月落顶绿帽子帮江少庭纳妾,那时谁又能想到这嫂嫂和反派小叔子能成事儿呢。 她想着想着,越发觉得自己给江少庭也反戴了一顶大大的绿帽子,顿时忍不住抱着反派头子的脖子嘿嘿嘿笑出声。 她不止要给江少庭戴绿帽子,今晚还要偷了他最爱小妾的宝贝。 狗血剧情真特么香! 「江逆,你当初诱骗我入魔道,是不是为了气江少庭和闻秋瑾?」 江逆低头看了她一眼,语气像个土匪头子:「本座何时诱骗了你?不是你哀求本座相救?」 「……你倒是说的蛮理直气壮。」柳落落气得白了他一眼,「明明就是你!我初来乍到第一天就遇上你率魔兵来攻山,我打不过告饶你也不放过我,还骗我中了血咒,你就是故意想勾引我,好让我给江少庭戴绿帽子!」 江逆飞身落在一座荒院之中,掐着她的腰身往上提了提,紧紧盯着她语气危险不已:「那又如何?难道当初你更中意江少庭?」 「……这个嘛……」柳落落不想让他得意,便含含煳煳道,「虽然他修为没你高,但他长得俊俏,前途无量,又喜欢穿白衣,是仙门女修们最受欢迎的男修……」 眼见着反派头子嘴角笑意越发冰寒,她忽而嘻嘻一笑,双手捧住他的脸使劲揉了揉,「江逆,我竟然没发现你居然还是个醋罈子!这些话你也信啊!我不是告诉过你我的前世实行的可是一夫一妻制,江少庭那样朝三暮四的我才不喜欢,而且我也不喜欢白衣修士,我就喜欢……」 她凑上唇俏皮咬了口他的下巴:「你这样不正经的。」 瞬间一方冰寒化为春水,江逆轻笑一声,忽而将唇狠狠印上去,唇齿交融碾磨半晌,才将她紧紧箍在怀中,嗓音低哑道:「便是重来一次,我也断然不会放过,落儿,若早知是你,那日更不会放你回山。」 柳落落一愣,想起他孤孤单单的两百年,伸手回抱住他的背,轻声道:「我也是,很庆幸能认识你,江逆。」 说完她看了眼周围,只见眼前一座荒废的小楼耸立在杂草从生的院中,竟让她觉得有些熟悉,她伸手拍了拍他的后背,问:「这里好像不是江少庭的院子,这是哪儿?」 她刚问出这句话便倏而想起,这里似乎就是她曾经通过小莲花看到的江逆少年时居住过的地方。 江逆放开她,目光透过那窗棂破漏漆黑森冷的楼阁似看到了某些令他不甚愉快的过去,他缓步走进大门,只见上头只敷衍的挂了把已经生了锈的锁,只轻轻一挥,那锁便噼啪一声断开,落在了地上。 柳落落牵着他的手走了进去,只见内里灰尘遍布,但桌椅茶具并未丢弃,不知是不是闻秋瑾授意,像是自那日后灵剑宗的人刻意忘记了这里似的。 而这偌大的空间,一个十六岁正是青春年少的郎朗少年居住的院落,院外不见一棵花草,屋内也如此死气沉沉,那破落的桌椅、茶具、甚至卧房内的被褥都单薄的可怜。 她忽而脑中一闪,似乎看到某一幕场景:瘦瘦小小的少年趴在窗前,翘首盼看着无人问津的院门,如此十多日过去,他终于等到一美貌妇人携着与他同样样貌却肤白玉润的少年走进了院子,他激动不已,满心欢喜准备下楼,却见那妇人只将几本书交给了侍女,便又亲昵携着那少年走出了院子,母子渐渐远去的欢声笑语中,只剩他满眼的落寞与孤单…… 柳落落喉头一哽,忽而抱住了江逆的腰身。 「不要想了,江逆。」 江逆浑身一僵,许久才拉起她的胳膊,低眸抹去她眼角的泪意:「不过往事而已。」 「那也不行。」她埋在他怀中闷闷道,「如果我再早认识你两百年就好了,我一定会给你最好的人生。」 头上传来一声轻笑,「哦?两百年后倒也不晚。」 柳落落抬头定定看他,见他表面上虽风淡云轻,但眼角却始终有一抹晦涩退散不去,她心酸了酸,看向那些已然破落的仿若一阵风便会散架的桌凳,仿若看尽了他年少时无人诉说的苦楚。 离开荒院,江逆便带着她轻车熟路的潜入了江少庭的院子,这里她在继位大典那日便来过,只是那时她并未用心记路,等躲过重重巡逻,她才恍惚发现,她如今所处位置正是那日绿帽罩顶喜提小妾一枚的房间门前。 「……」看这里头灯火通明的样子,怕不是马上要上演妖精打架的大戏了。 这货莫不是准备趁着人家小两口两个缠绵的时候进去偷东西吧? 然而她这个念头刚一出来就立即听见不远处传来脚步声,她急忙拉着江逆往柱子后躲了躲,却见是一丫鬟端着菜餚打开门走了进去,而窗扉上则只映出一道纤柔的影子,见那丫鬟进门好似有些失望道: 「大师兄还未回来?」 「是,兰夫人,少仙主自午后便进了书房,至今未出。」那丫鬟犹豫道,「不如我遣人去问问?」 第146页 「不必了。」温兰重新坐回梳妆檯前,声音竟有些泛苦,「他定是厌了我了,我为他做了这么多,到头来不过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柳落落心中纳罕:真是奇了怪了,这才几个月两人就感情破裂了?江少庭也不像是那么薄情的人啊。 那丫鬟端着饭菜呆立不语,似是不知该如何接话,但不等她想出措辞,温兰又忽而看着铜镜抚着自己的脸道:「盼儿,你说我到底比那沐雪差在了哪里?他明明说过会钟爱我一人,又为何又答应娶那沐雪为妻?」 那丫鬟犹豫半晌,这才安慰她道:「想必少仙主也有他的苦衷吧,兰夫人何必妄自菲薄,这几日少仙主虽未回来,却赏赐了您不少好东西呢,还有谁人不知,少仙主娶您过门那日,可是专程进了秘境为您夺来了辟邪珠,不知引得多少女修艷羡,他又怎会厌弃您呢?」 温兰闻言怔了片刻,半晌才重展笑颜:「你说的不错,大师兄自是不会厌弃我,柳月落当初也未争赢我,区区一个沐雪又何惧矣?将这些饭菜再准备一份送书房去……不……」 她忽而起身道:「我亲自去做。」 说着便见房门被拉开,已经换上妇人装扮的温兰带着丫鬟走了出来,正与隐身避在柱子后的柳落落错身而过,明明得偿所愿嫁给了自己心爱的男子,但她却好像过得并不好,本来圆润的下巴也瘦尖了下来,竟显得有些苦相。 比起她如今的气色,倒是她头上那只玉簪更为抢眼,上坠着一颗硕大而精美的冰蓝色珠子,远远看去便觉灵蕴怡人,应该就是那辟邪珠。 「沐雪要嫁给江少庭?」柳落落看着主僕两人的背影好奇的摸了摸下巴,「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我怎么不知道?」 「江少庭纳妾前几日定下的,两宗已经交换庚帖,年底便会举行结侣大典。」一提起江少庭,反派头子总是一脸面无表情、甚为不屑的样子。 「这算什么结侣?」柳落落嘲笑道,「二缺一斗地主么?非要一正一副左拥右抱呗?枉我还当初还觉得他江少庭还算个……」 眼见着反派头子目光一瞥,她立即改口道:「算个斯文败类!没想到斯文他都不沾边,简直就是个禽兽!」 她讨好的笑了笑,催促他道:「你不是要送我辟邪珠吗?快去快去,我在院子里等你,她刚说我坏话来着,我本来打算放过她的,但是现在那辟邪珠我要定了!」 反派头子挑了挑眉,眼中一派「秋后算帐」的样子,转身一闪,便消失不见了。 柳落落大松一口气,看了看周围,觉得这里不是很安全,便走出院子,坐在石头上仰望头顶被结界映射的满天星斗,心中一片悠哉。 不知过了多久,隐身符都换了一张,她才觉身后传来响动,然而待一回头,她却差点没惊的一屁股厥过去。 只见身后的房屋拐角处,竟走来一只通身雪白口长獠牙的豹子,正四处嗅着她的味道,眼见着再隔数十丈,便要发现她了! 第83章 夜话「你想要正妻之位,便如你所愿。…… 她正要施术飞身避开,却忽而听见自那灵兽走出来的拐角处又出现了一道脚步声,她立即收起灵气,悄悄往廊柱后躲了躲,果然见那拐角处走出一道白色的人影。 「寻雪。」 那人朝着白豹子轻喊了一声,白衣树冠俊朗清贵,竟是老熟人江少庭。 她勐然屏气,缩在廊柱后不敢露头,但那白豹子却好似嗅到了她的踪迹一般,竟也不管主人叫喊,直奔着树干走来。 柳落落心中叫了一声苦,身后是万丈悬崖,已经无处可退,她如今修为虽然也能勉强一搏,但若此时暴露了身份,那地道便很有可能会被闻秋瑾等人察觉,日后再想悄无声息潜入灵剑宗便难如登天了。 如此想着,她手中已经慢慢聚起灵团,正准备出手时,却忽闻不远处的走廊上传来一道女声。 「大师兄……」 柳落落正要看去,却觉腰身一紧,身侧传来熟悉的声音:「别动。」 她未回头,心中却一片安定,目光继续扫向走廊里的女子。 只见温兰一身广袖绯色飞仙裙,腰佩璎珞面如粉黛,唯独髮髻微微有些凌乱,原是那支镶嵌了辟邪珠的髮簪不见了。 而在她身后没几步远便是方才跟着她的那个丫鬟,此时看见江少庭也忙收起脸上的慌乱,规矩的行了个礼。 奇怪的是江少庭竟站在原地,面上表情竟有些淡漠,只淡淡扫了她一眼,冲着那白豹子加重了语气道:「寻雪,回来。」 那白豹子此时距离二人不过几步远,听见主子如此语气,它似有不甘,但原地踏了踏步,最终还是转头朝着江少庭走了过去。 「你们来这里做什么?」 那丫鬟立即想开口说那辟邪珠丢了的事情,却被温兰抢了先道:「无事,只是有些闷,出来转转而已。」 江少庭淡淡「嗯」了一声,摸了摸豹子的脑袋,目光并未在温兰身上多做流连,竟是准备直接转身离开。 温兰心中一急,连忙追了几步:「大师兄!你我已经多日未见了,你难道……就不想兰儿吗?」 江少庭脚步微顿,半晌才转过身看她,但那目光实在称不上温情,竟显得有些说不出的冷淡,即便是看戏如柳落落也不免替温兰感到心凉。 第147页 还记得几月前,江少庭还在她面前将温兰呵护的如同宝贝一般,原本她听到温兰所言还在猜测两人只不过是闹矛盾而已,万万没想到江少庭竟是一副真的不在乎的样子。 倒是奇怪,难道这几个月还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 温兰见此也是心中一揪,但好在他终于肯听自己说话,便极力收拾好心情,支开那丫鬟道:「你去厨房看看。」 「是。」那丫鬟行了礼便悄然退下。 如此,诺大的外院除了隐在暗处的柳落落与江逆,便只剩江少庭与温兰二人。 「大师兄,是不是兰儿哪里做的不对惹了你生气?即便如此,你骂兰儿就是,为何连句话也不肯跟兰儿说呢?」 温兰上前走了一步,眼中满是期许和恳求,半晌见他不语,眼中那点希望又暗淡了下去,「是不是因为沐雪?」 江少庭目光微闪,却始终看着她不语,这让温兰本还能控制得住的情绪勐然如泄了闸的洪水一般,她眼角带泪,戚戚看着他控诉道:「你明明对我说过的,会一生一世对我好……大师兄,你明明说过的……我只不过是与你闹了几句,你便要为她这样冷待我?难道就是因为她出身妙音宗,资质比我好,你便要为了她抛弃我吗?除了这些你还喜欢她什么?」 「你当初便是这般看柳月落的?所以你当初买通了妙音宗的弟子,故意引她入了魔道的圈套?」 柳落落一愣,万万没想到这其中竟还会牵扯到她。 她当初之所以能穿越到柳月落身上,便是因为柳月落在宗内闭关渡劫时遭受了魔道偷袭因此渡劫失败不幸陨落,她当初以为一切不过是魔道早有谋划,也从未问过江逆这件事情,毕竟柳月落是柳月落,她是她,但现在江少庭却说,这件事情竟还另有隐情? 短短一句话,将温兰所有的控诉都堵在了喉头,她目光躲闪道:「大师兄……是什么意思?」 江少庭抬眼看她,目中几多复杂,似乎是头一回看清她一般,令温兰心中有些莫名的不安。 「那日柳月落在妙音宗闭关渡劫,妙音宗门规严苛,若无允许必不会私自出结界,可好巧不巧,就在那日有一外门弟子误闯出山门,且恰好遇上了魔道之人,受其胁迫打开结界将之引入妙音宗,更巧的是他正好去了柳月落闭关渡劫之地,那外门弟子现今正在沐雪院中,亲口承认是受你指使……这些你如何解释?」 温兰浑身一震,袖中拳头紧捏,一时间心乱如麻,但她很快便调整了情绪,泪眼朦胧向江少庭看去:「我没有,大师兄,你是了解我的,我整日待在宗内又如何能认识妙音宗的弟子?你也知道柳师姐虽然误入歧途堕入魔道,但在此之前我与她关系甚笃,又怎会加害于她,是沐雪与你说这些的?沐雪是在冤枉我!你就因为她一面之词便直接为我定了罪吗?」 「那这件东西你又如何解释?」 江少庭忽而从袖中掏出一件物事丢了过去,温兰伸手接住低头一看,瞳孔勐然一缩。 只见她手中躺着一个极为普通的荷包,不似仙门中的物事,好似只是凡间街巷铺子中最常见的荷包,但花样精緻做工复杂,上绣着鸳鸯交颈,是凡间男女定情之物。 那是五年前的凡间乞巧节,她好奇凡间热闹,便求他带着自己去了凡人城镇,路过一家铺子时便正巧看到了这个荷包,她还记得那老闆娘说「鸳鸯交颈,一世一双」是对神仙眷侣最好的祝福,但她用惯了上品灵囊,又怎会对这种俗物感兴趣。 但他还是主动买下了,那时还调侃她叫她也学凡间女子也学做一个送给他,她当他是对自己做出了一世一双人的承诺便欣喜收下,但谁料回来后便听到仙尊为他指定了未婚妻的消息…… 自那后,这荷包便被丢在了柜子里再未拿出来看过。 五年过去,她几乎忘了这桩事情,那日她急于翻找东西装那些收买人心的丹药,便随手从柜子里拿出来了这个荷包…… 江少庭定定看着她,目中几多冷凉:「我答应过你,我与柳月落只不过空有名分而已,她本是妙音宗最前途无量的弟子,对你也诸多关照……」 他说着闭了闭眼,语气疲惫道:「你可知继位大典前一日,她曾亲口对我说会替你向母亲徵求名分,你却一手将她逼上了绝路……若不是渡劫失败修为尽失,她又怎会着了江逆的道……」 柳落落尴尬的瞄了一眼反派头子,见他目中幽光森森似笑非笑,便露出个尴尬的笑容,只想让江少庭立即闭嘴。 明明是她自己甘愿入魔,这厮怎么说的好像他两真有什么旧情似的! 温兰握着那荷包,半晌肩膀微微颤动,抬起一张秀容惨澹的脸来,直勾勾问:「你觉得我不该害她?江少庭,你可考虑过我的心情?从柳月落到沐雪,我斗罢一个又来一个,你嘴上说不会将她们放在眼里,但人前人后,你与她们才是名正言顺,我不过个妾而已,这宗内宗外又有谁会真正将我放在眼里?你可还记得你当初送我这荷包时所说过的话?」 她惨澹一笑道:「你说若有来世,便与我做对交颈鸳鸯,生生世世不分离。可今生我便输了,又如何敢求来世?我倒是羡慕柳月落,她入了魔与江逆在一起后始终被江逆带在身边,无人逼得了江逆,便也无人逼得了她,但你呢?说什么权宜之计,不过是在你心中我没那么重要,合该替你的仙主之位让路罢了!」 第148页 「你心中原是这般想的。」 江少庭忽而开口,定定看向这个他曾掏心掏肺真心喜爱过的女子。 白豹子静静蹲在他身侧,好奇的目光在两人之间徘徊,似是好奇主人与这女子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外院一片寂静,温兰紧紧捏着那荷包,似乎能听见自己胸腔内怦怦的心跳声。 许久,才见对面之人缓缓开口:「温兰,若我不是灵剑宗的少仙主,当初你可还会捨命替我挡下那一刀?」 秋风瑟瑟,清冷的月光铺散在廊檐下,与廊内明暗分明,两人此刻如隔岸相对,已物是人非。 温兰低着头,自知这时本该给出肯定的答案,但不知为何,她却一时无法开口。 江少庭定定看了她许久,最终慢慢转过身,「你想要正妻之位,便如你所愿。」 见他走出几步,温兰心中一痛,半只脚踏入那满地清冷的月光之中,声音竟有些急颤:「大师兄,我错了,你再给我一次机会……」 「不必委屈自己,有一点你其实说的没错。」江少庭未回过头道,「温兰,我肩负仙门之责,必然无法将你看做第一位,即便今日没有沐雪,往后我也无法保证会一心一意待你,你最想要的我会给你,往后你我便这样吧,母亲那里我自会说服,你也不必担忧,时辰不早了,回去吧。」 说着他招唿了那白豹子一声,便头也不回的走入了拐角,消失在月色之中。 满院只剩凄冷的秋风,不知过了多久,温兰才低低哀戚的笑了声,无声流下泪来。 第84章 流民待看清那些山魈的面部她才勐然反…… 已过子时,即便是无眠无休的仙山也彻底安静了下来,柳落落跟在江逆身后,看着两人交握的手,思绪却已经不知飞到了哪里去。 忽而脚下不知何时被石头绊了一跤,她轻叫了一声冲着他的背扑了过去,却不想却落入了对方胸膛之中。 头顶传来声音:「你是在想那狗还是在想江少庭?」 柳落落一愣,半晌才反应过来:「……人家那明显是豹子。」 她顿了顿又道:「我也没想江少庭,只是觉得有些唏嘘……」 说着她抬头看了江逆一眼:「江逆,你会不会只爱我一个,永远不移情别恋的那种?」 江逆高高挑起了眉:「本座从不做承诺,你我神宇相通,若本座有二心,你杀了本座便是,不过若是落儿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 他唿吸贴近,阴恻恻道:「本座亦不会留你的命,可明白?」 「……」我真是多余问这一句。 她忽而又想起来个事情:「对了,那辟邪珠呢?你不是要送我礼物?」 江逆微微勾唇,一点要送礼物的意思也没有:「本座反悔了,那辟邪珠不过尔尔,本座会补送你一件更好的生辰礼。」 「……」我怀疑你在吃干醋。 如此白忙活了一场,再回到赤霞山柳落落已然累成了狗,然而这还不算,当天晚上她还受了某人吃醋之后的折腾,早上起来骨架几乎都要散了。 一早起来流风便过来找江逆商讨要事,她在一旁无聊的听着,没多久却听院门口传来一声急切的叫喊声。 「你们为什么要拦我,我爹爹和娘是不是在里面?你们放开我让我进去!」 不用看也知道是谁。 流风尴尬道:「许是她跟着找到了这里。」 如此听院外叫喊了一刻钟,柳落落无奈看向身后视若无睹的某人,心道她的定力果然还不够强,最终还是忍不住站起身朝外面走去,果然见门口戚双双正被两个魔兵拦的严严实实。 「放她进来吧。」 那两魔兵闻声放开大刀,戚双双便如小鸟投巢一般撞了过来。 「咳!」柳落落忙拉开她,「轻点轻点,我的肋骨要被你撞裂了。」 「娘这几日为什么不理我?是不是不要双双了?」戚双双一脸委屈加控诉,从回来这一路上,她明显感觉到娘亲要比爹爹温柔,所以她现在果断决定抛弃爹爹,只和娘亲好。 「不是,是娘和你爹爹这几日有些重要的事情要做。」顶着门外魔兵好奇的目光,柳落落尬笑道。 「什么重要的事情?」戚双双两眼放光,「是不是你和爹爹要给我生弟弟的事情?弟弟生了吗?在哪里?」 她说着便要往屋里找,柳落落立即拦住她:「没有没有,弟弟还没出生,这件事情很难做的,需要很久很久才行,双双也不能到处说,不然弟弟就不愿意出来了,知道吗?」 戚双双撇了撇嘴,「哦」了一声:「这么麻烦呀,那双双不问了。娘,山下有好玩的地方,你陪我去好不好?」 「山下?什么好玩的地方?」 「你陪我去嘛。」 柳落落拗不过自己认的这十多岁的宝宝,只能被她扯着出了院门往山下密林走去,半路上还遇到了同往山下赶的凝霜和褚泰等人。 她看着几人行色匆匆的样子奇怪道:「你们这是要做什么去?」 「你还不知道呢?山渝关附近的流民来赤霞山了,虽只有几十人,但大师兄无法坐视不理,便命我们尽快去送些吃食,当中还有三四个孩童,其中有人染了风寒,这些丹药便是送与他们服用的。」 柳落落往几人身上一看,果见他们都提着大大小小的饭盒。 第149页 戚双双也在一旁兴奋道:「对对,娘,他们方才便与我在一起玩耍,就是小山不舒服,方才还晕倒了,娘你帮帮他们吧。」 她这句话一出口,凝霜等人便忍了忍笑。 「既然双双都这么说了,你这当娘的自然要去看看,走吧,跟我们一起。」 柳落落白了凝霜一眼,她还能说什么,人都已经下山了,还能不去咋滴?想她自己上赶着当了人家的娘,管不好孩子就只能顺着了。 待到了山下,果然见那荆棘墙外的山谷溪流旁支起了两簇篝火,约二十来人,有老又少,此时皆是衣衫褴褛骨瘦如柴的模样,那几个孩子比起大人倒是精神好不少。 此时已是深秋,谷中寒风猎猎,即便是生起了篝火怕是也无济于事,几个年纪稍大的老人裸露的双脚已经冻的生了疮。 凝霜等人上前将那些吃食和丹药交给了他们,不过是一些微薄之物,却引得他们连连跪拜,险些磕破了头。 其中一名鬚髮皆白的老者眼含热泪道:「多谢各位仙子仙长不嫌弃我们,容纳我们在此地落脚,还送了这些好东西,小老儿真是不知该说些什么好了……」 凝霜倒还是第一次被凡人如此对待,一时间脸上便忍不住露出得意,甚为慷慨道:「无事,晚些我叫人送些被褥来,你们便安心在这里歇息。」 戚双双早已跑到那几名孩童跟前,看她与那些孩子熟悉的模样看来是早混熟了,只是其中最小的那个孩子面色苍白,应该就是她口中那个染了病的小山。 但令她在意的还有其他事情。 她看向那老者道:「不知老人家从哪里来?为何又会到这里?」 那老人抹了抹泪道:「不瞒仙子,我等本是山渝关附近雁鸣山中的村民,我们村子世世代代务农为生,这些年来本就生活艰难,前不久山渝关出现缺口,妖魔涌了出来……」 「妖魔毁了你们的村子?」 凝霜好奇插嘴道,却见那老者却摇了摇头。 「不是,是炼器宗的弟子与妖魔打斗时诱发了山崩,我们连同附近的山民都遭了殃,不少人被迫离开家乡往腹地避难,但是那些城池不允我们通行,说是我们身份不明怕是奸细所扮。」 「什么?」凝霜气愤道,「雁鸣山不是隶属炼器宗管辖,他们惹了事竟也不善后?真是岂有此理!」 柳落落却心思一转,又继续问道:「老人家,你们一路走来可知西北方现在是什么情况,你们一路上没受到妖魔侵扰?」 那老者想了想,又摇了摇头:「我们也觉得奇怪,那些妖魔长相兇恶,却对我们这些凡人没什么兴趣,反倒是见了修士便大开杀戒,数月前那山渝关也出现过破漏,那时雁鸣山也闯入了几只妖魔,可好好待在山中并未出来过,后来是炼器宗的修士们进山剿灭才算了事。如今炼器宗各个属地人人自危,尤其是那些修士居多的城池,大多数已经封锁了城门,不允许外人进入了。」 凝霜等人闻言纳罕:「这倒是奇怪,妖魔生性残暴,怎会有这般反常的动作?」 「不奇怪。」柳落落道,「在山渝关破开之前,华苍大陆只有魔域有少数妖魔族亲,即便是你们也鲜少见过真正的妖魔,而世人对妖魔所知不过是通过仙门中的那些古籍罢了。」 「什么意思?」凝霜眨了眨眼,不太明白她在说什么。 反倒是一直安静的褚泰闻言神色微变,「柳姑娘的意思是……那些古籍有问题?」 华苍大陆的史料记载多数是由八大仙门执笔掌控,这么多年过去凡人已经更换了一代又一代,即便是修士也嫌少能活那么久,怕除了八大仙门之外无人真正知晓这些妖魔的习性,若那些古籍记载当真不实,且至今也无人指出真相,便说明那些古籍……是被人故意伪造的。 凝霜也很快反应过来,张大了嘴不敢置信:「不会吧……他们这么做又是为了什么?」 柳落落不语,若不是因为蒋夜行的那些话和她看到的那些幻象、做过的那些梦,她怕是也不会相信八大仙门的由来便是一场欺世盗名的阴谋。 那些妖魔因怨恨所生,自是与修士不死不休,他们当初也定是发现了这一点,但为名利他们必然要隐瞒真相欺瞒凡人,这般才能收穫人心、为己牟利。 可这些话她现在无法告诉她们,八大仙门根基太深,几乎牵动了整个华苍大陆,若无真凭实据,无恰当时机,以他们现在的能力去推翻他们无异于痴心妄想。 柳落落头疼的闭了闭眼。 她只想当个小蛀虫啊,为什么现在捲入了这么麻烦的事情里去了。 正在她走神时,却听褚泰忽而警惕道:「等等,你们听,对面山林是不是有什么动静?」 柳落落勐然回神,目光向着那溪谷对面的密林看去,果真听见那山林中传来细碎的声音,像是有什么动物跳跃在那些茂密的树冠之中叽叽喳喳,不似鸟雀也不似虫鸣,倒像是…… 她收回目光,放出神识,这才看清那溪水对岸的密林中到底是什么东西。 只见足有数十只山魈正攀附在树冠上,一双双幽光森森的眼睛正盯着他们所在的方向。 不,不对,不是山魈。 待看清那些山魈的面部她才勐然反应过来,它们是妖魔! 山魈不可能身藏如此浓烈的魔气,它们与山魈身形一般无二,却有一双赤红泛光的眸子和一张满是獠牙的巨口,看上去极为骇人。 第150页 但奇怪的是它们并未前进一分,只攀附在最高的树冠上紧紧盯着这边。 「赤霞山怎会有妖魔出现?!」 凝霜等人自然也看到了它们,神色都变得凝重起来:「我要回去禀报大师兄!」 「妖魔?」 那些凡人立即惊慌起来,虽然他们这一路并未真正受到妖魔伤害,但毕竟妖魔恶名传播已久,他们自然心存惧意。 「等等。」褚泰拉住她往旁边拽了拽道,「师姐,他们怎么办?如今不便让他们进山门,但若让他们继续待在这里,怕是会遇到危险。」 两人只是避开那些凡人,但这声音却逃不过柳落落几人。 「我来设结界。」柳落落忽然道,「身后便是荆棘墙,再设一道结界连接过来,这片空地足够了。」 褚泰等人互相看了看,在场也只有她的修为最高,确实由她出手最为妥当。 凝霜看着她迟疑非常:「你……行吗?不然请你家魔头来吧。」 柳落落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总比你强,你闭嘴好好看着吧!」 话是这么说,但其实柳落落心里也没谱,平时要是让她变个兔子倒还行,真轮上这种大事,她只会跟在江逆屁股后头啪啪啪鼓掌。 不过蒋夜行说她是极海顽石石灵耶,这点小事总能做到的吧。 于是她退后几步闭上眼睛伸手掐诀,按照之前自己在古籍上学到的步骤,放出魔气和神识笼罩住一片区域。 到目前为止到还算正常,但很快凝霜等人便发现不对劲起来,只见众人身后的荆棘墙忽而伸出无数枝蔓,钻入地下潜行数丈又从地面钻出,然后向上相互缠绕交织,成弧线形向上延伸。 那些凡人看到如此异象也惊的停下了狼吞虎咽的动作,呆呆看着那些枝蔓逐渐缠绕成了个数十丈宽窄的罩子将他们罩在了里面。 唯独戚双双和那些孩子看到此景很是觉得有趣,蹦蹦跳跳的绕着那些枝蔓乱跑起来。 等到柳落落收回神识和魔气睁开眼时,却只见凝霜正一脸呆滞,半晌才憋出一句话道:「这……是个鸟笼子吧?」 第85章 一齣戏「江逆,我总觉得……它们是来…… 只见众人四周竖起了一个高达数丈的由那些藤蔓交织而成的半球形绿罩子,绿罩子不挡日光,倒不显得闭塞,甚至还贴心的将那溪流圈了进来,可方便这些凡人饮用。 但是不得不说,这造型看起来,确实像个鸟笼子…… 「……」 柳落落默了一瞬,又伸手掐诀,只见那绿罩子上「啵」「啵」「啵」开出无数蓝粉色小花来,在一片原始森林中尤其显得夺目。 完事儿她恬不知耻的拍了拍手:「这不就不像了。」 凝霜:「……」 褚泰:「……」 其他人:「……」 现在是不像鸟笼子了,倒像是长满了野花的坟头。 「哎呀,功能齐全就行,在乎那么多干嘛?你看看除了外表,其他跟你们碧渊阁的结界也没什么区别不是?」 「你有靠山,你说什么都对。」凝霜实在懒得搭理这个无耻的女人,翻了个白眼,便拉着褚泰等人往回走,边走还边道:「我们赶着回去禀报要事,那些东西你帮忙帮我们带回来啊。」 柳落落下意识应了一声,但等几人影子都不见一个时,她才忽然想起来,禀报也不需要这么多人吧?她这是被忽悠了? 戚双双倒是与这些凡人玩的甚是开心,想想也是,她自小被圈养长大,身边只认识那位已经故去的婆婆,即便是到了碧渊阁也没有与她心智相同的孩童,如今见到这些孩子自然会觉得亲近。 于是她捨命陪君子,又陪着她在这里待了足足一个时辰,与那些凡人闲谈了些话,施术帮他们搭建起了简易木屋,这期间也有碧渊阁弟子送来被褥和棉衣,这些凡人才总算是彻底安置下来。 期间她也没忘记观察那些山魈,见它们好似也择地而息并未靠近一步,便稍稍放下了心,带着戚双双回到了碧渊阁。 待走进院子,却见屋内不只有流风,还有飞鹰,他们正在议论聚英镇暗场之事。 「是不是查到了什么?」 她问完才想起身后还跟着戚双双,便立即瞥了她一眼,不再出声。 倒是流风闻言微微一笑道:「此事也没什么好瞒的,醉梦斋传来消息,至今还无进展。」 「怎么会毫无进展?」柳落落奇怪道,「那聚英镇的暗场如此明目张胆,即便是抽丝剥茧,到如今也该有些发现了,莫不是醉梦斋他们……」 「此事唯有两种可能。」流风无奈道,「一是醉梦斋并不信任我等,所以不愿透露,二是他们另有打算。」 「另有打算?你是说他们想瞒下此事?」柳落落一脸懵,「为什么?」 「所以为查明此事,明晚我要潜入唐家看看。」他看了懵懂的戚双双一眼,又道,「也是为了锦雀。」 柳落落看了一眼撑着下颌始终不语的江逆,又看了一眼满脸凝重的飞鹰,目光復又落到他身上。 她知道流风是为了因缘镜要去夜探唐家,听江逆说,那因缘镜可看尽一人缘来缘往,只要能偷得那因缘镜,便能得知戚双双的身世由来,甚至说不定能追溯到她丢失的那一魂一魄去了何处。 但唐家并不是那么好探的,唐家向来善于为炼器宗筹谋阴损事,如今联合那些暗场想必爪牙已经遍布华苍大陆,这么多年搞出这么大的动作,却无一丝风声漏出,可知这唐家必定也是个不容小觑的龙潭虎穴。 第151页 「那你万事小心,锦雀如果知道你为她做了这么多,一定会很开心的。」 「多谢。」 流风抱了抱拳,并未再多说什么。 柳落落见他黯然神伤的模样实在是有些不忍心,便忽而想到一个主意,转身看向戚双双,然却见她直勾勾盯着流风,竟在发愣。 「双双?」 戚双双回过神来,好似又恢復了那副没心没肺的孩子模样,乖乖叫了声「娘」。 柳落落并未在意她这一瞬间的走神,也未发觉座上的江逆凤眸中露出的一抹精光,只拉住戚双双的手道:「你不是跟刘师叔学做了桂花糕,娘和爹爹想尝尝双双的手艺,双双去给娘做一些送来可好?」 戚双双羞红了脸道:「可是凝霜姐姐说我做的太甜了,而且样子不好看。」 「不碍事,只要是双双做的,娘都喜欢。」反正也不是我吃。 「那双双给娘和爹爹多做些!」 她说着便如一只欢快的花蝴蝶一般跑了出去,然而就在她转身的那一剎那,那双懵懂单纯的桃花眼深处极快的闪过了一抹异光。 房内,柳落落暧昧的看了眼流风:「路上带着吃,别客气。」 流风:「……」话虽如此,可是柳姑娘你不觉得欺骗一个孩子心智的少女不亏心吗? 柳落落当然不亏心,她甚至还觉得自己机智极了,待流风与一直打酱油的飞鹰走了之后,便腻在了反派头子的怀里。 「我方才演的像不像?」 江逆慢慢抚着她垂在腰后的墨发,轻笑着在她唇上印了一记以表赞扬:「不错,即是凡间戏班子里的角儿也比不上本座的小落儿。」 柳落落老脸一红,「夸的有些过了,低调,低调。」 其实今日这一齣戏是他们几人早已经准备好了的,戚双双身上的谜团太多,即便她真的单纯如稚儿,但毕竟涉及炼器宗,江逆熟知庄青那老东西阴损的性格,必定在戚双双身上动了手脚,于是便有了今日这一出。 本来他们还不确定,只是试探而已,当方才见她的反应才真正确定她身上果然被下了某种禁制。 方才那些话半真半假,是故意说给戚双双听的,为的就是迷惑那些通过戚双双窥探消息的人。 唐家之行是猫儿捕鱼,也是鱼诱猫儿。 她一想到庄青那老混蛋即将要吃瘪的样子,便忍不住偷笑了好几声,转而又忽然想到山下的事情,便又对他道:「山渝关的流民到这里来了,还引来了妖魔,但那些妖魔很奇怪,只在外围活动并未打算靠近赤霞山的意思,倒像是在监视,江逆,我总觉得……它们是来找我的……」 江逆闻言凤眸微眯,抚着她墨发的手也停了下来,半晌他才缓缓道:「本座要闭关几日,你待在院中莫要下山,若有事便差飞鹰去做。」 柳落落抬头看了他一眼,也不问他闭关是为了什么,乖巧非常道:「好,我听你的。」 这几天她也有事情要准备呢。 等到傍晚时分,戚双双终于带着她做好的桂花糕回来了,然而柳落落一看到那黄澄澄的颜色以及神似茅厕某物的造型,最终极力忍着吐槽的心情,装作欣喜万分的样子收了下来,并将她给哄回了自己的院子。 看来流风是没这个福分了,柳落落心想,还是让刘师叔另做一份吧。 不,还是两份一起送过去吧,指不定爱情能掩盖这盘点心的不足呢? 她一边想一边喜滋滋的往屋里走去,只觉得自己真是个大聪明。 而与赤霞山相隔数百里的某处宅院之中,一鬓髮苍白身穿灰袍的中年男子收起了手中一只巴掌大的铜镜,向上座一人俯首道:「仙主果然猜得没错,那江逆真的派他来此,我已经准备好了人手,明晚定叫他有来无回。」 那上座之人阴沉笑了一声,缓缓抬出一张斜戴着眼罩的脸来,正是庄青。 他并未回应,而是冲着旁边虚空莫名说了一句:「魔尊既然来了,何不干脆现身?」 只见那本空无一人的地面忽而骤起一阵阴风,一团魔气裹挟飞旋而出,显出个半虚的人影来,竟也是熟面孔,修罗王炎魔。 炎魔嗤笑了一声:「庄青,你的机会可不多了,三番五次叫江逆从你手中逃脱,这一次若再失败,你炼器宗暗养散修开场子贩卖活人的事情便瞒不住了,届时看那闻秋瑾会不会替你收场。」 庄青本就烦躁非常,闻言目光骤然泛冷,盯着那道虚影道:「魔尊也别忘了,这场子也有你的手笔。」 这句话倒是引得炎魔大笑了几声:「我何惧矣?我炎魔在你们仙门人眼中不过是邪门歪道,也合该做这些邪门歪道之事。可你庄青不同,这些年你们八大仙门干的阴损事也不比我炎魔少,若说这世上最邪的该是你们八大仙门才是!」 第86章 将计就计「庄仙主何必如此激动呢?我…… 「你!」庄青立即起身,咬牙狠蹬那虚影,但最终还是忍了一时之气,踱步走下台子道:「我知道你为划界之事对仙尊多有怨气,这件事情我会继续替你说和,那天医阁虽然没了凌峰师徒,但那个瑶光也并不是好煳弄的,此事要从长计议才是,等你帮我们平定妖魔之事记了大功,在仙魔会盟上找个由头再提起此事,还怕那瑶光胆敢不同意?那天医阁的地域早晚有你一半。此时当务之急还是要尽快解决这个江逆才是啊。」 第152页 炎魔嗤笑了一声,似不屑他做出的承诺,但却未再还口。 「希望庄仙主记得自己今日所言。」他看了看那站在下头始终不语的中年男子,「区区一个唐流风而已,你们竟怕成这个样子?既然你手中握有锦雀的一魂一魄,又何须再顾忌其他,那唐流风是个情种,这些年来不事修炼,只顾着上天入地找他的情人,即便此计未成,你藏好锦雀的魂魄,他也早晚会任你摆布。待控制住了唐流风,再加上你这小跟班的傀儡术,还怕寻不到杀江逆的机会?」 他说着不屑的甩了甩袖,「罢了,我再借你些人手便是,你们这群修仙之人,不过三五只妖魔而已,便死伤如此之多,真是废物!」 他说完便乍起一阵烟雾,身形消失之时还不忘嘲笑道:「此事若还是不成,庄青,我看你还是乖乖等着江逆上门取你的人头吧。」 接连他发出一阵肆意的笑声渐渐消散。 那中年男子小心抬头看了看,只见庄青面色青黑,拳头青筋直暴,便又立即低下头不敢再看。 「此事万不可再出任何差错。」庄青几乎是咬着牙一字一句吐出这句话,半晌又问道,「唐兴回来没有?」 「小儿去安置那些从聚英镇出来的散修,应是明日回来。」 「让他回来之后立即见我!」 那中年男子,也就是唐家家主唐义,立即抱拳道:「是,仙主。」 次日,庄青刚回到炼器宗,便收到了接连三座城池被妖魔占领的消息,心烦意乱之下更添焦躁,他忍不住骂出声:「废物,都是废物!数万修士,竟连这几百只妖魔也抵挡不住?真是笑话!」 他焦急的来回踱步道:「滚,都给我滚!」 那赶来报信的弟子立即起身退出,但不过一会,又有一人急匆匆走了进来。 「师父,醉梦斋莫荻莫仙主来了。」 他闻言一愣,「莫荻?她来干什么?」 他想了想,便对那弟子挥手道:「请她进来。」 那弟子退出去后不久,便见门外婷婷裊裊走来一位盛装美人,鬓髮如云狐目笑唇,眼波流转之间又极为敏锐聪慧,虽是富贵花貌,却步步拿捏出不可轻亵的距离感,端的是一副精明的带刺美人。 她方一进门便开怀笑道:「庄仙主,没想到数年未见,庄仙主还是如此英姿非凡。」 庄青眯眼打量这位已经许久不参与仙盟会之事的醉梦斋仙主,待她走至跟前才扬起一张笑脸来:「莫仙主,多年不见,近来可好?来,快请坐。」 「客气客气,庄仙主莫嫌我在这紧要关头叨扰你才是。」 「哪里,来人,奉茶。」 待坐定,他才抬眼看了她一眼,笑问:「只是不知莫仙主百忙之中亲自拜访寒舍所为何事啊?」 莫荻笑了一声,伸手自袖中取出一件造型颇为精緻的玉如意,走过来放到他身旁的茶几上道:「这玉如意虽然看着普通,也不似贵宗那些个法宝厉害,但这玉石却是取自灵脉脉髓,若是常年佩戴也有灵气蕴养延年益寿之功效,如此薄礼庄仙主万莫嫌弃才是。」 庄青扫了那玉如意一眼,目中暗光微闪,忽而笑道:「莫仙主这倒是把我给弄煳涂了,我倒是不知做了何事烦劳莫仙主特意跑这一趟,还备上了如此大礼?」 莫荻施施然重新坐了下来,面上一派平和:「我此次前来是专程来替我们门中弟子向庄仙主道歉的。」 「道歉?」庄青倒是有些讶然,闻言问道,「为何事道歉?」 「庄仙主有所不知,说来这也是我们醉梦斋近来发生的一件大事,我门中弟子不久前在聚英镇中的迎客居地下剿了个场子,里面做的是买卖活人的勾当。这孩子实诚又思虑极端,他非要说这场子的幕后之人是你炼器宗的人,前几日还因此与贵宗弟子打了起来,我听闻此事也是万分过意不去,便立即带着礼来向庄仙主赔礼了,还望庄仙主海涵才是。」 庄青双眼微眯,不着痕迹看了她半晌,最终选择顺着她的意思笑道:「这件事情我倒是还未听闻,但也不过小事而已,怎至于劳烦莫仙主亲自来跑一趟。」 「诶~」莫荻明媚一笑,「怎能说是劳烦,分内之事而已,不过庄仙主还未将我的话听完,我那不懂事的弟子现在还将贵宗那几名弟子关押在牢内,其中有一人自称是炼器宗附属宗族唐家的公子,我仔细想了想,着实未听说贵宗还有唐家这支宗族,所以前来亲自问上一问,免得这误放了奸细不是?」 庄青忽而脸色大变,双手几乎掐碎了扶手,双目乍寒盯着对面好整似暇的美人道:「原来莫仙主今日是来兴师问罪的。」 唐兴向来办事妥当,也是除了唐义之外对那场子所知最多之人,若是他被抓了,以这莫荻花招繁多的手段定能将他口中话摸个底朝天,又怎会不知道那场子背后之人到底是谁? 只是不知她弯弯绕绕这么一出,到底所意为何? 这时候正巧有弟子送来了温茶,莫荻慢悠悠端起来抿了一口,又从袖中扯出一方帕子擦了擦嘴缓缓一笑道:「庄仙主何必如此激动呢?我只不过想与庄仙主做一笔生意罢了。」 庄青神色缓了缓,警惕道:「生意?」 莫荻点了点头:「我算了算,这场子虽做的是活人买卖,却是无本生意,只那小小的聚英镇,一月的纯利便顶得上我旗下十家主城区酒楼一年的利润,庄仙主莫忘了,我不过一界商人……」 第153页 这句话并未让庄青完全放下戒心,他半信半疑道:「哦?我可是记得醉梦斋门规可是规定了不可因利益滥杀无辜,莫仙主如今表现倒是也与传言中大为不同。」 「这算的了什么?庄仙主私下不也与传言中判若两人?」莫荻毫不相让,「庄仙主也知道,那不过是我师父在世时定的规矩,可这世道固守成规必然活不长久,我醉梦斋那么多弟子要吃喝拉撒睡,这些可都需要灵石,更何况我这容貌若无上品丹药保养,又如何能像今天这般?」 她说着还颇为哀怨的摸了摸自己的脸,眼中布满了对物慾的贪婪。 庄青忽而想到昨夜通过那戚双双所知,这醉梦斋似乎真对那场子动了心思,想至此他不由得心中大定,也端起茶杯抿了一口:「不知莫仙主想如何合作?」 「很简单。」莫荻闻言得意的扬了扬眉,这神情又叫庄青心中信了三分,「我出场子,你出人,利润你我对半,不过那些傀儡全部毁掉,既然是合作,庄仙主也不必明着一套暗着一套,庄仙主的那些场子我已经摸得七八,既要合作,也请庄仙主拿些诚意出来才是……」 如此打了半日机锋,天色已经黑了下来,外面传来两三声鸟叫,那莫荻才总算有了要走的意思。 她站起身,慢悠悠扫了扫衣摆:「既如此,便改日叨扰庄仙主了。」 庄青满脸疲惫,但对她态度却温和了不少,「哪里,改日应该是我亲自登门才是,那唐兴……」 「哦,我回去之后立即放他们离开,庄仙主莫要担心。」 「如此甚好。」 待终于送走了人,庄青这才立即收起脸上笑意,急忙招来早已等在门外的弟子道:「炎魔派来的人已经到了?」 那弟子忙道:「是。」 「很好,立即随我出发!」 与此同时刚踏出炼器宗山门的莫荻听到一旁山林里传出几声鸟叫则停下了脚步:「出来吧。」 那林中却走出一人,一身黄金珠宝甚是珠光宝气,不是肖安是谁。 「都办好了?」 肖安呵呵笑道:「办好了,那些魔兵魔将煞是蠢笨,我已将那蛊虫放入他们方才饮用的灵茶之中,今日庄青必败无疑,只是辛苦师父周旋了。」 「你还知道我辛苦!」莫荻瞥了他一眼,「若不是蒋仙主那一纸飞信,纵使你磕破了头也别想我踏进这炼器宗一步!」 肖安熟知自己师父隐藏在美貌皮相之下的狗脾气,闻言很是低声下气的连连赔罪,直到把祖宗给哄舒服了,才听她道:「得了,咱们的事情已了,便好好看戏去吧。」 第87章 灭唐家「我的好侄儿,多年不见,你这…… 是夜,城内秋色凛人凄风哭嚎,往日干净热闹的街市早早便散了,商户人家紧闭大门,听着城外传来的妖魔吼叫声,在这样的夜里尤显得的惊心动魄。 景城是炼器宗地域内最为繁华的一座修士主城,大部分修士宗族世代居住在此处,已经盘根错节数千年,在炼器宗最为鼎盛时,甚至出现过路撒金银无人拾取的盛况。 然而就在这短短的几日内,山渝关破妖魔出,周围已经沦陷大大小小十余座城池,而就在距离他们不远的另一座主城,昨日丧命于妖魔之口的修士多达数千。 战乱自昨日到今日还未停止,眼看着那妖魔便要突破那主城往腹地涌来,不少人想要离城,但主城早已封锁了城门关闭了结界,不允许任何人出入,但经常会从宗族内抽调人手支援前线,但去的人能侥倖活着回来的,不过十之四五。 于是为避开徵召,不少人闭门不出谢绝见客,在这样的夜里,城中街巷上连一只野狗也无。 不过也不是全无动静。 西城一座巨大的宅院内,一道虚影在院墙之间来回跳动,只见随着他的动作,那宅院之上的结界层隐隐显出一道缺口,未惊动任何人,他便破开结界悄悄潜了进去。 入了宅院之后那道虚影便完全隐匿了身形,他竟像是对此地十分熟悉的样子,身形十分灵活的拐过复杂的长廊和拐角,最终来到一处内院大门处停了下来。 只见这内院之上竟还有一层结界,这层结界要比外头那层要复杂的多,但似乎也并未难住他,只见他伸手掐诀,自袖中忽而飞出数道符文行成一道门框贴在了那结界层上,那结界就好似噼开了一道窄门一样,空出一段缺口,令他毫无阻拦迈进了那大门。 然而就在这时,那结界忽而暴起一道强光,竟化作一一张巨大的网罩了下来,将他牢牢困在了里面。 这时候院内忽而现出数道人影,一灰袍男子走上前阴沉笑道:「我的好侄儿,多年不见,你这本事倒是退步不少,今日莫不是专程来送死的?」 那巨网之下的虚影渐渐显出了身形,正是身穿黑衣的流风。 而这灰袍男子正是唐流风的亲叔叔唐义,他身侧站着的便是刚刚赶到不久的庄青。 庄青瞥了唐义一眼:「莫要废话,赶紧了事。」 「是,仙主。」 唐义得意看了流风一眼,伸手向身后的魔兵招了招手,又只手化出一面巨大的黑幡,正是庄青的断魂幡,只见他将那断魂幡甩手一抛,便飞上了那巨网之上,那些魔兵立即上前围绕巨网周围排起了灭魂阵,当年锦雀便是死在这灭魂阵与断魂幡之下,只不过百余年前是庄青亲自动手,今日却是由炎魔麾下的精兵布阵。 第154页 唐义见流风始终不语,以为他求路无门已然心如死灰,心中便越发兴奋。 「流风,莫要怪叔叔不讲情面,实在是你作恶多端不容于世,待你死后叔叔会用你的人皮和槐木制成最好的傀儡,届时与你那情人锦雀做一对痴傻夫妻岂不妙哉?」 眼见着那阵法即将布成,他眼中越发疯狂,竟携带着一丝恨意:「你欺师灭祖弒父弒兄应有此报!这么多年来因为你,我唐家遭受了多少流言蜚语,今日我便要替宗族全部讨回来!」 那些魔兵动作利落至极,不消片刻那阵法已成,然而庄青则紧紧盯着流风那张毫无表情的脸,忽觉不对劲,瞬间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立即上前呵止:「慢着!」 然而却说晚了一步,只听唐义一声令下,那断魂幡便开始急速转动,那巨网之下的人竟从脸上掉下几块树皮一般的碎片,顺风飞至唐义身前,被他一手捏住捻了捻。 「这是……」他定睛一看,大惊失色,「不好,这是假的!」 就在此时,那断魂幡忽而像是被卡住了一般,竟拦腰「咔嚓」一声被折断,众人仔细一看,只见一只巨大的三头魔龙忽而现身,两只利爪分别抓住那被折成两端的断魂幡,轻蔑的瞥了众人一眼,便仰头咆哮一声,将那破幡甩至地上,向后飞去。 而在它身后则也显出一道人影,黑衣青丝眉目冷峭,不是流风是谁。 他冲着唐义冷冷一笑:「叔叔,许久不见,你倒是老眼昏花了不少,竟连具傀儡也辨不清了,修为也丝毫无长进,你替庄青卖命这么多年,他竟是连粒丹药也捨不得给你?」 他说着又讽刺的瞥了庄青一眼,「庄仙主,你贩卖活人残杀亲女,如今反受妖魔破城的滋味可还好受?」 「黄口小儿,不过有几分聪明而已,我倒要看看你今日如何逃得出这院子!」 庄青本就心烦气躁,见他如此捉弄自己更是气急不已,然他话刚说完,便见那些魔兵忽而「扑通」几声,竟接连倒在了地上,面泛黑气昏迷不醒。 他见此心中大惊,这时上空忽而传来一道极为娇媚的女声: 「庄仙主,这可是我特地为寻来的南疆噬心蛊,虽只是凡人招数,却效用极好,这才是将我特地为庄仙主备的大礼,庄仙主万莫嫌弃才是……」 随着一串笑声升起,半空中飞来一座琉璃牡丹台,当中站着的正是几个时辰前还在炼器宗与他相谈甚欢的莫荻,她身后还站着一人,打扮颇为俗气,似是她的弟子。 庄青转念一想,便知道定是她白日里在这些魔兵身上做了手脚,怪不得……怪不得她弯弯绕绕那么久,本就是故意在拖延时辰。 「莫荻?」他面色冰寒如霜,「你堂堂醉梦斋竟与魔道沆瀣一气,难道是要与整个仙道为敌不成?」 「哟,可别将我与尔等道貌岸然之辈相提并论。」莫荻阴阳怪气的笑了一声,「你打着我醉梦斋的幌子、借着我醉梦斋的地盘开设贩卖活人勾当的场子,又差使唐家用那阴邪傀儡术害了我醉梦斋数百弟子,你庄青干得出这种丧尽人伦之事,我可干不出来。我醉梦斋早就不掺和你们仙盟会的事情,一直安安分分做我的生意,谁想我不招惹你们,你们却欺负到了我头上来,真当我醉梦寨无人了不成?欠债还钱、杀人偿命,今日这笔帐我们便好好清算清算!」 说着她忽而伸手甩出袖子,只见数千枚铜钱自她袖中飞出,组成一只獠牙巨口的金钱豹冲着庄青飞了过去。 莫荻再不济也是化神境修为,再加上个元婴后期的流风和三头魔龙,即便院中还剩下不少散修家丁,但不过螳臂当车而已。 今日一战已无胜算。 唐义见此不妙,趁着庄青与二人缠斗的时间,立即撤身而出。 但他却不知早在他准备逃跑之时,三头魔龙巨大的身形勐然一缩小,同时重新隐匿了身形,已经快速跟了上去。 打到一半时,庄青才发觉情势不妙。 这流风不过月余时间,修为竟勐涨这么一大截,莫说本就善于投机取巧灵活异常的莫荻,这二人联合起来竟打的他几乎无力还手。 随着周围人越倒越多,他渐渐心浮气躁起来,一时无心再恋战,转身便要撤身而出。 谁知流风早已洞察他的心思,联合莫荻二人设出结界困住他的同时,手上灵剑夺得他失神的那一瞬间,带着势如破竹之风刺向了他的心脏。 「噗!」 庄青不敢置信看向自己胸口贯穿而出的剑刃,脸上尤带着未散去的阴狠: 「纵使你杀了我……也永远得不到那一魂一魄……」他咳出一口血道,「我的魂石一灭……便会有人以丹鼎炼化锦雀的魂魄……届时……她便会永远痴傻度日……」 流风瞳孔一缩,勐然将长剑拔出,又带出一地血腥。 他掐着他的喉咙恨道:「那人在何处?!」 庄青却阴诡一笑,渐渐闭上了眼睛。 「事不宜迟,你还是先去寻那人才是,此地交由我来善后。」莫荻多少听过流风的故事,来时也从肖安口中得知了那锦雀的身世,便如此对流风说道。 流风向她默默抱了一拳,便急速飞出院子,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第88章 失魂咒虫如今炼器宗已然完了,是彻底…… 夜色下,院墙内楼阁重重,一道急切的身影在屋檐上快速飞驰,神识在每一个房间之中掠过,却始终未发觉任何踪迹,这时他瞥见一个正在逃命的唐家人,脚步一转一掠,便飞至那家丁身前锁住了他的喉咙,沉声问:「说,锦雀的魂魄在何处!」 第155页 那人浑身一颤,竟吓得失了禁,嘴唇不住打颤道:「我、我不知道,我真的、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饶了我……」 流风狠狠将之一甩,正打算飞出唐家去炼器宗寻找,这时却听身后传来一声魔龙吟叫声。 只见三头魔龙爪子上抓着一人往这边飞来,停在了他面前的空地上,那人已经遍体鳞伤,如今已然面如死灰不再挣脱,被魔龙摔在冷冰冰的地面上也未见其动弹一分,一双眼睛带着惊恐带着不甘,直愣愣的看向他面前这个已经不復当初软弱可欺孩童模样的侄子。 「我……输了……」唐义呕出一口血,惨笑道,「要杀要刮……随你。」 流风双眼一眯,脸上不復半分平日的温润,快步上前揪住他的衣领,道:「你别忘了,唐兴还在我手上,告诉我庄青将锦雀的魂魄藏到了何处。」 「兴儿……」唐义双眼一睁,忽而侧过身将血淋淋的手伸向了他的脚踝,抓住了他玄色的裤腿,满面乞求道:「流风,他好歹也是你的堂弟,这些年来做的恶事都是授我所意,你放他一马,放他一马……」 唐流风不为所动,目光冰寒至极。 亲人? 亲人于他来说,还不如路旁的一只野狗。 唐家向来慕强,做的又是见不得人的勾当,他虽是长子之后,却只因灵根不济,自小便未被当做人来抚养。自小到大他穿的是烂衣烂鞋,吃的是残羹冷炙,所谓父兄叔叔也不过是高高在上的陌生人而已。但那时他并未看清真相,凡事都只怪自己不争气而已。 直到他参加了炼器宗的择徒大会,歷尽千辛万苦冲破了金丹境,成功入了炼器宗。 他以为自己终于看到了曙光,却不想到了炼器宗中,也不过是从唐家的一个废物变成了庄青的一条杀人夺命的走狗而已…… 直到遇见了锦雀……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经是满目坚定:「说,锦雀的魂魄在何处!」 唐义紧紧抓着他的脚踝,闻言目中慌乱非常:「我不知……」 唐流风立即松开他的衣领,正欲离开,却被他慌张抱住了小腿,道:「但是我知道庄青有一处地下密室,他往日来去便是通过那密室的暗道,那里正与我卧房中的密室相连,但那暗道设有机关和结界,只可他一人来往。」 见唐流风闻言目光一亮正欲甩开他,他便又急切道:「流风,你莫忘了你堂弟,他是无辜的……流风……」 然流风却一脚将他踢开,道:「他该不该活命自有天下人去论断,我不会插手半分。」 说完他便一脚踢开已经面如死灰的唐义,急切冲着一处院子飞去。 柳落落本趁着大魔头闭关也好好精益精益修为,然而刚开始没一会便觉右眼皮跳的十分厉害,不知为何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她刚一睁开眼,便听门外传来一道喊叫,是凝霜。 「柳月落,你快出来,双双出事儿了!」 她心中一惊,立即穿上鞋打开门,只见平日总是大大咧咧的凝霜此时满面焦急,这段日子戚双双就睡在她的院子里,两人这段时日以来一直凑在一起吃吃喝喝,她早已经将她当成了好朋友,所以在发现她晕死在房间里时便第一时间找了过来。 「双双怎么了,你慢点说。」柳落落扶住她的肩膀道。 「我一时半会儿说不清。」她边喘气边拉住她的手往外拽,「你跟我过去看看就知道了,我已经派人去通知了飞鹰,快走!」 待到了凝霜的院子,看到了床上昏迷不醒的戚双双她才终于明白她说的「解释不清」是什么意思。 因为此刻的戚双双已经全然不復之前的少女模样,她如泼墨般的秀髮竟只在一夜之间白了个干净,鼻息微弱,二魂六魄竟有即将消散之兆。 最骇人的是,自她光洁的眉心此刻竟已经变成了透明状,那透明的皮肉之中竟隐隐可见一条拇指粗细的蠕虫正在慢慢扭动,正是它,正在吸食戚双双的魂魄。 「竟然是它。」飞鹰忽而沉声道,「这是失魂咒虫,一种极其阴毒的虫咒术,将幼虫虫卵种入活人眉心,便可享其所遇所见,这效用虽如同鸡肋,但这咒虫未破卵之前几乎无法察觉,我们也未想到他居然会对锦雀用这么阴狠的法子。」 柳落落心中不祥之感愈加浓重,小心问:「那这虫现在破了卵会变成什么样?」 「失魂咒虫只有母虫死后才会主动破卵,而破了卵,这咒虫便会摄取活人魂魄,若硬取,便会损伤其宿主魂魄,若不取,短则三日内,这咒虫便会吸干人的魂魄化蛾飞去。」 「母虫?」 柳落落愣了愣,忽而想到了此时的唐家,她立即明白了什么,心中一阵泛冷:「你是说庄青早有算计,提前在自己身上种了母虫,此行即便是我们胜了,流风带回了那一魂一魄,锦雀也註定要死,是不是?」 她狠狠咬牙:「卑鄙!锦雀好歹是他的亲生女儿!这畜生简直不配为人!」 凝霜气急大骂:「岂有此理,这个庄青也太不是东西了!那现在怎么办?我们不能眼睁睁看着双双就这么死了吧?」 「飞鹰,有没有法子不伤她的魂魄?」 飞鹰犹豫半晌,最终道:「有是有,只是……」 「只是什么?」柳落落急切道,「这个时候就不要吞吞吐吐了,有话就说,时间不等人。」 第156页 「只是这法子无人敢做。」一向直来直去的飞鹰也开始斟酌字句起来,「这法子很简单,就是有人甘愿将咒虫转至自己身上,此人修为越高越好,因那咒虫最喜爱灵力充沛的修士魂魄,但也因此一旦吸附再拔除就更为艰难,且要忍受魂魄侵蚀之痛……」 修为最高、灵力充沛的修士…… 柳落落忽而明白了他的意思,飞鹰说完却好似发现自己不该说出这些,便又立即道:「这法子至今无几人成功过,况且……况且即便成功,那宿主的魂魄也不一定完好无损,我们不如再试试其他更稳妥的法子……」 「可她等不了了。」柳落落忽而看着床上少女恬淡的面孔道,「你不必再说了,此处便只有我最合适,我做,你来教我。」 「不行!」这时凝霜挡在她面前沖飞鹰怒道,「饭桶,你什么意思!你一个男子好意思明着暗着逼我们落落一个女子主动出手?落落连术法都会不全,她要是出了什么事你承担得起?!」 飞鹰被她说的满脸憋红:「不是你们问的么?我倒是想代替,但是我修的是魔气,那咒虫对我根本不感兴趣……」 「你们别吵了。」柳落落挡开两人道,「难道你们能眼睁睁看着双双就这么死了?流风为了双双豁出了命夜闯唐家,你们想想他若是回来看到双双这样,他又会如何?况且……」 她撇过头看着床上的人影,「我也不是只为了她……」 「可是……」 「好了,再吵吵天就亮了,都听我的!凝霜出去守门,飞鹰来助我!」 凝霜还没回过神,便被她推出了房间,柳落落怕有人来扰,便干脆让飞鹰设上了结界。 她按照自飞鹰的话将戚双双从床上扶了起来,正要施术时,却听飞鹰道: 「柳姑娘。」 她抬头看他,只见往日桀骜的魔将,如今对着她却神色认真非常,眸中还带着些许歉意:「之前,我一直对你多有轻视,对不住。」 柳落落笑眼弯弯,笑得灿烂非常:「其实我以前也觉得你蛮憨的,不过从今日起,咱两一笔勾销好了。」 她说完深唿一口气,将双掌抵上了戚双双的背,认真道:「开始吧。」 …… 炼器宗仙主府,院阁掩映之中藏着一处暗室,一青衣弟子捧着手中已经暗淡无光的魂石,看向身侧另一人目中满是慌乱。 「师兄,魂石灭了,师父带着魔兵不是去唐家绞杀魔道?为何……为何……师父若是不在了,只凭我等如何对抗妖魔?师兄,我们快带人先去唐家……」 「不,你忘了师父临行前交代什么了?」那人虽也心神无主,但却阻止他道。 他说着走向暗室中央唯一一面四角桌台,台上则放着一个巴掌大小的琉璃细口瓶,只见那瓶中有一青一白两个光团,正是锦雀失去的那一魂一魄,此时那魂魄已经气息微弱,一直依靠这琉璃瓶维持最后一点生机,现只需轻轻将魂瓶砸碎便会即刻灰飞烟灭。 那弟子执起那魂瓶,刚要将之砸碎,却见忽而地面忽而传来一阵颤动,靠着四面墙壁的书架开始剧烈的抖动。 「有人破了结界,师弟,快……」 他话还没说完,便见「轰隆」一声,背对着他的那面墙忽而连门带墙面、从外到内被击了个粉碎,一时间室内尘土飞扬,那面墙已经破开一个巨大的豁口,一人手执长剑满脸肃杀出现在洞口,抬起头冷冷看了他一眼,视线便定在了他手中捧着的魂瓶之上。 他立即反应过来此人是为这魂瓶而来,便立即要将魂瓶打碎,但却觉心口一凉,那柄长剑已经贯穿了他的心口。 「你……」 他喷出一口血,却趁着最后一丝力气,将那魂瓶抛掷给了一旁的师弟,费力道:「师弟……快……毁了它……」 那师弟在旁侧已经吓得说不出话来,下意识捧住了那魂瓶,却颤颤巍巍站在原地不敢动弹,半晌他忽而将那魂瓶随手一丢,撒开腿便冲着那洞口连滚带爬逃了出去,口中不住喊着「不关我事」,而那魂瓶竟正巧被他抛到了流风这里,被他一手接住抱在了怀中。 那弟子目中失望至极,一时间竟有种自嘲之感,怪不得外人皆道炼器宗内里已经腐朽不堪。 如何能不腐朽? 料想他当年入宗也不过是为了这仙士本不该追求的权势而已。 可如今炼器宗已然完了,是彻底完了。 想至此,他惨笑一声,缓缓闭上了眼睛。 流风抽出长剑,小心翼翼将那魂瓶塞入了怀中,此处结界已破,这处地下暗室随时都会崩塌,他收起长剑正要出去,却忽而瞥到那原本放着魂瓶的桌台上则还有一个黑木匣,他想了想上前将那匣子也收进了袖囊之中,转身便快速离开了暗室。 第89章 礼物「这是送给我的生辰礼吗?你闭关…… 柳落落做了个十分漫长的梦。 梦里不再是一片毫无变化的深海,她也不再一动不动。 她还梦见了小粉猪。 梦里的它身披金光赤红如火,双目漆黑晶亮如星,恰似记载中威风凛凛的避厄神兽。 梦里,她时常待在避厄兽背上,被它驮着从深海到浅海、到平原、到深山。她在麋鹿的背上打过盹,在百灵鸟的巢里听过歌,领略过鱼游浅底,聆听过高山猿啼,侧目云捲云舒花开花落,每日与灵兽山川作伴,与日月星辉为友。那是她最快活的日子,但这样的时光并未持续多久,直到深山中来了群身着仙衣的不速之客…… 第157页 灵兽族群渐渐凋零,山川不復碧水染血,那些修士手执长剑一尘不染,眼中却布满了贪婪。凡间农田荒废,楼阁却越建越高,农人不再务农,商人不再行商,将士不再保家卫国,治国者不再心繫百姓,求仙路上的人自零星变成熙熙攘攘,却皆不肯再奉古歷劫艰难破镜,而是寻求其他捷径妄想一步登天。 求仙,求仙,求长生而已。 然为一人长生毁去数百数千生灵,她看不懂这世道为何会变成这样,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些修士们掠杀其他生灵又作茧自缚毁灭自己…… 这个梦实在太长了,长得几乎令她忘了今夕何夕,仿佛在梦中度过了千万年,直到一道熟悉的冷音传入了她的耳朵。 「你是拦不住,还是故意为之?」 是江逆。 朦胧之中也能感觉到自他这话中传来的森寒之气。 但他正在跟谁说话? 紧接着便又听一道熟悉的声音传入耳中,只短短四个字,却满是懊悔:「属下有罪,属下只是……」 「只是什么?本座的事情何时轮到你做主了!」 江逆声音越发森寒,她意识混沌不清,却能感觉到这声音正是自她头顶传来,背后温热坚硬的触感应当是他将自己抱在了怀中。 她记得自己先前正在为戚双双解咒,那失魂咒虫着实厉害,自嗅到了她的灵血便像是贪婪的吸血鬼一般自戚双双的眉心钻入了她的手腕中,快速顺着她的血脉想要钻入她的心脏,那万蚁噬魂的疼痛实在令她无法忍受,她几乎是用尽了力气才将那咒虫自血脉中拔除,但她也因此耗干了灵气,当场便晕了过去。 这一晕竟直接晕到了江逆出关? 他肯定是因为这件事情怪罪飞鹰了,以他的狗脾气怕是要让飞鹰脱层皮。 她这么想着,便着急想要睁开眼睛,但越是这么想,便越是沉沦黑暗,死活也清醒不过来。 还是江逆发现手中握着的指尖轻微动了动,这才将目光从飞鹰上收了回来,低头看向怀中的女人。 「落儿。」 他唤了一声,却见她双眼紧阖,眼皮下的眼珠却一直在不停转动,伸出手触摸她的额头,才发现不知何时那滚烫的温度已经消减了下去,只是她的脸仍旧苍白非常,好似才大病了一场。 他双手在她侧脸上摩挲了半晌,语调轻柔的仿若手上捧着的是稀世珍宝一般:「你若再不醒来,我便让飞鹰剁了双手去餵鱼。」 「别……」青葱一般的指尖忽而扯住他的袖子,像是被惹怒的猫崽一般,眼睛还未睁开,鼻子却先皱了起来,她哼哼唧唧气道:「那我就先把潭里的鱼都红烧了!」 柳落落终于费力的睁开了眼睛,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反派头子的那张帅绝人寰的脸,再扭头往另一侧看,果真见飞鹰此刻正跪在地上,看向自己的眼中满是愧疚。 「等等,我成功没有?咒虫还在不在?我小命留没留住啊?」 她咳了几声,撑起顽强的意志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立即去撸自己的袖子,却被江逆一手抓住了手腕。 那张向来漫不经心的脸上此刻满是阴晴不定,她甚至能听到他上下牙齿摩擦生寒的声音:「很好,你还知道惜命?」 基于这口气实在是让人瘆得慌,她忍不住缩了缩脖子嘿嘿笑了声:「区区咒虫而已,也是您平日里教得好……」 她看了看下面的飞鹰,虽然知道自己这个时候求情江逆不一定能听得进去,但她到底不忍心看飞鹰真的因此被罚,其实她很明白飞鹰的心思,于他而言江逆才是他唯一效忠的主子,锦雀是江逆的一个心结,亦是他最好兄弟流风的心上人,于公于私,即便是真的牺牲了她这一个无关紧要的女人换回了锦雀的命,即便因此还要搭上他的命,在他看来也是值得的。 她无法对这样一个人产生厌恶,况且这也是她自己的选择。 这般想着,她便扯了扯江逆的袖子,轻声道:「饶了他吧,他是为你好而已,就当为了让我开心开心,他是你最得力的下属,若是真的没了双手替你做事,亏的不还是你,不如……就罚他一个月不许吃饭好了,他最爱吃刘师叔做的菜,这才是让他生不如死呢……」 飞鹰闻言立即抬起头,眸中神色愈加复杂难言。 江逆却始终看着她不语,半晌才淡淡道:「都听到了?滚下去。」 飞鹰缓缓起身,先是冲着江逆行了一礼,却又再次低头向着她郑重行了一礼,这才默默退下。 如此,房中便仅剩她与江逆二人。 柳落落觉得头还有些晕,便向后毫不客气的靠在他身上,抬起自己的手腕仔细看了看,只见那上面皮肤光滑如初,那咒虫似乎并未留下任何痕迹。 她抬起头问:「双双现在怎样了?我昏睡了多久?」 「她魂魄受损还未清醒。」江逆语气显然不是很好,「你已经睡了一整日,若不是本座提前出关,你便打算这么瞒着了?」 「那倒也不是……」柳落落怂的一批,「我本来是打算以后你生我气的时候拿出来救场用的……好端端提前出来做什么……」 她话音未落,便觉鼻子被人捏住一扯,某人你阴恻恻的声音响起:「你是在怪本座?」 「不不不……」她勐摇头,「只怪我猪油蒙心竟敢欺瞒你,往后就是再给我一百零八个熊胆我也不敢了!我拿灵囊里的所有烧鸡点心保证!」 第158页 江逆嗤笑一声不置可否,但也未再兴师问罪,而是左手向上,自手心化出一缕魔气,她低头一看,只见那魔气中显出一样光芒四射的物事,竟是一件极为精美的红宝石项鍊,竟比她之前在温兰头上看到的那颗辟邪珠还要光华万丈。 「这是送给我的生辰礼吗?你闭关几日便是为了这个东西?」 她忍不住拿起来看了看,只见那红宝石纯粹鲜亮如天边红日,入手便是一阵沁人心脾的温凉,越看越令人喜欢。 「喜欢?」江逆见她爱不释手,便轻笑问。 这是他歷时三日取自身灵髓中炼出的一块髓石,其中藏有他的精血,只要将其带上,往后佩戴之人但凡受伤,这髓石便会将伤害转嫁至他身上,便是说,这是他专门为她做的「辟邪珠」,只要他不死,这世上便无人伤的了她。 然这件事情他却不准备告诉她。 这女人明明胆子很小,却每回在关于他的事情上倔强如牛,不过是一件小事而已,没必要再听她唠叨。 柳落落自然不知晓他的心思,闻言勐点头,摸着那项鍊很是高兴:「我从小到大还是第一次收生日礼物,你不必这般费心的,即便是块石头,只要是你送的,我就喜欢。」 江逆被她这话捋顺了毛,将她往怀中一揽,鲜艷的唇便印了上去:「往后每年生日,本座都会送你天下最好的东西,」 柳落落羞涩一笑:霸道总裁爱上我的生活真特么幸福。 她高兴了半晌忽然想起一件事情,抬起头冲着他神神秘秘道:「我也有个礼物要送给你,进我神宇。」 江逆挑起眉,见她一脸神秘的闭上了眼睛放出了神识,便也跟着放出神识钻入了她的神宇之中。 自那灵花在神宇之中生了根,柳落落的神宇便是芬芳遍地,平日里若无她和江逆,便只有小粉猪和鹞春在这片花园里嬉戏玩耍。 而今日这片花园却与往日不同,他远远看去,只见一座三层小楼耸立在花园正中心,四周灵藤纠缠成镂空的院墙和院门,楼内干净明亮,宛若他儿时见过的那般,却比那时更为温馨动人。 他眸色深幽,站在原地看向那小楼半晌不语,直到那女人笑着跑过来牵起他的手走至那院门口推开了大门,入眼只见原本该荒凉的院子植上了两棵灵树,灵树下则落着干净的石桌石椅,还垂着一只鞦韆,另一侧则是两小块灵田,里头似乎种了些灵药种子,已经发了小小的嫩芽。 柳落落蹲在那药田旁道:「这是我从碧渊阁灵药田里采来的种子,上次我看见那院子里有块荒田,应该是桑姨以前打理的对不对?神宇之中无春秋之分,咱们以后可以多种点好药材。」 说着她又走到那鞦韆旁,拍了拍那两棵灵树,笑容灿若朝阳:「这两棵灵树也是我厚着脸皮从仲茂真人院子里挖的,他可念叨了我好几天呢,你看看,正好一大一小是对情人树,就像你和我。」 她嘿嘿笑了几声,又欢快的跑到那小楼大门前伸手推开,献宝一般道:「你快进来看,我精心布置了好久呢!」 第90章 凡人之怒「今晚我们就搭人梯翻城门,…… 江逆定定看着她的笑脸半晌,缓缓跟着她走进了门,入眼便是他记忆中最熟悉不过的清冷厅堂,然此时却被塞满了明媚与温馨,冷硬的桌椅被铺上了奇奇怪怪的桌布和软垫,空荡荡的墙面被放上了架子与盆栽,在最靠近院子外那两棵灵树木的窗下还被摆上了一张木质软塌,能容两人坐卧,而软塌后面便是一面书桌,书桌后则是一面大书架,上被塞得满满当当,皆是他从魔宫中带出的古籍。 他从不知记忆中冰冷的地方还能像这样布置,他自小也曾期许过,若他只是个凡人,是不是便能拥有这般普通却幸福的一个家,然时日久了,他便慢慢忘了,时至今日,他才发觉,原来还有人能为他实现这个心愿。 「楼上的那些房间我倒还没想好怎么布置,这里只有你我二人,怕是也用不着,等以后想好了我们再一起布置好不好?晚上我们就躺在软榻上聊天看风景,不过我还是觉得有些空,不如我再去从仲茂真人……」 她话还未说完,便忽而被他紧紧搂住,像是要将她揉入骨血一般,头顶传来沙哑的声音:「这样就很好。」 后背上的大手似在隐隐颤动,脖颈处接触到的气息灼热非常,她从未见过江逆这样,仿似已经抑制不住自己情绪般的失控。 她本该因他极致的欢喜而感到开心,但她心中更多的却是心疼和酸涩。 只是这样一个小小的心思,自小便应该有人给与他的东西,却晚了这么多年。 这天夜晚,她便陪着他在这栋她亲自为他建造的「家」里窝了一夜,两人除了相拥之外再无其余动作,但却比往日那些激烈的肢体表达更温暖熨帖,就像是院中那两棵即将纠缠在一起的灵树一般,彼时彼刻不分你我。 次日一早,流风便赶回了碧渊阁,与此同时一同到来的还有醉梦斋莫荻莫仙主与肖安二人。 有了醉梦斋相助,那飞金符自然是有了着落,屹松等人已经万事皆备,只等飞金符一到便从周围城池广宣天医阁罪行,如今再加上个开设暗场贩卖活人的炼器宗,足以叫醒这些仍旧活在仙门诱骗中的普通世人。 对八大仙门有了对抗之策,众人自然是欣喜不已,只是却有人怎么也无法高兴起来,那便是流风。 第159页 那离体已久的一魂一魄如今终于回到了锦雀身上,然锦雀却自那晚解咒之后一直未醒过来。 流风便整日沉默不语,日夜陪在床边,手里攥着那面自唐义身上搜出来的因缘镜反覆瞧着,面容憔悴至极。 众人都知道他这是在心痛自责,他自责这近百年来,自己到底还是疏忽了,竟从未想过庄青会设计囚禁锦雀的魂魄,致使她的魂魄忍受了数十年暗无天日的日子,再復生却又记忆全失宛若孩童,身上还被种了失魂咒虫。 这咒虫初入人体,头三年每日便疼的钻心蚀骨,而那时锦雀也不过是个三岁的孩童罢了,而那时的他又在哪里? 他越是这般想便越是心痛如绞,越是反覆看着那因缘镜中记录的锦雀从小到大所过的日子,日日沉默不语,眼中血丝遍布,下巴鬍子拉碴,竟一刻也不肯放过自己。 无人上前劝他,怕是劝也无果,自是飞鹰也沉默了一回,日日只送来灵汤灵药,只等他自己想通了。 人间已入冬,再过两月便是除夕,这段日子本是街市最为热闹的时候,但却因妖魔侵扰人人关门闭户,除了日常採购之外皆不外出。 但这一日景城的街上却一反常态热闹至极,酒肆茶馆里皆坐满了人,都在讨论这几日自各街道上传来的消息,统共不过两桩事。 一桩是炼器宗的庄青庄仙主于三日前无故陨落,炼器宗上下如今已经乱成了一片,但此事却算不上稀奇,毕竟这些修士平日里高高在上,与他们这些平头百姓又有何干,只要妖魔未攻进城,他们便忧虑不到自己头上来,再加上之前传言的天医阁仙主死于魔道之手那事儿,他们也多认为这修士整天和魔道杀来杀去,也甚没意思,死个把仙主反正还有下一任弟子代替,又有什么好可惜的。 然这第二桩他们却讨论的十分热烈,便是自那庄仙主死后第二日,景城的凡人家家户户清早开门便看见门口多了一张修士才会使用的飞金符,那飞金符甚是奇妙,一打开便能看见一张画似的纸张自符封里飞了出来,竟还能看见两人在那画上说话动作,就好似亲眼所见一般,有家里出过修士的人家便认出来那是修士的法术,能记录发生过的事情,而那事情讲述的不是别的,竟就是那天医阁的两名弟子正在商量以活人炼丹之事,而后还有好几桩场景,展现的竟是凡人孩童和妇女被像牲畜一般放在台上任由修士们挑选拍卖的惨状。 这一看便怒不可遏,也顾不上城外的妖魔还在肆虐,百姓们便走街串巷到能聚集的地方大肆议论起这件事情来,他们家中也有与修士往来密切的生意人,知道那飞金符中的景象大概率无法作假,这么一宣扬开来则引起了更大的喧闹。 本来还曾有人可惜过两位仙主之死,如今却无人肯再为他们说话,人人皆指着那炼器宗和天医阁的方向咒骂不已,骂修士们吃穿用度大多取自凡人辛苦劳作,却不拿凡人的命的当命,这世道果该魔道这样的门派来治一治这些道貌岸然之辈。 而与此同时也有小道消息自百姓中传开,说是距离不远与魔道沆瀣一气的碧渊阁弟子竟在收留流民,如今那赤霞山下已经收留了百人之多,有结界相护,能吃饱穿暖,甚至不少人已经在赤霞山下开始自建屋舍自开农田以求扎根了,其他的流民得知了消息,也正往那里赶去。 比较起这些作战不力只会徵召修士封锁城门,任由凡人自生自灭的仙门,那碧渊阁和魔道竟反像是正义之士了。 这世道还真是怪哉。 众人正讨论的热闹非常,平日清冷的茶馆里热火朝天,提起那天医阁与炼器宗皆是满脸愤慨与嘲讽。 而这时却忽听自街头传来一阵马蹄踢踏的声响,凌冽寒风中,自那城门处不知何时出现数十人马,皆着堇色兜帽披风,看不清面容,但即便是不辨灵气的凡人也看得出来这群人来头不一般,尤其是为首着深紫色狐裘披风的那人,看身形似是女子,气质极为清冷摄人,令人不敢直视。 有见识广博的人从他们腰间佩戴的那块白玉仙门弟子牌看出些门道,便偷偷对身边人说道: 「哎,你们看见了没,那是御星门的门牌。」 「怎么可能,御星门多少年未出山现世了,更别说一下子出现这么多,你怕不是老眼昏花了。」 立即便有人回嘴反驳道,但那人却啧啧两声,很是笃定道: 「嘿,你们还不信我,你们怕是还不知道呢吧,我族中有位爷爷正是灵剑宗弟子,这还是他关心族中老小死活,这才特意飞信传书告知我们的。半月前山渝关一破,闻仙尊便先后上了御星门和无量山,求见阙星仙主和慧普大师出关共同主持大局,如今妖魔肆虐作乱,天医阁那新上任的瑶光仙主无能,炼器宗前几日又出了这档子事儿,阙星仙主便答应来接管炼器宗,斩除妖魔平盪祸乱,咱们这景城算是有救喽!」 「呸!」人群中忽而出现一道骂声,「谁知道这御星门是不是又和那草菅人命的天医阁炼器宗是一个德行!这些年来你看看咱们景城的日子,凡人有几个像他们修士那么好吃好喝的,即便是有那么几家世族,不也都是靠着那些仙门求恩求赏的?就好比那个唐家,你们不都看见了,唐家带领的那几个世族可都拿我们凡人不当人的!面上客客气气,私底下却养着一群散修抓人卖人,这八大仙门依我看,不过都是一丘之貉!反正封了城,我们这些凡人断水断粮早晚要没了活路,即便是妖魔被驱散了又怎样,那灵剑宗还能剁了那些炼人丹卖活人的修士替我们讨公道不成,这些年我早看透了这些修士的嘴脸,还不如今晚趁乱翻出城墙投奔碧渊阁去,至少他们这段日子救济流民,还能有口饭吃!」 第160页 此话一出,倒是得到不少人附和。 「说得对!那些修士抵抗妖魔为的不过是夺回自己的地盘,又何时关心过我们凡人的死活,我城外的那些田地已经被毁了个干净,这日子没法过了,不如找个新出路去,那魔道虽然兇恶,但即便被明刀明枪的砍了,我也不要悄无声息被抓去做成人丹!」 「对,今晚我们就搭人梯翻城门,去赤霞山!」 「好!」 第91章 开山收人江逆,我穿越时空到了这里,…… 而赤霞山上,柳落落等人也听闻了自山下传来的消息,灭了个庄青又来了个更为棘手的阙星,即便柳落落未见过这位据说已经参悟天道的星宿术仙主,但据传也知道这位不比凌峰与庄青那两个草包,是个真有通天本事的,怕是不好对付。 「何止是不好对付,你们可知道,阙星此次出关,已经成功破了大乘境,如今已是当世修为最高的修士,再加上她那一手出神入化的星宿阵术可以一当千,即便是我们碧渊阁连同你们魔道上下联手,怕是也敌她不过。」 仲茂真人这话说的没错,即便是未失去修为的蒋夜行对上如今的阙星怕也不一定是对手,因这阙星不止修为高深,她对于卜算之术也颇为精通,虽然柳落落一直对她能参悟天道这件事情一直抱有怀疑态度,但不可否认她确实神机妙算能洞察先机。 就是不知道她来接管炼器宗的目的到底是那些妖魔,还是打着妖魔的幌子为的是他们了。 「那无量山情况又如何?闻秋瑾不是也去请了慧普大师出关?」 「说到这个倒也是一桩怪事,听说那那闻秋瑾去了一趟无量山反倒吃了闭门羹,竟连慧普大师的面也未见着,不知是什么缘由。」 「管什么缘由呢。」凝霜舒了口气,「只要他们不加入就好,这一个御星门再加上个无量山我们可就真死定了。但是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呵,若是一个阙星便让你们闻风丧胆,便不如直接束手就擒,又说什么为天下人立命的狂妄之言?」江逆未抬双眼,浑不在意道。 这番话惹得众人一噎,但谁也未出声反驳,因为他这句话确实戳到了他们的心里去,自打他们立誓那日起,便应该明白此路不可退却,要走下去便要做好牺牲一切的准备,这世道才可能会出现一丝希望。 可如今只是听闻了阙星出关的消息,他们便瞻前顾后犹豫不决了,又如何坚持? 「江逆,他们怕你我可不怕你!」凝霜却怒气沖沖道,「我们是不如你厉害,但遇见艰险也从未退却,我们担忧是因为我们心中尚有在乎之人,甚至包括山下那些无辜的凡人,你呢,你根本不在乎其他人的死活,这段日子你帮助我们也不过是因为我们能为你利用罢了!」 「凝霜!」屹松立即上前扯出她的手往后拉了拉,上前圆场道,「江公子,柳姑娘,天色不早了,你们歇息吧,无事的话我们便先告退了。」 柳落落看了一直面无表情的江逆一眼,点了点头。 凝霜被自家大师兄和师父拉出了院子,但心中仍旧不服:「师父,师兄,难道我说的不对吗?那个江逆他本就是冷血心肠,这些日子他帮了我们是不假,但他三番两次说这种话挤兑人……」 「凝霜。」一向宽和的仲茂真人忽而严肃起来道,「我平日里教你的礼数你都学到哪儿去了?」 「可是师父……」 「你啊你啊,这性子真是一点没改。」仲茂真人没好气道,「就你这迷煳性子又有何资格去评判他人过错?你又未曾有过人家的经歷,又有何立场去指责人家?你们可知这次危险的并不是我们,而是江公子啊。」 「师父此话何意?」这话不只令凝霜一愣,一旁屹松也忍不住问道。 仲茂真人摇了摇头:「这阙星非仙道大劫不出山,这妖魔肆虐已久,她早不出山晚不出山,偏偏一破镜便出关接管了炼器宗,怕是专门为江逆来的。御星门向来少理俗事,我们怕是根本就未被她放入眼里,只是江公子,即便以他现在的修为,此次怕也是凶多吉少啊。」 凝霜屹松相视了一眼,皆有些担忧的看向身后的院子。 怕是不只御星门,这段时日八大仙门实在是太安静了,仿若一心对付妖魔无暇顾及他们,但却总透露出一种风雨欲来的不祥之感。 而房内,待他们离开之后,柳落落才关上门靠坐在江逆身旁搂住了他的窄腰: 「你在生气吗?」 江逆却目光飘散似乎并未注意她的话,她纳闷的抬起头,只见他目中幽光暗沉,不知在想什么。 「江逆?」 江逆这才低下头,却并未回答她的问题,而是目光在她颈间的髓石看了一眼道:「这坠子莫要取下。」 柳落落不知道他为什么又说到了坠子上,闻言也没多想,随便点了点头,便继续问:「江逆,那阙星要是真冲着咱们来的,你能打得过她吗?」 江逆挑挑眉,轻笑问:「怕死?」 「怕。」柳落落却认真回答,「我怕血怕疼怕没你护着,更怕跟你分开,所以你有事千万不要瞒我,你也不要抱着自己死也要让我苟活的想法,我不同意。」 她将脸往他怀里一埋,闷闷道:「江逆,我穿越时空到了这里,就是为了遇见你的,如果你不在了,我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所以你千万不能有事。」 第161页 江逆搂着她的背,覆在她秀髮上修长的指节动了动,眼中似一方深潭,蕴藏着眸中不可言说的情绪。 这一夜两人在神宇小楼中相拥而眠,清晨醒来时,柳落落才发觉宽大的床上只剩下她一个人。 飞鹰连同院外的魔兵,甚至连这几日一直守在锦雀床前的流风也消失了踪影。 「不会是因为我昨天说的那几句话,把他们给……气走了吧?」凝霜缩了缩脖子,吶吶道。 话说一到饭点没有了跟他们一起抢饭的魔兵,她反倒有些不适应了。 屹松瞥了凝霜一眼,看向一直在发愣的柳落落轻声安慰她道:「柳姑娘,或许是江公子有什么要紧事缠身,先去处理事情了,或许很快就回来了,这段时日你不如继续住在这里,他不告诉你想必也是不想让你担忧吧。」 「你们不用劝我。」柳落落却摇了摇头,忽而想到什么一般,自袖中将小纸人掏了出来。 小纸人像是早就知道她要问罪,一落在桌子上便立即跑到茶壶后缩起了纸片片头,柳落落一看它这反应便知道它一定是知道点什么,便一把将它拈起来问道:「说,你知道什么?」 纸片片头左右摇了摇,脸上的两道槓眼睛耷拉下来委屈非常。 它与主人气息相通,即便主人未告诉它位置,但仅凭气息也能大概知道主人的方位,但它不能告诉她,因为主人临走前特意在它身上下了禁令。 柳落落自然也发现了它身上的问题,越是难解,便越是觉得这狗男人一定在瞒着她做什么要命的事情。 明明、明明昨晚都说好了的,他怎么能转头就忘! 她气得钻心挠肺,想直接下山去寻那个言而无信的狗男人,但这时山下却又传来了消息,说是山下聚集了不少凡人,他们不知道是从哪里得知赤霞山正在收留难民,便跋山涉水逃难而来,足有千人之多,皆是来求一个庇护之所。 这些人自然不能不管,近日赤霞山又无故聚集了不少山魈,所以这原先的结界是不顶用了,还需再扩大些范围,而如今江逆一走,这碧渊阁修为最高的也就只有她了,所以她连郁闷的时间也无,便只能托碧渊阁弟子外出打听江逆的行踪,便跟着凝霜等人下山收留凡人去了。 然忙活了整整三日,这前来投奔的人不但未少,反而越发多了起来,其中数天医阁辖域人数最多,领头的便是得知天医阁炼人丹罪行的那些受害亲属,出人意料的是此行人当中还有不少不知名的修仙小门派,虽实力低弱,却有侠义之心,据他们所说,他们第一选择本是上灵剑宗请求彻查天医阁和炼器宗两大仙门,却苦等数日连闻秋瑾的人也未见过,数次都只是灵剑宗的低阶弟子敷衍了事,他们本还对八大仙门存有信心,如今也被打了个七零八落失望不已,还是路上遇到了这些凡人才得知碧渊阁的事情,这才下了决心赶来。 对于志同道合之辈,屹松等人自是欢迎不已,但是这样一来,这些人的加入便显得赤霞山本足够门中弟子活动的场所有些狭小了。 倒是仲茂真人想了半晌,决定道:「开山纳人。」 「开山?」众人闻言目中皆是一惊。 要知道一般的小仙门若要占一个山头,即便不是八大仙门的附属仙门,但也需要向负责此辖域的大仙门缴纳灵石获取山契才行,然这片山脉,他们只有赤霞山这一座主峰的山契…… 「我们既已与八大仙门划分界限,还用顾及他们作甚,此时难道还指望他们准许才能收留难民不成?」 「说的对,再说我们又不是为了自己,这些凡人不需要灵气浓郁的土地,只要有土有水够他们生活便好,人命为上,便莫要再拘泥这些规矩了。」 屹松被众人说的心中也是一阵激盪:「好,赤霞山脉纵横数十里余,除主山外,其余三十六座大小山峰,皆开山辟林,广纳凡人,褚泰,门中还剩多少灵石?」 褚泰却有些难以启齿:「掌门师兄,近日为救济这些凡人损耗不少,统共只剩三千三百二十八下品灵石了,即便只有我们,也统共撑不到一个月。」 「这有何难,我醉梦斋不缺灵石!」 这时候门外忽而响起一道明媚的女声,众人抬头看去,见竟是莫荻来了。 她打扮仍旧张扬无比,今日身着一袭水红云锦百蝶裙,香肩微露细腕莹白,发作飞天髻,上坠宝石流苏凤钗,右手轻执一柄美人扇,轻轻摇着走进了门,而她腰上挂着的便是一枚碧渊阁的进山门牌。 醉梦斋如今是碧渊阁的盟友,屹松便特意送了个门牌以供其自由进出,只是这几日多是肖安来回跑动,莫荻自那日来过之后便再也未露过面,没想到这个时候她竟亲自来了。 屹松赶忙上前接待,又想起她方才进门时说过的话道:「莫仙主这话是何意?」 莫荻悠悠一笑,看了他一眼:「自是这救助凡人所需的东西都由我醉梦斋包办了的意思。屹松仙主也不必推脱,救济凡人本就是我醉梦斋祖师遗令,即便你们不要,我也会花出去,不如与你们合力,你们出地出人,我出钱便是,也省的我费心了。」 「这……」 「好了,不必说了,便如此定了。」 莫荻无趣的摆了摆手,打断了屹松的话,美人扇轻轻扫过他的袖子,一抹栀子香便钻入了鼻中,也不知是怎了,他竟觉得侧脸有些发热。 第162页 「再说我今日前来,可不是为了这件事……」 但见莫荻轻轻一笑,却是绕过了他径直冲着柳落落走去。 「我可是特意来见你的,柳姑娘。」 柳落落满头问号,看向眼前这个不怎么熟悉的妖娆美人,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我?」 第92章 古籍残卷 「莫仙主,你莫不是以为我是…… 莫荻点了点头,轻摇美人扇道:「可否借一步说话?」 屹松等人极为识趣,见此便招唿了一声各忙各的去了。 柳落落看了莫荻一眼,引她坐下,并为她斟了杯灵茶,好奇问:「不知道莫仙主找我是有什么事情?难道是阴阳栈那边……」 「蒋仙主近来很好,柳姑娘不必担心。」莫荻扬唇一笑,忽而抬起眼细细打量了她一番,「不过我此次前来要与姑娘谈的事情倒是也跟他有些末微关系。」 她说着神色忽而变得极其微妙,就好像是一个妩媚慵懒的美人忽而正经了起来,这让柳落落有些莫名的紧张,预感她接下来要谈的事情必然不是什么好事。 果然,见她半晌才启唇问道:「柳姑娘,将仙主既已将修为尽数渡给了你,想必,该知道的你也都知道了,是吗?」 柳落落一愣,不知她此言之意指的是八大仙门的秘密还是关于她的身世,但无论是哪件事都绝不是能摆在明面上谈的事情,尤其是她与她才不过是第二次见面而已。 她久不言语,莫荻反倒是应证了什么一般,艷唇一扬便笑开来:「柳姑娘不必如此忌惮,我绝非你与江公子的敌人,不然也不会到现在才想来找你。那日流风独闯鍊器宗,应该带回来半本古籍吧?」 柳落落立即警惕看她。 为什么她会知道古籍的事情? 流风当日是带回来半本古籍,正是蒋夜行说过的当初炼器宗师祖方道清用来矇骗他的那本,但那只有半本残卷,当中确实记载了不少令人惊骇之事,比如数万年前华苍大陆竟真的曾有过一个鼎盛的修真时代,几乎与他们猜测中一般无二,起初,凡间划界立国,征战数十载,民生渐安,復又征战,復又安,如此千年过去,朝代起伏更迭,如春去秋来,夏至冬往,各方生灵也算得安稳。 然不知从何时起,修炼者于凡间贵族中崭露头角,帝王相继祭万神求长生,但那时也不过帝王意愿自顾自的折腾,到头来尘归尘土归土,到底躲不过天命。 直到有人人起了邪心,发现了夺灵之术。 夺灵,夺灵兽之气,夺他人之灵,聚灵入体,窃取天命。 从那时起,这天下便乱了套。 自古以来,修仙修的是身也是心,人慾成仙,必经七境劫难,雷劫、心劫、生死劫,劫劫难如登天,如此才能脱胎换骨就地飞升,这本该是天道竞择造化使然,但这夺灵之术却能凭藉窃取他人成果避开天道筛选。 自那之后凡人不务农事不安家国,从争抢灵脉到争抢灵兽、灵花、灵草,便是她时常从梦中看到的灵山荒芜、尸体成海的悲惨景象。 只是再多的灵兽灵脉被这样掠夺也早晚会有枯竭的一天,所以当这世上最后一株灵花枯萎,最后一只灵兽从尸体化为恶鬼妖魔时,凡间也势必会迎来自己的灭亡…… 只是那半卷古籍说到这里便戛然而止了,蒋夜行所说的关于她的身世和极海深渊却始终只字未提,她还以为不是同一本古籍,便与江逆看过之后便随手丢进了神宇小楼的书房之中。 但这件事情除了流风、江逆和她之外便无人再知晓,她又是如何知道这半卷古籍在她这里的? 柳落落想着越发警惕看向对面一脸悠然的娇媚女人:「不知道莫仙主到底想和我说什么?」 「那便是有了,你心中必定奇怪为何我会知道这件事情。」莫荻悠悠一笑,甚是自信道,「因为另外半卷在我这里。」 她说着便忽而伸出一只手化出一团幽蓝色的灵气,果真显出另外半卷古籍来。 「你……」 「你应当也很奇怪,为何炼器宗的东西会在我这里。」莫荻娇媚的眨了眨眼,笑的竟有些顽劣,「自然是我那混不吝的师父偷来的。」 「……」 柳落落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接话,她总不能夸句偷的妙吧? 「咳,令师的喜好颇与常人不同,果然特立独行令人印象深刻。」 莫荻睁大眼看了她好几眼,忽而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我师父若是还在世,定然喜欢你这性子,他这一辈子不事生产,不护子弟,不结亲友,囫囵数千年,除了修炼便只天天琢磨下棋钓鱼去了,可到死,十钩子也钓不上一条鱼,一盘棋便是路边的乞丐也赢不过,如今世人只记姬蘅是个严肃冷情之人,却不知他最喜欢热闹有趣的人事,不然又怎会在陨落之前将这仙主之位传给了我。」 「……」我怀疑你在捧自己的臭脚。 「柳姑娘。」她忽而正色道,「当年极海深渊妖魔暴出之事,我师父却有参与,但他与灵剑宗丘镇仙尊却并不是为了一己私利,那时方道清告诉他们那极海深渊封印有魔怪,而那镇守封印的法宝灵力日渐式微,即将撑顶不住,若解此祸患,便需要他们八人联手将那结界打开,斩杀了那魔怪才行,只是不想这只是方道清从头到尾的谎言而已,我师父也是后来才得知他竟是编了不同的藉口诓骗七人,但那时大错已经铸成……为了能尽早解除妖魔祸患,他与丘镇等人便分了那些法宝,创派立宗斩妖除魔。世人皆道他陨落过早,但事实上是他自行放弃了仙途,即便那数百年来他为弥补错误落下不少旧伤,但他仍觉有罪,仍放不下心中执念……」 第163页 落落闻言心中也是一片感伤,能留下「救济凡人」这种遗训的一代宗主,想必生前也坏不到哪里去,这件事情从头至尾最可恶之人应是那方道清,这万年来的恩恩怨怨皆是因他一时贪念刻意造成。 莫荻说着悠悠嘆了口气,「这笔煳涂帐算到如今已然算不清了,这么多年我们醉梦斋刻意疏远仙盟会,说是不愿再同流合污,实际上也是为图自保,可我没想到他们竟能做出这种伤天害理之事来……」 她似是不愿再说,便将那半卷古籍递了过来,「无论如何这半卷古籍也算派上用场了,炼器宗留下那半卷不过是皮毛而已,这里头的才是数万年前仙道覆灭的根源所在。」 她说这话神情十分奇怪,似是在看她,也似是在看数万年前那个似乎被人刻意抹去存在已无人知晓的修真古时代。 柳落落接过古籍,当即便打开看了看,这一看心中便是狠狠一惊。 古卷记载「极海有石,生自混沌,集天地灵气所化,知万灵而达所愿,镇海平山而保万世太平。而凡间始恶,万灵灭,仙道崩,妖魔化尸而出,乱世残殍遍地,尸骨堆积如山,人间受天道摒弃,数万年无人飞升,仙修初觉悔意,结二十三道盟寻极海顽石,百人以命祭石,求术解救。」 看到这里她手心一颤,几乎拿不稳手中残卷,但过了半晌,她终究还是重新打开,继续看去。 「顽石慈悲,散数万年修为引妖魔入海沉渊,二十三道盟耗无数人力封设结界,力竭身死,以肉身填补,歷时百年终成封印,仙道式微。又经百年,极海深渊突爆天雷,顽石气息消散,山崩地裂海水倒灌,人间生机寥寥,形如地狱。后为警醒世人,立碑铸庙,典藏古籍,然天降大火,俱焚矣,徒留残卷七八,也各落天涯,不知所踪……」 柳落落手中握着那半张残卷,似是有口郁气堵在心头,憋闷的十分难受。 何其相像,当初的修真古时代与现在何其相像,同样是掠夺生灵,只不过当初是人杀灵兽,如今变成人杀人,同样是天道摒弃,但那时最终还是有人幡然醒悟,如今世人却还犹自活在虚假的梦里,欺瞒的欺瞒,装傻的装傻,都求个自私自利坐享其成。 那场天雷想必就是当初在青岚记忆中看到的那场天地动盪了,想必是极海顽石自爆,才将那魔核碎片,也就是顽石的本体晶石碎片,爆出了极海,散落在大陆各地,但极海顽石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又为何在封印成功之后百年突然自爆? 而蒋夜行说她就是极海顽石石灵,那她又为什么会出现在前世? 这半卷解开了她心中一部分谜团,却又新添了更多的谜团。 莫荻见她许久不语,便主动出声道:「柳姑娘,这世上万事万物自有天命,我虽不知你的过去,但如今你回到此世,也定是天命所归。不过我也要提醒你一声,这世上猜出你身份之人怕不止我一个,近日万莫随意出山,若遇到危险,便捏碎这支玉简。」 她说着又从袖中抽出一支通体莹白的巴掌大的玉简递到了她手上,「我必定第一时间赶来相救。」 柳落落心情十分复杂,看到那玉简半晌,忽而开口:「莫仙主,你莫不是以为我是石灵转世,便应该揽下拯救仙道这个烂摊子吧?」 莫荻神色一滞,只见眼前少女脸色竟变得万分冷漠。 柳落落慢慢站起身,也许是和反派头子待在一起久了,身上也染了他轻慢的毛病,满不在意的笑了一声,道:「我看了这半卷古籍是大受触动不假,但不代表我要学顽石那派圣母做法,妖魔乱世,仙道覆灭,天道摒弃,这肆意放火的是你们,求人救火的也是你们,但即便是死了那么多人,这与我又有何干?」 她说着眼中讽刺越浓:「不论是你还是蒋夜行,明知真相却隐而不发,缩手缩脚瞻前顾后,不过是侥倖自保不愿一拼罢了,如此仙道难道还指望着第二个顽石石灵自散修为替你们收尾不成?不过你看错了人,我柳落落即便真是顽石石灵转世,一无修为二无仁心,做不出这些普度众生的慈悲事。」 莫荻愣了愣,倒是吃惊她如此反应,立即解释道:「柳姑娘,我并非这个意思……」 「时日不早了,我有些累了,就不送莫仙主了,慢走不送。」 柳落落连话都不愿意听完,便直接打断她背过了身,手中攒着残卷的手指直捏的发白,莫荻深深看了她一眼,最终长嘆出一口气,只能起身缓缓离开了。 第93章 锦雀醒了「那是昭世异象,师祖曾说过…… 过了许久,直到夕阳西下朝霞初上时,柳落落才执着那半卷古籍缓缓站了起来,向自己的院子走去。 整整三日没有关于江逆的一点消息,也不知他带着流风飞鹰等人到底去了何处。 人一走空便显得这院子冷清空旷起来,她已经习惯晚上窝在大魔头的怀里闻着他身上好闻的味道入睡,如今一乍分开,她倒是睡不安稳了,半夜惊醒数次才发现房内只剩自己一人。 她活了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尝到这种为人牵肠挂肚的感觉,想想以后若是真当了反派头子的魔后,遇上他隔三差五外出杀人放火不回家时,她该有多糟心吶? 不行,等这件事情完全过去之后,她得劝劝反派头子换个安稳点的职业,她可不想守寡。 第164页 她捏着脖子上的项鍊坠子胡思乱想,正准备走进房门时,却听身后某处传来一声奇怪的西索声,回过头却又没发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她想了想便去掏袖子,发现小纸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自己偷摸摸熘了出去,便心下一宽无奈道: 「小呆,回来。」 然而院子里寂静无声,她以为小纸人是无聊与她玩捉迷藏,便故意逗它道: 「不想见旺财了?」 这几日小纸人没了小龙作伴,柳落落便在无人时经常将小粉猪放出来与它玩耍,两小只倒是相处的很好,每天都要在院子里嬉闹一会。 然而院内还是寂静无声,她索性不管,又想继续进房,但就在她扭过脸时,忽而瞥见院墙墙角出现了半张怪脸。 那额红鼻窄、眼如绿豆、獠牙巨口的模样,正是前不久她在山下发现那群山魈! 它们怎么会在这里? 柳落落下意识拿出鹞春握在手里,连往后退了几步,朝那只山魈看去。 然而那山魈却仿似没有要伤人的意思,反而见此从那墙角处走了出来,她定睛一看这才发现它身上竟是带着伤的,本浓密的黑毛竟秃了好几块,露出血淋淋的细长伤口来。 她想起山下那层荆棘墙,猜想它们应当是从那里钻进来的, 这时候院墙上也传来动静,竟是数只山魈探出头来,皆定定看着她,眼里的神色奇怪至极,但不像是有敌意的样子。 她犹豫了许久,慢慢将鹞春又重新塞回袖中,冲着墙角那只体型最大的山魈道: 「你们……是来找我的?」 那山魈面容兇恶丑陋至极,但她却奇异的感觉不到任何恶意与害怕,只见它看了自己半晌,似是要确认什么一般,尝试着靠近走了几步,直到离她还有一步远时忽而又停下,只将脸往她身上探了探,鼻子嗅来嗅去许久,忽而那绿豆般的眼睛一亮,朝着院墙上的数只山魈兴奋至极的叫了几声,那些山魈便像是知道了什么天大的高兴事一般,互相咧起了嘴。 那山魈才彻底毫无顾忌,围着她转了好几圈,才在她跟前停下,忽而从胸前抓出了个什么东西,捧到了她的面前。 她低头一看,只见那两只巨大的手掌中间有片薄如蝉翼的椭圆形晶片,在日光折射下散出五颜六色极其炫目的颜色来。 「这是……」 那山魈又急切的叫了几声,手不断的递了又递,似是要她收下这枚晶片。 她看了看那些山魈,便伸手将那晶片拿了下来,那山魈见此欢欣非常,不知为何,明明是妖魔,她却从它们眼中看出几分少见的单纯来。 它们不顾危险钻过那危险的荆棘墙,便是为了给她送这样东西来? 她想起那古籍里关于极海顽石的记载,难道这些山魈将她当成了极海顽石? 「你们……」 「柳姑娘!」 她正想问问这些山魈关于极海之事,却听院外传来一道急促的叫喊声,那些山魈极其警觉,四肢灵活一蹬,便从院墙上消失了踪影。 见此她只能先收起这枚奇怪的晶片,迎向来人。 那碧渊阁弟子她倒是很熟悉,这段时间凝霜忙着张罗凡人的事情,有事情便多是找他来传话。 「柳姑娘,戚姑娘醒了,正在院子里闹腾呢,师姐一人照顾不住,还请你尽快去瞧瞧。」 锦雀醒了? 她闻言也顾不上其他,立即随着他赶到了凝霜的院子,还没进门她便听见里面传来「砰」「砰」几声巨响,接着便是凝霜气急败坏的怒吼声: 「戚双双,你疯了!这可是我最喜欢的玉莲花瓶,你知道我花了多少灵石买来的!那是大师兄送我的青香墨,你给我放下!」 「我要见庄青!让庄青给我出来!」 随后便是毫不留情的「啪」的一声,凝霜不可置信的尖叫声飙起:「啊!!!我管你是那魔头的什么人,我今天要跟你拼了!」 柳落落与那弟子对视几眼,立即推开门往里走去,正巧看见凝霜正提着剑发狂一般往锦雀身上砍去。 她立即上前抱住凝霜的腰身,往对面站在桌子上正一手拿墨、一手执髮钗的女子看去,见仍旧是戚双双的那张脸,神情气质却宛若变了一个人一般。 这应当就是真正的锦雀了。 凝霜还在抓狂,使劲挣脱道:「你别拦我,让我先砍她几剑解解气,你看看我这好好的房间让她给糟蹋的!」 锦雀见此冷目一凛,手微微一扬,作势要摔。 柳落落哪里还顾得上她是锦雀还是戚双双,立即哄凝霜道: 「我知道我知道,刀剑无情你先放下再说,不就是几个花瓶,我赔,我赔还不行吗,你不是一直想知道小李飞刀的结局么,我今晚就给你写出来,你先跟你师弟出去歇一歇,这里我来处理。」 听到后半句话凝霜才算是缓下了怒气:「看在她的面子上,我今日不跟你一般计较!」 说罢又对柳落落道:「你小心些,她自从醒了之后便性情大变,似乎也不记得之前的事情了,一直以为我们与庄青是一伙的。」 说着她又狠狠瞪了桌子上面无表情的锦雀一眼,便收起剑便往房间外走去,那弟子也十分会看眼色,见此立即跟上去哄起他师姐来。 随着房门关上,柳落落这才松了口气,转头看向锦雀。 第165页 锦雀仍旧满脸警觉,看着她的目光陌生非常,确实如凝霜所说,似乎不记得她是谁了。 半晌,她试探道:「锦雀?」 锦雀上下打量了她一眼,面无表情道:「你是何人?叫庄青给我滚出来!」 感情她还以为自己在炼器宗呢? 「庄青已经死了,是流风亲手杀的,锦雀,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你休要骗我!」锦雀面色冰冷道,「庄青卑鄙无耻,已经骗我数回,虽然我落在了你们手上,也绝对不会任你们为所欲为!我锦雀生来不畏生死,不过是再灰飞烟灭一次罢了!」 她说着竟是要将那髮钗往自己颈间刺去。 「等等!」柳落落只觉得自己整个头都是大的,「庄青真的已经死了,你不信我,总该信……信……」 特么的,她身上哪里还有能证明自己身份的信物,都怪江逆,走的无声无息,连件东西也没给她留! 锦雀似是已经没了耐心,眼看着那髮钗就要刺入皮肤,这时候窗外忽然传来「嘎吱」一身,一个小小的影子飘了进来,居然是小纸人。 锦雀看见小纸人神色一愣。 「小不点?」 小纸人飞到她拿着髮钗的那只手上,两只面条一样的手臂抱住那髮钗的尖端,小脸左右摇了摇。 柳落落这才反应过来立即对锦雀道:「你不信我总该信它吧,前不久江逆刚带着流风和飞鹰等人离开这里,只将它留了下来,你之前被庄青抽去了一魂一魄渡生于凡人,一直神志不清,前不久流风去唐家将计就计杀了庄青,这才将你的魂魄带回来,你身上还被庄青种了失魂咒虫,是我帮你吸出来解了咒的。」 说着她忙举起自己的胳膊撸起袖子露出手腕:「你额上的伤口如今还未全好,我手腕上也有被咒虫弄出来的同样的伤口,这就是证据。」 锦雀闻言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果然摸到了一处细小的口子,与她手腕上的伤口确实一模一样,又有小纸人一直在旁边点头附和,她这才信了一半。 「那你又是何人,为何要替我解咒?」 「……之前你还是戚双双时,一般叫我娘亲。」柳落落正儿八经忽悠道,「现在的话,你应该叫我一声嫂子更合适些。至于救你自然是当嫂子的应该做的事情……」 锦雀忽而将髮钗的尖端对准了她:「呸,信口雌黄,美人我见得多了,你算个什么东西?这藉口寻的也未免太假了些。」 「……」我特么的…… 柳落落忍了口恶气,微微一笑道:「那可不好意思了,我虽然不是什么东西,但你的尊主哥哥确实已经被我吃干抹尽了,不止如此,他如今可是非我不娶非我不要,往后你这声嫂子就算不愿意叫也得叫。」 想她柳落落自小忽悠遍孤儿院,还治不了一个小姑子了? 哪想锦雀嗤笑了一声,嘲讽道:「我尊主哥哥定不喜欢你这样的女子,你莫要诓骗于我……」 「你倒是摸一摸你额头上的伤口再跟我说这句话,若没有这样一层关系,我为何要冒此危险救你?还真以为我是你亲娘不成?」 万万没想到真正的锦雀是这般别扭的性子,也怪不得当年会跟江逆闹成那样,一个疑心颇重,一个不爱解释,能安稳无事才奇了怪了。 「你——」锦雀气闷,左思右想不敢尽信她又实在是找不出符合逻辑的理由。 这时候小纸人从她肩上飞了起来,两只手臂拖着她的一根手指似是要将她拉下桌子,柳落落见此也没继续跟她僵持,而是走到桌旁从灵囊中掏出了一些吃食。 「你也不必这么小心,我要是害你又何必费力救你,你若是想知道你离开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就乖乖坐下听我说。」 锦雀想了想,鑑于有小纸人从旁附和,她便跳下了桌子,走到了那桌旁,看见那满桌子竟皆是自己以往最爱吃的凡间菜色,便觉得腹中空空,竟真的有些饿了。 见这女子又从袖中取出一坛百花酿,她微微愣了愣。 柳落落看她面色惊讶便笑道:「流风说你吃饭时最爱小酌几杯,最爱的便是这百花酿,我特意让刘师叔做了些,你尝尝味道怎么样。」 她爱喝百花酿这件事就连尊主哥哥都不知道,唯有与她在炼器宗共度几载春秋的流风知晓。 提起流风,她眼中掠过一丝心疼,轻声问:「他……怎样了?」 柳落落知道她问的是谁,故作惆怅的嘆了一声:「他啊,为了你差点豁出了命,你昏睡不醒的这段时间他日夜无眠守着你,可惜却没见到你醒过来的样子。」 锦雀沉默着坐了下来,看着那百花酿道:「告诉我,这段日子到底发生了什么。」 柳落落微微一笑,跟着她一齐坐了下来。 外面那弟子见屋里剑拔弩张的气氛终于消散,这才大大松了口气,然而他转过头却见自家方才还气唿唿的师姐正盯着天空看得出神,他跟着抬头看去,只见天边赤光沖天,霞云翻滚如浪,透着股说不出的诡异。 「师姐,那、那不是……」 「那是昭世异象,师祖曾说过,异象生则天下大变……」凝霜转头看向身边比自己还柔弱的小师弟,脸色十分难看道,「师弟,你说这跟我们关系大不大?」 师弟耷拉着脸:「……」你问我我问谁去? 第166页 第94章 母子生隙「这些年,你在乎的是我,还…… 灵剑宗主峰峰顶,廊腰缦回的院落深处,一道人影匆匆走进书房,向窗前站着的人行礼道: 「少仙主。」 那人,也就是江少庭回过头来,淡淡看着跪在自己身前的婢女道:「有何消息?」 「奴婢暗中查过歷年往来灵石帐簿,其中天医阁与炼器宗每年上贡数额最大,但除此之外并未看出什么问题,可是……」 「可是什么?」江少庭站在窗后阴影之中,看不清他脸上是何种表情。 「可是奴婢发现每年各中小城池总会失踪数名凡人和修士,其中也有我宗附属小仙门弟子,最初他们也来闹过几次,但不知为何,自仙尊亲自接见过他们几次后,这些小仙门便消声了,往后派送出去的仙门份例中,他们的尤为丰厚……」 那奴婢犹豫半晌,最终像是豁出去一般道:「还有……曾有外门弟子见过仙尊曾在迎客居接见过庄青仙主,且有唐家人作陪。」 她说出这几句话时心跳极快,她并非一无所知,在接到少仙主让她秘密查探关于仙尊的事情时,她便已经察觉到了此事不同寻常。随着逐渐深入,她越发不敢猜测这后头到底牵扯着多大的秘密。天医阁,炼器宗,如今天下人口中身败名裂道德尽丧的两大仙门,无论与哪一个掺上了关系都将会动摇灵剑宗乃至八大仙门的根基。 最重要的是,如果仙尊真的……那少仙主又会如何选择? 她心中惴惴不安,只见窗边那抹影子沉默良久,就像是要融入孤寂的月色中时,才听他缓缓道:「你下去吧,此事不要对任何人提及,往后,也不必再查了。」 「是,少仙主。」 待那婢女离开之后,江少庭才从窗后走了出来,外头月色正浓。 自儿时起,他便时常趴伏在桌案前看着这轮明月,幻想自己飞升后又是何等殊荣,那时候他从未想过自己会像今日这样,这样迷茫。 从几何时,他心中的那条路已经渐渐偏远,竟已经摸不清方向了? 正是夜深人静之时,他缓步走出书房,沿着迴廊不知不觉走到了瑶仙阁门前,巍峨的楼台之上仍旧灯火通明,他微微一怔,竟下意识想要避开,然就在这时,那楼台之上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 「少庭,怎来了却为何不进来?」 闻秋瑾自纱幔后缓缓走出,俯看她心中最为之骄傲的儿子,沖他招手道:「你来的正巧,我正好有样东西要让你看看。」 江少庭面色复杂,但沉默了片刻,最终还是飞身跃上了楼台,在她面前落定。 「母亲。」 一旁婢女们见他立即纷纷行礼:「少仙主。」 闻秋瑾挥手让婢女们退下,然后拉着他的手便走到小几旁坐下,她脸上难掩欣喜,倒是近日来少见的好气色。 「少庭,我替你讨来了雪灵芝,你看看。」 她说着右手掌心朝上,便化出一朵通体冰蓝色巴掌大小的灵芝,确是雪灵芝无疑,但江少庭见此却毫无欣喜之感,神色反倒愈发复杂。 「修罗王为何答应以雪灵芝相赠,母亲可是答应了他什么?」 他问出这话时,目光紧紧盯着她的神色,果见她目光微微一闪,笑容有些干涩道:「这不是你该操心的事,你只需服下这雪灵芝,专心破镜便是。」 「如此说,便是真答应了他什么?前几日瑶光递上奏令,状告修罗王屡次犯境,母亲,修罗王为人弃信忘义,绝非良善之辈,你……」 「少庭!」闻秋瑾脸色一冷,倏而起身道,「你既然知道我为了你与虎谋皮,便更该珍惜这得来不易的雪灵芝!还是你要和那畜生一样,违逆我,违逆你父亲的遗志?」 这句话过于剜心,使得江少庭心中一痛,竟不知该如何争辩反驳,他这时才觉得,自己好似从未了解过自己的母亲,一直以来他一直以她的话为宗旨,从未质疑过,而如今,是有什么让他变了? 闻秋瑾也好似反应过来自己说的话过于重了,又上前抓住儿子的手苦口婆心道:「少庭,我耗不起了,八大仙门也耗不起了,如今只有你成功破镜飞升,才能解了这困境,你难道要看着你师祖创下的万年基业、你父亲为之抛头献血的灵剑宗毁于一旦吗?」 「那便不顾了!」他豁出去般,抽出手抓住她的肩膀,「母亲,我要的成仙不该是这样,若我最终无缘飞升,那便不飞升好了,待我们驱除了妖魔便传位于旁人,我带你去游山玩水,父亲早年便在南方买了座小院,他曾说过要带你去那里常住,既是做了凡人又如何,仙门之事便交给……」 「啪!」 声音戛然而止。 闻秋瑾放下颤抖着的右手,目光扫过儿子脸上那个红肿的巴掌印,眼中却只有熊熊怒火。 「你可知你在说什么?我教你这么多年,说的话你竟是全听到了狗肚子里去?你可对得起我费心劳力为你做的这些事情?」 空气凝滞半晌,却见江少庭忽而低低笑了一声,那笑声缥缈若浮云,带着丝说不出的凄清,他缓缓抬起头,一双与江逆酷似的眼睛望进她的眼中,喃喃道: 「母亲,若当年灵根稍弱的那个人是我,你是否也会如对他那般对我?」 「这些年,你在乎的是我,还是不愿失去万万人之上的那些虚荣的你自己?」 第167页 「你——」闻秋瑾面色青黑,半晌忍怒道,「你今日非要与我作对是不是?你可知我是费了多大的心血才替你讨到的这株雪灵芝?时至今日你认为我们还有退路可选?」 她说着起身将那雪灵芝丢在了小几上,满眼失望道:「我为你筹谋这么多年,却换来你这样一句话,你当真为娘的心是铁做的吗?既然你不愿为娘管你,这雪灵芝你便自行处置好了,其他的事情等你想明白了再说。」 说着她便抚了抚袖子走下了楼台。 脸上传来阵阵痛意,许久,江少庭才转目看向那株晶莹剔透的雪灵芝,眼底辨不清是何神色。 不久之后,瑶仙阁内室之中,闻秋瑾端起婢女刚沏好的灵茶轻抿了一口,问道:「他走了?」 身旁婢女恭敬道:「是,少仙主带走了雪灵芝,想必会听您的话好好服用了的。」 闻秋瑾满意的点了点头,又问:「最近炼器宗那里如何了?」 「回仙尊,阙星仙主果然是有本事,不过区区几日便已经收回了数座城池,想必用不了多少时日便能彻底将那些妖魔重新驱逐出山渝关外,但有件事情……」 那婢女犹豫了下,惹她略皱了皱眉。 「怎了?」 那婢女神色躲闪道:「阙星仙主处置了不少炼器宗的弟子和修士宗族,说是要给凡人百姓一个交代。」 「无妨。」闻秋瑾气定神闲道,「本就是我原先承诺过她的,炼器宗既已经归她统管,如何处置门人本就是她的权责。」 「可是仙尊,阙星仙主不只处置炼器宗门人,她还亲自带人去了天医阁,将那瑶光抓了回去,说是……说是要血债血偿还世清明。」 「你说什么?」闻秋瑾差点惊掉了手中的茶盏,站起来问,「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就是今日,奴婢以为这也是仙尊您的旨意,便……便……」 「我何时承诺过她这个!」 闻秋瑾面色冰寒,吓的那婢女抖了一抖,但随即她却又平静了下来,重新坐了回去,许久,才疲累道:「罢了,随她去吧,天医阁早也保不住了,你下去吧。」 那婢女应了一声「是」,便恭敬退了下去。 室内檀香冉冉,却无法叫人安宁下来,闻秋瑾缓缓抬头看向窗外明月,心中忽觉一片寂寥,但只一瞬,她却又缓缓冷笑起来。 即便是赔上所有,她也绝不会输。 「这阙星的星宿阵法着实厉害,只区区几日,竟能夺回这么多城池,如今不少修士都汇集到了炼器宗山门外,主动要加入炼器宗,今日赶来投奔的凡人也少了许多,师兄,这会不会对我们不利啊?」 凝霜此时与自家掌门师兄正站在飞阁之上,看着远处的山丘因为近来入住的凡人逐渐增多而多了烟火气,使得这赤霞山脉多了几分安宁。 只是不知这安宁能持续多久? 屹松闻言并未回应,神色却望着那些凡人隐隐有些担忧。 两人身后的仲茂真人此时却捋着长须嘆了口气:「夺回城池是好事,怕只怕她目的并不在此。」 「师父是说那瑶光被抓之事?」 仲茂真人点了点头:「阙星向来不理会凡尘俗世,此次一出山便直奔炼器宗,接替了庄青的责任不说,又在炼器宗内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来收买人心,怕是在故意针对我们散播出去的那些飞金符,凡人愚钝,最易被人煽动,她这是在反将我们一军。而这瑶光怕就是她最狠的一步棋。」 闻言屹松似乎想到了什么,神色愈发凝重:「师父是说……」 他抿了抿唇,竟是不敢再说下去。 仲茂真人却摇了摇头:「希望并非你我所想那般……」 凝霜不懂师父和师兄在打什么哑谜,但见两人神色凝重,便也跟着沉默下来。 而不远处的半山腰上别院中,柳落落正专心致志打坐。 小纸人不愿意告诉她江逆去了哪里,她也并未继续追问。 她不傻,多少能猜出江逆是在为对付阙星做准备,只是不知他到底是何打算,为何单单要将她留了下来。 但即便现在还算安全,她也不会坐以待毙,这几日她不眠不休一直沉在神宇小楼之中拼命翻看那些从魔域中带出来的古籍,其中不少都是当年俞定天以及其部下留下来的修炼孤本,即便很多她看得一知半解,但也咬着牙啃了下来,照葫芦画瓢般自修自练,修为竟真的增长了一点,不过比起正常修士的速度,她这点芝麻大的进益简直跟闹着玩儿的似的。 又练了半日,她索性将那古籍往地上一摔,怒道:「难道我註定只是个吃干饭的吗!」 她越想越气,又挑了几本照着练,然而这回修为不但没涨,反而还泄了一截。 「……我giao!」 她胡乱骂了一句,将那些古籍与先前那本摔到了一起。 第95章 瑶光之死「我不觉得你们会是甘心等死…… 正在这个时候,她忽觉胸口一片灼热,她立即掏出那东西一看,见竟是先前那些奇怪的山魈们给她的那片薄如蝉翼的晶片。 此时晶片正散发着沁蓝的光芒,炙热却并不灼人。 她脑中忽觉一阵刺痛,一幕场景骤然出现在脑海中。 只见苍茫海岸上,她孤身一人赤脚站于浅海之中,被鲜血染红的海水拍打在她的小腿上,远处山川荒芜,遍地尸骨,她面容悲悯又麻木,脚边躺着一只刚死去不久的小鹿,不消片刻便被卷进了血海之中。 第168页 在血海深处,仿若有一道巨大的影子,正在海平面以下游动,将那小鹿的尸体轻轻拖到了海底。 这时,一道哀伤的声音从她口中传出:「华苍之西,极海之岸,思自伊始,谓自何生……」 画面又是一转,还是这片海岸,但那荒芜的海滩之上却缓缓走来数千修士,他们脚步缓慢面带悽惶,鞋子双双磨破露出道道长途跋涉的伤口来,她仍旧站在浅海之中淡淡向他们看着,直到他们齐齐跪在了那片赤红色的海水之中。 她却并未理会,只缓缓随着那巨大的影子沉入了海水之中。 此番一日日过去,那些修士从衣冠整洁到衣衫褴褛再到面容枯瘦神志渐消,却无一人挪动膝盖。 不知过了多久,秋凉的海水渐渐变得冰寒彻骨,空中飘下点点雪花来。 随着一名修士倒在海水之中,那海中才又终于显出她的身影,同时从海水中冲出一条冰蓝色的长尾,捲住了那个险些要被海水捲走的修士,丢在了沙滩上。 此时声音又悠悠响起:「世人初悔,万灵可復,良善有道,可塑河山……」 画面又是一转,这次又回到了深海,然而却是令她震惊的一幕,只见一条巨大的冰蓝色蛟龙裹挟着无数只妖魔沉入了深海之中,空中无数修士搏命倾力设界,而她则孤身一人盘坐在结界穴口,周身如灼日般发出耀眼的光芒,那光芒裹挟着灵气不住的往四周结界之上输送,不远处一道赤红色的影子慌忙游过来,不住的咬着她的衣衫,像是要将她拖出结界穴口。 她却只浅浅笑了一声,抬首看向海上那些不断因为耗尽了灵力和修为掉入血海中的修士,她轻轻收回视线,眼中忽而闪现出一抹新生的光彩,轻声念道: 「强者仁心,弱灵亦坚,生自混沌,死为世安……」 她奋而发力,那譬如灼日的光芒更加耀眼了些。 避厄兽泪光一闪,柳落落忽觉脑中像是要炸开一般,一串串陌生却又莫名觉得熟悉的经文自那段记忆中的另一个她口中传入她脑海之中。 难道这晶片里藏有极海顽石石灵的记忆? 听这经文所读,似乎是在阐述石灵的意念,又像是在向她穿述某种不同于仙门也不同于魔道的修炼之法。 要不要照着做? 现在这个时候也没什么好犹豫的了。 柳落落一咬牙,便重新盘腿坐了下来,随着脑海中响起的那道声音,重新运转起丹田之中的灵魔两气来。 数日后,炼器宗景城,本来清冷的大街上站满了人,皆看向高大的城门上那数名紫袍修士,其中为首者女修身着深紫长袍,发无坠饰,却有些斑白,那眉目却异常清冷。 她看了城门下一眼,便轻轻一招手,身后两名弟子便将一人押了上来。 只见被押着的那人衣衫皱褶髮丝凌乱,目中死灰一片,城门下有散修认出这正是不日前刚上任的新任天医阁仙主瑶光,在他身后还有数名被押送上前的仙门弟子,有天医阁也有炼器宗的。 之前倒是有小道消息曾说阙星仙主带人去剿了天医阁的老巢抓了瑶光,没成想竟是真的! 再说那为首的紫袍女修,看来便是那传说中已经成功破了大乘境的阙星仙主了,果然这么一看,是比起传闻中白髮童颜的面貌年轻了些许。 阙星目光淡漠,未看瑶光一眼,冲着城门下的人群高声道: 「各位,吾乃御星门仙主阙星,领天令接管炼器宗平乱,近日我等已经查实,天医阁以活人生魂炼丹和炼器宗设场买卖活人之事实为事实。现为慰藉无辜生灵,该以命偿命还之公道,鄙人接掌二宗,自当接下此重任,今日便亲自掌刑以示公正!」 她说罢,瑶光连同那些仙门弟子纷纷被押跪在地,另有数名御星门弟子手持一柄造型古怪的锥形铁刺走至他们身后,举起那锥刺握悬在了他们头顶。 城门下有修士一看浑身便打了个激灵。 那是离魂锥,八大仙门专门用来惩治叛宗之人和罪大恶极之人的法器,当那锥子一钉入头盖骨,便会立即引天雷噼下,犯人便立时魂飞魄散,那过程比庄青的断魂幡还要痛苦数倍。 上次八大仙门拿出这离魂锥还是在处决俞定天魔党之时,凡人虽不是人人知晓,那些修士却多少从师门听说过。 瑶光见此面色一白,立即挣扎道:「你不能杀我!仙尊……我要见仙尊!」 其他犯人见此也浑身抖若筛糠,也连连告饶求救。 阙星却看也未看他们一眼,利索一抬手,便见那离魂锥带着十分的力气往他们头上一钉,只听数道撕心裂肺的痛吼声响起,有血珠飞溅至城门之下,滴在了那些凡人脸上。 紧接着又听天边「噼里啪啦」响起数道闷雷,道道顺着那离魂锥噼在了他们的头上,直噼的神魂具碎,魂魄尽消。 城门下回过神的凡人们忍不住惊叫出声,有老人立即捂住了身侧孩童的眼睛,却还是有不少人看见那十多个人生生被天雷天火烧成了一具具黑炭。 阙星仍旧面无表情,语气就像是一根冰柱子,不带一丝属于人类的温度: 「以血还血以命偿命,天医阁炼器宗为仙者不仁,徒有其表死不足惜,但魔道猖獗藉故生事更是罪无可恕,尔等听着,即日起,凡心向赤霞山者,皆有改过向善之机,七日内,已上赤霞山者也可重新返乡。但七日后若还有人顽固不化誓与魔道为伍,御星门便视其为魔道同党,一併剿灭!」 第169页 说完,她冷眼向下一扫,便一甩袍尾,走下了城门。 而城门下一片寂静,即便已经不见阙星的踪影,但余威犹存。 许久,人群之中才爆发出阵阵议论之声,而其中则有两个平民打扮的年轻人互相看了一眼。 「大事不好,快回去告诉掌门师兄和师父。」 半个时辰后,赤霞山碧渊阁内,屹松一脸凝重,看着眼前两人: 「阙星真是这么说的?」 那两人立即点头:「是,来时的路上,我们看得分明,不少本欲上山凡人惧怕被连累,已经中途打道回乡,就连山上也已经有人从部分散修那里听到了消息,也准备下山避难去了,他们都认为……认为……」 「认为碧渊阁此次在劫难逃是吗?」 仲茂真人悠悠接话道,面上却无多少惊讶之色。 那两人见此忙转身向他行礼,叫了声师父。 「不必如此惊慌,这一日早晚都要来。」仲茂真人嘆息道,「只是为师这次的地道怕是要派不上用场了,那阙星的本事太过厉害,只怪为师不争气,不能护着你们。」 「这怎能怪师父?」 那两人的其中一人愤愤道:「只怪那些凡人生性孬弱,立场换的如此之快,简直辜负了我们如此费心为他们讨回公道。」 「这不能怪他们。」 这时候门外传来一道女声,柳落落从门外走了进来,她看着那名弟子道: 「凡人生来低弱,修士之争,谁赢谁败,他们的生活依旧艰难,立场转换不过是他们保命的本能罢了,怪只怪造成这世道不公的罪魁祸首。即便是那些帮助我们的散修同盟,也有选择的自由。」 「但无人支持,只凭我们孤力支撑,又如何斗得过八大仙门,这次可不像上次,这次可是御星门……」 「无人支撑便要任人宰割吗?」她微微一笑道,「我不觉得你们会是甘心等死之人,我和江逆亦不是。」 那人听见江逆的名字,忍不住咕囔了一句:「江逆怕如今不知躲在哪里,怎会回来帮助我们……」 屹松刚想呵止他,却听柳落落忽而又笑一声,笃定道:「不,他会来的,一定会。」 柳落落看向自己肩上的小纸人,从未有一刻这般信赖一个人。 她就只是知道,他一定会回来,不论他现在在哪里。 此时,相隔千里之外的魔宫,一道沖天的赤光自魔殿内直冲云霄,惊的等在门外的几名魔将大喜过望,等一道身影自内殿大门中走出,便立即恭喜道: 「恭喜魔尊破镜功成!」 修罗王炎魔大笑几声,满脸得意,正待说话时,却见一魔兵快步走进了殿门,跪下道: 「魔尊,炼器宗传来消息,瑶光被杀了,灵剑宗闻仙尊那边也传来消息,说天医阁以南二百里往后便归您统辖,併入魔域。不过闻仙尊还有个要求……说是只要您出兵助他们杀了江逆平了赤霞山,不止往南二百里,天医阁辖域便也都是您的了。」 第96章 诱敌入套纵使为了这群可爱的人,他们…… 「哦?」炎魔讥笑了一声,「区区一个江逆和一群低阶修士便令他们方寸大乱连赔了两大仙门,看来是这几千年舒坦日子把这群修士养成了废物,只一个小小的天医阁便想让我替他们卖命?」 那几个魔将中有一人看了那魔兵一眼,又觑了眼炎魔,忽而上前劝道:「魔尊,我倒是觉得答应她倒也未尝不可。」 「哦?」炎魔看向这个近月才荣升成他心腹的年轻魔将挑眉问,「何意?」 那人沉着道:「魔尊,据属下所知,如今八大仙门之中,除去不问世事的无量山、阴阳栈,醉梦斋如今已经与碧渊阁结盟,剩下的炼器宗、天医阁和妙音宗与闻秋瑾关系最为紧密,而闻秋瑾连失两大宗门,如今只有妙音宗和御星门可为她所用,魔尊威武不凡,志定不在一个小小的天医阁,不若顺水推舟,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这番话令炎魔双眼一亮,徘徊数步后冷眼微眯道:「你是说……可那阙星已经破了大乘境,不是好惹的……」 「那又如何?」那人缓缓道,「魔尊莫忘了,您手上可有闻秋瑾这些年来纵容两宗作乱的把柄,她若是是还想乖乖当她的仙尊不想身败名裂,便只能与我们合作。再加上那内殿之中连接了石牢的万年寒石辅助,待吸干了那石牢中俘虏的修为,魔尊近日内定能再破境,还怕那阙星作甚?届时这天下还不都是您的。」 这话叫炎魔彻底放下了顾虑,闻言哈哈大笑三声道:「你说的不错!怪不得这江逆破镜如此顺利,原来是藏了万年寒石这块好宝贝,有了它何惧阙星那老妇!便应了她!另外再多抓些人,本座一刻也等不及了!哈哈哈哈……」 那魔兵得了令,便下去回復灵剑宗那边的飞信了。 而那名魔将却看着那魔兵的背影,眼底划过一丝几不可见的暗光。 阙星这招着实起了不小的效果,这几日来,不少凡人得知了七日后八大仙门将会平盪赤霞山的消息,皆收拾细软离开了赤霞山,但令他们没想到的是,碧渊阁的弟子们却对他们的离开毫无怨言,甚至在他们走时还体贴的送上了水和粮食,令他们心中多少都有了愧疚。 只是他们只是一介凡人,身后有妻儿老小,在这凄离乱世中存活下来已是不易,又如何顾得上旁人死活? 第170页 所以即便心有愧疚,不少人还是选择了离开。 柳落落与凝霜锦雀二人站在半山腰目送这些凡人一批批走出花墙,这道墙当初因为多了凡人入驻,她还特意给开了几扇门,没成想这才没多长时间,就又变得冷冷清清了。 这时候忽而有个瘦小的身影从下面跑了上来,将一个木偶递到了锦雀手上。 「双双姐姐,这是我答应做给你的木偶,只做了一半,但是我怕再也见不到你了,就先给你了,等以后,等以后我们还能再见面,我肯定再给你做个新的!」 小萝蔔头摸了把脏兮兮的小脸,忍着泪花不等锦雀答话便又转身朝山下跑了回去。 锦雀愣愣看着手中那个做工粗糙至极的木偶,只隐隐有个女孩的身形,但她不知为何,心里却觉得这比她往日看过的最好看昂贵的摆件都要好看。 这辈子这般对她费过心思的人还只有流风。 「他叫小山,是你失魂时最好的玩伴,他身子弱,能刻成这样怕是费了不少时日了。」凝霜悠悠道,「他说的倒是没错,这一别,真不知什么时候能再见了,或许再无相见之日也说不定。」 柳落落见她说着说着就嘆起气来,忍不住好笑道: 「好了,你该想想,若我们这次能敌得过,没准儿他们还会再回来呢?」她说着又往山下看去,「再不济他们心里也清楚,这所谓匡扶正义济民于世的八大仙门,原来不过也是道貌岸然之辈而已,我们当了第一个未成功,也总有第二个第三个站起来,这世上能载舟亦能覆舟的,永远只有这些平民百姓。」 这可是她前世的某位伟人亲身教导过的真理。 天色近黄昏,山下人渐渐走了个干净,柳落落便和凝霜锦雀二人上山看看那些平民是否落下了东西,谁知老远便看见那山坡上竟还有好几户亮着灯燃着炊烟,有人见她们来了便忙迎了上来,正是之前第一批自山渝关逃来的老人。 「几位仙子怎会过来,是否出了什么事情?可需要小老儿帮忙?」 凝霜看见他也是十分惊讶,忙问:「老人家,你怎么未跟他们一起走?」 老人微微一笑道:「小老儿不是忘恩负义之人,这些日子你们是如何待我们的,我看的清清楚楚,选择离开的那些人也不是,只不过他们尚有老小不能不顾及他们的死活,我则不同,我孤身一人,也没多少时日了,死在哪里又有什么区别呢?我更情愿死在这里。」 「老村长说的没错。」 这时候从木屋里走出几个人,其中便有之前那些来投靠的修士。 「八大仙门不过是一丘之貉,我们修士修身修德,更应该明白威武不屈的道理,纵使我等修为不足,也愿意与碧渊阁同生共死奋力一搏。」 凝霜抿了抿嘴,虽感动异常,却还欲劝阻,但又被他们打断道: 「仙子不必再劝,我等心意已决,这几日若有任何事情吩咐,尽管告诉我一声,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对,在所不惜!」 「你们……」 凝霜眼角一阵温热,看着这群自己尚且吃不饱肚子的凡人,心中一片酸涩,也许师父说的对,纵使为了这群可爱的人,他们也没有后退的理由! 此战,非打不可。 魔域,断崖蛇洞,硕大的魔龙飞至洞口忽而缩小了身子往里钻去,洞内那条巨蛇已经被毒虫毒蚁蚕食的只剩一条骨架,洞里也长了不少杂草,但它仍旧因为故地重游而感到十分高兴。 在它身后,江逆一行人也飞了进来,流风看到不远处的两团稻草忍不住笑了起来:「试想也才过去不到一年而已,短短时日内竟发生了这么多事情,当初属下来到这里时还以为再也见不到尊上了。」 飞鹰倒是疑惑的歪了歪头:「我们来过这里?我怎不记得了?」 「你自然不记得,那时你昏迷不醒,小夫人可是为你担惊受怕了许久,生怕你死后下一个就是她了。」 想起柳落落他也忍不住莞尔一笑,「那时你梦里还一直叫嚷着要她滚开,说她是个祸水。」 「我……有吗?你别胡说八道!在尊上面前诋毁我!」 飞鹰赶忙觑了自家主子一眼,心虚至极道。 他当初确实对柳落落没什么好感,但那都是以前的事情了,如今他已经承认了柳落落的身份,也跟着流风叫起了小夫人,定是流风这厮如今情场得意,前不久得知锦雀醒来之后那脸上的笑容就没离开过,如今便无聊拿他这点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逗趣儿了! 江逆虽始终无言,但在听到柳落落的事情时,眼底神色也缓和了几分。 「魔宫可有消息?」 他走至洞内,招来魔龙落在了他的手背之上。 流风上前回道:「事情早已安排妥当,最晚今夜,便可收网。」 「很好。」他阴恻恻一笑,反派头子的气势尽显,「待此事一成,我们便给闻秋瑾和阙星送上一份大礼。」 是夜,本该是魔将们各自搂着美妾欢乐的时间,但此时他们却无一人敢离开魔宫,这几日来,他们四处帅兵抓人,那石牢中已经被塞了满满当当,而炎魔自从上次再闭关后便一直未出,只日日见那内殿上空聚起层层乌云,到如今已是黑压压一片,但却一直未打下来,也不知到底是何缘故。 有人心觉不妙,便咕哝道:「为何魔尊至今未出,该不是出了什么岔子?」 第171页 「不会吧,那万年寒石乃是宝物,魔尊用它只会是事半功倍,又怎会有问题?还是石牢那里出了什么差错?」 「石牢我这几日看的严严实实,怎会有错,你莫要诬赖旁人!」 正在众人议论纷纷之时,却见那魔殿上空的黑云忽而涌动起来,黑云之中电闪雷鸣,皆聚集在内殿之上。 众人脸上显出喜色,看来炎魔是要再次破镜了,那万年寒石果真是个宝物! 然就在这时,内殿大门忽然「轰」的一声被打开,一人浑身冒着火光自内殿踉跄跑出,径直抓住了一名魔将,犹如魔兽般痛苦吼叫! 「袁刚!袁刚在哪里?!」 袁刚便是之前撺掇他使用万年寒石之人,魔将们见他这幅样子,才发觉是出了奸细,忙四下探看,然方才还在这里的人此时却消失的无影无踪! 炎魔愤怒至极,竟不管不顾直接吸干了手中的心腹魔将,身上的火势才消除了些,这一幕实在太过惊悚,那几名魔将见此忙往后退了几步,却还是有一人慢了半步,被炎魔抓在了手中,吸成了人干。 周围魔兵见此慌乱无主,也跟着那些魔将往后退去。 这时天空传来一声龙吟,一道男声夹杂着嘲弄幽幽响起:「炎魔,本座那万年寒石床可还好用?」 第97章 大战前夜他竟是早在那时便开始设局了…… 炎魔眯眼看去,只见一头巨大的三头魔龙悬在魔宫殿顶,那背上负手而立身着黑袍之人正是他恨毒了的江逆。 近日来的所有事情在他脑中一过,他便立即猜出了缘由,恶狠狠瞪向江逆道:「江逆!又是你!」 如今的炎魔已经不復当初模样,此时他双眼赤红,浑身黑烟缠绕,皮肤上遍布黑紫色的毒脉,已有走火入魔之兆。 江逆冷笑一声,纵身自三头魔龙背上飞了下来。 「怪只怪你太过蠢笨,你竟未想过,若真是助益破镜的宝物,本座纵使毁了又如何会便宜你?可惜,好好的万年寒石也因你而毁了,好歹是陪了我近百年的物事……」 他说着化出赤练刀,嘴角扬起一抹邪肆冷绝的笑。 「今日便取了你的命用来祭石吧!」 话毕,便见殿顶之上的那团黑云「噼里啪啦」噼下数道天雷,炎魔躲闪不及,后背被燎起一道血口,与此同时江逆化作一团赤光逼了上来,缠的他无处可逃。 魔宫外也响起杀声震天的叫喊声,魔兵魔将们忙想上前抵挡,却不料被突然刺来的刀剑一招毙命,死时才看见杀了自己的人竟是自己的同伴。 他们这时才明白,原来江逆早就在魔宫布下了局,炎魔一向自诩聪明,经年累月在魔宫内塞人,却不想身边早已被江逆盯了梢。 但这些人可是早在炎魔勾结上闻秋瑾之前便主动投了诚的,如此细想下去,众人心中不禁一冷。 他竟是早在那时便开始设局了? 炎魔因修为反噬,魔气锐减,又有天雷做网,他自知不可缠斗,便三番五次想寻机逃走,然不料江逆早就揣测出他的心思,在宫外叫流风等人布下了阵法结界,等他刚飞出宫墙,便被阵法牢牢锁死在了半空。 他这时才心觉不妙,忙告饶道:「别杀我,我手上有你想要的东西,你不是想杀闻秋瑾,我替你杀她,江逆,你别忘了,若是没有我你如何抵抗八大仙门,你……」 然而他却眼睁睁看着江逆飞身而至,并无一丝犹豫,直接将赤练刀捅入了他的丹田,「咔嚓」一声,魔元尽碎,黑云之中天雷渐歇,因为它们要惩治的人已然神魂尽散没了气息。 炎魔败了,这般容易便败了,魔兵魔将们干脆颓丧的放下兵器投降,少有抵抗之人也被流风飞鹰二人尽数斩草除根。 乱了近一年的魔域又迎回了它原来的主人。 那团乌云积累了数日未散,此时没了雷光闪电,却化作了一场细雨飘散在了魔域之上。 魔宫门外数万魔兵齐齐跪地,喊声震天:「恭喜魔尊再统魔域!」 江逆却无欣喜之色,只淡淡眺望远处黑压压的山峰。 「原地整兵,明日尽数赶往赤霞山。」 「是!」 …… 「噗!」 「少庭!」 灵剑宗主峰,江少庭勐然吐出一口黑血,低头只见那黑血中掺杂着点点雪灵芝的岁末,竟是丝毫也未能成功吸收。 温兰忙上前扶起他,却被他伸手拂开。 闻秋瑾盯着那雪灵芝碎末气急败坏道:「不可能!定是这雪灵芝有问题!」 江少庭苦笑一声,虚弱道:「母亲,你还不明白吗?是天意如此,我破不了境了。」 「不会的,不会的。」闻秋瑾紧抓着他的肩膀道,「我再想想办法,我再想想办法……」 「我知道有个法子……」这时温兰插嘴道。 闻秋瑾如今已是疾病乱投医,虽她并不喜欢温兰,但如今若有法子能助江少庭破镜,便是什么法子她都愿意一试。 「什么法子,快说!」 江少庭警告性的看向温兰,却见她虽然神色犹豫,却最终还是开了口:「仙尊,前些日子我曾派人以难民身份去过那赤霞山,从那些碧渊阁的弟子口中得知那柳月落不知遇到了什么机遇,身有治癒之术,经常帮那些凡人治疗伤口,甚至……甚至还听说,江逆便是因为和她在一起之后才修为暴涨……」 第172页 「你说的可是真的?」 闻秋瑾喜形于色,见温兰点头道: 「不敢矇骗仙尊,试想进攻魔宫那日,江逆不就是靠吸了那柳月落的修为才顺利破了化神境,妾觉得必定跟她脱不开关系,明日正是讨伐赤霞山的日子,何不就趁着这个机会……」 「温兰!你住口!」 江少庭面色怒红,却只说出这一句便心口一痛,急喘了口气。 温兰咬了咬唇道:「夫君,兰儿这是为了你好啊。」 她虽未将话说完,但闻秋瑾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她恨其不争的瞪了江少庭一眼,喝道:「就连你妾室都明白的道理,你却犯了煳涂!明日我与妙音宗、御星门拿了那些祸乱之人的狗命,柳月落我本是打算将她就地正法,此番倒是便宜了她,待我捉了她回来,便让她用自己的命赎罪!」 她说着便一甩袖子,看了温兰一眼:「你好好看着他,明日我回来之前,别让他跨出此屋半步!」 「是,仙尊。」 温兰行了礼,等闻秋瑾走出了房门才转身想要继续去搀扶江少庭,不论被甩开多少次,她仍旧坚持将他扶上了床榻。 「夫君,你好生歇息,我去替你煮碗灵汤。」 就在她一只脚刚迈出房门时,却听江少庭冷声道: 「温兰,你口口声声说为了我,但你可知什么才是我真正想要的?」 温兰脚步一顿,并未回头,语气是江少庭从未听过的平静:「夫君,兰儿之前是错了,可兰儿纵使以往存着私心,也是真心爱惜夫君,这也是兰儿近日才想明白的道理,如今兰儿别的不求,但只要夫君好,兰儿如今便是豁出性命,也值了。」 说着她脚步悠悠,走出了房间。 距离仙门来袭之日只剩一天,赤霞山上本来热闹的村落已经空了大半,但碧渊阁众人没有时间去埋怨惆怅,从几日前他们便已经开始紧锣密鼓在山上布防,就连一向只热爱美食的刘师叔都带着门下弟子在山腰上挖起陷阱来。 「这能顶用吗?」凝霜轮着锄头在山路上挖坑,她此时才真正后悔自己当初大把的时间却没用来好好增进修为,如今作为堂堂大师姐居然要和低阶弟子一起做这种最没有挑战性的任务来。 她挖着挖着有些生气,将锄头往旁边一丢,险些砸到一旁的锦雀,锦雀瞥了她一眼,不耐烦道:「一上午功夫你抱怨多少回了,能不能安静点!」 「你跟谁说话呢!」凝霜早就看她不顺眼了,逮着机会便怒道,「你吃我的住我的还听不了我几句抱怨了?你有骨气自己下山去啊!」 「我吃你的住你的?」 锦雀嘲笑道:「我吃的是刘师叔做的饭,睡的是师弟们打扫的房间,又关你什么事儿了?」 「哎哎哎,二位仙子别吵了。」这时候老村长带着几个凡人扛着锄头走来,闻言笑着劝道,「这种小事儿就交给我们吧,仙子们先歇息一会。」 凝霜与锦雀互相瞪了一眼,齐齐放下锄头,凝霜刚想冲着老村长几人道声谢,却见身后传来一声奇怪的声响,她转头一看,奇叫了一声:「柳月落!」 只见柳落落正盘腿坐在一棵榕树下,紧闭双眼衣袂翻飞,浑身都笼罩上了一层青光,自她身下则延伸出一片细密的青草,在深秋万物已枯的季节尤显的青葱碧绿,直延伸到了她们脚下,甚至连她们刚挖好的坑里也长满了生机勃勃的青草。 随着一阵灵波颤动,柳落落忽而睁开眼,高兴非常道:「我成功了!」 凝霜和众人对视了一眼,问道:「什么成功了?」 柳落落神秘一笑,从地上站了起来,伸出手从那片已经快速生长结果的青草上摘下了几颗细小的种子。 「这是我用灵花化成的食人花种,你们看。」 她说着将那花种往那些坑里一丢,又掏出鹞春吹起来,只见那花种闻乐而长,竟不到几瞬时间,便抽芽拔苗长到了半人多高,且这还未停止,只见那花后来越长越奇怪,圆圆胖胖有的分成椭圆形的两半,像是个大蚌壳,有的则长成了个大口袋的模样,上面的圆口里还长着骇人的倒刺利齿。 这是柳落落想起了当初在混沌境中遇到的食人花,照着它们的样子又加上了自己的一些想像力创造出来的,她本来只是抱着试试的念头,在神宇之中先尝试出来的,她想既然那些粉蓝相间的灵花能化成实物,那这些植物自然也可以,没想到今天还真让她成功了。 但凝霜和老村长等人看见这些模样骇人的食人花则忍不住往后退了几步。 「柳月落,你在搞什么鬼,这些东西到底是什么啊!」 柳月落俏皮的笑了一声,走近那些花,只见那些花并没有伤害她的意思,见她上前还很是亲昵的凑近她的手主动蹭了蹭。 她解释道:「你们别怕啊,它们很听话的,只会对付敌人,不止它们……」 她说着忽而一个甩手,那片不起眼的青草皆摇头晃脑将各色各样造型古怪的种子甩了出去,只见那些种子落地生根,在鹞春声音刺激下,有的则缠绕上了大树,变成了一条条毒蛇模样的藤蔓,有的则变成了锋利的毒刺,主动钻入那些陷阱坑中掩藏了起来,有的甚至伪装成了人,站在密林之中亦真亦假,诱敌深入之后便化作沉渊巨口将敌人吞入腹中。 第173页 「这可是我费劲了心思想出来的模样,怎样,厉害不厉害?」 柳落落兴沖沖的向众人邀功。 第98章 无力抵挡「即便我碧渊阁仅剩一人,也…… 凝霜咽了口口水,干笑了一声未说话。 而就连一向眼高于顶的锦雀看见这好端端的一片密林变成了恐怖森林,也不禁打了个冷战。 「你到底是什么灵根,我从来没……没见过这么奇怪的属性……」 柳落落则眨了眨眼,「这个嘛,回头你问你哥就知道了,你哥最了解我。」 「……」锦雀冷哼一声,故作没什么兴趣的转身离开。 凝霜则没好气的瞥了她的背影一眼,上前很是兴奋的拍了拍柳落落的肩膀:「可真有你的,这下子能减轻我们不少人力。」 柳落落笑了笑看向老村长等人。 希望她这点小把戏真能顶些用吧。 在他们身后不远处的山坡上,仲茂真人悠悠嘆了口气,屹松在他身侧道:「灵剑宗、妙音宗与御星门的集结人马已经出发,明早辰时便会抵达赤霞山,师父,这次敌我悬殊,怕是……」 他抿了抿唇,未将下面丧气的话说出口。 仲茂真人捋了捋长须,只缓缓道:「明日辰时之前,你和凝霜褚泰带着天医阁的那群弟子护送这些凡人从地道出山吧,他们修为折损已受到了该受的惩罚,那些凡人本就无辜,没必要陪我们同生共死,还有你……」 他转头看向自己最为稳重的大弟子,道:「为师不能眼睁睁看着碧渊阁下一代掌门葬送在这里。」 「师父,我不出去。」 「为师从未要求过你什么,这一次你就听为师的话……」 「师父。」屹松认真看着他道,「若做了掌门便抛下这么多门人弟子不顾,那这个掌门我不做也罢!我会将这件事情交给褚泰去办,他心性坚韧,若是我们出了事,他也一定会好好活下去,保留好碧渊阁最后一丝希望。」 「你——」 仲茂真人看着他半晌,最终无奈嘆了口气:「罢了,这也许就是碧渊阁的命数吧……」 为明日之战心急如焚者不只碧渊阁众人,远在千里之外的灵剑宗,江少庭一把甩开温兰手上的灵汤,冷道:「放我出去!」 「夫君……」 「放我出去!」 江少庭大步走向房门,却被一道结界死死拦住,任由他拔出灵剑怎么噼砍也不动分毫。 「没有用的夫君,这是仙尊设的结界,你现在灵力虚弱,出不去的。」 温兰在他身后慢慢收拾着瓷碗的碎渣,面上一片温婉平静。 「温兰,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江少庭咬牙看着她,眼中满是怒火,「你以为你这样讨好她,她就能许你正妻之位了?」 「我不求什么正妻之位。」温兰忽而站起来道,「我只想照顾我的夫君!仙尊不知道,但夫君瞒不了我,你灵元阻塞,已有走火入魔之兆,是不是?」 江少庭一愣,忽而眯了眯眼:「你监视我?」 「是,近几个月来我一直在派人监视你,包括你在调查仙尊的事情。」 「你……」 「我不管仙尊做过什么,也不管其他人的死活,但是我不能不管你,大师兄。」她眼角泛起红丝,有泪光浮现出来,「即便你不爱我了,不在乎我了……大师兄,你不明白,我其实也可以为你付出一切的,只是我醒悟的太晚了……你若对那柳月落不忍心,大不了我赔她一条命好了,但你必须活着,必须好好修仙,将来一定能成功飞升。」 「温兰……」江少庭不忍看她的眼睛,转过头道,「你既然在乎我,就更应该知道这样的飞升并不是我想要的,你若是真的明白,就放我出去。」 「不,到明日之前我不会让你离开这个房间半……」 她话还未说完,却忽觉头一阵晕眩,竟直接软倒在了地上。 江少庭听见倒地的声音,扭头便看见温兰紧闭双眼倒下的样子,这时候房外的结界忽而闪出一层金光,竟被轻易解除了。 而门口则出现了一道幻影,圆头方脸金色袈裟,那双手合十低声呢喃「阿弥陀佛」之人,他竟十分熟悉,定睛一看,不由得喊出声:「慧普大师?」 「阿弥陀佛,江少仙主别来无恙。」 …… 清晨,赤霞山云雾缭绕遍布迷障,柳落落与众人躲在山门之后,抬头往上空看去,空中并无任何异常。 「不是说辰时便到?难不成他们自陆地上山?」 有碧渊阁弟子藏在树后小声嘀咕道。 「嘘,你们听。」 这时候凝霜忽而发现了什么,伸手阻止众人说话,往以南方向看去,却见那边的树林之中果然发出了西索的脚步声。 众人一阵紧张,皆悄悄抽出刀剑和法器,柳落落也掏出了鹞春唢吶,正准备给对方来个魔音穿耳时,却见一人自那灌木中狼狈非常的钻了出来,看见众人提防的动作后忙喊道:「哎哎哎,别动手,自己人自己人。」 柳落落定睛一看居然是肖安,他今日倒是没穿那一身浮夸的衣服,只身着玄衣束玉冠,身后还跟着不少人,看样子竟都是醉梦斋的弟子。 「我师父说既已经是盟友,便没有坐视不管的道理,她随后便到。」 众人大大松了口气,此时醉梦斋若是愿意出手,自然是好事,闻言便忙将招唿肖安等人过来,屹松则对肖安拱手行礼道:「请待我向令师道谢,往后必报大恩。」 第174页 「不必客气,我师父最喜俗物,只要你投其所好就行。」肖安挑挑眉,很是轻松的逗趣儿起来。 肖安的到来令众人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了片刻,但很快又有人听见了山下密林中传来的声音。 「一定莫仙主带着人上来了……」 「等等!」 屹松忽而将那人使劲往后一扯,只见无风无雨的晴空忽而射来数根半人高锋利至极的铁刺,「叮叮」数声直刺入土中,方才若不是屹松拉了这名说话的弟子一把,想必此刻已经被射中了胸口当场毙命了。 却见那些怪异的铁刺扎入土中之后却并未停止下来,而像是被某种力量操控,竟自动从那泥土中拔了出来,重新又锁定了众人。 「快躲开!」 有人爆喝一声,立即往旁边躲闪,但无论他们如何躲闪,那些铁刺也像是有生命一般,復又重新袭来。 「是金灵根修士!」屹松躲过一根铁刺,喘息道,「能自由操控这么多铁器,对方至少有十人以上,且至少是元婴境。」 他话音刚落,便听赤霞山上空传来一道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众人抬头看去,见诺大的天空竟慢慢隐现出层层楼阁来,在山雾中若影若现,再往下看,见竟是一头巨大的双头彩凤驮着那栋楼阁,而那最外层的一圈栏杆内则站着数名黑衣修士,正伸手掐诀冷冷盯着他们。 看来这些铁刺便是他们操控的。 这时候密林中也传出数道声音,柳落落放开神识,果然见有数百人已经悄悄摸上了山。 「快,各自布防,他们攻上来了!」 说着她召唤出粉猪举起鹞春,边骑边吹起来,那密林中随声涌出无数食人花草,缠住了那些修士。 山下暂时安全,她便又骑着粉猪往回跑,用鹞春指挥那些花草藤蔓缠住了那些铁刺,屹松等人这才得以喘息片刻。 「柳月落,真有你的,没想到你这丑丑的大嘴花这么厉害!」 凝霜高兴不已,一手举起灵剑冲着空中那座楼阁挑衅的挥舞了下:「来啦,给姑奶奶继续来啊,就这么点伎俩?」 飞阁之上,几道人影站在最高层向下俯视,正是闻秋瑾、阙星、聂游云以及一干弟子。 阙星见此面上并无任何恼火,眼睛只定定看了那山腰上正骑着粉猪忙着催长花草的女子一眼,隐去眼中神色,伸手向后轻轻一挥。 立即又有数十人又飞至前方栏杆处站定,与那些金灵根修士一样伸手掐诀,便见数道沖天火柱破空而来,像是条条火龙一般缠住那些花草,不过瞬间便被焚烧成了一堆黑灰。 那些铁刺没了束缚便又开始横行霸道起来,只听痛叫声声血花四溅,有不少碧渊阁弟子被那铁刺划伤,纵使逃过了铁刺纠缠,四周也蔓延着滔天大火,眼看着就要丧命于此,这时候却听身后的山门吱嘎一声打开,竟是老村长和褚泰等人的身影。 「大家快进结界!」 屹松等人看见老村长等人也是十分吃惊,但此时不便多问,便带着人赶紧进了山门内的结界之中,那些铁刺紧跟而来,被挡在了结界之外。 屹松忙问褚泰:「不是叫你带他们离开,为何又返回来?」 不等褚泰回答,老村长却道:「屹松仙长,这不关他的事,是我们自己要回来的,都这个时候了,我们如何能撇下你们安心逃命吶,我们当初既然已经决定了要留下来,就做好了与你们同生共死的准备,现在还是别说这些了,先想办法应战吧!」 屹松看向那些仍旧在攻击结界的铁刺,语气沉重道:「本以为这山门至少半个时辰后才会打开……」 然就连这层结界也不知还能抵挡多久。 他错了,这次他们不是差距悬殊,而是根本无力抵抗,怕是真的要难逃一劫了。 「我不服!」 凝霜看着结界外被烈火焚烧的树林,那里有她亲手搭建的小树屋,有她与师弟们刚种上的灵药田,而如今,什么都没了。 对面山丘上还坐落着老村长们花费了不少心血重建的家园,如今一栋栋在烈火中倒塌,再也不復当初温馨模样。 她红着眼,忽而抽出灵剑狠狠砍向扎破结界刺进来的一根铁刺。 「即便我碧渊阁仅剩一人,也要杀了这些狗贼!」 然而她话音刚落,便又有一根铁刺刺穿了结界,直扎入她的胳膊,但她只脸色一白,好似感受不到疼痛一般,继续噼砍那些铁刺去了。 肖安等人见此也握紧了刀剑上前与她一样奋力阻挡那些铁刺,但却无几多效果。 结界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破裂崩塌。 第99章 独自顽抗阙星如此磋磨我们本就是在等…… 屹松闭了闭眼,忽而从袖中掏出一样物事,却被仲茂真人一手抓住:「松儿!」 屹松笑着拂开他的手:「师父,如今我等只有奋力一搏了。」 他说着便将那物事往半空一抛,忽而踮脚飞身而起,周身与那物事结合发出团团灵蕴来,再看那结界,居然又有修復之兆,那些铁刺重新被挤了出去。 「大师兄!」 「那是师祖留下的法宝,护山盾。」 柳落落忙扶起遍体鳞伤的凝霜,却见她双目赤红焦急道:「大师兄坚持不了多久的!那护山盾捆着他的灵元,这结界若是破了,他也就、也就……」 第175页 柳落落立即往屹松看去,只见他整个身子以打坐的姿势悬浮于半空,虽看似无事,但随着那些铁刺的不断进攻,他的衣衫已经开始出现破漏,皮肤上出现细小的血痕。 而空中那座庞大的飞阁如今又隐去了踪迹,不知藏在了哪里。 不,他们不能再坐以待毙了。 她心中攒起一股劲儿,将凝霜交给锦雀后便收起粉猪钻出了结界。 小纸人忙从她袖中钻了出来,使劲扯着她的袖子往后拉,它已经收到了来自主人的讯息,再撑一会,主子便会赶到了。 柳落落明白它的意思,但看了一眼屹松身上越来越多的血口,她坚定的咬了咬牙,将它扯开丢进了结界中。 「我们不能再等了,那飞阁来去无踪,阙星如此磋磨我们本就是在等江逆他们自投罗网,我们不能坐以待毙!」 说着她便不管不顾的钻入铁刺雨之中。 锦雀见她如此不要命的往外跑,却来不及阻止,眼睁睁看着她险险避开那些铁刺,艰难的爬上了对面已经一片狼藉的山丘。 那些修士自然也发现了柳落落的身影,忙操纵一部分铁刺跟了上来,大部分险险被她避开,有几个划过她的四肢,但她却并未感受到疼痛。 她忙低头看了看自己刚才被划伤的地方,却并未看见任何伤口。 而远在数百里外,正急速赶来的魔道大军中,江逆只觉手臂上传来一道刺痛,他抬起一看,只见上头多了两道鲜红的血口,他双目骤冷伸手拂过,只见那血口又慢慢癒合。 「全速跟进!」 说罢他直接从三头魔龙背上飞离,放出魔气加速朝赤霞山赶去。 身后飞鹰流风二人立即跟上。 几乎是拼尽了全力,柳落落才冲进了对面的山坡,利用隐身符躲藏在已经烧断了的大树背后,往头顶那片看似空荡荡的天空看去,她想了想,从地上捡了颗石子,以魔气包裹直直朝那片天空投去,果然见那石头像是撞上了什么透明的东西,被弹了回来。 果然是隐匿了。 她想了想又捡了几颗朝赤霞山四周的高空全部投掷了过去,只见一颗颗无一例外全被弹了开来。 那飞阁不只一座! 阙星他们的目的根本不在碧渊阁!而是以碧渊阁设为陷阱,等江逆带人入了赤霞山便会发起包围突袭! 但是现在传信已经来不及了,怕是赤霞山外围都已经布满了陷阱,飞符传不出去,小纸人又不在身旁…… 她必须先发制人,毁了对方的计划。 她焦急得往山门处看去,屹松身上的血口又多出数道,他面色苍白额上已隐隐冒出汗珠来,看着似乎支持不了许久了。 而结界中外已经一片狼藉。 这时她忽而看见山下河谷的溪水中忽而冒出了一个个毛茸茸的脑袋,是那群山魈,此刻正目不转睛的盯着她。 她内心忽而平静了下来,转头看向头顶那片隐藏着巨大飞阁的天空,就相信自己穿越女主的身份一回,如果横死当场,那就是命运不济,希望反派头子能记得过年过节给她多烧点纸钱…… 不,最好守身如玉,一辈子给她当寡夫! 「我特么沖了!」 她大吼了一声,一把抽出鹞春唢吶,又从灵囊里掏出一把她事先改造好的精品种子,洒向了四周的土地上。 「让你们见识见识什么叫魔豆巨藤!」 说着她浑身一抖,神宇中灵魔两气交互缠绵,自她体内源源不断涌入那些魔豆种子之中,只见乌云蔽日骤雨突下,那些魔豆像是喝饱了的海绵一般,自土壤中迅速拔起几人粗的巨藤,相互缠绕成巨大的茎干,直冲入云,不过瞬间功夫便缠上了那座飞阁,在靠近飞阁边缘时又分解成无数根细小的藤蔓交织成巨网,就像是藤网一般包住了那些飞阁,令其不得动弹。 「这是什么东西!」 那些金灵根修士被这些突然出现的藤蔓打断,只能暂时停止了进攻。 有人试着砍断那些藤蔓,但底下巨大的茎干未死,那些藤蔓便又迅速吸收养分重新生长了出来。 此次进攻赤霞山,妙音宗嫡传弟子也在其中,司奇与沐雪跟在聂游云身后,自然也看到了柳落落的身影,沐雪目光冷漠,并未将其放在心上,但司奇不同,他看了柳落落一人站在山坡上,便立即恳求师父道: 「师父,那是大师姐……」 「你还叫她师姐。」聂游云并未说话,倒是沐雪不屑开口道,「她已然是魔道中人,被师父除了弟子籍,再也不是我妙音宗的人了!」 「可她并未做恶,想必只是受了江逆蛊惑而已,师父……」 他话还未说完却被聂游云打断: 「沐雪说的没错,司奇,你莫忘了自己的身份,难道你要为了你的大师姐不认为师不成?若是不想待在这里,便回房待着。」 司奇抿了抿唇,只得忍而不言,沐雪见此嘲讽的看了他一眼,便挪开了视线往闻秋瑾身后的几名弟子看去。 此次闻仙尊带了自己的几名嫡传弟子赶来,也不知有没有带江师兄前来。 而闻秋瑾则始终盯着柳落落的身影,见缠住飞阁的藤蔓越来越多,正要派人去帮忙,但正在这时,阙星却亲自带人走了过来,扫开那些金灵根修士。 「让开。」 阙星祭出一方八卦仪,另有数名御星门弟子以身布阵,忽而引下一道天雷「轰隆」一声向飞阁之下噼去,只见那巨大的魔豆茎干被噼断,那些缠绕住飞阁的细小藤蔓失去了养分也应声枯萎掉落下来。 第176页 才刚刚显了点作用的魔豆藤这么快就被噼断了,柳落落慌忙骑上粉猪躲开那些藤蔓,阙星见机冷眼微眯,一招手,那些金灵根修士便立即会意,将铁刺尽数对向了她。 药丸! 柳落落暗叫一声不好,眼看着前后两根铁刺像是串羊肉串似的要给她刺个对穿,这时候却听数声猿吼声响起,数道黑影竟扑上那铁刺,死死抱住铁刺根部一甩,便将那两根铁刺狠狠甩了出去。 「那又是什么!」 沐雪定睛一看,那那些窜动在柳月落身旁的竟是一群长着獠牙血口,双目赤红的妖魔。 「柳月落怎会驱使妖魔?师父,难道是那江逆又练会了什么妖术?」 聂游云和闻秋瑾二人闻言神色一惊,竟也是一副不明其因的样子,忙走至栏杆前往下看去,在看到那些山魈的面孔时,脸上的神色异彩纷呈,煞是诡异。 尤其是闻秋瑾,在看到柳月落座下那已经逼近赤红色的粉猪,又联想起温兰所言,目中惊疑交加。 「是避厄兽,定是避厄兽,怪不得……怪不得江逆无畏雷劫长进如此之大……抓住它,一定要抓住它!」 倒是阙星对她所言并无一丝情绪波动,始终默默盯着骑着粉猪的柳落落。 有了山魈相助,柳落落应对起来轻松不少,她也知道此时无论是上头还是山门之中定有不少人看见了她与山魈之间的互动,但此时她已经无暇顾及旁人的想法,纵使他们觉得自己是个妖物,今日她一个人为了江逆也得撑下去。 然而在一根重新生长出来的魔豆茎干再一次被阵法天雷噼断之时,却有一道水柱重新浇灌在了那魔豆藤的根上,随之第二道水柱、第三道水柱接踵而至,她回头看去,只见凝霜褚泰等人正站在她身后施法,将一股股水流涌入了那些魔豆坑中。 就连那些村民也从那结界中跑了出来,此时正轮着锄头和斧子替她抵挡那些铁刺。 她心中一暖,只见凝霜边咬牙边道:「继续撒你的豆子,愣着干什么!」 柳落落抹了把脸,看向那些护在众人四周的山魈,什么也未说,只从灵囊中又掏出数把魔豆骑着粉猪尽可能飞撒向整片赤霞山的土地上。 只见漫山遍野迎风接露破土而出无数根绿芽,绿芽又长成藤蔓,交织缠绕成一根根巨大的魔豆茎干,不过顷刻间,便再一次缠绕住了那些飞阁,御星门引雷噼下,但倒下一根便又会有另一根缠上,一共五座飞阁,皆被逼得现了形。 「好机会!凝霜褚泰等人继续,其他人随我上去!」 第100章 救兵来了「江逆来了,魔尊来了!」…… 「逆徒!」 忽而一道光刃噼来,削断了她鬓边一缕青丝,昂首一看,只见聂游云立于一方半丈余的荷花玉台之上,手执一柄玉箫,双目冷如冰凌。 「你欺师灭祖助纣为虐,到如今还无一丝悔悟!你若是现在跪下来认错……」 聂游云说了一半忽而停下来,脸色发青,因为亲眼看见对面的孽徒从袖子里掏出两团棉花堵住了自己的耳朵,她憋了半晌咬牙喝道:「你既求死,我便成全你!」 说着一阵萧声吹奏起来,起初柳落落并未觉异常,但过了一会后她便发觉一阵胸闷气短,丹田中的灵气与魔气开始躁动起来,越发噁心难受。 而凝霜等人自然也受到了影响,皆脸色青白,强忍着继续输出灵力促长魔豆藤。 她立即掏出鹞春,也顾不上什么调子,憋尽了灵气与之对抗,但到底还是差些修为,未过半炷香,她便觉得又被重新压制了回来,胸口一阵闷痛。 「柳月落小心!」 她脑子被这萧声搅的一阵昏沉,此时却听下面凝霜大喊一声,她立即抬头去看,只见一道凌厉的剑光斜斜刺了过来,只冲她的心口。 眼见着就要避之不及,却在这时,身后的高空忽而传来一声魔龙嘶吼,一道赤光冲来,带起她的腰身侧身一转,只听「乓」的一声,赤练大刀与那灵剑相撞,激出一串火花,她愣愣抬头,只看见一张熟悉的俊美狂傲的侧脸。 「没想到仙尊也学会了这阴损卑鄙的偷袭手段,还是往日也未少做?」 江逆将她揽在怀中,一身血色镶金袍迎风飞扬,手中赤练大刀赫赫生威,将他的身姿衬得尤其挺拔修长,那道剑光的主人闻秋瑾在看到他时脸色也显然难看了几分。 而在江逆身后,数千魔道精兵腾云驾雾而来,紧随在三头魔龙身后,为首的便是流风与飞鹰二人。 流风目光向下一扫,在一片狼藉的山坡上看见了那一抹熟悉的倩影,眸子狂喜的闪了闪。 锦雀怔愣的看着不远处那张熟悉又有些陌生的脸,他比记忆中要沉稳了许多,一百多年了,她本以为此生不復相见,没想到……没想到…… 她忍着激动,紧紧攥着手中的长剑,最终还是选择按下情绪严阵以待。 「江逆来了,魔尊来了!」 「流风将军,飞鹰将军,帮我们砍烂了他们的飞阁!」 几名碧渊阁弟子抹了一把泪又哭又笑道,模样十分滑稽,他们全然忘了几个月前一听到江逆和魔道的名字自己是何等恐惧忌惮,如今倒是真毫不客气的将他们当成自己弟兄了。 阙星却对江逆等人到来并无波动,只是那眸子更沉冷了几分,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冷笑道: 第177页 「天逆之子,修为倒是长进不少,容你活了二百余年,今日也是时候了结了。」 江逆眉眼轻狂一挑,比她更多了几分煞气和漫不经心:「老太婆,这话我听你们说了二百余年,你们不嫌腻味,我倒是快听出茧子了,这二百余年我活的也甚是乏味,谁叫这堂堂八大仙门,竟一个能打的也没有。」 阙星闻言眉目一冷,抬手化出一对弯月银钩兵器道:「不知死活!」 说着两人一赤一紫打了起来。 流风飞鹰等人上前也一併缠住了闻秋瑾等人。 好机会! 仲茂真人老当益壮,趁机带着一批弟子御剑飞上云层,朝那些飞阁中暗戳戳丢起「暗器」来。 这些暗器是前几日大家紧赶慢赶利用赤霞山周围的一切可用资源制造出来的,有火油、毒虫毒草,甚至就连厨房的潲水和茅厕里的「奥利给」都贼兮兮的用上了,为的就是不打死这些人也要噁心死他们。 这主意还是柳落落出的。 向来仙门对峙皆以法术法器对抗,还从未有像碧渊阁这般浑身解数竟想出了这些凡间市井街市泼妇对打的龌龊法子,倒是让那些修士一时防不胜防,好些个修士身上都沾上了臭不可闻的污渍,无法再继续施法。 魔豆藤蔓又重新长了起来,飞阁被牢牢束缚,内里污秽横飞一片混乱,魔兵们见此配合而上,趁着那些修士一时不查,一刀便捅进了他们的丹田与心脏。 此刻之前若说还有碧渊阁弟子不忍取人性命,但如今却再无人对魔兵们赶尽杀绝的手段产生异议了,这样的大仙门是非不分助纣为虐,纵容天医阁与炼器宗如此残害人命,如今又为了平民愤联合起来灭他们的宗门,甚至连这些避难的凡人也不顾惜,实在是死有余辜。 凝霜看着那些粗大的魔豆茎干转头对柳落落高兴道: 「柳月落,想不到你脑子不聪明,竟还能想出这种法子,看来今日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待将他们赶出赤霞山,我请你——」 她脸上笑容未散,瞳孔却忽而看向她背后勐地一缩,竟下意识伸手捞住她的肩膀转身挡了过去,只听「噗」的一声,只见她那对襟上绣着的金丝牡丹被染上了一片血色。 剎那间唿吸几乎都停滞了下来,柳落落对上她的一双惊愕的眸子,低头只见她胸口赫然穿透了一只巴掌大的四角星晶刺,她还未来得及反应,便见那晶刺又忽而拔出,带着血珠朝飞阁之上飞了回去,绕着阙星翻飞打斗的身影似流星一般飞来飞去。 「大师姐!」 一声唿唤叫回了她的神志,她几乎是想都没想,便慌忙幻化出灵花为凝霜疗伤,但竟对那伤口没有任何效果。 一只手抓住她的手腕。 「没用的……那是阙星的法宝流星刺……它伤的是我的灵根,你……治不了……」 凝霜呕出一口血,就在这时,只见天地间一片暗沉,四周乌云聚拢,狂风骤起虫鸟四散,一道道鎏金线凭空划过,在整个赤霞山上空组成了一张若影若现足能遮天蔽日的阵法图。 司奇见此神色大惊:「天地流星阵!」 他慌忙冲到聂游云面前:「师父,下面还有凡人!他们不争不抢无非求一个活路,我们怎可一併斩尽杀绝!师父,师父!」 「我们并非未给他们机会,助纣为虐死不足惜!」聂游云冷声道,「你应当怪那罪无可恕的江逆,若不是他和那欺师灭祖的孽徒,这天下也不会搅的一团糟!今日我定要平了这赤霞山,灭了魔道!」 「这阵法有异!」流风紧盯着那阵法图,只见距离最近的那几个魔兵忽而面色青白软下了身体,便冲着远处与阙星正打的难捨难分的江逆大声喊道,「尊上!这阵法在吸食魔气!」 江逆瞥了下方一眼,果然见魔兵们的身体开始出现异常,皆失去功力往下掉落而去。 阙星冷笑道:「江逆,这是专为你改造的新阵图,纵使你有金蝉脱壳之法也插翅难飞!」 「卑鄙!」柳落落咬牙切齿的看向那群高高在上的仙门宗师,正对上了阙星那双冷森森的眸子。 随着震天动地的轰隆声响起,无数流星刺自那诺大的阵法图中落下,快若闪电竟有大半是直追她而来! 她根本来不及反应,却听身后传来一道急切的喊叫声: 「仙子小心!」 柳落落只觉脸颊一阵刺痛,一只流星刺自她脸侧划过,带着一丝微微的血腥,她不可置信的抬起头,只见老村长正以身体挡在她与凝霜身前,无数流星刺自他腰腹间穿过,将他的身体划出无数道狰狞的血口。 「老村长……」 「噗通」一声,老村长的身体倒在地上,本来平整的前胸如今却插着无数只流星刺,像只被扎漏的麻袋一般,不住往外流血。 他费力睁眼望着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却只急急喘了几口气,便断了唿吸。 她只觉心口一阵闷痛,耳中一阵轰鸣,怀中凝霜哀叫了一声,看着四周的师弟们被那些毫不留情的流星刺刺穿了身体,她呜呜哭叫出声,双手抓着地面想要爬过去。 那些流星刺就像是一群饿疯了的吸血蝇虫,所过之处遍地哀鸣,带起一阵腥风血雨。 结界内屹松遍体鳞伤跪到在地,浑身几乎不见一块完好的皮肤,几个碧渊阁弟子含着泪死死拖着阻止他想要冲过来的身子。 第178页 山魈们死伤无数,剩下的几只不顾生死慌忙奔过来阻挡在她四周,飞溅的血滴落在她的脸上,冰凉透骨。 司奇跌坐在地上,呆滞地看着这场屠杀,他扭头看向自己朝夕相处的师父、师姐以及师弟们,从他们脸上看不出一丝一毫的怜悯,看见的唯有麻木不仁和杀意盎然。 穹顶之上的阵图在不断蚕食魔气,丝丝赤红色的气线自江逆身上往上散去,他却面不改色,犹自讽笑道:「好一个心繫天下的仙门,好一个仙道宗师阙星,本是屠狗辈装什么道义人,如今不过区区一个碧渊阁,便逼得你现了真形,看来万年前为了那些法宝自极海放出妖魔,再藉以立宗立派的主意,也多半有你的手笔吧。」 这句话引得飞阁之上的修士们愣了愣神,皆往阙星三人看去。 第101章 屠杀你不是柳月落,你到底是谁!…… 这段时日因为天医阁与炼器宗之事,凡间不是没有传言流出,也有人大胆猜测这两宗如此行径多年,仙盟会是真不知晓还是故意纵容,若是前者倒还可以失察之罪解释,但是若是后者,怕是这其中牵扯的阴私就更大了。 这些是不知情的外人所说,他们这些仙门中人心中猜测更多却不敢多言。 所以如今这些话若是放在数月前,他们必不会信,但如今纵观这些时日以来仙尊以及各位仙主对这碧渊阁和两宗的态度,他们心中多少有了些想法,如今再听江逆这一句话,便不由自主将怀疑的目光投向了自家仙主。 聂游云心中有鬼又好名声,神色不经意闪躲了躲,闻秋瑾与阙星却波澜不惊。 「你可以随意污衊我等,可世人必不会忘记师祖们的功绩,你这颠倒是非的手段矇骗不了心存公理之人。」 闻秋瑾不出意料的继续开启了她那张巧嘴,愣是把锅甩了回去,但在场有多少人一如当初那般盲目信从她的就只有天知道了。 流风飞鹰等人身上魔气也在慢慢被吸食,他们看向底下狼藉的惨状,咬了咬牙还是飞身跟上了江逆,此时他们满目怒恨,咬牙道:「尊上,我们前来掩护!」 「哼,不自量力!」阙星见此冷笑一声,那巨大的阵图光芒愈甚。 随着最后一只山魈倒下,诺大的山坡上充斥着刺鼻的血腥气,一个才刚刚筑基的碧渊阁弟子倒在柳落落脚边,他的半张脸已经被毁去,她识得他,碧渊阁门中经费不足,刘师叔也不再做饭,近日里大家馋的厉害,还是他将自己留下的几块糖果分享给了她和凝霜。 凝霜已经泣不成声,她自入山门后每日嘴上嫌弃这些呆傻的师弟们,但她以为到百年千年后他们还会如此陪在她身旁一起喝酒吃肉,可谁想、谁想他们不是死在雷劫之下,也不是死在妖魔手中,而是死在仙门残杀之下。 她呕出一口血,狠狠看向那些站在飞阁高高在上的修士们,正要拼出力气去提手中的灵剑,然而这时她却觉背后突然传来一道强烈的气波,浓重极具压迫感却又相当怪异的一股魔气自身后涌来,她转头一看,便见柳落落双目闭阖,浑身青光四溢,脸色显出一种诡异的祥和来。 她愣了愣神,却见自她心口忽而破出数条髮丝般纤细的青丝来,缓缓流转着光芒延伸至那些倒下的弟子身上,钻入了他们的心口,深入血脉修补他们已经破损的肌肉组织。 同时好像还有什么东西经由那诡异的青丝输送至他们体内。 只见那被毁去半张脸已经断了气的弟子已经停止的心脏忽而微微颤动了一下,竟缓缓恢復了唿吸。 但锦雀却心细的发现,活过来的人越多,柳落落的脸色也越发惨白,鬓边的黑髮竟也慢慢染上了点点霜雪。 小粉猪在她身旁拱来拱去,想阻止却又不知该怎么做,柳落落能感觉到它的焦急,因为它明白自己在消耗自己的神根。 对的,神根。 也是藉由山魈送给她的那片冰晶,她才知道自己为何无法正常运转灵气和魔气修炼,因为这两样东西本就不该属于她,这具身体里除了自己的这缕雀占鸠巢的魂魄,剩下的便只剩小粉猪和她身上的灵花,那灵花便是她的神根,与修士灵根不同,她的神根顺天而生,乃古神印记,即便是转世重生也不会消失,最多不过是转换了形态而已,创世古神可开天地造万灵,她不过是古神中神力最为末微的存在,却也能再復生命。 只是这代价付出的要大些罢了。 她想至此,便加快了速度,全然不管身侧人看到自己这样会是什么表情。 结界内屹松遍体鳞伤,肖安和留下来的碧渊阁弟子死死拖住他的身体,阻止他沖将出去,此时也正好看到这一幕,愣在了原地。 只见那些青丝覆上了山魈尸体,钻入血肉之中,而后便听「咯扎」几声,那些山魈竟又缓缓站了起来,只是青灰色的瞳孔之中再无生灵的情绪,而更像是一具诡异的木偶,直勾勾盯着那飞阁上的修士们,一手自掌心内甩出一根藤蔓便勾上了飞阁的栏杆,直接飞了上去! 妖魔本就是死灵含怨復活,她无法为他们续命,却能让它们亲自报仇! 「怎么回事!它们怎么会復活?!」 其中一名修士砍掉一只山魈的手臂,却见那些菌丝像有无限生命一般,再次扭曲成形长出了手腕,还未等他回过神,便一掌噼裂了自己的头骨。 第179页 「妖女!妖女!」 有人惊惧的发现了这是因为柳落落产生的异象,便大惊失色的往后退去。 「復生术!」 阙星于打斗之中不经意瞥了柳落落一眼,向来古井无波的眼中闪过一道极为惊颤的光,甚至连明明可以避开的赤练大刀也未来得及反应,竟硬生生的用肩膀接了一刀,而后化出一道□□暂时缠住了江逆,便立即急切朝山坡上飞去。 江逆见此面色一凛,立即噼散了那道□□,也急速沖了下去,但终究还是晚了一步,眼睁睁见柳落落纤细的脖子被掐在了阙星手中。 柳落落刚消耗了大半的神根,现如今虚脱的连胳膊也抬不起来,只感觉到颈上传来的压迫感,费力挣扎着。 「灵元有毁后重塑之迹,一魂胎光有异,又会失传已久的上古神术,你不是柳月落,你到底是谁!」 身后山魈扑了过来,却被阙星轻轻一挥手便摧为齑粉,然那朦胧粉雾之后却突来一把赤红色的巨刃,她却并未像众人所想那般缩手放开柳落落,而是拉近了她的身体,硬生生以灵剑挡了下来,一股剑气震慑出去噼在飞阁上,那些修士也险些被震落出去。 阙星并未理会江逆,仍死死盯着手中面色苍白的女子。 「不可能,这世上怎会有我误算之事!」 「这世上你算不透的事情多着呢……」柳落落虚弱的笑了笑,脸上满是嘲讽:「就像是你以为你与方道清等人自以为成功欺瞒了世人,其实只不过是报应未到而已!」 「你说什么?」阙星神色微闪,孤疑的看着她的眼睛,但却未从中看出半点试探,那坚定又嘲讽的目光倒是逼得她胸中怒火暴起,手上的劲力又加大了几分。 她神色转而阴狠:「本还想弄清你的来路,不过如今也不重要了。」 世人鲜少见这位唯一存世的仙道师祖震怒,也从未见识过大乘境修士的可怕,纵使是已经逼近炼虚境的真火灵根江逆方才与她对抗也只算勉强,而如今他们才明白,原来那也不过是她未使出全力罢了。 只见天地间风云动怒,巨大的阵法图像一面巨大的生死轮横在苍穹之上,本身通透的金色因为吸取了足量的魔气,已经变成猩红色,而吸取魔气的速度也越来越快,「噗」「噗」两声,就连飞鹰与流风二人也按捺不住压力呕出一口血。 江逆却仍旧肌肉紧绷撑着大刀横在胸前。 但众人都看得出来,他身上的魔气正在渐渐稀薄,脸色也显出不正常的青灰来。 他刚想上前一步,便只觉胸口一震,浑身像是被灌了铅一般,额上沁出豆大的汗珠来。 大乘境距飞升只差半步之遥,又有克制魔气的阵图相助,实力已非他可比。 不过这世上还无他江逆不敢为之事! 他嘴角扯出一抹邪肆的笑,只见他周身赤光大盛,竟隐隐显出一朵神莲虚影来,而后他闭眼再睁眼,脚下如天火焚世突起无边真火来,他带着汹涌的火焰重新提起赤练大刀,拼尽全力快如闪电朝阙星攻去。 柳落落看见他的身影,就在他攻来的空档,掐准了机会化出一片灵花藤蔓缠住了阙星,然就在这时,她瞄到了阙星眼中一闪即逝的冷笑,低头一看,这才发现她另一只手中已经化出的一只流星刺,那上头带着十分功力。 「江逆!」 她几乎是想都没想,使出了最后的力气抓住她的小臂顺势翻转过去,硬生生抱住了她正要反手打出去的流星刺。 「噗」的一声,是利刃入肉的声音,但她却未察觉到任何痛苦,低头一看,只听「噗通」一声,流星刺落在了地上,然而她腹部的伤口竟发出一道萤光,竟慢慢癒合了。 反是她身后的江逆闷哼了一声,腹部豁出一个血口来。 她转身愣愣看去,只觉颈间有什么东西灼烫无比,掏出一看才发现是江逆送给她的那枚红宝石正发着炙热的光。 她忽而想起先前被那些铁刺刺伤时好似也是这般,难不成…… 她立即将红宝石取下放进了灵囊之中,果然自腹部传来一阵钻心的痛感。 即便是再傻,她也明白了这红宝石的作用,心中对这男人又心疼又着急,却无法脱身扑过去。 「天逆之子竟还存有仁心,呵,那便送你们去地狱做一对鸳鸯吧……」 阙星冷瞥了面色青白的江逆一眼,自然也看出了端倪,抬手重新掐住柳落落的脖子,正要彻底断了她的性命,然却被一道声音阻拦。 「阙仙主慢着!」 第102章 真相大白天道不是忘记了我们,而是自…… 闻秋瑾刚要动身,便见聂游云先一步飞身而至,面上急切非常,竟是要保下柳落落的性命:「此女曾拜于我座下,被蛊惑前也算得正直良善,今日也罪不至死,还望阙仙主手下留情。」 沐雪见此怒恨不已,方才在看到柳月落那一手诡异的復活死人的术法时师父便脸色大变,她就知道,师父定然又起了留下这贱人的心思。 但是她绝对不能再让她安安稳稳的回来,想至此她正要说话,却没想到闻秋瑾又先她一步站了出来,竟也跟着劝阻道: 「此女与我儿也颇有渊源,不若阙仙主饶她一命。」 阙星扫了她一眼,正看到她眼中暗中投过来的一抹请求,但这回她却并未看在往日情分上退让半步,而是冷冷回道: 第180页 「她根本就不是什么柳月落,此女乃异世孤魂,本在我改了天命之后,江逆该于化神破镜时走火入魔魂飞魄散,但自从此女数月前强占这具身体后,便开始命数难测,如今连折两宗,极海也躁动不安,此乃灭世异象,若再留她的性命,你我皆逃不过此劫。」 有一句话她并未说出口,而是她心中已经确定此女必定与古神有关,万事万物皆有天道,如今她刚破大乘境,离飞升只剩半步之遥,天道为何又非要在此时凭空送来个古神搅乱八大仙门? 她为飞升付出如此之多,绝不能在这个时候出任何差错! 况且她竟还知晓极海之秘,便更不能留她! 闻秋瑾见她决心要动手,想到那避厄兽便忍不住心急劝道:「阙仙主,此事不如再议,碧渊阁已构不成威胁,不如先将这些人带回去……」 「我看谁敢动他们!」 这时候忽然自天边传来一道沙哑苍老的老人声音,众人还未觉有异,但闻秋瑾与聂游云等人却是神色一变,立即朝那片飘来的云上看去,只见一只巨大的陶碗中隐约有三个身影,其中穿着最为华丽身段也比较纤细之人倒是一眼就能认出,竟是莫荻莫仙主,而她身旁的两个男子,一个鬚髮皆白被另一个虎背熊腰的斗笠人搀扶着,竟是蒋夜行与武奎二人。 三人飞身而下,莫荻立即自袖中掏出几颗丹药,递给凝霜与锦雀二人给流风等魔修服下,他们服用之后才觉身上的魔气流失稍微慢了些许,不然再持续一刻钟,他们便会魔元尽散,真正如粘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蒋仙主?」聂游云惊叫出声,「怎么可能,你不是、不是……」 「蒋夜行?你居然没死。」阙星也惊异非常,但很快又恢復了一副冷漠姿态,「我当他们何时有这么大的胆子,原来是你在背后捣鬼,那件事也是你告诉他们的?」 「老夫虽然如今修为已废,但也算是极少数破过大乘境之人,所以才侥倖活到今日,这千年来我倒是想明白了不少,倒是阙星你,虽破了境,但这霸道凌厉的性子却还是丝毫未变,我劝你及时收手,不然就别怪我不客气!」 阙星冷冷扯了扯唇:「就凭你?」 「蒋仙主,你好歹也是一宗之主,怎可与魔道妖邪为伍?」 闻秋瑾又摆出一副仁义劝导的圣母模样,但蒋夜行熟知她的秉性,笑意不达眼底道:「我知道你们惯用的做派,今日我这一身老骨头是无力与你们对抗,这些年我懦弱,为了那所谓的名声一直避世苟延残喘至今,怕世人唾骂,怕护不住我的这些徒子徒孙,更怕天理昭彰报应不爽,可就在昨日,我却想明白了……」 他慢慢拂开武奎的手,举着拐杖前行了几步,定定看向阙星道:「阙星,你当真心里毫无愧疚?还是你只顾着飞升成仙,已经不再顾忌世人死活?你可还记得无苦临死时说过的话……」 「不要跟我提他!」阙星忽而怒道:「现在还轮不到你来教训我!」 蒋夜行缓缓笑了一声,也不知是笑她还是笑自己:「错了便是错了,这场弥天大谎也该有人主动来戳破了。」 他说着忽而抬头看向那无座气派的飞阁,想万年前他哪里敢想像仙门会发展成如今这个样子,他缄口不言是以为这世道会因为八大仙门变好,然而现在却是他错了。 他如此想着,撑着拐杖忽而冲着飞阁上的修士们,冲着山坡上的碧渊阁弟子和凡人们缓缓屈膝,敬了个大礼。 「蒋仙主,你这是……」莫荻也不清楚他为何如此大礼,但见身旁武奎动也未动,便生生止住了口。 那些修士愣住了神,面面相觑看了几眼,皆靠近栏杆往这位已经近千年未露过面的师祖看去,只见他沙哑明朗的声音响起: 「各位,老夫有一桩事要向天请罪,那是关于万年前极海深渊……」 「蒋夜行!」阙星面色一慌,竟顾不得柳落落,一手松开她便要向蒋夜行飞去,然而眼前却被一道巨大的魔龙身体挡住,随后只见方才三人坐着的那个巨大的陶碗忽而化作透明倒扣在蒋夜行身上,形成了一道怪异的护身结界,任她如何攻击也无用,更不影响声音传播。 这件法宝也是当年他们几人自极海深渊中取出,因为只有护身无攻击性的作用便被她放弃了,没想到如今却也是因为这件东西,令她焦头烂额暴怒不已。 蒋夜行看了她一眼,眼中毫无动摇,目光再次迎向那些翘首看来的修士。 「万年前极海深渊妖魔爆出,本就是我们八人故意所为,为的便是破开极海深渊下那个封锁妖魔的结界,取得里面的无价法宝,而后所谓妖魔伤人夺命的传言也是我们八人刻意散播而出,为的便是掩盖罪行,并藉此契机名正言顺的建立起八大仙门……只是那时我太过天真,自以为犯下的错能及时弥补,便能躲过天道报应,然而我却错了……」 他说着沉重的闭了闭眼,又道:「天道不是忘记了我们,而是自我们选择了这条路,便已经开始了惩罚,所以这万年间,再无一人成功飞升。孩子们,这是我们八人所留下的业障,也自该我们一力承担,你们如今不过是被有心之人当成了武器,如今回头尚来得及,收手吧,回到各自山门潜心修炼,万不可再只顾私利,如此仙门便还有希望……」 「蒋夜行!你在胡说八道什么!」闻秋瑾忍不住上前怒道,「如今你竟也帮着魔道谎话连篇?」 第181页 「究竟是我说谎,还是你们在自欺欺人?」 蒋夜行不慌不忙道:「那你倒是解释解释,妙音宗的揽月琴从何得来?你灵剑宗的穿山箭、玉印,天医阁的干坤鼎这些神品法宝又是从何得来?你我七人皆出身无名门派,唯有方道清出自正统仙门,可又如何能在百年间获得这些法宝?那时你搪塞得了迫切求生的凡人,如今又如何堵住天下人的嘴?那干坤鼎为何只有吸取活人精魂才能见功立效?根本就是因为它本就出自极海深渊,是数万年前无数修士拿命封设在结界里被染上了妖魔怨气的法宝!这鼎如今就在碧渊阁,只要叫大家一看便知我说的是真还是假。」 「你!」 聂游云张了张嘴,想反驳却半晌没说出一个字来,她身后的沐雪和司奇二人已然与那些仙门弟子一般呆愣,一时间心乱如麻,竟不知到底该信谁的。 过了许久,却听妙音宗中有个弟子怯懦的开口道:「万年来无人飞升,是不是天道摒弃了我们?天道在惩罚你们,对吗?那我们如果退出仙门,是不是……」 「师弟!」 旁边有人呵止了一句,但却止不住这句话像一滴晕开的墨水一般,激起一片骚乱的人心。 说起来他们也不过是灵根普通的修士罢了,本以为进了仙门之后能得到一些助益,可向来也只有那几个嫡传弟子能享受到好处,他们整日里为了争抢师父们的关注做了不少违心之事,谁还真正能静下心来潜心修炼? 如今仙门又乱成这般,他们不过是无足轻重的棋子罢了,不如趁着现在离开,寻一处地方潜心破镜,破的了那是造化,破不了当个凡人三餐温饱也不是问题,何必搅和其中自讨苦吃,反正看这样子,即便是大仙门胜了,他们也顶多不过回到原来的位置罢了。 这样想着,便有人开始放下刀剑冲着蒋夜行的方向作揖离开,甚至还有人解下了弟子令牌,也不管是不是当面给了自己师门难看,不过被压榨了这么多年,如今这动作倒是让他们心中莫名的舒爽。 「你、你们……」闻秋瑾心中大慌。 只差一步,她便能得到避厄兽助少庭破镜,只要少庭破了境,她仙尊的地位,灵剑宗第一仙门的地位便再也不可撼动,这么多年她为了维持门派团结仙道付出了多少心血,怎能说散就散了,没了这些低阶弟子她又如何坐拥灵脉资源?! 「让他们走!」阙星此时倒是恢復了冷静,她冷瞥了一眼众人,冷笑道,「不过一群废物罢了,什么天道,我卜算不出的天道不过也是邪道罢了!今日即便只剩下我一人,也能杀了这些祸乱仙道的贼人!」 她说着浑身灵气四泄,那张巨大的阵图转动的速度越发快起来,流风等人脸色一白,陆续吐出数口污血。 第103章 无量寺「慧普让你带我们来这里就是为…… 柳落落见江逆脸色煞白,腹部的血洞虽然已经被她治疗癒合的差不多,但他身上的魔气仍旧在快速流失。 她想也不想,便靠过去要将自己身上的魔气渡给他,却被他伸手阻止: 「还死不了,本座护得住你。」 「我不需要你护着!」一说起这个柳落落就来气,她掏出那个红宝石砸在他胸上,「你就是用这种法子护着我的?」 「落儿……」 「你可别说话了,要不是当着敌人面打你脸不好看,我现在怕是已经把你揍成二师兄了。」 江逆定定看着她的眼睛,半晌忽而扯了扯唇,虽然时机不是很恰当,但那张向来邪气的俊脸上露出少见的明媚笑容还是晃了晃她的眼睛。 「我若是不这么做,你又怎么会记得本座的好?本座就是要你记住,这世上只有本座会对你这般,旁人永远也比不上。」 「……」你别以为使美人计我就当没事儿了。 「小心!」 忽而被他勐然一扯,她这才见阙星那个疯女人又攻了上来,这次看来是狗急跳了墙,势必要杀了他们不可了。 「躲在我身后,莫要走神。」 柳落落点了点头,直接收回小粉猪,抬起胳膊直接抱住了他的脖子趴在了他的背后。 闻秋瑾与等人见此正要随之攻来,却被武奎等人阻拦,也打了起来。 飞阁上只剩零星的嫡传弟子,此时也不知是该上还是不该上,四顾交换了无数眼神,最终还是选择旁观。 然而谁也未发现,此时有一道身影悄悄接近了御星门的那座飞阁,打晕一名御星门弟子,拿起了她手中的阵法旗。 因为魔气流失,又要处处护着她,江逆抵抗的十分吃力,数次险些中了招,柳落落看得心焦,但她如今消耗过大,已经无法再施法。 又见他险险避过一剑,她心脏勐跳之下急切的寻找出路,然而就在这时,那张巨大的阵图忽而停止了转动,一座飞阁上传来惊唿: 「江少仙主!那阵旗不能乱动!」 她跟江逆立即朝那飞阁之上看去,果然见一个白色的人影孑孓立于飞阁阁顶,并未理会底下人的叫喊,伸手直接捏碎了手中的三面阵旗,只听「轰隆」一声巨响,穹顶的那张巨大的阵图霎时间黯然失色,竟停止了吸取魔气。 江少庭为什么会帮他们? 她正愣神下,却见江少庭居然径直骑着寻雪灵豹飞至,替江逆挡了阙星一击,便毫不留恋转身道:「上来,快跟我走!」 第182页 莫荻见此也喊道:「这里我们善后,他们目的在你们,快走!」 江逆挑了挑眉,却也没犹豫,背着她径直跃上了灵豹的背,便快速冲着赤霞山外飞去。 「少庭,你在做什么!还不停下!」 闻秋瑾气急败坏,也顾不得与武奎等人缠斗,与聂游云也各自坐上法器和灵兽跟着阙星追了出去。 灵豹速度超凡,不到一刻钟便已经飞出赤霞山脉地界,往西南方急飞而去。 一路上三人皆是无言,柳落落尤其感觉尴尬无比。 一个是她名义上的前未婚夫,一个是她现在的大腿,这种情况搁在前世也就是个小叔子霸占嫂子的典型狗血桥段了。 更尴尬的是灵豹的背也就这么大点地方,前面是江少庭,后面是江逆,她夹在两人之间是往前也不合适,往后又显得太刻意,简直是煎熬无比。 这时候前方不知碰到了什么,灵豹勐然一减速,她便不由控制的往前倾了倾,一头撞在了江少庭的背上。 「……」 她正想解释一句什么,却忽觉腰身被身后人一搂,忽而凭空翻了个身,被丢到了最后的位置去了。 江少庭下意识回过头想关心一句,没想到一扭头便撞上了一双冷峭讥嘲的凤眸,一时间抿了抿唇,半晌又什么都没说又将头扭了回去。 柳落落:「……」你们看天边的那朵云,像不像此时我脸上尴尬的表情? 「我并不是为了你们。」隔了许久,江少庭冷淡的声音才自前方传来,「方才蒋仙主的那番话我听见了……即便你对母亲对我有恨,可你该明白父亲与师祖本性正直,即便……即便他们当初做错了事,也必定不是他们的初心和本意……」 江逆似乎懒得听,直接闭上了眼开始调息,这些话对他来说已经毫无意义,在灵剑宗时亲生母兄未给他丝毫温暖,那只存在于传说中的父亲和师祖他更是半点感情也无。 江少庭似乎猜的出他的反应,便再度沉默下来。 不知为何,柳落落看着他沉默的背影却觉得有些寂寥,曾几何时他也是高高在上的天之骄子,如今他肯背叛亲母和师门救他们出死局,便证明他本性并不坏,而如今八大仙门已然如同虚设,他们尚能不在乎,但作为江少仙主,他却无法置身事外。 「少庭!你是要欺师灭祖不成!快给我停下!」 身后阙星三人仍旧紧追其后,但向来听从母话的江少庭这次却如铁了心一般,再次加快了速度往前飞去,整整三个时辰,只见天色已黑,寒风如刀阵阵刮在脸上,江逆解开斗篷裹住了柳落落的身子,见她脸色发白,便触了触她的额头。 「可是伤势未好?」 阙星的那一击造成的痛楚虽被江逆分去了大半,但仍旧留下了不小的内伤,又因为復生术她消耗过大,如今已经没什么力气给自己治伤了,而混沌之气不同于魔气,江逆无法替她疗伤,所以现在只能硬扛着。 她摇了摇头,安慰道:「我只是有些累,休息会就好了。」 江少庭见她脸色确实不佳,便道:「前方便是无量山,再忍忍。」 「江少仙主,你带我们来无量山做什么?」她闻言忍不住问道,方才她便想问出声了,自从逃出来后,他便一路向西南方,正是无量山的方向。 江逆却毫不奇怪:「若无人相助,他又怎能潜入御星门飞阁,只是想不到一帮无欲无求的出家人,也会教人做这种勾当。」 「你是说无量山?」柳落落惊讶道。 无量山向来不理外事,就连闻秋瑾亲自上门请也未见他们给多少好脸色,怎么会突然帮起他们来了? 江少庭又是什么时候和无量山联繫上的? 然而对方没打算解释,江逆也好像懒得问,所以她也只能憋着一起沉默了。 不知又过了多久,只见前方无月无星的暗夜之中出现了一道金光笼罩的佛寺,佛寺坐落在一座独峰顶上,远远便听见那寺中传来的阵阵梵音,那便是无量山上的无量寺了。 看见无量寺,身后紧紧追着的阙星三人也发现了不对劲。 「无量寺!是慧普那小儿!」 阙星目光狠戾,似是想起了什么令她深恶痛绝之事。 「原来还有无量山的手笔,真是好啊,现如今这八大仙门已有两宗背弃了仙道,如今这不惹凡尘的无量山竟也助纣为虐起来了!」 她从不认为师祖有错,这世道本就优胜劣汰,凡人驽钝为他们所用,便该是他们的命,妙音宗的存在就是择优培养广大门楣,自小巽川也是这般教导她的。 只要江逆与那霸占了她徒儿身体的妖女一死,这世道自会重新步入正轨。 闻秋瑾则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般失望惶恐过,她出身乞儿,在未被丘镇捡回去时她受尽了作为凡人的苦楚,别人只当她是走了运,却只有她自己知道自己是费了多少心血才得到师父的疼爱,用尽了多少心思才虏获了江城师兄的心,也正是如此她才不喜欢温兰,因为她太像年轻时的自己,心机手段如出一辙。 她费了如此多的力气才换来今天的荣光,只差一步,只差一步她便能让少庭成功破镜,有了如此后盾,她才能高枕无忧继续做她的仙尊,她甚至不求飞升,只求万人敬仰世世做人上人。 为此她还狠心摒弃了她的一个儿子,现在她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就连另一个儿子都要背叛她。 第183页 阙星算的果然没错,这个儿子生来就是克她的,只要杀了他,得到避厄兽,少庭必定还会回到她身边的,一定会。 三人各怀心思,眼底的阴毒却越发浓郁,朝着前方加快速度追去。 终于靠近了无量山结界层,柳落落本以为进去还需要费些功夫,却不料那里面的人似乎早已经猜到他们的到来,就在他们前方的结界上出现一个缺口,什么力气也不费便钻了进去。 然而就在他们钻进来后不久,身后紧跟着的阙星三人竟也毫无阻拦的钻了进来。 柳落落看得一阵心慌:「这无量山到底在搞什么,他们到底是不是在帮我们?」 江逆则嗤笑了一声:「慧普老儿最喜欢故弄玄虚,这里头定设好了局等着我们。」 前方佛寺的大门也应声而开,灵豹畅通无阻穿过了佛门,只见内里是一座极为辉煌的佛堂,释迦牟尼佛法金身端坐于佛台之上,目光慈悲的静静看着他们,但周围却不见一个僧人,方才在外面听见的那阵阵梵音也停了下来,佛堂之中静的令人有些发慌。 「慧普让你带我们来这里就是为了看这尊金佛?」 柳落落满头问号看向也是一脸迷茫的江少庭。 第104章 蛟龙阿娇你是阿娇,也是传说中的女妖…… 「我也不知。」江少庭也是一头雾水,「我先前看到的只是慧普大师的幻象,他指引我带你们来这座佛堂,却未说要做什么。」 「你真是乖啊,什么都不知还听人家的话?」江逆就没有一刻不怼他的。 江少庭看了那金佛一眼,转身道:「这里不对劲,先离开……」 他刚开口,便听见身后传来一道极冷的声音:「江逆!」 回头看果然是阙星三人走了进来,脸上杀气毕露,堵住了唯一的出口。 「我倒要看看你们还想往哪里跑?」 一圈流星刺自她袖中飞出,然而还未接近三人便被一道金光打散,她抬头往上看去,只见不知什么时候那座本来紧闭着眼睛的金佛忽而张开了眼睛。 柳落落只觉得地面一阵晃动,一阵梵音自四面八方倏而响起,诺大的佛堂内干坤倒转,她只觉得脑袋内像是有几百个木鱼在敲击似的,一阵眩晕之后,她便发现周围换了景色。 只见她独自身处在一片海滩之上,身后青山翠木,前方是一片蔚蓝的大海,浪花层层叠叠,鼻翼间送来温柔微咸的海风,这里她来过,在梦中她便是骑着避厄兽从这里踏上了海岸,那时青山妩媚灵兽肆意,世间还是一片安泰。 她愣神,一只脚踏上漫过来的浪花,忽而眼前又换了场景,只不过这次她又是旁观者的身份。 只见蔚蓝的大海深处,一座巨大的结界层封住了一道长长的海底峡谷,峡谷内涌动着无数怨灵,一大一小两道身影站在海底石崖上,低头看着那层已经因为怨灵攻击日渐变的薄弱的结界层。 「结界要破了。」女子幽幽嘆道。 身侧站着个双髻粉裙、额上长角的七八岁小女孩,她牵着女子的手指抬头问道:「石灵姐姐,你要离开我了吗?」 赤红色的避厄兽安静又依恋的趴在她脚边,闻言也抬起头蹭了蹭她的脚背。 女子笑了一声,自袖中拿出了一盏水晶灯,她自手心取出一道魂息,交给小女孩道:「只要此灯不灭,我便早晚会回来。」 「可是、可是我害怕……」 小女孩噙着泪抱住了她的腰,嘴里满是不舍:「石灵姐姐为什么要为那些不知好歹的修士做出这么大的牺牲,我们好好待在海底一起生活不好吗?」 女子笑着摸了摸她的发,温柔笑道:「这不是为了那些修士,阿娇,若仙道不復,世道也便形如地狱,那些青山绿水百鸟千兽便都会遭受痛苦,我本就是盘古上神创世而死后留下的一粒心脏碎片,又怎能看他牺牲血肉创造的人间遭受这种折磨?阿娇不怕,你已经不是当初断了尾巴的小蛟龙了,有了我为你续的新尾,以后便能上天入地,做一条自由自在的蛟龙了。日后,我们定然还会再重见的。」 「石灵姐姐……」 女子笑了笑,抽出她的手,拍了拍避厄兽的脑袋:「避厄,你如今与我共享生命,我无法将你剥离,你可愿跟我同生共死?」 避厄兽站起身,坚定的点了点头。 「好,只要我神魂不灭,你便也存一线生机,走吧。」 她说着带着避厄兽纵身一跃,便跳入了那峡谷之中,只见结界层内暗光涌动,无数怨灵闻到了活人气息,便要挣扎扑来,然海底狂狼席捲,数万长的巨浪翻卷上天,带起天地一片失色,女子浑身泛起青光,似海波一般向整个峡谷笼罩而去,她温柔而沉定的声音在每一个怨灵耳侧响起: 「你们本不该有此宿命,今日我解了你们身上的魂殇,还望你们安静等待,只要我神魂不死,总有一日会归来为你们解除枷锁!」 说着那些青光吸去了那些怨灵身上骇人的生前创伤,她和避厄兽的身上却密密麻麻显出一道道骇人的伤口,阿娇跪在崖上看着,泪水随着海水不知流到了哪里,她一声声喊着「石灵姐姐」,怀中紧紧抱着那盏明灭不定的水晶灯,直到女子与避厄兽化作一块巨大的流彩神石,发出一声震天的爆炸声,她所有的精血与修为都覆盖在了那层结界上,海面也因此发出一声震慑三界的巨响,滔天的巨浪席捲上海岸,许久许久才渐渐平静。 第184页 而柳落落却看见一青一红两道微弱的魂息钻出海面穿透云层来到了另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落在了一座医院里…… 她看到了自己的前世。 柳落落站在产房门外,看着被推送出产房却对幼小的还是婴儿的自己一脸嫌弃的生身母亲,前世最让她难以介怀的身世,如今却让她心无波澜。 原来对于她以为是故乡的前世,她才是那个格格不入的异世人。 眼前医院倏而消失,她又重新站在了那片海滩上。 「石灵姐姐……」 她低头,拿出灵囊中发出声音的那枚晶片,她如今才看清,原来这并不是什么晶片,而是一枚蛟龙鳞。 蛟龙鳞闪了闪,忽而挣脱出她的手化成了一道蛟龙的虚影,冲着她爱娇的眨了眨眼。 「石灵姐姐,你不记得我了?」 蛟龙脆脆的叫了一声,虽然已经不是记忆中小女孩稚嫩的声音,但她却能笃定,这便是数万年前被她从一群持强临弱的蛟龙群里救出来的那条断了尾的小蛟龙。 她果然已经有了新尾巴,她记得这是她花了三年时间,替一条双尾神蛇办了十件事,才替她要来了这条尾巴,她还记得那时候阿娇有了新尾巴高兴地在海底游了整整三日才停下来。 彻底恢復了记忆的感觉很奇妙,不像是霸占了柳月落时的那种强迫感,这好像就是她找回了已经丢失的好久的本就属于自己的东西,但她也清楚的明白,她既是石灵,也是柳落落,不论前世今朝,她只是她而已。 想着她明媚一笑:「当然记得,你是阿娇,也是传说中的女妖王,对不对?」 阿娇点了点头,绕着她高兴的飞了两圈:「石灵姐姐,你跟以前容貌不一样,性格也不一样了呀,可阿娇知道你永远都是我的石灵姐姐。女妖王是那些修士们叫的,他们嫉妒我喜欢定天不喜欢他们。」 「我还想问你,你和俞定天又是怎么回事?他死后……」 「等等,石灵姐姐,定天没有死啊。」 「……啥?」 蛟龙又绕着她飞了一圈:「我教他用你留下的石灵碎片长了修为,那些修士却说他是作恶的魔道,偏偏他又是个固执性格,我一气之下便趁着那些修士攻来的时候将他带走了,他现在正在我的水晶宫里呢,只不过昨日我嫌弃他做的鱼不好吃,他就跟我置气不理我了,我也是前不久看见你的魂灯大亮,就猜到你肯定是回来了,便派了些山魈去找你。哦对了,那些怨灵现在很乖呢,它们不再被魂殇折磨之后都安静了许多,很多还做了我的手下,就是模样丑了些,你快来极海深渊找我,我介绍给你一个一个认识啊……」 柳落落看着这张上下张合的嘴,只觉得心中一万头草泥马在奔腾。 「……」尼玛,她以为的故人相识详见抹泪呢?这过于喜庆的情节貌似不太适合现在的剧情发展吧。 「等等。」柳落落想起了什么异常,「你先给我解释解释,你什么时候和无量山勾结到一起的?我来这里是你和他们事先安排好的吧?」 「对啊。」蛟龙很是干脆的承认了,「当年那神莲池被染的妖血就是我主动给慧普的啊,他与他师父无苦和尚都是怪人,但未与那些修士同流合污来着的。哦对了,他的母亲你方才不也见过,就是那个阙……阙……」 「阙星。」柳落落下意识接了句,但又忽而惊醒,「等等,你说阙星是慧普大师的母亲?那他父亲难道是无……」 「不是无苦啦……」蛟龙眨巴眨巴眼,「是他名义上已经死去多年的师兄,慧贤。慧贤本是俗世凡人,与阙星曾有过一段情,可阙星并不愿意为他放弃修仙,生了子之后便抛夫弃子回到了仙门,慧贤心如死水就抱着孩子上了无量山,是无苦收留了他们。不过阙星不知道慧普的身份,因为慧贤上山第二年便病亡,致死也未告诉她慧普就是她的儿子。」 「……」我尼玛这辈分简直离谱。 而且阙星这个母夜叉居然还谈过恋爱?这已经不是离谱了,而是离离原上谱。 「石灵姐姐,我不能与你说太久,这枚鳞片上存余的法力不多,不能浪费了慧普和尚费了这么大的力气造的幻境,我们开始吧。」 「开始什么?」 柳落落还未反应过来,便见自蛟龙口中忽而吐出三块赤红色的石头,是魔核。 「这是我和慧普和尚这些年来找到的碎片,加上你之前已经得到的,便是所有的顽石碎片了,石灵姐姐,接下来的时间会很枯燥,但你一定要将这三块碎片全部吸收才行,阿娇不能陪你了……」 说着她的龙影渐渐消散,末了却又留下一句:「石灵姐姐,这幻境原生自海蜃,海蜃能洞察人隐藏在心底最深处的心魔,除了你之外,另外几人将各有遭遇,能不能过了这一关,端看他们自己的造化了。」 「阿娇!」 随着最后一句声音飘散,海滩上再也不见蛟龙的任何踪影,连那枚蛟龙鳞也消失不见了。 第105章 心魔幻境她是御星门师祖,怎会因为一…… 看着那三颗悬浮在空中的顽石碎片,这幻境中无风无雨,更不见任何出口,她尝试放开神识,发现竟触不到边缘。 江逆不知道怎样了,他的心魔怕是要重的多,万一…… 算了,还是别万一了,赶紧吸收了这三颗碎片,她就不信恢復了真身还离开不了这。 第185页 说着她便就地打坐,将那三块碎片吸收至丹田内转化起来。 而幻境彼端,聂游云被吸入一道光影之中,再睁开眼竟发现自己回到了宗门,她正将欲走上那冗长的台阶,却发现山门却与平日有些不一样,妙音宗现今的山门是她于千年前在秘境中寻得一块黑金石所凿,早已经替换了老旧的旧山门,她不过是出门了一趟,是谁又不长眼的擅自将旧山门搬了回来? 她看了半晌,忽觉不对。 不,这不是现在的妙音宗…… 「师父,我错了……我再也不贪玩了,我会和师兄们好好修炼,我会好好背书好好练萧,求师父不要杀它,求求师父……」 山门内忽而传来一阵哭泣声,像是在引诱着她踏进去一探究竟。 她慢慢迈进山门,只见一片竹林之中,身着绯色弟子服的小女孩正跪在地上,面前地上是一只翅膀受伤的小灵鸠,正奄奄一息趴在地上,而她面前则站着个面色冷峻的青衣男子,那张脸即便是已隔千年,她也不会忘记。 那是她的师父,巽川。 「妙音宗嫡传弟子若要结契灵兽,至少也是灵武级以上的灵兽,这般孬弱的灵鸠怎配留在你身边,修士结契灵兽的数量有限,它必死无疑。」 「可是师父,它虽然弱小,但从未放弃过进阶,再给它一些时日,它一定能像师兄们的灵兽一样厉害……」 「废物就是废物,不必再找理由!你要记住这世上优胜劣汰强者为尊,若不是因为你的灵根比别人强一些,又如何配得上做我的内门弟子!」男子冰冷的话音传来,「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由你亲自动手,杀了它!」 她想起来了。 聂游云冷冷看着那一大一小两个影子。 那时她刚入山门,还不知这世上的残酷,后来才知道即便是做了修士也要争抢也要谋划,不然这诺大的万万人趋之若鹜的仙门,又如何容得下她区区一个毫无背景的女子。 师父对她好,不过是因为她努力又有天分罢了,师兄们对她好,也不过是靠近她能获得一些好处。 唯独那只小灵鸠。 她是在竹林里遇到它的,小小弱弱的一团,险些被毒蜘蛛吃掉,她一时动了恻隐之心,便将它救了下来藏在了房间里。 它很乖,白日里便躲在她的袖子里不出声,陪着它默默练功,而到了晚上它便与自己同吃同睡,在遇到师兄的恶犬时,还会飞出来用弱小的身子努力保护她。 所以明知会收到责罚,她还是与它结了契。 「杀了它!」 一阵恍惚过后,聂游云发现自己进入了局中,代替了记忆中的自己。 耳旁是冰冷的呵斥,她的眼睛则不受控制看着地上那只可怜的小灵鸠,她知道她该动手,以她如今的心性也不会再惧怕此事,然而她盯着那对依恋的豆绿色的眼珠,却迟迟无法动手。 男人定定看着她,嘴脸忽而诡异变幻起来。 「为什么不动手?一个小灵鸠而已,这些年你做的很棒,它对你来说已经不算什么,只要杀了它,你就会真正的强大起来,游云,你要记住,优胜劣汰强者为尊……优胜劣汰强者为尊……」 小灵鸠扑打着不断流血的翅膀,冲着她悲哀的「啾啾」叫着。 耳旁依然有声音传来:「优胜劣汰强者为尊……」 「别说了……」 她捂住自己的耳朵,那声音却穿透她的手背直直敲击在她的心上:「优胜劣汰强者为尊……你不是一直都做得很好吗?现在杀了它,杀了它……」 「别说了!」额上沁出汗来,她不受控制双手发颤举起地上的灵剑,盯着小灵鸠的眼睛渐渐充了血。 「游云……游云……杀了它……」 「啾……」 「啊!」她闭上眼,只听一道肉体被砍碎的噗嗤声响起,脸上溅来一片黏腻,她忽而呕出一口血,再睁开眼却发现自己的腹部插着一根长萧,男人与女孩以及那片竹林皆消失不见。 耳边传来一声佛偈:「善恶有始,终在自心。」 她这才如梦初醒,嘴角溢出一抹苦笑,她的灵元被自己打碎了,就像那年深秋竹林之中,她杀了自己最心爱的小灵鸠,往日她受迫于此,今日却是自行其果。 临闭上眼前,她忽而嘆息了一声:「巽川,我还是如你所说,变成了自己最厌恶的那种人呢。」 夜深露重,翠柳街巷,一道身影跌跌撞撞往巷子里走去,最终倒在了一户门扉前。 院内正在铺草药的男子闻声顿了顿,走到门口拉开了木门,只见门口躺着个满脸血污的紫衣女子,他认得她的那身衣裳,只有仙门弟子才会如此着装,他看了看街巷,见并无异常,便将女子扶进了屋。 阙星醒来时不记得自己是谁,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现在身处在什么地方,因为她的眼睛瞎了,浑身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口。 「姑娘还未想起来吗?」 她摇了摇头,摩挲着虎口的老茧,脑海中一片空白。 她只认得这个照顾她一日三餐的男人,却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人。 这个男人也很奇怪,每日早出晚归,身上总是充斥着一股草药香味,有时深夜回来,身上也会带着些奇怪的香气和血腥气。 但人各有命,她从不过问旁人的事情,只想尽快找回记忆离开这里。 第186页 直到那天晚上,他带着满身的伤带回了只瘸腿的小猫。 「低劣灵物,何至于此?」 她不明白为了救这样一只猫,他为何要将自己搞成这个样子。 那男人却笑道:「畜生尚有情,它见主人受了客人欺辱,只是想保护她而已,这样的灵物若是死了岂不可惜?」 从那之后她才知道原来他每晚都去了青楼给那些被凡人称做下三滥的女人们治病,偶尔也会遇上不平之事,这猫便是他救下的其中一个。 一个弱小的凡人为何会有这种胆子? 但她不知为何,却因为这样一个弱小的凡人动了凡心,日復一日,她几乎习惯了眼前的黑暗,也几乎习惯了院子里的草药味,甚至习惯了他时常含着笑的温柔的声音。 「你既然想不起来自己的名字,我便替你取一个可好,紫苑,性苦却温,最适合你,喜欢吗?」 她未说喜不喜欢,却在他手中闻过紫苑的味道,确实如他所说的那般,味甜微苦,清清冷冷就像她一样。 从那日起她便时常听见这个名字: 「紫苑,今日我诊金尚可,晚上我们吃红烧肉如何?」 「紫苑,院角的柿子熟了,我摘些给你尝尝可好?」 「紫苑,自从你来了之后这院子也热闹多了。」 「紫苑,你若找回记忆,会走么?」 「紫苑,我喜欢你,你可愿做我的娘子?」 「紫苑……」 「紫苑……」 很快,就好似曾经经歷过的抉择一般,她与他在小小的院落里,没有亲朋相祝,没有天地为证,就这样简单的拜了堂。 但她总觉得自己仿似忘记了什么十分重要的东西,直到随他入了洞房。 层层繁复的嫁衣被缓缓剥落,她压抑着颤动攀上他的肩膀,却听他在耳旁轻声唤道:「与我和孩儿一直在一起,可好?」 孩儿…… 孩儿…… 她脑中一阵钝痛。 她的孩儿……她的孩儿早死了。 那年大雪飞扬,她收到一捆细细软软的髮辫,在她走后第二个月她的孩儿便染了风寒死去,那时她是什么表情? 她忘了,只记得夜晚的御星门顶峰,山风格外凄冷。 第二年她便得知他上无量山出家的消息,那时她亦未下山,甚至在他重病至死时也未去看一眼。 她是御星门师祖,怎会因为一介凡人毁了自己的仙道? 但午夜梦回,她又时常会回到这所小院,一遍一遍重温着那段她被列为不堪的时光。 「与我和孩儿一直在一起,可好?」 男人不见她回应,便又温柔问了一句。 她恍惚回神,眼前渐渐清明,那张时常在她梦中出现的脸出现在眼前,她心口一痛,险些喘不上气,但最终她还是默默起身,穿上了衣服。 「我已破了大乘境,又怎会被心魔驱使。」 她又看了男人一眼,只见他面上温柔神色未变,教她忍不住别过了头:「不过幻影而已!」 果然男人随着大红的帷帐如烟消散,她又恢復了原来的装束,出现在了原来的佛堂之中,而此时她面前的蒲团之上却出现了个正静静打坐的和尚。 「慧普,果然是你。」 「不!」 忽而自她身后传来一道悽厉的叫喊,她转头一看,只见一面约丈宽的水镜正竖在她身后的半空中,里面显然便是也陷入了幻境之中的闻秋瑾。 而她面前站着的两人,竟是已经死去多年的丘镇与江城二人。 第106章 对峙「贫僧这般做自不光彩,可早在那…… 「灵剑宗要散了,都是你的错!」 「不是,不是我。」闻秋瑾抱着头,似是已经被这两个「幽灵」折磨的不清,她满面泪水,跌跌撞撞向后退去,发起狠来便举起灵剑乱砍,然而那两道身影仍旧完好无损步步朝她逼近。 「瑾儿,你到底有没有爱过我?这么多年我好想你,你说过会为我付出一切,那日我死后你为何未陪我一起下来?还是你心中根本没我,你爱的不过是灵剑宗仙主夫人的位子罢了。如今我们的一个儿子被你逼入了魔道,另一个也受你连累失去了一切,你还想怎样?」 「城哥,不是的,我是不得已的……」闻秋瑾痛苦的抱着头,嘴上喃喃念叨,却惹来二人一阵冷笑。 「不得已?庄青凌峰二人心术不正,我临死前便叫你整顿门规肃清八大仙门,你非但不做,还将那两人收做了心腹,故意纵容两人行兇作恶多年,你就是这般不得已的?我当初真是不该将你捡回来。不如现在就掐死你好了,省的叫你继续辱没门风……」 「不,不!」 闻秋瑾浑身一颤,竟不要命的往后跑去,这时四周场景如烟散去,又重新聚拢成了一方莲池,只是那池中水已猩红刺眼,她看见另一个自己正捧起其中的一朵神莲神情忧伤道:「孩子,莫怪为娘,江氏不能无后,你灵根稍弱,为了仙门未来,为娘不得不牺牲你保全你哥哥……」 「为了仙门未来,为娘不得不牺牲你保全你哥哥……为娘要牺牲你保全你哥哥……」 她反覆说着同一句话,神情愈发诡异起来,抱着那朵神莲,脸却慢慢扭向了她:「牺牲你保全你哥哥……呵呵……哈哈……哈哈哈哈……我明白你,你留下他养着他,不过也是为了替我们的少庭存命吧?你这样的女人又怎会有为母之爱呢哈哈哈……」 第187页 「不!不!」闻秋瑾眉目癫狂,不堪心底的阴暗被人撕开一般,「即便是我做错了又如何!我为了灵剑宗,为了仙门,又有何错!这世道即便没有我也是一滩烂泥!我不过自私了些罢了,师父、丈夫、儿子,又有谁能靠得住?!」 她拒绝被迫观看自己最为不堪的过往,勐地扭过头,却在看到一道身影时勐地愣住。 江逆手持赤练刀,身上赤色长袍竟破旧如故衣,大刀上鲜血干涸结成厚厚的血痂,就好似自亘古战场上走来,带着冷森杀气的目光却并未看向她,而是看向她身后那个与她一模一样的女子。 神莲池中血气沖天,一朵小小的莲花在血水中微微颤抖,但女人却看也未看它一眼。 十六岁前这一幕只存在他的午夜梦寐之中,直至今日他才真正清楚的记起,原来早在他还未出生之时便被抛弃了,那十六年他以为这个女人至少有一瞬对他有过疼爱,却原来从始至终他都只是作为成就江少庭的一颗棋子罢了。 他只觉胸中一片苦痛,愤怒夹杂着欲毁灭一切的欲望凝聚于赤练刀上,冒气丈余高的赤红色火焰来。 闻秋瑾目光骇然,看着这个她向来忌惮又惧怕的儿子。 这时候忽而有一道人影沖了上来,挡在她面前道:「江逆!再怎样她也是我们的母亲,我求你,别杀她。」 「就算杀了又如何?这样的女人如何配做我的母亲?活着这般惹人厌,死了或许还会看着顺眼些……」 他嘴角扯出一抹冷若冰凌的邪笑,眼底红光瀰漫,已是心智将失之兆。 他伸腿不带一丝迟钝,将江少庭远远踢开,抬起大刀便要朝闻秋瑾砍去,然而腰身却被什么东西一缠,忍不住往后退了几步,忽而一道人影撞在他的背上,死死抱住了他的后腰。 「江逆,别冲动!你若是真砍下去,便是中了海蜃的心魔咒了!」 柳落落大大喘了几口气,庆幸自己终于赶上了,再晚一点怕是江逆这狗男人就真的变成六亲不认人畜不分的大魔头了。 「江少庭,还不把你娘带走!」 江少庭见此立即起身,扯住闻秋瑾的袖子便往旁边躲去。 江逆身上的火焰却还未熄灭,柳落落觉得背后说话不方便,便又蹭到他胸前捧着他的脸道:「江逆,江逆,你醒醒,你还认不认识我江逆?我可是你唯一的宠妃啊,你还答应过我会保护我,这马上我就要一挡三了,没你我可就死定了,江逆!」 一道神识钻入了他的神宇,带去了灵花朵朵。 听到她的声音,江逆这才神志清醒了半分,半刻之后终于恢復了清明。 「你醒了?」柳落落笑道。 那笑容灿烂的好似天边初生的朝阳,在吸收了那最后的三块碎片后,她的容貌已经离柳月落相差甚远,更偏向她前世本来的样貌,而她的魔元……确切来说应该是元神粉猪旺财也彻底变成了赤红色,恢復的与避厄兽本来的样子相差无二。 如今的她已经脱胎换骨,说是换了个人也不为过。 本来她还担心江逆在看到她的脸时会不认识,正准备解释时,对方微凉的唇却已经压了上来,像是久逢甘露,又像是千年离别一般。 这个吻来的炽热而毫无保留。 直到周围场景转换,她才发现自己和江逆已经破除幻境回到了佛堂之中。 余光瞄到这么多人,她赶紧扯开江逆的脸,江逆却从不在意旁人目光,虽意犹未尽却也未抗拒,转头冷峭看向众人。 柳落落只注意到角落里跪地插萧入腹而死的聂游云,心中唏嘘一声,却丝毫不觉同情,对面闻秋瑾似乎精神有些恍惚,被江少庭搀扶着低头愣愣盯着地板。 倒是阙星,不愧是大乘境修士,除了脸色稍微苍白了一些竟不见任何影响,而站在几人身后那人…… 「慧普大师。」 慧普缓缓一笑,轻道了句「阿弥陀佛」,皮肤却令人震惊的快速衰老起来,众人惊愕看去,只见不到一瞬时间,他便从一个面容清秀的年轻和尚变成了垂垂老矣的老者。 「慧普大师你……」 慧普淡淡笑了笑道:「此幻境乃我毕生修为所造,幻境破则如灯灭,这也是贫僧的命数。」 「慧普和尚,你们无量山是决心要向着魔道了?」 阙星冷冷道了一句,她如今不急着杀人,反正人都在这里,谁也跑不掉,她现在倒更想知道他葫芦里买了什么药。 慧普神色始终平和,闻言不急不缓却反问道:「阙仙主自诩能通晓天道,两百多年前曾为江公子算过一卦,如今此卦可有改变?」 阙星冷笑一声:「莲身魔心,仙道将覆,自不会变。」 「那阙仙主可算出这位姑娘的命数?」 阙星皱眉看了柳落落一眼,又瞥向他:「何意?」 慧普却摇了摇头:「两百余年前,我也曾为江公子算过一卦,虽是仙道逆鳞,却有破咒之机,而这机,便是这位姑娘。」 「不可能!」 「阙仙主,不论你是否承认,天道确实已经摒弃了仙门,你自诩窥视天道,却不知当年那神莲池中的妖血,正是我所放。」 这句话惹得几人惊愣非常,皆不可置信向他看去。 阙星瞪着他道:「是你!你为何要这么做!」 「贫僧这般做自不光彩,可早在那日之前,闻仙主已有了炼化江公子灵根的心思,是也不是?」 第188页 炼化灵根? 江少庭不可置信看向自己的母亲,却见她眼神躲闪,极力摇头道: 「不是我的错,不是我的错,我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不知道……」 她声音嘶哑非常,目光涣散,竟是已经疯魔痴癫的样子。 江少庭死死握住她的手,想从她眼中看出一点装的可能,可惜,她是真的疯了。 炼化灵根是一种极其残忍的手段,是将另一人的灵根以特殊的手法生生拔除渡给另一人,然而这法子成功率极低,且非是至亲不可,母亲竟在那时就想将弟弟的灵根炼化到他身上? 柳落落心疼的抱紧了江逆的腰身,然而江逆却已经是一副冷漠至极的模样,似乎再也不会为这个女人心起波澜,只是到底是他骨子里藏了许久的伤疤,目光在扫到那女人惶恐痴狂但毫无愧疚的脸时,他还是不禁握紧了拳头。 「是以,我才无奈用这种极端的法子逼她放弃江公子,虽是好意,但也到底是造成江公子多年心结的罪魁祸首,贫僧心愧。」 「那些偷取魔核的奸细也是你派去的?」江逆冷冷扯了扯唇,对他的致歉不置可否。 慧普点了点头:「那时我算到柳姑娘会出现在妙音宗,又因为答应了一位朋友要替她收集魔核,于是便特意藉此引你上了妙音宗。」 原来那三枚碎片是慧普这样替阿娇搜集的,是为了还那妖血之情? 「通通都是鬼话!」阙星狂乱道,「我已经破了大乘境,离飞升不过一步之遥,若是天道摒弃,又怎会有我今日!你莫要在此妖言惑众!」 「阙仙主不防仔细看看柳姑娘到底是谁,辩一辩贫僧是不是真的在妖言惑众。」 第107章 落幕往后日出月落,她永远都会陪在他…… 阙星看向柳落落,这才发现她装束未变,容貌与气质却通身变了个模样,她眯了眯眼,放出神识探了过去,却在接触到她的身体时被一股巨力弹了回来,再定睛看去时,只见她浑身流光溢彩宛如神祗…… 「你、你是……不,不可能!」 她踉跄退后几步,双目死死盯住她。 慧普念了句「阿弥陀佛」:「古神归世,天命赐机也,万年前的因自有万年后的果来了结,阙仙主,你现在还觉得那卦未曾改变吗?」 「我不信!」阙星赤红着眼,「便是天命,我也要破了它!」 她说着又化出流星刺,正欲向柳落落刺去时,却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婴儿啼哭声,她心中一震立即扭头,却在恍惚中看见身着袈裟的男子怀中抱着小小的婴儿面容悲伤向她看来。 「紫苑……」 「孩儿……」她目光悲戚,几乎要忍不住扑入男子怀中抱起孩子,但顷刻间却又恢復了狠戾,「不,都是假的,是假的!」 她反手一转,便将流星刺向那幻影甩了过去。 「噗」的一声,利刃入肉,幻影蓦然消散,那流星刺确是插在了慧普的心口。 他悠悠一笑,目光悲戚:「你的心魔已深入骨髓,无法飞升了……」 他从怀中掏出一抹紫色方巾,她恍惚看去,只见那方巾边角上绣着一朵小小的紫苑花,她记得那是她离开之时偷偷塞在孩子襁褓中的帕子。 她恍然反应过来什么,心中大为震动,立即上前抓住他的手腕探看,果见在离手腕三寸处有一粒小小的红痣。 「孩子……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江少庭本还摸不清情况,但见此也多少猜出了些什么,目中不知是悲还是悯。 慧普却始终目光平和,看向阙星的目中不带任何杂念:「阙仙主,贫僧参佛半生,唯独参不透人伦二字,如此下场,想来也是命该于此,你若真心悔悟,便回去小院看看吧,慧贤的尸骨便被我埋在了那里……」 他说着缓缓坐在地上,双腿盘在一起,一手慢慢执起了佛珠,口中喃喃念道:「希望仙门罪孽就止于此吧,善哉善哉……」 话毕,便见他缓缓合上了眼睛,尸身坐化后不肖一瞬便化为金屑,只留一颗金色舍利安静的躺在地上。 无量寺高僧死后向来不留尸骨,生来死往,只剩一舍利存世而已。 「不……不……」 阙星跪在地上,泪眼朦胧痴狂看着那颗舍利,只听一声痛苦的嘶吼声自她口中扯出,带着悲痛欲绝的沙哑。 「阙仙主……」 江少庭轻叫了一声,却见她摇晃着身子走上前执起了那颗金舍利,而后双目发直,转身走出了大门,边走喉咙里边发出嘶哑难听的凄笑声,直到消失在了苍凉晚霞之中。 从那日之后,便无人再见过阙星,她带着慧普的舍利从无量山上消失了。 多年后有人曾在一座小镇里曾见过一个与阙星长得极其相像的女子,在街头巷尾给穷人看诊,身旁跟着一只老瘸猫,有人曾问她是否是阙仙主,她却只淡笑回应,说她叫紫苑,不过一介凡人而已。 而八大仙门自那日后也相继寥落,江少庭带着已经半疯半癫的闻秋瑾与温兰离开了灵剑宗,不知去向何处。 临走时江逆未去看他,却独自在魔宫清冷的内殿之中枯坐了一整夜。 御星门门人生性冷淡,已经习惯了避世,便回到了山门继续闭关潜心修炼。 聂游云死后,妙音宗门内弟子推选司奇做了仙主,沐雪曾因不服闹过一阵,后被司奇于峰顶大败一场,便从此熄了声,自那之后妙音宗内便开始肃清不正之风,后人称司仙主有未入魔前的柳小仙主的风范。 第189页 而炼器宗与天医阁则已经散了个干净,诺大的山门空空荡荡,这般也有人日日上门丢臭鸡蛋烂菜叶,直到不久之后有新的小仙门扒除了原来的山门换上了新的宗派山门。 醉梦斋则继续做俗世生意,后来甚至接管盘活了天医阁与炼器宗领域的城镇,说是自成一国也不为过。 而阴阳栈则仍旧选择避世不出,他们已经习惯了生活在山里,只不过自从江逆重新接管了魔域之后,他们也会偶尔出来走动走动,不再封闭于一村之间。 再说到柳落落与江逆,那便要忙的多了,极海妖魔虽然已经撤出了陆地,但阿娇却心急见到她,时不时派个一两群妖魔前来催促。 虽然通过仙门的传播和解释,凡人们已经得知妖魔们不会主动伤害凡人,修士见之若主动让路,它们也鲜少动怒,这都要归功于阿娇的反覆震慑和教导。 自那日从无量山回来之后,碧渊阁众人慢慢修养生息,但因为赤霞山已经被毁的惨不忍睹,他们便在柳落落的建议下搬到了魔域,成了入驻魔域的第一个仙门。 自那之后倒是开闢了一条新路,有的小仙门也抱着尝试的心态也从贫瘠的山头搬了过来,过来之后才知道魔域的灵气原来如此浓郁,且面积竟比八大仙门领域加起来还要大一倍,只不过常有魔兽出没骚扰,但平时也有魔兵镇压,实在要比在其他地方好得多,便都安心待了下来。 莫荻目光犀利,从此发现了商机,便跟着过来开了店,不少生活贫苦的凡人也随之跟了来,其中不少是自八大仙门退宗的低阶修士,他们灵根普通,自知修仙也不过是干耗时光罢了,便索性回归了凡人生活,平常嫁娶平常生活,一时间人间倒是欣欣向荣了起来。 而在魔域生活却与在别处生活不同,只因为他们的魔后是个时常会想出古怪点子的女子。 第一年她提倡了农耕公有化,就是凡是魔域内的土地都归魔域所有,但可分给凡人耕作生活,每年只需交很少的税,且遇到天灾自有魔宫派人维持处理,甚至初来乍到家底贫困之人还会分配种子和基础农耕工具,这个举措吸引来了不少凡人。 第二年她又提倡开育儿书院,孩子自6岁至12岁可在免费的学堂中学习,教的也都是凡间差些失传的文化学识,而教学的先生则来自五湖四海,有散修有凡人甚至还有魔兵,考量的标准自然只论学识不论修为。 后来又有农田水利改造、仙魔文化交流、实行一夫一妻制等等,世人们从开始的不屑到好奇再到天天盼着等消息,几乎无人不知这位古怪又有趣的魔后来。 且无论他们这位魔后想做什么,魔尊却从未干预过,甚至前后吩咐魔宫上下皆听魔后调配,对他后宫这位唯一的「女霸王」显然疼宠至极,简直羡煞人也。 然而没人知道,他们魔后每一次的政策实行能够成功,那都是靠她自己争取来的。 就比如现在。 穿着妩媚宫装的柳落落吭哧吭哧的给某魔尊卖力捏肩: 「夫君大人,你不觉得我这个想法很棒吗?你看,我好歹也是艺术生出身,组建个魔道乐队不过分吧?你相信我,通过这几个月的努力练习,我那一手唢吶吹的进步了不少,你不信晚上我给你吹一曲助助兴……」 「助兴?」 绯红色扩袖落地,江逆抬手撑颌幽幽邪笑看向他这个整天不老实的魔后: 「夫人所说的助兴就是前几日你吹了几声吹爆了锦雀的鎏金瓶?听说她新养的灵雀也因为你这助兴一曲抑郁了几日没用食?」 「……谁跟你告的状?」 柳落落气的捏了捏拳:「我赔了她五千上品灵石,她说好了不外传,居然敢食言!我去跟她对线理论!」 她说着撸起袖子便要朝外走,袖子却被轻轻一拉,人便跌进了某人怀中。 任是在一起这么久什么事情都做过了,她还是每次看到眼前这张俊美邪气的脸忍不住心头狂跳,她目光大胆的在他微微敞开的领口往下瞥了眼,娇羞的耸了耸肩: 「大白天的……不太好吧……」 江逆却挑高了眉,将她滑落至小臂的外袍往上一扯再一紧:「换一身衣裳去。」 「……」 她老老实实的进了内殿换上了严严实实的衣服,出来后却见宫外已经下起了雪,江逆一身红衣在殿门处背手而立,身姿挺拔如松,齐腰墨发随风浮起,有种孑孓之感,她愣了愣,小跑过去抱住他的腰身,极力让他沾上自己身上的暖意。 随后只觉他转过身来将自己搂在了怀中,她抬头笑问:「你方才在想什么?」 江逆不语,伸手触了触她微微发凉的脸颊,扯起外袍将她裹在怀中。 「落儿,我们要个孩子吧。」 他想起了十六岁那年,他也是如此站在门中朝外看,只是时不同今日,他不再孑孓一人,他有了挚爱之人,也忽然想有个真正的家了。 柳落落眨了眨眼,看了他半晌忽而笑了,轻声应了句:「好。」 往后日出月落,她永远都会陪在他身边。 (完结) 第108章 番外完结啦,谢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 (一) 恢復了真身后,柳落落每年都会抽出一半的时间回到极海净化妖魔,如今她可以自如转换灵魔两气,从一开始每日一只到每日两三只,再带后来每日十只。 第190页 每当这段时间江逆都会陪她居住在极海海底阿娇的水晶宫, 第一次看见了传说中的第一任魔尊俞定天和女妖王阿娇变成人的样子。 ……怎么说。 每次看见这两人柳落落都会感嘆造物主的神奇,俞定天一个如此霸气的名字,居然本人是个娃娃脸小鲜肉,相反阿娇则长得美艷至极,两人站在一起就好像是年下姐弟恋,真真诡异的相配,不过在尝到俞定天那一手叫人惊嘆的厨艺之后,柳落落也理解了,尼玛如果有个这么会做饭的老公,是个老头她也愿意! 当然这个念头千万不能让反派头子知道。 而自从可以得到净化,那些妖魔也彻底平静了下来,它们严格意义上来说算是怨灵,如今洗去魔气,便可回归纯粹的魂体,早登极乐往生去了,经过柳落落这数年来的努力,妖魔数量锐减,但还是会有部分怨灵主动选择留了下来,其中大多都是已经跟随阿娇许久的心腹妖魔。 妖魔安定,人间动乱终止,陆地海底皆是一片平和之象。 而这些魔气柳落落自然也不会浪费了,皆渡到了江逆神宇之中助他破镜,只不过区区几年,他便已经成了继阙星和蒋夜行后的第三个大乘境修士。 柳落落对此表示很满意,向来只会抱大腿的她终于也当了一会大魔头的大腿。 如此直到第七年,在锦雀临产之际,她终于怀孕了。 自那后江逆便不准她再去极海,万事等孩子安然出世之后再说。 自然柳落落是不可能当一个安安静静的孕妇的,在怀孕的第一个月她就迷上了吃,开始派人按照她的想法研制各类前世吃过的食材,此举获得了醉梦斋、阴阳栈以及碧渊阁的大力支持。 阴阳栈负责耕种食材,醉梦斋负责出钱出人,而碧渊阁刘师叔等人则负责品鑑,除此之外,门店布置、服务流程、菜单设计她都要亲自参与,看得江逆险些把她锁在宫里让她老实些。 于是折腾了将近九个月,第一家火锅店终于在魔域开张了。 但还没等她尝上第一口,江流儿就出生了。 (二) 我叫江流儿,至于为什么会叫这个名字,我爹说是我娘非要取的,我娘则说我是她从河里捡来的,所以取名叫流儿。 我很伤心,别人的孩子都是自家娘亲从肚子里生出来的,为什么我不是? 后来我问流风姑父,流风姑父说我娘是骗我的,只是因为生我的时候没吃上她最爱的火锅,所以她一直记着仇。我很生气,听姑姑说那时候我还只是个肉糰子,娘亲怎么能欺负一个肉糰子呢? 所以第二日晚上我便藏在了娘亲和爹爹的床下想吓他们一跳,但我钻出去的时候却发现爹爹正压在娘亲身上啃她的嘴巴,我想问爹爹是不是饿了,为什么要吃娘亲,却被爹爹拎了出来,三日内不给我吃糖葫芦。(ㄒoㄒ) 我的娘亲与别人的娘亲也不一样,别人总说我娘亲很厉害,她脑子里藏着好多好多好玩的东西,会给我做滑梯、小马和跳棋,她总教训我不许惹爹爹生气,但是她自己却常常惹爹爹生气,每次都被爹爹丢进内殿惩罚,我问过娘亲爹爹是怎么惩罚她的,是不是像我一样打屁股,但是每次娘亲都支支吾吾不肯说,脸却红彤彤的好像很难堪的样子,我就明白了,很同情娘亲,爹爹惩罚她一定比我重多了吧。 娘亲尤其喜欢出门去玩,时常会趁着爹爹忙的时候偷偷带上我,因此我认识了很多很多人,我娘说我不能怯场,将来要继承爹爹的位子就要学会体察民情,这才是土皇帝该有的品性,我很奇怪,土皇帝是什么?是说爹爹土吗?这句话我可要记下来回去偷偷告诉爹爹。 果然我告诉爹爹娘亲在外头叫爹爹土皇帝,还跟好几个男修士谈天来着后,爹爹又将娘亲拉进了内殿教训,我趴在门上听了,娘亲叫的悽惨极了,就像她骗我是从河里捡来的之后我哭时那样。 作为魔宫里唯二的小孩子,我还有个好兄弟,他叫秦思放,是姑姑和姑父的儿子,比我大半岁多,娘说秦是姑姑亲生母亲的姓氏,还跟我说了许多关于秦奶奶的故事。 我跟秦思放是最好的兄弟,我们两个都想有个妹妹,但是听说修士是很难怀孕的,我们两个能顺利出生,便已经是天赐恩情了,我很失落,很沮丧。 娘亲见我不爱吃最爱吃的糖葫芦了,还发现我整日唉声嘆气,便拿我当藉口央求爹爹带我们出门玩耍,娘亲说这叫全家旅游。 因为修士出门是不坐马车的,只有凡人旅游才会坐颠屁股的马车。 路上我还是觉得很无聊,屁股也被颠麻了,还没有可爱的妹妹玩耍,再好的景色都不美了。 娘亲却以为我是饿了,于是便停了马车,拉着爹爹去山里逮兔子吃,于是他们便把我和马车一齐丢在了野地里。 我想起以前娘亲带我出门钓鱼,半天也未钓上来一条鱼,便没继续待在这里,想吃兔子还是得靠自己呢,别人家的孩子五岁能吃到娘亲做的饭,我却不能有这种想法,除非我想饿肚子。 于是我自己爬上了山,没看到兔子,却看到了一只鸡,也许烤鸡的味道跟烤兔子差不多呢? 这只鸡真笨,我还没动手,它就自己跑过来了,我顺手抓住了它,正想拿回去,却有人从林子追了出来,还叫我小偷。 明明是林子里的鸡,怎么能叫我小偷呢? 第191页 我看了看她,个子比我还矮呢,头上还扎着两个小揪揪,肯定打不过我,但是我还没动手,就看到她的帮手来了,那是个很高瘦的男子,穿着一身凡人的衣裳,但是他的脸…… 「爹爹!」 我忍不住叫出声,却见他表情一愣,好像并不认识我,反而还很是客气的问我:「小公子,你是在叫我?」 那个小不点拽着他的袖口告状:「爹,他偷我们的鸡。」 爹?为什么她这样叫爹爹? 我很生气,一手将鸡紧紧攥在手里,一手指着他道:「我要告诉娘亲,你居然做了别人的爹爹!」 「流儿,你在这里做什么?」 这时候身后传来娘亲的声音,我立即转过头,却发现我的爹爹就站在娘亲身边。 ? 怎么回事,有两个爹爹? 于是我才知道爹爹原来还有个跟他长得一模一样的兄弟,但是为什么他们是兄弟却不像我和秦思放那样住在一起呢? 我的新叔叔带我们去了他们住的地方,跟凡人住的农舍没什么两样,我还见到了我的婶婶,是个很温柔的女子,但是她看娘亲时却总是奇奇怪怪的,好像很害怕娘亲的样子,直到后来叔叔带着她搬到了魔宫,她才与我们熟识了不少。 听娘亲说我本来还有个奶奶,那是我的亲奶奶,但是娘亲却不愿意跟我多说这位亲奶奶的事情,只听说她前几年才去世。 最重要的是我和秦思放终于有了妹妹,她叫江淼淼,个子矮矮的,虽然没想像中那么听话,但是她也很可爱哟,她会养鸡养鸭还会种土豆,我最爱吃土豆啦,尤其是娘亲和婶婶一起做的土豆泥。 我觉得我是天底下最幸福的孩子,我有娘亲爹爹叔叔伯伯姑姑婶婶等好多好多家人,思放说凡人话本里这样的大家族将来是会打架的,但是我不信。 娘亲也不信,因为她告诉我,我们这一大家子大多因恨结缘,但最终会因爱善终,我们会永远永远幸福的生活在一起。 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