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宪兵甄怀仁》 第1章 小老弟 日暮时分,繁华的首都一角,两个青年走在宽阔的马路一侧。 “你说说你,长得也算人模狗样,怎么就这么不长进?”其中一个青年语带不满的对着另外一个青年说“我扔下女朋友特意来指导,还这么个结果。这都多少了?就算闭着眼也不该是这样啊。” “一百,算上这个,一百零一。”身旁穿着一身西装的青年稍稍有些尴尬,可是很快倒打一耙“我都按你教的来的,人家不答应,只能证明你这师傅没水平,你不能赖我啊。” “我怎么教的你?”老易气极反笑“我让你上来就‘你好,你是?’、‘请问你叫什么名字’、‘我想认识你可以吗?’这样跟机关枪一样问个不停?你以为你是谁?你只是警校学生,不是警察,更不是警官,你一个劲的问这些谁会理你?我千叮咛万嘱咐,谈话一定要有来有往,而且你必须要先把你的自己的情况说出来告诉人家。”说着老易开始模拟“像我这样,你好,我叫易正伦,警官高等学校的学生,能认识你吗?像这样,人家才愿意理你,才有可能告诉你人家的情况啊。” “我说了,人家不吭声我总不能勉强啊。”西服青年不服气的说。 “那你可以继续按照我教的第二招啊。”易正伦压着怒火“要让人家说更多的话,但是不要一味的附和她,而是找一些跟女生看法基本相似……”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嘴笨。别说什么一边跟人家聊天一边想什么相似的观点,我就是一味的附和人家,都赶不上趟啊。”西服青年说着避开了同伴的撩阴腿“老易,值当的吗?” “值当的吗?值当的吗?”老易气急败坏的开始四处寻摸。 西装青年拔腿就跑。 “甄怀仁你回来,我保证不打死你。”老易终于从旁边拽出来一根一尺长的枯枝,对着不远处的西服青年威胁。 “我疯了,我回来。”西服青年不甘示弱反而越跑越快。 “正伦。”这时马路对面传来一声好听的呼唤。 甄怀仁看看,马路对面站着一群人,其中一个最标致的女人正看着他和易正伦。转身对正对凶器毁尸灭迹的易正伦说“易兄,替我多谢嫂子救命之恩。” “滚”易正伦骂了一句,赶紧跑向马路对面。 甄怀仁松了口,转身继续前行。好友每天逼着他追求漂亮女生,实在让他苦不堪言。可如今的局面都是他自己做的。 甄家祖上也曾阔过,北平、天津也是成片的宅子。到现在老家的五进院落,依旧是方圆百里的新贵治宅样板。只是如今乃是三千年未有之大变局,甄家这种诗书传家的家族注定被时代抛弃。自从朝廷废除科举后,甄家也就没落了,却因为尚有底蕴没有立刻土崩瓦解。入了民国后,甄家四兄弟有意发愤图强,重振家业,只是老天似乎有意给甄家开个玩笑,除了有公职的甄怀仁三伯外,其他三兄弟,越发愤图强,这家业败落的越快,到最后不得不依靠出租祖产过活。 终于在甄怀仁的父亲又一次投资巢丝厂失败后,甄怀仁的母亲当机立断篡权夺位,每个月给一百块的零用钱直接将父亲赶回了家。这总算给了甄怀仁和妹妹甄怀安一个完整的童年,少年时代,让甄怀仁在棍棒之下顺利的读完了南开附中,拿到了燕京大学预科的资格。 当然人无完人,甄怀仁的母亲自然不是完美无缺的,贪慕虚荣,攀龙附凤的观念也是有的。倒不是她自己如何,而是将目标对准了未来儿媳妇。只是如今这年月城头变幻大王旗,有枪便是草头王。前脚你做总统,后脚我做大帅,今天是高官,明天说不得就是逃犯。谁也说句准,于是为甄怀仁定下聘前朝旧人。女方是前清退帝皇后的表妹,据说是个大美人。 按理说,一边是前朝遗民,一边是破落户,大家谁也不比谁高,谁也别嫌弃谁。 可是甄怀仁的母亲确认为是高攀了。虽然退帝已经隐居天津,却不可否认,在民间还是有相当的影响力。几千年的皇上不是说去了,大家就当不存在的,张大帅那么威风,见了退帝同样也立刻打千请安。 可是甄怀仁不愿意,深受新学影响的他心中十分反感这种包办婚姻,无法接受自己和一个连面都没有见过的女人长相厮守。本来以为将内心中的想法说出来,母亲能够收取消婚事,却不想被告知,要么乖乖就范,要么就不要想去北平读书了。 甄怀仁也犯了倔,真就闷头在家哪都不去。 这可让甄怀仁的父亲犯了愁。他自然知道自己是不行的,因此将所有的期望都寄托在了甄怀仁身上,如今两边杠上,老爷子人微言轻,说谁谁不听,气的牛黄解毒丸差点当糖吃。 就这样一拖再拖,眼瞅着燕京大学预科已经开了学,最终还是甄怀仁任职于天津警察厅的三伯出面,提出让甄怀仁读警察学校。 甄怀仁的母亲早就后悔了,只是碍于做母亲的尊严一直僵着,如今有了这个台阶,也就顺水推舟,不吭声。 甄怀仁同样没好多少,如今只求早点离开家里,见识外面世界,哪怕知道天津的警察风评不好也不在乎。就这样时年十五岁的甄怀仁进入了天津警察教练所警官班第二期学习。 自从北洋时代,山东青帮头子厉大森来天津任直隶全省军警督察处处长后,天津的警察就越来越多的充斥着帮派分子。甄怀仁本来以为自己不是当警察,而是做学生读书,出来也是警官,不会和那些混混儿有什么接触,却不想警察教练所同样也容不下一张书桌。好在他始终坚持本心,坚持了两年,眼看就要熬出头,家中母亲却让人传话,毕业就结婚。两年没回家的他早就听说母亲为了他结婚,将一处老院子整个扒了重修了一座小洋楼,本来以为还可以拖延,如今看来根本痴心妄想。一番上蹿下跳把门走窗户之后,最终还是三伯托人找人走了内政部警官高等学校校长鲍毓灵的关系拿到了入学名额。 甄怀仁又在父亲的协助下,一直拖到了第二年春天,才拿着老爷子省吃俭用扣出来的一百二十块保证金,八十块生活费逃也似的去了位于北平北新桥的警高读书。 出门百事难,以前在天津,虽然他不回家,可是在老太太默许下,老爷子总会时常接济。自从自己偷跑出来,彻底惹火了老太太,直接把老爷子的月钱扣没了,甄怀仁只能一切靠自己。这还就罢了,可学业总有读完的时候,吃一堑长一智的甄怀仁不得不开始未雨绸缪。此时甄怀仁的舍友兼同学易正伦闪亮登场了。 世间如果真有宋玉、潘安、卫玠存在,那么甄怀仁认为就是指的易正伦,端的是一位佳公子。唯独有一点不好,不是来学校读书的,而是混学历然后当官的。易正伦不住学校,而是租住在学校附近的二进院子,陪着女仆,进出都有黄包车代步。像易正伦这样的,学校着实还有好几个,同学们给他们起了一个诨号“学客”。 甄怀仁和易正伦按理说最多点头之交,断不会结成莫逆,奈何世间事就是这么神奇。民国二十三年春,日本人依仗前一年签订的《塘沽协定》大肆在华北走私白糖,生丝等物资,受此影响,华北很多贸易商分分破产,易家也在其中。 易正伦再也没钱租房子,雇佣人,甚至连车都不租了,搬回了学校。从低往高很容易接受,可是从高往低却很容易让人疯魔。对此事,同学们是帮助的少,看笑话的多。 而彼时的甄怀仁整日间忙着学习,赚钱养活自己,根本无心理会这些。对于搬进自己宿舍的易正伦既没有过分亲热,也没有刻意疏离。这反而让敏感的易正伦将他当成了朋友。随着接触的增加,两人也才明白了各自的苦闷。 身为花中老手的易正伦立刻提出让甄怀仁趁着在外边学习期间,赶紧找个喜欢的女人娶了,生米煮成熟饭,到时候老太太看在孙子的面子上也不会再强求。 甄怀仁正是少年慕艾的年纪,自然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于是本着兔子必吃窝边草的原则,本校唯一一批女学生就成了首批受害者。从福建美人林又新到东北虎娘们陈湄泉,从柔情似水到绿林英雌,二十七个女生,甄怀仁一个都没有落下。以至于如今这些女生听到他的名字都能吓得躲进厕所半天不敢出来。而受此影响,暗恋这些女学员的各方豪杰就把他当成了公敌。到了后期甚至隔三差五有校外的人带着一群混混儿找到学校,指名道姓要见甄怀仁。 学校早有明文不允许学生在校谈恋爱,尤其是女生。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教育长王扬滨差点开了甄怀仁,好在当时学校南迁,最终以甄怀仁跑二十圈然后到女生宿舍外赔礼道歉结束。 甄怀仁经过这事就想打退堂鼓,可是易正伦却自觉失职,学校搬迁到南京,有事没事就拉着甄怀仁出去追逐这江南的美人。 只是世间最难揣度的就是人心,哪怕甄怀仁事前如何准备,易正伦如何为他模拟,甚至亲自下场示范。一年多下来,甄怀仁除了收获一百零一个“你是个好人”的肯定外一无所获。反而是易正伦因为那次下场,如今被套牢了。 说实话,甄怀仁领取了这么久的好人奖,也已经有了觉悟,打算毕业后老老实实会天津,按照父亲的规划去天津保安警察总队当副官;遵从母亲的意思娶那个女人,安安生生的过日子。 如今甄怀仁唯一的顾虑是如何对易正伦开口,这厮也知道时间紧迫,已经为他确定了未来一个月内的六十个目标,按照他说的总有一个会看上自己。自己的相亲大事似乎成了他的心魔,他甚至已经不奢求甄怀仁和人家有个结果,只要两个人成功交往。 步行回到警高在龙蟠里的宿舍,甄怀仁刚进宿舍区大门,迎面遇到了同学赵南康。对方一身酒气,和他打了一声招呼回屋了。 自从一年多前高警从北平搬到南京后,男学员宿舍就在这里,学校为了女学生安全将她们全部安排住在清凉山下校本部。因为明天第二十期就要分发到各部门见习一个月,所以平日间循规蹈矩的赵南康今天才敢饮酒,否则让校长陈又新看见处分是小,说不得最后给开了。这可不是危言耸听,入学时一百三十多人的学生队,三年下来,只剩下七十二名,其中还包括了十七名女学员。 一进门,甄怀仁就感受到了一股夹杂着臭脚味道的热浪,熏得他不得不让到一旁散散味。 “不冷啊?”里边有人大喊“眼瞎啊?” 甄怀仁无奈走出宿舍,从外边关上门,来到廊下拿出烟点上。警高的学生来自五湖四海,很多入学前就是警察,所以脾气都不好,尤其是男学生。刚刚在里边的那个说话就是东北的,名叫何家桓,名字听着很有书香气息,可是据说他是胡子出身,虎得很。年轻人气盛难免惹是生非,只是别人打架是为了逞威风,他打架却只是为了打人。甄怀仁跟他打过,要不是人家“看在同学份上”手下留情,估计自己就废了。 “又相亲了,效果怎么样?”有人走了过来从甄怀仁的口袋里拿出烟。甄怀仁如今已经名满全校,大家都很好奇,究竟哪位女神会收了甄怀仁这个泼猴。 “初步印象不错。”甄怀仁输人不输阵“不着急慢慢来。”对方是甄怀仁的同学兼室友北平人施国光。 “眼瞅着下个月就毕业了还不着急。”施国光揶揄一句“要我说你就去当额驸得了,皇亲国戚阿。” “滚。”甄怀仁笑骂一句“老子要做额驸先睡了皇后大姨子。”民国二十年十一月便衣队暴乱时甄怀仁作为警官学员也跟着保安总队平叛,事后才知道退位君跑了。然后就眼见着东北的大好江山变成了异域他乡,但凡有点心的都会咬牙切齿。 两人正说着就看到了一个影子走了过来,个头不高。甄怀仁不用猜就知道是自己另一个室友广东人姜伟辛,平时专门爱打听散布小道消息,人称“小广播”。 “来一根。”果然姜伟辛到光线之内,伸手从施国光手中拿过一根烟“有个好事,听不听?” “说吧。”施国光根本没当回事,姜伟辛的消息实在庞杂,大到德国军队即将冲入莱茵河畔,世界大战一触即发,小到门房李大爷和对面豆腐西施的风流韵事,无所不包,实在让人无从判断好坏。 “笕桥广州分校要招飞行员,去不去?”却不想姜伟辛带来了一个真正让他们感兴趣的消息。 “体能什么的我倒是不怕,可就是算数一听就头疼。”甄怀仁无奈的说“况且我坐个秋千都能头晕,要是飞上去,不得吐死。” 姜伟辛大笑。 “你有门路?”施国光却仿佛心动了,他入学前是燕京大学的预科生底子没的说。 “你要去了,那这边怎么办?”甄怀仁不等姜伟辛开口赶紧劝“再说了,去了也不一定选中,哪回不是好几千人争那么一百多名额。”施国光成绩优异,已经被宪兵司令部挑去。相比警政厅,宪兵司令部才是真正的实权部门,不说别的,以后外快少不了。 “我在这不过骑驴找马,至于宪兵司令部……总不能强按牛头不饮水吧。”施国光虽然说的含糊,可是看得出对甄怀仁羡慕的去处却不以为然“你成绩也不错,要不你替我去吧。” “不成,不成。”甄怀仁摆摆手“这又不是菜市场,哪容得咱们让来让去。总之我不建议你去。” “别听他的。”姜伟辛打趣一句“他名字都是‘坏人’,能说出什么好话。”说着躲开甄怀仁的暗算,继续说“不过那样你可就不能实习了,那边下个月就招生考试了,我订了车票,后天就走。” “你看看,我说这厮没安好心吧。”甄怀仁嘲讽一句“他可是成绩垫底,要拉你一起肄业,三年时间啊。说不要就不要了?” “得了。”施国光看甄怀仁和姜伟辛越说越难听,赶紧说“都是同学,谁会算计谁。伟辛,小老弟要不是这张破嘴,能到现在还说不到媳妇。” 本来不高兴的姜伟辛一听,笑了,算是不计较了。 甄怀仁郁闷的不吭声,从怀里拿出一个布包“你们要是真去,那也得算计着点,我就这么多。都拿去。”说着看都不看就塞给了施国光。 施国光那里肯要,几人住在一起,彼此也都大概了解家里情况。甄怀仁和家里闹翻了,根本得不到一分钱,来南京前的每年一百二十块的保证金是靠给出版社翻译外文挣得。到了南京,学校不收保证金了,这才宽裕了些。 “到了广东,就是我的地盘,怀仁,你瞧不起我?”姜伟辛虽然又拉下脸了,可是却没有生气,毕竟甄怀仁这么做,他不接受却领情。 “你们看看。”甄怀仁不屑的说“我这叫放长线钓大鱼,今天给了你们这点,日后你们发了,我可是会吃你们一辈子。”说着又塞给了施国光“三个大男人拉拉扯扯,恶不恶心。” “滚。”施国光和姜伟辛笑骂一句,互相看看,只好收了,毕竟甄怀仁连这么自贱的话都说了,他们再拒绝就太伤人了。 此时响起熄灯号,三人走进了宿舍,立刻屏住了呼吸。 “你们三个在外边嘀嘀咕咕的说什么呢?”靠门的胖子本来要下床,见此又缩了回去。 “国光和伟辛后天要去广东了。”甄怀仁觉得这事不需要隐瞒“考航校。” “嗯?”最里边传来一个声音“那国光不去宪兵司令部了?” “不去了。”施国光心里有些埋怨甄怀仁烂好人,这宿舍八个人,就甄怀仁和自己两个实诚。其他人都是十二个心眼。比如刚才问话的两个,胖子叫鲁毅,湖北的;最里边的那个叫方靳鑫是江西的。都是有名的聪明人,到不是学习多厉害,而是心思都用在了旁的上边。不用想也知道,两个人听到消息就一定盯上了自己空出来的名额。他是真的想把名额转让给甄怀仁这个宿舍的小老弟。 宿舍静了下来,直到甄怀仁打破沉默“正伦还要晚一会回来,一会帮忙遮掩一下。” “你瞧瞧人家,招招手,美人就扑了过来,如今都不知道滚了多少次了吧?”何家桓突然开口“再瞧瞧你,到现在还没闻着过肉味吧?” 刚说完,就感觉不对,一扭头,果然甄怀仁已经扑了过来,两人立刻打作一团。 “很好,好的很。”教务长王扬滨看着面前的八个人“打架的跑五十圈,劝架的跑二十五圈。开始吧。” 王扬滨先生学问,道德俱佳,唯不苟言笑,所有学员都怕这位。今天正好他有事来龙蟠里,所以很快就跟着值班中队长和执星官来了。好在在这之前易正伦先一步翻墙头回来了,否则就会更严重了。 “报告教务长。”甄怀仁突然开口。 “说。”王扬滨的声音不大,却很有力度。 “是我先动的手。”甄怀仁直接说“劝架的账算我的。” 何家桓撇撇嘴,却没吭声。 “有意思。”王扬滨看看表,对执星官说“五个人一共一百二十五圈,加上他的五十圈,一共一百七十五圈。”说完对其他六个神态各异的人说“既然有人愿意替你们,你们怎么可以不同甘共苦呢?就再加二十五圈。如果没有人再愿意为他们分担,就开始吧。” 何家桓瞥了眼傻眼的甄怀仁,转身就开始跑。 因为男生宿舍不在校本部,如今又是晚上,所以所谓的跑圈到也没有多长,不过就是宿舍一条一百米左右的通道。可是这里不光住着二十期学员,二十一期,二十二期,二十三期的学员也都在。丢人是一定的,更关键的是,这跑步他废鞋。不同于别的学校,警高要求不准穿布鞋,只准穿皮鞋。可皮鞋根本不适合跑步,所以当甄怀仁好不容易跑完之后,他的一双八成新的皮鞋就彻底的张开了嘴。当然甄怀仁也管不上了那么多了,疲惫的回到宿舍,顾不得一身疲惫,顾不得解绑腿,倒头就睡。 迷迷糊糊的就被推醒,甄怀仁没好气的说“我再睡会。” “紧急集合,快。”易正伦又使劲推了甄怀仁一把。 甄怀仁一激灵,赶紧起来,一踩地,又摔倒在床上。因为没解绑腿就睡了,如今他感觉自己的两条腿完全不听使唤。 易正伦不得不过来扶起他,这才打绑腿。甄怀仁看看自己报销的皮鞋,郁闷的拿出舍不得穿的备用皮鞋换上。 “鲁毅你裤子穿反了。”突然施国光提醒道。 众人看去,果然,裤头跑到了鲁毅身后。鲁毅无奈只好解开绑腿,脱了裤子重新穿。这一来一回就慢多了。 “别打了。”甄怀仁缓了一会好了些,一边扶着床站起来一边说“用腿夹着,反正外边黑洞洞的,把绑腿夹着,跑操时再打。 “不对啊。”突然方靳鑫开口“咱们明天就实习了,还用紧急集合那?” 众人一听,赶忙涌向门口,打开门看了看“老赵他们都出去了,别管那么多了,去了比不去强。”甄怀仁说着当先出了门,却不得不扶着墙挪步,不多时,只有易正伦和施国光陪着他。 “快走吧。”甄怀仁挥挥手。 “架着,架着。”前边的姜伟辛大喊。甄怀仁还没开口,就被易正伦和施国光架住胳膊赶了过去。校长陈又新对学员管理很严,规定平时走路不得摇摇摆摆。因此被易正伦和施国光架着的甄怀仁,感觉五脏六腑差点移位。 眼看就要坚持到学校,却遇到了提前到校区又折返回来的同期生,这才知道,今晚紧急集合根本没有二十期的事。众人无奈只得反身回到宿舍。 经过这么一闹,除了甄怀仁外所有人都睡不着了,干脆聊了起来,直到凌晨五点半起床号吹响。 “咱们还跑操吗?”鲁毅问了一句。 “谁愿意去谁去,我都不要毕业证了,还跑什么。”姜伟辛想明白了,索性躺下睡觉。 “还是去吧。”施国光走下床“要不然人家给咱们来个开除,那航校还愿意收?” 姜伟辛无奈只好跟着众人又是一番折腾。 甄怀仁洗漱之后,婉拒了易正伦和施国光之后,找了一根枯枝做了一个简易拐杖,压着时间点最后一个到了操场。 警高跑操并不是按照身高从低到高固定位置,而是按照到达操场的顺序,先到就站在前头,以此类推。 甄怀仁实在是跑不了圈,只得向整队的分队长东周久请假。东周久也做不了主,上报给了大队长,继而又被上报到了来监督的训导处长李垣。李垣已经知道了昨晚上的事,虽然不高兴却还是同意甄怀仁在一旁等着。 警官高等学校不同于警察学校,它组织严密,自成一体,设校长、教务长、训导处长、总队长、大队长、中队长、分队长、助教及各科主任。校长综理校务,监督指挥所属职员,制订教育计划,整饬学校纪律,执行对学员的奖惩。教务长秉承校长之命管理教务,协助校长制定教育计划,并督率执行,负责各种讲义的编订和课时的安排,对学生的成绩进行考核。训导处长掌握全校风纪,总队长承校长之命负责全校军事课程的讲授和术课的训练,并商同训导处长管理学校风纪。分队长分任各班学员术科的训练及风纪的纠正。助教辅助大队长,中队长分任各班学员的教练事宜。此外,警官高等学校还分设文书、课程、会计、庶务四科,各置主任办事员一人,办事员及雇员若干人,具体承办各科事务。 眼见着几百人在操场奔跑,甄怀仁很快就发现了乐趣。那真是波涛汹涌,激情澎湃,才明白为什么在北平时校领导动不动就让他们不停的跑圈,不整齐划一不准停。只是旁边不远处就是李垣等人,甄怀仁不敢明目张胆的看,掩耳盗铃般的时不时扫几眼,就立刻挪开。 半个小时后,终于结束了跑圈,众人散去,返回宿舍用餐。 学校早晨提供简单的早餐,稀饭、馒头、咸菜。早就饿的前心贴后背的甄怀仁一口气吃了八个馒头才稍稍感觉到了舒爽。 按理说,吃完饭就必须立刻跑着去校本部上课了,可是他们二十期今天就要分发实习,所以和其他宿舍勾兑之后,众人一致决定不去了,反正没人通知。 不过有人已经预判了他们的预判,所以此时执星官冒出来通知所有二十期操场集合,分配实习单位。 二十期的几桌一下子静了下来,尤其甄怀仁他都怀疑自己是不是要被人玩废了。在要如同姜伟辛说的“像狗喝了米汤,跑起来肚子里叮叮当当”还是留下来继续被当做笑料之间,甄怀仁最终选择了住着拐杖三进宫。 “二十号,甄怀仁,首都警察厅保安队三等副官……”伴随着分队长东周久的宣读,甄怀仁大声应了一声,敬礼后从一旁的警员手里接过见习书。 不同于其他省市,首都警察厅直属内政部与高警平级,分设9个警察局,3个巡逻队,保安队、特务队各1个大队,水上警察1个中队,每个警察局还下辖一些派出所。 甄怀仁因为打算回天津保警总队占位子,所以武装警察学成绩最好,被分去保安队并不意外。回到队列,待东周久宣读分发完毕之后,全体二十期学员奉命成队列返回宿舍后解散。 甄怀仁不管那么多,一回来解了绑腿,脱了鞋倒头就睡。一觉睡到了下午,被饿醒后才记起错过了简易食堂的饭点。算上昨天,他已经两天没去了,简易食堂有规定三天不去,取消用饭资格,心中不由懊恼。来上学的很多学生家里都不富裕,因此学校才办了这么一个吃不好却管饱的简易食堂。专门为师生提供平价的午餐和晚餐,哪怕到了南京,经费大为缓解,也没有取消这项制度。为了提醒学生珍惜,同时学校经费也不富裕,这才有了三天不吃取消资格的规定。 甄怀仁从教练所养成了节省的习惯,所以不管身上有没有钱都会去那吃。看看时间,换了一身便装,甄怀仁出了龙蟠里狠狠心喊了一辆黄包车直奔朝天宫。 朝天宫南朝时曾为总明观太学所在地,明朝时为朝廷举行盛典前练习礼仪的场所,也是官僚子弟袭封和文武官员学习朝见天子的地方。清代以前建造的朝天宫毁于太平天国战乱期间。现在的朝天宫古建筑群为战乱以后的清同治五年至九年(1866年-1870年)间在清前期原址上改建而成。从宋元明代的道教建筑变成了儒家的文庙和江宁府学。如今江宁府学旧址则改为了考试院。 甄怀仁自然和考试院的人没有什么关系,他是来考试院旁边的“守拙书局”拿稿费的。身为天津人守着九国租界,不会几句外语根本不好意思个和人打招呼,所以当地对于外国的新闻,刊物有很大的需求。这不同于文学着作,不需要很专业的文学功底,只是需要快、准,所以这也就成了甄怀仁不向父母低头的本钱。 经理兼编辑冯力文年长甄怀仁十六岁,身高不过一米六,体型羸弱,却总是腰杆笔挺,说话虽是慢条斯理,可是一副金丝眼镜后的双眼仿佛能够看穿一切。甄怀仁佩服的不多,冯力文就是其中一个,谁能想到这么一副皮囊之下,是一个熟稔七国语言,精通法学,数学的高人。因此自打二人结实,没几天,甄怀仁就厚着脸皮拜了冯力文为师,学习外语和法学。数学他是不想的,也学不来的,说实话,在甄怀仁看来,冯先生守着这么个书局屈才了,却不明白对方为何甘之如饴。 别看冯先生外冷,为人却内热。他对甄怀仁病急乱投医寻找朱丽叶,是不以为然的,甚至反感的,却并没有当面说过什么,只是不时向甄怀仁推荐世界名着。甄怀仁老老实实的读了下来,观后感就是“自己真是一个好人”。 不过甄怀仁对冯力文是感激的,前一阵无意中得知师母生日,特意咬牙买了一块精美的手表请冯力文转交,以示弟子礼。 下了车,付完钱后,甄怀仁一瘸一拐的走进书局。正奇怪往日间不时有人进出,怎的今日这班荒凉,身后突然传来嘈杂的脚步声,有人从后边将他扑倒。甄怀仁来不及多想,就势用拐棍横扫,也不看效果,就向一旁翻滚。 伴随着一声惨叫,退到死角的甄怀仁看清了环境,正堂里几个精壮的男人对他虎视眈眈,一个人捂着胳膊最为凶狠,另外几个手里拿着枪“朋友,光天化日在考试院打劫吗?” “少他妈废话,宪兵特高课,不想死就趴下。”为首的是个右脸颊有一道伤疤的中年人,说着一挥手,身后的人就冲到了过去,将还在游疑不定的甄怀仁按在了地上。 作为胆敢拒捕的嫌疑人,甄怀仁自然是重点照顾对象。等押解他和其他几个嫌疑人的车子来到一处有高大的黄色围墙,内里建筑屋顶都是黑色的地方时,早晨尚能步履蹒跚行走的甄怀仁只能趴着下车。每爬一尺,背上就挨一棍子,既不多大也不少打。 终于,爬到了审讯室外,那个被他打肿了胳膊,如今又打了他一路的青年才懒洋洋的停下了手。 从审讯室里偶尔传出的说话内容,甄怀仁才知道这里是宪兵司令部看守所。而他之所以被抓进来,全因为自己的老师冯力文是cp。 终于,门口传来电铃声,片刻后门卫打开门走了进去,从里边带出来一个失魂落魄的青年。此人名叫商凌弥,文质彬彬的他出身工人家庭,是国立中央大学中文系的学生。甄怀仁看不上他,整天装深沉扮忧郁,发一些酸文。 对方对趴在地上的甄怀仁都无动于衷,精神恍惚的被带出了审讯室。 “进去。”刚刚殴打他的青年喝令。 甄怀仁却没有爬而是扶着门框站了起来。他已经想明白了局面,左右不过一个铁核桃。再让这种杂碎羞辱畅快,他会死不瞑目的。青年也不傻,不等他迈腿,就又是一棍子,将他打倒,可是不等他高兴,甄怀仁又爬了起来。如此再三,终于审讯室传来声音“进来。” 青年只能愤愤不平的停手,不再阻止甄怀仁走进去。审讯室里有三个人,两名审讯员还有一个虎视眈眈看着他的彪形大汉。甄怀仁走到椅子旁边看了眼大汉,明智的没有坐,不怕死不等于要去增加羞辱。 “姓名,工作单位,职务,去‘守拙书局’干什么?为什么拒捕?”主审讯员只在刚刚甄怀仁走进来时看了他一眼就再不抬头,一边看面前的记录一边问。 “内政部警官高等学校二十期学生甄怀仁,去书局拿稿费。”甄怀仁尽量不让自己的后背弯曲,身子笔挺得站在三人面前“我一进来就遭到了袭击,完全是本能反应。待你们表明身份后,我没有任何抵抗。” “塞当普利斯。”主审突然开口,甄怀仁下意识的就要坐下。 “站着。”壮汉怒喝一声。 甄怀仁从谏如流,也不辩解,乖乖的站着不动。 “阿呐萨瓦一固那哇一马丝?”主审饶有兴致的抬起头,这才审视起甄怀仁。 “是。”对方是用日语询问自己懂英语,甄怀仁回了一句。 “呵呵,今天有意思了。”坐在主审员旁边的副审员也有了兴趣“肯涂思迪斯帕尺瑙,绕斯诶迟?” “只会英语,日语,德语。俄语不会。”甄怀仁谨慎的回了一句,如今这环境,哪怕他会也不敢承认。同时开始戒备起来,生怕对方冒出一句俄语。 “你和冯力文怎么认识的?”很显然对方已经看破了他的心思,也不再纠缠,开始进入正题,几个简单问题后,开始进入正题。 “民国二十三年四月下旬,我跟随学校搬迁南京后,为了勤工俭学,在报纸上找来的。”甄怀仁对此到没有隐瞒“我在北平也是以此勤工俭学,北平印友书局。” “那么你和陈韫阖是怎么认识的?”主审没有纠缠继续问。 “不认识。”甄怀仁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回答的全无压力。 “除了平时领稿费你还和冯力文有没有过其他接触?”对方又转移话题。 “没有。学校管得严,一来没时间,二来我是穷学生。”甄怀仁自作聪明的回答。 “你在学校有没有参与什么团体?”主审又问。 “复兴社算吗?”甄怀仁想了想。学校对于学生们的思想抓的很严,可是几个月前先是忠义救国会,接着又是什继而又是复兴社都跑来邀请学员们入社。甄怀仁觉得这里边就复兴社的名字听着正规,因此报了名,顺便成了党员。等领到章程才发现,复兴社是要在党员里挑选什么“精英”入社。而他却是先入社再入党,顿时觉得复兴社也是个草台班子。好在不管大家入的什么社,也没人组织什么活动,要不是眼前人问,他都快忘了。 “行了,回去好好想想,还有什么忘了的,或者记错的。我们下次聊。”两位审讯员又问了一堆问题后,按下了旁边的电铃,片刻后,甄怀仁身后大门打开,他被人拽了出去。 宪兵司令部的牢房为全封闭式,不见天日,从不放风;电网高墙,不在话下;层层铁门,道道警戒;屋顶之上,岗哨密闭,江洋大盗飞檐走壁之徒,也插翅难飞,真可算是此时的现代化监狱。 原本甄怀仁以为第二次审讯很快到来,可是之后除了狱警不时送来一顿比狗粮都不如的冷饭外,根本没有人管他。 这些天他想的很多,感觉最对不起的就是父母,眼下看来,他家这一支是要绝后了。想到说不得父母以后还要几位堂兄赡养,就让他夜不能寐。 甄怀仁父亲四兄弟,大伯是个商人,二伯去的早,三伯是北洋武备学堂出来的,之后一直在警政系统,父亲排行老四,赋闲在家。按理说也算和美,可是自从甄怀仁的祖父母故去后,大伯就为了家产开始闹腾起来,兄弟们不管愿不愿意都再没了往日亲近。 尤其是三伯,这几十年凭借北洋关系网也身价不得,奈何膝下无子,大伯就敢仗着有自己三个儿子,直接霸占了三伯在老家的产业。 父亲从小和三伯亲近,又有自己,总还能够居间调停,只是不晓得没了自己,以后怎么样。 三位堂兄是靠不住的,表弟崔振倒是和自己亲近,只是如今姑母故去,不好打扰。想来想去,也就姨母家的表兄可以帮帮忙。姨母家的表兄庞文浩如今也在南京上学,就读金陵大学英文系。因此两人一个月总有一两次见面的机会,关系虽然不是特别亲密,不过这种事应该不至于置身事外。 就这样甄怀仁被关在暗无天日的囚牢里不知道多久,终于有一天,狱警打开了牢门“甄怀仁出来。” 甄怀仁透过指间缝隙,看看门口灯光照映下的狱警,耳边听到外边传来的远处其他狱警呵斥的声音,知道终于到时辰了。这么久他的伤也好了,直接站了起来,不过因为带着重撩,也不可能大踏步的迈步,只好一点一点的向外挪。 甄怀仁出来的时候,商凌弥也从不远处的牢房出来。这次对方没有无视甄怀仁,反而开心的笑了笑,露出一排整齐的白牙,嗯,少了几个。 甄怀仁按照狱警的指引,转身向外挪步。走廊里寂静无声,只有铁链和地面那刺耳的摩擦声。在下一个铁门,又有三个人加入了他们的队伍,如此再三,待最后一道门打开他们的队伍已经有十多人了。走出看守所甄怀仁才发现现在是白天,不等他享受一下久违的阳光,就被狱警粗暴的推上了一辆写有“宪兵”字样的囚车。 “同志们,唱首歌吧。”车子离开宪兵司令部后,最年长的一个老人无视了身旁荷枪实弹的宪兵“不要沮丧,我们只是去另外一个地方战斗。”说着开始起头“起来全世界的……” 宪兵赶忙要制止,可是商凌弥立刻跟着大声唱了起来。很快除了甄怀仁所有囚犯都唱了起来。 甄怀仁看着不停鼓励自己的商凌弥,有些无奈,他真的不会啊,郁闷的不吭声。他做人喜欢向前多看几步,如今既然已经是要到黄泉路上走一遭,就想着要不要一会喊个口号什么的,说不得这外边的cp知道后,以后可以对自己父母和妹妹善待一些。 “这里是雨花台吧?”车子在持续不断的歌声中来到了城外一处停下,商凌弥走下来看了看,平静的说“好风光,好好好。” 甄怀仁却看向了不远处的几个人,冯力文站在其中,看得出他也伤的不轻。可是让他诧异的是,以往总是那样自信,胸膛永远挺起的冯力文,此刻却仿佛变成了一个暮年老叟。如同被人抽去了脊梁,佝偻着身子抽着烟。 第2章 成长的烦恼 “报告长官,犯人……杜忠凯,商凌弥,共二十人身份确认完毕,请指示。”宪兵上尉核对完名单后跑步来到一名佩戴少将军衔的小个子青年人面前立定敬礼报告。 青年点点头,一挥手。 上尉应了一声,跑回来下令“都带过去。” 立刻有宪兵将众人拽向场地中央。 甄怀仁有些木然的看看周围,身旁五米范围内空无一人,名单上唯独没有他的名字。也就是说,他就是传说中陪绑的。 “冯老哥。”少将军官笑着从旁边卫兵手里拿过一支m1921卸了弹鼓看了看“四十五颗,每人两颗还富余。”说着装上后塞到了冯力文怀里。 “冯力文你个叛徒。”商凌弥站在远处大喊“我瞎了眼,韫阖姐瞎了眼,开枪吧。” 众人纷纷喊了起来,让甄怀仁意外的是,这些人没有一个按照他之前猜想的喊一些漂亮口号,只是在咒骂冯力文让他快点动手。 他们难道就不怕?甄怀仁自问自己所谓的喊口号的想法除了为死后考虑外更多的是给自己壮胆。可他没有在眼前的这群人身上看到一丝怯懦,他们是真的不怕死。 枪声很快打断了甄怀仁的思绪,他并不是第一次听到枪声,也并不是第一次看到有人被打死。可他事实上确是第一次看到曾经亲如一家人的冯力文亲手将他手把手教导的弟子,把酒言欢的朋友一一送走。尤其是商凌弥,0.45英寸的子弹直接打掉了他半个脑袋。 不过瞬息之间,空旷的只留下了撞针在不停撞击的机械声,一切归于平静。 不等甄怀仁伤感,立刻感受到了一股寒流,如同被毒蛇盯上,让他不敢有任何轻举妄动。 “你过来。”少将似乎失去了对冯力文的兴趣,转而向甄怀仁招招手。 甄怀仁被宪兵推搡着走到少将面前,敬礼“内政部警官……” “行了,行了。”少将挥挥手,用手套捂住鼻子,毕竟甄怀仁在看守所这么久都没有洗漱,不说别的,张张嘴都可以把人薰一个跟头“我知道你,你明天参加完警高毕业式就去宪兵学校报到。”说着好像记起来什么,嘲讽的说了一句“对了,冯力文先生还是你的老师啊。” “多谢丁处长栽培。”冯力文的腰又弯了。 甄怀仁没有任何表情的看向冯力文,敬礼。看来自己自作聪明的撇清根本没有任何作用。可是为什么偏偏留下了自己? “冯老哥,我还有事,嫂夫人我可是完璧归赵了。”少将却根本没有见好就收,反而故意调侃一句“老哥怎么就不多咬咬牙坚持一下呢?我可是很有诚意的。”大笑着坐上了一辆开过来的车扬长而去。 周围的宪兵也不再理会甄怀仁和冯力文,开始自顾自的收敛尸体。 “怀仁。”甄怀仁正看着商凌弥的尸首被宪兵随意的拖向卡车,突然感觉一支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浑身一哆嗦,汗毛炸立,瞪大眼扭过头看向了面带微笑的冯力文“我来介绍我的妻子。”说着拉着如同木偶般的甄怀仁走向不远处的一辆福特汽车。 “韫阖,韫阖。”冯力文拉开车门,里边副驾驶位置上坐着一个难得一见的美人。只是此刻这美人却只是紧闭双眼,不停地说“我错了,我错了,宽恕我……” 冯力文顾不得甄怀仁,蹲下抱住了女人“都过去了,过去了,以后我们老老实实的教书,什么也不管了,什么也不管了。” “过去了?”女人听了几遍才怯生生的睁开眼,可是一看到冯力文,吓得就要往对面车门爬。冯力文不得已赶紧抓住了女人的手,将她拉回怀里紧紧抱住“松开,松开,我求你了……” 甄怀仁大概想明白了冯力文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温柔乡是英雄冢。不再理会冯力文,转身徒步往山下走去。 “你比我想的聪明。”丁处长看看时间“我以为看走眼了,再有五分钟我就要下班了。” “我是徒步下的山。”甄怀仁解释一句。如果只是告诉自己毕业后去向,根本不用这位少将屈尊降贵的特意说一声。所以甄怀仁回到学校,无视了所有人如同躲瘟疫一般的神情,洗漱之后换了一身衣服就用翻箱倒柜找到的一块钱打车再次返回了宪兵司令部,这个让他既害怕又不得不来的地方。 “记住。”丁处长平静的说“这里最不需要的就是解释,我们只看结果。” “是。”甄怀仁坐直身子。 “这是冯力文和陈韫阖的资料,看看吧。”丁处长说着将一个文件袋拿出来扔在了桌子上。 甄怀仁恭敬的起身拿了过来,打开后开始仔细阅读起来。 果然如同甄怀仁想的,冯力文和陈韫阖都是这个时代拔尖的人物,学识都是留洋博士,家世不是特别显赫可是足够他们无忧无虑的过一辈子。不管从哪看,甄怀仁都想不通他们怎么会参加cp革自己的命。可是两个人都义无反顾的投身其中。这次是受共产国际指派回国设法与国内的组织重新建立联系,并为共产国际针对日本布下情报网。 “看完了?有什么想说的?”丁处长掐灭烟。 “感觉不应该。”甄怀仁斟酌用词“连商凌弥都可以做到义无反顾,像冯……力文……先生这样的cp大干部,不应该这样。” “所以你的任务是在宪兵学校监视冯力文夫妻。”丁处长一点不拖泥带水。 “是。”甄怀仁再次利落的回答。 “还有事?”丁处长觉得自己已经表达的很明白了。 “能不能预支薪水?”甄怀仁尴尬的问“我的钱都不见了。” 丁处长一愣,大笑起来,仿佛听到了最好笑的笑话,却没有说话,拿出了两张二十元法币递给甄怀仁。 甄怀仁也不多说拿了之后敬礼走人。让他卖命,就给二十块钱,自己也太不值钱了。心里顿时对这姓丁的又看低一层,你自己得了功劳升官发财,也得给手下点汤喝啊。明明自己是冒着生命危险给你办事,你不给好处就算了,还笑。 走出办公室,远远的就看到一名少将穿过走廊去了对面,不由暗自撇撇嘴,人家是少将,你也是少将,里边那个估计三十都不到,这个看起来都五十了。人生际遇妙不可言啊。 为了省一块钱,甄怀仁不得不又用两条腿走回了龙蟠里,这次比下午还轰动,毕竟当时大部分人都在上课或者外出。 一进来,就看到鲁毅正绘声绘色的说“那味道隔着三条街……”听到动静一扭头,尴尬的笑道“回……回来了?” “嗯。”甄怀仁走过来,直接伸手从鲁毅上衣兜掏出烟“火。” 众人神态各异,易正伦赶紧拿出火柴给甄怀仁点上。 甄怀仁猛抽一口“嘿嘿嘿,我从地狱回来看你们,高兴吧?” 宿舍一片寂静。 甄怀仁本来想说个笑话舒缓一下,却没有取得预想中的效果,不由有些尴尬,只好坐下来“明天几点起,还是五点半?” “八点半到礼堂集合,说是有不少大人物要来。”方靳鑫回了一句“你的礼服还得找东周队长,当时……收回去了。” “哦”甄怀仁接过易正伦递过来的包打开,全是自己的东西,看来这厮还有点情分“谢了。”说着猛吸一口烟“谁请我吃顿热的,我饿了。” 易正伦,方靳鑫,鲁毅原本有千般心思,听了这话都收了起来“走吧,义盛楼我请。” “我给你加个肉菜。”鲁毅笑着把半包烟塞给甄怀仁。 “烟管够。”易正伦说着从床铺翻出一条哈德门。 “我就说你这厮在宪兵……”鲁毅说到这不吭声了。 “没事,天灾人祸,谁也挡不住,我这不囫囵个回来了。”甄怀仁笑着起身“你们先去,我去找东周,马上就来。” 相比易正伦几个躲不掉的,东周久压根就没有露面。今天的执星官是陈湄泉,因为自己四处求爱的关系,两人几乎没有说过话。只是如今为了礼服也不得不开口“陈同学,我的礼服被东周久分队长收走了,还有全套用具和皮鞋。总不能让我明天穿校服吧?” “我去找东周分队长,你也别等了,估计会派人送过去。”陈湄泉自然知道甄怀仁的事,这可是警高搬到南京后最大的事。本来以为甄怀仁就算活着出来,也不会回来了,不想人家不但回来了,看起来还更好了。她却哪里知道,甄怀仁为了不在暗无天日的囚房里疯了,这些天就是不停的练拳,练摔跤,等实在累的动不了了,就躺在污秽不堪的硬板床上背单词,人只要想活着,总有一个法子。 “行,那就谢谢了。”甄怀仁笑笑,转身往回走。不知道是不是在里边太久了,还是上午看到陈韫阖的缘故,他感觉自己的视线不对。 来到义盛楼易正伦三人已经等着了,甄怀仁没有问何家桓是死是活,也没人这时候提这个厌物。 这一顿是近一个月来,甄怀仁吃的最舒坦的一次,饭后四人哼着鲁毅从秦淮河上听来的乡野里曲晃晃悠悠的回到了宿舍区。 一进大门,正好又遇到老赵,赵南康,河南人,豫剧唱的都可以卖票了“小老弟,你的礼服、用具和皮鞋我都放在你的床上了。” “谢了,谢了。”甄怀仁笑着道谢“以后有用得着的,知会一句。” “行行。”赵南康敷衍的回了一句,显然这厮并不看好甄怀仁的前程。 甄怀仁笑着看了眼赵南康,没有任何不满。冯力文教会他一个道理,朋友是可以拿来卖的。所以甄怀仁为了日后可以多些存货,一定要广交朋友。 一进宿舍,熟悉的味道扑面而来,甄怀仁反身回到走廊,趴在栏杆上看着周围的一切。明天就要离开这里了,真没有什么留恋的,不过他想好好看看,记住这里,更要记住自己这些天看到的,想到的。 “以后怎么打算的?”易正伦凑了过来低声问。 “回家,回天津。”甄怀仁笑着接过烟“守着父母尽孝。” “你还有钱买车票吗?”易正伦解释道“我被宪兵司令部挑中,到总务处听差,路费借给你。” “得了,不用。”甄怀仁笑笑“我表哥不是在金陵大学吗?我明天找他,居京城大不易。你留着吧。” 易正伦感觉甄怀仁这次回来后完全变了,却又说不出哪不一样。想了想,易正伦只好不再强求。开始絮絮叨叨说起前一阵甄怀仁给警高带来的冲击。 让甄怀仁欣慰的是,施国光和姜伟辛因为赶火车所以宪兵特高课来的时候已经走了,不过宿舍剩余的四头蒜全都被单独讯问过。然后就是宿舍被翻了个底朝天,却拔出萝卜带出泥,意外的被宪兵查出何家桓在外边有个相好的,还是个楼子里的。 之后警高不得不连夜召开了一次关于校风校纪的大会,要不是怕立刻把甄怀仁除名影响校誉,甄怀仁也就不用参加明天的毕业式了。说好是等宪兵司令部有了正式说法后再行处理,却不想,他甄怀仁蹦蹦跳跳的回来了。 甄怀仁哑然失笑,好笑,真好笑。他记得在北平时,当时市政府从警高抓了一个据说是cp其实是南京这边的高年级学生,那场面,学校从上到下恨不得搬到张少帅家里去,可到了南京这里,自己鬼门关走了一圈,估计家里都不晓得。 不知道什么时候,易正伦进去睡了,甄怀仁再回过神的时候,已经响起了起床号。简单洗漱之后,先去食堂吃了早饭,然后返回宿舍换衣服。说实话,他今天才发现,一个人在食堂吃饭很舒服。那感觉仿佛他包下了西洋餐厅,一位大厨专门为自己端上来一碗米汤,两个馒头,一碟小菜。 按照学校传统,毕业典礼时,本期前十名列于台前,台上坐着学校邀请的各界人士。原本甄怀仁是进不了前十的,可是偏偏施国光跑了。谁都没想到甄怀仁回来,所以学校到现在也没有对他的成绩做任何处罚。于是甄怀仁就顺利的补入第十名,旁边又是陈湄泉。 典礼废话太多,这个发言完了那个发言,那个发言完了学生代表发言,这只后才开始授刀仪式。待进行完已经是三个小时之后了。 十一点半,典礼结束,同期生开始由学校的宣传干事合影。这些都是要刊登在警高的学刊上的。甄怀仁个子高,被安排站到了最后。照了几张合影后,他就被有意无意的忽略掉,众人开始三三两两的自行合影。他也不气恼,悠哉悠哉的来到一旁,拿出烟点上。 “你是毕业生?”这时旁边不远处一个消瘦的中年人用南方官话问。 “是。”甄怀仁猛吸一口烟,扔在地上,踩灭。 “为什么不和他们一起照相?”中年人又问。 “我这人不善交际。”甄怀仁说着敬了一个礼转身走了。他都不知道姓丁的究竟什么意思,如今对于出现在身边的任何陌生人都本能的戒备。姓丁的当着冯力文的面招揽自己,自己一个小萝卜头都能想清楚,作为老油条的冯力文能看不出来?看出来后会怎么样?丁处长难道就没有想到冯力文能够看出来?昨晚上他想了一晚上这个究竟是鸡生蛋还是蛋生鸡的问题。这帮南蛮子太欺负人了,他就不擅长动脑子,偏偏如今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 简易食堂甄怀仁是不想了,这都缺席多少天了,况且最后一天还去多少有些丢人。待随大队返回宿舍区后,甄怀仁换了衣服,拿了行李和众人挥手告别,正式离开了龙蟠里。 中央宪兵学校位于南京下关富贵桥,地方不算太好,可是交通便利,街道繁华,毕竟靠近水运码头。 到了学校门口,一身便装的甄怀仁就拿出了昨天丁处长给的证明信交给了执星官。执星官返回岗亭打了个电话后,回来将证明信还给甄怀仁“等一会,有人来接你。” 甄怀仁点点头,拿出烟站到了一旁抽了起来。 不多时一名佩戴宪兵少校军衔的军官走了出来,四下看看,皱着眉头,用浓厚的西南口音说出南方官话“哪个是来报到的?” 甄怀仁赶紧踩灭烟走了过去,敬礼“报告,学员甄怀仁奉命报到。”说着将证明信又递了过去。 少校却没有接,冷着脸转身就走。甄怀仁觉得莫名其妙,看看执星官。执星官示意甄怀仁跟上。 “还要我请你啊。”少校此刻也回过头,不高兴的斥责一句。 甄怀仁赶紧扛着行李跟了过去,按照警高的规矩快走两步和少校并排。少校瞪了一眼“懂不懂规矩?往后站。” 甄怀仁不得不放慢脚步,跟在少校身后。 果然如同甄怀仁想的,他并没有被安排插入普通正科班,而是被那个脾气大、规矩大的少校带到了操场旁单独的一组院落外。少校和迎出来的一名上尉简单说了几句就走了,根本没有打算和甄怀仁交流的意思。 “行了,跟着我进来吧。”上尉倒是个随和的人,甚至主动过来帮甄怀仁拿行李“我叫崔宁一,以后专门负责这里的纪律和勤务。咱这的规矩,边走边说啊。第一,不准互相打听来历……”说着示意甄怀仁跟上。 甄怀仁的宿舍相比警高要好了不少,两人一个房间,中间有两张写字台。看来果然如同外边传的,校长对于子弟兵很好。是的,宪兵学校的校长就是蒋委员长,而这位对于当校长似乎情有独钟,光甄怀仁知道的他就是防空学校,军需学校的校长,甚至还是他老家中学的校长。 “这是你得室友兼同学杜国彰,东北人。你们以后互相帮助,一起提高。”崔宁一为二人互相介绍后,对甄怀仁说“怀仁,一会再收拾,先跟我领用品和课本去。” “是。”甄怀仁答了一声,赶紧说“崔长官,以后管我叫小老弟就行,怀仁怀仁,怎么听都跟喊贼一样。杜大哥也一样。”说着拿出从易正伦那里抄出来的一盒哈德门打开递给二人。 崔宁一和杜国彰一听哭笑不得,气氛却也轻松了一些。 “那行,小老弟,咱们走吧。”崔宁一接过烟“咱这不规定制服,着中山装、西装都可以,只要不着长衫短褂就行了,因为不穿制服,所以也不作军事管理;此外,没有固定的作息时间表,也不必按时上下课,迟到或早退,并不会受到干涉。不过考试不通过可是要受罚的。” 甄怀仁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看了眼杜国彰,对方没有异议“那我来对了。”说着和杜国彰打了声照顾跟着崔宁一去领服装和用具了。 让甄怀仁诧异的是,课本除了一些德国和日本的专业书籍外,竟然有一大堆诸如《陆象山全集》、《王阳明全集》、《曾文正公全集》、《戚继光治兵语录》、《三民主义的理论之体系》等。他就纳闷了,这些东西能适应这个三千年未有之大变局的时代? 因为不知道深浅,所以甄怀仁是第二天上政治课时才对自己所在班级有个大概得了解,一共三十人。全都是精壮小伙子,只是南方人居多,不过看得出一个个都都很有想法,每个人都在用心学习。也才知道了他参加的学习班正式名称叫“宪兵学校特务训练班”。 训练班上课在宪兵学校的小礼堂,所有的集会也都在此举行。讲台是水泥的,离地有一尺多高,上面有一张桐油刷过的柏木桌子。讲台面积不大,顶多也只能站二十多个人,如果摆上椅子坐下来,容得十六七把而已。讲台左边有一间木板搭的小耳房,作为储备书籍、讲义以及实验物品之用。同时也是备供教官们略事休息之所。教室里,整整齐齐摆了十五张长条桌子,排列成三行,每张桌子配套两把椅子,恰好容纳三十人。大厅集教室、礼堂和集会多种用途于一身,周围的墙壁上贴了些个花花绿绿的标语。标语内容,也没有突出的词句,不过可以判断是前几天开学时贴上去的。 因为甄怀仁迟到了三天,错过了开学仪式,也就没有享受到被学校教育长亲切的问候。对此他也不觉得可惜,要不是怕连累家人他早跑了,鬼才稀罕当条“链狗”。这称呼是从德国传过来的,至于为什么,他也不晓得。 学校有规定,除了节假日,中午必须一起聚餐。饭厅与教室只有一墙之隔,十张方桌,四边摆着长条凳。每日三餐,照例早上馒头、稀饭,中午和晚上吃饭,规定六个人一桌,供给四菜一汤。教职工一齐用膳,伙食完全一样。说到伙食的好坏,与警高不相上下,果腹而已。 甄怀仁这就看不懂了,住的条件可以说相当优厚,为何这吃、用如此简陋。依旧是无人可托,只好闷在肚子里。 不得不说,这个宪兵司令部对于这个培训班是用心的。课程安排的千奇百怪无所不有,这也没有办法,国外的特务工作做的是好,可有句话说得好,教会徒弟饿死师傅。试想,哪一个国家会把情报这方面的知识毫无保留的教给外人。真要如此岂不是真成了授人以柄?因此各方面搜集来的课本不过是辅助,关键还是要教导者能不能如同厨师一般依靠自己的水平,用这些普通的配料烧制出一盘好菜。 光看培训班的课程表上政治课程、速记、速绘、摄影、驾驶、爆破、射击、讯鸽、生化、 军事情报学、侦察法、通信法、情报搜集、行动破坏、武装斗争与群众暴动、秘密结社、契卡的工作、高级警察学等,甄怀仁就脑袋大。宪兵是抓特务的,搞这么多,难不成要派他们去做特务?想到要在半年内把这些都学一遍,他对此是相当悲观。 再见到冯力文的时候,已经是甄怀仁来到这里的一个星期之后,他是以宪兵中校助教兼授课老师的身份出现在班里,讲授“契卡的工作”。课本不知道训练班是从哪弄来一本由俄文翻译过来的小册子,说的是苏俄特务工作的。 抛开别的不谈,冯力文讲的是真好。作为老情报,他会不时结合自身工作历程来剖析册子上的每一句话,全班三十人一个个听的聚精会神。只是甄怀仁总感觉那身笔挺的军装穿在冯力文身上是那么的刺眼。 “怎么样?适应吗?”吃过午饭,甄怀仁特意来拜访冯力文,冯力文当然热情的接待。 “您忘了,我可是老江湖。”甄怀仁笑着回了一句,却拿出一张纸放到了冯力文面前。 冯力文不动声色的一边看,一边说“这里毕竟是正规军事学校,和警高还是不同的。”递给甄怀仁一颗烟自己划着一根火柴点着了纸“你还年轻,要学的有很多,不要急功急利。”说着用燃着的纸条点着烟。 甄怀仁回了一声,一时间之前想好的说辞都没了用处。呆了一会,他就找了借口告辞。 “我和韫阖以后就住在这里了,常来玩。”冯力文起身相送。 “好的。”甄怀仁点点头,走了出去。很显然他的判断是对的,冯力文知道自己进来的目的。却并不认同自己的提议,亦或者说并不相信自己,否决了自己协助二人逃跑的提议。天可怜见,他如今被困在这里哪都去不了就是因为冯力文夫妻,只要二人在不牵连他的情况下逃走,于甄怀仁看来,他就解脱了。 回到宿舍,甄怀仁继续拿起课本开始复习。不多时杜国彰回来了“下午爆破课听说可以实操,我给你做个大烟花。” 甄怀仁笑着说“可不要把教室点了。” 杜国彰大笑“怎么会,我做这东西很拿手的。” “行,我一定观摩。”甄怀仁很给面子的应了。他不知道杜国彰是不是丁处长派来监视自己的,反正小心无大错。他都觉得自己如今天天都在带着面具活着,累的很。 下午爆破课上,杜国彰果然做了一个结构复杂的大烟花摆到了甄怀仁面前,烟花呈菱形,外边用十几根麻线固定。 “随便剪一根。”杜国彰简单的介绍以后,就递给甄怀仁剪子。 甄怀仁不好扫兴,接过剪子剪断了一根麻线,却不想固定在周围一圈的麻线迅速被抽入菱形硬纸板里,片刻后,中间冒出了点点星光。 甄怀仁佩服的五体投地,赶忙和其他同学一同请教。杜国彰也不藏私,开始耐心的教了起来。一节课下来,众人真是意犹未尽。以至于第二节课《侦查法》课上众人还没有调整过来。主讲教师是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第二厅的一位上校,内容多是参考十多年前欧战中公开发表过的事例所编辑的。十多年前,今夕何夕?根本让人提不起兴趣。 下了课,甄怀仁正要回宿舍去放下课本,迎面就看到一名女宪兵上尉出现在拐角处。二人对视一眼,甄怀仁略有些尴尬的敬礼“师母好。”此人正是陈韫阖。 “你是?”陈韫阖显然已经忘了那天的事,亦或者没有记住甄怀仁。 “特训班学员甄怀仁。”甄怀仁留意到他报出名字那一刻,陈韫阖眼神中多了一丝厌恶。他虽然不明白为什么,却很有自知之明的说“我回宿舍了。” “怎么了?”陈韫阖回到家就坐在沙发上发愣,书房的冯力文半天没有听到动静,走出来赶忙问。 “我遇到你的那个学生了。”陈韫阖平静的说“我们要不回老家吧。” “那里有游击队,一旦咱们身份暴露,后果你知道。”冯力文走过来轻拍陈韫阖的后背“咱们在这只管教书,别的什么也不参与。虽然拘束一些,安全还是有保障的。” “这简直是一场噩梦。”陈韫阖低沉的说“那我不想见到他,看到他,我就会想到我做了什么。” 冯力文笑笑“好的,事实上他也很懂分寸的。总之我答应你,不会在你在家的时候请他来做客。”说着轻拍陈韫阖的后背。 “我做饭去了。”陈韫阖看看时间,起身“你吃不惯食堂就少吃一些,回来咱们开小灶。” “没事的,再苦还能比以前……算了,总之不用给我准备饭。”冯力文说着站了起来为陈韫阖整理头发“为了你,什么都值。” 陈韫阖没有吭声,走了出去。 “听说你和大美人认识?”第二天早上甄怀仁正看书,杜国彰从外边一回来就凑过来小声问。 “对啊,怎么了?”甄怀仁坦荡的反问。 “没什么。”杜国彰反而有些无法接话“可真是个大美人啊。” “人家有丈夫的。”甄怀仁提醒一句“你可别胡来。” “想哪去了。”杜国彰赶紧否认“不过看看不犯法吧?” “看多了,心就花了。”甄怀仁说着笑骂一句“我有女朋友的。” “听口气好像有问题啊。”杜国彰好奇的问“我也算过来人,说来听听。当然,要是不能说就算了。” “这有什么。”甄怀仁毫无压力的信口胡说“我喜欢人家,人家对我却忽冷忽热的。您这过来人有什么办法?” “我?”杜国彰想了想“我们可没有这么腻腻呼呼,我就把她约到高粱地里了。” “然后呢?”甄怀仁等着下文,可是杜国彰不说了。 “然后?”杜国彰跟看傻子一样看着甄怀仁“然后办事啊。她去之前肯定已经明白什么意思了吧?左右不过是给自己一个台阶,我又不是不负责。” 甄怀仁目瞪口呆的看着杜国彰,半天来了句“看来我得先种片高粱地。” 杜国彰听后笑的前仰后合。 转眼春节就到了,今年作为取消春节禁令后的第二个春节,早早地外边就热闹起来。学校也体谅学生,虽然碍于上边没有停课,可是教学进度却大幅减少。甚至在大年三十晚上美其名曰“联谊”,搞了一次聚餐。 看得出冯力文在教师这里吃不开,一桌人有说有笑,却鲜有人搭理他。甄怀仁不会觉得自己的脑袋比别人大,只当没看见,跟着杜国彰总算把全班人认全了。回来后,细细思索,才发现这次培训班的人南方人以广东和四川人居多,北方人则以山西人居首。想到自己所了解的残缺不全的国内形势,心中不免为以后的出路担忧。自己自从进了这宪兵学校的门,以后再想回天津保警总队可就难了。毕竟不管是以往的东北军还是如今的西北军都中央都是提防的。他之前想要策动冯力文夫妇逃跑也是打算趁着进来时日尚短,日后也好解释。奈何冯力文不愿意,如今只好走一步算一步。 初三一大早,甄怀仁换了衣服请假外出,来到了金陵大学看表哥庞文浩。每月两人都会见见面,一般都是自己找庞文浩。本来以为对方会在毕业式时过来,谁知人根本没有来。是躲着自己?还是有什么事耽误了? 很快他就有了答案,到了金陵大学之后他被告知庞文浩跟着导师去外地了,至于去哪谁都不知道。都已经走了一个多月了,也才确信他的事还没有传回家。 沮丧的出了学校,就看到几个富家女有说有笑的站在学校门口摆着各种姿势拍照。其中两位富家女做学生打扮,长得最为漂亮,只是他如今自身难保,也无心多看,直接大步走向旁边走去。 昨天刚刚下了一场瑞雪,今天雪停了,可是天空依旧阴云密布。这种天气最适合在家睡觉了。南京的冬天不比北方,给人一种刺骨的阴冷感。因为当初宪兵抄宿舍时,很仔细,以至于甄怀仁带到宪校的行李十分的简单,除了身上穿的就是一身警高的校服。如今这天根本熬不住,所以他出来还有一个目的就是买几身旧衣服。 虽然他这一年多逐艳没有收获,可是却也跑遍了南京的大街小巷。因此很多老南京都不太晓得的犄角旮旯里的旧货市场,甄怀仁却了如指掌。可让他失望的是,他看上的款式,没有合适的尺码;有合适尺码的衣服他又看不上款式。挑挑拣拣半天,最后只能在老板娘嘲讽的话语中转进。他决定了,去成衣点看看,贵就贵点,可是总比在这让一个泼妇骂半天好受太多。 “您慢走。”服务员露出热情的微笑,殷勤的挥挥手,目送面前的一辆福特轿车扬长而去。转身走进店里,看了看店中一角“还没有好?”声音并没有刻意的遮掩。 “谁说不是呢。”对面的另一个服务员撇撇嘴“残次品还有什么可挑的。” “也许人家有正合适的呢?”说完服务员先笑了起来。 这家成衣店店面虽然不小,可是因为此时没有其他客人,所以甄怀仁听得一清二楚。可是人穷志短,他不再犹豫,拿起件风衣穿上,这是他能够付出的最大金额,手放到兜里扭头看了眼依旧盯着自己品头论足的两个服务员“开保修票。” 两个人翻了个白眼,转身走进柜台。再回头时,就看到甄怀仁手里拿着厚厚一摞现金,全是五元、十元的法币,心中鄙夷‘毋宁认’,却面带微笑“先生,这件风衣虽然很适合您,可是毕竟款式有些旧了。我们这里有德国最新款的风衣,雨果·博斯的,很出名的牌子。” 一旁的服务员听到同伴改口,诧异的抬头看了眼甄怀仁,同样立刻笑着说“我这就为您拿,很适合您的,您这么高,穿起来一定架衣服。”说着转身小跑着去拿衣服。 “这样啊。”甄怀仁想了想,笑了,脱了风衣扔给了笑脸相迎的服务员“不要了。”转身走了出去。 来到店外,恰好旁边一辆黄包车停下,客人从车上下来,甄怀仁直接走了上去“新街口。” 车夫接了上一位顾客的钱,看看日头“好嘞,您捉好。”转身跑了起来。 这是甄怀仁第一次乘坐黄包车,才明白为什么易正伦不过几步路都要坐这种车,确实舒服,靠在车后座,甄怀仁开始盘算一会买些什么。今天走大运,不知道是谁将近三百块钱放到了风衣兜里,他之所以不要那件风衣主要不是出气,而是觉得如果那样,就会留下线索,万一失主事后找来可就难看了。他也是第一次做这种事,经过陪绑,他发现自己变了。以前他要是遇到这类事,真的会做到饿死也不会去碰这钱的。 车夫在一个路口缓缓停下,一辆轿车从车子前开了过去,甄怀仁坐过车,可却是囚车,轿车长这么大都没有坐过。看了眼车中男女,不由好奇,黄包车已然这么自在,那轿车坐上去什么感觉呢? 甄怀仁虽然得了一笔意外巨款,可毕竟是过惯苦日子的人,再加上如今的环境,所以依旧只是挑了两身新的耐用的成衣,并没有去选什么高档服装,甚至依旧穿旧的皮鞋也没有换,自己周围都是未来的特务,看不到的地方说不得还有更多的真正特务,还是低调一点好。买完衣服后,甄怀仁在究竟是怎么回去上犯了难。按理说他应该依旧用最廉价的方式回学校。可是他真的很想尝试一下坐轿车什么感觉。正在犹豫不决时,一辆电车从他面前开过,甄怀仁决定了,坐电车回去。 看着电车的方向,甄怀仁加快脚步,穿过一个路口,看到了车站。只是电车已经开走了,甄怀仁只能走到站台,等下一辆,此时他才留意到街上弥漫着的阵阵香气。四下张望,才确信香气是来自唯一开着门营业的店铺,看看招牌,卖的是牛肉锅贴。正盘算要不要奢侈一把的时候,又闻到了一股香味。一扭头,一个熟悉的背影正离开站台远去。甄怀仁面无表情的看看时间,等着坐车。过了二十分钟左右,电车来了,可是面对蜂拥而至的乘客甄怀仁有些望而却步。又看看站牌,转身来到小店。 “先生几位?”小二凑了过来。 “一位。”甄怀仁看了眼正在盛盘的的锅贴“怎么卖?” “五分十个。”小二看出甄怀仁是生客,介绍道“配上一碗鸭血粉丝汤,保准您暖和一天。” “来四十个,一大碗。”甄怀仁看看那锅贴的大小说了一句,走向一处不起眼的地方坐下。 “四十个?”小二吓了一跳,跟过来不确定的问“先生是要吃完了还带走?要不要分开,不然凉了就不好吃了。” “我一个人啊。”甄怀仁看着对方,这南京说来也是首都,每天五湖四海的人数不胜数,这小二不会如此大惊小怪吧。 “先生还是先上二十个吧,我们这锅贴看着小,可是占肚子的。”小二赶紧解释。 “只管上就是。”甄怀仁好不容易大方一回,却被小二这般看不起,顿时有些挂不住脸。 小二无奈,转身走了。不多时就端上来四碟锅贴,还有一碗鸭血粉丝汤。甄怀仁赶紧拿起筷子大快朵颐起来,那管周围人那莫名惊诧的目光。只是听人劝吃饱饭,等他吃到第三十六个的时候,就感觉肚子实打实塞不进去了。羞刀难入鞘的甄怀仁不得不偷偷的松了松裤腰带,准备再接再厉。 “客人,没地了,您行个方便,让这位女先生坐这吧。”正在这时,小二凑了过来。 甄怀仁一抬头,就看到了转身要走的陈韫阖“我吃好了。”顺坡下驴的赶紧说“把这些抱起来。” “好嘞。”小二自然不会多说立刻报出饭钱“一共四十五分。” 甄怀仁拿出两枚廿分和一枚五分硬币递给小二,起身拿了东西去门口等着。待取了锅贴拿了找零后看看时间又看看站台,明白了陈韫阖为什么去而复返,转身漫无目的的开始闲逛。无意中看到不远处有家电影院正在上映一部老片子名叫《姊妹花》,这电影前年公映时票房大卖,甄怀仁是知道的。只是一直没有时间,也没有那么多的闲钱。如今去它的,还不知道自己以后如何,先顾眼前再说。 问了售票员电影时长,觉得来得及,买了票走了进去。出乎甄怀仁的预料,如今过年依旧有不少人来影院看电影,影院不大,座位是木椅,看起来也不甚好。因为已经开演,甄怀仁随便找了一个空位就坐下看了起来。 说实话这电影看了不过一会甄怀仁就觉得乏味了,你自己丈夫摔断了腿不找工头要钱,自己才干几天就要预支工资,是个人都不会给的。正腹诽,突然想到了自己找丁处长预支工资的事,不觉得没了看下去的意思。扭头正要对身旁的人说一声借过,却错愕的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陈韫阖坐在了自己身旁。 第3章 这一波 随着人流走出电影院,外边竟然飘起了雪花,甄怀仁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无意中看到旁边一个青年潇洒的将身上的大衣披在了身边的女学生身上。周围发出了赞叹声“真绅士。”撇撇嘴,布尔乔亚。反而故意摸到自己的大衣最上边的扣子上要系上。 高跟鞋声立刻响起,陈韫阖当先快走几步甩下了甄怀仁。 “快不快追。”旁边有人催促“脱啊。” 甄怀仁郁闷的看看周围那狭促的眼神,善意的面容,无奈败退,赶紧走了过去,解释是解释不清的。 陈韫阖扭过头看甄怀仁跟了过来,立刻慌乱的加快脚步。甄怀仁有些无语,自己名字叫坏人,可不是坏人啊。只好又放慢脚步,害怕陈韫阖有危险提醒一句“当心路……” 话没说完,前边陈韫阖一趔趄摔倒在地。甄怀仁赶紧跑了过去,伸手要去扶陈韫阖。 “不用。”陈韫阖躲开甄怀仁的手“我没事。”说着慢慢站了起来。 “活动一下身子,看看哪不舒服。”甄怀仁不得不再次提醒一句。 陈韫阖这次虽然依旧没有回应,可是却开始活动了一下身体,然后继续往车站走去。 “等等。”甄怀仁喊了一句。 陈韫阖非但没有停下,反而加快了脚步。 甄怀仁看着陈韫阖身后沾着的一片雪渍,挠挠头,跟了过来“你身后沾着雪。” 陈韫阖一听,赶忙扭头去看,果然一大片的雪渍沾在身后,赶忙扑打下来。甄怀仁识相的走到一旁拿出烟点上,两个人谁都不吭声开始等车。可是左等不来,右等不来。甄怀仁不得不走到不远处的书报摊买了一份报纸打听这电车多会来。却被告知如今过年,电车司机都赶着回家吃饭,所以今天的电车班次早就开完了。 甄怀仁叹口气,看看不远处看着自己的陈韫阖,转身往街口走去。电车不行了,那就找黄包车。只是依旧因为过年,黄包车车夫同样早早地收摊了,甄怀仁不得已按照好心人的提示,走到电话亭,打给了他想都不敢想的出租车公司订了一辆车。 时间不长,一辆黑色凯迪拉克开了过来,下来一位穿着讲究的青年,恭敬的问“请问是先生叫的车吗?” 反正钱已经花了,甄怀仁也就不多想,点点头“先跟我接一个人,就在前边路口。” 青年点点头,赶紧为甄怀仁拉开后座车门“请。” 甄怀仁迟疑一下“我坐副驾驶。” 青年也不强求,待甄怀仁上车后,自己也上车启动,按照甄怀仁的指点来到了电车站。可是哪有陈韫阖的身影。甄怀仁有些恼火,眼看就要天黑了,一个女人,漂亮的女人,非常漂亮的女人很安全吗?“等一下。”说着走下车,四下张望,不得不又返回车里“沿着路开。” “先生,我们约定的价钱……”青年提醒一句。 “另算。”甄怀仁不耐烦的催促“快点。” 青年立刻启动汽车,沿着马路开了起来。不多时来到下一个路口,甄怀仁终于看到了陈韫阖的身影“开过去,快点。” 青年按照甄怀仁的指示开到了陈韫阖的前方停下,甄怀仁立刻走下车,舒缓了一下心情,耐着性子说“走吧,现在电车,黄包车都没有了。” 陈韫阖看了眼出租车“多少钱?”显然是想公私分明。 “我孝敬您的。”甄怀仁终于也压不住火,拉开了后车门。 陈韫阖沉默片刻,还是坐了进去,甄怀仁立刻关上车门来到前排“我记住你的车号了。”说着拿出五元递给了青年“把人送到,谢谢。” 青年暧昧的笑笑,接过钱,立刻递给了甄怀仁一张纸“这是我的电话,以后用车直接找我,便宜。” 甄怀仁虽然不认为自己还会这么奢侈一把,可是没有多说。接过纸条关上了车门。人言可畏,不止对于陈韫阖,对于他何尝不是。跟一个前cp纠缠不清,他还没活够呢。只是说到底她是自己曾经最敬佩的男人的妻子,自己的师母,她可以死,但是必须死的有尊严。 从始至终,陈韫阖都没有吭声,甚至车子启动后,她都没有回头。 “您男朋友很关心您的。”青年看到漂亮女人虽然没什么歪心,可是也想多说几句话。 陈韫阖皱皱眉头“他不是我男朋友。” “嗨,您就口是心非吧。”青年自作聪明的想要为甄怀仁做月老“别的可以作假,可是那着急忙慌的样子骗不了人的。您没看到,刚才在电车站看不到您,着急的恨不得把我这辆车抢了自己开着找您。” 陈韫阖不吭声了,觉得自己被甄怀仁打乱了整个下午的行程,如今又要被误解,这个甄怀仁真是个坏人,坏透了。 甄怀仁跳下一辆货车,递给对方一元钱,和对方挥挥手,这才拿出证件进了宪兵学校的大门。刚刚进了培训班的院子,晚点名的哨音就响了起来。 “从明天开始,你们就要正式进入训练。训练期间,所有的星期例假,一概取消,不许外出,就连打一个电话出去都不行。”崔宁一在点名之后,严肃的宣布“这期间,大家可以将信件交给我,由我代为收发。有没有问题?” “没有。”除了甄怀仁外其余众人来此都是奔前程的。所以满腹牢骚的甄怀仁也根本不敢吭声,还不得不强颜欢笑的跟着众人大声回答。 “好,解散。”崔宁一说完后,又变成了和蔼的老大哥“大家坚持坚持,不过还有五个多月就过去了。在这里学的本事,可是能够用一辈子的。” 甄怀仁此刻就想着自己这是一步错步步错,哪有心情去听崔宁一的废话。沮丧的回到宿舍,开始给家里写信说自己跟着学校远行半年,让他们放心。虽然甄怀仁和家里是在较劲,可是他也明白父母说到底还是关心自己的。 “这是一支鲁格p08,为乔治·鲁格在1900年研制的博尔夏特(hugoborchardt)手枪的改进型,实验品于1899年研制成功。1900年开始投入改良品的生产,是世界上第一把制式军用半自动手枪。该抢采用枪管短后坐式工作原理,配有v形缺口式照门表尺,片状准星,发射帕拉贝鲁姆9mm手枪弹。鲁格手枪最大的特色是它的肘节式闭锁机。”教授射击教官是甄怀仁的老熟人,丁处长,直到现在他才知道对方叫丁树中,如今是宪兵司令部警务处少将处长兼特警二队队长,专门负责反间锄奸的“这把是南部十四式手枪,是民国十四年由南部麒次郎以其南部陆式手枪作为基础而设计出来的手枪,发射同为由南部麒次郎设计的8x22mm南部手枪弹,因为当年为日本的大正十四年,所以被命名为南部十四式……” 不同于别的课要么乏味,要么就太刺激,甄怀仁等人对于射击课完全就是当成了消遣。虽然这门课同样知识繁多,包括各式枪支的分解与装配。 “听说陈助教对你不待见?”丁处长笑着接过甄怀仁递过来的烟。 “是。”甄怀仁立刻回答“而且很不待见,我们在走廊遇到过一次,陈助教就跟躲瘟疫一样躲着我。” “呵呵。”丁树中笑着说“很正常吗,看见了你我,他们不就想起来自己做了什么吗?” “是。”甄怀仁是在不知道怎么接这话。 “冯力文有没有找过你?”丁树中眼中闪过一丝失望。 “他来的时候,我去拜会过。后来又在院里遇到过几次,别的时候没有。毕竟陈助教对我很反感。” “你啊。”丁树中半是威胁半是引诱的对甄怀仁说“还是有顾虑。总是忘不了他对你的好,可是他们是什么人?cp。人一红……”指指脑袋“这些你看重的对他们来说,也就不算什么了。时间可不等人,半年之后是做一个上尉干事,还是少校干事,就看你自己了。” 不同于宪兵正科生,甄怀仁虽然不知道特训班所有人的底细,却知道来之前都是有过专门的军事养成的。所以按照他从杜国彰那里听来的,开学时教育长谷正伦亲口说过,他们这批人毕业后都会直接授予宪兵中尉军衔分发到各个宪兵团的特高组里任职。如果表现优异,更是会留在司令部特高课任职。 说的军衔自然是职衔,而不是军衔。有铨叙厅看着,如今获得军衔的晋升要么就是循规蹈矩的等停年要么就是宰了小鼻子的皇帝立下不世大功。不管他们之前什么身份,毕业后的基准军衔都是中尉,除非在部队另有军阶。 甄怀仁突然想到如果自己真的是积极自救,那么一定会想方设法的做成丁树中要自己做的,争取留在警务处。那样的话,如今的警务处处长丁树中可就是自己以后的老板了,他立刻打起精神“卑职定当竭尽所能。” 回到宿舍,甄怀仁就躺倒在床,装模作样的看书,内里却开始盘算丁树中说的究竟有几分可信度。什么‘人一红,就不看重那些人情’之类的,甄怀仁根本不信。冯力文是红了之后才杀的商凌弥他们的吗?明明是变白了之后才干的。虽然这一阵冯力文和他接触不多,可是一个之前被他认为完全不可能的想法却日渐被他重视,冯力文可能是真心叛变了。当然这是猜测,他不能忽视这种可能,但也不会孤注一掷的认同这种可能。 光是找丁树中预支工资只给了二十块钱,还嘲笑自己这件事,他就在甄怀仁心里没了信誉。经过陪绑,甄怀仁知道自己真的怕死。丁树中固然可以杀自己,杀自己一家,可是cp一样也能做到。如果冯力文真有什么特殊使命,那么自己要坏了人家的事,cp在暗,杀不了自己,杀自己家人怎么办。打定主意,两部相帮,保命要紧。中尉就中尉,人家真的没有问题,你总不能冤枉人家吧。等培训班毕业离开这里摆脱了丁树中,混一段时间就立刻返回天津去。到时候姓丁的和姓冯的谁胜谁死都与他无关。 “苏联的情报工作讲究的是放长线钓大鱼。”冯力文看着台下的学员慢条斯理的说“情报员被安排在某一个位置,也许几年,十几年都不会唤醒,直到有需要时。同时,因为ci的存在,所以我们不能以国籍,人种来分辨他们……” 甄怀仁仔细听着冯力文的课,生怕漏下一个字。待下课后,一改往日做派,主动凑了过去,将课上没听懂的向冯力文询问。冯力文没有拒绝甄怀仁的请教,耐心的为他讲解,直到下一堂课的哨音响起。 “你怎么最近老是往冯先生跟前凑?”杜国彰晚上熄灯后,好奇的询问“你不会真的对大美人有想法吧?” “胡扯。”甄怀仁皱皱眉头“谁又吃饱了撑的嚼舌头,我遇到不明白的就多问几句难道这也不行?” “别急啊。”杜国彰赶紧说“我也是提醒你。别忘了,大明星阮玲玉都因为‘人言可畏’这四个字不得不自杀以证清白。” “老杜你这张破嘴。”甄怀仁哭笑不得“就不能盼我点好。” “能啊。”杜国彰赶紧说“商量个事,借点钱。” “我到哪给你啊。”甄怀仁更加郁闷“我兜里如今就只有十二块,你要都拿去。” “我这是有好事。”杜国彰赶紧说“教咱们情报搜集的梁干乔梁先生是宪兵司令部政训处处长,他家也住在学校。” “那又怎么样?”甄怀仁坐起身不明白。 “你傻啊。”杜国彰没好气的说“毕业之后,要是下团,那自然和梁先生没有关系,可是如果要留在部里,政训处就要审核,他要是愿意帮忙,咱们不就不用到团里摸鱼了。” “你的意思是送礼?”甄怀仁不确定的问。 “什么叫送礼。”杜国彰一听就想放弃,简直是一窍不通“咱老祖宗早就有这个名目了,那叫雅贿。” “咱们两个穷学生能送什么?”甄怀仁觉得不靠谱“老杜,咱们还是老老实实的吧,动心眼咱们根本不是那些南蛮子的对手。不过你要是用钱,我那十二块你只管拿去。你放心我也不是多嘴的人。” 早晨起来点名之后,甄怀仁跟着队伍一起跑圈,如今已经是阳历二月底,北方这时候还冷着,可南京这里已经暖和开了。 吃了饭众人来到教室,今天上的课很有些恐怖的感觉“生化”。其实主要的是在讲解药性,类如麻醉、兴奋、窒息等。 “这种药物无色无味,注射一点五品脱之后,足可以致人死亡。症状类似于心脏病的症状,除非专业医师,否则一般人……尤其是那些土郎中是不可能发掘的。”教官是个姓黄的医生,听说还是个留样的高材生。斯斯文文的,可是净说些煞风景的话 甄怀仁等人伸长脖子,仔细看着黄医生手里那一小瓶内里如同白水一般的液体。他不怀疑这东西的厉害,可是自己小时候就是靠那些土郎中才一次次的治好了各种病症。这位黄医生时不时就要拿国医来鞭尸实在让他心里不舒服。 “那,在我面前是兔子。像这么大小的,使用零点三品脱就足可以让它一命呜呼。”黄医生说着竟然拿出一套注射针管开始从毒液中抽取“我先打一针让你们看看,然后你们每个人来一针。”说着将面前笼子里的一只兔子提了出来,按住一条腿“记住,动作一定要干净利索,找准位置,不要手哆嗦。”说着拔出针管放下,抬起手,露出一块价值不菲的腕表“预计三十秒之后,这只兔子就会停止呼吸。” 不少有手表的开始低头计时,甄怀仁不趁那东西,只好心里默默计数。只是他都数到了四十,眼前的兔子还活蹦乱跳的在玩耍。本来以为自己数快了,可是看看周围几个计时的同学表情,立刻明白,这位假洋鬼子玩脱了。 “这国内的兔子就是不行。”又过了一分钟,那只兔子依旧活蹦乱跳。黄医生不得不尴尬的给自己找台阶“命贱,外国的兔子,这剂量早就死了。” 众人都没有吭声,可是看得出大家都不满意。 “叼你老母,一只兔子都能分出贵贱。”一下课,广东人高彬盯着走出教室的黄医生的背影骂了一句。 周围听到的纷纷笑了起来。因为口头禅的缘故,高彬如今在班里的绰号就叫“叼老母”。 甄怀仁毕竟年幼,起哄道“别光说不练啊。” 这下没笑的也没忍住。 高彬笑骂一句“好你个小老弟,瞧你那一脸痘,不会是还没吃过猪肉吧。” 众人中有人笑的钻到了桌子底下。 甄怀仁涨红脸“谁说的,我说出来怕吓住你们。我可是有过一百零一个女朋友,你们谁有我见过的女人多?” 此时房间突然安静下来,正当甄怀仁觉得自己总算挽回一些颜面时,杜国彰等人起立“崔队长,陈秘书。” 甄怀仁看众人的表情不像作假,一扭头,只看到一块衣角消失在门口。而崔宁一正在外边冷着脸指指甄怀仁“甄怀仁同志,出来。” 甄怀仁不得不耷拉着脑袋,待跟着崔宁一刚刚走到前厅,就听到了身后传来了爆笑声。这件事之后,甄怀仁又多了一个雅号“一零一”。相比‘小老弟’这个大众化的绰号,显然‘一零一’更具冲击力。以至于没几天,就连食堂的厨子都问“一零一是干啥的。”结果差点被崔宁一直接送了看守所。 “我已经在尽量靠近他,他对我依旧是表面热情,内里冷淡。”甄怀仁无奈的说。 “嗯。”丁树中看了看手里的几页纸。这些是甄怀仁记录的每次和冯力文接触的时间地点内容等“你是复兴社社员?” “额,是。”甄怀仁反应了一下,点点头。 “有没有差遣?”丁树中又问。 “没有。”甄怀仁努力跟着丁树中的思路“就去年他们来高警,我就加入了,之后再没有人联系过我。毕竟我在……” “那好。冯先生的事你持续关注吧。现在有个特别任务交给你。”丁树中打断甄怀仁的话“我以复兴社南京支社常务干事的名义命令你在培训班里组建复兴社宪兵学校小组。” “……”甄怀仁差点跳起来,这怎么又跑到党务上去了。况且,咱老大,宪兵司令谷正伦亲的都快穿一条裤子了,您不知道?这根本就是个大坑,比冯力文还大。 “有没有信心?”丁树中无视了甄怀仁那幽怨的神情。 “有。”甄怀仁知道,对方不是征求他的意见,所以很痛快的回答。只是马上说“我本就想纠合同志,搞这么一个组织,可是我人微言轻,根本不够条件,何况我也不敢公开倡议。” “不用怕,你可以的。”丁树中继续说“你们的宗旨是,竭诚拥护我们的校长为领袖,以培训班同学为基干,以宪兵为源泉,力行三民主义,重振革命精神,复兴中华文化,牺牲个人利益,用钢铁的意志,有严明的纪律,服从组织决议,在校长英明领导之下,共同开创新局。” 甄怀仁不得不拿出纸和笔赶紧记录。他都佩服丁树中,明明一个玩枪的,嘴皮子练得这么利索,一套一套的。还三民主义,他到现在都还不知道这三民主义是什么?而且你还要以宪兵为源泉,据他所知所有学员隔绝半年可是丁树中定的。这算什么?一群人陪着玩呢? “等等。”丁树中突然想到了什么“不要以复兴社小组的名义,你们自己想个名字,自己提出来。我会设法协助你来担任负责人。你以后有问题直接向我汇报。” “是。”甄怀仁并没有纠缠细节。 一出了丁树中的办公室,甄怀仁就开始琢磨这丁树中是不是准备夺谷正伦的位置。可是想了半天,觉得不可能。丁树中的上边和谷正伦隔着不少人呢,那他什么意思,和老大唱反调?还是想故布疑阵,把冯力文……。 甄怀仁的动作很快,回去后,就开始用笨拙的语言忽悠,欺骗,说服杜国彰加入他这个连名字都没有的团体“老杜,你是党员吗?不是,哦,这就好办了,不是,我的意思是,兄弟,可等到这次机会了。不是,我的意思是,兄弟,效忠党国的时候来了。别跑啊。” 拿起笔写了杜国彰的名字画个叉,丁树中要他建立社团,他自然没有本事拒绝。那么干脆,自己消极抵抗总行吧。拿起本子就去隔壁宿舍,一会还要吃饭呢,早点搞完早了。 “你们两个想好了?”甄怀仁觉得自己可能发挥失常“你们可要知道,我们的组织是很严密的,必须都是最忠贞的党员,还要……” “晓得,晓得。”一个青年激动的打断甄怀仁的话“我呢嘴笨,可是喔,是竭诚拥护额们校长为领袖的。”说着看向旁边的青年。 “俺也是。”青年长得豹头环眼,燕颔熊身,声若巨雷。 甄怀仁咂么咂么嘴,郁闷的说“那行,我把你们两个列入考察对象,不过记住,不准张扬。” “要得。” “行” 甄怀仁走出宿舍,就听到了那个叫燕平森的青年吼了一嗓子“可赶上这一波了。”更加郁闷,看看时间来到下一间宿舍,里边是高彬那两个老广,为人精明,很快就能结束了。 “我的认为我们的组织不能只限定在培训班,咱们的总之不都开宗明义了吗,整个宪兵。”身材瘦小却精干的青年说着挥舞拳头“必须要有个响亮的名称。咱们社团现在叫什么?” “呃……警务研究会。”甄怀仁想到丁树中立刻给社团取了名字“咱们不能四处树敌,低调点。” 高彬点点头“一零一说得对,如今什么复兴社,蓝衣社,还有那个……”说着手比划了一个开口的圆“我认为咱们一定要巩固基本盘。基本盘是哪里,就是咱们班,然后是宪兵学校啊。不算补充团,全校师生近千人呢。” “对。”青年拍手叫好“老高说的对,是我眼高手低了。俗话说得好,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咱们第一步必须夯实了。一零一对吧?” 甄怀仁咂么咂么嘴“对。通俗说就是步子大了容易扯到蛋。” 高彬和青年大笑“对,对,对。容易扯淡。” “一零一,我负责军士队,如果有做不通的你再出马。”高彬突然说。 青年笑骂一句“那一零一,我负责学生队,咱们训练班我们就不越俎代庖了。” 甄怀仁腹诽,别看学生队和军士队人多,可是彼此不认识,行就行,不行就不行,于脸面无损。突然反应过来“唉,这是我发起的,你们两个家伙我都没考察呢,怎么就自己分配任务了。不行,等我把人数统计好了,再说。”说着郁闷的转身要出宿舍。 “还考察什么。”高彬赶紧拦住甄怀仁“我早就想发起组织,可是没人服我。如今一零一你挑头,我跟定了。大佬,就这么办。剩下的我跟你一起去。” “同去,同去。”青年赶紧附和。 二人不由分说的就架着甄怀仁往外走。 “你们……”甄怀仁觉得自己应该没有什么传说中的明主气息,脑后也没长反骨,怎么今天就这么邪门?可是不管他愿不愿意,最后就连之前逃跑的杜国彰都痛哭流涕的回来求着要入会。甄怀仁宽宏大量,给与他一年查看期的处分,算是收了。因为不断有人加入,所以进度一下子提高,到晚饭时,三十个人全部加入了甄怀仁随手起名的“警务研究会”。 一进食堂,崔宁一就走过来拉着甄怀仁到了旁边“甄怀仁同志,你组织学会了?” “对啊。”甄怀仁仿佛潘金莲看到了西门庆,呸,久旱逢甘霖,赶紧说“我们的宗旨是……共同开创新局。”不到一个小时说了十多遍,他都倒背如流了。看着崔宁一,期待的心中呐喊,赶紧批评我,批评我,解散这个鬼学会。 “我能加入吗?”崔宁一满怀期待的看着甄怀仁“我是中央军校第八期第二总队的,老家浙江,校长乡党,绝对可靠。我家里……” 甄怀仁赶紧说“老哥一直是我们的兄长,自然算是自己人,自己人。” “我能加入吗?”来人是讲授高等警察学的袁辟璋,宪兵司令部警务处军法课课长。 “当然。”甄怀仁都没说话,高彬抢先说“袁先生可是律政行家,我们自然要多多请教。”说着看了眼甄怀仁。 “自然。”甄怀仁能说什么。继而对其他桌窥探的教师教授,教官,助教们说“我们的宗旨是四海之内皆兄弟,只要是咱们宪兵内的,只要是衷心拥护我们的宗旨的,都能加入。”他突然想明白了,这件事出乎他的预料,难道就在丁树中预料之中?既然不能破坏,就干脆闹得轰轰烈烈,说不得丁树中投鼠忌器不敢动作。至于什么效忠蒋校长,他可是河北人,他两年前只知道冯大帅、曹大帅、张大帅、再不济也是孙大帅、阎大帅、张少帅,蒋校长谁啊? “也就是说,是丁处长让你发起的?”冯力文迅速写下这句话,嘴上却说“我是愿意入会的,只是身份尴尬。” 甄怀仁点点头“老师不要推辞,学生才疏学浅,自感力有未逮,不过是大家看我好相与这才推了我。老师学识渊博,平日与人为善,大家都看在眼里,请务必助弟子走过这一程。” 冯力文没有立刻开口,而是默默地拿出香烟,甄怀仁立刻拿起桌上火柴点上,顺便把那张纸烧了。 “也罢。”冯力文苦笑“你,我总是要帮衬一把的,我入会了。” 甄怀仁已经麻木了拱拱手起身“夜深了,弟子就回去了。” 冯力文点点头,从抽屉里拿出几盒哈德门“我也抽不完。” 甄怀仁笑着拿了过来,兴冲冲的走了。冯力文却坐在书房看着窗外,他看不懂甄怀仁,这个家伙究竟是丁树中授意如此,还是出于本心。反而是丁树中的心思他能猜出一二,他很无奈,他是真的决心和过去一刀两断,奈何不光周围,就连身边人都觉得他断然不会如此。毕竟他是cp的大干部,连普通党员都能做到面对敌人的屠刀不皱一下眉头,他却怂了。是的,只有他知道,面对死亡他怕了,当然也有对陈韫阖的依恋,总之他怂了。本想归于田园可是他发现根本做不到,这段时间他也想明白了,他只有抱住一条大腿才能够真正的享受片刻的安宁。 如今甄怀仁的鲁莽行径却给他打开了一条路。受制于身份,他不可能主导,而有丁树中的支持,甄怀仁就会快速膨胀。蒋校长那是因缘际会,可是从一个上海滩的小瘪三到一国元首也不过就是五六年的光景。如今的特务处戴雨农不也是如此,谁敢说甄怀仁这个锅匪未来不能风光无限好。当然这都是初步打算,良禽择木而栖,未来如果有更好的去处,他也不会一棵树上吊死。人一旦没了信仰就会变得连自己都认不出来,冯力文都没有发觉,他变得无耻了。 一大早跑完早操够,三十名学员外加崔宁一,袁辟璋,冯力文,还有唯一的军校当值军官,一名少校,凑在一起商量如何发展。 “自然是要按照复兴社得模式来。”少校也不见外,会议一开始就从甄怀仁手里夺过了话语权。 “老孟,小老弟这不正和大家商量了吗。”崔宁一有些尴尬,这人是他引荐来的。名叫孟秋之,中央大学中文系毕业,然后却被开设军校苦于没有人才的谷正伦聘用为学校少校大队附。这几年学校是大发展,他却在原地踏步,一直牢骚不断。也是崔宁一昨晚上憋得慌,就把这事说给了这个自负怀才不遇的好友,没想到孟秋之一听非要入会。如今可好,你一个外来户上来就要夺权,没看到其他人都神色难看。 “不都说了吗,集思广益。”甄怀仁却很大度“畅所欲言,咱们本来就弱,要是大家不能知无不言,怎么把学会做大做强?” “对。”孟秋之对甄怀仁投去赞赏的目光“这位同学说的对,畅所欲言嘛。蛇无头不行,我提议咱们明天选出一个三到五人的常务干事……” “谁有那么多时间。”高彬直接说“现在不就可以选哪,也别什么常务干事。”说着直接说“我提名甄怀仁同志担任会长。” “莫问题了。”立刻他同宿舍的莫哲豪立刻附议。 崔宁一看附议的人越来越多,也跟着说“附议。” 甄怀仁都不知道是不是该谢谢这位从一开就没正眼看过自己的孟少校。据他所知可是有不少人摩拳擦掌有意此位,让姓孟的一搅和,全都顺势而为了。看了眼刚刚附议的袁辟璋“既然大家瞧得起我,我也不推辞了。我也不做什么会长,大家都是同志,就当一个学会召集人好了。” 众人一听,没人反对,虽然是换汤不换药,可是这名义一下子就让大家平衡了很多。 “孟少校的提议也有几分道理。”甄怀仁无视了郁闷的孟少校“我是这么想的,不知道对不对。说出来,大家指正。”说着故意顿了顿将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引过来“咱们要把学会做大做强,就必须要一起上,绝不能说旱的旱死涝的涝死。所以必须分工到每一个人。” 这个学会本来就是不得已而为之,甄怀仁又阴差阳错的成了鬼召集人,为了分散火力,他昨晚想破了头,终于想出了这么个法子,法不责众,要死,大家一起死比较有价值。 “你得意思是,每个人都有职务?”孟秋之的思绪很快,最先听懂了意思,有些乏味“这算什么?” “一零一……甄召集还没有说完呢。”高彬不满的说了句。他似乎并不惧怕孟秋之。 “这就是张开拳头。”甄怀仁暗骂高彬,甄召集,还真召鸡呢“攥紧拳头是为了聚集力量打人,可是张开手是为了拿东西。我们如今是一招鲜吃遍天,宪兵学校乃至整个宪兵系统都还没有同类的学会,我们就是要比快。我们把名号打出去了,别人再想跟进,那么,谁为正,谁为副?”既然友军不给力,甄怀仁只好赤膊上阵,怎么把这个学会闹大怎么来,反正就是不能按照丁树中的谋划走。丁树中让他往东,他就非要往东北走。 “有道理。”这次不光高彬等人纷纷认同,就连袁辟璋都不由点点头。草台班子不怕,当初复兴社还没这么多人呢。现在是占地盘,有了地盘,一切都不是问题。更重要的是,多少人为了个名分,买卖还没开张就打的头破血流,难得有大义名份的甄怀仁这么不计名利。自然这为将来留下了后患,可是他敢说如今在场的,哪怕是甄怀仁都不一定多看重这个警务学会,不过是借着由头谋取私利的名义而已。 “咱们自愿结合或者单干都行,都有干事的名义。”说着甄怀仁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学校草图,我把学校分成了三十多份,你们自己挑吧。” 众人立刻凑了过来查看,果然,地图上标明了学生,军士,教师的宿舍位置,大概人数等等。于是众人开始虚伪的半是推脱半是拼抢起来。 总算大家都还是斯文人,又有先生们在场,除了几个鼻青脸肿的外有惊无险的分完了蛋糕。 “那好,我宣布本学会第一次全体会议胜利结束。”甄怀仁这才做了总结“回去吃饭……” “唉,甄召集,我们都有了差事,你和这位老兄怎么说?”孟秋之很煞风景打断甄怀仁的进程。众人这才记起甄怀仁和冯力文这俩刚刚不争不抢,如今好像很清闲。 “我和冯老师最累。”甄怀仁却不说了,因为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最累。 “我们要负责把你们已经扩展出来的形成名册。最重要的是,为你们做后援。”冯力文接过来说。 “端茶送水?”孟秋之撇撇嘴。 “宣传。”冯力文直接给出答案“cp为什么四处可以闹腾,因为宣传。我们也要在这一块动起来。” “对,对。”袁辟璋很是赞同“cp可以靠宣传蛊惑人心,我们也可以靠宣传以正人心。” 众人说到底都是粗人,唯一不粗的孟秋之却是个官迷还是个急性子,自然看不上这个费力不讨好的差事,也就不吭声,默认了甄怀仁两人自己创造的工作。 第4章 周会 “广播站?”宪兵司令部政训处处长梁干乔看着手中的报告“老哥对宣传也有兴趣?”军法课长袁辟璋,自宪兵司令部于1931年成立到如今,由书记官、军法官循序晋升为中校军法课长,一直未曾调动过职务。军法课对外没有审判权,所有捕获的陆海空军犯罪官兵,都通知该管部队自行处理,一切特种刑事案件,或普通刑事案件,归南京警备司令部审理,只对宪兵内部官兵进行审判。简单说就是专门砍自己人的,因此在司令部里别人和他既不亲近也不疏远,大都是流于表面。却不想这位也不甘寂寞了。 “不是我。”袁辟璋说的很快,似乎生怕谁会堵住他的嘴“是宪兵学校特务训练班的那些学员,他们认为我们应该向学校的师生多宣传三民主义。”说到这,他突然一顿,因为他忘了三民主义说的是哪三个主义了。好在经验老到,继续说“我们是军中警察,纪律工作不能懈怠,同样的,思想工作也不容忽视。” “对。”梁干乔笑着附和一声,虽然他一个字都不信。就那个孙大炮抄书抄来的,前后矛盾的主义连糊弄人都无法自圆其说,还要别人相信。可是他却突然好奇“看来特训班的学生们情绪很高啊。” “是的。”袁辟璋自然听懂了梁干乔的意思,开始向对方介绍起了“警务研究会”的情况“同学们热情很高,短短一个星期内宪兵学校的第三期,第四期学生队,军士队已经有数百人参加了。这一点是我们都没有想到的,如何巩固成果就成了当务之急。用研究会干事冯力文同志的话说,我们不能狗熊掰棒子,掰下来就扔。要把这些人变成我们真正的同路人。而宣传就是其中一种手段。” “对。”梁干乔眼前一亮,他不看重什么狗屁宣传,他看中的是这个学会如今在宪兵学校内拥有的影响力“看来这个冯力文很有能力啊。” 袁辟璋又听懂了梁干乔的意思,虽然梁干乔是政训处处长,可是他是力行社的太保,在宪兵司令部内不过是挂着个由头。说实话今天他是来找副处长杜明元的,只是没想到梁干乔在。而这个梁干乔还有一个身份,比较特殊,他也是cp的叛徒,而且还是那种被cp认证的大叛徒,托派分子都把他开除了。“冯力文同志之前是ci派回来的首席代表,经过我们处长说服教育后,痛改前非,如今为宪兵学校中校助教。一个能力很突出的同志。” 梁干乔点点头“老哥先去忙,我过两天给你答复。” 袁辟璋立刻应了一声,起身告辞,就算是找杜明元,他也没有想过一次就可以办成。 待房门关上,梁干乔拿起电话“我是政训处梁干乔,去总务处调一下冯力文的档案拿过来。”挂了电话开始认真的看起袁辟璋送来的文件。 每个人都要对自己的抉择负责,在这个是与非混淆的年代里,不论对错都没关系就是不要与众不同。只要有一点和周围人不一样,就会被当做异类。更何况他的情况更复杂,他是一个连cp异类都不要的人,他是托派的叛徒。这让他失去了很多机会,他也想有所作为,可是每每都因为这个cp托派弃徒的身份而错失。所以对于同类有着一种异乎寻常的亲近感,也算是抱团取暖的心态。 教授‘武装斗争与群众暴动’这门课的是留过苏的中央政治学校大学部教授叶道信先生。本课着眼点在于对敌斗争的攻防两面,讲义由叶道信先生自编,再细加剖解。讲得十分精彩,是甄怀仁除冯力文契卡的工作外最喜欢的一门课。只是今天下课后,甄怀仁并没有凑到叶道信跟前提问,而是拿出笔记本起身“静一静,咱们开个会。” 周围的同学停下手头的事情,看向甄怀仁。说实话,他们想过这个学会会给他们带来好处,可是没想到这么大。倒不是什么物质的,大家都是穷人,谁又能多几分钱。好处是来自于思想方面的,更是来自于前途方面的。 “经过诸位干事的共同努力,本会目前已经拥有会员四百七十二人……”甄怀仁开始按照计划发言,可是立刻被掌声打断,不得不跟着鼓了两下掌,然后继续“其中学校职工二十四人,学生三百一十一人,军士一百三十七人……”又被高彬带头的掌声打断“可是我们也要看到,我们的问题。我和冯力文先生总结了一下,请大家指正。” 教室里一下子静了下来,这大好局面每个人都很开心,可是谁都没有想到甄怀仁竟然破坏气氛。不过大家都没有打断他,也都想听听这么好的局面能有什么问题。 “首当其冲的就是巩固成果。”甄怀仁认真的说“同志们的努力,我们每个人都看在眼里,可是我们已经有了费尽心思拉人入会,过后就抛诸脑后的现象。同志们,这很危险啊。其次,我们是因为一个共同的理想走到一起的,内部是平等的,没有什么高低之分。已经有人仗着自己资格老,对新加入的同志吆五喝六,这很不好。” 原本高彬是不服气的,是准备辩驳的。可是听了甄怀仁说的,想了想,继续听了起来。 “不是要建广播站了吗?”燕平森吼了一嗓子。 “那是从外部来引导,我们是一个积极的学会,不是地痞流氓哥们义气的团体。所以我们也要从制度上规范。”甄怀仁继续说“经过冯力文先生的努力,现在我们起草了一个警务研究会的组织纲领,请大家提出宝贵意见。”说着清清嗓子开始读了出来。内容是冯力文根据在cp多年的经验,又结合学校实际情况做的一个草案。主要内容就是修改了入会资格,不是随便谁都能入会了,而是要有一名干事和两名普通会员的推荐才能够入会。入会后三名介绍人要负责每月至少和被介绍人有一次面谈。同时内部不分先后,不以军衔官职称呼,全部统称同志。每周由研究会组织开展一次zz活动。 “这样不就人少了?”杜国彰不明白,他们不是要抢地盘吗? “没有比较就没有好坏。”甄怀仁仿佛忘了昨晚上他是多么的抵触这一条“你是会员,我也是会员,大家都是会员。你平时好好学习,我平时吃喝嫖赌。那么咱这会员是不是太不值钱了?” “这点有道理。”赵优殷点点头符合“要得。” “那开展zz生活,什么意思?”燕平森不懂就问“给他们洗衣服做饭?” 众人哄笑。 “就是每星期咱们抽出一点时间,开个读书会,或者类似什么活动。比如说,说说自己看三民主义什么体会,这样大家在一起,才能够慢慢熟悉不是。”甄怀仁说的也是似懂非懂,有这功夫睡觉不好吗。 “哎,别说,这一点我赞同。”本地人的曾明亮赶紧说“好多会都是加入之后就没人管了。到现在我都不知道我是属于哪个党部的。” 众人都深有体会,也就没有人反对。 之后甄怀仁又把其余的一一说了出来,不过是对这几条的补充而已。 “五百一十九人。”丁树中这些天已经从袁辟璋那里大概了解了甄怀仁的工作,只是光听说进度很快,成果很好,却没有详细了解。此刻才知道甄怀仁给自己带来了一个多么大的“惊喜”。他都恨不得掐死甄怀仁。 他出身黄埔,自然免不了俗也就成了复兴社的社员。本来以为自己在宪兵,牵扯不到复兴社什么事,哪知道如今眼睛盯着警政系统的复兴社特务处还有心思想要在宪兵这块插旗。他不好拒绝,只好想出让甄怀仁鼓捣点动静,事后再把甄怀仁交给谷正伦出气的注意。结果如今作茧自缚,甄怀仁竟然给他鼓捣出这么大动静“很好,你很好。” “都是同学们共同努力的结果。”甄怀仁可不认为丁树中是在夸自己,况且他越夸自己,自己的心跳的越厉害“还有警务处的袁先生,宪兵学校的孟队付,冯先生,崔队长都居功甚伟。”总之一句话,大家都干活了,好处再说,坏处来了,谁都别想跑。 “听说要建立广播站?”丁树中岔开话题。 “是的。”甄怀仁赶紧把理由重复了一遍“也不用多大的地方,不过总要保证全校师生可以每天聆听上级的训示。” 丁树中想了想,笑着说“这是冯先生提出来的?” “是的。”甄怀仁赶紧说“冯先生对研究会的事情很认真。” “想法不错。”丁树中首先给予了肯定,甄怀仁一听就知道后边什么意思了“但是你们的身份毕竟是……” 这时电话响了起来,丁树中看看是专线电话,只好暂停“总之你先回去,那个读书会的周会也先停下。” “是。”甄怀仁从善如流,转身走了出去。暗中松了口气,虽然这事让丁树中不爽,可是却又抓不住甄怀仁的把柄。怪就怪自己表现得太出色了,甄怀仁自嘲一句,心情轻松的返回宿舍。今天是四月一日,西方的愚人节。好日子。 只是他刚刚回到宿舍门口,崔宁一就迎了过来“小老弟,丁教官让你过去一趟。” “我刚从他那回来。”甄怀仁笑着就要递过去一支烟。 “那不对啊。”崔宁一接过烟“丁处长可是刚刚给我打电话的。” “啊。”甄怀仁不由苦笑“看来我需要再过去一趟了。” “没问题。”崔宁一爽快地答应下来。大家都不是傻子,这个警务研究会之所以顺利设立,谁能保证,大家不是看在甄怀仁和丁处长关系如此之近才纷纷加入的。要不然就连崔宁一,高彬这些人都组织不起来一个社团,凭什么甄怀仁就一呼百应。 “周会的场地选择在学校大礼堂。”丁树中说的很干脆,仿佛半个小时之前对此不屑一顾的是另一个人“不需要奢华,我们都是革命军人,简朴,要简朴。” “是。”甄怀仁心中腹诽,却立刻回应。 “会上发言的都有谁?”丁树中又问。 “……冯先生,袁先生,孟少校,崔上尉,高彬同志,燕平森同志。”甄怀仁从来都是嘴把式,他给丁树中说的都是设想,根本就没有想过真的干。如今只好将四位最具分量的推出来,然后再把表现积极的高彬和燕平森拉上。 “你呢?”丁树中皱皱眉头“为什么不发言?” “我是召集人。”甄怀仁大言不惭的说“会议由我……辅佐您来主持。”灵光一现的他立刻改口。 “这不好吧。”丁树中看了眼甄怀仁“我又不是研究会的会员。” “事实上。”甄怀仁赶紧说“我们内部早就想邀请先生这般的优秀党员加入,只是怕您工作太忙。所以我们就擅作主张,将您算入我们的干事会员了。您批评我吧。” “这样啊。”丁树中矜持的说了一句却不接话“你们的干事都有谁?” 甄怀仁一愣,他刚才已经把名册递上去了,片刻后又灵光一闪,犹豫的说“除了名册上的,我们擅自将司令长官,副司令长官,参谋长,还有各位处长,副处长都算入了我们的干事会员。”心中不由庆幸,幸亏今天自己总是灵光一闪一闪的。 “萧参谋长不管这方面。田处长,蔡处长就算了,都很忙。”丁树中片刻后直接说。 萧参谋长是原司令部总务处处长,上个月刚刚晋升为上校,担任宪兵司令部少将参谋长,接了原参谋长如今的副司令申听禅的职务。田处长是稽查处处长田景星,主管社会调查、指挥下关船舶检查所、下关车站检查所、浦口和和平门车站所,以及邮电检查所执行勤务;蔡处长指的是军医处长蔡静浦。 甄怀仁立刻点头记住,看来这三位至少和丁树中不是特别亲近。 “你回去先准备。这次如果表现好,你们的广播站也就不是问题了。” “是。”甄怀仁再次敬礼后离开。 丁树中立刻拿起电话“我是警务处丁树中,请接通宪兵司令部谷司令长官的电话。”复兴社的手就是伸的再长,这里终究也是谷正伦的一亩三分地。丁树中当然不会忘了给自己的带路人通通气。都说谷正伦一派。可是丁树中却知道,谷正伦真正拥护的是谁,谁和力行社社长亲近他就是谁的朋友,而并不是拉帮结派。 甄怀仁心里骂了一路,这个梁干乔简直吃饱了撑的,你管那么多闲事干什么。请复兴社干事组代表观摩警务研究会的周会。甄怀仁也是好奇,这复兴社别看他都入了社快一年了,可是一直以来都是只闻其名不见其人,没想到这刚闹出点动静,就活蹦乱跳的出现在了自己面前。真贱。 回到宿舍一宣布,立刻就炸了锅。和没有政治头脑的甄怀仁不一样,没有人会轻视复兴社。虽然号称秘密结社,可是他的大名早就传遍了四方,大家都知道复兴社神通广大,可是究竟有谁,谁又是首脑却没有人清楚。但是知道一点,只要获得了复兴社的赏识,那么前途无忧了。 高彬和燕平森得知甄怀仁安排了他们两个上台发言,又是感激又是激动。燕平森最直接,拿出了两条哈德门塞给了老烟枪甄怀仁。 “梁干乔。”冯力文想了想“听说过,这人好像脾气不小,不好相与。” “我的想法是,咱们做好自己的事就行了。”甄怀仁才没想去打听这个梁干乔究竟是什么来历。写了一句“老师加油。”起身“学生告辞了。” 冯力文点点头,依旧拿出了两盒哈德门扔给了甄怀仁“功课也要注意,不要落下。”他仍然没有起身相送,他要好好琢磨一下。 甄怀仁也习惯了,出了正堂,就看到了一抹丽影站在门堂,看到他,却没有如同以往一般躲开,而是将什么东西放到了门口旁边的椅子上,这才去了西厢房。 甄怀仁狐疑的回头看了眼书房,皱皱眉头,这个陈韫阖什么意思。冯力文为了她都这样了,她想干什么。立刻冷着脸,看都不看那椅子上的东西,直接出了门。 片刻后陈韫阖走出来关门,这才看到放在椅子上的五元钱竟然还在,不由无奈。这个甄怀仁什么意思,勾引自己?也太小看自己了。不要拉倒,这五块钱也是她这一阵省吃俭用偷偷攒下来的私房钱。实在是打车那事说不清楚,她不想让冯力文多想,才没有如实相告那天的事。 秘密结社课程是讲解三点会、哥老会、青帮、红(洪)帮的源流。其实,帮会活动已渐式微,有点了解就够了。所以班里除了甄怀仁外,大家都在为即将召开的周会做准备。甄怀仁却在盘算自己要不要学石秀宰了陈韫阖。说起来他对于冯力文也很矛盾,一方面鄙夷对方的所作所为,另一方面内心中又无比期待其实冯力文果如丁树中预料的,是苦肉计。因此他一方面对冯力文提防,另一方面又不愿意冯力文的名誉受到任何的损害。陈韫阖今天可以勾引自己,明天说不得就会勾引别人。要知道这院子里可是不缺男人。这屋子里的人别看一个个人模狗样,其实不过都是群衣冠禽兽。他就听杜国彰炫耀过以前在东北跟着胡子打家劫舍的勾当。 “主持人是我啊。”下了课高彬凑了过来,提议周会需要一个主持人。甄怀仁想都不想就知道对方什么意思,却故意装傻“怎么,老高,嫌弃我官话说不利索?” “不是,不是。”高彬赶紧说“我的意思是,咱们学会都是一帮子大老爷们,颠倒来,颠倒去的。太过乏味。” “不行。”甄怀仁皱皱眉头“不说现在我去哪找个女人救场,就说,这么重要的场合,你搞这些合适吗?” 高彬被怼的没话说,只好悻悻然离开。 因为甄怀仁的态度明确,之后几天再没有人提过类似的建议。周日一早,没经历过太大场面的甄怀仁不放心,特意早早的来到了大礼堂开始检查。他跟丁树中对着干不是目的,是手段,眼下这个研究会看着有搞头,他自然也上了些心。反正于他也没有什么损失,只要活着就没事。 正检查着,突然远处传来动静,甄怀仁抬头看了看,几个身穿军服却没有佩戴军衔的男人出现在了礼堂大门口“请问几位是干什么的?” “我们是受邀来参加会议的。”为首的男人四十来岁,个子不高,官话带的口音和崔宁一类似。 “哦。”甄怀仁不以为意“现在还早,周会要到八点半开始。”想来都是那些复兴社大人物的跟班提前来查看“诸位可以随便检查。” “小同志知道我们?”那中年人笑着问了句。 “我是今天周会的召集人,自然知道。”甄怀仁自抬身份“对了”说着指指一个方向“一会你们的长官来了就坐在主席台上,你们几位就请屈就坐那里。” “说什么呢?”中年人身后一个男人皱皱眉头。 “同志。”甄怀仁也不高兴了“我们是这里虽然是学校,可同样也是部队,也要讲究一个尊卑。难不成你也想坐到主席台上。” 中年人制止了身后的男人问“既然都是同志,怎么又要讲尊卑呢?” “这个尊卑不是地位的尊卑。”甄怀仁十分感谢冯力文之前的教导,让他可以反复横跳“而是职责的尊卑,长官坐在主席台要总览全局,你们坐在那里,要关注一隅。没错啊。” 中年人一愣,大笑起来“好好好。很好。小同志是大学生?” “中学生肄业。”甄怀仁笑着回了句。拿起自己的东西不再理会这些人,继续忙活了起来。这个中年人虽然在笑,可是给他的感觉十分的不舒服,仿佛被盯住的猎物。 中年人也没有纠缠,在礼堂呆了一会就带着人出去了。甄怀仁检查完毕之后,这才回到宿舍区,吃饭。因为今天情况特殊,所以点名和跑操取消了。 吃完饭,甄怀仁八点准时来到大礼堂,开始拿出稿子背了起来。没一会,杜国彰跑了过来“来了,来了。” 甄怀仁探身看去,果然看到丁树中陪着几个人有说有笑的走了过来。为首的人八字胡,佩邰中将军衔。甄怀仁立刻调整了一下军帽,为了今天的周会,学校特意将一直不肯给他们发的军装发了下来,每个人都佩戴着中尉军衔。 估摸了时间后,甄怀仁深呼吸一口气,越众而出,来到了谷正伦,丁树中几人面前“报告长官,宪兵特务训练班学员甄怀仁正在准备周会,请指示。”按理说特务训练班要保密才会取消休假六个月。如今可好了,除了不能出学校,他们这期培训班的人算是名扬全校了。 “继续准备。”谷正伦审视了一眼甄怀仁,用官话说了一句。 “是。”甄怀仁立刻转身跑了回去。心里却一咯噔,在大礼堂遇到的那个中年人刚刚和丁树中站在一起,此刻已经佩邰上了军衔,竟然是上校。不过好在是陆军的,不是宪兵。 八点半,周会准时开始,原本甄怀仁还准备来个什么介绍之类的,可是昨天丁树中检查流程时否了。甄怀仁也不强求,直接开宗明义“中央宪兵学校警务研究会第二次周会现在开始。请全体起立。奏军歌。”流程是冯力文草拟的,虽然甄怀仁不以为然,可是还是原封不动的送到了丁树中那里,然后改了介绍这一条后通过了。 大礼堂里的数百人站了起来,片刻后,来助演的学校鼓乐队开始演奏宪兵歌。据说是由谷教育长亲自写的词,词很好,可是甄怀仁真是想劝劝这位中将,以后不要写了,否则他以为他梦回大清了。 “坐下。”甄怀仁待众人唱完之后,继续对着话筒“第二项进程,研究会一周总结报告,主讲人宪兵学校教育大队大队附孟秋之同志。”说完带头鼓掌。为了显示平等,甄怀仁按照冯力文提议,要求会内活动不带军衔全部以同志相称,这一条被他很好的执行了下来。 孟秋之整整领口,走上主席台,向谷正伦等人敬礼之后,开始发言。到底是中央大学的高材生,虽然心眼小,可是着水平真是杠杠的“……这次却是同校的崔同志,我们会过面,只是很少来往罢了。他也不兜圈子,直截了当地说:“现在,一个充满新生命的社团诞生了,可以说是大时代中的产物,竭诚拥护我们……”他问我:“像这样的组织,你愿不愿意参加?”我毫不犹豫的答应下来……” 甄怀仁直翻白眼,他怎么来的,崔宁一早就说了,如今却好像众人拜大哥一般捧着他入会。终于孟秋之的发言结束,甄怀仁收敛心神走到台前“下边请培训班老师袁辟璋同志上台发言。” 袁辟璋走到主席台,同样向谷正伦等人敬礼,然后面对台下官兵却同样一个标准军礼后才开始发言。这让众人对他有了好感。虽然他的发言中规中矩,说的也不是如何入会,而是对三民主义的理解,可是却获得了比刚才孟秋之更热烈的掌声。甚至谷正伦都鼓掌给与鼓励。 后台的孟秋之脸色又难看了,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有了孟秋之的前车之鉴,之后所有发言人全都依葫芦画瓢,谁都不得罪。孟秋之恼火的看了眼正在背词的甄怀仁,算是把安排发言顺序的甄怀仁恨上了。完全忘了是他自己一再要求第一个发言的事实。 待最后一个发言人燕平森下去后,甄怀仁走上台“下边由我会常务干事谷正伦同志发言。”说着立刻带头鼓掌。谷正伦的常务干事自然是甄怀仁这帮不要脸的抽空选举出来的,同时当选的还有副司令申听禅,并且自打嘴巴选出了会长,中央宪兵学校校长缺席当选。虽然那位都不一定听说过他们,更不一定看重这个研究会。不少人也觉的这样有些不好,可是按照冯力文说的“都磕了九十九个头了,还差这一个?”甄怀仁还是强推了。 谷正伦也不是全然没有准备,发言稿虽然言之无物,拢长乏味,却语调阴阳顿挫,如同唱歌,不卖票钱太可惜了。 终于当甄怀仁宣布周会结束时,他自己都赶到了一身轻松。该死的周会,该死的警务研究会,该死的特务训练班,该死的宪兵学校,该死的警务处“到”甄怀仁正腹诽时,听到了丁树中喊他,立刻跑了过去,一个标准军礼“报告长官,特务训练班学员甄怀仁正在整理会场,请指示。” “这就是研究会的发起人,甄怀仁同志。”丁树中笑着向身旁的两个人,一名少将一名上校介绍“高警的优秀毕业生,会英、日、德、俄四种语言,也是我们的同志。” “我就说嘛。”佩戴上校军衔的男人笑道“中学生有甄怀仁同志这般见识的可不多。” 甄怀仁尴尬的没吭声。 “哪年入的社?”男人没有得理不饶人。 “去年下半年。”甄怀仁自然知道人家问的是复兴社。 “小组长是谁?”男人又问。 甄怀仁答不上来,有些发窘“报告长官,入社之后,之前的同志就再没有联系我。” “我们是同志嘛。”男人笑着说“你们读书会的规矩很好,会内都是同志,不分长官还是部属。咱们社以后也要推行,我叫邰蓑衣。” 甄怀仁没有搭话,人家长官不过是说说客气话,真早要认真就是傻子了。 “咱们去食堂边吃边谈吧。”丁树中看了眼远处。 邰蓑衣没有拒绝,笑着说“好。”他也看到了谷正伦从洗手间出来了。 甄怀仁赶紧敬礼,恭送几人。他还没有不知天高地厚的以为自己有资格上桌。就这已经让远处的不少人羡慕嫉妒恨了。 “长官们说啥了?”燕平森是个直肠子,也不知道谁选的他。 “就问了问我是谁,哪毕业的。”甄怀仁笑着说“不过是客套而已。” 大家自然都不信,甄怀仁也不管,继续招呼众人收拾“长官们可是在小食堂用餐呢,说不得会杀个回马枪……”赶紧立正,众人也同样放下手头工作敬礼。 刚刚陪同邰蓑衣的那个中年人此刻配带着少校军衔走了过来“甄怀仁同志方便谈谈吗?” “好的。”甄怀仁不动声色的喊了一声“冯力文同志,你来负责。” 冯力文立刻说“是。” 少校有些诧异的看了眼冯力文,对方可是这群人里军衔与袁辟璋平阶的中校军衔,而且他也听了是这的老师。同时留意到,周围人也不由侧目。 “请跟我来。”甄怀仁笑着为少校带路。 “我叫齐五,复兴社机要室秘书。”少校跟着来到一旁的休息室开门见山“我对贵会的组织形式很感兴趣,可以介绍一下吗?” 甄怀仁一听,顿时放下心了,立刻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反正拢共也没多少东西。心里对邰蓑衣身边的人高看一眼,这都是有心人,仅凭借邰蓑衣上午的言行就能想到长官所想提前掌握情况“这些主要都是在刚刚的冯力文同志提出建议下总结出来的。” “冯力文。”齐五又听到了这个名字,笑着说“看来甄怀仁同志对冯力文同志跟推崇。” “冯力文同志大才。”甄怀仁没有回避。 送走齐五,甄怀仁看了眼雨花台方向,对不起了商凌弥,我敬佩你,可是我不能看着自己的老师没个好结果。今天的冯力文表现的十分出色,出色到甄怀仁心中唯一的一丝确幸都荡然无存,他真的做了叛徒。他没有证据,可是他相信自己的直觉,以前的那个峥峥矮个汉子死了,如今活着的只是一具苟延残喘的行尸走肉。自己只能做到这一步,将冯力文送走,眼不见心不烦,从此不相往来。 让他失望的是,直到谷正伦、邰蓑衣、梁干乔、丁树中等人离开,也没有谁通知冯力文过去拜见。 “一定是……”甄怀仁自感失言,赶紧闭嘴,却愤愤不平的指了指写字台一角一枚钉子。 冯力文反而神态放松“你太紧张了。好好放松一下,过几天广播设备运来可是该忙起来了。” “广播设备?”甄怀仁苦笑“我觉得有些作茧自缚。” “万事开头难。”冯力文笑着说“我已经订了十多份报纸,以后就从这些上边选取素材。” “我自己是做不来的。”甄怀仁赶紧赖皮的说“老师可不能见死不救。” “我自然是要支持的。”冯力文这次没有推诿或者矜持“不过我做不来播音,你自己解决。” “播音简单。”甄怀仁也不想把露脸的机会给别人“我来,不就是照着念字吗?能有多难?” 甄怀仁和冯力文又聊了一会才告辞,出了书房,看了眼西次间亮着的灯光,直接走了出去。冯力文既然定了性,甄怀仁的心态不知道为什么就变了,只要这女人不真的出格,他也就不吭声了。 听到外边的动静,又等了一会,陈韫阖才走出来关门。那个青皮来的越发勤了,简直明目张胆。冯力文在力争上游她也不好指责什么,总之打定主意,对甄怀仁严防死守,坚决不给任何机会。 广播设备来的比甄怀仁预料的快,全套的德国大功率电喇叭,只是在装修的工兵建议下,播音室设到了学校办公楼三楼。理由千奇百怪,说到底是为了节省电线。好在高彬等人也十分赞同,毕竟没有谁真的愿意听甄怀仁整天扯着嗓子瞎吼,虽然依旧能听得到,却不会被吓醒和骚扰到。 让甄怀仁喜出望外的是,总务处还给批了一台收音机,依旧是德国原装博朗borunve301,音质十分不错。 有了趁手的东西,甄怀仁就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开始为第一次播音做准备了。为此甄怀仁也不再顾忌什么闲言碎语,连续几天下课了就追着冯力文要素材。两个人每次都要到熄灯号响起才散场。却是让陈韫阖同志恨得牙痒痒。 “这次开始了吧?”杜国彰一边吃馒头一边问。今天是播音第一天,甄怀仁跑完圈顾不得吃饭就去办公楼了。 “七点,现在还有三分钟呢。”高彬喝口粥。 “你们说会有人听吗?”燕平森恶意满满的问。 “你不就在听。”有人揶揄。 众人说着说着突然有人说“这过了点了。都十分了。” 甄怀仁欲哭无泪,他千算万算都算到了,就是漏算了他没有钥匙。问值班员,对方也表示不知道。想要踢开门,值班员却不答应。 “你很好。”甄怀仁此刻再看不出猫腻就是个傻子了。拿出纸笔看了眼对方的胸章,那人赶紧捂住“干嘛?” 甄怀仁却不再理会,转身往外走。 值班员反而追了过来“甄召集,你看,怎么就急了,好商量啊。” 甄怀仁冷冷的看着对方“站住。”来到门口值班室拿起电话“请接警务处军法课。我是警务研究会甄怀仁。” 谁都没有想到,警务研究会的第一炮打响了,不但名振宪法学校,还响彻整个宪兵司令部。为了一个恶作剧,警务研究会竟然兴师动众的调来了军法课。而袁辟璋竟然也跟着胡闹,亲自带人过来。值班员当即就撂了,他自然不会凭空如此,幕后之人却是孟秋之。 面对人证,孟秋之抵死不认,可是没有人是傻子,就连崔宁一都气的直摇头。袁辟璋这时却建议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毕竟孟秋之固然丢人,可如今刚刚有了起色的警务研究会也要受到连累。 “太便宜他了。”燕平森愤愤不平的说“弟兄们的心血,都让这孙子毁了。还给他留什么脸?” 大部分人持有一样的看法。 “他,当然不值得同情。”冯力文平静的说“可是因为他,让咱们的心血付诸东流,不值。” “那总得对他有个说法啊。”高彬依旧心有不甘“否则以后这种事少不了。” “将他开除研究会。”燕平森立刻提议。 “对。”众人纷纷附和,就连崔宁一也没有出声反对。 第5章 认真改正 “整点播报结束下次播报明早七点。”甄怀仁关了扩音器,清清嗓子,这播音真是累。 走出播音室甄怀仁锁好门,走下楼,新的值班员赶紧起身向甄怀仁敬礼,甄怀仁回了一个军礼走出办公楼。这是上次锁门事件的后遗症,他已经听到了杜国彰等人私下打探宪兵学校内部对他上次大动干戈的反应,有好有坏。好的认为这是确立了警务研究会的威信,同时清除了害群之马;坏的则认为警务研究会刚刚起步就开始争权夺利,完全是池浅王八多,成不了大事。对此他请教冯力文,冯力文提议要加强研究会的内部纯洁性,也就是抓内部纪律。甄怀仁迟疑了,再有一个多月大家就各奔前程了,实在没有必要如此得罪人。说实话,如果知道锁门是孟秋之干的,他也不会大动干戈。如今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研究会自那以后,扩充的速度更慢了,上一次的周会来的人也不多。这让包括他在内的培训班成员刚刚燃起的激情迅速的冷却。 就这么维持吧。 从冯力文那里拿到明天的播音稿,甄怀仁返回宿舍,杜国彰,高彬和燕平森正在开小会。看到他来,赶紧说“宪兵学校有人要和咱们打擂台。” “谁啊?”甄怀仁放下稿子,疲惫的坐在床上,接过了燕平森递过来的烟。他完全是好奇,培训班固然还有一个多月就要解散,可是宪兵学校这期也就还有两个月多一些同样解散。因为宪校刚刚在去年完成建校,这一期学生的养成是老规矩一年半,之后九月开始,从各地招募的以中学生为主的新学生才会按照三年养成制入校学习,所以甄怀仁实在看不出宪校学生谁会愿意这时候蹚浑水。 “还有谁,孟秋之。”高彬不屑的说“又抱住一条大粗腿。”说着比划了一个有缺口的圆。 “这样啊。”甄怀仁挠挠头,看来那厮是把自己恨上了“你们什么意思?” “当然是反击。”杜国彰这次倒是没有拖后腿。 “打一架?”甄怀仁开了句玩笑,可是看到三人模样,赶紧说“为了他赔上前程?” “总不能这么窝囊吧?”高彬嘟囔一句。 “我和冯先生他们商量一下,你们先摸摸底。咱们是做反特的,全当实习好了。”甄怀仁信口胡说,心里却打定主意拖下去,拖到培训结束拉倒。 只是他想拖下去,孟秋之却不给他时间。相比他们拉虎皮,孟秋之那里获得的支持却是实打实的。没过两天,一个名叫“警政学习会”的组织就冒了出来,开始在学校内拉人头。发起人自然是孟秋之,可是骨干却是大队部上次拒绝入会的几个军官。因为有主场优势,不但扩充很快,就连研究会的会员也有一部分改换门庭。 这就算了,甄怀仁没想到,对方蹬鼻子上脸,孟秋之竟然找来,要分享播音室。 “孟少校。”甄怀仁余光看了眼扩音器的开关,心平气和的说“我们就算做不成朋友,可我们依旧是战友,校友,同志……” “少废话。”孟秋之不耐烦的打断甄怀仁的话“你们一帮子特务算什么军人,谁又把你们当校友,战友,同志了。不过是你们自欺欺人而已。我们行的正,坐得端,也绝不会和你们这些阴沟里的老鼠成为同志。” “请你自重,你可以针对我,不能针对我们的工作,我们同样是为国家奋斗,和你们没有什么不一样。只是分工不同。”甄怀仁觉得孟秋之怎么就跟一个傻子一样,一点都不提防,以至于他都怀疑自己是不是落入了孟秋之的圈套。 “自重个屁。”孟秋之不屑的说“还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就你那破锣嗓子,出去问问,谁不是捂着耳朵。”孟秋之也察觉自己说的有些过,立刻岔开话题。 “我也知道自己没有播音方面的才能,也在寻找合适的人选,可是饭要一口口的吃,一切都要过程。一步登天我也想啊,这不被孟少校你给打醒了。”甄怀仁拿出烟点上,他偏偏要把话题拉回来。 “那是你蠢。”孟秋之有点志得意满忘乎所以“这就是告诉你,打蛇不死反受其害。”同样拿出烟点上,与甄怀仁分庭抗礼。 “不,我们是同志,至少在你被清除出我们研究会之前。所以对待同志,我们不会一棍子打死,那不是我们的作风。”甄怀仁看看门,难道孟秋之的狐朋狗友捧臭脚的同党就没有人愿意进来提醒一下?不由真的怀疑是自己落入了圈套。 “别废话了,我不是征求你的意见,而是通知你,这地方今后两家共享,我们负责上午,你们负责下午。中午一边一天。”孟秋之霸气的将打算说了出来。 “这里是我们研究会的财产。”甄怀仁平静的说“如果孟少校想要播音,大可以自己向上级申请。好了,我要播音了。”甄怀仁掐灭烟,他不能按着孟秋之的步调走。 “谁说这是你们的财产,这是我们学校的。”孟秋之一听就急了“是司令部批给学校的。” “那么司令部为什么批给学校?”甄怀仁不得不走到扩音器的麦克风前坐下。 “别以为靠着复兴社就无法无天。告诉你,这里是谷司令的地盘,的……”孟秋之却根本没有留意到甄怀仁的提醒。 甄怀仁立刻关了扩音器,对错愕的孟少校说“出去。” 孟秋之看了眼扩音器“你……你以为你打开了扩音器,让全校都听见我就怕了你?我们警政学习会要求公开公平的分享播音室的使用权有问题吗?大家都是校友,战友,同志。我们就算不在一个部门,可也只是分工不同,你们做的事是为国效命,我们不也一样?大家有什么可以坐下来谈,你的态度可不是对待同志的。难道就因为我们没有加入你们,组建我们自己想要的……” 甄怀仁再次看了眼扩音器的开关,似乎懂了,孟秋之不懂德语,也不懂这套设备的使用。心态立刻稳了,开始好整以暇的看孟秋之的独角戏,甚至时不时的配合对方的表演。欣赏着孟秋之的唱念坐打。 孟秋之虽然没有达成目的,他也没有指望一次就成,可是却心情舒畅,走出播音室面对走廊两边远远张望的众人,苦笑“有什么不能商量呢?” 众人神态各异,这时有人跑了上来,脸色难看的走到孟秋之耳旁嘀咕几句,孟秋之的脸色大变,也不演戏了,直接下楼走人。 “痛快。”燕平森以水代酒满饮一杯“让所有人都看看这厮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这事没这么简单吧。”高彬是广东人,对于勾心斗角虽然未亲身参与过可没见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这事把教育长牵扯进来了。” “如今人家打上门来,一零一要是怂了,那么咱们才算完了呢。”赵优殷不以为然“事情做就做了,瞻前顾后成不了大事。” “好了。”甄怀仁笑着说“人家还没怎么着,咱们自己就闹分裂了,何苦呢。咱们做好自己的事,谁要是凑过来让咱们打,咱们也不会客气。可是咱们也不主动惹事,说到底,大家都看在眼里。谁想踩着咱们往上爬,咱们就把他一起拉下来垫背。” “对,就要这样。”崔宁一说着走了进来,看到燕平森等人苦笑着说“这事说到底,怪我。我表个态,以后我和姓孟的一刀两断。他要是再来折腾,我带头收拾他。” “好。”燕平森立刻叫好。 “对了。”甄怀仁递给崔宁一一颗烟“姓孟的虽然不讲究,可是有一点没有说错,这广播员我真是不合适。你们哪位自告奋勇?” 众人互相看看都不吭声,莫哲豪直接说“我的想所,可诺帝官话不灵光的。” 众人笑了。 “我可不管。”甄怀仁却不上当“大不了一人一天轮着来。我现在一天到晚就想喝水,嗓子就跟吃了太上老君的炼丹炉一般。” 众人又笑。 只是笑归笑闹归闹,这播音员的工作却必须有人来担任。大家虽然都不愿意干,可是也明白甄怀仁的意思,如今这播音室已经成了警务研究会的脸面,必须要找一个能够撑起来场面的人。 “早晨七点广播。”甄怀仁既然做甩手掌柜字,所以今天压根就没有去播音室,钥匙昨天都直接给了崔宁一让他选用贤能。刚刚跑操结束,就听到了扩音器里传来了一个好听的声音,不由一愣,看向旁边的杜国彰。 “昨晚回来你不早就睡了。”杜国彰坏笑着说“我们和老崔一起找的冯先生,冯先生不是负责编辑播音稿吗,请冯太太播音,最是合适。” 甄怀仁有些无语,却没有反对。一路听着广播回到了宿舍,让他意外的时,半个小时的播音结束后,广播里竟然开始播放起了歌曲。这让他突然觉得术业有专攻,也许崔宁一他们找对人了。 果然,一天下来,从大家反馈回来的消息看,都认为陈韫阖当这个播音员最合适。很多以前一听广播就捂耳朵的,如今竟然也愿意听一会。这让甄怀仁恼火又无奈,真是一群衣冠禽兽。 播音室争执的第三天孟秋之被调走了,与此同时,学校训导处第一科长林汉文少校找来甄怀仁和如今已经半瘫痪状态的警政学习会代理负责人谈话,意思很简单,学校支持学生们自发的组建社团,但是要良性的,不能进行不正当竞争。同时要求,警务研究会和警政学习会对内部整改。 甄怀仁没有拒绝,也不容他拒绝。 “我们警政学习会决定解散了。”却没想到代表警政学习会来的大队副官黄庭礼上尉给了他一个大彩蛋。 林汉文少校没有任何的意外,事实上,从孟秋之说出那句话之后,就决定了这个警政学习会以后完蛋了“哦,那么会员们都同意?” “这是大家一致讨论的结果。”黄庭礼直截了当的说。 “我知道了。”林汉文点点头,看向甄怀仁“那么警务研究会可以开始整改。” “恐怕不行。”甄怀仁突然口风改了“我们是有制度的。我只是召集人,我们的会长,常务干事,干事组还没有开会决定。” 林汉文错愕的看着甄怀仁“会长?” “我会会长就是宪校校长。”甄怀仁说着起身“不过我们近期会召开一次特别会议的。如果学校愿意,可以派员旁听。” “能行吗?”杜国彰听到甄怀仁的复述,觉得简直天方夜谭“校……会长会来参加?” “自然不会来的。”高彬抽口烟。 “那不就开不成了。”燕平森没反应过来。 “那样,才能证明我们底牌大。”梁三鑫一拍巴掌“谁想要咱们整改,就先把会长他老人家请过来。没有会长的首肯,谁来我们都不认。” “只要拖过这一个多月,到时候咱们的名号就算是立住了。”莫哲豪说的更加直白,以后出去,说出警务研究会,谁都知道咱们后边是复兴社,会长是谁。 “不能被动防御。”甄怀仁突然开口“必须主动出击。” “怎么出击,打谁?”燕平森精神一振,立刻撸起袖子“我一个对付七八个没问题。” “不是打架。”高彬哭笑不得。 “听说再有几天,就是学校周年庆了。”崔宁一说着翻出一份校刊,头版头条就是“校庆”。 “这跟咱们有什么关系?”杜国彰不明白。 “挂着羊头卖狗肉啊。”甄怀仁笑着说“总要有个说法,这不,咱们就搞一个庆祝会,算了没钱庆祝会就算了。” “可以搞一个征文比赛。”一直没开口的冯力文说了一句“市面上很流行的,可是也需要一些奖励,不一定物质的。” “颁奖?”丁树中看看袁辟璋拿来的文案,有些哭笑不得“这宪兵学校校庆跟他们有什么关系?” “警务研究会想要借此巩固如今的地位。”袁辟璋虽然不认同这个注意,可是却没有拒绝代为邀请,毕竟事情成了对他也有好处。要不然他拿这么多年的清誉做赌注进行的投机岂不是亏本了。 “都邀请谁了?”丁树中不置可否。 “司令,还有处长您,徐处长和梁处长。”袁辟璋回答的干脆利落。徐处长是副官处长徐藩,谷正伦掌握宪兵司令部的重要支柱。 “司令答应了?”丁树中有些意外,毕竟从宪校传回来的消息可并不那么美妙。 “徐处长没有拒绝,表示需要核对一下时间再答复。”袁辟璋却明白这不过是委婉的说法。 “哦。”丁树中苦笑“老袁,最近手里的案子比较多,我就不凑热闹了。不过研究会愿意庆祝我也是支持的。” 袁辟璋有些失望,毕竟丁树中是在邀的人中希望最大的,不过他也不能勉强,起身告辞。 “搞颁奖,搞颁奖,如今可好,把大家的情绪调动起来了,颁奖人却一个都没有来。”燕平森满腹牢骚“谁出的这鬼主意。”袁辟璋的消息传回特训班,顿时让重新激情万丈众人再次被浇了个透心凉。 “这不还没有开始呢吗。”甄怀仁也有些坐蜡,可是却不得不耐着性子说“天无绝人之路,我来想办法。” “你能有什么办法?”高彬好奇的问“复兴社?” 众人精神一振,赶忙看向甄怀仁。 “不可说,不可说。”甄怀仁卖着关子,却心里发苦,他有个鬼办法。不过是想把火力从冯力文身上引开,到了如今也不得不硬着头皮强撑。 说干就干,立刻来到崔宁一的办公室借电话,崔宁一当然不会拒绝,甚至贴心的自己走出去关上了门。 “你好,我是中央宪兵学校,我找军事委员会调查统计局二处秘书室。”好在齐五那天给了甄怀仁一个联络方式,要不然他就抓瞎了。电话很快通了“你好,我是中央宪兵学校甄怀仁,找一下齐五,齐秘书。哦?这样啊?那他多会回来?好的,我知道了。”挂了电话,甄怀仁无可奈何,虽然电话的音质不好,可是齐五那蹩脚的官话他还是能够听出来的。 拿出一支烟静静的吸了起来,很显然复兴社已经放弃了自己。待烟烧到手,甄怀仁才回过神,赶紧掐灭,再次拿起电话拨了出去“你好,我是中央宪兵学校,要一下宪兵司令部谷司令长官办公室。”这次很快,电话通了“这里是宪兵司令部,哪位?” “您好,我是宪兵学校警务研究会召集人甄怀仁……喂。”甄怀仁看看电话,挂了。又拿出一颗烟,阎王好见小鬼难求,又是一颗烟之后,甄怀仁拿过来桌上放的黄页,翻看起来,很快找到了一个电话拨了出去“你好,我是中央宪兵学校,要一下军事委员会侍从室,哦,一处。”似乎等了很久,似乎等了片刻,当电话接通那一刻,甄怀仁的大脑出现了短暂的宕机“喂喂喂,我在听,在听,您好,我是宪兵学校警务研究会召集人甄怀仁,是,说重点,我们想邀请警务研究会会长出席研究会活动。报告长官,我会会长是宪兵学校校长。喂,喂。”甄怀仁无奈的放下电话。又拿出一颗烟,这都到了头了,还是没有成。 不知道过了多久,房门被打开,崔宁一和林汉文走了进来,差点被里边的烟呛死“快快。” 甄怀仁有些沮丧的说“让我再想想……” “想什么,快点,侍从室打过来电话,点名找你。”两人身后的燕平森大吼一声。 甄怀仁一愣,赶紧掐灭烟,却又看看电话“你们蒙我吧,我这不就有电话。” “瓜娃子。”赵优殷笑骂一句。 林汉文舒缓了一下语气“侍从室不知道这的电话,打到了校办,快点走。” 甄怀仁半信半疑,慌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跟着林汉文走出办公室。外边竟然已经围了不少人。 “大佬,牛了。”莫哲豪喊了一嗓子,周围的人同样激动的鼓掌,甄怀仁却早就心飞了。 不光培训班,沿途遇到的,都赶紧站开,有胆子大的会员大吼一嗓子“甄召集,现在写征文来得及吗?” 甄怀仁笑笑,却没有理会,见风使舵的东西,要不是培训班马上解散,他都要来个清会。 很快他们来到了从没有来过的五楼最东头的房间,见到了之前见过一次的学校副教育长杨秉樾,赶紧敬礼。杨秉樾态度相比上次也有了变化,笑着回了一个军礼,直指电话。然后示意林汉文一同走了出去。 甄怀仁都感觉自己的手心有些潮,在裤子上蹭了蹭才拿起电话“您好,我是宪兵学校警务研究会召集人甄怀仁,钱长官好,是,是我打的,挂了?我以为……是,不要我以为。我校下月校庆,特意举办了一个相关的征文活动。会员们的情绪很高,报名踊跃。是,说重点,我们的研究会想邀请我会会长为这次征文的优秀同志颁奖。是,我们研究会是自发的组织。颁奖仪式各项准备工作因为不知道会长同志的安排情况,所以还没有确定。好的。是,保证完成任务。” 事情这就成了?挂了电话甄怀仁觉得多么的不真实,几分钟前他还差点把脑袋上的头发一把把的揪,可是在他看来难如登天的事,竟然就这么成了? 事情的发展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于是不要脸的立刻上门了。 “齐秘书啊,你好你好,对,是打过电话,本来想请老哥来坐坐,这不老哥出差了。回来了啊,对不住了,兄弟这几天一堆事压着,等过几天就好了,到时候一起叙旧。不合适吧,那行,我等着。”甄怀仁挂了电话,接过崔宁一的烟点上。他要让对方感觉亏欠自己,可是又不能够把事情做绝。得饶人处且饶人,不到最后一步,不四面树敌,这是冯力文教给他的。 “牛。”崔宁一竖起大拇指“老弟的路子够野的,军委会调统局都有人?”他不知道这个齐秘书他也见过,毕竟当时甄怀仁和齐五说话并没有当着他们的面。他也不知道那个少校就是齐五。 “谁让我喜欢交朋友啊。”甄怀仁不会放过拉虎皮的机会,摆摆手,走了出去。人真现实,如今教育长大人的秘书处亲自打来电话,听说处置了一个干事,徐处长,梁处长的回话也来了。就是忙得不可开交的丁大处长也有了时间。 还没到宿舍就看到高彬凑了过来“甄召集,这是我们拟定的流程,您给掌掌眼。” 甄怀仁笑骂一句“我就不看了,还是给冯先生吧,这毕竟是他的注意。” 高彬想了想,笑道“我服了。” 甄怀仁也懒得去问他服什么了,来到宿舍,开始准备自己的发言稿。这回他自然不会把露脸的机会交给旁人。待反复修改满意后,已经快熄灯了,想了想,只好耐着性子,等到第二天中午才找到冯力文家请对方帮着修改。 “进步很快。”冯力文看了一遍稿子,拿起笔开始改了起来。 甄怀仁知道冯力文的习惯,拿出烟,走出书房,迎面就看到了刚刚从外边回来的陈韫阖。如今已经是五月,南京可是出了名的热地方。对方穿着一身草绿色卡其布衫,武装带并没有过分勒紧,显得英姿飒爽。甄怀仁甄怀仁扭头喊了一句“冯先生,陈秘书回来了。” 冯力文走出书房,看到了正在对峙的两人,有些无奈“韫阖,饭在锅里,我给怀仁改改稿子。”说着又进了书房。甄怀仁赶紧走了进去。 陈韫阖脸色难看。 齐五说到做到,一大早就来了,只是甄怀仁中午压根没有回宿舍,待到下午才知道。因为纪律,两人也不可能出去,只好又借了崔宁一的办公室聊了起来。 “老弟,明人不说暗话。”齐五不在外勤,久在办公室,别的他可能不了解,可对于勾心斗角那是行家。他明白甄怀仁这次并没有得理不饶人,也承情,最起码甄怀仁行情见涨,他必须承情,也必须说透“这事是哥哥做的不地道。以后需要帮忙的只管说,我要再不吭声,随你处置。” 甄怀仁赶紧给了对方一个台阶,他完全知道,这次根本就是走了狗屎运,可是他不能天天踩狗屎,所以十分的配合。两人聊了半天,终于甄怀仁拿出了颁奖仪式的流程安排“老哥,你是行家,给掌掌眼,看看哪里还不周到。” 齐五谦虚客气了一下,拿过来开始看了起来。 “这是行家啊。”齐五确实有挑错然后显示一下存在的意思,可是如今却真的没错可挑“老弟谦虚了。” “哪啊。”甄怀仁笑着说“不是我,这是冯先生的首尾。”说道这突然感觉手有些不自然,赶紧说“那才是真正的大才。” “就是那位冯力文中校?”齐五的记性很好。 “是的。”甄怀仁赶紧说“北京法政专门学校的高材生,留过洋。” “冯先生的名字我也是知道的。”齐五有些好奇,他是在不明白甄怀仁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的不遗余力推荐冯力文。 可是甄怀仁却不再说了,转而岔开了话题。 齐五也没有强求,双方约定了当日行程安排后,齐五才心满意足的留下一条哈德门给甄怀仁走了。 世事无常,因为情绪紧张,整天练稿子,结果颁奖前一天,甄怀仁的嗓子哑了。这下不光他抓瞎,警务研究会的所有人也抓瞎,宪校的领导更抓瞎。 “嗓子没什么大问题,不过最近几天少说话。”校医务室的医生检查之后开了一些药。 甄怀仁张张嘴,却说不出来话,无奈的点点头。 待医生离开后,众人开始七嘴八舌的讨论起由谁替代甄怀仁主持了。甄怀仁主持,大家虽然都嫉妒,可是却都接受,毕竟这是人家争取过来的。可如今甄怀仁不行了,那大家就要好好说道说道了。 “我凭什么不行?”燕平森恼火的看着高彬“难不成你这个南蛮子行?” “别一口一个南蛮子。”高彬也不示弱“孙先生也是广东的。” 甄怀仁心中不以为然,因为北方历来是北洋的地盘,天津又是核心区域,作为才统一没几天的地方,甄怀仁心里根本不认同孙先生这个嘴把式。至于国民党,他不过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甄怀仁反而觉得袁大头比孙先生靠谱些。 “我就说我来吗。”湖北人曾邵鑫一副舍我其谁的架势“我们湖北……” “去去去。”杜国彰没好气的说“你的官话我们听得都费劲,还主持。” “我可以啊。”崔宁一这次异常主动“我可以,我和会长是老乡,说起家乡话亲切。” 众人沉默了,这好强大的理由,没人愿意驳斥。可是旁听的林汉文却摇头“会长如今正在提倡新生活,语言也是新生活的一部分,都要说官话的。” 崔宁一郁闷的不吭声了。 “现在开始晚间播报。”正在这时,外边传来了扩音器的声音。 众人都沉默了。 林汉文见此“你们这不有现成的播音员吗。我倒认为陈秘书最合适。” 到了活动当天一大早,宪校就开进来十几辆车,从车上下来一堆全副武装的宪兵。这些人虽然隶属于宪兵司令部,可是却直属军委会侍从室。 这次也不用甄怀仁去充大个,只看到一名衣着笔挺的中将赶紧迎了过去向头车上下来的一名中将敬礼。两人交谈之后,谷正伦笑着回过身,对身旁的秘书说了一句。那秘书赶紧敬礼跑了过来“甄怀仁同志。” “有。”甄怀仁使劲扯着嗓子喊了一句。 “跟我来吧。”秘书早就知道了甄怀仁的情况,还曾经暗自感叹甄怀仁为他人做了嫁衣。 甄怀仁立刻整整着装,跟着走到了谷正伦和那名中将跟前。 “报告……”甄怀仁自己都想哭,却不得不敬礼。 中将皱皱眉头“怎么回事?”看向谷正伦。 “太紧张,嗓子说不出来话了。”谷正伦也完全掌握情况。 中将点点头,对甄怀仁说“甄怀仁同志,很不错,年轻人就要有闯劲。” 甄怀仁立刻立正,与此同时敬礼。 中将又看了眼甄怀仁“很好”说着对谷正伦说“既然是警务研究会颁奖,按照研究会的规矩来。” “是。”谷正伦立刻答应,也听懂了意思,扭头对甄怀仁说“甄怀仁同志,一会你就跟着我。” 甄怀仁赶紧敬礼。 “下边有请会长发言。”陈韫阖穿着宪校特意为她赶制的裙式军服,介绍之后,坐到了一旁,却微微皱眉,旁边传来的汗臭让她十分的不舒服。 甄怀仁确实不紧张,可是他自己都能闻到自己的汗臭味,没办法,天太热了。台上那个人说话让甄怀仁是真的失望透顶,就这水平也好意思上台。好在谷正伦不过是说说而已,他虽然被邀请坐到了台上,可是却没有和谷正伦坐在一起,否则就太尴尬了。 邰蓑衣坐在对面看着甄怀仁,心中觉得好笑,这小子才多大就会门面功夫。这都两个多小时了,一动不动,到底是正规院校出来的,最起码底子不错。又看了眼甄怀仁旁边的女人,那是真的漂亮啊。齐五跟他说,他还特意调过来档案,当时就被那张照片上的容颜惊艳到,见了本人那是更加神魂颠倒了。只是相比权利,一个陈韫阖又算不了什么了。甄怀仁不管他有没有野心,最起码他有胆子。不是谁都敢直接把电话打到侍从室直接邀请的。这种人用好了绝对对复兴社,力行社,特务处,乃至自己都有好处。 总算台上人的废话说完,身边微微传来香风,陈韫阖再次起身走到主席台,宣布“现在请念到名字的同志上台领奖。” 颁奖仪式终于结束,不等甄怀仁起身跑,刚刚邀请自己的那名中将走了过来“甄怀仁同志,跟我来。” 丁树中看着远处出风得意的荀相,心里懊恼万分,他倒是小看了甄怀仁,没想到对方是属老鼠的,一个小眼都能给你钻成大洞。这警政学会明明就是自己授意他组建的,如今可好,完全成了他甄怀仁的功劳。关键他还没有办法说理。 “丁处长。”正在这时,齐五走了过来“我们处长会后想要和甄召集见见面。” 丁树中心里大骂,见面就见面白,老子又不是你爹,笑着说“好好好,我这就安排。” 齐五赶紧说“真是太感谢丁处长了。” 第6章 神秘广播 这世界从来都是捧高踩低,颁奖仪式刚刚结束,甄怀仁就被丁树中带到了宪校一间办公室,一身军装的邰蓑衣上校已经等着了。他赶紧敬礼,却没有张嘴。 “你们聊。”丁树中郁闷的走了出去。一步错步步错,虽然他的职衔比邰蓑衣高,说起来资历也比邰蓑衣老,可是哪里比的上邰蓑衣。所以面对邰蓑衣的强势,他只能老老实实的把人交给对方。 “甄召集,请坐。”邰蓑衣并没有盛气凌人,而是态度和蔼,毕竟刚刚他都看的一清二楚,甄怀仁目前的利用价值值得他给予对方礼遇。 甄怀仁却十分识趣,没有坐,而是摆摆手,尴尬的张张嘴,又说不了,涨红了脸。 “坐,我们都是同志啊。”邰蓑衣笑着说“咱们还在学校,就还按照警务研究会的规矩来。同志相称。” 甄怀仁才面露忐忑的坐了下来。 邰蓑衣递给甄怀仁一根烟“你看看,上次太匆忙,咱们今天好好聊聊。” 甄怀仁接过烟,一边立刻小心的戒备,一边为邰蓑衣点上。 “结婚了吗?”邰蓑衣似乎在唠家常,没一会就转到了甄怀仁个人问题上。 甄怀仁摇摇头。 “哦。”邰蓑衣笑着点点头“齐秘书说你很推崇冯力文同志,我也看了他的履历,很不错。正好特务处也需要这么一个人才,不晓得老弟舍不舍得割爱?” 甄怀仁都觉得自己听错了,你一个实权上校,连丁树中这个少将都怕,还问自己。强压下那份不舍,赶紧点头,抱拳,一切尽在不言中。 “我就知道老弟是个实在人。”邰蓑衣笑着说“以后咱们多联系,如果宪兵这边需要人手,老弟只管开口。” 甄怀仁一愣,不明白的看着邰蓑衣。自己一个还没授衔的学员哪里有资格随意调动人来宪兵系统,他还没有喝了二两猫尿就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邰蓑衣也不解释,转而开始又东拉西扯起来。终究因为甄怀仁口不能言,并不尽兴。 只是邰蓑衣的作风是硬朗干脆的,第二天调令就来了。只是让甄怀仁奇怪的是,除了将冯力文调入军委会调统局二处外,却没有陈韫阖的调令。也就是说,陈韫阖需要继续留在学校。 “这也算是有好有坏吧。”冯力文无奈的说“我到那里也是人生地不熟,待适应后你再过去。” “要不我辞职吧。”陈韫阖满怀期待的看着冯力文“咱们在调统局那边租个房子。你的薪水也足够咱们过的好好的。” “你不懂。”冯力文叹口气“你在这里再不济安全是绝对有保障的。我虽然不能经常回来,可是怀仁在,他会照顾你的。” “他?”陈韫阖一听就皱眉“谁稀罕,就是个波尔菲力。” “韫阖。”冯力文无奈的说“你不能这么说怀仁,他对你从来都很尊重。”熟读苏联名篇的冯力文当然知道陈韫阖是在用契诃夫的短篇小说《胖子和瘦子》里趋炎附势的瘦子嘲讽甄怀仁。 “他……”陈韫阖想要向冯力文揭发甄怀仁,可是又觉得有些牵强,毕竟哪怕上次相撞的事,事后想来,也不过是两人的无心之举。不过让她面对甄怀仁她又觉得不愿意,毕竟她已经察觉到了甄怀仁的不怀好意“就不能换个人?” “还有谁比怀仁可靠?”冯力文反问。 陈韫阖语塞,是啊,他们在这里还有谁能相信呢“那你不用他照顾我了,我自己也可以照顾我自己。你只要多回来就可以了。” “再说吧。”冯力文点点桌子回了一句。 正说着外边传来动静,冯力文走了出去“怀仁,来,咱么去书房聊。” 陈韫阖恨得跺跺脚。 “齐秘书昨天已经找我谈话了。”冯力文笑着递给甄怀仁一支烟“多谢老弟一直推荐。” 甄怀仁迟疑的接过烟,摆摆手,利落的从茶几底下拿出纸笔,写了几句。 冯力文摆摆手“咱们如今不兴那个了。” 可是甄怀仁依旧坚持,冯力文无可奈何的说“那就随你。”点上烟“我走之后,播音室的工作不能落下,毕竟这已经成了咱们研究会的脸面。” 甄怀仁点点头,却苦着脸,写了一串字“那谁负责采编文案?”毕竟这工作一项都是冯力文在做。 “你。”冯力文指着甄怀仁说“你可以的。不要那么多顾虑,有不懂的可以问韫阖。” 甄怀仁一听,赶紧摆摆手,写下“陈秘书看不上我。” “那是误会。”冯力文不以为然“也不怪你。而且,我离开后,对她的安全也确实是有顾虑的。” 甄怀仁点点头,写了一句“定保陈秘书周全。” “那我就放心了。”冯力文笑着说“对了,你对研究会下一步有什么想法?” 甄怀仁赶紧收敛心神,苦笑着写了“下月就解散了,没想法。” “你想错了。”冯力文却皱着眉头“他们可能离开学校,这研究会与他们而言好处已经拿了,没有了意义,可是对你却不一样。”看甄怀仁不明白,只好说的再透彻“有了会长的话,你认为你还能走出宪兵?走出宪兵学校?” 甄怀仁黯然,他也是昨晚冷静下来之后才想到的。光头佬的那句话既是自己的护身符又是自己定身咒,将自己这一辈子都限制在宪兵甚至于宪兵学校这个小圈子里动弹不得。 “你的思想不对头。”冯力文不得不再说细致一些“这里是学校,未来宪兵系统的所有军官,军士都是从这里走出去的。研究会里边的人也就会从这里扩散到各地。” 甄怀仁精神一震,他似乎明白了冯力文的意思。想到丁树中的那个宗旨,以宪兵为源泉,还有更远的,光头佬怎么发的家……太远了。 “所以研究会一定要坚持,你也要多注意如何让研究会发展壮大。”冯力文看甄怀仁听懂了,这才放心。只是他可没想到甄怀仁不但听懂了还发散思维。甄怀仁和冯力文最大的不同就是,决心。冯力文总要谋定而后动,有时候盘算得失利弊就错过了机会。而甄怀仁是见惯了生死的,从来都是做了再说,走一步算一步,走不通大不了一条命。 有了冯力文的提醒,甄怀仁又开始对警务研究会的事上了心。自冯力文走后,就按照他居中调解来的时间,在熄灯后来到了办公楼的播音室开始将今天的新闻整理,以供明天陈韫阖播报。如今在宪兵学校,甄怀仁一下子成了一个特殊存在。就连丁树中那天离开时都鼓励了他几句,却再没有内里的威胁,而是多了拉拢的意思。所以他如今只要不出宪兵学校没人管他。而他半夜来这里整理资料,也是提前向学校申请的。学校考虑到陈韫阖的实际情况自然立刻同意了,换别人自然想都别想,可是谁让申请人是甄怀仁呢。 陈韫阖一早来到播音室外边,敲敲门就后退到对面,却没有人回应,狐疑的又走过来敲敲门,还是没有动静。试探的拿出钥匙打开门锁,里边没有人。虽然现在已经天长了,可是室内依旧有些昏暗,打开灯,新闻稿已经整整齐齐的摆放在了写字台上。陈韫阖松了口气,关上门,开始按照习惯,先看一遍稿子。这选题的风格十分熟悉,一看就是师出冯力文。准备一遍以后,看看时间,调整了一下心态,这才打开收音机,调好频段,里边还是忙音,又过了一会,里边响起了音乐,她立刻打开扩音器开始播音。这是她想出来的,她又没有留声机更没有乐队,所以就想出了这种借花献佛的办法。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两个人虽然没有见面,可是每天都会在不同的时间段出现在同一间房间。甄怀仁打开门,闻着熟悉的香味走了进来,打开灯关上门。利落的坐到写字台旁,拿出了今天的所有报纸,开始准备明天的播报稿。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不知道过了多久,外边突然传来了滚滚闷雷,甄怀仁伸个懒腰,正要收拾,突然听到了“嗞啦嗞啦”的声音,赶紧查看设备,却并没有打开。奇怪的开始寻找,片刻后发现竟然是收音机里传来的,不由暗自腹诽陈韫阖得有多喜欢听这东西啊。伸手关闭,他从没有听过这东西,以至于将调频旋钮当成了开关,此刻收音机突然出来“……不孕不育专线就到这里了……”这都几点了还有节目?甄怀仁吐槽一句说给鬼听啊。 只是不等他去关闭,里边又传来了动静“今天继续为您播报的是无人观看奖优等小说《民国宪兵真坏人》……” 甄怀仁赶紧关闭,心虚的看看门口,走过去打开门,走廊里一片漆黑。他又不放心的走过去打开走廊的灯四下看看,蹑手蹑脚的走下楼,在楼梯拐角的位置看了眼值班室,那个值班员在呼呼大睡。这才放心,也才有心情仔细咀嚼刚刚听到的那句话。八十年前?甄怀仁以为自己听错了,自己叫甄怀仁,广播里的小说叫真坏人。难道是恶作剧,可是谁会在广播里做这种事? 回到办公室,收拾好东西,甄怀仁伸手就要开门,此刻外边又是一道惊雷,他握住门的手停下了。好奇是最要不得的,是人类最大的缺陷。甄怀仁的好奇心已经充斥了他的大脑,他真的想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听听这地下电台到底会说些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深呼吸一口气,放下东西,看看窗外的雨。 “反正雨这么大,我也走不了。”甄怀仁自我辩解了一句后,打开了收音机。 甄怀仁听着,听着,听着。他希望这是恶作剧,这应该是恶作剧,这必须是恶作剧。 陈韫阖拿出钥匙,打开门,转身关闭,这才留意到房间里看着灯,一扭头,甄怀仁站在窗边看着她“你没走?”有些尴尬“我以为……”突然记起外边下雨,不再吭声。 “这几天下雨,我来播音。”甄怀仁平静的说“师母就回去吧。” 陈韫阖皱皱眉头,第一次正视甄怀仁“这是我的工作,我也是研究会的会员。”是的,陈韫阖不但是会员,还在颁奖仪式前被临时召开的会议推举增补为干事。 “我不是那个意思。”甄怀仁平静的说“这天气容易让人感冒,陈秘书还是要好好照顾自己的身体。” “不用。”陈韫阖倔强的说“请你出去,我要播音了。” 甄怀仁无奈,只好悻悻然的离开。陈韫阖全程冷眼旁观,待房门关闭,这才坐下拿过播音稿看了起来。 傍晚播音结束后,陈韫阖收拾好东西,一开门,就看到了甄怀仁在外边抽烟。皱皱眉头,没有理会。甄怀仁也不吭声直接走了进去,关上了门。陈韫阖有片刻的错愕,继而恼火的转身往外走。暗骂甄怀仁神经病。 甄怀仁打开收音机调频拨回凌晨的频道,可是却是忙音。恼火的拍了收音机一下,又赶紧查看,生怕哪里搞坏了。却在这时,里边传来了熟悉的腔调“……我从小就喝……” 甄怀仁兴奋的挥挥手,继而拿过来纸和笔仔细的记了起来。他不知道这上边说的是不是真的,虽然是小说,可是昨天听了几个小时,最起码民国二十五年前和他的经历了丝毫不差。 “……1949年率部起义,参加中国人……”广播还在继续,可是甄怀仁的笔却停了下来。他错愕的听着,什么意思,党国完蛋了?不是,党国再过十三年就完蛋了?开玩笑吧? 他每天看报纸,上边可不是这么说的。甄怀仁赶紧收敛心神聚精会神的听了起来。 “……军统的首脑邰蓑衣,字雨农,浙江省衢州府江山县保安乡人,黄埔军校第六期毕业,早年曾在浙军周凤岐部当士兵,后脱离部队到上海,在上海股票交易所结识蒋介石、邰季陶等人……1930年,成立国民党第一个特务组织调查通讯小组,建立十人团深得蒋介石宠信。1932年3月,蒋介石为加强特务统治,先组织力行社。后在南京秘密成立中华民族复兴社,邰蓑衣任复兴社特务处处长,系的中央情报处各自独立开展活动,邰蓑衣借由力行社等机构发展特务网络……” 甄怀仁一边记录,一边冷汗就下来了,不管多牛皮,只要说的不是身边人他就没有感觉。此刻广播里说到了一个自己认识的人,而这个人的经历这般奇特,让他觉得前一次自己在对方面前完全是班门弄斧,如同小丑一般的表演。 看来以后除非必要还是不要和这个邰蓑衣接触,真到万不得已,找找齐秘书也不错。 “……齐五,字齐五,浙江省衢州府江山县人。毕业于沪江大学,后考入黄埔军校第四期,不久因病休学。1935年,参加国民党复兴社,并任武昌行营办公厅第三科第一股股长。在邰蓑衣死后继任局长领导全局。齐五在军统系统中与齐万里、齐森、邰蓑衣并称为“三齐一邰”,另与李士群、徐恩曾、邰蓑衣并称为“四大特务”。军统大特务沈醉曾经评价此人“给人的印象非常忠厚老成,而且逢人带笑,是个有名的笑面虎。” 甄怀仁咋么咋么嘴,好吧,自己没有识人之明。 陈韫阖敲敲门,果然,不多时,一脸萎靡却精神良好的甄怀仁打开门,看看她,让开回了房间,陈韫阖皱皱眉头,没有动。片刻后,甄怀仁穿着上衣一边系扣子一边走了出来。连带着房间里边得浓浓烟味跟了出来。陈韫阖待甄怀仁下楼后,站到门口看看,果然里边不再是干净的环境。腹诽一句,走进去开始收拾。 如此几天,陈韫阖看甄怀仁越来越过分,终于忍无可忍,按时来到办公楼后,敲敲门。这次却是过了很久,房门才被甄怀仁打开。让陈韫阖诧异的是,甄怀仁不但一副没睡醒的样子,就连这几天的神采奕奕也消失不见“收音机坏了,我今天想办法修。” 陈韫阖闻言赶紧去看,果然那个收音机的木盒子竟然破了一个洞。顿时就不高兴了,随手关上门“我有话说。” 甄怀仁看对方关上了门,皱皱眉头“没必要关门吧?” 陈韫阖本来是下意识的举动,此刻听甄怀仁的话,更加恼火“请你放尊重点。” 甄怀仁也是一肚子火没地发,原本好好的,可是昨晚上不知道为什么却怎么也收不到那些广播“我很烦,如果要说教请改天。” 陈韫阖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难看,转身拉开门跑了出去。甄怀仁赶紧追了过去“我错了,我错了。我今天心情不好,不好。播音,对,播音时间到了,要播音。” 陈韫阖慢慢缓了过来,已经没有了刚刚那么激动,甄怀仁继续道歉“我错了,我今天心情实在糟糕。可是您可别和我计较。我保证以后把这里打扫的干干净净。收音机今天之内我给你修好。” 陈韫阖看着狼狈的甄怀仁不知道为什么拉住他的胳膊就咬。甄怀仁呲牙咧嘴却不敢挣脱,只是嘴上依旧一个劲的道歉。 下午陈韫阖来播音的时候,果然损坏的收音机已经修好了,只是那壳子换了一个难看的木壳,充满了植物气息。不过看得出是用了心的,整个壳体都被打磨了一遍。旁边留了一张字条,解释怕上漆没法散味,等过几天他再换一个。 陈韫阖拿着纸条想到了早晨的旖旎,顿时觉得脸热,暗骂甄怀仁。 随着那收音机又换了一个黑色的木头壳体,一切好像恢复了原来的样子,只是事情终究有了变化。 “改组研究会?”袁辟璋等人原本不过以为这次周会是虚应其事。毕竟再有不到一个月培训班就会解散大家各奔前程,今后说不得都没有再见的机会。以至于这两次周会甄怀仁自己都找了各种理由将开会范围控制在他们这些干事内。毕竟让宪校的学生军士做了两次背景板也没给什么好处,实在不宜再过强求。 众人不过以为今天依旧是磨洋工,却没想到今天的周会主题是改组研究会,意思也就是说这个研究会还会存在下去,而且不像是如今的这种松散形态。说实话,大家对此是不以为然的。毕竟众人都已经从研究会拿到了自己想要的,实在没必要再参与其中。 “对。”甄怀仁状态非常好,从没有这么好过“再有不到一个月大家就要走入各自的工作岗位,可是我们的工作不能停。我们不是因人立事,我们要做种子,将研究会扎到所有宪兵存在的地方。” 众人神态各异,大家都知道甄怀仁是从研究会收获最大的,还入了会长的眼。之前也没见甄怀仁如何,怎么突然就冒出了这么个想法?如同当初设立研究会一般…… “我赞成。”杜国彰赶紧说“甄召集的提议我都赞成。” 燕平森立刻跟上“俺也是。” 当然也有想见好就收的,还不少,只是没有吭声做了沉默的大多数。 “大家不要有顾虑。”甄怀仁笑着说“好聚好散。我们的宗旨是,畅所欲言。如果离开,我们会欢送,毕竟我们曾经一起战斗过。如果留下,我们会欢迎,因为我们以后还要一起战斗。” 袁辟璋看了眼甄怀仁,他感觉甄怀仁短短几天已经又有变化,变得大器了,不同于上次的甩手掌柜,这次的大器是一种自信的大气“我也赞成。” 众人看袁辟璋又要参与,立刻有几个立场不坚定的也跟着参与进来。毕竟袁辟璋可是这里最具权威的人。 “好了。”甄怀仁给了大家一点时间思考后郑重的说“现在请刚才不赞成改组的同志离开。我们鼓掌欢送。” 众人没想到甄怀仁竟然来真的,说干就干,燕平森和杜国彰立刻鼓掌,袁辟璋,林汉文等人也只好鼓掌送走了十几个不愿意再牵扯的人。 甄怀仁这才拿出自己这几天的心血递给了袁辟璋“大家传着看一下。没有看到的也不要着急,听我说一下改组的计划。” 甄怀仁的直接将如今的警务研究会的会长,常务干事模式改为书记处书记,常务副书记,增加副书记一职,又细化了干事组。 干事组成员分工不同,所以需要选出一个秘书室来负责日常社团运营。 改组后的社团又细分为几个股分管不同工作。改组后的社团每年召开一次全体干事以上成员大会。每五年改选一次秘书室成员,同样改选后的秘书室成员再改选出秘书长和秘书次长。 改组后,社团将派员在除卫队外所有宪兵部队派驻干事设立支部。支部结构类似本部,却又根据情况增减。 本部负责宪兵司令部,宪兵学校的活动,各支部在本部的指导下负责各团的活动。 众人仔细听着甄怀仁说的,林汉文一边听,一边看手里的东西,如果没人帮助,打死他都不信甄怀仁一个二十来岁的孩子可以想出这么组织严密的一套东西。真是一环套一环,环环相扣。倘若真的能够实现那么未来研究会将不可限量。突然他看了眼会场唯一的女干事陈韫阖,明白了,是冯力文。也只有有苏联经历的冯力文才能够做到这一点,有这般见识。 “名字也要改?”高彬看看手里的文件“仨青团?” “对。”甄怀仁大声说“我们要让大家接受我们,就必须用一个耳熟能详的名字。”虽然甄怀仁十分想弄清楚国民党信奉的思想到底是什么,可是这几天查了半天资料,发现他的创始人都对这概念在不停的增删,索性放弃,反正不过是块招牌。 陈韫阖耳朵红了,虽然她没有抬头,可是她就是能够感觉到那个坏人在看她。 众人原本就认为甄怀仁是又得了谁的指示,如今看到这详细到让他们头疼的改组方案更加确信。于是警务研究会的改组计划正式通过同时选举出了秘书室的成员,下个星期天将会在全体会议上推行。 不出意外,秘书室秘书长依旧是甄怀仁,秘书次长是袁辟璋,秘书林汉文,陈韫阖。 甄怀仁会后就立刻开始着手启动改组,他很着急。这些天听了那些东西,他不敢信也不敢不信。什么都做不得数,只有拿在手里的才是真的,有了实力,才有谈买卖的本钱。他想了很久才有了这个认识。而如今他有的只是警务研究会。 “有没有兴趣毕业后来我这?”丁树中接过甄怀仁递过来的烟点上。 “我服从命令。”甄怀仁狡猾的回了一句。 丁树中笑了“没有谁规定你不能兼职啊。” 甄怀仁想了想“如果处长看得起我,我愿意。” 丁树中已经听说了甄怀仁如今与众不同,却不想是真的。以前的甄怀仁可没有这么痛快过,总想着脱离他跑回天津做副官去“痛快。事实上司令很看好你,这也是他老人家的意思。” “是。”甄怀仁立正“请代我向司令长官致敬。” 丁树中笑着答应了,警务处可不是那么好呆的。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甄怀仁一下子出这么大风头想要弄他的人数不胜数。这些人也许根本和甄怀仁见都没见过,可是不重要,谁让你获得了让人眼红的荣誉。整你就为了心情,不为了别的。 甄怀仁何尝不知道丁树中有可能给自己使绊子,可是既然迈出这一步,就要走下去。他也许没有多少谋略,可是从来不缺胆子。 看看日历,六月一日了,再有几天就可以知道那些广播说的到底是不是准确的了。他内心是矛盾的,其实他怕,怕那些都是真的。不是觉得cp夺了天下后自己如何,他与冯力文接触这么久,对于cp的主张和内情虽然不了解,可是却知道冯力文本质不坏。这样的一群人可比如今面前的这群人好的太多了。不知道是不是知道的越多越苦恼,随着这段时间采编新闻,尤其是听了那几天广播之后,再看报纸上的文章,他有了不一样的理解。似乎心里对cp的理念越来越认同了,这让他十分不安,却又怦然心动。我为什么不能成为cp?只是他还犹豫不决,因为他听说cp的要求很严。反正他先干着,一切都能谈吧,三青团在自己手里,cp一定感兴趣吧? 时间在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飞快的流逝,每个人都要为做过的行为负责。 “蒋院长电陈司令,恳切国事意见”扩音器里传来陈韫阖的声音,只是今天谁也没有心思打趣,而是都竖着耳朵在听内容“举国上下呼吁团结,粤籍中委致电……” 甄怀仁掐灭一根,却又拿出一根点上。那里边的消息竟然是真的。 甄怀仁眯着眼看着宿舍外的天井,决定了,其他的先放放。对付日本人自己没有多大能耐,可是cp有,自己把消息告诉他们。 至于国民党,虽然他没出去过,可是有一门课是专门讲保密防碟的,内里的案例都是最近几年的,各行各业都有,他已经不抱希望了,没准自己捅出去反而引火烧身。 当然他也不是立刻改换门庭,而是先向cp表达善意。表达善意需要见面礼,甄怀仁默然,最好的见面礼一直在他身边,可是他真的要这样吗? 有些人禁不住想,下午冯力文竟然出现在了宿舍。 “去广东?”甄怀仁游移不定“不行,太危险了,那边如今已经北上了,你要是被他们发现,一定好不了。” “梁处长也去。”相比一个月前,冯力文显得豪放了些,心情也开朗了“我这次回来是安排家事,也是将韫阖托付给你的。” “……”甄怀仁赶紧说“胡说什么,什么安排家事,将陈秘书托付给我。” “托付你照顾她啊。”冯力文误解了甄怀仁的意思“我自然会惜命小心的。” 甄怀仁觉得自己不在状态“我还是觉得你不去为妙,人心隔肚皮。”因为是在崔宁一办公室,所以甄怀仁说的比较直白“那个姓梁的我打听了,他在那边名声就不好。如今又是做这个的,真到了关键时候,指望不上的。” “我知道。”冯力文对于甄怀仁这么关心他还是相当感动的“可是我不甘于老死山泉,我也是有抱负的。” 甄怀仁一愣,错愕的看着冯力文,难道自己想错了,冯力文真的有使命? “我也是读了这么多年书,如今自然要为以后打算。”冯力文没有留意到,继续说着。 甄怀仁心里竟然暗暗松了口气,还好,他真是叛徒。可是又为自己有这种想法羞愧“老师既然心意已决,陈秘书我会好好照顾。” 当天傍晚是甄怀仁播音的,冯力文为陈韫阖请了假。甄怀仁心里却非常的不舒服,以至于播音的时候出了岔子“……对于陈某一干分子,我们三青团坚决予以声讨。再此我宣布,三青团向全市各大院校派出工作队,邀请他们与我们一同……” 陈韫阖一早来到播音室,打开门就闻到了浓浓的酒味,打开灯,果然,甄怀仁靠在窗边凳子上睡着了,地上倒着一个空酒瓶。的,甄怀仁喝酒了。她有些无奈的走了过去,小心的推推甄怀仁。 甄怀仁蒙蒙惺惺的睁开眼,看到了近在咫尺的陈韫阖,傻笑道“办完事了?这脸色一下就好看多了。” 陈韫阖一听顿时拉了脸,转身离开。甄怀仁又睡了起来。再睁开眼,是被收音机里的音乐声吵醒,缓了缓,拿起上衣,虚伪的板着脸走了出去,他忘了刚刚的事。 第7章 串联 “工作队?”甄怀仁没听懂“什么工作队?”他不止忘了早晨的事,昨天傍晚的事也忘了个一干二净。 “你昨天傍晚在广播里说了三个小时,三青团往全市各大院校军校派出工作队声讨陈李白啊。”燕平森狐疑的看向高彬问“没错吧?” “没错。”高彬有些无语“你不会忘了吧?” “怎么会。”甄怀仁赶紧说“我记得,派工作队,工作队派了?” “没呢,你这个秘书长不在,我们怎么派。”杜国彰讨好的说“林秘书昨晚上和我们商量出一个名单。” 林汉文拿出名单递给甄怀仁“全市各大院校军校一共有六十一所,我们拟定了这份名单,带队的都是积极分子,文化底子也不错。” 甄怀仁揉揉太阳穴,接过来看了看,一部分人他有印象“这个黄庭礼……”名单上的全都是宪校的学生和军士,这也没有办法,培训班虽然现在已经因为警务研究会变得没了保密性,可是不能出学校的规矩没有变。 “是大队副官,我推荐的。”林汉文没有藏着掖着“他文化底子很好,我们的组织需要这样的人。当然,他因为走过弯路,所以还是预备期。 三青团改组,如今入团程序又有不同,被介绍入团以后,如果必要需要经过一年的预备期。 甄怀仁点点头“就这么办吧。”组织股必须马上建立了,看了眼杜国彰又看了眼燕平森,都不是最好的人选。 副教育长杨秉樾自然不会对这件事更加干涉,相反,已经多次缺席干事组周会的他竟然用三青团干事的名义在操场为这六十一支工作队举办了誓师大会。 “……你们一定要把中央的精神传达到所有学校,要让他们明白,陈李白集团这么做是不得人心的,是错误的……” 甄怀仁坐在主席台上不得不附和着鼓掌。话说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变成这个样子,更不知道杜国彰这个总务股股长干什么吃的,怎么孤零零的把自己安排到了主席台上。可是事已至此,他也只能厚着脸皮看着杨秉樾同志的后脑勺发愣。跟光头佬岁数相当,还有这么浓密的头发,一看就不是爱学习的人。 待杨秉樾同志发言结束,陈韫阖走到话筒前“下边请三青团秘书长甄怀仁同志向工作队授旗。” 甄怀仁起身来到台前,杜国彰抱着一堆临时赶制的蓝旗凑了过来。这是甄怀仁提议的,自然是跟电台学的,之所以是蓝旗,则是因为后边光头佬的徒子徒孙不是号称蓝党吗?投其所好尔,这颜色看起来就是比不上红旗醒目,庄重。 虽然甄怀仁已经有了一个模糊的预测,可是看到第一个上台领旗的黄庭礼那激动的模样,还是觉得这太神奇了,差点要喊“冻蒜”。好在他及时刹车。 将旗帜交给黄庭礼的同时,听到了快门声,是学校安排的。 工作队的效果怎么样,甄怀仁说实话根本不清楚,这时代通讯太费事,所以他竟然是最先从报纸上看到的工作队的成果。 有叶教授帮衬,中央政治大学自然紧跟中央,当即有学生团体联系工作队,愿意以学校名义声讨陈李白。 “老弟是有想法的。”毛人凤笑着接过烟却为甄怀仁点上“如今三青团在全市遍地开花,形势不是小好是大好。” “这是在书记和常务副书记的带领下,我们干事组共同努力取得的成果。”甄怀仁谦虚的说“我不过是执行人,不敢居功。” 毛人凤笑着附和一声“对了,上次校长颁奖和老弟的合影已经出来了。”说着拿过文件包打开后将一摞照片拿给甄怀仁“拍的都很不错。” 甄怀仁赶紧把手在裤子上蹭蹭,小心的接过来,不错个屁,大部分都是他侧身的,只有一张还比较认可“多谢老哥了。要不是学校有纪律,我一定要请老哥,多敬几杯酒的。” “有的是机会的。”毛人凤没有拒绝“老弟日后不是也在南京?” 甄怀仁立刻应承下来。 “老弟在南京没有房子吧?”聊了一会,毛人凤转移话题。 “是,我是跟随警高来的南京,毕业后又直接来的宪校。”甄怀仁不明白什么意思。 “这不巧了。”毛人凤笑道“最近处里查没了一起走私案件,那个家伙把走私的钱都买了房子。处里要房子没用,如今正在低价变现,老弟有没有兴趣?” “老哥照顾我,我知道。”甄怀仁怎么可能没兴趣,他之所以上警高就是为了以后回天津搂票子,房子……“只是囊中羞涩,我只有六十块。”原本培训班的学员因为没有授衔也没差遣,所以是没有薪水的。可谁让警务研究会这么生猛,于是变成了中尉半薪,待光头佬走后,教育长谷正伦大笔一挥,全额补发所有特学班学员薪水。而甄怀仁直接领的是上尉的薪水,每月六十元。只是冯力文去广东,甄怀仁当时把手里的都拿给了他,只留下了一个月工资应急。 “咱俩谁跟谁。”毛人凤笑着说“反正是违法所得,还真的让老弟出钱。到时候请我多喝两回酒不就得了。” “大恩不言谢。”甄怀仁激动的说,却想到了陈韫阖,自己搬出去,好嘛? 两人又说了一会以后,毛人凤这才拿了三青团的章程告辞。 甄怀仁掰着指头算算,还有两个星期自己就可以走出宪校这个鬼地方了。虽然离开这里让他有些不舍,可是心里还是高兴的。 回到宿舍,高彬和莫哲豪已经等着了。 “回广东?”甄怀仁想了想“两位……” “我们在广东有关系,没准可以为国家出出力。”高彬立刻明白甄怀仁误会了。 “这种事,咱们要钱没钱要人没人,帮不上忙吧?”甄怀仁不看好二人。梁干乔这样的都对这次任务有些没底,这次回来把家眷都接出去了,他们敲敲边鼓就行了,瞎掺和什么? “所以才要甄秘书长出马啊。”高彬赶紧说“我听说丁处长有意你毕业后进入警务处?” “是。”甄怀仁苦笑着说“只是还没有说准。你们不会让我找丁处长去吧?” “总要试试。要不然咱们总不能一辈子给人当……”高彬终于说出心里话。 “老高。”莫哲豪赶紧打断高彬的话“秘书长,我们粗人的都是,嘴皮子不行的。你在后边指挥,也需要有人在前边冲锋吧。” 甄怀仁想了想,我不保证可以。 高彬和莫哲豪满口答应。 甄怀仁本来以为高彬和莫哲豪着急,不想丁树中更着急,下午派来一辆车,将甄怀仁带到了宪兵司令部。他自己定的规矩全忘了。 “徐处长好。”甄怀仁走到第五层最东头的一间办公室外敲敲门,得到回应后走了进去。 “来了。”徐藩笑着起身回了一个军礼“坐” “是”甄怀仁干脆的坐下,却只坐了凳子的三分之一。这是他听广播里的官场小说学的,对不对不知道,毕竟是几十年后的规矩,可是总要试试。 徐藩似乎并没有注意到,收起了笑容说“甄怀仁同志,我现在是代表谷司令长官与你谈话,请你一定要认真对待。” “是”甄怀仁笔挺的身板又挺了挺。 “请谈谈你对宪兵的认识。” “请谈谈你对警务处的认识。” “请谈谈你对cp的认识。” “你是否有勇气完成司令长官交给你得每一个任务?” 徐藩对于甄怀仁回答的每个字都记录下来“今天就到这里,不用紧张,我们都是这么走过来的。” “是。”甄怀仁总觉得应该说几句肉麻的话表达一下对谷司令长官的忠心,可是愣是搜肠刮肚想不出来“学生才疏学浅,无法用言语表达,请徐处长代学生向谷司令长官转达敬意。”哪怕说不好,也要把话说出来。人家小说都这么写的。 徐藩有些哭笑不得,应了。 原本甄怀仁打算借机找丁树中说高彬的事,可是一问,丁树中出去了。又想看看易正伦,却被告知已经外调下了部队,只好悻悻然告辞。 只是来的时候他是坐的丁树中的安排的车,此刻,丁树中不在,他也没有脸再去要车。只好徒步出了宪兵司令部。正好借机看看几个月没见过的世面。 不知道怎么的,路过商场时,看到橱窗里的模特,甄怀仁摸摸口袋,走了进去。 “怀仁?”甄怀仁正在盘算应该买多大的尺寸,猛然听到旁边有人喊他,一扭头,是表哥龚文浩,旁边站着一个漂亮的女人“哥。” “你这么久去了哪?”龚文浩高兴的走了过来“我去你们学校找你,说你毕业就回去了,可是姨母说你在学校。”顾不得介绍就开始连珠炮似的追问。 “确实在学校,不是警高,是中央宪兵学校。”甄怀仁笑着说。他今天按照要求出来没有穿军装。 “要当兵了?”庞文浩皱皱眉头“太危险了。” “在哪不都混口饭吃。”甄怀仁岔开话题“这位是?” “我未婚妻,我们下个月结婚,以为你会错过呢。”庞文浩笑着介绍“女子学院郑若兰。” “嫂子好,甄怀仁。”甄怀仁打了个招呼。 郑若兰没有虚伪的躲避,大方的回应,看了眼专柜“给女朋友买东西?” “哪啊。”甄怀仁连忙否认“我来看衣服,这不刚才看那价钱,乖乖,吓了我一跳,一千几百块,买不起,买不起。”突然看到郑若兰的长裙和专柜上的一模一样,尴尬的说“哥,我还有事,先走了。” “哦。”庞文浩也察觉了甄怀仁的窘态“下月二号,中央饭店。” 甄怀仁缩缩脖子,这位未来嫂子家底多厚啊,中央饭店。 “我弟没见过世面。”庞文浩待甄怀仁走后对郑若兰解释。 “你不是说他家在天津有些家底吗?”郑若兰并没有放在心上,只是好奇。 “从小和家里闹翻了。”庞文浩无奈的说“要不是姨母让我母亲暗中照顾,我是不想掺和他们家的事的,太复杂了。” “哦?”郑若兰却笑了“说来听听,我从来不怕复杂。” “你该不会把这当做你的小说素材吧?”庞文浩有些迟疑。毕竟家丑不可外扬。 “说来听听嘛,我又不会指名道姓,再说了,我就是好奇,不一定用的上的。”郑若兰狡黠一笑。 穷人的悲欢离合永远只是富人眼中的一出剧目,他们会为此嬉笑怒骂,却不会真的在意当事人的喜怒哀乐。 陈韫阖开灯,关上门,坐到广播台,这才留意到两个小盒子放在新闻稿上。好奇的拿起来看了看,是高档化妆品。脸一红,立刻放下,又不放心的推开放到自己看不到的地方。这个家伙终于暴露了本来面目。 “今天咱们陈秘书怎么了,读错了好几回了。”高彬吃完饭,叼着烟在院里晒太阳。眼看就毕业了,所以课程一下子少了,大家也有了更多的私人时间。 “冯老师有段时间没回来了。”燕平森暧昧的说了一句。 众人笑了起来。 甄怀仁走到燕平森跟前“老燕,你不是八极拳厉害吗?我也学过,练练。” “行啊。”燕平森立刻答应下来“输了就一盒烟啊。” “行。”甄怀仁爽快答应了。 “咱们秘书长是不是憋坏了。”高彬等人看甄怀仁和燕平森比划了一会“这老燕不行啊。” “好像刚才老燕说了不该说的了。”莫哲豪突然来了一句。 杜国彰赶紧说“正常玩呢,怎么扯到这上边了。” 高彬撇撇嘴“我打赌,以后一零一要改成一零二了。” “跟了。”莫哲豪翻了个白眼。 杜国彰没吭声,这明摆着是必输无疑。 赢了一盒烟又赔了两条烟的甄怀仁熄灯时走进播音室,打开灯,那两个盒子依旧摆在桌上。关上门,坐了下来,拿起盒子看了看,挠挠头。这女人怎么突然变脸了,不是一直勾引自己吗?易正伦怎么用这招就行,他却哪次都没有成过?难不成已经有相好的了? 一早陈韫阖再次返回播音室,打开灯立刻看向桌子,上边的盒子已经消失了。松了口气的同时不由得可惜,那种化妆品很贵的。打定主意找时间出去逛逛,她已经很久没有出去过了。无意中看到废纸楼,发现那两盒化妆品竟然被扔在里边。暗骂甄怀仁败家,却也不理会。 播音结束后,陈韫阖锁好门,走出办公楼,看到甄怀仁又坐着一辆车出去了。撇撇嘴,突然想到化妆品,这个滚蛋不会又买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吧?买回来也是白费心思,她一定坚决不收。 甄怀仁一动不动的端坐在沙发上,对面的秘书模样的中年人再一次抬头看了眼他。到底是当兵的,不简单,这么坐了两个小时了。这时身后传来动静,立刻收敛心神。 钱大钧的秘书走到甄怀仁面前“跟我来。” “是”甄怀仁起身,拿起军帽戴上,跟着秘书走进办公室。 钱大钧正在写东西,秘书把甄怀仁领进办公室就离开了,甄怀仁老老实实的站着。他听过官场小说,一般大人物有什么不满意,肯定是这样罚站,一般半个小时打底。虽然他不知道自己哪做的不好,可是还是开始绞尽脑汁琢磨自己错在哪了。 “哦。”钱大钧的声音大破了沉默,看到甄怀仁,赶紧说“怀仁,赶紧坐。” 甄怀仁也不推辞,依旧是回了一声,坐三分之一。 钱大钧拿出烟看了眼甄怀仁,笑道“抽烟吗?” “抽。”甄怀仁立刻起身凑了过来。 钱大钧看到甄怀仁的反应,哭笑不得,拿出一支烟,剩下的都扔给甄怀仁“都拿去。” 甄怀仁一点都不矜持,真的拿出一支后,剩下的揣进兜里,赶紧为钱大钧点上烟。 “知道今天为什么喊你来吗?”钱大钧示意甄怀仁坐下。 “报告长官,不知道。”甄怀仁赶紧坐回去掐灭烟。 “你们在宪兵学校搞得工作队很好。”钱大钧笑着说“只是为什么警务研究会改名这么大的事情,没有通知会长同志?” “呃”甄怀仁憋了片刻,尴尬的说“是我们做错了。”小说上说,出了错,千万不要向上级辩解,辩解是无能,是推诿。上级这么问无非就是两种可能,一种要拿你祭旗,另一种是要试探你,观察你,考察你,你要发了。 “不解释吗?”钱大钧好奇的问。 “错了就要认。”甄怀仁挺直腰杆“身为警务研究会的召集人,我负主要责任。” 钱大钧不过是想敲打一下甄怀仁为下一步做铺垫,此刻却真的有了些兴趣“哦?怎么处罚?” “研究会还没有相关章程,不过不管如何处罚,我一定领受。”甄怀仁却心里有了谱,真要是处罚,也就不用来了。 “滑头。”钱大钧笑了“为什么改成三民主义青年团?” “为了让大家更好的理解我们的宗旨,更容易接受我们的主张。”甄怀仁大言不惭的说“校长秉持孙先生遗志,名正言顺,我们是校长的子弟兵,自当广告四方。” 钱大钧这次没有笑,看着甄怀仁“你们能有这种想法很好。可是你们终究是国家挑选出来从事情报工作的专才,也不能丢了本职工作。” “是。”甄怀仁有些不明白,自己都要在学校安家了,从事情报,在学校,还是军校里搞情报? “工作队是迟早要撤出来的。”钱大钧看出甄怀仁似懂非懂“可是你们现在创造的良好环境还是要维持住。” “是。”甄怀仁明白了,可是又有些面露难色。 “有话就说嘛,这可不像你甄大胆的作风。”钱大钧笑着打趣,虽然这有些失了体统。 “我们没有经费。”甄怀仁直接开口“人员都是现成的,再有几天我们这些人就可以自由活动,他们都是个顶个的对国家忠诚的战士,可是他们跟我一样嘴笨。对付那些学生,我们只能想别的办法。” 钱大钧哭笑不得“你们以后自然是有专门的经费的。” “是。”甄怀仁立刻放心了,有经费就好办了。 “经费解决了?”回来后甄怀仁就把这事说了,高彬一听,兴奋大喊。 “呃”甄怀仁看高彬的模样,不好打击对方,更不好说他给忘了,只好补救“只是不知道有多少,也不知道多会发下来。” “要的,要的。”赵优殷凑了过来“秘书长,你呢晓得,额们四川也是国家重点关注的地方,况且那里还有宪兵团……” “我想想,我想想。”甄怀仁赶紧跑,他就知道会这样。可是赵优殷提醒了他,明年抗战开始,四川可是大后方,与其到时候人生地不熟被人欺负,倒不如趁早下手。可是这就需要钱。钱啊钱,你真是个好东西。甄怀仁如今看到钱比看到谁都亲。那些个混蛋完全就是甩手掌柜只知道伸手要钱。也不想想自己为了钱多么的费心费力。 “小鬼子都到了北平城外了,眼瞅着就要把咱老祖宗的地方抢了,你说咱能忍?你也是天津的,就算说祖籍,也没出了河北。你能忍?”燕平森掷地有声的质问甄怀仁。 甄怀仁蹲在墙角抽烟,他是跑都没地方跑“我自然不能忍。” “那还是。”燕平森咧开嘴“别听高彬他们胡吹,广东有关系,有个屁关系,真有关系他们就在广东上宪校了。有那钱,给了我,我杀回去,不出半年,我给你整一个连打鬼子嗷嗷的。” 甄怀仁咋么咋么嘴“我想想。” “想什么。”燕平森大吼“现在东北在流血,马上河北就要流血,整个华北都要流血,已经容不得你再想了。拿钱。” 甄怀仁郁闷的说“总要上边批了再说吧。”他后悔没有把经费的用途说出来了。 “那行,我等着,经费一下来,我就拿钱走人。”燕平森说完兴冲冲的走了。 “歇着呢。”不等甄怀仁松口气,曾邵鑫笑嘻嘻的走了进来,那眼神就跟嫖客见到了相好的一样。 甄怀仁赶紧说“老曾,你小子凑什么热闹,你家造反了?你家是重点关注地区?你……啥?你在陕西有关系?”甄怀仁突然想到了cp,自己打算找cp,可是这片已经被各种组织梳理筛选了无数遍了,根本不是短时间内可以找到的。如果自己真的能和陕西那边直接联系上“我想想,我想想。” 被人逼债什么滋味,甄怀仁算是明白了,这就不是人过的日子。于是下午他吃完饭就跑到了播音室躲着。一边发愣一边想怎么分配经费。这经费少于一万块根本不顶用啊。六十一所学校,这必须维持,就算每个学校两个人,一个人领四十块就要将近五千块。那些混蛋每个人的经费也要几百块。他算是明白为什么说大炮一响黄金万两了。他这都没响呢,一万块就没了。可是钱大钧真的能给那么多?一万块啊,够在市区买一套四十多平米房子了。 正愣神,听到动静,一扭头,陈韫阖走了进来。不过两人都已经习惯了,对方就当没有看到他一样,坐到了播音台。甄怀仁就这么盯着陈韫阖的背影,开始胡思乱想。恍惚中一个东西飞了过来,直接砸中了他的脑袋。 陈韫阖也诧异于自己刚刚的举动,可是想到甄怀仁刚才盯着自己的眼神,她又觉得没错“出去。” 甄怀仁捂着脑袋,无奈的起身。 陈韫阖心头一紧,看了眼门,还好敞开着,再回头,甄怀仁已经走了过去。陈韫阖那一下让他想到了一件事。听钱大钧的意思,那笔经费并不是通过学校给的,这就给了他机会。 “经费?”杨秉樾皱皱眉头“学校的经费也很紧张,都是校长和教育长东拼西凑的。” “学生自然晓得。”甄怀仁恭敬的说“可是如今我三青团已经进入到了发展的快速期,全市六十一所大专院校纷纷询问,想要加入。面对这种大好局面,我们却受限于经费紧张,反应迟缓。这很大的挫伤了同志们的积极性还有学生们的热情。” “我做不了主,需要向教育长汇报。”杨秉樾有些无语,这话说多了是不是甄怀仁自己都信了。不过是大家一起演一出戏哄着上边开心,真拿着鸡毛当令箭可就让人生厌了。 “好的。”甄怀仁也知道自己这么做不妥,可是如今他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自己要是不吭声,确实不会让人生厌,可是他会被那群混蛋逼死的。 盼望着,盼望着,可是经费依旧没有消息,杨秉樾那里也没有消息。 “怎么又躲到这来了?”陈韫阖一开门就看到了甄怀仁。她当然不会去培训班宿舍区,奈何如今身为宣传股的股长,很多人自然就会主动给她送消息。虽然不知道那些人为什么追着甄怀仁,以至于这厮每天东躲西藏,不过这让她很开心,终于没忍住不无恶意的嘲讽一句。 “笑吧,你笑起来最好看。”甄怀仁才不会让这女人得意,水性杨花,自己年轻什么都不懂,你多大了,不会带带我。 果然陈韫阖一听,冷了脸“出去。” 甄怀仁苦笑着起身,往外走。却不想走到陈韫阖身旁,她突然伸手又拽起甄怀仁的胳膊咬了一口。好巧不巧,那位置又是上次被咬的位置。 “再敢胡说,咬死你。”陈韫阖解了恨,松开嘴,恶狠狠的瞪了眼甄怀仁,不理他了。甄怀仁轻咳一声,陈韫阖扭过头怒视甄怀仁“说?” “擦擦。”甄怀仁说着指指自己的嘴角。 陈韫阖再也忍不住,拿起桌上的一摞报纸扔了过去。甄怀仁落荒而头。 陈韫阖撇撇嘴,觉得嘴角有些不舒服,一摸,却是一抹殷红。 “国民政府任官状,厅字丙六七一号,甄怀仁任为宪兵中尉,此状,政府主席林森亲签,行政院长蒋介石,民国二十五年六月二十八日。”教育长谷正伦宣读完毕之后交给身穿笔挺军装的甄怀仁。尉级的军衔授予自然不可能劳政府主席林森大驾,不过是铨叙厅替林主席签署而已。 甄怀仁立刻接过然后敬礼,返回队列。如此一番之后,谷正伦终于颁发完了三十张委任状。 然后一旁的副官又拿出了另外一批文书走了过来“甄怀仁。” “到。”甄怀仁走到谷正伦面前。 “任命状,部字五十一号,任命甄怀仁同志中央宪兵司令部警务处第四课中校课长。此状司令官谷正伦亲签,民国二十五年六月二十八日。”谷正伦抑扬顿挫的又宣读了一边,然后交给了甄怀仁。 甄怀仁面忍着激动接了过来。第四课是干什么他也不知道,他就想知道经费多会来。他这一阵可是东躲西藏,泪比长生殿上多。如今有了职务,自己的经费应该有谱了。 回到队列,才有心情听听别人的位置。前几天崔宁一拿过一张表,说是上边让他们填报毕业以后自己愿意去的方向。甄怀仁有什么好说的,直接写了留校。却不想终究还是要在丁树中手里边讨生活。 众人的去向果然和他们讨债时说的相吻合,当然高彬和莫哲豪竟然被留校他是没想到的。终于选读完三十人之后,甄怀仁却发现谷正伦秘书手里的托盘上还有一张,正奇怪,就听到了“甄怀仁。” “到。”甄怀仁赶紧走了过去,来到谷正伦面前敬礼。 “任命状,部字八十一号,任命甄怀仁同志中央宪兵学校训导处第三科中校科长。此状司令官谷正伦亲签,民国二十五年六月二十八日。”谷正伦读完,笑着和甄怀仁握手。 甄怀仁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赶紧躬身,想的却是自己是不是可以拿到两份中校的薪水。中校薪水一个月一百七十块,两个中校就是三百四十块钱,比一个少将都多。 “你这要不了两年就是将军了。”高彬羡慕看着甄怀仁换上新的刺绣领衔。 “哪有那么容易。”甄怀仁赶紧封住口子,不给高彬机会“多少前辈还没有个着落,我不过就是沾了团里的光。否则人家一撸,我不还是个每月四十块的小中尉。” “对吧。”曾邵鑫笑着说“既然是沾团里的光,你不能独乐乐,而要众乐乐吧。让我们也沾沾光。” “就是,就是。”燕平森附和到“有好处要分享。你说的。” “我就是个光杆啊。”甄怀仁无奈的说“我到现在都不知道我的办公室在哪,你们也得给我时间啊。” “今天都毕业了,可以随便外出了,可是我们都是有时间限制必须限期报道的。最多三天。”杜国彰赶紧说“你要拿不出来,我们找能拿出来的人要。” 众人纷纷附和。 “你凑什么热闹?”甄怀仁恼火的说“东北的小鼻子那么狂,你单枪匹马过去顶个屁用,老老实实做你的总务股股长吧。” “俺不。”杜国彰却坚定的说“俺跑出来的时候,答应家里了,一定要带着人马杀回去。”说着竟然眼里沁了泪花。 甄怀仁见此不好再说什么“行,三天就三天,可是你们老实点。”说着起身“我去学校问问。”走出宿舍,突然一摸脑袋,没带军帽,反身往回走。 “我就说一零一是个雏,扛不住这眼泪。哎呦你小子刚才掐的真疼。”杜国彰说着扭过头,就看到一个黑影由远及近直冲他面门而来。 打归打闹归闹,甄怀仁还是来到了副教育长杨秉樾的办公室来要经费。 “那,你新官上任,学校自然不会驳了你的面子。”出乎意料杨秉樾爽快地让秘书取过来一张汇票递给了甄怀仁。 甄怀仁赶紧道谢,表了忠心。出了杨秉樾办公室,还没来得及看金额,就被杨秉樾的秘书带到了自己的办公室。据说是为了第三科特地开辟出来的,播音室西边南北两个方向一共五间办公室,而这五间办公室他记得是原本属于军需科的“感谢学校的关心。” “甄科长喜欢就好。”杨秉樾的秘书是一名少校名叫杨明里,一副市侩的模样。 两人正说着,陈韫阖走了上来,让甄怀仁意外的是,她佩戴的是少校的领衔。 “陈副科长来了。”杨明里笑着打了声招呼“两位以后要精诚合作,我不打扰了,告辞。”说着走了。 陈韫阖怎么听不出画外音,可是她只当听不懂。待杨明里离开后,看了看办公室,选了播音室隔壁的房间直接走了进去。 甄怀仁拿出烟进了对面最西头的房间,西晒,夏天一定好不了。不过让他意外的是,这个房间竟然是套间,还有一个不大的休息室。甄怀仁眼睛一眯,这帮子老流氓连这都算准了。难道你们一点礼义廉耻都不要了,人家是有夫之妇,人家的男人在广东拼命。他看看房间的摆设,吊扇有,竟然还有暖气,想到这里原本是军需处的库房,大概明白了。关上门,拿起电话,摇摇手柄,拨了出去“请接宪兵补充团。”他的位置既然定了,就必须要有自己的人马,摇人。 “这才多久,就中校了?”佩戴着宪兵少尉军衔的易正伦羡慕的看着甄怀仁的领衔。 “这你还不知道。”甄怀仁不想让易正伦多想“我不是在学校任职吗,没了职务,就是个中尉。” “那也比哥们混得好啊。”易正伦沮丧的说“我都不知道得罪谁了,说我挂了个重要的电话,就直接打发到了补充团,发厕纸。老子可是警高毕业的。发厕纸。” 甄怀仁拍拍易正伦的肩膀“跟我干吧。” “当然。”易正伦理所当然的说“你发了,不跟着你,我疯了。” 甄怀仁也笑了起来“咱们一起的还有谁有联系,如果愿意都过来。位置就这么几个,便宜别人不如便宜自己人。”他刚知道训导处三科除了自己就是陈韫阖,剩下的都要自行组建。据说这是谷正伦司令长官特意交代的。不说别的这次杨秉樾这么爽快给了整整三千块的开办费,没有谷正伦的首肯是想都不要想的。甄怀仁自然是感激涕零,比警务处的丁树中强多了。他如今也弄明白了第四课干什么的。 警务处设六课两个特警队一看守所,第一课为总务课,第二课为刑事课,第三课为外事课,第四课为政治警察课,第五课为稽查课,第六课为军法课。换句话说,第四课是专门负责保密反特的,也就是专门负责主管情报,调查首都周围cp地下工作人员和民主进步人士活动情况的。这就是个大坑,让自己这个和cp来往密切的人坐这个位子,丁树中是打算整死自己。虽然如今明面上冯力文的嫌疑已经洗脱,甚至还被委以重任,可是甄怀仁可不相信丁树中就这么好心。要知道不同于第三科,第四课早就有自己的建制,他谁都动不了,谁也指挥不了。丁树中没准打着先扬后抑的注意也说不定。不过既然走到这一步了,甄怀仁也就不准备认怂,况且他不说别的为了一年后有点力量自保也不能松手。 “方靳鑫在局里也不痛快。”易正伦苦笑对了“何家恒死了。” “啥?”甄怀仁一愣,那个厌物死了“怎么回事?” “三个月前有位权势之家的女公子开车违章,何家恒当时恰好路过,就说了几句,结果那位女公子直接拿枪打了他两枪,人当时就不行了。他家是东北的,这里有没有亲人,一条人命就赔了二百块钱丧葬费。”易正伦低声说了经过。 “女公子?”甄怀仁实在想不出究竟得是谁家的女公子有这么大的脾气。 “孔二小姐。”易正伦低声说。 “哦。”甄怀仁就算再孤陋寡闻也在报纸上看到过这位的新闻“不提他了,还有别人吗?”方靳鑫这个人心眼不少,甄怀仁是信不过的。 “对了,陈湄泉她在首都警察厅,她认识的人多可以找她打听。”易正伦想了想。 “那你就去吧。”甄怀仁直接一把撕下易正伦的少尉领衔“一会我给你找一副上尉的,咱哥们丢不起这个人。” 第8章 乱拳打死老师傅 当天下午,钱大钧的秘书专门过来了一趟,侍从室拨来的经费终于到了,不多不少,同样是三千块。这已经是一笔巨款,可是依旧不够支撑甄怀仁的开销。工作队的事当然不能耽误,于是只好委屈那十几头饿狼了。至于其他非三青团的同学,对不起,他已经是竭尽所能了。做人做事都要对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当初需要你们时,你们跑了,如今就不要让大家难看了。 “确实不多。”甄怀仁叹口气“兄弟无能,不过我真的已经尽力了。” “都打起精神了。”高彬却突然开口“怎么一个个的没有钱就怂了?” “说的好听。”燕平森没好气的说“每个人一百块,够干什么?连条枪都买不了。” “对啊。”曾邵鑫对甄怀仁说“没有钱,有枪也是可以啊,毕竟我们不说别的,拿来防身没错吧。” “拉倒吧。”杜国彰沮丧的说“这是秘书长从学校的开办费里边挤出来的,学校压根不知道咱们要干什么。” “那不对。”赵优殷怂恿道“秘书长,你如今可是第四课的课长,弄些枪也不是难事吧?” “我他么的能指挥谁?”甄怀仁终于压不住火爆发了“连你们都一个个的算计老子,真把我当土地公了是吧,以为磕俩头我就给你们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就这么多。真有你们自己说的那么牛皮就做给我看,到时候我想办法给你们请功,请饷都没问题,可是你们现在屁都没有就要这要那,我怎么开口?” 众人不吭声了,虽然他们并不是惭愧,可是真有些挂不住脸。 “算了,我再想想办法。”甄怀仁自己却又先怂了“不过你们要是不混出个人样,兄弟的脸就让人当地毯随便踩了。”说着起身。这些人虽然不是东西,可是终究有能力,他现在需要他们。易正伦他们值得相信可是却干不成大事,看家护院吧。 他的办法自然是求人,可是他又能求到谁,丁树中不靠谱,谷正伦够不到,钱大钧,做人要知足,只有戴笠了。可是戴笠是那么好相与的,还得通过毛人凤缓冲一下。 “多谢,大哥。”甄怀仁看着面前的一张一万元的汇票还有一箱子短枪,直接喊毛人凤大哥“弟弟我记住大哥的恩情了,以后我一定报答。”他是真的没有想到自己死马当活马医的电话,对方竟然真的送来这么多东西“您就是我的及时雨,我的亲大哥。对,哥哥要是不嫌弃小弟,咱俩拜个把子吧。” 毛人凤笑着说“老弟不嫌弃我就不错了,我怎么会嫌弃老弟呢。”心里却无可奈何,甄怀仁把自己的词抢了。 “怎么会。”甄怀仁笑道“择日不如撞日,走,咱们找地方烧黄纸斩鸡头,拜把子。”看了看箱子“稍等,我放下这些东西。”说着提起皮箱拿着汇票走了出去。片刻后,隔壁传来敲门声。 毛人凤笑了,他一直关注甄怀仁的动态,自然知道隔壁是谁的办公室,这进度比他想的要快啊。 “这可是我的命,您就受受累,帮我保管一下。”甄怀仁低声说。 “你让别人看吧,我做不来。”陈韫阖可不上当,指不定又准备了什么送给自己呢。 “在这,除了你,我也没有信得过的人了。”甄怀仁坦诚相告。 “不管。”陈韫阖脸色微红,可是又想到什么“除非你答应我一定拿回去,还有一个条件。” “答应了,说。”甄怀仁赶紧说。 “你招募两个女兵或者女军官。要不然,我不习惯。”陈韫阖毫不迟疑的说了出来。单位里就她一个女兵,这让她本来就不舒服,如今可好了,又被安排和甄怀仁在一个科。 “行。”甄怀仁先答应再说。立刻把皮箱放到了角落“晚上给你带好吃的。”说完走了出去。心里却腹诽,装什么,你不会还打算给你的姘头勾搭相好的吧? 陈韫阖翻了个白眼,扬起手攥成拳头挥了挥。 “240平米,这里在宣武门内,靠近玄武湖,如今正是盛夏,消暑是不错的。而且这里距离示范区那边也不远,沾沾富贵气也不错的。”毛人凤和甄怀仁拜把子后,就把他带到了上次说的那处院子。院子并不是甄怀仁想象的那般奢华,一共上下三层,十个房间,有单独的浴室、厨房、车库和佣人房。 “大哥。”甄怀仁端详着这座房子良久之后拱拱手“好意我心领了,可我无功不受禄,不能要。”说着转身就走。 “唉,兄弟。”毛人凤赶紧拉住甄怀仁“是不是不满意,哥哥再找。” “老哥。”甄怀仁无奈的说“咱们都是明白人,这地段,这房子没有二十万下不来吧?兄弟我要怎么还你这二十多万呢?我能办的你都能办,我不能办的你也能办。既然如此,何苦让咱们反目成仇呢?” 毛人凤知道甄怀仁是个通透人“实话实说,这是我们处长送给老弟的。至于原因。”抬手示意甄怀仁走进别墅前厅“处长让我代表力行社的诸位同志向你表示祝贺。” “力行社?”甄怀仁头一回听说“不是复兴社?” “复兴社是力行社的下级组织,成员全部是校长亲自拟订的党国俊才。”毛人凤低声说“处长有意介绍你加入力行社,不知道老弟什么意思?” “校长还记得我?”甄怀仁这半年培训班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也不是白练的。面露惊喜,心里腹诽,这不是跟陈韫阖的那套苏联套娃一般,一层套一层?听说光头佬留过苏,看来都喜欢这些“自然是不胜荣幸。” “那这里老弟就当之无愧了。”毛人凤笑着把钥匙塞给甄怀仁“回头老弟看看需要补充些什么告诉我,我一并办齐。” “那不合适。”甄怀仁还是犹豫,面露想要又不敢要的表情“太大了,我就一个人,占一间就够了。”这是他真实的想法,毕竟一年多以后,自己就跑去重庆了。 “我还嫌配不上老弟呢。”毛人凤笑着说“老弟如今用不上,可是以后迟早会不够地方的。” 甄怀仁面露尴尬,无奈的说“惭愧惭愧。” “唉,老弟如今正是青春勃发之时,旁人羡慕还羡慕不来呢。”毛人凤吹捧一句。 甄怀仁应景的笑了起来,心里却恶意满满“羡慕死你。”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累,送走了毛人凤,甄怀仁站在三楼露台看了眼外边的景色,周围显然都是有身份的人,甄怀仁看到了隔壁邻居家有人推杯换盏。反身回到屋里正要下楼却看到了一台和播音室里一模一样的收音机。心念一动,走了过去,调好频率打开,却试了几次都无功而返。垂头丧气的关了开关,节省电池,开了车库里的一辆福特离开别墅。 为找好吃的东西,甄怀仁反而耽误了一个多小时,才心满意足的到回学校。 “好吃吧?”甄怀仁看着陈韫阖很淑女的看了看自己带回来的东西,终究抵不过美食的诱惑,打开一个荷叶包装吃了一块。” “嗯。”陈韫阖矜持的回了一声就要走“东西还在那。我走了。” “我也没吃饭么。”甄怀仁厚着脸皮决定再试试。 陈韫阖冷哼一声,伸手将袋子递了过来“拿去。” “算了。”顿感没面子的甄怀仁一下子没了心情“注意安全。”转身走过去拿起皮箱,一回头陈韫阖把他买来的东西都拿了出来放满了写字台。 “我乐意。”陈韫阖看甄怀仁的神情,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说了句,然后坐下来开始吃。 甄怀仁摸摸鼻子,在陈韫阖的注视下走到门口,探身看了看外边,关上门。 “干嘛关门?”陈韫阖赶紧戒备起来“开门,否则,出去。” 甄怀仁无奈打开门,走了过来“还不是怕影响你。” “我身正不怕。”陈韫阖理直气壮的说。 甄怀仁目光上移“我饿了。” 两人虽然觉得开门吃饭正大光明,可是整个过程又都不敢多说一句话,生怕有人冒出来。狼吞虎咽吃完以后,陈韫阖洗了手要走。 “等一下。”甄怀仁这次示意陈韫阖去关门,自己则把箱子放到了茶几上。 陈韫阖一下子心乱了,赶紧说“太晚了,我走了。”转身就走。 甄怀仁看看打开的箱子,满满的各种手枪,有些无语,自己是想送她一把枪防身啊。 隔天一大早,甄怀仁去银行取了钱,然后回来充大爷。 “那,每个人一把枪防身,算上那一百,八百八十块。这可是兄弟我的卖身钱换来的,几位可不要坑我。” “放心吧。”燕平森得意的看看手里的枪,还有厚厚一摞钱“要是遇到漂亮的,我给你送过来暖床。” “好主意。”高彬潇洒的把自己的枪牌撸子收好“错不了。”原本他也是有些吹牛,可是甄怀仁已经做到了极致,他也是要脸的。更何况甄怀仁还给了他两个在广东空校的同学联系方式“我和老莫要是做不出动静来,就是死了。” “叼你老母”莫哲豪骂了一句“哦噢还领奖授勋的,哪个要跟你一起死。丝丝,叼你老母,破你个西瓜。” 高彬无奈“对对对,回来授勋领奖,叼你老母,没完了。” 众人再也忍不住爆笑起来。 甄怀仁也不是将众人散出去就不管了,而是依靠广播提供的消息,为他们大概提供了些信息,比如陈济棠的宪兵在广东弄得天怒人怨,余汉谋不老实,比如四川各路军阀的大概想法,比如东北海尔滨有个小鬼子的生化实验室。当然他都是隐晦的提点,没有明说,至于理不理解他也不在乎。 打发走了一众讨债鬼,甄怀仁破天荒的上午就到了办公室,好在天热,陈韫阖的办公室开着门。直接走进来从兜里拿出了一把袖珍枪“fm勃朗宁,又叫掌中雷,携带方便,重量轻。你先玩几天,等都会了,再找我要子弹。”又在戒备的看着自己的陈韫阖面前拆装了几次后这才把枪放到了桌上,转身走了出去,前往宪兵司令部报到。他的必须开始工作了,高彬他们这些人也算是自己的试水吧。身为男人,身为军人,哪怕再胆小也想找机会证明“我行”。 “诸位同志。”丁树中笑着为会议室的几十号人介绍“这位就是第四课新任课长甄怀仁中校,希望大家以后在工作上多多给予甄课长支持。”说完带头鼓掌。 甄怀仁笑嘻嘻的微微躬身,仿佛没有听懂丁树中那明褒暗贬的介绍“谢谢书记,谢谢常务副书记,谢谢副书记的厚爱,谢谢丁处长。我是来学习的,对于情报工作可以说是新人,不过我也不会辜负书记处对我的信任。希望大家以后紧紧跟着我一起为咱们课再创新的成绩。” 众人神态各异,听不懂的觉得甄怀仁说了一堆什么啊,什么书记处,宪兵司令部有这个衙门?可是听得懂的却明白了甄怀仁这是亮明牌,插旗立山头。 丁树中一直面带微笑看着甄怀仁,不过半年,成长很快。只是他究竟是刚刚变成这样,还是一直都是这样呢?当然,如今的他对付甄怀仁已经颇为吃力了,不是动不了,而是得不偿失,所以才只能用这种法子。 甄怀仁笑着说“我对大家还不熟悉,这样。”指着最东头一个壮汉“这位同志,由你开始,自我介绍一下。”说着请丁树中坐下后,递过去一颗烟。 “姚阿歪,宪兵中士,20啦,没了。”壮汉有些拘谨“哦,我是一组的组员。” 身旁传来笑声,甄怀仁却带头鼓掌“很好,大家都是粗人,不用学文绉绉的,简单明了就行。” 一圈听了下来,甄怀仁又和这两天看的资料比对,大概认全了人。第四课分为两个股,两个组,两个股分别针对内保和反特。两个组是行动组。拢共四十九个人,除了有十个执行任务没来,其余都来了。 “好了。”丁树中全程一直听完这才看看时间,起身“按照规定,课长要配备通讯员,一会总务处会送过来名单,你挑一个。我就先走了。” “好的。”甄怀仁恭敬的送走丁树中,反身回来坐下“现在两个情报股长和两个行动组长留下,其他人可以离开了。中午我在对面的狮子楼订了几桌,也算正式开张。” “这话说的。”第二股股长黄中柳笑着说“哪能让课长请,自然是我们一起为课长接风洗尘。” 众人纷纷附和。 “我光棍一个,你们都有老婆孩子一大家子。这次我就请了。”甄怀仁摆摆手“诸位都是敞亮人,我也是。业务上的事我懂的不多,所以我不会乱插手,当然前提是大家给我脸面。” 众人神态各异,这位一来就亮家底,抖底细,立规矩,还不多? “现在把你们手头的工作报一下吧。”甄怀仁待众人离开后开口对在场的三人说。情报一股的股长带人出去了,好巧,没来赶回来。 “我们第二股主要负责军中保密防碟,具体说来就是首都境内的驻军内开展反特行动。目前手里有四个目标正在落实,其中一个目标嫌疑最大。”黄中柳少校说的很直接,并没有涂脂抹粉,或者耍花腔。 “你们平时是怎么收集线索的?”甄怀仁并不在意细节,他根本是新手。小说上说,在方向上领导要指引,可是不能插手具体的事,否则很容易出问题后背黑锅。 “我们与各地驻军都有联系,平时他们如果有什么发现就会通知我们。”黄中柳松了口气,果然,看起来不是难相与的。 “我知道了。”甄怀仁记录在案“有什么需要我做的?” 黄中柳没听明白。 “我说过我是外行,我不干涉你们行动,可我是课长,不该协助你们尽可能的解决工作中遇到的难题吗?” “如果可以,最好能拨一台车,还有一些经费。”黄中柳不动声色的给甄怀仁出了难题。 “我记下了。”甄怀仁笑着示意行动一组组长胡斌发言。 “我们是协助第二情报股抓捕案犯,目前没有任务。如果有可能,需要再配备两台车还有一批长短枪械,经费要是有也需要。”胡斌直接一口气说了出来。 “二组。”甄怀仁没有回话,直接点将。 胡斌有些郁闷,腹诽甄怀仁吹牛皮破了。 “我们在等待一股的消息,他们有了具体目标后,我们会行动,目前同样待命。我们需要更新枪械,也需要经费。”二组组长何尚武也不拖泥带水。 待听完三人的简单陈述后,甄怀仁笑着说“很好,目前大部分同志的情况我也算有了了解。看得出大家对我的期待很高,我只能说竭尽所能。”说着问黄中柳“难道以前课里没有经费?” “大头都给了一股了。”胡斌不满的嘟囔一句。 “前任范课长掌握具体经费分配。”黄中柳说的很委婉。 甄怀仁点点头“为什么很多时候是别的部门在为警务处抓人?”上次抓他的那些人,这次并没有看到,那些人也没有在之前的档案里见到。 “那是特警二队,直属处长的。”胡斌愤愤不平的说了一句“大买卖都被他们抢了。” “特警一队呢?”有一就有二,甄怀仁又问。 “特警一队同样由处长掌握,只是不兼任。”黄中柳笑着说“他们负责外勤,就是在各地宪兵团的特高组上报情况后,由他们出面执行抓捕。” 甄怀仁点点头“老黄,几点了?” 黄中柳赶紧伸出胳膊上戴的一块旧手表“十一点五分。” “十二点下班后带大家去狮子楼。我先去办公室。”说着出了会议室来到了自己的办公室。办公室并没有甄怀仁想象中的逼仄不堪。窗明几亮,家具也是新的,满屋子的油漆味。甄怀仁打开窗户,坐到了座位上,叹口气,想骂街。这和小说上讲的不一样啊,不是说领导这样讲,他们应该立刻表示没问题吗?看来真是尽信书不如无书啊。原本以为丁树中是想架空自己,如今看来,是四课都被他架空了。想了半天,甄怀仁依旧没有想出怎么解决汽车,枪械,经费的问题。归根结底还是钱,没有票子,自己就没有办法打响第一炮,关键这还是他主动凑过去的。 良久之后,甄怀仁意兴阑珊的拿起桌上的报纸就手拉开右手边写字台的书橱,不想里边放着一个红信封,上边用黑毛笔写着“请笑纳”。打开后,里边是两百块钱。甄怀仁皱皱眉头,拿起信封起身走出办公室,找到了负责房间清理的勤务兵,询问。 “有人送钱给你, 不要就算了,还发什么脾气。”哪知道这厮竟然满不在乎的怼了甄怀仁一句。 甄怀仁无可奈何,返身回了办公室,想了想将那封信放了回去。 刺客房门敲响,甄怀仁走过去打开门,在总务处见过的一名中尉立刻向甄怀仁敬礼“甄课长,我们处长让我送名册。” 甄怀仁点点头,请对方进来“我这里还没收拾好,连杯水都没有。” “您客气了。”中尉笑着将名册递了过来。 甄怀仁接过来打开,有履历有照片,正在这时又有人敲门,中尉立刻主动走过去打开门,让开。 “课长,如果没有什么吩咐,我们下班了。”黄中柳说的比较委婉。 “行。”甄怀仁点点头,待中尉关门之后回来,甄怀仁笑着随口问“贵姓?” “免贵姓孙,孙千。”中尉立刻立正回答。 “军校生?”甄怀仁一边看一边问。 “我是宪校毕业的。”中尉并没有因为甄怀仁的东拉西扯不耐烦。 “校友啊。”甄怀仁笑了,有些好奇“那一期的?” “民国二十年。”中尉有些尴尬“我们那时候不排期。” “孙中尉可不像是当兵的人。”甄怀仁打趣。 “我是东北学生,从关外逃进来,路上遇到火车往南开,我想问问怎么坐车,就被拽上来了。”孙千苦笑。 “行了。”甄怀仁点点头“以后跟着我好好干吧。” 孙千一愣,继而一喜,赶紧立正敬礼。 要说孙千没本事,那么总务处那么多干事,凭什么派他来,要说他本事大,总务处那么多干事,为什么派他来。这种有本事,又没有大的背景的人也许是甄怀仁如今需要的。也算还了徐藩人情。 甄怀仁到的时候,包厢里已经坐满了人,十来个陌生面孔坐到了正桌旁边,看起来很拽的样子。 黄中柳赶紧起来“课长” 他身旁的一个中年人似笑非笑的站了起来“课长,敝人常靖中,一股股长。” “是你啊。”甄怀仁仿佛看到了老朋友“对了。”他四下看了看“当初打了我一路那小子呢?” 包间里一下静了。 “那是特警二队的。”常靖中没想到甄怀仁根本不在乎那些别人看来不堪回首的过往,显得有些应对失措。 “哦。”甄怀仁笑嘻嘻的重复了一遍“特警二队。”然后不理会常靖中邀请众人落座“来,咱们以后要在一口锅里吃饭,都坐。” 晚饭后,众人返回办公楼上班,有和特警二队关系好的人立刻跑了过去通风报信。 “听他吹牛皮吧。”当初打了甄怀仁一路的葛一辉听了描述不屑的说“老子等着他呢。” “你还是小心点吧。”老朋友提醒一句“半年前人家任你揉搓,如今呢,指不定哪天人家做了……”那人指指上头“大家都是为了讨生活,犯不上。” “老子宁可给狗跪下都不会给他说一个服软的话。”葛一辉硬气的说“我到要看看,他怎么收拾老子。” 说完直接拿了自己的东西走出司令部,回家。 只是有人已经等着他了,似曾相识的场面,他被人按在了地上,让后不由分说的被拷了起来。 “葛一辉?”一个俊俏青年走了出来,看了看,从怀里拿出一支枪,转头对准了已经被提前控制住的葛一辉的妻子“我数三下,说出我感兴趣的东西,否则就和你老婆说再见。一。” 葛一辉没想到甄怀仁这么无法无天,却不相信甄怀仁敢这么做,咬牙没有吭声,对耳边妻子的哭求无动于衷。 “二。”甄怀仁平静的看着女人“长得不错啊。” 几个同行者陪和的发出了笑声“要不先让我们舒服了吧。” 葛一辉依旧没有吭声,他在赌。 “三。”甄怀仁拿起桌上的一个布娃娃垫在枪口上迅速扣动扳机。 “我说,我说。”葛一辉多年的经验告诉他,甄怀仁绝不会迟疑。只是已经晚了,伴随着他的吼声,耳边传来了撞针空转的声音。 “啊呀,我忘了装子弹。”甄怀仁躲闪开,以免骚气沾染。普通人怎么可能承受住这种恐吓,所以葛一辉的老婆失禁了“没关系,如果你男人不老实,我还可以给你补一枪。”说着拿起被收缴来的葛一辉的左轮枪依旧垫着那个布娃娃冲着葛一辉的大腿就是一枪,这次是真有子弹。 “我们队,我们队有小金库……”葛一辉正为刚才被戏耍懊恼,不想甄怀仁就给了他一枪,一下子知道了甄怀仁是真的敢做绝的。 “我感兴趣的。”甄怀仁一边听一边将左轮枪里的子弹都退了出来,然后拿出一颗放了进去,飞快转动后推入枪膛。这次用枪对准了葛一辉的命根子,伸手把瘫软的女人拽到了跟前“咱们玩个游戏,你说这一枪有没有子弹?” 葛一辉不得不绞尽脑汁“丁处……丁树中……”他真的怕了。 甄怀仁等葛一辉签字画押之后笑着说“在家养着吧,以后不用上班也可以拿薪水很不错的。”说着用枪托直接砸在了葛一辉的膝盖上,起身示意易正伦三人一起离开。 “下一步抄了那些赌档?”一上车三人中和甄怀仁最陌生的人开口。这人也是甄怀仁同期却不同班,名叫张世杰。 “我又不是警察。”甄怀仁给易正伦说了个地址就不在吭声。 方靳鑫感觉半年不见,甄怀仁变了好多,变得让他有些害怕。他不知道这次头脑一热跟着易正伦过来对不对,可是他已经上船了,回不去了。 车子很快来到宣武门外一处别墅外停下“你们在这等我。”甄怀仁走下车按了门铃。他发现这里距离毛人凤给的房子好像并不远,看来真跟毛人凤说的一样,沾沾富贵气。 等了一会,里边走出一个老头,看了看铁栅栏门外的甄怀仁,没有理会,进屋了。甄怀仁骂了一句又按门铃。 “懂不懂规矩,等着。”老头从二楼露台探身骂了一句。 甄怀仁这才明白老头是去喊丁树中了。不多时老头子走出来开门“快点,深更半夜的。” 甄怀仁没有吭声走了进去,他是来做买卖的,犯不上。 “你想怎样?”丁树中本来就对甄怀仁深更半夜过来有些不满,如今看了甄怀仁拿来的东西,就更生气了。 “您看看这不误会了,我是来寻求处长的支持的。”甄怀仁依旧笑着递给丁树中一颗烟“要不然这些东西往上边一交,不就得了。” “你是怕换一个人没法拿捏吧。”丁树中怎么会想不明白,这些一旦曝光,自己肯定在宪兵司令部呆不了了,可是甄怀仁也捞不到好处。正想威逼利诱,却不曾料到直接被扇了一趔趄,不可置信的看着缓缓坐到沙发上的甄怀仁。 甄怀仁平静的点着烟“处长是靠脑子吃饭的,我不一样。我是粗人,喜欢能动手就别吵吵。”说着看了眼桌摆“一家七口人,整整齐齐也不错啊。” 丁树中此刻才想起甄怀仁的胆子大的出奇,别人说这些他可以不信,可是甄怀仁说这个他不得不信。 “你看看。”甄怀仁眯起眼“跟您好好说话,您阴阳怪气,非要这样。您说您贱不贱?”说着拿出下午准备的申请扔在了丁树中脸上“三天内我要这些发到第四课。办不到,就准备好七口棺材。”站起身,却又停下坐了回来“既然撕破脸了,这些赌档每月一千,一共十一家,一年十三万二,高利贷之类的每年二十万,我吃点亏,给我三十万,去拿。” 丁树中此刻已经不是不可置信了而是目瞪口呆。 甄怀仁扬起手,丁树中下意识的缩起脖子。 “不信我?”甄怀仁起身笑了笑“我对嫂夫人仰慕已久,我不看你的私房了,我先去拜望一下嫂夫人。”说完直接上楼了。 丁树中立刻窜了起来上了二楼,来到书房,拿了自己的枪就要冲上去。可是无意中在二楼楼梯看到院外有一辆车,里边还有人,迟疑了,哪怕楼上很快传来了动静。 甄怀仁如今背后有多少人他不知道,他知道的是,靠着三青团,甄怀仁获得了校长赏识,以后要大用,也知道戴笠的特务处在拼命拉拢甄怀仁,还知道甄怀仁身边聚拢了一大批他丁树中精心挑选出来的人。先不说他杀不杀得了甄怀仁,就算杀了,他能得到什么?那些人都是眼里只有利益的,尤其自己的校长,翻脸无情,自己要是搅了他的好事,只会生不如死。 过了不知道多久,甄怀仁衣衫不整的走下楼,嘲讽的看着丁树中“钱呢?” “就这一次。”丁树中说完自己都感觉浑身轻松,转身去了书房。 “就这一次?”甄怀仁重复了一遍,反身又上去了。 待甄怀仁再出来时,手里多了一个厚厚的信封。走出丁家,对着刚刚给他甩脸子的老头就是一脚,也不管那老头死活,大步上了车“开车。” 车子很快来到了宪校门口停下。 “每个人换身行头,明天老方去学校,你们两个去警务处第四课。”甄怀仁说着将信封扔给了易正伦“分了。”走下车。 “这就完了?”张世杰看着甄怀仁远去的背影。 “要不然呢。”易正伦将一摞钱扔给了他“有前途吧?” 张世杰看看钞票“可真大方!大数一张纸就行了吧。” “张世杰。”方靳鑫抢先开口“做人要知足。” 易正伦启动汽车“老方说的没错,你以为你是小……怀仁?”这事对方靳鑫,张世杰是冲击,对他又何尝不是。曾经的那个自己的跟班如今已经需要他来仰视了。 “出去。”陈韫阖面对步步紧逼的甄怀仁又说出了屡试不爽的咒语,可是这次却失效了。甄怀仁一进来就关上了门,走了过来“出……”话没说完就被甄怀仁拥吻。 片刻后,甄怀仁顾不得嘴角鲜血直流,放过了陈韫阖的嘴唇,却又紧紧抱住她“我喜欢你。” 陈韫阖奋力推开甄怀仁,一边后退一边捂住耳朵“不听,我不听。” “我刚刚睡了一个女人。”甄怀仁想要感化陈韫阖。 陈韫阖突然停了下来,错愕的看着甄怀仁,仿佛刚刚认识他。 “可我心里想的就是你,我把她当成了……”甄怀仁还没说完就挨了一巴掌。 “出去。”陈韫阖这次态度更加冰冷“你不出去我走。” “我出去。”甄怀仁狼狈的走了出去。来到宪校外藏车的地方,取出车直接回了别墅。 洗澡后,茫然的站在三楼露台抽烟。恍惚中才注意到对面窗边站着一个女人端着酒杯看着自己。女人留意到甄怀仁发现了她,却没有躲避,举杯致敬之后,喝了一口酒。 甄怀仁掐灭烟,立刻翻过露台,跳了下去。三层楼也不矮,好在甄怀仁身手不错,几个腾转挪移之后,落到了地面,然后翻墙爬到了对面三楼。女人兴奋的打开窗户,放甄怀仁爬了进来。 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女人放下酒杯,任凭甄怀仁将她抱起扔在了床上。 “你叫什么?”表现一次比一次好的甄怀仁穿了衣服就要走,女人却拉住了他“晚上还来吗?” “你听话就来。”甄怀仁抚摸着这张精致的脸,实在不明白,拥有这样一张脸的女人,为何这样自甘堕落。他发现自己有病,看不上自己的,自己上赶着;便宜自己的,自己又觉得对方不自爱“你听话吗?” “听啊。”女人笑嘻嘻得说“你说的我都听。” “那不就得了。”甄怀仁笑着亲亲女人,翻窗户出去了。 上午八点甄怀仁准时出现在了中央宪兵司令部自己的办公室外,孙千立刻问好的同时为他打开门。 甄怀仁坐到办公桌后,对正忙着泡茶的孙千说“通知一下,以后每周一早晨,各股组负责人来我这里开会。内容是汇报上一周工作进度,本周工作计划。” “是。”孙千干净利落的回了一声,将茶杯放到了甄怀仁面前。 “一会有两个人来报道,易正伦,张世杰,来了之后带他们去办手续,易正伦一组,张世杰二组。”甄怀仁拿出自己的前任范课长的工作记录开始看起来。 他本来打算通过老曾搭上和cp的关系,如今有了第四课,倒是可以双管齐下。这里如果真有cp,第四课再废物也比自己一个人单打独斗强。 “是。”孙千看甄怀仁没有其他的事了,这才离开。 甄怀仁不动声色的拉开书橱抽屉,昨天的红包已经消失不见。这时电话响了,甄怀仁关上抽屉,接通电话“第四课。”电话是宪校总务处打来的,说是甄怀仁挑选的人到了“让她们办理好手续后就直接交给该管负责人。” 易正伦做事不靠谱,甄怀仁想要招揽同学帮自己,可是弄回来四个里边有两个是女同学。虽然女同学成绩优异,可是有些事情还是忌讳的。自己的名声已经被那帮牲口糟蹋了,可不想再因小失大。 挂了电话,甄怀仁继续研究记录,看得出第四课很废物,处理的案子大多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偶尔有那么一两宗大案子也被特警二队抢了。想了想,拿起电话“接警务处四课二组。”等了片刻开口“何队长过来一趟。”挂了电话在盘算怎么开口。相比一组,二组应该更郁闷,有活都给了外人。 “课长,何组长来了。”孙千敲门进来后,得到甄怀仁允许,将何尚武让进来。 “课长。”何尚武进来敬了一个军礼,等待甄怀仁问话。 “老何坐。”甄怀仁说着起身示意何尚武一起到会客区坐下“最近你要是有空,派几个人把范课长之前安排的工作收收尾。” “之前的?”何尚武接过烟,赶紧为甄怀仁点上“您指的是哪方面的?” “当然是最紧迫的那个。”甄怀仁才不会说他是在耍诈,毕竟这么做太不守规矩也太没品。不过甄怀仁看了这么久范课长的工作日志,总感觉这位如今选调西南的前任似乎想有所作为却终究无所作为。 “课长。”何尚武沉默良久,甄怀仁也不催促,耐心等着。终于他还是开口了“您既然知道了,就应该明白范课长为什么被调走,何苦蹚浑水。” “我不说虚的。”甄怀仁忍住激动,平静的说“就说这事成了,你想没想过你有多大的收获?你甘心就这么每天上班签到,聊天喝茶,下班回去洗衣服做饭?”他来的不长,可也知道何尚武是上海好男人。你做好男人没问题,可是被嚷嚷的整个司令部都知道,你就甘心?听说老婆刚刚调去上海做刑侦队长了,你听听,根本是阴阳失调。 “他们势力不小。”何尚武又是踌躇半天。 “算了。”甄怀仁满是失望“你把相关案卷交过来吧,我找别人。”说着掐灭烟。 “课长,您别怪我信不过您。”何尚武咬咬牙“只要您答应我两件事,我拼了。” “说。”甄怀仁干脆的回答。 “第一,我需要装备,经费,人手我有。第二,事成之后,把我调去上海。”何尚武显然不是第一次这么说。 “不为自己要求点什么?”甄怀仁还在想套话。 “真成了,估计您也不会让我难堪。”何尚武不上道,开始卖弄小聪明。 “行,那你以后专门向我汇报。”甄怀仁直接说。 “行。”何尚武说完掐灭烟起身走了。 甄怀仁郁闷的想打人,这第四课就是废物加蠢驴的集中地。你倒是说说究竟什么事啊。看看时间,只好先放下这些事情,换了衣服,走出办公室,来到了楼上警务处处长办公室外。 “甄课长。”丁树中的秘书起身打招呼。 “田秘书,处长在吗?”甄怀仁笑着递过一颗烟。 “处长今天出外勤,您有事?”田秘书接过烟却先为甄怀仁点上。 “哦,昨天向处长申请了一批东西和经费,来问问批了没有。”甄怀仁无奈的说。出外勤?处长夫人昨晚上没那么严重吧? “您放心,处长回来,我会给汇报的。”田秘书恭敬的说。 甄怀仁点点头“那行,你忙,我走了。”今天庞文浩结婚,他要去喝喜酒。 第9章 活着 甄怀仁到了才知道参加婚宴需要有喜帖,可是他到哪里弄去。好在这时庞文浩的一个同学正好出来,甄怀仁认出对方“建文哥。” 那人扭头看了看,终于认出了甄怀仁“怀仁,你哥正埋怨你小子不靠谱呢。”说着走了过来“怎么不进去?” “我没有喜帖。”甄怀仁笑着说。说来尴尬,他喊了这么久的建文哥,却不知道对方姓什么。 “这是新郎的兄弟。”建文赶紧向迎宾解释。 迎宾这才不再吭声,任凭建文拉着甄怀仁走进饭店大院。 中央饭店因为距离中央政府办公地十分近又处于正南方,有关当局认为这么高的建筑会对安全构成威胁,于是只批准建造三层。只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外表看主楼三层,可是内里呈塔形层层收分至中区已经变成六层,以长方体和红白相间的方格构图为主要造型手段,而以柱式门廊突出入口,屋顶和入口见体块大小的变化,雅致大方。因为极尽地利优势,中央饭店不仅是一个普通的商业场所,也是政治活动的重要载体。能够在这里举办活动的光富还不行,还必须贵。 甄怀仁第一次走进中央饭店的大堂,说实话是有些失望的,毕竟这里看起来显得有些逼仄,毕竟他早就习惯了大空间。当然,也许来这里吃饭,住宿的都是冲着他的地利,而不是环境。 两人走进宴会厅,里边已经有不少人,一个个的都是盛装,猛一看,除了皮肤没法换成白皮的,剩下的都恨不得贴上一个洋大人标签。甄怀仁不知道是不是受到广播里,八十年后世界各国洋垃圾大规模偷渡中国的影响,心态已经和之前不一样。以前觉得洋人都是高级的,我们永远要学洋人;如今觉得,这有啥,假以时日,我们也行。 建文将甄怀仁带到庞文浩身旁时,表哥正和几个衣冠楚楚的东方中年人说话。只是很快甄怀仁就听出这几个是日本人。 “甄怀仁,一朵果瓦马萨卧多又多以马斯。”庞文浩含糊的介绍了一句。 甄怀仁仿佛听不懂日语,茫然的看着几人。 “怀仁,这位是日本国驻我国大使川越先生。”庞文浩用国语提醒一句,他其实对甄怀仁真的没有多少关心,最起码直到现在都不知道甄怀仁懂的很多语言。 甄怀仁这才赶紧向几人问好。 “亦哇噶玛奴嗯。”为首的是个年近六十的老男人,“慈眉善目”的,可甄怀仁知道日本男的有人皮没人心,越老越混蛋。 “川越先生夸你呢。”庞文浩提醒一句。 甄怀仁再次表示感谢。 待应付完日本人之后,庞文浩不由抱怨甄怀仁“你也在天津长大的,怎么连句日语都不会。” “我整天忙着讨生活,哪有心思学那东西。”甄怀仁怼了一句,发觉语气不对,赶紧说“再说了有表哥在不就都没事了。” 庞文浩一副羞与为伍的模样“赶紧坐过去,今天有很多大人物来,别又跟上次表姐结婚一样,你把人家半桌菜抢了。” “行。”甄怀仁笑着走了过去。大前年表姐结婚,甄怀仁当时正是初到北平没有着落的时候,所以一个多月没见过肉腥的他,愣是抢过了一群大妈。那沾了一点盐的大片肥肉吃的他满嘴都是油,真是过瘾。 按照庞文浩的指点,甄怀仁坐到了男宾的一桌,同桌的都是青年人,大多在外交部任职。众人互相都认识,除了他。 看着这群人相互吹捧,指点江山,甄怀仁不无恶意的想到了去年十一月兼任外交部长的汪副主席遇刺,十二月,外交部唐次长被刺身亡。不得不感叹,这群人真是在拿命换钱程。 “这位同学是哪个学校的?”甄怀仁旁边的一个白胖的男子唠家常。 “我工作了,在报社当编辑。”甄怀仁心口胡说。 “哦,好工作啊。”男子等着甄怀仁回话,可是甄怀仁不吭声了,只好自我介绍“我叫姜林海,中央大学商学院的。” “商学?”甄怀仁想了想“你们是学什么的?做买卖?” 旁边传来笑声。 姜林海苦笑“我们学院有会计系、银行系、工商管理系和国际贸易系。我是做国际贸易的,就是做买卖。” “做买卖好啊。”甄怀仁赞叹一句“挣大钱,开豪车,包二奶,起大宅。”不自觉的就带出了一句广播里的话,虽然那是批判的,可是他从播音员语气中听出了那种“羡慕嫉妒恨”。 周围人神态各异,有一个一脸鄙夷“同学莫要辱没了斯文。” 甄怀仁可不是来吵架的,不再吭声,拿起水杯喝了一口,扭头问尴尬的姜林海“你能给我一个联系方式吗?”他手里有三十万,公事上除非他疯了,否则是不会用这笔钱的。那就只能自己想办法一生二,二生四了。. 正说着,不远处的司仪已经开始发声,将众人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甄怀仁听了一会,才知道郑若兰的父亲是外交部条约司的司长名叫郑英晨。可是一个司长就有本事把小鬼子的大使请来? 很快他找到了答案,司仪开始介绍重要嘉宾,其中就有外交部部长张群,不过让甄怀仁意外的是,身为统调局局长的陈立夫,中央党部组织部部长张厉生也来了。 “请新郎新娘入场。”司仪介绍宾客之后,开始正式进入流程。 甄怀仁对于外交实在不懂,并没有过多联想,注意力集中到了伴娘那边,真有几个好看的不得了的。明知道对方都是名门之后,自己是别想了。不过过过眼瘾也是好的。 庞文浩请的主婚人是国民党中组部部长张厉生,河北人里目前最牛皮的一位。庞文浩一个书呆子当然没有这种本事,甄怀仁不由感叹姨夫路子野。虽然他们夫妇没有来,据说脱不开身,庞文浩之后会回老家摆酒。 “……我问这位年轻人,这钱包里的钱足够你衣食无忧生活很久,为什么不索性拿走。他说“不问自取是为贼,吾不为也。”再细问,是我河北老乡……”很快甄怀仁就发现他又错了,这还真是庞文浩自己的本事。只是他听着台上张厉生绘声绘色的描述,看着张厉生身旁春风得意的庞文浩突然生出一股恶寒。 同样的事情,将庞文浩换成他,真实的发生在两年前他刚来南京不久的时候。只是因为他空等了一天,实在内急,就把那个钱包交给了恰好遇到的庞文浩代为等待。等自己解决后回来,庞文浩告诉他,失主已经来了,还给了他十块钱。当时甄怀仁气的把十块钱直接撕了,觉得失主瞧不起他。 广播上说,谎话说一千遍就连自己都会深信不疑。如今他信了,当事人当着自己的面说出经过,庞文浩没有觉得有任何不妥。甄怀仁笑了笑,起身退场。他可以忘记这事,就当偿还姨母一家这么多年的照顾,可是不会让对方在自己身上再踩几脚。 出了饭店,直接叫了黄包车去不远处的中央大学。他接下来一段时间主要考察六十一校的入团积极分子。 “说一下你们对‘三民主义’的理解。”甄怀仁语气平淡的对面前十名青年男女说出今天的第一个命题,指着距离他最近的一名男生“由你开始。”考察的地点相当奢侈,是中央大学的图书馆一角。 图书馆平面呈倒“t”字形,地丘二层,局部地下一层,正中为主要入口门厅,前部两层为办公和阅览室,后部为书库。内部为钢筋混凝土结构,外部采用标准的爱奥尼亚式柱廊、山花、檐部等西方古典形式构图,并用仿石材构造的水刷石粉面,整个建筑造型十分严谨,比例匀称,细部装饰精美。甄怀仁对于建筑没有什么爱好,见到它的第一感觉是这里做防御工事非常的合适。 看得出这十名青年对于甄怀仁是抱有怀疑的,毕竟甄怀仁太过年轻,同时甄怀仁一点书卷气息都没有,浑身上下散发出一种侵略性的刚毅。所以中午那个川越茂才会给了他一句“很有朝气的年轻人”作为评价。 “同学们认为三青团应该是一个什么样的组织?”甄怀仁完全无视了这些人眼神中的不信任,按部就班的开始进行下一步。他实在没有心情和这些人过多纠缠,甚至都没有想过和他们深入交流,完全是为了应付钱大钧交给的任务。实在是明年就要四散各地,以后都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再见面,没有必要。 “那么同学们还有什么想要从我这里知道的?”甄怀仁问了九个问题后,终于来到了考察的最后一个问题。看了看十人,竟然只有一名女生举起手,示意对方提问。 “请问,三青团目前的成员结构。”女生留着学生头,面容虽然不是精致却很清秀,配上一身学生服显得知性而活力。 “三青团的成员主要由首都高校的优秀青年组成。我们团的宗旨之一是强调德、智、体、美、劳五方面全面发展。所以拥有强健的体魄在我们团内部是一种美,一种自豪,如果无法接受这一点,我们也不强求。”甄怀仁平静的说完“还有问题吗?” 那个女生又举手“请问团里女生多吗?” “不算多,可是她们的作用十分重要,我们的团除了强调对物质文明的建设外,同样重视思想文明的建设。强调两手抓,两手都要硬。”甄怀仁不自觉的又带出了广播里的词汇。 可是显然这些大学生想多了。 “物质文明?精神文明?指的是什么?”女生旁边另一个更漂亮的女生终于忍不住开口询问。 “这里就不做展开了。”甄怀仁看看时间,关键他就是听了个词,他哪里知道“总之,我们和大家认知中的普通社团不一样。我们强调‘用知识改变命运,用知识武装头脑,用知识创造财富’。今天就到这里了,不管大家今后有没有机会一起工作,我都很高兴认识你们。”甄怀仁说着起身“那么再见。”合拢笔记本放进公文包走了出去。那几个男生简直让他失望透顶,给他的感觉根本是来充数的反倒是那两个女生似乎对三青团更有兴趣。 “时间是什么?”甄怀仁不可能一天就去考察一所学校,也不可能是两所,而是尽可能多的,因此从中央大学出来,就来到了金陵大学“不同的人有不同的认识,三青团对于时间的认识是‘时间就是生命’。为什么?同学们,身处三千年未有之变中,世界每一分钟每一秒钟都在不停的变化。你们是大学生,应该知道‘物种灭绝’这件事。是它们不想活了,想要灭绝吗?错,是他们被时代抛弃了。当时代抛弃你时,连一声再见都不会跟你说!当今之时代环顾宇内,强者兴衰,十五世纪的西班牙称雄世界,可是因为他沉迷于享受先后被自己的殖民地尼德兰,罗马的流放地英国超越,而英国在享受了几百年世界霸权后,如今也不得不面对后起之秀美国。它们不想维持霸权吗?不,它们想,可是后起之秀的实力已经让他无力阻挡。于是战争爆发了,这就是修斯底德陷阱。”相比中央大学,金陵大学思想更加西化,为数不多的积极分子在最后一个环节甚至对甄怀仁提出了质疑继而对三青团提出了质疑。 “什么是修斯底德陷阱?”甄怀仁出乎预料的强势,同时引用世界史来佐证他自己的观点,让这些之前嚣张的大学生气焰顿时弱了很多,最起码不再把甄怀仁当做土包子了。 “所谓的的……”甄怀仁庆幸自己那天听的时候,那个播音员详细解释过,所以毫无压力的说了出来“……这正如二十年前的欧战一样,英国对德国的崛起,那是发自内心的恐惧。” 正在这时,身后传来了掌声,甄怀仁一扭头,发现门口,窗户上趴着一堆人在听,不由得蹙眉。回过身“你们应该知道,我们这次会面的严肃性。” “是的。”这几人再没有了刚刚的狂傲,一个能用简单到极致的话就把复杂的问题解释的一清二楚的人,完全拥有质问他们的权利“秘书长,我们错了。” “有些错误是无法弥补的。”甄怀仁起身“你们都被淘汰了。”说完起身收拾东西往外走。 “我们是无心的,我们只是想要知道三青团究竟值不值得我们加入。”有人大喊。 “你完全拥有这种权利,前提是遵守我们的纪律。一个完全不把纪律放在眼里的个体,哪怕他再优秀,我们的团也不需要。”甄怀仁平静的说着。 “我不同意。”这时门口一个青年堵住了甄怀仁“你们的团要发展,没有优秀的成员怎么行?你不是为了这才来的吗?” “究竟谁创造了历史?”甄怀仁突然抛出了一个命题“是少数精英?还是你我他,普通人?” 青年想都不想“自然是精,精英。”这个词他也是第一次接触,很精辟。 “那么,欧战的爆发为什么是一名萨拉热窝的热血青年引起的?几千万人死亡。那个青年是精英吗?多少人的命运因为他而改变?”甄怀仁又问。 青年茫然的看向周围,他不懂啊,他不过是想在心上人面前出出风头,他哪知道欧战竟然是因为这个爆发的。可是周围人竟然没有一个敢出来支持他。 甄怀仁早就被进来的时候感受到这里的强烈优越感所惹恼,加上庞文浩,终于爆发了,给青年来了个飞龙骑脸。你不是崇尚西方吗,他就用广播里听到的关于西方史中的记载开始狂扇青年“同学,有时间还是要多读读书的。”最后用杀人诛心的一句话收尾,甄怀仁走了出去。 原本甄怀仁是打算赶在下班前回宪兵司令部,可是他的名场面太过轰动,以至于还没到学校门口,就被闻讯而来的隔壁金陵女子学院的积极分子拉去面试。工作队自然不会去女子学院,所以这些积极分子都是主动过来的。这让甄怀仁有些无语,怎么女人对政治反而比男人还热心。 “我们三青团讲究的就是‘男女平等’,事实上,我们的成员里就有很多了不起的女团员,我们还有妇女支部。”面对一百多个如花似玉的女学生,甄怀仁大言不惭,不过大脑的信口胡说“谁说女子不如男?按照史学观点,男权社会之前,是一个母权社会。大家想,古代缺衣少穿,多一个人就意味着多一分力量。那么产生这份力量的人,自然是大家的保护,崇拜对象。具体讲就是为什么是女娲来创造人?”汲取了金陵大学的教训,这次积极分子虽然架不住同学的请求,可是却提前征得了甄怀仁的同意,将女子学校内愿意来旁听的人都请了过来。 众人一听眼前一亮“秘书长,我们能加入吗?” “我们的一切都是有程序的,我们讲究程序正义。所以你们如果愿意,未来可以向本校三青团支部申请。”顿了顿,甄怀仁恶意满满的说“鉴于金陵大学校风欠缺,女子学校支部将兼管金陵大学团务。” 顿时响起了一片掌声。 甄怀仁不过是给自己出口恶气,他已经放弃了金陵大学。 散场之后,甄怀仁就想走,却被一群女学生围住,开始问东问西,甄怀仁觉得能回答出来的就说,不能就回避,实在不行就借口赶时间,好不容易才逃了出来“唐僧怎么舍得从女儿国跑的。”甄怀仁坐进车里自嘲一句。 正要启动汽车,有两个女学生好像还是积极分子敲敲车窗“秘书长,我们想请你吃饭。” “同学,我们内部不兴吃拿卡要。”甄怀仁笑着说“否则,就乱套了。” 大眼女生一听想了想“那送我们一段没问题吧?”旁边的女生身材有些妖娆的过分附和道“是我们吃拿卡要总可以吧?”说着笑了起来。 甄怀仁耸耸肩“拒绝你们,我怕再也进不了女子学院的大门了。坐后边。” 两人一听,笑着拉开后车门坐了进去。 “去哪?”甄怀仁启动汽车。 “颐和路七号。”短发女子矜持的说了一句。 “看不出,高干啊。”甄怀仁揶揄一句。 “高干?”两人不懂。 “高级干部。”甄怀仁解释。 “秘书长也算高干吧?”大眼女生顺势问。 “我们是民间组织,就是自干五。”甄怀仁一顺嘴又说了个新名词,也不用二人问就解释“自备干粮的五毛党。” “五毛党?”两人又是理解不能。 “为人摇旗呐喊的人。我们那原先干这个一次挣五毛钱,就是五十分。可我们三青团不要任何人的钱,完全是发自内心的。所以自备干粮的五毛党。”甄怀仁觉得自己见到女人,尤其漂亮女人话真多。 “三青团里像秘书长这样的优秀青年多吗?”身材好的女生突然问。 “喂喂喂。”甄怀仁看了眼后视镜“我们是因为理想,找对象可以,可是不能影响工作。” 两个女生笑了起来。 “秘书长年纪不大吧?有对象了吗?”聊了一路,眼看到地方,大眼女生又问。 甄怀仁心里一突,有些心跳“我还没结婚。” 车里一下静了下来,直到车子在颐和路七号门前停下,三人都没有再说话。身材妖娆的女人下车后说了一句“路上慢点。” 甄怀仁干笑着余光看了眼大眼女生回了一声,启动汽车扬长而去。 “你昨天遇到好事了?”怀里的女人好奇的问“昨晚上快把我弄死了。” “你也快把我弄死了。”甄怀仁看看时间,昨晚上他一回来就睡,直到被电话吵醒,结果竟然是隔壁的女人,也不知道她怎么弄到了自己这里的电话。 “我要去武汉了。”女人说着往甄怀仁怀里钻了钻。 “舍不得我?”甄怀仁调笑道“那就别走了,我养你。” “好啊。”女人看着甄怀仁,可是立刻失望背过身去“你骗我。” “没骗你。”甄怀仁把女人拉进怀里“不过你这做派要是不改,我可害怕我受不了真弄死你。” “那还是算了。”女人亲亲甄怀仁“我也保证不叫什么。” 甄怀仁皱皱眉头,坐了起来开始穿衣服,他相信没有哪个男人喜欢听这种话。 直到甄怀仁翻窗户出去,女人都没有阻止。 今天甄怀仁没有去司令部,而是摁着学校跑,一天转了八所学校,傍晚回来后倒头就睡。再睁开眼,已经是凌晨四点。做了一碗鸡蛋面拿出报纸一边吃一边看了起来。他内心十分想扭头看看对面,可是忍住了。正如他内心其实一直想陈韫阖,一直忍着一样。 无意中看到新闻上写天津海关查扣走私银元,甄怀仁的目光停了下来。仔细读了读,他对经济以前是一窍不通,可是因为广播,也懂了如今为什么外国人疯狂的走私银元。实在是利润可观。他只是求生的小人物,管不了那么多。 吃完饭后,又将昨天选定的人整理之后,已经七点了。甄怀仁换了衣服直奔宪兵司令部,说好三天一天都不能多。 “我要的东西。”房门一关,甄怀仁一改进来之时的恭敬,直接走到了丁树中对面坐下,拿出烟扔给丁树中一支。 丁树中忍气吞声的把报告递给甄怀仁,却不吭声。上次他说了一句化,结果老婆受了二茬罪。 “处长,不对吧。”甄怀仁看看“我要六辆车为什么才五辆?”甄怀仁既然要敲诈自然是东西往多了要,宪校政训处也需要啊。 “我不是司令,总务处就给了五辆。”丁树中辩解一句。 “去买一辆给我补上。”甄怀仁拿起报告起身“我不问过程,只看结果。” 丁树中差点吐血,这是他当初说给甄怀仁的话。 甄怀仁走出丁树中办公室,向丁树中的秘书点头后,直接下楼来到自己办公室,孙千立刻打开门。 “通知所有股组负责人过来。”甄怀仁说完开始填写申领单,孙千立刻走了出去。 待甄怀仁写完最后一笔,恰好孙千敲门“课长,所有股组负责人除了何组长都已经到了。” “嗯。”甄怀仁一听,想到了自己要何尚武做的事。 “课长”黄中柳等人走了进来。 “装备和经费批了,我做到了应该做的。”甄怀仁将申领单放到了桌上“下边看你们得了。” 胡斌立刻伸手拿了过来,将其余两份递给黄中柳二人,看看数目“课长有本事,俺老胡也不会给您丢人。只要黄组长有了消息,俺们立刻动手。” 黄中柳对于胡斌这时候埋雷有些无奈“卑职一定尽快做出成绩。” “课长。”常靖中看看黄中柳和胡斌的申领单“为什么我们没有车?” “哦,那天老黄他们几个提了,我看你们组也没说这个,况且你们不是有辆车吗?”甄怀仁好奇的问“车呢?” 常靖中语塞,这明摆着是给他难看,可是他不敢吭声,因为事情太诡异了,这和说好的不一样啊。葛一辉硬气的走,第二天就请假不来了。他去看了才知道说枪走火了,打中了他自己的腿,这难道不是怕了自残躲避?丁树中明明说好的,如今竟然这么大力度支持,也让他无所适从。 “我刚才还看到他们那台车在楼下擦呢。”胡斌补了一刀。 “那就这样吧,上级也不容易,毕竟经费紧张,能省则省。”甄怀仁平静端起茶杯。 “课长您忙,我去领东西了。”黄中柳笑着躬身,得到甄怀仁点头后,往外走去。胡斌立刻跟着往外走,常靖中无奈也只好跟着退了出去。 甄怀仁拿起电话“接宪校政训处三科。”片刻后,话筒里边传来女人声音“我是甄怀仁,你是谁?哦,陈同学,是,不用,科里谁会开车,来两个人到司令部。嗯,来了就知道了。”挂了电话甄怀仁解开风纪扣,继续看了起来。 要看到中午,孙千走进来“课长,有两位宪校同志找您。” “嗯,进来吧。”甄怀仁揉揉额头,起身,却不想陈湄泉当先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佩戴中尉军衔的方靳鑫。略微有些失望“来了,坐。” “科长。”陈湄泉也是警高的高材生,哪会没有发觉甄怀仁的情绪变化,心里暗骂果然如同传闻一般,却依旧敬礼。 “警务处支援给咱们科三辆车,今天先开回去两辆。”甄怀仁反侦查的技术也在日趋熟稔,却没有在画蛇添足,回礼后直接说主题。 陈湄泉一听,注意力立刻被带偏“太好了。”毕竟有了车她们外出起来会很方便。原本她以为第三科不过是在学校办公,前天到了之后才知道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她们只是名义上从属宪校,具体的则是负责一个所谓的“三青团”团务,要联系包括首都六十一所高校在内的各个支部。她到现在都不知道这个三青团是干什么的。只从丈夫那里得知这个三青团完全是甄怀仁带人搞得,还获得了蒋校长的大力支持,如今的三青团书记处书记就是蒋校长。真是事隔三日当刮目相看,谁能想到半年前不起眼的小角色如今竟然蹿升的这般快。 方靳鑫也好高兴,果然跟对了人就是不一样。要是如今他还在警局,别说开了,摸摸估计都要求爷爷告奶奶的。 “这是我这两天考察的情况表,你们拿回去,看看,要是没问题就定下来。”甄怀仁说着要递给方靳鑫,可是却被陈湄泉一把接了过来“好的。” 方靳鑫赶紧说“科长,你忙,我们就走了。” “行。”甄怀仁不由后悔,怎么这女人半年不见,变得这么混不吝。拿出申领单,正打算喊孙千,陈湄泉却又开口“科长,什么时候有空,我们几个一起聚聚。我们家那口子可是没少夸你。” “你先生是?”甄怀仁听这口气自己应该认识。 “赵炳坤。”陈湄泉笑嘻嘻得说。 “赵教官?”甄怀仁有些无语,赵炳坤是特务培训班教授高等警察学的教官,同时身兼多职。他终于知道为什么陈湄泉如今态度这样。这事弄得,又一个“自然是我请客,哪能让师父、师母请。” 正起身的方靳鑫差点没有站稳。 甄怀仁和陈湄泉对视一眼,大笑起来。 “不过我记得赵教官在警政署工作吧?你们这每天来回不方便吧?”甄怀仁好像记得赵炳坤每次来都是开车。 “总务处给我们几个安排了宿舍,我和又新住在陈副科长旁边。”陈湄泉一边说一边盯着甄怀仁。 “哦。”甄怀仁笑笑反将一军“那算了,原本还打算借给你一辆代步。” 陈湄泉傻了眼,身边传来方靳鑫强忍笑的声音。 甄怀仁不给陈湄泉开口的机会,直接喊孙千进来,拿起申领单“孙秘书,带她们去领车。” 陈湄泉无奈只好起身跟着孙千、方靳鑫往外走。又不甘心,回头正打算示威,却不防和盯着她的背影的甄怀仁四目相对,顿时有些心慌,转身走了出去。 甄怀仁笑了笑,回到座位继续工作。他倒不是如此急色,而是料定这娘们一定会如此,所以吓唬一下对方,省的蹬鼻子上脸。真以为自己和姓赵的关系多亲密,真以为她和自己关系可以到了如此肆无忌惮的地步? 中午吃完饭,甄怀仁继续开始考察,因为陈湄泉,所以今天他直接来到了高警,听说马上要改制为中央警官学校了。如今两年制的二十一期刚刚毕业,这里只有二十二期和二十三期。 再次走进学校的那一刻,甄怀仁有了一种衣锦还乡的感觉,半年前跟狗一样落荒而逃,半年后,你们得像迎接大人物一般等在门口。 高警很重视这次考察,特意将刚刚修好的礼堂借给了三青团。校长李士珍亲自带着他的一些亲信旁听。 “这位同学说,在警高这里开展团务太难了,因为大家眼里只有柴米油盐酱醋茶。”不同于不食人间烟火的大学生,警高的学员都有过生活经历,年龄大了,思想也成熟很多,考虑问题相对更加实际。甄怀仁笑着说“谁能告诉我什么最难?” 众人神态各异,却没有人吭声,因为甄怀仁出身警高,所以这里的人或多或少都知道,三青团背景很复杂也很庞大。 “我们内部要畅所欲言。”甄怀仁强调一遍“同学们,我给你们机会发表看法,你们不吭声,会后又传小话,可要不得。往小了说是无组织无纪律,往大了说,这叫两面三刀。要不得。” “活着。”终于旁边一个青年举手后回答。 却不想引来一阵笑声。 甄怀仁却点点头“这位同志的回答一看就是经过提炼的。”看大家不明白直接说“人活着容易吗?母亲十月怀胎,你得祈祷她老人家身体健康,没有不良嗜好,你才能够被顺利分娩有个全须全尾;接着你还得求祖宗保佑,保佑你别咳奶呛死,别发费被烧死,别被溺死,别被撞死;然后你还得求老天爷赏给父母饭,让他们能够给你提供温饱,否则就是饿死;好不容易能出门卖力气了,你又得求各路大哥眼里看不见你,把你当空气;求各位大帅手下兵丁足够他们挥霍,否则就不知道被拉上那个山头埋在哪个土沟。这些都还好,全靠保佑啊。可是还有根本想不到的,见你好了,惹人眼红;见你坏了,遭人白眼;为人老实,别人说你呆;为人精明,人家又会说你猾;待人疏离了,人家说你傲慢;待人亲热了,人家又会说你放荡;跑快了有人打黑枪,跑慢了什么都没有份。同学们活着容易吗?” 众人默然。 “既然这么难的事咱们都没有放弃,还想着力争上游,混出个人样,那么在警高推行三青团还难吗?”甄怀仁拿出一根烟,其余的烟扔了过。 散会后,甄怀仁被旁听的警高校长李士珍请到隔壁休息室。 “怀仁是警高毕业的?”李士珍笑着拿出烟“大家随意。”只是他平时可能不苟言笑,这笑容反而给甄怀仁一种阴恻恻的感觉。 “二十期。今年一月毕业。”甄怀仁恭敬的回答。 “可惜啊,如此人才,竟然不能为学校所用。”李士珍一副痛惜模样。 甄怀仁有些无语,他的事闹那么大,就算李士珍之前不知道,他不相信这段时间还不知道,不过您这戏太假了“对于警高我是有感情的。” “你们看,我说什么来着。”李士珍笑着说“怀仁是个念旧的人。” 众人纷纷附和。 甄怀仁却立刻觉得有坑,只是不能开口。 “这样,我知道你很忙,九月我们就要改制为中央警官学校,我这里还缺一个政训处处长,不知怀仁愿不愿意帮忙?”李士珍笑着问。 “如果学校需要,怀仁自当竭尽所能义不容辞。”据他所知,警高就没有政训处,也没听说警校有过什么政训处,只是人家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他也就从了,总之为了一份薪水,他也不容易。 “痛快。”李士珍笑了起来。 又和李士珍聊了一会以后,甄怀仁才被放了出来。回到车里,看看时间,再去别的地方已经来不及了,索性直接回了司令部。 刚刚走上楼,远远的就看到了守在门口的何尚武。 孙千立刻打开门,甄怀仁示意何尚武一起。 “这是你们的。”待甄怀仁坐下后将申领单拿了出来递给了何尚武。 何尚武接过来看了眼,瞪大了眼睛又看“课长是个信人。”常靖中,黄中柳,胡斌领到的什么东西,多少东西他是知道的,如今看到自己的申领单,顿时对甄怀仁有了信心“您就等我的好消息吧。” “不要盲动。”甄怀仁斟酌用词“打蛇不死反受其害。我们有的是耐心。” 何尚武更加高兴,历来上官都是急功近利。他原本还有些为难,毕竟甄怀仁给的已经超出了他预期太多,人家真要催他,他也不得不勉力为之“卑职一定不会给您丢脸。” 甄怀仁郁闷的送走了何尚武,他就不明白了,你何尚武难道就不该给自己报告一下事情的进度?怎么还要自己开口问?” 第10章 突如其来 又是空虚的一夜后,甄怀仁一早起来练拳,虽着工作有序展开他又恢复了往日作息。 吃过早饭,甄怀仁开车来到宪校,今天调统局局长陈立夫来学校演讲,作为政训处一员,甄怀仁必须来。话说陈局长这段时间也是马不停蹄的在首都周围的各个院校奔波,为的自然是给光头佬摇旗呐喊稳固人心。凭借和谷正伦的关系,宪校怎么说也不应该是最后一所,可它偏偏就是最后一所。 时隔十来天没有回来,突然感觉有些陌生。停好车以后,他直接来到大礼堂,这里已经人头攒动。主席台上方悬挂着横幅,陈韫阖正在和林又新核对留声机音轨。这是上个月甄怀仁提出来的,要制定一套完整的重大会议流程,当然具体就是陈韫阖这个秘书负责了。 “秘书长。”林汉文凑了过来“刚刚接到通知,下午陈局长还有中组部的张部长要和三青团召开一个见面会。” “全体?”甄怀仁直击要点。 “说是主要负责人。”林汉文回了一句。 “这样通知秘书处的所有成员,还有从本校三青团里选十个人一同出席。”甄怀仁感觉是鸿门宴。毕竟自己把中央情报处的基本盘抢了。又把他们扶持的人废了,能忍到现在,已经很让甄怀仁意外了。 林汉文回了一声立刻走了,他看到陈韫阖出现在了不远处。大家对于这对狗男女已经心照不宣了,只是听说两人最近有了矛盾。 甄怀仁不动声色的坐到了方靳鑫身旁“少喝点水,一会可没时间去厕所。” 旁边传来水杯响声,甄怀仁一扭头发现陈湄泉正侧身和林又新说话,这事闹得,他说的是方靳鑫。四下看看,起身往政训处处长祁效位置走去,总要和领导说几句联络感情。 眼看到八点,扩音器里传来陈韫阖的声音“请各位同志入座,会议还有五分钟开始。” 甄怀仁反身走了过来对方靳鑫说“一会我要上台,你坐里边。” 方靳鑫自然不会拒绝,走了进去,甄怀仁坐了下来。 不多时音乐响起,正是甄怀仁推荐的陈韫阖的声音再次传来“现在让我们以热烈掌声欢迎各位领导莅临本校指导,同时欢迎各位校领导与会。” 伴随着掌声,谷正伦陪同陈立夫等人走上主席台。 陈立夫个子不高,据说有留洋的经历还不少年,再加上他的口音,所以究竟有多少人听懂他说什么会永远成谜。 甄怀仁就没有听懂他也没打算懂,他在想自己的事。昨天终于走完最后一所学校,下一步该发钱了,发钱没问题,可是钱大钧只给了一个月工资,后边的还没有着落让他有些头疼。摊子铺的这么大,却没有进项或者说没有稳定进项,只靠他四处化缘,他觉得亏本了。可是这一阵他一有空就想这事,十来天下来依旧没有什么收获,真的很烦。 甄怀仁正走神,旁边的方靳鑫却开始不停地调整坐姿,这让他很恼火“怎么了?” “没事。”方靳鑫不敢再动。 可是没过一会,旁边传来动静,甄怀仁一扭头,陈湄泉低着头起身挪了过来。甄怀仁无奈错开身子,却忘了把手拿回去。陈湄泉急匆匆的走了过去,甄怀仁不动声色的收回手“快去。” 方靳鑫赶紧起身走了出去。知道的明白怎么回事,不知道的,看着方靳鑫紧随陈湄泉而去,神情古怪。 于是中午吃饭时,方靳鑫和陈湄泉的一举一动就被人无限放大。 甄怀仁却没心思关心这个,他被邀请陪桌。这在旁人看来天大的好事,可是甄怀仁却苦不堪言。他想请陈立夫直接说他能听懂的英语,可是顾忌谷正伦,只好作罢。于是整整一顿饭,简直鸡同鸭讲,甚至需要谷正伦来翻译。难怪都说如今的党部越来越洋气,能不洋气吗?土里土气的干部谁听得懂他们在说什么。 甄怀仁吃完饭就出来吸烟,林汉文又冒了出来“毛秘书来了,想见您,如今在我办公室。” 甄怀仁一哆嗦,这不会是来要债的吧?就算戴笠再想拉拢他,也不可能白送给他一万块钱再加上一箱子枪。他是和戴笠做了一笔交易,未来共享各个特高组反馈的情报。戴笠也以为甄怀仁是在为第四课准备后手。可是他到了第四课才知道自己想多了,第四课,真的只能管到南京这巴掌大的地方,还被架空。他现在根本没东西给人家“你就说我喝多了。”甄怀仁赶紧想跑。 “毛秘书说这次是求您办个事,没别的意思。”林汉文一看不由无语,这两个人究竟有什么事。 “办事?”甄怀仁一愣,不是讨债,不是讨债就行了“这样啊,那行走。” 两个人很快来到了林汉文办公室,林汉文很识趣没有进去,甄怀仁走了进去就愣住了,毛人凤身旁自己的老相好叫什么不知道的女人,直勾勾的盯着他。 “来了老弟。”毛人凤笑着起身将甄怀仁的注意力吸引过来。 “大哥赎罪。”甄怀仁收敛心神笑着请对方落座。 “这有什么,老弟如今也是公务缠身,我懂的。”毛人凤坐下却不介绍“实在是我有个私事不得不求老弟帮忙。” “大哥请说。”甄怀仁感觉到了灼热的目光有些浑身不自在“早说了,能做到的义不容辞。 “好。”毛人凤拍手叫好,心里腹诽,也就是提醒自己不要强人所难。不动声色的介绍道“这是我远房表妹,名叫向影心,这不投奔我来了。可我不过一个秘书,哪里有什么地方安置,只好来求老弟帮忙了。” “哦。”甄怀仁一愣,远房表妹,骗鬼吧,这娘们一口西北口音怎么可能是毛人凤一个浙江人的亲戚,况且她就住在自己隔壁毛人凤能不知道“这事好办,我有两个地方,大哥给参谋参谋。” 毛人凤不动声色“你看看,我就说老弟本事大,谈不上参谋,我给她挑个好去处,也算全了这份情分。” “一处是这里,政训处三科,我还有点脸面,另一处是如今的警高,再过不久改制为中央警官学校的政训处,我在那有个缺。”甄怀仁已经打听到戴笠对于警政司的觊觎,他也惹不起陈立夫那帮人,收拾孟秋之是不得不为,毕竟当时自己光着脚。如今自己有了鞋,哪怕是双草鞋,也舍不得扔。 “怎么样?”毛人凤扭过头看着向影心问“表妹,你喜欢哪个去处?” “我听表哥得。”向影心丝毫没有去理会毛人凤,依旧直勾勾的看着甄怀仁“哪里都好。” 毛人凤心里又是一阵暗骂,却扭过头笑着说“你看看,从小家里娇惯,没了章法。”沉吟片刻后找了个蹩脚的理由“那就警高好了,作女警总要安全些。” “行。”甄怀仁立刻答应“那么大哥等我消息,他们在改制,估计怎么也要下个月。” “这样啊。”向影心突然说“表哥,我没住的地方。” 甄怀仁和毛人凤互相看了看,心里同时大骂。 当初只要她肯答应甄怀仁尽守妇道如今哪还用得着这样。如今,甄怀仁可是生怕弄进来让自己丢人。毕竟偷别人的和被别人偷是两码事,抢在毛人凤前开口“正好我最近要好几个地方跑,老哥那房子索性我就转送向影心同志了。” “不用,不用。”毛人凤一听赶紧说“住的地方老弟不用管了,这我还是可以办到的。” 向影心冷哼了一声,眼神似乎要剜了甄怀仁的心。 气氛尴尬,毛人凤也就没有再多说,带着向影心走了。因为不便张扬,是林汉文代为相送。甄怀仁正要下楼,听到楼梯传来动静,一抬头,就看到了一双光滑的小腿,只是马上消失,又上楼了。甄怀仁不动声色的摸摸鼻子,突然一愣,向影心,毛人凤? 下午两点,会合了赶过来的袁辟璋后,甄怀仁带队走进了小礼堂,整齐坐下。 不多时,依旧是谷正伦陪同陈立夫走了进来,只是这次多了张厉生,所以谷正伦退到了第三位。 “起立”甄怀仁喊了一嗓子“敬礼” 虽然人数不多,可是在小礼堂内,也很有气势。 “很好。”陈立夫满意的点点头,带头鼓掌,甄怀仁见此,也不得不跟着鼓掌。待陈立夫等人坐下后才说“坐下”。 站在门口的庞文浩错愕的看着为首的军官,这是甄怀仁?不能吧,中校?更让他错愕的是,陈立夫话里话外的意思都在表达对三青团的肯定。他作为张厉生的秘书,自然知道三青团,甚至张厉生还让他准备了一份三青团的稿子。三青团是最近迅速蹿起的社团,据说背景深厚,可是这和宪校有什么关系?毕竟这里是军校啊。 终于在掌声过后,张厉生开始发言,读的正是庞文浩写的稿子。待读完以后,张厉生笑着说“甄秘书长,说说你们得经验,毕竟你们得成绩是有目共睹的。” “是。”甄怀仁能说什么,人家中央党部来自己这里取经,简直是给自己脸上涂金,起身敬礼之后,开始说了起来“以下是我们三青团建立过程中的经验教训,请各位领导斧正。”说着开始毫无保留的将三青团发展的过程介绍了出来“……第一点经验,就是必须要有一个明确的核心。我们团的核心就是三民主义,具体来说,就是三民主义在当下的践行者,我们的书记,蒋志青同志。第二点经验,必须团结。只有我们内部团结了,面对外部的竞争,才能把我们的力量集中,劲往一处使,才能够面对挑战。团结靠什么,靠干部,干部起带头作用,干部靠什么?靠核心。”甄怀仁不动声色的用余光扫了眼陈立夫和不时点头的张厉生。有什么可点头的,这都是他胡说八道。其实说白了,就是所有人都以为这是光头佬支持的。顿了顿“教训有三,第一,摊子铺的太大,如今面对大好局面,却因为经费,人员,物资处处短缺,结果很有可能成了夹生饭;第二,缺乏宣传手段,受限于经费问题,我们甚至凑不出来钱让更多的青年同志知道我们,影响力只限制在首都一隅;第三,缺乏足够的保障,受限于经费问题,我们的很多干部其实是在无偿从事团务。我认为这样不好,大家都是普通人,同志们的热情不能被绑架,他们应该获得相应的奖励,可是我这个秘书长太废物,竟然连端午节每个同志吃一个粽子都做不到……” 陈立夫和张厉生哭笑不得,谷正伦掐了自己大腿才没有笑。这边明晃晃的来抢胜利果实,那边就明亮亮的来就食于敌。他如今发现,甄怀仁好像挺有意思,经验处处不离校长,教训处处不离钱。 陈韫阖今天才发现甄怀仁这么能说会道,哼,要不然能有一百零一个女人,还想让自己做第一百零二个。 同样站在不远处旁听的陈湄泉也是不停的打量甄怀仁,这半年他究竟经历了什么,怎么变化这么大? 庞文浩更是目瞪口呆,甄怀仁就是如今在各个高校拥有无数崇拜者的三青团秘书长?他的下巴都快掉了。 “甄秘书长的发言很发人深省。”张厉生不接话,轻飘飘的带了过去“请坐。” 甄怀仁也不强求,老老实实的敬礼坐下。 “那么你们是如何看待国民党党员和三青团团员的关系呢?”张厉生又绕了一大圈后回到了最关键的问题。看看众人没人吭声“袁副秘书长,说说嘛,我看甄秘书长说的就不错。” 袁辟璋有些慌,他哪知道怎么看待,更不敢随便回答,灵机一动,嗓音沙哑,低沉“报告,我,嗓子发炎……” 张厉生无奈点点头,对他旁边的林汉文说“这位中校同志,说说看。” “报告,我们对国民党党员和三青团团员的看法是服从我团书记的主张。书记的看法就是我们三青团的看法。我们团要求,下级必须服从上级,地方必须服从中央。一切为核心服务。”林汉文耍太极同样是个行家,几句话就把问题带到了死胡同。 张厉生看看一旁的陈韫阖,北方人虽然粗拉,可是有一点不好,就是认为不能和女人计较。所以点点头不再吭声。 “甄秘书长谈谈你的看法。”陈立夫用蹩脚的官话终于开口了。 “是。”甄怀仁起身“我认为三青团未来将成为国民党的唯一可靠的后备力量。”凭借甄怀仁自己自然没有胆子,可是依靠广播,甄怀仁明白了一件他之前不知道的事情。如同即将爆发的西班牙内战是他的一半杀死了另一半,1927年国民党清党则更夸张,根本是自己杀死了自己。他用武力将自己的整个基层最有战斗力,最有朝气的一部分完整的抹去了。所以国民党的基层如今就是豆腐渣工程,一推就倒,没有任何的韧性。这一点身为中央组织部的陈立夫,张厉生都知道,可是苦于各种原因都没有办法。这就是甄怀仁的机会,一个往上爬的机会。甄怀仁当然不具备cp的组织力,事实上他也不奢望那些,他要的只是一个梯子,一个向上爬的梯子,只要爬上去了,一年以后,这些都会随着战争爆发烟消云散,也没有人能够追究他的责任。 全场一静,哪怕陈立夫和张厉生“口气不小啊。” “因为我们三青团内部最纯洁。”甄怀仁没有怯懦。如果没有蒋光头同意,恐怕也不会有下午的这个会,戴笠也用不着急着给自己塞人“我们拥有最完善的内部上升通道,唯一欠缺的就是通道的顶端通向哪里。如果给我们充足的经费,我们将会保证未来三青团将会发挥它应有的作用。” 陈湄泉差点笑场,甄怀仁真坏又绕了回来要钱。 “说来听听。”张厉生作为中组部部长最有发言权。 “我们计划在各地办团校。”甄怀仁想都不想就说“所有被选拔出来的优秀团员将在这里接受系统的三民主义养成教育,然后反哺各地团支部,表现优异的团员将会在两到三年后再回到团校接受更加系统的教育,这时就需要中央党部来将我们经过层层选拔上来的干部派到地方历练,成为合格的政务官。几年后再从这些人里再选拔出优秀团员进入团校回炉,这时候这名团员已经有了丰富的政务,党务经验,就可以为国民党输送了。”甄怀仁听广播学到一句话“画大饼”,不说这需要多少老师,和多少人力,就说光投入的资金就是一笔巨款。反正明年就天下大乱,先把钱骗过来再说,怎么用,就不是外人可以管的了。想到这,他觉得总务股不能随便丢了。 “多少钱?”张厉生这次是真的有兴趣了。不说别的,这个法子可操作性很强。 “初步核算光是南京一地,一年需要一百万。”甄怀仁狮子大开口。 “这么多?”陈立夫听了都咋舌,比一所正规大学的一年经费也不遑多让。 “这些人都是要养家糊口的,他们上学,自然要薪水;教职员工的工作也需要支付薪水;南京地价相对于上海虽然便宜可是这几年增长太大,我们学校也需要设备,这里里外外都要钱。”甄怀仁无奈的说“要不几位领导向我们书记申请,把我们三青团收编吧。” 陈韫阖低下头,这个家伙反将一军,画了个大饼,然后就是无底洞,谁还敢跳。 “我们中央组织部是支持你们得创新的。”张厉生首先给予肯定,然后说“不过党部并无收编社团先例。”到底是老乡,一看不对,立马扯火。 “这一百万是一次性投入吗?”陈立夫插了一句话。 “那倒不是。”甄怀仁平静的说“不过初期需要征地,建校舍,置办各种物品,这笔钱怎么也要八十万。” “这么说来土地还是大头。”陈立夫笑了。 “虽然党部不能够收编社团,却可以给予一定支持的。”张厉生无缝衔接“土地和校舍的问题我回去和部里研究一下,总不能伤了同志们的积极性。”竟然没有一丝的尴尬。 “如果土地和校舍问题解决了,那么我们的开办费需要大概二十万。”甄怀仁想了想“如果那样,三青团秘书室就可以搬到团校去了。” “我们宪校西头正好有一片五十亩的荒地。”谷正伦突然开口“原本是准备用来日后扩充宪校的,现在可以先交给三青团使用。”三青团留在宪校,对宪兵司令部,对他谷正伦的好处都大于坏处。 “那太好了。”甄怀仁感激的说“我们团校要求的是军事化管理,团员入学头一个月就必须要先军训,将社会上的不良习气予以矫正。” 陈立夫点点头“这一条很好。”下意识的就要向一旁的张厉生开口,可是终究忍住了。 张厉生这个老搭档却立刻明白什么意思“团校的教育也是重中之重,我们组织部会抽调一批专家来授课。团校形成经验以后,我们组织部也会给予推广的。” “好的。”甄怀仁不动声色的说“我立刻抽调人手,开始组建团校。” “学校领导有没有人选?”陈立夫又问。 “有。”甄怀仁直接说“我们书记。”反正光头佬那么喜欢当校长,就让他当。 “团校自然要由书记担任校长。”张厉生接过话“不知道其他人还有谁?” “这一点我们还没有讨论。”甄怀仁无奈的说“毕竟中午之前,团校只是一个设想,因为投入巨大,我们也刚起步,还没有详细通报。需要召开一次特别会议决定。” “这一点到是真的。”谷正伦笑着说“我是三青团常务副书记,之前甄秘书长只是提过这么个构想,具体的还真没有讨论。我们这段时间正忙着要增补一些副书记和干事。” “是的。”谷正伦为他打马虎眼,他甄怀仁自然也要投桃报李“因为我团很多干事已经前往各地建立支部,团部很多任务也需要展开,因此我向谷正伦同志提出增补一些人来充实队伍。” 陈立夫不再吭声了,他已经听明白了谷正伦的意思,剩下的就与甄怀仁这个小角色没关系了,是他们之间的交易了。 黄庭礼跟着队伍走出小礼堂,虽然全程他们十个人都是充当了背景板,可是没有人觉得亏。可算是知道为什么甄怀仁能够蹿的这么快了,真是给三分颜料就敢开染坊的主。明明谁都看出来是鸿门宴,可是非但没有被吃了,反而狮子大开口一百万,打折再打折,弄到了二十万。二十万巨款,这钱就这么好挣? 回到办公室,黄庭礼立刻开始绞尽脑汁,按照今天听到的关于团校的构思,具体细化。是的,每个人都有上进的想法,既然甄怀仁窜起来还立住了,那么投靠他并不丢人。改换门庭,在这个礼乐崩坏的时代,除了一小部分人外,没有人会在意。 甄怀仁自然也不会想到这些,他如今正在正在拷问一个女特务。陈韫阖躲着他,他也没有纠缠,开完会和袁辟璋简单沟通之后,就开车返回宣武门内的别墅,结果就被等在门口的向影心抓住。 “他们以为你老实,胆小,没上钩,干脆就把我送过来了。”向影心遭受了一晚上的酷刑,心神俱骇,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他们,我都上钩了。”甄怀仁拿出一颗烟刚点上,就被向影心夺了过去。 “我没够啊。”向影心狡黠一笑,吸了一口又把烟放到了甄怀仁嘴里“老娘又不是机器,用的时候给点油,不用的时候扔在一边。” 甄怀仁哭笑不得“昨晚我给了不少了吧?” “那才哪到哪。”向影心笑着说“你快点办好吧,到时候我穿警服你给我加油。” “你住过来不是不行,还是那句话,住进来就给老子守着。”甄怀仁突然又不爽了。 “呵呵呵。”向影心大笑着楼主甄怀仁的脖颈“那我偏不住,我还住到隔壁,等你来偷。” 甄怀仁感觉邪火又冒出来了。以至于早晨来到司令部上班,他都感觉自己整个人都是软踏踏的。 “上一周我们第一组前往……”常靖中按照要求将上周的工作进行汇报,然后又说开始说本周的工作安排“这几个人很狡猾,并不会同时出现在同一个地方。我们本周将会全力投入对这伙人的监事……” 甄怀仁听得很仔细,认真做着记录。心里盘算着这些人到底是不是cp。不得不说常靖中获得重视不是没有道理的。黄中柳都不用说他就知道这厮又会拿一堆理由搪塞自己“二股呢。” “上周我们通过分析收集到的线索,排查了……”果然黄中柳开始拿一些根本没法量化的工作来搪塞。 甄怀仁却依旧没有吭声。待所有股组都汇报完毕后,甄怀仁才开口“老常那里如果人手不够就告诉我,我会调配过去帮忙。老黄,你的工作思路对,可是见效太慢,想想法子,加快进度。老胡和老何你们就随时待命,等老常有了消息,一起动手。” 刚刚散会,孙千走了进来“课长,有位庞文浩先生在司令部外找您,说是您表哥。” “对,请他进来吧。”甄怀仁没有抬头,继续忙自己的事情。 孙千立刻走了出去。过了一会,敲门之后,庞文浩独自走了进来“怀仁,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实情,弄得我昨天跟个傻子一样。” “表哥,坐。”甄怀仁笑着起身将庞文浩引到会客区坐下“你那天春风得意带着嫂子买东西,我说那么多不是和你叫板?” “那我结婚那天呢?”庞文浩接受了这个理由“为什么提前走了?” “单位的事多啊。”甄怀仁无奈的说“你也知道我担任着三青团的事,六十多所学校都等着考察,所有工作都等着我这的消息。实在是抱歉,有机会请你和嫂子,我当面道歉。” “别有机会了。”庞文浩直接说“我今天就是奉了她的命令,邀请你这个风云人物去我们家莅临指导。” “哪跟哪啊。”甄怀仁哭笑不得“我就是个破中尉,这……”指指领子上的领衔“职务没了就打回原形了。哪比得上表哥,一步一个脚印走出来的。” 庞文浩心情好了些“不开玩笑,我这次是真的邀请你去家里吃饭。” “过几天不行吗?”甄怀仁指指自己的办公桌半摞高的文件“真的是走不开的。” “你有对象没有?”庞文浩终于还是说了出来“你嫂子有个学妹很优秀的。” “表哥,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情况。”甄怀仁有些哭笑不得。 “你不是不愿意吗。”庞文浩理所当然的说“娶回去那边自然也就算了。况且如今那边跟着退位君跑到东北了,说不得以后就不回来了。” “跑东北了?”甄怀仁真不知道这一点“什么时候的事,我不知道啊。” 庞文浩自感失言“我也是上上个月接到家里的信,说的也不清楚,总之先去看看,万一喜欢上了呢?” 甄怀仁有些无奈“好吧,可是非得今天?” “嘢”庞文浩不自觉的带出了一句日式回答。 “好吧。”甄怀仁无奈的说“那你先回去,我知道你家,我处理完手里的工作就去。” 庞文浩也知道宪兵司令部秘密多,点点头“那行,不过最晚六点半必须来。” 甄怀仁点点头。 紧赶慢赶,终于在五点半把工作都处理完,甄怀仁立刻换了衣服,开车往庞文浩家赶。让他恼火的是,到了这地方,他却找不到27号,只好开车来回转。好不容易看到一位衣着不俗的女人在旁边的别墅里浇花,赶紧摇下车窗“你好……” “老土。”女人闻言扭过身瞥了眼被她惊艳到了的甄怀仁,转身走了。 甄怀仁直到女人进了屋,才从宕机中恢复,虽然莫名其妙,可是他想起了一句词“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只是看看人家的房子,甄怀仁收敛心神,劝自己死心吧“我没哪种命,她没道理喜欢我。” 甄怀仁继续开车兜圈,可是这破地方是什么高档区,每家每户都大门紧闭,街面上连个人影都看不到。甄怀仁无可奈何,只好原路返回,继续寻找。 当车子返回路口,甄怀仁不得不再次绕回来。他正四处张望的时候,听到了旁边传出来了一声呵斥“你这么做一点都不绅士。”一扭头,刚刚斥责自己的那个大美人瞪了他一眼转身再次消失。甄怀仁回瞪了好几眼赚够了利息才准备继续寻找,这时看到庞文浩从旁边的别墅走了出来,站在路口张望“哥” “你怎么才来。”庞文浩听出是甄怀仁的声音,赶紧走过来,凑到车旁“快点,都来了。” “好”甄怀仁懒得解释。将车按照庞文浩的指引停好,走了下来。此时看到刚刚的那个女人正看着自己,笑了笑,跟着絮絮叨叨的庞文浩走进别墅。 绕过门厅,已经有几对男女坐在客厅聊天。见庞文浩身后的甄怀仁,大家都用目光审视起来。 “来了。”郑若兰笑着走过来大方的挽住了甄怀仁的胳膊。甄怀仁尴尬的看向庞文浩。可是庞文浩根本没有在意“我来介绍,文浩的表弟,宪兵司令部中校甄怀仁。”说着开始向甄怀仁介绍在场的诸位。 都是一些在外交部和组织部工作的人,甄怀仁甚至没有记清楚他们的名字。因为才说了几句话就被郑若兰拉着来到另一堆人旁边重复同样的话。如此周而复始,当逛遍了二楼后,郑若兰才心满意足的松开了甄怀仁,期待的问“有没有相中的?” “嫂子,我光顾着跟着你转了。”甄怀仁无奈的说“没有心思看别人。” “油嘴滑舌。”郑若兰显然误解了甄怀仁的意思,虽然嘴上斥责了一声,却根本没有生气“有个好的妻子可以对你的事业帮助更大。”说着示意甄怀仁上楼。 甄怀仁以为楼上还有客人,跟着往楼上走。因为三楼的楼梯有些窄,所以甄怀仁落后了一步,待一抬头,清了清嗓子。 郑若兰回头俯视甄怀仁,甄怀仁低声说“你先上去,我抽颗烟。” 郑若兰却一把又拉住甄怀仁的胳膊“大男人怎么扭扭捏捏的,害怕我吃了你。” 甄怀仁不由得为庞文浩感到悲哀,跟着往上走,可是狭窄的楼梯间让两人没走几步就由并排变成了前后。郑若兰这时甩开甄怀仁的胳膊,快走几步,再次让甄怀仁看个真切。 甄怀仁松了松领口,有些无奈,走上楼才发现这里没有人。 “过来。”郑若兰走到写字台旁招招手。 甄怀仁走了过去“怎么了?” “都是我同学,长得个顶个的漂亮。看看,选一个。”郑若兰说着靠在了写字台上,完美的曲线被挤压了一个缺口“我不信找不出来一个。” “表哥没给你说我的事?”甄怀仁看了看照片确实漂亮,突然看到其中一张愣住了。 “看上了。”不等甄怀仁看仔细,手里的照片已经被郑若兰拿在手里“很不错啊,我和我同学……”她意外的发现照片上,两人身后一个看向镜头的男人不是甄怀仁是谁“这么巧?” “我想是我过年的时候找表哥,你们在门口拍照。”甄怀仁耸耸肩。 “对,就是那会。”郑若兰眼冒金星“这就是老天爷说的缘分,我立刻打电话。”说着人来疯的就要去拿电话。 “嫂子。”甄怀仁赶紧说“我有喜欢的人……”话没说完,嘴被郑若兰赶紧捂住“不准说。” 甄怀仁看着郑若兰,他不知道庞文浩是不是娶了一个疯子,可是感觉自己的这位嫂子不正常。 “我已经嫁给你哥了。”果然,郑若兰一开口差点让甄怀仁吐血。 甄怀仁只好不吭声,他能说什么。 “好了。”郑若兰收回手“不逗你了。我在写小说,讲的是一个嫂子和小叔子的爱情。” 甄怀仁不确定的说“这种关系真的能产生爱情吗?” 郑若兰一愣,脸立刻红了“你果然不是好人。”说着踩了甄怀仁一脚,转身下楼了。甄怀仁谁也不认识,索性也不下去了,拿出烟走到露台点上,二楼露台传来了说笑声,甄怀仁俯身看去,那个女人是财政部公债司司长蒋履福的女儿蒋士云。一个很西化的女人,穿着一套西式晚礼服,平视也许没有什么不妥,可是甄怀仁居高临下看个真真切切。大力抽了一口烟,伏在栏杆上看了起来。 “你在这,怎么不下去?”过了一会身后传来了庞文浩的声音。 不等甄怀仁扭头,二楼的蒋士云抬起头,两人对视,蒋士云不动声色的转身走了进去。甄怀仁扭头无奈的问“哥,你不陪嫂子,搅我好事不好吧。” 庞文浩自然把刚才看的一清二楚“你别乱来,这女人不简单。”怕甄怀仁不听劝只好说透“她和张少帅……” 甄怀仁一听张少帅就知道怎么回事了,那才是花丛老手,我辈楷模,况且人家手里握有几十万大军,哪怕如今被人占了老家,依旧不是自己一个小小的中校可以沾染的“等我有权了,非睡了她不可。” “呦。”郑若兰从旁边走了出来“瞧你弟弟这点追求。” 庞文浩瞪了眼甄怀仁“下去吧。” 甄怀仁也不多说,往楼下走去,身后却传来高跟鞋声,显然郑若兰也下楼。走到拐角,一个青年正往上走,甄怀仁立刻停下,一直胳膊扶住了甄怀仁的肩膀,看来都没有防备。 对方笑着说“正找你们呢。快下来。”青年说着往回走。他自然不是和甄怀仁说话,而是和甄怀仁身后的郑若兰还有庞文浩。甄怀仁却没有立刻走,而是等肩膀上的手消失后,才继续下楼。 不出意外,在二楼的一角,看到了刚刚的蒋士云。甄怀仁却没有凑过去,刚刚的那不过是自己给自己打气的话,张少帅动动手指都可以要了自己的脑袋,他还没活够呢。拿了一杯酒再次走到露台。 “甄中校。”这时一个中年人走了过来“敝人外交部东亚司孟庆恒。” “你好。”甄怀仁举杯致敬“宪兵司令部警务处甄怀仁。” “警务处可是个好地方啊。”孟庆恒非但没有如同旁人一般对此避之唯恐不及,反而很高兴开始和甄怀仁聊了起来。 甄怀仁闲来无事,自然也就不会拒绝对方的好意。只是奇怪,对方接近自己的目的。因为冯力文的原因,甄怀仁对于任何主动接近他的人都十分的戒备。他总会把对方当成不怀好意,尤其外交部可是汉奸的聚集地。虽然这么说对很多外交官不公平,可是如今谁对日本好,他就认为谁是汉奸。 “我可不是第一次见老弟,上次令兄结婚,我就看到日本国的川越茂大使对老弟推崇有加啊。”孟庆恒笑着恭维一句。 甄怀仁笑了“那不过是人家看在家兄的面子上说的客气话。”来了,来了,日本人连自己这种小角色都注意到了吗? 第11章 干大事 聚会在十一点进入高潮,十二点曲终人散。孟庆恒东拉西扯,甄怀仁豪放嘴炮。两个人都对这次的交谈十分的满意,相约下次再见。 看着后视镜中庞文浩夫妇的身影消失在夜幕中,甄怀仁的心却相当的沉重,他想到了一个问题,这个汉奸出现在庞文浩家中,而且双方很熟。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庞文浩,你不要走错啊。 甄怀仁没有回家,而是把车停到了秦淮河旁边抽烟。他在考虑怎么着利用这次千载难逢的机会。他就纳闷了,现在的汉奸就这么肆无忌惮吗?自己可是主抓保密防碟的,人家就偏偏找了过来,为什么?想了半天,突然醒悟,大家都没有前后眼,虽然日本人在北边越来越嚣张,胃口越来越大,可是这里的人却没有人相信英美会坐视不理。所以大家都相信,战争不会爆发的,所以每个人都认为从中谋点利益无所谓。 甄怀仁自问,他自己以前好像也认为如此。可是广播里说了,日本侵略战争背后少不了欧美财团的支持。果然在那些人眼中,中国只是一件商品,只要价钱合适,卖出去无所谓。 想通了这些的甄怀仁是痛苦的,是愤怒的,是沮丧的,他甚至感到了孤独。他越发的想要联系上cp了,告诉他们,告诉他们这一切,告诉他们……什么呢?如今的cp不是十几年后的cp他们不需要这些宏观的情报,不是无所谓,而是同样无能为力。他们需要具体的情报。cp如今刚刚结束对山西的讨伐,他们需要枪支弹药,粮食药品,需要把山西吃下去的情报。山西各种资源丰富,最重要的是山西太原有兵工厂,有了兵工厂就可以制造各类武器。这些东西制造的每一粒子弹都会在未来的某一天打在日本人的身上。 “老板,一个人啊。”甄怀仁正想着出神,一个衣着朴素的女人从夜色中走出来,女人长得不难看,当然也不是多么出色。衣服故意用什么勒住,显出了妖娆的身材,只是声音发颤。 “有事?”甄怀仁不动声色的把手揣进怀里,他的学识告诉他,不要小瞧任何一个人。 “家里混不下去了,等米下锅。”女人走了过来转了个身“就一块钱。” 如今因为前年的新生活运动,首都的歌舞厅全部关闭,高级舞女穿梭于各种酒会,次一等的站在大街上等人来挑选,而普通人则更多的是这种办法。 “你认为我需要这样?”甄怀仁玩味的看着女人。 “关了灯,不一样是三个洞。”女人彪悍的回了一句“你花一块钱就能得到的,为什么非要花成百上千而不可得呢?”显然女人读过书。 “给你。别作践自己了。”甄怀仁说着用左手拿出兜里的一张五元钞票递给对方“再见。” 女人看看手里的钞票,突然捂着脸哭了起来,甄怀仁面无表情的回到车里,扬长而去。 看着倒车镜里女人逐渐消失的身影,甄怀仁突然停车。对啊,花一块钱就可以得到的,为什么非要求而不得呢?车子迅速的后退。 女人听到动静,一抬头,就看到刚刚远去的车子飞速的退了回来,吓得坐在地上。车子却在她跟前停下,车窗落下“上来。” 女人站了起来,无奈的苦笑“一会能把我送回来吗?” “要不去你家吧。”甄怀仁点上烟。女人不再说话,要绕去副驾驶。 “我说上来。”甄怀仁拉开门,女人错愕片刻,红了脸,可还是顺从爬到了甄怀仁腿上。 车子停止了摇晃,甄怀仁躺倒在驾驶位拿出烟“你没干过这行?”他并不是老手,可是依旧察觉出女人根本不是干这个的。 “嗯。”女人回了一句“我男人以前是个贸易商,去年炒二三关赔了,然后一个星期前跳江了。” “一个星期?”甄怀仁也知道去年六月的二三关,破家的富豪很多,只是才过头七就出来了? “家里等着钱用。”女人无地自容“所有人都借遍了,没有人愿意帮忙。 “读过书吗?”甄怀仁看着女人。 “我读完高中才嫁人的。”女人开始穿衣服“你要养我,那必须养我孩子。”她不傻,已经听出了甄怀仁的意思。 “我不养别人的孩子。”甄怀仁拿出烟“送走,我给安家费。” “你不怕我骗你?毕竟我只值一块钱。”女人自嘲。 “只要你听话,我把花在别的女人身上的钱都花在你身上。”甄怀仁笑笑“今晚就送走。” “我……能让我和孩子多呆呆吗?”女人乞求道。 “不能。”甄怀仁回答的没有一丝感情“我不逼你,你选吧。”说完提着裤子走下车,一边整理一边抽烟。广播小说里说的车震真不赖。 女人终究抛弃了曾经,跟着甄怀仁回到了宣武门内的别墅“以后你住这,我明天雇一个佣人。” 女人看看别墅,靠在甄怀仁怀里“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不,你有我。”甄怀仁抱起女人走了进去。 早晨到了办公室,甄怀仁就找来何尚武“查查这个女人的情况。”说着将一张纸递给何尚武“越详细越好。” “是。”何尚武看了看,一个名叫“樊瑛”的女人,还有一个地址。 甄怀仁点点头不再多说。虽说樊瑛不像撒谎,可是甄怀仁还是有备无患。她之前怎么样甄怀仁可以装不知道,可是这人最起码必须诚实。 正盘算着,电话响起,甄怀仁拿起电话“我是甄怀仁,嗯,怎么了?嗯,嗯?哦。我马上来。”甄怀仁挂了电话,呼拉了一把脸,却没有着急动身,而是定定心神。高彬和莫哲豪真的干了一件大事,他们把粤军宪兵司令给抓了。 如今的中央宪兵司令部可以调动指挥的宪兵部队其实并不多。各地方宪兵名义上隶属全国宪兵司令,却就近归当地最高军事长官指挥监督,事实上多是由当地军事长官所荐用。 广东宪兵区司令部,设司令一员、参谋长一员、秘书一员,下设警务、总务、经理、卫生四科,设中校科长一人、科员若干人,另设少校军法一人、督察三四人,均直属警务科。各科中以警务科为首,权力甚大,一切外勤任务均由该科负责办理。 陈济棠治下,设宪兵十二队,特务队一队,机枪一队(一队等于步兵一连)。每队设少校队长一人,直接归区司令指挥。宪兵区司令部在东山永胜寺内,设一宪兵教练所。 宪兵司令部在最高军事长官所在地,负拱卫之责,如古代的执金吾一样,非其亲信不能担任。如现在被抓的利树宗司令,为陈济棠的同学,而且利氏之妻室,无日不陪同陈济棠之妻莫秀英打麻雀,亲如姐妹。 按理说东山距离陈济棠的司令部不远,又是铁杆护卫怎么也不会被高彬和莫哲豪轻易得手。偏偏他们搞成了。只是人也被困在了东山,如今正用电台明码求援。电报被南昌行营截获,自然不敢大意,找人来合核实。 甄怀仁有了腹稿之后,起身走出办公室,直接来到楼上,丁树中的秘书已经等着了。 “事情就是这样。”甄怀仁平静的说“老高和老莫做成了,现在这份功劳你开个价。” “你得意思是不要了?”丁树中觉得匪夷所思。 “我窜起来的太快了,这功劳烫手,给我不过是锦上添花。”甄怀仁耸耸肩“不如给我实惠,当然,老高和老莫你得另算。” “你要什么?”丁树中斟酌之后问。 “把特警二队交出来。”甄怀仁也不是磨叽的人“你都是警务处长了,还兼任特警队长不好吧?” “你是想要整个特高系统。”丁树中一眼看穿了甄怀仁。 “我干活你立功有问题吗?”甄怀仁看着丁树中“对了,再把你老婆借我用用。” 丁树中的眼神中已经密布杀机。 “别瞪了。”甄怀仁不以为然“能杀我你早就动手了。快点吧,司令知道了就晚了。” 好巧不巧,这时电话响起。 甄怀仁笑笑“看来没得谈了。” “我是丁树中”丁树中拿起电话“司令,是,对,是我派出特训班高彬和莫哲豪两位同志做的。好的,我马上到。”说完放下电话。 甄怀仁走出丁树中办公室,笑着和田秘书打了声招呼,直接开车来到了丁树中家。开门的依旧是那个老头,这次再不敢对甄怀仁呵斥,任凭甄怀仁上了楼。 “我算什么?”女人如同抽去了灵魂一般躺在甄怀仁怀里“我养在他这的女人。”甄怀仁平静的说。 “我也是好人家的女儿,为什么这样对我。”女人抱着甄怀仁哭了起来。 甄怀仁抚摸女人的头发“这几天住我那吧。” “我不。”女人立刻躲开甄怀仁“我不走,走了我就回不来了。” “都说了我会让她供着你,捧着你的。”甄怀仁将女人拉回怀里“我要你不但做将军夫人还做将军情妇,给将军生儿子。”说了又压住了女人。 “女儿不行吗?”女人的思路被带偏。 “行啊。”甄怀仁低声说“只要是我的,都行。 女人抱住了甄怀仁。 丁树中原本以为甄怀仁是羞辱他,没想到半夜回到家,看门的林伯神色难看的不吭声,他就知道甄怀仁又来了。转身想要出去,可是看林伯那个表情,只好硬着头皮进了楼。仿佛什么都不知道的洗了澡,走进书房开始谋划。等甄怀仁的风光劲过去了,就弄死他,他不是喜欢那个陈韫阖吗?到时候在灵堂弄她。只是听说两人最近闹矛盾了,这不行,否则太没有成就感,太不解恨了。为什么闹矛盾呢?慢慢的他想到了一个人冯力文,这个人活着就是甄怀仁和陈韫阖之间的障碍。 不知道过了多久,外边天已经亮了,丁树中才发觉他想了一夜。走出书房,正遇到下楼的甄怀仁。 “早。”甄怀仁笑着打了声招呼“别忘了你答应我的。”说完大咧咧的要走,却停下转过身“她还没醒,昨晚太累了。你就不要打扰她了。”这才走了下去。身后传来摔门声,甄怀仁无动于衷的走出丁家,看了眼不敢看自己的老头,招招手。 老头走了过来。 甄怀仁从怀里拿出钱包抽出几张十块钱“太太喜欢什么,想要什么记清楚,下次告诉我。”塞到老头手里走了出去。 警务处立了大功,校长据说都对处长提出了表扬,这让全处上下都很开心。尤其是甄怀仁一整天嘴就合不拢。 下了班,甄怀仁回到自己家,樊瑛正在发呆。直到甄怀仁坐到了她的对面才回过神“回来了?” “与其想没用的,不如想怎么让我开心。”甄怀仁四下看看“那个细妹呢?”他昨天亲自去挑了一个老实的女人做佣人。 “在厨房呢。”樊瑛笑笑“我做饭做不来的。” 甄怀仁耸耸肩“要学,你不会做饭,怎么留住我的心。” “好。”樊瑛没有拒绝“我还要学什么?” “先从你的衣食住行开始。”甄怀仁笑着拉着樊瑛走到电话旁“拨号。” “电话我还是会用的。”樊瑛却拿了起来,按照甄怀仁报出的号码拨了出去,片刻后电话通了,传来一个男人轻快的声音“您好大华大戏院。” “订个包间,姓甄,今天晚上有没有包厢。”甄怀仁只知道这里很出名,想来应该很抢手。 “稍等,我给您查一下。”电话那边依旧恭敬,不多时回答“还有一间,不过位置有些偏,您还订吗? “订。”甄怀仁毫不犹豫的回答,留下了电话号码后挂了电话“来不及了,我们出去吃。” “细妹……”樊瑛被甄怀仁有些神经质的决定弄得手足无措。 “让她自己吃吧。”甄怀仁笑着催促道“快快。” 樊瑛换了衣服,跟着甄怀仁上了车,却并没有直奔餐馆,也没有去大华大戏院,而是来到中央商场。 这座商场是两年前政府为推销国货修建的,今年年初正式开业,由京、沪、平、汉、闽、浙、川等各大厂号参加设肆,日用百货,无不齐备,餐馆茶厅,应有尽有。囊括了各种国货名品。胡玉美(糖果饼干)、金华火腿茶叶号、太平村(糕点)、老万全(酒)、益丰搪瓷厂、亨得利(钟表眼镜)、杨永兴(电料五金)、华侨国货海味号、光大热水瓶厂、江西景德镇实业公司、新中华鞋室、曼丽咖啡馆、中央食厅、同仁堂(国药)、张小泉(刀剪)都在里边有商铺。 “答应养你,就要给你吃好的,穿好的。”甄怀仁笑笑“别为我省钱,否则我就给别的女人成百上千的花了。” 樊瑛白了一眼甄怀仁立刻有些心虚的偷窥他,甄怀仁板着脸“敢给老子甩脸,罚你晚上跳艳舞。” 樊瑛晓得甄怀仁在逗她,却又害怕,只好不吭声,跟着甄怀仁开始逛起来。她的神情充满了平淡,似乎这里的一切都让她提不起兴趣,不过对于甄怀仁推荐的任何东西,她却也不拒绝。 “很漂亮。”甄怀仁看着换了一身旗袍走出来的樊瑛,笑着说“今晚穿它,不换了。”说着要售货员开单付款。 樊瑛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确实仿佛变了一个人。以前那个漂亮单纯的自己好像又回来了。 接下来首饰,高跟鞋,化妆品,手包等等的大包小裹一大堆,以至于甄怀仁不得不让她在饭店等着,自己返回停车场将东西放下。 “小姐,等朋友?”樊瑛正坐在位置上看着窗外发愣,这时有人走了过来。 她扭头看到是个风度翩翩,衣着考究的中年人“我先生很快就来了。” 中年人并没有因此而离开,笑着拿出一张名片递给樊瑛“我叫李博阳,交个朋友嘛。” 樊瑛没有接“我没有兴趣和你交朋友,我先生马上就来了。” 李博阳有些尴尬,不过大庭广众之下他没有胡来,把名片放到了樊瑛面前“那么当你有兴趣时给我打电话。”转身离开。 樊瑛却没有理会,甚至对面前的名片看都没有看,继续看向窗外,一副很珍惜现在的生活,也很知足的模样。 “等急了?”熟悉的烟味随着甄怀仁的声音迅速包围了她,樊瑛扭过头“下次我出来,想要带上细妹。”看甄怀仁不明白,指指面前的名片“我也很漂亮的。” 甄怀仁伸手拿起来看看,笑着说“不漂亮,我怎么会接回家养你?”瞧这个名字,旭日东升,好像不错。可是给没文化的甄怀仁第一印象,汉奸,妥妥的汉奸。收回名片,开始和樊瑛吃饭。 事实上刚才甄怀仁一直在远处冷眼旁观,他已经不可能轻易相信一个人,尤其是枕边人。这女人突然冒了出来,三言两语就让他带回家,事后他自己都觉得自己疯了。虽然白天的时候何尚武已经将樊瑛的情况都调查清楚了,证明了这个女人确实身世清白,证明了女人是个正派的人,确实高中毕业后就嫁给了一个投机商,婚后本本分分,在家相夫教子,哪怕投机商破产,也从不轻易和外人接触。那个投机商也确实一个星期前跳江死了,甚至这个女人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当天去找她的手帕交借钱,却差点被对方的丈夫侵犯,也都一清二楚。可是甄怀仁还是没有轻易下结论,一个弱女子,能从一个强壮的男人手里逃脱,这心智不弱啊。 晚上两人从大华大戏院出来,甄怀仁依旧没有回家,而是带着樊瑛来到了一家地下赌场“听说很刺激。” “赌钱不好的。”樊瑛知道不该说,可是还是说了“十赌九诈。” “不。”甄怀仁扶着樊瑛坐到一张赌台,凑到她耳边说“是十赌十诈。” 樊瑛诧异的想要问,却没有问。 “那样才好玩嘛。”甄怀仁笑着说“靠脑子吃饭啊。广东话,食脑啊。今晚赢了就给你做私房钱,输了,你就拿人偿还。” 樊瑛微微脸红“那不输不赢呢?” “两位,打情骂俏就去别的地方了。”荷官煞风景的开口“大家是来赌钱的。” “好啊。”甄怀仁笑着拿出钱包却问樊瑛“押大还是小?” “我不懂的。”樊瑛赶紧说“不会。” “那么你希望我大还是小?”甄怀仁又问。 “当然希望你大了。”旁边一个赌徒不耐烦的说“那个女的不喜欢大的。” 众人哄笑。樊瑛低下头,甄怀仁却笑着握住了她的手“我在等着。” “大”樊瑛明知道甄怀仁这是故意使坏,可是终究还是凑到他的耳边说了声。 “那就大。”甄怀仁说着把钱包扔在了大上。钱包不过是个半旧不新的皮夹子,可是却被撑得鼓鼓囊囊的。 “他喜欢你大,我偏押小。”那个刚刚揶揄的赌客不爽的改换门庭。并且还蛊惑周围的人“咱们让他大不成,都押小。” 荷官无语,这个皮夹子里如果面值十元的可以装一百五十张。又看了眼甄怀仁,穿的还算得体,可是却真的不像有这么多钱的人。可是谁敢保证呢“先生,您投注还是换算成筹码比较好。” “那就都换了。”甄怀仁指指自己的钱包。 荷官立刻示意服务生拿起钱包现场验看“两千块。” 荷官暗呼侥幸,看了眼两边的投注对此“买定离手”说着拿起色盅“四五六,大。” “满意了?”甄怀仁笑着问“我就是大。” 樊瑛终于忍无可忍,翻了个白眼“我押小。” 甄怀仁笑着把三千块筹码递给樊瑛“说好了赢了就是你的私房钱,拿好了。”然后将刚刚的本钱就要放到小上。 樊瑛伸手拉住甄怀仁胳膊,又从对方手里拿出来一枚一千块的筹码“我不喜欢孤注一掷。”甄怀仁笑了。 “我押大。”身旁输了钱的赌客好像故意要和两人斗。 “一一三,小。”荷官打开色盅宣布结果,樊瑛看看手里的那枚一千块筹码叹口气。 “后悔了吧。”甄怀仁笑着又把几枚筹码放到了樊瑛身旁。 “怎么会。”樊瑛倔强的说“有输有赢的。我留着这个就是为了翻本。” 荷官一听就哭笑不得,真正的赌徒谁敢在赌台上提“输”,完全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妇人。 樊瑛手里的筹码直到两人被请去隔壁贵宾室都没有用到。这不由让她安心,虽然很没面子。可是经历过苦日子,才明白和珍惜现在生活的她一点都不在意。 “去跟她们打牌吧。”甄怀仁拍拍樊瑛指指隔壁一桌女人“你是我女人,不要让我没面子。” 樊瑛根本不会打,坐过去一定输。可是她听懂了甄怀仁的意思,输赢都没有关系,关键不能露怯“只一会好不好?” 甄怀仁点点头,看着樊瑛走进去后,才跟着服务生来到了另一边,这里同样一堆人在玩,不过是打麻将。 甄怀仁从小混在天津,天津什么多,骗子多,混混多,所以他也不是什么单纯的好孩子。只是之前他不屑如此,如今他想明白了,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 哪怕有广播的帮助让他提前安排,他内心其实都是惶恐的,矛盾的。他都不敢保证自己可以活过那八年。可是让他丢下如今的局面,躲到西南,他也不愿意。大丈夫生于天地间,岂可郁郁而终,老于榻上。不知道是不是鬼话说多了自己都信了,他自己真有和小鼻子痛快杀一回的冲动。所以他才想要利用这一年,把以前想干不敢干,不屑干的都来一回,哪怕死了,也不枉活一回。 “这位兄弟面生啊?”甄怀仁待牌桌上一人离场后抢先补了上来,对面一个中年人审视着他。 “我来见识见识。”甄怀仁笑着拱拱手“不懂规矩,多多包涵。” “开始吧。”中年人不再多说,旁边的男人拿起色子开始扔了出去。 几把之后,输了两千多的甄怀仁就明白了,这三个人是一伙的,而且以对面之人为首。他也不着急,拿起烟点上,依旧是漫不经心的打牌。打到凌晨两点,已经输了一万,却也彻底摸清楚了三个人的牌风。 “这位先生今天手气似乎不好啊。”右手的牌搭子揶揄一句。 “消遣嘛。”甄怀仁懒洋洋的说“又不输房子不输地,提不起兴趣。” 三人互相看看,对面最是沉稳的中年人开口“要不加点彩头?” 甄怀仁一听,想都不想就说“行,怎么说?” “咱们按照四川麻将的玩法来。”那人提议,说着开始说规矩。 “听的头疼。”甄怀仁不耐烦的说“玩就玩的开心,散心,我又不是小学生还去算数。” 周围为数不多的几个看客笑了起来。 “那你说怎么玩?”中年人反问。 “还按现在玩法,只是赢者通吃。谁放炮,不管桌上出了多少杠都是赢家的,有多少,算多少。咋么样?”甄怀仁提议。 三人互相看了看“先生的手气不好,本钱够吗?” 甄怀仁没有吭声,拿出一张十万的汇票扔在桌上“要不快点,要不换人。” 三人不再吭声,牌局开始。 散场后,打了一晚上牌的樊瑛疲惫的走出包间,来找甄怀仁。却发现那个房间依旧围着不少人。从里边传来了甄怀仁的声音“我女人管的我很严的,一个月只有那几天可以出来玩。”周围传来哄笑。 樊瑛暗骂一句,赶紧走了进去。就看到甄怀仁面前堆满了无数的筹码,而一个中年人坐在对面“那你说日子。” 甄怀仁扭头看了眼围观的樊瑛“今天没时间,明天吧,真麻烦,一共就三天的时间。” 樊瑛气的轻咬嘴唇,不出意外,又是一片笑骂。 甄怀仁起身,对服务生说“兑了。” 服务生立刻点头,示意门口的保镖清点筹码。 “你男人我昨晚上大杀四方赢了整整十万块。”甄怀仁嘚瑟的坐上车“厉害吧。” “嗯。”樊瑛关上门,点点头,笑着伸出手。 “干嘛?”甄怀仁打了一夜牌,脑子有点木。 “你说的,除了本金,剩下的都是我的私房钱。”樊瑛笑嘻嘻的说“我总不能白给你三天假吧。” 甄怀仁哭笑不得,就在樊瑛见好就收,准备坐好时,手里多了一张十万的汇票。吓得她赶紧抽回手“干嘛?” “你得私房钱啊。”甄怀仁无所谓的启动汽车“这是不记名的,你可收好了。” 樊瑛赶紧捡了起来,神色不定的看着甄怀仁“你不怕我跑了?” “不怕,反正你就值一块钱。”甄怀仁笑着打趣。他当然心疼钱,十万可不是小数目,可是他更怕死。不由检讨,以后话不能说的太满,尤其是对女人。 “不许提。”樊瑛突然不高兴的说“再说,明天不让你出去。” “腿长在我身上,你可管不了。”甄怀仁偏要逗弄樊瑛,只是也不再提一块钱了。 “你等着,我让你今晚上三条腿全动不了。”樊瑛又脱口而出一句虎狼之词。 甄怀仁错愕的看一下樊瑛,樊瑛示威般的瞪着甄怀仁,不多时车里传来了甄怀仁放肆的笑声。 “课长今天心情不错?”何尚武汇报完工作,少有的打趣。 “没办法,为同学高兴啊。”甄怀仁笑笑“这可是立了大功啊。” 高彬和莫哲豪绑架了利树宗,并且策动了一部分宪兵反正,这一下子让陈济棠乱了方寸。据说他怕利树宗投降用宪兵反他,于是一方面软禁了利树宗的家人,另一方面又调火速部队入广州缴宪兵的械。原本对陈济棠忠心耿耿的宪兵只好抢先在广州动手。现在陈济棠已经被逼出广州城,利树宗不得以已经宣布服从中央。 “是得庆祝一下。”何尚武提议“中午我请客。” 甄怀仁其实不喜交际,奈何不想冷了人心,点头说好,他也想趁机打听一下何尚武到底在干什么。 “这家店的特色是芫爆里脊丝。鲁菜,最是正宗。”中午下班后,甄怀仁和何尚武就来到了司令部附近一家不起眼的小餐馆“保证您吃的爽口。” 甄怀仁接过对方递的烟“看不出老何还是个美食家。” “没办法,我这人别的爱好没有,就喜欢研究吃的。”何尚武自嘲一句。 “这个爱好最好,不但不惹人恨,还可以满足自己的口腹之欲。”甄怀仁却并没有什么轻视“老何是个明白人。” 何尚武可不认,两人一边聊一边等菜。甄怀仁固然不喜交际,可是何尚武也不是个话多的,很快两人就没了话题。 “西边第二桌八成是日本人。”眼看没了话题,何尚武突然说。 甄怀仁不动声色的用余光看去,是两个中年男人,样貌服饰都是中国化的,他真的看不出“何以见得?” “日本人不吃香菜。”何尚武低声说。 甄怀仁有些好奇,他虽然生活在天津,也和日本人接触过,可是真没有注意过这些“咱们也有人不吃吧?”扫了一眼,果然两人将桌上那道主菜里的香菜都挑了出来,桌上散布着不少香菜梗。 “咱们中国人最实际。”何尚武顺着话题说了起来“请客吃饭,自然还要宾主尽欢为好。如果客人不喜欢吃香菜,主人不会选这道菜。如果两人都不喜欢吃,更不会来这里,毕竟周围饭店不少。” 甄怀仁还是觉得牵强,却没有反驳,好在此时他们的菜上来了。 下午,孙千说田秘书打电话说总务处拨给的车到了。甄怀仁正好要去看看团校筹备情况,索性提了新车来到了宪校。却没有直接去学校,而是来到了谷正伦说的学校西头查看团校建设。 谷正伦还是有想法的,所以短短几天,这里已经清空。甄怀仁步行转了转里边,虽然房屋老旧,不过也就用一年,马上又要翻新,所以很满意。 来到办公室,陈韫阖,还有方靳鑫办公室的门关着,播音室的门也关着。甄怀仁好奇的看了看,只有陈湄泉在自己隔壁的办公室看书“忙着呢?” “我的大科长,你总算来了。”陈湄泉没好气的起身放下书“合着把我们弄过来就是给你干活的?这都多少天了?才想起我们这帮人?” 甄怀仁笑着拿出车钥匙“唉,算了算了,好人难做。” 陈湄泉立刻伸手去拿,甄怀仁哪里肯给,却不想没掌握好分寸,一把将陈湄泉拉进怀里。陈湄泉是东北人,骨架大,警高时,成绩相当不错,可不是陈韫阖和樊瑛可以相提并论的。直接把甄怀仁撞了一趔趄,靠在了墙上。 陈湄泉一推甄怀仁,就手把钥匙拿到了手里“看你还敢不敢?” “敢。”甄怀仁伸手就把陈湄泉抱住亲了起来。 很快东北娘们虎性,甄怀仁算是领教了,从陈湄泉的衣服里抽出手,半是求饶半是威胁的说“至于吗?”立刻弯腰。陈韫阖最多给他一巴掌,陈湄泉可好,直接捏住了他的命根子。 “你说呢。”陈湄泉冷着脸“再不老实废了你。” “你舍得?”甄怀仁有些不爽,腰却更弯了“轻点,说不得以后……好好好,不说了,不说了。” 陈湄泉却不松手“这事怎么了?” 甄怀仁无语,没好气的说“我的半条命都在你手里,我怎么知道。” “呸。”陈湄泉轻啐一声“以后不许乱来。”说着松开。 甄怀仁蹲下缓了缓“坏了坏了。” 陈湄泉翻了个白眼“我又没用力。”看甄怀仁不理她,只是嘟囔“坏了,坏了。”心里也有些怕“你别诬赖人,根本不可能的。” 甄怀仁脸色难看的扶着凳子站了起来“东西长在我身上,坏没坏我不比你清楚。”说着就要走。 陈湄泉这下慌了,挡住甄怀仁去路。如果是以前的甄怀仁她自然不怕,可是如今的甄怀仁要是铁了心对付她,赵炳坤也没有办法“你诬赖人。我不信。” “以往我看你,都有感觉的。”甄怀仁冷着脸“现在什么都没有。不信?”甄怀仁抓着陈湄泉的手“你摸摸。” 林又新走进来的时候,陈湄泉刚刚洗完手,直接凑了过去“累死我了。”说着也开始洗手。 陈湄泉神色怪异的问“回来了?” “对啊。”林又新就势开始洗脸“累死我了,跟着陈科去了好几个学校。” 陈湄泉赶紧回到座位,拿起资料看了起来。 “对了,楼下的车是谁的?”林又新好奇的问“我看和咱们科的车是一个牌子。” “哦。”陈湄泉心虚的说“甄科回来了,说司令部又批了一辆车。” 正说着,甄怀仁出现在门口,指指外边走了。陈湄泉松了口气,却又觉得想要去洗手。 甄怀仁走到一楼,正遇到走进来的陈韫阖和方靳鑫。 “科长。”方靳鑫打了招呼,直接上楼了。来了这几天,他听了甄怀仁很多传闻,尤其是和陈韫阖的。 “司令部又拨了一辆车。”甄怀仁却根本没有私聊的想法,说了一句“陈科看着安排使用吧。”直接从陈韫阖身旁走过。他不是个犹豫不决的人,既然选择了放弃,就不再让两人关系有任何的暧昧。这即是对冯力文的尊重,也是对陈韫阖的保护。 陈韫阖回了一声上楼,两人背道而驰,谁都没有停下脚步。方靳鑫来不及多想,赶紧跟上,他可不想成为这对冤家的炮灰。 甄怀仁取了车却没有回家,而是来到富贵山,刚刚戴笠打电话给他相约见面。富贵山和富贵桥虽然一字之差可是两地却相差十几公里。 富贵山位于南京太平门东侧,地处故宫的北侧,是故宫的靠山,明时称“万岁山”。富贵山是紫金山西延支脉上的一座小山,隐然隆起于古老的明城墙内侧,状如一口圆釜,当初闹太平天国的时候,清军就是从这里杀入南京的。甄怀仁进了山立刻想到了一个问题,八年抗战,南京陷落时抵抗了吗?日军会不会也是从这里攻入南京的? 广播里虽然长篇累牍介绍抗战,可是对于初期的情况却一直没有多说。所以他只知道抗战初期中国大败,丢了一堆地方,政府迁往重庆,其他的根本不知道。 第12章 入伙 “这件事确实是小弟做的不周全。”甄怀仁顿了顿,神态沮丧的说“我实在不曾想过,丁处长直接绕过了我,让高彬和莫哲豪做了这种大事。”原本甄怀仁是做好准备面对邰蓑衣的责难的,毕竟当初借钱的时候说好的情报共享,如今高彬和莫哲豪来了个黑虎掏心,让前几天刚刚因为梁干乔策动部分空军投诚而受到奖赏的邰蓑衣十分尴尬。可是出乎他的预料,邰蓑衣一见到甄怀仁非但没有责难,反而开始推心置腹的向甄怀仁介绍起三民主义力行社的内幕。这让甄怀仁“心存愧疚”,终于找到空隙向邰蓑衣谢罪。 “这怎么能怨老弟呢。”邰蓑衣摆摆手说“情报工作老弟刚刚涉足,况且这种事都是冒着杀头危险来的,一旦走漏消息,后果太严重了。丁处长这么做,老弟也要多多理解。” 甄怀仁讪讪不语。 “不说这些了。”邰蓑衣笑着说“上午我已经得到校长首肯,星期天力行社干事组将要召开特别会议,老弟切不可莽撞,坏了这等大事。” “自然,自然。”甄怀仁赶紧说“多亏了兄长向组织举荐,兄长待我以诚,我是粗人,说不出什么好话,只是请兄长看我日后表现。”刚刚吓跑了党部,又来了力行社。这次倒是好,不是对着三青团,而是自己。虽然之前齐五提过,可是甄怀仁一直以为不过是邰蓑衣拉拢自己的客气话,此刻后悔也晚了。毕竟如今可是蒋光头亲自推荐的自己加入力行社,而邰大哥则成了第二推荐人。 邰蓑衣浑不在意的说“言重了,言重了。说起来,我也觉得和老弟投缘,很多事,给别人说,半天他们都不理解,可是和老弟聊天,简简单单几句话,老弟就能明白。” “我也是,真的。”甄怀仁又惊又喜“大哥要是不嫌弃,咱俩拜把子吧。” 邰蓑衣闻言想都不想“你看看,我说什么来着,咱们想到一起了。原本我还怕老弟不屑与我为伍,不想反倒让老弟拔得头筹。” “这么说大哥同意了。”甄怀仁兴奋的抓耳挠腮“如此甚好,如此甚好。” 两个口是心非的人如同按照剧本一般,开始了表演,哪怕周围没有一个观众。终究是老艺术家邰蓑衣技高一筹,不过小鲜肉甄怀仁虽然动作生硬,表情浮夸,奈何从小在天津渣子堆里打滚的他天赋异禀,悟性很高。经过初期的适应后,他的表现让邰蓑衣都不由赞叹一句,江山代有人才出。 邰蓑衣送走甄怀仁后,这才把在别院久候的齐五喊了过来“那个向影心什么情况?” “也是我们心急,让甄怀仁有了提防。”齐五没有解释而是承认错误,却又解释了“他那里最近住进来一个小寡妇。人长得不过中人之姿,可是深的他喜欢。昨夜二人先是去了中央商场,然后又去大华大戏院看戏,末了还去了我给他介绍的地下赌场玩了一晚上。据说手气不错,赢了十万。” “十万?”邰蓑衣沉默片刻“你怎么看?” “悟性很高。”齐五自然知道邰蓑衣问的什么,也知道邰蓑衣的脾气,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我侧面了解过,警务研究会是他被丁树中逼着搞得。在这之前他更愿意去天津保警总队做一个月五十块的三等副官。却不想如今警务研究会被他搞成了三青团,还反客为主。” “金麟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化作龙。”邰蓑衣沉吟片刻“你挑些理论扎实的年轻人,给他送过去。” “是。”齐五立刻回应。他没有问,也没有必要问,更不能问。可是他知道邰蓑衣这是为什么。 事实上国民党的腐烂是从上到下都知道的。自从清党以后,无数真心为国民党好的党员想出了各种办法企图挽救,改变这种局面。力行社也是校长针对于此的一次尝试。可是知道是一回事,做到又是另外一回事。他已经感觉到这两年校长更多的将力行社当作了监控各路军阀的一件工具,而不是最初设想的党内之党。换句话说,校长已经放弃了力行社。这让力行社上下十分的着急,而甄怀仁的三青团就是在这种局面下横空出世的。 从他得到的消息来看,校长也越来越对三青团有兴趣了。尤其是陈立夫,张厉生从军校回来后,立刻开始抽调一批青年俊彦准备九月份进入三青团团校任职。邰蓑衣也是因此才不得不提前和甄怀仁相见。说实话广东的事虽然让邰蓑衣恼火,可是也没有到让他乱了方寸来找甄怀仁这个不管事的课长兴师问罪的地步。 “你再筛选几位优秀的女同志。”邰蓑衣又说“这次不用去中央警校,那里是我们的天下,去宪校,不需要给她们安排任务。” 齐五又回了一声。甄怀仁很鬼,他们送过去的,再好,甄怀仁都会提防。例如向影心,玩玩可以,可是再多就不成了。所以这些被送过去的,不需要她们做任何事,只等着被甄怀仁自己挑就行。齐五却哪里知道,甄怀仁真的没有那么高的悟性,实在是向影心不屑于做贤妻良母,又不愿意欺骗甄怀仁。 “说好的三条腿都动不了呢?”甄怀仁调笑一句。昨天和邰蓑衣见面之后,他就回了家。再也没有下过楼,直到如今眼看就要到七点,才不得不起来。 “别烦……我。”樊瑛甚至连眼皮都不愿意抬,任凭光滑的后背暴露在空气中。 甄怀仁笑着将齐巾被为樊瑛盖好,穿好衣服后,走下楼。 细妹已经准备好了早餐,看到甄怀仁下楼,赶紧问好候说“先生,我已经准备好了早餐。” 甄怀仁点点头“辛苦了。” 细妹立刻说“应该的。您稍等。”说着转身去了厨房。 甄怀仁坐到餐桌旁看着天空发呆,多么惬意的早晨啊。突然好奇,一年多后,这里会不会换一个主人如同现在的自己一般,坐在这里看着天空? 吃过早餐,甄怀仁开车来到司令部上班,孙千很适合当秘书,待甄怀仁刚刚坐下,已经送来了一杯茶,昨天警务处下发的通知,他点名需要的资料,还有今天的晨报。 甄怀仁立刻开始了工作,虽然他的工作一件和第四课都没有关系。正看着,电话响起,甄怀仁接通“第四课,我是甄怀仁。孟处长,你好。吃饭?周末晚上?稍等一下。”甄怀仁放下话筒,沉思片刻,又拿了起来“星期六,明天我可以参加,好的。颐和路38号,好的。”甄怀仁挂了电话。 “颐和路38号为中法国立工学院院长褚民谊的官邸,他的妻子陈舜贞是汪院长夫人的母亲卫太太的养女。”下午何尚武已经将颐和路38号的情况查明送来。 “汪院长啊。”甄怀仁头疼,看来说汪精卫是汉奸一点没错。不过自己什么身份,值当汪院长的连襟出面?估计不过是借花献佛。甄怀仁很有自知之明。不过广播里只说抗战时期有个“汪伪政权”可是究竟这个‘汪’是不是汪精卫他也不知道。所以他觉得还是小心为上。如今这世上真真假假的事情太多,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谁又说得准。甚至孟庆恒是汉奸,也是他的一个猜测,这可是做特务的大忌。他虽然不想当什么特务,可是如今前后左右上下都是特务,自己要是不学着当特务,也许不需要日本人,光头佬的徒子徒孙就把自己当梯子踩死了。 傍晚甄怀仁没有直接去颐和路,而是先回到家。虽然樊瑛失败了,可是甄怀仁依旧不得不在缴足了皇粮之后,才被放了出来。这娘们也不想想自己白天忙工作,晚上交皇粮,哪还有精力打牌。不过他是个信人,终于在十一点的时候到了地下赌场。已经有人等着他,一进来就将他引到了三楼,而不是前天晚上的二楼。 “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中年人揶揄一句。 “我也要养家糊口啊。”甄怀仁并没有怼回去,而是说了一个很没有面子的理由。 中年人诧异的看了眼甄怀仁“老弟牌技这么好,还需要上班?” “小赌怡情,我不是牌技好,而是运气好。”甄怀仁说着跟随对方走进了一间装修豪华的房间。里边早就有人在垒长城。可是甄怀仁的注意力却被背对门口正在垒牌的一个女人的背影吸引。合身的旗袍将女人优美的曲线完美的衬托出来。 中年人引着甄怀仁走到了桌旁围观。甄怀仁却看着女人雪白的脖子,有些眼晕。 “盛老板,人来了。”中年人并没有立刻为甄怀仁介绍,而是等一局结束后,才对那个女人对面的潇洒中年男人说。 “来了,那就快点,费什么话啊。”盛老板连眼都没有抬,叼着雪茄洗牌。女人看了眼甄怀仁起身,自来熟的嗔怒道“来这么晚。”这个年轻女人不同于陈韫阖,自带一种说不出的迷人风情,一颦一笑都是风景。说着起身,对盛老板说“我去那边玩了。” 盛老板点点头。 甄怀仁在中年人的指引下坐了下来,刚刚的女人他仿佛似曾相识,可是肯定不是一个人,难道是姐妹? 盛老板这才看了眼甄怀仁“听说牌技不错?” “运气好。”甄怀仁伸手垒牌。 “上次这么说的那个谁谁谁。”盛老板笑着问一旁围观的中年人“结果呢?” “没钱还债,拿老婆顶了。”中年人很配合的说了一句。 “我没老婆。”甄怀仁浑不在意周围的笑声,平静的说。 “那你们家有女的吗?”盛老板依旧咄咄逼人。 “盛老板,我运气好。”甄怀仁笑着说“可以开始了吗?” “马勒个巴子的。”盛老板笑骂一句“脾气还不小。”说着拿起骰子晃了晃扔了下去“非赢得你跪下来不可。” 不得不说盛老板的张狂是有底气的。很快甄怀仁带来的一张十万的汇票没了。可是甄怀仁却没有烦躁,依旧云淡风轻的打牌。 “倒是小瞧你了。”让人奇诡的反而是盛老板,对甄怀仁的态度反而比之前好了不少“一会没钱就说话,老子也不赶尽杀绝,跳个艳舞就行了。” 甄怀仁笑笑“我可不会跳舞。” “没关系,我们可以教你啊。”盛老板大笑着扔了一张牌。 “胡了。”甄怀仁推到牌。 “平胡?”盛老板看了眼甄怀仁的牌,不屑地推倒自己的牌,他在做清一色。 “平胡也是胡啊。”甄怀仁笑着说“这不是开张了。” 似乎是甄怀仁的运气也因此上来了,之后各种难得一见的七对,清一色,十三幺,清一色七对,大四喜,大三元就从甄怀仁手里冒了出来。不但之前的那张十万的汇票回来了,手里还多了一堆筹码,美金,还有房契。 “痛快。”到了约定散场的时间,盛老板非但没有恼怒,反而高兴的问“混哪的?” “我不混的。”甄怀仁笑着说。 “那就是吃公家饭的?”盛老板的反应很快,却不再追问“晚上接着玩?” “只能下个星期了。”甄怀仁无奈的说“我也要养家糊口。”昨晚上输的最多的就是这位盛老板,别人输钱,他可好,输完了带来的十几万,又将四处南京的房子,三间铺面输给了自己。典型的天津卫混混最喜欢的肥羊。不过看得出人家家底厚,难怪有那么漂亮的女人。 盛老板一愣,大笑起来“你果然适合吃这口饭。那就下个礼拜五……礼拜三,你还来。” 正说着,昨夜的女人从外边走了进来,没有吭声,站到了盛老板旁边。 “那就再见。”甄怀仁看盛老板根本没有介绍的意思转身走了出去。 却并没有去宪兵司令部,而是直接回到家,敷衍了一声细妹,跑上了楼。直到下午才懒洋洋的来到办公室上班。 “党部的庞先生打过电话,请您回来后给他打个电话。”孙千将一张便签纸放到了甄怀仁面前。 甄怀仁点点头,就手拿起电话按照上边的号码拨了出去,孙千转身退了出去。 “哥,怎么了?”甄怀仁一边问一边查看警务处下发的文件“吃饭?”心中立刻有些不愿意“什么时候?明天晚上?我安排满了。对,都是公事,脱不开。我估计怎么也要下下个星期了。实在抱歉,我刚来这,一堆事都要我来处理,不是托词,真的。行,我下下个星期给你留出时间。”挂了电话,甄怀仁就知道一定是庞文浩两口子给自己安排相亲。不由腹诽,该不是自己的嫂子又没了素材吧。 正想着,电话响起,甄怀仁拿起来“第四课,甄怀仁。嫂子……对,实在是没时间。我刚来……好好好,不找理由,就是没时间。不是,自然不是。我知道你们下个星期就去天津,行,我怕了您了。明天晚上我一定到。”甄怀仁确定了,一定是郑若兰没有写小说的素材了,她也不怕擦枪走火,一发不可收拾。 看看日历上只有自己能看懂的记录未来一段时间的安排,他都觉得烦。都下班了也不让他回家好好清闲一下,可是想到明年,又不得不调整情绪。下班后回到家换了衣服,留下失望的樊瑛,独自前往颐和路38号,这种场合不适合她。 “这位我就不用介绍了吧。”孟庆恒站在一个中年人身旁,笑着打趣甄怀仁。 “伯父您好。”甄怀仁自然认出这是郑若兰的父亲,外交部条约司司长郑英晨“我是庞文浩的表弟甄怀仁。” “早就听文浩说过。”郑英晨笑着说“难怪川越大使都对怀仁称赞有加。” 甄怀仁心里一紧,老爷子,你很危险啊“实在是愧不敢当。”甄怀仁猜对了,也猜错了。他确实没有重要到孟庆恒和他背后的势力需要为他专门开一场舞会的地步,可是今天来的人大部分都对他有兴趣,更具体一点是对三青团有兴趣。 三青团的工作甄怀仁如今就是上班时和袁辟璋碰碰头,有了决定,打个电话通知林汉文执行。根本不怎么关心,以至于建设团校这种油水颇丰的工作他都直接扔给了林汉文等人负责。他如今想的是抓武装。可是他自己都没有想到如今的他已经成了三青团的代言人,尤其是他在宪校旁若无人的大声宣布,三青团要成为国民党最可靠的后备力量,伴随而来的是六十一所高校内的三青团支部建立之后。稍微有些野心的势力都不会轻视这么一支充满活力的力量。 “三青团不是垃圾站。”甄怀仁端着酒杯缓缓地说“我们是由全国的有志青年所组成的。我们充满了活力,充满了力量,充满了激情。我们代表了新一代中国人中最敢想,敢干,敢拼的那一批人。我们会为国民党不停地输送最优良的血液。”当然在显示了诚意之后,主人也会想办法给客人出出难题,以便更进一步的观察,寻找可资利用的地方。所以当郑英晨带着甄怀仁加入一个小圈子闲聊时,甄怀仁适时地露出了早就急不可耐的锋芒。 “甄先生的话,我听的有些耳熟。”刚刚质疑甄怀仁的三青团对于接纳青年设置门槛,条件太过苛刻的中央党部民众训练部部长周佛海看看左右笑着说“好像在哪听过。” “我记得是广州,大概十年前吧。”一个干瘦青年人用广东腔笑着回了一句“确实很久没有听到这种调调了。” 甄怀仁看了眼对方,对一旁的郑英晨说“伯父,时候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年轻人。”此间主人中法国立工学院院长褚民谊打圆场“逃避可不是面对质疑的态度。《中华日报》可是很有影响力的。你要是能够蛰伏石泉,那可是对三青团的发展很有利的。” “重行先生说的是。”甄怀仁哪怕认为这帮人将来一个个的都是汉奸,卖国贼,此刻却只能认怂“刚才这位同志说我的腔调和十年前的广州很像。那么我要说,怪只怪老天爷晚生我十年,才能够让这激昂的声音由别人专美于前。” 周围一下子静了下来。见过狂的,没见过这么狂的,简直语不惊人死不休。 “宣传,是什么?他可以入耳,入心,入脑。可以如同灵丹妙药一般,让一个虚弱的人敢于和一只猛虎搏斗。”甄怀仁顿了一下“例如德国。如今的德意志第三帝国元首,他为什么能够从一名奥地利的流浪学生成为如今一国首脑。对,靠的就是宣传。” 如今在国内,最热门的就是讨论德国。一方面是因为两国贸易,军事连接越来越多;另一方面则是很多中国人目睹了德国短短二十年,从废墟走向富强的全过程,产生了共鸣。德国可以,我们为什么不行?只是很多人都是雾里看花,根本摸不清楚头脑。托广播里连载官场小说的福,有一章专门分析宣传的作用时,详细的介绍了希特勒如何依靠宣传走上宝座的。因此甄怀仁记忆深刻。 简单的介绍了希特勒整个十多年的起伏之后,甄怀仁环顾四周“诸位确实都是各方面的专才,不过我依旧认为,于宣传而言,诸位都是垃圾。”说完再次向郑英晨点点头,转身离开。 别的他不知道,可是他突然想到如何反向利用这件事了。他们都是汪精卫的亲信,如今在欧洲养伤的汪精卫未来如何不知道,可是他知道汪精卫和蒋介石不和。自己在这打了汪精卫所有信徒的脸,肯定有好处。当然也有风险,只是他是干了再说的性格,完全不考虑得罪了这一群手握实权的官员的后果。年轻人要想往上爬,要什么脸,惜什么命。如同当初一般,以小博大,对他没有坏处。如今的他对于这些人来说,依旧是光脚的。 车子再次来到了秦淮河畔,甄怀仁哆哆嗦嗦的拿出烟,坐在车里点上。神经大条的他刚刚从兴奋中恢复过来,才记起自己刚才做了什么。要不要跑?自己如今有五十万的私房钱,那些不动产不是短时间可以出手的,虽然可惜,不过命更重要。可是跑去哪里?明年之后全中国究竟哪里是一方净土?国外?一个没有了国家的人,一个弱国的遗民,谁会看得起?不过苟延残喘罢了。况且自己是军人,这么想不可耻吗? “老板。”有人敲车门,打断了甄怀仁的思绪。 甄怀仁落下车窗“干什么?” “家里揭不开锅了。只要一块钱。”外边的女人如同樊瑛一般的说辞。 甄怀仁看看对方,长得不算难看“上来。” “老板。”女人赶紧说“我不去远地方的,家里孩子等着。” “难道在河边?”甄怀仁嘲讽一句。 “不都这样。”女人说着伸出手,拉住甄怀仁的胳膊“也许你更喜欢呢。”此刻哪还有刚刚的怯懦,显然是个老手。 甄怀仁走了下来,却不跟女人走,而是将女人推倒在地。 “你们怎么都用这种借口揽客?”甄怀仁系好裤带点上烟。 女人浑不在意的坐起来,伸手从甄怀仁裤兜里拿出烟“自然是因为你们喜欢听啊。你们喜欢听什么,我们就说什么。如果你喜欢,我无所谓,师娘,嫂子,小姨子也不是问题啊。” 甄怀仁突然想到了陈韫阖,郑若兰,皱皱眉头,拿出一元钱扔给女人“两清。” “老板常来啊。”女人接过一元钱“您这一元钱可不亏。” 甄怀仁回到车上“有良家干这个的吗?” “有啊。”女人误会了甄怀仁的意思“我就认识一个,家里的贤妻良母,只是男人病着,需要钱。当然也就贵一点。你明天来……” “我就是问问。”甄怀仁摆摆手,松了口气,启动汽车。刚刚开到家门口,就看到门口停着一辆车,车里有微弱的火光一明一暗的。甄怀仁停下车,把手放到了怀里,走下来。 却是齐五从车里走了下来,甄怀仁松了口气“老哥,这么晚吓了我一跳。” “你吓了我一跳才对。”齐五同样笑嘻嘻的。 “里边说。”甄怀仁一听齐五话里有话,按了门铃,不多时细妹穿着一件无袖的单衣走了出来,看了看,赶紧开门。 甄怀仁邀请齐五来到书房“老哥有话直说,我胆子小。” “老弟自谦了。你在颐和路舌战群儒,已经传遍了整个首都,我听了都令人神往。”齐五接过了甄怀仁递过来的烟。 “皮的舌战群儒,不过是……有感而发。”甄怀仁给自己点上。 “好一个有感而发。”齐五恭维一句“不管老弟认不认,如今你的名号已经在首都立住了。怎么样,有没有困难?” “老哥还不知道我们三青团一直都不停地有各种困难。”甄怀仁不明白什么意思。 “我说的是办报社有没有困难?”齐五索性说开。 “办报社?”甄怀仁有些懵,他对于消息这么快传到邰蓑衣耳朵里并不稀奇,毕竟人家是做情报的。可是他多会说要办报社了? “对啊。”齐五此刻才反应过来,甄怀仁不是在打太极,而是本无此意“老弟,你已经把那么狠的话都撩了出来,要是不做出点东西来,你的名声可就臭了。” 甄怀仁听出了齐五的潜台词,人活着不就为了个名、利二字嘛。至于什么三民主义,恐怕连蒋校长自己都不信“我,没钱,没人,没时间啊。” 齐五无语,昨晚上甄怀仁在地下赌场赢了整整二十万还有好几套房子铺面,算上之前的十万,可是一大笔巨款。甄怀仁还真是公私分明“钱和人,我们可以帮着解决,不过这时间就必须老弟自己安排了。” “我有一事不明。”甄怀仁斟酌之后问“这事和邰处长关系不大吧?” “实不相瞒。”齐五早就料到甄怀仁会有这种疑问,当然他也想看看甄怀仁究竟会不会当面提出来,隐晦的说了一句“我们都是校长的学生。” 甄怀仁沉默以对,好强大的理由,他竟无力反驳。明知道对方拿自己当枪使,也必须冲锋。只是很快他就让齐五见识了长江后浪推前浪“我也是校长的学生。” “对,对。”齐五心里大骂,面上高兴“咱们都是校长的学生。” 两人在书房嘀咕到凌晨两点,齐五才离开。甄怀仁不想再打扰樊瑛休息,索性在书房睡了一夜。第二天来到司令部上班,一出楼梯间就看到了钱大钧的秘书坐在自己办公室外等自己“贺秘书,实在抱歉,我要是知道您来,一定早来了。” 贺秘书根本没有在意,笑着说“我是直接来的,秘书长切不可怪罪我这个恶客啊。” 孙千已经打开门,迅速的给贺秘书重新倒了一杯茶端进来。 “不晓得主任有什么指示,打个电话我自己过去聆听就可。”甄怀仁客气几句后终于主动问出。 “钱主任听说秘书长要办报纸,让我来询问有什么困难,不要有顾虑只管提。”贺秘书也没有玩太极“既然要做,就要做好。” “是。”出乎贺秘书预料,甄怀仁立刻站了起来,恭敬的说“请转告钱主任,困难有,而且不少。只是再多的困难,也比不上钱主任的关心。” 贺秘书的脸有些抽,难怪你甄怀仁爬的这么快,这么不要脸的话都能说出来。不得不站起来“我一定转告钱主任。”却哪里知道,经过广播里的小说启蒙,甄怀仁更不要脸的都可以做的出。 甄怀仁再次请贺秘书坐下“不瞒贺秘书,我昨晚上回来后确实打算创办一家报社,可是一来还没有在三青团内部审议通过,二来无钱,无人,无地方,根本就是三无啊,三来报社建立后,如何的发行,面向群体等等的都是问题啊。” “我临来的时候钱主任特意交待,三青团的工作很重要,侍从室是全力支持的。”贺秘书仔细听后斟酌着说“一旦三青团内部通过后,钱,不是问题,至于发行渠道,面向群体这就需要你们自己来努力了。” “感谢钱主任的关心。”甄怀仁再次不要脸的向贺秘书表忠心。三无说白了归根结底还是钱的问题。有了钱,自然就有人,有地方了。至于渠道和群体,侍从室当然就不便介入了,否则岂不是摆明阵仗打擂台了。 送走了贺秘书,甄怀仁挠挠头,他说到底就是个大老粗,办报纸?他不会啊。思来想去,电话响了“第四课,甄怀仁。嫂子,我记得,今天晚上嘛。行,忘不了。”甄怀仁正要挂电话,突然又说“嫂子,晚上有没有文化方面的人?不是,我不是,行,我来了就知道了。”无奈挂了电话,心里多少对晚上的聚会有了些期待。 中午吃完饭,甄怀仁又不得不驱车来到了富贵山,这次并没有看见齐五,也没有看到邰蓑衣,而是被一个典型南方人长相的知性中年女人引着来到了正堂。里边已经坐着十几个人,虽然都穿着便装,可是看得出都是军人,当然依旧没有邰蓑衣。不过甄怀仁发现这些人都很年轻,不过二三十的样子。据他所知这个力行社已经存在好几年了。难道这么一个神秘的组织竟然都是一群齐头小子在鼓捣? “启坤同志辛苦了。”坐在首位的青年男子起身请刚刚引甄怀仁进来的女人坐下。甄怀仁这才明白,看来这个女人的身份不简单。对方也不给甄怀仁细想的时间,伸出手“正式介绍一下,我是三民主义力行社书记邓文仪。” “邓同志你好。”甄怀仁握住了邓文仪的手,没有过分亲热,也没有刻意疏远。邓文仪细嫩的手有些潮,脾胃虚弱、湿气过重、多汗症导致。他立刻对邓文仪有了判断披着军人外表的文化人,坐惯了办公室,运动少。 “我来介绍。”邓文仪表现得虚怀若谷,并没有因为甄怀仁与自己以平等的身份相谈有什么不满,至少面上没有“这位是力行社干事组贺衷寒同志。”开始为甄怀仁介绍起面前的十几个人的身份。 甄怀仁对每一个人都显得不卑不亢,众人不过是按照光头佬的指示走个过场,结果早定,他根本就没有必要去讨好这群老前辈。 面对甄怀仁的不讲尊卑,有城府的人自然没有在意,可是有几个脾气火爆的,脸上已经很难看了。 “怎么,现在这世道,没了规矩嘛?”待邓文仪介绍完毕之后,一个邰着眼镜外表斯文,操着类似于邓文仪口音的三十来岁的青年呵斥一句。此人刚才邓文仪介绍名叫袁守谦。 “这位同志说的规矩,是谁的规矩?”甄怀仁针锋相对,回了一句。 袁守谦语塞,继而大怒,站了起来“自然是力行社的规矩。” “那不就得了。”甄怀仁看着袁守谦“你们力行社的规矩,干嘛要我守?我现在是力行社的人吗?” “企止,人家说的对啊。”袁守谦身旁高低眉的萧赞育笑着说“人家是复兴社的,可不是力行社的。对吧,甄怀仁同志?” 甄怀仁没有吭声,他感觉这话是个坑。他也是刚刚被这群人的态度给冲昏了头脑。一群大老爷们自己坐这装大爷,让个老太婆来接自己,这不是给自己下马威?况且蒋光头先是让陈立夫来抢三青团,如今又允许力行社来兼并自己。他就这么看不起自己?自己要是退了,以后永远都会被这群人踩在脚下边。况且他从邰蓑衣的缺席品出了一点味,广播里可是说邰蓑衣是蒋介石身边呼风唤雨的特务头子,可没有一句提到这些地位明显高于邰蓑衣的人。这也就意味着,邰蓑衣终究会把这些人踩在脚下。那么邰蓑衣也就是自己的朋友了。 “复兴社?”众人中面相最为彪悍的酆悌,咧开嘴笑了“邓书记,好像还是复兴社的书记吧。” 甄怀仁看向邓文仪,这几个开口的人,和邓文仪的口音类似,也就是说都是一个地方的人。而其余没有开口的人意味着什么?是不是力行社内部也如同国民党一样拉帮结派? “我确实是复兴社的书记。”邓文仪笑笑“企止,你养气的功夫还是不到家。”明贬暗损的说了一句“甄怀仁同志,我们开始吧。” “好啊。”甄怀仁根本听不懂一样,又变的人畜无害。 “那么大家对于选举三青团秘书长甄怀仁同志……”邓文仪回到座位,故意不让甄怀仁落座。 “邓同志。”甄怀仁打断邓文仪的话“不对吧,为什么不向先总理遗像致敬,不恭读总理遗嘱?”甄怀仁环顾四周“你们力行社就是这么开会的?” 众人语塞。 只要是你做事,真心找你问题的人永远角度刁钻。甄怀仁因为要规范化开会程序,所以专门看过陈韫阖整理的流程,也亲身参加过几次,虽然内里不以为然,却明白这是规矩。 国民党有一个惯例,所有部门每次会议前,都要首先纪念孙中山先生。即由会议主管带领全职人员向孙中山遗像鞠躬,同时,还要带领大家恭读总理遗嘱。光头佬非常重视这个仪式,曾经多次亲自主持这样的纪念活动。力行社既然打着三民主义的大旗,自然就必须遵循这个规矩。 “重来。”甄怀仁厉声对邓文仪说了一遍。蒋介石让他来入会,他不敢不入,可是看这情形,如果自己跟一个乖宝宝一样,以后会被欺负死。既然迟早要撕破脸,那么就现在挑明了我进来就是要搞事的,谁也别惹我。 邓文仪嘴唇动了动,可是这件事真的是他疏忽了,他没想到一个人可以这么坏规矩。世人总是认为自己欺负地位低于自己的人是理所当然的,一旦被欺负的对象反抗,甚至反客为主,就受不了了。扭头对袁守谦说“去会议室吧。” 甄怀仁眼睛一眯,合着这里根本就不是开会的正式地方,完全是他们给自己准备的戏台“邓同志,一名新同志加入力行社这么严肃的事情,你们就这么懈怠?好好好,力行社的规矩真……” 话没说完,就听到了旁边的风声,甄怀仁立刻躲开,一只茶杯飞了过去。他根本不等对方起身,反身就冲了过去。一拳就将要起身迎战的酆悌打倒在地,接着将旁边想要偷袭的袁守谦踹翻,然后是贺衷寒,萧赞育。 其他几个人互相看看,竟然躲开了。 “甄怀仁。”邓文仪大喊着跑过来拉架,却立刻挨了一拳,接着一脚,甄怀仁就是故意的。将五个打翻在地以后,甄怀仁拍拍身上的土开始琢磨怎么善后。他完全是应激反应,如今有点棘手。 “老子蹦了你?”就在这时,地上躺着的贺衷寒从腰间拿出一支枪对准了甄怀仁“跪下,跪下,你不牛皮嘛,跪下。” 甄怀仁大笑“打准点,打不死我,我拉你全家一起死。”说着大摇大摆的坐到了刚刚邓文仪的位置上对那几个冷眼旁观的人说“可以开始了吗?” “休息半个小时。”一直坐在那个启坤同志身旁名叫滕杰的眼镜男开口,然后走过去查看几个人的伤势“雪冰,怎样?” 雪冰?瞧瞧邓文仪这个字,娘们唧唧的。甄怀仁不屑的撇撇嘴,拿出烟点上,看着还端着枪对着自己的贺衷寒“你不会没开过枪吧?” 滕杰一听,立刻抬起了近在咫尺的贺衷寒的手,与此同时,枪响了。 第13章 悄悄走开 “老弟这个入会仪式真是别开生面。”邰蓑衣有些无语,踩着现任书记入会,这么拉风的事他也是头一回听说。他真的不知道‘死’字怎么写? 邰蓑衣虽然在力行社权利不低,可是论起地位连梁干乔都比不上。因此根本就没有进入干事组,不过校长已经有意将他提入了。本来以为甄怀仁加入力行社,会壮大自己的力量,如今看来,甄怀仁就是一把刀,两边开刃的,弄不好还会割到自己。 “我要是好脾气,也不会被家里赶出来了。”甄怀仁硬气的回了一句“我听从的是校长,又不是他邓文仪之流。”入会结束之后,甄怀仁就跟着赶过来说和的邰蓑衣回到了明瓦廊复兴社总社。 “算了。”邰蓑衣笑着说“这事估计也会不了了之,不过以后可不要如此莽撞。”甄怀仁确实坏了规矩,可是贺衷寒开了枪。一白遮百丑,有了这一点,谁也无法指责甄怀仁。而邓文仪几人如今被这件事盯上,一段时间内,甄怀仁但凡有个头痛脑热,他们才是最闹心的。 “大哥。”甄怀仁把烟掐灭“我现在知道什么叫‘嫉贤妒能’了。就那几头蒜,哪一点比大哥强,拉帮结派。你是没看到,邓文仪他们那种嚣张样。还有邓文仪,酆悌,袁守谦,贺衷寒他们是不是都是老乡?怎么动手的时候,别人都看热闹?” 邰蓑衣苦笑着摆摆手“不要多想了,总之我们专心干好自己的事情就行了。人家的身份,比你高不少,你也要悠着点。” 甄怀仁点点头“憋屈啊,想要干点事就这么难。”说着起来“我走了,最近你也少找我,省的别人嫉恨。”说着走了出去。 邰蓑衣本有此意,此刻被甄怀仁光明正大的说了出去,赶紧跟上“兄弟说的什么话,我知道老弟是个敞亮人,看不惯蝇营狗苟的事,可是干事情哪是那么一帆风顺的,谁不是苦中作乐,咬牙坚持。我们一定要团结。” 甄怀仁默然,坐上了汽车,开了出去。看了眼后视镜,松了口气。危险?自然危险,那几个都是黄埔的,都有实权,一个个的都挂着少将的牌子,还有一堆拥有实权的同学,老乡。他呢? 不这样,他怎么往上爬,他往上爬的越高,未来八年活下来的可能性越高。他有三青团,不需要和这些人拉帮结派。广播里说过,蒋光头不喜欢内部一团和气,要有争斗。也就是说,他要想入得蒋校长的眼,必须要有能力,有眼界,这是前提,然后要把能得罪的都得罪完,才能不断的获得蒋光头的信任。一旦获得了蒋光头的信任,他才能一路升迁,获得了一路升迁,他才有能力自保,有能力自保,他才能活过未来八年。八年啊,将近三千个日日夜夜,三千万人啊,一天死伤一万人。 傍晚时分,甄怀仁来到了庞文浩家外,走下车,就看到了隔壁院子里那张俏脸。甄怀仁笑着挥挥手,对方回以白眼,留给甄怀仁一个漂亮而诱惑的背影。 “来了。”一股香味飘来,紧跟着甄怀仁的胳膊就被搂住“看什么呢?”郑若兰轻轻拧了甄怀仁的胳膊“你的身旁可是一位大美女,屋里还有另一位大美女呢。” 甄怀仁低声说“嫂子,让人家看到了,谁敢要我。”他今天气不顺,真说不准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所以谨慎的说“你的小说里小叔子第一次是怎么干的?” 郑若兰笑了起来,松开甄怀仁的胳膊“保密。”说着走向前厅“秋漪,秋漪,快来。” 甄怀仁一边付费“还毛裤呢”,一边跟着郑若兰走了进来,就看到一个灵动而漂亮的女孩子从客厅的影壁旁走出。果然是那张照片上的女人,此刻不再穿着学生装,而是一条旗袍,头发也长了。 对方显然对甄怀仁的到来有准备,看了眼甄怀仁,扭头问郑若兰“怎么了?” “没事。”郑若兰故意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说“我小叔子来了,甄怀仁,就是昨天把你舅舅骂了的那个家伙。” 甄怀仁一听,直翻白眼,这还谈什么“你好。甄怀仁。” “卢秋漪。”女孩也有些发窘,没好气的对郑若兰说“时间不早了,我走了。” “别啊。”郑若兰赶紧拉住卢秋漪,扭头对甄怀仁说“怀仁,去,帮你哥做饭去,我可听说你会蒙古烤肉。” 甄怀仁笑着对看向自己的两位美女说“合着嫂子是拉我来当苦力的。” “不然呢。”郑若兰笑着瞥了眼甄怀仁,拉着卢秋漪返回影壁之后的客厅。 甄怀仁呼啦一下脸,进行了一下表情管理,跟了进去。 “怎么样?”郑若兰坐在客厅,看着在厨房里忙前忙后,反而将庞文浩挤到一边的甄怀仁,低声问似乎在听收音机的卢秋漪“我小叔子不错吧?” “关我什么事。”卢秋漪事不关己的说。 “这样啊。”郑若兰也不强求,拿出电话本“赶紧给他找下家。” 卢秋漪气的站了起来,郑若兰笑着起身“这就要走了,不坐会了?” 卢秋漪咬牙切齿的真的往外走,郑若兰这才拉住她的手“得了,得了,这么不禁逗。快点,我这小叔子很抢手的。你要不愿意就拉倒。要是愿意,吃完饭,让他送你回去。”说着看了眼厨房里的甄怀仁“先生啊,我们家啤酒够吗?” 庞文浩探身出来“我买了一桶,应该可以的。” “不够,不够。”郑若兰笑着说“怀仁那个体格,这一桶也就够他一个人的。快去再买些。” 庞文浩无奈,制止了想要开口的甄怀仁“我去买。” 甄怀仁严重怀疑嫂子要开新的情节“我又不是酒桶,再说了一会还要开车呢。” 郑若兰走进来撇撇嘴“算你有理。”却又不肯罢休“先生,咱们在后院吃饭吧,这么热的天,在屋里很热的。” 庞文浩看看客厅的卢秋漪,苦笑着应了一声走了。 “给你机会,你怎么不中用呢。”郑若兰说着又要拧甄怀仁。只是这次甄怀仁早有防备,躲开了“嫂子,你写小说可别拿我练手,我意志薄弱。”甄怀仁还是决定捅破一些事情,免得玩火自焚,一发不可收拾。 “来啊。”郑若兰却好像根本不在意,只是却退了出去“秋漪,快来帮忙,甄怀仁这小子欺负我。” 甄怀仁无语的看着去而复返,带了帮手回来的郑若兰“肉烤好了,你们先尝尝。”说着将几串羊肉递给了郑若兰。 郑若兰一下子忘了自己要干什么,赶紧接过来,自己吃着,递给卢秋漪“尝尝,味道真的不一样。” 卢秋漪接了过来,却没有吃“还是一会一起吃吧。” “没事。”甄怀仁笑着说“这里烟火气太大,你们去外边等着,我今天好好露一手。” 郑若兰笑着又从卢秋漪手里拿了一串“哎呀呀,这么温柔。走了,走了,去外边等着。”只是却扭头瞪了甄怀仁一眼。 甄怀仁的烤肉是和流落到天津的健扑营正宗的蒙古摔跤手学的。手法自然与众不同,因此很快油烟机就将香味扩散到了周围。 “哎呀呀,又来了。”一个珠光宝气的中年女人笑着看庞文浩又端上来一盘烤肉“若兰真是好福气,你看看,庞先生这么体贴。反而是要我们吃着。” “都是些雕虫小技,王太太要是喜欢吃,以后我们可以经常的。”庞文浩客气一句。 “庞先生家聘了一个不错的厨子。”坐在郑若兰身旁的漂亮女人插了一句话。 郑若兰笑笑“却不是什么厨子,是我家先生的表弟……傻傻的一个。”这个女人叫陈华,是淞沪警备司令中央监察委员杨虎的姨太太,一个漂亮到让她提防的女人。 陈华似乎并不在意,笑笑,喝了口啤酒,不再纠缠,又和旁边的太太们说笑起来。 甄怀仁郁闷的穿好肉串,继续烤了起来,他这还真的成了苦力。正在这时,一串肉送到了他的嘴边“张嘴。” 甄怀仁看看比自己矮很多的郑若兰仰视自己的神情,心里有些怕“嫂子……我一会自己可以吃啊。” “我送到你嘴边都不吃?”郑若兰白了一眼甄怀仁“快吃。” 甄怀仁心虚的看了眼门口,还想抵抗一下“嫂子,我胃口太好,真要吃,可就不止这点肉把我打发了。” 郑若兰哪里听不出什么意思,把肉串收回,自己吃了起来“不吃拉倒。这次是我失算。”却紧跟着说“都怪你。” “怎么又是我了?”甄怀仁哭笑不得,继续手里的活。 “谁让你烤的这么好吃。”郑若兰突然说“转过来。” 甄怀仁莫名其妙,转过身“怎么了?” 郑若兰也不搭理他,伸手将甄怀仁的脖颈搂住往下拉,然后亲了甄怀仁的脑袋一下“奖励你的。”说完笑嘻嘻的走了出去。 差点被闷死的甄怀仁听到了外边传来脚步声,赶紧继续忙活起来。 “辛苦了。”庞文浩走进来“本来不是这样的。” “没事。”甄怀仁舔舔嘴角“哥,都结婚了,多会给我弄出来个侄子啊?” “这话说的。”庞文浩一听没好气的说“老大不小了,这种事你还不知道需要老天爷给脸啊。” “我看你才是读书读傻了。”甄怀仁这次没有退缩“我姨父姨母盼了多久了,工作再忙,你为了什么,赶紧抓紧时间让他们安安心啊。” “是不是我妈他们给你说什么了?”庞文浩狐疑的看着甄怀仁“你到教训起我来了。” 甄怀仁只好闭嘴,哥哥啊,你就真的不怕你老婆我嫂子走火入魔是吧。 “行了,你们路上慢点。”郑若兰说着将车门关上,挥挥手。 甄怀仁启动汽车,送卢秋漪回家。天下无不散的宴席,更何况苦力甄怀仁早就盼望着这破聚会早点散场。只是又要做苦力送卢秋漪,这让甄怀仁其实有点不高兴。这女人是漂亮,可是端着,一看就是贤良淑德的。他不喜欢。是的,他现在喜欢向影心那样的,不需要考虑一切,不需要去猜对方在想什么,对方的喜怒哀乐他都不关心。因为他自己都可能活不过明年,哪有心情去关心一个陌生人的喜怒哀乐。 “你今天没有吃饱吧?”沉寂了大半路程,卢秋漪终于开口了。 “吃饱了。”甄怀仁笑着说“你多会听说过厨子会被饿死?” 卢秋漪听着甄怀仁有些玩世不恭的回答,并没有不高兴“你很风趣。平时都这样吗?” “当然不是。”甄怀仁有些不明白,风趣?之前的一百零一个,零二个,零三个,好吧一百零四个女人没有一个说自己风趣。自己也曾经努力想要达到风趣的效果,可是没有一次成功。如今竟然被一个漂亮的让他有些自卑的女人说风趣“我们是宪兵,自然要板着脸,就跟一座雕像一般。” “你昨天在褚伯伯那里的时候,我也在场。”卢秋漪看向窗外。 “哦。”甄怀仁没有接话,这节奏他熟啊,后边就该是你是个优秀的人,好人,可是我们不合适。 果然,卢秋漪侧着脸说“我认为你是个优秀的人。” “嗯。”甄怀仁心中没有任何的波澜,继续开车。 “你是个好人,是真心为了国民党好。”卢秋漪继续说着。 “唔。”甄怀仁懒得再多说一个字。 “你对我怎么看?”卢秋漪扭过头看着甄怀仁。 “怎么看?”甄怀仁根本没有思考,默默重复一遍,错愕的看向卢秋漪。什么意思?怎么看是个什么意思?他以前从没有遇到过啊,不管是第一个还是第一百零四个都没有啊。一时之间他竟然无法回答。 卢秋漪仿佛已经抽空了勇气,面对甄怀仁的目光躲闪的看向前方“有人。” 刹车声划破了夜空,甄怀仁看着不远处一辆人力车车夫诧异的扭头望了过来,松了口气。稳稳心神,再次启动汽车“我有女人。” 卢秋漪一愣,扭头看向甄怀仁,仿佛没有听懂。 “我在外边养了一个寡妇。”甄怀仁平静的说,他知道这样做的后果,可是他不想骗这个女人,这个他今生遇到的第一次明确对他有好感的女人“我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也惦记过别人的老婆。所以这样的人实在不值得拥有你的爱情。”卢秋漪的家世只要以后不做汉奸,妥妥的衣食无忧,大战伊始,她们也一定会第一时间转移到大后方。 卢秋漪不再吭声。 车子开到卢秋漪家,依旧是颐和路的一座别墅,甄怀仁没有绅士的下车为卢秋漪开门“晚安,噩梦终究会醒,明天又是一个新的开始。” 卢秋漪走下车,没有回头的进了别墅。甄怀仁启动汽车,再次来到了秦淮河昨晚的地方。 “是谁说今天没空的。”抽了一颗烟,昨晚的女人又冒了出来“你们男人都是一群口是心非的东西。” 甄怀仁走下车,将女人抱住就要办事。 “哎,你不是要良家吗?”女人却推推甄怀仁“还要吗?” “老子照顾你的生意,你怎么还把我往外推?”甄怀仁笑骂一句。 “老娘愿意。”女人说着将甄怀仁兜里的烟掏出来拿出一颗点上“不过要三块,她两块,我一块。” “呦,还学会赚差价了。”甄怀仁倒是有了兴趣。 “我带你去。”女人说着拉着甄怀仁就走。 “开车吧。”这附近的村庄,最近的也要两三里。 “都说了是良家了,你这样大模大样的去,人家怎么活?”女人也有自己的道理“快点。” 翌日一早,还在办公室回味昨夜快乐的甄怀仁就被急促电话声打断思绪“第四课,甄怀仁。嫂子,对,说了,我就觉得不合适。她配我自然是我高攀,可是我不习惯啊,不是,不是,怎么扯到我哥了。我的意思,我的意思,我哥在吗?哦,我的意思是我看上你了,喂喂喂?”甄怀仁撇撇嘴,挂了电话。这下可以耳根清净了。 只是马上电话铃又响了,甄怀仁接起电话“第四课,甄怀……”立刻起身“钱副书记好。是,我昨天正式加入了力行社。呃,是,我昨天犯了错误,是,一切都是我的错,我们发生了争执,还打架了。没有,没有别的事发生了。是我年轻气盛,语气不对,是,团结。”他加入国民党别的没学会,就学会这个词了,可是尽管所有人都在高喊团结,他却没有看到这些人有哪一次是团结的。 挂了电话,甄怀仁坐下,开始琢磨这通电话是什么意思。 第一,这通电话本身就代表着力行社不团结。 第二,钱大钧明知道丰悌开了枪还要打电话过来什么意思?思来想去,只有是他背后的人在观察自己对力行社的态度,进而决定该怎么用自己。那么如今自己睁着眼说瞎话,他们知不知道?以他光头佬下三滥的性格一定能够想到,那么怎么看?会认为自己是刚才说的‘团结’,还是隐忍不发? 那就引出了第三,自己如今在光头佬眼里算什么?还用问,无名小卒,也不算无名小卒,比无名小卒稍稍好一点,可是也是随时可以舍弃的。要不然自己千辛万苦趟出来的路,光头佬怎么就一而再再而三的要交给手下亲信。 想到这,甄怀仁拿起电话拨了出去“老林,我是甄怀仁,团校的事怎么样了?”他静静地听着对方的汇报,待结束后才说“很好,辛苦你了。还有个事,你召集一些笔杆子,对,团内的,不限于宪校,整个三青团,规模控制在二十人左右,我要用。”挂了电话,甄怀仁又直接拨号“孙秘书进来一下。” 孙千很快敲门走了进来“课长。” “帮我找一个地方,租金不需要考虑,第一,交通便利第二,靠近文化人;第三,需要车间。算了,这么着,在南京范围内寻找规模在五十人左右的报社,必须自己有印刷厂,交通便利。” “是。”孙千立刻记了下来,确认无误后出去了。 甄怀仁眯起眼看着窗外,他感觉自己应该做的不够全面,可是哪不全面又说不上来。 正沉思间,孙千敲门又进来了“课长,电报。” 甄怀仁接过来,孙千退了出去。 电报内容很短,毕竟这年头发电报很奢侈,一个时间,结尾一个“崔”,这是姑母家的表弟崔振的电报。相比到了南京再熟络的庞文浩,甄怀仁在天津的玩伴其实是表弟崔振。只是姑母去世的早,很多时候,甄怀仁是不愿意牵涉到姑丈家。如今自己有了好处,今年刚刚高中毕业的表弟自然要调过来让他沾光,不但是他,甄怀仁已经写信给堂姐还有父母妹妹,让她们尽快南下。自己有五十万,又有赵优殷他们打前站在重庆落脚不困难。要不是广播说这次世界大战是真正的全世界都在打,他搞不清楚那些地方安全,说不得就安排他们出国了。 想到这,甄怀仁觉得自己必须加紧造人了,必须给父母留后。 连续两天不着家的甄怀仁终于回来吃晚饭了。樊瑛显得很高兴,让细妹特意烧了几道下酒菜。 “这么隆重?”甄怀仁看看一桌好菜,还有好酒“有什么喜事吗?” “我要灌醉你。”樊瑛笑着为甄怀仁斟满一杯酒“这样你就没有办法出去鬼混了。” 甄怀仁笑了笑“好啊。”接过酒杯,闻了闻“看来今天晚上我得舍出去半条命了。” 樊瑛却并没有被甄怀仁的调戏劝退“我不要一半,你的命全都是我的。”虎狼之词脱口而出“榨干你,看你还出去鬼混。” 甄怀仁大笑起来。这时电话响了,细妹走了过去拿起,片刻后说“先生,有位向小姐找您。” 甄怀仁躲闪过樊瑛的目光,起身接过电话“我是甄怀仁,向小姐你好。哦,这样啊,我……你……”看了眼樊瑛“不好吧?喂,喂?”无奈的挂了电话。回到座位“没事,吃饭吧。”甄怀仁的神情很奇怪,又期待,又有些尴尬。 “不准出去。”樊瑛说着又为甄怀仁斟满酒。 甄怀仁苦笑,拿起酒杯还没开口,外边传来了门铃声,赶紧喝干。表情夸张的张开嘴“好酒。” “呦,我说怎么我那有上好的红酒不愿意,原来是在家喝白酒啊。”向影心笑嘻嘻的走了进来。可是目光如刀看向甄怀仁。 甄怀仁感觉事情好像不如他昨晚那般快意,有些尴尬的起来为二人介绍“这位……” “向影心。”向影心笑着走了过来,看甄怀仁没有绅士风度的为自己拉开椅子,直接坐到了甄怀仁的椅子上“他女人。这位妹妹呢?” “樊瑛。”樊瑛同样不甘示弱的自我介绍“他家里人。” 甄怀仁挠挠头,坐了下来“吃饭。” 两个女人互相看看,不在吭声,细妹冒了出来,为向影心拿了碗筷。 “我们今晚上还在厨房吗?”向影心突然问? 甄怀仁直接呛了一口饭。 “厨房油烟味你也受得了。”樊瑛接口“还是车上舒服。” 甄怀仁好像找到状态了,不动声色的继续吃饭。谁说必须二选一。 这样的决定让甄怀仁第二天感觉浑身都虚脱,没办法,有竞争才有活力。樊瑛之前还很执拗,如今有了向影心的存在,不得不让甄怀仁切实享受了一回快乐。尽管甄怀仁一觉醒来,就感觉腰酸背痛,却不得不扔下两个妖精,在细妹服侍吃完早饭后,来到宪校参加正科学生,军士第一期毕业式。 “呦,您这是怎么了?”面朝门口的陈湄泉最先看到甄怀仁,嘲讽一句。 甄怀仁没有吭声,走进来对林又新说“方靳鑫呢?” “他和陈副科长都在大礼堂。”林又新赶紧说“准备一会的毕业式。” “哦。”甄怀仁转身往外走,却停下转身说“这样,林干事跑一趟,让方靳鑫过来一下。我有事。” “是。”林又新和甄怀仁一点都不熟,也没多想赶紧拿了军帽,走了出去。陈湄泉想要开口,却被甄怀仁的目光制止。 甄怀仁就手关了门。 陈湄泉赶紧站起来“你干嘛?” “过来。”甄怀仁不高兴的说“给我揉揉头。” 陈湄泉可不上当了,上次就是一个小理由,让她…… “你是不怕我收拾你是吧?”甄怀仁拉开椅子坐下。 陈湄泉脸色微红“那你不能再胡来了。” “我胡来你能怎么办?”甄怀仁皱着眉头反问。 陈湄泉无奈,走了过来伸手放到甄怀仁额头上。上次更过分的都做了,这,好像不算什么。 只是没几下,就变成了另一副样子,陈湄泉低声说“你说的,不会那个的。” “对啊。”甄怀仁仰视陈湄泉“可是我没吃饭,你这个师母的,不给补补?” 陈湄泉又羞又恼,又掐又打,可是终究让甄怀仁随了心意。只好说“方靳鑫快来了。” 似乎不禁念叨,外边传来脚步声,甄怀仁又嘬了一口,才松开。陈湄泉赶紧飞快的来到门后,整理衣服。与此同时,外边传来“报告。” 甄怀仁起身走了出去。 方靳鑫赶紧立正,甄怀仁点点头“老方,走。”想到办公室好几天没来,卫生肯定别指望了,直接来到了播音室“咱们警高同学里有没有不错的笔杆子?” “笔杆子?”方靳鑫想了想“有,不过不是咱们这届,而是二十一期的,两个人,都是我老乡。” “那行,毕业式之后你去联络一下,看看有没有兴趣来三青团的报社。”甄怀仁完全是信口胡说。 “是。”方靳鑫却很认真的应下。 “行了,赶紧回去吧。”甄怀仁又胡乱说了几句后将方靳鑫打发走,估摸着陈湄泉也早跑了。这娘们不会真以为自己点到为止吧,没文化真可怕,她压根就不知道温水煮蛙的道理吧。没关系,一年时间呢,慢慢来。每次都是一小步,她会习惯的。伸手习惯性的调好收音机,打开“……民广播电台,调频……”在就手关上。甄怀仁大步往外走去,眼看走到门口,停下。猛的反身凑到收音机跟前,颤抖着打开“……听的是怀旧金曲节目,接下来的一首老歌,是我个人比较喜欢的歌曲《歌唱动荡的青春》,这是前苏联五十年代一首脍炙人口的老歌。今天播放的是它的俄语、德语、中文三个版本……” 甄怀仁忍住激动,赶紧拿出随身携带的记事本,这里的信息,不管是什么,他都不愿意错过。 不知道过了多久,电话响起,甄怀仁恼火的关了收音机,拿起电话“第四课,甄怀仁……哦,好,我马上到。”看看时间,还有五分钟毕业式就要开始了,要不是林汉文打来电话,他已经给忘了。 之所以甄怀仁必须参加,因为谷正伦安排他要在会上代表三青团发言。 “我们都是军人,在这里就送给大家一首歌,诸君共勉。因为是刚写好的,再加上我五音不全,请大家将就。”甄怀仁敬礼后在掌声中拿出记事本开始清唱“时刻挂在我们心上,是一个平凡的愿望,愿亲爱的家乡美好,愿祖国万年长,听,风雪喧嚷,看,流星飞逝,我的心向我呼唤,去动荡的远方……” 这首跨越时代的歌曲一扫目前中国军歌全是文人创作咬文嚼字,基层士兵不知所谓。更不同于如今的靡靡之音,很快就抓住了所有人的心。当甄怀仁唱第二遍时,已经有人跟着哼了起来。 陈韫阖看着台上一边对着话筒大声嘶吼,一边滑稽的挥手如同指挥家一般手舞足蹈的甄怀仁,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她已经察觉到自从那次之后,甄怀仁在疏远她。这让她开始几天很高兴,可是很快就又觉得少了些什么。少了什么,她不知道,也不愿意想。只是她如今一刻都不想在播音室多呆,播音结束后就直接离开。她不会承认,她有一种被抛弃的感觉。 陈湄泉的感觉更奇怪,看着甄怀仁一边唱一边竟然开始流泪,她的精神有些错乱,仿佛早晨那个渣子和如今台上的人是两个不同的甄怀仁。一个让她恨不得这个人赶紧立刻马上死,另一个让她感到惊艳。对是惊艳,台上的这个甄怀仁知识渊博,多才多艺,诡计多端,激情四射。 “这段时间辛苦你们了,接下来几天我来播音。”毕业式结束后,甄怀仁召集三科所有人开会“因为我还有司令部的工作,三科的事交给陈副科长你了。” “我一直负责播音。”陈韫阖却执拗的开口“难道我做的有什么问题?” 甄怀仁语塞,只好说“没问题,可是宪校马上放假了,我认为你……们可休息几天。” 陈韫阖看着甄怀仁“谢谢,不用。” 陈湄泉听着有些不舒服“你们领导协调吧,我还要处理团校的事。”说着走了。 林又新和方靳鑫都没想到陈湄泉这么大胆子,互相看看“我们也去工作了。”走了出去,甚至关上了门。 “陈韫阖同志,我想我是科长,三青团秘书长,我的决定是没问题的。”甄怀仁有些无语,显然所有人都误会了他的意思。 “我作为三科副科长,三青团秘书,有权利质疑。”陈韫阖倔强的仰视甄怀仁。 “质疑无效。”甄怀仁不耐烦的就要走。 “你欺负我。”陈韫阖突然委屈的说“你答应保护我的,结果欺负我。” 甄怀仁无奈的停下脚步“我让你休息有错吗?”甄怀仁低声问“况且学校都放假了,你播给谁听?” “那你播给谁听?”陈韫阖以子之矛攻子之盾。 甄怀仁再次语塞。 “本次播音结束,下次播音明天早晨七点。”打了胜仗的陈韫阖关了播音器,余光看了眼在窗边看文件的甄怀仁,收拾东西起身走了出去。 甄怀仁立刻走过去反锁好门,调好频段打开收音机。 “……我们汲取了上世纪二战的斯大林格勒保卫战还有几年前的俄罗斯巴赫穆特攻防战的教训,针对台湾各地的地下掩体……”广播里立刻传来声音。 甄怀仁赶紧记录,地下掩体?听着很神奇,拥有坦克飞机大炮的俄罗斯军队竟然打了足足八个月,伤亡几万人才拿下来。而同样拥有坦克飞机大炮优势的德国几十万人和缺衣少弹药的苏联几十万人在斯大林格勒厮杀几个月则是在城市作战中失败。城市作战。 甄怀仁眼前一亮,如今中国内部的战争形式好像都没有涉及到这些。往往战线被突破,守军城破,几乎就溃散了。如果把中国所有城市变成一个个的斯大林格勒,一个个的巴赫穆特会怎么样?小鬼子一共才多少人?一共才多少军队? 他仿佛发现了绝世珍宝一般,废寝忘食,如痴如醉。以至于放外边传来敲门声,他感觉到了愤怒,关了收音机,打开门正要骂人,却是陈韫阖“忘了拿东西?” “睡蒙了?我来播音。”陈韫阖看了眼屋里,似乎一切无恙,甄怀仁好像一晚没睡。 甄怀仁揉揉额头,根据经验广播会持续到上午十点,之后就是什么生殖泌尿之类的了。而陈韫阖播音要到早晨八点。拿起自己的笔记本,甄怀仁走了出去。他需要补补觉,去办公室。 路过林又新二人的办公室,竟然开着门,陈湄泉正拿着脸盆看着他。甄怀仁直接走了进去,关上门。 “本次播音结束,下次播音今天中午十二点。”广播里的声音立刻消失,与此同时,甄怀仁睁开了眼,靠在椅子上一边活动脖颈,一边欣赏从自己身上起来整理军装的陈湄泉“我饿了。” 陈湄泉仿佛没听到,继续打水洗脸。甄怀仁起身走了过去,抱住陈湄泉“我饿了。”钻了下去,陈湄泉不得不抱住甄怀仁的脑袋。 下午,广播里果然依旧是‘男性生殖泌尿系统疾病,爱丁堡医院专栏’。甄怀仁利用间隙,又开始突发奇想“对,我们要办理属于我们三青团自己的大功率广播。要让南京,乃至整个江苏都听到。不但团中央要办,以后各个地方团支部也要办。” 陈湄泉看了眼不吭声的陈韫阖,感觉到了愤怒。这算什么?她算什么?一个奶妈? “这需要不少钱吧?”方靳鑫一直紧跟甄怀仁思路“有广告吗?要不然怎么维持?” “资金我来解决。”甄怀仁胸有成竹的说“至于如何维持,我还没想好。” “那谁来主持电台?”陈湄泉开口。 甄怀仁想都不想“还没定,需要周末的特临时会上一起上会决定。不过我认为你比较合适。”既然说了要开临时会议,那么就必须开,至于那些书记,副书记等等的来不来甄怀仁也不在乎,他需要程序正义。 出乎所有人预料,甄怀仁并没有选择陈韫阖,而是陈湄泉。刚刚还愤怒的陈湄泉不吭声了,这和她想的不一样。 陈韫阖眼中寒芒万丈,甄怀仁这个混蛋,为了让自己不那么累,竟然用了这么一个办法。如果陈湄泉她们负责,自己这个上级领导,就不好越俎代庖了。 甄怀仁却没有注意到,继续说着自己的想法“不但是广播,报纸,电影我们也要拍。” “拍电影?”方靳鑫有些迟疑“影院会播吗?” “我们不需要影院。”甄怀仁坚定的说,一个放映员带着机器,一部片子,一块幕布足够了。我们拍出来是给大众观看的,不是让老爷太太们消遣的。 “这点我赞成。”一直没吭声的林汉文立刻说“我们要有自己的宣传手段。” “还要组建三青团的文艺团体。”甄怀仁却继续说。 “文艺团体?”众人不解。 “就是囊括了唱歌跳舞之类的。”甄怀仁也是从广播里听后揣摩的。 “跳舞?”众人第一反应就是那些媚俗之类的“不合适吧,我们三青团怎么可以有那些东西。”某人抓住机会立刻反击。 “那些东西?”甄怀仁不解。看众人神情,解释道“我们的文艺团体是把我们的宗旨用唱歌跳舞的形式表现出来,让大家容易接受。”看众人依旧不能理解,甄怀仁恼火的说“比如用舞蹈表现我们的武昌起义。” “就跟唱戏和话剧一样?”方靳鑫似乎懂了。 “对啊。”甄怀仁不解的问“你们以为呢? 众人神态各异,却没有说出。 第14章 善恶之间 “本次播音结束,下次播音中午十二点。”广播里的声音消失。甄怀仁等了五分钟,立刻从办公室走了出来,拿出钥匙打开了播音室的门,可是陈韫阖竟然还没有走“辛苦了。” 陈韫阖没有吭声,甄怀仁赶紧走了进来,等着对方离开。他有一堆的疑问需要通过广播寻找答案。为此他忘了前天晚上打牌的约定,昨天更没有去送庞文浩夫妇北上,只是旁孙千送了一笔路费和家信委托庞文浩代为转交父母。 陈韫阖却根本没有离开的意思,反而拿出笔记本开始写了起来。甄怀仁看看表“你该吃饭去了。” “我不饿。”陈韫阖冷冰冰的回了一句。 甄怀仁抓耳挠腮“身体是本钱,饿坏了就什么都做不了的了。” 陈韫阖一听,就恼了“我自己的身体,不用你关心。” “听话。”甄怀仁耐着性子“否则冯……”话没说完一根笔就飞了过来。甄怀仁赶紧侧头躲过,不等他发火,又是一叠报纸砸了过来。 “你混蛋,伪君子,你欺负我。”陈韫阖终于忍不住爆发,歇斯底里的将所有拿得到东西砸向甄怀仁。直到桌上只剩下播音设备,才走到甄怀仁面前,将他的胳膊拿起来咬了下去。 甄怀仁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贱,反正陈韫阖咬他,他没有甩开。直到陈韫阖满嘴血的松开,才问“可以走……” 陈韫阖立刻又拿起甄怀仁的胳膊咬了下去。 走廊里传来高跟鞋声,显然陈湄泉或者林又新来了。播音室的门没有关,陈韫阖赶紧松开嘴,手里多了一块手帕“擦擦。”甄怀仁走了出去。 陈韫阖看看手里的手帕,把揣到兜里已经触摸到自己手帕的手拿了出来。 “早,科长。”出乎甄怀仁的预料,来的是林又新并不是以往的陈湄泉。 “早。”甄怀仁回了一声,往楼下走去。身后传来林又新的声音“陈科,早,吃饭了吗?媚泉昨晚回家了,特意嘱咐我给你来送饭。” 甄怀仁嘴角微扬,这个女人。 陈韫阖终究在傍晚播音结束后离开了霸占一天的播音室。白天没问题,要是晚上她还不走,唾沫会淹死她的。甄怀仁待在楼梯口通过窗户确认陈韫阖安全的进入家属区后,立刻蹿回了播音室反锁上门。 如此几天,终于,到了三青团临时会议召开的日子。虽然已经进入八月,可是南京依旧热情似火。为了保持会场尽可能的凉爽,甄怀仁让林汉文带着人将两边的窗户打开。再次确认无误后,终于放了心,开始对一会的会议进行模拟。 扩音器里传来了陈韫阖试音的声音,甄怀仁突然感觉到了烦躁。他不是傻子,陈韫阖的变化他看在眼里。这让他很为难,他刚刚决定不去打扰冯力文和陈韫阖的生活,结果却这样。而他必须抛弃陈韫阖,自己会在战争爆发前将她们两口子弄去西南,以她们的学问,活得多好不一定,可是活下来应该不难。如果自己活着也会保护他们的;如果自己死了,陈韫阖没有失去任何,也许会难过几天,可是总好过永久的伤痛。 “秘书长。”林汉文走了过来“教育长已经到学校了。” 甄怀仁点点头“咱们去拜见一下吧。” 不出意外,甄怀仁等人见到谷正伦的时候,他正陪着钱大钧和一名佩戴中将军衔的瘦小男人在小会议室闲聊。待甄怀仁等人敬礼之后,谷正伦为他们介绍“这位是刘健群同志。” 甄怀仁一边再次敬礼,一边却在大脑里搜索这么个名字,他蹿起来的太快了,所以根本认识不了几个人。 “邓文仪同志因为工作很忙,就不参与三青团了,改为推荐刘健群同志担任参事。”不过很快谷正伦就揭开了谜底。甄怀仁立刻知道这位是谁了,邓文仪的前任,上个月刚刚调去北平工作。只是不明白为何这么快就回来了,为了三青团? 三青团经过调整后,如今形成包括书记,常务书记,政务书记,副书记,参事组成的书记处,和由秘书室执行日常功能的干事组两部分。参事虽然在书记处,可是却地位最低,没办法,邓文仪的资历确实连那个丁默邨都比不上。可这位刘建群不一样,是不是委屈了? “我看了会议议程。”钱大钧待繁文缛节过后开口询问“三青团难道要变成文化部,不但办报社,广播电台,还要组件歌舞团和拍电影。是不是有些贪多嚼不烂?” “事实上。”甄怀仁斟酌了一下用词“这是我对‘宣传’的最新理解。我们一般认为所谓的宣传就是找些笔杆子写几篇文章发表在报纸上。可是如今之世界,已经不限于报纸宣传了,如今之宣传对象也不再限于文化人。中国有四万万同胞,绝大多数都是我一样的大老粗。笔杆子门写的文章很好,可是我们听不懂。我们三青团要做的就是将这些笔杆子们写的话变成普通人听得懂的话。这就是广播和歌舞团的作用,至于电影,我们歌舞团的人数有限,不可能短时间内跑遍各地,那么广播和电影就可以成为它很好的补充。” “想法新颖。”刘健群简单的说了一句。 谷正伦笑着说“这个想法确实新颖。” 甄怀仁笑着说“这都是我们秘书室一起合计的。” 钱大钧想了想,点点头,说了一句大有深意的话“很对,只要‘团结’这些都不是问题。”显然他当着刘健群和他的面说这话大有深意。 林汉文没有吭声,说实话,这阵势他吃不准,这功劳他有点不想要。可是既然甄怀仁已经这么说了,他也只好默认了。 正说着,杨副教育长陪同陈立夫还有一个秃脑门瘦高个的中年人走了进来。三青团虽然是甄怀仁一手搞起来的,可是蒋光头却并不认为甄怀仁的威望足矣驾驭三青团。况且有谷正伦在这里,所以本次会议将增补陈立夫为政务副书记,同时增补调统局第三处处长丁默邨为副书记。甄怀仁从毛人凤那里得知,这位同样了不得,早年是cp的干部,后来加入国民党,成为了陈立夫的得力干将。 众人起身相迎,甄怀仁没有想要显示自己如何,全程心甘情愿的做背景板。 “全票通过。”会议开始后,第一件事自然是设立三青团文艺队,开设三青团电台,报社,电影工作室。甄怀仁才不会给陈立夫等人机会,自然是近水楼台先得月,抢在陈立夫,丁默邨等人进来之前做好一切工作。甄怀仁接过陈韫阖递过来的统计结果,大声宣布后开始议程第二件“下边就本团团旗,团徽方案进行投票。本次应征的一共有十四套方案。请大家从这十四套方案中投票选出三青团未来的团旗,团徽。” 作为一个正规的社团组织,怎么能够没有正规的旗帜,所以昨天下午刚刚经受过广播洗礼的甄怀仁就命令包括陈韫阖在内的所有人设计团旗,团徽。自己也想设计一个图案,奈何没有天分,做不来。 林汉文和黄庭礼将草图分发给与会者,连陈立夫和丁默邨,都没有落下。 “第一套方案是由秘书室秘书陈韫阖同志设计的……”甄怀仁拿着原稿开始说明图案代表的意思“底色为蓝色,因为我们是国民党的后备军,中间一条红色的杠代表我们是青春富有激情的组织,中间的白色倒三角代表‘爱国,爱党,爱业’。因为爱国与爱党并行不悖,所以是倒三角。” 众人看了看,又看看没有吭声的陈韫阖,到底是文化人,这简单的几个图案竟然还有这么多说道。最后的结果,自然是陈韫阖的方案获得了通过,毕竟简单明了,寓意丰富。 陈湄泉低着头撇撇嘴,继续做着记录。哪怕她不高兴,却依旧认同陈韫阖的图案最好。可是认同是一回事,承认是另一回事。她也不知道如今她和甄怀仁算怎么回事,可是她就是不乐意看到甄怀仁和陈韫阖关系缓和。 “下边进入议程第三件,关于团校的设立。”甄怀仁开始介绍起了团校的基本情况等等,然后提出了团校领导层的议题。 “秘书室的备选名单有些狭窄了。团校建设事关我团未来,人选还是要扩大。”谷正伦开口了。意思大家都懂,要等着陈立夫进来后才分蛋糕。钱大钧,丁树中等人自然不会做恶人,没有反对。 “好的。”甄怀仁同样没想着和谷正伦划道“那么会后,我们秘书室将会广泛征询各位领导的意见,在下次临时会议上再表决。”他已经拿到了想要的了,团校这个鱼饵本来就是扔给陈立夫等人的,免得对方真的狗急跳墙。 随着甄怀仁按照议程表一条条的进行,终于来到了最后一项,增补三青团政务副书记,副书记。原本甄怀仁打算弃权,可是听了钱大钧的话,甄怀仁选择在副书记的投票上填上刘健群的名字。 在场拥有投票权的一共九个人,除了甄怀仁外,还有谷正伦,申听禅,钱大钧,丁树中,杨秉樾,祁效,朱迈昌,徐藩。如今梁干乔在广东,缺席会议。 因为甄怀仁投票,所以改为袁辟璋进行宣布。陈立夫不出意外的成功当选为三青团政务副书记。可是副书记的选举结果大出所有人预料,跳票了,内定的丁默邨落选,刘健群则以六比三当选为仅次于陈立夫的副书记。 甄怀仁面无表情的听着袁辟璋宣布结果,余光盯着丁默邨,对方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不悦。哪怕是陈立夫好像也不甚在意,心中好奇。两个人是认怂了,还是这个刘健群的出任他们早有预料? “接下来,进行参事的选举。”袁辟璋有些紧张了。这跳票可是在他手上发生的,虽说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可是谁知道那些假洋鬼子怎么想。 甄怀仁因为实在找不到合适的陪绑者,干脆当初定的时候,就把自己的名字写上了。如今就变成了自己和丁默邨在竞选参事。他按照规定没有投票,只是静静的等待选举结果。 “现在宣布结果。”袁辟璋的呼吸有些紧张,从陈韫阖手里接过来投票结果,心里一突“丁默邨同志与甄怀仁同志四比四平局。” 甄怀仁反应不是高兴,而是谁在害他?第一时间看向丁树中。这厮也在看着自己。两个人互相对视了半天,才错开眼。互相暗骂对方个王八蛋。丁树中郁闷啊,他根本没有选甄怀仁,可是看甄怀仁的表情,认定了自己选了他。天地良心,他就是选条狗也不会选甄怀仁。 “按照议事规则,这种情况下应该怎么办?”陈立夫终于开口了,刘健群冒了出来,他已经对副书记的位置有了心理准备。可是如今甄怀仁一个小角色竟然也来打他的脸就让他不高兴了。 “提请书记同志仲裁。”袁辟璋直接回答。 “那好。”陈立夫站了起来“纪常同志,我们走吧。”身为政务副书记的他有资格这样“由书记同志来进行决断。” 甄怀仁感受到目光,余光看了眼不远处,拿起茶杯喝了口水,却重重的放到了桌上,显得很突兀,声音很刺耳。立刻尴尬的说“抱歉,我口渴了。” 陈韫阖低下头,继续忙自己的事情。 不多时,谷正伦和陈立夫走了进来,陈立夫面无表情的坐下。 谷正伦则开口“蒋志清同志……” 甄怀仁立刻站了起来,立正。袁辟璋等人见此,也跟着立正站好。丁树中不得不跟着众人一同起立,立正。 “蒋志清同志认为,甄怀仁同志的工作还是不错的,同时提议临时会议就丁默邨同志加入干事组进行表决。”谷正伦说完,示意袁辟璋继续。 众人看向甄怀仁,不要小看这书记处最不起眼的参事一职,再小,它也是设立在书记处的职务。这也就意味着甄怀仁已经有了和他们平等对话的资格。甄怀仁却想的更多,之前邓文仪内定的就是参事。 所谓的干事,更像是蒋志清同志打发落水狗的残渣。按照刚刚通过的团章,干事的产生根本不需要拿到书记处讨论表决,而是由秘书室主持,由与会的干事组成员表决就行。不过没有人会对蒋志清的决定提出质疑。 结果自然没有出现意外,丁默邨全票通过,正式成为了干事组的新成员。可是甄怀仁如今不过一名中校,真实军衔不过是个中尉,而丁默邨早就是少将了。 就这样,三青团第一次临时会议在众人互相猜忌中胜利闭幕。 甄怀仁应付走一干人之后,就回到了办公楼,走廊里静悄悄的,昨天宪校算是正式放假,当然身为军人的他们不可能如同学生一样撒丫子,可是时间就灵活多了。播音室开着门,甄怀仁转身往自己办公室走。昨天晚上,广播又消失了。他不知道广播为什么时断时续,更不知道为什么出现,下一次还会是什么时候,可是他却知道自己不用再在这里守着了。现在回来他就是来拿东西的。家里的两个妖精已经打了很多次电话催了。 东西其实不多,甄怀仁很快收拾完,拿着提包走了出来。播音室的门已经关上了,可是自己隔壁的门开着,甄怀仁看了眼正弯腰洗脸的背影,笑着走进来摸了一把,对方大叫一声赶紧躲开。 甄怀仁有些尴尬的说“就你一个?”对方不是陈湄泉而是身材,身高都迥异于她的林又新,他本来应该发现的,可是想当然的认为那就是陈湄泉。 林又新满脸水渍,甚至湿了大半胸口,刚刚的事让她惊魂未定,胸口高低起伏“她们马上回来了。” 这明明是威胁的话,可是甄怀仁却只是笑笑“难怪你的军装从来不改。”女兵是爱漂亮的,哪怕陈韫阖都私下将肥大的军装改了,可是林又新从不改,穿着永远是肥大的制服,不管是在警高还是宪校。 林又新赶紧双手捂住胸口,转过身背对甄怀仁。本来以为甄怀仁会适可而止,可是她错了,甄怀仁走过来从后边抱住了林又新“下班后跟我一起出去吃饭。” 林又新想都不想就说“你放过我吧。”可是却任凭甄怀仁的手在她的衣服里肆虐。 “我记得你说你想把你男人调进宪校。”甄怀仁凑到林又新耳朵边“下班后,在学校对过的车站等我。”说着甄怀仁抽出手又抓了一把走了出去。却不是下楼,而是返回办公室。 这戏码他也没有试过,不过这让他感觉到了刺激,让他感觉到了满足,满足他心中的恶。面对未来几年生死未知的恐惧,甄怀仁心中的恶与善在不停的交错。一方面是他对卢秋漪,对陈韫阖的善;另一方面是他对陈湄泉,林又新的恶。至于樊瑛,向影心则完全是他的自私,只为了传宗接代给甄家老两口留后。 甄怀仁正一边抽烟一边打发时间,突然感觉楼上的动静不对。仔细一听,竟然是摇床声,心中不由奇怪。他的楼上是教务处二组组长赵幼林的办公室,可是宪校家属一般不会来办公楼的。他记得赵幼林的妻子是全职太太的,这就有意思了。宪校的女军人除了政训处三科外,唯有校医务科的几个文职军医,而医务科正在楼上。他不是多管闲事的人,除非有利益,只是本来他就正上火老这么听着更难受了。只好来到窗边向外张望,分散注意力。这时楼下一个身影吸引了他的注意力,女人提着篮子,穿着老式旗袍,身材微微走形,却又有一种说不出的味道,看情形是要进办公楼。甄怀仁松松领口,暗骂自己混蛋,重新点上烟回到办公桌拿出报纸看了起来。 正看着,楼上传来桌椅挪动的声音,甄怀仁不由腹诽这个赵幼林是不是要拆房子,可是很快就是杂乱的脚步声,还有打砸声。甄怀仁一琢磨,想到了那个女人。立刻蹿到门口,打开门,果然楼道里传来的打骂声。探身想要听,却看到了同样探身的陈湄泉。看到甄怀仁立刻缩了回去,甄怀仁没有过去,毕竟今天她不是主菜。 听了一会,就看到一个衣衫不整的女军人跌跌撞撞的出现在楼梯口,不等她下楼,刚刚的妇人已经追了下来,将女军人按在地上又撕扯起来。这时隔壁传来脚步声,陈湄泉,林又新簇拥着陈韫阖走出办公室。并没有理会甄怀仁,而是迎着那两人走了过去。甄怀仁看看三人,这军装还是改了好看。 好说歹说,陈韫阖和林又新扶着那个半裸的女军人走了过来。那女人皮肤倒是不错,只是披头散发,看不清模样。甄怀仁后悔露头,这时候再躲开就更难看了,只好不吭声,同时埋怨陈韫阖多事,劝劝就算了,何必又把人带过来。 眼看就要进办公室,异变陡升,那妇人摆脱了陈湄泉,追了过来。女军人吓得赶紧冲进林又新的办公室反手就要关门,根本不管想要出去阻止妇人的陈韫阖还站在门口。 甄怀仁一脚将就要夹住陈韫阖的房门踢开,护住陈韫阖,对妇人吼了一嗓子“够了。” 妇人看了眼被踢烂的门,还有倒在地上的女人,愤愤不平的又威胁几句后走了。 甄怀仁这才不动声色的松开怀里的陈韫阖,对跟过来的陈湄泉还有旁边惊魂未定的林又新说“你们处理吧。”转身进了办公室,拿起电话打给总务科报修办公室的门。 临近下班,甄怀仁提前几分钟拿着包,锁好门离开了办公室,隔壁的门已经修好。甄怀仁取了车,又加满油后离开了学校,远远的就看到了一个人站在车站的林又新,车子很快在车站停下。 林又新心慌的拉开门坐了进来“放过我吧。”关上了车门。 甄怀仁启动汽车,根本不搭理这个内心矛盾的女人。 “味道不错。”甄怀仁放下筷子,这才有心情打量周围环境。这里虽然是他的财产,可是他也是第一次来,这座院子就是盛老板输给自己的其中之一。傍晚进来后,甄怀仁就直奔主题了,根本没心思注意这些。 被甄怀仁折腾了半夜,又不得不给他做晚饭的林又新没有吭声,开始收拾桌子。可是却被甄怀仁抱着放在腿上“明天请假,我带你出去玩。” “你骗我。”林又新委屈的说“你说好的就一次。” 甄怀仁笑着说“是你说的,我可没我答应你。”他已经对林又新很高估了,可是事实证明,自己还是低估了林又新,他哪里会想到隐藏在肥大军装下的是怎样的美好。 林又新不吭声了。 “这处院子距离学校不远,是我朋友的,你住着吧。”甄怀仁觉得总要给点好处“周围都是文化人。”可是也许太容易得到了,甄怀仁甚至吝啬到给的还不如樊瑛的一个零头。 “我怎么解释?”林又新无奈的问。 “这我可不知道了。”甄怀仁笑着抱起林又新“有这时间我们继续讨论一下长短粗细不更好。” 又带着林又新玩了一天,甄怀仁将他知道的、听到的各种恶趣味尽情释放一遍后,一大早把更加温润林妹妹送到宪校附近后才回司令部上班。 一个礼拜没有来司令部,甄怀仁也没有任何不适应,同样的,第四课也没有因为他的缺席就不转了。自嘲的坐下后甄怀仁开始听孙千将处里和科里这一周多的事详细说明,电话里并不是多么保险,尤其他们本身就是做情报的,对于电话并不信任。 “常股长不是一直盯着利民药局吗?为什么不跟了?”甄怀仁待孙千汇报完之后开口。 “常股长的解释是那些都是朝鲜人,并不是地下党。”孙千显然也有准备“要不要请常股长过来?” “算了。”甄怀仁摆摆手“一群高丽棒子只要不搞事情就行了。”甄怀仁在天津见过太多朝鲜人了。很极端,反抗日本人的那是恨不得拿日本人的肉下酒,顺从日本人的那是恨不得把老婆送给日本人度种。 孙千看甄怀仁不再说什么,这才说“课长,我出去了。” 甄怀仁点点头,开始继续处理挤压的公文。虽然他不插手,可是很多事情必须他来签字负责。也不知道高彬和莫哲豪多会能够回来,帮帮自己。 正想着,孙千敲门走了进来“课长,您的电报。” 甄怀仁接过来点点头,待孙千退了出去,他直接将电报摔在地上。有些人就是不禁念叨,他刚刚想到这两头蒜,这俩家伙就来了电报,不回来了。原因很简单,他们已经接了委任状,担任广东区宪兵司令部副官长和警务科科长。看着电报上满满一篇字,不由腹诽这两个忘恩负义的家伙如今是真的有钱了。 “我?特警队队长?”易正伦摆摆手“不行的,不行的。做不来的。” “老子说你行你就行,怎么做不来?”甄怀仁没好气的说“我不是赶鸭子上架当了这个课长?”高彬和莫哲豪电报上说的理由很正当,第一,这个位置他们觉得比回来有搞头;第二,这个位置对三青团在广东的发展有帮助。甄怀仁能怎么样,只好先想办法把特警二队拿过来。因此喊来了易正伦,却不想这位花间老手一到正事上怂了。 “课长,这不一样啊。”易正伦赶紧说“你是一刀一枪打出来的,别人就算不服气也只能憋着。我呢。我在一组混的一般,也是因为大家知道我是您同学给你面子,要不然我算什么。要是一下子调到特警队还当队长,非得捅娄子不可。咱这一个个的都盯着您呢,我捅娄子不就连累您了。” 甄怀仁无可奈何“你就不能发挥你的特长,你不是对女人挺有一手的,东边不亮西边亮,你带着特警队在这方面下下功夫,做出成绩来大家不就都服气了。”甄怀仁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他是真的需要这哥们来帮自己压场子的。 “……”易正伦有些无语“小老弟,您就高抬贵手放过我吧。我就给您搬梯扶凳已经心满意足,不求大富大贵,小富即安的。” “滚滚滚。”甄怀仁恼了,指着易正伦大骂“你小子信不信我下个月到嫂子那里揭你老底?” 易正伦无赖的笑笑“你要喜欢,给你都行。反正你不是追求过……”话没说完就跑了出去。无奈的朝着孙千点点头,转身往外走,脸色却变了。 下了班之后,易正伦换好衣服,绕过几条街,确认没有人跟踪后,来到了第四区的一家棋社,要了个包间走进去。 不多时一名中年人走了进来,待房门关闭,才低声问“怎么了?” “今天目标突然提出让我接特警队。”易正伦平静的回答“我拒绝了。” 中年人坐到了易正伦对面“突然提出?” “是的。”易正伦没有丝毫的隐瞒“据我所知,特警队他原本有意让在广东立了大功的高彬或者莫哲豪,他的两个特训班同学接任。” “你怀疑什么?”中年人并没有态度。 “我怀疑是高彬和莫哲豪那里出了问题,他让我过去给他看场子。”易正伦无奈“那样的话,我会成为众矢之的,一举一动都将会暴露在有心人眼中。” “你的想法很对。”中年人沉默了一会“一旦那个样子,与我们的初衷就背道而驰了,不能因小失大。” 易正伦点点头“我就是这样想的。”说着苦笑“目标很恼火,觉得我就是烂泥扶不上墙,关键他还舍不得扔下我这块烂泥。” “对三青团你了解多少?”中年人笑了笑,却岔开话题。 “三青团就是个怪胎,明面上的领导层全都不负责具体事务,真正管事的是它的秘书室。主要负责人是目标等四人,其中那个叫陈韫阖的女人,背景很神秘,我查过她的档案,全是列密的,最起码我现在没有资格查阅。不过都说是目标的情人,可是我看又不像。女人的丈夫冯力文原是宪校教官,我没见过,甄怀仁对此人推崇备至。几个月前此人调去了军委会,目前去向不明。”易正伦尽可能的客观回答。 中年人听到冯力文的名字,眼皮动了动。 “三青团前身警务研究会,是目标奉丁的命令组建的,不过后期,目标反客为主,用丁树中隐瞒在北平时期曾经被日本人俘获过的事,作为要挟,如今丁已经成了目标的傀儡。开始目标对三青团的定位十分的随意,只是如今随着各方面都对三青团给予了重视,他也开始变了。我得到消息,昨天三青团临时会上,通过了一系列的决议,目标如今也已经真正进入到了三青团的领导层。虽然三青团一直是由他建立的。”易正伦接着开始将三青团的大概规划说了出来,这些都是他私底下从方靳鑫那里打听来的。 “看来目标很有想法,要和我们争取年轻人。”中年人末了给了一句评价。 “目标……”易正伦有些迟疑。 “说嘛。”中年人递给易正伦一颗烟“哪怕不成熟也没有关系,你是最接近目标的人,比我们都有发言权。你的任何一个感受,都对这次的行动的成败有重要的影响。” “目标似乎很着急……对,用‘焦虑’两个字更贴切。”易正伦终于说了自己的判断“我了解他,我们从天津警察训练班就在一起,他不是这样的性格。他是那种只要能让他舒舒服服的活着,他就可以静悄悄的。他不是那种惹是生非的性格。可是如今,他不但主动得罪,还得罪了媚日派,我实在不知道他这是为什么?还有他对课里的事情并不在意,可是却一再要求两个股必须尽可能的不放过任何关于咱们的线索,甚至为此将原本只是负责抓人的两个组都散了出去找线索。我知道,他没有那么强的功利心。再有,特警二队这件事也很奇怪。我知道,他对权利实在没有太多的欲望。” “事出反常必有妖。”中年人听得很仔细“一个只求苟安,不喜惹是生非,没有多少功利心,对权利没有多大欲望的人,为什么短时间内全变了?他在急什么?” “你小子说话不算话,我能不急?”盛老板不高兴的看着甄怀仁“你这是下班了?” “对啊。”甄怀仁都没想到,竟然在大马路上遇到了盛老板。对方还就这么大大咧咧的拦住了他的车,他都差点掏枪。 “赶紧的,跟着我的……”盛老板突然不说了,而是来到了后门拉开车门“我指路,今晚上玩个痛快。” 甄怀仁看着打开后车窗对他的司机大喊的盛老板有些无语“盛老板,我这一阵比较忙,好几天没回家了。我跑我女人守不住。”这不是假话,樊瑛还靠点谱,至于向影心,他真没有信心。好在这娘们以后是别人的老婆,不是自己的。齐五哥,对不住了。 “没事,告诉我地方,我让人接去我家,正好我太太也缺牌搭子。” “算了。”甄怀仁启动汽车,那个女人太漂亮了,漂亮到甄怀仁认为樊瑛和向影心都不会乐意参与其中。 车子这次却不是去地下赌场,而是颐和路的49号,盛老板朋友的别院。 “这是我朋友的宅子,一会不要多问,他这人傲,可是赌品不错。”盛老板笑着走下车。 甄怀仁看了看周围环境,这么漂亮的房子,这么好的地段只是别院。车库里已经停了不少车,其中有两辆车最是特别,尾号都很怪,是一连3个7。 已经有人迎了过来,盛老板和那人看来很熟,说了几句后,示意甄怀仁跟上。甄怀仁跟着盛老板走进别墅,就看到几个年轻人正在一边听靡靡之音一边低声交谈。因为用的是上海话,甄怀仁听了个寂寞。 “孔常务。”盛老板笑着和独自坐在一张大沙发上的一个青年打招呼“您说巧不巧,我今天来的路上,就遇到了上次说的那个运气好的不得了的年轻人。”说着示意甄怀仁走上前“这不被我拉来请孔常务品评一下。” 甄怀仁心里暗骂,自己又不是参加上海滩的花榜比赛,还品评,没有吭声。 “是不是真的?”旁边有个青年看甄怀仁呆头呆脑的嘲讽一句“不会是个老千吧?” 甄怀仁还是不吭声。 “看来脾气不小。”孔常务说了一句让盛老板似曾相识的话“我玩的可不小。” “小了我也不来了。”甄怀仁笑着说出了进入这里的第一句话。 “说说来头?”孔常务没有被甄怀仁的激将法惹怒。 “我在警高做事。”甄怀仁觉得这个回答还是合适的。 “臭脚巡啊。”刚刚嘲讽甄怀仁的青年一副羞与为伍的模样说“太味了,老盛,你怎么把这种人拉来了。” “那么诸位玩好。”甄怀仁不用盛老板为难就要走。 “既然来了,就玩玩吧。”孔常务玩味的说“我听说你们都有绝活,可别让我逮到。” 刚刚还咋呼的青年立刻不吭声了,没有提出任何的质疑,显然这位孔常务的地位足够大。 甄怀仁看给自己使眼色的盛老板“我从来不做没品的事。” 盛老板这时候才开口“来来来,那咱们立马开始。”说着想到什么“老弟的本钱有嘛?” 甄怀仁刚想表示感谢,就听对方说“没有只管开口,利息不高,九出十三归……”立马没了心情。 众人来到了旁边的房间,这里地方很大,反正比原先甄怀仁上宪校时的课堂还要大,只是却只在中间摆了一张看不出什么材质的桌子。桌子上摆着一副乳白色的麻将,麻将上边是两粒红色的骰子。 “没见过吧。”青年嘲讽的说“这桌子可是金丝楠木的,麻将是羊脂玉的,骰子是鸡血石的。” 甄怀仁暗骂一句,这几个家伙是真的不怕自己动了歪心是吧。不动声色的按照规矩先扔了骰子确定了东西南北后坐了下来。上首是那个孔常务,下首是盛老板,对面是那个聒噪的厌物。 “我们的规矩,按照山西打牌,有没有问题?”孔常务是个讲究人扔骰子之前问了一句。 “山西什么规矩?”甄怀仁有些不明白。 “没有风,只有筒,条,万,还有二十八个字花。听牌先喊一句。别的一样。”青年立刻回答“用不用拿本记下来?” 围观的众人笑了。 甄怀仁摇摇头“不用了,开始吧。” 甄怀仁不傻,所以这一次自然没有大杀四方,而是输几把,赢几把,总之维持在一个不输不赢的局面。反倒是盛老板今天水准时常,在不停地走臭棋。 “不过如此啊。”青年看甄怀仁又输了一把,嘲讽一句“老盛,这水平也就比你强一点啊。” 盛老板笑笑,没有回话。 甄怀仁自然更不会开口找不自在。 几人正打着,有人走了进来“慎言,三青团那边有消息了。” 甄怀仁一愣。 第15章 南尖社 “你们警高也有三青团?”孔常务没有着急回应进来的人,反而问甄怀仁。 “有啊。”甄怀仁一边垒牌一边说“一个支部。” “你不会是三青团的吧?”青年沉不住气直接问。 “是啊。”甄怀仁一副不放在心上的模样。 “认识甄怀仁吗?”孔常务停下了手,第一次正眼看甄怀仁“他不就是你们警高毕业的?” “认识。”甄怀仁试探着问“干嘛?” “把他约出来。”旁边的年轻人急不可待的说“现在就约。” “他得罪你们了?”甄怀仁是个悲观主义者。 “废什么活。”青年不耐烦的说“好事,约他吃饭。对了他喜欢什么?” “钱啊。”甄怀仁笑着说“谁不喜欢钱。” 可是周围人却没有笑,盛老板开口“老弟,这可是正事,你要是真的帮了忙,孔常务也不会亏待了老弟的。” “钱。”甄怀仁依旧肯定的说。 “还没问兄弟叫什么呢?”这时一直站在孔常务身旁看牌的另一个年轻人开口。 “哦。”甄怀仁叹口气“警高政训处处长甄怀仁。” “不就是个小处……甄怀仁。”甄怀仁对面的青年声音陡然高了八度。 “如假包换啊。”甄怀仁看着孔常务“不知道孔常务找我嘛事?”甄怀仁拿出自己的警高证件递给了孔常务。 “呵呵呵。”孔常务看了看,笑着还给了甄怀仁“我就说嘛,老弟这胆量可不像一个普通人。”说着对盛老板说“老盛,咱们今天不打牌了。你的事我管了。” 盛老板一听,笑着起身“那行,今天我就不打扰各位了。孔常务……甄处长,我就先走了。” 甄怀仁笑着起身“盛老板,再会。”明显是要相送。 盛老板顺势拿出名片双手奉送递给了甄怀仁“甄处长这个朋友我交定了。” 甄怀仁接过来,苦笑“我没有名片。”说着拿出记事本写了个号码递给对方“我的号码。” 盛老板接过来笑着说“孔常务还有事,诸位也要和甄处长有大事。留步。” 甄怀仁也不过是做做样子,待盛老板离开后,坐了下来“孔常务,有事情尽管说吧,虽然我不认为我能够帮到你们。” “庆之,你们先去歇会,通知贻如一会来我这里开趴体。”孔常务洋气的说了一句。 “好的。”孔常务身后的年轻人回了一声,招手示意众人离开。 “听说过南尖社吗?”孔常务待众人离开后直接问。 “没有。”甄怀仁回答的干净利落。 孔常务点点头“我在上海创办的社团。” “哦。”甄怀仁不置可否“失敬。”他这才明白常务是什么意思,合着就是这个社团的常务呗。名字这么怪,男奸社,不会是,甄怀仁精神一振,有些不安起来。 “你们三青团缺钱吗?”孔常务换了话题。 “不缺。”甄怀仁戒备的说“孔常务想说什么还是直说吧。我是个……脑子笨的,不喜欢拐弯抹角。” 孔常务点点头,拿起一根雪茄扔给甄怀仁“我想加入三青团。” 甄怀仁接过雪茄,正考虑如何不得罪人的前提下避免抽这东西。毕竟是男奸社的东西,谁知道会不会有什么。可是听了孔常务的话一愣,缓了片刻“我不明白。孔常务似乎用不着掺和我们这种草台班子吧。” “草台班子?”孔常务大笑,笑的要多开心有多开心,片刻后正色道“老弟说笑吗?委员长可是贵团书记,你在38号那里可是洋洋洒洒的放出豪言。我没说错吧?” “那好。”甄怀仁想了想“我能得到什么?” “痛快。”孔常务非但没有发火,反而更高兴“我就喜欢和痛快人说话。直来直去,省的猜。你想要什么?钱?女人?随便开口。”至于地位,他孔常务也想要给啊,可是他给不了。要不然也不用加入三青团了。 “我是成年人。”甄怀仁觉得这个雪茄可以抽,咬破一端,点上。 “什么意思?”孔常务不懂。 “成年人不做选择。”甄怀仁吸了一口雪茄。 孔常务咀嚼了片刻又笑了起来“对,对,有道理,有道理。成年人不做选择,全都要。你这话,有水平。”看向甄怀仁“要多少?” “你能给多少?”甄怀仁依旧没有亮底牌的意思,因为对方什么身份他都不知道。 “我听说你一晚上赢了二十万?”让甄怀仁失望的是,孔常务并没有什么大的表情变化“100万,怎么样,不过我要进书记处。” “做不到。”甄怀仁摇摇头“钱我喜欢,可是做不到的事情也不会骗人。” “那你能做到什么?”孔常务真的有些不高兴了。 “最多是干事。”甄怀仁平静的说“五年后进秘书室。” “秘书室?”孔常务想了想“为什么是五年?” “因为我们刚刚通过的团章,秘书室的下一次选举会是在五年后。”甄怀仁都不知道五年后这个三青团还在不在自己掌握之中,毕竟,谁能保证蒋光头不会来个成年人的决定。可是别人不知道啊,不妨碍他骗钱骗女人啊“任何一个正规组织都不可能让你一步登天。” “你呢?”孔常务反问。 “我是例外,校长亲自委以重任,我只能勉力而为。”甄怀仁说着站了起来,面朝南昌方向。 孔常务吓了一跳,待明白什么意思后,又问“你们三青团都这样?” “对校长保持尊敬,是任何一名三青团团员必须遵守的。”甄怀仁说完才坐了下来。 “干事就干事。”孔常务眼前一亮“多少钱?” 甄怀仁不清楚对方什么来头,可是看对方的架势肯定小不了,不想得罪对方,伸出五个手指“五……” “五十万?”孔常务斟酌起来。 甄怀仁本来想说五万,可是立刻闭嘴了。 “那就五十万。”孔常务看甄怀仁没有降价的意思,直接答应下来“可我那帮兄弟怎么说?”这要是一个人五十万,他就放弃了。开玩笑呢,这的多少钱,谁出得起? “普通团员没有要求,只要符合标准,都可以加入。”甄怀仁也同样明白。 “别人没问题,可是庆之……就是我一个好友,不行,必须也是干事。”孔常务想了想“他还是南尖社的社长呢。” “这样啊?”甄怀仁忍住激动,这五十万就到手了?太不真实了吧?现在的钱这么容易赚了?自己用这笔钱可以帮助五十万个失足……想多了“孔常务这么热心组织,我也得意思意思,这么着你们两个,打八折,一共给我八十万。毕竟这钱不是我一个人的,上上下下都有份。” 孔常务一听,“这么着,我再介绍一个,同样弄个干事,给你一百万。就三个。” 甄怀仁摇摇头“算了,还是就孔常务一人好了。我肩膀窄,担不起。” “别啊。”孔常务又想了想“一百一十万。老弟放心,我孔慎言对得起朋友,以后有好处咱么一起。” “行。”甄怀仁也怕这么大一个肥鹅吓跑了“你准备钱吧。”说着拿出记事本再次写了一个号码递给对方,起身“我就不打扰孔常务……”他前一阵查资料的时候才知道,当年中原大战的时候,蒋光头收买少帅的钱也不过二百五,对方如今竟然愿意花一百一来买三个破干事的名额。太有钱了,他后悔了,后悔一开始出价低了。 “哎哎哎。”孔常务赶紧拉住甄怀仁“一起,这次你是主角。” “不合适的。”甄怀仁平静的说“孔常务,我如果和孔常务在入团之前过从甚密,操作起来会很麻烦。” 孔常务想了想“还是你们想的深,对,那我就不留你了。”说着就手从桌下拿出一盒雪茄还有一张名片“老弟尝尝。一准备好钱,我就联系你。” 送走了甄怀仁,孔慎言就对围过来的人说“我和姓甄的说好了,他同意咱们入团。我,庆之,可行是干事,其余的都是团员。” 众人神态各异,刚刚一直针对甄怀仁的青年笑着说“算他姓甄的识相。” “行了,庆之,可行,跟我来一趟,聊聊接下来怎么办,你们玩吧。”孔常务说着走去了书房。 庆之和可行自然没有拒绝,跟着走进书房后,按照孔常务的示意关了门。 “什么?六十五万一个人?”可行听了错愕半响,他本来以为甄怀仁认怂了,为了讨好自己等人才送他们做干事的,没想到还要花钱,还六十五万。 “你喊什么?”孔常务没好气的瞪了眼可行“徐可行我告诉你,三青团如今可是炙手可热,多少人都找门子要进去,你要不愿意,没关系,我换别人。” “别啊。”徐可行赶紧说“慎言,我什么时候说不愿意了。就是这姓甄的太黑了。好像干事不在那个什么书记处里吧?” “书记处都是什么人?”庆之平静的说“除了甄怀仁,哪一个不是大有来头。就是姓甄的,这三青团什么来历咱们不都知道,况且他进书记处可是要委员长亲自点头的。” “庆之说得对。”孔常务赞同道“我出一百万想要进书记处,人家想都不想就说做不来。就这六十五万,还是人家看在我老子面子上打折的。毕竟上上下下都要打点。人家做好了蛋糕,咱么如今可是进去抢的。” 徐可行一听,郁闷的点点头“行,那我出这六十五万,就当给他姓甄的烧纸了。” 孔常务听着有些刺耳“行了,你去看看贻如来了没有。我和庆之合计一下怎么弄钱。” 待徐可行走了出去,孔常务才低声说“你出五十万就行。” 庆之点点头,他早就想到了,而果然孔常务也没有让他失望,哪怕只是少出了五万,不也是地位不是。 甄怀仁可不知道,孔常务做二道贩子做得溜,昨天一晚上,他被两个旷妇逼债,一早起来,是扶着墙下楼的。然后就被黑着眼圈的细妹服侍吃了早饭,这才来到了火车站。今天表弟崔振的火车就要到浦口了,他要过江去接人。 “哥。”火车是中午1点才到的。甄怀仁站在站台上看了半天都没有看到人,直到听到有人喊,才发现崔振竟然站在最后一节车厢外。 “不是第十二节吗?”甄怀仁走了过去,抱怨一句,却伸手将崔振的行李接过来。余光看了眼旁边的一群高矮胖瘦青年。 “我们有个同学晕车,吐了。”崔振说着向甄怀仁介绍身旁的几个青年“他们也都想来报考宪校。” 甄怀仁点点头“先吃饭。”他对于崔振带几个同学来一起读书并不反对,只是他的性子就是这样,做不出来太热情的行为。 几人看看崔振,崔振赶紧说“听我哥的,先吃饭。”说着跑到了甄怀仁身旁,低声说“哥,我们一起的关系特好……” “我知道。”甄怀仁无奈的说“大庭广众下,你让我说什么。” 崔振一拍脑袋“对对对对。”赶紧向伙伴招招手“快点啊。” 众人会意,赶紧跟了过来。 “你们都是小振的同学,以后在一起要互相帮助。”吃完饭,甄怀仁带着众人渡江后,又租了一辆车来到了下关的一处小院。托盛老板的福,要不然他真的没地方安置这么多人,整整十个人,都够一个班了。 “甄大哥,这是您家?”众人中年龄最长的一个青年好奇的问“嫂子……” “老路,来来来。”崔振赶紧岔开话题“咱们分房间。” “我还没有结婚。”甄怀仁笑着说“我也不住这里,这是我朋友的房子,他们暂时不用,我就借来了。你们随便住就行了。” 甄怀仁带着众人将房子里外简单的收拾了一下后,给崔振留了五百块钱这才走了。 “老崔”年龄最小的一个问“我们一起上宪校,你哥答应了?有准吗?” “我哥既然敢答应,自然是有准的。”崔振肯定的说。 “你们嘴严点,咱们都进来了,肯定就会占了别人的名额。”老路开口。 “老崔。”那个年龄最小的又问“你哥没结婚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怎么还神神秘秘的?” “小林。”一旁的胖子不高兴的说“人家的私事就不要打听了。” “倒不是什么大不了的。”崔振直接说“我哥家里订了亲事,可是他不愿意,这不和家里闹翻了,出来好几年了。全是自己打拼的。” “包办婚姻确实要反对。”老路说了一句“大家以后说话注意点。” 因为人数有了变化,甄怀仁不得不又来到宪校,找教务处的处长范岭东要名额。走进楼,就听到上边传来动静,还有几个值班员站在楼梯口窃窃私语。看到甄怀仁赶紧立正敬礼,虽然甄怀仁在宪校的职务不过是个科长,可是甄怀仁的兼职太多了,况且三青团如今声势红火,谁都不敢真的就认为甄怀仁只是个科长。 甄怀仁没有多管闲事,直接上楼。随着越往上,声音越来越清晰,他听声音好像是三楼的,有些奇怪,那个赵科长的老婆怎么到三楼捉奸了?谁?三楼的三个女人中两个是他的,另一个是他要保护的,立刻加快速度走了上来。播音室的门关着,可是陈韫阖的办公室开着门,声音就是从这个房间传出来的,甄怀仁不管不顾的走了进去。 “……杀千刀的……甄科长?”赵太太正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着,看到甄怀仁进来,赶紧站起来。 “嫂子,这是怎么了?”甄怀仁不确定的看向陈韫阖。陈韫阖没有搭理他。 “哎,我们女人之间诉诉苦。”赵太太说着起身,拿起折扇“你们有正事,我就走了。” 陈韫阖客气了几句后,起身送走了赵太太。待回到自己座位才问“甄科长有事?” “我来找资料。”甄怀仁敷衍一句,转身往外走“这没有。” 陈韫阖看着甄怀仁的背影,撇撇嘴。她哪里看不出甄怀仁什么意思,又是怎么想的。这个混蛋把自己想成什么了? 甄怀仁出了陈韫阖的办公室,就手来到了斜对过,果然陈湄泉和林又新都在。两人看到甄怀仁神态各异,林又新赶紧站起来“科长。” 陈湄泉虽然也站起来了,却明显有抵触。 “哦。”甄怀仁笑着说“我记得三青团的发展规划你们这有底稿是吗?” “是的。”林又新赶紧抢先往文件柜走去。 甄怀仁笑着说“不着急,慢点。”却走到陈湄泉跟前摸了一把。陈湄泉轻咬嘴唇,却只能干瞪眼。然后是两把,三把…… “都在这里了。”林又新拿出档案盒,开始翻找。 “科长,喝杯水吧。”陈湄泉总算想出了一个借口,轻快的跑去门后倒水。 “文件还不少。”甄怀仁顺势凑到了林又新身旁,故伎重施。林又新的耳朵霎时变得通红起来,用鼻音回了一声。 陈湄泉哪怕再慢动作,也有倒完水的时候,不情不愿的端了过来,却立刻凑到林又新身旁“又新我来帮你。” 原本以为甄怀仁会有所顾忌,却不想这正和了一个龌龊男人的心思。 “文件很多啊。”甄怀仁站在两人身后,一边对比一边说“不着急,慢慢找。” 陈湄泉余光看了眼林又新,祈祷这个妮子千万不要扭头。 林又新则一支手扶住办公桌动作越来越慢。 眼看心思不属的两人同时拿起一份文件茫然的拉扯起来“林干事……”陈韫阖拿着文件走进来,神情一滞就往外走。 甄怀仁抽出林又新身上的手“副科长有事?”林又新如蒙大赦的绕过甄怀仁跑了过去。 陈湄泉吓得赶紧推甄怀仁“看到了,看到了,你去拦住她,拦住她。” 甄怀仁笑着抱住陈湄泉亲了一下“放心,不会有事的。” “她……”陈湄泉松了口气,又不高兴的推开甄怀仁却挨了一巴掌跑出去了。 甄怀仁笑着走到一旁洗了洗手,直接走出办公室,斜对面关上了门,甄怀仁也就顺手关了门直接上楼。 “甄课长,和陈科长忙完了?”赵太太起身,拿着折扇扇着风,似乎太热,领口的盘扣都解开了。 甄怀仁没想到赵太太竟然在范岭东的办公室,还这么随意“没呢,找范处长有点事。”只好走了进来。 “老范在我们家那口子的办公室呢,两个人说什么教案呢。”赵太太说着请甄怀仁坐下“一会就该好了。” 甄怀仁更加无语,这么亲热,难道?甄怀仁脑海里出现了一张复杂的关系图“行。”他现在下去,估计陈韫阖得咬死自己。 “甄课长今年多大了?”赵太太没话找话。 “二十。”甄怀仁说完就后悔。 “不会吧。”果然,赵太太小嘴微张“这么年轻?我儿子都十七了。” 甄怀仁清清嗓子,赶紧转移视线,伸手挠挠头,打算装单纯。无意中发现,赵太太的裙缝开的有些大,应该是刚刚坐下来的时候没有来得及抹平。这可害苦了刚刚过干瘾的甄怀仁,赶紧起身“行了,嫂子您坐着,我先下去,一会再来。”咬就咬,谁让自己犯了天下男人都会犯的错。这个借口真好。 “歇会吧。”赵太太误以为甄怀仁不喜欢有人打听他的私事,想着甄怀仁可是风头正盛,自然不想得罪。她之所以这几天找陈韫阖诉苦,一来是解释那天的事,二来顺带脚着和那个小妖精搞好关系。不都说她是甄怀仁的第一百零二个嘛。说着起身要劝,她忘了今天穿的是特意买的高跟鞋,因为冲劲太大,没站稳,直接向着甄怀仁摇摇晃晃的冲了过来。 “没事吧?”甄怀仁目瞪口呆的看着赵太太就这么跪在了自己面前。正想去扶,却看到了双手撑地的赵太太领口春色,不觉身影一顿,好深啊。 “不用,不用。”恰在此时赵太太突然直起身,脑袋直接顶到了甄怀仁的要害。 一切发生的太快,赵太太自己只知道自己撞到了甄怀仁,正打算道歉,却错愕的看着对方捂着裤裆坐回了沙发上。再一想,脸也红了,顾不得狼狈扶着茶几小心翼翼站起来“甄科长没事吧?” “没……”甄怀仁能说什么,面目狰狞的摆摆手。 赵太太一看,更加心虚,甄怀仁如今要想收拾自己男人太简单了。虽然她是无心的,可是,男人都是心眼小的“伤哪了?”明知故问的缓缓走过来。 甄怀仁一看,更难受了,赶紧摆手“嫂子,不用了,不用了。”不等他说完,赵太太已经走了过来“要不去医务科吧?” 甄怀仁直翻白眼,还嫌自己不够丢人“我没事。”见对方不信,不过脑子的说“不信你看。” 空气一下子静止了。 甄怀仁感觉自己真不应该上来,此刻他不敢开口,只求这位赶紧走或者放自己走。 赵太太反而淡定“那东西我又不是没见过,跟条小泥鳅一样。有什么好看的。” 甄怀仁一听,不乐意了,这可是对男人最大的侮辱“别拿赵科长和我比。” 赵太太一听,知道又惹甄怀仁了,不敢吭声,却不走。 甄怀仁欲哭无泪“赵太太,我先走了。”说着等对方反应。 “别。”赵太太可不会让甄怀仁跑了,不把事情平了后患无穷,同样不过脑子的说“我看看大多少?” 范岭东看看时间“老赵,我陪你下了一下午棋了。” 赵幼林猛抽一口烟“那个婆娘。”却不说了,只是哼哼。 “算了算了。”范岭东笑着说“赶紧把你婆娘领走,赖在我的办公室传出去你有脸是吧?” 赵幼林掐灭烟“要不是看在我家泰水的面……” “滚滚滚。”范岭东不听“你家泰山都娶了小了,比你儿子都小。你不会……” 赵幼林面色尴尬“可不得乱说。”说着起身往外走。 范岭东一愣,看着赵幼林的背影,笑骂一句“老杂毛,艳福不浅。” 正说着外边传来说话声,范岭东听声音像是甄怀仁,正要出去,甄怀仁走了进来“范处,走,出去吃饭去,喊上嫂子。赵科夫妻俩也去。咱们不去远的,就在学校门口的金石酒店。” 范岭东自然不会拒绝甄怀仁,起身跟着甄怀仁走出办公室,就看到赵幼林正和赵太太等着。 “行,你们先去,我收拾一下接了内子就来。”范岭东看了眼赵幼林夫妻,终于松了口气,这娘们又没事了,吓得自己一下午都不敢回宿舍。到底是川妹子,辣的很,一进来就解扣,谁见过“快去吧。”说着回了办公室。 赵幼林和甄怀仁互相谦让后往楼下走去,甄怀仁正想开口,却感觉腰间一痛。显然自己刚才夸赵幼林夫妻和睦相处,举案齐眉,惹某人不快了。 走到三楼,陈韫阖等人也正要下班,赵幼林和三人不熟,反而赵太太十分亲近邀请三人一起。 本来以为陈韫阖不会去,不想她答应了。只是甄怀仁感觉陈韫阖对赵太太好像比刚才疏离了。 “等我呢?”范岭东笑着走了下来,甄怀仁立刻发现陈韫阖三人神色古怪。他猛的想到,范岭东的办公室楼下就是陈韫阖的办公室。这事闹得,怪不好意思“老赵,刚才那局棋我没看懂。” 赵幼林一听,误以为甄怀仁刚刚进去看到了残局,立刻好为人师的说“我走……” “咱们边走边说。”甄怀仁说着邀请范岭东一起往楼下走去。 陈湄泉斜睨一眼赵太太,这都走了还瞧呢,还捉奸,先捉你自己吧。刚刚的动静,恨不得都掀房子了,这两口子,啊呸。 因为就在校外不远处,众人都是步行,走到校门口,范太太已经等着了,显然范岭东刚才打电话了。 几个人有说有笑的到了饭店,要了一个包间,不知道这群人是不是有意的,甄怀仁和陈韫阖坐到了一起。这次陈韫阖依旧没有拒绝,甄怀仁不由狐疑,她怎么了?受刺激了?最次也是咬一口吧? 虽然男女同桌,可是甄怀仁他们是和赵太太她们说不到一起的。所以很快就变成了两个小团体。 “这事没问题。”范岭东低声说“回头你把他们的申请表拿过来。” “没的说。”甄怀仁笑着端起酒杯“我单独敬老哥一个。” “甄科长是瞧不起我们女人嘛?”赵太太突然插话。 房间静了下来。 “范太太也在呢。”赵太太不明所以。 赵幼林大笑附和,甄怀仁笑的更开心“对对对,来来来,嫂子,赵处长,咱们一起。” 范太太是附近一所学校的老师,打扮的永远是端庄的,四十多的女人说话竟然是娃娃音“行,那一起。” 吃完饭,几个人走到校门口,甄怀仁告辞。直到他离开,陈韫阖都没有主动搭理过他,这让他莫名其妙。只能祈祷冯力文赶紧回来,否则陈韫阖整天神神道道的。 原本甄怀仁以为自己是铁打的,结果到了第二天早晨才知道自己是泥捏的。算上昨天下午不过才三个,就让他体会到了了广播里说的各种症状。吓得他甚至不敢多看最近穿衣服越来越单薄的细妹,吃了饭就逃到了司令部。一边盘算这多会才能够开花结果,一边开始了忙碌的一天。 “南尖社,社长陈郁南,字庆之,中央银行副总裁及中央银行理事会常任理事陈行公子,其实背后的金主是孔院长的公子孔令侃。该社创建于上海圣约翰大学,成员多是孔公子的朋友和校友。”何尚武的本事还是不小的,最起码在南京和上海的消息还是可以的。甄怀仁前天打电话让他查,今天就已经有了结果。 甄怀仁面无表情的听着,心里盘算得失利弊。按理说孔令侃背后有他家父母应该不用这般费劲,可是他却偏偏这么做了。图什么? “辛苦了。”待何尚武汇报完之后,甄怀仁笑着递给对方一支烟“老哥是有本事的。我也不废话,丁处长前一阵打算把特警二队的兼差辞了,不知道老哥有没有兴趣?”他也是没有办法了,那个张世杰他更不放心,何尚武最近一个月接触下来,还是稍好的。 何尚武有些为难,毕竟这个升职的诱惑太大了“我能考虑几天吗?” “可以。”甄怀仁想了想“周末答复我。” 何尚武走了出去,甄怀仁不得不想了想拿起电话“孙千,你进来一下。”挂了电话片刻孙千走了进来“课长。” “你私下考察一下特警二队的队员葛一辉。”甄怀仁说着递给他一个地址“看看是不是可靠。” “是。”孙千接了过来,看甄怀仁不在吭声“课长我出去了。” 走出办公室,孙千忍着激动赶紧回到座位。这一个月的表现没有白费,甄怀仁开始让他做事了。每个人都有上进的想法,作为甄怀仁的秘书,孙千知道自己是矬子里边拔将军,也知道自己的使命。是的,徐藩并不是平白无故让他来送文件的。情报部门错综复杂,谷正伦怎么可能放手不管。徐藩是谷正伦的亲信,自己是徐藩的人,徐藩算准了甄怀仁不会要名单上任何一个人。 人是最复杂的,算准了开始,却算不准结束。正如徐藩一样,他就没有想过,经历过陪绑和冯力文调教的甄怀仁心理年龄更加成熟。结果甄怀仁认为的释放善意,在徐藩眼中成了引君入瓮,两个人都觉得自己做的很成功。 下了班,甄怀仁哪都没有去,而是开始找爱丁堡,不是,找药店。西医他不知道好坏,可是总感觉西医就是动刀子,但就这方面,还是选择国医比较靠谱。 转来转去,突然看到街口有家药局的招牌写着“利民药局”,看看地方,正是一股说的那家朝鲜人的地方。甄怀仁继续前行,国内开药局的有很多是日本人和朝鲜人,闹出不少事,前一阵广西北海那边就闹出了大乱子。 路过药局的时候,下意识的扭头看了眼,一个中年人正从里边出来。甄怀仁一愣,他并不认识对方,可是从对方那神情看出,他认识自己。怎么回事?甄怀仁把车停到一旁,迅速检查了配枪,放在后腰,走了下来,向利民药局走去。他是个心里藏不住事的,尤其是明年的阴云让他最近总想要发泄,肆无忌惮的发泄。可是哪怕就像赵太太那样的,也是同胞,也是把身子给了自己的,他做不出来太过分的。 中年人并不是和甄怀仁相向而行,所以直到他走进利民药局,中年人都没有停下,甚至回头。 “先生,您是问诊还是寻药?”学徒迎了过来。 “问诊。”甄怀仁不动声色的回答。 “请稍候。”学徒请甄怀仁坐下,倒了杯水放在甄怀仁面前,然后进了诊室。 甄怀仁看看这药局布局,中规中矩,要是常靖中不说,他还真看不出哪里有问题。 “先生你这么年轻也腿疼?”一旁的一位老头似乎也是等看病的。 “腿……嗯。”甄怀仁尴尬了,难道这里只能治腿? 老头看看甄怀仁,伸手搭住了他的手腕。甄怀仁反手甩开“老先生什么意思?” “年轻人。”老头似笑非笑的说“你看的不是两条腿吧?” 甄怀仁可不相信自己随便找个地方,一个病人都可以治这什么“阳痿早泄”之类的“不知道你说什么。”就要起身。 “走吧走吧,左右不过三十。”老头似乎自言自语。 甄怀仁坐了回来“什么意思?” “老叟腿脚不便啊。”老头却不说了。 甄怀仁无奈,拿出五元拍给老头。 “手。”老头很有职业道德。 甄怀仁赶紧伸过去,也不再嫌弃老头干瘪的手。 “果然。”老头把脉,看了甄怀仁舌苔后说“你最近房事太勤,我给你个方子,你吃半个月。”说着就把方子说了出来。 甄怀仁早忘了自己要干什么了,赶紧记了下来,临了问“老先生,这吃药期间……”他羞于启齿。 “不忌房事。”老头轻飘飘的说了一句。 “您说的左右不过三十……”甄怀仁又问。 “这不遇到了老叟了吗。”老头傲娇的说了一句。 甄怀仁松了口气,觉得过意不去,又拿出五元塞给对方“谢了。”起身就走。 老头看了看五元钱,笑着揣进兜里。学徒走出来,看到甄怀仁不见了,没好气的说“李伯,您又骗人钱了。人家找来,我们可不负责。” “放心了。”老头笑着说“那位先生不太聪明的。” 学徒无奈反身进了诊室,对医生摇摇头,故意大声说“师父,李伯又骗人了。” 医生点点头,起身从后门出来,对气喘吁吁的正往枪里装子弹的中年人说“人走了,被我铺子里一个老骗子骗走了。” “老骗子?”中年人觉得匪夷所思。他刚刚敢肯定,甄怀仁注意到了他,这才违反纪律,急匆匆绕路返回,准备掩护自己的战友撤退。 “那是个游方郎中,专门给人治阴阳调和的。”医生哭笑不得。 “你是说他是真的来看病?”中年人脸直抽。 “最起码有这方面的原因。”医生平静的说“刚才小刘也说,那人脸色看起来,像是阴阳失调。” 中年人松了口气“不能大意,咱们前脚收到匿名信,后脚他们就明目张胆的过来了。” “放心吧。”医生平静的说“我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你赶紧把消息送出去。不能让同志们的血白流。” “保重。”中年人有千言万语也只能化作一句简单祝福。当接到匿名信的那一刻他们就知道自己凶多吉少了。对方甚至有可能就是敌人,故意为之,让自己带他们去找其他的同志。所以医生师徒还不能立刻撤走,他要为中年人送消息争取时间。 甄怀仁回到车上,皱皱眉头,仔细回想,总感觉哪里不对,却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对。启动汽车扬长而去。 常靖中放下望远镜,想了想,走到电话旁摇了摇“接宪兵司令部警务处丁处长。”过了一会“丁处长,刚刚甄科长去了利民药局。不知道,很快就出来了。看起来很着急。是。” 丁树中挂了电话,目光变得阴冷,他正愁找不到合适的借口,甄怀仁就送上门了。一个小瘪三,竟然骑在自己头上拉屎。 走出办公室,难得早早回到家,可是却看到林伯脸色难看的躲着他,他的脸色立刻变了。拿出枪直接走进别墅,绕过影壁,就看到一支枪顶在了他的头上。 “姓丁的,你很好。”甄怀仁拍拍怀里吓得不敢看的女人“你上去等我。” 女人脸色难看的走上楼,却从始至终没有看丁树中。 第16章 只此一次 两人小心翼翼的走进丁树中的书房,甄怀仁关上门,就给了丁树中一巴掌“利民药局是你设的套吧?” 丁树中没有吭声,已经不需要再多说了。 甄怀仁继续几巴掌,然后又是几脚,这才坐到沙发上“常靖中很不错。” 丁树中依旧没有吭声,消息泄露了,甄怀仁已经有了防备他这时候说什么也没用了。他甚至想到了甄怀仁已经派人去抄利民药局。如此,当初说利民药局没问题的常靖中,还有他都完了。 “说说吧。”甄怀仁拿出烟点上“你都想干什么?”他也是暗呼侥幸。实在是去拿药的时候,药房的伙计一看就说这是游方郎中骗人的药方。甄怀仁原本很生气,可是一想,不对。游方郎中再怎么也是国医,不会去日本人的西药局坐馆。而朝鲜人,他太清楚了,抱团,也不会允许一个中国土郎中在他们的地盘如何。那么那家药局就不是朝鲜人的,也就是常靖中在骗自己。 “弄死冯力文。”丁树中破罐子破摔“栽赃你是cp,然后我在你面前折腾冯力文老婆。” 甄怀仁的眼睛一眯,丁树中反而没感觉“来个痛快吧。” 甄怀仁到有些难以决断。良久之后“你已经给那边消息了?” “对啊。”丁树中笑着说“我帮你把眼中钉拔了。” 甄怀仁再次沉默。 “你放过我。”丁树中并不是真的不想活了“我保证不会有下次。” “你拿什么保证?”甄怀仁看着丁树中,放下的枪口再次抬起。 “丽华,我们已经分居了。”丁树中说完就后悔。 “你拿我女人给你做抵押?”甄怀仁不耐烦的说“算了。” “老常……他这些年为我做了不少事。”丁树中又说。 “你真的在日本人那里什么都没有招?”甄怀仁怎么就不信呢,难道自己比日本人还厉害? “你没有在日本人那里呆过。”丁树中自然听出了嘲讽“当时咬牙坚持了下来,可是我没信心能够再来一遍,哪怕如今的局面也让我承受不住了。” “算了。”甄怀仁收起枪“不过只此一次。” “你的意思是……”丁树中感觉甄怀仁脑袋被驴踢了,不对,是怎么说变就变了? “你打日本人。比我强。”甄怀仁说了一个在丁树中看来扯淡到极致的理由,可是他真的是这么想的“以后,一三五我住过来,你出去找地方。”说着起身要走。 “今天星期二。”丁树中闷声闷气的说了一句。 “明天开始。”甄怀仁硬邦邦的回了一句,走出门。 丁树中瘫坐在地,这他妈叫什么事。 一整晚甄怀仁都很疯狂,哪怕他都感觉自己最近身体不太好,可是依旧没有罢休。他不想去想冯力文,可是却依旧于心难安。待到天亮,甄怀仁有了决定,如果冯力文命大,给他们一笔钱,送他们远走高飞。如果冯力文没命了,那就娶陈韫阖,哪怕自己死了,这世上还有她还有自己的父母可以依靠。计划全乱套了。 来到办公室,甄怀仁强迫自己开始工作。好不容易进入状态,电话响了“第四课,甄怀仁。” “甄处长,我是盛升颐啊,孔常务那里的盛升颐。”电话里传来了盛老板的声音。 “盛老板你好。”甄怀仁笑着问“有事?” “是这样,明晚孔常务家里有个牌局,您要是有空,不妨一起。”盛老板的态度没了之前的骄狂。 “明晚?”甄怀仁看看日历“好的,我会去,几点,嗯,好,不好意思,我还没有结婚,对,好的,我准时到。”甄怀仁挂了电话,却又拿起话筒“宪校政训处第三科。”片刻后,里边传来了他想要听到的声音,可是却开不了口,终究待对方挂了电话之后,自己也挂了。索性不再工作,来到了第一组。 胡斌得到消息迎过来“课长。” “嗯。”甄怀仁回了一声。 胡斌有些画蛇添足的解释“只有他们两个在待命,其他的都按照您的命令出去找线索了。” 甄怀仁点点头“老胡,过两手,最近感觉浑身不舒服。” 胡斌看看甄怀仁“那行,点到为止。” 两个人立刻脱了军装,换了拳套来到了空地。胡斌伸出双臂,甄怀仁下意识的就挥拳打开,大脑才反应过来,这好像是规矩“抱歉。”甄怀仁同样学着伸出双拳与对方相撞。 竞技正式开始,不得不说胡斌是真有两下子,甄怀仁先用警技,接着八极拳,最后摔跤,却全都无功而返。要不是胡斌手下留情,他估计得趴着回去。 “课长,有句话您就当听个乐呵。”胡斌因为和甄怀仁打了一回,反而感觉到了亲近“老话说得好,酒是穿肠药,色是刮骨刀,为武者大忌。” 甄怀仁有些尴尬,却领情“有些东西明知道后患无穷,却让你甘之如饴。” 胡斌耸耸肩“听不懂啊。” 甄怀仁大笑。 胡斌却说“不过课长要是愿意,可以跟我师傅学些养生方面的法子。要不然,不是长久之计。” 甄怀仁一听好奇的问“尊师是……?” “中央国术场少林门长王师子平。”胡斌双手抱拳遥举,以示尊敬。 “少林啊?”甄怀仁有些失望,和尚好像要戒色啊。他不怀疑王子平的本事,可是要戒色,他好像做不到。 “家师的养生拳法对课长很有好处的。”胡斌也想和甄怀仁拉拉关系“也不用立刻就学,课长可以听听家师的说法。” 甄怀仁不好搏了胡斌面子“行,择日不如撞日,你给他老人家打个电话,要是有空,咱们现在就去。” 胡斌大喜,赶忙应下。 易正伦走进院子,就看到甄怀仁和胡斌一边说一边走过来,赶紧敬礼。甄怀仁看都不看,草草回了一个礼,胡斌却正式很多,然后向外走去。 易正伦知道甄怀仁还没有消气,苦笑着和留守的两个队友打招呼“课长和组长这是出去?” “拜师。”一个队友接过易正伦的烟“找组长师傅。” “拜师?”易正伦觉得甄怀仁神经病,怎么又想习武? “养生。”另一个新来的队友凑趣,暧昧的说。 “滚。”老队员立刻脸色难看开骂起来“闭上你的臭嘴。” 新队员面对老队员的斥责不敢吭声。易正伦劝了劝,这才离开。 “姐夫,你咋了?俺错了就错了,你咋骂的那么难听?俺娘是你啥人?俺姐是你啥人?俺妹……”新队员愤愤不平的抱怨。 “你懂个屁。”老队员低声斥责小舅子“姓易的是课长的同学,你说这个是不想混了?” “啊。”新队员缩缩脖子“我说怎么都对他客客气气的。” “在这要想活的久,一定要管好嘴。”老队员说了一句,这才离开。 胡斌开着车载着甄怀仁来到了中央国术馆,停好车就熟门熟路的带着甄怀仁来到了中央体育场国术场的一间办公室,见到了胡斌的师傅王子平。 “我虽然是少林门长,可是却并不是出身少林。却并不是佛门中人。”王子平大胡子,为人豪爽,得知甄怀仁是河北人,更加亲近“我擅长查拳和剑法。不过这两种对甄科长……” “老先生叫我怀仁或者小甄就可。”甄怀仁恭敬的说。 “怀仁听说过五禽戏吗?”王子平从善如流,没有矫情。 “听说过。”甄怀仁立刻明白意思“我家祖父在世时,时常晨练,习的就是此拳。”赶紧将话封死。 “怀仁看来对五禽戏有误解。”王子平说着起身“咱们到外边聊。” 甄怀仁自然不会拒绝,和胡斌走出办公室来到了空地。 王子平开始一边说一边开始练了起来“虎戏者,四肢距地,前三掷……”待一套动作完成,口中口诀也说完“怀仁,我刚刚练的是以五禽戏为基础,揉合了少林等门派的养生术重新组合的五禽戏二十式,你练一个月,然后再来。” 甄怀仁尴尬的说“老先生,我……我刚刚走神了。” 本以为王子平会大怒,不想对方大笑起来“也怪老朽,来,我教你。” 学了一下午的五禽戏二十式后,末了,甄怀仁避开胡斌,扭扭捏捏的问王子平“王师,练这个可有避讳的?” 王子平摇摇头“何处都可以练,这本来就是我总结出来让大家练习用以强身健体的。” 甄怀仁大窘,硬着头皮问“可能同房?” 王子平哭笑不得,摆摆手“荤腥不忌。” 甄怀仁大喜。不管怎么说,先练练,万一有用呢。 常靖中再次放下望远镜,他认为再拖下去就连鱼饵都要丢了。可是想到上午丁树中的话,不得不压住烦躁。交代了手下几句后,走出观察室。算了,丁树中都犹豫不决,他何必自寻烦恼。 夜色下的南京十分的漂亮,尤其是远处新安装的路灯,显得金碧辉煌。常靖中正琢磨要不要给儿子带些东西回去,身后传来发动机声,声音显示车速很慢。常靖中不动声色的把手揣进了裤兜。 “老常。”却传来了甄怀仁的声音。 常靖中更加戒备,扭过头,当先看到了后座的丁树中。 “上来,一起走。”甄怀仁笑着探身到副驾驶拉开车门。 常靖中坐上了车,关上门。 “我和丁处商量过了。”甄怀仁启动汽车“那个利民药局的点,撤了。” 常靖中闷声闷气的回了一声。人家都谈好了,只是通知他,不是征求他的意见。 “当然,不是不管了,而是改为长期监视。”甄怀仁看了眼后视镜里的丁树中“蛇没有出洞,就一定还会留下来等待下一次的诱饵。” “您得意思是还要喂料?”常靖中游移不定,那么还要再牺牲一个cp叛徒?” “不,为什么牺牲人命。这种方式,对方也会付出很大代价。”甄怀仁笑着说“我们给他们送情报。” 常靖中愕然的扭头看向丁树中,要不是对方在这,他都想逮捕甄怀仁。 “中央的当然不能送。”甄怀仁今天说话好像故意要大喘气“地方的没事吧?东北军,西北军,晋绥军,马家军,川军都可以啊。” 常靖中想了想“我们能得到什么?” “业绩,升职,还有cp能想出来的所有一切,我们就不用费思量了。”甄怀仁平静的说“这样,这些都是你们一股的业绩,以后处长和我也跟着老哥沾沾光。” 常靖中没有吭声,坐在后排同样没有吭声的丁树中有些遗憾的把手里的绳索收起。 车子开向了常靖中的家。 一早,甄怀仁推开窗户,向外张望,楼下的那个林老头看了眼甄怀仁立刻低下头继续做事。 “忙着那?”甄怀仁好整以暇的趴在窗边,立刻从后边挨了一个枕头“继续吧。”说着起身关上窗户。转身捡起枕头“这玩意可是我特意买来给你的。” “还给你。”说着又飞过来一个。甄怀仁赶紧接住,爬上床,将枕头放下,凑了过去“昨晚还好好的,怎么了这?” “你们两个都是禽兽。”丽华一边推甄怀仁一边咒骂。 “我是,我知道,可他不是,他是禽兽不如。”甄怀仁蛮横的抱住丽华“禽兽比禽兽不如好吧?” 丽华正要开口,突然看到了甄怀仁手臂上的几圈牙印,顿时不吭声转身背对甄怀仁,不理他了。 甄怀仁感觉莫名其妙,实在搞不懂“搬我家去吧?” “你走开。”丽华倔强的推开甄怀仁“我哪都不去。” “那我派两个人过来保护你行吧?”甄怀仁退而求其次。 “保护?”丽华转过身,又打了起来“我让你保护,让你保护。” “好好好,我保护,我保护。”甄怀仁故意曲解丽华的意思,制住了丽华。 眼看都八点了,甄怀仁才行色匆匆的走出别墅,二话不说,拿出几十块钱塞给林伯“做的不错,继续。”拍拍林伯肩膀走了出去。 林伯心虚的看了眼三楼,正看到站在窗边的丁太太,只是对方根本没有看他,而是随着甄怀仁的身影,看向院外。 林伯叹口气,丁老爷啊,不是奴才不忠心,实在是你自己不争气啊。 甄怀仁并没有去宪兵司令部而是距离自己家不远的百子亭,孙千找的报社就在这里。 “不知道这位先生可不可以雇佣这些职员?”一个儒雅的老叟向甄怀仁推荐“尤其是这位胡先生,真的是大才,文章写的极好。” 甄怀仁看看老叟身旁的一个瘦弱眼镜男,对方不失儒雅的微微躬身“在下胡兰成浙江嵊县人,之前在北平做过几年副主编。” “既然何先生推荐你,自有道理,这样,你现在写一篇关于三青团与青年的文章,字数一千字以上。待何先生和我回来后咱们再说。”甄怀仁不好直接赶人,所以特意出了一个难题。三青团的名头也就在高校和上层流传,普通人谁去关心,就是做报纸这行的估计知道三青团的也不多。 “甄先生”何先生赶紧说“胡先生刚从广西来的很多南京的事他不晓得的。” “何先生,我行的。”胡兰成却赶紧说“可以的,做的来的。” 甄怀仁没有多说“何先生,带我看看车间吧。”不是在北平吗?怎么刚从广西来?这个眼镜不老实。心中已然不喜,待半个多小时后拉着还想拖延时间的何先生回来,却看到胡兰成正在喝茶。显然文章写好了。 甄怀仁有些诧异的接过胡兰成躬身奉送的文稿看了起来。初时草草了事,细品片刻,再次读了起来,第二遍之后看向对方“你之前听过三青团?” “在下确实刚从广西入宁。”胡兰成恭敬地回答“不曾听过三青团,不过是刚刚向外边的几位记者兄弟打听来的。” 甄怀仁点点头“行,你留下吧。”他确实需要个文化人。只是这人油腔滑调,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你住哪?” “胡先生一家住报社的宿舍,不远,就在对面胡同。”何先生大喜。 甄怀仁不再多问“那么就这样,何先生你可以准备合同了。” 何先生立刻答应“那甄先生和胡先生先聊,我失陪片刻。” 甄怀仁坐下,待何先生走了后,一边请胡兰成坐下一边问“胡先生对报社熟悉,可有什么推荐的。” “甄先生抬举在下了,我刚来南京,确实不熟悉。”胡兰成狡猾的躲开话题。 甄怀仁笑了,心里却骂翻了,活脱脱一个小人,不说别的,刚刚帮助胡兰成的那几个记者呢?或许有各取所需,可是人家终究给了他天大的帮助才让胡兰成拿到了位置。只是他如今真的缺人,先用着再说“胡先生可知道我是谁?” “甄先生的身份我是不清楚的。”胡兰成这会没有乱说。 “我是宪兵司令部警务处政治警察课课长。”甄怀仁慢悠悠的拿出烟“专门抓cp的。” 胡兰成的脸色一下子白了,显然他后悔了。 “我还是三青团书记处的参事。”甄怀仁好整以暇的看着胡兰成。 刚刚对三青团有了了解的胡兰成脸色又一变,这可是真正的大机会。 “我的意思你懂了吗?”甄怀仁学着孔常务靠在沙发扶手上,斜睨胡兰成。 “您得意思,在下懂了。”胡兰成恭敬地说“我以后一定会将报社经营好的。” 甄怀仁脸直抽,他多会说把报社交给胡兰成了“这么有信心?”不是不可以,关键这么做他能得到什么。 “在下于各地漂流十余年,对于各个阶层多有涉猎,我知道他们想要什么。”胡兰成困顿多年,眼前机会他是一定要把握的。 “我不听你说的,我要看你做的。”甄怀仁不耐烦的挥挥手“我给你一个月时间,能达到我的要求就留下,达不到,我这里不会养闲人。” 胡兰成心中一凛,这个年轻人不好骗啊,却还是应承下来。 “明天我会派一些人过来,外边的人全都留任。”甄怀仁看了眼进来的何先生。 签完合同后,甄怀仁依旧没有去宪兵司令部本部大楼,而是来到了旁边的看守所。 他没兴趣故地重游,而是来看一下常靖中送给自己的礼物。他昨天安排人跟踪自己时,意外的发现还有人也在做同样的事。既然如今大家一条船,这个人就成了礼物了。 房门打开,一个矮个青年走了进来。甄怀仁头都没有抬,继续翻看对方的资料,足足半个小时后,才问“姓名?” “李士群。”对方的声音有一种解脱感。 “职业?”甄怀仁拿出烟点上。 “《利民报》通讯员。”对方急不可待的说。 “哦?”甄怀仁笑着抬起头,第一次看了对方,个子不高,三十来岁,娃娃脸,看来昨晚没少受到优待“你不老实啊。”说着从怀里拿出枪,上膛。 “真的。”李士群还想狡辩,可是枪响了,一颗子弹打中了他的肩膀,顿时他就感觉半个身子失去了直觉。这还不算,跳弹擦着他的头皮飞了过去,又打中了房顶一角“我是党部南京区侦查股侦探。”再没了一丝侥幸。 甄怀仁忍住心慌,对冲进来站在门口的胡斌挥挥手,待对方离开后问“你不会是假叛变吧?”他刚刚只是想吓唬李士群,如果对方真的是cp,他还想怎么放人呢。结果李士群刚刚身子一动,自己撞上了子弹。 “不是,不是,我真的是效忠党国。”李士群怕了,这就是个疯子,在这开枪,跳弹打在哪全看运气。 “为什么跟踪我?”甄怀仁不动声色的问了最想知道的。 “奉军委会调统局三处处长丁默邨的命令,查明你得行踪。”李士群索性全说了。 “胡说。”甄怀仁冷笑“好你个cp,竟敢挑拨我和丁处长的关系。”说着按了桌上的电铃,片刻后胡斌带着易正伦走了进来“课长。” “嘴很硬,给他松松骨。”甄怀仁说完继续看起李士群的档案,尤其是他的老婆叶吉卿,长得不错啊。” “我说的都是真的,真的。”李士群大喊,却根本无济于事。很快就开始品尝起宪兵司令部的套餐。 李士群被胡斌整得飞起,很快就吧能交代的都说了。按着李士群的易正伦余光看着一旁无动于衷甄怀仁,不由叹息,一切都变了。 李士群整整享受了一下午,才被扔回牢房。易正伦换了衣服下班后再次来到棋社,要了个房间。 焦急的等待后,中年人走了进来,关好门“怎么了?” “您听说过李士群这个人吗?《利民报》的记者,内里是党部调查科的特务。”易正伦直接说“他奉了军委会调统局三处处长丁默邨的命令跟踪目标,结果被抓了,目标亲自问了一下午。” “丁默邨和李士群都是咱们的叛徒。”中年人给出了明确的答案“看来他们又要开始内斗了。” “什么时候停止过。”易正伦嘲讽的说“目标已经很低调了,就这还是被跟踪。” “低调?”中年人叹口气“你也许小看他了。”说着开始将前天的事情说了出来“原本以为对方是引蛇出洞,我们都做好了牺牲的准备,如今可好,摸不准目标的意思,也没有特务冲进来,我们反而被动了。” “为什么不撤走?”易正伦不明白“同志们的生命已经受到了威胁。” “因为我们要确认,给咱们送情报的人究竟是什么意思?”中年人坚定的说“如果对方真的是我们的人,你知道这意味着,我们有一名同志已经成功的打入了国民党反动派的情报核心,位置应该不低。这对西北来说太重要了。” 易正伦苦笑“目标去那里应该真的是碰巧。”接着把甄怀仁跟着胡斌去国术馆求学的事说了“这一阵他的脸色确实很难看。人啊,有了钱,有了权,就变得面目全非了。”收拾心情后问“需要我暗中下手收拾了李士群吗?” “不,你完成自己的任务,不多做。”中年人立刻否决。 “我明白了。”易正伦点点头,虽然他很想问为什么一定要千方百计除掉冯力文,而可以对李士群这种叛徒置之不理。 “你啊。”中年人似乎能听到易正伦的心声“李士群不过是一个普通党员,对我们威危害不大,到目前为止,根本没有造成任何损失。我们对这种党员不会不分青红皂白的一概制裁。可是冯力文不一样,他手上有二十多位烈士的鲜血。” “哦,下午办事弄得吧。”甄怀仁毫不在意的说了一句。下了班他就如约来到了孔常务孔令侃家,不出意外的受到了欢迎,盛升颐亲自来接的他。吃了一顿冷餐后众人入座,旁边的徐可行鼻子灵,立刻问到了血腥味,甄怀仁不以为意的回了一句“我毕竟是警察嘛。”宪兵第四课毕竟是干特务的,传出去既不安全也不好听。 众人都有些不自然。尤其是孔令侃身旁的女伴,皱皱眉头,一脸嫌弃。 “参事还亲自下场?”孔令侃笑着问。他已经以三青团干事自居,得知三青团的规矩,如今一口一个参事,弄得甄怀仁反而尴尬。 “那倒不用。”甄怀仁笑笑“我在旁边看,那个家伙胸压高,血也就喷的哪都是。” 旁边的徐可行脸都绿了,脑补出了一副可怕的画面。心里暗骂甄怀仁简直是莽夫。 “开始吧。”陈庆之插话。 众人没有反对,甄怀仁自然也不会反对。 虽说如今孔令侃等人有求于己,可是甄怀仁依旧小心应对,毕竟人家和光头佬才是一家人。所以依旧是赢几局输几局,大体维持平衡。眼看到十二点了,甄怀仁起身告辞。他家里还等着呢,哪有心思陪这群二世祖。这当然让人扫兴,可是甄怀仁不是孔令侃的跟班,所以不需要看孔令侃的脸色。 “他结婚了?”孔令侃看甄怀仁远去的背影问。 早早离场的徐可行直接说“没有,不过好像家里养着一个寡妇。” 众人哄笑。 “这还不算。”徐可行继续说“听说还和另一个有夫之妇不清不楚,好像还是他师母。龌龊至极。”正要再接再厉,一旁的陈庆之插话“咱们继续。” 徐可行一愣,顿时想到了孔令侃。甄怀仁只是疑似和师母如何,而这位直接把舅舅的小姨子睡了。偷眼看去,果然孔令侃面色不渝。 出乎甄怀仁预料,当他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有一个漂亮的女人等着了。 “你们聊。”樊瑛笑着说了句,接过甄怀仁的书包进了书房放下后,上了楼。 甄怀仁请对方坐下“不知道李太太来什么事?” “甄课长何必为难我一个妇道人家。”对方说着走到甄怀仁跟前直接跪下“求求甄课长大发慈悲,放了我男人。他糊涂,给人当枪使,这种事哪是他一个小小侦探掺和的。” “李太太起来吧。”甄怀仁没有理会“你该知道干咱们这行的,心硬。” 李太太也不矜持,就势趴在了甄怀仁腿上“铁汉也有柔情,课长总有软的时候。” 甄怀仁实在没想到这个女人为了李士群这么豁的出去“你让丁默邨来和我谈。” 意思已经很明白了,他不想占这个便宜。李太太却说“我男人傻,当初已经被这个丁处长坑了一回,这次,人家一定不会管的。”说着摇摇甄怀仁的腿“课长,求求您了。” 甄怀仁已经退了一步,人家既然执意如此,他也就不装了,伸手将李太太拉起,抱在怀里“不知李太太可愿跟我同床共枕否?” “愿意。”李太太心里暗骂,却抱住了甄怀仁脖颈“只要能放了我男人,我什么都愿意。” 甄怀仁起身,抱着李太太走向楼上。 “昨晚又听墙根了?”一早甄怀仁下楼,看到神色憔悴的细妹,没好气的问。 细妹羞得转身去了厨房。甄怀仁坐到餐桌旁,不由得回味昨夜三英战吕布的盛况。突然反应过来,自己状态不但正常了,比以前还要好。可是他昨晚没有用向影心拿的药,猛然间想到了王子平教他的五禽戏二十式。不过是不是这么夸张?一共才练了没几天啊。 细妹低着头,在甄怀仁注视下端着饭放到了他的面前。想要退到一旁,一支手已经挡住了她的去路,将她揽入甄怀仁怀里“喂我。”甄怀仁调整坐姿。 细妹浑身火热,靠在甄怀仁怀里求饶“先生,我没力气了。”说着脸更红“一点力气也没了。” 什么叫好了伤疤忘了疼,甄怀仁现在就是。在这个阳光明媚,万物争鸣的早晨,甄怀仁在餐桌上做完恶之后,扔下了受害人细妹收拾残局,自己则兴冲冲的上班了。 当然不是去释放李士群,李太太昨夜风姿甚至压过了向影心,乐极生悲的让原本打算浅尝辄止的甄怀仁决定再与李太太斗上几个来回。他是去拜访一位在电影界很有名气的导演,既然说拍电影,就要拍电影。 “这是钱的问题,也不是钱的问题。”甄怀仁面前一名戴眼镜的帅气青年摆摆手“实在是我没有拍过你说的这种方式啊,甄先生。” “没关系,孙先生现在不是什么都讲创新吗?”甄怀仁直接说“我给你钱,你创新,不用考虑回本,我就是冲着亏本去的。”他之所以对此人这么有信心其实是从广播里听来的,面前这位是中国最早一批教育片的先行者之一孙明经。原本他还将信将疑,可是看了人家的资料,差点顶礼膜拜,七年时间学贯三系。从小就是电影爱好者,这种人他听着都是敬佩,哪里肯放过。他看上的女人不会放过,男人也别想跑。 “恕我冒昧。”孙明经皱皱眉头“我不明白甄先生什么意思?”现在谁都知道拍电影赚钱,大家都想着以小博大,谁会冲着亏本去。 “我的这部片子,不是说风花雪月,不是帝王将相,说的是一个三青团团员的成长。”甄怀仁说着自己的构想“内容就是下个月开始的团校生活的一天。” 孙明经一听就明白了“甄先生是为政府做事?” “是,可是我也为中国人做事。”甄怀仁拔高自己的身份“国家面对周围恶狼寰视,危如累卵,可是我们的国民,尤其是这京畿腹地,还在醉生梦死。我们必须唤醒民众,这就是我们三青团要做的。当然我不讳言,我们还很弱小,所以需要扩大影响力。让更多的人知道我们,认识我们。” “我可以试试。”孙明经虽然学识优秀,却因为没有走出象牙塔,还不懂人心险恶“甄先生带剧本了吗?” “剧本?”甄怀仁一愣“什么是剧本?”他在这之前对电影一无所知,认为电影就是按照导演的想法拍的,想怎么拍就怎么拍“不是应该孙先生负责吗?” 孙明经哭笑不得,已经听出甄怀仁的底细“电影看似简单,可是要想拍好,需要各个方面的协作,别的不说,一个好的摄影师就对电影的效果有很大的帮助,而编剧则是一部电影成败的关键。毕竟情节才是最能打动观众的。” “摄影?照相的?”甄怀仁想想“我这就去请南京最好的照相馆师傅。” “甄先生。”孙明经拉住甄怀仁“您最好了解一下电影拍摄的具体流程。否则拍出来,电检会也不会过审的。” “这个不需要担心。”甄怀仁自信的说“你怎么拍的,一定会原封不动的怎么播。” 孙明经听出了甄怀仁狂妄之后的潜台词“那拍摄也需要很多人配合的……” “这么着。”甄怀仁想了想“我买一家电影公司,你做老板。” 孙明经感觉最近没有睡好,或者遇到了神经病。 甄怀仁是神经病吗?也许是。当得知几千万人会在未来几年死于非命,触动了他那颗还没有太过变质的心。宣传三青团只是挂着羊头,内里他却想着用这种手段多向普通人宣传如何在未来几年逃生。是的,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他不为自己,自己这段时间做的恶,估计也上不了天堂,为的是父母,姐妹还有陈韫阖。哪怕通过这些能够让一人得救,他也是高兴的。至于亏本,反正是国家的钱,不花白不花,亏本他不在乎“男女主角,孙先生有没有满意的,我这就派人请。” “自然是附和我们这部片子立意的。”孙明经直接说“这也是我的担心,我们没有专业演员。” “我最近就去上海一趟,把所有的事情都办好。”甄怀仁斩钉截铁的说。 辞别孙明经后,甄怀仁直接回到司令部上班,何尚武就找了过来“今晚上就要动手了。” 甄怀仁精神一阵,看来自己临时起意的激励法有效果了“有把握吗?一定要注意安全。” “多谢课长关心。”何尚武沉稳的说“卑职一定不会给您丢脸。” “好,我在这等你电话,一有消息,我立刻带人支援你。”甄怀仁想了想“那个张世杰最近怎么样?” “表现还行。”何尚武回了一句。 还行,就是有很多差强人意的地方“老哥,我不瞒你,我实在是赶鸭子上架的,所以手里真没有几个可靠的。这个张世杰虽然是我同学,可是我们一起三年,真没说过几句话。你不用看我的面子,实在不行开革了。” “课长言重了。”甄怀仁的话听听就好,何尚武也有自己的逻辑“张世杰这人业务不错,是个干侦探的料。就是总爱私下里胡乱打听。这是怎么这行的大忌,有机会您提点他一下,就行了。” “行,有老哥这话我就知道了。”甄怀仁笑着送走何尚武,却皱起眉头,暗骂何尚武活该做老婆奴,嘴巴这么严。自己都差把话说出来了,就是不透露一点消息。 坐回办公桌旁,拿起上午来的时候孙千递过来的邀请函,玩味的看着。丁默邨邀请自己吃饭,还很正规的下了片子,这是鸿门宴还是白沟议和? 第17章 对不起 甄怀仁看看时间,拿起电话拨了出去“是我,今晚做事,回不去了。我跟老丁说了,好好好,不提他。说正事,你不是有亲戚在重庆吗?让她给你在南山选套好房子,钱我出。自然是为了以后让你风风光光的回去有个落脚点。钱不是问题,你的肚子才是问题。好好好,不提了。”挂了电话,甄怀仁还是静不下来,这时间过得太慢,何尚武还没有消息。 甄怀仁不耐烦的起身来到窗边,第一眼就看到了不远处的看守所。想了想,转身拿起电话“是我,李太太呢?嗯,是我,你现在来宪兵司令部,到了找我。”挂了电话松松领口又拨了出去“老胡,一会等我电话,把李士群带去审讯室,再喂他一顿。嗯,我知道。” “住手,求你,求你。”李太太来的很快,兴冲冲的跟着甄怀仁来到了一个房间,然后就被甄怀仁折腾起来,恍惚中听到了隔壁传来的哀嚎,仔细一听正是李士群的声音。 “宪兵司令部有快点,有慢点,就是没有住手。”甄怀仁故意装听不懂“李太太,你为选哪个?” “慢点。”李太太无奈说了一句。 甄怀仁腾出手,拿起电话“老胡,慢点,慢慢来……” 话没说完,李太太赶紧哀怨的拱拱甄怀仁,无声的说“快点。” “就这样。”甄怀仁挂了电话,压制住抓狂的李太太“我是领导啊,说出去的话怎么可以说变就变。十分钟后吧?你再选。”可是他却快了起来。 人生得意须尽欢,甄怀仁得意洋洋的送不知今夕何夕的李太太住进了距离宪兵司令部不远处的酒店。刚刚回到办公室,就接到了何尚武的电话。 “四课,甄怀仁,嗯,老何,抱歉,刚刚出去了。成了?太好了,太好了。你在哪,我立刻带人过去。嗯,下关商埠街三号。好,我马上过去。带卡车?为什么?很多?印版?”甄怀仁一听印版,有些失望“一辆卡车够不够?两辆,还增派人手?好。” 甄怀仁立刻准备打电话让胡斌准备卡车,电话通了甄怀仁却改了主意。这事不对,范课长为了这事被调走,何尚武又如此慎重,肯定小不了。可是这行动只弄回来一些宣传材料和印版肯定不对“老胡,你和易正伦到我这一趟。”挂了电话,甄怀仁拿出烟点上。 不多时,孙千敲敲门,胡斌带着易正伦走了进来。 “孙千,收拾一下,一起跟我出去一趟。”甄怀仁说着拿起礼帽示意众人一起走。 甄怀仁特意选了一辆老款车子,甚至谨慎的在车子开出司令部时,除了司机易正伦外,其他人全部蹲下躲避门卫。车子又正在半路上换了假车牌后来到了新街口三号,守门的人认出甄怀仁赶紧凑了过来敬礼“何组长在里边正清点呢。”看得出对方很兴奋。 “看来收获不小?”甄怀仁试探着问,听口风,看表情,果然不对。 “我也说不清,一屋子全都是,还有很多半成品。”那人根本没有隐瞒“至少一两百万是有的。” 易正伦错愕的听着,却不敢吭声,什么意思?甄怀仁在干什么? 甄怀仁更激动,一两百万,半成品,印版,娘的,何尚武竟然搞了一个伪钞窝点。难怪要多派人手,正要让孙千去打电话喊人。 “课长,这事要不要打电话告诉上边。”胡斌突然开口。 众人停下脚步。 “进去说。”甄怀仁突然对胡斌观感大坏。 “正伦,你先跟着小刘进去。”胡斌却没有退让。 甄怀仁不置可否,易正伦只好拉着愤愤不平的小刘往里走,孙千不用说,也跟了过去。 “课长,这是祸。”胡斌低声说“沾不得。” 甄怀仁一愣低声说“老胡,都不是外人,有话只管说。” “这里是南京,哪怕是下关,一次几百万的量,没有人罩着做不成的。”胡斌低声说。 甄怀仁皱皱眉头。 “课长,趁着现在咱们没有牵扯过深,来得及。老何的功劳咱们都不抢,交给上边。”胡斌赶紧说。 “老胡结婚了吧?”甄怀仁看了眼走过来的何尚武。 “嗯。”胡斌不明白什么意思。 “进去说吧。”甄怀仁拍拍对方肩膀“不管怎么说,何组长是立了大功。” 笑着和何尚武握手后,当先走了进去。胡斌无奈,苦笑着和何尚武打了招呼,跟着进了院子。西厢房影影绰绰,甄怀仁走进了由两个带枪侦探把守的正房。 “在东次间。”何尚武赶紧拿出钥匙一边开锁一边说“财帛动人心。” 甄怀仁走了进来,果然一间屋子都是钱。哪怕他如今也有五十万,马上就会再有一百一十万,也不禁有些恍惚,跟进来的胡斌也倒抽一口凉气。 “大概有三百二十万。”何尚武的声音将两个人拉回现实,说着将怀里的一个盒子拿出来“都是一元的,做的很精细。” 甄怀仁接过来打开,果然红铜质地,灯光照应下印版花纹栩栩如生“老何辛苦了。我会为你请功。”说着把东西又还给了何尚武“回去后当着大家的面,你亲手给我。” “是。”何尚武脸色微红。 甄怀仁看看时间,对胡斌说“老胡,这些东西太不安全了,打电话问问常股长,卡车多会来?娘的,去个利民药局,这么久吗?” 胡斌虽然不是侦探股而是行动组,可是抓人也需要技巧,立刻回了一声,转身出去了。甄怀仁什么意思?看了眼院里等着的孙千,继续往外走。孙千在,这种事不应该让他去。想到了一屋子伪钞,精神一振,立刻加快了脚步。 “老何你在这守着,别人我不放心。我去看看那边。”甄怀仁不再多看一眼,转身走了出去。 西厢房地方不大,所以一干人犯全都蹲在大通铺上。 甄怀仁却没有问话的意思,看看旁边的大缸“这是什么?” “颜料。”张世杰赶紧介绍“这些家伙很专业,成品和真钞几乎分辨不出来。说着拿出一张真钞又捡起地上一张缺印的伪钞对着灯光为甄怀仁说明。 甄怀仁点点头,拍拍张世杰,欲言又止,终究只是笑笑,转身走了出去。拿出一支烟,易正伦赶紧为甄怀仁点上。 “滚。”甄怀仁冷着脸“烂泥扶不上墙的东西,看看人家世杰。”说着一脚将易正伦踹倒“看着让我心烦。”说着对走进来的胡斌说“把这东西赶走,我让你带两个信得过的,谁让你带他了?” 胡斌赶紧说“是,卑职的错。”说着拉着爬起来不吭声的易正伦出了院子“易老弟,别介意,课长也是为了你。”说着将车钥匙递给易正伦“正好,你开车出来的,就开回去。课长没吭声之前,千万不要乱说话。” 易正伦点点头,启动汽车走了。 胡斌再次回到院里,向依旧抽烟的甄怀仁点点头,甄怀仁转身再次进了正屋,胡斌立刻跟上。 “大家辛苦这么久,不就是为了名利。”甄怀仁指指左右“这么着,我做主,交上去二十万。剩下的一百万打发上边还有底下兄弟,我拿一百万,你们三个分剩下的。” “不不不。”胡斌赶紧说“这次都是老何的功劳,我意思意思就行,不……” “你不拿,老何和老常怎么能拿?”甄怀仁笑笑“他们不拿,我怎么拿?我不拿,上边怎么拿?老胡,你还嫌钱多扎手?” 何尚武点点头“听课长的。”权力是最好的春药,何尚武即将出任特警二队队长,语气已经有了不同。 “看看老何,老胡,学着点。”甄怀仁揶揄一句。 胡斌认怂的说了软话。 又过了一会,孙千到门口报告,常靖中带着两辆卡车来了。 甄怀仁依旧留下何尚武压阵,自己带着胡斌走出来。 “课长。”常靖中站在院里立正。 “带了多少人?”甄怀仁大步向外走去。 “我和两个司机。”常靖中平静的说。 甄怀仁脚步一下慢了,却没有停下,直到走到院外,果然门口停着两辆卡车。这里是工业区,前店后家并不稀奇,远处也有人家在装卸货物“孙千,通知何组长开始吧。” 待孙千离开后,甄怀仁冷冷的看向常靖中。 “安排好了。”常靖中言简意赅的说了一句。 甄怀仁平静的说“老何真不错,独自一个组就破了这么大的案子。” 胡斌心里一突,什么意思。心中猛然生出不安,此刻平日间开起来人畜无害的甄怀仁已经变了模样,仿佛张开獠牙的恶魔。看着从他们身边经过,兴高采烈的扛着一捆捆伪钞装车的二组组员,胡斌暗自叹息,这一切好像是因为他。 不多时装好了车,甄怀仁和走出来的何尚武说“咱们几个一辆车,二组压着东西和人走前头。告诉弟兄们,别着急,到了地方谁都有份。” 何尚武点点头,立刻走了过去和手下说明?甄怀仁向不远处的孙千招招手,直接上了第二辆车,将司机哄到了另一辆车“你开。” 孙千也没多想,迅速上了主驾驶位。 何尚武锁好门以后,握住了常靖中的手,上了第二辆卡车“好了”胡斌敲敲前边的驾驶舱,车子立刻启动。 “和他们拉开距离。”甄怀仁拿出烟点上。 孙千一愣,不敢多说,速度慢慢降了下来。 开了二十多分钟眼看要过挹江门,突然前方传来爆炸声,继而是枪声,几百米外的头车瞬间被点燃,爆炸。 甄怀仁立刻拿出枪“快,拐弯,快。” 孙千赶紧向左打方向,沿着城墙快速脱离和头车接触。几十分钟后,车子到达绣球山“停车。” 甄怀仁听到后车厢传来动静,看看外边“问问他们怎么了?”说着伸手把孙千怀里的枪拿在手里。 孙千心里不舒服,却也理解,毕竟刚才出了岔子。跳下车,很快来到后边,一掀幕布,吓了一跳,胡斌拿枪对着他“胡组长,是我,孙千。” 胡斌没吭声,常靖中却把什么扔了下来。孙千一低头,竟然是何尚武,只是他的嘴被堵着,手被捆着“何组长怎么了?” “你一会就知道了。”甄怀仁从另一边走了过来,将手里的铁锹扔在地上“挖吧。” 孙千一哆嗦“课长,我……我对您忠心耿耿啊。” “徐处长听了你这话会不高兴的。”甄怀仁拿出一颗烟点上。 孙千吓得跪在地上,原来甄怀仁知道,什么都知道。 “少他妈废话。”常靖中直接拿出枪对准了孙千脑袋“挖。” 孙千战战兢兢的拿起铁锹开始挖了起来。 甄怀仁一直静静地看着,半个多小时里一言不发,待孙千挖好之后,将孙千的配枪递了过去“送送何组长。” 孙千木讷的看着常靖中和胡斌将还想挣扎的何尚武扔进了坑里。伸手拿起了枪,入手后,他就明白,枪里要么没有子弹,要么只有一两颗,因为重量不对。无奈走到坑边,对准了何尚武的头开了枪,既然做了,就不能让人认出何尚武。 两声枪响之后,传来了机械撞击声,果然只有两颗子弹。 “你们搭把手,快点。这么大的事,有的忙了。”甄怀仁此时才看了眼何尚武,转身走向驾驶室。直到上了车,才把对着身后的枪收回。抱歉,何老哥,胡斌说得对,事情太大,我扛不住。 “老胡儿子马上就要结婚了,找我们过去喝酒。”一身酒气的甄怀仁无奈的站在徐藩面前。几人收到消息来的时候,挹江门已经封了,路边摆着二十多具尸体,还有散落在四周,说不清多少,只的印了一面的伪钞。 “老何……太独了。”常靖中叹口气“这种事,他以为就他那十来个人就能做成?” 胡斌没吭声,对于周围弥漫着的烟火气与令人作呕的橡胶味毫不在意,蹲下来捡起一张烧了一多半的伪钞点上烟。 “老何怎么样?”甄怀仁觉得常靖中的戏有点多。 “失踪了。”黄中柳赶紧说“除了他,车里二十三个人全死了。” “二十三个?”胡斌重复一句,人数不对,少了一个,有活口。 “什么人干的?”甄怀仁看了眼常靖中“这是在打咱们脸。” 常靖中立刻附和一声。 “甄课长。”丁树中用手套捂着嘴,走了过来,同样一身酒气“半个月,破不了,你去和老袁解释。” “是。”甄怀仁立刻敬礼“保证完成任务。” 徐藩不置可否“那这里交给你们了,一定要快司令很不满意。” “是。”甄怀仁再次敬礼后,随同众人一起将徐藩送走。 “老黄,你和老胡带人向周围住户打听一下。”甄怀仁拿出烟“这里都给老常。” 黄中柳没有半点迟疑,赶紧答应跟着胡斌走了。 “处长,有个活口。”甄怀仁给丁树中递过一支烟。 “放心吧,两位领导。”常靖中赶紧说“交给我就好了。” “去吧。”丁树中接过烟,待常靖中走后才说“这么大的数得多久才能散出去。”虽然他是后上船的,可是面对一百万,他并没有一点不适。 “我想办法。”甄怀仁吸口烟。 “世间的事就这么怪。”丁树中看着远处的尸体“刚说缺钱,这就送来了。” 甄怀仁掐灭烟“走了。”他不想在这里继续待下去,他怕自己晚上做噩梦。 “我们上当了。”中年人叹口气“昨晚上我们收到一封匿名信,和上次的一模一样,不过这次有两条情报。其中之一,说国民党从上海秘密护送了一批叛徒一早要送到党部调查科,天亮后开始全城大搜捕。我们来不及核实,只能组织人手。事后从俘虏口中得知他们是宪兵司令部的,正往回押解一批伪钞。” “有没有说目标为什么没有跟车?”易正伦赶紧问。当郁闷了一夜,凌晨得知何尚武等人中伏后,他再回想甄怀仁昨晚的举动,似乎懂了。可是他不愿意相信,张世杰再不好,可也是一起三年的同学啊。因此下班后来此想向组织汇报昨晚的事,却不想竟然是自己人动的手。 “人没救过来,路上就断气了。”中年人无奈的说“况且他也是个学徒,知道的不多。” “那我们需不需要隐蔽?”易正伦有些心灰意冷,他的素养告诉他,匿名信最起码甄怀仁知道。 “不用。”中年人却给出了另一个答案“对方提供的另一条情报刚刚经过核实,完全真实。”说着忍不住爆了粗口“对方这是在和咱们做买卖。”一条假消息,附送一条信息量巨大的真消息。他都说不清楚这种事到底是对是错。 “咱们不就成了他们的刀了?”易正伦沮丧的说。 “你得情绪不对。”中年人严肃的说“情报工作要不得情绪,我不敢保证以后不会出现类似的事情,可是我保证我们的工作以后只限于情报交流。” “情报交流?”易正伦听的目瞪口呆,什么意思?我们难道出卖党的信息? “我们有共同的敌人,日本人。很多我们掌握的情报,对于咱们而言是鸡肋,可是到了他们手里,却可以帮助我们的国家。”中年人已经想好了。 “他们会答应?”易正伦有些怀疑。 “如果对方是个不入流的小角色自然不一定。可是如果真的是甄怀仁,乃至更高阶的情报官,这买卖不亏。”中年人拍拍易正伦的肩膀“沉住气。” “知道了。”崔振笑着向甄怀仁挥挥手“我一定可以考上的。”说完转身进了考场。 甄怀仁找了个阴凉地方拿出烟点上。安排完工作甄怀仁立刻来到这里,即是为了给表弟加油也是为了逃避内心的谴责。一切都因为他的自作聪明,何尚武本来可以不死的,而他本来想把何尚武引为自己人的。他虽然得到了一百万,可是失去了一个潜在帮手,更加失去了自己引以为傲的正气。或者当自己陪绑的那一刻,曾经以“不以恶小而为之,不以善小而不为。”作为座右铭的甄怀仁已经死了,跟随那个正直的冯力文一起死了。 “甄课长?”这时身旁传来招呼声。 甄怀仁一扭头,笑着说“范太太也有亲戚考宪校?” “哪啊。”范太太一身旗袍,却以脚支地,撑着一辆自行车,笑着说“我在这里教书啊。”旁边站着一位同样打扮的知性女人“我来介绍,王太太,我同事,咱们学校教务处二科王副科长的妻子。” 团校正在扩建,今年投考宪校的本地人也不少,所以只好将部分考场安排在了距离宪校不远的秣陵私学。 甄怀仁点头示意“您二位是来监考的?” “不是。”范太太笑着说“闲着也没事,来学校加班。要不甄课长去我们那坐坐。” “不了不了。”甄怀仁婉拒“我这人烟瘾大,不好的。” “没事,老范烟瘾也不小。”范太太笑笑“也不知道这东西有什么好的。” 甄怀仁不好再拒绝,只好跟着二人来到办公室。是大通间,装下几十人都没有问题,难怪二人不怕闲言碎语,这里已经有不少人。 “坐这吧,有报纸。”范太太指指一个座位,说着坐到了旁边的位置,却一弯腰,片刻后拿出一个新杯子“给,喝水用这个。” “您可真周全。”甄怀仁笑着说了句。 “上班必备的。”范太太反而有些奇怪“甄课长没有?” “以后会用到的。”甄怀仁不好特立独行,笑着拿起报纸看了起来。 报纸内容越来越低俗,明星的花边新闻占了不少版面,比如大明星胡蝶如何如何。甄怀仁看了两眼,就没兴趣了,换了下一份,几次之后,他看到一条新闻停下了。看看日期,是今年五月二十号的。说的是什么几百年一次的猎户座流星雨,再次找到之前看的一份月初的报纸,说的是仙女座流星雨。然后又把这期间的其他报纸翻了一遍,再没有这方面的记录。一个大胆的假设冒了出来,那些广播,会不会和这些流星雨有关?这让他觉得兴奋,拿出烟,点上。 旁边传来轻咳声,甄怀仁才记起自己在哪,赶紧掐灭烟“抱歉。”烟灰却不给面子的落到了对方桌上。甄怀仁伸手立刻去拿一旁的抹布准备给人家清理课桌退场,不想却握住了一支手,对方立刻撤了回来。 “没事。”范太太笑着探头对甄怀仁另一侧的王太太说“男人嘛。”说完笑了起来。 “我还是去外边等吧。”甄怀仁说着起身“太打扰了,二位继续。” 甄怀仁出了办公室就来到了校外等着,脑子里想的却是自己的猜想,如果真是这样,那么也就是说自己可以掌握广播的规律,从而更及时的把握那些信息。 “哥”不知道过了多久,崔振和一干同学凑了过来。 甄怀仁回过神“考完了?走,吃饭去。” 崔振等人当然不会拒绝,每次甄怀仁来,他们都可以打打牙祭。 “甄课长。考完了?”此时范太太和王太太恰好也从学校出来。 “对啊。”甄怀仁笑着说“怎么样?一起吃饭吧,喊上范处长和王科长。” “不了,不了。”范太太笑着说“他们中午不在家……” “那就一起吧。”甄怀仁笑着看了眼王太太“人多热闹。” 范太太倒也没有再推辞,扭头问王太太“要不一起?” 王太太可是太清楚范太太了,官迷一个。谁不知道甄怀仁以后前途无量,自己男人在范处长手下,也不好得罪,所以没有拒绝。 有了女士加入,甄怀仁自然不会找太次的地方,要了两个包间后,打电话给范处长,不想范岭东真的不在,说是带着王副科长几个去宪兵司令部了。赵幼林倒是在,只是在值班,也来不了。这就尴尬了,回到包间苦笑“范处长和王科长真来不了了。” “我说什么来着。”范太太笑着说“不管他们,反正饿不死。” 甄怀仁起哄“对,等晚上回去,好好馋馋他们。”说着要把酒收走。 “唉。”范太太拦住“甄课长,你喝啊。不用管我们的。” “一个人喝那叫闷酒。”甄怀仁说着对上菜的服务员说“我记得有美国的不醉人得……” “您说的是蝌蝌啃蜡?”服务员不确定的问。 “蝌蚪?啃醋?”甄怀仁突然想到了广播小说里的‘蚂蚁上树’,赶紧一边调整坐姿,一边说“可乐,对,可口可乐。” “我们没有可口……可乐。”服务员摇摇头“只有蝌蝌啃蜡。” “一个东西吧?”王太太实在看不下去“我听说天津,北平那边这么叫的。” “哦”甄怀仁有些尴尬“那就来两个蚂蚁上树,不,不是,蝌蚪啃醋。”待服务员出去后,起身微微弯腰“我去看看那屋。”丢死人了,他肯定王太太听懂了自己说的,看不出对方斯斯文文,竟然这也懂。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王太太自然听懂了,老祖宗的词语博大精深,有些词可是经久不衰,暗骂甄怀仁好不正经。范太太却不知所谓“什么蚂蚁,蝌蚪的,左右不是吃就是喝,外国人也是,为什么取这么怪的名字。” 王太太想到甄怀仁出去时的窘迫,有些作呕,赶紧说“咱们先吃,这么多好菜,多吃些。” 甄怀仁再磨蹭,也不好丢下两个女士,赖在隔壁,况且他也看出来,自己在,崔振等人都吃不好。 回到包间,两个女人似乎正在边吃边聊。看到甄怀仁笑着打趣“我们还以为你不过来了。” “为什么?”甄怀仁笑着端起面前的杯子,里边已经倒了黑色的液体,尝了尝,这可乐不是应该是甜的吗,怎么感觉还有酒精“这东西有酒精,您二位还是少喝一些。”说着一口气喝完。 “甄课长好狡猾。”范太太支着头,慵懒的笑着说“是怕我们喝多了,你就喝不到了吧?” 甄怀仁一愣,这就醉了?再看王太太,对方却似乎没有事。 “往哪看那?”范太太轻笑“人家有男人的。” 王太太尴尬的说“范太太,吃醉了。” “谁说的?”范太太坐直身子“蝌蚪上树啊,怎么能醉。”立刻打打嘴“看我,是蚂蚁上树没错吧?王太太。” 甄怀仁瞬间石化。 范太太说着看向甄怀仁“甄课长,可不能错了,蚂蚁上树是我们……”没说完,嘴就被王太太捂住。 范太太推开王太太的手“小蹄子,反了你了。”扭头和王太太扭打在一起。 甄怀仁有些无语,正要拉架,可是看到两人春光乍泄,第一时间关上了包间的门,男女授受不亲。 “小蹄子,你以为我看不出你和三科的杜咨林眉来眼去的。”看不出范太太力气这么大,没多久就把王太太制住。开始数落起王太太来“真以为我不懂,这么龌龊的词你都懂,你说说你,已经上了几棵树了?” 甄怀仁差点呛到。 咳嗽声引来范太太的注意力“甄课长,什么时候来的,快坐,老范还没回来呢。”显然还懵着。 “范太太。”甄怀仁实在找不到合适的词“咱们继续吃饭吧。” 范太太一愣,看看周围,赶紧说“好的,好的。”就要起身,这时王太太突然发力,将范太太掀翻,甄怀仁赶紧扶住范太太,不等说话,王太太已经冲了过来。 “咱们要不要进去?”小林低声问。这里是酒店,虽然包间私密性不错,可是范太太和王太太厮打那么大声,怎么可能听不到。 “算了。”老路直接说“怀仁哥会处理好的。 崔振有些尴尬,毕竟大家都看出甄怀仁不想过去,却不得不过去,结果遇到这种事。这南边女人好彪悍“咱们赶紧吃吧。” “蚂蚁上树是什么意思?”胖子突然好奇的问。 却换来了一堆白眼。 甄怀仁打开包厢门,看了看,拿出几张十块的塞给了服务员。服务员立刻恭敬地凑了过来“您放心,隔壁那边没人,您朋友那边已经走了。” 甄怀仁点点头“楼上有房间?” “有。”服务员说着指指方向“您一会去那,我们的货梯可以直接上去。” “嗯。”甄怀仁点点头,走回包间关上门。看着两个女人“一会上去休息一下。”看刚刚服务员的样子,想来这里惯是如此。 范太太酒已经醒了,尴尬的问“我衣服破了,出不去的。” 王太太冷哼一声。 范太太心虚的看了眼王太太身上的旗袍,都已经变成了布条。 “两位,我才最无辜啊。”甄怀仁坐到椅子上“您二位喝……可乐都能喝醉,还打架,说出去谁信啊?我不就成了替死鬼。”他都佩服自己竟然坐怀不乱,当然主要是因为王太太的原因,可是自己终究熬过来了。说着摸摸鼻子? “得了,少装了。”王太太看着甄怀仁“你刚才可没少占便宜。” 范太太一听,脸一红,她忘了,可是王太太说有,大概错不了。 “你要打范太太,我不挡着,成么?”甄怀仁非但没有尴尬,反而逼问“本来打架就不对,再破了相,以后你们老死不相往来?” 王太太语塞“反正你也没吃亏。” “行了。”范太太不想纠缠了“我们怎么回去?” “先上去,然后给我钥匙,我去给你们拿衣服。”甄怀仁说着看了看窗口,走了过去,将窗帘直接拽了下来。 “干嘛?”王太太赶紧尽可能的将身体蜷缩。 “我总不能抱着你出去吧?”甄怀仁对王太太的身材相当失望,就手扔给了她一块窗帘。 “我不会啊。”范太太却摆摆手“再说了,白色的,不吉利。” “范太太,都什么时候了。”甄怀仁无奈走了过去“事急从权。”说着把窗帘披在范太太正要去把窗帘绕到范太太身后,突然被推了一下,虽然没有挪动位置,可是上身却撞到了范太太。 “你干什么?”范太太当然看到了是王太太做的。 “少装了。”王太太破罐子破摔,反正也得罪了范太太了“能摸的不能摸的,刚才不都摸了。我帮你们捅破那层纸啊。” 甄怀仁笑笑“我要捅,自己就来了,不劳您费心。”说着俯身亲了怒不可遏的范太太一下。后者直到甄怀仁放过了她的嘴,才反应过来,却挑衅的看着王太太“怎么样,我四十了,还有男人愿意亲,嫉妒死你。”说着搂住甄怀仁的胳膊“咱们走。” 王太太当场呆立。 出了门,范太太立刻松开甄怀仁的胳膊,可是却被甄怀仁拉进怀里“骗她的,气她……”话没说完就被甄怀仁封住了嘴。 直到王太太气势汹汹的走了出来,甄怀仁才放过了范太太,笑着问王太太“我这还有个位置,要不要过来?” 王太太看了看得意的范太太,钻到了甄怀仁怀里“年轻永远有位置。” 范太太原本已经是退缩了,此刻哪里忍得了,原本想要推开甄怀仁的手,却搂住了他的腰。 房门关闭,甄怀仁靠在墙边拿出一颗烟。正抽着,房门打开,下午还恨不得互相掐死对方的二人互相扶着走了出来。好像没看到甄怀仁一般从他身旁走过。 甄怀仁有些不爽,一巴掌打在了范太太身上,范太太轻呼一声,却不停下,舍了王太太,加速撇着腿往电梯走去。王太太回头看了眼甄怀仁,甄怀仁走了过去,搂住她的腰半扶半提的赶在电梯到来前追上了范太太。 电梯门打开,里边已经有不少人,电梯员提醒大家让让,范太太和王太太互相搀扶着走了进去。甄怀仁则已经去了楼梯间,之前的服务员站在门口赶紧行礼。 “挺机灵。”甄怀仁拿出烟“在你们这长期订房间有优惠吗?” “有的。”服务员没有犹豫,暧昧的说“我给您挑个富婆多的。” “好啊。”甄怀仁没有因为对方把自己当成小白脸而恼火。自己一多半的姘头都在宪校,最在意的女人也在这里,看来有必要安排一下。 办了手续后,甄怀仁出了酒店,取了车,今天已经很晚了,直接去陈丽华那里。 第二天来到司令部,处里气氛依旧十分压抑,孙千迅速为甄怀仁打开门。 甄怀仁来到办公桌,拿起一份清单看了起来,这是他昨天让孙千准备的上海所有银行的统计表。三百万的伪钞不是那么容易散出去的,最好的手段是通过银行。所以甄怀仁想要收购一家小银行。 正看着孙千敲门走进来“课长,这是您要的天文资料。过几天更加详细的资料,国立中央研究院会再送来。” 甄怀仁不是个拖泥带水的人,有了怀疑就去查实,更何况这是最重要的是。接过资料看了起来。 “课长,徐处长昨天找过我。”孙千低声说。 “嗯。”甄怀仁拿出烟。 孙千立刻凑过来为他点上“问了前天晚上咱们去胡组长家聚会的事,别的没有。” 甄怀仁点点头“身正不怕影子斜,咱们本来就没什么,让他们查吧。” 孙千附和一声,退了出去。 显然徐藩并不相信,亦或者不完全相信丁树中和甄怀仁等人的解释。 电话响起,甄怀仁就手拿过话筒“第四课,甄怀仁。哥?你回来了?”看了眼日历,果然,昨天应该接站的“抱歉,我最近太忙,忘……,你知道了?没办法,我太年轻,嗯,我还撑得住。行,晚上我准时到。”挂了电话,继续看起明细。 这时电话又响,甄怀仁不由苦笑,难道那招这么快失效可,拿起电话“第四课,甄怀仁。嗯?没有,怎么会,我当然没有忘了你。这不最近忙嘛。晚上?今天回不去,乖,这样啊?那一会我回家吃午饭好了。”甄怀仁又哄了一会才挂了电话。樊瑛很少这样的,这么主动。 “我怕你忘了我还在家等你呢。”樊瑛有些委屈“那个女人说男人得到了就不在乎了。我开始还不信……” “别听她胡说。”甄怀仁笑着将樊瑛拉到怀里低声说“那个娘们坏的很。” “好啊。”向影心端着一个白瓷餐盆走出厨房“一定说我坏话。” 樊瑛做贼心虚的往甄怀仁怀里钻,甄怀仁哭笑不得,岔开话题“做的什么这么香?” “我的拿手好菜,水汆丸子。”向影心笑着将白瓷盆端到甄怀仁面前“怎么样?” “看着就有食欲。”一说完,就感觉腰疼“别烫着了……”腰更疼了“赶紧放下……”腰更更疼了。 向影心撇撇嘴“没人疼啊。”正要放下汤盆,甄怀仁的手已经接住了另一边,将汤盆放到了桌子中间。 “那个李士群就这么放了?”向影心可是天不怕地不怕,所以三人边吃边聊不由说到了李太太。 “男人就是不省心。”樊瑛叹口气“我听话匣子里说昨天早晨下关那边有人还敢杀警察,死了好多人呢。” “什么警察,是宪兵……”向影心立刻问“你忙是为了这?” 甄怀仁没有解释,为了转移注意力,拿起碗为两个女人续汤。樊瑛接过来“我来吧。” 甄怀仁看了眼樊瑛碗旁的香菜梗,又看看樊瑛“我最近回来可能少点。”搂住不满的向影心“昨晚上的事死的全是我的手下。”抚摸樊瑛的脸庞“可我竟然不知道他们究竟干了什么。”苦笑着问向影心“我是不是很失败?” “先生啊。”樊瑛握住了甄怀仁的手“要是做的不开心,我们不做了,吃糠咽菜我也跟着。” “哼。”向影心撇撇嘴“不做了,拿什么养我?难道让你再出去卖?” 樊瑛不吭声了。 “别说傻话了。”甄怀仁搂住二人“我不做这行,又能做什么呢?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一群酒囊饭袋,没一个人听我的。都想着捞钱,捞钱。我也想啊,谁给我啊?” “你怎么竟说胡话。”向影心推推甄怀仁。 甄怀仁不再吭声,显然也意识到了自己失态了。 吃完饭,甄怀仁就蛮横的扛起一个,夹住一个上了楼。待心平气和之后,才来到了书房,关上门,却没有去写字台,而是一动不动的看着整个房间。继而来到了自己藏着保险柜的地方,依旧是看,不同角度的看,然后将樊瑛的一根长头发放到了一个不起眼的位置上。这才离开,虽然希望渺茫,可是他希望下次再来时,那根头发还在。 第18章 在我身边的间谍们 甄怀仁傍晚准时来到了庞文浩家,因为心情实在无法伪装,甄怀仁直到进了屋才反应过来,刚才好像那个大美人喊自己来着,不过他一直走神,没听到。 “来了?”这时郑若兰从客厅走了出来,依旧那么天真烂漫,开心的打了招呼。不等甄怀仁开口,另一个人被她带了出来卢秋漪。 “嫂子,卢同学。”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广播影响,他最近对‘小姐’这个称呼十分反感,尤其不愿意用在某些特定人身上,仿佛是在亵渎她们。他就纳闷了,为什么那个时代,人们要把这些明明很顺耳的词全部搞得乱七八糟。 “咦,你知道了?”郑若兰仿佛发现了新大陆。 “知道什么?”甄怀仁不明所以。 “秋漪下个月……”郑若兰正要大鸣大放,却已经被卢秋漪打断“我走了。” “着什么急。”郑若兰笑着拉住卢秋漪的手“今天就咱们几个,不会冒出不相干的人。”说着看向甄怀仁“怀仁,姨姨和姨夫还有表妹可是让我们给你带了不少东西。你小子昨天又跑了,去,目标厨房,跑步前进。” 甄怀仁看到卢秋漪就已经打算退避三舍,此刻听到郑若兰隐隐有拿父母家书要挟的意思,只好说“我在您这果然是苦力的命。”说着跟在两人身后往客厅走,这,腿这么长?甄怀仁收敛心神,可惜那是属于另一个男人的,他的心情更加恶劣,到了客厅,直奔厨房。 “好像有心事。”郑若兰似乎自言自语。 “郑疯子,我不高兴了。”卢秋漪冷着脸“人家都说了,我也没有那个意思……” “他说的话多了。”郑若兰直接打断卢秋漪“你要是把他说的每句话都当真才傻呢。不过你要是真的看不上他,那就两说。”看了眼紧闭房门的厨房“昨天早晨,他差点死了。” “什么?”卢秋漪吓了一跳,赶忙追问“怎么回事?” “不装了?”郑若兰调侃一句却不乘胜追击,而是开始发挥小说家的特长,靠着知道的大概轮廓,就编出了一件荡气回肠,可歌可泣的……大案“多危险啊,死了二十多号人。他都差点死了。” “准备吃饭。”庞文浩从厨房端出一盘菜。 “走,洗手去。”郑若兰笑着拉起精神恍惚的卢秋漪往洗手间走去。 “这做的是什么?”甄怀仁刚刚炒好菜正要盛盘,洗了手提前跑出来的郑若兰就走了进来“这么香?” “小炒肉。”甄怀仁今天实在没心情陪着这位模拟一些刺激情节“这里油烟大,到外边吧。” “你生气了?”郑若兰关上门走了过来,摇摇甄怀仁的胳膊“我知道你得心,可我们不可以的。” 甄怀仁无奈,她这是真?是假?低声说“我知道了,那您也不要一个劲的诱惑我,我本来没这想法,要不是您一而再的勾搭……”话没说完,胳膊又被拧了一把。 “没完了?”郑若兰恶人先告状“我可告诉你,秋漪是我同学,好姐妹,人漂亮,家世好,我们将来必须做妯娌。”说着又开始给甄怀仁揉刚刚的患处“我还没问你呢,你多会养了个寡妇?” 甄怀仁心情大坏“我喜欢,你要是做了寡妇,我也养你。” 郑若兰一听,气的直接给了甄怀仁一脚,转身走了出去。 甄怀仁才想起郑若兰是谁,她做寡妇意味着什么,赶紧给了自己嘴一巴掌。 “怎么了?”庞文浩狐疑的走进来。 “我把嫂子得罪了。”甄怀仁半真半假的说“算了,以后估计进不了你家门了。” 庞文浩笑着说“若兰可不会这么小心眼。”却也不多说“吃饭了。” 显然刚刚两个人关着门在厨房,让庞文浩很不舒服。甄怀仁有些无语,转来转去,又是自己的错。 因为这事,甄怀仁吃饭时就更加沉默了,他本来就不是一个善言谈的人。 “怀安妹子越长越漂亮,快超过我了……”郑若兰一边吃一边描绘自己夫妻二人的河北之行。 甄怀仁却知道,妹妹甄怀安不过中人之姿,实在不能和郑若兰相提并论。他记得在天津警察训练所读书时,将妹妹照片拿给一个同学的姐姐看,本来以为对方会夸赞漂亮,却只是得到了一句“看起来挺文静的。”从那时起,甄怀仁才发现,自己好像对父母,姐妹的样貌并没有在意过,打心底里就认为他们是漂亮,是英俊的。不过郑若兰夸赞甄怀安还是让他很高兴“怀安她们什么时候过来?” “姨夫的意思是,他是北方人,住不惯南方,适应不了这的气候,就不过来了。”庞文浩接过话。 甄怀仁难掩满眼失望。 “走,这里交给你哥,咱们上去看我们拍的照片。”吃完饭郑若兰起身拉着卢秋漪对甄怀仁说。 “你们先上去,我搭把手,一会一起上去。”甄怀仁说着开始帮着收拾碗筷,郑若兰真的太无视庞文浩了,没看到表哥如今开始处处提防自己了。 “亲爱的?”郑若兰说了一声。 “这里有我就好了。”庞文浩赶紧说“怀仁上去吧。” 甄怀仁也不高兴了,装大方也要看什么事。不过既然人家都这样了,甄怀仁也就懒得多说,跟着上了楼。 郑若兰不是在二楼,而是要去三楼看照片,笑嘻嘻的推着卢秋漪往上走,瞪了眼甄怀仁,示意对方跟上。她转身正想开口,赶紧侧开身子,回头瞪着甄怀仁,可是甄怀仁迎着她的目光又伸出了手。郑若兰看甄怀仁不怕,索性转过头,不再理会甄怀仁,仿佛没事人一般又开始和卢秋漪说了起来。 甄怀仁自讨没趣,却恶向胆边生,愈发得寸进尺起来。 “随便……随便坐。”郑若兰推着卢秋漪坐到了写字台旁,没好气的对正要坐到不远处的甄怀仁说“坐那么远,你看什么?” 甄怀仁只得起身走了过来。 “都在这里。”郑若兰笑着拿出照片摊开来让卢秋漪和甄怀仁看,甄怀仁伸手拿出父母和庞文浩夫妇的合影,正看着,腰间一痛,再痛。眼看着某人得寸进尺,甄怀仁只得不动声色的伸手将她的手拿开。 “这张不错。”卢秋漪笑着拿给郑若兰。郑若兰接过来看了看“这是怀仁他们家老宅,五进的大院子。听说二百多年了。” 卢秋漪没有吭声,继续看了起来。 甄怀仁想要撤手,可是却被郑若兰死死抓住,那么长的指甲,反而比刚刚还疼,有些无奈。 这时楼梯传来动静,郑若兰立刻想要撤手,反而是被甄怀仁握着不放“行了,你去那边坐吧,满身汗味。” 甄怀仁回了一声,松开郑若兰的手,临了还被掐了一下,带着伤坐了回去。庞文浩此刻走了上来,笑着问“怎么不看了?” 甄怀仁不耐烦的说“看过了。表哥把信给我,我……” “我拿吧。先生啊,我们两个渴了。”郑若兰打断甄怀仁的话“咱家不是有可乐吗?” 庞文浩应了一声,只得又下去了。郑若兰很快找到了信,走到甄怀仁面前,递给他“那。” 甄怀仁伸手拿到信的另一端,郑若兰却不肯撒手。背对卢秋漪的她咬牙切齿的说“这可是我们走了几千里路带回来的,没好处,休想拿走。” “好说,您只管开口。”甄怀仁故意晃晃自己伤痕累累的左手。郑若兰终于松手,故作不满的说“没劲”,走向跑上来的庞文浩“怎么了,慢点。”接过可乐递给卢秋漪一瓶。 “我来吧。”甄怀仁今晚第一次和卢秋漪说话,起身抢先拿过卢秋漪手中的可乐“嫂子,让我哥来,这东西听说……” “呲”话没说完,起开的可乐已经喷了出来,好在甄怀仁早有防备,只是弄得一手可乐。 与此同时,固执己见的郑若兰却被她手中的可乐喷了一身。 庞文浩一边找毛巾一边说“我不知道啊,真不知道,怎么会这样。” 甄怀仁笑着对递给自己手帕的卢秋漪摆摆手“这东西要是剧烈晃动就这样。你们喝的时候,都是别人轻拿轻放的,自然不知道。” “愣着干什么,给我找件干净衣服去。”郑若兰冷着脸对庞文浩说。 庞文浩只得转身去楼下衣帽间。 “我去洗洗。”甄怀仁说着往下走去。 郑若兰扭头问卢秋漪“这算不算患难见真情?” 正给她擦胳膊的卢秋漪气的甩开了她的手。 甄怀仁洗了手就没有再上去,而是来到别墅外抽烟。 “傻大个。”身旁响起轻呼,甄怀仁扭过头,看看对方“我有名字的,叫甄怀仁。” “真坏人是吧?”陈华显然是故意的“上次的烤肉是你做的吧?怎么做的?” “为什么告诉你?”甄怀仁笑着说“你不会想勾引我吧?” 陈华一听,冷笑“就凭你?”转身走了。 甄怀仁掐灭烟,走进别墅,坐在客厅的庞文浩无奈的说“隔壁是淞沪警备区司令杨虎的小老婆。” 甄怀仁确实有些失望“跟这种女人做邻居你们不腻歪?” “这里环境还是不错的。”庞文浩回避了问题。 甄怀仁坐下不再吭声,他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你们三青团真的要办报纸,拍电影?”庞文浩却开口了。 “对啊。”甄怀仁笑笑“话都说出去了,总要兑现的,不然谁把咱们当回事。” “你缺人吗?我到认识几个不错的笔杆子。”庞文浩为甄怀仁倒了杯水。 “缺啊。”甄怀仁看着水杯“多多益善。” “那行,过两天我就联系他们。”庞文浩笑着递给甄怀仁水杯。 似乎他的话题也就没了,又是良久的沉默,以至于,甄怀仁都开始想要找一个话题打破这种让人难受的沉默。就在这时,楼梯传来高跟鞋声,郑若兰已经换了衣服拉着卢秋漪走了下来“怀仁,秋漪要走了,你送送。” “好。”甄怀仁松了口气,起身对庞文浩说“如果找不到我,就让我秘书孙千安排。” “安排什么?”郑若兰好奇的问。 “哥给我们三青团介绍几个专业写手。”甄怀仁没当回事。 “干什么的?”郑若兰又问。 “三青团要办报纸还要拍电影,都需要。”庞文浩接过话头。 “我也行啊。”郑若兰眼前一亮“我有很多作品的。” “我们拍的和嫂子你得作品风格不同的。”甄怀仁想都不想就拒绝,他已经后悔刚才做的了,毕竟太下作了“况且都是大老爷们,也不方便。”直接堵死了路。 结果出门时,腰上又疼了起来。 “你是不是喜欢若兰?”车子开出庞文浩家,卢秋漪突然开口。 “怎么会?”甄怀仁赶紧否认“我说喜欢有夫之妇,是指的……” “陈韫阖,我知道。”卢秋漪平静的说“可是你的手不会是昨天被匪徒抓的的。” 甄怀仁尴尬的看了眼副驾驶的卢秋漪“你还不了解她,正在写一些鸳鸯蝴蝶派的东西,寻找刺激。结果就想出来写嫂子和小叔子的事。”他觉得没必要隐瞒,越早让对方清醒越好,只是并不代表愿意往别人身上泼脏水。郑若兰不是个坏女人“写不出满意的情节就拿我练手。” “然后你心动了。”卢秋漪看着甄怀仁。 “没有,不过我也是个正常男人,占占便宜是有的。”甄怀仁无奈的扬扬手“结果你看到了。” “听说你做了三青团参事?”卢秋漪不再追问。 “我真的不值得你关注。”甄怀仁达到目的了,自然没必要跟着卢秋漪的节奏“你是我见过最漂亮的女人,没有之一,陈韫阖都比不上。若是一年前我遇到你,我会把心掏出来给你。我在你面前可以比庞文浩还要卑微,可是你我相遇在错误的时间,错误的地点,甚至错误的年代,所以我们不会有任何结果。我做的这行说难听点有今天没明天,也许……” 话没说完,卢秋漪就捂住了耳朵“我不听。” 甄怀仁不说了,车厢里恢复了平静,直到来到卢家外,甄怀仁平静的说“团校不适合你,别去了。” 卢秋漪没有吭声,关上了门。甄怀仁太精了,仅仅凭借郑若兰几个字就明白了自己要干什么。 “小姐,回来了。”卢家的老仆赶紧给卢秋漪打开门。 “赵叔,以后喊我秋漪,不要喊小姐了。”卢秋漪同样心细如发,走进家就看到父亲和几个叔伯在书房聊天。 “秋漪,我刚刚看到有人送你回来的,怎么不让人家进来喝杯水?”卢秋漪母亲笑着走下楼。 “他有事忙。”卢秋漪并没有否认。 “这样啊。”卢母听出卢秋漪的话风,笑着说“走,我新做了一件旗袍,吴厌之吴师傅做的。”说着拉着女儿的手往楼上走去。 “这么个混球。”卢母听了卢秋漪挑着捡着说的,嫌弃的说“虽说祖上风光,可如今不过一个破落户,哪配得上我女儿。” “姆妈。”卢秋漪不高兴的说“不准你这么说他。他很优秀的,如今所有的一切,都是自己打拼出来的。他也是三青团书记处最年轻的……” “你说的是甄怀仁?”卢秋漪的父亲卢永逸走了进来。 “父亲,你怎么偷听别人聊天。”卢秋漪显得十分心慌,她不是怕卢永逸偷听,而是怕卢永逸知道自己喜欢甄怀仁横加干涉。 “这是我不对。”卢永逸有些尴尬,却继续说“不过我进来是告诉你,我已经和你黄伯伯说好了,他家次子黄腾广已经做了委员长的侍从……” “我不听,我不嫁。”卢秋漪赶紧躲到母亲身后,寻求庇护。 “老黄家的儿子?”卢母拍拍卢秋漪“秋漪还小……” “不小了,二十二了,都知道喜欢人了。”卢永逸以子之矛攻子之盾“黄家咱们知根知底,那孩子留学日本,学识也很好。至于甄怀仁,不过一个跳梁小丑,翻不出什么的。” “不准您这么说他。”卢秋漪倔强的说“黄腾广能够不靠黄家做什么?就他那水平,您敢说他去留学不是靠家里?怀仁是跳梁小丑,他呢?不过是……” “够了。”卢永逸真的不高兴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就这么定了。”给妻子使了个眼色,转身走了出去。 “秋漪,等你到了妈这岁数就懂了,喜欢,是最奢侈的,当不了饭吃,当不了衣穿。”卢母抱着卢秋漪“你不也说他明确拒绝你了。说难听点,就是单相思,最苦的。你们一共才见过两面……” “不是,我们见过三面。”卢秋漪还在纠缠细节“我们还一起照过相。”说着从钱包里拿出一张照片递给卢母。 卢母看了看“这也算一起照过相?” “算算。”卢秋漪撒娇的说“他是我见过的最优秀的男人。我知道,错过他,我会后悔一辈子的。” “傻孩子,有些男人是情场老手,最会擅长‘欲擒故纵’。”卢母眼珠不停转动,拍拍卢秋漪的后背“把所有的不堪摊开来说,让女孩子乱了心智,投怀送抱,事后还不用负责。” 卢秋漪想要反驳,可是想到甄怀仁所作所为,又不不免心虚。 “你就先缓一缓,事缓则圆。他要是真的如同他所说的,我们自然不会反对,还会给你们创造机会。否则,就是个骗子。”卢母心里有谱了。直接将卢秋漪带到了一个只有唯一答案的双选题。 精明的卢秋漪却并没有发觉,最终点点头。 等在门口的卢永逸不由得为妻子竖大拇指。 甄怀仁一早来到司令部办公室,就看到门口坐着一个漂亮的女人,只是对方在抽烟。看到甄怀仁,掐灭烟,起身“老同学,好久不见。” 甄怀仁一愣“你是……”他实在不记得有这样一位漂亮的同学。 “安占江。”对方用双手把头发抓起。 甄怀仁立刻有了印象“好久不见。”赶紧请对方进办公室“来来,进去聊。” 孙千在门口欲言又止。甄怀仁不动声色让进安占江之后,孙千低声说“何太太。” 甄怀仁心情大坏,开着门,将安占江让到会客区“老同学,我听说你去了上海,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我男人是何尚武。”安占江回答的很干脆“我这次来,是找你帮忙的。” “何太太?”甄怀仁错愕看着安占江,突然后悔不该为了撇清关系开着门。他这两天强迫自己不去想何尚武,以至于出现了一个大破绽,何尚武怕老婆。搜剿伪钞这么大的事,何尚武会不给安占江说? 安占江没有发现甄怀仁的破绽“你帮不帮我?” 甄怀仁拿出烟,安占江走了过来,伸手将甄怀仁手里的烟拿过来,放到嘴里。甄怀仁拿出打火机为她点上“你的心情我理解,老何只是失踪,不一定有事。请相信,我们也正在努力……” “你在这完全是个摆设,努个屁。”安占江直接爆了一句粗口“真想帮我,就把我调过来,把案子交给我。” 甄怀仁没有吭声,拿出烟点上“这不是我能做主的。” “我知道,可是你有面子,你给丁处长提出来,他能不给你面子?”安占江开始给甄怀仁支招。 “何太太。”甄怀仁看着安占江“你是不是认为我欠老何的?” 安占江一愣,才记起自己在哪,今时今日甄怀仁是谁。顿时气焰小了。 甄怀仁却换了话题“老同学来了,中午一起吃饭吧。喊上易……易正伦。”甄怀仁现在最讨厌见到的就是易正伦。因为看到他,就会记起自己做了什么勾当。他已经打算把易正伦过一阵调走了,好聚好散。 安占江没有拒绝。 “孙千。”甄怀仁扬声喊了一嗓子,片刻后,孙千走了进来“课长。” “请何太太去军法科,把何组长的东西领回来。”甄怀仁说完起身“我先失陪了。”回到了办公桌。安占江的反应让他又迟疑了,难道何尚武隐瞒了这次的事?亦或者将自己参与其中这个情节没有告诉安占江? 安占江脸色难看的跟着孙千往外走,临出门,扭头看了眼甄怀仁。 “课长。”甄怀仁正看着文件发愣,胡斌敲门走了进来,关上门后凑了过来“老何的婆娘来了?” “一个妇道人家,无非是要些钱。”甄怀仁不动声色的说“我们中午吃饭,会多劝劝的。” “行。”胡斌听懂了意思“老常那边来消息了,妥了。” 甄怀仁皱皱眉头。 “伤太重。”胡斌解释一句。 甄怀仁点点头,真也好,假也好,这事终于结束了“怎么样,特警二队……” “我还是算了。”胡斌笑着说“我就在您手下混口饭吃。” 甄怀仁笑骂一句“到了那不也是我来管?” “哪不一样,在这离您近。”胡斌说着起身走了。 所谓的离自己近,不过是让自己安心。胡斌应该能感觉的出,自己和丁树中,常靖中还有某种联系,所以如果有人被牺牲,一定是他。甄怀仁挠挠头,这个特警二队到底给谁带着? 又是敲门声过后,孙千走了进来“课长,何太太已经到了总务处,黄股长来了。” 甄怀仁点点头,招呼进来的黄中柳说“老黄,怎么样?有什么发现?” “托您的福,有些线索。”黄中柳说着将几页纸拿了出来递给甄怀仁“经过我们的走访,发现商埠街前天午夜有大型卡车进出的记录。” 甄怀仁接过报告看了起来,这个黄中柳平常挺懂事的,怎么关键时候掉链子“七十多辆车进出,这可不好查。” “车子是夜里凌晨两点在挹江门遇袭,按照路程,大概二十到三十分钟,考虑到夜里人少,我倾向于二十分钟,那么,老何他们的卡车应该是凌晨一点四十左右出来的。我们查过,那个时间段,一般七号院,十四号院二十号院是会进出卡车的。” 甄怀仁点点头“这样,我把老常,老胡都喊过来,这次是打了咱们第四课全体同仁的脸,一定要找到真凶,救出老何,为弟兄们报仇。” 黄中柳欲言又止。 “老黄,我自问还算够意思。”甄怀仁突然感觉差点咬到舌头“有什么就说。” “课长,人心隔肚皮。”黄中柳低声说“您得防着点。” 甄怀仁扔给黄中柳一颗烟“我第一天来的时候,老哥对我最好,我是知道的。信得过我,就多指点一下。” 黄中柳想想,苦笑“课长,我查过,那天晚上,二组的张世杰出发前见过一组的易正伦。” 甄怀仁一愣,稳住情绪“那又代表什么?我没别的意思,老黄,你知道易正伦和张世杰都是我同学。” “可是那天晚上司令部有易正伦的进出记录。”黄中柳提醒一句“晚上八点四十出去的,回来的时候十二点整。我看过那辆车的油料记录,因为是老款车,不常开,所以耗损大概就是商埠街到司令部一个来回。”黄中柳自然知道甄怀仁和二人的关系,可是他听到风声,丁树中要把特警二队的兼差卸了。再联想到何尚武的一反常态,他觉得如果甄怀仁支持自己,那么特警二队就是自己的了。所以他需要冒险,况且他也有防备。 甄怀仁揉揉额头“老黄,你是有本事的,这事先保密。我想想。”他特意挑的一辆老款车,哪里会想到成了易正伦的催命符。至于为什么没有人反应自己,常靖中,胡斌,孙千。很简单,因为第四课有规矩,晚上从来不关灯。这是避免有人掌握第四课的作息规律,老传统。所以对于他们四个官佐的行踪,除非特别留意,否则很容易忽略。 “自然是听您的。”黄中柳赶紧说“您也不用为难。”看着甄怀仁不明白,解释道“毕竟去过那里并不代表任何。相反,如果易正伦能够说清楚那天的事,对我们还是有帮助的。” “也对。”甄怀仁面无表情的说“我这人不是个绝情的人,可是如果真的是易正伦这个王八蛋害死的张世杰,我也绝不会善罢甘休。说着拿起话筒“孙千让胡组长和易正伦过来,对了,把易正伦的枪卸了。”挂了电话,甄怀仁扔给黄中柳一颗烟,自己也点上,看着窗口愣神。 不多时房门敲响,孙千走了进来,胡斌和易正伦跟着。这次孙千没有走,关上了门。 “易正伦,你前天下午见过张世杰?”甄怀仁一边抽烟一边问。 易正伦听了这话,看看黄中柳“见过。” “前天晚上你私自开车干什么去了?”甄怀仁继续问。 “看女朋友。”易正伦低下头。 “老黄,你问吧,这小子知道我狠不小心。”说着起身,对胡斌和孙千说“看着他,让他把知道的说清楚。”走了出去。 孙千做的不错,自己一句暗示就明白了什么意思。只是从此以后,自己和易正伦彻底闹掰了。 “你怎么在这?”安占江看到甄怀仁在走廊窗边抽烟,走了过来。 “领完东西了?”甄怀仁避而不答。 “那边说老何现在下落不明,所以他的东西暂时不能拿走。”安占江沮丧的说。 “那没办法了。”甄怀仁拿出烟递给安占江“这事到现在,已经不是你能掺和的了。” 安占江想要辩驳,这时甄怀仁办公室的门打开,胡斌和黄中柳押解着带着手铐的易正伦走了出来。安占江自然认得易正伦。 易正伦没有看安占江,而是看着甄怀仁,甄怀仁面无表情的没吭声。事实已经很清楚了,当胡斌教易正伦该如何回答时,他心里那点小小的幻想也就消失了。甄怀仁为了钱,杀了张世杰在内的二十五个人,以甄怀仁的水准,何尚武一定活不了。 “这是怎么了?”安占江小声问。 甄怀仁没有理会,走进自己的办公室,孙千跟着关上了门“他女朋友那怎么样?” “常股长已经去了。”孙千恭声道“黄股长什么也没有问出来。” “都是特二队闹得。”甄怀仁骂了一句“你准备一下,跟着老黄去特二队。这条老狗。” 孙千立刻立正,他明白甄怀仁什么意思,让他和黄中柳互相牵制“是。”虽然他的军衔太低,恐怕难以服众,可是这不是他需要考虑的。 甄怀仁皱皱眉头“你先去老胡那组,回头等我消息。这里下午我会找徐处长要人,人一到你就走。” “是。”孙千这才离开。 易正伦如今被甄怀仁亲自下命令审查了,因此中午甄怀仁只好单独请安占江吃饭。原本甄怀仁想要打电话喊陈韫阖,林又新她们,可是安占江不想兴师动众,只好作罢。 “你究竟怎么样才能帮我?”安占江看着甄怀仁。 “我真的帮不了你。”甄怀仁喝的不多,也就一杯,可是感觉脑子很木,有些反应不过来“真的,你好好活着,活着,活过以后这八年,也算我对得起……”话没说完钻到桌子底下。 刚刚还微醺的安占江立刻恢复了清明,她固然强势,可是在这男人占主导地位的时代,她想要为何尚武报仇,太难了。她需要帮手,甄怀仁是她考虑再三后确定的目标。只是当易正伦被甄怀仁毫不留情的隔离后,她犹豫了。可她现在只能孤注一掷,否则她不相信还会有更合适的机会。 甄怀仁醒来的时候,愣了半天,甚至下意识的将怀里的女人当做了樊瑛。直到确认不是自己家,才看清楚是安占江,第一反应就是自己犯浑了。走下床捡起裤子找到烟点上。 “给我一支。”安占江坐了起来,伸出手。 “你……”甄怀仁不知道怎么面对她,递给安占江一支烟“我会负责。” “行,把我调到宪兵司令部。”安占江接过烟,任凭身体暴露在空气中。 甄怀仁为她点上,狐疑的问“调到宪兵司令部?”话风不对,似乎,好像,也许不是自己想的。 “我给你下药了。”安占江没有隐瞒的意思“上来。” 甄怀仁有些无语“不了,已经一错不能再错了。” “废什么话。”安占江不高兴的说“你是不占便宜的人嘛?”说着目光下移。 甄怀仁尴尬的掐灭烟,上了床,却不等他动作,安占江已经压住了他“答应我,把我调到宪兵司令部,我就是你的,永远是你的。” 甄怀仁看着安占江“值得吗?” 安占江没有回答,而是用动作告诉甄怀仁答案。 傍晚时分,两人才从酒店出来,直接上了车,却不去宪兵司令部,而是甄怀仁家。 “你的意思是说,你女人是日本特务?”两个人都是成年人,知道刚才不过是交易,只是相比上午,两人说话更加开放一些。 “我只是怀疑。所以办手续这几天,你就待在我家,盯着她。”甄怀仁平静的说“如果她反抗……就地制裁。” “另外两个女人是什么人?”安占江没有拒绝。 “一个是同行,军委会特务处派过来监视我的,一个是佣人。”甄怀仁没有隐瞒“如果她们有问题也一样。” “你的心真狠。”安占江突然笑了“难怪这次见面我都不敢认了。” “我没想着害谁。”甄怀仁有气无力的说了一句。 车子很快来到了甄怀仁家,安占江看着这座别墅“租的?” “对。”甄怀仁没有解释。 安占江却白了一眼甄怀仁,不用说这是甄怀仁自己的。 细妹迎了出来,看到安占江,见怪不怪“老爷。” “这是我同学,以后住这里。”甄怀仁平静的说“叫她……” “叫我三姐。”安占江直接说。 甄怀仁没有反对,往别墅走去,安占江走过来,挽住了甄怀仁的手“我把老何的灵位摆在家里可以吗?” 甄怀仁回了一声,打定主意不去安占江那屋,同时明天请个什么神啊佛的,镇一镇。 “回来了?”樊瑛站在二楼看着甄怀仁和他身旁的安占江。 “下来,见见我同学。”甄怀仁笑着说。 这时又传来动静,向影心出现在了樊瑛身旁,看了看“呦,这个妹妹条够顺的。” 安占江没有吭声,待两人下来后,甄怀仁为大家互相介绍。 “刚死了男人啊。”向影心撇撇嘴,却转身上楼了“来吧,看看喜欢那个房间。” 安占江看看甄怀仁,甄怀仁鼓励的点点头,这才跟了上去,不愧是专业做刑侦的。 樊瑛叹口气“先生啊,咱们晚上吃点清淡的吧。” 甄怀仁笑笑“好。你先准备,我去处理公务。” 樊瑛点点头,走去厨房,甄怀仁走进书房后关上门,打开灯后,再次看了起来,然后走到自己藏钱的地方深呼吸一口气,慢慢的打开,却只为了寻找那根长发,可是一无所有。甄怀仁苦笑,恢复原样后,来到书桌旁开始拿出让孙千准备的东西。既然日本人瞧得起他,他就好好为他们准备一套大餐,否则自己这个政治课长也太废物了。 “甄课长这个要求有点不合规矩啊。”徐藩有些为难。 “志道老哥,我也是没有办法。”甄怀仁哭丧着脸“人家男人失踪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又是我同学,我问她有什么要求,人家就说要来宪兵司令部,还要到我第四课做侦探。我能看着她再有个好歹?所以才想着孙千的位置。那小子是把好手,留在我这屈才了。”甄怀仁是个行动派,早晨一来,就提交了申请,不出意外,到徐藩这里卡了。 徐藩自然听孙千说了甄怀仁的打算。他也已经准备好了替代人员,可是没想到半路杀出个安占江,而且人家的理由也很充分“这样,我问问丁处长的意见,他要是不反对,就这样吧。” “多谢,多谢老哥。”甄怀仁感激的说“虽说老何这事算是把咱们都坑了,可是,我请老哥以后都帮衬我这同学,她一直在上海,根本不知道老何做什么。” 徐藩哭笑不得“行了,我懂。”待甄怀仁离开后,徐藩拿起电话拨了出去“司令,我是徐藩。嗯,有个情况……” 甄怀仁回到办公司,孙千为甄怀仁打开门“宪校送来的,您的电报。” 甄怀仁接过来看了看,挥挥手,孙千走了出去。从包里翻出一本书,开始译码,不同于高彬,莫哲豪身在宪校,所以可以明码,其他人,尤其是燕平森和杜国彰,必须用密码。当然密码本也是他们自己现学现卖找的一本书。甚至电报也不是直接给他的,而是给陈韫阖。 燕平森终于有消息了,结果是来要钱的,说北平二十九路军要在平津招募学生组建学兵团,他和手下已经混进去了。现在需要钱来扩大影响力。 甄怀仁倒不心疼钱,他在想的是,缺人,那可是一个团的兵力。据说明年就是从北平先开始的,到时候如果把学兵团拉出来,自己就有一个团了。 那么派谁去? 第19章 名利场 “刚刚接到的电报。”甄怀仁正在看手里的照片,一身军装,佩邰上尉军衔的安占江敲门后走了进来。她是在集体葬礼之后第二天入职的。虽然安占江学识不错,不过按照规定,她只能授少尉军衔,可是甄怀仁直接让她佩邰上尉军衔。理由很简单,自己是课长,秘书佩上尉军衔是制度是规定,总务处没吭声,别人也没有说什么。 甄怀仁接过来看看,叹口气“我去宪校,有事打电话。” “晚上还回来吗?”安占江绕过写字台,开始为甄怀仁穿上外套。 “估计回不来。”甄怀仁平静的说“我总要送送他。” “别装了。”安占江白了一眼“谁不知道你惦记人家老婆那么久了。我在学校的时候……” 甄怀仁皱皱眉头“再有下次,滚。” 安占江嘴唇蠕动,却终究说“也就你,换了别人,老娘……” 甄怀仁也不废话,将安占江按在写字台上,直接扇了几巴掌。这才又揉了揉,走了出去。 安占江咬着牙看着甄怀仁的背影消失,阴恻恻看着面前自己拿给甄怀仁的照片,照片上,樊瑛正在看着细妹扔一袋垃圾,看不出什么,而另一张,一个男人正提着刚刚的垃圾袋往自己的编织袋里塞,这张角度刁钻,正好将这个男人的脸拍了下来。 甄怀仁没有立刻去宪校,而是在胡斌陪同下,来到了看守所,见到了在这里关了将近一个星期的易正伦。 “你无罪了,事实证明你是清白的。”甄怀仁递过一颗烟。易正伦接过来,胡斌为他点上。 “不过这里你不能待了。”甄怀仁示意胡斌,胡斌走了出去。 “给你几个人,去河北,我们的人已经打入了二十九路军学兵团,你的任务是协助三青团河北支部干事燕平森同志,争取整个学兵团。”甄怀仁自己也点上“记住,这批学生都是高素质的兵员,他们应该用在更加关键的地方。” 易正伦抽着烟不吭声。 “当然,你的未婚妻卢酩清也可以跟随,不过没有薪水。你有什么要求,尽管说。”甄怀仁说完也不再吭声。 “你怎么会变成这样。”易正伦沉默良久后说了一句。却立刻被甄怀仁一拳打倒,接着第二拳,第三拳“为什么?为什么?我他妈也想知道为什么?我就这样了,怎么着吧?”甄怀仁暴跳如雷,将近一年的憋屈终于再也压不住“老子好不容易有点营生,想着大家兄弟,一起吃香的喝辣,你呢,你呢?烂泥扶不上墙,你要是要把位置接了,有这些事吗?老何是为这,老黄是为这,为什么?为什么?别人拿命去拼,你呢,老子送给你,你都不要……”甄怀仁打累了,仿佛抽空了力气一样,瘫倒在地“我宁愿什么都不知道,我宁愿从来不认识你们,我宁愿从来没来过南京。” 站在门口的胡斌掐灭烟,作为老侦探他早就过了心里的那道坎,看多了。 过了一会,甄怀仁走了出来“送他去医院,伤好了立刻让他滚。”走出去几步,又说“通知他未婚妻来照顾他。”这才大步离开。 车子来到宪校,陈湄泉已经走了过来。甄怀仁走下车“人怎么样?” “晕了。”陈湄泉叹口气“占江呢?” “整天想着找他男人呢。”甄怀仁回了一句就往家属区走“团校的工作不能停,让老林多担担;宣传那边你和又新同志担起来。” “老赵想请你吃饭。”陈韫阖突兀的说。 甄怀仁点点头“可以,我请吧。不过过了这一阵。” “你不问为什么?”陈湄泉有些不满。 “因为你想让我去。”甄怀仁回了一句。 陈湄泉这次没有再吭声,两人一前一后,来到了一条小巷,其中一户门口已经挂了白。甄怀仁突然觉得很刺眼,却没有吭声。 正要进去,范太太和几个女人走了出来“甄课长来了。” “是,来看看陈副科长。”甄怀仁说着让开,范太太等人也没有多说,毕竟场合不对,走了过去。 甄怀仁走进灵堂,当先正是冯力文的照片,陈韫阖带着孝坐在草席上,林又新和赵太太陪在一旁。 “有客到。”知客是方靳鑫客串的。 甄怀仁诧异的看到鲁毅拿着孝带等在一旁,却来不及多想,赶紧行礼。待结束后,鲁毅走过来递给甄怀仁孝带。 “我是丧家朋友,不用带。”甄怀仁直接回了。 陈韫阖没有理会,此刻她仿佛只剩下一副躯壳。 旁人也没人强迫,鲁毅只好尴尬的收回孝带。甄怀仁却开始张罗起来,该去通知的通知,布置席面的布置席面,花圈,守灵。待做完一切后,看看天色,对林又新说“我们守灵,你们去休息。晚上警醒些。” 林又新点点头,走过去劝陈韫阖。陈韫阖没有动,赵太太和王太太等人也劝,陈韫阖还是没有动。甄怀仁可不敢这时候过去刺激陈韫阖,找来方靳鑫,嘀咕几句,去了后院。 方靳鑫无奈,过了一会大喊“尸首送回来了,在后门。” 果然陈韫阖一听,站了起来,跑向后门,出门后立刻开始四处寻找棺椁踪迹,后颈一痛,晕了过去。甄怀仁扶住陈韫阖,交给了跟过来的陈湄泉“让她好好睡一觉。”说着走了进去。 自然不会有什么棺椁,冯力文是在火车上被人追杀,身中数枪掉下了车外,到现在都找不到尸首。不过所有人都不相信,冯力文能在这种情况下活着,因此当地警局直接报了死亡。 迎面遇到了赵太太,甄怀仁看看身后,赵太太白了一眼甄怀仁,从他身边蹭了过去。 甄怀仁摸了一把,去灵堂了。冯力文的死并不意外,他毕竟也在等这个消息,让他意外的是,自己非但没有难过,反而松了一口气,同时想到陈韫阖,还有一丝兴奋。这让他很恼火,丁树中的横生枝节让他的计划全盘作废,他发现自己舍不得死了。这让他很惶恐,一名军人,一旦怕死,意味着,他离死亡或者背叛不远了。他无法接受死亡,因为舍不得陈韫阖,无法接受背叛祖国,生而为人,这是他最后的底线。因此他现在开始用放纵来麻痹自己,至于和谁无所谓,只要不是卢秋漪。 甄怀仁一到灵堂外,鲁毅和方靳鑫就凑了过来。 “不光我,赵南康,钱明利,张泰炎他们三个也来了。只是这不遇到这事了,他们都在对面的大通铺等着呢。”鲁毅说着递给甄怀仁一颗烟。 “你们来,我很高兴。可是有些话我先说明。”甄怀仁接过烟,方靳鑫赶紧给他点上“我不瞒你们,老易让人坑了,还是我抓的。现在虽然没事了,可是以后吃不了这碗饭了。”易正伦的行踪需要保密,所以甄怀仁借机考验一下这些滑头“如果没把握,最好还是不要吃这碗饭。” “我们听老方说了。”鲁毅没理会方靳鑫递眼色,直接说“你也别怪老方,这事早传遍了。哥几个以后是铁了心跟你了,老易自己蠢,被人卖了还帮着数钱,怨不得你。” “行。”甄怀仁点点头“我也正缺人,老方也别留在宪校了,明天都调到宪兵司令部,我已经申请重建第二组了,老方去做组长,你们四个先委屈几天,等出了成绩我才好说话。” 鲁毅赶忙点头“课长说的是。” 方靳鑫忍着激动,赶紧敬甄怀仁一杯。 所谓守灵自然要有丧家来,可是冯力文家早就没什么人了这天下拢共也没太平几天,国民党清党的时候杀完了。陈韫阖的身体这样,也就只有甄怀仁来了。 好在甄怀仁面子大,很快邰蓑衣就带着齐五备着花圈等祭品来祭奠。 “怀仁不会怨我吧。”祭拜完冯力文之后,邰蓑衣被引到外边坐下。 “这事我知道怨不得大哥,大哥要让大家心服口服。”甄怀仁叹口气“冯先生也早料到这样的结果。” 梁干乔和冯力文初期成功策反部分广东空军,得到了嘉奖。可是紧接着高彬等人就闹出个大动静。这就无形中打了梁干乔的脸,为了面子,他们也不遮掩了,直接加紧策反本有反心的余汉谋。两方还真是潘金莲遇到了西门庆,一拍即合。上月中旬事成了,凭借此功,冯力文晋升为特务处广东区上校副区长。到这一切都正常,可是接下来就变了味。冯力文极力想要做出成绩,因此对于粤军的一些违法行为予以打击,更关键的是他很明显在帮助宋夫人的两个弟弟宋子良和宋子安谋夺广东的各种支柱产业。以至于惹了余汉谋,好在有宋家还有高彬等人说情,才换的将冯力文驱逐出境。 邰蓑衣是个只看结果不看过程的人。因此得知消息后,只是让冯力文自己回南京,一不给路费,二不派人保护。结果就被得了丁树中消息的cp锄奸队伏击,身中数枪而亡。 “难得老弟理解。”邰蓑衣拍拍甄怀仁的肩膀“齐五就留下帮忙,你也要保重身体。毕竟三青团离不开你。” “大哥言重了。”甄怀仁立刻说“三青团离开谁都可以,唯一离不开的是校长。” “对,对,是校长。”邰蓑衣点点头。看来冯力文的死并没有影响到甄怀仁。也对,唯一的障碍没了,现在可以光明正大的双宿双飞了“冯先生这一走,三青团就缺了一个干事了吧?” “对。”甄怀仁虽然知道这些人所谓的拜祭不过虚应其事,可是一个两个都这样,也很无奈“确实很棘手。” 邰蓑衣却不再提了,又说了些客套话之后,这才告辞。 齐五自来熟,不用甄怀仁说什么,已经开始给他查漏补缺。 甄怀仁看看周围,这才来到后门,他真不知道陈韫阖被带去了哪个院子。就在这时,王太太从斜对过的院子走出,看了眼甄怀仁去了隔壁,甄怀仁并不在乎是谁,直接跟了过去。可是进来就知道被耍了,里边一个妇人正从正屋出来,甄怀仁不认识对方。 “贺太太,我们家老王在吗?”王太太的声音依旧温柔。 “王科长和俺男人出去了。”贺太太看了眼甄怀仁“这位长官是……” “政训处的甄科长。”王太太介绍一句,却低声说“你不是缺男人嘛!呶,我带来了。” 贺太太脸色一下子苍白“王太太什么话……” “要不然我们家老王总往这跑什么?”王太太显然是有意如此。 贺太太长得只能说不难看,可是身材匀称,眉眼之间自带一丝媚态。当然甄怀仁也有自己的想法转身就走,却被早有防备的王太太拉住“快点,她家孩子在隔壁,我看着。” 甄怀仁再回头,贺太太已经进了屋,骂了一句粗口,直接扛起王太太走了进去。 待甄怀仁心满意足后,才懒洋洋的走出贺家,迎面就看到了王科长和一个中年人现在隔壁门口,两人看到甄怀仁有些意外“甄课长,找我有事?” “刚才我请王太太介绍个字写的好的,王太太说王科长最推崇的是贺先生,这不,等了半天。”甄怀仁胡说道“早知道就出来等了。王太太还在陪着贺太太等呢。” “怨我,怨我。”王副科长赶紧认罚“这不想来帮忙,就拉住了老贺。行了,老贺,赶紧去吧,甄课长可是识货的。” 老贺应了一声,赶紧说“甄科长,写什么?” “咱们去那边再说吧。”甄怀仁不动声色的将老贺带去灵堂。 忙了一天,晚上又折腾了大半宿,眼看天亮,甄怀仁实在扛不住,找了个地方打盹就睡了。 被推醒时,已经是吃早饭的时间。甄怀仁也不讲究,直接拿起馒头和汤就吃了起来。 “科长,教育长派人来祭拜了。”方靳鑫也许是得知升职,哪怕一夜没睡,依旧精神抖擞。甄怀仁点点头,整理了一下,这才迎了出去。 来的是徐藩,还有丁树中。甄怀仁恭敬的请二人入内。 再看到陈韫阖,气色好了不少,只是依旧精神萎靡。甄怀仁心疼,想要给她慰藉却又不方便说什么。 徐藩和丁树中行礼结束后简单的向陈韫阖表达了谷正伦的哀悼之意接着就退出来,他们实在不方便和女眷多谈什么。 “在所有的宪兵团设立三青团支部?”甄怀仁想了想“还是司令高瞻远瞩。我是不行的。” “这么说怀仁也认同了?”徐藩点点头“司令果然没说错,老弟是有魄力的。” “徐处长谬赞了。”甄怀仁却说“如果可以,还是请徐处长介绍一些党务方面的专才,否则怀仁这事是做不成的。”谷正伦看来又合作了,既然如此,甄怀仁也不会做恶人。只是他就好奇,谷正伦难道真的将宪兵十多个团拱手相让?所以他就给谷正伦加把火“我认为完全可以在宪兵团的营连一级单位设置三青团分部,然后统归团级三青团支部领导,受三青团书记处指挥。至于名称,完全可以和现在的团政训处一个单位,两块牌子。营连设政训科股。” 他前段时间听广播,发现了cp部队中,有指导员,教导员,政委这些职务。于是这段时间就想弄明白这些职务到底是干什么的,这个时代有没有。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原来“指导员”这个职务,国民党军队在大革命时期就设置了,只是清党之后取消了。后来也不是没有人想要恢复,比如力行社。如今在师、团、军事学校广泛存在的政训处就是力行社原本的(总)政训处长,被自己扇耳光的贺干事搞得。 只有宪兵比较特殊,毕竟一些其他单位也挂靠在他的名下,再加上后来有了特高组存在,所以直到现在都没有在各个宪兵团、补充团设政训处,只在宪兵司令部和宪兵学校设立。从司令部政训处处长梁干乔整日间来无影去无踪;宪兵学校政训处目前的半死不活,也大概可以看出谷司令的真实态度。不过谷司令太轻视自己了,吝啬到让自己干活,连一个电话都舍不得打。甄怀仁本来就有挖谷司令墙角的打算,如今更加不会配合。自己确实轻如鸿毛,可是自己这根毛飘到哪一边,都有可能压死一头骆驼。 徐藩和丁树中互相看了看“这么做岂不是和cp一样了?”他们哪里看不出,撞到了枪眼上,可是谷正伦要面子,不然也不会想着让甄怀仁来做恶人。却不想弄巧成拙,让甄怀仁钻了空子。 “两位处长,政治工作是马虎不得的,外国人还有飞机大炮呢,难道我们就不要了?”甄怀仁递给两人烟“因噎废食,只会束手束脚。司令既然给咱们指明了路,咱们难道还要他老人家冲锋陷阵?” 徐藩试探着问“这么说,甄参事决定挑头了?” “义不容辞。”甄怀仁俺不犹豫接了过来“可是那样,我们的缺口就更大了。不知道能不能从就要开学的团校直接招募。当然只是营连一级,团级支部的干事还是需要团中央来派出。” “甄参事的意思我明白了。”徐藩刚才已经把话说出来了,甄怀仁也接了,此刻只能说“不过这需不需要上会?” “当然。”甄怀仁很高兴看到徐藩吃了吐,吐了吃的窘迫“我提议下月底召开第二次临时会议,内容除了这些,还有就是三青团在国庆期间的相关活动。”依旧是学习广播里的先进经验,甄怀仁打算搞一个自娱自乐的庆祝活动,用以提升三青团知名度。 “这个想法好。”一直装透明人的丁树中立刻说“我们三青团当然要庆祝国庆。” 三人又聊了一会,徐藩和丁树中才告辞。齐五却凑了过来“老弟,你别怪老哥下作,刚才听了几耳朵。三青团真的要在宪兵团重设党代表?” “党代表?”甄怀仁装傻“我们说的是政训处,老哥要是有合适的人,不妨多多推荐。我们缺口很大的。” “自然要帮忙。”齐五不动声色的说“义不容辞。”可是却又狐疑“老弟就不担心为他人做嫁衣裳?” “老哥,说句真心话。我就想着校长所托,务必竭尽所能。”甄怀仁开始说自己都不信的鬼话。 至于为什么他非但没有因为陈立夫抢夺宪兵团而阻止反而还把特工总部(中央情报处)的人招来。原因很简单,同样是受到广播影响。里边说,做大做强,就要先把蛋糕做的大大的,同时联合多数才能够利益最大化。他也在总结自己前几个月之所以能够闯出一条路,也正是因为他当时的放权,让各怀心思的众人打着“警务研究会”的旗号肆意发展,才有了后来的自己。 自然,要是后边没了蒋光头的出现,他也没有可能顺利的收回权利。也因此,甄怀仁相信蒋光头能够为了一所军校的社团下场,就一定也会为了十多个团的兵力下场。到时候,最理想的状态下,他就拥有了这十几个团的部分兵权,当然能不能拿到就看自己究竟能不能获得光头佬的信任了。至于谷正伦,好好当他的泥菩萨吧。 齐五有些无语,却只能不停夸赞。 消息的影响很快就显露出来,刘建群下午带着邓文仪前来拜祭。然后就被请去专门辟出的隔壁院子里详谈。 “团校学员名单都已经确定了。要是增加几个还说得过去,一下子加了几百人,我做不到。”甄怀仁直接说“副书记,咱们要是这样做了,力行社在宪兵司令部将会无片瓦容身。”甄怀仁想到了力行社的反应,却没想到这么激进。整个团校第一期不过三百人的名额,可是力行社一下子要再塞进来二百人。想兵权想疯了。” “有道理。”刘建群没有因为甄怀仁态度鲜明的反对而不满,反而冷静的思考片刻“是我们操之过急了。怀仁有什么想法,直接说,都是力行社同志,我们也提倡畅所欲言。” “这事是谷司令长官首畅,我们自然不好喧宾夺主,可是团校又不是只办一期。三个月后,第二期团校就要开始。” “第二期?”邓文仪自从被甄怀仁打了,算是丢大人了,书记的职务也被免了,此刻说话明显有些情绪“第二期和第一期能一样吗?” 甄怀仁不明所以,刘建群苦笑“怀仁,你不是黄埔出身,所以不懂。这第一期和第二期虽然都是校长学生,可是在校长心里的位置可不是一个分量。” 甄怀仁心里对刘建群说的这个扯淡理由还是认同,只是话语中那‘不是黄埔出身’让他很不满“最多十个人,再多真的不行了。谷司令本来好意,如果咱们太过分了,人家把锅端了,那么大家都别玩了。” 刘建群看看邓文仪,邓文仪虽然还是心有不甘,可是没有再说话“行。” 原本以为也就这样了,不想刘建群又问“听说三青团还想要在国庆搞活动?” “对啊。”甄怀仁赶紧说“力行……复兴社也可以,我们一起来。人多热闹,不图什么大鸣大放,总要让人看到咱们的旗号。” “行。”刘建群这次回答的干脆利落“在哪举行?” 甄怀仁有些尴尬,他还没有考虑好“原本我们三青团人数不多,如今算上复兴社,我得重新考虑一下。对了,复兴社打算出多少人?” “五百人也是有的。”邓文仪这时插话“不够我们还可以增加。” “行。”甄怀仁无视了邓文仪的狂妄“拢共没多少人,随便在哪都能盛下。” 刚刚送走刘建群二人,方靳鑫就走了过来,递过一张报纸“刚出的。” 甄怀仁打开,报纸的名字叫《力量》,头版头条就是“党国脊梁,三青团骨干---悼念冯力文同志”。文章写的很有气势,看看作者,果然是胡兰成。对方自然是根据他提供的资料和履历来编的文章。 广播里说过“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三青团要想打响名号,就必须有自己的榜样,而这个榜样如果死了,那是最好。因此冯力文就成了三青团的第一个榜样人物。有一说三都太埋汰了,直接是有一说十。这次两广事变抓捕广东宪兵司令的功劳直接给了冯力文,策动广东空军投诚的功劳也给了冯力文,甚至间接害死冯力文的余汉谋之所以反正也被描绘成是冯力文冒着生命危险干的。 “三青团各支部要大力宣传,当然,对于冯力文同志的陨难也按照这篇文章上说的,因病积劳成疾。”甄怀仁平静的说。 “是。”方靳鑫接过报纸立刻去传达了。 甄怀仁回到灵堂,发现这里人更多了。范处长走过来“怀仁,你也两天一夜没休息了,晚上还要守灵,去我那躺会。我家没人。”说着就手把钥匙拿了出来要给甄怀仁摘,可是看看众人,直接塞给了甄怀仁。 甄怀仁真想说,没人我去干什么。可还是忍住,道谢后走出灵堂,来到范处长家,范处长家果然没人。 “你是谁?”隔壁门口站着一个小妇人。 “我是校政训处的甄怀仁。”甄怀仁一边说一边开门锁。 “范太太,有个真坏人开你家门。”小妇人一边喊一边跑进身后院子。 甄怀仁这才知道范太太在隔壁,只好等着,要不然又是麻烦。 不多时范太太和几个妇人走了出来“甄科长,这是怎么了?” “范处长看我太累,让我来这里躺会。”甄怀仁说着晃了晃手里的钥匙,他突然看到了一枚特别的钥匙。范处长负责教务处,很多军事训练计划都在他那。 “哎呀,早说啊。”一个丰满的妇人暧昧的笑着说“李太太也是,不问清楚,害得我们吓了一跳。” 小妇人有些尴尬“我以为,我以为……” “也是我没有说清楚。”甄怀仁把责任揽过来“既然范太太不介意,我就借住一会了。” 范太太笑着说“我们家自然男主外。”说着转身拉着李太太走了进去,众人也都跟着。最后的那个丰满女人看了眼甄怀仁,笑着走了。 甄怀仁确实累了,一觉睡到天黑,起来后就听到了外边动静,走出来范太太正在做饭。看到甄怀仁赶紧说“老范来了一次,说什么大官来了,喊你,你没醒。让你醒了赶紧去。” 甄怀仁看看门口。范太太心虚的赶紧进了厨房,甄怀仁立刻跟了过去,抢在门关闭前挤了进去。 “教育长。”眼看到了饭点,甄怀仁精神抖擞的走进来向身穿警服的李士珍敬礼“实在失礼,让您费心了。” 李士珍并不在意“我都知道了,两天一夜没睡,可以理解。” 甄怀仁赶紧拿出烟递给李士珍。 “那么李教育长请漫谈,我去外边看看。”范处长自然不会碍眼,起身走了出去。 “三青团要在宪兵团设支部?”李士珍客气几句待范岭东走后,才装作漫不经心的问。 “是的。”甄怀仁低声说“这事也不是怀仁自不量力,而是谷司令长官亲自提议的。” 李士珍点点头“一招慢步步慢啊。” 甄怀仁装作没听懂“我们下个月月底要召开一次临时会议……” “讨论什么?”李士珍说完就觉得露怯了。 “讨论在宪兵团的连以上单位设置支部和分部,还有一些国庆活动。”甄怀仁没有隐瞒。 “国庆活动?”李士珍对于已经发生的事,最多是感慨,对于没有发生的事才是重点。 “我们三青团和力行社打算搞一次活动,规模暂定千人左右,一来是庆祝国家建立凝聚人心,二来也是打打名号。”甄怀仁苦笑。 “好,好,我们中央警校也参加。”李士珍想了想“怀仁啊,你这政训处处长已经接任不短时候了,总不能胳膊肘往外拐,不管娘家吧?” “您批评的对,教育长,我以后一定注意。”甄怀仁也不解释,李士珍的脾气他听说过,霸道惯了,处处模仿光头佬,所以他说自己错了,就自己错了。 “当然了,我也知道你还是心里有娘家的。”李士珍对于甄怀仁的态度还是满意的“中央警校的团务工作要加快进度。你想的那个以点带面就很好嘛。可以在警校全面推行。” “是。”甄怀仁立刻答应。不同于他在宪兵的兵微将寡,李士珍有一点没有说错,警高才是他的娘家,不说别的,那不济,警高可是有二十多期正科毕业生的。这是多大的人脉资源。经营好了,东边不亮西边亮,就算宪兵待不住,还可以回去做警察。 所谓的的以点带面指的是特务培训班的那些人分配到各团后以特高组为点,向全团渗透扩大三青团影响的事。想来这事也是刺要在宪兵团正式设立支部的原因。原来的那些所谓支部都是甄怀仁等人自己封的,也就是没有编制。如果这事成了,这群孤魂野鬼一下子就翻身了。 李士珍说着又开始说起了团务工作。甄怀仁一开始是真的不明白,可是听了一会,拿出特意取来充门面的雪茄递给李士珍的同时反应过来“教育长,卑职有个提议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说嘛。”李士珍笑笑,接过雪茄“我知道你们是要求畅所欲言的。” “是。”甄怀仁斟酌片刻“卑职斗胆,打算提议在临时会上,补选您为三青团书记处副书记,不知道教育长愿不愿意屈就?” “你啊你。”李士珍松了口气,甄怀仁总算没有傻到家,终于明白了他的意思“能够为党国输送人才,我怎么会推辞呢,我做的不就是这种工作。” “太好了。”甄怀仁一边腹诽一边露出兴奋的表情“有了您,三青团将会更快的发挥它的作用。” 李士珍摆摆手说“过了过了。” 送走李士珍以后,甄怀仁已经饥肠辘辘,不由得后悔刚才只顾吃肉忘了吃饭。如今已经过了饭点。正打算去看众人打牌,陈湄泉走了过来“科长,该核对菜钱了。” 甄怀仁点点头,没有问,跟着陈湄泉走了出去。至于什么核对菜钱根本子虚乌有。两人来到贺太太隔壁,院子里没有人,只有正屋东次间亮着灯,想来陈韫阖还没休息。甄怀仁来到西厢房,这里已经摆了一桌饭菜“赶紧吃,知道你没吃晚饭。” 甄怀仁心里不是滋味,抱住陈湄泉。 不等开口,陈湄泉却说“不是我,我巴不得你饿死。” 甄怀仁顿时火冒三丈“我先吃了你,再吃饭。” 陈湄泉吓了一跳,赶紧求饶“我错了,错了。都是陈副科长……陈韫阖给你准备的,你再这胡来,她不高兴的。” 甄怀仁停了下来,虽然不再继续,却也没有放陈湄泉走。待吃完饭,走出西厢房,又看了眼东次间的灯光,犹豫再三,走进正屋,敲敲门。不多时,陈韫阖打开门,看是甄怀仁立刻要关,甄怀仁痛呼一声,陈韫阖犹豫片刻打开了门“进来吧,别装了。” “哦。”甄怀仁也不尴尬站了起来,走进屋。 “有话你说吧。”陈韫阖退开。 “我喜欢你。”甄怀仁关上门,却没有动“如果你愿意,除了孝,我娶你。” 陈韫阖的一脸怒容,先是变得惨白,继而是微红“不用了,我已经连累他了,你知道的,他们也不会饶了我的。” “所以我保护你。”甄怀仁平静的说“我们以后生一堆孩子,让他们也保护你。” 陈韫阖瞪了眼甄怀仁“喝多了,出去。” 甄怀仁没有动,却也没有逾矩“我是真心地,第一眼看到你就喜欢,只是那时喜欢你的模样,后来也因为你的经历觉得你很坏。” 陈韫阖的脸色又变的苍白“出去。” “听我说完。”甄怀仁一步来到陈韫阖身边,蛮横的拉下了她捂着耳朵的手“后来我才明白,我控制不住我自己,我无法做到不想你。我本来打算以后站在远处保护你和他。可是如今他走了,这个责任只有我来承担。”甄怀仁一口气说完“你愿意嫁给我吗?” 陈韫阖没有吭声。 “要不,我们婚后不同房。”甄怀仁退而求其次“我只要名分。我只要有保护你得资格。如果……如果……如果有一天……”话没说完,嘴被一只小手捂住。 “你不要骗我。”陈韫阖仰望甄怀仁“我再也禁不起了。” “我发誓”甄怀仁兴奋的赶紧伸手咬破小拇指“如果我甄怀仁以后有负陈韫阖天打五雷轰……” 这时外边传来滚滚闷雷之音。 “出门让车……”甄怀仁不为所动,继续说着。 “别说了,别说了,我信。”陈韫阖反而吓得赶紧摇甄怀仁“我信,我信,我嫁给你,嫁给你,你要死了,我怎么办?” 甄怀仁紧紧抱住陈韫阖“我不死了,我要保护你,保护你。” “喀喇啦”天空中再次传来雷鸣,然后下起了雨。 陈湄泉阴沉着脸,暗骂狗男女,她是真没想到自己准备的一桌菜竟然便宜了陈韫阖。正暗自懊恼,却看到甄怀仁从里边走出来了,这就完事了?时间有点快吧?不会是花架子吧? 甄怀仁看着窗边蹲着的陈湄泉,笑了笑,走了出去。他现在心情好的很,他不想让陈韫阖有心里负担,所以没有得寸进尺。 只是第二天一早,他就后悔了。 “为什么?”甄怀仁脸色阴沉。 “我昨晚想了一夜。”陈韫阖不敢看甄怀仁“我做不到。我知道你好,你一直疼我,可是我真的做不到。你是个好人,你很优秀,甚至哪都比他强,可是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我骗不了自己。” 甄怀仁狐疑的问“是不是有人跟你说什么了?” “没有。”陈韫阖平静的说“我不想再和你说话了。你走吧。出殡后,我就辞职。” “为什么?”甄怀仁低吼着扑倒陈韫阖,亲她,陈韫阖没有任何的反抗,任凭甄怀仁施为,可是甄怀仁却停了下来“难道我连让你反抗都不屑?”说着颓丧的走下床离开了。 出了门,甄怀仁阴沉着脸,就想找陈湄泉问问昨晚情况。一夜之间天翻地覆,总是有原因的。 “呦,甄科长,这是怎么了?”身后传来呼声。 甄怀仁扭头,正是昨天的那个和范太太在一起的丰满的女人“您是?” “您这做科长的眼里到底没有我们这些小老百姓。”丰满女人白了一眼,从甄怀仁直接身边走过。 甄怀仁本就不高兴,此刻听了这话,看着对方去了最前头一个院子,直接走了过去。果然,院门没有关,甄怀仁帮她关上,插好门。走进院里看了看,来到正屋,不在东次间,走进了西次间。 “你怎么进来了?”丰满的女人正在换衣服,赶紧捂住身子,虽然语气慌张,可是那神态却是另一种意思。 甄怀仁关上门,一边解武装带一边说“我这不要把你装在心里啊。” 丰满女人白了一眼甄怀仁,却任凭他将自己拉进了怀里。 “你来。”甄怀仁摊开双手。 “我叫魏槐花。”甄怀仁起身要走的时候,丰满的女人突然说“你会记住我吧?” “废话。”甄怀仁笑笑,拿出五十块钱“别瞪我,你以为是给你的。” “那是什么意思?”魏槐花不高兴的支起身子,任凭身子暴露在空气中。 “给我买点东西补补。”甄怀仁笑着说“我没喝饱。” 魏槐花撇撇嘴,躺了下来。 “科长,来了一位姓盛的先生,说是您的朋友。”甄怀仁刚刚走进灵堂,方靳鑫就凑了过来。 甄怀仁一听就知道是谁了,可是这好吗?想到总归孔令侃没有露面已经算是相当照顾自己了,他还是赶紧收敛心神,来到了隔壁。 “托老弟的福,如今我谋了一个苏浙皖统税局局长的差事。”盛升颐笑着接过甄怀仁的烟。 “这可是肥缺。”甄怀仁虽然不明就里,可是也知道只要一涉及到钱,就是肥缺“恭喜大哥了。以后要是小弟求到大哥跟前,可要拉小弟一把。” “好说,好说。”盛升颐笑着说“我这次来,一来是替孔常务,不对,马上就是孔干事传话,那边快准备好了。到时候就可以进行了。” 甄怀仁点点头“我明白,只要他那边准备好,我这边立刻进行。” “对了,孔干事让我问问,这笔钱怎么交?”盛升颐直接问。 甄怀仁抽口烟“头七过后,我就安排,给我几天,到时候给消息。”他不能在盛升颐面前露怯,否则谁知道鬼精鬼精的这群人会不会节外生枝。 “好。”盛升颐也没有多问“第二么,我有笔生意,是棉花期货的,不知道老弟愿不愿意掺和一股。” “老哥知道的。”甄怀仁不动声色的说“我现在没钱,如果可以等一等,我是愿意的。” “好。”盛升颐很满意甄怀仁的回答。他又不是找不到合作伙伴,相信甄怀仁也懂他的意思,不过是为了增加彼此之间的联系而已“老弟是个痛快人,我也绝不含糊。到时候咱们相谈。” 送走盛升颐之后,甄怀仁不得不来到宪校办公楼打电话。如今放假,除了门口的值班员,楼里没什么人。 给安占江说完之后,甄怀仁挂了电话,看了看楼顶。拿出了上午配好的钥匙,走出了办公室。不出他所料,教务处没有人,不知道跑哪玩去了。甄怀仁迅速的打开范岭东的门,然后关上。 简单的确认了周围的布置和一些独特的摆放位置后,来到了保险柜面前,将钥匙插了进去,只是这是密码的,让他有些抓头。只好按照听广播里的办法,来到了范岭东的办公桌前,找任何可能和数字有关系的线索。试了几次后还是不行。又看看墙上的钟表,一拍脑袋,这钟表没有走,按照书上说的,这就是密码,试了几次,还是不行。看看时间,打定主意再试最后一次。可是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任何可能的数字,只好用最简单的四个零,却打开了。他不由有些无语,范岭东这个蠢货,就这水平,怎么当上的处长?可是想到自己都能左一个处长右一个科长的,也就理解了。 之后几天甄怀仁依旧在灵堂忙活,可是再不看陈韫阖一眼。 终于到了头七出殡,一大早,甄怀仁最想看到的人来了“钱主任。” “怀仁辛苦了。”钱大钧和甄怀仁握手“我带来了委员长的亲笔题字。” 甄怀仁赶紧对身旁的方靳鑫说“告诉大家,列队迎接。” “是。”方靳鑫忍着激动,赶紧跑了进去。 片刻后,方靳鑫又折返回来“报告,钱副书记,甄参事,列队完毕。” 钱大钧点点头,在甄怀仁和贺秘书陪伴下走进灵堂“立正,敬礼” 钱大钧回礼走过队列,开始祭拜。 陈韫阖却看着多日未见的甄怀仁,对方军装笔挺,神色冷峻,以往总是挂在脸上的笑容早就消失不见,眼中没了清亮,却多了深邃。 这时一旁的陈韫阖轻轻碰了她一下,陈韫阖才回过身,看向钱大钧。 “节哀。”钱大钧有些无语,这小寡妇还没有出孝就动了凡心了。 陈韫阖回礼。 钱大钧送上光头佬的亲笔题字。然后又拿过一张任职令宣读“……冯力文追授陆军少将军衔……” 甄怀仁面无表情的跟着众人鼓掌,然后请钱大钧前往隔壁小院。 陈韫阖拿着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发愣,他肯定记恨自己了。可是人不能太自私,自己跟了甄怀仁也许会快乐,幸福,可是她不能这么自私,所以只能长痛不如短痛。 甄怀仁此刻却顾不上陈韫阖,而是慌着向钱大钧解释设置指导员的来龙去脉。在他看来,陈立夫、谷正伦都亲自提议的,一定是获得了光头佬的首肯的,这才借题发挥。却不想,人家真的是不要“你以为”而要“我以为”。 “这么大的事,为什么不汇报?”钱大钧对着甄怀仁一顿猛批“你得眼里,这三青团究竟是谁当家?你有什么资格推动?有什么资格封官许愿?” 钱大钧问一句,甄怀仁的腰腰下去些;问一句,弯一些。到了最后甄怀仁才发觉自己的腰都快变成九十度的鞠躬了“副书记批评的是,是我失职,是我丧失了立场,是我没有尽到本份。我自请辞去团内所有职务,以儆效尤,为后来者警惕。” “你这是认错的态度吗?”钱大钧一拍桌子,更生气了“犯了错,不老实反省自己的问题,反而撂挑子。你想干什么,想威胁谁?” 甄怀仁大呼冤枉“副书记,我真的没有想过威胁谁。我真的,真的就是觉得自己有负校长所托,没有坚持立场。我,我收回,我收回,我不辞职,我,我申请在临时会上做检查。” 钱大钧没好气的说“检查?”皱皱眉头“cp那一套?” “……”甄怀仁尴尬的说“我不是管着第四课吗?所以这一阵看了不少他们那边的记录,我觉得,有些东西,咱们可以借鉴。不,不是,是取其精华。我在临时会议上做检查,一来,代表我的认错态度;二来,可以起到警示大家的作用。大家看我在这一点上出了问题,以后遇到类似的情况,自然就会警惕。” 钱大钧不置可否,坐了下来,拿出一颗烟。甄怀仁赶紧凑过来拿出火柴要给钱大钧点火。奈何这火柴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划了两根都没有点着。满头大汗的甄怀仁赶紧拿出第三根要划。 “算了。你有这个态度很好”钱大钧哭笑不得的拿出打火机点上“关于在宪兵各级设立团支部、分部,不是不可以。可是不能像你这样,几个人一合计就四处嚷嚷。这是要出问题的。” 甄怀仁松了口气,这就过关了,心中鄙夷,这意思不就是让我干活还要跪下来喊爷爷。可是面上却愈发谨慎恭敬,讷讷不语。 “委员长是很看重你得,你想想,同龄人中,谁有你如今的成就?固然有你自己的努力,可是‘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那些什么‘是金子迟早会发光’哄哄小孩罢了,没有委员长慧眼识珠,一粒尘埃都可以把你盖住。”钱大钧语重心长的说“这次委员长并不知道,可是你要警惕。有些人看你抹不开面子,会得寸进尺的。” “是,是。卑职一定谨记。”甄怀仁欲言又止。 钱大钧指指烟“别装,谁不知道你是烟不离手。” 甄怀仁陪着笑,拿出一支烟,点上。房间里恢复了平静,钱大钧没有吭声,似乎只是抽烟。 “有件事,我想向您汇报。”甄怀仁抽完一颗烟下了决心。说什么建立团支部这事蒋光头不知道,打死甄怀仁他也不信,甚至李士珍要加入三青团这事如果没有蒋光头首肯,那么对方也不敢提,毕竟那才真是私相授受。只不过是人家给自己一个台阶下而已,如今到了纳投名状的时候了“中央警官学校的李教育长想要向团总部申请在中央警官学院设立支部,同时向我提出了加入三青团的申请。这事,我是准备等临时会召开的时候向您汇报的。”意思很简单,我不是不汇报,而是准备在临时会议的时候外汇报。这是认识高低的问题,不是态度的问题。 钱大钧眼皮动了动,听着甄怀仁半是汇报半是解释“我知道了,这件事,你可以提,毕竟你负责具体工作。以后有什么事,你都可以直接找我。” 当天出殡之后,甄怀仁直接离开了宪校,甚至都没有随同众人返校,给的理由是司令部一堆事等着。 陈韫阖回到宿舍就开始收拾东西,然后把辞呈请陈湄泉代为转交。自己提着皮箱第二天一早出了学校,准备坐船回家乡隐居。 第20章 上海行1 陈韫阖独自一个人站在车站等车,夏末的晨雾还未散去,心思又开始乱飞。这时一个女人走了过来,陈韫阖看了眼,对方很漂亮,看身高是北方人。女人看看时间,拿出烟点上,陈韫阖微微蹙眉,稍稍避让。 远处一辆轿车开了过来,因为有晨雾,对方又开着灯,所以看不清司机。车子停到了陈韫阖身旁,那个女人走过来,陈韫阖正要继续让开,却看到女人拿着枪“别动。” 陈韫阖虽然没开过几次枪,可是认出是真的,心中反而有了一种解脱感,最后看了眼宪校,被推上了车,车子启动。 出乎陈韫阖预料,车子并不是往偏僻的地方开,而是像是火车站“何必那么麻烦,随便挑个地方埋了不就好了。” “你不怕?”女人一边调侃,一边又拿出一支烟。 “给我一支。”陈韫阖已经不在乎了伸手把女人嘴里的烟拿过来猛吸一口呛到了。 女人笑了。 车子果然在火车站停下,就在陈韫阖好奇想要开口询问,前座司机转过身,竟然是甄怀仁。陈韫阖立刻火冒三丈“你想干什么?放我出去。我要走。” 女人看着硬扛伤害的甄怀仁白了一眼“旅途愉快。”说着走下车。 “什么意思?”陈韫阖松开嘴里的胳膊。 “意思是我要带你私奔。”甄怀仁走下车,拉开车门,挤进车,坐进后座,霸道的抱住陈韫阖“不管你到哪都甩不掉我。你也不想想,你左右都是我的人,你能去哪?乖乖给我生孩子。” 陈韫阖听着甄怀仁越说越不像话,越说越露骨,突然大哭起来,吓得甄怀仁赶紧松开手“我错了,错了,别哭了,我就是吓唬你,吓唬……” 陈韫阖反身抱住甄怀仁“你也欺负我,你说过你保护我的,你这么多天看都不看我,你怎么忍心?”不讲道理的将所有责任推给甄怀仁,眼中却神色复杂,有不舍,又有无奈,还有决绝。 一名医生走进病房,门口的一个壮汉看看,没有理会。 正在发愣的易正伦下意识的看了眼走进来的医生,扭头对正给他削苹果的卢酩清说“酩清,你去给我买几份报纸,这么待着我快疯了。” 卢酩清一听并没有不高兴,将苹果递给易正伦“别乱想了,看看报纸也是好的。”说着起身走了出去。 刚才在一旁检查病例的医生走了过来,低声问“怎么回事?暴露了?” “没有。”易正伦无奈的说“无妄之灾。我不能待在宪兵司令部了。有人要杀我灭口?” “谁?”医生赶紧问。 “不知道,不过目标亲口告诉我的,那些事就是他们做的。我知道的太多了,目标压制不住那些人,所以安排我借着去北平,他们动手的机会,跑。”易正伦沮丧的说完“我宁愿暴露了,也比这样灰头土脸的逃跑强。” “冷静。”医生缓缓的说“我们的工作就是要面对各种层出不穷的意外。我立刻安排人路上接应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我自己一个人问题不大。”易正伦低声说“可是目标怕我未婚妻受到牵连,所以要我带她走。这不现实。” “我会安排你们分头离开。”医生想了想“等你脱身后再和她会和。” “还有。”易正伦接着说“目标肯定知道很多重要的事,那天他情绪失控时,说了一句‘不想知道那么多’,这件事从始至终他都是操控者,他肯定说的是其他的事情。” “我明白了。”医生听到了门锁声,立刻说“你的伤再有一两天就可以出院了。耐心养伤吧。”说着转身,看到门口站着刚刚的那个壮汉,立刻露出不满的神情“先生有事?” 壮汉看了看病床上的易正伦,没有吭声,走了出去。 医生也不说话,跟着离开了。 甄怀仁提着行李箱亦步亦趋的跟在陈韫阖身后。陈韫阖有些无语“你不觉得丢人吗?一个大男人,跟在一个女人身后。” “我跟在自己老婆身后,有什么丢人的。”甄怀仁理直气壮的说“再说了钱包都上交了,我兜里没钱。” 旁边的乘客传来了笑声。 甄怀仁一边接住陈韫阖扔过来的钱包,一边得意洋洋的对众人说“羡慕吧,我老婆,好漂亮的。” 这下周围的人都笑了起来。 陈韫阖感觉自从离开南京,甄怀仁就一下子放松了,路上风言风语也就罢了,到了这里,大庭广众下如此恬不知耻,真是看错他了。冷着脸继续走,慢慢的前方出现了拥堵,不等她看清,甄怀仁已经站到了她的身旁,将她护住,同时看向远处。 “抓人了,抓人了。”前边传来喊声“是cp。” 陈韫阖一听,不由自主的停了下来。甄怀仁轻拍她的后背“走吧。” 这时由远及近传来了车笛声,甄怀仁一看,有人将一辆德国奔驰车开到了站台来,而旁边的车站勤务员竟然为这辆车驱散人群,真是奢侈。 两人随着人流走出火车站,让甄怀仁尴尬的是,陈韫阖反而成了甄怀仁的向导“我们……回来时,是在上海下的船。” 甄怀仁笑笑“以后我会带你去你想去的任何地方。” 陈韫阖无语了“拿出点男子汉的样子,你是不是看电影看多了。” 甄怀仁耸耸肩“你们不是都喜欢这种调调?” “我不喜欢。”陈韫阖直接招手拦出租车“我喜欢男子汉。” “早说啊。”甄怀仁装了一路也烦了,语气立刻恢复了正常,将行李放到停在身旁的出租车后备箱后,坐到了后排陈韫阖身旁“去国际饭店。” 国际饭店是由周作民的金城银行、谈励孙的大陆银行、张镇芳的盐业银行、黄奕住的中南银行,四家银行联合所办的“四行储蓄会”在民国二十年以45万两白银的代价,购进位于上海市中心跑马厅对面的派克路上二亩七分多的一块地皮,然后又投资70万银元由匈牙利建筑设计师拉斯洛·邬达克设计,陶馥记营造厂承包全部建筑工程,于民国二十三年8月投入使用的一幢大厦。该饭店总耗资(包括地价)420万元,地下2层,地上22层,高83.8米,建筑面积平方米,高居上海之最,有“远东第一高楼”美誉。 甄怀仁有钱烧的难受,好不容易抱得美人归,自然不会让陈韫阖受委屈。早早就让安占江通过关系在国际饭店订了房间。 “国际饭店?哪里啊?”司机好像没听过。 “派克路,跑马厅对面的酒店。”甄怀仁赶紧解释。 “哦,二十四层楼是吧,那叫派克豪泰哦,还国际饭店,我们这里都不晓得的,知道哇?”司机竟然开始说教起来。 甄怀仁想来是因为饭店旁边的路叫\\\"派克路\\\",所以才会被叫\\\"park hotel\\\"。考虑到陈韫阖,他终究没有吭声。 车子很快进入市中心,远远地就看到了这座突兀的大厦,甄怀仁也是在天津见过些世面的,虽然也被这座建筑的高大所震慑,可是也就片刻而已“师傅,怎么这么多人啊。”大厦的对面人头攒动,看起来不少人。 “今天跑马。”司机简单的回了一句。 “跑马?”甄怀仁好奇的问“不是月底到下月初才跑嘛?”他在资料上看过,上海的跑马厅每年分两季比赛,一次四月底到五月,一次十月底到十一月。如今不过刚刚九月初,怎么就跑开了。 “吆,小伙子蛮懂的嘛。”司机抬眼看了下后视镜,语带讽刺的说“人家那是为了庆祝什么胜利日举办的特别赛马日,乡下人不懂不好乱说的。” 甄怀仁看了眼司机,陈韫阖轻咳一声,终究压制住了他的怒火。 车子来到国际饭店外,停下,迎宾立刻走过来打开门。甄怀仁付了钱,走下车,却记住了车牌号。不得不说站得高看得远是至理名言,两人来到了十五层的豪华套房,放眼向外看去,可谓心旷神怡。甄怀仁想要关门,服务生却笑着不走。 陈韫阖拿出一张一元纸币递给了服务生,对方这才不情不愿的离开。 “这是什么意思?”甄怀仁可从没有遇到过,他不是没有给过酒店服务生好处,可是这样不给就赖着不走的还是头回见。 “小费。”陈韫阖为甄怀仁解释“这都是跟着国外学的,他们拿的时薪很低,这是被允许的。” “哦”甄怀仁有些无奈“这不就是变相行贿嘛。”说着走向陈韫阖。 陈韫阖先是下意识的后退半步,不过立刻还是停了下来,任凭甄怀仁将她抱起“我需要时间适应。” “我答应。”甄怀仁没有胡来“可是为了防止你再把我当抹布乱扔,我有权抱着你。” 陈韫阖看着甄怀仁“那……那……”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却因为累了一天,躺在甄怀仁怀里睡着了。待再醒过来,外边已经天色漆黑一片。陈韫阖缓缓的坐直身子,却立刻被警觉的甄怀仁拉着躺回来“怎么了?” “我换件衣服。”陈韫阖可不会说她饿了。 甄怀仁这才松开了陈韫阖,拉开台灯后活动已经僵麻的手臂“别换了,我们下楼吃东西,想要吃什么?” 陈韫阖看着甄怀仁“你这样只会将你所有的缺点暴露在我面前。” 甄怀仁沉默不语,事实上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从早晨一上车就乱了方寸。无时无刻不在注视着陈韫阖的一举一动,生怕她有任何的不满。他也知道这样不好,他也想纠正错误“我吧,我抱歉。我要出去吃饭,去不去你都可以自己决定。” “我累了。”陈韫阖同样也发觉了她自己的问题,抱住甄怀仁踮起脚尖亲了一下“先睡了。” 本来沮丧的甄怀仁片刻的失神后,热烈的回应。陈韫阖没有拒绝,可是半晌,甄怀仁停了下来。看着陈韫阖,甄怀仁苦笑“你还是迈不过那道坎。我不逼你,咱们今天不是进了一小步吗?”说着将陈韫阖抱起走进卧室“我们每天迈出去一小步,总有一天,我会让你心甘情愿做我媳妇。” “你别后悔。”陈韫阖侧着脸“以后我没这么容易让你得逞。” 甄怀仁自信的说“没关系,我会守着你,一辈子很长的。”放下陈韫阖到床上,为她脱了鞋,盖好被子。甄怀仁看看时间“我知道你喜欢蟹黄豆腐,我这就去打听,哪里有。”说着拿起外套,又不放心的说“我不回来,你不要乱跑,上海很多坏人的。要锁好门。” “我听说闸北有个专门做西饼的。”陈韫阖翻了个白眼,直接翻身背对甄怀仁。 甄怀仁赶紧跑出去,锁好门来到酒店大堂向服务员打听哪里做的蟹黄豆腐好,至于西饼,到了闸北再打听。 “先生,这个,这个,我的想想。”服务员一边敷衍,一边做了个点钱的动作。 甄怀仁就手拿出一张五角法币塞给对方“哪?” “十三层楼啊。”服务员干脆利索的说完就走。 “……”甄怀仁都想打人,这上海人说名字不行吗,二十四层楼,十三层楼,难不成还有个十八层楼? “对面那里就是十八层楼?”甄怀仁抱着一盒西饼,有些无语的看着十三层楼,正式的名称叫华懋公寓的对面哪一片规模庞大的建筑群。 “对啊,格罗夫纳豪斯。两室户到六室户都有,晓得伐。”出租车司机一边抽烟一边得意洋洋的问“侬天津有的伐?” “没有。”甄怀仁平静的看着,这次却没有生气,反正这里的每个人都这样,他要认真就气死了“确实不错。”甄怀仁又掐灭一颗烟。 “先生。”这时有服务员从一家名为“锦江川菜馆”的酒馆出来,手里拿着食盒“一只香酥鸭,两份蟹黄豆腐,鱼香茄子……” “行了。”甄怀仁拿出钱包,将一摞钱递给服务员,然后对周围的食客说“我替我媳妇谢谢诸位了。”拱手抱拳后,接过食盒上了车。他没想到这家菜馆生意这么好,来吃饭还要排队,人家也没有广播里的外卖服务。甄怀仁打了罗圈礼,直接说自己快结婚了,未婚妻就想吃口蟹黄豆腐,他也知道来这里吃的都不差钱,他只求大家给他个面子,一起分享他的喜悦,顺便让他插队,为此他为在场所有人都付账。 众人之中自然有不差钱的,可是甄怀仁已经说了是成人之美的好事,给足了面子,也就不再计较,而普通人得知甄怀仁不占位置,只是点几个菜就走,自然也不会拒绝。因此才有了这个场面。 “三姨妈托我来看看表嫂。”门铃过后,一个中年女人打开门上的安全窗,门外站着一名头戴围巾,衣着普通的少妇。 “侬家表嫂哪位?”中年妇人平静的问。 “姓金的,单名蕊。”对方回答的很干脆。 “哦,是这里,是这里。”中年妇人笑着打开门,请门外妇人进来,不动声色的扫了眼门口,关上了门。然后对少妇说“在里边。” 两人走进去,屋里已经有几个男女。看到少妇,其中之一人站了起来“韫……组长。” “老胡,你受伤了?”少妇解开围巾,接过中年妇人递过来得水。 “咱们得同志对我恨之入骨。”老胡苦笑“不过好在我命大。” “那好。”少妇平静的说“烈士们的鲜血不会白流,我们必须把这笔组织在欧洲筹集的经费安全送到西北的手里。”说着问一个中年人“老杜,你这边有没有线索? “没有,过去的线索全断了。我现在恨不得天天去外边遛弯,撞大运。”老杜无奈的说。 “不要急。”少妇平静的说“我有。” 众人精神一振。 “我虽然困在宪校,可是也因此发现了别人没注意的一些事。甄怀仁有个同学叫易正伦,他时常来找另一个如今在宪校的同学。我试探过他那个同学,易正伦对三青团的事很上心。”少妇阖喝口水“甄怀仁有意让易正伦接任特警二队队长,这绝对是提拔重用,可是易正伦拒绝了。这两种表现是冲突的。” “组长的意思是,这个易正伦是我们的人?也有可能是别人派过来的啊?”老杜有些保留。 “十多天前,南京挹江门发生了一起大案,甄怀仁手下一个组查抄了一个伪钞作坊回来的路上遇到埋伏,除了两个人失踪外全死了。”少妇说着将书包打开,拿出报纸“没两天,甄怀仁亲手把易正伦抓了。临来的时候,我听说又把人放了出来,官复原职。易正伦如果是别人派过来的,甄怀仁是断不会如此的。” “组长,我觉得你的理由太牵强了。”老胡身旁的另一个青年开口“这不也证明易正伦没有问题嘛?谁的人也不是,是他甄怀仁的人。” “我支持组长。”老胡直接说“我和甄怀仁接触多一些。他是个为了朋友愿意拼命的。”说着苦笑“当然那是我叛变之前。现在我也说不清了。毕竟我做了一个最差的示范。” “死马当活马医。”老杜想了想“老是在这转悠我也腻了。正好去南京看看。” “正事谈完了,走,韩梅,跟我去看看住的地方。”众人又合计了半天,中年妇女看大家不再吭声,这才笑着说。 “我不能住这。”韩梅有些尴尬“我是陪着甄怀仁来上海办事的。他来干什么我还没有打听出来。”是的,不管是冯力文还是陈韫阖全都是假名字。冯力文真名叫胡东升,陈韫阖的真名叫韩梅。丁树中没有猜错,他们是假叛变,登报自首也没用。他们在战友的用生命掩护下忍辱负重为的就是将一笔海外募集来的款项送去中央。 甄怀仁的成长超出了韩梅的预料,她认为在甄怀仁身边可以获得更重要的情报。 “这样啊?”中年妇女看向冯力文,胡东升低着头,没有吭声。虽然他们因为事发突然,不得不假扮夫妻,可是所有人都知道,胡东升喜欢韩梅。 “组长,注意安全。”胡东升抬起头,眼神中充满了鼓励。 “我会的。”韩梅不敢去看胡东升的眼“我时间不多,咱们现在开始重新布置人手。” 待一切有了初步决定后,陈韫阖赶紧返回酒店。小心翼翼检查了出来前留下的记号,确认没有问题后,陈韫阖这才打开门,果然甄怀仁没有回来。她赶紧跑去卧室,刚刚收拾妥当不久,外边传来动静,甄怀仁急匆匆走了进来,推开卧室门,小心翼翼的凑到床边,看看陈韫阖,松了口气。俯身亲了陈韫阖后,走了出来,脸色却变得很难看。 他这次行动事关重大,怎么可能只有他一个人来。只是他因为不想给陈韫阖压力,没有和孙千等人人会合。所以陈韫阖去了哪里,他一清二楚。 这个傻女人,他为什么不光明正大的告诉自己,她还是不相信自己。只是她如今是为谁工作?cp,特务处?ci,亦或者日本人?西方人?该怎么为她收尾?还要把孙千他们灭口?倒不是不可以,只是就必须快,在他们反应过来前动手。甄怀仁有了决定,又开始在脑子里模拟一会的行动,如何进入,如何撤离,如何撇清自己。就在甄怀仁决定动手的时候,陈韫阖从卧室走了出来“多会回来的?” 甄怀仁笑着说“早回来了,看你太累了,就不打扰你了。”说着拿起带回来的东西“西饼你尝尝,我去让酒店厨房热热。” “你……知道了?”陈韫阖当然是个谨慎的人,甄怀仁的伪装依旧浮夸,尤其强颜欢笑,她想不发现都难“你准备怎么办?” 甄怀仁坐了下来“能告诉我,你为谁工作吗?” “我的信仰从没有变过。”陈韫阖平静的说。 甄怀仁没有任何情绪“怎么证明?证明你依旧忠于他们?” “冯力文还活着。”陈韫阖脸色难看,倒不是甄怀仁的咄咄逼人,而是甄怀仁不相信她。 “你走吧。”甄怀仁颓废拿出一支枪推了过去“以后……算了,后会无期。” 陈韫阖没有吭声,直接回了卧室收拾东西。她相信甄怀仁不会出卖她的。再出来时,甄怀仁已经离开了,只是桌上放着几摞钱。 陈韫阖没有去拿,转身往外走,可是房门上边贴着一张纸“我回来要是钱还在,你就那都别想去。” 陈韫阖气的把纸拽下来就想撕了,可是终究没有这么做,而是将纸折好放进了书包,转身来到茶几旁拿起了钱,这个混蛋哪来这么多钱。 陈韫阖是个自律的人,这也是她能够只用一夜就能摆脱负面情绪,回归理性的原因。他们相遇在了错误的时间,错误的地点,爱情不止对于男人来说是奢侈的,对于女人也一样。 胡东升和一个女人走到公共租界一家酒店的客房外,敲门之后,韩梅打开了门。 两人没有吭声走了进来,待韩梅关门之后,胡东升问“怎么了?” 韩梅叹口气“我已经暴露了,所以通知你们立刻启用备用地址。现在计划有变,老杜他们继续寻找组织。我和你还有东霞一起去西北直接寻找。” 胡东升一听点点头,没有拒绝。 “没问题。”胡东升身旁的女人同样高兴。却不合适的问“韩梅姐,怎么收拾那个甄怀仁?” 韩梅平静的说“我们有任务,不要节外生枝。” “东霞。”冯力文看妹妹不服气“这是组织会议,一切要有理有据。” 韩梅突然觉得有些烦“大家开始准备吧。”不知道为什么,这次再见到胡东升,总感觉哪里不对,都是甄怀仁这个混蛋干的好事。 上海是冒险家的乐园,有钱可以在这里寻找到你想要的所有快乐。甄怀仁来到了传说中的百乐门。看到地方,不免失望,随便坐了下来后,点了一瓶酒,开始喝了起来。他必须灌醉自己,才能制止自己回去的冲动。如此最好,一切回到了原点,甄怀仁觉得现在自己没什么可怕的了,自己充满了力量,自己充满了勇气,自己充满了沮丧。 再醒过来的时候,怀里有两个女人,仔细一看还是洋妞。甄怀仁暗骂自己昨晚喝的太多。洋人也分三六九等,这么容易被他弄上床的,不用问也知道是白俄。 迅速穿好衣服后,摸出钱包,竟然没丢,把里边的钱拿出来随手一扔,直接走人。 “甄先生,安姐都吩咐了,您就放心。那些文化人,吓唬几下就老实了。”说话的是安占江在上海做探长时的老部下孙礼,同样是个经验丰富的老刑侦。至于为什么心甘情愿的听命安占江,甄怀仁根本不关心。如今已经没有女人可以让他再愿意花心思关心了。 “有劳了。”甄怀仁请孙礼坐下,孙千端了一杯茶走了过来。经过这么多事,甄怀仁也没想到,自己现在反而最信任孙千这个奸细了。真是世事无常。 “这家电影公司底子不错,就是点背,连续投资了四部电影,全被电检会关了。这不,工钱都发不出来了。”孙礼一边介绍着目标公司的情况一边递过几张纸。 “行,老哥说没问题,就没问题。”甄怀仁接过纸看了眼名字,放下“关于银行的事有消息吗?” “说实话,不乐观。从去年开始,政府兼并了很多私人银行。”孙礼没有带来好消息“再加上这几年房地产不景气,好多银行都破产了。比如去年破产的美丰银行,很多白俄都折了,如今靠给人看大门陪人睡觉过活。银行真的太危险了。” “没事,富贵险中求嘛。”甄怀仁笑着递过一颗烟给孙礼“这么着,老哥多找些人手,不限于小银行,要是那些清盘的,如果合适,我们也可以接过来的。无非就是找个白手套。你也说了,这里遍地都是陪人睡觉的白俄。” 孙礼和孙千笑了起来。 “我明白了,您容我几天。”孙礼立刻答应下来。 三人吃了午饭,就直接来到位于霞飞路恩派亚大戏院旁的一幢写字楼的二楼。他们的目标“新亚洲电影公司”就在这里。 “你也看到了,机器,设备一应俱全,都可以使用,我们公司虽然小,可是分工明确,责任到人……”三人一落座,胖胖的公司经理孟可度就开始滔滔不绝的介绍起来。 甄怀仁一边听,一边看孟可度准备的资料。待对方说累了这才开口“贵公司没有场地,怎么拍摄的?” 孟可度有些尴尬“我们租用的明星公司的厂房。不过人员都是我们的。当然,大明星是要请别的公司过档的。” “我不喜欢麻烦。”甄怀仁也不看账册,真要是想做手脚,他也没本事查,对方也不会让他这么简单查到“我可以承担贵公司的所有债务,包括你们拖欠的工资。可是第一,你得给我交底,第二,你得有诚意。” 孟可度从没见过这么做生意的“甄先生不像买卖人。” “可我在做买卖。”甄怀仁看着孟可度“不是吗?” 孟可度沉默半晌,才开口“你给我三千块,公司归你。” “可以。”甄怀仁立刻答应“现在说一下,你们到底欠多少?” “签完合同我再说。”孟可度并不相信口头约定。 甄怀仁点点头,他现在对钱好像也没了感觉。 很快,孟可度打电话请来了一位律师,律师显然早有准备,甚至带来了打字机。甄怀仁从律师手里接过草拟的合同,简单看过之后交给孙千处理。自己则开始抽烟。 “孟经理。”这时有几个人敲门走了进来“我问问,工钱什么时候可以发,家里等着吃饭呢。”为首的年轻人,看上去很端正,却没想到脾气这么大。 “严先生,请等等,一会就好。”孟可度说着看向甄怀仁。 甄怀仁笑笑,拿过笔签了。孟可度迫不及待的拽过合同也签了名字,然后递给甄怀仁一份。扭头对年轻人说“公司的事以后与我无关了,要工钱请找这位甄先生。”说着拿了支票就要走。 “孟先生忘了什么吧?”甄怀仁好整以暇的问。 孙千二话不说拿出枪对准了孟可度“中央宪兵司令部,都别动。” 孟可度一哆嗦“这里,这里是租界。” “我好怕。”甄怀仁说着大笑起来,仿佛听到了最好笑的笑话,不多时又像是要干呕。 孟可度赶紧把支票拿出来“我有眼不识泰山……” “你还没告诉我这破烂欠多少钱呢?”甄怀仁终于不耐烦的说“很难吗?” 孟可度一拍脑袋“罪过,罪过。一共欠四万二千三百七十一块二角钱。”说着从包里拿出一个小本奉上“都在上边。” 甄怀仁接过来,挥挥手,看了起来。有些时候求人不如求己。他之所以花大价钱也要拿到真账,就是想通过这账本来自己摸清渠道。 孙千收回枪,孟可度和律师赶紧走了出去。 “先生。”甄怀仁正看着,就听到那个青年喊了声。扭过头“严先生是吧,等我看完了账,你们的工钱今天都可以拿到。”说着不再理会“孙千,请孙哥坐。” “是”孙千立刻给孙礼搬过来一把椅子。 严先生等人无奈只好走了出去。 孙礼看看甄怀仁“甄先生,我出去抽颗烟。” “老哥有什么想问的,问孙千吧。都是自己人。”甄怀仁说着拿出烟递给孙礼“我先忙。” 孙礼尴尬的接过烟,递给孙千一颗,孙千为孙礼点上。 过了一会,甄怀仁合上本“还不错,孙千,让他们进来吧。”说着接过孙礼递过来的烟“都进来,我有事说。” 孙千出去后,不多时走进来一堆人,男女都有,只是依旧是那个姓严的打头,不过旁边站着一个十几岁的漂亮丫头。 “一会你们就按照花名册来领薪水。”甄怀仁没有起身,懒洋洋的看着众人。 大家都兴奋起来,毕竟好几个月没有工钱了。 “摄影部和发行部的人在不在?”甄怀仁看看花名册。 “老板。”一个中年人走了出来“我是摄影部负责人,也负责发行。” 甄怀仁有些无语“有没有兴趣,薪水翻倍。”不等中年人高兴,继续说“不过公司搬去南京,你们摄影部和发行部……”看看花名册“七个人都必须去才能够拿到。” “老板,我是摄像,我去南京薪水怎么算?”一个青年赶紧问。 “看工作重要性,不过最次涨两成。”甄怀仁没有不高兴“其他部门的人,如果想去也行,但是薪水照旧。好了孙千。” 孙千将背着的挎包摘下来,打开,众人惊呼,都是钱。 “老板,我们是演员,有些名气的。”那个姓严的开口“表演经验也有的。” 甄怀仁笑笑“这好像不是很难寻找。”显然并不在意细节。 “我还会唱歌。”严姓青年赶紧搂住身旁丫头的肩膀“我徒弟小红也是歌星。” 甄怀仁抬头看了眼对方,小丫头有些畏惧的低下了头。 “我不是你们的老板,你们老板在南京。你们要是愿意,可以过去看看,他要想给高价我也不拦着。好了,别耽误大家时间。”甄怀仁起身向外走去。 来到阳台拿出烟点上,看了眼远处的钟楼,抽完烟以后,返回办公室,又多了几个生面孔。 “甄先生是吧?听说您已经买下了新亚洲,那么我们的账是不是可以清了?”为首的中年人迫不及待的问。 “可以,不过我认为把所有的债权人都请来再谈比较好,毕竟我不可能一个个的解释。”甄怀仁请众人坐下“这么久都等了,还在乎这么点时间?” 众人无奈只好落座,孙千又变成了秘书开始奉茶,孙礼也跟着帮忙。 “甄先生也不要怪罪。”旁边的一个大胡子没话找话“我们也是迫不得已。就拿我来说,老孟欠我的钱,我欠银行的。如今光是利息就受不了了。” 既然甄怀仁有能力还钱,那么这生意他们也还想做下去,自然要来拉关系。 “柯先生还算好的,我更惨,银行去年清盘,就因为我这一笔,到现在都没有办法走手续。人家都要告我了。”之前为首的中年人也倒苦水。 “哪家银行清盘?”甄怀仁不动声色的问。 “美国信济银行,在这条路的金神父路口就有他家分行。专门做俄国人还有东北中东路生意的。这不,小鼻子占了东北,买卖坐不下去了。去年十月就收摊子了。”中年人随口介绍。 甄怀仁看了眼孙礼。孙礼起身“诸位慢聊,我去去就来。” 能用钱解决的都不是问题,所以当孙礼回来的时候,办公室只有甄怀仁一个仁。 “美国信济银行为哈尔滨永胜公司经理克极根据美国法律创办,建立于民国16年7月,资本实收美金10万元,总行设于哈尔滨。民国23年将总行迁到上海,将哈尔滨改为分行。在霞飞路金神父路口774号开设支行。该行主要业务除普通存放款外,兼营汇兑和信托业务。往来户多为在华俄人。受九一八影响,从民国24年10月5日起,九江路总行、霞飞路支行、哈尔滨分行、呼伦分行等同时停止营业,办理清算。”一番客套后,孙礼将打听来的消息说给甄怀仁。 “帮我联系这个克极。”甄怀仁对于这家小银行还是很满意的。 “我建议您现在就去他们的霞飞路分行,毕竟那些人还完钱,他们就可以彻底清盘,再找就难了。”孙礼斟酌片刻“洋人不懂礼貌的。” 甄怀仁挠挠头“对,孙哥说的对,是我太刻意了。” 只是孙千忙别的事了,这里又必须有人看着,甄怀仁只好自己走下楼,开车去信济银行的分行。 第21章 上海行2 从信济银行霞飞路支行出来,甄怀仁有些失望,他连对方的老板克极都没有见到,只有一个华人买办接待了他。在得知他的来意,对方甚至觉得甄怀仁是个神经病。不过终究留下了甄怀仁的联系方式。 好在甄怀仁也没打算一次就把事情搞定,只是现在他要干什么?媳妇跑了,他的畅游上海的计划直接报废,茫然四顾,看到了远处的霓虹灯闪烁。甄怀仁直接走了过去,他现在害怕一个人待着。距离近了,才听到了音乐声,待走到路口与迈尔西爱路交汇处,看到大门上方那道嵌书着“cathay theatre”字样的招牌,才知道这里就是国泰大戏院。 看看正在宣传的电影叫《莱姆豪斯蓝调》,甄怀仁好奇的看了眼海报上那个明显是亚洲面孔的漂亮女人,走到售票口买票。 “先生,阿拉要求穿正装入内的好吧。”售票员没有去拿甄怀仁递过去的钱。 “我穿的是正装。”甄怀仁有些恼了,从昨天到今天,他已经一再被人用本地话教导了“你晚上也需要回家吧?”他今天穿的是中山装,特意为了收购才穿的,可是竟然在这个小瘪三面前,连正装都不算。 本来不高兴的售票员一愣,看了眼售票口外人高马大,不同于南方人的甄怀仁,伸手将钱拿过来,撕了一张票递给他。 “谢谢。”甄怀仁平静的拿过票,转身走了。因为距离开场还有时间,甄怀仁也饿了,来到了对面的粤菜馆,直接点了一份几个听起来顶饿的菜,待上来之后,就毫不顾忌的大口吃了起来。这味道确实不错,就是给的量太少,甄怀仁一笼虾饺都没尝清楚什么味道就没了,一屉叉烧刚刚吃出点滋味又没了。 一个青年走进包间,里边正在吃饭的男女中有人问“汤米,怎么去了这么久?” “看西洋景,有个人在楼下吃东西。”青年笑着坐下来。 “吃饭有什么好看的?”大家奇怪“我们不也在吃饭?” “一口气吃了十几个笼屉,现在还在吃呢。”汤米说着笑了起来。 “真的?”一个散发着野性魅力的女人站了起来“走,一起看看去。”说着拉起旁边的一个女人。 “哎哎哎,细细你和安娜可不能出去,否则就不是看西洋景,你们就成了西洋景了。”汤米打趣。 众人哄笑。 细细却不以为然,拿起一顶软帽带在了身旁女人头上。然后伸手从汤米头上摘下来对方的礼帽戴在头上“走吧。” 众人无奈,却也想看看热闹,终于跟着走出包间,下了楼梯,果然已经有不少人站在楼梯间低声议论“第十五笼了。” 细细一听,更加好奇,和安娜在汤米的护送下挤开一条路,来到珠帘之后。果然窗边一个青年依旧在一边发愣一边不停的吃面前的东西。 “好像有心事啊。”细细身旁的安娜低声说。 “失恋了。”细细却立刻做出了判断“一定是被蹬了。” “果然很像。”汤米附和一句。 甄怀仁终于吃顶了,再也吃不下去了,喝了口茶顺顺肚子。这才拿出烟点上,看看时间“活计,结账。” “先生,一共三元一角钱。”活计赶紧走了过来。 甄怀仁对这位活计的态度很满意,不过很显然对方不是本地人,拿出四张一块的放到了对方的托盘上“不用找了。”说着站了起来,走出饭店。拿着电影票跟随人流入场。让他好奇的是,这里的领票员竟然都是女人,而且都是西人,不用说,长这么漂亮,一定是白俄。 因为是掐着点来的,所以此时电影院里的人真的不多。甄怀仁这才感觉似乎应该去一趟洗手间。不提还罢了,一有这个想法,就让他再也坐不住了。赶紧起身走了出去,待回来时,才发现旁边的位置上坐着一个戴着帽子的女人。因为电影已经开始,他也就直接坐了下来。 电影是原声的,甄怀仁就纳闷了,都引进来了,换成国语的不行吗。让他失望的是,那个亚洲女人出现在电影里边的场次并不算太多,以至于后半段他睡着了,直到被人推行。 甄怀仁警惕的握住了对方的手,睁开眼。 “先生,散场了。”身旁的女人一边用蹩脚的官话小声解释一边抽手。 甄怀仁小心翼翼观察四周,荧幕上果然正在播演职员名单,此刻影院的灯光已经打开。甄怀仁这才松开了女人的手,站了起来往门口走去。让他意外的是沿途的所有人都对他行注目礼,这让他立刻知道,一定有哪里不对。而很快他就发现,在场的男士都没有动,只有女士在纷纷起身走向门口。尴尬的就势坐到了一旁一个位置上。因为这一切发生的太快,将身后的女人吓了一跳。甄怀仁此刻仰视女人,挺漂亮。女人赶紧将帽子压的更低走了过去。 甄怀仁心有所感,一扭头,一个贵妇人站在自己身旁另一侧的过道,显然刚刚正要出去。他恨不得找地缝钻进去,再次起身,在众人的嬉笑声中让开。 贵妇人也笑着,看了眼甄怀仁走了过去,妇人身后还跟着一个同样衣着讲究的女人,可是看那架势更像是贵妇人的仆妇。这里的票价可不便宜,这才是有钱人的生活吧。甄怀仁心中腹诽,坐回位置,待又一声铃音过后,这才跟着一众男宾出了电影院,立刻向着电影公司的方向走去。无意中看到影院悬挂的海报,突然停下,刚刚那个坐在自己身旁的女人似乎是这部电影的主演黄柳霜。可是又觉得不可能,这电影可是美国电影。自嘲一句,继续往新亚洲电影公司走去。 几个路口之后,甄怀仁就发觉了有人跟踪。不动声色的将上衣扣解开。不多时,一辆汽车从甄怀仁身边开了过去,停在了前边,车门打开,刚刚跟在贵妇人身后的女人走了出来“大爷,你到哪堂间儿?我们有车子,邀起走。” 女人的口音带有浓郁的川音。甄怀仁看了眼车里的贵妇“谢谢,我到了。”说着指指楼上“再见。”上海的女人这么豪放吗?这种事不是应该男人进行吗?怎么到了上海变成了女人在游猎了?转身上了楼。 派去给南京发报的孙千已经回来了,正和孙礼在一边聊天一边喝酒。见到甄怀仁,两人赶紧站了起来,显然没想到甄怀仁今天还回来。 “都坐。”甄怀仁直接坐下“该怎么着,就怎么着,过几天这些东西和人一走,咱们就安生了。” 孙千为甄怀仁倒了一杯酒“刚刚和礼哥聊起来,发现礼哥就刑侦而言,经验丰富,我是受益良多。” 甄怀仁看了眼孙礼“这样啊,孙哥,我那正好缺人,你要是不嫌弃,以后咱们就在一口锅里吃饭。” 孙礼一听,赶忙说“愿意,愿意。以后有您和安队长罩着,我是指哪打哪。” 甄怀仁哭笑不得,接过了孙礼递过来的烟,刚刚点上,响起敲门声。孙千好奇的走过去,打开门,刚刚的那个贵妇出现在门口,一边用香木小折扇扇风一边旁若无人的走了进来。看看办公室“哪个是老板?”同样川音十足,只是说的是官话。 孙千不明所以,赶紧为贵妇人引荐“这是我们老板。您是?” “哦”贵妇人有些意外,摆摆手“我和你们老板谈些生意。” 甄怀仁审视着女人没吭声,孙千和孙礼却起身,将东西收拾一下退了出去。 “脾气还不小。”待房门关上,贵妇人坐到了甄怀仁对面,小扇子快速的煽动“我还以为多大的买卖。做不下去了?” 甄怀仁拍拍自己的腿,依旧不吭声。 贵妇人矜持着没有理会,甄怀仁继续抽烟。待一颗烟抽完,就要起身,女人却站了起来,自己给自己找台阶“一点都不怜香惜玉。”走到了甄怀仁身旁,坐下。 甄怀仁皱皱眉头。 一直盯着他的贵妇人自然看到了,不高兴的站了起来,甄怀仁伸手将她抱在了腿上“我总不能一会喊你‘喂,那个’吧?” “我姓蔡。”贵妇人觉得很不爽,还想说话就被甄怀仁封住了嘴。 “文娜,文娜。”清晨的别墅外一个衣着光鲜的女人站在院外一个劲喊,却还是无人应答,喊了半天后,自感无趣,只能悻悻然离开。 “终于走了,一大早就扰人清梦。”穿着睡衣站在窗边偷窥的蔡文娜松了口气“我又不欠你什么,干嘛缠着我。” 蔡文娜身旁的甄怀仁吃完最后的餐点拍拍手道“走了。” “你……这就走了?”蔡文娜赶紧转过身。 “不然呢?”甄怀仁拿出烟“谢谢您得款待。” “混蛋。”蔡文娜恼了“滚,赶紧滚。” 甄怀仁耸耸肩,从蔡文娜家出来,并没有着急去酒店,而是打车再次来到信济银行霞飞路支行。只是这里的房门紧闭,就连昨天的襄理也没了踪迹。 这让他真的失望了,事情比他想的要难很多,看来只能再找别家亦或者需要另辟蹊径。而且必须快,上海给他的都是痛苦,没有什么好的回忆,只有悔恨。每每想起自己竟然将陈韫阖放走,他就祥发狂。 “赌场?”孙礼想了想“可以去虹口那边,有很多日本人的赌场。” “日租界?”甄怀仁也是没办法,银行眼看着买不到,他就想出了到赌场赌钱。那里现金流量大,没有办法查根源,自己运气好,赢了几百万总可以吧。突然他想到了一个问题,据广播里说光头佬就是因为打不下日本在这里的海军俱乐部,如果打下了呢? “上海没有日租界的。”孙礼看甄怀仁不解“以前没有的,一二八之后,日本人才在苏州河北岸租界之外的华界一带划了他们的地方,可是依旧是华界。” 甄怀仁对于这种自欺欺人的说法也就听听,这跟他抢了陈丽华,却让她继续挂着丁太太的身份有什么区别。 留下两个人换了昨晚值夜的孙礼和另一个他从南京带来的侦探回去休息,甄怀仁带着孙千开车来到了虹口一带。 因为要考察地形,所以甄怀仁完全是漫无目的的闲逛,饿了就和孙千吃拉面,料理。一圈逛下来,手里多了两本书《支那的秘密结社与慈善结社》和《通漕》,两本都是专门说青洪帮的。说实话甄怀仁十分诧异,毕竟这些不入流的帮派竟然能够让这群日本疯子花这么大力气研究甚至专门为他们出书,这就代表青洪帮并非不入流,而是自己观念狭隘了。 吃了午饭,装了半天的两人还是心有灵犀的进了这里喜闻乐见的第一娱乐设施,赌场。 “买定离手,买定离手。”眼神勾人的女荷官一边看着桌旁赌客下注,一边大喊。 甄怀仁待一个豪客将一卷十元钱放在大的位置后,将手里的十块钱放到小。 孙千在一旁默不作声,只是看。这是他们今天来的第九家赌场,他都佩服甄怀仁的赌技。之前八家赌场愣是没有从他身上检查出任何不妥,眼睁睁看着他满载而归。如今甄怀仁再次故技重施,这是第一步,找路灯。所谓的找路灯就是找一个逢赌必输的家伙做指引,对方押什么,就反其道而行。 “二三二,小。”女荷官掀开色盅喊了一声。 甄怀仁兴高采烈的伸手拿过四十块钱,然后等着下一局。 很快,十块钱已经变成了一千块,甄怀仁将一百块扔到了女荷官面前,他罢手了,带着钱去了下一个赌桌推牌九。孙千知道甄怀仁马上就要开始第二个套路,抛砖引玉了。所谓的抛砖引玉就是先扔些甜头给一些牌桌上的豪客,待把对方吊住之后,毕其功于一役。 “先生,您也来了?”正在这时,一个穿着和服的中年人走到了甄怀仁身旁。 甄怀仁没有理会,孙千则把手放到了怀里。对方是上一家赌场的朝奉,之前要求和甄怀仁对赌。可甄怀仁根本不搭理他,输了一局就转战到了这里。 “我没有恶意。”中年人平静的说“我只想和先生公平的较量一次。” “先生。”甄怀仁笑着说“这里是你们的地盘,我只是来散心的,何必咄咄逼人。”说着将十块钱放到了牌桌上要了一对牌。 中年人耸耸肩“我们只尊重实力,如果您没有,那么还是离开比较好。” “哦。”甄怀仁起身就走,孙千直接跟上,身后传来庄家开牌的声音“至尊,通杀。” 待两人来到隔壁的赌场外,门口两边的浪人已经气势汹汹的盯着两人“走开。”显然两人已经被这里列为了不欢迎的人。 甄怀仁砸么一下嘴“赔本了。”失望的转身走进了隔壁的妓院,这次附近的浪人没有阻拦,毕竟甄怀仁是要花钱的,哪怕是用在日本千人针身上。 听了一下午‘雅蠛蝶’后,甄怀仁才和同样萎靡不振的孙千,在老板娘左一个鞠躬,右一个‘赛有那拉’的问候中从妓院走出来。 两个大壮中华男儿神威的色鬼上了车,立刻恢复了往日的冷漠“回去。” 孙千看了眼不远处的浪人,启动汽车“这钱花的真憋屈。” 甄怀仁没有吭声,看向车外。果然没有考察就没有发言权,他以为虹口这里的建筑格局就跟日本人在天津的日租界类似,可是来了后才发现并不一样。也许因为这里不是正式租界,所以街道和房屋都还是以中国南方样式为主,处处精巧。马路的宽度狭窄,房屋密度大。进攻这种地方,除非一座房子一座房子的清理,否则不要想攻占目标。 只是受限于他掌握的资料太少,到如今他都闹不明白,这么巴掌大的地方是怎么承受一百多万人在此厮杀的。一百多万人,就是一个挨着一个的站在一起都盛不下吧。 车子在甄怀仁的指引下,特意绕道北四川路底,甄怀仁仔细看了看位于这里的日本海军俱乐部还有对面的日本海军陆战队司令部。这里的环境出乎他预料的开阔,交通便利,想来是为了方便警戒。 傍晚时分,甄怀仁二人回到酒店。一天下来,一无所获,反而因为在虹口的遭遇让两个人连说话都没有兴趣。 甄怀仁出了电梯,就看到斜对过的房门打开,有工作人员在往外搬东西。路过时余光扫了眼,房间里人不少。 “你们怎么可以这样。”刚到自己房间门口,身后传来了一个女人的质问“竟然趁着我不在打开我的房间。” 甄怀仁扭过头,这可是很严重的问题,毕竟大家来这里住可是图的安全,如果随便什么人就可以打开别人的房间,谁还敢来住。一个漂亮的少妇站在那间敞开房门的房间外斥责里边的人。 “范迪尔太太,我们有位尊敬的绅士他需要一个空气清新的房间。您的房间相对而言对这位绅士的健康更加有帮助。我们已经为您调换了一个新的房间。”一个西人从房间走出来“我从巡捕房又请来了警察,请您放心,不会弄丢您的东西。” “我抗议,这个房间一直是我在使用,你们欺负我一个寡妇……”少妇气的哭了起来。 听到动静的不止甄怀仁一个,走廊里不少房间被打开。能住在这一层的身家都不小,安占江也是托关系才为甄怀仁和陈韫阖订上的。 “诸位绅士,太太们,我是饭店的经理雪勃勒,请大家不要误会。这位范尔迪太太是前年我们饭店开业住进来的,当时她缴纳了半年房租,因为我们当时有酬谢,所以又免费有三个月的住宿。可是自从九个月的租期届满后,这位尊敬的太太就一直拖欠房租,也不肯挪地方。我们也是在没有办法了。”西人开始用标准的华语解释,毕竟住在这里的都是华人。普通法国人也住不起这里。 “是以前法领馆总领事范尔迪的太太,怎么落到这种地步了?”甄怀仁听到不远处传来嘀咕。 “大家不要听他的,我没说赖账。只是我目前的经济有些状况。等法国……”范尔迪太太立刻开始辩解。 “好了,范尔迪太太,您的这个理由,半年前已经对我说了。”一个华警从房间里走出来“现在的情况是,人家也要做生意。您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我已经和雪勃勒先生谈好了,您可以先去饭店的其他楼层居住,这已经很不错了。如果您真的需要这个房间,我建议您赶紧联系法国那边。” “我……”范迪尔太太说着却改口“他们也需要过一阵才能回来,难道就不能通融通融?” “这个理由您最近这一年已经说了无数次。”警官不为所动。 甄怀仁不再理会,进了自己的房间,关上门后,就直接走到客厅拿起电话拨了出去,几经转线后才接通“盛局长,我是甄怀仁,应该的,是这样,我刚刚看到尊夫人在国际饭店……哦?对,听说和饭店有些经济纠纷。这样啊,好的。不会,应该的。” 挂了电话,甄怀仁又拨了出去,“孙千,我这层一会有个女人会被酒店搬去楼下哪个地方,你去邀请她到电影公司那里等我。” 挂了电话,甄怀仁找出孙礼提供的资料,开始查看上边的法资银行。这个前总领事的太太对于别人可能避之唯恐不及亦或者不过是个玩物,可是对于他却是机会。 是的,这个女人就是早晨找蔡文娜的那个女人,同时也是自己上次和盛升颐赌牌时,他带的女伴。本来以为是盛升颐的太太或者小妾,如今才知道是他花钱聘请对方到南京陪他应酬交际。如得知范迪尔太太遇到了困难,盛升颐并没有打算帮忙。 范迪尔太太已经被所有人抛弃了,只要自己给她钱,她丈夫的人脉就会成为自己的。 自己另辟蹊径的法子经过实地验证,证明根本行不通,他只能重回老路。上海确实经济很繁荣。可是也有限。听起来高大上的什么南三行,每家注册资金才四百万。也就是说理论上,他手里的钱完全可以把老牌银行四明银行买下来。可他买下来有什么用,又不打算经营,他只是为了把钱散出去。而这,私人银行根本做不到。 上海如今的金融环境并不像他想的那样,私人银行就不要想了,已经成了宋家的盘中餐,唯一的可能的就是外资。可是外资又有国籍限制,华人不得占有超过三分之一的股份。这位范迪尔太太虽然是中国人,不过应该跟着她的死鬼男人入了法籍。 “是的,我是法国公民。”范迪尔太太放下刀叉,喝口红酒平静的说“这是我唯一还有价值的。” “那太好了。”甄怀仁坐在对面“想重新过以前的日子吗?” 范迪尔太太沉默不语,甄怀仁不明白这需要考虑吗?却没有催促。 “我们会结婚吗?”范迪尔太太终于开口。 “不会。”甄怀仁摇摇头“也不用,你只…… “好吧。”范迪尔太太打断了甄怀仁的话,站起身走到旁边的床榻旁躺下“来吧。” 甄怀仁拿出烟点上“如果你有需要,稍候我可以。但是现在,起来,我们有正事。”显然,这个没脑子的尤物误会了。 “还有什么事?”范迪尔太太没有起来“先生,我的记性很好,我们在南京见过。当时你的眼神就告诉我,你在想什么。现在你得手了,却还有事?不要那么虚伪了,你和姓盛的相比,还要差劲。最起码,他从不遮掩自己的无耻。” 甄怀仁耸耸肩“那你为什么不嫁给他?所有问题不就都解决了?” “他这人不喜欢别人碰过的。”范迪尔太太郁闷的说“我和他在南京呆了几个月,他就连拉手都只是为了敷衍别人。” “你再间接向我自抬身价。”甄怀仁玩味的说“随便你怎么说,我总不能为了这事挨个去问,到底多少人睡了你。” “我这辈子只有过一个男人。”范迪尔太太大喊“我不是荡妇,我也有自尊。一夜之间全没了,我一无所有了,我所有的积蓄,我的父亲,我的家,都没了。” 范迪尔太太本名樊菊丽,毕业于两江女子学院,父亲是宁波买办,才貌双全的她毕业后嫁给了范迪尔。可惜好景不长,先是范迪尔因病回国后不久病逝,接着她把所有带回来的财产交给他的父亲投资,去年二三关,全打了水漂,她的父亲,妹夫也因此自杀。债主们直接瓜分了樊家,还有妹婿家,甚至包括她的妹妹。要不是因为和杜月笙有些关系,她都跑不了。可是杜月笙也不是大善人,无利可图也就点到为止。她不是不想离开,而是早已身无分文走不了。也不是不想嫁人,而是养得起她的看不上她,看得上她的养不起她。 就在此时盛升颐出现了,他急需一个八面玲珑的漂亮女人,目的是帮他从孔令侃那里拿到好处。当时盛升颐甚至许诺帮助她嫁入孔家。樊菊丽自然不会拒绝,于是化名白兰花跟去了南京,可是结果盛升颐只用一千块钱就把她打发回来了。这笔钱她偿还了一部分欠债后,已经所剩无几。所以为了生活,她才会毫不犹豫的答应甄怀仁。 “那是你的事。”甄怀仁不耐烦的说“起来。” 樊菊丽只好坐起身。 “你丈夫的那些朋友你都认识?”甄怀仁看着樊菊丽。 “没用的,他们都不会见我的。”樊菊丽也不傻却没有打算隐瞒。 “不,你有钱了,他们会再次跑过来的。”甄怀仁说着继续又问了几个他必须问清楚的问题。 “你到底要干什么?”樊菊丽不安的问。 “记住,跟着我干事,你只需要照我说的做就行了,不要问为什么。”甄怀仁拿出烟递给樊菊丽。 樊菊丽接过烟,看着甄怀仁为她点上“我不问,可是你总要告诉我,你的事情结束后,我究竟能够拿到多少?” “原本打算说的。”甄怀仁玩味的说“可是我对你值不值还有所保留。” “我值。”樊菊丽说着起身走到甄怀仁面前转了一圈“我是我们学校的舞蹈皇后,我受过良好的教育,我懂法语,拉丁语,我懂上流社会的所有东西。” “哦。”甄怀仁欣赏着樊菊丽的身材“年薪一千二百块。”如今上海一个五口之家的职员家庭每月必需的生活费用为61.29元,而同期上海工人家庭的月生活费支出为15.02元。甄怀仁给的已经相当可以了。 “如果我想要更多呢?”显然樊菊丽并不满意。 “还是那句话,你要证明你值。”甄怀仁说着起身“走吧。” 樊菊丽想要开口,可是看到甄怀仁,立刻捂住嘴。这举动反而把甄怀仁逗乐了“你太漂亮了,其实不用这样,只要去舞会上一个眼神,就有大把男人为你疯狂。” “我知道。”樊菊丽的经历让她比这个时代大多数的中国人面对恭维能够更坦诚“可是,那样我又能得到什么?我已经一无所有,名声对于现在的我来说也很值钱。” 甄怀仁对于樊菊丽的小心思并不在意“看来你是打算赖上我了。”这个女人知道一个中国男人最在意什么,所以在不停地强调她的坚贞“你刚刚不是说最值钱的是国籍吗?” “那是有形的,而贞洁是无形的。”樊菊丽有些尴尬。 甄怀仁对于什么有形,无形都不在意。他在意的是眼前。至于这个女人说的,人一旦遇到困境,会变得面目全非。所以他不想去追究之前已经发生的,而是看以后要发生的。毕竟十年前,还在家里玩泥巴的自己不认识樊菊丽,樊菊丽也不属于自己。 两个人走下楼,坐上了孙千开过来的车,直接到了霞飞西路夏令配克影戏园对面的培罗蒙西服店。樊菊丽这两年把能当的东西都当了,只剩下了身上这件唯一说得过去的旗袍。盛升颐也真抠门,之前樊菊丽穿的衣服都没让她带走。以至于刚刚出来的时候,饭店迎宾都没有为她开门的意思。 “转个身。”甄怀仁坐在沙发上看着樊菊丽。 樊菊丽没有迟疑的转了一圈给甄怀仁看。 “那件黑色的。”甄怀仁不置可否,就绪说着“还有换上那双鞋。” 旁边隔壁鞋垫的伙计立刻将手里的一双造型华丽的高跟鞋送到了樊菊丽面前。 樊菊丽看了眼鞋,对伙计说“送进去。” 伙计早就习惯了,立刻拿进了更衣室,待其出来后,樊菊丽才拿着那件黑色的旗袍走进了更衣室。 甄怀仁继续拿起报纸看了起来。他不会说,樊菊丽刚才出现在他的面前那一刻是多么的让他震撼,这个女人装扮起来,竟然比卢秋漪还要勾人。不是容貌,不是年龄,而是韵味。造物主像开玩笑一样给各方面都比卢秋漪弱上几分的樊菊丽注入了一个妩媚的灵魂,以至于反而压住了卢秋漪。 不多时,服装店走进来一对男女,甄怀仁下意识的看了一眼,然后继续看报纸。脑子里却想着如何避免一会的尴尬。是的,很尴尬,他就不知道怎么在这里遇到了蔡文娜。男人的样子他早晨的时候在别墅的桌摆上见过,听蔡文娜说好像姓吕。 怕什么来什么,不多时张水妹挑了一件紫色的旗袍去了试衣间,男人则走到甄怀仁旁边不远处坐了下来。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樊菊丽走了出来,正要朝着甄怀仁走去,甄怀仁却已经起身迎了过来“太太,时间到了。”态度非常恭敬。 樊菊丽有些不明所以。 “范迪尔太太。”就在这时,那个中年人走了过来“真巧,您也来买东西?” 樊菊丽认出面前的男人是蔡文娜的丈夫,一边敷衍,一边狐疑的看了眼转身去结账的甄怀仁“我一会还有个舞会,失陪了。” “丽……丽丽?”正说着,身后传来了蔡文娜的声音。 樊菊丽已经有了心理准备,笑着扭过头,看向蔡文娜“文娜,你回来了?” “我一直在上海啊。”蔡文娜一边上下打量樊菊丽一边说“上午我听门子说了,这不正打算买一身合适的好去见你,没想到在这遇到了。” 樊菊丽没有纠缠“哦,那估计今晚不行了,我要去总会俱乐部。” 蔡文娜笑着说“没关系,你去吧,我明天再来找你也一样的。” “对对。”吕姓中年人笑着说“一样的。” “也好,吕先生,吕太太,我先走了。”樊菊丽看到甄怀仁带着服务员拿着之前挑选的东西已经走了出去,优雅的打了个招呼,这才走出了培罗蒙西服店。舒缓了心态,赶紧坐上了车“你们认识?” “对啊。”甄怀仁启动汽车,没有否认“这世界很小嘛。” “她是我学妹,之前最好的朋友。”樊菊丽看着车窗外,似乎想要倾诉。 “人力有穷时,帮困不帮穷。”甄怀仁冷漠的说了一句“你不能指望人家为了救你把自己搭进去。” 樊菊丽苦笑“是的。” “去酒店还完欠款后,洗干净等着我。”甄怀仁说着从衣兜里拿出一个信封扔给了樊菊丽,然后对开车的孙千说“就这里吧,明天换一辆好点的车。” “好的。”孙千回了一句,停下车。 甄怀仁走了下来,他现在还不想让人知道自己和樊菊丽的关系。看来明天还要给这个娘们租一套房子。总是住酒店也不是个事,没有人会相信的。 孙千的车子很快来到了酒店,迎宾拉开车门,错愕的看着上午失魂落魄离开,如今衣着光鲜回来的樊菊丽从车里走了下来。 “告诉雪勃勒,我还要我的那个房间。”樊菊丽说着拿出十元小费递给迎宾,正如她所说的,她熟知上流社会的一切规矩。 迎宾立刻接过小费,笑着说“好的,范迪尔太太。” 如同甄怀仁说的,从饭店所有人脸上消失一年多的笑容再次回来了,雪勃勒在得到副经理卢寿联的确认消息后,亲自来到了十五楼,向范迪尔太太道歉“请您原谅,看来这是个误会。我们坚持了一年多,眼看您就要恢复名誉,而我们却犯了这样的错误。您放心,我们已经解雇了那个说您坏话的雇员。” 如今范迪尔太太又有钱了,所以一切都不是范迪尔太太的错,可是这也不是饭店的错,所以饭店的华人雇员当之无愧的获得了这项殊荣。 “我明白。”樊菊丽优雅的喝了一口酒“我想我要延续租赁半年,没有问题吧?” “是的。”雪勃勒笑着说“您真是为宽怀的人,为了表示歉意,我们将依旧赠送您三个月的免费使用期,同时,明晚我们会在饭店二楼召开一场舞会,专门为您召开的。” “谢谢。”樊菊丽笑着说“我很满意,同时也很乐意向大家解释这次的舞会。” 两个人很快达成了交易,雪勃勒退了出去。樊菊丽锁好门,开始按照甄怀仁的吩咐,洗好了躺到床上等他。可是甄怀仁爽约了。 并不是甄怀仁想要爽约,实在是他遇到了帮派火并。他也纳闷,这上海滩的青帮怎么就连天津卫的洪青帮都不如。竟然是帮内火并,要知道天津卫,洪帮和青帮虽然泾渭分明,可是也知道同舟共济,当然,也是因为太联系紧密了,如今大部分都做了汉奸。 甄怀仁跟一群人躲在马路边的门洞边看着两边人在马路上打生大死,旁边竟然还有人在嗑瓜子,显然见怪不怪。这一点和北方的帮会规矩一样中带着异样。打生打死都没问题,可是不准伤及无辜。相比之下,天津的更讲究一点,约架的地方甚至还要提前知会,以便人家收拾好东西,但是不准闲杂人等围观。 正看着,有两个青皮因为打的太投入竟然蹿到了甄怀仁等人所在的地方,吓得众人纷纷后退。甄怀仁前边的人一个不防,后退一步,撞了他一下,那人反而回头瞪了甄怀仁一眼。 甄怀仁畏惧的站开一些,待那人满意的转过身之后,他才仔细观察对方,个子不高,典型的南方人身材,裸露在外的皮肤是黝黑的,下盘很稳,可能是渔民出身。 “打完了,打完了。”甄怀仁看了十几分钟,就听到有人大喊“各家收各家的人。这次马立司小四宝赢了。” 甄怀仁听着名字就觉得不是什么好东西,妈立死,诅咒自己老妈立刻死的能是什么好东西。只是他没兴趣多管闲事,就等着这群人离开后,赶紧回饭店。好不容易周围封路的流氓撤走,可是却又换了一批巡警来,甄怀仁不由腻歪。 正等着就看到三辆豪华轿车从远处开过来,停到了巡警跟前,里面的人和巡警说了起来。甄怀仁转身往另一边走去。刚刚那个人撞在他的身上,他就感觉出来了,那人带着枪。此刻他再不走,就要等着当替死鬼。不但如此,甄怀仁赶紧将礼帽压低,竖起风衣的领子,抬手在石柱上蹭了蹭,然后抹在脸上。好在刚刚天黑,他站在最后一排,也没有谁留意到他。 车子很快被巡警放行,来到了距离甄怀仁刚刚所在位置不远的地方停下,于此同时,甄怀仁所在大厦的大门打开,几个人簇拥着两个衣着讲究的绅士走了出来。 甄怀仁眼看着就要走出路口,远处传来枪声。他刚刚松了一口气,就听到了发动机的声音,一扭头,刚刚的小型车队中的头车正加速冲了过来。甄怀仁识相的走到旁边准备目送对方离开。 “呲呲呲”短暂的脚步和喧哗过后,一个青年被两名巡警按着摔倒在距离甄怀仁几米远的地方,而青年手里掉落的一个冒着火花的东西好巧不巧的滚到了甄怀仁的脚下。甄怀仁来不及多想,一脚踢开,就地趴下。 轰,爆炸声震碎了周围的玻璃,甄怀仁看了眼已经炸成废铁的汽车,第一时间爬起来,拿出枪对着近在咫尺的巡警一一点名,然后抓着那个炸弹狂徒就跑,沿途遇到巡警都被他第一时间送去见了上帝。 两边等着解封的路人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个看不清样貌的人在街口大开杀戒。 “这边。”青年用蹩脚的官话为甄怀仁带路,很快甩开了追兵,此时他们已经到了一座仓库附近,甄怀仁不走了“谁给钱?你?” “我也是给人卖命的,哪有钱。”青年赶紧为甄怀仁打气“放心好了,银楼哥都安排好了。”说着转身往前“多亏了你……”话没说完,就感觉天昏地暗,捂着额头栽倒在地。 甄怀仁迅速的检查了对方口袋等处,不出预料,一无所获。只是裤子上的红腰带显得十分特别,甄怀仁收了起来,脱下风衣裹住青年,开始进行收尾。他之所以带着这个人跑就是为了让所有人认为自己是他们的同伙,一旦将来警察查到这些人,也会把自己当做这些人的同伙调查。至于谁是幕后真凶,他不在乎,也不关他的事。 待处理好之后,甄怀仁看看,向着远处走去。专门找偏僻的地方走了一个多小时发现竟然来到了虹口。 找了一家妓院走了进去,这个时候,这里反而是最安全的。 第22章 铜山站 “……据悉本次行刺共造成包括全国经济委员会常务委员,民国银行董事长宋子文,社会名流季云卿在内的十六人死亡,十余人受伤……” 胡东升扔给风骚的老板娘一元钱,整整衣服,走出小屋,走廊里充斥着不远处车站值班室传出的收音机声。他听了一耳朵,却没有继续听下去的兴趣,这年头暗杀并不是什么新鲜事,宋子文又怎么样。走出车站宿舍,再次回到十几分钟前的摊位,伙计暧昧的将他之前买的东西递还。胡东升接过来,查看无误后,这才向站台走去。 胡东升三人是从上海坐船在连云市下船的,然后就直接坐上了向西的火车,准备经陇海线前往西安。如今因为列车停靠在铜山站等津浦铁路的乘客和货物换乘,倒装,所以他下车来采买东西。 铜山站原徐州站,今年刚刚改为现在的名字。民国四年,由比利时承建的陇海铁路接入,与由英国负责的津浦铁路负责各自独立运营:两线转乘旅客需要在车站下车换乘、货物则在车站进行倒装过轨的“联票运输”;但由于陇海线位于徐州境内的铜山县站无编组能力,故陇海线列车均委托津浦铁路管理局在徐州站南场进行编组。 走了没几步,有人从旁边冒了出来,和他擦身而过时咳嗽几声,却没有停下,而是继续走了过去。 胡东升提着东西,依旧不紧不慢的走了几步,这在一个面人摊点前停下脚步,选了三个面人,付钱后,才转身往回走。胡东升跟着刚刚那人来到了不远处的一个面摊,摊点人不多,要了一碗牛肉板凳面找了位置坐下。 “确认了吗?”背后传来了梁干乔的声音。 “确认了,东西还在上海。”胡东升拿出一根烟点上“至于是不是老房子那里,我不清楚。” “那就想办法,你总不会真的打算再回去吧?”梁干乔吃了一口卤蛋“西安是最后的终点。” 胡东升看了眼放在桌上的面人,那是以白蛇传为主题的三个人物,白蛇,青蛇还有许仙“你答应不伤害她们的。” “我自然说到做到。”梁干乔又吃了一个红辣椒“可是你也要做到你应该做到的。” “知道了。”胡东升的面被端了过来。 待老板离开后,梁干乔才说“你那个学生怎么样?” “应该是发现不妥,却没有声张。”胡东升沉默片刻,回了一句。 “人家都睡了你女人了,你还护着他?”梁干乔很不满意“拿到他的证据。” 胡东升并不相信那些风言风语,他相信韩梅不会欺骗自己,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甚至现在对于梁干乔的话也不过是看做内斗而已,国民党内部处处倾轧,你不踩别人,别人也会踩你“知道了。”他对于甄怀仁早就在雨花台时就已经没了感情。虽然那时他是按照预案,可是亲手送自己的战友上路依旧让他耿耿于怀。而作为这件事的意外,这件事的见证人,甄怀仁成了他最不愿意面对,又不得不面对的人。每次看到甄怀仁就会让他想起自己做了什么,他和陈韫阖都低估了作为最后方案的假投降给他们自己带来的冲击。 烈士为了计划坦然赴死,可是他作为执行人内心却苦苦挣扎,然后当他发现心爱的女人会看着某个混蛋的笔迹发愣时,彻底的崩溃了。他想过强行带韩梅逃跑,去寻找组织,可是面对韩梅,他不敢提。也想过就此罢手,想办法假戏真做安定下来,不再参与,可是面对水涨船高的甄怀仁对韩梅日益露骨的撩拨,他发现自己竟然无力阻止。这种无力是双向的,他不但阻止不了甄怀仁,也阻止不了韩梅。 于是在广东,胡东升几经考虑后,假投降变成了真自首。正为被丁树中抢了风头而火冒三丈的梁干乔如获至宝,这才有了将错就错,借住cp锄奸假戏真做,诈死偷生的胡东升。 胡东升吃完饭,付钱走人。此时对面走进来四男一女,五个人,虽然穿着随意,可是胡东升一眼看出,四个男人都受过良好的军事训练。装作端详面人,低下头走了过去。 “易哥,嫂子,这里干净。”其中一个人手快,已经小跑着将一张小桌自己动手拾掇出来。 “一起。”易正伦招呼众人坐下,早有人去招呼老板。他们是要北上的,津浦铁路和陇海铁路业务繁忙,要在这里停靠八个小时,所以易正伦留下一个人看着行李,带着其余人出来吃饭。 卢酩清从火车到站就没有吭声,两只手不自觉的一直紧握,显然她很紧张。易正伦笑着凑过来低声说“这里的板凳面很出名的,当初我们……总之很出名。”他不想再提甄怀仁,虽然甄怀仁一而再再而三的想要救他,想要把他摘出来。可是他和这个人已经恩断义绝。 “易哥,到了地方,你和嫂子就要成亲吗?”话最多的那个组员笑着要了个碗打来开水为众人清洗碗筷。 “对啊。”易正伦笑着说“到时候大家一起热闹热闹。” 众人自然都点头,卢酩清脸色微红,片刻后又变的苍白。 “这年头,出门都不安全。”这时有人一边说着一边走了进来“你看看,蒋委员长的大舅子不一样嘛。” 他的身后还有一个中年人,说话缓慢“这些亡命之徒。”看到面摊众人神情,不吭声坐了下来。 “小明。”坐在易正伦对面的中年人喊了一声,使个眼色。 几人中那个最灵巧的青年立刻起身走了过去,不多时返回“说是前行政院院长宋子文昨天晚上在上海被人用炸弹……”不等他说完,易正伦对面的男人赶紧说“面来了。” 因为出了这种事,大家都不愿意涉猎,所以谈性顿时没了。 简单吃完之后,众人又买了些熟食这才往车站走去。 “我不舒服。”刚刚走进车站,卢酩清突然说。 “要不要紧?”易正伦赶紧说。 “他妈的,一定是刚刚的面摊不干净……”小明立刻说“我去砸了它。” “算了,算了。”易正伦连忙阻止“你们先回去,我们去一下厕所。” 众人点头,不过还是留下了小明照应。 “一会别慌,我会引开他,核对完暗号之后,你跟着穿着蓝色旗袍的人换去陇海线。”易正伦一边低声说一边轻拍卢酩清的后背“没事的,到了西安就可以见到卢先生了。”易正伦是个周到的人,害怕自己和卢酩清跑了,甄怀仁顶不住压力,拿卢父顶包,于是让卢酩清哄着老爷子带着母亲去西安访友先走了。 “我走了,他们会怀疑你的。”卢酩清没有担心自己,再次提出了这个她关心的问题。 “你走了,我自有办法。”易正伦自信的说“况且车上也有我们的人。” 三人来到厕所外,卢酩清走了进去,易正伦递给小明一颗烟,对方接住,赶紧拿出火柴为易正伦点上。 “你小子是块料。”易正伦笑着说“老谭和你什么关系?”老谭就是刚刚吃饭时坐在易正伦对面的人。 “俺姐夫。”小明没有丝毫犹豫直接说了。 “我说呢。”易正伦哭笑不得“不过他整天骂娘,你受得了?” “俺姐夫就这毛病,口头禅。”小明挠挠头。 “走,去那边等着吧,这味可受不了。”易正伦看到一个中年妇人穿着蓝色旗袍走了过来。 小明却说“易哥你去吧,俺在这等着,俺不怕,嫂子要是有什么吩咐,俺就去办。” “滚。”易正伦笑骂一句“我媳妇有吩咐也是给我,你算什么。” 小明缩缩脖子,确认易正伦不是发火,这才安心,却也不敢再固执己见,乖乖的跟着易正伦走去阴凉的地方。没话找话的说“这天气就是怪,怎么越往北,反而越热。” 易正伦一边敷衍一边留意身后,待看到卢酩清跟着那个蓝旗袍走出来后,就不再理会身后,开始东拉西扯。两人来到树荫下,再回头,已经看不到卢酩清了。易正伦悬着的心,松了口气。 又等了十几分钟,易正伦才不安的带着小明走到厕所外,拦住一个从里边出来的妇人,询问卢酩清的情况。 “没人?”易正伦错愕的就要冲进去。小明赶紧拉住“易哥,易哥,请这位嫂子再进去看看吧,你不能进去,不能。” 易正伦反应了半天,这才回过神,拿出十块钱塞给想要躲开的妇人“嫂子,帮帮忙,再进去看看,我媳妇刚才进去了。” 妇人一听顿时同情起来,把钱塞给易正伦“你拿着。”说着转身进去了,只是不多时就出来“我都看了,没有人。” “嫂子走不远。”小明赶紧说“易哥,我去把弟兄们都喊过来帮忙,您在这守着。他妈的,拍姑子竟然拍到咱们头上了。” 吓得那妇人赶紧躲开。 易正伦缓了缓,点点头“你快去,你快去。” 小明又嘱咐一句,这才跑向站台。 易正伦松了口气,赶紧走入人群,向站口走去。计划顺利的让他觉得匪夷所思,他总感觉哪里不对,可是又说不出来。来到约定的地点附近,远远的就看到了接头人,只是对方显得很焦急,一直四下张望。待看到易正伦,非但没有高兴,反而欲言又止。 “出事了。”两人来到偏僻的地方,接头人一边塞给易正伦车票,一边说“人上了车,可是她们被冲散了,大家还在找。” 易正伦的好心情一下子烟消云散“确定在车上?” “确定,没有下车。”接头人肯定的说。 “我知道了。”易正伦把车票塞给接头人“我护送她。”按照计划,他要立刻坐长途车离开。 “这……”接头人迟疑片刻,点点头“你们注意安全。”不再多说。 易正伦立刻反身往南站跑去。 “这位就跟着我,我哪知道她认错人了。”一身蓝旗袍的胡东霞一边解释一边给躺在床上的一个漂亮女人扇风。 “下手没轻没重的。”胡东升拿出藿香正气水递给韩梅。 韩梅扶起女人,慢慢灌了进去“老胡,她没带任何东西,你去外边找找她的家人。” 胡东升点点头“行。”起身走了出去。 “长得这么漂亮,怎么是个傻得。”胡东霞打趣“你没看到,我不甩她,她还在后边一个劲喊,慢点,慢点。”说着自己笑了起来。 “还笑。”韩梅瞪了一眼胡东霞,将女人放好,坐回到对面床铺。甄怀仁口口声声自己不收就收拾自己,所以几摞十元大钞就成了众人这次的经费。她也说不清为什么,反正认为花这钱她心安理得,就跟离开南京时自己肆意呼吸的空气一般。尤其是看到那张纸上歪歪扭扭不堪入目的字体。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眼看到了饭点,胡东升敲门后走了进来,手里带着一堆好吃的“人没找到,先垫补一下,说不得人醒了就简单了。” 放下东西后也不停留,转身往外走“我在外边。” “我哥真是体贴。”胡东霞意有所指的说。 韩梅只当没听到“醒了?” 胡东霞一看,果然女人缓缓睁开了眼,斜睨茫然的看着她们“你是谁,打我干什么?” “我还没问你呢?你是谁?”胡东霞坐到对面“跟着我干什么?” “我和家人走丢了。”女人看了眼胡东霞的旗袍解释一句。 “起来吃点东西吧。”韩梅说着扶起女人“吃完以后,我们送你回去。” 女人点点头,坐了起来“这是陇海线没错吧?” “没错。”胡东霞递给她一个肉夹馍“放心,我们不是拐子。” 这时传来敲门声,胡东霞起身,听了听,走了过去。 车厢门打开,易正伦立刻知道这里没有卢酩清“对不起,走错了。”说着就要往下一个包厢走去。 “站住。”开门的人已经拿出了枪“进来。” 易正伦无奈走了进来。 “干什么的。”问话的是坐在包厢窗边看书的中年人。而拿枪的中年人看了看外边,关上了门。 “找人,媳妇丢了。”易正伦举起手,任凭拿枪的人搜身。很快他身上的证件还有枪都被搜走。 “宪兵司令部的?”中年人接过证件看了看名字。 “是。”易正伦回答的很谨慎。 “去哪?”中年人又问。 “保密。”易正伦刚说完就挨了一拳,趴在地上大口喘着气。 “甄怀仁派你来的?”中年人又问。 “……”易正伦心生警惕。 “想好了告诉我。”中年人不再多说,拿枪的人立刻揪住易正伦的脖领拽了出去,来到了隔壁包厢打开门,推了进去“好好招呼。”关上了门。 “行了,人跟着家里人走就行了。”胡东霞笑着坐回包厢“您看您一声令下,我哥可是跑断腿。” “你啊。”韩梅哭笑不得“聪明才智都用在这上边了。” 胡东霞索性说开“姐,我怎么感觉你这次回来怪怪的?” “对,所以别烦我。”韩梅敷衍一句,她不想听。 “姐,你是不是变心了?”胡东霞突然问。 “什么变心不变心的?”韩梅就势躺下“我现在只想着赶紧到目的地,其他的什么都不想想,也不想听。” “我哥快四十的人了,可是人真的很不错的。”胡东霞心头一紧“你可不要被南京那些小白脸迷住了眼睛,靠不住的,他们能顶着枪……” “东霞。”韩梅低声道“胡说什么?” 胡东霞缩缩脖子,不吭声了,也恼了。转身走了出去。让她意外的是,胡东升并不在过道,走到隔壁车厢敲敲门,不多时房门打开,是个中年人,胡东升也不在“您好,我们同伴呢?您的邻铺。” “哦,那位先生去洗手间了。”中年人说着让开门“小姐可以进来等的。” “不了。”胡东霞摆摆手,来到车窗边,她不想回包厢。其实她没有说出口,这次回来,不光韩梅怪怪的,胡东升也变了,变得怪怪的。心中烦闷的她向外望去,就看到一张脸贴着窗户,吓了她一跳,赶紧退开,瞪了那人一眼。那人笑着挥挥手,走开了。 “笑什么呢?”老谭没好气的问小明“找到了?” “没,没。”小明挠挠头“有个大姑娘长的挺俊。” “都他妈的什么时候了。”老谭无奈加快脚步“赶紧找人吧,否则姓易的好受不了,咱们也别想好过。” “姐夫你说这些拍花子的是不是胆子太大了,大白天,人这么多,就敢胡来。”小明小跑着跟上,一边继续找一边问。 “谁说得准呢。”老谭见多识广,看小明不知所谓“人家说什么就是什么?你没有脑子?” 小明一愣,想了想“那不会,那不会。俺一直跟着易哥呢。” “昨晚上你跟着呢?前天晚上你跟着呢?再说了,说好了等你喊人回来一起找,结果他自己也没了影子了。”老谭怒其不争“动动脑子,这事这么邪性,别到时候死了都不知道怎么回事。” 小明一哆嗦,赶紧点点头。心里却依旧不以为然,易哥人很不错的,又仗义,只是他不敢说出来而已。眼瞅着车窗内一个斯文的中年人从前一节车厢走了过来,小明赶紧收敛心神,开始继续寻找。 “这么找不是办法。”又找了两节车厢,老谭说“你去另一边找。” “另一边都是包厢里边,人家都拉着窗帘,我怎么找?”小明觉得老谭懵了“再说了,易哥又进不了包厢。” “让你去就去。滚。”老谭说着踹了小明一脚“从头找,敢偷懒回去俺收拾你姐。” 小明一听,无奈的从车厢间的连接处爬了过去。 “目标在头车二等厢四号,一共两个人,一个穿着蓝旗袍,一个穿着灰旗袍。”被捶了一个多小时的易正伦恍惚间听到了这句话心头一震。怎么回事,肯定不是自己说的,那么会是谁?组织内有叛徒?他又觉得不对,如果是叛徒,那么他们也就不用一个劲的追问自己来这里干什么了。而且认定了自己是被甄怀仁派来的“给口水。” “尼玛的。”易正伦旁边的一个壮汉伸手就是一巴掌“有啤酒喝不喝?” “给口水,我都说。”易正伦缓缓地说。 “给他。”正在分配任务的中年人扭头对待命的两个手下说“先监视起来,不要打草惊蛇,看看什么人联系她们。她们的目的地是哪里。” 两人立刻走了出去,中年人这才坐到了易正伦面前“兄弟,大家都是给人卖命的,你老大这回栽定了,趁早弃暗投明,何必遭这份罪。你也算对得起他和你的同学之谊了。” 易正伦一愣,对方竟然知道甄怀仁和自己是什么关系“你们总要亮亮字号,我这条船就算是破船,可也是有名有号的。总不能稀里糊涂的下了船,又稀里糊涂的上船吧?” “这么着,你说些能说的,如果我老板觉得有诚意,你自然就会知道。”中年人平静的回答,并没有上当。 “甄怀仁把他师娘睡了。”易正伦想了想说了出来“守灵的时候就住到一起了。” 众人愕然,中年人哭笑不得,笑骂一句“行吧,我去试试。” 易正伦又喝了口水,考虑一会怎么说。 不多时,中年人去而复返“走吧,有人要问你话。”说着示意手下人将易正伦扶起来往外走。易正伦却疑惑,刚才那个中年人明显就是做主的,难道还有人比那个中年人地位还要高。不容他多想,人已经到了包厢,看到中年人对面的男人不由一愣。冯力文本人他没有见过,可是他在医院闲着无聊看过卢酩清带回来的《力量》。这一阵这份报纸正在长篇累牍的大力宣传此人,自然也就对这张脸记忆犹新。那么那个中年人的身份大概也就知道了,是军委会调统局特务处的。冯力文的工作性质是保密的,奈何《力量》如今生怕别人不知道,所以易正伦也就知道了冯力文如今的工作单位。 “我叫胡东升,冯力文是我的化名。”胡东升作为老情工一眼看出了对方认出自己,易正伦身上有很多秘密,所以尽管他不愿意,梁干乔还是逼着他现身说法“你确定你刚才说的都是真的?” 易正伦无奈的点点头,虽然甄怀仁和他恩断义绝,可是这事他确实理亏。而更理亏的是关于卢酩清的事,他都没想过因为当初对方要打听甄怀仁的消息由此两个人接触日渐增多,结果就再也分不开了。好在甄怀仁早已经明确表示放弃了卢酩清,让他心里好受一些。 “想什么呢?”身后的中年人踢了易正伦一脚“问你话呢?” 易正伦不得不集中注意力。 “你怎么知道的?”胡东升缓缓地问“你不是住院了吗?”陈韫阖因为要安排人来接近易正伦,所以胡东升自然知道易正伦被甄怀仁抓了,还被打了一顿以后住进了医院,而这都是他挂灵之前的事“你不是在住院?” 易正伦心中叹息,甄怀仁你的傻蛋,瞧瞧你喜欢的什么人,早就把你卖了。刚刚那个中年人显然并不知道自己住院这一点。而胡东升不可能从南京蹿过来的,既然两个人一路,却又一个人知道一个人不知道,那么谁告诉胡东升的?除了甄怀仁的那个相好的还有谁?果然是叛徒“那是障眼法,我需要在宪校再培训一些东西。”他只能赌,赌这个胡东升在宪校没有那么强的消息网。 “你得任务是什么?”胡东升的手攥紧了。 “我奉命前往北平,进入二十九军学兵团,伺机策动他们归顺中央。”易正伦毫不磕绊的回答。 坐在胡东升对面的中年人突然开口“就你一个?” “还有人,在津浦线那边,我的行李和任命书都在。”易正伦赶紧说“我是来找人的。”灵机一动,看了眼胡东升,意思很明白,就是来找胡东升的。 胡东升想了想“是你介绍的甄怀仁加入cp,还是甄怀仁介绍的你?” 易正伦看着胡东升“长官在说什么?我是国民党员,不是cp。” “老弟。”胡东升平静的说“我也是过来人,大家心照不宣了。你进来的那一刻,我就知道你是cp,还是专门跑腿打听消息的。你这样的我以前……有很多。年轻,有理想,有道德,有魄力,有闯劲,对,就是甄怀仁说的“四有新人”。你们总觉着自己可以改变世界,可是到头来你会发现,你们什么都改变不了,改变的只是你自己。你是天津人吧?” 易正伦身子一颤“冯……胡先生,我说的都是真的,真的。” “上有双堂。”胡东升面带微笑的看着易正伦“底下有个兄弟,在天津读书。你的未婚妻叫卢酩清,南京人,是南京名仕卢……” 易正伦一动不动的听着,很显然这不会是他们刚刚查到的。他的情况,宪兵司令部当然知道,可是因为甄怀仁的存在,他们不会这么顺利的短时间内拿到。这些只有提前知道才对,也就是说甄怀仁的那个姘头早就发现自己不妥了。 “火车还有两个小时就要出发了。”胡东升站了起来“我已经过来太久了。” 梁干乔点点头,扭头看着易正伦“听到了,如果你说出来我们需要的,你还可以继续去北平。” “你们让我说什么?”易正伦无奈的说“总要给我个提示啊。” “想起什么说什么。”梁干乔太熟悉这种招数了。 “你听清了?”老谭抽着烟,看着不远处的列车。 “听清楚了。”小明赶紧说“那两个人说把两个女的弄回去扒光了……哎呦。”挨了老谭一巴掌。 “我问的是他们说的是易正伦的女人?”老谭没好气的问。 “不知道啊。”小明委屈的说“可是姐夫你想啊,这行有行规,道有道行。这地方拢共才多大,能盛下几个人贩子。就算不是他们,他们也肯定晓得同行的底细。总比咱们在这胡乱找人强吧?” “你小子。”老谭哭笑不得“算你有理。去,把弟兄们都喊过来,带上家伙。只要易正伦的女人在咱们手里,易正伦迟早得露面。” 小明懒得去辩争,赶紧跑向另一边,去召集同伴。易哥的老婆人长得漂亮,待人也好,可不能让人糟蹋了。 胡东升看了眼窗外狂奔的背影,敲门片刻后包厢打开“东霞呢?”车厢里只有韩梅。 “她刚刚出去了。”韩梅让开门。 胡东升走了进来“这丫头刚刚找我来着,我去洗手间了。这不,不定跑哪去了。” 韩梅关上门没有吭声,回到铺位继续看自己的书。 “韩梅,问你个事?”胡东升坐在了韩梅对面。 “什么事,这么严肃?”韩梅放下书。 “我这人轴,之前的婚姻也是因为这种原因而分开的。这你知道。”胡东升也说不清他为什么一下子变得笨嘴拙舌的“你对我有什么看法?” “我对你的看法很好啊。”韩梅自然明白什么意思,可是她选择了回避“我们一起工作,你总是将危险独自扛起来。这一点我是敬重的。” “只是这样吗?”胡东升平静的问,继而不甘心的又问“我喜欢你,你愿意嫁给我吗?” 韩梅有些躲避胡东升炽热的目光“老胡,我们暂时不讨论这些事可以吗?我一心只想这完成工作。” “我们的工作永远不会有结束的。”胡东升却没有如同以往一样善解人意“这件做完了还有下一件,下一件做完了还有。况且我不认为我们私人的事情会影响到工作。” “老胡,你是个好人。”韩梅不想再这样暧昧下去。她不否认之前对胡东升是有好感的,尤其是这半年,他们两个可以说是相依为命,不是亲人胜似亲人。可那不是爱情“你很优秀,你会遇到一个比我更好的人……” “够了。”胡东升终于爆发了“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你会喜欢甄怀仁,那个混蛋哪一点比我强?日语?他的发音是最下贱的冲绳腔,德语?他一开始甚至连德语都不会说,俄语?他说的俄语就跟公鹅一般。吃喝嫖赌,样样他都精通,你还不知道吧,他在外边养了好几个女人……” “够了。”韩梅脸色难看的站了起来“老胡,你需要冷静。” “我不冷静。”胡东升说着伸手就要抱韩梅“那个瘪三有什么资格拥有你,拥有你的身体,你是我的,我的。” 可是一支小巧的手枪顶在了胡东升的脑袋上“出去。” 胡东升看看韩梅手里的枪,又看看那本韩梅从不离身的大部头书“这东西不便宜,他送给你的?” “出去。”韩梅的眼中只有冷漠。 胡东升无奈,只好打开门,吓了一跳,胡东霞冷着脸站在门口,上来就给了胡东升一脚“走。”说着一把拉过胡东升,瞪了他一眼“笨蛋。”骂了一句,回包厢了。 胡东升却转身直接前往梁干乔的车厢,他已经不想再等了,他受不了了。韩梅不识相,如今又撕破了脸,他必须破局。 依旧是梁干乔的保镖打开的门,走进来看了眼已经坐到梁干乔对面铺位喝水的易正伦“情况有变,我那边不稳当了。”刚刚说完就被梁干乔一脚踢倒“你太让我失望了。我说过那个女人过事后还是你的。”显然梁干乔想到了胡东升回去后做了什么。 “如果我对这种事还能忍,我活着干什么?”胡东升推开扶他的中年人“我已经抛弃了理想,抛弃了同志,抛弃了一切,我不能再没有韩梅。不能。她知道很多cp的事,把她交给我,我来收拾她。一定能撬开她的嘴。到时候给西北cp的那两百万美金都是你的,你随便,我只要她,对了还有甄怀仁的脑袋。”说着看了眼默不吭声的易正伦。 梁干乔咒骂一句“老刀,派人跟他去。” “是。”中年人打开门,看着胡东升爬了起来,走出去后,关上了门。 梁干乔正要说话,易正伦直接将手里的杯子砸在他的脑袋上,然后用尽所有的力气扭断了梁干乔的脖子。刚刚松口气,房门被拉开,易正伦第一时间从梁干乔的怀里掏出枪对准了门口,门口的老刀赶紧躲在一旁拿出枪,对刚刚走到车厢连接处的胡东升等人大喊“回来出事了。” 胡东升一看,也不得不跟了过来。 就在此时,对面连接处的隔音门打开,几个精壮男子拿着枪,气势汹汹的走了进来。两边互相对视,确认了眼神,没有丝毫的犹豫举枪就打。 枪声响起的时候,胡东霞正替胡东升道歉“姐,你就原谅我哥吧。他自己都说他轴的很。” “我觉得我们已经不适合在一起行动了。”韩梅冷冷的收拾好行李“你们先走一步,我坐下一趟车。” “那怎么行。”胡东霞赶紧拒绝“你一个人,人长得有这么漂亮,人生地不熟的,太危险了。我刚才就看到几个人在车上抓住了人贩子。你猜猜她们打算拍谁?就是刚刚跟着我的那个女人。多危险啊,这都明目张胆的上车拍人了。” “那你跟着我。”韩梅虽然不怕死,可是也不是逞强蛮干的人。 “我也是女人啊。”胡东霞再接再厉“我哥虽然混蛋,可是他是男人,我一会一定会好好骂他的。” “那算了。”韩梅对胡东升有很清醒的认识“东霞,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可是请你转告你哥,我不是谁的小玩意,我知道我自己在干什么,我有我的路要走。我只想着完成我应尽的本分,不亏欠大家对我的期望。其他的我都不想理会。” 胡东霞正要继续说,突然传来了杂乱的枪声。两人立刻戒备起来。韩梅拿出枪“别乱动,好像离咱们这里不远。” 胡东霞却盯着韩梅的手枪“姐,啥时候教我打枪?” 韩梅为胡东霞的神经大条所折服“回头。” 这时外边传来了动静,不多时,传来了敲门声“东霞,东霞,开门,快。” “我哥。”胡东霞一听赶紧起身,韩梅没有吭声,却走到了包间的死角,举着枪。 胡东霞打开门“哥……” 伴随着一声枪响,一颗子弹从胡东升的大脑左侧穿了过去,鲜血喷了胡东霞一脸,胡东霞大喊一声跌坐在地。 易正伦拿着枪瞄准着胡东霞,发现对方只是傻傻的看着自己。戒备的看了眼易正伦的尸体,这才探身看向包厢,里边有一个女人举着枪,他立刻认出是陈韫阖这个叛徒。赶紧伸手去拉胡东霞“韩梅同志,韩梅同志,快点,胡东升是叛徒,他要逮捕你,快。” 胡东霞痴痴望着易正伦,一把夺过了对方手里的枪,就要开枪。 “东霞,不要。”韩梅已经认出了易正伦,又因为对方刚才说的走到门口,见此赶紧踢开了胡东霞手里的枪。 易正伦顾不得多解释就要去捡枪。 “我是韩梅。”韩梅一边按住胡东霞,一边决定冒险。 “她是谁?”易正伦戒备的问。 “胡东升……的妹妹。”韩梅赶紧说“她应该不知道情况。” “赶紧走。”易正伦看看远处“他们一会就过来了。”说着一掌打在不安分的胡东霞后颈“我来吧。”事已至此,他只能选择相信韩梅。 “头……”小明拿着枪跑了过来,看到陈韫阖一愣,赶紧闭嘴。虽然陈韫阖没有出过宪校,可是她的名声早就传遍了宪兵各部队。更何况小明是今年刚从宪校毕业的军士。看了眼倒在地上的胡东升,嘴立刻变成了o,胡东升他也认识。这信息量太大,他反应不过来。难道是课长派易正伦来杀诈死打算隐姓埋名活着的陈副科长夫妇? 看了眼陈韫阖怀里的女人“太太,我来吧。” 陈韫阖没有理会。 “小明,我们先过去那边,你把这个收拾了再来找我们。”易正伦含混的说了一句,抱起胡东霞,示意韩梅一起走。 小明有些无奈,却也知道分寸,立刻开始清理。如今冯力文可是三青团的门面,如果让人发现,可就遭了,他们也别想好。 车厢里静悄悄的,自然不是没有人,每个包厢都有人,只是没人敢出来。外边已经传来了警哨声。老谭找了过来,看到小明正往皮箱里塞人赶紧问“这是谁?” 小明做了个禁声动作,把胡东升脑袋掰过来,简单说了经过。 “笨蛋。”老谭拿起餐桌上的茶壶对着胡东升的脸砸了下去,然后拿出一支枪对着左右随便开了几枪,将枪擦擦放到了胡东升的手里“走。” 两人立刻跳下车,跑去对面的津浦铁路线。对面却跑过来一个人影,老谭立刻要开枪,小明眼好“别开枪,自己人。”说着迎了过去。 “快抓,抓cp,抓,抓他们。”女人根本没有认出小明,看到两人手里有枪,立刻说“cp,跟我来。”说着拉着小明得手就跑。 “你怎么知道?”老谭一把拽住女人,拿枪逼问。 “我,我也是。那个女的叫韩梅,以前在宪兵学校叫陈韫阖……”没说完就错愕的看着肚子上的刀,倒了下去。 “姐夫,你疯了。”小明赶紧抱住女人。 “你个蠢材。她说的这些,能要了咱俩的命。”老谭说着就要再来一刀,刚才太着急,没有扎准位置。 “不会的,不会的。”小明赶紧抱住胡东霞“她不会说的。”说着拍拍胡东霞的脸“快说,你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 胡东霞这才感觉到了恐惧“我,我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 “你嫁给他,做他女人。”老谭看着不远处的火车“我去找其他人,不走了。回去。” “为嘛?”小明不知所谓。 老谭却没有理会“这事谁都不能说。就说他们夫妻俩失踪了。”转身走了。作为这次行动易正伦的副手,出来前甄怀仁私下见过他,说了一些不着边际的话,他当时不明白,此刻再想起来,很显然,这事是甄怀仁策划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还有陈韫阖,这反而更加深了老谭对于未知的恐惧。一旦不能圆满解释,那么,他毫不怀疑,甄怀仁会让自己比他先去见阎王。好在刚才太乱,易正伦的女人和另一个同伴又不知道跑哪去了,也免去了自己多杀无辜。 第23章 看球 甄怀仁是第二天中午才知道自己那一脚送走了谁。以至于原本打算回饭店的甄怀仁不得不继续陪着新认识的大和抚子们听雅蠛蝶。直到听到外边大喊“古诺可怂胶塞尼,八嘎。” 甄怀仁不耐烦的掏掏耳朵,想要继续睡觉,旁边的雅蠛蝶却明显醒了,过了片刻,外边传来了打斗声。女人从甄怀仁怀里挣脱出来,迅速穿上衣服,拉开木门走了出去。甄怀仁没吭声,反正身边还有好几个。 然后第二个,第三个,直到最后一个要走,甄怀仁不高兴的坐了起来“八嘎。” 刚刚拿起和服的女人赶紧跪下“摩西阿该阿依马赛。”竟然带着浓浓的口音。 “胶塞尼?”甄怀仁试探着问,毕竟刚才门口在骂朝鲜人。这些人就一个个的往外跑。 “嗨。”女人赶紧鞠躬。 甄怀仁大怒,我堂堂中华男儿,花钱嫖日本千人针是来振国威的,可不是做救济的。亏得他昨晚上来了个多多益善,立刻站了起来“八嘎,八嘎”他倒是想用日语骂人,奈何小鼻子的语言文化太过匮乏,根本没有合适的词。 女人赶紧凑了过来,一边不停道歉,一边帮甄怀仁穿衣服。甄怀仁一把推开女人,走了出来。 外边已经围了不少人在看热闹。甄怀仁看了眼,一个穿着和服的浪人正在殴打一个西服革履的男人,转头找到了妈妈桑说理。 “哦凯磕桑拿。”妈妈桑自然知道理亏,拉着甄怀仁来到了办公室。关上门,开始和甄怀仁讨价还价。 原本这补偿真的不好谈拢,毕竟甄怀仁提前说了要真正的东京千人针,还为此花了大价钱。结果店家安排的连对马岛都不是,直接安排了朝鲜人。这可是欺诈,很坏招牌的。 而店家也自知理亏,如今大家都认为东北遍地是黄金,没人愿意来这做这种大和民族的传统生意了。她们也就几个日本千人针,昨晚却都有客人,这才出此下策,不想还被人家看出来了。 然后妈妈桑不经意的自报是出身东京名门之后,问题解决了,双方很快达成了共识,进行了一整夜的赔付工作。 “我他妈的以为你也挂了呢。”昨天连夜赶到上海,奉谷正伦命带领宪兵司令部的专案组协助租界调查凶案的丁树中看着坐在沙发上的甄怀仁“你就不能干点正事。”他听说早晨甄怀仁回来的时候,腰都站不直,腿都直哆嗦。以为甄怀仁有什么不妥,赶紧过来看热闹,如今看来根本就是他自己作的。 “别废话了。”甄怀仁拿出烟,哆哆嗦嗦的放到嘴里“你怎么来了?”可是又没有划着火柴。 “你真不知道?”丁树中看着甄怀仁。 “我在诶为屋呆了两晚上,哪都没去,我怎么知道。”甄怀仁终于划着火柴。 “前天晚上,前外长宋子文死了。”丁树中看着甄怀仁。 甄怀仁撇撇嘴“咱够不着吧?” 丁树中笑了笑“那就说个够得着的,昨晚上梁干乔在铜山站死了。” “啥?梁处长?”甄怀仁一愣“他不是应该去陕西了?” “对啊。”丁树中玩味的说“他和他的手下,一共九个人一个都没跑了,全死了。” “谁干的?”甄怀仁突然记起自己是力行社的社员,可梁干乔也事,人家还是干事。那干事是不是要补选? “不知道,现场留下了一具毁容的男尸,估计可能是那边的。”丁树中也知道的不多“特务处已经派人过去了。” 甄怀仁笑着说“看来,到哪,这叛徒都不受待见。” 丁树中点点甄怀仁“要不是我拉老弟一把,难说。” 甄怀仁突然变了脸“直说吧,想怎么样?” “我真没有别的意思。”丁树中直接说“真要放开手脚也没什么。关键就是如今这样局面,一堆部门组成不同的专案组。到底听谁的?我不怕得罪人,而是怕得罪了没有相应的收获。那,丽华就要守寡了。所以我近来身体不舒服,下午会犯心脏病。很严重的。” 甄怀仁脸直抽“你死了我就把她纳进来。” “你现在也可以啊。”丁树中无所谓“我巴不得离婚。” 甄怀仁直翻白眼“我要是翻了,她都不会看我一眼。不干,太亏。” “这么着。”丁树中低声说“我刚认识一个女人,她女儿不错,我介绍给你。” 甄怀仁不耐烦的说“你才刚来多久。” “晚上一起去。”丁树中笑着说“我听说人家走了。你不也需要人陪?整天追着寡妇跑,也不嫌晦气。” 甄怀仁不高兴的说“这就不劳你费心了。” 丁树中点上烟“那就这么定了。”说着起身“跟着他们一起出谋划策,这要是有了功劳我也为你高兴。”当然有了过也要承担。 “那挹江门的事呢?今天是最后一天。”甄怀仁又问。 “老常昨天已经破案了。是一个广东陈济棠的余孽。还搜出了印刷铜版。估计一会你可以在报纸上看到。”丁树中说着向外走去“恭喜你,又立功了。” 甄怀仁看着丁树中的背影消失在门口,拿起茶杯就砸了下去。 吓了走进来的孙千一跳“课长,范迪尔太太来了。” 甄怀仁点点头。 孙千走了出去,不多时,樊菊丽走了进来“你今天不高兴?” “过来。”甄怀仁靠在沙发上“跳段舞。” 樊菊丽没有质疑甄怀仁,脱了皮鞋开始跳了起来。到底是两江学校的高材生,身段优美。甄怀仁看看,脑子里却想着梁干乔的位置,至于宋子文,这功劳他不想要,可是如今硬塞给他,他也不会拒绝。突然他想到了易正伦。铜山站,算算时间,他们昨天应该在铜山站停。可是这事他谁都不能问。 是的,根本没有人要杀易正伦,甄怀仁只是觉得易正伦碍眼,所以利用信息不对称,逼着易正伦自己跑。有自己在,易正伦跑就跑了,没人追究的。况且那个老谭应该知道怎么做。 樊菊丽就是体力再好,跳了一个多小时也终于累了。甄怀仁这才让她停下“现在你我才实力相当。”说着抱起樊菊丽走向卧室。 樊菊丽看着甄怀仁脸色青白“我可以给你时间的,不急。” 哪知道这句话彻底激怒了甄怀仁。 电话铃响起,甄怀仁被吵醒,摸了半天才拿起话筒。“我?去不了了,我,太累了。给你了,你不想做我岳父吗?自己做自己的吧。” 挂了电话,甄怀仁把一旁的樊菊丽拉进怀里“明天我很忙,你喜欢什么,自己去,或者喊上你得好姐妹们。对了,你得好姐妹们又回来了是吧?” “对啊。”樊菊丽调整一下,换了一个舒服的位置“你会一直雇佣我吧?” “那要看你有没有价值。”甄怀仁不耐烦的说了句“你越有价值,拥有的一切就越多。” “例如?”樊菊丽支起头看着甄怀仁。 “这要你自己动脑子。”甄怀仁太累了,不在吭声。 樊菊丽却想了很多,甄怀仁说的也许才是实话。只要自己有价值,甄怀仁才不会舍得自己。想着想着,她也睡着了,毕竟她也跳了那么久,之后又断断续续折腾了好几次,实在累了。 一大早,甄怀仁养精蓄锐了一夜,打了一套拳,觉得有必要再和丁树中见见面,可是电话发过去,是一个女人接的,说丁树中还没醒。甄怀仁直接挂了电话,没醒就算了,祝他永远醒不过来。 吃完饭以后才不紧不慢的来到了位于法租界总巡捕房斜对面最东头的一处公寓。宪兵司令部专案组在这里征用了一座公寓。之所以选择这个偏僻地方,是因为好地方都被别的人占了。这次,不光宪兵司令部,内政部、警政厅、淞沪警备司令部,上海公安局,党部调查处,军委会调统局第一处,第二处,都派了人,就连调统局与此一点干系都没有的第三处都由处长丁默邨亲自带队来了。所以本来就不想掺和的丁树中顺势选择旧病复发了。 “这些是昨天下午开始陆续收到的请帖。”孙千一早将一摞请帖放到了甄怀仁桌上。 “什么人的?”甄怀仁一边看案情报告一边问。这枪手真是神勇,一个人打死了十六个,枪枪致命,没有留下一个活口。如今也有了自己专属的绰号“王小二”。之所以有这么个不伦不类的绰号是因为大家都把这个人看做了第二个王亚樵。 “青帮,洪帮有头有脸的都送来了,还有一些是社会名流。”孙千看看名册“孔副院长的公子孔令侃也送来了请帖。” “这样啊。”甄怀仁想了想“是单独请还是参加什么酒会之类的?” 孙千赶紧又看了看“除了孔公子外,都是酒会。” 甄怀仁点点头“都推了。”待孙千出去后,拿起电话拨了出去“找一下孔常务,不在?你谁啊?耽误了大事你负得了责吗?我是谁?我是三青团的甄怀仁,我……孔常务,是啊,我看到你的帖子了。不是,我最近不过去了。事情马上就好了,瓜田李下,不妥。嗯。”挂了电话暗骂孔令侃不着调,家里电话别人能随便接吗?想到这,他愣了一下。想到早晨打给丁树中的电话,此刻再回想,这事不对,丁树中是做这行的,和孔令侃不一样。哪怕没醒,他的女人也该知道规矩。 立刻起身走出办公室“孙千留下,孙礼喊上其他人集合,带上家伙。” 租界是不允许华府公务员带着武器的,甚至派来了一个探长带着两个巡捕过来坐镇。可是甄怀仁看都不看对方,大大咧咧的走到一旁从一个打开的皮箱里拿出两把枪带上。 那个华探长看了看甄怀仁还有那两箱子枪,没吭声。 甄怀仁对孙千说“中午让这三位兄弟随便点地方,咱们结账。”说着走了出去,身后浩浩荡荡。 甄怀仁坐进车里催促司机“快开。” “我他妈的就睡个女人,你召集了所有人来围观。”丁树中暴跳如雷。 “我他妈的以为你有危险。”甄怀仁狡辩“我怎么知道那些混蛋都盯着我。”他也郁闷,本来想象中的丁树中惨死之类的根本无从谈起,一踹门进来,两个人正搂着亲。然后他刚刚关上门打算封锁消息,这外边就呼啦啦来了几十辆车,全是各个专案组的。 “现在怎么办?我不能露面。”丁树中拍拍怀里的女人,对方起身向楼上走去。 “我怎么知道。”甄怀仁坐下拿出烟,听到动静,看了眼楼上“这里还有多少人?” “就我们四个。”丁树中指指楼上“那是你的,还有你女人的奶妈。” 甄怀仁直接说“少来,说正经的房子谁的?” “别乱来,这是谷司令胞弟实业部常务次长谷中委的……” 孙礼在敲门后走了进来“课长,来了个处长,说是要见你。叫丁默邨。” “我马上来。”甄怀仁起身,待孙礼走出去关上门后说“躲起来。”大步走了出去。 “丁处长有事?”甄怀仁走出大门,皱着眉头看看外边,人山人海就太夸张,可是对面那个小寡妇穿着睡衣趴在窗边算怎么回事“这里是私人地方,你们这样不好吧?”说起来,这是第一次临时会后两人第一次见面,这厮在李士群出了事就躲了。 “我来拜会朋友,这不听说甄课长来了,就打个招呼。丁默邨笑着说“甄课长不请我进去?” “这是我家,不方便,有女眷。”甄怀仁下意识说了一句,完了就后悔。 “那我更应该见见。”一个与甄怀仁年纪相仿的青年走了过来,却向甄怀仁敬礼“淞沪警备司令部侦察大队少校行动组组长沈醉。” “同去,同去。”一个三十来岁微胖的青年走了过来“公安局侦缉总队副总队长季源溥。” 甄怀仁不得不和对方握手。他也不明白这侦缉总队副总队长是荐任还是委任,毕竟各地的警衔很乱,不过总归不会比处长大。 之后陆陆续续走过来七八个人自报家门,甄怀仁一琢磨,所有的专案组都来了,就连总巡捕房都派来了一个看起来阴郁的老头,自称督察长。 “我说了我回家睡觉,你们不信。”甄怀仁没好气的说“那就走吧。”说着转身往里走,完全无视了孙礼等人诡异的表情,更装没看到被自己踹坏的门锁。 “随便坐。”甄怀仁大喊“下来个喘气的,坐在了沙发上。 不多时一个漂亮女人走了下来。 甄怀仁都想骂人,直接说“你是女主人,上去,把那个奶妈喊下来。” 众人神态各异的看着女人又匆匆走上去,不多时,一个中年妇人走了出来,果然是奶妈。 甄怀仁不动声色的问“大家既然都来了,就说说吧,这案子怎么办?” 丁默邨对甄怀仁以话事人语气说话十分不满,可是这里甄怀仁的“私宅”,他也不好喧宾夺主,只能不吭声。 “自然是以我们淞沪警备司令部为主。”沈醉却不在乎“毕竟我们熟悉这里的环境。” “说到环境。”季源溥笑笑“我一直就负责法租界。” “要说熟悉,我们总巡捕房更熟悉。”总巡捕房督察长金廷荪开口。 甄怀仁一边听众人互相吵,一边喝茶,每次大家快要吵完了,他才及时出面,然后大家又因为他提出的问题继续吵。 丁默邨同样一直没有吭声,他在观察甄怀仁,相比上个月,甄怀仁又成熟了,又成长了。人只有在逆境中才会快速成长,可是据他所知,甄怀仁除了被一个小寡妇抛弃外,没有再遭受任何的逆境。 “那要是这样,还不如大家各做各的。”终于沈醉说出了甄怀仁最想听到的,当然他不能立刻回应,免得再生枝节。 “好啊。”季源溥一点都不虚,立刻答应。 “甄课长怎么不说话?”丁默邨这时开口了。 “虽然我这么想不对,可是沈组长的提议我认为是稳妥的。毕竟这么大的事,十个人有一百个心眼,等咱们商量好了,人早跑了。”甄怀仁慢条斯理的说“咱们如今最缺的就是时间,时间是什么,是金钱……不是,是生命。所以,各位快快快,动起来,去找线索。我这中午不管饭。” 众人哄笑,却也没有再赖着不走,谁知道甄怀仁兴师动众的过来是不是来捉奸。 “走吧。”甄怀仁待众人走后,也起身,心有所感一抬头,两条大长腿迅速的消失在楼上,他笑了笑走出大门。 只是晚上却又来了。 “丁处长走了。”早晨客串甄怀仁女人的贵妇人有些拘谨的看着他。 “所以我来了。”甄怀仁解开中山装,伸手将女人拉进怀里。 “不是我,不是我。”女人赶紧说“是莫妮卡,我的女儿她在……”最却被甄怀仁封住。待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被甄怀仁抱上了楼,踢开了卧室。 甄怀仁面对房间里还在焦躁不安的两个人“今晚会很美妙。”说着将房门关闭。 “哦,打电话告诉你一声,你安排的我很满意。”甄怀仁说着把电话放到了怀里女人的耳边“说话。” “丁,丁处长,是我,离离。嗯,是……”话统里立刻传来了咒骂,甄怀仁拿过电话“当着我这么多女人的面,你骂我,不好吧?我要告诉你,她们几个我都接收了。以后不许骚扰她们,对啊,现在所有人都知道我女人住这,我要是不接收,还混不混?对了,她们喜欢这里,你去给谷中委说,借也好,或者买下来也行。总之她们以后住……我们谈正事呢。别闹,她们?”甄怀仁看看怀里的三个女人。 离离预感不好,赶紧要开口,可是甄怀仁已经说了“行,我把她们给你送过去。可是现在是新生活,丁处长那,不方便吧?我就知道。是是是,不抱怨。尽快安排。”郁闷的挂了电话,甄怀仁对三个女人耸耸肩“以后你们要听话。” “你不会还让我们伺候他吧?”离离怀里的翻版怯生生的问。 “不会。”甄怀仁笑着将二人拉进怀里“他替我养着你们。”看几人不明白,笑着说“他的太太是我女人。” 甄怀仁吃完午饭,开车接了樊菊丽,来到了中法工商银行位于中山东二路9号的分行。因为已经预约,所以一到地方,分行的买办就迎了出来。 “范迪尔太太。”中法工商分行的经理用流利的中文称呼一句,然后就开始发出了一长串甄怀仁听不懂的法语。甄怀仁拿出烟坐在旁边,什么都不说,就在那坐着。 樊菊丽有了甄怀仁的加持,又恢复了往日的从容,同样以流利的法语和对方交谈。 中法工商银分行经理最终耸耸肩,微笑着送樊菊丽和甄怀仁离开。 “谈崩了?”甄怀仁不明白回到车里问。 “他说需要联系总行,他们的总行在巴黎。”樊菊丽低声说。 “很好,你越来越有用了。”甄怀仁笑着说“那么接下来你就直接负责这事,能不能成为董事长,就看你自己了。” “你不管我了?”樊菊丽有些慌,毕竟离开了甄怀仁她什么都不是。 “管啊。”甄怀仁握住了樊菊丽的手一边玩一边说“可是我还有其他的工作。我不保证下次再见你后边有没有人跟踪。最起码我现在不想让人知道,你上边是我。”这是实情,大家都是做情工的,讲的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哪怕说好了各顾各,可是敲闷棍这么喜闻乐见的事情偶尔为之也不错。 “我有事找你怎么办?”樊菊丽心态稍安。 “所以一会你就会搬去你得新家,旁边住着的是我女人。你们多联系。”甄怀仁笑着启动汽车“需要多少钱?五千万法郎,按照7.9,股权51%……”甄怀仁尴尬的发现,他除非把那笔钱都吞了否则不够。中法工商银行是由中法实业银行改组而来,那时候,那时候汇率是一比十,如今十几年过去,用法郎看那家银行还是那点钱,可是用法币看,可就涨了将近两成。 “不用那么多。”樊菊丽显然也做了功课“他们的大股东也只占有12%,如果他们同意我入股,算上稀释后的只需要法币90万左右。” “90万。”甄怀仁想了想自己拿的出。 “要换成法郎的。”樊菊丽提醒一句。 “法郎?”甄怀仁总感觉自己抓住了什么,又怎么也想不起来。直到一个路口,看到一家商店挂着牌子“兑币”。他记起来了,广播上说从今年开始法郎会贬值一直到明年,幅度高达将近五成。这应该是条来钱的门路“你认识的人多,问问哪家银行能够借给我法郎。”他没有解释原因,也不需要解释原因,也不懂怎么解释。 “需要抵押物。”樊菊丽再次提醒。 “一百万法币。”甄怀仁直接说。 “也对,汇损不少呢。”樊菊丽为甄怀仁想出了一个光明正大的理由。 “是啊。”甄怀仁顺坡下驴“有那钱,给你买件新衣服多好。” 车子送樊菊丽回到饭店,甄怀仁直接开走,找了一个偏僻的地方换回车牌,这才回到专案组的驻地。 “给我整理一份上海所有帮派人物的诨号,越详细越好,不管他是大辈分还是小脚色。”甄怀仁直接对孙千说“还有等方靳鑫他们来了,你就收拾一下,去特二队上任。” “是。”孙千赶紧说“那么您这?” “你不用管,已经有人都想好了。”甄怀仁笑笑。 孙千不再多说。他也知道自己多留一天,徐藩都有可能多怀疑一分。 “打起精神,下个礼拜就是大富翁了。”甄怀仁扔过一颗烟“买台奔驰500,弄个小明星,人生不要太舒服。” 孙千应景的笑了笑,退了出去。甄怀仁自从被陈韫阖抛弃后,这私生活就越发不像样了。不过刚刚的提议,好像很不错。 甄怀仁待孙千走后这才拿起报纸看了起来,凶手都已经准备好了,他现在要做的是看看凶手背后的人是谁,如果是个小角色自然不会犹豫,如果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他也就偃旗息鼓。毕竟法不责众,这么多人一起找,自己要是找不到,也不丢人。 《力量》的头版是昨天团校正式开学的集中报道,甄怀仁倒是佩服这个胡兰成,这么能吹。正想着要不要扩大《力量》的营销渠道,电话响了“专案组,甄怀仁。哦,老哥,哦,哦?哦!明白,晚上我在家招待您。我女人的手艺很不错的。”挂了电话,甄怀仁眯起眼,这个盛升颐什么意思?才去浙江几天啊,就要火急火燎的回来,他想干什么? “税警总团?”甄怀仁想了想“不是早就是政府编制了吗?” 税警总团是宋子文在任财政部长期间拿每年摊还八国银行团借款的盐税剩余款项做给养建立的私人武装。隶属盐务署下面的缉私处(下分总务、机要、缉务、经理四科),后改为盐务稽核总所税警科管辖。一切编制、装备、人事全凭宋子文意愿行事,别人无权过问。只是民国二十三年随着宋子文被派去出国考察,税警总团总团长已经换成了光头佬的亲信黄杰。 听说这位一进去就从中央军校大量吸收毕业生入职,如今的税警总团早就已经不姓宋姓蒋了。 “哪啊。”盛升颐现学现卖“当官的上边能换,能添,可是总不能把里里外外上上下下都换了吧。再说了,宋家那位能这么怂了?所以那个黄杰这两年在税警总团混的很难,甚至不得不整天在部下面前搬弄是非。如今可就不一样了,税警总团现在才是真的没了娘。” “孔公子什么意思?”甄怀仁看着盛升颐,他就纳闷了,以宋子文和蒋光头的关系尚且被夺了兵权,孔家疯了,还不知足? “孔干事的意思是,把这个税警总团弄过来,算是他给老弟还有三青团的见面礼。”盛升颐说完松了口气。 “我倒是愿意,可是就算咱们费尽心思,可不是还为他人做嫁衣?”甄怀仁可没兴趣做这种事。 “自然不是弄到宪兵司令部,也不是警政司,还在财政部盐务稽核总所税警科。”盛升颐低声说“他想去税警总团做支部干事。” “不可能。”甄怀仁立刻说“绝不可能。首先我没权利答应,其次,这种涉及到兵权的事,我敢提,明年老哥就得准备给我烧纸。” 盛升颐赶紧说“孔干事自然也晓得犯忌讳,以前是想都不敢想,如今那位不是死了。况且孔干事承诺上任第一步就是在总团下属团营连建立三青团分部,所有干部,悉从团校调入。” 甄怀仁犹豫了“税警总团就答应?”他听懂了盛升颐的潜台词,宋子文死了,蒋光头需要安抚宋家和孔家,此刻作为孔宋两家第二代代言人的孔令侃借花献佛,正式将如今不尴不尬的税警总团上交政府,既有面子又有里子。 “就是这帮子吸血鬼找到孔干事的,孔干事这才有了这个想法。”说着又爆出一个大瓜“孔干事近期打算结婚了。” “哦。”甄怀仁不明白这和税警总团有什么关系“替我恭喜他。” “太太是故宋副院长的小姨子张如怡。”盛升颐只好明说。 甄怀仁的嘴立刻变成了o。故宋副院长自然是宋子文,宋子文的小姨子如果按照家族辈分那样论起来,孔令侃应当称张如怡为小姨。自己已经觉得自己荒唐了,可是和这位孔公子比起来,简直小巫见大巫“孔家,宋家,张家都答应?” “原本是不答应的。”盛升颐笑着接过甄怀仁递过来的烟“可是如今这不有了变化嘛?张家为了保住荣华富贵,宋家为了安身立命,孔家为了后继有人。也就不在乎了。” 甄怀仁点点头,到底是名流顶级豪门,这种事说的如此轻描淡写,又如此的合情合理“我只能给上边提,至于行不行,我没有资格说话。” “老弟是个实诚人。”盛升颐这么多年见多了各色人等,早有心理准备“只要能提出来,孔干事就一定不会忘记老弟的恩情。” “老哥就为了这个大老远的来?”甄怀仁觉得盛升颐好歹也是名门之后,怎么如今混成了别人的帮闲还甘之如饴。 “这可不是小事。”盛升颐赶紧说“大事,孔干事的事都是大事。” “行,大事。”甄怀仁也不分辨,看看时间“她们应该准备好了,咱们出去吧。” 说着起身请盛升颐走出书房。果然餐厅里三个女人已经等着,正有说有笑的聊天。 “谈完了?”离离坐在主位笑着问,那种丑事自己知道就行了,所以刚刚介绍的时候,离离的身份只是甄怀仁女人余淑衡的母亲。 “久等了。”甄怀仁笑着请盛升颐落座,自己则做到了离离和余淑衡之间。 身兼……多职的奶妈开始让新雇来的下人上菜。 “聊什么呢,这么开心?”盛升颐没话找话。 “我们再说余太太在香港的趣事。”盛升颐身旁的女学生说着笑了起来。 “不提了,不提了。”盛升颐立刻知道女学生是为什么发笑,赶紧打断话题,对甄怀仁说“老弟晚上有空吗?” “大哥只管吩咐。”甄怀仁笑着为身旁的余淑衡盛了一块烤羊马鞍。 余淑衡轻声说了句“谢谢。” “甄先生,吃西餐,不用别人帮忙的。”女学生笑着说了句。 盛升颐皱皱眉头,侄女平时并不是这么不懂事的。 “是我不对。”甄怀仁举杯,喝了一口。 “说哪了?”盛升颐赶紧岔开话题“对了,晚上我的球队,东华足球队有场比赛,要是老弟有空,就一起来热闹热闹。” “行。”甄怀仁不等细品,脚就被踩住了。 “怀仁,那你们去吧,我和淑衡陪着盛小姐。”余太太笑着对甄怀仁说。 甄怀仁点点头“好的。”有人为自己吃醋,哪怕对方和自己也就认识了两天,躺了一晚上也很让甄怀仁高兴。扭头对余淑衡说“盛小姐喜欢听戏,听说唱的也极好,你们可以向盛小姐请教的。” 盛小姐立刻说“不过是打发时间,如果余太太和淑衡想学,我是很高兴的。” 盛升颐一听,立刻说“那就这么说定了,一会我和怀仁一起去,今天晚上你们玩的开心点。” 吃过饭,盛升颐带着甄怀仁来到了去年才投入使用的江湾体育场。 上海有两个足球联盟,一个是西方人主办的名为上海足球联合会,华人称西人足球联合会,简称西联会;另一个名为中华足球联合会,是上海各界专门为了收回体育主权、结束外国垄断而创办的,如今已经有56支球队,比赛分为中、华、足、球、会5组进行。不是再没有球队参加了,而是场地盛不下了。甄怀仁听到56支球队,突然想到了广播里的“五十六个民族,五十六枝花,五十六个兄弟姐妹是一家。” 江湾体育场始建于民国二十三年8月,民国二十四年10月建成后投入使用,占地面积360亩。拥有上万个座位、2万个站位,占地不可谓不广阔,可是甄怀仁走入体育场以后,就感觉这地方还是小了,周围的球迷将体育场围得水泄不通。好在盛升颐作为东华足球队的老板,拥有专门的看台。 今天东华足球队在这里却不是参与两个联赛的任意一场,而是为了和刚刚在奥运会上大放异彩的德国派出的一支明星球队沙尔克04队比赛。甄怀仁因此看到了看台一侧有不少的西人。 “嗨。”正当甄怀仁听着盛升颐和他的堂叔盛苹荪,以及两个侄子盛毓常、盛毓邮协商如何加坐的时候,听到了身后传来的招呼。甄怀仁一扭头,是个带着鸭舌帽的矮个子,听声音像是女的“怎么了?” “我们想看球,可是太挤了,还要站着。”对方笑着没有任何的磕绊说了出来。 甄怀仁看了眼矮个子身旁的另外几个人,很显然,还不止一个女人“抱歉,我不是老板。”甄怀仁没兴趣乐善好施,拿出烟点上。 “别这么小气嘛。”矮个子并没有死心“我请你喝……可乐,对,可乐。” 甄怀仁松松领口,站起身,走向盛升颐。 “这不很简单的。”细细向周围的同伴得意的说。 身旁的汤米脸色却不高兴,细细笑着拉住了对方的手,摇摇,汤米只好苦笑。 “细细,他坐下了。”就在这时,细细另一边的同伴说了一句。 细细赶紧回头,果然,甄怀仁并不是去和谁沟通,而是坐到了远处,继续抽烟“抽烟,抽烟,也不怕抽死。” 球赛在八点准时开始,开场后沙尔克04队中锋使出蛮横劲,横冲直撞发起进攻。只是这要良好的体力支撑,而显然对方没有,于是半个多小时后,那个中锋就已筋疲力尽。这时东华足球队的球员戴麟经、韩龙海、李垚等人开始反攻。戴麟经抓住机会,身子凌空跃起,一招燕子斜飞,足球在空中划过一道漂亮的弧线,径直飞入对方球门。 甄怀仁本来就是看个热闹,根本不懂,如今看大家都站了起来叫好,自己连忙跟着站了起来鼓掌。脑子里想的却是这球赛看来很容易让人疯狂啊。 “一比零,一比零。”盛升颐兴奋的大喊“开门红,开门红。” 甄怀仁实在不懂,旁人也就算了,你这个做老板的难道一点形象也不要?不过也越发的肯定,这活动搞好了,真的有搞头。 中场休息,甄怀仁从盛升颐的秘书冯运和手里接过可乐,突然想起了那个矮个子,扭头看去,只看到那几个人正在聊天,矮个子竟然直接骑在了一个男人的脖子上。不由得好笑,就在这时,几人中一个人突然扭头,两人对视一眼,那人立刻转过头。 下半场一开场,沙尔克04队中锋似乎恢复了动力,趁着东华足球队还没有进入状态,攻入一球,双方踢成1比1平。场中一侧的西人观众席立刻爆发出了欢呼,似乎是在回敬刚刚华人的庆贺。 甄怀仁依旧在观察场内气氛的变化,这小皮球的魅力竟然这么大,让几万人可以为他疯狂,又能让几万人为他沮丧。 比赛还在继续,东华足球队的教练似乎是个排兵布阵的行家,很快就调整的阵型,然后球员韩龙海射球入网。甄怀仁这次试着去努力看进去,当足球入网的那一刻,他立刻跳了起来。然后才尴尬的想要坐回去,只是这时旁边的球会常务委员,华商联合保险公司董事长,太平洋保险公司的经理丁雪农竟然也跳了起来,抱着甄怀仁欢呼。 “去他的矜持。”甄怀仁被周围的氛围感染,也大喊大叫起来。 之后时间,双方拼抢的依旧十分激烈,只是不管是沙尔克04队还是东华足球队都没能再有建树。眼看着就要终场,却不想最后五十秒,球员戴麟经带球攻入沙尔克04队禁区,右脚起处,足球飞起直射球门,快速攻入沙尔克04队的球网。 比赛以东华队3比1胜沙尔克04队,全场欢呼声如雷,振臂高呼胜利。 就在此时,随着一声轰响,外边没有买到票的球迷竟把围墙给推倒了。这些外面的球迷立刻一拥而上奔入场内出“外快”,令足球场纠察根本无法阻拦,只能听之任之。 可是看台上的人本来就多,一下子变得更挤了。 甄怀仁这时拿着可乐走到了刚刚那几人身旁,好整以暇的打开递给了之前和他对视的女人“要不要一起吃饭?” “不要。”不等女人开口,坐在汤米脖子上的细细已经大喊想要阻止。 “你看看,这么多人,很难出去的。我可以带你们出去啊。”甄怀仁贱兮兮的笑道“当然,作为交换,我们吃完饭找个地方看场电影也很不错啊。比如说国泰大戏院,电影就看《莱姆豪斯蓝调》,怎么样?” 第24章 洪帮青帮 “你有美国籍吗?”甄怀仁无视了不远处对他虎视眈眈的一群人,并不文雅的吃着面前的西餐。 “是的。”黄柳霜简单的回了一句,哭笑不得“您不觉得荒诞嘛?我们总共认识不到三个小时。” “不,上一次看电影,我坐在您的身旁。”甄怀仁终于想起了广播里让他牙疼的话“人生相识就是缘,有的人认识了一辈子像陌生人,有的人第一次见面就很亲切。”给对方留下了品味的时间“我觉得我见到你就很亲切。” “那也许是因为您比我小很多。”黄柳霜在美国见过各种大场面,可是这种场面真的没有遇到过。 “是的。”甄怀仁好像听不出内里的嘲讽,笑着说“只要有了感情,年龄不是问题。” 黄柳霜无语了,放下刀叉“谢谢您的款待,我想要回家休息了。” “哦。”甄怀仁并没有尴尬“是不是我吓到您了?请不要介意,我只是不想浪费时间在这中间过程上。有这功夫,我们可以做……” 话没说完,一杯红酒就泼到了他的脸上。 “您一点都不绅士。”细细说着拉起同样面色不愉的黄柳霜走向迎过来的同伴。 甄怀仁将脖子里的餐巾拿下来擦擦脸,看了眼众人远去的背影“这么多菜。”说着伸手将对面黄柳霜几乎没动的鹅肝拿过来大口吃了起来。 原本他的剧本不是这么安排的,可是刚刚走进餐厅,他就立刻看到了卢秋漪还有几个青年男女,于是一切就变成了这个样子。自己刚才可能还是没有表现出一个无耻的人应该有的一切。不得不一边反省这次依旧有些用力过猛,一边大快朵颐。 卢秋漪终于没有走过来,甄怀仁慢条斯理的吃完饭,开车回到家,在门口就听到了几个女人的戏声。甄怀仁对盛升颐带着他自己的侄女盛毓珠来是觉得匪夷所思的,你可是盛家人啊。况且这么晚了,把亲侄女留在自己家合适吗? “回来了?”一进门离离笑着说“盛小姐的嗓子真好,我们正跟着学呢。”颇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思“这位是盛小姐的老师,鸣和社的周先生。” 甄怀仁才看到几人旁边不远处还有一个男人,是琴师。 对方和甄怀仁打了招呼。 甄怀仁礼貌的敷衍几句“你们继续,我还要有些公务处理。”回到办公室就打给了还在东华足球会庆祝的盛升颐“老哥,时候不早了,你看尊侄女是不是该回去了?不用,有位周先生也在这里,说是盛小姐的老师,对,别,您可别,本来就是大家一起玩的。好,我等着。”甄怀仁挂了电话开始真的看起——报纸。盛毓珠什么意思他知道,可是这本来就不是自己安排的,对方这个样子也太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了。自己没有奢望娶盛家女,可是也没想着这么被羞辱。一个男人深更半夜跑到自己家来拉琴。 盛升颐来的很快,甄怀仁并没有露面,待盛家人离开后,这才出来,冷着脸对离离和余淑衡说“只此一次,下不为例。”转身回了书房。 离离笑着安抚余淑衡,上楼睡觉。这件事甄怀仁看出来也无所谓,只要她的目的达到就行。况且她也看出,不管是甄怀仁还是盛毓珠都对盛升颐的安排不以为然。结果半夜她就知道了在甄怀仁面前自作聪明是十分不明智的。 “查查这个许凤祥。”甄怀仁一早来到专案组驻地,看了昨天孙千整理的资料,直接对方靳鑫说“你就在这,让他们四个还有孙礼带人去。我在这就信的过你们几个,你们几个里边咱们最近。你眼睛放亮点。” 方靳鑫赶紧应承下来,看甄怀仁没有交代的,这才出去了。 甄怀仁之所以要调查这个许凤祥,是因为孙千的那份名单里没有绰号叫‘银楼’的。而他找来找去,就找到了洪帮一个叫许凤祥的名字。凤祥,老凤祥,似乎说得通。 鲁毅,赵南康,钱明利,张泰炎四个人还是有水平的,下午已经把许凤祥的大概情况摸透了。 “许凤祥,五龙山龙头,洪帮。与青帮终南山大龙头李炳青过从甚密……”鲁毅开始介绍详细情况。 “立刻带人对两人实施监控,注意不要打草惊蛇。”甄怀仁一边听一边看几人搜罗来的资料,然后将几人打发走,这些内容太过留于表面,根本证明不了什么。 “自从镛老板收手之后,张啸林开始和季云卿合作,完全控制了烟土生意。许凤祥见到利润空间大,于是从外地贩运进来一批,也想分一杯羹,可是这些货半年前都被公安局剿了。许凤祥找了各种关系疏通,直到现在都还是没有消息。”孙礼毕竟是地头蛇,虽然回来的比较晚,却带来了关于许凤祥更加详实有用的消息。 甄怀仁什么都没说,仔细看着资料,目前来说,这许凤祥和李炳青两个人的分量最合适。洪帮、青帮都全了;因为他们和季云卿在烟土生意上有利益纠纷,所以有杀季云卿的理由;最关键的是他们没有背景,不然蔡局长不会不给面子。所以不管到底是不是他们,甄怀仁这里已经将两人认定为凶手了。接下来需要做的就是找出证据,证明自己的观点“老孙,有什么看法,直接说。”甄怀仁扔给孙礼一颗烟。 “许凤祥目前来说是有动机的。”孙礼接过烟为甄怀仁点上“可是有动机并不代表什么,在这,帮派分子谁没有几个仇家。所以我认为需要证明这两人和那两个被打死的枪手之间有联系。”显然,孙礼明白甄怀仁的意思,非但不反对,还查漏补缺“同时,我看了那天的报告,吴四宝等人当街械斗这件事也很蹊跷。” “你先去查枪手,至于吴四宝,咱们不用动,那么多人恨不得掘地三尺,吴四宝就交给他们。”甄怀仁笑着说。 孙礼立刻认同,吴四宝本身没什么,可他曾经是丽都舞厅老板高鑫宝的司机,高鑫宝是镛老板的人。在特别市公安局长蔡劲军蔡局长眼中,镛老板什么都不是,可是在甄怀仁眼中,镛老板是他惹不起的人。这么多专案组,谁觉得自己肩膀硬,就自己上。 眼看到中午饭点,盛升颐又打来电话邀请甄怀仁吃饭,甄怀仁没有拒绝。盛升颐虽然毛病很多,可是如今有求于己,况且他也想打听一下樊菊丽的事。毕竟以后银行要在这女人名下,他必须对樊菊丽有个最清晰的认识。 “那个女人。”盛升颐苦笑“十年前我也是她的追求者,可是小娘皮选了一个西番,还是个老头,活该她早早守寡。” 甄怀仁笑笑“那可是一大笔钱啊。” 盛升颐撇撇嘴“我也是那时候才知道这娘们安的什么心。你说我能再让这种人进门?原本也就相忘于江湖,不想去年她家投机国债,结果栽了。我那时候正好需要有人配合,就请了她来帮忙。原本打算沾沾便宜,她却想着进我家门,我怎么还敢沾手。” 甄怀仁一边听一边抽烟,他现在怀疑樊菊丽才是盛升颐送过来的。一切都太巧了,自己住的地方和樊菊丽竟然同层;饭店早不赶人晚不赶人,偏偏自己在的时候赶人;两人都在不约而同的互相撇清关系“老哥,实说了,我看上她了。你和她之前的事我不在乎,你也不用担心我怎么想,我之所以要问,只是想知道而已。” 盛升颐笑笑,并不意外“老弟是个情种,我知道,所以你打开电话我就明白什么意思了。放心,这娘们精着呢,没有实锤,谁都别想得手。你以为你是第二次见她,可是她知道你的事,比你知道她的事多的多。”看着甄怀仁不明白,盛升颐直接说“我也不瞒你,我一开始是准备把她送给孔副院长的,奈何人家太忙,又去了国外,这才准备送给孔干事。谁曾想孔干事对他未婚妻情有独钟,根本不沾手。那天我回来,就把你的事说给她了。所以你就遇到了她被酒店换房间的事。” “有意思。”甄怀仁有些想笑,听意思,这一切都是樊菊丽布的局“她放着你们这些豪门不要,跑我这当小老婆,有病吧。” “豪门大户?”盛升颐自嘲一句“有给人送女人都送不出去的豪门大户?老黄历了。你年轻,有钱,最关键的是,你的前途一片光明。老弟,你已经不是以前的你了,可是你却依旧用以前的身份看事情,会出岔子的。” “老哥说的虽然让我惭愧,可我愿意听。”甄怀仁开了句玩笑。 “那我就多说些。”盛升颐同样笑了,趁热打铁“我侄女那你不用在意,不过是我四哥的人情。不过老弟也该考虑自己的终身大事了,有一个好的岳家可以少走很多弯路。” 甄怀仁点点头“这是至理名言,我也在考虑,关键我认识的人太少了。”排除甄怀仁心中的那点执拗,卢秋漪父亲卢永逸的媚日倾向,卢永逸的身份也不合适。他只是社会部下合作事业管理局的局长,对甄怀仁将来的帮助微乎其微。 “老弟的意思我懂。”盛升颐掐灭烟“我认识的也没好多少,不过孔干事可以啊。如今宋家的顶梁柱没了,剩下的那些不是酒囊饭袋只知道栽荷花就是乳臭未干。所以以后孔干事一定大有作为,有他帮忙,一定没问题的。” 甄怀仁心里不舒服,绕了这么大一圈,原来是给孔令侃做说客“孔公子若是愿意帮忙,我是感激的。” “别人孔干事也许会敷衍,老弟的事,孔干事肯定帮忙。”盛升颐终于露出了手脚。 送走盛升颐,甄怀仁想了想,来到了蔡文娜家,相比其他人,这女人对他,最起码最纯粹。对于要不要加入孔家的阵营,甄怀仁早有判断,当然,不加入。按照广播上说的,孔家也就蹦跶这么几年。况且他如今已经进入了光头佬的视野,何必舍近求远。 当然,也没必要得罪对方,对于糖衣炮弹的最好态度就是糖衣吃了,炮弹打回去。比如盛升颐临走前,邀请甄怀仁加入东华足球会成为董事,甄怀仁就答应了。 “真的,别笑。”蔡文娜躺在甄怀仁怀里认真的说“今天上午我去看她,又变成了以前的样子。趾高气昂的,气死我了。” “那你不是自己找不痛快。”甄怀仁懒洋洋的抽着烟“何必呢!” “我也没办法。”蔡文娜沮丧的说“我就要毕业了,老头子一定会把我抓回去,到时候,我只能躲。不靠这些姐妹靠谁?” “有道理。”甄怀仁对于蔡文娜的潜台词没有接,大家不过在一起开心,想多了吧。 “你……”蔡文娜生气的背过身不理甄怀仁。 甄怀仁故作不明白“怎么了?” 蔡文娜依旧不理甄怀仁。 “你该不会舍不得我吧?”甄怀仁笑着将蔡文娜扳过来。 “谁稀罕你。”蔡文娜撇撇嘴“除了那事挺本事,你还能做什么?” “也对。”甄怀仁刚刚说完,怀里的小妖精就开始跳反。 两个人折腾半天,甄怀仁才说“我明后年应该会去四川。” 蔡文娜本来心里憋屈,此刻听了,不由一愣“做买卖?” “别管做什么,可能要呆很久。”甄怀仁从蔡文娜身上下来“所以我帮不了你,最多以后遇到难事来找我,我养着你。” “放心,我就是求猫拜狗也不会到你门口讨饭。”蔡文娜冷冷坐起身,从甄怀仁的烟盒里拿出一支烟。 “那不就得了。”甄怀仁笑笑“想那么多干什么?你又不是和我私奔。” 蔡文娜一笑“也对。”掐灭烟,扑到甄怀仁胸口咬了一嘴。 “太太”两人正互相发泄不满,传来敲门声,蔡文娜没好气的喊了声“啥子事?” “吕先生来了。” 蔡文娜一听,赶紧说“好,你陪着耍一会。” 甄怀仁好整以暇的看着蔡文娜穿衣服“这算什么?奸夫来捉奸?好像还轮不到他吧?” “要你管。”蔡文娜说着扭腰摆胯的走了出去。 不多时,蔡文娜的梳头婆姨敲敲门,低着头走了进来“太太让我来伺候。” 甄怀仁掐灭烟,拍拍身旁,看来蔡文娜有了新的想法。 吃过晚饭,甄怀仁回到别墅,离离等人正在吃饭“快坐下,今晚的菜都是鲁菜,很好的。” 甄怀仁摆摆手“你们吃吧,我去书房。”他对离离也算服了,小心思无时无刻不存在,关键还能轻易被人看破,挺有意思的“对了,我回来的时候看到霞飞路那边有店铺新开张。”说着拿出一个支票本递给了离离“每张限额五百块。”说着把脸对准了余太太。 离离看了眼余淑衡,有些无奈的亲了甄怀仁一下。甄怀仁笑着,走到不吭声的余淑衡身旁,不等她做出决定,抬起她的下巴亲了下去。眼睛却看向一旁的奶妈,对方赶紧低下头。 好复杂的关系,余太太不动声色的看了眼心虚的忠仆。 “昨天下午,侦缉总队突袭了虹口那边一处院子,因为没有和日本人提前沟通,差点打起来。晚上警备司令部侦查大队抄了洪帮几个堂口……”早晨甄怀仁一到专案组,方靳鑫就开始汇报甄怀仁不在的时候发生的事。 甄怀仁待听完汇报后直接说“把孙礼他们五个人喊进来。” 方靳鑫立刻走了出去,甄怀仁依旧开始按照习惯,迅速浏览今天的所有报纸。天文台那边甄怀仁不好太露骨,所以只能如此。正看着,鲁毅等人走了进来“课长。” “都动了,咱们也不能闲着,老孙带队,你们跟着抓些人回来。”甄怀仁就说了这么一句,不再吭声。 “是。”孙礼立刻敬礼“课长要是没有什么吩咐,我们走了。” 甄怀仁点点头。 “孙哥,抓谁啊?”出了办公室的门,鲁毅仗着和甄怀仁的关系问“课长没说,可别抓错了。” “抓谁不重要。”孙礼不好得罪这些甄怀仁的同学,低声说了一句“关键咱们抓了。”然后招呼手下准备。谷正伦对这事很上心,因此都是抽调的精兵强将。原本也都有指挥人员,可是一朝天子一朝臣,甄怀仁一来,原有的指挥体系立刻改了,统归方靳鑫,孙礼等六人,不服气的也只能闷着。 鲁毅等人愕然。 甄怀仁不傻,其他人同样也不呆。下午,法租界总巡捕房对面一条街就变成了杀猪场,哀嚎之声吓得周围住户都不敢出门。 “上次驳了人家,这次就算了。”甄怀仁玩味着看着手里做工精美的请帖“又不是结婚,做的花里胡哨的,说着扔在了桌上。 一众专案组开始攀比抓人,这让上海的闻人怎么受得了。于是这次不再是分干包片,而是大家一起邀请众位特派员晚上吃饭,地方很巧,就在国际饭店。 方靳鑫赶紧问“需要准备什么吗?” 甄怀仁想了想“没必要,谁不知道谁?都是矬子何必到人家这充大个,你跟我去就行了。”说完拿起电话,方靳鑫立刻应了一声出去了。 “我是甄怀仁,找一下孔公子。”甄怀仁翻了个白眼,又是那个女人接的电话,片刻后,话筒里传来了孔公子的声音“孔公子,你不是想见面?晚上镛老板他们请我们去国际饭店。对,不用,你作为娘家人表示关心嘛,这是孝道。应该的,我这也快了,你准备吧,等你消息。” 挂了电话,甄怀仁又拨号打给樊菊丽“是我,那边怎么样?我知道才两天,告诉他们,你和财政部有关系,以后业务很多。你要多大,我就多大,满意了?你已经很漂亮了,就不要太聪明了。只有这一次,我不想再说了。嗯,今晚?看情况吧。” 甄怀仁虽然嘴上说不重视,可是还是换了一身上午离离买给他的中山装还有余淑衡挑的皮鞋。看起来,真有几分斯文败类的样子,尤其是背景很香艳。从家里出来,特意反锁上门,甄怀仁上了车,已经等了半天的方靳鑫赶紧启动汽车。 “老方,别紧张,有些地方,我们只是陪衬,越上心,最后只会越失望,”甄怀仁平静的说“到那该吃吃,该喝喝,要是有美女垂青也不要拒绝。你不要,人家反而不安心。” 方靳鑫有些尴尬“是。” “对了,警高同学会的事怎么样了?”甄怀仁拿出烟点上。 所谓警高同学会就是甄怀仁这半年多的经验总结,他看起来前途无量,可是因为底蕴太差,所以后继乏力,因而在广播的启发下学习戴笠的优秀经验,建立自己的班底。一开始甄怀仁是打算找老乡的,可是没多久就放弃了。因为他根本无力提拔那些体制外的,继而盯上了警高的同学校友,只要他看上的,就会调去宪兵司令部。 “我来的时候已经在统计,如今是由陈湄泉和林又新两位同学在进行。”方靳鑫已经发现自己懈怠了,没有领会甄怀仁的意思“我回去后,立刻着手正式启动。” 甄怀仁不再多说,响鼓不用重锤,点到为止“老易的事就不要扩散了。” 方靳鑫赶紧又回了一声。临下班时,甄怀仁收到了南京第四课安占江秘书的密电,正式通报了铜山站的消息。因为卢酩清被拐,易正伦失踪了。这本来没有什么,奈何,梁干乔死在了铜山站,所以甄怀仁才有此说。不管怎么说,甄怀仁也算是仁至义尽了,实在是易正伦点背,出差都能把老婆弄丢了。 车子来到国际饭店时,门口不远处的停车场已经有不少车了。刚刚在门口停下,迎宾立刻拉开门,甄怀仁走了下来。 “先生吃饭?”一个穿着中山装的中年人恭敬地问。 甄怀仁拿出请帖递给对方。对方确认后赶紧说“甄先生,请。” 甄怀仁笑着说“不急。” 中年人不明所以,只好陪着一起在门口等着。不多时停好车的方靳鑫急匆匆走了过来,甄怀仁才转身往里走。中年人和迎宾对视一眼,撇撇嘴。有身份的,谁不是司机,秘书一大堆。 甄怀仁本来觉得自己来的挺早,可是走进会场才发现,自己是最后一个到场的。心中有些好奇,大家这么不矜持吗?这么愿意把压轴戏给自己? “诸位特派员,调查员的心情我们是理解的。”又过了片刻,会场的服务员等人离开。刚刚和季源溥等人说话的一个干瘦的中年人回到主位,用口音浓重的官话说“上边催得紧,外边盯得紧。我们都理解,理解。” 这时房门打开,走进来一队穿着中山装的青壮,每人提着一个皮箱各自走到了甄怀仁等人身旁,将皮箱放到了桌上。 “先生,失陪了。”季源溥立刻站了起来要走“专案组还有事,谢谢您的款待。”季源溥当初来上海怕被人除了,特意拜在了镛老板名下,然后才打开了局面。按理说季源溥算是镛老板名下弟子,应该给面子,可是大家都没想到,他是第一个站出来的。 镛老板也很无奈,这不是他安排的。 “季先生不给阿拉面子?”镛老板身旁的一个老叟把眼一瞪。 “给你面子,我脑袋还在吗?”甄怀仁看有人抢了头功,立刻说“我就住在滨江路23号,记得要么一次宰了我,要么就等着我宰了你。”说着起身推开旁边的青皮就走,比季源溥还干脆。方靳鑫都不知道甄怀仁什么意思,可是却不妨碍他立刻跟了出去。 “我住公安局宿舍,送炸弹比较省事。”一旁的沈醉说完也跟着起身就走。 镛老板暗骂一句,赶紧快走几步追了出去。 其他人互相看看,丁默邨站了起来“后会有期。”他想明白这些人什么意思了,别的事可以你好我好大家好,这件事要是和稀泥,只会自寻死路。 “十三点,捉板头。”那个老叟刚刚从甄怀仁怒怼中恢复“小鬼头,狠三狠四,老三老四,脑壳坏掉了,我帮侬搞搞路子。”看着众人“浓们不得轧闹猛。”说着就往外走,立刻一旁的手下跟了出去。 一出门就看到甄怀仁等人正和一个衣着光鲜的少爷说话,旁边的镛老板虽然没有开口,神态却相当放松。 “小林哥。”镛老板看老叟架势赶紧说“这位是孔公子,宋院长的外甥。听说我们要商量捉人的事,特意过来了。”为了让大家听懂,特意用了官话。 老叟不紧不慢的走了过来,出门时的怒容已经变成了笑脸“孔公子,敝人张啸林。” 孔令侃敷衍的点点头“我来晚了?” “呒末。”镛老板赶忙笑着说“今天来的人不少,我们换了楼上的大厅。”说着看了眼季源溥。 季源溥没吭声,一旁的丁默邨也没吭声。 “电梯来了。”甄怀仁说了一句。 众人看去,果然电梯打开,里边的电梯员看到众人盯着自己,吓得赶紧鞠躬。 “那就一起去吧。”孔令侃忍着笑,对身旁的陈庆之和徐可行说“我也想听听案情。”算是给了大家一个脸面。 镛老板笑着说“这是应该的。”说着扭头对郁闷的张啸林说“小林哥,请甄专员他们坐另一部,我陪孔先生先上去。”按理说他和蒋光头也有交情,用不着这样,可是人有自知之明,要审时度势,十年前和十年后不一样。更何况现在宋子文死在了法租界,无冕之王终究只是无冕之王。 张啸林点点头“晓得了。” 甄怀仁拿出烟散给季源溥,沈醉,丁默邨,甚至还递给了张啸林,只是老家伙拿着烟斗晃了晃。众人目送孔公子和镛老板走进电梯“每秒钟三米。” “很快的。”张啸林接了一句。 “听说过一阵这里就可以打越洋电话了,打到美国。”季源溥笑着给丁默邨点烟。 “真他妈的。”沈醉为甄怀仁点上烟。 众人笑了起来,从会议室走出的其他人见此,觉得莫名其妙。 “……如今租界内人心惶惶,百业凋敝,所以请诸位还是通过巡捕房来办案。”镛老板说完坐了下来。 “这恐怕不妥吧。”原本还气弱的专员们此刻因为孔令侃的存在,加上刚刚季源溥等人的风头,变得胆壮许多,立刻有人反对“这涉及到了以后引渡的问题。” 甄怀仁可没兴趣听这些,大口大口的吃桌上的菜,晚上他又没顾上吃饭。干净利落的消灭一盘小牛排后,一边喝口红酒润润嗓子,一边示意旁边的人再上一盘。 坐在旁边的沈醉见此,端起酒杯和甄怀仁碰杯,喝干酒之后,也拿起刀叉开始吃了起来。 眼看着甄怀仁又吃完一盘鹅肝,镛老板笑着说“不知道甄专员怎么看?” 甄怀仁擦擦嘴“我的看法很简单,这件事是大案,我们都有各自职责,如果束手束脚那么直接影响到案情进度。” 众人都没吭声,甄怀仁胆子果然大。 “可是镛老板说的也需要考虑。”甄怀仁继续说“毕竟上海是全国经济中心,搞坏了,就是影响国家经济建设。” “对,对。”张啸林本来恼火可是听了这话赶紧说“甄专员说的就是有水平,影响国家经济建设,大罪啊。” 镛老板没有吭声,继续等着下文。 “所以,我建议大家再搞三天,这三天巡捕房就不要出面了。”甄怀仁停下,等服务员为他端上一盘虾。 “还要搞三天?”张啸林这次没吭声,旁边一个女人有些失望,看着甄怀仁问“三天后呢?” “三天如果都找不到线索,那么就证明不是本地人干的。”丁默邨将众人注意力吸引过来“不是本地人干的,人也就早跑了。” “那么我们就没有必要明查了。”季源溥同样不甘人后“暗访就可。” 有人开口,甄怀仁也就不说了,继续吃了起来。 “三天?”镛老板和张啸林还有那个女人交换眼色“也好,三天后天下太平。” “好,好一个天下太平。”孔令侃站了起来“诸位专员务必要将凶手绳之以法,告慰我娘舅的在天之灵。” 甄怀仁跟着众人站起来说了几句场面话,待孔令侃离开后,坐下来继续慢条斯理的吃了起来。 “甄专员,咱们是不是该撤了?”沈醉低声问。 “咱们都是陪衬,等人家大人物走了,咱们再走。”说着指指不远处的小牛排“那东西确实不错,你尝尝。” 沈醉竟然还真的就把转盘转了过来,拿过小牛排吃了起来“就是有点凉。” “两位,一会有什么安排?”季源溥走了过来坐下低声问。 “我没地。”甄怀仁笑笑。 沈醉耸耸肩“老兄呢?”季源溥虽然是公安局侦缉总队的,可内里却是调统局第一处的人,第一处和第二处水火不容,甚至闹出了不少烂事。 “我知道个地方,咱们一会去摸两把?”季源溥也拿起刀叉吃了起来。 “三缺一不成局啊。”丁默邨坐到了季源溥身旁。 “算上老兄不就得了,赢输都是自己人。”甄怀仁说了一句。 “肉烂在锅里。”沈醉说完没忍住笑了起来。 “几位专员。”镛老板和张啸林送孔令侃等人,作为上海三闻人之一的黄金荣的代表,女人自然要招呼全场“要是累了,不妨移步,我们在附近有处房子,可以提供给大家休息。” 甄怀仁没有吭声,继续吃,话说吃不了了,又用力过猛了。 “不用了。”季源溥直接说“我们不好打扰了。” 甄怀仁笑着说“你们聊,我去洗手间。”起身走了。 这个风韵犹存的女人叫李志清,是黄金荣的大儿媳妇,不过外边都说是小老婆。甄怀仁可没打算和这种帮派女人多说什么。只是他可以躲着人家,却没办法阻挡人家找他。所以从洗手间出来,甄怀仁就看到了在门口抽烟的李志清。 “黄太太等我?”甄怀仁一边洗手一边问。 “丁专员他们提前走了,怕甄专员找不到地方,所以我在这里等您。”李志清看着甄怀仁“甄专员怕我?” “谈不上。”甄怀仁拿起旁边的干燥毛巾擦擦手“不过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也是,我们终究不是一路人。”李志清掐灭烟,往外走去。 甄怀仁跟着李志清走出洗手间,方靳鑫和几个青壮站在外边,赶紧掐灭烟,跟着甄怀仁二人走出饭店。 已经有一辆车等在门口,李志清坐了进去。 方靳鑫赶紧跑去停车场去开车,甄怀仁哭笑不得的对坐进李志清说“看来您需要告诉我地址。” “您也可以坐我的车。”李志清似笑非笑的说。 甄怀仁耸耸肩,不再吭声,拿出烟化解这无聊的沉默。觉得李志清会投怀送抱就是甄怀仁喝多了。人家不过是拿他开心,甄怀仁从广播里听多了这类‘舔狗’,‘自信哥’之类的段子。 不多时方靳鑫开车过来,甄怀仁走了过去,坐进车“跟着她们。”两辆车子东拐西绕,很快来到了一片别墅区的一幢小楼外停下。里边灯火通明,甄怀仁拉开门“回去吧,明天八点接我。” 方靳鑫看了眼前车下来的那个青帮少妇,挠挠头,甄怀仁这艳遇比不了啊,启动车子开走了。 “甄专员,你可来晚了。”一进来,就看到张啸林正和丁默邨在客厅聊天。 李志清没有理会几个人,直接走了进去。虽然黄金荣和镛老板张啸林结拜,可是自从十几年前黄金荣抛弃发妻后,他在上海的地位就已经弱了很多。况且她是黄金荣的儿媳妇,天然劣势。 “惭愧。”甄怀仁敷衍一句,看看里边,正对着他的台桌上,一个性感的女人正在拿牌。 “有人正替你呢。”张啸林笑着打趣“替你赢了不少。” 甄怀仁看了看“那我要好好谢谢人家了。”说着走了进去。沈醉,季源溥都在,让他意外的是,镛老板并不在。 “好了,正主来了,我还退位让贤了。”甄怀仁正要找地方坐下,就听到了一个清脆的声音。 “对对对。”对面的牌搭子无奈的说“佘姑娘在,我就没有听过。” 甄怀仁也不推辞,坐到了佘姑娘刚刚的位置,佘姑娘则走到一旁陪着李志清聊天。 甄怀仁志不在此,所以有输有赢,打了一会,有些乏了,对身旁围观的财政部盐务稽核总所税警科税警总团政训处长李树卫说“老哥你来,我熬不住了。” 对面的警政司专员,甄怀仁警高十八期师兄邹宝镇赶紧说“老弟可不能跑,你可是我的福星,财神爷。” “财神爷也有打盹的时候。”甄怀仁笑着拱拱手“我坐师兄旁边,给你镇着他们。” 正说着李志清和那个佘姑娘走了过来“甄专员累了?楼上有房间的,爱爱,你带甄专员去吧。” 佘姑娘走了过来“甄专员请跟我来。” 众人邹宝镇,李树卫等人互相对视,谁都没有吭声,不过那眼神,老不正经了。 事已至此,甄怀仁也不拒绝,“行,那你们继续,我是真的扛不住了。”说着跟着佘姑娘走了出去。 甄怀仁跟着一个性感女人出去,自然吸引了一屋子特务的注意力。 沈醉叹口气继续打牌,他是觉得甄怀仁够种,可是你小子也太好色了,难成大事。 丁默邨和张啸林对视一眼笑了。这个佘姑娘名叫佘爱珍,是死鬼季云卿的干女儿,如今季云卿死了,正好可以用来和甄怀仁缓和关系。 今晚餐会一幕确实是丁默邨和张啸林策划的。张啸林花钱走了陈立夫门路,丁默邨不好不给面子,可是让他自己干,他也不敢。这才打算生米煮成熟饭,却不想一家人季源溥先跳反,然后甄怀仁直接开炮,另一个重点关注人二处的代表沈醉又被拉了过去,弄得他们骑虎难下。好在孔公子来了,才没有让大家撕破脸。 张啸林一开始对丁默邨提醒他小心甄怀仁不以为然,可是今天才知道,这个北侉子是真的敢说。如今他非但不能动甄怀仁,甚至甄怀仁如今在上海,乃至他的那两个小老婆都不能有什么意外,否则就是麻烦事。 第25章 捅破 甄怀仁醒过来的时候,身边已经没有人了,他也不在意,拿出烟点上,穿好衣服走出卧室,长廊很安静,看来都走了。 走下楼,昨晚没见面的三闻人之一水果月生镛老板正在吃饭。甄怀仁心里腹诽,却走了过去“镛老板。” “甄先生,吃了饭再走吧。白粥,咸菜。”镛老板说着请甄怀仁坐下。 甄怀仁只好坐下,片刻后,佘爱珍端来一碗粥,还有一碟咸菜,一个馒头。 “那我就不客气了。”甄怀仁还真怕被人毒死,不过富贵险中求,走了第一步就不能停下来,他也不想那么多,大口吃了起来。 “甄先生是个性情中人。”镛老板笑着说。 “我是俗人。”甄怀仁不动声色的回了一句。 “大俗就是大雅。”镛老板回了一句“爱爱手艺很不错的。” 甄怀仁却不接话,装作没有听到,继续吃了起来。很快白粥和馒头,咸菜都被消灭“镛老板若是无事,我就走了。” “我听说范迪尔太太最近想入股中法工商银行,只是遇到了点困难。”镛老板慢条斯理的说“我也有朋友在法国,也许可以帮忙。” 甄怀仁拿出烟“那我就替她谢谢镛老板了,对了,这件事还请镛老板帮忙保密。”镛老板能够查出这些,甄怀仁一点都不吃惊,毕竟他当时也没有打算刻意隐瞒谁。之所以避着饭店是为了满足自己看戏的恶趣味。如今却不一样了,真是一步错步步错“毕竟我只是个小角色。” “三青团的参事,宪兵司令部的课长,宪兵学校的科长,中央警官学校的处长,不小了。”镛老板放下筷子“甄先生才二十岁。” “这和本案无关吧?”甄怀仁憨憨一笑。 “我很看好甄先生。”镛老板也拿出一支烟点上“更看好三青团。” “这恐怕不行。”甄怀仁直接拒绝“不要说我没权利,就是有,我也不会这么做。” “我不是要加入。”镛老板很快隐去失望“难道贵团不需要资金?” “当然需要。”甄怀仁又出乎镛老板之料的回答“多多益善,我们三青团有很多计划,都需要钱。如果镛老板愿意帮忙那当然没问题,可是我们的团体不是政府部门,不会给镛老板带来任何实质利益。” “我看好的是甄先生,我说了。”镛老板说着拿出一张汇票还有一张名片推了过去“这位让先生应该可以帮助到范迪尔太太。” 甄怀仁拿起名片看了看,看都不看汇票拿起来揣进兜里“谢谢。”起身想了想“忘了说,我也是门内兄弟,只是我是洪帮,老先生是天津内八堂正印龙头百辣云蔓姜师字行,人称般若。” 这当然是甄怀仁胡说八道,不过他确实实是在南开中学读过书,那时的学监姜般若还有个身份是甄怀仁上了警察教练所之后才知道的,洪帮老龙头,所以硬说是人家弟子也说得过去。至于他说的春点则完全是从特务培训班老师叶道信的课上记得。话说这位也被他点名从中央政治学校大学部请来做团校的教务处长了。 “那咱们就更亲近了。”镛老板并没有甄怀仁想象的那么激动。 “是啊。”甄怀仁拱拱走走了出去,看都没看不远处的佘爱珍。坐进了早就等着的车里,方靳鑫立刻启动汽车扬长而去。 甄怀仁并没有去专案组,而是来到了那位镛老板介绍的让先生的家。 对方得知甄怀仁是镛老板介绍的,又听了甄怀仁来意,自然答应帮忙,不过利息也不算低。 待从让先生处出来,甄怀仁回到车里又拿出镛老板给的汇票看了看,正好是七百九十万法郎一年的利息金额。 “停车。”车子经过一个路口时,甄怀仁突然开口,方靳鑫立刻将车停在了马路中间。甄怀仁神情不定的说“你先回去,我去办点事。”说着走下车来到了道旁,一边走一边拿出烟点上。 他刚刚看到了卢酩清,这意味着易正伦来到上海了。这个混蛋,为什么不滚回北方,哪怕是天津?如果让人认出来,自己到底是该抓他还是放他?眼看着卢酩清跟着一个女人进了永安百货,甄怀仁转身走进了先施百货,这是上海四大百货公司之一,和对面的永安百货不相上下。 甄怀仁装作漫不经心的挑选自己都不知道用途的物品,却目光一直盯着身后,走走停停,来到了三楼楼梯口突然转身往回走。他不知道有没有人盯着他,可是他必须确保没人盯着他。几次之后,偷了一副眼镜还有一顶假发的甄怀仁才来到了先施百货门口,好在他今天转着西服,颜色也是大众色,混在人群里根本分不出。只是这都已经过去半天了,要想找到卢酩清只能用最笨的办法,守株待兔。 甄怀仁找了个角落,买了一份报纸一边看,一边等着。就在他的一包烟眼看告罄时,卢酩清的身影出现了。看看时间,整整两个小时,甄怀仁有些无语,这么清闲吗?你们是在逃亡啊,他掐灭烟不慌不忙的跟了过去。远远缒着东拐西拐,来到了一片住宅附近。 就在这时,一辆汽车从甄怀仁身旁开了过去,甄怀仁放慢了脚步,手揣回到怀里拿出枪然后把上衣脱了下来裹住。那辆车的车牌是调统局三处专案组的,他可不相信有这么凑巧。 卢酩清跟着在铜山站认识的常姐一起往暂住地走去,这次她们依旧没有从联络点获得易正伦的消息。卢酩清不由自责,要不是为了救她,易正伦也不会有事。心情沮丧的她并没有发觉常姐停下了脚步,直到对方拉住她。 她疑惑的顺着常姐的目光看去,一辆车缓缓的停在了她们暂住地院门口,从车上下来几个人,与此同时,周围冒出了另外几个人。几人正要开口,其中一个被押着的青年看了眼卢酩清的方向“是她们。” “快走。”常姐赶紧拉着卢酩清往回跑。 “别跑,再跑开枪了。”身后传来徒劳的喊声。 卢酩清感觉自己腿越来越沉,而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你先跑。”常姐松开卢酩清,从手包里拿出枪,停了下来。立刻,卢酩清身后传来枪声,只是很快就消失了。 就在卢酩清想要反身去查看常姐状况时,身子一轻,被人拦腰抱起,不等她大喊,就被捂住嘴,退到了一旁的小巷里。卢酩清奋进全力厮打,可是无济于事,直到她听清对方一直低声说“是我,别出声。” 卢酩清却根本听不出是谁,因为是背对那人,她也无法看到对方。就在她打算咬男人捂着自己嘴的臭手时,看到了两个青壮抬着常姐走了过去,顿时泪水溢出眼睑。 “人活着。”男人的话将她拉回现实,却不等她细想,男人已经将她待到小巷拐角抵到墙边,这才看清对方竟然是甄怀仁。她虽然和甄怀仁接触的次数不多,可是还是稍稍放心的,毕竟对方时易正伦的兄弟。 “告诉我,老易在不在里边?”甄怀仁松开手,却没有拿开。 卢酩清摇摇头,甄怀仁这才撤开手“他在哪?” “不知道。”卢酩清沮丧的说。 “都什么时候了,我在帮他。”甄怀仁却误以为卢酩清有意隐瞒。 “我真的不知道。”卢酩清赶紧说“我们在铜山站走散了。” 甄怀仁看看巷口“跟我走。”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卢酩清赶紧说“你救救常姐。” 甄怀仁冷着脸“怎么救?你,我都不想救。”说着往另一边走。 “正伦说你是他最好的兄弟。”卢酩清只好迂回。 “是啊。”甄怀仁一边走一边不耐烦的说“要不然我干嘛救你。” 卢酩赶紧说“那你救救常姐。” “那你找他救。”甄怀仁态度依旧冰冷。 “你欺负人。”卢酩清跺跺脚,转身往回走,不想一拐弯,一个彪悍的男人出现在几步之外,对方先是一愣,接着一喜,正要举枪,卢酩清身旁飞过来一个东西直接砸到他的面门,不等他反应,甄怀仁已经冲了过来,扭断了他的脖子。一边将尸体拽回拐角一边对卢酩清说“怕你了,你去那边巷口等着,不要过来,我去救人。”说着将那人的枪塞给了卢酩清“会用吗?” “你教我打枪。”卢酩清看出甄怀仁就是个嘴硬的家伙。 甄怀仁恼火的拿过枪,打开保险后又递给对方“别走火。”说着带上那人的礼帽,从男人身上扯了一块布条蒙住脸走了出去。 卢酩清看看身后小巷,正要走,身旁院子里传来动静,吓得她转身就去追甄怀仁。她毕竟就是个普通大学生,什么训练都没有,哪怕连cp的外围都不是,冷静之后,害怕成了第一反应。 甄怀仁听到动静一回头,恼火的停下,卢酩清却没有防备,直愣愣的撞进了甄怀仁的怀里。她下意识的推开甄怀仁,却又因为用力过猛,向一旁栽去,甄怀仁赶紧将卢酩清抱进怀里。 这时巷口传来了阵阵枪声,卢酩清的枪掉在地上,近在咫尺的一声响动,吓得她不敢再动。过了一会,稍稍舒缓后的卢酩清有些尴尬又有些恼火的抬起头“我没事了。” “我有事。”甄怀仁郁闷的回了一声“说了别跟过来。”没好气的拉开和卢酩清的距离。 “你怎么搞的……”卢酩清这才看到甄怀仁的左肩膀殷红了一片,突然想到了刚刚自己手里的枪,心虚的不吭声了。 “我欠你们两口子的。”甄怀仁捡起地上的枪关了保险,别在后腰,转身朝巷口走去。他的半个肩膀已经没了知觉,可是刚刚外边的枪声让他感觉需要去看看。裹着枪的上衣重新穿回身上,甄怀仁来到了巷口,三处的那辆车静静地停在不远处,车门大开,四周横七竖八躺着好几个人,他的角度看不到那个女人。 “劫走了?”卢酩清狐疑的看着甄怀仁。 “你要不相信你自己……”甄怀仁恼火的一把将转身就要走的卢酩清拉进怀里“你是真不把我当坏人是吧?听说过有人喜欢看小叔子和嫂子的故事吗?要不要我演给你?” 卢酩清一听不动了“你弄疼我了。” 甄怀仁恼火的松开手“你走前边。” “为什么?”卢酩清下意识的用双手护住身后。 甄怀仁直接大步离开,他受够了,就当易正伦和她走散吧,各不相欠,生死有命。 “你不管我了?”卢酩清看甄怀仁走出很远根本不是自己想的,慌了神,赶紧小跑着跟了过来。甄怀仁没有搭理他们,来到巷口另一边,抬手拦了一辆黄包车。上海虽然是繁华之地,可是这里的主流交通工具也依旧是黄包车。 卢酩清赶紧也拦了一辆“跟着前边的车。” 两个车夫你跑我追来到了一家私人诊所外停下,甄怀仁冷着脸付了两份车钱,依旧不理会卢酩清转身要进去。 “我……学医的。”卢酩清赶紧说“我会的。” 甄怀仁脸抽了抽,吓了卢酩清一跳,赶紧躲开一步。 此刻旁边传来警笛声,不多时一辆警用防爆车迅速的开了过去。 “人家都做出很多成绩了,你们还要抓紧啊。”甄怀仁一边看宋子文的可公开的资料一边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 “课长说的是。”孙礼恭声说“我们队保证今天午夜十二点前凑够五十个。” 鲁毅等人互相看看,没吭声,这不是草菅人命吗?虽说现如今各家都和三大闻人达成了协议,可是于心难安啊。 甄怀仁不动声色的点上烟“结果很重要。”不再多说。 孙礼赶紧说“我这就亲自去。”说着退了出去,鲁毅等人也跟着出来,追上孙礼“孙哥,你给指条道,这么做没事?” “老弟,看到课长墙上挂的是什么了吗?”孙礼避而不答,反问。 “‘和光同尘’啊。”张泰炎想都不想就说。 “那不就得了。”孙礼笑着赶紧招呼他手下的那帮人走了。 “什么意思?”钱明利不明白的问不吭声的鲁毅。 “就是‘和光同尘’啊。”鲁毅有了决定,也招呼不远处等着指示的自己那帮人急匆匆的走了。 “我知道啊。”钱明利傻傻的看向看都不看他同样扭头就走的张泰炎,见对方如此,不满的嘟囔一句“不就是和光同尘嘛。”扭头招呼看着自己的那些手下“走了,走了,抓人。” 甄怀仁在办公室听了方靳鑫说的孙礼几人反应,不置可否。他才不是什么‘和光同尘’,而是为了钱。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几人来之前,安占江刚刚打电话给他,团校经费吃紧;报社反响良好,需要开始考虑扩大;电影剧本已经定稿,孙明经询问他什么时候资金到位。这一切都离不开“钱”。反正孙礼他们抓的都是平日间为非作歹的青洪帮分子,甄怀仁自然就把注意打到了这上边,算是另类“创收”。 正想着,电话响了,甄怀仁接通“专案组,甄怀仁。怎么了?签合同?这么快?我知道了,你先找一个信得过的律师看看合同,我一会过去。” 挂了电话甄怀仁一边考虑这是不是骗局一边却立刻打给了那个放高利贷的让先生。毕竟从他提出来到现在也不过几天,法国人这么需要钱吗“你好,找一下让先生。”甄怀仁有些无语,看来自己也要紧跟形式以后让安占江多接电话了,片刻后传来了那个让先生的卷舌音“让先生,我是甄怀仁,那笔七百九十万法郎的贷款怎么样?年利可不可以再降一降,毕竟16%的年利在同业里已经是最高了。是的,我知道在上海拿的出这么多钱的不多。可是我的抵押物是一百万法币不是吗?在上海一次拿的出这么多现金的也不多。我是很有诚意的,如果利息合适,我也许还会再借。为什么不?是的,依旧是用法币做抵押。我爱法币,更爱法郎。15%?好吧,什么时候可以拿到钱?我当然不会抱着成捆现金,我有卡车。我喜欢上一个姑娘,她喜欢法国的一切,我要买香水,衣服,还有游船,总之我需要法郎。我的,如果可以,三百万法币的等价法郎怎么样?是的,我的背后有一个庞大的财团支持我。好的,一会聊。”甄怀仁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那些伪钞为什么要散出来,都给了这个吸血鬼好了。上边的编号是机械印刷的,甄怀仁查过,号段是不存在的。谁说伪钞就必须是华人印的?当然,不到万不得已,他也不会两败俱伤。 甄怀仁挂了电话,就拨给了南京宪兵司令部“警务处丁处长“处长,我是甄怀仁,我需要启动备用计划。是的,好的,越快越好,好的。” 所谓的备用计划是甄怀仁和丁树中约定的暗语,代表事情搞定了,赶紧让常靖中和胡斌将伪钞带到上海来。原本还要考虑上海的租界警察的检查,可是如今正好在三天内,什么都不用怕。 甄怀仁挂了电话,交代了方靳鑫留守后,直接开车来到了让先生的别墅。对方是法国人,自己来这里,就算被别人‘看’到了,还真不一定有人多想。 一下车,上次倨傲的让甄怀仁等了一个小时的让先生竟然带着一个散发着无限魅力的美女等在门口,两个人像老朋友一般热情的拥抱,这个鬼佬竟然还亲了他。 “这是我的太太洛丽塔,她的中文名字罗瑾妍。”让先生笑着向甄怀仁介绍他漂亮性感的妻子。 “您好,甄先生。”甄怀仁正想用蹩脚的法语问候对方,却没想到,对方竟然说出了略有上海口音的官话,伸出了手。 “我很意外。”甄怀仁虚握住对方的手片刻,松开。不管是天津,南京,甚至上海,他都没有见到过一个西人尤其是这么漂亮的西人愿意向华人伸出手做礼节性问候“赞美你,让太太。” “也许因为我有一半的中国血统。”罗瑾妍的回答又让甄怀仁意外。 “我们不提那些了。”让先生岔开话题,邀请甄怀仁进入他的别墅。 甄怀仁没有拒绝,跟着让先生夫妻二人一边聊天一边来到别墅的客厅。里边有一个十岁的小男孩正在玩,甄怀仁看着对方笑了笑。 小男孩却转身出去了。 “很抱歉。那是我们的儿子,勒旁。”让太太歉意的说“这孩子平时不这样的。” 甄怀仁不以为意,他大人有大量,子债母偿,笑着多看了几眼告罪离开的让太太。 “我们去办公室聊吧,那里清静。”让先生笑了笑“洛丽塔很迷人。”这好像更给甄怀仁面子了,毕竟上次甄怀仁只是在客厅和对方谈了一会。 “您要借两千三百七十万法郎,愿意以三百万法币抵押,为期一年,年利15%。”让先生笑着走到办公桌旁,从桌上拿起早就准备好的协议“这是我准备的合同,如果您接受,那么可以签字盖章了。” “我不是应当看看吗?”甄怀仁皱皱眉头,这老小子不是好东西。他以为对方要邀请自己来是敲定细节,此刻才知道不过是城下之盟。 “可以。”让先生耸耸肩“不过,我认为没必要。” “我坚持。”甄怀仁拿过合同看了眼,竟然看不懂“这不是中文的。” “法语是世界上最高贵的语言。”让先生拿出烟,甚至连礼让都没有。 “我相信在上海滩总能找出几个有法郎的人。”甄怀仁直接将合同放到了办公桌上,起身“很高兴认识你,再见。” “可是他们不会拥有这么大笔法郎的。”让先生大喊。 “上海不止您,还有哈同太太,维克多·沙逊先生,一个可能不行,我可以去找两个,两个不行三个,哪怕一百个,可是,我是给你来送钱的,不是来乞讨的。”甄怀仁说着往外走。他突然觉得真应该联系一下那个什么维克多先生,听说对方是靠卖军火发的家。打仗怎么能没有军火,当然他‘没有钱’没有权,可是他认识一个有钱的主,孔令侃。税警总团如果真的弄过来,甄怀仁可以通过孔令侃对它的所有装备的采购进行影响。一个人越有钱就越敢玩,几个月前他想着是搜刮力量保护自己,如今竟然敢想着搜刮力量和日本人干一炮。不行,这两天需要去看看那个妈妈桑。 “好吧。”让先生看甄怀仁即将出门,才说“事实上,我这里还有一份双语合同。” 甄怀仁听了只想开骂,同时庆幸收听过广播,才深刻体会到,西人本来不要脸面,而只在乎利益。这可是两千多万法郎的大买卖,自己固然不好找借款方,可是让先生何尝能够轻易找到这么大单的生意? “难道签约不需要见证人?”甄怀仁毕竟读了这么多年警校,这合同还是可以看懂的。只是又不免狐疑,有了刚刚的经验,他对让先生的诚信很不感冒。万一以后赖账就太有趣了。 “这就是我为什么将我的太太介绍给你的原因。她就是您说的哈同太太,罗迦陵夫人的养女。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去爱俪园请罗迦陵夫人做见证。” 甄怀仁自然不反对,虽然也不排除他们互相串通,可是自己要的是对方不要把自己当傻子,至于那些钱,只要进了让先生的金库,主动权就已经在自己手里了。 签约之后,告别了迷人的罗瑾妍,甄怀仁从爱俪园出来直接来到国际饭店。 才几天不见,樊菊丽竟然又美丽了几分,看来金钱真的是女人的滋补品。 “也就是说,明天我就是中法工商银行的董事长了?”樊菊丽躺在甄怀仁怀里再次确认。 “再问就免了你,让你做秘书,有事你干,没事干你。”甄怀仁疲惫的回了一句“我都累死了,一会还有事,别闹了。” 樊菊丽看着慢慢响起鼾声的甄怀仁,心中五味杂陈。盛升颐已经给他说了,甄怀仁知道了她的身份,本来以为对方不会再重用自己,却不想什么都没有变。失去了才知道珍惜,有了中法工商,她就不用受制于盛升颐,甚至也不用再做这种类似于高级妓女的工作,她怕了,所以哪怕甄怀仁是个混蛋,她也不外乎,只要甄怀仁让她拥有名、利。 甄怀仁是个‘自律’的人,晚上九点准时醒了,然后抵挡住了一个走火入魔的美魔女的诱惑,来到了边界。孙礼已经带着人等着了。 “早来了?”甄怀仁递给孙礼一颗烟。 “应该的,课长的事最重要。”孙礼接过烟为甄怀仁点上。 “过几天我请客。”甄怀仁笑着对众人说“你们挑地方。” 众人欢呼。 漫长的等待终于在十二点结束,两辆卡车在前后各一辆军车的护送下开了过来。看到第二辆车上的两人,甄怀仁不由奇怪,常靖中和胡斌亲自押车来了,二人就不怕对方黑吃黑?直到看到丁树中从后车厢出来甄怀仁才明白,果然三角最稳。 “什么时候可以拿到钱?”一坐进车里,丁树中就直接问给他做司机的甄怀仁“我有急用。” “最快要两天。”甄怀仁平静的说“那边价钱压的很低,两块换一块。” 伪钞换真钞自然不会是一比一,市面上是一比一点七。所以不管是丁树中还是常靖中等人都没想到甄怀仁竟然敢用伪钞抵押,按照真钞价格换到等值法郎。 “太低了。”丁树中立刻说“市面上……” “市面上才多大的量,咱们一次三百万,我好不容易找到一家愿意收的银行。要不你去找,我等着分钱。”甄怀仁直接怼了回去。 丁树中语塞,术业有专攻,军事、情报方面丁树中这些人还敢吹吹牛,可是说到经商,他们真的只知道用权力换钱“早知道不把印版交出去了。” “您以为人家傻啊,我干什么的,并不难查。宪兵司令部出了那么大篓子人家会不知道?”这又是甄怀仁急用信息不对称来骗人。到了这甄怀仁才知道,上海的西人和华人似乎生活在不同的世界,普通西人对于中国的关心真的没有绝大部分中国人想的那么多,只要无关他们的利益,他们看都不看,听都不听。这也是他昨天才明白,今天才敢用伪钞抵押的原因。 车子很快开到了甄怀仁租用的仓库,所有人都被赶出去警戒,只留下甄怀仁,丁树中,常靖中,胡斌四个人倒货。这卡车估计已经被人盯上了,必须换车。直到凌晨,才从仓库里开出了六辆一模一样的卡车四散而去。 “这些都是新钞?”让先生撕开纸包,拿出一叠钞票“为什么都是一元面额?” “因为便于流通。”甄怀仁想要抽烟,可是在这又不能,让他有些难受“赶紧检验吧,只要是真钱不就得了,你管面额是多大?” 让先生听了没有反对,他毕竟是商人,这钱来路正不正和他没关系,天使手中的一元钱和恶魔手中的一元钱有区别吗?扭头对自己身旁的一个老年西人点点头。 对方立刻开始了专业的检验。 “为什么号段编码不在中央银行的发钞名录里?”待老头检查完之后,将手中的表格递给了让先生。 “不知道。”甄怀仁一愣,站了起来“不在吗?我是从美国钞票公司直接……”阴沉着脸“算了,合同作废。”说着拿出打火机就要往面前海量的伪钞上边扔。 “你疯了,你个白痴。”让先生赶紧拦住“我又没说它们是假的。” “你耍我?”甄怀仁一听,赶紧用手拍灭了刚刚有个火点的纸包,怒视让先生“你不是说没有在中央银行的名录上嘛?” “好吧,我承认我开了个玩笑。”让先生耸耸肩“看来你们的关系真的很硬。竟然和美国人也有联系。” 甄怀仁不吭声了,仿佛害怕再被让先生套话。他不明白究竟怎么回事,那些伪钞的号段都应该是空号,为什么让先生会这样说,哪里出了问题? “姓甄的运了一批军火进了法租界。”天还没亮,这条消息就已经传遍了整个上海。 这是要打仗啊。 原本还在算日子的各方坐不住了,忙了一晚上,刚刚从让先生那里拿了厚厚一摞法郎承兑回来的甄怀仁就被李志清堵在了办公室外。同时在场的还有一个矮个子中年人,对方自我介绍是日本国驻上海总领事村井苍松的代表。 甄怀仁不耐烦直接对那个礼貌的日本人说“请转告总领事先生,我在法租界涉及不到日本的事,请回。”转身示意李志清进办公室。 “甄专员这样做就不怕沾了一身腥?”李志清走进来似是唠家常一般询问。 “我要在上海混自然怕。”甄怀仁看李志清相比几天前穿的多了,动作慢了。不动声色的对正要去倒茶的方靳鑫说“换两杯白水。” 李志清看了眼甄怀仁,没吭声。 “黄太太来找我什么事?”甄怀仁拿出烟想抽,却放下了。 “少装了。”李志清冷笑“给我一根。” “没事吗?”甄怀仁不懂,只是这几个月因为陈韫阖还有樊瑛等人,他才知道,做女人真不容易。 “小毛头。”李志清以为甄怀仁调戏她,不高兴的说“老娘不比你懂?” 甄怀仁看了眼尴尬进来的方靳鑫,点点头“喝水。” “你不在,不是有人在吗?”方靳鑫放下水杯就识相的走出去关上了门,李志清终于打破沉默,开口询问“我们可以查到,日本人同样可以。” “对。”甄怀仁耸耸肩“如果那样,那就是她的命。” 李志清恼火的站了起来“什么命?什么那就是她的命?我们不是你们养的阿猫阿狗,我们是人……”看着不知所谓的甄怀仁,她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被带偏了,说着要走“总之适可而止。” “等等。”甄怀仁站了起来,在李志清的注视下走了过来“你多久没有挨过男人了?” 李志清楞楞的没回过味。 甄怀仁觉得自己竟然怕一个老流氓,实在是丢人。拿下眼前的女人,虽然风险巨大,可是利益也是巨大,直接抱住了李志清亲了起来。李志清发誓,她反抗了,奈何甄怀仁这个牲口力气太大。 “知道了。”甄怀仁挂了电话,左右看看,没有找到烟。 一股烟气却扑面而来。 “你也不嫌晦气。”李志清说着把烟放到了甄怀仁嘴里。 “有今天没明天的,怕个屁。”甄怀仁还想说,李志清却把他嘴里的烟拿了回去继续抽。 “我以后怎么办?”李志清问了一个绝大多数女人都会问的事后问题。 “我无所谓。”甄怀仁开始穿衣服“你出来,我养着;不出来,那就这样。”攻守易势,甄怀仁占有主动,开始诱导李志清“不过我没那么多产业让你管。” “谁要你的东西。”李志清硬气的说了一句,又把烟放到了甄怀仁嘴里“你是因为我是黄家儿媳还是因为……我?”再精明的女人,在某些事情上也很傻很天真。 “我要是因为你的身份,上次在洗手间就办了你了。”甄怀仁说着握住了李志清来拿烟的手,将她拽进怀里“那个老不死的钱我不稀罕。” 李志清任凭甄怀仁抱住她“从没有人像你这么大胆的。” “对啊。”甄怀仁掐灭烟“我胆子小也没今天。”坐回床边,将李志清放到了腿上。 “臭不要脸。”李志清说完赶紧捂住嘴,偷窥甄怀仁。 “对啊。”甄怀仁却不怒反笑“你不是就喜欢我这样吗?”说着又开始不老实起来。 “我出来太久了。”李志清更像是提醒自己“你多会走?” “不知道呢。”甄怀仁可没被吹晕“舍不得?” “德性。”李志清不看甄怀仁,调整一个舒服的姿势“老家伙的意思是不能由着你胡闹。张二的意思是让你闹得越大越好,看你怎么收场。老杜的意思是想听听你的理由。 “我的理由是,我想升官,发财,睡你。”甄怀仁暧昧的说“我又不是只会顶。” 李志清靠在甄怀仁胸口“那我什么时候能再见你?” “这就舍不得了?”甄怀仁有些自得的说“想我你就来南京啊。” “那样,不说老家伙,老杜就不会放过我。”李志清顿时失落的说。 “你知道他赞助给三青团一笔钱吗?”甄怀仁拍拍李志清,对方回了一声看看座钟,迅速的开始将甄怀仁刚刚穿好的衬衣扯开。 在这个战场上,同样攻守易势。 “三青团要在上海办技校。”甄怀仁也不反抗,任凭李志清施为。 “技校?”李志清都不知道听到了什么,不过是简单重复一句,表示自己很专业。 “技校是什么?”谈了一上午大生意的李志清容光焕发,临走才记起甄怀仁说的理由。 “培训司机,修车工,机械师,赤脚医生?”黄金荣不明白的看着敷了厚厚一层粉的李志清。 “对。”李志清不动声色的说“他说咱们中国工业几乎为零,所以打算在全国各地开设这种学校,以后,机器坏了不用等着西人来,咱们自己也可以修,甚至那些不能用的机器他们可以用培训出来的人将那里边能用的东西拆出来,几台拼装出一台能用的机器。我也听不太懂。” 张啸林撇撇嘴“直接买不就好了。” “我大概懂了。”镛老板想了想“这不就是原来的实业兴国吗?” “人家是真金白银的投入,他?用枪搞实业?”张啸林说着自己笑了。 “大嫂辛苦了,去休息吧。”黄金荣说了句。 李志清也不多说,起身向张啸林还有镛老板示意后走了。 “大哥要不要做了那小子?”张啸林第一个开口“他妈的,竟然太岁……” “小林哥。”镛老板直接说“大哥有决定的。” “老三对于三青团怎么看?”黄金荣却问了另一件事。大家都是欢场老手,李志清哪怕敷了再厚的粉,有些事情听听声音,看看那风情,就懂了。尤其李志清这种枯木逢春的,前后差别不要太大。 “将来前途不可限量。”镛老板直接说“我刚刚得到消息,孔公子已经派人到甄专员那里递了帖子,对外说是听取本案汇报,内里是要加入三青团。” “大嫂也不容易。”黄金荣说了一句“只要不过分,我就当不知道了。” 张啸林和镛老板对视一眼,不再多说。自从十几年前黄金荣为了一个戏子休了自己的发妻,说实话,他在江湖的地位就一落千丈了。好在有金廷荪和镛老板两个人撑着,才维持住了现在的局面。要说镛老板对于黄金荣,也是感激的,可是在利益面前,只要不涉及民族问题,镛老板也有自己的小算盘。说到底“义气”是手段,不是目的,有管黄家家务的功夫,自己回去听听戏不是更好? 第26章 第三天 沙逊大厦面临南京路和黄浦江,三面沿马路,一向被认为是上海最好的一块土地,工部局估价土地时,这块土地一直都是独占鳌头。民国十八年年9月5日大厦全部落成,造价为248万两,建成之后加上装修及其他设备,共计为560万两,废两改元后,换算成法币为784万元。沙逊大厦的底层、夹楼、一楼、二楼全部出租给一般商店,银行。三楼作为沙逊集团的本部及各附属企业的办公处所。四楼到九楼为旅馆、饭店和舞厅。旅馆的每套房间,都布置得极为豪华,分中国、日本、英国、美国、法国、西班牙等式。每套房间的日租金高达20两至70两。 甄怀仁踩着时间点,按照约定来到了这座大厦的十楼,十楼是如今沙逊集团当家人维克多·沙逊自用的地方。 “你很准时。”甄怀仁被一个西人老头带到了一间比自己家客厅还要大的餐厅,一个中年人正在吃饭,看到甄怀仁进来并没有任何起来的意思,更不要说让甄怀仁坐下用餐。 “我想我是来做生意的。”有了前车之鉴,甄怀仁很有骨气的直接坐到了长长的餐桌另一边,与中年人分庭抗礼。对方甚至连自我介绍都没有,当着自己的面大吃大喝,根本没有把自己放在眼中。哪怕甄怀仁早有心理准备,也被如今真实发生的情况惹火了,比让先生更不把自己放在眼里,哪怕对方没有让自己空等一个小时。 “你还不够资格坐在那里。”中年人平静的说。 “二十万顶m35钢盔,后续还有很多其他订单。总价值不低于10万英镑。”甄怀仁伸手放在桌子上很不礼貌的敲了敲。 中年人看着甄怀仁“宪兵?” “税警总团。”甄怀仁自然没有资格私自购买军火,除非想死,可是眼看着税警总团就要纳入三青团的麾下,那么想来有孔干事的帮助,这些东西就算打个对折也应该可以换到一份午餐。 甄怀仁来之前已经向钱大钧说明了孔公子近期有意加入三青团,钱大钧没有表态,这就够了,领导不表态,可不代表不同意。宋子文死的太是时候了,原本孔公子的一百多万甄怀仁拿的很烫手,说不得真要分润一些出去。别人不说,钱大钧就跑不了。如今因为这,没有人会公开反对孔令侃加入三青团了。 “那才三万人,而且他们已经采购了不少钢盔了。”中年人熟啊,毕竟宋子文当初就是从新沙逊洋行为税警总团购买的军火。 “谁说他现在是三万人,以后就会一直是三万人?”甄怀仁没想到对方对这些情况门清,甚至他也是刚刚知道税警总团的大概情况。就这保密水平,打个屁。羞刀难入鞘的甄怀仁下意识的就开始了胡说八道,可是说完就后悔了,毕竟何尚武就是个例子,就是因为他的信口开河造成了如今的局面“好吧,我收回,不是二十万顶,也不是十万顶,也许连一万顶也没有。我来找你也不是谈这些的。我来借钱的。” “……”中年人仿佛看到了最有趣的事,突然大笑起来“你很有趣,难道你被施加了咒语,不能说谎?” “是的。”甄怀仁摊牌了“我需要借法郎,越多越好。” “你有抵押品吗?”中年人不置可否。 “三青团可以吗?”甄怀仁可是做了功课的。沙逊集团对抵押放款的条件甚为苛刻。押价极低,一般仅能抵到产价的30一40%左右。但利息却甚高,至少要7.5厘、8厘,高至一分以上。欠息付不出要按季作本,利上加利。许多中、小业主到期无力归还,只好让其低价吃进。 “三青团?”中年人耸耸肩“我对你们的团体没兴趣。” “那如果我能够促成一笔巨额军火采购呢?”甄怀仁只能再次转进,军火案没谱,借钱案没门,可说如果把两个案子合起来呢? “那要看金额多大。”中年人打了个响指,站了起来“金额越大,你能获得的利益越大。”说着走了出去。 甄怀仁正要起身离开,刚刚的西人老头推着一辆餐车,上边摆放了丰盛的午餐走了进来。他不再动,看着老头将午餐摆好之后,站到一旁。甄怀仁感觉面前的午餐越丰盛就代表着维克多对自己越鄙视,拿起刀叉,吃了起来。 虽然甄怀仁知道这个世界很荒诞,可是却没想到自己的见识浅了。 “拜托了。”女人为甄怀仁整理衣服后,又跪了下来行礼。 “他是你什么人?”甄怀仁坐回到办公桌之后。面前的女人就是他今晚准备去照顾生意的诶为屋的妈妈桑,只是没想到这个叫井边千代子的女人下午就来找刚刚和维克多·沙逊吃完饭回来上班的自己。两个人见面的时候都是万分错愕,以至于进了房间先联络了一次感情,这才开始说正事。井上千代子竟然要让甄怀仁将一个鲁毅抓来的朝鲜人放掉。 “我的丈夫。”井上千代子的官话并不流利。 “也就是说你也是朝鲜人?”甄怀仁想打人了,这算什么,这算什么?诶为屋,这么日本的名字,竟然是一群朝鲜人在经营。欺诈,欺诈。 “不,我是日本人。”井上千代子抬起头仰望甄怀仁“可是,金君的理想我是支持的。” “支持朝鲜人反抗你的祖国?”甄怀仁心情稍好,拿着桌上的资料反问“就靠躺下,支持他的事业?” “我只能做到这些,他们的组织需要钱。”井上千代子义正言辞的说“为了金君,我什么都不在乎。”说道这,井上千代子强调一句“再说一般也不用我出面。” 甄怀仁心情又好一点“起来吧。” 井上千代子听话的站了起来,却没有坐到办公桌对面,而是走到了甄怀仁身旁“我认识好多真正的东京太太,比千人针要干净的。” 甄怀仁叹口气“你先回去,晚上再说,如今人刚刚抓回来,我就放了,不能这么做。” 井上千代子无奈,只好说“拜托了。”说着亲了甄怀仁一下,这才不情不愿的离开,房门打开,门口方靳鑫和两个中年人站在外边。其中个头矮小的中年人看到井上千代子一愣,井上千代子赶紧鞠躬。 方靳鑫进去后片刻走了出来说“两位先生请。” 中年人道谢之后,和另一人走了进去。 “铃木警官消息够灵通的。”甄怀仁看着总巡捕房派来的探长递过来的引渡申请嘲讽一句。 “事实上。”坐在对面的矮小中年人平静的说“上午我们正要拘捕金普元……” “等等。”甄怀仁问一旁的法租界探长“我记得这个人是在法租界被我们请回来的吧?日本人可以在法租界抓人?” 探长尴尬的说“自然不可以。” “是我失言了。”铃木笑着说“没有说清楚,是我们发现了金普元,正要通知法租界巡捕房,贵方的情报人员就将他抓走了。” “根据我国政府和法租界,公共租界各方达成的协议,我方有权询问涉及到故行政院宋院长被刺案的任何人。”甄怀仁冷冷的说了一句“没毛病。” “对。”铃木并不想纠缠“所以我方也按照条约规定,要求引渡此人。” “可以。”甄怀仁点点头,他没有理由反驳“不过需要等我们询问结束之后。” “贵方什么时候询问结束呢?”铃木警官咄咄逼人。 “暂时无法透露。”甄怀仁看看案卷“这家伙身上带着枪已经送到南京化验了,我们需要看看,是不是相关案件的凶器。一来一回,怎么也要几天。” “如果这样,我方可否派人协助?”铃木警官退而求其次。 “不需要。”甄怀仁平静的说“刑侦技术不比其他,弹痕检测我方足以胜任。” “那么我方可否见见金普元。”铃木警官又问。 “他的嫌疑解除之前,我拒绝。”甄怀仁眯起眼“万一真是他,谁知道背后是谁?” 一旁的探长冷汗直冒,甄怀仁,甄大胆,果然名不虚传,这都指着和尚骂秃子了。 “明白了。”铃木警官并没有恼怒,站了起来“请尽快查清,我方对此表示严重关切。” “好的。”甄怀仁听不懂这文邹邹的话,关切你大爷。 送走铃木井一之后,甄怀仁给李志清打了个电话,然后来到了审讯室,坐到了金普元面前“看来你很拽啊。”低头看看审讯记录。鲁毅支走了书记员,自己记录。 “您是甄怀仁先生?”金普元精神有些萎靡可是眼睛依旧有神。 “我是谁不重要。”甄怀仁平静的说“重要的是日本人现在知道你在我们这了,来要人,你要是不想落在他们手里,说些有用的。” “我们是反抗日本人的,你们应该支持我们。”金普元的话代表了很多意思。 “你们有多少人?”甄怀仁面无表情的问。 “我们朝鲜有三千万同胞……”金普元义正言辞的说。 “别说废话。”甄怀仁拿出烟,鲁毅赶紧放下笔,为甄怀仁点上后自己也来了一颗“给日本人当马前卒的朝鲜人我见多了。” “等国家光复之后,他们会受到惩罚的。”金普元坚定的说。 “你要这样就和日本人聊吧。”甄怀仁皱眉“快点,晚上我还要去诶为屋喝酒呢。” 鲁毅顿了一下,没有记录这句话。 金普元看着甄怀仁,片刻后说“我累了,你明天再来问我,让我想想。” 鲁毅一听,恼火的起来,撸起袖子就走了过去。 甄怀仁全程看着,没有制止,直到鲁毅打累了,这才起身“那就想想。”说着起身往外走去。看来晚上的诶为屋会很精彩。 “多了很多客人。”井上千代子走进和室,关闭障子,跪在甄怀仁身旁,为甄怀仁和对面的中年人倒酒。 “都说了那些都是狗鼻子。”甄怀仁看着对面的中年人耸耸肩。此人自称名叫王哲琦,是金普元的表哥,想要求甄怀仁放人,可以拿出十根大黄鱼。对此甄怀仁不置可否,所谓名字不过是个代号,叫王哲琦可以,叫李哲琦,张哲琦都行。他关心的是自己能够得到什么,至于金条?他确实缺钱,可是又不缺钱。 “请务必将小弟放出,拜托了。”王哲琦赶紧身子后挪,然后行大礼。 “先生,拜托了。”井边千代子同样行礼,甄怀仁有些无语,你故意穿成这样,太坏了“实说吧。我来这就是为了升官发财,你们说行刺案和你们无关,我信,这忙我可以帮。”不等王哲琦和井边千代子高兴,甄怀仁继续说“可是如今日本人介入,你们必须拿出让我愿意和日本人硬顶的利益交换。” 王哲琦沉思片刻,对井边千代子说“千代子,你去外边盯着。” “是。”井边千代子站起身走了出去。 “相信甄先生知道我们是什么人。”王哲琦一下没了之前的谦卑,挺起胸膛“直说吧,您到底要什么?” “好好想想。”甄怀仁却不说“不着急,咱们有的是时间啊。”说着喝干杯中酒,吃了一口生鱼片。 “我有一些关于东北的消息。”王哲琦沉默了一会开口。 “不需要。”甄怀仁的目光冰冷“你知道的,我比你还了解。说些我不知道的。”他知道自己犯了错误,不应该在王哲琦面前情绪外露,可他是人。 王哲琦语塞,不过却敏锐的把握住了甄怀仁对日本人的态度“我们在日本国内有消息他们的一个重要间谍正在南京活动。” “详细点。”甄怀仁看了眼王哲琦,朝鲜人难道在日本军队有人? “无法详细。”王哲琦叹息“我们也是意外得知的,已经通报给了你们的情报部门。” “消息源给我。”甄怀仁很不满意。 王哲琦直接说“没有用的,她只是一个妓女,人已经死了。” 甄怀仁退而求其次“那就说说她怎么听到的,看到了什么?” “两个月前,她被一个富商包下陪着去南京游玩。在中央商场,遇到了曾经在日本陪过的军官,那名军官当时的打扮斯斯文文的,没有穿军装。女人回来后当做话题说给了我们的情报员。原本也没有人在意这些,可是上个月这个妓女莫名其妙的失踪了。我们的人才觉得这事不简单。”王哲琦知道甄怀仁想什么“谁能想到当初有过一面之缘的人几年后在另一个地方相见。一个妓女会去关心客从何来要往何去?” 甄怀仁笑笑“那个家伙有什么特征吗?”一名军官,不穿军装出现在南京,也有可能是日本大使馆的武官。可是如果真的是那个军官杀得妓女,就不一样了。手开始在身旁的桌子上划拉。 “除了记得对方是左撇子,什么都想不起来了。”王哲琦喝完清酒“我们也在找他。” “五十根大黄鱼。”甄怀仁平静的说“你们的消息什么都不是。” 黄金价格民国二十三年以前基本固定在一盎司20.67美元左右,可是这一年涨到了涨到每盎司35美元,今年开始法币和美元进行了挂钩,1元法币可以兑换0.3美元。按照一盎司相当于31.1克,一根大黄鱼十两重,相当于312.5克,则每根价值351.7美元,相当于法币1172.33元。五十根就是法币.66元。 “甄先生的要价太高了。”王哲琦算了算,他们根本拿不出这么一大笔钱。 “那不是我的事,我答应了黄金荣他们,明天午夜收手,之后就算有问题也要走正常途径。”甄怀仁却开始说不相干的事。 “我会在明天午夜之前办好的。”王哲琦十分失望又无可奈何陪着说了一会后,见甄怀仁依旧不肯退让,只好起身告辞。 甄怀仁看着探身查看的井上千代子招招手,井上千代子走了进来,关上障子“您生气了?” “我给他们报价了。”甄怀仁好整以暇的看着井上千代子“他们出不起,就只能抱歉了,人要交给铃木井一警官。” 井上千代子扑在甄怀仁面前乞求“先生不要。” “得了。”甄怀仁不耐烦的说“明天晚上十二点,以五十根大黄鱼为准,拿不出来就一拍两散。”说着将井上千代子推倒。有了樊瑛的前车之鉴,甄怀仁自然对于谁都是小心异常。妓女倾囊解救心上人这故事并不稀奇,可是一个日本妓女救一个朝鲜大叔,图什么?图他越老越有嚼头?下午井上千代子和铃木相见,虽然甄怀仁没有看到,可是方靳鑫看到了。立刻让李志清去查了铃木的底细,对方刚刚从东北调入上海,是个好丈夫,尽责的警官,从来不去花街柳巷。一个从来不涉足花街柳巷,刚刚来到上海的警官,怎么会认识井上千代子?更关键的是,同样有人怀疑着这个女人。 “我愿意一辈子侍奉先生的。”井上千代子一脸哀求看着近在咫尺的甄怀仁。 “你不值五十根大黄鱼。”甄怀仁恶狠狠的推开井上千代子爬了起来“五十根大黄鱼就当给你们在阴间随份子了。” “先生,我会,我们会凑齐的。”井上千代子说着抱住了甄怀仁的腿,仰望他的身体。 “怎么凑?你们都躺着二十四小时也凑不出吧?”甄怀仁笑骂一句,将井上千代子推到墙边,一边又奋力前行一边说“我要钱,至于谁给我,我才不管。” 井上千代子避而不答,用腿抱住了甄怀仁“我会想出办法的。” “不要忘了,还要我喜欢的东京太太。”甄怀仁笑了起来。 从诶为屋出来,甄怀仁直接开车开往法租界。 “那个千代子果然有问题,好了,说说你们拿什么来换?”甄怀仁看了眼后视镜。 王哲琦从后座冒出头“还有必要吗,金普元这个叛徒。”甄怀仁既然证明了井上千代子是日本特务,那么她千方百计要把金普元救出来就很好解释了,让金普元回到他们中间伺机而动。 “有啊。”甄怀仁笑着说“那样,我们才能通过他的嘴让日本人知道我们想让他知道的一切。”甄怀仁之所以愿意配合王哲琦万双簧是因为他发现一条赚钱的捷径,而王哲琦这帮人挺合适。显然王哲琦脑子里非此即彼,从没有考虑过也许金普元也蒙在鼓里。甄怀仁可没兴趣做好人,反正不是自己人,死活谁在乎。 王哲琦想了想“可以,可是我们没有那么多钱。” “放心。”甄怀仁感觉王哲琦不适合做情报工作“日本人会替你们给的。还有,以后换个人和我联系,你不适合做这行。反应太慢,会连累我。” “我确实不适合。”王哲琦嘴角直抽“请放心,我会安排好的。” 两人又聊了一会,在一个没有路灯的路口,甄怀仁减速,王哲琦迅速的拉开车门跳了下去。车子过去不多时,一辆福特不紧不慢的开了过去。 “我说过你得伤口不能做激烈运动。”卢酩清一边说一边给甄怀仁处理伤口。 甄怀仁接过蔡文娜递过来的茶“后天我要回南京。你怎么样?要去西安我派人安排。” “我怕走两叉了。”卢酩清显然并不知道甄怀仁到底是做什么的,只是想当的认为对方是易正伦的好友,不会害她。 “赖上我了?”甄怀仁搂着蔡文娜有些恼火“我说了别以为我和易正伦关系多好。这小子还敢阴我,要是让我遇到,我第一个打死他。”当着蔡文娜的面,甄怀仁没有说的太明显。可是他确实生气,易正伦竟然是cp,也就是说,自己做的事,很可能已经广为人知。那么自己以后怎么加入cp,就算加入了,随时都有可能被清算。他现在不耽于用最阴暗的想法揣测每一个人,当然,他没想着杀易正伦,不过再打易正伦一顿是有的。 “你敢。”卢酩清对甄怀仁瞪眼,片刻后没好气的说“就知道吓唬我。” 蔡文娜有些无语,这苗头,好像有点不对,笑着说“妹妹就和我作伴好了。反正我一个人闲着无聊。” 甄怀仁心里不顺,故意说“吕老哥怎么办?” 蔡文娜恼火的要起身,却被甄怀仁拉回来,跌坐在甄怀仁怀里“我们两口子要造人,闲人回避。” 卢酩清脸色一下红了,赶紧起身跑了出去。 “要死了。”蔡文娜坐起身“我以后怎么见她? “你还真想着她陪你啊。”甄怀仁笑着躺在沙发上,拍拍蔡文娜“过一阵风头过了送回她亲戚家。” 蔡文娜居高临下看着甄怀仁“少见,真有不偷腥的猫?” “喵” 甄怀仁看着别墅正院大门口外的一只野猫,笑了笑。身旁的一大堆荷枪实弹的专案组成员无所事事的发呆。大家之所以在此是因为甄怀仁中午回来后,就说收到消息,有人看到了枪手在商人俞叶封的仓库附近出没过,因此兵分两路,一路由赵南康带队去仓库寻找,另外一路甄怀仁亲自带队来抓俞叶封。 这时别墅里边有了动静,刚刚进去传消息的门子走了出来“我家老爷不在家,管家说了,家里如今只有太太,小姐,有什么事,等老爷回来了再说。” 甄怀仁不耐烦的问“你家管家一家子没死绝吧?” “怎么说话呢。”门子立刻习惯性的拉起脸“你们……” “给你五分钟,五分钟我进不去,见不到你们管家,你和管家一家子就可以死绝了。” 甄怀仁刚说完,孙礼立刻拿出枪对着门子。方靳鑫一边腹诽一边抬起胳膊计时,他就纳闷了,甄怀仁是不是昨晚上补过头了。鲁毅等人见此,也不得不拿出枪来充充样子。本来以为甄怀仁亲自带队,有什么不一样,结果,没有任何的不一样。也不对,相比于他们抓的都是小虾米,人家可是要太岁头上动土啊。 门子再没了刚才的嚣张,赶紧连滚带爬的往回跑。不多时,一个秃头的男人在一众持枪的打手护卫下走了过来“哪位是甄专员?” “我是。”甄怀仁直接说“你要不想给你们老爷惹祸就开门。” 秃头看看周围“这里可是……” “爬进去,谁要反抗,就地处决。”甄怀仁不耐烦了。 孙礼二话不说,在鲁毅等人踌躇的目光中,迅速的爬上了墙头,墙下已经站着好几个持枪的打手看着孙礼。孙礼直接开了枪。 法租界很小,可是这枪声却传不太远,更不可能让时时关心各个专案组情况的三大闻人听到。 民国六年年7月14日,号称远东第一俱乐部的上海\\\"大世界\\\"开张,它占地1.4万多平方米,内设剧场、电影场、书场、杂耍台、商场、中西餐馆等。民国十九年转由黄金荣经营,以上演全国各地戏曲为主,很受大家欢迎,因而名声大噪,游客不断,成为当时远东地区最大的游乐场。平时这里不分节假从没断过人,今天却鲜有人踪。就算偶尔几个人在周围闲逛,也都揣着家伙。 三大闻人今天相约在此监督专员们最后收尾。镛老板作为三人中辈分最小的,是最先来的,一到就自顾自的开始喝茶,不多时房门打开,张啸林走了进来。 “摆了这么大阵势,阿猫阿狗抓了不少,结果怎么样?一帮小赤佬。”张啸林一进来嘲讽就嘲讽一句“还有那个甄怀仁,又搞了两个女人,有一个还是四川杨森的女人。真高看他了,这都快中午了,还在床上呢。” 镛老板平静的说“小林哥,这事再看看,不要节外生枝。” 张啸林本来挺高兴的,结果听了这话,顿时脸垮了“晓得了。我又不是那个十三点。” 镛老板点到为止,也不想为了这和张啸林生分了。 房间里的沉默直到黄金荣进来才被打破,待其落座后,镛老板开口“大哥,听廷荪哥说,大侄媳妇手里的生意要交给二侄子两口子?” “嗯。”黄金荣点上烟“事情我可以不管,可是也不会便宜了别人。” 镛老板终究没有再说话,他已经声势压住了黄金荣,如果再过分插手对方家世就不好了。 三人不由得岔开话题,今天这十二个小时会很难熬。好在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有时间闲聊了,毕竟如今都是家大业大,都有一堆事要处理。上次宴请几位专员,他们也根本没有说上几句话。 只是有人不想他们等下去,不多时,金廷荪走了进来“荣哥,甄怀仁带着人去了俞哥的家。” 张啸林一听,立刻站了起来“那个十三点要做啥子?”俞哥指的是俞叶封,同为青帮弟子,当初张啸林发家的恩人,也是儿女亲家,号称如今上海滩的第四人。 “小林哥。”镛老板却更冷静“先稍安勿躁,去那里并不代表什么,关键看他要干什么。” “还能做啥子。”张啸林一愣,不吭声了,甄怀仁去做什么?自然是抓和刺宋案相关的人。之前两天抓的都是边角料,如今最后一天了,针对的又是一个地位仅次于几人的,要是没有证据,甄怀仁肯定不敢“畀我看看看那十三点搞什么名堂。” 黄金荣看看张啸林“老二,等等看吧。” 张啸林心里却没有底,他这个亲家什么都好,就是为人贪小便宜。他相信俞叶封不傻,不会掺和这种事,可是就怕他贪小便宜,被人当挡箭牌。 可是怕什么就来什么,待半个小时后,又传来消息,甄怀仁的人在俞叶封的库房找到一具尸体,尸体身上的风衣还有穿着,经过幸存者辨认,就是那天的行刺者之一。 张啸林的汗出来了。他如今已经不是想着怎么救俞叶封,而是如何撇清了。真要说起来,他和季云卿还有宋子文都有龌龊。 就在此时,窗外突然传来一声长啸,有过几年前一二八经验的众人好奇的向窗口看去,日本人又发疯了? 轰,霎时间刚刚还高大上装修豪华的房间变摇摇晃晃。 房间里的人莫名其妙,在法租界都能被振成这样,那炮弹得多大威力。 “有人打炮……”伴随着又一声呼啸,张啸林站在窗边的一名亲信大喊。 只是不等大家反应,就感觉到浑身五脏六腑如同撕裂一般。 镛老板捂着耳朵摇摇晃晃的站起来,透过被炸开的墙体缝隙,看到正对这里远处马路正中一辆卡车旁,有几个人正在来回走动。此刻那几人身旁一个东西冒出白烟,天空中又是一声长啸,镛老板根本无暇多想,只来得及扭头看了眼脚边张啸林的头颅,就感觉自己腾云驾雾飞了起来。 三大亨被人炮决的消息传到甄怀仁的耳朵里时,他正在审讯俞叶封。作为在上海地位仅次于三大闻人的青帮大辈,俞叶封还是很硬气的。 “问问。”甄怀仁叼着烟,看着方靳鑫将面前的房契钞票放进皮箱里。 孙礼立刻将躺在一条长凳上的秃头男子脸上的纸捅破一个窟窿“说不说?” “你们,你们等着,等我……”秃头男子话没说完,就感觉什么东西砸在了腿上,剧烈的疼痛让他痛不欲生,大喊起来。 甄怀仁扔了铁锤,示意继续。一旁的鲁毅看到甄怀仁的眼神,一哆嗦,赶紧拿起一张纸浸泡在水里之后,再次贴在了光头男子的脸上。 张泰炎看着时间,半分钟后,立刻向甄怀仁点头。甄怀仁又说“再问问。” “爷爷,爷爷,我说,我说。”几次之后,已经四肢尽废的秃头男人终于怂了“我还有金库,都在外国银行,我都……我都说……” “那些你要愿意告诉我们,我很高兴。”甄怀仁笑着说“不过先说说你联合洪帮许凤阳等人谋杀宋院长的事吧。”说着示意方靳鑫等人继续,自己则转身走出房间,来到了对面的卧室。床上的两个女人看到甄怀仁吓得赶紧抱在一起。 “别紧张,你们现在盖得被子也是证物,不能弄坏了啊。”甄怀仁说着就手拿起自己的裤子穿上,活动一下脖子“我以后会去舞厅照顾你们的生意的。”说着转身走出房间。 刚关上门钱明利从楼下跑了上来“课长,出事了,三大亨被人用大炮轰了。” 甄怀仁皱皱眉头“大炮?谁趁这东西?” “不知道,现在人心惶惶的。”钱明利的心情好了很多,俞叶封的靠山张啸林死了,那么如今他们做的一切就没有了后顾之忧,工作积极性一下子提了上来“我立刻去查。” “算了。”甄怀仁摆摆手“咱们不掺和。”甄怀仁斟酌一下“你去确认是不是都死了?” “张啸林确实是死了,尸首已经找到。”钱明利赶紧报告。 甄怀仁点点头,走进对面房间“张啸林死了,问问他,怎么和张啸林串谋行刺的事?” 鲁毅,方靳鑫,看了眼甄怀仁身后的钱明利,对方显得很兴奋,根本没有注意。显然甄怀仁说的不是假话,那也就是说,他们的洋捞又可以多上不少。人是会学习的,所谓学好不易,学坏三天。这三天,他们完全领会了这句话的意思。 甄怀仁扭头看向张泰炎,张泰炎有些不知所措“课长。” 甄怀仁却没有吭声,只是看着,张泰炎片刻后反应过来,赶紧走到一旁,果然,甄怀仁看的是斜对过的卧室大门。 “年纪轻轻,花一般的,就这么没了。”甄怀仁叹口气走了出去。 张泰炎摸不着头脑,待甄怀仁离开,看看门口,凑到刚刚被鲁毅换下的孙礼身旁,引到一旁低声说“孙哥,刚才课长看着斜对过说了……”把刚刚甄怀仁说的话重复一边“啥意思?” “哦”孙礼笑了笑,拉着张泰炎“走,我告诉你。 甄怀仁走下楼,几个人赶紧站了起来“甄专员。” “来了。”甄怀仁笑着坐下,好像这里是他家一样“都坐。” 为首的李士群与其他几人互相对视一眼,小心翼翼的坐下。 “叫你们来原本是打算把俞叶封的地盘分给你们,现在好了。”甄怀仁笑着说“有人开大炮轰了三大亨,上海滩要乱了,你们本事大,能拿多少就拿多少,我不管。” 李士群没吭声,他旁边的一个胖脸中年人赶紧说“那不行。” 众人立刻都看向他。 胖脸中年人有些尴尬“我的意思是,我们是在给您老办事,当然以后您拿大头,我们跟着喝汤就行。” 众人互相看看,纷纷附和。 甄怀仁笑笑“我就是个小喽啰,这么着,我和黄老爷子的儿媳妇黄太太认识,介绍给你们。她一个妇道人家,你们多帮衬。” 正说着外边传来一声喊叫,众人不明所以,紧接着又是一声。 甄怀仁皱皱眉头,片刻后,张泰炎脸色苍白的跑下来“课长,俞犯叶封的妻女趁大家不在,跳楼了。” “怎么搞的?”甄怀仁恼火的站了起来“谁看着的?” 张泰炎心中一紧,赶紧撇清“我,我和老孙都在外边,我们是听到动静冲进去的。” 甄怀仁立刻说“赶紧去救啊。” 张泰炎一听,赶紧往外跑去。 “得了,我这有麻烦事了,不留你们了。”甄怀仁不耐烦的说“你们直接去找黄太太,我会联系她的。” 李士群等人也不敢拒绝,赶紧告辞,走了出去。 “李哥,这是啥情况?”上了车,胖脸中年人赶紧问“您给分析分析,杀鸡儆猴?” “不管什么情况,以后,上海滩就要有一位女大亨了。”李士群故作高深的顺。 “李哥,兄弟说句难听的,你别不高兴,这位爷,有那么大本事啊?”胖脸中年人狐疑的问“不就是宪兵司令部的一个课长那?” “你懂什么。”李士群直接说“人家身份多着呢,那是最不起眼的,真正的身份,力行社的,还有最近邪乎的三青团,也是人家搭起来的。” 胖脸中年人憨憨一笑“我马蒂斯小四宝知道跟着李哥有好处不就得了。要不是李哥,这位估计就把我点了天灯了。” “人家眼里不揉沙子的,警醒点。”李士群不再多说,他开始考虑甄怀仁交代给他的事。 第27章 我是有文化的骗子,强盗,流氓 “英国最新的qf 3.7英寸山地榴弹炮,破片弹。”沈醉拿着一块被破坏的零件“不便宜啊。” 季源溥放下望远镜“距离只有一公里,发射药是经过处理的1等0.2磅发射药。再多就飞过了。”3.7英寸炮口径94毫米,重730千克,身管倍径11.8。炮弹为分装式,有5等发射药量,使用最低的1等0.2磅发射药时射程也有2000多米。 丁默邨没有吭声,看着已经封锁的现场,突然问“甄专员呢?” “听说抓人去了。”邹宝镇将擦擦手,看了眼远处还在冒着青烟的‘大世界’不由嘟囔一句“这上海的帮派都敢配大炮了。” 李树卫皱皱眉头“这东西如果不是专门训练的炮兵根本用不了。” “那还能有谁?”有人问了一句。 众人却都不吭声了,这里是上海,英法美日都有能力,只是没人相信英法美会这么做。况且日本人对帮派的渗透拉拢早就是公开的秘密。 “多事之秋啊。”丁默邨看着一辆飞驰而来的汽车说了一句。 车子停下,一个身穿便装却腰身笔挺的青年走了下来,来到丁默邨身旁敬礼后递过一张纸。 丁默邨看了看,一边拿出笔签字一边说“甄专员向南京汇报了,宋院长的案子破了,张啸林和他的亲家俞叶封联合许凤祥等人所为。” 众人又都不吭声,这边张啸林刚死,那边甄怀仁就搞了这么个结果,真的好嘛?不过他们不在乎,毕竟这也算解套了。 正说着一辆警车开了过来,停在众人身旁,黄金荣的亲信,金廷荪缠着绷带,穿着一身法式警服走下来。当时炮击的时候,金廷荪不在房间里,而是在对面房间打电话,所以虽然受了伤,却并不严重“诸位,如今甄专员已经破了案子,我想大家可以准备收尾了吧?”出乎众人意料,金廷荪是来赶人的。 “还没到午夜呢。”沈醉直接说“金督察长太着急了吧?” “那么,这件案子和诸位没有关系吧?”金廷荪并没有纠缠,显然志不在此。 “也是。”沈醉耸耸肩“诸位谁想和我一起去找甄专员打听打听怎么回事?不妨一起。” “同去,同去。”依旧是季源溥开口应和。 丁默邨却没有兴趣“我还有事。”转身走了。他相信甄怀仁既然敢上报,就有很大的把握,没兴趣凑过去捧臭脚。 同样想法的人很多,最终只有沈醉,季源溥,李树卫,邹宝镇前往俞家大院。车子还没进去,有一辆画着红十字的车开了出来,逆向从众人车旁开过。 “有人受伤了?”一下车,沈醉就问来接待的方靳鑫。 “哦。”方靳鑫不以为意的说“俞叶封的妻女,想不开,跳楼了。” 沈醉众人神态各异,不再多问,跟着方靳鑫走进别墅。甄怀仁刚刚挂了电话,笑着说“兄弟不才,抢了这功劳了。抱歉抱歉。” “甄专员能够为我等挽回颜面,大家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会有旁的。”季源溥笑着说了一句。 众人客套之后,甄怀仁请大家入座,由方靳鑫开始介绍案情“半年前,许凤祥等人……他们的目标只是季云卿,并不知道故宋院长也会因为下月其名下银行新址奠基,秘密来沪与季云卿见面。” 甄怀仁一直抽烟,没有吭声。沈醉一直仔细听,同时开始查看宪兵司令部展示的各种证据。突然他看到一张照片,皱皱眉头,却没有吭声。 “沈专员是不是有什么疑问?”待方靳鑫陈述完,甄怀仁直接问“没事,兄弟也是第一次办这种大案,如果哪不妥帖,尽管说。兄弟感激不尽。” 沈醉见众人都看自己,只好说“甄专员办的案子自然是稳妥的。我不过是看到了一个熟人。”沈醉拿起那张照片,这个和季云卿,俞叶封,许凤祥等人站在一起的男人名叫清野一郎,背景复杂,和日本军部来往密切。”说完不再说了。 大家却明白沈醉的意思了,也就是说,杀宋院长的可能是日本人。这也说得通,毕竟宋院长代表的是英美的利益,一直和日本人不对眼。 甄怀仁接过照片看看,递给了一旁的李树卫“日本人?” “几个月前失踪了。”沈醉点上烟“我找了很久。” “我会上报的。”甄怀仁沉默片刻说了出来“上边怎么做决定我管不了。” 众人都明白什么意思,事实上甄怀仁愿意上报都已经出乎他们的预料,毕竟这可是给他的大功留了尾巴。 大家又说了一会就散了各自离开,季源溥却找了借口留下“甄专员有什么见教?” “老哥的经历我打听过了,也知道没有这个案子,如今老哥就要回乡尽孝了。”甄怀仁语气显得有些低沉,季源溥的父亲在几天前病逝于沭阳老家。 季源溥到没有太多表情变化“甄科长不妨直言。” “跟我干吧。”甄怀仁实在不会招揽人才,可是面对人才又不愿意放过“你先听听,我的话,也不要着急决定。” 季源溥没有吭声,毕竟甄怀仁再有前途也是将来而不是现在。现在两人平级,甄怀仁能给他的真的不多。 “我的人已经打入二十九军学兵团,现在缺人,不,应该说,缺一个擅长做思想工作的人。你来三青团,直接做干事,我给你钱,人,你到学兵团,适当时,把这个团拉出来。” “一个团?”季源溥有些哭笑不得“甄专员,北平和南京相隔数千里,中间还有山东。” “不。”甄怀仁直接说“我们都是中国人,一旦时机得当,这一切都不是问题。况且老哥应该对我们三青团有所了解,草台班子一个,可也因为如此,才没有那么多条条框框,正是各方英雄大显神威的时候。老兄来了,以你的本事,总比在党部早有出头之日。” 季源溥想了想“如果徐处长不反对,我是服从的。” “好。”甄怀仁大喜“我回去就给徐处长要人。”说到这,突然记起季源溥的父亲“这几天老哥先回去一边尽孝一边等消息。你走后,老夫人我派人照顾。” 送走季源溥,甄怀仁留下方靳鑫和孙礼等人,自己则来到了国际饭店15楼,敲门之后,樊菊丽打开门。 “我说过我要你。”甄怀仁搂着樊菊丽看着俯视自己的李志清。 “我以为……”李志清也不说了,抱着甄怀仁热吻。有些事情自己知道就行了。当时不过一夕之欢,本来以为对方就是她的过客,毕竟两个人才认识四天。却不想这个疯子竟然真的这么大胆,三个一起收拾了。这个坏人竟然还用大炮轰,别说下午的时候那三个挡不住,就是现在她也挡不住。 “镛老板家挺可怜的。”雨过天晴,大炮炸膛之后,李志清趴在樊菊丽怀里慵懒的说“都是孤儿寡母。” “我知道,所以给他们一笔钱,让他们躲避仇家安生过日子吧。”甄怀仁拿出烟,却被今天没有存在感的樊菊丽夺走;再拿,又被新晋流氓大亨李志清叼走;最后不得不又拿出一颗烟,樊菊丽点着打火机,三个人一起点上。 他之所以临时改变计划,完全是受了昨天的维克多先生刺激,回来后,听蔡文娜无意中说起,才知道维克多先生在欧战时受过伤,腿脚不方便,可是他昨天见到的维克多先生,行动利索。也就是说,自己在这位爵士眼中,甚至连陪他吃饭的资格都没有。 而昨晚上出现的王哲琦则给了他一支奇兵,是的,所有人都不会想到这些复国运动者们。眼下在上海他们有一个于洛阳军校受过正规军事训练的小组,其中就有炮兵。当然马上这些人应该都跟着王哲琦被人处理掉了。秘密只有死人才能够保守。 “都给他们?”李志清含混的问。 “那可不行。”甄怀仁笑着拍拍樊菊丽“我女人也很缺钱。” 听不懂二人打哑谜,郁闷了好久的樊菊丽这才挑衅的看了眼李志清。 李志清冷哼一声“她吃的下?” “她是我的女人,她吃就是我吃。你说呢?”甄怀仁皱皱眉头。 李志清真不高兴了“不用你一再强调。我呢?我算什么?” “你也是。”甄怀仁毫无压力“要不然今天让你们认识啊。” “我看你是让我们互相监视,给你守着吧?”李志清一语道破“男人,哼。” “你不答应?”甄怀仁的语气变得冷了,想要抽回手。 李志清却赶紧拽住甄怀仁的胳膊“我快四十了。”看甄怀仁不明白,瞥了眼樊菊丽“我还能生。”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眼看就要到十二点,甄怀仁终于出现在专案组大门。井边千代子赶紧起身行礼“您来了。” 甄怀仁看了眼对方身旁的中年人“铃木警官有事?” “是的,我是受井边太太的委托来的。可以单独说话吗?拜托了。”铃木警官也躬身行礼。 “请。”甄怀仁示意方靳鑫开门,走了进去。 “这是您要的五十根大黄鱼。”铃木警官说着将手中的大皮箱重重的放在甄怀仁的办公桌上打开,毕竟十五公斤多的黄金。 甄怀仁看了看“我不明白。” “是我没有解释清楚。”井边千代子再次道歉“我是帝国情报员。专门负责刺探叛国者组织。”显然,有人已经意识到井边千代子暴露了,所以索性摊牌。 “这样啊。”甄怀仁示意二人坐下“我要价好像低了。” 井边千代子有些不满,可是铃木警官却笑着说“请甄专员尽管开口,我们是很慷慨的,对朋友。” “直说吧,再拿五万,我把那个什么王哲琦他们的计划告诉你们。”甄怀仁从皮箱里拿出根大黄鱼,一边不紧不慢的验看一边说“他们早就怀疑你们了。” 井边千代子脸色顿时变得难看。 “可以,我立刻让人送过来。”铃木警官说着指指甄怀仁面前的电话。 甄怀仁摊摊手。 铃木警官起身拿起话筒拨号,眼睛却扫了眼甄怀仁桌面,一张照片立刻吸引了他的注意力,只是不等他看清,甄怀仁已经拿起来收好“想看可以,另付钱。” 井边千代子不由鄙夷。 铃木警官笑了笑“就吗么第亏一。” 甄怀仁也笑了“老兄懂我,省我开口。”铃木警官的业务水准很高,不用自己说,就让人送来十万。说着把相片拿出来递给铃木警官“我听说那上边那个是你们的人?”铃木警官不置可否“甄先生很有趣,您一面在南京加入各种抗日团体,一面却和我们做交易。” “我是天津人。”甄怀仁平静的说“天津什么多?骗子,我就是。我只看重钱的多少,其他的不重要。” “太对了。”铃木警官击掌赞同“我很认同您的观点。” 两人越说越投机,眼看就要拜把子,外边终于传来敲门声,方靳鑫打开门“有人自称铃木警官的朋友,给他送东西的。。” 甄怀仁点点头,方靳鑫让开一个矮矬的中年人拿着一个手提箱走了进来,方靳鑫立刻关上门。那人鞠躬后,将手提箱递给了铃木警官。方靳鑫再次关上了门。 铃木接过来,再次放到了甄怀仁面前。 甄怀仁很不得体的打开皮箱,果然一捆捆的十元大钞。他迅速的拿出一张验看,待确认无误后放了回去“人在法租界南京路西头白色餐厅,正等着千代子两口子过去就地制裁。” 铃木警官笑着鞠躬“谢谢,希望有机会可以和您继续合作。” “没机会了。”甄怀仁撇撇嘴“老子明天就回南京了。” 铃木警官没有争辩,走了出去,井边千代子和那个中年人鞠躬后也退了出去。 甄怀仁待房门关闭,这才拿起电话拨了出去“你好啊,对,是我,我知道你在等我的电话。我早听说你的罗别根花园别墅非常不错,也想见识一下。好的,一会聊。” 甄怀仁挂了电话,又拿起那张十元纸币看了看“还有十块的啊。”没错,日本人之所以这么大方,就是因为这些钱都是伪钞,所以根本不心疼。至于甄怀仁怎么发现的,很简单,这张纸币的编码竟然和他们缴获的那批是连号。换句话说,也就解释通了为什么财政部的发钞记录会有那些伪钞的号段。日本人买通了财政部的相关人。而日本人显然还没有得到那批伪钞的消息,当然还有一种可能,得到了,故意用这些来试探自己。只是这也意味着日本人手里很可能有一笔总额在三千万以上的伪钞。三千万,因为要散那三百万伪钞,甄怀仁这一阵也对全国经济有了一个粗浅的认识。一旦这笔钱散出来,国家的经济是会出大问题的。 将两个皮箱放进保险柜之后,甄怀仁直接开车,来到了虹桥高尔夫球场。 罗别根花园位于虹桥路底与“西郊高尔夫球场”相邻,沙逊给这幢别墅取名“eden garden”。“eden”通常汉译为“伊甸园”,常被用于比喻远离城市喧嚣的安乐之地,可是本地人叫罗别根。 甄怀仁又步行一段距离,确认安全后,来到了庄园外,已经有人等着了。 “你这个该死的猴子……”甄怀仁一进来,上次的中年人就走了过来,抬手要打。 可是甄怀仁已经后发先至,一拳将对方打倒,看着周围几个持枪的西人保镖,冷冷的说“我出不去,这里所有人都要陪葬。”说着解开风衣,露出了裹在身上的炸药。 甄怀仁用脚踢踢那个在地上喘气的假货“给我倒杯酒。”说着拨拉开保镖,坐到了沙发上,将正要躲开的西女拉进怀里,亲在起伏之中“估计我一次喝不完。” “你很大胆。”一个声音从二楼天井的栏杆处传来,甄怀仁抬起头,一边玩球一边说“嗨,我以为你要看我表演一出好戏。” 假货不情不愿的端着酒杯走了过来放到了甄怀仁身旁。 “您不应该下来吗?”甄怀仁一脚将假货踹开“你们有钱人都怕死对吧?需要我现在表演给你看吗?” 楼上的维克多沙逊不情不愿的走了下来,果然是个瘸子。 “我们要谈事了。”甄怀仁待维克多走下楼坐到对面后,才将怀里的女人推开,女人赶紧爬起来就跑。 “你想干什么?”维克多沙逊优雅的放下手中酒杯坐到了甄怀仁对面“你知道你干了什么?” “不不不。”甄怀仁摆摆手“维克多先生,你搞错了。这不关我的事,明明是你卖军火给日本人,让日本人用大炮杀了三位绅士。听说张先生的身子四分五裂,只剩下半个脑袋。我真的很难过。”甄怀仁笑着举杯遥祝“张先生,下次挫骨扬灰比较好。” 维克多沙逊不吭声,一直看着甄怀仁的表演。 “是你介绍的他们,是你担保,我们才会答应他们把那东西带出军营测试该死的‘越野性’,你不会忘了吧?”维克多等甄怀仁说完了才说。 “谁能证明您说的?”甄怀仁耸耸肩“可是我却有证据能证明我说的,你参与了谋杀黄金荣,张啸林,镛老板三位先生。你知道现在外边对凶手的悬红有多少吗?三十万块,当然对您来说这算不得什么。可是你这点人能保护你到英国巡捕房或者兵营吗?或者请他们过来啊!我听说那些白俄很喜欢你啊。” “你要什么?”维克多承认他大意了,大象永远不会在意蚂蚁的思维。 “不,是你要什么?”甄怀仁看着沙逊拿出了一份合同“我很慷慨。” 维克多沙逊错愕的看着甄怀仁,听意思,甄怀仁要自己的全部家当,拿过合同看了看,直接扔在地上“你在做梦。我的公司值四亿英镑。”合同的内容当然没有那么的夸张,可是也没有好多少,上边列明以民国二十五年九月十二日当天沙逊集团所有财产为限向世界上所有银行承诺为一位名叫龙傲天的中国河北天津籍男子提供总额一亿英镑的担保。而见证人处签名正是甄怀仁,甚至注明,每次被担保人支取担保额度,必须由见证人陪同。 “能做梦也不错,我可是按照你们公司抵押担保三到四成付给率又打了对折的。”甄怀仁笑着拿出火柴点着却不是点烟,而是放在胸口“我点”却又拿开“不点”再拿近“我点”周而复始,直到火柴燃尽“别担心,没那么费事。”说着扬扬左手,手中攥着一根细绳“我烂命一条,维克多先生要不要和我一起做梦?” 虽然维克多参加过欧战,可是那毕竟是二十多年前,况且他也没有经历太多战斗,这些年的酒色财气也早就腐蚀了一个军人的胆气“你赢了。”说着拿起笔,在合同上签了字。 甄怀仁狐疑的接过合同,确认无误后不高兴的问“你是不是把我当毋宁人?签合同这么随意嘛?你的印签呢?为什么不按手印?”说着扭头对站在一旁发呆的冒牌货说“我给你五分钟,把他所有的印鉴拿过来,还有拿一份他之前的合同。晚一秒,你就去死。”说着从腿脖子上拿出一把袖珍手枪开始看离离买给自己的腕表,不得不说沙逊真的该换一个门子了。 冒牌货看了眼维克多先生,也不等对方反应,立刻冲上楼。 “你比我想象的有文化,不过更应该找个专业律师。”维克多反而好整以暇的说。 “有道理。”甄怀仁却不纠缠。不多时,冒牌货带着文件和印鉴跑了下来。甄怀仁看看时间“刚刚好。”足够打一个电话的时间。 此时外边传来了脚步声,英国陆军特有的弹药靴声音。甄怀仁指指假货“你去解决,谁知道里边有没有来杀你老板的?”来的自然不会是英国陆军,否则动静太大,而且也不可能这么快,只能是公共租界巡捕房。之所以这么快,没办法,别墅的对面就是巡捕房的巡警站。 维克多一愣“你说出去了?” “没有啊。”甄怀仁耸耸肩,把印鉴和合同扔在桌上“不过我准备说了。”几十亿大财团的印鉴就这么轻易被一个助手拿出来? “查理,你去解决,都是误会,我正在和朋友谈事情,不希望被打扰。”维克多迅速做出决断“去我书房吧。”说着起身往对面走去,他腿脚不方便,怎么可能把书房安排在二楼。 甄怀仁拿着合同起身跟着维克多进了书房,在维克多的示意下关上门,坐到了宽大的办公桌对面。 “好吧,我们开诚布公的谈谈。”维克多示意甄怀仁坐下“那些人给了你什么好处?我可以给双倍。” 甄怀仁有些无语,合着这位就不相信自己敢单枪匹马做下来“我听不懂。” “一百万英镑。”维克多直接出价。 “那边答应给我两成。”甄怀仁想了想开口。 “哼”维克多冷笑“他们承诺的再多,你拿得到吗?” “你承诺的这么少,我不一样拿不到。”甄怀仁怼了一句。 维克多沉默片刻,起身走到一旁打开一个壁橱,然后保险柜,从里边取出了两方灰色长方形纸包。回到办公桌旁扔给了甄怀仁“这是两百万,足够你逍遥一辈子。告诉我你身后的人是谁。” 毋宁人甄怀仁拿起一个纸包打开,抽出一张,纸张是白色的,上边只有图案没有底纹,水印特大,金额是1000磅,这就是传说中的最大面额的白色英镑。甄怀仁放下钞票,沉默了,维克多仿佛在欣赏猴戏一般看着甄怀仁的挣扎。 “我怕我有命拿没命花。”甄怀仁将钞票推了过去,可是目光却死死盯着钞票,那种恋恋不舍的神情仿佛是告别自己最心爱的女人。 “那就没办法了。”维克多说着伸手要把钞票拿过来,甄怀仁赶紧将两摞钞票拿在手里“甄先生,这样不好吧?”维克多笑了。 “没什么不好。”甄怀仁迅速的将钱揣进上衣兜“我只是提前拿了属于我的那份。”说着将合同推到了维克多面前,拿着枪对准了维克多“签了。” 维克多有些无语,明明只差一点,一点点“这样,我可以再给你一些好处,并且保证你的安全,合同我会签,毕竟你拿不到会死的。我只要你告诉我你背后是谁?” “什么好处?”甄怀仁又犹豫了。 “你想要什么?”维克多不肯再浪费一分钱。 “这是谁?”甄怀仁指着办公桌上的一张三人合影。 “我的家人。”维克多立刻说“不,不行,她是不会答应的。” “你女儿很漂亮。”甄怀仁平静的说“如果我做了你的女婿,我想不出帮他们的理由。” 维克多看看照片“我就这么一个女儿。” “我们以后会给你更多的外孙女,外孙。”甄怀仁再次看了眼照片上那个漂亮的天使,和洛丽塔相比,青涩却更加的开朗。两个人是不一样的类型“她好像是混血儿。” “是的。”维克多咬咬牙“我可以再给你一百万英镑,可我不会把我的女儿牵扯其中。” 甄怀仁神情复杂的看看照片“她真是个天使,以后还会是女神。” “两百万,你个吸血鬼,要么答应,要么咱们一起去见上帝。”维克多残存的血性终于爆发出来“混蛋,快点拉那个绳子,快,咱们一起。” 甄怀仁有些无语,这没好处了“那就两百万。” 维克多骂了一句,再次起身,来到了一个大瓷瓶旁边,伸手从里边又拿出来两个纸包,放到了甄怀仁面前,眼中充满了血丝“说。” “日本人。”甄怀仁一边说一边将纸包打开,确认了里边依旧是白色一千英镑后说了出来“我在南京的女人就是她们的联络员,叫樊瑛,我就是被她拉下水的。” “她让你赚了四百万英镑。”维克多说着坐了下来“别告诉我,四百万就这些。” “当然不。”甄怀仁说着拿出一张照片“这个人就是幕后操控这场戏的人,我只知道叫清野一郎。” 维克多接过照片,看了看“这些猴子果然不让人相信。”明显的指桑骂槐,甄怀仁来拼命还带着背后老板的照片,说甄怀仁没有歪心,鬼都不信。 “别猴子猴子的。”甄怀仁敲敲桌子“你怎么保证我的安全。” “你可以去香港,或者英国。那么大一笔钱,足够你舒舒服服的过一辈子。”维克多又露出了笑容。 “不,我觉得在中国很好。”甄怀仁同样也笑了“我会长命百岁的是吧?” “难道你要继续留在政府部门?”维克多试探着问。 “为什么不,我和你合作,坑这帮家伙一回怎么样?”甄怀仁突然提议。 维克多看着甄怀仁“你刚刚给我说的都是真的?你敢发誓?” “那有什么不敢。”甄怀仁直接伸出手“上帝在上,我刚才说的我女人樊瑛是日本特务的事情如果是假的,让我全家死绝。”说完看向维克多“行了吧?”甄怀仁不信教,所以全程毫无压力。 维克多的脸直抽“你信教?” “老天爷在上,我刚才说的我女人樊瑛是日本特务的事情如果是假的,让我全家死绝。”甄怀仁再次重复一遍。 “说来听听吧。”维克多拿出烟。 “日本人大费周章如此兴师动众,当然不会只要那么点钱。”甄怀仁斟酌着说“他们是盯上了你全部产业。只是碍于世界舆论,他们不敢明目张胆的来。有了这个。”甄怀仁举起手里的合同“他们就可以短时间内抽走那一亿英镑,而且他们一定会找日本银行来借钱。等到明年合同到期,那个龙傲天自然没有钱还,那么你就要还钱,否则你的资产就要被这些日本银行收走。” 维克多点点头“没错。” “这一切都是因为你受制于那门大炮,受制于上海的青帮,甚至只是受制于今晚。如果没有这些,你也就没有必要签订这份合同。”真坏人继续说“那些青帮之所以要杀你,是因为你参与了这场谋杀。别激动,以证据而言,你确实参与了。如果我帮你,反过来把日本人坑了,那么你和日本人算不算有仇?” 维克多点点头,他还是没有听懂。 “你们这种仇算不算不死不休?”甄怀仁继续问。 维克多不耐烦的继续点头。 “那到时候日本人再说什么还有人信吗?”甄怀仁笑着指指合同“至于合同,合同是纸做的,拿回来,或者销毁掉,它不就不存在了么。”他选择性忽视了自己计划的漏洞,毕竟就算维克多和自己联手坑日本人,也不一定要露面。没办法,这本来就是他走进办公室以后现编的。 “也就是说,你会帮我把这份合同偷回来?”维克多根本不相信甄怀仁东绕西拐说的烂七八糟,他只要结果。 “是的。”甄怀仁点点头“不过不能白帮。”甄怀仁坦诚相告“前法国驻上海总领事范迪尔先生的太太是我女人。” 维克多面部没有表情,果然如同甄怀仁猜想的,这家伙知道。 “她现在拥有了中法工商银行,一家小银行,马上总行就要从巴黎搬迁,会搬去法属印支的西贡,还会在印度的本地治里建立分行。当然还不止这样,中法工商还想要在德里,仰光,新加坡和香港建立分行,这需要你的协助。”这当然不是甄怀仁突发奇想,而是最近几天逐渐琢磨出的轮廓。抗战一开,广播上说,前几年香港,法属印支还有缅甸就会成为中国的对外物资转运基地,后几年则是印度。以前没有,甄怀仁也就没有想过,如今有了银行,自然要妥善利用。战争迟早有一天会结束,民国这个腐朽的破房子也会土崩瓦解,他既然当不了cp,那么提前布局未尝不可。 “这位女士的野心很大。”维克多嘲讽一句“四百万英镑好像不足以支撑这么大的动作。” 甄怀仁笑了“我就说你是行家。我希望你能向范迪尔太太提供一笔十亿四千万法郎的无抵押贷款,利息正常算就行。时间是一年。” “一千万。”维克多没有立刻拒绝。按照昨天英美法在伦敦签署的协议,一英镑固定兑换一百零四法郎,这笔贷款折合英镑一千万。再算上给甄怀仁的四百万,用一千四百万英镑来给日本人设套,找补回来,听上去不错。可是操作起来并不容易“你现在就不怕日本人了?” “不过是互相利用罢了。”甄怀仁说着拿出烟划着火柴,就要点。 “住手,你个笨蛋,蠢货,住手。”维克多一边大喊,一边往桌子底下钻。 与此同时,房门被撞开,假货带着保镖冲了进来。 “有问题吗?”甄怀仁点上烟,假货看了眼甄怀仁还在风中呼扇没有熄灭的火柴,赶紧挤开旁人往外跑。其他人也没好多少,一时间人仰马翻。 “我之所以加入他们就是为了钱。”一番折腾后,房间里恢复了平静,甄怀仁耸耸肩“同意吗?” “我有的选吗?”维克多正襟危坐,虽然他刚刚尿了裤子。 “有啊。”甄怀仁笑笑“我和谁合作都无所谓,关键是得给钱,烂命一条就这好处。” 甄怀仁既然如此坦诚不公,维克多也就只能听其言观其行,毕竟如今他是最被动的,如果他不签合同,一会就会有一群帮派分子把他吃了。如果他不答应甄怀仁,维克多毫不怀疑,这个中国人转头就会和日本人商量怎么收拾他。 两个人又聊了半天,眼看就要到凌晨四点,甄怀仁这才起身“好了,就这样吧。”说着站了起来“明天……一会儿中法工商银行会来确认合同的真伪,我不喜欢意外,如果有,你也会有。”和恶臭的维克多握手之后,甄怀仁又补充一句“如果我是你,这一年我不会离开这处庄园的。不止英国有大炮,这是来自我朋友的忠告。”说完拉开门。 门外那个假货和几个保镖正在抽烟,看门开了立刻把烟掐了,摆造型。 “先生们,放松,今儿个要高兴。”甄怀仁说着突然觉得耳熟“今儿个真高兴……”一边哼着一边往外走。 假货看看书房里依旧坐在办公桌后的维克多,对方摇摇头,假货这才关上了门。 “十亿法郎。”黎明时分,甄怀仁敲开了樊菊丽的房门,折腾了半天,才把贷款的事说了“我的银行如今才值两千万法郎的。”有些事情不深入其中永远不知道内里的风险。樊菊丽兴冲冲的接了董事长的位置,才明白为什么那些法国董事这么爽快,这么迅速的答应,并且争相向她出售股份。因为中法工商银行快撑不下去了。失去了北洋政府的大力支持,银行这些年都是在勉力维持,可是去年的上海金融挤兑,一下子把中法工商银行的画皮戳破了,如今内里亏损严重。银行注册时的资本五千万法郎,刨去所有的债务,算上所有未收回的欠款,只有壹仟玖佰玖拾多万法郎。可以说,甄怀仁买了一个破烂。 “没关系,”甄怀仁笑着说“这样更好,我还嫌弃他们会占咱们光呢。一会我给黄太太打电话,让她入股……” “不行,不行。”樊菊丽立刻支起身子“银行是我的,我的,我不会让她进来,不会。” 甄怀仁哭笑不得“你都是老子的。”说着把气鼓鼓的樊菊丽拉近怀里“便宜那个娘们,总好过外人吧?” “总之她不行。”樊菊丽哀求道“只要不是她,别人都可以的。” “这样啊。”甄怀仁想了想“你这几天有空和让太太联系联系。” 樊菊丽眼睛一眯,笑笑“那不是便宜了别人吗?” “我想明白了。”甄怀仁笑道“咱们主动去买,那些人一定坐地起价,干脆,把中法工商银行搞死,咱们再接收。这十个亿正好可以请这些大肥猪上案板。” “你好坏啊。”樊菊丽笑了起来“我能分多少?”终究露出了狐狸尾巴。毕竟她虽然是董事长,还占有中法工商银行15%的股份,可是那些股份早就被另一份合同确权给了甄怀仁。 “如果顺利,你们两个一人有五个点。”甄怀仁没有遮掩自己的贪婪。 “我可是董事长。”樊菊丽不满意“你总得让我在妹妹面前有面子吧。” “那好。”甄怀仁太累了“你九个,她一个。” 樊菊丽一听,顿时高兴了。这才对嘛,自己什么身份,那个女人什么身份。法租界第一女神的名头,原本就是自己的。自己要压过罗瑾妍,不但是她,还有那个李志清,自己才是法租界第一女神。 第28章 让我们一起赚钱吧 “那是什么?”刚刚从行政院接受完盘问的甄怀仁看着大门不远处堆积的水泥管好奇的问。 “哦。”为甄怀仁开门的方靳鑫看了看“那是下水管,估计这里的排水设施要修理了。” 甄怀仁并没有上车,而是愣愣的看着那些水泥管,片刻后更是直接走了过去,完全无视了来往车辆,吓得方靳鑫赶紧追了上去“课长。” 甄怀仁甩手将方靳鑫推开,仿佛傻了一般,走到了那堆水泥管前,看着,良久之后,突然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又哭了起来,哭的稀里哗啦。 方靳鑫尴尬的看着周围来往的路人,一边腹诽甄怀仁是不是得了精神病,一边赶紧驱赶。这里可是一国心脏,进出的都是大员,哪会在乎方靳鑫这么一个小小的上尉代组长。不多时就围了一大片人旁观,议论。 成年人的世界,崩溃就是一瞬间,根本不是谁想控制就能控制住的。甄怀仁之所以哭,是因为这跟他想的不一样啊。他本来以为南京的排水系统跟在天津租界见到的一样,是那种能走人的宽阔地下网络。他悄悄盘算了这么久的地下堡垒计划就是建立在这种假设的基础之上。南京尚且如此其他地方可想而知,甄怀仁终究有自己的局限性,他从没想过,勤劳的人没有砖、没有水泥一样可以自己动手挖地道。 如今看到这半人多高的水泥管,他知道自己错了,错得离谱。几个月的心血付诸东流,这当然让他心痛却并不足以失态,让他崩溃的是他没有更多的几个月了。明年七月战事就要展开,如今已经九月了,他还有不到十个月。这就跟写小说写了几十万字,突然被下架了,因为签了协议,又不能换地方发表,欲哭无泪,想死的心都有。 “别看了,别看了。”终于来了两名宪兵,推开众人走了进来,看到一名宪兵上尉护着一名宪兵中校在哭,毕竟有些香火情,有些无奈,敬礼后询问“上尉,这里是国防重地,有什么事吗?” 方靳鑫也不知道怎么回答,就在这时,甄怀仁站了起来,眼睛已经肿了,沙哑的说“没事,大夫让我多哭哭有益身体健康。”周围一片哄笑。 甄怀仁却没有理会,走向对面的座车,方靳鑫赶紧跟了过去。 “颐和路49号。”方靳鑫启动汽车,身后传来了甄怀仁的声音,他也不敢多问,赶紧调头。 车子很快来到地方,只是方靳鑫去叫门,门卫根本不开。最后还是拿了甄怀仁的证件,门卫打电话问过里边后,才放车子进去。甄怀仁看到沿途车窗外一群青年不再是西服革履,而是全都穿着中山装有些无语。待车子停好,甄怀仁从方靳鑫上衣兜拿过墨镜戴上“你不要走远。”说完下车了。 迎面孔令侃的第一狗腿陈庆之迎了过来“甄参事,稀客,快请。” “也别参事,参事的了。”甄怀仁沙哑着说“看得起我就叫我小老弟,看不起,就甄怀仁。” 陈郁南笑着说“这怎么好意思。” “就这么着。”甄怀仁笑着说“我上学的时候,都这么喊的。” “哦?”陈郁南只好试探着喊了一句“那就得罪了,小老弟。” 甄怀仁笑着说“一起走吧。” 一进客厅,就听到了嘈杂的声音,陈郁南为甄怀仁引路“孔院长这次出访带回来一些电影,这不,孔干事觉得不错,就让我们一起看。” 因为放映厅的光线太黑,甄怀仁进来后,不得不摘了墨镜,看着荧幕上的画面,说实话也很受震撼。 “甄参事来了。”坐在沙发上的孔令侃笑着招呼“赶紧坐下,一起看。” 甄怀仁没有拒绝,静静的看了起来。 “甄参事,请。”突然旁边传来一阵香气,一个女人走过来递给他一杯果汁。 甄怀仁扭头看了眼对方,接过了果汁“谢谢。” 女人顺势坐到了甄怀仁身旁,并没有打扰他,而是跟着看了起来。 片子并不长,十多分钟后就看完了,放映厅的窗帘被拉开。 “你这是怎么了?”孔令侃立刻看到了甄怀仁红肿的双眼。 “别提了。”甄怀仁叹口气“从行政院出来,手贱,去捅马蜂窝,被蛰了。” 众人一愣,然后大笑起来,徐可行笑的最放肆。 “严重吗?”甄怀仁身旁的女人虽然也抿嘴笑了,可还是关心的问。 “皮糙肉厚没事。”甄怀仁笑笑,站了起来“我今天来是宣布正事的。我代表三青团秘书处正式向孔令侃同志,陈郁南同志,徐可行同志三人转达。” 孔令侃一看,赶紧站了起来,徐可行也跟着站好,对周围的同伴说“别笑了,都站好。”众人赶忙收敛笑容,跟着歪歪扭扭的站了起来。 “经过三青团秘书处推荐,报书记处批准,现正式批准孔令侃同志,陈郁南同志,徐可行同志三人成为三青团团员,并当选为干事处干事员。”说着从文件包里拿出三本做工精美的委任书,分别递给三人。这是他在上海学的,越花里胡哨越虚头巴脑的越让人喜欢,高兴。 果然,孔令侃接过聘书,打开,看着里边的烫金大字“兹委任……”越读声音越大,到了最后几乎是喊了起来。 待孔令侃读完,甄怀仁带头鼓掌以示庆贺。 “没说的,今晚都别走,可行,给贻如打电话,都喊来,今晚上热闹热闹。”孔令侃当然高兴,不是为了三青团一个破干事,而是这代表着自己的姨父为自己打开了一扇门。之前因为有大舅在,他再怎么想有作为,都受到了牵制,如今可怜的宋前院长死了,他的姨父也不得不对孔宋两家进行安抚。死的好,死得太好了。孔令侃都想给凶手鼓掌,想到眼前的甄怀仁正是将凶手绳之以法的人,赶紧说“甄参事,你今天可不能走了,我早就想和你好好喝一场。” “好的。”甄怀仁这次没有拒绝。 “你眼睛这样,就不能在强光的环境里,跟我来。”这时甄怀仁的手被身旁的女人拉住,他看向孔令侃,对方耸耸肩,摇摇头,表示无辜。 “蜜思王这是要把咱们都睡一遍吗?”旁边有人嘀咕一句。 “这有什么?”徐可行看着消失在门口的两个人笑着说“估计以后是要把三青团睡一遍。” 众人哄笑。 “可行,喝多了。”陈庆之赶紧说“出去醒醒酒去。” 徐可行不以为然,正要辩驳,孔令侃也冷着脸“可行,醒醒酒去。” 徐可行不敢辩驳,只好被陈庆之拉了出去“你胡说什么,忘了三青团谁是书记了?” 本来还不服气的徐可行一听,立马怂了“我混蛋,胡说的。” “行了,赶紧打电话去吧。”陈郁南点到为止“还有,让嫂子记得把胡小姐请来。” “便宜他了。”徐可行沮丧的说了句。 “大丈夫何患无妻。”陈郁南说完走了。 日头西垂,别墅里渐渐热闹起来,可是三楼走廊依旧悄无声息。 甄怀仁正睡得迷迷糊糊,突然听到了踹门声,依旧是第一时间将一旁的女人护住,对方同样钻进了他的怀里裹住被子。 与此同时,房门被踹开,一个女人气势汹汹的走了进来,孔令侃探身看了一眼,赶紧关上门,对徐可行说“你怎么把她招惹来了?” “我怎么知道她在嫂子那里。”徐可行辩解一句“不会动枪吧?” 孔令侃心里一突,转身推门走了进来,正要开口,转身又走了出去。 “怎么了?”徐可行没看到里边赶紧问。 孔令侃叹口气“把人堵在床上正谈判呢!走吧,走吧,眼不见心不烦。”说着往楼下走。徐可行跟在后边,狐疑的看了眼卧室。 “要不我先出去,给您二位腾地方?”甄怀仁掐灭烟,揶揄一句。要是个男人他就动手了,可偏偏是个长得很普通,身材也很普通,甚至有些倒胃口的女人。 “囔球的,你不知道她是我女人?”女人粗鄙的说了一句,继续折腾蜜思王。 甄怀仁实在不忍猝读,干脆扭过头“你不会是来捉奸的吧?”话刚说完就挨了一巴掌。 甄怀仁立刻冷了脸,看着女人。 “你动老娘试试?”女人却说着解开领口盘扣“只要我现在喊,你就完了。” 甄怀仁有些无语,这不是自己动人家,而是人家要动自己。 “还他妈看。”女人看甄怀仁还不停的盯着自己,恼火的扑了过去。甄怀仁自然不会和这个女人纠缠,想要躲,可是每每他要摆脱纠缠,看热闹的蜜思王就会下场。不但不是拉架,反而是不停的拱火,那个女人不知道是不是傻得,还真就吃这套。 甄怀仁醒过来的时候,身边已经没人了,无所谓的坐起来开始在床上找衣服,无意中看到了床上的一片殷红。王小姐的水平,甄怀仁都要跪下来求饶,只能是那个母夜叉的。 “你妹?”甄怀仁游移不定的看着孔令侃“你妹?”他本来以为那个女人是哪家千金自己跑进来的,却没想到是孔令侃的那个无法无天的妹妹,而且似乎,自己还是她第一个男人。孔家下注也太大了。 “别你妹你妹的。”孔令侃皱皱眉头“昨晚你怎么不出来?看了一晚上两个人活春宫?”不怪孔令侃心大,实在是他的妹妹就是个奇葩,说她欺负男人他信,说哪个男人敢睡她,打死他都不信。再加上妹妹最近受了些刺激,竟然喜欢起女人,他也就自动忽略了最危险的一种情况。 “我睡着了。”甄怀仁想了想“她结婚了?”孔令侃的话风不对啊,难道不是自己想象的?这不是孔家安排的? “没呢,不过失恋了。所以最近有些疯疯……”孔令侃说完狐疑的看向甄怀仁“你什么意思?” “我能有什么意思。”甄怀仁不动声色的说“不就是失恋吗?多大点事。”说着坐下来拿出烟,岔开话题“我有正事。”这事必须从长计议。 眼见着孔家没有招自己为女婿的意思,甄怀仁反而有些失落。虽然这女人长得丑,可是自己也不是易正伦那样的,自己又不是看重外表的人,自己喜欢的是心里美的女人,外表不重要。娶妻娶贤,大不了多纳几个小老婆压压惊。如果自己做了孔家女婿,就算没了目前的一切,可是有老丈人的支持,活的一样很开心。 不得不说,昨天看到水泥管,让他的心态崩了,他感觉自己做的都是徒劳无功,甚至心灰意冷。如今又变成了只想带着家人好好活过未来八年。昨天的那场哭,更像是给自己的雄心万丈哭丧。 “什么事?三青团?”孔令侃来了精神。 “对。”甄怀仁不过是为了岔开话题,鬼知道什么事,只好顺着说“这不国庆要庆祝,对,庆祝。既然你们都已经正式成为了三青团一份子,那么税警总团就要出人,对,必须出人参加庆祝活动。” “对对对。”孔令侃非但没有推诿反而十分兴奋“我也听说了,你们要搞得庆祝,原本还想找机会和甄参事说,不想咱们想到一起了,真是英雄所见略同。” 甄怀仁笑笑“那就这么说定了,你们负责税警总团。尽快把人数都报给我秘书。”说着起身要走。 “哎,干嘛去。”孔令侃拉住甄怀仁“昨晚上都没有喝成,这都到饭点了,还走?” 甄怀仁看看时间“我下午还要去中央警校,喝多了就不像话了。下回。” “那晚上。”孔令侃说“我这就去联系税警总团,晚上咱们边吃边聊。” “行。”甄怀仁想了想,今时不同往日,他也正好需要提前和未来大舅子打好关系。 当然下午去中央警校也不是托词,毕竟他昨天回来先去了宪兵司令部,后来是行政院,原本打算下午就去中央警校,可是这不耽误了。哪怕人家也许并不需要也不在乎自己去,不过出于礼貌还是厚着脸皮要去一趟。 自从警官高等学校和浙江警官学校合并之后,就将学校搬到了城郊汤山马群镇。新的中央警官学校大楼是李士珍苦心努力了4 年多时间,话费二十多万才告落成。 “……以上就是在李教育长督促之下,我校三青团目前的现状。”一名青年警官说完后,敬礼,站到一旁。 “怀仁,有什么想法。”李士珍接过甄怀仁递过来的烟。 “教育长已经把架子搭好了,我要是再做不出什么来就实在愧对教育长的期望了。”甄怀仁先恭维一句,然后说“我打算,下一步要做的就是增加内部凝聚力。”目的不一样,甄怀仁的想法也就不一样了,要想成为孔家女婿,必须有让人家看得上的东西。那么三青团就不再是以和小日本拼命为第一要务,而是保存实力,有了实力,才能够被孔家接纳。 “具体说说。”李士珍听到新名词有些兴趣,和甄怀仁聊天的一个好处就是,时常听到一些新名词,初听不知到什么意思,可是回去以后细细品味,发现很多都是相当有阅历的人才能说出来的。很显然,甄怀仁背后有人,有高人指点。 “就是我可以放心大胆的将我的后背交给我的战友。”甄怀仁说了一句直白到令人发指的话。 李士珍看着甄怀仁良久,突然又一次笑了“好,对,就这样干,增强内部凝聚力。”这看似浅显的一句话,李士珍却明白内里的含义。国民党军队看似庞大有近两百万人,可是内里派系庞杂,就是中央军还分什么黄埔系,保定系等等的。平时都会为了些许事情打得头破血流,到了战场上,谁敢把后背交给对方“我完全支持。” “谢谢教育长。”甄怀仁赶紧说“我争取月底前提出大纲,送您审核。” 李士珍很满意甄怀仁的知进退“如今已经月中了,来得及吗?” “来得及。”甄怀仁赶紧说“我已经有了一些头绪。当然还不全面,需要向您,向很多前辈取经,不过应该问题不大。” 李士珍点点头“大家都是同志,谈不上什么前辈,取经,我是知无不言的。” 甄怀仁和李士珍胡啦鬼扯了一下午,四点多才第一次走进自己在中央警校的办公室。 “怎么样?哪里不满意,我让人改。”穿着警服,佩戴委任三级警衔的向影心笑着关上门,坐到了甄怀仁腿上“昨晚害我空欢喜一场。” “身不由己。”甄怀仁任凭向影心施为“怎么样?喜欢我送给你的东西吗?”东西虽然是甄怀仁送的,可却是离离和余淑衡两个人挑的。不但有向影心的、嫂子郑若兰的、樊瑛的、安占江的、陈湄泉的、林又新的,甚至连赵太太、范太太、王太太、贺太太、魏槐花、细妹的都有。其中中饱私囊是肯定的,要不然昨天回来的时候,也不会大大小小行李十多件。害得甄怀仁如今提心吊胆的生怕接陈丽华的电话。好在现代没有那个劳什子的手机,那位就算有气也抓不到自己。 “一般般吧。”向影心矜持的说了句,却不等甄怀仁发火,扭头封住了甄怀仁的嘴。良久之后才说“要是下回带我去更好。” “看情况。”甄怀仁调整了姿势“你自己也可以去啊。” “我可没钱。”向影心嘴快,说完就后悔。 “娘的。”甄怀仁哭笑不得“合着你就是找人供着你花钱。” “对啊。”向影心破罐子破摔,却将想要起来的甄怀仁镇压下去“你的钱不就是给我们花的?” 甄怀仁扇了向影心一巴掌,笑骂一句“再有下次……” “你还打我。”向影心撒娇道“人家就是看你今天不开心,才这样,你还打我。” 甄怀仁只得给向影心揉揉患处“好好好,不说了。说别的,学校有没有合适的人?”向影心如今是甄怀仁和邰蓑衣彼此心照不宣的桥梁,一些机密的事情自然不会让她做,可是一些旁的,比如挑选合适的三青团后备力量还是可以的。甄怀仁根本不在乎邰蓑衣埋雷,还是那句话,以前他就不在乎,如今更不在乎了。关键是要有面子,只要你给我面子,里子怎么样我可以不吭声。 “有啊。”向影心凑到甄怀仁耳边“燕瘦环肥,应有尽有。” 甄怀仁哭笑不得“一定没有一个比得过你。” 向影心得意的说“不一定啊。” 甄怀仁好奇的看着向影心,向影心却不说了“喂不饱我,休想我说,老娘吃了那么久的素了。” 如今已经九月底,日头也就短了,才六点,天就已经暗了下来。甄怀仁喂饱了向影心,可是对方食言了,依旧没有说,他也没有勉强,毕竟这只是一个两人间的情趣。留下烂摊子让向影心收拾,甄怀仁走出校办公楼,正要去开车,迎面就看到远处几名警校生,还都是女生正在整队。 “稍息,立正,向右看齐,向前看。”为首的女学警喊着口令,几名女学警已经排成一排站好。 “报告,参事同志。”当先的女学警呼扇呼扇的小跑到甄怀仁面前敬礼“中央警校第四期三青团女子分部,正在开展分部会议。应到十人,实到十人,报告人学生马友雯,请指示。” 因为警官高等学校和浙江警官学校合并时,而警官高等学校的第二十二期,第二十三期还没有毕业,所以对于究竟谁是第一期还让李教育长颇费了一番思量。最终浙警校抵不过警高的雄厚校友背景,警高第二十二期,二十三期得偿所愿的成为了中央警官学校正则科的第一期和第二期毕业生,相应的浙江警官学校归并过来的学生改为正科第三期。而刚刚入学的,最纯粹的中央警官学校的新生只能屈居第四期。 “很好。”甄怀仁有些无语,合着就是来堵自己的。他现在穿着警服,佩戴着荐任六级的警衔,两杠三星,所以立刻回礼。这个女子分部就是向影心搞出来的,他不过以为是这娘们胡闹,没想到,真的是燕瘦环肥,应有尽有“继续。” “是。”马友雯回了一声,却又说“参事同志要不要一起参加我们的会议?” “不了。”甄怀仁立刻拒绝“不过你们可以使用政训处的会议室,这里毕竟日头有些足。”日头足到夕阳余晖都看不到了“去吧,找向秘书要钥匙。”说完看都不看那队女学警直接走了。向影心这娘们疯了,还怕别人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是吗? 甄怀仁再次来到颐和路49号外,停下车,正要下来,门子从里边出来,看看甄怀仁笑着挥挥手“您稍等。”竟然乐呵呵的开门了。 甄怀仁坐回车里,心里也不知道对如今这待遇是喜是悲。开到车库,停好车,这次也没有谁来迎接自己,他只好按图索骥,来到了别墅正厅。一进来就听到几个人在商量什么。 “来了?”孔令侃打断正在说话的中年人,直接说“我这还有事,你们先回去,以后再说。” 中年人还想解释,旁边的同伴赶紧说“您忙,您忙,我们下次再拜会。”说着拉着中年人起身告辞,甚至不忘给甄怀仁点头哈腰一番。 甄怀仁没有理会,坐了下来,拿出烟点上。 “工务局的,找我要水泥管子,我哪有,这不就赖上我了。”孔令侃自嘲一句“我不还得找外国人……” “工务局?”甄怀仁打断孔令侃“首都工务局?他们缺水泥管子?” “对啊,怎么了?”孔令侃倒是没有因为甄怀仁打断他说话有什么不满“去年规划的,钱倒是有,只是咱们水泥产量上不来,这不……” “这是好事。”甄怀仁感觉自己枯萎的心一下子活了,如果能够让南京改为天津那样的地下排水设施,哪怕只有一部分,自己的计划就可以复活了“这是钱,钱,钱。” 孔令侃看着有些癫狂的甄怀仁“甄参事,我没听错吧,你喜欢钱?”突然想起来第一次见到甄怀仁的时候,他就直接说了喜欢钱,并且自己也是花钱当选为干事的。好像没毛病“工程一共才500多万,又不可能都用在水泥管子上,最多就是几十万,你还在乎这点?” “不。”甄怀仁的大脑在飞速的运转,他少的可怜的官场知识并不妨碍他蒙骗官场知识更少的孔令侃“事在人为。谁说这买卖只有几十万,如果我们联手,别说五百万,就是再多一个五百万也不是问题。” “说来听听。”孔令侃有了兴趣,没有人嫌钱多扎手。他刚才不过是借用甄怀仁的到来压价。如今有了这节外生枝,他当然感兴趣。 “我们让工务局打报告,说南京雨水……总之让他们想理由,要学习先进的外国经验,学……美国的,对美国的先进经验。美国人的地下水网都可以住人,那么大的排水量也就不会出现什么内涝问题。所以咱们要学习。总之先干起来,等到干到一半,工程没钱了,上边给不给钱,不给钱,这工程就这么着了。给钱,怎么花?” 孔令侃眼前一亮“好主意,用工程绑架上边,不给钱,就是半拉子工程,咱们就撕票。可是那样就要压缩成本啊,毕竟上上下下都要吃饭啊。” 甄怀仁立刻附和“那是自然。”想了想“只要新设计通过,我就发动团校的学员来工地,嗯,就用增加内部凝聚力,先干它一个月,工钱就不用了,管三顿饭就行。要是效果好,以后每期团校都要参加。” “团校才几百人。”孔令侃被打开了思路“我让税警总团都来。” “不,那不行,那是部队,不能这样。”甄怀仁想了想“我再发动全市的高校团支部,发动更多的学生,怎么也有几千好人。闲着也是没事干,都到工地上去。” “这人工是省下来了,可是物料呢,要不选一些低标号的……”孔令侃发散思维。 “可不行。”甄怀仁可不想最后自己的堡垒都是豆腐渣“这可不行,万一出了问题,咱们两个可吃不了兜着走。” “那怎么办?”孔令侃有些不高兴“人工才有几个钱。” “从外国订水泥,就选标号最高的,最好的,咱们再把价格翻几番……”甄怀仁又有注意,为了实现自己的一个小目标,他仿佛打开了魔盒,各种此前看到的,听说过的阴损注意一下子都冒了出来“咱们的东西之所以贵,就是因为好。最贵的才是最好的。” “对,对。”孔令侃一拍手“我就说跟老弟投缘,你看看,这买卖经过老弟的这么画龙点睛,一下子可就是翻了不知道多少翻。我这就联系他们,让他们赶紧回来,咱们向上边要钱,还是得好好想想怎么个提法,要不然还真麻烦。”说着就要打电话。 “等等。”眼看着孔令侃就要拨最后一个号码,甄怀仁按住话机,闭目仔细思索片刻,睁开眼睛“咱们以自有资金承揽工程。”他推翻了自己刚刚说的一切。 “啥?”孔令侃没听懂“我到哪弄那多钱。”他向来喜欢做无本买卖,就算有那么多钱也不会投入进去的。有那些钱放在自己面前看着不好吗? “我们当然都没有。”甄怀仁笑着说“可是只要工程在我们手里,银行就会给钱。等工程结束,让银行找财政部要钱。” 孔令侃一听,想了想“好好好,这样钱就可以提前回来了。只是必须得挑一个靠得住的,要不然……” “日本银行。”甄怀仁坚持的说“那个工程规划几年?”他再次推翻了自己刚刚说的一切。 “三年,今年是第二年。”孔令侃赶紧说。 “就贷款,截止到明年年底。”甄怀仁激动的说“越多越好,有了钱,咱们可以做别的生意,赚了钱以后,财政部还了它工程那部分,咱们还有富余的。” “日本的?”孔令侃审视甄怀仁“如今这局面不妥吧。” “要的就是这不妥。”甄怀仁低声说“如今这局势,万一打起来,这钱……” “我靠。”孔令侃错愕的看着甄怀仁“你他妈的真是人才。人才。”想了想“那不能贷一年,贷三年,三年。” 甄怀仁心中一动,对方一再强调三年,肯定不会是无的放矢。也就是说至少目前上边是打算还想把中日关系维持三年“那就三年,不过利息应该不低。” “再高都要,到时候再说。”孔令侃兴奋的跳了起来“他们有多少,我们就贷多少,只要他们敢拿出来,我们就敢要。” “要什么?”陈郁南和徐可行走了进来,外边就听到甄怀仁和孔令侃两个人一边骂一边喊,好奇的问。 “买卖,大买卖。”孔令侃挥挥手。 财帛动人心,仅仅一个小时后,刚刚还空旷的客厅,如今已经坐满了人。 “你们废什么话。”孔令侃不高兴的看着面前的几个中年人“你们不是嫌弃水泥不够吗?我给你们出水泥,我给你们出钱,用最好的水泥,把整个南京里里外外都修一遍,我出钱,你们只要把工程给我就行。去年工务局投入的一百二十万,只要工程给了我,我立刻打给你们。然后咱们就用三年的时间让南京大换样。” “对,这个提法好。”徐可行狗腿子的插话“就叫‘三年大换样。’这个提法大家都记住了。” “你们也不要指盯着市区的地下水网。”甄怀仁接过来“整个南京,就是紫金山那边也要考虑,我们统统都要,也不需要考虑财政部拿不拿的出这笔钱,拿不出来……” “我出。”孔令侃抢过来话“我就是要把南京建设成天下第一城。” 几个工务局的专家互相看看,他们都感觉这里边有猫腻,可是又都看不出有什么猫腻,毕竟这种市政公共工程实在没有油水啊。 “要是如此,自然我们是鼎力支持的。”为首的中年人看向甄怀仁“只是需要声明,如果三年后,财政部拿不出钱来,我们同样无能为力啊。”大家都不是傻子,他们刚刚离开的时候,孔令侃的态度可不是这样的。而短短几十分钟就有了这么大的变化,以他对这些衙内二世祖的了解,一定没这本事。 “自然不会麻烦你们。”孔令侃同样明白对方的想法,有些不高兴的说“这事是我想的,我负责。” 甄怀仁要的是既成事实,然后顺带坑日本人,至于其他的,他才不在乎,他感觉自己想井上千代子了,必须回去看看樊瑛了。只是他的想法虽好,孔令侃却不放人。非要他留下来敲定细节,甄怀仁如今有求于人也不好拨了面子。只是和早晨的心态又不一样,如果事情成了,那个丑八怪谁愿意要谁要。老子是顶天立地的好男儿,不伺候。不成,那就娶妻娶贤,准备回家相妻教子,本人是五好丈夫。那娘们那么虎,他可没信心压住人家。两手准备,没问题。 又是不知道昨晚身旁睡得谁,甄怀仁一睁眼旁边已经没人了。匆匆穿好衣服,走下楼,孔令侃不在,正要离开,那个丑八怪……不,孔令伟却一身男装走了进来“早。” 孔令伟看了眼甄怀仁,仿佛不认识,理都不理,直接坐到了沙发上。 甄怀仁有些尴尬“令兄应该还没有起。” “你谁啊?”孔令伟斜睨甄怀仁“一大早狗叫什么?” 甄怀仁看了眼出现在二楼的徐可行,转身走了出去。自己可是你第一个男人,你们家的家教这么好? 有了这档子事,让谁不糟心,原本打算到宪校和团校去看看,顺便把买给几个女人的东西拿过去的想法也临时改变,甄怀仁直接杀回家,二话不说,扛起兴奋的迎出来欢迎自己的樊瑛,摸了一把同样高兴的细妹,上楼了。 “你终于想起我了?”硬扛伤害的樊瑛说着又咬了甄怀仁一嘴,结果换来了更加疾风骤雨的惩罚。 “说,你有没有想我?”甄怀仁不爽的质问樊瑛。 “没有。”樊瑛倔强地说“我怎么会想你。” 甄怀仁可不惯着樊瑛,就差将满清十大酷刑用一遍。 “拆房子啊?”安占江走了进来“还吃不吃饭?” 甄怀仁推开樊瑛“过来。” “我刚换的新制服。”安占江得意的说“很贵的。”刚刚说完就被从床上跑下来的甄怀仁抱起“呵呵,到底是去了趟上海,有没有开洋荤?” “没有。”甄怀仁回了一句“老毛子的女人身上都是味。” “呦。”安占江搂着甄怀仁脖颈“您知道的可真清楚啊。”刚刚说完就被扔在了樊瑛的身旁。 “借钱?”风停雨歇后,安占江疲惫的躺在甄怀仁怀里“这能赚钱?” “嗯。”甄怀仁敷衍一句。 “怎么赚,赚多少?”安占江赶紧问。 “我怎么知道。”甄怀仁依旧敷衍。 “谁稀罕啊。”安占江恼了,立刻坐了起来要走,结果被甄怀仁拽进怀里“都别说出啊。”甄怀仁斟酌片刻后说“知道当年太平天国定都在哪吗?” “废话,南京啊。”安占江不明白怎么好端端的说到这上边了。 “当年曾剃头打破南京,给上边说天平天国的余部带着金银财宝都自己个烧了知道吗?”甄怀仁继续卖关子。 “不是说都被曾家自己偷了吗?”樊瑛从后边搂着甄怀仁的脖颈。 “太平天国纵横天下十几年,又是在江浙这富庶之地,他们可以弄走一部分,但是再多就真的当天下人是傻子么?”甄怀仁靠在樊瑛怀里“其实那些财宝既没有烧也没有被抢,而是埋在了南京城底下。孔公子有确切消息,大概方位也知道。关键不敢乱来啊。这不,才想出了这么个注意。”孔令侃自己都不知道甄怀仁给他想出的这个扯淡理由,可是甄怀仁却相信,有些人会信的。 “那是多少?”安占江好奇的问。 “十几年的累积,你说多少?”甄怀仁信口开河“当初苏浙每年往北京输送税赋可是几千万两白银。” “那么多?”樊瑛吓了一跳。 “对啊。”甄怀仁笑道“这里边有你们男人我的一份,当然也就是有你们的一份。不多,可是足够你们吃喝不愁一辈子了。” “一辈子?”安占江撇撇嘴“几辈子吧。” “好啊。”甄怀仁大笑“那就几辈子,你们生生世世都是我的小老婆。” 安占江立刻不干了“好啊,这辈子被你骑,你还想着下辈子,下下辈子还骑我,不行,我要骑你,现在就骑。” 第29章 我们一起搞工厂吧 “我错了,我错了。”甄怀仁看看餐桌旁的燕瘦环肥,侧过身低声说“咱不计较,我不都答应你在老家那啥了。好好好,给你补上。嗯,我知道,他给我说了,不是,怎么是我逼他走的,真的是他自己看中……不是,他确实忙公务,那不行,凡是搬进去的都是我的,你要让他把那个女人弄进来,我就收。对,我说的。反了天了,你不信你试试。”说着挂了电话。心里又有些不落忍,正犹豫要不要拨回去,身后传来安占江的声音“这谁啊,这么大派头,你求都不管用?” 甄怀仁决定了,面子不能丢,大不了回头跪搓衣板,转过身“谁说我求……” 电话响了,甄怀仁撇撇嘴“看到没,来认错的。”说着懒洋洋,装腔作势的拿起话筒“喂?哦,您好,您好。”腰杆不自觉的弯了。 安占江撇撇嘴,樊瑛不吭声的低头吃饭,向影心好奇的侧脸探身,好像真能听到一星半爪。 甄怀仁挂了电话“今晚上加班,你们早点睡。” “家里就一台车,我们每天坐黄包车,很不安全的。”向影心开口。甄怀仁不想让向影心、樊瑛和安占江过多抛头露面,尤其是向影心,所以给三人包了三辆黄包车。只是樊瑛几乎没有用过。 “你们会开车吗?”甄怀仁有些无奈。 “我会。”向影心得意的说。 安占江没吭声,可是甄怀仁知道她当然也会,看向樊瑛。 “我不会。”樊瑛有些沮丧。 “你又不出去,每天闷在家里。这样,我有功夫教你。”向影心为了要车,主动提出。 “那好。”甄怀仁笑着说“我答应了。这车给你们了,我自己想办法。”甄怀仁走过来坐到饭桌上,想了想,扭头对细妹说“三辆黄包车退两辆,剩下的你买菜用。” 向影心没吭声,只是朝着安占江眨眨眼。 甄怀仁吃完晚饭,就出了门,直接要了家里雇的黄包车来到了丁树中家。不出预料,林伯不给开门,说是太太说的“请您去丁处长别业。” 甄怀仁转身就走。 三楼一扇窗户旁偷窥的陈丽华轻咬嘴唇,狠狠的拍打窗帘。发泄了一会后,颓然转身却吓了一跳,甄怀仁笑呵呵的站在门口“你什么……你来干什么?找你的丁处长去。”说着坐到了梳妆台旁“老林个废物,看个门都不会,明儿就辞了。” 甄怀仁关上门,走了过来,坐在梳妆凳边缘,却开始挤陈丽华,陈丽华不高兴的想要站起来,却被甄怀仁顺势拉进怀里“我不找丁处长,我就找丁处长太太。” 陈丽华不看甄怀仁,甄怀仁却得寸进尺“让我看看,我们家丽华想没想我。” 陈丽华赶紧护住身子“你敢。” 可是甄怀仁真的敢,一时间陈丽华左支右绌,手忙脚乱。 窗外寂静无声,房内却金光四闪。 “这是多少?”躺在甄怀仁怀里的陈丽华看着面前的一书包大黄鱼,又问一遍。 “十根。”甄怀仁凑到陈丽华耳边“消气了?” “你给她们多少?”陈丽华却和甄怀仁的思路不在一条线。 “谁们啊?”甄怀仁没跟上。 “还有谁。”陈丽华没好气的说“楼下那俩。” “嗨,这都是给你的,我别人谁都没给。”甄怀仁哭笑不得。 与此同时,楼下某个房间。 “他给你,你就拿着。”离离说着将几根金条扔在床上“只是别让楼上的看到了,否则又是事。” “我又没偷。”余淑衡有些不高兴。 “囡囡,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你没看他对楼上那上心的模样?总算还想着咱们,咱们也就知足常乐吧。”离离笑着起身“早点睡,说不得,他一会……总之早点睡。” 离离有出门余淑衡卧室,关上门就小跑着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反锁好门,兴奋的跺跺脚,转了一圈。再次打开自己的行李箱,翻开了一个小匣子,里边放着七块跟余淑衡刚刚拿给她看的一模一样的大黄鱼。这当然是刚刚爬窗户进来的甄怀仁给的,因为要哄楼上的那位,也没多说给了她就跑上去了。本来以为自己和余淑衡一般多,却不想余淑衡只有三块,她有七块。虽然这样让她有些难为情,可是也代表自己比那个丫头在甄怀仁心里有地位。 离离拿起大黄鱼掂量掂量,放下,又拿起另一根掂量掂量。她也是正经的书香门第出身,要不是丈夫跟父亲鬼迷心窍炒国债,也不会沦落至此。却不想她到如今这岁数还能够有翻身的机会。想到这,离离立刻收拾好行李,坐到了梳妆台,将头上的盘发解开,梳了一个甄怀仁喜欢的发型。 一早甄怀仁就觉得有些无精打采,算来算去,感觉是不是昨天太疯了,穿好衣服,抱起余淑衡回了房间,盖好被子,反锁好门,然后上楼,如法炮制的将离离抱了回来。陈丽华的脾气很大,昨晚突袭,她也就默认了,要是不做好收尾会很麻烦。 “要走了。”再回到卧室,陈丽华刚从洗手间出来。 “对啊。”甄怀仁笑笑,走过来要亲陈丽华。 “刷牙去。”陈丽华躲开。 甄怀仁有些不爽,十根大黄鱼难道就这待遇?阴沉着脸穿衣服。 “过来。”陈丽华沉默片刻开口。 甄怀仁没动,看着陈丽华。 陈丽华白了一眼甄怀仁,自己走了过来,拉住甄怀仁的手“我给你刷。” 甄怀仁心情稍好,却依旧不吭声,跟着来到洗手间。陈丽华果然开始拿出一套甄怀仁专用洗漱用品,为他准备起来。 “张嘴。”陈丽华接好水,倒入甄怀仁嘴里“咕嘟一下,吐了。” 甄怀仁如同小孩子一般依令行动。 “我走了。”很快甄怀仁刷好牙,故意说。 陈丽华没吭声,转身要出去,却被甄怀仁拦腰抱起,真真切切封住了嘴。 “我没刷牙。”陈丽华恼火的瞪了眼甄怀仁,却又换来一吻。 “你少来,我可不上当。我告诉谁也不会告诉你。”丁树中直接摆手。有了离离的前车之鉴,打死他,他都不说自己如今住在哪。 “本来还说拜访一下新嫂夫人呢。”甄怀仁开了句玩笑,看丁树中真不高兴,只好说“那算了。” “说正事。”丁树中主动岔开话题“我听说你让黄柳中把工作重心放到政训处、科、组建设上?” “对。”甄怀仁也没有隐瞒“各团的特高组一共那么几个人,一个团一千大几,怎么顾得过来,所以我们借助三青团发展政工体系的机会发展各团特高组,然后反过来通过特高组,为三青团打通上下游提供有力保障。两者是互为表里、相辅相成的关系。” “你小子悠着点。你风光我也有好处,可是风光不等于出风头。你在上海,唉,我知道,你什么意思,我让你和光同尘,谁让你独树一帜了。如今可好,十多号人,就你破了案。这不遭人恨吗?”丁树中晃动左手腕新买的一块价格不菲的百达翡丽“所以最近把心思也要分一部分到第四课。多抓几个cp,堵住他们的嘴。” “咱们刚刚和那边建立互信,这样不就废了。”甄怀仁赶紧说“谁愿意说谁就说去,我就算表现再好,总能让人挑出问题。” 丁树中点到为止,也不多说。 “丁处长是黄埔四期?”甄怀仁却又开口。 “对啊,怎么了?”丁树中却知道甄怀仁无利不起早。 “我知道云南那边有东西白捡钱,怎么样,有没有兴趣?”甄怀仁直接问“卖到法国能赚不少。” “云南?龙云?”丁树中想了想“我还真有朋友在滇军任职。 “那不就成了,咱们几个人,怎么样?”甄怀仁之所以如此,是因为受到了前天孔令侃的启发。虽然孔令侃没有表现出来,可是甄怀仁感觉的出来,那厮和自己因为这生意亲近了不少,关系已经不再像之前那样泾渭分明。 “你小子搞钱是把好手。”丁树中算是答应了。 “那行。”甄怀仁笑着起身“我去宪校看看。” “说起宪校。”丁树中突然说“你把陈韫阖收了房也没什么,不过她之前可是在三青团挂了号的,有些事,女人出面还是比较好的。” “我知道,等她从老家回来吧。”因为陈韫阖那封辞呈,所以事到如今大家都以为陈韫阖其实是被甄怀仁金屋藏娇。这也是如今一些人说怪话的借口,毕竟甄怀仁在一些问题上把柄太大。甄怀仁也不解释,打算拖到明年拉倒。自己在南边,陈韫阖在西北,估计十多年内是见不到了。 甄怀仁回到办公室,就看到常靖中和葛一辉站在外边等着。因为安占江在,常靖中正往肚子里灌水,看到甄怀仁两人赶紧站起来“课长。” 甄怀仁点点头,走到安占江身旁,接过钥匙打开门。这待遇,比起孙千的时候差远了“进来说。” “这是那边最新送过来的。”常靖中进来,待葛一辉关上门后,立刻恭敬的把一个铜哨递了过来。 甄怀仁接过来,看了看,示意常靖中二人坐到会客区“还说什么了?”如果没有特殊情况,葛一辉也不用被带过来了。 葛一辉赶紧说“对方想要青海,宁夏那边的情报。还说,他们有一些大件,需要见到能拍板的人谈价钱。” 甄怀仁看着手里的想了想“多大?” “对方不肯说。”葛一辉赶紧说“不过对方的样子,信心十足。” “你再去一趟。”甄怀仁斟酌一下“告诉他们,你是我们的全权代表,有兴趣,生意就做下去,没兴趣,让他们搬家。”说着打开抽屉,拿出一摞十元法币扔在了桌上“怎么花我不管,可是让人多想,我也保不住你。” “还不赶紧谢谢课长。”常靖中看葛一辉犹豫不决,直接说“顶你好几年工钱了。” “谢谢课长。”葛一辉才赶紧收了起来。 “好好干,咱们处长不会止步于此。”甄怀仁笑着拿出烟,常靖中赶紧为甄怀仁点上“您也一样。” 葛一辉很有眼力见“课长,股长,我先出去了,您二位慢慢聊。”说着起身走了出去。 甄怀仁笑骂一句,待葛一辉走后,他才说“老胡在上海那边回不来,老孙刚来,课里如今青黄不接,你多担担。”铃木警官既然这么大方,甄怀仁自然不会让对方失望,当然那三千万他没地方散,也不准备散。他想好了,毁了也不能便宜日本人。总之就是日本人要做的,他就要千方百计阻止,不管对自己有没有好处。 “是。”常靖中也不多说,他已经看出来了,甄怀仁这小子已经熬成了彪,不是一年前的小脚色了,况且他跟着也没吃亏。 “一组现在谁负责?”甄怀仁随口一问。 “老谭,就是原本要去北平那队。”常靖中提了一句。 “这事到底怎么回事?”甄怀仁也想弄明白,卢酩清那个丫头说的稀里糊涂,他到现在都不清楚,怎么就这样了。 “他们死了四个,伤了几个说是和行刺梁处长的人交过火。不过他们没有声张,带着尸首回来了。”常靖中也没有隐瞒“处长把事情压下来了。” 甄怀仁想了想“最近在盐务稽查总所闹出点动静,要不然那两个人不好交代。”虽然甄怀仁嘴上说不外乎,可是怎么能对税警总团不眼馋。要是别的时候,借给他两个胆子他都不敢想,可如今不同,宋前院长死了,孔令侃要借花献佛,光头佬需要一个更加合适的人来主持大局。自己资历根本不值一提,可是不试试怎么知道行不行。正如广播里说的,不试试永远不可能,试试,哪怕失败了,也会有收获。 常靖中想了想“易正伦那里……” “那家伙……那就……”甄怀仁无奈叹口气“跟老何一样。” 常靖中点点头“好的。” 两人又聊了一会,这才一起走出办公室,甄怀仁把钥匙交给安占江,直接从车库取了一辆老款福特晃晃悠悠的开出司令部前往宪校。 “我怎么听说你大前天就回来了?”陈湄泉拨拉开甄怀仁的手,看着新手表。 甄怀仁没搭理她。 “你不会把咱这的女人睡遍了吧?那么多东西,亏得你还能记住谁是谁的。” 甄怀仁依旧不吭声。 “都说你把她安置到了上海,是不是?”陈湄泉又问。 这次甄怀仁不高兴了。 陈湄泉立刻抱住了甄怀仁头“混蛋,说到你的心肝宝贝就不高兴了。”说着不吭声了。待回过味,发现已经被扔到了休息室的床上,赶紧说“不行,你说的,不行……” 甄怀仁恼火的说“你用老子的,穿老子的,怎么不行?” 陈湄泉语塞,见甄怀仁已经麻溜的爬了上来赶紧说“只要不是那,哪都行。” 甄怀仁笑了笑“你说的。” “呦,甄科长回来了?”中午吃饭的时候,甄怀仁在去食堂的路上遇到了范太太,只是甄怀仁的脸色很难看“怎么了?谁惹你了?” “没事。”甄怀仁十分郁闷,不知道是不是昨天的后遗症,他刚刚在陈湄泉那里一败涂地。弄得这娘们现在还笑个不停“你的东西晚上去媚泉那里拿。”说着摸了一把,走人了。他决定下午就去看王先生,当初说一个月,他忘了。如今看来,还得让人家帮忙。 范太太听了,矜持的没吭声,可是脚步轻快许多,甄怀仁虽然混蛋,可是最起码心里还有她。 说干就干,甄怀仁吃了午饭,根本不搭理林汉文和黄庭礼,随便说了几句就找借口来到了中央国术馆找到王子平。 “色是刮胡刀。”王子平为甄怀仁号脉看了舌苔后摇摇头“怀仁少年得志,也要节制。” 甄怀仁讷讷不语。 “总算你的底子不错。”王子平说着写了一个方子“最近一个月不要近女色。还有,怀仁是练八极拳和摔跤的?” “是,却不是什么名家。”甄怀仁老实回答。他的八极拳是跟着三伯父学的,摔跤倒是跟着正经师傅。 “试试就知道了。”王子平示意甄怀仁到外边练功场“所谓八极拳也不是一种路数,我总感觉你练的套路有些蹊跷。” “蹊跷?”甄怀仁不明白什么意思。 “用所有本事。”王子平没有解释,抱拳“请” 甄怀仁赶紧回礼,然后不敢留余力,使了出来。 两人你来我往,慢慢的周围聚集起了不少人。 甄怀仁知道自己不是对手,可是没想到和王子平的差距这么大,几乎每一招都被对方压制。待将八极拳的所有套路用了两遍后,甄怀仁提醒“王先生,我要用跤法了。” 这次更加不堪,毕竟摔跤需要先靠近对方,可是王子平腾转挪移十分灵活,一点都不像他那个岁数的人。一来二去反而把甄怀仁弄得没脾气。 “就到这吧。”王子平挑到一旁“走吧,说说。” 甄怀仁忙不迭的跟着王子平回到办公室“你的跤法没问题,就是没有练到家。至于八极拳,这路子是野路子,没练全,缺了一路,所以……对你的丹田有影响。” 甄怀仁尴尬的说“王先生,我的八极拳确实是野路子,是我三伯在北洋当兵时和一个拳师学的,对方只教了这些。也没说别的,啥叫丹田?” 王子平有些无语,只好通俗直白“就是说,练这个日后会子嗣艰难。” 甄怀仁吓了一跳“一子嗣艰难,不,不,不可能。”他赶紧说“我三伯就练的这个,好好的,有个女儿……”甄怀仁不吭声了,是啊,三伯这么多年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妻妾多人,可是也只有三伯母有这么一个独苗“请王先生救我。”甄怀仁在不多说,跪了下来。难怪自己给樊瑛天天滋补,一点动静都没有。 “你总算还好,一来练习不深,二来不精。只是如你所说,怀仁三伯,老夫是无能为力。”王子平说着开始传授甄怀仁正宗的八极拳。 待甄怀仁死记硬背以后才说“怀仁可以搭配五禽戏二十式一起练习,三个月后看效果。” 甄怀仁点点头,却又硬着头皮“那,也要三个月不近女色?”那他感觉不去杀了他。 “至少一个月。”王子平叹口气“不论如何,怀仁都要把身体养好才可以啊。” 甄怀仁赶紧点头,想了想“王先生,下月初我们有些庆祝活动,如果国术馆愿意,可以一起热闹热闹。” “可以。”王子平立刻答应下来。他之所以耐着性子接近甄怀仁也是为了借三青团发扬国术。 “在下还有一个想法。”甄怀仁又说“我国术本来就是强健体魄之用,为何不汇集百家所长,汇编出一套新的拳法,然后模仿奥林匹克运动会的拳击,在全国推广。” “我们也有这样的想法,只是众口难调,门户之见啊。”王子平苦笑。民国十七年国术迎来了一个发展机遇,国术馆也是在这种情况下成立的。虽然有国民政府的大力支持,在各类运动会上将国术列为比赛项目。可是依旧是以门类划分,彼此不通,源头不清,国民对于这十几个门类的国术也有些摸不着头脑。更重要的是自古以来文无第一,武无第二。第一期单单只是为了所谓正副班长就爆发了激烈的冲突。汇集而来的五十七位天下英才短短一个多月就只剩下十多人。这么多年下来,国术馆依旧是发展无序,后继乏力。不过自上月国术队在德国奥林匹克大会上大放异彩后,很多国人又开始兴起学习国术,王子平等人也想趁热打铁推广国术,才有了国术馆的名家结交一些位卑权重之人的举动。甄怀仁不是王子平等人维护拉拢的第一个人,也不会是最后一个人,不过却是最特殊的一个。 “都是为了国民自强,大家有什么不能谈的呢?就算真有不愿意的也不用勉强,尽心就好。咱们先有了,再去慢慢修改。”甄怀仁自己当然想不出这么高深又简单明了的道理,他是从广播里听来的。只是被他结合自身见闻借用了过来。他在天津,上海见过日本兵,豆丁大小的,可是一看就很有力量。普通人遇到这种士兵,结果可想而知。况且广播里说什么跆拳道都成了奥林匹克规定项目,可是国术却遥遥无期,这让他感觉很不舒服。 “怀仁有心了。”王子平很满意这次投资。道理很简单,可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先有了再说。有了效果,自然就会有更多的人参与进来。 和王子平半是求教半是聊天呆了一下午,甄怀仁才回家,可是远远的就看到了一辆霸气侧漏的豪车停在家门口。 “我就说你活的通透。”孔令侃笑着打趣“你看看,多规矩,你不回来,都不让我进门。 “请。”甄怀仁笑着不语,引着孔令侃走进书房“事情有眉目了?” “哪那么快。”孔令侃坐下“另有一笔生意。” “说来听听。”甄怀仁递给孔令侃一颗烟。 “我妹拿到了一笔飞机采购权,总额一百架,怎么样,我弄点份额,咱们一起?” “那点小钱您还看得上?”甄怀仁有些无语。 “蚊子再小也是肉。”孔令侃苦笑“那事到现在还是镜花水月,上下打点,哪怕是我也需要钱。”他和甄怀仁有分工,甄怀仁负责搞定银行,孔令侃负责承包权,要不然孔公子才不会那么大方,哪怕注意是甄怀仁出的。 “什么飞机?”甄怀仁随口一问。 “战斗机,美国的。”孔令侃想了想“还没定呢,不过差不多吧。” “战斗机?”甄怀仁思索片刻“我听说咱们不是有飞机制造厂吗?” “还没建好,况且都是盲人摸象,且有的等呢。”孔令侃撇撇嘴。 “你说咱们要是自己造会不会更便宜?”甄怀仁突然问“用那笔钱从美国买过来零部件,请他们指点咱们,他们的工人都是美元结算工资。” “不划算。”孔令侃立刻摇头“我们算过,还赔本呢。” “这飞机什么最值钱?”甄怀仁是真的不懂,他长这么大,就见过几次飞机,还是人家天上飞,他在地下看。 “当然是发动机了,剩下的,不过是些木头铁皮。”孔令侃是做过功课的。 “容易坏吗?”甄怀仁又问。 “那东西就算不坏,用过了一定小时也必须保养的,咱们没这技术做不来。”孔令侃皱皱眉头“你的意思是说买发动机?” “我的意思是,与其去抢令妹的生意,不如咱们把空军的发动机生意包下来,这东西你不也说必须保养,咱们一边买下来新的发动机按照小时租给空军,一边吃下发动机保养的生意。”甄怀仁耐心解释“细水长流,这一条龙要是成了,可比一锤子买卖划算。” 孔令侃摆摆手“我喜欢赚快钱,这做不来。”显然孔令侃刚刚说的什么需要打点都是假的。 “我已经联络了几家银行,过段时间就会有消息。”甄怀仁斟酌说“孔公子既然走入仕途,就必须按照官场规矩,一步一步来,窜的太快,就跟我一样,根基不稳,摇摇晃晃。” 孔令侃想要辩驳,却没有吭声,忍住了。 “孔公子也许觉得有孔院长不需要如此。可是那是孔院长的人,不是您得。”甄怀仁再次诱导孔令侃。 “有区别吗?”孔令侃没有感觉有什么不一样。 “有,当您和孔院长意见相左时,孔院长的人不会因为您反对,就拒不执行孔院长的命令。”甄怀仁搬弄道“而您的人,同样不会因为孔院长同意而乱动。” 孔令侃斟酌片刻“好吧,我占三成。” “那剩下的找谁?”甄怀仁不过是在挑拨离间,同时给未来空军弄点后备,真没心思去做这生意,他也不懂。 “你啊。”孔令侃没好气的说“怎么?想当我妹夫,舍不得出本钱?” 甄怀仁有些尴尬“这是误会,令妹看不上我。” “什么不都是处出来的。贻如……总之就那么回事。”孔令侃不以为然。 “随缘吧。”甄怀仁不置可否。 “对了,月底我订婚,你来做傧相啊。”两人又聊了一会,孔令侃才告辞,临走来了一句,指指楼上“令伟脾气不好,早作安排。” 甄怀仁敷衍的点点头,送走孔令侃后,对细妹说“把我带回来的药熬上。”转身进了书房。今天开始戒房事,他正好考虑一下接下来怎么做。自己有四百万英镑,得好好想想放在哪?银行?不保险,日本可是会突破租界,到时候都便宜小鬼子了。国内?财帛动人心,国外?通过中法工商银行汇出去?去哪?欧洲也要打,美洲?美国?这次他还能发财吗?这么说他还真的介入航空谈判。 一夜无话,甄怀仁第二天一早来到了团校,昨天是特殊情况,今天他当然要来自己安身立命的地方好好看看。 “甄参事。”齐五身穿中山装刚刚巡视完操场上热火朝天训练的团校学员,就走过来和甄怀仁打招呼。 “齐五哥,你我就不必如此了。”甄怀仁递给齐五一颗烟“怎么样?”做戏做全套,孔令侃正式进入三青团的第二天,甄怀仁就打电话给邰蓑衣,说齐五的事已经妥了。不想当天下午,齐五就搬到了三青团团校来了,自愿配合如今忙不到头的林汉文主抓三青团纪律。 “很不错。”齐五接过烟为甄怀仁点上“训练虽然苦,可是大家的情绪很高。” “到底是老行政,一下就抓住了重点。”甄怀仁笑着说“训练很苦很累,那日常生活就要优化一些。这样,以后每个周末晚上,组织舞会,聚餐。” “那可是僧多肉少。”毛人凤提醒一句。尽管甄怀仁当初遴选时有意放水,如今总数三百人的团员里也只有四十名女学员。 “小伙子很棒,可是我们的姑娘更棒。她们应该享有这世间最美好的。”甄怀仁故弄玄虚的说了一句,只是后半句漏了底“否则,精力旺盛才容易出问题。” 齐五哭笑不得,点点头“我明白了。” “报告。”两人正说着,有人走了过来,被接替方靳鑫的,如今担任团校政训处科长的黄庭礼拦住“团校第四大队学员虞曼婷代表我大队请甄参事训话。” 甄怀仁一看,正是当初金陵女子学院的那个身材妖娆的女生,笑着说“训话就不用了,和大家聊聊吧。”说着示意齐五一起过去。 因为是团校,所以校长的位子谁也不敢抢;因为用的是宪校的地,所以教育长的位子名花有主;因为老师大部分都是党部的,所以副教育长的位子也就责无旁贷。最终的结果是,林汉文这个团校教务处处长主抓学习;政训处处长甄怀仁主抓纪律,各管一摊。可是因为三青团秘书组里甄怀仁管着林汉文,也就变成了甄怀仁成了团校第一人。 实话实说,甄怀仁的口才并不怎么样,尤其是他事前也没有准备。奈何这将近一年的经历尤其是收听神秘广播后,他的眼界已经远远超过了当下所有“……有人说姓甄的,你说的不对,你看看我们的首都,看看天津,上海,高楼大厦,尤其是上海,号称‘东方巴黎’,多么繁华,多么昌盛。我要说,不,你不了解,那不是真实的。什么是真实的,国家步履维艰,西北,西南,华北,各行其是。盗匪横行,无赖遍地,黄赌……”甄怀仁虽然说的处处是狠话,可是又狡猾的绕过了所有的雷“这才是真实的国家现状,我们每个人都见过,听过……” 周围的人立刻鼓掌,甄怀仁也不管他们的真实想法,笑着和那个身材妖娆的虞曼婷还有她身旁的大眼睛点点头,扭头在齐五和林汉文等人簇拥下走了。 中午吃完饭甄怀仁就来到宪兵司令部上班,王子平让他戒房事,弄得他很不习惯。不过灵机一动,抱抱也不错。于是秘书安占江上尉就做了一中午的抱枕。 “你吃素了?”安占江站起来一边甩手腕一边说“压的我半个肩膀都麻了。” 甄怀仁笑着摸了一把“我弄了个生儿子的秘方,让我调身体呢。” “难怪你昨天好端端的喝那些药。”安占江撇撇嘴“多久?” “什么多久?”甄怀仁没反应过来。 “你调多久?”安占江瞥了眼甄怀仁“我不管,反正我得有个傍身的。” 甄怀仁笑了“保底一个月,最好三个月。我……” “那就三个月。”安占江直接说“我监督你。” 甄怀仁有种作茧自缚的感觉“你信不过我?” “别的事不知道,这事上真不好说。”安占江得意的笑笑“某些人可是荤腥不忌。”说完就跑了。 甄怀仁笑骂一句。起身走到办公桌旁,正要坐下,电话响了“第四课,甄怀仁。孙导你好你好。经费收到了,那就好,当然,随时可以开始,我立刻打电话给宪校让他们配合。好的。”挂了电话,甄怀仁立刻打给了林汉文,说了情况“一定要密切配合,这是宣传,宣传三青团,让整个国家看到我们新风貌的一次活动。嗯,有问题就立刻打给我。”甄怀仁挂了电话,继续看未来民生可能得缺口。他不是圣人,他可以想尽办法为国家贡献力量,可是具体到个体,他也不会毫无原则。毕竟天下间的难事不公太多了,他只有活的更好,才能帮助更多人,自己保证不囤积居奇已经是良心了。 正看着,安占江敲门后走进来“课长,孙股长来了。” 甄怀仁点点头,片刻后,穿着少校军装的孙礼对着安占江再次行礼后走了进来“课长。” “我昨天给老常说了,你现在专心致志配合安秘书给我盯着那几个人,如果事情紧急,联系不上我,可以就地制裁。”甄怀仁平静的说。 “是。”孙礼敬礼,待甄怀仁没有吩咐后,才从文件包里拿出了几页纸“这是谭忠恕等人从铜山站回来后的行踪。” 甄怀仁接了过来看了看“多了个女人?” “是的。”孙礼赶紧说“说是杜明的远方表妹,来投奔他的。如今已经成亲。” 甄怀仁皱皱眉头“算了,只要他们没有做蠢事就行了。”说着把报告放下“嫂子还满意吗?” “一来就住大房子,有什么不满意。”孙礼咧嘴笑了。这是实话,他在上海不过一个小侦探,遍地青洪帮,可没他们太多的发挥余地。所以一家子七八口都窝在狭小的亭子间。 “那就好,老方他们都是科班出身,我太了解了,眼高手低,关键还要看你。你有了成绩,他们也跟着沾光。” 孙礼赶忙答应。这时电话响起,孙礼立刻说“课长您忙,我出去了。” 甄怀仁点点头,拿起电话“第四课,甄怀仁。” 挂了电话甄怀仁又拨了出去“我要出去。” 不多时,安占江走了进来,关上门,从休息间拿出一身便装“我都快成老妈子了。” 甄怀仁摊开双手,笑着说“你伺候我不就是为将来伺候孩子提前练习吗。” 安占江白了一眼甄怀仁解开了他的军装“你不怕老孙替我查出点什么?”孙礼毕竟是安占江的老部下,如今被甄怀仁调到了二股任股长。也就相当于间接增强了安占江在第四课的话语权。虽然安占江没有明说,显然内里隐隐有怀疑甄怀仁知道何尚武的一些事却没有告诉她。 甄怀仁笑笑“我只要保住你得安全,剩下的不管。” 安占江白了一眼甄怀仁,解开了他的皮带“只要他回来,我给你生多少都行。”看甄怀仁不高兴,却倔强的没有解释。 “不管他回不回来,你都是老子的女人,生不生,生多少,都是老子说的算。”甄怀仁说着抱起安占江。 “你别忘了,三个月。”安占江气若游丝。 甄怀仁骂了一句,想了想井上千代子,又笑了“老子伺候你三个月。”说着扛起安占江走进休息室。 第30章 我们一起建药厂吧 甄怀仁来到一家装饰豪华的餐厅,四下看了看,很快看到了一个西人站了起来向他走来“甄先生?” “是的。”甄怀仁笑着和对方握手“我是甄怀仁。” “你好,我是怀特,维克多-沙逊先生的代表。”对方邀请甄怀仁入座,待甄怀仁点餐之后,才开口“开始之前,沙逊先生有个小问题。” 甄怀仁摊摊手“请说。” “这和当初说的不一样。”怀特直截了当。 “是的,我们有句老话,计划赶不上变化。”甄怀仁笑着说“我稍后会向他单独解释。” “好的。”怀特并没有不高兴“那么,您为什么要挑这里见面?”是的,怀特原本想要邀请甄怀仁去一个私密性更好的地方,可是甄怀仁坚持来这里。 “一个大银行家会随便邀请我这种小角色进入你们的私人空间?”甄怀仁笑着不吭声了,侍者端来了甄怀仁的牛排。 “也就是说,您现在处于被监视状态。”怀特的反应也很快,待侍者走后低声问。 “是的。”甄怀仁平静的说“这也是我坚持由您,这位和沙逊先生没有任何关系的绅士来见面的原因。” “谢谢您得恭维。”怀特想了想“那么我们的这次见面成果如何?” “不好不坏。”甄怀仁耸耸肩“没有人第一次谈判就成功的。” “我有点喜欢你了。”怀特笑了“也开始对您的计划有信心了。” “我的计划并不完美。”甄怀仁直言不讳“我知道,所以我们应该合作,坦诚相待,这样才能够利益最大化。”事实上他根本就没有任何的计划,原本就是走一步看一步。因为勒索沙逊,意外因势利导,引入了日本背锅侠。毕竟相比于看得到,却不一定能够顺利吃到的一亿英镑,四百万白色英镑可是实打实的进了自己口袋。 然后又因为市政工程,甄怀仁不得不再次调整,引入了沙逊,终于完成了一次闭环操作。 “您的风格很美国。”怀特打趣“张嘴闭嘴利益。” “没办法。”甄怀仁笑着说“装绅士需要实力,我没有。” 怀特想了想“那么不限量进口航空发动机,还要包括制造工艺又是什么意思?日本人的意思?” “不,那是生意,另一笔生意。我们的空军没有那么多钱,所以要国造飞机。只是没有技术,我们觉得这是个大生意。初期投入规模在一千万左右,不过却有几个亿的大市场。”甄怀仁现在越来越明白什么叫不打无把握的仗。所以昨天和孔令侃商量之后,就打电话让丁树中想办法弄了一份空军技术装备的资料。当然这是公开的,只是比较难弄到,就算有人发现也没事。 “那为什么是美国的发动机?”怀特又问。 “气冷式发动机以美国寇蒂斯和普拉特·惠特尼两厂最为先进,意大利、英属澳大利亚均已订购。”甄怀仁毫不迟疑的用那份报告上的话回答“我们花大价钱,当然要最好的。” “听起来很不错。”怀特不置可否“可是您却想通过一家英国洋行来完成这笔交易。” “因为我们生死与共。”甄怀仁笑了“我找别人,人家也不傻,自己把代理权拿到手,我怎么办?” 怀特笑笑“你很坦诚。那么,有什么生意,是可以由美国公司参与的呢?” 甄怀仁不明白对方的意思。 “好吧,我不像沙逊先生那么富有,我也有一大家子要养活。”怀特举起酒杯喝了一口“要不然这种酒很难喝到。” “是的。”甄怀仁面无表情的同样拿起酒杯喝了一口“药厂怎么样?” “药厂?”怀特想了想“原料海运成本不低。” “所以干嘛海运,我们自己生产原料,也不用生产什么昂贵的药品,就生产各种头疼脑热,烫伤,烧伤防止感染之类的。” “那可是一大笔钱。”怀特反而有兴趣“在哪?南京?” “不,这里现代化程度并不低。不是吗?我们建在武汉,那里同样交通便利,不但有水路还有铁路直通东西南北。”甄怀仁说了一个蹩脚的理由。甄怀仁听的广播确实提到了武汉陷落,可是这已经是英国人或者美国人能够接受的最远距离。只要东西落地,后边再说。 “武汉我知道,我在那里待过很久,直到被你们赶出来。”怀特却并不是傻子,而是一个熟悉中国情况的老侨民“不过你说的理由我觉得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安全’吗?” “武汉有宪兵团。”甄怀仁平静的说“他们可以提供一切安全保障。不过我是商人,要的是赚钱,我需要它越快生产越好。” “我也是。”怀特想了想“那么你有销售渠道吗?毕竟生产出来的药品不会自动跑到医院和药房里。” “我可以解决一部分。”甄怀仁自然除了一张嘴什么都没有。 “我在上海认识一些红万字会的人,他们最近遇到点麻烦,如果您能够帮助他们,我相信问题就解决了一大半。”怀特并没有纠缠。一旦这个计划实现,那就是钱,虽然甄怀仁说的有很多漏洞,毕竟对方是军人,并不是一个真正的商人,可以理解。好的军人不一定是成功的商人,更何况甄怀仁这种人。 “红万字会?”甄怀仁还真的知道。 红万字会,全称世界红万字会,又称道院。民国五年,山东省滨州市人吴福永创立“道院”,提倡佛教、道教、儒教、伊斯兰教和基督教五教合一。民国十年钱能训、杜秉寅、李佳白等人在北京组织红万字会筹备处,以“促进世界和平,救济灾患”为其宗旨,后由北洋内政部批准成立。道院与红万字会是合二为一的表里组织,道院重内修,红万字会则着重推展慈善事业。关内许多大城市几乎均有分会。因发起于济南,所以又称济南红万字会为母院,天津也有分会。 “他们遇到了什么事?”甄怀仁并没有立刻表态。毕竟能让遍及天下的红万字会都头疼,应该不是小事。 “4月崇明红万分会悬挂了一面红太阳旗,这纯属误会。”怀特轻描淡写的说。 “我想您应该知道,我们和日本人的关系。”甄怀仁低沉的说“我们需要考虑。” “可以。”怀特点点头“我知道你现在怀疑我是日本间谍,亦或者我已经出卖了你和沙逊先生。不,朋友,我很专业。我虽然有日本朋友,可是我不会让雇主为难。” “我不在乎你说了什么,我在乎你做了什么。”甄怀仁拿起酒杯喝干“我和你连朋友都不是。” 怀特表情玩味的笑了笑“可是我们会成为生意伙伴。” 甄怀仁面无表情的放下刀叉,拿下餐巾擦擦嘴“再见,生意伙伴。”说着向外走去。该死的三个月,甄怀仁感觉自己想要发泄。 “这个点还有这么多人?”甄怀仁看着场地中各种器材翻飞,不由好奇的问。他左想右想,觉得只要自己没有力气胡来自然也就没有力气多想。因此直接开车,来到了中央国术馆,像王子平求教八极拳。 “冬练三九,夏练三伏。”王子平不以为意“开始吧。” 甄怀仁收敛心神,立刻开始按照王子平所教的路数练了起来。 “你的丹田缺气。”刚刚练完,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王子平旁边的一位老人说了一句“你这八极拳跟谁学的?” “我伯父。”甄怀仁不认识对方,可是看这人站在王子平身边并没有任何的礼让,不敢怠慢“说是跟着一个北洋教官学的。” “不是老李的套路。”老人看向王子平。 “教拳的人是个高人,却不是好人。只教了一半。”王子平看来真的地位不如此人,这次没有隐瞒。继而向甄怀仁介绍“这位是我馆副馆长钮院长。” 甄怀仁这才知道对方是谁,国民政府钮永健,老资格,他还有一个身份,如今的考试院副院长“长官好,宪兵司令部第四课课长甄怀仁。” “就是你提的先解决有没有,再解决好不好?”钮永健摆摆手直接问。 “是。”甄怀仁没有自谦“国术的困顿是门类太多。每个人都想要独霸这项荣誉,可他们忘了,我们提倡国术的目的,初衷是为了增强国民体质。” 钮永健点点头“老佟还没回来?” “没有。”王子平苦笑“河南那边水灾刚刚退去,正是瘟疫横行的时候。” 钮永健摇摇头“这老家伙的针灸药疗配合你的拳法,才能除根啊。” 甄怀仁一边听一边腹诽王子平,难怪您老一直说看疗效,原来还缺另一位高人,只是人家都不肯回来,他也不好勉强,除非自己过去。 “正好。”钮永健却笑了“我突然有个好办法,小朋友,有没有兴趣?” 甄怀仁感觉这位没安好心,难怪故意戳破。可是这位的身份,如果自己靠上去,也许有好处啊。 第二天,甄怀仁扶着腰来到宪兵司令部,安占江一看就拉下脸,打开门,推着甄怀仁走进办公室“你就这点出息,说好的三个月呢?” 甄怀仁没好气的说“你看看我这什么情况再骂。”说着撩起上衣,露出一片青紫。 “怎么闹得?”安占江立刻知道自己想错了“谁还敢打你?你又偷谁家老婆了?说是哪个小婊子?” 甄怀仁哭笑不得“有男有女,十几个人折腾老子一晚上。”看安占江神情大笑“怕了?放心,是在国术馆,被那些老家伙当沙包了。” “人家说什么你也信。”安占江听了甄怀仁的解释,一边骂一边给甄怀仁推拿“还冲开穴道。还珠楼主的书看多了吧。” “不试试怎么要儿子,不试试不是还得熬三个月。”甄怀仁一边享受一边反驳“为了儿子,拼了。” “我看你是为了娘们拼了。”安占江立刻戳破甄怀仁的心思,却又说“你死了,我可不给你披麻戴孝。” 甄怀仁翻了个白眼,心里不舒服。 “不高兴了?”安占江趴在甄怀仁后背上“那就安生点,要闹腾,也要等老娘给你留了种。” 甄怀仁拍拍安占江“老何满打满算才一个月……”话没说完,就被安占江咬住脖颈。 这时电话响了。 “你不舒服?”孔令侃好奇的问。 “没有,就是落枕了。”甄怀仁说着放下胳膊继续看电影。依旧是孔院长带回来的,画面中整齐划一的军装,庞大的场面,再次震撼了甄怀仁。说起来还要感谢孔令侃,没有这位,他的脖子说不得就被咬掉一块肉。因此放下电话,他就跑了过来。 “这看着多带劲。”徐可行拿着可乐笑着说“哪像咱们,稀稀拉拉的。” “咱们是不会。”陈庆之辩解一下“假以时日,不比他们差。” “怀仁怎么看?”孔令侃笑着问。 甄怀仁看着这三个一唱一和,只好说“我最近头疼,直接说吧。” “我们也这样来一场怎么样?”孔令侃没有开口,马前卒徐可行赤膊上阵。 甄怀仁看看电影画面“好啊,我给你们加油,助威。” “我们说话没人听啊。”徐可行赶紧说“再说了,我们走给谁看。” “你们的意思是庆典时阅兵?”甄怀仁这次倒是慎重了起来,想了想“来不及吧?” “我问过了,这些都是专业的,至少训练三个月。”陈庆之开口“咱们自然达不到那么高的条件,也没时间。只要达到上个月上海那个公民训练的水准,大差不差就行。” 公民训练脱胎于公民教育,受清末两种思潮影响。一为“中学为体、西学为用”的教育思想,由张之洞较系统地提出;二为国民教育思想,由梁启超较系统地提出。这两种教育思想促成并贯穿于民国公民教育的产生与发展。国民政府成立之后,在此基础上,又增删了一些内容后加以推行。所谓的公民训练在甄怀仁看来,不过就是公民体能训练而已。虽然如同正规部队一般,由正规军人担任教官,却并不学习任何的军事技能,只是对参训人员的作息,生活习惯加以规范。 “实在不行从税警总团拉过来人。”徐可行不过脑子的说。 “那样人一到,你就得和他们一起去我那。”甄怀仁直接说“这是首都,没有军令部的命令,谁敢答应?” 徐可行缩缩脑袋不敢辩驳。 “不过你们的思路是对的。”甄怀仁点上烟“但是我必须先请示。” “对。”孔令侃笑着说“咱们以后都要记住,要及时请示。” “还看呢?”正说着一个漂亮女人走了进来,凑到孔令侃身旁低语。孔令侃皱皱眉头,站了起来“你们看着。”说着和对方走了出去。 甄怀仁知道这女的就是张贻如,没有理会。可是直到看完,孔令侃也没有回来。 “怀仁。”徐可行凑了过来“你点子多,给我们兄弟指条道白?” 甄怀仁看看陈庆之“你们总得告诉我,你们有没有什么目标啊。” “自然是来钱越快越好。”徐可行赶紧说“周期短,不压资金的。”虽然市政建设这笔生意赚钱法门他们知道的不多,可是他们都知道孔令侃是什么人。甄怀仁能把一个蚊子腿变成大猪蹄子,那么他们自然也有很高的期望。 “你们不说个方向,我也没办法啊。”甄怀仁无奈“我要是真有本事干嘛不自己干?你们合计一下,有了方向,我再看看能不能添砖加瓦。否则要是咱们三个都不熟悉的领域,还不得让人当傻子玩。” 陈庆之点点头,对明显不满的徐可行说“怀仁说的对,咱们回去合计一下。”说着使眼色。 徐可行怏怏不快的答应,却站了起来“我去透透气。”说着走了出去。 甄怀仁也站了起来“我该走了。” “歇一会吧。”陈庆之赶紧说“孔干事可是早就想和你喝一场。” 甄怀仁正要开口,孔令侃走了进来“看完了?走,喝酒去。” 甄怀仁摆摆手“不了,今天事有点多。” “再多也的吃饭啊。”孔令侃说着低声说“我妹来了。” 甄怀仁都想骂人,自己那天怎么就猪油蒙了心,此刻却不好走了,只好跟着孔令侃来到后花园旁的花厅。果然孔令伟依旧一身男装,坐在正中和张贻如聊天,旁边还坐着一个端庄的少妇。王小姐反而坐到了最边缘。 “介绍一下,这位是贻如的姐姐张乐怡女士。”孔令侃一点磕绊都没有,直接为甄怀仁介绍。 甄怀仁反而尴尬的向少妇自我介绍“敝人中央警校政训处甄怀仁。” 少妇想要打招呼却被孔令伟拉住,只能点头算是回礼。 甄怀仁余光看了眼孔令伟,转头在孔令侃邀请下坐在了一旁另一桌。 “毫无疑问,这次依旧会是罗斯福当选。”再次出现在餐的徐可行话多了起来,真有点指点江山的意思“他的新政挽救了美国,挽救了世界。” 甄怀仁觉得美国人真应该给这位孝子贤孙颁发旌忠状,挽救了美国甄怀仁承认,可是说挽救了世界就算了。 “怀仁怎么看?”孔令侃似乎有意给甄怀仁露脸的机会,已经一再特意点他。 “我对外事并不熟悉。”甄怀仁平静的说“更关心的是今晚我在哪吃饭。” 众人神态各异。 孔令侃也才记起甄怀仁并不是一个新派的人,没有留学背景更没有在外国人的学校读过书。 “不就是个饭桶嘛。”孔令伟的声音传来,徐可行放声大笑。 甄怀仁笑着说“人活着还有比吃更重要的事?” 孔令伟不屑的说“人还是不要进入不符合身份的圈子,否则别人不痛快,自己也难堪。” 甄怀仁不在吭声,孔令侃无奈起身岔开话题“后天,我和贻如就结婚了。贻如,我这边怀仁是傧相,你那边呢?” “我的同学。”张贻如笑道“胡琪英你见过的。” 孔令侃不过是话赶话,此刻听了不由后悔。自己妹妹和那个胡琪英虽然地位天悬地别,可是单论容貌那就反过来了。况且胡琪英是他当初准备安排给甄怀仁的。只是没想到甄怀仁口味这么重……不是,这么有眼光,看中了自己妹妹。 “这不正好,一边是郎才女貌,一边是豺狼对虎豹。”孔令伟又冒出来一句。 甄怀仁并没有什么反应,依旧在慢条斯理的吃东西。 孔令侃立刻熄了撮合的想法,甄怀仁死心更好,不死心他也不答应了。被这么羞辱,真要是结成连理,那头疼的是他。之后饭局的气氛然而轻松下来。 甄怀仁自然乐意,和孔令侃拼酒喝了不少。从洗手间出来,看到了王小姐的背影走进了斜对过的房间。甄怀仁早就忘了三个月,摇摇晃晃的几步走了进去,抱住王小姐将她顶在门上亲吻她的脖颈“想我没?它告诉我……” 话没说完,脑袋一痛,天旋地转间看到了怀里衣衫不整的是张乐怡,而一旁被王小姐拉着的孔令伟手里拿着一个破酒瓶。 再睁开眼,甄怀仁看看房间,是自己经常住的房间,捂着脑袋坐了起来。 “怎么样?”甄怀仁穿好衣服,有些心虚的走出卧室,走下楼,孔令侃依旧在吃饭。 “我还有事,先走了。” “怀仁。”孔令侃示意甄怀仁坐下“昨天怎么回事?” “怎么了?”甄怀仁坐下,拿过一份早餐一边吃一边问。 “你头怎么了?”孔令侃却转移了话题。 “不知道啊。”甄怀仁捂着脑袋我都不知道怎么了,就记得我喝多了去洗手间,然后再睁开眼就躺床上了。 “哦。”孔令侃突然笑了“那就今天养精蓄锐,明天你可是我的傧相。贻如认识的都是漂亮的女孩,看上哪个给我说。” 甄怀仁一边吃一边点头,显然孔令侃的已经放弃了撮合自己和孔令伟“好啊。” 车子开出别墅,甄怀仁松了口气,他都不知道该感谢孔令伟还是该骂这个泼妇。不过想到张乐怡,甄怀仁松松领口。 车子很快来到了宪校,早就等着的黄庭礼为甄怀仁拉开车门“人都到齐了。” 甄怀仁面无表情的回了一声,两人直接来到了当初特训班的原址。 小会场里边已经坐着十几个人,这些都是在参谋本部挂职吃干饭的过气旧小军阀。只是相比几个月前,如今这里的布局发生了变化,正中摆放着一张超大的会议桌,桌上的东西用一块幕布遮掩着。众人围坐会议桌周围。 甄怀仁之所以召集这些人是为了自己的堡垒计划。一人计短,况且他又不是正规军事科班出身。这些人却不一样,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特点,都是受过完整的专门军事教养,不少人还出过国在国外深造。 “今天我邀请各位来,是完善一个计划。”甄怀仁甚至没兴趣和他们一一认识“在此之前,诸位都已经签署了保密协议,大家都是军人,应该明白管不住嘴,后果是什么。尽管多余,我还是要问一句谁现在要退出,我可以不予追究。” 片刻后,依旧没有人动。甄怀仁这才继续“那好可以开始了。” 黄庭礼立刻将一个皮包打开,从里边拿出了一份名为“斯大林格勒”的方案分发给在座的二十二位将军。 “未来三个月各位要负责以南京为蓝本,制定一个详细的城市堡垒防御计划。”甄怀仁说着拉起身旁的一根绳索,慢慢的,覆盖在会议桌上的幕布升起,一座巨大的首都区沙盘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我要你们用你们的军人荣誉保证,你们会竭尽所能。”甄怀仁看着巨大的沙盘。 “我刚刚看了一下。”有人立刻说“这个计划相当一部分都涉及到了地下公事,可是据我所知,首都区除了一部分防空洞之外,并无此计划。” “不。”甄怀仁平静的说“新的市政工程将会在下月初启动,计划未来一年在首都周边构建横六竖三九条地下水网系统,不是用水泥管,而是类似美国的那种大型地下排水系统。” “我明白了。”众人听懂了意思,也放心了。虽然甄怀仁没有明说,可是能够白扔这么多钱做这种没有油水的事,只能是国防工程。而国防工程配合这个堡垒计划,也就是说,甄怀仁的一个召集是得到上边认可的。 “此计划与去年的《民国二十四年秋季大演习计划》什么关系?”又有人问。 所谓的《民国二十四年秋季大演习计划》是根据民国二十四年春,训练部总监唐生智上将为军事委员会拟订的《京沪保卫战军事设想和计划》的验证演习。天下间从来不缺钱聪明人,南京国民政府早就判定,在未来战争中,日方必以“速战速决”为其作战方针,而为求“速战速决”,日军必会自北方移师京沪地区,并由淞沪挥师西进,以攻陷南京为其目标。这个计划就是就是应对此种局势。 “延续配套计划。”甄怀仁之前是学警政的,只知道去年冬天在南京周围有大规模演习。此刻听这意思,心头一惊“众多的一个。” 众人不再多问。 甄怀仁却疑神疑鬼起来,只是一番试探后,他却不由诧异,难道那些大聪明想到了防御南京周围,就从没有想过防御南京? 中午和众人简单吃了顿饭,甄怀仁来到办公楼,林又新和陈湄泉显然想到了,都躲了出去,甄怀仁没有找到人,只好打消计划,开车来到了中央警校。却没有去办公楼,而是去了大操场,场地上两支足球队正在拼抢,周围一群人在呐喊助威。 这是甄怀仁说的增加凝聚力的一部分,由三青团警校支部牵头以分队为单位组建学校足球比赛。 毕竟只是简单校内活动,所以今天就开始了第一场比赛。 甄怀仁却看了一会就走神了,没办法,吃过大餐再吃路边摊实在无味,不由又想到了自己的计划。 他也知道自己胆子太大了,一旦被人发现,他私自组织人制定这么个疯狂计划后果多么严重。可是他无法让自己停下来,他的力量太渺小了。他无数次自问值不值,答案一会一变。所以也不多想,人生短短几十秋,干了再说。一国首都岂可轻易丢失,况且他觉得只要自己做好了这些,那些大人物不会放过这唾手可得的功劳的。他还没有疯狂到以为自己会有资格来指挥这么一场行动,他要的是在必要的时候把这个计划拿给合适的人。然后辅佐那人,到时候内线有坚固堡垒,外线有源源不断的援兵,斯大林格勒的辉煌就可以提前很多年由中国人创造了。受限于广播内容,甄怀仁根本不知道他眼中的一座城市,哪怕它是首都,在大人物眼中,也只是一座普通的城市,和自己眼中的一个普通村庄没有区别,从来都不是不能舍弃的。 “处长,给。”一瓶可乐递到了甄怀仁面前。 甄怀仁接过来,手被蹭了一下“你们好像情绪不高。”对方是马友雯,警校女子分部的部长。 “看人家踢总没有自己踢来的干脆。”马友雯笑着说。 “你们女生人数比较少,没办法。”甄怀仁笑着说。 “我听说团校也有很多女生,我们可以和她们踢。”马友雯显然有备而来。 “那你们可就欺负人了。”甄怀仁笑了“她们都是多走几步都会大喘气的。” 马友雯一听笑了起来“你真坏,说人坏话。” 甄怀仁喝口可乐“我就是坏人啊,能说什么好话。” 马友雯笑的更开心了。 “甄处长。”向影心走了过来“司令部有电话。” 甄怀仁点点头,放下可乐“失陪。”跟着向影心走了。 马友雯看了眼向影心,拿起甄怀仁的可乐,喝了一口。 “友雯,有你的啊。”一个女生坐到了马友雯身旁“不过人家好像不上套。” “你见过不偷腥的猫?”马友雯笑着看向赛场。 “不过向秘书好像不高兴了。”女生提醒一句。 “我怎么没看出来?”马友雯笑着说“再说了,她又不是他老婆,高不高兴不重要。” “该死的三个月。”向影心没好气的给了甄怀仁一巴掌“好端端的,这么折腾老娘。” 甄怀仁一边擦脸一边说“我看你是吃醋了。” “那个小蹄子?”向影心不屑的撇撇嘴“别以为我看不出开,你是怕被缠上,她要是再收敛点,说不得现在就和我一起……”话没说完,就挨了一巴掌。 甄怀仁一边给向影心揉一边说“我也没觉得自己这么有魅力啊。” “有本事的男人,自然有魅力。”向影心说着趴到甄怀仁怀里“我都后悔遇到你晚了。” 甄怀仁嘴上不说,心里很受用“占江怎么样?”是的,甄怀仁经过一连串的变故,早就已经不相信任何人。不要忘了,安占江之所以委身于他就是为了报仇。所以向影心就被甄怀仁安排监视安占江。 “她别的还好,只是让我感觉对你的心头肉有点假。”向影心慵懒的说。 甄怀仁拿出烟点上,向影心噘噘嘴,甄怀仁笑着把烟放到她的嘴上“樊瑛?”甄怀仁想了想“这娘们学会合纵连横了。” “还不是你逼得。”向影心笑着将烟雾吹向甄怀仁“我看药补不如食补,我老家有个橱子特出名,最拿手的就是做各种鞭,要不我给你请过来。” 甄怀仁瞪了一眼“老子又不是不中用了,是……” “知道知道,是生儿子的秘方。”向影心揶揄道“我又没说什么。”甄怀仁更不高兴。 结果向影心又挨了几巴掌。 “给,人不能住进来,在附近租个房子。”临走甄怀仁从文件包里拿出一摞钱放到趴在沙发上的向影心面前。 “老娘和你拼了。”向影心恼火的把钱拿起来扔向跑出门的甄怀仁。合着她这顿打白挨了。 傍晚时分,甄怀仁来到了颐和路49号,此刻这里已经聚集了不少人。毕竟明天孔令侃就要订婚。其实孔令侃是想着直接结婚,奈何孔宋两家觉得宋子文刚死他们就这样,实在难看,这才先定下名分。 甄怀仁走进后花园的花厅,孔令侃等人正在喝酒。看到他来了,除了陈庆之和盛升颐外,并没有太大的反应,毕竟正如孔令伟说的,大家不是一类人。 “美国贸易商?”甄怀仁想了想“靠谱吗?上海滩全都是这种洋垃圾。” “洋垃圾?”盛升颐一听笑了起来“这个比喻恰当。” 陈庆之却把话题拉回来说“是家父访问美国认识的一位国会议员的弟弟,最起码安全有保障。” 甄怀仁点点头“那就聊聊。” 陈庆之比徐可行有耐心,真的找了一个项目,对方是一家石油公司的贸易代表。 “我立刻联系他。”陈庆之笑着就要起身。 “过两天吧,咱们是客人。”甄怀仁说了一句。 陈庆之点点头“也对,你们聊,我去那边看看。”当然圈子不一样,本质是互相利用。 “老弟,这局面一天一个样,日新月异啊。”盛升颐此刻才开口。 “还不是混碗饭吃。”甄怀仁自嘲一句“如今上海风云激荡,老哥赚了不少吧?” 三大亨被炮决,上海的青洪帮算是又回到了群雄逐鹿的局面。这还是其次,关键三大亨掌握着不少上海相关的产业,几家股票,期货,国债交易所在三大亨被炮决当天,甚至不得不宣布闭市数天以免一发不可收拾,可是这周一开市,依旧一路狂跌。 跌跌跌。 “嗨,下手晚了。”盛升颐自谦一句“我听说有人提前得到消息,上午就做空了那三个短命鬼的产业。” “哦?”甄怀仁好奇的问“谁啊?这么厉害?” “不晓得,听说样貌是北方人。”盛升颐却不再多说。 “好巧。”甄怀仁也不追问。 一个月之前,一百万伪钞就可以让甄怀仁昧着良心做事,如今一千四百万在他眼里也不过是一个数字。 是的,既然是自己要做,怎么能够不利益最大化。所以他在行动当天,就让王哲琦派人去交易所卖空了所有相关产业,本钱当然是让先生的那几千万法郎。 感谢那晚上张啸林告诉他交易所有这种新玩法,要不然他就白扔了这么大一笔钱。这笔钱是杜月笙和张啸林的绝大部分资产。当然甄怀仁也没想到三个人得死会对上海的影响那么大,受连累的几乎方方面面,可还是那句话,你参加了游戏就不要抱怨。 再算上他通过李志清侵吞的杜张二人与黄金荣合股的产业,折价一千四百万。 “你们在这?”蜜思王笑着走了过来,坐到了甄怀仁身旁“聊什么呢?” “聊女人。”盛升颐笑着说“男人嘛,女人永远是最好的话题。” “你们啊。”蜜思王伸手摸摸甄怀仁的头,盛升颐起身“我看到老朋友了。”说着走了。 “还疼吗?”蜜思王低声问“那晚吓死我了。你胆子真大。” “我什么都没有,要是胆子再小点还怎么混?”甄怀仁拿开蜜思王的手“男人的头不能随便摸的。” “嘁”蜜思王任凭甄怀仁握住了自己的手把玩“怎么想把我们三个凑一起?” 甄怀仁不耐烦的说“别提了,倒胃口。” “那算了。”蜜思王笑着说“本来还打算给你当红娘呢。” 甄怀仁一愣,笑了笑“你不怕那个不男不女的报复你?” “怕啊。”蜜思王却得意的说“可上次她就没吭声。” 甄怀仁大笑,搂住了蜜思王的腰。 “别闹了。”两人正腻在一起,徐可行走了进来“蜜思王,米斯特罗来了。” 蜜思王笑着靠在甄怀仁怀里“然后呢?” 徐可行翻了个白眼,转身走了出去。 “我先生。”蜜思王不用甄怀仁问,直接说“一个浪子。” “浪女配浪子。”甄怀仁想这么说,却忍住了,因为蜜思王封住了他的嘴。 一大早甄怀仁啃着一根萝卜走出卧室,门口陈庆之已经等着了。 “你的胸花。”陈庆之递给甄怀仁“十分钟后出发。” 甄怀仁接过,关上门跟着陈庆之往楼下走。 一楼已经有不少人,大家和陈庆之打了招呼,依旧鲜有人理会甄怀仁。甄怀仁也不在意,坐到了一旁。 因为结婚的婚房在孔院长别墅,酒宴在中央饭店,所以这里大部分都是孔令侃的狐朋狗友。 “甄先生。”甄怀仁正抽烟,一个青年走了过来“敝人曹景鸿,在上海有家小的贸易公司。”说着双手奉上名片。 对方主动示好的自己,甄怀仁双手接过,又拿出鲜少使用的,安占江给他准备的名片递了过去“请坐。曹先生刚从国外回来?” “是的。”曹金鸿坐下后说“之前在美国读书,今年刚刚毕业,就想做些生意。” “哪方面的生意?”甄怀仁随口一问。 “只要合法,哪方面的都做。”曹景鸿赶紧说。 “看来曹先生交游广阔啊。”甄怀仁想要结束谈话。什么都做,意味着什么都不精,不就是广播里说的皮包公司吗? “家母的朋友李度先生在总税务司录事司任税务司。”曹景鸿不得不说了一个有说服力的理由。更何况,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来还好听一些。 甄怀仁看了眼迥对方异于华人的眼睛点点头“如果这样,我想过两天可以请您一起喝一杯。” “我的荣幸。”曹景鸿也知道场合不对。 此时外边响起鞭炮声,众人纷纷起身。 “大家走吧,去接新娘子。”盛升颐从外边走了进来。 第31章 豪华婚礼 虽然是订婚,不过因为新郎是孔令侃,所以排场比上次甄怀仁见到的庞文浩婚礼规模还要大,门口已经等着一水的奔驰,头车还是拉风的奔驰500k敞篷车。这还就算了,一旁还停着一辆敞篷车,车后备箱打开,里边放着一台摄影机。 甄怀仁不由感叹自己没见识,走到奔驰500k身旁看了起来。他只是听说过这款车,没想到还有机会近前看看摸摸“到底是德国货。” “你要喜欢,回头开走。”孔令侃笑着坐上车。 “不不不。”甄怀仁赶紧说“不合适。”他有自知之明,什么身份坐什么车,这东西看看就好“路上慢点。”多余的嘱咐一句后,甄怀仁转身走到了后边第三辆车。让他意外的是车子里坐着的是个女人,很漂亮。因为互不相识,甄怀仁只好坐到了副驾驶。 不多时车子启动,甄怀仁很快发现负责前边摄像车子里的镜头有意无意会对着自己这辆车,立刻感觉不对。想了想,拿出枪“开过去,把头车拦住。” 司机哪里肯答应,一扭头,看到了枪,不敢吭声,只能脱离车队,加速超车别停头车,车子一停,就开门跑了。 甄怀仁走下来,拿出烟点上。 “怀仁,干嘛?”孔令侃恼火的问“我大喜日子搞事啊?” “不是我搞事,是有人搞我。”甄怀仁指指车里惊魂未定的漂亮女人又指指摄像车。 孔令侃一愣,扭头看向摄像车。 陈庆之和徐可行等人也走下车追问“怎么了?” “怎么回事?”孔令侃对着摄像车上几个人大吼。他和甄怀仁有大生意,所以可以压着火,对其他人可没有那么好脾气“说不出一二三,老子弄死你们。” “大少爷,不关我们的事。”车上一个帮闲赶紧撇清“我……是二小姐安排的。” 孔令侃一愣,立刻知道这事不能声张。跳下车,来到甄怀仁面前看了看“爱莲君啊,这事闹得。” 甄怀仁一听这名字就更火大了。爱莲君,评剧“四大名旦”之一,可是这时代一个戏子再红也只是个戏子。把自己和这个戏子安排在一辆车,甄怀仁转身就走。 孔令侃赶紧拉住甄怀仁“怀仁,怀仁,千错万错,我的错,我的错。这事是我安排不周。安排不周。” 甄怀仁也不过是做做样子,毕竟得罪孔令侃从哪方面说都不值得“孔公子,我不是不给你面子,人要脸树要皮,都这样了,我去只能让你扫兴。改日,改日我当面向嫂子赔礼。” “改什么日,这样,你不是喜欢这辆车,走,你开我坐行吧?”说着对跑到一旁观望的司机大吼“看你妈啊,开车。” 甄怀仁走了两步,扭头对车里的爱莲君说“我连累你了,改天一起吃饭。”孔令侃哭笑不得“放心,没人敢动她。”说着扭头对众人说“继续,继续。” 甄怀仁坐进车里,看了看,直接去扭钥匙,却没反应。 “错了,错了。”孔令侃赶紧伸手拨动钥匙旁的开关“再打火。” 甄怀仁再次转动钥匙“我靠,我靠。”扭头看向孔令侃“它这怎么这么多档位?”甄怀仁开的都是减配车,就一个前进,一个后退,不知道怎么玩。 孔令侃直翻白眼,只好开始给甄怀仁简单讲解。直到十多分钟后,车子才缓缓启动。 车队在孔令侃的指引下来到了一片别墅区。远远的就听到了鞭炮声。甄怀仁不由腹诽,孔家这婚礼怎么中不中洋不洋的。 甄怀仁在张家人的指引下停好车子,孔令侃笑着走了下去。甄怀仁刚下车,就被塞了一把喜糖。笑呵呵的会合了直翻白眼的徐可行,陈庆之跟在孔令侃身后走了进去。一进门就看到当中一张八仙桌上边摆满了酒,几个男女老少笑呵呵的看着他们。甄怀仁好像有印象,却又不敢肯定,没吭声。 “新郎官,来来来,按照我们这的规矩,要喝酒的。”其中一个中年妇人笑呵呵的吆喝起来。 孔令侃一愣,显然他不知道。 甄怀仁一听果然没错,很好理解,当初宋院长什么身份,如今孔令侃听着名头大,可是不过一个二世祖。扭头看向徐可行“孔公子喊你。” 徐可行正看热闹,赶紧往孔令侃身边凑,没曾想不知道谁绊了他一下,几步后前扑到了八仙桌上,顿时一桌酒水全都打落在地。 “喝酒。”本来苦着脸的孔令侃顿时精神一阵,将杯中酒喝完。 “进去,进去了。”甄怀仁一边扶起徐可行,一边起哄。陈庆之自然看的真切,可是孔令侃一高兴,就说明徐可行不吃亏反而赚了,自然不会给甄怀仁表功,立刻跟着起哄。 徐可行本来恼火,可是见此,立刻高兴的大喊“进去喽。” 众人立刻冲破娘家人的第一关走了进去。 第二关明显是准备不足,亦或者说没时间启动,就让孔令侃等人冲过,直接到了新娘房外。甄怀仁原本想跟着过去,却不想一上楼,正好看到了被关在门外的张乐怡。果然人家不一样,谁听说未亡人还没满月就参加婚礼的? 所以甄怀仁不动声色的凑了过去。他本来也不至于这么急色亦或者疯狂,可是孔令伟太过分了,他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蜜思王告诉他,孔令伟正在追求张乐怡。这在他听来虽然诧异却并不惊奇,毕竟广播里说后世这并不是什么大事。 似乎是心有灵犀,张乐怡立刻往更远的地方移动。只是甄怀仁抢先挡住了她的去路。 张乐怡只好转过身,装没看见。可是看不见不等于事不存在,如同那晚一样只是如今是众目睽睽之下,张乐怡感觉腿软了,不由自主的靠在甄怀仁身上。 人都是现实的,曾经她不管走到哪都是所有人的焦点,如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房内房外的一对新人,根本没有人注意她这个未亡人。更过分的是,甄怀仁比那晚还过分,等她回过味来,赶紧抽回了手。 终于新郎经过考验进入了新娘房,众人跟着乱哄哄的走了进去。甄怀仁深呼吸一口气,把名片塞进张乐怡手里,却立刻被拧了一下。人都是有脾气的,可以理解她生气了,也可以理解她在撒娇。不管怎么说,张乐怡没有把自己的名片扔了。 “乐怡。”一个气质妇人走了过来“怎么不进去?”说着看了眼刚刚从她身旁走过的甄怀仁。 “算了。”张乐怡心虚的将原本准备扔的名片放进了上衣兜“不进去了。” 甄怀仁走进新娘房,里边正有摄影师和照相师不停拍摄,甄怀仁站到一旁。 新娘子却真的不如张乐怡好看,倒是几个女傧相看起来不错。 时间有限,呆了一会,就有一个带着写有“迎亲”胸花的中年人走进来,招呼大家到楼下拍照。 甄怀仁离门最近,直接走了出来,不用看也知道张乐怡不会在这里,率先走下楼,果然张乐怡正和几个贵妇坐在主位一旁聊天。甄怀仁走到一边让开通道,身后乌泱泱下来一群人。虽然张乐怡自始至终没有看甄怀仁一眼,可是那不安的双腿已经暴露了她的底细。 女方的的司仪也开始招呼人往外走,甄怀仁这次没有凑过去。而是照了几张后,来到一旁,不经意的一扭头,看到了有一阵没见的卢秋漪。卢秋漪做贼心虚赶紧扭过头不看甄怀仁。甄怀仁不以为意,这些大人物彼此联姻,哪怕政见不同,没什么好奇怪的。 这时有个帅气青年走到了卢秋漪身旁递给她一瓶可乐,说着什么。甄怀仁顿时脸色难看起来,却又很快释然,这不正是他想要的结果。 “有请评剧皇后爱莲君为大家献上一曲。”远处传来司仪的声音。 甄怀仁借机走了过去。 卢秋漪不动声色的看了眼那妖里妖气的狐媚子,顿时觉得恼火。一个两个,都是这样,他的爱好倒是广泛。电影大明星,戏曲花旦,不过总算比寡妇强。甄怀仁家里的那三个女人,两个寡妇,一个弃妇,再加上那个陈韫阖,都能凑出一桌麻将了。 “秋漪也喜欢听戏?”黄腾广笑着说“听说这位很出名。” “妖里妖气的。”卢秋漪少有的口出恶言,却并不后悔,扭头看向黄腾广“你看到了,我不是乖乖女,会说人坏话的。” 黄腾广笑了起来“我也是坏人。” 卢秋漪一愣,不吭声的回到女伴那边。 黄腾广不知道自己说错什么,想要解释,却又无从下口。 磨磨蹭蹭间,司仪开始招呼男方迎亲人员上车。 甄怀仁自然不会再去头车,四下看看,随便选了一辆已经有人的车坐了进去。对方看甄怀仁进来,没有吭声,只是片刻后下了车,甄怀仁也没有理会。瞧不起我没关系,十三年后都他妈的扯平,想到这,甄怀仁不由对那个中国充满了憧憬。人人平等,没有剥削,每个人都奔着一个方向,发展我们自己的国家。只是又很快充满了沮丧,因为他注定无法参与其中。因为该死的易正伦,这个混蛋,混蛋。 “这是您的车?”甄怀仁正暗自发狠,有个西服革履的青年走到车旁向里边看看。 “是你的?”甄怀仁斜睨对方。虽然他的手没有血,可是如今的气势已经不是几个小玩闹可以比拟。 果然对方后退一步,赶紧解释“我的意思是,我能上车吗?” “请便。”甄怀仁说着挪挪位置,可是那青年却坐到了副驾驶。 “认识一下,我叫冯力文。”对方说着拿出名片双手奉上。 甄怀仁一愣,接过来看了看,果然是冯力文,中国保险股份有限公司的精算师。竟然和另一个冯力文同名同姓,心情顿时糟糕“抱歉,我没有名片。” 冯力文对于甄怀仁突然拒人千里之外有些尴尬,只好说“我是想认识您,没有恶意。” “认识我?”甄怀仁不耐烦的说“我有什么好认识的。” 冯力文笑笑不吭声了。 片刻后甄怀仁主动打破沉默“抱歉,你的名字和我一个朋友一模一样。只是他不在了。”他可以不解释,可是觉得是自己失礼在先,还是解释了。 冯力文想了想“是三青团的冯力文干事?”见甄怀仁没有否认,冯力文直接说“该说抱歉的是我。” “算了,不提了。”甄怀仁拿出烟递给对方一颗“你是女方亲戚?” “朋友。”冯力文接过烟,拿出打火机为甄怀仁点上“我父亲和张家有些生意往来。” “我不做生意。”甄怀仁审视冯力文。 “我也不做。”冯力文解释道“我们家的产业我大哥打理。” “精算师是干什么的?”为了缓和气氛甄怀仁问。 “就是算给客户赔偿,怎么陪,同时设计保单。”冯力文解释。 甄怀仁点点头“那你们肯定数学好。” 冯力文自谦一句。 “我有个朋友,有些生意,只是对于算账一途实在一窍不通。如果冯先生有空,不妨看看。酬劳方面一定会让冯先生满意的。”甄怀仁却想到了别的上边。 冯力文自然是立刻答应。 两人正聊着,司机走了进来,启动汽车,显然要出发了,甄怀仁不再吭声。 车子很快来到了孔家在附近的别墅,甄怀仁走下车不紧不慢的和冯力文一同走进院子。不多时就看到了一身男装的孔令伟还有人比花娇的蜜思王。只是甄怀仁没兴趣凑过去,和冯力文说了一声,转身往孔令侃等人那边走去。眼看就要走到陈庆之身旁,斜刺里走过来一个人“你这个人怎么回事,有你这样做傧相的?” 甄怀仁莫名其妙的看向陈庆之和徐可行。只是不等二人开口,那人又说“还愣着干什么,站那边去。”对方根本没有控制音量的意思,反而声音很大,生怕别人不知道。 “好的。”甄怀仁无视了周围人的目光,乖乖的走到陈庆之身旁。他是孔令侃的傧相,丢人也是丢的孔令侃的,根本提不起一点兴趣。 那人明着意犹未尽,只是很快有男方的“当家子”走过来询问情况。 “这是宋家二舅舅。”陈庆之低声说。 “哦”原来是那个喜欢栽荷花的废物,甄怀仁看着对面的女傧相笑了,突然感觉很有意思。宋院长死了,宋家要想撑起来,就必须有人顶上。只是不知道,亲外甥可靠还是亲弟弟可靠啊。 “你当时怎么不骂他?”孔令侃恼火的质问甄怀仁“觉得我好欺负是吧?你之前的蛮横劲呢?”他是到了从休息室出来后才知道这事得,立刻找到甄怀仁。 “我是你的傧相,可以给你甩脸子,因为我是你的客人,你就得应承。可那位不一样。今天来的都是你的亲朋好友,我和你舅舅撕扯,先不说身份悬殊,就是你的脸上能好看?”甄怀仁早就想好了说辞“算了,人家不过说几句,我又不会少块肉。人家可是你外祖家的顶梁柱……” “屁的顶梁柱。”孔令侃一听更生气了“说我不学无术,可我最起码知道做了要认要负责,可是他呢,就知道栽荷花还有脸给我充大个。” “行了,外边一堆客人等着呢。今天是你大喜日子,别找不痛快。”甄怀仁说着打开门,看看外边等着的陈庆之,徐可行等人“我们可是要今晚喝的你上不了床。” 外边一群人立刻哄笑起来,说是订婚,其实怎么回事大家都知道。 孔令侃收拾心情,也不想搅了自己的好事,笑骂一句“兄弟们,给我好好招呼他,看谁上不了床。” 徐可行立刻应了一声。 “我又没有老婆,尽管来。”甄怀仁嘚瑟的喊了一句“看谁后悔。”说着将孔令侃推了出来。 众人簇拥着孔令侃走进宴会厅,甄怀仁早早找了一个不起眼的位置坐下,免得一会真被孔令侃的狗腿子徐可行灌酒。不得不说孔家真是如今民国最顶级的豪门,这中央饭店不是有钱就可以包下来的,更不是谁有钱就可以将饭店大小四个宴会厅都坐满的。庞文浩那次也不过是才坐了一个中厅。 周围的人有老有少,面对甄怀仁这个恶客,并没有过多关注,依旧彼此继续窃窃私语。甄怀仁乐的逍遥,拿出顺来的喜烟点上。 “甄怀仁。”这时旁边有人轻轻喊了一嗓子。 甄怀仁扭头看去,是个漂亮的女人,似曾相识,却说不出对方的名字。 “忘了?”女人笑着走了过来“育群中学的梅琳。” 甄怀仁早就忘了什么育群中学,不过这么漂亮的女人他如果见过应该不会忘,起身装作记起来的模样“你不是……” “我退学了。”说着向甄怀仁介绍他旁边叼着雪茄冷眼旁观的一个人“我先生,何国知。” 甄怀仁扭头一看,对方是个有些谢顶的中年人,笑着打了声招呼,何国知矜持的点头算是回礼。 “两年多没见,洋气了。”梅琳不得不岔开话题“当警官了吧?” “胡混吧。”甄怀仁敷衍一句,正要想借口摆脱这种尴尬的局面,徐可行走了过来“怀仁,怎么坐这了,快点,一桌人都等着呢。”说着拉起甄怀仁的胳膊就走。 “徐公子。”刚刚还爱答不理的何国知已经起身,赶紧恭敬的和徐可行打招呼,双手奉上名片。 徐可行没有接,看了眼甄怀仁“你朋友?” “我朋友的先生。”甄怀仁笑着说。 徐可行看了眼脸色尴尬的梅琳,诡异的笑了笑,接过名片“走吧,你可躲不过这一场酒。” 甄怀仁无视了何国知递给自己的名片,向梅琳苦笑一下,就被徐可行半推半拽的走向男宾主席。 果然远远的就看到男宾主席摆满了一溜的大碗。 甄怀仁笑着说“我听说酒喝多了坏脑子,我要是变成了傻子,以后可就挣不到钱了。” 原本兴冲冲的徐可行一听,琢磨来琢磨去,待两人走到男宾主席,开口“今儿个是孔干事的大喜日子,闹归闹,可是点到为止。” 众人狐疑的看着徐可行,这灌甄怀仁酒可是徐可行提议的,如今怎么反而说这些,好像显得是他们没安好心。只是徐家势力也不小,又有孔令侃罩着,大家只好默不作声,顿时没了刚刚的兴奋样。 甄怀仁笑着坐了下来,看着还发愣的众人说“坐吧。” 众人无语,如今的局面好像大家都在等着他一般,顿时有人不爽。可是也知道场合是哪,黑着脸坐了下来。 “怀仁,书记长批准了咱们那个提议了吗?”徐可行也不傻,已经意识到了问题,身为圈中人,什么都能丢就是面子不能丢。 “钱副书记长原则同意。”甄怀仁平静的说了一句“图个喜庆嘛。” “对对。”徐可行笑着说“要的就是喜庆。”说道这突然想起什么“那么咱们的服装怎么办?” “服装?”甄怀仁不知所谓“就穿各自的校服就好啊。” “那哪行,你看看电影里,那都是一水的……”徐可行说着开始给土包子甄怀仁普及现代化的审美观念“必须统一服装。” “没钱。”甄怀仁苦笑“按你说的那样,每个人的开办费没有三十块下不来啊。我已经攒了小两千人了,这么多人就要六万块啊。” “不就是六万块钱吗,多大点事。”这时对面一个大腹便便的青年不屑地说了一声。 可是不管甄怀仁还是徐可行都没有搭理他。 “这确实难办。”徐可行知道甄怀仁公是公私是私的意思。之前还不明白,可是回去问过一些人后,都说这么做是最稳妥的法子。公私分明,谁都挑不出错。 “什么难办?”陈庆之走过来坐下。 “咱们庆典那个计划要六万块钱的开办费。”徐可行言简意赅的说了一句。 “不止六万。”甄怀仁继续说“这么多人参加,不给劳务就算了,最起码车马费,中午一顿饭你的管吧?用场地人少了可以凑合,这么多人,你得找个正经地方吧,又是一笔钱。七七八八的下来,怎么也要七万块钱。” 陈庆之挠挠头“确实难办。” “几位哥哥要是难办,这钱我出。”又是那个大腹便便的青年插话。 甄怀仁依旧当没听见“我这半个多月四处化缘,原本说动了乐善好施的上海滩闻人镛杜先生,可是……”摇摇头。 “对啊。”徐可行赶紧说“咱们认识人多,四处要一点,不就够了。” “回去和孔干事商量商量,这可是大事。”陈庆之不动声色的配合二人。 “这可是露脸的事。”甄怀仁不由感叹“我就纳闷了,怎么一个个的就这么想不明白。” “就是,就是。”徐可行递给甄怀仁和陈庆之一颗烟“到时候大人物们一来,看咱们热闹肯定会问这是谁出的钱。多大的脸面啊,想不通,想不通。” “我都包圆了,包圆了。”大腹便便的青年直接起身走到甄怀仁和徐可行中间“几位哥哥,给我个面子,我兜底,不管多少我都出。” “一边去。”坐在徐可行身旁正为他点烟的瘦高青年不屑地说“你丫挺的就是个挖矿的,什么时候这种事轮到你了?三青团的人还没死光呢。”说着看向甄怀仁“参事,杜博衷,咱们算是半个老乡,我是北平人。” 甄怀仁点点头。 陈庆之和徐可行不动声色的对视一眼“不对啊,怀仁,我怎么发现你算漏了。服装有了,鞋呢?大家不能空着手到那转一圈拉倒吧。怎么也要置办一些气球,彩带什么的吧?” 甄怀仁想了想“你的意思是请戏班子?” “对,戏班子,就请……”徐可行刚要说出口,陈庆之插话“咱们团的广播站不是下月初就要正式播音了,正好现场播出去。” “这可是扬名立万的好机会。”甄怀仁突然想到了广播里说的那些大明星“你们谁有认识的明星,在会场唱上几首提气的歌……” “几位谈性如此之高,不如喜宴之后,去寒舍小酌。”隔壁的一桌过来一位中年人,递给甄怀仁一张名片“敝人宋汉仑,在九江有几条船。距离这里很近。” 甄怀仁起身接过宋汉仑的名片,对方只给自己,显然其他人都认识。然后将自己的名片递给对方“幸会。” 此时司仪的声音响起,请宾客入座。一直被无视的胖青年只能悻悻然回到了座位。 在一长串甄怀仁只听过没见过的大人物粉墨登场后,最重量级的宾客在孔太太等一众英雌的簇拥下出场了。甄怀仁突然喊了一句“起立。” 卢秋漪看着大厅当中特立独行的甄怀仁等人,不由有些腹诽。毕竟在她看来这样做,真的有些尴尬,甚至丢脸。 恰在此时,那桌传来了很大的笑声,只一声内里却充满了嘲讽。 “格朗得斯坦德。”黄腾广仗着这一桌的二世祖没有几个听得懂,低声嘲讽一句。 卢秋漪皱皱眉头,有些人,只能自己骂,被人若是出言不逊,她是不会高兴和答应的。 同样觉得尴尬的还有作为张厉生代表前来的庞文浩。虽然走仕途,往上爬该不要脸面的时候必须不要脸。可是任谁也不会主动凑过去,把自己的脸面放在地上任人踩啊。甄怀仁这么做,就算以后爬上来,也不会让人看得起的。 只是鼠有鼠道,个人有个人的缘法,正如他当初听说甄怀仁牵涉cp不抓后,立刻躲了。却不想自己表弟竟然柳暗花明,借此一跃龙门,弄得他好不尴尬。所以他才决定先暂时观望,保持和甄怀仁若即若离的关系。倘若甄怀仁真的趟出一条路,自己也可以跟着沾光;反之自己也可以独善其身。当然,郑若兰和甄怀仁之间的暧昧,他也有所察觉,警惕也是必要的。 “礼毕,坐下。”甄怀仁如同机器一般说了一句,立刻坐了下来,陈庆之和徐可行等人赶忙跟着坐了下来。 徐可行忍着激动,看了眼对面的胖子,对方立刻心虚的低下了头,刚刚那阴阳怪气的一声笑就是这厮发出的。 甄怀仁的目光却被跟在那位客人身旁的一个年轻的女人吸引。不动声色的问了一句“那位就是孔大小姐?” 徐可行心情不错,低声说“那是委员长的亲侄女。” 甄怀仁不再吭声了,亲侄女啊,孔家那个祸害怎么跟人家相提并论。不说别的,但就样貌来说就完败。看对方的气质,想来也是个知书达理的,更不要说这一看就是个好生养的。 酒宴在一长串的仪式之后正式开始。孔令侃当了半天木偶,此刻走了过来“怀仁,跟着我敬酒去。” 甄怀仁一愣,却没有拒绝,起身跟着孔令侃走了。据他所知,究竟是选择陈庆之还是徐可行一同陪着敬酒,孔令侃可是头疼了不止一两天,没想到最后一刻孔令侃选了自己。 作为今天最重要的嘉宾,孔令侃自然要和张贻如先敬主席的一桌客人。甄怀仁端着酒盘不动声色的站到了同样身在主席的张乐怡身旁,身子故意微微前倾,蹭着张乐怡“新郎新娘来敬酒了。” 张乐怡恨得牙痒痒,这世间真有胆大妄为如此的。可是她哪怕地位再高,也是女人,更何况,她现在是个寡妇。甄怀仁和孔令侃关系如此之近,据妹妹说两个人正在谋划做大生意。如果自己嚷嚷出来,搅黄了两人的好事,对自己没有一点好处。 宋太太不动声色的挪动脚,踩住了甄怀仁,直到孔令侃假模式样的喝完杯中白水,这才抬起脚,心情舒畅的坐了下来。可是心有所感,一扭头,就看到了坐在另一桌冷眼旁观的孔令伟,心头没来由的有些心虚。 甄怀仁也早有防备,所以当孔令侃夫妇来到孔令伟那桌时,他特意站在孔令侃身后,不给孔令伟使坏的机会。 让甄怀仁意外的是,没走几桌,就看到了庞文浩,只是场合不对,他也没有多说。孔令侃得知庞文浩是甄怀仁表哥,有些意外,转去下一桌的路上,话里有话的说了句“怀仁和张部长关系挺近啊。” 甄怀仁没好气的说“真要是近,我会在这?” 跟着张贻如的傧相看了眼甄怀仁,张贻如笑着说“怀仁这叫真人不露相。” 孔令侃笑骂一句。 又过了几桌后,来到了卢秋漪所在的席位。 “什么时候喝你的喜酒?”孔令侃看了眼卢秋漪笑着问黄腾广。 黄腾广笑笑“总有机会的。” 众人起哄,甄怀仁站在旁边没有吭声,不过他都感觉自己笑的很假。 卢秋漪同样没有吭声,有意无意的看向甄怀仁。看到那么假的笑容,卢秋漪突然笑了。 “笑了笑了。”旁边有人立刻起哄。 黄腾广看去,却只看到收敛笑容的卢秋漪,不由有些失望。 孔令侃几人又走了几十桌之后,几人终于来到了刚刚甄怀仁坐的那桌,只是这次梅琳坐在了何国知的身旁。 这些都是无关痛痒的小角色,所以孔令侃十分敷衍的用嘴唇沾了沾酒杯就往下一桌走去。甄怀仁例行公事的说“诸位慢用。”转身对旁边的一桌宾客说“新郎新娘来敬酒了。” 梅琳可没想到,当初的一个北侉子如今竟然可以登堂入室,甚至她们高攀都没有门路,心情顿时有些不好。 “你们同学之间也该多来往一下。”何国知不动声色的说“你不是说他喜欢你的那个同学嘛?” “那都是多会的事了。”梅琳小声回了一句“再说那个死丫头有眼无珠,如今人家哪还看得上她。” 何国知并不死心“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他也是刚刚打听才知道甄怀仁是谁,三青团是干什么的。这妥妥的zz新星啊。只要抱住这条腿,后半辈子就不愁了。 今天来的宾客实在太多,待走完全场,竟然已经是两个小时之后“咱们就在这吃。”说着孔令侃直接坐到了大厅门口备下的一桌空酒席旁“赶紧吃,一会走人还要送客。” 甄怀仁也是饿得前心贴后心,坐了下来就开吃,甚至连一句话都不想说。 “琪英,坐下啊。”张贻如笑着说“现在可不是淑女的时候。” “就是,就是。”孔令侃一边吃一边说“你看看怀仁,就跟饿死鬼投胎一样。” 甄怀仁一边胡吃海塞一边说“我这叫有备无患,有的时候就吃个痛快,没有的时候,我也饿不死。” 几个人笑了起来。 正吃着,就看到了同样敬酒的孔院长夫妇走了过来,甄怀仁赶紧起身。 甄怀仁赶紧学着小说上的话咬文嚼字应付这位孔公子的父亲。孔院长夫妇和众人说了几句后就出去了,毕竟这时候前头敬酒结束的宾客已经有离席的。 “你们吃吧,我们两个去就行了。”孔令侃不动声色的说了一句。 “对。”张贻如笑着起身“不着急。” 甄怀仁和胡琪英对视一眼,胡琪英终究不敌甄怀仁的目光,低下头。 “怀仁,走了啊。”这时旁边有人走过来打招呼。 甄怀仁一抬头,是刚刚在酒席遇到的警高师兄,如今在首都防空司令部担任科长的赵秉坤。更重要的是,他是陈梅泉的丈夫“行,陈秘书一直说聚聚,改天我请客。”甄怀仁面对对方是有相当的心里优势的。那首歌怎么唱的“回忆筑成空,欲望凝成洞。”好歌。 也许是看有人开了头,后边一堆甄怀仁认识不认识的人纷纷走了过来辞行,等甄怀仁反应过来的时候,对着折返回来神情诡异的孔令侃夫妇说“你们还不如在这里送客人,都让我俩当替身了。” 孔令侃一听大笑,张贻如笑着凑到了胡琪英身旁说笑话。听着不时传来的低笑声,甄怀仁不用想也知道这两位会说什么。 “慎言,我们走了。”正说着,黄腾广护着卢秋漪等人走了过来打招呼。 孔令侃刚才不过做做样子,他心高气傲的哪里会看得上一个普通的二世祖。此刻笑着坐在酒桌旁头都不回“行,慢点。” 黄腾广有些尴尬,甄怀仁权当没看到,拿出烟坐了下来点上。他怀疑自己状态不对,所以眼不见心不烦。 卢秋漪心中撇撇嘴,看你装到什么时候。故意说“贻如姐,改天让姐夫带着我们一起去兜风啊。” 张贻如有些诧异卢秋漪这个冷美人怎么今天表现得这么奇怪,却笑着走了过来“没问题。”说着手放到孔令侃肩膀上,孔令侃笑着回身战起来“你看看,饿了一中午,怠慢了,没问题,没问题,我的车技还是有保证的。比某些人强。” 某些人只当没听到,继续大吃大喝,这时胡琪英伸手为他夹了一个丸子,只是不吭声。甄怀仁有些意外的看了眼胡琪英。 “我不喜欢当挡箭牌。”待孔令侃等人走了出去,胡琪英平静的说。显然甄怀仁和卢秋漪那掩耳盗铃的把戏人家已经看破。 “这话说的。”甄怀仁挠挠头“我们之间真没事。” 胡琪英看着甄怀仁,显然是等着下文。 “你知道这一点就行了。”甄怀仁却没兴趣玩暧昧,有这时间他多喝点药,养好身体不好吗? “bb”胡琪英说了一句。 “啥?”甄怀仁一愣,有些不高兴“就算我不说也不用骂我2b吧?” “不,我不是,我没有。”甄怀仁显然打乱了胡琪英的节奏“我说的是bad boy。不是那个……” 甄怀仁看对方那手足无措的样子,反而觉得好笑“好了,我知道。不过我以为你管我叫baby,真的下了我一跳。” 胡琪英立刻明白甄怀仁在逗自己“你果然是坏人不是好人。” 甄怀仁听到似曾相识的一句话笑了笑“对啊,这年头好人有活头嘛?你们不都要赚钱堪比范蠡,情趣堪比西门庆,对于人专一堪比柳下惠嘛。这种人有,不过早就死绝了。” “什么死绝了?”徐可行和陈庆之凑了过来,不过两人都带着女伴。 “好男人死绝了。”甄怀仁笑着说。 徐可行狐疑的看了眼胡琪英“谁说的,我不就是?” 众人大笑。 第32章 让我们一起骗鬼吧 吃完饭甄怀仁没有去宋汉仑的别业,而是来到了宪校修改明天召开的临时会议的议题。原本的国庆庆祝,如今眼看着有人买单,他当然想要借机将很多部门的缺编经费掺和进去。 “对,所有你能想到的器材,人员岗位,都要在下午五点前派人送过来。”甄怀仁挂了电话。接过林又新递过来的文件“怎么样,听说吵架了?” “还能怎么样。”林又新几次打开甄怀仁的手,却又没有躲开“他说我那不对,非说我偷人了。” “你本来就偷了。”甄怀仁笑着将林又新拉进怀里“这就叫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焉。” “还说。”林又新没好气的说“你得给我摆平他,否则别人怎么看我?” “怎么摆平?”甄怀仁低头吻住林又新。 “你不是在中央警校嘛,把他调回去,做个科长总可以吧?”林又新抱住了甄怀仁的脑袋。 甄怀仁哭笑不得,闷声闷气的说“我怎么感觉是你们两口子给我设套?” “不行拉倒。”林又新说着松开手,轻轻推开甄怀仁的头“你就看着我被他打,被他骂吧。” 甄怀仁翻了个白眼“你也不早点说,如今他到了宪校再去中央警校,你真当那位李教育长是什么活菩萨?” “那……”林又新沮丧的说“你说怎么办?” “说到底他不就是想当官嘛?”甄怀仁仰视天花板“这样,给我点时间,想想。” “我可都靠你了。”林又新靠在甄怀仁怀里。 甄怀仁自然看出林又新的小心思,可是却不点破。林又新和离离不一样,离离的小心思更像是对他的坦诚,而林又新的小心思让甄怀仁觉得厌烦。哪怕对方也有一张漂亮的脸蛋,可是这年头漂亮的女人少吗?对于普通人而言也许真的很少,可是对于如今的他来说,并不稀缺。 这时电话响起,同时传来敲门声。林又新坐了起来,整整衣服,走了过去。 “第四课,甄怀仁。”甄怀仁看了眼门口走进来的陈梅泉“对,你的报社所有的发展计划都报上来,批不批是我们的事。嗯。”说着看看手表“五点之前,晚一秒,都没有你们的份。”挂了电话,伸手拿起陈梅泉放到桌上的文件“为什么将歌舞团置于广播电台的名下?” “这年头蹦蹦跳跳的哪怕再光明正大,也要考虑周围人的观感,人言可畏啊。”陈梅泉伸手拿过一支烟点上。 “最近怎么抽的多了?”甄怀仁一边看一边点点桌子。 “你不是喜欢抽嘛。”陈梅泉回呛一句却把烟扔在了桌上。 甄怀仁抬头看着陈梅泉“吃醋了?” “胡说。”陈梅泉矢口否认“我是怕你死在女人肚皮上。都那样了……” 甄怀仁笑笑,低头继续看了起来。 陈梅泉看甄怀仁没有想象中的反应,更加不满“没事我出去了。” “嗯。”甄怀仁回了一句,毫不理会甩门而去的陈梅泉。他自然明白陈梅泉说的什么,可是他是不会改的,也不想改,也改不了了。因为随着时间一步步的推移,他把自己已经逼上了绝路。要不然就是一条路走到黑,要不然就是粉身碎骨。说实话,如果没有那个市政工程,甄怀仁就怂了,可是有了这个市政工程,甄怀仁是真的想给所有中国军人,中国人打个样。日本没什么了不起,几十年后不会再让它们狂妄下去。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孙明经和胡兰成已经将重新编练的预算送了过来。尤其是胡兰成,亲自跑了过来,预算报告是次要的,重要的是借机向甄怀仁汇报了未来半年的工作方向和思路。甄怀仁其实并不关心这些,他要的只是胡兰成在他需要的时候做需要做的事情。可是渐渐地在胡兰成这个思路的启发下,又结合广播里的一丝半爪的痕迹有了一个新的想法。 “分社?”胡兰成没想打他为了拉近和甄怀仁的关系,故意罗列的似是而非的话题,竟然引出了这么一个新的方向“甄先生的思路自然是好的,可是我社毕竟才成立月余……” “我们不能永远跟在别人的后边。”甄怀仁直接打断了胡兰成的话“我们是后发,后发的优势就在于我们比前辈少走了弯路。这叫‘超前部署’。如今的各个通讯社受限于经费问题,大都拘泥于一隅,就算是中央社也更多的是采编本地的新闻。我们要建分社,不但每个省都要建立,印支,星加坡,加尔各答,沙特,埃及,伦敦,柏林,华盛顿,纽约都要。”甄怀仁越说越兴奋“到时候,我们三青通讯社的影响力就不限于国内,而是世界性的通讯社。不要小瞧舆论的影响。这是我们的战场。” 胡兰成已经震惊到无以复加的地步,甄怀仁真是个大胆的人。可是反过来想一下,倘若甄怀仁的构想能够成立,那么,又是一番何等的风光“卑职不才,愿意跟随先生左右。”有甄怀仁在,他就不需要向其他的报社一样,考虑经费的问题。不需要考虑经费问题,也就意味着不需要考虑读者的取向。 “所以。”甄怀仁打开胡兰成的预算看了看“你现在就可以开始招人了,我会派人协助你的。”甄怀仁确实信不过胡兰成,这人有才无德。不过却不是因此想要分权,而是这个工作十分的重要,胡兰成要负责整个报社的运营,必须有专人来运作。 胡兰成没有反对,也不容他反对。 胡兰成走后,甄怀仁开始翻开孙明经的预算书,正看着电话响起“第四课甄怀仁,冯力文?是的,是我找他来的。好的。” 甄怀仁转过办公椅看向窗外,远处大门口一名青年刚刚坐回一辆轿车,不多时从缓缓拉开的宪校大门开了进来。 “这是三青团的通讯社,广播部,还有电影部送来的预算书,现在你要做的是把这些预算以合理地方式消化进庆典使用费里。”甄怀仁说着指指另一边一份表格“做好了,你就是三青团的干事。做不好,对不起,我不养闲人。” “甄哥,你误会了。”冯力文解释道“我不是为了参加三青团,我是想跟着你。” 甄怀仁看看冯力文“有什么不同?” “有,三青团有很多的大人物。可是我只跟着你。”冯力文坚定的说。 甄怀仁觉得自己脑子不够用“我不明白。”拿起孙礼送来的紧急搜罗来的冯力文的简单资料看了看“你毕业于汉堡大学,妥妥的高材生……” “因为我想要证明我自己。”冯力文平静的说“我目前的所有一切都不是我自己拼来的,都是家里给的。甚至我在德国这几年也并不像履历上说的那么优秀。” 甄怀仁皱皱眉头“你是要告诉我,你无法胜任这份工作吗?” “不。”没有和甄怀仁连上线的冯力文连忙否认“我的意思是你让我看到了不靠别人的希望。我以为当今,脱离了家庭,我将一事无成,可是你打破了我的这种看法。你靠着自己,如今一路拼了上来……” “那么多将军难道是靠着家族?谁不是靠着自己。”甄怀仁立刻打断了冯力文的话。 “不,他们的时代已经过去,如今是一个……”冯力文辩驳。 “不,你在国外太久了。你不了解,他们的时代没有过去。”甄怀仁平静的说“依旧是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只是你不知道,你没看到而已。你想做出成绩给家里看,想证明自己,这没什么?我也想。所以你就要先把我安排的事情做好。我提供一个舞台,由你来表演。” “好的。”冯力文点点头“我明白你的意思了。”说着将几部分资料和在一起“我在哪开始?” “去隔壁看看谁在,让她们安排。”甄怀仁看看冯力文的履历“你还在德国银行干过?” “是的,不过是打杂。”冯力文实事求是。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甄怀仁看出冯力文最大的缺点是没信心“告诉你个事,我之所以走到今天,和我的努力没有一毛钱关系。”却不再说。 冯力文想问又不敢,只好悻悻然离开。 冯力文看来是真的很想做出成绩,甄怀仁下班时,依旧独自在办公室核算。甄怀仁没有打扰对方,直接开车来到中央国术馆又挨了几个小时揍之后,才回了家。 “我看你是纯属有病。”向影心没好气的看着甄怀仁怀里的樊瑛“你也不劝劝。” “我也等着要儿子呢。”樊瑛说着又往甄怀仁身上挪了挪“不管。” 甄怀仁身后的安占江冷笑“等到时候要是不管用,砸了那老头子的买卖。” 几个女人笑了起来,甄怀仁有些无奈“能力越强责任越大,果然没错。” “呸”向影心撇撇嘴“那话是这意思?” “对了,我明天要去上海谈点事,你们晚上乖乖的。”甄怀仁笑着亲亲樊瑛,不动声色拍拍后背的安占江。 “你有什么正经事我怎么不知道?”安占江没好气的问“不会是准备到上海破戒吧?” “误会,绝对是正经事。”甄怀仁立刻喊冤。 “那你去干什么?”向影心好奇的问。 “挣点钱,好养你们。”甄怀仁笑着钻进了被子里,房间里立刻响起了一片惊叫。 甄怀仁一大早练完拳,回到别墅,细妹已经摆上了早点。甄怀仁一边嚼萝卜一边笑着问“怎么又有黑眼圈了?” 细妹已经免疫,走过来开始伺候甄怀仁吃饭。 这时电话响了,细妹没有去接,因为甄怀仁在。可是甄怀仁拍拍细妹“你是咱们家的管家婆,下午那些下人来了你可是要抖抖威风的。” 细妹这才走过去拿起电话“甄宅,哪位?好的。”将话筒捂住“说是先生的嫂子。” 甄怀仁有些无奈,他就知道会是这样,起身来到话机旁将细妹抱住亲亲,这才接过电话“嫂子,刚回来几天,这几天不行,事情太多,对,嗯,嗯,我的意思是我在听,吃饭呢。下星期?八月十五?哦,好吧,那就……八月十五。”甄怀仁挂了电话,亲吻了细妹“再不松开我脖子就断了。” 细妹赶紧松开,坐起身抱住甄怀仁“先生是不是不要我了?” 甄怀仁哭笑不得“你一个人伺候得了她们三个?再说了,还有我呢?” 细妹稍稍放心“洗洗脸……” “你给我洗。”甄怀仁无赖的站了起来。 细妹红着脸推着懒洋洋耍无赖的甄怀仁去了洗手间。 这次的临时会议其实相当的简单,简单到书记处所有的成员只有甄怀仁出席,其他人都是派了一个代表。自然就变成了甄怀仁来主导。所谓的检讨更像是自我表扬,然后秘书处在甄怀仁授意下提出的所有提案都毫无悬念的通过。 哪怕就是谷司令的代表也没有对在宪兵部队设立政工干部制度提出任何的反对意见。 偷鸡不成蚀把米的谷司令终究只能看着他挡了半天,军委会(总)政训处提了无数次的政工干部制度由三青团落实。想来对方一定会自我心理安慰,毕竟这事钱主任那里并没有反对。 心情不错的甄怀仁原本打算立刻赶回宪兵司令部处理其他的事情,陈梅泉这次脾气比较大,今天直接请假了。林又新跟他玩条件,故意找了借口躲着他,显然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甄怀仁也没想着惯着她们,爱搭理不搭理。 可是黄庭礼却偷偷凑了过来“科长,范太太和王太太,赵太太在办公室等着。” 甄怀仁皱皱眉头,这几个女人想干什么?还要不要影响了?可是又不敢不去,只好把事情交给袁辟璋和林汉文,自己带着黄庭礼赶了回来,最起码需要一个见证人。 “范处长,我们老赵,还有王教官什么水平甄科长也是晓得的。”果然来者不善,一见面,赵太太先发制人“不比林科长差吧?如今三青团里里外外都是你甄科长在忙前忙后,总需要人手吧?” 甄怀仁皱皱眉头“老范他们的意思?”心态倒是稳了“黄副官,去将范处长他们请来。” “不干他们的事,是我们想的。”范太太赶紧说。 黄庭礼看甄怀仁没有吭声,立刻走了出去,还贴心的关上门。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他也不会去请范处长等人,以免事情一发不可收拾,回自己的办公室忙手头的事情去了。 原本以为很快甄怀仁就会把三位太太打发走,却不想眼瞅着到了午饭点,办公室的门还没有动静。正要借着续水的机会提醒一句,房门开了。 赵太太三人走了出来。黄庭礼赶紧赶紧低下头装着工作,直到外边杂乱的脚步声消失,这才敲门走进了甄怀仁的办公室。 甄怀仁正一边吃萝卜一边打电话“下午五点,就这样。”挂了电话,将最后一口吃完,对黄庭礼说“你和林秘书说一声,问问范处长他们三个的意见。虽然这不合规矩,可是这三位也是人才。” “是。”黄庭礼腹诽,看来甄怀仁这一上午没说过三位女将。气的把早晨他刚刚买来的一盘子白萝卜都吃完了。 甄怀仁点点头“行了,我去司令部,没什么特殊情况,下午一直在那。”说着起身走出办公室,习惯性的来到播音室,打开收音机,调好频道,可是依旧没有动静。迅速的关闭后,拿起一份报纸走了出去。虽然他推断广播和流星雨有关系,可是又不敢肯定,所以养成了这么一个特殊的习惯。只要自己在宪校,总要每天听一次。 “有人告诉我以形补形。”甄怀仁一边看两个特警队送来的工作计划一边给怀里的安占江按摩“我就试试。” 安占江哭笑不得的钻在甄怀仁怀里轻捶“呸,臭流氓。” 甄怀仁笑着说“有句话叫‘我是流氓我怕谁’。怎么样,是不是很拽?” 安占江没好气的直起身子“我现在才发现,不是易正伦带坏了你,是你带坏了人家。” “怎么好端端的提起他?”甄怀仁皱皱眉头。 “好好好,是我错了。”安占江少有的与其轻柔的开始哄甄怀仁“不提他了。” 甄怀仁狐疑的看着安占江“你今天怎么了,这么奇怪,病了?”说着贴在对方胸口“没有啊。” 安占江同样没有恼火,反而依旧语气轻柔的说“我没病,是感动。” 甄怀仁不明所以的看着安占江。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不等甄怀仁问,安占江反而抢先询问。 甄怀仁心里直说,瞒着的多着呢。 “行了,别骗我。”安占江已经知道了答案,却没有深究“你给老何家里寄钱的事,我知道了。” “知道了?”甄怀仁莫名其妙,自己给何尚武家里寄钱?他可从来没有这么做过。 “还装。”安占江没好气的说“我生气了。”说着要起来,却被甄怀仁拉进怀里“我怕你不高兴。” “谁……”安占江正要反驳,却想明白了,甄怀仁寄钱给何尚武家里,不就意味着甄怀仁判断何尚武活不成了,这话要是说给自己,说不得自己真要大耳刮子抽他“那我现在知道了,可没有不高兴。”人已经失踪两个月了,她内心中已经放弃了,更何况如今她的心已经不在何尚武那了。 “那还不是我玉树临风,伺候的你服服帖帖的……”甄怀仁故意岔开话题。 安占江果然上当,撇撇嘴“那是你吗,是……?”话没说完就看到甄怀仁脸拉了下来,只好吻住甄怀仁。 待安占江走后,甄怀仁把特警一二队的计划扔在桌上,开始考虑是谁干的。送钱意味着于心难安,常靖中不会,胡斌?孙千?还有易正伦。这小子怎么总是阴魂不散,好好去西北做cp不好吗?干嘛还要做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 下午一下班,甄怀仁直接开车来到了二区的一座小院见到了南京红万会的会长陶保晋。对方就是怀特介绍的代表红万会的代表。甄怀仁一开始就不是特别情愿,毕竟他让安占江查了崇明事件的始末,对于红万会的解释嗤之以鼻。不但如此,安占江还送来了如今在日本人治下的红万会的情况,看的甄怀仁想砸桌子。不过显然陶保晋是有备而来。 “名誉干事?”甄怀仁似笑非笑的看着陶保晋“我只听过贵会有荣誉会长,如今可好,来了个荣誉干事,干什么?难道在贵会干活还是一种荣誉?”简直岂有此理,甄怀仁直接翻脸,别说什么荣誉干事,就是荣誉会长他都不屑一顾“我就是一个小处长,你告诉怀特,我没这本事吃这碗饭。”说着起身就走。从他进来到离开不过五分钟。他当然是故意的,毕竟民众训练部部长为周佛海,他指着人家鼻子骂的那叫爽,怎么可能还指望别的。只是怀特的面子要给,这才捏着鼻子来了。 车子直接开到中央火车站,因为来早了,甄怀仁直接来到旁边的一个小摊,要了一碗臊子面吃了起来。 “老板一碗面。”不多时一个中年人走了进来,坐到了甄怀仁不远处。 甄怀仁也不理会,大口吃完,付钱之后直接走进车站,待到时间到点,检票坐上了前往上海的列车。 因为是夜班车,所以人并不多,眼看就要发车,一个中年人提着行李坐到了甄怀仁对面。 甄怀仁用胳膊碰了碰自己的腋下,继续看着报纸。这个中年人就是刚刚在面摊遇到的那个人,甄怀仁不相信巧合,一切的巧合都只不过是精心策划的阴谋。 “先生有火嘛?”列车启动,中年人坐到了窗边,拉开通风窗。 甄怀仁拿出打火机递给对方。 “好家伙,这东西不便宜啊。”中年人点着烟还给甄怀仁“谢谢。” “败家娘们买的。”甄怀仁笑着回了一句。 “哦?”中年人有些意外“先生看上去很年轻啊,成亲够早的。” “是啊,孩子都十几岁了。”甄怀仁笑着谢绝了对方的烟,拿出自己的烟点上。 “看不出,看不出。”中年人诧异的看看甄怀仁“先生看上去也就二十来岁啊。” “我面相年轻。”甄怀仁笑着说“先生去上海谈生意?”对方的穿着很符合一个商人的形象。 “是的。”中年人笑着说“一笔大生意。” 甄怀仁点点头,不再吭声。 “先生呢?”中年人反问。 “偷情。”甄怀仁笑着回答。 “偷情?”中年人错愕的重复一句,显然没想到甄怀仁可以这么无耻的说出来。笑道“还是先生活得明白。” “不然呢。”甄怀仁笑道“等我老了,再想玩,就玩不动了。” 中年人哭笑不得。 “先生,听曲嘛?”正当两人尴尬的聊天时,走过来一老一少两人,老头拿着胡琴,小丫头脆生生的问“五分钱听一首。” 甄怀仁本来不想听,可是看到那个小丫头冻的有些紫的手,还有那张懂事的脸“这么着你们唱《天涯歌女》吧。” “先生,我不会。”小丫头沮丧的说。 “那随便唱吧。”甄怀仁不以为意,他只知道这首歌是三十年代的歌曲,却不知道如今有没有被人造出来。 “不如您教我吧,我唱给您听。”小丫头似乎对这首歌的名字有些感触。 甄怀仁摆摆手“我不行的,很难听的。” “没事的,我记性好,您给我起个调。”小丫头乖巧的说。 甄怀仁想了想“好吧。”说着开始唱了起来。 “……家山呀北望,泪呀泪沾襟……”小丫头很有慧根,只听甄怀仁那五音不全哼了一遍,就记住了,而琴师更是了不得,很快就拉着胡琴跟上了调。只是显然小丫头更在乎的是思念郎君。 一曲唱罢,甄怀仁拿出一张十元放到了小丫头的托盘里“拿去暖暖手。”说着看了眼老琴师,想要说什么,可是又没有开口。 小丫头感恩戴德的跟着老琴师走了。 “先生这首歌从哪听来的?”中年人好奇的问。 “忘了。”正说着,不远处又传来了小丫头的歌声,依旧是刚刚的《天涯歌女》“好听就记住了。” “先生如果不嫌弃,我们可以一起走啊。”火车停靠在真如火车站,甄怀仁二人随着人流走出车站。中年人邀请甄怀仁,甄怀仁看看车上下来的几个人笑了“好啊。”却没有动地方。 就在中年人挥手示意车旁的几个人行动时,周围冒出来一群拿着枪的人顶在了他们身旁“别动。” 甄怀仁笑着说“埋了吧”说完转身上了一辆开过来的车扬长而去“直接去法租界。” “好的。”胡斌立刻加速“我回去会调查的。”甄怀仁来上海知道的人没有几个。 甄怀仁回了一声,虽然他知道消息是从哪泄露的,可是并没有制止。有时候保持对内的警惕还是很有必要的。 车子很快来到了法租界里樊菊丽的一处别墅。 “很好。”甄怀仁听了吴四宝对于如今上海帮会情况的汇报,点点头“你们的想法很对,先把能拿在手里的攥住,剩下的回头再说。” “这都是李先生的注意。”吴四宝赶紧说。 “公董局已经同意由黄太太接替杜先生,出任公董局华董。”甄怀仁点上烟“黄太太已经决定推荐老李担任新任的巡管。”虽然如今租界当局对于华人公职人员的地位给予了一些提高,可是除了极个别的人,例如黄金荣,金廷荪外,大部分最多就是巡管一级。 李士群赶紧恭敬的说“某自当为您和黄太太效死。” 这话说的这么露骨,吴四宝憋着笑,赶紧附和。 “哦对了。”甄怀仁想到什么“特别督察长金先生那里你们也去拜访一下,我已经打好招呼了。” 青洪帮讲道义就不会这么乱了,所以甄怀仁不为别的,就为了李志清也不可能让李士群,吴四宝等人一家独大。张啸林空缺下来的公共租界工部局华董的位置如今已经成了上海滩新近的女富豪樊菊丽女士的囊中之物。虽然樊菊丽是法国籍,可是谁让有一种名叫双重国籍的制度存在。 甄怀仁打发走李士群、吴四宝等人,李志清、樊菊丽才从楼上下来“我看这个李士群不像好人。” 甄怀仁笑着说“他要是好人我还不敢用呢。” 樊菊丽坐到甄怀仁身旁好奇的问“为什么?” “在上海,好人是发不了家的。”李志清笑着扳过甄怀仁的脑袋拥吻。 樊菊丽气的咬牙切齿。 上海的秋天是有味道的,那沁人心脾的桂花香总会让你感觉景不醉人人自醉。 铃木井一坐在客厅沙发上,一边欣赏院里的景色,一边静静的喝茶,哪怕他一大早就来到了李志清的家,如今已经到了中午。 “久等了。”甄怀仁平静走下楼,边吃萝卜边问起身的铃木井一“铃木警官有事?” “是的。”铃木井一微微躬身“听说您来了上海,特意来看望老朋友,同时还有件事情拜托。” “请讲。”荀相递给对方一支烟,示意对方坐下。 “听说昨天您来上海遇到了劫匪。”铃木井一接过烟,说出了考虑好的说辞“是我的失误,毕竟那是我的辖区……” “我不知道铃木警官从哪听到的消息。”甄怀仁笑着点着烟“我来上海一切正常。” 铃木井一看了眼甄怀仁“一切正常?” “对啊?”甄怀仁看着铃木井一“风平浪静,无惊无险。” “大概是搞错了。”铃木井一笑笑“毕竟这年头让个把人消失并不难。” “你是在威胁我?”甄怀仁点上烟。 “不,我在陈述事实。”铃木井一起身微微躬身“告辞了。” “不送了。”甄怀仁没有动,眯着眼看着铃木井一的背影。他没有自大到单枪匹马敢和日本人掰手腕,可是却必须表现强硬。否则日本人怎么会相信自己有底气,又怎么会相信那些自己胡说的理由。不过李志清,樊菊丽她们的安全必须小心了。倒不是甄怀仁多么怜香惜玉,而是她们目前还有用。 傍晚时分,甄怀仁再次来到罗别根别墅,这次新换的门卫很聪明,坚持对甄怀仁进行了搜身之后才把他放了进来。 “你的计划听起来很不错。”维克多沙逊听了甄怀仁天马行空的计划后想了想“可是我能从里边得到什么?” “钱。”甄怀仁平静的说“那四百万英镑的损失你都可以找补回来。”他当然不会说出计划的全部,而只是删减版,最起码没有说孔令侃和自己打算赖账。至于最后如何解套,他的回答是“会有一个替死鬼。” “你知道今年日本整个年度预算是多少?”沙逊戏谑的看着甄怀仁“22.8亿日元,军费10.78亿日元。而你们打算骗多少?要知道四百万英镑就相当将近于五千三百万日元。日本人很穷,他们怎么可能拿出至少占预算2.6%左右的资金给你们?” “我想我刚才说的你应该听到了那可是太平……”甄怀仁不得不承认自己道行太低,看似无懈可击的计划,在高手面前处处漏洞。 “我听到了,按照你说的,那笔宝藏至少有五十亿美元。”沙逊耸耸肩“好吧,如果我不知道底细,一定会为它疯狂的。至少五十亿美元。” “那么你的意思是?”甄怀仁听不懂。 “既然要做,就要胃口开到最大。”沙逊循循善诱“否则谁会相信你掌握着这近百亿美元的秘密。” 甄怀仁不确定的问“难道八千万日元还是小胃口?”尽管甄怀仁和孔慎言已经很大胆,可是两人也没有脱离现实,经过反复计算后,打定主意骗八千万日元,然后用“六千万(含有差价)”日元收买沙逊,剩下的按照4:3:2:1分配。 “恕我直言。”维克多沙逊点上烟“于做生意而言,你给我擦鞋都不配。” “那是多少?”甄怀仁这次却没有恼怒,悉心求教。说实话对于骗钱他真的没什么经验,他更擅长抢。在他看来八千万都是他壮着胆子提的。毕竟他也查过,日本今年刚刚被编列预算内的最上级重巡洋舰造价也才两千四百八十三万三千九百五十日元“一个亿?” “对。”沙逊笑笑“不过不是那种废纸。而是美元,最好是英镑。” 甄怀仁的嘴都长得老大“不可能,不可能。一亿美元就是三亿多日元,更不要说一亿英镑。他们前年的02造舰计划一共还不到五个亿……” “你认为不可能,是因为你没有底气,不敢想。”维克多递给甄怀仁一支雪茄“你骗他们八千万是得罪了他们,十三个亿也是得罪了他们。有区别吗?” “……”甄怀仁无言以对,半天才说了一个蹩脚理由“日本人是出了名的抠门,他们怎么会答应呢。” “那是至少五十亿美元,一百六十五亿日元。不要说是十三个亿日元,就是花五十亿日元,只要弄回来都是值得的。”维克多慈蔼的说“只要他们把钱打进来,我要两成,剩下的多少都是你们的。” 甄怀仁抽着雪茄“我可以回去协商,可是你得先下本钱。” “为什么是我?”维克多沙逊不满的看着甄怀仁“你把那四百万花到了什么地方?那些女人都是镶钻的?” “我们不贪心。八千万不行,其实两千七百万就可以了。现在是你要玩这么大,还躲在后边,所以你得出血。让他们有压力。”甄怀仁也有自己的理由“否则他们不会相信我的……”他不擅长骗钱,却并不代表他不懂得风险把控。 “你本来就和他们合伙的,找他们合作顺理成章。”维克多沙逊打断甄怀仁的畅想,根本不为所动。 “一码是一码,而且合同的事让他们对我已经有了疑心。”甄怀仁指指桌上自己送来的那份一亿英镑的担保合约“他们的人上午刚刚见过我。很不高兴。” 维克多同样收到了消息。“他们怎么说?” “能说什么,威胁我和我的女人。”荀甄怀仁笑笑“你挽回了一个亿英镑。难道不该下本儿?” “多少?”维克多接受了这个理由。 ““拖拉机和卡车各一千辆,挖掘机也要一百台。”如今设在爱尔兰的福特逊f拖拉机售价395美元,算上其他,大概进价410美元,也就是1353法币,当然这是没有进口商的差价,如果算上进口商的差价,大概要三千法币,卡车同样,国内售价4000以上。至于挖掘机,甄怀仁来这之前都不知道有这东西,还是刚刚进来看到有施工队在花园里施工看到,打听来的。 “三十万英镑。”维克多勉强接受价格“为什么订购这么多,你们根本没有足够的司机。” “三个月后机器到的时候,我们会有的。”甄怀仁自信的说“我们马上就要开设技校。” “你很有野心。”维克多笑了“尽管你像个白痴。可是你是个有野心的白痴。” “如果你这样会心里好受一些,我就当没听到。”甄怀仁扭头看向维克多的桌摆。 维克多立刻闭嘴了“我不会让我的甜心踏上这片土地。” “无所谓,你现在就可以走出别墅,前往英国的海军基地,去你们的任意殖民地啊。”甄怀仁笑了。 维克多郁闷的不吭声了,如果他那样做,傻子也知道是谁偷走了合约,日本人可都是疯子,一定会想到甄怀仁。是的,他此刻并不担心自己。事实上他原本的计划就是等甄怀仁拿回合约后立刻在一队都是西人海军组成护卫保卫下离开上海。至于甄怀仁的死活他并不在意,甚至日本人杀了甄怀仁他还会鼓掌。日本毕竟是亚洲最强大的国家,并不是大英帝国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的。他所谓的报复不过是给自己一个台阶。 可是如今不同了,甄怀仁这个粗鄙的家伙给了他一个可以真正解气的计划。虽然有风险,可是并非不可控,而一但事成了好处很多,所以他决定留下。 与其说这次维克多上了甄怀仁的当,不如说维克多是被甄怀仁几个人想出的法子刺激了。到了他这个岁数,该玩的,吃的,喝的,睡得都经历过了,很少有再让他感到激动的情况。而如今他感到了心跳的感觉。 第33章 我们一起捞外快吧 一早醒过来,蔡文娜已经不见踪影,甄怀仁简单梳洗后走出房间,就听到了楼下的说话声。 “醒了?”蔡文娜笑着起身“下来吃饭。” 甄怀仁看看同样起身的卢酩清,这个角度,赶紧送走。 “眼看都十月了,你亲戚该来了吧?”甄怀仁来到餐厅,坐下来头一句话,就火药味十足。 卢酩清没处躲只好硬着头皮说“你放心,我过两天就走。” 蔡文娜盛了粥端给甄怀仁“走什么,听他胡说。你走了,谁跟我作伴?” “作伴?”甄怀仁没好气的说“可以啊,易正伦不仗义,我不会学他。” 不等卢酩清松口气,就听甄怀仁语带不善的说“不过你是要杨将军养你,还是我养你?” 蔡文娜不等卢酩清开口立刻翻了脸,伸手将甄怀仁夹住油条的筷子打开“滚。”说着还不解气的张牙舞爪的抓向甄怀仁。 甄怀仁不过是因为昨天智力完全被维克多碾压,心里不痛快,所以借题发挥。如今才记起自己说了什么,赶紧躲开蔡文娜的手将她按在桌上“你想清楚了,要么她走,要么我走。” “滚,你滚,再让老娘见到你,捅死你。”川妹子的泼辣劲彻底爆发的蔡文娜说着一口咬住甄怀仁的手腕。 甄怀仁闷哼一声,松开手“行,以后一刀两断。你别他妈的后悔。”说着大步走了出去。 卢酩清赶紧凑到趴在桌上的蔡文娜身旁“蔡姐,没事吧?” 蔡文娜却没有吭声,无声的抽泣起来。 卢酩清顿时自责,扶着蔡文娜坐到椅子上“蔡姐,你别难过了,你喊他回来吧。我走,马上走的。” 蔡文娜赶紧拉住卢酩清说“什么话,你一个大姑娘,谁都不认识,能去哪?不准走。” “蔡姐,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卢酩清坚定的说“我父亲在上海也有几个朋友的,况且我应该能够找到同学的。已经很难为你了。” 蔡文娜好说歹说,奈何卢酩清去意已决,只好硬塞给她两百块钱,找了出租车将她送走。 “我累了,午饭不吃了。”蔡文娜揉揉肩膀,对自己的梳头婆姨说“别忘了下午给先生熬的药。” 梳头婆姨赶忙回了一声,刚刚那么大动静她也是历历在目,如何就没事了? 甄怀仁把衬衣袖子往下拽拽,遮住那一圈小牙印,走进了一处弄堂。东拐西绕,来到了里边一处院门外敲敲门。 “侬哪个?”一个老妪打开门上的小窗。 “金教授,我是他老家娘舅的朋友。”甄怀仁回了一句。 里边片刻后打开门,甄怀仁大模大样的走了进去,余光扫了眼门旁站着的一个壮汉,在老妪引领下大步往里边走去。 院子不大,甄怀仁却至少看到了二十多个人。 很快来到了正屋前,老妪示意甄怀仁等着。甄怀仁却一把推开,直接走了进来,一进门,三把枪对准了他“先生似乎不应该这样。” “那也要看对谁。”甄怀仁似笑非笑的看着面前的四个人“你们想要玩《群英会》还差点火候吧。”说着大咧咧的坐到了椅子上,放下礼帽“留下一个说话。” 唯一没有拿枪的老叟示意众人,枪手们愤愤不平的走了出去“我以为……” “你以为什么都无所谓。”甄怀仁拿出烟点上“关键要我以为。” “那么对于王哲琦等同志的事你怎么解释?”老叟选择了隐忍。 “这正是我要来的目的。”甄怀仁拿出几张照片“井上千代子,日本外务省特务,王哲琦生前已经怀疑他了。我按照他的要求,把人放了,之后,就这样了。”王哲琦虽然死了,可是也算代表朝鲜流亡者与甄怀仁建立了联系。原本这些人要求在镇江或者南京见面,甄怀仁却坚持来此。很简单,他要自抬身价,需要他们被献祭给日本人。 “事实上,我听到了另外一个版本。”老叟坐到了甄怀仁对面,拿起照片一一看了起来“日本人跟踪金普元夫妇,想要司机绑架。恰好王先生带人赶到,发生了交火。” “恰好?”甄怀仁笑笑“有那么多恰好吗?” 老叟握紧拳头“没有。” “不急。”甄怀仁顿了顿“操之过急就太便宜了日本人了。” 老叟狐疑的看向甄怀仁“您的意思是?” “你们不是一直申请枪械吗?”甄怀仁笑着掐灭烟“我收到情报,日本人的海军陆战队新换了一批装备。按照他们那抠门样,换下来的枪械一定会海运送去华北、东北或者他们国内。”胡斌等人盯着铃木井一,无意中听到了这条消息。说实话,不管日本人还是普通人都没有太过保密,毕竟这批军火数量庞大,启运之后由陆战队押运,几公里就是码头,运载装船,谁都不相信有人胆子这么大。 甄怀仁看老叟不懂,不由有些乏味“虹口那边的治安属于日本海军陆战队。如果你们让井上千代子她们知道,你们从外国即将获得大批军火,那么日本人会怎么做?” “当然是派出海军……”老叟也是阴谋诡计行家,立刻明白了什么意思“我们此时在其他地方制造事端,更加摊薄他们的兵力。然后趁机抢走他们换下来的枪械。”却又皱眉“这需要严密的配合,最起码需要枪械的转运时间,我们也需要必须得装备。”还有一句他没有说出口,还要拿人命填。哪怕只是少量的海军陆战队也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 “装备我可以提供一批,时间到时候则会通知你。”甄怀仁又点上一支烟“不过左右这几天。来不来得及?” “我可以凑够一百人。”老叟盘算片刻。 “能带走多少带走多少,带不走的炸掉。对了,司机一定要可靠的。”甄怀仁提醒一句。 老叟不再犹豫,正如虹口事件为流亡政府换来了国民政府的帮助一样,这件事成了,利大于弊。 甄怀仁转移话题“培训班的人员准备的怎么样了?”他今天之所以来这里,一是为了给这些高丽棒子关于王哲琦死因大家都能接受的解释。二是为了另一个计划,在朝鲜人里招募合格的志愿者进行培训后潜伏进入日本。广播里说了战争时期,日本对于国内中国人严防死守,对于朝鲜人反而相对宽松。 “这正是我要说的。我们人很多,可是并不是都适合做情报工作。”老叟同样对于此事十分上心。甄怀仁的级别虽然不高,却权利很大。况且甄怀仁也算中国军方目前最为积极回应他们的一方。尽管中国方面在一二八和虹口事件后开始半遮掩或者秘密的援助他们,甚当家人陈阿大都和他建立了不错的关系,却没办法回避一个事实,中国军方并不是特别积极。经过最高阶层指示,他们化名分散进入中国各级军校学习,这种秘密日本人都能知道,可见军方对他们是多么的不待见。 “所以呢?”甄怀仁没有表态。 “我听说您在中央宪兵学校和中央警官学校都有任职。”老叟提出了自己的条件。 “不可能。”甄怀仁直接否了,想了想“你将所有中文口语过关的人整理出来,我来另想办法,最迟十一月底有结果。” 老叟一听,顿时有了精神“拜托了。”却又欲言又止。 甄怀仁皱皱眉头“兄弟是痛快人,可以就答应,不可以也不会耗着。” “我听闻tyl是党内之党,风气焕然一新,不知我国青年能否学习?”老叟赶紧说。 “你们?”甄怀仁看老叟态度虔诚,没来由的有种找到天朝上国的感觉“贵国内也有青年信我团之信仰?” “孙先生是我辈楷模。”老叟赶紧恭维一句。 “好吧。”甄怀仁痛快的答应下来“你准备吧。”说着起身“一个小院子里边挤着这么多人,你们太小瞧上海的青洪帮了。” 老叟有些尴尬“实在是经费不足。” 甄怀仁想了想“日本人在上海的有八家银行吧?”问完之后走了出去。 “说好了演戏,你个泼妇,竟然真的咬我。”甄怀仁晚上回到家就开始收拾蔡文娜主仆。 “谁让你说什么‘杨将军养还是你养’。”蔡文娜不服气得向后一撞。 甄怀仁应声摔下床,捂着脸爬了起来,不等发火就被蔡文娜拥吻。 床上的梳头婆姨想看不敢看,只好闭着眼不吭声。 “你不担心卢妹妹遇到坏人?”风收雨散后,蔡文娜靠在荀相怀里“那么漂亮,你也舍得。” “又不是我女人。”甄怀仁又拿起一根白萝卜吃了起来“我没对她做什么已经够对得起易正伦了。” “哦。”蔡文娜笑了笑,瞪了眼正为甄怀仁揉鼻子的梳头婆姨,对方赶紧错开眼。 一早,甄怀仁按照维克多的指点,拜会了数家英美法银行的华人经理,中午来到了公共租界的一处西餐厅,四下看看,走到了不起眼的一处地方“亦自尅由自密,阿由密斯特约翰·维维安·杜鲁门?” “耶。”对方站了起来,个头不高,看起来斯斯文文的,更让甄怀仁意外的是对方竟然能够用国语“甄怀仁先生?” “是的。”甄怀仁笑着和对方握手“您得中文很棒。” “我在这片土地前后十多年了。”约翰杜鲁门请甄怀仁坐下。 “可是很少有西方人愿意了解我们,更不要说学习我们的语言。”甄怀仁笑着坐下“说实话,您赢得了我的好感。” “您也是。”约翰杜鲁门笑着说。 甄怀仁点完餐后,开门见山“我们用美国的方式交谈吧。直接。” 约翰杜鲁门耸耸肩“我以为你会喜欢。” “抱歉,我不喜欢。”甄怀仁笑着说“太费脑子,说话都要猜。可是相信我,如果你要是研究文化,没有一种文化可以和我们的文化相提并论。” 看对方不明白,甄怀仁解释“我们的文化博大精深。比如,我们是这个世界上唯一没有中断过的文明。我们是人类文明的活化石。” “我不明白。”约翰杜鲁门好奇的看着甄怀仁“您是要提醒我您很狡猾吗?” 甄怀仁语塞,他不过是好不容易遇到一个看起来像白痴的家伙想从对方身上找一下被维克多碾压智商的存在感“我们进入正题。您想获得什么?” “我在美国有一家石油公司,我想要获得在西南地区的的勘探权。”约翰杜鲁门笑着说。 “西南?”甄怀仁心头一紧,他通过广播知道中国远不是现在喧称的贫油国,内里油量丰富。虽然不知道在哪,可是知道一点,日本缺油。虽然广播里的意思是日本没有在战争期间发现什么大油田,可是广播里宋院长还活到了抗战胜利后呢。一旦真的让这个美国佬发现什么,就坏了。他生怕无意中的一个小的举动,会让日本逃过天罚“恕我直言,我的国家找不出什么大油田。” 约翰杜鲁门耸耸肩“我们喜欢冒险,越是别人认为不可能的,我们反而要试试。” “那不是冒险,是赌博。”甄怀仁想了想“我知道一个地方有石油,不如咱们两个合伙我出本钱一起干。”甄怀仁记得广播里的狗大户,他还查过,这个国家刚刚立国四年,更重要的是他们还不是狗大户,因为他们没有还发现石油。原本他也就是看看热闹,毕竟那是外国,他在国内都混的跟狗一样,可不相信去了国外会多好。如今正好扔给对方。 “我有个问题?”约翰杜鲁门看着甄怀仁“为什么您知道,甚至您有钱来勘探,却不自己去做?” “因为我的背后没有强大的祖国。”甄怀仁耸耸肩。 约翰杜鲁门一愣,片刻后笑了起来“您很坦诚。这么说地方不在这个国家?” “是的。”甄怀仁笑着说“我可以提供一百万英镑的本钱。”他也算割肉喂鹰了,指望外国人跟你讲诚信根本是痴心妄想。那块地方就当免费送给对方了,甚至这一百万英镑也没问题,只要现在不从中国勘探出石油,什么都好说。 “喔。”约翰杜鲁门吹了声口哨“很大一笔钱。” “我不要你出一分钱,送给你两成股份,你当董事长,怎么样?”甄怀仁觉得自己的条件已经很有诱惑性了。 “我要八成。”对方果然是个贪婪的伪君子“作为补偿,我的公司可以被您收购。” 甄怀仁想骂人,要了自己的股份,又要自己买他的破烂公司。他毫不怀疑这破烂一定会作价二十万英镑“为什么?” “因为我的背后有一个强大的祖国。”约翰杜鲁门说出了一句让甄怀仁吐血三升的话。 “很高兴认识你。”甄怀仁起身,熟练的以退为进,消极抵抗。 “您要的那份午餐很贵的。”约翰杜鲁门笑着提醒一句。 甄怀仁笑笑,拿出钱包,将二十五元法币扔在桌上,立刻走人,显然对方在耍自己。显然对方这十多年在中国是白待了,根本不知道宁可得罪君子不可得罪小人是什么意思。想在这里找到石油,做梦吧。他没本事促成这事,可是他保证,一旦约翰杜鲁门获得了勘探权,就是这家公司的末日。它的一分钱都不要想从这个国家拿走。 “拖拉机总装线还有五百辆卡车的合约已经签了。”樊菊丽把合约放到了刚刚放下电话的甄怀仁面前,熟练的钻进了他的怀里“你真棒。” 甄怀仁当然知道这个女人是在间接夸她自己的眼光“董事会通过了吗?” “是的。”樊菊丽哪怕此刻都能跟上甄怀仁的思路“明天就会从法国派人前往西贡考察迁移的问题。” “又要一个月。”甄怀仁不耐烦的抱怨一句“你这个董事长在上海,难道连派人的权利都没有?” “没有。”樊菊丽亲亲甄怀仁的脸颊安抚他“不过明年我保证,整个中法工商银行都是你的。” 甄怀仁靠在沙发上仰望天花板“明年。” “不提这些了。”樊菊丽笑着说“想不想知道让先生的消息?” 甄怀仁笑笑“看来我们的董事长对女人也很有魅力。” “我听罗瑾妍说让先生在不停的骂你。”樊菊丽说着笑了起来。 甄怀仁哭笑不得“老子给他送钱他骂我干什么?” “法郎这个月已经贬值了八个点。”樊菊丽没当回事说了一句。 甄怀仁一愣“八个点?这么多?”自己一年的利息是十五个点,也就是说一个月时间自己就赚了一半的利息。看来让先生是该骂自己,想到这亲亲樊菊丽“以后她进来我让她给你端茶递水。” 樊菊丽斜睨甄怀仁“呦,这今天怎么不装了?” 甄怀仁笑着抱起樊菊丽“因为我饿了。”说着走向二楼。 日落日出,又是新的一天,甄怀仁亲亲樊菊丽还有昨夜回来很晚的李志清,出了门,今天他的日程也不算少。 “这位是关务署总税务司录事司税务司李度先生。”曹景鸿热情的为甄怀仁介绍。 “你好。”李度穿的很得体,看得出这个美国人很看重这次会面。 甄怀仁笑着和对方握手“你好。” 总税务司署,清后期中央海关行政机关,只是长期被英国人为首的外国势力把持。民国后依旧如此,直到推翻北洋政府后,国民政府利用时机收回了部分海关权利。并将总税务司署隶属于财政部的关务署。只是内部高层依旧是洋人充斥期间,往来公文全部是英文,内里以依靠洋人欺压各级官吏为能事。不过现任总税务司梅乐和听说上位时是依靠国民政府的帮助,加上华人基层帮办等抗争,所以这几年总税务司署开始出现华人高级关员。 “大家坐下聊。”曹景鸿身旁一个风韵犹存的女人招呼道。 甄怀仁坐下,说实话他误判了,本来以为曹景鸿介绍李度是增加和自己合作的一些保障,却不想自己想的少了,看来真正有求于人的是李度。 “甄先生尝尝,我们自己做的,小酥肉。”唯一的女士笑着将一小盘零食放到了甄怀仁面前,以此来化解尴尬“很香的。” 甄怀仁笑着拿起一块吃了下去“确实不错。” 妇人很有眼力见,立刻起身“你们聊,中午在家吃,外边大油大盐的,很不好的。”说着走去厨房。 “甄先生。”曹景鸿递给甄怀仁一颗烟。 甄怀仁接过来,却问李度“凯斯特先生,坦白说,能够受邀来此吃饭我很荣幸。可是您难道不想解释一下,以便客人可以安心用餐吗?” “鸿,去帮帮你母亲。”李度终于开口,拿出打火机为甄怀仁点烟。 甄怀仁长这么大还没有遇到如此放下身段的西人,终于将曹景鸿的那颗烟叼在嘴上点着。 曹景鸿退了出去,甚至关上了厨房的门。 “您看到了。”李度耸耸肩“我在这里拥有一个完整的家,可是他们现在要让我去广东。” 甄怀仁不确定的问“税务司?” 李度点点头“听说那里的人什么都吃……” 甄怀仁却嗤之以鼻,自己要不是听了广播真就被蒙了“好了,凯斯特先生,说出你的目的,拿出你的诚意。如果合适我们今后细水长流,如果不合适,大家也算认识了。” “总税务司署总务科税务岸本广吉早就到了退休年龄了。因为东北的事情,所以去年才很坏规矩的坐了原本属于我的位置。”李度终于说出了他的目的“我知道孔公子刚刚大婚,我在公共租界有一套别墅,很不错。” 英帝国为了始终操纵总税务司署,先后两次迫使清政府接受贷款,以海关关税为质,并明确规定总税务司之职由英国臣民袭任,不得更换。哪怕如今,国民政府依旧不敢越雷池一步。原本在总税务司下设有副总税务司,可是宣统二年被裁撤后,一直没有恢复,职权为总税务司侵夺。 国民政府建立后,总税务司署内部分设总务科、汉文科、统计科、审计科、伦敦科、人事科,还有五年前成立的缉私科,共为七科。七科中,以总务科税务司的地位最高。日本凭借九一八霸占东北之后,东北税务司也自然落入了日本的势力范围,在大连税务司福本顺三郎的协助下,两千八百万两关银为关东军所得。而总税务司梅乐和甚至为了安抚日本人,在去年将原本的总务科科长丁贵堂派遣留洋考察,换上了如今的日本人岸本广吉。 美国人崇尚的是实力,作为国民政府统治最为牢固的区域,李度相信,在这里就算换掉一个日本人,也不会有什么问题。所以他才有了这个想法。 甄怀仁自然不知道这些,也就没有办法明白这件事情背后的严重性。他靠在沙发一边,待李度说完笑着说“凯斯特先生,您是不是误会了?”看对方不明白,直接说“孔公子作为孔家长子什么样的房子没有见过?” 李度语塞,他平常都是收钱,根本不会送钱啊“甄先生放心,您的那一份……” 甄怀仁抬手止住对方的话“凯斯特先生,您不明白。我们可以帮助您,可是您对于朋友的看待太廉价了。” “直说吧,甄先生,您到底要什么。”李度无奈的耸耸肩“贵国说话的方式我真的不明白。” “通俗一点,我们的东西以后免税。”甄怀仁平静的说。他当然想到了事情肯定不会那么容易就办,可是这并不妨碍他们一起谈。哪怕什么都不做,没准谈着谈着,就能找一条新的路子。 “……”李度被甄怀仁如此直白的表达吓了一跳,片刻后摇摇头“不可能,我做不到。缉私科不属于我管。” “缉私科?”甄怀仁说实话对于总税务司署内部并不清楚,在他想来总务科的税务司也就相当于原本的副总税务司,免税不过一句话的事,却不想听了李度的解释才知道根本不是那么回事“缉私科。” 这是一只此前他忽略的力量,直属于总税务司署缉私科的关警队足有数千人,更重要的是他们有一支规模不小的缉私船队,性质和水平类似于税警总团。 甄怀仁的手不自觉的敲击沙发扶手,良久之后,笑笑“也就是说我们搞定了缉私科,你就可以帮忙了?” 李度看看甄怀仁,想了想“如果我有幸能够和您这样的绅士一起投资,会很荣幸。” 甄怀仁大笑着和李度击掌。 “谈完了?”妇人端着一壶新茶走出厨房。 “是的。”李度浑身轻松,站了起来“失陪一下,我去趟洗手间。”说着起身。看来刚才给他的压力不小。 妇人自然要以女主人身份招待客人,为甄怀仁续杯后问“甄先生能不能吃辣椒?”说着坐了下来。 甄怀仁笑着说“我荤腥不忌,不挑食。” 妇人看了眼甄怀仁,这明显话里有话。果然对方并没有回避她的探寻目光,目光反而肆无忌惮的在她身上游走“甄先生怎么还没吃酒就醉了?” “酒不醉人人自醉。”甄怀仁说着靠在沙发上。 妇人微怒,起身走进厨房。 吃饭时,妇人才重新出现。如同甄怀仁所料,她对于刚才的事只字不提,甚至还主动为甄怀仁夹菜。 中午吃完饭,甄怀仁就走了,他需要详细了解总税务司署到底是什么东西,还有那个日本人到底什么玩意。 傍晚时分,刚刚回到李志清家的甄怀仁,很“不情愿”的来到了虹口外白渡桥边的咖啡馆。它的斜对面就是黄浦路106号,日本驻上海总领事馆。同治十年6月,日本在上海设立领事馆,民国元年迁入现址。该处南北各有一幢红楼,由日本建筑师平野勇造设计,协盛营造厂承建。砖混结构四层,坐北朝南,古典主义风格。 他之所以来此却不是为了迷惑谁,而是“不得不来”,通商银行的经理被日本人抓了,为此他准备了将近三天。按理说如今的通商银行是官商合股,怎么也轮不到甄怀仁这个姘头出面。可是没办法,这个经理是李志清多年的亲信。 日本在占领区和日本租界都设有领事馆,里面有警察署,执行社会治安,监视监听电台讯号,迫害进步人士,逮捕反日分子,侦破取缔反日集团等。铃木井一就是外务省领事馆警察署特高课课长。 “甄先生。”甄怀仁刚刚坐下一会,铃木井一就来了“您很守时。” “您不如说我很小心。”甄怀仁静静地喝口咖啡。 “是的。”铃木井一笑着说“您不但化了妆,这里也是死角,没有人能够偷拍到您。” “要不然您拿着照片四处散播,我就说不清了。”甄怀仁笑着突然变脸“我来了,人呢?” “我只是请叶先生喝了杯茶。”铃木井一耸耸肩。待服务生离开后,端起咖啡“事实上如果不是您的固执,原本我们可以如同上次一样合作愉快的。” “别废话了。”甄怀仁不耐烦的说“我都来了,直接说你们要干什么?” “我们有四个人失踪了。”铃木井一平静的说“您应该知道他们的下落。” “你可以去江湾那边挖一挖。”甄怀仁平静的说。 “江湾?”铃木井一眼神冰冷下来“市立第一公墓?” 甄怀仁耸耸肩。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铃木井一收敛情绪“你在和大日本帝国为敌。” “然后呢?”甄怀仁好整以暇的放下咖啡杯“说点有用的,你应该知道我的性格,也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是神奈川县一名普通商人的儿子,对了我很喜欢令太太的模样,听说刚生了一个儿子是吧?”有维克多的帮助,很多对于他来说很困难的事情如今变得很简单。 “你在威胁我?”铃木井一同样放下咖啡杯。 “你以为呢?”甄怀仁笑得好开心“凭什么你可以用我的女人威胁我?而我不可以?你为你的国家办事,我为我的国家办事,是你先越界的。” “那么您是拒绝合作了?”铃木井一面无表情的看着荀相。 “这是你们合作的态度?”甄怀仁冷笑“上次还知道送个东京女人,这次呢?” 铃木井一一愣,不确定的问“您是说您不拒绝和我们合作?” “拒绝。”甄怀仁坚定的说“你代表不了日本,我要和更高级别的情报官谈。你不配。” 铃木井一反而平静下来“我可以安排。您还有什么要求?” “我和你们做生意,求财,你们玩阴的太没品。”甄怀仁直接说“我要补偿。” “怎么补偿?”铃木井一追问。 “我有个女人马上要回重庆了。”甄怀仁看着铃木井一的反应,很显然对方知道蔡文娜的存在“她想做生意,大生意。你们负责给她弄一百辆卡车,要德国的,最次美国的,不要日本的。”甄怀仁的要价并不高,算下来大概要十五万。当然如果交税等费用算下来,就很高了,要四十万块。 “那么我们的四个人怎么说?”铃木井一没有拒绝反问。 “你不说我还忘了。”甄怀仁笑着说“我发现你们养的那几条台湾的真的不如朝鲜的忠心。” “你在试图激怒我。”铃木井一再次拿起咖啡喝了起来。 “你又是才发现?”甄怀仁哑然失笑“我时间有限,明天就要回南京,半小时没有人来,我就走。现在,你,滚。” 铃木井一不是没有见过狂妄的,可是却是第一次见到这种骨子里不把他放在眼里的。是的,这个人给他的感觉就是根本不把他当人看,起身走了出去。 甄怀仁掐掐自己的大腿,不行,得找机会把老两口绑回来。还有姐姐一家,妹妹,三伯,三伯母,姑丈,舅舅一家,表姐一家……这人还真不少。 他当然知道自己在玩火,可是事到如今他只能硬顶着,否则计划就直接胎死腹中了。正如维克多说的一样,骗八千万和骗十三个亿没有区别。 甄怀仁从洗手间出来时,座位对面已经坐着一名中年人,而铃木井一则坐在不远处。中年人看到甄怀仁站起来微微躬身“我是副总领事岩井英一。” 甄怀仁坐下“你想要知道什么?” 岩井英一笑笑“看来您没有打算和我有更深的交往。” “我们进入正题吧。”甄怀仁看看面前的咖啡。 “我们想知道您最近几天和英、美、法各个银行接触的原因。”岩井英一语速不快,声音有种让人放松的效果。 “做生意没钱。”甄怀仁不动声色的回了一句。 “什么生意需要您如此大动干戈?”岩井英一好奇的问“如果回报率不错,我可以为您联络帝国银行提供帮助。” “不用了。”甄怀仁断然拒绝“小生意。我觉得我们还是回归正题,你们到底想要什么情报?朝鲜人?cp?” “什么都可以。”岩井英一笑着说“我们对待朋友一向很大方。” “如果你们一直是这种态度,很多事就可以避免了。”甄怀仁想抽烟了“我手上有朝鲜义勇队的消息,他们计划在某个地方发动一次袭击。” 岩井英一不动声色的看了眼甄怀仁“请开价。” “我要西北和西南的地图。”甄怀仁提出了一个让岩井英一意外的标的物。西北虽然只要陕甘青新的地图资料,可是甄怀仁也不能就这么孤零零的索要,他要给自己留有余地。 “贵国的地质资料……”岩井英一笑着说。 “刚说了‘诚意’,怎么就忘了?”甄怀仁笑着说“我的要价不高,我很有诚意。”说着起身“我明天一早去南京,有决定了告诉我。”向外边走去。 岩井英一回到领事馆,刚刚坐下,几分钟前分手的铃木井一就急匆匆的拜见。 “这是百灵鸟送来的情报,‘特急’。”说着铃木井一将一张小纸条递了过来。为了训练口语岩井英一要求所有特高课上下必须在日常用汉语交流。 岩井英一拿过纸条看了看“难怪他明天要回南京。” “他想撇清自己。”铃木井一自然知道这个‘他’指的是甄怀仁“我们需要准备联络他吗?” “不用了。”岩井英一平静的说“你准备一下,明天也去南京,他手里一定还有很多我们感兴趣的,这份情报过了明天中午十二点就失去价值了。” 铃木井一并不认同岩井英一这种市侩的情报交换态度。如今甄怀仁已经对他们抱有相当大的戒心,此刻再耍这种小聪明真的没有必要。况且他有个疑虑,毕竟‘百灵鸟’的存在,甄怀仁也知道,对方难道没有防备?只是这官场不止中国有,日本乃至世界上各国都有。他人微言轻,出身寒门,是不会自讨没趣的。大不了就是乱党破坏一些地方而已“嗨。” 甄怀仁回到樊菊丽家,李志清已经回来了“我让她去香港避避风头她不去。”虽然被绑架的是李志清这边的人,可是却吓坏了樊菊丽。 甄怀仁笑着坐到两个女人中间,将她们揽在怀里“避什么风头,摆平了。以后日本人得供着你们。” “什么意思?”樊菊丽赶忙问。日本人绑架这种事她听着就害怕,可是更怕失去目前的一切。她在赌,赌甄怀仁能创造奇迹。现在果然如此,她反而有些不可置信。 “我和日本人谈妥了,以后你们只要不招惹是非,就没事。”甄怀仁大言不惭的哄着两个女人开心。 “就这么简单?”李志清相比樊菊丽看到的黑暗面更多。她知道日本人是属王八得,咬住了可不撒嘴。 “你在质疑你男人我的本事?”甄怀仁微怒。 李志清瘫软在甄怀仁怀里“该死的三个月,该死的秘方,该死的萝卜……” “……”甄怀仁哑然失笑“虽然我爱吃,可关萝卜什么事?” 李志清羞得无地自容,干脆咬在甄怀仁胸口。 樊菊丽见此,不甘示弱“就是,不关萝卜的事,我喜欢萝卜。”说着咬在了另一边。 甄怀仁咒骂一句“该死的……三个月。” 第34章 赶不到点 甄怀仁走下车看看时间,九点。慢慢悠悠的走到了候车厅坐下,点上烟,正要拿出进站前买的报纸打发时间,突然看到远处一个背影。皱皱眉头,就当没看见,可是他确实看见了。以至于当几个毛贼凑过去分工明确的开始实施盗窃时,甄怀仁直翻白眼,用报纸遮住了自己的视线。 “啊呀,我的钱包没了。”终究那位在甄怀仁上车前发现了自己的包被人割了,里边的钱包不见了。 甄怀仁冷笑一声,继续看报纸,全然不顾不远处的吵吵嚷嚷。 “难道不听话了?”伴随着一句调侃,铃木井一坐到了甄怀仁的后排“真漂亮啊。您怎么忍心呢?” “我怎么收拾女人不需要你们来教。”甄怀仁举着报纸“总算你们识货……” “你误会了。”铃木井一打断了甄怀仁的话“我们对您关于变节者的情报不感兴趣。” 甄怀仁沉默不语,他后悔没有预案,他应该准备预案的,可是自负的他认为日本人一定会对这条情报有兴趣的“那你是来送我的?” “我奉命和您建立长期稳固的买卖关系。”铃木井一很喜欢看甄怀仁发窘。他的经验告诉他,自己这边的举动打乱了甄怀仁的计划。显然甄怀仁要么忽略了‘百灵鸟’,要么就是他的安排失效了。总之,甄怀仁失算了。 “胶塞尼?”甄怀仁平静的问。 “他们不值一提。”铃木井一语气平淡“一群阴沟里的老鼠,永远见不得阳光。这天翻不了。” 甄怀仁再次沉默。 “你怎么在这?”正在甄怀仁绞尽脑汁应对时,报纸的边缘出现了一双精致的皮鞋,一抬头,卢酩清带着掩饰不住的喜悦看着他“你……啊。” 不等她说话,就被荀相拉进怀里放到了腿上“老实了吗?还离家出走吗?还耍小脾气吗?”每问一句,就重重打一巴掌。 卢酩清顿时委屈的想要挣脱甄怀仁,可是却被他牢牢的按在了腿上“信不信我在这就地正法了你?” 卢酩清不吭声了,趴在甄怀仁怀里。 甄怀仁和卢酩清如此明目张胆,伤风败俗的举动,顿时引来周围人的侧目,哪怕这里是中国风气最为开放的上海。 此时远处传来开往南京的火车检票登车的呼喊。 “上车。”甄怀仁说着站起身,放下了卢酩清,却又搂住了她的细腰,向入站口走去。 铃木井一同样起身,笑着欣赏这么一位大美女被甄怀仁粗鲁的扥向入站口。 似乎感受到了目光,卢酩清扭头看向铃木井一,对方笑着摘帽致敬。 不等卢酩清看仔细,就挨了一巴掌“再看小白脸,我就不要你了。” 卢酩清又羞又恼,却因为甄怀仁力气太大,只能被半推半抱着走进检票口。 “你个笨蛋。”甄怀仁一进包厢就将卢酩清推倒在简易床铺上,躲开撩阴腿骂了一句“你知不知道你刚刚看的那个混蛋是日本特务?” “啊,不会吧?”卢酩清吓了一跳,她实在无法将那么斯文一位先生和无恶不作的日本人联系起来。 “我现在知道为什么易正伦不来找你了。”甄怀仁冷笑着再次躲开卢酩清的黑手“就你这样,得害死多少人?” “我……”卢酩清本来不服气,可是想想这一个月的遭遇,顿时气焰全无,趴在床铺上委屈的哭了起来。 甄怀仁转身走了出去,他没兴趣哄女人,更何况他要想清楚这一切。 火车在九点四十五分准时发车。不多时,追踪而来的铃木井一就看到了盯着窗外景色抽烟的甄怀仁。 “在这吧,里边不方便。”大概想明白了事情究竟差在哪里,只是需要确认。 正说着,包厢门被拉开,提着行李的卢酩清看到门口的甄怀仁和铃木井一愣住了,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应对。 “没完了?”甄怀仁压住怒火,一步走到门口,抱住了卢酩清,一边强吻一边关上了门。 铃木井一暗骂一句,不得不转身回自己包厢去了。这种情况下,谈什么。 卢酩清看着捂着嘴的甄怀仁,怯生生的问“你没事吧?” 甄怀仁也不吭声,突然抓住了卢酩清的小腿。 卢酩清吓得大喊一声赶忙去踢甄怀仁。却根本没想到甄怀仁只是虚张声势。看着结结实实摔在地上的甄怀仁,卢酩清赶紧蜷缩在床铺一角,拿起餐桌上的烟灰缸盯着甄怀仁。 甄怀仁脸色难看,却故意大喊“继续叫啊,越叫老子越开心。叫啊。”怒视卢酩清。 卢酩清这才回过味,大概明白甄怀仁的意思。暗自埋怨甄怀仁混蛋,也不和自己提前说一声“你别过来,我,我,我,我怀孕了。” 甄怀仁顿时无语,扶着对面床铺坐了起来“你拢共才跟了老子多久?妈的,老子废了你。”说着开始摇晃床板制造动静。 卢酩清看着有趣,好奇的看着甄怀仁摇着床板。突然甄怀仁怒视自己,她这才醒悟“别过来,别……” 却看到甄怀仁挥手,赶紧闭嘴。 甄怀仁无奈,只好无声的用口型告诉卢酩清该如何做。 卢酩清更加不明所以,想要问甄怀仁,可是甄怀仁已经急不可耐,只好说“床啊,床啊……” 甄怀仁一下子扑了过来,捂住了卢酩清的嘴,凑到她耳边“笨蛋,笨蛋。老子让你……算了。别出声。”一把将卢酩清身上的旗袍撕扯开一角“记住,要半死不活。”甄怀仁小心的松开手,用被子盖住差点半死不活的卢酩清。 “再不听话,你试试。”甄怀仁说了句硬气的话,起身,松松腰带,打开门,却发现过道空无一人,赶紧走了出来。 看看左右,走到窗边继续抽烟。这事闹得,怎么感觉全都赶不到点上?看看时间,竟然已经十点半了,时间有这么长吗? “纳纹思臊。”一名拿着望远镜的浪人低声说。 “着呗。”他身后不远处,一名身穿日本海军陆战队军装,佩戴大尉军衔的中年人发出口令。 顿时满满一房间整整五十人的日本海军陆战队士兵开始检查装备。不同于普通的日本海军陆战队,这支部队除了两名领旗兵携带三八式外,其余的全部携带的都是各种长短不一的武器。只是子弹都不多,每人平均十颗子弹,剩下的就是土制炸药瓶。某赞助商的解释是租界管理严了,时间紧。好在这种子弹不难找,挪用了赞助商提供的安家费,总算又买了一些,否则连一个人十颗子弹都凑不出。 此刻斜对过的三层楼传来镜面反光。 “哏到咧。”浪人迅速说了一句。 中尉一挥手,众人转身向门外走去。 不多时一支全副武装的车队在一辆装甲汽车的开路下缓缓从楼下驶过。 眼看就要到拐弯,突然装甲汽车被炸上了天。 车队的押运士兵反应很迅速,赶紧跳了下来,按照预案进行部署。只是立刻有人大喊一声,众人向上看去,从旁边大楼扔下来几个黑洞洞的东西,众人立刻躲闪,片刻后,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微弱爆炸声。 就在这时,胡同里跑出来一队海军陆战队士兵,押运队的指挥中尉顿时感觉到了安稳,赶紧招呼对方来协防。可是一看对方领头的是大尉,无奈只能从角落里跑出来敬礼自报家门。 大尉回了一个标准军礼,就示意身后的人员协防。 警惕的中尉立刻发现了不妥,这些人拿枪的姿势并不是日式的,况且武器也不是制式的。正想拉开和大尉之间的距离,伴随着一句清晰可辨的朝鲜语,一把刺刀直接捅进了他的肚子。车队立刻乱了套。 “头,虹口那边动手了。”胡斌的跟班放下电话。 “准备。”胡斌戴上甄怀仁特意让人赶制的黑色头套“事成之后,每人一万块。记住,里边的一张纸也不准拿。那些工匠,有手艺的都带走。” “是。”面前装备精良,人手一支汤姆森冲锋枪的十多人齐声回答。 说实话,胡斌一开始也想不通,这是三千万啊。可听了甄怀仁的解释后,才明白,如果他们要是拿了,第一散不出去,第二花出去多少都会成为国家罪人,比秦桧还要让人唾弃的汉奸。最终胡斌选择按照计划毁掉这笔伪钞,甄怀仁说的对,做人要知足。至于不要伪钞要工匠,胡斌也有一个粗浅的认识,只是不想去想。 “出来了,至少抽调了两个小队。”负责监视的人又喊了一句。 胡斌看看时间,按照甄怀仁估摸着,过了七分后说“行动。”这段时间,已经足够日本人的车队跑的很远,听不到任何动静了。 “八嘎。”佩戴海军大佐军衔的军官挂了电话,面色不善的对一旁不吭声的岩井英一说“岩井副领事,很清楚了,我们被那些贱民耍了。您的情报官应该切腹。” 岩井英一不再看正在从十几辆拉大粪的马车上下来的海军陆战队官兵“是的,铃木警部太让人失望了。” “不。”铃木井一笑着端起酒杯“您的消息只有独家的我们才会付账。” “这么说你们还有消息源?”甄怀仁的反应也不慢,笑着问。 “您想到了。”铃木井一放下酒杯继续拿起刀叉“小人物有时候也会发挥她的作用的。” “对对对。”甄怀仁笑着附和一句“我很好奇,如果你们的应对出了问题,你们有没有找人背锅的习惯?” “背锅?”铃木井一不明白的看着甄怀仁。 “就是找一个分量合适的人扛下所有的责任。”甄怀仁不紧不慢的吃着牛排。他真搞不懂,在餐车里竟然只能吃这种半生不熟的东西,而大家喜闻乐见的一些菜品竟然都没有。 “我们完全不存在这种情况。”铃木井一对于这种明显带有中国通病的情况根本不屑一顾“我们从不推诿责任。” “哦。”甄怀仁点点头“还是你们那的人际关系简单,哪像我们这,逢年过节,要是不送礼,上边都得给你甩脸子好几天。”比如处长太太,八月十五那几天自己没有顾上,结果呢,都是泪。 “所以做生意就要找信誉良好的合作伙伴不是吗?”铃木井一捡到了枪。 “对。”甄怀仁笑的更开心了“我一向信誉不错的。” “我们也是。”铃木井一话有所指“您的才华留在宪兵司令部实在是埋没了。您应该成为将军。” “不过一块破牌子。”甄怀仁不值一哂“在我们这,没有实力,就算让老子当委员长有个屁用。” “有我们的支持,您就很快就会有实力的。”铃木井一笑着说“金钱、美女、权力都不是问题。” “说的你们是委员长一样。”甄怀仁嘲讽一句。 “委员长才掌握多大点地方。”铃木井一却并不生气“中央这里不行,华北怎么样?冀东?满洲?” “据我所知,你们还没有本事管关东军的事吧?”甄怀仁心中一凛,对方竟然能够轻松的表示自己可以在华北有个容身之地,意味着,华北被渗透的不是一般的严重。 “我们和你们不一样。”铃木井一看出甄怀仁心动了“我们是一个整体,会……互相帮助,全力以赴,团结,对,团结。” 甄怀仁听后,笑了起来“对不起,我一般不这样,除非实在太可笑了。” 铃木井一终于沉下脸来“甄先生,我们是在做生意,不是我们乞求您。如果您不愿意成为帝国的朋友,那么将会是帝国的敌人。” 此刻列车员走进餐车,一边走一边报站“高资站,高资站就要到了。” “不过是玩笑嘛,你怎么就生气了?为了表现诚意,我可以将昨天准备高价出售的消息免费送给你们。”甄怀仁好整以暇的用餐巾擦擦嘴。 “这并不好笑。”铃木井一说着开始吃了起来,不表态。 “义勇队决定抢海军陆战队的军火。”甄怀仁轻飘飘的说了一句。 原本正在使用刀叉切肉的铃木井一停了下来,错愕的抬头看向甄怀仁“什么时……”立刻看看手腕上的表。 “你们人手挺富裕啊。”甄怀仁说着看向车窗外。 铃木井一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看到站台上站着几个身材矮小,衣着普通的壮汉。想到了甄怀仁之前问他的,此刻才明白什么意思“你在戏弄我?” “怎么叫我戏弄你?”甄怀仁好整以暇的拿出烟点上“我已经开出价了,我甚至在上车前那一刻还以为你们是来交易的。” 铃木井一语塞,甄怀仁说的没错,是他们……不,是他大意了。很显然如今他成了岩井英一最好的背锅人“你想怎么办?” “不知道啊。”甄怀仁笑着说拿出一张名片推到了铃木井一面前“慢慢想,想不出来,就等着我给监狱中的你,寄你妻子的,你们那种特色照片吧。说起来这次我竟然没有去诶为屋,真是不可原谅。” 铃木井一根本顾不上甄怀仁了,赶紧拿过名片起身,无论如何他必须先逃跑,否则他的结果甚至比不上甄怀仁说的。 甄怀仁心情舒畅的回到包间,将买回来的东西放到了餐桌上“吃吧。” 已经换了一身旗袍的卢酩清看看桌上的东西,有些犹豫。 “我要真想睡了你,你能做什么?”甄怀仁说着把一支枪放到了桌上。 卢酩清瞪了一眼甄怀仁,伸手打开纸包,还不错,是包子。 “我在南京下车。”甄怀仁看卢酩清吃着,这才拿出钱包,掏出五百块放到了桌上“下次长点脑子,不是每次都能遇到我这种善人的。” “你不管我了?”卢酩清比刚才还慌。 “大姐。”甄怀仁玩味的说“你没发现,每次咱俩遇到,受伤的总是我?”说着指指自己的肩膀还有嘴。 卢酩清有些发窘“我……听话还不行,大不了下次你抱着我,我什么都不做。” “……”甄怀仁直翻白眼“那样我就把你就地正法了。” 卢酩清吓得赶紧遮住自己的身体,却立刻反应过来“你……又吓我。” 甄怀仁站起身。 “干嘛?”卢酩清这次却没有躲,而是坚强的和甄怀仁对视。 “我怕再呆下去,我对不起自己。”甄怀仁骂了一句,无视了卢酩清的鬼脸,打开门“有事?” 门口站着刚刚在站台上见到的几个人,甄怀仁不动声色的将包厢门关好。 “甄先生?”为首的中年人礼貌的鞠躬后说“我们是铃木先生的朋友,请问您见到他了吗?” “见到了。”甄怀仁皱皱眉头“那你们为什么不去他的包厢找他。” “我们找过了,他不在。”中年人礼貌的回答。 “不应该啊。”甄怀仁想了想“我刚刚和他在餐车吃完饭,他说身体不舒服回去休息了。” 中年人审视甄怀仁片刻“打扰了。”说着将一张名片递了过来“如果您再见到他,请打给我。” 甄怀仁点点头“我会的。”目送这几人远去后,他笑着看看包厢的车顶,拿出烟点上。车外有人守着,车内在四处寻找,能藏人的地方好像真的不多。 眼看就要到南京,甄怀仁才再次走进车厢,卢酩清正背对着他收拾东西,听到动静一扭头“我不管,你得管我。” 甄怀仁松松领口“老易怎么办?” 卢酩清站直转过身,她想到了甄怀仁刚刚看到什么了“我又不是做你小老婆。” “那不行。”甄怀仁清清嗓子“要么你就心甘情愿的做我小老婆,我管你吃管你住管你穿。要么你就自谋生路。” “你……欺负人。”卢酩清有些恼火“幸亏当初凤英没有……抱歉,我,不是那个意思。” 甄怀仁耸耸肩“我在等你的选择。” “我能不能,跟着你自食其力?”卢酩清无奈的问“我会很多东西的,比如护理,比如外语,比如……” “不需要。”甄怀仁不耐烦的说“你说的这些我花几十块一样有人能做。你要么就做别人做不了的,要么就走。”说着伸手拿过自己的行李转身往外走。 紧赶慢赶,甄怀仁终于赶在下午下班前回到了宪兵司令部“把今天上海的情报汇总拿过来。”说着接过了门钥匙。 “是。”安占江熟练的拿出了准备好的材料,走进了甄怀仁的办公室,锁好门“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路上遇到点事。”甄怀仁接过材料,安占江走到甄怀仁身后,伸手为他按摩肩膀“不会是这事吧?” 甄怀仁没有吭声,看着情报汇总。那些高丽棒子竟然干成了。虽然死伤十几人,可是抢了十辆卡车的军火,炸毁了包括一辆装甲汽车在内的各类车辆三十一辆“妈的个巴子的,这帮一毛不拔的猪。”甄怀仁少有的用最恶毒的语言咒骂着。 “当家的。”安占江没有阻止,只是不停给甄怀仁顺气“咱不置气。” “老胡那边有没有消息。”甄怀仁缓了缓,终于平复了情绪。 “来电报说明天回来。”安占江自然知道甄怀仁和胡斌一定私下做着什么,只是她也懂规矩。 “这几天你多注意她。”甄怀仁将安占江拉进怀里“我刚才的反应,她如果问,就透露给她。” 安占江自然之道这个‘她’说的是谁。伸手抚摸甄怀仁的脸“答应我,如果你要骗我什么,就骗我一辈子。” 甄怀仁有些错愕,又有些毛骨悚然。这娘们的发散思维简直让他无语了“我能骗你什么呢?” “不知道。”安占江笑笑“可是你刚刚的反应已经告诉我你骗了我不少事。”说着封住了甄怀仁的的嘴。 “不行,不行。”安占江气喘吁吁的说“你赶紧抽空去一趟河南。” “去河南干什么?”甄怀仁闷声闷气的问。 “去看那个什么佟师傅啊。”安占江说着双手捧着甄怀仁的脑袋猛亲“我等不及了,我不要三个月,杀千刀的三个月……” “怎么也要国庆之后。”甄怀仁立刻想到了天津的家人,是该回去一趟亲自安排一下了,小鼻子可什么事都能做的出来的。依靠杜国彰提供的情报,甄怀仁对于日本人在东北的大致情况还是有了更深的了解。简直不拿中国人当人,肆意屠杀。他只恨自己没有本事,甚至如今知道了一些事情都无法做出什么有效的回应。 “怎么了?”安占江板正甄怀仁的脑袋“老娘就这么让你提不起兴趣。” 甄怀仁咒骂一句,将办公桌上的东西一股脑的推开,然后将安占江放到了桌上。 安占江配合着大笑起来“这才是我的男人。” 下班之后,甄怀仁没有直接回家,而是来到了丁宅。 “收南山的别墅?”陈丽华躺在甄怀仁怀里,一边把玩着甄怀仁买回来送给她的新潮小玩应,一边问。 “对。”甄怀仁笑着拿出烟点上“四川好地方,山美水美人更美。我打算把我们家老爷子老太太都接过去养老。” 陈丽华一听,狐疑的转过身看着甄怀仁“要打仗了?”到底是将军太太,哪怕不懂,可是对于时局的观察同样有自己的见地。 “哪跟哪啊。”甄怀仁笑着哄道“我想谋个去四川的差事。” 陈丽华没有发现破绽,这才稍稍安心“买一套房子我弟弟还行,多了,我可不敢保证什么。” 言外之意,自然她那个弟弟并不可靠。 “没关系,我派人过去,你写信介绍些人和关系就行。”甄怀仁图穷匕首见。 “好啊。”陈丽华立刻不高兴“我就知道你信不过我。” 甄怀仁直翻白眼“老子信不过你还把这么多身家给你存着?你那弟弟你自己都信不过,难不成我们的钱都给他你就高兴了?” 陈丽华理屈词穷,可是已久不愿意服软,背过身不理甄怀仁。 甄怀仁皱皱眉头,暗骂一句,不得不厚着脸皮凑了过去“听话。这些房子都记在你的名下总行了吧?” 陈丽华一听,这才泱泱道“放我这,不也是给你自己存着。” 甄怀仁笑着搂住陈丽华“等到了重庆,咱们白天四处游玩,晚上……” “要死了。”陈丽华羞得无地自容,拱拱甄怀仁“你说的咱们不会还有楼下那俩吧?” 甄怀仁有些无语,女人的思维永远都和他不在一条路上“你要是愿意……” “不愿意。”陈丽华坚定的封死。 “你说什么?”甄怀仁钻进了被子里。 不过才短短几个小时,一张大床上已经由两个人变成了四个人。 “香港我认识的人也不多啊。”离离搂着甄怀仁“没关系。”甄怀仁亲亲怀里陈丽华和余淑衡“不过是做点小买卖,给你们当私房钱。” “这样啊。”原本推脱的离离立刻表现得十分积极“我一会就给她们联系。” “不准用家里电话。”明明睡着的陈丽华突然开口。 离离委屈的推推甄怀仁,甄怀仁笑着哄道“你姐怕你难堪啊。毕竟人家问你住在哪,你怎么回答?” 离离顿时不高兴的把手摸进了被子里。 “不过……”甄怀仁立刻投降“丽华,你不是说对面的房子搬走了……” “不准搬出去。”陈丽华再次打断了甄怀仁的权宜之计。 离离恨的牙痒痒“姐,这挣了钱可是咱们三个的,又不是没有你的。” 甄怀仁闷哼一声“这样,让你姐,你姐打……对,打电话。” 离离还不肯罢休,手正要再接再厉,突然感觉另一只手摸住了自己的手。原本以为是甄怀仁的手,却不想那只手立刻就去拨拉自己的手,顿时明白这是谁的手了。气的离离照着甄怀仁的肩膀咬了下去。 “你怎么了?”丁树中一边看资料一边好奇的问不停活动肩膀的甄怀仁。 “没事。”甄怀仁活动了一下脖子,依旧是老理由“落枕了。” 丁树中也不再多问“有把握吗?盐务稽核总所可不好惹。” “没把握我就不送这了。”甄怀仁笑着说“不都说我吃空饷吗?我就给他们一个惊喜。” “若是做事情只凭借‘惊喜’,路是走不长的。”丁树中提醒一句。 “一组那两个人必须得有个说法。”甄怀仁回了一句。 “我的意思是,还是看看这里边谁是谁的人,不要到时候一发不可收拾。”丁树中只得说的更加直白。 “你是怀疑这里边还有宋家人?”甄怀仁犹豫了,宋院长虽然没了,可是越是这时候对于牵扯到他们的人反而要更加小心“我再核实一下。” 丁树中点点头“你知道昨天朝鲜人抢日本人军火的事了?” “知道。”甄怀仁郁闷的说“这帮子高丽棒子胆子不小,我现在有些后悔招募他们了。” “这有什么。”丁树中不以为然“不过要做的再小心是对的。反正不过是炮灰。” “好的。”甄怀仁笑笑“那我走了。” 待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方靳鑫已经等着了。甄怀仁指指自己的办公室,走到安占江面前接过钥匙打开门。 “同学会的事情已经差不多有个眉目了。”方靳鑫说着将一本花名册递给了走到办公桌旁的甄怀仁。 甄怀仁坐到办公桌后,接过来看了起来“还有别的期的?” “是。”方靳鑫赶紧说“虽然是同学会,可是咱们警高也有很多老学长和学弟滞留首都。” 甄怀仁点点头“就这么办吧。”说着示意方靳鑫坐下“总税务司署有个缉私科你知道?” 方靳鑫点点头“田处长那边熟悉,毕竟他经常接触。” “盘盘他们的底,关务署那我来办。”甄怀仁递给方靳鑫一颗烟。 方靳鑫赶紧为甄怀仁点上“明白。”甄怀仁和孔大少爷的关系他也有所耳闻,在他看来,宋院长没了,那么孔家也就没有必要留着这些人过年了,所以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二组虽然已经组建了,可是成员还在磨合期,况且他们最近光忙着将上海学到的先进经验发扬光大,其他方面懈怠了。确实需要做出一些成绩让甄怀仁满意。 方靳鑫刚走出去,常靖中就走了进来。 “方案通过了,不过人员的背景还要重新过一遍。”甄怀仁指指桌上的方案,示意常靖中坐下“防止牵扯到别人。” 常靖中没听懂“别人?” “有人虽然不在了,可是他的亲朋故旧说不得还占着位置。”甄怀仁只好说得直白一些。 常靖中懂了“好的,我这就重新核实。” 甄怀仁看常靖中不反对,又问“利民药局那有什么动静?” “他们想申请设立一部商业电台。”常靖中低声说。 “商业电台?”甄怀仁沉思片刻“告诉他们拿东西换。” 常靖中笑着点点头“有您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两人又聊了一会,直到有电话打过来,常靖中才离开。 来电话的是孔公子,内容很简单,让他明天去中央国术馆看十天后的阅兵式预演,甄怀仁自然答应下来。 挂了电话之后,甄怀仁开始琢磨商业电台的事。如今首都地区通过不定时的分区停电等手段将各方势力的电台通讯压缩到了最低限度。设立电台本身是方便联系,这并没有什么,让甄怀仁多想的是,据说cp的指挥系统都去了西北,那么他们此刻提出设立商业电台,是否意味着,他们这些留守的cp情报组已经和西北联络上了?是一直保持着联络此刻想要和西北建立直接联系,还是刚刚建立的联络?如果一直保持就罢了,如果是刚刚建立的联络?怎么建立的?和易正伦有没有关系?如果有,那么利民药局和易正伦什么关系?将近一个月的时间,理论上是可以从南京到西北一个来回,当然是理论上,可是西北的cp就对易正伦这么容易相信?如果这些都不是,那么也就是说,西北可能往南京派来了能做主的人了。 “这个贾老板,背景并不复杂,可是如今的社会关系却相当的复杂。”中年人向身后的人简单的介绍“我们得到的消息,他上月中在上海的时候和海产店的老板有过接触。” “再和贾老板约一约。”身后人斟酌片刻后说“对方给的货品相这么好,东家很满意。” “太冒险了。”中年人拿起辣椒酱放了一些在面里“这个人是科班出身,徐州的事现在回想起来,都有很多解释不清的地方。” “东家的事最大。”身后人毫不犹豫的说。 “好吧。”中年人没有坚持,转而说起了另一件事“工务局的大工程有消息了。说是孔公子觉得首都当前局面配不上这一国京畿的地位,所以承揽下来,依旧按照原有方案进行,可是规模要翻十倍。不够的部分愿意自掏腰包。” “戏法谁都会,关键看怎么变。”身后人平静的说。说这帮二世祖吸血,没有人会质疑,可是说他们改了性子,热心公益,简直天方夜谭。关键就是看不破他的法门。 “这方面我们实在得到的消息不多。”中年人坦诚相告“不过,据我们收集到的消息,贾老板可能知道的更多。” “贾老板果然本钱厚。”身后之人调侃一句。 中年人吃完饭,起身付了帐直接出了面馆,七绕八绕之后,来到了利民药局隔壁的院子,检查了出来前留下的标记后,这才走进家。待夜深人静时,从假墙来到了隔壁的利民药局,向留守的老中医传达了上级最新的指示。 “这是那边的最新回复。”老中医说着将一枚刨开的银元递给了中年人。 “拿东西换。”中年人苦笑“对方不是山西人啊,怎么这么抠唆。” 老中医同样无奈“干咱们这行,竟然干成了买卖人。” 中年人沉思片刻“让小刘给那边回复,就说咱们手里的东西分量太重。需要面谈。” “上次人家就否了。”老中医提醒一句。 “时移世易。”中年人望向天窗。天空中悬挂一轮明月,明天就是八月十五了。 十几公里外的中央宪兵学校小礼堂内同样灯火通明。 “浦口也要设防?”甄怀仁看着一众将军将近半个月的成果,挠挠头。 “是的,要想确保南京的安全,必须要在江北浦口一带构筑永久工事,防御来自北方和东方可能的袭击。”一众将军里资格最老,年纪却不是最长的中将朱晖日开口“否则一旦江北落入敌手,就会造成南京真正的险境。” 甄怀仁从来没有学过战略,甚至战术都是在办公室一点一点的自己偷学,此刻听朱晖日说的根本就是云里雾里。可是有一点他知道,幸亏自己召集了这群臭皮匠,否则真要是明年按照自己信马由缰,闭门造车来构建防御,几十万的人都会被自己坑死。此刻他的心中突然感觉到了从未有过的紧张“诸位的能力我是信得过的,大家只管策划,上边批不批我不敢保证,可是我能做到的就是,尽可能的将各位的谋划去实现。” “如果要增强防御,还必须要增加海军的实力。”旁边有名少将开口。 甄怀仁没搭理那人,此人名叫林素国,福建人。确实和海军沾点边,曾经担任过海军陆战队第二混成旅旅长。不过那都是六年前的事了。这位因为在福建牵扯当地人油蚝干生意引起纠纷,被海军驱逐,这才转了陆军。他都不晓得这位是不是吃饱了撑的,况且林素国说的简直痴人说梦,一艘船多少钱?他突然想到了总税务司署的缉私科。那是有缉私船的,而且听说还要扩建。可是缉私科再怎么也不会用得到战列舰去缉私啊。想想罢了。 “考虑到海军实际,我认为可以退而求其次,添置一定数量的水上飞机,鱼雷艇,潜艇。” 林素国看甄怀仁不坑声,也不晓得怎么想的,继续自说自话起来。 甄怀仁皱皱眉头,这还没完了。 “国际上目前有一种快艇可以和鱼雷艇相结合的新式鱼雷快艇,如果在上边再装上高射机枪。扬子江内风浪并不高,不管谁来了它都可以发挥灵活快速的特点……” 林素国继续说。“苏联人的g-5就可以满足我们的需求。53节的时速,也就是说在海浪的帮助下g5可以跑出100公里每小时的速度。两条457毫米鱼雷,只要一艘大船被打中了,就够它受的了。” 甄怀仁沉默了,因为他恍惚中记起广播里说过,未来的国家海军一度也很弱,可是就是靠着‘飞潜快’熬过来的。当时他也不懂什么叫‘飞潜快’,更不关心根本没有实际意义的海军。此刻再听,仿佛想通了,所谓的‘飞潜快’大概是飞机,潜艇,快艇。这三样东西。既然后世可以,那我也可以啊。没有学习过深奥哲学知识的甄怀仁完全是‘武器至上论’者,根本就不懂,决定战争的根本是‘人’,而并不完全是武器“林将军倘若可以形成详细的报告,我可以提交相关单位评估。”含混的回了一句。 “好的。”林素国矜持的回了一句,不再开口,他赌对了。作为一个弃子,他虽然挂着少将的牌子,却不过是混吃混喝。尽管他一直不服气,可是事实证明,属于他的时代已经过去了。而不甘寂寞的他为了翻身,并不在乎向绝对的晚辈甄怀仁曲意逢迎。至于所谓的快艇之类的,根本就是他绞尽脑汁,东拼西凑用来吸引甄怀仁的噱头。成不成他根本不关心,只在乎效果。 第35章 花好月圆 甄怀仁停好车,拿着采购的东西走下来,就看到了站在三楼向自己挥手的郑若兰,一个月不见感觉又漂亮了几分。甄怀仁赶紧驱散自己的这种想法,向正门走去。 “来了。”庞文浩迎了出来“来就来,买什么东西?” “总来蹭饭,多不好意思。”甄怀仁说着自顾自的往里走“我不会来早了吧?”小楼里似乎并没有什么动静。 “没有,今天是家宴,也就若兰父母他们一会来。”庞文浩说着为甄怀仁指引地方让他放下手里的大包小裹。 “哦。”甄怀仁有些皱眉,自从颐和路38号之后,甄怀仁就成了某些人眼中‘自大狂’的代名词。这些人平常都是尽可能的避开和自己接触的,郑英晨究竟是有意为之,还是郑若兰擅作主张?他已经引起了庞文浩的警觉,怎么也不会是对方,因此自动忽略了庞文浩。 正说着,楼梯间传来动静,郑若兰欢快的出现在兄弟二人面前“呦呦呦,这是怕我不让你进门,贿赂我来了?” 甄怀仁不动声色的说“哥,嫂子这明显是摆了鸿门宴啊。” 庞文浩笑着说“不是的,不是的,你嫂子早就盼着你来……”说到这,却住口了,房间里静了下来。 “盼他个大头鬼。”郑若兰恼火的转身摇曳身姿的上楼去了。 “你嫂子平时不这样的,唉。”庞文浩面露无奈。 甄怀仁干笑几声以示应和,谁能保证这不是有了戒心的庞文浩有意为之“也就您受得了。” “得了,你歇会,我去看看饭。”庞文浩听了这话,似乎有些不满,转身进了厨房。 甄怀仁有些无语,刚刚坐下来,一个硬邦邦的小玩意就砸到了他的怀里。顺着向上看去,果然,郑若兰站在二楼天井栏杆旁瞪着甄怀仁。 甄怀仁有些无语。 郑若兰气鼓鼓的伸出手。 甄怀仁看看怀里的东西,一枚金戒指,拿出来扔了上去。可是郑若兰偏偏手不动,任凭戒指又掉了下来。 甄怀仁无奈,看看厨房,起身走过去捡起戒指,准备再次扔上去。 郑若兰依旧伸出双手,低头看着几乎与她处于垂直角度的甄怀仁。 甄怀仁赶紧低下头,心虚的再次看了眼厨房,退开几步,扔了上去。这次他故意往二楼里边扔,却不想强中自有强中手,郑若兰踮起脚尖抬手去拦,身子一斜,栽了下来。不等她大喊,就感觉自己天旋地转间落入了一个强壮的怀抱。 甄怀仁赶紧放下郑若兰,心有余悸的低声问“碰哪了没有?哪不舒服?你疯了,你他妈的……” 郑若兰踮起脚尖搂住了甄怀仁的脖颈封住了他的嘴。 甄怀仁心虚的一边再次看厨房一边想要挣脱郑若兰,可是这次郑若兰没有放手。 甄怀仁的手慢慢的将郑若兰托起,看着路,走入楼梯间。在这太刺激,他怕一会太狗血。 郑若兰闭着眼,根本不在乎周围的一切。直到外边传来发动机的声音,郑若兰才赶紧从甄怀仁肩膀上下来,就势又掐了一把“快滚。”说着站稳脚跟,推甄怀仁。 甄怀仁有些无语,却顾不上狼狈,一翻栏杆,跳到一楼,刚刚系住扣子,身后传来脚步声“是来了吗?”不动声色的低头就手拿出手帕抹抹嘴“有动静。” 庞文浩已经走了出去,并没有在意甄怀仁的动作,显然泰山,泰水的分量超过了表弟。 甄怀仁正要走,背后一痛,一个东西落在地板上,扭头看去,二楼已经没人了,地上的是自己的配枪。顿时觉得后背火辣辣的疼,这,挖的真狠。赶紧捡起来,脚步声传来,郑若兰笑嘻嘻的从楼上下来“我爸爱喝酒。”说着迎向已经传来动静的前厅。只是走过甄怀仁身旁,又踢了他一脚,夺走了甄怀仁手里的手帕。 甄怀仁看了看郑若兰的正往衣服里塞的东西,伸手一摸,拿出手帕擦擦嘴。 “怀仁多大了?”郑若兰的母亲冯桂芝笑着为甄怀仁夹了一筷子菜。 “二十二。”甄怀仁有些疲于应付,他如今为了显得老城,直接说虚岁。以淡化周围人对他如今位置的质疑。郑若兰似乎继承了她母亲的容貌,父亲的性格。郑英晨难怪只能当条约司司长,甄怀仁现在不担心这位‘伯父’做汉奸了,却好奇他的性格是怎么能熬到这个位置上的。实在是这位完全是个‘理想主义者’。 “什么二十二,多大?”郑若兰一瞪眼。 甄怀仁尴尬的说“虚岁二十二,周岁……下个月二十。” “这么小。”冯桂芝有些夸张的捂住嘴。 “不小了。我比怀仁这个岁数还小的时候,就听着梁先生的《少年中国说》去法国学习了。”郑英晨有些自得的说。 庞文浩立刻开始不失时机的吹捧一句,端起酒杯敬酒。 郑英晨笑着满饮一杯。 甄怀仁脚上一痛,不得不赶紧端杯,陪酒。 “文浩,螃蟹呢?”郑若兰笑着问才敬了几杯酒,正想和郑英晨讨教官场密辛的庞文浩。 “好了,我马上拿过来。”庞文浩说着要起身。 “我来。”甄怀仁笑着从某人脚下挣脱,起身走向厨房。这不是他擅长的,尤其郑若兰今天已经严重越线了,害得他…… 甄怀仁来到厨房,掀开锅,顿时食欲大振,看得出党部的福利还是不错的。迅速将碗口大小的螃蟹盛盘后,搭配上庞文浩提前准备的蘸料一起端了出去。 “怀仁,你有闯劲这很好,可是太年轻了。等你到我这个岁数就明白,空怀报国之志,却因为年少轻狂时处处得罪人的后果了。”酒足饭饱之后,郑若兰母女去一旁私聊,留下了甄怀仁等人在这继续喝酒。郑英晨似乎是喝多了,话开始多了起来。 甄怀仁看得出郑英晨是借酒规劝,虽然不以为然,却还是装作悉心恭听。好在庞文浩志不在此,没多久就把话题引导到了官场之上,甄怀仁松了口气。只是他终究还不适应这官场,什么谁和谁是同学;谁和谁是连襟;谁和谁是五服之内。听的甄怀仁云里雾里,头昏脑涨。 “怀仁。”冯桂芝笑着招呼甄怀仁一声。 甄怀仁起身走了过去,庞文浩扭头看了眼,见郑若兰不在,继续和郑英晨聊了起来。 “坐啊。”冯桂芝招呼甄怀仁坐下。 甄怀仁也不矫情,坐了下来“伯母您讲。”冯桂芝的目光让他有些不自在。是的,如果说郑若兰让他还能知道自己在干什么,那么面前的女人让他全无任何抵抗力。虽然面前的女人,不,郑若兰活脱脱是面前人的翻版,却多了郑若兰所没有魅力,成熟女人的魅力。突然想到,这个女人也不过才三十多岁,似乎还不如李志清大,赶紧驱逐了自己的杂念。只是,这又不是自己的泰水。有了这个想法的他仿佛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浑浑噩噩的看着冯桂芝说些什么,却一个字也听不进去。 “聊什么呢?”郑若兰笑着走了过来,将甄怀仁拉回现实。 “正聊你舅舅呢。”冯桂芝很满意甄怀仁的反应,听的很仔细。 “哦。”郑若兰回了一声坐到了冯桂芝身旁,阴恻恻的看着甄怀仁“对啊,表妹也不小了。” 甄怀仁这才明白什么意思,自己说不得都要死了,何必连累别人“冯家妹妹想来是挑花眼了。” 正想斥责郑若兰口无遮拦的冯桂芝一听,心中立刻不喜,甄怀仁怎么能够乱说呢,顿时打消了自己牵线的打算。 郑若兰此刻却换了笑脸,拉起冯桂芝“姆妈,上去看看我的新作吧,我认为是我目前写的最好的。” 甄怀仁心头一颤,下意识的看郑若兰。这不好吧,难道……?狐疑的望向起身往楼梯间走的母女二人背影。这……难道也遗传?扭头看向郑英晨,伯父,您没兄弟吧? “……英豪叔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庞文浩心有所感扭头看了眼走过来的甄怀仁。 “那个废物。”郑英晨显然喝多了,又没有外人,所以说的有些没有遮拦“整日间勾三搭四,是个母……” 甄怀仁听着,坐下,同情的看着年近六十,已经谢顶的郑英晨,老了。 郑英晨今晚上喝了不少,郑若兰和庞文浩又一再挽留冯桂芝夫妻二人,所以二人决定不走了。 甄怀仁帮着收拾完之后,就选择的告辞。 庞文浩忙着陪郑英晨品茶,没有起身相送,客气几句后,就让甄怀仁自己走了。 刚刚坐进车,甄怀仁就看到了郑若兰从后院冒了出来,飞快的拉开了甄怀仁的车门,钻了进来“你……” 郑若兰伸手抱住了甄怀仁的脖颈封住了他的嘴,坐在了他的腿上。良久之后郑若兰才气喘吁吁的说“我的小说有进步,却还不够精彩,不够。” 甄怀仁小心的将她放到腿上,事到如今他也不装了,必须说明白“我们这么下去,迟早有一天会擦枪走火。” 郑若兰却依旧自说自话的探身看看三楼“我出来太久了,你给我放老实点,我那个表妹是个清高的,不准理她。”说着扭头就要亲甄怀仁,却又停下,将他的脑袋按在了胸口“你这个坏蛋,大坏蛋。” 两人又是磨蹭半天后,郑若兰才跑回了后院。甄怀仁待她背影彻底消失后才启动汽车,无意中一扭头,隔壁的二楼一张俏脸正看着他。见到被发现,对方鄙夷的转身消失在二楼。 “怎么了?”庞文浩的身影出现在门口,顺着甄怀仁的目光看向隔壁别墅二楼,立刻皱皱眉头“路上当心。” 甄怀仁惊出一身冷汗,心虚的点点头,倒车出了院子后扬长而去。 空旷的体育馆中,数千名身穿统一灰色中山装的青年男女按照主席台旁边鼓点的敲击列队通过。 主席台上的甄怀仁看着这壮观的场景非但没有激动,反而一直皱着眉头。 “怎么了?”孔令侃一直留意甄怀仁的反应,毕竟相比于其他人,甄怀仁的观点某种意义上也算是他们认可的官方态度。 “队列已经很整齐了。”徐可行没好气的说“这一阵兄弟几个可都是泡在这里,为的就是这个。” “确实和电影上的还有差距,可是我们是民间的,自然不能和真正的军队相提并论啊。”陈庆之解释一句。 “几位的努力和辛苦,我自然是看在眼里的。”甄怀仁先给予了肯定“才十几天,队列能走到这样已经很不错了……” “那你还有什么不满意?”徐可行插话“服饰,装具,甚至按照你的要求每人一面团旗。虽然是紧急赶制的,可是没有一丁点的偷工减料。”颇有一些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思。 “我的意思是,这乐队的音乐不够给力啊。”甄怀仁指指旁边的鼓乐队“这软塌塌的,像什么话。”其实说音乐不够给力也是有原因的,之前选定的几个曲目,甄怀仁直接否了一个最好的,还有一个备选的。借口都是电影配曲不合适,理由冠冕堂皇,毕竟堂堂国民政府拿出来的军歌还不如电影配乐实在有些打脸。当然更多的人看来这是因为两首歌曲都涉及到了抗日。可是内里只有甄怀仁知道原因,这种小场面,小角色,根本配不上那首歌。至于另一首,完全是陪绑,否则太扎眼了。 徐可行一听,顿时不再打岔了,旁边一直没吭声的齐五听了听“不都是这调调吗?这可是中央军校军乐训练班。” 中国军乐教育自从清末一直到现在都是断断续续。最早在清末的北洋六镇时期就有专门的军乐训练班。进入民国后,几经废立。国民政府成立之后,倒是想重视军乐的教育,民国二十三年时,军政部常务次长曹浩森甚至拟定要设立军乐学校,奈何受限于“经费”,只能缩编为训练班。 甄怀仁自从听过了广播之后,就再也听不上如今的靡靡之音。尤其是军乐,简直就是裹脚布又臭又长“我找人问问,明天给你们消息,要是合适,后天换了。大家费了这么大的事,别毁在这上边。” 本来想要反驳的徐可行一听,不吭声了。毕竟这涉及到了切身利益,而不是斗嘴。 孔令侃点点头,甄怀仁这才走向主席台正中观礼的刘建群。tyl书记处除了甄怀仁这个参事来了,再就是刘建群。对于这位,甄怀仁的评价是装叉。得知所有与会人员统一着装,这厮竟然提议全都穿蓝色中山装,活脱脱想复活他的‘蓝衣社’影响力。当即被甄怀仁否了,选择了灰色中山装。 刘建群听了甄怀仁的意思并没有反对“那行,可是如果找不到,就只能按照现有的这个来了。” 甄怀仁点点头,转身往台下走去“我现在就找去。” 也不用走多远,孙明经和他的草台班子如今正在这里补拍一些镜头。刚刚甄怀仁在主席台上已经看到了对方。 “音乐?”孙明经想了想“我倒是知道几位,不过如今都在上海,他们在国立音乐专科学校任教。” “上海?”甄怀仁有些头疼,先不说就算现在坐火车,到上海都已经晚上了,根本来不及。就算来得及,日本人想必更高兴他的到来,出了铃木井一的事,他必须要沉稳,不能表现出一丝焦急“首都难道就没有个音乐家?” 孙明经哪怕早就习惯了甄怀仁的不着调也为对方的语气所气沮“这是艺术,又不是韭菜,割掉一茬又长一茬。” 甄怀仁自感失言,讪讪不语。 “我先打电话问问吧。”孙明经终于还是给了甄怀仁一个台阶,转身往一边的办公区走去。 甄怀仁没有跟过去,拿出烟点上。 “甄先生。”这时见过一面的那个严姓青年走了过来“您是要为tyl写团歌吗?”说着指指不远处看着这里的那个漂亮的小姑娘“小红的声音很好的,您听听她的嗓子吧。” 甄怀仁看了眼对方,摇摇头“我要写的是军歌,她不行的。” “小红。”严姓青年没有和甄怀仁分辨,而是喊了那个小红过来“给甄先生唱一个。” “唱什么?”小红有些畏惧的问。毕竟双方唯一的一次见面,孙千那飞扬跋扈的样子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随便……就唱你喜欢的《天涯歌女》吧。”严姓青年赶紧说。 甄怀仁不置可否。 “天涯呀,海角……”小红似乎很信任严姓青年,立刻开始唱了起来。 慢慢的周围一些备场的工作人员,还有已经训练结束散坐在周围休息的tyl团员聚集了过来。 甄怀仁初时也没当回事,可是后来越听越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待小红唱完之后“你就叫小红?有没有别的名字?姓什么?” 小红被甄怀仁一连串的问题吓了一跳,赶紧说“我就叫小红,姓周,没有别的名字。” “哦。”甄怀仁有些失望“唱得不错。”正说着,孔令侃等人走了过来,看看甄怀仁还有小红,暧昧得问“这就是你找的军乐?” “没呢。”甄怀仁为几人介绍之后对严姓青年说“她的声音不错,可是不适合这次的活动。”不等严姓青年和小红失望,又说“不过,之后一年,我们tyl要拍摄一系列的电影,需要很多的歌曲。我认为小红不错。” 严姓青年一听大喜“甄先生是懂行的。不晓得这些歌曲需不需要人?”看甄怀仁不懂,赶紧说“敝人对于曲艺粗通一二。” 甄怀仁眼睛一亮“真的?” 严姓青年吓得后退一步,尴尬的点点头。 孔令侃已经从徐可行那里知道了这人来路笑着说“那就试试吧。” 正说着,孙明经回来了,甄怀仁赶紧问“怎么样?” “幸不辱命。”孙明经对甄怀仁的了解可远超严姓青年等人,自然知道甄怀仁的名声多么臭不可闻。他对美色没有所好,不过却不愿意好白菜被猪拱了“他们中午在……” “老严走,一起去。”甄怀仁不等孙明经说完,就示意他边走边说“孔干事,这里交给你们了。” 孔令侃知道甄怀仁对于公事从来都是认真的,哪怕这位私事上十分的腌臜“没问题,不着急,路上慢点。”他是真的关心甄怀仁,毕竟甄怀仁可是他发财大计的重要助手。虽然日本人那里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个明确的消息,不过孔令侃对计划的信心越来越足了。同时因为这个由头,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围着他转了。这让他真正尝到了不依靠家族的力量带来权力的快感。 车子很快来到了颐和路29号苏联大使馆。按照孙明经说的,罗斯籍男低音歌唱家苏石林今天入籍苏联。对方是很有名气的低音歌唱家,六年前被聘为音专声乐专任老师。而他们的目标人物,罗斯着名钢琴家,原为圣彼得堡音乐院资深钢琴教授,如今的音专钢琴组主任鲍里斯·查哈罗夫也受邀出席仪式。 “等着吧。”甄怀仁返回车内耸耸肩“没有邀请函是不能进入大使馆的。”说着递给孙明经和严姓青年一人一颗烟。 “怀仁,你到底想要什么样的音乐,心里有没有底?”孙明经接过烟提醒一句。 甄怀仁苦笑“就我……我要能让人振奋的音乐。就跟听了这曲子,恨不得立刻砍人的那种。”说着看看两人“别怕,我说说而已。” 孙明经已经习惯了,可是严姓青年却真的没有适应,笑容十分勉强“这作曲可不是砍人,手到擒来,需要灵感的。” 甄怀仁一听,挠挠头“这样啊。”他真的不懂,不过想到写文章也有人说过类似的话“我倒是有个调,你们别笑话啊。”说着甄怀仁开始嘟囔了起来“嘣~嘣~嘣嘣嘣嘣……” 严姓青年赶紧拿出纸笔记了下来,然后按照甄怀仁那五音不全的调子,自己开始配着谱曲。 甄怀仁也就听过一遍,好在他懂俄语,所以词大差不差,真要是差的也是他自己把不合适的歌词改了。 就这样,孙明经忍了两个小时后,终于看到有车从大使馆里出来了“那是吗?” 正自我感觉越来越好的甄怀仁一扭头,赶紧启动汽车,跟了上去。 只是没开多远,就被早就蓄势待发的首都警察厅行政科的外事警察拦住。民国元年伊始,北洋政府新设外事警察,专管涉及外国人事务,其实之后很多年,外事警察从未在中央到地方完整建立起来,直到上个月内政部明文规定,各级警察机构的编制依照新颁布组织法规调整,外事警察一律由所属警察机关的行政科掌握,才真正的有了一个专门的归属。 甄怀仁恼火的走了下来“干什么?” “请出示你的证件。”对方的臂章显示他是个二等警长。 国民政府官多兵少,警察同样如此,民国二十四年遵循《公务员任用法》制定的《警察官任用条例》,将警察官分为简任、荐任、委任。其中简任四等八级,荐任四等十二级,委任四等十六级。而真正需要的长警不过简单的警长、警士两等各三级。另有警员一等。 其中警官佩戴肩章,长警佩戴臂章,警员不用长警领章及臂章,亦不用警官肩章,佩领章,左缀警员两字,右缀号码。 甄怀仁恨不得掐死这个碍事的小警察,正要耍耍威风,无意中看到车里不安的严姓青年还有孙明经,猛然醒悟,自己在干什么?他这段时间的顺风顺水,亦或者以小博大,让他有些飘飘然了。收拾心情后,拿出了自己的警官证递给对方“请快一些,我有急事。”说着看向已经快消失的前车。 二等警长本来已经全神戒备,可是甄怀仁这个神经病又变成了温顺的猫。接过证件看了看,再次核对之后,赶紧敬礼,将证件恭敬的还给了甄怀仁“长官,实在是您刚刚跟踪苏联大使的车……” 甄怀仁正想接过证件,一听赶忙问“刚才那辆车是大使的?” “是的。”二等警长小心翼翼的回答“车号没有错,我们看了,车上确实是大使鲍格莫洛夫先生。” 甄怀仁有些无语,他差点搞出一件国际大事。拿回证件看看不远处的三名警员,低声问“知不知道那几个音乐家坐什么车?” “音乐家?”二等警长没听懂。 “西人,弹弦子的。”甄怀仁索性说的通俗点。 “哦,他们的车……那不是。”二等警长正要开口,看看甄怀仁身后赶忙指指。 甄怀仁过头,也不追了,直接挥手示意对方停车。 果然,对方的车速慢了下来,停到了甄怀仁身旁。黄皮肤黑头发的司机落下车窗“警官有事?” “是音专钢琴组主任鲍里斯·查哈罗夫和歌唱组老师苏石林两位先生的车吗?”甄怀仁说着拿出证件递给对方。 司机接过来,看了看又还给了甄怀仁“是的,不知道有什么事?” “我可以和两位先生谈谈吗?”甄怀仁说着向后座的两位大胡子挥挥手“哆卟哩唫,咦咯嘶吧嗒。” 秋末的南京显得格外妩媚,午后时分,街上人并不多。毕竟这个时段大部分人都在上班上学上工,一支车队却打破了这安详的画面。 车队迅速开进了中央警官学院,坐在头车副驾驶位置的中年人不等车子停稳就拉开车门跳了下来,迅速的打开了第二辆车的车门。 一名年届五十的中年人走下车,顾不得打量周围的环境直接问迎过来的荐任一级警官“人在哪?” “什么人?”副教育长刘璠莫名其妙。他是接到电话,说外交部张部长要来警校,这才一边着急忙慌的上报李士珍一边准备。却不想张群来了直接找他要人,要什么人? “那个甄怀仁抓的苏联人。”张群终于压不住火“简直乱弹琴,就算有什么问题,为什么不通知我们外交部?警校的老师都可以任意插手涉外事务吗?” 刘璠听懂了张群的意思,却不解释“甄处长和李教育长正在礼堂……” 张群一听,直接就说“带我去。” 刘璠心里骂翻了,可是对方是国民党里的老资格,根本不是他能置喙的。他只好依旧不解释,做了请的手势。 张群余怒未消,旁边的中年人低声介绍了几句,张群皱皱眉头,虽然依旧不满意,却也不再呱噪,在刘璠的引领下走向礼堂。 刘璠虽然如今在中央警校做副教育长,可是却出身黄埔一期,正宗的背景深厚,更有甚者,他在来中央警校之前,可是在宪兵司令部任职。活脱脱潜在的‘甄疯子’同谋。 众人前呼后拥的走到礼堂外就听到了里边传来了暴躁的音乐声。就在此时,李士珍急匆匆的带着一名身穿便装的年轻人迎了出来“张部长,实在不好意思,有失远迎。” “李教育长公务繁忙,不用客套了。”张群这次虽然依旧是冷言冷语,可是面对某人的心腹却没有甩脸子“我是来找你要说法的。”说道这不说了,因为身份不对等。 旁边的中年人立刻接过话“李教育长,敝人欧洲司詹树培。贵校有位甄怀仁警官,不知为什么抓了苏联大使馆的客人,其中还有一位苏联公民?” 外交部长张群亲自前来的是因为苏联大使直接来到了外交部抗议军警肆意拘押苏联公民。这要是几年前,张群都不带搭理鲍格莫洛夫的,可是这不是几年前。如今光头佬面对日本越来越猖獗的侵略意图,尤其是近期川越懋那个‘老不死的’递交的,就差按着他脑袋让喊爷爷的‘五点建议’,开始或明或暗和苏联人拉关系搞合作了。 “抓?”李士珍扭头问身后的甄怀仁“甄处长,你除了请查哈罗夫和苏石林两位先生外还抓人了?” 甄怀仁恭敬的向几位大员敬礼“报告各位长官,卑职除了请来两位音乐家外,并没有抓任何人。” 此时大礼堂突然传来更加狂躁的音乐,张群捂住心口“里边在干什么?这也叫音乐?简直贻笑大方……停了。” “哦。”甄怀仁不动声色的说“事实上,这正是查哈罗夫和苏石林两位先生在为国庆庆典准备的配乐。” 张群一愣。 李士珍看看刘璠,张群自持身份,他自然比不了,所以不吭声就是了。 “张部长,去里边说吧。”刘璠笑着招呼,虽然他知道自己被当枪,可是这次他愿意配合。mlgbzd资格老就滚回你的外交部摆谱去。 张群已经预感到了事情远不是自己想的那样“不了。我身体有些不舒服,也是顺路过来。”说着扭头看向詹树培“詹司长这里交给你了,务必要将事情调查清楚,给苏联大使一个公正的交代。” 詹术培立刻说“部长放心,卑职一定妥善处理。” 张群点点头,转身走了。 众人待张群离开后,这才一同走进了礼堂。詹树培一看里边坐着百十号手拿各种乐器的警校学生就知道张群的决定很明智。 “事情就是这样。”查哈罗夫用半生不熟的国语解释了经过“我可以向鲍格莫洛夫先生……同志解释。” 一旁的苏石林也同样表示。 詹术培点点头“如此最是稳妥。那就不打扰几位了。”看了眼礼堂里近百人的鼓乐队,就要起身离开。 “詹司长。”李士珍虽然和詹术培平级,可是却一点都不怵对方“既然来了,就听听几位音乐家的作品吧。回去后也好对张部长更加全面的解释。” 詹术培笑笑找了借口推辞,大步离开。片刻后,大厅里又响起了狂躁的音乐声。 甄怀仁递给李士珍和刘璠烟,为二人点上。 “这曲子听着带劲。”刘璠笑着拿出打火机,一番互相谦让后为二人点上。 “这曲子叫什么名字?”李士珍扭头问甄怀仁。 “不知道啊。”甄怀仁解释道“那两位音乐家还没有定。”他可不敢将原本的曲子名字说出来,况且自己本来就五音不全,经过严姓青年的手,曲子已经二次走形,又被两位音乐家大刀阔斧的一番整合,如今已经迥异于他记忆力那有些大杂烩的交响乐“不如教育长给命名吧。” 刘璠笑着说“对,教育长,给命名吧。” 李士珍想了想“唉,这是两位音乐家……不,是三位音乐家的功劳。咱们还是听听他们的想法吧。” 甄怀仁不过是顺水推舟,自然不会多说。 吵闹了一下午后,傍晚送走还在争论新曲是该叫c大调行进曲还是e大调进行曲的两个半音乐家还有一位导演后,甄怀仁疲惫的走进办公楼。 “刚说了低调,低调。”向影心为甄怀仁一边揉后背一边说“你看看,又折腾起来了。” 甄怀仁趴在沙发上闷声闷气的回了一句“身不由己。” “对了。”向影心听出甄怀仁心中的憋闷,笑着说“昨天有位姓胡的小姐派人给家里送来了月饼,章李记的,可是你昨晚上压根没回来。” 甄怀仁笑笑“你们分了吧。” “这么说晚上还不回家?”向影心恶向胆边生,手劲大了起来。 甄怀仁笑骂一句,翻身将后背上的美人抱在怀里“让我检查一下,这段时间有没有偷人。” 向影心放浪的笑了起来,任凭甄怀仁施为“你要是再让老娘守活寡,我就……”话没说完惨叫一声。 “很美味。”甄怀仁一边说,一边又张大口吃了一嘴。 樊瑛笑着为甄怀仁夹菜“先生喜欢,我以后天天做。”显然话里有话。 “那多没意思。”下午被折腾的形神具骇的向影心懒洋洋的揶揄一句“再好的东西天天吃,不也腻了。”同样话里有话。 “以后二四六在家吃饭。”安占江看了眼酒足饭饱的向影心,一锤定音,根本不给甄怀仁商量的余地。 “好啊。”面对安占江的假公济私,甄怀仁笑笑答应了。 “我不管。”看到有果实,向影心第一个跳出来抢“最起码有我一天单独的。” 樊瑛看看安占江,又没吭声。要不是向影心提醒,她们似乎早就习惯了。 “不行。”甄怀仁直接否了“你们三个缺一不可。”他怕死,谁知道会不会有人趁他睡着了下手,三个女人互相牵制很好。 向影心郁闷的瞪了眼甄怀仁;安占江瞥了眼甄怀仁,没有反对;樊瑛羞赧的低下了头。 “对了。”向影心见此只好给自己找台阶“你上次让我找的厨子我找到了,过两天就到了。” 甄怀仁点点头“以后家里樊瑛管账。” 安占江和向影心根本没有兴趣,樊瑛也并没有推让,这件事就定了下来。 细妹端上来一小盆汤“这是三太太亲手做的。” 向影心撇撇嘴“是我教她做的。” 安占江笑着伸手拿过碗“那我就给你盛一碗,表示感谢了。” 樊瑛余光看了眼细妹身后甄怀仁的手,笑着说“一定很美味。” “你说的那个发大财的事怎么样了?”饱暖思淫欲,志盈欲满后,向影心慵懒的躺在樊瑛怀里问起来最关心的事。 “哪那么快。”甄怀仁含混的回了一声“一个个的一听要贷款给南京修地下水利就摇头。” “那是不是就黄了?”樊瑛好奇的问。 “放心,黄不了。”甄怀仁爬上来钻进安占江怀里“实在不行,我们也不掩饰了,直接做个豆腐渣工程,几百万,大家凑凑还是能够凑出来的。” “不会连累你吧?”向影心突然问。 甄怀仁笑着说“呦呦呦,小娘皮不会对我动心了吧?” 向影心撇撇嘴,挣脱了樊瑛,钻进甄怀仁怀里“我可告诉你,你要是不行了,老娘直接卷包会了。到时候,不但东西我都卷了,连她俩我都给你一勺烩了。”说着大笑起来。 刚刚说完,甄怀仁身后的安占江就翻了过来,钻进甄怀仁怀里和向影心打了起来。 甄怀仁笑着又往上窜窜,伸手将樊瑛拽了过来,一边把玩樊瑛那双天足,一边看着不过两下就被安占江制服的向影心“我才不信呢。对吧,我得一块钱。” 樊瑛无奈的轻捶甄怀仁“我哪都不去,就在这等你回来。” “不打了,不打了。”屡败屡战的向影心大喊“姓安的,咱们被人捡便宜了。” 第36章 我要咬人了 “这曲子是苏联人写的?”孔令侃听了一会问“难怪骨子里边带着一股子狠劲。” “现在是咱们的了。”徐可行大笑着说。 “那是什么?”甄怀仁看远处开进来一辆货车好奇的问。 “昨天刘副书记说咱们队形还有差强人意,他想了一个注意,每个人手执一面蓝色袖章。”陈庆之有些无奈。 甄怀仁听着无语,这是对‘蓝衣社’多么念念不忘啊“哦。”事已至此,他再说无用。孔令侃和他是合作伙伴,双方并不是什么上下级的关系。他没有资格去指责对方什么,真以为孔大少爷是那么好说话的?刘建群不定和孔令侃交换了什么呢。 “内兄远南要调去防空司令部。”孔令侃少有的解释了一句。所谓的内兄就是张如怡的三哥张远南,他靠着宋家的支持在税警总团第三团担任团长。如今一朝天子一朝臣,孔妹夫毕竟不是宋妹夫更不是孔院长,看来是想挪地方了。 甄怀仁都不知道是该感到荣幸还是无语。不过孔令侃这种脾气的人愿意给自己解释一句,总是好的。最起码证明目前自己对他十分有用“刘副书记的建议想来是不会错的。” “怀仁有没有什么军事专才。”孔令侃觉得有必要进一步拉拢甄怀仁“趁着这个月,远南还在位置上说得上话,可以办了。” 甄怀仁笑笑“我想想。”心里却充满无奈的愤怒。在孔令侃看来给自己的补偿,不过就是营连一级的微末职务。他太小瞧自己了,营长很高吗?也许半年前自己会乐开花,可这不是半年前。自己要拿的是盐务稽核总所缉私科科长的位置。此时一队女团员从主席台走过,甄怀仁一眼看到了虞曼婷还有她身旁不远处的大眼睛“如果有可能,我想和张团长聊聊。” “没问题。”孔令侃很满意甄怀仁的态度,知进退很好“我来安排。” 甄怀仁又看了一会,这才走下主席台,来到了国术馆办公区想要再次请王子平把脉。不想被告知王子平带着徒弟正在国术场训练,甄怀仁直接寻了过去,老远就看到一个人和王子平打的不可开交。立刻加快脚步,双方自然不是真打,可是却真的让甄怀仁大开眼界。动作行云流水,朴实无华,招招都是奔着对手的要害。 离近了才看清对方是个比自己稍稍年长的青年人,古铜色的皮肤,个头中等偏矮。 旁边已经聚集了不少人在观摩,其中不乏最近在甄怀仁身上找存在感的国术馆的诸位男女教练。 “这是哪位啊?”甄怀仁问旁边一身短打的少妇,此人名叫郑金楠,央馆首期教授班成员、知名的“七大女国术家”之一,青岛人,擅长柔术与棉花缩骨术及雁尾单刀等。甄怀仁每次看到对方那柔若无骨的腰身都不由心猿意马,浑身无力;只是待看过对方手中那上下翻飞,异常凌厉的单刀后,就心无杂念了。 “我老乡,韩庆堂,擒拿行家。”郑金娜简单回了一句“七年前‘国术游艺大会’上,排名第七”。 甄怀仁点点头“上次给你说的怎么样?”自从发现了郑金楠的本事,甄怀仁就想到了偷东西上边。当然不是一般意义上的偷东西,而是窃密,情工搜集情报必不可少的一项基本功。他之所以最近和这些运动量发达的强人们频繁接触,除了自身原因外,就是想要搜集奇人异事然后教授给即将开始的特务训练班学员。 “我还没考虑好。”郑金楠斜睨了甄怀仁一眼“你的名声不好听。”何止不好听,郑金楠托人打听了甄怀仁,对方确实有不小的权利,可是同样名声臭不可闻。‘自大狂’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好色如命’。自己虽然长的不是倾国倾城,可最起码不丑,况且已为人妇,总要爱惜羽毛。只是她还没有想好借口。今天既然甄怀仁提出来了,她索性说开了。北方人的性子,计划的再好,可是性子一上来,就先干了再说。 “最起码我不用强。”甄怀仁郁闷的回了一句。说这些的时候,他自动忽略了陈梅泉和林又新“我还邀请了马大胡子他们,你总不会以为我对他们也不安好心吧。” 郑金楠哭笑不得“这可难说,有权的那个不是恣意妄为。” 甄怀仁皱皱眉头,不再吭声。 “我只教书,别的都不管。”甄怀仁不理郑金楠,郑金楠反而有些心中不安。 “那不行。”甄怀仁依旧皱着眉头“你不要工钱了?一个月大几十块呢。” 郑金楠语塞,郁闷的不吭声了。 “一会跟我走。”甄怀仁看王子平和那个韩庆堂罢手之后,走了过去。郑金楠则跟随众人散去,其他围观的人或继续训练,或继续忙自己的事情。 打了个痛快的王子平笑着为甄怀仁介绍,却不想韩庆堂立刻立正,敬礼“甄处长好。” 甄怀仁不确定的问“韩兄也在中央警校任职?” “卑职中央警校特科训练班教官韩庆堂。”韩庆堂郑重的自我介绍“之前在浙江警察学校担任国术教官。” 甄怀仁上下打量了一下韩庆堂“韩兄是专门在这里等我?” 良禽择木而栖,政训处如今除了他,管事的就是向影心,剩下的都是普通的办事员,至于科长,股长全都没有。不是不设,而是甄怀仁正在四处相看,比如郑金楠。李士珍对于甄怀仁这种做法并没有阻止,只是提醒甄怀仁不可耽误了工作。这在中央警校内部并不是秘密。 “是。”韩庆堂脸一热,好在他的皮肤黑,看不出。 “庆堂可是我国术馆第一期最优成员。”王子平这时候插话“怀仁可以考校一二。” “王先生的眼力我是相信的。”甄怀仁看看周围。 “咱们不妨去我办公室详谈。”王子平立刻说。 甄怀仁点点头,跟王子平有说有笑的走向办公区。韩庆堂则有些紧张,哪怕他比甄怀仁大十多岁。可是他明白,自己这多出来的十多年的阅历真的不一定比甄怀仁强多少。 “韩兄只要回答我一个问题。”三人回到办公室,王子平就找了借口出去了。甄怀仁开门见山直接问“你的本事这么的大,为什么如今要向我自荐?” 韩庆堂想了千万种甄怀仁可能问的,却从没有想过这一点,不由沉默不语。 甄怀仁也不逼迫,拿出烟抽出一颗,剩下的扔在桌上。 “一步错步步错。”良久之后,韩庆堂叹口气,开始说明原委“我是经浙江省会警察局局长兼警官学校校长赵龙文招募在民国二十三年进入的浙警校。我一个粗人,不懂其他,光知道教授国术,日子虽然平淡,可是却快活。只是今年六月,浙警校与中警校合并,就不一样了。在浙警校,邰先生一言九鼎,到了中警校以后,当家的却是李教育长。两边明争暗斗不可开交,我虽然隐隐有感觉,却看不懂。因此当学校内一个名为‘中国警察学术研究社’的社团找到我,邀请我担任他们的国术指导,我想都没想就答应了。可是我哪晓得那个社团背后是李教育长在支持。而没几天,又有一个名为‘中国警察学会’的社团来找我,也邀请我担任国术指导。我那时候已经得知了‘中国警察学术研究会’的背景,正想着辞去这个糟心的差事,哪里肯再招惹是非。于是坚决拒绝了。事后才……才知道,那个‘中国警察学会’是邰先生的人搞得。” 甄怀仁听得都无语“难道就没有人提醒你” “我粗人一个,交朋友贵在性情相投。可是警校其他的教练都长了七窍玲珑心,和我合不来。”韩庆堂脸一红。 甄怀仁更加无语“我这人最恨别人骗我。” 韩庆堂一听,赶紧要赌咒发誓。 甄怀仁却伸手一拦“我不信这个,我信的是眼睛。你要是愿意就辞了工吧。” 韩庆堂楞了一下,不确定的问“甄处长是要我离开中警校?去哪?” “你留在中警校就是让我和李教育长还有邰处长打擂台啊。”甄怀仁虽然几乎不在中警校出现,可是因为向影心,他对学校的事情知道的并不少。新成立的中央警官学校,李士珍担任教育长,看上去占据了主动,可是邰蓑衣也不是吃素的,借浙警校并入中央警校的机会,以变应变,为浙警校的全部教职工办理了集体加入特务处的手续,然后除留下少数人之外,全部造册加入中央警校,以便在中央警校内形成一股独立的力量。换句话说,如今的韩庆堂还有一个身份,特务处的外勤。考虑到韩庆堂连自家组织都搞不清楚,就可以想到,邰蓑衣的这个行为目前效果不大。 其实甄怀仁对于韩庆堂的反应很不满意,不过考虑到对方是个粗人,也就饶过他这一遭“我虽然是警校出身,可我的根本在宪兵。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再有下一次,韩先生就自请辞职吧。” “是。”韩庆堂老脸一红,却也安心了,虽然当不了警察了,可是当宪兵更威风,也不错。 “你还有没有什么要说的?”甄怀仁直接问。 “没了。”韩庆堂赶紧挺直身子。 “到了中央宪兵学校不要有负担,先在政训处适应一下。你是荐任还是委任?” “卑职委任七级。”韩庆堂赶紧说。 “中尉年纪大点。”甄怀仁皱皱眉头“我给你想想办法,争取弄个上尉的干事。”他说的当然是职务军衔,至于本职军衔,甄怀仁自己都还是个中尉呢。 “谢谢处长栽培。”韩庆堂赶紧表忠心,毕竟这可不光是军衔的差别,还有待遇和薪水的区别。 “行了,你今天回去都办妥了,明天去中央宪兵学校报道吧。”甄怀仁端起茶杯“王先生去的时间有些长了。” “卑职这就去看看。”韩庆堂立刻起身告退。 甄怀仁皱皱眉头,韩庆堂并不像他说的是那么的不通人情世故啊。邰蓑衣什么意思?想把手伸进中央宪兵学校?明的来还不满意,还想暗中塞人? 世事如棋局局新,甄怀仁知道自己不过是运气好,他从来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推测每个人的心思。 如果真的是甄怀仁所想的那样,那么邰蓑衣未免太不把他当人看了。他处处示弱难道这些人就真的以为自己好欺负? 甄怀仁可以不在乎利益,因为他的这些权力得来的他都觉得匪夷所思。可是甄怀仁在乎结果,看的比天大。这些东西既然现在属于他,那么他就不会允许别人再随随便便拿走。他以前不在乎是因为他什么都不是,什么都没有,也谈不上维护自己的利益。可现在不一样,他有了一些自保的资本了。这些都是靠着如今脸面来维持,如果没有了面子,谁都可以肆无忌惮的踩上一脚,他就什么都剩不下了。 这件事不管是不是邰蓑衣所为,不管邰蓑衣有没有那种想法,甄怀仁已经当他有了。 哪怕没有真凭实据,哪怕这一切只是甄怀仁的虚妄猜测。干成一件事太难了,可要是想毁掉一件事也许并不太困难。 不过李士珍和邰蓑衣争夺中央警官学校让甄怀仁也有了一丝明悟,他必须要有自己的‘地盘’。没有自己的地盘,就无法让人怕,不让人怕,很多事情就不好办了。 “教育长。”甄怀仁又挨了王子平等人一中午打之后,带着期间没少下黑手的郑金楠来到了中央警官学校,向李士珍简单介绍了郑金楠的情况,还有履职情况“郑金楠同志的国术十分优秀,因此我保举其为我处第二科科长。” 李士珍看了看甄怀仁准备的郑金楠档案“怀仁的眼光我是认可的。”再次表示了赞同,说着在甄怀仁送交的文件上签字,拿起电话让秘书进来“带着郑金楠同志去总务处办理任职手续。” “还有一件事。”待办公室里只剩下甄怀仁和李士珍之后,他开始了有限反击“教育长知道特科训练班教官韩庆堂吗?” 李士珍想了想“原先应该是浙警校的国术教官。” “是的。”看得出李士珍对于学校的情况,确实做到了了然于胸“今天他找到我,说同时得罪了您和邰处长,在学校呆不下去了。” 李士珍眼中闪过一丝恼怒,却立刻消失,少有的笑了“人无害虎心,虎有伤人意。” “我倒觉得是,两大之间难为小。”甄怀仁苦笑“所以我来找您要人。” 李士珍不明白什么意思“要人?” “我们学校过一阵会举办新一届的特务训练班。”甄怀仁目光坦荡“丁处长向谷教育长推荐我来负责训练班。” 李士珍接过甄怀仁递过来的烟,点上后无奈的说“老弟这可是胳膊肘往外拐啊。” 甄怀仁苦笑,李士珍的冷笑话并不好笑。 李士珍想了想“咱们学校这里的也缺人,不过既然老弟开口了,我总要帮衬的。” 甄怀仁点点头“多谢教育长。”心中却十分的不满意,李士珍得了便宜还卖乖,还想着自己感激对方。 “对了。”李士珍似乎想到了什么,从一旁的文件夹里拿出来一份文件,递给了甄怀仁“这是邰处长提交的到侍从室,关于‘加强警察教育’的方案。你看看。” 甄怀仁恭敬的接过文件仔细看了起来,虽然他不觉得这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方案很简短,就是以加强警察教育为理由,建议成立由邰蓑衣(特务处处长)、王固磐(首都警察厅厅长)、邓裕坤(庐山中央军官训练团特训班副主任)、赵龙文(浙江省会警察局局长)、李士珍(中警校教育长)组成 ‘中央警官学校校务委员会’,在中警校校长的领导下,指导教育长对中央警校的工作进行咨询、决策和管理。只是这就相当于在教育长之上,又弄出一个不伦不类的‘太上皇’,无疑是一个叠床架屋的官僚机构。 “这……‘教务委员会’,没听说过啊。”甄怀仁不动声色的开始架火。 “人家说了此举是为了‘加强警察教育’。”李士珍接过文件拿起笔,迅速的在文件下边加了几个字,写完之后再次递给了甄怀仁。 甄怀仁接过来,是自己的名字“这文件还没有批?” “侍从室征询我的意见。”李士珍平静的回答。 甄怀仁把文件再次送回到李士珍手上“教育长太看得起卑职了……” “怀仁太过妄自菲薄了,这不好。”李士珍已经不高兴了。 甄怀仁尴尬的说“教育长批评的是。可是您也要想到,我只有……十九岁啊。”这段时间他一般都对外宣称自己二十二岁,以便显得自己老城,淡化人们对自己的质疑。可是此刻他是真的主动想让李士珍觉得自己就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屁孩。他是想隔岸观火,可从没想过火中取栗。这中警校教务委员看似风光无限,内里却无异于将他架在火上烤。 “不是二十二吗?”李士珍一拍桌子“你甄怀仁一贯的喜欢和稀泥。”他终于露出了獠牙“人家都已经架上锅等着宰人了,你还在这想两边都不得罪。” “教育长批评的是。”甄怀仁老老实实的任凭李士珍责骂。 李士珍也果然不负他的期望,不带重样的骂了他一个多小时。 “你看看你的那个处,你那个秘书,还有这位新来的郑科长。我堂堂的中央警校数千学生,一个学校的女生不过五十二人,你可好tyl女子分部,一个分部就挖过去十个。你那是挑团员吗?你把这当什么了?”李士珍越说越来气,只是口嗨之后,立刻觉得这些就有些过了。立刻转进“好在你脑子还清醒,分得清是非对错。要不然,我拼着不当这个教育长也要把你赶走。” 甄怀仁再次认错。 从李士珍的办公室出来后,甄怀仁面无表情的和李士珍的秘书点点头,大步往楼下走去。他没有去自己的办公室,而是返回宪兵司令部,那个自己的一亩三分地。 他知道李士珍此举有欲盖弥彰的意思,可是对方如同邰蓑衣一般,忽略了他的感受。mlgbzd老子也是人,也是一个堂堂的男子汉。 办公室烟灰缸里很快就装满了烟蒂,甄怀仁看看钟表,猛吸一口烟后,再次掐灭烟头,拿起电话“接军委会(总)政训处,找刘处长。” 他到目前还有些犹豫,这才将决定权交给了‘命’。这个点如果刘建群不在就算了。如果在,就是老天爷的安排。 官场忌讳墙头草,更忌讳‘三姓家奴’。可是也要分情况,能够站着活着,谁愿意给人当狗。既然你们一个个的都觉得可以肆无忌惮的践踏我甄怀仁的脸,那么就不要怪我乱咬人了“刘处长,你好,我是宪兵司令部警务处第四课科长甄怀仁,有时间聊聊吗?” 忌惮于邰蓑衣的消息灵通,李士珍的同学联系,甄怀仁易服来到了城东的一家小酒馆。因为已经十点多了,酒客并不多。甄怀仁看了看,来到酒柜向风韵犹存的老板娘点了酒菜,这才不紧不慢的走到刘建群面前坐下“来晚了。” “好菜不怕晚。”刘建群笑着说了一句,请甄怀仁坐下。 “刘老板难道不好奇?”甄怀仁闭口不言,拿出烟递给刘建群。老板娘笑嘻嘻的送来了甄怀仁的酒和菜。刘建群拿起手中烟晃了晃,甄怀仁自己点上。 待对方离开后甄怀仁继续说“毕竟我们相处并不愉快。” “没干系。”刘建群笑着说“都是自家兄弟,糙汉子,喝顿酒,睡一觉,醒来后谁还会记着。” “对。”甄怀仁没想到刘建群这么回答,却并不妨碍他顺杆爬“咱们都是痛快人,有些话我就不拐弯抹角了。”顿了顿“中警校设立教务委员会的事刘老哥知道吗?” 刘建群不明白甄怀仁怎么会突然提到邰蓑衣。毕竟相比他们,李士珍和邰蓑衣也就比甄怀仁强一点点。一个小小的警察学校实在不值得他们费心思。 “老哥,有些人看似繁花似锦,却脚底虚浮。”甄怀仁自斟一杯“有些人如同路边的杂草,看似一推就倒,却根植地下,瓜蔓无边。” 刘建群和甄怀仁碰杯后一饮而尽“那也是咱们兄弟吧?” “三年内取消保安团。”甄怀仁却答非所问“听说如此是学习德国的现金经验,以后全国警务全部属于一个统筹警政的新单位。” 这并不是甄怀仁胡说八道,而是确有其事,上边喊了都两年了。只是从一开始,这项提议就遇到了各方的阻力。很多地方势力更愿意使用听话的保安团,而不是听命于警政司的警察系统。年中召开全国警政会议时,甚至包括不少大员提出‘废警设团’。总算规范警政是大势所趋,以消灭异己为己任的光头佬最终力挽狂澜,强推了警政统一。当然作为妥协,给了各个地方三年时间遣散保安团。 这当然不值一提,可是甄怀仁特意强调国民政府紧跟德国学习。虽然有挑拨离间的意思,却也是言之有物,国家合法的武装力量,除了军队,就是警察。民国的军队成分太复杂了,况且他们也投鼠忌器,而警察似乎更加低调,让人很容易忽略那些‘臭巡脚’。他们确实大意了,军人出身的他们,忽视了这么一条路“听说了。看来未来警政司将会大有所为。” “听说梁先生留下的位置还没有个说法?”响鼓不用重捶,甄怀仁不认为自己比刘建群他们多个脑袋,只要将邰蓑衣暴露在刘建群等人眼皮底下就可以了。他相信这些人明白了中警校的重要后,会需要自己的,现在该他要酬劳了。 “对啊。”刘建群笑着说“原本老梁要在各类军校推行团务,这不耽误了。” 甄怀仁没想到,刘建群觉得自己开价高了。之前tyl派出的的高校工作队并没有进驻首都各个军校,一来,甄怀仁当时本无此意,二来,太过敏感。就是到了现在,tyl也是在各地普通学校有序展开,并不敢涉足军事教育系统。如今看来,身为(总)作训处处长的刘建群是想把这块抓在手里“这么说起来,怀仁深感惭愧。” 刘建群再次和甄怀仁碰杯,等着他的下文。 “李教育长将团务托付给我,而我却有负所托。到如今不要说在警政司推行团务,就是中警校的团务都不尽如人意。”甄怀仁同样认为刘建群开价高了。 刘建群斟酌片刻。李士珍说到底不过中警校教育长,又不是警政司司长,有什么资格委派甄怀仁在整个警政系统推行tyl。甄怀仁这当然是漫天要价,可同样不能否认的是,甄怀仁拥有名正言顺主管整个中警校团务的名义“警政系统不同于军事系统。确实不必拘泥于中警校。”虽然经过甄怀仁的提醒,刘建群已经对邰蓑衣有了警觉。可有些观念并不是他甄怀仁轻飘飘几句话就可以改变的。刘建群心中,军事系统的团务换取警务系统的团务,并不亏。 一早甄怀仁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宪兵司令部的办公室。安占江赶紧迎了过来“你昨晚又去挨打了?”昨晚安占江本来要留下来陪甄怀仁,可是却被甄怀仁赶了回去。 “不挨打,老子睡不着。”甄怀仁笑笑。 安占江瞪了一眼甄怀仁,为他打开门,就手扶着他走进办公室“我听说你昨天被骂了?” “我非得撕烂了向婆子那张嘴。”甄怀仁恶狠狠的骂了一句,靠着沙发边坐了下来。 “大家还不是关心你嘛。”安占江说着为甄怀仁脱下外套“对了,陈梅泉打过电话来。说王雅贞的先生没了。” “王雅贞是谁啊?”甄怀仁指指胸口。 安占江坐下开始给他揉起来“咱们一届的。她们不是结拜了吗。” “哦。”甄怀仁无所谓的说“你替我随大流出些帛金好了。”他现在想的是昨晚上和刘建群商议的事情。 看得出刘建群对于甄怀仁主动向他们靠拢是意外的,甚至是惊喜。对于甄怀仁的释放的善意立刻接纳,同时给予大力支持。当然在甄怀仁一再坚持下,刘建群同意不向任何人泄露甄怀仁的新动向。尤其是在甄怀仁一再提醒刘建群提防邰蓑衣之后。甄怀仁的信条就是做,就做到极致。既然已经迈出去第一步,就不能回头了。想办法搞掉邰蓑衣和李士珍。这无异于蚂蚁撼大象,可是这两个人如今的地位同样建立在光头佬对于他们的信任之上,他需要的是契机。现在要做的是铺垫,准备。 “我听湄泉的意思,好像想你出面。”安占江意有所指。 甄怀仁怒极反笑“我出面,我算个什么东西?小老弟?老子哪里小了?放出来比他们都大。你告诉她,让老子出面可以,让她过来躺里边去。”说着指指一旁的休息室。 安占江听出了甄怀仁的憋屈,一边给他顺气,一边说“好好好,我让她洗白了等着你。别动肝火了。” 甄怀仁却更加郁闷,有火发不出,一把拨拉开安占江的胳膊,站了起来“我去泄泄火,再这样下去,老子非撕了你不可。”说着气呼呼的就走。 “衣服。”安占江赶紧拿起甄怀仁的上衣追了过来,给他穿上“撕就撕,只要你开心就好。” 甄怀仁瞪了一眼安占江,气呼呼的甩门走了出去。这次却没有去别的地方,而是来到了后院的看守所,直接点了几个昨晚上被宪兵扣住的违纪军人。 “换一个。”甄怀仁气喘吁吁的停下,走到一边拿起水壶倒了一杯水。 胡斌示意一旁的谭忠恕和另一个人赶紧走到高悬正中的麻袋旁解开口,立刻从麻袋里边掉出来一个满嘴鲜血半死不活的中尉。小明立刻和另一人将那人架走,片刻后按着一个还不老实的少尉走了过来。少尉已经全程目睹了好几个了。眼睛充血,却因为被抹布堵着嘴,什么都做不了。眼看着麻袋就要被封住口,此刻他嘴里的抹布竟然被他的舌头顶了出来“我……我有重要情报,我们副处长是日本人……” 正准备继续练拳脚的甄怀仁一愣,看向胡斌。胡斌立刻一挥手,谭忠恕将那人拽了出来。 “我们……我是教导总队经理处干事,我们副处长高英培是日本人,千真万确的日本人。他有日本娘们的照片,他和日本婆姨有孩子,两个小鼻子。他……穿着日本军装……是个少佐,我认识军衔,少佐……”少尉显然害怕极了。 甄怀仁走了过来“你是怎么知道的?”扭头对胡斌说“给他颗烟。” 胡斌拿出一支烟点上后走过去扔给了少尉。 “军饷太低。”少尉捡起地上的烟猛吸一口“高副处长平时为人仗义,谁有困难他都帮忙。有次我实在手头紧,就打算借点。偏巧他不在,我就……哪知道找来找去,在墙角暗格找到了一个小盒子,里边没有钱,只有那几张照片。” “他事后怎么处理的?”甄怀仁皱皱眉头。 “我原本打算恢复原样,可是无意中看到墙上脱落一块墙皮,这不管我怎么补救,傻子都能发现。”少尉坦白“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我直接把他家点了。他事后有怀疑,还故意试探了几次,不过始终没把我找出来。” 甄怀仁诧异的看了眼少尉,此刻才发觉,这人不简单。偷东西能把墙角的东西翻出来,这毁灭痕迹的手法完全是灯下黑的模式。 “你入伍前干什么的?”胡斌问了一句。 “为了捞人当了几年警员。”少尉老老实实的说。 “捞人?”胡斌又问“捞谁?” “师父。”少尉沮丧的说“俺师父不听劝,给人做寿时候勾搭了人家的小妾,让人送进去了。” “你是唱戏的?”甄怀仁觉得新鲜,这位年纪不大,阅历丰富。 “武生,秦腔。”少尉又说了一句。 “武生?”甄怀仁冷笑“样子货。” “长官那是往死里打,还没法还手,就是俺爹来了也扛不住。”少尉辩解一句。 “你爹也是唱戏的?”甄怀仁下意识的问。 “俺爹是刀客,偶尔做些无本买卖。”少尉偷看甄怀仁。 “那你怎么唱戏去了?”甄怀仁有些无语。 “俺爹做买卖没趁手家伙,就把俺跟俺娘压给戏班子换钱买枪了。”少尉也有些无语“谁晓得那次是个坑,他的脑袋就被送去西安了,俺娘就成了俺师娘。” 众人无语。 “那你娘呢?”甄怀仁好奇的问,拿出一颗烟又扔了过去。 胡斌余光看了眼甄怀仁,这,跑题了吧。 “俺没钱当狱警,凑了半天当了巡警。”少尉接住烟,对火点着“没等俺升上去,俺师娘就被教导总队的团长看中,做了姨太太,俺就跟着过来做了个马弁。” “那个团长和高英培什么关系?”甄怀仁似乎明白少尉的心思了。 “把兄弟。”少尉低着头说了一句。 “把兄弟?”甄怀仁笑了,胡斌也笑了,周围人都笑了。 “不会是同窍兄弟吧?”小明自作聪明的点破。 “老子弄死你……”少尉猛然爆发冲向小明。 却被早有防范的谭忠恕一脚踹倒,瞪了眼有些惊慌的小明,按住了少尉。 “老胡留下。”甄怀仁走回座位,点上烟。 胡斌接过谭忠恕手里的少尉,示意众人离开。 谭忠恕也不犹豫,立刻招呼众人带着其他违纪军人撤了出去。 “你小子满嘴跑火车。”甄怀仁等其他人都走了,直接说“你也别想那么多了,跟我干,成了你就把你娘接回去。我给你一笔钱,远走高飞。” 少尉抬起头看着甄怀仁“长官贵姓?” “我说什么都不如这个实在。”甄怀仁说着从一旁上衣兜里拿出钱包,将一摞十元大钞扔在地上“这些钱,养几个孩子不成问题。” 少尉沉默不语。 甄怀仁从桌上一堆散乱的证件里找到了少尉的证件,对方名叫孟葫芦,是经理处的干事“你才十八岁,路还很长。所谓富贵险中求,你娘这么多年也有些积蓄吧?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干了。”少尉咬咬牙“长官吩咐吧。” “你回去,想办法摸清楚谁还和这个高英培关系好。他平时爱去哪里?有什么爱好。”甄怀仁很满意少尉的决断。 “这不用,我门清。”孟葫芦却给了甄怀仁一个惊喜。 “通知二组,别整天搞外块了,让他们协助你。”送走孟葫芦,甄怀仁直接给胡斌下令“这是大鱼,没准能挖出来一个网络。” 自从甄怀仁和孙礼耳提面命,言传身教后,方靳鑫等人回来可就换了一个样子。这段时间就盯着油水最大的下关码头,和稽查处很是闹了几次不愉快。好在甄怀仁看在钱的份上,如今还撑得住。 “老常……”胡斌说实话,有些看不上如今的二组,都是些新手,生瓜蛋子,而且他回来才一天就听了很多方靳鑫等人的传闻。 “一股和二股另有任务。”甄怀仁直接说“必要时我可以调些人手给你。不过主要看你们。”说着拍拍胡斌“我不会永远占着这个位置的。” 胡斌赶紧说“那是,卑职不管您去哪,都会永远誓死跟随。” 甄怀仁皱皱眉头“老胡,你是习武之人,讲究的是忠,是义,我在天津的时候也这样。可以为了救素不相识的人,拿着一杆破枪和十几个青洪帮枪手对峙,都不带皱眉头的。我上学的时候,穷的兜里就只剩下一个铜子,可是捡了钱包,却依旧分文不动的等一天,为的就是交还失主。那时的我要是看到如今的我,恐怕也认不出了。事情现在这样,我也不愿意啊,可就这么发生了。然后为了一个错误,用一百个更大的错误来遮掩。好在这一切都挺过来了。”甄怀仁叹口气,指指不远处的被漏掉的十元钱“这东西和你兜里的有区别吗?” 胡斌苦笑“卑职是怕课长不放心。既然如此,卑职定当竭尽所能。” 甄怀仁点点头“去吧。”他刚刚失态了,说出了心中憋了很久,却无人可以倾诉的话。坐在椅子上盯着那张十元钞票很久的甄怀仁再次点燃一颗烟。 “怎么今天加菜了?”胡东霞的刀伤差不多痊愈,已经可以下地,伸手接过了小明拿着的纸袋,竟然是手切羊肉,还有熟牛肉“不过了?” “挣了些外快,都是买给你的。”小明说着将手里提着的瓶装白酒放在桌上,扶住胡东霞“你歇着,一会吃饭俺喊你。” 胡东霞笑笑“我都差不多好利索了,不用,我来吧。” 小明却执拗的说“你是俺媳妇,俺是一家之主。听话。” 胡东霞无奈“好好好,咱们一起行吗?我有手有脚,那能让你一个大男人总下厨房。” 小明却毫不在意“俺愿意。”说着从胡东霞手里夺过食材“听话。” 胡东霞无奈,只好听之任之。看着走去在屋的小明问“今天有啥新鲜事?” “哦。”小明毫不在意的说“俺课长今天心情不好,拿人当沙袋打,好几个估计都废了。” “就是你老念叨的那个课长?”胡东霞走到门口,扶着门框“你不是说他人特好,从没和谁急过眼?咋这么狠?” “谁说不是呢。”小明耸耸肩“俺姐夫说俺不会看人,俺还不服气,这次信了。”说到这顿了顿“真的狠啊,恨不得把人打死。” “为啥?”胡东霞好奇的问。 “……”小明记起来纪律“不知道啊,估计遇到难事了。” 胡东霞自然看出小明没有说实话,却没有深究“我的伤快好了,你回头看看哪里缺人,这样我也可以帮你分担一下。”不等小明开口忙说“也让我觉得我还有用。” 小明端着盛盘的荤菜放到蒸锅里,一边点火做饭一边说“做什么工。俺快升职了,到时候足够养活你。” “升职?”胡东霞不信“你不是才到宪兵司令部半年都不到吗?立大功了?” “别问了。”小明不想多说“总之俺能行。”说着开始劈柴。 胡东霞回到正屋,看看还在院子里劈柴的小明,走到了衣架旁,迅速打开了小明的挎包。让她失望的是并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只有一份新买来的首都地图。胡东霞看了看地图暴露在最外边的一部分,是第三区。 第37章 八面来风 “高英培,湖北襄阳人……”甄怀仁一边听胡斌的汇报一边看手里的情报汇总,待胡斌说完,开口询问“孟葫芦说的那份名单核实了没有?” “正在核实。”胡斌立刻说“从已经核实的那部分看,并没有什么特别的。” “孟葫芦的身份呢?”甄怀仁没有接话。 “也已经核实了,不过因为西北第三团和东北军最近摩擦不断,所以只是核实了一部分,详细的还需要时间。”胡斌说着将手中小本翻了一页“孟葫芦的父亲是陕北刀客,名叫李黄粱,不过并不如孟葫芦说的那么勇武,更像是劫道的。五年前被处决。其师父名叫邝士林,艺名‘震西北’,确实是个武生。三年前在陕南43师师长家做堂会时勾引师长的小妾被抓。原本是要判死刑的,可是正赶上陕南闹红,该师长因为贻误军机被免职,事情就拖了下来。而教导总队那位团长正好在当时因为奔丧在陕南老家。” “你觉没觉得这个孟葫芦还有没说的。”甄怀仁又问。 “卑职也有同感。”胡斌斟酌片刻说“卑职感觉他不像是武生。” 甄怀仁不明所以。 “咱们习武之人,讲究大开大合。”胡斌组织了一下语言“而孟葫芦昨天的模样,更像是……” “唱花旦的。”甄怀仁一点就透“虽然他伪装的很好,可是有些习惯改不了。” 胡斌点点头“可是这也没什么啊。” “他越想隐瞒的,也许就是他真正的……”甄怀仁又问“他的那个娘唱什么的?” “嗯?”胡斌一愣“我这就让他们查一下。” 甄怀仁点点头“算了,只要核实了最主要的就行了。都是苦命人。” 胡斌默然,转身走了出去。 甄怀仁拿出烟点上,不多时电话响了,甄怀仁接通“第四课,甄怀仁。嗯,送过来吧。你不用管,老小子精得很。况且你的资历太浅,就算他下来了,也轮不到你。嗯,对,他现在要的是成绩,你不同,你要多和周围人打成一片。还有,眼睛不要只盯着特警二队,特警一队也可以多联系。嗯。” 挂了电话,甄怀仁开始正式进入工作状态。 仿佛过了片刻,房门敲响,安占江打开门走了进来“课长,方股长来了。” 甄怀仁回了一声,安占江走了出去,片刻后方靳鑫走了进来“课长。” “老胡都给你说了?”甄怀仁示意方靳鑫坐下。 “说了。”方靳鑫坐下“卑职一定向胡组长请教。” 甄怀仁点点头“你是新手,不要抢风头。记住你只要带着眼睛去就行了。” “带着眼睛?”孙礼咂么咂么嘴“课长还说别的没有?” “没再说这事了。”方靳鑫想了想“剩下的只说了一些关于我们聚会的事。”甄怀仁说的关于中警校的事情方靳鑫自然不敢说出来,只能笼统的提了一句。 孙礼点点头,拿起筷子大口吃起了菜。 “孙哥,您别光吃啊,来来来。”一旁的鲁毅端起酒杯,对有些着急的方靳鑫说“股长,咱们一起敬孙哥一杯。” “对对对。”方靳鑫赶紧端起酒杯“孙哥,请。” 孙礼也不推辞,和两人碰杯后,一饮而尽“两位老弟的意思我懂。这事其实是你们想多了。”看两人不明白,索性摊开来说“正如课长说的,方老弟从学校出来不到一年,已经迈到了这一步,步子有点大。” 方靳鑫有些不服气,毕竟甄怀仁在那摆着,说自己步子大,甄怀仁呢? “老弟不要不服气。”孙礼似乎看出方靳鑫想的“天下间有些事就必须是非常之人来做。咱们都是普通人,按部就班就好。一步登天,做不来的。” “孙哥说的是。”鲁毅赶紧说“我们自然比不上课长,也没想着得陇望蜀。关键就是怕没有领会课长的意思,办差了差事。” 方靳鑫略微有些尴尬的点点头“是是是。” “我自然是晓得的。”孙礼笑着说“两位是课长的同学,还不了解课长的为人。”说着低声说“课长给的才是真正的中肯良言啊。那都是课长亲自趟出来的切身体会,为的就是怕两位走了弯路。” 方靳鑫和鲁毅不管信不信,赶紧称是。 送走了了方靳鑫和鲁毅之后,孙礼返回到正屋,对正在收拾的妻子说“我躺会。”说着进了西次间。 作为在上海滩见过不少世面的孙礼自然没有对方鲁二人说大实话。这也是他这么多年总结出来的,说话留三分。毕竟他现在已经上船了,没有在水里。 甄怀仁什么意思,说实话孙礼也不明白,可是有一点他品出来了,甄怀仁对方靳鑫和鲁毅并不满意。而孙礼也发现了方靳鑫和鲁毅,甚至张泰炎,赵南康,钱明利几人的一个共同的毛病。对甄怀仁明面上尊重,内里却不以为然。想来这是因为他们和甄怀仁太熟了,太熟悉以前的甄怀仁了。以至于将今日的甄怀仁当作了昨日的甄怀仁。甄怀仁是那么简单的人?人家已经在南京甚至上海立住了字号了。这几个要是还想不明白,那么迟早会步那个易正伦的后辄。他可不想受到牵连,况且他是安占江的人。如今自己这一组有相当一部分是原本在上海跟着安占江的。这要是没有甄怀仁的首肯,怎么也不可能办到。他才不去淌浑水呢。 李士珍嘴上说的云淡风轻,可是昨天就给甄怀仁打了电话,今天,他介绍的人就来了。对方名叫陈鲲,字振鹏,江苏崇明人。东南大学毕业后留学德国高等警校三年前毕业后担任警高的讲师,如今是中警校的教授。按理说甄怀仁应该认识,可是甄怀仁偏偏就不认识。甚至连听说都没有,毕竟警高专业很多,学生也不少。 “陈教授。”甄怀仁和陈鲲握手之后,请对方坐下,安占江送来茶水后,就退了出去“我早就听说过教授的大名,只是一直无缘相见,没想到今日得偿所愿。” “甄课长过誉了。”陈鹏斯斯文文,戴着一副黑框眼镜“我临来的时候李教育长已经有所交代,一切听从甄课长的安排。” 甄怀仁听出陈鹏的郁闷,这也没办法,混来混去,竟然混到学生手下来当差“大家不过都是为了公事,谈不上‘安排’。”他摆摆手“宪兵特务班为的是保证安顺平稳,先生的一身本事,正是大显神威之时。还望先生不吝赐教。” 陈鹏用手推推眼镜“这一点甄课长大可放心,知识就是用来推广的。敝帚自珍的事,振鹏不为。” “如此甚好。”甄怀仁无奈“先生先喝口茶,一会我带先生去宪校总务处办理手续。” “不用了。”陈鹏直接说“公式要紧,甄课长公务繁忙,也不用亲自去,我自己去就可以了。”说着站了起来。 “陈教授。”甄怀仁赶紧起身“我究竟哪里做的不好,惹得教授对我如此另眼相看?” 陈鹏是个彻底的文人,甄怀仁这么不要脸面的把话挑明,反而让他说不出什么“是振鹏孟浪了。”只得悻悻然的坐下。 “怀仁晓得,在陈教授眼里,我这小庙实在不值一提。”甄怀仁看到有效果立刻对陈鲲欺之以方“您不要否认。教授这样认为也无错,可是您看看如今多少鼎盛的衙门不都是从一座小庙起步的?远的不说,就说那个浙警校,八年前它算什么,如今呢?在我看来,正因为庙小,所以您这位有大德的主持过来,才更有用武之地。” “甄课长的志向是浙警校?”甄怀仁不过是习惯性的给人家画大饼,却不想陈鲲问了一个让他意外的问题。 “浙警校很了不起吗?”甄怀仁嘴硬的拿出烟递了过去。输人不输阵,他搞不搞的过邰蓑衣不晓得,可是背后说两句坏话过过嘴瘾还是不怕的。 陈鲲倒是比刚才客气了些“倘若不是李教育长,恐怕今日的中警校就不会是警高合并浙警校了。”说着婉拒了甄怀仁递过来的烟。 “先生知道我是哪一期?”甄怀仁并不勉强,自己点上一颗“二十期。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我之前一共有十九批同门师兄。从民国六年到民国二十五年短短二十年,我警高培养了警务人才何止数千。岂是浙警校一个草台班子可以比拟的。”甄怀仁说完就后悔了,这内里的意味岂不是在贬低李士珍。想到这,眼睛不由一眯。 “甄课长说的道理谁都懂。”陈鲲显然并不是刑侦专业出身“可是,警高毕业生虽众,却人心涣散。加之大家门户之见,每得要职想的都是乡党,好友,哪有人家浙警校人心整齐啊。” “我不同意教授的看法。”甄怀仁吐出一口烟气“浙警校所谓的人心整齐,不过是假象。靠的无非就是两点,第一,钱,这没办法,江浙富饶,先生就是江苏人比我懂。第二……”甄怀仁指指上边,不说明。 “不错。”陈鲲点点头“甄课长……” “教授不妨喊我怀仁。”甄怀仁插话。 陈鲲从善如流“第二条,李教育长勉强还可以争一争,可是搞钱,李教育长是不行的。”继而说了一句让甄怀仁侧目的话“李教育长为人太过死板,不知变通,处处模仿委座,到头来弄得不伦不类。” 甄怀仁又看了陈鲲一眼,他不知道陈鲲这句究竟是试探,引蛇出洞,还是真的有感而发。交浅言深,乃是大忌,他都为了刚刚的失言打算做些不可言之事“先生言重了。” “怀仁就当我胡说好了。”陈鲲似乎想向人倾诉“我四年来先后七次向李教育长建言,可是除了合并两校被采纳外,其他六条全部搁置。为什么,李教育长活脱脱一个‘袁绍’。” 甄怀仁赶紧说“先生不要说了,这话我就当没有听过。” “甄大胆也有怕的时候?”陈鲲此刻反而气质大变,不再是刚刚进来时,书卷气息浓厚的学者,反而有些阴谋家的样子。 甄怀仁沉默不语。 “我昨天听说李教育长将怀仁填报进入了中警校的教务委员会名单。这是要逼着怀仁站队吧?”陈鲲平静的说。 “教授不是李教育长选中而来的吧?”甄怀仁问了一个不搭界的问题。 “良禽择木而栖。”陈鲲平静的说“教务委员会的名目一出来,我就知道李教育长斗不过邰蓑衣。作为他的人,我留在学校只会是自讨苦吃。原本我也就是打算来这混混日子,过度一下,却不想发现了怀仁的优点。” “什么优点,不过是莽撞人一个。”甄怀仁自嘲“我宁愿今天没有见过您。” “晚了。”陈鲲大笑“怀仁不分彼此的从各方搜罗可用之人,是打算雀占鸠巢?” 甄怀仁没有吭声,而是盯着陈鲲,陈鲲坦荡的喝口茶,等着甄怀仁的回答。 “曾经有过这种想法。”甄怀仁欲盖弥彰的说。 “曾经?”陈鲲玩味的说“那么如今又有什么不同?” “陈教授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甄怀仁避而不答。 “高官厚禄。”陈鲲干脆的回答“怀仁有句话说的对,正因为你这里庙小,跟脚浅,所以越早上船,好处越大。” “陈教授就这么看好我?”甄怀仁觉得李士珍是不是个瞎子,给自己送来了一个疯子。他还没有自恋到以为自己说几句话,对方就会和《三国演义》上的人物一般跪地便拜。 “不,我从没有看好你。”陈鲲的回答又给了甄怀仁一个意外之喜“你也许知道我,没有我知道你早。警高搬到南京时,我就听说了你。只是当时对你的印象很恶劣。可是临近毕业,你闹得那一出大事,倒是让我感觉看错了你。” “您没看错。”甄怀仁苦笑“我真的是无辜牵扯其中。” “再听说你的消息时已经过了半年,此刻我才知道,怀仁在警高真的屈才了,埋没了。别否认,机会到了,你就算本事再大,抓不住也徒劳。怀仁就抓住了,而这段时间你的成长很快。虽然你如今的局面和那边两人简直没有可比性。可是我看好你。我赌你能走到最后。正好李士珍不听良言,我们之间也已经闹掰了。于是就来了。”陈鲲毫不保留的将来历简单的说明“怎么样,跟着我一起干吧。有我在,你将来不会比他们差。” 甄怀仁无语,这他妈的什么事,这话不是该自己说嘛?合着陈鲲是‘招聘老板’来了“先生当真?” “真的不能再真。我喜欢以赌,也看出怀仁喜欢以小博大。”陈鲲摘下眼镜,擦了擦又戴上“当然,如果怀仁想学大耳贼,也大可不必。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甄怀仁叹口气,活动了一下脖颈“我这人做不了大耳贼。”说着看向陈鲲“陈教授的本事我没见过,更没有听说过。是不是真有教授自己说的,还需要以后来验证。不过有一点我想说明。” “请。”陈鲲好整以暇的说。 “我这人别的本事没有。”甄怀仁笑着说“杀人灭口的事从来不手软。教授上了这条船,再想着下来,就做好鱼死网破的准备。” 陈鲲一愣,继而大笑起来。 甄怀仁皱皱眉头,什么意思,自己说真的呢,威胁你的生命呢,专业点啊。 “我果然没有看错。”陈鲲却自得的说“你很有天分,可是历练不够。”说着脸色一变“成交。” 甄怀仁无语的被对方握住了手,然后又松开。 “你准备怎么应对中警校的事?”陈鲲反客为主,甚至伸手从桌上拿了一颗烟点上。 “先生去过日本吗?”甄怀仁却突然问了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或者说对他们的观感如何?” “日本?”陈鲲想都不想就摇头“没去过,至于观感,我是中国人。” “先生的父母安好?”甄怀仁继而又问。文化人说话就是麻烦,讨厌就讨厌,喜欢就喜欢。总要用腹语,让人揣摩。 “就在南京。”陈鲲不知道甄怀仁什么意思“怀仁有话直说。” “哦。”甄怀仁点点头“我刚刚怀疑你是日本人冒充的。” 陈鲲一听,哭笑不得。 “先生不要以为我在说笑。”甄怀仁平静的说“我在公事上从来不说笑。” 陈鲲点点头,立刻明白甄怀仁说的一定是有所本“那现在还这么以为吗?” “能脱了鞋袜让我看看脚吗?”甄怀仁平静的说。 “是鉴别日本人的办法?”陈鲲大概明白了甄怀仁的想法,二话不说脱了鞋袜“我汗脚啊。” 甄怀仁捂着鼻子看了看,点点头“我和刘建群合作了。” 陈鲲正想收回脚,一听,反应了一下,不由击掌叫好“好,妙。把复兴社引进来。” “教授不知道复兴社和邰蓑衣处长的关系?”甄怀仁听出了另一层意思。 “他们什么关系?”陈鲲显然并不知道。 “……”甄怀仁不由对自己这次冒险投资的前景担心起来。只好将力行社,复兴社,邰蓑衣,刘建群等人呢的关系简单的说给陈鲲。 “也就是说,刘建群其实管着邰蓑衣?”陈鲲想了想“我就说怀仁不简单。”说着看看时间“课长继续忙吧,我该去报到了,否则就要到下午了。” 甄怀仁对于陈鲲的越界行为有些无可奈何,拿起电话“安秘书,你进来一下。” 片刻后安占江再次走进来。 “这位也是警高的毕业生,和我同期,安占江同志。”甄怀仁起身走了过来为双方介绍后对安占江说“我和教授去宪校报道。你准备一下,咱们中午一起吃饭。”说着向陈鲲解释“没有别人,我打算喊上方靳鑫他们,还有宪校的陈梅泉,林又新。都是咱们警高的。” “不必了。”陈鲲又恢复了之前的书卷气息“如此兴师动众就有点先声夺人的意思了。” “陈教授的大才我们都是听说过的。”安占江赶紧说“我们虽然没有听过您的课,可是也算您的半个弟子啊。弟子请老师吃饭,有什么。” 陈鲲推脱几次,也就答应下来。 车子很快来到了宪兵学校,三人赶在下学前来到了教务处,为陈鲲办理了入职手续。因为陈鲲确实在警政方面有名头,所以昨天徐处长在请示了谷教育长后,直接任命陈鲲为作训处第三科副科长,算是接了陈韫阖的班,职务军衔破格授予了宪兵中校。显然,李教育长和谷教育长都有一个好朋来进行勾兑。 “同学会?”坐在主位的陈鲲听方靳鑫说过几天同学聚会,看向甄怀仁。 “是我请老方组织的。”甄怀仁没有遮掩“到时候请陈教授务必赏光。” “什么陈教授。”陈梅泉插话“是陈副科长。” 甄怀仁也不争辩“对对。” “说好的今天不论官职的。”甄怀仁身旁的安占江笑着架火“你们两个一起罚酒。” 张泰炎和钱明利等人跟着起哄。 甄怀仁笑着说“我认罚。”说着拿起酒杯喝干。 陈梅泉有些不高兴,却只能喝了下来。她确定了,甄怀仁和安占江一定滚在一起了。这小寡妇男人才没了几天啊。 “我们来了。”伴随着一句清脆的声音,林又新拉着一个漂亮的女人走了进来。 甄怀仁知道对方就是新近寡居的王雅贞,感受到目光,余光看去,果然陈梅泉盯着自己。看什么,人家的脸比你的小了将近一半。 林又新和王雅贞向陈鲲等人打了招呼后,坐到了陈梅泉的身旁。两人的加入让包间热闹起来,毕竟安占江和甄怀仁的关系只要不是傻子都能想到。陈梅泉的男人是大家同门师兄,况且也有些权利。林又新的丈夫葛林不但和大家是同学,如今也在宪校,而且今天也在场,只有王雅贞最合适。 吃完饭,安占江自己开车顺便送王雅贞离开,陈鲲坐方靳鑫等人的车回中警校收拾东西。陈梅泉说黄庭礼找甄怀仁有事情,所以倔强地她中午直接做了甄怀仁的抱枕。 走出办公室,甄怀仁来到斜对过,黄庭礼和林汉文已经等着了“抱歉,中午喝多了。”说着递给两个人一人一颗烟。 这么久了,对于甄怀仁和陈梅泉还有林又新的关系,两个人也有猜测。不过先是林又新的丈夫调入宪校,最近半个多月甄怀仁又明显疏远了陈梅泉,所以两人也是看的云里雾里“这是中央党部转过来的第二批推荐团校名单。” 甄怀仁拿过来看了看“几个?” “二十个。”林汉文直接回答。甄怀仁问的自然不是名单数字,而是内里有多少朝鲜人。 当众抢夺日军武器,还给干成了。这让这些朝鲜人陈小二的面前十分有面子。以至于,擅自更改了当初甄怀仁回来后向陈小二申请的名额,足足翻了一倍。 甄怀仁笑了笑,又一个,关键他这次还不方便明着硬顶“就这么办吧。”说着将名单递给林汉文“怎么样,能不能坚持住?” “没问题。”林汉文虽然和甄怀仁军衔平级,可是已经习惯了听命几个月前还在他面前点头哈腰的甄怀仁指派。他立刻明白,甄怀仁这是要给他增加一些工作了。虽然腹诽,甄怀仁此举不过是为了腾出时间玩女人,可是这也意味着他的权利多了。 “没问题。”黄庭礼的腰身挺直。相比林汉文,他更需要获得如今风头正盛的甄怀仁支持。 “我最近在中警校可能动一动,你们两个准备一下,肩上的担子压一压。”甄怀仁含混的说了一句。 “那向秘书那里?”因为tyl的关系,他们和向影心也认识。问的自然不会是如何处理彼此的关系,而是谁听谁的。 “向秘书依旧负责原本的工作。”甄怀仁笑着没有明说,留下了懵逼的两个人,自己走了出去。他刚才看到林又新在办公室,没办法,谁让这娘们长着一张画皮,谁让甄怀仁如今又菜又爱玩。 “队警总局?”林又新想了想“马婷芳,黄韫璞她们那?”马婷芳和黄韫璞都是陈梅泉的结拜姐妹,也是警高毕业生,只是毕业后去了津浦铁路警察署。据陈梅泉自己说,当初毕业的时候,原本津浦铁路警察署是挑中了她,结果她着急回家,没有去。这才选了马婷芳和黄韫璞。不过考虑到这娘们一贯的口是心非,甄怀仁保持怀疑。 “不是。”甄怀仁拍拍林又新,林又新拿出烟放到自己嘴里点上后又放到了甄怀仁嘴里,摇摇他的胳膊“她们那是津浦铁路警察署,这个是管她们的总局。葛师兄到督察处任督察员,收钱收到手软。” 国有铁路的管理、指挥,在民国二十一年以前,由各铁路管理局分设铁路警务处、警务课的机构,担负护路和行旅安全任务。民国二十一年上海“一二八”抗战以后,国民政府铁道部成立了路警管理局。之后几经改组,于去年成立铁道队警总局,隶属铁道部。因为要接管两个铁甲车队,属军事体制,所以接受军事委员会的直接指挥。 去年汪前院长遇刺辞职,远避欧洲。原任武汉警备司令的叶篷调任队警总局局长。叶是湖北黄陂人,上任局长时,他改名叫叶一哀。他带领着原武汉警备司令部的一大批湖北老乡,在路警局扩充改组后,将原本的汪前院长外甥沈崧的“广东同乡会”变为叶篷的“湖北同乡会”。 原本甄怀仁是和叶蓬不搭边的,可是他没想到自己召集筹划防御计划的人里,朱晖日是如今的队警总局前身路警管理局的第一任局长。虽然几经大换血,可是面对张发奎的挚友,还是肯给面子的。甄怀仁也没想着对队警总局下手,毕竟自己一来够不到,二来手太长了未必是好事,最后贪多嚼不烂的道理他懂。能把盐务稽查总所税警科,总税务司署缉私科,学兵团攥在手里,然后想办法再从宪兵撕下来一块肉估计自保就没问题了。是的,他如今既要考虑和日本人打一仗的问题,也要考虑打完这一仗自己究竟该如何自保。话说日本人也太沉得住气了,眼瞅着孔令侃就要拿到工程了,要是日本人再不露面,他就必须考虑要不要厚着脸皮贴过去了。亦或者,甄怀仁突然想到一个问题,谁也没有规定必须得打这一仗吧?自己这么做,值不值?毕竟一旦战事起来,自己献策就会将如今正在紧锣密鼓的工务局地下水利工程的意图暴露了,到时候自己怎么解释? 因为一切都无法确定,甄怀仁如今变得疑神疑鬼,每天都要无数次的质疑自己的决定。虽然又无数次的压住心中的不安,可是他感觉自己快承受不住了。 林又新趴在抱住甄怀仁“那你为什么不早点拿出来?省的他打我。” 甄怀仁哭笑不得“怨我了?” 陪着陈梅泉和林又新吃完晚饭,甄怀仁直接来到了以特务班名义存在的军事禁区。却不是为了看这些将军们的成果,毕竟才过去几天,他们也不可能有什么重大突破。他是来和一个人见面的,那位出身奇葩的将军,林素国。 “总税务司署缉私科?”林素国想了想“他们的舰队?” “那才几条破船。”甄怀仁自从听了林素国的提议,回来后就让安占江查了一下林素国和他说的苏联的g5鱼雷艇的情况。越看越惊喜,倒不是对林素,而是对g5鱼雷艇。这东西真的可以实现封锁扬子江的作用。只是如今国家和苏联的关系微妙,他可没胆子提,于是瞄准了德国的s级。毕竟有孔令侃在,这东西更容易从德国弄过来“林将军说的那个高速鱼雷艇确实很好,不过我们和苏联的关系暂时不清楚。我的意思是德国的s级鱼雷艇。我听说他们已经卖了不少给西班牙,这次孔院长去也订购了一些,可那是给海军的。” “没错。”林素国才不关心这些,他关心的是自己的前程“我去总税务司署后会想办法提议采购。” “还有水上飞机。”甄怀仁接着说“我听说现在飞机和快艇上都有了电台。如果两边互相配合,未尝不能给入侵之敌来一个狠得。” 林素国想了想,再次认同。他不过是信马由缰的提议,没想到甄怀仁还当了真。只是倘若真如甄怀仁所说这样配合,说不得真的有些效果。 “总税务司署在英国有个处,一定要尽快把东西弄过来。”甄怀仁严肃的说“林将军,我这人爱较真,对于别人答应我的,我会永远记得。同样的,我也这样要求自己。”他说这话都差点咬住舌头。 林素国立刻说“请甄科长放心,卑职定当有所作为,以报科长栽培。”完全以部署自居。 甄怀仁不再多说“就到这里吧。”说着起身“林将军也不用太着急,这事也不是一蹴而就的,总要个过程,不过应该下个月有个结果。” “卑职明白。”林素国自然也有心理准备,甄怀仁毕竟只是一个宪兵课长。不过他这么多年都等了,也不在乎这几天。 甄怀仁回到家的时候,樊瑛等人已经睡了。女人早睡对身体好,甄怀仁也就没有上楼,将就着在细妹这里挺了一夜。 第二天就急匆匆的来到了宪兵司令部忙自己的事情。 “第四课,甄怀仁。”甄怀仁正接电话,办公室门开了,安占江走了进来,瞪了甄怀仁一眼,又出去了。显然知道了昨夜的事,来示威了“怀特先生啊,你好。” 怀特这个老小子果然如同他想的,不见兔子不撒鹰,看自己对红万字会不闻不问,也就不联络自己。可是甄怀仁治不了他,有人能。而且是戏瘾很大的沙逊。四亿美元,竟然不过是这位先生乐趣的附加品“是啊,很久没见了。中午?不行,我有事。晚上?也好,嗯。福昌饭店好的。六点半见。”挂了电话,甄怀仁继续批阅文件。 看得出黄中柳很想做出成绩,竟然连二团团长罗友盛都敢监视。如今南京地区驻扎着特警一、二队,宪兵二、六、补充三个团。按照分工,特警一队负责南京地区宪兵部队的保密防碟,特警二队负责南京地区其余部队的内部维稳。原本特警一二队都由参谋长负责指挥。可是申听禅升为副司令后,这两支特警队都由丁树中负责指挥。而如今则听命于名不正言不顺的甄怀仁。 他上任已经三个多月,除了跑外差,破获了‘上海刺宋案’,第四课在他手上非但没有任何成绩,反而创造了折损一整队人的先例。同时,这队人的行踪,他事前‘根本不知道’。丁树中提醒的也不是空穴来风。如果没有tyl,谷司令早就把他赶走了。 房门再次敲响,安占江走进来“胡组长来了。” “请进。”甄怀仁放下笔,欣赏着安占江曼妙的背影,借此放松一下。 “课长。”胡斌走进来关上门来到甄怀仁面前敬礼。哪怕甄怀仁一再告诉他根本不用“有发现,孟葫芦提供的情报显示有两个人身份可疑。”说着将几份资料递给甄怀仁。 “好。”甄怀仁笑着翻看起来“太好了。” “要不要收网?”胡斌是个悲观主义者,倾向于见好就收。 “不。”甄怀仁立刻否决“他们都是常年隐藏,这种情况一定早有准备。况且好不容易逮住一个,太不值得了。” “您的意思是长期监视?”胡斌有些迟疑,毕竟他们是行动组,抓人没问题,跟踪监视很容易露出马脚。 “我打电话给老黄,调孙千带人来。”甄怀仁立刻说。他还是没有调动第一二两股,一来他们确实都有任务,人手还不够呢。二来他还没考虑好该如何使用胡斌。胡斌对于甄怀仁做的并不抵触,可是同样的,因为这事,胡斌显然对他有了提防。毕竟胡斌的出发点是撇清责任,而甄怀仁则完全是出卖了队友“谁负责监视?” “我自己带一队,老谭和二组一起做另一批。”胡斌也没有办法,方靳鑫那批人完全都是生瓜蛋子,算是眼高手低的。 “你们先顶一天,明天孙千就来了。”甄怀仁点点头“这次怎么也要逮住一条大鱼。” “我听说带鱼补身子,就买了些。”小明笑着一边用剪子收拾,一边说。 “这东西很费事的。”胡东霞看着不停手的小明“天又冷,我做些热水……” “没事。皮糙肉厚的,不怕。”小明憨憨一笑“你不懂,这样做出来的鱼才美味。” 胡东霞左右看看,走到一旁抱起一个马札走过来。 “都说了不用。”小明不满的说“听话,外边冷。”厨房光线太暗,为了怕鱼腥味熏到胡东霞,小明只能在院里一角。 “我陪自己男人说说话,怎么了?”胡东霞有些委屈的转身进了正屋。 小明盯着胡东霞的背影,又高兴又懊恼。 因为收拾带鱼很费事,所以今天晚上这顿饭吃的很晚。 “多吃点。”小明说着为胡东霞剔除了鱼刺,将鱼肉放到了胡东霞面前的小碟里“你要喜欢吃,赶明俺还让咱姐给买去。” “不用了。”胡东霞赶忙说“姐还要照顾姐夫那一大家子呢,怪累的。我又不是残废。” 小明听到胡东霞关心自己亲人更高兴了“行,俺去买。不过明天可能回来晚,后天吧。” “明天啥时候回来?”胡东霞好奇的问。 “说不准。”小明无奈“你插好门,说不得俺都不回来了。”他又记起了谭忠恕的嘱咐。 “哦。”胡东霞也不多问“你可得注意自个,多个心眼,别人冲,你在后边跟着就行。” 小明哭笑不得“俺就是盯梢,况且那就一个小鸡崽子……”立刻闭嘴“总之没事的。” 胡东霞点点头“那就好。”也不多问“对了,要是我有事找你,咋办?” 小明看胡东霞那柔弱模样想了想“我告诉你宪兵司令部电话,你往那打,他们会找到我的。不过,可不要轻易打。” 胡东霞笑着应了下来。 第38章 谈谈谈 甄怀仁放下电话,拿出烟点上。刚刚有一个匿名电话,对方的声音虽然经过伪装,可是他依旧分辨出是个女人。内容很简单,要甄怀仁拿出八千块来买关于易正伦的秘密。 八千块对于现在的甄怀仁来说不过是一笔小钱。可是真的能够这么简单吗?还有一点,为什么是八千块?以自己如今的薪水而言心也是一笔巨款。对方为什么这么确定自己有,并且拿的出? 八千块,易正伦。 甄怀仁的脸色突然难看起来,他给陈韫阖的钱就是八千块。对方又说易正伦,也就是说,易正伦和陈韫阖有联系?不对,甄怀仁立刻推翻了自己的判断,哪怕他没有证据。那个小白脸,不可能认识陈韫阖的。冯力文到底在干什么? 就在甄怀仁百思不得其解时,常靖中来了“课长,那边又要求见面。说是大买卖,必须双方老板面谈。” 甄怀仁扔给常靖中一颗烟“大买卖?” 常靖中点点头“为了表示诚意,他们给了一点样品。”说着再次递过来一个铜哨。 甄怀仁没有接“开吧。” 常靖中立刻拿出刀将铜哨刨开。果然里边是一张字条。常靖中看都不看递给甄怀仁。 甄怀仁接过来,打开看看,然后递给常靖中。字条上写着一个地址,一个人名“密查。” “是。”常靖中立刻回应“那见面……” “看看成色吧。”甄怀仁不动声色的说“如果真是大鱼就好了。老天爷赏饭吃。我还正说这次说不得要委屈你给老胡打下手呢。” 常靖中笑着说“都是自家兄弟,谈不上委屈。” “这就对了。”甄怀仁点点头“都说我坐了这个位置三个月,除了害死了小三十的自己人,屁事没干。我这次就给他们来个狠的。” “课长为了这些许流言蜚语不值得,不值得。”常靖中赶紧劝。 两人又商量了一下具体安排后,常靖中走了。安占江却拿着一份文件走了进来“刚刚收到的。”说着走到甄怀仁身后为他揉捏额头“是侍从室的。” 本来没打算看的甄怀仁拿起来看了看。是对他的任命,担任中央警官学校教务委员会委员。而主任委员就是邰蓑衣,堂堂的李教育长也不过一个教务委员“你男人我升官了,都觉得老子好欺负。”说着却将文件扔了出去,语带调侃的说“飞吧,从哪来飞哪去。” “你不会拿老二出气吧?”安占江亲亲甄怀仁的额头。 “那个没脑子的。”甄怀仁伸手将安占江拽到怀里“要出气也是找咱们的邰处长。” 甄怀仁被李教育长骂了的事,第一时间邰蓑衣就知道了,这根本瞒不过他在警校的耳目。对于此,邰蓑衣是冷眼旁观的。甄怀仁窜的太快了,为人又滑不留手,吃点苦头才知道谁对他真的好。 只是三天后,邰蓑衣接到侍从室送来的批复就皱起了眉头。虽然中警校如同他所愿,设立了教务委员会,但是人员却多了一个甄怀仁。 邰蓑衣从来不抱怨环境,而是会依靠环境争取自己的利益最大化。联系到几天前甄怀仁挨的那顿骂,邰蓑衣觉得自己被李士珍摆了一道“怀仁老弟,我是邰蓑衣。恭喜啊。对,早就想和老弟一起共事,如今总算有机会了。唉,这也是上峰的信任,李教育长的认可嘛。嗯,对,我也是这么认为的。哦,没事,可以,晚上我在福昌饭店恭候老弟。” 挂了电话,邰蓑衣开始咀嚼甄怀仁的话什么意思。对于甄怀仁想置身事外,不参与他和李士珍的争夺,邰蓑衣还是认可的。毕竟甄怀仁小胳膊小腿的伤到了可就爬不起来了。不过李士珍已经出招了,他也不会闲着。拿起电话拨了出去“我是邰蓑衣,嗯,阅兵式怎么样了?嗯,我中午不出去。” 齐五来的很快,不到十一点就赶到了特务处。他和邰蓑衣很合拍,一听邰蓑衣问的,就闻琴知雅意,主动要求当面汇报。邰蓑衣要听的自然不是阅兵式,这事场面虽然大,可是和特务处真的没有什么关系。在他的心里,力行社特务处只是挂名在力行社下,却早就是自己的一亩三分地。 “向影心同志的工作还是懈怠了。”邰蓑衣听了齐五汇报了甄怀仁最近一段时间的动向后,平静的说。响鼓不用重捶,平平淡淡一句话已经代表了邰蓑衣的不满。 “是,卑职会督促她改正。”齐五立刻说。 “那十名女学员怎么样?”邰蓑衣不置可否。 “甄委员和她们见过两次,因为工作原因,没有更多的交集。”齐五知道,向影心已经被邰蓑衣放弃了。 “内柳巷14号那个女人什么身份?”邰蓑衣真的不满意了。 盛升颐输给甄怀仁房子并不是什么秘密,所以甄怀仁又弄回来一个大美人养了起来,自然也就毫无悬念的被邰蓑衣知道。 随着甄怀仁水涨船高,并且在很多地方和邰蓑衣都有交集,特务处早就对甄怀仁进行了一些必要的手段。当然也不敢太过分,只是进行一般监视。 因此甄怀仁和林又新的事邰蓑衣也知道。 林又新是有夫之妇,身份不便所以另行安置,那么这个女人是什么原因? “苏州名士卢占奎的次女,名叫卢酩清,上海复旦大学护理系学生。今年七月毕业,不过去年下半年在陆军总部医院实习半年。甄怀仁同学易正伦的未婚妻,两人预定上个月结婚。只是易正伦被释放清退出宪兵后,就一直下落不明。”齐五在团校也不是白待的。虽然打听出来的情报很多都是虚无缥缈,可是也有干货。 邰蓑衣也是知道这个易正伦的,毕竟当时特高课风声鹤唳,谁都没想到甄怀仁一刀砍在自己人身上“伪钞的案子啊。” 干情报的必须抛弃私情,所以甄怀仁逮捕易正伦并没有让邰蓑衣觉得过分。不过,如今看来,当时这逮捕易正伦恐怕还有一些香艳情节在里边。 “我们查过,最近丁处长的开支有些大。”齐五自然知道什么意思。 任谁都想不到,甄怀仁反客为主以下克上玩的溜,所以自始至终都觉得甄怀仁是被周围的一众老油条坑了。有了这个错误的心理暗示,接下来的一切判断全部走样。 “别人的事。”邰蓑衣虽然有意和甄怀仁拉拢关系,以便在tyl、力行社、中警校这些方面合作,可是并不是大善人“一位大学生整天在家里相夫教子屈才了。” “我听说中宪校医务科正准备录取一批医务人员。”齐五立刻回应。甄怀仁‘什么心思’他也明白,不想掺和李士珍和邰蓑衣的矛盾。所以就算要做人情,也必须是往中宪校安排人。否则就得罪人了。 “齐五也不小了吧?”邰蓑衣突然问。 齐五一愣“是。” “还没有成家,是我失职了。”邰蓑衣自责一句。 “这怎么能怪您,是卑职还没有遇到合适的。”齐五心头一颤,却不得不顺着邰蓑衣的话风。 “这样吧。”邰蓑衣摆摆手“我看向秘书很不错,不如我向甄委员提亲,为你保媒。” 齐五尴尬的笑笑“卑职荣幸之至。”他立刻明白,邰蓑衣不止对向影心不满,同样也在考验自己。他最近对tyl的事情太上心了,以至于引起了邰蓑衣的警惕和疑虑。邰蓑衣不是个嫉贤妒能之人,除非他感受到了威胁。 邰蓑衣很满意齐五的回答,又对齐五耳提面命一番后才放人。处理了手头工作后,在车里抱着自己香艳的抱枕稍事休息,提前十分钟到达了会面地点。让他意外的是,甄怀仁已经等着了。 “提亲?”甄怀仁皱皱眉头,刚刚见过怀特,获得的心里优势一下子荡然无存。先是往自己身边鬼鬼祟祟的塞过来韩庆堂,如今更过分的想把自己女人夺走送人。你邰蓑衣也太不把我甄怀仁当回事了“老哥应该知道我们家影心是谁的女人吧?” 邰蓑衣很不适应甄怀仁此刻的态度,甚至感觉有些哭笑不得,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她不干净……” “老哥。”甄怀仁打断邰蓑衣的话“自从她跟我这几个月,很干净,这就够了。”说着起身“弟弟让老哥没了面子,给你赔罪。”说着拿起一壶酒打开,直接对壶吹。他自然并不是真的舍不得向影心。甚至以后说不得也会因为厌烦了,抛弃她;或者让向影心寻找自己的生活。可是,这个前提是自己决定,而不是这样。而他之所以赔罪,很简单,实力不够,委曲求全,卖惨,用以博得邰蓑衣收回成命。 邰蓑衣看着甄怀仁一口气喝完一壶酒,正要说话,可是甄怀仁却又拿起一壶。 “我老家的规矩,自罚三杯。”甄怀仁已经感觉脑袋有些懵,说着就对壶吹。 邰蓑衣不是没有见过能喝的,可是像甄怀仁这样不要命的,却是头一回,这可不是温酒,而是烈酒。赶忙起身劝“这次是哥哥想左了,别喝了,以后向秘书都听你的。” 甄怀仁却伸手挡住邰蓑衣,把酒壶一扔,又拿起一壶。 酒壶破碎的声音引来了守在包厢外边的两边的随员。 “赶紧拉住甄委员,这么喝,会死人的。”邰蓑衣恼火的说。 方靳鑫赶紧示意鲁毅去夺甄怀仁的酒壶。甄怀仁此刻脑袋已经木了,只记得要喝完酒,其他的都忘了。被夺走酒壶后茫然的看着众人笑了笑,就躺倒在地。 再醒过来,甄怀仁才发现自己躺在一个陌生的地方。想要坐起来,却立刻觉得头昏脑涨,胸中恶心。赶紧跌跌撞撞的跑下床,打开门看了看,来到了斜对过推开门。里边一声尖叫,甄怀仁就手关上,又跑到另一边,几次之后,终于找到了洗手间,来到盥洗池旁吐了起来。 “我怎么在这?”简单梳洗后,甄怀仁靠在门旁,看着走廊尽头正对自己怒目而视的卢酩清问。这衣服把对方所有的优点都遮住了。 “道歉。”卢酩清气势汹汹的走了过来“你……”不等她质问甄怀仁就被对方抱住封住了嘴。卢酩清又踢又打,可是依旧改变不了强弱对比。 “我问你什么你就回答什么,再有下次,我就办了你。”甄怀仁捂着嘴,恶狠狠的松开卢酩清。 卢酩清气喘吁吁的靠在另一边,低着头不敢看甄怀仁。 “回答我。”甄怀仁不满的喊了一句。 “什么?”卢酩清茫然的抬头看着近在咫尺的甄怀仁。 “我为什么在这?”甄怀仁说着抬手在卢酩清的注视下,为她将扣子系好。 “你的手下半夜三更送来的。”卢酩清侧过脸,不看甄怀仁“说是你说的地址。” 甄怀仁完全没有印象,不过对卢酩清说的根本不信,这就不可能。卢酩清怎么排,都不可能超过那几个。不过看卢酩清的反应,也不像是说谎“你就是这么护理人的?” 卢酩清被甄怀仁的跳跃思维弄得有些懵“什么?” “丢下病人自己去洗澡。”甄怀仁揶揄一句。 卢酩清没有吭声看着甄怀仁。 甄怀仁反而有些不自在,甚至恼火,伸手将卢酩清拽进怀里抱起走向卧室。 卢酩清浑身颤抖着问“你不是答应,让我自食其力吗?” 甄怀仁不吭声,继续走。 “你不是正伦最好的朋友吗。”卢酩清抽泣起来。 甄怀仁还是没有吭声。 “你欺负我……”卢酩清眼见着大床近在咫尺,终于放声大哭起来。 甄怀仁不为所动,将卢酩清扔在床上。 方靳鑫按照甄怀仁电话里的要求准时在六点来到昨晚的别墅等着。 片刻后,脸色苍白的甄怀仁走出别墅,无视了身后二楼一张得意的俏脸,挥舞的拳头,坐进车。什么叫有心无力?甄怀仁懂了,什么叫小不忍乱大谋?他也懂了。 三壶烈酒到现在都让他头疼欲裂,四肢乏力。再加上王子平给自己画的大饼,他不忍都不行。 方靳鑫立刻启动车子,余光看了眼别墅二楼一角,那里站着的应该是昨晚上那个漂亮的女人吧? “我昨天说地址的时候,邰处长在吗?”身后传来了甄怀仁的声音。 “在。”方靳鑫收敛心神“邰处长非要送您去医院,您拒绝了。邰处长说陆军总部医院的医生水平很高。您说……嫂子就是学护理的。邰处长这才不再坚持。” 甄怀仁不再吭声,显然邰蓑衣是故意的。可是对方让卢酩清暴露在众人视野里想干什么? 车子来到一个相对照顾到所有人的地方,石钟路和陶谷街交叉口附近最大的酒楼‘德胜居’。 之所以如此,一是因为娘子军决定邀请曾经的警高教官们一起参加。甄怀仁自然不反对,方靳鑫等人只好选了这里。毕竟距离中警校近了,方便教官们来回。二是因为这里的餐厅足够大,可以容纳二十四桌。今天光是答应来的就有一百多人,还有一些则是待定。没办法,大家都有工作。 甄怀仁的习惯早就养成,从来准时,因为今天是他召集,所以特意早来了半个小时。 “内柳巷不养人啊。”一见面,安占江就冷着脸刺了甄怀仁一句。 甄怀仁笑笑,没有吭声。他现在就是觉得看有人为自己争风吃醋很开心。 “还笑。”安占江没了脾气“去,到那边歇着吧。”转身招呼刚刚走进来的方靳鑫去帮忙了。 甄怀仁老老实实的来到了主席,坐了下来。 几颗烟抽完,会场已经嘈杂起来。因为甄怀仁动机不纯,所以今天来的不光二十期,而是只要是警高毕业的谁都可以来。毕竟大家毕业之后,最多就是相熟的小酌,很少有机会能够再这么多人聚在一起,难免热闹了些。 餐厅按照警高上课的传统,女士坐在距离主席最近的两桌,毕竟警高毕业的全部二十一期学生中,只有安占江她们这一批十七人名女学生。 让甄怀仁意外的是不但如今留任中警校的,教过他们没教过他们的教官们都来了,就连现在担任中警校教授,曾经的警高代校长,教务长王扬滨也来了。 甄怀仁立刻打消了很多不切实际的想法,转而一边给王扬滨等人装孙子,一边给一会的开场白重新打腹稿。黄庭礼写的稿子确实不错,可是甄怀仁真没脸在王扬滨面前读。 “今天小弟攒这个局,就是想让大家互相认识,以后互相照应。”甄怀仁笑着端起酒杯“大家尽兴。”说着将端着的一杯酒一饮而尽,这才坐下。 众人叫好。大家再消息闭塞能来这也都知道了甄怀仁如今的局面,本来以为甄怀仁小人乍富,必定盛气凌人不可一世,要发表一番又臭又长的开场白。打定主意,反正不花钱,就当听戏文了。却不想甄怀仁别开生面,开场白拢共短短几句话,似乎真的就是想给大家提供一个互相聚会相识的机会。 真别说,不聚不知道,警高学生真是藏龙卧虎,各行各业都有涉及。甄怀仁不但发现了很多可资利用的关系,还听了很多密辛。比如,十三期有位师兄竟然在山东来了个母女通吃,比如第八期一位师兄竟然为了两斗租子逼死了十条人命,比如第十六期的一位师兄看上了人家的家产,直接给人家按了一个通匪的罪名,然后把人家的老婆闺女都收了房。凡此种种不胜枚举,甄怀仁暗叹一句,真不是玩意。想到樊菊丽等人,他觉得自己还是不错的,最起码他间接让三人团聚了。 来到女生桌敬酒时,甄怀仁意外发现,有一个漂亮的女人坐在有些印象的杨必祯和胡道馨中间,可是甄怀仁真的不记得同学中有这么一位大姐。她虽然很漂亮,可是年龄应该三十来岁了。 “这位是马贯一马教官的太太,也曾是咱们学校的教官,教建筑专业的。”林又新笑着为甄怀仁介绍。 “您好。”甄怀仁心中一动,他正想寻摸几个于土木工程这方面信得过的行家。只是甄怀仁马上感受到了三股杀气,笑着致意,转去旁边一桌。 “防空大演习?”赵秉坤对于甄怀仁的提议有些意外,毕竟这防空并不是宪兵或者警察该关注的。 “对,就跟两年前的那次一样。”甄怀仁笑着说“毕竟两年前,中央宪兵学校和中央警官学校都还没有设立,无法与首都防空司令部协调。”甄怀仁对于赵秉坤心里优势很足,转到这一桌本来是要找找场子的,不想聊了几句,就说到了防空学校,突然甄怀仁记起了空军。广播里说中国空军在上海拼的太狠,以至于战争初期相当长的时间内都是无所作为。那也就意味着,首都没有制空权了。因此临时起意,鼓动赵秉坤再组织一次防空大演习,这次宪兵和警察都要参加。 “这可不是咱们能够决定的。”赵秉坤无奈的说。 “老师过谦了。”甄怀仁笑着端起酒杯,不再多说。 赵秉坤和甄怀仁碰杯之后苦笑“我试试吧。”赵秉坤误会了甄怀仁的动机,同时也并不反对。大家都是靠成绩往上爬的,怎么体现成绩,你得闹出点动静,让人看到。 聚会过半,李士珍带着秘书来了。 甄怀仁有些无语,却不得不跟着王扬滨迎了过去。 “怀仁,我这个恶客不请自来,你不会怪我吧?”李士珍和王扬滨打了招呼后话里有话的问甄怀仁。 “卑职不敢,教育长可是我们警高的校长。”甄怀仁微微惶恐的说“实在是我们二十期私下相聚,不敢扰了教育长。” 李士珍看了看甄怀仁,点到即止,顺着王扬滨给的台阶一起走向主席。 甄怀仁笑笑,跟了过去。虽然已经决定翻脸,可是还没有到表现出来的时候。 甄怀仁向李士珍敬酒之后,继续挨桌敬酒,颇有一种唾面自干的意思。李士珍坐下之后,立刻反客为主,搞得一桌人都不自在。 陈鲲冷眼旁观,心中不由好笑。李士珍这是急眼了,送给了甄怀仁一个天大的理由和他反目。不过可以理解,毕竟如今的中警校已经有了浙警校的分庭抗礼,本来以为是引为知己,不想甄怀仁来这一出。想来这让把中警校当做自己地盘的李士珍十分警惕。 “马教官自谦了。”甄怀仁敬完酒,绕回来多次‘谦让’后,坐到了教官马贯一身旁。再次向李士珍等人敬酒后,不由和马贯一聊了起来“您教的的电气一科可是未来警政之方向,怎么能说无用的。” “甄委员是了解警政的。”马贯一有些激动“一旦给基层警队配备了电台,则将极大提高警队应对突发情况的反应速度,也将极大的节省警力。试想倘若一区之内发生突发事件,需要警力支援。甲分局可以通过时时掌握的辖区内的警力分布,就可以直接通过无线电将辖区内其他地区空闲警力调往需要的地方。”马贯一说起本职侃侃而谈。 甄怀仁本来没安好心,可是此刻听了,一琢磨,这主意妙啊“不晓得此种设备价值几何?” “这就不得而知了。”马贯一不过是说着话题想和甄怀仁拉关系,不想甄怀仁听进去了“不过我有朋友在美国,甄委员若有兴趣,可以打听。” 甄怀仁笑着说“外国的一定很贵。就是不晓得咱们能不能够造出来。” “国内是不行的。”马贯一摇摇头“就算有技术,也没有这工艺生产所需元器件啊。” 甄怀仁不由失望,稍稍调整心情“马教官是有本事的。”岔开话题,说起了别的。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李士珍来的那一幕太过刺激,之后聚会的氛围没了之前的活跃。许多人反而不得不主动走到主席向李士珍敬酒。只是喝完之后就找了借口离开。 “教育长明鉴。”曲终人散后,甄怀仁跟着李士珍来到了中警校,李士珍的办公室“我这是打算借助同学的帮衬,在宪兵学校和团校做点事情。”有些话他必须说清楚。 “怀仁说的我是信得过的。”李士珍得到消息并不算晚,他早就知道甄怀仁有这个打算。可他在等,等甄怀仁邀请他。哪知道直到最后一刻也没有等来“只是怀仁的胳膊肘还是往外了。我警高培养出来的优秀人才,为什么往它中宪校塞?难道我们中警校不缺?难道你甄怀仁不是中警校教务委员会委员,政训处处长?别的不说,你们处现在还缺编三个科长呢。” “是,是。”甄怀仁明知道对方借题发挥,赶紧认错“教育长批评的是。”却露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说嘛,这里就你跟我,没有外人,有什么不能说的?”李士珍说着拿出烟扔给甄怀仁。 “我之前一直觉得在中警校只要做好团务工作就好了。确实不曾想过其他。”甄怀仁半是自责半是解释“事实上也有几个人选,只是觉得没有必要,因此才耽误了。” “我们要发展就必须不停的吸收各种人才。”李士珍一副果然如此的模样,等着下文。 “教育长说的是,卑职这就回去将他们的资料准备好,尽快送来请教育长斧正。”甄怀仁到目前为止没有一个合适的,说来不过都是场面话,此刻只能先敷衍。 他其实已经看中了马贯一,对方虽然属于技术官僚,可是最起码懂行。再加上林汉文和黄庭礼凑数,勉强也就敷衍过去了。 不过现在不方便立刻提出来。 “嗯,斧正不敢,把把关还是可以的。”这次李士珍却没有像以往一样虚伪推辞,欣然答应下来,显然,李士珍对甄怀仁也有了些提防。 邰蓑衣接到消息的时候轻蔑的笑了笑。他同样也知道甄怀仁这次聚会,对于甄怀仁这次聚会的目的也有清楚的判断。只是他比李士珍沉得住气,毕竟中警校的半壁江山在他手里。至于甄怀仁的二十期同学会他到没放在心上。如今警高真正有实力的是前十六期,之后的都还在起步阶段,除了甄怀仁这个异类,最多不过县局一层,根本不足为虑“知道了。对了,向影心同志的事你不要管了。我为你选了一门更好的亲。嗯,后天就是庆典了,你要配合好甄委员。” 挂了电话,邰蓑衣又拿起桌上的照片看了起来。少年慕艾,陡然临高位不知自爱,可以理解,谁没有年轻过。而昨天甄怀仁半真半假的自罚三杯,并没有让邰蓑衣不满意,反而认为找到了控制甄怀仁的法门。现在他在寻找一副药引,一副让甄怀仁心甘情愿服下毒药的药引。 单单凭借一个教务委员自然不值得他大费周章。事实上邰蓑衣看中了即将全面建立的宪兵政工系统还有tyl,甚至说tyl还更重一些。毕竟相比于宪兵部队,因为谷司令的存在,他要的只是影响最多就是能够配合特务处。而tyl则不同,作为力行社的亲历者,他知道tyl倘若真的有所作为,那么未来前途不可限量,所以他必须要甄怀仁听话。否则就是毁了甄怀仁,也不能让自己多一个对手。 可是甄怀仁不是傻子,显然不会轻易咬钩,同时自己这么做,已经让对方有了不满。不满就不满。甄怀仁还没有资本和自己掰腕子。 正看着,机要秘书,邰蓑衣的侄孙邰平敲门走了进来“处座,刚刚收到的‘甲’字急件。”说着恭敬的递了过来。 邰蓑衣接过来看看,确认完好之后,在收讫目录上签名。待邰平离开后打开看了起来。 甄怀仁一上午显得十分焦躁,不时的看手表。只是他前后收到十二封回电,全都是求饶的。 既然答应了李士珍,甄怀仁就必须有所作为,于是昨晚上哪都没去,出了中警校,直接回了司令部,一口气发了十几封电报给分散在各地的tyl干事,自己在宪兵特训班的乌合之众,让他们回来去中警校坐班。 让他郁闷的是这些人全都不想回来,觉得如今背靠他,在宪兵各团很舒服。这还不算,此时他才知道,有三个家伙擅自脱队投奔了高斌和莫哲豪。而他们所属部队,驻扎在西安的宪兵第一团杨镇亚少将团长甚至都没有通报给宪兵司令部或者tyl秘书处。 甄怀仁再次看看时间,咒骂一句,拿起电话“我要出去。” 片刻后,安占江走了进来,从衣帽间拿了一身便装开始给甄怀仁换衣服“为这事生气不值得。” “你也认为我不行?”甄怀仁一股邪火蹭的冒了出来。抱住安占江“都觉得老子是软柿子,都想着捏两把是吧?” 安占江搂住甄怀仁脖颈“我知道你硬,可是你真的要这么做吗?” 甄怀仁沉默,安占江踮起脚亲亲他的脸颊,微微用力挣脱甄怀仁的怀抱,继续为他换衣服。 “你是不是看上韩月华了?”安占江为了转移甄怀仁注意力直接问。 “谁?”甄怀仁不知所谓。 “马太太。”安占江为甄怀仁系扣子“正好昨天陈梅泉她们说人手不够,把她弄进来吧。” 甄怀仁无语“还嫌不够乱?我还打算用老马……” “那不是正好。”安占江故意胡搅蛮缠“让她男人给你干活,你……哼哼。”说着摸了一把甄怀仁“还给老娘装。” 甄怀仁哭笑不得,虚伪的说“随你吧。”不得不再次转移话题“明天的庆典你也来。” “我不去。”安占江平静的说“免得陈梅泉那个婆娘兴风作浪。”虽然安占江才来了一个多月,可是很多事她都能想明白,尤其是昨天晚上的同学会。尽管陈梅泉和林又新隐藏的很好,可是作为女生中唯一有实际工作经验的人,她已经看破了三个人的龌龊“我倒要看看究竟是家花香还是野花媚。” 甄怀仁再次抱住安占江“我家的家花又香又媚,还妖。” 甄怀仁到达中央国术馆时,正看到曾经在孔令侃婚宴上当众让自己下不来台的,栽荷花行家宋二舅脸色阴沉的上了车扬长而去。 “别理他。”孔令侃扔给甄怀仁一支雪茄“老子费了这么大的力气,他却想来摘桃子。” 甄怀仁点上雪茄“不会为难吧。毕竟孔公子三姨妈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那位也对他最近的所作所为很不满意。”孔令侃冷笑“宋家哼哼。” 甄怀仁却不会让孔宋和解,否则他怎么报仇。化身为小人的他算是知道为什么连孔圣人都说‘小人难养’。他睚眦必报图的不是一口气,而是面子。混仕途如果面子丢了,就没人怕,没人怕想要吃饱饭会很吃力的“孔干事觉没觉得令舅并不一定是为了继承宋前院长的这些势力?”看孔令侃不明白低声说“真若如此,也不该冲着孔干事。毕竟孔干事不是孔院长。” 孔令侃一愣,想了想“可我也没惹他啊。” “查查吧。”甄怀仁皱着眉头说“总这样,生意还做不做了?” 孔令侃想了想,点点头“有道理。”一旦涉及到钱,孔令侃就认真了起来“回头打听清楚了,咱们一起合计合计。” 甄怀仁赶紧说“孔干事言重了。这种家事,不是我能听的。” 孔令侃哭笑不得,却没有勉强“你四处点火又想置身事外。好打算。” “我要是四处点火,就不亲自当着你的面说了。”甄怀仁平静的说“我是不想有意外。那边的事有眉目了。” 孔令侃审视甄怀仁片刻“好吧。难不成,他还和我做连襟?” 甄怀仁错愕的看向孔令侃,孔令侃大笑“玩笑,玩笑。” 甄怀仁捧场的露出无奈神情。心里却觉得这也不错啊,只是他可不敢胡来。 两人东拉西扯半天,直到外边传来了集合号声,这才起身一同出了休息室。 刚刚还沉寂的体育场,片刻后就又恢复了嘈杂。甄怀仁向不远处同样从另一间休息室走出的刘建群敬礼。 刘建群笑着回礼,双方却谁都没有动地方。 “对了。”孔令侃自然尽收眼底“怎么没看你和蜜思胡来我家玩啊?” 甄怀仁有些脑子不够用“蜜思胡?胡琪英?”看孔令侃的无语表情“家里还没喂饱呢。” 孔令侃大笑“有句话怎么说的‘非常之事,必须非常之人。’能者多劳嘛。” “我倒是羡慕孔公子。”甄怀仁幽幽的说“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他想陈韫阖了。顿时心情大坏“我看到熟人了。”说着往一旁队列走去。 孔令侃笑着不语,陈庆之走了过来“甄参事好像不高兴了。” 孔令侃故作神秘的说“人生八苦,求不得。”虽然他不知道甄怀仁怎么了,可是刚刚对方的状态,和曾经的他一模一样。那时他要求娶张贻如,可是所有人都反对“查查他最近是不是又看上哪个了?”如今所有人都以为陈韫阖已经被甄怀仁金屋藏娇养在了上海,所以孔令侃想当然的认为,甄怀仁这是又有了新目标了。 “各位听众大家好,您现在收听的是tyl所属第三广播电台为您现场直播的庆祝中华民……”激昂澎湃的音乐之后,传来了一个刚毅的男声。 胡东霞静静听着收音机里的广播,脑子里却想的别的。几天前自己的恐吓失败了,甄怀仁并没有露面,甚至都没有派人去调查。这让胡东霞吃不准甄怀仁到底什么意思。甄怀仁的表现并不像她想的那样,他是知道易正伦的身份?还是觉得自己在胡说八道?亦或者是并不知道易正伦身份,现在却有意为易正伦遮掩?难道想撇清?这个问题已经困扰她好久了。 “……参事甄怀仁,秘书处秘书袁辟璋,林汉文……”胡东霞正想着,院里传来动静,不多时杜明扛着着东西走了进来“听话匣子呢?”这是他特意借钱给胡东霞买的,为的就是让胡东霞打发日子“别动了。我放下东西就走。”说着将一个包裹放在了旁边凳子上“遇到个老猎户,刚打的畜生,皮子不错俺就买了。回头给你做件皮袄。” 胡东霞看看包裹“明哥,上来暖和暖和吧。”说着就要下床。 “别动了。”杜明赶紧阻止“你的伤还没好,俺这一身也不干净。” 胡东霞却不在乎的起身抱住杜明“明哥,俺已经是你媳妇了。你今晚住过来吧。” 杜明想抱又不敢,近在咫尺的距离却让他犹豫再三 “东霞,俺晓得,你不是真的喜欢俺。” 不等胡东霞否认杜明赶紧说“可是俺也看出来了,你是相信俺的。说好的下月成亲,俺的钱在哪你也知道。俺不逼你,你要是不愿意拿了就走吧。” 胡东霞诧异的抬头看着杜明。此刻她暂时忘记了仇恨,忘记了自己和杜明的代沟,她看得出,杜明人不坏“明哥,你是个好人,俺不是看不上你,只是家兄死的太惨了。”说着终于再也抑制不住泪水哭了起来。 “别哭,别哭。”杜明终于抱住了胡东霞“都过去了,都过去了。” 第39章 黄连厚朴 “黄连厚朴?”王子平接过方子看了看,有些不解的问身旁一位精神矍铄的长者“这两味药……” “我在北平的时候,曾经得到一位名医指点。”长者笑笑“要不然我一个治跌打正骨的,可没有勇气去河南治病救人。” 王子平听了对方的解释也就不再多问。北平虽然如今辉煌不再,可那曾经是六百多年的帝都啊。内里藏龙卧虎不计其数,远不是他这个拳师可以置喙的。将药方递给等在一旁,早就望眼欲穿的甄怀仁“怀仁照方拿药吧。” 甄怀仁赶紧小心翼翼的接过药方,看都不看,就揣进怀里。他才不管什么黄连,什么厚朴,他只要能把自己的隐患消除就好。 这位给他开药方的长者就是他差点要请假跑去河南寻找的,之前前往河南赈灾的中央国术馆拳师佟忠义。此人字良臣,满族人,祖居奉天,武术世家,尤以正骨见长。不知道是不是缘分,这位昨天回了南京了。因此早晨得到消息的甄怀仁待庆典一结束就扔下一切,凑了过来求助“多谢佟师傅,王师傅。” “哎。这位先生。”佟忠义伸手拦住甄怀仁“药开了,可是还没正骨呢。” 甄怀仁一听,全没当回事“好说,好说。”他这一个月被这些拳师隔三差五的当沙袋,对此全不放在心上。只是甄怀仁很快留意到王子平的神色古怪,不由心中一突。 果然,相比其他拳师,出身武术世家的佟忠义一连二十四个基本绊子耍出来,甄怀仁感觉自己五体错位,乾坤颠倒,爬了几次愣是没有站起来。最后还是一旁的韩庆堂伸手将他扶了起来。 “先生的八极拳没有练到家,虽然可惜,不过也算是造化。”佟忠义平静的说“我用这跤术将先生体内的周身穴位冲开。配合上我给你的药方还有王师傅的八极拳,三个月后,方可无忧。” “三个月?”甄怀仁更郁闷了,本来以为终于熬出了头,不想彼时三个月,此时又是三个月。 “倒不忌房事。”佟忠义不了解甄怀仁,可是王子平自然知道甄怀仁什么意思,有些无奈的说明一句“只是不可太勤。” 甄怀仁精神一振,赶忙道谢,却又厚着脸皮问“这,如何算‘太勤’?” “这就不晓得了。”佟忠义为人正直,因为甄怀仁最近一个月老老实实,所以并没有发现不妥。此刻听了二人对话,立刻不喜,起身甩袖走了出去。 “佟师傅……”甄怀仁见此无可奈何,只好转身求助王子平。 “怀仁可以去城南的白鹭洲长生祠,国医传习所找曹教授求教。”王子平也不愿意说有失身份的话“毕竟我们是习武之人,这如何温养身体,还要专门的高手才行。” 甄怀仁弄了个自讨没趣,却也心满意足。不管怎么说,行家介绍的总比自己胡乱打听来的靠谱。 一身宪兵上尉军装的韩庆堂扶着甄怀仁上了车,直接开向城南。甄怀仁有难言之隐,自然将方靳鑫等人都支开。韩庆堂本身就是国术馆的教练,再加上如今甄怀仁有意向邰蓑衣示弱,于是成了甄怀仁这次的随员。 甄怀仁好色韩庆堂是知道的,可是没想到他被打还有这个说道。不由对自己的选择有些后悔了。他是武人不假,可是正如甄怀仁这类学个一招半式就敢自称武者一样,武人不等于不知礼。他只是不善交际,并不是傻子。既然存心投靠甄怀仁,怎么可能不努力表现。 猜忌是人最大的劣根,而从事情工的人将自己身上的劣根无限放大了。甄怀仁高看了自己,小看了邰蓑衣。就算邰蓑衣要塞人,也会如同齐五一般当面和甄怀仁说。因为甄怀仁根本不够资格也没有实力拒绝。 车子很快来到了长生祠,原本的中医工会,如今的国医传习所驻地。甄怀仁不傻,拿出了自己的名片指名道姓的要找曹教授。至于名字他也不知道,没办法,因为他问的太过直接了,自己的行为在佟师傅眼中根本就是武人之耻,至于王师傅,虽然为人更加圆滑一些,可是未必能高看自己一眼。 “王师傅让你找我的?”曹教授大概四十左右,长的道风仙骨。 “是的。”甄怀仁看看曹教授身旁的一众学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这身行头将曹教授吓住了,一开始脸色并不好看“教授方便换个地方私聊吗?”不管是上警校还是宪校,教官都一再强调遇事不能惊慌。可是甄怀仁承认面对即将到来的喜事,他慌了。毕竟再有九个月就要开打了,他不知道老天爷能不能赏给他脸面,让他有个一儿半女。 “有什么事情,在这说。”不等曹教授开口,他身旁的一位青年立刻说“事无不可对人言。” “诸位。”甄怀仁是来看病求人的,不是来结仇的“兄弟是经王师傅介绍来此向曹教授求医的。”说着指着身旁的韩庆堂“这位就是国术馆的韩教练,大家可有认识的?” 让他尴尬的是,不管是那些学生还是韩庆堂都没吭声。 “请。”曹教授稳住了心神,仔细看了看甄怀仁,最终决定相信这个特务的话。 甄怀仁大喜,赶紧恭敬的说“教授放心,本人虽然是武人,可也懂的是非。” 话说出去了,依旧没有任何的效果。只好尴尬的跟着曹教授来到了隔壁的房间。 “长官这身子让人调过。”曹教授为甄怀仁把脉,看舌苔之后,开始询问“而且是不同的人,一方纯用外力,另一方却用了内力。只是应该还附带有药疗吧?” “对。”甄怀仁说着拿出药方递给曹教授“这是佟师傅给我的方子。” 曹教授看看,想了想“黄连,厚朴?” “可有不妥?”甄怀仁立刻狐疑的询问。 “没有。黄连清热,厚朴可除湿。”曹教授却根本不理甄怀仁,自己斟酌片刻,点点头“妙,妙。” 甄怀仁这才放心。 “既然有了这个药方,长官到此地所为何来?”曹教授又想了一会,才记起甄怀仁。 “……”甄怀仁有些无语,又有些难以启齿,毕竟刚刚自己问的就得罪了一名高人。可是事已至此,也只能硬着头皮“我年轻气盛,家中娇妻美妾……” 果然曹教授虽然没有说话,可是表情一下子就垮了。好在对方是个讲究人,没有把他轰出去“长官的意思是要调节阴阳?” “对,对。”甄怀仁赶紧胡说八道“调节阴阳,王师傅说不可房事过勤。可小的祖上几辈子单传……” 曹教授懒得理会甄怀仁的胡言乱语,直接问“长官每日晨起之时……” 一连问了十几个问题之后,再次为甄怀仁号脉,这才写下了一副药方“长官可用一个疗程,若是有效,再用三个疗程。” 甄怀仁小心的收起药方,又习惯性的问“不知房事……” “无碍。”曹教授说着起身要走。 甄怀仁赶紧起身,拿出钱包将里边的钱都拿出来要付诊金。 “两块钱就行了。”曹教授皱皱眉头,话里有话的说“长官年少体壮,这没什么。不过,切忌妄动邪念。” 甄怀仁唯唯诺诺应承下来,显然在曹教授想来,他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在一众传习所学生的监视下,甄怀仁走到学校门口,不想此刻开过来两辆车停在了外边。从车上跳下来几个穿着蓝色中山装的人“哪部分的?” 甄怀仁皱皱眉头“我是宪兵司令部警务处的。你们是哪的?” “中央党部的。”那些人显然会看均线和兵种色。认出甄怀仁和韩庆堂是宪兵,不过却误认为是驻守在首都的第二团,第六团,甚至补充团的兵痞,来这里敲诈的。不曾想竟然是宪兵司令部的,立刻收起了之前的傲慢“请问你们来这里干什么?” 不等甄怀仁回答,学生里一个面白学生已经跑了过去和那人说了什么。 “这样啊。”为首之人皱皱眉头“误会了。” 甄怀仁点点头,立刻抬脚就走。他不知道中央党部和这家国医传习所有什么关系。不过党部部长是自己大哥老板的老板,自己怎么闹也是丢脸。 车子来到内柳巷,甄怀仁拿着买来的药材下了车。然后直接来到了旁边的别墅按下门铃。不多时二楼一个房间门帘晃动,露出了一张戒备的俏脸,看到甄怀仁立刻就从窗边消失了。 甄怀仁本来以为对方很快就会给他开门,可是左等右等,卢酩清就是没有出来,只好转身就走。他不过是因为‘想要尽可能的低调’,待调好身体后,择日宣布。如今看来,这娘们要自食其力那就自食其力好了。 “药熬好了。”胡琪英走进来,甄怀仁刚刚挂了电话“现在喝还是等一会?” “趁热吧。”甄怀仁拿出烟点上。 “哦。”胡琪英转身走了出去,片刻后回来拿过来一个碗放到了甄怀仁面前的茶几上,坐下“我很好奇,你不缺女人吧?”胡琪英看着甄怀仁,显然对于甄怀仁来自己家熬药,很好奇。 “今天星期天。”甄怀仁给了一个不是解释的解释,伸手弹弹烟灰。 “看来你想在我这过夜。”胡琪英笑了。 “看来你会拒绝。”甄怀仁同样笑了。 正说着,佣人将药端了过来。 “喝药吧。”胡琪英待佣人离开后提醒目光越来越放肆的甄怀仁。 “突然感觉没劲啊。”甄怀仁说着靠在沙发旁“连拿起药碗的力气都没有了。” 胡琪英踌躇片刻走了过来,不出她得预料,落到了甄怀仁怀里“你又有劲了?” “对啊。”甄怀仁亲亲胡琪英。 “我不喜欢你这个样子。”胡琪英没有拒绝“我不是谁的替代品,更不是你用来打发闲暇时的调剂。” 甄怀仁皱皱眉头,故意胡搅蛮缠的问“所以你的意思是不打算被我养?” 胡琪英瞥了眼甄怀仁“喝药吧。大郎。”看着甄怀仁那精彩的神态,得意的说“《金瓶梅》我也看过的。”说着挣脱了甄怀仁的怀抱,站起来“不想被老娘毒死晚上安分点。” “镇江济难诊所,西医诊所,老板兼坐馆名叫李柏顺,天津人。诊所内有三名女护士,也都不是本地人,分别是东北的,天津的,山东的。”常靖中的工作效率很高,短短几天,已经将利民药局的货品成色验了出来。并且依靠着远比cp丰富的资源,很快顺藤摸瓜,找到了这家他们视线之外的西医诊所。 “诊所?”甄怀仁冷笑“日本人就不知道换个方式?” 常靖中笑了笑,不怪甄怀仁如此,实在是最近几年爆出的日本间谍案中,以医生的名义进行特务活动的占有相当大的比例“我已经派人将济难诊所盯住了。” “最近好消息不断。”甄怀仁笑了“人手不够就告诉我,放长线钓大鱼。必要的时候,可以给对方喂些鱼饵。” “您的意思是?”常靖中懂的什么时候该装傻,捧场。 “盐务稽核总所那里不是缺个名正言顺的理由吗。”甄怀仁的回答显然出乎了常靖中的预料“大案子才有搞头啊。” 常靖中反而有些犹豫,毕竟一旦牵扯到了间谍案,可就是不死不休的局面。如果只是针对盐务稽查总所极个别人还没问题,可是这显然是甄怀仁想要将整个盐务稽查总所来个一锅端。这就让他怕了,烂船还有三千钉呢,更何况宋家还没有烂。 “我知道你担心什么。”甄怀仁没有听到想要的答案,看向常靖中“可是你搞错了一点。”看常靖中不懂“如今在税警总团担任tyl干事的是孔公子。” 常靖中想了想“我明白了。”甄怀仁都把话说的这么明显他也就只能硬着头皮上了。如果搞宋家的是孔家,那么他真的风险就小太多了。不过有了何尚武的前车之鉴,常靖中加了一句“或许利民药局那边也可以帮帮忙。”做下属的切忌将上级牵连进来,所以常靖中并没有如同甄怀仁想的想要知会丁树中,而是选择了cp。一旦坐实了盐务稽查总所那帮人和这两边有联系,不管谁都不敢说什么。而一旦将利民药局牵扯进来,甄怀仁就不敢卸磨杀驴了。 “通知那边吧。”甄怀仁点点头,转移话题“地点就订在利民药局吧。”说着自嘲一句“反正都知道老子四处求医问药。” 这让刚刚有些郁闷的常靖中差点笑出来。不怪甄怀仁自嘲,得罪了一大票人的他,要想独善其身实在是太难。原本这些声音并不强烈。可是偏巧昨天他去中医传习所的事被中央党部知道了,结果今天一来,就连看门的老头看着他都露出了一种神秘的微笑“我马上告诉他们。” 常靖中离开后,安占江走了进来“那个孟秋之在外边。” 甄怀仁点点头“让他进来吧。” “好的。”安占江为甄怀仁换了一杯茶,打开了甄怀仁的臭手,走了出去。 甄怀仁看着安占江的背影,考虑中午该怎么给这娘们一个惊喜。是的,计划赶不上变化,他如今自我感觉非常良好,大有一种舍我其谁的心态。 不多时,房门打开,孟秋之走了进来。几个月不见,对方早就没了之前的意气风发,拘谨的来到甄怀仁的办公桌一米外停下,敬礼“报告长官,宪兵补充团干事孟秋之前来报道。” 甄怀仁没有搭理他,继续处理自己的事情。孟秋之只能尴尬的举手保持敬礼姿势。 “坐。”半个小时之后,甄怀仁才停下,抬头看着孟秋之。 孟秋之迅速的放下手,坐了下来,双手放到两条腿上,也不敢完全坐在凳子上。 甄怀仁看着这似曾相识的一幕,平静的说“听说你混的不怎么样?” “是。”孟秋之何止混的不怎么样,简直糟透了。从中宪校被赶出去后,他调入补充团担了一个闲职,日子虽然乏味,倒也安稳。正当他雄心万丈,准备依重头再来的时候,曾明亮正式接手补充团特高组,彻底的将他打入谷底。 任何时代,对于叛徒都是比对待敌人还要狠的,毕竟要以儆效尤。原本在,孟秋之也不怕,他虽然失败了,不过毕竟也算一份子为了脸面也不会看着他被tyl欺负。曾明亮也心知肚明,彼此也就井水不犯河水。可是随陈小二加入到了tyl,这一切都变了。 彻底抛弃的他每天如同生活在地狱之中。他想过调走,却没有地方敢要,毕竟如今tyl可是风头正盛。他也想过辞职回乡,可是他的辞呈还没交上去,曾明亮就笑嘻嘻的跑到了他家做客,夸他老婆好看,儿子聪明,甚至还夸他母亲会生,好生养,这年纪还可以继续生。 这几个月孟秋之生不如死,对于他来说,每天的上班如同受刑,他已经承受不住了。 “老曾这事做的有些过头了。”甄怀仁轻描淡写的一笔带过“我缺个文字秘书,你来吧。” 孟秋之一愣。 甄怀仁没有着急“不着急,回去想想给我答复。”说着端起茶杯。 “我愿意。”孟秋之确信自己不是做梦,赶紧站了起来“甄长官大人不记小人过,秋之必当效死。” “我这人不是睚眦必报的小人。”甄怀仁感觉被烫了一下舌头“可是我只给人一次机会。” 孟秋之立刻挺胸道“卑职明白。” 甄怀仁点点头“找安秘书去总务处办一下手续吧。” 孟秋之再次敬礼之后走了出去。 甄怀仁点上烟,继续看了起来。他之所以要把孟秋之捞回来,是因为随着摊子铺的越来越大,他需要一个人来做防火墙,随时背黑锅,但是又必须有一定的才能。 孟秋之最合适。 他前一阵无意中看到了孟秋之在宪校时的一些政训方案,虽然依旧粗糙,可是很有想法。又查了孟秋之的底细后,才有了这个决定。这人有才,有才的人才会持才傲物。可是经过曾明亮这几个月的揉搓,对方已经懂的该如何做了。哪怕孟秋之心中依旧怀有怨望,也只敢关起门来自己折磨自己。 自己那些天马行空的计划一旦出了问题,所有人都知道孟秋之和自己有过矛盾。对于孟秋之蓄意搞破坏就很容易理解,到时候自己最多就是领导不利的责任,死不了。 更妙的是,他在孟秋之的眼中看到了齐五对邰蓑衣的那种发自内心的恐惧。也不错,‘敬畏’二字,自己年纪太小,不可能获得别人的尊敬,那就只有‘畏’了。 正想着,胡斌来了。 “确认了。”胡斌有些腻歪的说“孟葫芦和他的母亲蔡丫头确实是被教导总队团长孟宇霖豢养。据说,每次都让孟葫芦穿淡妆。” 甄怀仁也感觉不舒服“他是不是冒名顶替的?” “不是。”胡斌立刻回答“我们已经掌握了孟宇霖完整的轨迹,还有不同时期的生活照。可以保证他的真实性。” 甄怀仁皱皱眉头“他和高英培的关系查清楚了吗?” “两人经常厮混。”胡斌立刻说“就算是有泄密也最多是失职。” “你说他有没有可能成为咱们的人?”甄怀仁斟酌之后问,他入了这行,就要放下很多个人喜恶。第一要务就是利益最大化。 “……”胡斌想了想“没有把握,很容易打草惊蛇。” “调一步微型照相机。”甄怀仁敲击桌子“让孟葫芦把他们的经过拍下来。” 胡斌有些无语,拿着孟葫芦拍的照片去威胁孟宇霖,也就意味着甄怀仁决定出卖孟葫芦“我立刻办。”甄怀仁对他已经有些不满意了。 今天也不知道怎么了,大家都凑了过来,胡斌刚刚走,方靳鑫就来了,是汇报总税务司署的事的。 “总税务司署总务科税务司岸本广吉,此人系去年,日方胁迫总税务司署免去前总务科税务司丁贵堂之后任命……”方靳鑫显然这次用了心,调查的情报很详细。 甄怀仁一边听一边骂李度,显然要是自己没有提前调查,一股脑冲进去,那就完蛋了“你对码头摸摸底。重点是做走私的,敢打敢拼的。” 方靳鑫不知道甄怀仁想干什么,可是知道,甄怀仁交代的事情最好毫无保留的执行“是。” 送走了方靳鑫,甄怀仁坐在沙发上抽烟。原本他对总税务司署也没什么想法,可是林素国的提议让他觉得,总税务司署缉私科必须握在手里。有了它,那么就可以绕过军委会,采购一批鱼雷艇,水上飞机,才有可能封锁住扬子江。说不得,只能苦苦那些走私犯们了,日本人不会轻易放过这个职位的,只有非正常的手段才可以,亦或者,朝鲜人也可以。 电话响起,甄怀仁回过神来接通,是陈坤的“很着急吗?”看看时间“下午我……好吧。”甄怀仁把话筒拿开一些,难怪这位学富五车竟然还被李士珍扫地出门,实在是脾气太臭了,这都开骂了“我马上到。”甄怀仁不情不愿,郁闷的挂了电话。 走出办公室,将钥匙递给安占江“我中午不回来了。” 安占江点点头“少喝点酒。” 甄怀仁更加郁闷,直接走了。既然是惊喜,当然他就没有告诉任何人。原本打算让安占江第一个尝尝鲜,如今只能推迟到明天了。今天又将是一个难熬的夜晚,昨晚上他翻来覆去,难受的要死。突然他想到了陈丽华,如果……那样……。丁处长的表情一定很精彩。 “这是我整理的名单。”陈坤将厚厚一摞的简历递给甄怀仁“这些人底子都不错,如今都散居在全国各地,大都是混在一些芝麻绿豆的位置上。” 甄怀仁接过来一边听一边看了起来“祁处长不会答应的,毕竟这么多人。” “宪兵司令部政训处处长缺编一直还没有解决。”陈坤答非所问。 甄怀仁想了想“那也不一定是我坐这个位置。退一步讲,就算我坐了,一口气调这么多人进来,谷司令也不是泥捏的。”宪兵司令部的政训处高于中宪校的政训处,处长是少将职衔,祁效应该不会拒绝这个好处。 “饭要一口扣的吃。”陈坤不为所动“你必须先竖起一杆旗,哪怕只是很小的一杆旗,才能够招徕各方的人才。否则,人家凭什么跟着你混,有什么前途?” 甄怀仁面上有些挂不住,这位说话要不要这么直白。可是想到人家之所以到这来就是为了沾光的,可不是看风景的,也就释然了“我明白了,那就拼一把。” “这是我掌握的宪兵学校内人员名单。”陈鲲又拿出一份文件递给甄怀仁“谷教育长的可以选择的太多了。” 甄怀仁自信品了品这句话,谷教育长左右逢源,凡是委员长亲善的他都与之保持不错的关系。所以如今中宪校内,tyl,复兴社,特务处都大有人在。这当然也是谷教育长的高明之处,组织一多,那么他才可以搞平衡,高作钓鱼台“交给谁?” “这还有一些。”陈坤拿出另一摞文件,不多,相比刚那一摞文件显得有些可怜“这是复兴社的。” 意思很明显,想要让复兴社搞,然后甄怀仁再出手搞掉复兴社。 “太麻烦了。”甄怀仁看陈坤不懂,平静的点上烟“我们tyl是向kmt提供后备人才。做人要一心一意,社团也一样。tyl团员必须只有一个zz身份。”不管,还是复兴社等等的,它们都只是一个社团,而一旦tyl要求团员必须身份单一的话,他们要么只能退出其他社团,要么就必须退出如今越来越有影响力的tyl 。这是阳谋,不管是陈小二还是邰蓑衣要想在tyl里边发挥影响力,就必须让出中宪校和中警校。二选一,没得商量。陈鲲的话,让甄怀仁决定将预备以后实行的计划,提前透漏用以稳固人心。虽说‘君不密失其臣,臣不密失其身,几事不密则成害。’可是自己要是再不拿出点东西来,第一个主动投靠的都会卷铺盖卷了。他决定冒险。 陈坤仿佛刚刚认识甄怀仁一番。说实话,陈鲲和甄怀仁简单的接触几次后,就发现此人并不是多么精明的人,如果有优点就是能够听人劝。他如今做的,更多的是想通过甄怀仁,向李士珍证明自己的能力,却不想他如今才发现自己终究小瞧了面前的青年“是我的格局小了。对,只能有一个身份,tyl必须个人服从集体,地方服从中央。不单单是中宪校,中警校,各级军校也一样。”他的反应很快,也立刻明白了甄怀仁为什么对各方力量来者不拒,人家是在挖坑,挖一个天坑。甄怀仁的野心太大了,大到稍有不慎,甄怀仁就会被炸的粉身碎骨“看来tyl书记处又要扩充了。” 复兴社在侧重点在军事,所以在各类军校内都有组织,如今因为刘建群的愿意全都挂了tyl的牌子在活动。 中央党部下属的各类院校同样打着tyl的名义已经建立了一长串的支部。 tyl本部也已经在首都周围的普通院校扎根,正在向周围的院校辐射。 可以想到,一旦甄怀仁对tyl的改造完成,邰蓑衣为了利益,一定不敢也不愿意再隐藏在幕后,而是想办法加入三青团的书记处。 有了这个认识,接下来,陈鲲和甄怀仁的交流就顺畅了很多。 不知不觉等两人的筹划告一段落时,才发现外边竟然已经暗了下来。甄怀仁心里有事,直接不要脸的连顿饭都不愿意请,无视了隔壁同样没有下班的陈梅泉,找了借口开车离开中宪校。让丁处长给自己养儿子的想法一冒出来,就再也压不住了。 “你怎么在这?开门。”郑若兰兴奋的敲打车窗。 甄怀仁无奈落下车窗,眼看就要到家了,谁知道在路口遇到了这位“我去看个朋友。” “看什么朋友。”郑若兰也不等甄怀仁回答,扭头对旁边车上的女伴挥挥手“我遇到我弟了,坐他的车。” 对方审视一眼甄怀仁,点点头。 郑若兰笑着关上临车的车门,绕到甄怀仁的车子另一边。甄怀仁无奈的探身为郑若兰拉开车门保险。 “我还没吃饭。”交通灯变换,车子刚刚启动,郑若兰一边向逐渐远去的临车挥手,一边搞怪。 “你挑地方吧。”甄怀仁认命的解开了领口“我先说好,我今天晚上很危险,吃完饭你就赶紧回家。” 郑若兰撇撇嘴“就你?”说着侧脸看向车窗外,不再理会甄怀仁。 为了方便郑若兰回家,甄怀仁特意选了一家距离庞文浩家比较近的西餐厅。 因为甄怀仁穿着军装,只能脱了外边的上衣,裹上一件风衣跟着郑若兰走了进去。 “你车上怎么连备用的衣服都没有准备?”郑若兰待侍者离开后,微微有些不满的说“你不是一堆女人吗?都是冲着你的权吧?”甄怀仁没有钱,郑若兰是知道的。那些女人总不会真的喜欢一个糙汉子吧。 甄怀仁对于郑若兰已经不知道说什么了“谁说来吃西餐就必须西服革履的?” 郑若兰不服气的说“人家的礼仪啊。” “咱们老祖宗说礼义廉耻的时候,他们还茹毛饮血呢。”甄怀仁撇撇嘴“这一套不过是他们发家之后为了显示格调玩的花活而已。” “花活?”郑若兰笑了,她自然看出甄怀仁今天状态很奇怪,很有攻击性,可是这让她感觉很刺激。这个混蛋每次都带给她各种千奇百怪的灵感。 “对啊。”甄怀仁有些受不了郑若兰那不怀好意的笑容,你不是要显示格调吗?他打定主意,非要在郑若兰面前做些让她不满意的事情,这样她才会躲远一些。自己和郑若兰的关系已经极度危险了,危险到不管是他还是郑若兰都明白迟早要出事的地步。至于上次,有句话说得好‘此一时彼一时’。当时他动摇了,如今他很坚定“不单单如此,就是圣人不也说‘仓廪实知荣辱’吗?如果咱们都饿了三天,还顾得上什么礼义廉耻。给口吃的,让我在地上爬,我想我也愿意啊。” 郑若兰皱皱眉头“怎么这么说呢。” “大实话啊。”甄怀仁笑了。只要郑若兰不开心,他就很开心“人得先活下来,才能谈别的。” 正说着侍者端上了意大利面还有其他的配菜。 “比如这面条。”甄怀仁根本不用一旁的刀叉,而是直接下手在侍者目瞪口呆的注视之下,抓起盘中的面条往嘴里塞“我这样吃和你那样吃有区别吗?” 郑若兰真的冷了脸,起身走了。 甄怀仁自顾自的大口吃完,如同上次一样,将郑若兰的那份也端了过来。 甄怀仁吃完饭,付账之后,无视了店员那种一脸嫌弃的神情走出餐厅。回到车里,正要关门,旁边副驾驶门被拉开,郑若兰又坐了进来“我知道你是故意的,我不管,我饿了。不过不在这吃。” 甄怀仁有些无语,启动汽车, “我要这个。”郑若兰显然很少逛普通的小食街,以至于当甄怀仁带着她来到此地的时候,郑若兰对一切都显得十分的稀奇。 “你吃不了那么多的。”甄怀仁虽然劝了一句,可还是示意老板点上。 “不是还有你吗。”郑若兰得意的问“在哪吃?” “你要‘文吃’还是‘武吃’?”甄怀仁拿起一个小碗开始为郑若兰准备蘸料。 “有什么讲究?”郑若兰好奇的问。 甄怀仁有些无语,指指一旁的矮凳“文吃是由厨师代烤后装盘上桌。武吃是咱们拿着六道木,自烤自吃。”说着一条腿踩在旁边一张矮凳上,很不文雅的看着郑若兰。 郑若兰好像才明白为什么周围几位食客都要以这种不文雅的姿势围绕在烤炉周围吃饭。 甄怀仁收回腿“文吃好了。” 郑若兰低声说“我穿的旗袍。” “这是男人的规矩。”甄怀仁有些无语“又不是女人的。” 郑若兰气的一脚踩在甄怀仁脚上,显然对方故意戏弄她。 索性走到一个火炉旁边,靠着坐在了矮凳上“你平时就吃这些?” “对啊。”甄怀仁随口回了一句“还不可能经常吃,太贵了。”说着将蘸料递给郑若兰“我放了一点辣椒,否则不过瘾。” 郑若兰接过蘸料看着里边花花绿绿的有些嫌弃。 “嫌弃就不要吃,吃就不要在乎。”甄怀仁一边给自己准备蘸料一边说。 郑若兰撇撇嘴,甄怀仁的烤肉手艺她还是信得过的。 不多时厨子就端过来几盘肉片,甄怀仁拿着六道木开始为郑若兰烤了起来。 “有那么好喝吗?”很快,吃的酣畅淋漓的郑若兰就放下了矜持,开始不停的催促甄怀仁赶紧烤肉,到了最后,看到甄怀仁喝白酒,虚伪的问了一句。 “不好喝,太甜。”甄怀仁故意气郑若兰“甜的,太甜了,一点都不好喝……”甄怀仁话没说完,手中的酒杯就到了郑若兰的手里。不等他阻止,郑若兰已经喝了下去,杯中酒虽然撒了一些,可是一半还是有的。 郑若兰赶紧放下酒杯,一边用手扇着凉风,一边指指烤炉“好辣,好辣,我要这片。” 甄怀仁只得又给她夹起肉放到了盘子里。这烤了半天,他拢共没有吃到几片肉。 似乎是体会到了烧酒配烤肉的乐趣,郑若兰则拿过甄怀仁旁边的酒瓶斟满一杯酒“我喝剩下的是你的。” 甄怀仁清清嗓子,看看时间“只能再喝半杯……”不等他说完,郑若兰一口将杯中酒喝干。 总算甄怀仁还知道自己是谁,立刻把酒瓶拿起来,将里边的酒就势倒在了烤盘上“这样吃更好吃。” 郑若兰笑笑,这次没有反对“快点,快点,我要那片。” 这顿饭吃的时间并不长,可是郑若兰吃的很高兴。因为她喝了酒,甄怀仁也就不敢再让她自己回家。结账之后,准备开车将她送到家。 “我不回家。”郑若兰一上车就说。 “你们吵架了?”甄怀仁手一哆嗦。 “他出差了,一个星期。”郑若兰看着车窗外“今天是第一天。” 甄怀仁沉默了,这似乎,好像是某种暗示。 郑若兰突然扭过头,拿起手包开始砸甄怀仁“是不是男人?是不是?是不是男人?” 目送远去的福特,杜明凑到谭忠恕身旁“姐夫,你说咱课长咋那么着女人喜欢?” “滚。”谭忠恕笑骂一句,却又提醒“这事谁都别说。” “俺懂。”杜明自信的说“长官的事不能看,不能问,不能说。” “赶紧吧。”谭忠恕对于这个二货小舅子已经习惯了。 “赶明,咱也来吃回烤肉吧。”杜明坐到了谭忠恕的大杠自行车后座。 “你去啊。”谭忠恕立刻警惕的说“你一个月三十六块,还不够你吃顿肉的。”他的饷钱每个月都准时上交家里,只有五块钱的烟钱。好在如今一组翻了身,外块多了一些。可是对于这个二货小舅子他还是十分提防的。 杜明尴尬的说“俺……最近想学……外语。就买了一个话匣子。” 谭忠恕一听,皱皱眉头“那娘们的注意?” “不是,不是。”杜明赶紧解释“是……是俺觉得她一个人在家没意思,想要弄个东西让她不要胡思乱想。” “你和她早点鼓捣出来一个不就不胡思乱想了。”谭忠恕恨铁不成钢的说了一句,却一刹车,扭头看向杜明“你不会到现在还没有爬上去吧?” 早晨的鸟鸣将甄怀仁吵醒,一睁眼,就看到一旁的郑若兰正在赶忙闭住眼。 甄怀仁什么都不说,翻身压住了郑若兰。 郑若兰立刻装不下去了,赶紧捶打甄怀仁。 “他不懂,你也不懂?”再次风平浪静之后,甄怀仁一边抽烟,一边看着旁边的郑若兰。 “我怎么会懂?”郑若兰说着又掐了甄怀仁一把“我要懂了,能便宜你。早就找个奶油小生……” 话没说完,就被甄怀仁拽到了怀里“你跟他离了吧。”甄怀仁遇到过奇葩的,可是像庞文浩夫妻俩这么奇葩的还是头回遇到。两个受过高等教育的大学生,结婚好几个月,天天睡在一起,可是,竟然以为两个人只要睡在一张床上就可以生孩子了。 而自从上次自己在庞文浩家做客后,郑若兰才隐约感觉不对,正好“小说有一段情节怎么写都写不好。”于是郑若兰打算以身饲虎,却不想躺到一起后就和她知道的完全不一样了。 “离了他,嫁给你?那我还有脸见人?”郑若兰看着近在咫尺的甄怀仁“你解决,庞太太的名分是我的。”说着搂住了甄怀仁的脖颈“你我也要……我都要。” 第40章 买卖 “我不喜欢后花园的花。”郑若兰一边优雅的吃着甄怀仁准备的午餐一边说。 “你看着改好了。”甄怀仁说着从公文包拿出随身携带的多半本支票,一边挨页签字一边说“这里归你了。”有了卢酩清的前车之鉴,他自然不会把这么大的把柄送给邰蓑衣,这里是他请孔令侃准备的。 “限额多少?”郑若兰根本不推辞。 “每张一千。”甄怀仁笑笑“不够我还有。” “我还要买一辆车。”郑若兰诧异于甄怀仁目前的财务状况“你哪来的这么多钱?” “能不问吗?”甄怀仁耸耸肩“我不想骗你,也不想被你曝光。” “我的意思是会不会有问题?”郑若兰对于甄怀仁的理解力十分的不满意“我总的考虑要不要留一些以后去监狱给你打点关系。” 甄怀仁大笑“没有问题的,尽管花。” “那好,我要把这里的家具都换了,我不喜欢……”郑若兰立刻进入了正常状态。 “只要你喜欢。”甄怀仁静静听着,没有一点厌烦,直到郑若兰说完,才开口。他也说不清楚他目前的状态。反正他有种说不出的心满意足,根本不在乎郑若兰的肆意挥霍,哪怕明年这些说不得都会灰飞烟灭。只要郑若兰喜欢,就花吧。 “我有灵感了。”郑若兰突然停下,看着梳妆台旁的甄怀仁“把我的书包拿过来。”甄怀仁一夜之间的变化,让郑若兰也有些不适应。刚刚起来,甚至体贴的不像话,照顾她洗漱,然后让她休养生息,自己跑下楼做饭,又送了过来。这一切,让她仿佛又回到了在家中被宠溺的时候。 甄怀仁哭笑不得的递给郑若兰,对方立刻拿出笔记本和钢笔开始写了起来。 房间里一下子静了,只有写字声,继而是盖戳声。 “你今天还去上班吗?”甄怀仁写完,就凑到郑若兰身旁坐下,搂着郑若兰想自己的事情,直到对方开口。 “哪都不去了,陪你。”甄怀仁下意识的摸摸兜,又忍住了。 “抽吧。”郑若兰想要直起身,让甄怀仁起身。 甄怀仁却没有动“对你不好。” 郑若兰哭笑不得“你是不是对每个女人都这样体贴?” “你是第二个。”甄怀仁平静的将郑若兰揽在怀里,没有隐瞒。 “我想听。”郑若兰钻进甄怀仁怀里,掀开被子,放甄怀仁进来。 “故事很俗套。”甄怀仁看着郑若兰“我现在不能说,过几年行吗?” 郑若兰当然不满意“不行。” “你会出卖我吗?”甄怀仁幼稚的问了一句。 “不一定。”郑若兰似乎智商也不在线“没准我会的。” 甄怀仁苦笑“那就等你确定不会出卖我的时候,我再说好了。” 郑若兰想了想“那要看你了。” 甄怀仁能说什么,只能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别捣乱。”郑若兰不满的靠在甄怀仁怀里“我又有灵感了。”说着拿过笔记本和钢笔开始写了起来。 “要不要把我的每个动作都写的这么详细?”甄怀仁有些无语。 “要。”郑若兰说着不高兴的挤挤甄怀仁“我饿了。” 甄怀仁看看外边漆黑的夜空,这就荒废了一天了,只得起身,下床。 一早甄怀仁开车来到宪兵司令部,到了自己办公室所在的楼层,一个并没有什么人使用的房间却开着门。甄怀仁看了眼里边,孟秋之赶紧放下手中的抹布,立正,敬礼。 甄怀仁点点头,走了过去。 安占江习惯性的为他沏茶后,按摩额头“昨天很累?” “哪天不累?”甄怀仁狡猾的避重就轻。 安占江劝道“再忙也要注意身体。” 甄怀仁回了一声,不由有些歉意。因为这事,他决定关于自己身体的事,暂时还是对众人保密为好。免得被安占江砍死。 “十二点。”常靖中很快带来了利民药局的回信,甄怀仁自然也想加快进程。看看时间“有没有什么要求?”因为甄怀仁昨天缺勤,所以距离会面的时间只有几个小时了。 “对方没有说。”常靖中想了想“好像是为了取信咱们。不过我的人在附近已经准备好了,随时以防万一。” 甄怀仁心里冷笑,常靖中说的好听,他自己都说了是他的人,而不是自己的人。这也让甄怀仁考虑必须想办法再搞到一支近在咫尺,听命于自己的小规模武装,干什么也方便很多。可是自己这座小庙从哪找啊?又怎么找到值得他相信的人呢“就这样吧,你去准备,我准时到。” 常靖中领命而去。 甄怀仁不是个犹豫的人,立刻起身上楼来到了丁树中的办公室。田秘书知道甄怀仁和丁树中的关系如今好的很,所以迅速给甄怀仁倒了一杯茶,走进去通报。片刻后走了出来,请甄怀仁进去。 “好了,我要忙正事了。”丁树中看甄怀仁走进来这才恋恋不舍的挂了电话“有事?” “我想新组建一个行动组,挂在特警二队。”甄怀仁说着伸手从丁树中的桌上拿出一颗雪茄。 “行动组?”丁树中不置可否“有必要吗?我听说二组如今都闲的去码头和人家抢生意了。” “有必要。”甄怀仁点上雪茄“二组都是生瓜蛋子,除了学历什么都不懂,总要历练。”他大言不惭的说着自己都不信的理由“我们需要能够及时收尾的人。” “利民药局?”丁树中似乎听懂了甄怀仁的意思。事实上这也是他一直担心的,常靖中目前看起来还可靠,可是胡斌就不一定了。只是当时的环境,一下子消失两个行动组的组长动静就太大了,别说甄怀仁,就是他也扛不住。如今看来甄怀仁准备布局了“可以,不过低调点。黄中柳这个人你要把控好。” 甄怀仁郁闷的点点头,暗骂 一句易正伦。丁树中说的含蓄,可是甄怀仁却明白什么意思。而他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黄中柳太想做出成绩了,然后最近惹出了一堆腌臜事。最夸张的是,他还准备派人跑到宪兵二团团长罗友盛的卧室旁边,偷偷打洞安装铜管和大喇叭准备窃听。要不是孙千觉得实在不靠谱,上报给甄怀仁,不定捅多大篓子。只是黄中柳不管怎么胡闹,甄怀仁他们都必须给兜着。这无关其他,而是为了脸面,毕竟黄中柳是甄怀仁和丁树中推荐任职的。如果现在就把黄中柳撤了,他们的脸面就难看了。 甄怀仁和丁树中结束谈话后,黑着脸回到办公室,拿起电话,拨了出去“王师傅,我是甄怀仁。您好。您有空吗?对,有些事情。好的。”甄怀仁挂了电话,转身又走了出来,一边将钥匙交给安占江,一边说“这几天我有事,不过中午我回家吃饭。”庞文浩据说正在参与一个大的方案,因此这十天不在家。鸳鸯蝴蝶派作家郑若兰女士要搜集素材,限令甄怀仁必须每天晚上给她提供,否则后果自负。甄怀仁却另有考虑,一来和郑若兰在一起让他感觉很好,第二,樊瑛似乎因为上次上海的事情被吓到了,这段时间一直没有动作。这让甄怀仁很不满意,所有的计划都已经启动了,他没有回头路了。必须要逼迫一下樊瑛。 安占江看了眼甄怀仁“二四六?” “嗯。”甄怀仁想了想“周日就咱俩。” 安占江白了一眼甄怀仁,坐了下来“路上慢点。” 甄怀仁点点头,走到孟秋之的门口“孟秘书,通知tyl秘书处,以后中宪校政训处第三科,中警校政训处,团校秘书室每个星期六下班前,必须将本周工作进度报给你。周一向我汇报。” “是。”孟秋之干脆利落的回了一句。看得出,甄怀仁交给他工作,让他感觉到了安心和踏实。 至于宪兵特高课系统的汇总,甄怀仁则依旧由安占江负责,毕竟安占江比孟秋之可靠多了。 甄怀仁车子开的很快,不多时就来到了中央国术馆,王子平已经在办公室等着他了。佟师傅并不在,看来甄怀仁的邪路子人家是真的看不上。 “此次前来,一是向王师傅,佟师傅表示感谢。”甄怀仁说那拿出一张汇票放到了王子平面前,看到对方脸色阴沉下来,赶忙说“师傅不要误会。这不是我的酬谢,而是我捐给国术馆,希望能够为更多有志青年提供一些帮助。” 王子平对甄怀仁这种糊弄傻子的把戏不以为然,却又不好拒绝“那么,我就替大家谢谢甄先生了。”显然虽然收下了,依旧很不满意,连称呼都恢复了之前的。 “第二。”甄怀仁只当没听懂“我想请王师傅推荐一批行家。” “行家?”王子平不明白什么意思。 “不要点到为止。”甄怀仁直面王子平“我要一击毙命的。” 王子平此刻才明白甄怀仁这段时间接触国术馆的目的“甄先生说笑了,我们习武是为了强身健体……” “也是为了抵御外侮。”甄怀仁打断王子平的话“我可以保证,这支力量只用来对付外国人和他们的走狗。” 王子平沉默了,他听懂了甄怀仁话里有话的意思。考虑了良久之后开口“你拿什么保证?” “……”甄怀仁语塞,是啊,甄怀仁以为自己是谁?叹口气,站了起来“我确实没有资格保证。”说着就要告辞而出。 “这样吧。”王子平也不想断了和甄怀仁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互信“我可以推荐一些功夫好,愿意给人看家护院的武师。至于他们愿不愿意加入,我不会参与。” “多谢。”甄怀仁很知足,这事也急不来。毕竟他也是临时起意“您可以先考虑人选,最晚下月中旬就可以了。” 又和王子平聊了一会以后,甄怀仁婉拒了对方请甄怀仁吃饭的邀请,开车来到了利民药局。 对于到底带不带枪进去,甄怀仁考虑了一路,最后还是决定不带了。既然要建立互信,就要做出一个样子。再说了,人家要是真的想杀自己,凭借着一支枪也改变不了什么。 走进药局,几个月前的那个老头依旧在一旁给一个老妇人胡天海地的神侃。甄怀仁笑着对迎过来的学徒说“我来看病,原本约好前天下午六点二十来的,姨妈家有事情,耽搁了。” 学徒看了看甄怀仁“伤到哪了?” “后背,不晓得是拉伤还是撞到了。”甄怀仁说着艰难地做了个举手的动作。 “请稍等。”学徒说着请甄怀仁坐到旁边,自己走进了诊室。 甄怀仁坐下,有些犯困,毕竟昨晚上没怎么休息好。想到这,嘴角不由得上翘起来。 “小伙子。”不晓得什么时候,老头已经忽悠走了那位妇人,笑嘻嘻的看向甄怀仁“刚成亲?” 甄怀仁笑笑,不说话。 “别不好意思。”老头招招手“不妨让老朽看看,说不得,可以让你夫妻美满,举案齐眉。” 甄怀仁心中腹诽,面上却摆摆手“不用了,谢谢。” “看看嘛。”老头笑着说“老朽这里说不得还真有良药。”说着拿出一个小药瓶,倒出一枚黄色的药丸“此为牛宝,不过不是一般的牛宝,乃是新疆,天山的牛身上的。尝尝。” 甄怀仁太了解这个老骗子了,不为所动,再次摆摆手“好意心领了,不用了。” 老头却浑不在意的起身走了过来,递给甄怀仁“我又不要钱,你试试,感觉好了,你再来。” 甄怀仁正要收手,那学徒走了过来,一分神,老头已经将‘牛宝’塞到了甄怀仁手里。 甄怀仁也不便纠缠,道谢之后,跟着学徒走了进去,就手将牛宝塞进了自己上衣兜里。 诊室并不大,还有个隔断。一进屋,一名中年医生示意甄怀仁不要吭声,跟着他,来到了诊室的隔间,这才发现一个书橱敞开着,而墙上出现了一个一人高的大洞。 对方做了个请的手势。 甄怀仁走了进去,外边已经有一位衣冠楚楚的中年人等着了。中年医生并没有跟过来,而是关上了遮蔽物。 中年人同样没有吭声,笑着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甄怀仁客随主便,跟着此人又绕过一个院子,来到了正屋。 “认识一下。”中年人此刻才开口“我叫胡星,是利民药局的掌柜。”说着请甄怀仁落座,为对方沏茶倒水。 甄怀仁礼貌的谦让一番后说“敝人贾浩任,做点小买卖。” 两人相视而笑。 “不晓得贾先生有什么需要?”胡星递给甄怀仁一颗烟。 甄怀仁拿出自己的烟,笑着婉拒“胡老板说笑了,这话应该我来问。” “那,我换个问法。”胡星没有纠缠“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很简单。”甄怀仁装不下去了,索性直接说“日本那边的消息。” 胡星点点头“我们能够得到什么?” “目前是晋绥军,东北军,西北军的情报。”这原本就是甄怀仁找的借口,索性直接说开了“未来,华东,华北,西北三地的地质资料。”说着拿出几张纸递了过去“这是宪兵第一团潜伏在陕西的情工名单。” 胡星一愣,接了过来,仔细看了看,详细到令人发指的名单资料“请贾先生恕罪,我不明白。”不是说晋绥军,东北军,西北军的情报吗?怎么提供的是中央军宪兵部队的特务名单。 “胡先生不需要明白。”甄怀仁平静的说“我已经显示了我的诚意了。” 胡星吸口烟,从衣兜里拿出一张纸递给了甄怀仁“这是日本在华北的情报组织‘樱会’的大概情况……” 甄怀仁接过来看了看“虽然很掉价,可是,那里我们无能为力。”说着拿出打火机点着了。这不是手段,而是甄怀仁的实话,他真的对故乡无能为力。 胡星见过很多特务,可是像甄怀仁这样的还是第一次见到“我需要一些时间,这里毕竟是你们的核心地区,他们也不敢大张旗鼓的进行活动。” “不。”甄怀仁笑着说“你可以办到的,我相信你。” 胡星点点头“既然话说道这个份上了,我们确实有些情报,可是我的权限不够。需要联络上边。” “可以。”甄怀仁接受了胡星的这个理由“关于你们设立商业电台的申请,已经通过了。明天你们就可以去交通部电讯司申请手续了。”说着将另一份设立电台申请书递给了胡星。 “贾先生还是把话说透吧。”胡星接过申请书,决定打破甄怀仁的节奏,不能让对方牵着鼻子走“我们做生意讲究的是细水长流。” 甄怀仁笑了“无所谓,我的货好,贵方如果不需要就算了。”说着起身。 胡星郁闷的拦住甄怀仁“贾老板总要容人还还价啊。喝口茶,喝口茶。” 甄怀仁再次坐下,不过却主动开口“我需要胡老板提供日本国内尽可能详细的情报资料。当然,如果胡老板需要,我们也可以分享我们掌握的日本方面的情报资料。作为交换,如果胡老板的朋友有什么事情,我可以竭尽所能的帮忙。” “好。”胡星有些郁闷,他完全被甄怀仁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给敲蒙了。明明甄怀仁刚刚说的都是提供的国内的情报,怎么就说成了日本方面的情报?况且甄怀仁的付出和收获完全是不成正比,不由得让他怀疑对方到底是哪头的“没问题。” 双方不对等的又尬谈了一会后,甄怀仁才起身告辞。 胡星送走甄怀仁,并没有久留,而是直接走出小院,来到巷口,坐上了一辆早就等着的黄包车。情报工作稍有不慎就是全军覆没,所以老情工永远会对任何问题都要怀疑。况且甄怀仁的举动太过古怪了。他是不是自己人? 甄怀仁走下黄包车,扔给车夫一块钱,一边哼着歌,一边再次走进一条小巷。他谈判的经验自然是欠缺的,尤其是面对这种久经沙场的老情工,所以他只能想一出是一出,只要自己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就没有人能够摸准自己的脉。想着入神的甄怀仁将兜里的一个东西放进嘴里,一边吃一边幻想着此刻胡星的窘态。不由得浑身轻松,走到巷口,一股清香飘来,甄怀仁咋么咋么嘴,一愣。摸摸兜,自己刚才好像把那个老骗子塞给他的什么‘牛宝’吃了,四下看看,就要找地方催吐。 “你小子真是差道儿,这是麻地方,干嘛呢。”这时身旁传来一声呵斥,甄怀仁扭头一看,是一个衣冠楚楚的青年人身旁站着一个漂亮的女人。 “还看,再看信不信把你那对招子挖出来。”那女人有些恼羞成怒,恶狠狠的威胁道。只是一张嘴,满嘴喜感的天津话,怎么听,怎么像是在逗哏。 “姐姐,您那天津的?”甄怀仁回了一句。 “呦,老乡。”女人有些诧异的上下打量甄怀仁“你……” “甄怀仁。”不等女人说话,身旁原本隔岸观火的青年突然开口。 甄怀仁一愣,仔细看了看对方,不确定的问“十六爷?” “真的是你。”青年大喜走过来张开双臂要拥抱甄怀仁,甄怀仁赶紧躲开“滚。” 十六爷毫不在意,大笑着向甄怀仁介绍身后的女伴“我未婚妻,赵怡安。” 甄怀仁一听,收起刚刚故意做出的暧昧神情,礼貌的点点头。此人就是当初甄怀仁在天津便衣队暴乱中救下的天津八大家之一,向国臣第十六子向克藩“嫂子好。” “我学弟,甄怀仁。”向克藩笑着向赵怡安介绍。 甄怀仁不甘示弱的说“他的救命恩人。” 赵怡安看看二人,没好气的说“早说啊,走,找地方聊聊。” 向克藩看看小巷“你住这?”显然意有所指。 “我还没结婚呢。”甄怀仁笑着正要开口,突然想到了‘牛宝’。奈何这么一耽误,早就消化了,无奈的说“每次遇到你都没好事。” 向克藩笑骂一句,招呼甄怀仁一起做黄包车。 “你留校了?”向克藩放下咖啡杯“不错啊,公家饭,很稳定啊。” 吃完饭,甄怀仁就被向克藩拉出来找了个咖啡馆叙旧,赵怡安独自回酒店去了。 “马马虎虎吧。”甄怀仁好奇的问“你呢?不是去德国不打算回来了吗?”袁克藩出身富贵之家,可在家里地位低下。妹妹向仪容还被掌家的大太太逼着做了其女婿的填房。民国二十一年年初,向克藩不顾家里反对毅然出国留学。之所以选择德国,是因为那时候德国留学便宜。其父虽然留给他十万块,可是掌握在五太太手里,直到其过世后才转给他,当然手续费不便宜,足足一半。 大家族免不了的龌龊。 “毕业了,去美国呆了一年,这不,遇到了一个暴发户。知道我是谁以后,死乞白赖的非要嫁给我。”向克藩苦中作乐的说。 甄怀仁不知道该怎么说,毕竟赵怡安刚刚表现得一点都不淑女“嫂子人漂亮,是个敞亮人。”最起码,比郑若兰这个奇葩强。想到这,赶紧喝口咖啡。 “他家老子是靠着曹老帅他们发的家。”向克藩耸耸肩“如今是南边的天下,也不过是勉力维持。” “那怎么来南京了?”甄怀仁岔开话题。 “这不听说财政部有个市政工程,他家是做建筑的,就想巴结一下,不求赚钱,为的就是拉上线。可是来这么些天了,饭没少吃,钱没少送,全不给痛快话。这不今天直接晃点我们。约好了一个什么徐公子,结果等了一中午不来了。”向克藩半是解释半是抱怨“搁谁谁不生气。” “市政工程?”甄怀仁不确定的问“地下水利设施?” “对啊。”向克藩看看甄怀仁“有门路?”凑了过来“那你可得帮帮忙,你嫂子不会亏待你的。嫂子疼小叔子……” “滚。”甄怀仁没有拒绝“别胡乱找人了,等我消息。” 向克藩听甄怀仁口气这么大,狐疑的问“真的假的?我们可真的回去等消息了。” “行。”甄怀仁点点头“他们就算分包出去也要到月底了。这段时间我安排,你和嫂子四处逛逛。”说着拿出一张名片,递了过去“有事打电话给我。” 两人聊了一下午,临近傍晚,才分手。甄怀仁哪都没去,直接回了自己和郑若兰的家。 “也就是说你为了不接受姨姨安排的婚事,向一百多个女人求爱,然后被拒绝了一百多次?”趴在甄怀仁身上的郑若兰打起精神询问。 “对啊。”甄怀仁心不在焉的回了一声,他的状态有些不对,不是大事不好,而是好的不能再好。这是怎么回事? “我要听。”郑若兰看着甄怀仁身上的累累伤痕,照着他的脖颈张嘴咬了下去。 甄怀仁握紧拳头没有吭声,直到郑若兰心满意足,才笑着问“明天会被看出来的。” “我不管。”郑若兰翻身,抬起甄怀仁的胳膊,钻进他的怀里“快说,不然可就不是这了。”说着得意的笑了起来。 甄怀仁无奈,只好开始说了起来“第一个是中西女中高我两届的一个女生,我第一次遇到她是去‘日本地’买……” 似乎是太累了,甄怀仁第一个故事还没讲完,怀里的郑若兰已经睡着了。 甄怀仁却睡不着了,无他,有些事情不去理会他都以为自己忘了。倒不是什么艳遇而是他记起在天津读警察教练所时,曾经遇到过有老警察利用看守所里的犯人‘行差’的事。所谓的‘行差’不过是黑话,其实就是利用犯人做事的意思。他需要要做的事都需要玩命的,也需要随时将这些人抛弃。还有什么比死囚更合适的。 “刑事死囚?”丁树中看着甄怀仁连夜形成的方案心中狐疑。虽然宪兵司令部直管的地方不大,可是驻扎的部队院校也不少。这些人参差不齐,被判处极刑的并不在少数“刑事犯属于第二课负责。” “我知道。”甄怀仁抽口烟“我没抢他们工作的意思,我是说行刑的时候,让新组建的行动组来,他们需要练胆子。” 丁树中对此是很不以为然,不过考虑到甄怀仁这厮最擅长的是节外生枝“好吧,我可以协调,不过人不能跑了。出了问题,没有人给你担责任。” 甄怀仁满口答应“没问题。”心里却冷笑,不过事情办成了就行,何必为了‘有的没的’现在做无谓争执。 “昨天怎么样?”丁树中谈完了小事,开始询问他最关心的大事。显然自己不开口,甄怀仁是不会主动说的,听常靖中的间接转述,也不一定多么可靠。 “谈妥了。”甄怀仁倒没有遮掩“我们不再提供国内情报,双方互换关于日本人的消息。他们保证不在首都扩散。允许他们设立商业电台。如果他们的人出了事,咱们给他们提供一些便利。” “我们是不是让步太大了?”丁树中有些不满意。听意思,cp那边简直空手套白狼。甄怀仁什么意思?想身在曹营心在汉? “很多消息,他们的级别也不够。”甄怀仁早有准备“需要有一条专门的管道及时和他们的长官联系。” 丁树中想了想“做这行的可不止咱们一家。” “所以咱们帮他们捞人可以,每次另算。”甄怀仁无缝衔接。 “捞人?”丁树中这才反应过来,差点被甄怀仁钻了空子。立刻反对“这种事岂不是授人以柄。做不得。” “当然不是放人。”甄怀仁揶揄道“都说了,提供便利。咱们负责打探,他们自己来。” 这风险就小多了,丁树中想了想,勉强答应下来“还是亏本。” “没办法。”甄怀仁耸耸肩“咱们靠钱,真的比不上人家靠思想在日本人那里吃得开。” 丁树中倒是认同这句话。毕竟人家的理念是天下大同,自己这是民家“房,钱,女。”比不得。 从丁树中办公室出来,甄怀仁这才返回自己所在楼层,一出楼梯间,就看到了在办公室忙的不可开交的孟秋之。 “人很识趣。”安占江一边给甄怀仁汇报昨天课里的情况,一边给甄怀仁按摩“最起码暂时看不出什么。” “嗯。”甄怀仁想了想“我准备组建一个突击队。” 安占江不明白什么意思。 “就是敢死队。”甄怀仁将对方拉进怀里“方靳鑫他们吓唬一下人还行,干事靠不住。” “你想干什么?”安占江一听,第一时间攥住甄怀仁的领子“老娘还没个结果呢,你要是胡来,看我怎么收拾你。” 甄怀仁不知道,看不出,想不明白,才两个多月,安占江怎么可能就对自己一往情深了“放心,我是以防万一。这年头一个个的都是临时抱佛脚,真要是做什么没有趁手的人不行。” 安占江想了想“行,不过,我管着。” 甄怀仁有些差异的看向安占江。 “不行吗?”安占江没有屈服“还是你依旧不信我?” “我不想瞒你。”甄怀仁抱住安占江“有些事你不知道为好。” 安占江搂住甄怀仁的脖颈“是不是包括内柳巷?” 甄怀仁对于安占江的跳跃思维有些哭笑不得“那是老易的媳妇。” 安占江一愣,却撇撇嘴“那样才尽兴啊。” 不等甄怀仁开口,电话响了,安占江拿起话筒“第四课,哪位?在,您是?好的。”将话筒递给了甄怀仁,亲了一下,起身走了出去。 “孔干事。”甄怀仁刚刚已经听到了电话里的声音“中午?我有安排了。那就晚上吧,不过我不能多待,对,你们把庆典搞得这么成功,我的工作量也就大了。对啊,不怪你怪谁。”说着笑了起来“好的,我准时到。” 甄怀仁又和孔令侃胡说八道了一会后挂了电话,开始为晚上这次梦寐以求的聚会准备。看了常靖中准备的盐务稽查总所的资料,甄怀仁才知道没有内应,他真的搞不定。哪怕他占着理,可是他的那些证据同样禁不起太多的推敲。 正看着复杂到让他头疼的人物关系,电话又响了,甄怀仁叹口气,接通“第四课,甄怀……”心虚的看了眼门口“我在上班。不是,怎么会,我……”再次心虚的看看门口“喜欢你。非要说。”甄怀仁清清嗓子,无比艰难的说“我爱你。嗯,行,晚上继续给你讲。”他突然发现,那个字好像并不像自己想象的那么难说出口“对了,晚上我可能回来晚一点。应酬,不是,怎么会,谁都比不上你。真的不合适你去。只要不是这样,其他都可以行吗?啊?这……好好好,这样,她们也需要准备,明天中午……我不是拖延,真的,明天中午咱们一起……”甄怀仁心头一热,说话也不磕巴了“对,明天中午咱们一家人在一起。我说的,对,说话算话。” 挂了电话,甄怀仁解开风纪扣,却再也看不进去资料了。拿起电话,拨了出去“丽华?离离,对。”拿出烟点上,等了片刻,继续说“丽华,明天中午多准备几个菜,对,有客人。放心,我不会乱来的,你们一定会很满意的。”说着甄怀仁邪魅一笑。 正在畅想明天盛况的甄怀仁再次被电话拉回现实,这次却让他皱皱眉头“送飞机?浙校那帮人搞得?嗯,不用,人家没有通知我,就是没打算算上我。嗯,郑科长最近怎么样?别闹了,人家一拳打死你信不信?那不就得了,我又不是武松。对,嗯,中午见。” 甄怀仁的好心情一下子没了,光头佬月底五十大寿,邰蓑衣的跟班,首都警察厅厅长王固盘等人突然提出献礼,而且要献飞机。这段时间他鼓捣建立发动机厂的事,对于飞机采购也有些了解,这可不是一拍脑袋,就能有的。显然是突然袭击。当然不是冲着自己去的,而是李教育长。 “李教育长的办公室一上午都关着门。”陕西人向影心一边夸张的描述,一边将一根黑长直夹到了甄怀仁碗里“好吓人的。” 甄怀仁赶紧将嘴里的吃完,又开始吃起碗里的。 “补这么多,也不怕喷血。”安占江揶揄一句。 “每天挨打很辛苦的。”向影心反唇相讥“我心疼自己男人有错吗?”有些事是瞒不住地,更何况齐五当时就对向影心传达了指示。她当然不愿意,不甘心,不高兴邰蓑衣的安排。可是她知道容不得自己拒绝。 哪知道,峰回路转,第二天齐五就告诉她,之前的命令撤销。她就是再傻也知道谁在发力。原本她以为自己和甄怀仁不过各取所需,甚至甄怀仁只是馋她的身子而已,如今断不会为了自己得罪邰蓑衣。却不想甄怀仁这个夯货竟然为了自己,顶了邰蓑衣。看着以极其不雅的姿态再次将一根牛鞭吃完的甄怀仁,头一次心甘情愿的喊了句“先生啊,我以后也会学着做的。” 旁边的樊瑛差点吃呛,安占江同样没忍住笑了起来。 “行。”甄怀仁不动声色的又夹起一根笑着说“再过几天就好了,等忙完这几天,我天天回来吃。” “真的。”向影心惊喜的起身,来到甄怀仁跟前,搂住他的脖颈“你说的,这一阵你忙,我晚上都睡不着的。” “那怎么不告诉我呢?”甄怀仁一本正经的看了眼直翻白眼的安占江还有被向影心截话正郁闷的樊瑛。 “怕打扰你啊。”向影心卖乖道“你在做大事啊。” 甄怀仁笑了起来。 也许因为语境不对,错过了最佳时机,樊瑛之后情绪一直不高,最多就是在甄怀仁面前倾诉相思之苦。 甄怀仁自然是顺着对方说,可是每每樊瑛想要把话题引到孔令侃等人的生意上,他都会想办法岔开话题。 “这位是我三哥张远南。”傍晚时分,精神饱满的甄怀仁来到了颐和路49号。不出意外,孔令侃家的那些帮闲并不在,毕竟他们做的事是挖宋家墙角,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不过张远南似乎是为了增加自己的合法性,不但带了妻子还带了他的妹妹,宋太太“咱们去书房吧。” 孔令侃只是把税警总团当做了筹码,其实并不在意。可是他也是一个嗅觉极其灵敏的任,甄怀仁和张远南的交易,他觉得有好处。 甄怀仁特意向不看他的宋太太点头示意,跟着孔令侃走进了办公室。 “都留下?”张远南本来以为可以狠狠敲甄怀仁一笔,再不济也能得到tyl的好处,却不想甄怀仁另有打算,想要自己的那些人都留下。要知道不管到哪里,没有自己人,根本吃不开的。“怀仁有些异想天开了,要知道就算妹夫……在的时候,也早就对这税警总团无法染指了。” 甄怀仁接过孔令侃递过来的雪茄“对啊,宋院长不在了。” 张远南微微有些不满,看向孔令侃。 “怀仁,好好说话。”孔令侃笑着说“三哥是自己人。” 甄怀仁点上雪茄“怀仁冒昧称呼张团长一声三哥。对于这事,三哥想左了。”看张远南不明白,甄怀仁直接说“如今三哥离开税警总团这是很好的,可是三哥带走了一大帮人,上边怎么想?会不会认为三哥想再折腾出一个‘一个税警总团?’” 张远南赶紧否认“冤枉啊,不要说我没这想法,就是有,我也没有这财能啊。” “三哥忘记,‘宁枉勿纵’了?”甄怀仁解释道“三哥要想在新的地方吃得开,只需要花钱就行,您后边是张家。”甄怀仁不动声色的抬了抬张家,虽然和孔家相比,不值一提“可是三哥要是带走了人,就好事变坏事了。” 张远南大概听懂意思了,兵者国之大事,不可不查也。宋院长可是国舅爷,这身份谁能相比,结果就因为染指兵权,一下子被迫辞职出洋。张家有了孔家相助,一辈子安乐足矣,再想不该想的,就是给脸不要脸了。不由得冷汗直流“怀仁说的对,说的对。”继而又说“可那些人都是跟随我多年的人,总不能不管啊。” “唉,对。”孔令侃插话“管,一定要管。”说着指指甄怀仁“三哥要是信得过怀仁,都给他,错不了。” 张远南看了眼甄怀仁,这才明白今天似乎是‘蒋干盗书’,妹夫联合外人坑他。同时对甄怀仁刮目相看,这人胆子确实不小,你一个二十浪荡岁的娃娃,竟然想掌握几千人的队伍。 “三哥也不要多想。”甄怀仁差点被打乱节奏“我确实有意调去税警总团。” 孔令侃和张远南都诧异的看着甄怀仁,毕竟甄怀仁一旦调去税警总团,tyl的事就不方便插手了。尤其是孔令侃,如果甄怀仁去了税警总团,那么他如何自处? “当团长确实比做一个教官威风。”孔令侃干笑几声,他不知道甄怀仁什么意思,可是却知道有折腾日本人的大生意,甄怀仁就不可能调出宪校“可也不用调过去,兼……对,兼差也不错啊。”他懂甄怀仁什么意思了。甄怀仁想要弄兵权,一个团的兵权。 “只怕不容易吧。”张远南倒是不怕得罪甄怀仁,况且,这事弄不好就是坑,所以他直接打破甄怀仁的幻想。 “所以我想请三哥在必要的时候帮衬一下小弟,谋个税警科科长的差事。”甄怀仁语不惊人死不休。 第41章 三分土性 甄怀仁与张远南等人达成初步计划,走出办公室才知道宋太太已经走了。心里不由好笑,宋太太不会真的以为自己胆子大的撑破天了吧。找了借口婉拒了孔令侃请他吃饭的邀请,直接回去给郑若兰讲故事。 一大早神清气爽的来到宪兵司令部,继续完成自己的计划。 既然已经知道战争明年爆发,并且国民政府会有大片国土沦陷,甄怀仁怎么可能不有所准备。所以下月将会有多达六个特务培训班以团校,国术馆,宪兵学校和警官学校的名义来办。当然,对外都是巧设名目,内里却是培训特务的。校址并不在首都,毕竟太过引人注目,改为附近的县城。 这些学校中叶道信负责团校特务班,林汉文负责中宪校特务班,王子平负责国术馆特务班,黄庭礼负责中警校特务班。 而突击队,甄怀仁决定交给韩庆堂和郑金娜。这支力量极度危险,所以甄怀仁左思右想,决定将它设在未来即将拿到手的,位于镇江的税警官佐训练所。到时候两个人都会被派过去专门负责。 “孟宇霖后天来南京来开会。”眼看就要下班,胡斌过来汇报案情“会期大概三天。” 甄怀仁想了想“协调一下,给他一个单间。”孟宇霖虽然是教导总队的上校团长,可是依旧没有资格拿到单间。 “那会是军委会召开的。”胡斌有些无语。 甄怀仁明白了对方的意思,军委会是不会卖自己面子的,甚至宪兵司令部的面子都不够。 “我想办法。”甄怀仁不动声色的回了一句“你等我消息。” 胡斌自然不会多说什么,和甄怀仁商量了一下具体部署后离开了。 出乎甄怀仁预料,向来不离侍从室的钱大钧此刻并不在首都,至于去哪,什么时候回来,他也不敢问。郁闷的挂了电话,甄怀仁只能掰着手指头算算还能找谁。其实他只要打给刘建群或者邰蓑衣这事立刻可以解决。可他不想现在就暴露和刘建群的关系,毕竟目前抓日本间谍可没有搞邰蓑衣重要。按照广播里说的日本在国内经营了几十年甚至上百年了,不会因为他敲掉一个间谍网络情报系统就瘫痪,可是自己和刘建群在关键时候出手,却可以狠狠地坑邰蓑衣一下。 至于邰蓑衣,这种好事要是被对方知道,一定会抢,自己又不可能现在翻脸,所以他在研究之后,决定了‘放长线钓大鱼’。 “他们男人就喜欢一些稀奇古怪的玩意。”郑若兰笑着说“我是没看出来钓鱼有什么意思。” 陈丽华笑笑“尤其是那些武夫,长得膀大腰圆,却学人家垂钓。” 离离瞥了眼不吭声的甄怀仁“这大概是我们中国男人独有的罗曼蒂克吧。” 甄怀仁笑着为不吭声的余淑衡夹了一筷子菜“多吃点,都瘦了。”他后悔介绍她们认识了。原本以为的鹤蚌相争渔翁得利,如今却是枪口一致对外。 郑若兰和离离对视一眼“菊离是宁波人?” “对了……”离离正要接话,甄怀仁直接说“你们不是不愿意坐黄包车吗?我订了辆车……”口不择言的他说完就后悔,果然一道杀气袭来“给你们三个代步,只是委屈你了。”说着为郑若兰夹口菜。 郑若兰脸色瞬间恢复了笑容“没事,反正我也不会开。” “请个司机啊。”离离有些不过脑子的插话。 陈丽华好整以暇的欣赏甄怀仁的窘迫,这个牲口,好不龌龊。竟然敢将郑若兰堂而皇之的带来。作为宪兵警务处处长太太,陈丽华也有自己的圈子,时常会出席一些聚会,自然认识郑若兰。所以刚刚甄怀仁所谓的惊喜,对她来说,不过是‘惊吓’。当然她并不知道庞太太的先生和甄怀仁的关系。 因此,对于饭后甄怀仁那些过分的要求,也就是日常抗拒一下,尤其是在发现了真正的‘惊喜’后,从了。 甄怀仁午饭时的郁闷,在酒足饭饱之后,终于得到了排解。心满意足之后,就赶回去处理自己的公务。错误的留下了几个女人互相勾连。 “你们……?”陈丽华有些无语“他果然是个禽兽。” 郑若兰也才明白,自己想左了,陈丽华并不知道自己和甄怀仁的关系。看了眼身旁还没有醒的离离和余淑衡,低声说“文浩不行。”如同她的奸夫一般,选择用谎言掩盖自己的错误,毫不犹豫的给庞文浩扣了一口黑锅“是他逼着我们这样的。” “科瑞贼。”假寐的离离脱口而出,这才尴尬的看看陈丽华和郑若兰,心虚的说“我刚醒。” “哦。”郑若兰面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离离有些无语。这个女人甄怀仁是从哪找来的,一点脑子都没有。 “唉,咱们都是苦命人。”陈丽华却感同身受的抱住了郑若兰“以后你就住这……” “不行。”郑若兰心中冷笑,陈丽华这可是一箭双雕。自己住进来算什么?小老婆?谁的?况且,自己住这,那个冤家自然来这里就多了“文浩要面子。” “这龌龊事怎么都叫咱们姐妹赶上了。”离离插话。 陈丽华有了台阶,自然不再提让郑若兰搬进来的事。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那以后妹妹可要多联系。” 郑若兰不接话,好像没有听到,扭头问离离“菊离给我讲讲他是怎么抢的你吧。”这称呼事关以后得地位,她就算进不了甄家门,也不是你陈丽华能拿捏的。 甄怀仁傍晚准时回来,吃过晚饭后,带着郑若兰回他的‘金屋’。白天如何别人不会多想,要是自己带着郑若兰过夜,一旦消息漏了,就是大事。 新雇的佣人是郑若兰自己找的,此人是郑若兰的奶妈。按照她说的,别人她信不过。 可是甄怀仁却严重怀疑郑若兰是看到什么或者听到了什么。只是想到郑若兰中午才认识的离离,只好压住好奇。 “秋漪要订婚了。”郑若兰盯着身旁正神游的甄怀仁“要不要我安排你们见见?” “咹?”甄怀仁反应了一下“不用,我们又没什么。” 郑若兰有些失望“那个男的可比不上你。” “你怎么把我往别人那推?”甄怀仁亲吻郑若兰的耳垂“夜深了,睡吧。”说着要关灯。 “黑布隆冬的,你不会把我当成她吧?”郑若兰恶意满满的问。 甄怀仁心头一跳,好刺激,他怎么从来没想过,还是首都人会整事,赶忙矢口否认“我整天忙的脚不沾地,不要耍我了。” 说着关了灯,心中想着卢秋漪“听话。” 昨晚享受了双倍快乐的甄怀仁一早来到了距离利民药局不远的一处民房,那个老骗子就住在这。 老头是游方郎中,名叫杜鑫武。按照这几天常靖中查到的,此人游历过天下南北各省,最擅长的是给人调养身子。 甄怀仁这几天很满意自己的状态。思来想去,想到了那个老骗子和那枚‘牛宝’。要不然根本无法解释目前他的状态。中医传习所开那些药时,都说了,只是在为甄怀仁固本培元,不会在其他方面有什么效果。 “先生来了?”老家伙似乎早有预料,见到甄怀仁并不意外,反而邀请对方登堂入室“左右不过一个落脚点,将就一下吧。” 甄怀仁自然不会在意这些,他也不是一个讲究人,兜里揣着的钱还没有捂热。大大方方的找了个地方坐下。 常靖中调查杜鑫武是单身,不过这屋里却十分整洁“老先生知道我会来?” “自然是。”杜鑫武自得的说“还没有人觉得‘牛宝’孬呢。” “老先生是河北人?”甄怀仁觉得脸上挂不住,下意识的岔开话题。 “食色性也。”杜鑫武接过甄怀仁递过来的烟“先生正直壮年,何必扭捏。” 甄怀仁点点头“那您看我这身体……” “你给我一千块。”杜鑫武同样不废话“我让你脱胎换骨。” 甄怀仁又开始怀疑对方是不是在骗钱“老先生不需要‘望闻问切?’” “我都看了两次了。”杜鑫武自信的说“不用了。” 甄怀仁心中一凛,老家伙的记性这么好“还是看看吧,说不得我的脉象又有变化。” 杜鑫武有些不耐烦,却还是伸出手搭在甄怀仁的手臂上“哦,是有变化。” 只是不等甄怀仁露出笑容,就说“先生昨日太过操劳了。” 甄怀仁一听,一脸尴尬,却立刻问“可有不妥?” “没事。”杜鑫武又看了看甄怀仁舌苔“先生还让外家高手调养过身子?” 甄怀仁此刻已经信了七八分“是,练拳时伤到了,外家师傅想了个法子,说可以用外力将堵塞的经脉打通。” “那为什么停了?”杜鑫武又问。 “来了位医学世家,给我开了药……”甄怀仁此刻心中疑虑已经去了九分。 “继续请人家吧。”杜鑫武一边说一边从怀里拿出一个匣子打开。里边全都是一样的药瓶,上边也没有任何标识。可是杜鑫武却迅速的从里边拿出几瓶,倒出了不同的药剂“最起码还要继续一个月,对先生的身体大有裨益。” 甄怀仁自然不会拒绝。 杜鑫武很快调好药包成几个纸包递给甄怀仁“药钱另算,一百块。” “为何这次不见‘牛宝’?” 一年前为了便宜五分钱可以天天跑简易食堂的甄怀仁,如今却大大方方的拿出一千一百块法币递了过去。 杜鑫武笑笑,开始说了一大堆冠冕堂皇的理由,可是甄怀仁怎么听都像是说,‘牛宝’是为了吸引甄怀仁上钩,如今用不到了“总之,信我就拿去吃,不信……”杜鑫武说着将钱推了回来。 “自然是信得。”甄怀仁郁闷的又推了回去。将配好的药剂拿了起来,起身“吃这个可有忌讳?” “没有。”杜鑫武直接说“吃完以后再来找我,我看疗效决定下一步。” 甄怀仁点点头,走了出去。 “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甄怀仁出了杜鑫武那家就来到了中警校。昨天下午,向影心通知他,今天开会。讨论的是教务委员会具体如何开展工作。 甄怀仁任凭向影心把自己的便装扒下来换上警服“确实不想来,两边都是王八蛋。” “呦,一大早火气就这么大。”向影心调笑一句,看着甄怀仁突然愣住了。 “怎么了?”甄怀仁正有火发不出,不高兴的与向影心对视。 “死鬼。”向影心骂了一句,就扑倒甄怀仁“哪个狐狸精让你破了戒……” 甄怀仁是在教务委员会即将开始时,才匆匆的走进会议室。 “司令部有些事,来晚了。”甄怀仁给了众人一个冠冕堂皇的扯淡理由。 会议室中的五个人神态各异,李士珍的脸是黑的,邰蓑衣旁边的那个老头,听说刚刚续弦娶了个老姑娘的首都警察厅厅长王固磐一脸嫌弃。 邰蓑衣对于甄怀仁睁着眼说瞎话,选择了无视。这正是他想要的,甄怀仁只要不碍事,他就当没看到,tyl中警校女子分部还有十个呢“人齐了,准备背诵孙先生遗嘱。”有了甄怀仁在力行社的小题大做,邰蓑衣越发对于这种面子工作认真起来。 众人起立,开始跟着邰蓑衣背诵。 很快甄怀仁就尴尬了,他最近忙于‘工作’,有些段落忘了。好在除了邰蓑衣和李士珍,其余三个也不比他强多少。甄怀仁最起码还能记住大半,旁边浙江省会警察局局长赵龙文只动嘴却不出声,别人张嘴他闭嘴,显然比甄怀仁还不如。 “诸位请坐。”邰蓑衣作为主持者自然将会场所有人的表现看在眼里。不由后悔忘了和几个手下通通气“今天是本委员会第一次会议,在下才疏学浅……” 甄怀仁聚精会神的听着邰蓑衣说的肉麻的话,真是叹为观止。这邰蓑衣可以啊,我辈楷模,当事人不在,都能带着发自肺腑感情将这么不要脸的话说出来。突然,他想到一个问题,这是说给谁听?在场六个人,邰蓑衣不算,他的三个帮闲也不算,李士珍不可能帮他宣传,也就是说,邰蓑衣这是说给自己听的。心中冷笑,这真是算计到了骨子里,哪怕自己只是曲里拐弯和钱大钧有点关系,这都不放过。 “现在进入会议第一项议程,关于委任教务委员会秘书。”洋洋洒洒半个小时后,邰蓑衣终于进入了正题。他很满意如今甄怀仁的反应,善意的向刚刚停笔的甄怀仁笑笑“为了不负校长所托,我提名潘琦武同志担任这一职位。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此刻甄怀仁再看笔记本上,他刚刚记录下来的邰蓑衣的那些废话,才明白,人家都是为了这个任命做铺垫。他不认识潘琦武,却能够明白这个人一定和邰蓑衣很近。 “附议。”王固盘第一个附和。接下来邓裕坤、赵龙文也纷纷表示赞同。 李士珍有心杀贼无力回天,可是也不打算顺从,看向了让他很不满的甄怀仁。 甄怀仁不动声色的说“附议。” 李士珍的脸更黑了“弃权。” 甄怀仁不等邰蓑衣高兴,直接说“既然邰主任提出来了,我也只好舔着脸说一句。”将众人目光吸引过来后,直接说“本人身上兼职也不少,教育长时常批评在下胳膊肘往外拐。实在是冤枉,却苦于没有良策。今日主任的这个提议,在下认为实在是太好了,能否由在下推荐一人,常驻教务委员会?潘秘书的位置自然是不敢想的,不过给潘秘书跑跑腿,还是可以的。” 李士珍此刻才明白甄怀仁什么意思,是啊,你邰蓑衣忙,又想把持中警校,想出来这么一个似是而非的理由,就不要怪别人照猫画虎。如果没有甄怀仁,他也没脾气,毕竟那三个家伙哪怕同样身兼多职,人家就是不吭声他也没办法。如今却不一样了,有了甄怀仁这个滑头,他就好办多了。 脸色稍好的李士珍抢在别人开口前假惺惺的说“甄委员,你这可是误会我了。我的本意可是想要你能够多为咱们学校出谋划策。毕竟大家的初衷是为了把咱们学校搞好。对吧,诸位?” 王固盘余光看向邰蓑衣没吭声,心中恼火,这个甄怀仁到底哪边的? 邰蓑衣笑着说“这正是我说的第二个议题。”坐下后继续道“教务委员会中除了李教育长,我们都是兼职,所以王厅长,邓副主任,赵局长还有甄处长大家不妨各自推荐一人,在教务委员会常驻。”他还看不出甄怀仁的目的,可是不管什么目的,只要人数够多,不管来的是谁,都没有用。当然他倾向于这是甄怀仁耍滑头,想要从一开始就置身事外。如此甄怀仁就算有理由不来中警校了。 李士珍却不这么看,一样米养百样人,一个人和五个人还是不一样的。 只是甄怀仁之后就不再吭声,哪怕李士珍一个劲使眼色。 “教育长冤枉我。”散会后,甄怀仁就跟着李士珍来到了他的办公室。一坐下李士珍就开始质疑甄怀仁的动机。他猛吸一口烟“我就算投了‘反对’又有什么用?到头来还不是让所有人将‘不团结’的名头塞给咱们。” 李士珍冷着脸没有吭声。 “关键是这个新成立的秘书室。”甄怀仁想着说“它是秉承教务委员会的名头承办的。可是不管邰主任还是王委员他们不都说了,工作忙,兼职多。所以教务委员会由您坐镇,又由您具体实施。我听说西人喜欢吃一种名叫‘热狗’的东西。上下两层面包夹着一根火腿。这东西好不好吃,可就都在夹得紧不紧了。”说到这,想到了什么,清清嗓子,驱散杂念。 李士珍想了想,暗骂甄怀仁果然不是好人。原本他打算让甄怀仁做枪,不想如今自己反而成了枪。不过甄怀仁也算是做了力所能及的事。在秘书室里掺了沙子,哪怕甄怀仁的人被秘书室的人孤立,也能够起到牵制的作用。 “这只养不熟的。”与此同时,王固盘等人也在邰蓑衣办公室评估今天的得失“我看这小子不是什么好鸟,趁早收拾了他。” “老王。”赵龙文插话道“那样只会说明咱们不团结。” 邓裕坤掐灭烟“老赵说的对,处长固然对他甄怀仁赏识有加,可是教育长也没有亏待了人家。况且人家终究是宪兵系统的。不想参与进来,咱们也不好勉强啊。” 邰蓑衣平静的问“我准备强化tyl在中警校的建设你们看怎么样?” 王固盘等人想了想“掺沙子?” “就怕甄委员误会了。”邓裕坤提醒一句。 “他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王固盘不屑的撇撇嘴“七点半到的学校,九点半才从办公室出来……” “郑锡麟吧。”邰蓑衣直接插话“去政训处做副处长。” “可惜了。”赵龙文直接说“他做处长都屈才。” “也要看情况。”邓裕坤却说“甄怀仁是志不在此,否则,老郑还不一定弄得住他。” 王固盘对此当然不服气,可是却没有再纠缠“让老郑一个人过去是不是寡了些?” “不着急,慢慢来。”邰蓑衣笑着说。 “处长高见,泥人还有三分土性,逼急了甄大胆也会咬人的。”邓裕坤其实对于往政训处派人就不大看好。只是邰蓑衣已经提了出来,他也不好说什么。 正说着,电话响了,邰蓑衣拿起话筒“我是邰蓑衣,哦,老弟怎么了?”说着看了眼三人,接过了王固盘递过来的烟“嗯,哦?这样啊,我明白你的苦衷,嗯,放心,我是支持你的。好的。”挂了电话邰蓑衣掐灭烟“李教育长刚刚向甄怀仁推荐了中央党部干事周冶平出任政训处副处长。” “慢了一步。”赵龙文叹口气。 “这人我知道。”王固盘皱着眉头“朝阳大学毕业,吉林人。” “那老郑只能换位置了。”邓裕坤提醒一句。 “不。”邰蓑衣又点上一颗烟“没有人规定政训处只能有一个副处长。” 众人无语,警校的副教育长才只有一个,更高一级的副校长都没有,政训处倒好,四个科只有一位科长,却有两位副处长。 所谓攘外必先安内。甄怀仁漏了馅,也就不装了,中午将三个望眼欲穿的女人收拾了一顿后,心满意足的从细妹身上爬起来后才意犹未尽的回到司令部上班。 第一件事就是准备发电报给远在天津的父母,姐姐,三伯,两位姑父,两位舅舅。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他发现自己犯了一个错误。哪怕陈鲲前几天间接提醒了他,可他直到上午开会才醒悟。 这个时代,他靠不了老乡可以靠亲族。三伯也不要在天津了,他想办法给调去西南,别的不敢保证,最起码安全无恙,几个堂姐夫和表姐夫也不要闷头做生意了,挣不了几个钱,索性跟着他做真正的大生意。大姑母家的表哥也不要给人当秘书了,到了南京,总有大把的好位置,实在不行,tyl随便挑。至于三位堂哥,还是算了,老老实实自求多福,在家乡熬过这八年吧。不是甄怀仁心狠,而是他这段时间所见所闻已经让他的心软不下来了。要不是他急需扩充,用来填补后续各方空缺下来的位置,他也没想过把自己这些亲戚弄进这些特务系统。毕竟瓜田李下,可如今他没时间了,小日本迟迟没有动静,他决定这几天去上海拜码头了。 正写着,电话响起,甄怀仁接通“第四课,甄怀仁。嗯?谁?没错,请他上来吧。”甄怀仁放下话筒,看看正在准备的电报稿,赶紧收了起来,迎了出去。下午安秘书不舒服,甄怀仁亲自查探过对方的病情后准予对方休假了。 不多时,两个身穿便装的青年走了上来,甄怀仁立刻认出为首的人“来了?”场合不对,甄怀仁没有过多的表示,他也不太会表示亲近,为两人指引方向“屋里坐。” 为首之人是他的姐夫,堂姐甄怀平的丈夫贾奉国。虽然甄怀平只比甄怀仁大一岁,可是两年前从河北省立女子师范学院毕业后就结婚了。贾家虽然不是巨贾之家,可也家资丰厚,反正甄怀仁和甄怀平通信这么久,从字里行间都能看出对方发愁的也只是家族彼此间的勾心斗角,而不是其他。 至于剩下一个,甄怀仁却不认识“今天就我一个人在,不过倒也自在。”请二人进了办公室,甄怀仁立刻要给两人倒水。 “哥,我来吧。”那个陌生的年轻人赶忙伸手拿过甄怀仁手里的暖壶。 贾奉国赶忙边介绍“这是崔家表妹的未婚夫赵振堂,来给你送喜帖的。” “哥。”赵振堂放下水壶握住了甄怀仁的手。 甄怀仁有些奇怪,崔家表妹就是崔振的亲妹妹崔凡。崔振前几天见面时也给他提过,只是他记得婚期是明年二月初,阴历年前“请坐。”说着拿出烟递了过去。 “我正好来首都出公差,振堂就想来亲手把请帖送来。”贾奉国接过烟解释一句。 “真是太感谢了。”甄怀仁有些无语,从首都到天津坐火车要好几天呢“呆几天?” “没准,等警政司的消息。”贾奉国同样也是警察。见惯了风雨的三伯对于堂姐的未来规划的十分仔细,思来想去,选择了年轻有为刚刚留学回国的贾奉国。 “行,别管了,我来安排。”甄怀仁小时候和堂姐关系很近,长大后,虽然明白了男女之防,可是亲近是不会变得。爱屋及乌,自然对贾奉国也有很深的好感。 正说着,响起敲门声,甄怀仁拦住了要去开门的赵振堂,有意炫耀一下“进来。” 片刻后,一名上尉走了进来,看看,来到甄怀仁面前敬礼“甄科长,您要的枪决名单。”来人是二课课长的秘书。 “哦。”甄怀仁一听是正事,顾不得装了,起身接过文件袋看了看,确认无误后签了字。上尉敬礼后走了出去。甄怀仁扭头对贾奉国二人说“稍等。”走到了办公桌将文件袋放好。 再回来就发现贾奉国还好,赵振堂的脸色却有些苍白,笑着问“还不知道振堂是做什么的?”显然被刚刚的所谓‘枪决名单’吓住了。 “市政府混个差事。”赵振堂突然觉得面前的这位妻兄十分可怖。一改刚刚对此人连个端茶倒水之人都没有的轻视。姐夫说的果然没错,在这里的是个官都能碾死人的。 贾奉国听的有些无语,不得不帮腔“在公务局做办事员。” 甄怀仁点点头“安稳,不错。”一下子冷场了,没办法,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好起身“你们先这歇歇,我收拾一下,咱们……”正说着电话响起,甄怀仁致歉之后,走了过去拿起话筒“第四课,甄怀仁。嗯,你啊?我正考虑要不要照顾你老婆的生意,你是有个女儿吧,我很有兴趣。”说到这,甄怀仁听到了动静,一回头,看到了有些狼狈的赵振堂正在手忙脚乱的捡起茶杯。这通电话是铃木井一的,因为等得太久了,以至于甄怀仁竟然忘了贾奉国等人的存在“我还有事,回头……不行,对,今天我没空。明天上午你再打吧,哦,那好像与我无关。” 挂了电话,心态彻底稳了的甄怀仁赶紧对赵振堂说“没事,会有人收拾的。别管了。”打开抽屉,拿出一盒孔令侃给的雪茄走了过去,拆开递给贾奉国二人“尝尝,我马上就好。”说着走出办公室。 他已经放弃了显摆的想法。也明白了自己从事这工作真的张扬不得,不是杀人就是抓人,要不然就是折磨人。总之就是非常的可恶。 安占江看甄怀仁关上办公室门走过来,立刻起身“怎么了?” 甄怀仁看了眼直通楼梯间的走廊,伸手拉过安占江将她扛了起来走向后边的储物间。这半个多月的煎熬总算有了结果,他要庆祝。 “这是我们的定点。”饭后甄怀仁带着贾奉国和赵振堂去旅馆取了行礼,来到了提前让安占江安排的饭店,中央饭店“你们只管住着,多久都没事。” 贾奉国都不由有些惴惴不安,毕竟他也算有些见识,这里可是首都数得着的好地方,一晚上的房费可不少“住几天就可以了,否则你也不好交代。” “交代什么。”甄怀仁笑着说“公家的便宜,不占白不占……”正说着有人挽住了甄怀仁的胳膊。 甄怀仁一回头,是好久不见的蜜思王,正要说话,就被这个大胆的女人搂住脖颈吻住。 贾奉国有些无语,转身提着行李进了别墅型客房。赵振堂听到贾奉国的轻咳才回过神,赶紧转身跟了进去。 甄怀仁拍拍蜜思王,对方才松开“怎么在这?”事到如今他认命了。 “我和朋友来凑热闹。”蜜思王暧昧的说了一句“好多美人啊。” 甄怀仁知道这女人的命脉,也不理会,玩弄起对方的耳垂。 “别闹。”密思王笑着抱着甄怀仁的腰“你不是想找个有实力的岳家吗?今天就有。” 甄怀仁停止动作,等着密思王的下文。 “哼。”密思王却冷哼一声,不说了。 甄怀仁哭笑不得的附身亲亲密思王的耳垂。 “怕你了。”密思王闭着眼一边任凭甄怀仁施为一边在他耳边低语“今天是我们之江大学的校友会,好多江浙富豪的子女都在。你挑一挑,满意的我来安排。” 甄怀仁一听就没了兴趣,开玩笑,江浙富豪很牛吗,老子靠着不要命还有坑蒙拐骗,如今身价早就过亿了“今天不合适,我几个亲戚来了。” 密思王一听就知道甄怀仁看不上,却不着恼“那就算了。对了,你还吃萝卜吗?” 甄怀仁哪里不知道对方的意思,可是他就算能力再强,也不敢忘了今晚回去交皇粮。况且家里的都嗷嗷待哺,他也是有原则的人“要吃到下下个月。” 蜜思王顿时不满“我恨萝卜。”说着推开甄怀仁,顺带着踢了他一脚,气势汹汹的走了,可谓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甄怀仁盯着密思王那妖娆的背影消失之后,才转身一瘸一拐的进了客房。贾奉国和赵振堂还没有下来,他索性坐到客厅的沙发上抽烟。 “久等了。”贾奉国走了下来,绝口不问刚刚的事,接过甄怀仁递过来的烟“怀仁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甄怀仁笑笑“没有,刚才的事。”说着苦笑,敷衍过去。他现在对于要不要把贾奉国拉上船犹豫了。毕竟下午的事并不是什么光彩的,如果自己提出来,贾奉国是答应还是不答应?不答应就是不给自己面子,答应了人家要是心里并不愿意,自己岂不是枉做小人?所以他决定暂时压下“姐夫和妹夫你们刚来,明天我派人开车带你们四处转转,好好玩玩。南京这里和咱们老家那还是不一样的。至于警政司的事情,我来处理。” 贾奉国已经是第二次听到甄怀仁这样掷地有声的承诺了,自然明白对方既是一种自信,也是一种炫耀。这种炫耀当然不是小人得志,而是为妻子甄怀平撑腰“行。” 两人又谈了一会,赵振堂走了下来,赶紧说“实在抱歉,这里的环境太好了,那张床太软了。我都差点睡着了。”说着开始为甄怀仁和贾奉国倒水。 “喜欢就住着。”甄怀仁看到赵振堂那故意露丑的话术却并不反感。人家这是拉下脸和自己亲近,自己以前确实看不惯,也不屑去做。如今是想要去做,却没有合适的人选。 “那成。”赵振堂赶紧说“以后我跟您妹妹再来,您还给安排在这。” “行。”甄怀仁笑着答应下来。 几个人又聊了一会后,甄怀仁看看时间起身告辞。说实话,今天要不是有赵振堂在这调节气氛,哪怕甄怀仁和贾奉国再亲近,依照甄怀仁的性格,也坐不了这么长时间。谈话真的是门艺术。 走进停车场,远远地就听到了汽车发动机的声音。待他拐到自己的车所在的地方,才看到一辆车正在一次次的想要倒入车位。只是直到甄怀仁走近,那辆福特车都没有成功。 甄怀仁看了看,司机是个漂亮的女人。对方同样也看到了甄怀仁,再次将车开出来,让出一些空间方便甄怀仁通过。甄怀仁迅速从福特车后穿过,来到了自己的车外,拿出钥匙坐了进去。 车子启动,拐上通道,此时那辆福特车以一种奇怪的角度横在路中。 “先生,抱歉。”女司机走了下来“我倒不进去,也出不来了。” 甄怀仁有些哭笑不得,停好车走了过去,看了看,果然福特车前后距离两旁的车间距只有不到一拳的空隙。他都佩服,别人想停成这样都不一定能够做到“如果你放心,我可以试试。” 女人刚刚锁好车,一听,赶紧说“那太感谢了。”说着将车钥匙递给了甄怀仁“我还打算去找人来挪车呢。” 甄怀仁也不多说,打开车门坐了进去。还好他在李志清家开过几天类似的车,否则连怎么启动都不知道。 缓缓启动汽车,甄怀仁将脑袋探出车窗,同时打开前灯,一点一点的开始给油。挪动一点后,又改为倒挡,依旧如此。十来分钟后,车子终于挪到了车位上。 “先生的车技真好。”女人接过车钥匙“您也是来参加同学会的?” “不,我来见朋友的。”甄怀仁看看时间“抱歉,我要走了。”他还要赶在郑若兰规定的时间前先去国术馆挨一顿打,时间真的不多。对方既然说是同学聚会,想来就是那些江浙富豪家的子女。漂亮固然时漂亮,可是这种人家的女人很难缠的,卢酩清,胡琪英哪个都是精明的很,他可没信心和精力。 “那行,谢谢。”女人看出甄怀仁的疏离,非但不自我介绍,甚至根本不想知道自己是谁。女人点点头“那先生慢些。”说着让到车位旁边。 甄怀仁也不废话,赶紧回到车上启动汽车扬长而去。 第42章 上钩 “第四课,甄怀仁,听出来了。”甄怀仁看了眼挂钟,铃木井一的电话比自己预料的要早。这意味着对方急了“你比我想象的要沉不住气啊。毕竟这还不到一个月啊。好。” 他拿起桌上安占江准备的萝卜条放到嘴里,含混不清的说“不行,没空。对,中午我有约会。对啊,我有的是时间。下午吧,嗯两……三……四,我的意思是四点见面好了。不行,太远了,谁知道你会不会狗急了跳墙。好吧,太平路?我知道那里,珠宝一条街嘛,下午见。” 挂了电话,甄怀仁点上一根烟,开始将刚刚听到的再次回味。对方约定的第一个地点是雨花台。那里自从民国十六年后就成了刑场,当地人都嫌晦气,平时倒真的很少有人过去。可是第二个地方就变成了几乎大对角的太平路上的餐馆。 首都早有说法“北有热河路,南有太平路”。 太平路是各地生意人的名利场,老百姓的购物天堂——楚蒿粤食,吴丝蜀锦,无所不有。上海、香港一旦有什么时新玩意儿,很快便会出现在太平路的市面上。商贾云集,市面纷繁,“时尚潮流”与上海、香港同步,是首都乃至全国最早的一批柏油路之一。 人一多了,就方便隐匿踪迹。要说这条路上没有日本人的情报站,甄怀仁是打死都不信的。可是因为内里关系盘根错节,他一个小小的课长实在有心无力。 “我傍晚的时候会去太平路吃晚饭。”甄怀仁打电话让安占江进来后说了一句。 安占江想了想“中午我问问她们需要买什么。”说着推开甄怀仁,坐到了他的怀里“你确认你没有搞错?” 甄怀仁不懂什么意思。 “好吧。”安占江却先妥协了“你究竟打算什么时候收网。赶紧将她弄死……或者赶走吧。” 甄怀仁有些无语,什么意思,难不成安占江被樊瑛要策反了不成“你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我?” “我也是人。”安占江沮丧的说“如果在战场上,我会毫不犹豫的砍下她的头。可是她和我如今这般亲近……” “这事你不要管了,也不要和她提下午的事了。”甄怀仁说着却抱紧了想要发火的安占江“你的状态不对,动感情了,这是大忌。这条蛇,我不会这么容易让她死的,我会继续玩。”安占江如果不能以自然状态将消息传给樊瑛,那么甄怀仁宁可修改计划。他舍不得樊瑛这条线,一定要利益最大化。 “那我呢?”安占江沮丧的问“对你是不是就没有用了?” “对啊。”甄怀仁的声音冷漠的出奇“所以乖乖的换地方给我生孩子。”三角最稳,如今他不得不开始考虑换马了。不但是她,向影心也必须撤出来。那个没脑子的没有安占江在,指不定会泄露什么“那个王雅贞不是想找个位置吗?” 安占江一愣,这才知道甄怀仁打的什么主意“老娘和你拼了。” 孟秋之急匆匆的走到安占江的工位,可是安占江并不在。只好来到甄怀仁办公室门口正要敲门,却听到了里边若有若无的动静。不由皱皱眉头,叹口气,转身返回自己的办公室。 “孟干事。”胡斌迎面从楼梯间走了出来,看样子是要去找甄怀仁。 “胡组长。”孟秋之赶忙说“课长刚刚出去了,不在。”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如今好不容易爬起来,自然不想失去这么一个机会。甄怀仁固然混蛋,可是这个混蛋现在掌握着他的生死前途。 “行,那谢谢。我下午再来。”胡斌一听,点点头,转身走了。 孟秋之以前不知道胡斌为什么从不愿意和安占江接触。如今大概明白了,这是避嫌,怕让甄怀仁误会。回到办公室,孟秋之开始继续工作。可是脑子里却忍不住开始考虑甄怀仁为什么把自己调过来。 他原本以为甄怀仁是为了以胜利者姿态向身为失败者的他炫耀。可是来了这几天甄怀仁除了公事外,几乎不和他接触。那么甄怀仁为了什么?说甄怀仁无人可用,孟秋之是嗤之以鼻的,不要说tyl,就是中警校甄怀仁的那些同学就有三千名师兄,以甄怀仁如今的局面,招招手就有大把的人过来。那到底是为了什么? “孟干事。”不知道过了多久,孟秋之突然听到了甄怀仁的声音,一激灵,赶紧起身“课长。” “怎么了?不舒服?”甄怀仁不过是路过的时候看孟秋之皱着眉头发愣,却不想对方反应这么大。 “没有。”孟秋之的大脑立刻高速运转“我在考虑要不要向您建议,在我们课组件一个专门的电讯小组。” “电讯小组?”甄怀仁想了想“有必要吗?老马不是要调到中宪校了?” “我没说清楚。”孟秋之解释道“我的意思是,我们自己组建一个专门破译敌台密码的电讯小组。” 甄怀仁想了想“密码?” “是的。”孟秋之越说越利落“任何电台的通讯联系都需要密码来进行解密。可是无线电信号在空中是没有保护的,谁都可以接收到。如果我们能够掌握到敌人的密码,那么敌人的一切动向对于我们来说,就是透明的。” 甄怀仁点点头“很好,你的想法很好。形成一份书面材料。多会可以交给我?” 孟秋之没想到自己平时拾人牙慧,那里听到的‘故事’,如今拿来救场竟然可以有这种奇效,赶紧说“最晚后天早上。”果然乡巴佬没见识,时无英雄,使竖子成名。 甄怀仁点点头,他承认自己做的真的不够,这么重要的一种保密防碟手段他竟然都没有想过。所谓的突击队不过是自己准备用来当手套的临时机构。更多的是想着萧规曹随,丁树中没有设置过,他就不去做。 出了司令部甄怀仁直接来到了丁树中家附近,七绕八绕之后,甄怀仁进了家门。早等在门口,给他开门的林老头将手里的十块钱揣进兜里,笑呵呵的关上门。 “你……来了?”让甄怀仁没想到的是,郑若兰正和陈丽华,离离,余淑衡在客厅一边聊天一边包饺子。 “来了。”郑若兰笑着说“看看,我们包的怎么样?”她们都是南方人,哪怕陈丽华这个川妹子也是根本不吃饺子的。 甄怀仁已经好几年没吃过这种他在北方最不愿意吃的东西了。话说安占江,向影心这两个光长肉不长心的根本不会做饭。至于樊瑛,更不能指望“很不错。”说着凑到盛放馅的盘子旁闻了闻“很香。” 不用说,这一定是郑若兰的心思。那三个不过是迫于形势,不得不委身自己,只有她是带枪投诚。 “咦。”郑若兰一脸嫌弃“洗手去。”说着自然的挤开了甄怀仁。 甄怀仁笑着走了,她要是离婚了该多好。至于别人怎么说,只要他不在乎不就得了。 离离看了眼陈丽华,笑着说“若兰妹子……” “叫姐。”郑若兰手上没停,又包好一枚饺子放下“记着,以后这个家,我最大。” 陈丽华冷哼一声,放下饺子皮上楼了。显然她对自己能不能抢过郑若兰没有信心。 “姐。”离离最是见风使舵,待陈丽华上了楼轻声喊了一声。 “乖。”郑若兰笑着对刚刚洗完手出来的甄怀仁说“这俩是我妹子,以后不许欺负她们。” 甄怀仁眨眨眼看向离离,离离笑着说“姐最大嘛。” 此刻楼上传来了摔门声。 甄怀仁笑着凑了过去,估计了一下自己如今经过安秘书压榨后,所剩的战斗力,将郑若兰抱起“你们两个煮好之后,喊我们。”说着在郑若兰的笑声中跑了上去。离离撇撇嘴,没好气的对一言不发的余淑衡说“死人啊,他都回来了,不知道喊人。” 余淑衡低声问“你想一辈子这样?” 离离一愣,看看楼上,低声问“你想干什么,在这好吃好喝的供着,可不要做傻事。” “我想出国读书。”余淑衡低声说。 “不少钱吧?”离离不动声色的问“就他给你的那三根……” “他又给我了几根,现在有六根了。”余淑衡强调一句。 “现在都十月了,就算去了,也晚了。”离离没来由有些得意,六根很多吗?还不够甄怀仁最近一次塞……给她的。 “我知道,我打算圣诞节后去……”余淑衡毫不犹豫的将自己的计划说给了最亲近的离离。 今天的中午饭因为甄怀仁要调解两位女强人的关系,吃的很晚。不过甄怀仁吃的很开心,以至于开车到了太平路,才记起检查腋下的配枪。甄怀仁并没有立刻直奔目标,而是先在周围逛了将近半个小时后,才走进一家装饰中等的酒楼。很快甄怀仁在二楼发现了坐在死角,化妆后的铃木井一“呵呵,似曾相识啊。”说着坐了下来招招手“瞧你选这地方,都这个点了,还没有几个人吃饭。” 铃木井一没有吭声,继续吃着饭。 跑堂立刻走了过来,甄怀仁随便点了几个菜。 “先生来这里是看笑话的?”待跑堂离开后,铃木井一才平静的放下筷子。 “吃吧,吃吧。”甄怀仁懒洋洋的拿出烟抽出一只,将剩下的扔在了桌上“这半个多月你也不容易。我听说最近首都多了好几具无名尸。” 铃木井一不动声色的从衣兜里拿出烟“谢谢不用。” 甄怀仁看了眼对方放在桌上始终没有挪动的左臂,收去笑容“怎么样,想好了没有?” “我的家人怎么办?”铃木井一看着甄怀仁。 “我听说她们已经被控制住了。”甄怀仁皱皱眉头“我只能尽力。” 铃木井一沉默不语。 “你还年轻。”甄怀仁笑着说“日本女人有的,朝鲜女人也有啊。别打中国女人的注意。因为你不配。” 铃木井一依旧沉默,跑堂端上了菜品。甄怀仁拿起筷子,不慌不忙的吃了起来。他也确实饿了,中午那顿咸面片汤实在让他怀念故乡的饺子。 两个人谁都不吭声,风卷残云般的将桌上的饭菜消灭完。 “爽。”甄怀仁不由自主的说了一个从广播里听来的字。拿出一颗烟点上。 “我能得到什么?”铃木井一同样如此,点上一颗烟,看着甄怀仁。 “一条命值多少钱?”甄怀仁好整以暇的吐出烟气。 “……”铃木井一不甘心的说“我能提供的远比你想象的多。” “所以我来了。”甄怀仁笑着说“不要怀疑,你现在每呼吸一口气,都是我的恩赐。岩井副领事开出了五万法币来买你的头。五万啊。你的脑袋还不如朝鲜人的值钱。” 铃木井一无奈“我以什么身份活动。” “一会跟我走就行。”甄怀仁眉头一挑,有诈。且不提对方这么容易就答应了。就说另一点就十分可疑。虽然他不敢确定,可是刚刚自己反复提到钱,铃木井一并没有向自己透露伪钞的想法。当然对方也有可能想待价而沽,不过甄怀仁的直觉告诉他,这是苦肉计。他早该想到,这些人都是专门培训的特务,早就不外乎生死了,妻女又算得了什么“我别的没办法保证,不过你的妻女,我会尽可能的救出来和你‘团聚’。” 铃木井一的目光有片刻的柔弱,却马上消失 “多谢。” 甄怀仁很大方的付了账,先铃木井一出了酒楼。两人并没有一起走,甄怀仁直接走到酒楼斜对过自己的车旁坐了进去。 不多时铃木井一走出餐馆,上了甄怀仁的车。甄怀仁立刻启动汽车。 车子一路向西来到了下关港口区江边车站的煤炭码头一角停下。 甄怀仁什么都没说,走了下去,铃木井一跟着下了车。 “等着。”甄怀仁走向煤场,铃木井一迅速的打量了一下周围的环境。 不多时,有一个青年从旁边的煤堆里冒了出来,小跑到甄怀仁面前点头哈腰的和甄怀仁说了几句。 甄怀仁扭头对铃木井一说“走吧。”说着在青年的引领下,大步走向煤场深处。 “他叫范阿弟,绰号小马达。”甄怀仁走进煤场值班室,看了一眼,就毫不在意的坐到了椅子上“你在这待一段一时间,等我安排好以后去滁州。我们有一个团在那驻扎。” 范阿弟赶紧给铃木井一递烟“这位大哥放心,这里绝对不会有问题的。” “阿弟去外边守着,我有些事情。”甄怀仁点上烟。 范阿弟赶紧应了一声“好的,老板有事就招呼。”说着走了出去,带上了门。 “我要干货。”甄怀仁看着铃木井一,他没有说什么威胁的话,因为不需要。 “我知道上海保安团内部一个十五人的潜伏小组。”铃木井一同样也清楚该做什么,说着从怀里拿出一个信封递给甄怀仁“当初您要的西北,西南地图。” “不着急。”甄怀仁接过信封点点头,却随手放在了一旁,有些意兴阑珊的请铃木井一坐下“我们慢慢谈。” 铃木井一借此迅速调整了一下节奏。待向甄怀仁将这个十五人的情报小组卖个干净后,又说“你似乎不感兴趣?” “谁说的。”甄怀仁扬了扬手中的笔记本“不都记着呢。”说着又点上一颗烟“继续吧。” “好的。”铃木井一又说了两条虽然模糊却很有看点的情报。 甄怀仁却皱皱眉头,终于在铃木井一又一次说完后不高兴的说“你脑袋里边装的都是这些?”看对方不明白,直接说“我知道我是干什么的,可是并不代表我喜欢,我需要这些东西。” “您的意思是,您对我国的情报不感兴趣?”铃木井一错愕的看着甄怀仁。 “感兴趣啊。”甄怀仁略微有些尴尬“这些叛徒明天老子都毙了,行了吧。”说着郁闷的抽烟。 “我现在是阁下的部属,所以您不给我明确的指示,我无法准确完成任务。”铃木井一无奈的说。 “你就不知道点你们那边领头人的桃色新闻?”甄怀仁怒其不争的说“比如你们的皇帝睡了小姨子什么的。” “……”铃木井一低下头借着喝水掩藏刚刚差点没有控制住的情绪。 “怎么了?”甄怀仁不耐烦的问“你丫挺得是不是想阴我?”说着一脚将铃木井一踹倒在地。 与此同时,范阿弟拿着枪冲了进来。尴尬的看看甄怀仁,憨憨一笑,赶紧谄媚的退了出去。 “我告诉你。”甄怀仁拿手指笃点铃木井一的脑袋,一次比一次用力“老子冒这么大风险收留你,不是为了他妈的升官,是为了发财。发财。你们他妈的收买了多少人关我什么事,我能改变什么,我要可以变现的消息。比如谁贪污了,谁和谁偷情了,谁把谁妈……总之我要听阴私事。至于什么窃密,泄密,不关老子的事。你懂?” 铃木井一只得不停的鞠躬“嗨,嗨”个不停。 甄怀仁松松领口,坐了下来“说吧。” “嗨。”铃木井一无可奈何,甄怀仁完全打乱了他的节奏和所有应对,只能见招拆招。 甄怀仁一直待到十点才从值班室出来,对迎过来的范阿弟说“只要不乱跑,他想要干什么随他。还有酒肉烟女人别缺了。” 范阿弟立刻点头“明白了,我把他当祖宗供着。” 甄怀仁笑骂一句,拿出钱包,范阿弟赶紧说“您这是瞧不起我,这点钱咱再怎么也拿的出。” 甄怀仁点点头,收回钱包“行了,歇着吧。” 范阿弟却执意将甄怀仁送上车,看着他远去, “老大。”周围冒出几个流里流气的地痞“这就是大老板?怎么这么年轻?” “滚。”范阿弟一改刚刚的慈眉善目,一脚将那人踹倒“去,跑一趟,把董三姐喊过来。” “老大一会干完了能让咱过过手不?”那人并不着恼“五十块一晚的娘们,咱这么大都没有睡过。” “滚滚滚。”范阿弟无奈的笑骂一句“是给里边那位爷的。” “啥?”众人立刻不满“咱们都睡一块的,凭啥给他五十的。老大,亏本了。” “你们懂个屁。”范阿弟不屑的说“赶紧去,我说什么是什么。”说着指指旁边不吭声的一个中年妇女“刘家的,把咱留着过年的好酒好肉都送过去。” “亏本了,亏本了。”众人捶胸顿足。可是范阿弟毫不在意的反身去值班室和铃木井一套近乎去了。 “你昨晚上杀人啊?”郑若兰一早醒了,就拿起电话拨了出去“谁惹你了?行,不问就不问。我说的事怎么样了?去tyl通讯社做编辑啊。为什么?老流氓?谁啊?胡总编?不会吧?真的?什么情况,给我说说,那行,不行,我要工作,我要工作,我不管。你不疼我了,不爱我了,我不听,不听。电台?做什么播音吗?我想?那我要当台长,对,就当台长。我不,你不疼我了,不爱我了,不听,不听。你说的。”郑若兰得意的无声狂喜“你马上安排吧。”挂了电话,大叫一声。 片刻后,房门打开,奶妈急匆匆走进来“囡囡怎么了?” 郑若兰吐吐舌头“没事,没事,伸个懒腰。” 奶妈无奈的苦笑“快起来吧,我都做好饭了。甄先生吃过了。” “姆妈,都说了,不要叫甄先生,叫姑爷,或者怀仁。”郑若兰纠正一句,拿过电话继续拨号。 奶妈有些无奈,摇摇头带上门走了出去。身后传来郑若兰的声音“秋漪,我马上要当电台副总编了……” 甄怀仁挂了电话,继续看孙礼连夜的资料。哪怕他知道铃木井一说的八成错不了,哪怕他还能想到这些都是日本人的外围。 做情报的随时要面对忠诚和背叛。有时候因为需要,自己人都必须牺牲,更何况这些败类。 电话响起,甄怀仁心头突然一紧,生怕又是追命电话,稳稳心神,苦笑着拿起电话“第四课,甄怀仁。老哥,你好你好,对啊,司令部这边脱不开身。明天的会确实去不了,不过我已经委托了黄庭礼黄干事代表我列席会议。我依然拥护教务委员会的决定。哦?丁处长?这就不清楚了,要不我一会问问给你回电话?行,没事,应该的。” 甄怀仁挂了电话,却皱着眉头开始琢磨起来,好端端的邰蓑衣邀请丁树中吃饭干什么?况且两个人都出身黄埔,论关系,地位,实在没有自己参与的道理。那么究竟为了什么?想来想去,甄怀仁想到了政训处处长的位置。立刻拿起电话“老陈,下午我不过去了,警校的领导邀请我和丁处长吃饭。嗯。好的。”说起来真可笑,甄怀仁不怕和郑若兰打外线,却害怕和陈鲲打机要电话。这也没办法,现在的宪校根本是个大杂烩,分一根电话线也不是难事。 挂了电话,甄怀仁起身准备上楼看看丁树中是不是和新得的小妖精煲电话粥,房门敲响,安占江走了进来“人来了。” 甄怀仁皱皱眉头,无奈耸耸肩,安占江白了一眼甄怀仁,走过来亲亲甄怀仁,为他整理军装“真拿你没办法。”确认没有不妥后,走了出去。 甄怀仁反身回到写字台坐下,此刻房门再次敲响,走进来一位中年人“甄课长。” 甄怀仁笑着放下笔,起身迎了过去“丁处长有失远迎,赎罪赎罪。” 丁墨邨笑着说“哪里哪里,是我冒昧前来,还要甄科长不要怪罪才是。” 甄怀仁不接话,请对方来到谈话区坐下“不知道丁处长什么事这么着急?一个电话,我立刻办不就得了。” 丁墨邨同样不接甄怀仁的话“这是我处接到的一宗设立商业电台的申请,据说是警务处批准的。”说着将登记表递给甄怀仁。虽然他的军职比甄怀仁高,可是tyl里只是一个干事。半斤对八两,所以他才咬着甄怀仁职务里最低的职位不停的提醒。 甄怀仁接过来假模似样的看了看“稍等。”起身来到门口打开门“安秘书,咱们课谁同意设立商业电台了?” 正和孟秋之说事的安占江扭着腰走了过来,接过申请表看了看“您批准的,说药店的医术好……” “行了,我记起来了。”甄怀仁打断借机改词的安占江,转身关上门,苦笑着说“对,是我批的,他们想做药材生意。有什么不妥吗?” “我是有疑虑。”丁墨邨看着甄怀仁这对公母唱双簧没有反应“他们的电台功率很大,可以辐射全国。” “这样啊?”甄怀仁却狐疑的看着丁墨邨“这种事好像还不需要丁处长亲自跑一趟吧?” “确实。”丁墨邨从胸口口袋里拿出钢笔,迅速在审批栏这下名字。 甄怀仁看着丁墨邨的神经病举动“丁处长直说吧,我是个……军人,脑子笨。” “我听说甄科长要在宪校和司令部申请成立电讯班组?”丁墨邨直接说“我们第三处可以帮忙。” 甄怀仁这才明白丁墨邨大费周章的目的。所谓商业电台不过是掩人耳目,其实就是为了想要参与电讯班组的组建和运营。至于原因,他怎么知道,文化人的毛病,说话拐了十几个弯,全靠别人猜“丁处长不早说。”甄怀仁立刻满脸堆笑“吓得我差点尿裤子。老哥愿意帮忙我自然求之不得。” 应付完丁墨邨,甄怀仁就不得不趁着午休赶回家,着手解决另一个问题。 “你看,你看,这都是她打的。”向影心一边说一边引导甄怀仁的手验伤“她还恶人先告状离家出走,我,我也离家出走。”说着要站起来,却被甄怀仁拉进怀里“她离家出走,能去哪?还不是我的办公室。你呢?” “我也去你的办公室。”向影心委屈的说“没良心的,我到要看看,你去哪个办公室。”却趴在了甄怀仁胸膛哭了起来。 甄怀仁无奈,扭头问身旁给他削苹果的樊瑛“你怎么一句话都不说?” “她怕一开口把你吓跑了。”向影心抢答。 甄怀仁哭笑不得的打了向影心一巴掌。向影心娇呼一声,不吭声了。 “你还是劝占江回来吧。”樊瑛靠在甄怀仁肩膀上“我们三个人在一起很热闹的。亲兄弟还有脸红的时候呢。” 甄怀仁将樊瑛揽进怀里“还是我们家樊瑛懂事。” “好啊。”向影心一听不高兴的坐直身子“我就知道,主动倒贴的不招人待见。”挣脱甄怀仁的臂膀,站了起来“我也走。”说着上楼了。 樊瑛赶忙要劝,甄怀仁却脸色难看的抱起樊瑛“想滚就都滚。”说着走向细妹的房间。 午后,港口远处一艘艘的运煤船正在卸载,码头上停满了准备装货的卡车,好一派繁荣景色。 “后天保证弄走。”范阿弟笑着递给方靳鑫一颗烟“方哥尽管放心,绝对没有问题的。”说着为方靳鑫点上烟。 “嗯。”方靳鑫点点头“我可是在老板那打了包票的。”说着看了眼远处的值班室。 “那位李先生就在吗,您要不要见见?”范阿弟赶紧问。 方靳鑫立刻摆摆手,开玩笑,甄怀仁安排的人,他可没胆子过问。 正说着,一辆车从公路上开了过来。 眼神不错的范阿弟赶紧说“老板来了。”说着跟着方靳鑫迎了过去。 “老板。”方靳鑫待车停稳,立刻为甄怀仁打开车门。 甄怀仁点点头“安排好了?”和丁墨邨聊了一上午,又做了一中午苦力,甄怀仁有些疲惫。 “是。后天走。”方靳鑫恭敬地回答,腰身不自觉的微微弯曲。 “范老弟辛苦了。”甄怀仁笑着对范阿弟说“这次也算是试水,如果顺利,以后就是条路子。” “明白。”范阿弟恭敬的说“您放心,这次我亲自去。” 甄怀仁点点头“那行,你们聊,我去看看那边。”说着关上车门,走向值班室。 “能问您一个问题吗?”又被甄怀仁追着问了一下午日本官员桃色绯闻铃木井一终于忍不住在甄怀仁准备离开时询问“就算您只想做生意。可是这些又能换什么钱?” “要不说你只配做贱民。”甄怀仁点上烟“知道总税务司署二号人物是谁吗?” “岸本先生。”铃木井一当然知道,事实上他和岸本广吉还认识“这和岸本税务司有什么关系?” “他是日本人,虽然在我国总税务司署任职,可终究家人在日本。”甄怀仁笑着说“你说的这些东西确实换不来太多的钱,可是足够威胁一名日本高官向岸本广吉施压,让我的货免税。” 铃木井一的脸有些抽“您很缺钱?我……给了您十万还有黄金。” “那哪够……”甄怀仁自感失言,起身“总之你就多想想,要劲爆的。”说着起身走了出去。他已经把鱼饵喂得快够打窝了,再不来,他就只能自投罗网了。孔令侃一天几个电话在催,他快撑不住了。 “你来干嘛?”向影心说着要关门,却被甄怀仁挤开走了进来。 “这是我的办公室,我为什么不能来。”刚刚和铃木井一斗智斗勇一下午的甄怀仁就手关上门,一步步逼近向影心“你是真不怕人说闲话是吧?还住进来了。” “我愿意。”向影心一步步后退“你不是不要我了?” “废话,老子不要面子?”甄怀仁一边说一边停下脚步,摊开手“快点。” 向影心翻了个白眼,走了过来,开始帮甄怀仁宽衣解带“我这么做不代表我服软……” 话没说完,就被甄怀仁抱住“那你就让老子服软。” 向影心终于没忍住笑了一下,顿时又觉得丢脸了,轻捶甄怀仁“你要面子,我呢?” “我这不来给你面子了?”甄怀仁没好气的说“要不然我大冷的天,搂着她们两个喝着小酒,听着细妹唱咿咿呀呀的多好。” “德性。人家那叫粤剧。”向影心撇撇嘴,抱住甄怀仁“你知道么,你再晚来一会,我就决定出去勾搭楼下那个看大门的老头子了,让你后悔一辈子。” “就他?”甄怀仁不屑的说“老子……” 向影心没心情听甄怀仁自吹自擂,立刻踮脚封住了他的嘴。 房间里立刻响起了秦腔。 “干什么?”甄怀仁刹好裤腰带,看向影心拿出了行李箱,好奇的问。 “回家啊。”向影心理所当然的说“难不成你真的放心我一个人住这?我又不是安占江那个男人婆。” 甄怀仁笑了笑“你住校工宿舍吧。” 向影心一听,脸色立刻难看起来“什么意思?你不让我回去了?” “我总得有个理由和那几个接触接触吧。”甄怀仁牵强的说“十个啊,办公楼太扎眼了。” 向影心这才放心,撇撇嘴“那中午怎么算?” 甄怀仁一愣,他永远搞不懂这些女人的思维为什么这么跳跃“我星期四过来。” “谁星期六?”向影心却很认真的问。 “樊瑛。”甄怀仁赶紧说。 向影心虽然有些不高兴,却接受了这个安排“总算没让那个男人婆占便宜。” “这有什么便宜可沾?”甄怀仁不懂。 “星期天可以睡懒觉。”向影心似笑非笑的看着甄怀仁“对吧?” 甄怀仁大笑。 正说着,有人敲门,向影心立刻小跑着将行礼放好,看看自己,没有不妥后,打开了门“马太太。”说着让开,扭头似笑非笑的说“处长,马太太来了。” 甄怀仁正抽烟,一听赶忙起身,笑着问门口的艳妇“马太太有事?” 陈月华听说向影心搬到了甄怀仁的宿舍,想到丈夫如今就在甄怀仁手下,自然想要借机和向影心拉拉关系。不想甄怀仁在,早就嫁人的她哪里看不出二人刚刚干了什么。有些尴尬的说“我来给影心送点晚饭。”说着将饭盒递给向影心“趁热吃。”就要走。 “唉,陈姐,你可别走啊。”向影心赶紧拉住陈月华,含沙射影的说“这里也就您关心我这个苦命人。要是这么走了,别人该说我不懂事了。”说着将陈月华拉进了办公室,顺手关上了门。 “然后呢?”郑若兰俯视甄怀仁逼问“你就逼人家从了你?” “没有。”甄怀仁无奈“我又不是铁打的,现在……”没说完就挨了一巴掌“总之我们就一起吃饺子聊天,然后送她俩回了宿舍回来了。” “有句话怎么说的‘好吃不过饺子,好玩……’咦,真龌龊。”说着又给了甄怀仁几巴掌“好玩吧,好玩吧?” “又不是我说得。”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甄怀仁恶向胆边生,将郑若兰掀翻在怀。 “我不想回去。”两个人打闹一阵后,郑若兰又改了画风,委屈的哭泣“房子那么小,家具那么旧,邻居那么妖,没有车,没有姆妈,没有你。” 甄怀仁有些无语“我要你离……”郑若兰的兄弟刚刚从德国回来,明天就要到首都了。因此大作家预判庞文浩一定会提前回家,两人的私会必须提前结束。 “闭嘴。”郑若兰立刻翻脸“我的意思是,你放心明天晚上我睡哪?” 甄怀仁郁闷的不吭声了,这思路他有点跟不上了,抱住郑若兰“那怎么办?” “我不管。”郑若兰习惯性的甩锅“女主内,男主外。都要我管了,要你干什么?”看甄怀仁不回应,立刻哭着说“你不喜欢我了,我就知道,她们说的对,男人得到了就不会在乎,不会珍惜。更何况我还是倒贴的……” 甄怀仁一个头两个大,他感觉陈丽华等人绑在一块都比不上郑若兰一个让他闹心“好好好,我管,我管。保证让他回不去。” “你不会杀了他吧?”郑若兰一听,赶忙阻止“那可不行的,你会坐牢的。” 甄怀仁直翻白眼,这,这,关注的重点是不是差了? 第43章 咬人1 “总算是先生底子好,又正当壮年。” 杜鑫武一边为甄怀仁把脉一边说“要不然不是谁都可以日日笙箫,天天操劳的。” 甄怀仁的脸皮已经够厚了,可是听到这话依旧有些挂不住“您老嘴下留情。” “怎么?做的说不得?”杜鑫武却根本不给甄怀仁留面子“你要保持这样,还是更好?” “自然是更好。”甄怀仁本来有些恼怒,此刻一听,赶紧收起其他的心思“您这还有更好的,为何不早点拿出来啊。” “我一下都拿出来,你也得敢要啊。” 杜鑫武浑不在意的说“这次贵点,五千。” 甄怀仁倒没有讨价还价“您给说说,怎么个更好。” “自己体会。”杜鑫武直接怼了一句“老夫都七十多的人了,如今……” “呦,忙着呢。”正说着一个半老徐娘走了进来,看到甄怀仁,笑着点点头“杜师傅,早饭好了,一会来吃啊。” 杜鑫武笑着点点头“好,我一会过去。” 那妇人转身走了出去。 杜鑫武立刻收敛笑容,清清嗓子“拿钱。” 甄怀仁二话不说,拿出支票本,好在他早有防备,开始写了起来“您老抬抬手,给个实诚价,我也想到您这岁数,有个知冷知热的给做饭。” 杜鑫武瞪了甄怀仁一眼,怎奈这厮正低着头写支票,没看到“老夫为人行得正,坐得端,断不会……” “对了。”妇人去而复返“杜师傅,我忘说了,街口李阿大家不知道怎么了,几个人正围着闹腾呢。” 杜鑫武一听,赶紧起身,却没有动地方,尴尬的看了眼那妇人,妇人转身就走了。 “价钱好说。”甄怀仁撕下支票“我也想行得正,坐得端。” 杜鑫武气呼呼的把支票拿起往怀里一揣“我先出去办点事,你等等。”说着急匆匆的走了出去。 甄怀仁不由有些无语,这位都七十多了,不像啊。看起来,比自己都还要快活啊。 正抽烟,有人走了进来,又是一个几分风韵的中年妇人。甄怀仁打定主意,不管花多少钱,总要让老杜头给调养好身子“你是?” “杜师傅不在?”那妇人避而不答,一边问,一边向里屋张望。 “出去了。”甄怀仁起身“要不坐着等等,一会就回来了。” “先生是?”妇人反问。 “我是杜师傅的朋友。”甄怀仁赶紧说。 妇人却下意识的目光下移,显然对于杜鑫武是干什么的知之甚详“来看病的吧?” 甄怀仁脸有些热,尴尬的笑笑。 “我这有些药材,先生要不要?”妇人走了过来。 甄怀仁有些无语,这什么状况?夫妻店? “保证都是正宗的,鹿茸,冬虫夏草,人参,牛宝,马宝……”妇人却没有留意。 “都是真的?”甄怀仁不动声色的问。 “对啊。”妇人卖的可都是珍贵的药材,看甄怀仁的架势,不像差钱的,赶紧说“不信你可以试试。” “试试?”甄怀仁不懂国医,更不懂怎么试药“怎么试?” “……”妇人脸色却一红,转身就走。 甄怀仁莫名其妙,不过也反应过来,似乎自己刚才说的被对方误会了。就在他犹豫要不要追过去时,那妇人却回来了。 “你肯定买?”妇人直接问。 “只要是真的,我一定买。”甄怀仁点点头。 “跟我来吧。”妇人转身走了,甄怀仁犹豫一下,跟了过去。 日头高企之时,甄怀仁才返回了杜鑫武的院子。 “先生去哪了?”杜鑫武已经回来了,不高兴说“我等了半天了。” “我也要吃饭啊。”甄怀仁笑着说了一句。 杜鑫武不答话,主动伸手摸到了甄怀仁的脉搏上,片刻后点点头“咱们刚才说哪了?” 甄怀仁心里暗骂,幸亏自己刚刚没有试药,只是花些钱打听了一下杜鑫武的情况。面上却笑着说“您给我把身子调到最好,就是我到您这岁数,有您这水准就行。价钱好说。” 杜鑫武点点头“两万,不二价。” 甄怀仁终于露出肉痛的表情“行,不过您的一次给调好。”给的太痛快后遗症出来了,他要是听之任之,只会一次比一次严重。 “怎么可能。”杜鑫武却摇摇头“你以为我是变戏法的。你这身子骨整天至少被刀刮五层……”他给说漏嘴了,却没有一丝尴尬“总之,你每天早晨来我这,取药。我争取三个月给你调好。” “每天早晨?”甄怀仁赶紧说“不是在下不愿意,可是我也是给人家干活的……” “每个星期一。” 杜鑫武做了让步“愿意就给钱,不愿意拉倒。” “行行行。”甄怀仁无奈的拿出支票又写了起来“那您可别藏着掖着,您还有什么宝贝都要给我用上。” 杜鑫武冷笑“放心,老夫拿钱办事,童叟无欺。”接过甄怀仁的支票看了看,起身“等着。”走进了里屋。 甄怀仁撇撇嘴,装模做样,刚刚那女人早就把杜鑫武卖了个干干净净。这厮的医术确实有些门道,可是给他的药材都是从那个女人家买的。一来一回几十倍的利润。不过据那个女人说,杜鑫武还真有宝贝,是一坛不晓得从哪弄来的药酒。治什么的不知道,可是杜鑫武每天起来都要喝上一小盅。然后中午晚上就在巷子里乱窜。一小盅就这么厉害? 不多时,杜鑫武提着七个药包用麻绳捆好走了出来“这次就算了,下次药钱一副一百块,另算。” 甄怀仁笑着点点头,待到一切结束时,他会让老头知道什么叫做‘链狗’。 “大嫚,大嫚。”买完菜正往家走的胡东霞突然听到了熟悉的声音,一扭头。果然,是老许。 只见老许从他身边走过,依旧喊个不停地朝着另一侧走去“等等我啊,大嫚。” 胡东霞若无其事的转过身,看看日头,今天天色真好,是个杀人越货的好天气。走到了不远处的菜摊看了看,果然找到了一个有些印象的邻家大妈“嫂子。” “唉?”中年女人看了看认出胡东霞正式巷子里那个老实后生新娶得媳妇“大妹子,买菜?” “是啊。”胡东霞笑着说了一句。 “真是贤惠。”中年妇人夸赞一句“小明娶了你可是掉到蜜罐里了。” “您可不要夸我了。我可什么都没做,都是杜明做得多。”胡东霞为难的说“嫂子,求您个事行不?” “说。”中年妇人很直爽“没带够钱?” “不是。”胡东霞赶紧说“俺大哥让人带话来了,俺的回娘家一趟,您给小明说一声中午前俺就回去。” 中年妇人立刻应了下来。 胡东霞笑着转身,沿着刚刚老许的方向走了过去。 “你们什么时候回来的?”胡东霞走了两个街口才看到了老许。两人一前一后,来到了一家茶馆,里边已经有不少人正在听评书品茶闲聊。两人坐到了相邻的座位上。 “刚回来。”胡东霞已经想好了如何应对“您老不是该在宪校那吗?” “我今天来买东西。”老许低声说了一句“他们呢?” “去见朋友了。”胡东霞喝口茶。 “我三天后应该还能过来。”老许看着戏台上说书先生低声说了一句。 “好。”胡东霞回了一声。 “怎么了?有心事?”老许虽然没有看胡东霞,却能感觉对方再次相见有了不同。不说别的,胡东霞此刻的装束明显是已为人妇的打扮。 “没事。”胡东霞笑笑“我想婶子了。” 老许一听,顿时将警惕化为了怜惜“过几天让她给你做顿好的。糖醋鱼,你最喜欢吃的。”胡东霞低下头,没有吭声,就在老许开口询问时说“你走吧,快走。” 老许一听,警惕的站了起来,毫不迟疑的向茶馆门口走去。眼看就要出门,斜刺里一个青年突然冒了出来,将他扑倒,与此同时,又有几个青壮汉子从周围窜了出来“宪兵司令部的,都别动。” 老许看了眼远处正被一个青年嘘寒问暖的胡东霞,努力挪动脑袋,咬向衣领。 “把领子撕了,里边有毒。”胡东霞赶紧大喊。 很快老许就被押解送到宪兵司令部看守所。 甄怀仁来到位于铁汤池盐务稽核总所税警总团办公楼四楼,已经有一名少校在等着了“甄课长,你好,我是黄总团长的副官李博凌。” “你好。”甄怀仁笑着和对方握手,哪怕按照条例,李博凌应该向他敬礼“黄总团长……” “黄总团长不在,有急事。”李博凌笑着说“有什么事您可以跟我说。” “这样啊。”甄怀仁失望的拿出烟,自顾自的点上。 “甄课长?”少校不高兴的看着甄怀仁。 “我抽颗烟。”甄怀仁挥挥手,看都不看对方一眼,走向一旁的沙发“倒杯水来。” 少校冷哼一声,转身就走,直到甄怀仁抽完烟,也没有再出现。 甄怀仁看看表,这才起身有些无趣的出了税警总团大楼。 “已经派人去他家了。”胡斌很兴奋,毕竟他的手下很长脸,抓住了cp的重要成员“是个老太婆,一会就送到。” 刚刚兴冲冲从铁汤池返回的甄怀仁此刻强压怒火走进看守所,来到审讯室外,向里边观望。 老头年纪不小了,可是面对酷刑,还咬牙坚持。 “老家伙很顽固,怕他咬舌头,所以牙都拔了。”胡斌解释一句。 甄怀仁转身来到走廊尽头的房间,谭忠恕还有一对青年男女赶紧站了起来。 甄怀仁摘了手套,一脚踹翻谭忠恕“不是远方表妹吗?”他当然愤怒,眼看他的计划到了关键时候,竟然冒出这么一件意外。 “报告。”杜明赶紧想要解释,结果同样挨了甄怀仁一脚。 “说我想听的。”甄怀仁坐到椅子上,挥挥手。 胡斌赶紧将谭忠恕和杜明拽了起来,往外走,顺手关上门。 “我叫胡东霞。”胡东霞一边说一边打量甄怀仁,果然有副好皮囊“我是杜明的婆娘,也是胡东升的妹妹。” 甄怀仁不知道胡东升是谁,不过既然对方特意强调,意味着这个人自己应该认识“你哥呢?” “死了。”胡东霞看着甄怀仁“在铜山让易正伦和韩梅……不,陈韫阖杀了。” 甄怀仁点点头“这么说是你勒索我了?”易正伦那个花花公子竟然和陈韫阖在一起。想到这,甄怀仁掐紧了手里的烟。 胡东霞此刻才记起自己多么愚蠢,事已至此,只好承认“我要为我哥报仇。” “易正伦和陈……韩梅现在在哪?”甄怀仁却没兴趣听一个被仇恨冲昏头的人发泄感情。 “当时是坐的津浦线,后边我就被带回来了。不知道。”胡东霞愤愤不平的说“谭忠恕这个窝囊废还想杀我灭口。” “你们一共多少人?”甄怀仁拿出烟点上。 “十二个,不过死了几个,算上我还有七个。”胡东霞不得不在甄怀仁一个接一个的问题下,跟着对方的思路。 “你们属于哪部分的?”甄怀仁以一种极不文雅的姿态看着胡东霞,到现在他也没有问清楚胡东升是谁。 胡东霞心里不舒服,却不得不视而不见“我们是受ci委派,专门携带一笔从欧洲募集的经费回来。可是cp已经撤离了上海,于是我哥和韩梅决定假扮夫妻来这里寻找组织。” “也就是说你还知道另外两个人的下落。”甄怀仁看着胡东霞。胡东升,冯力文,也对,韩梅可以化名陈韫阖,胡东升为什么不可以。 “我们是分头行动。”胡东霞解释“我只知道另外两个人在上海,具体……” 甄怀仁皱皱眉头,站了起来,开始解武装带。 “你要干什么?”胡东霞后退一步,戒备的看着甄怀仁。 “你说呢?”甄怀仁一边解上衣扣子一边走了过去。 “你们两个混蛋。”胡斌在不远处另一间办公室里一边踱步一边咒骂“这么大的事,回来为什么不报告?” “报告组长,不关我姐夫的……”话没说完,就挨了几巴掌。 胡斌一边打一边开始咒骂。直到打累了才恶狠狠的说“老谭,你知道规矩。”说着走了出去。 他此刻才明白自己向甄怀仁报告时,对方为什么神情古怪。这件事牵扯到易正伦,就有可能把他们一船人都掀翻。就算甄怀仁不追究了,丁树中,常靖中也不会善罢甘休的。甄怀仁就算心狠手辣也总有道理可言,常靖中,丁树中他们却只认钱不认人的。 “姐夫。”杜明终于开窍了,看向盯着自己发呆的谭忠恕“姐夫。” 谭忠恕叹口气,走过来扶起杜明“我说抹了那个祸害,你不听。偏要留下,留下,如今可好,招祸了。” 杜明哀求道“姐夫……俺们立功了。” “立个屁功。”谭忠恕为杜明整整衣服“你放心,你姐,你娘俺会好好照顾,别记挂了。” “姐夫。”胡斌下手很有分寸,杜明的手脚都被打断,根本什么也做不了。只好想要大喊“救……”却被谭忠恕立刻捂住嘴,一扭脖子,一切恢复了平静。 谭忠恕走出办公室,胡斌站在外边抽烟。看了眼里边,直接走向甄怀仁在的办公室,谭忠恕紧随其后。 距离越近,里边的声音越清晰。胡斌有些犹豫,只好示意谭忠恕停下,递给他一颗烟“课长也是不得已。” 谭忠恕点点头。 两个人眼看就要吸完一包烟,甄怀仁才懒洋洋的走了出来,看了看胡斌二人,对两人说“完事了来审讯室找我。”说着走了过去。 谭忠恕错愕的看向胡斌。 待胡斌和谭忠恕来到审讯室外的时候,甄怀仁正在盘问被紧急密捕的那位中年女人。 “什么都不说对你没有好处的。”甄怀仁一边抽烟一边看审讯记录“这里是宪兵司令部,做出任何过分的事都不会意外。” 中年妇人没有吭声,仿佛根本听不到声音一般。 “你们问吧。”甄怀仁有些无奈起身走了出来,借着机会对相送的主审说“这人有心脏病,不着急,不要逼她,慢慢来。” 主审一听,赶紧点头,转身走了进去。 甄怀仁扭头对谭忠恕说“你现在去领经费,带着李金波,孙阿仔,杜明和胡东霞去上海。把那两个人找出来。” 谭忠恕点点头,李金波,孙阿仔是一组上次死在铜山站的两个组员。如今一直以外派的名义遮掩。不用说,此次出差,杜明将会和李金波,孙阿仔一起‘因公殉职’。 “如今是新生活了,路上低调点。”甄怀仁却又说了一句,拍拍谭忠恕的肩膀。 谭忠恕看向甄怀仁,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还不谢谢课长。”胡斌笑骂一句。 谭忠恕只能强颜欢笑的道谢。确实,名义上的五人组,其实只有他和胡东霞,剩下的是三个空额,差旅费可是实打实的五个人的。 不过显然谭忠恕误会了。 甄怀仁摆摆手“有了儿子记着摆酒就行了。”说着往外走去,突如其来的变故打乱了他的计划。 与此同时,一区一家书店后院,经常出入利民药局的中年人正在焦急的等待。 “确认了吗?”胡星走进来,中年人赶紧起身。 “是我们的人。”胡星也是满头大汗“那边的人呢?” “走了,送了信就走了。”中年人焦急的问“上级有没有指示?” “务必营救。”胡星一边说,一边开始换衣服“我要去见贾老板。” “他不一定在店里。”中年人提醒一句“他的女朋友不少,最近行踪也很飘忽不定。” “总要试试。”胡星苦笑“人家送来这消息,就一定是想做买卖,总归可以谈。只要人没事就好。” 中年人不再阻拦“你也要小心。” 胡星点点头,走了出去。再着急也不能慌,他特意又绕了几条街后才找了一个电话亭按照甄怀仁留下的电话打了过去。 果然甄怀仁在等着,双方隐晦的约了地方见面。胡星挂了电话,稍是准备后,直接赶赴约定地点一家酒楼。 甄怀仁停好车,走进大堂看了看,来到了电梯旁边等待电梯。此刻正是吃饭时间,等电梯的人不少,很快电梯门在铃音之后打开,甄怀仁只好后退一步,让开,等下一趟。 只是这家酒楼似乎很受欢迎,待电梯重新来到一楼时,又是一堆人等在外边。好在这次甄怀仁站的位置最靠前,立刻走了进去。再转身,胡星已经站到了他的旁边。 “请各位站稳。”电梯员喊了一声后拉上了铁栅栏。甄怀仁将手里的文件包放到了地上,迅速的从身旁胡星手里接过另一个相同款式的文件包。 电梯很快停在了三楼,胡星一边告罪,一边走了出去。 “哥?”电梯来到四楼,门再次打开,甄怀仁随着人流走了出来,庞文浩正和一个中年人说些什么,看到甄怀仁有些意外“怀仁,你这是?” “和人谈着事情。”甄怀仁无奈的举起手中文件包。 “我来介绍。”庞文浩对于甄怀仁不得体的举动选择无视“这位是你嫂子的兄弟郑仲鸣,刚从德国留学回来。” 郑仲鸣笑着和甄怀仁握手,却不过是客套几句,就再次和庞文浩聊了起来。 “你们聊。”甄怀仁看到了包厢里郑若兰的身影,赶紧向另一间包厢走去。 “你又来晚了。”怀特耸耸肩“你不是军人吗?” “所以迟到死不了人。”甄怀仁笑着坐下“想吃什么,我请客。” “好啊。”怀特也不拘谨,很快点了几道菜,待侍应生离开后,才开口“我们的东西下个月到。那些猴子呢?” “别急。”甄怀仁笑着说“已经上钩了,不过我怕脱钩了,先溜溜。” 怀特耸耸肩“钓鱼佬。” 甄怀仁笑了笑,开始了正事“我们的药厂怎么样了?” “我已经订购了设备,最晚年底前就可以到货。您派去的那位冯先生很出色,刚刚从四川回来就开始在武汉协助我征地。”怀特看着甄怀仁“你难道真的不愿意帮助红万会?” “你为什么对红万会这么上心?”甄怀仁揶揄道“别和我说仁爱,悠黯的米,都该下地狱。” 怀特也笑了起来“好吧,我的工作很多。” 甄怀仁看看怀特“所以你为美国政府工作?” “放心。”怀特摆摆手“得罪一个千万富翁我也许不怕,可是得罪一群亿万富翁我可没有胆子。” 甄怀仁点上烟“相信我,这家药厂足够你未来成为亿万富翁的。”就法币而言。 怀特笑着说“但愿如此。” 两个人东拉西扯了半天后,酒足饭饱的怀特才起身走了。甄怀仁看看时间,结了账,正打算找地方歇一下,有人走了进来“甄先生,您好。” 甄怀仁看了眼对方“我不认识先生吧?” “在下李灯灰,台湾银行华人经理。”对方一边自我介绍,一边将手里的名片递给了甄怀仁。 甄怀仁看看名片“我可没有钱存到你们银行。” “先生说笑了。”李灯灰笑着问“我可以坐下来吗?” 甄怀仁做了个请的手势。 “事实上,我们银行不止吸纳存款,还做贷款业务。”李灯灰恭敬的说“英美法银行可以做的,我们也能。” 甄怀仁沉默片刻“铃木没有跟你们说过吗?” 李灯灰笑笑“铃木井一不是一个合适的合作伙伴。不是吗?” “已经晚了。”甄怀仁耸耸肩“我们已经签了合同……” “您指的是和美商银行那笔一亿法币的合同?”李灯灰笑着问“相信我,他们没有那么强的实力。” “可是他们会送来真金白银的设备。”甄怀仁不甘示弱“况且外国银行多得是。” “对啊。”李灯灰同样接住了甄怀仁的话“我们台湾银行也可做到。” “台湾银行有几个亿?”甄怀仁嘲讽的看着李灯灰“我们的要求太苛刻了,日本的所有银行都不具备这种实力。” “我们台湾银行确实实力不一定多么出众。可是我们和日本政府的联系很紧密,就算我们一家不行,难道集结所有的日本银行都没有资格吗?”李灯灰提出了新的思路。 甄怀仁再次沉默片刻“我们要的急,量大,利息低,你确定你们可以?” “是的。”李灯灰毫不犹豫的回答。 “那好。”甄怀仁幸灾乐祸的说“我要贷一个亿,利息在五厘以内,三年。” 李灯灰点点头“我们可以,不过……” “等我说完。”甄怀仁笑意更浓“我说的是一亿英镑。想好了再回答我。” 李灯灰此刻才明白为什么甄怀仁已经从美商银行贷到了一个亿法币,还在不停的联系各家银行“那么我能够知道您的抵押物是什么吗?” “等你把一个亿拍在这再说吧。”甄怀仁起身“哦对了,你还得向美商银行支付违约金,一成啊。”拍拍李灯灰的肩膀,甄怀仁走了出去,大鱼终于冒头了。只是李灯灰刚刚对铃木井一的态度让甄怀仁有些奇怪。难道这个李灯灰和铃木井一不是一路人。可是对方明明是和樊瑛联系的中国驻屯军特务机关成员。 这个疑问直到他走到电梯房,透过开着的门看到了对过包间里的庞文浩,懂了。日本人也有以邻为壑。上海是日本海军在控制,而中国驻屯军则是陆军。两边人既有合作又有竞争,难怪铃木井一要玩苦肉计。 “怀仁来了。”郑若兰第一个看到了走进来的甄怀仁“谈完了?”语气中隐隐透出杀气。 “是啊。”甄怀仁向郑英晨和冯桂芝问候一声,这才走到了门口的位置。无视了斜对过的卢秋漪和她身旁的另一个年轻人。 “我来介绍。”郑若兰笑着起身指指郑仲鸣“比我出生早一分钟的大哥,郑仲鸣。”接着为甄怀仁介绍卢秋漪身旁的青年“秋漪的兄弟,金陵大学的卢高行。” 甄怀仁点头示意。原来是兄弟;不,是兄弟;不,关我嘛事。 “甄参事好。”卢高行起身颇为严肃的立正。 “忘了说。”郑若兰笑着看向卢秋漪“高行是金陵大学的tyl团员。” 卢秋漪没有吭声,优雅的看向甄怀仁。 “今天是家宴。”庞文浩笑着说“咱们只说亲戚,不论其他,来来来,大家入座。” 甄怀仁笑着坐下,不用郑若兰再想办法,拿起酒杯向郑英晨敬酒,打定主意,今天晚上先把庞文浩灌醉混过去再说。 “我今天喝不了。”庞文浩摆摆手“一会我还要……有些事。” 甄怀仁也不勉强,扭头和卢高行喝了一杯。可是心中暗叹,自己上了郑若兰的当。显然庞文浩今天依旧不在家。果然余光扫去,郑若兰正笑嘻嘻和和一旁的卢秋漪说小话。 其实甄怀仁来的时候,晚宴已经接近尾声,所以大家又呆了半个小时左右,也就起身准备散场。 “我顺路,可以一起走。”出乎大家预料,当郑若兰安排甄怀仁送卢家姐弟时,郑仲鸣插话。 “这样啊。”郑若兰微微蹙眉,这……情况不对啊。这才记起,郑仲鸣同样至今单身还未婚配。扭头看了眼冯桂芝,果然对方笑呵呵的说“走吧,走吧,路上慢点。” 郑若兰身旁的卢秋漪没有吭声,倒是郑仲鸣对面的卢高行开始说客气话。 庞文浩扭头对甄怀仁说“你明天还要上班,路上慢点。” “行。”甄怀仁向郑若兰点点头,对根本没有注意到他的郑英晨夫妇说“伯父伯母,那我走了。” 郑英晨说了两句场面话,冯桂芝的注意力却全都在旁边的卢秋漪和郑仲鸣身上。甄怀仁看看时间,启动汽车,早早来到了郑若兰家附近。将车停好之后,甄怀仁步行往郑若兰家走去。他保证如果自己不这么干,郑若兰一定会让他后悔,况且他也想这么做。 发动机的声音由远及近,却并没有停下,不多时传来开门声,紧跟着前厅的灯亮了“你走吧。”郑若兰说了一声,反锁上门。却没有去客厅,而是关上了灯,把着门缝往外看。不多时发动机的声音消失了。郑若兰迅速重新打开前厅的灯,这才走到客厅看了看,不满的说“这个笨蛋,笨蛋。”说着看看时间“再不来不让上床了。” “那我睡哪?”头顶传来一个声音,吓了郑若兰一跳。待看清楚是一身浴袍的甄怀仁,气的咬牙切齿的说“那不是给你买的。” “他穿好像不合适吧。”甄怀仁说着就要脱下。 “给我爸买的。”郑若兰说着把两只高跟鞋一甩,想要上楼,却又停了下来,抬头看向甄怀仁“我走不动了。” 甄怀仁哭笑不得,把酒杯放到了栏杆上,一翻身跳了下来,将郑若兰抱住。 “怎么了?”睡眼惺忪的郑若兰被甄怀仁惊醒“别闹。” “有人。”甄怀仁轻声说了一句。 郑若兰一听,同样支起耳朵,果然听到了外边传来了关门声“我好像忘锁车库的门。” 甄怀仁无语,赶紧起身将地上自己的衣服等等的收拾起来,耳听着外边传来脚步声,赶紧来到了窗户边,抱着衣服爬了出去。 与此同时郑若兰同样传好了睡衣,躺倒在床。 甄怀仁抱着衣服,站在三楼飘窗外有些无可奈何。这要想离开,只能等里边睡了,那就有的等了。扭头看向窗户里边,一个黑影凑到了窗边,就在这时郑若兰竟然拿起枕头一边砸一边呼救。那黑影狼狈的跑到门口打开灯,果然是庞文浩。 甄怀仁苦笑,看着庞文浩又凑了过去,不免有些不舒服。正想转过身不看,不料郑若兰用比刚才还大的声音开始指责庞文浩怀疑她。 甄怀仁不由佩服的五体投地,正考虑要不要抽颗烟,一扭头,对面的阁楼里一个穿着睡衣的女人正看着他。甄怀仁记得对方名叫陈华,是哪位官员的外室。这事闹的,估计是被郑若兰的喊声吵醒了。厚着脸皮挥挥手,陈华转身关上了窗户,片刻后消失在黑洞洞的房间里。 “好了。”郑若兰的声音将甄怀仁拉回现实。甄怀仁顾不得难堪,赶紧钻了回来。 “你等一会,等他睡着了你就……”不等郑若兰说完,就被甄怀仁拥吻。 明月不忍直视,拽过乌云遮住自己。转而将光明照向大地另一边。 “信使已经出发了,其他人也都准备好了。”中年人走进来“我总觉得哪里不对。” 胡星没有武断,而是递给中年人一颗烟“老邢,我对咱们的环境还不是特别熟悉,有什么就说。我们承受不起任何的损失。” “我们和这位贾老板第一次合作的事我汇报过。”老邢接过烟点上“当时对方就是这样突然袭击,让我们根本来不及核实,结果做了他们的刀。” “你认为这次也一样?”胡星其实同样也担心,毕竟那位贾老板跟个神经病一样,根本让人捉摸不透。 “是的。”老邢没有任何的推诿或者置身事外“可是又不一样,毕竟这次对方明确的告诉我们,这些人的身份。救人自然就不会引来大规模的交火。那么这位贾老板想要我们为他干什么?” “无非铲除异己,以权谋私。”万变不离其宗,胡星这一点还是看得恨透的。 “确实。”老邢想了想“贾老板无利不起早。” “有没有一种可能?”胡星大胆提出了一种假设“在他提供的名单里,有人根本不是我们的人。” 老邢一愣“如果那样,不管我们营救成不成功,到时候这个人就说不清了。” 胡星再次拿起甄怀仁放在文件包里的密捕名单看了看“二百号人,根本不是短时间内可以核实出来的。”说着苦笑“我们不当刀都不行。”他原本以为甄怀仁会提供关于老许夫妇二人的详情,却不想,里边不但有这些,还有详细到触目惊心的西北各省地图,更有甚者,还有一份宪兵司令部明天密捕的详细名单。 这些地图对于西北来说,实在太重要了。他不得不再次打破常规,和西北进行了电报联络。上级同样十分重视这份情报,天还没亮,携带西北地图的信使已经启程了。 “那位ci的同志也没办法确认贾老板的身份?”老邢终于忍不住违反了纪律。 “没有办法。”胡星没有遮掩“大奸似忠。这位贾老板是个玩花活的行家。最擅长的就是利用各方的消息不对称,赚差价。” “奸商。”老邢咒骂一句“也不知道他这是跟谁学的。” “易正伦同志不都说了吗。”胡星调侃一句“警察教练所。”看看时间“今天会很漫长,现在养精蓄锐吧。” 老邢点点头“老胳膊老腿了。” 此刻天空中传来呼啸的风声。 “停船,快点停船,接受检查。”远处的缉私艇一边用探照灯锁定了一艘大型渔船,一边用扩音器喊话。 “老大,咋办。”一旁的小兄弟有些惶恐的问范阿弟“不是没有缉私警吗?” “我他妈的怎么知道。”范阿弟咒骂一句,他倒是没有怀疑甄怀仁和方靳鑫,而是认为这是金陵关关警队自己玩花活“冲过去,这批货要是丢了,咱们都得见阎王。”他不知道甄怀仁的身份,可是知道方靳鑫的本事。况且第一次走货就出了这么大的篓子,他回去后也就栽了名号。所以无论如何他必须冲。 “停船。”缉私船仗着马达功率大,很快就和范阿弟的船平行。上边的关警不停的大喊。 “再快点,开足马力。”范阿弟打定主意,这次要是脱身,回去后一定把机帆船再添置几台马达。 “砰”远处传来一声响动。 “他们开枪了。”又有小兄弟跑进了驾驶舱“老大,咱认栽吧。” “栽了以后吃什么?”范阿弟冷冷的回了一句“董三姐香吧?” “拼了。”原本士气低落的众人一听,立刻明白范阿弟的意思。一旦名头坏了,以后根本就混不了这一行了。别说五十块的,就是一块钱的都睡不起了。 “要撞了。”此刻一个大浪打来,舵手大喊一声。机帆船身不由己的撞向和它并行的缉私船。 第44章 咬人2 一大早,首都铁汤池盐务稽核总所大礼堂已经聚集了一群军人坐在主席台下闲聊。 “起立。”伴随着执星官的口令,礼堂大门打开,财政部次长、盐务署署长徐堪在西人会办还有税警总团团长黄杰等人的陪同下走了进来。众人终于停止了私聊,纷纷起身。 民国二年原盐务筹备处改为盐务署。以财政总长为督办,财政次长兼任署长。下设场产、运销二厅及总务处,统管全国盐务机关。 国民政府成立后,又以盐务署署长荐任盐务稽核总所总办,盐务署稽核总所会办与分所协理聘请洋员担任。 “敬礼。”待徐堪等人来到主席台后,执星官又喊出口令。 徐堪挥手向众人示意。黄杰却皱皱眉头,今天有部分人员竟然缺席了。这就太不给徐次长面子了,再怎么说人家也是部长太太跟前的红人啊。想到这,看看台下的五个团长几个直属部队的营连长,开始盘算要不要给徐堪拱拱火了。这群喝了几瓶洋墨水就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假洋鬼子,如今已经不是宋部长在的时候了。 “礼毕,坐下。”执星官喊完之后,徐堪拍拍话筒“今天将大家从海州召集到这来是为了……”开始了长篇大论。 黄杰听着徐堪那又臭又长的,言之无物的发言无可奈何。他就不明白了,徐堪好好陪着孔太太抢别人钱不好吗,非要跑他这折腾这些刺头们干什么。不知道这些人很多都是喝过洋墨水的,论水平说不得比“三不公司”还要高出不少吗? 正在众人听得昏昏欲睡时,礼堂大门再次被推开,紧接着,冲进来一队全副武装的宪兵,会场哗然。 “都别动。”为首的中校一边说,一边先向徐堪等人敬礼“卑职中央宪兵司令部警务处第三课课长甄怀仁。现在奉命缉拿cp分子。” 徐堪皱皱眉头,扭头看向黄杰。显然甄怀仁的身份太低了,根本不足以让他开口。 “我是税警总团长黄杰。”黄杰十分郁闷,却不得不挺身而出,没办法,这事关税警总团。徐堪等人可以置身事外,他必须出面“为什么不提前通知?乱弹琴,宪兵就可以无法无天了?” 他是有底气的,论军衔,他是中将总团长兼二师师长,甄怀仁不过一个宪兵中校,就算拔高一阶,也不过一个上校,这里还轮不到甄怀仁大呼小叫。论远近亲疏,他是黄埔一期天子门生,有救驾之功,甄怀仁一个小角色,不值一提。 “黄总息怒。”甄怀仁奇怪的看向黄杰“我们前天三次跟您打电话,要求见您,您都拒绝接见。我没办法,昨天亲自来找您的副官说明的,您的副官李少校将我送的名单签收了。”说着打开了文件包,拿出一张纸,走到主席台前恭敬的递给黄杰。 黄杰是知道甄怀仁昨天来找过他。可是副官当时说甄怀仁什么都没说就走了“李博凌呢,他在哪?” “李副官今天没来。”众人互相看看,最后执星官只好硬着头皮说了一句。 甄怀仁一听,不顾看戏的一众军官,相当无礼的问执星官“山炮营副营长方汉仑,工兵营三连连长何伟申,四团三营营长林明志,通讯连连长韩国瑜在不在?” 众人面面相觑。 “都没来。”执星官的冷汗冒了出来。直属部队的主官还好说,可能因为事情耽误了。第四团原本就是特意从海州过来参加会议的,根本不应该缺席。 黄杰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想要开口。 “对不起,黄总队长。”甄怀仁平静的说“贵部发生了重大泄密案件。我必须上报处长。”说着向徐堪和黄杰敬礼之后,转身向外走。 就在礼堂众人议论纷纷之时,更多全副武装的宪兵冲了进来,每人拿着一支m1927,面对众人虎视眈眈。 紧随其后的一名宪兵少校走了进来,如入无人之境的跑上主席台,来到了徐堪身旁“徐次长,卑职奉命护送几位离开。” 徐堪点点头,看了眼黄杰“黄总团长,要安抚好大家的情绪,事情会查个水落石出的。” 黄杰郁闷的应了一声,不管这事结果怎么样,他都落不着好了。冷冷的看了眼台下众人,却懒得再开口。 很快得到授权的第三课第一股,第一组兵分多路直接杀进失踪的李博凌等人家中。到晌午时,传来消息。虽然都没有找到人,却缴获了大批的cp文件,尤其是在四人中官职最低的工兵营三连连长何伟申家中,查获了厚厚一摞有关西北的各类军事,地理,经济列密资料,还有一份多达五十多人的税警总团cp份子名单。 “是,宁枉勿纵。”甄怀仁挂了电话,扭头看向‘老熟人’侍从官黄腾广“请便。”说着将移交手令收好。 黄腾广点点头,扭头对脸色难看的黄杰说“黄总团长,我奉命亲自押送你。”说着一挥手。 两边的宪兵立刻走过来将黄杰的帽徽,军衔全部摘了,就要押走。 “黄犯虽然位居高位,可如今已经坐实为cp重要分子。难道还要给予优待?”甄怀仁身后的孙千不满的嘟囔一声。 甄怀仁立刻斥责一句“出去。” 孙千也不反驳,敬礼之后,走了出去。 黄腾广有些尴尬的示意押解的宪兵为黄杰上手铐。卢伯父说过,有些细节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事,可是一旦有人提了,就必须要小心。。 甄怀仁不好在一旁看戏,恭敬的对黄杰说“职责所在。” 黄杰能说什么,哪怕昨天自己给人家一回面子,事情也不会这样。关键他哪知道这帮子在美国喝洋墨水的全都是红心的。好吗,孙立人、贾幼慧、王之,一个团,两个直属营五成军官是cp,这还没算潜在有倾向的。 可是到底是恨上了甄怀仁。 甄怀仁却根本无所谓。要想掌握税警总团,黄杰就是绕不过去的门槛。太碍事了,至于得罪了他,确实麻烦。好在他已经想到了办法。这位脑子不灵光,竟然想做孤臣。跟谁都认识,却跟谁都不亲。你没有自己的圈子是很危险的。想到这,甄怀仁不由物伤其类,看来他也要想办法加入个圈子,可是究竟加入谁呢? 一边想着,甄怀仁一边跟着黄腾广等人走出办公楼。此刻旁边已经有几辆后车盖大开的卡车等在不远处,一队宪兵押着同样被摘了帽徽,军衔的数十名军人正在登车。 “这个时段主路可能很堵。”甄怀仁看看天,背对众人语重心长的低声对黄腾广说“路上要小心。” 黄腾广点点头“我会的。”说着和甄怀仁敬礼之后上了车。 甄怀仁同样与另一位侍从官互相敬礼相送。 “快走。”远处传来斥责声。甄怀仁等人看去,一名宪兵中士将一个消瘦男子打倒在地。对此众人权当没看到,毕竟政训处就是这么要求的。 “仲能。”等待上车的队伍立刻出现了骚动。 “别动,别动。”宪兵们立刻拉动枪机,将众人围了起来。 “还敢反抗。”葛一辉卸了弹夹,抡起汤姆森照着那几个桀骜不驯的军官砸去,如同他去年对待甄怀仁一般。 甄怀仁扭头看向车里的黄杰,笑着再次敬礼,换来的却只是对方扭过头看向别处。 黄腾广见此终于下令出发。车子经过卡车时,黄腾广看到了那位据说是海陆空司令部里前辈的人蜷缩在地的窘态。 甄怀仁拿出烟点上,这时不远处佩戴少校军衔的黄中柳和另一名宪兵少校凑了过来。 “名单上军官全部押送看守所。”甄怀仁看了眼宪兵一队队长赵茂高“没有那么多牢房就设法疏散,给他们腾地方。一切以此案为首。” 孟秋之赶紧躬身“卑职明白。”说着跑去办公楼,如今这里已经由宪兵警务处三课接管。 “押送的时候当心一点,这么多人,很容易出问题。”甄怀仁继续说“日本人的故事殷鉴不远。” 作为专门针对首都驻军的特警一队这次竟然捅了这么大一个篓子,赵茂高心里很慌,再没了之前扎紧篱笆置身事外的想法。待甄怀仁说完,赶紧要争取主动。 “课长,交给我吧。”黄中柳却抢先于赵茂高自告奋勇。 甄怀仁没有吭声,赵茂高赶紧说“卑职会协助黄队长的。”他有自知之明,此刻他错失先机,只能退而求其次。先在甄怀仁面前混个脸熟再说。 甄怀仁点点头“那就这么着吧。”看向两人身后的孙千。 押送黄杰的车队快速向第一区开去,黄腾广坐在车里,拿出烟递给黄杰“黄长官,来一颗吧。”看黄杰没有回应,也就不再多说,看向窗外。 “后车为什么没跟上?”过了一会,黄腾广突然问。 坐在副驾驶的是侍从室的另一名侍从官看了眼后视镜“停车。” 司机只好将车靠边停下,很显然,后边的车被远处的人流阻挡了。 黄腾广看看周围“老李,咱们慢慢走就行了,这里不安全。”不由后悔听了甄怀仁的建议改走小路。 那人想了想,点点头“好吧,慢点开,等一等他们。” 司机无奈,再次启动汽车。刚刚开到临近的巷口外,黄腾广等人就听到了发动机的轰鸣声,几人扭头看去,巷子里开出来一辆造型奇特,车头装着巨型锯齿的大货车,直愣愣的向着众人冲来。 “抓紧。”黄腾广大喊一声,话音刚落,巨齿已经穿透了车门刺入了他的胸膛。黄腾广一瞬间想到了刚刚对他分外亲切的甄怀仁,继而是对他依旧冷淡的未婚妻卢秋漪。 车子立刻被卡车拦腰顶到了马路对面,撞到了围墙上。 “什么?劫走了?”甄怀仁看了眼正给自己倒水的孙千“还能怎么办,赶紧派人过去帮忙啊。”挂了电话,拿出一支烟“总团长?法克。”好像忘了不久前是他自己通过保密电话拨出了一个号码,却只响了四声,也不接通就挂断了。 孙千笑着为甄怀仁点上“这位子还得您来坐。” 不等甄怀仁表演,电话再次响起,甄怀仁拿起电话“我是甄怀仁,嗯,嗯,你们……黄队长呢?抢救?” 孙千开始整理军装。 “知道了,我立刻派人增援。”甄怀仁挂了电话,对孙千说“孙队长,你立刻带人前往第一区增援赵队长。” “是。”孙千赶紧敬礼“保证完成任务。” 首都下午的宁静被此起彼伏的警报声打破。街道上不时有军车一辆辆的开过。 胡星走进书局,来到后院,老邢已经等着了“怎么样?” “都安置了。”胡星显得很无奈“情况果然不对,这五十多号人,估计没有几个是咱们的人。” “嗯。”老邢点点头,将一张小纸条递给老邢。 老邢看了看,想骂娘。字条上边直接说了,这些人都是一些有文化,有理想,没道德,有本事的三有一没有青年,留在国民党这里太屈才了,送给cp改造。 “人家连装都懒得装了。”老邢自嘲一句“怎么办?” “人都送来了,还能怎么办?现在就算咱们让他们走,他们也不敢走。”胡星说的都是大实话。如今发生了劫囚事件,没有人再会相信这些人的辩解。好在这次行动因为甄怀仁的可靠情报,除了伤了十几人外没有死亡的。总算让胡星心里好受些“给的什么酬劳?”胡星虽然还没有号准甄怀仁的脉,却明白甄怀仁不会让他做亏本买卖。 “税警总团有一批武器刚刚运到下关。”老邢这次倒是笑笑“一千条步枪,一百挺花机关,五十八挺轻机枪。妥妥的一个团。” 胡星苦中作乐“怎么弄走?” “那五十多号人里边有税警总团军需处的副处长。只需要他的签名,就可以从下关税务司提取。如今都在满世界找他们,税警总团一时半会也不会顾上这些。”老邢咋么咋么嘴“一环扣一环,难怪给了一个两百人的大名单。为了运人,咱们就必须想办法弄大船或者好几条船,有了这些,自然东西就有办法运了。” 此刻外边又传来了刺耳的警笛声。 “别给我说黄……的事你不知道。”丁树中冷漠的看着甄怀仁。 “知道。”甄怀仁耸耸肩“总需要有人扛下所有啊。” “那可是……”丁树中指指上边“能通天的。” “他活着也许吧。”甄怀仁好整以暇的喝口茶“你会为死人叫屈?” 丁树中看着甄怀仁,靠在沙发上“两个团长。” “一个。”甄怀仁无缝衔接。这才对嘛,大家都是讲究人,何必挂着羊头卖狗肉。丁树中会在乎他黄杰的死活? “那再加上一个直属营。”丁树中想了想。 “工兵营。”甄怀仁答应了。 “最近哪天有空。”丁树中很专业的岔开话题“谷副部长想要和你吃个饭。” “哪天都行。”甄怀仁想了想“不过您得提前告诉我一声。”所谓的谷副部长就是借房子给离离她们居住的谷正纲,谷正伦的大弟弟,现在是中央党部副部长。 “你干事太冲。”丁树中为了自己,劝了一句“一次两次,没人懂,让你得手了。可是不要以为大家都是傻子,就你聪明,长此以往就是取祸之道。” 甄怀仁何尝不明白,可他有的选吗?这些人一个个的发家之后就劝人向善,早干什么了。 回到办公室,甄怀仁疲惫的坐了下来。安占江依旧为他重新沏茶之后,开始按摩“干嘛这么拼?” “还不是为了养你。”甄怀仁不甘示弱的回了一句。 “雅贞来了,一直在我那边呢。”安占江提醒一句。 “顾不上。”甄怀仁睁开眼“你说……算了。”再次想要闭目养神。 “什么算了。”安占江终于不高兴,压不住火了“说,你想说什么?”走到甄怀仁身前坐到了他的腿上“快说。” “我忘了。”甄怀仁说完就挨了一嘴。天可怜见,他刚才猛然想到什么,然后一睁眼,就真的忘了自己想到了什么。 正在这时,传来了敲门声。安占江恼火的站了起来,看了眼同样郁闷的甄怀仁,反而觉得心情舒畅了,扭腰摆胯的走到门口开门。 “安秘书,课长在吗?”孟秋之站在门外。 安占江没有吭声,走了出去。孟秋之尴尬的让开,这才喊了一声‘报告’走进办公室“课长,这是孙犯,贾犯,王犯三人的情况摸底。” 甄怀仁接过来看了看“把这些都交上去吧,上边怎么安排怎么执行。”说着递给孟秋之。 “是”孟秋之接回文件,低声说“课长最近可有时间?”看甄怀仁不明白,赶紧说“最近我有些关于tyl的心得体会,想要向课长汇报。” 甄怀仁心里不喜欢孟秋之,可是又不想引起对方的警惕“这几天可能不行。”说着指指孟秋之手里的文件“下星期吧,你问问安秘书时间。” “是。”孟秋之并没有沮丧,最起码甄怀仁愿意给他一个机会“那我回去工作了。” 甄怀仁点点头,此刻电话响起,甄怀仁接起“第四课……主任好。”甄怀仁赶紧起立“是,我再三确认,并没有任何证据表明此案牵涉到总团一级的军官。是,将案件移交给军调局第二处。” 刚刚挂了电话,安占江敲门走了进来“军调局二处来了一位课长。” 甄怀仁点点头。安占江出去后,不多时一个瘦高男子走了进来“甄课长你好,我是军调局第二处中校课长余乐醒,奉命接手税警总团的案子。” “好的。”甄怀仁请对方坐下“稍等。”拿起电话“孟干事,将税警总团的卷宗都拿过来。”挂了电话递给余乐醒一颗烟“老哥一个电话,我就派人送过去了,何必亲自来一趟。” “甄课长客气了。”余乐醒接过烟,为甄怀仁点上“我临来的时候,邰处长一再让我向甄课长说明,请课长谅解。如今处长正在开会,要不然一定会亲自打电话向甄课长解释的。” “嗨。”甄怀仁摆摆手,看看门口“说实话,我是真不知道会这样。不说了,老哥可算是帮了我的大忙了。” 余乐醒看着甄怀仁趋于自然的表演,倒是有些认同。毕竟想吃肉,结果啃了骨头。关键这骨头可是还扥着一块软骨。一般人真的没有这幅好胃口“我们也是赶鸭子上架。” 两人正说着,孟秋之拿着一堆文件走了进来“课长,关于税警总团的卷宗都在这里了。” “那我就不打扰甄课长了。”余乐醒起身和甄怀仁握手之后,走了出去。 甄怀仁送走余乐醒正盘算利弊,电话又响了,他拿起电话“我是甄怀仁。”看了眼门口“不都说了今天很忙,嗯,我知道,怕你担心,你可好,还是……好好好,她?怎么了?嗯?他来押解的,也就是说。什么我的机会。人家未婚夫死了你还这样。”甄怀仁点上烟“行,多安慰安慰她吧。”挂了电话,甄怀仁不免有些歉意,这不是他设计的,没办法,谁让来的是黄腾广。好在没有黄腾广,还有郑仲鸣,漂亮有底蕴的女人永远不缺乏追求者。 胡思乱想了不知道多久,甄怀仁检查了一下自己的配枪,然后走出了办公室。平时安静的楼层,如今竟然也很热闹。甄怀仁将钥匙递给安占江“晚上早点睡。”说着拍拍安占江的手。 安占江瞥了眼甄怀仁赶紧问“晚上还回来吗?” “辜负了安秘书的好意,我会于心难安的。”说着甄怀仁转过身向外走去。 半个多小时后,甄怀仁开车来到雨花台附近,停好车,开始不紧不慢的向主峰走去。绕来绕去,来到了山间的一处木屋,如今已经十月底了,正是秋游的好季节,当然本地人很少来雨花台秋游。 走进木屋,里边已经有人等着了。不过不是两个,而是三个,除了起身行礼的铃木井一和被捆住手脚,堵着嘴的黄杰外,还有一位文士打扮的中年人。对方起身“甄先生,您好。”说着伸出了手“难道这里也会有人认出您?” “您不自我介绍一下?”甄怀仁并没有和对方握手。审视对方的容貌,确认他从没有见过对方。摘下假胡子和假发笑着对黄杰打了个招呼“都说让你们小心了。” “保安课海外部反町隆史。”中年人打断了甄怀仁的即兴发挥,自我介绍。 “保安课。”以日本人为目标的甄怀仁立刻明白面前的人是一条真正的大鱼。 所谓“特高”其实就是特别高等警察的意思,这个职务的出现与宣统二年5月25日发生的刺杀明治天皇事件关系很大。 日本主管警察的内务部在这一年的8月成立了特别高等警察办公室。民国二年日本警视厅改制,所有特别高等警察都隶属保安课,保安课上级是警保局,而警保局上级直接就是内务大臣。保安课下辖三大部门,分别是警视厅特高部(总部秘密警察)、道府县警察部特高课(地方秘密警察)和海外派遣事务官。 “据我所知铃木先生现在可是你们的通缉犯。”甄怀仁大咧咧坐下,的接过了反町隆史递过来的香烟,拿出打火机点上“反町先生不担心受到牵连?” “哪里都有争斗。”反町隆史笑笑,请甄怀仁坐下“让您看笑话了。” “看来您要出手帮铃木先生摆平?”甄怀仁看看一旁不吭声的铃木井一还有一直看着他的黄杰“那何必如此?” “我的学生太蠢了。”反町隆史拿出一个皮包从里边拿出一份文件“您能告诉我您是怎么能够准确的预测到法郎贬值的吗?” 甄怀仁接过来看了眼,是自己和让先生签署的抵押合同,心头一紧。因为那笔钱的编码就是这些人印的“从哪来的?” “我们对上海的了解比您和您的朋友深。”反町隆史故意强调一句。却根本没想到,他犯了多么致命的错误。 “我们不知道法郎会贬值。”听出对方没有见过标的物,松了口气的甄怀仁平静的说“我们兑换法郎,是为了购买一些法国的设备。可是汇损太大,所以才想出了这么一个注意。” “哦,做什么用?”反町隆史好奇的问。 “我回答了可以回答得了。”甄怀仁不再理会。 “您不是个合格的情报官。”反町隆史点点头“却是个有想法的商人。” 甄怀仁笑笑看向铃木井一,指指黄杰,做了一个横切的动作。 黄杰自从甄怀仁进来摘下伪装就知道自己可能活不了了,却还有一丝侥幸。此刻看到甄怀仁如此,顿时开始想要求生。 “我也是商人,没有好处,我很为难。”反町隆史好整以暇的看着甄怀仁。 “有道理。”甄怀仁看看非但不执行他的指令,反而将枪口对准他的铃木井一“我有件事不明白。不是要取得我的信任嘛?怎么第一次考验就放弃了?” “您得要价太高了。”铃木井一平静的说“我提供不出太多官员的阴私,您很狡猾,相比军事情报,这些情报更让我如坐针毡。” 甄怀仁耸耸肩“所以你们怎么会认为我会一个人来这里?” 铃木井一和反町隆史互相看看,不等两人反应,地板下传来敲击声,还不止一处。很显然木屋下边有人,不知道多少人。 甄怀仁对铃木井一做了一个请的动作“做你该做的事。” 铃木井一无奈,只好缓缓将枪收起来,走向绝望的黄杰。 甄怀仁笑着对不发一言的反町隆史说“要不要比一比谁的出枪快?” 反町隆史没有理会甄怀仁这个神经病,看着铃木井一做完该做的事。他并没有惊慌,当然反町隆史承认自己大意了。在他看来,甄怀仁就是个为了钱根本没有羞耻心的败类。因此他和铃木井一判断甄怀仁不会将行踪轻易透漏给别人,就算带人也不会太多,毕竟他们之间的交易见不得人。可显然甄怀仁并不是这个样子。 甄怀仁无趣的看着这一切,直到结束才掐灭烟,重新戴上假发,胡子还有黑框平光镜“你们两个抬出去。”说着起身大步走向门口。 反町隆史和铃木井一心里一沉。甄怀仁这么说,意味着他们安排在外边的五个人至少被同时制服了。那些人都是老手,要想制服他们可不是一两个人能够做到的。 果然,当两人抬着黄杰的尸体走出来的时候,他们的手下已经安静的躺在了不远处的空地上,周围却没有出现其他人的身影。这让反町隆史根本无法判断甄怀仁接下来的举动。 “你这么做后果很严重。”反町隆史看着甄怀仁,他有种强烈的不安。自己的手下和自己唯一的区别就是职务,而不是国籍。 “都是成年人,就不能动动脑子?”甄怀仁不耐烦的拿出烟点上“坑挖大点,宽敞。” 甄怀仁指指那些尸体旁边的铁铲,顺手将反町隆史和铃木井一的配枪拿了出来“快点,一会咱们还要参加一场酒会。”转身却往木屋走去“这天忒冷了。” 与此同时,木屋旁边的地下钻出来一个青年走了过来,充当监工。 反町隆史和铃木井一无奈,只好抬着黄杰走向选好的坟场。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反町隆史和铃木井一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一个小时后,黄杰等人彻底与大地相拥。甄怀仁这才将反町隆史带来的那些文件收好。走出木屋看了看“走吧。参加酒会去。” “我拒绝。”狼狈的反町隆史敏锐的感觉甄怀仁没安好心。死并不可怕,当然能不死最好。怕就怕死还被人利用“您这么对待朋友……” “我们从不是朋友。”甄怀仁打断反町隆史的话,拿出反町隆史的枪对着铃木井一的头就是一枪。角度很刁钻,让人无法通过轨迹判断出开枪距离。无视了倒在地上死不瞑目的铃木井一,甄怀仁扭头举枪就打。 反町隆史的眼睛瞪得老大,一声空洞的机械撞击声,枪卡壳了。 “我就说南部十四是垃圾。”甄怀仁熟练的拉动枪栓“别动啊,这个垃圾差一点贱我一身血。” 反町隆史也算是阎王殿上走过一回,赶紧说“等等,我们可以合作。” “怎么合作?”甄怀仁想想,放下枪,借机将刚刚为了造成卡壳而青紫的食指遮住。 “我们真的没有恶意。”越是位高权重的人,对人世间的留恋越严重。铃木井一为了事业可以抛家弃子,可是反町隆史已经过了那个年纪“我们想弄清楚你究竟要做什么生意,然后你缺多少钱,我们都可以帮忙。” “我凭什么相信你?”甄怀仁向身后的孙千指指铃木井一。孙千立刻收起枪,走过去开始对铃木井一进行搜身。 说起来真悲哀,甄怀仁经营这么久,算来算去,可用的,能用的人只有孙千。反町隆史的五名老手自然不容易对付。可是有心算无心,孙千在特警二队也不是白待的,高官厚禄也收买了些人。 “你需要怎么证明?”反町隆史反问,他说再多,除了暴露自己所知道的更多的信息外没有任何帮助。 “那就参加一场酒会吧。”甄怀仁收起枪。 这已经是甄怀仁今晚上第三次提起‘酒会’了。反町隆史不明白对方到底什么意思,可是由不得他拒绝。 门铃响后,安占江打开门,甄怀仁走了进来。 “还不算晚。”安占江看看钟表“吃饭了吗?” 甄怀仁疲惫的摊开手,任凭安占江为他脱下风衣“没呢。”说着看了眼不远处显得有些手足无措的王雅贞“雅贞在这住的怎么样?” “还,还好。”王雅贞有些尴尬。她听说了安占江和甄怀仁的事,可是也听说了两人最近好像有矛盾。因此安占江邀请她一起住,她也就搬了过来。如今看来,自己很傻很天真。 “我去热热饭。”安占江把甄怀仁的风衣挂好,扭头对王雅贞说“雅贞陪着聊聊。”说着走向厨房。 “我头疼,给我按按。”甄怀仁对于王雅贞吝啬于哄骗,直接走到王雅贞身旁,抱着她坐到了沙发上。 “我能走吗?”王雅贞看了眼甄怀仁腋下的配枪。 “要走明天走。”甄怀仁冷漠的说了一句,说着手开始不老实起来“我上边的枪里没子弹。” 王雅贞看向站在厨房门口的安占江“我能得到什么?”已为人妇的她早没了之前的天真。 “我缺个帮手。”安占江没好气的说了一句“明天跟我去司令部报到。”说着又进了厨房。 “我们学生队的十七个,你不会都想养着吧?”王雅贞伸手为甄怀仁按摩。 “只要你们愿意,我无所谓。”甄怀仁突然抑制不住的大笑起来。当初这十七个同学,包括安占江,陈梅泉,林又新都是见他就躲的。没想到,没想到,好提议。 总税务司署最初是设在上海,从1865年冬由于总税务司署的负责人赫德一直在北京活动,因此从这一年开始总税务司署也随之迁往北京办公,一直到民国十八年。新成立的国民政府命令总税务司署迁往首都,但是由于总税务司署的抵制,实际上迁往了上海。也因此总税务司署必须定期前往首都向财政部关务署汇报总税务司署的盈收。 总税务司署总务科税务司岸本广吉昨天来到首都按照制度汇报各地关务。今天则是应朋友邀请,来参加一个聚会。 “那位卡车司机拿着枪走下车,救出了他们的同伙,然后向车内的其他人无差别射击。”岸本广吉复述着下午在自己情妇家看到的情景“太残忍了。” “太可怕了。”听了岸本的描述,周围的人纷纷附和“首都的治安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差了。” “黄太太的儿子就在里边吧。”有人低声询问。 “太可惜了,听说马上就要订婚了。”立刻有人惋惜。 “卢太太大概今天不会来了。”有人跑题了。 岸本广吉一听,好奇的询问“为什么?” “黄太太和卢太太是手帕交。”此间的主妇贺太太意有所指的说。望门寡是很严重的事,虽说如今社会风气日开,可有些东西不是说变就能变的。传出去卢太太的那个宝贝女儿可就有的受了。 岸本广吉深耕中国这么多年,自然懂不少人情世故,叹口气。可惜这次见不到那位漂亮的太太了。只是看了看聚拢在自己周围的一众漂亮的太太们,岸本广吉又释然了。 “我听说昨晚上金陵关的祭司队查获了一批走私银元?”有人显然想要提些振奋人心的消息,却忘了面前的人是哪国人。 岸本广吉面带微笑“是的,美中不足的是,那些走私犯都掉进海里了。一些不自量力的人,竟然妄图冲撞我们的缉私船。木头撞铁壳。”心里却记住了对方。 众人正说着,有人走了过来“岸本先生,梅乐和先生有电话找您。很急。” 岸本广吉一听,不敢怠慢,毕竟日本再强势,也无法和大英帝国相提并论,更何况这里是英国的势力范围。告罪一声后,走进客厅,拿起电话。此刻二楼突然一闪,是镁光灯的爆燃,竟然有人在照相。 岸本广吉有些不满的抬头,就看到老朋友反町隆史正举枪对这他“您……” 两声枪响之后,岸本广吉倒在沙发上。反町隆史转身用另一支枪对着选定的房间开了两枪,扭头又对楼下闻讯而来的岸本广吉的随从大喊“快,是铃木井一,快。” 楼下有人认出了反町隆史,立刻拿出枪追了出去。 反町隆史看向人群中的孙千,对方此刻已经向楼下走去。 第45章 争夺 报社的消息相当的灵通,第二天一大早,全首都的报纸都开始铺天盖地的报道“百子亭谋杀案”。 孟秋之看看时间,将整理好的资料归拢好,来到了甄怀仁的办公室外。安占江又不在工位,孟秋之看看紧闭的办公室大门,有些无语。这才早晨八点半,那东西是不是长到甄怀仁的脸上了。 “孟干事有事?”身后传来了安占江的声音。 孟秋之赶忙回头,安占江和一名女少尉走了过来。 “安秘书早,我有些情况需要向课长汇报。”孟秋之迅速调整心态“不知道课长在不在?” “课长在处长那里开会。”安占江说着为孟秋之介绍“这位是王雅贞少尉,以后是咱们课的书记员。” 孟秋之自然知道安占江最近正在运作调一个人进来,据说是她的同学,想来就是眼前这位纯真未尽的女人。赶紧和对方打了一声招呼“那我一会再来,您二位先忙。”说着返回自己的办公室。书记员?骗鬼去吧,这个淫棍不会是想把所有女人都弄到身边养着吧?上边就没有人管管?不过孟秋之终究只敢在心里腹诽几句。 “别理他。”安占江拉着王雅贞进了原本的储物间,如今刚刚改为的休息室“这人和怀仁有仇,以后防着点。” “那为什么不调走?”王雅贞看看整个休息室,完全的女性化布局,风格和安占江家里的卧室类似。 “那就不是你该问的了。”安占江点了一句“记住,在这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王雅贞心中不以为然,却没有反驳。 “你要是不愿意现在就可以走。”王雅贞的小心思,安占江见过太多了“想玩阴的,就要看你有没有这个命了。”说着直接走了出去。 王雅贞脸色不停变换,却终究还是叹口气。她确实心有不甘,可是安占江说得对,想和那个混蛋玩心眼,就要看命够不够硬。她的嗅觉一向很好,昨晚她在甄怀仁身上闻到了血腥味。 收拾好心情,王雅贞走出休息室,恰好此刻甄怀仁急匆匆的从安占江手里接过门钥匙正在开门。 旁边的几个壮汉看到王雅贞,虽然诧异,却都点头示意。待甄怀仁打开门以后,跟着走了进去。 “金陵关的事情咱们不用管。一组过去应付一下就行了,又不是什么大事。”甄怀仁拿出一支烟将剩下的扔在常靖中,胡斌,孙千,方靳鑫等人面前“老常,你们给我盯紧了税警总团。上边让移交的是这个案子,又没有说将税警总团的案子都交过去。” 常靖中、赵茂高和方靳鑫立刻应了一声。 “老孙和老胡你们两个都是大买卖,不要着急。这次不能再飞了。”甄怀仁敲敲桌子“第一炮哑了没关系,第二炮震死他们。” 常靖中和孙千对视一眼,不由得感叹甄怀仁是真的敢玩。一般人都认为甄怀仁是最不愿意第一把火点不着。甄怀仁可好,偏偏利用大家这个想法,洗脱了嫌疑。如今置身事外,完全不被外边的风吹雨打影响。 有一段时间没有露面的孙礼点上烟“课长,老黄没挺过去,我们几个打算一会去拜祭一下。您看……” 甄怀仁点点头“我是一定要去的。”要不是这个老小子,甄怀仁也不用赶走易正伦。不敢走易正伦,那个白相自然不会遇到陈韫阖……韩梅。虽然甄怀仁强迫自己不去多想,可是面对易正伦,他对自己没信心,对韩梅更没有信心。如今他不由后悔自己前一阵在卢酩清那里光说不练。易正伦太不是东西了,自己最多占占便宜,可终归没有坏了规矩,而易正伦呢“一会通知我。” 孙礼等人点头,众人又商量了一会后,就各自散去。待到十一点,众人一起坐车来到了黄中柳家祭拜。 “我代表丁处长来看望黄太太。”一身笔挺军装的甄怀仁严肃的将奠金还有一枚勋章放到了面前的一个妇人手里。 “谢谢。”妇人深色憔悴,旁边的一个学生打扮的女孩只好代黄太太道谢。 甄怀仁立刻说“家里有什么困难尽管提,只要能够做到,我们是一定会满足的。” “我弟弟如今在读商校。”女学生看母亲还沉浸在悲痛之中,眼看就要失去唯一的机会赶紧指指一旁跪在地上等待还礼的孝子说“如果可以,能让他接替我父亲的职务吗?” “黄队长的眷属有意国防自然是好事。”甄怀仁先给女学生一个定心丸“只是刀枪无眼,这样,我还兼着警校一些职务,等令弟毕业后,我可以保送令弟进入警校学习。” 女学生当然不满意,事实上她想要的是自己兄弟可以直接当军官,而不是等几年后当个没有职位的警官。 “没事。”胡斌和黄中柳搭档的多,自然和黄家人相对熟悉一些“这些都是有国家章法的,肯定亏待不了四平这孩子的。” 女学生还想再争取一下,黄太太却开口“那就多谢诸位了。”说着向司仪看去。 “家属还礼。”司仪敲响钵盂,孝子恭敬的磕头还礼。 甄怀仁点点头在黄家人的引领下,率领众人坐到一旁休息。 “老黄藏得够深的。”常靖中一坐下就低声说了一句“怪水灵的。” 孙千看了眼甄怀仁“这家里没了顶梁的,确实难熬啊。” 孙礼没有吭声,他和甄怀仁还没有到那种地步。 方靳鑫觉得常靖中和孙千太不是东西了。人家孤儿寡母的,大家又都是同事一场,怎么能够这样。课长事情那么多,怎么可能照顾的过来,打定主意以后可以抽空多来帮帮黄太太一家。 胡斌和赵茂高同黄中柳比较熟,所以刚刚多和黄太太说了几句。此刻走过来,看到常靖中等人的神色,觉得莫名其妙。 甄怀仁拿出烟,旁边的孟秋之立刻为甄怀仁点上。此情此景,甄怀仁如果变现的太活跃,岂不让部下寒心,所以他什么都不表态就好。 吃过晚饭,甄怀仁就带着众人向黄太太辞行,胡斌几人分乘两辆车返回司令部。孙千则开车拉着甄怀仁来到了第三区的一家酒楼外停下。甄怀仁走下车,直接来到酒楼第二层的一个包间,反町隆史和另外一个中年人已经等在里边。 “甄先生,这位是上海公共租界工部局副总董船津辰一郎先生。”反町隆史为甄怀仁介绍。 “废话别说了。”甄怀仁一进来就喧宾夺主,将一个文件袋扔在桌上,然后嚣张的坐到椅子上,两条腿放到了餐桌上“这是上海达奋铿公司的贷款申请书。有能力就掺和一股,没有也算是朋友了。”看在反町隆史纳了投名状,又愿意用关东军在东北的暴行来和甄怀仁做买卖,他就大发慈悲同意算船津辰一郎一股。 甄怀仁没想到日本人内斗一点都不比国民党差,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国民党这边最多就是双方隔空喊话,然后对空放几枪,最后拼关系,拼钱。胜了就加官进爵,输了就下台住到租界或者留洋。而日本人这边,谁拼钱啊,都是拼刀,拼枪。在甄怀仁看来匪夷所思的二二六,日本早就习以为常,最早的是还是海军先发明的这种‘天诛’形式。甚至内里牵涉到陆海军还有文官系统三方的博弈。 而反町隆史之所以对出卖关东军的暴行没有一点心理负担就是因为他是文官一派的。倒不是他反对战争,一窝出来的,能有什么差别。而是日本的文官系统在对华问题上主张稳扎稳打,分化瓦解,逐步蚕食的策略。这当然不是反町隆史告诉甄怀仁的,而是广播里说的,只是甄怀仁当时根本没放在心上。在他看来,这些人根本没有区别,都该下地狱。如今却发现与他而言区别太大了。他甚至可以吃好几家,现在都奇怪,为什么日本海军的情报系统反应这么迟钝。 “一亿英镑?”船津辰一郎看着贷款金额觉得自己没睡醒“你们有什么实力要求借贷这么多?要知道据我所知,年初贵国的行政院长才刚刚以国家矿物为担保,从德国获得了一亿马克的贷款额度。您家里有矿?” “我自然没有。可是有人有。而且我们已经贷到了第一笔贷款一亿法币,很快就会有更多的一亿。”甄怀仁露出一种轻视的表情“就你们这实力……”说着起身要把合同拿走。 “等等。”反町隆史眼看甄怀仁要破局,只好打破了和船津辰一郎的约定,插话“你们以什么为标的抵押给美商银行?” “信用。”甄怀仁大言不惭的说“我们的信誉良好,除了你们,所有人都相信我们的实力。” 反町隆史并没有受制于人的觉悟,不满的说“甄先生,如果您真的想要促成这笔巨额交易,请拿出实力证明。否则我们无法说服国内。”这么大一笔交易,不说仕途好处,只说按照潜规则的回扣就是一笔巨款。 “我只能说我们用这笔钱要把整个首都里里外外都翻盖一遍。”甄怀仁平静的回答“就是贷款书上申请的理由。如果,我说如果,你们参与进来,可以派人监督专款专用。不止你们,所有参与者都可以派专人监督。它的每一分钱。” “每一分?”冷眼旁观的船津辰一郎狐疑的看向甄怀仁。按照民国之后的历届政府贷款潜规则,具体承办人可以自动获得贷款金额的一到两成作为佣金及回扣。可是听甄怀仁的意思,他并没有这一规划。是他不需要,还是他不知道?如果是不知道,那么,作为和众多银行谈判多次的唯一当事人就不对了。 “你指望我怎么说?”甄怀仁不甘示弱的和船津辰一郎对视。他没有经验,却不傻。虽然不知道自己哪里说漏了,但是知道船津辰一郎起疑了。 “那么按照什么规矩给付呢?”船津辰一郎故意语焉不详却又用‘行话’询问。 “你是傻子吗?”甄怀仁大笑着伸手把合同拽了过来“这口饭,你吃不了。” 船津辰一郎看了眼想要阻止的反町隆史,没有阻止“那太遗憾了。” 甄怀仁同样看了眼反町隆史,没有停留直接走出包间。该死的怀特,该死的维克多,一定是某些‘春点’他不知道。 孙千看甄怀仁面无表情的回来,立刻提起小心,为他拉开门。 车子很快来到了黄中柳家的小巷口。孙千停好车,走了出去。 甄怀仁思来想去,还是不得其法,就在这时,车外传来脚步声,黄太太走了过来。 甄怀仁拉开车门,看着踌躇不前的黄太太。 黄太太脸色不停变换,就在甄怀仁眼看要翻脸时,终于坐了进来。 孙千站在远处一边抽烟一边看车子的振动幅度。不由感叹甄怀仁这隔三差五挨打真是值,正想着要不要自己也厚着脸皮请那些拳师当沙袋打几天时,听到了动静。一扭头,是个青年,中午时候见过,黄中柳的儿子黄四平“站住,回去。” “我找我妈。”黄四平显然不适应中午还对他和颜悦色的人此刻却一副凶神恶煞模样对他。说着要推孙千。这个人他知道,是父亲黄中柳的手下。 “听不懂?”孙千躲开黄四平的手,拿出枪,顶在黄四平脑袋上“现在呢?” 黄四平蒙了,吓得跌坐在地。 孙千笑笑“放心,只要你听话,一切都没事。”说着故意让开一些“知道里边在干什么吗?” 黄毅安既恐惧又气愤,侧过脸。 “这么好看为什么不看?”孙千举起勃朗宁再次顶在黄四平的脑袋“别怪我啊,要怪就怪你那个死鬼老子。” 黄四平屈辱的回过头看着远处昏暗的夜色中那辆晃动的轿车。 过了不知道多久,孙千看看手表,有些无语,他的手有酸了,只能收回勃朗宁,对着那辆轿车啧啧称奇。 “四平……”远处传来呼唤,似乎是黄中柳的那个女儿。 “她要是自己过来,可怨不得我啊。”孙千踢了踢似乎看入神的黄四平。 黄四平一哆嗦,狼狈的爬了起来转身就跑。 孙千耸耸肩拿出烟,点上。 终于黄太太踉跄的走下车,整整衣服,一瘸一拐的走了过来。 “嫂子。”孙千迎了过去“刚才四平来过,不过又走了。” 黄太太花容失色,再也顾不得脸面,向自家跑去。孙千恋恋不舍的转身回到车里。 “宣武门内。”甄怀仁闭目养神,调剂之后,他想通了,自己太贪心了,得陇望蜀。老话说得好‘千鸟在林,不如一鸟在手。’自己能从日本人那边做成一件就是了不得了。 轿车立刻开进了茫茫夜色之中。 “这个黄杰不会是我们劫的。”老邢笃定的说“不说我们为了救那些人已经把能用的人都抽调了,就说这手法也不对。我们主要目的是救人,并不是杀人。更何论枪杀失去战斗力的伤患。” “你也怀疑是贾老板?”胡星没有隐瞒自己的倾向性。 “虽然从目前搜集到的消息看,与他无关。”老邢斟酌用语“可是他完全具备条件。” 胡星掐灭烟又点上一颗“可是为什么呢?他到底要什么?”无利不起早的人做什么都有动机。只要找到了动机,对方的一切天马行空也就迎刃而解。 “会不会和杂货铺他们家有关系。毕竟他们联系密切。”老邢大胆提出了假设。 “有些牵强。”胡星想了想“杂货铺他们家要是对这些人做什么,名正言顺。” “还记得我提过,易正伦同志说过,贾老板自从进入衙门后,就完全变了样。很着急。”老邢又想了想“这是不是……税警。” “兵……”与此同时胡星也脱口而出“他要脱离衙门。”胡星说完又摇摇头“不对,应该不止这些,一定那还有关窍。” “要不要让‘孙二娘’探探底?”老邢犹豫再三还是提出。 “不行。”胡星立刻否决了老邢的提议“正伦同志的事已经让贾老板警觉了。一旦曝光,虽然安全应该没问题,可是我们之间的信任也就破坏了。” “盲人摸象啊。”老邢无奈的嘟囔一句“谁做买卖像这位,恨不得把北边都给咱们掏完了。” 作为首都地区的负责人,他当然有资格知道胡星和甄怀仁谈判的具体内容。 “什么?”胡星一楞“最后一句。”待老邢重复一遍后,胡星有一个大胆的猜测“他想把咱们往华北引。” 老邢初听觉得荒谬,可是仔细想想,又觉得很靠谱。虽然甄怀仁许诺的那些资料遍布各地,可是到目前为止,只给了晋绥,西北的布防、地形图。 “我认为有必要将我们的考虑上报。”胡星斟酌再三“华北组织的恢复有必要加快。” 老邢听懂了胡星的话,如今日本策动的华北五省自治越发猖狂,而国民党却依旧在委曲求全。身在国民党情治单位的甄怀仁应该知道很多他们还不知道的情况。 甄怀仁一大早在樊瑛主仆伺候下吃过早饭,来到宪兵学校。 团校今天召开表彰会,用以表彰几天前结束的‘第一届首都国民运动大会’获奖团员。 “下个月警政司司长李松风将会调任安徽省第六区行政督察专员兼保安司令。”刘建群的声音不大,加上口音,甄怀仁听的十分吃力。 “这算是高升了?”甄怀仁也实在说不清这时好时坏。毕竟警政司可是名义上全国警察系统的领导机构。可是终究只是一个派发名义的地方,比不得握有实权的保安司令来的实惠“机会总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甄怀仁同样低声回答。 “你也有机会啊。”刘建群笑着说了一句。 “还是先顾眼前吧。”甄怀仁平静的问了一句“什么时候走流程?”他的资历太浅了,警政司司长的职位除非国民党人都死绝了,否则但凡有点名气的也不会让自己来坐。他更在乎的是能够拿到手的,当初作为互信的交换,刘建群承诺,甄怀仁将会接替梁干乔在力行社的干事职务。 “你已经是了。”刘建群玩味的说。 “不需要走流程?”甄怀仁无语,就这?还最神秘的组织?黑箱吧! “我不正在履行考察职责吗?”刘建群看看时间起身“走吧,甄干事。” 甄怀仁掐灭烟,站了起来“似乎没什么感觉。” “这就需要你慢慢体会了。”刘建群说着走向休息室外。 甄怀仁整整衣服,走了出去。一出门就看到了正和孟秋之聊天的齐五。 孟秋之立刻告罪一声后,凑到了甄怀仁身旁。甄怀仁笑着和齐五点点头,走向主席台。 警政司?如果真的被刘建群他们拿到司长,三伯,姐夫他们也就都不用费劲了,就是父亲也可以找个地方弄个警察局长当当。 表彰会开的中规中矩,最出风头的自然是屈尊降贵来此的刘建群,甄怀仁全程冷眼旁观。 直到看见表彰会后刘建群婉拒甄怀仁共进午餐的邀请扬长而去,齐五这才对甄怀仁和刘建群长时间在休息室不出来,稍稍放心。不怪他疑神疑鬼,实在是甄怀仁滑不留手,跟谁都套近乎,不得不防。至于甄怀仁和力行社其他成员的矛盾,齐五并不在意,这年头当面亲热,背后捅刀子也不稀奇。 “陈……妹妹啊,有事?”范太太把着门戒备的看着陈梅泉。 “家里有电话。”陈梅泉冷冰冰的回了一句,转身走向电梯。甄怀仁在宪校附近酒店有房间陈梅泉自然知道,她还跟着来过。 范太太撇撇嘴,不等关门,就被拽了进去“门……” 半个多小时后,甄怀仁懒洋洋的回到办公室,陈梅泉果然在,关上门。明知故问“有我电话?”就算有电话怎么也轮不到陈梅泉去接。 陈梅泉睁着眼说瞎话“来晚了,人家挂了。” 甄怀仁坐到了沙发上“我饿了。” 陈梅泉冷哼一声“刚才没吃饱?” 甄怀仁把眼一瞪“费什么话。” 陈梅泉憋屈的走了过去。 赵太太等了一中午不见甄怀仁的面,索性自己找了来。只是甄怀仁的办公室房门紧闭,试着拧了拧,锁着。 赵太太只好准备离开,可是走了两步又停下,回到门口贴着门听了听。果然有若有若无的动静。赵太太不由暗骂甄怀仁是牲口,跺跺脚。 “你……耍赖。”陈梅泉又犯了老毛病,拿往日的甄参事看今日的甄干事。待反应过来时,木已成舟。 “省的你整天张牙舞爪的。”甄怀仁说着扇了陈梅泉一巴掌“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做了什么?” 陈梅泉心虚的不吭声。“看来瞒着我做了不少事。”甄怀仁也有长进“一会跟我走。” “我不。”陈梅泉果断拒绝。开玩笑,这里她都全无反抗之力,出去了,还不是任凭甄怀仁发落。 结果却换来了一顿大刑。 日落十分,甄怀仁走出休息室,简单收拾一下,锁好门来到了播音室。为了安抚众人,他也用心良苦,陈鲲,林汉文,范处长,赵科长,王干事那帮人吃完饭就被他以各种理由支走了。 调好频道打开后,依旧忙音。甄怀仁失望的锁好门,正要下楼,听到了皮鞋清脆的声音。一抬头,身穿军装,佩戴着三等军佐领章的卢酩清出现在楼梯。 甄怀仁愣了一下“你怎么在这?”他已经打算对卢酩清不闻不问,让她自生自灭了。虽然那晚他把胡东霞当做了卢酩清算是报复了胡东升和易正伦。扯平了。 “我自然来这里工作的。”卢酩清有些拘谨的回了一句。 “我的意思是,谁安排的?”甄怀仁皱皱眉头,陈鲲,林汉文他们都没有告诉他,这也很好理解,毕竟知道他们认识的很少。宪校进出人员就连谷司令都不一定完全掌握,更何况是他。只是卢酩清什么身份,她怎么可能靠她自己拿到职位。 “我是学护理的。”卢酩清一听,顿时觉得受到了轻视“我是完全凭借自己的……” 甄怀仁眯起眼看着卢酩清。 卢酩清第一次感到了心悸,不敢再说下去。 就在此时,陈梅泉的办公室门打开,赵太太急匆匆走了出来,看到甄怀仁松了口气,正要开口,才看到了楼梯间新来的卢医生“小卢啊,下班。” 时机不对,赵太太只能作罢,无视了甄怀仁“咱们一起……”不等说完就被甄怀仁拉进怀里。 赵太太‘冰清玉洁’哪里容得甄怀仁如此放肆,赶忙推甄怀仁。 “你看到了。”甄怀仁一边肆无忌惮的把玩赵太太一边对卢酩清说“这里不适合你。”说着扇了赵太太一巴掌,赵太太果然不吭声了,任凭甄怀仁将她抱起来走向办公室。 卢酩清看的目瞪口呆,这位赵太太她是知道的,也听说了对方的赫赫威名,却不想早就和甄怀仁有私情。恼火的跺跺脚,快速的向楼下走去。 “这事你没乱说吧?”林又新递给卢酩清一杯水。 “自然没有。”卢酩清沮丧的说“我来这里是工作的,又不是传闲话的。”说完就感觉自己失言“你可不要说给别人。我是因为太苦闷了。那个混蛋就是知道欺负我。” “你不会看上他了吧?”林又新揶揄道“甄科长也算年轻有为,长得虽然不是多么俊,不过也算端正啊。” “哪跟哪啊。”卢酩清有些发窘,赶忙撇清“他这样的人,哪个正经女人不都躲着远远的……” 林又新低下头借着喝水遮掩一瞬间的愤怒。 “你就这么听着?”陈梅泉咬牙切齿的质问林又新。她和林又新两个人在一个地方工作,哪怕遮掩的再好,时间一长,谁还不知道谁。 “不这么听着,还想怎么样?”林又新不动声色的反问。 “医务科,哼哼。”陈梅泉冷笑“我们不是正经人,那就看看她能正经多少?” “别乱来。”林又新提醒一句“人家背后指不定是谁呢?要不然怎么就挤掉别人,进来了。” “你也别煽风点火了。”陈梅泉斜睨林又新,她脾气直却不傻。以前不愿意戳破,今天却不一样“想置身事外,没门。” 林又新赶紧说“怎么又冲我来了?咱们可是一起的。” “那就说说你想怎么样。”陈梅泉逼问。 “你不说了嘛,看看她能正经多少?听说医务科那几个破鞋对她意见也很大。”林又新不得不站到前台“尤其是原来的一枝花。” 陈梅泉自然知道那位和赵乌龟名扬全校的女医生。当初甄怀仁为了陈韫阖,可是差点踢死那女人“又是借刀杀人?”想到刚刚赵太太的所作所为,她感觉这个主意很好。 甄怀仁一下午硬扛五次伤害,就是铁打的也受不了。晚饭后和刚刚从外边赶回来的陈鲲简单交换意见后就灰溜溜的从宪校落荒而逃,直接来到了中央饭店。 “西南?”贾奉国诧异的看向甄怀仁“这人生地不熟只怕不容易吧?” “没事,姐夫这一阵斟酌一下,不急。”甄怀仁志不在此“不过回去后务必劝我三伯父遵守政令。” 贾奉国更是听的云里雾里,不知道甄怀仁什么意思。明明说邀请自己去西南发展,怎么又变成让泰山遵守政令“好的,怀仁的话我一定带到。” “哥。”一旁一直不吭声的孙振堂开口“您要是有关系,能把我挪挪地方不?也不要啥要求,以后能多跟你学学本事就行。” 甄怀仁微微尴尬,说实话他还没有把孙振堂当自己人,所以哪怕这个人自始至终和贾奉国在一起,他都忽略了“振堂说的哪里话,地方自然好找,不过你是要在天津还是外地?”他可不想做好事得罪人“也不用现在答复,回去和小妹商量一下再告诉我。毕竟这种事是大事。” 孙振堂自然没有理由反对。 甄怀仁又和两人闲聊一会后,告辞而出。他要准备明天的献礼活动。这次说实话,他的兴趣不大。在陈鲲开解下,甄怀仁已经明白短时间内自己需要沉淀。不用,也没必要哗众取宠搞三搞四了。况且他要准备敲邰蓑衣的闷棍了。 “等急了?”刚刚走出饭店前廊,胡琪英就优雅的从一旁走了过来,挽住了甄怀仁的胳膊“别生气了,走吧。” 甄怀仁和胡琪英对视,笑了笑“我……” 胡琪英抢先封住了他的嘴。 “蜜思胡?”人冒了出来,甄怀仁很快认出,这不是爱种荷花的宋二舅吗?立刻明白,自己可能被坑了,放肆的把玩胡琪英。后者果然败退,释放了甄怀仁的嘴“亲爱的,有人喊你。” 宋二舅见到二人这班旁若无人原本打算离开,此刻听了,转身走了过来。甄怀仁这种小角色他自然不会记得。 胡琪英知道自己玩脱了,甄怀仁已经发现了她的意图,如果自己要做什么,身后的那只手可不会善罢甘休,只好继续搂着甄怀仁的脖颈热吻。 喊了几次都没有得到回应的宋二舅十分郁闷,只好转身就走。 “你满意了?”胡琪英松开甄怀仁,不高兴的质问。她确实打算通过甄怀仁摆脱宋二舅的纠缠。也是她消息闭塞,本来以为在酒会上认识的宋二舅是个金龟婿,不想张贻如知道后告诉了她不少这位二舅的风流韵事。她才明白,和这位玩,稍有不慎就会被栽了荷花。这才有了刚刚的这出。推推甄怀仁。 甄怀仁松开了手“我说你今天怎么不一样。” “哪天不都这样。”胡琪英拿出一颗烟。 “我刚抽了。”甄怀仁摆摆手。 胡琪英却放到了自己嘴里,显然甄怀仁自作多情了。 好在他现在脸皮够厚,笑着拿出打火机,伸手为胡琪英点烟。 胡琪英低头刚刚点着烟,就被甄怀仁再次抱进了怀里。 甄怀仁占够了便宜,疑惑的问“你不该反抗一下吗?” “有用吗?”胡琪英对着甄怀仁吐口烟气“道理是说给文明人听的。” 色厉内荏的甄怀仁顺势松开手“我会让你心甘情愿的爬上来。” “我拭目以待。”胡琪英说着伸出两根手指放在唇间,然后放到了甄怀仁嘴边,大大方方的走向饭店。 甄怀仁觉得自己还可以坚持一场,松松领口跟了过去。 “怀仁。”旁边有人喊了一声。 甄怀仁看去,是向克藩。胡琪英头都不回,挥挥手走了,甄怀仁只好迎着向克藩走了过去“吃饭?” “对。”向克藩看了眼胡琪英的背影“我是不是出现的不是时候?” 甄怀仁暗骂“知道还问……”愕然的发现自己竟然说了出来。 向克藩却大笑“虽然很抱歉,可是我很开心。” 甄怀仁哭笑不得,看看周围“嫂子呢?” “在楼上陪那些官太太吃饭。”向克藩暧昧的说“一群半老徐娘,期期艾艾。” 甄怀仁无语“那你这是避世于外?” “噶扥。”向克藩笑着说“这几日兄弟安排甚是稳妥,只是这首都多姿已见,却还未见识妩媚。” 甄怀仁无语“我也不熟啊。” “人生苦短及时行乐。”向克藩赶紧说“快点吧,别整没用的,等到了北边,我给你安排。” 甄怀仁苦笑“嫂子……” “那个黄脸婆,不用理她。不过夜深了,你等等,我给她说一声。”向克藩左右横跳,动作娴熟,转身往旁边小楼走去。 甄怀仁挠挠头,如今首都舞场都封了,去哪呢? “首都特色?”向克藩看着有些荒凉的秦淮河河道。 “稍安勿躁。”甄怀仁接过向克藩递过来的烟,点上“等一会就知道了。” 他哪里知道什么风花雪月之地,只好带着向克藩来到了这个一元圣地。“你等等。”两个人抽了半包烟也没有见到个鬼影。甄怀仁挂不住脸,驱车来到了有过露水情缘的良家附近,停好车走了下去。 “一起吧。”向克藩走了下来。 甄怀仁没有反对,按照记忆,带着向克藩来到了那个良家所在的院子。只是让他失望的是,这家门口挂白。这是那个男人死了? 甄怀仁失望,示意向克藩返回。 “你们找谁?”有人从旁边院里探出身,看得出是个苦力,身上穿的衣服并不算时兴,打着补丁,可是体格健壮,口音像是中原的。 “来看看朋友。”甄怀仁随口一句,就往外走。 “朋友?”那人语带不屑“睡婊子吧?” 甄怀仁皱皱眉头,却没有理会,向克藩也没吭声。 “你们这种人,兜里有俩臭钱,净糟蹋人。”那人却没有住嘴“那娘们就是让你们逼死的,还有脸来。” 甄怀仁一愣,停下脚步,扭头看向对方“是女家死了?” 苦力看甄怀仁那模样不由戒备“你以为是瘫子?不晓得祸害活千年?” 甄怀仁默然。 “大半夜,说什么呢?”正在这时,院里走出来一个人拉住苦力“一会还要赶工呢,快回去。” 甄怀仁听声您耳熟,一看,正是给自己牵线搭桥的一块钱,看看苦力,往巷口走去。 一来一回,耽误了大半夜,甄怀仁只好开车将向克藩送回酒店“你放心,给我点时间,我带你去最好的。”临走甄怀仁向郁闷的袁克藩保证。 “行。”袁克藩自然是故意将军,如今甄怀仁羞刀难入窍,他当然如愿以偿。 正说着,一辆轿车停到了甄怀仁车后,赵怡安从车里走了下来。看到甄怀仁二人有些意外,当然对向克藩也露出了满意的笑容。显然没有女人心甘情愿将自己男人往外推,哪怕知道是交际应酬,逢场作戏“霍姐,您慢点。” 甄怀仁看赵怡安在,就不好不下车。恰好听到这句,顺着后车车内灯光看去,一位面容精致的女人坐在车里,正侧身和赵怡安挥手。 向克藩轻咳一声,朝甄怀仁挤挤眼。 甄怀仁没吭声,目送女人的座车离开。 “这位谁啊?”向克藩待赵怡安走过来,故意问“派头不小。” 赵怡安权当没听到和甄怀仁打招呼,显然十分提防。 甄怀仁和向克藩两口子简单聊了几句,就找借口告辞。只是并没有回家,而是原路返回,来到了秦淮河边。 “这都入冬了,谁会闲得没事来这挨冻。”女人心有灵犀的出现在甄怀仁掐灭的第二根烟之后。躺在甄怀仁怀里慵懒的解释“有相好的直接就上门了,没有的,熬过这个冬天再说。” 甄怀仁大开眼界“你家隔壁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么就没了?我上次看人挺‘结实’的。”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女人有些落寞“上月她男人半夜醒了,听到动静以为遭了贼,结果就放火求救。左邻右舍就全都来了。” 甄怀仁一听却不以为然。那动静怎么样,是个成人就能听出来。况且他家什么状况那男人能不知道? “……人当晚就上吊了,男的没办法,只好赔了一笔钱。听说不老少呢。”果然女人的说法,印证了甄怀仁的猜测。这世上,最狠的是人心“以后记得给老子留门。” 第46章 争夺2 今天是十月三十一日,对于甄怀仁来说并没有什么特殊,只是因为是委员长五十岁寿辰,而显得与众不同。 首都各部门,学校都组织了庆祝活动,团校也不例外。 当然由于团校组建时间短,加上甄怀仁心有旁骛,所以并没有赶上各界半公开进行的捐款献飞机祝寿运动。宪兵学校捐款的时候,甄怀仁还在宪兵特训班搞社团呢。特训班结束后也没人追缴,这事就这么稀里糊涂过去了。所以今天团校的庆祝只是来了一位侍从室一处副处长,并没有其他什么大人物出席。 “主任请。”昨天累的跟狗一样的甄怀仁此刻精神抖擞,恭敬的邀请佩戴中将军衔的侍从室副主任王焕然入席。 这位王副主任年富力强,背景更不简单,集‘保、浙、黄’于一身。浙江人,却就读于北洋陆军小学,中学,民国后毕业于保定军校第一期,陆军大学第六期,在黄埔军校建校时就是教官。深得委员长的赏识,几年前新生活运动开始,所有官员禁止纳妾。这位非但获得特批,还把嫡亲小姨子纳了。据说钱主任马上要调走,这位即将接任。甄怀仁撇开中警校那边的大操大办不去,也没有参与中宪校的活动,等的就是他。钱大钧这人和甄怀仁关系谈不上好坏,甄怀仁原本打算找机会凑过去。如今既然钱大钧要调走,他当然要开始布局了。这么做确实有些不地道,可是既然迟早要抱大腿,他要想着左右逢源才是自寻死路。自古以来,正职和副职之间很少有关系融洽的,除非像陈鲲这种疯子。 “宪校的庆祝活动很低调啊。”王副主任看了一会主席台上的歌舞节目,意有所指的说了一句。 “主任批评的是。”甄怀仁也不解释“怀仁下次一定改正。”团校什么情况都摆在这里,他深记广播里的一句话“反其道而行之。”别人恨不得都表现得聪明绝顶,他偏要表现得中规中矩,甚至还要露怯。他就不喜欢手下人太聪明,孙礼那老小子真以为能把自己摸透?还给方靳鑫他们出主意,迟早让他吃些苦头长长记性。 王副主任本来以为甄怀仁会解释会辩解,可是甄怀仁竟然坦然接受“怀仁是河北人?” “是。”甄怀仁恭敬的报出老家“小地方出来的,没见过什么世面。怀仁哪里做得不对,请主任批评。” “我在北平,保定呆了很多年啊。”王副主任说着似乎有追忆往昔的意思。 甄怀仁立刻凑趣“卑职也在北平待过一段时间。” 陈鲲坐在一旁,因为两人声音都不大,所以听的并不真切。不过偶尔的一丝半爪也让他对甄怀仁有了新的认识。果然长江后浪推前浪,论起不要脸,甄怀仁比李士珍强太多。隐隐有追赶邰蓑衣的趋势。只是他并不反感甄怀仁的所作所为,毕竟如今要想干事,必须上边有人。甄怀仁已经达到了一个临界点,往上走就必须选择一方加入,而不是单打独斗。作为和政学系、黄埔系相抗衡的保定系确实是个不错的落脚点。 双方毕竟初次接触,并没有做太多私人交流,反而是探讨公事方面比较多。甄怀仁在王焕然在校视察期间全程陪同,不管对方问任何关于团校的问题,都耐心给与解答。 “甄参事辛苦了。”王焕然临走只是说了一句很中性的话来结束谈话。 甄怀仁赶紧立正“为主任效劳自是应当,不辛苦。” 王焕然点点头,坐进了车里。甄怀仁立刻为他关上门敬礼送行。 待目送王焕然的车远去后,甄怀仁才松了口气,扭头对林汉文说“大家今天表现不错。中午再加一份肉菜。” 林汉文自然不会扫兴,点点头。为了今天,团校午餐特意改了菜谱,已经加了一份肉菜。 袁辟璋提醒一句“甄参事,你看咱们要不要去宪校?” 甄怀仁赶紧说“自然,自然。”他太兴奋,忘了。于情于理,甄怀仁都要过去捧场“这样,老林赶紧安排,然后咱们一起去。”作为tyl的诞生地,又有赵太太等人的加持,中宪校各个处被甄怀仁挖了不少人。这些人今天也都来团校这里参加活动了。当然如同齐五向他请假返回中警校参加庆祝一般,甄怀仁等人事先已经向徐处长请示过。 谷司令很大度,不过做人要知道进退。宪校不缺他们几张嘴,缺的是人气。按理说他也该去中警校,可是他故意装作忘了。别说他有理由不去,就是没理由也不会去。都要翻脸了,何必给人家添砖加瓦。 甄怀仁遣散众人,自己走到正要离开的孔令侃旁边询问对方是否愿意一起去。孔令侃想了想,竟然答应了。当然并没有勉强早就不耐烦的徐可行还有陈庆之。徐可行确实无心此途,立刻就跑了,陈庆之却留了下来。 “我去打个电话给贻如。”孔令侃看看时间,竟然做出了一个让甄怀仁目瞪口呆的决定。 陈庆之最近瞄上一个团校的女学员,当然也不会傻等着。 甄怀仁无奈,只好找到一个偏僻的地方一边抽烟一边等孔令侃。 “您又躲着抽烟呢?”身后传来揶揄。 甄怀仁一回头,是虞曼婷,自然少不了大眼睛“老烟枪嘛。” “也不晓得那东西有什么好的。”虞曼婷好奇的问。 甄怀仁笑笑“喜欢的人自然喜欢。”正说着看到了远处孔令侃的身影“赶紧回去准备吧。中午加餐,有两道肉菜。” “真的?”虞曼婷一听扭头拉住大眼睛“走了走了,别看了,看到眼里拔不出来了。” 气氛一下子变得很尴尬。 大眼睛顿时不满的瞪了眼虞曼婷,不动声色的甩开对方的手“甄参事,我走了。” 虞曼婷也不生气,伸出手,甄怀仁无奈,拿出烟,本想给对方一颗,却被直接缴了“这东西少抽,会醉的。” 虞曼婷本来想不理会,大眼睛此刻扭头看过来,她却改了注意“真的吗?我不信。”说着笑嘻嘻的追上再次往宿舍走的大眼睛。 甄怀仁无辜的对着孔令侃耸耸肩。 “饭可以乱吃,床可不能爬错。”孔令侃走了过来。 单凭谷教育长在宪兵系统的身份,自然请不动孔令侃,可是谁让谷教育长如今还是tyl的常务副书记。孔令侃如今的新目标可是秘书处。有了第一次涉水的经验,他对于凭本事拿到这个位置信心十足。自然也要一同去中宪校凑热闹。 “没这么严重吧。”甄怀仁无辜的说“我就是和人家说了几句话。”甄怀仁自然知道孔令侃什么意思,这两个女人当然无关要紧,可是她们的家人长辈都是汪前院长的人。被有心人利用,挨骂事小,就怕还有更严重的。这也是甄怀仁只敢远观不敢亵玩的原因。 “你好自为之。”孔令侃贪财,却不好色,甚至是个难得一见的情种。自从将张贻如娶回家,完全成了模范丈夫,每天除了打理生意就是陪着老婆穿梭于各个酒会“我这边差不多了,你那边也要快点。” 甄怀仁点点头“自然。”这种事是慢工出细活的,快不得。可是甄怀仁知道孔令侃的脾气,根本不敢明说。况且因为维克多的加入,如今标的金额已经是一亿英镑。可是甄怀仁却对孔令侃将这事隐瞒了。凭什么自己劳心劳力,才拿一成。要么就一拍两散,要么这事成了,自己拿大头,七半成,也就是七千五百万英镑。 慢慢的,众人都聚拢过来,甄怀仁看人差不多了,就招呼大家一起列队前往中宪校凑热闹。 看得出谷教育长对于甄怀仁等人的举动很满意,安排众人坐到了早早留出的座位。而得知孔令侃也在其中时,更是将甄怀仁几个相对有些脸面的人调到了近前。毕竟单单邀请孔令侃显得太过掉价。 “现在入场的是我校第二期学生三大队方阵。”主席台扩音器传来一个柔美的声音。 甄怀仁看了看播音员,似乎有些印象,却忘了在哪见过。只好看向正在入场的方阵。他虽然不打算让团校这次出风头,可是也没有打算让邰蓑衣和李士珍得意。因此当徐蕃来请教甄怀仁怎么搞这次庆典时,他就提议进行全校军体操比赛。毕竟中宪校首先是军队然后才是学校。当然也有奖励,不是物质的,依旧是精神的,获胜大队将会代表全校师生将飞机敲锣打鼓的送去老寿星的官邸。这可是很有脸面的事,所以全校这一阵哪怕到了晚上操场上都热闹非常。 至于飞机,有那么个东西就行了,好坏谁在乎或者谁懂? 各界凑钱买的飞机赶在今天之前已经分别送到了当初捐款的各个部门。据说这些是当今世界上最先进的双翼飞机,看起来也确实挺威猛。可是想到这事的经手人是孔令伟,他就对‘最先进’三个字表示怀疑。听说这笔款子有三百多万,当初连孔令侃都眼红,可想而知利润有多大。 无意中看到了为首的一名学生不是崔振是谁。虽然不知道这是不是有心人安排的,可是甄怀仁很高兴的在对方率领本大队参赛学生向主席台敬礼时,给与热烈掌声以示回应。 孔令侃诧异的看着甄怀仁这突兀的举动,陈庆之凑了过去低声说了几句。孔令侃笑笑,很给面子的也鼓了几下掌。这似乎引起了连锁反应,片刻后谷教育长也鼓掌回应。 有了这无形中的加持,崔振所在的大队不出意外的获得了当天比赛的第一名。 “果然不一样。”小林一边大口吃肉一边说“咱哥牛。” “闭嘴。”胖子瞪了一眼小林“快吃吧。” 众人自然都懂胖子什么意思。虽然他们表现出色,可是要说比别的大队强多少,就太欺心了。难说这次获胜没有甄怀仁的因素。可是知道是一回事,说出来,就是给大家,给甄怀仁找不自在了。好在这周围几桌都是本大队的同学,只是一旦传出去,日后可就不好说了。毕竟今天一个锅里吃饭,不代表明天一个碗里喝酒。 “对了,你们听说学校正在征召‘护送班禅入藏的宪兵仪仗队’吗?”老路不得不岔开话题。 “听说西北很苦。”有人说了一句。 “苦不苦的,去了直接是少尉,一年后回来就是中尉。”胖子有些兴趣。 “老崔,你去吗?”小林很有想法。 “没想好呢。”崔振有些无奈,看看众人“不过老路要去我也去。” 吃过午饭,甄怀仁没有再跟着谷教育长带着获胜的学生队去送寿礼。而是告别陈庆之,开车拉着孔令侃来到了向克藩夫妇住的酒店。 提前得到消息的向克藩夫妇自然早就盛装等待,甚至连饭都没吃。 “怀仁,我这有好酒,够不到,帮我一把。”赵怡安待众人入座渐入佳境时起身。 甄怀仁看了眼向克藩,起身“好啊。”显然人家婆娘嫌自己碍事,想要自己男人更多的发挥。 “我这么做怀仁不会生气吧?”走进储物间,赵怡安轻声问。显然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知道这样做很过分。 “没事,我跟老向是兄弟。”甄怀仁能说什么“酒在哪?” “我准备好了。”赵怡安指指旁边的酒瓶。 “你还是过去吧。”甄怀仁感觉有些不舒服“我抽颗烟。” 赵怡安笑了笑,凑了过来,想要亲甄怀仁表示感谢“你是个好人。” “不,我不是。”甄怀仁后退一步“在咱们这,这很不好。”郑若兰让他痛并快乐着,并且他惊恐地发现,这种快乐他想保持下去。可是他不想再扩大,又不是没有其她女人了。他想和几个知心朋友喝酒,而不是找一群人发帽子。 赵怡安哭笑不得“你很保守。”也不勉强,走了出去。 甄怀仁拿出烟点上,无聊的开始打量四周。这里的东西虽然他不知道价值,不过看得出都没有便宜货。他有时候也纳闷,自己没钱的时候经常想着以后有钱了如何的挥金如土。可是如今真的有钱了,竟然都不知道该怎么花这些钱。到现在那四百万白色英镑都静静地躺在郑若兰的床下,是该想办法让这些钱流动起来。那个冯力文也该回来了,经过这一个多月的观察,最起码这个人可以用一用了。 甄怀仁足足呆了半个小时,才走了回来。 “去哪了?”孔令侃完全都是看甄怀仁的面子。向克藩同孔令侃其实是一类人,一出生就含着金汤勺,所以让他去逢迎实在勉为其难。好在有赵怡安不停地调和气氛,才没让这顿饭太乏味。 “我看见美女了。”甄怀仁随口一说。 向克藩看了眼甄怀仁,显然觉得甄怀仁这一形象有些出乎他预料。 “这酒不错,你尝尝。”赵怡安说着为甄怀仁斟满酒。 孔令侃笑了笑,他不好色,并不代表他不喜欢玩“来,咱们一起走一个。” 赵怡安一听,自然也给自己倒了一杯。待众人满饮一杯后,起身说“你们聊,我去看看甜品。” 向克藩松了口气,略微有些尴尬的说“从小长在国外,见笑了。” “挺好的。”孔令侃却并没有嘲笑,扭头问甄怀仁“羡慕吧?” 甄怀仁郁闷的点点头,无视了诧异的向克藩“羡慕不来的。” 向克藩和孔令侃笑了起来。似乎因此打破了各自的矜持,向克藩和性情相近的孔令侃越聊越投机。开始还需要甄怀仁调节气氛,到了后来,甄怀仁根本插不上话,完全是孔令侃和向克藩在交流。没办法,甄怀仁的见识实在比不得这两位,人家说的他就跟听天书一样。这上流社会真的这么乱? 酒足饭饱之后,甄怀仁开车带着向克藩、赵怡安在孔令侃的指引下来到了莫愁路朱状元巷盛升颐的别墅,这里正在举办派对。老盛做人通透,虽然去了浙江,却把这座别墅贡献出来让孔令侃等人造。甄怀仁跟密斯王来过几回,只是太过糜烂,所以上次就没有带着向克蕃来。 “霍姐。”众人一到会场,孔令侃就被各方包围。甄怀仁示意向克藩夫妇去玩。不想没走几步,赵怡安就遇到了熟人,上次那位漂亮的女人。 甄怀仁正要拿烟,向克藩轻咳一声“怡安,你们聊,我们去那边。” 赵怡安这才记起还没有为几人介绍“我的好姐妹……” “文同。”不等赵怡安介绍,就有一位衣着光鲜的阔太太走了过来“怡安也在,孔小姐来了,我们过去吧。”不由分说的拉起霍文同和赵怡安走向隔壁。 赵怡安无奈的看向向克藩,向克藩笑着点点头, 甄怀仁直翻白眼。 “谢了。”此刻向克藩才开口“兄弟感激一辈子。” 甄怀仁一听就知道这厮还有话。 “我去认识一下新朋友。”果然向克藩是为脱身做开场白。 “小心点,别让人家男人抓住。”甄怀仁哭笑不得。待向克藩走向一个身材夸张的女人够,他直接往楼上走去。孔令伟那个疯子在,蜜思王也应该在,可是却没有看到她。这个比向影心还不让他省心的女人,不论做出什么他都不意外。 只是很快他就是失望了,二楼竟然也没有人,楼上是盛升颐的私人空间,他也没上去过,想来密斯王也不会上去。甄怀仁左右看看,索性守株待兔,走进自己经常住的房间,开始洗漱。 待出来的时候,房间里依旧空无一人,甄怀仁郁闷的点上烟。 就在这时,房门响动,甄怀仁一扭头,蜜思王带着个女人走了进来。让他尴尬的是,这个女人正是刚刚那个看都不看他一眼,拉走赵怡安和霍文同的阔太太,好在如今赵怡安没有在。 “你在呢?”蜜思王看了眼甄怀仁并不庄重的装扮,扭头对阔太太说“不理他,咱们在这聊天。”说着大方的坐到了只穿着浴衣的甄怀仁身旁。 阔太太看看甄怀仁,并没有在意,显然对于蜜思王的风格十分熟悉,亦或者本就是同道中人。 聚会在午夜之后,慢慢散去,别墅渐渐恢复了宁静。 “我上当了。”蜜思王一大早醒来,就不满的给了甄怀仁一嘴“说好的吃三个月萝卜呢?要不是我昨晚上小心,不定瞒我到什么时候?” 甄怀仁看了眼身旁另一侧的空出的位置,笑着将蜜思王拉进怀里“我可是为了你破了戒,你这小没良心的怎么倒打一耙?” 蜜思王根本不上当,撇撇嘴“呦,这么说我是不是还得向你谢罪啊?”说着又给了甄怀仁一拳“我是没想到,你对这么老的女人都不……” 甄怀仁听蜜思王揭自己老底,恼羞成怒的封住了她的嘴。 不出意外,甄怀仁下楼时,一身男装的孔令伟正在吃早餐。依旧无视了甄怀仁的存在。甄怀仁也没有自讨没趣,直接往外走。 “站住。”孔令伟放下早点“过来聊两句。” 甄怀仁看看周围,空无一人,也就是说孔令伟是和自己说话。走了过去坐到了孔令伟对面“什么事?” “以后不许你再碰蜜思王。”孔令伟用鼻尖看着甄怀仁。 “她的先生似乎没有反对。”甄怀仁拿出烟点上。已经从蜜思王那里得知孔令伟在宋太太那里铩羽而归的甄怀仁心中鄙视,好马不吃回头草,吃不到宋太太,竟然想回头抢自己的。 “你要是再敢碰她,我把你那东西切了。”孔令伟说着拿起一把餐刀比划了一下。 “那你要切的人多了。”甄怀仁输人不输阵。向影心和蜜思王不一样。向影心在自己‘感化’之下已经收心了。蜜思王,哼哼,光他听说的,最近就有好几个。 “你们一个都跑不了。”孔令伟恶狠狠的说“要不是我哥,昨晚上我就冲进去剁了你了。” 甄怀仁不想还有这么一出“那你得补偿我。” 孔令伟一脸厌恶“多少?” “你误会了。”甄怀仁笑笑“你从我身边抢走一个大美人,你得补偿给我一个。否则,你来剁吧。”说着起身告辞。 他找了很久了,可是实在没有合适的结婚对象。于是受孔令伟启发,他打算不要脸的吃回头草。抛开自己成为孔家女婿对仕途和计划的影响不说,这娘们虽然性格古怪,可是偷女人又不偷男人,娶回家镇宅很不错。说不得也不用自己四处浪了,偷老婆抢回来的情妇也是一桩美谈。 这当然是临时起意,还没有详细计划,不过是打算创造一个以后和孔令伟见面的由头。眼看走到门口,甄怀仁觉得应该再说几句,好让孔令伟加深印象。一回头,赶紧躲向一旁,那个疯子竟然拿着一把枪正在对着自己瞄准。 “胆小鬼。”孔令伟不屑的撇撇嘴,看了眼楼梯口同样慌了神的孔令侃,玩了一个枪花。 “别……”孔令侃可是有过切身之痛,赶忙制止。 “砰。”一声枪响,孔令伟的枪掉在地上。 甄怀仁戒备的看了看,确认安全后走了过去查看孔令伟情况。他并不想过去,可是如果孔令伟这么死了,他保证孔家会让自己陪葬。 好在子弹打歪了,没有伤到人。甄怀仁确认了自己不会被波及后,也不理会兄妹二人直接走人。 他怕了,这疯子娶回去不是镇宅说不得反而会要命。 “张炎元,字炳华,广东梅县人,先后毕业于黄埔军校第二期、苏联莫斯科中山大学,早年加入cp,后脱党,潜逃到印尼。民国十九年回国自首……”孙千低声向甄怀仁汇报刚刚查到的情况。看得出新官上任,孙千同样想做出成绩。情报很扎实“……现为特务处第六课副课长。” 所谓的第六课,不过是特务处为在外任职的高级情工做的掩护身份。第六课只有一位课长,却有不下数十人的副课长。 “很好,对他进行密控。”刚刚死里逃生的甄怀仁心情并不好,言简意赅。 孙千立刻回应一声,又确认了一遍细节后,才告辞。 甄怀仁和张炎元没有见过,也没有任何的恩怨,他之所以对张炎元感兴趣,就是因为刘建群已经掌握了准确消息,邰蓑衣准备推此人接任宪兵司令部政训处处长的位置。如同税警总团的孙立人等人一样,既然挡了自己的道,那就怨不得自己去搞他。 拿起电话,甄怀仁拨了出去“中央宪兵学校政训处。”片刻后甄怀仁开口“处长好,我是甄怀仁。对,最近哪天有空,是啊,这么久都没有向您汇报过我的思想,好的。好的。” 挂了电话,甄怀仁再次复盘整个计划。祁效如果真的拿到司令部政训处处长的位置,那么邰蓑衣一定会怀疑到自己的头上。因为不确定警政司的结果什么时候出来,甚至不确定一旦刘建群那帮人拿到位置后会不会翻脸,甄怀仁接受陈鲲建议暂时低调。自己和祁效接触,邰蓑衣事后知道了,最多是不满,却反而不会多想。否则,邰蓑衣非得搞自己不可。 只是他也不能低调到让上边的人忘了自己的存在,这个拿捏程度真的让他挠头。 “胡总编来了。”安占江走了进来。 “让他进来。”甄怀仁点点头,放下刘建群那边送来的张炎元的资料。 安占江出去片刻后,胡兰成走了进来。 “你推荐的名单我看了。”甄怀仁拿过旁边的几张纸“这些人怎么回事?”说着递给了胡兰成。名单上被圈出来的数十人本身也许没什么问题,可是他们都有一点,和汪前主席关系不错,亦或者倾向汪前主席。这不是人事问题,这是立场问题。 胡兰成接过来看了看,平静的说“他们有才……” “有才无德的我见多了。”甄怀仁打断胡兰成的话“团报你干的不错,可是你要明白,离开谁,这个地球都依旧在转。” 胡兰成沉默不语。 甄怀仁看胡兰成这么不识相,不耐烦的拿起一旁的笔筒扔了过去,砸在胡兰成脑袋上“你他妈的以为你是谁?”早上孔令伟带给他的憋闷终于找到了宣泄口“滚。” 胡兰成捂着脑袋,狼狈的跑了出去。 甄怀仁解开领口,拿起电话拨了出去“方组长,带人把tyl通讯社给我封了。对,没听错,所有人全部隔离审查。查什么自己想,没长脑子是吧?”挂了电话对走进来查看情况的安占江说“那个胡兰成立刻抓起来,送去看守所。” “是。”安占江本来是想弄清楚到底怎么了。可是此刻看到甄怀仁已经有了决断,也就不再询问,转身走了出去。 还没到中午,宪兵抄了tyl通讯社的消息已经传遍了整个首都。就在所有人都以为tyl完蛋的时候,后续消息爆出,竟然是tyl参事甄怀仁下的命令。所有人都看不懂甄怀仁这是要干什么。 “这事你不要掺和。”甄怀仁叼着烟一边看文件一边拿着听筒“这个老色痞利用通讯社做了不少腌臜事。嗯?什么意思?你这刚刚到电台还没几天就想着挪地方?谁啊?男的女的?要是男……她?不行,不合适。我知道,她死了未婚夫就好好在家呆着,我这……不是,又来了。”甄怀仁感觉一股无名火冒了出来,可是又无法对着郑若兰发泄“我很忙,挂了。”不由分说的挂了电话。恼火的将手里孟庆之汇总的一堆记录胡兰成鸡毛蒜皮小事的卷宗仍向了空中。 大脑一片空白的抽完烟之后掐灭,暗骂自己贱骨头,又拿起了电话拨了出去“喂,我……喂喂。”甄怀仁无奈,只好继续拨打。 可是几次之后,就再也打不通了。显然那边要不直接拔了电话线要不就是拿了听筒。 甄怀仁起身走出办公室,对正聊天的安占江和王雅贞说“我去看守所。”说着将钥匙递给安占江。 “晚上我给你熬些汤补补。”安占江没有多说,反而是王雅贞突然低声说了一句。 甄怀仁有些诧异的看了眼王雅贞,却没有拒绝对方的好意“好啊。” “呦,看不出原来是贤妻良母啊。”安占江等甄怀仁走了之后,嘲讽一句“你给我老实点。” 王雅贞笑着说“你都做了白脸了,难道我连红脸都做不得?好霸道啊。” 安占江语塞,索性不再理会王雅贞。 在看守所打了一个多小时沙袋之后,甄怀仁总算将一整天的郁闷之情排解消散掉。疲惫的回到办公室,离开时满地的卷宗已经被整理好放在自己的办公桌上。甄怀仁皱皱眉头,安占江从不会在自己没有说明的情况下做这些。毕竟里边很多东西都是涉密的。转身走出办公室,果然安占江和王雅贞都在看着自己。 “安秘书,之后一周,办公室每天第一项工作是学习纪律。”话到嘴边,甄怀仁改了注意,安占江这个女人也算计自己。你折腾王雅贞随便,可是拿自己当枪就不对了。说完转身进了办公室。 回到办公桌,甄怀仁变更了晚上的安排,打算今天去看看自己的向秘书。无意中看到了胡兰成卷宗最上边一页,内容让他眼前一亮。 不知道过了多久,电话响起,甄怀仁皱皱眉头,他讨厌被人打断思绪。尤其是刚刚对于如何处理眼前的一堆烂事有了一些想法的时候“第四课,甄怀仁,哪位?喂?”甄怀仁听了听,可是没有动静“喂?”再次询问依旧没有回音。挂了电话,却再也看不进去,看看时间,已经八点多了。甄怀仁换了衣服,开车直接出了司令部。 车子一路狂奔,来到了庞文浩家附近,甄怀仁轻车熟路的翻墙进了庞家,然后撬开窗户爬了进去。只是让他失望的是,郑若兰并不在这里。甄怀仁只好悄悄原路返回,心有所感,一抬头,果然隔壁的二楼,陈华鄙夷的给甄怀仁留下了一个优雅的背影,消失在了窗边。 甄怀仁已经习惯了,对方只要不四处乱说,他也不会乱来。况且你一个小老婆有什么资格鄙视自己?赶紧翻出围墙,前往卢家,虽然他感觉郑若兰在那里的可能性并不大。 “你出去,出去。”郑若兰一边厮打甄怀仁一边推甄怀仁“我不想见你,出去。” “我错了。”甄怀仁经过一下午的排解,再加上入夜后这围着首都跑了好几圈,如今已经冷静下来,虽然心中依旧憋屈,可是却讨好的想要抱住郑若兰“我下午态度不对,我错了。”他可没有想到,郑若兰会继续留在他们的爱巢等着自己回来道歉。这前前后后白白浪费了好几个小时。 郑若兰见反抗非但没有效果,反而让甄怀仁的眼睛有些发红,立刻问“错哪了?” “我不该给你发脾气。”甄怀仁赶紧说。 “还有呢?”郑若兰显然并不满意,不过捶在甄怀仁胸口上的拳头力气小了些。 “我拒绝了你给卢秋漪安排位置的提议。”甄怀仁再接再厉,大脑高速运转。 “还有呢?”郑若兰终于放弃了抵抗,任凭甄怀仁将她抱了个满怀。 “还有……?”甄怀仁想了又想,却真的想不出还有什么地方错了。 “你不爱我了,你不喜欢我了,你不在乎我了。”郑若兰一看,冷哼一声,虽然没有反抗,可是来了一个不合作。 “您给指出来。”甄怀仁胡说八道了几次后,只好投降“我下回一定改。” “你挂了我的电话。”郑若兰给出的答案让甄怀仁想撞墙。 “我发誓,以后你的电话一定等着你先挂。”甄怀仁无语了,不等郑若兰再讲条件,就封住了她的嘴。 这时楼下传来了门铃声。 孙礼忙到大半夜才回家,不想方靳鑫已经等着了。 “老弟啊。”孙礼苦笑“我这一阵天天在外边东奔西跑,到现在课里的人还没你熟悉。你现在问我怎么回事,我也说不上来啊。” “靳鑫知道这是强人所难。可是也实在只有老哥可以为靳鑫指点迷津啊。”方靳鑫自从入职以来还没有独自办过正儿八经的案子。如今甄怀仁又交代的不清楚,他不得已,只好晚上提着礼物,酒肉登门拜访孙礼求助。 “听说那个总编是和课长谈完之后才被抓的?”方靳鑫软磨硬泡几次之后,孙礼才勉为其难的为他分析。 “是啊。”方靳鑫赶紧说“我问过了,进去之前好端端的,安秘书还给那个总编沏茶来着。可没过一会,那个总编就让课长打出来了,泼了一脸墨。您说这是为什么呢?” “老弟这不都找到答案了吗?”孙礼有些无语。 “您是说问胡兰成?”方靳鑫一拍脑袋,又不确定的问“要是课长知道……”甄怀仁脾气古怪,心狠手辣,他虽然不服,可是怕,真的很怕。 “那课长有说过不让提审胡兰成吗?”孙礼不得不再说明白些。 “谢了,谢了。”方靳鑫心里有底,立刻起身告辞。 “这是一万法币。”甄怀仁将一张汇票推到了对面“你可以在中法工商银行随时支取。以后每年我再给你一万。” 这世间没有人是傻子,有心人心中存疑一定会去查证。偏巧甄怀仁不小心,当初留下了一个酒杯放在了二楼栏杆上。于是被对方小心收好以后打着甄怀仁的名义送到了中警校的指纹部门。如今对方是来摊牌的,亦或者是来兴师问罪的。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对面的人怒视甄怀仁。 “我当然知道。”甄怀仁颇有一些破罐子破摔的味道“可你知道吗?” 对面的人更加恼怒,站起来冲到甄怀仁面前挥拳就打。 甄怀仁轻松躲过,一把将他按在了沙发上。 “你这个混蛋,畜生,你忘了我是怎么对你的,你怎么可以做出这种事……”那人想要挣脱甄怀仁的束缚,奈何根本做不到,只好开始大声咒骂。 “怎么了这是?”郑若兰急匆匆的从隔壁走了出来,见此,怒视被压在甄怀仁身下的那人质问道“闹够了没有?” 那人仿佛中了魔法一般,顿时没了刚刚的癫狂。 “没事。”甄怀仁一边戒备一边对郑若兰说“老爷们说话,有你什么事?上楼去。” 郑若兰还想还嘴,甄怀仁把眼睛一瞪,她顿时没了刚刚的气焰“有话好好说,可不能动手。” 奶妈走了过来,有些无语的拽拽郑若兰衣角,两人走向二楼。 那人却受了刺激“为什么?你们为什么这样对我?我对你那么好……” 甄怀仁皱皱眉头,松开那人“咱们从没有正经喝过酒,走吧,出去找地方喝酒。”说着起身拿起风衣。 “你也不要觉得我恩将仇报。”两人驱车来到秦淮河边一处村落里的人家。摆上酒席,甄怀仁说话比刚刚在家放开很多“我不欠你的。” 那人显然并不服气,开始絮絮叨叨说一些甄怀仁早就忘记的事或者记忆模糊的恩怨。甚至连他穿开裆裤时的鸡毛蒜皮的小事都被翻倒出来。 “你的记忆既然这么好。”甄怀仁静静地听着,直到对方说累了,才开口“为什么不记得,你送还给张部长的那个钱包,到底是谁捡到的?” 那人原本的理直气壮,一下子变成了尴尬,继而又要恼羞成怒。 “我不是来和你吵架的。”甄怀仁平静的喝完杯中酒“我知道,那个钱包不过是个诱因而已。就算是我当初送还给人家,也一定比你做的好,说不得更没有你如今的这番机遇。可是你不能把我当成傻子。” “因此你就是报复我?”对方质问甄怀仁。 “不是。”甄怀仁摇摇头“两码事。我说出来就是告诉你,你没有你说的那么高尚。不要居高临下跟我说话。听懂了吗?” 那人习惯了一直以来低眉顺眼的甄怀仁,面对突然不再任他拿捏的甄怀仁一时语塞。 “今晚好好快活一晚上。”甄怀仁看了眼从外边走进来的几个女人“明天回去把事情处理好了。你以后可以再娶到更漂亮的女人,就是找到一个比郑家更好家室的泰山也不成问题。”说着招招手,为首的女人大大方方的走到甄怀仁身旁坐了下来。甄怀仁对另外几个女人说“我这位兄长什么都不懂,谁今天晚上把他教会了,有赏。” 第47章 争夺3 “咱那各类的税、捐,正科,杂例一年变一个样,地里种出来的,全交了都不够。”甄怀仁面前的中年人一边抽烟一边说“你大伯觉得实在亏本,于是年初就把手里的地都卖了。本来以为这就收不到俺们头上了,哪里想到,秋收之后县里派人来摊派,还有咱家,这回一次要三千块。人家的理由是咱家是县里大户,必须起个带头作用。带头,带头,分钱,分女人的时候咋不让咱起个带头作用?这是不让人活了。你两个哥哥商量着不理,哪晓得就被抓了。俺是实在没法子了才到天津找三叔和你爹疏通关系。不想在怀婷那听了信,说怀仁你在首都做了大官。这事你可不能不管。” 甄怀仁有些狐疑的问“那些地不少吧?都卖了?”他是做梦都没有想到,昨晚上好不容易解决一个大隐患,本来以为从此后会名正言顺的过上没羞没臊的幸福好日子,不想一大早来到司令部就在大门口看到了蹲在一旁等着他的堂哥甄怀道还有侄子甄孝良。他此刻也顾不上埋怨堂姐怀婷,毕竟自己和她不亲。只是对于甄怀道说的深感怀疑。地都卖了还有摊牌,怎么也说不过去。河北的二十九军也不至于这样。再说了三伯就在天津还有些权利,人家不看僧面看佛面,总不会太过分“不管怎么说,先把钱交了,把人弄出来是要紧的。” “你又不是不知道,咱那地方天天闹腾,今天这个来了你的出份子,明天那个来了你得凑军费。这两年都说小日本要来了,以后咱那都归日本人管了,这闹腾劲就更大了。总之没有一天安生的,地价根本就卖不了几个钱。”甄怀道语焉不详的敷衍道,显然实情并不像甄怀道说的这般。 “三伯的那些店铺每个月也有不小的进项吧?”甄怀仁记得三伯可是在城里还有火车站附近置办了不少铺面“还不够?” “你不当家不知道当家的难。”甄怀道脸不红心不跳的解释“一大家子人,总要给他们留下些东西过活。否则以后吃什么?” 甄怀仁皱皱眉头,这话听得怎么这么刺耳。合着意思就是变卖祖田的钱三房,四房一分别想拿,这人还得给大房捞出来。甄怀仁看看时间“你们住哪?” “这京城喝口凉水都要钱,俺们哪里有钱住店啊。”甄怀道说着又伸手从甄怀仁面前拿出一根烟点上。 “那行。”甄怀仁起身走到办公桌旁,拿起电话“孟干事,过来一下。”挂了电话后对甄怀道说“你们的事先别着急,我先打听一下,能办到的我是一定不会袖手旁观的。”说着看了眼一直没吭声的甄孝良“这是孝良,多大了?” 甄孝良拘谨的对着甄怀仁笑笑。 “十五了。”甄怀道看儿子不吭声,十分的不高兴“三棍子敲不出一个屁,这是你叔不知道喊人啊。” “叔。”甄孝良有些尴尬的喊了一句。 “小孩子不懂,慢慢教啊。”甄怀仁对于甄孝良倒是没有什么不满,走到会客区劝了一句。 这时房门敲响,孟秋之走了进来敬礼“课长。” “这是我大哥还有侄子。你在附近找个档次合适的酒店,两个房间。”甄怀仁回礼之后简单安排。 “是。”孟秋之自然早晨来的时候就看到了二人,却没想到这两个乡下人竟然是甄怀仁正儿八经的亲戚。就这模样还前朝望族? “大哥,你和孝良先跟着孟干事去安顿下来。中午咱们再详谈。正好我奉国姐夫还有凡凡的未婚夫也在,咱们好好喝一场。”甄怀仁又递给甄怀道一颗烟,去拿打火机,却没有找到。 “行。”甄怀道从兜里拿出打火机点上,自然的放到了桌上,起身“那你忙,我和孝良先走了。” 走出甄怀仁的办公室,甄怀道特意又看了眼四弟的那两个女帮闲,这才跟着孟秋之往楼下走去。他也不是真的什么都不懂,毕竟老家也是守着铁路的大城市。只是他这次来就是打定主意卖惨博同情的。 甄怀仁将打火机仍在办公桌上,坐到了椅子上,开始为甄怀道的事头疼。他不想管,可是真要这么做了,外人戳他脊梁骨也得戳死他。 安占江走了进来“你这兄长可一点都没有个样子,这不是把你架在火上烤吗?”说着走了过来为甄怀仁按摩。她当然不知道两兄弟谈了什么,可是只看甄怀道故意一大早打扮的土里土气的来到司令部门口任凭所有人围观,就十分的不满意。 “我这大堂哥还算好的。”甄怀仁苦笑“要是那两个来,我才别活了。”甄怀仁郁闷的抱住安占江“我要结婚了。”昨天早晨那个泼妇的一枪又把甄怀仁打醒了,打死他他也不娶那个泼妇了。他也不指望找什么高官女儿了。来不及了,郑若兰太合适了,抓紧时间,明年这时候估计就可以抱上儿子了。 安占江的手停了下来,片刻后继续又按了起来,只是力气大了几分“不是早就料到了?谁啊?” “我……”不等甄怀仁开口,电话响了,甄怀仁恼火的伸手拿起话筒“哪位?哦?”心虚的松开安占江。安占江一推甄怀仁的脑袋,转身往外走去。 “怎么了?”甄怀仁待安占江摔门出去以后才轻声问“什么?为什么?他不是……没有,我没有逼他,他答应了,他昨晚亲口答……主动提出来的。这对于他来说是多么大的耻辱,他当然要……你什么意思?我也可以给你名份,我娶你啊,那有什么,我不在乎,你清不清白我知道啊,我……,那我的孩子怎么办?我知道没有,可是以后会有的,不行,我不同意。我找他去……你……喂喂喂。”甄怀仁气的把话筒朝着写字台猛砸,直到话筒被砸的粉碎才扔下,走了出去。 “课长。”常靖中站在门外立刻敬礼,显然对方早就来了,可能听到了里边的动静才选择的观望。 甄怀仁压着怒火,不得不改变行程,对常靖中说“老常,等一下,给我半个小时。”说着将钥匙放到安占江桌上,走了过去。 常靖中看看没吭声的安占江还有好奇的王雅贞,只好坐下来继续等着。 “你们不能这样,不能这样。我是黄埔的,黄埔七期的,我要见……”一名没有佩戴军衔的中年人被人用袜子塞住了嘴,然后按着装进了麻袋里,迅速的吊了起来。 甄怀仁二话不说,就开始了拳打脚踢。 “甄课长。”就在甄怀仁越打越顺手之时,听到了有人大喊一声。 甄怀仁停下,扭头看去,是余乐醒“余课长有事?”甄怀仁走到一旁,拿起一个海碗灌了一碗水。 “我是来提审税警总团的人犯的。”余乐醒之前听说过有关甄怀仁的一些传闻,可是从没有想过甄怀仁下手这么黑。看着麻袋下边的一大片血污显然不是一次造成的,余乐醒皱皱眉头“甄课长应该知道所有关于税警总团的犯人现在都属于特务处来处理。” 甄怀仁扭头看向方靳鑫,毕竟人犯是他挑的。 方靳鑫脖子一缩走了过来,凑到甄怀仁耳边说明。 特务处并没有直属监狱,正好宪兵司令部看守所为了税警总团的案子腾空了所有牢房。所以特务处这一阵是在用看守所的牢房审讯。这事甄怀仁知道,特意交代方靳鑫去外边抓人来单独看押,方便自己练拳。可是如今首都因为税警总团的事弄得风声鹤唳,犯错的少了很多。再加上甄怀仁最近练拳太频繁了,填充的人犯根本不够用。于是方靳鑫今天调了几个税警总团的来凑数。 “那这事余课长打算怎么解决?”事已至此,不管甄怀仁多生气,多无辜,都必须撑着方靳鑫。这无关对错,而是立场。他要不能为手下遮风挡雨,手下人谁还会为他卖命。 “不如甄课长教教我?”余乐醒反将一军。 “哦。”甄怀仁又喝了一碗水“那回头一起喝酒。我还有事,回头聊。”甄怀仁说着向外走去。 余乐醒没有阻止,毕竟这事他强出头只会一发不可收拾。该如何收尾,是邰蓑衣去权衡取舍的。 方靳鑫等人立刻跟着撤走了。 “还要面谈?”回到办公室,甄怀仁接过常靖中递过来的铜哨。看了看里的东西,立刻摇头“告诉他们,没空。” 常靖中点点头。他可是老刑侦,甄怀仁一回来他就闻到了一股血腥味。自然明白甄怀仁干什么去了。话说如今甄怀仁在首都驻军间的名头越来越大了。没办法,一点点小错进了宪兵看守所,出来的时候就是断胳膊断腿,谁不害怕“我那边的已经摸得差不多了,您看什么时候收网?” “不急,等我消息。”计划赶不上变化,特务处接手税警总团的案子之后,非但没有将审查范围限定在一团两营,反而扩大到了整个税警总团。这也是宪兵看守所人满为患的原因。甄怀仁不清楚邰蓑衣打的什么主意,因此决定手里留一张牌“这次收网咱们要万无一失,同时把他们都给镇住。”利民药局给的这条线索到目前为止已经浮现了至少五六条大鱼。甄怀仁同时也想看看日本人到底要干什么。 常靖中听懂了甄怀仁的意思,不由有些诧异,毕竟据他所知甄怀仁和特务处关系很好。可听甄怀仁如今的意思,似乎隐隐有和特务处别苗头的意思。当然,大丈夫生于天地间,岂能郁郁久居人下。甄怀仁只要不翻船,蹦的越高他的好处越大。 甄怀仁送走常靖中后,直接开车来到了自己和郑若兰的家。不出预料,郑若兰根本不在,他看出奶妈有些害怕,不得不退了出去。 找不到人的他只好来到中央饭店接上贾奉国和孙振堂去见甄怀道。 看得出孟秋之选的地方是动了脑子的。安排甄怀道父子住的酒店距离司令部并不远,档次虽然不是特别豪华,却也没有亏待他们。 众人要了一个包间,然后点了锅子还有手切羊肉,开始边吃边聊起来。 “老四你晓得吧,你这个名原本该是老三的。”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后,甄怀道不知道是不是喝多了,竟然开始胡言乱语起来“结果还是四婶觉得好,非要拿去。如今看来,果然是好名字。” 甄怀仁一听就拉下脸来,这就未免太欺负人了。自己的名字确实原本应该是三哥甄怀义的。可是却根本不是甄怀道说的这么一回事。 祖父在世时,以《素书》道、德、仁、义、礼为他们这一辈排序。 他小时候不止听一个人说起过原因。二伯在世时曾经有过一个儿子,按理说该排行老三,用名‘仁’。只是那位堂兄连百天都没有熬过就没了。按照老家风俗,连名字都不能有,这才空下‘仁’字。原本是要给三哥用的,可是大伯嫌弃晦气,非要用‘义’。这还不算,为了给可能的第四个儿子争取一个好字,逼着甄怀仁的父亲给他认下了这个字。 甄怀仁的父亲兄弟几个年纪最小,最听话,还真就用了这个‘仁’字。为此甄怀仁的母亲没少拿出来数落父亲。 “大哥喝多了。”贾奉国笑着“没想到这南边的酒也醉人。” 孙振堂赶紧说“确实。”说着煞有介事的开始比较起南北酒水的不同。 甄怀道几次想把话题拉回来,怎奈双拳难敌四手,根本无济于事。眼看即将进入尾声,终于忍不住说“老四,你侄子年纪也不小了,今年初中也毕业了。你本事大,不能胳膊肘往外拐,总要帮衬一下家里吧。” 贾奉国和孙振堂不好开口了,况且前几天甄怀仁刚刚给他们提过,此刻再听甄怀道这无心之言,显得十分的刺耳。 甄怀道带着甄孝良来,甄怀仁就猜到了。原本他不用甄怀道提就打算给甄孝良安排的,毕竟再不对付,他为了以后进祖坟也不会袖手旁观。可是刚刚甄怀道那隐隐带有指责的醉言,还有如今的图穷匕首见,彻底让甄怀仁没了兴趣“哥,我就是一个小课长,上边有处长,底下有组长,大事轮不到我,小事不需要我,我说话根本没人听。要不然二哥,三哥这事我一个电话就解决了,也不用让你们大老远的跑过来。” “咋了,你不管?”甄怀道立刻拉下了脸。作为长子长孙,他在老家一向可是说一不二的。 “哥。”贾奉国赶紧替甄怀仁解释“怀仁多会说不管了。只是没有那么容易。” “你们可是朝廷大官,一句话的事,咱老家那还能不听?”甄怀道根本不信。 “老家?”甄怀仁有些意外,如果只是在老家找个差事,确实并不为难。他不由得又开始同情心泛滥“孝良打算找个什么工作?年纪太小了,要不先……” “不让你为难。”甄怀道直接说“你给安排他做咱们县的警察局长就行。” 甄怀仁等人愕然,孙振堂差点惊掉下巴。 “要不副局长,再不能小了。”甄怀道看三人的反应,明白自己要价太高了“邻村那个二妮子你们晓得吧,从小给你爹当马骑的。那厮如今可是咱们区警察局的课长。他家什么出身你知道吧?祖上不过一个落第秀才,如今也抖了起来,一口气置了一千亩地,一千亩地啊,你侄子总不能比他差了。” 甄怀仁苦笑“哥,我是当兵的,怎么也管不到警察啊。”早晨在办公室甄怀道可是亲口说地价不值钱的。 “你们宪兵不就是警察吗?”甄怀道十六岁就结婚,这么多年一直在老家跟着他的父亲搭理家中产业,对于这政府部门实在不清楚。况且这些部门今天设明天裁,不要说他们,就连甄怀仁也头疼。 “不是。”甄怀仁不由庆幸自己头脑清醒,没有对太多的人详细说如今的局面“就是当兵的。” 贾奉国和孙振堂也忙跟着解释。 “合着就是管那些丘八的?”甄怀道听了贾奉国和孙振堂的解释后,不由失望。 “对。”甄怀仁自动过滤掉甄怀道的那句无心之言“孝良如果愿意,我可以想办法给他弄一个军校名额……” “好铁不打钉,好男不当兵。”甄怀道立刻拒绝“谁要做那短命鬼的勾当。” 甄怀仁差点骂人,这不是指着秃子骂和尚,诅咒自己吗?看看时间“姐夫,振堂,你们聊着,一会我派人来接你们。我还有个会,必须参加。”说着起身,也不理会甄怀道,直接走了。他就甩脸子了。 “这算什么?”甄怀道不满的看向贾奉国“这就是兄弟,不就是个小课长吗?给自己家人耍威风算什么本事?” 甄怀道从甄怀仁口中没有得到实惠,已经非常失望。做生意不都这样,开价高,最后讨价还价后,落下的实惠才能多,可甄怀仁太不上道,一点都不还口竟然直接掀了桌子。不过他已经耍横惹了甄怀仁,只好退而求其次,打算通过贾奉国等人向甄怀仁施压。 贾奉国递给甄怀道一颗烟“怀仁也是给人家手底下当差的,自然要按人家的规矩来。孝良以后进了衙门,也得如此。” 贾家虽然不是大富大贵之家,却比甄家殷实些。他自然也就看不上泰山被甄家大伯占去的那些东西。格局一打开,态度也就不一样,左右这亲戚是一辈子的甩也甩不开,老人只要还在,只要这些亲戚不过分就算了。 “哥,孝良岁数不小了,定亲了吗?”孙振堂笑着给甄怀道点上烟。 “你看看,连振堂都知道关心一下侄子。”甄怀道总算找到了一个抓手“老四眼高,问都不问一下。” 贾奉国和孙振堂对视一眼,听这意思,难不成甄怀道还打算让甄怀仁给他儿子说亲?想法不错,也不是不可能。只是甄怀仁自己还单着呢。 “老四有个表哥叫庞文浩你们晓得嘛?”甄怀道有没有达到效果,以为贾奉国二人水平太差,只好说的通俗一点“俺听说人家娶了一个外交部大官的闺女。俺家孝良这排面不差吧?总不能让长房长孙娶个乡下丫头吧?” 甄怀仁的母亲如果知道自己在大侄子面前的炫耀会给儿子招来这么一个无妄之灾,肯定会气得跳脚。 贾奉国笑着点点头,却不接话,端起酒杯“来,咱们一起走一个。”甄怀道越说越离谱,合着只要甄怀仁家亲戚有一点好处,也不管到底和甄怀仁有没有关系,都是甄怀仁的错? 甄怀仁出了酒店哪都没有去,直接杀到了tyl广播电台。这次终于被他逮到了郑若兰。 秘书刚刚从外边把房门关上,满眼通红的甄怀仁就几步来到郑若兰对面,一翻身越过写字台,将对着他直笑的郑若兰抱在怀里“你这个妖精,要怎么才能放过我?”却根本不让郑若兰回答,封住了她的嘴。 “我已经跟他说好了。”风歇雨停之后,郑若兰慵懒的坐在办公桌上,敢说完就皱皱眉头。 坐在她对面的甄怀仁只好将拿起的烟放了回去“你们见面了?” “德性。”郑若兰瞥了眼甄怀仁,伸手将甄怀仁的驴脸向上推“放心,我们在咖啡厅见得面。” 甄怀仁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他也说不清楚是怎么了。一次两次,陈韫阖……韩梅如此,郑若兰也一样。 韩梅和他分属两方,可预见的未来根本没有办法在一起,除非有一方背叛自己的阵营。韩梅立场那么坚定,绝无可能;自己倒是想背叛,愿意背叛,甚至可以主动背叛,可是何尚武的事被该死的易正伦捅了出去,自己不敢过去啊。该死的易正伦,该死的易正伦,该死的易正伦。广播里说重要的事情说三遍,他说了三遍了。易正伦该死了吧。 郑若兰这回还不如韩梅。阻力不是来自外界,而是郑若兰。郑若兰想要好名声,所以根本不离婚。 “难道我在你心里比不上一些虚名?”甄怀仁郁闷的问。 “我们才认识半年啊。”郑若兰狡黠一笑“在一起也才半个月不到,你在我心里还没有那么重要。”似乎是照顾甄怀仁的心情,补充一句“最起码只能排在第二,第一当然是我的名声。我不能只为自己活着,我的父母,我的两个兄弟,我不能这么自私。” “我真的想娶你,和你生孩子,给你想要的一切。”甄怀仁还在做最后的努力。 “听话。”郑若兰吻了甄怀仁“你说的‘有的人一辈子只是认识,有的人认识就是一辈子’。我们虽然才在一起半个月,可是我永远属于你,我答应你。除了名份,我什么都是你的。” 甄怀仁憋屈的看着左右横跳全无压力的郑若兰为自己收拾残局,只得赌气的看向别处。无意中看到了桌上一张稿纸上的内容,并不是书信,似乎是一些故事情节。 “看看喜不喜欢。”郑若兰的心思入微,一边忙活一边得意的说“我的新作品。” “那部小说写完了?”甄怀仁有火发不出,冷冷的问。 “没有。”郑若兰看着甄怀仁莞尔一笑“老娘就是被它害得便宜了你,怎么,你还想祸害别的女人?” 甄怀仁无奈,感觉怎么回答都不对,干脆拿起来稿件看了起来“讲什么的?” “一个女人将自己的爱人送给自己的好友。”郑若兰清理好一切后,自然的坐到了甄怀仁怀里。 “这不是个好题材。”甄怀仁立刻警惕起来“换一个。” “换什么?”郑若兰玩味的问“不如你帮我想一个题材?” “我?”甄怀仁直翻白眼,他字会写,可是文章真的写不好的。用陈鲲的话说‘你以后只要告诉我你想表达的意思就好,省的浪费纸张。’ “你看看,你都不知道写什么。”郑若兰轻笑道“我又不指望靠这吃饭。完全都是自己喜欢。别人愿意看,我欢迎,不愿意,我自己孤芳自赏就好。” “等等。”甄怀仁想了想,记起来广播里推荐的一部小说的梗概“如果你以一个家族的兴衰为脉络,以天下大势为背景,讲这个家族几代人的悲欢离合,会不会有人看?” “你是说模仿《红楼梦》?”郑若兰想了想,有些心虚的说“不行的,我可写不来曹大家那般的水平。” “试试嘛。”甄怀仁亲亲郑若兰的耳垂“大不了我们自己看。” “这样啊!”郑若兰游移不定的依偎在甄怀仁的怀里“那你得帮我。” “自然的。”甄怀仁有种作茧自缚的感觉,说来说去又给自己找了个差事“怎么帮?” “你把你家的事说给我听啊。”郑若兰狡黠笑了起来。 甄怀仁自然不愿意,哪怕他刚刚受了甄怀道的气,可他牢记一句‘家丑不可外扬’。 “你不爱我了,不疼我了,你刚刚说的都是假话,骗我的。”郑若兰立刻翻脸。 甄怀仁有种无语问苍天的感觉,只好掩耳盗铃的提出条件“可是不能让人看出是我们家。” “知道,知道。”郑若兰笑着答应,想了想“对了,事情既然说开了,我让丽华和离离她们这两天就搬去咱家了。” 甄怀仁对此表示怀疑,陈丽华他可是劝了很多次,都是坚决不搬家的“哦。” “哦是什么意思?”郑若兰又不满意了。 “就是说我同意。”甄怀仁无奈。 “你不想知道我怎么做到的?”郑若兰玩味的看着甄怀仁。 “说来听听。”甄怀仁一听,知道肯定吃亏的是自己。 “我出高价把咱家旁边的那处院子盘下来送她了。”郑若兰笑着伸出手“我没钱了。” “隔壁的哪出院子啊?”甄怀仁调整姿势,一边拿出支票簿一边问。毕竟她们住的是别墅区,前后左右都是别墅。 “就是咱们西边的那处。”郑若兰反问“你总不会认为是东边的吧?” 东为上,郑若兰自然不会屈居陈丽华之下。只是据甄怀仁所知,西边的那处院子可是占地广阔的很呐。果然吃亏的是自己,不过这样也好,只要她们开心就好。 “离离很乖。”郑若兰看甄怀仁还想将剩余的几张支票揣进兜里,继续说“我下一步准备把咱家后边的那处小楼也收了,做姐姐的总不能厚此薄彼,要一碗水端平啊。” 甄怀仁无语。 两个人墨迹了一下午,直到傍晚才随着下班铃声出了广播电台。甄怀仁直接送郑若兰来到了卢家,却没有下车“我一会派人来接你。” “不用了。”郑若兰和楼上的卢秋漪挥挥手,笑着说“今晚我要在秋漪家构思小说情节,你赶紧和他掰饬清楚。”说着走进了卢家大门。显然甄怀仁的提议,短时间内郑若兰没有考虑。 甄怀仁看了眼消失在窗边的卢秋漪,启动汽车。 既然郑若兰给甄怀仁时间,他自然也不浪费,直接接了樊瑛出来吃饭。自己的行踪飘忽不定,固然是安全了,可是客户也找不到自己了,这并不利于合作。 “我们很久没有两个人一起出来了。”樊瑛靠在甄怀仁的肩膀上,看着远处的大荧幕。虽然她们如今看的是正片开始前的新闻教育片《我的成长》。 这就是孙明经经过一个多月努力,于昨天正式投放到首都和上海电影市场的教育片。让甄怀仁没想到的是那个小红在荧幕上一化妆,确实水灵。尤其是片中的主题曲还是她来演唱的。只是看到那个姓严也有出场,不由得有些腹诽。 “对不起。”甄怀仁歉意的握住了樊瑛的手“最近我忽略了你。” “所以你要补偿我。”漆黑的放映厅看不见樊瑛的表情。 甄怀仁笑着吻住樊瑛的手“想要什么?” “我要孩子。”樊瑛凑到甄怀仁的耳边轻声说。 “那咱们走吧。”甄怀仁一副猴急的模样,就要起身。 “都花钱了。”樊瑛赶紧拉住甄怀仁“我又不会跑。” “你说的。”甄怀仁笑着说“不过就算你跑,也跑不了。不管天涯海角,我都会把你抓回来,关一辈子。” 樊瑛羞赧的轻捶甄怀仁。 看完电影,甄怀仁带着樊瑛来到旁边的高级餐厅吃饭。原本应该是先吃饭后看电影,可是甄怀仁今晚决定的太晚,她们只能反其道而行之。 “甄先生。”李灯灰又冒了出来“又见面了。” “李先生啊。”甄怀仁打量了一下对方“请坐。” 李灯灰刚刚坐下,侍应生走了过来,记下了李灯灰点的菜后走了“这位是?” “我女朋友。”甄怀仁并没有为李灯灰介绍樊瑛。 “美丽的太太。”李灯灰恭维一句,却转移了话题“我听说上海的黄太太在法租界开了一家技工学校?” “是吗?”甄怀仁好像刚刚听说“不过这好像并不稀奇吧。如今各处都在发展,哪都需要熟练的技术工人。” 此刻侍应生端着一份晚餐走了过来。 李灯灰待侍应生离开后才说“确实不稀奇。所以我想在首都同样投资设立一家技校,教人开车,修车的。” 甄怀仁眉头一扬“现在技术学校这么赚钱吗?” “实业救国嘛。”李灯灰郑重其事的说“能够为国效力,正是我等匹夫的责任。” “在下钦佩。”甄怀仁自然知道李灯灰说的‘国’和自己的国可不是一个国家。 “不知道甄先生有没有兴趣入一股?”李灯灰笑着问。 “我是很想的,可是没钱。”甄怀仁果断的拒绝。 “没关系。”李灯灰早有预料“我初来乍到,也正是想要借助先生的人脉。所以先生只要拿干股就好。” “这不妥吧。”甄怀仁再次拒绝“我的身份不合适。” “这样啊。”李灯灰微微有些失望。餐桌上一下冷清下来,就在甄怀仁马上要吃完面前的鹅肝时,李灯灰再次开口“假如我邀请您的女朋友出任校董呢?” 甄怀仁一愣,故作诧异的看向一直没有吭声,此刻同样有些错愕的樊瑛。来了,来了,日本人终于忍不住开始让樊瑛发挥更大的作用了。 “您的女朋友完全有能力,有资格出任这个位置。”李灯灰开始了游说。 “我过几天给你答复。”甄怀仁没有开口询问樊瑛,那样就显得自己太迫切了。 “好的。”李灯灰终于忍不住露出了胜利者的微笑,拿出一张名片放到了甄怀仁面前“这次请务必联系我。”很显然李灯灰认为上次给甄怀仁的名片,被他扔了或者撕了。 “我会的。”甄怀仁点点头,并没有去拿名片。 待李灯灰起身离开后,甄怀仁才轻声问樊瑛“你想当校董嘛?” “我怕做不来。”樊瑛并没有直接回答。 “不用担心其他的。”甄怀仁自信的说“你只要告诉我,想不想?不需要担心其他的。” “我想。”樊瑛似乎鼓足了勇气“我不想在你面前什么都不是。” 甄怀仁哭笑不得的拿起那张名片。 “是不是很为难?”樊瑛又打了退堂鼓“还是算了,你再给我找个其他的工作就行了。只要别让我被占江和影心比下去就好。” 甄怀仁摇摇头“不,并不为难,樊校董,不如今晚先给我上上课。” 樊瑛茫然的看看甄怀仁,突然明白了对方的意思,脸色一下子红了。 有了这个红利,未来的技工学校樊校董在陈细妹助教的协助下,尽心尽力,亲力亲为,言传身教,不厌其烦的为tyl书记处参事,力行社干事,中央警官学校政训处处长,中央宪兵司令部警务处第三课课长,中央宪兵学校政训处第三科科长甄怀仁补习了整整一晚上的外语。 若是以前,甄怀仁肯定是爬到司令部,可是今时不同往日,几乎天天挨打,喝药的甄怀仁一大早依旧生龙活虎的出现在的司令部办公室的门外。这当然不代表什么,只能说明樊校董和陈助教的教学质量堪忧。 陈鲲已经等在了甄怀仁的办公室外。 “再有一个多小时,人就到。”陈鲲点上烟“我已经安排了记者。” 甄怀仁既然决定搞张炎元就不会是光说不干,早就发报让老燕开始搜集张炎元在北平的情况。可以说特务处是上梁不正下梁歪,邰蓑衣天天抱着女人当抱枕,也就别指望手下人多干净。燕平森很快送来了关于张炎元的情况,只是让甄怀仁失望的事,根本不足以致命。于是才有了今天这出戏,有反町隆史的帮助,伪造一些东西,并不难。 “不。”甄怀仁直接否决“痕迹太重了。告诉她们直接去行政院办公处,那里常年有记者在外边等着。” “那样可就不受咱们控制了。”陈鲲反而有些犹豫。 “事情一旦爆出来,就已经不受咱们控制了。”甄怀仁这一点看的比陈鲲要清楚。经受广播的洗礼后,甄怀仁对媒体的作用已经比同时代的人要更加清醒“况且只要这件事爆出来,不管确认了没有,邰蓑衣但凡有点脑子,都不会再推荐张炎元了。所以这把火烧到谁,都行,我们只要隔岸观火就好。” “是啊。听说杨秘书长前几天在武汉遇刺。”陈鲲冷笑道“若是日后再被别人引到祁处长那里更好,甄处长也需要继续进步啊。” 甄怀仁并没有否认,他只是利用祁效占位置“什么都不干就可以升官发财,哪有那么好的事。” 杨秘书长指的就是政学系的领军人物杨永泰,此人深的上边的赏识。带领一帮文职官员成为了与保定系,黄埔系相抗衡的一股势力。交友广阔的谷教育长怎么能落下杨秘书长,哪怕杨秘书长并不对付,甚至这次被刺很多人都说就所为。说实话,如果再多给他一些时间,他根本不用这么麻烦,邰蓑衣就是推荐一条狗当司令部政训处处长甄怀仁都没意见。关键现在没时间。 杨秘书长虽然死了,可是政学系并不会立刻完蛋,反而会为了证明依旧强大,处于一种极度敏感的时期。可以想象,一定会是谁惹他们,谁就挨打。所以祁效只能高升,不能调走。 “这个周末不要安排别的事了。”陈鲲掐灭烟“我请了一些警高校友,大家小酌。” “这样啊。”甄怀仁有些为难“能不能提前,或者延后?我打算那几天去上海。”樊菊丽已经很不满了,况且他总感觉还能再从岩井那里获得一些意外之喜。没有人会不喜欢意外之喜的。 “你确定?”陈鲲反问。 甄怀仁点点头。 “那好吧。”甄怀仁受不了这位的嚣张态度“大不了我延期好了。” 陈鲲点点头“我去安排他们一会别出了岔子。”说着起身,走到甄怀仁一侧,拉开了写字台的抽屉,将一盒没有开封的雪茄拿了出来“暴殄天物。” 甄怀仁哭笑不得的挥挥手“难怪李教育长把您赶到我这来。” 陈鲲不以为意“确实该感谢老李,要不然,我都看走眼了。”说着乐呵呵的走了出去。 第48章 争夺4 “张炎元侵占下属抚恤金。”下午刚刚上班,一群操着北方官话的男女老幼就打出横幅一边叫喊着一边往行政院办公处大门围拢过来。 值星官立刻吹响警哨,与此同时两旁站岗的宪兵赶紧组成警戒线阻拦。可是面对老少几十人,只有区区八个人的警卫班根本无济于事。眼看这些人就要冲破警戒线,这时奇怪的事发生了,这些人虽然依旧高喊却停在了警戒线外。 闻讯而来的各路媒体的驻点记者立刻拿起相机拍照,采访。 “我男人是特务处的情干,黄埔第八期的,为了国家二话不说就跟着张炎元去了天津。结果人死了,一年多了,连尸首都找不到。张炎元说抚恤还没下来,我们左等右等,等了一年多,结果他却跑了。我们去问,人家长官说抚恤早下来了,都被他拿了……”一位妇人抱着一个几岁大的孩子声泪俱下的向一众记者控诉。其他人情况也大致相当。 行政院办事处本来就是一个新闻发布机构,这里的守卫力量一共就两个不满编的宪兵班,平时应付一下记者足够,此刻全员出动却依然捉衿见肘。因此只要这些人没有和他们过不去,他们也乐意清闲。至于她们在这控诉谁,他们可不管,饷钱又不是这人发的。 因此短时间内,周围被记者们围了个水泄不通。 陈鲲在中央饭店包间里拿着望远镜一直密切留意远处的现场,他的身后是甄怀仁特意指派过来协助的孙千。此刻孙千手按电话,随时准备和前方人员协调。 “这特码叫什么事。”陈鲲放下望远镜,咒骂一句。 “怎么了?”孙千赶紧问“出啥状况了?” “没有。”陈鲲郁闷的坐了下来“一切顺利,顺利的就跟拍戏一般。” 孙千不明白什么意思,顺利不好吗? “有些人天生一副烂牌,可是命好。”陈鲲苦笑“行了,让你的人撤吧。这事成了。” 孙千此刻才明白陈鲲什么意思,也不废话,立刻摇摇手柄,拿起话筒“风紧扯呼。”挂了电话,也坐了下来“先生,咱科长这次高升了,您也就扶正了吧?” 甄怀仁向邰蓑衣等人学习厚颜无耻,自然孙千也向甄怀仁学习找圈子。不同于甄怀仁盲人摸象,孙千是摸着甄怀仁过河,直接死皮赖脸的拜了陈鲲做老师。 陈鲲看了眼孙千“放心,科长要是不看重你,也不会让你过来。” 孙千心中一喜,却赶紧收敛心神“还是多亏科长和先生的提携。”他没指望接甄怀仁的班,毕竟他不管哪方面都差的太多,甚至都不是科班出身。他也没想着这次甄怀仁能给他什么,毕竟自己才刚刚转正。他要的是甄怀仁的态度,只要甄怀仁心里有他,那么他的路以后就会好走很多。 “你这是怎么搞的?”邰蓑衣恼火的看着低头不吭声的张炎元“简直愚不可及。” 他没有追问这件事的真伪,因为不重要。重要的是张炎元给了别人把柄,给了别人机会。 “我确实没有拿啊。”张炎元作为黄埔二期,又是邰蓑衣起家的班底自然知道邰蓑衣的脾气。可是不同于齐五的逆来顺受,身为广东人的张炎元骨子里很拧。他在北平好事坏事都干过,唯独死人钱他没有动过。如今偏偏有人拿这个戳他肺管子,他自然受不了“处座明鉴,我六月就回来了,然后一直在庐山。处里的抚恤金在我回来前一天才到的。我人都要走了,怎么会做这种事。” “闭嘴。”邰蓑衣一拍桌子“是不是你重要吗?” 张炎元哑口无言,确实,此刻外边所有人都已经认为他就是喝兵血的人,根本没有人在乎真相。大家只在乎别人怎么说,哪怕事后查出了真相,也没有人会关心了。那些记者会为了他再刊登报纸?简直天方夜谭“处座救我。” “你,我自然是了解的。”邰蓑衣看张炎元还没有体会到自己的意思,已经十分不满意了“你先回家闭门思过吧。” 张炎元这次明白了什么意思,最起码在人们忘记这件事之前,他的前途完了。 走出邰蓑衣办公室,齐五赶紧敬礼,张炎元点点头,快步走了过去。 邰秘书请齐五进办公室。 齐五赶紧表示感谢后,又整理了一下衣服,这才走了进去。 “……秘书可是望眼欲穿啊。”邰蓑衣正在打电话,齐五莫不吭声的走到每次的位置立正站好,哪怕邰蓑衣看都没看他一眼。 “嗯,我知道,行,不见不散。”邰蓑衣挂了电话,放放手。 齐五敬礼之后,坐了下来。开始汇报这段时间团校工作的进展情况。 “这几天甄委员很忙?”邰蓑衣听完了齐五的汇报,没有什么表示,反而随口问了句甄怀仁的情况。 “是。”齐五立刻将甄怀仁这几天的大概行踪汇报出来。没办法,抛开甄怀仁的一堆没多大用的身份,他本身出身警高,具有很强的反侦查意识“……昨天甄委员的长兄从河北老家找了来。据说遇到了一些事,具体是什么还不清楚。” 邰蓑衣点点头“那个卢……”他每天那么多事,自己女人都记不清,确实也就无法记清楚这个甄怀仁同学的未婚妻。 “卢酩清。”齐五开始汇报“自从入职以来,只和甄委员在公开场合见过两次。不过两人没有交流。”齐五不是万能的,尤其是涉及到一些阴私。赵太太拥有丰富的抓捕赵幼林的经验,所以根本没有给齐五的人发挥的余地。 “杨司令还没有去过小陈那里?”邰蓑衣突然换了一个话题。 作为委员长的结拜弟兄,淞沪警备司令杨虎是个奇怪的存在。这人盘踞上海将近十年,三大闻人活着的时候和他关系密切。钱,女人从来不缺,可是最热衷的却是权力。为此十年前甚至还想和当时的结拜兄弟空一格掰掰手腕。当然实力太菜,仅有的一点兵权也很快失去,要不是委员长为了给张副司令树立一个良好的榜样,早就被赶出政坛了。只是自此以后开始对所有反对委员长的势力态度暧昧起来。 也是因此,特务处掌握浙江警官学校没多久,邰蓑衣就从学校应届毕业生中选中了各方面条件绝佳的陈华派到杨虎身旁就近监视。只是杨虎也不傻,虽然收下了陈华,还特意安排了一套别墅,吃穿用度甚至佣人样样不缺就是不占手。原本他都放弃了这枚闲子,不想最近陈华传来消息,杨虎有意把她送的陈老大做干闺女。他如今也算陈小二的部下,也想着做一个顺水人情,只是如今改了注意。 一来,陈家兄弟不好女色,陈华过去说不得又会被送给别人,白白浪费一枚棋子。二来,陈家兄弟权势日张,如果陈华的身份传到了校长耳中,对自己肯定没有好处。当然这些不是不能克服,关键是第三点,他隐隐感觉到了甄怀仁的不安分。不同于甄怀仁发神经,自作多情,邰蓑衣虽然同样不需要证据,就对甄怀仁起疑,却完全是这么多年情报工作培养出的警觉。他现在需要一枚,如同向影心那样却比向影心忠心,能够让甄怀仁心甘情愿接纳的棋子。陈华就是他千挑万选出来的最佳人选。况且甄怀仁和陈华见过几次面,接受起来更加自然。当然这一切都要看杨司令对陈华的态度而定。 “还是没有动静。”齐五迅速而简洁的回答。 “铃木井一的情况怎么样了?”邰蓑衣再次转移话题。 说实话在邰蓑衣看来,这个铃木井一很神秘,十分符合cp的某些特征。这并不是不可能,日本也有cp。人家可以跨越国家,种族,这点真的谁都比不了。而他更感兴趣的是铃木井一和甄怀仁的关系。 “日方已经确认了铃木井一 的尸体,也查明了他的动机。此前一天,总税务司署缉私科在江里缉捕一艘走私船,结果对方负隅顽抗,船毁人亡。根据走访,这些人生前和铃木井一关系密切。”齐五先告知了结论。这也就意味着,这件让中日都有些棘手的案件,实情可能就是日本人自己的报复行为“根据尸检,铃木井一身上没有发现问题,系日本大使馆参赞反町隆史先生使用该国标准制式手枪南部十四式击毙。一共中了两枪,致命一枪击中了右眉骨从左颚穿出又打中了左胸腔,子弹留在体内。”齐五显然也知道邰蓑衣关心的什么“据沈干事调查,此人在甄委员到上海负责宋前院长遇刺案时因为朝鲜人的事情有过几次接触。之后没有查出甄委员与此人再有过接触。至于此人为什么遭到日方通缉,似乎是和上月朝鲜人在上海抢劫日本海军陆战队军火有关。” 甄怀仁的谨慎还是起到了作用,最起码守在日本驻沪领事馆外的特务处情工真的没有认出甄怀仁。 “那个黄干事怎么样?”邰蓑衣再次转移话题。 “黄干事平时在秘书室很低调,一般不发言。大部分时间是执行宪兵学校林汉文少校关于tyl方面的计划,在中警校有步骤分推广团务。”齐五没有一丝磕绊的再次跟上了邰蓑衣的思路。 邰蓑衣又问了齐五,关于甄怀仁为什么查封tyl通讯社,为什么硬闯税警总团等几个问题后。不过人力有穷时,齐五也没那么大的本事,况且这两件事一件是甄怀仁临时起意,一件是甄怀仁蓄谋已久。根本不是他靠着打听能够知道的。 好在邰蓑衣还是对齐五的工作给与了认可。 待办公室只剩下邰蓑衣一个人后,他拿起电话拨了出去“接庐山训练班,找邓裕坤。”一边说着一边点上烟,过了一会,话统里传来了声音“我是邰蓑衣。嗯,裕坤同志你立刻回来报道。嗯,记住要低调。嗯?你也听说了?”邰蓑衣立刻皱皱眉头“多会听说的?嗯,查一查也好。”挂了电话,邰蓑衣确认了,张炎元这事背后有人捣鬼。至于是谁,他还不知道,亦或者还不确定。按照谁获利谁负责的道理,谁接任宪兵司令部政训处处长的位置,谁就是这次的策划者。虽然现在还没有宣布继任者,可是拢共就那么几个人合适。 出了这事,邰蓑衣决定观望,不再参与宪兵司令部政训处处长的竞争。不是怕了,而是寻找目标。他是个拿的起放的下的人,既然这次被人敲了闷棍,他以后报复回来就行了。收拾心情后,开始继续研究一早没看完的,余乐醒送来的税警总团的案卷。 如同甄怀仁想要抓武装一般,邰蓑衣也想,只是两人出发点不一样。甄怀仁是为了以后自保,邰蓑衣是为了扩充实力。 目标不一样,自然想法就不一样。甄怀仁想要尽可能的保持住税警总团的精华。而邰蓑衣想要的则是一支听命于自己的武装。 原本的税警总团,经过黄杰几年的努力,已经大规模换血,又经过一二八的考验,实力强劲。可是却依附关系太过明显,不是听姓宋的,就是听姓黄的。所以他要接手这支武装需要把两边的人都尽可能的清了。这就是他将侦搜范围扩大到整个税警总团的原因。至于这么一支实力强劲的部队会不会因此毁于一旦,并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他相信,只要按时发饷银,这支队伍就没有问题。 相反,不容十九路军一般,一支部队越实力强劲,越桀骜不驯,他可不想被反噬。 此时电话响起,邰蓑衣拿起话筒“我是邰蓑衣,嗯,嗯?什么时候?好的。”挂了电话,邰蓑衣皱皱眉头,刚刚的电话是军事委员会中将高参,他的班底之一,黄雍打电话。说财政部刚刚派人和军委会办事处沟通,想要在税务署下设立税警科并正式建立税警。 邰蓑衣不由狐疑,不晓得孔副院长意欲何为。难道要效法宋前院长?对方就算得意忘形,可是孔太太老于算计,哪里会忘记。算来算去,感觉税警总团这是要被抛弃另起炉灶的节奏。 这让他顿时头疼,他确实想搞武装,可是与当初甄怀仁四处求爷爷告奶奶拉赞助一般,他也没有多少钱。而税警总团之所以这么让他眼热就是因为,这支部队可以不用为军费发愁。税警总团的军费,是财政部出的,财政部的这笔钱,又是从盐税里拨的。盐税收上来,不管多少,当然得由国家统一调拨,不是财政部一家所能做主的。问题是这笔钱,却是洋人让给的,连委员长都管不了。 如果孔副院长真的楚辞下策,他就算把税警总团拿到手也养不活啊。不得不立刻修改计划,决定加快进度。一旦果真如同他想的,那么税警总团就不一定会挂在财政部名下了,校长早就想把税警总团纳入军委会序列,只是因为条件不成熟(关键就是军费)才作罢。如今说不得税警总团就会移交给军委会。那么他的目标就不能不跟着调整,邰蓑衣看了眼盐务稽查总所机构图表,目光定格在税警科上。 “你这招够坏的。”孔令侃笑着打趣甄怀仁“所有人都以为我们家老爷子要另起炉灶,你可好,打算一锅端。” “这也是大势所趋。”甄怀仁看着远处正在聊天的蜜思胡和张贻如“各地收税很多都被名目繁多的警力截流。况且财政部那么多部门都设警力,还要内政部警政司干什么。” 民国二十一年国民政府把统税署和印花烟酒税处合并成税务署,属财政部二级部门;掌全国货物出产税、货物出厂税、货物取缔税和印花税;设署长一人,总理全署事务,下设七科,分掌署务。依照如今的局面,一旦涉及到钱,就必须有枪才能保护。因此此前税务署派驻各地的分支已经有一些以缉私名义存在的缉私警。现在依照学习国际先进经验的口号,在税务署设立第八科,税警科完全名正言顺。一旦得以实现,那么,接下来就是在适当的时候,名正言顺的将财政部下属的其他二级部门手中掌握的税警统一纳入税务署名下。 他原本的计划不是这样的,可是当李度向他介绍了总税务司署的情况,并且他研究了后续搜集的总税务司署缉私科情况后,才修改了计划。没办法,如果他一个一个部门的抢警力,就太显眼了,也太遭人恨了。而如今他凭借和孔令侃的关系,获得税务署税警科科长的位置则完全合情合理,阻力会小很多。 至于都决定换赛道了,为什么还要杀岸本广吉。很简单,他看岸本广吉不顺眼;他要拉拢李度;他要反町隆史的投名状。李度一旦上位对他好处多多;反町隆史现在在甄怀仁面前就跟一条狗一样,也是拜岸本广吉所赐。总之他有一万条理由杀岸本广吉。 “楼上有地方。”孔令侃揶揄一句。 甄怀仁笑了笑“这女人心眼太活了。”婉拒了孔令侃。 “孔干事。”不等孔令侃开口,陈庆之走了过来“宋先生来了,很不高兴。” 孔令侃顿时没了好心情,起身走向张贻如。亲戚就是亲戚,于情于理他都必须过去看看。 “杜鲁门先生已经出发了。”陈庆之坐了下来“他有信心一年内找到油矿。” 甄怀仁接过陈庆之的烟“那可恭喜了。”说着提醒一句“西人滑的很,你还是派人盯着点吧,别真的找到了,却瞒着你。” “放心,我会的。”陈庆之听到甄怀仁提醒笑着说“说实话,要不是怀仁你认可,我是打算放弃的。我和可行想好了,等开出来给你一个点。” “行。”甄怀仁知道这两个吝啬鬼并不会太大方,可是没想到对方竟然只给他一个点。不过好在甄怀仁压根就没想着让这事成。去四川找石油?呵呵,能活着出来再说吧。 原本还准备再割一些安抚甄怀仁的陈庆之笑着起身“那我就不打扰你们的快乐时光了。”说着暧昧的看了眼走过来的蜜思胡,打了声招呼,追孔令侃夫妇去了。 “你的眼神很猥琐。”蜜思胡大方的坐到了甄怀仁对面。 “你在玩火。”甄怀仁肆无忌惮的打量蜜思胡“既然不喜欢我,何必呢?” 蜜思胡笑笑“因为在你身边有……安全,对,很安全。可以让不少苍蝇不敢过来。” 甄怀仁突然笑了起来,看蜜思胡莫名其妙,只好说“苍蝇喜欢吃什么?” 蜜思胡还是没有听懂,等着甄怀仁解释。 “我是文明人。”甄怀仁记仇“你可以问问不文明的人答案。” 蜜思胡白了一眼甄怀仁。 两人正你来我往,有人冒了出来,是宋太太。 看到甄怀仁也在,对方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甄怀仁站起身“看来我需要回避了。” 胡琪英起身伸手为甄怀仁整整领带,又坐了下来。 甄怀仁扭头看去,果然栽荷花的宋二舅来了。孔令侃竟然这么快就和人家谈崩了“你说如果你嫁给他会怎么样?” 胡琪英狐疑的看向甄怀仁“然后我在你新婚夜把你偷了。” 胡琪英不想在宋家人面前做出失礼举动,况且他好不容易把甄怀仁竖成了靶子,只好听甄怀仁越说越不像话。 “你要不亲我一下,我现在就像那位坦白。”甄怀仁越发得寸进尺,看胡琪英没有动作,转身就走。 “回来。”胡琪英受制于人,只好起身,踮起脚尖亲了甄怀仁。不出所料,又被这个混蛋紧紧抱住拥吻。 “密……”原本兴冲冲走过来的宋二舅见此,脸色变得更加难看。这里不是公共场合,他自然也不用伪装,大步走了过来,盯着那只在胡琪英身上肆无忌惮的手“蜜思胡?” 胡琪英想要故技重施,甄怀仁却松开了她“琪英,喊你呢。” 胡琪英短暂的茫然后,有些羞赧的和宋二舅打了招呼“米斯特宋。” “这位是?”宋二舅矜持的问。 “tyl甄怀仁。”甄怀仁差点想笑,他看得出,宋二舅真的直到现在都不知道他的身份。果然烂泥扶不上墙,就这还想和孔令侃抢宋前院长留下的那些实力。 “哦。”宋二舅一听,顿时放松下来。甄怀仁这个名字他听过,蹿起来的势头很快。不过如同别人看他们家一般,他也认为甄怀仁不过是走了狗屎运而已。索性不再理会甄怀仁,笑着说“密思胡,你上次不是说你们家想要投资国内银行产业吗,我有个朋友或许可以帮忙。” 胡琪英一听,倒是不好拒绝了。毕竟没有了家族,她也什么不是。 “琪英,我渴了。”甄怀仁十分无礼坐了下来。 胡琪英一听,无奈的对着宋二舅苦笑“真拿他没办法。”说着走了出去。 “宋先生,不如坐下来聊聊。”甄怀仁待胡琪英离开后笑着邀请原本就要坐下的宋二舅入座。 宋二舅冷哼一声,直起身来转而要走。 “说实话。”甄怀仁笑着说“我是很乐意玉成两位的。” 宋二舅一听,狐疑的看向甄怀仁“你什么意思?” “女人太黏人了,不好。”甄怀仁意有所指的耸耸肩。 宋二舅的脸顿时垮了下来“你算个什么东西。” “宋先生误会了。”甄怀仁笑着说“我是想帮宋先生。” “你也配。”宋二舅撂下一句话,直接走人。 甄怀仁看了眼远处偷眼旁观的宋太太,笑着挥挥手。宋太太立刻转身心虚的装作没看到。 甄怀仁之所以故意激怒宋二舅就是想要以身为饵。彻底让孔令侃和宋二舅翻脸。他看出来了,两人有孔太太在,再怎么也不可能闹得太僵。这不好,如果他们不闹僵,孔令侃怎么可能独占首都地下管网系统。 是的,这段时间宋二舅就是在找孔令侃闹,在想办法阻止孔令侃获得整个工程。宋二舅根本不可能知道甄怀仁的计划,不过他知道孔令侃无利不起早。所以想要跑马圈地,然后坐等孔令侃找他来谈。孔令侃显然已经有妥协的意思了。 这是甄怀仁不能容忍的,不是钱的问题,而是因为这个戏法知道的人多了就不值钱了。陈庆之,徐可行之流和孔令侃的身份不对等,孔令侃说什么是什么,给什么要什么。而宋二舅就不一样了,甚至还能钳制孔令侃。 当然这次甄怀仁可不敢高估自己的价值,而是十分的保守,以至于他为了自保,已经开始准备另外一个计划,而这个计划要成功,也必须和宋家保持距离。 “你和他说什么了?”胡琪英端着一杯可乐走了过来。 “说我把你睡了。”甄怀仁伸手将胡琪英拉到身旁,引导着后者坐在了自己腿上“现在想把你让给他。” “你……”胡琪英的修养再好,这次也恼了,顺手将可乐泼到了甄怀仁的脸上,可是却被甄怀仁吻住。 宋太太赶紧侧过脸去,太无耻了,太下流了。令侃怎么会有这种朋友。一边鄙夷甄怀仁,一边准备再看个真切,无意中发现不远处,宋二弟正趴在假山上一边拿石头撒气一边偷窥。顿时觉得无语,这还不如甄怀仁呢。更让她尴尬的是,孔令侃和张贻如此刻冒了出来。 “说说原因吧。”孔令侃待甄怀仁换了一身衣服后,两人一起来到了书房。他不傻,甄怀仁此前对胡琪英并不是这样的,此刻却一反常态,明显是在激怒宋二舅。可为什么呢?他这么做有什么好处? “我想当你家亲戚。”甄怀仁平静的说了出来。 “呃。”孔令侃微微错愕后,立刻摇头“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我是不会让令伟嫁给你的。” “谁说是她了。”甄怀仁赶紧解释。 “我姐都结婚了,你想干什么?”孔令侃恼了。 “孔公子。”甄怀仁哭笑不得“你家亲戚就只有你兄弟姐妹?” 孔令侃一愣,想了想“琼颐今年才八岁,你这是不是想太早了?” 甄怀仁想撞墙“我说的是您三姨父的侄女。” 郑若兰不稀罕这个位置,甄怀仁自然不会浪费,立刻找下家。只是有了孔令伟的教训,甄怀仁干脆破罐子破摔,既然这些豪门子女一个个都不是善茬,干嘛不找地位最高的。哪怕娶回去天天跪搓衣板,出来也是爷。到时候他倒要看看宋二舅认为自己配不配。 “三姨父?”孔令侃愕然,仿佛发现了新大陆一般。他知道甄怀仁胆子大,可是要不要这么大?他还真敢想,三姨夫别管是不是亲生的,如今有两个儿子,还有一个侄子,可是家族直系中只有唯一的一个侄女蒋华秀。 “难道我做不成你姐夫?” 蒋华秀比孔令侃大两岁,换句话说,比甄怀仁也大两岁。 孔令侃无言以对,别人要是由此种想法,孔令侃会直接大耳刮子抽他。可是甄怀仁要是动了这个念头,他还真拿不准。这个人胆子太大了“我有什么好处?”他看中的是利益,蒋华秀可不姓孔。只要这个祸害不进孔家门,只要给他足够的利益,甄怀仁愿意祸害谁与他无关。 “那事如果露馅了,我有这个护身符挡着,比你一个人扛要强吧。”甄怀仁不动声色的说了一句。 孔令侃笑骂一句“你给我玩空手套白狼?” “那工务局的生意都给你了。”甄怀仁给了孔令侃一个大礼包。 孔令侃反而沉默了,甄怀仁不是什么好东西,他现在怀疑甄怀仁一直抻着日本人会不会是故意此时拿出来要挟自己“你损失可不小。” “那算了。”甄怀仁青苗淡写的回了一句“就当我没说。” 孔令侃笑骂一句“一半吧。”他不能放甄怀仁脱身,毕竟这个计划进行到现在,如果黄了,损失钱财事小,他的面子就真的不值钱了。当然也不能放过这么好的机会“你要我怎么帮你?” “我听说她大学毕业了,最近在南京。你帮我弄清楚她现在什么情况。毕竟我不方便打听,还有给我弄来她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有没有什么关系亲密的人,总之她的一切我都要。”甄怀仁也不扭捏“对了,先给我搞一张她的照片,别让我认错人了。”虽然他已经让孙千去调查了,可是这事太过敏感,弄不好就是吃不了兜着走。 孔令侃的脸直抽,合着甄怀仁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的这位表姐长的什么模样“你就不怕我表姐是个无盐女?” “孔公子。”甄怀仁一本正经的说“我更怕没权。” 孔令侃想了想“你该下地狱。” “您不是第一个这么说的人。”甄怀仁莞尔一笑。孔令侃果然如同他想的,没有放他走。那么宋二舅如果针对自己,孔令侃就必须出手了。有了这个过节,两人就不可能再互相妥协了。待自己和蒋华秀的事成了,哪怕孔令侃事后发现自己坑了他也只能无可奈何。 孔令侃也有自己的想法,他本来就不愿意向宋二舅妥协,可是面对孔太太的调停,他也扛不住。此刻甄怀仁为了追求蒋华秀,故意和宋家划清界限,反而给了他一个和宋二舅名正言顺翻脸的机会。三姨夫一定会很高兴看到这一点的。就算期间有什么意外,挡枪的是甄怀仁,他也毫发无损。当然这意外就算要发生也必须是生意做成以后。只是这样就给了甄怀仁追求表姐的时间。好算计。 “我已经给李先生回电话了。”甄怀仁并没有在孔令侃那里过夜,一来密思胡不是密斯王,人家看不上自己。二来刚刚和宋二舅结了梁子,孔令侃哪怕愿意支持自己,也不会这么光明正大的和宋家叫阵。所以甄怀仁吃过晚饭就来到了樊瑛这里“校董可以准备过一阵走马上任了。” 樊瑛矜持的起身凑到甄怀仁身旁亲了他一下,表示感谢,然后茫然的问“我需要准备什么?” 甄怀仁一听凑到樊瑛耳边“只需要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到办公室洗白了等我。” 樊瑛羞赧的钻进了甄怀仁怀里“那是不是还要带上细妹?” 一旁正在听收音机的细妹虽然没有动,可是耳朵红了。 “好啊。”甄怀仁将樊瑛放在腿上“我们好好学习一下日语的发音。” 樊瑛白了一眼甄怀仁“还说,上次让人家喊得嗓子都哑了。” 甄怀仁大笑着将樊瑛抱起,对细妹说“陈先生,要不要学生帮你?” 细妹赶紧手忙脚乱的站起身“不用,不用,自己来,自己来。”说着瞪了眼门口正看热闹的小丫头。 甄怀仁权当没有看见,大步向楼上走去“学习日语很关键,我们要日日学,时时学。” 樊瑛哭笑不得的抱住甄怀仁的臂膀“好好好。” “第四课,甄怀仁。”昨晚学了半夜外语的甄怀仁早晨一来到办公室就接到了一个等待已久的电话“钱主任好。是,因为我发现胡兰成品德败坏,假公济私,中饱私囊。是的,没有其他的理由。之所以查封tyl通讯社是因为我的监察不利,正在亡羊补牢。您批评我吧。不,卑职不敢,卑职感觉愧对了您和……是,明天形成书面报告送到侍从一处。”挂了电话,甄怀仁坐在椅子上开始盘算怎么收拾tyl的烂摊子。 他原本只是想发泄心中的怒火,并没有打算把胡兰成怎么样。甚至一开始也没有打算对胡兰成发火,只要对方识相,把那些人该清退的清退,甚至只要部分清退有个态度就行。这个态度不是胡兰成对上边的,而是胡兰成对自己的。怎奈这个家伙竟然在自己面前拿捏起了身份,这才惹火了自己。 只是得到消息的陈鲲立刻找到了甄怀仁,上来对着他就是一顿猛夸。懵懵懂懂的甄怀仁听了半天才反应了过来,自己好像无意中下了一手妙棋。空一格和汪帅哥不对付是人所共知的事情。可是为了利益,两人又是斗而不破。只是那是人家那个层面的高端游戏,身为大佬下边的走卒就要有走卒的自觉,一定要大打出手才能够显示自己的立场坚定。自己这次弄这么大的动静,作为关心tyl发展的有心人怎么可能不去调查原因。一旦知道了原因,再看如今甄怀仁的鲁莽行径,相信懂的都懂。 而他昨晚上针对宋二舅的举动,也是受了这件事的启发,照猫画虎。 正想着,安占江敲门走了进来“孙队长来了。”说着转身就走了出去。显然这几天对方的气还没有顺。 不多时孙千走了进来,规规矩矩走到距离写字台一步之遥的地方立正,敬礼之后“课长,您要的王副主任的资料已经准备好了。”说着恭敬的递了过来。 “先抽颗烟。”甄怀仁接过来,示意孙千坐下,然后打开文件袋看了起来。 孙千的效率越来越高,自己才安排下去几天,孙千已经把王焕然的大概情况搜集齐了。待看过之后,甄怀仁想了想“王太太和小王太太关系不融洽?”这确实有些出乎他的预料。据他所知,小王太太可是王太太做主,甚至为此回娘家亲自替王副主任说的媒。 “据卑职搜集到的消息,王太太当时病重,怕王副主任娶了继室虐待她的子女,所以才做主让比王副主任小十八岁的小王太太入门。谁能想到,没过几个月,王太太的病奇迹般的好了。”孙千简单的陈述了一个事实。 甄怀仁琢磨了一下“这病好蹊跷啊。”既然是绝症怎么就这么奇迹般的痊愈了?该不会是王副主任和那位小王太太的杰作吧“王太太喜欢玩股票?” “是。”孙千意有所指的说“王太太因为这,鲜少与人交际。所以如今更多的是王副主任和小王太太出席各类邀请。” 甄怀仁笑骂一句,这前因后果只怕是颠倒了吧“派人去上海摸摸底。” 之所以去上海是因为王太太常驻在那里。 如今上海已经成为全国的金融中心,集中了所有重要金融机构的首脑机关。不光中央银行设在了上海,还有中国银行及交通银行总部也陆续搬到了上海。上海银行业存款占全国银行业存款总额的30%-40%。此外,当时的证券交易所以发行内债为主,而国民政府的内债主要是面向银行等金融机构发行,内债流通市场的参与者也主要是各金融机构及少数富有阶层,广大内地民众鲜有参与者。因此,当时的证券交易中心自然在上海。 再加上,首都距离上海,交通便利,去大上海炒股,是一种身份的象征,许多身在首都的达官贵人们对于首都本地无法进行股票炒作也没有什么大的异议,反而觉得,定期去上海,享受一下大上海的繁华,也是一种生活。 小王太太太年轻了,自己同样很年轻,他不想最后巴结不成反而得罪了王副主任。王太太如今三十有余,虽然风韵犹存,却总好过接触小王太太带来的影响。不得不说,甄怀仁自己知道自己的毛病,所以打从一开始就在设法避免出现任何意外。 第49章 争夺5 孙千刚刚离开,安占江又走了进来“冯干事来了。”说完又要摔门子出去。 “站住。”甄怀仁头也不抬“我头疼。” 安占江冷哼一声,不管不顾的走了出去。片刻后,替甄怀仁跑了趟私活的冯力文精神抖擞的走了进来“参事。” 甄怀仁示意冯力文坐下,拿出雪茄扔了过去“怎么不休息几天?”冯力文九月底受甄怀仁所托前往重庆和成都为他承办房产等事项,然后又马不停蹄的赶到了武汉为怀特和甄怀仁的药厂选址。刚刚有个眉目,接到甄怀仁的电报就赶了回来,两个小时前刚刚下船。 “参事的事情是大事。”冯力文想都不想直接说。 “那也要注意身体。”甄怀仁不受用是不可能的。 “是。”冯力文没有固执己见“不知道参事有没有时间,我准备向您汇报这次的工作情况。”冯力文说的自然,没有一丝的尴尬。 “请。”甄怀仁确实对于这事比较关心。 “在赵干事,陈先生的帮助下,我这次在重庆,成都一共收购了楼宇十三幢,别墅十二套,商铺一百四十二间。除此之外,还在郫县、温江、新津三地购买了总计四千亩的良田……” 郫县、温江、新津等处因为接近成都,收租容易,而且对于收成绝对可靠。所以历来是功成名就的当地人(军阀)追捧的好地方。虽然冯力文只买到了四千亩,可这也要靠手段和本事。 “很好。”甄怀仁仔细听完了冯力文的汇报后,点点头“立文是学经济的?” “是。”冯力文有些奇怪,甄怀仁自然是因为自己学的是经济才会让自己给他跑腿的。 “我这里有些资料,你拿回去看看,有什么心得,可以来说给我听。”甄怀仁说着起身从旁边的书架上拿下来两本八开大小的简报递给了冯力文。 简报的牛皮封皮上用德文写着‘国民观察’,‘攻击’。 冯力文自然知道这是甄怀仁给自己出的考题,如果自己能够达到对方的要求,那么自己就可以更进一步走到甄怀仁的身旁“我会尽快向您汇报的。” “不急,没事。”甄怀仁云淡风轻的说了一句。虽然他只有几天时间来确定tyl通讯社新的总编人选。可是竞争无处不在,领导说什么就是什么,那要你干什么。 冯力文出了甄怀仁的办公室,再次和安占江还有那名新来的秘书打了招呼之后,走出了宪兵司令部。直到坐上黄包车,冯力文才忍不住的颤抖的拿出烟点上,用意舒缓精神。 他虽然刚刚回来,可是并不代表他没有收到甄怀仁查封tyl通讯社,抓了一众通讯社编辑的消息。 再联系到包里的两本简报,答案呼之欲出。甄怀仁不管出于什么目的愿意给自己这个机会,自己必须把握住。 回到他在首都的房子,立刻开始不管不顾的看了起来。 却很快遇到了麻烦。他虽然在德国留学,可是说实话,德文并不是完全过关。况且德文每年又会随着时代发展衍生出很多新的单词,他发现有相当多的单词根本看不懂什么意思。不得已,看看时间开车来到了最近的书局。他怕只靠一个版本的词典依旧会遇到遗漏,索性每个版本都买。 再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华灯初上。车子拐到自家所在的巷口,就看到对面一辆车相向开了过来。因为道路并不是很宽,冯力文不得不错开位置。两车交错的一刹那,冯力文看到了开车的司机是个衣着光鲜的富家公子哥,而旁边的女人正是隔壁的那个风骚的太太。这好像不是她的先生吧,冯力文看了眼后视镜里,那对男女重叠到一起的背影耸耸肩。 “第四课,甄怀仁。”甄怀仁正要下班,电话却响了起来,拿起话筒“嫂子?有事?老向?对,和我在一起,我们一会一起和几个朋友吃饭。行,等一下啊。”甄怀仁煞有介事的把话筒放到桌上“老向,老向,十六少?”走到洗手间外敲敲门打开,对着空无一人的盥洗池“老向,嫂子电话。哦。”关上门,转身走到了写字台旁拿起话筒“嫂子,老向正在洗手间……额,我们都是男人嘛。”他也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显然刚才为了让赵怡安听到动静,开关门有些画蛇添足“总之他在我这,您就放心吧。行。”挂了电话,心中腹诽向克蕃神经病,就算让自己打掩护,也得给自己透透气啊。幸亏自己机灵,否则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就该支离破碎了。作为奖励,今晚上去看看向秘书比较好。他不是想晾着安占江,而是有些心虚,别的女人最多是不高兴卷铺盖卷走了,她可是真能干得出半夜闷死自己的事来的。 “呦,您那找谁啊?”向影心半开门,挡着不让甄怀仁进“干嘛来了?”有邰蓑衣的照顾,虽然向影心住的是职工筒子楼,不过却是宿舍楼的顶楼,平时有一道铁栅栏可以将这一层和楼下相隔。向影心宿舍的对面虽然也是有房间,不过一直没有安排人住。因此向影心并不担心有人听到,当然声音也不敢太大。 “洗头。”甄怀仁有些无语,几天不见,这娘们怎么学了一口的天津腔。说着要往里边闯。 “不许进,出去。”向影心说着往外推甄怀仁“我家里有人。” 甄怀仁一听,顿时火冒三丈。只是不等他抬脚,向影心已经一跃跳到了她的身上,搂着他的脖颈封住了他的嘴。 甄怀仁这才知道这娘们耍自己,立刻走了进去,关上门,将向影心推倒在沙发上。 向影心扭头看向旁边,哧哧笑了起来。 甄怀仁一边准备一边奇怪的扭头看去,立刻尴尬的站了起来。陈月华正坐在对面目瞪口呆的看着二人。 “你们继续……聊。”陈月华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只感觉浑身不自在,她反而想钻地缝,赶紧起身要走。 “陈姐。”向影心喊了一声,陈月华却根本不上当,慌慌张张的落荒而逃“死人啊。”向影心不满的掐了一把“枉费老娘一番心意。” “我饿了。”甄怀仁也不生气,坐到一旁。马贯一到了宪兵学校工作很投入,如今正在将他那套通讯理论完善。甄怀仁不想让人心寒。 向影心没好气的跨坐到甄怀仁腿上。 “干什么?”甄怀仁哭笑不得“我肚子饿了。” 向影心大怒,顾不得衣衫不整,伸手去扯甄怀仁的军装“老娘肚子才饿了呢。” 黎明时分,甄怀仁锁好铁栅栏门走出宿舍楼,向校外走去。虽然他知道此刻不止一双眼睛盯着自己。他有时候也在考虑要不要节制一些,毕竟如今新生活运动越来越严,自己这点事被人拿出来说事也是可大可小的。不过想到了明年还不知道生死,也就不管不顾了。况且自己要是真的娶了蒋华秀,一切都不是问题了。 “这是你表姐?”甄怀仁拿着照片仔细看了看上边的女人,似乎有些印象。好像在哪见过,却又一时半会想不起来。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这女人虽然不是韩梅那种‘骨相美’,也不是郑若兰那种‘皮相美’,更不是卢秋漪那种‘骨皮都美’,但是却具有一种她们三个都没有的气质美。 “你的表情很猥琐。”孔令侃嘲讽一句。 “小舅子,别这么说嘛。”甄怀仁开了句玩笑,放下照片,继续看其他资料,又是一张照片。这次是合影,一位与空一格同款发型的光头中年人端坐正中。旁边有一个青年,两个漂亮的女人站在光头男人的身后,蒋华秀和三个半大女孩子分别站在两旁“他们家的合影?” “对。”孔令侃指着照片上站在光头男身旁女人“这位是表姐的生母单氏,十里八乡的美人。” 甄怀仁笑笑“你是怕我死的不够快吧?” 孔令侃笑笑“我是提醒你,爬别人的床,最多声名扫地,这个,可是掉脑袋的。” “别扯没用的了。”甄怀仁继续翻看“怎么下手?” 孔令侃错愕的看着甄怀仁,半天说不出话。 “我一个小老百姓怎么知道你们这些豪门的规矩。万一砸了,可就前功尽弃可。”甄怀仁理所当然。 孔令侃耸耸肩“我不知道别人,反正我是花钱把她身边的人都收买了,让她们说我的好话。” “就这么简单?”甄怀仁狐疑的问“不用和她见面?” “那是之后的。”孔令侃难得好为人师“你得先让她对你有一个良好的印象,然后再挑选一个合适的时机出现。” 甄怀仁一想点点头“对,对。”又皱皱眉头“人家什么没有啊,我怎么收买?” “嗨。”孔令侃看甄怀仁谨小慎微,患得患失的模样直翻白眼“她家特殊,单氏是继室,只有我表姐一个女儿,我那个表兄和表姐母女关系不算太近。” “意思是只要收买她母亲就好?”甄怀仁点点头,孙千打听来的消息,这位大光头可是为人贪财,吝啬。如果真的如此,那么哪怕是他的太太也估计没有多少私房钱。那么收买的花销就会少了很多。 “不。”孔令侃却摇头“她母亲肯定是要收买的,可是这位也不能落下。”说着指指照片上的大光头。 “他也能收买?”甄怀仁有些无语,如此自己何必那么麻烦,直接拿着钱提亲不就好了。一手交钱一手交人,多省事。 “你不懂。”孔令侃怕甄怀仁做出什么幺蛾子坏了大事,只好耐着性子说“我那几个表哥都在国外,所以三姨夫对这两位表哥,表姐都十分疼爱。不过表兄毕竟是长房的,所以不便太过分,这位表姐就不同了。三姨夫夫妇对表姐可谓是疼爱有加,完全当亲闺女看待。所以,这婚姻大事……这位做不得主,也只能敲敲边鼓。” 甄怀仁一听更高兴了,这次看来选对了“我过几天就去奉化拜见……” “你可拉倒吧。”孔令侃赶紧打断甄怀仁的话“如今人家一家子都在首都呢。我三姨有意请这位出任上海关监督。这不正赶上总税务司署那个日本人死了,也就只能先住了下来。” 甄怀仁这才明白为什么蒋华秀要来首都,无意中看到了对方毕业的大学正是之江大学,不由一愣,想了想,似乎记起前一阵蜜思王在中央饭店的那次聚会。继而想起了那个倒车的女人,自己果然和她有缘分。 吃完饭甄怀仁直接告辞。自从孔令侃结了婚,就性情大变。家里很少再出现各色女人了。在他家住,出了看两个人腻腻呼呼外一点都没意思了。 “您这是受刺激了?”正沉浸在音乐声中的蜜思王坐在沙发上看着风风火火走进来的甄怀仁,调笑一句。 甄怀仁看了眼正在钢琴旁弹曲子的漂亮青年“我累了,在楼上等你。”说着直接往楼上走去。 青年错愕,继而愤怒的停止了演奏“你是谁?有什么资格这样做?” 甄怀仁不耐烦的从怀里拿出枪,对准了青年“我有资格吗?” 青年吓得跌坐在地。 甄怀仁得理不饶人,走了过去,青年连滚带爬的往一旁躲。 “哎哎哎。”甄怀仁语带威胁的把枪再次对准青年提醒。 青年茫然片刻,转头手脚并用的爬向门口。 “你个混蛋。”蜜思王不高兴的说“十天半个月不来一次,来了就把我的……”话没说完就被甄怀仁拦腰抱起,只好抱住甄怀仁脖颈。 甄怀仁亲了密斯王一下,大步走了上去。 “难怪你跟中了邪一样。”收到这一阵欠款的蜜思王慵懒的躺在甄怀仁胸膛上“原来是想贿赂我。” “对啊。”大汗淋漓的甄怀仁又点上一颗烟“帮我打听一下她的情况。”孔令侃和蒋华秀隔着好几层关系,很多也是语焉不详。况且孔令侃毕竟是男人,哪怕再有心德,甄怀仁还是相信‘女人更懂女人’这句话。 “我为什么帮你?”蜜思王撇撇嘴“如今还可以喝口汤,以后说不得汤都喝不到了。” 甄怀仁哭笑不得,听对方的意思,果然可以帮到自己“你要什么,只管说。” “你十天半个月才清一次账,在我这没有诚信的。”蜜思王却回避了话题。 甄怀仁无奈“我……” 正说着房门被人一脚踹开,孔令伟气势汹汹的拿着枪走了进来。 甄怀仁无语,怀里被他护住的蜜思王却轻声说“我要看,你办到了,我就帮。” “别说小话了。”孔令伟恼火的走了过来,却坚决不到甄怀仁这边,显然汲取了上次的教训“老子说过你再敢碰她,就切了你,忘了?” 甄怀仁看看枪“你总得出去,让我穿衣服啊。”他害怕做噩梦,还是选择另想办法让蜜思王妥协。 孔令伟撇撇嘴“老子什么没见过。” 正说着蜜思王却扭过身看着孔令伟,不高兴的说“你拿枪对着我?” 孔令伟有些无奈“我是对着这个淫棍……” “你看看你对着谁?”蜜思王说着坐了起来,任凭身体暴露在空气中。 孔令伟赶紧把枪往腰间一别,伸手给蜜思王用被子遮住。不想蜜思王突然一掀被子将孔令伟捂住,扭头对正看的津津有味的甄怀仁说“还愣着干什么?” 甄怀仁打开左轮枪的弹巢看了看,竟然是空的。扭头看了眼床上的两个神经病,疲惫的走下楼。他估计今天要做噩梦了。不行,该宽慰一下安秘书了。 “边去。”安占江说着捏起甄怀仁不老实的手,拿开“气还没消呢。” 甄怀仁厚着脸皮蹭蹭“你放心,怎么也要让你进门的。” 安占江冷哼一声,又拱拱甄怀仁“谁在乎。” 甄怀仁立刻捡到枪“怎么这么快就有下家了?” 安占江赶紧直起身子否认“胡说,我说的是,我要孩……”看到甄怀仁狭蹙的笑容,哪里不知道被耍了,转身就要走,却被甄怀仁拉进怀里。 “放心吧,我记得。”甄怀仁讨好的说“咱们今晚上就要。” 安占江一脸嫌弃的说“看我心情吧。”说着挣脱开甄怀仁,近几日少有的欢快着跑了出去。 甄怀仁松了口气,自己为了娶媳妇容易吗。 不想安占江去而复返,甄怀仁立刻再次露出笑容。 “胡组长来了。”安占江瞪了眼甄怀仁走了出去。 甄怀仁双手搓脸,立刻恢复了严肃表情。与此同时,胡斌走了进来“课长,那边中午要参加一个同僚的满月酒。” 甄怀仁一听,看了看表“想办法弄张请帖,再找个包间。”胡斌说的自然是罗宇霖,上次实在没有合适的关系只能放弃,这次却不一样了。 “是。”胡斌很高兴,跟了这么久,他的行动组终于有了成绩。 “孟葫芦怎么样?”甄怀仁突然问。 “还在罗家养伤。”胡斌耸耸肩。这伤当然不是别人造成的,全赖罗团长还有高副处长的杰作。不过很值,孟葫芦提供了足够罗宇霖身败名裂的证据。 “想办法给他送消息。”甄怀仁意味深长的说“有奖金给他,问他什么时候来取。” 胡斌点点头。一旦和罗宇霖摊牌,那么孟葫芦就暴露了。孟葫芦自然不能留在罗家,否则就会被灭口。 甄怀仁并没有解释什么,不需要。 待一切准备妥当后,安占江抱住甄怀仁“让老胡他们冲,你可不要发昏。”安占江自然不知道甄怀仁要干什么,可是看到甄怀仁带上了另一把备用枪就知道他要做事了。 甄怀仁拍拍安占江“就是聊天,晚上我可能回来的很晚,不要等我了,乖乖的。” 安占江亲亲甄怀仁“等着。”说着小跑了出去。片刻后,王雅贞稀里糊涂的被安占江拉了进来“亲他。” 王雅贞不知道安占江想干什么,有些迟疑。 “让你亲就亲,愣着干什么?”安占江一下子火了,说着将王雅贞推到了甄怀仁怀里。 “听你姐的。”甄怀仁笑笑。 王雅贞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只好踮起脚亲了一下“然后呢?” “回去该干嘛干嘛。”安占江直接插话,拽着王雅贞走了出去。 甄怀仁笑笑,这样的女人,让他怎么能不心动。 摆满月酒的是八十八师一个副旅长。作为国民政府重点打造的样板整理师,自然各方面都是好的。配备的军官也都是精挑细选的。因此主官都是黄埔系的佼佼者。 只是甄怀仁却不以为然。这个师上个月已经推进到苏州一线驻防,而这位副旅长竟然借着回来开会的机会在这摆满月酒,不就是变相要钱吗。没办法,黄埔系如今虽然大都集中在部队中层,高层鲜少,可是谁让保定军校解散了,天下迟早是他们的。所以迎来送往就少不了,听说宴会厅坐满了都不够,可想而知这位副旅长的交友广阔。 甄怀仁刚刚掐灭,包间门被推开,身穿军装,佩戴上校军衔的罗宇霖带着浓浓酒气走了进来。四下看看,终于将目光锁定甄怀仁“不是说我老家来人了?你谁啊?” “坐。”甄怀仁没有动地方,相当无礼的点了一下提前摆好的一把椅子。 罗宇霖扭头看了看守在门口的胡斌和另一个壮汉,轻蔑的笑笑“呦呵,怎么着,光天化日遇到劫道得了?”说着转身要走。 “给他醒醒酒。”甄怀仁好整以暇的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罗宇霖倒也骨气,被胡斌两个人折腾了十几分钟,愣是不求饶。 甄怀仁将一根鸡骨头仍在骨盘里,擦擦手,从旁边的文件包里拿出提前准备的照片,一张一张的飞到了罗宇霖的身旁“听说你是个孝子。”甄怀仁用平淡的语气说着最恶毒的话“我一会就让人把这些贴满你们县。不知道你五十岁的母亲会不会跳井?” 正对着相片发愣的罗宇霖浑身一激灵,想要起来,却被胡斌和手下牢牢按住“你要什么?”罗宇霖满眼通红的质问甄怀仁。 “一条狗。”甄怀仁再次点上烟“叫两声。” 罗宇霖哪里肯做出如此下贱的举动。 “啊呀。”甄怀仁笑着说“我还可以贴到你们家祖坟上,你不是前一阵刚刚修的嘛?对了,你是有几个姐姐妹妹,还有侄女吧?听说侄孙女都有了,也别管出嫁没有了,我一会挨家挨户把照片送给她们婆家,未来的婆家都送一份。对了,对了,你得岳家也要送,你老婆听说知书达理,还给你纳了下。你不会……”甄怀仁越说越兴奋“和那位高副处长连婆姨都一起吧?” 罗宇霖此刻再也不敢放肆“我错了,你要什么?你说,只要我能做到……” “你得脑子坏掉了?”甄怀仁又点上一颗烟,看着罗宇霖。 罗宇霖沉默不语。 甄怀仁冷笑,起身。 “汪汪汪。”罗宇霖泪流满面的叫了起来。 甄怀仁笑着说“晚了。等着你全家上吊的时候,我会把你的艳照放到最大。”说着大步向门口走去。 罗宇霖突然爆发,挣脱开胡斌等人,一把抱住了甄怀仁的腿“我错了,你说什么是什么,我求你了。”说着脑门杵地磕头求饶。 甄怀仁用脚踹踹罗宇霖,伸手拿起桌上盛放吃剩下的骨头废料的盘子倒在地上“我给你一分钟,如果让我找到残渣,你趁早自我了结。开始。” 胡斌立刻看腕表。 罗宇霖哪里还顾得上其他,扑了过去,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甄怀仁看了眼胡斌,胡斌点点头。明明指针已经过了一分钟却没有吭声。直到罗宇霖就要拿起最后一块骨头时,才开口“五秒,四,三,二,一。” 甄怀仁看了眼快噎死的罗宇霖,这才回到座位“坐。” 罗宇霖二话不说,连滚带爬的坐到了甄怀仁对面。 甄怀仁点点头,胡斌带着部下走了出去。 “知道我是谁吗?”甄怀仁笑着问。 罗宇霖却不敢和甄怀仁直视“还未请教。” “我叫甄怀仁,宪兵司令部警务……”甄怀仁刚想自我介绍。 罗宇霖却赶紧说“长官,我该死,该死,我确实想报复您,可是,我还没动手啊。”显然罗宇霖知道甄怀仁。 这简直是意外之喜啊,甄怀仁不动声色的笑笑“所以我才来啊,要不然,你就不是在这见我了。” 罗宇霖此刻大脑也在飞速运转“那是,那是。我是猪油蒙了心。”说着给了自己一巴掌“听了孟葫芦这个杂种的昏话……”可是停了下来,那些照片根本不可能是外人拍的,而他并没有看到孟葫芦出现在照片上。 “孟葫芦把你卖了。”甄怀仁立刻看到了罗宇霖眼中的杀机“是高英培出的主意?” “不……是。就是他。”罗宇霖此刻只想摘干净,远离甄怀仁,因此也就不讲道义了。只是说完就挨了一嘴巴。 “是高英培出的主意?”甄怀仁再次重复了问题。 “不是。”罗宇霖哆哆嗦嗦的说“是蔡丫头那个贱人,就是孟葫芦的娘。” “想升官吗?”甄怀仁看着罗宇霖。 罗宇霖有些不适应甄怀仁的节奏,立刻又挨了一巴掌“想,想,做梦都想。” “那要看你拿什么来换了。”甄怀仁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不吭声了。 罗宇霖开始了思想博弈。 “让你做人。”甄怀仁等了一会,不耐烦的伸手督点在了罗宇霖的脑门上“你不争气啊,偏要做狗啊。去,狗没资格上桌。” 罗宇霖所有的勇气已经被消耗一空,面对握有足矣毁了他家族一切的甄怀仁,竟然再也生不出一丝的反抗,乖乖的起身走到了墙根。 “你家狗能两条腿直立?”甄怀仁把眼睛一瞪。 罗宇霖屈辱的蹲了下来。 “我在等待你的回答。”甄怀仁根本不罢休,对方出身黄埔,好好说话,哪怕自己占理也没用,说不得还会打草惊蛇。他必须完全摧毁罗宇霖的心防。 “我们副总队长……”罗宇霖开始吞吞吐吐的说了起来。 甄怀仁拿出纸笔开始记录。不听不知道,一听吓一跳,果然国军老油条们的手法让他大开眼界。倒卖油料,军粮都是小意思,这些重点培养的整理师甚至互相串通倒卖弹药“销路,谁负责销赃?” “高英培。”罗宇霖心结打开,也就不顾江湖道义了“他门路广,八十七师驻防江阴时,也找他销赃。” “每个月大概能弄多少?”甄怀仁好奇的问。听了这么久,甄怀仁终于第一次从罗宇霖口中听到了高英培的名字。而显然,高英培在这个团伙里扮演很重要的角色。 “不准,多的时候,比如前几个月的演习,半个月时间就弄了各类弹药七万多发,少的时候也有几千。”罗宇霖开始主动交代“不但如此,他什么都要,只要是我们能弄出来的,他都有办法。” “这样啊。”甄怀仁的手开始不停的敲击桌面。他现在明白了为什么胡斌查探到高英培每月会不定期的租船往江阴方向走了。也对高英培属于日本哪个情报系统有了一个猜测,海军情报系统。毕竟日本陆军可以在上海潜伏,却无法调动日本军舰。那些船要想躲过这些比国军海军还勤奋还准时巡弋出海口的日本人军舰是很困难的。 罗宇霖越听越心慌,终于甄怀仁开口了“你找机会,把我介绍给高副处长。” 罗宇霖有些诧异的看向甄怀仁“长官……”虽然他不知道甄怀仁是什么军衔,可是他知道甄怀仁掌握着他的生死。 “就说我有门路从宪兵部队弄出东西来。”甄怀仁之所以敢这样做是因为受到李灯灰和反町隆史互相隔绝消息的启发,赌,赌高英培所在的海军情报系统不知道他骗钱的事。毕竟马上到手几千万的人怎么可能会看上这点肉。 “签字吧。”甄怀仁根本不给罗宇霖拒绝的机会,指指笔记本。 罗宇霖起身走了过来老老实实签上名字。事已至此,他知道自己还有用,甄怀仁应该不会往绝路逼他。有了这个心里准备,他的态度也就更加的顺从了。 刚刚放下笔,甄怀仁突然伸手抓住了他的左手,往旁边一个有缺口的碗上一蹭,然后按在了名字上边。这才心满意足的松开“没错,我没打算弄死你。相反我会帮你。” 罗宇霖不明白甄怀仁的意思。 “一个小时后,孟葫芦会从你家跑出来,去三区八角井。”甄怀仁笑了起来“再怎么也伺候了你这么久了,你可要亲自送送人家。” “甄长官您有啥吩咐直接说吧。”罗宇霖说着跪了下来“俺都听你的吩咐。” “你看看,我是在帮你消除隐患啊。”甄怀仁皱皱眉头“你不杀人灭口,我怎么能够相信你说的?我不相信你说的,又怎么能抓住高英培身后的人?不抓住他们,还怎么把你摘出来?你还想以后安稳?” 罗宇霖懂了,甄怀仁要投名状。不出意外的话,现场一定有人会拍照,那样他一辈子都得做甄怀仁的狗。可是不做,甄怀仁可以直接毁了他,毁了他的家族。 “去吧,去吧。”甄怀仁催促“如果我不满意,蔡丫头不是还在吗?你婆姨不是还在吗?你儿子,女儿也在吧?你总能拍出一张让我满意的照片的。” 罗宇霖已经不敢停留,转身逃也似的跑了出去。 甄怀仁的笑容散去,拿起毕竟本看了起来。中央军最精锐的整理师都已经堕落到了这种地步。可以想象其他部队的情况,他开始对自己的计划动摇了。是的,他有种有心杀贼无力回天的感觉。 “怀仁。”甄怀仁在包间又调整了一会心态后才走出门,正要和守在外边的胡斌等人离开,身后传来喊声。一扭头,一个漂亮的女人走了过来“真是你啊,来吃饭?”看到甄怀仁的神情有些失望“我,梅琳,中西女中的梅琳。” “哦。”甄怀仁看了眼不远处包厢里探出的几个脑袋“抱歉,忙糊涂了。” “没事。”梅琳笑着说“我们几个同学一起小聚,你都认识的,要不要一起?” 甄怀仁余光看了眼侧过头不忍旁观羊入虎口的胡斌“不了,我们该上班了。没办法给公家干活的。” 梅琳微微有些失望,却立刻说“没关系,下次好了。” 甄怀仁点点头就要走。 “你电话是多少?”梅琳却问。 甄怀仁拿出一张名片递给了梅琳“改天我请。”说着挥挥手,转身离开。胡斌带着部下对梅琳点点头跟着走了过去。三人刚刚走进电梯间,甄怀仁一脚揣向胡斌,胡斌早有防备,立刻躲开求饶。 甄怀仁看了眼茫然的另一人,笑骂一句“要不是你们,老子中午就左拥右抱了。” 胡斌没有回答,却干咳几声。 甄怀仁一扭头,被蜜思王带着和自己有过露水情缘的那个阔太太还有上次的‘霍姐’站在了楼梯口。郁闷的问“这么巧?” 胡斌瞪大了眼,这语气,似乎,好像,大概没问题吧? “是啊。”阔太太当然听到了甄怀仁刚刚的豪言壮语。不动声色的说“还说呢,可巧遇到了,我家的水龙头坏了,你上次说修也一直没过来。” 甄怀仁点点头,看看时间扭头对胡斌说“你们去忙吧。我修好水龙头就来。” 胡斌自然不敢质疑,只是越发好奇,这两个女人的身份。甄怀仁可是很少这种态度的。他只在安占江……。心里一突,看了眼消失在电梯门口,走向两个女人的甄怀仁背影,顿时无语。 “这位是……爱丽丝,我的手帕交。”阔太太有意隐瞒了‘霍姐’的身份。 “爱丽丝。”甄怀仁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同样开始胡说八道“敝人,莱因哈特,古德里安·冯·莱因哈特。” 霍姐作为阔太太的手帕交,自然知道目前自己的处境,有些尴尬的点点头。 “呦,名字满特别的嘛。”阔太太有些吃味,虽然明知道甄怀仁在胡说八道“你还不知道我的名字吧?” 甄怀仁哭笑不得的做了请的手势“美丽的女士,请问芳名?” “葛丽泰-嘉宝。”阔太太说着扬起下巴。 甄怀仁笑了,电梯铃声响起,甄怀仁再次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虽然他没看过几场电影,可是这个名字却听了太多次了,一个性感的金发美女。 霍姐有些无语,跟着葛丽泰·嘉宝走进了电梯。甄怀仁进来后,对电梯员说了楼层。 “爱丽丝,你坐我的车走吧。”葛丽泰·嘉宝出了饭店,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解释“别管我们了,我们自己回家。修水龙头,麻烦死了。” 霍姐想打人,她也根本没想着碍眼。 “没关系。”甄怀仁看了眼一辆开过来的福特“一起吧。” 葛丽泰·嘉宝狐疑的看向霍姐。霍姐感觉自己跟做了贼一般,赶忙要解释。 “好啊。”葛丽泰·嘉宝却笑着挽住了霍姐的胳膊。显然甄怀仁误会了,而她原本就觉得在好友面前矮三分,此刻坚决同意将错就错“你不是不开心吗?” 霍姐脸一红,立刻甩开葛丽泰·嘉宝“我自己走。” 甄怀仁没有吭声,毕竟是大庭广众。走到司机一侧,拉开门“你想办法回去,我开。” 司机看向葛丽泰·嘉宝。 “下午放假,明天准时来就行。”葛丽泰·嘉宝更进一步。说着再次拉住霍姐,对甄怀仁说“臻头们。” 甄怀仁耸耸肩,走了过去,为二人拉开车门“请。”说着伸手放到了车顶。 霍姐看看甄怀仁的手,不明所以。一分神,就被葛丽泰嘉宝推着上了车“我要下车。”车门关上。 “得了得了。”葛丽泰·嘉宝凑到霍姐耳边“别想美事了。”说着靠在霍姐肩膀上,看着前排刚刚坐进来的甄怀仁“莱因哈特先生,我不想回家了。” 甄怀仁看看后视镜里坐立不安的霍姐。他早就看出来了霍姐好像并没有葛丽泰·嘉宝的那种癖好“那一起打牌吧。” 第50章 争夺6 “你放心,这回姓罗的死定了。”孟葫芦拍拍怀里的女人“你再忍忍,等回头我带着那边收拾了姓罗的,就带着你远走高飞。” “那边说的靠谱吗?”蔡丫头狐疑的问。 “我打听了,靠谱。”孟葫芦对于蔡丫头质疑自己十分的不满意“怎么?你是不是不想走了?” 蔡丫头赶忙说“我怎么不想走,在这每天被那两个畜生折磨,我都不想活了。” “那就乖乖的。”孟葫芦冷哼一声“你盯紧了洪芳莲那个娘们,我有用。” “有什么用?我就知道你惦记着那个婆娘。”蔡丫头一听顿时不高兴了,打开孟葫芦的手“赶紧滚。”说着要走。 “憨憨。”孟葫芦哭笑不得的将蔡丫头拉回怀里“那边那个大官我打听了,比姓罗的瘾还大。把洪芳莲送他,你我换个地方,我也做个团长啥的,到时候你就是正儿八经的团长太太。” “德性。”蔡丫头半信半疑,可是又不愿意引起孟葫芦不快“那你得催那边赶紧的。要不然你跑了,宇……姓罗的该收拾我了。” “我自然会的。”孟葫芦听到蔡丫头称呼罗宇霖的昵称心里不快“姓高的倒是精明,没个拖累,否则我也一并报仇。” “那个绝户,不是瞅上个女娃吗?”蔡丫头这次倒没有任何的迟疑“把她弄回去,你到时候使劲折腾,腻了就卖到楼子里。” “人家又没有答应姓高的,况且人家才……”孟葫芦虽然想报仇,可是也‘恩怨分明’。 “那就是她的命,谁让她认识这种断子绝孙的货。”蔡丫头恶狠狠的推开孟葫芦“行了,腻腻乎乎没完了,你这样还当个屁的团长,滚滚滚。”说着直接推门走了出去。 孟葫芦郁闷的站起身,一瘸一拐的走到窗口,打开窗户左右看看翻了出去。 “胡了。”一个中年人叼着烟推倒面前的麻将牌“大四喜,清一色,十二倍。” 葛丽泰·嘉宝恼火的推倒牌,打开自己的筹码匣子,将筹码扔给了对方。 “丽君,咱们走吧。”坐在旁边观战的霍姐拉拉葛丽泰·嘉宝的衣角。 “当然了,没看到我都输完了。”葛丽泰·嘉宝心情不好,起身四下看了看“他呢?” “出去了,说一会回来。”霍姐松了口气,这可比她玩的大的多了。一下午一千多块就没了,也就好友玩得起。 葛丽泰·嘉宝更加不满,准备围观其他桌等甄怀仁。 “两位太太,别走啊。”那个赢钱的中年人笑着说“本钱我这有,图个开心啊。” 葛丽泰·嘉宝撇撇嘴,不吭声。 “这么着,我收一半的利息怎么样?”说着给旁边看场子的流氓使个眼色。 这些赌场并不是靠赌桌而是靠放贷赚钱,一般人怎么可能班门弄斧明目张胆的抢行。 流氓笑着凑了过来“两……”还没说完,一个影子闪过,有人坐到了葛丽泰·嘉宝空出的位置“来来来,赶时间。” “小兄弟,我们玩的可不小。”中年人审视对面的青年。 “哦。”青年拿出钱包,掏出一叠法币,足足一千块“可以了吗?” 葛丽泰·嘉宝却说“咱们走吧,赢不了的。”她不傻,只是不敢说。她不知道甄怀仁是干什么的,可是总归是能和孔公子说得上话的人。瓷器没必要和烂瓦片碰。 “开始吧。”中年人抢先开口。 甄怀仁扭头对霍姐二人说“拿凳子坐在我这,别吭声。” 桌上其他几人互相看看,露出暧昧笑容。这在当今并不少见,小白脸,吃软饭的。 葛丽泰·嘉宝气的转身拉着霍姐走了。 “这个笨蛋,挨千刀的。”出了赌厅,葛丽泰·嘉宝愤愤不平的骂了起来“一会哭鼻子吧。”却坐到了大厅沙发上。 霍姐不明白什么意思“咱们等他?” “等什么。”葛丽泰·嘉宝余怒未消“等着给他收尸……呸呸。” 霍姐无语的坐了下来,开始听好姐妹絮絮叨叨的抱怨起来。 过了不知道多久,从赌厅里传来了动静,葛丽泰·嘉宝蹭的站了起来顾不上霍姐,直接小跑着进了赌厅。 霍姐只好跟着走了进去。 “七十二倍。”甄怀仁的声音传来,霍姐心头一惊,七十二倍,这得多少钱啊。 “再来。”中年人的声音没了之前的从容,猖狂,反而有一种不甘。 “可以,不过先生不需要准备筹码吗?”甄怀仁说着看了眼腕表,顿了顿,扭头看了看,对着恰好走到不远处查看情况的霍姐招招手。众人立刻将注意力集中到了她的身上。霍姐一边腹诽,一边只好硬着头皮走到甄怀仁身旁。 “我有事,出去一会。你替我。”说着自然的箍住霍姐的腰将她推到了座位上。 霍姐蒙懵了“不行,我不行的……” “输了算我的。”甄怀仁笑着拍拍霍姐的手,走了出去。 此刻霍姐才发现自己的面前堆满了筹码和钞票。粗略估算不下万元。 “你是不是看上正君了?”甄怀仁来到电话旁正要拿话筒,身后传来了葛丽泰·嘉宝的质问。 甄怀仁做了个禁声收拾。葛丽泰·嘉宝白了一眼,她不屑偷听,走到一旁坐下。 甄怀仁的电话打的时间有点长。待挂断之后笑着坐到了有些发困的葛丽泰·嘉宝身旁“累了,要不咱回家?”身旁的一个中年妇人正在喝茶,听到这一口喷了出来。 葛丽泰·嘉宝鄙夷的看了眼对方起身往赌厅走去。霍姐还在里边,她也才记起来,甄怀仁笑着起身跟了过去。眼看到门口,葛丽泰·嘉宝停下脚步,扭头对甄怀仁说“就一回。”说着走了进去。 甄怀仁摸摸鼻子,跟着来到了那桌。此刻围观人少了很多,而那个讨厌的声音又在喋喋不休“人家都说了输了算他的,快……” 伴随着戛然而止的声音,甄怀仁走到了霍姐身旁。 霍姐心有所感,扭头果然看到了甄怀仁,立刻想要起来。 “下一局。”甄怀仁按住了霍姐“没事。” 中年人松了口气“人家都来了,你快点打完了换人吧。” 霍姐也想晚点结束这牌局,虽然输了一些,好在不是大输。看了看,拿起一张一桶扔了出去。 “胡了。大四喜……” “我也胡了,清一色,一条龙……” “同喜同喜,对对胡……” 霍姐顿时感觉天旋地转,这时却被人扶住,是莱因哈特。 “有我呢。”甄怀仁笑笑扭头对身旁的葛丽泰·嘉宝说“坐着别乱跑让我分心。” 周围人哄笑。 葛丽泰·嘉宝却比刚才有信心“笑什么,有你们哭的时候。” 这话在赌场可是范忌讳的。顿时引来不少人的怒视。 “开始吧。”甄怀仁将面前的筹码赔给几人。 “玩这么久了,老李,歇歇,我玩会。”有个瘦高的中年人从邻桌起身走了过来。 老李也不坚持,见好就收,立刻拿了筹码离开。 “老方,算我一个。”一个胖子挤了过来,拍拍甄怀仁下首的人,那人甚至不用对方开口,拿了筹码就走。 “你不走?”甄怀仁笑着问对面的中年人。 “我手气上来了,走什么。”中年人的态度明显狂傲了几分。 甄怀仁看看面前唯一的一枚十元筹码“我没筹码了,不如先玩两把简单的。” 瘦子和胖子没有反对,中年人问“怎么说?” “简单啊。猜拳。一把十元。输了我直接走,赢了咱们再开始。”甄怀仁说了一个有些简单过头的玩法。 “那要到什么时候?”中年人不愿意。 “月满则亏,九把为止。”甄怀仁笑着说“快点,我还要赶回去伺候人呢。” 众人哄笑。 甄怀仁身后的葛丽泰·嘉宝撇撇嘴,却握住了霍姐的手,显然她也有些紧张。 “行。”中年人感觉不能灭了威风,答应下来。 只是不管三个人怎么变换,甄怀仁还是一口气赢了九把“开始吧。” 霍姐甩开葛丽泰·嘉宝的手,一边揉自己的手腕一边头一次审视甄怀仁的背影。 “胡了。”甄怀仁的声音将她拉回到现实,这才发现仿佛片刻,她刚刚输出去的筹码又原封不动的回来了,甚至更多“清一色,大四喜,暗提,连庄……一共一百四十四倍。” 此刻牌桌上的高矮胖瘦三人组已经汗如雨下。 “你小子耍诈。”伴随着一句斥责,一个青年人冒了出来把手伸向甄怀仁的胳膊。 却不想已经被人握住,一掰,那人惨叫一声,摊开手,一张牌掉在地上。 “干什么?砸场子?”中年人恶狠狠的站了起来。 “对。”甄怀仁起身对扣着那个青年的人说“砸了。”转身拉起惊魂未定的葛丽泰·嘉宝还有霍姐往外走去。周围立刻有人围了过来。葛丽泰·嘉宝吓得钻进甄怀仁怀里。霍姐也没好多少,只是没有那么失态。却被甄怀仁揽进怀里“别怕,没事的。”拍拍霍姐“走了,回家修水龙头了。” 葛丽泰·嘉宝偷看周围。才发现刚刚那些人并不是来打他们的,而是围在她们周围将其他人隔绝在外。 “全部抓起来,就当弟兄们的福利了。”甄怀仁护送二人上了车,关门以后对跟着过来的孙千说。 孙千自然不会多说。能在这里开地下赌场没有人罩着是不可能的。可是明明很小的事情,只要甄怀仁亮明身份就没事,他却偏偏大张旗鼓,一定有说道。 日落日出,随着朝阳东升,经过整晚人马争鸣之后,别墅里终于恢复了祥和安宁。 “老哥,听说你昨晚上找了我一夜?”甄怀仁接过葛丽泰·嘉宝递过来的牛奶一口气喝完“对啊。你弟妹多,我总要都照顾到。”说着给了葛丽泰·嘉宝一巴掌。 对方气的照着甄怀仁的脚踩了下去。甄怀仁却躲开了。葛丽泰·嘉宝心有不甘,继续踩,甄怀仁继续躲“我听着呢,嗯,对啊,我赢了钱……老兄什么意思?”甄怀仁做了个禁声的手势。 葛丽泰·嘉宝转身走到餐桌旁坐了下来,低声对不发一言的霍正君说“就当昨晚上喝多了不就得了。” 霍正君没有理会葛丽泰·嘉宝。她怀疑昨晚上是不是这个疯子给她下了咒语,否则根本无法解释自己那些荒唐的举动。她十六岁时都没有敢干的事情,昨晚上竟然稀里糊涂的都做了一遍。 “行了,一会逛街,庆祝一下,听说有法国最新款化妆品。”葛丽泰·嘉宝调侃道“要不今天你还住我这。” “不行,不行。”霍正君赶紧拒绝“我还要回去……” “回去干什么?你男人不在家,回去看闺女儿子的愁眉苦脸?”葛丽泰·嘉宝揶揄道“放心,他没有那么闲,不信你看。” 霍正君闻言扭头看向刚刚打完电话,急匆匆走过来的甄怀仁。 “我先走了。”甄怀仁伸手从霍正君的餐盘里拿起三明治吃了一口。 葛丽泰·嘉宝一听笑了起来。看到甄怀仁不懂,也不解释,反而笑的更开心了。起身走向厨房,显然故意留出时间给霍正君。 “以后你家的水龙头只能我修。”甄怀仁俯身亲了霍正君一下,拿出名片,却故意撕了上边的名字放到了霍正君面前“你要不听话,我就找你逼债。” “什么债?”霍正君不明白。 “情债。”甄怀仁厚颜无耻的摸了一把扬长而去。 “走了?”葛丽泰·嘉宝走出厨房,看了看“我补补觉,你看着办吧。” “不是逛街?”霍正君感觉脑子不够用。 “我都多大了,老胳膊老腿的逛什么街。那是说给他听的。”葛丽泰·嘉宝得意的说“你看吧,中午就该有人给咱们送东西了。” “我不要。”霍正君说着起身,却顺势将那半张名片拿在手里。 果然如同葛丽泰·嘉宝说的,还没到中午就有人送来了两盒礼物,指明送给“爱丽丝”和“葛丽泰·嘉宝”。不但有法国的化妆品,还有每人一块瑞士浪琴的女装表。 “我怎么不知道你长了一对顺风耳?”葛丽泰·嘉宝躺在霍正君腿上拿着话筒“嗛,不稀罕。呸,那你今晚干什么?对啊,德性,谁等你,还给你留门,我把门封了。窗户也封了。我等着呢,你敢从地道里冒头,我就拿铁铲给你拍下去。” “好了,要忙了。”甄怀仁笑着看向门口。 安占江白了他一眼,转身走了出去。手腕上那块新买的手表若隐若现,配上这婀娜的身段,简直让人赏心悦目。 虽然昨晚上甄怀仁失约,可是没办法,用广播里的话说他是在谈‘上亿’的大项目。好在他还有另一件超级法宝‘钞票’,这法宝一拿出来果然效果出奇的好,看看安秘书这腰扭得,比中午还夸张。 片刻后,孙千走了进来“人都已经放了。” 甄怀仁点点头,示意孙千坐下,扔给对方一支烟“最近和首都警察厅制造点摩擦。不死人就行。” 孙千立刻点头,他不需要知道理由,后果。如果需要他知道时甄怀仁会告诉他的。 “听说交女朋友了?”甄怀仁随口一问。 “是。”孙千却恭敬的说“是安姐介绍的,您的同学余美颜。”甄怀仁还是相当注意一些规矩的,比如在单位必须称呼职务。可是孙千认为自己要主动向甄怀仁表达立场。 “那就大方点。”甄怀仁对于孙千的试探没有不满,有感而发“女人很麻烦,给钱她就对你好。” “卑职还有很多地方要学习。”孙千适可而止,故意装作刚刚明白这个道理。 “你他妈的。”甄怀仁哭笑不得,清清嗓子“季副科长那边最近一直来电报,要人、要钱、要枪。我准备抽调一批人过去。你挑一些身手好的。” 季源溥并不想入伙,奈何丁默邨上个月代和甄怀仁和解之后,作为示好,就不得不揣着一份谷司令的委任状,郁闷的踏上了前往北平的火车。只是这厮存心闹事,到了之后就发电报上到军火下到针头线脑的,没有他不要的。 孙千听了刚忙叫苦“课长,俺手头拢共才聚了这么点人,要是都撒出去,有没有前程不要紧,关键能不能回来啊。” “总在家里窝着闭门造车干不成大事,得去练。”甄怀仁却干脆的说“整天在咱们地盘上吆五喝六的,到了用他们的时候一个个的都怂瓜蛋,我可不要。” “是。”孙千无奈的答应下来。其实他并不是真的不舍。他是东北人,对于日本人的仇恨是有切身之痛的,可是他必须叫叫苦。没办法,会叫的孩子有奶吃。 “这么多人和装备,需要个管事的带过去。”甄怀仁自然看出孙千的小心思“怎么样?” 孙千一听,立刻开始盘算起来。他自然愿意去,毕竟带着人、枪、钱过去,可是相当于一方诸侯了,就是季源溥都不敢忽视他。可是又舍不得如今的局面。他好不容易才获得了甄怀仁的一些信任,一旦离开,再回来可就不一定还有如今的机会了。 “怂货。”甄怀仁骂了一句“你以为安秘书有那么多时间给你张罗个人的事?” 孙千一听,赶紧说“是是是,安姐还不是看在您的面子上。”上边有了决断,自然也就不用他再头疼。同时,也对于甄怀仁对表明自己立场的善意回应感到高兴。 两人又说了一会话后,孙千起身告辞。他没有再去问谁接下这个任务,一来不符合规定,二来也不用猜。三课这些人里,常靖中和甄怀仁还有另外的联系肯定走不了;孙礼整天神神秘秘的也估计脱不了身;方靳鑫那伙人烂泥扶不上墙;只有胡斌了。只是听说胡斌手头也有案子“安姐,王姐,走了。” 安占江点点头“慢点。”说着起身走向办公室。 孙千赶忙微笑躬着身回应,同时向一旁等着的青年点点头,然后才向楼梯间走去。 “冯干事来了。”安占江走进办公室,开始给甄怀仁换水。 “我女人这么水灵,干什么叫姐?该叫老妹是吧?来了老妹。”甄怀仁一边欣赏近在咫尺的美景一边没头没脑的冒出一句。 安占江嘴角微翘,没有理会。待换完水之后,走了出去。 “这是我的心得体会。”冯力文恭敬的将厚厚一摞的稿件递给了甄怀仁“请您斧正。” 甄怀仁接了过来,并没有回避冯力文直接看了起来“我看看,桌上有烟。” 冯力文也不认生,伸手拿起来一颗烟点上。 “你以前接触过这方面的实践?”半个多小时之后,甄怀仁抬起头,拿出一颗烟点上。说实话,他没想到冯力文竟然能写出这么多的内容。很多想法,他记得广播里曾经简单提过。此刻再结合冯力文的这些心得,又有了不一样的认识。 “没有。”冯力文老老实实的回答“不过我认识几个同学如今在做记者。我这两天向他们请教了不少。” “如果给你一家报社,你打算怎么经营?”甄怀仁单刀直入“没错,就是tyl通讯社。” “我准备模仿国外的先进经验,寻找我们的敌人。”冯力文立刻将早就想好的应对一股脑的说了出来“我发现要想内部团结,就必须在外部寻找一个靶子,这样才能够有理由凝聚人心……” 甄怀仁点点头,这一点比他强太多,他也是看了很多这方面的书,再结合广播里的那些被一笔带过的新名词,才有了一个模糊感觉。人家竟然只用了两天,再加上一些有经验的人指点就明白了。看来果然不能闭门造车“祸水东移。” “对,祸水东移。”冯力文赞同道。 “那么你打算树立谁当这个靶子?”甄怀仁又问。 “现在还有什么比‘抗日’更加能够凝聚人心的?”冯力文脱口而出,可是立刻感觉说错了话。 “私下交流。”甄怀仁笑笑“你的这个想法很好,只是暂时还不具备实施的条件,不过我相信那一天不会太远。” 冯力文松了口气,却又有些失望。在自己的祖国疾呼抵御外侮竟然是一种罪,看来就连甄怀仁这个端着公家饭的人也不以为然。 “准备一下吧。”甄怀仁没有给冯力文太多感慨的时间“明天去tyl通讯社接手胡兰成的工作。” “这,就成了?不是,我的意思是……”冯力文有些错愕的看着甄怀仁。tyl通讯社蹿起来的势头很大,隐隐有成为第二大官媒的趋势。可是自己的上任是否太过儿戏了? “我们是个年轻有活力的社团。”甄怀仁轻飘飘的说了一句套话“我给你一个月的时间熟悉业务。下个月这个时间开始,我要看到tyl通讯社有不一样的变化。” “是。”冯力文赶紧起身,学着当初甄怀仁几个在婚宴上的样子立正敬礼后,转身走了出去。 此时电话响起,甄怀仁接通“第四课,甄怀仁。李教育长好,好的,好的,明白。”挂了电话,心中腹诽,谁请客是临时通知的,这要是和别的事冲突,是去还是不去呢? 安占江走了进来“鲁毅来了。” 甄怀仁点点头,继续开始看起冯力文的心得体会。待到告一段落之后,竟然已经是一个小时之后了“坐。” 站了一个小时的鲁毅不敢有任何不满,恭敬的坐到了甄怀仁的对面。 “听说你最近过得很逍遥?”甄怀仁冷冷的看着鲁毅“秦淮河边的村子睡遍了吧?” 鲁毅尴尬的低下头“卑职……卑职……管不住自己裤裆。” 甄怀仁笑骂一句“老胡要出差,你明天调去一组代几天班。” 鲁毅一愣,继而狂喜,代班,要是干好了,可就是转正了“是,是,多谢栽培,不是,是多谢长官栽培,卑职定当万死效力。” “到了那你就给我干出个人样。要是还整天往秦淮河边跑看我怎么收拾你。”甄怀仁敲打一句“滚吧。” 鲁毅笑呵呵的点点头“您就看好吧。”说着敬礼之后,往外走去。人逢喜事精神爽,这走路都带了风,出了办公室,凑到安占江身旁。 “怎么了?”安占江说着递给鲁毅一份表格“赶紧填。” “是是是。”鲁毅小心的接过调度表,哆哆嗦嗦的从上衣兜里拿出根本没有用过几次的派克金笔,开始填表。让他尴尬的是,钢笔竟然没有水了,显然里边的墨水干了。尴尬的看向安占江。 安占江哭笑不得,拿过一根钢笔放到了桌上。鲁毅又是一阵谢,拿起钢笔填了起来。待填完之后递给安占江“姐,今天有空不,晚上我请客。地方随便挑。”说着看向对面的王雅贞“王姐也去。” “去去去。”安占江立刻说“你比我大五岁,谁是你姐。” “就是。”王雅贞终于有了存在感“你比我大六岁。”说完感觉到了杀气。果然女人不能提年龄。只好继续装哑巴。 “叫妹不合适。”鲁毅有些语无伦次“总之晚上我请。” 正说着,安占江清清嗓子,鲁毅一扭头,胡斌走了过来“安秘书,课长在吗?” “请稍等。”安占江说着起身进了办公室,不一会走了出来“请。” 胡斌和鲁毅点点头,走了进去。 “我知道孟葫芦的事你意见很大。”甄怀仁递给胡斌一颗烟“我也知道你担心我会借刀杀人。” 胡斌没吭声,还说什么,甄怀仁把话都说了。接过烟,为甄怀仁点上。 “可我真的抗日,这点你不否认吧?”甄怀仁平静的问。 胡斌点点头。 “罗宇霖和孟葫芦两个人谁站在我们这边能够对日本人造成的伤害更大?”甄怀仁继续问。 “罗宇霖。”胡斌自然也知道,他见惯生死,哪里是为孟葫芦打抱不平,只是觉得兔死狐悲。 “看看这个。”甄怀仁说着将冯力文刚刚写的心得体会递给了胡斌。 胡斌接过来,开始看了起来。说实话,胡斌的文化水平并不高,很多字他都不认识,看了没有一会就苦笑着交还给甄怀仁“看不懂。” “没关系。”甄怀仁没有不满“我要说的是,这是一个此前从没有接触过宣传的人,用了两天,根据我提供的一些简单资料,还有请教了一些人后形成的心得体会。很多想法很有意思,我都没有想到。其中有可行的,也有不可行的。可到底可不可行,我没办法判断。因为这些终究只是想法,没有经过任何的验证。” 胡斌大概有些听懂了“您的意思是,怕咱们的人养废了?” “对。”甄怀仁赞同道“我就是这个意思。方靳鑫,鲁毅这几头蒜什么水平你知道,我知道。他们入行已经两个多月了,水平非但没有提高,反而还退步了很多。为啥呢?咱这环境太好了,好到他们只要一亮牌子,竟然就可以抢人家老婆,过后还逼着人家出来卖还债。” 胡斌没吭声,却腹诽甄怀仁都知道这些却袖手旁观。 “我当然可以改变,可是那样人心就散了。”甄怀仁平静的说“人心散了,我拿什么往上走,怎么解救更多的人?所以他们适合给我看家护院。你和孙礼他们更适合冲出去。第三课是我的根基,不管你信不信,我没想着带着一群酒囊饭袋走多远,也走不远。我要的是真正能干事,能撑起一片天的人。” “那卑职以后就常驻北平了?”胡斌又问。 “看情况。”甄怀仁干脆的回答“你到了北边之后,要做三件事。第一,在北平,天津的大城市内设立独立于季副科长的物资点。这些点不需要提供任何的情报,而是储存物资,为未来可能的地下斗争提供帮助。第二,搜罗北平和天津,唐山的有志知识青年南下。第三,策动天津保安警察队,一但日本人动手,保安警察队如果撤出天津的话,直接南下。” 胡斌一听,倒是对自己的安全有了些信心。毕竟这些事一旦中途换马,很容易前功尽弃,只是又对这三项的任务的用意有些不明白。不过这就不是他需要理解得了,只需要执行“是。” 一下班,甄怀仁就开车,准时在约定的时间见到了要见的人,李士珍。半个多月不见,对方似乎更加阴郁了。只是今天一身便装的他配合上这幅表情,看上去显得十分的滑稽“教育长赎罪,卑职来迟了。” “我来早了。”李士珍示意甄怀仁坐下。 旁边李士珍的秘书立刻走过来要为甄怀仁斟酒。 甄怀仁摆摆手,起身拿起酒瓶自己倒上一杯,办法土不代表不顶用“我先自罚三杯。” “然后把自己灌倒了溜号?”李士珍玩味的看着甄怀仁。 甄怀仁端着酒杯尴尬的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 “今天说好了是小聚。”李士珍算是放过了甄怀仁,对着秘书挥挥手。 秘书转身走了出去。 甄怀仁只好放下酒杯,他的节奏被打乱了。 “你知道警政司李司长即将高升的事吗?”李士珍同甄怀仁一样不是个善于交际的人,终于还是直奔主题。 “听说了。”甄怀仁恭敬的回答“只是并没有详细了解。” 李士珍认可了甄怀仁的回答,毕竟这跟甄怀仁几乎没有关系,他真要关心才心怀不轨“有人想要推荐我接任,你怎么看?” “如果是兼任,那自然再好不过。”甄怀仁故意等了一会才说“如果是调任不说您这就相当于贬职,只说前途就不一样。卑职光听说做了一辈子教书育人的老师,还没有听说过有做了一辈子司长的。” 警政司,中央警官学校虽然都属于内政部。可是警政司是「中央二级机关」内政部设置的「业务单位」;中央警官学校是独立的「中央三级机关」,虽然同样隶属「中央二级机关」内政部,但更具独立性,其机关首长职等更高。 李士珍对于甄怀仁带有几分痞气的畅所欲言十分满意,不停点头“可是我弃人取,警政司负责计划、领导和监督全国的警察。我们辛苦培养出来的人才,为了一口饭,说不得就要改换门庭了。” “卑职不这么看。”甄怀仁不动声色的说“历来天下从来不缺人才,教育长为何不以警政司的这个位置广结善缘呢?” 李士珍想了想,坐直身子“说具体些。” “位子就那么几个,可是有本事的人却数不胜数。”甄怀仁有些郁闷,他都说的这么明白了,还要怎么具体,只好换汤不换药“教育长虽然不屑于为之,可是上边总要征询您得意见。那些有志于此的人应当乐意结识教育长的。” 李士珍今天第一次笑了,伸手端起酒杯“果然和通透的人说话最省事。来,干杯。” “你个混蛋。”郑若兰一上车就骂了一句,然后拽过甄怀仁的衣领狂吻。直到两个人都快憋死才推开甄怀仁“我不给你打电话,你就记不起我是吧?我就知道,就知……”眼睛盯着甄怀仁递过来的一个小盒子“什么?” “打来看看。”甄怀仁说着将郑若兰抱到腿上“喜不喜欢?” “休想我不生气。”郑若兰打开盒子,是一枚红色的玉扳指。虽然她不懂,可是却也知道这是好东西“哪来的?” “有个破落户缺钱,拿出祖传的家底到古董行发卖。我想你会喜欢的。”甄怀仁得意的献宝。 “拿来。”郑若兰戴在手上看了又看,突然伸手。 “什么?”甄怀仁心虚的问。 “这种东西能只有孤零零的一件?”郑若兰气鼓鼓的看着甄怀仁“好啊,你把我的东西又想便宜给哪个狐狸精?” 甄怀仁顿时感觉到了恐怖,这女人平时看不出,怎么一旦涉及到这方面就出奇的精明“确实还有几件。不过不是打算便宜别人。我打算以后慢慢的给你。免得一次给太多,你跑……” 郑若兰一愣,继而脸一红,再然后大怒,猛捶甄怀仁“不正经,不正经。” 甄怀仁抱住了郑若兰“咱回家吧,每天没有你,我睡不着。” 郑若兰一听,倒不再厮打,亲亲甄怀仁“乖,我得陪着秋漪。” “你不是说她心里只有我吗?”甄怀仁戳破了郑若兰的话“你果然骗我。” “谁说的。”郑若兰被甄怀仁的照猫画虎打了个措手不及“本来就只有你。可是外边的风言风语是那么好听的?秋漪的父亲出差去了德国,母亲为了这事整天不着家的给她在外边消除影响。这个时候我能丢下她?”说到这,反应了过来“还不是都怪你。”说着又抡起小拳头打了过来。 “又怪我了?”甄怀仁无语。 “自然,若你娶了秋漪,那还有这事。”郑若兰理所当然的说。 “我娶了她?”甄怀仁摇摇头“这辈子都不会不可能了。” “你有什么瞒着我?”郑若兰立刻听出话里有话。 “我看上一个大官的女儿,对我事业有帮助。”甄怀仁突然觉得自己这样对郑若兰十分不公平“都是你,你要是答应嫁给我,不就得了。” “谁啊?”郑若兰却没有甄怀仁想象的激动,反而冷静的出奇。 “蒋华秀。”甄怀仁低声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你真无耻。”郑若兰骂了一句,却抱住了他的脖颈“快点,快点,我得儿子必须是长子长孙。”时间紧,任务重,郑若兰也不提好姐妹了,果然女人的友谊…… “外边的那是姐夫?”郑若兰收获满满的回到卢家,不想刚刚还在楼上休息的卢秋漪此刻坐在了客厅“怎么不进来?” “夜半三更的,进来什么。”郑若兰将错就错“怎么了?睡不着?” “你大哥的电话把我吵醒了。”卢秋漪无奈的说。 “这样啊。”郑若兰既然知道了甄怀仁的想法,自然不会再让卢秋漪做傻事,更何况她们之间的烂账“仲鸣也是,一点诚意都没有,打个电话比得上亲自来一趟吗?” “是啊。”卢秋漪不高兴的说“你看看我姐夫来这一趟,你的气也顺了,声也柔了,就是这身段都软了。”说着起身“我睡了。” 郑若兰没有如同以往一样拦住卢秋漪“我也睡了。”说着起身“你说是不是因为我在,阿姨才住到朋友家的?要不然我明天走吧。”此刻郑若兰的头等大事就是‘长子长孙’,其他的不重要,都要让位。 “哼。”卢秋漪这回是真的生气了,甩开郑若兰的手,快速的上楼去了。 第51章 争夺7 甄怀仁一遍又一遍的翻看着手里的皮夹。这是刚刚郑若兰下车前塞给自己的,此刻他才记起今天是自己的生日。 这不是他第一次收到自己女人买给自己的东西。不说别,离离什么都想到了。可是却是唯一一次在生日的时候收到的生日礼物。小牛皮材质,看得出出自一位做精细活的行家之手。 不可否认,郑若兰有各种缺点,甚至她还有意在自己面前放大了这些缺点。可是仅凭着她今天不厌其烦的打电话,特意送给了自己生日礼物,甄怀仁就感觉自己没有做错。 把玩一阵后,甄怀仁将自己当初花五分钱买的旧皮夹拿出来,掏出里边的东西放了进去。 无意中从皮夹里拿出一张有些发黄的照片,甄怀仁看了看,是警高迁移首都前他和易正伦身穿校服的合影,地点是故宫博物院。正要就手撕了,突然看到两人身后的背景中站着一个漂亮的女人,只是面朝另一侧。仔细一看,竟然像是蒋华秀。甄怀仁的眼睛一眯,似乎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蒋华秀不算难看所以当初取回照片时,甄怀仁和易正伦都注意到了。还去故宫找了一次,可是一无所获,后来慢慢的也就忘了,却不想两年后,自己竟然又遇到了她,还想要将她娶回家。将照片收好之后,甄怀仁启动汽车。 “贼思意思瑞而里罗曼蒂克。”密斯王拿着照片看了又看“当时我也在,可是我没有在那照相。” 甄怀仁笑了笑“是啊,是啊,要是照相了,我早就把你弄到这了。” 密斯王撇撇嘴“明天晚上我约了她吃饭。” “晚上?”甄怀仁皱皱眉头“我这几天晚上都安排满了。” “那我就无能为力了。”密斯王可不惯着甄怀仁“又不是我要娶老婆。” 甄怀仁无奈的笑笑“好好好,我来想办法,不过能不能尽可能的在靠近第四区的地方。” “看情况吧。”密斯王依旧不给个准话。 甄怀仁没有办法,求人办事就是难,上亿的大买卖正式开始谈。 “恭喜祁处长。”甄怀仁一早精神状态有些萎靡。没办法,昨晚的买卖谈的很成功,让他有些忘乎所以,又再接再厉找葛丽泰·嘉宝和爱丽丝继续谈买卖。然后才睡了一个小时就来上班了。 今天有重要活动,他必须出席,早上一来并没有先去办公室,而是和丁树中汇合后,来到了政训处。 “实在是校长栽培,教育长抬爱。”祁效刚刚到总务处那里接过了委任状,跟着徐蕃来认门。却不想司令部各处还有各课主官已经等着了。这也是没办法,作为地位仅次于总务处的单位,大家可以不亲近,却没有人愿意得罪“还望诸位同僚日后协助祁效不负党国厚望。” 祁效毕竟在中央宪兵学校就是负责政工的,所以说话很得体。 众人一番客套后,甄怀仁返回了办公室。刚刚祁效的态度很值得玩味,似乎真的有些勉为其难。当然也有一种憧憬未来的感觉,生于人世间,谁不想功成名就呢?没看到丁树中的态度就很模糊,政训处处长可比他如今的警务处权利大多了。 那么接下来就是中央宪兵学校政训处处长的任命了。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自己,毕竟tyl发展到现在,谷司令应该知道自己的作用。 “第四课,甄怀仁。”甄怀仁接通电话“嗯,嗯,德国留学回来?这样啊,我知道了。没关系,这次不行,下次我会努力的。”话筒里传来忙音,甄怀仁却没有放下,看着刚刚换了没多久的话机,甄怀仁叹口气放下了话筒。宪校政训处处长的位置不出意外的出了意外。 谷正伦向侍从室提交的人选不是自己,而是一个叫唐纵的,刚刚卸任驻德国大使馆副武官的人。看来教育长是犯了老毛病想要补偿邰蓑衣的损失。 此刻木已成舟,甄怀仁再做什么都无济于事,反而会暴露在邰蓑衣面前。所以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切发生。更让他难堪的是,今天晚上陈鲲邀请了他和几个警高能力出众的师兄小聚,这简直是打自己脸。 正想着,电话铃响起,甄怀仁迟疑片刻,拿起话筒“第四课,甄怀仁,邰处长好。是啊,我刚刚欢迎祁处长去了。哦?邰处长言重了,不知道什么事?这件事啊,我刚听说。说实话,我是有些失望的。嗯,今天确实不行,邰处长我不是不知道进退的人,只是需要时间来调整。毕竟昨天听到祁处长高升,我也一整晚没睡好。好的,再见。”甄怀仁并没有刻意隐瞒心中的不满。会咬人的狗不叫,自己叫出来了,邰蓑衣应该会放心些。 甄怀仁拿起电话“军委会(总)政训处,刘建群处长。”手指敲击桌面片刻后“刘处长好,我是甄怀仁。最近忙什么呢?哦,我也是。天天酒场不断,弄得护士天天喊我小心肝。玩笑玩笑。什么酒?我对酒也不太懂,不过昨天李教育长带来的贵州茅台倒是不错。是啊。这天气还是和朋友小酌惬意。好的,再见。” 挂了电话甄怀仁起身换衣服,出了这事他也待不下去了,直接离开办公室,他需要让人知道自己的愤懑。 “咱不生气了。”樊瑛宽慰甄怀仁“气坏了身子不值得。” “老子哪点差?”甄怀仁半真半假的说“tyl是我一刀一枪的拼出来的。如今好了,出了成绩,高升的高升,卡位子的卡位子。我呢,我得到了什么?靠。”说着摔碎了酒杯“什么鸟副武官,算个鸟。不就是去外国给人家当孙子去了吗?回来就充大爷了。” “越说越不像话。”樊瑛抱住甄怀仁“咱不说了,不说了。” “mlgb的,气急了老子不干了。”甄怀仁看着樊瑛“等美国佬的钱一到,咱们就走,去菲律宾,新加坡哪都行。老子有钱。亏不了你。” “美国人的钱不少吧?能一次都来。”樊瑛不信。 “自然不会是一下子。不过我和孔公子说说,先拿走咱们的。让他们找黄金去吧。那十亿英镑老子不要了。你想当校董,我给你花钱盖一所学校,你来做校长,让细妹做校董。”甄怀仁说着抱住樊瑛不再言语。 再睁开眼,似乎已经是下午,甄怀仁看看时间,果然已经一点多了。简单梳洗后,吃了细妹做的午餐,甄怀仁来到了宪兵学校,他就不是好人,自然也就没有打算做好事。上午半真半假的已经给邰蓑衣亮明了态度,现在他要给未来的唐处长准备一份大礼。当然多会引爆就要看刘建群到底给不给力了。给力,就把特务处废了,不给力,就你好我好大家好。 “你就这么容易放弃了?”陈鲲一拍桌子“你的勇气呢,嗯?你的脑子呢,嗯?你的急智呢,嗯?” 甄怀仁无可奈何“谷司令亲自提的,我总不能拿枪逼着他改了吧?我要有那本事,还在这?” “你知道一个成功的人最可贵的是什么吗?”陈鲲愤怒的斥责“就是不到最后一刻,永远不放弃,永不轻言失败。你呢?听到个消息,你核实了吗?你有想过挽回吗?你有想过挽回不了,怎么换取补偿吗?” 陈鲲问一句,甄怀仁身子佝偻一些;问一句,甄怀仁身子佝偻一些“老陈,别说了,别说了。”甄怀仁脸色苍白“我错了,你说吧,咱现在怎么办,我都听你的。” “我怎么知道。”陈鲲坐了下来“我要知道,不就先干了再说。” 甄怀仁无语,合着就是专门数落自己来了。郁闷的递给陈鲲一颗烟,此刻他已经没了心思给什么唐处长埋坑了,而是开始转动有些没用对地方的大脑。良久之后,拿起电话“接侍从室一处,王焕然副处长。” 陈鲲没有吭声,他也想看看甄怀仁有什么办法。 “王处长好。”甄怀仁立正“卑职中央宪兵学校政训处第三科科长甄怀仁。我想辞去本兼各职,是,不止宪校职务,而是所有职务。是,因为涉及到tyl的工作,所以才要向您汇报。是。我想留学。卑职深感才智不足,想要去美国学习警政。没有,我还没有向钱主任汇报。是。”挂了电话甄怀仁点上烟“置之死地而后生。” “愚不可及。”陈鲲被甄怀仁的举动弄得无语。他是想激发甄怀仁的潜能,不是想让甄怀仁原地自爆。你甄怀仁以为你是谁?学委员长那招以退为进?你也配。说着站了起来“我看我也要趁早找下家了。晚上的聚会也没必要了。”说着走了出去。 甄怀仁立刻拿起电话拨了出去“是我,不管用什么办法立刻给我查今天晚侍从一处副主任王焕然的行程安排,越快越好。” 他自然没有那么傻,这些都是他好不容易争取来的,是他一步一个脚印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得来的。况且还有明年,还有以后的八年。 “怎么突然改在这里?”孙千停稳车,蜜思王一下车就质问靠在临车旁抽烟的甄怀仁。 甄怀仁根本不吭声,打开车门,将蜜思王直接推进了车里。 孙千有些无语,走下车来到远处,继续一边抽烟,一边欣赏甄怀仁坐车的抗震性能测试。 好在现在天黑的早,虽然期间有数辆车经过,却没有人留意到路旁的惊心动魄。 半晌之后,风情万种的蜜思王慵懒的下车,扭腰摆胯的向饭店走去。孙千这才凑到甄怀仁坐车的后座。 “一会王主任出来,你给我信号。”甄怀仁叼着烟刹上裤腰带“我是大鱼大肉还是吃糠咽菜就看这一把了。” “是。”孙千立刻收起懒散神态。 甄怀仁走下车,看了看后视镜里的脸“妈的,混到最后混成了吃软饭的。” 孙千差点没忍住。 甄怀仁瞪了眼孙千,将手里的报纸拍给对方大步向饭店走去。 孙千笑着看了眼今天的头版头条“楼市重磅”。感叹一句首都的房价又要涨了。 甄怀仁来到二楼看了看,走到一桌旁坐下“早来了?” 庞文浩冷漠的没吭声。 “不要这个样子嘛。”甄怀仁点了餐,待侍者离开后说“据我所知你这几天很快活。”何止很快活,简直乐不思蜀。被甄怀仁让人教会了人生必修课,庞文浩好的坏的香的臭的美的丑的这几天可是吃了个遍,都差点吃到吐。 “你跟踪我?”庞文浩问完立刻道“也是,你们干的就是这行。别废话了,找我什么事?” “看到你斜对过东南角的那张桌子了吗?不要刻意去看。”甄怀仁平静的说。 庞文浩只好尽可能的自然扭头扫了一眼“两个很漂亮的女人。” “一个是我朋友,一个是我未婚妻。”甄怀仁大言不惭。 庞文浩有些无语“你不怕我戳穿你?” “可以啊。”甄怀仁无所谓“忘了告诉你,我未婚妻姓蒋,奉化溪口人。” 庞文浩目瞪口呆的看着甄怀仁“溪口人。” “你应该知道,我娶到她对你的好处。”甄怀仁不说了。 侍者端上来了他的晚餐。 “怎么证明你说的。”借此调整心态的庞文浩不由自主的低声问。 “等着。”甄怀仁看了眼孙千,起身走到蜜思王和蒋华秀身旁“蜜思王。” “怀仁?”蜜思王笑着说“快坐。” 甄怀仁对着蒋华秀点头示意,坐了下来。 “看我。”蜜思王此刻才‘记起’还没有为甄怀仁和蒋华秀互相介绍“我校友修。”说着看向没吭声的蒋华秀“甄怀仁,宪兵学校的教官。” 蒋华秀早就忘记了那晚帮她脱困者的样貌,礼貌性的再次和甄怀仁打了个招呼。 “来吃饭?”蜜思王笑着引出话题。 “和我表哥一起吃饭。”甄怀仁说着扭头对着正盯着她们的庞文浩挥挥手。 蜜思王也笑着挥挥手,看向蒋华秀。蒋华秀哭笑不得的跟着挥了一下手算是打招呼。 “行了,不打扰你们了,我过去了。”甄怀仁并没有勉强,起身要走。 “对了,我一会出去玩,没钱了。”蜜思王笑着伸出手。 甄怀仁无奈,拿出钱包正要打开,却被蜜思王一把夺了过来“好了好了。明天让老罗还你。” 甄怀仁哭笑不得转身走了过去。 蜜思王大大方方的打开甄怀仁的钱包,将里边的钱拿出,就手将摊开的钱包放到了桌上。 蒋华秀有些羞与为伍“这是姐夫的朋友?”显然意有所指。 “对啊。”蜜思王混不在意,恶毒的说“镴枪头一个,中看不中用。” “怎么这么说人家?”蒋华秀虽然早就听说自己这位师姐作风有些太开放,可是也没想到亲耳听到这样的虎狼之词。 “你不知道。”蜜思王故作神秘的说“这位先生追求了一百多位女生,却没有一次成功。他们学校给他起了一个诨号叫‘一零一’。” 蒋华秀确实很优秀,也很矜持。只是她也是一个正青春的少女。好奇是人类最大的罪,不由自主的看了眼已经回到座位正和另一人说话的甄怀仁。 “这个穷鬼,买这么一个高档钱包,就这么点钱。”蜜思王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蒋华秀不动声色的收回目光,看了眼桌上的钱包。一愣,伸手拿起钱包。 “别看了,班臣的。”蜜思王说着伸手拿过钱包。 “等等。”蒋华秀有些失礼的将钱包里的半张照片拿出来。 “怎么了?”蜜思王好奇的凑过来“咦,咦,不会吧?”说着看向甄怀仁。 蒋华秀也觉得不可思议,恍惚中记起那年跟着学校的师姐师兄去北平研学,好像真的去过故宫。 “我怎么看人家好像跟你很冷淡。”庞文浩低声说。 “没关系,我看上的也不是她。”甄怀仁不动声色端起果汁。 “不是我不离婚。”庞文浩终于将话题拉进实质内容。 “她要这样就这样好了。”甄怀仁无奈的说“我给的条件不变,不过你们不能单独在一起。孩子的生活费我负责。她也不会要你的一分钱。” “现在的房子要给我。”庞文浩直接说“她以前不愿意我父母过来。” 甄怀仁点点头“这是应当的。” “她也不能阻止我纳妾。”庞文浩又说。 “现在新生活闹得这么厉害,你还要不要前途了?”甄怀仁倒是不反对,反而好意提醒。 “无后要前途有个屁用。”庞文浩怼了一句“要不你让她给我生。” “住进来不就得了。”甄怀仁也没有好办法“你年少多金,以后前途无量,随便一划拉一大把的。” “来了来了。”庞文浩低声说。 甄怀仁不懂“什么……” “怀仁。”身后传来蜜思王的声音。 甄怀仁起身,笑着说“坐。” 蜜思王也不拒绝,拉着蒋华秀坐了下来。 “我表哥,中央党部秘书庞文浩。”甄怀仁为双方介绍。当然,蒋华秀的名字也变成了‘修’。 “钱包。”蜜思王说着将钱包递给甄怀仁,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你们聊,我失陪一下。”庞文浩不瞎,起身给三人时间。 “你包里的照片怎么回事?”蜜思王直接问。 “照片?”甄怀仁莫名其妙的又拿出钱包,立刻看到了那半张照片“哦。我和我前女友的。” 蒋华秀一听,有些不满。 “也就是说,那半张少的是你女朋友?”蜜思王继续问。 “对。”甄怀仁开始按照大作家郑若兰在极限短时间内构思的创意,讲出了一个充满爱恨情仇悲欢离合的故事。故事里一双对爱情充满憧憬的男女妄图打破封建的包办婚姻,选择自己的挚爱。最终理想却败给了现实,女方向家族屈服“所以她选择离开我。” “嘁。”蜜思王却很破坏气氛“我怎么听他们都叫你一零一?” 蒋华秀有些不满蜜思王这么当面揭人短,虽然她也很好奇。 “忘记一个女人最好的办法就是开始一段新的感情。”甄怀仁不由自主的想到了广播里的话“我试了。” “结果呢?”蜜思王看着甄怀仁问。 “失败了。”甄怀仁耸耸肩。 餐桌上出现了长时间的沉默。不知道什么原因,蜜思王直到庞文浩回来都没有外开口。 “你们聊,我们走了。”甄怀仁看看时间,蜜思王前半段发挥很好,可是后半段完全拉跨。 “一起吧。”蜜思王有些意兴阑珊的起身,自然的挽住了甄怀仁的胳膊,看着蒋华秀“修,走吧。” 甄怀仁无语,这不在计划里,蜜思王疯了,可是现在他也不能甩开对方。 蒋华秀余光看了眼尴尬的甄怀仁,起身,四人一起走下楼。 “还算个正人君子。”刚刚走到大堂,蜜思王松开了甄怀仁的胳膊“我信你说的了。”说着向蒋华秀眨眨眼。 甄怀仁再次看了眼孙千,对方已经拿起了报纸“哥,你怎么走?” 庞文浩笑着说“我开车了……” “那正好,送我吧。”蜜思王笑着走到庞文浩身旁挽住了对方的胳膊,笑着对甄怀仁说“你负责将修送到家,要是出了差错可不行。” 蒋华秀笑着说“你忘了我开车了。” “那走吧。”甄怀仁没有强求。 四人走出饭店,甄怀仁松了口气,暗道蜜思王这先抑后扬的本事太厉害了,比自己的剧本强太多了。什么都不说,引导着蒋华秀按照‘甄怀仁的意图’形成对甄怀仁有利的印象。 庞文浩的车停在另一边,四人进了停车区就分手了。 “再见。”甄怀仁大步走向自己的汽车。经过蒋华秀的车时,特意看了眼四周,孙千调集的车停的很好,以蒋华秀那晚的水平,绝对出不去。 果然,甄怀仁取了车原路返回时,看到了一辆福特车又在不停的前进后退。 甄怀仁缓缓来到近前停好车,走了下来。 因为光线的原因,蒋华秀并没有认出甄怀仁,走下车歉意的说“先生,抱歉。我倒不进去,也出不来了。” 甄怀仁点点头,拉开车门,走过去看了看“如果你放心,我可以试试。” 却没有听到回应,扭头看去,蒋华秀笑笑“原来上次是甄先生啊。” 甄怀仁像是刚刚看清楚蒋华秀“原来是修……”他不想给自己未来妻子用那个词,可是一时之间又找不到合适的。 “叫我修就好。”蒋华秀走了过来“这次好像更不容易。” “问题不大。”甄怀仁坐进蒋华秀的车,启动发动机。 依旧是半个多小时,车子被开了出来“行了,路上慢点。” “甄先生驾驶技术这么好,哪学的?”蒋华秀好奇的问。 “自然是学校。”甄怀仁不再多说“回见。”回到车上等着对方先走。 蒋华秀启动汽车,看了眼后视镜,撇撇嘴。她自然看出甄怀仁对她有好感,可是却谨小慎微的在后退。也许是被伤害的太深了。 车子开上主路,再看后视镜,甄怀仁的车被人拦住了。蒋华秀减速好奇的看了看,将车子倒了回来,停车。 “怎么了?”蒋华秀走下车。 那人看到蒋华秀有些紧张,赶紧说“我们认识的。” “修,你先回去,路上慢点。”甄怀仁不失时机的探出身,含混又有歧义的说了一句。 “行,你也注意点。”蒋华秀看甄怀仁没有否认和那人认识,只好回到车里扬长而去。 她却不知道人心险恶。 “王主任,我心里对这位唐处长没有意见,只是觉得自己落选有些难以接受。”甄怀仁恭敬的说。那人是王焕然的秘书,之所以拦住他是因为王焕然想要见他,理由是听听甄怀仁为什么要辞职。 “你听谁说宪兵学校政训处处长是唐纵同志了?”王焕然看着甄怀仁,态度并不严厉,反而处处透着慈善。 “我在军委会的几位朋友。”甄怀仁沉默片刻说“您要怪就怪我吧,可不要追究他们。” “这是公事,国事,你以为是过家家吗?”王焕然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谷教育长确实提交了报告,可是侍从室还没有给意见,校长还没有签发,怎么能够算数呢?” 甄怀仁一副茫然的表情继而是懊恼“我……我……我错了。” “年轻人啊。”王焕然语重心长的说“要汲取教训。” 甄怀仁低着头“可我已经向您报告了。” “我批了吗?”王焕然恨铁不成钢的说“遇事不要慌。” 甄怀仁一听,抬起头,仿佛枯木逢春,忙不迭的说“是是是,多谢王主任栽培。”好话开始不要钱的奉献给了王副主任。 “行了行了,好好安心。”王副主任笑着说“看到你我就感觉到了活力。怀仁多大了?” “二十一。”甄怀仁的年龄可大可小。 “不小了,有女朋友了吗?”王副主任关心的询问“多优秀的小伙子。” “刚刚我还在停车场遇到了甄课长的女朋友。”王副主任的秘书不失时机的补充了一句。 “你看看怎么说的,我就说怀仁你很优秀嘛。”王副主任笑着再次提示一句。 “她是我朋友介绍的,我们互有好感。”甄怀仁有些尴尬的说“之江大学的,上半年刚刚毕业,家里原本打算让她回去,可是她为了我又回来了。”甄怀仁此刻才发现自己竟然这么厚颜无耻,臭不要脸。明明人家是因为陪着家人等工作,却被自己说成了钟情于己。 王副主任点点头“长情之人啊,怀仁你要好好珍惜啊。” “主任。”甄怀仁壮着胆子说“您可不要说出去。她打算把我当惊喜送给她们家人。” “她们家是干什么的?”王副主任故作无心的问。 “她只说当过几天的税务官,其他的就没说了。我就怕人家看不上我。”甄怀仁继续给蒋华秀泼脏水。 “要对自己有信心。”王副主任鼓励道“有志者事竟成。” 陈鲲平时习惯早起,今日却一反常态,直到中午才起来。 宿醉后的头很疼,可是他的心更疼。明明大好局面,将近一个月的心血,就这样废了。果然是因事成人,不能持久。 下午一上班,陈鲲就接到电话,让他到司令部总务处去一趟。他只好忍着头疼,租了一辆黄包车来到司令部。 待他从总务处出来,却仿佛变了一个人,急匆匆的来到了警务处第三课。他实在搞不明白,明明大局已定,明明绝无可能,甄怀仁怎么就一夜翻盘。更关键的是,这事凭什么没有他的份?这让新晋成为中宪校第三科科长的他十分不爽。 “妙啊。”陈鲲听了甄怀仁扭扭捏捏复述昨晚的经过,非但没有感觉丢人,反而拍手叫好。 刚刚换了新领衔的甄怀仁表情平淡,因为他昨晚兴奋过头了。后背都快被抓烂了。权力果然是男人最好的补药。离离昨晚成了第二个临阵脱逃的人“先生就别夸我了,我觉得脸热。” “这有什么。”陈鲲不以为然“当你站的最够高,这些根本不会被人非议。否则你就是喝口凉水都会有人说你错了。”说着想了想“这个周末别安排了,我重新攒一局。如今局面不同了,还可以再多一些人。” 甄怀仁看这位自干五如此,还能说什么,立刻答应下来。陈鲲好像被这事刺激到了,之后就开始和甄怀仁研究起可能的入围者。甄怀仁才发现,陈鲲真的对警高了如指掌。什么人可用,什么人不可用;什么人能够大用,什么人不能大用,都分的一清二楚。甄怀仁都感觉李士珍这真是活脱脱一个袁绍,识人不明是跑不了了。 送走意犹未尽的陈鲲,甄怀仁看看时间都快下班了,可是他最想等的电话依旧没有打过来。甄怀仁拿出烟又点上,这次他算是得罪了邰蓑衣,楞抢了位置,自己连一句交待都不给人家。可以理解,毕竟人家成名已久,竟然被自己一个无名小卒踹了一脚。至于谷司令,下午甄怀仁去徐蕃那里领委任状时,对方倒是态度和蔼。最起码在证明自己不是蒋华秀的男朋友之前,可以忽略不计。 待门外传来下班铃音时,甄怀仁决定等不到电话也就不再等了,准时下班。孟秋之已经开着他的车等在楼下。原本早就答应他小聚,可是一直拖到了现在。今天孟秋之借着恭喜自己荣升再次相邀,甄怀仁不好再推辞。 车子很快来到了距离司令部不远的单人巷外。巷口太窄车子进不去,孟秋之停好车,赶紧跑下来为甄怀仁引路“家里不大,是和几户人家一起合租的小院。” “这里交通便捷,环境也不错。”甄怀仁倒没有摆架子,毕竟他是来笼络人心,好让孟秋之必要时主动挡枪的。 天黑的早,此时正是下班高峰期。一路走来看着沿途十余处院门口的人世百态,闻着弥漫在空气中的人间烟火气,甄怀仁突然感觉有些消沉的斗志重新焕发了光芒。 是的,这段时间随着各方面的计划展开尤其是罗宇霖说的,让甄怀仁对于自己正在做的发生了动摇。他甚至真的动了骗到日本人钱后带着自己的女人还有家人跑到西南,然后靠着蒋华秀的遮挡躲过这八年的想法。可是今天看到这再普通不过的情景,他觉得自己又犯了陈鲲说的‘早泄’。不到最后一刻,怎么可以轻言放弃。 自己有试着去改变什么嘛?没有,自己只是看到了一些早就被认为理所当然的陋习。面对这些陋习自己充满了无力感。 自己有试着去争取什么嘛?没有,自己只想着置身事外。 他有时候真的想彻底成为一个麻木不仁的混蛋,这样就不用整天活的这么累。可是这该死的良知,该死的不甘,让他做不到。 “婉蓉,我们回来了。”孟秋之一边将甄怀仁请进院子,一边吆喝一声。 院子不小,几间屋外几个忙着家务的妇人一边和孟秋之打招呼,一边审视着甄怀仁。 “来了。”一位花信少妇从厨房走了出来。与此同时,少妇身后又冒出一个更漂亮的女学生“姐夫。” “婉婷来了。”孟秋之和对方打了招呼,扭头为甄怀仁介绍“我妻子,女子中学老师庄婉蓉,这是她的妹妹女子大学学生庄婉婷。” 甄怀仁和二人打了招呼,在孟秋之引领下走进了正房。 “刚刚得到消息,今天,贾老板荣升为宪校政训处处长了。”老邢走进屋一边凑到炉旁烤火一边将一张纸条递给胡星。 “这窜的速度够快的。”胡星接过纸条感叹一句。毕竟满打满算甄怀仁从宪校毕业才五个月。待看完之后有些头疼“特务训练班?” “不止中宪校,从种种迹象判断中警校,团校都已经陆续开展了类似培训。”老邢提醒一句“从科长到处长的跃升,看起来只是进了一步,实质却意味着贾老板获得了宪校更多的资源。” “有没有办法打进去?”胡星和老邢又分工,胡星负责整个方向还有和甄怀仁的买卖,而老邢负责南京具体细务。 “贾老板很小心。这次要不是团校这边鱼龙混杂出了纰漏,我们根本得不到消息。”老邢有些担心的说“对方拒绝和我们再见面会不会另有所图?” “有这种可能。”胡星想了想“他毕竟是年轻人,激情来的快,去的也快。”一个成熟的人谁会做出甄怀仁这种壮举,恨不得把国民党的秘密都和他们分享。 “那你的意思是咱们得想办法让他的激情持续的久一些?”老邢叹口气“前一阵贾老板事事冲锋,恨不得面面俱到。如今却不动如山,老僧入定,躲在幕后。这一张一弛,谁号的准?” “我觉得我们还是没有抓对方向。”胡星直接说“我这一阵一有空就琢磨他,他在赶什么?怕什么?我们始终没有搞清楚。我认为,我们一旦破解了这一点,一切就迎刃而解了。” “课长您先喝着,我去再买一些酒。”孟秋之说着起身,给庄婉蓉使了个眼色走出去。 庄婉蓉看了眼懵懂的妹妹,没吭声,端起酒杯“甄科长,我敬你一杯。” “弟妹意思一下就可以了。”甄怀仁说着也端起酒杯。 庄婉蓉原本就打算如此,现在却不好这样,扭头对看热闹的妹妹说“婉婷一起啊。” 庄婉婷听话的端起酒杯三人喝干了杯中酒。 庄婉蓉开始寻找合适的话题,借此灌庄婉婷。为了丈夫的前途,庄婉蓉接受了孟秋之献妹的想法。况且甄怀仁前途无量,又没有结婚,只要得当,未尝不能弄假成真。 只是每每举杯,庄婉蓉都会被甄怀仁拿话挤兑的不得不喝干杯中酒,几次之后,庄婉蓉姐妹靠在甄怀仁怀里“后来呢?” “后来老孟靠着自己老婆飞黄腾达了。”甄怀仁又不是傻子,一看到庄婉婷就知道孟秋之的目的了。原本打算顺水推舟,可是既然孟秋之对自己这般推心置腹,把老婆留下来,自己跑出去撇清。他甄怀仁也就不再手下留情“想知道那对姐妹后来怎么样嘛?” “想。”庄婉蓉确实醉了。 “我们去里屋吧,我说你们听。”甄怀仁扶着姐妹二人走进了卧室。 孟秋之看看时间,这才从邻居家出来。到厨房拿出预防万一提前备好的白酒走进自己家。东屋已经空了,西屋传来的动静不算小。虽然并不是在他准备好的房间,但是不要紧,细节不重要。孟秋之笑了笑反手锁上门,将酒瓶放下,兴奋的走进隔出来的小屋一愣,庄婉蓉不在。立刻转身来到西屋外,仔细听了起来,片刻后,满脸涨红,想要踹门,却又忍住。 外边刮了一夜风 甄怀仁一早起来,走出西屋就看到了满眼血丝的孟秋之“没休息好?” 孟秋之没吭声。 “警校政训处缺个科长你去吧。”甄怀仁走到孟秋之面前“好好努力。”说着拍拍孟秋之的肩膀“这附近有早点摊吗?” 孟秋之点点头“在家吃吧,我去买。”说着简单收拾一下,打开门走了出去。 甄怀仁笑了笑,看看时间,反身又进了西屋。 第52章 争夺8 “昨晚上肯定没干好事。”安占江看了眼甄怀仁的脖子“孟秋之个假正经。”甄怀仁昨晚去孟秋之那里吃饭她是知道的。 “人人都想力争上游嘛。”甄怀仁亲亲安占江“想要什么,这次我给你带回来。” 在首都太扎眼,李灯灰提议大家到上海谈清楚,甄怀仁同意了。况且维克多那里也已经快准备好了。只是这次不巧,岩井现在不在上海,回日本述职去了。 “只要别给我再弄回来一个姐妹什么都行。”安占江撇撇嘴“那几个你也让人看着点,你偷人家的,难道人家不会偷你的?” 甄怀仁有些无语,太恶毒了。只是不等他发火,安占江已经跑了出去。 电话铃响起,甄怀仁接通“第四课,甄怀仁。孔干事?嗯,嗯,好,喜欢新潮的,好的。”挂了电话,立刻拿出笔记本记录下来。孔令侃这通电话是告诉他未来泰水的喜好,毕竟要收买人家就要投其所好。正好他要去上海。 电话又响起,甄怀仁就手拿起话筒“第四课,甄怀仁。喂,喂?”依旧无人开口。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最近经常这样。一开始甄怀仁做贼心虚,以为是郑若兰,可是后来两边对账,根本不是“我警告你,这是公务电话,我可以查到你在哪打……”对方挂断了电话。 甄怀仁咒骂一句,放下话筒。可是电话又响起,甄怀仁只好又拿起话筒“第四课,甄怀仁。曹先生?”甄怀仁眉头一扬“对,不用了,我明天要去上海,好的,到时候见。” 安占江走了进来“孙队长来了。”片刻后,孙千走了进来。 “处长,这是电话记录。”孙千故意给甄怀仁改了称呼。 “滚。”甄怀仁骂了一句“这是司令部,你在这是队长不是副科长。” 孙千笑笑“是。”甄怀仁明白除了陈鲲,冯力文这两个神经病以外,剩下的人为什么愿意围着他。他也不是吝啬的人,所以昨天和陈鲲的任命一并发出的还有孙千,常靖中和葛一辉。常靖中被甄怀仁向李士珍推荐为警校政训处第三科科长,特警二队的葛一辉也被甄怀仁任命为警校政训处三科科员。 这里跨度最大的就是葛一辉,不过一个宪兵中士直接做了正儿八经的警官。 “盲人巷?”甄怀仁看到地址有些奇怪。 “黄队长就住那附近。”孙千提醒一句“电话亭和他家直线距离不到一百米。” 甄怀仁皱皱眉头“他儿子在学校怎么样?” “刚刚到警校,还算老实。”孙千说完就接住了甄怀仁扔过来的烟。 “你倒是清楚。”甄怀仁笑骂一句。 “再怎么也是嫂子啊。”孙千笑嘻嘻的点上。 甄怀仁想了想“中午我过去看看吧,你把她女儿调开。”黄中柳的女儿自然比黄太太年轻貌美,可是那个女人一看就不是好相与的。 孙千应了一声,又和甄怀仁聊了一会后告辞。出了办公室,凑到安占江跟前“安姐,王姐你们可得为我做主啊。” “怎么了?”安占江好奇的问。 “美颜想要调到宪校,我就一个小破副科长,实在没本事啊。”孙千半真半假的说。 “找陈梅泉啊,她提更合适。”安占江不上当。 “陈姐和美颜有点过节。”孙千赶紧说。 “那还去宪校?”王雅贞不明白。 “没办法,谁让两位同学多啊。”孙千笑嘻嘻的说。 “行了行了。”安占江哭笑不得“常组长昨天还说要我帮忙找个人到警校坐镇呢。你要是觉得合适,我给常组长提提。” “合适,合适。”孙千赶紧说“到哪都是自己人,有什么不合适。中午我请客,两位务必赏光。” “你有没有脑子?”待孙千走后,安占江斥责王雅贞一句“人家挖好了坑就等着呢,你还自己主动跳进去。” 王雅贞自然知道自己又犯错了,却不服气“都是同学,我哪知道他会这样。” “还顶嘴?”安占江瞪了眼王雅贞“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 王雅贞一听,脸一红,不吭声了。 因为有孙千相请,甄怀仁中午获得了自由,直接开车来到了盲人巷巷口停好车。 敲了几下门之后,院门立刻被打开,黄太太出现在甄怀仁面前。看到甄怀仁,脸上的焦急之色立刻变成了惊慌,后退一步,却给了甄怀仁机会,挤了进来,反手插上门。 “放过我。”黄太太一边低声哀求一边后退。 甄怀仁好整以暇的拿出烟,一边步步紧逼一边欣赏黄太太的表演。 对方千辛万苦的勾引自己过来,又在这装贞洁,有意思。配合着说“不放。” “不可以。”黄太太惊慌的转身跑向正房关上门,插上门栓,依旧不放心的用身体顶住门。让她意外的是,门外并没有出现黄太太担心的情况,反而没有任何动静。未知会加重人内心的不安,黄太太小心的把着门缝看向外边。 这时一只手搂住了她的腰,与此同时耳边传来甄怀仁的声音“你忘了我会爬窗户吗?” 黄太太惊叫一声却戛然而止。 “四平没事,就是受了一点小伤,根本不严重,他们学校胡说的。”甄怀仁被外边黄家母女的对话吵醒,走下床来到窗边看了看“您就放心吧,他们为了名声也不敢慢待了小弟的。” 黄太太敷衍一句“你赶紧回去上课吧,这些日子也没休息好。” 甄怀仁笑了笑,转身开始穿衣服,看不出黄中柳的女儿胆子挺大,竟然直接给自己打电话,只是为什么不吭声。没错,在甄怀仁的严刑逼供下,黄太太什么都交代了,连小时候偷了兄弟的糖都没有隐瞒。甄怀仁也就知道了元凶。 正穿着,外边传来动静,黄太太的声音有些慌乱“我这件外套穿的顶合适,别找了。” 甄怀仁走到门后,与此同时,母女二人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这孩子……怎么不听劝。”黄太太看到房中除了有些杂乱外,没有不妥终于松了口气,却知道甄怀仁还在这里某处“不用了,不用了。”说着就要喊住拽打开立柜的女儿。突然看到地上多了一个人影,吓得她捂住了嘴,生怕弄出动静。地上的影子却没有借此消失,反而慢慢和黄太太的影子重合到了一起。 傍晚七点,甄怀仁准时来到中央车站候车厅,准备登上前往上海的火车。 他四下看看,坐到了一排空位上。此刻大厅内人不算少,甄怀仁拿出在车站口买的报纸看了起来。 一阵皮鞋声过后,一位女士坐到了他的前排。女士的后颈很美,甄怀仁不得不调整坐姿,免得自己分心,继续看起了报纸。话说这首都的房价今年已经涨了三成了。 “开往上海的列车检票了,检票了。”正看着新闻,车站的工作人员拿着一个铁皮喇叭开始喊了起来。 甄怀仁起身,收起报纸,不慌不忙的跟着人流走向检票口。好巧不巧,那拥有漂亮后颈的女士就在甄怀仁身前,对方同样也走向检票口。 这时一个消瘦的男子快速的挤了过来。眼看就要撞上那位女士,甄怀仁一脚将对方踢倒在地,冷冷的看着周围聚拢过来的人。 为首的见过世面,不吭声,转身走了,其他人见此,也就散了。 女士扭过头看了看地上正在哀嚎的男人又看看甄怀仁,无视了甄怀仁的微笑,继续走向检票口。 甄怀仁对周围人耸耸肩,跟了过去。 甄怀仁似乎是打定主意赖上女士,不紧不慢的跟着对方上了火车,走进包厢。女士扭头,看着反手锁上包厢门的甄怀仁。 “干嘛节外生枝?”霍正君埋怨一句“你不是说低调吗?” “那家伙往你身上蹭。”甄怀仁就手放下行李“丢钱事小,我不要你吃亏。” 霍正君一听“就知道哄我开心。”继而又说“不过我确实开心。”她觉得她疯了,从那晚她默认了好友带自己回家的那一刻她就疯了。后来的偷偷打电话给莱因哈特,到如今竟然疯狂的抛弃一切跟着这个男人去上海。都是那一晚的错,可她却甘之如饴。 甄怀仁将霍正君拉进了自己怀里,两人一同倒向并不宽敞的卧铺。 火车快速的行驶在辽阔的大地上,时而穿过山洞,时而跨国大桥。 “开心就好。”甄怀仁给霍正君盖好被子“我去抽颗事后烟。” 霍正君却拉住了甄怀仁“我又不是小丫头。” 甄怀仁笑笑,拿起打火机点上,看到霍正君盯着自己“试试?” 霍正君其实很反感烟味,可如今却愿意试试。正想伸手去拿,甄怀仁却封住了她的嘴,继而烟气被自己吸入。 “不用勉强。”唇分之后,甄怀仁又抽一口烟。 霍正君支起身看着甄怀仁倔强的说“好像也没有多难。” 甄怀仁笑着把烟递给霍正君,霍正君没有接。 甄怀仁又吸一口烟吻住了霍正君。 “镇江到了,镇江到了。”包厢外传来列车员的逐渐远去的声音。 甄怀仁走出包厢锁好门来到车厢外。 远处有几间房子还亮着灯,灯笼上的招子都是些卖吃喝的。看起来是准备为旅途饥饿的乘客提供饮食的。 甄怀仁走进其中一家,里边已经有些乘客正在吃喝聊天。因为条件有限,甄怀仁点了一份面条后坐到了一个中年人对面,与对方拼桌。 “感谢您上次的指点。”中年人一边低头剥蒜一边说。 “我想到了你们有收获,可没想到收获这么大。”甄怀仁拿出烟点上。 自从抢劫海军陆战队之后,日本人在上海对朝鲜抵抗组织进行了大规模报复。所以他们只能留下几个点,其余撤出上海,返回了国民政府安排的镇江。只是这里依旧属于日本情报单位的范围,他们拿到了武器也不敢公开使用或者练习。同时他们还缺少子弹。日本人通过盘查黑市上6.5口径子弹的渠道,已经摧毁了好几个朝鲜人的行动组。残酷的现实面前,感觉自己行了的朝鲜人才想起了甄怀仁这个‘老朋友’。 “我们确实失礼了。”对方没有回避甚至没有感觉到尴尬“只是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不是吗?” “你大概没有打听我的为人。”甄怀仁笑了“失陪了。”起身走向面摊老板“老板,我把面端走,一会给你送碗。”说着将面碗放了些佐料,端了出去。 想和自己平等对话,你配吗? 累了半路的霍正君似乎从没有吃过这种路边摊,可是看得出,经过初期的嫌弃后,就迅速的适应了。霍正君的适应能力很强,不管哪方面“我是不是吃太多了?” 听着霍正君有些发傻的询问,甄怀仁忍不住大笑起来“没有,没有,多吃点。” “你再吃点吧。”刚刚甄怀仁说他吃了,霍正君也没多想,此刻解除饥饿感,智力重新恢复的她感觉自己上当了。 甄怀仁摆摆手“多吃点,白白胖胖的我喜欢。” 霍正君一听,坚决不吃了“我是不是很坏?” 甄怀仁不明所以。 “我把佩纶甩开。”霍正君解释一句“她从没有这样。” “如果我说她让我勾引你的,会不会让你的负罪感小一些?”甄怀仁坐到霍正君身旁,把碗拿过来,大口吃了起来。 “为什么?”霍正君当然不信。 “我一开始也不明白。”甄怀仁说着夹起面条就要吃。 霍正君伸手挡住甄怀仁的手“说完再吃。” “那面就糟了。”甄怀仁就势将面条送到了霍正君面前。 霍正君白了一眼甄怀仁,却还是吃了。 甄怀仁把筷子递给霍正君“喂我。” 霍正君无奈,接过筷子,夹起面条。 很快碗里的面条被两人一起吃完了。 “知道原因了?”甄怀仁笑着问。 霍正君茫然的蠕动腮帮,看着甄怀仁。 “因为你是个良家,是个温柔贤淑的太太。”易正伦拿出手帕为霍正君擦擦嘴“你太完美了,完美的让她嫉妒,你有和美的家庭,丈夫,孩子。她呢?一个被抛弃的女人,哪怕有点钱,哪怕风韵犹存,可是这些都将过去。” “别说了。”霍正君脸色有些难看。她明白了自己这几天究竟干了什么。 “后悔了?”甄怀仁却没有停下“要不要我给你订返回首都的车票?” 霍正君没有吭声。 “乖。”甄怀仁笑着说“不要勉强,又没有人知道我们私奔。” “你是不是想把我甩开?”霍正君抬头看着甄怀仁。 “我想让你想清楚。”甄怀仁耸耸肩“我在上海给你准备了房子,佣人,一切的一切。可我不想你心里有别人。不想你变成曾佩纶那样。我的女人别人不能碰。”说着起身“想清楚,我们不论如何都是朋友。”拿起碗走出包厢。 他之所以如此是路上帮霍正君找东西时,看到了一张照片,一张合影。相片上站在霍正君身旁的女学生很漂亮,很清纯,很让他退避三舍。他也才知道自己干了什么。 “老板还碗,再来一碗。”甄怀仁说着就近坐了下来。他现在感觉怪怪的,脑子空空的,什么都不想想,拿出烟点上。 “先生,借个火。”一个老人走了过来。 甄怀仁看了眼对方,拿出打火机递给对方。 老人点着之后,就势坐到了甄怀仁身旁,扭头对面摊老板说“老刘,一碗面。” “好嘞。”老板显然和对方很熟,爽快答应“这么晚了您老来送人?” “是啊。”老人苦笑“孩子们都觉得上海好,看不上我这个穷酸先生。” “他们懂个屁。”老刘骂了一句“谁不知道您老是有大学问的。” 老人笑笑不再说话。 甄怀仁静静听着,直到那个老刘招呼面好了,这才起身端面。待回到座位,面前充当桌子的的木板上多了一个木盒。 甄怀仁不动声色放下碗“什么?” “我们的诚意。”老人说着起身也去端面。再回来时,那个木盒依旧放在原位,显然甄怀仁根本没有动过。 “诚意不是这样的。”甄怀仁一边吃一边说“你们不会以为我不知道你们都是怎么想的吧?” 朝鲜抵抗力量最大的问题就是明明自己不堪一击,还需要国民政府支持。却感觉自己天下无敌,高人一等,遇事总要和人平起平坐。其实内里早就被中日两国潜移默化的影响。不说别的,切手指谢罪,可是典型的日本风格。 老人沉默不语,直到甄怀仁快吃完才说“我们人太少了。” “你该回去好好读读同盟会建立初期的故事。”甄怀仁打断对方的话“四天后见。”甄怀仁放下筷子,起身离开。 到车厢门口时,列车员已经拿着铁皮桶对着外边大喊“到上海的,再有五分钟发车。” 甄怀仁拿出钥匙打开包厢,霍正君还萎靡的躺在卧铺上。他反手关上门,脱了大衣“想明白了吗?” “我能不能回家给你守着?”霍正君如同做错事的小孩子一样充满期待的看着甄怀仁。 甄怀仁无奈的看着霍正君,不等他开口,霍正君就爬起来顾不得温差坐到了甄怀仁腿上“求求你了,他去德国了,最快也要农历年回来,就是回来了,我也不让他碰。我只要你。再说了他都五十多了。早不顶用了。”说着亲吻甄怀仁“你说的,我是贤妻良母,我怎么会勾三搭四,我是……我很完美的,你知道的,我哪都很完美的。” 甄怀仁看了眼霍正君的皮箱“我不完美,我女人很……” 嘴却被霍正君封住。 火车驶进了隧道,外边传来了呼啸之声。 凌晨之时,火车抵达上海西站。刚刚被霍正君教做人的甄怀仁提着两件行礼护送步履蹒跚的完美女士走出了车站,直接坐上了早就等着的车。 “困了?”甄怀仁将霍正君揽在怀里。今天他才知道千万不要激怒一个女人,否则后果很严重。 “到了喊我。”霍正君调整了坐姿任凭甄怀仁将风衣裹在她的身上。 这次车子没有开去法租界,而是来到了松江税警官佐训练所。 邰蓑衣对税警总团的清洗已经进入了尾声。因为这里只负责整训,并不是作战单位,再加上孔令侃将税警总团tyl支部设在了这里,所以反而没有受影响。 车子开进训练所后直接来到了一处小院外停下。甄怀仁原本就计划在这里呆两天,所以这是给他准备的住处。 韩庆堂将车停好看向倒车镜“到了。” 甄怀仁将霍正君抱起来用风衣盖好“开车门。” 韩庆堂一缩脖子,赶紧走下来拉开后门。 甄怀仁抱着霍正君走进小院。 霍正君被放到床上时醒了,立刻不安的拉住想要给她盖被子的甄怀仁“别走,我怕。” “没事。”甄怀仁笑着说安慰“我也累了。” 霍正君羞赧的松开手,却依旧盯着甄怀仁,直到对方躺在身旁,将她抱在怀里“就按你说的吧。” 昏昏欲睡的霍正君猛的抬头看向甄怀仁。 “要不算了。”甄怀仁调笑道。 “不。”霍正君感觉自己又精神了。 甄怀仁顿时感觉自己犯了一个天大的错误。这天天挨打,天天喝补药也快受不了了。恍惚中,策马扬鞭的不再是霍正君而是另外一个人,他感觉自己似乎还可以坚持。 阳光冲破了黑暗,重新照在大地上。沉寂的世界再次变得喧嚣。 “哦,丁处长的命令,好的。”邰蓑衣挂了电话,看着甄怀仁近期的行踪简报。他是怎么也想不通甄怀仁是怎么做到的,更不明白甄怀仁是不是吃错药了。难道自己留给他这么久时间,他都不知道负荆请罪是什么意思? 门口传来敲门声, “进来。”邰蓑衣回了一句,邰秘书走了进来“处长,余课长来了。” 邰蓑衣点点头。邰秘书出去片刻后余乐醒走了进来“处长,查到一个情况。” 邰蓑衣示意余乐醒坐下。 “那天晚上,侍从室一处的王副主任也在太平饭店吃饭。”余乐醒直接说。 “王副主任。”邰蓑衣拿起一叠炸鱼骨递给余乐醒。他自小喜欢吃这种小食。 余乐醒伸手拿了一块“都在说钱主任不久高升,王副主任可能转正。” 邰蓑衣笑了笑“这官场铁板钉钉的事都能改了,更何况子虚乌有的东西。” 余乐醒没有吭声,因为这不是一个好话题。 “税警总团的事怎么样了?”邰蓑衣嘴上说的轻描淡写,可还是决定暂时按兵不动。 “除了训练所外,所有的军官都已经筛了一遍,营级军官以上可以全部拿下。”余乐醒提到正事,放下了炸鱼排“五成是黄的人,四成是那边的,还有一成是tyl的。” 所谓tyl的,其实就是指孔令侃一系的。而孔令侃这一系的其实就是张远南的那些人。 “黄的人就地处决,那边的开除军职,tyl的原职留任。”邰蓑衣早有预案,说着又想了想“暂时不要宣布。”甄怀仁和孔令侃关系不错,这件事他必须和孔令侃形成默契,否则税警总团弄到了也没有钱养兵。 “是。”余乐醒回了一声。 “你上次说甄委员用军囚当沙袋?”邰蓑衣想到什么。 “是。”余乐醒立刻将当时的事情说了“之前就有传闻说宪兵看守所下手狠,现在看来,是被甄委员用来当出气包了。” “能把人打的这么狠,看来心里怨气很重。”邰蓑衣却从另一个角度分析。 余乐醒又没有吭声,这不需要他回答。只是却十分认同邰蓑衣的判断,不重的话,那一地的血污怎么解释。这件事甄怀仁怎么洗也不不出来了。 “洗出来了。”老邢一边擦汗一边将一叠照片递给了胡星。 胡星接过来看了眼,立刻拿起眼镜戴上,再次仔细看了起来“我们在东北还有武装?” “谁说不是啊。”老邢喝口水“小鬼子对关外封锁的十分严密,咱们只知道有小股抵抗存在,却不知道有十好几万人啊。” “这个情报太重要了。”胡星有些激动的拿出其中一张“他们也在寻找咱们,他们就在苏联。” “可是为什么我们在苏联没有得到消息?”老邢接过来看了看。 胡星没有回答,因为他也不知道“上报中央吧。不管怎么说,一旦我们和东北的党组织建立了联系,局面就完全不一样了。” “还有两个小时才能联络。”老邢看看手表。 胡星点点头,继续研究照片,良久后说“你觉没觉得贾老板对于水产店的情况越来越详细了?” 老邢想了想“两种可能,第一,他原本就有这些渠道,只是一直没有拿出来,第二,他刚刚获得了新的消息源。” “不管那一条,都证明他在日本内部有一条很高级的渠道。”胡星也认同“华北的,东北的。他确实想把我们引导到这两个地方。” “借刀杀人?”老邢的警惕性很高。 “也许是,也许不是。”胡星想了想“我倾向于后者。我们从来不惧怕侵略者。事实证明,在东北抗日是受到广大群众的支持的。” “上级还没有调查清楚贾老板的历史?”老邢突然冒出一句。 意思很明显,他再次怀疑了甄怀仁的身份。 “还没有消息。”胡星摇摇头。随着甄怀仁提供的情报质量数量越来越高,越来越多,西北不得不又一次开始对甄怀仁的历史进行详细调查。只是经过将近九年的对敌斗争,各地的组织建了毁,毁了建,支部信息都不全。尤其是天津,北平,首都,上海这些大城市更是敌人的重点打击目标。天津当地党组织最多时候一年要重新组建十七次之多。真的谁也说不准甄怀仁是不是自己的同志“你对他提出在河北各地设立武器弹药储藏点怎么看?” “按理说那里的中央军退出去了,可是还有二十九军,用不到这样。可是对方却提出来了。意味着他不但二十九军信不过,就连中央军也信不过。”老邢尽可能的客观评价,毕竟如果信得过中央军,甄怀仁大可以自己私下做,根本不用和在河北几乎没有力量的cp合作。 “头疼啊。”胡星抓抓头发“弄不到情报头疼,情报太多也头疼。” 胡斌提着行李走下火车,四处看了看,很快发现了散落在旅客中同行的十几个同伴。众人神态各异的走向出站口,其中几个人随着胡斌在站外的一个小吃摊坐了下来。 “租两辆车,东西必须立刻取走。”胡斌不动声色的说“按照分组,安顿下来,三天后各组组长到约定的地方汇合。” 同桌的几个人都没有吭声,不是逆反,而是因为这里随时都会有特务。不光日本人的,还有二十九军的,租界的,甚至自己人的。 胡斌吃的很慢,这次的用时足够他平时吃三顿饭的用时。没办法,他要确保所有队员都安全离开。是的,甄怀仁很大方,胡斌临来之前,向丁树中推荐他兼任刚刚获准组建的特警三队队长。经费,装备,人员全都是最好的。这让胡斌又放心一些,甄怀仁对于有些事很刻薄,总是会像山西老细一样斤斤计较。他自问不值这些。 按理说他有那么一大笔钱就算要取信甄怀仁,辞职安安生生的在首都过日子就行,根本没必要如此。奈何他是武人,拥有一颗躁动的心。他要功成名就,而不是岌岌无名。 待吃完后,胡斌提着行李出了饭馆,身旁不远处跟着同组的三人。这是规矩,从走下列车这一刻开始,干什么都必须至少两人。这也是鲜血换来的经验。 一个多小时后,四人来到了天津城一处小院。这是河北组提前安排的,地方很不错,交通便利,视野开阔,有天津少有的高院墙,方便在院子里活动。 胡斌收拾好以后,立刻派出两人去电报局通知家里安全抵达。甄怀仁的手笔很大,除了他们携带的,后期还会陆续有更多的军火。胡斌不知道甄怀仁从哪弄来的,毕竟据他所知,宪兵司令部也缺,要不然宪兵团就不是现在的规模了。可是这不是他该过问的。 拿出甄怀仁提供的河北地图,胡斌继续研究该在哪设置武器点。 “咱们斜对面下午刚刚住进来四个人。”老人一边说一边为众人盛饭“都是青壮练家子。” “这不奇怪。”一旁的青年接过饭递给了身旁的一位漂亮的女士“天津武行很出名,北方武人要想混出头,就必须要来天津。” “大家还是注意一下。”女士接过饭“最近二十九军剿匪力度很大,听说冀东那边也有伪军出现了带枪逃逸。” 青年并没有因为女士和他唱反调而不满“确实要小心。”扭头对对面的中年人说“国光同志,我已经联络上之前的一些同学了。不过因为甄……钱串子当时在学校并不突出,所以并没有什么发现。” 中年人接过饭“不要着急。我们的工作要做细,正伦同志,你和韩梅同志是最了解他的。不要放过蛛丝马迹。” 易正伦身旁的韩梅听到这话,有些无语,可是又不得不认同。毕竟易正伦再了解甄怀仁,也想不到一个人的变化是那么剧烈的。正如她想不到胡东升能够在那样恶劣的环境里坚持,却过不了感情这道关。 虽然自己在西北的时候已经主动说明了所有情况,甚至和甄怀仁的波折也做了说明,可是大家信不信就两说了。 要不然为什么专门派自己担任这次任务的副手。她知道大家都在期待,期待一件事,期待甄怀仁是自己的同志。可是只有韩梅知道,甄怀仁绝不会是自己的同志。最起码到目前为止不是。当然,她的内心深处也在期待,期待证明自己被那个混蛋骗了。 “国光同志这么一说,还真有一件事。”易正伦想了想“我这阵联络同学,发现有很多警高师兄都被以各种理由调去了首都。” 众人好奇等待下文。 “他们我知道,要说在北边有门路我信。可是现在不是北洋政府时期,其中好几个人家里都是再普通不过的庄稼汉。”易正伦解释“我认为和钱串子有关系。” “和你当初的情况类似。”韩梅说出了自己的判断。 “你的意思是钱串子在扩充实力?”中年人想了想“有这种可能。”作为组长,他知道的更多一些。甄怀仁在河北正在与组织展开合作。这些人难保不是未来的行动成员“正伦同志,你把名单整理一份。”现在没有用,并不代表以后没有用。 “好的。”易正伦赶紧点头。 “钱家那边有没有什么发现?”中年人扭头问身旁的中年妇人。 “老太太很健谈。可是因为钱串子逃婚,所以对他中学毕业后的情况知之甚少。”中年女人无奈。 “这么一说。”易正伦突然有了想法,将大家注意力吸引过来“有没有一种可能,他的女朋友里有人影响了他,或者吸收了他?” 众人一愣,对于易正伦的这个想法纷纷评估。 “这是个可能。”中年人斟酌之后“正伦同志,你和他是同学,知道他有几个女朋友吗?” 韩梅差点没忍住。 众人疑惑的看去,毕竟大美人韩梅平时很少笑的。 “一百零一个。”易正伦却笑了起来。 众人愕然。 韩梅脸一红,她就是传说中的一零二。这个混蛋。 甄怀仁打个喷嚏,看着霍正君揉揉鼻子。 霍正君没好气的说“着凉了吧?昨晚上让你胡闹。” 甄怀仁笑着接过大衣“晚上别等我了,想吃什么就告诉郑科长。”突击队都是一些该死没死的杂碎,到这之后,已经不止一次发生了恶劣事件了。对此甄怀仁的处理结果就是明正典刑。虽然他不怕,可是放在霍正君身上就不一样了,因此就把训练所最近的风云人物郑瑾娜调了过来当保镖。 霍正君点点头“你也少喝点。” 甄怀仁应了一声,走出小院。 韩庆堂已经等着了,这次不用说,主动为甄怀仁拉开车门。 “今天几个?”甄怀仁坐上车。 “四个。”韩庆堂回了一句,关上门,快速的坐到了驾驶位“三个想跑的,一个勾搭训练所家属的。”韩庆堂说的很含蓄。 “三个想跑的老规矩。”甄怀仁点上烟“那个想勾搭家属的,让那家男人动手。” 韩庆堂不明所以,却立刻答应。 车子开了十来分钟,到了一处荒滩停下,早就有近百人列队迎接。 甄怀仁走下来,看了看这些人。一个个的总算还保持了军人状态。 一名没有佩戴任何军衔的中年人小跑着过来敬礼“报告长官,税警突击队应到九十二人实到九十二人。正在执行任务,请指示。” “开始。”甄怀仁回了一个军礼。 甄怀仁看过此人的档案,黄埔四期的,长得英俊,牛气哄哄,从来不缺女人。老婆气不过,跑过去捉奸,结果他觉得没面子,直接开枪把人家杀了。对方娘家也是有头有脸的,闹到了上边。师长王耀武来了个‘公平公正’把他送到了首都来受审。法院当然也‘公平公正’判他入狱三年,杀一个人只要三年。黄埔系好大的本事。按理说这不是死刑犯,轮不到他加入,可是当初调运犯人时,押运官大意,也把他送来了。这里可是进来容易出去难,作为补偿他就做了当初的一百零八如今的九十二好汉的队长。 韩庆堂走到那人跟前“张宗麟,把那个流氓留下。” “是。”中年人回了一声,立刻开始安排。韩庆堂则去派人找税警训练所的受害者家属了。 片刻后,三个五花大绑的被带了出来固定到早就准备好的木桩上。 甄怀仁记起年初丁树中的举动,轻蔑的笑了笑。当兵的还怕血气,假不假,难怪我们家丽华看不上你。 “全体都有,三列准备。”中年人喊了一嗓子。 短暂的调整后,伴随着口令第一排的突击队员端起上刺刀的步枪,按照口令走了过去。 执行特殊任务,刺刀不见血怎么行。可是又不能滥杀无辜,于是犯错的突击队员就成了最好的靶子。 “刺”中年人发出口令,伴随着惨叫“收,第二排。” 子弹对于突击队来说十分宝贵,毕竟不好报账,所以能省则省。 待第三十排执行命令之时,几个穿着税警总团制服的军官赶了过来“甄科长你好。” “张校长好。”甄怀仁和对方互相敬礼。 张道宏虽然是校长,可是看得出这学校也不受重视,才佩戴中校军衔,所以此刻佩戴上校军衔的甄怀仁完全有资格慢半拍“我们占用学校场地,还发生了这种事,实在抱歉。” “这也不是甄科长的错。”对方反而替甄怀仁开脱。 “这样。”甄怀仁解释“我们是纪律严明的,因此请受害者家属亲自处决那个败类。”说着一挥手。 韩庆堂立刻命令人将剩下的人犯拉了出来绑好。 甄怀仁皱皱眉头,不满的看向突击队的那个中年人“任务执行完了?” 中年人赶紧说“正在执行。”接着发出指令。 张校长看了眼那三个被扎成马蜂窝的军囚,原本想推卸的话也不敢说了。扭头对身后的一名上尉说“宋科长,执行吧。” 那名上尉脸色苍白,却还是回了一声,哆哆嗦嗦的接过了韩庆堂递过来的手枪。看领章他并不是战斗人员,也许从没有摸过枪。不过总算还知道打开保险。 待最后一组刺完之后,宋上尉走到行刑位举枪,瞄准,射击。死囚一声惨叫,所有流程都没有问题,只是打歪了,子弹不知道飞哪了。 “离近点吧。”甄怀仁看了眼张校长,算是给对方面子。 韩庆堂将宋上尉指引到了规定的一半距离。 宋科长调整呼吸之后,再次在口令过后瞄准,开枪。死囚又是一声惊叫,可是枪没有响,卡壳了。 韩庆堂走过去,小心的接过宋上尉手里的枪,迅速的将卡壳子弹退了下来,再次上膛还给宋上尉。 甄怀仁看了眼湿了半边裤子的死囚,感觉下回也许真的该拿个手套之类的遮掩。这尿骚味太难闻了。 一声枪响之后,死囚又是一声惨叫,这次虽然打中了,却并不致命,甚至因为贯穿伤,造成的失血,死囚都不一定能感到多疼。 张校长脸上有些挂不住,毕竟这宋上尉实在是太给学校丢人了。 “没关系。”甄怀仁阻止了张校长。 张校长作为张远南这条线的人自然也已经得到了暗示,不再吭声。 “姓宋的。”正在这时死囚嘴嘴里的破布掉了出来“你他妈的打准点。老子骑了你老婆那么多次,你下边开不了枪,上边的也废了?” 韩庆堂正想让人去堵死囚的嘴,枪声却响了,并且一连数枪,现场终于恢复了平静。 第53章 争夺9 行刑结束后,甄怀仁,张校长,韩庆堂等人来到了学校食堂的小餐厅,这里已经有几个人等着了,其中就有老朋友李树卫“甄处长好。” “大家都是朋友,何必如此。”甄怀仁笑着回礼后和李树卫握手“张校长我已经认识了,这几位就麻烦老哥帮忙介绍了。” 面对甄怀仁喧宾夺主,甚至主次不分,李树卫立刻推辞。 “李处长毕竟是作训处处长,还是请李处长来吧。”张校长并没有任何的不满。 李树卫只好勉为其难的开始向甄怀仁介绍“德国军事顾问团团长施坦因;教育科长、军官队队长唐三山;总团部参谋处科长廖肯;总团通信营营长陈济力;辎重营营长潘干臣;高射机关枪营营长陆文琛。” 甄怀仁和众人一一打招呼,此刻才发现唐三山的军衔是上校。据他所知税警总团驻扎海州之后在洪门创办了一个教导队,想来就是这个唐三山在负责。 只是这不是重点,甄怀仁暂时顾不上,开始和一众人等互相试探起来。他要想留住税警总团的精华只有权和钱也不行,也需要有一批土着。张远南这些人就成了很好的抓手。当然这也是暂时的妥协,等自己彻底掌握了税警总团之后,合适的留下,不合适的滚蛋,张远南又不是自己的大舅子。 “参谋制度是灵魂。一支没有灵魂的军队是一具僵尸,无法发挥出这支部队的效能。”施坦因说完,身旁的唐三山为甄怀仁翻译。 “我承认上校同志说的有道理。”甄怀仁没有显露自己懂德语,不需要。况且他也要时间考虑用词“可是现代战争打的是后勤,这一点上校同志不会否认吧?” 双方自然不是在这种场合故作高深,而是在讨论未来军费的分配。宋家很大方,给这帮人待遇好到甄怀仁都想过来求职。可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未来他接下税警科要平衡盐务和关务还有税务三方的利益“诸位的军饷将会继续维持不变,其他各方面将会和中央军整理师同级军官水平相当。” “好吧。”施坦因竟然用中文开口“我拒绝。你根本不了解我们的重要性。” “不。”甄怀仁平静的说“是你不了解你们的处境。”说着他环视四周“一支部队首先要明确定位,然后才能建设。未来的税警总团的定位是城市作战。”这当然是胡说八道,税警总团是按照野战部队的模式设置的,倘若如此不敕于买椟还珠。可是国民政府部队的建设除了个别整理师外,向来随意,最主要的主导力量就是主官。甄怀仁非要如此,在目前状态下,也没有人可以阻拦。 这是甄怀仁做了几个月的官自己琢磨出的法子。他要想让这群王八蛋听话,就必须手里有筹码,可他现在除了一个还没有拿到的名目外什么都没有。所以他要创造筹码。 “税警总团的设置就是按照野战部队的标准设置的,如若改为城市作战?岂不是所有的作训科目都要更改。”果然立刻有人反对,还就是唐三山“这样的话,我们直接改为保安团不就好了。” “也不是不可以啊。”甄怀仁寸步不让“有谁听说税警到乡村收税的?多卖少卖一把盐能有几个钱的税?” “来来,菜都凉了,边吃边聊。”李树卫赶紧给大家一个台阶下。 只是因为这,气氛已经破坏了,这顿酒也就谈不上多么热烈。甄怀仁全程都是老神在在的观察每一个人,他不知道谁可以用,却知道不配合自己的一定不能用。 散场之后,甄怀仁和李树卫,施坦因,张道宏三人来到校长办公室解酒,其实是再勾兑,毕竟像税警总团待遇这么好的地方实在不好找。不说别的,这里虽然中高层已经被黄埔系占据了不少,可是基层大部分都是杂牌军校和自培的,这就决定了他们的首选依旧是税警总团。 “诸位的意见我都清楚了。”甄怀仁喝口茶“可是我的意见诸位你们还不清楚。我不在乎你的出身是洋军校还是土军校,我在乎的是战斗力。税警总团的战斗力决定了他的定位。” 李树卫和张道宏对视一眼,大概明白了甄怀仁的意思。不是不能谈,而是拿出诚意。 施坦因却听不懂甄怀仁的黑话,从张道宏那里听到了甄怀仁的意思后,这个‘诚实’的金发大鼻子不吭声了。 甄怀仁疑惑的看了眼施坦因,心里咯噔一下。他想到了罗宇霖,想到了教导总队,八十七师,甚至自己弄到的军火“这么着,等上边正式出了名目,我会去海州亲自观摩,然后再做定夺。” 李树卫和张道宏立刻表示赞同,施坦因依旧没有吭声。 果然有问题,甄怀仁想撞墙,这可是为数不多和日本人刺刀见红的部队啊。黄杰该死。他之前看报告知道黄杰为了分化税警总团故意掺沙子放水。可是从他执掌税警总团也就两年左右,战斗力就能让德国人闭嘴了? 这个阴霾直到他回到自己的院子都没有散去。以至于当他走进正堂看到一个身穿军装英姿飒爽的女人时产生了短暂的失神。 “我走了。”郑瑾娜预感到了不安,起身要走。 “走什么。”甄怀仁关上了门“我累了。” 郑瑾娜冷了脸“我有家的,孩子还在家等着呢。” “哦。”甄怀仁一边解武装带的扣子一边问“关我嘛事?” 郑瑾娜从腰间拔出枪对准了甄怀仁。 甄怀仁无所谓的看着她,缓缓走到枪口前,任凭这精致的小家伙杵在胸膛“听说你男人不行,那孩子是谁的?”郑瑾娜的男人正是那个宋上尉。对方是妻唱夫随,跟着郑瑾娜来到了训练所。突击队里都是人渣,自然有人把主意打到了这个冷艳的女教官头上。只是没有想到郑瑾娜的功夫很好,非但没有得手,反而直接被抓,然后那个家伙临死前拉着夫妻俩垫背。 郑瑾娜火了,抬腿踹向甄怀仁的裤裆。甄怀仁早有防备,立刻用腿夹住,顺势将郑瑾娜对自己威胁最大的枪缴了。 “回……”霍正君听到动静,走出来,就看到两个人那丑陋,暧昧的姿势,赶紧退回了房间。她就纳闷甄怀仁从哪找了这么一个俊女人给自己当保镖,原来是相好的。侧耳听了听动静,没过一会啐了一口,捂着耳朵关上了门。 阳光照在了窗户上,因为室内外的温差,玻璃上不时有水珠从高处滑落到窗框边沿。 “出了这事你不能在这呆了。”甄怀仁一边抽烟,一边穿衣服“以后你就跟在正君身边,待遇不变,该领薪水领薪水。你孩子和男人该有的待遇也少不了,当然他们必须呆在这里。”其实郑瑾娜是甄怀仁为陈丽华准备的,只是形势比人强,他只能事急从权了。 郑瑾娜没有吭声,如同丢了魂魄。以她的本事,甄怀仁怎么可能对付得了她。奈何甄怀仁用的不是拳脚,而是权力。冬练三九夏练三伏换来的强健体魄除了满足了甄怀仁外,并没有让她获得任何帮助。 一旁的霍正君握住她的手“妹妹可不要嫌弃我。” 甄怀仁没有心情欣赏霍正君的手腕,昨天的发现让他变得焦躁不安,哪怕经过一晚上的舒缓也无济于事。本来以为只需要建造预设阵地,结果发现这些未来的守备力量完全是花架子。这还有不到十个月,怎么可能来得及“收拾一下,下午去上海。”说着甄怀仁走出正房,早晨的阳光有些刺眼,让甄怀仁感觉这一切都不真实,深深地无力感再次袭来。他感觉自己心态反复的次数越来越频繁,间隔越来越短了。他感觉自己要崩溃了,以至于他都想早点和日本人干一次得了,生也好,死也罢,他受够了。 “正伦?”易正伦和韩梅刚刚走出南开附中,就听到了有人喊他。易正伦听出是同学,出名的烂好人甘墨林的声音,这才回头准备打招呼,不想看到了对方身旁的妇人,脸色立刻开始不停变换“娘。” 妇人跟着甘墨林走了过来,却不理易正伦,笑着看向韩梅“这位是?” 易正伦看了眼甘墨林,只好介绍“我女朋友,韩梅。” “嫂子好。”甘墨林笑着和韩梅打招呼。 韩梅自然的先问候易正伦的母亲然后回了甘墨林一声。 “啥时候回来的?”易母依旧不看易正伦,嘴上埋怨一句,拉住韩梅的手“走,咱们今天中午包饺子。” 易正伦赶紧说“下回吧,我们还有事呢。” “什么事能比见你父亲重要?”易母终于没忍住质问易正伦。 易正伦缩缩脖子,却不松口。 “伯母您别生气。”韩梅解释道“我们刚回来,正伦是打算安顿下来以后,再回去的。” 易母一听大概明白儿子是怕回去没面子“傻孩子,我和你父亲还在乎这个。走走,回去。外边哪有家里好,咱家房子多着呢。”说着扭头对甘墨林说“墨林也一起,今天多亏了你,要不然还不定瞒我到什么时候呢。” 甘墨林赶忙摆手“婶子,不了,我还要上班呢。下次吧。”说着和易正伦,韩梅打了招呼后骑车子走了。 “这孩子。”易母无奈的对韩梅说“古道热肠的,哪次都是。这“下一次”,八成一杆子又要支到他从南京回来了。” “墨林要去南京?”易正伦一愣。 “是吧。”易母还在置气,敷衍的回了一声,拉着韩梅“走,咱们回家。” “韩梅,你陪我娘先回去,我处理点事。”易正伦却喊了一声,转身就追甘墨林。 “易正伦。”易母彻底恼了。 “伯母。”韩梅赶紧说“正伦是有正事,咱们先回去,我也想尝尝您包的饺子呢。” 易母一听,倒是不好说什么了“这孩子,行,咱回去包饺子。” 易正伦找到甘墨林的时候,对方刚刚换好衣服准备坐班。听说易正伦来了,赶紧从更衣室出来“怎么了?不都说不用谢了。” “聊聊。”易正伦示意甘墨林出去。 甘墨林点点头,和几个警员说了一声,走了出去“怎么了?” “听说你要去南京?”走出派出所,来到一个偏僻地方的易正伦故作轻松的递给甘墨林一颗烟。 “对啊。”甘墨林恍然大悟“你说吧,捎什么?” “咱们同学还有别人去吗?”易正伦给甘墨林点上,对方为人太好,谁家有事都愿意来找他,久而久之,他的消息最灵通。 “你这么一说。”甘墨林想了想“好像就我们宿舍几个。” 甘墨林家出身普通,和易正伦是中学同学,毕业后考入天津警察教练所。然后入职做了见习警官,直到如今的委任警官。而他正是甄怀仁在教练所的室友,这一点也是后来易正伦和甄怀仁交好的前提。 “帮个忙。”易正伦斟酌用词“如果见了怀仁,别说见过我。” 甘墨林有些狐疑的看着易正伦,据他所知两个人关系在北平和南京时可不错。再联想到前几天易正伦找他话里话外打听甄怀仁以前的事“你们俩怎的了?” “掰了。”易正伦无奈只能现编“韩梅之前是他女朋友……”还没说完就挨了甘墨林一拳。 “你小子不是人。”甘墨林为人方正,最看不得这种龌龊“以后别让我见你。”说着把烟一扔,大步走了。 易正伦扶着墙缓了半天,甘墨林的拳脚功夫不错,这一拳打在了他的肝上,半天都没缓过来。关键他真的冤枉啊,他心里挂念的是远在上海的卢酩清。因为联系不便,到现在为止,易正伦都只知道卢酩清被安全的送到了上海。至于其他的完全不知道。他和韩梅完全是工作关系,况且韩梅和甄怀仁的事情当初闹得沸沸扬扬的,他也做不出来那种事。他不管怎样,也知道甄怀仁终究是饶了他一条命。不过他相信甘墨林不会对甄怀仁说起自己的。 又缓了一会以后,易正伦终于能够站直走到路边拦了一辆黄包车往家走。话说他也已经两年多没有回过家了。 甄怀仁并没有和霍正君二人同行,而是安排韩庆堂负责送二人去自己在上海的一处房子。拖三大善人的福,甄怀仁在租界,尤其是法租界拥有数百套房子。 他自己则是在又一次和张校长,施坦因,李树卫交换了一天意见后,傍晚进入的租界。 “他们一个劲的求着我,让我收购他们的股票。”樊菊丽在甄怀仁年前表功“我于心不忍,所以就比你规定的时间早了几天。你不生气吧?算上你的,银行已经完全属于我们了。”虽然银行设立时做了相关保证,可是如今因为法郎一个月比一个月跌的很,董事会已经自觉的破除了全部限制他们止损的条款,包括董事会人数,股东持股人数等等的。 甄怀仁敷衍一声,根本对此没有什么兴趣,反而在不停的骚扰樊菊丽。 “别闹。”樊菊丽扭动身子“你怎么了?” “没事。”甄怀仁躺在樊菊丽腿上“有时候感觉挺没意思的。” 樊菊丽不懂,低头看着甄怀仁。 甄怀仁猛吸一口气“你不需要懂。” “是啊。”樊菊丽靠在沙发上,伸手为甄怀仁按摩左侧太阳穴“只需要伺候好我男人就行。” 甄怀仁翻过身躺平“明后天把你找的那些人喊过来。”为了以合法身份购买中法工商银行股份,樊菊丽在法租界借用了一大批持有国联签发南森护照的白俄。 “嗯。”樊菊丽根本没有放在心上。白俄在上海就是最廉价的外劳,哪怕做精神法国人失败的樊菊丽也瞧不起他们。一群浪费了白皮的废物,连警察都做不好。除了好勇斗狠露肉做中国人小老婆外一无是处。 “过一阵你去趟首都,有几个姐妹你见见,以后一起好好相处。”甄怀仁玩弄起樊菊丽的头发“也许有惊喜。” “惊喜?”樊菊丽不明所以。 甄怀仁没有解释,他现在脑子很乱。他感觉自己应该再把陈鲲喊过来骂自己一顿,也许才能管用“我让你找的人怎么样了?” “法国有无数的人名叫戴高乐,这就跟咱们国家叫张三李四的一样。太普通了,有没有再具体的。”樊菊丽在辩解。 “暂时没有。不过这家伙不是在政界就是军界,找到他。然后向他带去我的问候。”甄怀仁有个新的想法,既然一切都不能改变,他想按照广播里的提示为自己以后铺路。女人们都喜欢法国这个欧洲第一强国,想来再怎么打仗,法国也不会轻易完蛋,要不试着以后去法国逍遥快活一辈子? “好吧。”樊菊丽无奈“被你欺负还要给你干活。” 甄怀仁笑了起来。 李志清一进门正好听到了这笑声“什么事这么开心?” “丽丽有了。”甄怀仁胡说八道。 樊菊丽瞪了眼甄怀仁没吭声。 “怎么就……有了?”李志清一听,顾不得其它,走了过来,看着这对公母“为什么?为什么?”说着把手包一扔,就扑到了甄怀仁身里撕扯“为什么?” 甄怀仁没想到不过一句戏言,就引起李志清如此反应,赶紧抱住李志清“我的错,我的错,假的,假的。” 李志清却不理,依旧撕扯着甄怀仁。 甄怀仁只好把她抱在怀里。 樊菊丽本来想帮腔,看了眼对自己挤眼睛的李志清,还有乐在其中的甄怀仁后,立刻放弃了这个想法。这对不唱戏卖票,太可惜了。 甄怀仁一直没闲着,可是李志清和樊菊丽却一直荒着,如今有了这个由头,tyl书记处参事;中央宪兵学校政训处处长;中央宪兵司令部警务处第三课课长;中央警官学校教务委员会委员;政训处处长;未来的税务署税警科科长甄怀仁差点被两位女强人谈成十几亿的大买卖。 “珍珍?”甄怀仁一早醒过来才知道吴四宝要结婚了,新娘子就是张大亨的干闺女佘爱珍。 “舍不得?”李志清算到了开始却没有算到结束,最后竟然因为体力不支,全都便宜了坐山观虎斗的樊菊丽“可以啊,我把她留下。” 看得出相比两个月前,如今的李志清自信了很多。 “不用。”甄怀仁笑了笑“她哪比得上你。” 李志清疲惫的打开甄怀仁的手“快去吧,人家来送请帖,不好等太久的。” 甄怀仁笑骂一句,为怀里的樊菊丽掖掖被子,穿好衣服,洗漱后走下楼。 吴四宝和李士群已经起身等着“坐。”甄怀仁坐到沙发上指指桌上的烟“我也是老烟枪。” 吴四宝笑着伸手拿了烟递给李士群。 “四宝要结婚了,听说先生回来了,特意来给您送请帖。”李士群提醒一句。 吴四宝刚刚点上烟,一听,赶紧说“对对。”伸手拿出请帖,就要递给甄怀仁。这时听到李士群轻咳,疑惑的看了眼对方。 李士群无奈把刚点的烟又掐灭。 吴四宝却还是不明所以。这时手上一空,再回头,喜帖已经到了甄怀仁手里。 “都是自家兄弟,没那么讲究。”甄怀仁说了一句,打开看了看“农历……也就是下个月十二号?” 吴四宝一听甄怀仁的话就知道自己肯定哪做的不对,可是事已至此,赶紧学着李士群掐灭烟,恭敬的说“对对对,小的一定恭候大驾。” “我是一定会来的。当然,因为有职务在身,我也许只能私下来。”甄怀仁解释一句。 “一样一样。”吴四宝微微有些失望。 “先生能够亲自来,已经是给了四宝莫大的面子。”李士群不得不再次提醒一句“我听说先生最近又高升了?” 其实甄怀仁现在的这些职位对于吴四宝,李士群这群混混儿来说实在算不的什么。可是甄怀仁的态度直接决定了李志清的态度。这就不一样了,在甄怀仁的穿针引线下,获得了上海市政府支持的李志清如今才是上海滩真正的大亨。当然相比淞沪警备司令杨虎又算不上什么。 甄怀仁不知道上边知不知道自己和李志清玩的双簧。可是却知道,他们也愿意看到一个听话的上海滩青洪帮。 “不值一提。”甄怀仁笑了笑“不过以后诸位要是做进出口买卖可能方便一些。” 吴四宝茫然不懂,他知道甄怀仁最近刚刚升了一个学校的学官,可是关进出口买卖什么事? “那太好了。”李士群却反应极快“恭喜先生又有斩获。” 吴四宝知道李士群有脑子,立刻附和一声。 甄怀仁笑着说“同喜,同喜。” “那中午咱们一定好好乐呵乐呵。”吴四宝赶紧凑趣。 “中午我不在家。”谭忠恕爬起床,开始穿衣服。 “谭哥。”胡东霞慵懒的问“咱们就在这一辈子?” 谭忠恕看了眼胡东霞,冷笑“你可以卷包走啊。” 胡东霞赶紧说“我的意思是,上海那么多人,要找那两个人简直海底捞针,咱们就不能换个衙门?你一身本事,总不能埋没了吧?” 谭忠恕这次倒是没有斥责。 “我知道,我以前不懂事,连累了你,可我真的知道错了。”胡东霞再接再厉“那位长官要抓ci。咱们只要给他抓回来不就得了,管他是此ci还是彼ci。有了他们,进,咱们可以鲤鱼跃龙门,退,咱们也可以向姓甄的交差。” “你有路子?”谭忠恕心动了。胡东霞确实模样俊,身子软,可是这娘们带毒的,他不过也就是委曲求全而已。谁他现在也回不去,毕竟杜氏就那么一个亲弟弟。他还没想好该怎么面对一家子。 “我们来上海两年多,虽然没有找到cp不过怎么找cp的法子我都门清。咱们先按照我的法子找,毕竟我不相信ci只派了我们一组,说不得他们还会派人。 谭忠恕面上不动心里却充满鄙视。历来官场就忌讳改换门庭,除非是情有可原。自己要是这么做了,一辈子也就到头了。可是如果胡东霞真的能够找到其他ci到时候他的回旋余地就大了“试试。” 吃过午饭,甄怀仁直接睡到了傍晚,起身后,发现身边多了几个年轻女人。甄怀仁也没有理会,一番醒酒后,出了吴四宝的舞厅。 中途打发走吴四宝的司机后,甄怀仁七绕八绕,来到了蔡文娜家。 “也就是说最后她还是赖上你了?”蔡文娜说完大笑起来。 甄怀仁早晨中午连轴转,此刻有心无力,躺在蔡文娜腿上“所以你该出场了。” “把她勾搭回来?”蔡文娜没好气的问“那你图什么?” “不是,我的意思是,你回四川的时候把她带走。”甄怀仁平静的说“杨将军愿意收了给你做姐妹也好,找个人嫁了也罢。总之别在我眼前晃悠。我也是人。” 蔡文娜撇撇嘴“我那妹子可是水灵啊。” “水灵的多的是。”甄怀仁想了想“要不你别回四川了,带着她出国吧。” 蔡文娜冷哼“我可以不回四川,可是我不出国。”看甄怀仁不明白,直接说“我一个弱女子,到了外边人生地不熟的,图什么?” 甄怀仁耸耸肩“那算了,就按我说的。不愿意回四川就算了,去武汉吧。我在那也可以养着你。” “你搞错了。”蔡文娜抚摸甄怀仁的脸“我不是你的附庸,也不需要你养。你只是我用来打发闲暇的乐子。” 甄怀仁审视蔡文娜“到底怎么回事?” “老吕要娶我。”蔡文娜自然的说“可我信不过他,又想嫁给他。” 甄怀仁觉得脑子不够用“然后呢?” “你给他安排一个轻松的活计,他要是敢有异心就弄死他。”蔡文娜说着却俯身吻住了甄怀仁。 “那这么说我是不是该庆幸没用你的名义在四川买地?”唇分之后甄怀仁玩味的说“这是不是你一开始就策划好的?” “我怎么会知道打野食能逮到一只老家雀。”蔡文娜没好气的说“你又不肯娶我。我给你做小,还不如给杨老头做小呢。” 甄怀仁苦笑“好吧,那以后我是不是不能来了?” “当然。”蔡文娜撇撇嘴“我又不住这了,你来干什么。” 甄怀仁哑然失笑,这娘们吃着碗里看着锅里。 既然如此,甄怀仁也就没有在此留宿,他女人那么多,有这功夫好好和其她人巩固感情。 两个人都没有说甄怀仁之前送给蔡文娜那些东西的事。蔡文娜不提是认为这是甄怀仁补偿自己的。甄怀仁不提,是因为他还没有适应一个真正有钱人的生活。来钱太容易的他已经忘了之前为了一分钱困顿的窘迫,虽然才不过将近半年时间。 一个月不见,罗别根庄园的景色依旧让他觉得十分刺眼,尤其配合甄怀仁现在的心情。原本打算明天晚上再来拜访,可是他改主意了。 “我不喜欢不守承诺的人。”维克多似乎没睡好,眼睛有些肿。 “我明天临时有事。”甄怀仁伸手拿过一根雪茄“日本人已经心动了,我现在需要知道您制定的详细,完善的计划。我没那么多时间,我必须最晚月底开始启动它。该死的。” “我说过你不是个合格的商人。”维克多笑着拽过旁边硕大的雪茄箱,从最底下一层拿出一个档案袋。 “好吧。”甄怀仁接过档案袋“我很好奇,你的保险箱足够大不是吗?你把钞票放在花瓶里,这价值一亿英镑的计划放在雪茄箱里,为什么?” “因为没有一个人能够想到我,一个亿万富翁会这么做。”维克多笑着点上雪茄“用你们的话说,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 甄怀仁无语,开始仔细看起被维克多吹嘘的神乎其神的计划。 “你是不是已经开始动手了?”甄怀仁花了一个小时的时间看了整个计划,然后看着维克多“我说为什么最近首都房价蹭蹭往上涨。” “我在上海无所不能。如果你们真的有借款计划,我怎么可能不知道?知道了我会冷眼旁观?”维克多不屑的说“我在帮你。” “我谢谢你。”甄怀仁咬牙切齿的说“合着你的计划就是买一堆地皮,建设一堆高的离谱的房子,骗我的同胞的钱?我不干。” “不。”维克多笑笑“你太高看你们国家普通人的财富状况了。你们还有七成的人处于饥饿,两成半的人处于半饥饿,你们连一家像样的工业企业都没有。”维克多肆无忌惮的嘲讽甄怀仁“所以买单的会是日本人,还有其他各国来你们这里投机的人。” “炒房?”甄怀仁的脑中突然冒出一个广播里的词。 “精辟。”维克多想了想“非常精辟。就是炒房。你给了我灵感,这也许不是一亿英镑的买卖,而是两亿,三亿,甚至更多。” 甄怀仁双手抱住脑袋,他感觉自己要疯了“闭嘴吧。你知道的,在日本人的压力下,没有人愿意买的。” “所以主要客户对象就是日本人。”维克多说着皱皱眉头“当然他们也没有那么多钱,有钱人都是抢你们的……” “可以分期付款。”甄怀仁自动过滤了维克多的废话。又记起一个词‘房奴’“找银行做抵押贷款……” “美国的那种购物模式?”维克多陷入了沉思。 甄怀仁可不知道美国已经有这种模式,可是知道这种模式几十年后还在用“售楼部一定要上档次,售楼小姐要身材好的,腿长的,学历高的,不是大学不要,能跳舞优先考虑,说话声音能甜死人的也优先考虑,公摊至少占面积的三成,如果可能五成也不是问题……” “公摊?”维克多不明所以的看着甄怀仁,似乎这个强盗,特务,混蛋还是个建筑商“什么是公摊?” “……”甄怀仁语塞,他看维克多知道分期付款,以为也知道公摊。他只听了一耳朵,哪里知道。不过这也难不倒他,国文可以望文生义。只是‘公摊’这俩字怎么写? “好吧。”维克多看甄怀仁的窘态“明天我找人问问。不过,你看,我们合作的很愉快不是吗,我们在一起可以擦出火花,智慧的花火。” 甄怀仁懒得理他“老实说吧,你在南京囤了多少地?” “大概二十块。”维克多耸耸肩“虽然很贵,当然,相比上海要便宜很多。” “敢和我打一个赌吗?”甄怀仁看着维克多“我卖的房子比你多,赚的更多比你多。” “你确定?”维克多像看傻子一样“你不会以为我真的去找人建楼吧?” 甄怀仁语塞。 “我在等你和我谈收购。”维克多微笑着说。 “这属于那两成里的。”甄怀仁看着维克多。原本还有诸如‘期房’等很多灵感的他刹住车。 “绝不可能。”维克多同样看着甄怀仁“没有我的帮助,日本人绝不会上当。” “没有我的帮助,日本人会把你撕碎了。”甄怀仁针锋相对。 “这样。”维克多提出了折中的办法“超过一亿英镑的话,你必须支付差价。” “一亿五千万。”甄怀仁觉得以维克多的能力再加上自己偷师广播里的点子,最后金额超过一个亿是肯定的,关键是多少。如果超过了一亿五千万那支付这部分成本也没问题“税后。” “你们还交税?”维克多仿佛看到了外星人。 “废话,我们又不是骗子。”甄怀仁大言不惭。 “科瑞贼。”维克多大笑起来。 甄怀仁恼火的起身,拿着计划告辞。他在这里一分钟也待不下去。罗别根,等自己有钱了,买下这里,都改种萝卜,让你叫萝卜根。 心中的一堆巨石算是落下一块,甄怀仁感觉周身说不出的激动。换乘了四五辆的黄包车之后,甄怀仁敲响了一处别墅的门。过了一会,一个老头打开门上小窗看看“谁?” “姓甄。”甄怀仁说了一句。 老头并没有立刻开门,而是拉开了门口的灯,又看了看,才赶紧打开门“老爷回来了。小的眼拙……” “对着呢。”甄怀仁就手拿出一张十块钱拍给对方“以后就这样。太太呢?” “两位太太休息了。”老头并没有搞清楚状况,接过十块钱很高兴。 甄怀仁也不多说,直接开到正堂,门已经锁了,只好敲门。不多时,二楼亮了灯。 甄怀仁等了片刻,透过玻璃看到郑瑾娜拿着手电走下楼。照着窗户看了看,打开了门。 甄怀仁搓着手走了进来,直接关上门。抱起郑瑾娜往楼上走去。全程两人都没有一句交流,又不是少男少女,谁还会相信爱情。 第54章 争夺10 霍正君在郑瑾娜的陪同下,走进上海最大的公债市场,也是最富盛名的上海华商证券交易所股份有限公司。 民国以后,华商组织股份有限公司逐渐增多,股票流通渐广,于是上海自发地形成了以茶楼为日常联络点的股票买卖市场,民国三年,上海十二家股份有限公司在九江路设立上海股票商业公会,以彼此对做方式进行政府公债、铁路债券、公司股票、外国货币等买卖。民国八年二月,经该公会会员大会议决将其改组为上海华商证券交易所。民国九年五月经农商部批准开始营业,资本三百万元,经纪人五十五名,主要经营政府公债。开业之初遇到交易所风潮以及内战的影响,几濒于危。民国十六年南京国民政府成立后,以发行债券来弥补财政赤字,于是债市交易转趋活跃。民国二十二年五月,受并证券物品交易所之证券部分,上海所有债券行市遂告统一。此后交易数额日趋增加,特别是公债交易很活跃,因之有公债市场之称。 开立了账户之后,霍正君走进了公司特意为如同她这般身份的人准备的贵宾室。 “薛太太。”让霍正君惊喜的是,在这里她遇到了很多首都的老朋友。 “卢太太。”一位老妪起身走了过来“你也来玩两手?”据她所知,卢太太可是并不喜欢这种洋玩意的。 “呆在家里太烦心。”霍正君说出了早就想好的理由“散散心。” “也是,儿孙都是债啊。”老妪自然听说了卢家的事,谁能想到眼看就成了,人却没了,还连累了女儿做了望门寡“不说了,你看好哪一支?” “我也不懂,先看看再说。”霍正君笑着搀扶着薛太太回到刚刚的位置坐下“薛太太有什么推荐?” “现在大家都在玩‘统一公’。”薛太太低声说“也有人在玩‘复兴公’,我是不建议卢太太玩的,很危险的。听说七星公司盯上了。剩下的都是一些小角色,没有油水的。” 民国二十五年1月,国民党政府未偿债券有三十余种,每月应付本息达一千五百余万元。同年2月,以新债券换旧债券方式,延长旧债还本付息期限,降低利率,发行统一公债十四亿六千万元,较所欠债款增二亿元。年息六厘,分甲、乙、丙、丁、戊五种,还本期限分别规定为十二年、十五年、十八年、二十一年和二十四年。同时又发行“复兴公债”三亿四千万元,连同统一公债共达十八亿元,新增额达五亿四千万元。本息原由关余项下支付。 霍正君听得云里雾里,哪里明白。可是她却不慌,因为她上边有人“我不懂的。要不先看看吧。” 她之所以来这里,是因为受甄怀仁指派来接近王焕然的大太太杨潮怡。开始霍正君并不愿意,毕竟甄怀仁恶迹昭彰,谁知道他安得什么心。可是眼看着甄怀仁要安排别人,她又怕惹甄怀仁不开心,只好又答应了。 其实甄怀仁一开始是打算让樊菊丽出面的,可是樊菊丽的身份太敏感,这也是他撺掇霍正君私奔的原因。如今事已至此,甄怀仁只好将错就错。 经过了这么久的历练,甄怀仁已经学会保护自己了,因此并没有立刻出面的意思。而是打算通过霍正君接近杨潮怡,待时机成熟后,再由霍正君将自己引荐给对方。这样更加的自然,效果也更好。否则自己一个和王副主任有关系的人直接接近人家并不算迟暮的女眷太引人遐想了。 “我叫叶夫根尼·弗拉基米尔·巴维尔,很高兴见到您先生。”一位西服革履的西人用一口流利的官话和甄怀仁打招呼。 “我姓甄。”甄怀仁和对方握手之后入座。这就是樊菊丽从法租界寻找的影子股东,白俄。1919年之前,上海的俄国人只有几百人,并不多,而且大都集中在沙俄领事馆附近。可是那之后随着一批批从远东逃亡而来的白俄的加入,租界的人口格局发生了变化。据统计如今上海公共租界和法租界总共有大约两万左右的白俄,成为了仅次于日本的第二大外国族群。甚至甄怀仁都是刚刚知道,霞飞路95%的外侨商店是俄侨创办的“您的官话有一点东北口音。” “我曾经在山东服役。”巴维尔耸耸肩。 “山东?”甄怀仁想了想“六十五师?”北洋时期那可是天下大乱,今天你,明天我。可是甄怀仁对张宗昌的毛子队可是记忆犹新。因为人家管张宗昌叫慈父。这支部队虽然人数一直不多最多是也就几千人,可是一直作战相当凶悍。 “是的。”巴维尔神色平静“请原谅,我不想提其他地方,我的几个兄弟死在了河北,东北。” “你在六十五师是干什么的?”甄怀仁好奇的问。 “炮兵,我是炮兵指挥官。”巴维尔自豪的说“我最多的时候,指挥过一个炮兵连,六门75山炮。” “那可真不少。”甄怀仁心里不是滋味,人家一个军阀一个炮兵连还有六门75山炮,可是堂堂整理师的炮兵连才四门“向你这样的老兵,如今在上海的多吗?” “只有十几个了。”巴维尔不知道甄怀仁为什么对这些感兴趣,不过他也很想向人炫耀自己的战功“我曾经带领我的炮兵连将吴大帅的军队打跑了。” “现在给你们大炮你们还能够用吗?”甄怀仁又问。施坦因是坐地户,甄怀仁要想真正的控制住税警总团,就必须压制这个该死的德国大鼻子。而面前的俄国大华仔就很不错。 “就跟闭着眼摸娜塔莎一样熟悉。”巴维尔的眉头一样,他好像有些懂了。 “你们收拾一下,我需要二百位绅士,太太,一个星期后到首都。会有人接待你们的。酬劳如同上次一般丰厚。”哪知道甄怀仁却岔开了话题。 “好的,先生。”巴维尔没有再问。他是个善于学习的人,正如很多白俄都无法掌握汉语,只有他掌握了,甚至还学会了上海方言。 “还有。”甄怀仁平静地说“给我一个电话,也许我有事情会找你帮忙,记住你必须无条件服从,当然报酬也同样惊人。”按照樊菊丽提供的消息,这个巴维尔在白俄社区拥有很强的号召力,当然因为他一向好勇斗狠,也是公共租界还有法租界巡捕房的重点关注对象。没办法,租界内西人犯罪超过八成都是白俄所为。谁让他们失去了祖国,比中国人还要不如。 和巴维尔见完面,甄怀仁来到了曹景鸿的家。李度并没有如同上次一样早早等着。只有曹太太还有她的儿子曹景鸿在。眼看要到中午,曹景鸿接到了李度的电话,让去接他。甄怀仁虽然面上无所谓,可是心里已经开始考虑李度这是什么意思。自己来对方怎么可能不知道,知道了还故意迟到,迟到了还要做做的让曹景鸿去接。 “您在躲着我?”甄怀仁走到厨房,看着正在里边听收音机的曹太太。真奢侈,普通人家能够有一台就不错了,可是曹太太家有好几台,还都是德国进口的。 “当然不是,我在为一会准备午饭。”曹太太赶忙走到灶台旁开始要表演。她后悔让帮佣去重新采买食材了,早知道让你吃烂白菜“景鸿呢?” “哦。”甄怀仁笑着走了过来“去接李税司了。” 曹太太有些不安的说“甄先生去客厅歇歇,玛瑞亚马上就回来,菜……” 甄怀仁凑到曹太太耳边“如果我向他要你,你猜猜结果。” “……”曹太太沉默了。她可以欺骗自己,可是甄怀仁戳破了她的幻象。李度在美国有一个完整的家,有孩子,还一堆,据说这些孩子最近也要到上海来。她知道自己对于李度来说可有可无。可是李度对于她来说却是唯一的。 “我听到了动静。”就在此刻,甄怀仁却选择了放弃。他在故意在戏弄曹太太“看来玛瑞亚回来了。” “有五千年的历史,灿烂的文明。我们是唯一没有断代的文明古国。目前很多文化界学者带头贬低我国古代……”李度和曹景鸿进来的时候,甄怀仁正在客厅听收音机。听得自然是tyl电台的节目,‘抗日’是重罪,哪怕是tyl的宣传部门也不敢越雷池一步。所以我们新任的郑副台长睿智的选择了新的突破方向‘文化自信’。这一点谁都不能指责,也无可指摘。所以这段时间第三电台开始长篇累牍的声讨文化界成名已久的人。 按照某个人说的“谁出名就骂谁,把他骂的体无完肤。你越骂,别人就越愿意听。听的人多了,一切就解决了。不要怕人家反驳,有来有往才更能吸引眼球。听得人多了,大家潜移默化之下就对我们的宣传有了接受度。” “让您久等了。”李度笑着伸出手。 “也不算久。”甄怀仁起身笑着握住了李度的手“恭喜,李税司荣升。” 没文化的李度笑的更开心了“我们一同的喜悦。” “是的。”甄怀仁附和一声。岸本广吉死了,死于一名日本逃犯之手,而所有的证据表明,这名逃犯如今是首都一个走私团伙的头目。之所以刺杀岸本广吉,就是要报复总税务司署缉私科前一天对他们的打击。 完整的逻辑链条让日本人无话可说,而按照顺序,再次排除了华人关员丁贵堂等人之后,李度顺利的于前几天接任总务科税务司。 “回来了。”曹太太笑容满面的走出厨房,她身后的菲佣端着三杯热咖啡“饭马上就好,你们先聊。” 李度笑着点点头,坐下来准备和甄怀仁开始第二轮的讨价还价,这个雏难道不知道要先收费再服务吗? 甄怀仁接过曹景鸿递过来的烟,慈祥的看了眼对方,扭头准备给李度一个惊喜。这个老家伙真把自己当傻子了,那就看看谁能够控制谁。 曹景鸿觉得甄怀仁看自己的眼神有些莫名其妙,不过也没有多想,识趣的主动对曹太太说“妈,我去帮忙。” 曹太太自然看到了李度的反应,余光扫了眼甄怀仁,扭头对曹景鸿说“好啊。”说着转身走向厨房。接下来他们的谈话,将会决定自己该之后如何选择,是屈服还是回绝,就在李度的反应了。 “那么好吧,甄先生,我有什么可以效劳的?”李度习惯直来直去,时移世易,他认为自己不用再向一个华人低头。 “您可以看看这些。”甄怀仁笑着从口袋里拿出照片递了过去。 李度疑惑的接过照片看了看,是他和日本大使馆的参赞反町隆史吃饭的照片“我不明白。” “那我就说的清楚一些。”甄怀仁又拿出了一份单据“这是事发之后,反町隆史先生在中法工商银行账户多出的一笔钱,而这笔钱是您从总税务司署的账户转出的。” “你这是诬陷。”李度此刻已经明白了甄怀仁的意思“这不是真的。反町先生也可以作证。” “不。”甄怀仁平静的说“日本绝对相信这就是真相。您将会被打回原形。”说着扭头看向厨房门口的曹景鸿母子。 “进去,该死,关上那道破门。”李度也看到了被他的愤怒吸引出来的曹家母子。 曹太太惶恐的把曹景鸿推了进去,关上门。 “你要什么?”李度直接问。他想明白了,日本人吃了亏,甄怀仁就是诬陷,日本人也会为了这个位置咬准这就是真相。反町隆史最后也一定会配合的,到时候被牺牲的一定是他。他后悔在岸本死后私下和这个日本人见面了。该死的日本女人,一定是那些千人针出卖了自己和反町隆史。直到现在他都认为反町隆史和自己都是受害者。 “再过几天,财政部会下令将部内所有税警,关警统一到税务署新设立的税警科,你负责说服梅乐和。”甄怀仁好整以暇的看着李度“以后我说免税的东西,必须免税。” “……”李度看着甄怀仁“你的胆子很大,你应该知道这样做会让我们两个都玩完。” “你的脑子还是不灵活啊。”甄怀仁皱皱眉头“凭借你自己当然不行。我们要伙伴,你负责发现,我负责吸纳。等有一天整个总税务司署都是我们的伙伴,你还害怕吗?” 李度错愕的看着甄怀仁,他没有想到这个男人竟然有这么一个胆大妄为的想法。收买整个总税务司署? “谁规定的总税务司必须永久由英国人担任?”甄怀仁笑着拍拍李度的肩膀“你的背后有一个强大的祖国,我们合作,共赢。对吧,未来的总税务司阁下?” 李度想了想“我要一成,不,两成。”美国人都是现实的,既然阻止不了,他选择利益最大化,加入其中。 “一成半。”甄怀仁熟稔的说“我们也有很多人要分配利益。” 李度踌躇片刻,耸耸肩“好吧。不过中间的费用不能用利润冲抵。” “那就用关税冲抵了。”甄怀仁笑着说“反正钱又不是你自己的。” “没错。”李度笑了“我现在就可以向您提供一个名单,他们都很贪婪,您准备好了吗?” “只要有利润。”甄怀仁耸耸肩做了个无奈的表情“你们这群吸血鬼。” 李度大笑起来。 厨房里侧耳倾听的曹太太只听到了李度的笑声。虽然不知道谈了什么,可是她明白,现实果然如同甄怀仁说的那样,李度选择的妥协。 似乎还是有心结,李度吃完饭以后,就让曹景鸿送他回总税务司署了,曹太太将玛瑞亚指派了出去。 “您似乎改主意了?”甄怀仁坐在沙发上,看着刚刚锁上前门返回的曹太太“这是给我创造机会?” 曹太太坐到了甄怀仁的对面“我有的选吗?” “有啊。”甄怀仁拍拍腿“躺着还是坐着。” “坐。”李灯灰起身请甄怀仁坐了下来。 “谢谢。”给李度家干了一下午农活的甄怀仁略显疲惫,没办法,地不错。他从曹家出来就来到了公共租界的一处小院。这是李灯灰坚持的,说了一大堆的理由,可是在甄怀仁看来就是为了避开日本海军军令部的情报系统“我的时间不多,考虑的怎么样了?” “实在抱歉。”李灯灰为甄怀仁斟上一杯茶“您的计划太笼统,又没有抵押品,实在抱歉。”说着开始给甄怀仁磕头。 “打住。”眼看李灯灰要给自己磕第三个头,甄怀仁赶紧说“不同意就算了,买卖不成仁义在,后会有期。”说着就要走。 “请等等,等等。”甄怀仁不按剧本来,让李灯灰措手不及“请您再等等。” 甄怀仁摆摆手“老子一分钟几十万,哪有那么多时间等等。以后再合作。”依旧要往外走。 “甄先生留步。”就在这时,一个老学究从不起眼的地方冒了出来“敝人班发朗。” “李先生,这么做不地道吧?”甄怀仁脸色变得很难看。毕竟这种私会一旦泄露,李灯灰也许没什么,可是甄怀仁是吃不了兜着走的。虽然国内‘抗日’是罪,可是天下人多着悍不畏死,为国除奸的慷慨忠义之士。 “请您恕罪。”李灯灰又开始给甄怀仁鞠躬。 “李先生。”班发朗眼看着甄怀仁的脸色更加的不耐烦,打断了李灯灰的举动“我和甄先生单独谈谈。” “是。”看得出李灯灰对班发朗这个人相当的恭敬,没有半点的违逆,转身走了出去。 “请容许在下自我介绍。”班发朗恭敬的说“我是台湾银行的董事,还与帝国其他几家银行有不错的关系,只要买卖合适,一切都可以谈。请甄先生入座。” 甄怀仁狐疑的看了看班发朗“不是我信不过老先生,可是,我真的看不出您哪一点像一位银行家。” 班发朗却没有生气,反而大笑起来“是的,不止一位同业这样评价我。可是他们没有一家的业绩比我好。” 甄怀仁笑笑,返回了座位“我能说的都说了,班董事还想听什么?” “我听说沙逊商行开始在首都囤地,不知道您听说没有。”班发朗却答非所问。 “说实话,昨天刚知道。”甄怀仁的郁闷不是装的,他是真的郁闷。自己还没有骗到钱,沙逊已经回本了。 “所以,您的秘密已经被人利用了。”班发朗重新为甄怀仁换了一杯茶“为什么不能开诚布公的和我们一起分享呢?” 说来悲催,通过情报员日本陆军参谋本部已经得到了更为详细的情报。可是却为了掩护这名情报员继续服务,所以他们不得不逼迫甄怀仁再说出情报内容。否则他们这样贷款给甄怀仁,估计连甄怀仁都会怀疑他们知道点什么,反而让情报员更加容易暴露。 “你们可是连一省大员,一军之长都能够轻易换掉的。我能有什么隐瞒的。”甄怀仁嘲讽一句。 这并不是甄怀仁胡说,而是确有其事,九一八之后,日本开始对中国内部官员任用四处指手画脚,稍有不满意,就会向国民政府发表抗议。最出名的就是武汉守备旅悬挂了一面抗日旗,结果日本驻汉口的领事馆立刻向国民政府抗议,要严惩该旅旅长。国民政府还真的就把这位旅长给免职了。之后日本人觉得河北省主席于学忠不够敦睦,又要求国民政府撤换,国民政府还真的立刻派人游说于学忠让他辞职,人家不辞职,国民政府就给人家免了。 堂堂的国民政府还真的比不上北洋政府硬气,竟然成了日本人的应声虫。 “甄先生误会了,我是中国人。”班发朗赶紧更正甄怀仁的话。 “中国人也好,日本人也罢。我不在乎。”甄怀仁一副泼皮无赖不见兔子不撒鹰的样子“就今天一锤子买卖,不行就拉倒。” 班发朗感觉到了甄怀仁说话的底气“那我想知道您和您的伙伴将如何将首都翻修呢?请再详细说一说,拜托了。”说着班发朗双手扶地对着甄怀仁行礼。 “你不都看到了吗?”甄怀仁反问,似乎真的很给面子,终于开了口。 “房地产?”班发朗有些不明白“可是如今国内百业萧条,还有谁能够拿出这么多钱呢?” “有些话说出来就没意思了。”甄怀仁皱皱眉头“这么着,你要能够答应比美国,英国,法国的银行利息再低一厘,我可以给你解释一下。不过必须等到签约之后,否则就算了,我宁可吃英国佬、美国佬的高价饭。” “这不是一笔小钱,我们怎么支付?”班发朗听得甄怀仁说的不着边际,不得不再次换了一种方式。 “我信不过你,就跟你信不过我一样。”甄怀仁笑着说“你们承揽所有买我们房子的客户的贷款就行。” “啊。”班发朗一愣,这和他们想的不一样“贷款?” “是的,分期贷款。”甄怀仁平静的说“美国购买商品的那种形式。这样子他们在房款还给你们之前,你们拥有了这些房子作为抵押品。” “这确实很保险。”班发朗想了想“可是您拿什么建房子呢?土地,物料,人工都需要钱吧?” “您难道忘了美商银行已经贷款给我的一个亿了?”甄怀仁笑笑“虽然利息高一点,可是足够了。所以你们不是我唯一的选择,等我的计划起来了,你们就更不是我的选择了。”说着喝口茶“怎么样,班先生,” “我很心动。”班发朗盘算了一下“可我还有必要支付那一厘的代价吗?”意思很明白,甄怀仁说的和未来签约之后解开的谜底孰重孰轻? “你该不会以为我是傻子吧?”甄怀仁再次反问。 “我能三天后给您答复吗?”班发朗沉默片刻后询问。 “我坐明天凌晨的火车返回首都。”甄怀仁耸耸肩“如果我不能够在十二点钟之前接到您的答复,我就会去沙逊商行。虽然我最不愿意那样。” “明白了。”班发朗立刻起身“我尽快给您答复”说着要走。 “哎。”甄怀仁喊了一声“我就一个人这么干等着?” 班发朗微微错愕,他见过太多的中国人了,可是没有一个像面前之人如此的肆无忌惮,是的,不是强自镇定,而是真的肆无忌惮“我立刻安排。” “我不要胶塞尼,我要千人针,东京太太。”甄怀仁舔舔嘴唇,记起了早就被挫骨扬灰的井上千代子。朝鲜人下手真狠,他不由打了个冷颤。 “王太太。”薛太太带着今天和她玩了一天的霍正君走到一名贵妇身旁“这是合作事业管理局的卢太太,也来上海玩两手的。” “王太太好。”霍正君优雅的和对面的贵妇打了声招呼。费了一天的心思,总算在晚餐时和自己真正的目标有了交集。 “薛太太,卢太太坐。”王太太平淡的说了一声“吃过饭了吗?一起吧。” “好啊。”不等薛太太给霍正君使眼色,对方已经自然的坐了下来。薛太太有些惊奇,她记得霍正君很清高的。只是这样正好,免得总是格格不入。 “卢太太也喜欢百达翡丽?”霍正君不经意的露出了右手带着的腕表。立刻吸引了王太太的注意力。 “对啊,我也是图个新鲜。”有甄怀仁在,霍正君怎么可能不知道。霍正君好像后知后觉的问“王太太也喜欢?” “岂止喜欢,王太太可是行家。”薛太太立刻夸赞“王太太对于腕表最有研究,收藏了好多古董表呢。” “那您给看看我这块。”霍正君说着将手表摘了下来“他们都说我上当了,我说不是,没人信。” 王太太不过是随口一说,如今在薛太太吹捧下也不好搏了霍正君的面子,况且她也真的喜欢百达翡丽的表。接过来仔细看了又看,又拿出手包里的一个单孔袖珍放大镜看了看“真的,不过应该是最新款的,才出来半年左右。所以认识的人少。” “你看看,要不说是行家。”薛太太可不懂这些,却立刻对着霍正君吹捧王太太。 “有了王太太背书,我就放心了。以后看谁还敢说我带假货。”霍正君发现自己好像真的有演戏的天赋“对了,王太太,我家里还有一些表,您要愿意,多会有空可以帮我看看吗?都是卢先生这么多年收藏的,我是看不懂好坏,怕把他的心肝宝贝弄坏了。” “这样啊。”王太太有些心动,毕竟她每天都在证券市场,其他时间也确实没有什么交际。对方明显是来和她套近乎,关键还挠到了她的痒痒处“好吧,不过我见识也有限,卢太太也不要抱太大期望。” “哪能呢,王太太可是行家。”霍正君说着挽住了薛太太的胳膊“对吧,薛太太。” “对对对。”薛太太没想到短短一天,霍正君竟然会抢词了。 “不对。”甄怀仁放下合同“第七十八条,第八十一条,第九十五条第三款必须重新拟定。” “这是制式合同,我们行业的通则。”李灯灰不得不再次重申。 “你们行业没有过我这么大的客户。”甄怀仁看着班发朗“我有权保护我的权益不受到损害。而第七十八条规定,如果贷款企业无力偿还,你们要我和我的伙伴负连带责任,我拒绝。其他的一样。” “您不是对这笔生意信心十足吗?”李灯灰面无表情的说了一句,他已经烦了,整整三个小时,一群人都在陪着甄怀仁逐条地修改合同,他在女人的身上也没有这么长时间。 “你可以不合我签。”甄怀仁说着将手里的合同一撒手,任凭这这厚厚的合同书撒落在地。 “李先生。”班发朗冷冷的说了一句“向甄先生道歉。” “是。”李灯灰没有任何迟疑或者不满的向甄怀仁说“对不起,是我错了。”说着又开始鞠躬。 “滚滚滚。”甄怀仁不耐烦的摆摆手。扭头对面前的四家驻上海的日本国银行代表说“你们还有谁不满意,立刻说。”这当然不是日本全部驻上海金融机构的代表,可是其余的银行都或多或少的和日本海军有联系。陆军怎么可能让这块肥肉被海军喝了汤。 “我们都赞成修改合同。”所有人互相看看。 “好吧。”甄怀仁重新拿过一份合同书,继续看了起来“第……怎么我的回扣没有写上去?”甄怀仁抬头看向班发朗?经过他不懈的努力还有反町隆史的帮助,甄怀仁终于知道自己在船津臣一郎面前为什么铩羽而归。这么大一笔生意竟然不要回扣,简直是令人发指。 班发朗有些无语,不要说回扣都是潜规则,根本就没有谁往合同书上写,就说这笔生意,也从没有涉及到回扣的谈判啊“关于这一点,我们可以签订之后谈,一切好说。” “别。”甄怀仁平静的说“签订之前,和之后,主客可就不一样了。”说着看看在场的一众人“我也不多要,两成吧。” 班发朗感觉自己的心脏疼,两成?两千万英镑?难道甄怀仁不怕撑死? “怎么?”甄怀仁脸色难看起来“我说什么来着,没有这么大的头,就不要戴这么大的帽子。告辞。”转身就又要往外走。 “请等等,请等等。”班发朗没有吭声,旁边的一名代表银行的经理却连滚带爬的拦住了甄怀仁“甄先生,如果我们银行答应支付,您能否将所有的合同转给我们银行?拜托了。”说着跪了下来。 现场一下子乱了。 “胶塞尼,八嘎。”其他银行的代表怒不可遏。 “金理事,你确定你能够代表朝鲜银行?”班发朗看着半路杀出的搅局者。 “是。”金理事大声的说“我的家族在朝鲜也是名门望族,我愿意用这些做保证,朝鲜银行给了我授权。” 甄怀仁似笑非笑的看了眼班发朗,指指金理事“要不我和他私聊?” 班发朗做了个请的手势。 金理事一听,兴奋地赶紧爬起来,对其他人鞠躬后,跟着甄怀仁去了小院对面的房间。片刻后一群衣不蔽体的女人被哄了出来。 “老实说你在赌。”甄怀仁端起酒杯“赢了你也是二等公民,何必呢?” “这似乎不该是您这位大客户需要关心的。”金理事说的话软中带硬。 “说吧,你专门找我什么事?”甄怀仁点上烟“你没带枪吧?” “您说笑了,我如果胡来,我的家族都将覆灭。”金理事笑着拿出一张纸推到了甄怀仁面前。 甄怀仁没有动。 金理事笑了笑,伸手把纸摊开,字条上写着“我帮您拿到回扣一成五,您分给我回扣的一个点。” 甄怀仁叼着烟看了看金理事,笑了起来伸手用烟竖着放到了‘一’的上边。 金理事的眼睛瞪了老大,不顾那根还在燃烧的香烟,直接把纸条拿了回来,攥了攥,当着甄怀仁的面吃了 “请稍后。”起身微微躬身后走了出去。 要回扣原本就是甄怀仁搂草打兔子的买卖,况且他厌恶徐可行和陈庆之的吝啬,自然以己度人。要人干活,就要让他心甘情愿。想到这,甄怀仁不由得后悔刚才把那些千人针赶的太彻底,四下张望,开始寻找可能的窃听设备。日本再怎么也比中国的情报系统发达,他也观摩一下人家用的是什么,回去发扬光大。 “胶塞尼,你在玩火。”作为对朝鲜人的蔑视,身为朝鲜银行上海支行的当家人,金理事却依旧被同业称为‘胶塞尼’“朝鲜银行不会同意你的这个提议的。” “不。”金理事平静的拿出一份文件恭敬的递给了班发朗“坂西先生前一次咨询后,我就紧急联络了总行,总行已经获得了关东军的全力支持。” “关东军。”班发朗将文件递给其他人。日本的朝鲜总督负责掌管整个朝鲜,而关东军是驻扎再外国的,按理说应该互不隶属,可是如今看来两者合流了。他虽然和关东军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可是这一次却是受到参谋本部情报部的委托来专门处理这件事的“他们的手太长了。”关东军获得了东北的丰富资源还有工业后,越来越不受控制了。不过如果有关东军的‘帮助’,那么这一亿英镑就不是问题了。 “原本在下还在迟疑这份授权手是否拿出来。毕竟这是一亿英镑。”金理事恭敬的解释“可是看到今天的细案后,我认为必须拿出来。这笔买卖稳准不赔。” “可是要给那个中国人两千万英镑,一艘战列舰,不,武装四个师团的钱,去贿赂他。”立刻有人表示不满。 “钱终究会是我们的。”立刻有人提醒一句。 “哎。”班发朗斥责一句“八嘎。” 众人赶紧立正,不敢多言。 “一成八。”班发朗思索了片刻“两成确实有些多。” “是。”金理事转身走了进去。 半个多小时后,甄怀仁面色不愉的走了出来,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谈崩了的时候,甄怀仁冷着脸“一成七什么时候给?” 众人看向甄怀仁身后不吭声微微低头的金理事。 “合同签订之日两后,第一笔一千七百万英镑就会打到中法工商银行相关账户。然后其余金额会每月一号由朝鲜银行上海支行支取,每笔两千万英镑,最后一笔两千三百万英镑。朝鲜银行上海支行理事金振蕃作为贷款协议监督执行人,有权根据每笔贷款使用状况,决定合同执行进度。如果项目进度优异,经金振蕃理事报请总行董事会批准允许追加投资。”金理事再次重申了补充合同之后,在一众人等的见证下,代表朝鲜银行和甄怀仁签下合同书。 朝鲜银行自有资金不过一千万日元,却接下了这个案子,哪怕有关东军的支持,也是在冒险。班发朗虽然没有表态,可是却更多的是等着看笑话。甄怀仁的目的是发掘黄金宝藏,这些不过是障眼法。虽然计划很完美,可是房子毕竟不是一部收音机,哪有那么多人有能力购买,或者愿意贷款购买。当然他作为老牌的陆军统制派也愿意看到这些新近冒起来的关东军小辈丢脸,反正这些钱都会回来的,就当用中国人的钱,看了一场猴戏好了。 甄怀仁拿到合同,感觉有点不真实。这就成了?日本人都是傻子吧?以前那些干外交的到底是怎么和他们谈的?自己一个不入流的小角色都能骗这么多钱,他们呢?为什么反而把老祖宗的产业都丢了? 火车停靠在镇江站,甄怀仁走下车厢舒缓了一下精神。霍正君并没有跟他一起回来,她还要和王太太加深感情,再回来就要到下星期了。到时候正好可以送给王太太一个发财的机会。 此时的甄怀仁并没有感觉轻松反而变得心事重重。短暂的兴奋之后,他此刻才冷静下来。感觉到了深深的不安。第一个不安就是这么大的项目,负责监督的只是一个朝鲜人,这根本不合常理。第二个不安就是日本人在不知道自己后期计划的情况下竟然承诺五个月内将所有金额出款。第三个不安就是班发朗等人对此没有表示任何意见。第四个也是最重要的,合同约定违约赔偿就是获得充当甄怀仁贷款白手套的公司全部股份。 多谢郑若兰,他这段时间在恶补日本近代史。这才知道日本人才是最擅长以小博大的,从甲午海战,到日俄战争,再到九一八事变,哪一次不是玩的心跳。可那不是一个人,是一伙人,一群人。他从不认为自己比别人聪明,也不认为自己比别人多长一个脑袋,所以他感觉自己作茧自缚,掉进了一个大坑里。可为什么日本人答应了呢?自己有什么东西是他们图谋的呢?想来想去,只有钱。顺着这条思路想下去,此刻再来看合同上,金振蕃加上的那条对他相当善意的追加投资条款,甄怀仁感觉到了恶意满满。如果他猜的没有错误,日本人里,甚至就是军队里有另外一伙人想把日本人的钱弄出来,而自己的这个计划给了他们一个机会。一但计划实施,钱到位,自己就是背黑锅的。而且不是背着一个亿英镑,是更多。那么,维克多在这里面又充当着什么角色? “处理干净了?”甄怀仁端了面坐到了老头对面。 “我们压制了他们。”老头准时等在面摊,看得出这几天他没有休息好。也是,这次甄怀仁虽然没有和岩井见面,却让人给对方送去了一些朝鲜人的情报。 “做朋友心软是好事,可是做事业心软难成大事。”甄怀仁简单的说了一句“你让我很失望,从这一刻开始我们的一切合作中断。”说着开始大口吃了起来。 “我们确实无法对曾经的战友做出不忍说之事,不如请先生帮忙‘教育’他们。”老人咬咬牙说出了最坏的方案。 “不。”甄怀仁一口回绝“我的人明天会过来,看着你们亲自动手。” 老人沉默不语。 甄怀仁很快吃碗面,留下一句“你是想着国家获得解放以英雄的身份风光回国,还是至死都无法回归故土。都可以,我不逼你。”潇洒的起身远去。 甄怀仁如此问,又何尝不是在问自己,日本人,英国人既然把他当傻瓜。那么就来吧。他已经没有退路了,知道这么大一笔钱的内幕,这些人也不会放过自己的。 多疑的人从来不需要去验证自己的想法,因为他们会认为只要自己不是当时在场,一切都有可能被虚构,所以甄怀仁又要咬人了。 第55章 争夺11 “……邰蓑衣处长打了一次电话,刘建群处长打了三次,有位自称罗太太的女人打了三十二次。”安占江合上笔记本微笑着看着甄怀仁“您是不是欠她什么了?” 甄怀仁抱着安占江蹭蹭“我不知道,人不能长得太英俊。” 安占江哭笑不得“你欠我的债还没清呢。” “我每天中午都还债的。”甄怀仁耍无赖“从不停歇。” 安占江终于恼羞成怒,拧住甄怀仁的耳朵“我怎么感觉你一回来就变的无赖了?” 甄怀仁呲牙咧嘴的说“我本来就是坏人,坏人就是流氓,就是无赖啊。” 两人正打情骂俏,电话响了起来,甄怀仁拍拍安占江。安占江拿起话筒“第四课,对,您是?好的,稍等。”捂住话筒“税务署的电话。” 甄怀仁笑了笑,看来开门红。接过话筒,任凭安占江抓住了他的大脑袋开始折腾起来“你好,我是甄怀仁,韩署长好,好的,我半个小时后赶到,好的。” 安占江已经起身,走去衣帽间为甄怀仁取便装。 甄怀仁挂了电话,则又拨了出去“孔公子,我回来了,这边一切就绪,你那边不用磨叽了。嗯?那尽快吧。好,下午吧,我要先去一趟税务署,估计还有一堆乱七八糟的事。是啊,双喜临门?”甄怀仁眉头一扬“到时候聊。” “晚上别忘了陈科长他们的聚会。”安占江拿着衣服走了过来。 甄怀仁回了一声,又拿起电话拨了出去。 安占江无奈,伸手为甄怀仁宽衣解带“冯总编,我说的那些准备好了吗?嗯,一会等我电话。” 待挂了电话才发觉有些冷,伸手抱住正给他穿衣服的安占江“没有你我怎么办?” “花言巧语对那些小姑娘说。”安占江为甄怀仁安放好位置系好扣子“晚上少喝点,小心肝。” “小宝贝。”甄怀仁立刻接了一句,摊开手。 安占江哭笑不得的为甄怀仁穿上衬衣毛衣,上衣风衣。看了看“我是不是把你打扮的太摩登了?”说着伸手把甄怀仁刚刚长长的头发打乱,笑着说“我喜欢,不许动,你回来我会检查的。” 甄怀仁无奈的说“遵命,安秘书。”说着抱住安占江亲了一下。 此刻房门敲响,王雅贞走了进来,看到此情此景,有些进退不得。 “过来。”安占江瞪了眼王雅贞“亲他。” 王雅贞翻了个白眼,关上门,走了过来“孟干事在门外。” 安占江不以为意“让他等着。” 甄怀仁侧过脸,王雅贞踮起脚亲了甄怀仁。 “走吧。”安占江霸道的拉着王雅贞转身就走,根本不管甄怀仁。 甄怀仁走到办公桌旁,拿出一盒雪茄放到包里。这时孟秋之走了进来“课长。” “老孟,有事?”甄怀仁看看时间,意思很明白,不是要紧的事就闭嘴。 “是。”孟秋之低声说“婉婷想见您,我和她姐快拦不住了。” 甄怀仁看了眼孟秋之“我今天……过几天吧。我刚回来确实一堆事。” 孟秋之应了一声,也不强求“有您一句准话就行了。”说着要走。 “等等。”甄怀仁转身走到一旁的书柜中拿出一支女装表,想了想又拿出另一支女装表,转身放到了文件袋里“从上海带回来的土特产,你拿回去吧。”说着递给了孟秋之。 孟秋之又说了一些肉麻的话以后才退了出去。 甄怀仁紧随其后,锁好门,把钥匙放到了安占江手里,笑着挠挠王雅贞的下巴,走向楼梯间。 车子很快来到了税务署,甄怀仁在税务署的顶层见到了署长韩克体“署长。” 甄怀仁一见面先态度端正的立正敬礼。韩署长任命他职务并不是看中他甄怀仁,也不是他甄怀仁有本事,所以一定要低调。 “甄课长太过严肃了。”韩署长轻描淡写的邀请甄怀仁坐下。 甄怀仁谢过之后,小心翼翼的坐半边椅子。不管这位究竟什么态度,总之现在甄怀仁要把自己伪装成人畜无害。 “不要拘谨嘛。”韩署长笑着说“甄课长知道今天我为什么请你来吗?” “怀仁愚钝。”甄怀仁虽然不耐烦,却依旧恭敬的回答。 “接财政部政令,我署自今日起设置税警科。”韩署长一边说一边留意甄怀仁的反应。到底见过大场面,并没有喜怒形于色“甄怀仁同志,对于本署邀请你加入税务署,依照相关法律法规共同维护税务署之政令,可有何异义?” “没有。”甄怀仁赶紧学着祁效前一阵说的“多谢副院长和韩长官抬爱,卑职定当竭尽所能,不负副院长与韩长官的期望。” 韩署长点点头“税警一科系我署税收保障,万望甄科长务必细心选拔梁才充任。不可懈怠。” “是。”甄怀仁似乎听懂了,试探着说“卑职初来乍到,还有很多不熟悉,不知署长可有推荐?” 韩署长没有拒绝,却说“不急,不急,甄课长先去总务科办手续。”说着拿起电话“魏秘书,你带甄课长去办一下手续。” 甄怀仁待韩署长的秘书进来后起身告辞,跟着对方去总务科办手续。 “甄先生所在科室乃是新设单位,不知道缺不缺人手?”就在甄怀仁考虑该给韩署长推荐的人留出什么位置,多少位置时,魏秘书在路上直接问了出来。 “人手自然是缺的。”甄怀仁模棱两可的回了一句。 “我有个朋友。”魏秘书笑着说“从日本留学回来的,学的是法学。若是哪天甄科长得空,不妨喊他过来瞅瞅。” 甄怀仁笑笑“何必如此麻烦,老哥的朋友错不了。请他只管过来就好。” 魏秘书一听点点头“多谢甄科长了。” 甄怀仁客气了几句,跟着对方来到总务科办理手续。 “甄科长的通讯科员可有人选?”待甄怀仁填报之后,总务科彭科长笑着问。 “有了。”甄怀仁笑着起身“过两天我会把科里的人员名单送来。”所谓的通讯科员就是秘书换了一种称呼。毕竟科,课这个级别并没有资格使用秘书。安占江在第四课的正式职务就是科员,只是大家习惯称呼‘秘书’而已。 韩署长,魏秘书他甄怀仁可以酌情照顾,你总务科科长就别想了。况且自己不在科里,这个秘书可就能当自己一半的家,再怎么也不会让外人拿去。 彭科长回了一句,只是态度淡了。 甄怀仁和魏秘书出了总务科,再次往楼下自己的办公室走去。 “这一层都是税警科的办公区。”魏秘书开始介绍“倘若需要购置什么,可以通知总务科添置。” 甄怀仁点点头,看了眼自己的办公室“地方不大。”这房间比宪兵司令部自己的办公室小了不少,也没有套间。 魏秘书笑着说“毕竟是新设科室。”说着指指紧挨着甄怀仁办公室的房间“甄科长可以重新规划,当然这需要找彭科长。” 甄怀仁听魏秘书一而再的提彭科长,感觉对方话里有话,拿出烟递了过去“兄弟以后要和魏秘书在一口锅里吃饭。如果有什么事,还请老哥不吝赐教。” “甄科长言重了。”魏秘书笑着接过烟“署里都是各管一摊,按理说谁也碍妨不着谁,只是这位彭科长有些来历。”说着低声说“这位是宋前院长向署长推荐的。” 甄怀仁一听点点头“受教。”心中鄙夷,人都死了,谁在乎一条没有主的狗。姓韩的窝囊废,这时候不赶走姓彭的,还留着过年?突然想到了这个魏秘书,为什么在他去总务科的路上不提醒,此刻却来拱火?想到了那个看不清态度的韩署长,顿时恼了,只是他如今学精了。甄怀仁可不会认为自己入职第一天把部门主官掀了是什么好事,太受人诟病了。 况且孔令侃不是孔副院长,韩署长既然能够一直稳坐钓鱼台,肯定也不会是浪得虚名。当然甄怀仁也没有想过放过谁。国民政府不是怕日本人嘛,那就让自己的狗去咬。 魏秘书认为甄怀仁听懂了自己的话,再次恢复了之前的沉默。直到甄怀仁回到韩署长的办公室,魏秘书都没有再开口。 “署长去部里开会了。”一名干事说着拿出一张纸递给魏秘书“这是署长让给甄科长的。” 魏秘书不看也知道是什么。这是署长故意安排的试探,看看甄怀仁上不上道。当然他也想知道甄怀仁现在是接还是不接“甄科长。” “好的。”甄怀仁接过纸条看了看,竟然足足十五个人名,什么也没说,点点头,再次和魏秘书打了招呼后,转身往外走。 魏秘书送甄怀仁下楼后,敲响了韩署长办公室的门。 “到是可以用一用。”韩署长听了魏秘书的汇报,有了这个判断。他是孔副院长的人,彭科长是宋前院长的人。如今宋前院长没了,可是宋家的那位二爷却正在招兵买马,因此他选择让甄怀仁这个走了狗屎运的毛头小子去冲锋。赢了他就鼓掌,输了可怪不得他。不要以为都是伺候孔家父子的就是自己人。自己给孔副院长鞍前马后的时候,你甄怀仁还穿开裆裤呢。 “金理事,我,甄怀仁,嗯,你别说,听我说。你想办法,把税务署的署长换了。是,我盖房子得卖钱吧,人家买房子交那么多税,谁愿意买?地方税?我摊牌了,不装了。我看那个老不死的不顺眼。他在,生意就不做了。你要这样想,我没问题。合同?没关系,公司赔给你了。看着办,三天内没有结果,你就过来接收公司。”甄怀仁一边说,一边用韩署长给他的那张废纸点烟。 日本人就算管的再宽,也不可能提议撤换一个科级干部。所以他要给彭科长好好准备一下。 挂了电话,甄怀仁又拨了出去“老哥,别在浙江玩泥巴了,赶紧多陪着那位打打牌,税务署的位置要空了。嗯,正好我有好处。”再次挂了电话,甄怀仁突然有种挟洋自重的感觉,可是这又能怪谁,谁让日本人说话管用呢。不过如果日本人要是提议撤了委员长,不知道国民政府会不会答应? 走出房间,冯力文还在和几个编辑探讨问题。 甄怀仁和对方打了个招呼,返回了冯力文的办公室。 刚刚坐下,房门打开,进来的却不是冯力文,而是一个漂亮的女人“甄参事,我给您续杯。” 甄怀仁点点头,拿出烟点上。 “您要有什么吩咐,可以告诉我,我就在外边。”女人做好之后,笑着说了一句,转身和进来的冯力文打了声招呼,退了出去。 “刚从法国回来。”冯力文耸耸肩。 “摩登啊。”甄怀仁笑笑。 冯力文笑着应和。 “下个月一号,所有报纸,广播,全都要铺开。”甄怀仁开始说正事“你把目前首都的房地产市场介绍一下。” “好的。”冯力文早有准备,拿出笔记本,开始说了起来。 1、目前南京市面上有五种房屋类型。花园洋房、洋房、平房和花园平房、棚屋。 五种房屋的建筑质量和户型设计相差很大,其中棚屋这种简陋的住宅,广泛分布于南京城区内外。 2、职业开发商较少,多为厂家和大银行兼营。 3、房价高低不一,高的上亿,低的不到一万。 4、鼓楼一带最便宜,下关最高。 5、南京普通洋房造价一般都在每平方丈270元左右(不含地价和装修费用),开发商毛利润则在24%到45%之间。 6、地价加上造价和开发商利润,就是各区的洋房均价。 7、税费重。买房时得缴契税,缴地方教员费,缴地方教育费,缴参事会经费,缴解厅自治费,缴勘察费,缴执照费,缴印花税……其中光契税就占到购房款的6%,再加上其他乱七八糟的各种税费,差不多占购房款的一半了。 8、“巡捕捐”和“地价税”(物业税)重。巡捕捐交给公安局,每月按名义房租(就是假定你把房子租出去后每月能收的房租)的7%到15%缴纳(视房屋区段和面积而定);地价税交给财政局,每月按名义房租的3%到5%缴纳(也是视房屋区段和面积而定)。这两项物业税加起来,一年得掏好几万,几年税交下来,够买另一套房了。甄怀仁目前的这些房子,不管是邰蓑衣给的,还是盛升颐输得,都没有人让他交过税,亦或者他一直就是在逃税。真可笑,自己就是税务署专门负责抓逃税的负责人。 总之,普通百姓买房的人很少,一是收入太低,买不起;二是税费太高,即使买得起也住不起。 伴随而来的首都房地产市场是炒地的很多,炒房的很少。普通百姓很少买房,不代表没有购房需求,在近十年的南京房产,最主要的买家就是从北京、天津等地迁往南京的高级官员和下野军阀,这些人不差钱,即使房屋再贵,税费再多,他们也负担得起。高官、军阀和富商们买来优质的土地和房屋,并不全为自住,一部分也是为了升值和转手。鉴于房屋物业税沉重,买房持有并等待升值的成本太高,所以炒地的很多,炒房的很少。但是地价既然炒了上去,房价必然也要上升。媒体把炒房炒地的人称之为“炒业家”,国民政府成立的九年间南京地价之所以平均每年能上升一倍以上,据说就有炒业家的功劳。 甄怀仁仔细听着,结合维克多给自己的那个‘天衣无缝’的计划,感觉如果有把枪,自己一定突突了这个老小子。这他妈的完全是个坑。 日本人不用说了,一定是要会死自己。不过弄死自己前,李灯灰代表的那些人一定会先打听‘宝藏’的详细内容;而金理事代表的那些人则会让自己配合把钱弄出来。日本人没有贪污犯?最大的笑话。只是那些贪污犯有办法遮掩罪行还收获更多的财富,就是发动战争。 不知不觉,两人一直聊到中午,期间柯小姐进来几次为两人续杯。 “柯小姐也没吃饭吧,一起?”当讨论告一段落,冯力文对再次进来的柯小姐提议。 “不打扰您们吗?”柯小姐嘴上矜持,却已经停下。 甄怀仁笑着起身“谈完了,没事。”转身去了洗手间。 再出来的时候,房间里只剩下了柯小姐。 “擦擦。”柯小姐说着拿出手帕递给甄怀仁。 甄怀仁笑笑伸出手。 柯小姐无奈,为他开始擦手。眼看就要擦完,手却被甄怀仁握手,将她拉进怀里。 情场老手擅长的领域是玩弄感情,可是当对方直奔主题,根本不给她施展空间时,一切都是假象。 冯力文悄悄关上了门,想了想走到一旁的办公桌拿起电话“喂,是我,晚上让你安排的女人暂时不用了。嗯,有人捷足先登了。行了,我看看吧。”挂了电话,冯力文从一旁的档案柜里开始就近继续工作起来。 过了不知道多久,房门打开,甄怀仁走了出来“咱们走吧,一会给柯小姐带回来就好。” 冯力文立刻收拾一下,起身“要不要安排柯小姐做一些更重要的工作?” 甄怀仁摆摆手“一码是一码,我付钱了。” 冯力文有些无语,那位再怎么说也是法兰西大学高材生啊。不过甄怀仁兴趣不大,他只好勉为其难了。 中午吃完饭,甄怀仁直接带着冯力文来到了孔令侃家。 “盖房子?”孔令侃看着冯力文带来的资料有些摸不着头脑“不少钱吧?有人买?”这是个很现实的问题。毕竟如今的共识就是买不如租。 “相信我。”甄怀仁看着孔令侃“至少赚三成。”他其实也说不准,毕竟详细了解了如今买房成本,甄怀仁也觉得心虚。只是事已至此,他必须坚持。 “这我到哪找那么多工人啊。”孔令侃无语,河道也需要“要不咱少盖点?” “孔公子要是信不过我,我自己来。”甄怀仁一副信心满满的样子“我有办法,提前拿到钱。” “早说啊。”孔公子一听,顿时喜笑颜开“你,我是信得过的。”说着看了眼冯力文。 “力文是通讯社的总编,以后这买卖少不了他。”甄怀仁既然知道日本人没安好心,也就开始又给自己构筑防火墙。 孔公子倒是对冯力文另眼相看。这笔买卖到目前为止,一直都是孔令侃和甄怀仁具体负责,别人就是听命行事,如今甄怀仁既然敢把冯力文带过来,就是说,冯力文的作用很大。 “孔公子和甄哥二位怎么吩咐,我就怎么办。”冯力文不失时机的表态。 “嗯。”孔令侃点点头,看甄怀仁开始看时间忙问“怎么了?” “一会有事。”甄怀仁接过烟。 “别啊。”孔令侃赶紧说“最近聚的可是少了。” “今天真的不行。”甄怀仁赶紧解释“我们警高同学一起聚会。” “嗯。”孔令侃一听,倒是不好说什么了。甄怀仁有野心他知道“对了,上午去税务署怎么样?” “一切顺利。”甄怀仁笑着说了一句。 “二位先聊,我去趟洗手间。”冯力文看出孔令侃是想说私密话题,起身离开。 “人挺精明。”孔令侃评价一句,说着拿出一张纸递给甄怀仁。 “什么?”甄怀仁接过来看了看,似乎是医案。 “我表姐最近老是四处寻找医生,我让人抄了一份。”孔令侃坏笑着问“你出手是不是太大方了,一次就一万块?”甄怀仁不缺钱孔令侃是知道的。只是一次就给蒋华秀的父母送这么贵礼物他也没想到。 “只要他们能答应把女儿嫁给我,多个零也没问题。”甄怀仁说着把医案揣进兜里。 正说着,突然外边传来脚步声,宋二舅走了进来“令侃……”看到甄怀仁,皱皱眉头。 甄怀仁看了眼不耐烦的孔令侃,起身打招呼就准备离开。 “你是甄怀仁是吧?”宋二舅突然开口“你别走,我问你,听说你架子挺大啊,在税务署谁的面子都不甩?” 孔令侃看向甄怀仁。 甄怀仁好奇的问“我今天刚去税务署报道,一共待了不过一个小时不到,只认识了署长,和总务科长,不知道您说的是谁?” 孔令侃笑着打断宋二舅的话“怀仁,你们有事先忙。” 甄怀仁点点头,向宋二舅示意之后,走了出去。冯力文已经在外边等着了。甄怀仁示意冯力文跟上,两人眼看走出院门,听到了身后传来的争吵声。甄怀仁大步走了出去,冯力文也不回头,跟着出来。 “怎么了?”似乎动静不小,连院外正在写生的张贻如还有胡琪英都好奇的走了过来。 “宋先生来了。”甄怀仁说着对胡琪英笑了笑。 胡琪英余怒未消,全当没看到。 张贻如笑着说“怀仁最近来的可少了。” “给人当差自然时间上没有办法。”甄怀仁笑了笑“两位慢聊,我们先走了。” “你啊,一步慢步步慢。”张贻如看着甄怀仁的背影。孔令侃让她可以打发走胡琪英了,甄怀仁已经有了新的目标。虽然不知道对方是谁,可是张贻如却知道孔令侃也十分的赞同。那么自己的这位好姐妹就自动出局了,不过她还想争取一下。自然不是为了孔令侃,也不是胡琪英,而是自己。孔令侃那帮子狐朋狗友的女人没有一个她看得上。她需要一个洋娃娃陪着自己打发这无聊而祥和的时光。至于这个洋娃娃以什么身份出现在自己身旁,她并不介意,只要不是孔令侃的就好。 “天下什么都缺,就是不缺男人。”胡琪英不以为然“别理他了,令侃不会和他舅舅起冲突吧?” “放心吧。”张贻如笑着说“千金之子不坐垂堂。” 胡琪英看了眼张贻如,这话说的,里边的两个人谁是‘千金之子’? 甄怀仁和冯力文提前一个多小时到了会场。原本他没打算带冯力文,可是冯力文直接说他晚上没事,甄怀仁喝了酒也要人送,坚持留下。甄怀仁也就只好随冯力文了。 “来来来。咱们一起恭喜师弟再下一城。” 邹宝镇端起酒杯,众人纷纷起身应和。 甄怀仁谦卑的同样起身“小弟不过是些许运气,比不上诸位师兄。不怕诸位笑话,这税警科如今除了我什么都没有。不过我这里撂下话,诸位师兄如果有贤才千万不可藏珍,我这里虚位以待。” 众人纷纷叫好。甄怀仁给大家的这个饼可不小。大家谁都有亲朋好友,脱不开人际交往,税警科以后背靠税务署油水只多不少。当然大家都是讲究人,甄怀仁给好处,自己要是推荐一些歪瓜裂枣,可就真的对不起这位‘师弟’的美意了。以后再有好处,人家也不会想到自己了。 陈鲲待大家落座之后才说“想想咱们警高同袍三千,身处全国各地倘若拧成一股绳,这是多么大的力量。奈何如同一盘散沙,比不得浙江警校,更不要说如今的中央警校。”在场的都是老油条,好处只管拿,却不会轻易下场。所以陈鲲要自降身份,充当这个‘丑角’。 众人都不吭声,一时之间有些冷场。 甄怀仁笑着拿起筷子“吃菜,吃菜。” 赵炳坤(十六期)正好坐在甄怀仁身旁。刚刚进门的时候,甄怀仁一直对他相当的礼遇,如今见此,不得不开口“我们自然也愿意互相有个照应,奈何大家没有一个可以信服的人。” 这话也算是提醒甄怀仁,不是大家不捧场,而是甄怀仁的资历实在是太年轻了。从民国六年第一期到民国二十五年第二十期,这中间差了整整十九年。都一代人出去了,你让他们这些前辈怎么拉得下脸。 邹宝镇(十八期,东北人),谈凤池(第六期,河北人),丁克勋(十七期,东北人),徐德着(二十期),林万秋(十八期,山东人),林庠(第九期),郑松(第一期),刘文林(第十二期),步启新(第六期)等人纷纷附和。 甄怀仁自然也承认,别的不说,就说和他同期的二十五班同学马启邦,人家是白崇禧内弟,一毕业就到广西桂林做了警察局长,很多同学都投奔了过去。不过话说两头,他固然是庙小,可也正因为庙小才能便宜行事“诸位的意思自然没有错,可是我听说过一句话。诸位品品对不对。这句话很简单‘先解决有没有,再解决好不好。’咱们连一个给大家提供帮助的平台都没有,却在奢谈谁能够带领大家走,这不觉得有些本末倒置吗?” 陈鲲看了眼甄怀仁,他是真的没想到甄怀仁属弹簧的,越压越有力。平时看着废物点心一个,只知道玩女人,遇到事情了,真的能显出来作用“对,怀仁说的没错。咱们可以先搭台子,日后谁能够带着咱们往前走,咱们就跟着他,不就好了。否则临时抱佛脚不成?” 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赵炳坤等人也不好拒绝。都纷纷认同了甄怀仁这个理由。说实话大家也想拧成一股绳为各自谋福利,关键没有能够找到一个公认的,能够让他们服气的人。别看甄怀仁蹿起来的势头很猛,可是这种人才真的‘其兴也忽也,其亡也忽也。’只是形势比人强,人家都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再不表态可就真的得罪人了。利益是眼前的,纷争是以后的。没有人会跟利益过不去。 吃完饭,甄怀仁送走了陈鲲等人后,坐上冯力文的车直奔酒店。原本他打算今晚去看若兰,可是临时出了变故。安占江打电话过来,说一个自称赵怡安的女人找他,她的男人向克蕃失踪了。 于私两人也算五六年的老相识了,于公,甄怀仁有意邀请向克蕃当自己的白手套,两个人一起做生意。哪想到,这时候人却没了,怎么坐得住。 “都不见两天一夜了,为什么不早点找我?”甄怀仁审视着赵怡安。 “我以为他是应酬,他最近经常外出应酬。”赵怡安不高兴的反问“你该不会怀疑我把克蕃怎么样了吧?” “没有。”甄怀仁立刻否认。 “我要是不喜欢他,根本不会和他结婚。”赵怡安根本不相信甄怀仁的敷衍回答。 “我们现在在找人对吧?”甄怀仁调整情绪“嫂子,你好好想想,他最近有什么不一样,或者你们有没有感觉哪里不寻常?” 赵怡安也不想争吵,坐到了沙发上,开始思考起来。 甄怀仁没有催促,走到窗边开始观察周围,同时假设如果向克蕃夫妇被什么人盯上,对方可能的举动。 “这位就是向先生?”冯力文突然指着一张桌摆问。 “对,我们前两天在玄武湖照的。”赵怡安回了一声,继续开始回想。 甄怀仁看了一眼冯力文“嫂子,我们出去抽颗烟,你自己好好想想。”说着走了出去。 冯力文没有吭声,走了出去。 “我在我家附近见过向先生,当时他和一个漂亮的太太在车上。”冯力文走出房间,低声对甄怀仁说。 甄怀仁点点头,他想到了,不同于易正伦,向克藩这厮可是一直有钱。所以身边女人就没有断过“你最近见过他们吗?” “这一阵我在单位,没怎么回过家。”冯力文痛快的说。 甄怀仁想了想“你去准备,我进去说一声。” 冯力文立刻走向电梯,甄怀仁则返回房间,恰好看到了正蹑手蹑脚往回跑的赵怡安,这动作。装作没有看到,直到走近赵怡安身旁才说“嫂子,总这么着等着也不是办法,我去外边找找,你再好好想想。还有今晚锁好门。” 赵怡安的态度明显变了,回了一声以后,起身“让你费心了。” “放心吧,老向没事的。”甄怀仁说着转身就走。这对公母就算要打,也回来再说,先找人吧。 车子很快来到了冯力文家附近,甄怀仁在冯力文的引领下,来到了一处二层洋房外按下了门铃。过了很久,一个五大三粗的中年人骂骂咧咧的走了出来,看了看甄怀仁二人“找谁?” “宪兵司令部的,开门聊聊。”甄怀仁说着从腋下把枪拿出,放到了半人多高的栅栏上。 那人迟疑了片刻,走了过来打开门“我犯法了?” “走吧。”甄怀仁重新将枪收起来,示意中年人带路。冯力文并没有跟着,而是按照甄怀仁的吩咐返回车里等着。 中年人无奈“请你快点,我很累。” “也许去了看守所就不累了。”甄怀仁冷冷的说了一句。 中年人顿时哑巴了。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洋楼的客厅,甄怀仁看了看“你是干什么的?平时一个人住?” “我是做房产的建造的,家里除了我妻子还有一个佣人。她们去打牌了,还没有回来。”中年人利落的给出了答案。 甄怀仁没有看出对方有什么不妥,看了眼酒柜上的桌摆,那个女人长得确实挺勾人的“你太太平时去哪打牌知道吗?” “她是不是有什么事?”刚刚还镇定的中年人一听反而有些慌了。 甄怀仁一脚将对方踹倒“是我再问你。” 他虽然只踹了一脚,可是角度很刁钻,中年人顿时跪在地上,半天喘不过气。 甄怀仁则直接坐到了沙发上,拿起茶几上的合同书看了起来,确实是房屋建造合同。 过了一会,甄怀仁开口“记起来了吗?” “北京西路131号,那里是她们这些女人经常聚会的地方。”中年人很识时务,立刻说了出来。 “那是什么地方?”甄怀仁好奇的问。 “徐懋昌的私宅。”中年人刚刚说完,脸上就挨了一根烟蒂。 “这个徐懋昌是什么人?你是在考验我的耐性?”甄怀仁不耐烦的问。 “华商纱布交易所理事。以前上海大富翁徐庆云的儿子。”中年人赶紧补充说明“他和许崇智,许大将军关系很好。” 甄怀仁皱皱眉头“你老婆长得不算难看,你就放心?” 中年人面露尴尬,坑坑吃吃说不出话。 甄怀仁站起身“跟我走吧,放心,我问她一些事情而已。” 中年人半信半疑,却又不敢违抗“长官,她就是个妇道人家,什么都不懂的。” “懂不懂不是你说了算。”甄怀仁又给了对方一脚,这次却只是吓唬对方,中年人吓得再不敢多说,乖乖的拿了大衣走出洋房,坐上了冯力文的车。 三人很快来到了北京西路131号。门房看是三个陌生人,又都是男人,因此坚决不放人。不过却答应进去通传。甄怀仁心下一沉,这么严密,向克蕃大概率不会在这里了。 不多时,照片里的那个女人怏怏不快的走了出来“阿拉打牌手气刚刚好,侬晓得伐?” “谈谈。”甄怀仁说着将宪兵司令部的证件亮出来。 女人看了眼中年人,故作镇定的说“侬亮出蓝本本,阿拉无知。” 甄怀仁笑笑“没关系,只要告诉我向克蕃在哪就行了,你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女人立刻说“阿拉哪晓的向克蕃……” “就是你一个星期前,坐人家车,在车上抱着人家乱啃的那个。”甄怀仁好整以暇的看着女人。 女人还想再说,中年人已经冲了过来给了女人一巴掌,正要开骂,却被甄怀仁一脚踹倒“把舌头捋直了,告诉我那个男人在哪?” 女人看了眼甄怀仁,又看了眼中年人犹疑不决。正在这时,大门打开,一个中年女人走了出来“这位先生,有什么事吗?” “没事,私人恩怨。”甄怀仁笑着问“你是要为她出头吗?” 中年女人没有吭声。 “我在等着。”甄怀仁回过头看着女人。 “我不知道。”刚刚有些动摇的女人看了眼中年女人,矢口否认。 甄怀仁扭过头,对冯力文说“去,给司令部打电话,调人来封了这里。” “是。”冯力文转身就跑,他自然没有这个权力,他知道甄怀仁也不会真的想这么做,现在就是比谁的胆子大。 果然几个膀大腰圆的大汉挡在了冯力文面前。 “先生要把事情闹大?”中年女人还是开口了。 “没办法,我朋友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我就算闹到了军委会也不怕。”甄怀仁拿出烟,一边肆无忌惮的上下打量对方,一边点上烟。 “先生贵姓。”中年女人看着甄怀仁问。 “甄。”甄怀仁干脆利落的回了一句。 “可是甄怀仁,甄先生?”中年女人试探着问。 “不行吗?”甄怀仁听口气感觉也许事情简单了。 第56章 争夺12 “都是朋友,误会解除了就行了。”孔令侃扔给甄怀仁一支雪茄“我深更半夜抛下媳妇过来给你们摆讲和酒,多给你们面子。” “孔公子的面子确实要给的。”对面的青年气鼓鼓的点上烟“要是别人哼哼。” 甄怀仁点上雪茄什么都没有说,因为没有必要。 “不是我说你老徐,你也都成家了,总带着一个戏子游荡在外算怎么回事?”孔令侃看徐懋昌还不服气,有些搓火“你就不怕你老婆有样学样?” 徐懋昌一听,满不在意“拙荆家教好。” 甄怀仁却听得十分刺耳,别人他可以不管,郑若兰,和陈丽华怎么说道,直接把雪茄摔在了徐懋昌的脑袋上“你再说一遍?” 孔令侃等人诧异的看向甄怀仁。 徐懋昌一边站起身弹烟灰一边骂“怎么,你想干什么,我说我老婆……”说到这,他错愕的看着甄怀仁,大喊一声冲了过去“你们兄弟也太欺负人了吧,一个偷我新欢,一个盗我旧爱。我和你拼了。” 气势汹汹的他却被甄怀仁一脚踹倒在地,正要再打,旁边的孔令侃大怒,使劲拍桌子“住手,住手。” 甄怀仁甩开围了过来拦自己的人,这帮子帮闲明里拉架,其实想偏帮。 “怎么回事?”孔令侃看着甄怀仁。 “他说他女人我不管。可是话里话外带我女人干什么?”甄怀仁看着徐懋昌“你家在上海牛逼是吧。好。” 孔令侃对于甄怀仁这个解释根本不相信,可是总好过没有解释。赶紧拉住甄怀仁,甄怀仁在上海和女大亨李志清的关系早就在一定范围内传开了。懂的人都懂,倒是没有人想到甄怀仁那么大的胆子把三大亨都做了,只不过觉得甄怀仁这为了上位什么脸面都不要了。竟然连年近四十的老妪都不放过。可是管用啊,别的不说,徐懋昌的哥哥徐懋棠现在可是给李志清当差听令的。只是这事孔令侃也不好当着众人的面说“懋昌,道歉。” 徐懋昌看了眼脸色不善的孔令侃,只好憋屈的道歉,坐了下来。 孔令侃松开手“这事了了。” 甄怀仁不吭声的回到座位。他刚才确实没想那么多,不过就算误会了又怎么样,他要敢问,甄怀仁就敢认。 “你和康德真在一起了?”徐懋昌突然问。 “……”甄怀仁看了看孔令侃“你媳妇姓康?” 徐懋昌的妻子当然不姓康,而姓秦。是早期钱业领袖秦善宝的女儿,两家由世交而缔秦晋之好。秦善宝本经营颜料起家,拥资千万,沪埠凡属恒字之钱庄,几尽有秦之股权。 孔令侃笑骂一句,又拿出一根雪茄扔给甄怀仁“很贵的。” 甄怀仁叼在嘴里,哼哼了一声。 徐懋昌虽然有个绰号“无轨电车”可并不是真的蠢。眼见着甄怀仁和孔令侃在一起都不是一般的跟班角色,这才不吭声了。 过了一会,房门敲响后打开,冯力文扶着满身伤痕的向克蕃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一众人围观。 “行了,这事就这样了。”孔令侃站了起来,看了眼向克蕃“克蕃,你说说你,怎么不学好,什么人的床都乱爬。” 躺枪的甄怀仁无所谓的耸耸肩,对着徐懋昌伸出手。徐懋昌看看孔令侃,勉为其难的握住了甄怀仁的手。 “徐二公子,我真没睡你老婆。”哪曾想甄怀仁突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大声喊了一嗓子,然后甩开石化的徐懋昌的手推开众人就跑。 孔令侃看着七窍生烟的徐懋昌,茫然无知的冯力文,还有只剩下半条命的向克蕃骂了一句。 “呸,臭流氓。”郑若兰气的掐了甄怀仁一把“你这样让人家怎么过?”已经搬回家住的郑若兰自然可以肆无忌惮的收拾主动送上门的甄怀仁。 “谁让他讽刺你了。”甄怀仁非但不主动认错,反而强词夺理“什么‘拙荆家教好’。我呸。有钱就家教好?有钱的荡妇老子见多了。哎呦。” 甄怀仁捂住嘴“干嘛?” “谁是荡妇?”郑若兰瞪着甄怀仁。 “……,我又没说你。”甄怀仁赶紧闭嘴。 “那是谁?你见了哪个有钱的荡妇了?”郑若兰步步紧逼。 “……别,别……”甄怀仁看郑若兰还要抬手赶紧求饶“我……我说了你别说出去。孔令伟知道吧。”事到如今死道友不死贫道,让甄怀仁出卖其他女人,他良心上过意不去,算来算去还是这位顶雷最好。 “不会吧。”郑若兰自然知道这位孔二小姐的,可是…… “你不知道,她之前受了刺激……”甄怀仁开始不负责任的又当又立,将一锅泼天的污水洒向孔令伟。 郑若兰听的是目瞪口呆。待甄怀仁说完之后却盯着甄怀仁“她的事你怎么一清二楚,还描述的活灵活现?” “……”甄怀仁感觉自己给自己挖了一个天坑,赶紧搂住郑若兰“天快亮了,赶紧生儿子吧。” “好啊。”郑若兰却厮打起来“你个混蛋,这么恶心的事你都做得出,混蛋。” “这是怎么了?”安占江一早来到办公室,就看到甄怀仁的一只眼肿了,正在拿煮鸡蛋热敷。赶紧走了过来,夺过鸡蛋亲自为甄怀仁敷伤。 “别提了,昨天给人家找男人,结果就这样了。”甄怀仁自然不会让自己的糗事暴露。 “只要你别找到床上就行。”安占江笑着讽刺一句。 甄怀仁哭笑不得“怎么样安秘书,要不要多一份薪水?”他说的当然是税务署税警科的事。 “我要负责整个宪兵的工作,忙不过来。”哪知道安占江立刻回绝了。看甄怀仁不懂,立刻不满的把熟鸡蛋咬了一口,然后塞给甄怀仁,转身就走。 甄怀仁想了半天,一拍脑袋“人生大事,人生大事。”只是安秘书要备孕,究竟让谁接手税警科呢?向影心?这个疯婆子还是在警校呆着吧。思来想去,还是没合适的人选。 这时电话响了,甄怀仁接通“第四课,甄怀仁。”听到对面的声音,他的瞳孔一缩“老哥,好久没联络了。哦,对,昨天刚刚接到任命,我也很意外。谢谢,谢谢,中午?好啊,好啊。好的,我准时到。”挂了电话,甄怀仁开始考虑自己要不要找块什么铁板装在衣服里。没办法,他敢干邰蓑衣,并不代表他不怕死。 “孙队长来了。”安占江走进来的时候,甄怀仁正在书柜里找书“找什么?” “《史记》。”甄怀仁随口一说。 “你这哪有这书。”安占江哭笑不得。 “那就哪本书厚要哪本。”甄怀仁一边说一边找。 “到底怎么了?”安占江听出不对,赶紧问。 “邰处长请我吃饭。”甄怀仁耸耸肩。 安占江一听,赶紧说“我记得处里有从日本进口的什么防弹衣,要不你弄一件。” “行。”甄怀仁拍拍安占江“还是媳妇疼我。” “都什么时候了。”安占江无奈的转身就走。 “保命的时候啊。”甄怀仁待安占江离开后,从书橱里拽出了一本《字典》,将掏空的书页打开,从里边拿出一把袖珍的手枪。这把镶着宝石的枪和当初他送给韩梅的是一对。 “路上一定注意安全。”国光同志再次嘱咐了一句。 “好的。”易正伦笑着提起行李,看了眼一旁的韩梅“走吧。” 韩梅向中年人点点头以后,走进了车厢。她们已经将甄怀仁在天津的情况尽可能的摸清了。因为有了甄怀仁受到他爱慕对象影响的猜测,小组分成了两部分,易正伦和韩梅负责前往北平,寻找可能的线索。 天津到北平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坐火车足足六个小时的车程。包厢或者卧铺实在太过奢侈了,所以她们选择了硬座。 两人刚刚坐下,窗边已经传来了乘务员的喊声“到北平,到北平,发车了。”片刻之后,列车启动。 “你累了就歇一会。”易正伦说着将他的一个茶缸放到了桌上“大娘让带的,一会吃。” 韩梅闻了闻,是茶叶蛋的味道。正要开口,伴随着一股寒风,三个壮汉来到了近前停下“就是这。”为首的中年人说了一句,直接将行李放到了对面的行李架,却坐到了韩梅和易正伦面前,中年人这才看向对面,不由一愣,三人大眼瞪小眼。 胡斌听说陈韫阖辞职后被甄怀仁养在了上海,所以在这里看到了两个人,他好像懂了为什么甄怀仁要弄死杜明了。这事传扬出去,甄怀仁以后就别混了,自己的女人被自己兄弟撬了。胡斌可不想做这种拍马蹄子的事情。况且甄怀仁如今都给易正伦的定性是失踪,而不是潜逃。说不得什么时候,易正伦的名字出现在阵亡名单里也说不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所以他选择无视这对野鸳鸯。 易正伦在看到胡斌的第一时间就想掏枪,却被韩梅按住了胳膊。此刻看着胡斌经过初时的诧异后继而是不屑的看了他一眼,然后就当不认识他们一般,拿出报纸看了起来。好在那两个跟班易正伦没有见过,对方倒是多看了韩梅几眼,只是随后被胡斌一人踹了一脚后,再不敢多看。 韩梅之前见过胡斌一次,凭借良好的记忆,她也第一时间认出了胡斌。只是比易正伦拥有更多的对敌斗争经验的她并没有惊慌。她在评估,这是偶遇还是敌人的圈套。 火车在缓缓的开动,原本不算舒适的旅途更让三人难熬。 易正伦的精神处于高度紧张之中,他不知道胡斌是什么意思,想要干什么,生怕对方下一刻就会突然发难。 反而是韩梅心态平和,借着车窗玻璃的倒影留意三人的举动。 慢慢的她有了一个判断,这是偶遇。继而她想到了易正伦说的甄怀仁安排他去北平的任务。也就是说甄怀仁并没有欺骗易正伦,对方真的在打学兵团的注意。可是为什么呢?相比学兵团,二十九军的各支部队都拥有更多的对日作战经验啊。 这段时间她也在回忆,回忆甄怀仁是什么时候发生的变化。按照易正伦所说的甄怀仁前后的异常,还有胡东升曾经偶尔提及的甄怀仁的变化,她只能判断这种变化是在宪兵特训班期间发生的。可是什么时候呢,她还没有想通。 甄怀仁走下车,关上车门,孙千立刻启动汽车将车停到了不远处,却不熄火。再次检查了一遍随身带着的两支枪以后,拿出烟点上。 甄怀仁说的没错,要么一辈子被人踩在脚下,要么杀出一条血路。虽然他到现在也不知道甄怀仁为何判断邰蓑衣要干他。可是他相信甄怀仁的感觉,最起码到现在为止,甄怀仁还没有错过。 “我请你吃饭,你要送我上西天?”邰蓑衣看着一地的零零碎碎,甚至还有一胸挂的炸药有些无语。 “愿赌服输。”甄怀仁看看一旁盯着他的沈醉“沈队长来颗烟。” 沈醉看看邰蓑衣,收回枪,从上衣兜拿出烟点着放到了甄怀仁嘴里。 “你不想解释解释?”邰蓑衣还是不懂甄怀仁这是为什么。自己没抢他女人啊,还给他送了一个。 “有什么解释的。”甄怀仁一边抽一边说“饭就这么多,我好不容易等来一个位子,你轻飘飘一句话飞了。有考虑过我吗?我他妈的走到今天容易吗?我就纳闷了,你们这些大人物抬抬手就够我们吃一辈子了,可为什么,为什么连狗食都不让吃顿饱的?” 邰蓑衣看着甄怀仁,一直听对方的抱怨“我是没想到老弟对我竟然这般多的怨气。” “是啊,反正都要死了,无所谓。”甄怀仁说着把烟头一吐,好巧不巧,那烟头落到了不远处地上的胸挂上,顿时房间里人仰马翻。 甄怀仁看着被沈醉扔出窗外的胸挂,不由得咽口口水。他可不是真的想死,警政司迟迟不见动静,税警科已经被他拿到手,如果他不行动,邰蓑衣今天一定会逼着他敲定城下之盟。所以他必须要表明立场。再说了他也有后手。 “你个疯子,疯子。”被众人护着的邰蓑衣恼火的大喊“你要死也得把话说清楚,我就抢了你一个处长,你还夺回去了,为什么还要和我拼命?” “是你要杀我啊。”甄怀仁看着邰蓑衣“都这时候了,有意思吗?” “我要杀你?”邰蓑衣立刻预感有问题“谁说的?陈鲲?” “还用别人说嘛?”甄怀仁不动声色的说“我又不是傻子,中警校我搅了你的局,你忍了,可是你敢说心里没气?中宪校我又搅了你的局,你又忍了,可你敢说你不气?然后昨天我接了税警科,回来后才听说看守所已经好几天没动静了。我可没听说你报结案。这是不是意味着你对税警总团有想法?我他妈一算,又是我搅局。俗话说得好有再一再二没有再三再四。今天一大早你就给我打电话,这语气我都感觉像是你对不起我,而不是我对不起你。你说我不干你,还等着你干我?” 邰蓑衣想了想,甄怀仁这样想好像真的没毛病,条理清晰,换做自己,也是先下手为强“你杀了我,那怎么给上边交代?这些荣华富贵,娇俏可爱的娇娘都不要了?” “老子没想那么多。我不杀你,今天都过不了,还想那么多干什么?”甄怀仁索性闭上眼“快点,给我家说,我执行任务了。” 邰蓑衣看甄怀仁这混样反而有些棘手。甄怀仁说的三条理由让谁听了,也不能说胡说,可是这厮就这么莽? 还有一个问题,甄怀仁对杀他以后避而不谈,反而让邰蓑衣感觉内里不简单。 这时房门打开,余乐醒走了进来,凑到邰蓑衣跟前低语。邰蓑衣有些不确定的扭头看向余乐醒,对方点点头。 邰蓑衣暗骂一句,起身走到甄怀仁身旁“老弟,说良心话,我对你好不好?” “邰处长多次帮我,尤其是我初出茅庐的时候,别说其他人,就是我们处长都袖手旁观,唯独邰处长帮了我。”甄怀仁理直气壮的睁开眼“恩太大了,还不起,所以只有送你上路了。” 沈醉没忍住,直接踹了甄怀仁一脚,这理由真他妈的混蛋。 邰蓑衣反而觉得甄怀仁说的这是实在话“也就是说税警总团我拿不到了?” “邰处长认为所有带‘警’字的你都攥住合适吗?”以一种难堪的姿势躺在地上的甄怀仁反问。 邰蓑衣给沈醉使了个眼色。沈醉将甄怀仁扶起来再次坐了下来。 “再来根。”甄怀仁不耐烦的看沈醉“你放心,我今晚上给你托梦。” 沈醉无语,却无济于事,拿出烟又给甄怀仁点上。 “你保证不碰警政司?”邰蓑衣问了一个明显示弱的问题。 “不保证。”甄怀仁一边抽一边说“可是我有资格说不吗?” 邰蓑衣大笑“我他妈看出来了,你小子是给我玩‘捉放曹’了。”对沈醉说“给甄委员解开。” 沈醉不明白,可是立刻拿出钥匙将甄怀仁身后的手铐还有脚上的绳子解开。 “放了我了?”甄怀仁一边揉手腕,一边站了起来“行,您大人大量,改天我请。”说着要走。 “哎。”邰蓑衣哭笑不得“收起你的无赖样。你现在有资格和我谈买卖了。” 甄怀仁耸耸肩,一点都没有被窥破手脚的尴尬。走了过来,坐到了邰蓑衣对面“我是真的谁都不想惹。邰处长,你说说,你们一个个的斗来斗去我能惹谁?我从学校毕业,就想回天津拿我的四十多块大洋,结果好嘛,直接上刑场。好不容易捡条命,又得了一场富贵,又稀里糊涂被您二位拉过去。我能惹谁?我和稀泥你们都不满意,我躲,你们是安生了。可有人又觉得我占着茅坑不拉屎,我好不容易做出点成绩,又捅了马蜂窝,你们黄埔的恨不得吃了我,您又抄我后路。我惹不起我还躲可以吧?结果你们还不给活路,升官没我份,我自己趟路子可以吧?然后又被拿来当枪使。”甄怀仁半真半假的说“邰处长也不要以为我是玩假的,我今天最少是半真半假。能做了你,我就再想后辙,做不了,我就想着和你说清楚。” 沈醉看看甄怀仁,他是第一次看一个人竟然可以来回变脸。同样的话,刚刚说的和现在说的几乎完全相同,可是意思就不一样了。最起码他没有刚刚那么反感了。 “我能得到什么?”邰蓑衣是个很实际的人。甄怀仁玩这一手确实下作,可是真的管用。对于他们这种人来说,其他的都是次要的,关键要管用,甄怀仁显然抓住了关键。 “我手上有铁道队警总局的黑料。”林秘书也不是光拿钱不干事的,最起码枕头风吹的不错。甄怀仁直接说“老哥不要看不上。我可以保证,如果一年你拿不到这个数你来枪毙我。”说着他伸了一根手指。 “一百万?”邰蓑衣问。 “再多一个零。”甄怀仁直接说。 沈醉,余乐醒等人看向甄怀仁。简直吹牛不上税,铁道部一年都没有这么多的盈余。 “说来听听。”邰蓑衣却知道甄怀仁能和孔家那个二世祖做到如胶似漆,一定有原因。而这个原因大概率就是钱。如今被当做新闻的孔公子为首都建设添砖加瓦,背后都说不得有甄怀仁的功劳。 “孔公子要在首都大建设老哥应该知道吧?”果然甄怀仁说破“大建设需要的机器设备可以从外边买,可是物料呢?人工呢?我可以保证,这建设三年内停不下来。商人逐利,什么东西可以快速的运送大宗物料,火车。可是全国火车就那么点车皮。”剩下的就不用他班门弄斧了。 邰蓑衣想了想“你这注意不错,直接说出来不就好了,何必来这一出?” “我不这样,邰处长能静下来听吗?”甄怀仁反问。 邰蓑衣笑了“这顿饭吃的别开生面,确实将我多日的心中阴霾赶跑了。”说着指指地上的一堆零零碎碎“赶紧收拾了,堂堂国军上校成什么样子。让人家女士看到了,还不吓跑了。” 甄怀仁无奈的说“除了我的那两把枪剩下的不要了。” 沈醉看看地上的,好像除了那两把枪,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了。大砍刀?手榴弹?匕首?防弹背心?炸药?说实话,甄怀仁不穿这个乌龟壳,大家还真不一定看出他有什么不妥。好在甄怀仁也是有意为之。 “对了。”邰蓑衣待甄怀仁起身告辞时说“老弟能者多劳,我这里富裕一个人,没有地方安排了,你愿意怎么处置都可以。” 甄怀仁一听,狐疑的看了眼沈醉。 沈醉赶紧屏住呼吸,表示不是自己。 邰蓑衣大笑“老弟莫不是有龙阳之癖?” 甄怀仁赶紧摆摆手,向外走去。 一出门,就看到了自己的救兵,蜜思王和蒋华秀。只是旁边陪着二人的是个眼熟的美人,陈华。 “你没事吧?”蜜思王好奇的看了眼即将关闭的包厢大门“怎么里边打架了?” “没事。”甄怀仁看乐眼蒋华秀“让你们费心了。” 蒋华秀冷着脸,起身向楼下走去。 蜜思王做了个鬼脸跟了过去。 陈华走了过来“不追吗?” 甄怀仁没有解释。事急从权,他得先渡过难关,所以这次确实是蜜思王把蒋华秀骗了过来。显然蒋华秀对此很不满“我回去,你怎么样?” “我自然回家。”陈华的声音很平静“回咱家。”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酒店,甄怀仁看着正在车旁跺脚的孙千笑骂一句“我以为你挂了呢?” “挂了?”孙千反应片刻,笑着为甄怀仁二人拉开车门“那几个下手没轻没重的。” “送您回家?”孙千待二人上车后,赶紧跑回驾驶室。任何女人出现在甄怀仁身边他都不稀奇,所以甄怀仁的家就是那位女士的家。 “税务署。”甄怀仁看了眼陈华。 陈华不明所以。 “这位是陈秘书,以后的税警科秘书。”甄怀仁靠在了车座靠背上。他也需要缓缓,顺便考虑怎么向蒋华秀跪地求饶。 当胡斌的身影消失在人流中时,易正伦感觉自己后背都湿透了。这算什么,对方为什么放过了自己,难道有什么是自己不知道的? “走吧。”韩梅提醒一声。 易正伦点点头,提起行李,跟着韩梅走向出站口。 “……我们的文化要自信。我们的文明要自信……”一出火车站,两人就听到了大喇叭的声音。声音不再是他们经常听到的女人柔弱的声音,而是铿锵有力的男中音,很有穿透力。 两人看去,就看到一辆汽车上装着喇叭,周围站着十几个大学生模样的人在不停的散发传单。看到两人,立刻有人走了过来“我们是tyl宣传员,我们在为‘自信中国’征集签名,您愿意在我们省的地图上签下自己的名字吗?”对方说着将一页纸递给了韩梅。 韩梅看了看,是tyl团报《力量》登在头版头条的征集活动“量我中华之文化,度我华夏之文明”。 易正伦瞪了眼那个盯着韩梅的小伙子,有些无奈的说“签字吧。” 青年有些尴尬,却赶紧笑着说“谢谢。谢谢你们为弘扬我中华文明贡献一份力量。” “北平的高校比较多,又是处于对日第一线,所以这里的情况很复杂。”接头人将易正伦和韩梅接到落脚点后介绍“一直以来tyl支部我们是只闻其声不见其人。其实不止我们,日本人,二十九军,抗日的,反日的,都在找他们。可是他们就像电波一样来无影去无踪。不过他们的影响力却越来越大。上个月只是部分学校偶尔有几个学生谈论,如今已经蔓延到了整个高校范围。” “您的意思是他们获得了支援?”韩梅立刻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很明显的。”接头人请两人坐下“不同于国民党那粗疏的宣传手段,组织工作,tyl一向注意抓学生的人心。就像现在这个‘文化自信’运动,为什么搞?很简单,因为所有人都知道‘抗日有罪’。可他偏偏是最有力的号召手段,这些tyl的干部显然也知道这一点。但是他们不敢逾越雷池一步,所以只能迂回,搞这么一个挂着羊头卖狗肉的事。不过也难为他们能够想的出来。” “这和我们来时候的情况对上了。”易正伦说着将火车上遇到胡斌的是说了出来。 “哦?”中年人作为接头人,而不是负责人,知道的也不多“这些情况很重要,我会向上级汇报的。不过,你们现在的精力还是应该以完成组织交给你们的任务为主。”因为纪律,他不能打听韩梅,易正伦的工作内容,甚至两人的背景都不能询问,这是纪律,用鲜血总结出来的纪律。 韩梅立刻回答“是”。 甄怀仁是个行动派,把陈华扔在了税务署,自己就找来了蒋华秀一家在首都的住处。 蒋单氏果然是个美人,比照片上还漂亮,只是说出的话却并不让甄怀仁高兴。 “我们家华秀已经开了口,我也不好说什么了。”蒋单氏端坐主位无奈的说“所以甄先生的心意还是拿回去吧。” 旁边的婆子立刻捧着上次甄怀仁送的那些西洋玩意走到了甄怀仁面前。 “这些都是晚辈孝敬您的,哪有送出去又要回来的道理。”甄怀仁赶紧拒绝,起身道“晚辈知道这次做的实在不成体统,也不奢求谁的谅解。只是想请太太转告令爱,晚辈让她失望了。”说着告辞。 蒋单氏虽然喜欢甄怀仁送来的这些稀奇东西,可是也知道轻重,对婆子示意。那婆子马上端着东西追了出去。 蒋单氏又喝了一口茶,这才起身,走到后院,来到了蒋华秀的闺房。 “囡囡,做啥子?”蒋单氏看到蒋华秀在写字台旁读书“不是毕业了?” “我想到学校当老师。毕竟我学的就是教育。”蒋华秀合上书本“打发走了?” “是啊。”蒋单氏笑着坐下“胆子很大,我是第一回看到有人敢闯进来直接找你的。” “可惜心术不正。”蒋华秀愤愤不平的将今天的事说了出来“他若遇到难处,需要帮助,大可明说,如今借着叔叔的名头,像什么样子。” “确实是个混球。”蒋单氏笑着附和“这事过去就算了,不想了,可是囡囡如今也已经二十二了……” “哪有,我才二十一,刚刚过完二十一岁生日。”蒋华秀立刻没心思再生甄怀仁的气,赶紧扞卫自己的年龄。 “好好好。”蒋单氏也不争辩“可我像你这般年纪时,你都六岁了。” “我不听,不听。”蒋华秀立刻捂住了耳朵。 蒋单氏无奈,站起身“早点睡吧。”说着走了出来。回到房间,婆子已经等着了。可是原本应该被退回去的东西却依旧摆在桌上。蒋单氏立刻不高兴了“你这馋嘴滑舌的老物,平日间到也罢了,怎的我家囡囡的事也敢插手不成?” 婆子赶紧跪下“太太,奴婢冤枉啊,奴婢追过去,那个挨千刀的不管怎样都不要,确实塞给奴婢银钱了,可是奴婢哪敢收啊。那个挨千刀的见此,就故意将奴婢绊倒,奴婢腿脚不好,等追过去,人早跑了。” 蒋单氏半信半疑,看了眼桌上东西,确实有一些上边占有灰尘“起来吧,没有就好。不过说你两句,你这老物十句等着。” 婆子赶紧陪笑,心中松了口气。为了这一百块,也算值了。 伤痕累累的甄怀仁回到了郑若兰这里舔伤口。按理说安占江更合适为他疗伤,最起码不会动不动就对他打骂,奈何甄怀仁就是发贱,郑若兰越打他骂他,他越舍不得这个两面三刀的泼妇。 “也就是说,你的计划泡汤了?”郑若兰以胳膊支着头,看着甄怀仁“算不算得不偿失?” “也不算。”甄怀仁平静的说“原本这事就五五开,可是现在稳住了这帮老狐狸,我也就保住了本钱。本钱在,我就还可以重头再来。至于那个女人,尽人事,听天命。我会争取,只要我不放弃,就没有人敢乱来。”邰蓑衣的知难而退让甄怀仁尝到了甜头,也更加认定大树底下好乘凉,长裙底下好藏人。 “这就对了。”郑若兰拍拍甄怀仁的手,后者将她抱在怀里“宁吃鲜桃一口,不要烂桃一筐。她蒋华秀有什么了不起,那是她叔叔,不是她的父亲。竟然敢看不起我男人,哼。” 甄怀仁哭笑不得“你这比喻……”不等说完,就挨了一口。 “我给你说个事。”郑若兰发狠之后,又变成了猫“我哥在追求秋漪。” “哦。”甄怀仁笑笑“我说不出祝福的话,不过我为她高兴。”他那天已经看出来了,原本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可是都被完美太太掰了过去。如今再看卢秋漪,这孩子应该过得幸福。 郑若兰总感觉甄怀仁的表情很奇怪“你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我?” “我所有身价都给了你,还有什么瞒着你的。”甄怀仁反问。 “你个混蛋。”郑若兰反而更生气“你是不是又弄到更多的钱了?”她都没想到甄怀仁会这么疯狂,给了自己整整四百万英镑。四百万啊“你知道现在我失眠了吗?” 甄怀仁哭笑不得“我只想让你明白,我现在最在乎你。” 郑若兰一听,又给了甄怀仁一巴掌“为什么是‘现在’不是‘永远’?” 甄怀仁欲哭无泪,索性不吭声。却不想又挨了一巴掌“为什么不吭声?是不是做贼心虚?” 甄怀仁恼了,一翻身开始了奴隶造反。 一早昨晚暴动成功,彻底镇压了奴隶主,当家做主人的甄怀仁来到了杜鑫武家,只是老头竟然不在。 “先生找谁?”甄怀仁刚刚走出杜家,一位妇人走了过来询问。 此人正是甄怀仁上次遇到的那个卖药的,只是对方显然已经忘了甄怀仁“我找杜医生。” “老杜出去了,要到晌午了。”妇人说了一句“我也是大夫,要不我给您看看?” 甄怀仁有些迟疑,毕竟上回这位没说,不过想到蒋华秀是女子,难道还有比女人更了解她们的吗“行。” 妇人邀请甄怀仁依旧来到上次的院子,上次的东厢房。 “伸手我看看。”妇人说着坐好。 甄怀仁不动声色的伸出手。他不懂医术,不过却可以通过对方号自己的脉,来判断对方的水平。 妇人号完脉之后又看了看甄怀仁舌苔,问了如今的饮食作息之后摇摇头“先生没病。” 甄怀仁自然知道,笑着正要说明,却听对方说“你现在吃的药反而是对你有害无利。” 甄怀仁一愣“我这可是请高手调的的身体。” “还请高手不停用外力帮你化散药剂。”妇人直接说“你摸摸你的小腹右侧三寸,有没有比左侧肿胀?” 甄怀仁赶紧试了试,点点头,脸色难看的问“我被骗了?” “没有,人家确实在帮你调养身体。”妇人低头说“你近来房事是不是很勤?” 甄怀仁尴尬的回了一声。 “此人手段高明,普通人吃了此药确实没有什么。可是你房事频繁,又强行用外力催化药剂,慢慢的药剂毒素会淤积体内,以后就离不开这位师傅了。”妇人简单的说了出来。 “大夫可有解决办法?”甄怀仁赶紧说“我必有重谢。” 妇人想了想“这药是不能再吃了,我给你开个方子。你试试。”说着开始写了出来。 甄怀仁看看药方,游移不定,却立刻付了钱。 “我这里有这方子绝大部分的药。”妇人又说“先生不妨买回去试试。”女人似乎善财难舍,临了又开始推销药材。 甄怀仁点点头,他感觉自己是不是又掉进坑里了。 第57章 争夺13 “这个药方并无不妥。”曹教授说着将药方递给甄怀仁“不过这么用确实凶险,此方应该是游医所开。” “正是。”甄怀仁听了妇人的话,感觉不管是杜鑫武还是那个妇人都不牢靠,最后还是找到国医传习所的曹教授求助。因为害怕有什么不妥,索性对曹教授说了前因后果。 “国医博大精深,我没见过并不代表没有,也不代表效果不好。”曹教授是个实诚人,有一说一“况且同样一副方子,某一味药多用一些,少用一些可是天壤之别。要不然也不会有‘差之毫厘谬以千里’这句话。” “那位妇人确实说对在下的症状,只是对方态度诡异,总像是别有所图。”甄怀仁提醒一句。 “甄先生是见多识广的。”曹教授想了想“按甄先生说的,一副药卖一千块,就是富贵人家也消受不起。他们要想做长久生意,总会另辟蹊径的。” 甄怀仁明白了曹教授的意思,合着就是看自己傻,好骗,组团来骗自己。骗一次还不够,还要公母两个一递一回的交换骗自己“受教了。” 曹教授点点头,等着甄怀仁走人。却不想甄怀仁继续说“先生的手段为大家推崇,想必是错不了的。一事不烦二主,您就抬抬手,给我调调吧。” “甄先生误会了。”曹教授立刻摆手“先生的要求,我是无能为力的。” “这样,我付……”甄怀仁正想拿出屡试不爽的手段,可是看到曹教授的脸色,立刻改口“……给您诊金就是对您不敬。我看咱们学校设施简陋,学生都很艰苦。想我中华数千年的文明,可是传承之人不过数十,这实在让在下心痛。不知……不知……”甄怀仁说着说着,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国医能不能救人?能。相比西药,国药可是遍地开花,西药固然见效快,可是西药太少了,就算武汉的那家药厂投产了,也只能解决一部分。况且冯力文已经给他解释了,不是药厂投产就万事大吉了。还需要原料,这些虽然都是钱能解决的问题,可是他没有时间了。而国药就可以弥补这个巨大的缺口“咱们一起,我给您找投资……赞助,咱们一起将国医传习所做大做强,让更多的人认可国医。” 曹教授本来是很不耐的,可是此刻听到甄怀仁的提议,颇为心动。他已经从旁的方面打听到了甄怀仁的一些事。知道甄怀仁在各方面也有些影响力。国医艰难,为了弘扬中华文化,曹教授决定失节一次。叹口气,伸手放到了甄怀仁的手腕上。 良久之后,曹教授写下药方,递给甄怀仁“希望甄先生言而有信。” 甄怀仁满口答应小心接过药方,却又拿出一张纸,厚着脸皮递了过去“拙荆身子不舒服,一事不烦二主,您再给瞧瞧。” 曹教授盯着甄怀仁,唇间浓密胡须微微扬起。 “派人把那对公母盯牢了。”一回到宪兵司令部甄怀仁就开始了安排,他这么大还没有被人这么玩过,连邰蓑衣都让他糊弄过去了,竟然被一个乡下土郎中当傻子玩。 “会不会让利民药局那边误会?”常靖中试探着问。 “你就说老子被那对公母骗了钱。”甄怀仁的事在科里也不是秘密,所以他也不怕丢人现眼“他们要是不满意,就拉倒。” 常靖中听出了甄怀仁有邪火,立刻不吭声了。 “李柏顺那边怎么样了?”甄怀仁的思维跳跃很快。 “他最近和一个舞女接触频繁,而这个舞女最近时常和首都地方法院督查长李柏龄厮混。” “李柏龄?他兄弟?”甄怀仁有些摸不着头脑。难道是一场人伦大戏? “不是,李柏龄是陕西人,走的是髯翁的门路谋到了这个位置。”常靖中解释道。 “髯翁是谁?”甄怀仁听得十分费劲,最近tyl在推文化自信,甄怀仁也会不时向郑副台长给出一些有益的建议。然后才发现,屁大一个文人都给自己起别号,小号,实在是讨厌。 “监察院于院长右任。”常靖中再次说明。 这个好像比较大,甄怀仁皱着眉头,狐疑的问“那个李柏龄和于院长关系很好?”意思很明白,日本人和李柏龄有关系,李柏龄和于右任有关系。那么是不是意味着日本人在拉拢于右任? “不好说。”常靖中给了一个模凌两可的回答,这很让人讨厌,可是他也真的无从判断“不过于院长年轻时是去过日本的。” 甄怀仁感觉自己是不是有点太走运了,抄税警总团,邰蓑衣黄雀在后。如今好不容易干个正经事,竟然又冒出这么一条大鱼“盯死他们,但是不要干涉他们。看看他们到底要干什么。”他需要时间评估,评估会不会炸到自己。干这行真憋屈,你都不知道你抓的人会不会是送你上路的人。 “听说咱们多了一个陈秘书?”常靖中告辞之后,安占江走进来为甄怀仁倒水。 “别提了,姓邰的塞过来的,我敢不要吗?”甄怀仁故作无奈。 “呦,我怎么听说那可是个看一眼就让人腿软的主。”安占江剜了一眼甄怀仁。 “你不是和向影心翻脸了么?”甄怀仁不用想也知道谁给安占江说的。到了关键时候,寻找同盟可是女人的本能。 “人家都当校董了,我们要是还僵着,好看吗?”安占江反问。 甄怀仁哭笑不得“要不你也当,我来安排。” “稀罕。”安占江撇撇嘴“休想把我调开。” 甄怀仁深呼吸一口气,却又长出一口气,没有吭声。他刚刚真的想向安占江坦白,是自己弄死的何正国,可还是忍住了。他怕,怕自己承受不了这样做的代价,毕竟安占江知道太多自己的事了,一旦真相公开,自己也完了。可他更怕,怕安占江做出自己不愿看到的选择,那样自己根本没得选择。 “你是不是有什么要告诉我?”安占江俯视甄怀仁。 “我都快累死了,你这块地到现在都没有收成,要不你也看看去?”甄怀仁笑着将安占江拉进怀里。 “……”安占江这次却没有回嘴,任凭甄怀仁将她抱住“要是我的原因,你不会嫌弃我吧。” “我又是什么好东西?”甄怀仁看着安占江“大不了我再多出出汗……” 安占江一听,大笑起来“算你有良心。”可是办公室内却静了下来。 直到外边传来敲门声,将这份平静打破。 安占江站起身,优雅的走了过去打开门,王雅贞站在门口“税务署税警科来人了。”说着让开。 安占江刚才开门就看到了王雅贞身后这个美的扎眼的女人“你是?” “税务署税警科秘书陈华。”对方身穿一身合适的警服。没办法,税警科刚刚挂牌子,所以沿用了之前各地的税警警服,和普通的警服唯一的区别就是右侧领章的标识“我来向甄课长汇报工作。” “稍等。”安占江干脆的回了一声,关上门。扭头看向已经正襟危坐的甄怀仁,然后打开门“请进。”说着走了出去。 “甄课长。”陈华关上门,走到了写字台一步之遥的地方站好敬礼。 “我不认为税警科有什么事在电话里说不清。”甄怀仁示意陈华坐下。 “我要光明正大的让你的女人知道我的存在。”陈华的回答同样不给甄怀仁留面子。 “我不记得我对你做过什么。”甄怀仁皱皱眉头。 “您会记得的。”陈华不甘示弱的看着甄怀仁。 “我知道杨司令为什么不喜欢你了,太强势了。”甄怀仁已经懒得废话了“我很忙,有什么说吧。” 陈华却举起胳膊,看了看腕表“给我五分钟。” 面对陈华的故弄玄虚,甄怀仁没有阻止。开始继续忙自己的工作。 在自己主动出击下,孙礼的二组进展很快;胡斌也已经顺利的抵达了北平;四川,湖北两个特高组诸侯对于自己给他们钱自然双手双脚赞成,可是一听说自己要派人过去当突击队的主官就找了一百多个理由反对。 似乎是一刹那,电话铃响起,甄怀仁看了眼陈华,伸手拿起话筒“第四课,甄怀仁,等等。”甄怀仁捂住话筒,对陈华说“时间到了,回去安心工作。” “也许您应该听完电话之后,再对我下命令。”陈华站了起来“我在外边等您。”说着转身走了出去。 甄怀仁眯着眼看着陈华关上门,这才对着话筒说“有什么我不知道的吗?” 安占江看了眼坐在等待区的陈华,没有理会。王雅贞却不时盯上两眼,没办法,这女人太妖了。再加上这么一身制服,就是她看了都眼热。 这时办公室的门打开,甄怀仁走了出来,锁好门之后将钥匙递给安占江“我下午应该在宪兵学校。”说完向楼梯间走去。 陈华立刻跟了上去。 “再看把你眼睛挖出来。”安占江低声恐吓王雅贞。 “有的人倒是没看,可是在心里已经看了不知道多少遍了。”王雅贞最近胆子见长“我管她叫妹妹吗?” 安占江笑了笑“你要再不老实,就当一辈子的妹妹吧。” 王雅贞只好郁闷的闭嘴。 “甄课长,出去?”甄怀仁一进楼道,就看到了正要下楼的丁树中。 “处长找我?”甄怀仁停下。 “不,我去老田那里。”丁树中嘴上说着可眼睛却看向了甄怀仁身后的陈华。 甄怀仁冷冷的回了一句“那您忙。”迈步向楼下走去。不用说,这个老流氓是来看自己的秘书的。 似乎是连锁反应,平时看不到几个鬼影子的楼梯间短短几步路,甄怀仁遇到了一堆绝少见面的同事。 “以后没有我的许可不许来。”甄怀仁郁闷的想打人。 “是。”陈华平静的回了一句,跟着甄怀仁走进停车区。 原本想开自己车的甄怀仁却被陈华告知她今天从科里开出了车。甄怀仁初时也没当回事,毕竟自己名列税务署八大科之一,怎么也得有辆车。 只是让甄怀仁诧异的是,陈华的这辆车,竟然是一辆旧的不能再旧的福特t型车“他们就给的这辆车?” 陈华点点头,好整以暇的说“署里资金紧张。” “好,很好。”甄怀仁扭头伸手“钥匙。” 陈华也没有废话,将车钥匙放到了甄怀仁手中。 甄怀仁也不废话,立刻坐到了主驾驶的位置,待陈华上了车之后,启动汽车开了出去。 “不去见嫂子?”陈华看甄怀仁的路线并不是去庞文浩家的路开口询问。 “你做错了一件事。”甄怀仁看着前方“你可以拿枪打我,拿我的命威胁我,可是不该拿她威胁我。” 刚刚的电话是郑若兰的,她告诉甄怀仁早上她到单位就接到了陈华的电话。对方说明了情况后,表示想要去陪着甄怀仁去看看她。甄怀仁已经恼了,原本昨天见到陈华时的担心终于变成了现实。邰蓑衣知道了郑若兰,这是甄怀仁坚决不能容忍的。陈华的死活现在已经无关紧要了,所以就去死吧。 陈华眼看着车速在不断的加快,而车子前方不远处很快出现了一辆大卡车。她明白了甄怀仁想干什么,一边去拉车门一边说“我没有,我只想告诉你……”车门却无论如何都没有打开,强大的推背感,让她不得不一只手撑住车框“我以后都听你的,向影心能做的我也能,我以后只听你的,真的,我真的……我没有威胁你,嫂子的事我谁都没说。” 早晨祥和的公路上突然传来了刺耳的刹车声,声音很大,引来无数路人侧目。最终一辆破旧的福特车在距离卡车不到五米的地方停了下来。 甄怀仁看着一旁蹲在车座下惊魂未定的陈华“为什么?别说什么都听我的,我不是傻子。我只问你为什么没有说出去?” 陈华蜷缩在副驾驶座下的狭小空间,仰望甄怀仁“我累了。”看甄怀仁不明白“我在那个破楼里等了三年,除了空气,什么都没有,我最好的三年。我不想再被丢在科里孤零零的等三年,也不要等三个月,三天,我甚至连三个小时都等不了。” “坐好。”甄怀仁看了眼后视镜,再次启动汽车。 “先生。”车后传来了喊声,片刻后两名警察跑了过来“发生了什么事?” “没事,这破车刹车坏了。”甄怀仁说着落下一点车玻璃,将自己的证件赛了出去。 带队的长警已经看到了甄怀仁的军衔,还看到了副驾驶位置上一身警服的陈华。接过证件看了看,再次敬礼后塞了回来“需要维修吗?” “不用了,我赶时间,谢谢。”甄怀仁按了一声车笛,一踩油门,开了出去。 “你搞什么?”孔令侃一边揉头一边问“我前两天刚刚给你收拾了烂摊子,今天你这又是干什么?” 还没到中午,他就知道了甄怀仁开着一辆破得不能再破的福特挨个拜访政府相关部门,名义很好,就组建“税警科税警总队”咨询各级领导意见。可是听着两手空空的甄怀仁吹得天花乱坠的税警总队组建方案,再看看楼下那辆甄怀仁开来的快报废的座车,怎么想怎么滑稽,怎么想怎么不靠谱。官场规矩,得不到首领官的支持,政务官将一事无成。 这可是打在他的父亲孔副院长的脸上,要知道税务署可是孔副院长力主组建的。而如今作为自己头号跟班的甄怀仁竟然这样下孔副院长的面子,就是让外人看笑话了。因此甄怀仁上午去哪,他的电话也就立刻跟了过去,几次之后终于将这个是非精拽了过来。 “我得拉人头啊。”甄怀仁理直气壮的说“你想想,我要不把声势造起来,以后怎么接收税警总团?” 孔令侃语塞,继而不服气的问“那你就没有一辆说过得去的车?” “我秘书申请的,署里就给拨了这么一辆车。我也不知道,根本没有准备。你知道的,我们的车一向都是很紧张的。我昨天已经把车让给了军法课的袁科长就是袁秘书,没办法只能将就着啊。”甄怀仁嘴硬“你就别管了。” “我不管。”孔令侃怒极反笑“侬丫的出去是落爷们的面晓得伐?”一着急,孔令侃一口气说了四五个地方的方言。 “你怎么了?”甄怀仁感觉今天自己是不是撞到枪口上了“有气别对我啊,我如今可是受气包,谁都可以踹两脚。” 孔令侃一听,立刻踹向甄怀仁。甄怀仁赶紧躲开“别跑,你不是受气包吗?我出出气。” 甄怀仁才没有那么傻,赶紧跑了出去。再次躲开孔令侃的飞腿,抱起正和张贻如,胡琪英闲聊的陈华直奔车库“两位,先走了。” 张贻如看了眼胡琪英,忙问孔令侃“慎言,怎么了?” “这个搅屎棍。”孔令侃经过这么一闹,心情倒是真的好了些“没事。”看都不看胡琪英,走了进去。这个女人自以为她出身美国,就代表着高贵,其实她什么都不是。 “你这样没问题吗?”陈华被甄怀仁放到副驾驶位置,好奇的问。她不是没有见过大人物或者富贵公子哥,可是甄怀仁这样的是第一次见。 “有啊。”甄怀仁回到车里“所以咱们快跑。”说着搬动开关,启动发动机。汽车立刻传来了强劲的动力轰鸣。 陈华看看不远处她们的那辆福特t“我们会不会被抓?” “有它在,他们只能在咱们后边吃土。”甄怀仁笑着将车调转方向按了两声车笛。门房看了看,立刻打开大门“再见,先生。” “再见。”甄怀仁从车门里拿出一根雪茄,正要找打火机,陈华已经划着了火柴“你不会认为一个寂寞的女人不会抽烟吧?” 甄怀仁一踩油门扬长而去。 车子很快返回到税务署大院外,原本他打算下午去宪兵学校,可是税务署把电话打到了安占江那里,说下午一上班,税务署要开临时会议。于是,安占江把电话打到了颐和路49号。孔公子电话追杀甄怀仁已经传开了。 甄怀仁对着守门的警卫挥挥手。警卫走了过来“先生找哪位?”显然他对自己的新上级并不认识。 “我是甄怀仁。”甄怀仁霸气的说了一句。 “哦。”警卫恭敬的问“那么请问您找哪位?”此刻对方看到了陈华,敬礼“陈秘书。”转身立刻挥手示意。 陈华只好看向一旁,避免自己笑场。 “好笑吧?可笑吧?”甄怀仁笑呵呵的启动汽车。 陈华终于忍住了。 “明天穿军装。”甄怀仁一边开车一边说“领衔和安秘书佩戴一样的。” “那么也是宪兵的?”陈华认真确认。 “对。橘黄色,这样就没有人注意你的容貌了。”甄怀仁停好车,拉开车门走了下去“以后所有税警穿军装佩戴宪兵领衔。” 陈华自然不会质疑“您是让我汇报?” “不然呢?”甄怀仁对邰蓑衣的眼光实在存疑,向影心这是意外,那么陈华就不可能再犯同样的错误。陈华在撒谎,这是甄怀仁坚定不移的认知。而之所以他改变主意,是觉得一旦陈华死了,和邰蓑衣的脆弱关系又会再起波澜。他还太弱,自己和郑若兰的事暴露就暴露吧。这样也不用费尽心思想东想西了,那个泼妇也没得选了。至于蒋华秀,大丈夫生于天地间岂能郁郁久居人下。 “甄科长,你用车为什么不明说嘞?”彭科长一脸不以为然,用拗口的官话四平八稳的说“我都给你的秘书说了,署里车辆公务出车是另行派遣的,那辆车也是应急而已,等部里新调拨过来,第一个就会满足你们科的。” “那彭科长的意思是,我们科的所有事都必须等着,部里要是调拨不来新车,我们就哪都去不了?什么也别干了?”甄怀仁反问。 “这是什么话?”彭科长立刻否认“我只负责分内之事,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我们署一向如此,难不成到了甄科长这里就变了?做不得数科?” “对嘛。”甄怀仁顺杆爬“我们也是照章办事,难不成没车我们就不会做出租车,再不济还有两条腿嘛。” 彭科长语塞,冷哼一声。 会议室里,正副署长,主计科,卷烟税科,棉纱、矿产税科,麦粉、火柴、水泥税科,印花、烟酒税科,统税科六个科科长齐聚一堂,听着甄怀仁和彭科长你来我往,夹枪带棒,含沙射影,好不精彩。 韩署长一边抽烟,一边暗中观察甄怀仁。他感觉甄怀仁确实名不副实,不过如此。真是走了狗屎运,这种小脚色,以后自己是手拿把掐,十拿九稳了。 就在这时,魏秘书敲门走了进来,顾不得旁人,凑到韩署长耳边低语。韩署长初听觉得在做梦,可是看魏秘书的神情又不像“暂时休会,十分钟后继续。”说着起身走了出去。 魏秘书再没有了以往的稳重,急匆匆的跟了出去。 众人互相看看,虽然谁都没开口,可是房间里的眼波涌动。只有甄怀仁这里因为谁都不认识,成了眼波黑洞。 可是,这群人中,只有他大概猜到了什么原因,日本人动了。 果然,十分钟之后,韩署长并没有回来。有人开始窃窃私语,彭科长更是开始和副署长交换意见,甄怀仁继续老神哉哉的抽烟。 又过了十分钟,门外有人敲门进来。对方低眉顺眼的走到了副署长身旁耳语几句,副署长同样一愣,总算他还讲究,站了起来,清清嗓子“散会。”转身就走。 甄怀仁不紧不慢,既不一马当先,也不稳坐钓鱼台,而是随大流的走出会议室。 “日本人认为韩署长对日本国商人不够友好,尤其是华北各地税负奇重。”甄怀仁回到办公室,陈华已经准备好了资料。 甄怀仁看了看“华北?咱这还能从华北收上来税?” 陈华没有吭声,因为根本不需要她回答。 “那辆车你开吧。”甄怀仁岔开话题“只是不能张扬。” 陈华看了眼甄怀仁“是。”甄怀仁让她不要张扬,那她就不可能开着车去频繁的出入郑若兰家。也就间接杜绝了她和郑若兰有太多的接触。想到刚刚甄怀仁差点害死她“我认为我可以拥有一个房间。” 甄怀仁看着陈华“和樊瑛……?”他好像发现了一块新大陆。 “不,我指的是安秘书那里。”陈华仔细研究过甄怀仁目前的人际关系。相当的混乱,可是最亲近的只有安占江,当然这是明面上的,内里郑若兰一定在其中。既然郑若兰这边暂时无法接近,她选择另一个突破口。 “那里没有你的位置。”甄怀仁冷冷的回了一句“重复一遍。” “那里没有我的位置。”陈华有些屈辱的重复了一遍,这叫什么事,自己连选择那张床的权力都没有。 甄怀仁看着陈华“你很漂亮,是我见过唯二漂亮的女人。所以不要逼我下第二次决心,我不会再犹豫。” “是。”陈华却听出了另一层意思,甄怀仁心里有个比自己还漂亮的女人。是谁?郑若兰?安占江?还是那个已经很久没有露面的陈韫阖?亦或者甄怀仁内心深处还藏着另外一个人。这个答案似乎并不难猜,只要留心甄怀仁的交际圈,终究会找到的,一个比自己还漂亮的女人。再冷静的女人对于自己出色的领域也是相当的自负的。陈华能够考入浙江警官学校,能被邰蓑衣选中,除了她本身的各方面素质都十分出色外,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容貌。那个在甄怀仁口中比陈怀还美的女人已经让她起了浓浓的好奇之心。 甄怀仁欣赏着陈华优美的背影,嘴角微翘,让对方寻找那个比她还美的女人吧。否则闲着一定给自己找事。 没来由的,想到了卢秋漪。她确实是个大美人,和陈华相比,两人相貌不分仲伯。可是卢秋漪输在了气质上,她青涩的像一颗还需要滋养的小苹果。而陈华则是已经成熟等人采摘的大苹果。 松松领口,看看台历,也不知道自己的爱丽丝怎么样了? “又涨了,又涨了。”房间里几个求神拜佛的女人激动的跳了起来。 “卢太太,‘眼光’蛮准的啊。”一位半老徐娘意有所指。这位合作事业管理局的局长太太虽然才加入她们没有多久,可是却很快成为了她们每个人的亲近对象。没办法,短短几天,卢太太带来的三次消息,没有一次失了准头。弄得她养的那个小白脸都在撺掇自己多和对方亲近。 “我也是凑巧的。”霍正君笑着说了一句,打出一张牌。 “胡了。”王太太推倒牌“打牌不能分心的。” 霍正君苦笑“原来方太太是来帮王太太站台的。” 众人凑趣的笑了起来。 方太太自然是听懂了霍正君的话,顺坡下驴“对啊,好姐妹嘛。” 众人又笑。王太太身份最高,平时却只对股票感兴趣,并没有其他爱好。其她人碍于她的身份也不敢造次,弄得大家每天来这里如同上刑。 可就是邪门,自打卢太太加入之后,没两天,王太太竟然愿意学着打牌,今天更是将麻将带到了债券市场。用卢太太的话说有益身心,而王太太非但没有不满,还亲自参与其中。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闭市了。”正在这时外边传来了钟声,今天闭市的时间到了。 “卢太太一会有什么安排?”薛太太明着问霍正君,其实是打听王太太的行踪。毕竟这几天两个人已经快是形影不离了。 “我和王太太要去阿尔卡扎尔,那里一会有一场音乐会。”霍正君笑着说“薛太太忘了,您推荐给我的。” 阿尔卡扎尔咖啡餐厅,位于霞飞路,在本地十分有名。原名特卡琴科兄弟咖啡馆,馆主是白俄。咖啡馆有很大的花园,安放着100多桌咖啡座,能够容纳400至500人同时消费;咖啡馆还经常举行话剧演出、音乐会。民国二十二年十月咖啡馆易主,改为现在的名字。 “那可巧了,我也要去的。”薛太太自然很满意霍正君给自己的脸面“一会就搭你们的车了。”有车对于她们来说并不算什么。可是在上海有车却真的必须要有相当的实力,很奇怪霍正君就拥有这样的实力。 “没问题的。”霍正君看王太太并没有什么不满,爽快地答应下来。她越来越喜欢这种感觉了。初时只是为了完成甄怀仁交待给她的事情,如今她却迷恋上这种众星捧月般的感觉。 “我们也要去的。”其她几位太太或多或少是为了各种原因接近王太太的。之前是不得其法,如今卢太太打开了缺口,她们自然也要分一杯羹。 “这样啊。”霍正君想了想,对王太太说“我找找人,听说他们那里有单独的包间的。” 薛太太想开口说明,又怕得罪了霍正君,因此没有吭声。 王太太本来看这么多人都要去,就有些‘乏了’。如今听到霍正君善解人意的话,不由好奇“咖啡馆也有包厢?” “我也没有听说过。”有人得意,自然有人拆台。 “我问问看。”霍正君没有去过咖啡厅,她刚才不过是想当然的认为咖啡馆有包间。不是她没有实力或者资格,而是她以前是个完美的太太,在家相夫教子,最多就是跟着卢先生出席各类邀请,去的都是高档地方,那里会去什么咖啡馆。再说了洋鬼子,不少人身上一股子骚味,远远的都要捂鼻子。起身走到一旁她拿起电话,放稳心态拨了出去。 众人来到咖啡馆的时候,门口已经有人等着了。车子停稳,门童拉开了车门。霍正君走了下来,正考虑怎么寻找那位巴维尔先生,一名中年西人主动迎了过来,用流利的上海话问“这位可是卢太太?” “是的。”霍正君试探着问“您是巴维尔先生?” “是的。”西人优雅的行礼,看了眼霍正君身后的王太太等人“按照您的要求,我们已经准备好。请跟我来。”说着引导众人走进了咖啡馆。 王太太同样很少涉足这里,所以并没有感觉多么的惊奇,只是觉得卢太太家看来远不是自己了解的那么肤浅。 可是薛太太等人却有些不淡定了。虽然如今白俄在上海几乎等于破烂。可是也分三六九等,内里也有富豪。要知道霞飞路上九成的外国店铺其实都是白俄开设的。而卢太太一个电话,竟然就可以让她们在这家名满上海滩的咖啡馆获得一个独立的私密空间,怎么能不让她们侧目。 “我们的准备有些仓促,所以诸位太太请跟我来参观一下我们咖啡馆的珍藏。相信我,这绝对物有所值。”巴维尔并没有将霍正君等人引入一楼,而是在悠扬的音乐声中请大家来到了二楼,然后对着众人开始介绍大厅里的陈设。 不得不说这些白俄哪怕落魄了,可是身上的功底还是在的。霍正君已经发现咖啡馆的墙上挂着的是原版欧洲油画,唱机里播放着的音乐开始是柴可夫斯基的,现在换成了里姆斯基的作品。 众人中原本就有很多媚俗之人,此刻到真的如同找到了之音一般,不时赞叹。 不知不觉半个多小时过去,一名侍者走了过来。 巴维尔这才说“我们准备好了,请诸位太太跟我来。” 在他的引导下,众人来到了二楼的尽头,这里有一对紧闭着的大门。 “请诸位太太更近距离的欣赏艺术家的演出。”巴维尔笑着说了一句后,推开了身后的两扇大门“诸位请。” 出现在众人眼前的是一个装修华丽的房间,这其实并没有什么太过让她们惊奇。真正让她们惊叹的是霍正君的能量。 “他们把一楼舞台的天花板拆了。”薛太太作为这里的老顾客自然对一楼的布局了如指掌。站在临时安装上的护栏旁向下看去,正是一楼尽头的室内舞台。 她本来想好,看在霍正君最近总给她好处的份上,一会帮霍正君说几句给台阶的话,却不想霍正君的实力已经远超了她的估计。这些白俄竟然可以因为霍正君的一个电话,拆了几十年的装修,愣生生的造了一座包房。 霍正君也是头一次切身感受到权力的魅力。好在她记得自己在哪,笑着问薛太太“我也是第一次来,不知道薛太太有什么推荐?” “骗钱?”胡星接过老邢递过来的银元“这怎么又扯到杜鑫武身上了?” “贾老板身体有恙,我们是知道的。”老邢有些难以启齿“上次来的时候,杜鑫武恰好在外边。估计是趁我们不注意给贾老板下了套。如今人家反应过来了。” 胡星无语“这个杜鑫武对咱们的情况知道多少?” “这一点我可以保证,他什么都不知道。”老邢知道胡星担心什么“我接到消息后第一时间就派人去杜鑫武家附近探查。巷口附近多了很多陌生人。” “这算什么?”胡星哭笑不得将手中的银元刨开,利索的取出情报“堂堂的国民党情报系统,竟然耗费大量人力物力来抓假药贩子?”他都觉得荒唐透顶。 “这样最起码他们可以少找事了。”老邢开了句玩笑“那个老骗子也该治一治了,整天在人下三路上骗来骗去。实在讨厌。” 胡星看了看,并没有接话,也没有将情报递给老邢。斟酌之后,问老邢“今天还是常规发报时间?” “对。”老邢并没有因为胡星的举动有什么不满。这是纪律,该他知道的,胡星会告诉他。不该他知道的,坚决不能打听。 “我有份电文,一会先发。你等等。”胡星说完走进卧室。 甄怀仁这次提供的情报跟特别,是邀请组织赚钱的。 第58章 争夺14 甄怀仁送走最后一位西人,坐到了沙发上,递给金理事一本汇丰银行的纸片“我看到了贵方的诚意。”刚刚离开的是中法工商银行上海支行的经理拉斯顿。此人是樊菊丽花高价从英格兰银行新加坡分行挖过来的。他来向甄怀仁确认,银行内拢共一百二十四个秘密帐户收到的资金总额。 “我们一向诚意满满。”金理事笑着接过支票本看了看上边的签名,还有连号恭敬的说“实在感谢。”起身向甄怀仁鞠躬致谢。 “都是兄弟,我这人相处久了你就知道,实在。”甄怀仁大言不惭的摆摆手“我明天就会开始运作,别怪我没有提醒你,如果想发财,这是机会。” “我暂时没有在上海以外的地方购置物业的想法。”金理事回答的让人说不出什么不好,就是让人心里不舒服。 甄怀仁点点头,靠在沙发上伸了个懒腰,看向客厅的房顶“那太可惜了。” 送走金理事后,甄怀仁关好门来到了二楼的卧室,樊瑛还在学习日语,真是难为她了“今天我高兴,喜欢什么,尽管说,我全都满足你。”说着看了眼卧室,细妹已经睡下了“这个小懒猪。” “什么事这么高兴?”樊瑛好奇的叩上书。 “你男人赚钱了。”甄怀仁将樊瑛抱住“不学日语了,以后改学英语,德语,法语。” 樊瑛无奈的问“为什么呢?” “你那个技工学校档次太低,回头我掏钱,咱们到上海买一所大学,你当校长。”甄怀仁说着坐到了床边“咱们和德国近,可是外国法语是第一高贵的语言,要有以后赚钱更多的要用到英语。” “你不当官了?”樊瑛好奇的问。 “当啊。”甄怀仁毫不在意“最起码老孔那笔买卖成之前,我还要当,否则这帮小子黑吃黑。” “那以后呢?”樊瑛不安的问“如果以后不当官了,他们不会翻旧账吧?” “那我就往租界跑。”甄怀仁不过脑子的说“就他们那点道行,进了租界就得跪下。” “总不能一辈子躲在租界不出来吧?”樊瑛有些沮丧的说“那你挣那么多钱有什么用?” “你的意思是……?”甄怀仁看着樊瑛“出国?” “我不懂的。”樊瑛摇摇头“可是一辈子当老鼠,躲着,我怕。”说着抱住了甄怀仁,看着被吵醒的细妹“我们的孩子总不能以后也躲着吧?” 甄怀仁不吭声了,用脑袋蹭蹭樊瑛的秀发“我来想办法,总有解决办法的。” “亚细亚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倾情打造‘首都二十四景’,高端五星级住宅群。第一星,覆盖每座住宅群的医疗,教育,养老机构,使您足不出户,就可享受到从胎儿出生到学习再到养老的优质服务;第二星,覆盖每座住宅群的二十四小时无死角安保防护系统,使您在全天任何时间都能任意享受到安心,安全;第三星,每座住宅群内绿化占比超过五成,使您不需要去郊区就可以和大自然拥抱;第四星,每座住宅群均使用无污染的自来水系统,安全的燃气服务,使您远离油烟的困扰;第五星,每座住宅群均配备有独立的高端会所服务为全体用户提供健身,休闲等娱乐设施。项目总占地面积12万平方丈,总建筑面积约60万平方丈。为您提供4平方丈,10平方丈,15平方丈,20平方丈,30平方丈五类户型。优惠价每平丈造价法币580元。特别提示以上所有住宅群居民全部为经过遴选之后的高端人群。售楼部地址第五区……” 庞文浩关了收音机,他都觉得首都这些木材商人还有银行家都疯了。别的他不知道,但是对于房价他可是知之甚深的。上半年他的老师买房子,因为对方是上海人,所以前前后后都打听得清清楚楚。据人家说首都普通洋房的造价大约是每平方丈法币270元(不含地价和装修费用),开发商毛利润约为25%左右。平均地价是每平方丈法币88元,再加上造价,平均成本为每平方丈法币358元上下。再算上开发商的利润,售价每平方丈法币500元上下。就这都已经是南京相当不错的地段了,如今这个亚细亚竟然敢卖法币580元每平方丈,简直疯了。 傻子才会去买。 房门敲响,一位中年妇女走了进来“庞副科长,处里通知一会九点,临时开会,请务必出席。” “好的。”庞文浩点点头,继续低头忙自己的事情。 妇女等了片刻,庞文浩始终没有抬头,这才不满的走了出去,关上门。男人,哼,昨晚叫人家小宝贝,今天就当自己是空气。 庞文浩松了口气,他也是尴尬,原本昨晚同事之间聚会,他也没想着怎样。只是喝多了之后,就忘了自己是谁了。去催吐时,看到了一对狗男女拉拉扯扯,顿时想到了郑若兰和甄怀仁,不由怒从心起。直接将这位据说是很有背景,出名冷淡的大姐堵在了洗手间。 等早晨清醒之后,看着满屋狼藉,才记起自己干了什么的庞文浩吓得第一时间就跑了。可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不想失去如今一切的他只能硬着头皮来上班。 正在这时,电话响了,庞文浩拿起电话“我是庞文浩。嗯?”他立刻心虚的看了眼门口“不是说了不要随便打我的电话。嗯,买房子?买什么房子?亚细亚?开什么玩笑,那一平丈将近六百块,我哪来的那么多钱。贷款?什么贷款?嗯,嗯,哼,用以后的工资抵押贷款,亏他们想得出来。我有没有亏待你,洋房你也住着,佣人也请着,安生点。”说完庞文浩直接挂了电话。 对方是自己的同学,如今也在党部工作。之前自己在她和郑若兰之间犹豫了很久,最终选择了郑若兰,毕竟对方样貌,家室都完胜。可是如今他落得一身伤痕之后,才想起了自己这位同学的好。只是如今看来,对方也不是完美无缺。 看看时间,起身走出办公室,余光扫了眼斜对过的女人,快步走了过去。 “这房子都没盖,就敢卖,现在的人想赚钱都想疯了。”庞文浩一进会议室,就听到了这么一句,看来英雄所见略同“张科长。” “庞副科长来了。”张科长点点头,继续和旁边的几个老烟枪说了起来“就按照最小的4平方丈算,两万五千多块啊。花这么多钱,都够在户部街买处不错的小院了,谁吃饱了撑的住那鸽子间?” 一平方丈等于十一平方米,四平方丈也不过是四十四平方米。还不如这间会议室大。 “谁说不是啊。”旁边的人立刻赞同“我要有那么老多钱,我自己买个院子,种些花花草草的,干嘛和人家玩叠罗汉。” 众人哄笑。 庞文浩这时才明白,感情这房子还不是洋房,而是楼房。就如今这税制,谁敢买楼房啊,几年下来光土地税都能再买半套房子了。更何况,这楼都没有盖。 “不过,我前几天倒是路过他们的售楼部了,看了看,他们的沙盘,要是真的建成了,首都就真的成了名副其实的首都了。”有人似乎有不一样的看法“全都是美国的那种摩天大厦,几十层的。比紫金山说不得都高。” 只是这种看法的人真的很少,甚至连他们自己都不见得多么认同,只不过是为了独树一帜。 “静静,静静。”一位中年人走了进来“处长来了。” 众人迅速的回到了各自的座位,庞文浩也不例外。他的位置正好对着窗户,抬头远眺,正好看到了远处的紫金山,比紫金山都高,简直胡说八道。 “胡说八道。我要大学生,你给我找的这是些什么人?一堆陪跳小姐,你是傻了还是疯了?”冯力文指着对面的青年破口大骂“知道我这多重要吗?” “文哥,正儿八经的大学生谁愿意干这个啊。一个个鼻孔朝天,我问了一句,差点没骂死我。实在是没办法。”青年委屈的指指不远处的燕瘦环肥“这些可不一样,真的放得开,你要穿多少就穿多少,要站在哪就站在哪,就是躺下……文哥,文哥,你是文明人……”青年拔腿就跑。 冯力文无可奈何的从旁边自己的秘书手里接过茶水“去,找几个会打牌的,备着,一会可能要打牌。还有,乐队别闲着,音乐奏起来。” 秘书回了一声,转身安排去了。 冯力文如今倒是明白问什么甄怀仁时不时的叹气。没办法,底下的人实在是不给力啊。哪像人家向家,甄怀仁前后说了才不过五天不到,就把一座豪华酒店变成了宽敞明亮的‘售楼部’。这还不算,又加班加点以酒店客房为基础弄出了五种户型的‘样板间’。 冯力文端着茶水来到二楼,走到一间办公室外敲敲门,走了进去。甄怀仁正和向克蕃夫妇聊天,见此,赵怡安赶紧起身“我来吧,冯总编做不得的。” “嫂子您歇着。”冯力文赶紧躲开,笑着走到沙发旁坐下“今天我为几位服务。” 向克蕃笑着说“今天不论如何也该我们来为大家服务,毕竟我们赚钱了。” 甄怀仁没搭理这两个戏精,直接问赵怡安“嫂子,这生意可是好几年的,那些水务工程你们就不要接了。” 赵怡安听明白了甄怀仁的意思,赶忙说“自然自然,这些工程我们家自打开张就……” “你给怀仁说这些干什么。”向克蕃不满的看向赵怡安“咱家的底细他还不知道。既然给了咱们,自然是放心的。”说着对甄怀仁说“怀仁,我也不来虚的,这次利润五四一,你五成,立文委屈一些,一成。满不满意,不满意还可以商量。” 冯力文没想到向克蕃做生意这么土匪,赶紧摆手“我就是给两位哥哥跑腿的,不用算我,不用。” “这么着。”甄怀仁笑着说“我也不来虚的,你是当大哥的,你来六成,我拿三成,立文一成。” 向克蕃倒也光棍直接说“听你的。走吧,咱们找地方喝一顿。” “我都安排了,安排了。”冯力文看甄怀仁已经拍板也就不再矜持,此刻赶紧说“嫂子不是喜欢打牌吗?我已经备好了,就在隔壁。至于酒菜也已经准备好了,我让他们端过来,咱们在这比在酒楼里自在多了。”这里原先是酒店,冯力文帮着联系,向克蕃直接包了三年,原本赵怡安的意思,厨子留着没用,建筑工人给口吃的就行,打算全都辞了。可是甄怀仁却坚持留下了这些人,说是给冯力文的售楼部用来招待客户。 “要不在这?”向克蕃想了想问甄怀仁。 甄怀仁点点头“在这吧。” “我来安排。”冯力文立刻起身对赵怡安说“嫂子,请跟我来。” “那你们几个随意了。”赵怡安意有所指的看了眼向克蕃。显然两口子并不是面上的一片祥和。 “你不知道。”向克蕃无奈的说“我就是想散散心,毕竟你……反正就是心烦。哪知道南边的女人这般大胆,直接往你身上扑。我也是个男人,也会犯男人都会犯的错误。” “高。”甄怀仁觉得向克蕃的这个理由很强大,有必要牢记,以后说不定能够用到“那嫂子就这么饶了你?” “哪能啊。”向克蕃看看门口,低声说“逼着我签了一份协议,这次买卖的利润,都给她了。”说着一拍大腿“都怪你,你要早告诉我这么大的利润,打死我也不签。” 甄怀仁无语,难怪刚刚向克蕃如此的豪奢,闹了半天完全是崽卖爷田心不疼“对了,回头我给你几个名字,我那三成的利润你给她们。” 向克蕃也没多想,点点头“兄弟哎,下次再有这好事,一定要提前给哥哥通通气。”说着竟然抹眼泪了。 甄怀仁哭笑不得,骂了一句“我倒是真有,白捡的,就怕你不敢去。” “谁说的。”向克蕃一听,赶紧说“哥哥也不是白混的,被人绑了两次都大难不死,想来老天爷也不能可着我一个人折腾。你说吧,我准保去。” 甄怀仁斟酌了一下“你是美国籍吗?” “不是。”向克蕃摇摇头“只要是咱中国人谁都入不了。”听话听音,赶紧解释“美国早就立法禁止华人入籍。就是已经入籍的华人,出门都必须带证件,不带就遣返,一旦离开美国也不能再次入境。” 甄怀仁真的不知道,他上学时,外事警务课完全就是胡混“不对吧,前一阵那个黄柳霜不是来了,她不是美国人?”不说别人,胡琪英怎么回事?她家不是什么美国银行世家吗? “那我不知道。反正他们的法律就是这么规定的。”向克蕃耸耸肩。 “如果这样我也没办法了,捡不成了。”甄怀仁耸耸肩“谁让咱们背后没有一个强大的祖国。” “别啊。”向克蕃赶紧说“我有啊。” “你有?”甄怀仁不明白什么意思。 “我吧……”向克蕃尴尬的笑笑“小时候我们家老爷子在世的时候……入了英国籍。” “你丫挺的。”甄怀仁破口大骂“闹了半天这么多年你就是个二鬼子?” “别二鬼子二鬼子的,我也不懂事啊。老爷子说北洋完蛋了,国民党要来抢我们家了。于是我们就着急忙慌的跟着那个洋鬼子律师办了手续,还特意去了租界宣誓。为了这,老爷子还落了病根没几天就蹬腿了。我们哪知道这国民党和北洋那些人根本就是一路货。早知道就不瞎折腾了。”向克蕃解释一句。 “你注册一家石油公司。”甄怀仁没心情听向克蕃忆苦思甜,直接说“我告诉你哪有石油。” 向克藩像看傻子一样看着甄怀仁。 “算了。”甄怀仁不耐烦起身要走。 “别,别”向克藩赶紧去拉甄怀仁,甄怀仁抽走躲开。向克藩一个不防向一旁栽去,甄怀仁又不得不赶紧去拉向克藩。只是向克蕃不是娇滴滴的小媳妇,甄怀仁不但没有拉住向克蕃,还被对方直接带倒,两个人结结实实的摔倒在地。 这时冯力文敲门走了进来,看了个真真切切,场面颇为尴尬。面对此情此景,冯力文的脸直抽“我一会再来。”他赶紧要退出去,真是三观碎裂。 “你是不是该先起来?”向克藩哭笑不得的问身上石化的甄怀仁。 甄怀仁赶紧爬了起来“你大爷的,向克藩。”骂完之后大笑起来,伸手将向克藩拉了起来“老子喜欢娘们不是爷们。” 向克藩笑的更厉害,根本合不拢嘴。 “石油公司?”听了两个疑似断袖之友的解释,冯力文半信半疑。 “我有内部消息,那还没有人发现。”甄怀仁直接说“那地方也穷,我出钱,老向跑腿,你就负责财务。股份各占三分之一。”甄怀仁也没有指望向克藩能划拉多大地方。他现在需要把冯力文绑死,至于向克藩,则是为了让这厮好好给自己做白手套,将他的一千五百多万英镑找办法转走。甄怀仁打听过了,据说瑞士的银行信誉最好。可是有一点,必须存款人亲自去。这不开玩笑么,所以他准备把钱投资在那些军事强国境内,以后就算有个闪失,自己也可以卖了换钱。向克藩只是第一步,之后还需要再找其他国家。关键他得信息太少,不过好像……“老向,你再注册一家矿产公司,澳大利亚买铁矿,本钱我出。” “你哪来这么多钱?”向克藩狐疑的问“我就跟听天书一样,石油公司你一下子拿出一百万英镑,一百万英镑。矿产公司也少不了吧?你挖到宝藏了?” “对,挖到了。”甄怀仁无赖的回答。 “我觉得我拿一成就行了。”冯力文有些难为情的说。 “听我的。”甄怀仁不耐烦的说“我拿你们当兄弟,既然是兄弟,就要公平。现在大家觉得是小钱,万一以后真的发财了,又觉得心里不平衡就难看了。所以听我的一人三成三……” “别三成三了。”向克藩直接说“每个人三成,剩下的那一成给你女人。” “我女人?”甄怀仁一愣“谁?”他没想到向克藩查自己,或者连向克藩都知道自己的私生活。 “还有谁?秦康德啊。徐懋昌媳妇啊。”向克藩好奇的问“那晚上人家男人不都给你们作证了吗?” “那是胡说八道。我连见都没有见过人家。”甄怀仁摆摆手。 “藩哥说的对。”冯力文却开口“那一成就给哥的女人,哥说谁是,就给谁。” “这样啊。”甄怀仁扭扭捏捏的说“回头我给你名字。” 向克藩和冯力文对视一眼,有些无语,也不知道这位是谁,竟然魅力如此大。 几人正吃着,突然传来敲门声,然后赵怡安笑呵呵的带着一位年龄少妇走了进来“怀仁,弟妹来了,我们去那边……” 正说着赵怡安身后的年龄少妇越过她走到了三人面前,对着向克藩问“甄怀仁?” 向克藩摇摇头“你是?”什么状况?甄怀仁的女朋友不认识甄怀仁?疑惑的看向赵怡安。 赵怡安也奇怪的走到正在询问冯力文的女人身旁“哎妹妹,嘛意思,你不是说你是怀仁女朋友……” 不等她说完,女人抡起手包砸向正打量她的甄怀仁“脏心烂肺的东西,让你诬陷老娘,老娘什么时候和你睡……” 甄怀仁不明所以,可是也不好还手,只能翻过沙发躲避。 女人抡了几下就被赵怡安拉住“有话好好说,干嘛动手?你都不认识他,他怎么诬陷你了?” “就是,就是。”向克藩也很好奇。 冯力文赶紧跑过去,将门口偷窥的一众长腿妹哄走,关上门。 “不认识?”女人甩了半天,却没有赵怡安力气大,只好大喊“我叫秦康德,你问问他,认不认识?” 向克藩原本看戏很高兴,此刻一听,立刻说“哎呀,这是怀仁家事,让他们自己解决。怡安,咱们回避吧。”说着就不管不顾的往外就走。赵怡安不明所以,却只好说“有话好好说,怀仁可是个好男人。” “好男人?”秦康德冷哼一声,坐到了沙发上“好男人能四处败坏良家女人的名节?” 赵怡安看向克藩和冯力文都跑了,也不斗嘴,暗道甄怀仁也是个混蛋,转身走了出去。 “你个混蛋出来啊。”秦康德说着拿起桌上的菜砸了过去“有种做没种认!” 甄怀仁一听不高兴了“差不多的了,我已经给你男人说清楚了,当着所有人的面,我和你没关系。” “你还说。”秦康德大怒,又拿起一个酒瓶扔了过去,还想再拿,却眼一花,被甄怀仁制住了手“放开……” “你是不是看上我了?”甄怀仁无赖的反问“别否认,为什么刚才先问他俩?” “就你长得不像好人。”秦康德不甘示弱的瞪着甄怀仁。 “事已至此,咱俩要是没点事,就太亏了。”甄怀仁说着吻住了秦康德,可是片刻后,赶紧躲开,嘴角渗血“真辣。” “你试试,我还咬你,咬断你的舌头……”秦康德威胁道。 话没说完,就再次被甄怀仁封住了嘴。 赵怡安听了听,没好气的说“我今天可是开了眼了,这南边的妹子果然不一般。”说着斜睨了一眼正和冯力文抽烟的向克藩,走向隔壁。 向克藩和冯力文对视一眼,勾肩搭背的跟着走了过去“你说说,这事闹得,那个姓徐的也是家里有这么水灵的太太还胡来。” 前边的赵怡安一听,停下脚步,扭头看着向克藩“这么说我很丑?” 冯力文立刻站好“藩哥,嫂子,你们聊,我还有事,拔腿就跑。” “你这几年都给他守着?”甄怀仁坐起来,一边穿衣服一边问。 “我又不是你们楼下的那些。”秦康德嘲讽一句“现在咱俩货真价实了,你怎么给徐老二交代?” 甄怀仁拿出烟点上“通奸是不道德的……”没说完就挨了一脚。 甄怀仁顺势握住了秦康德的脚“所以跟他离了,老子养你。” “你?哼。”秦康德不屑一顾。 “你别后悔。”甄怀仁直接说“别人求我,我还不要呢。” “你拿什么养我?”秦康德讽刺一句“就你那点薪水,还不够我买一件衣服。” “那你养我吧。”甄怀仁厚着脸皮凑了过来“我再怎么也算年富力强吧?我再怎么也……”他自己都不知道除了特定方面外自己还有什么比徐懋昌强。 “呵呵。”秦康德却被逗乐了“你这改吃软饭都吃不上点。” “没关系,只要看上了不就得了。”甄怀仁大言不惭的说“我听说你家挺有钱。” “我就说你没安好心,盯上我们家了?”秦康德不高兴了“我们秦家还没死绝呢。” 甄怀仁耸耸肩“养你你不干,让你养又不愿意。我是没办法了,看着办吧。”说着坐了起来。 “你混蛋。”秦康德顾不得旁的,坐了起来抓住一支鞋扔了过去。 甄怀仁接住“我怎么感觉你像是我们那地的人,可一点都不像这江南女人。” “脾气好不被你们这些畜生欺负死。”秦康德的怨气很大。 甄怀仁笑笑“有笔买卖,算你一股。” “你能有多大的买卖?”秦康德矜持的询问。 “十几亿。”甄怀仁将弓鞋给秦康德穿上,却又抱住了俏媳妇。 此刻外边传来滚滚雷鸣,寒风夹带着冬雨打在了窗户上。 “确认了吗?”甄怀仁走下车之后,不顾纪律直接问迎过来的鲁毅。 “确认了。”鲁毅很兴奋,同样没有遵守纪律“是ci没错。” 甄怀仁有些后悔自己太过保守了,他哪能想到明明应该收到他的消息,撤走的ci竟然被谭忠恕这对奸夫淫妇在人海茫茫的大上海抓到了。更关键的是,那对贱人显然汲取了上次的教训,这已经不是他可以只手遮天的事了“为什么不汇报?人为什么进了公安局?” 原本兴奋的鲁毅一听,顿时不敢吭声。这很严重,这不是能力问题,而是态度问题“卑职无能。” “你的人多会到上海?”甄怀仁看了眼远处不时开出的军车。这些军车全都是封闭式的,里边押送的是昨天刚刚获得批准将被采取‘果断措施’的原税警总团一众官佐。特务处毕竟只是情报部门,并不是执法部门,军中执法部门是宪兵。所以这件脏活被交给了宪兵第二团执行,都执行了快一天还没有结束。同样的事情此刻也在第二师等好几支部队上演。也难为邰蓑衣了,黄杰的履历很复杂,这要是不能斩草除根,可是后患无穷,甚至甄怀仁自己都得小心走夜路。 “今晚十点。”鲁毅再回答就收敛了很多“他们一到公安局就会打过来电话。” 甄怀仁走进大楼一边上楼一边说“人要立刻掌握在手里。” “是。”鲁毅应和一声“我立刻去安排。” “不用了。”甄怀仁不放心“让你的人把他们都给我看好,我派人去。” 这已经是很严重的问题了,代表着甄怀仁对鲁毅能力发生了质疑。 鲁毅讷讷不言,心里却不满,就算自己这边有疏漏,没功劳总还有苦劳吧。你甄怀仁上来甩脸子算什么。 “快去。”甄怀仁看鲁毅还跟着自己终于不满“要是人再被劫跑或者死了,看我不扒了你的皮。” 鲁毅狼狈的转身下楼了。 “课长。”甄怀仁走到楼层,孟秋之已经等着了“这是向秘书托我转交的。”说着递给甄怀仁一个饭盒。 “辛苦了。”甄怀仁接了过来,直接往办公室走去。 安占江和王雅贞准点上班,准点下班,此刻早就人去楼空。甄怀仁只好拿出从没有用过的钥匙,打开安占江的抽屉,取了自己的钥匙后打开办公室的门。 将饭盒放在写字台,甄怀仁拿起话筒拨了出去“我是甄怀仁,让你们组长和我联系。我就在办公室。”挂了电话,甄怀仁打开饭盒。 “这娘们。”饭盒里边竟然是红烧甲鱼配驴鞭。显然向秘书对于最近甄怀仁欠债不还十分不满。 拿起话筒,甄怀仁又拨了出去“是我,我是你男人。我知道你生气,老子更气。娘的,你是第一个这样威胁老子的。老子浑身都是劲还用这个?嗯,当然是司令部。鲁毅个废物,算了,不提了,晚上可能晚一点。”甄怀仁挂了电话,开始一边吃向秘书送来的爱心晚餐,一边琢磨怎么收拾烂摊子。 这时电话响了,甄怀仁皱皱眉头,都这个时候了,会是谁?拿起话筒“第四课,甄怀仁。”熟悉的沉默,甄怀仁顺手挂了电话。黄中柳那个闺女真以为自己是善人? 刚刚放下话筒,片刻后,电话又响了起来,甄怀仁只好再次拿起“第四课,甄怀仁。”依旧是沉默。 甄怀仁恼了“你是不是认为我抓不到你?那么你等……哦,是你,您……我误会了,请讲,嗯。我认为没有实践就没有发言权。‘合适’与‘不合适’不是靠‘我认为’,‘您以为’来判断的。如果这个世界是按照‘我认为’,‘您以为’来运转的话,早就不是这个样子了。是的,您当然可以拒绝我的追求。这是您的权力,可是我也有追求您的权力。只要您名花无主,我就有权争取我的幸福。机会不是靠谁给的,从来都是靠我们自己争取的。我可以认为您这是夸奖吗?”甄怀仁吃完最后一块不知道是驴鞭还是鳖肉的东西后,拿出烟点上“在爱情面前,保持绅士风度是愚蠢的。我正式通知您,我要向您这块阵地发起进攻,我一定会攻占……”甄怀仁听了听话筒,放到了电话座机上。 他感觉自己刚才超常发挥,广播里那些平时听起来肉麻加矫情的话,刚刚竟然毫不磕绊的被他说了出来。看看时间甄怀仁收敛心神,又拿起电话,拨了出去“我是甄怀仁,让你们队长找我,我在司令部。” “何冬月,天津人,家中是书香世家,毕业于天津中西女中,后进入北大学习,牺牲前为中国营造学社成员。”易正伦说着将一张照片递给韩梅“我不知道,她是我们的同志。” “她们相处了多久?”韩梅已经见过太多的生离死别,所以相比感性的易正伦,她更能控制情绪。 “最多三个星期。”易正伦收拾心情“之后钱串子对我说,这女人和他说不到一起。我们就找了另一位目标。” “之后再也没有见过?”韩梅追问。 “我可以保证之后没有见过。”易正伦严肃的回答“可我不敢保证他们之前没有见过。毕竟我和钱串子关系真正交好的时候是那之前不久。” “那就又多了一位。”韩梅在一份已经罗列了十来人的名单后填写了何冬月“真的是你为他随机选择追求的目标?” 易正伦此刻也不淡定了,可是又无奈的点点头。没办法,就是让国民党,日本人的特务抓都不可能有这么高的准确率。不算警高的十七人,南京的五十一人,甄怀仁在北平期间追求的三十三位女学生中,竟然有多达十七位是cp或者cp同情者。 这还是她们的身份都已经暴露牺牲或者出走的情况下。没有人敢保证,另外的十六位女学生中,没有自己的同志。 “也许这和钱串子心目中的女神有关。”易正伦不得不转移话题“你没发现,这些女同学都有一个相似之处?” 韩梅想了想“学生?” “不。”易正伦有些尴尬,可是这是很严肃的问题“她们的容貌或许不同,可是她们都是那种温婉,外边柔弱内心刚强,从来不会轻易妥协的人。她们都有自己的判断力。不会人云亦云。” 韩梅一愣,继而低下头装作写东西。 易正伦提醒道“这意味着,他有一个最初的参考样板。我们的方向没有错。” 韩梅想了想“对,而这个样板应该并不在北平。” 易正伦有些疑惑“不在北平?天津?” “你提醒了我。”韩梅将名单递给易正伦“这些人中,天津中西女中占了很大一部分比例。”韩梅没有说,她也曾经就读于天津中西女中“我想我们距离答案越来越近了。” 第59章 争夺15 “请替我恭喜邓司长。”甄怀仁一边看着面前的安占江和王雅贞把散落在地的办公物品一一归拢,重新放好一边拿着话筒说“好的,原本我是打算出席的,可是我肩膀窄,再说了我姐夫他们也必须回去了。都住了快一个月了。是啊,本来很简单的,结果李司长,不,现在是李司令高升,这不串事赶事,就住下来了。好的。”挂了电话,甄怀仁俯身往正专心帮他摆放文件夹的王雅贞身上蹭蹭“最近都安分点,有人心里不高兴。” 安占江瞥了眼欲拒还迎的王雅贞,冷哼一声“大早上的抽风。”说着向外走去。可是声音却明显很温柔。 “邓司长是咱的人?”王雅贞扭头好奇的问,却立刻挨了一巴掌。 “该你知道的会让你知道的。”甄怀仁的声音出奇的冷漠,让刚刚还浑身炙热的王雅贞如坠寒窟“再有下一次,滚。”说着将她推倒在地。 王雅贞狼狈的爬了起来走了出去。 甄怀仁坐了下来,准备开始工作,房门敲响,安占江走了进来“孙组长来了。”甄怀仁点点头,拿出烟点上。 安占江走出去片刻,孙礼走了进来“课长,人已经安全的交给了孙队长的人。预计晚上就到了。” “这事做的不错。”甄怀仁笑着说“你整理一份名单,有功就要赏。”孙礼立刻听出甄怀仁口气与昨天晚上完全不同,心中狐疑,却不敢多问“谢谢课长栽培。” “你们应得的。”甄怀仁摆摆手“蜘蛛精怎么样了?” “最近已经开始频繁和蜈蚣精接触了。”孙礼有时候都替甄怀仁累得慌。玩女人竟然还要兼顾反间。他都没想到,入职第一天,接到的任务就是带人监视甄怀仁的情妇樊瑛。而随着时间的推移,樊瑛带给他的惊喜越来越大。对方竟然是日本参谋本部的直属特务,顺着这条线,如今已经有数十名潜伏在首都各行各业的日本特务浮出水面。 “不着急。”甄怀仁原本想的反特就是找到一个抓出来一个。可是听了广播里的小说才知道,真正的反特行家都是要让对方的特务为自己所用,直到将特务的价值榨取干净后,才收网。那些所谓兴师动众一抓一片的,往往实际效果并不如宣传的好“我们有的是耐心。” 孙礼很是赞同甄怀仁的处理方式。不管甄怀仁多么不堪,最起码是懂行的,知道如何在功名和利禄间取舍。这就避免了很多部门外行领导内行的麻烦。虽然他也是半路出家,可他是多年的老刑侦,反特和刑侦其实都是想通的。 “那所技工学校安排人了吗?”李灯灰虽然没有投资甄怀仁的房地产项目,可是显然对方也没打算和自己断了线,已经开始了学校的前期筹备工作。 “安排了。”孙礼特意说了一句“按照您的吩咐,都不知道蜘蛛精的具体身份。” 不管甄怀仁承不承认,日本人,尤其是日本特务给他造成了很大的阴影。之前的小打小闹,让他产生了错觉,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把日本人想的太强大了。可是经过金理事这件事,他知道,自己只是在走狗屎运。狗屎总有踩完的一天,他怕到时候连本带利,自己脱裤子都还不起。所以自打这次从上海回来,就重新拟定了更加周全的方案。甚至为此,对派出的情工也做了必要的保密。 两个人又聊了一会以后,孙礼告辞,甄怀仁看看时间,拿起电话,拨了出去“您好,请找蒋老师。我?我是甄怀仁。是,您是,伯母好。是,我听说蒋老师最近熬夜,所以找了一些偏方……收到了是吧?那就太好了,不麻烦的。您不用客气,我也不懂,不知道能不能帮上忙……哦,不用,不用,偏方而已,拢共没几个钱的。伯母,我还有事,先挂了。”甄怀仁长舒一口气,松松领子。 “现在的年轻人不得了,脸皮厚厚的,钱包鼓鼓的。”蒋单氏玩味的对转身要出去的蒋华秀说“你要不喜欢人家,就跟人家说清楚的好伐,要不然天天这么大包小裹的,我们家都没有地方了。” “我说了。”蒋华秀郁闷的说了句“没用。” “他怎么说?”蒋单氏好奇的问。 “他说我不喜欢她没关系,可是也不能剥夺他追求我的权力。”蒋华秀说着走了出去。 蒋单氏错愕的想了想,轻啐一口“好个没脸皮的小瘪三。”继而又笑了起来。 “大晌午的,怎么又哭又笑的?”大一号的光头从前院走了进来。 “老爷怎么今天这么早?”蒋单氏却答非所问“事成了?” “没呢。”大一号光头摇摇脑袋,坐了下来,悠哉悠哉的拿出烟点上。 “既然没有成,老爷前几日还火急火燎,为何如今这般清闲?”蒋单氏好奇的问。 “又出事了。”大一号光头挥挥手,堂上伺候的下人们退了下去“前几日,税务署署长出了缺,我正寻摸着看看能不能补上。” “税务署署长?”蒋单氏一听忙问“比原先那个沪关督办啥的谁大?” “自然是署长大了。”大一号光头笑呵呵的说“以后天下做买卖的都要咱家来收税。”片刻后反应了过来,不高兴的问“问你呢,疯疯癫癫的怎么了?” “呶,又是一堆。”蒋单氏指指一旁的一堆纸包。蒋单氏知道这位的脾气,你要不顺着他,他得计较好几天。 “这是什么?”大一号光头却并没有清高,而是走了过去查看。 “说囡囡最近熬夜,给她补身体的。”蒋单氏揶揄道。 “这灵芝可不多见。”大一号光头看了看“人家的心意别浪费了,晚上给我熬些。” 蒋单氏有些错愕“囡囡都说了不喜欢他的……” “咱家什么身份,别说吃他点东西,就是可劲的造他,又能怎么样?”大一号光头不高兴的数落一句“吃不穷穿不穷,算计不到就受穷。也别光我吃,你也吃。他送多少,咱们都给他来个有去无回。”说着得意的大笑起来。 这时前院传来电话铃声,大一号光头就手将灵芝扔在桌上,快步向前院走去。 “甄怀仁什么反应?”邰蓑衣挂断电话,态度平静的出奇。 “不知道。”余乐醒摇摇头“昨天傍晚就很奇怪。早晨我得到信以为和他有关,打听了一下。却不是,听说是上海那边有事,具体什么事却不知道。” 邰蓑衣不置可否,正在这时,电话再次响起,邰蓑衣接通“我是邰蓑衣。嗯,嗯,什么时候的事?人呢?嗯,你想办法查清楚那些人究竟是什么人。我会调集力量配合你的。”挂了电话,邰蓑衣拿出烟点上,不过眉头松了下来。刚刚是一大早返回上海的沈醉打来的电话,只说了一件是,昨天有几个人互相推搡着来到了上海劳勃生路派出所。原本也没人当回事,可是傍晚首都宪兵司令部就来人将这些人扣了下来,并且严禁消息扩散。到了早晨,这些人直接被从首都赶来的宪兵司令部警务处第四课的干探带走了。 这固然是甄怀仁又想吃独食,可是也证明了他再次戏弄自己的几率大大降低了。 他承认最近因为中警校让他有些志得意满了。而先后两次的打击让他清醒了过来。自己树大招风,不但让刘建群,李士珍,陈小二这些人联合起来,甚至连甄怀仁这种小字辈都想取而代之“铁道队警总局可以开始了。” 余乐醒不会质疑,也不会去吹捧,而是干脆的回了一声。什么都是假的,实力才是真的。甄怀仁做人固然为己不耻,可是他也不能否认,这家伙总是审时度势,每次出手必有斩获。一旦没有好处,宁可装死耍无赖也不轻举妄动。堂堂国军上校,竟然裹着炸弹来吓唬人,简直荒诞。 待余乐醒离开后,邰蓑衣拿起话筒“接警校政训处。”片刻后开口“我是邰蓑衣,找一下向影心同志。哦,我打电话通知你,准备一下,下个星期一,去美国学习。嗯,你的工作交给谁?嗯。一路顺风。” 再次放下电话,邰蓑衣玩味的看着办公桌角落一张六人合影中,最右边的青年“哪有那么便宜。” 麻绳偏挑细处断,邰蓑衣已经决定端正态度,认真面对现在的局面。因此,首先就先收拾甄怀仁这个墙头草。 “甄委员,邰主任去开会了。”邰秘书礼貌的说“您要有事,可以告诉我,或者等主任回来了,再联系您?” 甄怀仁笑着起身“邰秘书,我是来下喜帖的。” 邰秘书一愣,赶紧说“是您……恭喜恭喜,不晓得是哪位名门淑女得偿所愿?” “咱们学校的向秘书。”甄怀仁说着拿出喜帖递给了邰秘书。 邰秘书的表情再也装不下去“恭……恭恭……恭喜。” “到时候请务必赏光,多喝几杯水酒。”甄怀仁点点头,转身走了。他知道自己很疯狂,自己这么做的代价是什么,可还是那句话,自己的女人,只要她还愿意跟着自己,他就必须保住。他可以没有锦上添花的蒋华秀,却不能没有患难与共的向影心。说到底,人心不能散,自己做的孽,哭着也要造下去。 邰秘书送甄怀仁下楼后,立刻敲门走进办公室,将喜帖还有刚刚的事情说了出来。 邰蓑衣少见的用北方官话骂了一句“街溜子。” 他知道甄怀仁胆子大,可是却不知道甄怀仁还是个疯子。向影心什么身份,什么出身?蒋华秀呢“好啊,到时候,我们都去恭喜甄委员。” “怕什么。”甄怀仁懒洋洋的抱着向影心“以后你就是老子名正言顺的媳妇了。”似乎是自暴自弃,甄怀仁出了特务处,就直接来到了中警校。毫不避讳的把向影心拽进了办公室。 向影心看着甄怀仁,突然哭了起来。 “我还没死呢,嚎什么丧?”甄怀仁不高兴的质问“怎么现在就等着当寡妇找下家?” “呸。”向影心将甄怀仁搂到近前又亲又啃“亲哒哒,值了,值了,你为了我拼了两次,两次,这辈子我都值了。我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生生世世做牛做马都要报答你……” “那就开始吧。”甄怀仁笑着扑了过去。 冯力文来的时候,甄怀仁正在拟定婚宴宾客名单。他不是个犹豫不决的人,既然决定了就开始干。 “哥,嫂子。”冯力文自然认识向影心,虽然两人完全是工作上的接触。他真不明白甄怀仁为什么会选中这个除了身材妖娆一无是处的女人。不过甄怀仁决定了,他也不会质疑。 “力文,你帮我把这些名字誊抄一下,我去找老常他们安排婚车。”说着起身旁若无人的亲了向影心一下,走了出去。 冯力文在国外也见识过,所以并没有大惊小怪,应了一声,开始誊抄。 向影心起身站到窗边,看着玻璃倒影中的自己又看看冯力文“力文多大了?” “比我哥大三岁。”冯力文一点都不尴尬。 “那结婚了吧?”向影心笑着问。 “比不上哥,我今年刚从德国回来。”冯力文没当回事。 “呦,力文一表人才,总不会还没有定亲吧?”向影心开了句玩笑。 冯力文笑笑,没吭声。 向影心扭过头看着冯力文“你哥待你怎么样?” “那还用说,顶好的。”冯力文赶紧说“别的不说只说哥对我的信任,就让我感激涕零,无以为报。” “这么说,你哥要是有难处,你肯定帮了?”向影心将军。 “自然。”冯力文赶紧保证。 “那行,咱俩结婚吧。”向影心笑着对冯力文顺。 冯力文吓得站了起来,惹得向影心花枝乱颤。 “你们……胡闹。”甄怀仁感觉这个世界疯了,自己不过出去转了一圈,结果就被踢出局,新郎换人了。 “我不管,我就要和力文结婚。”向影心优雅的坐在沙发上“老娘看不上你了。养那么多女人,老娘多久才喝回汤,安占江那个娘们还护食……” 甄怀仁瞪了眼向影心,不理这个疯子,扭头斥责冯力文“她胡闹,你也跟着掺和。” “哥。”冯力文赶紧说“嫂子”向影心轻咳一声“向……影心说的对,咱们这群人,都指望着哥更进一步。如今影心想明白了。我想明白了,你怎么想不明白?”冯力文越说越觉得有理,自己潜移默化之下说服了自己“我们不过就是走个形式,堵住别人的嘴。以后该怎么着还怎么着。” 甄怀仁觉得荒唐“不需要。我要是连你嫂子都护不住,你们也别指望我以后能帮到你们什么。”说着看着向影心“你还没进门就不安分了?” “别吓我。”向影心倔强的看着甄怀仁“说了一辈子,几辈子都是你的。可是我又没说嫁给你。再说了,我要是进了门,第一个就把安占江那个狐狸精赶跑……”话没说完,赶紧站起来,躲到沙发后边,却依旧愤愤不平“你看看,我说什么了,明明你心里,我比不上她,要娶你娶她,她是寡妇,你连死都省了……”说着小跑着走了出去。 关上门,松了口气,整整妆容,回到自己的办公桌旁,拿起电话“给我接总务处,王处长我是政训处的科员向影心,对,我要请假,对啊,结婚。您听说了?消息怪灵通的,是啊,咦?甄处长也结婚,我怎么不知道?对啊,我没听说。我和tyl通讯社的总编冯力文冯总编结婚啊。” “冯力文?”邰蓑衣看向邰秘书“没错?” “千真万确。”邰秘书也有些无语,那个妖精秘书有那么大的魅力?这其中一定有猫腻。 “问问向秘书到底怎么回事?乱弹琴,一女二嫁不成?”邰蓑衣哑然失笑。他此刻十分想看看甄怀仁的反应。这个冯力文亏他也是个文人,替别人养女人的事都干的出。 邰秘书应了一声,走了出来。邰蓑衣的意思很明白,所谓的确认其实就是扩散消息。 “邰秘书,处座在嘛?”余乐醒已经等在外边。 “稍等。”邰秘书只好又走了进去,片刻后出来请余乐醒进去,自己开始寻找警校tyl支部的电话拨了出去。谁说确认必须找本人。 只是不等电话接通,余乐醒跑了出来“邰秘书,处座说不问了。” 与此同时邰秘书手里的电话接通了,他立刻挂断电话。 余乐醒松了口气,和邰秘书点点头,回身进了办公室。 邰蓑衣看到余乐醒的表情,并没有反应,拿起电话拨了出去“警校甄委员办公室。老弟,我刚回来,恭喜了。嗯?你结婚啊。这还不喜庆?不是,哎,你亲自送过来的喜帖啊。哦,胡闹。”邰蓑衣一拍桌子“乱弹琴,这种事有喝多了写错的吗?你让人家女方以后怎么见人,你让人家男方以后怎么做人?嗯?” 余乐醒在一旁听着邰蓑衣指桑骂槐,一直骂一直嗨,有些无语。看来这位也是压抑太久了。似乎忘了为什么要打这通电话。 “是,是,改日一定赔罪。嗯,您请讲。有这事?我不知道啊,别别别,我的意思是,我立刻问问。您也知道,我手下各行其是,根本没人把我当回事,打听清楚了给您回电话。哦,这样啊。那……多不好意思,还要麻烦余课长。行,行,再见。”甄怀仁挂了电话,看着向克藩和冯力文“看到了吧,你兄弟我被人指着鼻子骂,还必须立正老老实实听着。” 向克藩摇摇头“也不知道当官有什么好,憋屈。” 冯力文却说“事已至此,再变就又要挨骂了。” 甄怀仁笑骂一句“这次是我理亏。我想过了,房地产公司我有些股份,给你一半。” “不要。”冯力文赶紧摆手“要给你给嫂……”有些难为情的看看直翻白眼的向克藩“影心吧。” “给你你就拿着。”甄怀仁坚决不答应。 “别墨迹了,这么着,力文和弟妹一人一半。”向克藩看两人僵持不下,直接说“对了,力文,你结婚,你家里不反对吧?” “他们?”冯力文一脸不屑“我的事轮不到他们管。” 甄怀仁和向克藩对视一眼“还是知会一声吧,要不然到外边说你不孝,可不是开玩笑的,名声是可以当饭吃的。” 冯力文有些迟疑又有些无奈,回了一声。 “那行,就这么着,喝了你的喜酒,我就上路。”向克藩不过脑子的说。 “胡说什么。”甄怀仁不高兴的说。 “藩哥,是启程。咱可忌讳那俩字。”冯力文也解释。 “一帮子老古董。”向克藩不以为然“行,我就启程。”说着对甄怀仁二人说“你们嫂子可就拜托了。” 甄怀仁怎么听都觉得不舒服“你们两口子不一起去?” “她个妇道人家乱跑什么。”向克藩如同被踩了尾巴“况且这里的工程只有她能协调。”没办法,工程虽然给了向克藩,可是干活的都是赵家人。 “藩哥放心,我们一定会照顾好嫂子的。”冯力文看甄怀仁不吭声了,给了一个台阶。 甄怀仁狐疑的看了眼冯力文,这话他听的更不舒服。‘照顾’?他都照顾了几个了?可是又挑不出错,只得打定主意,要照顾让冯力文照顾去,自己总要留一块清白在人间“那咱们换地方商量婚礼的事吧。在这,指不定又有谁……”正说着电话响了。 “你先处理公务吧,我和力文还有弟妹去售楼部那先合计。”向克藩起身,示意冯力文一起走。 甄怀仁点点头“我马上就到。”说着拿起话筒“第四课,甄怀仁。教育长好……” 挂了电话,甄怀仁看看时间,短短一个小时,竟然有十多个人打电话向自己求证。看来盯着自己的人真不少。 趁着空隙,他立刻拨了出去“老孙,你那边怎么样?嗯,余课长已经到了?嗯,那就请余课长旁听好了。正好问问谭忠恕,他那个小组其他几个人在哪呢?”挂了电话,甄怀仁直接关了灯,走出办公室。这里不需要常年累月的亮灯。 “您要下班?”一身警服的陈华起身平静的问甄怀仁。甄怀仁如今才感觉自己之前可能误会了韩庆堂,误解了邰蓑衣。看看人家,真要插手自己的事,就完全的肆无忌惮,根本不会和自己商量。秘书直接通过向影心的口换成了陈华。 “是。”甄怀仁锁好门,正要把钥匙收起来,陈华却走了过来。 “规矩就是规矩。”说着陈华伸出玉葱一般的手摊放在甄怀仁面前。 甄怀仁俯视陈华“你说的规矩是谁的规矩?” “安秘书的。”陈华不甘示弱。 甄怀仁沉默片刻,把钥匙放到了陈华手中。 “稍等。”陈华转身走到办公桌将钥匙放好,这才拿了已经准备好的文件包走了过来“可以了。” 甄怀仁本来以为陈华还有事,此刻才知道对方是要和自己一起走“我去商量他们婚礼的事。” “我去看看新娘子。”陈华笑着说“顺便请教一下,怎么更好的为您服务。” 甄怀仁耸耸肩,向楼梯间走去,陈华立刻跟上。 两人来到警校停车场,老远就看到了那辆拉风到极致的奔驰500k,还有在远处围观的学生。没办法,警校政训处新来的科员开着一辆大家只听过没见过的豪车来上班了,这一下子成了最热门的消息。 “下次戴副眼镜。”甄怀仁看着沿途的目光,顿时有种吃亏的感觉。这种感觉随着距离那辆车越近就越强烈。 “是。”陈华的嘴角微微上翘。男人终究是视觉动物,雄性荷尔蒙的产物。 甄怀仁旁若无人的来到副驾驶外坐了进去,拿出烟无意中看到了不远处几名女学生中的马友雯。茫茫夜色中,显得清冷而妩媚。 “坐好。”陈华提醒一句,启动汽车开了出去。 “这算什么?”郑若兰哭笑不得的问“让人替你养女人?” “那个女人……”甄怀仁习惯性的想要嘲讽几句向影心,此刻却有些舍不得了。如果说郑若兰的霸道、斤斤计较、面慈心黑让他耿耿于怀;安占江润物细无声让他慢慢沉沦;陈丽华作为他得战利品让他爱不释手;樊家几位的仪态万千让他灵魂出窍;霍正君一人分饰二角让他欲罢不能;那么此前不过是可有可无的向影心在甄怀仁也有了一个专属标签“无脑”。这个蠢女人为了他,竟然愿意放弃唾手可得的一切“该死的新生活。”说着吻住了郑若兰。 不知不觉,窗外刮起了风,起初是微风,慢慢的变成了大风,继而是狂风。期间不时有物品跌落在地,传出阵阵响动。 奶妈不得已从床上坐了起来,就手拿起近前的一盒黄豆熟稔的扔在地上,这才打开手电,开始一粒一粒的捡了起来。 “仲鸣要去广州了。”得了封口费的郑若兰有些虚脱的躺在甄怀仁怀里“父亲安排的。” “嗯。”甄怀仁敷衍一声,他哪有心情管这个黑市大舅子去哪“哎呦。” 郑若兰恶狠狠的看着近在咫尺的甄怀仁“我就知道你不在乎我,我是倒贴的,你不爱我……” 甄怀仁赶在脑袋爆炸前,赶紧求饶“我的女皇,您请吩咐,我是您最可靠的仆人。” “你不问问他为什么好端端的去广州?”郑若兰手势变化,改掐为揉。 “好端端的为什么去广州?”甄怀仁从善如流。 “都说了是父亲安排的。”郑若兰不高兴的说“你不问问父亲为什么这样安排?” “父……你父亲……轻点。”甄怀仁攥紧拳头“父亲为什么这样安排?” 郑若兰的手再次恢复了轻揉的动作“因为他不想仲鸣娶秋漪。” 甄怀仁疑惑的问“你们两家不是世交吗?” “我也不知道。”郑若兰一边说一边盯着甄怀仁“不过我觉得这不就是你的机会。” 甄怀仁心虚的说“不可能的,我和她没可能。”说着不给郑若兰刨根问底的机会,吹响了造反的号角。 “……五星级的享受,五星级的生活……”孔令侃直接关了收音机“你从哪弄得钱,沙逊商行这么强的实力,不少钱吧?”虽说他知道房地产开发计划,可是得知甄怀仁把沙逊商行在首都的所有地块都扫了还是吓了一跳。 “行了,别猜了。”甄怀仁直接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份计划书“我都算着你的呢。不过你干什么都要快,跟你说你也帮不上忙。” 孔令侃狐疑的接过计划书,草草看了看。不同于上次的房屋建设公司,这是一家房屋销售公司“这些人是什么人?”股东名单里,他没有看到自己,也没有看到甄怀仁,却看到了一堆没听说过的名字。 “这个方从说就是你。”甄怀仁解释道“孔方令从侃说嘛。” 孔令侃再看看股东名册“那这个任豪迦就是你了?” 甄怀仁点点头“真坏人不就是假好人嘛。” 孔令侃笑骂一句“其他的呢?”除了他们两个人外,还有将近十个人一共掌握了两成股份。 “给小鬼子的回扣。”甄怀仁一理通百理明。不但学会了要回扣,还学会了两头吃。 “看来他们也没强到哪去。”孔令侃对此倒是很理解。这才对嘛,这么大一笔买卖,日本人竟然到现在都没有说过好处的事,他都感觉甄怀仁是不是玩崩了。原来是落在这处。他是个大方的人,况且这钱是日本人的,自己最多少赚一点,那些收了钱的日本人可是会死的。 “我这就马上正式启动了,你那边呢?”甄怀仁不想多谈,言多必失。 “我这还需要一些时间。”孔令侃有些郁闷。宋二舅如今手里握有第一区相当一部分区域的水务修缮工程,孔令侃已经准备妥协了。 “要我说。”甄怀仁想了想“工程那么多,何必非要从城内启动。” 孔令侃看了甄怀仁一眼,他明白甄怀仁的意思,但这么露脸的机会他已经准备了很久了。 “咱们最不缺的就是时间。”甄怀仁又加了把火。 赚钱讲究‘和气生财’,可也讲究‘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宋二舅杀鸡取卵竭泽而渔,也就怪不得别人了。用陈鲲的话说就是“让他大,让他强。一旦他们大到引起所有人忌惮的地步,也就离完蛋不远了。这叫月满则亏。”当然陈鲲说的是力行社。 不知道是不是力行社这些人故意的,还是有心人的别有企图。今天早晨,甄怀仁得到消息,刘建群卸任军委会(总)政训处处长,中央军校政训处处长,力行社书记等职务,改任西北剿副参谋长。继任(总)作训处处长的是再次回任的贺衷寒。 而邓文仪则回任力行社代书记。从这里可以看出,邓文仪估计做不长,充其量就是为后来人占位置。 甄怀仁可不相信刘建群对于这项任命之前是一无所有。显然,这帮子南蛮子又把自己当抹布用完了丢了。所以他决定再反戈一击,准备找邰蓑衣说道说道。 不过这次,甄怀仁还是为了稳妥,请来了陈鲲咨询意见。陈鲲不以为然,坚决反对甄怀仁的左右横跳“你要想竖旗子就必须改掉这种‘投机’的坏习惯。否则你什么都不是。你想想,有谁是靠着反复横跳走到最后的。”不等甄怀仁开口,陈鲲又说“我说的是主流。”很显然以委员长为代表的一大波人都被陈坤归为了非主流。 因此甄怀仁才来孔令侃这里散心。 “我再考虑一下。”孔令侃并没有立刻表态,有些没面子的生硬转移话题“你怎么对团务现在也不管了?上个月还能在团校看到你,现在你连面都不露了?” “我才几岁,你才几岁?”甄怀仁反问。 孔令侃不高兴的说“有志不在年高。我花那么多钱,可不是来捧场的。” “第二期吧。”甄怀仁知道孔令侃的担心“第一期太特殊了。” 孔令侃听不懂甄怀仁的黑话,不过知道对方一向有主意,只要不是放手就好“我给你安排了一些人天天围在那两位周围吹法螺,你也要做出点动静。光送东西见不到人算怎么回事?” “我也想啊。”甄怀仁郁闷的说“可是你表姐整天躲着我,那两位我又凑不到跟前,没招啊。” “这么着。”孔令侃玩心大起“我想办法把那两位请出来,剩下的都要靠你了。” “你怎么这么上心?”甄怀仁狐疑的问。 “滚。”孔令侃笑骂一句“我是好男人,不代表我不喜欢看好戏。行行行,不是好戏,我就想看看你小子有没有这个命。” 甄怀仁耸耸肩“我也很好奇啊。” 两人对视笑了起来。 “你那个女秘书让她低调点。”孔令侃把脸一板“开着那车,有点脑子的都能摸到你。” 甄怀仁笑了笑“那你去跟邰处长说去。” 孔令侃此刻才知道那个传说中的大美人是怎么回事,笑骂一句“混得不错啊,都有人上赶着送你。” 甄怀仁点上烟“最难消瘦美人恩。” “这说的不会是我们家琪英吧?”张贻如走了进来“怀仁,琪英瘦了好多。” 甄怀仁笑着捂住眼睛“哎呀,太漂亮了,不敢看不敢看,免得有人挖了我的眼。” 孔令侃本来对张贻如擅自闯进来有些不高兴,此刻却哭笑不得“我一会就挖。” 张贻如有些无语,坐到了孔令侃身旁“我来是找怀仁要个痛快话,不要这样耗着人家。” “我的新娘不会是她。”甄怀仁玩起了文字游戏。 孔令侃看张贻如的反应就知道自己的傻媳妇根本没听懂“冯力文结婚,为什么是你送请帖?” “好兄弟嘛。”甄怀仁立刻起身“行了,我还要继续送,你们歇着吧。” “我怎么感觉他是跑了?”张贻如待甄怀仁走了之后问。 “他就是跑了。”孔令侃自得的说“怎么样,连甄大胆都怕你男人我。” 张贻如忍着笑“对对对。你好棒。” “他们两个的事,你不要参与。”两人玩笑一会,孔令侃才说“你那个好姐妹弄不住这小子,搞不好还得连累你。” 张贻如自然不会辩驳“我也是实在看不过去了。如今好歹有个话……” 孔令侃无奈,这还是没听懂,干脆不管了,抱起张贻如“别人的事你到上心,该不会看上那小子了吧?” “胡说。”张贻如搂住孔令侃脖颈“我看上谁没看上谁你不知道?” “那就听我的,以后不闻不问。”孔令侃很满意效果。 “你每天忙着挣钱,我也需要人打发时间的。”张贻如却没有死心,靠在孔令侃肩膀上“至于其他的,我是管不了的。” 孔令侃哑然失笑,这才明白张贻如完全是在装傻,女人间的好姐妹。 第60章 炒楼1 甄怀仁看着手中的文件,心中波澜不惊。这是谭忠恕两口子诱捕的ci情报员的口供。他没想到这两个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每回必中。这次甚至给他带来了一个他都不得不抱紧的功劳。 ci的情工在德国工程师、无线电通信军官施特尔茨的华人太太协助下,掌握了国民政府总司令部及其所属部队的无线电通信密码、德国军事顾问相互之间的无线电通信密码和1本德国军事顾问与国民党政府进行联络的电话号码。 换句话说,现在国民政府对莫斯科是透明的“这事余课长也知道?” “没有。”孙千恭敬的说“我在火车上得知以后,就给这人说好了。那个胡东霞帮了大忙。” “这事暂时别声张,继续审,我考虑一下。”甄怀仁有些犹豫,毕竟邰蓑衣不知道的话怎么都好说。可是对方已经插手了,自己要是现在撇开邰蓑衣,就是自讨苦吃。那边正愁没地方发难呢。 孙千应了一声。 “让老谭进来吧。”甄怀仁拿起烟点上。 孙千走了出去,片刻后,带着谭忠恕走了进来。 “这事干的不错。”甄怀仁指指桌上的烟“不过暂时还不能公开,当然,你的功劳也不会被埋没。”说着一边示意谭忠恕坐下,一边拿起话筒拨了出去“处长,我是甄怀仁,我有事情向您汇报。好的。”挂了电话后,甄怀仁继续说“两个去处,一个是回来接了二组,鲁毅另有任命,第二个是你带着人和装备,返回上海,正式组建一个情报组。” 谭忠恕原本忐忑和紧张的心情一下子舒缓下来,按照胡东霞教的回答“我听课长的。” “那就到上海吧,胡东霞就正式由你指挥,军衔就定少尉。”甄怀仁平静的说“年底了,加把劲。” “是。”谭忠恕很满意甄怀仁给的报酬。 “行,你先去总务处领装备和经费。”甄怀仁将一份支领单签了字递给谭忠恕“一个小时后回来和我去见处长。” 谭忠恕敬礼后有些犹豫的说“课长,我能不能等杜明他们几个下葬后再走?” 甄怀仁点点头“也好,我也要去祭拜的。” 因为是诱捕,所以根本不存在什么伤亡的问题,可是经过甄怀仁善意的提醒,谭忠恕等人回来的当天,从上海传来了杜明几人车祸身亡的消息。尸体今晚就可以从医院里的冷库拉出来装棺送到每个人的家里。多好的机会,要不是无法保证易正伦不会在以后被人发现,他都想给易正伦立块碑。 谭忠恕再次致谢后退了出去。 “让你的人低调点,上下尊卑还是要的。”甄怀仁没抬头,继续开始看资料。 “是。”孙千自然明白甄怀仁的意思。 谭忠恕这一组当然不会让谭忠恕一家独大。甄怀仁不但安排了孙千的人,还安排了李士群的人。李士群做流氓只是兼职,主要是为了干情报。只是吃够了内耗的亏,甄怀仁不得不有所取舍。 不管怎么说谭忠恕都立了功,虽然他不是正规军校出身,甚至也没读过多少书,可是这是他应得的。甄怀仁不会克扣,他要让所有人都知道,只要听话,肯干事,就有好处。 然后底下三方的关系就看谭忠恕的本事了。做好了甄怀仁当然沾光,做不好,谭忠恕和他那几个漏网之鱼就怪不得自己了。 易正伦该死,为了给他收尾,自己还要弄死多少人? “这些是天津中西女中历年来的毕业生资料。”国光同志指指铺满一张大桌子的厚厚相册“我们一接到电报就准备了。” 易正伦点点头,顾不得刚下火车的疲惫“我去帮忙。” “韩梅同志,我们去那边。”国光同志示意韩梅来到了隔壁。待韩梅关好门之后,国光同志严肃的说“韩梅同志,这是上级的最新指示。”说着将一张纸递给了韩梅。 韩梅看了看,是命令她前往济南,利用真实身份做山东军阀韩复渠的工作。而之所以派她去,是因为韩梅的真实身份是韩复渠五弟的长女。 韩复渠在民国十三年发家之后,他的家人也跟着沾了光。韩梅一家搬到了天津,她也进入了天津的中西女中读书。之后风云变幻,韩梅中学毕业后被推荐去了苏联留学。直到大学毕业,经过一年的情报学习后,重新回国。 “保证完成任务。”韩梅没有半点犹豫。四伯家里三个儿子,一直没有女儿,所以从小韩复渠夫妇对韩梅都十分的好“我什么时候出发?” “现在,苗兰同志和张闯同志会配合你。”国光同志说着伸出手“我们尽管一起合作时间不长,可是我知道你是一位坚定的同志。同志,再见。” “再见。”韩梅握住了国光同志的手。 此刻他们属于被各方重点打击的环境,谁都明白,这一别,再会之时就不知道何年何月了。 易正伦揉揉眉心,拿起旁边的‘民国十七年同学簿’继续翻看。 依旧是老规矩,前边的是合影,后边的是校领导。易正伦直接往后多翻了几页,看看页数,正想往前翻,扫了一眼照片,不由一愣,照片上的女学生不是韩梅是谁? 名字却写的是‘韩嗣玫’,抬头四下看看。 “怎么了?”国光同志走了过来。 “这个。”易正伦将相册递给了国光同志。 国光同志看了看“韩梅同志确实毕业于中西女中。” 易正伦听的一愣一愣的,他没有听韩梅说过。 “该不会找来找去,是咱们韩梅吧?”一旁的妇人随口一说。 “不会。韩梅同志中学毕业就去了苏联。年龄对不上。”国光同志显然早就考虑过这种可能。 易正伦一想,民国十七年?甄怀仁才十二岁,确实是什么都不懂,连……那啥都是自己教他才会的。 只是又觉得这种可能也并不能排除“韩梅同志呢?” “她另有任务。”国光同志说完回到自己座位,继续工作起来。 大家也不再追问,这是纪律,也是对同志最大的保护。 “早来了?”一身便装的甄怀仁笑呵呵走进包间。 立刻起身的罗宇霖脸上一红“我说你这人不禁念叨,刚说去看看你来了没有,人就到了。”说着为甄怀仁介绍“这位是我们总队经理处高英培副处长。” 甄怀仁漫不经心的扫了一眼,点点头,直接坐了下来“老罗,把我喊出来嘛事?” “你前一阵不是说最近手头紧吗?”罗宇霖笑着坐了下来“我这不把能人请来了。” 甄怀仁听了罗宇霖的话,此刻扭头,正眼看了看高英培“高处长真人不露相啊。” 高英培笑着说“好说,好说。全靠兄弟们捧场。不知道甄处长短多少?若是可以,先从我这里拿便是。” “老罗。”甄怀仁皱皱眉头“高处长是不是骂我?” 罗宇霖赶紧说“哪能啊,不能够。” “甄处长冤枉啊。”高英培赶紧喊冤“兄弟可真的没有那个意思。就想和甄处长做个朋友。”说着赶紧给甄怀仁斟满一杯,自己也倒满之后端了起来“甄处长随意,我干了。”仰头喝干杯中酒。 “豪爽。”罗宇霖赶紧给高英培一个台阶“高处长痛快人。” 甄怀仁拿出烟点上“我们老家的规矩。”说着把烟盒放到了桌上,只是先立着放,然后侧着放,最后平放。 高英培笑了笑,不等罗宇霖开口,立刻倒了多半杯端了起来,第三次却又只倒第二杯的一半。 待再次喝完之后,甄怀仁这才端起面前的酒杯一口喝干“你那什么东西价最高?” 高英培笑着为甄怀仁再次斟满酒“自然是大件的,可要是说什么东西最抢手还是小件的。” “老高。”罗宇霖赶紧说“甄处长和我们不同,出手都是大场面的。” 高英培立刻明白自己定位失准了,赶紧说“对对对,看我,习惯了,习惯了。毕竟我们都没有见过世面。还望甄科长海涵。” 甄怀仁却看着高英培“咱们以前没见过,你也别怪我不信你。先走几趟看看你的实力,如果真的像老罗说的那样,你放心,我手里的东西足够你吃一辈子。” 高英培从甄怀仁的声音里听出了底气。想到对方的身份,高英培再次端起酒杯“甄处长放心,我不会让您失望的。”说着喝了下去。 三个人喝的醉醺醺的走出酒楼。立刻有人迎了过来,扶住甄怀仁“老高是个爽快人,下回,我请。” 高英培靠在罗宇霖身旁迷迷瞪瞪的应了一声,罗宇霖还稍微清醒一些“那行,老弟,咱们过两天去我家再聚。” 甄怀仁摆摆手“我请,我请,咱们去……中央饭……店。”被众人扶着上了车。 甄怀仁落下车窗“去司……令部,我请你……吃饭。一定请。” 高英培强打精神“一定。”直到汽车开走,这才吐出一口浊气,站直身子“老罗,这位口气可不小。到底靠不靠谱?” “你要不愿意,我找别人。”罗宇霖也没了刚刚的醉态,转身就走。 “你看看,我这不是没底吗。”高英培凑了过去“你放心,好处少不了你的。”说着递过去一颗烟。 罗宇霖接过烟点上“人家可是天天和有头有脸的人在一起,哪条道都有门路的。”话说三分,懂得都懂。 “自然,自然。”高英培给罗宇霖点上“咱们现在去哪?” 罗宇霖看了眼高英培“要不去我家?”说实话,自从弄死了孟葫芦,他已经有一阵没有挨过蔡丫头了。不是膈应,而是他怕自己忍不住弄死了蔡丫头没法和甄怀仁交差。 “这点到你家都多会了。”高英培立刻否了“我安排的。” 甄怀仁走下车,活动了一下脖颈,对张泰炎说“路上慢点。” “甄哥,要不我等着吧。”张泰炎走了下来“您也喝了不少。” “没事。”甄怀仁笑了笑“好好干,别有心理负担。”拍拍张泰炎走进码头入站口。 张泰炎确认甄怀仁走进去后,这才回到车里启动汽车离开。 脑子里开始盘算自己这么做的后果。人人都想上进,看着方靳鑫,鲁毅都已经爬了上去,张泰炎再也忍不住了。 刚刚他趁着鲁毅安排给他的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将鲁毅,方靳鑫,赵南康卖了个干干净净。至于钱利名,不是张泰炎不想卖,而是这小子太滑头,从不对他们说这些。 甄怀仁今天来这里是来为贾奉国,赵振堂,甄怀道父子送行的。刘建群等人摆了他一道,不过邓悌一上任还是将贾奉国的难题解决了。尽管甄怀仁觉得力行社都是神经病,都得罪了,就往死里得罪好了,怎么还这般扭捏。不过对于能够在贾奉国这里把面子保住还是高兴的。至于三伯和贾奉国等人调职的事,甄怀仁也不提了,做好了再说还是比较好。邓悌坐了那个位置,并不代表他甄怀仁就没有办法做成,当然代价可能大一些。 至于甄怀道的那些要求,甄怀仁一概拒绝了,甚至连甄孝良也没有安排。因此,全程甄怀道都是耷拉着脸。 “我准备回去把孝良安排去保安总队。”贾奉国趁着甄怀道父子去厕所,说了想法“孝良还是懂事的。” “算了。”甄怀仁有些憋屈,弄来弄去,反而自己像是犯了错“中央警校年后要招生,我安排吧。不过暂时别告诉他们。免得又节外生枝。” 贾奉国点点头,他自然知道所谓的节外生枝指的是甄怀仁其他两个堂兄弟。 “哥,姐夫,给,不吃暖暖手。”赵振堂买了几个烤红薯递给甄怀仁和贾奉国。 “振堂坐着歇歇。”甄怀仁接过红薯“你们来这这么久,我也没照顾到,下回,下回喊上我姐,还有凡凡,咱们好好转转这的风景。” “那没问题。”赵振堂笑着附和一声“说定了。”有些话不用说出来,说多了反而让人厌烦。甄怀仁就算现在没有拿他当回事,也不代表以后依旧这样。他早就打听清楚了,甄怀仁在家里并不是一个乖巧的人,可却是一个有主意的人。这种人比你想的多,他认为该给你的时候自然会给你,根本不用你考虑。 几个人有说有笑的聊了一会,甄怀道父拉着脸走了过来“老四,怎么着,你侄子你确定不管了?” 显然刚才是去厕所酝酿去了。 “哥。”贾奉国赶紧说“都说了怀仁力所能及一定会管的。” “那为啥还让孝良回去?”甄怀道愤愤不平的说“人家姑娘家不相看?” 甄怀仁一愣,什么意思?看向贾奉国等人。 “这事包在我身上。”赵振堂赶紧打圆场。 上次他和贾奉国听了甄怀道说的,觉得还是装没听懂比较好,因此从始至终都没有给甄怀仁提过。 “你?”甄怀道也是气急了“你又能认识多么了不起的?” “哥。”甄怀仁感受到了周围的异样目光“你是大哥。” 甄怀道撇撇嘴“俺谁都不认识不怕。” 甄怀仁一听,转身就走。合着就是让自己下不来台。 “你别走。”甄怀道伸手就要去拉甄怀仁,贾奉国和赵振堂赶紧拦住。 甄怀仁急匆匆的走出候船厅,正想往出站口走,就看到了约了自己几次却被婉拒的梅琳站在不远处。 “甄先生。”梅琳也看到了他,赶紧走了过来“这是送朋友?” “对。”甄怀仁点点头“你呢?” “我也是,不过好像来早了。”梅琳苦笑。 “那不打扰你了。”甄怀仁也觉得这位挺有意思,竟然送人还能记错时间。 “时候还早,要不我请你吃饭?”梅琳赶紧说“我可是约了你好几次了。” 甄怀仁看着梅琳“我请你好了。”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码头渡口,四下看了看,在梅琳推荐下,来到了附近一家专做鲁菜的酒楼。 “我记得,我记得。”梅琳兴奋的说“你那次非说她长得像你的前女友,结果……她那天本来挺高兴的。” 甄怀仁笑了笑“确实很像啊。” 梅琳撇撇嘴“我又没有见过你的前女友,我怎么知道像不像。”说完立刻记起自己在说什么,心虚的偷看甄怀仁。 甄怀仁笑着说“得了得了,我确实是骗人的。” “我才不信。”梅琳看甄怀仁并没有不满,胆子大了很多“不过你没有追到她也算运气,她如今……算了,不说了。” “说半句留半句,可是很让人恨的。”甄怀仁看看时间“你的时间到了,下次告诉我吧,让我心里得意一些。” “好啊。”梅琳知道拿好友的不幸作为噱头有些不地道,可是何国知已经越发对她不满了。说着站起身“你一会去哪?” 甄怀仁看看时间“不早了,送完人赶紧回家,你一个女人整天乱跑,何先生呢?” “他……”梅琳能说何国知没准就在楼下呢。她们夫妇本来就是来送朋友的。至于什么来早了,完全是胡说的“出差了,去外地了。” “哦?”甄怀仁神色古怪的点点头。他的专业课很好,所以在码头就发现了何国知“那就更要注意安全。我送你吧。” 梅琳心虚的拒绝,甄怀仁也不勉强。两人在酒楼大堂分手,甄怀仁并没有走,而是去大堂打电话。 梅琳的脚步自然比不上电话的速度,所以当她来到码头,并没有见到何国知。只好在进站口等着,一等半个多小时依旧没有何国知的身影。不免怀疑何国知可能还在酒楼那边,只好喊了黄包车再次返回酒楼。 “你还没走?”梅琳没想到刚到门口就遇到了正从里边出来的甄怀仁。 “电话时间有点长。”甄怀仁耸耸肩“你呢,怎么又回来了?落东西了?” “哦,对,我的口红不见了。”梅琳感觉今天自己超常发挥,谎话一个接一个。 “走吧,怎么这么不小心。”甄怀仁说着转身往回走。 梅琳无奈,只好付了车钱,跟着再次返回酒楼。 口红自然没有找到。 “你没记错吧?”两人走出酒楼,甄怀仁忍着笑问,看梅琳的拙劣表演。 “我……我不知道。”梅琳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为了修补一个谎话,她把这辈子的谎话兜说了一遍了“我回去了。” “这么晚了,还是黄包车吗?不安全的。”甄怀仁恐吓道“最近各种抢夺,绑架……” 梅琳越听越害怕,四处寻找何国知,只要能够看到他,自己也就安心了,也就可以把甄怀仁这个混蛋哄走了。可是找了半天,也没有看到何国知的身影。 “行了,注意安全,我走了。”甄怀仁不动声色的转身要走。 “你有事吗?”梅琳赶紧凑了过来“我出车钱,你送送我吧。” “你这没头没脑的样子,何先生怎么会放心呢?”甄怀仁拿出车钥匙晃了晃“哥们也混了一辆车。” 梅琳松了一口气,又觉得没面子“不付你车钱。” 甄怀仁车开的很稳,在梅琳指点下,很快来到了一处平房外停下。 “这么冷的天,不付车钱,请你一杯热咖啡吧?”梅琳有些害怕,因为她到现在都没有看到何国知。想到一路上甄怀仁讲的那些吓人的事,这夜深人静的她一个女人害怕了。 “不好吧。”甄怀仁看看表“太晚了。” “你是个男人怕什么。”梅琳听到甄怀仁不愿意反而心里有了底“要不然传出去,都会说我失礼的。”说着拉开车门走了下去,根本不给甄怀仁拒绝的机会。 甄怀仁笑了笑,走下车。 火车从隧道里奔驰而出,继续行驶在茫茫夜色之中。 霍正君递给跟前的一位太太热咖啡“一会就到了,我让人准备好了房间。” “真是麻烦你了。”那太太客气道“老田一离京我们就卖了房子。” “这有什么。”霍正君不以为意“我家卢先生在德国,年底才回来,儿子在团校,也要一个星期才回来看看。再就是个不让人省心的丫头,你们愿意和我同住,我还高兴呢。” “卢太太,这‘金陵二十四景’真的有赚头的对吧?”一旁另一位太太又追问。 “白太太,我多会说过大话。”霍正君笑着递给对方一杯热咖啡“当然,姐姐要是觉得不放心,这次看看就好。” 白太太没有吭声,显然乐意顺从。 “卢太太,我是信得过的。”和薛太太同坐的一位丰满的太太却坚定的说“这次卢太太指哪我就打哪。” 众人神态各异,却更多的是鄙夷。这位娄太太出身西北,长得也就是普通人,家底有,却绝对比不上她们丰厚。因为她的先生是薛太太丈夫的同僚,所以大家才勉强接受。原本不过是给姐妹们跑腿打杂的,可是自从在王太太面前很有面子的卢太太来了之后,因为刻意结交,现在居然敢插嘴了。。 “量力而行。”霍正君笑着递给娄太太一杯热咖啡“行军打仗是男人们的事,咱们就负责给他们当好家。” “这话在理。”娄太太再次附和“我认人,反正卢太太我是放心的。” 众人无语。 “可惜王太太没有来。”有人叹息。 “王太太不想动地方,毕竟上海一切都是方便的。”霍正君笑着说“况且王太太可是派了薛太太支持咱们的。” “王太太自然是支持卢太太的。”薛太太笑着说“咱们还是先想想明天怎么和那些卖房子的讨价还价吧。” 众人一想也对,不打无把握之仗嘛。 不知不觉众人一直说到了中央车站,不过总算商讨出了一整个的流程。 霍正君看看时间“赶紧回去,咱们睡上六个小时,中午吃完饭,买房子。”众人哄笑,拉开包厢门。 甄怀仁走出房间,看了眼正在晨光之沐浴下练拳的何国知,笑着做了个走的手势。 何国知做了个请的收拾回应 何国知是个职业商人,对于他来说,老婆也无非是一件价钱合适就可以出让的商品。所以原本打算找人收拾他的甄怀仁在大堂见到了主动现身的何国知。 双方坦诚不公的进行的友好协商,并且最终达成了交易。只是何国知认为梅琳是个死脑筋,这才有了昨晚的一幕。甚至那辆车都是何国知提供的。 面对没有了压力的甄怀仁,梅琳的小聪明只是成了他的助兴节目。以至于直到甄怀仁离开,梅琳都在自欺欺人的以为何国知对此一无所有。 甄怀仁赶在八点前赶到司令部,许久没见的孙明经已经等着了。 “我看过了您最近的三部样片,很不错。”两人进了办公室,甄怀仁请对方坐下“可是时长太短。” “我们拍摄的是军事教育片,不是吗?”孙明经有些无法理解甄怀仁的想法“我们的故事是为了宣传教育来服务的。” “是的。”甄怀仁递给孙明经说“我的意思是说,tyl目前正在进行‘文化自信’运动。我想要请您拍一些这方面内容的电影。” “那需要一个好故事。”孙明经这才听懂了甄怀仁的意思。 “事实上第三电台将会在今天推出一个征文比赛。征集在五万字以内的历史小说。获奖的第一名,将会改编成电影。”甄怀仁点上烟。 “好故事不一定能拍出好电影,需要一个出色的编剧。”孙明经知道甄怀仁又犯了老毛病,索性一次说完“我说实话,做导演也是赶鸭子上架,我更擅长摄影……” “可我只信任您。”甄怀仁直接说“孙先生可能不是最好的导演,可您是一个能够不折不扣实现我的意图的导演。这就够了。我们拍出来的,不是让大家看帝王将相才子佳人的悲欢离合,而是告诉大家‘我们以前很行’。这就够了。” 孙明经无奈“我算是被您赖上了。” 甄怀仁大笑“对了,上次我提议有您组建一个专门教授摄影的培训班,您考虑好了吗?” “我没问题。”孙明经也是个痛快人“可是这需要设备,最关键的是胶片,很多的胶片。熟能生巧,他们总不能拿着没有胶片的摄影机发愣吧。” 甄怀仁一愣,他好像抓住了什么,却又摸不到头绪。 孙明经习惯了甄怀仁时常‘白日梦游’,索性开始喝茶。 “抱歉。”甄怀仁想了半天始终抓不住自己到底想到了什么,苦笑道“我走神了。说哪了?” “我同意组建训练班,不过您要提供胶片。很多的胶片。”孙明经不是一个投机取巧的人。 “行,没问题。”甄怀仁说快答应下来“您现在就可以准备了,人选我会在明天由tyl林汉文秘书给您送过去。” “可以。”孙明经起身告辞。 甄怀仁将对方送出门。看到了等在门口的鲁毅。看看时间“我马上好。”说着返回办公室换衣服。他忘了,今天是杜明几个人出殡的日子。 安占江跟了进来“樊瑛给我打电话,说想把影心接过去住几天。让她在那出嫁。” 甄怀仁笑笑“你怎么回答的?” “我拒绝过去,不过不反对那个疯子回去。”安占江说着开始给甄怀仁换衣服。说实话,她没想到甄怀仁会做出娶向影心的决定,更没想到那个看到男人就走不动的女人竟然会为了甄怀仁选择拒婚“你们都是疯子。”说着却抱住了甄怀仁“你……”欲言又止。 甄怀仁直接封住了她的嘴,直到彪悍的女警差点窒息才气喘吁吁的说“我不会娶你,可是我会把所有娶你的人都杀了。” 安占江本来失落的情绪,又变的十分精彩。 “怎么了?”甄怀仁心中一动,暗道不好,这不就是不打自招“我……” 安占江跳了起来搂住甄怀仁的脖颈封住了他的嘴。 安占江是个聪明的女人,她想到了,她妥协了,她屈服了。虽然两个人才在一起将近三个月,可是很显然,安占江的心中,三个月的分量重于一年多的相恋,六个月的婚姻生活“别让我失望。” 甄怀仁忐忑的心情仿佛一下子听到了进攻的号角,去他的悼念。 鲁毅看看时间,有些郁闷,又不敢去催,只好继续等待。 “安姐。”这时孙千未见其人先闻其声“王姐,课长在吗?”孙千走就楼梯间,看到了鲁毅“鲁组长。” 鲁毅和孙千打了声招呼,生怕孙千又耽误时间“一会课长要去祭拜谭组长那几个人。” 孙千点点头,却没有走,而是凑到王雅贞桌旁开始和对方套近乎。 鲁毅看到两人那融洽的样子,感觉好像孙千才是王雅贞的同学。 正愣神,安占江妩媚动人的走出了办公室,看到孙千“孙队长,我们家小余可告状了,说你欺负她。” 孙千赶紧求饶“我哪敢啊,她有您二位撑腰,我就差把她供起来了。” 惹得安占江和王雅贞花枝乱颤。 甄怀仁走了出来,看到孙千“有事?” “我听说您要去吊唁,我这不打算蹭车。”孙千立刻说,根本不看更加郁闷的鲁毅。 “一起吧。”甄怀仁把钥匙放到了安占江桌上,走了过去。孙千赶紧和安占江,王雅贞打了招呼跟上。鲁毅也点点头凑了过去。 三人总算在出殡前赶到了公墓。这里的费用当然是宪兵司令部掏。一般人也买不起这里的墓地。三人家虽然都是本地的,可也是住在棚屋,因此连在家摆灵都没有能力。话说今年第四课丧葬费支出已经严重超标了。 “节哀。”甄怀仁将奠金交到一位老叟手里,开始说一些慰问的话。 孙千看了眼站在一位老妪身旁的妇人,相比黄太太少了几分风韵,却多了几分妖娆。拿出烟点上,看看时间,开始回忆谭忠恕家怎么走,也许晚上老板还要加班再重点慰问一下。 “鲁组长,你一定要安抚好大家。有什么困难解决不了告诉我。”甄怀仁待杜明三人下葬之后,就准备走,不过还是程序式的和鲁毅说了几句。 “是。”鲁毅赶紧应了一声,和谭忠恕簇拥着甄怀仁上了车。 “二十四景售楼部。”甄怀仁说了之后闭目不言。 孙千立刻启动汽车,看了眼后视镜中正在交谈的鲁毅和谭忠恕。心中冷笑,两个傻子,一个浪费了关系;另一个不过是成了一把刀。 他自己曾经也处于类似于谭忠恕的局面,可是他抓住了甄怀仁给的机会继而通过多次表现获得了信任。而谭忠恕显然被那个女人迷惑了,竟然选择了外派。不过那个女人确实放的开。 车子很快来到第三区二十四景售楼部。 向克藩和准新郎冯力文还没有来,只有赵怡安在“吃饭了吗?” “你给弄口热的就行,只我们俩。”甄怀仁说着看了看现场稀稀拉拉的人,更多的还是售楼小姐“人不多?” “确实。”赵怡安没有指责甄怀仁,因为她认为以向克藩和甄怀仁的关系,还有甄怀仁的能力最起码不会让她亏钱“慢慢会好的。” “态度正确。”甄怀仁笑着说“我们上去了。” 赵怡安点点头,立刻给甄怀仁和孙千安排饭菜。 “看上了就带出去,别亏欠人家钱就行。”甄怀仁进了办公室,直接说“人家这是正经生意。” 孙千尴尬的笑笑“这全首都的捞家都被招过来了吧?” 不怪孙千这么问。外边传遍了,这里可以找到首都最红的陪跳小姐。甚至有人一下班就会来这里,却不是看房子,而是来看人的。他之前还纳闷,这在售楼部看和在外边看有什么区别。如今才知道,区别大了。 一水的高挑妹子,冬天穿着夏天才看到的清凉旗袍,排成一排向他鞠躬问好。他刚才看了,那旗袍还改了,显得女人凹凸有致,他的眼睛都快看不过来了。 “挣钱不容易。”甄怀仁也没想到自己借鉴广播里说的竟然出现了这么尴尬的局面。好在这一切将会在今天改变。 庞文浩看看时间,正盘算今天去哪吃饭。昨天他又‘喝多了’,然后一早醒过来,睡在了同学贺建文的床上,当然旁边躺着的不是贺建文。 正在他回味昨晚的美妙时,电话响了,庞文浩收敛心神“我是庞文浩,哦,怎么了?看房子?不是说不买吗。那些都是骗人的。房子都没有盖看什么?再说了你想想,贷款买了房子,然后每年又交一堆税费,十五年后,就又相当于买了一次,图什么呢?”正说着,房门敲响,一位气质美女走了进来。 “您先忙,再见。”庞文浩赶紧起身“怎么了?” “刚才是谁?”女人狐疑的问。 “首都党部的。”庞文浩敷衍道“你不会为了这杀进来吧?” “德性。”女人被带偏“我得到消息,有批上海太太来首都扫房子了。” “扫房子?”庞文浩莫名其妙“新生活义务劳动吗?” 女人哭笑不得“买房子,都是荷包鼓鼓的,这房价一定涨。” “你怎么也……”庞文浩差点说漏“和那些无知妇人一样?首都多大?她们能有多少钱?一套四合院就将近三百万,她们能买几套?” 女人却说“她们买的是首都二十四景的房子,叫‘期房’便宜。说等房子盖好以后再买,价格起码要升两成的。这可比存在银行吃利息要多。” “可是你想想,从你交钱到他盖好要多久,这些钱你做别的能赚多少?”庞文浩抱住女人“乖,你就这么多私房钱,万一打了水漂,你可就不让我养都不行了。”说着亲亲女人。 女人徒劳的挤挤庞文浩,然后没好气的说“那不买了?” “你选吧。”庞文浩心中大定“反正有我接着。” 女人翻了个白眼“晚上你干嘛?” “把最后一个字去了。”庞文浩觉得自己脸皮这段时间极速增厚“乖,在家等我。” “我们的二十四景社区群依托于首都的地下水网,彼此之间由全新设计的地下水里设施相连接……”一位端庄的女人站在一张巨幅鸟瞰效果图前为一群太太介绍未来的高楼大厦。而如果有过出国经历的顾客只要仔细看看就会发现这张鸟瞰和美国纽约的某些街区十分相像。因为赶时间,甄怀仁直接让冯力文截取了人家的照片做成了海报。反正是唬人的。 霍正君从二楼走了下来,缓缓来到这群太太身边。 “卢太太,去哪了?”田太太凑了过来,却不等霍正君回答就说“这房子都没有建,靠谱吗?” “是啊。”白太太也凑了过来“不会是骗子吧,你们看看她们穿的,啧啧,多冷啊今天。” 霍正君笑笑,举起手“我要房子。” 众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霍正君身上。 立刻有一位衣着光鲜的妖娆女人凑了过来“这位太太,这边请。” 娄太太等人都跟着霍正君来到了样板间旁的卡座“您要哪种户型的呢?我们有4平方丈,10平方丈,15平方丈,20平方丈,30平方丈各类户型供您挑选。” “十套4平方丈的,五套10平方丈,五套15平方丈,五套20平方丈,五套30平方丈的。”霍正君不紧不慢的说。 引来周围的惊呼。按照一平方丈580元,这可是要二十四万零七百元。 售楼小姐同样激动,老板娘可是说了,每卖出一平方丈,那么就会获得一元提成。她之前可从没有当回事,如今竟然比她躺下一年赚的都多“好的,好的。您等等,我去准备合同。”说着赶紧起身朝着看热闹的姐妹们无声大喊一下“菊花,给太太们倒水,用好茶。” “卢太太深藏不露啊。”田太太感叹一句。 “我也买房。”这时娄太太举起手喊了一句,立刻旁边已经蓄势待发的几个售楼小姐纷纷走了过来。好在商家早就考虑到了,待娄太太从其中一人手里接过选型单时,其她几个人只好怏怏退走。 “4平方丈的我也要十套,30平方丈的一套。”娄太太看来已经下了血本,四万多块也不是小数目。 “你哪来的那么多钱?”白太太不屑的说了一句。 娄太太确实拿不出来,她刚刚太着急算错帐了,少算了一个零。此刻尴尬的脸色立马红了。 “没事。”霍正君平静的对已经跑回来的售楼小姐说“你们不是有贷款吗?我给这位太太担保。顺便我再看看你们规划的其他二十四景的规划。” 周围一下静了,所谓‘规划的其他二十四景规划’根本就是个伪命题。别说没有建就是连地都没有买呢。亚细亚宣布拢共要建造首都四十八景,先期是要建造二十四景,后期还会再建造二十四景。 说实话,大家真要是掏钱,竭尽所能拿出二十多万也不是不可以。关键她们都是妇道人家,不过是每个月几百块打发日子而已。没想到,霍正君这么疯狂。 第61章 炒楼2 “昨天不是还580呢,怎么今天变成600了?”一大早听到消息,有些好奇的人,或者闻到味的人就来到了二十四景的售楼部查探。却不想首先看到的就是原本海报上每平方丈的单价处被贴了一张大红纸,然后用金粉写了一个耀眼的600。一问才知道,昨天的上海太太团买的太多,让开发商觉得售价低了。 “傻子才买呢。”几个看热闹的撇撇嘴。而聚拢过来的几个投机商互相看看,开始了盘算。这模式他们熟啊,只是又不确定,毕竟这场面太大了,银行可是日本的,更不会是假的。 “西人来了。”正在他们犹豫不决时,有人大喊。 众人看去,果然,浩浩荡荡开进去十几辆客车,停到了售楼部外,从车上下来了一群西人,有老有少,有男有女。与此同时,从售楼部里走出来一位穿着得体的气质美女笑着和这些人握手,然后将他们请了进去。 “西人来炒房了。”这条消息伴随着海报上的标价瞬间变成了650元每平方丈传遍了首都。 “……即日起提价为650元每平方丈……”收音机里传来了一个悦耳的声音。 “一晚上,一晚上。”娄太太兴奋的一边拨算盘一边说。她这辈子都没有想到自己也能赚钱,还能赚这么多。关键她的本钱只有五千块,她几乎赚了一倍。 “别拨了了,一共四千九百块。”田太太没好气的回了一句,她后悔啊,昨天晚上为什么不多买几套。她当时只是碍于情面,意思了一下,买了一套4平方丈的。亏了,亏了,少赚了一大笔钱。这可比玩几百块的债券刺激多了。 “卢太太一晚上赚了五万块啊。”薛太太的气色也不好。她同样只是买了一套最小的。霍正君昨夜又选了其他几个社区群的户型,当然全是贷款。 “卢太太呢?”白太太四处看看。 “还没起吧。”娄太太回了一声,相比别人,白太太估计才是最后悔的。别人或多或少都有收获。只有等着看笑话的白太太一无所获。 “都起来了?”众人正说着,气色超好的霍正君从外边走了进来“我买了些吃的,大家分分。” “卢太太。”娄太太赶紧凑了过来“我们要不要再买一些呢?” 众人都看向霍正君。 “不好说的啊。”霍正君为难的说“现在的样子,我也没有见过,谁也说不好的。这不,我回来的时候,又变成了660了。” 众人惊呼。 白太太赶紧打开收音机,果然里边正在说“……提价为660元每平方丈……” “我打个电话。”薛太太赶紧走去隔壁。 霍正君没有理会,她知道对方应该是和王太太联系去了“不管怎么说,先吃饭。” 此刻收音机里又变了“……即时起提价为670元每平方丈……” “我就说我命好。”向影心开心的递给樊瑛一碗米饭“你看看,我一过门,我男人就发财了。” 樊瑛翻了个白眼“哪个男人?” “我这辈子只有一个男人。”向影心不高兴的说“怎么了?吃醋了?我这辈子都只能没名没分的跟着他了,你还不知足?” 樊瑛无奈“你总得让我心里舒服一下吧?” 向影心笑着夹了一块肉放到了樊瑛嘴里“他真的无所不能,我要给他生孩子,生一堆。” 樊瑛低下头,吃了起来。不在理会向影心发神经。正说着,门铃响了,向影心第一时间来到窗边看了看“她来干什么?为什么带她来?” 伴随着这个疯婆子的不满,甄怀仁带着安占江走了进来“今天我不开心,你们所有人都要哄我开心。”显然是意有所指。 向影心撇撇嘴,白了一眼安占江,凑到甄怀仁身旁“怎么了?好端端的谁惹你了?哦哦哦,不生气不生气。”说着开始给甄怀仁顺气。 “就这?”甄怀仁撇撇嘴,一把扛起穿着警服的向影心,夹住一身军装想要躲开的安占江,笑着对身穿套装的樊瑛说“我亲自下场,咱们来一出‘三英战吕布’。” 樊瑛笑着看了眼站在厨房门口偷窥的细妹“我可走不动。” 甄怀仁不屑的说“那不上楼了,就在这。”说着走向樊瑛。 樊瑛大窘,立刻起身“荒唐,荒唐……”跑向楼上。 细妹看着甄怀仁等人上了楼,心里不是滋味,恼火的关上了厨房门。她也是人,也有七情六欲,甄怀仁拿她当什么? 想到这,心中有了决定,做好饭,打开门来到二楼听了听,里边正打的不亦乐乎。心中大定的她迅速走下楼,先去一个不起眼的地方将一个小盒子拿在手中,然后来到门口熟练的将甄怀仁的公文包打开。迅速的用小盒子对准了里边的所有文件拍了起来。 “不够,不够。”冯力文大手一挥“不止首都,不止上海,我们要让全中国都知道,首都二十四景要涨价,会涨价,能涨价。你辛辛苦苦一年,就是比不上这些买了二十四景的人一晚上赚的。”冯力文自信的看着面前诸位“我送给诸位的房子虽然不多,只有一个鸽子间,可是现在诸位已经赚了400块了,一晚上,才一晚上而已。” “总编,六百八十块已经是二等地段洋房的造价了。我们可以帮着宣传,可是这么贵能有几个人买啊?”有人心虚的问,毕竟赚钱都高兴,可是有价无市他们还要倒贴一堆税费实在划不来。 “我给你这一次机会。”冯力文看着那人“在我的编辑部内,我的决定,就是王法。你能干就干,不能干递辞呈。” 柯秘书走了过来递给冯力文一张纸。 冯力文看了看“你们看看吧,咱们还不如人家有魄力。”说着将纸扔到了桌面上。 众人围观,顿时无语。从属于通讯社却独立核算的第三电台刚刚全台集资前往二十四景,以福利房的名义一次性购买了八十套期房。 “他们哪来的这么多钱?”有人立刻看出不妥。 “贷款,抵押贷款。”聪明人永远都不缺。 “这叫团购,听说还有折扣。不但这样,我听第三电台的同学说,因为所有楼宇都是高于六层的,所以对于如何征税税务署和首都市政厅还没有个说法。”柯秘书笑着补充一句。 “还有什么问题?”冯力文看向众人。 众人没吭声,不过有一人欲言又止。 “有话就说,我们丑话说前边总比事后诸葛亮好。”冯力文好像忘了他刚刚赤裸裸的威胁。 “要不,咱们也团购?”那人壮着胆子问。他们之前光想着赚钱了,却忘了他们几乎都是租房子住的。柯秘书的话提醒了他们,这房子是孔公子开发的,税务署和首付市政厅能给出什么说法还用想吗? “这个可以考虑。”立刻有人附和。 而且不止一两个人。 “这就不担心了?”冯力文嘲讽一句,却也适可而止“你们回去统计一下,有多少人需要,然后咱们也去团购。”会议完全跑题,可是如果这里所有人都握有二十四景的房子,还会需要担心谁不卖力宣传吗?那可都是钱。 待众人离开后,冯力文抱住柯秘书亲了亲“干的不错。” “就这?”柯秘书顺从的坐到了冯力文腿上“这事靠谱吗?” “你有多少家底就投多少。”冯力文凑到柯秘书身上深呼吸一口气“都够吃几辈子了。” 柯秘书白了一眼冯力文,却不等她说话,就被推倒在会议桌上。 “对不起。”售楼小姐一边道歉,一边赶紧将水杯扶起,躬身收拾残局。 反町隆史很有风度,起身躲开,并没有斥责对方。 “反町先生。”向克藩笑着走了过来“十分抱歉。” “没有关系。”反町隆史不以为意,在向克藩的引导下坐到了旁边一桌。 “您要的,拢共三套房子30平方丈的户型,我们讨论后决定在现价基础上,给您打九折。”向克藩笑呵呵的递过了购房合同还有贷款合同“请您过目。” 反町隆史接过来合同迅速的开始看了起来。说实话,他一开始对于甄怀仁提议他买几套房子的建议是不以为然的。二十四景初期的境遇也印证了他的判断,可是这世界就是这么神奇,一晚上,只一晚上,这房价就跟坐了火箭一样。他迅速通过上海领事馆调查了昨天的太太团还有上午的西人团。 果然在西人团发现了端倪,这些西人虽然国籍各异,可是有一点却是一样的,他们都是俄裔。这是骗局,可是这个骗子果然带动了房价,房价意味着财富,就像甄怀仁说的一样“这就是白捡钱”。而且是正大光明,根本不用害怕别人调查“没问题,现在就签吗?” 向克藩有些错愕,小鼻子这么迫不及待?扭头向反町隆史介绍旁边的中年人“这位是朝鲜银行上海支行金理事,他需要审核您得财务状况,如果合格,我们就可以签约了。一般需要六个工作日就能放款。” 霍正君等人都是太太,自然没有工作收入,可是她们的先生有,况且她们可是甄怀仁请来的托,所以流程直接放水,甚至也没有走银行贷款的流程就签了合同。 金理事赶紧鞠躬问好。他很郁闷,这跟他们的判断不一样啊。这群人都疯了吗?难道真的要把钱贷出去?上边的回复还没有来,竟然出现了帝国高级官员来买房子的事,头疼。 “那如果在这期间房子涨了呢?”反町隆史很实际。 “一会我们会先签预售合同。只要您得贷款被通过,我们就会按照预售合同的价格出售。您不用担心我们的诚意,违约金是标的物的一倍。”向克藩说着指了指不远处的几个人“那几位是上海有名的律师,您可以拿着合同向他们咨询。” “吆西。”反町隆史很满意,以至于说了一句母语。当然他的身份是公开的,所以也不需要伪装。 向克藩笑着客气几句后将反町隆史交给了金理事,转身来到了旁边的一桌“久等了。” “房子,一个户型来十套。”徐懋昌眼皮都不抬“折扣多少?” “团购价,九八折。”向克藩看了眼不远处正和赵怡安闲聊的秦康德,坐了下来“公开价,童叟无欺。” “不对吧。”徐懋昌不满的斜睨向克藩“我怎么刚才听你给那个人九折?” “没办法,人家可以给我们带来广告效应。人家是外国公职人员。外国人你懂的,人家一块钱顶咱们好几块呢。”向克藩不紧不慢的说。 “我也能啊。”徐懋昌不高兴的说“我们家在上海滩很有影响力的。” “哦。”向克藩向门口看了看“您指的是他们?”说着告罪一声,起身迎了过去。 徐懋昌不高兴的扭头看去,赶紧站了起来,那些人中,为首的是女大亨李志清的管家金庭荪,旁边的就是他的大哥徐懋亨。两人身后,还有很多在上海和他们有故旧的场面人。 “你不觉得荒唐吗?昨天还580,今天一下子680了……多少?780?这还不到一天就涨了两百块?疯了,傻子才……团购?你听谁说的?她哪有那么多钱,我也没有……贷款?贷款是那么容易还的,利滚利,最后不是……还会涨?听谁说的?上海的李大亨入场了?你……等等,我想想,你别急啊,好好好,下班我们一起去看看。”庞文浩挂了电话,正要再次拨出去,房门被打开,女人冷着脸走了进来“下班跟我走。” “怎么了?”庞文浩不知道谁有惹这位了。 “你害我少赚了一大笔钱。”女人气鼓鼓的看着庞文浩“我告诉你,今天我就要买房。”说完摔门而出。 庞文浩挠挠头,这事闹得,这不撞上了。想了半天,按住话机等了片刻,才又拨了出去,不多时话筒里传来了他最不想听的声音“是我,庞文浩,你知道二十四景吗?这房价一会一个样?靠不靠谱?我当然想买,可是又没什么钱。送我?”庞文浩凑近话筒“真的?那多不好意思。哦,哦,那,那,那,呵呵,那你给我多大的?30平方丈。咳咳咳,不是,我,我,我,我的意思是,你,你你,能不能,能不能,给两个……。”庞文浩心虚的问,不等对方回复就改口“15的,换成两个15的。好好好,我六点下班,七点准到。姓什么,好,好好。回头我和你嫂子……算了,就让她替我招待你吧。”庞文浩挂了电话,搓搓手,心态稳了,在屋里不停徘徊起来。可是平时不够用的时间,今天却感觉富裕的让他发狂。大步走出办公室,不动声色的走到了女人身旁“杭姐,团校下一批的预备名单拿给我。” 女人看了眼庞文浩,没了之前的温柔,爱答不理的用鼻音回了一句,却根本动都没有动。 庞文浩暗骂一句,反身回了办公室。等了半晌,杭姐才走了进来。等在门后的庞文浩立刻关上门抱住了杭姐。杭姐立刻推庞文浩,甚至还想喊,好在庞文浩早有防备。 “我都给你准备好了,想给你惊喜。”庞文浩费了半天力气才把尥蹶子的杭姐制住,气喘吁吁的赶紧说“二十四景的,真的。” “真的?多会?多大?”杭姐暗淡的目光顿时一亮,恢复了之前的温柔“你,怎么不早说,就知道欺负我。”说着抱住了庞文浩,身子一下软了下来,成了不设防的阵地。 “我……”庞文浩腹诽,突然灵机一动“有件事,我一直没说。”心虚的不敢看杭姐“二科的涂慧林也是我女人。”一口气说完,却没有听到担心的反应,微微睁开眼,偷窥杭姐。果然杭姐胸口起伏,看得出很不满意。两人大眼瞪小眼半晌之后“她得管我叫姐。”杭姐妥协了。 “行,行。”庞文浩大喜,他突然感觉自己很行“叫什么都行,只要你听话。” “那还是叫老弟顺嘴。”盛升颐笑着和甄怀仁碰杯“我原本还打算拉着老弟去上海混,现在我服了。原来老弟和孔干事做的才是真正的大买卖。” 甄怀仁接过孔令侃递过来的雪茄“我还是小学生,不过是借了孔干事的名头,以后跟着老哥和孔公子要学的还很多,望两位不吝赐教。” 孔令侃笑骂一句“二十四景价格你给我交个底,到能够涨到多少?” “保守一千,剩下的就看盛老哥了。”甄怀仁虚晃一枪。 盛升颐不明白“我?” “这税费越少,买房子的就越多。”甄怀仁理所当然的忽视了首付市政厅“买房子的越多,价钱自然就越高。所以非老哥莫属。” “有道理。”孔令侃笑了“看来老盛这个署长不当都不行了。” 盛升颐自然知道甄怀仁这是在帮自己“两位请放心,我一但获得任命,就会立刻开始研究改变物业方面税收过重的难题。”他也选择性的忘了市政厅才是楼市税收主力的事。 说完三人笑了起来。 “那这么说我的工程也必须开张了。”孔令侃如今越来越觉得自己很行“正好,我家旁边这两户都在卖房子,你们买下来。我让他们设计个超大花园洋房,怎么样,咱们几家挨着?” “这感情好。”盛升颐当仁不让立刻答应“以后可以跟着孔干事多见见世面。” “我就算了。”甄怀仁很败兴致的说“女人多了一见面就掐,太烦人。”昨晚上斗垮了三英之后,吕布去偷貂蝉,结果很坏兴致,细妹想要转正。看玩笑,不答应还尥蹶子。 孔令侃这点很有道德优势“没关系,我算上你,到时候让……她们一起玩。”甄怀仁和蒋华秀的事情终究还是在运作,八字都没有一瞥,这时候说出去很不明智。 盛升颐听的云里雾里,见多识广的他心里一突,余光看扫了眼甄怀仁。你要不要这么邪乎? “再说吧。”甄怀仁自然知道孔令侃的意思,不过蒋华秀对他依旧不理不睬,再加上他如今又产生了要娶郑若兰的冲动,所以习惯性的打哑谜“对了,明天团校义务劳动,你们低调点。” 原本的一个月义务劳动,因为孔令侃这里久拖未决,终于变成了半个月,明天就是劳动启动仪式。 “我……”甄怀仁不提还好,一提孔令侃恨得牙痒痒的拍了一下椅子扶手。 大好局面,甄怀仁连最难的环节都解决了,反倒是他成了计划拖后腿的人。一想到宋二舅的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就让越来越自信的孔令侃十分的不满“不管他,先干。” “孔干事一向是有魄力的。”盛升颐立刻赞许一声。 “说道魄力,老哥,我那个科还是个空架子,关键税警总团到现在都没个说法。”甄怀仁故意把话题引到了自己关心的问题上边“你要是上任,可得给我加把火啊。” “这我也无能为力啊。”盛升颐闻音知雅意,立刻投桃报李“还得是孔干事出手才行啊。” “你们两个。”孔令侃哭笑不得“到底是一个衙门的,现在就穿一条裤子了。” “我光腚都没问题啊。”甄怀仁粗鄙的说了一句“只要把税警总团给我。” “说来说去,又是我的事。”孔令侃算是把这两个家伙看透了,关键他还就吃这一套“我尽量吧,毕竟这也要军委会那边同意。” 甄怀仁点点头,他也没有多贪心,之所以如此是因为他听说有人也对税警总团的那些优质兵员产生了兴趣。所以打算早点把事情定下来。 三人又聊了一会后,才从办公室走出来。 陈庆之,徐可行等人立刻簇拥了过来。当然不是为了甄怀仁。事实上,事到如今,众人都以为甄怀仁不过是孔令侃的狗头军师兼跑腿办事的,最多和他们一样,捡点渣。在这些人眼里,甄怀仁甚至比不上有望出任税务署署长的盛升颐。 甄怀仁也很乐意,站到了一旁,拿起酒杯润润嗓子。 一股香气飘来,他的杯子被人夺了过去。甄怀仁不用看也知道是谁,将对方拉进了怀里抱住。 “没良心的,我如今可不开心。”蜜思王说着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那我就让你……”不等甄怀仁说完,感觉脑袋一痛,接着什么从自己头上流了下来。扭头看了眼身后,果然是孔令伟,甄怀仁立刻在周围人的惊呼中栽倒在地。 “你们的事我不参与。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要便宜谁?想都别想。”陈丽华挂了电话,看向郑若兰“你笑什么?” “没什么,笑笑都不行了?”郑若兰继续看起了报纸。 旁边不远处的离离赶紧起身,示意余淑衡撤退。这两位又开始了。 “离离,干嘛去?”陈丽华的声音传来。 “我想起来我家后院的花还没有收,我得回去,要不然新来的佣人不听奶娘的。会偷懒的。”离离赶紧解释。 “一会再去吧。”郑若兰把报纸放到了茶几上“我说件事,都听听。” 离离无奈,只好坐到了两人中间的沙发上,以示不偏不倚。余淑衡翻了个白眼坐到了陈丽华身旁。郑若兰太强势了,她已经受够了。 陈丽华心情好了些,笑着看着郑若兰,等着她的新花样。 “二十四景都知道吧?”郑若兰不以为意“不知道的去听收音机,看报纸。我就不介绍了。我弄到了十个大户型四十个小户型。是打算分给几位妹妹的。” 离离的眼睛忽闪忽闪的眨眨,起身坐到了郑若兰身旁拉住对方的手“还是姐姐想的周到。” “我是好心啊,就是不知道有没有好报。”郑若兰意有所指。 陈丽华轻咬嘴唇,却没有吭声,她知道郑若兰是做不到这些的。一定是那个没良心的,可是她没有屈服,依旧保持形象,优雅的端起咖啡“我对钱不感兴趣。”咖啡有些烫。 余淑衡偷窥了陈丽华一眼,起身在众目睽睽之下,坐到了郑若兰另一边“谢谢姐姐。” “乖。”郑若兰微笑着搂住身旁的余淑衡和离离,看着恨不得把咖啡杯扔过来的陈丽华“陈妹妹要是过来坐哪呢?要不坐我腿上吧?” 陈丽华放下咖啡杯,声音不大,可是离离明显感觉自己身体抖了一下。 陈丽华站了起来,走到了郑若兰面前,俯视对方“他不喜欢我坐在别人腿上。”说着转身上楼了。 “我确实不喜欢。”甄怀仁脑袋上绑着绷带一边大口吃肉一边没好气的说“所以以后她出现的地方,不要喊我。” 孔令侃苦笑“她是闻着钱味来的,我怎么管得了她。” “你什么意思?”甄怀仁停下,看着孔令侃。 “她要入一股。”孔令侃直接说“否则就和我二舅一起弄咱们。” 甄怀仁无语,看着孔令侃“从哪走?你的还是我的?”‘日本人的回扣’自然不在考虑范围。 孔令侃挠挠头,他明白甄怀仁的意思,要是往常,他撂下一句话就行了,甄怀仁敢不答应?可是如今还真的不行,那可是上亿的大买卖。房子房子,意味着比其他一切还要多的财富,甚至他都想反悔,甩开甄怀仁,去他妈的日本人,自己来。可是他明白自己做不到。不说甄怀仁,就说日本人也得吃了他,哪怕他是孔家长子。再说了他还需要考虑到甄怀仁如果有一天真的走了狗屎运娶了蒋华秀“咱俩一人出半成。” 甄怀仁脸色不好看,却没有拒绝。站了起来“如果以后再出幺蛾子,你就得好好管管了。” 孔令侃笑着应了下来,心中不以为然,还能出什么? 甄怀仁走出办公室,外边已经空了,只有张贻如和胡琪英在说话。甄怀仁点点头,接过下人递过来的礼帽就要向外走。 “怀仁。”张贻如喊了一句“琪英也要回去,你送她吧!” 甄怀仁看了眼没有反对的胡琪英“好啊。” 张贻如兴奋的站了起来,朝着出现在门口的孔令侃使了个眼色,推着胡琪英向外走“慢点啊。” 孔令侃叼着雪茄全程没有吭声,直到甄怀仁二人的身影消失才说“要不要开香槟?”今天晚上甄怀仁的火气估计很大。 “我好坏啊。”张贻如笑着跑了过去,果然是去拿香槟。 “你到地了。”车子来到胡琪英家外,甄怀仁停好车。 胡琪英冷着脸,拉开了车门,可是直到她走下车,甄怀仁都没有理会或者一句告别的话“你很没有风度。” 甄怀仁挂挡,只等对方关门就走,可是胡琪英又坐了回来“我一会去我女人家。” 胡琪英看向车外,关上了门。 “下车。”甄怀仁却冷着脸,看着错愕的看向他的胡琪英“你也是有家教的,听不懂?” 甄怀仁不知道胡琪英为什么态度大变样,可是知道什么时候拿乔。现在是胡琪英来求自己,还一副屈尊降贵做给谁看?外边的一块钱就可以伺候的他舒舒服服。 胡琪英伸手握住了车门锁,可是却迟迟没有动作。 “那你到这来吧。”甄怀仁说着将车座后移,空出了腿下空间“二选一,总之你没有资格坐那。” 胡琪英从没有想到会受到这种侮辱,直接拉开车门走了下去,汽车立刻启动,没有一丝的留念。 庞文浩一下班就开车来到了第五区二十四景的售楼部。让他目瞪口呆的是,售楼部外已经人山人海,而那个传说中的巨幅海报此刻上边的金色数字已经变成了830。 “文浩,你多少钱入手的?”杭姐不动声色的向后座的涂慧林宣示主权。 涂慧林没有吭声,她还在适应,可就算这样,她也不甘示弱“文浩,你签合同了吗?” 庞文浩哪里知道这些,可是有些东西真的是能无师自通“吵什么,房子都给你们了,怕什么?” 果然,杭姐和涂慧林都不吭声了。 庞文浩找不到停车的地方,只好把车停远,然后三人步行来到了售楼部附近。 “排队,排队。”立刻有几个不三不四的人对着三人大喊,其中有流里流气的人对着涂惠林吹口哨。 “我们来签合同的。”庞文浩一回生二回熟,脸不红心不跳的回了一句,说着将杭姐还有涂慧林护着往前走。 “下班了,下班了。”铁门里边的人却不再是庞文浩听说的大长腿条妹子,而是一水短打的青壮“让你们早点,妈的不愿意。”有人看到庞文浩往前挤,立刻怒喝“挤什么,下班了,明天八点一百个号。” “我来签合同的。”庞文浩赶紧说“约好的,姓田,田菊花小姐,我姓庞。” 那人一听,看看庞文浩不像假的“等着。”和周围人说了几句转身进去了。 庞文浩向周围人点头示意,他也不习惯这种场面。看看躲无可躲的涂慧林,不知道哪来的勇气,伸手将她拉进怀里。脚上一痛,庞文浩再次张开怀抱,将正翻白眼的杭姐圈了进来。如今天色已经暗了,除了最近几个可能看到外,也不怕人发现。 庞文浩慢慢的发现了左拥右抱的乐趣,一边不时踮起脚看看售楼部,一边享受温玉在怀。 “姓庞的。”终于,那个青壮走了回来,喊了一嗓子。天太黑,他哪记得住谁是谁? “这里,这里。”庞文浩从杭姐身后抽出手,高高举起。 “进来。”青壮一边说,一边示意周围几个人戒备,打开了一条缝。 可不等庞文浩等人过去,已经有人要往里钻,却让早有准备的青壮踹了出去“进来,快点。” 庞文浩再也顾不得什么,推着两个女人走了进去。 “怎么三个人?”青壮一边锁门一边问。 “我两个老婆。”庞文浩仗着天黑回了一句。与此同时,他的手被涂慧林紧紧的握住,另一条胳膊也被杭姐牢牢的挽住。 “靠。”有人听到骂了一句。 那青壮看庞文浩三人,也撇撇嘴“跟俺来。” 短短不过百多米的距离,庞文浩却感觉从末世走进了仙界。 售楼部的正门被从里边打开,门口果然站了两排身穿旗袍,标准的大长腿条妹子,在优雅的音乐声中恭敬鞠躬“欢迎光临”。 与此同时,一个妖娆的女人走了过来“我姓田,请问是庞先生吗?” “是的。”庞文浩整整衣衫,回了一句。 甄怀仁很快来到固定的停车点,停好车,又开始了迷宫走位。 依旧是老规矩,先易后难,摸进了离离的房里。 “这是怎么弄得?”离离待甄怀仁摘下礼帽,才看到了他头上的绷带。 “遇到个疯子。”甄怀仁松松领口“淑衡呢?” “在大,大姐那呢,今晚不回来了。”离离笑着走过来为甄怀仁宽衣“大姐弄到了一批房子,分给我们了,可惜陈家姐姐不要。” 甄怀仁哑然失笑,每次他都会被离离的‘故作聪明’逗得情不自禁“这样啊,走,咱们看看老二去。” “这么晚了。”离离立刻后悔自己刚才多嘴,哪个女人愿意和别人一起做那些事。她如今的生活才刚刚正常,可不敢让甄怀仁尝到甜头。 “你焉知陈二姐不会分给你房子?”甄怀仁玩味的看着离离。 离离错愕片刻,委屈道“原来都是老爷偏心。” 甄怀仁伸手抱住离离放到腿上“傻瓜,你的我给你准备好了,可是人家要‘大方’,你难道还能不要?” 离离眼珠一转,喜笑颜开“原来还是老爷疼我。”说到这顿了顿“有淑衡的吧?” “你不是说她想读书吗?”甄怀仁不由得用了力度“这么大一笔钱,好像以后就不用靠我了吧?” 离离赶紧求饶“离离错了,错了,死妮子不理她,不给她。”有自作聪明的来了一句“都是我的。” 惹得甄怀仁大笑,将离离抱了起来“这伤口估计的感染了。” “感染了。”卢酩清看看甄怀仁的右脑头皮“难道不知道不能沾水。” “昨晚太热了,出的汗。”甄怀仁有些无语。他想到了可能会有意外,不想真的有意外。早晨一起来,郑若兰就发现甄怀仁的伤口不对。只是时间紧迫,因此刚刚开完动员会就来了校医务室。 “我给你开点药,别喝酒,忌辛辣。”卢酩清说着开始给甄怀仁做清理。 甄怀仁回了一声“我得到消息,易正伦在四川,你去找他吧。” 卢酩清的手一顿,片刻后又继续忙碌起来“没钱。” “我安排。”甄怀仁攥紧了拳头,这酒精洗头有些销魂。 “不用。”卢酩清干瘪瘪的拒绝“我已经写信给我父亲了。” “哦。”甄怀仁一想,这样也好。心情一下轻松起来“怎么就你一个在这,其他人呢?” 卢酩清没吭声,事实上,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开始还好好的,可是最近医务室的同事已经开始孤立她了。 “你是……”甄怀仁正想岔开话题,医务室被人敲门后推开。一个佩戴tyl胸章的青年走了进来“卢医生……参事。”对方待看清甄怀仁以后,立刻立正。 “这里是医务室,不用这么严肃。”甄怀仁认出对方就是卢秋漪的弟弟卢高行“我这里马上就好。” 卢高行这才找到一旁等着。 “好了。”卢酩清说着回到座位,拿起笔快速的给甄怀仁写了一张药方“记住,一个星期不要喝酒,忌辛辣。” 甄怀仁接过来,点点头,和卢高行打了个招呼走了出去。他的办公室如今和范处长相邻。推开门,赵太太和魏槐花还有范太太正在聊天。甄怀仁看着三人笑了笑,却停下脚步,脸色一变,转身走了出去。 赵太太和魏槐花来到门口偷窥,却发现甄怀仁竟然跑到了医务室门口听墙根。 不多时甄怀仁皱起眉头,他说怎么感觉卢酩清听到易正伦的反应不再是那种发自内心的雀跃。 这时身后传来了脚步声,甄怀仁一扭头,差点被捂死。就这样堂堂国军宪兵上校被一位家庭妇女直接扭送回了办公室。房门关闭,走廊里恢复了平静。 第62章 炒房3 经过万般酷刑,宁死不屈,最终得以逃出生天的甄怀仁走进政训处第二科的时候,林汉文正在办公室和几个科员对上午的动员仪式做汇总。 如今甄怀仁作为政训处处长,也算是正式成了政训处第二科科长林汉文的顶头上司。 “我们要加强对周围省份的团务建设。”甄怀仁喧宾夺主的坐到了林汉文的座位,拿着汇总一边看一边说“明天开始,从第一期里选拔优秀学员,向山东,河南,上海,安徽,江苏,浙江,江西七省市派出工作队,负责当地团务建设。每一名工作队队员负责一个县,担任该县的团支部部长。这些人不用参与集体劳动了,争取这星期就走。”他一秒钟都等不及了。 林汉文有些犹豫,毕竟这一步迈的有点大。 “记得我们最开始的时候吗?我们一无所有,完全都是靠着每一位干事自己凭借一份自身能力一点一点累积走到今天。”甄怀仁平静的说“我们还没有到讲质量不讲数量的阶段。” 林汉文想了想“我同意。” “嗯。”甄怀仁不动声色的说“我刚刚遇到团校那个卢高行了,小伙子很不错,给他加加担子,就去……赣州崇义县吧。那里距离广东,湖南近,形势复杂,能够走出来,就可以大用了。” 林汉文倒真的没有多想“这个孩子不错,还是安排到安全一点的地方吧。”看得出林汉文起了爱才之心。 甄怀仁哭笑不得的点点头“那就山东无棣县吧。这苗子要是不经历风雨可成不了材。” 林汉文苦笑,虽然无棣县也不比崇义县好多少,可是韩复渠治下的山东最起码安全还是有保证的,也就不再多说。 两人又聊了一会,甄怀仁才起身离开,再次上楼,陈梅泉那屋开了门。自我感觉又行了的甄怀仁走到门口,两个女人正一边聊天一边织毛衣“忙着呢?”冷着脸走了进来,关上门“不像话,这是单位。” 陈梅泉白了一眼甄怀仁,依旧我行我素。林又新则拿着毛衣半成品走了过来“喜欢吗?”说着开始按着甄怀仁比了起来。显然想无声的解释一下。 “上午你们两个去哪了?”甄怀仁抱起林又新,走到陈梅泉面前。 “买房子啊。”陈梅泉依旧倔强的不抬头,可是针法织错了。 “房子?”甄怀仁看向林又新,显然意有所指。 “我们没房子很稀奇吗?”林又新赶紧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辩解,可是神色充满哀求。 “买到了吗?”甄怀仁坐到了陈梅泉对面。 “没有,人山人海的,挤都挤不进去。”林又新顺着说“再说了,如今已经涨到了860元了。排到了也买不起的。” “这样啊。”甄怀仁贴在林又新胸口“叫声好听的,我想办法。” 林又新毫不犹豫的喊了一声。甄怀仁答应一句,看向陈梅泉“你可不要低头啊,我的门路不多啊。” 陈梅泉气的把毛衣一扔,起身走到了甄怀仁面前,当着林又新的面,板过甄怀仁的大脑袋,恶狠狠的喊了一句最好听的,然后不等甄怀仁应和,就封住了他的嘴。 “这位是我们大使馆的一等秘书,吉野四郎先生,他想要看看房子。不知道还有没有房号?”反町隆史笑着和向克藩说明。 “别人肯定没有,反町先生出面,自然有。”向克藩笑着请反町隆史还有吉野四郎坐下“稍等,我让人送来还空着的楼层图,二位看看有没有满意的。” 反町隆史微微躬身“多谢。”待向克藩走后,这才坐下“相信我,吉野君,这笔投资不会错的。”反町隆史当然有资格说教,身为情工,最不缺的就是胆子。所以得知自己有一系列的优惠后,他又修改了计划,一口气贷款买了两套30平方丈还有五套4平方丈的期房。如今不过两天,他已经赚了元了。太神奇了,虽然他知道这种神奇可能持续不了多久。这根本不需要多么聪明,就能够想到,可是如今大家的参与者都被二十四景喜人的‘钱景’所吸引,都认为自己不会是最后砸在手里的那个傻瓜。 此时远处传来欢呼,众人看去,是一群衣着华丽的太太,此刻她们正对一名拿着写有‘870’金色数字向外走去的工作人员鼓掌,欢呼。 “怎么了?怎么了?”娄太太刚刚和自己先生打了电话,信心百倍,不想一回来就听到了众姐妹的欢呼,赶紧追问,生怕错过一丝一毫的机会。 “870了,870了。”田太太兴奋的握住了娄太太的手。她昨天知耻后勇,一口气入手十套15平方丈的房子,如今也赚了将近一倍了。 “薛太太,薛太太。”这时人群里传来了王太太的声音,她是今天早晨刚刚从上海赶过来的。 众人看去,薛太太倒在沙发上已经不省人事。 “快叫医生。”霍正君赶紧对周围人说。 “是高兴的,高兴的。”白太太现身说法“薛太太一口气赚了五万块……” 众人惊呼。 赵怡安这时带着医生走了过来,此刻她对甄怀仁佩服的可是无话可说。这医生在她看来根本就是多余,奈何甄怀仁坚持,她也只能准备,不想真的用到了。这要是人死在这里了,她到哪喊冤去。 “别动她,她的心脏不好。”医生简单检查之后开始施救。 “薛太太有心脏病的。”白太太嘟囔一句“不该来这里的。”意思很明显,怕薛太太带来晦气。 “王太太,咱们去那边等着吧。”霍正君提议“都在这里,薛太太的呼吸不顺畅的。” 王太太点点头“还是卢太太想的周到。”说着示意众人去一旁休息。自己则挽住了霍正君的手“咱们一起。” 霍正君笑着应了一声,跟着王太太走了过去。 “卢太太消息蛮准的嘛。”王太太轻声细语接过了霍正君递给她的热咖啡,亲自上阵试探。 “我一个‘侄子’,整日间胡混。”霍正君尽管早就做过心里建设,可是此刻说出来还是不免有些心跳加速。好在王太太志不在此,也没有注意到。 “卢太太的侄子是做什么的?”王太太顺势而为。 “在学校做事的。”霍正君笑着说“王太太要是有空,我让他来见见。” “我哪天没空啊。”王太太自嘲一句。 “那行。”霍正君权当听不懂“我这就打电话。” “太晚了,明天吧。”王太太很满意卢太太的态度。 “怎么了?怎么了?”正在这时白太太站了起来,指着一名工作人员问。 众人看去,只看到那人拿着一张红纸,上边写着硕大的“售罄”二字。 “诸位,诸位,对不住。”向克藩走到原本的小舞台,如今的表演台拱手“经过大家的捧场,本项目第一期二十四幢楼宇的预售正式结束,全部售出。七天后,将会进行第二期,拢共四十八幢楼宇的预售。” “价钱多少?”一位衣着豪奢的先生立刻问。 “暂定五百八十八元每平方丈。”向克藩笑容可掬的回答。 众人之中有人开始鼓掌,欢呼。原本大家以为这第二期怎么也会八百以上,却不想只比第一期高八元。这完全就是让大家再吃一顿,怎么能不让人高兴。 “这老板很狡猾。”吉野四郎一边庆幸自己已经签约,一边低声说“如今整个国家的富翁都应该在往首都赶吧?” 反町隆史笑笑“财富,光明正大的财富。” 此时售楼部外边传来了震耳欲聋的喧哗声,片刻后又传来了此起彼伏的警笛声,看来首都警察厅终于出面了。 甄怀仁作为娘家人,从宪兵学校出来就直接回到了樊瑛这里。总算没有耽误了招待男方来商议结婚路线摆问路酒的大事。 向影心是陕西人,家里也算殷实,可是这娘们前几年太想出人头地为此甚至主动给个小军阀做妾,早和家里闹翻了。所以只有甄怀仁这个‘干哥哥’来担任娘家人的角色。 当然他也不过是挂个名,真正当家做主的是他专门请的陈鲲和黄庭礼,这两位今天动员誓师大会一结束就来了。团里事情太多,林汉文只能明天来帮帮忙。 冯力文请的家里长辈是他的十三叔带着几个在首都的远房亲戚。这位十三叔辈分虽大年纪却和冯力文相仿。看得出是个为人方正之人,当然也难免有些思虑不周。毕竟这没有父母之命直接婚配,传回去冯力文的父母肯定要迁怒于他。不过这又不是甄怀仁的家事,他得了便宜也就不卖乖了。 冯力文请的主婚人倒是有些来头,是孔令侃泰山的幼弟张谋信。看来冯力文家和张家的关系匪浅,否则这种情况下担任主婚也是会落埋怨得。 小酌之后,对方告辞,陈鲲又嘱咐了甄怀仁几句后,带着黄庭礼也走了。毕竟是嫁人,又是一切从简,所以晚上并不需要留宿。 “明天我就要出嫁了,你不可以。”向影心说着捂住自己的胸口,胆怯的看着近在咫尺的甄怀仁。 “哦。”一天谈了两次大买卖的甄怀仁很顺应民意,躺倒在床上。身为娘家人的他刚刚也喝了些,确实乏了。 “你欺负我。”向影心气的扑到了甄怀仁身上,一边撕扯甄怀仁的衣服,一边说“你不可以这样对我。” 甄怀仁直翻白眼“我偏要。” 向影心一把将手里的一件男士衬衣扔了下去“你太过分了,你不可以,你不要,你不能……” 甄怀仁却非要强人所难,只是面对向影心警官的誓死‘抵抗’甄怀仁最终只能强打精神开始谈买卖。 安占江站在门外撇撇嘴“行了,明天一大早还要准备送亲呢,都早点睡。” 王雅贞好奇的问“没事吧?” “有什么事。”安占江一瞪眼,扭头挽住人比花娇的林又新,对樊瑛和陈湄泉说“走了,走了。” 今天这里的人,大家彼此心照不宣。 赵太太,范太太等人好不容易出来放风,自然要‘打通宵’。安占江也不去管她们,给一众人分配了房间后,拉着王雅贞休息去了。 樊瑛看看楼上楼下十几个女人,笑了笑,扭头对陈梅泉说“这里好久没有这么热闹了。” 陈梅泉原本得了一套房子,心里很高兴,可是此刻看看樊瑛家的生活环境,又有些心里不平衡。好在她不知道樊瑛的底细,只以为这一切都是樊瑛的,甄怀仁这个混蛋净勾搭良家。 按照向大仙选的时间,凌晨一点,樊瑛高价聘请的梳头婆姨开始为新娘梳洗。与此同时,经过连番奋战刚刚走下战场的甄上校根本来不及休整,就被一群女土匪拉进了棋牌室。 七点整外边响起了鞭炮声,迎亲的车队缓缓开了过来。 陈鲲立刻带着黄庭礼还有前来帮忙的孙千,常靖中等人迎了过去。昨天黄庭礼代表女方向整条巷子里的住户送了喜糖、喜糕,虽说住在这里的人也没人在意这些东西,可这也代表了新娘家人的态度。因此当巷子内外响起连绵不绝的爆竹声时,邻居们也都选择了忍让。 精神萎靡的甄怀仁斜靠在沙发上,打个喷嚏,揉揉鼻子“工作忙啊。” 话说他也不容易,原本特意为了向影心婚礼租下的隔壁邻居房子,结果昨晚自己一夫当关,根本没用上。反而是早晨为了逃避陈鲲等人复查现场,做了自己的避难所。 向克藩一脸鄙夷看着了眼甄怀仁直打颤的双腿“都脱型了,确实够累的。” 甄怀仁干笑几声,用手按住有些不听使唤的双腿。 “处长,时间差不多了。您看是不是……”黄庭礼敲门走进书房,来请示甄怀仁。 “一切都听陈先生的。”甄怀仁笑着说“一切都拜托陈先生和黄科长了。我处理一些事,一会再去。” 黄庭礼自谦了几句后退了出去。 “我一会喝了喜酒就去码头了,你还有没有要说的。”向克藩从桌上拿出一支喜烟点上。 “英国佬靠不住,你要是能弄个美国国籍就弄一个。”虽然甄怀仁不知道美国有没有被谁打到本土,可是他知道未来美国是第一强国,在中东有很强大的影响力。 甄怀仁已经打听清楚了,华人确实不能轻易入籍,可是也不是不能操作。外国人对东方人脸盲,只要获得了美国国籍就好,有钱在哪不能逍遥。胡琪英就是这种情况。当然还有一种办法是有国会议员为向克藩出具求情信或者受美国委托,比如黄柳霜那种情况。 “好吧。”向克藩耸耸肩“为了钱,你逼着一位绅士去做了牛仔。喔喔喔。”他模仿着美国电影里印第安人的动作“好吧,为了钱,为了钱,我是美国人。” “还有,女人做生意忌讳很多,我准备让……”甄怀仁很满意向克藩的回答,开始得寸进尺。 “我拒绝。”向克藩坚定的说“我们家怡安是长着男人心的女人,我不会把她关在家里。”说着看向甄怀仁“这是我的家事。” 甄怀仁耸耸肩“混蛋才愿意管你家事呢。” “你个混蛋。”向克藩笑骂一句,站起身“答应我,替我好好照顾她。” 甄怀仁心里不舒服,可是又说不出哪里不对“我答应,你丫挺的又不是一去不回,怎么着还打算让我接你时开灵堂?” 伴随着外边的爆竹声,向克藩大笑走了出去。 又过了一会,外边渐渐静了下来,敲门声之后,一身时令套装的陈华走了进来“坐我的车?” “好啊。”甄怀仁没有动,指指自己的公文包“打开。” 陈华走了过来,拿起公文包却坐到了甄怀仁身旁。公文包里除了几盒烟,一副墨镜,一副手套,几包计生用品外还有一个档案袋。 “只能看,看完之后,回去领赏。”甄怀仁说着拿起烟点上。 “这上边说的都是真的?”陈华粗略看了看扭头问甄怀仁。 “那不是你该想的。”甄怀仁看着陈华。 “我明白了。”她是邰蓑衣正大光明派到甄怀仁身边的,不管她拿到什么情报,都有一半的几率是假消息。可到底是真是假,并不用陈华判断,甚至也不用她负责。陈华顺势拉开甄怀仁的胳膊放到自己腰间,身子靠着甄怀仁虚弱的胸膛,同时将两条长腿垂在沙发扶手上,悠然的仔细看了起来。 “我记住了。”陈华的记忆力十分出色,用的时间并不多“作为您得部属我有必要提醒您,夜夜笙箫固然爽利可是不能长久。作为你的女人我有必要提醒您,昨晚你忘了我。” 甄怀仁哑然失笑“你还没证明你只属于我。” “你也没有证明你不会抛弃我。”陈华说着将文件放回文件包“不要等到我们互相证明的时候,您不顶用了。” 甄怀仁的脸色多事十分精彩,奈何陈华早有防备,已经起身跑开,再次补刀“您不用我扶着吧?”转身走了出去,只留下了银铃般的笑声。 “别笑。”霍正君无奈的说“早知道不给你说了。” “不笑了,不笑了。”王太太一边掩嘴一边说“这件事我是知道的呀,只是不晓得,那个小毛头就是你侄子。初生牛犊不怕虎,很不错的。” “我先生回来数落他好久。”霍正君说到这突然岔开话题,她想到了另一个人,这让她害怕,逃避。甄怀仁前天已经告诉了她自己是谁,这让她懊悔,羞恼,不安。可她终究选择了自己欺骗自己“甄怀仁不知道”。虽然这样让她克服了心里不适,却跟一根刺一般,使她根本不敢触碰“原本以为这一阵都要耗在售楼部,如今好了,这几天姐姐就搬过来住在我这,咱们把首都好好转转。” “那不行的。”王太太摆摆手“我又不是在这里没有房子。”提起这,她顿时感觉到了失落。王焕然和妹妹出双入对,儿子都已经长大成人,那座房子更像是一座监狱。 “王主任那么忙,几位公子又都远在海外,你就权当散心好了。”霍正君替王太太做了住“听我的,咱们姐妹都在一起热闹。” 人到了一定岁数,最怕孤单,不得不说霍正君抓住了关键。 “你啊。”王太太无奈的搂住霍正君“真是个管家婆。” “对啊。”霍正君笑着说“你的家我管定了,怎么着吧?” 王太太只好顺水推舟应了下来。 “礼成。”司仪拿着话筒大声的宣布,众人鼓掌以示庆祝。 甄怀仁看着人比花娇的向影心,顿感腰疼。 “甄委员。”余乐醒端着酒杯走了过来。 甄怀仁不得不起身,没办法,虽然两人地位有差,奈何自己实力不济“余课长,感谢光临。” 李士珍和邰蓑衣不对眼,一起邀请只会让两边埋怨,邀请一方,另一方肯定不满,所以向影心干脆两边都邀请了,甚至广而告之。果然,两边骂骂咧咧的都选择了因故不能出席,改派得力助手代表出席。 “甄委员。”两人刚刚喝完,又有人走了过来,是李士珍的老朋友,中警校副教育长刘璠。 “教育长。”甄怀仁更加恭敬的回了一声,旁边的孟秋之赶紧给甄怀仁斟满酒。 如此一来,余乐醒也就不好在场了。毕竟身份不对等,哪怕他的身后是邰蓑衣,可甄怀仁和刘璠说到底也是校领导,自己则不过是教务处下边一个课长。很快就找了借口,自己走了。 “听说甄委员还是力行社干事?”刘璠坐下和甄怀仁闲聊几句后像是好奇的问了一句。 “都是委员长栽培,诸位同志看得起兄弟。”甄怀仁敷衍一句,他也是刘建群离开首都后才知道,李士珍同样也是力行社干事,资历甚至比邰蓑衣还要老,而刘璠是社员。明明一个组织的成员,却需要自己这个晚辈来穿针引线,这只能说力行社内部实在是太‘团结’了。 “甄委员客气啦,你的能力是有目共睹的。”刘璠却没有多说,又开始和甄怀仁说起风花雪月的事来。 可是甄怀仁却没有等闲视之。此时对方明知故问,当然不会是无的放矢。他突然想起,如今邓文仪的力行社书记,还是‘代理’。想到刘建群和李士珍的合作,心中不免怀疑,李士群早就已经开始新的布局了。 两人正说着,孟秋之开始不停对甄怀仁使眼色。 甄怀仁告罪一声,起身往外走,孟秋之跟了过来,低声说“警政司邓厅长来了,车子已经进了大院。” 甄怀仁一愣,转身回到酒席对刘璠轻声汇报。 “一起吧。”刘璠起身,示意甄怀仁同行。按理说中警校和警政司两者都属于内政部属于平级。奈何一个是二级附属部门,一个是三级部门,中警校其实高了警政司半级。可是刘璠不过是副教育长,级别又比警政司低了一点点,所以前往相迎并没有什么不妥。可是这更代表一种态度,李士珍对如今力行社当家人的态度,人家亮明牌了。甄怀仁估计今天晚上邰蓑衣没心情抱着靠枕睡觉了。 “恭喜恭喜。”谁都没有料到,邓悌一来,就扇了甄怀仁的脸。明明是冯力文的婚礼,恭喜自己做什么。虽然业内人士都知道向影心和冯力文不过是挂羊头卖狗肉,可是这么挑明就是要撕破脸了。可为什么呢? “邓司长还是这么风趣。”甄怀仁笑着抢过了话语权,握住了邓悌的胳膊,面带笑容眼中布满杀机“请。” 邓悌没想到甄怀仁这么肆无忌惮,想起旧恨,刚想发火,就看到甄怀仁的另一只手揣进了怀里“你想干什么?” 原本笑嘻嘻的孙千,此刻突然走到了邓悌秘书身旁,一支枪顶在了对方的腰上。他也知道甄怀仁神经病,人家不过揭你伤疤,你就要发疯。可他经过上次已经想明白了,他没有退路了。徐蕃不是傻子,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联系他了。如果甄怀仁垮了,他也完了。 “您大驾光临,当然是敬酒啊。”甄怀仁皮笑肉不笑的看向一旁神色古怪的刘璠“刘教育长慢走。” 刘璠一听,顿时明白甄怀仁的意思,一来把他摘出去,二来不想树敌过多“那行,邓司长你们歇着,我还有公务。”说着走了。 邓悌可是知道甄怀仁这条疯狗不能以常人度之“我是来道喜的。”气势上已经弱了。 “我知道。”甄怀仁姿势古怪的拽着邓悌走进会场,众目睽睽之下来到了主席,朝着陈鲲笑了笑“张先生,陈先生,我们邓厅长来敬酒了。”说着看了眼大脑一直宕机的孟秋之。 刚刚把邓悌秘书扔进储藏间返回的孙千挤了过来,递给邓悌一杯倒满的酒盅“厅长请。” 邓悌看看满堂宾客,脸色变换,伸手接过酒杯,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请。”一饮而尽。 陈鲲和张谋信已经察觉不妥,不过又不知道详情,只能听之任之。 “孔公子,我们邓厅长来敬酒了。”甄怀仁又对坐在张谋信身旁的孔令侃说了相同的话,与此同时,孙千拿着酒壶,在邓悌的怒视下,为他斟满一杯。 邓悌当然知道孔令侃是谁,不得不挤出笑脸“孔公子,请。” 孔令侃有些无语,这么重要的日子,甄怀仁又要玩花活“都是朋友,邓厅长请。” 这只后,甄怀仁拉着邓悌开始挨桌敬酒,童叟无欺,一视同仁。如此烂饮,谁都受不了,没喝到一半,邓悌已经不省人事“送邓厅长回去。告诉他,我在办公室等他。”甄怀仁笑嘻嘻的眯着眼看着刚刚被放出来的邓悌秘书。 “是。”邓司长秘书缩缩脖子。人家敢这么做,就不怕邓悌,他犯不着找不自在。真要报仇,也必须忍,忍到姓甄的栽了跟头。 “甄委员。”甄怀仁正看着邓悌的车落荒而逃,身后传来了余乐醒的声音。 “余课长,要走了?”甄怀仁笑着把揣了半天的手,从怀里拿出来,握住了余乐醒的手“招待不周,多多包涵。” “哪里哪里。”余乐醒装作好奇的问“您的手怎么了?” “没事。”甄怀仁笑着说“我的噶肘窝被蚊子咬了。” 余乐醒哭笑不得的告辞。 “胡闹。”甄怀仁刚刚送走余乐醒,就被陈鲲拉去询问。得知前因后果的陈鲲十分不高兴“你让人家说几句怎么了?许你干不许别人说?别以为我不知道,昨晚上你干了什么。” 甄怀仁耷拉着脑袋“力行社有一个算一个,本来就瞧不起我。上次……” “混官场的,只看利益,今次事今次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陈鲲的嘴炮,甄怀仁根本招架不住,脑袋又越来越低。好在陈坤知道轻重“别戳着了,赶紧想办法。趁着邓悌没醒,平了这事。要不然,他醒过来,不说别的。你想过冯总编两口子吗?” 甄怀仁一愣,脸色顿时难看起来。是啊,邓悌这些人不好对付自己,可是对付冯力文两口子可没有障碍。更何况自己的女人们“那这交给先生了。”说着走出休息室。 最便捷的当然是电话,甄怀仁直接来到酒店二楼,总机房,轰走了接线员,打给了远在西北听信天游的刘建群。 “我只能试试。”刘建群的态度十分的明确,不想掺和。他虽然当过三任力行社书记,可是他是贵州人,算是何应钦的人,只在黄埔军校当过秘书,并不是学生。虽然他获得了委员长赏识,可是黄埔系有相当一部分人还是把他当做了外人。 “那行。”形势比人强,甄怀仁又不要脸的说了一堆软话才挂了电话。想了想,又拨了出去“接湖南省军管区司令部。” 一连拨出去十几个电话,可全都模棱两可,甄怀仁闭目思索片刻后,有了决定。起身走出总机房,就看到走廊尽头开着门,那个房间是向影心换衣服的更衣室。甄怀仁松松领口,拍拍看着门的孙千肩膀,走了过去。 孙千见怪不怪,拿出烟。看着甄怀仁走到更衣室门口和里边说了几句话,然后走进去关上了房门。这才点上烟,开始考虑要不要推迟结婚,这位瘾大的有些过头了。他在这守着可知道,里边没有新娘子,只有警校的一位半老徐娘。可甄怀仁不知道啊,那就是奔着向影心去的,发现错了还能将错就错,那就只能证明人家早就连着。 正愣神,听到动静,赶紧戒备的看向楼梯口,是安占江和向影心“安姐,向姐。”向影心和甄怀仁怎么回事他当然知道。 “课长呢?还打电话?”安占江自然也看到了刚才宴会上的事,只是甄怀仁让她负责招待一些重要女眷,她只好耐着性子等到现在。 “课长不胜酒力,在休息。”孙千尴尬的回了一声。 安占江看看孙千,看看他背后总机房的门“看来课长没什么事。”说着拉着想要找借口去更衣室待机而动的向影心转身往楼下走去。 邓悌再醒过来的时候是在医院,一睁眼,就下意识的看向自己的右侧,婚宴时,甄怀仁站着的位置。确认这里是医院,而且自己的秘书正在不远处打瞌睡,邓悌不顾宿醉后的头疼,怒不可遏的坐了起来“打电话,老子玩死他。” 声音十分响亮,被吓醒的秘书并没有执行,而是从怀里公文包中拿出一个袋子“昨天下午侍从室一处王副主任来看过您。还送来了甄委员的慰问金。”越是危急关头越要放松精神,缓解压力后的甄怀仁智商终于重新在线,想到了王副主任。 “慰问金?”因为宿醉而头痛的邓悌冷笑着看了看纸袋,又看了看秘书。 秘书一哆嗦,赶紧说“王副主任说他已经批评了甄委员。冤家宜解不宜结,不看僧面看佛面。” 邓悌皱皱眉头,姓王的是不是太把自己当回事了。就算是侍从室一处副主任,也没资格说这话。 “我听说钱主任年后可能调走。”秘书只好明说“这位王副主任近来很得赏识。” 邓悌沉默了,副主任他可以不在乎,可是主任就不一样了。那可是天天要在委员长身边说话的。 秘书将信封放到了床头,走了出去。邓悌郁闷的伸手打开信封,却不是钱,而是一份全款购房合同,购买二十四景的,30平方丈的合同。按照市价两万多法币,算上税费将近三万了,邓悌的心情好了些“迟早收拾你。”说着躺倒在病床。 “绕来绕去,我们又绕回来了。”易正伦走下火车,看了看巍峨的城墙,颇为无奈的说。经过这么久的排查,他们终于确定了十五个最可能的目标,只是细查下去,四个去了南方,三个出国了,剩下的八个都在北平。于是只好再返回北平进行调查,当然这回目标明确,就不再是分头行动,而是全组人移师北平。 “兜兜转转嘛。”身旁的老人见怪不怪,伸手拦住了一辆黄包车,他们的行李不少,如果为了这点钱把火车站附近的特务吸引过来就得不偿失了。 很快一辆黄包车跑了过来停下,易正伦帮着车夫将行李放好行李,然后扶着老人上了车“伯父先过去,侄子见了朋友就回去。”两个大男人挤一辆黄包车就太引人注目了,可是多雇一辆也是不小的压力。为了省下经费,易正伦并没有和老人同行,而是选择步行。当然同样的情况也发生在不远处,国光同志将一对母女送上了车,他也会步行回去。这即是为了省钱,也是纪律要求,本次任务必须要两人以上同行。 黄包车车夫提醒一声之后,拉着车跑了起来,不多时,另一辆载着一对母女的黄包车也跟了过去。易正伦不动声色的开始向目的地进发。十多米之外,一副小市民打扮的国光同志同样不疾不徐的同行。 虽然才来过北平不久,可是上次因为韩梅在,他完全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此刻易正伦正好利用这难得的机会看看北平的变化。正走着一辆车停到了他的旁边,易正伦用胳膊夹住了腋下的枪,确保可以随时准确拔出。 “易少。”一个久违的称呼传入耳中,易正伦反应了片刻,扭过头看看“杜哥,你这不寒碜人嘛。”对方名叫杜海波,是易正伦在警高的师兄,第十六期毕业的。之所以双方认识,是因为对方是一名学客,易正伦入学的第一学期啥好事第十六期在学校的最后一学期。当时长城会战国军告败,榆关失守,平津和长城一线告急。在华北各军政机关和学校大都向西北或南方迁移,警高内也是人心惶惶,所以两名学客就成了勾栏瓦舍的好友。 “你多会来北平了?”一身警服的杜海波走下车“走,中午我安排。” “下回下回。”易正伦赶紧说“我和几位世伯约了要去拜访。说着岔开话题“看来杜哥这几年混得风生水起啊。” “一般般吧。”杜海波听到易正伦夸赞,确实被带偏,自得的说“现在在哪呢?” “刚刚毕业,回天津了。”易正伦有些尴尬的说“帮着老爷子做事。” “你这屈才了。”杜海波也对易正伦的情况了解,当然毕业后他并不是一直就在北平,所以并不清楚易家如今局面。拿出一张名片递给易正伦“在北平遇到事打给我,不敢说手到擒来,最起码不会绕路。” “那行。”易正伦接过名片,一摸兜,更加尴尬“要不我说个电话,我名片忘了带。”说着赶紧拿出钢笔和笔记本写了一个电话撕下来递给对方。 “你这样做生意不赔本才怪。”杜海波哭笑不得的接过纸,看都没看,揣进兜里“行了,用我捎你一段吗?” “不用。”易正伦一指不远处的高楼“就在前边。” 杜海波也不强求,又聊了几句走了。易正伦却并没有立刻走,而是按照自己刚才指的方向找了一家茶馆走了进去。甄怀仁的事告诉他,不要小瞧任何一个人,三年不见,杜海波已经是北平市公安局刑侦二科科长了。一个废物就算是靠钻营,没有本事也坐不稳刑侦科科长的。 第63章 长缨在身(上) “朱亚英,宛平人,毕业于内政部警官高等学校第十期,入普鲁士高级警官学校第十六期深造。” “骆德荣,四川双流人,毕业于中央军校第三期,入莫斯科中山大学深造。” “曹荫堂, 安徽省法政专门学校毕业。 历任湘、皖警察厅科长,代理六安县长,皖省教养局局长。” “严朴生,毕业于天津新学书院,入西点军校深造,刚刚回国。” “齐焌,河北高阳人。毕业于北洋大学,入德国慕尼黑高等工业学校深造,刚刚回国。” “郜郁文,河南汲县人。毕业于柏林工业大学电信系、入德国防空学校、防毒学校深造。” “廖耀湘,湖南邵阳人……” 陈华在不厌其烦的将面前一份份履历念给甄怀仁听,这些都是赵秉坤等人介绍的各方豪杰。甄怀仁光听这名头就感觉自己要镇住场子有些困难。可是又不能否认这些都是人才,学历确实不是唯一标准,可是在不了解对方的前提下,学历却是衡量一个人水平的标杆。当然前提是这些学历都是真的,他自己可是见多了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事,知道里边的蝇营狗苟。 正在这时,电话响了,甄怀仁拿起话筒“税警科,甄怀仁。”昨天受了刺激的他今天一大早从冯家出来就跑到税警科准备招兵买马了“龚参议好,不知道您打电话有什么事?对,冯力文总编……您要自荐?”甄怀仁皱皱眉头,他连这个姓龚的军委会参议是谁都不知道。 正在这时,一张纸条推了过来,甄怀仁看了看“龚代表,据我所知您负责《救国日报》已经相当的耗费精力了,更何况冯总编不过歇几天而已,是,是,是,可……”甄怀仁有些无奈,干脆把话筒往桌上一放,站起身去了洗手间。 待抽了两颗烟之后,甄怀仁返回会议室,陈华正在门外水房倒水,他瞄了一眼那身段,松松领口,走了进去。 话筒已经没有了动静。甄怀仁直接将话筒放回位置“这帮吃饱了撑的无聊文人。瞎扯什么,刚抓了好几个还不知道收敛。不知道这年头说那两个字要砍头?砍砍砍,砍出鱼尾纹。” 这时窗边露台处传来掌声。 甄怀仁狐疑的看了过去,一位身穿军装佩戴少将军衔的中年人站在那里,对着甄怀仁冷笑。 “阁下是?”甄怀仁甄怀仁这才明白刚刚陈华为什么要去换水了,同时明白了为什么他感觉少了什么东西,那些卷宗资料全都不见了。 “吃饱了撑的无聊文人龚德柏。”对方走了进来。 “龚参议好。”甄怀仁不管心里怎么骂,还是老老实实的系好扣子敬礼。 陈华走了进来,开始为龚德柏倒水。 “小陈让我们聊聊。” 龚德柏摆摆手,坐到了甄怀仁对面。 甄怀仁狐疑的看了眼陈华‘小陈’?这什么情况? “好的,泸溪先生有什么事就喊我。”陈华没有解释,转身走了出去。 “你说这事怎么解决?” 龚德柏待陈华离开后,直接质问甄怀仁。 “怎么解决?”甄怀仁像看傻子一样看着龚德柏。喊你一声参议,你就真的以为自己是将军了?你手里几个人,几条枪?“卑职不明白,龚参议的意思。” “好你个甄怀仁,竟然甘愿为日伪张目。” 龚德柏一拍桌子“你这个民族汉奸,军中败类,人中流氓,社会地痞,党内坏分子……” 甄怀仁被这个神经病给骂懵了,足足一个小时骂人都不带重样的。跟他相比,陈坤估计都要甘拜下风。 “……你活着不仁,不义,不忠,不孝。愧对了国家,民族,父母的教养。倘若再不迷途知返,悔之晚矣。”龚德柏气定神闲的拿起水杯一口气喝完“怎么样?我来干宣传比冯力文强吧?” “您骂我这么久就是为了向我自荐?”甄怀仁想打人。 “对啊。”龚德柏像看白痴一般的望着甄怀仁“做宣传不但要有经营之术,更要有口才,有人生积累,还要有人脉。这三样冯力文都没有,我比他强多了。” “先生大才。”甄怀仁老老实实的说“我这庙小,装不下先生。请先生另谋高就。” “我果然没有看错。”龚德柏立刻说“你果然是个心胸狭隘,刚愎自用,任人唯亲,吹毛求疵,出内之吝,斗筲之器,分斤掰两,计较锱铢,鼠肚鸡肠……我要说什么来着?” 甄怀仁想了想“的人。” “对。”龚德柏再重复一遍“……的人。”说着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个盒子推了过去“你再想想。” 甄怀仁狐疑的看了看盒子,又看了看对方,没有吭声。 龚德柏气呼呼的打开盒子“见识见识,祖传的宝贝。” 盒子里装着一个小暖水瓶大小的透明玻璃罐子,罐子里孤零零的密封着一根东西。 甄怀仁错愕的看看玻璃罐,不由得夹紧腿,再次看向龚德柏“您这是什么意思?” “你让我当总编,这东西就送你了。”龚德柏咬牙切齿的说“这可是好东西,给个皇帝都不换。” “快拿走。”甄怀仁恼火的说“你把我当什么人了?” “色鬼啊。”龚德柏一点都不避讳“你那点破事我早就打听清楚了,整天围着女人下三路转,瞧你这点出息。怎么样,是不是总感觉力不从心?是不是到处求医问药依旧不满意。把这东西吃了,我保证,你天天不下床都行。” 甄怀仁眼睛盯着玻璃罐,迟迟没有答复。 “那算了。”龚德柏说着就要伸手将罐子收起来。 甄怀仁立刻将罐子拽到怀里“总编不行。” “你拿来,老子宁可回去喂了猫,喂了狗也不给你。”龚德柏立刻要冲过来。 “你去电台当台长怎么样?”甄怀仁想了想“你这么能骂,写文章还要费力气,不如就在电台里天天骂街不就得了。” 龚德柏一听,坐回到座位“让我给冯力文打下手?”‘第三电台’虽然独立核算,可是却隶属于tyl通讯社。台长兼任tyl通讯社的副总编。显然这位对tyl通讯社的组织结构知之甚详。 “也不算吧,他一般不直接管理电台那部分。” “那我能不能管tyl通讯社的事?”龚德柏没有一点不好意思。 “不行。”甄怀仁看龚德柏又站了起来,赶紧抱紧罐子“你也说你擅长骂人了,经营要是出了问题,几百人就没饭吃了。” 龚德柏再次回到座位“那你得保证冯力文不能插手第三电台的任何事情。” “只要不是经营方面的。”甄怀仁留了个心眼“还有,你得保证别犯忌讳,否则就不是几百人没饭吃了,我们tyl都没饭吃了。”他也是起了爱才之心,这么好的口才,不去电台骂人太可惜了。虽然现在第三电台的影响力与日俱增,可是甄怀仁对于他们的表现并不十分的满意,没办法,骂的太斯文,了无新意。这也很好理解,就算是某个泼妇内里也是个淑女,说不出多么接地气的国骂来。他需要个土匪,有文化的土匪来给第三电台带来活力。 “那郑若兰能不能换掉?”龚德柏突然问。 “你和她有仇?”甄怀仁决定推翻刚才的决定,这种有文化的土匪谁愿意要谁要,别来这烦自己。说着将怀里的玻璃罐放到了桌上。 “不是。”龚德柏直接说“我讨厌关系户,这么年纪轻轻,还是回去做太太好了。怎么了?外交部一个司长你就怕了?你不是指着人家的鼻子说他们都是垃圾吗?”显然这位对于第三电台也同样做了详细的工作。 “她是我亲嫂子。”甄怀仁说着将玻璃罐推了过去“先生大才……” “我认为我会和郑副台长合作愉快的。”龚德柏说着站了起来“你赶紧打电话给第三电台,让台长滚蛋。我现在就去看看我的办公室。” 眼瞅着龚德柏走到门口去开门,甄怀仁问“你是不是在楼下的公用电话亭打的电话?” “我堂堂国军少将参议,丢不起这人。”龚德柏说着打开门走了出去。 甄怀仁和站在门口看着他的陈华对视,不由自主的身子向左挪了挪。 陈华好像什么都没有注意,直接走了过来,递给甄怀仁一份卷宗,优雅的转身走了出去从外边关上了门。 甄怀仁松了口气,看了看,果然是龚德柏的档案,赶紧转身将玻璃罐拿起来。这时才想起,好像忘了问怎么吃这东西?同时也反应过来,自己好像中了龚德柏的圈套。看来陈秘书这三年也不是一直傻呆在那处房子里。 正琢磨着,电话响了,甄怀仁走到办公桌旁,将手里的东西放下,拿起电话“税警科甄怀仁。老哥,怎么样?好,那兄弟晚上可就给署长接风了。好,好,一会见。” 金钱的动力是无限的,原本盛升颐的任命在财政部内争议很大,可是自从二十四景第一期火爆之后,被严密保护的孔令侃夫妇回家吃饭的次数多了起来。如今终于见到了效果,看来亲兄弟终究比不上亲儿子。宋二舅不知道从哪听到了风声,也想过来捞税务署署长的位置,现在尘埃落定,他出局了。 这时房门敲响,陈华走了进来“总务科刚刚打电话通知,一个小时后在会议室迎接新任盛署长。” “知道了。”甄怀仁正想就刚才的事教训陈华几句,却看到对方盯着自己的写字台,一扭头,那个罐子赫然在上边“没事了,你出去吧。” 陈华脸色微红,转身步伐有些凌乱的走了出去。 不用说,就算之前没看到,这次也看的仔仔细细了。都是成年人,跟了人家三年了,有必要吗。 甄怀仁走到门口反锁好门,拿出随身携带的折叠刀还有一个大口杯走向写字台。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陈华看看时间,都已经快到开会时间了,可是甄怀仁依旧没有动静。虽然知道对方对自己心存芥蒂,他还是起身走到门口敲敲门。 不多时,房门打开一条缝,却没有看到甄怀仁“什么事?”他的声音显得有些暴躁。 “还有十分钟就要开会了。”陈华赶紧说明。 “知道了。”甄怀仁的声音很不耐烦,直接将房门关闭。 陈华狐疑的回到座位,开始猜测甄怀仁在干什么。 几分钟后,房门打开甄怀仁换了一身军装走出办公室“你不用去了,我回来继续。”说着姿势有些怪异的走向楼梯间。 陈华敏锐的发现,甄怀仁在不停的出汗,异于常人的出汗量,好像还喝了酒。 甄怀仁来到会议室的时候,转正失败的副署长,还有下注失败的七个科正副科长都已经到了。他一边摇头晃脑,拍打自己脖子一边来到了最后一个空位坐下。 “起立。”柯秘书急匆匆的走进来高喊一声,众人立刻起身相迎。 片刻后,盛升颐面带微笑的跟在一名中年人身后走了进来。两人来到主位一番谦让后,并排坐了下来。 “请中央执行委员、中央政治会议财政专门委员会主任委员、财政部徐常务次长训示。”柯秘书赶紧带头鼓掌。 甄怀仁眉头一跳,眼看着徐堪并没有想要起来的意思,反而就要准备发言,他只好咬着牙扶着椅子站了起来。 这突兀的动作,立刻将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引过来。 “这位同志有什么事?”徐堪已经猜出了甄怀仁的身份。毕竟现场这么多人,只有他穿着军装。 “报告长官,没事,不过您肯定要带领我们背诵孙先生遗言。我是个粗……没文化的,是不是站起来早了?” 徐堪面色一僵,不动声色的说“无妨。军人自然是没有弯弯绕的。”说着站起身“诸位同僚起立。” 有些人就是属狗的,你帮了他,他反而觉得你让他丢了脸。徐堪就是这样的人,仪式结束后,他简单的宣读了财政部部长签发的委任状之后,就找借口走了。 甄怀仁无视了彭科长那赤裸裸的鄙夷目光,继续一边擦汗一边盘算怎么收拾徐家父子了。真以为自己不知道徐家父子看二十四景这么好赚,最近在孔家母子之间上蹿下跳?要不是怕徐堪落下话柄牵连到盛升颐,进而影响自己的计划,他可没有心情管他徐家的死活。 待盛升颐送走徐堪后,返回会议室回到已经撤去一把座位的主席落座“鄙人得委员长信任,孔副院长推荐,前来本署任职……还望诸位同僚共勉。”盛升颐在做了将近半个小时的履新宣讲之后,直接说“好了,时间不早了,散会。”甚至连在座诸位谁是谁都没兴趣知道,说着起身,当先走了出去。 这次甄怀仁真的做到了老僧入定,直到指桑骂槐的彭科长得意洋洋的离开,会议室只剩下他一个人,他才扶着腰站了起来,返回自己的办公室。 “你怎么了?”陈华看甄怀仁的情况比刚刚离开的时候还要粗鄙,一边为他打开办公室的门一边装傻“不要紧吧?” “做好自己的事。”甄怀仁走进办公室,顺手反锁上了门。这才赶紧松开腰带,快勒死他了。 他都没想到那东西吃完之后竟然会是这么一个尴尬的情况。低头看看,也不知道得这样多久,再次擦了擦满头大汗。衣服又湿透了。因为彭科长的原因,这里的条件十分简陋,不但没有休息室,甚至连单独的盥洗室也没有。他不得不再次用暖壶里的水开始擦洗满身的汗。 “哦,那东西我也没吃过,你就当驴板肠吃就行了,只是一次不要吃太多。还有那药酒你别扔,回头还给我。”听了龚德柏的回答,甄怀仁一边擦汗一边问“如果……如果吃多了会有什么后果?” “我怎么知道有什么后果。我不是都说了,我没有吃过,最多就是多找几个红颜知己了,这对你来说并不困难。” 听筒里传来的回答让甄怀仁想打人“那有没有什么后遗症?” “我怎么知道有什么后遗症。这东西是家父行医时从神农架的药农手里收上来的,除了知道是真的,有奇效外,也没有验证过。毕竟我们家是行医的不是布种的,用不着。”甄怀仁听着对方的冷嘲热讽顿时不满“你信不信我现在免了你?” “……”电话那边沉默了。可是不等甄怀仁高兴,就传来了龚德柏的声音“你信不信我把你收了我家祖传密药的事宣扬出去?我对面就是郑副台长的办公室。” 甄怀仁错愕的拿着听筒,同样短暂沉默,拿起一条新的毛巾擦擦汗“你知不知道我还是宪兵司令部警务处的?” “你知不知道我还是军委会参议院的?”龚德柏不甘示弱。 双方同时沉默以对。 “我要是一个月内看不到第三电台有明显的变化,你就自己卷铺盖卷。”甄怀仁说完也不等龚德柏回答直接挂了电话。如同小孩子斗嘴胜利一般,心中产生了小小的舒畅。又拿起一杯水喝了下去。他这么疯狂的盗汗,都怕自己最后脱水而亡,所以只能不停地喝水,然后不停地往洗手间跑。弄得陈华以为他有什么不对,建议他去医院。结果反被甄怀仁训斥一顿,讨了没趣。 迅速的穿好最后一身备用的便装后,甄怀仁走出办公室锁门就要走。 “科长出去?”陈华冷着脸走了过来。甄怀仁如果在单位,就如同刚刚去开会一般,是不会锁门的。 “人员名单明天再说,我去宪兵学校,有事打电话吧。”甄怀仁不看陈华,把钥匙揣进兜。 陈华伸出手“我有权掌握钥匙。” 陈华看甄怀仁不理她,索性快走两步,灵巧的摸进了甄怀仁的裤兜,时间仿佛静止下来一般。 直到远处传来脚步声,陈华这才醒悟,迅速抽回手,落荒而逃。甄怀仁下意识的看了眼陈华的背影,立刻感觉又不舒服了。恼火的把钥匙放到了旁边的桌子上,扬长而去。 第64章 长缨在身(下) 午时的南京大街小巷都弥漫在各种美食的香气之中。几天没见的高英培约罗宇霖再次来到老地方聚会。 “我听说这位甄处长的能量不小啊,怎么还会看上咱们这种小买卖?”落座之后,高英培为罗宇霖斟满一杯他带来的好酒。 “还不是跟咱们一样,挣得确实多,可架不住开销大,打肿脸充胖子啊。”罗宇霖立刻将早就烂熟于心的答案说了出来“他那么多差事,迎来送往能少了?还有……”罗宇霖神秘的凑到高英培跟前低声说“他的女人多的两只手都数不过来的。” 高英培笑着点点头“我也听说了,可是这位我看不像咱们这样的啊。” “得了,不过是会装呗。”罗宇霖不屑地说“你也不想想,他要是能让人一眼看出来,怎么可能爬的这么快?都他妈的上校处长了,老子混了二十年也不过才是个上校团长。”这句话完全是发自肺腑的真话。 按照去年新颁发的军衔制度,正式军衔晋升要有一定任职年限,少尉升中尉一年半,中尉升上尉2年,上尉升少校4年,少校升中校3年,中校升上校3年,上校升少将4年,少将升中将3年,中将升中将加上将要有名额空缺才能择优晋升。 可是职务军衔却没有这个说法,所以只要你有门路,一毕业当个少将旅长,中将师长也不是多大的新闻。孟葫芦出事,他确实没当回事,只以为甄怀仁不过是走了谁的门子,占位置的,毕竟甄怀仁太年轻了才二十。 可他吃了这么大的亏后,当然不敢再对甄怀仁等闲视之,回去立刻开始小心打探,才知道自己走了狗屎运。这位可是一路火光带闪电的冒了出来,近期更是直接和邰蓑衣把税警总团掀翻了,几百人就这么无声无息的消失了。虽说甄怀仁没有参与后期审讯,可是这类犯人的死刑执行书是需要宪兵第四课签批的。有了这个明悟,罗宇霖也就彻底死心,安安生生的准备配合甄怀仁把高英培和他背后的人往火坑里推。虽说这样做不能防止甄怀仁卸磨杀驴,可是起码有了缓冲时间。 “可我总感觉不放心。”高英培也没有对罗宇霖隐瞒“我听说他和孔家那位公子近的很。就说如今的二十四景,那就是孔公子的买卖。他就算没钱,找别人借点,甚至不需要借,几句话,一转手可是是多少倍啊。” “那谁知道。”罗宇霖气定神闲的说“要不就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说着拿起筷子吃了起来。罗宇霖也不是雏,要不然早被手下的兵油子玩死了。 高英培并没有发现罗宇霖有什么不妥,这才干笑几声“老哥也不要觉得我无事生非,实在是咱们这都是掉脑袋的事,不得不小心啊。” “我知道,没事,就说他的生意太大,你吃不下就得了。”罗宇霖不以为意,端起酒杯“干。” 罗宇霖这样态度,反而让高英培有些不自在,喝干酒之后说“要不这样,咱们试试他。” “怎么这么麻烦。”罗宇霖摆摆手“我和人家关系不错,大不了就是不做生意了。你要是去试探,人家知道了怎么想。” “我说的试试,当然不是让大哥为难的。”高英培笑着说“甄处长交游广阔,除了军火,肯定还有别的,二十四景的消息。他没有钱有消息啊,咱们虽然都不富裕,可是大家凑凑,跟着发发财,人多力量大啊。这可比军火有搞头。他要是真的想搞钱,这不就是路子。安全,来钱快。” 罗宇霖想了想,高英培的注意怎么看都像是趁火打劫,哪里是试探。可是他担惊受怕这么久,也需要补偿,正好顺水推舟“这倒是真的,娘的,一平丈就能赚一半,要是贷款的话,可就是好几倍的钱。行,我去给他说说,不过这么一大块肉,人家要是拿出来,咱们最多就是喝口汤,可是本钱还得咱们自己想办法,你可别到时候又撤火,把我架在上边烤。” “那是自然,自然。”高英培笑着应了下来,再次斟满酒端起来“干杯。” 甄怀仁喝完之后,放下酒杯,在酒店一下午的放纵非但没有让他精神萎靡,反而精神奕奕“老哥,你让我给你推荐秘书,于理不合,还是算了。” “老弟我是信得过的。”盛升颐笑着说“我做这个位置,不过就是给你和孔干事保驾护航。可是你我二人如今身处位置太过扎眼,老弟又诸事缠身,所以这个人不就可以为我们牵线搭桥嘛。” “老哥的意思我懂。”甄怀仁也没藏着掖着“可是这秘书向来都是主官的心腹为之,有时候还能当半个家。不说别人,我如今感觉自己在第四课根本就是可有可无。” 盛升颐大笑“我无所谓,你要知道,我只对赚钱和足球感兴趣,其他的不过都是一些俗务,你要愿意,我还乐得清闲。” 盛升颐把话说到这种份上,甄怀仁这就不知道怎么接了,想了想“我倒是有个人选,我舅舅家的姐夫梁才初。现在在北平做些买卖,不过却是大学毕业。如果老哥愿意,我立刻发电报让他动身来面试。”甄怀仁舅舅有一个女儿一个儿子,女儿叫高琴书,儿子叫高维志。高琴书比庞文浩大几个月,高维志比甄怀仁小五岁。当初甄怀仁不要脸的抢肥肉就是在高琴书的婚宴上。 “愿意,愿意。”盛升颐笑着说“这样最好,都是自家弟兄,信得过。也不用什么面试了,来了直接走手续。对了,家眷也一起带来,我下午看了,税务署有的是地方。” “行。”甄怀仁也不废话“老哥做人敞亮,弟弟也不给你来虚的,如果我姐夫哪里做的不对,您要打要罚甚至辞了都没得说。” “不至于,不至于。”盛升颐摆摆手“老弟直管放心。”说着看向远处的两道丽影“你看看,咱们光顾着说话了,冷落了佳人。” 樊菊丽拉着身旁中年妇人的手,笑着说“你们聊你们的,我们说我们的,这叫井水不犯河水。” 她是今天下午的火车刚到首都。为了低调,甄怀仁甚至都没有去接,而是跟着盛升颐的太太吕夫人直接住到了盛升颐在首都的宅子。 “我是没有问题,可是就怕有人受不了了。”盛升颐露骨的开了荤腔。 甄怀仁笑着说“那决定了,丽丽这一阵就住在这了,天天霸占着嫂子,看看谁受不了。” 盛升颐的太太吕氏出身名门,其实对于甄怀仁十分不以为然,甚至对有点黑料的樊菊丽也没有多少热情。可是她知道盛升颐结交甄怀仁是为了钱,倘若自己把事情弄砸了,只会让她们的婚姻更加岌岌可危。原先盛升颐挥霍无度,不知进取,她可以毫不犹豫的蹬了对方,可是如今却不同了。盛升颐已经成为了税务署署长,掌管整个国家的税收。这都直逼其父生前的地位。她自然开始在乎了,要不然此次也不会按照盛升颐的吩咐,带着一个别人的黑市太太招摇过市“怀仁可不要后悔,倒是要看看究竟是我能熬还是丽丽能熬。” 甄怀仁和盛升颐相视而笑,赶紧求饶“嫂子,饶过则个,我熬不了。” 引来三人哄笑。 四人吃完饭后,又打了一会牌,甄怀仁才开车带着樊菊丽告辞。车子出了盛家直接开到了仙鹤街。 “我该怎么喊呢?”樊菊丽终于忍不住在车停下时开口。 “其她人都睡了,今天就见两位妹妹好了。”甄怀仁笑的有些诡异。 樊菊丽一听,顿时心中大定。听着甄怀仁的意思,那两个小蹄子肯定比自己晚认识甄怀仁“那以后你可不能当着她们的面让我下不来台。” “好啊。”甄怀仁拉开车门,洋房客厅的灯还亮着,看来两个人还没有谁。 樊菊丽扶着甄怀仁的手走下车,正要整理一下妆容,就看到有人从房子里边出来了。因为是逆光,所以只感觉对方的身材很诱人,赶紧站直身子,不看对方,转身和甄怀仁说“两位妹妹住的倒是不错。” “回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樊菊丽当即扭头看向那个女人,情不自禁的喊了一句“离离!” 几步之遥的离离突然停下脚步,错愕的看着甄怀仁身旁的樊菊丽。今天甄怀仁特意打电话,让她不要乱跑,说是给她一个惊喜。如今看来非但不是惊喜,反而是惊吓。 甄怀仁笑着抱起同样不知所措的樊菊丽,几步走到想要躲开的离离面前,将对方夹住走了进去。 随着利益越来越大,甄怀仁越发的对樊菊丽不放心起来。这个女人为了一点钱就可以出卖她自己,而现在她掌握着几千万英镑。甄怀仁从不吝于以最大的恶意揣度任何人。所以他要让樊菊丽明白,她并不孤单,她有好姐妹。当然这还不够,郑若兰将会正式出任中法工商银行的董事。郑若兰虽然不懂金融银行,可是依靠着其她父亲郑英晨的人脉,不愁找不到合适可靠的人来协助。 不但如此,陈丽华,樊菊离,安占江和向影心也会以股东的形式参与进来。 “你看到了。”郑若兰笑着从卢秋漪的手里拿过望远镜又看了起来“没说错吧,他就是人渣,色中饿鬼,淫棍,上至八十,下至八岁都不会放过的。” “那你呢?”卢秋漪看不出喜怒哀乐,语气平淡的问。 “我?”望远镜后的郑若兰看不到表情的变化,只是声音带着三分无奈,三分认命,四分炫耀“苦命人,被一个废人送给一个混蛋度种的苦命人。”总之没有一点怨恨。 卢秋漪转身离开了窗口。 郑若兰放下望远镜“挺狡猾,跑去三楼了。”说着转身走到了卢秋漪身旁坐下“你听我的,忘了这个畜生……” “我想打人。”卢秋漪打断了郑若兰的话,看着对方“你让我不再相信爱情,我恨你。” 郑若兰顿了顿,笑着说“我在帮你,他的心里没有你,你扑过去,他当然不会拒绝。可是那样痛苦的是你。他要的只是权力,金钱,你真的认为他在乎我吗?”说着指指房子“这对我来说如同囚笼,我就是笼中鸟,我渴望自由,渴望振翅翱翔。”情到深处竟然忍不住落泪“你知道他看上谁了?” 卢秋漪想要装做不在乎,可还是竖起耳朵听了起来。 “算了,算了。”郑若兰一副意兴阑珊的模样“提这些干什么,让人扫兴。” “你……”卢秋漪彻底的恼了,起身扑向正想继续逗弄她的郑若兰。 片刻后,两个人打成了一团。 “看到了,看到了……”两人正在撕扯时,郑若兰突然大喊。 卢秋漪一开始没当回事,反而趁机占了便宜,正想继续扩大优势,就听到郑若兰大喊“他看到了。” 卢秋漪一抬头,果然,甄怀仁站在对面居高临下的看着两人。顿时无地自容的爬了起来,落荒而逃。郑若兰坐了起来,没好气的对着远处的甄怀仁扬了扬小拳头。 这当然是甄怀仁首肯,郑若兰策划并且实施的计划,为的就是把卢秋漪解救出来。郑若兰对于甄怀仁在卢秋漪这件事上态度这么坚决,始终有些怀疑,可是也确实不想卢秋漪深陷其中。于是一位二把刀特务与一位不入流的作家制定并亲自实施了这个掺杂太多戏剧成分的计划。甚至甄怀仁此刻的现身也不过是按照郑导演的计划施行。为的自然是让卢秋漪认为她在甄怀仁面前丢了脸,再不愿意见到甄怀仁。 “可巧昨天来,两个人就见到了。”一大早王太太在霍正君和娄太太的陪伴下来看薛太太。却不想没说几句,薛太太竟然要为霍正君的女儿保媒,对方的家世自然是一等一的好,自身条件也没得说“那边的条件我不说妹妹也知道,孩子过去指定是享不完的福。” 杨潮怡没想到卢太太竟然还有这般境遇,见对方游移不定,开口说“做父母的哪有不心疼孩子的。先让两人见见面,说不定孩子自己还着急呢。” 娄太太低声说“年龄是不是……” “年纪大才知道疼人。”薛太太直接打断娄太太的话,笑着对霍正君说“要不就按照王太太说的,先让孩子们见见面,顺其自然。” “好吧。”霍正君想的却和众人不一样,她固然心疼女儿,可是如今却恨不得让女儿早点嫁人,安定下来,省的整日间胡思乱想“就这么定了,要是那边再问起来,薛太太可以和他们约个时间。” “今天就可以。”薛太太脱口而出。看到王太太几人神情,有些尴尬的说“那边实在是心仪令爱,朝思暮想啊。” “今天怕是不行了。”王太太笑着说“我们今晚有约会的。”不用说薛太太肯定从中获得了好处,否则谁家见面会如此的迫切。 “那就明天吧。”薛太太也顾不得脸上有些发烧,急忙敲定。 “怎么也要等薛太太的病好了啊。”娄太太看不过去“薛太太可是媒人啊。” “我的病没问题的,医生说只要不激动……”说着突然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王太太三人吓得赶紧出去找医生。 第65章 找朋友(上) “你好克极先生,我就是给你留纸条的人。”甄怀仁一身便装坐到了一位衣着并不得体的中年西人对面,看得出对方的情况并不是很好“说实话,我很意外,毕竟我在三个月前给您留的纸条,您现在才联系我。” 甄怀仁都没有想到一早来到税务署,安占江就打电话过来,说昨天下午一位名叫克极的美国商人联系过他。他左思右想,才记起来信济银行。因此才百忙之中拨打了对方留下的一个公用电话亭的号码,约对方来到了一家档次不错的西餐厅吃饭。 “我很抱歉,我回了美国,前几天刚刚回来。”克极耸耸肩“当我知道您这样的绅士联络过我,我就把那个买办揍了一顿。那个混蛋并没有告知我。” “我对此不感兴趣。”甄怀仁不耐烦的拿出烟“我们中国有句话‘世易时移’一切都过去了。” 一位侍者走了过来“先生,我们这里不允许抽烟。” “好的。”甄怀仁耸耸肩“看到了,这就是规矩,文明人的我们都要遵守的。”说着将烟放了回去。 “我知道我错过了,可是您难道不想听听我的另一笔生意吗?”克极等侍者离开后说“您也许更感兴趣。” “说来听听。”甄怀仁之所以愿意来见这么一个没有价值的人也是觉得可以捡漏。 “投资美国的银行。”克极直接说“我说的不是信济银行,它已经清盘了。我说的是真正的美国银行,在美国经营的银行。” “你是认为我不懂贵国的《公司法》还有一堆针对我们的法案吗?”甄怀仁不高兴的看着克极“我是中国人。” “抱歉,我没说清楚。”克极赶紧说“我的意思您可以在南美国家设立一家投资公司,然后选择一名美国公民担任公司的董事长。这样可以规避掉这些,同时更重要的是可以避税。该死,国税局不会放过任何公民的哪怕一枚硬币。” 甄怀仁突然想起了广播里说美国最厉害的部门不是情报部门而是税务部门。之前也就当逸闻,此刻却不一样了“一名美国公民?” “好吧,我坦白,我破产了。用了最后的217美元十五美分买了到上海的船票。”克极耸耸肩“我昨晚睡得马路。” “我很同情你,可这好像与我无关。”甄怀仁直接说。 “是的。可是我认为您会对我的详细计划感兴趣的,哪怕您不对我的计划感兴趣,您难道不需要雇佣一位让您身价倍增的西人,尤其是美国人吗?你不了解我们,我们美国人是最勇敢的,最善良的,最值得信赖的。”克极开始自吹自擂起来。 “第一,你们普通美国人不能或者不会独立思考,虽然渴望集体行动,但总是让别人替你们做决定。 第二你们缺乏独自解决问题的能力和自信心,在孤独的时候总是感到担忧,希望别人能让你们活的轻松。 第三你们总是大谈特谈对别人的关心,但实际上只为你们自己而活。 第四你们没有对与错的标准,没有明确的行为标准,只有模糊的是非观念。 总之,你们是彻头彻尾的机会主义者,你们的勇敢只不过是为了达到目的不惜任何代价而已。”甄怀仁平静的将广播里对美国人的总结背诵了出来。 “好吧。”克极目瞪口呆“我知道答案了。”说着开始心无旁骛的大口吃起午餐,看来是真的饿了。 “您还没有告诉我,您得详细计划。”甄怀仁等到克极吃完准备告辞时开口。 “我会的。”克极一愣,兴奋站了起来“我会的。”说着走过来当众抱住了甄怀仁。 甄怀仁有些无语。在酒店为克极租了一个房间后,甄怀仁拿出一千块扔给对方“我今天安排满了,明天我会听你的详细计划。不要让我失望,否则这些钱就是你的路费,黄泉路。” “我会的。不过为什么要去黄泉路?”虽然能够说中文,可是却并不明白中文博大精深的克极立刻接住了钞票,闻了闻,不等甄怀仁回答就说“我喜欢钱的味道,不管他是什么钱。” 甄怀仁哭笑不得的走出他的房间,来到电梯间。正在考虑下午和林素国等人的会面时,闻到了淡淡香味,一扭头,竟然是蒋华秀。看样子,对方应该比自己早来“这么巧?” “对。”蒋华秀虽然态度冷淡,可是她的教养又让她不得不回应甄怀仁的话。 甄怀仁笑笑,不再说话。电梯很快来到这一层打开,里边人不多,除了电梯员只有两位中年人。蒋华秀走了进去,可是甄怀仁没有动。 “先生。”电梯员提醒一句。 “我等下一部。”甄怀仁不动声色的回了一句。他可以在看不到蒋华秀的情况下说出最无耻的话,可让他面对面,他真的感觉做不来。况且如果对方反应过度,自己可就丢人了。 电梯员不再吭声,关闭了电梯。 几分钟后,另一部电梯打开,甄怀仁看了眼里边,不动声色的走了进去,站到了一位靓丽太太的身旁。 电梯员看了眼二人,见那位太太并没有任何表示,关闭了电梯。 很快电梯来到了底层,靓丽太太踩着高跟鞋发出有节奏的声音,走出电梯。甄怀仁跟着对方走了出来“我听说你们这几天玩的很疯。” “是啊,有钱就是可以为所欲为。”靓丽太太并没有任何迟疑“每个月六百块的人,是不懂得。” “明天不准出去玩了。”甄怀仁和靓丽太太一前一后走出酒店,向停车场走去。 “为什么,我先生都不管的。”靓丽太太停下脚步,挑衅般的看着甄怀仁。 “我是你养的小白脸啊。”甄怀仁说完一愣,这话他为什么可以在这个女人面前无所顾忌的说出来。 “嘁,哪个被养的小白脸会一个星期见不到人?”靓丽太太两步来到甄怀仁面前,仰视对方。显然她失算了,刚刚的王者气场在高下立判之间消失殆尽。 “秦家的。”甄怀仁笑着俯身吻住了秦康德。 就在这时,甄怀仁停了下来,扭头看向楼间一棵大树。刚刚因为视线受阻,他没有看到树后有人。此刻才发现树后不但有人,还是三个人。 蒋华秀平静的向主楼走去,身旁的一对青年夫妇赶紧跟了过去。 “现在吃白饭的都这么无耻了吗?”少妇说着挽住了蒋华秀的手“我以为这种事只在上海有。” “哪里都有好人也有坏人。”两人身旁的男人无奈的说。 “不过那个男的看起来挺摩登的。”少妇调笑一句“真是人不可貌相。” “不过是斯文败类。”刚刚还能理性客观评价的男人立刻开始了批判“堂堂男儿,怎么不能混口饭吃……” 蒋华秀反而有种轻松的感觉,毕竟有了这事,甄怀仁但凡要点脸面也不会再纠缠了。当然,温室的花朵从来不理解路边的野草那不屈不挠的生命力。对于她们来说的规矩,文明,面对从恶劣环境中爬出来的人不过是形同虚设。 经过美妙的午休之后,甄怀仁掐着点赶到了税务署的办公室,为此他甚至狠心抛弃了自己的金主秦康德。走进会议室,面对在座的十多人,甄怀仁直接说“大家随意,不过要遵守我的规矩。” 陈华关上门,坐到了甄怀仁的身旁,准备记录。 “我先自我介绍。”甄怀仁拿出一颗烟,把剩下的扔在桌上,示意大家拿“我是税务署税警科科长甄怀仁,也将会是未来的税警总队总队长。”说着为众人介绍陈华“这位是咱们科书记科员陈华,也是我的秘书。以后由陈秘书负责将我的决定传达给你们。” 这时一个青年人走到窗边伸手打开了窗户。 “这位先生,有事?”甄怀仁看着对方。 “我看有女士在……”对方随口解释。 “我这里只有工作,没有男女。”甄怀仁继续看着对方。 那人尴尬的伸手把窗户关闭。 “我们科是军事化管理,意思就是,在这里,我最大。你们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由我来判断。”甄怀仁不在理会对方“我来介绍一下分工。”说着从没吭声的陈华手里接过一份花名册“税警科副科长林素国,兼任税警总队副总队长。” “是”佩戴少将军衔的林素国立刻起立敬礼,防御计划的进度有些快,已经完成,可是甄怀仁找了借口让众人继续修改。原因很简单,甄怀仁到现在都没有想好怎么安顿这些接触过防御计划的人。他甚至到不敢保证这些人会不会回去后就出卖计划。好在如今有了税警科,最起码集中养些闲人还是不成问题的。 甄怀仁笑着起身回礼后请对方坐下“张道宏,参谋班班长,兼税警总队参谋长。” “是。”张道宏说实话有些意外,他在税警总团可并不是什么重要角色。 甄怀仁同样起身回礼,然后请对方坐下。 “德国军事顾问团团长施坦因上校等十二人任参谋班顾问。” 作为在场唯一的西人,大鼻子施坦因站起来敬礼“是。” 甄怀仁点点头“朱亚英,警务班班长,兼任税警总队警务处处长。” “是。”一名面相敦厚朴实的汉子立刻起来敬礼。 “骆德荣,本科科员,兼任税警总团经理处处长。”甄怀仁点点头,示意朱亚英坐下。 “嘶。”斜对过一个有些矮的中年人起立敬礼。 “曹荫堂,总务班班长兼税警总队军需处处长。” “李树卫,特务一班班长,兼税警总团政训处处长。” “严朴生,直属科员,兼税警总队工兵大队大队长。” “齐焌,本科科员兼税警总队军械处处长。” “郜郁文,税警二班班长,兼税警总队防空大队大队长。” “廖耀湘,税警三班班长,兼税警总队战车大队大队长。” “廖肯,参谋班副班长,兼税警总队参谋处处长。” “陈济力,通讯班班长,兼税警总队通信大队大队长。” “潘干臣,本科科员兼税警总队辎重大队大队长。” “陆文琛,本科科员,兼税警总队迫榴炮大队大队长。” “陈华,本科科员,兼税警总队政训处副处长,tyl支部副部长。”最后甄怀仁加上了一个并不在花名册中的任命。至于孔令侃他的职务依旧是tyl支部部长,不过这是团务,再说了他也不来。 “是。”陈华大方的起身敬礼。 之所以军事主官都是大队级别,是因为直到现在,军委会都只是同意税务署的税警只能保持一个团的规模。本着先搭架子后充实的选择,甄怀仁一边想办法争取编制一边练兵。别人瞧不起他,他可不会瞧不起自己,所以总队直接按照的是甲种师的配置。当然也是甄怀仁自嗨而已,估计过几天编制下来,他就老实了。 “我这人和别人不一样,对于作战部队不喜欢呼朋唤友,所以我劝大家各扫门前雪,莫管他人事。当然大家可以向我推荐,把履历交给陈秘书那里就可以了。”甄怀仁平静的说“诸位明天就可以去下关开始接收营房了,所属的军官会在一个星期内到位。兵员问题会在下个月内解决。谁还有问题?”说着看向施坦因“我过几天会去海州,依照考核结果来对其他军官另行取舍。当然,还有包括在座诸位的待遇。” 施坦因这些天,已经在李树卫等人的启发下调整过来了,除了双手一摊,并没有再说什么。 “你到哪去弄军官?”一回办公室,陈华就好奇的问“警校?” “聪明的女人不让人喜欢的。”甄怀仁坐到办公桌后边“跳支舞给我看。” 陈华有些错愕。 “不可以吗?”甄怀仁很满意自己如今的气势“你是邰处长送给我的礼物啊。” 陈华转身走了出去。 甄怀仁拿起电话拨了出去“是我,晚上我回去,当然会很晚。嗯,我知道,事情忙完了。可以轻松几天了。”挂了电话,甄怀仁开始猜测樊瑛和她背后的人可能的应对。李灯灰通过樊瑛表示想要和自己再聊聊买卖,显然闻到肉香这些狗又跑来了。 下班之后,甄怀仁锁好门,就手把钥匙放到了陈华桌子上,向楼下走去。 陈华瞪了一眼甄怀仁的背影,伸出两根玉葱般的手指夹住甄怀仁的钥匙扔进了抽屉里。 车子来到约好的饭店,甄怀仁停好车,很快来到了包厢外敲门走了进去。 “来晚了。”甄怀仁笑着向三位太太致歉,就手关上门。 “我来介绍,这位是甄怀仁,中央宪兵学校政训处处长。”霍正君笑着为几人互相引荐“这位是司法院秘书处娄秘书的太太。” 甄怀仁恭敬的问候了一声,待霍正君介绍完王太太后,这才装作恍然大悟的说“原来您是王主任的太太。实在失礼,王主任对我帮助很大。”比如前天直接收了自己一万美元帮自己平事。 “是吗?”王太太平淡的说“他的事我不问的。” 霍正君笑着招呼甄怀仁坐下“我今天把你喊出来是问问,这二十四景第二期怎么样。” “这事我还真知道一点。”甄怀仁故作神秘的说“第一期大火,第二期他们确实要投建更多高层楼宇。” 娄太太赶紧问“多少?” “翻倍。”甄怀仁伸手为众人续杯。 “四十八幢?这么多?”娄太太有些拿不准的看向霍正君。 “有那么多有钱人吗?”王太太也有些怀疑。 “天下有钱人多的是。”甄怀仁不动声色的说“据我所知,东北都有人绕道日本来买房子了。” 这话不是他瞎说的,而是反町隆史告诉他的。虽然不是特别多,可是能够来到的身份一定不一般。身为特高课课长的他怎么可能放过机会,他也不是光吃饭不干活的。 “吃菜,吃菜。”娄太太笑着招呼甄怀仁“累了一天了,也没好好休息吧?” 甄怀仁笑着说“年轻不累老了就该后悔了。”说着拿起筷子夹了口菜。 “甄先生是左撇子?”娄太太好像发现了新大陆。 “不全是。”甄怀仁不动声色的回答“只是吃饭的时候。” 王太太更多的是关心投资,并没有在意细节“我们女人家什么都不懂。手里的钱虽说都不多,可也是省吃俭用下来的。看在卢太太的面子上,甄先生要是有什么能够指点的可不要藏私。” 霍正君赶紧说“叫他怀仁好了,甄先生,甄先生的,多见外。” “正君姐不舒服?”娄太太又问“你脸红了。” “我敬王太太一杯。”不等霍正君开口,甄怀仁站了起来,端起酒杯“您放心,如果有什么消息,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说着和王太太轻轻碰杯,一饮而尽。 王太太很给面子,也喝干了。 娄太太凑趣叫好。 “再敬娄太太,初次见面就发现您是个爽快人,以后我哪里做的不好,请指点在下。”甄怀仁又倒了一杯酒。 娄太太干净利索的站了起来,也痛快的喝了一杯。 “最后是卢太太。”甄怀仁倒是没说什么,直接和对方碰杯后喝干。 “怀仁好酒量,到底是当兵的。”娄太太赞赏一句。 “这二十四景一共要建多少期?”王太太更关心的是楼市。 “六期。”甄怀仁落座。 “吃口菜。”霍正君说完就后悔。果然娄太太看向霍正君。 “这些房子如果资金够,几位太太不妨都投进去。”甄怀仁的话却把娄太太的注意力拉了过去。 “就是这样也多买不了几套啊。”娄太太不由自主的叹口气。 “我认识几个朋友,他们是专门倒卖房号得。”甄怀仁笑着说“不是二期,而是一期的。” “卖房号?”王太太和娄太太立刻问“这才买几天就有黑市了?”她们常年浸泡债券市场,所以并没有匪夷所思,只是觉得有些惊奇。 “是的,按照市价的九成,这样他们可以赚一成利润。”甄怀仁笑着又倒了一杯酒。 “刚刚吓死我了。”霍正君依偎在甄怀仁怀里“都怪你不老实。” 甄怀仁亲亲霍正君“是是是,都怪我。”酒过三巡菜过五味,王太太并不善交际,可是今天也喝了不少,因此此刻娄太太陪着去洗手间了。如今房间里只留下了一位完美太太还有一个真坏人。 “还要等多久?”唇分之后,霍正君有些委屈“我想看看你说的那处院子。”她当然不在乎什么院子,而是在乎送院子的人。 “再等等。”甄怀仁拍拍霍正君调笑一句“你不是不离家吗?” 霍正君无言以对,干脆搂着甄怀仁拥吻。 两人你侬我侬,火星撞地球,直到外边传来动静,霍正君这才赶紧推开甄怀仁,起身一边整理衣服一边坐回到座位。 片刻后娄太太扶着王太太走了进来“歇歇,歇一会。” 甄怀仁起身扶住太着急站立不稳的霍正君,然后不动声色的松开手,走过去帮忙。 杨潮仪确实有些不胜酒力,开始撒酒疯。一把将扶着她的娄太太推开。娄太太一个不防撞到了甄怀仁身上。 “素良没事吧?”霍正君赶忙扶住王太太关心的问娄太太。 “没事,没事。”娄太太站定之后,再次走了过去继续扶住杨潮仪。却不知道王太太怎么了,偏偏认准了娄太太,又把她推开。娄太太这次虽然有了防备,可还是被推到了闪到一旁去的甄怀仁身上。 一个人耍横,等闲两三个人都不一定能制住。总算甄怀仁有底子,在霍正君和娄太太的协助下将王太太送上了她们开来的车。 “行了,怀仁你也早点回去吧。”霍正君说着和甄怀仁挥挥手,不防王太太扑到车窗边吐了起来。 “这样,你们走前边,我在后边送送你们,等到了我再走。”甄怀仁也没想到这样,他一共就和王太太喝了三杯酒,还并不是满杯。 “不用了。”刚刚扶住王太太坐回位置的霍正君赶紧拒绝。 “要不让怀仁跟一段吧。我路也不熟。”娄太太扭过头对霍正君说,视线却正好和俯身车外的甄怀仁相对,不动声色转回头启动汽车。 “就这样了。”甄怀仁当机立断,转身去开了自己的车。自己真的对娄太太没有什么想法,可是他感觉娄太太对自己有了想法。 第66章 找朋友(下) 随着汽车发动机声音的远去,胡同里恢复了平静,这种平静不同于往日的祥和,更多的是肃杀之气。 “快。”国光同志一边戒备的看着地窖入口,一边低声催促,没有一丝的迟疑“再快。” 易正伦迅速的又拿起一摞文件简单的撕扯之后扔进了面前的大桶里,方便一会焚毁。周围另外的三人也在做着同样的事情。 街道是在傍晚时分突然封锁的,然后呼啸而来了四辆满载保安警察的卡车。待众人听到动静的时候,人已经被堵在了院子里。众人立刻开始准备做最后的抵抗,易正伦和国光同志手持双枪分别在西厢房和地窖做警戒,其他三人在地窖内销毁所有他们携带和搜集到的文件。 出乎所有人预料的是外边的警特并不是冲着他们来的,而是对面一路之隔的西胡同。趴在墙头偷窥街道情况的易正伦很快发现了原因。被特务押着的人正是天津特委的交通员,他前几天刚刚见过。此刻那位少年交通员双腿拖地,被人架着站在胡同口,正在回答一名警察的问话。而那名警察他同样也认识,几天前刚刚见过,警高的师兄杜江波。 “这是在向我们示警。”国光同志听了易正伦的汇报,立刻有了判断。那名交通员这一阵经常往来传递消息,怎么可能不知道自己等人的位置“特委出事了。” 尽管众人都不愿意相信,可是也明白国光同志说的残酷真相。交通员一旦落网,只能是两种情况,自身不忠、不密;再有就是接头人出卖了他。如果外边的交通员不忠则此刻他们已经插翅难逃;如果外边的交通员不密,敌人不可能把这位交通员带到这里有指向性的搜索。特委那边知道他们的大概方位,可是具体位置按照条例,只有交通员才知道。 警特自然没有找到他们想要找的cp直属情报组。杜海波却并没有罢休,他知道,自己要找的人就在周围,说不得此刻就在看着这一切。于是他开始在路口以各种发指手段凌虐手中唯一的筹码,整整一个小时,凄厉的喊声传遍了周围的胡同。 易正伦头一次发现自己是个多么愚蠢的人,竟然会认为身边的人都是良善。不管是甄怀仁还是杜海波每个人都有两张脸,每个人的心都是硬的,硬到让他都感觉自己和这些人相识都是一种恶心的事。 最终杜海波用尽各种手段也没有从交通员口中得到想要的东西,审讯不得不草草收场。他也不敢把这条唯一的线索弄死,只能一边让人将交通员送医院,一边留下人手继续封锁主要路口。其他人则开始在保长的带领下挨家挨户的搜查。 国光同志返回地窖“只能等到早晨做饭时再动手,否则烟味会引来敌人。”这周围住着几百户,要想查完没有一天是不可能的,他们不能冒险,只能等,等到一个合适的时间点做对的事。哪怕明知道这样是坐以待毙。 易正伦看看时间距离天亮还有九个小时,就算是距离起早的住户做饭时间也还有六个小时。这还是以常理度之,如果敌人禁止周围住户生火作饭,他们就前功尽弃了“这么等着太被动了。我记得后巷那几处院子一直闹鬼,没人住。我在那放把火,引开他们,你们来处理这些东西。” 国光同志斟酌片刻,点点头“任务完成后到火车站等我们,如果我们一切顺利,会在那和你会和。等三天,三天不到,你就暂时静默,到天津等待后续的命令。会有人联系你。” 易正伦当然知道国光同志说的意思,他也算有了些成长,并没有什么伤感,点点头“我明白。”接过了妇人递给自己的两瓶燃料还有几十块钱,走出了地窖。 这一片的住户都是普通人家,所以几乎是房挨着房,身手矫捷的易正伦在房顶上穿梭如履平地,加之早就对周围的地形烂熟于心,很快就避开了几个警特潜伏哨,摸到了自己的目标。 易正伦并没有盲动,而是在确认了相邻三家确实没有住户后,才跳下房,开始准备。他是个无神论者,所谓神鬼他根本不信。如果有鬼,那就去找害他的人;如果有神,那么杜海波这种杂碎怎么还能逍遥快活。两瓶燃料当然不足以引起一场搅动周围的大火,易正伦开始利用自己在警高学习到的知识构建一个迅速将火势蔓延机关。 这处院子在三座空院子中居于中间,就算火势蔓延也不会伤及无辜,毕竟他要的是吸引敌人注意力,又不是真的祸害人。 破布,烂衣,甚至半个污秽不堪的马桶都是很好的助燃材料。同时一些最容易在空气中产生浓烈恶臭的物品也成了易正伦的最爱,这些可以掩盖其他地方的烟味。 将近半个小时之后,在零下十几度的夜里,累的满头大汗的易正伦拿出了甄怀仁送给自己的防风打火机,打着之后扔向了屋内,转身爬上了房梁。再回首时,屋内已经迅速被一片橘红照映。 他却没有立刻跑走,而是静静的看着,直到火势迅速蔓延到整个儿正房,才扬声大喊“着火了,着火了,救火啊。快来救火。”大喊几声后,易正伦爬起来准备逃走。不经意的看了眼院子,竟然发现被大火蔓延到的西厢房窗边有个一黑影一闪而过。 易正伦看了眼胡同口,咒骂一句,跳下房,几步冲进了西厢房,伴随着一声尖叫,易正伦躲开了一根木棍,迅速的将一个人压在身下。 “放手,放手……”身下的人大喊。 易正伦立刻撤手,是个女人。只是时间不等人,一挥拳将对方打昏,扛起来就跑。出乎他的预料,这个女人个头并不矮,可是却十分轻。易正伦本来还打算杀出去,此刻直接扛着女人迅速的爬上了房顶。 “叭呴。”伴随着典型的三八大盖的声音,一颗子弹擦着易正伦的头皮飞了过去。易正伦迅速的向对面跑去。他已经被人发现了。 “你瞅啥?”拿着匕首的乞丐怒视对面的男人。 “东北的?”易正伦一边简单的处理伤口,一边问火堆对面的乞丐。虽然他凭借在警高学的本事逃出生天,可还是挂了彩。不过还好,三八大盖穿透力太强,不过是前后一个眼而已。如今还是晚上,他不得已扛着这个乞丐来到了一座荒废的道观借住。直到缓了一会后,他才发现自己究竟有多蠢,为什么不在半路上将这个乞丐丢下,竟然扛着人跑了半夜。 “咋了?”乞丐看易正伦根本不把她当回事,蹭的站了起来。 “坐下。”易正伦拿起放在旁边的枪,对着乞丐说“天亮之后咱们就分道扬镳,我会补偿你的。” “行。”乞丐是个识时务的“我的东西零零碎碎的你给十五个洋子就行了。” “十五个?”易正伦有些好笑,他原本准备留下车票钱其余的都给对方的。却不想对方盗亦有道,并没有漫天要价,当然也可能是因为自己手里的枪。 “咋了,你去打听一下,我可是一个唾沫一个钉,有一说一。”乞丐对于易正伦质疑她的诚信十分的不满“把你那东西拿开,有种打日本人去,小爷还觉得你是爷们呢。”显然她不知道易正伦已经明白了她的虚实。 “嗯,有一说一。”易正伦没有争论“上过学?为什么不去东北人民抗日救国联合会?” 东北人民抗日救国联合会是由于毅夫与东北爱国人士李延禄、张克威、赵濯华、汪之的、李向之等人一起,联合在北平的13个东北救亡团体,于今年十月组建于北平(简称“东联”)。 “哼,几十万人马都让小鬼子打跑了,靠几个先生夫子就能成?”乞丐不屑一顾。 “懂的还不少。”易正伦闲着无事,干脆和乞丐聊了起来“你是东北人,你说东北军强不强?”说着放下了枪。 “强啊。”乞丐放下刀“最起码比这里的冀察军要强。一棒子臭要饭的。” “可是这帮子要饭的几年前在长城就敢抡大刀片砍鬼子。”易正伦笑着说“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 “那是以前,如今还不是和小鬼子搅和到一起了。”乞丐避而不答。 “可这是不是也说明了,只要我们愿意,还是可以和小鬼子过过手的?”易正伦自己就是二把刀,可是他认为自己的智商今天完全在线“那么为什么冀察军能够做到的,东北军做不到?” 乞丐直接说“上边不让。” “好,大家都知道‘上边不让’。可这个上边指的是谁?是一个人?还是一伙人?亦或者一个阶层?”易正伦开始循循善诱的将在西北学习到的抗日知识说了出来。 “看不出,如今夫子都出来杀人放火了。”乞丐一直听着,待易正伦说完之后,态度倒是好了些。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易正伦苦笑。 “你是cp吧?”乞丐突然问。 易正伦笑了笑,并没有甄怀仁那般的沉不住气“怎么这么问?” “只有你们做事还讲究,不伤及无辜。”乞丐冷笑“你不会杀我灭口吧?” “你都说了我是夫子啊。”易正伦笑着说“夫子是教书育人可不是杀人。” 两人都没有了谈话的兴趣,围拢在火堆边挨到天色蒙蒙亮起。易正伦将十五块钱放到了面前“老妹,听哥哥的话,在外边什么人都有,之前没事不过是走运而已。人不能指望着永远走运。你有文化,好好找份工。”说着站了起来走出道观。 虽然天刚刚蒙蒙亮,可是外边已经有了不少人开始忙碌起来。易正伦随便找了一个早点摊简单吃了顿后,东绕西绕来到了火车站。随便买了一份报纸后,站到了车站角落一边看报纸,一边漫无目的的等待。 “首都楼王每平方丈一千块”头条的新闻让易正伦忍不住叹口气,华北危在旦夕,西北民困无力。这沿途食不果腹,衣不蔽体之人比比皆是,首都的富豪权贵却还一掷千金。 继续浏览了一会,奈何今天的头版并没有多少有价值的新闻,易正伦终于翻到报纸背面,却在其中财政部发布的任免公告中,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税警科科长甄怀仁。” 这小子爬的够快的,又到税务署了。 合上报纸,易正伦调整了一下心情,看看时间。有些不正常,对面的几个人比自己来得晚,却并不像是接人或者乘车离开的。与此同时,他发现那几个人也已经留意到他。心中不又后悔,他怕国光同志等人今天无法脱身,没有买车票。 “干什么的?”几人中一个中年小胡子走过来一边问易正伦一边佝偻着身子跺脚,看得出对方很冷。这么冷的天穿着一件拉风的皮衣能不冷嘛。 “坐车啊。”易正伦看了一下几人间的距离。 “去哪?”小胡子很不满意易正伦的态度“放老实点,我们是北平市警察局的。票呢?” “你说是就是?证件呢?”易正伦反问。 “mlgbzd,哪那么多废话。”小胡子抬手就要打。 “当家的,票没买到。”就在易正伦准备掏枪时,一个女人凑了过来“咋了?”对方朝着小胡子一叉腰“你谁啊?” “我是警……”话没说完,就挨了对方一嘴巴“你别动手啊,我是……”话没说完又是一嘴巴。 “得了,得了。”易正伦根本不认识对方,可是眼看着另外几个特务走了过来,赶紧拉住女人“别动手了,咱们走吧。” “站住。”几个特务围了过来“打了人就……易哥,您这是干嘛?”为首的西装特务认出了易正伦。 “你是?”易正伦看到了国光同志,赶紧说“杜哥的兄弟?”那天给杜海波开车的就是这个人。 “对对对。我叫林大铁,大铁。”那人笑着看了眼女人“这位是?” “这是我男人。”女人说着凑到了易正伦身旁。 “贱内刚从东北逃过来。”易正伦终于认出了女人,就是早晨刚刚分别的乞丐。倒不是认出了女人不俗的相貌,而是女人这股子虎劲可不是一般人具备的。 “嫂子好。”大铁赶紧说“易哥,咱们走吧,我们处长就在前边呢。”他可是知道如今杜海波正在招兵买马,对于警高的同学可是求才若渴。上次易正伦拒绝了他的招揽,至今依旧耿耿于怀。 易正伦看了眼另一边提着皮箱徘徊的妇人,顿时取消了脱身的想法,他必须想办法拖住杜海波“行,正好问问杜哥能不能帮我搞到票。” “帖木儿,你查查那个老家伙。”林大铁也不是吃素的,指着不远处刚刚坐下来的老者招呼小胡子。 小胡子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憋屈模样,转身嘴里开始嘟嘟囔囔的要走。 “等等。”易正伦喊住帖木儿,走了过去,二话不说给了帖木儿一个嘴巴“你骂我,以为我不知道。” 大铁心中腹诽,却没有插手,直到易正伦打痛快了才开口“易哥,嫂子,咱们走吧。”说着对坐在地上抱着脑袋叫唤的帖木儿说“赶紧干活。”一扭头,才发现那个老头已经消失不见了。 第67章 合力(上) “娄太太?你好。是,这样啊,行,我中午会去国际联欢社。好的。”甄怀仁还是第一次被一位性感的女人大方约请,心里说不出什么感觉。他和郑若兰根本见不得光,所以从没有这种体验。这让他有些期待,又有些犹豫。 好端端的你一个良家妇女凭借撞了几下就勾搭自己?这不正常吧?不得不说,不到半年的情报生涯让他变得有些疑神疑鬼。只要不是自己主动凑过去的,任何主动凑过来的,他都会抱着深深地戒备。 正想着,安占江敲门走了进来“孟秋之来了。”说着走了出去,片刻后,孟秋之走了进来“课长这是林科长让人送来的外派锻炼名单。” 甄怀仁接过来看了看,很快找到了卢高行的名字,点点头“尽快外派,时间很紧。”说着签上名字。 “好的。”孟秋之接过名单,低声说“不知道课长什么时候有空,卑职想请课长吃顿家常饭。” “哦。”甄怀仁拍拍脑袋“那就今晚吧,最近忙昏头了。” “好的,卑职这就打电话让她们准备。”孟秋之说着走了出去。 甄怀仁有些不耐烦的拿起话筒拨了出去“是我,干嘛呢?没有,就是想听你的声音,对啊,找骂呢。昨晚没听够。”心情顿时舒缓的他拿出烟点上“要是四重奏就更好了。” 听了足足半个小时,直到安占江再次敲门进来,甄怀仁才挂了电话“陈秘书打电话,你这一直占线。军事委员会中央陆军整理处刚刚否决了税警科的税警总队整编方案。” 甄怀仁有些无奈,果然从陆军手里抢东西不容易,更何况自己还因为黄杰的事情得罪了黄埔系。他没想到确实没有人为黄杰出头。可是有人却借着这件事邀买税警总团人心,而他成了最好的靶子。这也许就是算的到开头,算不到结束“那就不要建好了。” 安占江走到甄怀仁身后如同以往一般为他按摩额头“别说气话。” “我没说啊。”甄怀仁笑笑“钱是公家的,收不上来大家大不了不拿钱不就得了。反正拿的是国难饷。” 九一八”事变发生,次年国民政府宣布国军实施国难饷章,改发“国难薪”。只是直到这个月国民政府的直属部队才开始真正施行。 “我一下子少了三十块呢。”安占江岔开话题。 “我还少了好几百呢。”甄怀仁哭笑不得“都补给你。” 甄怀仁将安占江拉进怀里“我上次提的,把你父母接过来你告诉他们了没有,要不要我去派人接?” 甄怀仁已经想好年后借着参加表妹婚礼的名义无论如何都要把父母接过来。而自己这大大小小一大堆人,其他人他可以不闻不问,有几个却不行。好在郑若兰父母都在近前,陈丽华家在四川,樊家姐妹父母早就故去,向影心的父母家在陕西,霍正君父母年纪大了,又在江西总有转圜,如今就只有安占江还没有着落。 “还是不用了。”安占江是黑龙江人,家在国境的最北边,这一来一回可是大费周章。 “闭嘴。”甄怀仁冷着脸“你别管了。” 安占江却没有生气,反而撇撇嘴“我们家老爷子脾气暴,当心你接过来却挨顿揍。” “只要他把闺女给我,揍就揍。”甄怀仁在郑若兰的训练下反应很快。 这时房门敲响,接着王雅贞走了进来,无视了看着她的一对公母“陈科长来了。” 安占江站了起来,优雅的向外走去。甄怀仁活动了一下脖颈,准备等着挨骂。 果然片刻后,陈坤冷着脸走了进来“整理处的是你打算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凉拌啊。”甄怀仁请对方坐下“他不是不给编制嘛,那我就不办了。过几个月让全国上下所有人找他们要钱去。” “我刚夸了你没几天,你就又开始犯浑是吧?”陈坤不满的说“你这样不会把人家怎么样,反而是拿自己的脑袋开玩笑。” “那我怎么着?没有编制,我不说饷钱装备,就说军法。所有部队非特许不能就地整补,我要是胆敢随便招兵买马,老袁就可以开张了。”甄怀仁赌气道。 “所以海州那些看热闹的就该动一动了。”陈坤点了一句“哪有那么好的事,以为是抢亲呢,谁家抢到就是谁的,这是站队。既然不站到我们这边,就是敌人。”说着将一份文件扔到了甄怀仁面前。 “唐三山?”甄怀仁看了看,是关于近期税警总团部分军官动向的汇总。作为情报起家的人,他怎么可能对税警总团不闻不问。所以这事就交给了在警高专门教授高等警察学的陈坤。 “唐三山以为抱住了‘土木系’就万事大吉了。”陈坤冷笑“竟然拉拢了一堆的军官等着你去海州的时候敬你三碗酒。”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甄怀仁想了想“我本来想好商好量的。”说着合上文件“原本还发愁怎么安排那么多的师兄弟,如今看来是我多虑了。” 陈坤此刻脸上才有了些笑容“这是我的最新计划。”说着又把文件包里的另一份文件递给了甄怀仁。 甄怀仁有些无语,这位总是爱故弄玄虚,接过来看了看“教导团?” “对。”陈坤直接说“如今中央宪兵部队有十个团、四个独立营、一个补充团、一个特务营、一个通信连、两个特警队。可是这里边除了两支特警队外,你谁都影响不了。你要有一个老底子,所以税警总团就是拆成渣也不能够放给别人。” 甄怀仁想了想“谷司令胆子不大。” “那是利益没到位。”陈坤早就看的一清二楚“税警总团不算直属队,可是整整六个团的兵员。这些里边可是有相当一部分都是打过老仗的。” “我算是服了。”甄怀仁没好气的说“人家都是出谋献策,您可好,每次都是来给我找一堆问题,然后让我自己解决。” “我这是鞭策。”陈坤笑的更开心了“人都是要在恶劣环境下才能成长的。” 甄怀仁懒得废话,站起身拿上陈坤的文件“我中午不管饭。” “那你给我一盒雪茄,我总不能空手回去。”陈坤理所当然的说。 甄怀仁无语,从旁边拿出所剩无几的雪茄递给了陈坤“我这都让你拿走了。” “反正你也不喜欢抽,我这是在帮你。”陈坤接过雪茄闻了闻,笑着走了出去。 甄怀仁又详细的看了看陈鲲的计划,形成了腹案后起身向外走,准备向谷正伦汇报。 “又被讹了?”待他一出门,王雅贞就笑着打趣。 “对啊,从你的工钱里边扣。”甄怀仁冷着脸把钥匙递给了安占江。 王雅贞顿时不吭声,直到甄怀仁离开,才委屈的说“你也不帮我。” “得了,得了。”安占江不以为然“我还不知道你,一会我补给你。” 谷正伦果然如同陈坤说的,对于税警总团很感兴趣,他之前就有想法。不过先是邰蓑衣来了个急刹车,把他吓住了,如今整理处又半路截胡。面对甄怀仁主动送来的大餐,他还是决定考虑一下,当然陈坤的计划书留下了。 甄怀仁出了谷正伦的办公室并没有回办公室,而是下楼取了车开出了司令部直奔国际联欢社。大家都不是傻子,谷司令也不会因为他磨蹭几分钟而乱下命令,如今就看几位神仙斗法了。反正他已经有一个团来保护自己可,能有超出就是意外之喜,没有也无所谓。 陈鲲终究看走了眼,高看了甄怀仁,从始至终,甄怀仁只是想弄到一批武装保卫他自己和家人。至于保卫首都,中央军那么多,让税警和宪兵保卫不丢人吗? “也就是说你的意思是,通过设在阿根廷的公司收购一家美国银行,然后通过这家美国银行再收购美国的工厂?”甄怀仁不是个‘以私害公’的人,所以到了国际联欢社就先和克极见了面,听取对方关于投资银行的计划。 “是的。这样做的好处我已经说过了,是合理避税。”克极经过一天的精心准备,终于有了一个大老板应该有的状态“经过罗斯福总统的新政,说实话,美国的状况已经遭的不能再遭。如今正是拥有实力的商人入场的最佳时机。” “我也听说了一些事,美国今年的银行已经破产了将近一百家了。大家都说也许明年会更遭。”甄怀仁不置可否。 “是的,可是这就是我们的机会。”克极拿出了一堆文件还有图表摊开在甄怀仁面前“请看,根据我的分析,明年美国的银行还会有更多的破产。按照我们的法律,你只要拿出十万美元就可以设立一家没有准备金的银行。而一旦借款企业因为缺乏订单,无法偿还银行,那么银行也就只能跟着完蛋。我的信济银行就是类似的情况。该死的日本人,抱歉,该死的日本人。我再次抱歉,我恨他们,如果不是他们,我现在应该在哈尔滨别墅里舒舒服服的由俄罗斯女佣伺候着吃红肠呢。” “那女佣吃什么?”甄怀仁反问。 克极一愣,大笑起来“这个问题我真的没有考虑过。” “得了。”甄怀仁不过是开开玩笑,让对日本人恨得咬牙切齿的克极心态放缓“继续。” “好的先生,我说到哪了?”克极想了想“对,破产。可是这并不意味着他们过时了,相反他们缺乏的只是订单,只是资金。他们的机器,他们的工人都是最棒的,这个时候,我们要做的就是收购他们。” “我以为你说的会是购买他们的股票。”甄怀仁有些意外。 “如果在和平年代,我们当然要这么做。可是如果是现在,我认为您的钱存在银行倒不如购买这些优质的企业。”克极坚持道“欧洲那边英国人,法国人一个劲的在煽动德国人攻打苏联,德国在重新武装。我认识很多苏联人,在东北,他们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因为有我们。” 甄怀仁原本为克极那有些变态的前瞻吓了一跳,此刻才知道,克极竟然认为德国会和英法联合进攻苏联,而美国反而会支持苏联“就跟上次大战你们支持英法一样。” “对。”克极立刻赞同“苏联人很勇敢,可是他们很莽撞。他们生产不了高技术的兵器,我们美国可以。而军工企业一旦获得了订单,就会带动相关的其他产业,例如钢铁,石油,等等的。这些产业又会带动其他的制造业。” “那么您说的前景将会在什么时候发生呢?”甄怀仁敷衍道。 “我预计三到五年内。”克极想了想“德国人的太古板,他们需要一点点的试探,况且他们也需要准备。而我们也需要。” “我们把一大笔钱仍在一个地方三到五年,还要支付各种工资税费,您认为值吗?”甄怀仁不以为然。 “我保证,您的这项投资,十年内可以翻一番。”克极赶紧解释。 “时间太久了。”甄怀仁打断克极“不过您的分析让我产生了一个想法。” 克极洗耳恭听。 “如果在明年,或者后年有一个国家攻击美国,是不是可以取得一样的效果?”甄怀仁忍着激动问。 克极在甄怀仁的眼中看到了邪恶的火光“可是美国是世界第一经济强国,谁能够做到呢?除非它疯了。” “五十年前,我的祖国同样是世界第一经济强国。”甄怀仁平静的说了一句“如果我找到了这么一个国家,你能保证忠实的履行对我的承诺吗?克极先生。” 克极耸耸肩“当然,我会扞卫我的祖国。” “呵呵呵,这又不是竞选总统。”甄怀仁笑着摆摆手,却又停了下来,开始审视克极。 “怎么了?”克极有些不舒服的询问甄怀仁。 “我可以投资在您的身上,可是您必须要付出一些小小的代价。”甄怀仁耸耸肩“这在我们中国叫‘投名状’。一旦您做到了,我们就是兄弟,我会支持你重新过上美好的生活,你愿意喂几根红肠给女佣都可以。” “投名状?”克极想了想“我需要杀人?”显然这个美国人对于中国的典故并非一无所知“东北的土匪很多。” “不需要,我们是合法的商人。”甄怀仁大笑“您怎么会这么想。”却一变脸“你需要按照我说的,从某人那里拿到一份名单交给日本人。” 克极眨眨眼睛“好吧,最起码我没有直接动手。”虽然那样死的人更多,可是谁在乎? 两个黑心商人笑着碰杯。 甄怀仁又和克极聊了一会才告辞,从客房区来到餐厅,四下看了看,来到靠窗的一张卡座旁坐下“抱歉,又来晚了。” 娄太太笑着说“我也刚到。”说着抬手喊来侍者“这里的三文鱼不错的。” “烟熏三文鱼。”甄怀仁没有拒绝对方的推荐,又点了一些饮料。 “把饮料换成酒吧。”娄太太建议“我听说白葡萄酒最好。” 甄怀仁看了眼对方手里的红酒,没有拒绝,虽然现在是中午。待侍者离开后笑着说“王太太怎么样了,昨晚上都怪我。” “没事了,没事了。”娄太太笑着说“早晨起来,都不好意思出门了。不过醉了一场,人倒是开朗了。以前别人要是拿她开玩笑,她肯定不高兴。可是今天,她自己还拿昨晚的事情开玩笑呢。” “那我就放心了。”甄怀仁感觉自己说话都难受。突兀的伸手将娄太太手里的高脚杯拿了过来一饮而下“我在楼上有个房间,你要有时间,吃完饭愿意陪我去看看首都的景色吗?” 娄太太脸色霎时变得通红。她虽然大胆把甄怀仁约出来,想要有点什么,可是也没想到对方就这么直接,真的要和自己有点什么。 “看来我多想了。”甄怀仁伸手去拿一旁的酒瓶。手却被娄太太握住“能看到钟山吗?” “能。”面对只有三层楼高的主楼,甄怀仁脸不红心不跳的肯定回答“你想看到的都能看到。” 娄太太的抽抽手,可是甄怀仁没有松开,只好羞恼的用另一只手挡住脸扭头看向窗外。 甄怀仁肆意的玩弄着胖手,不经意的看了眼周围,突然尴尬的发现,斜对过蒋华秀正和人聊天。虽然对方举止大方,可是甄怀仁知道,刚刚自己做的,对方都看到了。这事闹得。 第68章 合力(下) 明天就是十二月一号,二期发售的日子,一群太太们从下午就开始聚在卢家摩拳擦掌。临近傍晚从外边回来的娄太太听了一会就感觉了无新意转身去找闭门思过的王太太了。一群自命不凡的蠢货,她们的算计在行家眼里一文不值。 相比这些大城市的太太,娄太太的经历很是传奇。十八岁之前在西安洋学堂读书,毕业后嫁人。娄先生十分善于钻营,而夫人路线又屡试不爽,之所以选择娄太太也是因为当时的西安一位大人物的太太是位识文断字的,两人有共同语言。于是十多年下来,慢慢的将娄太太逼成了一位外憨内滑之人。 她一开始确实也没看出甄怀仁有什么与众不同,毕竟哪都不缺年轻俊燕。可是昨晚敬酒时无意中发现了甄怀仁和卢太太的互动,这才注意到他的特殊。两次顺势而为验证了她的猜测,于是昨晚她失眠了。可也正因为如此,通过反复咀嚼甄怀仁说过的每一句话,让她察觉到了甄怀仁特殊。结合了解到的卢太太的前后不一,她甚至大胆推测甄怀仁根本不是什么孔公子的帮闲,而是孔公子那帮人中重要一员。 这让她感觉到了颤栗,一套房子就可以赚成千上万,二十四景可有好几万套房子。哪怕只有一成也是上千万了。于是她彻底的臣服于甄怀仁,哪怕两人只见了一面说了几句话。哪怕甄怀仁对他也许根本没有在意,从始至终只专注于卢太太“我倒觉得怀仁很懂疼人的。” “甄先生确实是个上进的。”王太太诧异于娄太太的用词,可是想到对方的出身也就没有说什么。 “王太太不知道,昨晚你难受,可是吐了怀仁一身的,还又打又踹。人家一点都不在意,生怕你碰着。”娄太太罔顾事实的为甄怀仁卖力宣传。虽然甄怀仁没有说,卢太太也没有显露,可是作为一名十几年的老内交,她太明白甄怀仁和卢太太想要做什么了。也明白如何增加自己的分量。 “我不知道的,多不好意思。”王太太虽然拿昨晚的事当玩笑,可是也并不是真的不在意。 “这有什么。”娄太太笑着说“那不是您得侄子嘛。” “说笑的话也当真。”王太太哭笑不得。 “姐,我有句话你别不高兴。”娄太太决定来剂猛药,否则错过时机再找可就难了,卢太太不行的“想来姐也知道怀仁亲近您为的是姐夫。姐这些年身边也没个人照顾,有姐夫在,怀仁可比你儿子都亲。他求的利,你求的是情,公平交易啊。” 王太太有些不满娄太太把话说的这么直白“你啊,净胡说,人家父母双全,怎么也轮不到他……” “那就认他当儿子。”娄太太说着看了眼走进来的卢太太“正君姐,快来。有好事。” 霍正君有些诧异于娄太太一下午不见仿佛变了个人“什么好事?” “没什么。”王太太抢先开口,娄太太发什么神经,才见过一面就认干儿子。 娄太太笑笑“我们再说怀仁呢。”说着起身将卢太太推到了王太太面前做挡箭牌。 “怀仁也对昨晚过意不去呢。”霍正君按照自己的腹案赶紧为甄怀仁找补“上午还说要来给姐姐陪不是呢。” 王太太摆摆手,礼貌性的说了一句“不用了,怀仁这孩子不错的。” “正君姐,你们聊,我去看看田太太她们。”娄太太知道自己已经错过了机会,再要强求非但不能达到目的反而适得其反。 “本来以为娄太太是个热心的,却不想是个傻得。”王太太待娄太太离开后才说“她非说怀仁不错,要给我认作干儿子,这怎么可以。” 霍正君一愣,这确实出乎她的预料,甄怀仁也不过是想着走走王太太的门路,可是格局一打开,她也发现这样最好“我觉得挺好啊。” “嗯?”王太太看向霍正君无奈的说“你怎么也这么说。” “本来啊,首先年龄合适;其次王太太的孩子都在国外,有个头疼脑热总要有个人照顾啊;最后,认了亲,咱们姐妹不就更亲近可?这不是挺好的。”霍正君没有说的那么直白,可是她相信王太太明白自己说的最后一条,也是最重要的一条,互惠互利。 王太太埋怨道“认亲虽然不算大事,可也不是小事,怎么能如此随意。”她当然并不是反感认亲,毕竟有利可图。昨晚喝醉之前她已经对甄怀仁甚至霍正君接近自己有了判断。所谓的什么亲近根本就是胡说八道,甄怀仁是为了和王焕然接近,而她则是看中了甄怀仁能够帮她赚钱。本来她还在想着怎么徐徐图之,毕竟有霍正君这个中间人在,她的消息永远是二手的。不想娄太太这个没脑子的竟然提了出来,反而让她决定暂时罢手。 “既然是认亲,自然要两边满意就好,何必管别人。”霍正君压下想要立刻联络甄怀仁的想法“明天咱们不是去售楼部,到时候怀仁肯定也在,姐姐要是不反对,我来说。” “阿嚏。”甄怀仁打个喷嚏,继续看文件。他是个敬业的人,和娄太太分手之后,就来到了城外一处占地广阔的院落,这里就是李灯灰即将投入运行的技工学校。 “看来甄先生诸事操劳。”李灯灰笑着开了句玩笑。甄怀仁的业余爱好在情报圈子里并不是什么新闻。但凡对甄怀仁感兴趣的人都听过‘一零一’的典故。据他所知,甄怀仁中午还和一位有夫之妇私会到不久前。 “得了。”甄怀仁合上计划书“你们想干什么直接说吧。我一会还有事。” “您果然是个慧眼如炬的人。”李灯灰微微躬身“我们听说您和您得伙伴还有另外一个‘二十四景’的计划。如果可以,请务必选择我们作为放款方。拜托了。”李灯灰说着竟然起身行大礼。 “计划有。”甄怀仁已经连嘲讽都懒得做了“可是那至少要一到两年后啊,我们也没想到这么成功。” “中国拥有广大的适龄劳动人口,您完全可以再撑起一个‘二十四景’。” 李灯灰赶紧强调。 “开玩笑,你知道我们的承建商如今怎么抱怨的嘛?招不到人,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成为一名合格的建筑工的。”甄怀仁一副诚信商人的模样“材料商的供应,设计公司等等的,你知道多麻烦吗?”虽然是仓促上马,可是甄怀仁却另有打算。二十四景的地块几乎覆盖了首都市区全部主要干道,不需要建成,哪怕只是半成品也是二十四座钢筋混凝土的堡垒。再经由孔令侃的地下水利系统彼此相连,就算没有援兵坚持三个月也不成问题。 三个月时间并不长,可也不短。一旦守军依据自己提供的预案守城,将日本人拖住,那时情况就不一样了。北方广袤平原有cp,男方的国军就算再废物,面对顿兵城下师老兵疲的日军也应该能有所作为。他不奢求全歼来犯之敌,毕竟现实实力摆在眼前。他只求将日本人吸引到首都,来个中心开花,打疼了日本人,让日本人知难而退,重新回到谈判桌。 不怪甄怀仁幼稚,面对世界各国长达八十年的pua,除了极少数人外,就算甄怀仁这样的军人,骨子里也认为只要能够打平,把日本人逼到谈判桌就已经是很了不得的结果了。 “您放心,两成的辛苦费我们绝对可以支付。” “这样啊。”甄怀仁有些迟疑“最早也必须半年后,要不然我现在的房子卖不出价,况且我也没有那么多地块啊。”二十四景一出来,立刻就有了效仿之徒,虽然还没有正式叫板,不过带动首都整体地价已经突破了纪律。 “拜托了。”李灯灰倒是认同甄怀仁说的,却又心有不甘。 “这不是拜不拜托的问题。”甄怀仁不耐烦的说“你想想,我们全国一共多少人,能有多少人来买房子?我二十四景一共三万八千套房子,你想想,我们全国一共才多少有钱人?” “嘿。”李灯灰更加认同甄怀仁的判断,这也是让他们悔恨交加的事情,却厚着脸皮恳求“请您务必帮忙。” “你是台湾人是吧?”甄怀仁的手指在敲击十多分钟茶几后突然问。 “喝……是。”李灯灰赶紧站了起来“抱歉,我习惯了。” “台湾有钱人多吗?”甄怀仁自然已经通过郑若兰搞到了外交部驻台湾领事馆所掌握的公开情报。台湾的有钱人并不多,而且大部分都是地主阶级。 “您的意思是……?”李灯灰有些迟疑,毕竟按照甄怀仁的思路,这些房子就是要依靠台湾的财富消化。 “怎么了?难道台湾的钱是纸钱?”甄怀仁不高兴地问“你们台湾银行是台湾的地头蛇啊。他们有么有钱,能不能还贷款你们可是一清二楚,做起来可比朝鲜银行便利的多。况且如果我们新二十四景的定位是海外的话,可以在设计之初就考虑到用户的体验感。懂什么叫体验感嘛?原汁原味的台湾风格……” 李灯灰心中一动“我做不了主,不过可以向班发朗先生转述先生的提议。” “那好,不着急,反正我手头的事比较多。”甄怀仁看看时间“我不管你想干什么,告诉你得那些员工,对我女人尊重些。”说着站起来。 “请放心。”李灯灰赶紧说“另外,班先生已经向上海国民中学推荐樊女士候补该校校董,想来不日就会有消息。” “上海?”甄怀仁皱皱眉头。 “不用坐班。”李灯灰解释道“每个月陪着甄先生去几天散散心就好。” 甄怀仁不再吭声,显然日本人已经不甘于接收间接情报了,转而开始需要樊瑛当面汇报。 婉拒了李灯灰的宴请邀约,甄怀仁开车来到了孟秋之的新家,一座有十多间房的两进小院。 早就等着的孟秋之将甄怀仁恭敬的迎进正堂“婷妹,看看谁来了。” 甄怀仁摆摆手,示意孟秋之坐下“我听说齐五要结婚了?” “是。”孟秋之心中一凛,甄怀仁的话看似好友互相关心,可是内里却表明自己和齐五最近走的近,甄怀仁一清二楚“女方是东北人叫彭家萃。原本齐干事打算明天亲自给您送请帖的。” “这种事是好事,怎么反而给我来突然袭击。”甄怀仁不轻不重的说了一句“再有一个月就是阳历年了,咱们tyl不能这么没动静,你负责抓总,年底来一次‘团拜’。” “团拜?”孟秋之不明白什么意思。 “团体拜年。”甄怀仁想了想“就是咱们把所有领导都请来,请大家坐在一起,聊聊天,增进一下彼此的感情。你和齐五负责安排场地和节目,对了,从第一期里……不,通知南京支部曾明亮同志,让他准备,挑二百人一同出席。” 孟秋之立刻答应下来,他倒不怕累,就怕没无法获得甄怀仁信任,没有信任就没有了成绩,没有了成绩就没有了权力。 正说着,庄婉婷从西次间走了出来,面无表情的走到桌旁,却坐到了甄怀仁的对面。 “这孩子。”孟秋之赶紧起身说“平日间不是天天念叨,如今人来了,怎地还生分了。”说着走了过去催促庄婉婷“别置气了,快点啊。” 几次之后,庄婉婷却依旧没有理会。 “没事,老孟,咱们继续。”甄怀仁也不甚在意,反而继续开始和孟秋之说起了公事。 庄婉婷是打定主意不配合,可是听甄怀仁二人说的她根本不懂的事又十分乏味,没多久就昏昏欲睡。待被惊动时,已经到了甄怀仁的怀里,看了眼正堂,孟秋之已经不见踪影,房门紧闭“放我下来。” “上次不是挺听话的。”甄怀仁根本不理,几下之后,闹腾的庄婉婷羞愤的不再吭声。甄怀仁走进了西次间,果然庄婉容还没有睡,甄怀仁甚至看到了对方浑身一抖“夜深了,睡吧。” “我睡地上。”易正伦说着去那床上的被褥。 “你是不是嫌弃我?”女人一把揪住了被子一角。 “两码事。”易正伦有些无语“我是感激你的。可是你和我这算怎么回事。”易正伦以前可是花中浪子,不过自从加入cp后就痛改前非了。要不然卢酩清可降伏不住一位拥有躁动之心的年轻人“你以后怎么嫁人?” “嫁人?”女人冷哼一声“我已经嫁人了,我是你媳妇。” 易正伦不耐烦的说“过两天离开这,咱们各走各的。”说着也不要被子了,拿着褥子铺到了地上。 和杜海波的饭吃的并不圆满。面对杜海波的拉拢,易正伦本能的产生了排斥,只想着脱身回天津等待组织重新联系自己。久经官场的杜海波当然发现了易正伦的反常。他不知道易正伦为什么迥异于上次的见面,不过他却把易正伦的敌意误判成了对方并不愿意从警,毕竟他们是学客,去警高上学不过就是为了混官场。如今自己能给易正伦的也不过是个科长,根本算不得什么大官。眼高手低,这在公子哥之间不足为奇。 对此杜海波是嗤之以鼻的,这个书呆子公子哥显然不明白这身衣服的价值。要不是他急需人手来扩充,又要防备别人捡了便宜,也不至于如此。太有本事的杜海波信不过,没本事的杜海波又怕耽误了正事。而易正伦这种曾经的酒肉朋友,又有些小本事,小关系,正是他需要的。 一早醒来,正当杜海波抱着自己新收的小老婆再睡个回笼觉,顺便考虑如何降服易正伦这头倔驴时,丫鬟在外边通报“偏院的易太太要见老爷。” 杜海波对于易正伦的这位太太有些不以为然。他甚至对易正伦的眼光都开始有了怀疑,哪位大家闺秀会单独来外男私宅。不过这娘们确实不丑,杜海波迅速穿好衣服,来到前院“失礼失礼,不知道弟妹有什么事?” “杜哥,我家正伦是个死脑筋。”易太太喜欢有话直说“我是认为在哪做事都要人帮衬,正伦的性子,若是上边没有杜大哥这样的人看着,指不定得吃多少亏。” 杜海波有些诧异于这位易太太的吃里扒外“谁说不是呢,奈何易老弟不愿意啊。” “所以杜哥就逼一逼他好了。”易太太平静的说“比如他在这北平城有没有朋友,同学,尊长?杜哥可是见多识广,还用我班门弄斧吗?” 杜海波这次真的对易太太另眼相看“我不是做不出来,可是强人所难,终究不美。” “有些人就是属驴的,你不踢他两脚,他宁可赖在地上不动。”易太太笑着说“杜哥说是吧?” “我倒是有个办法,就怕弟妹不喜。”杜海波想了想,请易太太坐下。说来尴尬,刚刚这个女人带给他的冲击太大,以至于他都忘了最基本的礼数。 “杜哥不说,怎么知道我答不答应?”易太太坐下。 “我有个表妹,长的也算标致,当然不能和弟妹相提并论。”杜海波笑着解释“倘若送给易老弟为弟妹端茶倒水,那样我和易老弟也就是连襟了……” “行。”不等杜海波说完,易太太直接说“我应了,不过我有个条件。” “请讲。”杜海波越来越被易太太爽朗果断的性格吸引“只要能做到,杜某一定办。” “他们入洞房时,我也要在场。”易太太彪悍的说了一句。 杜海明再次重新审视易太太“易老弟果然是有眼光的,行,咱们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晚上。我现在就去抓人。”当着明白人的面,杜海波难得的撕下伪装,一脸匪气的说“这次收成我跟老弟二一添作五。” “收成?”易太太不明白。 “易太太不会以为警察局闲的没事才会乱抓人吧。”杜海波点了一句“放心,有我在,以后短不了易老弟的,弟妹就等着做阔太太吧。” 易太太反而沉默,片刻后说“杜哥能答应我别祸害人家女人嘛?” 杜海波本能的想要摇头,可是看到易太太的眼睛“好吧,我给老易面子。” 第69章 财帛动人心(上) “军政部常务次长?”甄怀仁揉揉额头“这算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那就是好消息了?那不就是坏消息。老哥,当弟弟的可是个实在人,铁路那边您也准备收网了,可不能不管弟弟啊。力行社?贺处长?老哥不会不知道我和他们一直就说不上话吧?嗯,好的,我可以低头服软。嗯,我等老哥的消息。”甄怀仁挂了电话看向陈坤“这帮家伙一贯如此,出工不出力。” “你也没好多少。”陈坤贬损一句点上雪茄“你需要建立自己的参谋班子,不是行军打仗的。你的战场不在那,你需要搜罗一些官场老家伙。让他们指点你,我很多方面也不行的。” 甄怀仁不以为然“混官场的谁不是八面玲珑,吃着张家饭,拿着李家钱。我只信你。” “团校的老叶,就是你推荐的政大叶教授,这个人可以考虑,我和他聊过几次。相当有水平。” “人家是莫斯科中山大学毕业的。”甄怀仁倒是认同“行,我试试。毕竟我这庙可不大。” “能给五百多同门找到饭门,已经不容易了。”陈坤笑着起身“要我说,cp的人理论水平很高的。你要是不怕掉脑袋,去监狱里边捞一些出来,保证把中央党部都能说闭嘴了。” “……”甄怀仁没有回话,反而真的开始考虑这种可能性。 “玩笑,玩笑。”陈坤可没想到甄怀仁是这种态度“你可别胡来。看守所里如今cp都成稀有动物了。你要是真的再招来一批,那邰处长他们说不得就真要考虑拿你的脑袋领赏了。” 自从甄怀仁坐镇第四课,成绩陡然下降。死的人却直线飞升,据说总务处已经准备在今年的述职报告中着重敲打他了。 “我不要看守所里的可以吧。”甄怀仁敲击桌面“我要那些被释放的。”他扩散思维“税警总队的参谋处也需要。人家几万人可以打的咱们几十万人摸不着东,这就是本事,这就是能力。税警总队需要这种有本事的人。” 陈坤叹口气,他就知道甄怀仁和自己完全就跟铁轨一般,在某一个岔道汇合之后,又分开通往不同的方向。不过这也正是甄怀仁让他惊艳的地方,你永远无法预测一个疯子下一刻会做出什么举动。 “通知赵队长还有孙队长,在首都范围内将所有已经释放的cp 分子的名单给我准备一份。”送走陈坤后,甄怀仁对安占江说了一句,转身回到了办公室,片刻后方靳鑫和鲁毅走了进来。 “得了,别垂头丧气的。”甄怀仁直接坐了下来,将面前的喜帖随手一扔“人家势力大,我肩膀窄,就这么个道理。” “我们给课长丢脸了。”方靳鑫立刻说“都是卑职愚钝。” 鲁毅跟着附和了一句。 昨晚上方靳鑫带着人在码头照例和稽查处抢买卖。原本大家都是心照不宣,私下下黑手。结果恰好赶上鲁毅和张泰炎过来找方靳鑫喝酒。最近比较郁闷的鲁毅仗着自己如今是个小头目根本不把稽查处带队上士当回事,还把人打了,这就捅了马蜂窝。稽查处处长田景星得到消息后,立刻带着大队人马就把正在善后的方靳鑫等人抓了。 偏偏昨晚上甄怀仁正和庄家姐妹畅游大好山河,根本联系不上。结果早晨一来,不得不亲自前往稽查处赔礼道歉,将两个废物点心在内的十多人领了回来。丁树中个人精,今天就没来上班,估计在百子亭的私宅正在偷着乐。 “老鲁,这次上边很不满意,我也不得不有所表示。”甄怀仁也不废话“今天开始,你先停职,在家反省。” 鲁毅当然不满,可是却根本不敢显露出来,只好闷声闷气的回了一句。 “行了,你先回去,安排一下,就当歇个无薪假。”甄怀仁理都不理,点上烟。 鲁毅看了眼方靳鑫走了出去。 “真是他?”甄怀仁待鲁毅关上门离开之后问了一句。 “没错。”方靳鑫猛吸一口烟“我的人一直盯着,原本小问题,都已经解决了。他不知道,所以和稽查处的闹了起来,分明是给那边信号。” 胡斌半路离开,甄怀仁自然不放心将罗宇霖的事情交给鲁毅,因此以鲁毅不能光棍上任的名义,将一二组的部分人员进行了调组。由方靳鑫负责罗宇霖的案子。昨天高英培的走私船很凑巧被给方靳鑫下黑手的稽查处栽赃,方靳鑫自然明白原委,立刻认怂,打算赶紧收场。可鲁毅并不知情,这个时候很反常的殴打了稽查处的人,放走了走私船,这才把事情闹大了。 “知人知面不知心。”甄怀仁都没想到高英培竟然也没有闲着,已经把手伸到了自己这里,果然不可小瞧了天下英雄“鲁毅不能留在课里了,你来办。” 方靳鑫已经有了准备,点点头“我会让他自己痛快的请辞的。” 面对方靳鑫的试探,甄怀仁没有反对。毕竟都是同学,如果为了这事不讲情面真的杀了鲁毅,那么他在同学间的名声也就毁了,哪怕他做的无可挑剔“听说和霍淑芳处上了?” “对。”方靳鑫同样调整很快“安姐介绍的。” “她的手倒是长。”甄怀仁揶揄一句“我记得她是陈梅泉的姐妹啊。”还是王雅贞的好姐妹。 “好姐妹长久不联系,也会生分的。”方靳鑫笑着为女朋友表明立场。 “那就好好带人家,人家是大户人家出身,花钱要是不够,就去安秘书那里去拿。”发生鲁毅这件事,甄怀仁感觉自己必须要想办法笼络住这些人。权力固然可以收买人心,可是见效慢,况且自己又不是孔家,哪有那么多位置。 “那……我就多谢安姐了。”方靳鑫对于这个意外之喜还是很高兴的。毕竟据他所知,这可是甄怀仁头一次愿意支援兄弟几个。 “行了,别废话了,赶紧把活给我弄瓷实了。不到半个月,那么多子弹就光明正大的消失了。”甄怀仁少有的发了一句牢骚。 按照战时标准,一个旅携带一个基数的武器弹药大约就是35吨,一个团为14吨。军需署战备屯储数一个基数的国械79步枪是子弹50发。换句话说,上个月一个拥有3000条枪的甲种步兵旅整整一个基数的弹药无声无息的消失了。 而他为此不过是付出了五千法币而已。当他听到军需署储备司材料科的科长报价时眼睛都要瞪出来,无他,15万发子弹,只要区区五千法币。这也是他为什么要亲自接触高英培的原因,事情一旦败露,自己完全可以以情报工作为由搪塞。他不允许再多一人知道自己到底从储备司弄出来多少子弹给日本人。 正说着,电话响了,方靳鑫识趣的告辞而出“安姐,王姐,淑芳让我邀请你们周末去她那里吃饭。” 安占江笑着说“我怎么听说她搬家了。” “对啊,对啊。”王雅贞揶揄道“也不让我们认认门。” “这不就是想请两位来吃开火饭嘛。”方靳鑫笑着说“顺便商量一下我们结婚的事。” “恭喜了。”王雅贞有些意外,毕竟两个人真正接触也才不过半个多月。 “那行。”安占江却明白方靳鑫之所以如此是为了什么。不外乎是获得甄怀仁的信任“新家在哪?” “距离咱这不远,留园小巷13号。”方靳鑫为了显示自己重视霍淑芳“不过是租的。等过两年二十四景的房子盖好了,我们请你们去真正的家吃饭。” “你也买了二十四景的房子?”王雅贞笑着问“多少?” “掏空了我的老婆本,15平丈。”方靳鑫苦笑“以后一辈子都要给银行打工了。” 众人笑了起来。 “今天就是第二期的发售,方队长就没打算多弄几套?”王雅贞却突兀的问。 “淑芳一大早就去了。”方靳鑫看看时间苦笑“我中午也要过去,听说有人前天就过去排队了。” “那你还让淑芳过去?”王雅贞不明白。 “要不然怎么能显示出方队长的本事呢。”安占江瞥了眼王雅贞。 王雅贞恍然大悟。 方靳鑫也不尴尬“没办法,凭人家的家世,嫁给我是下嫁了,我总要显示一下我的价值。”又和安占江等人聊了几句后告辞。却没有去自己的二队,而是来到了一队找鲁毅。 “你小心点。”鲁毅一边抽烟,一边愤愤不平的说“姓甄的看不上咱们了,眼界高了。现在摁着一个错就会往死里收拾咱们。” “我明白。”方靳鑫点上烟“一队你打算让谁看着?” “张泰炎。”鲁毅想都不想就说“咱们几个,我就信得过你和他。钱明利那小子让人看不透,赵南康就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 “行,一会我送你。”方靳鑫没有多说什么。 “不用。”鲁毅指指自己的书包“我如今可是臭狗屎,你就不要沾了,等哥们回来的时候,你请就行。” 方靳鑫点点头,起身回到了自己的二队。检查了一下工作日志后,开始准备一会在霍淑芳面前的表演。 “忙着呢?”这时外边有人走了进来,是张泰炎。 “坐。”方靳鑫笑着放下笔,走到沙发旁坐下“怎么样?张组长。” “代组长,代组长。”张泰炎赶紧说“我是来向方哥求教的,还请老哥帮帮忙指点小弟一二。” “我的体会就是‘把活做细’。”方靳鑫谦虚几句后说了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方法,看张泰炎不懂,只好说的直白一些“老鲁就是太想出风头,什么都想显示一下,结果手里的几个案子全都漏洞百出。让大家想吭声都没有地方下嘴。” 张泰炎这才听懂了,点点头“有道理。”按理说这事甄怀仁完全可以轻描淡写的过去,可是这次却直接让鲁毅回去了。这其中固然有自己打小报告的功劳,可是更多的还是鲁毅自己不争气。看来鲁毅是彻底让甄怀仁失望了。 两人聊到十一点,张泰炎邀请方靳鑫吃饭,方靳鑫自然将中午的安排没有隐瞒的说了出来“实在抱歉,咱们弟兄以后多得是机会。” “行。”张泰炎此刻才知道自己又是后知后觉。对啊,有了安秘书的存在,甄课长还能不看重?只是想了想如今二十期的十七名女生都已经名花有主,心中顿时懊悔不已。突然他想到了另外一个人。从二队一回来,立刻开始盘算,经过权衡利弊之后,拿出电话本找了找,拨了出去“税务署税警科。”不多时张泰炎恭敬的说“敝人是宪兵司令部警务处第四课科员张泰炎,请问是陈秘书吗?您好,卑职有些工作要向您汇报。是是是,可是陈秘书不是还担任警官学校的差事吗?是关于警校方面的,安秘书并不负责。好的。好的,我知道。”张泰炎迅速的看了眼腕表“我准时恭迎您的大驾。” 挂了电话后,张泰炎赶紧开始准备。他没有疯,当然不会有胆子去撬甄怀仁的墙角。可是他了解女人,安秘书如今在宪兵司令部一手遮天,天仙一般的陈秘书难道就真的无所谓? 十二点准时来到了财政部附近蔡家花园旁边一家不什么起眼的酒楼。刚进门,跑堂就凑了过来“先生几位?” “订了房间,西江厅。”张泰炎回了一句。 跑堂立刻引领张泰炎来到了酒楼二楼的一个包房外,敲敲门为张泰炎打开门。 张泰炎走了进来,却立刻被里边的人吸引,钱利明。 “老张。”钱利明显然并不知道张泰炎要来,显得有些尴尬。 “老弟是深藏不露啊。”陈华还没有来,所以张泰炎说话相对轻松一些。 “我女朋友和陈秘书是同学。”钱利明解释了一句。 张泰炎顿时觉得有些郁闷,这事闹的,自己两边都没有赶上趟。递给钱利明一颗烟,钱利明伸手为张泰炎点上“还是你们脑子活。” 钱利明笑着说“我这人办事能力差点,要是脑子再笨,就无可救药了。” 张泰炎没有笑“咱们是同学,以后有个啥消息也知会弟兄们一句。” 钱利明摆摆手“你想多了。”看张泰炎不明白,钱利明直接说“我想调到税警科。” 张泰炎有些不懂了“这不一样吗?” “不一样的。”钱利明看张泰炎能够在这个时间坐到这里,也就提点一句“税警科需要人手。” 张泰炎还是不懂,税警科虽然刚刚建立,可是据他所知,很多警高的师兄都被招揽其中,就算本人没有来,也都会推荐一两个得用的人,那里缺人。 这时传来敲门声,然后房门被推开,陈华和一个漂亮的女人走了进来。钱利明站了起来“陈姐。” “陈……姐。”跟着钱利明站起来的张泰炎赶紧改口。 “都坐。”陈华穿的是便装,所以随意很多,扭头对身旁的女伴介绍了张泰炎,然后打趣说“家萃,人家都望眼欲穿了。” 女伴也没有不满,落落大方的坐到了钱利明身旁。 似乎是因为张泰炎在场,全程大家都是再说学校的往事,绝口不提其他。吃完饭之后,钱利明带着女伴先走了,张泰炎则向陈华表明心迹“陈姐,您看,我调到税警科可不可以?” “我听说今天张先生可是高升了。”陈华没有直接回答。 “谈不上。”张泰炎赶紧说“我只是暂时替鲁毅当几天差,人家迟早要回来的。” “科长要是没有意见,我自然不反对。”陈华也是个痛快人,与其听别人说一大堆无法兑现的,她跟看中的是行动。 “是。”张泰炎恭敬的回了一句“以后还请陈姐多多指教。” 第70章 财帛动人心(下) “你们看,那边又打起来了。”田太太指着远处一角“这都多少场了,警察也不管管。” “这么多人,怎么管得过来啊。”白太太说着赶紧扭过头,不去看外边的血腥场景“太野蛮了,太野蛮了。” 娄太太暗中撇撇嘴,笑着说“也不知道今天能够涨到多少。 这话一出,立刻将‘心怀悲悯’的众人注意力从‘方见苍生’的感叹中拽了出来“怎么也要到八百块吧?” “八百块?”立刻有人质疑“现在都已经七百二十了。”没错,短短一上午,二十四景第二期的期房价格已经蹿到了七百二十元每平方丈的价位。房价上升速度之快,令所有人目瞪口呆。这还是全款价格,如果贷款,则需提价半成。 这项政策一出来,外边骂声一片。没办法,真正有实力购买的可没有多少人。只是商家也有理由,毕竟房子就这么多,二十四景打造的就是一个高端环境,当然是越有钱才越有资格入住。用他们的话说就是“为业主负责。” 为此亚细亚房地产公司还新成立了一家安保子公司,专门吸纳青壮经过培训之后,未来将会在二十四景内担任安保工作。 “难道九百?”白太太看着娄太太大着胆子猜。钱是男人胆,对于女人来说又何尝不是。以前白太太看娄太太是用鼻孔看的,如今总算收了收高翘的下巴。 “卢太太呢?”薛太太这时才发现卢太太刚刚说去洗手间已经很长时间了。 “我去看看,是不是刚才送儿子去山东太伤心了。”娄太太当仁不让的站了起来“马上就要开始了,可别让那些人头偷懒。” 她们是太太,当然不能够学外边的粗鄙汉子们人挤人,所以自然是花了钱请一些有本事的人去排队,然后给人一定酬劳。这也是最近刚刚兴起的职业,一个号可以赚取十块钱。 “我也去吧。”白太太起身跟了过来。她觉得跟卢太太走近很有必要。 娄太太没有吭声,毕竟如果自己拒绝就太与众不同了。两人走出售楼部的二楼贵宾室,恰好遇到了容丽无边的霍正君“怎么了?” “薛太太怕正君姐有什么不妥,让我们来看看。”娄太太笑着说“正好白太太陪着正君姐进去吧,我去趟洗手间。” 霍正君点点头“尽头右拐。”说着和白太太走进了贵宾室。 娄太太迈着小碎步不紧不慢的往楼道尽头走,揣测着那个冤家可能在哪个房间。可是眼看走到尽头也没有发现哪有什么不妥。正要沮丧的回去,楼梯间传来动静,片刻后甄怀仁出现在拐角。看到仰视自己的娄太太笑了笑,摊开双手。 娄太太看看左右,不顾穿的是皮靴,跑上楼被甄怀仁抱起来。 “金理事,想好了吗?”徐可行坐到了金振蕃对面看着对方“我们比姓甄的能量更强。” “不。”金振蕃平静的看着徐可行还有陈庆之等人“你们比不上甄先生。” “我家老爷子可是财政部的次长。”徐可行不高兴的强调一句“他能做的我们都能。” “实在抱歉。”金振蕃平静的说“我无能为力,毕竟要为二十四景提供资金贷款已经让我们竭尽所能。”说着起身离开。 “看来只能收手了。”陈庆之坐了下来。 “开什么玩笑。”徐可行立刻反对“你,我,我们两个什么身份,什么时候轮得到他一个北侉子在咱们这呼风唤雨了。” “你别乱来。”陈庆之赶紧说“这是孔少的买卖,你要是搅了没好处。” “我又不傻。”徐可行不过是说说而已“我明天去上海找西人。我听孔少说过,姓甄的一开始就找的他们。只是他们要价高便宜了小鼻子。现在咱们找他们一定成。” “就凭你我?”陈庆之提醒一句“还是先和孔少商量一下吧。要不然不好。” 徐可行不满的皱着眉头“这买卖也是孔少的好不好啊。他甄怀仁一个北侉子可以做成的,我就不相信我们做不成。咱首都就不是他一个北侉子撒野的地。” 杜博衷跟着应和几声,心中冷笑,一群废物。你们的所作所为真的以为甄怀仁就不知道?在场诸位究竟有多少人和自己一样,早就被甄怀仁收买了? 好端端的,徐可行怎么这么大的逆反劲?真的只是为了甄怀仁在税务署会议上的失礼?他已经开始考虑怎么在必要的时候取而代之了。徐家之所以有如今的局面,可全都是孔家的支持。如果没了孔家,徐堪,徐家算个什么东西。整天北侉子,北侉子的,他杜博衷也是北方人,孔家也是北方人。 甄怀仁走进贵宾室的时候霍正君正要起身去看看娄太太是不是有什么不妥。见到甄怀仁走进来,只好作罢“怀仁,吃饭了吗?”此地无银三百两的问了一句。 “吃过来的。”甄怀仁在一众太太们的注视下走了过来“听说诸位太太都在这里,我就来看看。” “这位就是卢太太的侄子啊。”一旁的田太太审视一番甄怀仁“果然是当兵的。” 众人笑了起来。 甄怀仁笑了笑,看了眼窗外“估计晚上人也散不了,诸位太太若是愿意,我让他们在楼上准备房间,可以在此歇息。楼上还有棋牌室。” “早说啊。”一旁的方太太站了起来“王太太,咱们上去吧,总是在这里看很无聊的。”说着抢先招呼众人。 诸位太太们也都认同,毕竟总是等着,聊天也真的乏味。立刻有几位太太站了起来应和。 “你们先去,我打牌也不好。一会上去。”王太太没有反对方太太的提议,却也没有顺从。 “我陪王太太吧。”霍正君顺势而为。 “我也等会再上去。”白太太赶紧说。 方太太话已出口,索性也就不再纠正,故意擦着甄怀仁走了过去。 霍正君一直盯着甄怀仁,怎么看不到,暗骂方太太一句,优雅的端起面前的咖啡喝了一口。 “你们干什么去啊?”门口传来了娄太太的声音。片刻后,娄太太逆行走了进来,看到甄怀仁四人,笑着走了过来“这里反而倒是清净了些。”说着坐到了霍正君身旁。 霍正君狐疑的看了眼甄怀仁,她之前没有往那方面想,如今看到扭腰摆胯回来的娄太太突然感觉到不高兴。想要抽回被娄太太挽住的手,可是却没有成功。 “诸位太太歇着,我去上边安排一下。”甄怀仁此刻才‘后知后觉’的告辞,转身向外走去。 娄太太笑着说“去吧去吧。”说着凑到霍正君耳边说“再看就露馅了。” 霍正君立刻心虚低下头再次端起咖啡。 “你们说什么呢?”白太太有些吃味的问“就咱们几个,说来听听。” “嗨,我说侄子比不上儿子。”久经沙场的娄太太脸不红心不跳的胡说“让卢太太认怀仁做儿子呢。” 王太太哭笑不得“也不知道拿了人家多少好处,这么卖力。”倒是娄太太产生出的戒心去了七八分,这就是个卖膏药的。 白太太想想笑了起来“卢太太不合适的,站在一起,怎么看都像哥哥妹妹的。” 霍正君一听,越说越离谱,赶紧说“你们几个拿我做筏子寻开心,都不是好人。” 王太太等人笑了起来。 “那是又打架了?”白太太指着窗外,将众人注意力拉了过去。众人走到窗边,果然,两边人舞枪弄棒看的好不吓人。 “怀仁怎么出去了?”娄太太眼尖,率先发现了一个逆行的青年,紧随其后的是十几个身穿统一黑色中山装的人。亚细亚公司有钱了,所以保安公司也发了新衣服。 “不会有事吧。”霍正君握紧了娄太太的手。 “铁打的,有什么事。”娄太太意有所指的看着窗外。 “掏枪了,掏枪了。”白太太大喊。 霍正君赶紧看去,果然甄怀仁拿着枪顶在了对面一个青年人脑袋上,周围人顿时不由自主的向后退了几步。霍正君的身子有些软,好在娄太太在“果然够硬。” “我去楼上了,你们看吧。”王太太的声音显得十分刺耳。 霍正君心中顿时充满厌恶,带你发财你还自持身份。 娄太太笑着说“我们再看会,白太太陪着上去吧。” 白太太虽然觉得跟着卢太太有钱赚,可是也不会放过和王太太相处的机会,立刻应了一声跟着走了出去。 “看到了吧,那就是一只养不熟的。”娄太太搂住霍正君的肩膀“放心吧,你没看两边都撤了。他肯定没事的。” “你倒是都知道。”霍正君吃味的再次想要挣脱娄太太。 “他这样的才算个爷们。”娄太太也不避讳霍正君“姐姐分我一口也短不了什么,何必这么小气。” 霍正君脸一红,她没有娄太太力气大。娄太太反而越说越理直气壮,她却只能无奈的听着。 甄怀仁进来的时候,娄太太已经逼着霍正君签订了一系列的不平等条约“累了吧,快歇会。” 甄怀仁关上门,玩味的看着两人。 “刚才吓死我们了。”娄太太簇拥着霍正君走了过来,她知道谁重谁轻“没伤到吧?” “没事。”甄怀仁看着两个女人“过来。” 霍正君有些难堪,却还是被笑着的娄太太推着走到了甄怀仁面前,装傻问“怎么了?” “正君给我揉头,素良给我捶腿。”说着将霍正君拉到身边,躺在了她的腿上。 “命苦啊。”娄太太虽然抱怨却迅速的跑到沙发另一边坐下,为甄怀仁脱鞋。 霍正君看娄太太如此大方,也只好装作若无其事,为甄怀仁揉头“有什么事,让你手下去做就好,何必自己出面。” “不得不为。”甄怀仁闭目养神,不再多说。他也是没办法,这么多人看着,如果他低头了,不用想,明天就会有一大堆大人物家的孩子来分一杯羹。孔令侃能招架住几个?一旦孔令侃怂了,他剩下的钱去哪找?这可不光光是金振蕃的,还有班发朗的,甚至未来其他人的“怎么就你们两个?” “那个白眼狼怕你连累她。”娄太太插话“躲了。” “确实不如你们两个可靠。”甄怀仁笑着说了一句“那以后不带她玩了。” 这次的事太大了,姓王的肯定不会管,也没本事管。既然如此自己何必去做无用功,真以为自己喜欢看那张故作矜持的脸? 霍正君一愣“那不是前功尽弃?” “老子不靠她们也走到今天了。”甄怀仁说着用脚骚扰娄太太“晚上想去哪?我带你们去。” “这才是我男人。”娄太太抱住甄怀仁的双腿“我们西北婆姨最喜欢的,顶天立地的爷们。” 甄怀仁一想,向影心好像和娄太太的路数也一样。都说西北女人敢爱敢恨,他信了。看着霍正君“要不咱们继续私奔?” 娄太太剧烈咳嗽起来,听这意思,卢太太竟然和甄怀仁私奔过?这可让她大开眼界“我私奔不了,家里人都在我那个男人手里攥着呢。不过你们私奔我可以去借住几天。” 霍正君听着两个寡廉鲜耻的越说越离谱,很得牙痒痒,干脆捧起甄怀仁的脑袋封住了他的嘴。 娄太太看了看又看看外边“不拉窗帘也没事吧?” 刚说完就被甄怀仁伸手拽了过去。 “你不是度蜜月去了吗?”安占江看着一身摩登打扮的向影心,皱皱眉头“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你不在,就我和樊瑛两个人没意思。”向影心坐到了沙发上“他告诉我了。”看安占江不明白,得意的解释“你为什么和我对着干。” 安占江白了一眼向影心“你这个没脑子的,别说漏嘴。”安占江明白,甄怀仁允许樊瑛陪着向影心去上海玩其实就代表了甄怀仁彻底的接受了向影心。 “放心了。”向影心叹口气“不过保守一个秘密真的很难受。你果然不是人。我说的是,不是常人。” 安占江冷哼一声,坐到了向影心对面。 “这就是他的办公室?难怪他不愿意去警校。”向影心和安占江现在所在地就是甄怀仁的办公室,甄怀仁之外,只有安占江有资格使用,正如警校甄怀仁的办公室只有甄怀仁和向影心能够使用一般“我听说税警科那边更小。” “什么意思?”安占江可是知道向影心的毛病的。 “那些混蛋欺负我就算了,还欺负我男人。你能忍?”向影心看着安占江“我想好了,把陈华拉过来。” “你别乱来,他有计划的。”安占江说完就后悔。 “我就知道他跟你最贴心。”向影心撇撇嘴“放心,我是先和你通通气,等咱们两个说好了,呵呵。” 安占江觉得向影心更疯了“然后呢?咱们三个给他忙前忙后,方便他出去鬼混?” 向影心没想过,也不在意“我不在意啊,我是冯太太。呵呵。”说着又笑了起来。 安占江气的站了起来走到向影心面前捏住她的俏脸“小蹄子怕不是别人派回来的奸细吧?” “弄痛我了。”向影心打开安占江的手“我和你不一样,你想的太多了,总要权衡利弊。我呢,我就是有仇必报。姓邰的两次想把我送人,我也是人,不是个玩物。” “所以就不过脑子的跑过来发疯?”安占江态度好了些“放心,你的苦他记得。” “所以我要力所能及的帮我男人。”向影心又固执的绕了回来“我晚上约了陈华在你家吃饭。别看我,那个没良心的怕我守不住,不给我房子。冯家那处院子我又不喜欢,还没挑好地方呢。” 安占江怒极反笑“你个泼皮无赖。” “我们西北女人喜欢就不顾一切。”向影心得意的说“就这么定了,到时候姓陈的要是敢还嘴,你就大嘴巴抽她。”说完不由自主的又笑了起来。 第71章 安排(上) 十二月二日军事委员会广州行营副主任、参谋长兼任中央陆军军官学校第四分校主任,陆军中将加上将陈诚就任军政部常务次长。上任后的第一道命令就是给中央宪兵学校的,命令中央宪兵学校政训处处长甄怀仁进入陆军大学正科第十五期学习。 之所以给宪兵学校,是因为军政部有监督全国军校的权力。说来可笑,按照潜规则,堂堂全国最高军政部门竟然无法直接任免一名普通军官。只能选择这么憋屈的方式来把甄怀仁拉下马。 至于甄怀仁在团校,宪兵司令部,税务署和中警校的职务,军政部更是无法染指。不过按照制度,所有陆大学员三年完全脱产,也就意味着,最起码,甄怀仁未来三年不能插手中央宪兵学校政训处的工作了。 这当然是昨天甄怀仁掏枪的后遗症,不过却远比甄怀仁想的处罚要轻很多,一省巨头外加一位军政部次长的能量也不过如此。 不过他是再也不敢去云南了,免得进的去出不来“这么说我还得多谢令妹了?不是是什么?她跑到自家生意来砸场子,我帮了你平事,你还要我感激令?别以为我不知道她昨天也带着枪。真要是在现场两人互射,你和我都得跳扬子江去。行,不提了就不提。没空,对啊,我都被人要一撸到底了不得收拾行李准备滚蛋啊。我明明每个月加起来六百一十块的饷钱,如今全飞了。你说我气不气?我当然在乎了。你说的,我不听老盛的,我就听你说,那好,我脱产我的秘书有没有脱产。不是让她当科长,而是老盛可以兼任税警科科长的职务啊。那就看老盛什么意思了。嗯。”挂了电话,甄怀仁一边咒骂一边继续拨号“我就知道遇到那个神经病没好事。” “我怎么听说你看上那位孔二小姐了?”安占江揶揄道。 “我要看上她了,出门被车撞死。喂,接军委会调统局特务处。”甄怀仁伸手从桌上拿出烟,安占江为他点上“老哥,我,甄怀仁,对,听说了?同喜同喜,是好事。”安占江撇撇嘴,走了出去,身后传来甄怀仁有些谄媚的声音“你看我去学习需不需要把位置给你腾出来……” 关上门,安占江看了眼今天格外冷清的走廊,回到了座位“中午去哪吃饭?” “当然是食堂了。”王雅贞撇撇嘴“树倒猢狲散,谁钱多的没地方花了。” “呦。”安占江玩味的看着王雅贞“硬气了?你可以辞职啊。我做主了,给你的东西都拿走。” “你说真的?”王雅贞狐疑的看着安占江。 “自然。”安占江笑了“不过要快,他发现了,我可没办法了。” “你不走?”王雅贞立刻站了起来“要不咱们……” “我现在走,你也就走不了了。”安占江平静的说“以后好自为之。” 大难临头各自飞,王雅贞也就不再废话,迅速的将早就写好的一张纸放在桌上,拿起挎包转身就走。这些工作都是公家的,又不是她的。 被抢来的就是这样,一看情况不对就卷包袱跑。亏得王雅贞还是警高毕业的,才一年就把学来的都还了回去。只是这样也好,真以为她喜欢多一个人留在这里?安占江无奈的摇摇头,在一张调职申请表上填写上了一个名字,又一个傻丫头。 “安姐。”孙千的声音并没有变化,可是今天却显得格外响亮“王姐怎么了?我喊她,她反而跑的更快了。” “哦,她辞职了。”安占江不以为意“呶,辞呈都在桌上呢。” 孙千一看,果然有张纸,有些无语“看来您又要换一位新的同事了。”他也听说了甄怀仁要脱产上军校的事。原本也有些惴惴不安,不过这半年他跟着甄怀仁也一路走了过来,对那个疯子也有些基本判断,甄怀仁没那么容易完蛋,哪怕现在一撸到底,可是有孔家在,他就没事。如今看来,情况比他想的最乐观的结果还乐观。 “也许吧。”安占江起身走进办公室,不多时走了进来“请进。” 孙千连忙谦让一番后走进办公室“课长。” “老孙,听说了?”甄怀仁指指面前的烟“有什么想法?” “我是课长的兵,听您的。”孙千立刻表态。 “这话怎么说的,我都脱产了。”甄怀仁笑着问“难不成你也想去陆大?” 孙千笑着抽出一颗烟“我听您的,您叫我往哪走,我就往哪走。” “你小子。”甄怀仁无奈“最近老实点,要不然科长飞了别怪我。” 孙千一听忙问“那陈先生?” “我已经向司令推荐陈先生接替我的位置,同时老林会调到中警校担任政训处处长。”甄怀仁平静的说。 “林科长的资历和能力当然没问题。”孙千大着胆子说“那向姐……”毕竟向影心要是再留在政训处就显得好像架空林汉文一般,那样还不如不让林汉文过去。 “她会调到税警科。”甄怀仁拿出烟点上“老林还是可靠的。” 孙千听懂了意思,宪兵学校以后就交给了陈鲲,同样的中警校则交给了林汉文。而甄怀仁则通过安占江控制宪兵司令部第四课,通过向影心控制税警科这两个强力部门。看来陈华还没有完全取得甄怀仁信任。否则团校这么重要的地方,甄怀仁竟然没有安排向影心去“那林科长,不,林处长该请客了。” “还没有那么快,月底才会入学。”甄怀仁笑着说“我怎么也要先去了海州才能放心入学啊。” “大场面。”孙千自然知道甄怀仁的意思,事实上他最近也一直在准备这件事。说着打开已经拿顺手的公文包,从里边拿出一些文件递了过去“足够他们投胎十次了。” 甄怀仁接过来开始看了起来。两人嘀嘀咕咕直到快十一点,孙千才退出办公室。诧异的看了眼安占江对面的人,正是宪兵学校医务室的那个漂亮的卢医生“安姐,卢姐,走了。” 卢酩清有些不知所措的起身,她虽然见过这个孙科长,可是两人从没有说过话。 “行,改天喊上美颜,一起吃饭。”安占江自然的说了一句,将孙千打发走“继续,下午下班必须跟着我回家,如果外出必须经过我的允许……” “我又不是你的犯人。”卢酩清愤愤不平的说。她在医务室好好的,虽然大家都孤立自己,可是也风平浪静,最起码看不到甄怀仁这个混蛋。 “如果你听话去四川就不用这样了。也省的别人听墙根。”安占江冷冷的说了一句。甄怀仁给她说卢酩清是易正伦的未婚妻,虽然那小子坑了甄怀仁,可是甄怀仁不能不管卢酩清。然后让安占江看着卢酩清逼着对方去西南随便嫁给谁都行。 可诡异之处就在于卢酩清在首都同样也可以嫁人。甚至据安占江打听来的消息,卢酩清在团校就有追求者。口是心非的坏蛋。 甄怀仁连打两个喷嚏,继续说“人家牌子硬,咱们没办法……”说着将话筒拿开,掏掏耳朵。 上个月,福州海军学堂第四届轮机班三十名学生因触犯校规而遭海军部长,国民政府国防委员会委员、国民党中央执行委员、海军上将陈绍宽开除。正为有船没人发愁的陈坤立刻派人找关系前去招揽。眼看成了,不想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军政部电雷学校教育长欧阳格今天发出命令,将其中十二名学生招入电雷学校。这事搁谁谁不闹心,我好端端的当我的缉私警,你个土海军捣什么乱。 待里边的声音小了,甄怀仁才仔细听了起来“人家就算是挂着羊头卖狗肉也比咱们有实力啊。上个月人家可是刚刚接收了八艘英国最先进的鱼雷艇。” 说起这个来,甄怀仁就想扇林素国。他不懂,林素国难道不知道。大庭广众之下向自己献策,本来以为是他的睿智之言,不想完全是拾人牙慧。好在这厮推荐的鱼雷艇型号g5比欧阳格还有粤海军选的cmb要靠谱,最起码是铝的,不是木头包铁皮。 “那您是什么意思?中央海军不要,电雷系不要,我们收。我们不成了收破烂的了。”甄怀仁真的有些不愿意,奈何陈喷子以子之矛攻子之盾,搬出了甄怀仁颇为自得的‘先解决有没有,再解决好坏’将他打的溃不成军“好好好,那您就联系这十八个吧。不过别勉强啊,我这都是破庙一座了。”挂了电话,甄怀仁也没心思干别的,简单的收拾了一下走出办公室锁好门,然后把钥匙放到了安占江面前,理都不理卢酩清就走了。要不是那个人是卢高行,甄怀仁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总不能让完美太太一人分饰三角吧,那样他怕太刺激了。 车子来到国民饭店,今天这里有场婚宴。甄怀仁和新郎新娘都不熟悉,不过大一号的光头夫妇今天会来。孔令侃提前给了他消息。 “恭喜恭喜。”甄怀仁拿着女方的请帖对站在门口迎宾的新郎道喜。 新郎长得不错,一看就是个有教养的。蒙圈的寒暄之后又蒙圈的将甄怀仁请进酒店。 “甄先生。”甄怀仁正要去宴会厅,迎面走过来一对中年夫妇,那妇人率先开口“您和奉先是朋友?” 甄怀仁并不记得认识对方,看了眼妇人的胸花,是男方母亲“我和令郎刚刚认识,相信以后会成为朋友。” “哦。”妇人有些失望,却立刻向甄怀仁介绍“这是我先生李博森,做些小生意。” 李博森的生意自然不小,可是久经商场的他立刻听懂了妻子的暗示,赶紧热情的和甄怀仁打招呼递名片。甄怀仁也带了郑若兰重新设计的名片,只有名字和电话,其他的什么都没有写。三人聊了几句后,甄怀仁借故走了,李太太这才简单的把甄怀仁的情况向李博森介绍“这可比王太太厉害多了。你一会让奉先和人家多亲近一些。” 正说着就看到亲家夫妇从休息室走出来,与此同时有人走过来“不得了,光头佬的兄长来了。” 李博森一听,顾不上多说,赶紧示意李太太一起凑了过去。 杜博衷给甄怀仁安排的位置距离主席很近,甄怀仁道谢之后,坐了下来。这桌人不多,却一个个贵气十足。众人看杜博衷对甄怀仁十分客气,自然不会盛气凌人。好在这会外边的动静将大家注意力吸引过去,让甄怀仁免除了互换名片等一番交际。 很快,大一号光头的到来引起的轰动波及到了宴会厅,甄怀仁顿时感觉这次白来了。没办法,这种场合之下,任何凑过去的人都会引来各方关注。可是他已经来了,只好耐着性子开始看漂亮的新娘子还有女傧相。 待礼成正式开宴后,甄怀仁起身向外走去。他事情很多,又不是欠一顿饭。 “甄先生要走了。”刚刚走出宴会厅,甄怀仁就遇到了从后边追出来的李太太“最起码也要喝了奉先他们的喜酒啊。” “实在抱歉,公务缠身。”甄怀仁无奈的说。 恰在此时,一名侍者端着菜走过来,因为两人站在宴会厅门口,对方只好准备侧身通过。不想李太太突然向一旁挪去,侍者一个不稳,讲一盘菜撒在了甄怀仁的上衣。 “甄先生。”李太太顿时感觉没面子,就要质问侍者。 “没事。”甄怀仁赶紧说“大喜的日子,算了。”说着问惊慌失措的侍者“哪里可以清洗?” “请跟我来。”大堂经理也看到了刚才的事,赶紧走过来对甄怀仁说“我们很抱歉,衣服我们来清洗。”说着请甄怀仁跟着他。 甄怀仁向还不愿意罢休的李太太点点头,走了过去。跟着大堂经理来到了一旁专门辟出的房间“您的外套给我吧,一会给您送过来。” 甄怀仁点点头,拿出风衣里的东西,递给了对方,自己则无聊的抽烟。 没多久,有人敲门,片刻后,李太太走了进来“甄先生没事吧,实在抱歉。” “没事。”甄怀仁实在记不起对方“太太怎么认识我?” “我也是跟着王太太她们买楼的。”李太太有些气沮,毕竟甄怀仁的意思很明白,根本不记得她。 “实在抱歉。”甄怀仁尴尬的说“我没……” “我知道,甄先生的注意力都在别人身上。”李太太揶揄一句,可是想想又不妥“抱歉。” “咱们好像一直在不停的道歉。”甄怀仁看了眼房门“说实话,如果单独遇到您,我一定不会忘记。” 李太太一听,看了眼甄怀仁“甄先生真会哄人。” “我不会的。”甄怀仁不动声色的说“我不善言辞。” 李太太听出了什么,装傻问“那擅长什么?” 甄怀仁松松领口,走到李太太面前,俯身看着对方“说真话,干实事。” “太太在这里休息一会吧。”几个妇人簇拥着蒋单氏走进一个空房间。 “有劳了。”蒋单氏无奈的说“我这是老毛病了,坐久了就胸闷。” “那没请和大夫瞧瞧?”有人问。 “请了,大夫说这叫肝气郁结。请了好多大夫,国医,西医都请了,药吃了一堆,根本没用。”蒋单氏无奈的说。 众人开始七嘴八舌的聊了起来。这时有人敲门,一位太太打开门“亲家公有事?” “没事,没事。”李博森立刻笑着说“我听说蒋太太不舒服,不知道怎么样了?” “正在休息呢。”那人大概明白李博森的想法“要不您请。”说着让开。 “不了,不了,我就不打扰了。”说着李博森笑着走了。 “我好些了,咱们出去吧。”蒋单氏站了起来“今天是红昌的好日子,可不能耽误了。” 众人连忙劝,怎奈蒋单氏心意已决,众人只好走了出去。房门关闭,片刻后,另一侧的门打开,李太太一边整理衣服一边蹒跚的走到门口听了听,这才打开门扭头看了眼站在门口抽烟的甄怀仁出去了。 甄怀仁又等了一会,大堂经理才送来了他的风衣,待他走出房间,不少宾客正在陆续告辞。比上午见面时更加娇艳的李太太此刻正和一位皮肤白皙,带着一副黑色圆框眼睛的妇人说着什么。 “甄哥。”杜博衷走了过来“怎么刚刚没有看到您?”说着顺着甄怀仁的目光看去,笑了笑“葛太太今天确实大出风头。” 甄怀仁不明所以,却没有纠缠,毕竟大庭广众之下讨论一位人妇并不是君子所为“我先告辞了,回头聊。”甄怀仁拍拍对方的肩膀,笑着向外走去。 杜博衷将甄怀仁送到车上,直到对方离开,这才返回。路过门口时,再次看了眼正和几位女傧相有说有笑的葛太太,开始盘算自己的计划了。甄怀仁喜欢什么,自然也就要投其所好。他是个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人,虽然如今取代徐家八字还没有一撇,可是他已经开始准备在另一个方面也要有所作为了。tyl对于那些混吃等死的二世祖来说不过是个门面,可是对于真正想要有点作为的人来说,却是一个跳板。而甄怀仁则是那个能够决定这块板子能提供多大助力的人。 “肝气郁结?坐久了就胸闷。结没结婚?有孩子了没有?年龄?是否经常劳作?”妇人连续问了一大堆的问题后,想了想“我给你开个方子,你试试。” “行。”不得不说甄怀仁听墙根的技术越来越高超,那么复杂的环境下都能抓住重点。而甄怀仁之所以再次来找杜鑫武的姘头,是因为他刚才从酒店出来就去了国医传习所,曹教授拒绝在看不到病人的情况下开方。而甄怀仁记的曹教授说过杜鑫武这对夫妇还是有本事的,就是不厚道。他到现在都还没想好怎么收拾这两口子,所以索性回过头,继续花钱。果然这位的本事就是高,不看病人,只是问问题就可以开方。 接了药方,这个记性不好的妇人又开始故技重施,向甄怀仁推销药材。甄怀仁自然不会拒绝,反正已经证明这些药材并没有什么不妥,当然为了虚开高价,所有药材都是市面上不多见得。 甄怀仁付了钱,就带着一堆药包直奔蒋家。虽然蒋华秀和他已经不可能了,可是他目前还需要这层保护伞。要不然真以为孔公子那么大的能量?堂堂军政部次长,就算给孔家面子,能手下留情,也不会让自己还有翻身的机会。只要和邰蓑衣一样,一纸文书把自己的军职革了就好,何必再送自己一个陆军大学的名额。 “这是什么?”蒋单氏晚上正要入睡,梳头婆姨端着一碗汤药送了过来。 “我让人找的偏方,对太太身体好。”梳头婆姨笑着说。 “老货。”蒋单氏笑骂一句,接过药碗闻了闻“苦不苦?” “我放了冰糖。”梳头婆姨自然知道蒋单氏怕苦的毛病“放心喝吧。” 蒋单氏这才将就着喝了下去,然后把药碗递给梳头婆姨。大一号回来后就出去了,估计今晚又不回来。 慢慢睡下后,再睁开眼,天已经亮了。这让蒋单氏大为惊奇,说实话,她已经很久没有睡到自然醒了。每每都是睡着睡着就胸闷憋醒,又不敢吃什么有助睡眠的西药,怕睡着了就再也醒不了了,只能苦苦煎熬。因此她对这方子也上了心“这方子你从哪找的?”第一件事就是向梳头婆姨打听原委。 “太太恕罪。”梳头婆姨却赶紧跪了下来求饶。 “你是不是瞒着我什么?”蒋单氏立刻明白了,这方子开路不简单。 “昨日老爷太太不在,那位甄先生来了,说打听到太太不舒服,特意……”话没说完就挨了一巴掌。 “你这贱婢,平日间偷奸耍滑也就罢了,竟然敢……”蒋单氏怒不可遏。这肝气郁结的病因有很多种,其中有些是女人不可外宣的情况。却不想被甄怀仁知道了,还找到了良药。久病成医,蒋单氏可是知道‘对症下药’的道理。如果甄怀仁不知道自己的详细情况,怎么可能能找到? “太太饶命。”梳头婆姨蒙了,来不及诅咒甄怀仁不得好死。却还是第一时间说“奴婢真的没有外泄任何家中之事,也从没有和这位甄先生私下联系。请太太明查。” 蒋单氏并不是傻子,冷笑“上次的事我不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真以为我不知道你是什么人?” 梳头婆姨顿时不敢吭声。 “说。”蒋单氏见自己一诈,竟然真有其事,顿时更加生气,一脚将对方踢倒“吃里扒外的东西。” 第72章 安排(下) “税务署已向财政部提交报告,申请对个人购买物业减免部分税收……”甄怀仁一边吃早餐一边听,对面的樊瑛瞪了眼站在甄怀仁身边磨磨蹭蹭不走的细妹。 细妹这才心不甘情不愿的拨拉开甄怀仁的手反身去了厨房。 “早知道你要上学,我就不做这劳什子的校董了。”樊瑛没好气的说“省的便宜了那两个丫头。”向影心并没有对樊瑛隐瞒自己住到安占江那里,反而还邀请樊瑛一起住过去。樊瑛并没有答应,反而要向影心和安占江搬回来。这似乎是女人间莫名其妙的争风吃醋,可甄怀仁知道,安占江住的那里成分简单,但凡有个陌生人出入都会引起各方注意。更何况,那里的垃圾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捡的。每个地方每种行业都有自己的地盘。 “放心,我大部分时间是住校的。”甄怀仁暧昧的笑笑“况且你们可以去学校附近住啊。” “我没问题,你给她们说啊。”樊瑛反将一军。 甄怀仁耸耸肩“你们三个,还好姐妹呢。” “正因为是好姐妹才要抢啊。”樊瑛今天火力全开“你的第一个孩子。” 提起这个甄怀仁有些郁闷,这么久了,自己都没有一个开花结果的,究竟是地不行,还是种子不行? 一大早来到税警科,陈华和向影心已经来了。不等陈华起身,换了一身军装,佩戴上尉军衔的向影心早早的起身凑过来“科长来了,吃饭了吗?”自然的把陈华抽屉里的钥匙拿出来给甄怀仁打开了门。 “注意影响。”甄怀仁清清嗓子走了进去。 向影心笑着应了一声,跟了进去关上门,抱住了甄怀仁“我穿军装好看吗?” “我还是喜欢军警联动。”甄怀仁亲亲向影心。 “没关系啊。”向影心笑着说“我回去穿警服。” 甄怀仁哭笑不得的抱起向影心坐到了沙发上“我让人把你兄弟安排到了西安警察局司法科了,干活不累,外快不少。” “那是他的好处,与我何干。”不料向影心根本不在意,反而撇撇嘴“休想我感恩。” 甄怀仁恼火的说“那好,一会就打电话,让他从哪来滚哪去。” “不要。”向影心装不下去了,立刻阻止。看到甄怀仁狭蹙的笑容,哪里不知道对方在将计就计“就知道欺负我。” 两人正打情骂俏,陈华敲敲门走了进来,无视了周围一切,来到甄怀仁面前“这是秘书室新添人员名册。需要签字。” 甄怀仁按住了想要从自己腿上下来的向影心,接过名册看了看“秘书室需要这么多人?还都是女人?” “需要。”陈华斩钉截铁的说“我有时候需要在中警校办公,怕向秘书忙不过来。” 甄怀仁虽然把向影心调了过来,可是却并没有免去陈华接替向影心的工作。不是甄怀仁不想,而是邰蓑衣不让。 “你不会是让人看着我吧?”向影心一听不高兴的看着陈华。 “你说是就是。”陈华针锋相对。 “就这么着。”甄怀仁从向影心身上摘下钢笔写了名字,递给陈华。 “还有。”陈华接过调令“我今天搬家,晚上务必回来吃饭。” 甄怀仁皱皱眉头。 “你昨晚不就搬进来了?”向影心嘲讽一句,扭头看着甄怀仁“我们都搬到老安家了。” 甄怀仁并不知道三个女人的密谋“你在玩火。” “你在害怕。”陈华终于感觉到了畅快,转身向外走去。一声脆响后,陈华赶紧躲开,怒视甄怀仁。 向影心看着甄怀仁的手笑着说“是你喜欢的。” 陈华脸色一下红了,瞪了眼向影心,落荒而逃。这时电话响了,向影心赶紧起身,小碎步跑了过去,这一看就是没受过正规训练“税警科,请问哪位?稍等。”向影心捂住话筒“庞文浩。” 甄怀仁无奈起身走过去接过话筒,向影心送上香吻,转身往外走,不想又是一声脆响,向影心却没有停留,双手遮挡住身体,加速跑了出去“哥,是我。嗯,这样啊,好,晚上我过去。好的,还有事?房号?我问问吧。贷款?好吧,我找找人,尽量最优惠。三套?这才几天,我又多了一位嫂子?行,不提了。晚上给你消息……你在哪?你没上班?好吧。”甄怀仁有些无语,拿起笔记下电话号“你要不要给姨姨姨丈准备一套?那就四套,多大的?” “15的。”庞文浩赶紧说“我等电话。”挂了之后,走出电话亭,一位文员模样的女青年忙问“怎么样?” “我让人办了。”庞文浩不动声色的说“你去那边的小饭馆吃些东西歇会吧,外边冷,我等他们回信。” 女青年摇摇头“我在这吧,陪着你说说话。” 庞文浩面上没说,心里很高兴,四下看看“你等电话。”说着走向不远处的一个卖烤山药的摊贩,却没有看到女青年现实诧异后是鄙夷的表情。有钱人会吃什么烤红薯? 因此当庞文浩兴高采烈的拿着两个烤红薯回来,女青年已经不见了踪影。对方是他到中央大学调研时认识的女老师,刚刚入职没多久也就是吃过几顿饭。可是庞文浩已经被对方清纯的外表,单纯的心思所深深吸引。今天他是为了巴结处长前来排队买房,不想两人在此遇到。得知对方想要买二十四景第二期的房子,庞文浩自告奋勇,为此甚至又拨打了甄怀仁的电话,告知对方自己父母的消息。可是如今却落得这样的结局,让他顿时觉得怒不可遏。 此刻电话亭响起了铃声,庞文浩立刻走了进去拿起电话。 “你也注意身体。嗯,知道了。”霍正君挂了电话,一旁的娄太太赶紧问“怎么样?” “都脱手了。”霍正君看着窗外的人山人海。 “谢天谢地。”娄太太激动的双手合十,自言自语半天,又问“现在还买吗?” “你还缺那点吗?”霍正君没好气的问了一句。 娄太太反应了一下,笑道“也对。”如今房价已经因为早晨税务署的消息一下子跨过了一千块大关,单单凭借她们之前拿到的楼号就已经是一笔巨款。此刻再拿房可就有些成本过高了“那她们怎么办?” “个人顾个人啊。”没了任务,霍正君虽然对万众簇拥有些留恋,可同时也感觉到了轻松。她本来就不是喜欢交际的性子。 “也对。”娄太太挽住霍正君的手“落袋为安。” 两人走下楼回到贵宾厅,这里的一众太太们并没有多少人在意。这固然是因为两人本来就不是真正的有实力的人,还因为众人听说卢太太的侄子栽了,因为掏枪的事如今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没看到连王太太都有意疏远卢太太。 “卢太太,娄太太。”李太太昨天因为儿子结婚没有来,不想一夜之间风云突变。可是她昨天亲身验证过甄怀仁,对方可没有一点颓废,因此平时总是随大流的她主动凑了过来打听虚实“现在房价都1100了,还买吗?” “我是不敢买了。”不等霍正君开口,娄太太抢先说“这么贵。” “李太太,娄太太说的也是。”霍正君揉揉额头“我也拿不定主意。” “这样啊。”李太太有些失望,就当昨天被狗咬了吧。 “1150了。”白太太喊了一声。 李太太一听,赶紧起身和众人一起凑了过去。 “肯定会破1500的。”田太太兴奋的对身旁的方太太说。 “不会吧。”薛太太觉得匪夷所思了,将近两倍半的房价。 “税务署都提了减税,市政厅那边不也有消息正在研究。哪怕只减到一半,也足够保证1500稳赚不赔。”立刻有一位知性太太说明。 大家是信服的,对方可是金陵女子大学的教授。 “如果算算数就可以赚钱,天下不全是大富豪可。”见多识广的娄太太撇撇嘴,凑到霍正君耳边低语。 霍正君没有搭理这个心直口快的,自己知道不就得了。 “没号了,没号了。”白太太又是第一个发现今天的三百个号售罄的。 “比昨天还快。”方太太看看时间“怎么样?还打牌?” “我回酒店收拾一下,毕竟……”田太太说到这强行换道“也不知道怎么走。” 受到掏枪的影响,借住在卢太太家的一众太太们昨天都不约而同的找了借口搬了出去。只有娄太太和方太太没有走。 霍正君大概明白方太太什么意思,心中鄙夷,却没有吭声,她明白什么该管什么不该管。 “又打起来了。”还是白太太发现了新奇事。 “哪天不都这样。”薛太太已经见怪不怪了。有利益就有纷争,只是层次不一样。她们鄙夷门外的莽夫,却从没想过有些人看她们的先生也不外如是。 “每个月就挣百十块,学人家想一夜暴富。”甄怀仁指桑骂槐的看着面前的中年人“他们不知道真正的大富翁是怎么个玩法的。” “对。”船津辰一郎颇有些唾面自干的意思“于商业而言,甄先生大才,是在下肤浅了。”说着端起酒杯“请原谅。” “我来这也不是看你磕头的。”甄怀仁话说的难听,却还是把酒喝了“要不是反町先生的面子,我也不会来。” 一旁正为甄怀仁斟酒的反町隆史赶紧微微躬身“您言重了。” “确实。”船津辰一郎笑着说“我眼界太窄了。对了,我听说甄先生最近遇到一些麻烦。” 甄怀仁皱皱眉头,看向反町隆史。 反町隆史赶紧说“船津先生没有恶意的。” “是我没有说明白。”船津辰一郎说“我的意思是,甄先生的商业头脑何必委屈在衙门里边,不妨出来,我们一起合作。” “我是做官的。”甄怀仁一脸鄙夷,言简意赅“你不懂。” 虽然日本自大化革新以来拼命想要脱亚入欧,可是同在儒家圈子里,有些东西早就渗透到了基因里,船津辰一郎怎么可能不懂“是我唐突了。可我始终认为甄先生这样的人不应该委屈自己的。鄙人也认识不少贵国政军两界朋友……” 甄怀仁不等船津辰一郎说完,就把酒杯重重的放到桌上“船津先生记得我是干什么的吗?” “是。”船津辰一郎再次致歉“可在下并没有任何恶意。” “我和你们坐到一起,是因为反町说你要和我谈买卖。”甄怀仁冷笑“再多的,咱们的交情不够。” 船津辰一郎急忙说“确实是想和甄先生谈买卖,可是我们也很忧虑。毕竟先生做的这行好像和我们并不是一条路。”他再也不敢用所谓的“经济”之法来反驳甄怀仁。事实胜于雄辩,甄怀仁这套在他看来一无是处的计划竟然成功了,而且是大获全胜。在日本,胜利就代表了一切,代表了正确。所以相比甄怀仁,已经错失良机的船津辰一郎的压力才是最大的。 “信不过我,就不要谈了。”甄怀仁说着起身要走。 “甄先生。梦子小姐已经到了,您不是她的影迷吗?”反町隆史赶紧说。 “是的,是我失礼了。”船津辰一郎不得不又给甄怀仁磕头“身为商人的我,应该是没有祖国的。”说着又爬了起来为甄怀仁斟酒“请原谅。” “来了?”甄怀仁看都不看船津辰一郎,坐了回来,问反町隆史“我怎么没有得到消息?”毕竟从上月开始警政司重新对外籍人员入境做了规定,需要登记。要不然那群白俄来的人更多。 “是通过我们外交管道。”反町隆史笑着说“多亏了船津先生,否则我也做不到。” 甄怀仁这才重新看向端着酒杯高举过头的船津臣一郎,伸手把酒杯接过喝了下去“你们担心的也不是没有道理。得了,说说看,你们的想法。” 船津辰一郎暗骂甄怀仁果然好色如命,却面上恭敬的说“在下得知甄先生还有意与台湾银行合作,进行后二十四景的开发。当然在下无意和同业相争让先生为难。我们横滨正金不光在贵国拥有雄厚资本,同样在日本也是仅次于日本银行的金融机构。不知道亚细亚房地产公司有没有考虑过挂牌上市?” 不怕流氓,就怕流氓有文化。所谓的四十八景旧房根本是个伪命题。四十八景中一半还没有动工,剩下的一半还是纸面上的构想,可是大批的‘炒业家’已经几易其手。朝鲜银行光是违约金就收到手软。 “上市?”甄怀仁一副懵圈的模样,尽管他确实懵圈了“如今上海的证券市场我们有目共睹,除了债市,谁还玩股票?况且我们的公司满打满算成立才两个多月,现在就说什么上市还为时过早吧?” “我去看看梦子小姐准备好了没有。”反町隆史起身退出。知道甄怀仁要宰人了,听多了没好处。 “我们确实考虑到了上海的现实环境。”船津辰一郎待反町隆史离开后恭敬的说“我们的意思是亚细亚可以在日本证券交易所上市。” “嗯?”甄怀仁不动声色的问“日本人?来我们的股票?”日本虽然最近几十年吃了猛药,军事上的收获不断,可是整个东亚的金融中心依旧是在上海。中国在金融中心争夺上的优势,就跟日本在军事上的优势一般。 “是的。”船津辰一郎很满意自己的出其不意,开始滔滔不绝的说了起来。 可是甄怀仁却想到了另一个问题,他正愁怎么把日本人从大家身上赚的钱掏回来,如果日本人全部接盘,那就太美好了。耐着性子听完船津臣一郎的犬吠之后,甄怀仁眉头皱的更紧了“看来你们是真的煞费苦心啊。” 船津辰一郎没有任何羞耻,又给甄怀仁磕头“拜托了。” 眼看对方就要再次磕头就要把甄怀仁送走西行,国军中尉甄怀仁甚至连细节都没心思听,赶紧问“我能得到什么?” “一成。”船津辰一郎毫不犹豫的说。 “一成?”甄怀仁立刻翻脸“不用了……” “是单独给您的一成。”船津辰一郎擦擦汗,甄怀仁属疯狗的,一点日本高端话术都不懂,稍有不满意张嘴就咬。 “那是多少?”甄怀仁狐疑的问。 “预计将有五百万英镑。”船津辰一郎试探的说。 “那其他人怎么办?”甄怀仁立刻恢复了谦谦君子映像。 “半成。”船津辰一郎认为自己有资格讨价还价。 “太少了。”果然甄怀仁沉默片刻“一成七。” 船津辰一郎一听,大概估算到甄怀仁上回拿了多少回扣“我们的利润空间不大的。这么多根本入不敷出。日本终究是个岛国,没有那么多有钱人。” “没钱就不要做这买卖了。”甄怀仁一句话将船津辰一郎噎了半死“别以为我是傻子,你们不是只要一部分,而是全要。两亿英镑的大买卖,拿五百万糊弄我。”亚细亚一旦到日本上市,那么这家公司的股份不用想也知道会如何收场。虽然这正是甄怀仁和孔令侃愿意看到的,可是面对这么好宰的猪,甄怀仁不多砍几刀都感觉对不起祖宗。 “先生可以谈的。”船津辰一郎脸皮够厚,人家别人就算看出来也不会当众说破,可是甄怀仁这都几次让他下不来台了“五百万只是初期保守估计,虽然二十四景项目的成功,还有更加振奋人心的消息的出现,我相信,您会获得更加丰厚的回报。” “两千万五百英镑。”甄怀仁一抬手制止了船津辰一郎的呱躁“我们怎么分你不用管了。” 船津臣一郎眼皮一跳,甄怀仁不会想一锤子买卖吧? 第73章 近墨者黑(上) 和逢初梦子小姐探讨了一下午电影心得的甄怀仁开车来到了许久未来的庞文浩家。下车时,甄怀仁特意看了眼隔壁陈华曾经的住所,应该已经换了新主人,不但整座洋房焕然一新,就连院子里的花草都换了新的品种。 “文浩,有客人来了。”一个清脆的声音从厨房的位置传出,是个女人。 甄怀仁可以确认绝对不是姨母的声音。郑若兰压根就不来,直接让甄怀仁两兄弟自己想借口。理由很简单‘自己无颜面见长辈’,弄得甄怀仁不得不和庞文浩在电话里对了半天供词。 “来了?”片刻后庞文浩走了出来,一阵不见,果然面有青光,脚底虚浮。 “哥,姨丈呢?”甄怀仁从后座拿出礼物,关上门。 “都在屋里。”庞文浩的态度比以往还亲近了些“给我吧。” “你别沾手了。”甄怀仁不动声色的看了眼出现在门口的一位摩登女郎“这位是?” “认不出来了,这是咱姐啊。”庞文浩有些嘲讽的说。 “我的变化真的这么大?”对方笑着转了个身。 “确实。”甄怀仁一拍脑袋赶紧认错。此刻他才认出这是舅舅家的表姐高琴书。小时候也见过多次最后一次也是六年前了。说来也是有意思,表姐结婚当天,因为一切都是按照旧制,甄怀仁愣是没见到表姐的尊容。不过对方和庞文浩合得来。他还以为梁才初迟迟不见动静是不愿意,如今看来梁才初应该根本没有接到自己的电报。 “东西给我。”高琴书去接甄怀仁手里的东西,对庞文浩说“快进去吧,都等着呢。” 庞文浩痛快的应了一声,示意甄怀仁一起。 甄怀仁老老实实将手里的礼物交给高琴书,跟着庞文浩进了屋。 多年未见,姨丈风采依旧,见了甄怀仁开句玩笑“怀仁这是吃人参果了,一下子蹿这么高?” “还不是止一个。”甄怀仁笑着回了一句“姨丈好。”然后开始按照老规矩给姨丈下跪请安。 “起来,起来,如今不兴这一套了。”姨丈嘴上说着,不过看的出还是很满意甄怀仁的态度。 一旁的庞文浩装傻,根本没有打算给甄怀仁台阶,甄怀仁也实实在在的磕了头。 “怀仁来了?”伴随着陌生的声音传来,一位带着围裙的中年妇人从厨房走了出来。 “姨母好。”甄怀仁干脆利落的换了个方向,再磕头。 “快起来,地上凉。”姨母赶紧走过来,在随后进屋的高琴书协助下将甄怀仁拉起来,埋怨一句“你这倔孩子。” 甄怀仁憨憨一笑,他还真的不知道怎么应对。 “你们聊,饭马上就好。”高琴书接话。 “等会姐夫吧。”庞文浩这才接话“应该一会就到了。” “等他作甚的,哪有长辈等晚辈的道理。”高琴书立刻否决“左右给人打工的。” “你姐夫如今在冀察政务委员会做科员,这次正好也要来办事,就和我们同行了。”姨母可是太太们的饭局常客,早就是八面玲珑之人。虽然奇怪甄怀仁为什么不知道这事,毕竟她们半个月前就请人捎信了,可是并没有多说。 “表弟贵人多忘事吧?”高琴书轻描淡写的回了一句。 可是庞文浩很满意自己给甄怀仁上的眼药“你上个月忙的找不到人,这不,打算给你个惊喜。” 甄怀仁有些无语,庞文浩多大了还玩这种幼稚的游戏,自责的说“怨我,嫂子也老抱怨我太忙了,整天见不到人。” 其他人不明所以,笑了起来,只有庞文浩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若兰是好的,不过女人还是应该多顾家。”姨母笑着说了一句,拉着高琴书去了厨房,留下甄怀仁三人聊天。 姨丈似乎对甄怀仁的近况很关心,开始询问一一询问。 甄怀仁已经过了显摆的那股劲,所以坦言如今在一个社团混饭吃,不过月底就要进入陆军大学读书。 正说着电话响起,庞文浩起身走过去接听。 “这可是不可多得的机会。”姨丈久经官场,要不是如今华北局势越来越不安生,他也不会辞职南下。此刻听了甄怀仁筛捡之后的经历,破天荒的给了几条中肯建议。 之所以破天荒是因为自打甄怀仁记事起,从来外边人敬着的都是姨丈,父亲和人家一起去串亲戚,如果有地方留宿,也一定是先紧着姨丈。这也是父亲为什么对于官身耿耿于怀的原因。 庞文浩全程插不上嘴,每每他开口,说不了两句就会被姨丈接过话头。期间倒是接了两三个电话,看得出庞秘书很头疼。 几人正说着,外边响起了马达声,厨房里又传来了高琴书的声音“文浩,才初回来了。” 庞文浩立刻起身,走了两步,回头对甄怀仁说“咱们迎一迎姐夫吧。” 甄怀仁点点头,这反应他见过,不过这不对啊。起身借着向姨丈行礼的机会扫了眼,难怪刚刚姨丈这么不待见庞文浩。你这……不好吧?甄怀仁摸摸鼻子,带着疑问跟随庞文浩走出前厅,正看到一个青年刚刚从出租车下来“姐夫。” 青年赶紧走过来“抱歉,我回来晚了。”看的出这位完全是个阳光大男孩,一点京城宅门少爷的架子也没有。 刚刚甄怀仁听姨丈说了,对方的底细,梁家虽然不是官身,可是世代做的是药材买卖,家里在北平也是一方人物。 庞文浩故意等到此时才向梁才初介绍甄怀仁,双方互相问候一同进了屋。 晚饭很丰盛,作为太久没有吃过家乡菜的甄怀仁来说,吃的很满足。他已经习惯了按照自己的节奏去做事,因此喝的不多,等他想起正事时,梁才初竟然醉了。甄怀仁趁着姨丈去洗手间,庞文浩去接电话的空挡问“姐夫,你明天有空吗?” “怎……么了?”梁才初揉着额头问。 “税务署的盛署长缺个专职秘书,我向他推荐了你。”甄怀仁说着扭头看了眼去而复返的庞文浩。不是他提防庞文浩,而是觉得庞文浩涉入自己的事,对他没好处。 “秘书?谁的秘书?”梁才初看来是真的不胜酒力,看着坐回座位的庞文浩问“文浩,你当秘书了?你不本来就是秘书?” “是啊。”庞文浩笑着回答,却看着甄怀仁“我就是秘书,一个无职无权的秘书科副科长。” 甄怀仁拿出烟递给庞文浩一颗,自己点上“表哥说笑了,中央党部秘书科的副科长前途无量的。据我所知张部长可是很器重你的。” “再器重也不过是没有权的跟班。”庞文浩说着给甄怀仁倒了一杯酒,端起来“干。” 甄怀仁心里不由好笑,庞文浩难道想灌醉自己,开玩笑,几个月前他连三两都喝不下去。哪怕现在他们喝的是洋酒,甄怀仁也不相信自己会败,端起面前酒杯“干。” 再睁开眼时,甄怀仁第一时间就发觉上当了。庞文浩后来换的洋酒有问题。扭头看了眼怀里的陌生女人,简单的穿好衣服后,甄怀仁走出了房间。果然庞文浩正在吃饭“早。” “早。”甄怀仁也不理他,直接往外走。 “你不想知道屋里的是谁?”庞文浩显然没有经验,立刻被动了。 “没必要。”甄怀仁平静的说“我记不过来。” “照片在茶几上。”庞文浩起身就要去拿。 “没兴趣。”甄怀仁预感庞文浩昨晚坑了自己,立刻往外走。 “我拍了照。”庞文浩说着指指茶几上的照相机“看得我热血沸腾。没想到你那玩……” 甄怀仁停下脚步,打断庞文浩的话“这样对你没好处。” “我知道。”庞文浩已经走到了茶几旁将一副桌摆对准了甄怀仁“把那个位置给我。” “你公开吧。”甄怀仁不耐烦的转身再次准备离开。自己和贺建文的关系只是点头之交。 “那你给我找一个好位置。”庞文浩妥协了“梁才初也不能去税务署。” “为什么?”甄怀仁扭头看着庞文浩。 “你别管。”庞文浩面对这个简单的问题,竟然语塞。 “我可以不管,可是你打算怎么收场?”甄怀仁拿出烟点上“和你一样?你有钱吗?” “闭嘴。”庞文浩愤怒的走了过来。二话不说的开始对甄怀仁拳打脚踢。甄怀仁护住要害,没有还手,直到对方打累了才问“好受了?就这一次。” “我要往上爬。”庞文浩颓然坐在地上,拿出烟点上“我有能力,比你强的不是一点。” “你知道中央党部有个特殊部门吗?”甄怀仁看了眼卧室。 “中央情报处?”庞文浩立刻明白甄怀仁的意思“让我做特务?”他心里是排斥的,不愿意的。没有人愿意做阴沟里的老鼠。 “我,特务。”甄怀仁平静的说。 “有道理。”庞文浩笑了,站起来“胶卷没有备份。梁才初不能做那个位置,你别管他,我来安排。”说着往卧室走去。 甄怀仁伸手拿过相机,将里边的胶卷拽了出来,确认没问题后拿出打火机点着。特务是那么好做的吗?当然不是,可是昨晚自己都着了道,固然是自己大意,可同样证明庞文浩不缺算计。掏掏耳朵,甄怀仁起身向外走去。 准点来到了宪兵司令部,尽管没有公布,可是所有人都知道甄怀仁在司令部的日子屈指可数。甄怀仁并没有去自己那一层,而是先来到了丁树中的办公室。 “女人,真麻烦。”丁树中将合同收好“告诉安秘书别坑我,我到时候可六亲不认。” “我也是。”甄怀仁掐灭烟起身告辞。 作为交换,丁树中将会暂时兼任第四课课长职务,待有合适人选后,另行任命。这就和税务署署长亲自兼任税警科科长一样,谁都挑不出错,毕竟这代表领导重视。 然后两个单位的实际控制权就到了安占江和向影心手里。当然时间长了就不合适了。可是只有甄怀仁知道,他只需要坚持七个月。这七个月他必须鼓捣出一个孩子来。 “卢秘书,课长在吗?”孟秋之笑着问。 “稍等。”卢酩清对孟秋之的印象很好,并不像传闻说的那样,她反而觉得是那个色鬼陷害了孟秋之。敲敲门之后,卢酩清没有推门,而是等着,过了好一会,安占江打开了门“孟秘书来了。” “稍等。”安占江关上了门。 卢酩清暗中腹诽,转身请孟秋之坐下歇息。又过了一会,安占江才慵懒的走了出来“老孟,进去吧。” 孟秋之应了一声,起身走到门口敲敲门后进屋了。 “记住孟秋之不是书记员,这是正规单位,必须规范称呼。”安占江坐到位置上。 “那‘老孟’也是规范称呼?”卢酩清愤愤不平的反问。 “领导例外。”安占江冷冷的回了一句。这是甄怀仁要求的,他不在,就必须书立安占江的威信。所以特意让安占江这样的,谁要是连这都受不了,甄怀仁不介意走之前打扫一下。 卢酩清只能继续心中腹诽。 “最近太忙,再说吧。”甄怀仁签完字递给了孟秋之“我马上调走了,以后孟少校多往丁处长那里走动。” “我只知道您是课长。”吃一堑长一智的孟秋之这次没有盲动,一直按兵不动。虽然不少人对课长的位子跃跃欲试,可是孟秋之知道,甄怀仁不是没有本事的。 “言重了,这又不是我祖传的。”甄怀仁来了句并不好笑的玩笑“告诉婉婷,想要什么只管说就是。” 孟秋之当然知道所谓的‘婉婷’可是两个人“我记住了。不过我估计她最想要您多去看看。” 甄怀仁哑然失笑,孟秋之个老狐狸,这次就是不露头。待孟秋之离开后,甄怀仁拿起话筒拨了出去“老袁,一会有事吗?找你说点事。嗯。行。”作为同为秘书室的几人,林汉文如今即将兼任处长了,甄怀仁自然不能不对袁僻璋这个一开始就对自己支持的友军进行安抚。虽然他的资源真不多。 “教务委员?”袁僻璋很有耐心,他知道甄怀仁不会忽视自己,果然送来了一个和他身份相匹配的位置“会不会太扎眼?” “所以你准备一下,中午咱们去见李教育长,晚上还有邰主任。”甄怀仁耸耸肩“不是我不地道,实在是合适老哥的位置只有这个。”他当然明白袁僻璋的意思,教务委员会是委员长首肯的,人选也是他定的,如今甄怀仁完全是私相授受。 可是作为分蛋糕,当然是更进一步才能让人高兴。正如林汉文兼任处长一样,袁僻璋兼任教务委员同样也是高升。至于袁僻璋合不合适,委员长太英明了,如果互相敌对的两边都能接受,那么这个和稀泥的角色谁当都一样。 “言重了。”袁僻璋笑着递给甄怀仁一颗烟“我会和黄科长配合好的。” “不,黄庭礼就不在兼任通讯员了,团校,宪校,警校都离不开他。”甄怀仁始终记得广播里一再强调给就大大方方的让对方痛快,高兴“老哥现在就需要自己找人了。” 袁僻璋一愣,他确实没有想到甄怀仁放手的这么彻底“老弟是把我放在火上烤啊。” 中午和李士珍的见面双方还算满意。一来李士珍已经体会到了一块臭肉放在锅里的好处,二来他还需要甄怀仁在明年力行社干事会上帮腔造声势。所以整顿饭可谓是宾主尽欢。 因为邰蓑衣马上要飞庐山,所以吃完饭后,两人又马不停蹄的和对方在机场匆匆见了一面。因为已经有了默契,整场会面更像是在排练一出没有剧本的现代剧。甄怀仁,邰蓑衣,袁僻璋三人都在努力的飙戏,以至于邰蓑衣的飞机起飞后,甄怀仁感到了疲惫。 回到司令部,已经有一对男女在门口等着甄怀仁了。 “伯母,实在抱歉回来晚了。”甄怀仁迎了过去。与此同时,安占江起身拿着钥匙打开了甄怀仁的办公室。 “没事,怀仁忙正事嘛。”冯桂芝笑着说,虽然她已经闻到了甄怀仁身上的酒气。赶紧向甄怀仁借介绍身旁的青年“这是我家老大,郑伯鸣。” 青年明显有些不适应,毕竟甄怀仁实在太年轻了,打了招呼后,就无话可说了。 “看这孩子,刚从外地赶回来,这不状态不太好。”冯桂芝赶紧解释一句。 “不要紧,咱们去里边谈。”甄怀仁邀请两人走进办公室。 所谓的刚从外地赶回来不过是掩人耳目。他上午刚刚向郑若兰发牢骚庞文浩的事,然后被这泼妇钻了空子。直接说这位置给她刚刚分配到内政部见习的大哥。甄怀仁拧不过只好答应。不过也约法三章,不该问的不问,不该说的不说。 原本是郑若兰要陪着来的,却不想是冯桂芝。 安占江走进来为三人沏好茶退了出去。 “大哥过了文官考试?”甄怀仁看出郑伯鸣有些委屈,只好主动开口。 现在大学生毕业后,同样面临严重的失业问题。 当然,任何时代的民生难题,都是针对普通人而言的。有钱有势家庭的学生,毕业后可以自费去外国留学,或者通过关系安排好工作。普通家庭的学生毕业后,除了自谋生计外,还有两条比较好的出路:一是考取公费留学生,二是参加高等考试。高等考试,即高等文官考试。高等文官考试,每四年举行一次,由考试院负责。 今年虽不是大考之年,但逢委员长五十大庆,考试院就举行了一场高等考试以示庆祝,类似于古代的恩科。上次聚会郑伯鸣没去就是在家准备考试。至于郑伯鸣这家世还参加考试的原因,甄怀仁就不得而知了。 “对,普通行政第七名。”郑伯鸣言简意赅。 “成绩这么好。”甄怀仁不动声色的捧捧场“那大哥是绝对没问题了。” “还是要怀仁把把关。”冯桂芝笑着说。 “谈不上把关,大哥的底子本身就好。”甄怀仁拿起郑伯鸣的履历看了眼,看了眼父母栏,果然生母是另一个女人“您二位先休息一会,我给盛署长打个电话。”说着起身走到办公桌拿起话筒联络盛升颐。习惯性的用余光留意,顿时感觉有些走神“署长,我是甄怀仁,您现在有空吗?我表哥来了,对,郑伯鸣。好的,我们大概十五分钟后到。”盛署长看来是真的不在乎自己给他塞的是谁。甄怀仁挂了电话,笑着对冯桂芝二人说“咱们走吧。” 冯桂芝起身道“怀仁是个爽利的。” 财政部位于中山东路128号。内部机构设有:参事厅、秘书处、视察室、关务署、盐政司、税务署、总务司、赋税司、公债司、钱币司、国库司、会计处及各种委员会。因为机构众多无法安置,后来很多单位就近围绕财政部另觅地址办公。税务署大楼位于财政部的南侧,与财政部隔尼姑巷相望。 甄怀仁喝了酒,原本他打算找司机来开车,可是冯桂芝却坚持让郑伯鸣开。甄怀仁自然乐意轻松,直接将钥匙递给了郁闷的郑伯鸣,坐到了副驾驶的位置。 第74章 近墨者黑(下) “他?”郑若兰狐疑的扫了眼正陪着郑英晨和郑伯鸣聊天的甄怀仁。要不是下午她实在脱不开身,也不会让冯桂芝陪着过去。她现在对甄怀仁可是一百二十个小心戒备,毕竟这家伙早有前科,罪行累累。再加上有人风华正茂,她已经给甄怀仁今晚判了死刑“不知道,没听说。” “哪有这样当嫂子的。”冯桂芝早就忘了上次的不愉快。不得不说下午与盛署长的见面让冯桂芝对甄怀仁刮目相看。因此一出税务署,就邀请甄怀仁回家吃饭。当然也就把女儿女婿喊回来一起吃饭。只是庞文浩‘太忙’脱不开身,只有郑若兰准时回来了。冯桂芝笑着说“我看怀仁是可靠的。你妹妹……” “姆妈。”郑若兰笑着说“小妹前几天来信可是说人家在学校有了男朋友。” “我怎么不知道?”冯桂芝一愣,赶忙追问。 “表妹怎么好意思说呢。”郑若兰笑着说“那位可是她千挑万选的,您就不要操心了。” “罢了罢了。”冯桂芝有些失望,不等郑若兰松口气,就听冯桂芝说“只好从我的老姐妹里看看谁家有合适的。” 郑若兰无语。她无语,有人就别想好受。 “黄马褂,绿帽子。”郑英晨见多识广“这步要是走好了,未尝不比你如今的局面差。” 所谓的‘黄马褂,绿帽子’指的是军中黄埔军校毕业,就读陆军大学的。甄怀仁是正儿八经的经过警校培训出来的,可如今步入军界,他的那些文凭就不那么顶用。这在如今的军界,可是一大短板。要不然陈诚能够这么肆无忌惮?但凡自己在军中有棵大树,老小子也得掂量一下。说白了人家就没把甄怀仁当中央军看,给甄怀仁的就是杂牌的待遇。 “伯父说的是。”甄怀仁公私分明,公事上的事从来就是不懂就问,虚心请教“黄马褂我是不想了,毕竟我就算再上军校也来不及。如今只求在学校多交一些朋友,以后路好一些。” “对。”郑英晨击掌对一旁默不吭声的郑伯鸣说“你看看怀仁,比你小这么多,已经懂得了这个道理。你也仔细听听。” “我还是认为到学校是读书的,至于朋友,遇到志同道合的自然可以相互鼓励。如果是酒肉朋友,还是算了。” “洗手,吃饭。”郑若兰笑着走了过来“边吃边聊,怀仁洗手去。” 甄怀仁应了一声,走去了洗手间,片刻后,泼妇就跟了进来,二话不说,专门找甄怀仁身上的要害掐“往哪看,往哪看。” 甄怀仁一把将郑若兰拉进怀里“你让往哪看就往哪看。” 郑若兰耳朵很好,立刻推开了甄怀仁,却临了踩了甄怀仁一脚转身走了出去“哥,快洗手。” “怀仁。”片刻后走进来的郑伯鸣喊住了要退出去的甄怀仁“你那个卢秘书有男朋友了没?” “有了。”甄怀仁茫然的回了一句,这才恍然大悟,笑着说“没机会了,是我同学,两人都快结婚了。” “哦。”郑伯鸣没有什么太大的情绪波动,拧开水龙头开始洗手。 甄怀仁转身走了出去,不由头疼,怎么又多了一个。这个娘们长的比不过安占江,气质比不过蒋华秀,也不知道哪让人喜欢,怎么走哪都招蜂引蝶。他不由怀疑中宪校的那些传闻真实性了。三人成虎,虽然卢酩清在甄怀仁面前坚守了底线,可是甄怀仁也没吃亏。就当她当时不知所措好了,那么中宪校呢?就当是别人造谣嫉妒好了,那么现在呢?甄怀仁后悔把卢酩清弄到宪兵司令部了,他已经放弃了卢酩清,彻底不想再管她了。她愿意喜欢谁就喜欢谁,要不是涉及到调令的严肃性,他都立刻想让卢酩清滚蛋。 “卢秘书是谁?”神通广大,神出鬼没,神鬼莫测的泼妇第一时间发出了质问。 “我同学的女朋友。”甄怀仁平静的说“人在执行任务的时候失踪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郑若兰一听倒是不好说什么了“好看吗?” “与我无关,大哥要是愿意,我可以安排他们见面。”甄怀仁的神经病劲上来了。 “不用。”郑若兰摆摆手“我大哥刚刚失恋,我可不想他成为别人的毛巾。”说着原形毕露“你月底就辞职了是吧?” “是。”甄怀仁哭笑不得,这才明白郑伯鸣为什么舍近求远,又为什么情绪低落,原来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指指自己的领子“光板中尉。”没了这些职务,自己只能重新佩戴上中尉军衔。 “真可怜。”郑若兰笑着伸出手,却立刻说“你这身衣服我大哥以后也要穿?”与此同时,手已经捉住了甄怀仁的袖子,开始看了起来。 甄怀仁不动声色的看了眼从洗手间走出来的郑伯鸣“不用,大哥是署长的秘书。” “对,你大哥那是文职,和你父亲一样的。”冯桂芝笑着走出来“快点来吃饭。” 这顿饭在甄怀仁可以的逢迎,郑若兰主动调节气氛下吃的还算舒心。晚饭之后,甄怀仁当仁不让的担负起了送郑若兰回家的任务。 “那我联系好了就给你打电话。”冯桂芝搀扶着郑英晨,对甄怀仁说“你到时候可不要让阿姨为难。” “一定,一定。”甄怀仁忍着腰疼,启动汽车,开上公路“再拧就瘸了。”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真龌龊。”郑若兰厌恶的松开甄怀仁,却把对方的胳膊拽到了面前一口咬了下去。 “这咬的够狠的。”陈丽华一边说一边为甄怀仁涂药“你就让她咬?” “我在开车。”甄怀仁笑着看向一旁阴恻恻盯着自己的郑若兰“安全第一。” “你……气死我了。”陈丽华说着要站起来,却被甄怀仁拉进怀里“夜深了。” “我不干。”陈丽华不看甄怀仁,反而看向郑若兰“一三五我的。” 人的精力是有限的,随着时间越来越近,依旧看不到任何成果的甄怀仁决定放弃以前的策略,由全面进攻改为重点进攻。无论如何也要保证后继有人。因此直接决定这个月除了出差外,天天回家。至于安占江和向影心则改为了刺激的办公室恋情。其他人,等霍正君搬到旁边,他也就暂时说抱歉了,等有了消息再说别的。当然霍正君目前的情况一时半会也搬不过来,否则泼妇就炸了,毕竟人家擅长推己及人。 “我没意见啊。”郑若兰笑着说“反正还多一天。” 陈丽华一愣,扭头委屈的对甄怀仁说“她又欺负我。”因为习惯成自然,甄怀仁又不是第一次玩这种把戏,她下意识的就把星期天留给了甄怀仁出去浪。却不想郑若兰不讲武德。 “听我的,都听我的。”甄怀仁笑着说“咱们是一家人,不分彼此……” 不等他说完警惕性十分高的两个女人立刻默契的说“没门。” “反了你们了。”甄怀仁大怒,干脆利落的扛起想要起来的陈丽华,然后追上见势不妙想要逃跑的泼妇,一把夹住大笑着走上楼。 “行了行了。”全程扮演观众的离离站了起来“回家睡觉。” “没事吧?”樊菊丽可是知道甄怀仁的脾气,好的时候怎么着都没事,一旦惹毛了他,可就不美好了。 “淑衡,你呢?”离离没有回答。 “他在这,你还想回去?”余淑衡嘲讽一句“我睡客房。”说着起身走了过去。 “我还要处里银行的事情。”樊菊丽同样认可了余淑衡的意见,当然她也是有尊严的。甄怀仁可是从没有像对待那两位那样对自己,要是不给个说法,老娘可不答应,说着起身进了书房。 离离慢条斯理的喝完咖啡,站起身看了看客房,又看了看书房,立刻蹑手蹑脚,掩耳盗铃般的脱了鞋,踩着地毯向楼上走去。这两个笨蛋,自己不争取,哪里有机会。那是多少钱啊。樊菊丽对于受自己连累的妹妹是愧疚的,所以这两天说了不少事。甄怀仁的一些隐私情况离离也就知道了。虽然身为董事长的离离没法过问银行具体业务,可是她也知道一些大概情况,知道甄怀仁现在的身价可是超级有钱。离离知道这些后非但没有对如今与樊菊丽一起生活有任何不满,反而彻底决定安心做这个黑市太太。 天下大乱必有妖孽横行,各种光怪陆离的事情都会出现。像甄怀仁一般的情况并不少见,比如新街口正元实业社。此处三楼作为中央情报处事实的办公驻地已经存好多年了,之所以选在这里是因为此处产业就是中情处处长徐恩曾小姨子的产业。甚至这正元实业社都嵌入了他小姨子的一个字。 正元实业社斜对过的酒楼同样开了七八年,虽然位置相对来说有些偏,装修有些敷衍,服务有些懈怠,可是生意一直很好,甚至有些时候食客都需要排队等位置。究其原因,这里是徐恩曾老婆的产业。 “徐处长请。”庞文浩恭敬地起身向面前的眼镜中年人敬酒。 “坐。”中年人站着很满意庞文浩的态度“特务这行,臭名昭着,本身就没有人愿意干!那些真正有权势的,都会做别的!庞老弟深受张部长赏识,前程可期为什么愿意投身于此呢?” “卑职……想来处长也知道,卑职兄弟甄怀仁做的也是这行,是他向卑职推荐的这条路。”庞文浩越说越顺嘴,开始将所有难以启齿的理由借着甄怀仁的名义说了出来“……因此,卑职想要用浅薄之力上报于国家,下还于父母。” “顾得,果然是中央大学高材生。”徐处长很满意庞文浩的应对,既说明了志向又表明了心迹“我这有两个去处,庞老弟听听。第一,去市党部那里的通讯科做科长;第二,去上海公安局调查科做科长。” 上海市公安局调查科和督察室这一块领地,是陈家兄弟的嫡亲堂兄弟陈希曾于民国二十年任上海市警察局长时立下的定例,由当时的中央情报处前身党务调查科派员担任。受党务调查科上海区指挥,专门进行反cp的活动。 市党部通讯科自然也是挂着羊头卖狗肉,内里做的是针对cp的勾当。 不过所谓‘三生不幸,知县附郭’,相比较而言上海市警察局调查科虽然业务一样,却因为远离中央党部更加灵活。 “我不挑的。”说实话,撇开庞文浩的能力,单就庞文浩如今的资历,徐处长给的实在是太低了。可是庞文浩已经想明白了,甄怀仁的一些经历他也知道。正所谓不经历磨难成不了大才,他迈出这一步就已经没了退路“听处长的。” “这可难住我了。若论轻松,当然是市党部,若论成长,上海还是很不错的。”徐恩曾当然不会这么好心。庞文浩背景相当复杂,不说别的,单单凭借他的表弟甄怀仁,庞文浩就已经被打入另册。如今谁不是有好处惠及亲朋,不说别人他自己甚至把服侍母亲的保姆全都安排到了情报处领薪水。可是甄怀仁竟然不这么做,反而把庞文浩推过来,想干什么? 喝过洋墨水的徐恩曾可不会论资排辈,而是以成败论英雄。甄怀仁从死人堆里爬出来还在李士珍,邰蓑衣,谷正伦三方之中游刃有余,就不能等闲视之。所以根本不会让庞文浩留在身边。 说起来情报处今年在上海的成绩确实乏善可陈,处内都视若畏途,庞文浩到了上海,如果真的有所图一定会‘做出成绩’,他也是乐见其成。如果不是自己想的,那么不过多养一个闲人 “卑职愿意去上海。”庞文浩自然听出了意思。 “还喝呢。”正说着有人推门走了进来。 庞文浩赶紧起身“徐太太。” “这位是?”进来的是位个头高挑身材匀称面容姣好的妇人。 “我来介绍。”徐处长起身“这位是上海公安局的庞股科长。” 女人一听,就没了兴趣,不过是个小科长。当然长得还说得过去“你们还要多久,我这还有事呢。” “时候不早了。”庞文浩赶紧起身“已经很耽误徐处长了。” “那行,我也不留你了。”徐恩曾的态度也有了变化“明天一早来一趟军委会。” “是。”庞文浩立刻敬了一个并不标准的军礼。 惹来徐太太的嗤笑。 第75章 大买卖(上) 一大早唱了一夜《挑滑车》的甄怀仁来到了码头,今天他要去海州视察税警总团,因为没有直到途径,况且还有长江阻隔,他只能先乘船,然后坐火车到徐州铜山站再去海州。虽然现如今各方还在博弈,甚至谷正伦已经间接出卖了自己。可是他并没有放弃这块肥肉,毕竟军委会不是答应了一个团的规模嘛。 刚刚进入大厅,余乐醒走了过来“甄委员。” “咱们兄弟不论那个。”甄怀仁笑着和对方握手,顺势接过了余乐醒手里的公文包“替我谢谢老哥。” “一定。”余乐醒当然不吃这一套“一路顺风。” “好的。”甄怀仁笑着和对方挥手告别,然后坐到了长椅上,正要抽烟,一股香风飘来,陈华站到了甄怀仁面前。 “怎么是你?”甄怀仁安排的是向影心随行。 “冯先生的母亲来了,今天去不了了。”陈华说着坐了下来。 “呵呵。”甄怀仁觉得今天是个好日子,要是自己今天不出门,估计就该头疼了。 “您这样,向姐姐会伤心的。”陈华提醒一句。双拳难敌四手,安占江那个胡子下手没轻没重的,她打不过。况且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所以她只能认怂做了妹妹。 “前提是她如果知道。”甄怀仁怼了一句“你反悔还来得及我找别人替你。” “不用。”陈华平静的说“难道你还能找到比我更好的?” 甄怀仁皱皱眉头,不吭声了。他承认自己有些不正常,越是面对漂亮的女人,自己越想的多。不是害怕后果,而是想到这样一个女人曾经被另外一个人拥有,他就心里不舒服,就本能的排斥对方。这当然是骗人的鬼话,但是这种暗示很管用,最起码他现在对卢秋漪的感觉淡了很多。而他之所以排斥陈华,是怕自己被这个女人迷住。甄怀仁从不高看自己,他知道自己的一定会是这样的结果,也知道陈华拥有这样的本事“我听说世上有一种人。” 陈华侧耳倾听,不得不说她的侧脸美得让甄怀仁有些呼吸急促。 “面对最美好的东西,总是第一时间破坏掉。”甄怀仁平静的说“因为他不允许其他人再欣赏到这份美好。” 陈华没吭声。 “所以将你的魅力留给别人吧。”甄怀仁说完,闭目养神。直到船员开始喊检票,这才起身。 “想来那份美好会永远存在那人的心里吧?”陈华同样起身。 甄怀仁没有搭理对方,自己绞尽脑汁说的警告,对方不会以为自己是个文青吧? 两人一前一后上了船,因为换人,又来到了相邻座位。计划好的愉快旅行变成了这样,甄怀仁有些无奈,又有些恼火“我去抽烟。”说着起身拿着文件包去了舱外。 远处孙千正和几个人说话,看到甄怀仁就打发了其他人凑了过来为甄怀仁点上烟“课长。”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甄怀仁看着面前的长江,想要文青一把,可是背诵到了这里,突然忘了下一句。 孙千以为甄怀仁在酝酿感情,还在不住点头。 “遥想公瑾当年,小乔初嫁了,雄姿英发。羽扇纶巾,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甄怀仁不好冷场,只能搜肠刮肚开始拼凑“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一杯浊酒喜相逢,醉卧怯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凭谁而问,廉颇老矣,尚能饭否。” 甄怀仁的文学功底乏善可陈,孙千更是不堪。待甄怀仁停下,立刻叫好“这词真有气势。” 正当甄怀仁想要敷衍一句时,听到了脑袋顶上传来的笑声。一抬头,是几个衣着得体的男女,此刻正面带讥讽的看着自己二人发笑。 甄怀仁笑着说了句“丢人了。”然后把烟蒂扔到船外,走回船舱。 一个多小时后,船到浦口码头,甄怀仁和陈华走下船,拦了两辆黄包车直接来到火车站上了车。孙千是火车临近发车时才赶过来的,真以为宪兵是善男信女?这天下的警察官长虽然不全是警高的毕业生出任,可是浦口的警察分局局长却是甄怀仁的师兄。 从浦口到徐州再到海州全长五百五十公里比浦口到海州的直线距离多了一多半,没办法两地之间没有直接道路连接,更何况中间还有几条大河,建桥是要花钱的,有那钱多买两条枪不好吗? 因为相同的原因,甄怀仁又要忍受长达四个多小时与陈华共处一室,这还不算,到了铜山站倒车后,还要再忍受三个多小时。甄怀仁要疯了,站了起来“我吸颗烟。”说着走了出去。 话说这还是甄怀仁两年多来第一次过长江来到北岸,他甚至还感觉到了微微不习惯江北的气候。 “先生,最新的报纸……” “先生,新鲜的时令……” “先生,热包子……” 甄怀仁刚刚走到车窗边放下安全窗,车外就围过来一群叫卖的孩子。他摸摸衣兜,拿出郑若兰特意准备的小额硬币“别挤,一个一个来。” 车外的孩子显然并不相信甄怀仁说的,依旧你推我搡。 “你一个人吃的下吗?”陈华的声音在甄怀仁身后响起。 “我愿意。”甄怀仁怼了一句,将一筐梨放到身旁又去伸手拿车外的东西。 陈华也不生气,走了过来,开始把甄怀仁买的东西拿回车厢。 甄怀仁不动声色的将目光从车玻璃的镜像上收回,继续把看到的一切都买下来。 “哦呦,这位先生,你不过了?买这么多吃得了吗?”一个有些矫揉造作的声音响起。 甄怀仁看了眼车窗,镜像中一位蓝色旗袍丽人站在隔壁包厢门口。他扭过头“外边天有些冷。” 面前衣着光鲜,搭配得当的太太听了顿觉惊奇。莞尔一笑“这位先生,你就算买光了他们的东西又能怎么样?他们不是还会补货,等待下一位客人?天下苦命人你多的是,你能帮的过来吗?” “最起码,他们获得了片刻的歇息,今天也有了收获。”陈华笑着走了过来“对吧,怀仁?” 甄怀仁耸耸肩“我来搬吧。”说着将一把硬币放到了陈华手里。 陈华走到窗边立刻改了甄怀仁的规矩,开始挑自己喜欢的买。 “你先生满体贴的嘛。”那位太太并没有预感到什么,反而好整以暇的站在一旁继续看热闹。 陈华看着这位太太的镜像“都是做给你看的。” 太太明显会错意,笑道“男人还不是一个样,你家先生还愿意装一装,我们家先生,装都懒得装,呶,一上来就说累了,睡大觉。” “是嘛。”甄怀仁走出包厢,再次拿起已经少了很多的的各色吃食,递给对方一个橘子“尝尝吧。” 那太太摆摆手“不用了,不用了。我先生会不高兴的。” “他不是睡了吗?”甄怀仁笑了。 陈华转过身“咱们进去吧,火车要发车了。”说着也不理会地上的一大堆东西,反而蜻蜓点水般的躲开它们,回了房间。 “回见您那。”甄怀仁就手把橘子叼住,抱起东西回了车厢。 “我不认为她比我强。”待甄怀仁关上门,坐在床铺上的陈华看着甄怀仁。 “她确实样样不如你。”甄怀仁放下东西,把嘴里的橘子拿下来开始剥皮“可是我喜欢。” 甄怀仁不紧不慢的将橘子瓣拿起,正要吃,陈华一伸手,剩下的都被没收。 “‘她’是新潮的;安姐是传统;小向是放浪的;樊瑛是规矩的。”陈华优雅的拿起一瓣橘子放到了嘴里“她们有的我都有。” 甄怀仁清清嗓子,有些狼狈的转身往外走去,身后传来了陈华带有嘲讽意味的笑声。 “怎么了?怎么了?”甄怀仁走出包厢刚刚关上门,隔壁的那位蓝色旗袍太太立刻跑了出来,显然被陈华的笑声吸引“哦呦,这位先生,你家太太捡到宝了?”刚刚打趣完甄怀仁,就捂住了嘴,瞪大眼看着再次狼狈转身的甄怀仁。 “没有。”甄怀仁不得不打算往另一边躲避,奈何此刻对面远远地走过来几位妇女,眼看着就要走进这节车厢。甄怀仁无奈,两权相害取其轻,再次转过身“要不要关上门?” 那位太太痴痴一笑,转身回了自己的包厢,正要关门,甄怀仁却跟了进来。她再也不淡定了,脸色红润的说“你出去。” 可是那声音似嗔非嗔,似蹙非蹙让甄怀仁不得不微微弯腰“就一会。”说着关上了门。 蓝旗袍不安的回头看了眼床上躺着的先生,就在这时她的手被拉住。吓得她一边抽手一边回过头怒视这个登徒子。不想对方并没有得寸进尺,而是将一块手表放到了她的手里“什么意思?” “我没恶意。”甄怀仁听到外边已经没有了动静,感觉在这待下去,反而更危险“补偿你的。”说着拉开门走了出去。 蓝旗袍看看手里的男士手表,牌子她跟着自己的先生在首都的表行见过,很贵的。真是个败家子。可是想到刚刚第一次见到甄怀仁时,对方就在败家,心中又觉得好笑。怪人一个。 蓝旗袍本来以为之后不会在和对方有交集,却不想十二点火车到达铜山站,她喊醒自己的先生去倒车时,再次遇到了同样准备倒车的隔壁夫妇。 那位太太冷着脸当先走了过去,而那位先生微微点头之后,只拿着一个文件包跟了过去。 “那么多东西都不要了?”蓝旗袍瞅了没有关门的隔壁包厢,立刻看到了被丢弃在里边,那位先生从始发站买的各种东西,不由嘲讽一句。 “他们不要,咱们要。”蓝旗袍先生听了个大概之后,立刻走了进去。 蓝旗袍也见怪不怪,只是这次觉得有些难堪“不要了,他们说不得也要倒车的。” “就算倒车也不一定是去连云。”蓝旗袍的先生不以为然,迅速的开始翻检起来“真败家,这些东西,都没有动过。” “真败家。”蓝旗袍附和一句扭头看向车外,心虚的搜索那对夫妇。可是除了外边的旅客,还有沿着车厢叫卖的小贩外,并没有看到那对夫妻。不由安心的看了眼外边的天空,真蓝。 老邢再走进联络点的时候,发现这里的人比以前多了很多。他并没有凑过去,而是按照规矩来到了隔壁房间静静地等着,胡星的事情很多。老邢立刻拿出刚买来的报纸看了起来。 头条当然是这一个多月最热的新闻‘二十四景’。昨天傍晚时,房价已经涨到了每平丈1400块,这个天文数字。按照几天前开盘价每平丈588块算已经上涨了138%。 “等急了?”胡星急匆匆的走了进来,顾不上客套,倒了一杯水一口气喝了下去。 “工作重要。”老邢放下报纸,从怀里小心翼翼的拿出一摞汇票“拢共十二万七千元。” “辛苦了。”胡星接过来点了点,立刻从怀里拿出一张纸写了收条递给老邢“同志们怎么样?” “大家干劲十足。”老邢立刻回答,却又有些迟疑“当然还有一些同志一时半会转不过弯。” “可以理解。”胡星不以为意“不过你也要和大家解释清楚,西北是苦寒之地,我们这也是在战斗。用国民党的钱来做我们的事情。” “我明白了。”老邢点点头“我刚刚得到消息,贾老板因为几天前掏枪的事情,加上和土木系争夺税警总团,月底就要脱产进入陆军大学读书。” “这么说我们的买卖可能断了?”胡星一愣。说实话,甄怀仁这条管道如今越来越重要了,不管是情报还是经济都非常的重要。 “还无法做出判断。”老邢的回答十分保守“毕竟我们的买卖现在还在继续,也没有收到他的任何预警。况且他虽然脱产了,可是他的手下都还在原本的岗位。” “我们不能大意。”胡星却十分的严肃,毕竟他的担子很重。 他都没有想到甄怀仁给他指明的这条道竟然这么赚钱。别人是投资房产,而甄怀仁却让他们做炒卖房号,为此还给起了一个高大上的名字‘二级市场’。 经过第一期的试水之后,第二期到目前为止,他们已经赚了本金的两倍。说实话,他长这么大都没有见过这么好赚的钱。为此他都打算再申请投入更多的资金,毕竟这只是第二期,后边还有四期,更不要说未来还有‘新二十四景’。如今亚细亚已经将整个中国所有富豪的胃口吊了起来,甚至已经在有人提议亚细亚到上海股票市场上市。 不过也正因为如此,胡星才越发的慎重,有太多的例子表明任何的炒买炒卖都有风险。这些资金不容有失“下午开始,三天内清盘。” 老邢有些错愕,毕竟甄怀仁只是离职,并不意味着他和孔令侃等人的关系决裂“是不是等等?最起码做完这一期,甄怀仁也是月底才会去陆军大学。” “不。”胡星能够理解老邢的想法,如今每赚取一分钱,就可以为前线多制造一粒子弹。却依旧坚定的说“我们不能让同志们冒险,更不能拿任何一分钱冒险。” “好吧。”老邢无奈只能答应,毕竟胡星是这次行动的负责人。 “钱不要直接拿过来。”胡星将一张纸条递给老邢“直接存到中南银行,这是账户。” 这笔钱数额巨大,稍有不慎就是重大损失。所以胡星将一个秘密帐户的账号递给老邢“那里距离售楼部近,也安全。” 老邢自然听懂了意思,中南银行首都支行是可靠的“我明白了。”他立刻将纸条收好“那利民药局那边还继续吗?” “暂时不动。”胡星也明白老邢的想法“我们遇事要做最坏的打算,可是也不能被困难吓住。如果条件合适,我们还可以卷土重来。” 老邢点点头“还有一个情况,是我刚刚得到的。甄怀仁秘密搜罗了一些脱离我们的人,不知道去了哪里,要干什么。” 胡星皱皱眉头“什么时候的事?” “应该有一段时间了,因为是私下进行,孙二娘也是无意中得知的。”老邢解释一句。 “看来我们有必要和这位贾老板见见面了。” 第76章 大买卖(中) “没想到我们又是邻居。”甄怀仁神色古怪的看着蓝旗袍身旁的中年人。此刻这位身上大包小裹的,可是那些东西甄怀仁却看着眼熟。 “是啊,是啊。”中年人没有一点尴尬,说着塞给甄怀仁一个梨“尝尝,这梨不错,挺甜的。”说着走进包厢。 蓝旗袍装作若无其事的跟了进去,可是又心虚的扭头,目光正好和盯着她的甄怀仁撞个正着,赶紧回过头侧过身,不给那个登徒子机会。 甄怀仁返回包厢,面对目光揶揄的陈华,咬了一口手里的梨“走吧。”事实上,她们刚刚放下东西,准备去餐车吃饭。 陈华点点头,起身跟着甄怀仁走了出去。来到餐车刚刚点完餐,就看到蓝旗袍夫妇走了进来。 此刻因为正值中午用餐时间,餐车已经满了,蓝旗袍的先生四下看了看,走到了甄怀仁身边“这位先生,梨甜吧?” 甄怀仁看了眼蓝旗袍,笑着说“挺甜,两位要是不嫌弃,不妨一起。” 蓝旗袍的先生立刻应了一声,坐到了甄怀仁身旁,与此同时,招呼蓝旗袍“璐茜你坐在这位太太旁边吧。” 蓝旗袍显得有些尴尬,却还是坐了下来。 “维特。”蓝旗袍的先生打了个响指,很有派头的招呼一声。 乘务员显然已经习惯了,走了过来。 “我叫杨湘石,上海人,家里有些小生意。”待点完餐,蓝旗袍的先生开始自我介绍。 “哦,幸会。”甄怀仁接过对方的名片,看了看“杨先生是做证券的,怎么还要去连云?”上海才是全国的金融中心,连云实在不值一提。 “我去办些事情。”杨湘石笑着接过了甄怀仁的名片看了看,却发现上边只有名字和一个电话号码“甄先生的名片确实特别。” “我就一个公家小职员,实在不敢辱人眼球。”甄怀仁自谦一句。正说着,他感觉到一只脚开始在自己的腿边磨蹭起来。余光扫了眼斜对面的杨太太,挪动了一下位置。可是那只脚片刻之后又跟了过来。甄怀仁只好一边敷衍杨湘石一边松松领口。 “甄先生很热?”杨湘石有些好奇,毕竟如今是冬天,江北的气温被江南要低很多,哪怕是在车厢里,他也是恨不得再多穿几件。 “冬天吃辣椒绝配。”甄怀仁答非所问。说着甄怀仁伸手“服务员,来瓶白酒。” 从始至终,陈华和杨太太都没有吭声。反而是杨湘石禁不住甄怀仁的蛊惑,没多久就和甄怀仁一起喝了起来。 杨湘石的酒量自然不能和久经考验的甄怀仁相提并论,待吃完饭时,又醉了。 “我请客。”甄怀仁看杨太太准备付账,笑着说了一句,将钱递给了服务员“多的来瓶红酒。”然后扶起已经站不稳的杨湘石,对陈华说“你们吃吧。”向包厢走去。 “你放心,到了我一定喊你。”两人来到车厢,甄怀仁笑着将肩膀上的杨湘石推倒在床铺上。伸手从不省人事的杨湘石怀里拿出钱包看了看,里边除了钱还有一张两万元的欠条。欠款方正是连云的一家商号。 这时包厢门被拉开,杨太太走了进来,看到甄怀仁手里的东西,冷着脸说“这可不是君子所为。” “两万块不少吧?”甄怀仁笑着拿出打火机“给我一个理由不点着它。” “少奶奶,请用茶。”一位尤物恭敬的将茶端给向影心。 向影心伸手接住,没有吭声,而是对一旁的一位面向刻薄的老妪说“母亲,首都这里风气开放,讲究人人平等,唐妈已经忙活了一天了。” 老妪看了眼站在一旁不敢吭声的尤物用鼻音说了句“既然媳妇开了口,你就坐下吧。要不然好像我苛待你一般。” “是。”唐妈应了一声,却不敢露出任何表情,恭敬的坐到了两人下首位置。 “母亲是慈善的,哪里会苛待了谁。”向影心赶紧恭维一句“待一会立文和兄长回来了,我陪着母亲去四下转转,这几年首都可是模样大变,有不少新鲜的玩意。” 老妪的嘴角微翘“媳妇有心了。”说着叹口气,向影心心中一沉,果然老妪开口“立文这孩子从小有主意,学了洋学,这老祖宗的规矩就更不在意了。你说说结婚这么大的事,我和他的父亲还是从外人嘴里知道的。我们倒是没什么,可是就怕亲家那边怪罪。” “家父也一样。”向影心笑着说“得知我嫁给立文,虽然同样生气,却更担心我举止粗疏,不能侍奉好父母。” “你看看,可怜天下父母心啊。”老妪很满意向影心的回答“媳妇是个好的。”说着从手腕上摘下来早晨特意带上的一对镯子“洋规矩我不懂,可是老理总是没错的。” 唐妈赶紧起身凑了过来,接住镯子,来到向影心身旁递给她“少奶奶。” 向影心接过手镯,并没有在意,面上却装作高兴的说“谢谢母亲。”只是这角度也说不清是对着老妪说的,还是唐妈。 老妪微微有些不快,正要开口,外边传来动静,冯力文和一个中年人一前一后走了进来。她立刻将这小事抛诸脑后“怎么了?没成?” “成了。”走在当先的中年坐到了老妪旁边的主位“不过那边太墨迹,请客吃饭,送礼还要笑脸相迎,实在可气。” 冯力文没有吭声,向老妪行了一礼,然后目不斜视的坐到了向影心身旁。 “成了不就行了。”老妪送了口气,又恢复了从容“做生意办事不都这样。”说着夸奖一句冯力文“若不是立文,想送礼都找不到门路。” 中年皱皱眉头,站了起来“我累了,你们聊。”说着敷衍的向老妪行礼后,直接说“唐妈,我的茶。” 冯力文的手微微攥紧。 “大哥,喝酒之后喝茶对身子不好的。”向影心煞有介事的说“我有一位学西医的朋友告诉我,容易生不出儿子。” 老妪一听按下不满,赶紧对中年人说“你看看,我说你,你不听,难怪这些年怎么也……”说着怒视唐妈“以后不许酒后喝茶。” 唐妈脸色一阵清白,却不敢吭声。 “母亲,时候不早了,儿子,儿媳也要上工了。”冯力文站了起来,行礼后不等老妪开口,转身就走。 向影心只好跟着起身行礼后,退了出来。 “嫂子,谢了。”一坐进车里,冯力文就低声说了一句。 “这有什么。”向影心不以为意“不过你家的规矩怎么这么怪,酒后喝茶?” 冯力文没有吭声,脸色却更难看,启动汽车开出了小院。 一路之上两人谁都没有说话,直到车子来到了税务署外,冯力文平静的说“我们那的规矩,有身份的人家要用体己的仆妇招待留宿的亲朋。” 向影心愕然“唐……你……” “我的生母因为样貌出众,生下我后,就被那个女人送去了他儿子那里,说是我生母会照顾人。”冯力文的怒目圆睁的攥紧了方向盘“不但这样,但凡有家中朋友留宿……” “别说了。”向影心恼火的给了冯力文一巴掌“老娘瞧不起你。”说着拉开车门走了下去。 冯力文靠在车座靠背上看着向影心的背影脑子里却想的是甄怀仁。 向影心的身材很迷人,可是有一个人也不遑多让。甄怀仁带给他的惊喜太多了,一下子把他提拔到了tyl通讯社总编辑,这还不算,又把二十四景的承建利润分给了自己三成。二十四景已经证明了甄怀仁的眼光,他相信目前还不算什么的tyl通讯社未来一定会大放异彩。所以甄怀仁对于他来说简直太重要了,重要到他可以牺牲一切,而现在他就是在做铺垫。他要用现在的冯家做祭品,来打造自己的冯家“一切都值得。” “这不就得了。”甄怀仁点上烟,看着面前正在梳拢头发的杨太太“既然值得又何必自寻烦恼。”戏谑间将已经揉作一团的借据从自己腿下拿了出来。 “给我。”衣衫不整的杨太太愤愤不平的伸手去拿,却再次被甄怀仁抱在怀里。只是她并没有如同刚才一般那么大的反应。 “我只是想帮你。”甄怀仁说着伸手为杨太太将盘扣一粒一粒的系好,这才轻拍对方松开手。 杨太太站了起来,冷哼一声,走了出去。 “刚才是我。”坐在甄怀仁对面,欣赏了一下午活春宫的陈华拿出一支烟点上。 “嗯?”甄怀仁不明白。 “你该不会没注意她的腿并不长吧。”陈华揶揄一句。 甄怀仁下意识的扫了一眼,立刻明白了谁才是餐车上的元凶,可是自己当时竟然选择性的忽略了。抬手看看自己的手腕“你还有五分钟换衣服。” 陈华一听,拿起手边的烟盒扔了过去。这个混蛋刚才逼着自己出去,见自己不从,就当着自己的面和杨太太胡来。自己也是正常人,甄怀仁该下地狱。 车外传来火车的汽笛声,连云市车站到了。甄怀仁没有再理会正在费力喊杨湘石的蓝旗袍,直接带着公文包走下火车。反而是陈华看不过去,对凑了过来的孙千低语几句。孙千立刻去安排了。 “多事。”甄怀仁不高兴的说了一句,坐进了一辆开到站台的福特汽车,陈华忍着想要打人的冲动,跟着坐了进去。 孙千推开司机,坐到了前座准备开车。 为了尽可能低调,甄怀仁已经交代了不需要税警总团派车,可是显然人家没有把他的话当回事。 “坐前边去。”甄怀仁皱着眉头。 “是。”陈华无视了装瞎子的孙千走下车坐到了前座副驾驶。 孙千启动汽车。 虽然海州紧挨着连云市,可是到底没有挨着车站,孙千跟着前导兼护卫车开了将近一个小时,终于在傍晚来到了一片军营外。已经有一大批人在门口等候。 “开进去。”甄怀仁将看了一路的材料放回书包,一边轻柔眉间一边说。 孙千早就对军营布局烂熟于心,立刻加入速冲进了营区,直奔远处一片孤零零的营房。 车子停下,甄怀仁没有动“我饿了,你准备饭,我回来吃。” 这话显然是给陈华说的。 “我是你的秘书。”陈华据理力争。 “那,这就是你的工作。”甄怀仁不为所动。 “我也是你的女人。”陈华寸步不让。 孙千干脆装死不吭声。 “那你为什么不下车?”甄怀仁反问。 陈华却还是不动。 “突击队。”甄怀仁不再多说。孙千立刻启动汽车,眼看着一群军官出现在远处,再次扬长而去。 待税警总团一行人紧赶慢赶来到军官队驻地时,甄怀仁正在欣赏他的那些小玩闹们练拼刺。 “甄科长什么意思?”教育科长唐三山抢先发难“大家诚心实意相迎你却如此愚弄我们。” “都来齐了?”甄怀仁却连理都不理对方,直接问提前几天来的林素国。 “都齐了。”林素国回了一句。 因为有人挑动要给甄怀仁点颜色看看,所以人来的很整齐。 甄怀仁点点头“谁叫谭志超?” “我。”一名少校回了一声,向前走了一步。只是不等他再说什么,跟着孙千来的特警二队队员一拥而上将此人按在地上。 “甄科长这是什么意思?”甄怀仁的举动立刻引起了众人的不满,甚至有人开始戒备的把手放到了腰间,毕竟上个月甄怀仁和邰蓑衣可是刚刚血洗税警总团。 “谭志超涉嫌杀妻。”甄怀仁平静的说了一句。 众人迟疑了,甄怀仁虽然再次抓人,可是这次却不一样。因为谭志超的妻子上个月确实死了,只是他说是病死的。 谭志超立刻开始喊冤,不过没两声,就被孙千的人摘了下巴。 “已经授予税警总队职务的军官还有所属部队军官留下,其他人先去休息,等通知。”甄怀仁拿出烟看着唐三山“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外出,不得打电话。”说着挥挥手。 刚刚还在众人面前舞枪弄棒的突击队此刻早已拿着上了刺刀的步枪将众人围住。 “姓甄的,你要造反?”有人立刻大喊着掏出枪对准了甄怀仁。 却立刻被旁边的突击队员一枪托砸倒。 “带走,谁给他的胆子?”甄怀仁指着和尚骂秃子“一个中尉就敢这么放肆了?” 唐三山看了眼几步之外的高台上一群手拿mp18的突击队员,选择了识时务,跟随一众人等在突击队的押解下走向不远处的仓库。 甄怀仁随意的坐到了一个木箱之上,孙千立刻将一个铁桶拿了过来,放到了甄怀仁面前。 “那,这些都是我收到的,内容千篇一律,都是告你们这些年来各种违法的。”甄怀仁好整以暇的从文件包里拿出厚厚一摞文件,在众人面前举了起来。 刚刚还心有戚戚的众人顿时精神一凛,哪里还顾得上‘谁爹死,谁娘嫁。’税警总团待遇好,加上黄杰在的时候挑拨离间,上行下效,内里的腌臜事一点都不比别的地方少。 甄怀仁看了眼这里边同样脸色不好看的德国军事顾问团团长施坦因“我认为都是诬告。”说着将这些东西全都扔到了面前的铁桶里,拿出烟,孙千立刻凑过来划着火柴为甄怀仁点了烟。可是面对继续燃烧的火柴他并没有扇灭,而是在看到甄怀仁微微点头后,扔进了铁桶里。 铁桶立刻变成了火焰山,没办法,为了追求不露怯,孙千特意往里边倒了汽油。 “我希望诸位对得起我的这份信任。”甄怀仁看着面前的近百名军官。 “是。”林素国第一个立正,敬礼,算是带头表态。继而是朱亚英、齐焌、廖耀湘、曹荫堂、骆德荣、郜郁文等外来户,毕竟他们是靠着甄怀仁进入了税警总队。虽然这里原来军官的问题与他们无关,可是此刻他们也选择了站队。 压力立刻来到了原税警总团的这些军官身上。众人神态各异,张道宏知道是到了他回报甄怀仁的时候了,立刻跟着回了一声,敬礼。作为官佐学校的校长,平时不显山不漏水的他,立刻带动了在场的绝大部分基层军官跟上。 李树卫等人看到大局已定,同样不得不立正敬礼。 “好。”甄怀仁将烟扔进了铁桶,站了起来,同样严肃的回了一个军礼“李树卫同志带领政训处工作人员协助我对其他人员进行甄别,其余人员去陈秘书那里看一下你们的暂代职务。我提醒诸位,未来你们带的兵,就是从这些人里挑选的。” 众人精神一凛,心态又不一样了。虽然税警总团兵源从来不缺,可并不代表他们不需要好兵,强兵。毕竟有强兵才能有本钱夺到更多的战功。此刻众人再没有对之前被带走的各位同袍的怜悯,反而已经磨刀霍霍,准备开始争夺了。 之前他们还担心甄怀仁怎么从税警总团的六个团里弄到兵,此刻才知道,人家压根就没想和和气气的说话,而是要完全的毁了税警总团,将所有的精华都拿走。 施坦因正正军帽,向甄怀仁致敬“请问明天的演习还有必要吗?” “当然。”甄怀仁笑着说“税警总团这么趁钱,我们帮忙报销一些也算帮帮忙吧。” 第77章 大买卖(下) 有了邰蓑衣的前车之鉴,甄怀仁自然不敢大动干戈。况且他不但将唐三山那些人全都圈禁起来了,还将税警总团里的最大的一部分势力,中立派圈了进去。 其中就包括了两个副总队长,何应钦举贤不避亲推荐的侄子何绍周;何应钦侄女婿桂永清介绍的出身于中央军校教导总队的王公亮。税警总团参谋长周学海同样是何应钦推荐的;第一,第二,第五团,第六团四个团的团长龚贤湘,韩文源,丘之纪和钟宝胜则同样是由桂永清举荐的。至于第三团和第四团的全部军官要么跟着cp跑了,要么就跟着黄杰找阎王爷喊冤去了。 “何总团长,我没想着胡来。”甄怀仁说着将一份文件推到了对方面前“我只拿走整理处批给我的人和装备,剩下的你还负责。” “你以为就凭这些就能让我看着你胡来?” 何绍周说着将文件扔到了甄怀仁脸上“你也配。” “我配不配都不要紧。”甄怀仁颇有些唾面自干的样子,笑着拿出烟点上“你叔叔确实牛,可是我不相信天下没有公理。你侵吞军费,倒卖物资,我并不是第一个知道的,这些东西也都不是我搜集的。你要愿意配合,我们就井水不犯河水,你要不愿意,那咱们就去军委会打官司。我烂命一条,可要是能把军政部部长拉下来,我也不会犹豫的。”说着将分量不轻的公文包砸到了办公桌上。 何绍周没想到甄怀仁这土狗把话说的这么直白。没错,何应钦确实是军方巨头,可是自从宁汉合流后何应钦就和蒋介石有了心结。更何况几天前的陈诚刚刚荣升军政部常务次长,一前一后对何应钦形成了夹击“你真的只要一个团的人?” “对,不过我这应该算是独立团,所以人数比一般的甲种团还要再多一些。”甄怀仁笑着递给对方一根烟“算上直属队,一共五千人。” “我们税警总团六个团加上直属队不过才一万九千三百七十三员。”何绍周当然不答应,虽然他现在属于弱势,可是一旦出了这里,可就攻守相异了。甄怀仁可以死,可是分出去的人到时候再想要回来可就难上加难了。所以甄怀仁狮子大开口一下要四分之一,他是绝对不能答应的“一千。” “六千。”甄怀仁皱皱眉头。经过黄杰整编后的税警总团一个步兵团下辖三个步兵营,一个步兵炮连、一个高射机枪连,一个通信连。步兵营以三个步兵连一个重机枪连组成。每个步兵连有161人分为15个班每个班9人。一个步兵团编制兵额为2630人,这个编制不弱于整理师。 也就是说何绍周连一个团都不想给他,只想给他一个加强营。 “一千五。”何绍周看着甄怀仁“做人要适可而止,要为以后着想。” “七千。”甄怀仁舒服的靠住椅子,将两条腿放到了面前的桌子上“人生得意须尽欢,你是瓷器,不要和烂瓦片碰啊。”何绍周不明白商场之中退一步就代表着退一万步,也就是认输,只能任人宰割。 “两千。”何绍周再让一步“这已经是我最大的诚意了,不行拉倒。” “拉倒就拉倒。老子一个人都不给你留。”甄怀仁说着站了起来“你有种就派人做了我。”说着就要走。天津混混儿吃软不吃硬,自残争面子,最不怕的就是破局。 “等等。”何绍周真的只是纯粹的军人,根本不懂商场,不明白商场之中的极限压榨是个什么情况“一个团我再饶你几十人,两千七。不过你要是反悔怎么办?” “我老婆全家死光光。”甄怀仁毫不犹豫的说了一句,反正郑若兰坚决不嫁,他也不管未来谁会嫁给自己了,终究不过是一个自己不喜欢的女人。 “……”何绍周有些无语“你他娘的明摆着就是不想守约。” 甄怀仁有些尴尬的挠挠头“要不这么着,我要是多要一个人,就给你一套二十四景的房子?” “多大……不是,我的意思是,凭什么信你?” 何绍周看到甄怀仁吃瘪,心情稍好。 “那你说怎么办?”甄怀仁可是坚决不会让何绍周出去,否则一旦知道自己要干什么,计划就泡汤了。 “人,你可以带走。”何绍周想了想“你把周参谋长请来,我们一共开给你2700人的调令,人名你们自己填。等你们走了,我们按照花名册点名,调令上缺的,就是逃兵,我们有权抓起来不送宪兵,送军政部。你得出个东西,表示同意,还有房子,你得准备一套三十平丈的。” 甄怀仁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何绍周,仔细想了半天,不确定的问“你就这么缺那点军饷?那么一套破房子?” 按照规矩,军中调职,当月军饷是要去原部队领取的。除非你和人家关系好,否则这个月的军饷也就没了。2700名士兵的军饷,再加上近百名军官的军饷拢共将近四万多大洋,和一套二十四景三十平丈的房子价格相若。 “你看着办吧。”何绍周一点都不尴尬,反而气定神闲的抽出一根烟。 “那你们过后翻旧账怎么办?”甄怀仁走了回来看着何绍周。 “你要怎么办?”何绍周反问。 “我要你们审讯谭志超,唐三山杀妻案。”甄怀仁平静的说“你们什么时候把案子审结了,我就什么时候解除警戒。” “你和姓唐的有仇?”何绍周好奇的问。 “没有啊。”甄怀仁耸耸肩“我嫉恶如仇。” “行。”死道友不死贫道,何绍周和唐三山他们本来就不是一路人,因此稍有迟疑后,对方就答应了。 和何绍周谈妥之后,甄怀仁直接将说服工作交给了他,按照规矩经手人是要赚差价的,甄怀仁就不好多管了,只要事情办好就行。至于一套房子和四万多军费怎么分,就不需要他操心了。他也觉得荒谬,看到这种高官子弟为了几万块钱不惜栽赃陷害,颠倒黑白,他的内心是庆幸的,庆幸自己总能抓住稍纵即逝的机会,如此腰缠万贯的他才能摆脱连这种让人唾弃的机会都摸不到边的窘境。 出了隔离区,甄怀仁直接来到了不远处的另一间会议室,曹景鸿和林素国等人已经等在里边“甄先生。” “景鸿啊。”甄怀仁笑着示意对方坐下“穿准备好了吗?” “是的,按照您的吩咐,四艘货船已经停到了连云的港口。”曹景鸿虽然对于甄怀仁这么称呼他有些不习惯,却没有显露出任何不满。 “那就通知他们立刻开始吧。”甄怀仁扭头对林素国说。 甄怀仁可不是什么良善,他此行真正的目的是来抢税警总团军需仓库里那些足可以武装五个团的军需装备的。按照编制税警总团应有步枪7484支,自动步枪及轻机枪495支,重机枪96支,冲锋枪48支,驳壳枪1119支,手枪102支,山炮12门,81迫击炮30门,37毫米平射炮6门。不过这些只是装备到部队的,故宋院长当政那几年,可是为税警总团攒了不少家底。至于人,他还真不需要太多,反正这世界不是男人就是女人,多得是。别说什么有文化和没文化的区别,广播里说了,cp的兵全是什么都不懂,身世清白的农家子到部队再学习练出来的。人家地里刨食的都可以做好,他可不相信自己有了这么一群专业的老兵协助还不行。 只要自己把税警总团真正的种子都挖走,再配合cp的夜校等法子,短时间内,自己就可以训练出十支更加可靠的‘税警总团’。 何绍周把他当傻子,那就看看最后谁是傻子。 当然他也是冒了风险的,要不然明明不喜欢蒋华秀,干什么硬要舔着脸去贴着人家,就是为了再一次利用这层身份免死。只要熬过去这一关,就天下太平了。到时候蒋华秀就算公开和他老死不相往来,他都无所谓。 林素国点点头“我立刻安排。”说着走了出去。 “李先生那里怎么样?”甄怀仁递给曹景鸿一根烟。 “李税务司很忙,不过他托我向您带去他的问候。”曹景鸿的回答中规中矩。 “谢谢。”甄怀仁点点头“有没有考虑自己出来做点买卖?” 曹景鸿抬起头,看着甄怀仁“甄先生愿意给我机会?” “当然。”甄怀仁笑着说“我有个买卖,你要是愿意,咱们两个一起,干不干?” “干。”曹景鸿连问都没有问到底什么买卖直接答应下来。因为二十四景已经证明了甄怀仁的眼光。身为衙内圈,他当然也听说了一些内幕,虽然不全面,可是足够他明白甄怀仁的眼光很准。 “看来对我很有信心。”甄怀仁笑着说“那好,二一添作五,我提供资金你去重庆开发房地产。” “您的意思是在重庆也要建二十四景?”曹景鸿精神一振。 “怎么可能。”甄怀仁摆摆手“中国只有首都才能够有二十四景这样的情况。你去重庆拿地,然后全盖成4平丈大小的公寓,楼层不需要太高,四五层就行。房子越多越好,我保证你能赚到这辈子都花不完的钱。” 曹景鸿想问却又不敢问“我什么都不懂。” “没关系。”甄怀仁笑着说“我会派人协助你的,你主要负责到那里拿地,盖房子,记住越早盖成,钱越早赚到。” “我明白了。”曹景鸿赶紧说“我押船回去以后立刻就去重庆。” “嗯。”甄怀仁点点头“家里也要妥善解释,如果有什么问题,你可以让李先生直接和我联系,现在我们已经度过了最艰难的时候了。” 曹景鸿点点头,却根本不明白甄怀仁的用意“李税务司的工作估计脱不开身。”顿了顿“我可以将母亲接到首都住一阵,还请甄先生帮忙照顾。” “这样啊。”甄怀仁无奈的笑笑“好吧。谁让咱们是合作伙伴呢。” “对,伙伴。”曹景鸿眼前一亮“我有个不情之请,还望甄先生应允。” “说嘛。”甄怀仁点上烟。 “我听说古人遇到志同道合之人就会结拜,我想效法古人。”曹景鸿试探着问“不如我们结拜吧。还望大哥不弃。” 甄怀仁一口气吸呛了,剧烈咳嗽起来。 “甄先生不要紧吧?”曹景鸿赶忙询问,以为甄怀仁不愿意故作咳嗽。 “没事。”甄怀仁摆摆手“老弟说的正合我意,正合我意……。”说着斟酌片刻“如此伯母也不用另寻它处,就住我家,我保证伺候的妥妥帖帖。” 曹景鸿心中一突,甄怀仁的脾性他也知道,只想到曹氏如今的年纪又觉得自己多想了。甄怀仁青春年少,曹氏就算再美,也不过是‘半老徐娘’,这才放下心来“如此甚好,甚好。” 和曹景鸿结拜之后,甄怀仁二人又开车来到了驻地内重兵把守的军需仓库,远远的就看到了夜色之中的灯火通明。 “总队长,您看。”林素国笑着将库存账册递给甄怀仁,脸上的笑容怎么也压不住。 曹景鸿和甄怀仁结拜不过是互相寻求心里安慰,第一时间找了借口走了。 甄怀仁接过账册看了看,吓了一跳,这比他和陈鲲等人估算的还要多。 按规定,税警总团一个团应有原装进口的毛瑟二四式步枪1250支,克鲁列自动步枪90支,哈奇开斯重机枪18挺,手提机枪10支,驳壳枪142支其他短枪50支,81毫米法国原厂迫击炮6门。可是如今税警总团库存相册显示整个总团库存枪支近万,轻重机枪一千多挺,各类短枪六千支,机关枪三百多支,迫击炮近百门,剩下的弹药,单兵装具等之类的就更是数不胜数。这还不算已经装备到部队的“卡登·罗伊德”超轻型坦克,维克斯两栖战车和欧立根防空机炮之类的重火力。 仓库里这些,别说五个团,就是十个团也足够武装了“都搬走。” “啥?”林素国吓了一跳,他们一开始也不过是打算抢一半啊。都搬走,最后怎么收场?这可不是过家家,就算有孔家罩着,可宋故院长的例子摆在前边,谁碰军权都没有好果子吃。 “他们税警总团看管不严,以至于仓库出了疏漏,关我们什么事。”甄怀仁觉得自己是不是需要重新考虑人选了,林素国怎么混了这么多年,还不如自己脑子灵光。 东西不多,给何绍周他们留一半,也没什么,日后好相见嘛。可是既然如今发现东西已经超出想象,甄怀仁就不想让蒋华秀这张牌那么掉价。至于何绍周?离开他叔叔他算个什么?一个走后门在日本垃圾军校混了几天的废物。只要自己这次死不了,只要孔家还在财政部,最后税警总团就翻不了天。 “要不要提前给他们通通气?”林素国可没想到甄怀仁的心这么黑。 “说什么?”甄怀仁彻底恼了“怕死就滚。”说着转身就走。 林素国脸色一阵青一阵白,顾不上被远处甄怀仁咒骂声吸引过目光的曹景鸿,赶紧凑了过去“卑职愚钝,卑职愚钝。” “行了,你好好做你的事,天塌不下来。”甄怀仁摆摆手,开始走进仓库去看自己的宝贝了。 “去上海?”高琴书为姑母夹了菜,好奇的问“这是高升了?” 顿时将一桌人的注意力吸引到了对面庞文浩身上。 “到市公安局做个科长。”庞文浩矜持的说了句。 “中央党部的副科长到上海市公安局做科长科长,算是高升吧?”庞母不确定的看向庞父。 “上海是特别市,算是高升了。”庞父当然知道这不是真相,可是当着众人的面也不好让孩子丢脸。 “表弟是有本事的。”高琴书笑着伸手把甄怀仁的空碗拿起“喝碗汤,我亲手熬的,庆祝一下。” 庞文浩笑笑,梁才初又不回来吃晚饭。 “那是不是要去上海工作?”庞母却想到了另外的事“媳妇呢?也去?” “她在电台忙的脚不沾地,去不了的。”庞文浩辩解一句。 “忙忙忙。”庞母有些不满的说了一句,却也察觉到了失言,不再吭声。 “孩子和我们不一样,有自己的事业很不错的。”庞父打了个圆场,不再多说,开始吃了起来。 毕竟说再多都很苍白,他们来了这么久,郑若兰一次都没有露面,甚至亲家也没有任何表示。虽然他们来之前已经有了心理准备,毕竟儿子是高娶,可是依旧让人心里不舒服。 “您放心,我们一定回来陪您二老过圣诞节。”庞文浩苍白的许诺。 “我们可不过洋年。”庞母说着却又转折“大家一起吃个团圆饭倒是不错。” 庞父点点头“那现在就要准备了。” “你安心去上海吧,别担心家里了。”庞母的思路被带偏“若是有事我打电话让怀仁干,大小伙子了,多干点活没事的。” 庞文浩却立刻说“他也很忙的。”他不想给甄怀仁任何机会和高琴书接触。 “你倒是心疼他。”庞母很满意庞文浩的态度“倒是个做兄长的样。” 高琴书附和一句笑了起来“对了,怀仁上次来也没有说,他有女朋友了吗?” 一提这个,庞母也感兴趣,同样看向庞文浩。 “应该有了。”庞文浩想要立刻掐灭火苗。 可是他显然不了解女人的好奇心。高琴书和庞母反而更加感兴趣“谁家的?” 庞文浩顿感头大。 第78章 有条不紊(上) 甄怀仁和施坦因等人吃完晚饭,被孙千扶着醉醺醺的回到了临时宿舍。陈华并没有睡,从卧室出来后赶紧扶住了甄怀仁。 “陈姐,我走了,有事直接招呼一声,周围都是咱们的人。”孙千见怪不怪,反而认为理所当然,毕竟陈华是他见到的最漂亮的女人。甄怀仁对钱没有兴趣,可是对另一样兴趣却大的令人发指,陈华这个尤物入职已经一段时间了,怎么可能和甄怀仁清清白白。 陈华回了一声扶着甄怀仁走进卧室。 “孙千,你小子怎么变娘们了?”甄怀仁确实喝多了,毕竟眼见着大功告成,他怎么可能不高兴“还是姓陈的样子,不喜欢,换了。” 陈华气的咬牙切齿“换成谁?” “换成……”甄怀仁露出猥琐的笑容“曹……呵呵呵。”说着捏了捏。 陈华恼火的把甄怀仁推倒在床上,转身走了出去锁门。再回来,甄怀仁竟然已经坐了起来在床边抽烟“你怎么了?还不睡?” 陈华狐疑的看着甄怀仁“睡不着。” “哦。”甄怀仁点点头“我喝多了,你睡吧,我去醒醒酒。”说着站了起来,摇摇晃晃的往外走。 “你没事了?”陈华觉得匪夷所思,毕竟几分钟前甄怀仁可是醉的一塌糊涂。 甄怀仁没有吭声,待走到陈华面前,将她抱住“我终于又逮住你了,想死我了,你知道我多想你,恨不得把你挂在我的裤带上……” 陈华翻了个白眼“我多会躲过。” “……”不想正要吻她的甄怀仁一愣,松开了陈华“你还是瞧不起我,连躲都不想躲。”说着从后腰拿出一把精致的手枪放到了陈华手里“这个给你防身。以后要学会自己保护自己。实在不行……找个好男人嫁了。记住,别找蔫的,这种人才真的脾气大。也别找俊的,这种人眼都犯桃花。别找身子骨差的,日子苦。别找倔的,日子累……” 陈华听着甄怀仁的絮絮叨叨,大概明白了。甄怀仁确实醉了,错把她当成了另一个人,而那个人很可能就是甄怀仁的最爱。试探着问“你不管我了?” “你肯我为了我放弃你的……”甄怀仁捂着嘴跑了出去。 陈华无奈,跟着走了出来,果然甄怀仁正在对着脸盆呕吐。走到甄怀仁的身边,轻轻为甄怀仁呼拉后背“少喝一些,没事的。” 甄怀仁说不出话,只是摆摆手,过了一会,从陈华手里接过手帕擦擦嘴“谢谢。” 陈华立刻明白,甄怀仁这次可能酒醒了“不客气。”说着站直身子。 甄怀仁也站了起来,看了看房间,又看看狼狈的脸盆“你睡吧,我收拾一下。” “这么冷的天,明天再说吧。”陈华没有拒绝,转身走进了卧室,房门关上,却没有上锁。 可是漫长的等待过后,外边传来了关门声。 陈华起身打开门,果然外边已经被收拾了一遍,再次从衣兜里拿出那把精致小巧的枪牌撸子看了看,关了门上了锁。 “您现在收听的是第三广播电台新闻早知道。”一段快节奏的音乐后收音机里传来了一个优美动听的声音“各位听众早晨好,这个时段由我来为大家播报。首先是一条楼市信息,‘二十四景’均价昨日在下午四点时,终于突破了一千四百……” “秋漪不但人美,声音也好听。”娄太太笑着递给对面的霍正君一块面包。 霍正君说声谢谢,接过面包,却没有搭腔。 “怎么了?”方太太笑着问“昨天见面不是很成功嘛?你们两家,简直天作之合。” “秋漪不愿意?”斜对面的娄太太好奇追问。 “她说听我的。”霍正君有些沮丧。她不知道卢秋漪到底是怎么回事,哪怕上次就要订婚,卢秋漪都还在想尽办法拒婚,可这次竟然平静的让霍正君害怕。都是那个冤家干的好事。她已经摊牌了,逼着甄怀仁做选择,很显然,甄怀仁的选择让她满意却又难过。 “那不就好了。”方太太不明所以“你还愁什么?” “自然是舍不得了。”娄太太打了个圆场。她已经发现霍正君对卢秋漪的态度十分奇怪。可是问霍正君,对方又不愿意多谈。 “虽然是高嫁,可是对方也是洋学堂出来的,想来差不了的。”方太太安慰一句,立刻岔开话题“一会去哪?”霍正君和娄太太收了手,方太太终于在昨天也清了场,她虽然看不懂,却知道做生意有时候不需要懂,只需要跟对人。有甄怀仁在,霍正君应该能知道最内幕的消息。 “反正我不去售楼部。”娄太太立刻说。想起前天去售楼部,几个因为房价上涨而恢复了以往嘴脸的太太,她就浑身不舒服“不如咱们去逛逛太平街?”将手中的房号都放了出去后,如今的娄太太妥妥的成了富婆。直接扔给娄先生一万块,让对方最近不要来烦她。本来以为还要多费口舌,不想娄先生竟然答应了,这让娄太太感觉自己又活了过来。 “你们去吧。”霍正君立刻拒绝“我想去打打头。” “你要烫发?”要说最近十年,女人哪方面变化最大,自然是发型。以往的长发,直发,已经被短发,曲发取代。尤其受到紧随上海潮流影响的年轻女性喜欢。 方太太看看霍正君,毕竟这么新潮的举动不应该出自霍正君这样贤惠的女人之口。 “我们也去吧。”娄太太立刻赞同“我听人说换一种发型就会换一种心情。” 方太太有些犹豫,虽然她私下里可是很玩的开,可是面上还是要维持一下的“我跟着你们,要是好了,我也打打头。” 娄太太笑了起来。 三人吃完饭,坐上了卢家新换的车,在郑瑾娜的陪同下直接开往首都最有名的发廊。 话说以卢永逸的薪资水平养一辆普通的旧车已经十分吃力,更遑论新车。这辆是霍正君刚刚高价买来的,不但宽敞,坐上去还十分的舒服,丝毫感觉不出车子开动带来的震动。 “那些人在干什么?”方太太指着远处一群拿着铁锹和铁铲挖地的年轻男女好奇的问。无怪乎她好奇,毕竟那些人怎么看也不像是干过重活的样子。 “是tyl团校的义务劳动。”霍正君随口说了出来,甄怀仁告诉她的。原本卢高行也要参加的,却被选中去了山东当什么县支部部长。她也不知道这是好是坏,反正看到卢高行的兴奋模样,很是欣慰。 “这就是义务劳动啊。”方太太啧啧称奇“一群少爷,小姐的,做这些下等事。”原本她还想抒发一下,突然记起甄怀仁就是tyl里边管事的“你侄子也劳动了?” 霍正君反应了片刻,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摇摇头“不知道,他的事我知道的也不多。” 娄太太立刻说“呀,这家店有新款式啊,一会一定要去看看。”方太太的注意力立刻被吸引,赶紧看向车外。霍正君看了眼得意的娄太太,松了一口气。 车子很快来到发廊门口停下,几人走下车,看了看发廊门面,确实十分摩登。 里边有眼尖的侍者看到了四位衣着光鲜的女人,立刻迎了出来,将几人引入。 “卢太太。”刚刚走进贵宾室,里边有人打了声招呼。 “郑太太。”霍正君立刻认出了对方是外交部条约司司长郑英晨的太太,双方的女儿是同学,也是手帕交。立刻为娄太太和方太太介绍。 外交部可是仅次于财政部的第二大重要部门,甚至超过了空有几百万兵力却连国土都不能守卫的军政部。娄太太和方太太自然愿意亲近。几人坐到一起,一边等待位置一边聊了起来,不知不觉就聊到了儿女。 “秋漪有了男朋友了?”郑太太一听有些失望“还说给我家女婿的弟弟介绍呢。晚了一步,晚了一步。” “郑太太这样热心的长辈可不多了。”方太太有些惊奇,毕竟‘女婿的弟弟’这关系有点远。 “那孩子人不错。”郑太太笑着敷衍一句,却不再提了。毕竟对的话说给对的人听,方太太变着法打听别人家里事,真让人讨厌。 “郑太太,可以准备了。”侍者走了过来,礼貌的请郑太太去坐到对面一堆机器底下。 “行,你们先聊,我先去打头。”郑太太站起身走了过去。 霍正君看了眼对方的腰肢,第一感觉就是坚决不能让甄怀仁见到郑太太。 正在这时外边传来了爆竹声,十分的突然,又十分的猛烈。 “炮不够大,不够粗。”甄怀仁放下望远镜“火力不够。” “再大的火炮都上交军委会了组建炮兵旅了。”一旁的陆文琛解释一句。 “嗯。”甄怀仁拿起笔在记事本上写了下来“82炮配置到团是错误的,我想办法,弄几门150或者152口径的。” “那东西太沉了,一门炮四百多斤,再加上一对四十多斤的钢轮,不划算(巩造152迫击炮重210公斤加两轮21公斤,弹重19公斤)。” 陆文琛大着胆子提出来“总队长若是有门路,不如多弄几门37平射炮。毕竟我们是团级规模,曲射兵器已经不少了,可是直射兵器真的不多。” 甄怀仁并没有什么不满,写了下来“手榴弹平均投掷距离(50米)和60毫米轻型迫击炮最近距离(最小射击距离500米)中间这450米你们怎么解决的?为什么不用掷弹筒?” 他之所以这么问也不是无的放矢,而是一个实实在在的问题。资源有限,军委会在到底是全力装备迫击炮为部队提供中近程火力支援还是全力为基层部队提供近身火力支援方面已经来回徘徊了好几年了,直到现在都没有一个一锤定音的判断。这就造成了底下的部队各行其是,装备什么的都有。不过因为国内迫击炮好弄,所以主流都是配备迫击炮。这样就相当于舍弃了近身的火力,据甄怀仁的了解,日军是用掷弹筒来弥补的。 “那东西别看结构简单,可是对训练要求太高,真要想操作好,必须是熟手才行,否则稍有不慎就会伤到自己人甚至自己。上次一二八,我部人员伤亡大,每次战斗下来都需要补充大量兵员,而他们的训练又往往跟不上。原有的老兵不是伤亡,就是因功补缺为军官。没几次就没人会用了。”陆文琛无奈地说。 “我听说日本人最近对他们的大正十年式掷弹筒重新做了改进。”一旁一直没有吭声的齐焌开口“我的同学说,这款改进型的掷弹筒针对大正十年式后坐力大,射程短做了很大的调整,最远可以打到五六百米。” 甄怀仁一听,顿时来了精神“大正十年式改进型是吧?兵工署能仿造吗?”明年一旦开战,就算他通过班发朗等人骗到了东西,没有弹药也白搭,所以最靠谱的就是仿制。 “这东西并不难做,我们自己也可以仿造,不但如此,我看部队的射击之后子弹壳都丢弃了,这在其他部队是不可想象的。我们有军械所,可以收拢这些进行复装。这样部队就不用受限于子弹的库存,可以增加射击量。还有,很多参演部队配备了捷克式轻机枪,虽然相比法国哈奇开斯它有很多不足。可是应该考虑到未来部队弹药的供给简化问题,金陵兵工厂已经依据德国g08仿造出了二十四年式重机枪,我认为我们不需要哈奇开斯的轻重机枪……” 齐焌显然是有备而来,一口气将从早晨到现在看到演习中的各种装备问题说了出来。临了强调一句“不过我的建议是请兵工署协调金陵兵工厂,我们的东西是要投入战场的,必须确保他的安全性。”不得不说,大家针对‘挂羊头卖狗肉’是自来熟的,因此不管是甄怀仁还是这些普通主官,没有人是依据警察水平建设自己的部队,全都是比肩正规军。这也没有办法,毕竟有税警总团珠玉在前,大家也都不甘人后。 “对对对。”甄怀仁一边说一边写,他不过是觉得齐焌作为军械处处长可以为自己提供观看军演时的各类武器的大概情况,却不想对方真的不愧是德国慕尼黑高等工业学校的高材生。问题提出来了,也给了解决办法,至于干不干,人家不管“齐处长见多识广,知道什么叫火箭炮吗?” “没听说过。”齐焌想了想“哪国产的?” “我也不知道,随口听了一耳朵,说那东西特厉害。”甄怀仁无奈的挠挠头。当时广播上介绍的时候,他因为熬夜太累,睡着了。此刻他才知道被自己当作无聊信息的这些到底意味着什么不过好在下一次他不会错过了。是的,今天一早,国立紫金山天文台送来了第四课报告,预判本月月底有流星雨。 “我可以打听一下,有消息后向总队长汇报。”齐焌认真的回答。 甄怀仁点点头,却不抱希望。齐焌都没有听说过,那东西自然很大可能还没有出现。 正说着,陈华走了过来,递给甄怀仁一张纸。甄怀仁看了看,收好后对陪同的林素国等人说“我处理一些事情,上午的演练就到这里。曹处长,受受累,统计一下税警总团各团现在手里有多少挺捷克式,给他们都换了哈奇开斯。如果不够,就用哈奇开斯的重机枪换,一比三。” 曹荫堂立刻应了一声,很显然甄怀仁接受了齐焌的建议。 “那再富裕的可以和他们换迫击炮。”陆文琛显然受到了齐焌的鼓舞“我们的82迫击炮如果下到大队一级,就必须要保证数量,一个大队两门太少了,最起码应该配备到四门,最好是六门。” 这一下子开了个口子,陈济力立刻跟上,甚至野心更大“税警总团每个步兵团都配属了一个通信排,可以单独成为一个战略单位作战。我认为,如果再有富余的,可以将这些人才和设备都网络进来。” “哈奇开斯双联高射机枪还是不错的。”眼看着再不吭声,同属一个品牌的利器就要被交出去,郜郁文赶紧说“我认为务必要保留,同时,对于如今归属各团的相同产品应该做回收处理。” 甄怀仁看着一众人等越说越上瘾,有些无奈的说“那曹处长就先统计一下,然后晚上咱们好好合计一下。” 众人哄笑。 甄怀仁同样笑着回了一个军礼后,带着陈华转身走向临时驻地。半个小时前,有劫匪妄图绑架赵怡安。还好被甄怀仁配给她的保镖拼死给救了下来。果然财帛动人心,二十四景这么火爆,可是却没有什么人来绑架或者抢劫,甄怀仁自己都觉得不真实。如今好了,证明自己没有做梦,这就是现实世界。没有一技之长的普通人为了活着,可以为了一块钱出卖一切,更可以铤而走险。 第79章 有条不紊(下) “嗯,我知道了,你放心,立文两口子也都在这。嗯,我会的。”赵怡安挂了电话,对冯力文和向影心说“怀仁说他那里还需要三到五天,不过已经派人加强这里的守卫了。” 冯力文点点头“我哥的安排错不了。” 向影心走过来,扶着赵怡安坐了下来“嫂子,要不你搬去我们那住几天吧。” “不用。”赵怡安摆摆手“你们刚结婚蜜月都还没有度完呢。我过去算怎么回事。” 冯力文不以为然“这时候了也顾不上那些了,您就安心住着,我工作忙,这一阵去办公室。” 赵怡安更不答应,三人正说着,传来敲门声,片刻后,赵怡安的秘书推开门“总经理,一位自称是甄先生嫂子的女士要见您。” 赵怡安不明所以看向冯力文。 “请进来吧。”向影心笑着说“应该是怀仁表嫂。” 赵怡安点点头,在向影心的搀扶下起身准备相迎,不想片刻后,一位漂亮的少妇在一名英武的女士陪伴下走了进来“你们好,我叫郑若兰,怀仁的表嫂。” 向影心一听,忙对赵怡安点点头。 “嫂子请坐。”赵怡安赶紧邀请对方坐下“您看我这失礼了。”说着为郑若兰介绍冯力文和向影心。 “弟妹长的果然俊啊。”郑若兰看着向影心说了一句然后和冯力文打了招呼。 冯力文感觉自己还是出去散散步比较好,立刻说“影心陪着两位嫂子聊聊,我去外边看看。”说着转身就走了出去。 向影心同样诧异于郑若兰的口气,这话风怎么听都有点奇怪啊“嫂子知道我?” “听怀仁说的。”郑若兰笑着坐到了沙发上“他什么都不瞒我。” 向影心重新审视了一番郑若兰,笑着说“难怪嫂子知道我。” 赵怡安听了半天,也不知道郑若兰和向影心打什么哑谜“嫂子喝茶。”说着为郑若兰倒了半杯茶递了过去。她也不知道向克蕃和郑若兰谁年龄大,又不好直接问,只好稀里糊涂的跟着向影心一起喊。 “不喝了。”郑若兰笑着说“我来是让你收拾一下,去我那住。” 向影心眨眨眼,这位和刚刚电话里甄怀仁的意思不一样啊“嫂子大概没和怀仁联系过吧?” “不用。”郑若兰霸气的回了一句“一切以我说的为准。” 向影心被噎了半死,哼哼不吭声了。 “不用了。”赵怡安打圆场“刚才弟妹还说要我过去呢。我这也没事,好好的。说起来多亏了怀仁精细,我一开始还觉得那些保镖多余,如今看来,真是阿弥陀佛。” “不提了。”郑若兰不以为意“本来我还打算过一阵再说,既然这样,影心和占江也搬过去吧,人多热闹。” 向影心有些无语,她们三个还在窝里斗争大小,瞧瞧人家,一锅烩了“撇下了樊瑛,不好吧。” “那你是拒绝我了?”郑若兰依旧笑着问。 向影心直翻白眼“不敢,不过怀仁是有安排的。” “我借用一下电话。”郑若兰站了起来,对赵怡安说。 向影心撇撇嘴,甄怀仁在海州,就刚才那个电话还是转了好几个话务局呢。普通人哪是那么容易人家就肯给你转电话的。 “喂,是我,五分钟后广播那条广告,间隔十分钟,连续播一个小时。有人打电话找我,就说我在二十四景售楼部。”郑若兰说完挂了电话,扭过头看着目瞪口呆的向影心和赵怡安“我在电台担任副台长。” 向影心立刻投降“我搬。”人要有自知之明。她感觉自己要气炸了,人比人气死人。瞧瞧人家什么待遇,不行,甄怀仁回来她要闹。 “嫂子喝茶。”赵怡安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向影心却凑了过来“嫂子,你也过去吧。”既然反抗不了,她决定加入郑若兰,争取提拔一个好位置。 郑若兰正想走过去,电话响了,三人的目光都迅速的集中到了电话上。郑若兰伸手拿起话筒“我是郑若兰,哦,陈秘书。”说着看了眼向影心。 向影心立刻露出甜美的微笑,心里却在腹诽,人家都低头了,要不要这么得理不饶人。 “对啊,我在二十四景,怀仁表哥去上海了,我一个人住不惯,这不索性,把你,怡安,影心,占江都请到我家去住。”赵怡安听着有些无语。事到如今她要是再听不懂什么意思就白混这么久了。甄怀仁个禽兽。突然想到了郑若兰如今让自己住过去,心头没来由有些古怪。 “嗯?”郑若兰的声音突然顿了顿“我没听清,你再说一遍?嗯,这不就行了。得了,回来后,咱们姐妹再聚。”挂了电话郑若兰靠坐在办公桌旁“那,一切都妥帖了。”她之所以如此就是今天刚刚受了刺激。没错,庞文浩的母亲带着他那个青梅竹马的表姐上午去了电台看她。话里话外的意思是让她回家准备生孩子。正好遇到了这事,郑若兰决定不再遮遮掩掩,甄怀仁有胆子干就要有本事摆平事情。至于樊瑛,她确实不知道对方的身份有什么特殊的,甄怀仁只说这人不可靠,坚决不让她和樊瑛接触,她也不想让那个混蛋担心。 “嫂子威武。”向影心开心的轻轻鼓掌。 赵怡安侧过脸不忍直视,甚至有些心慌加恼火。向影心和甄怀仁如果真有事,冯力文不可能不知道。知道了,那么这意味着什么?难怪才去上海度蜜月几天就回来了,那个混蛋根本是为甄怀仁打掩护。那么向克蕃又是什么意思,此刻再想到对方临走之前一再向自己强调‘有问题找怀仁’,怎么听就怎么刺耳,怎么想怎么动机不单纯。这几个混蛋。 正在这时,外边又传来敲门声。 守着门的那位英雌立刻看向郑若兰,然后打开门。赵怡安的秘书让开,秦康德急匆匆的走了进来“没事吧,没事吧?”看到郑若兰和向影心点点头,走到了正捂住额头的赵怡安身旁“你没事吧?” “有什么事?”以手捂头的甄怀仁掐灭烟,无奈的说“我迟早得被你们玩死。” 坐在对面的陈华笑着说“怎么算上了我,你不让我玩啊。” 甄怀仁看着陈华“这话可一点都不淑女。” “我本来就不是。”陈华站起来,得意的扬着下巴“活该。”说着踩着轻快的步伐,走了出去。 甄怀仁的目光收回,眼神慢慢的变得冰冷,有些事情必须有个结果了。樊瑛的存在已经越来越多的制约了甄怀仁。他非但无法再通过樊瑛搜出更多的日本潜伏特务,反而樊瑛背后的那些人可以借此掌握甄怀仁的动向。况且陈细妹这个吃里扒外的也该收拾了。如今恰好可以为税警总团的事解套做一点贡献。 拿起话筒拨给了安占江“接宪兵司令部警务处四课,是我,那盆石榴花扔了吧。嗯,不养了,费钱费心思,养不活。保重。”挂断电话后他又摇了摇手柄“要首都,中央国术馆,我找王子平,王先生。王先生,我是怀仁,对,好久没有联系了。对,是这样,有朋友介绍了两只古董花瓶,一大一小。我现在人在外地,回不去,有个地址,朋友介绍的,您能不能请人帮着看看。好的,这两天会有人送过去。”挂了电话,甄怀仁这才发现手中的钢笔正是樊瑛不久前买给自己的“下辈子不要见了。”说着将钢笔掰断扔进了杂物桶。 座钟此刻敲响,声音显得低沉,似乎每一下都敲在了人心之上。 易正伦看看时间,已经十二点了,拿起早就准备好的文件向办公室外走去。他来北平市公安局上班已经有几天了,杜海波说到做到,真的向局长陈继淹举荐自己担任了北平市公安局勤务督查处第二科科长,专司勤务稽查报告。这是个并不累,也不危险的肥差。 “科长。”门口的一名警士立刻站了起来敬礼。 “还不去吃饭?”易正伦已经习惯了这个称呼。 “您还没有吃饭呢。”对方憨憨一笑。 “行了,赶紧去吧。我去找处长有些事,别等我了。”易正伦笑着走了过去。心里却有些恼火,靠着从甄怀仁那里偷师到的本事,易正伦很容易就发现了这个自己精心挑选的人其实还是别人的钉子。 此刻正是下班时间,楼上的不少人开始往下走。看到易正伦,有几个人和他打招呼,易正伦一一回应。这些人都是他警高的师兄。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仙,不外如是。 “抱歉,易科长,处长在拘留所。”杜海波的秘书正在吃饭,看到易正伦进来,赶紧说。 “这样啊。”易正伦无奈的笑了笑“行,我去找他,你不用管了。”说着不等对方阻拦,转身向楼下走去。 按照当初何梅协定,中央军及情治单位撤出华北,所以听命系统的情工大都盘踞在北平市警察局的第五科——政训科从事对针对cp的工作。而可笑的是如今的勤务稽查处则是冀察军政委员会专门为配合第五科的行动刚刚改组而来的。而他此刻之所以要想方设法进入拘留所为的是摸清路线。针对北平cp的搜捕还在进行,每天都有大批的嫌疑人被捕,易正伦可以确认,那个叛徒就藏在拘留所里。这当然违反了一名情工的守则,可是他做不到眼睁睁的看着一位位同志身陷囹圄。 “老易,怎么了?”明明是数九寒天,杜海波却只穿了一件衬衣从惨叫连连的审讯室里走了出来,一边擦汗一边问。 “处长,这是政务处要的‘军改警’计划书,需要您的签字。”易正伦说着将文件恭敬地递给了杜海波“那边一个劲的催,我现在就得送过去。” 杜海波咒骂了一句“你啊,也别太在意他们说的。”简单的看了眼,拿出钢笔签上名字,然后递给甄怀仁“中午我就不管你了,这还忙着呢。” “行。”甄怀仁有些失望,却没有任何迟疑。 就在这时,里边传来一声惨叫没了动静。杜海波赶紧转身推开审讯室的门走了进去。 房门关闭的一刹那,特意调整角度的易正伦看到了里边一个小个子男人正在转身,而旁边躬身站着的男人正是他前一阵在天津调查甄怀仁时见过的天津特委的一名委员,果然在这里。 易正伦毫不迟疑的离开了拘留所,开车来到了冀察政务委员会所在地,将文件交到了政务处。拿了收条后,囫囵吃了些烧麦,他就原路返回办公室开始准备实施自己的计划。 按照他这些天观察的结果,无论如何,杜海波都会在六点的时候离开。而这就为他再次进入拘留所提供了条件。那份公文易正伦并没有按照政务处的要求规划,如果一切顺利,那么下午政务处将会打电话,将文件退回。而他则会携带枪支以重新需要杜海波签字的名义再次进入拘留所。当然这个前提必须是拘留所的人不知道杜海波不在,而这也就需要他等到七点,拘留所换岗之后。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眼看着来到了六点,可是他桌上的电话从始至终都没有响。易正伦恼火的一拳砸在办公桌上,显然他高估了政务处那群饭桶的效率。虽然不甘心,他只能放弃原计划,另想办法。他不怕死,可是能够更好的保存自己消灭敌人不是更好吗。 走出办公室,门口的警士再次起身敬礼“科长下班了?” “嗯。”心情不好的易正伦回了一声,锁好门之后来到了停车场。他自然不够资格配车,可是在杜海波的循循善诱之下,不得不和光同尘,将处里分配给科里使用的公务车据为己有。 刚刚坐进车里,突然传来了一声响动,易正伦并没有第一时间反应过来,直到第二声,第三声,接二连三的响起,易正伦才反应了过来,立刻掏出枪走下车。 与此同时旁边的几辆车里原本准备离开的同僚也纷纷下车查看。 “怎么回事?”众人互相看看,有人开口询问端着枪往拘留所方向跑的警士。 “说有人在拘留所行凶。”警士回了一声,继续跑了过去。 “咱们看看去吧。”易正伦压住兴奋,提议。 “不好吧。”立刻有人反对,毕竟他们是文职,舞枪弄棒可不是他们的所长。 易正伦也不废话,随着不断涌向拘留所的保安警来到了后院。 “站住。”拘留所大门口已经封锁,歪把子对准了众人。 “我是勤务督察处的,我们处长怎么样?”易正伦当先站了出来。 “杜处长不在拘留所。”执勤警官大喊一声。 易正伦还想纠缠,这时候只看到几个人架抬着一副担架从拘留所里走了出来,担架上的人一只手垂在外边,随着担架移动,不自然的甩动。众人自觉的让开,易正伦近距离观察了一下对方正是自己的目标,只是此刻应该已经死了。可这是为什么呢? 带着不解,易正伦又随大流的原路返回。此刻拘留所内依旧不时传出呼喊,显然里边还没有结束。可是易正伦却无能为力,只能尽快离开这里,以逃避良心的不安。已经有一位同志选择了牺牲,他不能再给敌人送人头。 防守大门口的力量显然得到了加强,对方简单的核对了易正伦的证件后就放行了。易正伦刚刚启动汽车,就听到了门岗里传来电话声,待他开出警察局,执勤警官从岗亭跑出来大喊“封锁大门,许进不许出。” 易正伦看了眼后视镜,正想松口气,却愕然发现一支手枪出现在了自己头部的位置“易科长,继续开,我不想做无谓杀戮。” 易太太听到发动机的声音,立刻起身,看看窗外,扭头对无动于衷的女人骂道“去给老爷热热饭,榆木嘎达。”说着走出暖阁,几步来到了大门口,将房门打开,果然易正伦刚刚熄灭车灯“吃饭了吗?” “没。”易正伦有些疲惫,相比单位,这里反而更让他头疼。他不是个不负责任的人,既然做了,他也认,所以小乞丐如偿所愿成为了如今的易太太,而另一个则成了他的姨太太。 “那就赶紧进屋暖和一会,老二热饭呢,就好。”易太太高兴的拉开车门“你别管了,我来吧。”因为没有地方停车,所以只能把车停在门口,可是周围邻居家的狗似乎看上了这块风水宝地,每次都要在这里留下点什么。易太太见多识广,想出了在车轮旁放木板遮挡的法子。 “辛苦了。”易正伦确实累了,疲惫的走下车进了院子。易太太则锁好车,利落的从自家门洞里拿出手电和木板放到车胎旁。让她意外的是,车胎上沾满了泥。仔细一看,是黑泥沙,这种时候,又是京师,只有东城的城外有这种泥沙。真可怜,这么冷的天还要跑城外,难怪这么累。 第80章 我舰奉命拦截(上) “你们这是诬陷。”税警总团军械处军储科科长方大同中校怒斥对面的甄怀仁。 “对。”甄怀仁平静的说“我可以告诉你,不管我有没有事,你都是替罪羊,你们科有一个算一个谁都别想跑。” “我没有错。”方大同沉默片刻,喃喃自语“我什么都不知道,是你们抢了库存明细,还把我们看了起来。” “是啊。”甄怀仁拿出烟,一旁的孙千为他点上“所以你已经是我们的同伙了。是把我们拉着一起死,还是扛下来,我不逼你们,自己选。”说着挥挥手,孙千将一个公文包放到了桌上,然后从里边拿出了一捆一捆扎好的十元大钞“我这人是个痛快人。这是十万块,你们科一共八个人,怎么分我不管,可是我不想再见到你们。” 方大同看着面前的钞票,神色游移不定。 甄怀仁笑着拿出打火机,直接对着面前的一捆法币点燃。法币的做工还是不错的,并没有立刻形成大火,而是出现了小火苗。甄怀仁并不在意,伸手又去点第二捆,方大同终于伸手,顾不得火团热度,赶紧对已经烧起来的钞票扑打“别点了,别点了,我答应,答应。” 甄怀仁抽口烟“下午六点钟点名后撤防。”甄怀仁说着伸了个懒腰“后会无期。”说着站起身向外走去。孙千立刻跟了出来“要不要……”做了个下劈手势。 “进步很快。”甄怀仁笑着拍拍对方肩膀“那些就当弟兄们的辛苦费了。”反正这笔钱是从税警总团总务处找到的,刚刚从盐务稽查总所支出的上月军饷。既然得罪了,甄怀仁就得罪到底,否则蒋家不要面子吗?甄怀仁不屑于谋财害命,除非必要。如今为了这十个团的装备,他认为有必要来个死无对证。 “我去安排。”孙千对着甄怀仁身后不远的一个壮汉点点头转身走了。他也身价不菲,可是谁又嫌钱多扎手呢? “怎么样?习惯吗?”甄怀仁拿出烟。 “习惯。”壮汉佩戴着上尉军衔,憨憨咧嘴一笑,露出两排白牙。 甄怀仁等了片刻,笑骂一句,只能很没面子的自己拿出打火机点上烟。这人名叫任雄,沧州人,人送诨号熊人。是这几天甄怀仁观摩军演时最大的收获,手榴弹可以投一百五十米,长短枪械,徒手格斗样样精通。甄怀仁当时的下巴都没合上。 好奇的询问李树卫等人这么一个人形自走炮为什么只是一名上士,得到的答案是任雄没文化,除了会写自己名字什么都不认识。唐三山曾经允诺只要他学会二百六十个字,就让他当军官,这厮直接就放弃了。 为此甄怀仁特意在演习结束后找来任雄询问“你条件这么好唐科长都说了识字就可以当军官为什么不愿意?” “认字太难,有那功夫俺宁可站一天军姿。”任雄认真的回答。 “你知道我要搞唐三山吗?”甄怀仁突然问。 任雄一愣,显然他不知道,毕竟他只是一名普通步兵班的上士班长。 “现在你知道了,怎么样?以后给我当马弁吧?给你个上尉。”上尉自然是职务军衔,不过也意味着任雄跨过了那道坎成为了军官。按照制度,副官,马弁的军衔要比主官低三级。可是甄怀仁即将辞职,铨叙军衔只是中尉,按理说根本没有资格配备马弁,就算自己配了也不可能是军官。可谁让税警总队他当家呢?谁让他还没有辞职呢? “那能给配镜面匣子不?”任雄的条件让甄怀仁哭笑不得。 “两把,德国的。”甄怀仁豪气的一挥手。 “行。”任雄说傻,却明白机会难得;说精,为了两把二十响就把自己卖了。 就这样任雄如今佩戴着上尉军衔开始每天跟着甄怀仁四处转悠组建自己的护兵班。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了禁闭区的一个房间外,里边的惨叫声还在继续,甄怀仁不耐烦的转身往外走。看来术业有专攻这话没错,这都多少天了,自己把税警总团以旧换新都快换完了,何绍周还没有搞定唐三山。当然这也和唐三山心存侥幸有关,毕竟人家上边是陈次长啊。 “哎,老甄。”何绍周冒了出来,却不是从审讯室,而是旁边的房间“你怎么又走啊?” 任雄向何绍周敬礼后,自觉的走到院外警戒去了,说他傻,鬼才信。 “我这不看你忙着呢吗。”甄怀仁递给对方一根烟“怎么样?” “妈的,这老小子嘴硬的狠,不招啊。”何绍周郁闷的接过烟“又不能打死他。” “我说的那些法子你没用?”甄怀仁为何绍周点上。 “用了,辣椒水,老虎凳,熬夜不让睡,用宣纸糊他脸,不停的翻来覆去问他相同的问题,拿他老婆孩子外加父母威胁,涂奶酪放老鼠,扎脚心,刺……”何绍周如数家珍的将这几天甄怀仁教给他的办法一一说了出来“可是都不顶用啊。” “我再教你一招。”甄怀仁要不是提前从cp那里确认税警总团确实没有他们的人都怀疑自己是不是误伤了。想了想低声说“我从古书上看的。这招他要是扛过去,你就不用问了,直接把他送特务处那边吧。” “什么意思?”何绍周没听懂。 “能扛过这招的,那就不是一般人。我到目前为止只见过一种人能挺过去。” “什么人?”何绍周不动脑子的问,却立刻拍脑袋“cp。”能送特务处的自然是情工,可是宪兵司令部并不负责军队以外的情报工作。 甄怀仁点点头“你把他固定在地上,把门窗都封住,没有一点亮,然后在他脑袋顶上吊个水漏,一分钟滴个几十滴,六个小时后再减少一下频率。两天内,准保你让他说什么他说什么。” 何绍周半信半疑“就这?” “试试嘛。”甄怀仁笑着说“我在这都烦了。” 何绍周郁闷的点点头“行。”直接往审讯室走去。 甄怀仁笑着出了院子就看到了门外的施坦因,张道宏和李树卫,脸色立马垮了,理都不理他们,就当没看见准备绕着走。 “总队长,谈谈呗。”李树卫受不了施坦因和张道宏的目光,厚着脸皮凑了过来。 “谈什么?花样作弊?”甄怀仁嘲讽一句。无怪乎他态度大变,实在是这帮家伙欺人太甚。他已经对税警总团的训练有了一个很低的心理准备,却没想到,对方依旧刷新了他的心理承受力。作训差就算了,还作弊,更可气的是作弊做出新花样。开始是找人钻在靶场中间的土坑里上边还贴心的盖了土,然后演双簧。好在这枪它冒烟,冒火,赶上昨天无风阴天,就让甄怀仁发现了蹊跷。 看在大家以后一起混,甄怀仁开始也没有强人所难,只让他们重新准备。哪知道这回更精,为了抵消后坐力,他们在射手身上绑铁丝和地面固定。甄怀仁确实没发现,可老天爷看不过去了,直接给了一道闪电,十个射手现在还在医务处抢救呢。 甄怀仁见此,立刻让孙千去查之前的演习科目,果然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人家做不到的。炮兵在目标底下埋炸药,这边用训练弹开炮射击,那边直接起爆,凡此种种不一而足。以至于甄怀仁对任雄都产生了怀疑,直到被这厮打的满地找牙才放下心来。 “总队长,这不能怪我们。”施坦因强调“你要明白,他们都是优秀的士兵,欠缺的只是训练,训练。黄总团长忽略了这一点。只要给我们时间,我保证三个……四个……六个月就能够给你训练出一名合格的士兵。” 甄怀仁想打人,要知道什么都不会的新兵训练周期也不过三个月。合着自己要花两个训练周期才能让这群老兵恢复到一般水平。 “我们换个地方聊吧?”李树卫察言观色立刻提醒一句。 甄怀仁没有再吭声,四人出了隔离区来到了一间办公室“我就想知道这两千七百人里究竟有多少货真价实的?” 张道宏想了想伸出个‘八’的手势。 李树卫直接说“自然都是货真价……实。” 施坦因摸摸鼻子,没吭声。 “下午重新进行一次,这次按我的规矩,大比武。不管是谁挑中的,每个科目只要排名靠前的一定数量的人。薪水写在告示牌子上。”甄怀仁冷笑“我说过在税警总队我的规矩就是规矩。作为对你们的处罚,这月所有军官,包括顾问团没有薪水,没有烤火费,都拿出来给所有入选士兵做奖励。别怀疑我的能力。” “我说到做到。”郑若兰靠在樊菊丽身上“以后你们每月来我这领月钱,必须本人来。” 与她针锋相对的陈丽华冷哼一声,她最大的劣势就是善财难舍。这钱她也出得起,更何况甄怀仁一定会补给她,可是她不用想都知道,这笔钱自己拿了就不可能再给别人。 客观中立的离离看了眼再次叛逃到陈丽华身旁的余淑衡,暗自叹息,什么眼力见,挑了这么一个只进不出的貔貅。又看了眼对面的两个女人,等着她们的反应。 “那住我那的同事怎么办?”安占江从向影心那听了郑若兰的身份后就明白自己斗不过郑若兰。男人,哼。 “就是,很漂亮的。”向影心补充一句。 “你们说的是卢酩清?”郑若兰笑着说“我没问题啊,不过,这里只有咱们姐妹能住。” “那还是算了。”快人快语的向影心立刻否决了。甄怀仁就一个,多一个人就意味着自己少一分。没有哪个女人喜欢多一个分享自己战利品的潜在对手,哪怕关系再近。 “以后叫我大姐,丽华老二,占江老三,丽丽老四,康德老五,淑衡老六,影心老七,小华老八。”郑若兰看向错愕的离离“离离这么乖,很讨他喜欢,老幺好了。” 安占江看了眼敢怒不敢言的离离有些想笑,这就是‘随风草’的下场。如果这位再没什么改变的话,她的前边还会有‘九姐’,‘十姐’等等的,毕竟她是‘老幺’啊。 向影心可不在乎排名,毕竟有太多大老婆独守空房的例子,只是想到了樊瑛,如果她……算了,都是命。 一直冷眼旁观的秦康德撇撇嘴,靠在沙发上,她算是最后上位的,如今九个人中位置不上不下,这位‘嫂子’还算周到。 “明明我年纪最小的。”余淑衡也想到了亦或者她觉得郑若兰这种排序是对她们二人的羞辱“我不当老五,姆……离离和我换换。” “在这里,我的规矩就是规矩。”郑若兰看着陈丽华“除非有人喊我大姐。” 陈丽华眼睛一眯,笑着说“大姐是说我?”只要不让她掏钱,不过是说几句软话而已。她之前不愿意,不肯,不答应是因为还没有到时候,如今形势明朗,她当然要为自己的跟班出面,否则以后怎么招纳人手。 “谢谢二姐了。”客观中立的离离立刻凑到陈丽华身旁坐下,看了眼郑若兰身旁没吭声的樊菊丽“大姐怎么说?” “那就换换吧。”郑若兰笑着坐直身子“老四,给她们分分。” “好的。”樊菊丽这才在众人注视下从一旁的公文包里拿出几张纸“这些是大姐做主,将中法工商银行的股份分给大家的。每人五个点,当然没有所有权,只有收益权。”顿了顿“老幺不在其中。” 余淑衡一听,扭头看向离离。 离离侧过脸没吭声,余淑衡又看向陈丽华。陈丽华有了离离的意外之喜,再加上早就知道余淑衡的小心思,最重要的是她怕自己开口,郑若兰来一句‘那就把你的分给她。’到时候自己可就亏大了,所以选择了装没看到。 余淑衡蹭的站了起来“你,你们……欺负人。”说着起身走了出去。 “哎呀,今天天气不错。”秦康德差点笑出声。 郑若兰玩味的说“晚饭都在这吃,也算咱们姐妹的结拜饭。” 向影心第一时间对这个英明,睿智,神武,贤惠,温柔,善良的提议表示赞同。直到刚刚看了一出好戏的安占江笑着握住了她的手,这位才停止了对郑若兰的歌功颂德。 陈丽华对于向影心的阿谀奉承实在瞧不上,可是也没有显露,扭头开始安抚坐立不安的离离。 樊菊丽也没有办法,在金钱和亲情之间她需要做出取舍。十多年前她选错了,这次,她相信自己没有错。自己只有和离离决裂,才能为对方换来幸福,也才能让这对公母安心。至于余淑衡,不过是有张和离离相似的面容而已,她根本不知道生命中至关重要的机会正在被她轻易放弃。 赵怡安从售楼部回来时,郑若兰家已经十分热闹了,安占江和向影心正在斗嘴,不过显然安占江更擅长用拳脚“怎么好端端的动上手了?” “嫂子,你给我评评理。”向影心委屈的说“我不过是这天气适合躺在床上睡觉,她就恼了。” 安占江压着怒火没搭理向影心,她那话是这意思吗?躺床上?是她自己吗?扭头对赵怡安说“嫂子怎么回来这么早?又提前收市了?” “是啊。”赵怡安也不想掺和甄怀仁内宅的事,按照老规矩,姨太太哪有资格登堂入室。可是甄怀仁年轻气盛,如今的局面都是自己闯出来的,再说了这屋里有一个算一个哪个身份能拿的出去摊开来见人“一千五了。”拉着两人坐了下来。 “哎呀呀,看来这有钱人还是多。”向影心的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片刻就没事了。 “谁说不是呢?”赵怡安感叹一句“知道最后这十多套让谁买了?一位南洋来的豪客。” “南洋啊!”离离带着负气而走的余淑衡从外面走了进来“那里有钱人确实不少的。”和众人打了招呼坐到了最喜欢的位置上。 “再有钱,不在上海立个字号也算不得什么的。”樊菊丽和秦康德从书房出来与赵怡安打了一声招呼后坐到了一旁。秦康德就手打开收音机开关,立刻传出了一段让人恨不得找人打一架的旋律“……我们的兄弟情同手足 我们的生活富足美好……” “咦,都配上歌词了?”离离好奇的问。 “我找人填的词。”郑若兰站在二楼栏杆旁“人都齐了,影心,留声机,姐妹们乐起来。” 陈丽华一边调整头上发簪的位置,一边从郑若兰身后的房间走出。两位老板刚刚划分了势力范围,在郑若兰有意安排下,樊菊丽和秦康德被她纳入麾下;同样的离离和余淑衡成为了陈丽华的保护对象。剩下的秘书帮则是两位老板留给甄怀仁的自留地,当然如果有需要,郑若兰和陈丽华可不会手软。只是如今条件还不成熟,两人现在的目标集中到了楼下正无可奈何的赵怡安身上。自己家的钱是那么容易分的吗? 第81章 我舰奉命拦截(下) “你这招真他妈的管用,才一天不到,这老小子就怂了,让他说什么他就说什么。”何绍周醉眼朦胧的笑着和甄怀仁碰杯喝了下去。 “术业有专攻嘛。”周学海皮笑肉不笑的说了一句。 何绍周身旁的王公亮并没有吭声,他对这场莫名其妙的交易是持保留意见的。只是独木难支,他除了保证自己不参与做到独善其身外,再多的也无能为力。 甄怀仁笑着说“周参谋长说的对,我们的专业不就是让你说爬了谁的床你就必须说出自己摆的什么姿势嘛!” 周学海的脸色顿时不好看了,没有谁被特务惦记上还能心态平和。 “来,咱们一起。”甄怀仁端起酒杯“过去几天都是误会,希望咱们自这顿酒之后,一笔勾销。” 何绍周看在甄怀仁塞给他两个房号的面子上端起酒杯,甚至还给甄怀仁捧场,招呼在座的龚贤湘,韩文源,丘之纪和钟宝胜等人一起喝下和解酒。只是打定主意等甄怀仁离开税警总团就联系何部长,真以为马王爷好欺负。 甄怀仁落座之后,如今改换门庭的施坦因立刻找了借口继续邀请众人举杯。然后是林素国,张道宏,甚至到了最后李树卫都端起酒杯邀请众人满饮杯中酒。这还不算,再由甄怀仁挑头打圈,周而复始,期间甄怀仁跑出去吐了七八回,可是回来后依旧继续喝。 众人看甄怀仁这么卖力,不知怎么的,这几天的郁闷倒是少了些。大家说到底都是糙汉子,当兵的,有什么都会摊开来,就连王公亮都觉得甄怀仁的态度很对头,单独跟甄怀仁喝了几个。 这场宾主尽欢,个的酣畅淋漓的酒宴到了最后,所有人都钻到了桌子底下。就连周学海也少有的不顾形象趴在了椅子上大喊“弟兄们,给我顶住……” 何绍周一口气扇了甄怀仁十几巴掌脸,扭头对韩文源说“给甄科长表演一下水滴石穿。” 韩文源笑着应了一声,站了起来,一边解裤带一边说“我亲自表演,保证每分钟频率……” 突然一声巨响,何绍周懵懵噔噔的从地上爬起来,看看周围,哪里有什么甄怀仁,原来是做梦。这时自己的副官慌慌张张的跑进来“副总,弹药库,弹药库……” 何绍周一听,心里咯噔一下,酒立刻醒了大半,抓住副官的领子“你他妈的倒是说啊,弹药库怎么了?” “炸了。”副官脸色苍白,还想再说,突然又是一声巨响,他都感觉到脚下大地似乎都要翻过来。 “方大同呐?”何绍周捂着脑袋,摇摇晃晃的推开了想要扶他的副官。 “不知道,今天出来就没见到方科长。”副官赶紧说。 “参谋长呢?”何绍周摇摇脑袋,妄图把酒水从脑袋里甩出来。结果却更头晕目眩,站立不稳。 副官再次扶住他“应该还没醒。” “他妈的,甄怀仁呢?咱们都关着,弹药库是他管着的。”何绍周第一时间想到了甩锅对象。 “甄科长他们下午散场就走了。”副官赶紧说“再说他们也都是被抬走的。” “妈的,妈的。”何绍周看看外边红透的半边天咒骂一句“赶紧给我把方大同找来,找不到他,就先找李处长。”弹药库一旦爆炸只能眼睁睁看着,谁都没招。 “是。”副官应了一声,还想先扶着何绍周坐下,却被对方踹了一脚“快去。” 何绍周缓了缓之后,这才在护兵搀扶下来到了已经一片废墟的弹药库查看情况。没多久就遇到了同样赶过来的王公亮等人,众人谁都没有多说,也没心情打招呼,望着还在燃烧的弹药库捶胸顿足。 “这不对。”周学海身子弱,是最后一个过来的,满眼通红的他看着眼前的一切,扭头找了找“老李,所有弹药都在这?” “对啊。”李处长沮丧的说“总团的所有家当。” “那不应该。”周学海捂着脑袋说“威力不对,我记得光是手榴弹就有十二万枚,这一颗手榴弹有二斤三两梯恩梯,十二万枚多大的威力,从爆炸到现在才多久?” “方大同呢?”何绍周再次询问副官。 “还没有找到。”副官立刻回答。 “搜,不光他,整个军储科的人有一个算一个,都找过来。”周学海摇摇晃晃的说“这事不对,不对。” “报告,海州那边打电话询问怎么回事?”一名军官跑了过来。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他们没长眼吗?”何绍周怒骂一句。 “就说我们也正在调查。”王公亮立刻打断何绍周的话。现在不能说任何方向性的话,不能给事情定性。 “就按王副总说的。”何绍周坐到了旁边的一个汽油桶上“姓甄的真他妈的扫把星。” “甄科长他们有没有进军火库?”周学海突然问。 “不知道啊。”周围人互相看看,他们也都被关着。 “老李,赶紧问问去。”何绍周一听,眼前一亮“一定是他们不小心……不对啊,谁让他们从军火库拿东西了?”这次不用看李处长,直接大喊“全都给我找军储科的那些人。”他自始至终都没想过给甄怀仁一颗子弹,他也相信甄怀仁那帮人没有那个胆子,就算让他们看着军火库,他们也不敢拿一丝一毫。可是现在何绍周突然祈祷,祈祷甄怀仁他们吃了熊心豹子胆,进入过弹药库。 老天爷似乎显灵了。事情到了天亮时,才大概有了些眉目,通过询问营门附近驻防的中队,开走营区外的住户,一个可怕的事实摆在了众人面前。甄怀仁那帮人不但进了弹药库,这五天还每天晚上不停的用卡车将弹药库的一切东西都搬了出去,车还用的是税警总团的。这还不算,六个团的技术装备全都被他们以各种名义收走,技术兵也全都装进了那两千七百人的大名单。此刻大家要是还不明白为什么昨天中午这帮侉子不要命的陪酒就真是傻子了。 “他疯了,疯了。”何绍周此刻酒劲已经过去,一边看着地图一边说“老子一定要把你脑袋上吊十个滴漏,二十个,一百个。” “有消息了。”王公亮走了进来“他们走的是海路,没有走铁路。” “日本人呢?”周学海立刻问。不怪他,任谁都知道甄怀仁要想把东西送到税警总队在镇江的驻地,就必须要经过日本海军的巡逻网。 “没消息。”韩文源摇摇头,没办法,甄怀仁个杀千刀的把总团还有各个团的通讯部队一勺烩了。甚至电话线只留了一根保密电话,一根公务电话,其余的也都撤走了。 “他怎么敢。”何绍周呢喃一声,拿起电话,事到如今他也冷静下来,这事甄怀仁还真的不怕闹到上边,甚至越公开越不怕“接军政部电雷学校,欧阳教育长。” 甄怀仁神色憔悴的站在舰桥看着远处的上海。要不是不放心路上的安全,他都想直接在这下船了,免得晚上还要再坐车赶回上海来参加吴四宝的婚礼。当然更重要的原因是他晕船,这让昨晚上输了一夜点滴的他苦不堪言。 “进去吧,风大了。”陈华说着将一件大衣披在了甄怀仁身上。 甄怀仁没有吭声,看着这个尤物一举一动,一颦一笑“你不是没得选,干嘛要掺和进来?”昨晚陈华照顾了他一夜,哪怕知道对方居心不良,他也是感激的“我不是好人。” “干咱们这行的,有好人吗?”陈华笑了“别告诉我你对我心软了。” “我在考虑要不要提裤子不认人。”甄怀仁板着脸“我做的出的。” “就当被狗咬了。”陈华说完,扶住想要发火的甄怀仁“就算要打我,也要养好了身子再说啊。” “你起开。”甄怀仁无力的想要寻找任雄。 “别看了。”陈华得意的说“我说了是你女人,那些家伙根本不敢上来的。” 甄怀仁无语“你得到我的人也得不到我的心。” 陈华更无语怼了一句“你现在还有本事动?” 甄怀仁恼羞成怒,就手抓住了陈华“谁说只有……”没说完,就转身推开陈华,跑到一旁吐了起来。 陈华脸色微红,却又凑了过去扶住甄怀仁“我不懂,不是应该的。良家女子,懂这些干什么。”说着拿出手帕为甄怀仁擦擦嘴“以后你好了教我啊。” 甄怀仁欲哭无泪“你走开,我不想看见你。” “听话。”个头高挑的陈华扶起甄怀仁往船舱走去。 “任雄,熊人……”甄怀仁刚想大呼救命,就被陈华用手帕捂住嘴。 “听话,你累了,病了,好好休息,休息好了,好好教我。”陈华说着让自己都无地自容的话,强制的将甄怀仁扶进了船舱。 站在下首舱边的任雄掏掏耳朵,问一旁的孙千“孙科长,真没事?” “你懂个屁。”孙千一副过来人的模样“打是亲骂是爱,亲了狠了用脚踹。两口子斗嘴,你掺和进去徒惹人嫌弃。” 任雄挠挠头“真不懂啊。俺还没凑够聘礼呢。”说着憨笑起来。 孙千笑骂一句“回头跟着哥哥见见世面,免得去了洞房走错门。”看任雄不懂,撇撇嘴“五大三粗的,我找几个老手教教你。” “谢谢孙科长。”任雄赶紧感谢,虽然他依旧听不懂孙千的黑话。 货船很快就进入了扬子江航道,电台里甚至能够听到tyl第三电台的广播。甄怀仁想要建立覆盖全国的广播,可是买的设备还没有送来,所以依旧只能覆盖江苏的一部分地区。为此不管是龚台长还是郑副台长都不满意,隔三差五的就对甄怀仁一阵炮轰。只是甄中尉身上的青紫证明龚台长的嘴炮抵不过郑副台长的电炮。 眼看进入江阴水域,远处有几艘船高速开了过来,立刻被伪装成了望员的税警总队士兵发现,船上顿时警铃大作。 陈华扶着甄怀仁从船舱走了出来,看了看,扶着栏杆,用恢复了些的体力大喊“谁懂旗语。” “我舰奉命拦截。”楼下传来了齐焌的声音“还挂了z字旗,意思是咱们不听话就灭了咱们。” 甄怀仁纳闷,曹景鸿都安排好了,他也按照反町隆史提供的情报还有高英培那里摸到的门路避开了日本海军,怎么还有这种事“这是谁的船?” “这是江阴,应该是海军部的。”齐焌探身回话。 “不对。”甄怀仁立刻想到了另一股力量“准备战斗。”扭头对扶着他的陈华说“进去,不管什么事,都不准出来。”说着伸手拽开陈华的手“快去。” “我不。”陈华却再次扶住甄怀仁“我也是军人。” 甄怀仁不耐烦的说“你首先是女人,是……我女人。” 陈华看了眼甄怀仁“别事后不承认。”说着转身走了。 甄怀仁知道会是这样,郁闷的他给了自己一嘴巴,又不解气使劲拍着栏杆大喊“等他们上来,都给老子扣了。” 任雄抱着两支mp28跑了上来“总队长。” 甄怀仁很满意的伸手要拿枪。 “您病着,我来。”任雄却躲开,将两支mp28对准了越来越近的快艇。 甄怀仁咒骂一句,却也无可奈何,他也对自己能不能扣动扳机表示怀疑。更让他恼火的是,这些鱼雷艇并不靠近货船,只是在周围游弋,摆出了作战架势。弄得货船也不敢轻举妄动“派个人过去,告诉他们,我们是宪兵司令部的船,船上是宪兵司令部的东西。出了问题,大家都完蛋。” 很快一艘救生艇被放了下去,甄怀仁立刻认出出面的是齐焌“这小子胆子挺大。” “齐大队长会的可多了。”任雄说了一句。 甄怀仁冷着脸瞪了他一眼,小样,他看出来了,这厮跟着他就没安好心,完全是为了摸枪。 任雄不知道哪得罪甄怀仁了,也不敢吭声。 漫长的半个小时后,救生艇原路返回,而那些鱼雷艇则渐渐远去。 “你怎么说的?”甄怀仁跟着众人一起迎接齐焌,一见面就好奇的问。 “卑职说咱们是财政部的船,船上的东西都是财政部的。还说让他们和财政部核实。”齐焌没有隐瞒。 这和甄怀仁刚才说的只是换了个名字,可是甄怀仁却知道意思完全不一样了“财政部核实了?”他觉得匪夷所思,自己在财政部只认识税务署的,再就是仇人徐堪那个老头。 “没有。”齐焌摇摇头“他们用无线电和学校联系了,然后那边等了一会就让他们回去。 甄怀仁拍拍齐焌肩膀“好好……” “那些船又回来了。”了望哨又大喊一声。 众人感觉恼火又无奈。 齐焌再次请缨,甄怀仁摆摆手,含混的说“我去吧,这事估计他们也是听上边的。” 果然,当甄怀仁在任雄陪伴下登上鱼雷艇,一名海军少校向他敬礼“上校先生,我部奉命登舰检查。” “我不为难你。”甄怀仁平静的说“我是财政部税务署税警科科长甄怀仁,正在押送财政部物资,拥有总税务司署关防。你问问你们的上边什么时候拥有缉私权了?谁下的命令?” 少校理亏在先,再加上甄怀仁打出的名头足够大,他不得不打开艇上配备的fu 2 超短波接收机联系基地。 “抱歉。”少校联系的时间并不长,可是期间只说了甄怀仁的身份,然后就是一长串的“是”。待挂断联系后摘下耳机和喉部通话器无奈的说“我们必须登船检查。” “哦。”甄怀仁点点头,扭头对任雄说“下了他们的枪。” 任雄不等水兵们反应,三下五除二就把快艇上的十个人缴了械。虽然一个个躺在甲板上,可是并不是多么严重,养几天就好。甄怀仁对少校耸耸肩,拿起耳机戴上对着喉部通话器说“有喘气的没,你们一船人在我手上,不放我们走,我就杀人。”可是里边没有任何回应。 “需要机电员联通。”少校提醒一句。 甄怀仁有些尴尬的摆摆手。 任雄大喊“谁是机电员?” 少校无奈的指指任雄脚下,刚刚最生猛的那个中士。此刻对方蜷缩在地,看起来很不好。甄怀仁索性把耳机还有通话器一扔,对任雄说“去,你不是喜欢玩枪啊,后边有机关炮,开几炮。” 任雄大喜,耳环不说,也不管地上的水兵了,窜到艇后,坐到了机炮位看了看“科长,咋开啊?” 甄怀仁过去几天的演习也不是白来的“摇那个转轮,然后对准那些船踩脚踏板。” 少校的脸都绿了。 任雄却不管不顾,开始手忙脚乱的操作起来,待将炮口对准远处的鱼雷艇后立刻踩了下去。快艇微微晃动,一声响动之后,远处鱼雷艇附近立刻炸开一个水花。 “别动。”一名少尉跌跌撞撞的爬了起来,掏出枪对准了甄怀仁。 甄怀仁拿出烟点上,这时又是一声响动,任雄又开了一炮。 “别动啊。”少尉大喊,又把枪对准了任雄。 任雄咧嘴笑着又是一炮。 这时周围的鱼雷艇开始迅速拉开了和甄怀仁所在鱼雷艇的距离。 任雄却觉得好玩,调整方向继续一会一发一会一发的玩。甄怀仁拿出烟递给少校“如果混不下去了,到我那,我那也有鱼雷艇。” 少校等人互相看看,那名少尉把枪收起来,开始查看同伴伤情。 第82章 相逢不相识(上) “黎少校,再会。”眼见着货船进港,甄怀仁这才伸出手和鱼雷艇的艇长准备告别。 “上校先生您也有鱼雷艇,我怎么没有看到?”黎少校的口音带着川腔,听起来很柔和,可是话却带有质问的意思。 “还没到货啊。”甄怀仁笑着说“难道要装备等人?” 黎少校语塞,看看周围的一群人正在乱哄哄的将自己艇上的鱼雷还有备弹卸下又问“贵舰已经靠岸,何必让兄弟为难。” “万一你怀恨在心,出了港给我来两颗鱼类,我怎么办?”甄怀仁已经烦了“我说了,你要是在电雷那边混不下去,就过来,我给你一条更好的,当然如果让我满意,就是让你指挥一支舰队也不是问题。”说着转身就要走,他的身体可真的受不了了,尤其是在鱼雷艇里,要不是任雄在,他都说不得又要被这些划船步兵翻盘。 “甄上校就这么肯定上边不会追究?”黎少校很没有眼力见,亦或者他真的怕回去以后交代不了。毕竟他不但被俘虏了,连装备的弹药都被人缴获了。 “你一点都不像个军人。”甄怀仁大言不惭的看着黎少校“要不你就带着你的人在这住几天,就说我扣了你了。等有了结果你再回去。” “如此也好。”原本甄怀仁不过是气话,却不想黎少校竟然答应了。 甄怀仁一愣,有些哭笑不得的扭头对等在一旁的陈华说“给他们安排住的地方。还有这船不错,让咱们的人这几天别闲着了,研究一下,过两天东西来了好上手。” 陈华当然知道甄怀仁是在胡说八道,她们如今只有被福州海校开除的那二十个学生,至于装备,还不知道在哪个船厂等着制造呢。可是却欣然领命,直接对任雄说“你去通知林副总队长。” 任雄这次根本没看甄怀仁应了一声招呼黎少校等人离开,气的再次被陈秘书生擒的甄怀仁直翻白眼。 “别否认。”陈华扶着甄怀仁看向不远处正在卸下各型装备的货轮“我知道你舍不得我。” “向影心这一手比你玩得溜。”甄怀仁无奈“你得到我的人,也得不到我的心。” “没关系。”陈华笑着扭过头看向走过来的孙千和齐焌“你的人我要了,心还跑得了?” “占江会说的比你还要霸气。”甄怀仁看看时间“你该走了。” 泼妇已经给陈华发了命令,一挨上岸,她就必须最短的时间赶回首都拜码头,过期不候。 “下一次,我会让你分不清我和她有什么不同。”陈华笑着低声说了一句,松开了甄怀仁的胳膊,对孙千和齐焌说“诸位慢聊,我先行一步。”敬礼之后转身走向一旁早就等着的汽车。 “人啊,不能太有魅力。”甄怀仁厚着脸皮学广播里的话自嘲一句。 可是很显然,孙千和齐焌两头蒜并不能理解这句冷笑话。大眼瞪小眼的点点头“对,对,对。” “滚。”甄怀仁笑骂一句“老齐,我这缺个秘书,不是税警科的,而是私人的,当然军械处的工作就只能交给你的副手了。怎么样?我不勉强。”原本甄怀仁觉得那点装备由谁来担任军械处处长都无所谓。可是事到如今,他必须交给一个自己信得过的人。 “总队长看得起我,我自然愿意。只是具体负责什么?”齐焌已经有了心理准备,毕竟自己和甄怀仁真的不熟。更何况他出身文职,说实话从军也不过是为了混口饭吃,他也是存了骑驴找马的心思。有朋友最近给他消息,说军事委员会那里最近需要德语人才,他已经打定主意,这边不满意就辞职。 “什么都负责。”甄怀仁平静的说“目前是tyl,宪兵学校,中警校。等工作上手以后,特高课和税警科的事情也要接过来。也许很累,毕竟我要脱产学习,很多事就必须你来具体承办。”说实话这工作其实和孟秋之的工作有很大的重复性,可是孟秋之必要时是要被他扔出去做替死鬼的。齐焌却不一样,他是很看好自己的这半个老乡的。 齐焌一听,反而觉得真正有了兴趣“好。” 甄怀仁很满意齐焌的态度,能力是一回事,态度则是另外一回事。再有才不能为他所用,那也是废物。 税警总队的驻地其实黎少校更应该熟悉,因为这里就是电雷学校年中刚刚搬离的旧校区。如今被甄怀仁如获至宝,简单的翻修之后,搬了进来。几人边走边聊,很快来到了原来的校办公楼,如今的税警总队总队部,陈鲲正带着人在制定严密的警戒计划。 看到甄怀仁,对方好整以暇的又拿出一支雪茄“我感觉这些东西根本不用卸载,说不得明天你就押赴刑场了。” 周围人却没有人笑,毕竟劫持海军舰艇可是重罪,不过相比抢掠税警总团似乎又不算什么。 “我又不是没去过。”甄怀仁浑不在意,为陈鲲介绍了齐焌的新职务“以后老齐就会专门负责汇总所有的情况。” 陈鲲早就在电话里听甄怀仁介绍过齐焌的情况“行,以后记得每个月给我三盒雪茄。” 齐焌不明所以的看着甄怀仁。 甄怀仁无奈的说“你去找安秘书拿。” 齐焌立刻明白了甄怀仁和陈鲲的关系,点点头“是。” 说完废话,甄怀仁开始和陈鲲等人商议如何建设这块风水宝地,不多时林素国等人也纷纷过来。众人一直聊到午夜,码头那边传来消息,货物卸完,甄怀仁才疲惫的站起身“得了,老林你和陈先生商量着来,我就告辞了。”天亮以后他还要参加吴四宝的婚礼,必须赶去上海。说实话,要不是为了从李志清身上弄到更多的情报,他也没兴趣给一个流氓捧场。不过想到新娘子,甄怀仁感觉也许今天会很美妙。 “那些人你要不要见见?”陈鲲这才拉着甄怀仁走到一边低声询问。所谓的那些人自然是cp的那些叛徒。原本甄怀仁打算让他们去海州面试,可是被陈鲲否决了。于是都被召集到了镇江,改由他来面试。甄怀仁知道陈鲲这是变相的保护自己,嘴上却一句感谢都没有,他也知道陈鲲根本不需要。 “不见了。”甄怀仁撇撇嘴“左右我怎么调还不是您定调子。” 陈鲲大笑。 因为首都已经积压了相当一些公务需要甄怀仁去处理,所以齐焌将会和孙千连夜赶去首都。甄怀仁则带着任雄开车前往上海。 任雄这个二把刀,开车恨不得找死一般,进入上海地界时还不到三点。甄怀仁不想在市区招摇过市,尤其是晚上,更加引人注意。李志清作为新娘子的娘家自己现在去不合适,蔡文娜已经和姓吕的拿了自己的钱去广东投奔高彬他们了。剩下的甄怀仁还真没有什么熟人,因此想来想去,他决定去看看老朋友,顺便打听一下对方到底什么心思。 于是罗别根花园的平静再次因为一个人的到来而打破。作为抗议,甄怀仁躺在大客厅的沙发上睡了整整两个小时才被叫醒。然后就从穿着睡衣的维克多那里得知一件惊天的大消息,说实话他的下巴半天都没有合上。 十分钟前,西北剿总副司令与西安绥靖公署主任一同行动,抓了委员长。这不能够吧?甄怀仁第一反应就觉得广播出问题了。因为广播里委员长十多年后是要荣登岛主之位的。第二反应却是委员长这次没事。 广播里说的都是片段,都不全面。就跟曹教授说的一样,他没有听说过并不代表没有发生。如果发生了,而委员长还能够在十几年后当岛主,那么就证明他这次没事,也并没有成为副司令等人的傀儡。这是机会,一个天大的机会“我听说你有飞机?”虽然作为特务头子从一个外国人嘴里得知本国的最新情况并不那么美妙,可他还是决定抓重点。 “你不怕暴露我们的关系了?”维克多诧异的看着甄怀仁“不行,我不同意。现在游戏越来越有意思了,我不能容忍你的破坏。” “那么你要软禁我?”甄怀仁说着一拳打倒维克多拿起烟灰缸就要砸。 “住手。”维克多大喊“我的意思是,你自己想办法。” 甄怀仁看了眼冲进来的保镖,放下了烟灰缸“下次记得把话一口气说完。”愤愤不平的站起来。 “你不怕我杀了你?”维克多扶着查理站起来咆哮道“你这个疯子,我会杀了你,把你的脑袋制作成保龄球,腿骨制作成球瓶。” “我们都是疯子,只有疯子了解疯子。”甄怀仁转身往外走。 “算了吧。”维克多吐出一颗牙,刚刚还气势汹汹此刻却变成了甄怀仁的良师益友“委员长也许就要死了或者已经死了。你们的房子不值钱了。”他此刻好像忘了自己刚刚说了什么。 门口原本无动于衷的保镖已经将枪口对准了甄怀仁。 “关我屁事。”甄怀仁仿佛没看到一样走了出去。 维克多指指酒瓶,查理走了过去为他倒了一杯酒递给他“需要动手吗?” “除非我想死。”维克多郁闷的喝了一口“该死的,他真的是华人?”不得不说,甄怀仁第一次来这里时的所作所为给他留下了阴影。他甚至都不确定此刻外边是不是有一大堆人等着冲进来。要知道这家伙如今是一个特务头子,马上还会拥有一支军队。 “那投资计划呢?”助手错开话题。 维克多咒骂一句“掌握一支军队的疯子比国王还可怕。”在事情明朗之前,激怒甄怀仁没好处。“关于二十四景的停下来,其余的今天八点前全部签约。”维克多是秃鹫的性格,遇到疯子甄怀仁之前只有他吃别人的份,这次也不例外。徐可行和陈庆之妄图联合他复制二十四景的一切,原本他还准备留着这两人为将来报复甄怀仁做准备,如今看来,还是落袋为安,先用他们当甜品垫垫肚子吧。接着他又补充一句“盯着他的女人,如果她们有动作,我们跟着。”维克多已经发现了甄怀仁的与众不同,他都后悔当初拒绝和甄怀仁一同开发二十四景了。这个疯子还他妈的有一双能够看到金子的眼睛,用中国话说‘火眼金睛’。 甄怀仁出了别墅绕回高尔夫球场外坐进车“机场。” 任雄挠挠头,煞风景的说“科长,我不认识路。” 端着的甄怀仁没忍住,笑了起来。起初任雄以为甄怀仁是被自己逗笑的,可是慢慢的发现不是。甄怀仁一直笑,一直笑个不停。任雄只好拿出烟点上,郁闷的等着甄怀仁发完神经。 “开车,向右拐,去电报局。”甄怀仁说着又笑了起来,以至于片刻后感到了恶心,反胃。当然他也不会浪费这宝贵的时间,舒缓一会后,甄怀仁拿出随身携带的一个黑色笔记本开始按照记忆编写一份名单。 广播里说了国民党在抗战中会有很多叛徒,如今这些人他有一部分已经确定了身份,他不是有耐心的人。既然有机会,就一波带走好了。而另外一部分人则是国民党军队中的废物,这些人的危害甚至超过了那些汉奸。一将无能累死三军,甄怀仁已经看到了黄杰的杰作,他也是军人,他不是不能死,可是想死的有尊严,有价值。至于最后一部分人,则完全是个人恩怨还有自己的前途需要。光头佬既然还会回来,那么自己要想出人头地,他的那些军中亲信就多余了。陈诚这次也不知道是死是活,要是死了就太好了。不过没关系,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土木系在首都之外的他鞭长莫及,只要在首都的,一个都别想活。 一连写下十几个名字和职务之后,甄怀仁又迅速的写下了邰蓑衣的名字。还是那句话,你对我恩大于怨,奈何你活着挡了我的路。作为回报,你那个上大学的儿子就留着吧。 徐恩曾老色鬼一个,除了玩女人就是搞裙带关系。如果把他一波带走,如今和自己关系融洽的三处处长丁默邨就有了机会。 何应钦虽然广播上说胜利之后他在首都接受了日本人投降,可是甄怀仁早就看出对方是个亲日分子,必须死。况且杀了他,何绍周就跟无根浮萍一般不足为虑了。 同样的,桂永清除了贪腐什么都不会,几年后会在河南害死无数人。可是这家伙却手握教导总队,还是何应钦的侄女婿,该死。 庐山军官训练团团部办公厅主任刘绍先,土木系的中坚力量,他这几天正在首都开会,必须死。 可惜汤恩伯这个家伙如今在绥远,要不然也一锅端了。 “有情况。”任雄的话打断了甄怀仁的思绪,他回过神向车外看去,远远地就看到电报局外边站着几个青壮,神态并不像是等着电报局开门发报,而电报局周围几十米范围内也没有其他人走动。 “公安局。”甄怀仁当机立断,电报局已经被不知道谁的人控制住了,看来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不止自己一个人想要浑水摸鱼。 车子很快来到了市公安局外,甄怀仁收起笔记本,走下车,经过询问后,来到了公安局后边的宿舍。 出乎甄怀仁的预料,庞文浩不在宿舍。他隔壁那个风韵犹存,说话发嗲的女人得知甄怀仁是庞文浩的表弟,立刻热情了很多“庞科长一大早就去办公室了,我家先生也去了。” 甄怀仁道了一声谢“那我表哥的办公室在几楼您知道吗?” “三楼,东头第一间。”女人不假思索的就说了出来。继而脸红道“我家先生就在隔壁。” 甄怀仁点点头“多谢。”看来庞文浩刚来就有奇遇,转身向外走去。 “等等。”女人又追上甄怀仁,将两枚熟鸡蛋塞到了他的手里“没吃早饭吧,拿着。” 甄怀仁有些哭笑不得“谢谢。”说着从女人身旁走了过去。如果时间允许,他……甄怀仁转身在还没回过神的女人注视下走了过来,于昏暗的晨光下低语“太太知道警政司吧。”说着将自己即将报废的证件拿出打开。 女人看到那个类似她先生的证件上,甄怀仁的免冠制服照“看不出先生是两线四星的。” “既然太太这么喜欢数线,那咱们换个地方数一数吧。”甄怀仁凑到女人耳边。 女人心虚的看向四周,却被甄怀仁抓住机会抱住推着走进她身后不远处的院门。 “我用用电话。”时间紧任务重,甄怀仁无心贪花,稍事放松留下几十块钱后,就来到了庞文浩的办公室。对方似乎正在布置什么方案,甄怀仁简单说明来意,拿到上海市地图后直接说“你回避一下。” 庞文浩恼火的看着甄怀仁“你怎么敢?” “你真的要听?”甄怀仁看着庞文浩。 庞文浩终究不敌一双见惯了污泥的眼睛,转身走了出去。 “接镇江,税警总队。”甄怀仁一边检索庞文浩没有来得及收拾,留在桌上的便签纸一边深呼吸一口气拿起专线话筒,开弓没有回头箭,事到如今他必须一往无前“我是甄怀仁,宪兵学校韩庆堂科长在吗?老韩,好久没有打麻将了,今天来首都聚一聚吧。对,就今天。”挂了电话甄怀仁又拨了出去“是我,让你大姐接电话,是我,今天不管发生什么事,谁都不许出家门。谁?对,她也不许。记住,哪都不许去。还有在七点和十二点的广播里加播一条广告,内容是‘星儿,你妈喊你回家吃饭’其他的看着安排,对,多播几遍。”再次挂断电话,甄怀仁又拨了出去,可是听到声音,立刻挂了电话。 “谁啊?”霍正君认为娄太太的身段好,于是最近开始跟着起早,刚刚练完功走了进来。 “不知道。”卢秋漪无奈的挂了电话“也不吭声,直接挂了。” 正说着,电话又响了。卢秋漪顺手拿起“卢家,那位?喂?”不满的对着话筒说“这种恶作剧很没有意思。”说着挂断电话,审视霍正君“又是不吭声。” “哦。”霍正君点点头“你快走吧,要迟到了。”说着走到卢秋漪跟前“都快嫁人了,你也该给若兰说说,辞了吧。” “您又来了。”卢秋漪一听,顿时顾不上其它,立刻退避三舍,拿起挎包走了。 恰在此时电话又响了,霍正君看了眼探头探脑的娄太太,拿起话筒“喂?嗯,刚走。嗯,嗯,嗯?” 娄太太赶紧凑了过来倾听。 “好,你也注意安全。”霍正君这次没有让娄太太说几句,挂了电话,沉思起来。 “怎么了?”娄太太赶紧问“说好的分我两口。” “我今天累了,哪都不想去。”霍正君没有理会娄太太“把方太太喊下来一起打牌吧。” “为什么?”娄太太不高兴的说“我们都说好了今天去太平街。” “因为他不让。”霍正君简单干脆的回了一声。 娄太太立刻眼睛一亮“他今天要来?” “谁要来啊?”方太太扶在二楼栏杆旁探身相询。 “没有,正君姐说今天咱们一起打牌。”娄太太说完,低声嘀咕一句“谁没有啊。” 霍正君哭笑不得的白了娄太太一眼,走了过去。 甄怀仁挂了电话,拿起打火机将笔记本上撕下来的几页纸点燃,转瞬之间化为灰烬。他也没有半点犹豫,直接抓了起来放到了嘴里。待再次检查之后,甄怀仁走出办公室,对庞文浩说“最近别搞事。”然后不理对方走了出去。 庞文浩恼火的走进办公室摔上门,生闷气了。 甄怀仁的心情却更加沉重,他终于知道了电报局外边的那些人是谁了,专管邮电检查的统调局三处。也就是说丁默邨已经做了选择,更准确的说已经做出了选择。要不然从属于统调局第一处的庞文浩也不会接到命令去配合对方。他突然对自己最大的底牌第四课,乃至宪兵司令部有了疑虑。不过谷正伦只是合作,并不是从属,依照那个老狐狸不见兔子不撒鹰的脾气,这次应该不会那么快有决定。人总是容易对熟悉的环境产生一种过分的自信,以至于他会相信,什么都是永恒不变的,甄怀仁也不例外。他终究是靠着广播,靠着浸染于天津混混儿的横冲直撞,靠着天津警士教练所里锻炼出来的小聪明才有了如今的小小收获。论其才能,真的与其职务不相匹配。 有了地图的帮助,甄怀仁和任雄终于在半个小时后来到了上海龙华机场。 上海早在民国六年就有了机场,时至今日主要有两座大型机场,一座是虹桥机场,一座是龙华机场。多家航空公司与国外公司合作,开展了国内航线业务,其中还包括德国汉莎航空公司。从去年开始,上海滩最时髦、最“高大上”的消遣,既不是看电影,也不是泡舞场, 而是搭飞机在上海上空游览 。乘坐中国航空公司从美国进口的客机,绕上海观光。一圈只需花费10元,若选择范围更广的沪苏游览则要30元,沪杭游览更贵,达到60元之多。尽管花销不菲,但爱凑热闹、尝新鲜的上海人依旧络绎不绝。 按照时刻表飞机要到八点才能起飞,甄怀仁买了机票后,不得不和任雄早早的来到候机室等着。 他的脑子很乱,一会想的是收获,一会又想到了自己这么做败露后的恶果。直到一个动听的声音传来“先生,可以登机了。”他看着面前被任雄拦住的漂亮空乘才记起自己忘了吴四宝。 甄怀仁点点头,起身拿上公文包,看了眼时间,过得很快已经七点四十五了“我打个电话。”说着快步走向机场外边的电话亭。 第83章 相逢不相识(中) 因为明天才是周末,所以乘坐飞机的人并不多。按照往常惯例,飞机甚至可以在塔台协调之后,提前起飞。迟到的甄怀仁登上飞机,立刻看到了一个青年面色不愉的瞪了自己一眼。显然自己耽误人家时间了。 刚刚那位空乘立刻将甄怀仁引导到了座位旁。按照海报上宣传的,他们乘坐的是今年才在美国投入使用的最新民航客机道格拉斯dc-3,因为机身加大,增加了运载能力,所以如今可以有21个座位。 甄怀仁的位置是靠窗的,旁边是个漂亮的女人。而原本应该坐在他身旁的任雄此刻却坐在了那个瞪自己的年轻人身旁。甄怀仁这才明白自己为什么遭人恨了。 “先生,我海特闹哦尅,能不能换换座位?”年轻人此刻站了起来,一副居高临下的口吻,期间夹杂着几个英文单词。 甄怀仁却理都没有理会,对过道旁边的女人说“你坐里边吧,我放不开腿。” 女人下意识的看了眼甄怀仁,点点头,起身坐了进去。 “给你说话呢。”青年不高兴的伸手去推甄怀仁,却立刻被身后的任雄按到了座位上,一个轻压,青年立刻昏过去。好在因为座椅靠背再加上甄怀仁和空乘遮挡住视线,并没有太多人留意到这次冲突。 全程目睹的空乘有些不知所措。 甄怀仁笑笑“没事的。”说着坐了下来。 靠窗的女人同样全程目睹了整个过程,却始终一言不发。甄怀仁坐到位置上也没有兴趣和对方搭讪,他现在连自己的女人都有些顾不过来了,哪还顾得上一个外来妹。 仿佛就是一刹那,甄怀仁再回过神来的时候,看到身旁的女人正无奈的看着自己。环顾四周,只有任雄和那位空乘站在前排一言不发,其他人已经离开了。甄怀仁说了声抱歉,起身向机舱外走去。看看时间,十点二十,看来自己耽误了五分钟。 甄怀仁和任雄刚刚走下飞机,就被一群从四面八方冒出来的人围住。为首的中年人直接亮明身份“甄科长,我们是警备司令部军法处的,敝人科长曾家霖,不要让我们为难。” 任雄没有吭声,盯着甄怀仁,意思很明显,就看甄怀仁如何决定,别人他不听,不管。 甄怀仁扫了眼那位同样被拦住的漂亮女人,还有此刻揉着脖子刚刚走出机舱的青年,接过对方证件看了看,虽然他知道对方的证件应该没问题。很显然,兼任首都警备司令的谷正伦选择。他知道光头佬应该能够死里逃生,所以更不愿意拿自己的生命冒险。将证件还给对方“那么我们走吧。” 曾家霖显然很满意甄怀仁的配合“请跟我来。”说着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在他的引领下众人簇拥着甄怀仁和任雄走向旁边的停机坪,那里已经有一架德制he111轰炸机等候在此。与此同时,那对男女则被人带去另外的地方。甄怀仁是个色棍谁都知道,所以不管谁解释什么,没有人相信那个女人是清白的。尽管对于真正的英雄来说,这根本不算什么,可是甄怀仁是英雄吗? “司令也太看得起我了。”甄怀仁并不想做口舌之争,不过用轰炸机转运他这么一个小小的特高课课长,确实让他受宠若惊。 曾家霖并没有搭话,好像没有听见。众人来到轰炸机外,曾家霖这才开口“请把配枪交出来,毕竟天上容易走火。” 任雄依旧盯着甄怀仁,没有吭声。 甄怀仁看了眼曾家霖“那我需要和孔公子打个电话。” 曾家霖平静的说“只要您配合我们,相信也不会用到那些。女人的东西,能改变什么?” 甄怀仁斟酌一下,竟然无言以对,扭头对任雄示意,拿出枪交给对方。又被彻底搜身之后,甄怀仁拿回自己的公文包率先登上飞机。曾家霖还算有分寸,没有查看甄怀仁公文包里公文和笔记本的内容。同样被缴械的任雄推开身旁一个想要跟上的便衣,一步窜上了飞机。 这款飞机并不大,应该属于中型轰炸机,刨去五名机组成员外,还能够承载十名乘客。当然这飞机应该是临时接到的任务,所有乘客都只能委屈的坐在马扎上。看得出谷正伦对甄怀仁十分提防,以至于用了八个人,一个班来押解甄怀仁和任雄。 舱门刚刚关闭,飞机就立刻动了起来,果然对方早就等着了。 “在这可以抽烟吗?”甄怀仁却不等曾家霖回答,已经拿出了烟,对曾家霖身旁一位有些反应过度,掏出枪的特务笑了笑“第一次出任务?”说着分给任雄一根烟,任雄也不在乎身旁指着他脑袋的短枪,拿出甄怀仁送给他的打火机为对方点上。 “我们是无名小卒,上边怎么命令,我们就怎么做,再多的就无可奉告了。”曾家霖不甘示弱的同样拿出烟分给了手下众人。 “谁不是呢?”甄怀仁看了眼舷窗外正在快速闪过的铁丝网,对任雄说“捉好。” 任雄立刻伸手捉住飞机的金属框架,果然片刻后,飞机发生了倾斜。与此同时,曾家霖等人因为没有防备,纷纷摔倒在地。 “咩事?”驾驶舱有人探身查看,见到众人的窘态大笑着关上了舱门。 “死广东佬。”有人听出对方的口音骂了一句。 甄怀仁却想到了这架飞机可能得归属,广东空军。也就是半年前被冯力文等人策反的那些人。这么说他要被转移到南昌了,据他所知,那里有一批广东事变后归顺的广东空军。可是很快他就发现自己错了,根据阳光的照射角度,还有时间推断,他们的飞机是往西北飞的。难道要把他当炸弹扔到西安? 这个猜想让甄怀仁有些说不出的感觉,他的脑子一下乱了,分不清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好在他已经对郑若兰和霍正君做了安排,也就不怕再有什么事,只要老老实实熬过去活下来就好,静静地等着这一切结束好。 就这样浑浑噩噩胡思乱想忍着低温坚持了三个小时左右,飞机降落在了一处机场。甄怀仁在天空中就已经看到了地面停泊着数十架各类型的飞机,很显然这里是一座军用机场。 “我们到了。”一路沉默不语的曾家霖似乎比甄怀仁还紧张。 甄怀仁耸耸肩“一会喝几杯?” 曾家霖被甄怀仁的放松感弄的有些不自在“你可以喝酒。” 驾驶舱的舱门打开,那名穿着皮衣的空军军官走了进来,哼着小调,旁若无人的来到机腹位置,打开了通往外边的机舱门,自顾自的跳了下去。 甄怀仁和曾家霖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骂了一句。陆航部队和海军瞧不起陆军这是人所共知的。此刻在这里的没有什么犯人与法司,只有陆军地面部队。众人一齐对着敞开的舱门做了一个最流行的手势。 “甄科长,请。”这一骂似乎让两人亲近了些,曾家霖的语气终于有了音调。 甄怀仁点点头,起身来到门口看了看,外边已经有一队荷枪实弹的士兵等着了,他也不废话,跳下飞机。 “什么时候北边有这么大一座军用机场?”甄怀仁好奇的问。 “我也不知道。”曾家霖的回答依旧没有营养,不过却多了一句不是解释的解释“就是知道了,你也无权知道。” 甄怀仁懒得废话,大大咧咧的推开身旁的特务,走到旁边解裤子,他一上午就没有个空闲。任雄见此,也跟着走了过去,如法炮制。 曾家霖等人互相看看,干脆一同跟着走了过去。 有个特务吃饱了撑的,自信的扭头去看甄怀仁,嘴巴立刻变成了o。 此时一架飞机从身旁划过,降落在了跑道上,还是一架客机,上边写的‘欧亚航空’。好巧不巧,一干国军校尉官佐被机上的乘客来了一次检阅。 不远处围观的陆航部队官兵看的大笑不止。甄怀仁微笑着向他们挥挥手,然后系上腰带,示意任雄跟着一起在曾家霖等人簇拥下离开。 众人并没有走出去太远,来到了机库附近的一排平房外,此刻甄怀仁才从门楣上的对联明白自己如今在河南洛阳的金谷园机场。可是据他所知这是一家民用机场,专为国民政府和德国汉莎航空联营的欧亚航空提供服务。 民国二十年2月,国民政府与德商汉莎航空签订了为期10年的欧亚航空邮运合同。同年3月,欧亚航空公司在上海成立,开通国内航线2条:一是沪新(疆)线沪陕段,即由上海经南京、洛阳达西安,航程3426公里;二是平粤线,由北平经太原、洛阳、汉口、长沙达广州,航程2200公里。 其中上海、南京、洛阳、西安航运每周二、六各一班。 北平经洛阳、汉口、长沙达广州,每星期三、六往返两班。 甄怀仁和任雄被安排到了中间的平房,里边只放了一张桌子还有两条长板凳,甚至连炉子都没有“曾科长,兄弟还没有个定论,你就不怕有个反复?” 曾家霖看了看屋里的陈设,扭头对手下说“找那些鸟人要个炉子。”说完转身就走,显然人家怕甄怀仁得寸进尺。 看守的士兵立刻跟了出去关上了门。 外边传来了若有若无的谈话声继而是笑声“……真的……比俺家驴的……” 甄怀仁无视了任雄那古怪神情,拿出烟,任雄依旧迅速为他点上。望向带着铁条的高窗,甄怀仁突然想起了一首奇怪的歌“手里呀捧着窝窝头,菜里没有一滴油……”正自我感动时,房门被推开,看守让到旁边,一名穿着棉服军装的矮个子军人端着一个炉子骂骂咧咧说着所有人都听不懂的话走了进来。这人看都不看两人,放下炉子还有一小筐碳就要走。 “哎,下士,你得给我们生炉子啊。”甄怀仁不高兴的说。 “我顶你个肺啊,莫得。”对方骂了一句,踹踹炉子,用半生不熟的官话说“你自己动手啦。”说着转身走了出去。 曾家霖闻讯出现在了门口,很谨慎的示意手下。一名特务又走了进来在小框里翻了翻,才一脸讥讽的转身走了出去。 曾家霖又提前转身溜了。 “这帮子南蛮子欺负人。”任雄一边咒骂一边蹲下准备生火“这碳根本不顶用……” 甄怀仁却等房门关闭,外边没了动静,立刻凑了过来,将正要往炉子里放煤的任雄推开,开始对着炉子敲敲打打。 任雄第一时间走到了门口戒备起来,他不知道怎么回事,却知道甄怀仁有内应。 “我顶你个肺。”找了半天,甄怀仁才在刚刚那名士兵踢的位置摸出来两把中号锉刀。看看高窗上的铁栅栏,甄怀仁忍不住爆了粗口。一把将锉刀扔在地上,这要锉到猴年马月。 任雄凑了过来,看了看,捡起锉刀搬了板凳竟然真的想去锉铁栅栏。 甄怀仁懒得管他,自顾自的开始生炉子。他虽然过了一年逍遥自在的日子,可是这手艺还没有扔。 锉铁栅栏当然不能直接锉,否则动静太大,好在周围全是飞机,不时起降带来的噪音,为任雄提供了很好的掩护。 甄怀仁总算没有忘本,二十多分钟后,升起了炉子,可是又要面对另一个问题,没有烟囱。 呛得的他赶紧示意任雄下来,然后敲门“烟囱,咳咳咳,烟囱……” 门外却只回了一声让他们等着,然后就没了动静。眼看两个人就要变成熏肉,房门才再次打开,一股清新的空气被寒风带了进来。曾家霖赶紧后退一步,与此同时,甄怀仁和任雄跌跌撞撞的跑了出来,蹲在地上大口喘气。 曾家霖捂着口鼻,挥挥手,立刻有特务带着两名士兵走了进来。 “安到高窗,不要从前窗过。”进来的特务看两名士兵要去前窗安烟囱,立刻阻止。 门外的曾家霖听到后没有阻止,毕竟他们从前门进出,就算烟囱安的再高,也会呛鼻子,还容易中毒。 “姓曾的,我看出来了,你这是公报私仇。”甄怀仁突然开始诬陷曾家霖,怎么贬损怎么来。 曾家霖哪怕修养再好也火了,更何况他的脾气也不好。看在刚刚的一指情义忍了几句之后就和甄怀仁吵了起来。 两名士兵动作很麻利,没多久就组装好了烟囱,退了出来。 甄怀仁似乎才发觉吵架徒劳无益,索性不吭声了。 曾家霖冷哼一声,特意又走了进去检查。甚至还特意搬着凳子站到上边看了看高窗,这才放心的走了出来“甄科长,请。” 甄怀仁同样不耐烦的冷哼一声走了进去,任雄倒是洒脱,又跟了进去。 待房门再次关闭,甄怀仁却立刻搬着凳子站到了高窗附近,试着摸了摸铁栅栏的底座,又伸手摸了摸另一端最高处的底座,扭头对任雄点点头,然后走了下来。任雄立刻站了上去,双手在刚穿没一天的衣服上蹭蹭,然后开始发力。 第84章 相逢不相识(下) 平房的后边是一片空地,甄怀仁和任雄爬出高窗后有些茫然不知道该往哪走。 “小老弟?”这时突然有人用不标准的官话低声喊了一嗓子。 甄怀仁猛然扭头,远处刚刚给他送炉子又安窗户的士兵向他招招手。 甄怀仁示意任雄赶紧过去。人生何处不相逢,他都没想到在这里会遇到姜伟辛。 甄怀仁来到姜伟辛跟前和对方拥抱“一年多不见,怎么越过越差当伙夫了?” “顶你个肺啊。”姜伟辛没心情客套“跟我来。” 甄怀仁二人在姜伟辛的引领下,很快来到了不远处的一处院落,施国光已经等着了。对方同样没有心情客套,塞给甄怀仁一堆衣服“赶紧换上,我带你们出去。” 甄怀仁看了看军装“我要去首都,那出大事了,你们来这也应该和这事有关。”说到这他顿了一下“记住,如果让你们轰炸西安,炸弹扔远点别扔准。” 施国光和姜伟辛错愕的看着甄怀仁。西安可是国统区,如果轰炸那里,可就是跟东北军干了。 “我开飞机。”姜伟辛立刻自告奋勇。 “不行。”施国光立刻否决了这项提议“he111飞行速度太慢,其他的机型航程和载重都不行。” 就在甄怀仁失望准备退而求其次,提出前往武汉时,施国光又说“你们两个怕死嘛?” “我怕不怕死你不知道。”甄怀仁无可奈何。 “半个小时后,欧亚航空有一架客机要降落,加油后直飞首都。”施国光却没有理会甄怀仁的揶揄“你们钻进它的行李舱,会很冷。” “我去弄两身飞行夹克。”姜伟辛二话不说转身就跑。 “行。”甄怀仁也不挑剔。 “换衣服,我带你们去机场,一会飞机加完油有一段是塔台盲区,你们那时候进去。”施国光说着拿出配枪递给甄怀仁“悠着点,实在不行就跑。总有他们管不到的地方。” 甄怀仁一愣,这话风有点不对啊“行。”接过手枪,立刻与任雄一同开始换装。 “你小子爬的够快的。”几分钟后甄怀仁和任雄已经准备完毕,为了打发时间,甄怀仁主动提出话题。 “碰巧了,两广事变,我稀里糊涂的被同学推举带着大家一起投了中央军。其他人都是中尉,我是挑头的,给了个上尉。”施国光意兴阑珊的简单介绍了分别这一年的经历。 “那比我爬的快多了。”甄怀仁自嘲“我就一个破中尉。你老兄这军衔在陆军可是妥妥的少校待遇。”作为技术兵种,陆军航空队军衔比陆军其他兵种军衔高一级待遇。 施国光哭笑不得“那你还不敬礼。” 甄怀仁翻了个白眼,错开话题“那些人……” “放心吧,有酒有肉,他们就算发现,也会往外边追。”不等施国光开口,姜伟辛急匆匆的走了进来“衣服我放好了,就在行李舱,他们现在正在装行李。” “事不宜迟,赶紧。”施国光原本还怕甄怀仁掌握不了如何打开飞机行李舱紧急出口的方法,如今倒是省了。 几人立刻整理了一下军容,双人成排,官前兵后,走出了小院。 “发生了什么事吗?”一名贵妇看着不远处成排的战斗机,轰炸机还有其他认不出用途的飞机向身旁中年人询问。 “不知道。”中年人无奈的说“估计是去西北吧,听说又要开始围剿了。还不都是中国人打中国人。” “拙甫,宗泽。”有人走了过来递给二人两个纸袋“这里只有这些,将就一下,到了北平咱们吃好的。” “相哲,你也歇歇。”贵妇说着示意对方坐到自己身旁。 中年人非但没有不高兴,反而起身“我去问问,要是打仗,咱们的行程又得延后。”说完向着刚刚走进机场的几名军人走去。 “拙甫总是这么绅士。”相哲赞叹一句。 “好了,你们两个不要互相吹捧了。”贵妇揶揄一句,看向拙甫。恰好此时中年人扭过头指着这边和那几名军人说着什么。 就在这时,贵妇发现两名军官身后的一名高大士兵正直愣愣的看着她。这让她感觉十分无奈,虽然她已经见怪不怪了。 如果此刻甄怀仁脑子里边可以有音乐,一定是“如今已时过境迁沧海桑田,你已不是当初的少年。我永远怀念你,陪我走过的每一天。” 他没想到十年之后会在这样的情况下遇到了她。自己此生第一个喜欢的女人,想要永远保护的女人。虽然对方根本不知道,甚至也不需要。 他现在已经很少再会记起对方,可是直到去年他还会不时幻想自己将来有一天功成名就神采飞扬时与可能落魄的对方相遇,冲破一切阻力,将她娶回家。可以毫不客气的说,他之所以拒婚就是为了这个已为人妻的女人。 只是他盼望了这么多年的场景并没有出现,如今这场猝不及防的见面让他连和对方说话的资格都没有。此刻的他朝不保夕,甚至明天就会成为一名通缉犯。不应该啊,为什么你要不冒出来要不冒出来,偏偏这个时候出现在我眼前。为什么我打听了那么久都没有你的消息,这么多年你去了哪?过得怎么样?还会记起曾经有个稚嫩的少年为了你一句话,剥了整整三个月核桃,只为给你剥一个完整的核桃仁吗?就在这时,他感觉脚面一痛,回过头,看了眼怒目而视的施国光,心中一紧,立刻立正敬礼。 “走吧。”施国光作为甄怀仁的三年室友,怎么可能不知道这厮的毛病。这都逃难了,还贼心不改,简直岂有此理,说着向中年人点头示意,带队走向远处的客机。 “宗泽你的魅力太大了。”相哲也注意到了那名高个士兵的丑态。 “相哲,这并不好笑。”贵妇不高兴的侧过脸。 “好好好,我错了。”相哲一边道歉,一边向反身走过来的拙甫耸耸肩。 “军事机密,无可奉告。”拙甫同样回了一个美式无奈动作“不过他们说应该不会受到影响。” 伴随着他的话,不远处传来轰鸣声,又有一架战斗力降落在了机场。 午后的上海阿尔卡扎尔咖啡餐厅一楼依旧播放着柴可夫斯基的第一钢琴协奏曲,侍者走到靠窗的一张卡台,将两杯咖啡放下,转身离开。 “我们已经提前撤出了二级市场。”胡星优雅的拿起方糖放了进去“大部分的款子已经汇入到了指定账户,剩下的一部分也就这两天送过来。” “怎么这么快?”对面西装革履的中年人有些意外,毕竟他们收到预警的消息也才不过几个小时。没办法,他和胡星其实是两条线,如果不是事发突然,上级让他配合胡星,确保其安全完成任务,他都不知道胡星竟然在国民党的心脏做下了这么大的买卖。 “也是凑巧,如果不是出了意外,我觉得一切还是求稳为上,提前抽身,这么短时间根本来不及。”胡星也是暗自庆幸,他不过是预防万一,却没想到是殊途同归。不过那边五点动手,这边七点就在广播里发布预警还是让胡星吃惊不小。东北军和西北军做的已经足够周密了“要不然我现在应该还在首都,可没有心情在这喝这洋玩意。” 组织的纪律要求未经许可,对于本人经手的任何事情都必须保密,非直接联系人,不管什么身份都无权打听,所以胡星并没有对中年人多做解释。 “需要我做什么?”中年人同样也明白纪律。 “需要可靠的人把这些钱取出来然后花出去。”胡星无奈的说“原本我们是不需要担心的,可是出了这事,对银行的损害将会很大,我们必须尽快的在这些钱贬值甚至变成废纸之前花出去。”这当然是最坏的情况。不过他已经制定了一个初步方案,被取出来的自然只是一部分,另外一部分将会交给被精心挑选出来的同志作为本钱在上海和香港开设贸易公司。献血永远比不上造血,只有拥有了完整的造血功能,那么整个西北的经济将会走上良性发展的道路。只是就算如此,剩余的那一部分也是一大笔钱,根本不可能在极短的时间内不惊动任何势力被取出。 “应该到不了那一步。”中年人并不懂经济,不过却隐晦的说了一句。 胡星想了想“那至少要先取出来,还必须要保证不发生挤兑。” “普通人在银行存个几十块就已经是很大一笔钱了。”中年人再次提醒。 “我已经得到了授权,可以损失一些手续费。我们把钱分散汇到上海的其他银行,然后取出来。不过这依旧需要大量的户头。”胡星原先只觉得赚到的钱越多越好,却没想到有一天会为钱太多而发愁。 “我来想办法。”中年人看看时间“咱们明天一早就动手。距离银行下班还有一个小时,我先找人开账户。”说着起身告辞。 “为什么开账户?”蒋单氏觉得莫名其妙。 “二十四景的房子原来就一天三百个号,今天也不知道怎么了,竟然一下子有多少放多少。”大光头揣着暖炉“这事不对,房价非但没有涨上去,刚刚已经跌到了一千一了,就这还没止住劲呢。” “啥?”蒋单氏一听,慌了“老爷,咱家的钱可都投进去了……” “放心,你家老爷我是那么蠢得人吗?已经脱手了,要不然也不用去银行开账户了。”大光头幸灾乐祸的说“也不知道孔家是不是要完蛋了。”他可是知道自己弟弟是什么德性,活脱脱自己的翻版,所以亲不亲无所谓,只要碍事,随时踢开就好。 “那就好,那就好。”蒋单氏立刻双手合十,又不放心的嘱咐一句“那老爷这几日就在家歇歇吧,外边说不得还要乱几天呢?”她虽然是妇人不懂,可是乡间买米烧店的事情她也见过很多回了,一理通百理明。 “自然,自然。”大光头笑着说“等空华从银行回来,我们爷俩好好吃顿酒。这帮穷鬼,就那么两个钱,也想学人家炒房号。他们都不知道真正的有钱人是怎么赚钱的。哼哼哼。” 蒋单氏已经习惯了大光头的风格,并没有多说什么“我去让厨房准备上,大少爷回来就可以吃饭了。” 大光头点点头,此刻才留意到蒋单氏身旁跟着的下人已经换了。他要忙事业,确实很少有心思关心后院的事情,此刻不由好奇,毕竟那个婆子可是很得蒋单氏的喜欢。待蒋单氏离开后,问旁边伺候的丫头“太太身旁那个刘婆子呢?辞工了?” “小的不知道,小的不清楚。”原本不过随口一问,却不想那个小丫头吓得立刻跪在地上求饶。 大光头一愣,他也是有见识的,事出反常必有妖。可是他也不明白蒋单氏一个本分的女人能有什么事需要下狠手,需要隐瞒?不由得好奇问“你莫怕,知道什么都说出来,我不告诉别人。你要是听话,老爷以后把你纳进来。” 小丫头一听犹豫了,最终对锦衣玉食生活的渴望战胜了对太太的恐惧“小的只知道刘妈妈为太太找了补身子的药,然后第二天就被太太赏了一百棍子,然后赶了出去。” 大光头越听越糊涂,蒋单氏身子不舒服他是知道的,当然也从没有放在心上。毕竟老毛病了,看了这么多医生也不见好。以蒋单氏的脾气,刘妈妈作为蒋单氏的梳头娘姨的身份,就算找错了药,也不会如此刁难的。有问题“刘妈妈呢?回乡了?” “没。”小丫头既然出卖了蒋单氏自然就决心出卖到底,甚至为了将来计,开始说“小的前几日出去,还看到刘妈妈在三条巷那边的街口乞讨。好可怜的,一张破席子盖着。” 大光头伸手摸出一块银元放到小丫头的手里,顺手摸了一把。这才站起身向外走去,他越来越好奇了。却肯定不知道什么叫好奇害死猫。 三条巷距离大光头家并不远,不过几条巷子的距离,大光头来到巷口看了看,果然远远地看到一个妇人蜷缩在一间破房外的屋檐下。走过去仔细辨认,依稀有那个半老徐娘的样子“刘妈妈?” 几声之后,那个妇人终于有了反应,抬起头接着昏暗的暮色辨认出了大光头“老爷,老爷,奴婢错了,知错了,饶了奴婢吧。再也不敢了,不敢了。”显然误认为大光头是要再收拾她一顿。 “你错哪了?”大光头被对方的口气差点熏一跟头,赶紧拿出手帕捂住嘴。 “老爷,老爷,奴婢错了,错了。”刘妈妈却只是求饶。 “你这老货,再不说,就死这吧。”大光头听了几次,对方依旧翻来覆去就是这几句,转身要走。 “老爷。”刘妈妈此刻生锈的大脑慢慢运转,终于开口“别人送给太太的东西,被奴婢收了。” 大光头停下脚步,回身冷着脸问“送给太太的东西?什么东西值当的太太如此发落你?” 刘妈妈又是一阵踌躇,却还是开口“药,专门治太太隐疾的药。” “隐疾?”大光头听得莫名其妙“太太有什么隐疾?” “肝气郁结。”刘妈妈如今为了活下去也就顾不上那么多了。 “肝气郁结?”大光头曾经也是考取过前清秀才功名的。文人出路不外两条,不为名臣,必为良医。因此他也是略懂医术的,这‘肝气郁结’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病症,更谈不上隐疾……想到蒋单氏是女人,大光头的脸都绿了。这么隐私的事外人是怎么知道的“这药是谁给的?男人还是女人?谁说出去的?” “不是我,不是我。”刘妈妈吃一堑长一智,如今为了活命,自然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是一位甄先生,来过家里,老爷也见过。之后就隔三差五的……”想到蒋婳秀到底是老爷家人,牵扯进来对自己根本没有好处“……给太太送东西。” “甄?”大光头想了想,狐疑的问“你这老货,竟敢诓我,分明是人家送给婳秀的……” “老爷不知。”刘妈妈为了自圆其说,彻底的放弃了一切“那不过是掩人耳目……”话没说完就挨了一嘴巴。 大光头气的青筋直冒,转身就对等在巷口的下人骂道“人死哪去了?给我把这老东西弄回去。” 第85章 人算不如天算(一) 孔令侃看了眼远处正在被打砸的二十四景售楼部,叹口气,示意自己的司机兼保镖启动汽车转方向开去岔路。 谁能想到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妙,那么的完美,偏偏出了这么一趟子事。想到刚刚在金理事那里签下的文书,心中却又有了轻松,不管怎么说,落袋为安,这场游戏也该收场了。当然他为了拿到金理事承诺的另外一份佣金,还必须和那个家伙谈谈。 车子很快来到了玄武湖旁边的一处花园洋房。这里是盛升颐在首都刚刚置办下来的一处私宅。几声车笛后,看门人走出来看了看,赶紧为他打开大门。孔令侃将车开了进去,车刚停好,就看到一个陌生的壮汉从旁边冒了出来,审视着他和保镖。 “孔干事来了。”盛升颐笑着迎了出来“快请。” 孔令侃调侃一句“老盛,不错啊,从哪找的?” 盛升颐顺着孔令侃的目光看向那个青年,赶紧解释“这是怀仁的马弁,我可找不到啊。” “一会有份文件,你们两个一起签一下。”孔令侃点点头,顿时没了心思,走进正厅甄怀仁并不在里边。 “怀仁正在洗漱,一会就好。”盛升颐一边解释一边请孔令侃坐下。 “这会洗澡?”孔令侃觉得甄怀仁又开始发神经了。 “嗨。”盛升颐低声将刚刚甄怀仁说给自己的又复述一遍“……只能钻进棺材里躺在死人下边混过来。” 孔令侃听得胆战心惊,抛开那恶心渗人的画面,只说甄怀仁坐飞机被人直接劫去河南就让他感觉到了惶恐。此刻他才明白在枪杆子面前,钱,什么都不顶用。 “来了?”一身得体西装的甄怀仁走下楼“听说二十四景被砸了?” “两位慢聊。”盛升颐可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立刻起身“我去看看一会吃什么。”说着走了出去,甚至贴心的为他们关上了门。 “对。”孔令侃有些不习惯甄怀仁如今的语气“他们还想隐瞒委员长的事,结果上午市场上就有人大规模的抛售房号了。我来的时候,如今的房号只值三百块了。” 甄怀仁一愣,他是真的不知道,之所以一来就联系孔令侃是准备通过他向某些人表达忠心的。此刻一听,不由感觉这他妈的是个捡钱的机会“你吃下去多少?” “吃下去?”孔令侃错愕的看着甄怀仁“我……我把亚细亚的股份卖给了金理事了。” 甄怀仁皱皱眉头,不吭声的坐到孔令侃对面,拿出烟点上。 “我劝你也见好就收。”孔令侃给了甄怀仁一点时间细品“金理事那边对于你的股份……” “你为什么把赚大钱的机会给了小鬼子?”甄怀仁打断孔令侃的话。 “赚大钱?”孔令侃再次被打断节奏,索性把话说的直白“赚什么大钱,哪去赚?委员长回不来了,我们家也要准备好鞠躬下台了。没了我,二十四景谁认?” “谁说回不来了。”甄怀仁看着孔令侃“相信我,回得来。” “凭什么?”孔令侃不知道甄怀仁哪来的自信,如今委员长的生死全在东北军和西北军的一念之间,推己及人,如果自己抓了委员长,一定无论如何不会放人。因此就算委员长不死,孔家也没了依靠。 “就凭我们到目前为止一直在赚钱,就凭我们到目前为止做成了这笔全国最大的买卖,就凭我的眼光。”甄怀仁没想到孔令侃会是这么个态度,这也难怪,谁也没有长后眼。如今的局面,如果不是自己有老天帮忙,说不得还不如孔令侃淡定“你信不信我?” “这不是信不信的问题。”孔令侃有些无奈“这是现实,不以我们的意志为转移。” “这是危机,可是你不要忘记,‘危机’,‘危机’,危险之中也存在着机会。你赌赢了,以后飞黄腾达万万年,赌输了,大不了如你所说卷铺盖卷去国外。否则你以为没了委员长,那些人会看着你在国内过逍遥日子?”甄怀仁决定下一些猛料。 孔令侃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甄怀仁话说的难听,却是真相。失去了权利的庇佑,他的,他们家的财富就成了别人的战利品。除非他们躲去海外,可是海外是那么容易混的? “相信我。”甄怀仁看着孔令侃“与其在这里唉声叹气,不如想办法出出力。” “你的意思是让我把徐可行他们都找来?”孔令侃的大脑有些跟不上甄怀仁的节奏。 “他们什么都干不了。”甄怀仁有些无语“你的三姨现在需要你的支持,别忘了,你还是tyl的干事。现在就是要促成两边谈判,千万不能动武。” 孔令侃点点头“对,人死鸟朝天不死万万年。”说着一拍桌子“你帮不帮我?” “我要是不帮你,我在干什么?”甄怀仁翻了个白眼,抽口烟。 “可是tyl没有兵啊。”孔令侃却又沮丧的说“我们说到底也是社团,我听说晚上他们要召开中常会,中央政治会议联席会议,我们就算反对,也没有用啊。” “那就想办法参加进去。”甄怀仁想了想“委员长如今回不来,孔副院长自然要主持大局的。” “我父亲?他如今和三姨还在上海。”孔令侃有些迟疑“来不及吧。”据他所知,三姨正在上海改组‘全国航空建设会’,他的父亲也在处理上海金融改革的问题。 “怎么可能还在上海。”甄怀仁指指自己“我一得到消息就立刻从河南往首都跑,更何况副院长他们。”甄怀仁自然不会说自己提前好几个小时就得到了消息,只能说自己是在河南洛阳见到了那里的陆航部队后才知道的。 孔令侃半信半疑的拿起电话拨了出去,很快就确认了甄怀仁的说法“老方是我们家的老人,从来不会这么回答我的。看来家父他们确实已经行动了。” 甄怀仁又点上一根烟“那我们去入京国道等着吧。”这种时候,只有乘车是最安全,也最可靠的。 孔令侃点点头,却又停下“坏了,我他妈的把公司股票卖给姓金的了。” 甄怀仁刚才已经听孔令侃提了一句,只是意思却不再一样“我去找他拿回来,你有没有把柄被他捏着?” “我能有什么把柄。”孔令侃心虚的扭头看向别处。 “直说吧。”甄怀仁皱皱眉头“有事现在说出来,总好过我过去被人家打个措手不及。” “我把水务工程公司也卖了。”孔令侃尴尬的点上烟。 “什么?”这次甄怀仁却比听到孔令侃出售二十四景反应还要大。毕竟二十四景不过是意外之喜,可是水务工程才是重中之重“走,立刻找他去,把合同要回来。” “开玩笑吧?”孔令侃沮丧的说“进了狗肚子里,还能往外掏?他是日本人……” “他是日本人的狗。”甄怀仁不耐烦的催促道“走,快点,拿回合同再去国道。” 孔令侃无奈,只好起身跟着甄怀仁走出洋房。盛升颐正和任熊还有孔令侃的保镖聊天,见到二人出来赶紧迎了过来“两位怎么了要出去?” “有点事。”甄怀仁看了看“任熊和那位兄弟就不用跟着了,在这等我们。”人多目标大,更何况他也不想太多人知道自己和日本人的关系这么紧密。 孔令侃对着自己的保镖点点头,坐上了院里一辆普通的福特汽车。甄怀仁坐到主驾驶的位置,启动汽车,出了盛升颐家,一踩油门开上公路。 今夜注定很多人无眠,夜幕之中一道身影敲开小巷一户人家的房门,经过确认后,对方被放了进来。 老邢站在正房廊下,看着青年,待对方进屋之后,跟了进去,随手关上门。 “怎么样?”老邢顾不得纪律,有些失态的追问。 “卖不出去。”青年沮丧的说“别说五百八了,如今就是二百五都没有人要。” 老邢颓然的坐到凳子上,双手抱头。 胡星让他三天清盘,他确实做了,可是最后一天当房价又创新高,同时自己的几个下线纷纷申请经费时,他鬼迷了心窍,在学生的怂恿之下,决定截留一部分资金借用几天。他真的没有一点私心,实在是为了能给特委解决一些经费问题。却不想如同赌徒一般,有了第一次,就想着再来一把,弄到更多的经费,做更多的事,第二次,第三次……原本形势大好,他的这种办法非但没有问题,反而为特委短时间内就弄到了一大笔钱。就在他决定今天彻底清盘,将最后一笔钱带去上海时,却出了这种事。每降一块钱,对于他们来说都是在割肉,可就算这样,他们降价的速度还是不如售楼部来的快。一瞬间,昨天还一票难求的房号,如今却根本无人问津“把我们的经费全部填回去还差多少?” “两万。”青年同样面色阴沉,主动站了起来“这事是我提议的,我来负责……” “你负不了责。”老邢很冷静,放下了双手“我也负不了责。” “那怎么办?”青年看着老邢“老师,我一人做事一人当……” “我说了,我们都负不了责。”老邢叹口气“所以你的任务是,将这笔经费安全的送去上海。”说着开始拿起笔墨,一边说一边写“正文,你的提议是好的,是我没有认清形势。所以你不需要担心。这件事我会承担。” 青年忍不住跪了下来“老师。” “以后做事要谨慎,一定要听从指挥,不要再犯我这样的错误了。”老邢说着将信纸折好封口后交给青年“你和蓝光他们一起,记住务必将这些经费安全交给接头人。” 青年点点头,再次磕了三个头,接过信。 “你在这等一会。”老邢是个果断的人,说完直接出了门。 青年却疑神疑鬼的猫着腰凑到门后,透过门缝看去,老邢进了后院。过了一会,又折返回来,青年赶紧猫着腰回到座位。片刻后,老邢走了进来,手上多了一摞钱“这些也都上交。” 青年看着老邢手里的面额不等的钞票,为自己刚刚的小人之心惭愧,赶紧说“老师,你就算把所有的积蓄都拿出来,也不够,还是留下来吧。” “废什么话。”老邢把眼一瞪“跟我来。”说着将钱塞给青年,转身走了出去。青年无奈跟着老邢走出正房,来到西厢房,里边已经坐着几个青壮小伙子。 “蓝光,你们负责护送谷正文同志到上海完成任务,记住,命可以丢,谷正文同志的任务必须完成。”老邢下了死命令。 “是。”蓝光等人立刻严肃的回应一声“我们回来后,还来这里吗?” “不,去太平巷,槽子糕店,暗号是对门是姓李吗?回答槽子糕要趁热。”老邢说完之后,将另一叠钱递给蓝光等人“路上一定要当心。我还有事,就不送你们了。” 谷正文,蓝光等人点点头,在老邢的目送下走了出去。 老邢则立刻返回正屋,开始收拾东西。出了这么大的纰漏他觉得自己罪不可赦,不过他没有想过当叛徒,而是想自我禁闭。他必须向自己的所有下线发出讯息,甚至还要主动切断和同志们的一切联系,等候上级的审查。 当然,并不是所有的人都有这种觉悟。 “田太太,你这是什么话。”娄太太鄙夷的说“我们前几天都劝了你们,说如今的楼市谁都看不准,不玩了。可你们呢?就是昨天你们在太平街不还向我们显摆吗?怎么今天出了这样的事情,反而怪起正君姐了?” “别说没用的。”田太太一摆手“当初这鬼二十四景是她霍正君撺掇姐妹们来的。如今出了事,我们不找她找谁?不但是她,就是甄怀仁也要负责。” 诸位太太纷纷附和“娄太太不要得了人家的小恩小惠就来为虎作伥。” 娄太太一听,顿时火冒三丈就要起来和众人辩个明白,却被霍正君按住。 “诸位要我负责。”霍正君平静的看着面前的十多位太太“那好,我负责。你们想怎么样?” “把我们的钱还给我们。”众人看霍正君服了软,立刻说出目的。 “你们……”娄太太又要开口,却再次被霍正君按住“那总得有个章法吧?二十四景最高的时候可是快一千六一平丈了,你们要我按这个价钱,我可没本事。” “那一千。”薛太太也顾不得不能激动,立刻说。 “亏您说的出口。”方太太觉得匪夷所思“大家都是姐妹,你们谁什么价钱入手的也瞒不过人。卢太太既然愿意帮忙,就拿出诚意来,要是这样……”方太太扭头对霍正君说“卢太太还是各人顾各人比较好。” “你们要是不给,我们去找甄怀仁要。”有人再次威胁道。 “那就去。”霍正君看了眼站在门口的卢秋漪,脸色难看的站了起来“每平丈二百,愿意就留下,不愿意,你们愿意找谁要就找谁要。”说着对娄太太还有方太太说“我头疼,先休息一会。” “方太太陪着吧。”娄太太自告奋勇的站了出来“这里交给我。” 卢秋漪走了过来“还是我来吧。” “你们别走啊。”田太太等人哪里肯答应,就想阻拦。却没想到娄太太直接站到了茶几上“有能耐冲甄怀仁去,欺负卢太太算什么能耐?” “你以为我们不敢啊。”立刻有人嘲讽道“要不是找不到人,我们早就去了。不过是孔家的一条……” 话没说完,就看娄太太冲了过来,扬手就是一巴掌“滚。孔家怎么了?你们哪个敢把这话当着孔家人的面说一遍?” 众人顿时被娄太太的彪悍压制,不敢再吭声。 “赶紧的。”方太太打圆场“卢太太发慈悲,两百块,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们都是走的贷款,刨除违约金,你们亏得并不多。” 卢秋漪扶着霍正君走上二楼,关上房门“您认识甄怀仁?” “是啊。”霍正君压住心中的恐慌“在聚会上,你孟阿姨介绍的。” “哦。”卢秋漪认识那个孟阿姨,一个风流的女人,很合甄怀仁的喜好。“那你前一阵就是和孟阿姨在一起?” “没有,这不是和娄太太她们认识了,被她们拉着去了上海玩了几天。要不然也不会摊上这种事。”霍正君坐到床边,无奈的解释一句。 “那甄怀仁怎么会给您消息呢?”卢秋漪审视着霍正君。 “哪是甄怀仁给的,是你孟阿姨。”霍正君强调一句“她想结交这些太太们,可是人家不带她,这不就把我给拽了过来。” “哦,那为什么不让她们找孟阿姨呢?”卢秋漪逼问一句。 “那哪行啊。”霍正君赶忙说“我和你孟阿姨是多年的金兰之谊,她如今过的也不如意,我帮不上忙就算了,何苦还要连累她呢。左右不过是些钱财,身外之物,给她们就是。”说到这,霍正君决定主动出击“昨日宋家那边还来询问,我已经给你应承下来。只等你父亲回来,两边就要过礼,你就不要操心我的事了。你放心,咱家不会让你受委屈的。”她说这话可是相当的有底气的,不说卢永逸那些防着她的家产,就说如今她自己的小金库都足够将卢秋漪风光的出嫁。 “您定吧。”卢秋漪平淡的回了一句“那就这样吧,只要您满意就好。” 霍正君心里一紧。 第86章 人算不如天算(二) “我原本以为您是来送回合同的。”金理事好整以暇的看着对面的甄怀仁,却失望的发现,对方没有一点慌乱,颓废,甚至谄媚。 “不,我是来要回合同的。”甄怀仁看着金理事“孔令侃先生不久前签署的。”孔令侃不愿意进来,宁愿在等在外边,用他的话说‘丢不起这人’。甄怀仁只好单枪匹马的走了进来和金理事谈判。 “您是在说笑。”金理事为甄怀仁倒了一杯茶“我是在帮助你们,二十四景如今还有人要?贵国的委员长先生已经完蛋了,孔家也会跟着完蛋。” “你最好不要这么想。”甄怀仁笑着点上烟“否则,会后悔的。” “您的眼光和头脑非常的优秀。”金理事并没有生气“可是没有相匹配的实力,您的威胁还不如这杯茶。”说着将甄怀仁面前的茶杯推倒“最起码他可以弄湿您的衣服。” “你们朝鲜人学什么都是半吊子。”甄怀仁笑着伸手沾沾面前的茶水,在桌上写下了‘关东军’三个字“不要以为我是傻子。” 金理事无所谓,反正胜负已分“可惜您的合作者是个白痴,精明的白痴。” “那没得谈了。”甄怀仁把手在桌面一抹,站起来“我明天一早就会宣布亚细亚破产,谁都别想好。”说着转身就走。 金理事一听,有些措手不及,毕竟关东军就是需要亚细亚这个壳。原本也不是非亚细亚不可,不过如今亚细亚已经有了相当的影响力,能够让关东军的将军们不但能够弄出来钱,还能够赚到更多的钱,所以他如果不能够做到这一点,将会前途尽毁“甄先生。”说着起身跟了出去。 却不想甄怀仁一出门就站到了一边,待金理事出来后,做了一个窃听的手势。 金理事沉默片刻“在下希望甄先生能够好好听听我的建议。”说着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指向另一边。 “你不会一辈子想做日本人的狗吧?”甄怀仁走进房间,甚至都没有查看这里的环境,直接开口。 金理事皱皱眉头,这显然并不是他感兴趣的。 “一亿英镑,一旦外边对二十四景的房子恢复信心就是一亿英镑。”甄怀仁却根本无所谓“别和我说你热爱日本,别人说我信,你可是连自己的祖国都不热爱的人。看着成千上万的钱从你眼前来来去去,你就真的没有想法?你和我配合,我给你一千万英镑,怎么样?有了这笔钱,你可以隐姓埋名,去你想去的任何的地方。比如法国巴黎,做个法国人。” “我的家人都在朝鲜。”金理事并没有直接回答甄怀仁的话“我觉得做一个日本公民很好。” “就连睡个东京太太,你都不够资格。”甄怀仁嘲讽一句“我再多给你两百万,你老婆没了就没了,这有什么。这笔钱,你就是找一个浑身上下都镶着宝石的也够了。” “我的父母也在朝鲜。”金理事强调一句。 “那就再多五十万。”甄怀仁是个痛快人“你父母都活了这么久了,能换五十万已经不错了。” “我的家族在朝鲜拥有相当大的影响力。”金理事并没有纠缠甄怀仁的嘲讽。 “君子之泽五世而斩。”甄怀仁想了想了“算你二十万,也就是两百多万日元,不便宜了。” “我的妻族,朋友……”金理事依旧不为所动。 “那就再三十万。”甄怀仁不耐烦了“你还有什么人在?女婿?儿媳妇?孙女婿?孙媳妇?这么着,一口价,一千四百万,就当除了你之外所有人全都死光的补偿。怎么样?” 金理事没有吭声,转身走出房间。甄怀仁皱皱眉头,不知道对方要做什么,来到门外,拿出烟点上。 这时金理事拿着几份文件走了出来,伸手恭敬的递给甄怀仁“您用诚意说服了我,希望您言出必行。” “我一向言出必行。”甄怀仁接过文件看了看,确定是孔令侃的合同文件,尤其里边有水务公司的股权转让合同后,转身向楼梯间走去。 甄怀仁急匆匆的从朝鲜银行的办公楼走出来,刚刚坐进车里,孔令侃就追问“怎么样?” “水务合同拿回来了。”甄怀仁恼火的说“麻痹的,小鬼子狗眼看人低,亚细亚的只答应让你回购一成。”说着启动汽车,开上公路。 “回购?一成?”孔令侃顿感失望,可是又无可奈何,毕竟形势比人强,他还指望着骗钱,对他来说亚细亚的股份不过是意外之喜“多少钱?” “全部。”甄怀仁没好气的说“你说说你,和我商量一下怎么了?”他从来不是乐善好施,助人为乐的人。自己担惊受怕,差点被人用飞机拉出去打靶,总要补偿的。 “你说还有一批日本人找过你要把亚细亚弄去日本上市?”孔令侃却并没有甄怀仁想象中的暴怒。 “是啊。”甄怀仁见招拆招“怎么了?要不我再匀给你一成。” “行。”孔令侃才不管甄怀仁是不是真的高风亮节,钱财面前无父子,更何况甄怀仁这个还没转正的表姐夫。 甄怀仁郁闷的加速,他都想抽自己一嘴巴。 就在这时,前边路口一辆汽车突然冒了出来,甄怀仁赶紧猛踩刹车。刺耳的声音回响在空荡的公路上,为了赶去国道,他走的是一条比较偏僻,沿着紫金山修建的公路。 好在这辆破车的制动系统很可靠,车子终于在距离前车一米左右的地方停下。 孔令侃一边揉着脸一边坐回到座位“你疯了。” “抱歉。”甄怀仁呼出一口浊气,正要启动汽车。 那辆汽车的车门却被打开,一位青年军官从主驾驶位走了下来,片刻后,从另一边,一个光头冒了出来。 “着狗,这么巧。”孔令侃爆了句粗口,赶紧拉开车门“表哥,大伯。” 甄怀仁跟着走了下来。 那军官正和孔令侃打招呼,就看到大光头几步走到甄怀仁面前,伸手给了他一巴掌“小赤佬,十三点,正要找你呢……”不由分说的打了起来。 孔令侃赶紧要拦,却被青年军官挡住“表弟,你交朋友怎么也不看着点,什么人都往家里带。”语气显得十分的不满。 孔令侃听得一愣一愣的“表哥何出此言啊,这是我朋友,真正的好朋友,婳秀表姐的男朋友啊。” “啊?”青年军官错愕的看着孔令侃,确认没错之后,转身拉住了还在对着甄怀仁输出火力的大光头“阿大,是不是错了?” “没错。”大光头打了一阵,也累了,他本来身子骨就虚,颇有一些眩晕。 青年军官赶紧扶住大光头“表弟说这是婳秀的男朋友。” “什么婳秀。”大光头一听更加生气“他是打着婳秀的名义,打你母亲的主意。” 孔令侃一听,看向甄怀仁,他毫不怀疑,这种事甄怀仁真的干得出来。不过你就算要做,最起码等正事成了再说啊。 “冤枉啊。”甄怀仁护着脑袋,郁闷的辩解“我真的仰慕的是婳秀,对伯母可是万分的小心奉承,哪里敢有什么不端。” “你还说。”看甄怀仁还嘴硬,大光头怒不可遏“太太身子不适,我这个做先生的都不知道,你这个外人竟然能够对症抓药,分毫不差。”说着看向青年军官“那可都是女人的隐疾,说他们没有什么,你信吗?” 青年军官怎么好评价。 孔令侃却听懂了,似乎真的是误会了,可是他才不会为甄怀仁解释呢,免得引火烧身。只是有人可不想他置身事外。 “我真的冤枉啊。”甄怀仁说着看向孔令侃。 大光头顺着甄怀仁的目光看向孔令侃“令侃,这里也有你的勾当?” “不不不。”孔令侃心里咒骂甄怀仁,却不得不硬着头皮说“怀仁确实仰慕的是表姐,托我从中撮合……” “然后你就买通我家下人勾搭主母?”大光头大喊一声,向下栽去。 青年军官赶紧扶住大光头,此刻再没了刚刚的通情达理,对了甄怀仁和孔令侃说“快点帮忙。” 甄怀仁和孔令侃无奈只好帮着对方将大光头扶上汽车。 “我告诉你们,我们家老爷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饶不了你们。”青年军官撂下一句狠话,启动汽车,调转方向开了过去。 “着狗,着狗,现在怎么办?”孔令侃终于爆发了,今天的一切都让他感觉出门没看黄历。 甄怀仁不吭声,转身就上了车,孔令侃立刻跟着坐了上来“去哪?” “你说呢?”甄怀仁启动汽车,目光冰冷,声音更如同刀锋一般锐利。原本以为挨几下打,几句骂也就过去了,却不想人家要赶尽杀绝。他好不容易走到今天这一步,每一步都是小心翼翼,战战兢兢。这才有了这么一个小小的局面,可是全毁了,全没了。他毫不怀疑大光头父子说到做到,不是因为委员长会活着回来,而是不管委员长回不回来,自己都完了。别人不会放过这种邀买黄埔系人心的好机会。 孔令侃心里一激灵“别胡来……” “我们是一体的,我完了,你也就完了。你现在刚刚有点资本,难道一辈子要靠长辈的余荫?”甄怀仁打断孔令侃的话,将油门踩到底。 孔令侃抓紧了车框,终于不再吭声。甄怀仁说的没错,更关键的是,现在风雨飘摇未来何去何从谁也说不清。钱,对于他来说固然重要,可是也得有命花,他毫不怀疑自己现在不跟着做,甄怀仁第一个送走的就是他。说到底前边的那两个又不是他什么真正的亲戚。 片刻后山间公路传来了持续不断的碰撞声。 “太太,好些了吗?”一位少妇走进房间询问刚刚从卧室走出的下人。 “已经睡下了。”下人不敢多说。 “老爷和大少爷呢?”少妇又问。 “出去了,还未回来。”下人刚刚说完,就听到动静,蒋婳秀从外边走了进来“到底怎么了?” “不知道啊。”少妇无奈的说“老爷出了一趟门,回来后就发了脾气。如今大少爷跟着老爷又出去了,应该没事的。” “嫂子赶紧坐下。”蒋婳秀少妇说“您如今可是肚子里揣着一个,别掺和了。万事有我哥呢。”说着扶住少妇坐了下来。 “没事的。妹妹快进去看看太太吧。”少妇一副贤妻良母温良淑德的模样,叮嘱一句“只是太太刚刚睡下,需要轻些。” 蒋婳秀应了一声,蹑手蹑脚的走了进去。她的父亲从没有发过这么大的火,以至于当她得到消息时以为下人昏头了。 少妇看着蒋婳秀的小心翼翼,不觉得有些好笑。她是跟着丈夫蒋空华今天刚刚从浙江搬进来的。却不想一来就遇到了这事。她虽然听到的不多,可是联想到那个被赶走又被带回来的,据说是太太曾经最得用的婆子,一些情况就可以脑补出来了。这种事原本在哪都有,只是不想竟然发生在了蒋家。想到因为自己出身电影演员,遭到老爷太太的嫌弃,直到现在自己有了身孕才被允许进门,心中有种说不出的畅快。自己家也曾经是一方巨富,要不是家道中落,自己又遭受婚姻失败打击怎么会看上蒋空华。 不多时,蒋婳秀又蹑手蹑脚的退了出来,对着少妇说“嫂子,我去请个医生,有劳嫂子帮忙照看一下,等我哥回来……” “去吧,去吧。”少妇满口应承下来“一切由我。只是妹子一定要注意安全,多带几个下人,我看今天路上不太平。” 蒋婳秀对少妇观感更好“自当如此。”说着走了出去。 孙千停好车,四下看了看,提着一只手提箱走下来,关上车门。已经有一名军官走到了他的面前“孙科长好。” “张队长好。”孙千和对方互相敬礼之后,在张队长引领下,走进了不远处的一间平房,房间里只有简单的桌椅还有一个火炉。 “别的我就不多说了。”孙千将文件包放到了桌上推给了张宗麟“委员长在西安被东北军和西北军挟持,如今有人企图在首都搞事情,让委员长再也回不来。这些人都该死。” 张宗麟接过皮包,打开开始看了起来。作为黄埔四期的毕业生,他也是见过世面的。他对委员长如今是否如同孙千所说被困西安都是持怀疑态度的。退一步说,就算委员长真的被困西北,谁又能保证,孙千和他背后的那些人就不是搞事情的? 果然,看了没几个,他就发现了一些老熟人,有的认识有的听说过。这些人可都是黄埔的嫡系,他们根本不可能去坑委员长。 “张队长还有问题?”孙千严肃的看着张宗麟。 “没有。”张宗麟回了一声,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不管他心里怎么想的,还是决定先虚与委蛇。 孙千点点头“咱们先分配一下任务吧,武器,制服和其他的东西到时候会有人放在合适的地方。” 张宗麟点点头。 相比于擅长战场厮杀的张宗麟,孙千则更擅长这种定点清除。很快在张宗麟的协助下,近百人的突击队被分成了人数不一的二十二个组准备行动。 “张队长对突击队熟悉,推荐一下各个组的组长。”孙千上半身依旧趴在桌子上仔细研究着面前的首都地图,根本顾不上旁的。 张宗麟不假思索的开始拟定名单。 孙千等了一会才站好拿出烟,一边依旧盯着地图一边随口说“我一会和张队长一起坐镇这里,试试那些新东西。” “孙科长坐镇就好,卑职毕竟是队长。”张宗麟立刻说。 “张队长放心。”孙千摆摆手“这功劳是上边点名给你的,我不过是给你打打下手。”说着拿出量尺开始图上作业。 张宗麟一听,心中的狐疑倒是小了一些,可是又不免遗憾。他才不稀罕这狗屁功劳呢。只要能够离开这里,他立刻就会跑。可是如今却只能静观其变,迅速的将之前拟定的几个名字划去,换了其他人。 良久之后,孙千放下笔,看看时间“咱们一起准备吧。” 第87章 人算不如天算(三) 车子停稳,甄怀仁和孔令侃先后走下车,向洋房走去。这当然不是他们刚才开的车,而是甄怀仁偷的车。那辆车已经被藏了起来,一会有人处理。发生这种事,他们也不敢再去郊迎,只能乖乖的回来。 “慎言。”张贻如从洋房里边跑了出来,后边跟着宋太太“怎么了?” 孔令侃的状态很奇怪,根本不搭理她,而是将她抱了起来。快步走了进去,完全无视了宋太太的存在。 身为富家子的他曾经也年少轻狂,打人的事也做过,可是因为他的地位太高了,所以再严重的就没有经历过。刚刚的事情严重刺激到了他的神经。 宋太太面色一窘,转身返回客厅,拿起自己的包准备离开。再回头,就看到了盯着自己的甄怀仁,戒备的向后退了一步。 甄怀仁却来到了客厅坐到沙发上拿起话筒拨了出去。 宋太太立刻快步走了出去。 鼓楼东侧,有一座小山叫鸡笼山,历朝历代一直是天文观象的场所。民国二十二年宋故院长任国民政府财政部长期间,在此修建了公馆。宋院长被无耻小人刺杀后,宋太太就长住此处。 回到家,宋太太打发了佣人,来到女儿的房中查看。虽然女儿才八岁,可是很聪明,已经知道疼人。最近时常都会表演各种节目逗宋太太开心。 宋故院长在世时这里是首都最出名的聚会之地,几乎没有在凌晨之前安静过。可是如今才不过八点,这里就已经冷清的吓人。 她原本没打算去凑热闹,奈何今天的事情太大,足够影响到她以后的生活,才不得不去张贻如那里打探消息。 哄睡了女儿,宋太太返回楼上自己的卧室,准备梳洗之后睡觉。 这次她没有如同以往选择泡澡,而是淋浴。清水拂面,略低于室温的热水刺激她立刻有了精神,直起身,正要去拿毛巾,就看到镜子里近在咫尺处有一支枪对着她得脑袋。 “你怎么走了?”一只有力的臂膀从后边抱住了宋太太。与此同时,枪沿着宋太太的曲线慢慢下滑。 “……”宋太太不敢乱动。 “你很喜欢小孩?”夜袭者亲吻宋太太的脖颈“我们也生一个吧。” 火车从隧道奔驰而出,谷正文看着车外的空旷夜景脑子里想的却是未来的路。虽然邢老师已经担下了所有责任,甚至还把运送经费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自己,可是见惯了北平官场的他已经预料到自己未来再也无法一展抱负。当初为了彰显本事,谷正文并没有对小组内同志隐瞒是他鼓动老邢挪用资金这件事,上级只要稍微调查就可以知道。不出意外的话,他以后在cp的前途就完了。身为高材生的他是绝对无法承受这种失败的。况且这真的是非战之罪,谁能想到光头佬竟然这么蠢,被自己的两个手下抓了。这种人怎么混到那么高的位置?简直愚蠢至极,荒谬至极。 “小谷怎么了?”蓝光一边询问一边递给他一个脆梨“没事的,有我呢。”显然蓝光误解了谷正文此刻的心态。 “光哥。”谷正文第一次粗鄙的将脆梨在衣服上蹭了蹭,然后咬了一口“送完东西咱们能去逛逛大上海不?”按照纪律,保管员不知道接头地址,而押运员则不能接触传递的东西。 “恐怕不行。”蓝光有些歉意的说“你上车时也听到了,蒋该死被东北军抓了,下次吧。” “我明白。”谷正文略有失望,却立刻做出了理解的表情。 “路上会经过霞飞路,我们可以坐在电车里看看。”谷正文的懂事让蓝光更加过意不去,决定稍稍违反纪律安慰道“我保证送完东西带你逛遍大上海。” 谷正文立刻点点头,火车在上海西站停,却要经过法租界的霞飞路。能够乘坐电车游览相当一段路,就证明接头地点在霞飞路的东边部分。一个人从天使到魔鬼需要多久?有人一辈子都学不来,有人却只需要一瞬间,一刹那。如同甄怀仁在几分钟内简单权衡利弊后,毫不犹豫的决定牺牲何尚武换来自己平安无事还有巨额财富一般,谷正文也决定做一个让他曾经无比唾弃的决定。 火车再次进入了隧道。 佣人的敲门声将宋太太从惊涛骇浪中拉回现实,她甚至连回应的力气都没有了。 “太太,楼下有电话。”佣人不得不再次催促“是四姑爷的。” 宋太太浑身一激灵,看向对面的暴徒。对方同样听到了,凑到了她的耳边,与此同时,将她箍住来到门后。 宋太太缓了缓,嘶哑的说“知道了。”刚刚说完,她就感觉又是一番天旋地转,再回过神就已经来到了床边。 一只遒劲有力的臂膀伸过去拿起话筒,放到了她的耳边“可以了。”片刻后里边传来了孔令侃的声音“有人找你,姓邰。”说完就传来了忙音。 “不管怎么说,我也是他姐夫吧?”甄怀仁挂断电话,看着怀里的宋太太。 宋太太知道这个混蛋的意思,可是她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住眼,不吭声。 “这么听话。”甄怀仁又站了起来往外走“那就带回家做小老婆。” 宋太太从小到大都没有遭到过这般对待,结婚之后,更是被人捧着,哪里受得了,终于睁开眼“你都得手了。” “除非你答应对我有求必应。”甄怀仁故意加重吐音。 宋太太再淑女也听过一些乡野土语,脸色更红,眼看着甄怀仁已经带着她走到门旁,只好妥协应了一声。 甄怀仁亲了亲宋太太,转身走进了浴室。 有些消息不是想瞒就能瞒的住的,尤其是如今这年月,调统局三处在一处的配合下竭尽全力,委员长在西安被扣的消息在傍晚时候还是在小范围内爆了出来。 邰蓑衣立刻慌了神,配合刚刚收入囊中的铁路队警总局传来关于国军第46军樊崧甫一部已经在傍晚进占潼关的消息,他明白,有人比他先得到消息抢占了先机。 特务处在东北军,西北军不是没有布局,可是收到的消息根本不足以显示两军会真的铤而走险。他也曾婉转的在提交报告中点了一两句,为的也不过是显示自己很努力,却没想到这事竟然成真了。 不管邰蓑衣之前多么成竹在胸,此刻也怕了,不由得开始在办公室学着甄怀仁找抱枕放松解压。 刚刚叫了几声,如今的力行社代书记邓文仪就打来电话,通知他明天下午两点到三道高井黄埔同学会,参加在首都所有复兴社干事参与的紧急大会,专为讨论如何营救“领袖”脱险问题。 敏感的邰蓑衣立刻察觉了邓文仪等人的异常。此刻他再没了兴致,将抱枕赶走之后,想了半天,终于想到了甄怀仁。 作为比他级别还要高的人,甄怀仁自然也有资格参与,他也一定会去,除非邓文仪等人根本不通知。可是自从甄怀仁得知月底就要去陆大上学后,行踪就变得飘忽不定,以至于他不得不发动整个第二处开始找人。 然后接下来几个小时,邰蓑衣惊诧的看到了甄怀仁的大概路线。先是从上海坐飞机到了首都,接着就被人押去了洛阳,这厮竟然又不知道怎么的跑了回来,如今躲进了孔令侃家。到现在洛阳那边还在通缉甄怀仁。看来这位未来的驸马爷也不甘寂寞啊。 邰蓑衣选择的见面地点在新街口的一家杂货铺内,甄怀仁来的时候,对方正在剥花生“来了老弟,坐。” 甄怀仁也不多说,坐了下来。 “往日间这里要想这么安静,最起码也要到后半夜。”邰蓑衣抓了一把花生放到了甄怀仁面前。 甄怀仁伸手拿了几颗花生剥了起来“老哥有话就直说吧,我脑子笨。” “没关系。””邰蓑衣没有笑“只要皮之不存毛将焉附的道理老弟懂就行。” “那是自然。”甄怀仁就手拿起一粒花生米放到嘴里“能做的我不会少做。” “好。”邰蓑衣很满意甄怀仁的回答,看看时间“现在国府就西安的事正在召开联席特别会议,据我得到的消息,情况很不乐观。如今已经分成了战和两派,正在争论不休。” 岂止不乐观,根本就是悲观失望。会上,何应钦以维护国家纲纪为由,认为不能因为委员长一个人的安全,而置国家纲纪于不顾,主张立即出兵讨伐张、杨;而冯玉祥等人则认为张、杨此举还有\\\"说服之余地\\\",现在当务之急是先弄清委员长现在的情况,再做决定。 为此主战与主和派爆发了激烈的争吵。而让邰蓑衣齿寒的是,不管是委员长的把兄弟还是陈家兄弟,竟然都站到了何应钦一边。 “那可不是我能掺和的。”甄怀仁不咸不淡的说了一句。 “我听说老弟今天去了趟洛阳?”邰蓑衣立刻改变方式。 “差点被打靶。”甄怀仁放下还没有剥完的花生,拿出烟点上。 “看不出老弟身手这般好,到如现在军法处那些人还在洛阳找你呢。”邰蓑衣却开始纠缠旁支末节。 “赶巧了。”甄怀仁预感对方要挖坑“正好他们也大意。” “老弟谦虚了。”邰蓑衣却根本不给甄怀仁溜的机会“委员长的事老弟应该明白的。这次恐怕凶多吉少,很难有活命的可能。可是你我作为委员长的学生,却必须迎难而上。” 甄怀仁没有吭声,等着下文。 “我准备寻找能飞檐走壁的武林高手,空投到西安之后,由我处西北区特派员王蒲臣协助,爬越城墙救出委员长,老弟以为如何?”邰蓑衣看着甄怀仁。 “实话实说,不怎么样。”甄怀仁没好气的说“这行动哪一个不是需要仔细踩点,周密计划,密切配合。就这样成不成依旧是五五之数。就算老哥召集来了奇人异士,他们可是外来户,到时候一旦有个闪失,不是反而便宜了别人。” 邰蓑衣不由有些失望,不过也认同了甄怀仁的看法“总不能什么都不做吧?” “做是自然要做的,可是最起码要有操作性啊。”甄怀仁想了想“我觉得与其我们盲动,不如向夫人说明心迹。”孔令侃那边估计走不通了,甄怀仁可不相信邰蓑衣没有和蒋太太联系。 “夫人那里自然也是要去面见的。”邰蓑衣口风很紧,看甄怀仁想摸鱼,于是改变策略“对了,你对明天下午复兴社的高干会怎么看?” “哦,我这一天东躲西藏,还没有联系家里。”甄怀仁一点不觉得没面子,坦坦荡荡说了出来“具体什么情况?” 邰蓑衣反而有点无处下嘴,不得不将邓文仪电话里说的重复一遍。 “这是好事啊。”甄怀仁故意说“一人计短,二人计长。与其咱们两个闭门造车,不如大家一起合计。” “话虽如此,可是如今时局不稳,难免有人心怀叵测。倘若挟持众意,悔之晚矣,你我如何有脸去见委员长。”邰蓑衣烦了,甄怀仁装傻充愣一点都不爷们“所以我们要坚定立场以正视听。” “行,我听老哥的,你说‘和’我就听,说‘战’我也从。”甄怀仁这次没有丝毫迟疑。 正说着有人急匆匆的走进来,将一张纸递给邰蓑衣后退了出去。 “哎。”邰蓑衣一目十行的看完,长叹一声将纸递给甄怀仁“联席会议已经有了结果。主战派赢了。” 甄怀仁接过来看了看,联席会议赋予了何应钦非常时期指挥调动军队之权。刚刚还发布命令:“张,杨通电叛国,殊堪痛恨。身为军人,竟冒犯长官,实属违法乱纪,张,杨褫夺本兼各职,所部军队归军事委员会直接指挥,交军事委员会严办”。 何应钦还代表南京政府发布戒严令,切断首都与西安的一切通讯和交通,封锁消息并命令派飞机飞赴西安上空侦察“多事之秋啊。” 随着火车慢慢停稳,车上的乘客涌出车厢。谷正文提着一个行李箱走在人群中,在他四周不远处是蓝光等人。也许是因为傍晚的消息太过生猛,以至于今天来上海的乘客格外多。毕竟根据北平老北洋的经验,每次出现这种事,首都都要被那帮兵痞抢几天。 谷正文的前方几步外,几个下人簇拥着一位富家太太,看背影很是珠圆玉润。 谷正文不动声色的将行李箱对准了那位太太,不紧不慢的跟在后面。果然,众人来到出站口附近时,发生了拥堵,脚步不得不放慢。 “啊呀。”富家太太转过身,躲开一步,怒视谷正文“小瘪三,十三点。”说着对不明所以的下人说“你们死人啊,给我打。” 谷正文赶紧道歉“这位太太,我无心的,你们突然停下的……” 下人哪管那么多,立刻一拥而上,就要打。 “干什么。”蓝光几人立刻挤了过来,拦住要动手的下人,与此同时,周围的乘客都自觉的为他们让开空间。在这拥挤的地方瞬间出现了一块宽松的区域。 让谷正文郁闷的是,不远处的铁路警察竟然把脸扭了过去,看向旁边,根本无心插手此事“太太,我确实无心的,请您原谅。” 富家太太心有不甘,可是此刻这侉子有人帮忙,她也羞于启齿,只能瞪了一眼谷正文,转身扶着一个婆子往外走。几个下人也识趣的咒骂几句,再次凑了过去。 蓝光看了眼谷正文,走向一旁。很显然,谷正文的这次‘意外’并没有引起他的警惕。 谷正文压住心中忐忑,跟随众人走出车站,刚和蓝光等人汇合,这时就看到之前那位富家太太的跟班带着两名警察气势汹汹的走了过来。 谷正文暗道不好,这里的警察根本不是国民政府的而是……日本人的。 “快走。”蓝光拉着谷正文转身就跑,其他人则分成两组,一组护送二人,一组则主动迎了过去拦截。 一时间火车站外人仰马翻。 “真的要这样?”陈庆之迟疑的看着车外不远处的洋房。 “我们什么都没有了。”徐可行态度决绝的从怀里拿出一把左轮手枪“孔家完了,令侃已经把亚细亚卖给了日本人。依照小鼻子的脾气,姓甄的一定也得卖。看在这么多年的交情份上,咱们只弄姓甄的。” 陈庆之却知道根本原因是孔令侃最近小半年家里放了一群保镖,徐可行只是没有把握而已“就算绑了甄怀仁的女人,他女人多的都数不过来,你就能保证他会愿意赎人?” “我都打听清楚了。”徐可行自信的说“这个寡妇不一样,甄怀仁宝贝的不得了,为了她有个好名声,刚刚给弄了个校董当。”说着又拿出一支枪塞给陈庆之“况且他要不答应,老子就把这女人扒光了拍照片登报,看他还有什么脸面。” 陈庆之无奈的接过枪“实在是不得已而为之啊。” 二十四景一炮而红,他们也眼红了,因此一番折腾后,弄到了几块地,然后就开始寻找合作银行企图复制甄怀仁的成功。 不过现实很打脸,哪怕有孔令侃的参与,各国银行也兴趣缺缺。不得已两人只好找到了维克多沙逊。 面对两位自认为精明的青年,维克多沙逊终于显示了他嗜血的一面,诱导二人将中央银行引入为这笔买卖背书。 在陈庆之二人看来,这笔买卖稳赚不赔,因此并没有在意细节,以至于刚刚兴冲冲的签约,就被昨天傍晚的消息炸的外焦里嫩。委员长指定回不来了,孔家再有钱也是个钱袋子,没了委员长的枪炮,也完了。而他们是依附于孔家存在的,没有了孔家,他们同样也什么都不是。何况按照约定,如果十五天内,他们不能支付第一笔十万英镑的合同金额,他们还有他们的跟班之前投在全部家当的大亚地产就会被维克多沙逊接管。 这对于原本的陈家和徐家都不算什么,可如今却不行了。为了利益最大化,他们的所有现金如今都换成了大亚公司的土地,同样的,因为如今时局,徐堪等人为了前途已经明确表示中央银行根本不可能拿出这笔钱垫付。于是两人想到了甄怀仁。 对于成功人士来说,我干成了那是我的本事,我如果没干成,一定是有小人。如今甄怀仁就是徐可行等人认定的小人。小人就该遭受惩罚。 车门打开,徐可行,陈庆之从车上下来,与此同时,后车的杜博衷等人也走了下来。 杜博衷再次看了眼那处洋房,他不知道会有什么等在前方。身为雷子的他自从得知徐可行等人的计划后,就慌了,却根本没有机会给甄怀仁送消息,他也不知道送给谁。只能打定主意,暗中保护那个女人周全。他比以往任何时候都需要甄怀仁这条线,徐家,陈家甚至孔家完蛋了。以后依旧是手里有兵的是天,甄怀仁横跨警宪特,又和日本人关系好,以后铁定飞黄腾达。 几人神色紧张的走进巷子里,徐可行不放心的又开始嘱咐众人一会的分工。眼看就要到那处洋房,突然里边传出了一连串的动静,杜博衷见多识广“枪声。” 众人懵了,本就紧张万分的他们纷纷把枪对准了大门。徐可行脑子灵,第一时间躲到一旁的木栅栏后边。眼看着众人有样学样纷纷躲避,甚至陈庆之还跟了过来,恼火的喊“别……” 此时洋房三楼一扇窗户射出一串子弹,陈庆之惨叫一声,趴在地上不动了。众人见此一哄而散,杜博衷扭头看了眼陈庆之身旁不远处抱着腿打滚的徐可行加速离开。 第88章 人算不如天算(四) “武器库打开,将所有枪支装备立刻分发给学生和学员,全校及机械厂,船厂,工具厂一级戒备。”一位佩戴海军中将军衔的中年人一边低声下令,一边目视不远处同样刚刚从中央党部大楼走出的另外一群海军军官“非我校官兵擅入警戒区,格杀勿论。切切。” 他身旁的海军少校迅速将中将的口令写完,然后把底稿递给中将,中将再次确认签字后还给了对方。无视了少校的军礼,直接坐进了早就等候的汽车“快,回江阴校本部。” 司机是一名中年海军上尉,不敢怠慢,立刻启动汽车,加速离开。 “跑这么快,不会怕咱们把他吃了吧?”刚刚被海军中将所戒惧的那群海军军官中有人揶揄。 “人家是艇长嘛,船小好调头。”立刻有人起哄。 “好了。”为首的海军一级上将陈绍宽扭头用北方官话对众人说“多事之秋,诸位好自为之。”说着在众人的敬礼中坐进了自己的车里,车子很快汇入了从中央党部离开的车流中。 此时已经凌晨两点,街面上根本看不到人,才出了中央党部不远公路上就出现了拥堵。 “是保警总队的。”坐在副驾驶位置的海军上校探身向外看了看“好像在检查。” “都是从党部出来的查什么?”陈绍宽皱皱眉头。 “欧阳教育长的车在前边。”海军上校也没有办法回答,想来如今时局不稳警政司也是怕出事,只好岔开话题。 陈绍宽闻言看去,果然前车就是海军叛徒欧阳格的坐车。此刻恰好有几名保警走到那辆车跟前,让他诧异的是,这些保警的装备相当精良,全都是汤姆森大口径冲锋枪。心中不由腹诽,有这钱,给海军买颗水雷不好吗? “电雷学校教育长?”为首的警官探身看了眼端坐后排闭目养神,根本不理他们的中将。 “对。”坐在副驾驶的海军上尉不满的问“有完没完?” “完了。”警官扭头看看站在后排门外的警长,笑着将手里的证件递给上尉“旅途愉快。” 上尉接过证件,一边腹诽一边伸手摇车窗,余光看到门外的警官将胸前挂着的汤姆森对准了自己,恼火的抬头质问“枪……” 话没说完,就看到枪口迸发出了橘色火焰。 汤姆森11.43毫米的子弹一瞬间穿过玻璃及车内的层层障碍,又打穿了并排的两辆车的车门这才被嵌在车门上,片刻后又被后续的子弹顶了出去。 被前排上校护在身下的陈绍宽目瞪口呆的看着欧阳格的座车被保警的交叉火力打成了马蜂窝,然后那几名保警中三人戒备周围,一人拉开车门,又对里边来了一梭子。这才招呼一声,迅速的向车首方向撤离。与此同时,远处再次传来了汤姆森的声音。 房门在粗暴的敲击声之后被打开,一名身穿睡衣的青年人不满的看着门口的几名警察“你们是什么人?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这才留意到自己副官和护兵所在的房间也开着门,两名携带武器的警察正和里边说着什么。 “查房。”警官不耐烦的拿着名单“桂永清是吧?” “我是胡琏,桂总队长在楼上。”中年人更不高兴了,同时心里一突,这深更半夜的,警察荷枪实弹来找桂永清干什么? “胡琏?哪的?”警官没有找到名字,随口一问。 “十一师,六十六团团长。”胡琏的部队负责平汉铁路沿线肃清工作,之所以来首都是来兵工署接收一些陈诚特批的装备。却不想刚刚办完手续就传来了西安的消息,他索性让军械科科长赶紧押送装备先走,自己带着副官留下来探探风向。想往上爬,怎么能不关心时局。 “十一师?土木系啊!一样。”警官露出了一个奇怪的笑容,不等胡琏反应,站到一旁,他身后已经站着一名端着汤姆森的警察立刻开火。 与此同时,站在胡琏副官门口的两名警察也端着枪向里边扫射。 警官刚刚点上烟,身旁的枪声停了下来,可是楼上的枪声还没有停。警官探身看了看“他妈的一个小小团长,你浪费了一梭子。”说着踹了正换弹夹的警察一脚“打烂脑袋就行了,干嘛还要把他打成那么多节?有没有脑子?要不说你蠢,被人家说几句就敢杀连长……”远处两名保警从屋里出来,看警官还在骂有些无奈。 那名警察没吭声,一拉枪栓,对着根本没有防备的警官同样一梭子。刚刚过完瘾,就感觉自己被一堆东西撞了一下,接着栽倒在地,费力的扭头看了眼走过来的两个同伴。 “说好了回去再动手的。”其中一人拿出枪对他进行补射,然后开始打扫现场。 整个过程走廊里没有任何房间有动静,仿佛这里只有这两个房间有住客一般。此时楼上再次传来了汤姆森特有的枪声,显然发现了漏网之鱼。 “都说了,我家老爷不在。”中年人不耐烦的对着门口的警察斥责“懂不懂规矩?这是何公馆,就是你们司长都不敢这样,你们竟然大大咧咧的上门了。” 为首的警官面露讨好“实在是上边下的命令,我们也是听差办事的。”说着拿出一包烟要给对方递烟。 中年人鄙夷的挥手挡开“滚。”简直岂有此理,把自己当成什么人了?自己直抽哈瓦那雪茄的。 不等警官开口,远处传来发动机声,众人回头,一辆车疾驰而来。 “太好了前边有警察。”宋二舅指着远处何家大门外兴奋喊了一嗓子,整个人都轻松下来。说实话他早就对自己主动请缨来找何应钦谈感到了万分后悔,早知道这样,不如乖乖的在家筹备订婚仪式呢。本来以为这是彰显自己实力增添资本的机会,却不想被何应钦晾在公馆半晚上。好不容易说动何应钦的小舅子,刚刚赶到首都的第一四○师师长王文彦陪着一起去中央党部面见何应钦,半路上却听到了此起彼伏的枪声,吓得他们赶紧往回跑。 “那是侄少爷。”前座副驾驶的保镖指着从岔路口窜出来的一辆汽车。 王文彦皱皱眉头,何绍周也是名军人怎么这般不稳重。他已经听说了对方今天上午到何应钦家哭诉被一个小小的上校坑了家底,心中鄙夷,果然和自己身旁的这位一样烂泥扶不上墙。他不相信整个过程何绍周真如他所说,干净的跟一张纸一般,只是帮里不帮亲,那名上校完了。不过眼下还顾不上那些旁支末节,再等等又怎么了,不分主次。 就在这时,何绍周车后又冒出来一辆轿车,速度飞快,眼见着后座有人探身端着一支冲锋枪对着何绍周的车扫射,王文彦知道不对“调头,调头……” “哒哒哒哒……”一串枪声传来却不是那辆追杀何绍周的车传来,而是何家方向。 王文彦看去,之前站在何家门口的警察正对着他们的车不停扫射,与此同时,其他人则越过何家忠仆老李冲了进去。 宋二舅正要大喊,却感觉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低下头,就看到自己的灰色高档手工西装迅速变成了棕色。耳边王文彦的声音越来越虚无缥缈,宋二舅张嘴想要呐喊“我是宋家人”却根本喊不出声,鲜血从他的嘴中涌出。片刻后,他已经没了直觉的身体被翻滚的汽车甩了出去。远处同样传来了碰撞声,继而是一长串汤姆森特有的枪声。 “这帮滚蛋,怎么提前了?”正抽烟的警官听到动静,把烟一扔,赶紧看看手表“明明还有五分钟的。” “不对吧。”身后的警长指着不远处钟楼“两点了。” “我靠。”警官看看自己的表凑到耳边听听“忘了上劲,慢了。赶紧,赶紧。”吆喝一声率先走向一家悬挂“正元商社”的办公楼。 这座楼与周围的最大不同就是东侧建有一条侧梯直通三楼,还在楼下入口处建有一间平房充做收发室兼门卫。 几人刚到楼梯口,收发室的门子立刻跑出来“哎,你们谁啊?” “警政司的,找徐先生有急事。”警官一边说,一边拨拉开对方,走上楼梯。 “徐先生走了,不在。”门子一边说一边要再去阻拦。 “去哪了?”警官停下脚步,毕竟半个小时前他们的消息还是对方就在里边。 “我哪知道。”门子跑到警官面前再次拦住“既然知道徐先生在这,就应该知道这里是哪?请吧。” 警官想了想“走吧。”转身带着众人又灰溜溜的走了出去。 门子撇撇嘴,返回了收发室,对里边荷枪实弹的几个人摇摇头“这帮子黑皮凑什么热闹。”众人哄笑。他们是听到了枪声,再加上接到电话,说有人在外边破坏,这才立刻做了预防。不过这些人可没有一个会相信有人吃饱了撑得来这里。 “咋办?”走出正元商社,警长郁闷的问警官“少了五百块。” 为了激发众人斗志,上边允诺事成之后,每个人五百块奖金,如果有意外斩获翻倍。这还不算,恢复军籍,军官晋升一级,士兵晋升军官。并且提前给了五百块的保证金,可谓是诚意满满。 “放心,我有办法。”警官走到不远处的电话亭,拿起话筒,掏出一枚挂着细绳的圆铁片塞进了电话投币口,又迅速的拽了出来,开始拨号“喂,我是军委会办公厅,你们处长呢?” 众人无语,电话号他们刚才也看到了,可是随便一个人就这么打过去,谁信啊。人家再怎么说也是保密单位啊。他们虽然不知道正元商社三楼是什么部门,可是却明白一个政府部门遮遮掩掩的在一家商社办公,甚至都不敢亮明身份,一定不简单。 可是令他们没想到的事,那边的女人真的回了。 “嗯,警政司的保警会再次过去,十分钟内必须见到人。”警官挂了电话,拿出烟“我们师长的小舅子就是这么被人骗了一车汽油。” “关系户。”警长笑骂一句,递给警官一颗烟,然后又把剩余的烟分给众人“拿到钱你们还干吗?”一千块钱可不是小数目。足够普通人安安稳稳过十多年了。 “我除了杀人什么也不会。”身旁的警士自嘲一句,为他点上烟。 “我挺喜欢这样的,刺激。”警官吐出一口烟气“我无父无母,这笔钱足够找几个漂亮的了。” 众人淫笑起来。虽然对内严禁互相打听身份,可是他们有很多是一起进队的,所以一些人的事也都瞒不住。比如这位警官,军校毕业一下部队就被旅长选为副官,可谓是大好前途。结果因为长得太着女人喜欢,把旅长太太变成自己的小老婆可,直接让旅长设局送他吃断头饭。 “老狗,你呢?”警官询问警长。 “我不想干了,回家娶个媳妇,做点小买卖,地是不敢买的。”警长不由开始畅想起来。 “生了儿子认我做干爹。”警官突然说“我也算有后了。”说着拿出上衣兜的钞票塞给警长。 “小相公,这是做什么。”警长赶紧拒绝“认儿子没问题,等见了面你给,老子又不是你儿子。” 众人哄笑,片刻后又静了下来,默默抽起烟来。 “到点了。不管人回不回来,都要干。”警官看了眼钟楼,打破了沉默。众人开始整装,然后再次原路返回。 “怎么又来了?”门子听到动静走了出来。 “上峰命令,你可以问问徐处长。”警官耸耸肩。 门子半信半疑的走进收发室,正要开口对里边的同事说明,一回头一名警长已经跟了进来“出去等着。” 警长看看屋里散座的三人,几人的武器虽然没有拿在手,却就在跟前,走了出去。门子这才一边拿起电话,一边向屋内众人说明。 小相公带着人迅速的来到二楼,看了眼敞开的铁栅栏门不由奇怪,他们不知道对方还弄了这么个东西,更没听说有内应啊。不过他也顾不上多想,加快速度,继续往上走去。却不想三楼也有铁栅栏门,同样敞开着。 门子刚刚拨完号,一抬头透过窗户就看到外边的警察已经上楼了,立刻不满的放下话筒。不等他去追,一个冒着烟东西被扔了进来“轰”。 三楼的人们听到爆炸声,第一反应并不是拿出武器自卫,而是跑到窗边查看到底是哪爆炸了。正在此时,外边传来杂碎的脚步声,有人警惕性很高,立刻大喊“小……” 几枚手榴弹扔了进来,与此同时,脚步声向走廊尽头跑去。 轰,轰,轰…… 第89章 人算不如天算(五) “别怕,别怕,姆妈在。”霍正君抱着卢秋漪不停的轻拍她的后背以示安慰,旁边的方太太随着外边的枪声不停的颤抖,惊叫。 窗户边蹲着偷窥外边的娄太太回头低声说“走了,走了。” 伴随着她的话音,外边传来了发动机的声音。 不多时房门传来动静,郑瑾娜拿着枪走了进来“没事了。” 方太太赶紧爬起来就要跑,却被郑瑾娜拦住“干什么?” “我们回去,回去……”方太太说着反应过来,扭过身跌跌撞撞的来到霍正君跟前“卢太太,我们去你家,去你家吧。” 昨天薛太太等人纠缠不清,霍正君实在烦不胜烦,这才违背了甄怀仁的话,带着卢秋漪,娄太太跟着方太太来到了她家。却不想遇到了这种事,据方太太说,那处院子是军委会铨叙厅厅长林蔚家,那是个中将,平时他的太太看人都是鼻孔朝天的“别怕,别怕。” “不行的,不行的。”方太太哆哆嗦嗦的说“我先生也才不过一个参谋长,才是个上校,人家杀中将都跟切菜一样,我们不安全的。” 霍正君看向郑瑾娜,对方摇摇头,走了出去“方太太没……” “要不叫甄怀仁,对,把他喊来,他有兵,他舍不得你的……”方太太有些歇斯底里的说。她不傻,只是之前大家做得说不得,事到如今她也顾不上那么多了。 娄太太走过来直接扇了方太太一巴掌“方太太,发神经了。” 方太太跌倒在一旁,这才看见霍正君怀里正看着她的卢秋漪,顿时蔫了。 霍正君此刻反而沉住了气“方太太,没事的,人家杀得都是大官,我们家不够格,方先生也不够的。” 娄太太立刻附和一句,凑过来对卢秋漪硕“秋漪,没事了,咱们去卧室歇歇吧。” 卢秋漪没有拒绝,微微示意挣脱了霍正君起身。霍正君这才在娄太太搀扶下站了起来“方太太,今天委屈一下,天亮了咱们就回去。现在还是一起挤一挤好了。” 经过刚才的事,方太太也清醒了些,点点头,爬了起来。 几人互相搀扶着走进卧室,拉上窗帘,以寻求一些心理安慰。 “卢太太,能不能请你的保镖进来。”方太太看来还是心中惶恐,扶着她的卢秋漪甚至发现对方一直抖个不停。 “行了,我去找人。”娄太太有些无奈,将霍正君扶到床边坐下,这才主动请缨。 “我也去吧。”出乎所有人预料,方太太竟然又提出了奇怪要求。 房间里没有亮灯,娄太太不明白方太太什么意思,却没有拒绝“行,把手给我,咱们走。”说着伸手向方太太刚刚的方向摸去。 片刻后,娄太太抽回了手,与此同时,方太太开口说“你扶着我啊。” “跟着我。”娄太太心虚的向门口摸去,却再不敢乱伸手“就在前边。” 一阵动静之后,房门关闭,房间里恢复了平静。 “他待你好吗?”卢秋漪终于开口。却马上感觉身旁的霍正君身子一缩。 “傻孩子,你父亲待我自然是极好的。”霍正君感觉心都跳到了嗓子眼。 “我马上要嫁人了。”卢秋漪并不满意霍正君的回答“您就不能开诚布公的告诉我吗?” 霍正君确实不想说,松开卢秋漪的手就要站起来,却不想反被卢秋漪按到了床上“你们是不是早就在一起了?所以他才千方百计的躲着我,你才想方设法的拆散我们?”说着压了下去。 甄怀仁打开门,有些诧异的看着站在门外,才分开一个多小时的邰蓑衣“你不是回特务处了?”突击队应该就没遇到邰蓑衣,否则对方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外边都快杀疯了。”邰蓑衣说着就往里边闯。 甄怀仁无奈让开门,看了眼门口的一干人等关上门。 “难怪你把老马弄走。”邰蓑衣拿出烟揶揄一句。 甄怀仁看了眼紧闭的卧室门坐到了对面“老哥说外边杀疯了?” “对啊。”邰蓑衣没有纠缠“光我知道已经死的就有电雷学校教育长欧阳格,教导总队总队长桂永清,五十八师师长俞济时,军事参议院参议冷欣,庐山军官训练团办公厅副主任张卓,江苏省保安处副处长李守维,十一师六十六团团长胡琏。海军部陈部长也受伤了。”他隐去了凶手是穿着保警总队制服这一细节,毕竟如今首都警察厅厅长是王固磐,不到万不得已,他是不会断尾求生的。 “这不对吧?”甄怀仁迟疑的问“我知道的不多,可是桂总队长和俞师长可是委员长的……” “不好说。”邰蓑衣苦笑“桂总队长还是何部长的侄女婿。” 甄怀仁沉默了,却并不是如同邰蓑衣所想的分析局势,而是再次确认自己拟定的名单里并没有俞济时,冷欣,张卓,李守维,胡琏。 不说别的,俞济时在首都他压根就不知道,可是又不能直接问。果然想要浑水摸鱼的不止自己“老哥想要我做什么?” “我知道老弟刚刚从税警总团满载而归,如今你的税警总队也算兵强马壮,怎么样,你能掌握多少人?”邰蓑衣也不藏着掖着。虽然他相信王固磐,可是却也不得不防,所以首都警察厅的人全都不可信了。而他对铁路队警总局的整合还没有完成,那些人有奶就是娘,他也信不过。 “老哥是想我死啊。”甄怀仁没好气的说“没有参谋本部的命令,我要是动兵,就是自绝于天下。” “不是。”邰蓑衣解释道“你准备好人,跟我护送一些人进首都。人不需要太多。不过其他人也要随时准备以防万一。” 甄怀仁立刻想到了蒋太太,原本已经放弃的想法立刻死灰复燃“老哥要是信我就说明白,我就是死了最起码也是个明白鬼。”邰蓑衣不得不用大笑掩饰尴尬“自然是信得过,可是古语有云‘臣不密则失身’我总要对得起这身衣裳。”依旧不肯明说“当然,老弟和我一起去,我也不是不讲究的人。” “好吧。”甄怀仁叹口气“什么时候要?” “立刻,然后到镇江警察局待命,全副武装。”邰蓑衣也不含糊。 甄怀仁耸耸肩起身“我换衣服。” “路上换,路上换。”邰蓑衣松了口气,扭头对卧室喊了一声“陈科长,准备一下老弟的衣服。”推着甄怀仁往外走。 虽然孔令侃的水务工程开始的比较晚,又是冬天,可是因为是多段同时进行,再加上甄怀仁弄来的拖拉机,卡车等机械设备,如今已经有数公里的水网系统初具规模。 孔令侃只管拿钱,从来不关心具体施工,反而是甄怀仁对此十分上心,派了专人盯着工程。 在一段已经回填的地下水道里,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装上了铁闸,门口站着数名荷枪实弹的便衣,突击队的临时驻地就选在了此处。 孙千看看时间,扭头问刚刚摘下耳机的张宗麟“老哥如今的身份应该还在模范监狱吧?” “是。”张宗麟心中不快,耐着性子回了一声。 “还是你们黄埔生好啊,杀了人还是自家老婆,坐几年牢就没事了。”孙千却好像没有任何自觉继续揶揄一句。 “孙科长请适可而止。”张宗麟也是有脾气的,而且还不小。说着率先走出了密室,让他错愕的是,门口站着的四名门卫将枪口对准了他。与此同时身后的包铁木门被关上,传来了孙千的声音“下辈子长点脑子。” 一名守卫将另一扇门打开,进来两个膀大腰圆的壮汉开始围殴张宗麟。监狱打架斗殴是家常便饭,军人监狱尤甚,偶尔打死人的事也是有的。 半个小时后,孙千打开门看了看地上已经面目全非的尸体“送回模范监狱。”说着走向对面的大门。 穿过几段垄长的走廊之后,孙千走进了一扇铁闸门。 里边的几十人纷纷起身敬礼。 “大家辛苦了。”孙千笑着挥挥手,身后立刻有人提过来一个大书包“开始领赏。” 说着有人拿出花名册,有人打开那个大书包,里边露出了成捆的钞票。 众人欢呼,不少人甚至想对着房顶来几枪好在被周围人拦住,这要是开枪,跳弹打谁可就是老天保佑了。之所以枪不离手也是有原因的,他们之前虽然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现在该知道都知道了。作为军囚的他们从来不耽于用最恶毒的心思揣测自己的结局。要不是互相牵制,再加上实在不知道怎么安全离开,没有人会愿意再回来。 “一个一个来,长枪交回,短枪送你们了。”孙千笑着说“有谁愿意继续留下来,到我这报名。”说着坐到了一边。 老狗眼皮都不抬一下,撇撇嘴,依旧盯着那一捆捆的钞票,问身旁的同伴“小相公,不少哩。” 小相公回了一声,却向着孙千走了过去。 老狗一愣,伸手拉住他“你中邪了,这鬼日子没过够?” “这多有意思。”小相公拍拍老狗,却拉住了他的手“走吧,老哥也算救了我的命,那就再送送我吧。” 老狗有些无奈“俺儿子不认你当干爹了。” “无所谓。”小相公笑着将老狗拽向孙千那边。 孙千也是来者不拒,很快记录下两人名字“行了,领了钱出去歇着吧。” 小相公点点头转身就去特意留给他们的地方领钱去了,老狗反而恭敬的对孙千敬礼,然后谄媚的弯腰后退一步才跟着小相公走了过去。 在两人带动下,又有几个人走了过去。 老狗领完钱,就把手里的枪摘下来要递给负责记录的人,那人摆摆手“不收你们的。” 老狗也没在意,毕竟他们是要留下来的,和几个决定离开的熟识打了招呼后,兴冲冲的一边数钱一边走出了铁门。 靠着墙不知道数了多少遍,老狗被一旁的小相公撞了一下。一抬头,孙千走了出来,身后的人抬着一箱箱的装备紧随其后“没错吧?” 老狗跟着众人回应,却没了之前的气势,毕竟拢共才七个人。 孙千扭头看了看,从一旁正往外运的木箱中拿出一个手榴弹袋“以后你们都是宪兵特高课的人了,按约定,肖湘恭晋升上尉,其他人少尉,全部编入特警第三队。” 众人互相看看,很满意孙千遵守约定。 这时最后一个出来的人凑到孙千身旁低语,孙千点点头“那么请诸位领受入职第一个任务。”说着将手里的手榴弹引线拉开,不等众人反应,直接扔进了铁门里,与此同时铁门旁的人立刻将门关闭。 “进去一个不留。”伴随着阵阵闷响,孙千平静的对目瞪口呆的众人下令。 与此同时,另一边守着闸门的门卫将枪口对准了老狗等人。 老狗的脸都绿了,看向小相公,很显然,人家已经料到了,真的救了他一命。 又是小相公一拉枪栓第一个走向铁门。门口守卫立刻将门拉开,小相公二话不说,对着里边就是一梭子“哒哒哒哒……” 甄怀仁郁闷的躲在车后,看着手表。 “别看了,赶紧想办法冲出去啊。”邰蓑衣有些无语的大喊。 “对面火力这么猛,不可能持续的。”甄怀仁握紧枪“不过咱们冲哪边?” 他这么问不是昏了头,而是他们如今处在一个尴尬的位置。两人从中央警官学校出来就往紫金山方向开。然后莫名其妙的冲进了交火区,邰蓑衣的两辆护卫车第一时间就被打爆,只有那个叫王天木的反应快,护着甄怀仁和邰蓑衣躲在此处捡了一条命。 一方看服装是保警总队,另一方看制服是宪兵,两边原本打的不亦乐乎,此刻却一致对准了他们。 甄怀仁又伸手看看时间,都三点半了,突击队早就撤了。那么这批保警总队不是假的就是弄真为假了。 “帮宪兵那边。”邰蓑衣此刻也顾不得王固磐了。 甄怀仁深呼吸一口气“我掩护,你们过去。”说着一边对准保警那边胡乱开枪一边朝宪兵一方大喊“自己人,自己人。” 今晚上不太平,和邰蓑衣离开学校时,任雄被甄怀仁派去‘保护’樊瑛了。 甄怀仁打出去六发子弹后,赶紧缩回身子换弹夹“怎么了?”邰蓑衣并没有动。 “这样太危险。”邰蓑衣身旁的王天木一边接替甄怀仁输出火力,一边抢先开口。 甄怀仁无奈“那你们掩护我,我过去联络。” 王天木一梭子打完,同样缩回身子换子弹,这次没有开口。他扫了眼甄怀仁的配枪,一款造型很少见的,类似毛瑟六发弹夹型的工艺枪,黑色的枪身上勾勒着金色的花纹,看起来霎时好看。 “老弟小心。”邰蓑衣全无愧疚,用感激的腔调说了一句。 “你老哥欠我一个人情,回头我是要讨债的。”甄怀仁没好气的说了一句。 邰蓑衣脸皮早就比城墙厚,笑了起来“好。” 王天木喊了一声,再次探身向保警方向压制火力。甄怀仁深呼吸一口气,先摘下军帽扔了出去,然后跟着连续向宪兵方向翻滚。 果然宪兵那边早有防备,甄怀仁的军帽立刻引来一串子弹,这也为他提供了时间。几个翻滚后,甄怀仁来到距离宪兵不远的一处石墩后边“别开枪自己人,我是宪兵司令部特高课课长甄怀仁,你们是谁?”说着从兜里掏出了自己刚刚从死人鞋上拽下来的两根鞋带缠在了一枚美制手雷上边“老杜,老杜,全靠你了。” “证件?”那边立刻有人喊了一嗓子回应。 甄怀仁拿出证件“别开枪,我扔过去。” “慢点。”对方自然不是关心甄怀仁,而是提醒甄怀仁。毕竟扔证件和扔手榴弹的动作也差不多。 甄怀仁扭头看了眼远处的邰蓑衣,咒骂一句,掏了把裤裆,索性探出身子暴露在宪兵的射界之中,然后把证件举起来晃了晃,这才扔了过去。为了取信对方,他甚至都不敢再躲回去。 “过来吧。”漫长的等待后,那边终于有了回应。 甄怀仁一咬牙,连滚带爬的迅速冲了过去“你们是哪部分的?” “军委会特务团的。”有人回了一句“你们不管不顾的闯进来,我们哪知道谁是谁。”显然已经开始准备打嘴皮官司。 “别废话了。”甄怀仁看了眼几辆车组成的临时阵地“带我去见管事的。”这么大规模的护卫,没有大人物是不可能的。 “把枪交出来。”那人也很干脆。 甄怀仁二话不说就将配枪递给对方“别弄坏了。”说着猫腰跟着另一名军官走向车队后边的一处平房。 在平房门口再次搜身之后,终于进屋见到了正主。让他失望的是,并不是自己想的,却也大差不差,里边是三个女人“卑职中央宪兵司令部特高课课长甄怀仁,不知三位太太是……” “这位是何部长夫人。”立刻有人介绍“其余两位是首都妇女会的严委员和吕委员。” 甄怀仁再次敬礼“那边还有两人,卑职是前来联络,那边弹药不多。” 何太太看向刚刚为众人介绍的少校。 “你和他们联络吧。”少校显然误会了甄怀仁的话,并没有详究邰蓑衣等人的身份。 “好。”甄怀仁再次敬礼之后转身走了出去。 很快,看到甄怀仁的信号,王天木护送着邰蓑衣跑了过来“里边是何部长的太太,老哥要不要进去一下?” 邰蓑衣同甄怀仁的想法类似,一听顿觉失望,甚至恨不得拔腿就退回去。可是甄怀仁说的也没错,他们的身份已经暴露,避而不见更加被动“自然要的。” “那些人退了。”这时有人大喊。 “老哥去吧,我跟着过去看看。”甄怀仁似乎很想泄愤,说了一句从旁边的军官手里接过配枪,跟着几名尖兵冲了出去。 邰蓑衣无奈的看了眼王天木,转身跟着一名宪兵少尉走向平房。 刚刚走到平房外向守门的宪兵通报身份,身后传来了巨响,一股气浪直接将他推到斜对过狠狠地撞在了墙上。邰蓑衣顿时感觉半边身子失去了直觉。看了眼不远处,中间充做阵地的一辆车已经炸为废铁。王天木因为站在他的身后,所以承受了更大的冲击波,此刻趴在他身旁不远处没有一点动静。 而更可怕的是,那辆爆炸的车已经引燃了周围的车,片刻后,又是一声爆炸,邰蓑衣感觉自己就算不被炸死也要被震死,毕竟他距离这些车只有几米远。 “老哥,老哥……”烟雾之中,甄怀仁的声音伴随着一个身影出现在了邰蓑衣视野。 邰蓑衣却并没有回应,甄怀仁早就有杀他之心,上次即是恶作剧又何尝不是威胁。更了何况,这事透着蹊跷,那些保警不都退了?好端端的车怎么会突然爆炸? 可是邰蓑衣不吭声,不代表甄怀仁没办法寻找到他,对方一马当先,直接冲进了平房里“老哥,老哥……” 邰蓑衣再也顾不上其他的,赶紧用唯一听使唤的手,拖着身子爬向一旁。 “老哥。”甄怀仁呼啦一把面前死尸的脸,不是。应该是那个鼻孔朝天的少校,没办法,房间漆黑一片,他只能不停的摸索“老哥。”是女人,甄怀仁立刻松开,再次摸索。 不多时,又被他摸到一具身体,这次他摸到的是对方的手,又立刻松开准备继续寻找。 “救……命。”却不想对方反手抓住了甄怀仁的手“何夫人在这……” 甄怀仁皱皱眉头另一只手拿住一块砖,一把推倒女人,这时外边传来脚步声“挺住,挺住。”放下砖头的手向一旁摸去,果然旁边还有一个人,对方没有反应。 “夫人,夫人。”正在这时有人急匆匆的冲了进来“谁?” “快救人。”甄怀仁不得不就手抱起何太太“何夫人在这。” 那几个人一听,赶紧走了过来,却没人敢接。 “这有门板。”终于有人机灵,喊了一嗓子。甄怀仁只好将怀里的何太太放到了门板上,转身抱起之前被他弄晕的女人往外走,何应钦和委员长可不对付,这份人情他不要。 出了平房,立刻有不明真相的人围了上来,只是看到甄怀仁抱着的女人,立刻散去,冲进了房间。何太太也就一百四五十斤上下,竟然要七八个壮小伙子抬。 原本充当阵地的车队,除了三辆毁损的,都已经被挪走。 甄怀仁一边按照引导走向一旁,一边估摸着邰蓑衣生还的可能性有多大。原本以为邰蓑衣今天可以逃出生天,却不想兜兜转转又落在了自己手上。 他用杜国彰教的法子做了一个延迟爆炸机关,原本打算放到那个平房,可是没想到里边是何太太等人。这要是裤裆里掏出菠萝弹实在太难为情了。 “老弟。”邰蓑衣浓重的江浙口音霎时间将甄怀仁拉回到现实。原本应该死的不能再死的邰蓑衣竟然被人扶着坐在一旁包扎。 “老哥,没事吧。”甄怀仁凑了过去,心中一紧,王天木并不在邰蓑衣跟前。 “还是先看看这位太太吧。”邰蓑衣审视着甄怀仁。 甄怀仁这才记起怀里的女人,尴尬的笑笑“没事,没事,只要老哥安然无恙就好。”余光扫了眼周围,他没想到军委会特务团里也有邰蓑衣的人,此刻已经开始考虑一会怎么求饶了,委员长毕竟还没有消息,蒋婳秀这张牌打不响了。突然他的余光看到了有两名宪兵抬着一具尸体走了过去。 “老王为了救我……”邰蓑衣终于表露出了感情,将近十年的同袍之谊,对方又是救了他一命,终于难得的掉下了眼泪。 “可惜。”甄怀仁将怀里的女人抱紧,女人闷哼一声醒了“疼,救我……” 第90章 人算不如天算(六) “中央于真相未明之前, 决定张学良之处罚,余殊觉措置太骤 。立即动员军队讨伐西安,非健全之行动 。”收音机中顿了顿“请各自忍耐 , 勿使和平绝望 , 先尽力求委员长之出险。余虽为妇人 ,然绝非为营救丈夫之私;倘若径施轰炸西安, 不独使领袖之生命陷于危殆 ,即陕西数千万无辜良民, 亦重罹兵燹之灾!” 甄怀仁面无表情的听着收音机,正想抽烟,仿佛心有灵犀,一抬头,播音室里一双眼睛看向他。甄怀仁轻咳一声,将身旁轮椅上的邰蓑衣注意力吸引过来“我去抽根烟。” 邰蓑衣点点头,不幸中的万幸,他只是内脏受到震动,两条腿骨折,只要养好了就没事。因此在医院简单处理之后,终于赶上迎接同样延迟抵达的车队。 之所以来到第三电台,则是蒋太太的坚持。如今所有的媒体都拒绝或者不敢给她发声渠道。得知甄怀仁的身份,又有孔太太提醒孔令侃婚宴上的旧事,一切都水到渠成。 甄怀仁向另一边面无表情的孔太太点头致歉,走出导播室。孔太太似乎根本没有留意到,毕竟人家刚死了兄弟,可以理解。甄怀仁看了眼被卫士队隔离在远处的冯力文走了过去。 卫士队的人自然没有阻拦甄怀仁出去“怎么了?” “哥。”冯力文看看周围,示意甄怀仁换个地方。甄怀仁歉意的对龚德柏耸耸肩,跟着冯力文走向一旁的办公室。 出乎他的预料,龚德柏并没有不满,反而有些同情的看着他,这让他很不舒服。 “我得到消息,昨晚上嫂子出事了。”冯力文一关上门就说了出来。 甄怀仁一愣,第一时间就要往外跑,可是刚刚握住门把手,扭过头“谁?” “宣武门,樊瑛嫂子。”冯力文有些无语。 甄怀仁沉默的拿出烟,冯力文立刻为他点上“谁干的?” “不知道。”冯力文叹口气“听说两边开了十几枪。” 甄怀仁扭头看向冯力文“两边?樊瑛……” “不是,不是。是和保护嫂子的人。”冯力文赶紧解释。在他看来,甄怀仁一定会派人保护樊瑛的。 甄怀仁低着头,继续抽烟,他还没有见任雄,不知道详情。况且时间不对,杀手和任雄不可能遇到,也就是说真的有人想对付他。 “哥,你要挺住,现在可不能垮。”冯力文提醒一句。 甄怀仁点点头“你赶紧过去吧,别让龚德柏这个老小子捡便宜。我自己单独待一会。” 冯力文应了一声,走了出去。房门关闭,甄怀仁双手呼拉一把脸,站直身子走到椅子上坐了下来。究竟是谁要杀自己?不找出来,他会寝食难安,毕竟说不得自己熬不过明年,那么自己的这些女人怎么办? 正在这时,房门敲响,余乐醒推着邰蓑衣走了进来“老弟,有事?” “小事。”甄怀仁平静的说“昨晚有人想杀我。” “多事之秋啊。”邰蓑衣的样子显然不是刚听说,他甚至都不怕甄怀仁看出来,连伪装都不愿意“有正事。” 余乐醒关上门,推着邰蓑衣走到甄怀仁面前“有件事必须你做。” “我拜您做大哥算是掉进坑里了。”甄怀仁自嘲一句。 邰蓑衣笑笑“说正事。欧阳格死了,这事电雷学校已经知道了,现在那边已经全副武装;我得到消息,海军部也已经枕戈待旦。” “您不会认为我有这么大脸面吧?”甄怀仁觉得邰蓑衣是不是凌晨被吓傻了。 “现在只有你的人最可靠。”邰蓑衣看着甄怀仁“电雷学校是委员长的心血,不容有失。” “武装劝和?”甄怀仁反问? “对,也不用真的怎么样,只要压住电雷学校,海军部就没了借口。我们也在想办法和西安那边联系,事情都在变化。”邰蓑衣严肃的说。 “我税警总队满打满算一个正规团多一点的兵力,可是电雷学校还有相关的机器厂等等的,拢共八千多人,再加上那些带着打炮的鱼雷艇,训练舰可比一个正规师。”甄怀仁心动了,船他不敢想,就是姓黎的那条船他都不敢真的怎么样,他瞄上了那些学员。 “我和夫人还有孔副院长提了,俞署长已经同意,金陵兵工厂会支援你一些重装备。”邰蓑衣开出了价码。俞大维,绍兴人,毕业于圣约翰大学。后赴美国、德国深造,获博士学位,是知名的弹道学专家。民国二十一年回国,初时任国民政府参谋部主任秘书。经军政部常务次长兼任兵工署署长陈仪保荐于民国二十二年就出任兵工署署长。 “来不及吧?”甄怀仁一听就是骗人的。金陵兵工厂现在以生产二四式重机枪还有八二迫击炮为主,这东西打步兵还行,打船做梦。 “时间紧,老弟要是有什么直接说来听听。”邰蓑衣在大事上从开始崽卖爷田心不疼,事后兑不兑现再说。 “我听说教导总队已经在下关码头集结,有部分甚至已经装船,其中包括它的炮兵营。”甄怀仁看着邰蓑衣“借给我用,正合适,一个小时到镇江,下午就可以怼到电雷学校门口。” 邰蓑衣虽然也在捞武装,可是他要的是特种警务轻步兵,而不是正规军。出发点不一样,结果就不一样“我立刻联系周副总队长。” “我立刻联系林副总队长,只等这个炮兵营一到,立刻行动。”甄怀仁同样不拖泥带水,起身向外走去。 余乐醒低声问“处长,要是他玩‘刘备借荆州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开动脑筋,完成它。”蓝光坚定的对谷正文说“任务既然到了咱们这,哪怕就剩下你一个人也必须完成。” 凌晨的意外让他们跑散了,如今只有蓝光还有另一名队员跟着谷正文。 谷正文点点头“我就是这样想的。”说着看了眼街口。他不是第一次来上海,因此有些地段他是很熟悉的,比如前边路口拐过去,一处不起眼的院墙,其实就是上海公安局宿舍的后门。 “前边是公安局后院,不要慌。”蓝光的提醒让谷正文的大脑出现了短暂的宕机“没事,要不是时间紧急,我们原本可以绕路的。我打头阵。”说着蓝光加快速度越过谷正文。与此同时,身旁的同伴则装作系鞋带蹲了下来。 谷正文看着越走越快的蓝光,心中叹息,多好的人啊。 很快三人先后拐上了后街。谷正文立刻失望的发现,那扇门是紧闭的。蓝光他们身上带着枪,自己根本不可能跑开的。 就在这时,院里传出动静“杀人了,打死人了……”声音由远及近,越来越清晰,谷正文加快了脚步。 “停下,停下。”谷正文身后传来低声呼喊,伴随着脚步声。 与此同时蓝光停下脚步,扭头看向谷正文。 谷正文不得不停下脚步。 后院门这时被从里边打开,跑出一位狼狈的太太,紧随其后的是一名身穿警服的中年人,手里拿着枪“说,那个王八蛋是谁?” 谷正文没有半点犹豫,立刻推开中年人,挤进后门。中年人一趔趄,扭头就要咒骂,却不想,一个提着枪的青年立刻冲了进去,片刻后,里边传来枪声。 中年人吓得把枪一扔,拉着不远处同样吓得蹲在地上的女人向着对面跑去。再回头,就看到又有一个青年提着枪站在门口正看着他。中年人这次连女人也顾不上了,加速跑向街口。 蓝光迅速回身,向着一处地方开了几枪“撤。” 刚刚追杀谷正文的同伴跌跌撞撞的提着谷正文的书包走了出来“你快走,我不行了,东西都在。”说完栽倒在地。 “保重。”蓝光根本来不及伤心,更来不及后悔,拿起书包就跑。 青年就势靠在门口看着院里的影影绰绰,还有街口的处的帽盔大喊一声“没种的白狗子,出来啊。” 装了半天聋的庞文浩眯着眼回过头“你说的我们很快就会验证,如果是真的,我保证你以后吃香的喝辣的。” 谷正文肩膀被打中一枪却顾不上疼痛,赶紧说“自然,自然,我还知道他们在首都的联络点,还有负责人,叫邢凯莱,中央大学教授。”他本来打算隐瞒和老邢的关系,毕竟老邢作为自己的恩师真的很好。可是钱丢了,他到底没有打听明白上海的接头地点在哪,为了自抬身价也就顾不上那么多了。 庞文浩一听笑了,昨晚上首都很热闹,中央情报处直接让人端了,里边死伤近百人。他没想到自己竟然天生就是当特务的料,才入行几天,连人都没有认全竟然就捞到这么大的功劳。 “我可不敢居功。”甄怀仁面无表情,甚至冷冰冰的回了一句。 得知下午力行社的套娃复兴社下午要召开会专为讨论如何营救“领袖”脱险问题,蒋太太又将邰蓑衣和甄怀仁二人召到面前,很是一番鼓励。并在顺利抵达中央党部后,给二人放假。如今作为军中第二势力的黄埔系态度至关重要。 因此刚刚死了一位姨太太一位通房的甄怀仁不得不将樊瑛后事交给冯力文处理,自己和邰蓑衣赶了过来。 邓悌冷笑,不再言语。他目前是最轻松的,昨晚上的一通乱局,原本这一阵和他叫板的王固磐此刻都没有露脸,据说是已经被抓起来了。活该,这事是不是他干的都不要紧。是更好,说不是,谁信啊?人家为什么不冒充别人,又有谁有这么大本事弄来这么多保警制服和汤姆森。 袁守和萧赞育互相对视一眼,看向装宝宝的邰蓑衣“永清他们的仇不能善罢甘休,这一定是东北军那些人搞的鬼。” 甄怀仁没吭声,他才知道为什么俞济时等人会被杀,完全是被桂永清连累的。也也才明白桂永清明明首都有很大的房子还带花园,却去住酒店,根本是在搞串联。至于那个叫胡琏的团长,似乎是误杀,不过死了就死了,土木系的杂碎,死了干净。一鸡死一鸡鸣,缺了谁不是过日子。 “那为什么他们要杀林厅长他们,几十位将军啊。”腾杰显然并不认同“朱晖日,朱先生不应该啊。” 袁守谦和萧赞育语塞,确实,他们的说法有点牵强。毕竟朱晖日和东北军的关系一向很好。 甄怀仁点上烟,沉默不语。这里自然只有他知道原因,无他,他们知道的太多了。自己也没有办法保证这些人出去后不乱说。所以昨天下午由孙千假借名义,两头骗,促成了这次秘密聚会。然后以这种方式让他们永远闭嘴。至于林素国他应该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跟着谁有饭吃。甄怀仁不相信什么承诺,只相信利益,钱到位,一切都不是问题。 “起立。”邓悌大喊一声,众人纷纷起身,甄怀仁同样如此。毕竟如今人家要处理他就缺一个名义,没有价值的嚣张,他不干。 片刻后,贺衷寒陪着邓文仪走了出来。 “诸位辛苦了。”邓文仪走到会场中央,看了眼甄怀仁“虽然是紧急会议,可越是如此,我们越不能乱了阵脚。按照规矩,向先总理像……” 甄怀仁眼皮都不抬一下,邓文仪说什么,他就跟着众人做什么,不多做也不少做。 今天出席的社员约有二三百人,看起来很有气势,不过却都是提线木偶。真正有权主导会议进程的依旧是邓文仪那帮人。 首先由首都支社书记周复讲话,继而由代总书记邓文仪发言,最后是贺衷寒等人畅所欲言。他们讲话的大概内容是:污蔑张、杨二将军叛变国民党,叛变委员长,不顾国家民族生死存亡,而作此大逆不道罪该万死的举动,成为国家民族的罪人。要集中全力来营救委员长脱险,要发扬黄埔精神,必须发动全国陆海空军全部力量,围攻西安,活捉张、杨到京明正典刑,以伸“国法”。 甄怀仁不动声色的全程当乖宝宝。有邰蓑衣在也轮不到他这个连黄埔生都不是的人充大象。 总得来说邓文仪他们的意图完全在这次会议上实现了。因为所有和西安的直接联系都被调统局三处掐断,所以多数人在某些人的引导下,都主张立即调派重兵严密包围西安,不断派飞机从空中进行威慑和侦察,用武力解决东北军和十七路军,决不能让张、杨挟持委员长逃出西安。这样张、杨就决不敢加害于委员长,估计他们决无与委员长同归于尽的打算。这样做,可使委员长早日平安脱险。 但也有一些不识大体的人,比如邰蓑衣主张不要用兵而进行和平协商解决。 邓文仪等人对此嗤之以鼻,认为这样只会拖延时间,是不忠于委员长的表现,从而坚决反对。 不管邰蓑衣怎么使眼色,甚至拿话刺激,甄怀仁始终不吭声。 直到志得意满的贺衷寒拿出一份早就准备好的三点决议宣读,甄怀仁觉得到时候了。 这三点分别是,第一项,以黄埔同学会的名义,打电报给张、杨二人,要他们跪下来投降;第二项,以黄埔同学会名义,一致拥护何应钦暂代陆海空军总司令;第三项,决定负责令各社员分头发动首都各机关团体和群众,举行全市声援活动,并立刻派人秘密监视与张、杨有关的在京各机关工作人员行动,以便一网打尽。 “这第三点就交给甄干事了。”邓文仪居高临下的看向甄怀仁。 “可以。”甄怀仁今天第一次发声“不过我反对前两条。” 会场一下静了。 “你有什么资格反对?你是黄埔几期的?”贺衷寒直接嘲讽的问了句“黄埔同学会有你的名字吗?” “既然没有,你算我干什么?”甄怀仁同样冷笑“国家大事有国民政府,有国家部院,再不济也有中常会什么时候轮到你们这群人指手画脚了?竟然还敢私自联系驻军将领,想干什么?真当我们中央宪兵司令部是死人啊?” 会场气氛一下子变了,有些事没人点破大家也都乐得装糊涂,可是有人戳破就不好操作了。尤其是现在,时局不明,大家为求自保,大不了以后说一句‘事急从权’遮掩。可如今甄怀仁直接挑明大家是别有居心,此前跟着邓文仪等人咋呼的人顿时不敢吭声。 “你真以为我不敢杀你?”贺衷寒恶狠狠的又掏出枪。 “那就看看谁死。”甄怀仁说着同样拿出枪对准了贺衷寒。他原本想再背一挂炸药,可是一来邰蓑衣知道了肯定不答应,二来他也怕真的搂不住。 “算了,算了。”邰蓑衣这时候插话“再议,再议吧。” “不行。”萧赞誉刻说“堂堂复兴社,竟然被一个侉子搅和,我提议,将甄怀仁开除出复兴社。” “附议。”贺衷寒立刻举手赞同。顿时大批人举手。 甄怀仁全无压力“我提议,罢免邓文仪职务并将他,贺衷寒,邓悌,袁守谦和萧赞育等五人反社团伙成员永久开除。” 竟然也有十多名被复兴社安插到tyl的成员举手。 邰蓑衣眼皮一动,看向一直装透明人的李士珍,甄怀仁果然不简单,竟然玩反向渗透“都是同志,收起来,收起来。” 甄怀仁却没有理会,死死盯着贺衷寒,大有同归于尽的样子。邓文仪立刻给了贺衷寒台阶,将他的枪夺了。甄怀仁这才把枪收了起来,他人缘太差,竟然没有一个人愿意给他一个台阶。 武斗不成,自然文斗,甄怀仁耍嘴皮子哪里是贺衷寒等人的对手,虽然依靠各种潜规则占了些便宜,终究居于劣势。几次之后,甄怀仁决定充分发扬同盟会在日本痛殴改良派的优良作风,抡起板凳当先冲了过去。 作为甄怀仁同学,兼下属,一直卧底宪兵二团的曾明亮二话不说立刻跟进。原本严肃的特别会顿时变成了一场闹剧。 第91章 人算不如天算(七) “出事了。”胡星坐下来“出了一个叛徒,想要携带经费叛逃,好在被我们的同志舍命追回了一部分。” 中年人立刻问“他知道多少?” “他是首都特委老邢的学生,一向表现很好……哎,财帛动人心啊。拿回来的经费少了两万,应该是他想私吞,然后用剩下的经费邀功。”胡星是一名久经考验的情工,懊恼,悔恨可以有,但不是现在“我们必须除掉他。” “他在什么地方?”中年人明白了意思。 “上海市公安局调查科。”胡星立刻说。 ?”中年人反而迟疑了。 胡星没有催促,他在等待对方的说明或者答案。 “陈小二的代表下午会来找我。”中年人决定说明“我可以提出来。” “不,那样太被动了。”胡星并不知道中年人的具体工作,却并不意外。事实上国民党方面一直有招安的意思,只是瞎了他们的狗眼,大家之所以在这么困难的情况下坚持,为的是个人的荣辱吗? “这样,我先想办法,查清楚叛徒的具体情况。”中年人退而求其次“等晚上再决定。” “好,我已经向老邢他们预警。”胡星也不拖泥带水“不过我们不能心存侥幸,我需要通过你的渠道,向所有首都特委同志下达静默命令。” “没问题。”中年人痛快的答应下来。他明白一旦老邢出事,对于首都特委来说可就是天塌地陷的损失,所以必须从严考虑。 “等等。”胡星无意中看到中年人手中的《力量》,拿起来仔细看了看“老邢已经发出了静默指令。” “你老弟是真不怕死啊。”邰蓑衣递给甄怀仁一根烟。 甄怀仁接了过来,微微张开嘴叼住。没办法,双拳难敌四手,当然邓悌他们也没好过。不过邓文仪和贺衷寒很狡猾,第一时间就躲了,还抽冷子给了自己一拳。 “老弟放心,只要委员长回来,你就会官复原职。”邰蓑衣开始了最擅长的“弟妹的事,正好利用这几天处理。” 甄怀仁应了一声。作为处罚,军政部在复兴社会后第一时间就下令免去甄怀仁本兼各职,永不续用。说实话,这让原本准备去宪兵看守所故地重游的他都有些意外。毕竟不算黄埔同学会,他之前在洛阳还被通缉呢。不过这样他也达成目的了,彻底摆脱了眼下的旋涡。别看那个女人说话很漂亮,可是甄怀仁一句都不信。亲弟弟死了都不在乎,还在为自己男人的安危奔波,果然是贤内助。只是打死自己都不想再凑过去了,免得被人家玩死。他都没想到宋二舅这么挫,何家可是你们的对头,竟然坐何家的车,那么晚还登门拜访。自己已经表明了立场,就老老实实回家坐看风云,等着领赏吧。 “报告。”两人正说着,有人走了进来,凑到邰蓑衣耳边。邰蓑衣点点头“你的秘书来了,等在外边。” “估计是江阴那边有消息了。”不要以为现在邰蓑衣很闲,也不要以为邰蓑衣如今还相信甄怀仁说的任何话。甄怀仁自己作死,已经彻底让邰蓑衣将他打入另册。要不是局势微妙,不得不倚重甄怀仁,邰蓑衣说不得也会宁可错杀不可放过“老哥一起听听吧,省的我再专门汇报了。” 邰蓑衣自然没有拒绝“好吧。” 那人看二人达成协议,这才走了出去,不多时,齐焌走了进来,向甄怀仁敬礼“镇江电。” “念吧。”甄怀仁又拿出一根烟点上“坐。”他没有介绍邰蓑衣,一来不需要,二来不愿意齐焌和邰蓑衣过多接触。 “江阴海景浪正高。删电。”齐焌迅速读完。 “成了。”甄怀仁递给齐焌一根烟。这是他跟陈鲲,林素国约定的暗号。意思很简单,进入到学校,并且交涉顺利。 “嗯。”邰蓑衣已经预料到甄怀仁不会这么痛快,电报用了暗语,他只能听甄怀仁自说自话。不过方向应该不会错,内里有什么勾当他现在也不能较真。说着起身“我去向夫人报告,老弟歇一会就回去忙吧。” 甄怀仁点点头“老哥慢走。” 走出黄埔同学会,甄怀仁看看时间,这才下午五点,说邓文仪他们和何应钦没点猫腻谁信啊。扭头对同样被开除军职的十多人说“连累你们了,我请客,走吧,地方随便。” 众人神态各异,却没有人有兴致。当然他们也知道没有了回头路,只能跟着甄怀仁一条路走到黑。 曾明亮苦笑“一顿不够,你得管一辈子饭。” 甄怀仁点上烟“我只是免了军职,军政部可管不了财政部。”警政司他也不想了,邓悌除非疯了,否则一定免了他的职,刚才真应该多踹几脚。 众人眼前一亮,顿时感觉这前程无忧了。 “那薪水你得多给点。”曾明亮凑趣。 “好说,翻倍。”甄怀仁转身就走,齐焌立刻跟上,其他人同样赶紧跟了过去。远远看去,一群人围绕在甄怀仁周围,甚是拉风。 “记住,抓活的。”远处车中看到这一幕的庞文浩心中不是滋味。这都死不了?他不是傻子,昨天一大早甄怀仁兴师动众,他就预感到出了问题,所以立刻打电话给徐恩曾。结合昨天一连串的大事,原本以为甄怀仁不死也要脱层皮,不想对方今天还敢招摇过市。心情大坏的他再次叮嘱“我不管死几个,我只要活的。” 前座的中年壮汉点点头“科长放心,卑职一定不让您失望。” 庞文浩没吭声,这个混蛋上午遇到cp吓得连枪都丢了。可是他初来乍到确实无人可用。 车队穿过公路又开了十几分钟,终于在一条巷口停下。 庞文浩走下车来到第二辆车旁,早早有人拉开车门“你只有这一次机会。”这是提醒,他不喜欢威胁人,因为甄怀仁那对奸夫淫妇让他知道,没有实力的威胁毫无用处。 谷正文点点头“我明白。”说着走下来,当先向着巷子走了进去。 后边一辆卡车打开,一群便衣冲了下来;与此同时,巷子另一边也被人把守住。庞文浩十分小心,跨区报案很遭人恨,尤其是在首都,可他顾不上了。中央情报处被血洗,一定空出来很多位置,他作为新人,不管以前有什么资历,要想抓住机会往上爬,必须要有成绩才能有人能够递话。 谷正文走到一座弄堂外,看看左右两边的特务,对方点点头,这才伸手敲门。 不多时,里边传来了动静“贺老伯,我是邢先生的学生,谷正文啊。” 片刻后,里边传来了开门声,谷正文立刻后退一步,待院门打开,两边的特务立刻冲了进去,开门的贺老伯直接被按在了地上“别动,动就打死你。” 庞文浩远远看着人冲进去以后这才走了过来,没有对谷正文废话,直接进了小院。里边已经被他的手下控制住了。 迎面一个儒雅的中年人被两人押了出来。 “是他吗?”庞文浩看着对方问。 谷正文不敢与老邢对视,应了一声。 “我是上海公安局调查科科长庞文浩。”庞文浩一边自我介绍一边挥挥手“老邢,我们聊聊。”说着看向老邢身后,被推搡着走出来的一位妇人“令太太想来也是识文断字的吧?” 老邢闭目不言,事已至此,多说无益。后悔,懊恼,都无济于事。好在他为了准备向上级交待问题,将所有的东西都归纳放到了指定地点;同时登报和所有人切断了联系。原本的自我放逐,却不想意外的避免了损失。 “我是文明人。”庞文浩平静的说“不要逼我做不文明的事。” 老邢依旧不发一言。 庞文浩想了想“带走。”他确实还做不出太恶心的事,不过他相信如今焦头烂额的徐恩曾一定会感兴趣。这功劳他不会独吞,甚至也没想着据为己有,他相信徐恩曾一定愿意和他交换的。 电话铃声再次把甄怀仁吵醒,怀里的宋太太起身伸手去拿话筒,却被甄怀仁抱住,他饿了。 “喂?”宋太太听了听,将话筒放到了甄怀仁耳边,破罐子破摔的钻进甄怀仁怀里“孔干事,嗯,嗯?哦,没有,对,可是……我们都散了……孔夫人的意思?”怀里的宋太太吓得想要躲开,却被甄怀仁拉进怀里“是,可是婳秀对我并不满意。是,我也确实想努力,嗯,哦?伯父和蒋副团长失踪了?是,我自然应当出一份力。好的,我立刻找人。应当的,请转告孔夫人我一定尽快寻找到下落。” 挂了电话,甄怀仁皱着眉头有些无语。求的时候遥不可及,如今竟然唾手可得。孔太太得知自己正在‘追求’蒋婳秀,竟然愿意促成好事。他不知道孔令侃在这其中处于什么角色,却知道孔令侃一定没有起好作用。 “恭喜你要飞黄腾达了。”宋太太冷冷的说了一句。 甄怀仁笑着凑到她的耳边“我听说你喜欢珠宝,明天去老凤祥选一套。” “你养不起我得。”宋太太冷冷的贬损一句。 “我不但养得起你,你妹妹我也养得起。”甄怀仁挑衅的说了句。 宋太太猛然回头“你不怕……” “我要怕,会在这?”甄怀仁狂妄的压住宋太太“乖,以后你喜欢什么,我都会买给你的,你女儿外语那么好我送她去外国。” 两人正在聊人生,学外语,电话又响了。 甄怀仁权当没听到,却被宋太太不停推搡,只好伸手拿起话筒,里边只说了一句就挂了,甄怀仁放下电话继续学习。 “老哥能不能别动不动给孔公子打电话。”甄怀仁一边点上烟一边跺脚。没办法,他总不能在宋太太家回电话,只能学习完之后,直接穿衣服跑了四五里路找到山下一处公用电话厅“谁啊?老哥当时也在场,我可是清清白白的。感谢?您给回了吧,我肩膀窄……这样啊,夫人也知道这事了?好吧。”看看时间“现在来不及了,明天一早我去拜访。好的。” 挂了电话,甄怀仁掐断烟,他想要躲开,可是事实证明,有人要自己做一枚棋子,一座桥梁。如果再结合孔令侃转述的那些,似乎真的是一场买卖。不过自己凭什么相信?孔家,宋家没有那位算个什么东西。 据他所知,今天下午蒋太太和何应钦在中央党部的见面并不愉快。任凭蒋太太唱念坐打,何应钦仍然一意孤行。他自任\\\"讨逆军\\\"总司令,任命刘峙、顾祝同任\\\"讨逆军\\\"东、西路军集团军司令,沿陇海路两侧进攻西安。何应钦还令陆航配合,前往轰炸渭南、富平、三原等地。 深呼吸一口气,甄怀仁自我安慰,正如广播里说的‘能够被人利用,也是一种认可。’ 他想泼妇了。 “好在没有正式定亲,知道的人不多。”娄太太不停地安慰卢秋漪“没事的,回头阿姨给你介绍更好的。”说完就后悔,还有谁比得上宋家? “秋漪,娄太太说的没错的。”方太太却帮腔“以后一定找到更好的。” 霍正君此刻无心去管娄太太二人在做什么,心疼的搂着卢秋漪,想到甄怀仁,不由泪如雨下。她哭卢秋漪,更哭自己。 “没事的。”卢秋漪平静的说“你们不用担心我。上午我和夫人做节目,夫人比我还要平静的。” 霍正君却说“不提了,不提了,你愿意嫁谁就嫁谁吧。”她已经有了决定,可是又突然担心一件事,卢秋漪两个未婚夫全都横死,会不会妨害到那个混蛋。阿弥陀佛,千万不要。 娄太太和方太太没有听懂霍正君的潜台词,只以为是霍正君为了安抚卢秋漪的随口戏言“就是,就是,秋漪这么优秀,多少好男人随便挑。” 卢秋漪直起身,审视霍正君,似乎想要发现什么。可是霍正君除了脸色不自然的潮红外没有不妥“晚了。” “对。”方太太立刻说“太晚了,卢太太和秋漪赶紧睡吧。” 娄太太扭头瞪了眼方太太。 方太太竟然和小媳妇一般,不敢吭声。 霍正君神色更加尴尬“秋漪你自己……” “我害怕。”卢秋漪又钻进了霍正君的怀里。 房间里一下子安静了。 突然电话声打破了沉静,所有人的目光看向电话。 “啊呀。”娄太太起身扶住卢秋漪“秋漪,我先陪着你上去,让卢太太接电话好了。” “对对”方太太立刻帮腔,同样凑了过来。 霍正君感觉脸都能烙饼,低着头不吭声。 这时电话声消失,卢秋漪起身“那我先上去。”说着在娄太太,方太太簇拥下上楼了。 似乎没有人怀疑它会再次响起。 果然片刻后,电话又响了,霍正君斟酌说辞后拿起电话“喂……哦,哦,真的?”霍正君听到甄怀仁那个混蛋的声音就忘了所有一切,起身看向窗边,却哪里看得到什么,赶紧拽着电话线,顾不得磕磕绊绊凑到了窗边向外张望,果然远处有人在一个电话亭打电话“你怎么不进来,别冻着了,那,……那你等等。”挂了电话,甚至顾不得换衣服,拿着羊绒大衣,戴上银狐帽子急匆匆的下楼去了。刚刚走出大门,就被人抱住,不等她喊,耳边传来了甄怀仁的声音“跟我走。” 他想泼妇了,然后电话过去却是冯桂芝接的,这才知道郑若兰不放心父母,天一亮就亲自回家接人。郑英晨有工作,此时也是关键时候,并没有在家,郑若兰只好把冯桂芝接了过去。 至于为什么换房子了,郑若兰直接甩给了甄怀仁。冯桂芝这才知道庞文浩的父母都搬过来好一阵了。猝不及防的甄怀仁不得不胡编乱造,直接说房子是借的盛升颐的,这才混了过去。他知道自己不是东西,因此不想和陈华的事一样,明知道会发生什么,还放任事态发展。他不愿意伤郑若兰的心,当然他也就放弃了今晚回家的想法。 霍正君跟着甄怀仁上了车,看了眼自己家,这才记起自己刚刚决定了什么“你娶秋漪吧。” 甄怀仁看了眼洋房“又不乖了。” “我答应她了。”霍正君越说越委屈,越说越情绪低落, “我又不是小孩子的玩具,可以让你们让来让去。”甄怀仁松松领口。 “秋漪的未婚夫今天死了。”霍正君更像是提醒自己。 “嗯?”甄怀仁纳闷,姓黄的不是早死了? “原本宋二年后等他回来就要和秋漪定亲的。”霍正君这才记起甄怀仁压根不知道。 甄怀仁无语,凑了过去“你是我的。” 卢秋漪看着远处的车慢慢晃动起来,继而剧烈晃动起来,足足站得脚麻腿酸,那辆车才慢慢的停止了晃动。原本以为这就算了,不想不多时车子又晃了起来。卢秋漪恼火的转身返回卧室,挑了一件和霍正君刚刚的装束同款的大衣穿戴,前后走出卧室。来到二楼,却听到了奇怪的动静,似乎,好像,很像昨晚……她脸色一红手忙脚乱的走下楼。 霍正君神魂颠倒间,甄怀仁却停止了学习,正要不满的抱怨,就看到了车窗外的卢秋漪,吓得赶紧往甄怀仁怀里钻。 甄怀仁拉开门“回去。” 卢秋漪根本不理会,默不作声的挤了进来。霍正君赶紧向一边躲,却又立刻抱紧了甄怀仁,指甲不自觉的嵌入到了甄怀仁的脊背。 “她同意你娶我。”卢秋漪鼓起勇气躺到了霍正君身旁,看着甄怀仁。 甄怀仁关上车门,翻身坐到一边顺带将霍正君搂进怀里用她身下的大衣盖住“她答应不管用,我要娶别人了。” 原本谨小慎微的霍正君,此刻却比卢秋漪还生气质问甄怀仁“谁?” “蒋婳秀。”甄怀仁拿出烟“委员长的侄女。” “放人?”庞文浩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可是cp首都特委的书记……” “庞科长。”昨晚值班的处长太太光顾着去姐姐家喊学习外语的处长回来,下楼时忘锁铁门,以至于酿成巨祸,不过也因为这样徐恩曾捡回一条命。此刻他正襟危坐在办公桌后“你还年轻,抓cp没错,可是你也要看看现在是什么情况。你这时候激怒他们有过无公的。” “我有信心……”庞文浩还想争取一下。 “庞科长,你不是第一天当差吧?”徐恩曾不耐烦了。 “是。”庞文浩沮丧的敬礼,准备退出去。 “这样,上海区的老刘要调回来,你的工作方式虽然需要改变,可是态度很好。由你兼任副区长。”徐恩曾已经收到消息,甄怀仁下午大闹黄埔同学会,阻止了复兴社的一项拥护何应钦的声明。虽然委员长现在还情况不明,可是甄怀仁既然下注,他也不妨做个人情。 庞文浩无奈,副区长上边有区长,下边有组长,科长,自己算什么。可是他现在已经冷静下来“是”。 第92章 人算不如天算(八) 卢秋漪一早走出卧房小跑着来到楼梯口深呼吸一口气,下到二楼。不长的走廊依旧静悄悄,这才迅速的反身走上楼,不想刚刚来到楼梯拐角就看到了一双男士皮鞋。抬头看去,甄怀仁无奈的看着她。卢秋漪却毫不在意的向甄怀仁招招手。甄怀仁只能走下楼梯,待来到拐角,卢秋漪伸手挽住了甄怀仁的胳膊“晚上我给你留门。” 甄怀仁皱皱眉头“我不喜欢你这样……” “你昨晚可没说。”卢秋漪的语气不容置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和兰兰是怎么回事。” 甄怀仁语塞,又觉得不忍“你还没结婚,我们没……” 卢秋漪捂住甄怀仁的嘴“我昨晚上很开心,你要让我永远开心。否则我就找个脑满肠肥的废物嫁了。带着我姐嫁过去,养她一辈子。” “你姐?”甄怀仁不记得卢秋漪有姐姐,难道是郑若兰? “余淑衡可以我为什么不可以?”卢秋漪看着甄怀仁“不然我太太?” 甄怀仁浑身一哆嗦,松松领口,向楼下走去。 卢秋漪靠在甄怀仁肩膀上乘胜追击“要不我先生?” 甄怀仁已经感觉这个女人快疯了“我其实一堆缺点,为人小心眼,记仇,见利忘义,见色忘友,打呼噜,吃饭粗鲁,抠脚……” “没关系。”卢秋漪得意的说“我学向影心,你让我嫁给……” 甄怀仁感觉更想那个泼妇了,一定得好好立立规矩,这成什么了?看着正在餐厅布菜,无语的郑瑾娜“你能不能劝劝她?” 郑瑾娜白了一眼甄怀仁,走进了厨房。昨晚上甄怀仁出来打野食可是折腾到五点多,要不然二楼那两个到现在都没动静?也就卢秋漪这个傻孩子以为他是好人。 卢秋漪脸色一红,有些事她可以做,却也没脸让人知道的。拉着甄怀仁加快脚步,走出洋房直奔大门。却不知道一楼的厨房一个人探出身子,二楼的某扇窗户里边挤在一起的两个脑袋,三楼的窗边一双眼睛,都盯着。好在下人们已经被郑瑾娜调去后院,否则就炸了锅。 “听说那个陈华很美。”来到大门口,卢秋漪仰望甄怀仁“我们两个谁美?” 甄怀仁再次松松领口“你是不是以为模仿别人我就喜欢了?要是那样,我直接找你模仿的人不就得了。你就是你,你不需要模仿任何人。” 卢秋漪有些不明白的看着甄怀仁“可是你不能否认喜欢她们。” “那是因为她们是独一无二……”甄怀仁立刻说。 “她独一无二在哪?”卢秋漪立刻问。 甄怀仁立刻反应过来,卢秋漪完全是在伪装“无聊。”说着转身离开。 卢秋漪看着甄怀仁的背影,露出狡黠笑容。这个混蛋不会真以为自己就是个花痴吧?她早有了以身饲虎割肉喂鹰的觉悟。甄怀仁和郑若兰毁了自己对爱情的所有美好幻想,毁了自己的和美家庭,一定要付出代价。转身看了眼早就祥和的洋房,面无表情走了进去。该准备欢迎道静妹妹了,一场人伦大戏就要开演了。 甄怀仁并没有直接去医院,而是来到了距离医院不远处的黄太太家。将近一个月不见,人瘦了。 “怎么这么半天才开门?”门口的妇人一边抱怨一边自顾自的走进院子“偷人了?” “哪有。”黄太太心头猛跳“乱说。” 妇人没留意黄太太的神情,笑着继续往里走“我看早市的菜不错,给你带了一份。” 黄太太紧随其后,心虚的用余光看了眼东厢房。那个畜生变着花样折磨她,如今可好,冻死你。想到这不由自主的嘴角微翘。 “怎么了?”妇人回过头,正好看到。 “没事。”黄太太一激灵,伸手接过菜“还让你费心,快去歇歇。”说着走向东厢房。 妇人有些同情的走进正房,却愕然看到一堆衣服杂乱的扔在地上。看样式分明是男士的。 这时身后传来脚步声,黄太太急匆匆跑进来“看我,家里乱,忘了收拾。” 妇人不以为意顺着她的话说“一样一样。”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黄太太拿起甄怀仁的内衣,心里有了决定“歇着,喝杯茶。”说着抱起衣服走了出去。 妇人无可奈何,这怎么越来越疯疯癫癫的,她误认为黄太太是想男人睡不着,学人家晚上扔豆子。片刻后,黄太太端了一杯茶从西厢房出来,放到了妇人面前“趁热喝,不然凉了。” 妇人无语,这茶一闻就是好茶,可是看着上边的热气,怎么喝“又不着急,咱们聊聊天。我听说四平住校一直没回来?” 黄太太原本不过是自保,如今却变为了戾气。要不是甄怀仁,黄四平能打死也不回来“孩子大了,随他吧,喝茶。” “不急,你听说了吗,姓甄的被免职了。”妇人端起茶杯轻轻吹吹热气又说“活该,整天搞破鞋,我看还轻了。应该和那些骚货一起浸猪笼,坐木驴。” 黄太太初听消息,本来打算阻止对方喝下去,可是再听后半句,觉得自己这杯茶泡的少了“还不都是他们男人干的混账事。喝茶。” “这你就不懂了。”妇人喝了一小口茶“整天盯着那些骚货……” 甄怀仁看看时间,这都八点了,他等不及必须走了。这时外边传来破碎声,甄怀仁立刻走到门口从门帘缝隙偷窥,就看到黄太太走了进来“快来。”说着一把拉住甄怀仁的手。 甄怀仁狐疑的跟着黄太太走进正房,就看到刚刚那位妇人躺在地上“死了?” “说什么呢?”黄太太推推甄怀仁“我俩……”她终究是个没见识的女人,说不出那些没脸的话“你不愿意?” “不是。”海军中校赶紧否认“只是欧阳教育长待我不……” “可是他死了。”黎少校打断对方的话“老陈,我黎玉玺也不是吃里扒外的,可一朝天子一朝臣,咱们都是欧阳教育长带出来的,不管是萨副教育长还是冯教务主任谁上来,能有你我的好处?这还算好的,要是换一个外来户,比如说海军部那些福建佬,你我想有片瓦容身之处都没有。” 电雷学校教职员主要来自广东的黄埔海校、东北的青岛海校以及中央海军中一部分不满闽系的人员,此外还聘请了德籍、意籍顾问等。招生时注重籍贯,严格杜绝福建人氏的进入,以实现其“纯洁性”。 黎少校说的萨副教育长就是典型代表。原电雷学校教育长,现任电雷学校副教育长的萨福畴是海军老将萨镇冰侄儿,烟台海军学校毕业,历任“应瑞”“江贞”等舰舰长、海军第二舰队司令、海军闽厦要塞司令和海军陆战队总指挥。因为闽系海军内部争权夺利失败,转投电雷学校。 汇聚全国海军内反闽系军官的电雷学校既然意在培养非闽系的海军干部,当然倍受旧海军的排挤。陈绍宽与整个闽系对电雷都怀有极大的敌意,以“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心理频频给电雷学校穿小鞋。电雷校长欧阳格中将被海军部叙阶为少校,电雷学员和学兵被禁止穿海军制服,后经欧阳格再三争取才获得了海军制服的穿着权,但帽沿上不得绣有“中华民国海军”字样。电雷学校学生毕业后海军部不承认其具有海军军籍,而电雷学生第一次上舰参观必须在德国海军的“科隆”号巡洋舰上进行,因为海军部拒绝拨出军舰供学生实习或参观。 也因此,欧阳格才会在联合会议一结束就下令电雷学校分发枪支弹药,拼命往学校跑。他是真的怕,怕海军部不讲武德,剿灭电雷学校。 “过去真的给一支舰队?”老陈心动了。 “甄科长这么说的。”黎少校滑头的说“人家背靠财政部,听说以后财政部所有的缉私警都属于税警科负责“你想想,总税务司署的那些缉私舰队,也有不少船呢。” “老黎,你这么卖力,以后可要多关照一下了。”老陈也不是傻子,眼见要换桌吃饭,按照海军陋习立刻开始拉帮结派。 “好说。”黎少校之所以这么卖力当然有原因,宪兵学校政训处处长陈鲲代表甄怀仁答应他了,能拉过来多少人,就做多大的官“眼下咱们要想办法带过去见面礼。否则人家怎么会重视。” “对对。”陈中校立刻点头称是“找安其邦,他是教育副官,欧阳教育长死了,他第一个没了靠山。” 黎少校有些迟疑,说实话,这点他早就想到了。可是税警科就那么大,他怕引来的不是强援,是对手。也因此才找的陈中校。 “老黎,有句话说得好,肉烂在锅里。咱们先要站住脚,才能说别的。”陈中校看出了对方的心结。 “行。”黎少校立刻答应下来。 位于二人所在房间的三楼教育副官公室内,也有一群人聚在一起。 “黎玉玺和陈立芬不定在嘀嘀咕咕什么呢。”一名佩戴少校军衔的青年走进门低声说。 “人心思变啊。”众人中唯一佩戴中校军衔的青年沮丧的回了一句。 “安秘书这话我不爱听。”坐在他旁边的少校直接说“黎玉玺个废物,除了吹牛什么都不行。让他领队扣船结果自己成了俘虏,转过头来散布虚假信息。要我说,直接毙了他。” “齐鸿章,别站着说话不腰疼,如今学校里里外外都是税警总队的人,咱们的武器都被封存了。你能杀得了谁?小心让人家找到借口,剁了你。”门口的另一名少校不高兴的怼了一句。 “要我说,就不该放那些土鳖进来。”有人发牢骚“咱们是海军的人,怎么能让一群连陆军都不是的税警保护?” “人家有夫人的口令,电话也确认了,你想干什么?”有人质问。 “好了。”独自坐在沙发上,始终一言不发的冯涛见越说越上线,终于开口“不管怎么说,我们都是按照命令行事。再说了,我就不信……” 这时传来了敲门声,众人立刻闭嘴,一起看向房门。 守着门的少校等了片刻,这才打开门,是黎玉玺和陈立芬“老黎,老陈,来来来,我们正闲的没事聊天呢。” 黎玉玺和陈立芬确实没有料到安其邦房间里这么多人,教务处处长冯涛也在,顿时感觉头疼。可是开弓没有回头箭,只好硬着头皮走进去“都在啊。正好聊聊,聊聊。” 房门关闭,片刻后,走廊尽头探出一个脑袋看了看,赶紧蹑手蹑脚的走了下去。来到距离教学楼不远处的平房外向守门的警卫通报。 “彭营长,怎么样,我们的诚意是很足的。”林素国看着面前的上校“你把你的部队带过来,我给你薪水翻倍,私人汽车一部,老婆孩子都接过来,房子按照总队级别的。” 彭上校根本不感兴趣,他是见过世面的,他受到的教育还有荣誉感让他不愿意屈从。 “我们总队长很重视你的自动车营,他说了,当今世界战争形态日新月异,战车必须集中使用,而不是作为步兵的补充。”陈鲲看着彭上校“以彭营长的学识和资历到哪都不愁没口饭吃,可是能够遇到一个懂行的长官可不容易。” “甄总队长真的这么说?”彭上校态度比刚才要积极一点,毕竟在如今国内军界懂得装甲力量集中使用的可真不多。 “对。”陈鲲坚定的说。如果甄怀仁知道一定会气的大骂,这话虽然是他说的,可是他当时说的是税警总团的那十多辆小坦克。至于如今延揽彭营长这事,此刻正在疯狂学外语的甄怀仁压根不知道。 彭营长名叫彭克定,黄埔二期,先后留学苏联,德国学习机械化战术。民国二十二年回国任中央陆军军官学校战车教导营上校营长。而他之所以在这并不是跟着教导总队炮兵营同船抵达,完全是被陈鲲他们截留的。他带人在上海刚刚接收完一批德国抵达的战车,就接到了桂永清的电报,让他立刻启运,到浦口集结。彭克定不敢怠慢,然后就被黎玉玺的叛舰于江阴堵截。 面对这一船铁疙瘩,陈鲲当机立断抢了。甄怀仁知道以后趋势,可是陈鲲却不知道,他只知道,目前为止,有兵有枪永远不吃亏。至于以后打官司还是打仗,他不管,反正有甄怀仁,枪毙也是枪毙甄怀仁“我们税警总队不但要有战车营,还要有舰队,航空队。这叫‘立体战争’。” 彭克定这下真的心动了,听这话就是一个懂行的人才能说的出的“行,就冲这句话,干了。” 林素国有些无语,他不明白怎么还会有这种人,不图名不图利,就为了一群人保护一堆铁疙瘩。不过事情成了他也高兴,毕竟他可是这支部队的直接指挥官“好好好。” “报告。”这时有人走了进来,在陈鲲耳边低语。 陈鲲点点头,起身“我代表税警总队,代表总队长甄怀仁同志欢迎你。”说着向彭克定敬礼“我还有一些公务处理,由林副总队长来安排弟兄们的营宿。中午咱们一起庆祝。” 彭克定当然没有不满,毕竟现在局纷繁“那就有劳林副总队长了。” “应当的,应当的。”林素国笑着说“陈处长尽管放心就好。”虽然陈鲲军衔比不上林素国,甚至陈鲲压根不是税警总队的人,可是林素国却不敢有任何的不恭敬。因为甄怀仁对陈鲲很尊重。他以前只是为了仕途巴结,如今却不同,他有些怕甄怀仁了。 林蔚家的惨案在昨天凌晨的一众案件中并不是特别引人注目。因此才会被不怕死的八卦小报刊登出来。别人不知道,可是林素国却知道林蔚家中死的那些人里还缺一个,就是自己。真狠啊。 陈鲲客套几句后,走出房间来到对面的小屋。刚刚盯梢的人立刻起身敬礼“怎么样?” “冯涛为首,安其邦、胡敬瑞、刘功棣、杨维智、刘功棣、崔之道、汪济、姜瑜、王恩华、李敦谦、傅洪让协从,后来黎玉玺和陈立芬也进去了。”此人身穿学生制服,恭敬的回答。 “很好。”陈鲲一听有黎玉玺,顿时放心了。无他,他和黎玉玺接触时间不长,却已经看出这人是个骗子,水平不好说,却爱吹牛。这也是他派黎玉玺去拉人头的原因“你叫什么名字?” “第二期学生胡嘉恒。”对方立刻报出名字。此人就是被闽系海校开除后又被欧阳格接收,安排进入第二期学习的十二人之一。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甄怀仁知道这样不好,奈何黄太太这次抓住了重点。以至于紧赶慢赶,才在十点赶到了陆军医院。好在昨晚上没有约定时间,拿着证件到医务室打听清楚何太太的病房后,甄怀仁提着路上准备的礼物寻了过去。 又是一番检查通传后,经过长达十余个小时,炸膛多次,双腿都不自觉打颤的甄怀仁才在卫士长一再叮嘱下走进了病房“夫人您好,卑职甄怀仁。” “甄先生快坐。”王太太的态度比昨天第一次见面时好太多了“我都听说了,昨天多亏了你,要不然,上帝就把我带走了。” 甄怀仁可不敢居功,虽然蒋太太下了保证,可是他自己同样对何尚武下了保证,然后亲手送何尚武见了阎王“夫人过誉了,卑职做的并不比大家多。” 王太太对甄怀仁这样拒人千里,扭扭捏捏的态度并不满意“功过是非自有公论,甄先生的事情我也听说了,你放心,误会终究是误会。” 甄怀仁听人家已经有了送客的意思,立刻站直身子“还望夫人保重身体。”说着转身告辞。 从进来到出去全程五分钟,甄怀仁却顿感轻松。思来想去,觉得还是该去看看樊瑛,否则其他女人知道会认为自己生性凉薄的。 无意中抬头,看到了许久不见的蜜思王正在一个位漂亮女护士的陪伴下走进楼梯间。 甄怀仁不动声色的跟着来到六楼,特意凑到两人走进的病房门口看看,写的是‘妇科’。不等他考虑要不要进去,就看到了房间里出现了孔令伟的身影。立刻打消念头,转身就走。 来到底层,甄怀仁正要出问诊大厅,一声撕心裂肺的呐喊传来“着火了……” 甄怀仁还没有反应过来,大厅中的人纷纷向外拥去。甄怀仁眼见着前边几个人跌倒后就被后边的人踩了过去,顿时打消立刻出去的念头,躲到一边。 “凤鸣当心。”一个好听的声音在身旁响起,甄怀仁看去,是位年轻的太太扶着一位羸弱的先生。女人的打扮一看就是文化人,文化人好啊,单纯,甄怀仁如今身边全都是八个心眼的。更让他心动的是,这女人她顶饿。 他已经免去军职,所以今天没有穿军装,主动走了过去扶住那位先生,跟着向外边走。羸弱的先生一看就是个斯文人赶忙道谢。甄怀仁敷衍一句,他又不是闲的没事干。他不动声色的放慢脚步,然后伸出脚,斯文人立刻向前栽去,带着身边的太太也跟着栽了过去。眼看惨剧发生,那太太突然感觉身子一轻,被拉进了一具强壮的身体旁。惊魂未定的她一抬头,正好看到了甄怀仁挡住旁人将她的先生扶起。 “谢谢。”那位先生的眼镜没了,看不清周围赶忙致谢,甄怀仁再次敷衍一句“走吧。” 只是却变成了他在中间搂着年轻太太,扶着那位先生。年轻太太是文化人说不出什么难听的,挣扎了几次,却一次比一次吃亏。好在周围全是人,也没有人留意到,只好咬着牙不吭声。随着众人走出医院来到一旁“歇着吧。” 甄怀仁将那位斯文先生扶到一旁坐下,却依旧搂着年轻太太,如同夫妻一般“你歇歇,我们给你找眼镜。” 年轻太太慌了,这个人竟然这么大胆,再也顾不得脸面“先生……” “我是宪兵司令部的,专门抓cp的。”甄怀仁抢先拿出忘了放下的证件“说谁是,谁就是。” 斯文先生脸色顿时难看,不过还是打圆场,对着年轻太太的方向“蜜思戴,这位先生是好人。” 甄怀仁大咧咧的将年轻太太搂在怀里“还是您有眼力。请稍等,我们去去就回。” 不得不说甄怀仁不过是个怂货,甚至在天津卫的混混儿里边都属于最低档的一类。别处受了气,只敢欺负弱者宣泄。而在手里的权力腐化之下,哪怕他现在什么都做不了,也要满足自己的龌龊嗜好。 “你要去哪?”年轻太太戒惧的跟着甄怀仁逆行返回大厅。 “我要问一些事情,关于你先生的。”甄怀仁冷着脸,他也想去别的地方,关键一时之间到哪去找合适的?总不能露天野外吧?反而是陆军医院里边住了很多权贵家属,就算有大火,一会就会有人来处理。因此甄怀仁非但没有害怕,反而感觉到了刺激。 年轻太太此刻才反应过来,甄怀仁也许占便宜不过是顺带的“他只知道教书的,什么都不懂。” “你说了不算。”甄怀仁说完不再吭声,拉着年轻太太,推开旁人,向楼上走去。好不容易来到二楼,甄怀仁四下看看,此刻这里大部分人都在撤离,还有一部分拥挤在楼梯口附近,其他地方反而空荡荡得。甄怀仁随便选了一个房间,一脚踹开,将年轻太太拉了进去,推上已经损坏得门。 “你……要干什么?”年轻太太已经明白了自己可能的遭遇“我喊了。” “名字,职业。”甄怀仁毫不理会,直接坐到了对面。 女人又迟疑了“戴芊,中央大学讲师。” “你的先生?”面对小白兔戴芊,大灰狼甄怀仁很不地道的用了话术。 “孙凤鸣,中央大学教授。” “你是想孙凤鸣坐监狱……”又是几个问题后,甄怀仁进入正题。 “不要,不要,他什么都不知道,不懂。”戴芊再次辩解。 “我凭什么相信你说的?”甄怀仁无耻的岔开腿,看着戴芊“我就是专门负责调查昨晚上那些暗杀团的负责人。你得说服我。” 让甄怀仁没想到的是一大早,多达十二个各种名目的社会团体以各种形式宣布对昨晚上的事负责。他真的没觉得昨晚上的事有多好。 戴芊后退一步“不,你不能这样对我……” 甄怀仁拍拍自己的大腿“辣椒水,老虎凳,鸳鸯鞋,铁丝刷……”开始将看守所的十八般刑具说了出来。 “别说了,别说了……”戴芊凄然一笑,走到甄怀仁跟前,坐到了他的腿上“你不能伤害他。” “只要你乖,他会很安全。”甄怀仁亲亲戴芊“放心,我不会让你难做。”说着从兜里拿出一副眼镜,正是孙凤鸣的“你看看,我都替你准备好了。你是不是该谢谢我?” 戴芊的脸红了起来,用鼻音回了一句“嗯”。 “来这样谢我,我教你。”甄怀仁露出了笑容,这种笑容让戴芊十分的难堪。 时间慢慢流逝,房间里越来越热。一开始正在指导戴芊感谢自己的甄怀仁,以为是自己的原因才会觉得房间温度异常。可是慢慢的,他闻到了烟火味道。这才明白,火势可能并没有如同他预料的那样被控制住。不得不拍拍戴芊,终止了这次学习“走吧,咱们上来太久了。”怂货本质让他怕了。 戴芊懵了,这个神经病什么意思?不过能够逃出生天还是让她很高兴。立刻从地上站了起来,简单整理一下,转身想要离开。 甄怀仁清清嗓子,戴芊身子一顿,回身看向甄怀仁。 “以后我让你出来,你必须出来。”甄怀仁大大方方的说“重复一遍。” 戴芊自欺欺人的回了一声,只要能多逃避一刻对于她来说也是好的。 甄怀仁并不满意戴芊敷衍的态度,可是他闻到了更加浓厚的呛鼻气味。 两人走出房间来到楼梯间,此时楼道里已经没了人,却多了浓烟。甄怀仁一边诧异这火势非但还没有被控制反而还愈演愈烈,一边就手拿出汗巾递给戴芊“尽量别呼吸。” 戴芊并不是不懂变通的,接了过来,两人正要往楼下走,楼上却传来脚步声。片刻过后,一名护士跑了下来“救命啊,救命啊……” “茜茜?”戴芊不确定的拿开汗巾喊了一声。 正要从他们身旁走过的护士停下,好像才注意到戴芊“姐,你怎么在这?”说着看向甄怀仁,然后是两人亲密的姿态。 “这是你姐夫的朋友,帮我找东西。”戴芊解释一句,不动声色的晃了一下身子,将身后的手甩开“你怎么了?为什么这么着急?” “楼上的病人下不来,可是大火已经烧上去了。”戴茜一听,解释一句,拉着戴芊就往下跑“好多人被困住了……” 甄怀仁什么也没有说,直接跑向楼上。孔令伟死就死吧,蜜思王他得救。来到四楼烟已经比二楼浓了不止一倍,甄怀仁不得不解开衣扣,捂着衣襟继续向上冲。五楼已经是一片火海,火势和浓烟,让甄怀仁不得不退回四楼。他踹开其中一个房间,看陈设是病房,立刻拿起水壶将水倒在了被子上,然后披在身上,再次冲了上去。 几经磨难,终于来到了已经被引燃的六楼“王招娣,王招娣!”大喊的冲进了记忆中的房间,可是没人回应,浓烟之下他也实在看不清“王招娣”几次后听不到回应的甄怀仁只好选择离开。他尽力了。 “救命啊。”就在他沮丧的走到楼梯口时,听到了楼上的呼救声,似乎是个女人。 甄怀仁听着耳熟,又记不起是谁,难道是自己记错楼层了?立刻扛着被子冲了上去。他看过了,火势应该是从五楼引起的,其他楼层五层以上更多的是浓烟和高温,五层越往下,影响越小。 来到七楼走出楼梯间,就看到一个女人倒伏在走廊,曲线优美,颇有玉体横陈之态。女人听到动静,赶忙抬头“是你?救命,救我。” 甄怀仁并没有认出对方,不过这女人楚楚可怜,自己来都来了,总要救些什么吧“还有别人吗?”甄怀仁伸手扶起女人,对方腿好像受伤了。看看墙上的标识,他没有记错,就是六楼,也就是说密斯王应该跑出去了。 “不知道啊,我喊半天了。”女人委屈的哭了起来。 甄怀仁用被子裹住自己抱起女人向楼下走去。来到五楼火势很大,但是依旧可以靠着被子阻挡炙热的温度冲过去。就在此时,他听到了从五楼楼道里传来的若有若无呼救声“捉好。”甄怀仁打定主意装没听见,做人要量力而行。 女人没有多嘴,听话的搂住了甄怀仁的脖颈。甄怀仁立刻发现对方完全是虚应其事,不动声色的抱紧女人,他看出来了,这女人到了楼下估计就会和自己说再见。 两人正要走过狭窄的通道,突然从五楼传出一声巨响,将楼梯间直接炸塌。甄怀仁赶忙靠在楼梯扶手的位置,却因为站立不稳,不得不用抱着女人的手抓住一旁的栏杆。而女人根本没有料到这种突发情况,又没有搂紧甄怀仁,直接掉了下去。甄怀仁迅速伸手抓住了女人的手“抓紧我。” 女人已经慌了神,根本听不到甄怀仁的话,只顾抓着甄怀仁的手,大喊大叫。 “闭嘴。”甄怀仁大喊“别乱动,否则咱们都要摔下去……”说话间看向五层的走廊,何太太竟然没有撤出去,此刻她在两个护卫的身下,正充满希冀的看着自己“抓紧……” “救我……”何太太已经认出了甄怀仁,再也顾不得拿捏,大喊“救我……那些瓶子要爆炸了,爆炸了……还有好多……” 甄怀仁心里咒骂,你的命是命,别人的不是嘛“别乱动……”不等他说完,酷热的环境下,甄怀仁和女人的手因为汗水脱开,女人带着不甘掉了下去。 甄怀仁咒骂一句,他是问心无愧,现在要为自己找后路。站直身子,在何太太的呼救声中,跳了过去。 “她没事吧?”何太太心中已经有了答案,可是深谙谋略的她并没有斥责甄怀仁刚刚耽误时间,甚至还假惺惺的询问那个女人。 “掉下去了。”甄怀仁同样已经不是一个单纯的青年,看得出两名卫士做到了尽忠职守,为了保护何太太将她护在身下,可是他们的体重又成了限制何太太逃生的阻碍“得罪了。”说着甄怀仁将两具尸体拉开“您还能走吗?” “两条腿没有力气了。”何太太自然听懂了甄怀仁的意思。 “那……”甄怀仁考虑要不要趁火打劫,要些好处,比如让何应钦事后跪下来喊爹。其他的就算了,这位虽然不丑,可是自己吃多了山珍海味,对歪瓜裂枣没兴趣。 “怀仁救了我两次,我膝下无子,不如怀仁做我儿子吧。”何太太却给了甄怀仁一个意想不到的大礼包。 甄怀仁尴尬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不过还是人家想的周到,要是有了这层关系,一些礼数就可以回避了。 “怀仁不愿意?”何太太余光盯着不远处的那些氧气瓶“就这么定了,以后怀仁就是我儿子了。” “我背您出去吧。”甄怀仁不置可否,关键这事他还没有想清楚接不接。更重要的是他还真的喊不出口。自己长这么大都没有背过母亲,冷不丁冒出一个肥婆竟然想占便宜,他不愿意。 扶着何太太站起来后,甄怀仁立刻背上对方,走了出去。好在如今是冬天,何太太穿的也是病号服装,不存在一些旁枝末节问题。两人小心翼翼的走过已经没了台阶的楼梯,踩着扶手下的一块块断壁残垣艰难的来到四楼。刚刚松一口气,楼上又是一阵巨响,一阵烟尘从四楼的走廊飞了过来,甄怀仁赶紧放下何太太,抱住对方。良久之后,已经变成土人的甄怀仁才松开何太太,心有余悸的看了眼四楼天花板上的大坑。 “多亏了怀仁。”何太太这次的语气相比刚才可是又真诚了很多。 “应当的。”甄怀仁再次背起对方迅速的来到了底层,却不想这里还有几名军人正在踌躇,见到甄怀仁二人立刻大喊“上边什么情况?见没见到一位太太?” 甄怀仁没有吭声,看了眼楼梯旁之前摔下来的女人。 “迪平……”何太太轻轻呼唤。 那名少校一愣,凑了过来,仔细看看,大喜过望“夫人,夫人,太好了。我背您。”不由分说的从甄怀仁身上将何太太背了过去。 甄怀仁没有拒绝,站到一旁,目送何太太被人护送离开,自己才慢慢跟了出去。 第93章 人算不如天算(九) “据悉本次大火有可能是因为病人于医院中违规抽烟所致……” “你姐夫能干好?”高琴书一边听收音机一边问“我听说委员长都已经被砍头了。” “乱说。”庞母没好气的对高琴书说“那些都是假消息,收音机里不都说了吗,委员长是被扣住了。” 庞文浩笑着说“我不过是在上海公安局做科长,和那些人相差十万八千里,远着呢,他们要死要活的,怎么也不会牵连到我。谁当官,不需要人做事啊。” 庞母很满意庞文浩的回答“就是这个理。” “怀仁最近忙什么呢?”庞父看向庞文浩。 “不知道。”庞文浩立刻敷衍道“我昨天晚上刚刚回来,这不才忙完。” “我听说前天晚上出了不少事?”庞父又问。 “确实。”庞文浩可是知道父亲不好糊弄“不过都是一些头面人物。” 庞父点点头,不再吭声了。听话听音,也就是说,死了的都是各个派系的中坚力量“那你更要安心工作了。” 庞文浩又应了一声,他同样听懂了庞父的话,这个时候可是上升的好机会。可是他自己知道自己的事情,短期内他上升的可能性不大了。要不然也不会抽空回来,准备将梁才初骗去自己的一亩三分地“我已经定好了票,吃完饭就走。一来是看看二老还有姐姐姐夫,二来就是想要姐夫过去帮我。” “表弟愿意,你姐夫自然是要帮衬的。”高琴书痛快的答应下来。 庞父嘴角微动,却终究没有开口,低下头喝口茶。有些东西,旁人说的再多都没有用,必须要自己走过,才知道是苦是甜是酸是咸。 “那就说定了。”庞文浩心虚的说“我到了上海就走手续。先委屈姐夫做一个科员,不过很快就会调整。” “没事,没事。”高琴书笑着说“表弟手下干活,放心。” 正说着,梁才初回来了,众人一番客套后,高琴书和庞母去厨房做饭,留下庞文浩三人聊天。 “那晚上我正好请人吃饭,回去晚了,索性就住到了酒店。半夜两点,就听到了走廊里有动静。原本以为是谁喝多了,没当回事,却不想没过多久,突然就传来枪声。”梁才初心有余悸的说“等那些人走了,我跟着别人大着胆子去看,一屋子四个人,全都死了,看军衔都是将军。” “这手段倒不稀奇。”庞父慢条斯理的说“只是往年间也不过是杀一儆百,有仇报仇。如今这颇有些连根拔起的意思。”自从前清末年维新派开始,暗杀就一直没有断过,可是大都不过是针对特定的目标。像前天这样,好像也就四一二,七一五的时候发生过。 “对了。”梁才初突然问庞文浩“我刚刚听说,有人昨天跑到你们宿舍去杀人了?” 庞父一听,赶忙看向庞文浩,毕竟庞文浩是自己的独子。 “cp出了个叛徒。”庞文浩知道应该低调,可是第一次经手这么大的案子,他也压制不住内心的兴奋,总想和别人分享“带着一批文件逃进了我们宿舍,然后就被暗杀队追了进来。死了一个,跑了一个。” “你这次回来……?”庞父欲言又止。 “两码事。”庞文浩留意到梁才初的表情,为了大计,只好再次压住内心的情绪“我们都是办事的,人家只杀叛徒,也没伤到旁人。” 庞父这才放心。 “我准备回去了。”梁才初并不知道庞文浩的想法,更没有听到刚才的谈话“出了这么大的事,谁还有心思办事啊,呆在这里徒劳无益。” “说起这个。”庞文浩赶紧说“姐夫可愿意去上海帮我。待遇好说,虽然委屈先做个科员,可是却各管一摊。” 梁才初也是官场中人,各管一摊的意思他也明白,少掣肘。有庞文浩在,自己的工作也累不了,说不得外快还多。不由有些犹豫不决。 “我这也不急。”庞文浩余光看了眼从厨房走出来的高琴书“位置一直给姐夫留着。”说完就后悔,果然庞父站了起来“我去散散步。”少有的麻利起身,走了出去。这个笨蛋,勾搭人都这么猥琐。庞父不好这一口,可是也是久经仕途,见多了污秽。就这还干特务,不知道当断不断反受其乱的道理? “此次火灾至少造成一人……” “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听收音机。”徐堪走进来恼火的吼了一嗓子“关了。” 一条腿吊在床上的徐可行无奈的关闭收音机“我哪都去不了,不听这东西听什么?”眼看着付款时间步步逼近,他们所有的钱就要被那个该死的英国佬抢了。可他到现在都不知道该怎么跟徐堪说。 “你闯了这么大的祸,让我怎么和老陈交代。”徐堪说着坐到徐可行身旁“如今可是关键时候,错一步都是万劫不复。” “您的意思是说孔家完了?”徐可行并不是傻。 “谁说得准。”徐堪对儿子还是能交底的“历朝历代,哪个逮着不是……”说着做了个下劈手势“没了那位,孔家就是想当个富家翁都难。” “这么严重?”徐可行平时就想着捞钱,玩女人,可从没有关心过其他方面。他也听说了委员长出事了,本来以为不过是没面子,乱几天,如今才知道内里的凶险“咱们怎么办?” “你和甄怀仁关系怎么样?”徐堪突然问。 徐可行脸色有些难看,陈庆之的死因怎么也不能公开的。所以事后徐可行又逼着杜博衷等人将陈庆之的尸体拉了回来,偷偷扔进了山里。 徐堪只知道他和陈庆之一起出去,遇到了劫道的,然后他被打了一枪,陈庆之走丢了。 “他不是和孔公子关系很好嘛?”徐堪见此真的急了“说话啊。” “一般吧。”徐可行敷衍一句“一个北侉子来咱们这充大爷……”习惯性的说出了口头禅。 “屁,孔家从哪来的?”徐堪打断徐可行的话“你知不知道,人家如今是何部长的干儿子了?” “啥?”徐可行一听坐了起来,腿部的疼痛又立刻让他躺了回去“谁说的?” “还什么谁说?”徐堪也是万分懊恼,果然应了那句老话‘莫欺少年穷’“你母亲亲耳听何夫人说的。现在,甄怀仁还在医院照顾何太太呢。” 徐可行的脑袋嗡嗡的,如果委员长回不来,那么就是何应钦的天下了。双手呼啦呼啦脸,徐可行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那是得要恭喜仁哥了。” “你什么意思?”郑若兰坐在办公桌后,质问卢秋漪。她被甄怀仁关了两天,今天才上班,结果竟然发现表妹冯道静出现在了播音名单里。一问龚德柏才知道是前一阵卢秋漪向他推荐的。 “我能有什么意思。”卢秋漪无奈的说“前一阵龚台长说要开一个新的节目,要求受过专门的音乐培训。我就随口说了一句,道静是上海国立音乐专科学校的高材生。没想到龚台长记住了,自己私下联系来了道静,正好这两天你没来……” “别和我说你没有我电话。”郑若兰盯着卢秋漪“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要干什么。” “我已经是出了名的扫把星,你还想我怎么样?”卢秋漪抬头和郑若兰对视“两次都是望门寡。” 郑若兰语塞,她是刀子嘴豆腐心,除了因为甄怀仁彻底的伤了庞文浩,并没有想过伤害其他人“我不会让她们见面的。” “你真的误会我了。”卢秋漪看着郑若兰“况且,你不会认为她比的过你吧?” “怎么可能。”郑若兰自信的说“我让她半张脸。” “那不就得了。”卢秋漪反将一军“那你怕什么?” “她是我的表妹。”郑若兰严肃的回答“就跟我不想你受到委屈和伤害一样,我不想看着她陷进去。那个混蛋现在的女人我两只手都数不过来。” 卢秋漪没有吭声“那我怎么听说你把伯母接过去了?” “他敢,老娘剁了他。”郑若兰看着卢秋漪那审视的眼神没好气的说“还不是前两天的事闹得。” “哦。”卢秋漪好奇的问“你不怕他们遇到?” “放心,每次都会提前给我说的。”郑若兰有些得意的显摆一句“昨晚上他本来想回来的。”说着笑了起来。 卢秋漪站了起来“那没我事走了。”说着甩门而去。郑若兰你现在笑吧,有你哭的时候。你以为我是在用冯道静通过甄怀仁报复你?错了,错了,大家都是成年人,又不是过家家。你防着冯道静和甄怀仁见面,又把冯桂芝接到了家里,那么就没想过你的父亲再老也是个男人啊,而且还是一位风度翩翩,很有魅力的男人。有自己在,冯道静一个涉世未深的小丫头,怎么会抵挡得住那种男人呢? 到时候生米煮成熟饭,我看你怎么哭,怎么收场?你是甄怀仁的心头肉,你难过,甄怀仁就好受不了。然后还有另一个打击等着他。 办公室里的郑若兰看着桌摆良久,这才叹口气。她总感觉卢秋漪的目的并不是这么简单,可是又不愿意往深里想。说到底还是甄怀仁这个杀千刀的惹出来的事,如果当初……算了,那样的话,此刻恨得牙痒痒的就该是卢秋漪了。 必须给这个丫头找个好婆家,赶紧让她走出来。可是有谁合适呢? 正想着电话响了,郑若兰接通“第三电台,郑若兰。嗯,田经济,嗯,对,有多少收多少。你不用管。不,这次不用我们台的名义,就用……”她故意顿了顿“就用我的吧。嗯。二百二?怎么涨了?还有人?嗯,知道了,好的。” 挂了电话,郑若兰开始强迫自己摒弃杂念,仔细盘算这次可能的收益。昨天甄怀仁已经通知她了,二十四景的房号有多少要多少。出乎她的预料,市场上已经有人在秘密吸纳房号了。只是因为隐蔽,到目前为止还没有查清楚是谁。看来这世上聪明人很多。可是再聪明的人也比不上她的男人。不管她咒骂甄怀仁多少遍,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经历的增加,让她对当初自己的冲动选择十分的满意。这简直是老天爷对她的赏赐,让她喜欢的发狂,当然除了那个混蛋一些小毛病外。 甄怀仁也许太累了,下午出了医院后直接按图索骥,找到了就住在附近的孙凤鸣家,偏巧孙凤鸣不在,然后就鹊巢鸠占,一觉睡到了入夜。 “你先吃,我收拾一下。”戴芊回了一声,有些蹒跚的走进睡房“你快走吧,他回来了。” “回来就回来呗。”甄怀仁坐了起来,拿出烟点上“正好让他知道你为他付出了多少。” 戴芊转身想要出去。 “过来。”甄怀仁直接用命令的口吻。 戴芊无奈走了过来“他一会真的会进来的。” 戴芊的举动让甄怀仁想到了有一段时间没见过的林又新,那个女人就是这样“那就跟我。” “不行的,不行的。”戴芊赶紧说“传出去我没法见人的。” 甄怀仁调戏道“你还想勾搭谁?” 戴芊立刻不吭声,任凭甄怀仁将她揽进怀里“你想当教授吗?” 戴芊闻言看向甄怀仁,眼睛都是亮的。 “伺候好我,我来办。”甄怀仁开始不老实起来“我都可以办到。” “不容易吧?”戴芊虽然语带怀疑,可是相比之前更加顺从了。 “那是他们没本事。”甄怀仁凑到戴芊耳边“我先把你弄成副教授,让你收定金。” 戴芊的手慢慢抬起,搂住了甄怀仁的脖颈“别骗我。” “怎么会。”甄怀仁真诚的说“戴教授请给你的学生上课吧。” 直到吃完饭戴芊也没有出现,这让孙凤鸣十分好奇,不由走出东厢房“达令,有什么事吗?” 他有洁癖,所以吃饭在紧挨着厨房的东厢房,书房则安排到了靠着厕所的西厢房。 “没事。”刚刚走进正房就听到了卧房传来戴芊的声音“我在处理私事。” 孙凤鸣一听,顿时打消了进卧房的打算。他们是受新学教育的,要保护个人隐私,哪怕夫妻间也不例外“还要多久,饭菜都凉了。” “快好了。”戴芊简短的回了一声,就不再吭声。 “那行,别忘了吃,我去处理教案了。”孙凤鸣知道戴芊无恙,这才放心的去了书房。 一转眼座钟敲响了十一下,孙凤鸣疲惫的返回正房,关上门。简单洗漱后走进卧房,戴芊已经睡了,他也就没有开灯,锁好门后,更衣躺下。 只是不知是不是白日间的大火吓到了戴芊,对方今晚格外不安稳“别怕。”孙凤鸣握住了戴芊的手“没事的,过了年,老刘说我没准可以提一级。到时候就把孩子们从老家接过来。” 居京城大不易,为了省钱省精力,孩子被他们送回了老家。 戴芊回应了一声,却甩开了他的手。只是声音让孙凤鸣有些火热“你小日子来了?” “嗯。”戴芊的声音显得敷衍。 孙凤鸣叹口气“我理解,我明白,睡吧,睡吧,睡着了就不胡思乱想了。” “整个?”林素国以为自己听错了,可是看黎玉玺的神情又不像“也就是说,电雷学校要和我们合并?” “卑职不敢乱言。”黎玉玺抑制住兴奋,恭敬的回答。 在往日间这当然是天方夜谭,可是在眼下却并不是荒诞不经。如今委员长被扣,生死两可,电雷学校面对虎视眈眈的海军部自然要先生存下去,再说其他的。 “萨副教育长什么态度?”陈鲲插话。 “就是萨副教育长提议的。”黎玉玺赶紧解释“卑职一开始是打算邀请一些志同道合的同僚,恰巧教务秘书安其邦,教务处处长冯涛也愿意,我们就商量着扩大规模。这里毕竟是电雷学校,所以萨副教育长就找了过来,直接在问明了卑职我部情况后,提议整个电雷学校编入税警总队。” 林素国没有吭声,他在等着陈鲲作出最终的选择。当初年轻气盛,认为自己可以挺直腰板闯出一片天,经过这么多年现实的毒打,让他明白,自己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可以为了帮渔民省下一块钱关税与海军同僚翻脸的正直青年了。甄怀仁和以他为首的这个新兴的小团体是他最后的一次机会,他需要融入,需要明白自己的位置,才能获得成功,洗刷自己的污名。 “什么条件?”陈鲲递给黎玉玺一根烟“这次表现的很好。” “卑职自当鼎力。”黎玉玺恭敬的接过烟“萨副教育长提议,请甄科长暂代电雷学校教育长。” 陈鲲和林素国对视一眼,这位萨镇冰的侄子好算计啊。一旦如此,自己也就不好明目张胆的挖墙脚了。而只要挺过这一阵,将来局势明了之后,自然可以再一脚将甄怀仁,还有税警科踢开“难道撒副教育长不知道军政部的何部长已经下令将甄科长开除军职,永不叙用了?” 黎玉玺一愣,他不知道啊。第一时间就想着是不是自己上错船了,可是立刻想到了税警科并不属于军政部,而是财政部。顿时放心下来“应该不知道。” “还是告诉萨副教育长吧。”陈鲲笑着说。 “我们的买卖童叟无欺。”林素国心里有谱了,陈鲲的意思摆明了就是要复制甄怀仁在税警总团的旧事,也对,与其兼并过来一群大爷,不如取其精华,去其糟粕。最年轻的军校教育长固然风光,可甄怀仁是那种不要脸,要里子的性子。 “卑职明白。”黎玉玺一听,顿时有些失望,毕竟如果把整个电雷学校一锅端,他的功劳可就太大了。只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也明白蛇吞象一个不小心也有可能,被大象撑死的道理“这就告诉萨副教育长,请他再行定夺。” 第94章 人算不如天算(十) 昨晚学习了一夜的甄怀仁一早来到自己位于玄武门旁的宅子外,就被闻讯迎出来的冯力文请了进去。 樊瑛毕竟身份尴尬,所以并没有大张旗鼓,不过冯力文显然动了心思,看起来十分的得体。 “哥。”冯力文招呼一声,递给甄怀仁一炷香。 甄怀仁面无表情的接过来走到樊瑛的棺椁前祭拜。然后来到了没有闭合的棺材旁瞻仰樊瑛的仪容。 凶手用的是大口径的手枪,好在不是汤姆森冲锋枪,所以樊瑛的容貌没有受损太多。时值隆冬,尸体也没有坏,甄怀仁扶着棺材久久不语。他原来想表现出伤心,难过,痛不欲生。可是突然又觉得很假,正当他无法决断时,冯力文凑了过来“哥,节哀,去书房休息会吧,这里交给我。” 甄怀仁点点头“有劳。”说着又看了眼樊瑛,这次竟然真的有那么一点心痛,人生无悔,各为其主,我对你的情,全都用这口金丝楠木的棺材代表了。 走进书房,就看到了一具曼妙的背影,对方听到动静,一回头,看到了甄怀仁“先生有事?” “我是丧主。”甄怀仁没有关门,走了进来。 “哦,您是甄先生。”女人赶紧站好“我……是冯家二少爷派来府上帮忙的。” 甄怀仁点点头“你忙吧。”说着坐了下来,拿出烟点上。 女人赶紧弯腰拿出烟灰缸放到甄怀仁面前“您要不要吃点什么?”看甄怀仁不懂解释道“我看您不像吃过早饭的样子。” “有劳了。”甄怀仁说了一句。 “那我看着做一些。”说着转身走了出去。这个女人很美,不同于樊菊丽,让自己久饮不上头;也不同于离离,让自己身心舒畅;更不同于霍正君,一杯下去,让自己回味无穷。这个女人给他的第一感觉竟然想到了白俄的伏特加,狂野。 甄怀仁这才留意到自己的手正要解领口,暗骂自己一句,收回了手。 正当他不得不拿起报纸分散注意力时,电话响了,这让他竟然有了一种解脱感,拿起话筒“甄怀仁……”刚刚说完,就不得不把话筒从耳朵旁边拿开,等了一会才说“孔公子,我又哪里惹到你了?我在给自己女人出殡都不行?昨天下午?心情不好,散散心。嗯?嗯,有这事,不过是人家随口一说,你不会当真吧?相亲?相什么亲?蒋婳秀?孔太太……保媒?这,不好吧?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孔太太让我帮忙寻找,我人都没有找到……好吧,我过去。不过能不能等出殡之后?毕竟跟过我,谢谢理解。”挂了电话,甄怀仁皱着眉头开始琢磨到底什么情况。孔令侃的母亲支持他追求蒋婳秀都已经是破天荒的面子了,如今这活计又改为了保媒。想来想去,只有一种可能,原先对方也许根本就是存了事后不认账的想法。想想也是,如今蒋太太危如累卵,众叛亲离,孔太太也没好多少,不是连自己都敢威胁孔令侃了吗。作为旗帜鲜明的自干五,自己又掌握她们姐妹外围的保护工作,如果不能稳固自己,也就意味着她们不要命了。一旦事情解决,凭借人家的家世,自己难道敢声张?大不了给自己一些别的方面的补偿,封住自己的嘴。 如今却不一样了,自己成了两家维系关系的一座桥梁,虽然这桥跟纸糊的一样,可是对于溺水之人而言,也是一线希望。更何况没有tyl,邓文仪他们搞个屁的声援大会。 果然如同古代贵公主也要和亲番邦,蒋婳秀这是真的注定和自己在一起了。他并没有感到兴奋,反而感受到了压力。自己从始至终都不过是拿人家当台阶,可真的没打算弄假成真过。毕竟媳妇娘家太强势,自己的那些女人怎么办?别跟他无所谓,郑若兰不行……霍正君不行……陈丽华,安占江不行……向影心不行……离离不行,樊菊丽也不行……秦康德,赵……总之他最多只愿意赶走余淑衡和陈华,其他的哪个都不行。 甄怀仁正想着,却闻到了一股香味,仔细一看,面前放着一碗鸡蛋面,很香,品相也很好。再一抬头,就看到了一旁依旧在整理家务的女人“怎么称呼?” “我姓唐,先生称呼我唐妈好了。”女人恭敬的回了一句。 “你是冯家的家生子?”甄怀仁一边拿起筷子一边问。 “不是,也差不多。六岁进的冯家。”唐妈不带感情的回了一句。 甄怀仁不再吭声,大口吃了起来。 刚刚吃完,冯力文敲门走了进来“哥,有客人,徐可行来了。” 甄怀仁点点头,放下筷子“多谢唐妈。”说着起身走了出去。 唐妈和冯力文对视一眼,低下了头继续忙自己的事,冯力文转身走了出去。 甄怀仁看到徐可行坐着轮椅,并没有什么表情,客套几句后请对方祭拜。然后杜博衷推着徐可行走进了书房。 待杜博衷退出后,甄怀仁这才撕下伪善,冷冷的盯住徐可行。 “仁哥怎么这样看着我?”徐可行浑身不自在的问。 “那徐公子教我应该怎么看杀人犯?”甄怀仁拿出烟平淡的问了一句。 徐可行惊诧的看着甄怀仁,他没有想到甄怀仁竟然知道,却又误会了“不,不是这样的……” “那是哪样的?”有杜博衷的帮助,甄怀仁毫不费力的拿出了证据,一杆徐可行无数次向周围人炫耀,全球极少数发行的金笔。 “我,我们……”徐可行终究不过是温室里的花朵,他没有孔令侃的脑子,更没有陈庆之的谨慎,只是凭借家世的横冲直撞。面对甄怀仁的突然袭击,一下子乱了阵脚“我们来……不,不,我们没有……” “仔细想。”甄怀仁平静的拿出枪“毛瑟c06-08,实验枪型,工艺品更少。和你的风格很近,死在这玩意手里,也算配得上你。” “别,别,听我解释,听我说……”徐可行看甄怀仁这架势哪里有怀疑“真不是我,我们只是来找你求助,对,求助,然后就遇到了枪手,陈庆之……” “编啊。”甄怀仁戏谑的看着徐可行“凌晨一点来找我?你们哪一次不是在孔令侃家里和我见面?” 徐可行语塞,欲哭无泪“我们真的没有杀人。” “没关系,等你死了,我去问陈可行。”甄怀仁说着就举起枪。 “不要。”徐可行赶紧用胳膊护住脑袋和要害,口不择言“都是陈庆之的主意,我们做生意赔了,想要从你这找补点,也没想着杀人,就是用你女人威胁你弄点钱。可还没进门就遇到了枪手,陈庆之也死了。我的腿也瘸了,瘸了。真的,我们没说假话。” 甄怀仁看着徐可行“陈庆之死了?” “对啊。”徐可行赶紧说“被枪手打死的。”看甄怀仁犹豫了,又说“对了,外边的杜博衷他们也可以作证。他们也在。” “那你也存了害我的心思。”甄怀仁的枪又对准了徐可行。 “税警科,税警科,我知道你想把税警总团吞了,我有办法。”徐可行为了自救也顾不得旁的。 “谁稀罕那个破烂。”甄怀仁浑不在意。 “那你要什么?”徐可行沮丧的说“我是没钱了,十一天后,拿不出定金,我们家所有财产也都保不住。” “说来听听。”甄怀仁自然知道原因,可是他必须装作不知道。待听了徐可行的话之后,甄怀仁嗤之以鼻“那股份打死我都不卖的,况且都跌成这样了,我哪有钱。你们怎么不找孔公子借?” “他?”徐可行想都不想就摇头。 “哎~,最有钱的你们不去借,偏偏来找我?”甄怀仁愤愤不平“不就是觉得老子好欺负是吧?” 徐可行连忙否认甚至产生了希冀“仁哥,您帮帮弟弟,您路子多,哪怕介绍条路子给我也行。不白帮忙。陈庆之死了,他的所有买卖里边的股份我都给您。” 甄怀仁倒是有些意外,人的本事都是逼出来的。自己能够走到今天这一步,也是被人拿枪顶着脑袋趟过来的。而徐可行也有了这种趋势“你要抢我钱,现在又让我帮你,用的却是别人的东西,关键还一文不值……” “不,不,不。我,我可以纳投名状。”徐可行的大脑高速运转,不知怎么的就想到了山东响马“对,纳投名状。” “搞陈行?”甄怀仁立刻接话“你倒是好算计,于公,三不公司如今只有你家老爷子和陈行二人,如果没了他,你家老爷子对于孔家可就是宝贝了。于私,解决了他,陈庆之的事也自然没人追究了。” 原本徐可行根本没有这种想法,正一再否认,可是听了甄怀仁的自说自话,慢慢的否认的态度小了。他不是傻子,与其说是甄怀仁会错意,不如说这是对方的条件。而且经过分析,除掉陈行似乎还有其他的好处,孔家对于徐堪,陈行也不是百分百信任。比如赚到的钱就是陈行掌握账户,徐堪掌握身份印签,而真正的宋家人爱莲居士则掌握密码。如今爱莲居士去栽荷花了,再没了陈行就太美妙了。况且现在时局不稳,此刻死几个人也真的影响很小。人得有经历才会成长,一次失败的绑架最起码让徐可行的胆子变大了“我一个人做不来的,他们也不可信。”吃一堑长一智,徐可行对于那晚的事究竟怎么被甄怀仁知道的还心有怀疑。 面对徐可行的试探,甄怀仁的回答很简单也很粗暴,一巴掌扇了过去“你的脑子还是要放对地方。” 徐可行并没有如同以往一般暴跳如雷。他们是权力的享有者,同时也是权力的奴才,甄怀仁已经不是他张嘴闭嘴喊‘侉子’的时候了“是。” 十一点为樊瑛出殡之后,甄怀仁不得不留下冯力文善后,自己坐车来到了蒋婳秀家的巷子。任雄刚刚停好车,已经有人凑了过来,待甄怀仁打开车门恭敬地问“请问是税警科科长甄先生吗?” “是。”甄怀仁被何太太认了干亲,可是军职并没有恢复,毕竟涉及到了军令的严肃性。不过没有人怀疑甄怀仁以后的路会好走。 那人立刻绽放出了笑容“家里早就等着了先生了。”说着为甄怀仁引路。 甄怀仁记得这人,之前见面的时候可没这么热情。而刚刚的表演,明显是故意加戏。不过大家都是为了一口饭吃,他自然也没心思砸人饭碗。 甄怀仁不是个没有担当的人,可是他没有做的也不会乱认。大光头那晚暴跳如雷,甄怀仁都不敢保证他的家人知道多少内情,这也是他有些不愿意掺和蒋家事情的原因。不过现在说这些也没用了。 孔令侃不出意外也在,看到甄怀仁,语气亲近的问“都处理好了?”这并不得体,毕竟甄怀仁刚刚发丧。 甄怀仁点点头,那天之后,两人这是第一次见面。甄怀仁感觉孔令侃成熟了不少。 孔令侃拍拍甄怀仁肩膀,亲自将他引入正房。 “甄先生请务必找到我家老爷还有大少爷。”蒋单氏语带哽咽用手帕擦拭眼角。却一直暗中留意甄怀仁。那晚别人不知道大光头为什么出去,她可是知道的。只是她根本不敢说,否则自己也别想有好果子吃。 “太太放心,我定当竭尽全力。”甄怀仁恭敬的回了一句。 眼看两边的任务完成,蒋单氏就要端茶送客,甄怀仁也要起身告辞,孔令侃却说“这几天外边乱的很,伯母家我看了,地方不小,容易招贼。” 甄怀仁和蒋单氏同时看向孔令侃。 “毕竟家里都是女眷,还是精细一些吧。”孔令侃继续说“不如怀仁带着人过来照应几天。” 甄怀仁狐疑的看着对方,揣测对方的意思。 蒋单氏想要开口拒绝,可是孔令侃说的真的只是他突发奇想的主意,还是别人通过他的嘴说出来的主意?因此没有吭声,扭头看向甄怀仁。 却不想此刻甄怀仁恰好也望了过来。蒋单氏没来由的心慌,迅速拿出手帕装作擦泪遮掩。 孔令侃全程目睹,有些无语,如此看来那天甄怀仁挨打一点都不冤。不过如此更好,甄怀仁也算有了把柄攥在自己手里,否则他会寝食难安的“太太不用担心,怀仁文武双全,不光是警政高材生,还身手矫健。等闲几个人都不是对手。有他在,定保家中无事。” “倘若太太不反对,我这就安排。”甄怀仁压住心中不快,回了一句。 “如此,就这样吧。”蒋单氏心有顾忌,所以平静反对。 甄怀仁借口召集人手从蒋家告辞,一上车就问孔令侃“孔太太的意思?” “我的。”孔令侃也光棍,拿出雪茄递给甄怀仁一支“得了,别装了。你得让我放心。” 甄怀仁接过雪茄点上,孔令侃学会了用他的方式让他无话可说“大不了我守在门口。” “无所谓啊。”孔令侃笑笑“我就没见过不偷腥的猫。要不赌一把。我赌你坚持不了一星期。” 甄怀仁嗤之以鼻“赌了,赌注是什么?” “你输了,把我弄进秘书室,别说规矩。陈韫阖被你养起来了,她的位置给我。”孔令侃这几天想清楚了,靠谁都不如靠自己。自己母亲这么看中一个被免职的混蛋,不就是因为对方手里握着tyl吗? 原本邓文仪等人以为他们没有甄怀仁一样可以有所作为,可现实很打脸,除了军校外,复兴社的举动遭到了所有首都院校的消极对待。据说tyl要在明天举行自己的声援会,人家主动和复兴社切割了。而军校内的tyl成员如果要参与也可以,却不能使用复兴社的名义。 大家此时才发现了tyl的可怕规模,不但首都所有公立,私立院校,就连其他各省院校,哪怕是远在北平的院校也都被tyl完全渗透了。 而更可怕的是,这项工作一直是由甄怀仁主导,秘书室完成的。换句话说,甄怀仁掌握住了整个国家一代的年轻人。 孔家不敢碰军权,所以才会落得这般窘境,哪怕就是未来委员长安然无恙回来也不会改变。因此孔令侃母子将目标对准了此前被孔太太当做儿子打发无聊时间的tyl。 因此才有了孔太太要保媒,只是孔令侃经过这次变故,做的更激进。 “我赢了呢?”甄怀仁好奇的问。 “令伟给你做妾。”孔令侃语代调侃的说了句。 甄怀仁差点呛死。 第95章 人算不如天算(十一) “明天北平各大院校要举行声援和平,你们所有人都把手下散出去。”杜海波严肃的说“不过记住,不该管的不要管,不该问的不要问。只要不出现治安问题,一律不要插手。让学生们自己会解决。” 易正伦一边记录一边反复琢磨杜海波这是什么意思。一般这种活动可是警察局抓cp的绝佳机会。难道有阴谋? “屁的深谋远虑。”散会后,杜海波将包括易正伦在内的体己人留下再次叮嘱“上边的调子变了,不但如此,之前抓的,这几天赶紧进行甄别复核,小鱼小虾米只要有人担保,就放了。” “处长,这刚抓来还没摸清门道呢,谁知道那条是大鱼,那条是小虾米啊。”立刻有人叫苦。 “哪那么多废话。”杜海波不耐烦的说“不光我们,五科那边也一样。就咱们这些臭鱼烂虾能抓住什么大鱼。” 众人互相看看,不吭声了。杜海波这看似牢骚的话却大有深意,可是你自己都不敢明目张胆的下命令,让手下怎么敢越雷池一步。 “处长若是信得过我。”易正伦站直身子“这项工作交给我了。” 杜海波看了眼易正伦,笑着说“我若信不过老弟,会把你留下。到底是兄弟,就这样,老易负责甄别犯人。你们其他人都记得啊,人家挑了最累的活,都欠人家一个人情啊。” 众人自然都知道易正伦这不是挑的最累的,是挑的最烫手的。因此没有人反对,有几个还捧场说了几句漂亮话。 “你看看这帮废物。”众人离开后,杜海波似乎和易正伦掏了心窝子“平时吃拿卡要少一点都满腹委屈,如今到了关键时候,全他妈的缩头当乌龟了。” “师兄们毕竟是北平本地人,抬头不见低头见。领了差事,别人求过来,应了就愧对处长,不应可是要回去跪搓衣板的。”易正伦开了句玩笑。 杜海波大笑“你小子啊。”走到书橱拿出一盒东西递给易正伦“弟妹这几日去我家,说你整日忙的连爬床都没力气。这不好。长此以往,我耳朵也不清静。” 易正伦尴尬的接了过来“这个虎娘们……” 杜海波摆摆手“弟妹是个直爽人,咱们弟兄有一说一,不用那么多虚的。你干好这趟事,我想办法,给你加加担子。”说着指指易正伦手里的东西“有了它,再多的工作都有力气爬弟妹的床。” 易正伦不得不跟着苦笑。他之所以接下任务,就是为了不折不扣的完成它。对于别人来说这是冒风险的事,可是对于他来说,比起营救同志,这点风险根本不值一提。 出了杜海波的办公室,易正伦向自己的办公室走去。 “易科长。”路过二科时,科员董养正恰好出来,立刻立正,敬礼。 易正伦点点头,回了一个礼,继续不紧不慢的走了过去。 这位就是那晚制裁叛徒的同志。对方同样失去了和组织联系,目前处于静默状态。可是如同他一样,对方也选择准备牺牲自己,制止这场破坏。 两个没家的孩子只能自己组建了一个临时小组来应对周围的一切。 刚刚回到办公室片刻,响起了敲门声,不多时自己的通讯员打开门“科长,二科送来了一些卷宗,说是需要您签字。” 易正伦点点头“我知道,拿过来吧。” 片刻后董养正走了进来,易正伦的通讯员退了出去关上门。 “易科长,这是我们科长让送来的,您看看,没问题的话需要签字。”董养正重复着没有营养的话,将一份目录清单递了过来。 “行。”易正伦接过来“要释放一批人,你准备一下。”说着迅速签好名字,递给了董养正。 “是。”董养正接过来文件,敬礼后退了出去。所谓的准备自然是让董养正将可能的大鱼美化为小鱼,然后混在第一批人里放出去。 时局变化太快,谁也说不清今天的政策明天还管不管用,所以他们必须将这些人第一时间放出去。碍于纪律,他们甚至不能向这些人暴露身份。因为他们也不知道在这人间地狱之内,谁依旧是人,谁已经变成了鬼。这种可能性不是不存在,而是很大几率。 “针对明天本市声援活动,特颁布以下命令,一,切实落实警察职责;二,注意防止别有用心之徒加以利用破坏……”庞文浩一边宣读命令,一边腹诽,真是又当婊子又想立牌坊。第一条和第二条明显冲突。历来第二条的内容都是对cp的标配。可是第一条又把自己的人限定到了‘警察’职责这一块。也就是负责治安,其他什么都不能管。 果然庞文浩读完,手下一众虎豹豺狼大眼瞪小眼,不知所措。再没文化的也通过众人反应,知道这事不好办。 “大家不要畏难,明天一切按照我的命令行事就行了。”出乎意料,庞文浩直接大包大揽“可是丑话说前边,你们要是不听指挥,出了事,可不要怪兄弟我不仗义。” 众人纷纷附和,暗自松了口气。不过对庞文浩这个空降来的科长也有了一些新的认识。不光会玩女人,也有些担当。老薛婆娘那个风骚样,又是个官迷,出了事大家第一时间就把目标锁定在了庞文浩身上。这事庞文浩也没法解释,也解释不清楚。本来以为老薛会有想法,却不想这厮反而更加卖力起来“科长英明,相信俺们兄弟在科长带领下,一定越来越好。” 庞文浩脸直抽,他现在真的想坐实了传闻。 打发走众人之后,庞文浩正要准备处理公文,电话响了,拿起话筒“我是庞文浩,哦,你啊,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了?嗯,嗯?为什么?去哪?不行,我说了,他由我来安排。我知道你需要人,我也需要。随你怎么说,总之他不行。”庞文浩直接挂了电话,根本不给对方纠缠的机会。 甄怀仁贼心不死,还想把梁才初调去中央银行任职,想得美。不过这件事也给庞文浩提了醒,为了避免夜长梦多,他决定先斩后奏。人先过来,手续不着急。立刻拿起电话拨了出去“转市话务局,转首都话务局,转号。”又是一阵等待后,电话通了“母亲,我是文浩,对,昨天晚上。打电话是通知姐夫,让他来上海报到。对,已经办妥了。嗯,姐,告诉我姐夫,事情成了,让他立刻过来吧。你也来。我安排了房子,嗯,没事,有我呢。”挂了电话,庞文浩再也看不下去文件,开始琢磨甄怀仁了。他昨天离开前已经知道甄怀仁的鲁莽举动,甚至还知道对方已经被开除军职,却不想东边不亮西边亮,不等他想好怎么折腾对方,这小子又起来了。当然孔家如今自身难保,他能躲一时可躲不了一辈子“你怎么不死去?” “我着凉了。”甄怀仁抱怨一句,却搂紧了怀里的郑若兰。 “得了,得了。”郑若兰被裹成了粽子一般“少得了便宜还卖乖。不错啊,眼看就是驸马爷了。”说着手竟然从成堆的衣服里边伸了出来,再次掐了起来“没良心的,没良心的。” “我们私奔吧。”甄怀仁龇牙咧嘴的按住了郑若兰的手。 “行啊。”郑若兰破口而出,看到甄怀仁的精彩表情,立刻打了退堂鼓“只有我,不带其她人。” 却不想,甄怀仁并没有不满,反而开始琢磨起来。 “没良心的。”说着又掐了起来,觉得这词刚刚说了改口“负心汉负心汉……” “你再喊,就把别人召来了。”甄怀仁不过是随口一说,郑若兰竟然真的停了下来。不由无语“我给你的那些东西怎么没见你发表?” “不稀罕。”郑若兰看甄怀仁错开话题,也就调整位置安分了一些“我又不是贼。” “你是。”甄怀仁赶忙解释“偷心贼,偷了老子的心,让我整天就知道想你。” 郑若兰撇撇嘴“油嘴滑舌。”看着车外“那不是我写的东西,没有我的灵魂。” “不。”甄怀仁看着郑若兰“这就是你写的,外国不是有什么诺贝尔奖啊,你登出来,我想办法。” 郑若兰看着甄怀仁,觉得匪夷所思。毕竟那可是当今世界最有名气的大奖。她的呼吸都不由有些急促,可还是努力说“我怕有人跳出来说我是贼。” “不会的。”甄怀仁坚定的说。 甄怀仁听广播,其中说过有位作家写了一本小说,要不是什么原因,就能成为第一个荣获诺贝尔文学奖的中国人。他是一个自私的人,人留名树留影。他要把最好的送给郑若兰。于是就在和郑若兰私通后,让孙千查那个人。终于赶在这人全家赴美前把人在上海从大文豪的葬礼上截住了。没有废话,一顿款待后,对方就心甘情愿的表示愿意无偿为甄怀仁创作一辈子。甄怀仁当然不会不讲究,该给的也不会少,同时废物利用,把上了处决名单的胡兰成派了过去做助手。 说实话,要不是赛珍珠已经去了美国,他也不是没考虑过那位,毕竟对方是女人。当然他从来都不是一个胆小的人,另一个初出茅庐,未来将大放异彩的女学生已经进入了他的视野。他在考虑什么时候以什么方式来达成目的。毕竟作家写作文风是不轻易变换的,郑若兰此前不出名,所以没人关注,如今可是炙手可热的第三电台副台长,以后会更加惹人注目。因此她的文风不能变化的太快太频繁。好在有冯桂芝把关,郑若兰绝大部分露骨的作品都胎死腹中,只有上中学的两部作品能够被人找到。他派胡兰成这个老家伙过去也是为了让作品中多一些鸳鸯蝴蝶派的影子。 总之对于一个内心充满不安的人来说,他想要在离开这个世界时,让自己的女人多一层保护。 “我冷。”郑若兰突然说。 “嗯?”甄怀仁没反应过来,却立刻挨了一巴掌。 “老娘在这是当粽子的?”郑若兰眼见着甄怀仁不能领会精神顿时大怒。 甄怀仁哭笑不得的翻身压住郑若兰“我给你暖和暖和。” “到底是一家人。”站在窗边的秦康德撇撇嘴“这车一会还能开?” 坐在小客厅沙发上的赵怡安直翻白眼“弟妹啊……” “得了,得了。”秦康德直接打断了赵怡安的话一边走过来一边说“人家都把话说的那么明白了,只有甄家人,姐妹才可以住进来。你男人和我男人安的什么心思,还用说嘛?” 赵怡安脸色顿时难看起来“你是不是以为我好欺负?” “哪敢啊。”秦康德坐到赵怡安身旁“没看出来吗?我是有任务,奉命为了那位的命令勾搭你。” “谁?”赵怡安问完就觉得自己乱了方寸,按照秦康德的阵营,自然是如今正在楼下不远处晃车的副台长。 “你啊,吃亏就吃亏在要强上。”秦康德搂住赵怡安。 “别说了。”赵怡安嘴上强硬,却并没有拒绝秦康德把她拉进怀里。她还没沦落到一位姨太太招招手,自己就乖乖言听计从的地步。 “呦,聊着呢。”离离笑着走了进来,却根本不往这边走,而是来到窗边把着看了起来“也不怕散架了。” 秦康德笑着拿出烟点上“你这么三心二意不好吧?” “我又不是谁的跟班。”离离怼了一句,却心虚的看了眼门口。 惹得秦康德笑了起来“把影心喊来,咱们打麻将。” “别想了。”离离随口一说,却赶紧闭嘴。 秦康德和赵怡安不明所以,离离只好摊牌“人家陪着大姐家的郑太太已经打上了。” 秦康德看着离离,神情古怪的笑了笑,却说“那咱们干什么?闲聊?”以某人那低劣品行,郑若兰也敢。真是不知道狼是要吃人的吗? “听听有什么消息吧?二十四景的房子都快跌到地板了。”离离说着打开了收音机。 “一条大河,波浪宽……”里边立刻传出了一首众人从没听过的歌。 “这歌好听。”赵怡安可不是居家太太,审美自然和秦康德还有离离不同。 “词是不是太白了?”离离看向秦康德。 “是嘛?”秦康德的态度模棱两可。 “你们也在听?”陈华笑着走了进来,同样第一目标露台“大姐这歌写的不错。” 离离心里一突,扭头看向秦康德。 秦康德笑笑,离离立刻白了一眼“怎么?三姐要把份?” “来来来,人够了,打牌。”赵怡安赶紧打圆场。 “我是跑腿的啊。”陈华看着窗外“几位可不要迁怒于我。” “谁陪着郑太太打牌呢?”秦康德更感兴趣。毕竟秘书帮只有三个人,如今陈华来了,三缺一可是开不成了。 “哦,郑家表妹来了。”陈华的声音带着些许玩味“很水灵的。” “难怪。”离离又心直口快说了一句。 这下赵怡安也没蹦住,嘴角微翘。难怪那位这么疯,原来是迫不得已。 “哦,亲自送你搬过去的。”卢秋漪坐在沙发上听着话筒,笑着说“还是你姐姐疼你。真的,仲鸣哥要回来了?财政部?真是好地方。” 一旁的娄太太对着霍正君眨眨眼睛。 霍正君微微摇头。自从前天晚上之后,她这一家主母的颜面算是跌落在地。昨晚……都是甄怀仁这个混蛋。 卢秋漪挂了电话,笑着说“晚上吃顿好的吧,我想庆祝。” “庆祝什么?”方太太走进来正好听到。 “庆祝我的好姐妹和她表妹关系更进一步。”卢秋漪说着忍不住笑了起来“你们聊。”转身上楼了。 “会不会?”方太太指指自己的脑子。 “乱说。”娄太太瞪了一眼,扭头对霍正君说“她乱讲的。” 方太太却并不生气,凑到娄太太身旁坐下“对对,乱讲的。” 霍正君已经感觉这世界荒唐至极,却无力指责,毕竟她也是其中一员“没事的。” “对了。”娄太太故意岔开话题“咱们收了二十四景那么多,还收吗?我没钱了。” “我也是,我也是。”方太太再次附和。 “行了,我给你们垫上,赚了之后还我就是。”霍正君颇有底气的回了一句。 “还有件事。”方太太低声说“我听说王太太的先生死在了西安了。” 事情过去三天,有些消息也传了回来,比如那天凌晨的一些细节,比如那天的伤亡。 当甄怀仁得知宪兵第一团主官全部阵亡,士兵溃散,差点开香槟为行动的西北军庆祝。别说什么没用的袍泽之情,自己认,人家杨团长认吗?死的好,你死了,就有人给自己背黑锅了。委员长注定要回来,一回来就该对情报部门这次失灵追究了。自己当时名义上可是负责整个宪兵情报系统的,所以他已经开始补救了。比如让到广东投奔高斌,莫哲豪的那几个叛徒立刻写材料证明在陕西时如何被杨团长欺负。总之你杨团长死了,闭嘴了,没法自辩了,所以一切的问题就都是你的了。道不同不相为谋,杨团长有甄怀仁在就放心等着株连九族吧。 “难怪那天没看到她。”霍正君想了想,那晚上来逼债的确实没有看到王太太的身影。想来当时对方也顾不上这些。 “活该。”娄太太快人快语“给脸不要脸的,如今看她们还怎么耀武扬威。” “明天你们两个去打听一下。”霍正君少有的以另一种语气说“看看到底人有没有事,一定要真凭实据。” “怎么,姐,你还想帮她?忘了她怎么翻脸不认人了。”娄太太不愿意。 “王太太投了不少钱在楼市,这一阵恐怕也没有心思打理。一旦楼市回暖,她手里的就是一笔不小的款子。”霍正君平静的说“那钱是我男人的。” “对对。”娄太太靠在霍正君肩膀上“她的房号很多都是借的别人家的。以前有她男人在,大家放心,如今咱们可以帮忙送那些债主上门讨债。” “卑职有不同看法。”齐焌推推眼镜“局势变化太快,我们税警总队到现在都是走一步算一步。可我认为已经到了需要明确总队未来是要走小而精的方向;还是走大而全的方向。方向不同,做出的决策也就相差十万八千里。” 甄怀仁如今不敢,不能,不愿意离开首都,齐焌作为甄怀仁的私人秘书,当仁不让的来到了江阴,负责和陈鲲沟通关于电雷学校的事情。这才知道有萨副教育长决定一起投靠,却被陈鲲拒绝的事情。因此才有了这段话“如果,我们走小而精,那么陈处长的决定完全正确,据我所知tyl也要开始清除杂质。可是如果走大而全,那么,我们就要考虑到,以后总队还会遇到类似的事,是一概拒之门外?还是权当练手,为以后做准备。”理工科出身又在德国深造的他习惯于将事情条理分明。在他看来税警总队只有先明确了方向,大家才能劲往一处用。而不是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敲敲打打。税警总队不是草寇大块吃肉大碗喝酒,而是一支现代军队。它的一切行为都应该有明确的目的性。 陈鲲对于齐焌有些不给面子的言辞虽然不高兴,却听了进去,开始琢磨“哪怕替他们做了半天挡箭牌什么都没有捞到?” “卑职的意思是,人都是有良心的。自古以来都说得民心者的天下。”李树卫这时选择了站队“三国时刘备宁可被曹操追杀也要带着荆州百姓逃跑,别人都说他傻,卖草鞋的傻子能当皇帝?” “我也认同齐秘书的看法。”林素国此刻才下注“一回生二回熟,况且好名声有了以后遇到类似问题,人家自然喜欢有长者风范的人。” 陈鲲看向张道宏“老张,谈谈。” “我这在营区几天转悠了一下。”张道宏却答非所问“发现这玩船的和咱们玩枪的不一样。人家要是心不甘情不愿,只要在机器上动动手脚,咱们就完全抓瞎了。还有这的学兵作用可比咱们步兵学兵要大,毕竟他们才是直接和机器打交道的。” 陈鲲却听明白了意思,税警总队就算从电雷学校挖走一部分人,因为底子薄,依旧玩不转,倒不如这次吃亏,为以后做准备“那咱们就合计一下怎么敲萨副教育长一笔好了,就算做老好人,也不能白做。否则传出去财政部的人都觉得丢脸。” 众人被陈鲲这个有些冷的笑话逗乐了。 第96章 监守自盗(一) “这里是太太和大少奶奶的院子。”管家带着甄怀仁来到一处院外介绍“里边原本住着一个丫鬟一个婆姨,如今又多了两个。原本是不用这么多的,可是大少奶奶如今住了进来,太太命人添了人手照顾。” 甄怀仁点点头,也没有进去的打算,他想挑战自己的软肋,孔令侃自然不会真的让孔令伟做妾。否则哪怕是蒋婳秀还有命?真正的赌注是将税警总队扩大到师级规模。看来这次的事已经让孔家怕了。哪怕不敢涉足军权,也愿意广结善缘。 众人又走到后边的院子外“这里是我家小姐的闺房。”管家故意不说了。 却不想甄怀仁依旧点点头“这里多派几个下人服侍。我的兵不方便。”说着转身就走。 有了孔太太的牵头,傍晚从镇江赶过来的一个便衣警卫排被调了过来,由警卫连连长任雄带着在周围布防。该连其他两个排都被派去保护蒋太太了。 “吃的东西,不用太精细,可是该有的也不能少了。”甄怀仁不动声色的说了一句。 “这……”管家有些为难。凑到甄怀仁跟前低声说“实不相瞒,老爷和大少爷把家里的钱都带走存银行了。只留了不到一百块。” 甄怀仁皱皱眉头,这才明白那两人身上为什么携带了八张汇票“这院里,里里外外几十口,就算我们自己做饭,你们也坚持不了多久。” 管家苦笑“谁说不是啊。” “那行,吃的不用管了,不过水总有吧?”甄怀仁很通情达理。 “哦。”管家更加尴尬“这首都不比乡下,冷水自然管够,可是烧火做饭需要柴火,一担柴……” 甄怀仁不耐烦的摆摆手“你这要是再没住的地方,我们就不打扰了。” “看您说的。”管家松了口气“地方自然有,自然有。就是需要先生们自己买煤。” 甄怀仁无语。 正说着有人从太太的院子走出来“管家,管家,新来的丫头手笨,打了给少奶奶熬的汤。” 管家一听就火了,告罪一声后,跟着丫鬟跑了。 甄怀仁和任雄对视一眼,大步走向前院“告诉你的手下,什么该看,什么不该看,什么该干,什么不该干,都心里有点数。” “是。”任雄也是见过世面的,他自己看家护院的时候听多了镖师和主家下人的龌龊事“总队长放心,谁不老实,我剁了他那东西下酒。” 甄怀仁瞪了一眼任雄,对走进来的蒋婳秀点点头“回来了?” “能给我解释吗?”蒋婳秀看着甄怀仁,颇有质问的意思。不得不说如今一身中山装的甄怀仁看上去十分符合‘斯文败类’这四个字。 “令表弟邀请我来保护你们。”甄怀仁不动声色的说“当然,如果你拒绝,我们立刻撤走。” 蒋婳秀没有吭声,走进了太太的院子里。她才不上当,如今孔家可是自家强援。 甄怀仁没有阻拦,走向前院“去,订四桌上等酒席,酒要好酒……算了,值班呢,不要酒了。然后每天让馆子送三十五人的三餐。” 任雄应了一声,立刻安排去了。 一到十点,管家就开始按照规矩带着人通知各院关灯。 “管家,那些丘八前院吃酒哩。”一名丁壮提醒一句。 “晓得。”管家没好气的说“老爷和大少爷不过出去几天,你们就不老实了?不过一顿酒,往日老爷在家时哪里短了你们的。等老爷回来了,一定补给你们。如今太太当家,家里都是外人,自然仔细一些。”管家嘴上说得好,心里却叫苦。检查完之后,回来就发愁。蒋家如今风雨飘摇,可也不是沦落到拿不出犒劳甚至买不起柴火那种地步,只是如今这局面,还是一切低调,小心为上。 这位爷长得斯斯文文,可是见多识广的管家一眼看出对方不是好相与的。八成脑后长着反骨。 甄怀仁看着后院,手不自觉的摸摸领口,立刻放了下来。拿出烟,开始琢磨自己明天的计划。既然已经有人注意到了tyl,他想低调已经不可能了,藏不住了。索性不藏了。明天山河四省,四川,安徽,两湖,两广,两江,闽浙,平沪宁一起来。争取委员长回来卖个好价钱。他已经预料到了委员长这次依旧会摘桃子,尽管心有不甘可是人得认清现实。 想到这,甄怀仁松松领口,又站了起来“任雄,走,转转去。” 蒋婳秀一早起来,想要按照规矩向蒋单氏见礼,不想出了院子,就看到前院门口站着几个壮汉。为首的是昨天跟在甄怀仁身旁的人“怎么了?” “没事。”任雄恭敬的说“昨夜少奶奶不舒服,太太怕有人再打扰,特命卑职守在这里,不准任何人打扰。” 蒋婳秀皱皱眉头,不过想到嫂子肚里那个宝贝,也就理解了。转身回自己的院子去了,她今天事情也不少。妇女会今天也要进行声援,她还是发言人。 甄怀仁揉揉脖子,从车上走了下来。林汉文,黄庭礼还有冯力文立刻迎了过来,甚至袁僻璋也不例外。 “辛苦了。”甄怀仁笑着和众人握手。 此时身旁传来了快门声,镁光灯的耀眼光芒晃得甄怀仁有些难受。冯力文和胡兰成不同,胡兰成是以tyl通讯社为平台方便他往上爬、玩女人。冯力文则真的是把tyl当做了事业。因此短短时间内,兼并或者控股了很多家报社。 “甄秘书长,今天tyl召集十七省市近千县市同时发起声援活动想要表达什么?”一名记者带着第三电台标志手拿话机,将话筒对准了甄怀仁。这是某人为第三电台想出的及时采访的新法子,却不想自己成了小白鼠。 “团结。我们是爱好和平的民族,我们要让所有人看到,我们也是团结的民族。”甄怀仁很明显并不适应,点点头就要走。 “tyl为什么拒绝与其他团体一同进行声援,而是自成一体?这和你刚刚说的‘团结’不是矛盾吗?”有人伸手从那名记者手里抢过话筒大声质问。 “我们的团结是没有任何前提条件的。”甄怀仁制止了第三电台记者想要抢回话筒的动作,虽然那名记者如果真的想阻止只要挂掉手里的电话,他都不排除这是龚台长给他来的突袭“有些人扛着蓝旗反蓝旗。对于和平处处设置条件,对于团结样样挑肥拣瘦。我们在此声明,愿意与所有的无条件支持团结这个前提的一切力量合作。共渡时艰。”说完不再理会周围越来越多的记者,转身就走。他后悔没有带任雄过来了。 甄怀仁不过是胡说八道,却不想这实时广播迅速带来了连锁反应。 “妇女会?”甄怀仁挠挠头看着袁僻璋“专门帮着妇人打架那个组织?” 首都妇女会是1927年成立的首都妇女协会。1931年改组为首都妇女救济会。1933年6月改名成立为首都妇女会。同年6月经首都党部审核许可发证和市社会局立案设立。 这在如今多如牛毛的协会、委员会中并不算什么,真正让它出名的是,这个妇女会专门帮着原配打负心汉。那可是相当彪悍,曾经国军的一位副军长就被十几个老娘们追了三条街。这次之后妇女会一战成名。 袁僻璋苦笑着点头,按照人家的章程,甄怀仁就该被鞭尸兼点天灯十次。 “那就加入喽。”甄怀仁耸耸肩“千金买马骨,结果买来一个棒槌。” 林汉文都没忍住笑了起来。 原本甄怀仁就打算让妇女会站在会场一旁听听捧个人场就好,不想对方也有打算。黄庭礼过去联络,片刻后就引着一个女人走了过来“这位是首都妇女会严晶严委员,代表妇女会和我方沟通议程。” 甄怀仁只当没听见,继续和袁僻璋用从宪兵司令部借来的电台和各地沟通。话说这次电台借的相当顺利,我们的谷司令又变了。 黄庭礼也知道事情办砸了,可是一堆女人围着他,他又不是甄怀仁多多益善,平时利索的嘴皮子一下子就秃噜了。 林汉文不得不走过去请对方去别处协商。 “甄秘书长,难道你刚才在记者面前说的都是假话?”严晶却目的明确单刀直入。 “抱歉。”甄怀仁装不下去了,笑着说“严委员,您应该看到了,我们这里要协调全国近千个县市的行动,林汉文同志也是tyl秘书室的,并且是专职秘书。这类事情一向是由他负责……”甄怀仁早有腹案正要拿话堵严晶,就看到一位体态丰腴的太太带着蒋婳秀走了过来,顿时感觉不妙“就这样吧,请林……”一扭头,卢秋漪拿着一部电话,身后有人扥着电话线走了过来“我还有事,这里交给袁副秘书长。”说着转身就走,颇有一些望风而逃的意思。 卢秋漪笑着向不远处的蒋婳秀点头示意。 蒋婳秀立刻善意的回应,她也是卢秋漪的听众。 袁僻璋等人互相看看,差点撂挑子走人,这叫什么事。 因为这先天的弱势,整个流程做了部分修改,比如增加了一位妇女会代表发言,比如妇女会的位置由相对偏僻一些的地方调整到了主席台正中央。而妇女会看到满场的三线三星旗,竟然临时把中央体育馆悬挂的旗帜摘了下来树在队伍最前方。 特意被甄怀仁安排在四周的十多台摄影机怎么取景都避不开。 甄怀仁郁闷的坐在主席台位置上考虑是不是因为自己昨晚太禽兽,以至于今天有人来报仇了? “各位听众大家好,您现在收听的是tyl第三电台同步实况转播的十七省市tyl大型联动声援会。这里是位于中央体育馆的首都主会场,此刻全场共有来自首都各界三万五千余名tyl团员汇聚于此。同时,首都妇女会……” 葛丽泰-嘉宝趴在床上听着收音机。 霍正君一瘸一拐的走了进来“好点了吗?” “能好吗?”葛丽泰-嘉宝愤愤不平的说“亏你也答应他,这么龌龊,我以后怎么再见秋漪。” “还说呢。”霍正君小心翼翼的侧身坐下“要不是你人来疯,能让他们昨晚上如愿。” “到底怎么回事?”葛丽泰-嘉宝脸一红,不得不转移话题“我说你怎么这段时间神出鬼没的,竟然把他招到家里了,还……哎呦。”话没说完,就挨了一巴掌,疼的葛丽泰-嘉宝死去活来“你个没良心的,为了个臭男人欺负我……” “好好好。”霍正君心虚的求饶“我的错,我错了。” “你错了。”葛丽泰-嘉宝立刻问“那你倒是给我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秋漪到底什么意思,这种事有什么好看的?还开灯,还要看仔细,这都是那个混蛋教的?” “不是。”霍正君也郁闷,说给别人,哪怕是娄太太也觉得难为情,如今正好一吐心中块垒。 “完了,完了。”听了霍正君的描述,葛丽泰-嘉宝立刻说“你们两个笨蛋,被这个骗子吃的死死的。这辈子也别想翻身了。” “哪有那么严重。”霍正君赶紧找补“我说不喜欢这样下去,他就立刻和秋漪说明了,是秋漪认死理。” “这就是钓你们两个呢。让你们两个心甘情愿这样下去。”葛丽泰-嘉宝低着头,眼珠不停转“这样下去不行的,他会毁了你们两个。” 霍正君不吭声了。葛丽泰-嘉宝抬头看向霍正君“怎么了?” “直说吧,璎珞你是不是想把我们搅黄了自己再霸占他。”霍正君看着葛丽泰-嘉宝“我太清楚你了,别否认。昨晚你恨不得吃了他。要不然我们也不会这样。” 葛丽泰-嘉宝恼火的冷哼一声,借此化解尴尬。她不知道霍正君什么时候这么精明了。 “我以前不是傻,是懒得计较。”霍正君似乎明白对方想什么“这次不一样,我真的在乎,谁也不能抢,不管是谁。” “秋漪也不行?”葛丽泰-嘉宝不甘示弱的反问。 此刻收音机里传来卢秋漪那清澈的嗓音“下边有请首都妇女会代表蒋婳秀同志发言。” 单薄的掌声过后,蒋婳秀走上发言台“各位同志,我很荣幸今天代表首都妇女会出席本次活动……” 屋里的收音机一直播个不停,屋外的下人们说话也就大胆了很多。 “二小姐也真是,老爷和大少爷都失踪好几天了,还有心思去话匣子里嚷嚷。” “这你就不懂了,这是救二老爷啊,只要二老爷安全了,咱家再怎么也不会有事的。” “这……俺是不懂。” “你不需要懂,只需要记住就行了。” 少奶奶坐在睡房窗边听着,心里却撇撇嘴。连下人都懂的道理,偏偏太太就不懂。要不然早上干嘛要给小姑子摆龙门阵?到底是乡野妇人,哪怕长得再美,内里也是草包一个。她也不想想,一群傻大个杵在门口,让下人们怎么想?白天还好说,晚上呢?院里都是女人,她们说得清?可是这事她也不方便去说,只好等着晚上再见机行事。实在不行找个借口和小姑子住。自己的名声可不能就这么毁了,蒋空华死了,她大不了改嫁,就是不改嫁,有肚子里的小东西,一辈子也有了依靠。 原本就是蒋空华上赶着她,而她不过是存了骑驴找马的心思。却不想蒋空华是个神枪手,反而把她套牢了,这才从了对方。所以她对蒋空华的安危真就没有那么在意。 收音机里又传来掌声,然后就听到了卢秋漪的声音“下边请tyl秘书室秘书长甄怀仁同志发言。” 这次全场爆发出了轰鸣般的掌声,毕竟这里是tyl的主场。 “今天我只说一个问题。”甄怀仁走上发言台并没有客套,直接说“很多人应该已经知道了,对,就是‘团结’。近代以来我们的国家对外作战败亦败,胜亦败。很多人由此得出我们不如人的结论。提议抛弃国学,全盘西化。可是有一点他们解释不通,为什么我们的祖国是世界上唯一没有中断的古文明。现在人们提起西方,言必称古希腊,古罗马。好像这两个地方就是世界文明的起源,可是请大家留意一点,我们远的不说,去首都的城墙看看,看看历经六百年的古城墙风化之后是什么样子,再看看,看看古希腊,古罗马的那些所谓的遗迹它们据说经历的几千年的风化后是什么样子?西方人自己都无法解释,为什么羊皮可以保存一千多年不腐。更无法解释那上边的内容我们都可以在我国的古籍里找到类似的内容,分毫不差。有人会说,你在胡说。不,我要说,你,跪的久了,膝盖软了,已经站不起来了。更看不得别人能够站起来。” 周围传来了掌声,打断了甄怀仁的发言。 甄怀仁双手下压“我们有记录的历史可以追述到虞代,信史可以追述到殷商。可是西方记录在案的信史只能是文艺复兴之后的。我们拥有不输于苏格拉底的伟大的思想家老子,孔子,不逊于凯撒的伟大军事家孙子,可以比肩彼得的伟大皇帝秦始皇,总之他们拥有的一切伟大人物,我们都可以在历史中找到相同的人。而我们还有更多他们没有。许多。 那么我们为什么会落到如此地步,我的回答是‘不团结’。中法战争,我方明明战胜法国,可是外交使团之中竟然有人弃国家利益而不顾,将我方内情向法方和盘托出,并为法方出谋划策。以至于数万将士拼搏沙场换来的一切付之东流。甲午海战,与其说是我方与日本作战,不如说是北洋一方军头与日本作战。凡此种种不一而足。因此我要说,团结。团结就是力量,这力量是铁,这力量是钢。比铁还硬,比钢还强……” “萨副教育长听到了。”陈鲲叼着雪茄笑着说“我们总队长高屋建瓴,一针见血的指明了问题。我们对待贵方的态度也是如此。我们的目的就是团结一致。我们毕竟都是校长的学生,并不存在谁吞并谁。” 萨福畴面上不动,心里却不以为然。不存在那这两天大家在干什么?玩呢?一群泥腿子和自己玩谋略,也配。要不是如今局势不稳,他实在需要强援,怎么会便宜了甄怀仁“这点我是赞同的,陈处长放心,请代我向甄科长表达敬意。以后我会约束海校官兵学生学员,不为他添麻烦的。” 陈鲲心里咒骂,笑笑没吭声,就是周围的林素国等人也同样面带不满,人家把话几乎都明说了。还没上船就已经为以后下船做了铺垫。 “有一点。”齐焌插话“甄科长已经被军政部明令永不叙用,我方实在无力。需要贵方想办法。” 萨副教育长皱皱眉头,这一点是他没想到的,要不然几天前也不会贸然提出。好在他已经打听清楚了甄怀仁目前的情况,也有了准备。想到这,看了眼身旁的教务处处长冯涛。 “国府政令分开,重要职务军政部需要听取我校意见。”冯涛平静的说“如果意见相左,将由行政院介入。”甄怀仁靠着的是孔家,这并不是秘密。如今的的孔副院长可是已经代理了行政院长。 “话虽如此。”李树卫开口“正所谓名不正则言不顺。我们税警总队本来就是出于道义对贵方救助。如果真的到那一步,天下人怎么看我们?” 萨福畴等人语塞。是啊,你存心就是拿人家当挡箭牌,人家答应了,总不能还让人家自备干粮吧?人家又不是你爹,凭什么? “可以。”萨福畴这点担当还是有的,否则以后他怎么有脸再争教育长的位置“亲兄弟明算账。二十枚鱼雷,一百枚水雷,二百名学兵没问题吧?”终于到了刺刀见红的时候。 “对于所有愿意加入我方之师生贵方不得阻拦。”张道宏强调一句。 “学生不得超过十人,教职不得超过五人。”安其邦立刻针锋相对。人都是有归属感的,既然萨副教育长找到了一条独善其身的路,他们自然愿意保持如今的特殊地位。财政部又能怎么样?自己可是海军,虽然海军部根本不认他们。 “开玩笑。”林素国顿时不满“来去自由,你们有本事,我们一个人也弄不走。倘若你们没有本事,又能拦得住多少人?” 顿时刚刚和气,高举‘团结’大旗的众人为了各自团体的利益开始了新一轮的唇枪舌剑,你来我往。 第97章 监守自盗(二) “河北,团结!” “河南,团结!” “山东,团结!” 广播里每广播一个省市,就会从喇叭里传出震耳欲聋的呼喊。 庞文浩半天都合不上嘴,甄怀仁那个淫棍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会鼓动人心? 扩音器突然传来卢秋漪的声音“上海。” 密密麻麻围着主席台的众人立刻对着会场中央的电话大喊“团结!” 明明知道立刻就会被掐去信号,众人依旧兴奋的鼓掌,欢呼。 其中一位女学生最是兴奋,庞文浩看的赏心悦目,感觉自己的心都快跳了出来。赶紧错开眼,可是不多时又不由自主的看过去。 会场中如今已经成为便衣的谷正文有些神情复杂的看着周围的一切,他知道,这些已经不再属于他。按理说他应该处于被保护的阶段,可是上边却命令他必须出现在会场执行任务。他明白,自己没有获得信任,亦或者说,自己已经没有了价值,如今是废物利用,被用来检验cp的诚意。 在庞文浩那些人看来,自己的生死并不重要。他不甘心,却又无可奈何。 恍惚间他好像看见了蓝光,心中一颤,待仔细辨认,却又看不到对方。仿佛刚刚一切都是错觉,可他知道,那不是,他被锄奸队盯上了。顿时手忙脚乱的转身就往回挤去。 远处的庞文浩皱皱眉头“怎么搞的?” “不知道啊,是不是发现什么了?”老薛立刻自告奋勇的走了过去。 庞文浩拿出烟点上,他终于明白甄怀仁为什么烟不离手了,实在是压力太大了。 不多时老薛带着谷正文走了过来“科长,我看到锄奸队了。” 庞文浩皱皱眉头“胡说八道。真要是锄奸队,你现在还能活?” 谷正文讷讷不敢言,却满脸胆怯。 “你就在这,我倒要看看锄奸队是不是那么厉害。”庞文浩记着甄怀仁说过一句,他的办公室有一幅字‘事到临头须放胆’,因此毫不犹豫的站到了谷正伦身前,巡视周围,却除了一堆青春,活力的漂亮女人外,没看到什么可疑目标。 “就这么放过他?”远处的蓝光愤愤不平的看着一个青年人身后的谷正伦。 “大局为重。”旁边的人也心有不甘“他做的事,迟早要清算。可不是现在。” 蓝光跺跺脚,转身离开。那人又回头看了眼庞文浩走了出去。 不知道在鬼门关走了一圈的庞文浩散场后对谷正文数落了一阵才说“怕什么,你以为你有多重要?以后别疑神疑鬼的了。”说着坐进了座车直奔火车站。 高琴书夫妇今天要来上海,这让他昨晚激动的无法入眠。 可是现实很残酷,来的只有梁才初,高琴书被庞母扣下了。理由很简单,多一人在上海就多一分花费,等梁才初安稳了,高琴书再过来也不迟。 庞文浩欲哭无泪,却也无可奈何。 “看不出表弟的口才不错。”高琴书说着放下一盘饺子坐到了饭桌旁。 “都是嫂子写好的。”甄怀仁推脱一句。声援会结束后,甄怀仁就按照昨天庞母留下的口讯来庞文浩家吃饭。庞父出去和老朋友见面去了,因此只有庞母,高琴书,郑若兰,甄怀仁四人。郑副台长终于百忙之中抽出时间过来看看。 郑若兰这次没有一点胆怯“没办法,为了收听率。” 为了这次的声援会tyl可是花了老本,真的是没办法,大功率电台还没有来。为了扩大影响范围,甄怀仁一掷千金,将林汉文同志千辛万苦为tyl攒下的所有家底挥霍一空。将近一千个县市电话直播,这还不算,冯力文等人又发散思维,想出了由相邻县市的广播站用话筒对着收音机在分会场播放。为此一上午有太多的人无法拨打长途电话;而出了江苏以外的地方大部分收听到的信号都杂音不断,音质随着距离江苏越远越不清楚。可这没有人敢指责,毕竟这是为了呼吁和平解决危机。自此以后,tyl通讯社算是真正在全国打响了知名度,成为了比肩中央社的全国通讯社。 “这会开完了,若兰该回家住了吧?”姨母笑呵呵的看着郑若兰。 “如今时局变换,一天一个样,就是现在这顿饭都是挤出来的时间。”郑若兰为难的说“怎么也要等事情解决了。” 姨母一听脸就垮了。 高琴书赶紧说“那弟妹你就忙,家里有我,你别惦记了。” 甄怀仁忍着笑低头,脚面立刻被踩住。 “那太感谢表姐了。”郑若兰想了想“对了,表姐也是高中学历,我认识人,看看能不能给表姐到财政部领一份薪水。” 甄怀仁无语,这个泼妇抢自己抢上瘾了。昨天得知自己给梁才初安排工作又被庞文浩拒绝了,郑若兰毫不犹豫的把工作抢过来给了她被流放的二哥郑仲鸣。此刻不用说,又是拿自己做人情。 “怀仁怎么了?”不等高琴书回答,郑若兰笑着问“对了,你不是被清退了,要不我也找找人,给你在财政部找个位置?” “不用,不用。”甄怀仁有些无语,这眼睛够毒的“我的工作不少呢。” “就是,怀仁月底还要去上学……清退?”姨母一愣“不是辞职吗?” “嗨,别提了。”郑若兰开始绘声绘色的向姨母和高琴书描绘甄怀仁拳斗群氓的过程“这不,军政部就把他免了。” “你说说你……”姨母不满的说“都说了‘莫要强出头’。” 甄怀仁立刻认怂,找了借口去厨房盛饭,好在心有灵犀,郑若兰的脚立刻撤开。 “若兰也是,干嘛在姑母面前揭你的短处。”高琴书跟了进来,颇有些打抱不平的意思。 “没关系的。”甄怀仁敷衍一句。正要盛饭,碗被高琴书拿了过去“坐着去吧,我给你盛。” 甄怀仁哭笑不得“您有话开口。” “弟妹说的靠不靠谱?”高琴书也不扭捏。 “这事应该靠谱。”甄怀仁小心接过碗“没事的,嫂子的关系,错不了。”说着看向走进来的郑若兰。 郑若兰笑着说“原汤化原食,我也喝碗汤。” 高琴书笑着接过郑若兰的碗“我来吧。” “表姐真好。”郑若兰瞪了眼甄怀仁,站到高琴书身旁。甄怀仁只好识趣撤退。 却没看到郑若兰以一种奇怪的姿势用左手抓了一把高琴书。 高琴书手一抖。 “怎么了,烫到没有?”郑若兰赶紧接住碗。 高琴书摇摇头,扭头看了眼同样回头看她的甄怀仁,拿起抹布开始清理。 替死鬼甄怀仁不明所以得看了眼郑若兰,可是人家看都不看他。他只好老老实实走了出去。 郑若兰有些得意的继续喝汤。她不知道甄怀仁有没有打高琴书的主意,不过有了这一次,他什么也别想做了。高琴书愿意和庞文浩搞什么她不管,可是别来烦她,抢她男人就好。之所以留住高琴书却又是为了让庞母别来烦她。 郑若兰和高琴书回到餐厅,继续聊了起来。高琴书似乎并没有受到影响,依旧有说有笑,只是位置坐到了庞母跟前,这样显得亲热。 甄怀仁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不过毫不怀疑自己背锅了。 郑若兰看的有趣,原本不过灵机一动,此刻……她悄悄伸出了腿。因为高琴书换了位置,对方根本不可能分清究竟是她还是他做了什么。 “才初也说多……”高琴书一顿,继续说“亏了文浩。”说着给郑若兰夹了一枚饺子“弟妹,多吃几个,我知道你们不怎么吃这个的。”余光看了眼闷头吃饺子的甄怀仁。 “很好吃的,我不忌口,表姐也吃啊。”郑若兰的发自内心的笑容让人看了就觉得赏心悦目,舒坦。 “媳妇若是喜欢,我以后多包一些,你经常回来。”庞母见此,也心情好了些“怀仁,要不要喝酒?” “不,不了。”甄怀仁连忙拒绝“下午还有工作。” 高琴书突然挪了一下凳子,郑若兰立刻感觉自己的腿碰到了另外一条腿,顿时见好就收。 原本笑意盈盈的庞母面色一滞,看着甄怀仁“那就不要喝了,免得吃醉了坏事。” 多了一口锅的甄怀仁心不在焉的点点头。 知道内情的郑若兰此刻犹如恶魔附体,改了主意决定将邪恶进行到底,笑嘻嘻的再次伸出腿。没办法,谁让她的腿长。 高琴书原本以为某人罢手了,却不想这次更过分“姑母,我吃好了。”说着起身向厨房走去。 庞母扫眼高琴书旗袍还没有完全放下的开叉“那就上楼歇歇吧,别管了。” 高琴书一听,也就没有强求,转身来到楼梯,心有不甘的扭头去看甄怀仁,却不想庞母还盯着她,两人对视一眼,高琴书立刻心虚的回过头,上楼了。 “我也……”甄怀仁打算顺势起身告退,不想脚被踩住,不得不又坐了回来。只是如此一来,庞母的注意力看向了他。 甄怀仁立刻发现庞母的脸色更难看了,郑若兰则继续大口吃着饺子,仿佛什么都不知道。她如今正考虑要不要把甄怀仁钉死在耻辱柱上。这个诱惑力很大,很大。 “嫂子,我看电台的事忙完之后,你辞了工得了。”甄怀仁决定主动出击“多陪陪姨母。” “不用。”不等郑若兰开口,姨母却抢先说“若兰要事业我是支持的。琴书多陪陪我好了。”郑若兰回来,那么高琴书似乎就有时间做更多自己的事情了。 甄怀仁有些错愕,这口风怎么变了。 郑若兰笑着收回了已经伸到一半的腿,暂时放过甄怀仁,毕竟这一脚的威力太大了,她自己都没有把握能控制范围。 吃完饭,甄怀仁原本要送郑若兰离开,可是庞母找了借口让甄怀仁先走。 甄怀仁知道自己现在肯定被坑的里外不是人,也不强求,乖乖的开车离开。却在庞文浩家绕了一圈后,于交通路口停下,对临车的女司机说“你过十分钟去接太太,我先走了。” 对方并没有扭头直接说“明白。” 交通灯变换,甄怀仁启动汽车离开。这是甄怀仁通过王子平先生搜寻到的一名女保镖,名叫史卓,沧州人。当然有了郑瑾娜的前车之鉴,这位就不要想才貌双全了,甚至孩子都快中学毕业了。好在甄怀仁也不敢在泼妇眼皮子底下搞小动作。 如今甄怀仁的撤职开除令并没有撤销,他又不方便动身去镇江更不方便与其他人接触。无所事事的他直接开车来到孔令侃家,让他意外的是在这里见到了一位并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怀仁,正满世界找你呢。”孔令侃笑着为甄怀仁介绍“这位名叫方仲能,刚从美国回来,你不是一直对我说缺人,我就找来了。” 甄怀仁审视的看了看对方,扭头对孔令侃说“我还有事,先走了。”转身就要走。 孔令侃赶紧拉住甄怀仁“怀仁,等等。”扭头对方仲能说“兄弟不妨去外边转转。” 对方却没有动,而是直接开口“甄课长既然已经认出了在下,卑职认为还是有必要说清楚比较好。” 孔令侃立刻恼火的斥责一句“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滚。” 方仲能低下头,立正后走了出去。 “怀仁,这也是我们老爷子的意思。”孔令侃等方仲能离开后低声说“cp要带他去西北,半路上他带着几个人跑回来了。不敢回首都,就在庐江躲了一阵,听说我父亲在上海,就跑了过去。” “你应该知道我都能一眼认出来他是谁,更何况那些老油条。尤其是邰蓑衣,那家伙现在天天盯着我呢。”说起来他也郁闷,打蛇不死反受其害。邰蓑衣对他的盯防比以前更加严密起来。这让甄怀仁异常恼火又无可奈何“税警总团的案子是我侦破的,可后期都是他亲自办的,每个人他都过了一遍。他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告诉那些被我下令枪毙的税警总团军官家属,主犯孙立人又改头换面回来了。那些人就会把我撕了。” 孔令侃平静的问“关于这事,说句不好听的,怀仁你这案子办的真的完美吗?” “自然。”甄怀仁想都不想就立刻回答“铁证如山。” “我不是要为他翻案,那些人都死光了,谁都没本事。我们大不了让他来一个正大光明的投案自首怎么样?”孔令侃退而求其次“如今多事之秋,正值用人之际。这人留学美国军校,确实有本事,你不是一直为没有合适的人发牢骚吗?有句话怎么说的,不拘一格降人才嘛。” “那别人问我,我怎么回答?我总不能说是孔代院长介绍的吧?”因为委员长还兼任行政院长,所以孔祥熙昨天正式代理行政院长。 孔令侃赶紧说“谁敢问,给他十个胆子。” “那让他做副参谋长吧。”甄怀仁妥协“不能随便出军营,要是真的出了问题,你肯定没事。我的脑袋就保不住了。”他之所以要这样,第一就是本能的排斥孙立人,诬陷者永远不会和被诬陷的人亲近;第二则是因为怕孔家要价太高,孙立人绝对不是孔家塞到税警总队的最后一个人,他必须表明立场。否则他宁愿再另起炉灶,不是还有个航空委员会吗,谁说航空兵就不能有步兵?真以为老子现在还需要靠着你孔家?一起同归于尽啊;第三也是最主要的,他怕孙立人现在真的是cp。这并非不可能,都说cp能入耳入脑。离开这么久,一句逃跑了就能解释清楚? “够意思。”孔令侃笑着拍了甄怀仁的肩膀“我这就让他进来,拜码头。” “算了。”甄怀仁摆摆手“你还是让他立刻滚去镇江吧。”甄怀仁说着拿出便签本还有笔,写了一张纸递给对方“不过我先声明,他要是不服从军令,或者将总队信息胡乱散播,可不要怪我。” 孔令侃一听,看向甄怀仁“自然,自然。”甄怀仁看似寻常的话,可是内里却含着阵阵杀机,他一点不怀疑甄怀仁有胆量这么做。说着接过便签纸走了出去。 甄怀仁则坐到沙发上,拿出烟点上。 “慎言呢?”张贻如走了出来,看到只有甄怀仁,点头示意后询问。 “出去了,前院和人说话。”甄怀仁不知道张贻如知不知道自己和宋太太的关系,所以依旧平常心,拿起报纸看了起来。 “你对我姐好点。”张贻如轻声说了一句,坐到了斜对面拿起话筒。 甄怀仁没有动,看来孔令侃真的是老婆奴,什么都往外说。不知道让有些人知道,可就天下大乱了。 “姐,我贻如,带孩子过来散散心吧,令侃的朋友也在。”张贻如一边说一边观察甄怀仁。只是相比之下,她根本不是甄怀仁的对手“这样啊。要不我让令侃的朋友怀仁开车接你?不用啊。好吧。”挂了电话,笑着对神色古怪的孔令侃说“一会我姐来做客,晚上吃好吃的。” “好啊。”孔令侃耸耸肩“反正我们什么忙也帮不上。”明显的意有所指。 “我去通知厨房。”张贻如很有眼力见,立刻起身离开。有些东西不是她该听的,她也不想听。 “我们两个小胳膊小腿,还是不要添乱了。”甄怀仁放下报纸“人呢?” “走了。”孔令侃拿出雪茄点上“他保证配合你。” 甄怀仁嗤之以鼻“别给我添乱就行。” “还有件事,你让我找的航空方面的专业人才我找到了。”孔令侃说着从面前的文件里拿出一份递给甄怀仁。 甄怀仁起身走到写字台旁坐下,接过文件打开,这位名叫王守竞的人,他熟悉啊。因为丁树中当初给他找的内部资料就是这位编写的,顿时对这次孔令侃的工作态度十分的满意。 再看履历,才发现这位真的是个航空专家。清华大学学士学位,康奈尔大学物理系硕士学位,哥伦比亚大学博士学位。上月初正式出任中央机器制造厂筹备委员会主任委员,全力推进各项筹备工作。只是他不明白王守竞的官方身份不低啊,说不要就不要了? “王守竞提议我们不应该只局限于航空发动机,而是应该扩大到所有的机器机械设备。那才是大买卖。”显然这句话才真正的打动了孔令侃。否则这么久了,怎么今天就突发善心。甄怀仁是顾不上,也找不到放心的托付者,克极拿了他提供的五万英镑去美洲了,这个洋鬼子他还在考察,值不值得信任都两说。向克蕃在中东圈地挖石油,据说因为土地太便宜,他把本钱都扔进去了。其他人他要么不相信,要么不擅此道。孔令侃是压根就没有放在心上。 “我同意。”甄怀仁拍拍自己的大脑门“到底是专家,还是我的格局小了。对,必须的,有什么设备咱们就搜集制造什么。这是大买卖。” 孔令侃要听的就是甄怀仁说这句话。别人说这话他根本不会去听,可是甄怀仁说这个他听,他信。无他,甄怀仁已经用实力证明了他的眼光“那好,我现在就准备钱,明天就让他去美国。” “签证这么容易?”甄怀仁好奇的问。 “哪啊。”孔令侃笑着解释。原来这月5号,王守竞就签呈资源委员会秘书厅,报告准备赴美接洽飞机发动机制造厂仿造合同等事宜。可是现在出了这事,他的计划眼见着泡汤了。然后就被如今同样闲的发慌的孔令侃捡到了。双方一拍即合,早就受够了国民政府拖沓效率的王守竟刚刚辞职,出任由孔令侃和甄怀仁几个月前注册,却一直没有任何实际业务和进展的航空发动机公司总经理。 “咦?”甄怀仁呼啦一下脑袋,眼珠转了转“你说如果咱们生产枪炮赚钱不赚钱?” “自己生产?”孔令侃想了想“有倒腾房子赚钱?” “那玩意能倒腾一辈子?”甄怀仁看着孔令侃说“可军火就不一样了,只要打仗就会用到它。所谓大炮一响黄金万两啊。” 孔令侃笑了“行,不过这一来一回建造太慢了,花钱也多啊。” “所以咱们可以向院长提议,改制啊。”甄怀仁按照广播里听到的路子说。 “你也说了兵工厂可是钱袋子,谁会吃饱了撑的改制。”孔令侃立刻摇头。 “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甄怀仁越说越兴奋“一般的兵工厂当然不会,可是如果有一家特别优秀的兵工厂因为事故,造成了巨大损失,那么国家也无力营救呢?比如金陵兵工厂。” 金陵兵工厂诞生于清朝同治四年,位于聚宝门旁,北至扫帚巷,南至应天大街,西至兵工学校。两年前刚刚扩建,扩建后包括添枪厂、冲弹厂、器材厂,南弹厂、北弹厂、木厂、工具厂和职工住宅、浴室、物料库、试验室等,还购置了机器设备,以扩充生产能力。如今主要生产二四式重机枪,年初开始制造82迫击炮。 孔令侃知道甄疯子什么都做的出来“事故?” “比如弹药库爆炸。”甄怀仁拿手的很。 “你疯了。”孔令侃哪怕再纨绔再玩闹也慌了“你知道会死多少人?” “那是钱啊。”甄怀仁斟酌片刻,终于拿出了自己真正的方案“那咱们倒腾原材料怎么样?” “原材料?”孔令侃被甄怀仁左一枪右一炮弄得有些头昏脑涨“什么意思?” “咱们不是和日本人做那笔买卖三年后结账吗?”甄怀仁低声说“一旦大仗,那么兵工厂靠什么生产枪炮?” “无缝钢管,炮钢。”孔令侃这个还是知道的,立刻明白了甄怀仁的意思“囤积那些玩意?是不是太慢了还要那么久?” “这一倒手就是几倍甚至有可能十几倍的利润,不比咱们瞎折腾赚钱?”甄怀仁循循善诱的说“洋人,哼。西班牙内战知道吧,我看真打起来,咱们也是那样。就算是两不相帮,还不是咱们吃亏。到时候,有货在手,别说十几倍……” “就是几十倍兵工署也得认。”孔令侃明白了甄怀仁的意思“干了。” 甄怀仁之所以绕这么大一个圈子,是因为他通过从金陵兵工厂倒卖物资,又去税警总团走马观花一番后,才知道,此时我泱泱华夏,竟然连合格的大型炮钢都无法生产。 前清末火炮身管是碳钢(高炉),到欧洲大战后世界主流都改成合金钢了,要生产合金钢就要用电炉,要电炉就要大发电厂,缺一不可。电厂到还能协调,他甚至听说德国人已经在帮着搞大型发电厂了。可真正的利器电炉根本不是他短期内可以解决的。一二八前上海兵工厂有一台1.5吨西门子电炉,重庆刘湘的兵工厂有一台3吨美制电炉,广东陈济棠的炮厂有一台3吨德制电炉,剩下的一两台也是引进或自制的一吨以下的电炉,这就是目前全国合金钢生产能力。这点产量连枪管生产都不能保证,还炮钢?所以甄怀仁准备尽可能的多储存一些。当然孔家掏钱,他穷当兵的一个,娶老婆都没有钱给彩礼,哪有钱买这些玄乎其玄的东西。 “呜~呜……”凄厉的警报声在电雷学校响起。 正在开会的陈鲲等人顿时起身来到窗边查看。 片刻后,一名少尉走了进来“报告,距离我方警戒范围四海里处发现军舰,是宁海舰。” 陈鲲等人一脸懵的看向旁边的萨福畴等人,黎玉玺赶紧为陈坤等人解惑“海军部最先进的轻巡洋舰之一。配备140毫米(5.5英寸)双联装炮3座6门,最大射程米;76毫米(3英寸)高炮6门,机关炮10门;535毫米(21英寸)鱼雷发射管4具,鱼雷8枚;设深水炸弹投放装置,配深水炸弹9枚;水上侦察机2架。” “相当于一个炮兵团。”齐焌提醒陈鲲。 陈鲲笑了笑“开来海军部是看得起咱们弟兄啊。” 萨福畴等人以为听错了,毕竟人家这一艘船就相当于如今雷电学校所有的家当,在夸张一些,就是税警总队也填上都不算什么。 “如今全国都在高举‘团结’大旗。”陈鲲反而平静的说“现在谁先开第一枪,谁就是民族罪人。更何况,海军部和我方都是中央直属部队。我赌他们不敢开炮。” 众人无语,这么严肃的事情,对方竟然视同儿戏。 “我去安排一下防务。”萨福畴说完直接往外走。冯涛等人互相看看,也跟着走了出去。只有黎玉玺还有陈丽芬留了下来。 “正好,我们税警总队还没有演练过对舰队作战,让咱们的炮兵支队来出来试试手。”陈坤看向林素国。 “我立刻下令。”林素国虽然知道这很冒险,可是如果被人家指着脑袋不敢动弹,那么税警总团的招牌也就砸了,以后大家谁还看得上这个。 所谓的炮兵支队,完全是临时编制,就是将税警总队自己的迫榴炮大队还有原中央军校教导总队炮兵营合编以后组建的军事单位。 “还应该联系江阴要塞司令部。”张道宏提醒一句。 “这帮子看了半天猴戏了。”陈鲲吸口雪茄“是该他们站队了。”屋里的气氛一下子凝重起来。真的打起来,如果江阴要塞派人协助海军部,那么他们就是腹背受敌,所以必须先解决江阴要塞。 “我去吧。”齐焌再次站了出来“诸位也做好准备。” 陈鲲对于齐焌再次刮目相看,他已经知道了上次黎玉玺等人半路劫船的事“好,跟他们不用废话,不行就回来。不用勉强。” 齐焌点点头,他知道这次比上次还要凶险。上次总算还有一个秩序,黎玉玺他们也不敢做的太过分。这次却不一样,如今上边都是一片混乱,如果他真的被人砍了,估计就连甄怀仁也不会多难过。可是他愿意冒险,要不然也不会选择留在这个充满神经病和疯子等等各类奇葩的团队里。没错在他眼里,甄怀仁固然是个神经病兼疯子,陈鲲也没好多少,林素国还好些只是投机而已,黎玉玺根本就是个吹牛皮的,凡此种种,不一而足。 乱哄哄的营区之中,东北角的一小片营房却显得格外安静。这里就是教导总队炮兵营驻扎的营区。自从稀里糊涂的下船以后,他们就被安置到了这里。 “怎么样,接不接军令?”一名少校问身旁另外的两名少校。 “我怎么知道。”右手边的一个个头低矮的少校抢先发言“我是工兵营的给你们炮兵修阵地的,况且我手下的兵都在下关。”说起来他是最郁闷的,军令下达的时候,他正在船上和同期的炮兵营代营长郑瑞,交通中队中队长岳制量一起研究局势。等他们醒了酒,才知道船已经到了镇江。不管他们愿不愿意,都被陈鲲让人架了过来。于是据说是税警总队迫遛炮大队大队长的陆文琛就天天带着人来这里请客。 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熟知如今局势的三人干脆好酒好菜尽情享用,其他一概装糊涂。陆文琛愿意带着人观摩炮兵营训练就观摩,可是再多就不行了。连续几天,税警总队也并没有强人所难,本来三人以为也就这样了,却不想如今变了风向。 “老杨说的对,我就是个管理交通的。”另一边一个北方汉子同样摇头“你往哪走,我给你指路就行,别的不管。” 郑瑞郁闷的把桌子一拍“我算是看出来了,你们两个就等着看我笑话是吧。行,这军令,老子还不接了。”说着把军帽扔到了桌子上。 “那还废什么话。”老杨却不紧不慢的说“喝酒。” 正说着,有人走了进来,正是陆文琛,他的身旁还跟着一个人,据说同样是黄埔六期的名叫廖耀湘。 “诸位喝着呢。”陆文琛并没有着恼,乐呵呵的招呼廖耀湘走了过来“一起。” 郑瑞三人互相看看,也不搭话,岳制量起身为两人倒了酒“这酒不错,正经的女儿红,现在能喝到这么纯的不多了。” “是啊。”陆文琛笑呵呵的说“喝一场少一场。” 郑瑞皱皱眉头“陆队长这话什么意思?” “哦。”陆文琛平静的说“我在说我啊。一会我的大队要拉过去和海军的5.5过过手,谁知道是生是死。” “那你们还鸡蛋碰石头。”岳制量下意识的给了一句铺垫,旁边的老杨和郑瑞直翻白眼。 “没办法,军令如山。”陆文琛喝一口酒“不过你们不需要同情我,反正这事也不一定那么严重。还是考虑一下自己个吧。” “陆队长有话直说。”老杨没好气的说“我们吃粮听令,有什么错?” “对啊。”陆文琛笑着问“你们吃了粮,可听令了吗?夫人的口信,军令部的军令你们听了吗?”教导总队的船是在接到小蒋太太的口信后就起锚的,而何部长得到消息时,税警总队已经进驻电雷学校了。喂了避免矛盾公开,引起各方军头们的发难,军令部只好捏着鼻子补充了一条军令给教导总队炮兵营。 “军令上说的是让我部在电雷学校修整等待后续命令。”郑瑞看对方撕破脸了也就直说“可没说让我们听你们税警总队的吧?” “确实。”陆文琛看着郑瑞“军令部没有说,可是夫人说了。郑营长是听军令部的还是夫人的?” 郑瑞闭口不言,这话他怎么敢说出口。一个不好自己脑袋都要搬家。 “喝酒。”廖耀湘这时才开口“听说几位也都是第六期的公派生,想来咱们之前在广州集训时应该见过。” 老杨没吭声,他的倔劲上来了。岳制量却端起酒杯“对,应该见过,见过。”说着脚下踢踢郑瑞。 “军令部追究怎么办?”郑瑞闷声闷气的问了句。 “我怎么知道。”陆文琛根本不给郑瑞台阶。 “那他妈的不是让我们死?”老杨说着把碗摔在桌上“动手吧,这样最起码不连累家里。” “我们是财政部税警总队。”廖耀湘再次开口“孔代院长一向对我部关照有加。几位若是在教导总队不舒心,不如来我们这里。”他之所以过来,一是出身黄埔同为六期,有个转圜,二是为了拉住陆文琛,为将来整合的自动车支队的指挥权做准备。虽然陈鲲答应了彭克定,可是毕竟还要甄怀仁点头,他想再争取一下。当兵的没有谁会嫌弃手下兵多,正如现在陆文琛不要脸,故意在门口备了人,一旦郑瑞三人不答应,就将三人武力驱逐。 “听不听,给个痛快话。”陆文琛眼睛里如今全是那清一色的十八门克虏伯1903型75毫米野炮,为了这些东西,他也不要脸面了“我听说你们都是爷们,摸摸下边,看看还有没有卵子?” “接。”郑瑞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却又松了口气。 “那就开始执行命令。”陆文琛居用高临下的语气对郑瑞说“按照操典,四十五分钟后,我会到阵地检查。” “你检查?”老杨不服气的问“你算老几?” “本人舔居炮兵支队代理支队长。”陆文琛看向老杨“教导总队炮兵营,交通二中队暂时属于我指挥。” 第98章 监守自盗(三) “怎么了?”少妇坐到蒋婳秀身旁“还在为老爷担心?” “父亲也不是第一次这样,记得小时候一出去就是两个月,母亲都急的生了病,不得已要派人给二叔送信求助。却不想,父亲这时回来了。一问,是跟人去上海做买卖了。”蒋婳秀说的笼统,其实大光头那次可是相当的丢人。也因此,不知内情的她对于这次大光头父子不辞而别并没有特别在意,反而觉得甄怀仁碍事。不过因为这是孔令侃的提议,她也不好拒绝,更不能说出猜测,只能生闷气。至于说白天甄怀仁的演讲,除了让她感觉受到了压制,并没有任何特别感受。为了掩饰自己的黑,就把全世界都说成黑的,也亏他想的出来。 少妇笑笑,这出戏她看别人演过,自己也在电影中扮过。可是真真亲身经历还是第一次。虽然她没见过那位甄先生,可是光听下人们的只言片语已经明白,人家买通了孔家,小姑子这次在劫难逃了。 “小姐,少奶奶,小的已经禀报太太了。”下人走了进来。 “太太有没有吩咐别的?”蒋婳秀忙问。刚刚嫂子以这里敞亮,提出搬过来住,她不好拒绝,因此才想了这么一个委婉的方式。 “太太没有别的吩咐,只是让人收拾少奶奶的东西。”下人立刻回答。 蒋婳秀片刻失望后,恢复如常,扭头对少妇说“那嫂子,你先歇歇,我带她们去帮忙。” “不急不急。”少妇玩味的说“我不着急。” 蒋婳秀笑笑“那怎么行,要不然别人知道该说我不懂事了。”说着走出房间,直奔院外。 太太院外依旧站着护兵,之前的大个子已经不见了,换了一个矮个子。 “对不起。”矮个子歉意的说“里边的太太吩咐了,小姐就不必进去了,东西让下人们送过去。” 蒋婳秀无可奈何,到底没有读过书,真是没有见识,孰轻孰重太太难道分不出? 蒋单氏看着窗外的夜色发呆,下人进来“太太,二小姐来了,可是被门口的护兵挡回去了。” 蒋单氏淡淡的用鼻音回了一声,下人识趣的走了。 蒋单氏叹口气,蒋婳秀以为她傻,可是谁又比她清楚内情呢?那天大光头之所以离开就是去找甄怀仁算账。可是现在,大光头父子失踪了,甄怀仁活蹦乱跳,堂而皇之的进家来了。可那天孔令侃的态度,分明就是要撮合甄怀仁和蒋婳秀。 这简直做梦,就算没有大光头父子这事,她也不答应,因为她知道蒋婳秀不喜欢甄怀仁。她就这么一个女儿,有二叔家帮衬怎么也委屈不了她,因此她不需要考虑对方什么家世,只要蒋婳秀喜欢。 若大光头父子的事发生在往常,她一定会闹个天翻地覆来查个水落石出,可是现在不行。光头佬生死不知,甚至很大可能活不了了,以后个人顾个人,大光头父子就算是死了也没有人关心。而眼下她怕甄怀仁等不及西安那边有个结果就会乱来,毕竟天时地利人和,甄怀仁都有了。 必须想办法让甄怀仁知难而退,想到这蒋单氏决绝的说“想要祸害婳秀,我不答应。” “不答应也得答应。”廖肯看着江阴要塞司令许康恶狠狠的说“我们税警总队是奉了夫人的命令来此的,海军部此时派出主力战舰滞留于此,想要干什么?你们要塞的重炮不对准他们,难道是想助纣为虐?” 对面佩戴少将军衔的中年人没有吭声,他周围的一众军官却愤愤不平。 “许司令是保定军校毕业的吧?”齐焌这时才开口“还是黄埔军校的教官出身。这资历不应该在这啊。”齐焌这是第二次来,下午的会面虽然没有谈拢,不过江阴要塞却保证不会对税警总队动刀动枪。与此同时,宁海舰似乎发现了税警总队的调动,停在火炮射程之外,不走了。傍晚的时候,又来了一艘炮舰‘大同’号。在要不要讨伐江阴要塞的问题上,税警总队和电雷学校为此产生了意见分歧。最终还是被孙千找来的甄怀仁通过电话一锤定音“要么就站在我的身边,要么去死。”因此这次廖肯跟着齐焌一起来了,作为参谋处处长,他必须实地考察要塞,以便行动时减少伤亡。 “确实比不上某些人会上下打点,吹吹牛皮就当官了。”许康身后有人嘲讽一句。 廖肯是黄埔五期炮兵科的,他还真的不认识许康,此刻听了齐焌的话,倒是有些尴尬。 “我们有一个炮兵支队。”齐焌按住要反唇相讥的廖肯“18门克虏伯75野炮,18门克虏伯75步兵炮,未来还打算再扩充两到仨个炮兵大队。东西我们不缺,就缺人,懂行的人。比如说支队长。给的是少将的薪水,不过不是国难饷,配备坐车,所有大队级别以上的军官都会有坐车。” 廖肯有些懵,齐焌说的这些在以前的税警总团里并不稀奇,可是甄怀仁已经明确表示过税警总队以后会对福利做一些调整,虽然没有说明怎么调整,不过大家的共识就是,车什么的就别想了,薪水能够实打实的不打折扣就不错了。却不想齐焌今天这在交了底,立刻说“对,我们总队长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失言就死全家。” 齐焌有些无语,却没有反驳,看着许康“这又不是亡国灭种,我们是代表着夫人,夫人代表的是委员长。” 许康明显感到身后的一众官佐声势比刚刚弱了太多“我虽然是要塞司令,可是我不能拿弟兄们的命和前途开玩笑。我们需要商量一下。” “可以。”齐焌看看时间“我们的时间也不多,半个小时后我希望听到明确答复。” 许康点点头,对门口的卫士说“请两位去隔壁休息。” 齐焌和廖肯起身走了出去,来到了隔壁的小房间。待卫士一关门,廖肯赶紧问“咱给的价钱是不是太高了?就这的这些东西,太沉了,运不走啊。” “不高。”齐焌摇摇头“相比于打一仗,死一片,咱们这笔买卖划算的很。”说着凑到廖肯身旁低声说“这个许康可是保定系出身,又在黄埔系任教,有了他,咱们以后就不愁合格的军官了。” 如今要论军事素养那必须是保定系的军官,可是要论政治素养必须是黄埔系的军官,不止一方有整合两方为己所用的想法。这也是国军内部一个成熟的势力集团必备的条件,不以任何人的意志为转移。甄怀仁要想在国军中有所作为,必须有自己的实力,要想实力扩充不被别人吞并,必须走的路。齐焌理工科出身,甄怀仁和陈鲲摸索了半天才隐隐有些头绪的思路,人家接手甄怀仁的工作没几天就已经理清了头绪。还是那句话,抓方向,有了方向,才能制定相应的策略。当然他也在考验甄怀仁对自己的信任度,毕竟这次他完全是在没有得到甄怀仁甚至陈鲲的授权下私自的行动。如果甄怀仁一如既往的支持自己,那么自己就安心干下去,如果这么做并没有得到甄怀仁的谅解,他觉得自己留下来也不会有什么前途。 “高。”廖肯伸出大拇指,他是一个参谋型军人,可是想的更多的是排兵布阵。对于这种玩心眼的事他不擅长“老弟不是河北人吗?” “我们只是淳朴不是傻。”齐焌笑笑。 廖肯点点头“对对。” 两人正聊天,房门敲响,卫士打开门,请二人回到了会议室。 “我们都过去,怎么算?”许康见多了这种情形,根本不觉得有什么尴尬。 廖肯却是第一次见到,错愕的不知道怎么说。毕竟花钱就可以买到一支正规军,他真的没有听说过。 “好说。”齐焌平静的说“不过我的级别太低,需要请贵方派个代表跟我回去,由我方的陈处长出面协商。” 许康点点头,这是应有之意,毕竟他看出齐焌二人原本并没有收编他们的意思。如果齐焌张嘴就答应,他也就送客了。 “报告舰长。”宁海舰通讯军官走了进来“收到江阴要塞司令部明码电文。” “念。”舰长高宪申依旧用望远镜看着几海里外的那些旱鸭子们连夜挖掘阵地。 “江阴要塞与电雷学校共存亡。”通讯军官立刻念了出来。 高宪申放下望远镜,皱着眉头走到不远处的桌前在作战参谋的示意下很快找到了地图上要塞的位置,尽管这里他早就烂熟于心。片刻后,高宪申对通讯军官说“联系海军部,说明情况,请求战术指导。” “是。”通讯军官立刻接过高宪申副官递给他的电报文稿走了出去。 陈绍宽受伤,确实让海军部很恼火,可是究竟是谁干的,却中说纷纭。不过肯定不是电雷学校干的,因此最初几天海军部也没打算如何。只是税警总团大张旗鼓的开去江阴与电雷学校,继而传出两方要合流,就让海军部不满了。这电雷学校该死,可是它的装备东西,人员怎么也应该是海军部来接收,你财政部的税警有什么资格。因此才有了宁海舰的这次行动。只是没想到税警竟然铁了心要鲸吞电雷学校了,竟然将所有的家底都搬了出来,还特意将滩头堵满了。虽然这在施坦因看来愚蠢透顶,可是却真的让高宪申为难了。他固然可以一时爽把税警还有电雷学校轰个人仰马翻,可是过后怎么处理?凭什么自己要背黑锅,让别人捡便宜? “报告,截获一条敌舰电文,但是无法破译。”通讯军官走到陈鲲等人跟前报告。 “看来老哥吓住他们了。”陈鲲笑着拿出一整盒的雪茄“都尝尝,上好的哈瓦那雪茄。” “也是我们精诚合作的结果。”许康作为老江湖,场面话比陈鲲更擅长,接过雪茄点上。 “没说的。”陈鲲笑着说“就按照咱们商量的来,这事了了之后,老哥任支队长,郑瑞少校任支队参谋长兼第二营营长。然后我们再整编出两个营,军官和部分士官由老哥自行甄别。” 许康点点头,他很满意对方给的价钱。江阴要塞作为重要国防设施,自然他不可能都带走,所谓的全部不过是自抬身价,留给对方还价的余地。现在自己相当于掌握着一个加强炮兵团甚至五个营的炮兵旅的兵力已经很不错了。江阴要塞的大炮可都是固定跑位,拿不走的。 正说着,连夜从首都赶过来的孙千走了进来“打扰诸位了。”说着将一个书包放到了桌上打开。 不少人惊呼,里边全是一摞摞的十元大钞。 “我们税警总队,什么都缺。”陈鲲笑着看向一直不吭声的萨福畴“就是不缺钱。” 昨天tyl的声援会造成的轰动效果第二天开始发酵。 冯力文是个有想法的人,龚德柏是个有野心的人,郑若兰是个有魄力的人。三位聚在一起,通过甄怀仁的协助,完成了一次国内壮举。在没有大功率电台的情况下,通过各个城市当地tyl电台接力转播的形式将昨天tyl声援会扩大到了关内绝大部分地方。 仿佛昨天只有tyl和首都妇女会举行了声援会,而事实上,首都乃至全国各地的其他组织团体也都进行了类似活动。奈何他们没有自己的媒体,更没有tyl这么败家,就连首都和这些团体关系不错的本地媒体对他们的报道都不多。 一时之间从冀东伪区到广东的广州湾,从繁华的上海到偏僻的四川都知道有一个叫tyl的青年社团。更知道了这个社团已经遍布关内各地。 相比于受到国民党影响更深的《申报》,总部位于天津的《大公报》头版头条就详细的介绍了tyl的构成。甚至破天荒的弄到了一张甄怀仁年中在宪兵学校受到表彰时的双人合影。 易正伦合住报纸,点上烟,形势的发展并不如他前几天听到西安的消息时振奋人心。没办法,国民党还有二十九军的相关人员第一时间封锁了电报局。也就是说,关于西安的消息,全都是经过过滤的。以至于就连他这个警察局中层都不清楚具体情况。 座钟敲响,与此同时,响起了敲门声。片刻后通讯员走进来“科长,到时间了。” 易正伦点点头,掐灭烟,拿起笔记本和钢笔向外走去。又要开始甄别犯人了,虽然他的速度已经可以用敷衍了事形容,可是看守所里依旧人满为患。 刚刚走到楼梯间,迎面上来一个小个子男人,对方带着墨镜,一副海派模样。看到易正伦后点点头,继续上楼了。易正伦则继续向楼下走去。这个人他见过一次,在杜海波审讯犯人时,虽然只是一个背影,可是他不会忘。 因为有了这个发现,让他一下午都显得心不在焉。经过三个多小时的高强度工作后,易正伦结束了一天的工作。拿起笔记本,立刻返回办公楼,他已经想好了借口。 杜海波的秘书果然还没有下班,看到易正伦,赶忙起身“易科长,有事?” “处长在吗?”易正伦笑着递给对方一根烟“有些事情汇报。” “着急吗?”出乎预料,杜海波的秘书少有的挡了易正伦“处长正在处理一些公务。” “倒不是特别着急。”易正伦没有表现出不快“那明天吧。” 正说着,杜海波办公室的门打开,却是那个小个子走了出来。易正伦这才发现对方是女人,而门内的杜海波正在穿衣服。三个小时两个人就一直这样,杜海波恶意满满的瞅了眼杜海波那臃肿的身躯。 小个子再次向易正伦等人点点头,戴上礼帽,走了过去。 “易科长稍等。”杜海波的秘书立刻走了进去,片刻后出来“请。” 易正伦走进办公室“处长,今天甄别,我发现里边有几个人问题不小。”说着将特意挑选出的文件递了过去“这两个人我看过资料,cp怎么会发展这种人。”董养正在警察局呆的时间久,有些人的底细他一清二楚,所以情报部门安插在cp犯人内部的一些人很快就被他揪了出来。 “这样啊。”杜海波懒散的伸手接过卷宗看了看“这几个你不用管了,继续甄别,按照流程,只要有人来保就统一释放。”易正伦既然接手了工作,杜海波说话也就不用藏着掖着,毕竟这里就两人,没有谁能够证明自己说了什么。 “好的。”易正伦一副心领神会的模样,内里却开始盘算,看来杜海波和五科也没安好心。他必须想办法弄到潜伏特务的名单。可名单究竟是在杜海波这里还是五科呢?亦或者根本没有名单。 这个问题直到他回到家也没有找到好办法。 “早知道你做这份工如此辛苦,还不如不做。”易太太关心的递给易正伦一个手炉,同时接过他的制服上衣。 “那用什么养活你们?”相处了这么久,易正伦发现这个虎妞并不是特别糟糕。凭良心说,虎妞比卢酩清要对自己体贴无数倍。他也就认命了,毕竟今天不知道明天事,他想要给二老留下一儿半女。对卢酩清只能说‘对不起,祝你幸福’了。 “感冒了?”郑伯鸣关心的询问。 “抱歉,没事。”卢酩清礼貌的道歉。 “不用这样。”郑伯鸣斟酌用语“那咱们今天吃点清淡的吧?” 卢酩清没有反对,郑伯鸣顿时心情很好,点了这家饭店的几个招牌菜,然后抛出一个考虑良久的问题“卢小姐明明学的是护理怎么反而做了行政?” “为了糊口。”卢酩清坦率相告,不由自主的说了句听来的话“理想总要照进现实。” “精辟。”郑伯鸣产生了共鸣“我也见过为了五斗米折腰人。” “哥。”伴随着一声招呼,有人走了过来。 郑伯鸣一扭头,高兴的站了起来“仲鸣,多会回来的?” “今天刚下飞机。”郑仲鸣说着看向卢酩清“这位是?” “我来介绍,卢酩清小姐,宪兵司令部秘书。”郑伯鸣赶紧介绍。 “你好。”郑仲鸣点头示意后对郑伯鸣说“我妈也在。”说着一指。 郑伯鸣看去,冯桂芝在甄怀仁陪同下走了过来“母亲。”虽然对方只比他大九岁,可是礼数不能乱。只是有一阵没见的冯桂芝像是变了一个人一般,珠光宝气,富贵逼人,难怪当初父亲坚持要娶回来。 “伯鸣,这位是?”冯桂芝早就忘了无关紧要的人。 “怀仁表弟的秘书,卢酩清小姐。”郑伯鸣虽然觉得别扭,却还是介绍了。 “哦。”冯桂芝装作有些印象“卢小姐不穿军装我还真没认出来。” 正说着,郑若兰走了过来“大哥,打你电话也不接,没想到在这遇到了。” 郑伯鸣这下真的尴尬了,弄得有种见家长的意思“我也是刚刚有点时间,咱们换个大桌。”说着立刻招呼侍者。 甄怀仁已经彻底放弃了干涉卢酩清的私生活,所以看都不看对方,跟着众人来到旁边的大桌。 原本以为会是和郑氏兄弟还有郑若兰坐在一起,不想冯桂芝邀请他坐到了身边。甄怀仁不用看都知道某人要把自己的眼剜了。 “还没问呢,仲鸣是来出差的?”一番忙碌,重新点菜后,郑伯鸣赶忙提出话题,避免让卢酩清感到不适应。 “不是。”郑仲鸣颇为自得的说“我调到中央信托局储蓄处了。” “多亏了怀仁帮忙。”冯桂芝插了一句。 甄怀仁脚面一痛,立刻说“应当应分的。” 原本郑若兰是要单独陪着郑仲鸣去找甄怀仁的。可是冯桂芝不答应,只好兴师动众,前呼后拥的一堆人跟着郑仲鸣来回奔波。 “听说大哥去了税务署?”郑仲鸣笑着问“难道也要加班?” “工作嘛。”郑伯鸣看向卢酩清“每天看着那些人说着满嘴假话,很没意思。”他显然忘记了某些事。 “对了,大哥。”郑若兰可以允许甄怀仁低调,却不允许被无视“母亲这段时间和我住一起,你和二哥回家住吧。” “看情况吧。”郑伯鸣无所谓,自从进入税务署后,他的工作时间变得不固定,索性搬到了税务署的宿舍“母亲不在家,谁照顾父亲?” “道静表妹来了。”郑仲鸣抢答。 “二哥听谁说的?”郑若兰一愣。 “哦,秋漪有事昨天给我打电话,顺嘴说的。”郑仲鸣同样自得的说了一句。 甄怀仁感觉脚更疼了,有些无奈,这下热闹了。可是卢秋漪想干什么?问事情?顺嘴?这几天的相处他已经看出卢秋漪有了变化。只是却不知道是好是坏,头疼。不由得揉揉额头。 “怀仁不舒服?”冯桂芝关心的问“要不要紧?” “哦,没事。”甄怀仁的脚快废了“最近熬夜。” “这孩子,可要注意身体。”冯桂芝体贴的嘱咐一句“对了,我已经物色了几位家世般配的千金,你哪天有空,我来安排。” “他啊,哪天都有空。”郑若兰嘲讽的说“闲人一个。” “我刚丢了差事,人家可能不满意吧?”甄怀仁婉拒。 “差事嘛,怀仁要是真的想找,不难的。”冯桂芝根本不上当“那我说定了,怎么联系你?” “我有他秘书的电话。”郑若兰立刻阻止。 “这位小姐不就是怀仁的秘书?”郑仲鸣插话。 卢酩清正看戏,不想自己被扯了进来“甄先生已经不在司令部任职了。” 甄怀仁无所谓,可是郑若兰却觉得刺耳“我说的是他私人秘书。” “私人秘书?”郑氏兄弟有些好奇,毕竟甄怀仁什么身份也配用私人秘书? “我还做些小买卖。”甄怀仁笑着说“很杂。” “哪方面的,我可以……”光顾着显示本事的郑伯鸣说着顿了一下“菜来了。”他忘了自己的老板和谁称兄道弟。 这次不光郑若兰,就连冯桂芝都皱皱眉头“对了,干脆,明天晚上怀仁过来,我把人家约到若兰家。” 她是架不住郑若兰苦劝才跟着过去住几天。只是郑若兰现在的做派是在让她有些难以接受。女婿有本事,赚了钱,可劲的让郑若兰造,几十块的松露眼皮都不眨一下,高档服饰一眼看过去,挑出几件不喜欢的,剩下都要。家里的东西无不是高档中的精品,有好多她只在一些重大场合上从何太太这样的人家中见过。她也是富贵人家出身,却从没有见过,同样也想不到郑若兰会这样。劝了郑若兰几次都不见效果,索性不管了,她已经决定过两天搬回去,眼不见心不烦。 “好啊。”甄怀仁不动声色的看了眼卢酩清。 对方仿佛受到了惊吓,赶紧低头吃东西。 一顿饭,差点把甄怀仁吃成了瘫子,送走众人后,甄怀仁不顾形象的坐在了马路牙子上,脱了鞋揉脚。 “甄课长?”一位太太走了过来轻声呼唤。 甄怀仁抬起头看了看,一边迅速穿鞋,一边问“您是?” “我是谭忠恕屋里的。”对方赶紧自我介绍。 “哦。谭太太,您也来吃饭?”甄怀仁起身。 “不是,这里老贵的,我们可吃不起。”谭太太赶紧说“我是路过,去娘家。甄科长呢?” “哦,请人吃饭,人没来。”甄怀仁跺跺脚“这不,脚都麻了。” “要不……”谭太太迟疑一下“课长要是不嫌弃,去我娘家歇歇吧,不敢说吃的多好可是管够。” “那多不好意思。”甄怀仁虚伪的说了一句。这个女人并不漂亮,可是很解气,好生养。 “没事,没事。”谭太太笑着招呼“就在前边。” “那行,东西给我。”甄怀仁也不废话,戏演过就砸场了。不由分说的接过了谭太太手里的东西。 两人开始东拉西扯,来到了酒楼不远处的一条巷口。走进院子,甄怀仁立刻闻到了阵阵饭香。 院子是个大杂院,里边住着三户人家。谭太太父母都健在,得知甄怀仁的身份,谭太太的父亲非要陪着甄怀仁喝几杯。 “一百块?”谭太太惊呼一声,赶紧捂住嘴“怎么这么多?” “她男人学人家炒房号,如今好了,全赔了。”一位老妪无奈的一边往灶台塞柴火一边说“这不还不起了,人家听说他看上水莲了,就要拽去抵债。” “没王法了?”谭太太愤愤不平的说“欠债还钱,怎么还能这样。俺姑可是咱家人。” “可是谁让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得水啊。”老妪一说到这忍不住抹泪。 “那俺爹啥意思?”谭太太不得不一边安慰一边岔开话题。 “这钱咱家出不起。”老妪叹口气。 “俺想办法。”谭太太只能硬着头皮拦住“不过得过几天,忠恕在上海,一来一回请人带话可要不少时间。” “也要快些啊。”老妪叮嘱一句“人家也不会给太多时间。” 谭太太心事重重的端着菜走进正堂,甄怀仁依旧和谭太太的父亲在喝酒。 “先生应酬多,认不认识药材商人?”杜老先生恰在此时问了一句。 谭太太一听,立刻知道父亲要干什么,想要阻止,却没吭声。弟弟已经没了,那个洋女人也跑了,谭忠恕也用不到那东西。祖传的物件也传不得她,倒不如换些钱。 “老先生要卖东西?”甄怀仁随口一问。他可不相信自己随便就碰见一个神医,随便就碰见一株神草。 “祖传的。先生稍等。”杜老先生看了眼谭太太,叹口气起身进睡房了。 “您看看吧,好东西,传了好几辈。”谭太太帮衬一句。 甄怀仁点点头“是不是遇到坎了?” 谭太太被甄怀仁的精明吓了一跳,到底是当官的,这都看出来了“需要用钱。” 甄怀仁说着拿出钱包,把证件拿出来放到了桌上。 “不行,不行。”谭太太赶紧拿起来要还给甄怀仁。 “我给你的。”甄怀仁说着将钱包推了过去“不准拒绝。” 谭太太一听,耳朵一红,听到身后动静,心虚的赶紧将甄怀仁的钱包揣进怀里。 “您看,就是这个。”杜老先生说着抱着一个盒子走了进来。 谭太太让开,赶紧走了出去。 “这是?”甄怀仁接过盒子看了看“还请老先生指教。” “这是熊宝。”杜老先生目光盯着盒子里的东西“老辈在关外意外得到,从前明到现在,一辈一辈的。” “这东西有什么用?”甄怀仁眨眨眼睛,这东西应该不是假的。那么会不会产生龚德柏那瓶东西的效果呢? “生儿子。”杜老先生低声说“这东西我们家祖祖辈辈一共就用了三次,每次都准。” 甄怀仁精神大振,却不动声色的说“老先生要多少?” “二百,最低一百。”杜老先生显然没做过买卖。可是他也有自己的智慧。 “行,那我就二百收了。”甄怀仁是个痛快人“只……” “甄课长。”谭太太走进来端着一盘菜“家里也没什么好招待的,您别介意。”说着走到了甄怀仁和杜老先生中间放下菜,却趁着遮住杜老先生实现,另一只手递给甄怀仁钱包。可是手却被这个黑了心的抓住,抽不回来了“爹,您少喝点。”她不得不开始絮絮叨叨起来。 杜老先生正在谈买卖,哪有心情呱躁,可是又不好发火,只能喝闷酒以示抗议。 好在甄怀仁不多时松开手,谭太太如蒙大赦,赶紧走了。 甄怀仁笑着打开钱包,钱果然一分不少拿出二百块递给对方。 第99章 监守自盗(四) “能生儿子?”郑若兰看着身下的甄怀仁。 “对。”甄怀仁鼓励的扶住郑若兰“儿子。” 原本油尽灯枯的郑若兰再次坐直身子“儿子……” 从杜家出来,甄怀仁就去电台找郑若兰,然后把这个泼妇从办公室拽到了旁边休息室。至于谭太太,早就被他忽略了,他现在最想和郑若兰有一个健康的孩子。 也许是有了盼头,郑若兰今天状态好的出奇,以至于半夜两人偷偷摸摸离开时,不得不让甄怀仁先背后抱才上了车。 “能生儿子?”安占江看着身上的甄怀仁。 “对。”甄怀仁鼓励的扶住安占江“儿子。” 原本油尽灯枯的安占江再次抱紧了甄怀仁“儿子……” 一旁的陈丽华早就没了力气,嘴里却同样念念不忘“儿子……” 原本今晚上没有安占江什么事,奈何陈丽华搞合纵连横,特意邀请安占江今晚闭门长谈。然后两个女人就看着甄怀仁偷偷摸摸鬼鬼祟祟的抱着郑若兰回了家。 待对方准备离开时,安占江直接拿起手电筒来了个如影随形,这才有了下半夜的惊喜。 只是她身子弱,终究便宜了这个女胡子。 一早甄怀仁就赶在一众娘子军蜂拥而至前,溜出丁处长家,然后来到了许久不曾露面的tyl团校,今天是第二期开学仪式,甄怀仁需要出席。 让他意外的是,不光孔令侃、李士珍、丁树中、徐番来了,就连谷正伦、陈小二、接替刘建群的邓文仪也来了。甚至根本没资格参加的邰蓑衣也若无其事的端坐一旁。 看来大家终于发现了tyl的价值,也终于明白的感受到了威胁。 “……我们tyl内部必须保持思想的纯洁性。我们的内部只能有一个声音,一种思想。我们的内部容不下异类,容不下异端。”如同几天前在黄埔同学会的那场会议一般,甄怀仁作为主持会议的第一负责人,直接掌握了会议进程,根本不给陈小二乃至谷正伦等人开口的机会。一上来就是少有的寒气逼人,喊打喊杀“……攘外必先安内,只有内部纯洁,我们才能够有战斗力;才能够做到如臂使指;才能面对任何困难拥有强大的韧性。 针对近期部分tyl成员首鼠两端,混淆视听,秘书室纪律工作组已经就掌握的情况,近期报送书记处。相信不远的将来,我们的tyl会是一个内部纯洁,富有活力的社团,能够完全担负起向kmt输送人才的重任。” 甄怀仁可不认为何太太认自己做了干儿子,何应钦就会手下留情,哪怕都说何应钦是‘妻管严’,也没可能的。况且他也不愿意,现在何应钦对自己越狠,将来自己的利益越大。当然也要有度,所以甄怀仁只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里有理有据的进行活动,否则真当何应钦带着眼镜就是斯文人? 当然甄怀仁为了以防万一,他已经让秘书室干事郑若兰出面邀请何绍周的遗孀黄宁馨,侄女何丽坤加入秘书室下的妇女工作组。话说原本今天应该出席仪式的郑干事身体抱恙缺席了,真可惜。 至于陈小二和谷正伦,自己现在反而不怕,不是不怕死,而是因为他知道这两个人哪怕恨死不得咬死自己现在也不能妄动。否则自己有个头疼脑热的,这两人跳进黄河洗不清。甄怀仁去洛阳怎么回事,只要想查并不难。甚至何应钦还会配合,到时候陈小二和谷正伦两个人才真的是再也不能回头了。 原本tyl团校在这微妙局势下开学就很引人瞩目,如今甄怀仁一上来就火力全开,现场的氛围顿时紧张起来。 邓文仪来之前已经预料到会是这样,如今反而坦然面对,打定主意一会去上海好好挖一挖甄怀仁的黑料。反而是谷正伦有些难堪,甄怀仁一粒尘埃竟然妄图对他指手画脚,就凭他是何太太的干儿子?差点分量吧,嘴角的大胡子不时的颤抖,显然在努力压制心中的愤懑。 陈小二毕竟一直做政工所以并没有被甄怀仁的小把戏所激怒,反而仔细听着这个混蛋不停地满嘴跑火车,妄图找出甄怀仁真实意图的蛛丝马迹。而甄怀仁也没有让他失望,终于亮出了杀手锏。 “为了更好的贯彻这一宗旨,我会在之后的书记会上提议,所有tyl团员退出其他所有一切社团活动。我们的社团是因为志同道合才走到现在,为了更准确的制定方案,本人今天以书记处参事的身份在第二期学员内进行摸底。谁反对?谁赞成?”甄怀仁大手一指“反对的站左边,赞成的站右边,没意见的站在原位。五分钟考虑,开始。” 旁边不远处的孟秋之立刻亮出腕表计时。 台下一下子乱了套,这味道不对啊。甚至有人想到了国民党祖传手艺。纷纷不安的看向四周,还好,并没有什么荷枪实弹的警卫,只有几台摄影机对准了场内。可是有些人反而更心慌,这怕不是外边早就刀兵密布,只等摔杯为号吧。 邰蓑衣有些无语,明明一场普通的仪式,宁是让甄怀仁搞成了一条大新闻。可他没有吭声,一来身份不合适,二来他也想看看甄怀仁做不做得来。他此时才反应过来,甄怀仁不停的放权,不停的鼓励所有人打着tyl的名义在各地野蛮发展为了什么。这小子从一开始就没安好心。要不是如今政局突变,估计甄怀仁还不会掀出底牌。再想到当初那个秘书室五年改选一次,这就相当于把tyl的权力锁死在了甄怀仁自己手里。好算计。 邓文仪不顾形象的站了起来“我……” “邓文仪副书记。”甄怀仁早有防备,直接看着他“按照组织程序,您有意见应该在书记会上表达,现在,具体工作应该交给相关部门的人。你怎么看?” 不同于别人想的他是迫不得已提前亮牌,如今的局面是甄怀仁求之不得梦寐以求的。若是往日,有光头佬在,他根本不敢提,就是提了,最后也是别人摘桃子。可现在实在太好了,光头佬被抓,他谁的面子都可以不给。他现在背后就代表着那些不甘心被搞下来的人,谁到对他,谁就是反对他背后的人。 面对甄怀仁高举大义磨刀霍霍,邓文仪不吭声坐了下来。 甄怀仁则扭头看向谷正伦,等着他的反应。 其实不光他,主席台上的所有人都在等着,毕竟他是名正言顺的常务副书记。 可是这个关键时刻,谷正伦瞻前顾后的毛病又犯了。干儿子也比自己一个老乡亲啊,更何况甄怀仁还和蒋太太的联系密切。 就在此时,全程充当背景板的孔令侃站了起来,将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引到了他的身上。对方露出自信的笑容,众目睽睽之下走到了左边,徐可行一边疑惑的看着甄怀仁,一边摇着轮椅跟了过去。孔令侃不可能和甄怀仁闹掰,那这就是局,对吧? 甄怀仁的眼睛都要瞪出来,邓文仪等人松了口气,互相看看,等着好戏。 孔令侃拿出雪茄潇洒的点上,朝着甄怀仁露出更加灿烂的笑容。 台下的反应更加混乱,不少站到右边的人赶紧跑去左边,好一点的也是中间。 “还有十秒。”孟秋之的声音将众人拉回现实。 孔令侃看甄怀仁的反应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样,不由有些失望。扭头问跟着来到身旁的徐可行“我都支持他了,他怎么这样看着我?” 徐可行目瞪口呆的说“咱们站的的反对他。” “我靠。”孔令侃转身拔腿跑向主席台的另一边,徐可行也不多说,双手转动车轮手忙脚乱的同样往另一边移动。 台下脑子快的,再次跟着转向跑向右边。 “站住。”甄怀仁指着台下大喊“我刚说了不允许有首鼠两端,孔干事刚刚试一试你们就暴露了。如此品行低下,全都开除。纪律组。” 此刻主席台后边立刻跑进来一群穿着统一蓝色中山装,佩戴三线三星袖标的人迅速的穿过人群将众人区隔。 “左手边所有人开除,中间人员退回推荐支部,重新筛选。我宣布,开学。”甄怀仁不讲武德,直接一锤定音。 “一场闹剧。”站在右边弹冠相庆的人群里,一群神情有些另类的学员中有人嘀咕一句。 “闹剧吗?”为首的青年看向正和旁边人说话的甄怀仁“很精彩的引蛇出洞。” “东健的意思,这是有意为之?”有人对此充满质疑。 “也许不是,可是效果多么好啊。”为首的青年看着乱哄哄的会场“攘外必先安内,我们也必须纯洁。只有内部纯洁,我们才能有战斗力。” “我们做不来吧。”有人并不看好“毕竟我们的人少。” “就跟农民选育良种一般,与其把养份平均分给所有种子,不如集中力量,输送给最好的那一些,前期可能很苦,可是慢慢的,一代接一代后,收成会超过那些残次的种子的。”立刻有人赞同东健的看法。 “张东健。”有人走了过来。 “到。”张东健立刻大喊一声,迎了过去“孟科长。” “很好,这次你们表现得立场很坚定。”孟秋之点点头“喊上你们的人跟我来。” “是。”张东健立刻向身后的同伴打招呼,然后跟着孟秋之脱离大队。 孟秋之走在似曾相识的地方,感觉这一年仿佛做梦。一切都不真实。不过好在这次自己稳住了,没有妄动,否则甄怀仁真的会把他打入地狱。 说实话,前两天听说甄怀仁被免职他真的差一点就要又犯老毛病了,可还好他有个女高参,阻止了自己。看来需要请客出血了。庄家姐妹也真是的,混了半天,连安秘书家的门都进不去。他不知道安占江家周围什么人,却知道安占江对甄怀仁的影响很大。而甄怀仁和向影心怎么回事他也知道,如今人家依旧顶着冯太太的名头住在安占江家,不行,得送过去。 送走一众黑着脸的大人物后,甄怀仁回到办公室,没好气的接住孔令侃扔过来的雪茄“你玩呢?” “我这叫引蛇出洞。”孔令侃大言不惭的说“老陈……可行的主意。”陈庆之被绑了,绑匪刚刚送来了消息,要陈家拿一百万美元。孔令侃这次倒是出了出力气,拿出了十万美元,看来是真的看重陈庆之。 “对啊,我的主意。”徐可行和甄怀仁已经商量好了,在孔令侃面前依旧保持原来的状态。 甄怀仁不动声色的坐下“老陈那用不用帮忙?” “你的事情也不少,算了。”孔令侃立刻拒绝。陈庆之和徐可行做的事,他不相信甄怀仁不知道。知道后,以甄怀仁的脾气,说不得连陈庆之一起都给当土匪剿了也是有可能的“我替他的家人谢谢你。” 甄怀仁点点头,也不勉强。这本是应有之意,他要一声不吭,事后反而更可疑。 “对了,老陈不在,水务公司的事,我打算让杜博衷,就是我结婚时,和老陈坐在一起的那个,由他暂时接替老陈的工作。毕竟工程不能停。”有拖拉机,挖掘机,卡车的帮助,哪怕是隆冬季节,工程也能进行,当然难度就要大一些,要不然赵怡安的工程队就开工了。就是为了等开春之后,万物复苏土地不冻了才方便挖地基。 “你决定吧。”甄怀仁浑不在意“我还一堆事呢。” 孔令侃心里不舒服,偏要刺激一下甄怀仁“看门?” “你不会以为,我在这说几句,下边的人就乖乖的听话站队吧?”甄怀仁吐出一口烟雾“下午,第一期将会组成十七个工作队奔赴全国十七个省市,正式开始整风。” “别的都好说,那些军校、警校能答应?”徐可行不失时机开口。 “这是勇敢者的游戏。”甄怀仁说着指指孔令侃“你的枪。” 孔令侃不明所以,从怀里拿出递给了甄怀仁,自从那天后,他只要出门就会带上枪。 甄怀仁接了过来,孔令侃的枪是一支史密斯维森六发左轮枪。甄怀仁打开弹巢,取出五颗子弹后,一打轮装好。然后在孔令侃和徐可行面前对准自己“做人要自信。”一口气连扣五次。 吓得孔令侃和徐可行大声尖叫着躲开。 “你个疯子,疯子。”孔令侃终于爆发了“你这个天津的下九流混子。” 门外的保镖等人听到动静冲了进来,尴尬的看着甄怀仁三人,又退了出去。 “我都说了,做人要自信。”甄怀仁拿起桌上的子弹,再次打开弹巢,不动声色的将手中的一枚子弹混在其中装了进去,然后再次打轮后合拢“这枪很容易走火。” “这帮海军兔崽子们玩呢?”廖肯咒骂一句,放下望远镜“要打就动手,要不打就滚啊。” 潘干臣有些无语“人家那玩意粗,射的远。咱们比不上。” “屁。”陆文琛虽然没有捞到支队长,可也是副支队长,再加上一口气多了几十门火炮,尤其是江阴要塞的那些德制45 sk c\/30 88mm火炮,信心膨胀“那是你,老子不比它差。” 潘干臣等人笑骂一句。 “老施来了,老施来了。”陈济力低声喊了一嗓子。 众人一听,赶紧散伙。这位德国顾问什么都好,就是不晓得变通。这地方周围都是石头,不在滩头御敌,去哪? 只是别人可以装孙子,张道宏和廖肯作为参谋长和参谋处处长实在不宜躲开。只能赶紧手忙脚乱的拿起望远镜,装看不见。 “你们能看出什么?”施坦因虽然不懂东方智慧,可是人家脾气直,一进来,直接用马鞭打在了作业桌上“你们这些蠢货,那艘军舰的主炮最远可以射到21公里,我们根本打不到它。你们完全是在用人命来证明你们的愚蠢。” “老施,别生气。”张道宏说着递给施坦因一颗烟“我们知道我们够不到他,电雷学校倒是能够到,可人家不动弹装死啊。所以我们必须表明我们的决心。你看,最起码昨晚上它们没有动静不是。” “老施。”廖肯递给施坦因一颗烟“我们只是做最坏的打算。毕竟我们都属于国民政府。内讧的代价我们固然承受不起,可是他们海军部也承受不起。” “演戏?”施坦因似乎明白了意思。 “差不多吧。”廖肯看张道宏不吭声,他就越俎代庖“现在全国上下高唱‘团结就是力量’。所以谁开第一枪,谁就死。被全国人骂死。” “不过我们回去也确实要开展反登陆的训练了。”张道宏给施坦因一个台阶“大家以前都是在坭坑里摸爬滚打,确实没想过和军舰打啊。人家一炮几十公里,我们还没看到人呢,就得人仰马翻。” 施坦因无奈的坐下“你们要补的还有很多,不说其他的,公事相当不合格。我们之前教授你们的,显然,你们都忘了。甚至连第二线工事都没有修筑。还有……” “我知道,我们知道。”廖肯赶紧说“等这事完了,咱们好好研究,不但反登陆,还要防空。” 几人正说着,齐焌走了进来“都在呢,陈处长呢?” “前沿呢,怎么了?”廖肯跟着齐焌见了一回世面,对齐焌印象很好。 “总队长有新指示。”齐焌回了一声,向向前沿走去。 往年临近元旦,加上过洋节,哪怕是午后,街上的人也多的很,可是最近,一到上班时间,街上连个鬼影子也看不到。因此公路上一支两辆车组成的小型车队就显得很扎眼,尤其这两辆还是军车。 车队来到城北中央军校正门外停下,孟秋之从头车上走了下来,整整衣服,然后和迎过来的执星官互相敬礼后说“我是tyl纪律组干事孟秋之,现在需要进入学校,对本社团内部人员进行甄别。”说着拿出一份盖着红章的文件递了过去“这是tyl代书记蒋太太的授权书。”甄怀仁既然要做就做到极致,上午谷正伦等人临走前,甄怀仁利用送别的机会,逼迫大家捏鼻子通过了一项临时决议,在委员长暂时无法履职的当下,由蒋太太暂代职务,行使tyl书记职责。 谷正伦哪里有勇气反抗,也许委员长死了他敢,可是目前已经确认,委员长还活着。怎么这几天那么多的炸弹没炸死他呢?就在昨天下午,陆航的飞行队借着侦查名义,又对西安进行了空袭。据说效果相当不错,可就是没有委员长被炸死的消息。你怎么不死?你为什么没被炸死?你凭什么没被炸死? “请稍等。”执星官不明白tyl有没有权力这么做,可他识字,看到了文件下边小蒋太太的签字。客客气气说了一声,赶紧跑进值班岗亭打电话。 孟秋之平静的点着烟,执星官挂了电话却犯了难,政训处说孟秋之他们没有这权力,不需要理会。可是看门的是他,出了问题,他就跑不了。想了想,走到孟秋之面前“劳烦长官亲自和政训处联系,我打电话接不通。” 孟秋之早有预料,也不废话,直接走到岗亭,待执星官拨号之后,接过话筒,待里边传来动静后立刻说“贺处长,蒋太太托我给您带句话,您让不让我进去传达?哦?你不是贺处长?那你是让我们在门口等着贺处长还是进去等着?”说着将话筒递给了执星官。 执星官接过话筒听了听“是。”挂了电话挥手示意。却低声说“刚刚接电话的是三科科长史相文。卑职也是团员。” 孟秋之笑着点点头,坐进了开过来的头车。 与此同时,数支类似的小型车队分别开进了首都境内的所有军校,还有中央警官学校。 “配合吧。”特意返回学校的邰蓑衣站在窗边看着刚刚进门的两辆车。 邰秘书应了一声后走了出去。邰蓑衣则回到了办公桌,开始考虑如何与甄怀仁交换利益以换取自己进入tyl了。 他承认自己看走眼了,对方一步接一步,完全是有计划有目的的。如果不是知道甄怀仁真的没那么大本事,他都认为西安那边的事甄怀仁都提前得到了消息。突然他皱皱眉头,假设他真的提前得到了消息,那么十三号凌晨的事就蹊跷了。 可是想到死了的樊瑛,邰蓑衣又迟疑了。通过多方面综合的信息,甄怀仁对这个樊瑛是相当的在意。当然人死之后的薄情寡义也未尝不能理解为低调,毕竟人家马上要做驸马爷了。 可如果甄怀仁为了攀龙附凤,那么安占江为什么没事,还被甄怀仁委托给他嫂子照顾?解释不通啊。 他对甄怀仁和郑若兰的关系也有过怀疑,毕竟甄怀仁和他有的一拼。以己度人,有些也就有数了。只是按照潜规则,罪不及家人,甄怀仁目前没有出格,他也就装糊涂了。不过陈华危险了,这么久,如果甄怀仁和郑若兰有什么的话,陈华不可能不知道,知道了却不通报,不忠。当然这都是怀疑,没有证据。不到万不得已,他也不会拿出来。 至于刺杀甄怀仁的那些人行动的时间明显与其他人有别,也很好解释,不是一伙人干的,毕竟袭击第一处和第二处的那些人同样晚了将近半个小时。 邰蓑衣拿起十三号事件所有被刺人员名单仔细又看了一遍,这里绝大部分人和甄怀仁都没有过接触,更不可能结怨。只有何绍周等少数几个人与甄怀仁有矛盾。可矛盾也是公事上的,绝对到不了杀人的程度。究竟是那个或者那些势力干的呢? 李士珍知道他已经拦不住耍不要脸的甄怀仁了。原本大家合作的很好,已经稳稳压住了日渐猖獗的邰蓑衣一伙人,可是他面对陈小二的请托与甄怀仁的合作,这两者之间,终究选择了前者。这也怨不得他,你甄怀仁自己表哥都卖了你,可见你人品低劣到各种地步。 只是现在这些都没有用了,落棋无悔。出身军人的他有很多缺点,可是也有优点,那就是愿赌服输,然后找本钱翻本。毕竟事发突然,他当时只能依靠手头的情报迅速做出决定。现在到了保本的时候了,拿起话筒“我是李士珍,请政训科陈月华科长负责接待tyl的同志们。记住,我要求全校师生必须无条件配合。” 李士珍在中警校虽然不占优势,可是也没吃亏,因此甄怀仁和陈月华那点事他也就知道了。除了骂一句斯文败类,道德败坏外,也就不了了之了。于他而言,终究利益打过一切。 第100章 监守自盗(五) “你们聊,我们去那边看电影。”郑若兰笑嘻嘻的对面前女学生说了一句,扭头时扫了眼甄怀仁,拉着冯桂芝和一位富家太太走了。 女学生名叫李美勤还有一个名字叫艾米莉亚·李,是金陵女子中学的学生,比甄怀仁小四岁。之所以有一个外文名字是因为她是混血儿。父亲是洛阳军校军士教导总队深造班主任李宝堂。该总队是专门培训东北军基层军官的,据说现在已经被洛阳第四军分校教育长兼巩洛警备司令部司令祝绍周和东北军将领炮兵第六旅旅长黄永安联手缴械。母亲是白俄,听说以前是个伯爵。是不是伯爵甄怀仁不知道,不过对方并没有如同普通的俄国女人婚后变得跟一座铁桶般倒是真的。 而冯桂芝之所以和一位武官太太认识则是因为李宝堂的父亲李家鳌,对方长期担任外交工作,是郑英晨的领路人。 可以说,从一开始,李太太参加这场相亲的动机就不单纯。 “听说您刚被免除军职?”让甄怀仁意外的是李美勤率先打破了沉默。 “对。”甄怀仁笑笑“人们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为什么?”李美勤好奇的问。 “因为打架。”甄怀仁拿出烟“介意吗?” “不。”李美勤笑着说“我父亲也抽,当然只敢偷偷的。” “看不出李太太那么严肃。”甄怀仁点上烟,决定岔开话题“你的外文名字好像是源于德语或者英语。” “我母亲的家族源于柯尼斯堡的条顿骑士团。”李美勤解释一句“那现在属于德国。” “哦。”甄怀仁点点头,难怪不同于普通俄罗斯女人。 甄怀仁并不是善于交际的,尤其是这尴尬的相亲,反而被李美勤主导了话题,慢慢的两边找到了一个交集,天津。李美勤的祖父在那呆了很多年。 “正谈着呢,挺开心的。”郑若兰走进来向冯桂芝和李太太通报进展。 “你看看,我说什么来着。”冯桂芝笑着说“我侄子很招人喜欢的。” “度肖歪。”李太太笑着回了一句,在中国将近二十年的生活,已经让她熟练的掌握了国语,虽然带有上海腔。 郑若兰坐到了冯桂芝身旁,听着两人继续聊天,心里却开始给甄怀仁记上一笔。她刚刚去看,就发现这厮完全是虚应其事。不过对于面前的李太太,甄怀仁似乎有不一样的感觉,这个登徒子。 因为和蒋婳秀的事直到现在都处于模棱两可之间,所以不管是不是甄怀仁有意,郑若兰都选择帮着他隐瞒。故而面对热心的冯桂芝,他们也没有拒绝,一会再收拾他。 为了营造气氛,更为了尝尝甄怀仁推荐的俄国菜,郑若兰今天将西餐厅里的俄国大厨请了来,特意摆了一桌俄国菜。没办法,谁让庞太太有钱。甄怀仁为了让她开心,四百万英镑说给就给。这还不算,已经为她在重庆,香港准备了数不清的物业,甚至还想在巴黎还有纽约准备。陈丽华早就败了,败的一塌糊涂,只是甄怀仁不说,她自己也不知道,她终究是战利品。 吃完晚饭,在冯桂芝的提议下甄怀仁光荣的担负起送李太太二人回家的任务。 “给你一个小时,晚一分钟回来,后果自负。”郑若兰笑着递给甄怀仁风衣。 甄怀仁正色道“遵命,媳妇大人。” 郑若兰没忍住笑了出来,却不等甄怀仁松口气就抓了一把,然后得意洋洋的走出衣帽间“李太太,招待不周,以后常来啊。” 甄怀仁揉揉自己的老腰,笑着走了出去。待双方客套之后,走进了车库。他都能感受到来自四面八方的注视。 “我还以为怎么也得是国色天香,原来不过如此啊。看来混血儿也不都是好看的。”离离放下望远镜递给余淑衡,余淑衡却没有接“给你说了,不要想东想西可,你安的什么心思,我懂,他更懂。”离离说着将望远镜放到余淑衡面前的窗边,转身回屋。 “他知道了?”余淑衡赶忙追问。 “他什么没见过,什么没听过,你在他面前张张嘴,他就知道你要干什么。”离离说着看看自己新做的指甲,她既然说漏了嘴就没打算适可而止,毕竟她好久没有犯错了“你以为你偷偷把那些黄金换成美元没人知道?” 余淑衡脸色更加难看“我是不甘心……” “那就把心思用在正途。”离离打断余淑衡,谁知道这座楼里的下人们到底是人是鬼,再说了就算甄怀仁不这么做,别人呢?比如自己的好姐姐“真是的,平白无故接过来一个碍事的,要不然我也可以沾沾边。” 余淑衡有些无语“人家也就比你大几岁……” “闭嘴。”离离冷着脸起身往外走“不行,在这我会被气死。”说着走了出去。 甄怀仁的车很快来到了目的地,停在了一处不大的小院外。 “谢谢。”李太太看着后排的李美勤走下车,优雅的说了一句,可是却没有上海腔,她已经知道,甄怀仁听不懂。 “很乐意效劳。”甄怀仁不动声色的拿出名片却直接塞进了对方的胸口甚至贴心的拍了拍“给我打电话。”既然知道了对方的目的,他也不会假正经,因为实在没时间。 李太太虽然诧异于甄怀仁的举动,却没有惊慌,转身走了下去。扭头对等在车外的李美勤说“艾米莉亚你先进去,我和甄先生谈些事。” 李美勤点点头,探身越过李太太的遮挡向甄怀仁挥挥手,转身走进院子。却没看到身后的一切,甄怀仁根本没有打算听李太太的废话,待对方重新回到车里,甚至顾不上拉起车门的窗帘就扑了过去。 也许这一幕太过丑陋,天空中的月亮慢慢的躲到了云后。 “你看这月亮,真他妈的大。”杜海波和易正伦勾肩搭背的走在空无一人的大街上“就跟我屋里翠莲的那玩意一样。”说着比划了一下,自己就大笑起来“就是越来越粘人。” 易正伦附和的笑了笑“老哥就勾搭我吧。”为了灌醉杜海波,以便董养正有足够的时间他也喝了不少。 “怎么叫勾搭。”杜海波喝了不少,打了个酒嗝“好兄弟,你是真的为我着想,我知道,老弟放心,哥哥绝不会亏待你。” “我可记住这话了。”易正伦揉揉脑袋“这酒确实上头。” “这可是真正的老酒。”杜海波得意的炫耀“为了这,我把那个老不死的关了半年。mlgbd,给脸不要脸,老子好商好良的他不愿意,非要老子睡遍了他家才眼巴巴的送来。” 易正伦如今已经练会了不形于色,所以没有吭声。 “那老娘们一开始还要死要活,如今一天见不到人,就让人捎话。”杜海波并没有注意到继续说“不过要说听话,还的是……”说着左右看看,低声说“日本娘们,那才叫……” 易正伦心头一动,立刻想到了那个小个子“老哥吹牛吧,谁不知道如今馆子里的都是朝鲜女人,哪有什么日本女人。” “瞧不起哥哥是吧。”杜海波不乐意了“你等着,下次,我喊上你,咱们一起开洋荤。” 易正伦忍着恶心附和一句“行,不过可得小心,要是被局长知道,就坏了。” “他……哼。”杜海波不屑的撇撇嘴,却不再多说。 易正伦暗生警惕,杜海波是真醉了?还是在试探自己?有了这个想法,之后杜海波拉着他进八大胡同也就不好拒绝了。 第二天一大早,宿醉之后的易正伦走进办公室就让秘书倒了一杯参茶。昨晚上,为了取信于杜海波,能干的不能干的他都干了。现在就看董养正能不能给他惊喜了。 刚刚点上烟,电话响了,易正伦拿起话筒“我是易正伦。处长,好的。”挂了电话,易正伦简单收拾一下向门口走去,心中却开始盘算杜海波又有什么事,毕竟他们是一起来的单位,才分开不过十分钟。 “你们那一期有个叫甄怀仁的认识吗?”杜海波揉揉额头,他昨晚为了不落下风,还喝了药,更难受。 “认识,不熟。”易正伦好奇的问“他要来了?” “人家在首都混的风生水起来什么。”杜海波笑着说“前几天那个tyl声援会你没去,人家可是那个社团的头头。” 易正伦点点头,等着下文。 “你抽空打听一下,天津你人头熟。”杜海波点上烟“听说他之前订过亲,查查是谁?” 易正伦苦笑“我们这期回来的不多,行,交给我吧。怎么了,老哥要给人家送结婚礼物?” “滚。”杜海波笑骂一句“老子还给他送女人呢。” 易正伦大笑。 “这事很重要,其他的放放,这一两天给我信。”杜海波又和易正伦开了几句玩笑后强调一句。 “那行,今天我先不去看守所了,最晚明天保证给您信。”易正伦起身敬礼后退出了办公室。甄怀仁这个臭不要脸的又干什么了?还要连累多少人? 回去的路上,易正伦再次遇到了董养正,对方依旧向他敬礼然后走开。这很普通,根本没人留意到董养正敬礼的手势并不标准。 易正伦松了口气,虽然不能暴露身份,不过学甄怀仁投匿名信也是可以的。只是一想到甄怀仁,易正伦就不由又头疼万分,这个混蛋,又惹了什么乱子? 甄怀仁打了个喷嚏,面前多了一方手帕,接过来擦了擦,放进了兜里,继续看陈华拿过来的东西。 他是真没想到最近明显和自己疏远的钱大均会让秘书联系自己。对方难道不知道陈华的背景,还是现在已经慌不择路了? 听说钱大均这次在西安被打了一枪,不过命大,甄怀仁还是相当可惜的。毕竟一个对自己不满意的侍从室主任实在让他寝食难安。当然他比王副主任幸运多了,那位吃饱了撑得兵变当天爬墙头观风向,直接被一枪爆头。幸亏自己提前打住,要不然白给别人当儿子了。 “到了。”陈华停下车。却伸手将正要下车的甄怀仁拉住,坐到他的怀里,吻住了甄怀仁“你要不答应今晚带上我,就别想下去。” 甄怀仁看着这个精致的女人“邰蓑衣……” “我不是他的工具。”陈华打断甄怀仁的话“让我有尊严的活下去。” “你就这么缺男人?”甄怀仁烦了。 陈华一愣,这是甄怀仁第一次对她恶语相向。 “下来。”甄怀仁冷着脸。 陈华默不作声,坐回到了自己的位置,然后看着甄怀仁走下车远去。 贺秘书约的地方在一处书寓,说白了就是只做熟客的私娼馆。甄怀仁在跑堂引领下来到一处房间外就走了。甄怀仁敲敲门,走了进去。 “甄兄好。”贺秘书相比上一次相见憔悴不少。 “贺秘书快别这么说。”甄怀仁和对方打了招呼之后,双双落座“贺秘书既然找到我,就是觉得我能够帮忙,也相信我可以帮忙,所以有什么请直说。” 贺秘书原本还打算试探一下甄怀仁是否态度依旧然后定夺,可是几个月不见,甄怀仁已非吴下阿蒙,斟酌片刻后“钱主任托人交代了一些事,我左思右想,只有甄兄可以帮助我。” 事变后的第二天,蒋太太就委托包括她的私人顾问端纳和唯一活着的弟弟宋三舅在内的数人前往西安打探消息,想来里边有钱大均的人。 “委员长在西安有一趟专列,事发前侍从室下令调走了。”贺秘书简略说明“上边有钱主任的签字。” 甄怀仁听懂意思了,这是已经想到了如何善后问题了。到底是老阳人,别人看一步,人家都看到了三四五六七步之外。也难怪一向稳重的贺秘书都慌了神。这事深究,钱大均跑不了,他也完了“那份调令在哪?” “按照规矩抄本留侍从室,原件送小红山。”贺秘书说着突然跪了下来“卑职虽然人微言轻,可是怀仁兄放心,钱主任定不负兄长。” 甄怀仁赶紧将贺秘书扶起来“老哥是知道我的,我能帮的绝不会多说,可是我进不去小红山啊。” “我明白。”贺秘书坐下低声说“昨日夫人特使已经带回委员长手令,陆航部队已经停止轰炸。我得到消息,夫人已经请了英美大使从中斡旋,孔代院长也在努力营救。怀仁兄作为夫人和孔院长倚重之人,必然会有所嘱托。” 所谓有所嘱托自然指的是保护蒋太太,可是甄怀仁已经负责保护另一位蒋太太了“这样,只要我有机会进去,一定会处理好。你有小红山的布局图吗?” “已经准备了。”贺秘书也不拖泥带水。拿过文件包打开后递给甄怀仁几张纸,然后又拿出一份文件“所有列密文件都有编号和对印,这是替换的。” 甄怀仁接过来看看,却看到签名处换成了王焕然。 贺秘书突然记起,甄怀仁就是和王焕然走得近才被钱大均疏远赶紧说“要不给我点时间,我再换一份。”却哪里还有比王焕然更合适的,眼巴巴的看着甄怀仁。 “算了。”甄怀仁叹口气“就这么着吧。” 贺秘书听懂了意思,王焕然已经死了,推给他正合适,何必牵连旁人。心中不知道该说甄怀仁不仗义还是心善“怀仁兄放心,这件事到目前为止只有我知道,就是日后,主任知道了也只会感激老兄的。” 甄怀仁从书寓出来,陈华果然没有等着。他直接来到路口,喊了一辆黄包车。一回生二回熟,甄怀仁对坑王焕然没有一点心理负担,可是总要在贺秘书面前装一装。 黄包车拉了一段后,甄怀仁下了车,换了一辆出租车然后直奔中央军校。贺衷寒作为(总)作训处处长兼中央军校政训处处长自然对甄怀仁整风的举动强烈抵制。可他不是tyl的成员,只好来个不合作。孟秋之在中央军校的整风根本进行不下去。 那份文件甄怀仁并没有放下,而是放在了公文包里。他之所以如此不专业的拿着来回跑是因为这东西放哪他都不安心。 甄怀仁来到中央军校政训处的时候,贺衷寒办公室的门口已经站了一排荷枪实弹膀大腰圆的学员,眼睛瞪的比自己都大,恨不得要吃了他。 一名军官挡住甄怀仁“姓……”话没说完,就挨了一嘴巴。 两旁学员立刻拿出镜面匣子对准了甄怀仁。 “要不要看看窗外。”甄怀仁平静的点上烟。 有人不信邪,扭头偏要看,然后不淡定的推推旁人。众人看去,外边已经架上了机枪。有新朋友彭克定的帮助,这并不难,况且也是一些人投机的好机会。 “我活不了,会有很多人陪葬。”甄怀仁说着将身旁办公桌上的东西全甩了下去,大咧咧的坐了上去,扭头对身旁的孟秋之说“去,把昨天闹得最欢的抓起来,送宪兵司令部。” “是。”孟秋之敬礼之后,留下与这些人对峙的纪律组成员,自己带着一名助手走了。 地上的军官被人扶起,看看外边,没了之前的气焰,转身进办公室了。 正摆姿势的贺衷寒听了秘书的汇报,起身看了看窗外,立刻拿起话筒,却根本拨不出去。 他没想到甄怀仁压根就不是来耍威风的,而是来砸场子的。眼下出去就是认怂,所以他干脆,就装不知道。 “左舷13,又目标两个,快速接近。”了望塔上一边大喊一边不停按动电铃。宁海舰的水兵开始按照流程应对。只是速度迟缓,再没有了昨天的精神头。不光宁海舰,旁边的大同号,还有新加入的民权号两艘炮舰也是如此。没办法,任谁也受不了这么无休止的恐吓。 对没错,他们堂堂海军部的绝对主力战舰,一炮打出去就可以横扫方圆二十公里的存在,被恐吓了。而恐吓他们的,正是今年刚刚交付电雷学校的八艘英国桑尼克罗夫特造船厂制造的cmb鱼雷艇。这种船的速度太快了,除非真的开打,否则拼速度宁海舰就跟一头大象一般反应迟缓。而对方一旦进入有效射程玩的花样可就多了。 “右舷14又有两艘鱼雷……左舷鱼雷,鱼雷攻击……”了望员在话筒里撕心裂肺,惶恐的大喊。 “右满舵,右满舵……”副舰长赶紧对舵手下令。 高宪申纹丝不动的现在舷窗旁拿着望远镜看向外边“海军部有没有授权?” 副官无奈的说“还没有消息。我去催。” 高宪申没有阻拦,目视海面中一条白线直冲而来。他并不担心,因为这已经不是这些旱鸭子第一次这么做了“比上午有了些准头。” 旁边的作战参谋有些无奈“他们哪来的这么多训练弹。”伴随着质疑声,那条白线在距离宁海舰十多米的地方停了下来,一根几米长的的粗桶浮了上来,果然是训练弹。 “看来那位代教育长比欧阳还要胆子大。”高宪申却透过现象看本质。 “根本是个愣头青。”副舰长此刻终于腾出手“要不是上午他们的水平太烂,我们早就把他们废了。”上午电雷学校第一次玩这手,确实吓了众人一跳。只是那些鱼雷艇更怕,打完之后就转身跑了,看都不看射击效果。结果十六枚训练弹作为电雷学校破坏团结的罪证就成了宁海舰的战利品“海军部就算不敢下令开火,为什么不对外公布电雷学校的恶行?” 正说着副官跑了进来“收音机,第三电台正在说咱们……” “打开收音机。”副舰长立刻下令“让大家知道……” “宁海舰擅自滞留江阴航道,对来往各国船只进行无差别的恐吓,这显然是不拖得,有碍观瞻的……”收音机里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传出,差点把副舰长气死。 “好好好。”廖肯一边拿着望远镜看向远处的宁海舰一边听着收音机“对对对,有碍各国观瞻,太对了。” 陈鲲则笑着对一直不吭声的萨福畴说“没错吧,海军部就是一棒子怂货。别看他们整天喊打喊杀,也就做做样子唬唬人的。咱们真露头,你看看,都快骑他们脖子上了,还不是缩回去不敢动了。况且现在全国都知道是宁海舰欺负咱们,咱们永远占理。” “还不是第三电台屁股歪了。”冯涛不服气的反驳“要不然……” “对啊。”廖肯插话“就是这‘要不然’。海军部那么多船我们傻了和他们硬碰硬。我看诸位与其在这里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倒不如回去检讨一下,上午的问题吧。这还是咱们自己玩就这样,真要是用着诸位的时候,还了得?” 原本愤愤不平的电雷学校诸位顿时哑巴了,没办法,身为军人,斗嘴是小孩子玩的,一切都要看成绩说话,而他们的成绩已经表明,他们没有资格对税警总队指手画脚。 “炮兵支队的演习怎么样了?”陈鲲这时插话,算是结束了这次的会谈。 “正在模拟实战。”一直没开口的张道宏立刻回答“目前成绩并不理想。” 萨福畴面色不渝拿起军帽转身就走,身旁的一众学校官员同样跟了出去。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新入伙的许康不甘寂寞,认为这也是炮兵训练的绝佳机会。因此提出炮兵以鱼雷艇为假想敌开始实操演练,陈鲲等人商量后同意了。却‘不小心’让电雷学校知道了。也因此,上午的电雷学校八艘鱼雷艇全部发挥失常,没办法,谁知道那些税警总队的炮口对准了那艘船? 第101章 监守自盗(六) “听说今天又和人置气了?”郑若兰笑着问甄怀仁,仿佛随口一问。 冯桂芝一听,好奇的问“怎么了?” “没事。”甄怀仁笑着说“我们清退一些劣迹斑斑的团员,结果和学校方面犟上了。他在办公室里边,我在办公室外边,呆了一天。” 冯桂芝听了哭笑不得“你这孩子,怎么做事没个章法。” 甄怀仁无奈的笑笑,看着对面的郑若兰“真不怪我。” 郑若兰白了一眼甄怀仁,为冯桂芝夹菜。 “李家的小姐确实年纪有些小了。也怪我,没有问清楚。”冯桂芝却开口。她今天之所以打电话让郑若兰喊来甄怀仁就是告诉他,事黄了。一大早李太太就打电话,说李美勤还小之类的。仿佛忘了这事可是李太太自己挑头的。冯桂芝觉得没面子“你放心,伯母这里还有好的。” “太麻烦您了。”甄怀仁为了自己新换的鞋赶紧说,可是依旧晚了。 “没事,没事。”冯桂芝笑着说“不麻烦,举手之劳。” 甄怀仁欲哭无泪,这是不是又要跪搓衣板?话说昨晚他晚回去不过一小会,就被罚跪了一个多小时啊。 “其实,有一家挺合适的,就是下手慢了。”冯桂芝叹口气。 “谁啊?”郑若兰随口一问。 “秋漪啊。”冯桂芝直接给出答案“那姑娘要样貌有样貌,要文采有文采,声音又好听。可惜人家定亲了。” 郑若兰已经后悔接话,立刻岔开话题“姆妈,我新写了一些东西,一会帮我看看吧。”余光扫了眼甄怀仁,脚下更用力了。甄怀仁力气大,她只好准备投降,将那些小说拿出来发表。可是心里没底的她还是决定先试试水。 “你写的……好吧。”冯桂芝有些无奈,女儿的样貌也不差,可是这文学真的要天赋啊。 却不想送走甄怀仁,洗漱后,权当打发时间的消遣,竟然让她一口气看到了天亮。 “这是你写的?”一早冯桂芝顾不得疲惫,待郑若兰一瘸一拐的走下楼立刻问“你怎么老是不注意,又撞床边了?” “嗯。”郑若兰心虚的坐到冯桂芝对面,赶紧说“是我写的,怎么了?” “没有人指点?”冯桂芝被带偏忙问。 “没有。”郑若兰坚定的说。 “进步很大。”冯桂芝惊异的说“我一口气读完的。” “真的?”原本底气不足的郑若兰精神一振,腿不酸胯不痛,腰不累了“真的不错?” “当然。”冯桂芝说着立刻开始就小说情节和一些她琢磨不懂的地方半是询问半是试探的和郑若兰聊了起来。 好在甄怀仁早有防备,每部小说都让那位作家还有胡兰成写小说心得体会,中心思想,还有明线暗线批注。郑若兰已经看了有一阵子,毫不磕绊的回答了出来。 “囡囡真的可以称为作家了。”冯桂芝说着忍不住哽咽。 郑若兰赶忙扶着桌子走过去安慰“那我就发表了?” “嗯。”冯桂芝点点头。 洋房里立刻传出郑若兰的欢呼。 “看不出王太太真人不露相,竟然私自屯了这么多房号。”娄太太揶揄道“姐没看到她那个妹妹,明明都拆东墙补西墙了,还一副盛气凌人的模样。” 经过娄太太和方太太的努力,王太太手里的房号今天终于做了交割,正式成为了霍正君三人的战利品。签约的是王太太的妹妹小王太太。王太太还有她的孩子忙着处理家族事务,回老家去了,临走前将房号的事全都委托给了负责留守的小王太太。却哪里想到崽卖爷田心不疼,如今竟然让娄太太二人用两百七十块一平丈的价格买入。要知道如今委员长平安的消息已经确认,房号又有回暖,目前上涨趋势明显。 霍正君却皱着眉头没吭声。 “怎么了?”方太太乖巧的坐在娄太太身旁问。 “卢永逸要回来了。”霍正君意兴阑珊的说。 “不是阴历年年底吗?”方太太不过脑子的问。 “自然也是被西安的事影响了。”娄太太瞪了一眼方太太“他知道吗?” “我们搬出去吧!”霍正君却答非所问“让他找不到我。” “秋漪怎么办?”娄太太提醒道。 霍正君一听顿时萎靡“我是没脸了……” “嗨。”葛丽泰-嘉宝却浑不在意“要我说你也不用怕,给他娶个小的,保准没事了。” 霍正君一愣“管用?” “听我的,没错。”葛丽泰-嘉宝看娄太太和方太太不信,立刻现身说法“我男人就那样,第一次我也怕的要命,结果正好有个下人被他看重,我就自作主张,等他回来了,嘴上埋怨,可是却再也不来我屋了。” 霍正君直接过滤后边,扭头看向娄太太“那个小王太太这么着急出手肯定想跑,你中午把她约过来。” 娄太太眨眨眼睛,错愕的看着霍正君“然后呢?” “到时候,就由不得她了。”霍正君恢复了自信从容,看着甄怀仁送她的戒指“还有,打电话给莱因哈特的秘书,让他中午过来一趟。” 葛丽泰-嘉宝有些无语,给自己男人找姨太太难道还要奸夫验明正身不成。 正说着电话响起,娄太太拿起话筒“喂?薛太太啊。”看向霍正君。 霍正君学着甄怀仁的姿势靠在沙发旁继续欣赏自己手上的戒指,手镯。 “正君姐不在,对,出去了,不知道啊。好的。”挂了电话娄太太撇撇嘴“老妖婆来捞好处了。” “她下次再打电话就直接回了。”方太太附和一声。 “不,下次就让她来。”霍正君却给出了截然不同的答案“两个人照顾永逸我就更放心了。” 娄太太瞪大了眼睛,她没想到霍正君发起疯来这么厉害。所谓的两个人自然不是薛太太那个老砒霜,而是王太太。 卢秋漪从小白兔变成小狐狸难道是突变?霍正君之前循规蹈矩,可是为了甄怀仁彻底的将心里的恶释放出来。 “不如把我也收了吧!”葛丽泰-嘉宝玩味的看着霍正君。 “你要愿意,好啊。”霍正君并没有任何回避,看着对方“不过你是他的。” 葛丽泰-嘉宝大笑起来。 娄太太是个利索人,立刻打电话给小王太太,对方得知霍正君等人约她吃饭,似乎并不想来,奈何娄太太以威胁延迟付款相要挟,还是来了。 四个女人的谄媚让最近颇为感叹世态炎凉的小王太太重新找回了自信,因此也就多饮了几杯据说是卢太太珍藏不上头的老酒。 “怎么了?”甄怀仁甩开跟踪的尾巴后来到卢家,没想到四个女人早就吃了饭,还喝了酒“有什么喜事?” “你进去了就知道了。”葛丽泰-嘉宝摇摇晃晃的走到甄怀仁身边钻进了他的怀里,对霍正君等人说“快快,让他看看我们的礼物。” 娄太太喝的不多,笑着扶起霍正君“哎呀呀,果然心疼我们正君姐,说十二点,一点才来。” 甄怀仁苦笑,他也有正事要办。 曹教授的中医学院扩建计划已经完成。不过甄怀仁以筹款购地需要时间为由先拿出一些钱让曹教授扩大师资力量和招生规模,场地也暂时租赁。 然后又是和常靖中见面,再次询问他利民药局有没有关于孙立人的答复。不知道为什么,利民药局的人突然人去楼空,说暴露了,葛一辉好端端的,安然无恙;没暴露?那为什么突然就断了联系。 因为甄怀仁是突然被军令部免职,所以原本年底才代职的丁树中提前上岗。可是这位已经不止一次威胁甄怀仁想办法解决了。没辙,光头佬死在西安还好,否则回来,所有的情报系统有一个算一个都别想好。上边才不管第一团杨亚镇是什么情况,人家就看结果。结果就是驻宪兵一团特高课失能,所以轻的就是免职,重的可能还要掉脑袋。 甄怀仁对此爱莫能助,他不是不想帮忙,毕竟丁树中死了或者免职,陈丽华的吸引力就贬值很多。奈何他就是个小小中尉,真的帮不上忙。好在如今tyl有点起色,让准备和甄怀仁同归于尽的丁树中暂时稳住了。不过终究这个问题是要解决的。 如此一来一回,他又不能说完就走,只能和常靖中简单吃了顿饭,这才赶了过来。要知道他不光白天忙,晚上更忙。比如昨晚爬墙头,扒窗户,还因为秦康德的动静太大,差点被赵怡安捉奸在床。想起这,甄怀仁下定决心,天目路这里的安保必须加强,怎么能让人轻易爬进去呢?太不安全了。安占江的警惕性还是值得表扬的,不过怎么可以轻易相信一个背叛自己丈夫的女人说的话。不能细想,一想都是问题。头疼啊。 “进去吧。”霍正君大方拉起甄怀仁的手,带着他来到了一楼客房,这里还有一个女人,看神态和样貌应该已为人妇。 “王焕然的姨太太。”葛丽泰-嘉宝笑着关住门,再次抢先揭破谜底。 庞文浩走出公安局,来到了法租界内一家咖啡馆,点了杯咖啡,静静地看起了报纸。委员长果然成了人家的傀儡,你看看,人家让你下命令停止轰炸,你就下命令。你的骨气呢?你一直宣称的那些,自己都做不到,以后该怎么要求我们? 正在这时对面的咖啡厅走进去几对男女,其中就有那天引起庞文浩注意的女人。女人并不是学生而是上海一所大学的老师,名叫田横波。庞文浩不知道谁给她取得名字,说没文化又不像,说有文化,难道没听过顾横波? 因为是租借地,所以这些人肆无忌惮的高谈阔论。眼看到了傍晚才分手,田横波正要离开,咖啡厅角落早就蓄势待发的谷正文起身走了过去。 庞文浩远远看着,这个女人显然见过世面,帅气的谷正文并没有引起她多大的兴趣。 庞文浩有些无奈,他手下长得都是歪瓜裂枣,为数不多的几个端正之人又都没文化。只能让谷正文这个叛徒出面,毕竟人家是大学生,谈吐、见识都不差。他有时也奇怪,cp究竟有多大的魔力,竟然能把这些人网络住。 好在田横波没有拒绝谷正文送她回家的请求,虽然这已经很唐突了。不是庞文浩急功近利,庞文浩为此考虑了良久才制定了如此策略。年轻人,尤其是新潮的年轻人是冲动的,太过老练稳健的行为反而会打草惊蛇。 走出咖啡厅的谷正文只是看了眼对面橱窗里的庞文浩,就跟了过去。庞文浩起身走出咖啡厅,不紧不慢的跟了过去。与此同时,以各种名义掩护的几个特务按照预定计划对谷正文和那个女人交替监视。 因为是下班高峰期,周围往来人流很大,再加上已经知道女人的住处,所以他们并没有引来别人的特别注意。半个小时后,庞文浩跟着田横波,谷正文来到了巷口。 计划到这里本来就该结束了,可是出乎庞文浩预料,田横波竟然邀请谷正文走进巷子。 庞文浩迟疑片刻,走到一旁的混沌摊要了碗混沌,坐了下来。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庞文浩却迟迟不见谷正文的动静,眼看半个小时过去,他感觉出事了。立刻起身走进小巷,与此同时老薛带着人也跟了进来。众人来到田横波租住的地方,庞文浩点点头,老薛身后一人助跑之后,纵身上了院墙,观察了一下,跳了进去。不多时,门开了,老薛立刻带人冲了进去“别动,别动……” “别动,别动……”庞文浩错愕的看向身后从对门冲出来的几个人,很显然,自己中圈套了。不出意外,刚才气势汹汹冲进去的老薛,一点一点的从门里退了回来“科长,他们有准备,怎么办?”又问了一句,依旧没有听到回答,一扭头,才看到身后的那些人。 “你们是哪部分的?”老薛没有营养的话显然引起了对方的主意。 庞文浩原本暗淡甚至惶恐的心突然一激灵,自己人? “庞科长别介意。我们的任务就是打击cp。”谭忠恕礼貌的辩解一句,递给庞文浩一颗烟“贵部在巷口布置了暗哨,我们以为是cp的打狗队。” 庞文浩能说什么,技不如人,甘拜下风。他原本以为自己很厉害,却不想一切都在别人的监视下,挫败感充满了全身。 这时田横波带着谷正文走了进来,看得出这半个小时谷正文也不好受。 “这位兄弟嘴很严,要不然也不会误会。”谭忠恕又甩了一口锅。 “谭队长认识宪兵司令部第四课课长甄怀仁吗?”庞文浩低沉的问了一声。谭忠恕只是自我介绍是中央宪兵司令部情报组。证件上也只写了警务处,并没有更详细的信息。 “庞科长认识甄课长?”谭忠恕用中性的语气反问。 “他是我表弟。”庞文浩看了眼顾横波,对方听到甄怀仁名字的反应有些大。 “哦,您看看,大水冲了龙王庙,那是我们课长。”谭忠恕更加热情。甄怀仁被免职的事他也听说了,面对胡东霞报复的提议,他并没有妄动。况且甄怀仁职务那么多,丢一两个并没什么。果然才几天人家就在广播里出尽了风头。 “原来庞科长是我们课长表哥,那就是自家人啊。”田横波热情的说“我让人备些酒菜,一会一定要多吃几杯。”说着拍拍一旁的谷正文“这位兄弟受累了。” “这位是我组少尉胡东霞同志,奉命化名田横波公开活动。”谭忠恕为庞文浩介绍。 庞文浩已经预料到了,点点头算是和对方打了招呼。 今非昔比的胡东霞心中冷笑,有些人面上不看,内里却早就把你看了个通通透透,仔仔细细。事实证明谭忠恕个乌龟有眼光,甄怀仁还没有到山穷水尽的地步。没关系,自己有耐心。她已经打听出甄怀仁和易正伦的关系了。这才知道甄怀仁为什么那样对自己。谭忠恕个废物也就这种档次了,她要获得更大的帮助,庞文浩就是一个很好的助力。 “喂,今晚我有事,嗯,挂了。”甄怀仁放下话筒,拿出烟。立刻有一个打火机点着送了过来。 “我都说了,算上我,他一定舍不得走。”卢秋漪放下打火机,伏在甄怀仁宽厚的胸膛“这下你再也甩不掉我了。” 另一边的霍正君没有吭声,她如今已经不想管,也管不了了,就交给甄怀仁自己处理吧。 甄怀仁却郁闷的想撞墙。下午玩的太疯,他知道霍正君不喜欢这么多人,最后抱着她上了楼,然后被孟璎珞灌了不少的他只觉得霍正君这次的角色扮演真的无可挑剔,直到他摸到了一手血。 事已至此他当时也就放纵了,此刻冷静下来后开始万分后悔。只是他答应卢秋漪那过分且古怪的要求时,也许内心深处就有了一丝准备“收拾一下,我带你们回家。” 霍正君本来筋疲力尽昏昏欲睡,此刻却挣扎起身“回家?我不。” “我不。”不同于心动的霍正君矜持一下,卢秋漪看着甄怀仁,摸着他身上数不清的牙痕“除非你娶我,否则我不进甄家门。” 甄怀仁有些不明白“那你就不应该在刚才把你最宝贵的给我。” “我愿意。”卢秋漪妩媚一笑,褪去了少女的青涩“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却不如偷不着。你有本事,继续就来偷吧。” 经过卢秋漪打岔,霍正君也不好下台,干脆郁闷的再次躺进甄怀仁怀里。 卢秋漪有样学样,也躺了下来。突然一只胳膊搂住了它。这是甄怀仁第一次对她做这么体贴的举动。只是时过境迁,此刻的卢秋漪非但没有感觉到喜悦,却只是感觉,有点搁自己的脖子,躺着不舒服而已。 甄怀仁如今真有冰火两重天的感觉,一边恨不得钻进他的肚子里,另一边如同抱着一个玩具娃娃。卢秋漪的动机不纯,甄怀仁闻着她的发香,微微出神。再见了,完美的女孩。既然你想要折腾,那就折腾吧,只是小心不要伤到自己。 霍正君虽然筋疲力尽,却同样无法入眠。似乎心有灵犀,她已经感觉到了危险,不是她,是卢秋漪。她从不怀疑甄怀仁的残忍,搞政治的如果没有一副铁心肠早就被人玩死了。可是她知道自己能做的真的不多,只有一个办法。想到这,霍正君再次翻身压住甄怀仁“莱因哈特,我要你,要你,要你。 第102章 监守自盗(七) 原本蒋单氏打算兵行险招,却不想之后几天甄怀仁都没有露面,哪怕偶尔几次回来也不过是和常驻于此的任雄在前院说话,却从不在蒋家留宿。 这可急坏了蒋单氏,甄怀仁不露面,她就算有万千良策也没有办法实施啊。 如此也就算了,奈何最近几天很多亲戚纷纷登门以关心大老爷的下落为幌子拜访,话里话外却都是夸赞甄怀仁。蒋单氏不用想也知道,这当然和孔家脱不了干系。她没时间了,一旦甄怀仁真的请出一位有分量的人来提亲,她什么也阻止不了。 “太太要见我?”放下心结,整晚恣意纵横,昏聩到午日高悬才起身的甄怀仁例行公事来到蒋家问候一声,却不想从后院看出的下人说大蒋太太要见自己。 神清气爽的甄怀仁想了想,点点头,对通报的下人说“正好我也有事禀报,走吧。”如今已经是他留守的第五天,估计人家是问大光头的下落。 任雄当仁不让的站到了大蒋太太院门门口,甄怀仁跟着下人进了院子。 第一次来到蒋家内院,甄怀仁总算记得一些老规矩,目不斜视,跟着那个下人走进了正房。 “甄先生来了,快请坐。”蒋单氏得了下人通报,走了出来。只是这反应够快的,让甄怀仁想不小心都不可能。 下人行礼之后,就退了出去。 “卑职惭愧。”甄怀仁恭敬的看着地面那双绣花鞋,耳朵却听到外边院门关了,院里还有人却只有一个动静“到现在依旧没有伯父的消息。” 蒋单氏叹口气“怎么能怪甄先生,我家老爷性子向来洒脱。有时不声不响就独自跑了出去,十天半个月见不到人也是有的。” “请太太放心,卑职定当加派人手,尽早寻找到伯父的下落。”甄怀仁有些奇怪,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妥啊。 “时候不早了。”蒋单氏又和甄怀仁说了一些家长里短鸡毛蒜皮的事情后,用尽可能自然的语气问“甄先生可曾用饭?” “吃过了。”甄怀仁顿时又提高警惕,感觉尽早离开比较好。偏巧此时肚中腹鸣,声音不大,却让甄怀仁很尴尬。 “原本有家亲戚要来,结果到现在也没有音信。”蒋单氏权当没听到刚刚甄怀仁的回答“老身也没有用饭,倘若甄先生不嫌弃,不如一起。” 甄怀仁除非想翻脸,只能说“如此在下就愧领了。” “这些日子多亏了甄先生,怎么是愧领呢。”蒋单氏说着起身向西次间走去。 甄怀仁看了眼对方的背影,皱皱眉头。今天蒋单氏穿的有些单薄了,将她的曲线勾勒的淋漓尽致。这穿的……虽说是内院,可自己是外男,再说你不是要见亲戚吗?来不及多想,他跟着对方来到西次间,里边果然摆着一桌酒席。 双方落座,蒋单氏端起早就倒好的酒“我敬甄先生。” “卑职下午还有会,不能饮酒。”甄怀仁立刻婉拒。 眼见着第一步都走不下去,蒋单氏只好说“难怪婳秀最近老是说……不提了,不提了。” 甄怀仁只好配合着迫不及待问“不知二小姐怎么说我?” “你看,菜都凉了,边吃边说。”蒋单氏看到甄怀仁竟然吃这套,立刻拿捏起来。她虽然没有读过书,可是却也有心计。反而放下酒杯,不提刚才说了半截的话。 “是卑职鲁莽了,在下自罚三杯。”甄怀仁不得不端起酒杯喝了下去。事已至此,他只能走一步算一步,甄怀仁的酒量虽然不是特别好,不过应付面前局面也够了。酒中最多是蒙汗药之类的,问一些关于蒋婳秀的事,说出来也无妨。反正除非孔令侃自爆,否则也不会有什么大事。 蒋单氏松了口气,她知道甄怀仁是当兵的,酒量应该有,所以特意找来这种家乡土酒,后劲大的很。 果然甄怀仁喝了半斤之后,已经昏昏沉沉,说的话已经含混不清。 蒋单氏鼓足勇气,走了过去,想要扶起甄怀仁,却几次都没有成功。索性抓起甄怀仁的手放到了自己的身上“来,你不是喜欢婳秀,来,我就是婳秀。” 甄怀仁目光呆滞,下意识的咽口口水,余光看了眼窗外,这是什么情况?可还是顺从的跟着蒋单氏出了西次间进了睡房。 “等等,听话。”蒋单氏左支右挡的将甄怀仁推倒在床上,迅速的解开了自己的发簪。不等她再有所动作,已经被甄怀仁拉进怀里“我来。” 眼见着醉醺醺的甄怀仁即将得偿所愿,却被蒋单氏狠狠扇了一巴掌,拉过被子遮住身子“你看看我是谁?” 甄怀仁迷迷瞪瞪的看了看“婳秀啊,我的好婳秀。”说着钻进了被子里。 蒋单氏顿时惊慌失措,这和婆子说中的不一样啊。不是说等男人喝的迷迷瞪瞪,然后关键时候给他一巴掌,他就酒醒了,会自己夹着尾巴离开吗? 更让她恼火的是,原本按照计划,听到动静,院里的婆子该冲进来的,此刻却根本没动静。却哪里知道,她待婆子不薄,可是孔令侃直接给了对方两千块。于是忠心的婆子这些日子一步步的按照孔令侃的指示将蒋单氏往沟里带。 夕阳西下,尽管如今局势不稳,可绝大部分人为了一口饭,就必须出来做工,否则手停口停。因此蒋家大院外边渐渐热闹了起来。 “抱歉,少奶奶。”任雄平静的说“太太身子骨不舒服。” 少妇心中腹诽,转身往蒋婳秀的院子走去。 任雄挠挠头,瞪了眼挤眉弄眼的两旁卫兵,继续抽烟。 “雄哥。”一个警卫凑过来“要俺说,人家少奶奶要进去你就不该拦着。” “滚。”任雄没好气的说“那不出事。”甄怀仁从中午到现在了,一直没出来,里边还时不时出动静,他就是再傻也知道什么事。不由佩服甄怀仁胆子大。这是哪啊“告诉你们,都把嘴管住,否则吃饭的家伙没了,可别怪俺。” 两个卫兵缩缩脖子,顿时不敢吭声。 正说着一名卫士跑了过来“头,电话,说是找总队长的。” 任雄回了一声,打发走人,这才反身来到院门,看看后院,敲敲门。 不多时,蒋单氏贴贴婆子的声音传来“怎么了?” “有电话找俺们科长。”任雄低声回了一句。 “等着。”婆子的脚步声远去。 又过了一会,甄怀仁懒洋洋的走了出来“你守着。”出了门,他低声对任雄说了句,迅速走了。为了方便联系,大光头在前院安了电话,如今却便宜了甄怀仁。 电话是孔令侃的,内容很简单,让甄怀仁现在去小红山。甄怀仁立刻明白是贺秘书办妥了。虽然有些可惜,却还是找人换了任雄,一起前往小红山。 “我平时待你们不薄,如今一个个全都欺我。刘妈妈如此,你也如此……”大蒋太太虚弱的躺在床上愤恨的看着跪在床下的婆子。 “太太饶命。”婆子声泪俱下的不停磕头“奴婢实在是迫不得已啊。” “迫不得已?”大蒋太太冷笑“这天下还没翻过来呢。就算翻了,他……他也不过是个芝麻绿豆官,你就算没脑子信不过我,可二老爷家,宋家,孔家……” “这事,这事就是孔大公子逼着老奴干的。”婆子看火候差不多了,决定破题。 “什么?”大蒋太太一愣,她此前一直以为这一切都是甄怀仁安排的。此刻才明白另有隐情。可是甄怀仁原本就和孔家狗勾连,这不一样又绕了回来了。不对,她虽然和孔家接触不多。可是从平时大老爷的言行中知道,孔家是个无利不起早的山西老西。甄怀仁凭什么操控孔家?反而是孔家才有可能操控这一切。可究竟是为什么呢?有什么需要孔家这么糟践自己家的呢? “孔家公子还说……”婆子吭吭哧哧欲言又止。 “说。”大蒋太太如今需要更多的消息,以便她并不十分灵活的大脑分析这复杂的局面。 “太太不用忧思,大公子只是成人之美,待老爷回来,一切照旧。”婆子说着趴在地上,仔细听着床上的动静。 “成人之美?一切照旧?”大蒋太太却听出另一种意思,威胁。不过却不是威胁自己,而是威胁另一个人。看来孔令侃和甄怀仁并不是铁板一块。 经过一个小时车程,又经过严密的检查后,甄怀仁被带到了一处房间外。 “请稍等,我去通传。”孔令侃的秘书说完后打开房间大门走了进去。 借着对方开门的短暂空隙,甄怀仁不光看到了孔代院长,孔太太,小蒋太太,还看到了其他一些人。 余光扫了眼斜对过的走廊,按照贺秘书给的地图,档案室就在那里。 可是这里十步一岗五步一哨,他根本没有机会。唯一欣慰的是,档案室似乎并不是重要部门,所以那边的走廊只有一名侍卫对方还面朝这里。 不多时孔代院长的秘书走了出来,请甄怀仁进去。 今天之所以要甄怀仁这个芝麻小卒来,很简单,孔代院长要去上海,宋三舅也要再次去西安,所以为了以防万一,需要甄怀仁再次抽调一批人可靠的人进入小红山加强安保。 甄怀仁自然不会拒绝,但是提出小红山其实并不安全,希望蒋太太搬回中央军校的校长别墅。 理由很简单,经过昨天中央军校tyl分部的内部整风,已经有一批可靠的学生团员被甄别了出来。有他们在,配合中央军校数千名学生,才是万无一失。这当然是胡说八道,甄怀仁的目的就是要把蒋太太哄走,好方便他有下一步动作。 结果自然被否决了,甄怀仁也不强求,只好另寻他法。 经过一个多小时的煎熬,甄怀仁才跟着孔代院长的秘书关走出会议室。待对方关上会议室大门后,甄怀仁才尴尬的说“能不能借用一下洗手间。” 对方被甄怀仁失礼的举动弄得有些无奈“请跟我来。” “好的。”甄怀仁的目的很简单,他记地图上得档案室斜对面有个洗手间,既然现在无法行动,实地观察一下环境也是好的。可让甄怀仁失望的是,这位李秘书却带他走向别墅外,显然他根本不够格在这大小便。 大费周章半天后,甄怀仁郁闷的返回车里,想了想让任雄把自己送到了第四住宅区天目路郑若兰家。 “明天打听一下蒋太太喜欢什么,讨厌什么。”任雄的嘴很严,所以甄怀仁也根本不需要再多嘴嘱咐什么,走下车。 任雄应了一声,挠挠头,这不会睡上瘾了吧?不过他是个知恩图报的,在他看来,甄怀仁把他从一个大头兵提拔为军官,吃好的穿好的,自己就要报答甄怀仁。至于对错,不去管他。 “以后你要安心侍奉老爷。”霍正君平静的说完,放下了茶杯。 曾经的小王太太,如今的卢家姨太太杨湃怡低声应了一句。一着不慎满盘皆输,她费尽心思,到头来,钱全没了,还被塞给了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做小妾。可是她甚至不敢求救,更不敢跟别人说,否则她自己也没有好果子吃。 因为卢秋漪在场,所以卢永逸并没有显露什么,平静的看完仪式后对杨湃怡说“你先进屋,我和太太说些话。” 杨湃怡点点头,转身要走。 霍正君不慌不忙的拿起面前茶杯的盖子放到了桌上。 杨湃怡一激灵,在家霸道惯了的她赶忙回身向霍正君行礼,这才走出书房。 “秋漪也回房吧,看看我买的礼物喜不喜欢。”卢永逸笑着对卢秋漪说,不知道为什么,他感觉这次回来,每个人都不一样了。 卢秋漪笑笑“父亲买的孩儿自然喜欢。”说着故意不理会霍正君走了出去。 霍正君恼火的看了眼卢秋漪,对方越来越放肆了。不过这好像也怪自己,昨晚太放纵了,由着他胡来。 “正君,我不在家的这段时间发生什么了吗?”卢永逸坐到了霍正君身旁直接问。 霍正君笑着起身,装作为卢永逸泡茶和他拉开距离“没有啊,怎么这么问?” “那,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多一个人?”卢永逸并没有察觉霍正君的异样,虽然这次回来,他发现霍正君身上多了一种让他无法抵御的魅力。至于几个月不见面容更粉嫩什么的,想来也是什么化妆品的缘故“如今可是新生活……” “委员长都让人绑票了,谁还在乎那个。”霍正君已经习惯了被甄怀仁娇宠,所以语气轻蔑的打断卢永逸的话“你也别怕王家找来,她是偷跑出来的。”说着拿出一张三万块的汇票递了过去。 “王焕然死了,她想卷了王家的钱和人私奔。”霍正君不屑克扣杨湃怡抠唆的那点钱“不管上边如何,这次都会空出不少位置。你需要,再说了,我看她年轻也水灵,正好伺候你。” 卢永逸诧异于霍正君性情的变化“璎珞常来咱家?” “偶尔吧。”霍正君立刻明白自己可能露怯了“我又认识了一些太太,都是官面上的,以后能帮忙的。”说着把茶放到了卢永逸面前“还有,我想送秋漪去欧洲读书。”经过一天的筹划,霍正君决定彻底把卢秋漪支走,这样就会少了很多问题,自己也不用尴尬了。 “我又不是出不起那点米钱。”卢永逸不以为然。 “哎,你不知道,前一阵宋家……”霍正君立刻将宋二舅的事说了出来“本来说好等着你回来就定亲。谁知道人没了。” 卢永逸不由惋惜,却更加不愿意送走卢秋漪“宋家那是意外,怨不得秋漪,再说了知道的没几个。你想想,连宋家都看上了咱家秋漪,咱们何必着急呢?” 霍正君不由得后悔自己画蛇添足,显然,卢永逸打算用卢秋漪换取更大利益。若是以往,她一定不答应,可是如今,反而觉得这样对大家都好。因此不再多说“对了,你怎么突然提前回来了?” “原本差不多谈好了,中央信托局却发来电报说暂缓谈判。”卢永逸不想多谈“总之全当旅游吧。” 霍正君并不知道,这事其实和甄怀仁也有关系。卢永逸他们之所以去德国一去几个月就是为了和德国航空公司谈判合作在国内开辟新航线,顺便引进德国硬体飞艇技术。毕竟如今飞艇也是世界潮流的高大上项目。有人看中了他载重巨大的前景,提议引进。 甄怀仁自从和霍正君明确关系后,就准备想办法让卢永逸多在外面滞留一段时间,因此得知了这事。听了广播的甄怀仁,知道飞艇这东西根本不顶用,最起码这几十年不顶用。因此劝孔令侃改买鱼雷轰炸机,装备税警总队。因为税警总队并不属于军队,无法从德国一亿马克贷款额度支取,所以为了凑钱,孔令侃胆大包天的干脆停了编练飞艇的预算。 至于订的飞机,则是老朋友合步楼公司推荐的,据说是今年刚刚研制成功的he115鱼雷轰炸机,一共有六架。而甄怀仁也是这时候才知道国内竟然不能生产捷克式轻机枪,对方同样也无意提供图纸,模具。也就是说,自己闹了一个大乌龙,换来的枪坏一挺少一挺。 “嗯。”霍正君看卢永逸又凑了过来,立刻说高行去山东了,我不放心,打算过去看看,争取年前赶回来。”事已至此,她料定卢秋漪会帮自己隐瞒,所以决定再次私奔。至于卢高行,孩子大了,德州那里通讯也不方便。大不了让甄怀仁想办法遮掩。 “这又是何苦。”卢永逸误会了霍正君,以为对方是因为杨湃怡。 “高行这么大第一次出远门,又是自己一个人,我早就不放心了。”霍正君说着有些脸红,这段时间她根本没顾上想卢高行。 “你若坚持那就去吧。”卢永逸只好妥协。再次凑到霍正君跟前,将她搂住。 “快去吧。”霍正君推推卢永逸“今晚可是好日子。”五十多岁的老头子凑过来干什么?不知道身上一股难闻的味啊。 卢永逸哭笑不得,虚伪的说“我本无此意。” 霍正君一瞥卢永逸“那我就把她打发走了。” 卢永逸语塞,无奈转身“真拿你没办法。”起身脚步轻快的走了出去。 霍正君松了口气,开始盘算怎么躲开卢秋漪。 第103章 监守自盗(八) 一大早甄怀仁哪都没去,直接回到蒋家,求见大蒋太太。贺秘书交代的事他干不来,也就不再多想。反正姓钱的死定了,就算自己搞砸了,他也完蛋了,无法伤害自己。所以有这时间他选择了巩固自己的战果。 婆子却出来说大蒋太太身子不舒服,今天不见任何人。甄怀仁不耐烦的挥手推开对方,直接走进去。婆子赶紧跟上,低声制止“先生,使不得。” 门口的任雄立刻拉上院门,好在为了以防万一,依旧是昨天那两个人看门。 “你若不想遭罪,立刻把里边的闲杂人等支开。”甄怀仁说着拿出钱包,随意掏出一把钱塞到婆子手里“快去。” 婆子心虚的看了眼里边,低声说“昨日太太已然不满意,若是……” “若是五分钟内你做不好,我就把你赏给外边的那三,他们可都是精壮汉子。”甄怀仁说着伸出手腕,立刻看表。 婆子吓得转身就跑,不多时就带着一个小丫头走了出来。可是甄怀仁并不在院子里,松了口气,立刻将小丫头支走。果然,片刻后,甄怀仁从东厢房走了出来,直接进了正房。 婆子如同昨天一般再次确认了院门已经插好,蹑手蹑脚的来到卧室窗外仔细听了起来,初时太太语气冷漠,态度坚定,慢慢又撕又打,又骂又喊,再后来就变成了挠人的动静,再后来就是天崩地裂的动静,足足一上午,婆子听的浑身无力,瘫软在墙边。 恍惚间,一个光溜溜的东西冒了出来,吓了她一跳,赶紧站起来。 “去,中午了,弄点吃的送进来。”甄怀仁点上烟返回卧室,再次爬上了床“别想了。以后我会对婳秀好的。”他都诧异于自己竟然把这么荒唐的话说出口。 “不,不,我不答应。”本来麻木的大蒋太太一激灵赶紧阻止。 “这不是你能决定的。”甄怀仁平静的将大蒋太太拉进怀里“我听说伯父失踪当天打你了?” 心慌意乱,浑浑噩噩的大蒋太太又吓了一跳,委屈的说“还不都是因为你。” “那我错了。”甄怀仁痛快认错“别生气了,乖。” “我已经这样了,可你不能再祸害婳秀了。”蒋单氏破罐子破摔的提出了条件“只要你答应,其他的随你。” “行。”甄怀仁爽快的立刻答应,这个女人该不会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和蒋婳秀的婚姻根本由不得他们选择“那晚上给我留门。”说着看了眼端着饭菜走进到门口不知该不该进来的婆子“进来。” 婆子低着头走了进来,正要放下饭菜退出去,却听到甄怀仁说“上来伺候太太。” 婆子脸一红。 人心险恶,他要封住婆子的嘴。甄怀仁一边安抚钻进被被子不敢见人的大蒋太太,一边看着婆子关上门慢吞吞的爬了上来。 “谁啊?”庞母从厨房出来。看到高琴书手里的花束,立刻明白了“又是没有写名字?”最近几天,天天有人送花给高琴书,却根本不写名字,问花店谁定的,人家为了花店名誉,打死也不说。不过庞母心里已经有了谱。 高琴书脸色一红回了一声。 庞母恼火的转身进了厨房,这个怀仁是不是疯了,有那么多漂亮的女人不喜欢,竟然喜欢一个有夫之妇,还是他的亲表姐。传出去,像什么话? 高琴书也无可奈何,表弟想干什么?上次的事并不是她默认什么,而是怕毁了名声。怎么反而越来越过分。他不会以为自己跟那些没见过世面的小姑娘一般,看他上了一次广播就被迷的不知道廉耻,不知道东南西北吧? 想到这,直接将花扔进了垃圾桶,虽然是她最喜欢的蔷薇。 庞母收拾完之后,走出厨房,看了眼垃圾桶,欲言又止,终究叹口气“你下午还要上班,休息去吧。” 郑若兰效率很高,上次聚会第二天就给高琴书安排好了职位。高琴书自从高中毕业就嫁给了梁才初,突然工作一切都要适应。好在这工作真的是只拿工资混饭吃,部门里全是关系户。其他都好,唯独一点,潜规则是不要互相打听各自的背景,这才让她松了口气“行,姑母,你也休息吧。”高琴书说着回了自己的房间。 庞母却去了庞文浩的书房,来到写字台,看了眼桌上摆放的庞文浩夫妇与高琴书的合影,庞文浩幼年时与高琴书的合影,终于拿起纸笔给姐姐写信。她和庞父是读书时认识的,因此反而比甄怀仁母亲结婚早。眼看着甄怀仁自己要把大好前程毁了,庞母决定写信劝姐姐重新为甄怀仁说门亲事。 郑若兰放下电话,得意的笑笑,估计自己的这一套组合拳打出去,甄怀仁就再也没有机会登庞家的门了。 正想着,传来了敲门声,片刻后,秘书走了进来“副台,来了一位自称甄怀义的先生,找您。” 郑若兰一愣,甄怀仁三个堂兄弟道,德,义,前不久甄怀道刚走,这又来了一个。只是为什么找到自己? “我来了之后才知道怀仁被人辞了,这全无准备,实在衣食无着。记得听婶子说过表嫂,就厚着脸皮找了来。”面前的青年与甄怀仁眉眼间有几分相似,虽然不多,却也足以证明是甄怀仁的兄弟。可是身形却差了太多,个头也就五尺左右。 “表弟找我是对的。”郑若兰笑笑“这样,你哥最近正在为营生走门路,我见他的次数也不多,先住下,等他忙完了再说。”连声‘兄长’都不愿意称呼,已然让郑若兰不满,再加上那双时不时看过来的眼,真恨不得给他挖了。 甄怀义赶紧说“有劳嫂子了。其实,我这次来,就是来找工作的,我专校毕业了,能写能说的。表嫂若是能帮忙也省的怀仁费力了。” “这样啊。”郑若兰点点头“行,先安顿下来,把你的资历写一下给我秘书,我找找看。”说着拿起话筒喊进来秘书,将甄怀义交给对方安排。 看着比甄怀仁小一号的甄怀义走出去,郑若兰撇撇嘴。不想秘书又走进来“秋漪姐来了。”说着退了出去。 郑若兰看着明显有别于之前状态的卢秋漪心头一动,自己下手不会晚了吧“我这两天顾不上,看来你过得很开心?”那个混蛋前天晚上没有回来,昨晚上她也没顾上问。 “对啊。”卢秋漪笑着问“那个就是他的堂弟?” “对啊。”郑若兰同样干脆回答,拿过一份文件递给卢秋漪“总社要在纽约建立一个分社,我推荐了你。” 卢秋漪却没有接“休想把我支开。” “要么去美国,要么离开电台。”郑若兰语气冰冷,态度强硬。 “我两样都不选。”卢秋漪起身“有本事你就开了我。”说着走了出去。 郑若兰恼火的看着卢秋漪的背影,这个混蛋又食言而肥。可是这次自己是不会妥协的,谁说话都不好使。 “谁跟您说的?二哥?”郑若兰对着话筒嘲讽一句“他倒是挺积极,父亲知道了非得收拾他。我当然不会说。您别管了,我这是为了秋漪好,到美国工作,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他要是真的喜欢秋漪,就辞了工去美国啊,看父亲不打断他的腿。好好好,我不胡说。父亲有他的考量,您这样不是和他唱反调吗?您就不要管了。”说着挂了电话。 郑仲鸣干涉,郑若兰并不意外,毕竟二哥对卢秋漪一见钟情。可是她不能眼见着二哥成为炮灰,总之谁都不能阻止她。就在这时她没来由的有些不舒服,甚至感觉心慌。 “少奶奶,奴婢看了,那几个人换班吃饭去了。”婢女走进来“那个傻大个也不在,听说出去了。” “走。”少妇起身“去给太太请安。”她之所以一而再再而三的要见大蒋太太,是因为听到一个消息。这次老爷带着蒋空华并不是失踪,而是回乡相亲去了。这让她十分不安,毕竟她和蒋空华的婚礼是先斩后奏的,双方的亲朋都没几个人知道。 至于为什么这么巧让她知道了这个密辛,就只能问孔大少爷了。他跟甄怀仁这么久的相处,也明白了一个道理,既然要做就要做到极致,使出全力,千万不能点到为止。 果然门口的护兵换了人,领头的军官虽然依旧说着陈词滥调,可是在收了少妇身旁下人递过去的重赏后放行了。 甄怀仁得到消息,顾不上一切,直接撇下自己的战利品,杀到了金陵大学鼓楼医院。 “两个月左右。”甄怀仁的嘴都合不拢“我就说我是神枪手……哎呦。”刚刚说完就挨了一嘴巴。 “你在我面前特意提月份是什么意思?”郑若兰斜睨甄怀仁“你把我当什么人了?不是你的还是谁的?别以为我不知道,第二天我们家路口就多了个卖烤红薯的。” 甄怀仁赶紧求饶,同时腹诽,这泼妇眼睛怎么这么毒,一般人也不会注意到这些的。不想又是一巴掌。 “又说我坏话。”郑若兰如今肚子里有货,原本就肆无忌惮的她更加有恃无恐“没想到吧,陈华告诉我的。” 甄怀仁看着郑若兰“您肚子里有一个了,借刀杀人就不要做了。”陈华当时住在郑若兰家隔壁,以她的本事确实有可能。而如今陈华可是安三姐的跟班。却紧跟着又是一巴掌“又怎么了?” “卢秋漪怎么回事?”郑若兰盯着甄怀仁。她已经知道答案了,甚至这次问也不过是在骗自己,甄怀仁说什么她都选择相信。 甄怀仁尴尬的想找地缝钻进去,却还是硬着头皮将前因后果说了。甚至连霍正君的事都没有隐瞒。 “你……”郑若兰有些无语,出乎她自己的预料,她竟然没有生气。当然不满是有的,可甄怀仁对她没有一丝隐瞒,又让她无从下嘴。让她赶走甄怀仁,怎么可能。这个混蛋利用一切办法,除了对自己不忠外让她挑不出任何一处错误“你打算怎么处理这事?” “我听你的。”甄怀仁说完又挨了一巴掌。 “休想我给你善后。”郑若兰抚摸肚子“自己处理去,总之不能纳她。”卢秋漪要干什么她想明白了,无非是想要甄怀仁娶她。可是甄怀仁显然对卢秋漪没说实话,才让卢秋漪产生这个误判。她已经把卢秋漪的路堵死了,要么和向影心一样,要么乖乖的离开。 “都听你的。”甄怀仁立刻同意“总之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不娶她,不纳她,不让她进……”看郑若兰又抬手,赶紧闭眼等着。 郑若兰却被甄怀仁的蠢像逗乐了“她是你女人,如果她不在乎名分,进门还是要的。” 甄怀仁偷眼看郑若兰,对于刚刚听到的,他是有怀疑的。可是想到郑若兰和卢秋漪的关系,又觉得可信度相当高“对对对,这样,媳妇,过两天我把他喊回来,你们办了手续,然后咱俩结婚。以后咱们一起过日子,高高兴兴的。” “想什么呢。”郑若兰冷哼一声“我说了,休想我的名声受损。” “那是我儿子。”甄怀仁不由得声音大了很多,却赶紧讨饶“我儿子,我甄家的种……”这次郑若兰的手却没有任何力度。 “我儿子不会以姨太太之子的身份出生的。”郑若兰轻抚甄怀仁有些肿的脸“别骗你自己了,你要娶的是那个女人。虽然你以后会有很多孩子,但是作为咱们的第一个孩子,也是你的第一个孩子,你不能让他(她)受一点委屈。” 甄怀仁的情绪一下子低落到了谷底,他想要开口对郑若兰说,也许明年自己就死了。这辈子只有这么一根骨血了。可他不敢,郑若兰的身子骨并不是特别强壮,他不知道对方能不能承受,更何况他也不知道怎么解释“那能答应我。如果我死了,让他认祖归宗行吗?”却等来比之前任何一次都严重的一巴掌。 任雄看着捂着半边脸说牙疼的甄怀仁走出诊室有些无语。看不出,那位太太下手这么狠。 “问清楚了吗?”甄怀仁瞪了眼任雄,示意史卓进去照顾郑若兰。 “问清楚了。”任雄赶紧收敛心神“曹教授说中央医院妇产科副主任戴薇医术相当精湛。” 甄怀仁点点头“你不用回去了,带着人给我守在天目路,一会我让人安排地方。现在等庞太太她们出来,送她们回家。”说完捂着半边脸往楼下走去。现在没有什么比得上郑若兰,谁都比不上。 中央医院是首都公立医院中规模最大的是医院。中央医院于民国十八年1月筹建,同年10月开诊,归卫生部直辖,是为首都最早兴办的唯—一所大型国立医院。该院设有小儿科、皮肤花柳科、肺痨科、妇科、骨科、耳鼻喉科、牙科、x线科、眼科、电疗科、检验科、泌尿科、脑病科、护士部、门诊部、保健部、药局等16个科室,共有病床275张。卫技人员140人,其中医师77人、护士32人。 一路风风火火赶来的甄怀仁找到戴薇直接说明来意后,就拿出一张五千元的汇票递给了对方“戴医生,之后几个月请您务必伴随我嫂子身边,一切费用不必担心。这些是辛苦费,待孩子落地,还有红包大礼相送。” 戴薇皱皱眉头“甄先生,我不可能为了你的家人,抛弃工作,抛弃家庭,抛弃病人。” 甄怀仁皱皱眉头“戴医生若是嫌弃诊金只管提。” “请你出去。”戴薇冷着脸看着甄怀仁“我能力有限,实在不好意思。” 甄怀仁看看远处听到动静望过来的医护人员,耸耸肩,转身走了。戴薇?学医的,又和戴芊有几分相似。 甄怀仁来到医院外电话亭拨了出去“是我,你认不认识一个叫戴薇的?问那么多干什么?”甄怀仁感觉自己有邪火发泄不出来“你姐?你现在立刻来中央医院,对,上什么课,我让你过来废什么话。快点。打车过来,我给你的钱不是让你养废物的。”说着挂了电话,靠在电话亭旁边一边抽烟一边等人。 无意中看到一位漂亮的太太从医院里边抹眼泪边走了出来,然后坐进了一辆镇江牌照的汽车扬长而去。甄怀仁就手走进电话亭,拿起电话拨了出去“老孙,查个车牌,镇江的566,对。还有,派个人去利民旅社将我堂弟甄怀义接出来。送冯总编那里,我给他打电话。嗯。”甄怀仁得知甄怀义来了就头疼,这个堂弟到没有两位堂兄那么离谱,不过从小就是个势利眼,捧高踩低的主。因此甄怀仁决定把他塞到报社做个记者,正好学以致用。 待和冯力文挂了电话后,戴芊也慌慌张张的赶了过来“到底怎么了?你脸怎么了?” “拿着。”甄怀仁直接拿出一张五千块的汇票递给了戴芊“这是给你姐的,不管你怎么做,让她心甘情愿的请十个月的假,帮我照顾人。” 戴芊看看汇票,脸色不快“你该不会……” “我要睡她,你又能怎么样?”甄怀仁瞪了一眼吓得不敢吭声的戴芊“这事成了,三个月,我保证你的教授到手。”说着甄怀仁调整语气“乖,你一向听话的。”说着拍拍戴芊“女教授啊,我还会另有奖励。” 戴芊无奈转身走进医院,甄怀仁则又拿起电话拨了出去。刚刚从兴奋中清醒的他现在脑子很乱,根本就是想起什么就安排什么,不怕重复,就怕照顾不到“看儿子?去多久?我说了算?那就一辈子好了。你不愿意?这有什么,你们以前……好好好,不提,那你去哪?葛丽泰-嘉宝?好吧,我早就应该想到的。嗯,我知道了,搬过去以后打那个号码。嗯。”一连在电话亭打了十几个电话,他才看到戴芊和满脸不高兴的戴薇走了出来。立刻迎了过去“戴医生。” “只有十个月。”戴薇冷漠的说。 “可以。”甄怀仁引着二人来到自己的车坐了进去,立刻启动汽车。 先去戴薇家拿东西,然后又等对方留了口信给佣人,这才一起来到天目路郑若兰家。 冯桂芝对于戴薇竟然听说过,得知对方未来十个月将会贴身照顾郑若兰,冯桂芝自然是喜出望外。 因为冯桂芝在,所以甄怀仁并没有多待。一坐进车里,甄怀仁就问戴芊“你怎么说的,你姐这么听话?” “我就说你是特务,我姐要是不答应。你就把我还有凤鸣都抓起来。”戴芊委屈的看着车外。 “乖。”甄怀仁看到了隔壁二楼离离的身影“今天委屈了,我带你逛街。看中什么买什么。”说着启动汽车。 “这不会又勾搭上一个妹妹吧?”离离看着甄怀仁对自己挥挥手扬长而去,好奇的询问。 “这谁知道。”秦康德打个哈切“不过还是去看看大姐吧。这么兴师动众的,说不得是她有事。” “什么事能这么大动静?”离离随口一问。 赵怡安随口一答“难道有了?” 离离和秦康德一愣,两人赶紧向楼下走去。赵怡安迟疑片刻,也起身跟了过去。 第104章 监守自盗(九) 原本甄怀仁打算复刻几天前的好事,奈何今天是戴芊的小日子。这也是对方不愿意四处走动的原因。甄怀仁嘴上没说,却直接带着她在太平街,帽子,衣服,鞋,首饰,手包,里里外外全都换了一遍。 “他会看出来的。”戴芊确实喜欢,却又遗憾的说。 “你给人介绍了你姐姐这位名医,人家送点慰问也是应该的。”甄怀仁笑着摘下了戴芊的土气眼镜,递给她一副无框六边形透明镜片的眼镜“如果他不信,就把我给你的电话给他,让他打。”自从甄怀仁四处开设特务训练班,他就在司令部附近租了房子,专门配了几个人守在这里,如果有人核实那些外勤身份,他们就会打掩护。 “你……”戴芊接过眼镜,欲言又止。 “乖。”甄怀仁斜靠在柜台上看着换了眼镜的戴芊“她要愿意,你何苦阻止。我要愿意,你阻止也没用。”甄怀仁已经有了一粒种子发芽,不过他期待郑若兰说自己以后会有很多孩子的话可以成真。所以从戴薇答应那一刻,她这辈子就注定离不开了。 戴芊苦笑“我姐夫还有外甥怎么办?” “他们会同意的,当然,这都不一定,也许就跟我们一样。”甄怀仁根本不屑欺骗。 “我恨这张脸。”戴芊看着柜台上梳妆镜中的自己“如果我们长得丑一些,也许就能安稳了。” “你最吸引我的不是脸。”甄怀仁笑着说“所以要怪就怪我在人群里看了你一眼。” 两人大包小裹的从太平街返回到了戴芊家的巷口,甄怀仁停稳车“需要我送你进去吗?” “不用了。”戴芊可不想多事。甄怀仁伸手从后排拿过一堆纸袋递给对方“就这么走了?” 戴芊茫然的看看甄怀仁,片刻后无奈的凑到他的脸旁吻了一下,这才拿着东西走下车,当然临了又吃了一次亏。 回到蒋家,甄怀仁立刻调走了看门的那几人,换回了之前的两人“晚上多加点柴火。”说着扔给两人一人一条烟,这才走了进去。 “总队长牛。”两个卫兵嘀咕一句,笑着看了看烟“哈德门,好烟。” “那可不,总队长给的能差。” 就在此时,里边却传出了喊声,两人看看,只当没听见,毕竟早干什么去了。 “怎么了。”毕竟是内院,还没熄灯,蒋家的护院听到动静,不多久寻了过来。 “没事啊。”护兵浑不在意“怎么了?” “有人喊了,你们没听到?”护院狐疑的看着两人。 “哪有人喊啊。”有些瘦的护兵看向同袍“响墩,你听到了没?” “深更半夜谁喊啊。”另一人撇撇嘴“去去去,赶紧寻街去,别吃饱了撑的。” “怎么说话呢?”众护院立刻愤愤不平的围拢过来。 “干嘛?”响墩二人不甘示弱的将枪对准了护院。 “怎么了?”两边的动静,立刻引来了管家还有在后房的蒋婳秀“怎么回事?” “二小姐,我们听到女人的哭喊声,寻了过来,问他们,他们不帮忙就算了,还说风凉话。”护院立刻对蒋婳秀告状。 蒋婳秀一听,立刻看向护兵身后紧闭的大门“开门。” “不行。”响墩依旧冷漠的说“二小姐,太太吩咐……” “管家,下了他们的枪。”蒋婳秀不安的扭头对管家说。 “二小姐。”管家却立刻阻止“太太最近身子就不好,可不要鲁莽行事。”他明白蒋婳秀的担心,他也有所怀疑。可是现在根本不能进去,一旦是真的,怎么办?说着不停对蒋婳秀使眼色。 蒋婳秀却并不懂“管家,难道也要袖手旁观?” 就在这时,响墩身后的大门开了,众人注视下,太太身边得用的齐婆子走了出来,看到这一幕吓了一跳“怎么了这是?” 蒋婳秀也不搭理对方,直接走了过去,响墩二人要阻拦,却被蒋家护院挡住。 齐婆子想要挡住蒋婳秀,却被对方推开。她不敢硬拉,只好大喊“太太,太太,二小姐进来了。” 管家见此立刻说“没太太吩咐,都不许进去。” 等了一会,齐婆子走出来“管家,太太,少奶奶让你进去回话。” 管家应了一声,立刻跟着齐婆子往里走。他看齐婆子一点都不慌,此刻心里的担忧立刻小了,果然进了院子,正房亮着灯,二小姐正站在一旁,太太则端坐正中。“老闫,你派人盯着二小姐,不抄一千个大字不准睡。”蒋单氏冷着脸“还有,明天请个大夫,少奶奶整天疑神疑鬼的,睡不安稳。看看怎么回事。” 闫管家立刻应了一声。大概想明白了,估计和最近的传闻有关。 “门口的事我知道了。”大蒋太太有些主次颠倒的这才说“护院和那些军汉都没错。该赏还是要赏。” 闫管家立刻答应了太太这个老成持重的决定。毕竟人多口杂,如果处理不好,谁知道会传成什么样子。 “行了,我累了。”大蒋太太说着扶住额头,她真的累了。向富忱不知道听了谁嚼舌头,非赖着不走,向她打听蒋空华的去向,她怕出岔子,原本打算吃过晚饭就赶人,可今天不知道为什么早早的就困得睁不开眼。迷迷糊糊就被喊声惊醒,才发现自己并没有睡在这几天的房间。忙不迭的寻了过去,就看到了滚在一起的甄怀仁和向富忱。想到这,怒从心起,抬手就给了刚刚送走蒋婳秀,闫管家的齐婆子一耳光“贱人……” 齐婆子捂着脸委屈的看着大蒋太太低声说“孔家公子逼着奴婢的。” 大蒋太太一听,顿时感觉无力,委屈的哭了起来。正哭着,就感觉有人凑了过来,不等她看清,已经将她抱起“别哭了,没事了,没事了。” 甄怀仁看了眼齐婆子,抱着抗拒的大蒋太太走进了睡房。 齐婆子撇撇嘴,站了起来,不放心的走出正房来到隔壁看了看被自己迷晕睡在里边的三个下人,甚至不放心的又走过去一人给了一巴掌。一来试探,二来发泄心中不满。 一大早,天目路郑若兰家门外就热闹的很,不时有卡车或者平板车运来各种的孕婴用品。 “你哪里用的了这么多的东西?”冯桂芝看着迅速被填满的几个房间埋怨一句“文浩也是,有钱也不能这么糟践啊。” 郑若兰笑着看了眼冷眼旁观的戴薇“我也没办法啊。”而事实上,庞文浩还不知道他已喜当爹。昨天不管是她还是甄怀仁都忘了通知对方。 “老规矩,头三个月可不让嚷嚷的。”冯桂芝提醒一句。 “晓得了。”郑若兰无奈回了一句。她有些后悔这么早告诉甄怀仁了,最起码应该等冯桂芝回家以后。如今可好了,冯桂芝知道消息,昨晚上和郑英晨联系后,不走了。 “也不知道亲家知道后会怎么样高兴?”冯桂芝又说了一句。 “暂时先不说。”郑若兰不动声色的回了一句“他家的规矩都是一些老理,更麻烦。” 冯桂芝本来听了不乐意,可是一想点点头,颇有些戚戚然“对,先不说,免得你受罪。”说着对戴薇说“戴医生,你受累,陪陪若兰,我去厨房看看炖的鸡汤。”说着乐呵呵的走了。 “戴医生怎么了?”郑若兰笑着问“我弟昨晚不是道歉了吗?” “达官贵人我也见过不少。”戴薇冷着脸“可从没有见过令弟这般,拿我的家人威胁的。” “他也是着急。”郑若兰笑着说“我过几天把他喊过来再给戴医生正式道歉。” “不用了。”不明底细的戴薇倒是觉得郑若兰是个知书达理好相与的“其实你的身子,过了前三个月只要注意,并不用专人陪护。” “我明白您得意思。”郑若兰无奈的抚摸自己的肚子“可是你也看到了,全家人因为这么个小东西都疯了。要不我安排您先生和孩子搬过来?” “不用了。”戴薇碰了个软钉子,无可奈何,拿起报纸“开始胎教吧。”她是一名负责任的医生,既然答应了甄怀仁这个狗特务就一定会做好。于是从今天开始要用国外最新的早教手段来辅助郑若兰。不想第二版的醒目位置就是一份任职公告‘委任甄怀仁为军令部电雷学校代教育长’。 不得不说萨家还是有实力的,在何部长不吭声反对的前提下,这件事终于办妥了。这里固然有何太太的面子,可是海军部那些闽系将领的作用才是主要的。没有他们整天在江阴附近喊打喊杀,这事就成不了。闽系固然让光头佬头疼,何部长也未必多么有脸。眼下确实需要一个多方妥协的泥胎稳住局势。 甄怀仁从军政部领了委任状后,孙千驱车拉着他再次来到了小红山。小蒋太太这次也是出了力的,他自然要去表忠心。 相比上次,这次的外部安保更加严格,可是别墅内的侍卫却明显少了。尤其是档案室那条走廊,空无一人。 “请稍等,夫人正在接待美国大使夫人。”一名少校礼貌的对佩戴着上校袖章,头戴海军白色军帽的甄怀仁说。 “好的。”甄怀仁不动声色的坐了下来。 似乎老天爷保佑,整整一个小时,依旧没有动静。甄怀仁这才对坐在旁边陪着他的少校说“能借用一下洗手间吗?” 少校点点头,正要指向门外,甄怀仁已经起身向门外走去,仿佛无意中看向走廊那边,立刻转身又走了过去。 “哎。”少校赶紧跟了过去,却慢了一步,甄怀仁已经走进了洗手间。少校无奈“请快点。”说完走回外边客厅坐到了沙发上。 甄怀仁深呼吸一口气,从领子里拿出一枚曲别针掰成自己想要的样子,然后走出洗手间。看了看远处,迅速走到档案室门口。作为经过五年专门培训又经过一年实践的警政人才,溜门撬锁对他来说并不困难。打开房门后,他迅速走了进去,轻轻的关上门,然后打开灯寻找那份文件。 好在档案存档都有规矩,贺秘书也为甄怀仁提供了思路,他迅速的找到了自己要的东西,然后换了出来。 做好这一切后,甄怀仁走到门口,打开一条门缝,听了听,迅速走了出来,深呼吸一口气,关上了门。 碰锁的声音迅速引起了少校的注意,起身走了过来。此时甄怀仁摊着两只手也迎了出来“失礼了,人有三急。” “您锁上了洗手间的门?”少校一边问一边看向甄怀仁身后的洗手间。 “难道要开着?”甄怀仁尴尬的要回身。 “没事。”少校赶紧阻止甄怀仁。正在这时,楼梯间传来动静,少校平静的说“夫人和大使夫人下楼了。” 小蒋太太很忙,所以和甄怀仁的会面连十分钟都没有。其中一多半的时间还是询问大蒋太太一家的情况。正当甄怀仁准备告辞时,对方却表示知道了甄怀仁和蒋婳秀的事,愿意为他保媒。甄怀仁立刻装作感激涕零模样,内里却对这个女人更加忌惮。先抑后扬,他也会,可是却玩不了这么娴熟。 出了小红山,甄怀仁从怀里拿出那份文件仔细看了看“侍从室钱主任的秘书贺敬文处理一下。”孙千应了一声。 甄怀仁从来都不是一个仗义的人,这份文件在手,必要时就可以牵制钱大均。原本他也没有打算如此,可是贺秘书一再保证除了他,没有其他人知道甄怀仁参与其中。对方本意自然是为了减轻甄怀仁对王焕然的负罪感,可是他低估了一个上过刑场之人的内心承受力和下限。所以贺秘书就必须死,否则甄怀仁怎么藏起来以后用钱大均做坏事。这不怪贺秘书不谨慎,只能怪局势变化太快,他还在用老眼光俯视甄怀仁,却不知道甄怀仁的胆子已经肥了好几圈。狼终究是吃人,不是吃屎的。 “昨天的车牌查到了。”孙千笑着说“江苏省保安副司令李守维的车。” “李守维?”甄怀仁想了想,却记不起在哪听过。 “跟桂总队长一起的。”孙千提醒一句。 “哦。”甄怀仁拿出烟笑了“老朋友啊。” 孙千也笑了起来。 甄怀义再次打开自己的证件看了看,有些意兴阑珊。他来投奔甄怀仁是来当官的,当不了大官,最起码也得是个小官啊,谁稀罕当个破记者。 可是这份工作是甄怀仁那位漂亮的让他晕头的嫂子安排的,他也不好推脱。好在这tyl报社内里漂亮女人扎堆,比如昨天从嫂子办公室出来时,遇到的着名播音员卢秋漪。那个女人让他看了都感觉到自己渺小,卑微。 先干着吧,甄怀仁个废物,早不免职晚不免职,偏偏自己来了他免职。无聊的打开早上从报社顺来的报纸,打算学习一下写作的甄怀义就在第二版看到了甄怀仁的任命公告。 甄怀义揉揉眼睛,再次确信没看错。顿时惊喜的跳了起来,甄怀仁又当官了。他……想到卢秋漪,甄怀义突然感觉做一名记者也许挺不错的,毕竟是嫂子安排的,朝秦暮楚不好的。 正胡思乱想,远处传来一声巨响,紧接着一辆卡车飞速离开。甄怀义好奇的看去,只见远处一个人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这应该是新闻点吧。甄怀义立刻反应过来,飞快的跑了过去。奈何他没有照相机,只能迅速的拿出笔记本和笔开始将看到的记录下来。 有胆子大的人甚至直接摸进了生死不知的伤者怀里,拿出了一个钱包转身就走。甄怀义非但没有制止,反而跟了过去。他需要新闻,只要自己不拿就没问题,反正又不是自己的钱。果然进了巷子没多久,那人迅速的扔下钱包走向对面的出口。 甄怀义等对方出了巷子,这才跑了过去捡起钱包。只有一本军官证,打开一看‘侍从室一处秘书贺敬文’军衔还是少校。 “侍从室是委员长的贴身部门。就当于戏文里的军机处。”冯力文笑着递给甄怀义一根烟“怎么了?” “我刚才遇到一起车祸。”甄怀义一回报社就找到冯力文,打算求证一下这事有没有新闻点,值不值得跟。说着将贺敬文的证件递了过去“司机驾车逃逸,这是死者的证件。” “第一处?”冯力文如今也是官场中人,看到证件中职务一栏明确写着‘秘书’就知道不简单“这事你可以跟,但是不要声张。我也打听一下。”据他所知,一处处长钱大均如今可是在西安,听说还被打了一枪。如今他的秘书横死,究竟是意外还是蓄意,他也不敢肯定。毕竟当街枪杀国府官员并不奇怪,反正如今流行看谁不顺眼花个百八十块让那人消失。 “明白。”甄怀义一副心领神会的模样“多谢冯哥,那我出去了。”说着起身告辞。冯力文的表情告诉他这事可大可小,他有点心虚。甄怀仁做了个学校的教育长,一个什么破学校能够选一个二十岁的娃娃当教育长?一定没有多大权力,自己还是算了,不要把小命弄丢了。 走出办公室,恰好响起下班铃声,按照冯力文定的规矩,大楼里开始同步播出第三电台的广播。一阵音乐过后,传来了一个好听的声音“各位听众大家下午好,您现在收听的是本台大型谈话节目‘自信中国’。” 甄怀义一边听,一边往楼下的记者部走。眼看就要到下楼,他咬咬牙,加快了脚步。甄怀仁可以闯出来,自己凭什么不可以? 第105章 西安行(一) 甄怀仁以为小蒋太太不过说说而已,不想第二天一大早就接到小红山的电话九点时,小蒋太太要来看望大蒋太太一家。 “你不是胆子大吗?”向富忱看着手忙脚乱穿衣服的甄怀仁嘲讽一句“把她睡了啊。” “好了。”大蒋太太没好气的说“都什么时候了。” 甄怀仁无奈的说“七姐,人家来捉奸了。” 向富忱一听,更不高兴了,拿起枕头扔了过去“闭嘴。” 甄怀仁这么快安抚住向富忱并不是靠着别的,而是两人根本早就认识,对方是向克番同父异母的七姐。当初甄怀仁拿着妹妹的照片就是请彼时前清重臣,民国初年重量人物的儿媳向富忱看。 甄怀仁松开被他挡住的大蒋太太“你有身孕,别动肝火。” “你还说。”向富忱怒视甄怀仁。 甄怀仁看着向富忱“我不是你的十六弟,差不多就行了。”说着接过大蒋太太递过来的衣服“你可以不穿。”转身走了出去。 大蒋太太也不理会向富忱,她本来就不是蒋空华母亲,就跟甄怀仁说的一样,事已至此,只要甄怀仁遵守约定,她就不吭声了。 向富忱没想到当初在她面前大气都不敢喘的甄怀仁如今竟然根本不拿她当回事。可是此刻没有台阶的她又不得不跟着穿衣服。 齐婆子走了进来,凑到了大蒋太太身旁开始为她梳头。大蒋太太看着梳妆镜里的向富忱冷笑一声。 向富忱听到了,却只能装作没听到。甄怀仁的态度已经很明确了,自己对他来说真的没有多重要。看来使用对付蒋空华的那一套对付甄怀仁行不通。也对,大蒋太太放在过去也是皇亲国戚啊。 八点的时候,配属给小蒋太太的税警总队警卫连士兵已经抵达,开始布防。 甄怀仁并没有跟着,而是再次检查了院子的周围。 九点整,小蒋太太的车队准时抵达,让甄怀仁意外的是邰蓑衣也在。 因此,甄怀仁并没有守在大蒋太太的屋外,而是在小蒋太太进院后,返回前院和邰蓑衣密谈。 “西安?”甄怀仁心头一紧“我怎么也不够格吧?”他为宪兵一团在西安团灭叫好,并不代表他不怕死。东北军和西北军如今还和中央军有交火,对方可是恨特务恨得牙痒痒。这时候自己跟过去,命可就悬了“别人就不说了,单单老哥,资历就比我深啊。” “老弟怎么不够格。”邰蓑衣摆摆手,哪里看不出甄怀仁的心虚,颇有些幸灾乐祸的说“老弟是tyl书记处的参事,只凭这一点就够。我确实想去,可是两条腿还没好,过去就是个累赘。”说着露出遗憾的表情。 甄怀仁语塞,心中大骂,自己可是想要你的命,没想要你两条腿。如今真的是作茧自缚“老哥知道小弟还没有结婚吧?” “哦。”邰蓑衣点点头“听说庞太太最近身体不舒服是要多休息一下。” 甄怀仁猛地抬起头,看着邰蓑衣。 邰蓑衣笑着拍拍甄怀仁的肩膀“老弟没坏过规矩,我也不会坏。还有,究竟是不是陈华告诉我的,你猜。” 甄怀仁无奈耸耸肩“可我真的不明白为什么偏偏选我。” “夫人和孔太太认为tyl在陕西的影响力有利于问题解决。”邰蓑衣终于给出了答案。 甄怀仁脸直抽,他真的想给自己一巴掌。 正说着电话响起,甄怀仁说声抱歉,拿起话筒“蒋宅,哪位?哦,我就是甄怀仁。徐处长啊,有事?” 邰蓑衣笑着拿出烟,如今局势渐渐明朗,有些人又要开始投机了。谁让甄怀仁跟蟑螂一样怎么踩都不死,还越活越精神,你会游泳吗?竟然还有后了。 “复职?实在抱歉,我已经接了电雷学校,估计之后没有精力放在第四课了。对,请代我向司令官表示感谢。对,再见。”甄怀仁看着邰蓑衣“我不瞒你,孩子是我的,我也不希望还有人知道。” 邰蓑衣点点头“这是自然。我很佩服老弟的敢作敢当。老弟放心,做哥哥的这点还是可以保证的。不过以后老弟还是低调一点,毕竟马上就要做别人家的女婿了。” 甄怀仁点点头“话说开了,我也不瞒你,那天爆炸后,我真的有过冲进去干了你的想法。只是进去以后没找到人。” 邰蓑衣错愕片刻,突然笑了起来“你,真有你的。”有些事就怕挑明了,甄怀仁把这种话说出来,邰蓑衣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接。翻脸?对自己没好处,不翻脸?这厮不是第一次想杀自己了。而且他妈的两次都明着告诉自己,摆明了就是认定自己不会动他。关键自己还真的不会动他。 “咱俩谁也别装。”甄怀仁意有所指的说“我知道你也怀疑我。不过你以后应该不用担心了。” 邰蓑衣又听懂了甄怀仁的意思,他要摆脱特务的身份,转去做海军,做税警了。可是邰蓑衣对此深表怀疑,入了此行就身不由己了,已经不是他们自己能够决定的了。况且委员长会放心将电雷学校交给甄怀仁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子?他不相信甄怀仁不懂,懂还这么说,为了什么“那咱们也算亦敌亦友了。” “对,亦敌亦友。”甄怀仁痛快的回答“以后是好朋友,小弟以后遇到困难老哥一定要伸把手。” “好说,好说。”邰蓑衣明知道甄怀仁这又在挖坑,却不得不点点头“那老弟先帮哥哥一个忙。我要进tyl。”甄怀仁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他也就不藏着掖着了。 “齐五不是已经在了。”甄怀仁提了一句,却立刻说“要不那个参事老哥来吧。” “哎,我哪能坏了规矩。”邰蓑衣摆摆手。 甄怀仁想了想“相信这次事情过去之后,有些位置就空了,要不到时候老哥钟意哪个位置,我提名?” 邰蓑衣一副替甄怀仁考虑的表情“老弟这么做,恐怕会招来诟病吧?”以前的tyl什么都不是,就是个新型的社团,可是这次之后,各方都会将注意力集中到tyl。自己的身份一直饱受诟病,所以由甄怀仁提名他,确实需要付出一些代价。 “没事。”甄怀仁浑不在意“以后都是好朋友,好兄弟。弟兄们的事能办的再为难也要办。” 两个人的演技相比上一次都有了提高,当然因为甄怀仁的起点太低,所以提升的幅度最大。 就在这时,外边传来敲门声,甄怀仁走过去将门打开,被邰瘸子从上海紧急调来的沈醉站在外边。甄怀仁让开门,对方却只是对着邰蓑衣点点头。 “走吧。”邰蓑衣转动轮椅“夫人那边应该要离开了。”说着对甄怀仁嘱咐一句“这两天老弟好好安抚一下吧。” 沈醉这才走了进来推邰蓑衣的轮椅。 “好的。”甄怀仁点点头。两天,也就是后天就要出发了。老天爷保佑,让自己死也死在和日本人的战场上,千万不要被同胞咔嚓了。 三人来到后院门口,不多久,小蒋太太就在大蒋太太还有向富忱的陪同下走了出来。蒋婳秀一早就上班去了。 果然大蒋太太的情绪并不高,反而是向富忱态度比刚才要好。 送走小蒋太太等人后,甄怀仁就跟着大蒋太太回到小院“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会这样?”向富忱率先打破僵局。 “哪样?”甄怀仁诧异的看了眼向富忱。对方却白了他一眼,自顾自的回了房间。这态度变得,饶是甄怀仁已经有了准备也不由心头一热。 “你不知道?”大蒋太太狐疑的看着甄怀仁。 “知道什么?”甄怀仁一步来到大蒋太太面前将她抱起走向向富忱的预设战场“怎么了?究竟发生什么事?早上不还好好的?” “刚刚她二婶来为你向婳秀提亲。”大蒋太太不错眼的盯着甄怀仁。 甄怀仁一愣,停下脚步“怎么会?我不知道啊。” “真不是你?”大蒋太太狐疑的看着甄怀仁。 “你该不会认为我真的爬了你弟妹的床吧?”甄怀仁皱着眉反问“人家凭什么兴师动众的帮我出头?”仿佛这是有人要害他一般“你怎么答复的?” “还能怎么答复。”大蒋太太错开眼,不吭声了。 甄怀仁却好像还没反应过来,直勾勾的盯着她。 “你满意了。”大蒋太太说着委屈的哭了起来。这算什么事,绕了一圈,把自己搭进去了,向富忱搭进去了,可是却没有任何的改变。 “别哭,别哭。”甄怀仁赶紧走进卧房,无视了站在门口正想躲开的向富忱坐到了床上“以后我会待你们好的,咱们关起门来自己过日子。” “呵呵呵。”向富忱没忍住笑了起来“你的心真大,我们三个你都要。” “她们两个我是一定要的。”甄怀仁说着轻拍怀里的大蒋太太以示安抚“你可以走啊,找你的男人去。” 向富忱被甄怀仁噎的说不出话“你会放过我?” “为什么不。”甄怀仁看着向富忱“你毕竟是十六少的七姐啊。光这名头放到哪,人们不是趋之若鹜。” 向富忱不吭声了,甄怀仁的这话怎么理解都没问题。可是她的理解,这是威胁,赤裸裸的威胁。赌气般的走到甄怀仁身边坐下“他回来怎么办?” 刚刚被安抚住的大蒋太太浑身一颤,又不安分起来。 “放心,我别的不会,偷人拿手。”甄怀仁说着将向富忱搂住“我后天出远门,现在什么都不想去想。” “去哪?”大蒋太太忙问,问完又后悔。 果然向富忱一脸嫌弃的看向窗外。 “保密。”甄怀仁用脸蹭蹭大蒋太太的脸“总之很危险,所以别埋怨,也别怕。说不得我就回不来了,人家这是给我一个领死官。” 大蒋太太不吭声了,虽然望门寡也不好听,可总好过这样。再说了目前这事知道的没几个,想到这,大蒋太太才头一次认真端详正骚扰向富忱的甄怀仁,可惜了。 大蒋太太本来就是迫于局势不得不为,可是向富忱却不同,她是一个讲究付出必须有收获的。打开甄怀仁的手“废什么话,没事我去吃饭了。”说着就被甄怀仁拉倒在床上。 “轻点,轻点。”有了希望,大蒋太太对向富忱的态度又不一样,如今她的肚子里可是蒋空华的骨肉。虽然知道多半父子二人回不来了,可是万一并不是自己想的那样呢?就算是那样,去母留子后,自己的日子说不得还更逍遥呢。 卢秋漪听着同事们的议论,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恼火的坐了下来。郑若兰怀孕了,不用说一定是甄怀仁的。她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郑若兰昨天上午离开后就再没有出现,同时也明白为什么昨天下午公布的去美国分社的名单上没有自己。不是郑仲鸣那个废物的功劳,而是那个……那个小家伙帮了自己。 很显然,郑若兰已经发现了自己和甄怀仁的关系,然后想要拆散自己,却因为这个小家伙而放弃了这个想法。 敲门声过后,一个漂亮的女人走了进来“秋漪姐。”关上门。 “怎么了?”卢秋漪迅速的恢复了笑容“你也听说若兰怀孕了?” “是啊。”冯道静笑着说“本来昨晚就想打电话给你报喜,可是姑父那有客人。害得我,起了早,赶了个晚集。” “这有什么。”卢秋漪笑着起身为冯道静倒了一杯茶“伯父伯母高兴坏了吧?” “对啊,姑父昨晚就喝醉了。”冯道静根本没有提防“姑母本来今天要回来的,结果直接决定在表姐家再住一段时间。” “如此最好。”卢秋漪开心的笑了起来“还是娘家人照顾的周到。”郑若兰怀孕,冯桂芝作为娘家人照顾左右。那么自己的计划就可以更加顺利的实施了。 “对了,你看你姐刚刚发表的小说了吗?”卢秋漪随口一问。 “自然看了。”冯道静兴奋地说“一口气连着看了三章。”按照甄怀仁的计划,这小说就不是冲着赚钱去的。所以并没有什么印刷成册出售,而是直接让冯力文在《力量》的文学副刊《国民文学》上以连载形式刊登。冯力文办事从来都是做到极致,干脆修改了《国民文学》的发行计划,以特刊的形式将小说分章发了出来。那效果是立竿见影的,短短几天,郑若兰的知名度迅速上升“我姐写的怎么那么好。” “慢慢来你也可以的。”卢秋漪笑着鼓励。 “不行的,我不行的。”冯道静赶紧摆摆手“我可没有我姐那么高的水平。” “我告诉你个小秘密,可你不能外传。”卢秋漪神秘的对冯道静说。 “你姐以前写的可没现在好,也是一点一点的修炼出来的。”卢秋漪说着好像想起什么“我那应该还有你姐以前写的小说,你要是看了就懂了。”她对郑若兰短时间内文学功底大增是持怀疑态度的。没办法,甄怀仁那个混蛋已经一再证明,他为了郑若兰可以不择手段。 “那,那能让我看看嘛。”冯道静果然怯生生的哀求“好姐姐,我就想知道我姐怎么提高的水平。” “哎。”卢秋漪摆摆手“还是不要了,那都是你姐大一的时候写的,好几年了,也看不出什么。你要是想走文学的路子,还不如直接找指导她的人。” “谁啊?”冯道静立刻追问。 “你姑父啊。”卢秋漪没好气的说“你不会不知道伯父他是日本帝国大学文学系高材生吧?” “可是,我以为……”冯道静错愕的看着卢秋漪,显然她压根就没有想过郑英晨会和文学创作沾边。 “亏你还是他的侄女呢。”卢秋漪取笑冯道静“伯父的本事多着呢。你要是越了解他,才会越明白,伯父实在是屈才了。他要是不做官,一定是位大文豪。” 冯道静半信半疑的看着卢秋漪“我不知道啊。” “那现在知道了。”卢秋漪笑着说“只要他肯指点你一二,相信我,你的水平一定迅速提升。说不得就是第二个郑若兰。” 送走被她说的昏头昏脑的冯道静,卢秋漪回到座位上,开始盘算下一步该做什么。突然她记起曾经听人说过,孕妇在孕期是不能受到大刺激的,否则大人孩子都很危险。那么自己要不要让事情在郑若兰怀孕期间爆出来呢?她犹豫了,终于用最凶狠的语气说出了最善良的话“就当欠你的。” “从首都到江阴不远吧?为什么方副参谋长用了这么多久?”陈鲲看着面前自称方仲能的人。但凡做警察的都有个毛病,认人。难怪甄怀仁电话里说了那样一句话。 “原本很快,可是卑职还有一些事情要处理。特意向孔代院长请了假。”方仲能平静的回答。 一旁的廖肯突兀的站了起来“处长,副总,参谋长,许支队长那边应该准备好了。我过去看看。 ” 林素国看陈鲲没吭声,点点头“行,注意安全。” “我也去吧。”张道宏脸色苍白,起身看都不看方仲能,和廖肯一起走了出去。 “方副参谋长既然得到代院长的赏识,想必是有真才实学的。”陈鲲平静的说“不过我们这里的规矩比较特殊,这几天方副参谋长先熟悉一下我们的条例。毕竟你是要负责总队的细务的。” “是。”方仲能早有心理准备,并没有表现出什么。 陈鲲看向没吭声的林素国,显然他要说的已经说完了。 “我们这虽然很多军官都是留过洋的,不过不同于税警总团。”林素国显然并不是无的放矢“待遇会有一些差别。比如部队内的军官不准擅自安置亲朋出任。就算有缺,也只有推荐权没有任命权。我希望方副参谋长谨记。行了,跟着我的副官去找骆处长办理手续吧。”说完之后林素国喊了一句,外边进来了一名上尉,简单安排后,方仲能跟着走了出去。 “麻烦。”陈鲲叹口气“相忍为国吧。” “就怕人家是自认钦命大臣。”林素国意有所指。 “所以啊。”陈鲲没当回事“能用则用呗。” 很显然,现在已经有人在提防他们这个团体了,不过甄怀仁和别人最大的不同就是野性。陈鲲自认为也算了解甄怀仁,可是也不时被对方的出人意料弄得头疼万分。这么狂野的人怎么可能容忍有人或者实势力对他牵制。这年头将军都可以几十几十的死,一个中校副参谋长又算得了什么。不得不说,陈鲲影响着甄怀仁,同样的,甄怀仁也在影响着陈鲲。倘若是以前,陈鲲就算制定计划也会对生命存有敬畏之心,如今却已经慢慢蜕变为一颗军人之心。 第106章 西安行(二) 电铃响起,卢秋漪准时走出电台,正要去路口喊辆黄包车,一辆汽车停到了她的身旁。卢秋漪扭头看去,甄怀仁坐在车里看着她。 卢秋漪笑着拉开车门坐了进去,甄怀仁立刻启动汽车。 “怎么今天想起接我了?”卢秋漪看着前方。 “我后天出远门。”甄怀仁没有隐瞒“若兰的事情你知道了?” “听说了。”卢秋漪依旧面带笑容“算算日子,你们两个很会演戏。” 甄怀仁平静的说“我知道你恨我,可是求你不要恨她。” “你怎么会这么认为?”卢秋漪终于扭头看向甄怀仁“我和她是好姐妹啊,你更是我男人。我怎么会恨你们两个。” “我可能命不久矣。”甄怀仁恼火又无奈,立刻拿出了从广播里听来的备选方案“绝症,可能活不过一年。” 卢秋漪一愣,狐疑的看着甄怀仁“谁说的?” “老国医。”甄怀仁不想对方问这个,有些措手不及“他正在帮我想办法,所以我想在临死之前享受这世间最美好的。同时留下点什么……”差点把自己感动的甄怀仁还没说完就挨了一巴掌,赶紧踩刹车,这跟广播里说的不一样啊。 卢秋漪却已经扑到了甄怀仁身上,一边捶打一边咒骂“你这个骗子,为什么要死了还要骗她,让她好好过一辈子,在家相夫教子不好吗?为什么要毁了我的家?为什么?” 一开始甄怀仁以为卢秋漪说的是郑若兰,此刻才听出是说霍正君“我们之间真的是阴差阳错。”说着抱住卢秋漪“真的……” 咚咚咚…… 甄怀仁回过头,外边站满了人,有一位警察站在车外看着搂在一起的两人。甄怀仁立刻将卢秋漪的脸遮住,放下一点车窗“我是军委会调统局第二处处长邰蓑衣,我现在要走。” 那名警察不为所动“你说是就是啊,证件。” “都别围着了,小李,好了没?”说着一名老警察走了过来,看看车内“呦,看西洋景呢。都这会了,就别抱着了。出来啊。”周围人立刻起哄。 “师傅,他说他是啥委会屌杠局处长。”年轻的警察不准确的复述了一遍甄怀仁的话。 “屌杠局?”老警察听懵了。 “对了,他说他叫邰蓑衣。”年轻警察这次说对了名字。 “邰……”老警察撇撇嘴,却没有贸然行动,敲敲车窗“证件。” “我是军委会调查统计局第二处处长,邰蓑衣。”甄怀仁郁闷的想钻地洞,怀里的卢秋漪被逗的直掐甄怀仁的嫩肉“把你们厅长王固磐喊来。” “王厅长,下大狱了。”老警察听对方的口气,再想到对方始终不愿意拿出证件,不由的看了眼车窗的角落。果然那里有几张特别部门的通行证“车子坏了就去修,赶紧走。”说着瞪了眼想要劝阻的青年警察,走到车头,对着围观的众人说“别看了,别看了,人家车坏了,修车呢。” 甄怀仁感觉卢秋漪越来越有郑若兰的风采,不得不赶紧说“别咬了,疼。”却不想,不说还好,一说更疼了。只好赶紧启动汽车,开了出去。 东拐西绕,来到一处甄怀仁都不知道哪的地方停下,一直躺在甄怀仁腿上,害他连挂挡都不方便的卢秋漪这才起身“你离开她,我照顾你,给你生。” 甄怀仁看着卢秋漪“难道在我临死之前,你想让我带着遗憾离开?” 卢秋漪冷笑“说白了,你什么都想要。” “我最想要的是你。”甄怀仁看着卢秋漪。可是卢秋漪的表情没有任何的变化“要不是先遇到若兰,我说过,我会为你把心掏出来。” “你在鼓动我除掉她吗?”卢秋漪好整以暇的问。 甄怀仁赶紧否认“不,我的意思是,我喜欢她……” 卢秋漪又是一顿招呼“喜欢你……” “我都快死……”不等甄怀仁说完,又是一顿小拳头。 “我……”好不容易卢秋漪停下,甄怀仁正要开口,小拳头又砸了过来。 “说啊。”卢秋漪打累了,坐在副驾驶看着鼻青脸肿的甄怀仁“你快死了,你那东西就别祸害人了,剪了吧。”说着伸出长腿,甄怀仁吓得汗毛炸立,好在卢秋漪的腿停在了近前“为什么不躲?” “我怕你更生气。”甄怀仁能说自己的脚刚刚被刹车和车垫别住了动不了吗? 卢秋漪收回长腿“送我回家。” 甄怀仁深呼吸一口气“我要说的是我喜欢若兰,可是我同样也喜欢你,还有正君。你要愿意,一起搬过来。”说完就闭住眼等着挨打。 却半天没有动静,偷眼看去,卢秋漪并没有面朝自己而是侧脸看向窗外。可是车玻璃上的镜像却将她的泪光清晰倒映了出来。 甄怀仁试着伸手将卢秋漪拉进怀里“别哭了,都是我的错。” “我为什么要去给她伏低做小?”卢秋漪这次没有那么大的反应,却说了和昨天相同的话“你去给我买套房子,我就住天竺路。不光我,她也要。” “行。”甄怀仁反而松了口气,他不怕花钱,能够花钱把这件事情和平解决才是最实惠的。 “你满意了。”卢秋漪抓住甄怀仁的脖子咬了下去。郑若兰在她面前不止一次炫耀过,当然是无心的,可她记得,也见到了遍布甄怀仁全身的牙印。 松开之后,卢秋漪调整了坐姿“到了喊我。”说着钻进了甄怀仁的大衣里。她刚刚被愤怒冲昏了头脑,此刻看到甄怀仁的猪头,没来由的想笑。这只是利息,甄怀仁难道真的以为事情就这么过去,从此天下太平了?不可能的,卢永逸已经中了霍正君和甄怀仁这对奸夫淫妇的的圈套。早晨起来竟然腿都打颤,本就有些虚的身子更加单薄了。在卢秋漪看来,霍正君的灵机一动完全是这对奸夫淫妇打算把卢永逸累死在床上。可是她为了维护这个家表面的完整,甚至都不敢劝。 人一旦钻牛角尖,就会怀疑所有的一切。将一切复杂化,阴谋化。现在的卢秋漪就是这个样子。 假的,假的,一切都是假的……假的。 “你是谁?”卢永逸刚进家门,就看到甄怀仁从楼上下来,而霍正君的那个梳头婆姨却站在二楼杨湃怡的门前。 “伯父您好。”甄怀仁恭敬的打招呼“我是甄怀仁。” “哦。”卢永逸这才记起那个弄潮儿“你怎么在我家?秋漪呢?” “秋漪和伯母正在商量去山东的事,因为我去过,所以找我来问问。”甄怀仁不动声色的回了一句。 “嗯。”出国几个月的卢永逸对于国内局势还没有一个清晰的认识,依旧用老眼光看问题“甄先生,我是一个喜欢直来直去的人。请不要介意。” 甄怀仁赶紧谦让一番。 “以后请不要再来找我的女儿。”卢永逸却真的直来直去“她从小被宠坏了,不懂得什么是她需要的。甄先生抱负远大,她实在无法为你提供更大的帮助。” “我明白您的意思了。”甄怀仁为了不激怒卢永逸,坦然接受了对方的话“告辞了。” 卢永逸很满意甄怀仁的回复。再抬头,那个梳头婆姨又跑去了三楼楼梯口站着。 碍于身份,他放弃了上楼叮嘱卢秋漪的打算,反正有霍正君在。于他看来,霍正君之所以在楼上,就是为了破坏甄怀仁和卢秋漪的关系。索性直接去了杨湃怡的房间歇息。 甄怀仁一觉醒来,天还黑着,身旁已经空无一人,肚中空空,走出卧室就听到了楼下好不热闹。来到栏杆旁看去,莺莺燕燕十分养眼。 “醒了?”安占江第一个发现了甄怀仁,轻啐一口“也不怕冻着。”惹来众姐妹哄笑。 离离却已经往楼上跑来,只是动作十分怪异。 明天一大早就要离开,生死全靠老天爷赏赐,所以甄怀仁昨晚上一回来就把安占江,樊菊丽,秦康德,离离,向影心,余淑衡都喊到了陈丽华这里。真正做到了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当然这不是他的终极梦想,奈何宋太太很狡猾,趁他这两天顾不上,溜去海南说告慰亡夫了。 “我饿了。”甄怀仁说着搂住离离亲了亲“占江我想吃手擀面。” 这群女人细说起来,只有安占江和向影心真正吃过苦,可是最吃苦的还是安占江。因此她的厨艺也是最好的。 “这才对嘛。”向影心幸灾乐祸的对安占江说“好处都给了你和二姐,你们自然要多卖力了。”众人又笑了起来。 陈丽华仿佛没有听到,继续和旁边的秦康德窃窃私语。 “影心帮忙。”安占江心里高兴,却故意做出愤愤不平之色,起身往厨房走去。 向影心翻了个白眼起身跟了过去“我可不会,做错了你不能急眼。” 余淑衡眼看着甄怀仁要在二楼胡来,赶紧说“穿上一件衣服吧,别感冒了。” 离离看着楼下的余淑衡“先生啊,外边会看到我吧?” 这招果然奏效,甄怀仁抱起离离,反身进了房间。 “到底打断骨头连着筋。”秦康德对陈丽华揶揄一句。 “我们打牌吧?”陈丽华笑着提议。 余淑衡立刻响应,樊菊丽看了眼正看她的秦康德“二姐有话直说吧。” “四妹多虑了。”陈丽华笑着说“我就是想打牌。”余淑衡告诉她一个消息,甄怀仁的钱都由郑若兰掌握,而郑若兰却是通过樊菊丽和秦康德来管理。这让本来已经安心过日子的陈丽华顿时不满起来。甄怀仁也太偏心了,‘人不患寡而患不均’同样是姨太太,凭什么你郑若兰就掌握了所有钱? 恰在此时,天赐良机,郑若兰有孕,那么就没多少精力来管理这些事了。所以陈丽君打算夺权,最起码夺一半。想来甄怀仁知道后也不会说什么的。 “那就打牌吧。”向来直爽的秦康德提议。 “好吧。”樊菊丽看秦康德也附和,便答应下来“只打牌。” 很快别墅里响起了麻将声。 “估计是都醒了。”赵怡安看着陈华“你不过去?” “没有见面礼。”陈华笑着回了一句。 “你是个精俏的人,怎么还犯傻?”赵怡安没好气的说“那俩明明就是故意把你支开。” “我知道啊。”陈华浑不在意“可是你不能否认这条路是捷径。” “好。”赵怡安赌气道“我把话撂这,他甄怀仁打我主意,就让他自己来勾搭我。别人,免开尊口。”说着起身回了房间。 赵怡安一进屋就不管不顾的来到窗边对着陈丽华的院子骂了起来,自然是咒骂甄怀仁,接着又开始诅咒向克番不得好死。正当她骂累了,打算洗漱休息时,传来了敲门声。赵怡安也没当回事,走到门口打开门愣住了,甄怀仁站在门口看着她“你……” “我来照顾你。”甄怀仁伸手解开了赵怡安的睡衣,吹了声口哨“难怪你穿衣服从来松松垮垮的。” 赵怡安赶紧用睡衣裹住身体,关上了门。却没看到走廊尽头一堆小脑袋正纷纷掏钱,给离离“分明是放水,人家一直都没有挡着他,他怎么不进去?” 甄怀仁回过身对着门旁的陈华无奈的耸耸肩。却不想此时房门打开,伸出一只胳膊,将他拽了进去。 “别跑。”秦康德立刻去抓企图卷款潜逃的离离,一时间人仰马翻。 陈华看看走廊尽头,伸手去摸门把手,却还是缩了回来,转身往外走去。 “那你怎么不进去?”郑若兰笑着问。 “上赶着不是买卖。”陈华摸着郑若兰的肚子“我都听你的低三下四的求他了,他就是个胆小鬼。” “他胆子小?”郑若兰撇撇嘴“那是他怕,樊瑛的事,向影心的事,让他怕你伤到我。” “我会伤你?”陈华没好气的反问“我伤你哪了?你说啊,说啊?” “好好好。”郑若兰搂住陈华,无可奈何“你放心,不管怎么说,我都要给你个名分。” “谁稀罕。”陈华斜睨郑若兰“要不是为了你,我才不会低三下四的一次又一次求他。” “对对对。”郑若兰抚摸陈华秀发“我们花儿受委屈了。”说着吻住了陈华。 人在寂寞的时候会抓住任何机会来打发日子。庞文浩那处房子本是郑英晨买下的。每年暑假郑若兰都会去那度假。三年半前,两人第一次相见,慢慢的一位整天异想天开得文青女学生与一位整日无所事事的寂寞女特务就成了无话不谈的好友。至于究竟怎么走到这一步的,都怪女文青发神经写什么小说,因为总是被专业点评人批评没有生活,不真实。于是两个人就模拟情节,结果小说依旧没有达标,可是两个人却陷了进去,不可自拔。 之后郑若兰迫于父命嫁给庞文浩,却想尽办法守住了一切。正当陈华想尽办法挣脱束缚时,甄怀仁出现了。 眼见着郑若兰在自己面前提起甄怀仁的次数越来越多,范围越来越广,陈华急了。逼迫郑若兰和自己私奔。也正是如此,反而促使郑若兰义无反顾的选择了甄怀仁。 痛不欲生的陈华经过权衡,正式决定要做甄怀仁的姨太太。就在此时,天赐良机,邰蓑衣选中她来监控甄怀仁。 于是才有了陈华一系列匪夷所思的行为。 “你有没有发现卢秋漪在模仿你?”陈华提醒一句“甄怀仁只是运气好,可是我不允许别人伤害你。” 郑若兰叹口气“秋漪只是砖牛角尖,转不过弯,但是她不会害我的。我们是十多年的同学。” “可……”不等陈华再劝,外边响起敲门声后,冯桂芝走了进来。有些错愕的看着陈华跪在郑若兰身前。 “听出来没有,男孩女孩?”郑若兰催促道。 “别乱动,我得仔细听。”陈华煞有介事的换了一个位置。 冯桂芝哭笑不得“小华,今晚就住这吧。” “姆妈,人家明天该上班呢。”郑若兰抢先开口。 陈华笑着说“确实,还有些工作。” “那你们聊,我去看看鸡汤好了没。”冯桂芝也不强求,转身走了出去。 陈华嘴一撇,有些委屈。 “头三个月最要紧的。”郑若兰有些歉意“慢慢来,再有一个月,很快的。” “又是那个家伙说的?”陈华恶狠狠的说“等孩子生下来,我要做干妈。你惹我不高兴,我就打儿子。” “嗛。”郑若兰揶揄道“人就在那,你自己生一个再打啊,那多痛快。” 第107章 西安行(三) “出差?去多久?”庞母余光扫了眼不吭声的高琴书,这几天得看紧了。 “说不准。”甄怀仁原本打算请泼妇尝尝满清十大酷刑,木驴,猪笼等等的滋味,奈何人家如今肚子里揣着一个宝贝,打死他,他都不敢动一下。因此到现在他依旧不知道自己到底被怎么陷害了。可是为了防止微乎其微的庞母邀请他圣诞节来吃饭,甄怀仁还是来说明一下。 “快的话两三天,慢的话不好说。”没准就没命了,所以他昨天什么都没做,光种地了,到现在腿都直哆嗦。想到这,甄怀仁不自觉的动了动腿,不想碰到了什么,对方立刻躲开。甄怀仁心中一动,似乎明白了。 “怀仁。”甄怀仁突然听到庞母喊他,赶紧应了一声。 “你姨丈给你说话呢。”庞母冷着脸“心思多用在工作上。” 甄怀仁尴尬的点点头,赶紧询问庞父。 高琴书自始至终没有吭声,这个表弟太荒唐,太大胆了。简直是禽兽,色中饿鬼。但凡要点脸面的也做不出这么龌龊的事。 “我虽然现在到了电雷学校,可是毕竟是代理的,不过是几方平衡,将来肯定还要调整。”甄怀仁斟酌片刻“安排姨丈的旧识自然不在话下,只是这点请务必说明。免得我人走茶凉,让姨丈为难。”甄怀仁没想到,姨丈做官时,自己家没有沾到一点光,如今竟然有一日姨丈反而要借助自己的关系来沾光。 “这是自然的。”久经官场的庞父没有一点尴尬“只要进去就好办了,毕竟‘始作俑者其余后乎’。”官场规矩虽然是人走茶凉,可是还有一个规矩就是‘默认现状’。毕竟你也有离开的时候,倘若今天的你将前任全盘否定,那么将来你的继任也有理由做相同的事。 两人又聊了一会,甄怀仁起身告辞。高琴书却主动表示要送甄怀仁。 “表弟,你也不小了,该成家了。”高琴书走到车库门口,避开了可能的视线“以后不要胡闹了。” “嗯。”甄怀仁郁闷的回了一句,打开车要坐进去。 却被高琴书按住了门,关了回去“姐单位有不少合适的,要不你见见?” 甄怀仁摇摇头“您就别费心了。” 高琴书误认为甄怀仁贼心不死,恼火的转身就走。不想“嘶啦”一声,高琴书的棉裙直接被扯下一大片。吓得她赶紧转过身怒视甄怀仁“干什么?” 甄怀仁郁闷的指指门。 高琴书这才看到是车门夹住了自己的衣裙,显然自己刚刚太着急,夹住了裙角。好在现在是冬天,虽然她因为在家穿的并没有多厚,却也不至于出现难堪的事。 甄怀仁拉开车门,捡起衣裙伸手递给高琴书。 “琴书……”就在此时,庞母走了进来。 吓得高琴书再次转过身,被甄怀仁看个清清楚楚“姑母。” 庞母看着甄怀仁举在半空中的手,还有那块和高琴书衣裙一样的布料,冷着脸对二人说“琴书跟我来。”说着转身往外走去。 高琴书欲哭无泪,一件毛呢风衣却披在她的身上“别慌,没事,都推到我身上。”甄怀仁说着将布料递给高琴书坐进车里,扬长而去。 高琴书白了一眼远去的车,赶紧关闭车库。自然不会是直接去见庞母,而是绕道先去换了衣服。 “原本我是不打算说什么的。”庞母苦口婆心的说“可是你们两个这样下去太危险了。” 高琴书委屈的不吭声,这事越抹越黑,她只能如此。自己什么都没做,为什么被指责。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既然已经这样了,就不要做让大家难堪的事。”庞母继续说“以后怀仁来,你就不要出来了。” 高琴书应了一声,起身回屋了。看到沙发上刚刚自己就手扔下的风衣恼火的打了一巴掌,却不想触碰到衣兜,里边有东西。好奇的拿了出来,竟然是一串造型漂亮的手串,还带着淡淡清香,是沉香木。 卢家门外甄怀仁郁闷的掏掏衣兜,这事闹的,可能放在了大衣兜里。原本这串手串是他让人找来给郑若兰,让她不要那么脾气暴躁,结果现在人怀孕了,他不知道这东西对孕妇,孩子好不好,保险起见,他甚至不敢送给住在郑若兰周围的任何女人。准备不吭声的送给霍正君,却不想这个样子。 正当他准备直接进去时,就看到一辆车停到了卢家门口,几个中年人走了下来,其中就有卢永逸,郁闷的走到电话亭拨了出去“喂,是我,嗯,我看到了,不用,我一会派人来接你,嗯。我在家里等你。”挂了电话,甄怀仁坐进车里直奔天竺路。说来也巧,卢秋漪说天竺路,甄怀仁让孙千帮忙找房子,不想就有一户人家正在卖房子。原本甄怀仁是打算带着霍正君一起去看看喜不喜欢,如今只好自己先去了。 “这里都是年初刚刚装修的。”一位性感的太太说着开始为甄怀仁介绍“我们家的花园虽然不大,可是却位置很高,夏天时候不会有积水……” 甄怀仁四下看看,说实话他真的没怎么在意这些,反正明年就要逃命,再回来也要八年之后“可以看看卧室吗?” “好的。”性感太太看甄怀仁对花花草草的兴趣不大,立刻引着他来到二楼的主卧室“这里有四间房,两个卧室,两个客房……”正说着,听到了身后传来关门声,一回头,甄怀仁慢悠悠的走了过来。 “先生……”性感太太赶紧往后退“你要干什么,我们都是有身份的人……” “你的身份不就是寡妇吗?”甄怀仁好整以暇的看着对方“李副处长刚死你就准备卷包跑了?” “不是。”性感太太立刻知道甄怀仁是有备而来,赶紧退到窗边,打开窗户“你再过来我……” “我记得楼下你摆了不少仙人掌,还有一些杂物,跳下去死了便罢,如果没有可就惨绝人寰了。”甄怀仁却不往前走,顺势坐到了床上“我叫甄怀仁,以后我养你。过来。” 性感太太觉得荒谬,青天白日朗朗乾坤,竟然有人这般无耻“我先生也是黄埔的,他虽然不在了,可是还有很多好朋友……” “我就是他的好朋友啊。”甄怀仁不耐烦的拍拍身旁“替他照顾你。他的一切财产都是你的,以后只要你听话,我会给你更多。” 性感太太根本不听甄怀仁那一套“我家司机就在楼下……” “你可能不知道我是干什么的。”甄怀仁笑着从怀里拿出一摞证件,挑了挑,扔到了对方面前“这是宪兵的。”说着又扔过去一本“这是警政司的。”然后又是一本“这是财政部的。”最后将手里的那一本扔了过去“这是军委会的。拿起来看看,要不去楼下打个电话问问,看看是不是假的。”说着躺倒在床上“然后上来伺候我。” 车子停下,霍正君走下车看了看门牌号。立刻有人凑了过来“嫂子,我是孙千,仁哥让我在这等着的。” 霍正君脸色一红“有劳了。” “应该的。”孙千赶紧低声说“仁哥在二楼休息,嫂子赶紧去吧。”说着自顾自的去招呼人卸行李。 霍正君一听,顿时知道还有人,有些委屈,又有些无奈,带着郑瑾娜走进洋房。来到了二楼,四下看看,伸手打开了一间关着门的卧室。果然甄怀仁和另一个女人在里边。只是两人都没有睡“来了,过来,认识你的新妹妹。” 霍正君扬着下巴走了过来“这是我家。” “是我家。”甄怀仁怀里的女人不甘示弱的回了一句。 甄怀仁笑着将正要驳斥的霍正君拉进怀里“认识一下,这位是原来这里的房主马邦忱女士,她的先生刚刚没了,以后跟我了。”说着亲了霍正君一下“这是新房主,我的姨太太你叫她君姐就行。” 霍正君可是听出了内外有别,心里还好受点“这里的装潢我不喜欢。” “换。”甄怀仁并没有任何的迟疑“全换成你喜欢的。” 马邦忱同样听出了区别,委屈的不吭声。 “你是陪我,还是看看环境?”甄怀仁看了眼门口站着不吭声的郑瑾娜。 “大白天的。”霍正君说着起身“你休息吧。” 甄怀仁没有阻止,待霍正君和郑瑾娜离开,这才对怀里偷偷抹眼泪的马邦忱说“别不开心,你姐就是让我开心,所以什么都有了。你也可以的。” 马邦忱又不是没有见识的小丫头,自然明白这是甄怀仁吊着她,更加郁闷的不吭声。 “这样。”甄怀仁对自己的战利品一向很有耐心“你这套房子不是卖十五万吗,我补给你。” 马邦忱本来以为甄怀仁不过是哄她,骗了她的身子,还要把她的钱都拿走。如今看来,并没有出现这种可怕的事情“真的?” “你要学会相信我。”甄怀仁伸手从床头柜上拿过公文包掏出一本外币支票本,迅速的写了四张,每张金额三千美元的支票递给马邦忱“你随时可以去中法工商银去兑现。” “我的孩子……”马邦忱有些得陇望蜀。 “我们以后会有自己的孩子。”甄怀仁笑着说“如果你坚持,那么我很抱歉。”说着要起身。 “我把他送走。”马邦忱赶紧说。她是首都本地人,又是金陵大学的高材生,她当然懂得什么应该抓住。 “不勉强吧?”甄怀仁故意摆置马邦忱“我不喜欢强人所难,就跟刚才一样。” 马邦忱恨得牙痒痒,又不得不强颜欢笑道“人家已经很乖了,你还这样作弄我。” 甄怀仁躺下“那咱们继续?” “当然。”庞文浩说着拿出一个信封扔在了对面青年的面前“盯死他。” 青年拿起信封不动声色的摸了一下,笑着说“那科长您忙,我出去了。” 庞文浩点点头,不理会对方的谄媚,拿起面前的一摞照片看了起来,照片里梁才初丑态毕露,完全没了曾经庄重文雅的模样。庞文浩不由的拿起话筒拨了出去“喂,找一下田横波,说话方便吗?你上次给我的东西哪找的,还有么?不是,我没有用,是给……随你吧。嗯,行,我准时到。”庞文浩挂了电话,却再也看不进去文件了。胡东霞在勾引自己,可是他还在犹豫,毕竟谭忠恕似乎和胡东霞是两口子,而她俩都是甄怀仁的人。 “怕什么。”庞文浩一拍桌子,为自己这几天的犹豫恼火。甄怀仁抢了郑若兰,自己不过抢他部下的老婆而已,有什么了不起。 有了这个英明的决定,接下来一切都顺其自然,郎有情妾有意,郎情妾意笑眯眯。 “你养我吧。”胡东霞看着庞文浩“我很听话的。” “那样老谭会杀了我的。”庞文浩立刻拒绝,玩是玩,可是他也没有昏头到为了一个女人不要命的地步。 “我又不是他的老婆,他管不了我。”胡东霞却没有任何的失望,她对此早有心理准备。男人都是有便宜就占,占完提裤子就走的,她经历了无数次,见怪不怪了。 “嗯?”庞文浩有些好奇“为什么?你不是他媳妇?” “他老婆还在首都给他孝敬老人带孩子呢。”胡东霞躺在庞文浩身上“我是别人硬塞给他的,他也巴不得我赶紧消失。” “说来听听。”庞文浩有些兴趣了。 “那你先告诉我,你怕不怕甄怀仁?”胡东霞妩媚中带着妖娆。 “他?”庞文浩感觉有些伤自尊“我会怕他,你问问他,我让他走,他敢爬吗?” 胡东霞听了大笑起来“那我说了,这是一个很长的故事啊。” 庞文浩已经预感到胡东霞的故事和甄怀仁有关,可是没想到竟然关系这么大。他早就听说甄怀仁将原来中央宪兵学校一枝花陈韫阖金屋藏娇,此刻才知道,哪里是金屋藏娇,分明是协助潜逃。这还不算,易正伦他也见过,那个家伙竟然是cp。他本来以为现在还挂在团校墙上的榜样冯力文是被cp锄奸队处决,没想到竟然是被易正伦击杀“那么你怎么当了宪兵?” “甄怀仁安排的。”胡东霞说着再次大笑起来,笑声中带着癫狂“我发现了一个ci,带着他的手下去抓人,结果他把我睡了,然后让人把他的手下做了。” 庞文浩有些错愕的看着胡东霞,什么情况,甄怀仁是cp。这让他突然间斗志昂扬,变得很兴奋。除掉甄怀仁,那么郑若兰会怎么办?甄怀仁其他的女人呢?虽然报复死人很不耻,可是他落到这种地步,还害怕别人说几句? “你不会以为他是cp吧?”胡东霞似乎早就想到了庞文浩的心思“我也想他是,关键他不是。”说着突然哭了起来“他差一点就是了,只要韩梅从了他,让他做什么他都会答应的。可是那个该死的韩梅不答应。”说着胡东霞面目狰狞的说“我知道她会在哪,只要韩梅在你手上,甄怀仁就会听你的,你敢不敢抓她?” “在哪?”庞文浩皱皱眉头,胡东霞不会疯了吧? “山东。”胡东霞看着庞文浩,终于说出了她真的的目的“她是山东主席韩复榘的侄女。” 庞文浩没吭声,可是胡东霞却已经感觉到庞文浩的退缩“怂货一个。”说着躺倒在床。 “人家有几十万军队。”庞文浩没好气的说“我他妈的拢共只能管二十多号人。”说着起身准备穿衣服“这事你还和谁说过?” “放心。”胡东霞不屑的说“除了甄怀仁,你是第一个。要灭口就痛快点。” “收拾东西跟我走,以后我养你。”庞文浩却说出了让胡东霞意外的答案。 “你……你想干什么?”胡东霞反而迟疑了。 “你不就是想借我的手收拾甄怀仁吗?”庞文浩也不是傻子“跟着我,你不需要做任何的事,看着,看着我怎么慢慢收拾他。” 胡东霞仿佛第一次认识这个被她当作绣花枕头的男人“你真的要收拾甄怀仁?” “你别指望我立刻做到。”庞文浩也光棍“我没他运气,也没他不要脸。我只能一点点的往上爬。所以需要时间。” 胡东霞并没有因为庞文浩有些泄气的说明不满“没关系,我能等,可是能告诉我原因吗?不可能为了我吧?”她早就看出庞文浩对甄怀仁有很大的敌意,也因此才刻意接近,却没想到这敌意还不小。 “你不需要知道。”庞文浩霸气侧漏的说“你只要以后给老子安分点,别勾三搭四就行。” 胡东霞白了一眼庞文浩“只要你说到做到,老娘这辈子从一而终,给你传宗接代,死了给你披麻戴孝守节终生。” 庞文浩一听,恼火的又扑了过去“老子怎么会死。” 胡东霞任凭庞文浩施为,甚至一切配合箍住对方的腰“一更里呀,跃过花墙啊,叫声郎君你莫要发慌啊……” “我叫叶夫根尼·弗拉基米尔·巴维尔,很高兴见到诸位先生。”一位西服革履的西人摘下礼帽,用一口流利的官话和陈鲲等人打招呼,然后递过给距离他最近的廖肯一张纸“甄先生给我们介绍了一份工作。” 廖肯接过来转身递给了陈鲲。 陈鲲却看都不看“甄总队长已经和我说了,你们一共多少人?” “一共二十八人。”巴维尔笑着说“各个都是棒……老头。”说完他自己都大笑了起来。 可是不管是林素国还是张道宏,李树卫,廖肯,方仲能等人都没有笑。众人实在不明白,甄怀仁找来这群距离上次欧战二十年的白俄干什么?就凭他们能够牵制施坦因的顾问团? “都是炮兵科?”陈鲲却并没有任何的轻视。 “不,七个炮兵科,四个骑兵科,三个步兵科,四个工兵科,还有十个海军。”巴维尔笑着说“我听说你们有船,所以就联络了一下老伙计。” “甄总队长应该给你说过,他不养闲人。”陈鲲请巴维尔坐下。 “是的。”巴维尔说着从怀里拿出一个小本“二十八人中,包括我在内的十八人在俄国均担任过营连一级的指挥官或者参谋,那场可怕的灾难之后,他们先后担任过旅级部门的参谋,最高做过东北军65师的团级指挥和参谋。而那十名海军绅士则做过“切萨列维奇”号战列舰的军官,从航海长,到枪炮长都有。我想他们能够胜任船上的工作。” 廖肯有些无语,让开战列舰的开鱼雷艇?这个白俄简直疯了,不过想到另一个疯子,他已经预料到了结果。 “好啊。”陈鲲笑这扔给对方一支雪茄“我们是军事单位,所有的军人都有保密职责。一个月的试用期,试用期结束,如果我们彼此满意,将签订用工合同。作为交换,你们将正式加入我们的部队,同时,你们在上海的家人必须随军。” “如果那样的话,家属安排工作吗?”巴维尔似乎早就想到了“否则我们的薪水养不活那么多人。” “那么多?”廖肯好奇的问。 “是啊。”巴维尔耸耸肩“不说别人,我自己就有两个老婆,十二个孩子,最小的上个月刚刚出生……” 陈鲲看林素国,林素国无奈“那么你们最起码要保证,低调,不要透露你们在上海的身份。” “没问题。”巴维尔狡黠的笑了。 “我听说有新朋友来了?”这时有人闯了进来,是施坦因。对方看了眼又恢复了谄媚模样的巴维尔皱皱眉头“斯拉夫人?” “是的,先生。”巴维尔礼貌的起身行礼“我曾经也是一名陆军少尉。” “哼。”施坦因审视了一番巴维尔“你们是流亡者?” “是的。”巴维尔毫不讳言“我曾经是彼得堡陆军武备学堂的第一名。如果我不离开军队,上校先生,我至少军衔不会比您差。” “俄国军衔,哼。”施坦因不再理会巴维尔,扭头问陈鲲“陈,这是否意味着什么?” “是的。”陈鲲一边请众人再次入座,一边说“这意味着,我们的税警总队要再次扩充了。全方位的,我们要建立骑兵,加强炮兵,重视工兵,强化水兵。” 廖肯都佩服陈鲲的口才,人家都已经找上门来了,愣是继续装傻充愣。 “一支两千多人的部队,不需要这么多的顾问。”施坦因这次坦率很多。 “是的。”陈鲲笑着说“有阁下的顾问团就可以了。” 施坦因很满意陈鲲的回答,不再吭声,因为没有必要了。他在等着巴维尔的反应。 “我也十分认同。”巴维尔却给了施坦因一个出乎意料的回答。 “您也认同?”施坦因再次确认自己没有理解错。 “事实上。”陈鲲插话“巴维尔中校一行人是我税警总队参谋处的正式参谋人员。今后他们将会配合阁下的顾问团,对税警总队进行全方位的训练。” 施坦因看向再次起身向他行礼的巴维尔,只是这次对方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第108章 西安行(四) “这两天没休息好?”坐在轮椅上的邰蓑衣也是一脸疲惫。只是不同于如今快被榨成干的甄怀仁,邰蓑衣是累的。毕竟如果事情和平解决,委员长回来,那么甄怀仁一步登天,以后人家是一家人,再怎么也不会难做,自己可就自求多福了“这是我写给委员长的亲笔信,还望老弟转交。”说着拿出一封信递给甄怀仁。 “老哥就不怕我把它撕了?”甄怀仁没好气的嘲讽一句。 邰蓑衣笑着说“老弟不是那样的人,没把握的事你是不会做的。” 甄怀仁笑了笑接过信,看了眼被专门喊回来做邰蓑衣保镖的沈醉“还是老哥懂我。说实话,我是为老哥可惜啊。这露脸的机会,老哥怎么就让给我了?” 邰蓑衣笑了笑,到底是露脸还是露屁股谁说的准?从东北军和西北军对待特务处的情报站还有宪兵一团就可以看出,人家对他们下手狠着呢,但凡不满意就是枪毙啊。最重要的是,他妈的他想去,可是负责谈判的宋三舅看不上他,反而借用他说的‘为夫人提供安保’的名义,经过孔代院长的推荐,选择了甄怀仁。 按少不更事的宋三舅话说“甄怀仁是科班出身的军人,千军万马都能脱身。况且以后又是自家人,信得过。”弄得他好不尴尬。 说话间一支车队开了过来,邰蓑衣等人不再多言,纷纷开始准备迎接。 “行了,老哥,回来后喝酒,你请。回不来,喝酒,你请。”甄怀仁神神叨叨的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走去对面的随员队伍站好。他为了低调更为了怕死,这次没有穿军装,而是便衣,一身郑若兰让陈华送来的黑色中山装。待端纳,小蒋太太,宋三舅上了飞机后,甄怀仁跟随其他人才依次登机。 话说他才记起自己好像已经是第四次坐飞机了,并没有出现自己想象中的不堪。 今天乘坐的是专机,是民国二十四年被国民政府购买的容克ju-52运输机。 乘员:机组2人,载员17人,长度:18.9米,翼展:29.25米,高度:6.1米,空重:5970千克,最大起飞重量:9210千克,发动机:三台宝马“大黄蜂”型星型9缸气冷活塞发动机,单台575马力。最大飞行速度:271千米每小时,最大航程:950千米。 因为舒适性比前几次更好,甄怀仁日夜不停的开了两天荒,锄了两天地,一上飞机就睡着了。待飞机着落后,才被旁边无语的一名少将推醒。从首都到西安直线飞行距离一千多公里,所以飞机要在洛阳的机场加油。 依旧是先小蒋太太等人下飞机,然后包括甄怀仁在内的随员才离开。故地重游让甄怀仁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今天洛阳是阴天,可就算是如此,为什么周围所有的探照灯都打开对着这里?他直接凑到旁边带队的二级陆军上将蒋鼎文跟前“委员,能不能去一趟洗手间。” “mlgbzd,老子刚才在飞机上说谁都不准擅自离岗你耳朵塞b毛了?”蒋鼎文虽然是浙江人,可十六岁从军,大半辈子在军队里混,因此口音,口头禅杂得很。对于甄怀仁这么个随员根本没兴趣知道是谁。直接用部队中最通俗易懂的方式否决了甄怀仁的请求“还洗手间。”说着指指不远处的跑道边“去,开大开小,都没人管。” 众人神色各异,甚至有人偷笑。 甄怀仁敬礼后直接走了过去,解开裤子就尿。 蒋鼎文盯着甄怀仁的背影眯起眼。 “狗日的是不是甄怀仁?”隔离网对面一队巡逻的士兵恰好经过,突然有人朝着甄怀仁大喊。 “你谁啊?”甄怀仁一边哆嗦几下一边反问“凭什么说我是甄怀仁?” “那玩意跟驴一样,错不了。老子前几天满世界找你,你他妈的又人五人六的跑出来了。”巡逻队的人立刻起哄,只是却没有过来抓人的意思。 甄怀仁提着裤子把兜里的烟抬手扔了过去“沾到了别怪我。” 巡逻兵们接住,大笑着分烟。甄怀仁系上腰带一回头,尴尬的发现明明去休息室的那几位又出来了,赶紧立正。 小蒋太太和那名推醒自己的少将说了什么,对方敬礼后走了过来“夫人要和这里的驻军见面,你来安排。” 甄怀仁无语,他谁都不认识啊,可是军令如山,立刻立正“是。”他没穿军装,意思一下就得了,转身大步向远处的大门走去。 “去去去。”守卫陆航隔离区大门的卫兵根本没兴趣听甄怀仁说话。他接到的命令是这架飞机上的人不准出第二跑道周围五十米,否则就开枪。直接一拉枪栓对准甄怀仁“滚” “我是……财政部税警科科长甄怀仁,要见你们这里负责人。”让甄怀仁郁闷的是,他自己都觉得这身份屁用都没有。 “甄怀仁?”几个卫兵下意识的瞅了瞅甄怀仁的裤裆“证明给我们看?” 甄怀仁想吐血,转身要走。 “站住。”卫兵们反而来了兴致,不肯罢休。眼看堂堂海军上校就要被人扒裤子,有人走了过来“干什么?” 众人一看,赶紧立正“报告长官,这人要进营区,我们正在确认身份。” “需要扒人家裤子?”伴随着最后一个字,那人走到探照灯前,不是半年没见的曾邵鑫是谁。 “狗日的曾邵鑫,你故意的是吧?”甄怀仁颇有些狼狈的走到曾邵鑫面前就是一拳。 “误会,误会。”曾邵鑫挨了一拳后被旁边的众人扶住,赶紧制止要动手的卫士“真的是误会。我们奉命把守这里,不知道你老兄在飞机上啊。” 甄怀仁此刻才看见卫兵大衣里边的兵种领章,全他妈的是宪兵“你小子牛,第七团牛,你们等着……”说着转身就走。特务训练班解散后,曾邵鑫进入驻扎在武汉的宪兵第七团建立特高课。 曾邵鑫顾不得乌眼青赶紧拉住甄怀仁“哥哥,哥哥,弟弟的错,弟弟的错。”说着扭头冲看西洋景的众人骂到“愣着干什么,摆酒去……” “把你们团长还有航空队的头头都喊来,老子有事。”甄怀仁硬气的踹了一脚刚才最卖力扒自己裤子的下士。不想对方竟然纹丝不动,依旧立正“我靠。哪的人?”一边问一边审视对方。 “报告长官,山东。”对方个子不高,却中气十足。 甄怀仁围着对方转了一圈“当兵几年了?” “三月。”小个子有些紧张,龙阳之癖又不是现在才有,不知道这小白脸要干什么,听说他那东西跟驴一样。 甄怀仁自然不知道下士的龌龊“叫什么?” “柴老二。”下士回答,引来周围人偷笑。 甄怀仁也没当回事,普通人取名字谁会那么多讲究。他不再多问,跟着曾邵鑫走了进警戒区。 有了曾邵鑫,更确切的说是第七团tyl支部的协助,剩下的事就简单了。 于是原本被拒绝走出机场二号跑道的一行人堂而皇之的走出了机场警戒区来到了陆航部队的驻地。甄怀仁已经让人搭建了一个临时讲台“全体都有,稍息,立正,敬礼。”说着将话筒给了之前帮了自己小忙的少将,算是回报。自己则回到了队列,这次蒋鼎文没有吭声,也没有龇牙咧嘴。 少将可比甄怀仁有眼力,简单的介绍了一下后,就带头邀请真正的主角发言。 喇叭里的声音有些失真,可是甄怀仁还是伸着耳朵听了听,毕竟这个时候说废话就太浪费了。听了一会他才知道光头佬五十岁大寿当天就是在这里过得,不但如此,陪着他们夫妇的正是如今抓了委员长的副司令,不由觉得世事无常,真有意思。 小蒋太太的简短演讲并没有引起什么反响,眼看对方下不来台,甄怀仁赶紧“团结就是力量……”扯着嗓子唱了起来。 随行人员大眼瞪小眼,有些人甚至再次面露讥讽。 可是事实胜于雄辩,这首最近两天被人紧急补词,作曲,然后在第三电台疯狂播出的歌曲,迅速在官兵中有了响应者。没错,就是曾邵鑫的支部成员。慢慢的越来越多普通官兵也唱了起来,气氛比刚刚死了亲爹强多了。 弄出这么大动静,洛阳城里躲着不露面的军政官员没办法只好打电话向小蒋太太问安。正觉的没面子的小蒋太太立刻让宋三舅和蒋鼎文打电话将这些人召集来开会。很快,前几天来洛阳的中央党部临时办事处全部十二人在中央委员赖琏的带领下,来到机场。紧接着是洛阳第四军分校教育长兼巩洛警备司令部司令祝绍周等军政要员。 “我校军士教导总队自深造班主任李宝堂,第一大队大队长赵云飞以下近千人目前已经全部扣押在营房。炮兵第十二团已于昨日14时,集中全部武器包括30门德制克虏伯式75毫米野炮(l\/29);步枪1000枝、机枪20架,缴送第四军分校,仅留6门炮以为士兵操练之用……”祝绍周小心翼翼的汇报。 甄怀仁虽然没资格发言,可是作为随员,他有资格旁听。而事实上,他也正是这样做的。真是他妈的崽卖爷田心不疼,东北军最精锐的炮兵部队一共就两个旅,一个野战炮旅也就是第六旅,一个重炮旅第八旅。如今几十门大炮就被这个杂碎送礼了。黄永安他记下了,不是还有炮兵第七团和独立炮兵十七团吗?你送一次也是送,那就再送一次吧。当然前提是自己得活着回来。 开完会,众人才顾上吃口饭,直到此时大家才发现蒋鼎文不见了。 蒋鼎文就算再不值钱也是堂堂的二级陆军上将,更不要说他还是谈判代表。此刻失踪,可不是小事,众人只好开始找。 “这个当官的谁认识?”众官兵发牢骚“死了清净,省的他妈的耽误老子玩牌。” “也不知道这个当官的那玩意和甄怀仁的比,谁大谁小?”有人突发奇想。 “自然人家大了,要不然做将军。”众人哄笑。 柴老二却没有笑。曾邵鑫已经找他谈了,甄怀仁想让他做护兵,问他愿不愿意。 他还在考虑,毕竟听说护兵的服务范围很广。可是面对入职以后就能提少尉,涨薪水,他又犹豫了。一文钱难倒英雄汉,要不……反正忍忍就过去了。干几个月,回去就可以娶媳妇了。 找了半天,众人才得知,蒋鼎文在小蒋太太讲话期间由机场悄然离开去了哪就不知道了。这就让小蒋太太尴尬了,虽然说不上出师未捷身先死,最起码不是个好兆头。眼看飞机准备起飞时,蒋鼎文才派人向小蒋太太告知去向,同时表示:不愿再去西安。 想想也是,人家蒋鼎文刚从西安被释放出来,这会儿又让他重回“虎口”,实在是太难为他了,可你早干嘛了? 小蒋太太闻讯勃然大怒,直接点了甄怀仁开车,在曾邵鑫带着的一个宪兵排的护送下,亲自追至蒋鼎文躲藏的祝绍周寓所,将蒋鼎文骂了一顿。这一来一回折腾下来,直到15时半,飞机才得以重新起飞,蒋鼎文被迫同行。 “军委会军校毕业生调查处处长刘咏尧。”甄怀仁一坐到座位上,旁边的少将就伸出手自我介绍。 “军委会电雷学校代教育长甄怀仁。”甄怀仁与对方握手。 “久仰大名。”刘咏尧笑着说。 “恐怕不是什么好名声。”甄怀仁自嘲一句。 刘咏尧笑笑“tyl发展的非常不错,有没有什么心得?”看甄怀仁不懂,对方直接说“我是全国童子军总会常务理事和秘书长。” 甄怀仁腹诽,难怪感觉这位对什么都好奇,原来是孩子王“心得就是放手让下边人发挥……” “严肃点。”蒋鼎文的声音从前边传来,这语气好像半路临阵脱逃的是别人一般。 甄怀仁低声骂了句“严肃尼玛币。” 刘咏尧愕然。 甄怀仁笑笑,继续睡觉。梦里什么都有,金钱,女人,放狗咬人。等再被剧烈颠簸吵醒,外边天色已完全暗了下去,前机舱传来小蒋太太和端纳的声音。因为发动机声音太大甄怀仁听不清,不过你们两个手握着手,眼对着眼算怎么回事?光头佬死了? 待飞机停下,直到前舱众人下机以后甄怀仁才和刘咏尧走出飞机。外边不远处站满了士兵,几辆车旁一名中等身材的军官正在和小蒋太太说着什么。 “谁是甄怀仁?”就在这时几个西北军军官走了过来,为首的少校大声询问。 “我。”甄怀仁刚刚说完,就被那军官身后的两名少尉拽了出来“搜。” 于是他身旁一堆七零八碎的平安福,招魂带,相思扣等等的被扔在了地上。 “你是宪兵司令部的甄怀仁?”那名军官看着地上的东西,又看看被搜出来的证件,不确定的问。 “不是啊。”甄怀仁不动声色的说“我是电雷学校代教育长甄怀仁。” 军官恼火的抬手要打,旁边被人拉住“主任在呢。” “谁是宪兵司令部的甄怀仁?”军官只好瞪了甄怀仁一眼,继续喊。 “你们不是去那边。”一名中尉指指不远处的座车。甄怀仁捡起地上有些损坏的小零碎后,这才不紧不慢的走了过去。 飞机拢共这么大,那军官找了半天没找到‘宪兵司令部的甄怀仁’,只好走过来问甄怀仁“你们飞机上有宪兵司令部的人没有?” “不知道。我就是当差的,你得问领头的。”甄怀仁不敢得罪对方老老实实回答。尽管他已经做好装孙子的准备,可是在洛阳差点被人扒了裤子也确实让他恼火。 “谁是领头的?”军官认了死理,就问甄怀仁。 “兄弟,大家都是北方人,说不得也算半个老乡,你逮着我一个欺负,有意思吗?”甄怀仁烦了“你就抓我好了,我是甄怀仁。”他就纳闷了,除了他,都带着军衔呢,非要让他指出来,他回去还有脸见人? 那军官反而不理甄怀仁,跑去问蒋鼎文了,显然这厮没安好心。 “那个就是甄怀仁。”蒋鼎文很有老北洋的传统,出卖兄弟家常便饭,指着甄怀仁说“他以前是宪兵司令部的。” “mlgbzd。”那名军官立刻知道自己被愚弄了,掏出枪就要请甄怀仁吃花生米。 甄怀仁心中慌得都能跳舞,脑中一个声音在不停呐喊“出来啊,你们出来啊。” “住手。”终于一名穿着迥异于寒酸的西北军军装,头戴貂皮帽子的少将走了过来“交给我们吧。” 那名西北军少校扭头看看远处已经等着的车队,点点头走了。 少将走到甄怀仁面前“跟我来。”说着往一边走去。 甄怀仁看了眼蒋鼎文,对方骂了一句“看你麻痹啊。” 甄怀仁没吭声,跟了过去,他就纳闷了,自己没睡蒋鼎文老婆吧?不就是开车送过去一个母夜叉把你骂了一顿,至于逮着自己咬吗?不过这梁子结下了,有机会他一定会好好招呼对方的。麻痹的,长这么大,没有人敢亵渎自己母亲。这是不死不休了。 甄怀仁被带到一辆福特车里,少将坐进来“认识一下,军警督察处处长苗剑秋。” “久仰大名。”甄怀仁这不是胡说,西安的事发生后,外边传的神乎其神,其中就有这位副司令的绝对亲信“卑职电雷学校代教育长甄怀仁。” “别误会,他们是奉命保护你的。”苗剑秋并没有纠缠于甄怀仁的身份“谁让你是宪兵。” 甄怀仁郁闷的点点头,多说无用,也就不吭声了。 车子很快启动,因为天热已经晚,也看不清外边什么情况,甄怀仁既来之则安之,干脆晃晃悠悠的又睡着了。待醒过来,外边已经出现了建筑。 “来一根?”苗剑秋递给甄怀仁一根烟。甄怀仁也不犹豫,接过来凑到苗剑秋跟前点上。 “你怎么身上不带武器?”苗剑秋似乎忍了很久。 “一把枪还是两把枪?有用吗?”甄怀仁光棍的反问。还别误会,光凭这一句就暴露了整件事苗剑秋最起码是知道的。 “也是。”苗剑秋笑了“我很好奇,tyl你是怎么越滚越大的?据我所知它成立还不到半年。” 这也许才是对方和自己谈的最重要原因“野蛮生长啊。” 苗剑秋不明白。 “我给地盘,给名义,剩下的什么都不管。干好了,地盘交出来,我给你钱,给你权。不好,换人。”甄怀仁开始贩卖广播里听来的办法“你不管干什么,都要把人的积极性调动起来。人是经济动物,有利益才能够有动力。” 苗剑秋大部分时间都不吭声,只是抽烟。眼看就要到一处大院落,他才打断甄怀仁的话“抗日这件事,甄兄怎么看?” “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甄怀仁狡猾的避开了问题的核心。 “到了。”苗剑秋没有追问,拉开车门走了下去。 第109章 西安行(五) 众人稍稍休息,副司令就送小蒋太太,宋三舅和端纳去看委员长。甄怀仁则跟互相看不顺眼的蒋鼎文一同在院里用餐。至于其他随员不知道为什么,并没有跟过来。 他已经听苗剑秋说了,这里是副司令的官邸。好在多了一个西安绥靖公署政训处处长曾扩情,否则甄怀仁真想弄死蒋鼎文。 不过也因此,原本他该和蒋鼎文,宋三舅一同住副司令家的地下室,如今却被临时转到了花园旁边的一处小院。 刚刚躺下,就传来了敲门声。甄怀仁起身打开门,门外站着一名身材魁梧的上校,他并不认识对方“请问你是?” “我叫胡星。”对方笑着自我介绍“不请我进去聊聊?” 甄怀仁尽管有这种猜测,可是也心虚,赶紧让开,待对方进来后,关上门“幸会,不知胡先生深夜来此有何见教?” “我代表一些人来谈买卖的。”说着拿出一枚银元还有一个铜哨递给甄怀仁。 甄怀仁接过来,银元不用看,这么远他们没条件,也不值当的送。铜哨确实是广东狼唛的“这东西西安不好找吧?” “确实,首都却很普通。”假胡星平静的回答“不过甄先生卖给我们的东西值这个价,比如说地图。” 甄怀仁拿出一根烟点上“难道你们在这里一点都不遮掩了吗?” “今天情况特殊,副司令不在,卫队除去带走的,大部分集中在后院和地下室那边。”假胡星很坦诚,只是说的有些多了。 “好吧,你想知道什么?”甄怀仁也不算计来算计去了“先说你叫什么吧?我喜欢坦诚。” “闫沧白。”对方直截了当的说“我想知道你到底是谁?” “我是甄怀仁。”甄怀仁没听懂“报纸上有我的照片,应该不难找到。” “你的身份?你为什么这么做?”闫沧白只能说的更直白一点。 “中国人。”甄怀仁终于能昂首挺胸的说出这个词“至于原因,很多,可是,最主要的是你们能赶跑日本人,能让我面对外国人挺起胸膛,能带领整个国家走向复兴。”甄怀仁情不自禁的说“我从小见多了洋人高高在上随意的将各种吃的扔在地上,我们的同胞,衣不蔽体的同胞争相抢夺,逗得洋人大笑。我本来以为我们就只配如此,可是很意外的,我知道了,知道了你们可以做到让洋人再不敢到海岸边架起几门大炮,我们就必须割地赔款。让我面对洋人说一句我是中国人,他们就不敢欺负我。所以我干了,我想看看那样的世界,哪怕生活在那样的国度一天。我甚至感觉我做的晚了,如果再早十年,我们就可以早点结束战乱,挽救无数……抱歉,我太激动了。”甄怀仁说着拿出手帕擦擦眼角借以掩饰自己的失态。 闫沧白根本没有想到甄怀仁竟然是这样一种回答。眼泪可以伪装,可是有些感情却装不了。当然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一个短时间内创建新的社团,并将它迅速膨胀到谁都不能忽视的人怎么可能这么简单“也就是说甄先生是向往我们的?” “……”甄怀仁心里再次咒骂易正伦,问候他全家女性。如果不是易正伦,自己怎么可能到这种人不人鬼不鬼的地步“我了解贵方的规矩,我做不来。说吧,机会难得,我会知无不言。”说着从腰带扣里拿出一个小铁棒递给了对方“这是参谋本部和西北各路军阀联络的部分原文,相信对你们有用。”说起来凑巧,这是他去小红山那里顺手牵羊拍回来的。因为时间太紧,他只拍了西北军阀的,而且是一部分,毕竟如今cp有两万人在河西走廊。不过相信有了这些,cp可以很快破译参谋本部和西北各部的联络密码。 闫沧白接过铁棒小心翼翼的收好,心里却暗叫可惜,甄怀仁的情绪稳定了“为什么要我们迅速扩充华北组织?” “明年七月,日军华北驻屯军会发动一场类似九一八事变的行动,目标整个华北五省。”甄怀仁不带感情的回答“与此同时,国府会按照之前的计划攻击上海,妄图消灭首都附近日军,肃清长江以南敌人,整军北上。” “妄图?”叶沧白抓住了主要点。 “是的,妄图。”甄怀仁苦笑“国军最精锐的中央军校教导总队,八十七,八十八师各级官兵早就开始私下盗卖军需。知道卖给谁吗?日本人。” 闫沧白不怀疑甄怀仁说的,只是他没想到连国民党最重视的样板部队也这样“也就是说明年华北五省……” “不。”甄怀仁伸手沾沾茶水画了一幅简易地图“一旦日军侵占华北,那么国府就不得不硬着头皮拼命了。毕竟这已经是关内了。他们要是不打,老子都反了他。可是真打起来,我们实力不够。别的不说,只说陆航,账面上飞机一千多架,我听我同学说内里有三五百架就不错了。这些还是各种飞机都算上。更重要的是,我们的飞机打一架少一架,日本却可以自己造。” 闫沧白看甄怀仁画的地图,明明画完了,却又添了一笔直接从绥远的位置一路而下,河南,湖北,湖南,广东,广西全部包括。 甄怀仁严肃的说“他们太贪心了,美国人给他们提供能源,军火,让他们打我们。然后,欲壑难填的日本人又在美国人的引诱下选择南下。”甄怀仁说着迅速画了中南半岛的地图“不光这里他们全都要,菲律宾,荷属东印度他们也要。而他们的实力根本不足以支撑他们做到这一点,他们会被自己的野心撑死。” “月满则亏。”闫沧白点点头。 “所以我建议贵方搁置一些容易引起争议的话题,团结一切抗日力量,建立一条全民族的抗日统一战线。在占领区发动群众,打游击,不要嫌弃战果小,积少成多。不要怕队伍散出去收不回来,tyl的状况证明,只要核心团队团结一致,下级组织会在接地气的情况下,充分吸收本地营养,发展壮大。我在河北,山东给你们准备了五千条枪,一百挺轻机枪,一百万发子弹,确实分摊下来都不多。可是一支枪就可以带动五个民兵,两支枪就是一个班。一个班每次杀死一名日军,那么,一年下来,全班就都凑齐了枪。我还会想办法给你们提供太原兵工厂的详细情况,晋绥军那些废物守不住太原的,那些火炮,枪支最后都会便宜日本人的……” “……二十九军内部日本特务一大把,他们的基层官兵虽然都是好样的,可是上层以邻为壑,对日本存在幻想,一旦开战河北守不住,估计也就是两个月的事……” “……山东沂蒙山适合建立根据地,你们现在要重点渗透韩复渠的部队。他守不住山东,等他一死,你们就可以把他的部队拉走……” “……河南你们要做好准备,国军祸害老百姓比日本人厉害,很可能出现老百姓驱赶国军欢迎日本人的情况……” “……你们经过二万五千里长征走下来的都是好样的。这些人就是太少了。应该把部队分拆出去,到我说的这些地方建立根据地,以你们的这些主力为依托,在广大的占领区建立民兵组装。对了,你们现在必须找到一条对付碉堡的有效办法,否则日本人会用碉堡群,交通壕来分割你们的根据地……” “……当然日本人也存在准备不足的情况,所以他们占领了我们广大国土后,就会出现一个大队日军管束一个营或者一个团的伪军控制大片占领区的情况。思想工作你们拿手,可以从内部瓦解他们……”甄怀仁开始絮絮叨叨,根本不用闫沧白开口问,把目前自己知道的全都说了出来“你们也要防着国民政府,一旦日本人打不动了,我们这边就该对你们动手动脚了。毕竟按照我说的这些,未来你们将控制河北,绥远,察哈尔,山东,山西,河南,六个省的大片地区,一亿多人口,所以你们要大量培训合格的干部。我得建议是从现在开始就按照班长的标准培训普通战士,按照军官的标准培训普通班长。排长按照营连长的标准。不要担心兵源,你们过去了永远不用为兵源发愁。都是一等一的棒小伙。你们还要注重军工,现在就想办法弄无缝钢管,火药,药材,布匹总之所有东西都要储存。这不是一场几个月或者一两年的战斗。我们要打八年。八年后我们就会打赢日本人了。记住日本人会无条件投降,不但我们的领土都被收回,就是朝鲜也会被它吐出来。”甄怀仁才不管现在说出日本人多会完蛋会有什么后果,他憋的太久了。说到这甄怀仁开口询问“对了,能不能将贵部的‘麻雀战术’;‘三三制战术’;‘破袭战术’的要义传授给我。当然你们那边可能不叫这个名字。麻雀战术就是你们拿手的游击战法;三三制战术是正规军步兵班的战术;破袭战术就是敌后破坏的战术。” 闫沧白开始还只是听,到了后来,干脆拿出纸和笔记录。此刻才说“大家都是为了一个目标,绝不会敝帚自珍。我们会尽快整理,送过来。” 甄怀仁点点头,却意犹未尽,只是心存顾虑,欲言又止。 “甄先生能够对我们说这些,就代表着您是相信我们的。”闫沧白说话很简练。 “虽然这么说很不得体,可是我还要提醒一下诸位,苏联人是不会对外蒙古放手的,不光因为它有丰富的各种资源,还因为它的地理优势。一旦我国统一,那么苏联在外蒙古的机械化部队十二个小时就可以冲到北平城下。请务必牢记我的话。苏德必有一战,日本人也对外蒙古没有死心。到时候我会想办法策动日本人在那个时候北上。我估计时间会在五年后的夏天,请贵方一定做好准备。这是未来一百年唯一一次收回外蒙古的机会。”至于另一个地方甄怀仁没有提。天下聪明人太多了,在他看来,自己说了外蒙古,人家自然会想到别的地方。 之后甄怀仁还重新和闫沧白敲定了双方在华北五省的合作细则,以后双方联络的方式等等的。 座钟敲响,甄怀仁看了看,已经三点了。 “时间不早了,我该走了。”叶沧白收起笔和纸,起身伸出手“谢谢你,甄怀仁同志。” “我说了,我只是做自己该做的。”甄怀仁并没有对闫沧白的这个称呼有什么特别反应反而想到了另外的地方。与对方握手“能帮个忙吗?” “请说?”叶沧白有些好奇。 “能请贵方各位领导给我写一幅字再签上大名吗?”甄怀仁充满希冀“不用太多,就写‘甄怀仁是个好同志’。” “我尽量做到。”叶沧白有些不明白甄怀仁什么意思,甚至觉得甄怀仁果然如同传闻一般,是个半疯子。不过通过刚才的谈话,却间接证实了另外一件事,韩嗣玫同志并没有对甄怀仁吐露过真实身份。 甄怀仁却比诈骗了一个亿英镑还开心,有些兴奋的手舞足蹈。片刻后又停了下来,更加踌躇起来。 “甄先生还有事?”闫沧白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比刚刚他们谈的内容还让甄怀仁如此慎重。 “陈韫阖过得好吗?”甄怀仁耍了个滑头。 “她已经安全抵达,不过我们分工不同,我可以打听一下。”闫沧白平静的回复“还有,她不姓陈……” “可以了,可以了。”甄怀仁立刻打断对方的话,捂住耳朵“只要知道这一点就行了,其他的是你们的机密,不用说了。” 送走叶沧白后,甄怀仁依旧没有缓过劲,半天都睡不着觉。干脆坐起来,打开门看了看。原本应该‘保护’他的东北军警卫还没有回来,甄怀仁索性走到旁边的花园一边闲逛一边抽烟。不知不觉走到花园另一个入口附近,远处门岗多了几名卫兵,看来副司令他们回来了。甄怀仁掐灭烟,转身往自己房间走去。 却不想走了没多久,就闻到了酒味,接着一个影子摇摇晃晃的走了过来“达令,你改完日记了?写没写他们都欺负我……”女人喝多了,扑到甄怀仁怀里“我给你带了梅菜,你最喜欢的,你写了没……” 甄怀仁看看四周,不安的往后退,可是女人却又扑了过来“怎么了?我费了千辛万苦,才来到你的身边,可你怎么了?为什么不理我?难道摔了腰,成废人了?”说着摸了下去。 一大早,甄怀仁收拾妥当,吃了早饭后,开始发呆。这里没有报纸,也没有书本,他除了发呆也无事可做。 正当他昏昏欲睡,眼前浮现一个妖娆脊背时,房门打开,苗剑秋走了进来“怎么发愣?”说着他身后一名少尉提着餐盒走到桌旁开始摆酒菜。 “昨晚上睡得怎么样?”苗剑秋坐到了桌旁,待少尉离开,关上门以后他才开口。 “挺好,就是有点冷。”甄怀仁下意识的一摸兜,又抽出手摸摸鼻子“来根烟。” “我没睡好。”苗剑秋笑着扔给甄怀仁一盒烟“前半夜西北军因为你不给人家面子,跑到了高桂滋公馆闹事,我好不容易跟着副司令将夫人护送回来,后半夜又因为你说的那些让我睡不着。” “这可怨不得我。”甄怀仁点上烟“那么现在怎么着,又有空来偷师?” “对啊,夫人身体不适,我又有空了。”苗剑秋笑着说“说说呗,闲着也是闲着。” “行。”甄怀仁起身坐到桌旁“不过你先告诉我,你们准备杀我吗?” 苗剑秋哭笑不得“怎么会。要杀不早杀了。” “那行。”甄怀仁笑着说“问吧。” 两人东拉西扯了一上午,中午吃完饭,苗剑秋去忙自己的事,甄怀仁盖着新被子却睡不着了。晚上要不再去花园逛逛?想想也不可能,索性蒙头睡觉,梦中什么都有。 只是刚吃完晚饭,苗剑秋又来了,这次还带着另一个名叫应德田,任剿总政治处处长的人来。 三个人又是一顿神侃,直到凌晨两人才醉醺醺的走了。甄怀仁此刻发现门口站了双岗,顿时觉得失望透顶,转身进屋睡觉,任凭随后进来的勤务兵收拾。 不知道睡了多久,甄怀仁被憋醒,缓了缓,尿意终于战胜了他对寒冷的畏惧,披上衣服,走出房间,却愕然发现,两个门卫睡着了,周围满是酒气。哭笑不得的迈了过去,他现在相信人家不杀他了,否则会警戒这么松懈。大冷的天他之所以出来,就是不想被自己熏死,因此走到花园边缘四下看了看,赶紧解决。 刚刚提上裤子,就看到前边不远处,有影子,是个女人,不过是另外一个陌生,似乎在找什么东西。甄怀仁却没有走过去,有些事见好就收才是正途,他下意识的又摸进衣兜,真丝的。 第三天苗剑秋没有来,也没有人打扰,甄怀仁足足睡了一整天。直到入夜,他刚刚吃完晚饭不久,闫沧白又来了“孙立人不是我方人员。” 甄怀仁点点头“我明白了。”既然不是cp,那么自己就没有顾忌了,必要时可以用来做炮灰。 “至于陈韫阖同志,我很抱歉,她在外地,无法赶过来。”闫沧白歉意的说。既然甄怀仁拒绝听陈韫阖的真实身份,他就尊重了甄怀仁的自欺欺人。 “没关系。”甄怀仁并没有失望“我们的身份也不适合见面。”说着拿出烟点上。 “为了方便联系,你看有没有必要安排一名专职交通员?”闫沧白问的相当含蓄。 “可以,只是为了我自己的安全,他不能在我周围发展。”甄怀仁回答的也相当干脆。 “可以。”叶沧白显然已经预料到这种情况“他的代号叫‘啄木鸟’,这是他的基本情况。”说着拿出一张纸递给甄怀仁。 甄怀仁仔细看完之后还给了对方“履历太完美了,别人我不知道,可我不会用这样的人。”他之所以选中齐焌是因为这小子是个冒险家,不怕死。他不需要正常人,和正常人在一起,他也会变成正常人。那样他根本无法在国民党内部生存。 “我明白了。”闫沧白对甄怀仁给出的理由有些无语。可是每个人的习惯是不一样的。甄怀仁的这个习惯不是一天养成的,一旦有心人调查,真的会出问题“关于总税务司署伦敦科购买g5鱼雷艇,我们会想办法暗中促成。”得知早在几年前苏联就已经完全掌握了国民政府的电波通讯,说实话,让上级明白了以前苏联很多匪夷所思的决定。 甄怀仁点点头“要快,我还要尽可能多的鱼雷,水雷。水里的玩意和陆上的不一样,形成战斗力需要很长时间。” “我明白。”叶沧白又说“你上次提到的东北军前景堪忧能不能详细说明?” “我的直觉。”甄怀仁在飞机上睡觉时无意中想到一个问题,广播中提到抗战时期的东北军都是各个军头,好像一次也没说副司令。之前他没多想,此刻再联系现在情况,这位副司令前景堪忧“依照委员长性格,副司令很难善终。” 闫沧白当然不信甄怀仁的鬼话,可是人家已经仁至义尽,有些小秘密也是可以理解“你上次提到……” 今天晚上完全变成了解惑大会,甄怀仁不停的为叶沧白解释一个又一个的问题。有些他知道,有些他不知道,有些他知道不敢说,有些他知道也说不明白。反正甄怀仁觉得闫沧白离开的时候,问题更多了。 第四天一大早,甄怀仁被苗剑秋告知今天要去高桂滋公馆面见委员长。甄怀仁不敢怠慢,收拾一下后跟着苗剑秋坐上了官邸外早就等着的汽车。 再回来时他的手里多了一份手令“军令部电雷学校代教育长甄怀仁,见危受命,忠勇可嘉,特许中央军校六期毕业,列入学藉,内部通令知晓。” 黄马甲就这么送到了自己手上?这让甄怀仁生出了些许愧意。不是因为别的,是因为自己那天那时对那个人似乎过分了些。算了,反正就当做了一场梦。 回到副司令的官邸,门口的卫兵正在装潢,甄怀仁有些不懂,这距离过年还有好久了吧? “今天是圣诞节,夫人会开心的。”苗剑秋无奈的苦笑。 甄怀仁点点头,开始盘算怎么收拾邓文仪那些人了。光头佬此举固然有筹功的意思,可是又何尝不是因为自己大闹黄埔同学会时被人诟病没资格参与同学会决议的一种回应。果然厉害,这还没回去就已经开始准备报复了。 第110章 西安行(六) 刚刚吃完晚饭,一名军官就走了过来让甄怀仁跟着他走。甄怀仁已经心里没谱,因此简单的收拾一下,拿上手令就跟着对方来到了前院。多日不见的蒋鼎文,宋三舅坐在酒桌旁正在低语。话说这位宋三舅此次也算是竭尽所能,毕竟论交情,人家副司令可是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怀仁坐这吧。”出乎甄怀仁意料,最先打招呼的竟然是蒋鼎文。而且这语气,他完全不适应,以至于愣了一下。 “今天圣诞节,应该是庆祝。”宋三舅笑着解释,也算给双方台阶,他已经听说了两人来的路上很不愉快。 “是。”甄怀仁恭敬的走了过去坐下,开始盘算蒋鼎文是不是这几天逛窑子去了,以至于梅毒发作,侵袭大脑了。 “都是自己人,不用拘谨。”蒋鼎文语气舒缓,哪里有几天前的疾言厉色,仿佛就是多年未见的好朋友。 “委员和宋先生抽烟吗?”甄怀仁也算历练过,脸皮并不比蒋鼎文薄,短暂的失常后,伸出手“给颗烟吧,我的抽完了。”他大概想明白了蒋鼎文为什么前倨后恭,无他,宋三舅可能说了自己和蒋婳秀的事。 蒋鼎文大笑着拿出一包烟拍给甄怀仁。甄怀仁抽出一根烟先给了蒋鼎文,然后又拿出一根烟给了宋三舅。三人开始有说有笑的聊起一些身边趣事,尤其是蒋鼎文,口也不粗了,腰也不壮了,整得跟一个文化人般,妙语连珠。 三人正说着,又有人走了进来,是位年轻少将。只是这位跟一头要吃人的野兽般盯着三人“带走。” 立刻有一群卫兵从屋外冲了进来,两人抓一个,将三人按着押上了副司令官邸外的卡车里。 “贵军保证过得。”宋三舅哆哆嗦嗦的向车门口押运的少校提醒“保证我们的安全……” 蒋鼎文也没好多少“我早说了不来,不来……” 反而只有甄怀仁很平静,没办法,他经历过一次。况且这事它古怪啊,明明下午之前都一切正常啊。再者说倘若真的有危险,闫沧白最起码应该通知一下吧?难道少帅府今天门口换班了? 车子启动,甄怀仁才发现直到此时自己嘴里还叼着烟,这太不严肃了,赶紧抽一口。 “呦呵。”押运的少校看到这一幕甚至逗乐了“你喜欢抽烟?” “偶尔。”甄怀仁无可奈何,自己两个胳膊都被架着,想掐灭也做不到啊。 “好,那就多抽点。”少校眯着眼看着甄怀仁“谁有烟,给人家点上。” 于是一个小时的车程,甄怀仁嘴里每时每刻都插了五六根香烟,以至于下车时,他的眼睛都肿了。 “这是怎么回事?”苗剑秋这时冒了出来,伸手把甄怀仁嘴里的烟拿下来扔了,却并没有再多说什么。 甄怀仁已经头昏脑涨,只看了眼苗剑秋,就晕了过去。再醒过来,竟然是冻醒的,看看周围,自己在飞机上。旁边又是刘咏尧,难道做梦了? “醒了?”刘咏尧赶紧问“没事吧?怎么就对你用刑了?你没招吧?” 甄怀仁的脑袋还晕,他确定自己不是做梦,紧紧领口,他第一次知道抽烟竟然可以作为刑罚,也第一次知道抽烟可以醉。突然他又停下,伸手从怀里掏出一张纸递给刘咏尧“六期铨叙军衔会不会高一点?” 刘咏尧奇怪的打开看了眼,错愕的再次确认“恭喜,恭喜。以后咱们就是同门是兄弟了。” 甄怀仁倒不稀奇,只是他不记得在黄埔同学会见过对方“你几期?” “一期,不值一提,不值一提。”刘咏尧赶紧说“我立刻通知同学会记录在案。” 甄怀仁也不多问,这本是应有之意。不过对方是一期,现在是少将,那自己的军衔该以谁为基准呢?总不能穿了层马甲,就这点实惠吧?等等,廖耀湘也是六期,记得听他说过一嘴,中央军校打算给他一个少校。就是不知道铨叙厅答不……答应,林蔚被自己杀了“师兄以后可要多提携小弟。” 刘咏尧没多想,只以为甄怀仁说的是场面话“好说,好说。” “肃静。”前边又是一声斥责,只是腔调奇怪。甄怀仁探身看了看,不是蒋鼎文,不是陈调元、卫立煌,而像是前几排外什么人说的。心有所感一扭头,刘咏尧正看着他,甄怀仁不明所以。 “我以为你会再骂回去。”飞机到达洛阳,却不是金谷园,而是一座小机场,周围已经警戒。甄怀仁询问对方为什么当时盯着自己,刘咏尧笑着回答。 甄怀仁哭笑不得“我都不认识人家,干嘛啊。” “不认识?”刘咏尧仿佛发现了新大陆“那是军政部常务陈次长。” “哦。”甄怀仁不由后悔“肃他妈比。”看来刘咏尧对自己的了解远比自己想象的要深得多,最起码知道陈诚和自己争夺税警总团的还没有几个。 刘咏尧哭笑不得。 “哪位是宪兵司令部的甄怀仁?”正在这时过来几个人,为首的军官大喊。毕竟这里穿军装的都是将军,他也不好一一询问。 刘咏尧和甄怀仁互相对视一眼,识趣的装死不吭声,谁知道又出什么幺蛾子,连句敬语都没有。他已经知道为什么把他们送上飞机了,因为下午的时候,副司令亲自送光头佬夫妇,扔下军队飞走了。然后又在飞行途中给西安发了电报,让把陈诚等人放了,刘咏尧和自己完全就是搭头而已,省的浪费飞机运力。 甄怀仁听到后,感觉荒谬,副司令你手里可是几十万大军啊。老老实实待在西安,下半年就可以光明正大得打回老家了。 “甄怀仁。”正在这时,飞机上的那个声音再次响起。 “到。”甄怀仁无奈应了一声,走出,来到陈诚面前,敬礼。 “为什么不回答?”陈诚个子比甄怀仁矮一头,这让他更不高兴,再加上西安的糟心事,今天甄怀仁要是不说清楚,别想好。 “这位少校问的是宪兵司令部的甄怀仁,我早就不在宪兵司令部了。”甄怀仁回答的相当干脆。 “不在了?”陈诚记得陆大月底才开学,难道甄怀仁这么乖提前辞职了? “是的,卑职如今舔居军政部电雷学校代教育长。”甄怀仁俯视陈诚。 “你?”陈诚觉得荒谬。 “这是军政部的正式命令,如果陈次长有疑问可以咨询何部长。”甄怀仁不卑不亢的回答。他不是不能伏低做小,奈何人家摆明要玩死他,所以他只能先下嘴为强。 陈诚冷哼一声,背过身去。 “抱歉。”那名少校这才凑过来,语气不善的说“我接到的委员长命令,要你马上过去。” 甄怀仁一愣,光头佬也在洛阳?赶紧整整衣服,看了眼支起耳朵偷听的陈诚“好的。”跟着对方走向机场不远处的一片屋舍。 留在机场周围的众人互相看看,却都没有吭声。 要骂的,要夸的昨天上午都已经在西安走完了流程,这次甄怀仁很快就出来了。他得到了一个新位置,还有一项新任务。 原来侍从官喊甄怀仁宪兵并不是无的放矢,他如今被委任为了中央宪兵司令部警务处少将处长兼第四课课长。而原处长丁树中则出任已经被东北军整个抹去的宪兵第一团少将团长,并负责在首都重新组建宪兵第一团。这其中当然少不了甄怀仁的功劳,原因很简单,他怕陈丽华贬值,怕丁树中狗急跳墙和自己同归于尽。于是刚刚他比所有人都尽心尽力的为丁树中澄清责任。也许是甄怀仁这段时间的微末表现让某些人很满意,最终才换来了丁树中的平安过关。 而甄怀仁的任务则是受命彻查洛阳驻军在这段时间的忠诚问题。 项庄舞剑意在沛公,说是驻军,差点炸死光头佬的陆航部队还有洛阳航校可也包括其中啊。一边是何部长的亲信将领;一边是黄埔嫡系。这个度可不好掌握,稍有不慎,甄怀仁自己的前程就完了。如同何应钦不会因为儿女私情对甄怀仁视而不见;才被放出来的光头佬此刻也许连他媳妇都不一定完全相信,更何况自己这个未来侄女婿。 不过施国光和姜伟辛两个人的大功,这次是跑不了了。为了避嫌甄怀仁这两次一直没有和他们相见,不过该报答的恩情他是不会忘的。 “报告。”门口一声咋呼,把甄怀仁从思绪中拉了出来“进来。” 曾邵鑫走了进来“宪兵七团特高组奉命报到,请指示,报告人曾邵鑫。” “边去。”甄怀仁骂了一句,扔了一包烟在桌上“你带了多少人?” “我们组不多,这次就来了九个。”曾邵鑫心虚的回答“不过各个都是精兵强将。”他当初报给甄怀仁的名单可是三十个人。 “你就这点出息。”甄怀仁系上风纪扣。 “处长也要体谅一下我们啊。”曾邵鑫赶紧辩解“我是本地人,一大家子,再加上做情报你不和人打关系就得给好处,哪一点离得开钱啊。” “行了,以后我给你想办法,不过不准再喝兵血了。否则你不怕别人打你黑枪?”甄怀仁提醒一句,向外走去。 曾邵鑫缩缩脖子“那感情好,能光明正大得我也不想偷鸡摸狗啊。”赶紧跟上。 两人一出房间就看到了墙角站着的几个人,甄怀仁好奇的看向曾邵鑫。 “这几个想跑,让我抓了。”曾邵鑫献宝似的说。 甄怀仁走过去,借着月光看了看“呦,曾科长,你怎么还在洛阳?” “甄课长别来无恙。”曾家霖一副豁出去的表情“我手下都是听我命令,只求甄课长抬抬手,别为难他们。”他能说什么,丢了甄怀仁,上边除了臭骂他一顿外就对他不闻不问。自始至终没有人通知他甄怀仁已经跑回去了。为了戴罪立功,他只好挖地三尺继续找人,甚至将搜索范围扩大到了潼关等地。 几天前听说甄怀仁疑似又出现在机场,他这才从潼关着急忙慌的赶了回来。不想一下车就听到委员长活蹦乱跳回来的消息,他立刻知道完蛋了,赶紧要跑,却遇到了给甄怀仁寻摸见面礼的曾邵鑫。 “这话怎么说的。”甄怀仁笑着示意,曾邵鑫赶紧给曾家霖松绑“兄弟现在在警务处当家了,怎么样,跟着我多领一份薪水吧?”就凭曾家霖当时同意给他一个火炉,甄怀仁就不会怎么样对方。 “甄课……处长不记恨我?”曾家霖确实有些意外。 “恨啊。”甄怀仁耸耸肩“所以干不好活我会开骂的,很难听,问候你全家啊。” 曾家霖有些无语,很严肃的事怎么变成了闹剧“那我的人?” “这样,你们科我全要了,以后挂在第四课下边,以第三干探队的名义领薪水。怎么样?”甄怀仁感觉有点冷“快点,不行就滚,我还有事呢。” “处长请。”曾家霖不回头都知道手下人怎么想的,赶紧让开。 “都松绑,咱们去陆航吃大餐去。”甄怀仁吆喝一声。 众人立刻高兴的回了一声。除了甄怀仁他们大都在这待了一段时间,陆航的待遇他们心里有数。 “别的我不管,五架水上飞机。”甄怀仁把手里的鸡骨头仍在桌上,拿出一根烟,曾邵鑫立刻凑过来给他点上“外带八个飞行员,不行的话,你们这群人谁都别想好。他妈的炸弹往西安扔,你们想干什么?” “这是上边的……”有人立刻辩解。 “找,找命令,我只看到命令让侦查西安周边部署,你给我找让轰炸的命令。”钱大均的事让甄怀仁赌这些人不敢拿出来,更重要的是,他们这些人都是黄埔系的。既然委员长怀疑黄埔系有人不忠,那么力行社邓文仪他们就是现成的坏蛋。 飞行大队长陈嘉尚看看包括施国光在内的其他几个不吭声的大队长“五架水上飞机,就是我们砸锅卖铁也凑不出啊。” “那用别的东西换。”甄怀仁早就知道他们拿不出“别用废铜烂铁,用实用的东西。” “炸弹你要不?”有人没好气的问。 “要啊。”甄怀仁冷笑“塞你家正好整整齐齐一起上天。” 对方顿时恼了,可是不等他动作,就被甄怀仁身旁的下士一腿踹到了墙根。 “这个,拉下去审审他和首都谁的关系密切,最近是不是接过谁的电话。”甄怀仁又拿出一根烟点上“做人要说话算话,回头记得往他家塞炸弹。” 曾邵鑫没吭声,赶紧带着人过去将那名中校拖走了。一零一已经不是以前的小老弟了。 “还有人要给我炸弹吗?”甄怀仁看向陆航的其他一众正副大队长们“鸟总有落地的那一天,可是窝没了就不好了。” “油料车,牵引车。”第4航空大队大队长李桂丹想了想“我们就这东西了。” “还有座车和摩托车。”空军第3航空大队大队长吴汝鎏也开始搜肠刮肚。 “行。”甄怀仁也不嫌弃“我也不讹你们。五辆油料车或者八辆牵引车顶一架飞机,二十辆两轮摩托顶一辆车。座车不需要,我又不缺车。” “三轮的呢?”第3航空大队副大队长王天祥追问。甄怀仁给出的牵引车交换比大家还算认可,可是两轮摩托车就太坑人了。 “十辆三轮的顶一辆油料车,牵引车以此类推。”甄怀仁直接砍了一半。 陈嘉尚等人一听,这比例又优惠了,显然甄怀仁是要三轮不要两轮。可是关键这摩托车也不是大路货,陆航也没多少“我们都拿出来了,你得保证我们都安全。” “废话,要不我来这干什么。”甄怀仁直接说“童叟无欺,否则我以后怎么见人。”他如今为什么敢勒索陆航,没办法,上边要的是一个情绪稳定的陆航部队。他固然狮子大开口赚了一些,可是这些人花了钱,也就心里平顺,心态稳了。 曾家霖在后边听的都觉得荒唐,甄怀仁是真的不怕死吗?以为他能只手遮天?委员长还在机场那呢,他都觉得自己应该考虑一下是不是准备反戈一击了。 “行。”陈嘉尚也是痛快人,根本不看给他挤眉弄眼的同僚,直接一锤定音。 “痛快。”甄怀仁掐灭烟“记得,所有东西,天亮后十二点前交割,否则就不是这价了。”说着起身往外走。曾家霖和曾邵鑫互相看看,赶紧跟了出去。 “卑职有句话不知当讲……”曾家霖还是觉得应该提醒一下。 “不当。”甄怀仁直接了当的回了一句,走到门口一辆德国原装霍希901(horch 901)指挥车旁,拉开车门坐了进去。然后对着不知所措的汽车兵说“这车我用几天,去吧。”说着对曾家霖说“再有下次,你就滚。” 曾家霖无可奈何,他看出来了,甄怀仁是有意为之。不由懊悔自己吃饱了撑的。 “站着干什么,让我请你们啊。”甄怀仁恼火的对周围的喽啰们大喊“谁会开,都开走,跟着我。” 曾家霖和曾邵鑫互相看看,坐到了驾驶位,曾邵鑫赶紧坐到了副驾驶的位置。 柴老二无奈,小心翼翼的坐到了甄怀仁身旁。一路上光顾着祈祷身旁的短命鬼可千万不要注意自己。似乎老天爷听到了他的祈祷,果然直到目的地,甄怀仁都没有理他。 他们来的地方并不远,就在机场另一边的平房。车子停稳,甄怀仁立刻走了下来,一把将迎过来的少校推开“巩洛警备司令部的,有喘气的没,出来一个。” 伴随着最后一个字,他出现在了一群将军面前。场面极其尴尬,陈诚,卫立煌,蒋鼎文,陈调元,刘咏尧等人都在。 巩洛警备司令部司令祝绍周不认识甄怀仁,可是看到甄怀仁身后的一群乌合之众就知道不简单。这个时候敢这样大摇大摆的人可不多。赶紧迎了过来“我是第四分校教育长兼巩洛警备司令部司令祝绍周……” “带走。”甄怀仁直接扇了对方一耳光,然后对目瞪口呆的曾家霖和曾邵鑫说。 可是两个混蛋竟然不敢动,反而是柴老二立刻走了过去,一脚踹倒祝绍周,揪住他的头发压制住对方。 “放肆。”陈诚虽然知道甄怀仁可能肩负某种使命,可还是认为甄怀仁做的很过分,对方可是堂堂中将,甄怀仁有什么资格这样侮辱一名将军。 “卑职现在负责审查最近一个月期间洛阳驻军的异动。”甄怀仁平静的说“如果冒犯了诸位,还望海涵,毕竟委员长还在等消息。”说着看都不看陈诚,扭头就走。这就是任务的第二部分,为什么洛阳在西安发出通告之前,就派出部队抢占了潼关。此举固然是打了东北军一个措手不及,可是小蒋太太等人却是事变之后第二天晚上才知道消息的。 曾家霖和曾邵鑫也反应过来,赶紧配合着柴老二押着祝绍周走了出去。 为了产生最大的震慑力,甄怀仁出了屋子并没有将祝绍周押走,而是指指旁边的房间,众人赶紧把祝绍周押了进去。 “你们也看到了。”众人走到门口,甄怀仁拦住了曾家霖和曾邵鑫“拿不出凭据我们就完了。” 曾家霖欲哭无泪,早知道这样他还不如让甄怀仁打死呢。 “没问题。给我点时间,我让他连小时候干过什么都说出来。”曾邵鑫却更容易接受目前的局面,毕竟甄怀仁总是出人意料。 “老曾,你就问问他多会知道西安的事。”甄怀仁刚才复盘了一下,发现只有咬着某些问题不放,这次自己才能过关,没办法,谁让他是王太太的干儿子。他越咬的狠,自己全身而退的可能性越大。 曾家霖想了想“我明白了。”虽然他知道甄怀仁是说给曾邵鑫的,可这次却主动走进屋,关上了门。 甄怀仁则又拿出烟点上,一边听动听的音乐,一边坐回车里看着隔壁房间。 第111章 高档抹布(上) 一支车队停到了炮兵第六旅旅长黄永安家外。已经换了一身笔挺军装的甄怀仁捂着半边脸走到正门外,含混的说“敲门。” 柴老二立刻跳了下去走到门口砸门。 “谁啊?”伴随着一声东北口音的询问,里边传来了犬吠。 “中央宪兵司令部,开门。”不得不说经过刚刚掌光中将,柴老二已经适应了如今威风八面的身份,说着又踢了一脚门“快点开门。” 不多时院门打开一条缝,柴老二根本不给对方反应时间,直接推开。里边的人猝不及防,直接后退几步,待要张嘴开骂,就看到了门外武装到牙齿的一群士兵冲了进来,直接怼到了正要戒备的家中护兵面前。 “黄永安呢?”甄怀仁依旧捂着脸气势汹汹的带着柴老二等人走了进来。 同样换了军装佩戴中校军衔的曾家霖看了眼甄怀仁的背影,颇有些心有戚戚。这就是给人当抹布的结果,事实证明甄怀仁只是一块比自己高档一些的抹布。 “我们旅长不在,去机场迎接委员长了。”门子没吭声,可是被堵在墙根的半个班护兵有人开口。黄永安出卖副司令,害怕有人打黑枪,所以特意向祝绍周申请示后,从炮兵第六旅警卫连调了一个班作为警卫看家。 甄怀仁扭过头问那护兵“多会,我怎么不知道?” “昨天傍晚走的。”护兵赶紧说。 “怎么了?”此刻从后院方向传来一个声音。 甄怀仁看去,是位漂亮太太“你是谁?” 太太看甄怀仁穿的是中央军制服又是少将军衔赶紧说“我姓李,黄永安是我先生。” “哦。”甄怀仁一挥手“搜。” 曾家霖和曾邵鑫立刻按照来时计划的方案冲了进去。 “长官。”黄太太赶紧走过来“我们家老黄可是忠心党国啊,这次他可是有功无过啊。” 甄怀仁点点头“我知道,可是他并没有出现在迎接委员长名单里,部队那边也没有他。我需要找到他。”说着体贴的说“黄太太不用担心,你大可以去正房歇歇,一会就好。”说着对柴老二说“告诉曾科长他们,动作轻点,有女眷,不要吓到人。” 黄太太看甄怀仁这么好说话,有些没弄明白状况,再次强调“这位将军,我家永安无过有功的。” 甄怀仁不耐烦的说“我知道,稍安勿躁。”示意站在远处不敢靠前的黄家下人扶着黄太太去休息,自己依旧捂着半边脸坐在门口抽烟。 虽然这一巴掌打的他脸成了面包一样,可是事情总算要过去了。不但如此,自己这次还落了一批汽车、摩托车,想到这甄怀仁扭头看了眼往正房走的黄太太,这娘们估计很辣。 他之所以来这里是因为委员长要对有功之臣进行表彰,但是真的找不到黄永安了。于是正在小平房角落,用热毛巾敷脸的甄怀仁这才受命来‘请人’。按照大家的共识,黄永安这厮应该当着副司令的面表达些什么,事情才算圆满。如今人不见了,岂不是让大家不痛快。 “报告,没有。”曾家霖和曾邵鑫很快从后院出来汇报。 甄怀仁掐灭烟“看来黄旅长失踪了,这可是大事,通知洛阳驻军,挖地三尺也要把人找到。”说着就往外走。 “先生,先生。”黄太太急匆匆从正房出来“先生,来了就喝杯水啊。” 甄怀仁和曾家霖,曾邵鑫二人对视一眼,脚下不停“实在抱歉,军情紧急,我得赶快回去复命,委员长一定会更着急。晚了说不得黄将军已经被东北军报复灭口了。” “等等,等等。”黄太太眼看甄怀仁等人已经走到院门口,只好说“老黄在……在家。” 甄怀仁一听,停下脚步,扭过头,冷着脸看着黄太太“我没听清,你再说一遍。” 此刻天空已经吐白,黄太太看甄怀仁面色不善,只好说“劳烦将军借一步说话。” 甄怀仁皱着眉头怒斥“有话就说,你以为这是你们东北军啊。” 黄太太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无奈的说“老黄得了怪病,问了名医,必须要在地下室待到日出,这不,现在可以了,可以了。”说着对身边下人说“赶紧请老爷出来。” 下人们却看着周围荷枪实弹的士兵不敢动。 “你们跟着看看去,帮把手。看看黄旅长是病了还是有意对委员长避而不见。”甄怀仁一顶大帽子直接扣了过去。 “不是的,不会的。”黄太太立刻否认。赶紧说“我带你们去。”说着转身就走,显然是怕露馅。 甄怀仁则继续捂着半边脸抽烟。先吓吓,挫挫她的锐气,然后才好拿捏。这女的显然有些主意,却是个没见识的,连马邦忱都不如。 这次时候不长,就看到黄太太扶着一个高大的中年人走了出来“哎呀,实在是不好意思,多年的老毛病,老毛病。劳累诸位久等了。罪过,罪过。” 甄怀仁并没有去握对方的手,冷冷的问凑过来的中年人“你是炮兵第六旅旅长黄永安少将吗?” 黄永安尴尬的收回手“是。” “走吧,委员长要见你。”甄怀仁说完就走,根本不屑于和一个卖主求荣的人多说。 黄永安无奈,扭头对黄太太点点头,走了出去,甚至不敢提什么换衣服的要求。 “问你个事。”黄永安上了车就被曾家霖和曾邵鑫左右夹住坐在后排中央。甄怀仁示意柴老二开车,扭头问黄永安“特训班都在你手上?” “对。”黄永安如今已经是案板上的鱼,恭敬的回答“不光特训班,二大队也在,不过跑了一些。整个军士教导总队还有小六百人。” “你送给了祝绍周三十门大炮?”甄怀仁再次示意柴老二启动汽车。 “对。”黄永安不明白什么意思,是勒索财物吗? “独立炮兵十七团也听你指挥?”甄怀仁继续问,却不等黄永安回答“让你开车。”扭头看向发愣的柴老二。 “报告长官俺不会。”柴老二挠挠头。 曾家霖差点憋出内伤。 “我来。”曾邵鑫赶紧拉开车门和柴老二换了位置。只是之后直到返回机场,甄怀仁都再不理会黄永安。 车队停下,甄怀仁将黄永安交给唯一跟着委员长回来的,据说是委员长族孙的待从副官后,就退到旁边,继续一边捂着脸一边抽烟。 他已经知道这里名叫西工机场,是洛阳航校自己的训练机场。位于洛阳边,靠近当地驻军却远离东北军防区。 委员长受了重伤刚刚睡下,黄永安只好在里边等着被召见,甄怀仁则不要脸的守在外边寸步不离。他都磕了九十九个头了,最后一哆嗦怎么也要坚持。 西安的事获得和平解决,消息传来,首都一下子沸腾了。更让他们放心的是,一大早,第三电台就电话转播了光头佬的讲话。 “发财了,发财了。”娄太太兴奋的大喊。 方太太同样如此“发财了发财了。” 霍正君却双手合十“阿弥陀佛,佛祖保佑。”甄怀仁去干什么,走之前只告诉了一个人,其他人都不知道。不过霍正君此刻听到广播,已经有了某种猜测。既然事情解决了,那么甄怀仁也该回来了。 “姐,你们玩多大?”马邦忱不是个认死理的人,尤其是那些支票果然兑换出了一万多英镑后。 “不多,也就几百万。”霍正君如同在说菜摊的菜价“你要想玩,算你一股。” 马邦忱本来也很有底气,可是一听霍正君的话就打了退堂鼓“算了。” “放心了。”孟璎珞笑着说“她是你姐能让你出钱?” 霍正君没有理会孟璎珞,笑着说“这次确实不用,不过下次你要出得。” 马邦忱说了几句场面话却没放在心上,毕竟她可不相信霍正君能给自己多少。 正说着,电话响了。娄太太再次看向霍正君。虽然这一屋子不是人妇、旷妇、弃妇、怨妇就是寡妇,可是霍正君却是当然的首领。 “喂。”娄太太接通电话“薛太太啊,有事?哦,有谁啊?白太太、田太太、李太太、杜太太?”说着看向霍正君。 霍正君笑了笑。 “好吧,我和方太太过去。卢太太?去山东看儿子了,要到农历年才能回来。嗯,我知道了。”娄太太挂了电话,不屑的说“提都不提杨潮仪一句。” “那你们准备吧。”霍正君拿出一副平光镜戴上,开始看报纸“我也清净会。” “姐。”方太太不顾年纪,撒娇的喊了一声。对于她和娄太太的假凤虚凰,甄怀仁非但没有排斥,反而鼓励。于是这几天家里越发的乌烟瘴气。 马邦忱有些无语,甄怀仁个神经病,放着水灵的小姑娘不喜欢,把她们这群老娘们张罗到一起。尤其是霍正君,你根本是别人家的太太好吗,简直自甘堕落。可是想到自己,只好喝口茶,什么都是假的,钱是真的。孩子,老娘为了你先委屈一下吧。 “你累吗?”娄太太和方太太上楼去准备,孟璎珞却凑到了马邦忱跟前。 “不累。”马邦忱起身坐到了霍正君身旁。孟璎珞这几天一直如此,存的什么心,她有谱,甄怀仁就算了,她可不愿意再像娄太太她们一样。 “嘁。”孟璎珞起身,如同固定节目一般又凑到旁观的郑瑾娜身旁。 “姐也不管管?”马邦忱无奈的问。 “只要不出格,我为什么要管?”霍正君依旧看着报纸。 “什么这么好看?”马邦忱没话找话,算是给自己台阶。 “《瞬息京华》。”霍正君指指桌上的一摞报纸“连载的,很不错。” 马邦忱也是大学生,拿起来最上边的一期,版面是已经翻好的,漫不经心的看了起来。 “又是副台长的信?”冯道静看着几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扛着两大麻袋走过,好奇的询问。 “对啊。”其中一人笑着说“这才连载四天,我就没看过这么火的小说。” “我听说商务印书馆的王总经理都打电话给咱们台长,想要获得副台长的出版合同。”另一人不甘示弱。 “太好了,那样就可以看到全本,不用每天等连载了。”冯道静口不对心的说了一声,客套几句后,敲门走进了对面办公室。 “怎么了?”刚刚下播回来的卢秋漪放下茶杯询问。 与此同时,坐在门口的一位年轻女子起身和冯道静点头之后走了出去。这个女人是甄怀仁强制给卢秋漪安排的。名叫金民杰,是个朝鲜人。如同霍正君的郑瑾娜;郑若兰的史卓一般,标配。不过在卢秋漪看来,这既是保护又是监视。当然,保护的意思更重。 “没事。”冯道静敷衍一句,坐到了卢秋漪对面“我表姐的小说大受欢迎。” “这是好事。”卢秋漪笑着说“我说什么来着,郑家伯父是高人。你多向他老人家请教一下,若兰的今天就是你的明天。” “可是姑父并没有那么多时间,大部分时候都在忙工作。”冯道静失望的说“他还有数不清的应酬。” “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卢秋漪无奈的说“我的大小姐,你学本事怎么可以端着架子,难道要让人求着你学?” “不,不是的。”冯道静连忙否认“我懂的,懂得,主动学习。”可是却一脸尴尬。 “要记住不耻下问。”卢秋漪语重心长的说“越是亲戚才越要主动,否则人家怎么好指点你。难道不怕事后落埋怨?” 冯道静一想很是赞同“姐说的对,我今天就回去请教姑父。” “要记住不要气馁,文学都是靠积累的,你写的内容越多,才越有心得。倘若再经过郑家伯父的指点,将来一飞冲天也未可知。”卢秋漪再次嘱咐。 “我可没有想过会是这样。”郑若兰坦言“更不想如同你说的‘一飞冲天’。” “妹妹怎么了?”郑仲鸣不解的问“你不是一直想要当作家吗?现在你已经名满天下了。” “就是。”郑伯鸣附和一句“如今别人介绍我也要特意说一句‘这位就是牡丹君’的兄长。” “真的?”坐在一旁品茶的冯桂芝顿时喜笑颜开。 “自然。”郑家两兄弟看出郑若兰的‘食古不化’,只好将希望转移到了冯桂芝身上。毕竟家里人都知道,冯桂芝才是郑若兰文学的引路人。 “我还是觉得连载就好。”郑若兰哪里看不出,根本不给两兄弟发挥的余地,直接说“就算是我想让更多的读者看到我的作品吧。” “若兰说的对。”冯桂芝看郑若兰坚持,可是郑家兄弟还想争取,终于发话“若兰如今有了身子,精力有限,这些事还是按照和人家的约定来就好。再说若兰有很多作品的,这部小说连载,其他也可以出版啊。” “真的?”郑仲鸣有些无语“妹妹何不早说,也省的我和大哥如此为难。”虽说怀孕前三个月不让宣扬,可是身为自家人的郑氏兄弟也是知道的。若不是那位商务印书馆的王云五总经理实在神通广大,交友广阔,以至于走门路到了他们这里。他们抹不开面子,也不会跑过来强人所难。如今郑若兰要是能够拿出一个皆大欢喜的结果,他们自然也就不再纠缠。 “如此,妹妹就拿出一部让我们交差好了。”郑伯鸣没有废话直接说。 郑若兰却依旧不愿意,毕竟这让她感觉不舒服。 “妹妹。”郑伯鸣和郑仲鸣实在不明白郑若兰为什么犹豫。 “若兰。”冯桂芝劝道“你写了那么久,不就是为了今天吗?” 郑若兰无奈“好吧,我去去就来。”说着被冯桂芝扶起,交给了不远处迎过来的戴薇。 回到卧室,郑若兰拿出最下边的一个手写本递给了跟着进来的史卓“拿给我两位兄长。” 史卓接过来转身走了。 按照甄怀仁交代的,这小说文风就算改变也不能一蹴而就,而是循序渐进。因此这第二本小说就比《瞬息京华》更多了烟火气,少了几分高冷,名字叫做《京华烟云》。 “你要静心,不要太过操劳。”戴薇这么多天也把一切看在眼里,劝了一句。 “放心,我比你在乎这个小东西。”郑若兰莞尔一笑“坐下陪我说说话。” 戴薇也没有别的事,先扶着郑若兰靠在床头,然后坐了下来。 “昨天没有回去,你家先生不高兴吧?”郑若兰有些疲惫的问。 “没有。”戴薇提起这个就觉得丢人,郑若兰昨天以庞家名义给自己家送了圣诞节礼物,一辆崭新的汽车。弄得她的先生一下子没了风骨,恨不得她就不要回去了。赶紧岔开话题“你才两个月,就这么累,我怀疑是两个。” 郑若兰一愣“真的?” 第112章 高档抹布(下) “委员长的专机现在正在降落……”收音机里传来了解说,虽然背景有些嘈杂。 甄怀仁一边听一边看着手里的东西“老黄,以后一口锅里吃饭了,你就给弟兄们带这么点见面礼?” 甄怀仁这么说倒不是黄永安或者甄怀仁调入对方部门,而是黄永安将会作为证人,前往首都。而甄怀仁作为中央宪兵警务处处长,是要负责他的安全的。按照现在第三电台的播音时间推断,让黄永安作为证人前往首都,是在飞机进入首都领空以后做出的决定。光头佬在洛阳可是一字不提,甚至早晨还和副司令一起检阅洛阳当地驻军后才共同上的飞机。 这都怕成什么样了? 黄永安尴尬的说“实在是不好意思,可是十二团都缴械了,独立十七团又被编入第六旅,确实动不得。就这些也是兄弟竭尽所能。”阎王好见,小鬼难饶。如今甄怀仁在黄永安眼里就是难缠的小鬼。他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只好把十二团剩下的六门克虏伯野战炮连带炮弹一同送给甄怀仁以求平安。 “去,打电话给第四分校的刘副教育长,就说黄旅长要把寄存在第四军分校的那三十门克虏伯还有马匹,炮弹,枪械全都转送财政部税警总队了。”甄怀仁直接扭头对曾家霖说。 曾家霖应了一声,就当着黄永安的面拿起话筒拨了出去。他看出来了,甄怀仁这么刮地皮,上边是不会管的,毕竟这些东西名义上是国防军其实都是东北军的。同样的,下边的人同样也不会多嘴,正在医院抢救的祝绍周就是没管住嘴的榜样。至于副教育长刘海波,他本人就是东北军出身,这次同样跟着黄永安出卖了副司令,所以更不敢阻拦。 甄怀仁这招够狠,先拿‘自己人’(何应钦派系)开刀,谁还敢多嘴“接第四军分校刘副教育长办公室。你好请问是洛阳分校刘海波副教育长吗?我们是中央宪兵司令部……喂,刘副教育长,喂……”曾家霖错愕看向甄怀仁。 甄怀仁不耐烦的接过话筒“有喘气的没?你是谁?刘副教育长么?晕了?” 曾邵鑫和黄永安无语。 “那你能做主吗?不能就拿水泼醒他。然后让他给我回电话,我是甄怀仁,喂,喂?”甄怀仁骂了一句,挂断电话“怂货。” 黄永安脸色难看,却不吭声。 甄怀仁反而得寸进尺直接说“老黄,写个条子,让他们去拉装备。咱们明天就走了,没时间扯皮。”说着拿起一把瓜子嗑了起来。 黄永安憋屈的拿出纸笔写了字据,然后又拿出私章盖上递给了一直忍着笑的曾邵鑫。曾邵鑫敬礼后接过纸条,走了出去。 “行了。”甄怀仁拿起口供看了看“这没事了,你回家收拾一下,明天准点带着嫂子一起来机场就行了。” “拙荆也要去?”黄永安有些意外。 “黄太太按照你的口供可是最应该受到表彰的。”甄怀仁贴心的说了一句“有些事,老爷们干不了。” 黄永安一听,顿时明白什么意思了,赶紧表示感谢后,走了。 曾家霖并不了解甄怀仁的底色,因此不知道甄怀仁什么意思。一会奚落黄永安一会又暗中指点,难道是为了收服对方? 甄怀仁却伸了个懒腰“老曾啊,有些事越琢磨越糊涂。做人还是简单一些好。”说着起身走了出去。 门口的柴老二立刻跟了过去。 曾家霖无可奈何,苦笑一下,索性真的不想了。 “第三电台记者卢秋漪,请问……”收音机里继续播放着现场转播。 甄怀义知道自己嘴皮子不利索,索性不吭声,只管将别的记者提问的问题还有回答记录。正写着,突然听到了卢秋漪的声音。 他赶紧抬头去看,果然是第三电台最美的主持人正拿着话筒提问。今天对方穿了一件蓝色旗袍搭配一件棕色风衣,看起来严肃很多。咦,还带了一副眼镜,虽然遮住了对方的靓丽容颜,却显得更加有书卷气息。 甄怀义一下子忘了自己的职责。 记者会结束后,甄怀义好不容易凑到了准备离开的卢秋漪身边“你好,卢主……主播……”他一紧张,嘴更不利索,立刻引来周围人的笑声。 “请讲。”卢秋漪却丝毫没有生气,依旧笑着回应。 “能请您签个名吗?”甄怀义赶紧拿出一个笔记本还有笔递了过去。 卢秋漪并没有拒绝,面对这张酷似甄怀仁的脸笑着问“请问贵姓?” “哦,甄,甄宓那个甄,甄怀义,怀念道义。”甄怀义激动的说出名字。 卢秋漪笑着写了出来,递给了甄怀义,然后被一个冷漠的女人护送着离开。 甄怀义很快就被人群甩下,看着手中笔记本上那秀气的一手好字,他觉的自己该学学书法。 “小义。”此刻身旁有人呼唤,甄怀义反应了一下才赶紧回过神“罗师傅。” “哎,做人最重要是脚踏实地。”罗师傅看了眼远去的人群,意有所指。 “是。”甄怀义有一点好就是他从来不会和人斗嘴,一向顺着对方说。至于怎么做,则是完全由自己的心情决定。 罗师傅还想再说几句,突然停下“来活了。”说着跑向另一边。 甄怀义反应了一下,就看到老罗跑向一名身穿军装佩戴少将军衔的中年人。与此同时,一个男人矫健的从他身边窜了过去。对方身后甩着一根长长的电话线,手中举着一个话筒。 “我的错,您就消消气。”庞文浩拿着话筒“是啊,姐夫也一样,昨夜一直加班到凌晨。”刚刚说完,一具火热就钻进了他的怀里“您放心,农历新年我一定回去。嗯,代我向表姐问好。”挂了电话,他就将怀里的小妖精压在身下“你满意了?” “说的好像是我不让你回去一样。”胡东霞撇撇嘴,却用腿抱住了庞文浩“腿在你的身上,你走啊。” 庞文浩深呼吸一口气,沉声说“我现在回去除了被甄怀仁羞辱,什么也做不了。”每个人都在成长,庞文浩也不例外。虽然才短短几天,可是他的心态已经不一样了。甚至此时此刻的他想起几天前自己幼稚的举动都脸红。 “你真棒。”胡东霞鼓励道“我看到了你越来越棒了,真的,不管哪方面都是。” 庞文浩感受到了鼓励,这让他充满了自信。只是他终究不是甄怀仁,就算甄怀仁也时常双腿发颤。于是片刻后,庞文浩不得不借着试穿胡东霞给他做的警服来掩饰尴尬。 看看镜子里的自己,庞文浩总感觉比印象中身穿警服的甄怀仁差了点什么。 “怎么了?不合适?”去给庞文浩做午饭的胡东霞走进屋放下菜,擦擦手后凑了过来“哪不舒服,我改。” “没有,挺好的。”庞文浩看着胡东霞“这是我第一次收到自己女人亲手做的衣服。”之前郑若兰根本不会送他,因为郑若兰不会做,也不屑去做。 “那不就行了。”胡东霞说着为庞文浩拽了一下上衣两边衣角“庞警官似乎很感动?” 庞文浩笑笑“所以?” “吃饭啊。”胡东霞妩媚的瞥了眼庞文浩,走向饭桌。却立刻被庞文浩拉进怀里抱了起来。 “我还是先吃你好了。”庞文浩说着走进卧室,他感觉自己又行了。可是现实很打脸,几乎一眨眼,庞文浩就郁闷的坐了起来。 “你不能这样对我,甄课长。”胡东霞却突然使劲推正要抽烟的庞文浩。 庞文浩觉得莫名其妙“你怎么了?” “甄课长,我说的都是真的,那个陈韫阖是是假的……”胡东霞说着跪在了庞文浩面前,抱住了他的腿“还有那个易正伦杀了我哥啊……” 庞文浩听着胡东霞疯言疯语,似乎懂了,试探着问“我是谁?” “中央宪兵司令部警务处第四课课长甄怀仁啊。”胡东霞的手顺势而上“课长,我知道的很多,你想要的,我都知道。”说着借助庞文浩的力量凑到他的耳边“就看你有没有本事问出来了。” 庞文浩心头一热,再次抱住胡东霞,他这次感觉自己是真的行了“那就让你看看我甄怀仁的手段。”说着第三次将胡东霞推倒就地正法。 因为天冷,热腾腾的饭菜很快就凉了,可是这次房间里的那炙热氛围却久久没有散去。 “甄怀仁那次就是这么对你的?”躺在床边的庞文浩头一次感觉浑身虚脱,说不出的舒爽,连一根手指都不愿意抬起来,他的腿都感觉在不由自主的抽搐。 “是啊。”胡东霞依偎在庞文浩怀里“还更过分呢……” “别说。”庞文浩亲亲胡东霞“晚上再告诉我。” 胡东霞莞尔一笑“原来你想当他。” “我?哼!”庞文浩显然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如今被胡东霞说破,不免难堪。 “想当他有什么不光彩?”胡东霞凑到庞文浩耳边“我帮你把他的一切都夺过来。” 庞文浩敷衍的回了一声。虽然胡东霞也是见识广博,甚至还在苏联深造过。可是她们这些喝过洋墨水的人有个毛病,不接地气。总是居高临下,总是以为别人都是傻子,总是以为他们自己做一定手到擒来。如果真的那么简单,当初一介上海滩不入流的小流氓能成为如今的委员长? 他原先也没强多少,可是如今任职将近一个月,他已经有了体会。一步一步爬起来的,固然起点低,可是他每上一个台阶,实力却是呈几何倍数增长。要不然也不会有‘地方实力派’这种说法。 不过胡东霞用来消遣确实别有滋味“一会你还说俄语。” “我要是不提议,就没人说一句‘王先生那里咱们也去上柱香’的话。”娄太太面带同情的说“好不容易约好了,结果白太太又说她先生家亲戚这月有喜事,不方便,不去了。她忘了,当初她可是恨不得要背人家王太太上楼的。” “就是。”方太太帮腔“七十多斤的人怎么背的动。” 娄太太瞪了眼方太太,对方顿时不敢吭声。 “等到了地方,王家却没有人来支应。一问才知道,一堆债主登门正堵着王太太家要债。这还不算,好几个王家亲戚也因为老家财产分割找了过来。总之一群孤儿寡母看起来实在让人心疼。” “呦。”孟璎珞嘲讽道“人家落到这种地步,你们也算推了一把对吧?” 霍正君笑着说“对啊,我还踩了一脚呢。” 原本尴尬的娄太太顿时有了底气“当初我们为了什么,她王太太心知肚明。光拿钱不办事,这不遭报应了,我们只是拿回一些利息有什么不对。”说着坐下来接过了方太太递过来的热茶。 “对啊。”方太太反而更加洒脱“你如今站着说话不腰疼,倘若你落到这种地步,也不晓得人家会不会为你掉滴眼泪。” 孟璎珞恼火的站了起来,转身走了出去。 “我赌一块钱,肯定找娜娜了。”娄太太突然说。 “我不信。”方太太立刻捧场“赌了。” “这不好。”霍正君皱皱眉头“一块钱可不是什么好词。” 娄太太郁闷的不吭声,却不想霍正君说“赌晚饭吧。”顿时心情愉悦起来“你赌她去不去?” “不去。”霍正君自信的说。 “李太太呢?”方太太问一直没吭声看戏的马邦忱。 “不去。”马邦忱自然知道自外于人没好处的。 正说着外边的下人进来“太太,门口有位自称是江苏省保安处孙科长太太的女人要见李太太。” 霍正君等人看向马邦忱。毕竟这处房子并没有太多人知道已经易主。 “是老李……生前的部下,兼师兄。”马邦忱虽然心里不舒服还是解释了一下。 “那你们聊。”霍正君起身“我们上去了。” 马邦忱并没有拒绝。 下人出去没多久,就带着一位衣着普通,身材壮硕的女人走了进来“李太太,我刚刚回来?怎么样了?” “怎么还不是过啊。”马邦忱其实和这位孙太太并不怎么熟悉。没办法,对方就是一位典型的家庭妇女,见识没有,身材没有,样貌也没有。之所以和孙天放走到一起完全是盲婚哑嫁“孙太太这是跟随孙先生办事?” 正在端详洋房的孙太太收敛心神“啊对,跟着我家老孙来开会。对了,冷太太也来了。” 所谓的冷太太指的是李守维同乡好友冷欣妻子王澄茹。两家关系一向关系融洽,可以托妻。 马邦忱一听赶忙追问“在哪?”冷欣因为是在陆大担负着胡宗南代表的身份,所以有些不方便直言的事情都是由冷太太亲自返回西北和胡宗南参谋长的太太联系。十三号凌晨时,冷太太并不在首都,之后因为局势紧张她也一直没有机会南回。却不想而今已经回来了。 “陆军医院。”孙太太直言不讳“没人认领的尸首都在那。” 马邦忱听了不由黯然。 孙太太又和马邦忱聊了一会以后,这才离去,可是直到最后,马邦忱都不明白对方的来意。 “瑾娜说这位孙太太一进来就打听你过得怎么样。”娄太太冷笑“该不会准备给你找男人吧?” 马邦忱顿时不高兴的起身“姐,你们聊,我累了。”说着回房去了。虽然娄太太说的不入耳,可是她也认同这个孙太太不怀好意。 “还不高兴了。”方太太撇撇嘴。 娄太太不以为意,扭头对霍正君说“姐,这也算提醒咱们了,李太太不宜再露面了。” 霍正君想了想“那就改成孟宅好了。” 她的身份也不合适,毕竟她也是私奔而出,娄太太和方太太也有麻烦,反而是如今一身轻松的孟璎珞最是合适。 “行啊。”孟璎珞不甘示弱“那过户的钱我不管,房子我也要。” 霍正君哭笑不得“随你。” 这可不是小数目,孟璎珞愣了一下,更加不满“好啊,他究竟给了你多少好处,难怪你什么都不要了就要他。”说着也起身走了出去。 “这次肯定去找娜娜了。”娄太太翻个白眼,拨拉开痴缠过来的方太太“不过,姐,我也说一句,你太大方了,小心给咱们男人招祸。” 霍正君笑了笑“活该,谁让他把你们勾搭来的。” 娄太太一听笑了起来,方太太刚才没听真切,却立刻跟着也笑了起来。 大蒋太太听着蒋婳秀和向富忱的笑声十分刺耳,尤其是向富忱。果然婊子无情,戏子无义。你都这般田地了还能够笑的出。 “母亲怎么了?”蒋婳秀很快看到了大蒋太太面色阴晴不定,不由奇怪。 “唉。”大蒋太太叹口气“老爷估计是听到你二叔的事才躲了出去,却不晓得这事让你二叔知道了会怎么样?” “父亲还没消息,也说不准……”蒋婳秀下意识的就要反驳,可是立刻反应过来,不吭声了。要是真的,人最起码还活着,怎么也是亲兄弟,二叔见怪不怪也不会说什么。就怕不是真的,那样可就糟了。 “放心吧。”向富忱赶紧安抚二人,有空华在,应该没事的。 “哼。”大蒋太太总算抓住了话把“这里是蒋家,哪有你说话的份。” 向富忱差点憋出内伤,低下头,行了礼“是,媳妇错了,请太太看在‘媳妇悉心照料’的份上莫生气了。” 大蒋太太眼睛立刻瞪大,恨不得吃了向富忱,这个女人放肆,竟然敢用甄怀仁的事威胁她。奈何她还就吃这一套,只好不搭理对方。 蒋婳秀听不懂婆媳二人的黑话,赶紧打圆场。 正在这时,齐婆子走了进来,行礼“太太,刚刚二老爷那里打来电话,邀请太太,少奶奶,二小姐明天晚上过去吃饭。” “知道了。”大蒋太太看到又来了一个厌物,心情更加恶劣,起身“我累了,你们早点休息去吧。”说完直接去了睡房。 齐婆子赶紧去扶,却被大蒋太太直接甩开手走了。 蒋婳秀和向富忱对视一眼,无奈的退出正院“母亲究竟怎么了?最近脾气这么古怪?” “二妹妹可不要这么说。”向富忱笑着说“太太是挂念老爷。” “父亲向来都是与人为善,最多不拘小节。”蒋婳秀却不以为然“唉,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说完偷笑着挽住了向富忱的手“嫂子可不要出卖我。” “我怎么会呢?”向富忱连忙笑着否认。我还不够资格,况且你已经被你二叔一家卖了,那个小混蛋又该得意了。 “只是为什么不是甄怀仁?”易正伦懵懂的问。他不是装的,是真的懵圈了,好不容易替甄怀仁敷衍过去,杜海波怎么了?到头来竟然要给甄老爷子送姨太太。 “这个你不要管。”杜海波没有多说“不过你放心,咱们都是校友,我也不会害他。否则传出去我也难做人。”说着拿出一张照片递给易正伦“这是大东洋行范经理的女儿,大美人一个。” 易正伦接过来看了看,照片上的女孩年龄估摸也就十七八,至多二十“确实。”就要递给杜海波。 “一事不烦二主。”杜海波笑着又推了回去“老弟清狱的工作进行的也差不多了。把剩下的事交给老罗,你跑一趟,去天津给你的同学送个‘小妈’。说着大笑起来。 易正伦郁闷的问“师兄,能不能让别人去,小弟真的不善此道。” “我自然知道。”杜海波却也有自己的理由“你这人什么都好,就是太古板。”说着从抽屉里拿出一叠信封扔在了易正伦面前“人家给你的,你就拿着,干什么都往我这塞?” “我真的用不到。”易正伦有些尴尬。这自然和他看不惯杜海波等人的所作所为无关,而是易正伦和董养正商量后做出的。为的就是在杜海波心目中树立易正伦涉世未深,不愿同流合污的形象。没有人喜欢一个卓尔不群的部下,同样也没有人喜欢劣迹斑斑的部下。反而有些人喜欢同化周围的一切,这会让他有成就感。而杜海波就是这样的人。 “老弟。”杜海波果然‘好为人师’,开始循循善诱的开解易正伦“你家里什么情况我也听说了。”看到易正伦尴尬的反正,他继续说“如果只有你自己一个人,自然可以高风亮节。可是你‘上有老’,以后还会‘下有小’。不为自己,也要为他们着想“不说别的,伯母可是出身大家闺秀,以前出入都是专车接送。如今你让她老人家连个代步的黄包车都坐不上,是不是太不孝了?” 易正伦没想到杜海波如此开导,恍惚间记起上次见到母亲时,对方那有些蹒跚的步伐,没来由的红了眼圈。这当然不是他计划的,可身为人子,看着父母操劳,哪有不心生愧疚的“师兄说的对,是我露怯了。” “谈不上。”杜海波很满意易正伦的反应,指指那一叠信封“我之前不吭声是想你自己明白。可是这东西眼看我自己都忍不住要动心了,所以才物归原主。” 易正伦点点头,伸手将那一摞信封揣进怀里“多谢师兄。” “行了,不提了。”杜海波拿过一张单据写了几笔,又递给易正伦“别省着,给三个弟妹也做几身,反正是公家的钱。” 他之所以如此说是因为几天前,作为好兄弟,翠莲被他送给了易正伦,算是让两姐妹团聚。 易正伦这次没有拒绝,伸手拿了过来,起身“那行,师兄,我下午就不过来了,争取早点把事办好。” “态度正确。”杜海波笑着说“这才是我认识的易公子,总之有我,别为钱发愁。争取早点鼓捣出来一个。”脑海中却出现了易太太那矫健的身影,毕竟是通家之好嘛。自己送给易正伦一个,易正伦不说回赠一个,借用一下也无妨吧? 第113章 我甄怀仁又回来了(上) 甄怀仁一下飞机就直接将黄永安夫妇交给常靖中等人直接护送去宪兵司令部。飞机位置哪怕再有空缺,曾家霖,柴老二等人也不够资格乘坐,所以会跟着许康等人一同押送物资回来。 甄怀仁又单独对常靖中交待几句后在齐焌的陪同下,坐进了早就等候的座车直奔小红山。广播里说的,做错事不怕,却不能隐瞒。善财难舍的甄怀仁决定伸过去自己另一边的脸给人家出气。 “李代桃僵?”甄怀仁看着齐焌拿出的方案“我怎么感觉是‘借尸还魂’?” 不怪甄怀仁这么看,陈鲲、齐焌两个人悄悄鼓捣出来的这个方案完全颠覆了半月前齐焌向甄怀仁提的另一个方案,态度是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 计划的核心就是对于电雷学校不是求名不求利,而是据为所有。 “时移世易。”因为是孙千开车,齐焌说话就比较直接“半月前总队长没有黄马褂,更没有直达最高层的管道。” 甄怀仁哭笑不得“你们还真把那东西当回事?不过一张纸而已。” “可是有了这张纸,以后您就可以和黄埔系建立直接联系了。”齐焌说的很露骨“再加上何部长的关系,保定系也能说上话了。根本不需要再假手他人。” “你知道祝绍周被我让人打残了吗?”甄怀仁不由后悔曾家霖下手没轻没重,真是个废物,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您认为何部长现在还顾得上祝司令的死活?”齐焌反问。 “你的意思是,现在何部长终于记得有我这么一个‘儿子’了?”甄怀仁也不傻,只是他还没有时间考虑,此刻听了齐焌的话明白,自己又犯了‘刻舟求剑’的老毛病“我准备正式提请,将中央宪兵司令部警务处的管辖范围扩大到所有军兵种。” 齐焌有些意外,想了想“这一步跨度有点大。” “机会难得,总要试试。”甄怀仁看向车外“海军和航空委员会需要地面部队保护。以前都是交给陆战队和当地驻军负责,这样就造成了它们很容易割据或者被驻军胁迫。” 齐焌却依旧不看好“卑职认为,处长这一步并不明智。如今处长已经盘踞宪兵警务处,手握财政部税警总队,未来还会拥有一支小型舰队。据卑职所知,您‘释遏’不过一年,太着急了。” 甄怀仁皱皱眉头,看向齐焌“着急?” “是的。”齐焌根本不怕甄怀仁的眼神“卑职也认同税警总队确实要扩充,可这并意味着我们要一口吃个胖子。您如今已经树大招风,试问多少人此刻已经红着眼等着您出错。况且西安的事刚刚发生,您这个时候大肆扩充要干什么?” 孙千感觉今天应该拿棉花堵住耳朵才对。他觉得甄怀仁是疯子,可是齐焌更厉害,妄图让一个疯子改变主意,而论据竟然比疯子还疯狂。 “你就是这么说服老陈的?”甄怀仁与齐焌对峙半晌,不得不自己给自己找台阶。 “陈处长不认同我的看法,可是却支持我对您说出来。”齐焌也没有隐瞒。 甄怀仁沉默不语。 “到了。”车子又开了一会,孙千提醒。 “那我都辞了总行了吧。”车子停稳,甄怀仁赌气的自己拉开车门,临走撂下一句话,摔门而去。 “齐秘书,处长啥意思?”孙千一边启动汽车挪动到外边宪兵指定的为位置,一边问。 “找骂。”齐焌一边收拾被甄怀仁扔在车座下的文件一边说。 孙千有些无语。 果然,待甄怀仁出来时,捂着半边脸。孙千赶紧坐回车里,启动汽车开到了正门。甄怀仁坐上车,面无表情的说“司令部。”待汽车开出小红山,他才放下手,也不管胖了一圈的脸直接说“下个月我可能调入军事参议院任参议。” 军事参议院,为军事最高咨询建议机关。直属国民政府。设院长、副院长各一人,参议九十至一百八十人,咨议六十至一百五十人。以曾经任过重要军职、学识优长之海陆军上校以上军官充任。平时备咨询建议,并担任点验、校阅、演习、调查、屯垦、兵工及特派等事,战时担任高级指挥官或其他相当职务。设总务厅、军事厅分掌院务。直辖机构有陆军研究会、海军研究会、空军研究会及国防研究会。 齐焌一听就明白了甄怀仁的意思,甄怀仁真的全辞了。 孙千不由哀叹,军事参议院听着高大上,其实内里不过是养米虫的地方。要知道那晚上跟着林蔚一起死的二十多人全都是军事参议院的参议和咨议。 “恭喜参议。”齐焌却笑了“那么咱们可以考虑您得各个继任人选推荐名单了。” 孙千一愣,什么意思? 甄怀仁笑骂一句,点上烟,看着前座的孙千“现在跳船也晚了。”齐焌的计划是让甄怀仁让出目前所有的位置,示弱于人,毕竟他这次出得风头太大了。可是这并不等着甄怀仁就不要那些位置了,而是通过自己选定的人来占位置。毕竟甄怀仁起来的时间太短了,要想拉拢住人心,就必须有合适的位置,而甄怀仁目前能拿出的好位置只有他现在占着的这些。 孙千虽然不懂,却赶紧说“所以我只能一条路走到黑了。” 车子很快来到了宪兵司令部,甄怀仁只是和安占江远远的对视一眼,就上楼来到了丁树中的办公室。 “丁墨邨已经被捕,第三处也被全部隔离。第一处处长徐恩曾,二处处长邰蓑衣目前都是免职留任。首都警察厅厅长王固磐这次直接交给咱们负责,首都保警总队要被拉出城外重新整编。”丁树中一边说,一边看着面前同样佩戴着少将军衔的甄怀仁。想到一年前这厮在自己面前的唯唯诺诺,跟条狗一样点头哈腰,仿佛是很久之前的事。 真是世无名将以庶子充之。国民政府的官是不是太好当了?你他妈的到底在后院看守所里吃了什么,一出来就窜。老子混了这么久,一条命都差点没了也没有拿到陆大通知书,你可好,别人楞塞给你。老子唯一的心理凭藉,响当当的黄埔牌子,你他妈的又被砸到。还有没有天理了?老天爷显显神通劈死他吧! “咳咳咳。”甄怀仁吸烟吸岔气,剧烈咳嗽起来。 丁树中一动不动的盯着甄怀仁。 甄怀仁拿出茶几地下的痰盂吐了一口“还有什么?” “利民药店到现在也没有消息。不过你让人盯着的那两个药贩子最近有离开的征兆。”丁树中赶忙收敛心神,如今的甄怀仁更加不可同日而语,已经有了和他平等说话的资格。 “税警总队用不了那么多人。”甄怀仁却开口了“你的第一团也需要种子,我分给你一千人,外加二十挺轻机枪。”计划赶不上变化,甄怀仁从税警总团弄了两千多人,这些都是从一万多人里选的,已经很不错了。可是谁让他这次又从第四军分校弄来了整个军士教导总队的师生拢共小七百人。算上电雷学校,这就有些太多了,他目前膨胀的太快了,以他目前的实力根本掌握不住。这不好,况且也与他目前的‘以退为进’背道而驰。因此甄怀仁打算自己减肥,去己糟粕留己精华。 “你他妈的。”丁树中终于忍不住咒骂一句“别人搁你这样早就死透了,你却哪次都能捡个大元宝。成交。” 甄怀仁耸耸肩,意有所指的说“我自己都以为死定了。” “其实……”丁树中斟酌片刻“司令也有难处,咱们做下属的也要体谅。” “老哥多虑了。”甄怀仁直接说“倘若我真的怀恨在心,委员长最起码也要请司令过去问几句吧。” 丁树中笑了“对对,老弟从来不吃亏,说吧。” “说什么?”甄怀仁反问“做人要知足。这次我也想明白了,转了一圈,下来,还是朋友多了路好走,所以我别无所求。” 丁树中诧异的看看甄怀仁“变了,确实成熟了。那我太太……” “行了,丁团长,时候不早了,你也该忙去了。”甄怀仁直接起身理都不理丁树中往办公桌走去。 “诅咒你死在女人肚皮上……”丁树中恼火之下直接把心声脱口而出。 甄怀仁却依旧浑不在意,坐到了丁树中最喜欢的椅子上“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丁树中无语,起身拿起军帽“那二十四景的房子你得再给我几套,前边手紧……”说着不由尴尬,之前二十四景崩盘,他就把甄怀仁送他的十套三十平丈的房号都卖了。如今委员长回来了,二十四景又活了。人们自发的到二十四景售楼部的废墟等待亚细亚的工作人员。可关键,亚细亚的人,一个都没有。 “对不起,杜经理。”赵怡安平静的看着窗外“我们是按照合同回购的房号,当初你也是当着商会代表的面签订的协议。我也无能无力,就这样吧,我还有事。”放下话筒,赵怡安拿出一根烟。 “人啊,真现实。”秦康德为她点上“昨天徐懋昌和我大哥就满世界找我,要请我回家。” “难怪昨天你心情不好。”赵怡安轻笑“吓得离离转身就跑。” 秦康德也笑了“你可是九妹啊,怎么调戏起我们了?”不等赵怡安翻脸,秦康德又说“得了得了,你还真以为那位大姐能让咱们进甄家门?” 赵怡安又逆反道“凭什么不让?” “你看看,装不下去了吧?”秦康德大笑“咱们不过都是陪着那个混蛋在玩呢,你我总有一天会人老珠黄。他才多大?” “所以呢?”赵怡安反问。 “不要想套我话。”秦康德看着赵怡安“我只想自保,哪怕有朝一日,相对无言时,我也有能力自己养活自己。” “他给你的不少吧?”赵怡安别的不清楚,可是二十四景的生意,秦康德可是代表她的娘家来参与的。 “蝇头小利而已。”秦康德低声说“他的钱远不止这些。” “你怎么知道的?”赵怡安好奇的追问。 “自然有我的办法。”秦康德依旧不肯明说“怎么样我们合作吧。” “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赵怡安看着秦康德“这么多钱就算给了你,你就能保证平安花出去?” “想过。”秦康德说着皱皱眉头“又套我话。” “我只是提醒你。”赵怡安看着办公桌上,刚刚摆上去不久的桌摆“他不是傻子。那些钱他怎么来的,你不知道,我不知道,可我们都知道一定来路不正。一个能骗来这么多钱的人会轻易相信人?恐怕现在他只相信大姐和离离吧?” 秦康德下意识的撇撇嘴。 赵怡安笑了。 正说着电话响了,赵怡安无奈拿起话筒“我是赵怡安。”听了一句里边的声音翻了个白眼“我正忙呢,嗯,秦,五姐也在,多会回来的?” 秦康德矜持的坐到了一边,只是过了一会又往赵怡安这边挪了挪,几次之后就挪到了对方跟前。赵怡安哭笑不得的将话筒凑了过去“今晚?我不行,嗯,肚子疼。”秦康德接过话筒“我不痛。是啊,是啊,我们正谋划怎么把你的钱都骗过来,然后给你个破碗赶出去要饭呢。” 赵怡安莞尔一笑,拿起文件开始看了起来。看来秦康德不傻,自己的提醒收到了效果。那么少了一员大将,那位幕后黑手该如何应对呢?太刺激了,自从她家老爷子故去以后,已经很久没有看过这种戏码了。果然宅门龌龊多。 甄怀仁挂了电话,靠在靠背上,一双嫩手又开始为他按摩起来“一会换了军衔,老子的秘书最起码是少校。”军委会的委任状还没有出,甄怀仁毫不犹豫的要利用这个时间差,假公济私。 “稀罕。”如今已经正式转任警务处,成为名副其实‘警务秘书’的安占江说着凑到甄怀仁耳边“大姐都有了。” “嗯。”甄怀仁闭目养神“对啊。” “哼。”安占江彻底恼了,给了甄怀仁肩膀一拳,转身要走。却被对方伸手拉进怀里“你个妖妇,老子本来打算沐浴斋戒一天做和尚的。” 安占江恼火的开始撕扯甄怀仁的制服“呸,也不知道是谁,晚上约了我们姐妹一起……”话没说完就被甄怀仁封住了嘴,放倒在办公桌上。 门口刚刚被换回来,佩戴少尉军衔的任雄有些尴尬。 反而是常靖中看了看这似曾相识的情景,不由哑然失笑,向任雄示意后,转身走下楼。来到了自己的新办公室外,已经有一群人等着。里边除了一个新面孔是接替调去税警总队的张泰炎外,其余的全是老朋友。 秘书卢酩清按照甄怀仁的规矩递给他钥匙。 “我来吧。”方靳鑫赶紧凑过来接过钥匙为常靖中打开办公室的门“课长请。” “有劳了。”常靖中客套一句,走了进去。对于卢酩清,甄怀仁并没有带走。原本常靖中以为自己是要做一个傀儡,却不想甄怀仁告诉他,这个人看着安排,只要别出问题就行。这是又闹别扭了? 常靖中不由头疼,这里是公家单位好不好,你们小两口打情骂俏回去啊。如今甄怀仁说了这话,他调走卢酩清也不是,不调走也不是“孙副课长,咱们科这一阵懈怠了,你看着调整一下。”没办法,县官不如现管,丁处长自己单飞,就怪不了他上眼药了。 “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有安大秘书罩着,孙礼这次顺利的又迈了一个台阶,成为了第四课少校副课长兼第二组组长。 “葛组长,方股长和田股长你们尽快开始针对这段时间首都驻军内部情况整理出一份名单。”常靖中平静的说“我和孙副课长要向处长汇报。” 方靳鑫等人立刻称是。一步慢步步慢,他是真的后悔了,后悔没有抓住甄怀仁,紧跟对方的脚步。想到这,他看了眼斜对过的新朋友,对方的底细他查过,天津警察教练所毕业,按照时间推断也是甄怀仁的同学。他已经决定今后牢牢抱住甄怀仁的腿,可是内心也在不停咒骂甄怀仁不得好死。 人就是这样,当双方的地位太过悬殊之后,怨气会变大,可是姿态却会变得更加柔顺。 其实众人今天说的都是废话,关键就是要露面,让常靖中知道自己完全支持对方工作。正所谓“态度决定一切”。 “课长。”卢酩清敲门后走了进来“胡副课长来了。” “请。”常靖中回了一句,然后对孙礼等人说“我就不留诸位了,中午我请,晚上咱们吃大户。”所谓的大户此刻也在楼上吃加餐。 众人应景的笑着和走进来的胡斌打招呼后退了出去。 “恭喜了。”胡斌笑着坐了下来,待卢酩清关上门以后说“真是世事无常。” “谁说不是啊。”常靖中扔给胡斌一颗烟“我他妈以为我还得在组长的位置再熬个几年。” 胡斌点上烟“我也以为我会死在北平。” 他按照甄怀仁的计划进行的很顺利,可是突然就传来了西安的大消息。季源博最郁闷,赶紧给胡斌下命令让他回来打听风向。甄怀仁的依靠是tyl,tyl的依靠自然是上边。倒推回来,如果甄怀仁垮了,他还在河北干什么? 只是季源博的事情很多,发展下线,布局未来,策动可能的叛乱根本不可能立刻撒手,况且他也不敢私自跑回来。一切都有个过程,甄怀仁是属狗的,季源博毫不怀疑如果自己不老实,对方临死之前会拉自己一把。 等胡斌风风火火回来,果然打听到甄怀仁下台了。不等他考虑清楚要不要找丁树中和盘托出,就听说甄怀仁又跑去电雷学校做代教育长了。然后不等他考虑清楚要不要继续上甄怀仁这条破船,委员长回来了。最后不等他考虑清楚要不要现在跑回北平权当自己没来过,却接到了常靖中的消息,让他回来领经费还有委任状。 新任的甄处长已经获得了司令批准,组建一个新的课室,外事警务课。季源博任课长,胡斌任副课长。真是一步慢步步慢,显然人家早就知道他回来了。这委任状既是筹功又是警告。 “如今看来,最起码处长够意思。”常靖中笑笑。他和胡斌虽然一直没有公开联系,但是两个人一同掌握着甄怀仁的一个秘密,可以说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不管谁出事,都是对另一个人的预警。 “有件事我不知道该不该告诉处长。”胡斌抽口烟。 常靖中等着。 “我遇到了易正伦。”胡斌低声说“不过那小子当时和陈韫阖在一起。” 常靖中的嘴变成了o“就当我没听到。你他妈的故意的。” “谁让咱们是难兄难弟。”胡斌坏笑道“摊上这么一个能折腾的主,认命吧。”身为宪兵,他们自然了解更多的内情。甄怀仁竟然把巩洛警备司令给整成了半身不遂,然后讹了东北军一个炮兵团的装备。胡斌感觉自己这是跟了一个武疯子。 “那我也告诉……”常靖中不甘示弱。 却不想胡斌蹭的窜起来“老常别送了,一会聊。”说着头也不回的跑了出去。 “mlgbzd。”廖肯把鞋一扔,再次穿上“回去告诉姓萨的,我们总队长代理电雷学校教育长可是军令部的命令。就算撤,也轮不到他一个副教育长指手画脚。” 陈鲲重新点上一根雪茄,扭头对刚刚下船入营的齐焌说“我这可没有了,你得回去找安秘书拿几盒了。” 齐焌苦笑,他才刚刚通报完上午的情况“没问题。多会走?”他知道这是陈鲲对自己鼓动甄怀仁的不满,却也明白,电雷学校目前的情况需要他当面向甄怀仁说明。 “现在吧。”张道宏和李树卫提议“免得夜长梦多。” 危机过去,就要立刻窝里斗,这是kmt的老传统。所以当委员长安然返回首都,海军部的那些背景板撤离之后,电雷学校的萨副教育长就找了来要税警总队撤出电雷学校,同时由萨副教育长接管防务。总算对方有自知之明,没有提江阴要塞。 不过这已经让刚刚凑够一个炮兵旅的税警总队诸位感觉受到了侮辱。昨天还算文明,双方你来我往,唇枪舌剑。因为都是玩枪玩炮的,所以折腾了一天也没有说出个子丑寅卯。 今天倒好,萨副教育长连面都不露,直接派人送来了最后通牒。 “要我说直接打电话给总队长不就得了。”廖肯不明白陈鲲什么意思,毕竟甄怀仁应该已经到了首都可以联系上。 “委员长已经回来了。”陈鲲答非所问的说了一句。 廖肯不懂。 “之前的一切都可以说是不得已而为之。可是自从委员长回来后,再有妄动,可就是自绝天下了。”李树卫解释一句。 廖肯挠挠头,看看齐焌“还是你们心眼多。” “诸位没有意见,我就先行一步。”齐焌也不废话,起身告辞。 “我安排人送你,谁他妈的知道这帮子水鱼会不会来阴的。”说着廖肯跟了出去。 “鸡肋。”陈鲲看着桌上的布防图“可这是咱们税警总队的脸面。总队长是什么人我知道,宁可不要里子,你得给我面子。” “可惜许司令去洛阳接收火炮了。”张道宏显然认同了陈鲲的判断。 “其实电雷学校内部也有很多分支。”李树卫开口“能不动粗,对于总队长来说也是好的。” 三人正说着,有人走了进来“我看过了,只要半个小时,以我部火力,足够解决他们。”是新任副参谋长方仲能。 “暂时不需要。”陈鲲笑着指指桌上的雪茄“一起聊聊吧。” 可是李树卫和张道宏都不吭声了。原因很简单,他们两个是税警总团老人,尽管这个方仲能蓄了胡子,剃了光头,甚至胖了些,可是他们一眼就认出来了。要不是甄怀仁明言“能用就用,不能用送他回家。”他们都想跑了。什么情况,当初因为孙立人几人,税警总团被甄怀仁和邰蓑衣变着法的抓人,凡是进去的,到现在都没有一个有消息。可是主犯竟然自己活蹦乱跳的回来了。甄怀仁是真的不怕死吗? “好久没抽了。”方仲能也不见外,坐了下来,伸手拿过了雪茄点上。 “老弟是喝过洋墨水的,可能还不习惯。”陈鲲开口不紧不慢的说“很多时候,武力只是谈判的后盾。真到了那一步,我们赢了也输了。” 李树卫和张道宏很是认同这一点。都是中国人,又都属于中央序列,上来就要灭人全家,这不对。 “陈处长的意思我明白。”方仲能并没有不满,事实上他这次回来就是求得孔代院长,坚持来甄怀仁的税警总队的。自信的人总是从哪里跌倒就要从哪里爬起来,这么做只是为了证明自己。却不明白,他失败的原因不是专业,不是技术,甚至不是见识,而是大家不在一个纬度。 如同现在,这里每个人看他都像看死人一样。一块随时会被甄怀仁丢弃的抹布。可是抹布自己却认为他可以扫清面前的一切。 人看清自己才是最难。 第114章 我甄怀仁又回来了(中) “大哥,都是弟弟的错。”曹景鸿说着自罚一杯“这次我安顿好母亲后,立刻西进。” 他也是郁闷,原本一切准备好,却不想西安的事一下子打乱了他的计划。作为半个美国人的曹景鸿也想冒险,奈何曹氏坚决的不答应,甚至还把李度搬了出来。李度的信息比较多,却不看好甄怀仁的计划,因此也建议曹景鸿等等。结果待事情明了,曹景鸿母子急匆匆赶到首都时,甄怀仁人却去了西安,他们只能等着。毕竟这件事如果解释不清楚,之后的买卖根本无从谈起。 “弟啊。”甄怀仁拿起酒杯陪着喝了一杯“我是真没想到会这样,咱一直合作的不错的。”他中午推了其他约会,特意应邀来到曹景鸿在首都的家,为的当然是收利息。他最烦没有诚信的人。 曹景鸿脸色更加尴尬“确实是小弟的错。我已经买了船票,明天就走,您放心,保准不耽于咱们的事。” “要不算了吧。”甄怀仁看了眼端着菜走进来的曹氏“咱们贵在交心,如果……” “甄先生怪我吧。”曹氏放下菜,对甄怀仁说“是我不让景鸿去的。” 甄怀仁面露无奈“这是从何谈起,您快请坐。”说着起身将曹氏让到座位上,坐到了旁边“这买卖本来就是我们兄弟之间的情意,说实话我是有些失望。不过我也明白,人之常情,人之常情。何必要牵连您。” 曹氏脸一红,哪里不知道甄怀仁的意思,看着又自罚酒水的曹景鸿,她没有阻拦。左右落在了甄怀仁手里,早与晚没区别“景鸿,那就多陪着你哥喝几个。省的人家不舒服。”刚刚说完,一只手落在了她的腿上,摸来摸去,也不知道是不是想盘活。 曹景鸿本来就心存愧疚,如今有曹氏鼓动,自然更加卖力补救。这顿饭没吃一会就大醉酩酊,趴在桌子上不省人事。 “你也不拦着,怎么还拱火?”甄怀仁笑着将曹氏拉进怀里。 “左右你要出气,不让你把邪火发出来,受苦的还不是他。”曹氏说的十分冷静。 “也对。”甄怀仁说着将曹氏放到了面前的八仙桌上。 “干什么?”曹氏看甄怀仁的动作赶忙问。 “怕什么。”甄怀仁笑着将她推倒在菜碟之上“小日本有道菜,我想吃。” 曹氏哪里肯,赶忙要起来,却被甄怀仁压了下去。 火车拉着汽笛缓缓开进了天津东站,俗称老龙头火车站。 天津一共有三座火车站,按照方位分为东、西、北。其中东站始建于清光绪十四年,专门负责接待北宁铁路乘客。 易正伦走下火车,看了看周围,走过横跨铁轨的天桥来到了另一侧出站,很快拦了一辆黄包回家。车站位于法租界境内,而他家则位于原本的德租界。易正伦不知道有没有人盯着自己,所以他按照路上自己揣摩的心态,决定先回家。 刚刚来到纪念碑街六号,就看到一群人在自家门外指指点点,他赶忙付了车钱,几步走进人群挤了过去。 大门口几个混混儿正在无所事事的聊天,易正伦这么一位得体的先生从人群中挤出来,不由得都看了过来“你谁啊?” “我是这家的。”易正伦说着按照听甄怀仁之前讲过的规矩做了插手,说了春点“不知道我家有哪里做得不对,需要劳烦诸位兄弟?” “我们龙头在里边。”为首的壮汉直接说“你进去吧。”天津混混儿有个规矩,要摆事实讲道理。既然易正伦已经表明了身份,待遇也就不一样了。 易正伦顾不上客套,拱拱手走了进去。来到正院,就看到父亲正在和对面的一个光头在正堂说些什么,忠仆老方缩在廊下。此刻易父看起来十分生气“父亲。” 易父看向易正伦“正伦,你回来了。”说着为他介绍“这位是普安协会的袁总务。” “这位就是令公子?”光头年纪三十多岁,大腹便便,一副善人模样,起身和易正伦见礼“果然一表人才。” “不知袁总务今日前来为了何事?”易正伦礼貌的拱手询问“家父年事已高,小侄如今在北平警察局当差,能够帮到的一定不会推辞。”他在警察局也不是白呆的,普安协会是日本人支持设立的汉奸组织,他是知道的。而天津大批青红帮混混儿加入其中他也知道。他之所以自爆身份,就是为了震慑对方。毕竟老话说得好‘光棍不斗势力’。 “哦,倒是失敬。”袁总务确实没想到拱拱手“也不是什么大事,我不过是代别人向尊亲赎回一些东西。” “袁总务就不必说了。”易父直接说“当初他郭文宗走投无路,求我帮忙。如今峰回路转,就要翻脸。这说到哪都不对!”似乎是听说了易正伦如今的局面,易父的态度比刚才还要硬气。 “易老哥,老郭也知道他做的不妥,这不愿意拿出五千块作为补偿。”袁总务依旧笑着说“得饶人处且饶人。” “父亲,袁总务的面子还是要给的。”易正伦这段时间也见多了腌臜事,此时插话。他不能一直待在家,这天津的混混儿多如牛毛。说着握着易父的手微微用力。 “好吧。”易父犹豫片刻“那五千我也不要,请袁总务告诉郭文宗,我可以退给他一半的房号。” 袁总务对着易正伦拱拱手“两位给我袁某人面子,我自然是感谢地。可是郭文宗答不答应,我也不能保证。但是话我一定带到。”说着拿起自己的西瓜帽,告辞。 “这就是袁文会。”待送走了袁总务,易父低声对易正伦介绍“天津卫如今出名的大混混儿。 易正伦一听,更加担心“既然父亲知道他是大混混儿,何必惹他。” “你懂什么。”易父也有自己的道理“这种人你对他稍微显露一丝惧怕,他就会蹬鼻子上脸。” 易正伦这才知道,易父不是利令智昏,而是为了杜绝后患。 “你不用担心。”易父笑着说“原本确实有些麻烦,不过如今你在北平担着差事,想来他也会有所顾忌。一半的房号也算全了他的面子,赶紧去看看你的母亲吧。”说着又看看门外“就你一个人回来的?韩梅呢?” “她学校有事,脱不开身。”易正伦一听赶紧拿起行李“我去向母亲问安了。”说着拔腿就跑。 因为甄怀仁的职务是光头佬直接委任的,所以并没有如同以往到总务处走流程。中午吃了半饱的甄怀仁刚回司令部,徐番就找了来,给他送正式的委任状“徐处长直接打电话就行,何必自己亲自来一趟。”待安占江为徐番倒水退出后,甄怀仁递给对方一根烟。 “应当的。”徐番笑着说“这也是司令特意叮嘱的。”甄怀仁在洛阳的事他已经知道了,一个中将差点被甄怀仁整死,果然是个小人。不过这种人能不惹最好还是不要惹,因为你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就会突然反口咬你一嘴。 “请代我向司令致谢。”甄怀仁说着掐灭刚刚点上的烟,起身一本正经的向徐番敬礼。 弄得徐番很尴尬,躲开?人家已经说了自己是替身,有什么资格拒绝。干受?人家和自己是平职。只好同样掐灭烟起身回礼“我一定带到。” 双方重新落座,甄怀仁再次递给徐番一根烟“卑职初出茅庐,就得司令看重,委以宪职。司令对我的恩情,我是没齿难忘。今后一定竭尽所能,用成绩回报司令。” “司令自然晓得老弟,有能力有魄力。”徐番感觉这么说话很难受,因为从来都是他主导话题“眼下正有一件事,司令想听听老弟的看法。” “卑职洗耳恭听。”甄怀仁调整坐姿,显得很重视。 “当初按照tyl书记会的决议,是要在宪兵部队完全推行‘政工干部’制度。可先是梁处长突遭不测,之后祁处长又不熟悉业务,事情就延宕了下来。”徐番对甄怀仁的做作姿态有些无语,却还是收敛心神说起正事“如今眼看就是新的一年,司令的意思是这事正式开始铺开。” “还是司令关心团务,卑职作为tyl秘书长深感惭愧。”甄怀仁说着又掐灭烟,起身“请代我向司令转达深深的自责。” 说什么梁干乔遭遇不测,这事是在梁干乔死后才正式确立的好不好。说什么祁效业务不熟,摆明了就是准备用祁效的位置拉拢自己。政工干部为什么甄怀仁开始还叫唤几声,后边就没了动静,最根本的原因就是谷正伦的消极态度。不过事到如今,这位将宪兵视为自己私人一亩三分地的司令长官为了自保终于肯放血了。 “老弟说的哪里话,司令也是知道老弟。”徐番不得不把抽了一半的烟再次掐灭同样起身回礼,心中既郁闷又无奈。 “实不相瞒。”甄怀仁落座,再次递给徐番一根烟“我已经在上午向校长递出辞呈。”谷正伦的位置决定了甄怀仁想要赚差价的空间很小,所以为了取信对方,甄怀仁决定自爆。 正在点烟的徐番一愣,什么意思“老弟这是何苦?情报工作又不止咱们一家。” “委座已经批准了,年后估计我会调去军事参议院。”甄怀仁可不接话。承认错误?不可能的事,这事是宪兵一团的责任,板上钉钉,还加了水泥盖。否认?那自己不就给了人家话柄。 “这也是对老弟的爱护。”徐番斟酌用词。 事情发展的太快,他不敢擅自做主,甚至原本的计划,因为甄怀仁透露的‘内情’也不得不搁置。之后绝口不提政工干部的事,又聊了一会就走了。 出乎甄怀仁预料,第二个登门拜访的就是祁效“甄处长,我这次来,一来是恭贺的,二来是向您检讨的。”做政工的也许业务能力有差别,可是敏感度从来都是最高的。他已经预感到了危机,原先有政学系的帮衬,他还可以稳坐钓鱼台。可是自从杨主任故去后,政学系短时间内就分崩离析。速度之快,让人措手不及,所以他必须自救。 “祁处长也是干事,应该知道tyl的规矩。”甄怀仁并没有笑脸相迎“这些我认为还是在秘书室的例行会上说吧。”话说他有一阵没有参加例行会了,也不知道袁僻章他们还有没有坚持。他之所以现在对祁效甩脸子就是在考虑要不要借机真的换了对方。他不是不想,而是真的没有合适的人。按理说陈鲲最合适。可是人家早就说明只想捞好处不想多干活。就是宪兵学校政训处处长的位置都是说好的替甄怀仁占位置。 “秘书长批评的是。”祁效早有心理准备,既然选择低头,人家扬扬杀威棒又怎么了“我一定在会上做深刻的检讨。” 甄怀仁得寸进尺的问“政训处的情况怎么样?” 按理说甄怀仁和祁效平级各管一摊,这是相当无礼的举动。可是祁效却立刻以下属的身份自居,煞有介事的向甄怀仁汇报了起来。 甄怀仁一边听,一边抽烟。他已经明白祁效的意思了,可是这么一个朝秦暮楚三心二意的人,他其实是看不上的“祁处长的工作确实还要做扎实。这不是我一个人的看法,刚刚徐处长来,也是这么认为的。”可是看不上并不代表不用。 祁效忙不迭的称是。暗道好险,果然这样“卑职回去后一定贯彻tyl书记处的决议。” 祁效走后,稽查处长田景星、军械处处长徐志道、军需处处长朱迈昌、军医处处长蔡静浦或者亲自来,或者打电话都一一恭贺他的高升。甄怀仁有了祁效之前的借鉴,这次做的相当低调,姿态摆的也很低。 因此晚上的聚会很热闹,不但警务处的所有人都来了,就是其他各处也来了不少人。 作为女士,卢酩清等人被单独安排到了一个相对独立的大包间。外边推杯换盏,她们则在里头边吃边聊。因为安占江和卢酩清在,大家自然是捡好听的话说,这让一直以局外人身份自居的卢酩清十分无奈。 看着意气风发进来敬酒的甄怀仁,卢酩清感觉这世界很荒唐。甄怀仁这么一个淫棍怎么就越爬越高。却不知道,作为今天这场酒宴的第二女主角,她的一举一动都被所有人尽收眼底。 这俩果然有猫腻,估计是卢酩清斗不过安占江,只好暂时委屈在了第四课。不止一个人得出了这么一个结论。 甄怀仁的注意力却根本没有在卢酩清身上,同样他和安占江也是老夫老妻了,犯不着在这惹人注目。因此军医处新来的一位女军医就承担起了吸引禽兽注意力的责任。甄怀仁从孙千端着的酒盘里拿过一杯酒“诸位英雌能来我是很感激的,千万不要拘束。” 也许是甄怀仁的气场太过强大,以至于在场众人并没有人起哄。甄怀仁喝完之后,又说了几句客套话这才带着孙千走了出去。 包间里的众人又对‘实至名归’的安占江和‘有名无实’的卢酩清开始了新一轮的吹捧。 曲终人散,孙千目送任雄开车拉走‘不胜酒力’的甄怀仁。转身对凑过来的手下说“去,查查医务处最漂亮的那位医生,好像是刚刚分过来的。” “是。”对方应了一声,赶紧离开了。孙千则转身走到了常靖中等人跟前聊了起来。甄怀仁并没有将特警队交给常靖中,依旧亲自掌握。这本来才是规矩,之前的成例完全是被甄怀仁胡搞。因此孙千和赵茂高的地位并不比常靖中和胡斌等人差多少“几位,徐处长他们由齐秘书负责照顾。诸位就由小弟来接待。咱们是去跳跳舞,还是打牌,今天是一定要尽兴的。”齐焌被甄怀仁、陈鲲折腾的首都,江阴来回跑。他之所以今晚负责接待各位处长、副处长,并不是因为旁的,而是为了给甄怀仁找盟友。同样的,负责给甄怀仁笼络人心的事,自然就被孙千接了。 “老胳膊老腿了。”常靖中笑着看向胡斌和袁僻章等人“打牌吧?” “行。”胡斌在北平因为工作,几乎天天泡在八大胡同。见过的太多,来来回回就那么点事。况且如今他也是副课长了,需要注意形象。 “那就打牌。”袁僻章等人随大流,毕竟跳舞他们还得出力,出汗,打牌却能够小有斩获。没有人相信今天甄怀仁会让大家亏钱。 任雄开车来到了距离天目路几个路口的地方停下,甄怀仁打发走任雄,摇摇晃晃的开始在漆黑的街道穿梭。他忍了一天了,此刻没有什么能够阻挡他见自己女人,自己的孩子。围墙不行,‘伯母’也不行。 如今虽然是隆冬季节,首都却并不十分寒冷,甄怀仁的脚步飞快。虽然这一趟他有惊无险,保命成功还得了好处。可是只有他知道自己多么的怯懦。原来自己也是怕死的,甚至比以前还怕死。为什么?因为他想看一眼自己的孩子,如果可以还想看着孩子成长,如果可以还想看着孩子娶妻生子,如果可以…… 只有甄怀仁知道当那个西北军少校拿枪对准他时,他差点尿裤子。从十多岁就独自生活的他,在得知郑若兰有孕的那一刻真的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动摇。 如今出现了‘蒋婳秀’这个契机,他还有必要在首都坚持吗? 随着时间的推移,见识的增多。他已经明白了半年前自己的那个想法是多么的幼稚可笑。不就是首都吗?让日本人占了就占了吧,国民政府所在即为首都。他硬撑下去的最主要的理由就是想证明自己是军人。可国军内部一塌糊涂,他有心杀贼无力回天。再说想杀日本人的方法很多,犯不着和他们在首都拼个你死我活。至少如果战争爆发,依照目前的情形,日本很多人就会被自己坑死。反正八年后这座城市就会回来,如果自己死了,死在这里,那么他真的不甘心。不甘心看不到这个孩子,更不甘心再也见不到郑若兰。 经过一条巷口,甄怀仁立刻看到了不远处有个矮小的身影拿着一盏简陋的风灯站在门洞底下“小家伙,夜深了,快回去吧。” “俺等俺爹。”那个身影并没有动,稚嫩的声音几乎被寒风吹散。 “你家尊长不用你等。”小孩子却不为所动,甄怀仁感觉自己多管闲事,抬腿继续前行。 似乎是巧合,走不多远,又是一条巷口,远远的就听到了几个小孩子叽叽喳喳,细听下来,是一个弟弟或者妹妹在一次又一次的询问他(她)的哥哥,父母什么时候回来。 这次甄怀仁只是看了一眼,果然同样打着灯笼。他没有吭声,细心看下去,才发现以往他不曾留意到,几乎他经过的每条小巷都会有一个或者几个孩子,亦或者妇人在等着亲人的回归。 甄怀仁心里却感觉有些发堵。他本来以为自己这一年见多了光怪陆离,尔虞我诈,心已经冷若冰霜。不曾想,它还有温度。 “总要对得起这身衣服。”甄怀仁自言自语,这更像是心中那个渺小刚强的自己对另一个庞大软弱的自己发出奋力的呐喊“总要对得起良心。” 甄怀仁心烦意乱的停下脚步,拿出烟点上,一根,两根。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脑子空空啊。他总感觉自己忘了一件重要的事,很重要。他突然有些怕看到郑若兰。因为他知道自己不再是那个心中没有恐惧的甄怀仁了。终于,当他吸到第五根烟的时候下了决心。一切交给老天爷,老天爷让他死在这,就死吧。不为了别的,只为了他那未出生的孩子可以昂首挺胸的说“俺老子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第115章 我甄怀仁又回来了(下) 自从光头佬还都,财政部各部门就又恢复了曾经的祥和,很多这段时间不见人影的公务员纷纷露面。只是经过西安的事后,大家都知道有些关系户待不长了。 “胡姐辞了?”高琴书诧异的问身旁同事涂姐“好端端的为什么啊?” “嗨。”涂姐眼珠扫了一圈“谁知道呢。” 高琴书立刻意识到自己逾矩了,不再多问。 过了一会,涂姐却问高琴书“去趟卫生间,你去不去?” 高琴书本来想拒绝,可是看涂姐表情只好起身跟了去。 果然涂姐并没有去什么卫生间,而是来到了单位的天台,开始传播最新密辛。 “彭友年?”高琴书自打入职以来都是十分注意某些潜规则的。不打听别人的来历。当然,要是别人愿意告诉她则除外。此刻听了涂姐的解释,才明白那个胡姐的根是哪。 “是啊。”涂姐拿出一根烟递给高琴书,高琴书不会抽又不好拒绝,只能接了过来“她就凭着税务署总务科那个姓彭的罩着,那是她姐夫。宋二舅前几天没了,宋三舅根本不愿意接纳他们这些臭鱼烂虾,他们又找不到新老板,这不,彭友年就被他们署长免职了,她也只好滚蛋。”说着拿出打火机为高琴书点上。 高琴书无可奈何,学着涂姐能抽一口,立刻被呛到,不停咳嗽起来。 “你不会是第一次吧?”涂姐哭笑不得的为高琴书拍拍后背。 “谁说的。”高琴书可是坚决不服软,为了避免尴尬,赶紧问“就算她姐夫不行了,也不至于连累到她吧?赶尽杀绝?” “你懂什么。”涂姐数落到“你知道彭友年得罪了谁?” “我怎么知道。”高琴书刚来没多久,课室的人才认全没几天。 “税务署税警科科长,甄怀仁。”涂姐轻声说。 “谁?”高琴书的声音陡然高八度,嘴却被涂姐立刻捂住“喊什么?” “对不住,对不住。”高琴书赶紧道歉。 “怎么?你们认识?”涂姐松开手,审视高琴书。 高琴书有些不自在,却没否认。 “琴书,涂姐可是有什么都想着你的。”涂姐猛吸一口烟“再说了,我可从没有对你瞒着什么。” 高琴书无奈,又觉得理亏,只好说“他是我表弟。” 涂姐笑笑“那你怎么不去税务署?那可是油水很多的。在信托局的可都是我们这些不上不下的人。” “他也就是个科长。”想到对方的兄长也不过是在税务署当个副科长,立刻补充“再说了,刚去没多久。哪有那本事。” “你不会到现在都不知道你弟是干什么的吧?”涂姐微微有些失望。很显然,高琴书就算真的和甄怀仁有关系,也有限。不过有了这层关系,总是好的。 “知道啊。”高琴书有些不知所谓“你不也知道嘛,税务署税警科科长。哦。对了,还是个什么团的参事。” “我的傻妹妹。”涂姐低声说“你这个表弟不得了的,人家职务多着呢!你说的那个团在全国一千多个县市都有分部,全都归他管。这还不算,宪兵,警察也有名号,最近好像还管了海军什么部门。别的不说,就说对面,你知不知道如今税务署署长和你表弟两个人关系铁的不得了。人家的庶务秘书都是你表弟推荐的。” 高琴书听的一愣一愣的,就那个好色表弟?不能吧?怎么会?可是涂姐的话又不像是假的。这才发现,自始至终,好像自己都没有关心过甄怀仁的一切。 “你还别不信。”涂姐为了增加可信度又说“你开始你表弟推荐的是他一个姓梁的什么亲戚,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改为了他嫂子的哥哥。按理说这么重要的位置不能说变就变人吧,可是盛署长就发表了。” 高琴书突然想到了那次庞文浩反常的挽留梁才初,想到了郑若兰格外热情的为自己安排工作。这一切,她都不知道。此刻再回想姑母拦着自己不让去上海,她感觉到了恼怒。 正愣神间,看到了一辆车缓缓的开进对面办公楼大院里,那里就是税务署。 “你用了什么法子让他变主意了?”向影心好奇的追问对面的陈华。 “耐心。”陈华回答明显有些底气不足。 “让你在家休息,偏不听。”向影心撇撇嘴“活该你难受。”说着起身倒了一杯热水放到了陈华面前。 “谢了……七姐。”陈华轻声喊了一句。 “哎呀呀。”向影心傲娇的对陈华扬起下巴“没说的,以后……有姐……”说着就看到甄怀仁疲惫的走出楼梯间,出现在了走廊尽头“呦,谁这么大的魅力啊。”显然又吃味起来。 陈华莞尔一笑“自然是姐你了。” “哼。”向影心冷哼一声,却迎着甄怀仁踉跄的小跑过去。 陈华看着向影心那难看的步伐,立刻决定一会坐轮椅回去,好在早晨来得早。起身拿出钥匙,这次却是扶着桌子小心翼翼的走到门口为甄怀仁开门。 “进来。”甄怀仁抱着向影心走进了办公室。 陈华看了眼甄怀仁怀里,此刻犯花痴的向影心走了进来。 “你们两个在一起太浪费资源了。自己商量,谁去电雷学校?海军啊。”甄怀仁平静的坐到沙发上,看着陈华。陈华无奈走了过去坐到了甄怀仁身旁。 昨晚上陈华真正的实至名归做了甄怀仁的九姨太。究其原因,很简单,郑若兰摊牌了。然后没了心病的甄怀仁就让陈华见识了什么叫禽兽。想到这,陈华下意识的摸摸肚子。 “摸什么?”向影心不高兴的说“除非你有鬼,要不然等两个月之后再装吧。”显然昨晚上的怨气因为甄怀仁的出现又涌了出来。 “严肃点。”甄怀仁打了向影心一巴掌,却又开始给她轻揉“问你们呢,谁去?” “还用问,当然是我啊。”向影心撇撇嘴,无缝衔接“有了新欢忘了旧爱,就让我这个苦命人去江阴哭城墙吧。” 陈华忍着笑,钻进了甄怀仁怀里,却依旧不吭声。 “去什么江阴。”甄怀仁直接说“老子给你在这弄个办公室,就在这办公。”电雷学校过河拆桥不是不可以,可是想把自己还有税警总队当抹布就欺人太甚了。他级别资历太低,原本还打算和萨福畴协商一下,交换利益,招揽对方。此刻却早就没了这个打算,谁规定电雷学校教育长必须是海军的,他现在准备想办法找个合适的人,比如林素国去做这个电雷学校教育长。哪怕不成,哪怕让别人捡了便宜,也要给萨福畴搅黄了。 “那感情好。”向影心一听笑了“听说海军制服没有女兵的。我自己设计吗?” “没有嘛?”甄怀仁确实不知道“干脆不穿了不更好?” “臭不要脸。”向影心学着安占江骂了一句,立刻捂住嘴。 “要惩罚的。”甄怀仁说着却将看戏的陈华吻住。这个女人真的以为现在还是几天前?真的不知道她的魅力多大,自己以前是多么的无奈,惶恐?好在媳妇把一切都解决了。邰蓑衣,哼哼,老子又收编了一个。 蒋婳秀今天没有如同以往一样起来就急匆匆的上班,而是靠在床头看着玻璃窗外的天空发呆。她不明白甄怀仁那个卑鄙龌龊的男人用了什么办法,竟然说动了二叔,二婶答应了这门亲事。 她不愿意出嫁,可是她不敢提出来,因为她知道自己享有的一切来源于哪。 “别愣着了。”向富忱走了进来“吃饭吧。” “嫂子,你觉得甄怀仁这人怎么样?”蒋婳秀突然问。 “还能怎么样,武夫呗。”向富忱不动声色的顺着蒋婳秀的意思说“可是你能改变什么?” 杀人诛心,向富忱的这句话让刚刚看到了一点希望的蒋婳秀彻底死心。是啊,她能改变什么“要不,我回老家住一阵?” 向富忱都想笑,有本事离家出走啊。说白了还不是舍不得荣华富贵“如此也好,二叔不是要回乡养伤,你就提出来过去照顾。” 蒋婳秀眼前一亮“对,对,我去照顾。”说着起身“我这就去找二叔。” “再怎么也要吃了饭啊。”向富忱赶紧拉住蒋婳秀。 “回来再说。”蒋婳秀挣脱了向富忱,迅速的跑了出去。 向富忱笑了笑,跟着走出院子,却来到了前院。因为委员长已经回来,所以大蒋太太门口的岗亭已经撤了。 齐婆子见向富忱走进来,赶紧迎了过去“少奶奶。” “太太呢?”向富忱嘴上问着脚下也不停。 “太太在诵经。”齐婆子回答的也干脆。 向富忱不由腹诽大蒋太太,装什么,早干什么去了。这丑事都做了自然要拿到好处,否则岂不是白吃亏了。无意中扫了眼院中角落,一些很高档的东西就这么随意的扔在那里“去,把那些给太太收起来。这可是折福的。” 齐婆子有些为难“太太……” 向富忱却不理会齐婆子直接走进了才设立没多久的佛堂“二婶可是信教的,听说还是新教。” 大蒋太太不吭声,依旧默默诵经。 向富忱直接坐到了蒲团上“太太可知道有个词叫‘半途而废’?” 大蒋太太依旧没有反应。 “说的就是太太当下的情况。”向富忱却自说自话“这以后都是一家人了,你能躲到哪去?倒不如为二小姐多争取一些。” 大蒋太太皱皱眉头,却依旧没有理会。 “我这些时日也让人打听了。”向富忱笑着说“妹夫在外头的局面可比老爷还要大。别的不说,二十四景就有妹夫的股。昨天八百,现在已经一千三了。孔家固然占大头,可妹夫就是吃口汤也比老爷折腾一辈子强。你就甘心这些被外边的狐媚子得了去?” “你想怎样?”显然女人最了解女人,向富忱对症下药,短短几句话就把大蒋太太从形如枯槁的干涸状态拉了出来。 “不怎么样,我也要为肚子里的考虑。”向富忱平静的说“你不要没关系,别碍着我,毕竟这也是蒋家的种。” 大蒋太太怨毒的看着向富忱“你还知道肚子里有……” “要不是你,我会稀里糊涂的落到这种地步?”向富忱得理不饶人“所以少在我面前摆架子。我来是告诉你,今天我搬回来……” “不,不……”大蒋太太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她已经知道甄怀仁回来了。 “我没问题啊。”向富忱看着大蒋太太“可你知道他就是个胆子惊天的主,要是晚上再摸错了门,我可不管。” 大蒋太太听到这句一下子瘫软,哭了起来。 “哭什么。”易太太冷冷的看着面前靠在一起的两个女人“有胆子做,就别现在装。” 易太太是老江湖,身为女儿身的她早就养成了小心提防的习惯,更何况此刻易正伦不在家。果然发现了新来的翠花图谋不轨,打算往午饭下药,不用说,这是准备药倒了自己,卷包袱跑。因此,她连带着将那个翠花的妹妹也绑了,准备送到胡同里。 “太太饶命,我不真的什么都不知道。”翠花的妹妹翠莲赶紧辩解,可是易太太根本不听,直接让门子把她的嘴堵住。 “老李,你去找牙子,卖多少给你一成。”门子是个老头,顿时大喜过望,忙不迭的辞了易太太转身走出房间。 易太太想了想,寻思翠花姐妹毕竟是杜海波送来的,就这样不声不响的打发走实在说不过去,打定主意中午让门子扫听一下,待杜太太串门回来后自己过去说明。至于杜海波,男女有别,况且易正伦不在,她可是本分人。 门子很快就找来了一个人牙子,易太太本来就不是为了图财,也没还价,收了钱,签了字据就让人牙子将翠花姐妹拉走了。正要吩咐老李去隔壁打听杜太太的行踪,老李却进来说杜海波来了。 易太太有些奇怪,易正伦出差,就是杜海波安排的,自己一个女人家能和杜海波说什么。突然,她想到了刚刚被卖走的那两个,心中一颤。 杜海波已经听门子老李说了上午的事,暗骂翠花光长肉没长脑袋。此刻自己若是直接离开就太引人起疑,因此只好耐着性子等在前院。 这处院子原本是前朝贝勒府的一部分,一座一进偏院。杜海波弄到手以后打算和隔壁自家扩建到一起,因此被改成了两进的院子,后来为了拉拢易正伦就送给了对方。此刻坐在正堂,杜海波不由庆幸亏的这院子送人了,否则恐怕会妨碍他。不说别的,光是大院斜角那口井就让他不满意。谁家的井这么布局?难怪易正伦连自己女人都保不住。 正想着,外边传来动静,易太太走了出来“杜处长您可来了。” “弟妹何事?”杜海波不动声色的回了一句,小心的观察易太太的反应。 “您瞧瞧您给我们家正伦送的什么人。”易太太说着把一包东西扔到了桌上“正伦刚刚出远门,她们两个就打算药翻了我,自己卷包跑了。” “啊。”杜海波不确定的问“不会错了吧?” “怎么会错。”易太太自信的说“我亲自发现的。”说着就手拿起门子刚刚送来的茶壶为杜海波倒了一杯茶,放到了杜海波面前“我把她们处置了。您不会怪我吧?” “啊呦喂,怎么会这样?”杜海波心中大定“知人知面不知心。弟妹还是心善,要我,直接让她们吃牢饭。” “那正伦回来,处长可一定要为我作证。”易太太松了一口气,拍了拍胸口。 原本不打算喝茶的杜海波感觉有些口渴“没说的,没说的。” 易太太松了口气,转身走向对面的椅子坐了下来。好像根本没有看到盯着自己背影,口干舌燥直接拿起茶碗一饮而尽的杜海波丑态“对了,处长怎么这时候来了,我嫂子也回来了?” “没有。”杜海波笑着说“我今天没事,这不早回来歇着,就听到弟妹家里有动静,过来问问。易老弟不在,我自然就要有责任‘照看’好弟妹。” “那可真是多谢处长了。”易太太妩媚一笑“这都眼看晌午了,不如处长等等,我让老李去买些酒菜,您中午就在这用饭得了。”说着起身。 “不了,不了。”杜海波嘴上拒绝,却没有动地方。 “应该的,应该的。”易太太笑着一边往外走一边说“否则正伦知道了也不答应。”说着走了出去。 杜海波恋恋不舍的收回目光,先摸了摸上衣口袋随身不离的药剂,然后拿出烟点上。这娘们够味,怎么也要过过手。看了眼面前茶几上,自己给翠花的药笑了笑。人啊,总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午后南京第三区的一家酒楼走进了一位衣着普通的青年。一进包间他就摘下礼帽,看着起身向他行礼的李灯灰抱怨“见鬼,你怎么敢打电话去办公室直接找我。” “十分抱歉。”李灯灰再次行礼“我们知道,因为樊瑛女士的事,我们也很难过。请相信,我们也在寻找线索。甄先生,我们的诚意是很足的。”李灯灰说着将一份空白的聘任书递到了甄怀仁面前“人死不能复生,可是您还有无数的女朋友。不是吗?” “你们懂个屁。”甄怀仁恼火的看着李灯灰“他是我的最爱。” “实在抱歉。”李灯灰再次行礼道歉。樊瑛的意外损失也让班发郎等人措手不及。他们一开始甚至怀疑甄怀仁,可是后来得到详细情报才把这种可能排除。尽管不甘心,却只能将这件事情归为受到kmt内讧波及。现在他们需要一个忠诚可靠的中间人,这个人不好找,不是没有合适的,而是根本无法取代樊瑛的作用。 甄怀仁不耐烦坐下,拿出烟点上“行了,谈正事吧。” 李灯灰也不尴尬,坐了下来将聘书放到了甄怀仁面前。然后又拿出一摞文件“我们这段时间对计划进行了修改。”说着恭敬地双手呈送给甄怀仁。 甄怀仁接过来看了看“南洋?” “是的。”李灯灰恭敬的说“日本的国民太穷了。而南洋的华人富豪拥有很多财富。” “你们啊。”甄怀仁把计划往桌上一扔“小心思让人一眼就看出来,实在无趣。一个日本穷鬼和一个华人穷鬼有区别吗?如果信不过我,这买卖你们就算了。” “请不要误会。”李灯灰就知道甄怀仁不会顺着他们的意图“我们的意思是将销售范围扩大到整个世界范围。” “整个?”甄怀仁想了想“你们瞄准了那些被欧洲人排斥的民族?”果然维克多私下和日本人接触了。 李灯灰为甄怀仁拥有这么敏锐的洞察力所惊奇“您是一名优秀的情报官。” “用不着你提醒我。”甄怀仁不耐烦的说“我也不管你们和他们怎么约定的。这里是我们的首都,一切都要按照我们的法律。他们可以购买房产,不过不享有减免税在内的任何优惠。” 李灯灰有些无奈,甄怀仁可是税务署的科长,与税务署署长关系很密切,更何况这个买卖甄怀仁在内里有很大的主导权。这明摆着是要再分一杯羹“这一点我们会转达的。” “不是转达,这不是协商。”甄怀仁看着李灯灰“这买卖是我们的,没有我们,就成不了。可是没有你们,我们换一家也可以。” 李灯灰屈辱的低下头“您说的完全正确。” “所以作为你们自作聪明的惩罚,下月底我要见到技术学校库房里有五百台一吨以上载重量的卡车。”甄怀仁冷笑着将聘用合同推给了李灯灰。不管对方脸色难看“维克多有个女儿。” 李灯灰愣了一下,哭笑不得“沙逊先生不会答应的。” “不,你们能做到的。”甄怀仁起身“除了她,没有人坐那个位置。”说着戴上礼帽向外走去。 李灯灰恭敬的向甄怀仁鞠躬,一个有野心的中国人是他们需要的。不过压力现在到了自己这一边,虽然说商人无法与国家相抗衡,可是沙逊家族并不是普通商人。 第116章 我甄怀仁又回来了(续一) 甄怀仁回到宪兵司令部的办公室刚刚想要休息一下,就传来了敲门声。安占江起身走了过去,打开门后让开“徐处长好。”说着走了出去,片刻后徐番走了进来。 “徐处长。”甄怀仁起身走到接待区请徐处长落座后递给他一根烟。 “老弟还记得上月你向司令提的设立教导队的事吗?”徐番接过烟点上“司令决定支持你的计划,在宪兵学校作训处下设立一个教导大队。” “司令高瞻远瞩。”甄怀仁的反应并没有多大的兴奋,毕竟他如今已经不是校政训处处长,哪怕政训处长是陈鲲,也有些名不正言不顺。更重要的是,他已经有了税警总队。他要集中力量办大事,短期内没有那么多的资源多头发展。” “还有特警队。”徐番也有准备“在特警一二队的基础上,新建一个特警三队。统一归正式设立特警课负责。” 甄怀仁这次确实有些意外,他记得昨天已经给徐番交底了“那我就替未来的警务处处长多谢司令的厚爱了。” 特警一二队的归属从来就没有一个章法,最开始由如今的副司令申听禅统一指挥,后来警务处成立,也并没有按照条文遗交给当时的警务处处长杨秉樾,哪怕到了后来丁树中接任警务处长的初期依旧没有改变。直到申听禅升为宪兵司令部副司令,特警一二队的指挥权才撇下了新任参谋长,湘军巨头唐生智的心腹萧山令回到了丁树中手里。谷司令如今算是正式将这两支专门的保密防碟的队伍纳入警务处名下。 “司令长官的意思是这个警务处处长还是老弟最合适。”徐番也不明白谷正伦为什么非要拉住甄怀仁,却知道一定有原因。既然谷正伦这么安排了,他也就执行了。 “首先,请代我向司令长官致谢。”甄怀仁说着又表演起来,徐番无奈只好跟着起身配合。待双方落座后,甄怀仁继续说“不是卑职不识抬举。而是这件事前几日已经禀报了委员长,倘若我阳奉阴违,就辜负了司令的好意,反而陷司令于不利处境。况且再有两天本人也要脱产入学……” “老弟大可放心。”徐番笑着说“司令自然不会让老弟难做。当下警务处任务重,老弟业务能力强,在新任处长人选敲定前代理几日也是说得通的。” “如此卑职只好愧领了。”甄怀仁大概听懂了,可是又保持怀疑,这拖下去就有效果?上峰不追查?还是对方以为自己当了某人的侄女婿就可以肆无忌惮了?怎么可能,连何部长这种妻管严都不会如此目无法纪的。 甄怀仁哪里知道,光头佬有两个毛病,一个是‘乱插手’;另一个就是‘执行差’。他当北伐军总司令时单单行军打仗的的野战厕所修筑都要亲自过问。而光头佬对于自己做出决定后的执行程度却又从不关心,以至于光头佬周围的人都知道他有这个毛病,久而久之,‘拖’字诀就成了大家的法宝。 事情到了现在,如果甄怀仁依旧不识抬举就得罪人了,所以他只能从命。不过也因此修改计划,在徐番向他咨询司令部政训处处长人选时以自己资历浅,拒绝了,人要懂得进退。况且他也想看看祁效的本事,墙头草没问题,只要你物有所值。 易正伦刚刚来到原奥租界金汤大马路旁的东方大戏院外,就听到了里边传来了持续不断的叫好声。 这里还有个更响亮的名号“东天仙”,是天津卫久负盛名的‘五天仙’戏院之一。原为砖木一层旧式戏园,民国二十年动工拆除后重建为整体二层,局部三层的砖木结构,同时改为现在的名字。 易正伦之所以今天来此就是为了设法接近甄怀仁的父亲甄北伐。老爷子自从被妻子篡权之后,听戏就成了他的最爱。因为甄家在意大利租界境内,和这里最近,因此隔三差五的跑来听戏。 易正伦很快来到提前预定的二楼包厢,借着听戏的名义拿出袖珍望远镜看向斜对面的包厢。果然一位身着长袍马褂的四十多岁中年人正一边跟着后台胡琴哼唱一边品茶。远远看去甄怀仁和此人眉眼间十分相似,不得不说提前二十多年,知道甄怀仁以后的模样也挺有意思。不过出乎易正伦的预料,甄北伐身旁还站着一个膀大腰圆的壮汉,看样子是保镖。 这和杜海波给他的情报不符,易正伦不知道这是刚刚添置的保镖还是杜海波的情报疏忽。 台上是梆子名家爱莲君的戏,易正伦索性静静听完,然后离开。事情有了变化,他需要查明原因。很快在金钱开道下,他就从戏院跑堂口中得知原委。无他,甄怀仁派来的,人据说不是一个而是一队,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甚至不光甄北伐,甄怀仁的母亲和妹妹也都配了一个女镖师。 易正伦暗骂甄怀仁神经病,谁会吃饱了撑得……好吧,很有必要。在外边吃了晚饭,易正伦这才回家。 “少爷,少奶奶回来了。”一进门,如今家里唯一的下人,门子老方就凑了过来报喜,可是易正伦却心中奇怪。少奶奶,那个虎娘们?她想干什么? 果然,一进正院就看到了端坐在穿堂,沉默不语的易父“父亲。” “你回来了。”易父见过大风大浪,倒没有什么特别反应“你多会结婚了?” “……”易正伦叹口气,索性捡着能说的简略说了“孩儿不孝,请父亲责罚。” “这么说韩梅不会再来了。”易父满心失望,却并没有指责易正伦“既然已经这样,那就好好待人家。儿媳妇如今在后院陪着你母亲说话。你去看看吧。” 易正伦想要说些什么却不知道说什么,最终沉默的行礼后去了后院。 自从家里买卖清盘后,易父的担子就重了,家族的延续压的老爷子心力憔悴。这次易父之所以硬顶着袁文会的压力不愿意松手,就是为了抓住这一个千载难逢的良机准备翻盘。 原本以为易母的态度也大抵如此,不想远远的就看到易太太自己在正厅吃茶,并没有易母的踪迹。 易太太听到动静,立刻迎了出来“正伦。” “发生什么事了?”易正伦知道易太太脾气直却不是个分不清缓急的人。 “是有事。”易太太却沉得住气“一会说,先去拜见母亲。” 易正伦只好收敛心神,进屋应付易母。 易母自然对易太太是一百八十个不满意,可是出身官宦世家的她实在对易太太说不出什么难听的话,只能用冷落表示不满。不过事已至此,易母又能改变什么,最终长叹一声,将易正伦打发出来。 “到底怎么了?”一回房,易正伦就追问易太太。 “杜海波趁你不在,要翠花给我下药。”易太太低声说“幸亏被我发现,我就把那两个丫头打发,自己跑过来了。” 易正伦赶忙追问“你没事吧?”问完就觉得多余。 “自然没事。”易太太笑着说“我行走江湖这么久,哪里会这么容易着了他们的道。不过姓杜的那是回不去了。”说着指指屋里的皮箱“我把咱们得东西都带回来了。” “乖,今天不去了。”甄怀仁拉开窗帘,让朝阳的光芒驱散屋里的弥漫的气息。扭头看着床上依偎在一起的霍正君和卢秋漪“一会我打电话……” “我又不是没手。”卢秋漪根本不领情,搂着霍正君“一会就打。”她如今已经是强弩之末,不过是在硬撑。昨晚上的拼死抵抗换来了如今眼皮都快睁不开,更不要说去楼下打电话。 “好好好。”甄怀仁坐到床边轻拍卢秋漪后背“乖,休息好了你再打电话。”说着哼唱起广播里听到的一首儿歌“亲亲我的宝贝你要快些入睡……” 霍正君原本已经睡着,此刻听着甄怀仁的五音不全,反而睁着眼,待甄怀仁唱完后,伸手摇了摇对方,可怜巴巴的看着他。 甄怀仁顿时感觉自己失算,只好继续唱“让我们荡起双桨,小船儿……” 等他从卧室出来,楼下已经热闹了起来。娄太太,方太太正在和孟璎珞斗嘴,郑瑾娜和马邦忱则坐在一旁听收音机。人一多亲疏远近就显了出来,比如娄太太神情疲惫,显然没休息好。马邦忱也类似。方太太和孟璎珞显然昨晚上没得到多少好处。郑瑾娜到底是习武出身,恢复的很快。几人这出双入对的,甄怀仁反而成了外人。 “醒了?快下来吃饭啊。”娄太太第一个发现了站在二楼栏杆处傻笑的甄怀仁“这么看能看见什么?” 孟璎珞翻了个白眼。 “你们聊什么呢?”甄怀仁走下楼,坐到了方太太身边靠在了她的身上,这感觉很舒服。 “妇女会邀请我和方太太入会。”娄太太笑着说“有人不高兴了。” 孟璎珞冷笑一声,却不否认。 “干嘛参加那个?”甄怀仁想到了蒋婳秀“难不成你们要组团带着一群老娘们来打我?” 方太太没忍住笑了起来。就连郑瑾娜也一样,显然画面太美。 “元旦你打算怎么过?”孟璎珞岔开话题,参不参加是她们女人的事,轮不到老爷们指手画脚。 “上学。”甄怀仁蹭蹭方太太,惹来一众花枝乱颤。三十一号陆大开学,原本甄怀仁以为老头子会把自己摘出来,可是自己的想法落空了,人家知道后很是赞同。再加上他如今树大招风,最起码近期需要低调,说不得三十一号那天的团拜会都要请袁僻章代劳。 “没意思。”孟璎珞失望的说“等了你这么久,结果就在这待几个钟头。早知道……” “没问题。”甄怀仁笑着说“来去自由,只要你别带坏了我女人。” 娄太太立刻坐到了甄怀仁身边“对啊,又没有人拦着。” 方太太看看马邦忱和郑瑾娜“李太太也一样吧?” 马邦忱暗骂方太太神经病,却无奈起身来到甄怀仁面前正想坐到娄太太身旁,娄太太却把她按到了甄怀仁腿上“娜娜自然是跟着正君姐的。” “气死我了。”孟璎珞恼火的站了起来,走到众人面前,俯视甄怀仁“老娘先带坏你。”说着扑进了甄怀仁的怀里。 一场双方都没有准备的遭遇战瞬间爆发。 甄怀义拿着照相机,用不熟练的手法调整焦距然后按下快门。立刻躲到墙边,果然片刻后耳边传来“嗖嗖嗖”的声音“罗师傅,拍好了。” “多拍几张,多拍几张。”双手抱头的老罗大喊“这可是大新闻,报社一定喜欢的,能卖大价钱。” 甄怀义不明白tyl通讯社多会对社会新闻也感兴趣,不过却迅速的拿起一块砖扔了出去,然后探身也不管镜头对着哪,猛按快门,几下之后又躲了回来。这是他小时候看北洋军打仗时学的,别说还真管用。 此时远处传来警笛声,不远处立刻有人大喊“弟兄们给我顶住,援兵到了,不要让这帮土匪跑了。” 只是回应他的是一长串的枪声。 “这是津海建设本月以来遭到的第一百次武装抢劫。值得纪念,值得纪念。”老罗旁边另一个撅着屁股躲在角落的中年人一边随着一声声枪响颤抖,一边趴在地上奋笔疾书“值得纪念。” “对对。”他身旁的另一个秃头中年人也同样笔耕不辍“这就证明老百姓又对亚细亚有信心了。房价要涨,房号一定还会创新高。” 甄怀义顿时无语,他感觉自己是不是入错行了。这些天下来,这种神经病不是一个两个,而是普遍现象。普通人看报纸上的悲欢离合,而他们看的则是有没有卖点。如果有,就死缠烂打,如果没有,哪怕再感人心脾,这些人也不会多看一眼。 “别愣着,快拍。”老罗直接打断了甄怀义的胡思乱想“这次分你一半。” 甄怀义精神一震,他不知道一半是多少,不过报社的一篇通讯稿费可是十块起步的。这次至少五块打底了。想到这,甄怀义小心翼翼的凑到墙角偷窥对面,就看到几个悍匪拿着长短枪依旧在不停扫射。因为津海建设早就放下了铁栅栏,同时保安之前的交火中打坏了这些悍匪开来的汽车,如今一众悍匪不过是在做徒劳的挣扎。 终于一辆警车停到甄怀义等人近前,数名警察跳了下来。 甄怀义咬咬牙,几个翻滚后来到了这些警察的正前方,迅速的按下快门。待他准备继续再来一张的时候,通过镜头,看到了其中一名匪徒将枪口对准了他。一声枪响,他下意识的按下了快门,子弹擦着甄怀义的耳朵飞了过去。 甄怀仁顿时瘫坐在地,老罗第一时间跑了出来,捡起自己的相机,又是吹又是擦。良久之后,才对还没回过神的甄怀义笑笑“别怕,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说着拉起甄怀义就走。 甄怀义的听觉直到黄包车来到了老罗的住所才稍稍恢复。可是他感觉自己的身体还不受控制的颤抖,以至于老罗进屋之后说了什么,又为什么走进里屋他也无心探究。 “绝了,绝了。”过了良久,老罗从暗房走出来,拉着还在等魂魄归位的甄怀义返回暗房。指着正在晾晒的一张照片“这张照片一定大卖,大卖。” 甄怀义看了眼照片上那张凶狠的面孔,虽然知道对方早就已经死了,却依旧不免心慌“我都快吓死了。” “干咱们这行的,胆子一定要大。”老罗一副过来人的模样“命可以不要,可是一定要有名。名声是什么,就是钱。” “不是啥权吗?”甄怀义不懂,可是为了提高业务水平,他也买了些书来看。 “屁,就是钱。”老罗斩钉截铁的说“你知道拍到一张大人物的隐私,或者弄到他们隐私的证据可以换多少?” “多少?”甄怀义好奇的问。 “至少十个羊驼。”老罗比划了一下。 “这么多?”甄怀义吓了一跳,顿时精神了,之前等了半天都没归位的魂魄似乎瞬间各司其职。所谓羊驼就是五百银元的代称,十个就是五千。立刻关心的问“哪家报社能出得起?”他已经知道老罗所谓的卖照片并不是卖给tyl通讯社。 “傻小子。”老罗大笑“这种价钱哪家报社能出得起啊,是让事主买回去。” 甄怀义反应了一下,瞬间明白了“也只有他们愿意用大价钱买。” “孺子可教。”老罗大笑起来“放心,我说到做到,这趟买卖一人一半。”说着从钱包里拿出一张名片当着甄怀义的面拨了出去,一番讨价还价后,最终以二百九十元法币成交。 “这就成了?”全程目睹的甄怀义有些不确定的问,几张照片就可以赚这么多?难怪不管是天津还是首都,记者的衣着都是光鲜的。他原本以为大家都是打肿脸充胖子,如今看来是自己肤浅了。 “那可不。”老罗从一个饼干铁盒子里拿出一个纸包,撕开后,里边是整整齐齐的一捆五元钞票。数出三十张递给甄怀义“我吃点亏,毕竟这次你是出了大力的。” 甄怀义心中腹诽,却面上装作感激。老罗太小看甄家的男人了,别的本事可能没有,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绝对一级棒。 当着他的面打电话又何尝不会是演给他看的,多给这五块钱又何尝不是为了日后好驱使自己。况且这照片本来就是他拍的,不过他也明白,如果没有老罗,哪怕自己拼了命拍再多这种照片,也卖不上价。 有了这个认识,从老罗家出来后,甄怀义立刻来到中央商城买照相机。他是个果断的人,既然发现了赚钱门路,就不会迟疑。有了相机,以后就可以学着拍照,哪怕没有门路,自己拍了卖给老罗也比乱打乱撞要实惠不少。 只是问了一圈他就懵了,这相机有便宜有贵的。便宜的一百几十块钱,可贵的要好几百。他记得老罗的相机是徕卡的,特意问了价格,大概在250 元至 485 元之间。可他只有一百五十块。正当他沮丧的往外走时,无意中看到了被随意放在柜台上的一份报纸。摊开这页的版面只刊登着一张照片,照片中一位衣冠楚楚的中年人正和人握手。而这个人他见过,不是在别处,是在刚刚老罗的暗房。那张照片上,这位衣冠楚楚的中年人可是衣着清凉的很啊。 “十个羊驼……”老罗的话再次回荡在甄怀义耳中。 如果有了这笔钱,照相机有了,线人费也有了,意味着自己可以缩短计划周期,更意味着,自己距离那位女神更近了一步。是的,那位贺秘书的事甄怀义并没有放弃,只是因为各方面都欠缺,进展缓慢而已。 自己不贪心,一个羊驼就可以,不贪心的。 甄怀义来到电话亭,拨了号码“罗师傅,下午你去哪啊,对啊,跟着您长见识。好啊。” 甄家人从来都是决定了就干,好也罢,坏也罢,事后绝不回头。 半个小时后,老罗出了公寓喊了黄包车离开。早就等着的甄怀义压低礼帽,快速的走进了大楼。很多人有个习惯,钥匙会藏在脚垫或者房门周围什么地方,老罗也不例外。甄怀义更方便,因为他见过不止一次老罗藏钥匙。迅速的打开房门后,甄怀义来到暗房,却不敢开灯,而是在昏暗的红灯下寻找起来。为了不被老罗发现,他要拿的是底片。 让他意外的是,老罗的藏货不少,虽然没有找到自己要找的东西,可是他却翻出了很多同样不堪入目的底片。事已至此,眼看和老罗约定的时间越来越近,甄怀义只能拿着这些东西,将周围复原后离开了老罗的公寓。 这些底片他只能自己冲洗,因此他现在又多了一样要学的。人生真的是学无止境。 第117章 我甄怀仁又回来了(续二) 军政部位于首都中山北路212号,建有钢混结构的西式二层楼房、西式平房等共328间,于民国十七年十一月十一日成立。其前身为原军事委员会军政厅。掌管全国陆海空军行政事宜,隶属国民政府行政院。几经流转 民国十九年三月,何应钦接任部长。民国二十一年一月,国民党政府在洛阳恢复军事委员会,军政部除隶属于行政院外,同时又隶属于军事委员会。军政部长同参谋总长、训练总监部总监、军事参议院院长、海军部部长一样,为军事委员会当然委员。 甄怀仁今天来是为了面见军政部的当家人何应钦何部长,为此他还特意穿了海军上校制服。至于陈次长就算了,人家看不上他,他也没兴趣蹭过去。 何应钦的个头比甄怀仁矮不少,第一次见到真人,甄怀仁完全无法把他和一名武官联系到一起。无他,对方缺乏军人的刚毅气息,难怪这么好的机会都被一个娘们翻盘。虽然甄怀仁也没好多少,却并不妨碍他鄙视对方“夫人谬赞,卑职实在不敢居功。” “甄教育长果然很谦虚。”何应钦的口音比谷正伦好多了,官话虽然中间停顿很多,却吐字清楚“请坐。”说着示意甄怀仁坐下。 甄怀仁立刻恭敬表示感谢后坐到了何应钦办公桌的对面。但是刚才的话他是不接的,因为他也不知道怎么回答。首先职务就不对,何应钦这么大的人物不会犯这种小问题,其次,‘果然’这个词用的好,意味着对方之前就听说过。可是除了何太太可能对他有误解,别人谁会认为自己谦虚。那么之前对何太太的意见几乎充耳不闻的何部长,怎么就听进去何太太关于人事方面的看法了呢?再联系到传闻前几天委员长回宁,降落机场后对何部长几乎视而不见。心中隐隐有了些猜测。 “听说甄教育长马上要去陆大读书了?”何应钦指指自己桌上的香烟盒“请便。” 甄怀仁却规矩的婉拒,他还没有自大到认为自己有资格如此。他所有的‘谦虚’、‘谨慎’、‘鲁莽’、‘激进’全都是手段而不是目的“是的,后天报到。”说着拿出一份文件递了过去“卑职今日是来递交辞呈的。” 何应钦接过来看了看“甄教育长确实是个淡泊中人。” “部长过誉了。卑职不过中人之资,因缘际会之下,才暂代此职,如今不过是想在陆大用心学习,不想尸位素餐。”甄怀仁尽可能的把姿态放低。 “这件事禀报过委员长没有?”何应钦不置可否。 “前天卑职已经禀报,当时委员长说‘知道了’。”委员长作为电雷学校的校长,不管是名义上,还是实际上才是真正拍板的人。 “那就再等等,正好,甄教育长也可以考虑一下谁能接任这个职务。不管怎么说,这段时间电雷学校的表现都很不错。”何应钦推推眼镜。 “是。”甄怀仁也有心理准备,他临来的时候甚至还打算借机向何应钦提出林素国接任电雷学校。只是如今何应钦既然意有所指的点破,他反而不好开口了“卑职遵命。” 到这一步,甄怀仁就该识趣的退场,可是何应钦又开口了“甄教育长还担着宪兵警务处处长的位置,不晓得对十三日凌晨的事有什么看法?” “据卑职目前掌握的情况,此前声称对此负责的团体绝大部分都是虚张声势。”这个问题甄怀仁不好答,因此他决定适当的打断何部长的步调“再加上卑职和何总团长有些误会,就没有过多的询问。” “税警总团的事情我知道了。”何部长依旧不温不火的说“大家都是为了国事,偶有争执在所难免。还是请甄教育长卸去包袱,轻装上阵,尽快查个水落石出。还当事人以公道。” “卑职……”甄怀仁虽然和谷正伦达成了默契,可是毕竟有些事可以做不能说。大面上还要按照制度来“卑职已经向谷司令递交了辞呈。不过相信未来卑职的继任者会不负部长的期望。” “如此最好。”何应钦没有再多说什么,显然甄怀仁的回答并没有让他满意。 此时办公室的电话响起,甄怀仁赶紧借机起身告辞。 “部长也是夜不能寐啊。”一出何部长办公室,何应钦的中校侍从副官张涛就迎了过来送甄怀仁出去。路上却和他唠起了家常“到现在何太太都不知道王师长他们的事。” “部长确实不容易。”甄怀仁明知道对方在挖坑,可是却不得不顺着说了下去“说来惭愧,自打回来后,我还没有拜会过何夫人。”何部长苦啊,大位眼看就在眼前却飞了,侄子死了,侄女婿死了,小舅子死了。惨啊。只是听这意思,何部长对小舅子的关心显然超过了侄子和侄女婿。 “甄代教育长有心了。”张涛看甄怀仁如此上道,点了一句“夫人对您也是很关注的。” “卑职惭愧。”甄怀仁只能见招拆招“我打算一会去拜会夫人,不知道夫人如今是在家休养还是住在医院疗养?” “夫人如今在徐府巷斗鸡闸4号的公馆休养。”张涛自然的将何太太的住址说了出来“想来夫人是高兴的。” 易正伦挂断电话,他的脑子有点乱。虎娘们说的易正伦是怀疑的,可是又不好质疑,因此今天才找了机会出来联系自己在处里的通讯员。自然是找了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经过他的旁敲侧击,终于确认处里确实出了大事。杜海波失踪了。这不对啊,虎娘们不是说把杜海波收拾了一顿就跑了? “我骗你的。”易太太是个敢作敢当的人“姓杜的敢做第一次,就敢做第二次。这次是他小瞧了我,下次我可不敢保证不着了道。所以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把他扔井里了。” 易正伦皱眉“那你怎么给老方解释?” “解释什么?”易太太有些莫名其妙“你不会不知道姓杜的介绍的人心会向着谁吧?况且留着他就会连累你。所以我也一起扔井里了。” 易正伦有些不满“杜海波就算了,可老方毕竟没有恶行……” “谁说的。”易太太说着拿出了两张身契“这是那两个贱人的契书,一来一回,他落了一半。这还不算,你知道他趁着杜海波要灌醉我的时候去了哪?替你照顾那两个贱人了。” 易正伦揉揉额头“你不会连杜太太也……那个了吧?” “我又不是武疯子。”易太太没好气的说“杜太太虽然有些做作,可人却不坏。再说了她没在家。” 易正伦无语,听这意思,如果在家,杜太太的人就坏了。 “既然说开了,你说咱们以后怎么办?”易太太似乎彻底的去了心病,破罐子破摔的问。 “我先和局里联系一下。”易正伦脑子很乱,杜海波人品低劣,死不足惜。关键这个虎娘们来这么一手,打乱了他所有的计划“你老老实实待在家里,哪都不许去。”说着往外走去,他需要联系董养正了,不管怎么说,如今自己的这个位置可以做很多事。 “纪常。”易正伦正想着该怎么善后,就听到了母亲的呼唤,赶忙停下脚步行礼“母亲。” “你们吵架了?”显然刚刚易正伦二人还是惊动了易母。 “没有。”易正伦赶紧否认“儿子是和幼兰商量事情。不想吵到了母亲。” “知道了。”易母顿时不高兴了“你去忙你的吧。” 易正伦无奈,可是他真的有事情要处理,再次行礼后,转身走了。 眼看到大门口,有人追了出来“甄先生,请等等。” 甄怀仁扭过头,是刚刚陪着何太太的两位未亡人“何太太,桂太太。” “方便介意不说话吗?”何太太胆子似乎大一些“就一会。” 甄怀仁看向送自己的何宅管家。 “几位请跟我来。”管家有些无奈,却还是安排了。看来对方早就知道这两人要做什么。甄怀仁等人被带到靠近大门的一间平房后,管家就离开了。 “甄先生。”房门一关,桂太太反而率先发难,直接跪在了地上,何太太同样跟着跪了下来。 甄怀仁赶紧躲开“两位这是做什么?快起来,有话直说,否则,我是不敢久留的。” “刚刚在夫人面前我们是不敢开口的。”何太太期期艾艾的说“可是我们心中的苦,甄先生应该明白。请甄先生一定要为我们夫婿报仇雪恨。” 甄怀仁感觉这路数是不是似曾相识,一会是不是要请自己吃饭?收敛心神后,甄怀仁赶紧说“二位太太请起。其实不用二位如此,我也会尽力的。” 何太太和桂太太不明所以的看着甄怀仁,她们不过是死马当活马医,架高楼让甄怀仁不得不屈从。可是听甄怀仁的意思,似乎另有隐情。 “其实。”甄怀仁看看门口,走到二人近前,附身对二人说“外边的那些风言风语原本就是我和老何故意为之。为的就是帮老何减轻责任,否则军需仓库没了,何老哥怎么也要吃挂落的。哪曾想出了这事,其实我和老何还有桂总队长最是妥帖。不信桂太太可以去问你们总队的罗宇霖。所以二位大可放心,不必如此。”说着伸手将左边不懂中华博大精深的混血太太和右边不知人间险恶的无知太太扶了起来“两位嫂嫂日后有什么事情大可以直接来找我。二位大哥不在了,小弟是一定会尽心尽力的。”说着松开手礼貌的后退一步,敬礼“请珍重。” 冯力文走进家,已经有人等着了“冯先生。我是国货银行首都分行经理,林培然。” “你好。”冯力文和对方握手之后,请对方入座“不知道林先生有什么事?”他原本正在开会,可是家里的‘唐妈’打电话说有人来家里找他,是关于冯家的。冯力文立刻心里有了谱,知道该来的终于来了。 “是这样。”林培然拿出一份借款合约递给了冯力文“这是令兄的借款合约,如今已经过去了半个月,可是令兄迟迟没有将第一笔利息打入银行账上。按照规定,我们是有权执行合同的。” 冯力文看了看,上边的条款,果然自己的傻兄长竟然将老家的土地和房产都做了抵押“林先生的意思是您要收走这座房子?” “不。”林培然赶紧说“我的意思是,如果冯先生能够让令兄将利息及时打入账户,相信这场误会就会消失的。”如果是一般人欠银行钱,林培然哪会和对方如此好商好量。可是冯力文不同,对方是tyl的干事,更加是tyl通讯社的总编。毕竟国货银行的背后是孔家和宋家,冯力文的背后是甄怀仁,甄怀仁又和孔家还有宋家关系微妙。况且据他所知冯力坤借钱也是为了炒房号,如今的房号都快一千七一平丈了,因此他打算做个人情。 “林经理的好意我心领了。”冯力文笑着说“不过据我所知我家兄长如今已经无力偿还这笔贷款。”西安的事发生时,甄怀仁就已经电话通知了他。因此他就利用中间八个小时的时间差,安排人诱导自己的傻大哥冯力坤擅自将祖田祖产抵押吃进二十四景,待房号暴跌之后,又通过手段逼迫冯力坤将所持有的高价房号以极低价格赔付给各个债权人。经此一役,冯力坤肝胆俱裂,吓得丢下一切带着那个老虔婆跑回老家去了。也因此,唐氏才能够正大光明的摆脱那个老砒霜的束缚,住回家让自己尽孝。 “冯先生的意思是令兄还不上了?”林培然有些意外,毕竟按照合约,一旦如此,冯家在九江那边的资产都要被银行收回的“据在下所知,令兄的这笔借款并没有赔钱啊。”他也不能说什么,只能再隐晦的提一句。 “实在是一言难尽。”冯力文叹口气“实不相瞒,家兄不但借了贵行的钱,还借了很多人的钱,都买了房号。原本只要老老实实持有,自然不用发愁,奈何前一阵房号暴跌,家兄沉不住气,全都低价折付抵债了。” 林培然有些无语,这种事也不是个例,这一阵他也见多了。别的不说,就说那个前侍从室的副主任王焕然家同样如此,甚至更过分。只是如此一来,人情做不下去,说不得还要得罪了冯力文,一时间他就犯了难。 “林经理的好意我记下了,日后有机会一定厚报。”冯力文笑着递给对方一根烟“可是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我是不会赖账的,一会我就会带着家人搬走,绝不会让林经理为难。不过我在冯家真的无足轻重,因此九江那边林经理就要另想办法。” 林培然也是人精,此刻慢慢品出一点味,试探着说“冯先生不要误会,我是没有催促的意思。这房子冯先生先住着,不急。” “不不不。”冯力文摆摆手“林经理这个朋友我是交定了,既然是朋友,怎么能够让你为难。” 林培然此刻听懂了,想到冯力文和冯力坤的岁数相差悬殊,大概明白了又是家族内斗“能成为冯先生的朋友是在下的荣幸。如此我明天就安排人前往九江了。” “辛苦林经理了。”冯力文笑着说“时候正好,倘若林经理不嫌弃,咱们出去小酌?” “冯先生说的哪里话,我早有和冯先生结交的想法,苦于没有机会。如此甚好。”林培然笑着附和一句。冯力文对自己的亲兄长都这么狠,他已经提起了十二分的小心,这种人能不得罪千万不要得罪。况且对方背靠甄怀仁,如今又手握可以和中央社比肩的tyl通讯社,如果应对得当,对自己的好处不可估量。 从斗鸡闸4号公馆出来,甄怀仁就直接来到了颐和路49号孔令侃家。这两天他太忙,总算今天抽出时间和对方见见面。一进正厅,就看到了有一阵没有见过的胡琪英,此刻对方正在和张贻如聊天“孔太太,孔常务呢?” “在书房。”张贻如笑着说“今天是你最喜欢的川菜。” “那我可有口福了。”甄怀仁笑着向胡琪英点点头,走了过去。 “怎么了?”张贻如看胡琪英看自己的眼神异样,有些不舒服。 “没有。”胡琪英笑着说“就是感觉你对甄怀仁和以前有些不一样。” 张贻如一副不以为然的模样“没办法,人家有本事。”却不多说,马上岔开了话题。 胡琪英不明所以。 “这位是奥托·俄普夫公司的布凯斯特先生。”孔令侃为甄怀仁介绍“之前也是顾问团成员,魏采尔将军的助手。” 甄怀仁和对方互相致敬,然后落座“说实话我有些意外,毕竟您的身份不应该转行。” 乔治-魏采尔(georgwetzell)前德国国防军总参谋部作战处处长,乔治-魏采尔接任顾问团第三任总顾问,拟订作战计划、实施作战指挥的能力很强。公认的在作战方面是对委员长帮助最大的一个顾问。同时大力推动了国民政府军事教育的发展,建立了许多特种兵军校。只是因为对方脾气暴躁,又有些目中无人,于民国二十三年回国。 “事实上自从我退役之后就开始从商了,已经快二十年了。”布凯斯特用一口流利的国语回答“我现在更喜欢做贸易。” 甄怀仁大概懂了“是的,人终究是经济动物。” “甄处长对哲学也有研究?”布凯斯特有些好奇。 “略懂一二。”甄怀仁满嘴胡说,他不过是用了广播里的话“再多就不成了。” “事实上,布凯斯特先生是为了咱们税警总队的战车改装方案而来。”孔令侃可没兴趣听两个武夫坐而论道。事实上他之所以这么上心是因为作为他在西安事件期间良好表现的奖励,委员长已经正式任命他为税务署税警科中校副科长。与林素国一个负责军务一个负责团务。算是正式进入了军界。孔令侃对于什么军衔根本不在乎,关键是他成功的迈出了第一步。 “我确实有这个计划。”甄怀仁也不想涉足自己不熟悉的领域,从善如流的开始介绍“我国从回国进口的panzer i.s型在江阴经过实际检测,有很多需要改进的地方。我们希望贵公司可以协助。” 虽然电雷学校、税警总队和海军部没有真的火拼,可是按照甄怀仁的要求,他们完全把这次当成了实兵操演。 国民政府在民国二十三年底订购36辆战车,本次一共运来了十七辆,十五辆基本型,两辆指挥型。因为甄怀仁也想实地考察一下德国所谓的工业大国实力,所以刚刚到货的所有坦克也被安排实操。因此短时间内就发现了这批宝贝的一大堆缺点。 比如因履带接地面积小,容易陷入沙滩中,这还是沙滩,如果到了春暖花开时,南方的水田可以让所有战车兵发疯。且该型战车车底距地面虽然高度足够可在干涸的水稻田内行驶,却无法翻越超过宽度在1.5米以上的田堤。诸如此类还有很多,最关键的就是装甲太薄,才几毫米,广播里可是说以后的那些东西都是动辄几百毫米装甲。这让甄怀仁十分为难,毕竟这些东西到现在属于谁,也没有个切实说法,况且涉及到武器买卖就不是小事。因此甄怀仁才想到了依靠现有东西给他来个换馅儿。 “这应该不难。”布凯斯特想了想“贵部打算投入多少钱?”他很实际,况且在中国这么久他也懂一些潜规则。 “当初购买这十七辆战车一共花了一百零三万马克,这东西就是食金兽。”甄怀仁平静的说“我们中国有句老话‘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意思就是你给我一条鱼不如教给我怎么捞鱼。” 布凯斯特并没有多么惊奇,毕竟如今已经正式国有化的合步楼公司正在做类似的事“十七辆?” “也许会是三十六辆。”孔令侃犯了一个甄怀仁曾经犯过的错误。 “这就是我们的第二项生意。”甄怀仁接话“我们手里的十七辆战车是板上钉钉了,可是未来的十九辆的归属还只是有一个初步共识。所以我们需要布凯斯特先生发挥您得影响力,毕竟三十六辆比十七辆多了可不止一倍。” 孔令侃一听就知道自己说错了,立刻不吭声了,他有一个好处就是信服专业人士。在骗钱,骗东西这方面,甄怀仁已经一再证明了他的专业水准。 “甄处长到现在都没有告诉我您们的预算。”布凯斯特笑着接过甄怀仁递过来的烟。 “那就要看整体改装效果。”甄怀仁依旧不交底“只要效果好,一切都不是问题。甚至我们还可以向财政部追加采购。毕竟总税务司署和盐务署的税警科将会和我们合并。” 布凯斯特眉角微扬“我确实听到了这样的传闻,确定了吗?”别的好说,可是总税务司署那里怎么会轻易让国民政府插手。 “您可以关注一下下个月的新闻。”甄怀仁笑着说“我们的孔科长从来没有食言而肥过。” 孔令侃有些无语,故作深沉的对布凯斯特扬扬手。这事他不是没有出力,可是直到现在总税务司署和盐务署都在顶着。好在他了解甄怀仁,知道对方不会在正事上乱来。 “我听说总税务司署伦敦科正在求购一批新的快艇?”布凯斯特想了想,问了一个问题。 “是的。”甄怀仁直截了当的说“华北的走私已经到了肆无忌惮的地步,现在已经有向华东蔓延趋势。我们经过评估后,正在和一些愿意转让技术的公司开始谈判。” “转让费不低吧?”布凯斯特紧跟着问。 “免费。”甄怀仁坚定的说,看到布凯斯特不可置信的表情,解释道“我们要订购一百艘鱼雷快艇。五十艘在国外建造,五十艘在我国。” 孔令侃猛抽一口烟,他感觉自己刚才报的数量太少了。真敢吹牛,别人不知道,他还能不知道?总税务司署只同意采购五艘,就这还是要求缉私快艇,并不是鱼雷快艇。 “整体采购?”布凯斯特身子不由自主的坐直。 “视情况而定。”一切尽收眼底的甄怀仁又点上一根烟“我们的目的是为了尽快形成力量,来遏制走私。我们也愿意都交给一家公司,前提是他们的东西物美价廉,快速交付,否则就只能分开。当然我倾向于整体采购。” “那么我很好奇,贵部如果缉私,为什么需要采购鱼雷轰炸机?”布凯斯特的消息很灵通,他指的是财政部刚刚选定的六架鱼雷轰炸机。 “那是航空委员会的东西。”甄怀仁立刻否认“我们要在长江缉私,最需要的是水上飞机。” “我很好奇。”布凯斯特又绕了回来“这些费用难道也是从那一亿帝国马克份额里出?” “怎么会。”甄怀仁笑了“一部分是盐务署的盐余,一部分是总税务司署原本用于税警科的支出。当然只有明年一期。之后再要采购就又需要协调了。”有了之前的教训,甄怀仁自然不会再打无准备之仗,早在抓孙立人等人时已经逼着盐务署签了一份城下之盟。协议上自然玩了一个小把戏,只是当时形势比人强,盐务署只能签了。同样总税务司署在李度等人配合下,梅乐和也签了类似协议。 “甄处长。”布凯斯特掐灭烟“我感觉您有必要到我的公司去看看我们的物品清单。” 第118章 我甄怀仁又回来了(续三) “很简单,我想试试,让德国再佘给我们一亿马克……”送走布凯斯特后,孔令侃迫不及待的追问甄怀仁。毕竟之前甄怀仁只是告诉他,让他帮忙寻找靠谱的机械制造商改装那十七辆战车,如今却引出了这么大一堆采购。虽说这些都是采购给税警总队的,按计划也是由总税务司署和盐务署来出资,不同于那一亿马克的军购合约。这些采购是可以绕开军事委员会,由相对独立的两署自己拍板,只要报备财政部就行。可毕竟购买的是军事器械,装备的又是税警总队,很遭人恨的。别的不说,三姨夫那就那么容易过关?之前二舅可比你一个没过门的侄女婿要亲啊,结果还不是灰溜溜的被赶出国。 “有办法赖账?”孔令侃根本不等甄怀仁解释,就满眼星星的看着对方。不是他没有脑子,而是甄怀仁在他眼里成功树立了一面‘职业骗子’的大旗。骗日本人,保守估计几千万英镑是有的;骗婚蒋婳秀,听说表嫂已经怀孕了,是不是早了点?一桩桩一件件,真金白银,卡车,拖拉机,挖掘机,全都摆在眼前。别人说的他不在乎,不会轻信,可是甄怀仁说的,他会认真对待“一个亿是不是太少了?” “……”甄怀仁张着嘴,看着紧盯自己的孔令侃,半天说不出话。 “说啊。”孔令侃说着递给甄怀仁一支雪茄“咱俩还有什么可瞒的。”不得不说,自从被甄怀仁胁迫做了不可说之事后,孔令侃放开了很多,也成长了很多。 “都说了试一试,具体怎么做我还没想好。”甄怀仁骗了这么多人,也有了些心得,假话不能说太多“也没想着赖账。” “不赖账?”孔令侃有些失望,不赖账有什么赚头? “赚回扣怎么样?”甄怀仁立刻发现了对方消极的态度“一亿马克,按市场行情五个点就是五百万。” “那才多点?”甄怀仁不说还好,一说,孔令侃更加失望。没办法,五百万马克听起来不少,可是按照几个月前英国政府出台的强制规定,一英镑等于十马克,也不过才五十万英镑。已经被甄怀仁动辄数千万英镑吊起来胃口的孔令侃,真心看不上这点东西“况且咱们和德国是进行的以物易物贸易,金额不过只是一个数字。” “还记得我上次说炸金陵兵工厂的事嘛?”甄怀仁的大脑又开始了疯狂运转,为了增加吸引力,不得不新瓶装旧酒。 “炸了金陵兵工厂还有汉阳,珙县四川的,广东的,多着呢。再说了,那地方也就生产些机枪,迫击炮,炸了就能多买武器?”孔令侃已经有些免疫了,没有如同上次一般手足无措。 “我说的是改制。”甄怀仁不动声色的回答,心里却提高了警惕。他上次不过是戏言,为的是引出囤积铜矿石,炮钢,没想到孔令侃还真的详细研究了金陵兵工厂,听这意思,还不止金陵兵工厂。如今看来,自己这位未来小舅子也在成长“德国人需要我们的钨矿,锑矿。如今广东,江西都在政府手里。我们不动那些政府手里的大矿,我们把那些私人小矿全都兼并,就跟合并上海的那些私人银行类似。然后咱们把它们都合并到一个公司或者集团名下。这样打包上市。” 孔令侃眼前一亮“炒股票?”继而又摇头“上海的股市都让人玩烂了,再说大家都买房子了,谁还买股票?” “日本人。”甄怀仁不假思索的说了出来,却立刻摇头“不行,那帮子土行孙没有这么多钱。”否则亚细亚怎么在日本股市利益最大化? “美国人有啊。”孔令侃抓耳挠腮的说“美国人趁钱啊。” “不行。”甄怀仁还打算以后想办法从美国捞援助呢,如果把名声坏了,就得不偿失了。话说克极走了一个多月了,也没有一点消息传来,不会是跑了吧? “英国人?”孔令侃不得不转换目标“他们那么多殖民地……” “法国人。”甄怀仁此刻暂时放下芥蒂,在和孔令侃的互动中,竟然慢慢有了思路“对,我们去巴黎上市。”英国不是不可以,只是因为有李灯灰的事,甄怀仁总感觉可以和沙逊深入再合作。自然不愿意把自己的后路交到英国人手里。在他想来,法国可是欧洲陆军第一强国,未来的五大……之一,应该可以保住这些矿的安全。哪怕日本人占领了江西,广东,因为这家矿业公司的所属,他们依旧有源源不断的资金收益。 “法国?行。”孔令侃没有任何意见,只要有钱赚就行“怎么做?我让人协助你。” “行。”甄怀仁敷衍一句,上一次孔令侃可是当了甩手掌柜子“对了,陈干事怎么样了?” “钱给了,人还没消息。”孔令侃咒骂一句“真他妈的不地道。” “那你别给我安排个生瓜蛋子。”甄怀仁又绕了回来“不过这事咱俩还是别出面。” “还用假名?”孔令侃举一反三。 “这恐怕有些难,外国比咱们麻烦,还要留存股东信息。”甄怀仁提议“你有没有信得过的人,我打算让我嫂子帮我……” “我还没说呢。”孔令侃一听,笑了起来“这才几天,我怎么就听说那位表嫂有了?愿赌服输,这个秘书我做定了。” “哪跟哪。”甄怀仁哭笑不得“我说的是我表嫂郑若兰,第三电台副台长。”却没有说那个赌约。大家都是老相识,胜负已分,有些就不用说的太直白了。 “你表嫂?”孔令侃审视甄怀仁,伸出大拇指“高。” “你眼里边我是不是那东西长在鼻子上?”甄怀仁知道越抹越黑,甚至后悔自己画蛇添足,如今只能轻描淡写的说“那是亲的。” 孔令侃闻言,一时之间竟然真的怀疑自己想左了。人啊,哪怕再无耻下流卑贱,也总得要些脸,懂得敬畏。蒋婳秀那些人说到底不过是一根绳,一副梯子而已,可是对于真正的自己人,还是得有分寸“不过是玩笑,我错了不成吗?”显然他低估了一只地狱漏网鬼的无耻下流卑贱“上市之后呢?等开矿收益?” “怎么会。”甄怀仁收敛心神,他也是有个模糊概念,打算到此为止后,回去和齐焌详细细化。如今为了引开孔令侃注意力不得不顺着孔令侃的思路继续说“用股票抵押给德国人,只要咱们的股价高,那么贷出来的钱就多。钱多了,采购就多,采购多了,回扣就多。” “再多,多会能有一个亿?”孔令侃又问。 “等到时候多‘发现’几个大的矿场就行了。”甄怀仁看孔令侃又有些往回缩,不由得只能又倒一些。 “开玩笑。”孔令侃没有明白意思“那些发矿场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发现?” “难道德国人会派一大堆人去矿场天天守着?”甄怀仁有时候自己都佩服自己,平时让他想一个坏主意,打破头都想不出来。可到了关键时候,各种坏水就不停地冒“况且欧洲距离咱们十万八千里,消息根本不通畅。二十多年前南洋橡胶股的手段咱们也不是不能学。”甄怀仁自然没有亲历,可是曾经的甄家励志四青年差点因此跳河。故而自打甄怀仁一出生,就天天听父辈告诫“做人不能贪心。”只是这年月,不贪心的话,恐怕连狗都不屑于多看自己一眼。 “就这么干。”孔令侃双手一拍“蚊子腿也是肉。正好咱们没钱买炮钢和铜矿,就从里边出。”这样他就相当于空手套白狼,等和日本人打起来,这些就是十倍,十几倍的利润。 “那行。”甄怀仁立刻说“咱俩继续分工。你负责整合矿场,我负责公司上市……你套我话。” “你着相了。”孔令侃哪还有刚刚的急不可待,说着喝口茶“是你心里先有鬼。” 甄怀仁耸耸肩“彼此彼此。我活着的时候,相信你不会乱来,可我怕我死了,你会乱来。” 孔令侃没好气的说“那就好好活着,一起发财。” “我告诉你一件事。”甄怀仁突然笑着说“如果我死了,死在你前边,你会给我陪葬,不只是你,你们家,还有我认为的一切有必要,没有必要的人,都得陪葬。” 孔令侃看着甄怀仁“你这个疯子。” “随你怎么说,我摊牌,只要我死了,就会拉着所有人陪葬,不管到底是谁做的。所有曾经和我有过见不得人勾当的人,或者我知道谁有过见不得人勾当的,还有那些和我有仇的,有怨的,都会在其中。”甄怀仁拍拍孔令侃的肩膀“所以你要天天祈祷我长命百岁,发大财。否则日本人会把你当生鱼片吃了。” 这是甄怀仁从广播里的‘核捆绑’战略提炼出来的办法。原本他是不准备拿出来的,可是孔令侃成长的太快了,快到让他产生了危机感。他必须亮出一张底牌,给对方提醒一下。不过也因此,郑若兰不能留在国内了,不止她,霍正君,陈丽华,安占江也不能留下来了。至于卢秋漪……他还要再想想,这个疯丫头。 孔令侃的心情顿时变得糟糕透顶,以至于之后的午餐草草了事后就自己上楼了。 “我去休息了。”张贻如不知道孔令侃和甄怀仁在办公室到底怎么了,可是知道自己该干什么,起身跟了上去。 餐厅只留下了甄怀仁和胡琪英。 “你想好了?”甄怀仁放下酒杯,再次恢复了上次的嘴脸“我下午有空,正好这里有房间。” 胡琪英冷着脸起身“我走了。” “你还有打车的钱?”甄怀仁轻蔑的问了一句。事实上,二十四景的这次崩盘害了不少人。所谓的美国银行家族也在这次突如其来的灾难中元气大伤。而据甄怀仁所知,有段时间没见的胡琪英已经搬出了她租住很久的中央饭店。 胡琪英身子一顿,看向二楼栏杆旁的张贻如。对方依旧面带微笑,转身进了卧室,没有要参与的意思“你能帮我家?” “不能。”甄怀仁笑着做了个特殊手势,胡琪英白了一眼,转身就走。 “我不就随口一说嘛,怎么就生气了。”胡东霞赶紧拉住庞文浩“我错了,错了还不成嘛。” “我不管你怎么想的。”庞文浩冷着脸“我庞文浩也是个男人,是个带把的。我确实和甄怀仁不对付,可是我不会为了对付他,和日本人合作。这不关什么下得去手,下不去手。因为我是中国人,因为我想死了以后祖宗还能认我。”说着甩开胡东霞走出了卧室,开始收拾东西。 “爷们。”胡东霞追了出来,再次抱住庞文浩“你不要我了?我再也不敢了。都听你的,我一会就带人弄死那个小鼻子。” “你他妈的。”庞文浩扬手要打,可是胡东霞虽然吓得闭住眼,却依旧没有松手。这让他有些下不去手“有没有脑子,你他妈的看没看过《孙子兵法》?” “没有啊。”胡东霞偷眼看庞文浩“我就看《房中术》了,想着怎么伺候爷们了。”说着搂住庞文浩一阵输出“你教我呀,现在就教……我的阿廖沙。” “反间计?”下课后,胡同学疲惫的问庞老师“咋反?给钱?给女人……哎呦……”正说着,就挨了一巴掌。 “首先要弄清楚日本人是怎么发现你的。”庞文浩伸手拿过烟,胡东霞赶紧拿过打火机,却按了几次,都没有打着“我没劲了,你帮帮我啊。” 庞文浩哭笑不得的压着胡东霞的嫩手按着打火机,点着烟“摸清楚了这一点,才能够有针对的考虑怎么反制。” “怎么摸?”胡东霞故意胡搅蛮缠,结果又是一巴掌“好好好,然后呢?” “我想把老谭拉进来。”庞文浩轻拍胡东霞“放心,我不会让自己女人受委屈。” 胡东霞这次没有吭声搂紧了庞文浩“我信你。” “我手下的都是一群饭桶加怕死鬼,唯一有点用的又是cp叛徒。”庞文浩郁闷的解释一句“老谭不一样,他经验丰富。按你给我说的,他有脑子,做事果断,我需要这样的人帮我。”事实上,胡东霞和庞文浩在一起根本没有通知过谭忠恕。一来确实尴尬,二来庞文浩拉不下脸。不过据庞文浩打听来的消息,老谭似乎也全没放在心上,该吃吃,该喝喝,反而更高兴了。胡东霞果然是被硬塞给对方的。 “知道了。”胡东霞翻了个白眼“我去给他说。不过他要是迈出这一步,甄怀仁那里可就不好交代了。” “我出面把他要过来。”庞文浩自信满满的说“告诉他,做好了,一年内,我现在的位置就是他的。” “那我呢?”胡东霞没好气的说“工作的事你用我,工作之外你还用我。难道就让我光跑腿?” 庞文浩亲亲对方“你不是说甄怀仁有个安占江,可以当他的家吗?你就是我的安占江。” 胡东霞一听,矜持的撇了眼庞文浩“呦,你这意思,是不是我晚上还要叫一声甄处长啊?” 庞文浩掐灭烟,翻身压住胡东霞“天已经黑了,我的安秘书。” 第119章 假如我知道(上) “那就说好了,星期天我把人喊来你们见见面。”冯桂芝笑着起身“你歇会,我这就去联系。” “好的。”甄怀仁赶紧起身,恭敬的待对方走进书房后,才坐了下来。虽然光头佬已经首肯了他和蒋婳秀的婚事,可是因为自己的正牌‘泰山’迟迟没有动静,因此只能对外保密。也因此,当冯桂芝旧事重提,甄怀仁不得不顺从接受。冯桂芝的眼光还是值得相信的,就跟上次的李太太一样。甄怀仁又莫名其妙的感觉自己忘了什么,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他都怀疑自己是不是最近太忙了,看来要趁着学习的机会好好陪陪媳妇和孩子。 “怎么了?”这时郑若兰的声音从二楼传来。 甄怀仁抬头看了看“有些乏了。” “那就去休息一会。”郑若兰扶着戴薇走向楼梯。 甄怀仁起身来到楼梯口等着,待二人走下来,伸手扶住了郑若兰的另一只胳膊“戴医生,你休息去吧。” 戴薇看了一眼,没吭声。 “那就休息一会吧。”郑若兰笑着对戴薇说“戴姐不是喜欢我的小说吗?” 戴薇点点头,她在这里并不劳累,所以只能看书打发时间,久而久之,就喜欢上了郑若兰的那些手稿“那你们聊。”扶着郑若兰落座后,去了隔壁小客厅。 “下午没干好事吧?”郑若兰立刻翻脸,开始教训甄怀仁“我说怎么今天下午一个人都看不到?你又有空了?昨晚上跑哪去了?” 甄怀仁一边陪笑一边龇牙咧嘴,却就是不躲“别生气,别生气我错了。” “那个胡琪英有价值?”心情畅快的郑若兰发泄一通后,靠在甄怀仁腿上。甄怀仁唱了一下午《挑滑车》,郑若兰也没闲着,和他送来的胡琪英谈了半天。 “她家在美国有关系。”甄怀仁看了眼另一个房间戴薇的背影,亲吻郑若兰的秀发“我想把你弄去美国。” “我不去。”郑若兰毫不迟疑的说“我儿子是中国人。”显然她也信了那些文人宣传的‘只要孩子生在美国就是美国人’的传闻。 “咱儿子当然是中国人。”甄怀仁开始一边给郑若兰揉肩膀,一边低声将美国如今的国籍政策解释一遍“我和孔令侃有可能翻脸,他知道你了,是我蠢。所以……” “你当然蠢。”郑若兰打断甄怀仁的话“我没你会算计,可是我知道一个道理,‘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在你身边都护不住我,更何况去了人生地不熟的外国,所以我哪都不去。” “不一样的。”甄怀仁赶忙要解释。 “你放心我去了外国?不怕我被小白脸勾搭跑了?”郑若兰根本不听,不耐烦的说“告诉你,你要敢胡来,我就打你儿子,不给他饭吃,不让父亲和母亲见他。” “不见谁?”冯桂芝从书房走出来,看到甄怀仁暧昧的跪在郑若兰身旁,好在是给对方揉脚“你这孩子,真是。”说着瞪了眼郑若兰,对甄怀仁说“怀仁,歇会吧。” 郑若兰却一脚将正要开口的甄怀仁踹倒“不行,大丈夫言必行,行必果。你同不同意?” 甄怀仁明知道郑若兰是移花接木,却有口难言,只能无奈说“同意,同意。”说着继续一边给郑若兰揉腿一边对要斥责郑若兰的冯桂芝说“伯母,没事,您歇歇。”还好他机灵,闭嘴了,要不然旁边一条蓄势待发的大长腿就直捣黄龙了。 “我和那边说好了,就定在星期天。”看两人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冯桂芝反而费力不讨好,打定主意晚上一定要给郑若兰提醒一下,注意和甄怀仁的分寸,否则很头疼的“那你们聊,我去听收音机。”说着反身向厨房走去。 甄怀仁低着头,应了一声,不管那只脚丫子怎么不老实,也坚决不抬头。 “算你识相。”郑若兰撇撇嘴“对了,我已经聘任蜜思胡担任我的秘书了。” “她干得了?”甄怀仁不以为然“一个米虫而已。” “老二勾搭老五四处拉帮结派想搞事情。”郑若兰玩味的看着甄怀仁“我自然要防着点。再说了,她处理的都是一些公事。” “你看着办吧。”甄怀仁浑不在意“不过你小心点,这娘们回国就是准备钓金龟婿的。” “知道了。”郑若兰听着厨房里传来的悠扬音乐,突然又给了甄怀仁一脚。 甄怀仁全无准备,直接坐到了地上,无奈的问“弄痛了?” “我们的大功率电台呢?”郑若兰也知道自己这么做没道理,可是让她给甄怀仁认错,也是不可能的。没好气的质问“后天就是元旦了。你答应的,80kw的电台。” “设备已经快到了。农历年前一定调试好。”原本感觉自己无所不能的甄怀仁认为弄一台超过中广电台那套75kw的中波发射机手到擒来,不要太容易。奈何有钱真的不能够为所欲为,遍求无门的他最后只能求助孔令侃,才从德国弄来德律风根的50kw中波发射机一台,短波功率2千瓦发射机一台,还有三台劳伦兹的10kw中波发射机。配合上之前的一台0.5kw的短波发射机和一台5kw的中波发射机,总算把中国中波发射机功率总量提高了七成。 新的第三电台位于下清凉山下。山上两百余米高的铁塔,山下的演播楼都已经在不久前由津海建设准备好。一旦投入使用,广播信号从演播室出来经地下电缆传送到11公里外的幕府山顶机房,再由高202.6米的铁塔天线发射,不但可以覆盖整个中国,还可以覆盖大半个东半球。 这就会让第三电台超过如今的中广电台,成为‘东亚第一、世界第三’的强力广播电台。当然为此甄怀仁付出的代价也不菲,如果不是半路杀出个二十四景,明面上甄怀仁的收益要少一半。以至于孔令侃都以为他转了性子,不再公私分明。却哪里知道,甄怀仁不过是烽火戏诸侯,千金搏美人一笑。真的是千金搏美人一笑,毕竟再有几个月大家就该跑路了。这些设备可以带走,但是铁塔等固定设备是带不走的。而之所以选择只有几十米海拔的清凉山,舍弃数百米高的幕府山和紫金山就是为了方便郑若兰和卢秋漪上下班。 “过来。”郑若兰心虚的扭头看了眼厨房,与此同时甄怀仁则心有灵犀的看了眼戴薇,双方的绝对距离瞬间变为了负值…… 一早,齐婆子从太太院里出来,就直奔斜对面的甬道,待走到大院一角停下后看了看。轻咳一声,片刻后一个身影从她跟前助跑后窜上院墙,一跃而过。只是不知道对方是不是有意的,齐婆子赶紧护住胸口,心虚的四下看看,转身离开。 另一边,甄怀仁拍拍身上的尘土,拿出一根烟点上,悠哉悠哉,一瘸一拐的往自己的车走去。昨晚上不知道是不是累到了,竟然腿软,下来的时候崴到了脚。 狼王安抚了狼群,自然就要做事了。他今天的日程很满,邰蓑衣,李士珍,甚至还有一位老朋友邓悌。走出巷口,一辆不多见的法国7cv停在不远处,甄怀仁直接被这款车迥异于周围的造型风格吸引,不由得多看了几眼,然后继续一瘸一拐的走向自己的那辆低调的福特。 “……总算委座明白我们二处的难处。”邰蓑衣一副劫后余生的表情“所以一会你得请客给我压惊。” “行。”甄怀仁掐灭烟“能不能再带一个人。” 邰蓑衣皱皱眉头“李教育长?” “不是。”甄怀仁平静的说“你的新弟妹。”说着指指电话。 邰蓑衣点点头。 甄怀仁拿起话筒拨了出去“是我,中午安排一下,我要和邰处长吃饭,你也要一起。嗯。” “你让别人太太一起作陪,这传出去不怕事黄了?”邰蓑衣待甄怀仁挂了电话没好气的问。 “不是冯太太。”甄怀仁笑着又拿出一根烟点上。 “你不怕了?”邰蓑衣瞬间明白了,暗叹果然如此。 “还不是老哥手腕高,我怎么逃都逃不开,索性从了老哥。”甄怀仁笑着回答。 邰蓑衣郁闷的哼哼几声“关于副司令的事……” “别,我肩膀窄。”甄怀仁直接打断邰蓑衣的话“再说了等婳秀那边敲定了,可就太扎眼了。”事已至此,甄怀仁认命了,也就开始毫不遮掩的压榨蒋婳秀的价值。而对方最大的价值就是挡箭牌。 “那你还明目张胆的?”邰蓑衣揶揄道“委座知道了不得扒了你的皮。” “我不管。”甄怀仁死也要拉着邰蓑衣垫背“你送的,我敢拒绝?” 邰蓑衣差点要掀桌子。 “玩笑,玩笑。”甄怀仁笑着起身“还有点时间,我得去李教育长那里转转。你们两位大哥斗法,受累的还不是我们这些小虾米。” “正事还没说就走?”邰蓑衣可不上当“我可给了你三天‘休养生息’。” “那我洗耳恭听。”甄怀仁无奈坐下。 “当初你说铁路队警总局好,我可是放了税警总团,如今你另起炉灶,那你就得帮我把税警总团弄过来。”邰蓑衣理直气壮的说“我们可是娘家人,这聘礼你必须出。” 甄怀仁赶紧说“怎么可以这样,兄弟是个芝麻科长,可不是财政部长。况且财政部养这么多兵不合适吧。” “自然不会还挂着税警总团的名头。”邰蓑衣拿出一份文件递给甄怀仁“经济委员会有意对全国道路进行修整,为了保障安全,要设立交通警察总队。” 甄怀仁接过来看看,显然邰蓑衣受到自己的影响或者启发,也开始寻找金主给自己养武装了“老哥神通广大,佩服。”全国经济委员会手里最重的一张牌就是当初从交通部分到的路政权。故宋院长生前就是这个委员会的常务委员,如今是财政部高等顾问陈光甫主事。不管上边的人高不高兴,特务和经济人物搞到一起,看来以后会成为趋势。自己如此,邰蓑衣也如此,大家都如此,正所谓法不责众“我能出力绝不偷懒。” “好。”邰蓑衣笑了“痛快。” “彼此彼此。”甄怀仁笑着问“那我们税警总队的那批物资可以放行了吧?”甄怀仁如今虽然资历浅可是也算凑齐了和邰蓑衣平起平坐的资格,甚至还略胜一筹。所以还真不是上个月乃至月初一般轻易什么人就能呼来喝去,随叫随到。 他之所以来就是因为许康押送的那批火炮、马匹、军车等装备中一部分被津浦路警察局扣了。别的都好说,那几百匹军马可都是精细的牲口,出不得任何差错。他也是去了海州才知道,不是随便什么马上来就能拉大炮的。国内的马只有华北马载重可以达到八十公斤,其余的几乎都不堪使用。这也是他勒索陆航牵引车的原因,不过按照许康的介绍,甄怀仁明白了他又做了赔本买卖。南方多水路,大牲口比牵引车有用的多。如今那些军马困在火车上下不来,急得甄怀仁昨晚上吃没吃好,睡没睡好。这也算他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都说了是误会。”邰蓑衣笑着说“老弟可是大手笔啊,大家忙活了一圈就你发财。” “老哥可不能欺负我。这都是拿命换的。”甄怀仁立刻说“你是没看到那些人,拿一整包烟往我嘴里塞。等下车的时候,我的脑袋都可以当香炉了。” 邰蓑衣默然,干特务的心酸只有特务自己知道和理解“所以老弟更应该帮我。重武器我确实用不到,可是短枪呢?税警总团给养库攒了八年的家底,总不至于一点剩下的都没有吧?” 甄怀仁用无辜的眼神看着邰蓑衣“这小弟哪里知道,需要老哥找王代总团长询问。不过老哥犯难,做弟弟的自然不能袖手旁观,这样,我愿意赞助老哥一百把二十响。” “五百。”邰蓑衣也有估量。 “一百五。”甄怀仁犹豫一下“弟弟也难啊,别看挂着财政部的牌子,可我们署长对于玩枪不感兴趣,整天都在琢磨让我们税警科改成足球科。恨不得一人抱个足球去查税。我要是真的都给了老哥,人家就有话说了。谅解,谅解。” “四百。”邰蓑衣不为所动。 甄怀仁半天不语,咬咬牙“老哥大气一点,那弟弟也咬咬牙,二百。” “三百。”邰蓑衣自然不信自己的眼,他相信数据。虽然税警总团的明细账没了,库房炸了,可是都传言税警总团趁钱,再刨除需要留下遮掩的,一个团的装备应该有。 “你把王公亮他们搞定。”甄怀仁狠狠心“二百五,我再另送你十挺哈奇开斯。这东西我那也需要的,老哥松松手,松松手。” 虽然何绍周死了,可是甄怀仁又不能杀光了税警总团的所有人。所以他昨天得知王公亮他们有意要进京申诉,甄怀仁眼见要亏本,只能努力盘活止损。 “你可真是不吃亏。”邰蓑衣揶揄一句“首都警察厅的老王没办法了,我准备推荐庐山中央军官训练团特训班副主任邓裕坤。老弟怎么看?” “反正我认为邓副主任更容易沟通一下。”甄怀仁耸耸肩“个人看法。”弹弹烟灰“电雷学校的差事我准备辞了,推荐我们税警科副科长林素国将军,老哥觉得怎么样?”虽然何应钦没有批准,可是甄怀仁已经开始布局。 “这和电雷学校的传统不符吧?”邰蓑衣有些迟疑。电雷学校设立就是为了抛开闽系自搞一套,如今副教育长是福建人萨福畴,这要再来一位福建人的教育长,上边无论如何也通不过的“老弟就没有别的人选?” “我才吃了几碗干饭。”甄怀仁自嘲一句,心中不由后悔早知道留下一两个不杀的那么彻底了。如今可好,除了为国民政府省了养那些人的经费,自己没有一点好处。突然他想到了一个人李宝堂“不过老哥说的也对,我再好好找找,过后请老哥参详。”从不吃亏的他立刻说“老哥认为中央宪兵是什么意思?” “嗯?”邰蓑衣没听懂。 “这么说吧。”甄怀仁有些曲高和寡“中央宪兵是不是陆军宪兵?”尽管齐焌一再反对,陈鲲也保持沉默,可他依旧没有死心。 邰蓑衣看看甄怀仁“你还要和海军部放对?”前一阵江阴口的盛大表演可是经由途经江阴的各国商船,军舰传得沸沸扬扬,甚至有人误认为国民政府嫡系部队已经开始内讧。到现在委员长还等着他的事件详细报告。 “我没那么不自量力。”甄怀仁不要脸的说“这次你也看到了,没有军令他们海军部就敢擅自调动。再说了,我说的有错吗?中央宪兵如果只管陆军,干脆叫陆军宪兵好了。” “我只能对老弟表示钦佩。”邰蓑衣的态度是模棱两可,毕竟他不知道委员长的态度。 “这样。”甄怀仁想了想“我在东北那里有些消息,老哥如果需要,咱们可以共同参详。” 邰蓑衣的兴趣并不大,毕竟哪怕国民政府真的和日本人开战,进入东北的可能也不大。他就算部署,也是直捣黄龙“我听说老弟在日本有些关系。” “是。”甄怀仁立刻明白,甚至佩服邰蓑衣敏感的直觉。虽然西安的事让很多人下不来台,可是同样的,也让他们明白手下的兵也是有是非的,如果被各地军头利用,以后就真的天下大乱了。 分化瓦解固然可以解决危机,可是这种情绪并不是轻易化解的。今天有张副司令、杨主任;明天说不得就有李司令、白主任;后天就是闫司令、付主任。 所以邰蓑衣预判委员长要改变一下对日态度了。 甄怀仁是因为靠广播才大概有些脉络,人家可是自己摸索的。不由自省最近是不是太懈怠了“我不瞒你,不过这事明显我吃亏。要参详大家都拿出来。” 邰蓑衣看甄怀仁底气这么足,倒是有了兴趣。立刻爽快答应,很简单,他之前的精力真的主要集中在对付各地军阀内部和cp,对日情报实在布局不多。 “老哥在南洋那边人头熟。”甄怀仁立刻要找补回来“我想派人到那边插支旗,不知道能不能帮帮忙?” 邰蓑衣看向甄怀仁“老弟做这个警务处长委屈了。”宪兵警务处说白了主要就是负责军队内部。可是这事也真的没法说。按理说他的情报处主要精力才应该是周边各国。如今全他妈的反了“能帮的,哥哥绝不推辞。” 两个人这次是完全的开诚布公,你提一个,我就得找补一个,真正做到了资源优化,合作共赢。以至于当甄怀仁来到李士珍办公室的时候,被对方的秘书告知“教育长临时有事出去了。” 甄怀仁无可奈何,这又怪不得他狗眼看人低,实在是邰蓑衣手里资源太多,要不是挂记着和对方的约会,甄怀仁还要和邰蓑衣继续谈下去。看看时间,转身往政训处走去。没时间就算了,来都来了,怎么也要见见面。 “参事好。”因为想的多,甄怀仁不讲究的直接推门,不料里边不是陈月华而是一个面熟的女学生“中警校支部女子分部长马友雯正在准备资料,请指示。” “稍息。”甄怀仁回了一个警礼,看了眼办公室“陈科长她们不在?”没办法,这个女人将她所有的优势通过一个警礼展现了出来,让他都无暇去观察周围环境。 “陈科长去上课了,她还担任建筑大队的课。”马友雯回了一句。 甄怀仁点点头“继续。”转身要走。 “参事。”马友雯喊了一声,对回过头来的甄怀仁说“按照秘书室要求,我们后天要举行联欢会,您能来嘛?” 甄怀仁看着忽闪着大眼睛的马友雯,松松领口,关上门“都有什么节目?” “谁在办公室?”邰蓑衣抽口烟“谁?”他一口气吸呛了“安排人,把陈科长拖住,随便什么理由。”挂了电话邰蓑衣笑骂一句“真他妈的艳福不浅。”看看时间,又拨出一个号码“过来,我累了。” “累了就好好休息。”娄太太关心的劝道“人都没了,他们还敢往死里逼?” 王太太不听还好,一听更加委屈起来。她的男人死了,虽然两人关系最近几年已经冷淡,可还是有过山盟海誓的。更何况此刻她才知道没有王焕然的日子多么难熬。 “令妹还没有消息?”方太太画蛇添足的问了句,立刻被娄太太瞪了一眼。 “没有。”王太太心情不好,因此并没有留意,反而特意强调了一句“她的东西都没有动,也不知道是不是遇到了危险。” 娄太太嘴上附和几句心里却冷笑“姐,不是我放肆,如今二十四景的房号已经涨了回来,你把手里那些放出去,足够打发走那些讨债鬼,何必让自己心烦呢。” 王太太有苦难言,只好说“不是我吝啬,实在是前几日我不在,舍妹失踪,下人们就没了规矩。有人偷了不少。” “怎么会这样。”娄太太惊呼“可曾报警?” “没有。”王太太只好为了弥补一个错误,做出了更多错误决定“我这里也记下些房号,请人在市场打听了。” 娄太太一听点点头“这样就好。” “是啊。”方太太同样附和一句“王太太切不可太过劳累,毕竟过一阵还要出席悼念仪式。” “悼念仪式?”王太太没听懂“什么悼念仪式?” “王太太不知道?”娄太太不动声色的说“军委会要为所有在西安遇难的官员举行一个追悼会。”事实上不止西安遇难的官员,十三号凌晨被杀的那些人的家属也将会一同出席。这也是为什么冷太太入京的原因。当然马邦忱是在孙太太拜访的当天下午才收到的通知,毕竟相比冷欣,李守维一直都在地方部队,亲疏有别。 “我不知道啊,没有人通知我啊。”王太太敏感的发现了一个不好的兆头“我问问。”说着起身要去打电话。 “行,姐,您先忙着。”娄太太说着也起身,却拿上手包“我们就先回去了。” 方太太跟着起身说“别着急,不值当的,我们先回去了。” 王太太也实在无心招呼二人,客套一句,送二人出了门。 “你个胸大没脑子的。”一上车娄太太就不高兴地骂了一句。 “人家错了。”方太太早就习惯了,赶紧说“我错了,错了。”说着为娄太太捶捶肩膀“咱们现在回家吗?” “去售楼部。”娄太太说着启动汽车“把那个人找出来。” “就算她知道了又能怎么样?”方太太不明白“现在谁还在乎她?” “可是那些房号代表着钱。”娄太太直接说“别人可以打着她的名义来找咱们麻烦。” “大姐不都要把她收房了吗?”方太太想当然的说。 “她那个死鬼男人的事情没干净之前,怎么可能让她进门。这段时间如果有人要乱来怎么办?”娄太太冷哼一声“所以一定要把那个人找出来。” “你管那么多干什么?”方太太劝了一句“人家吃肉的都不着急,咱们不过喝口汤。” “蠢货。”娄太太嘲笑一句“咱们不表现的积极一点,以后怎么能吃肉?” 方太太眼前一亮“你要搞掉那两?” “笨蛋。”娄太太无语“那俩咱们比得了,只要她们两个自己不犯错咱们永远没有办法。我说的是有人会因为咱们和她们关系密切给咱们好处的。” “谁啊?”方太太捧场的装傻。 “你不要这样整天装白痴了。”娄太太气的给了方太太一巴掌“自然是让秋漪恨得牙痒痒的人。”她们虽然不清楚是谁,可是一个可以让卢秋漪恨得发狠的人,自然也会对卢秋漪给予必要的关注。那么还有什么人比自己二人更适合提供消息呢? “你不怕咱们男人不高兴?”方太太只好恢复了正常智商。 “怕啊。”娄太太笑着说“可我更怕没钱。你该不会真的看上了他吧?” “你知道的,自从跟了你,我心里只有你的。”方太太赶紧说。 车子很快来到了原售楼部不远处,被亚细亚公司租下,刚刚简单装修,重新开张的新售楼部。外边又恢复了人山人海,毕竟委员长回来了,意味着房子可以交付,首都平安无事。更有甚者,已经传出首都市政府要跟随税务署推出一些减免税收政策。所以房价在重回一千五百大关之后,于今天一大早来到了一个新的价位一千六百块。 甄怀义拿着两个肉饼走到不远处的角落递给正在拍照的老罗“罗师傅,给。” 老罗又拍了两张,这才接过肉饼“没见过吧。” 甄怀义笑着点点头“是没有见过,我以为最多就跟天津抢国债一个样。” “那算什么。”老罗与有荣焉的说“别说天津,就是上海都没有这么大的场面。” 甄怀义附和一句,却开始继续询问老罗摄影技巧。冲洗的方法甄怀义是不敢询问的,免得老罗发现底片没了之后想到自己。 老罗当然不是知无不言,可是就算挑着捡着指点甄怀义的,也让他受益良多。 “你这光学拍摄,不学冲洗也不行。”眼见着甄怀义大有要把自己掏空的趋势,老罗灵机一动,开始换赛道。 “冲洗?”甄怀义下意识的就逃避“那东西不就是放到药水里泡一泡,您还是教我怎么摄影吧。” “你啊。”老罗看甄怀义不感兴趣,反而开始循循善诱的教导起来。 甄怀义听了一阵,已经记下了要领,同时也明白了老罗的意思。因此配合着装作漫不经心,不感兴趣。果然老罗看他如此,对冲洗胶片这项工作的讲解越发的上劲。 老江湖常年打雁终于被啄了眼。 傍晚甄怀义和老罗分手后,立刻回到了宿舍,来到了简易暗房后,拿出一些搜罗来的没用胶片练了起来。 这冲洗胶片的工序并没有什么不同,关键是掌握时间,还有一个熟练度。在甄怀义看来,老罗的胶片十分宝贵,自己在没有万分把握前还是老老实实的练习。 不想因为下午老罗的讲解,连续试了几次,甄怀义全都成功的冲洗出了清晰的照片。信心大增的他决定拿一张胶片试试手。 曝光,泡药,显影,定影,冲洗。一连串的工作顺利完成,甄怀义拿起镊子夹出照片晾晒。看了眼照片上的人,似乎是个挺有名的电影明星。果然很香艳,这算不算那个啥‘玉体横陈’? 甄怀义也是正青春,因此看了眼那一堆胶片“电影明星能有几个钱?要是能找到让她脱成这样的人,才有的赚。”自欺欺人的胡说一句,他又剪了一张胶片。 这次果然多了一个中年人,正是报纸上那个人,只是两人距离有些远。那就再剪一张,这次角度又不好。几次之后,甄怀义拿着镊子看着最新洗出来的照片愣住了。 照片上一个人靠墙站在路灯的灯光边缘,光线的原因,对方的脑袋和周围的漆黑背景融为一体。只有灯光下的身体举枪对着几个同样站在灯光下背对镜头的人。甄怀义还发现拿枪那人的腿以一种奇怪的姿势蜷缩着。 好奇心驱使甄怀义迅速的又剪下一张底片,如法炮制,果然底片是连续的,此刻照片上,拿枪那人依旧站在路灯边缘。而其他几个人则抬着一个什么东西正走入路灯的光线之中。 甄怀义立刻感觉这是一个大新闻,至少比刚刚那个富商和女明星的照片值钱。 这一次他一口气将剩下的十余张照片全都洗了出来。这次他总算知道那些人抬着的是什么了,一个人,一个死人。有一张照片清晰的拍下了那人的脸,是个青年人。 只是因为老罗没有用镁光灯或者角度位置无法调整等等原因,直到最后一张,他都没有看到那个拿枪男人的脸。 面对这些照片,甄怀义犯了愁。这些人究竟是谁,老罗又是在哪拍的呢? 思来想去,甄怀义想到了一个问题,这卷底片并不完整。一卷完整的胶卷一共有20张或者36张。依据他对老罗的了解,对方喜欢用20张的。如今这里只有十八张,还有两张应该在老罗那里。心中不由踌躇,要不要再去一次。 第120章 假如我知道(下) “甄处长。”甄怀仁刚刚走出楼梯间,邓悌就笑着迎了过来,伸出手“可把您盼来了。” “邓司长好。”甄怀仁感觉是不是自己刚刚和邰蓑衣说的太多,以至于精神恍惚。这是什么情况?堂堂的内政部警政司司长守在楼梯口等自己? “请。”邓悌也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却依旧热情的邀请甄怀仁走进包间。 “甄处长。”更出乎甄怀仁预料的是刘咏尧竟然在里边等着。 “原来刘处长和邓司长认识。”甄怀仁一回来就让孙礼去查刘咏尧的底细了。他已经养成了不打无把握之战的习惯,所以既然要推一把刘咏尧,他就必须保证这个人真的是朋友。不过因为对方的身份很敏感,所以到现在还没有消息。 “确实。”刘咏尧一点没有避讳“咱们都是师兄弟,也是同事。” 邓悌此刻插嘴“刘处长不但是毕业生调查处处长,还是同学会的主任秘书和力行社的中央干事。” 甄怀仁一愣“老哥怎么不早说,罚酒罚酒。”他还想着有可能的话收编人家,简直是个天大的笑话。听听人家的资历,黄埔同学会的主任秘书,力行社的中央干事。也就是说,人家是直接负责力行社最高层面的干事。相当于tyl里自己在秘书室的位置。当然又比不上tyl的秘书长,毕竟邓文仪他们还管着事。 “恕罪,恕罪,实在是没有机会。”刘咏尧说着邀请甄怀仁落座“这次也是借了力余老兄的这场酒,来向老弟说明。”算是正式亮明了他和邓悌的关系。 “我却不晓得,邓司长和刘老哥也是好朋友。”甄怀仁装傻充愣还是会的。这几天委员长天天把贺衷寒,邓文仪等人喊过去骂他也听说了。因此这次邓悌约他,他是来看笑话的。至于别的,邓悌想多了,自己不给他往井里扔几块石头已经不错了。真以为自己的钱是那么容易拿的? “我们是同乡。”刘咏尧解释道“力余是个豪爽之人,我们合得来。” 甄怀仁笑笑没接话,果然是乡党。就凭这句话,甄怀仁已经把刘咏尧打入另册。 “甄处长。”邓悌端起酒杯“之前都是兄弟莽撞,还望甄处长大人大量,不要与我计较。力余在这先干为敬,您随意。”说着喝干了一杯,却立刻拿起酒壶再次倒了一杯酒“我知道甄处长的规矩。” 刘咏尧没有说话,直到邓悌喝完第三杯之后,才开口“甄处长听到消息了没有?” 甄怀仁看着刘咏尧“不知道刘处长说的是什么消息?” “委座有意停止黄埔同学会的活动。”刘咏尧听到甄怀仁这么郑重的称呼自己,非但没有高兴,反而暗叫不妙“说实话,倘若不是甄处长当初的坚持,恐怕我们力行社也要面对这样的局面。” “对对,这一点确实是多亏了甄处长。”邓悌看自己喝了三杯酒都没有换来甄怀仁的一句话,心里也紧张了起来。他今天之所以一改之前的态度,完全是预感到了大事不妙。谁能想到委员长他活蹦乱跳的回来了。如今自然是当初的少数派扶摇直上,而自己这些曾经的活跃分子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开始自救。目前来看邓文仪和贺衷寒已经完了,萧赞育这个侍从秘书算是保住了,可也是泥菩萨,而他何去何从则是两可之间。因此才求到了老乡刘咏尧这里。不想刘咏尧竟然让他向甄怀仁低头。他一开始是不愿意的,直到刘咏尧说了一些小道消息,邓悌才明白自己要是不取得甄怀仁的谅解,恐怕以后就不仅仅是能不能保住官帽子的问题了。 “是吗?”甄怀仁笑着看向邓悌“那在下岂不辜负了邓司长的好意。长乐巷的那些棺材不就用不着了?” 刘咏尧一愣,看向脸色突变的邓悌。顿时感觉自己完全是吃饱了撑的,何必掺和这事,如今反而还被甄怀仁记恨上了。 “这……这……不……”邓悌没想到甄怀仁连这么隐秘的事情都知道,一时之间手足无措,张口结舌。上次冯力文的婚宴,邓悌感觉自己饶了甄怀仁一次,因此黄埔同学会的斗殴结束后,邓悌就召集人准备借着税警总队和海军部在江阴的事来个浑水摸鱼,做了甄怀仁还有分了他的那一票女人。只是因为甄怀仁的来去飘忽不定,同时局势瞬息万变,再加上海军部的陈部长出面制止了后续情况,才最终罢手。不想竟然被甄怀仁知道了。 “老哥不知道吗?”甄怀仁根本不理邓悌,转而问刘咏尧。 “我真的不知道。”刘咏尧赶紧撇清“我只是来给二位说和的。” “甄处长。”邓悌赶忙说“我猪油蒙了心,您大人有大量,千万不要和我计较。”说着拿出原本等到最后才献出的东西放到甄怀仁面前“这是,这是小弟的赔礼,还望甄处长大人大量。” “邓司长。”甄怀仁平静的说“我这人心眼小,可是有一说一,我想过做了你,可我没想过波及你的家人。你我的恩怨,你杀我,我杀你,这很正常。”甄怀仁看着邓悌“可你不该牵连我的女人和家人” 刘咏尧一听有些无语,他早听过别人说甄怀仁胆子大,这次真的领教了,光明正大得喊打喊杀。 邓悌下意识的点点头,又摇头“我,我……”面对甄怀仁的目光,他甚至连狡辩都不敢。他不是怕甄怀仁,是怕如今站在甄怀仁身后的那些势力。蒋、宋、孔三家,任何一方都能让他万劫不复。想到这,直接跪在了甄怀仁的面前,给了自己一巴掌“甄处长,小弟错了,错了。” “甄处长。”刘咏尧待邓悌自己扇了十几巴掌后,才开口“我听说你有意组建警高的同学会?邓司长是可以出大力的。”他如今为了摘出来自己,就必须帮着邓悌把事情解决了,否则就是一个大麻烦。 “行了。”甄怀仁看邓悌还要自己扇,说了一声,伸手第一次拿起酒杯,碰了一下邓悌放在桌上的空酒杯后一饮而尽。很显然刘咏尧的话他听进去了。警政司甄怀仁根本没有能力插手,可是如果帮助邓悌保住位置,警政司和警高同学会之间的关系也就打通了。那样自己将获得数千人的同学支持“邓老哥和刘老哥也不要怪小弟狗眼看人低。你们喝过洋墨水,我没见过世面,眼界确实低了。” “那里,那里。达者为先,甄处长才是真本事。”邓悌的脸已经肿了,此刻直到都磕头磕了九十九下,不在乎再来一下,立刻给甄怀仁台阶。 刘咏尧也不免对甄怀仁能当机立断有些意外,毕竟邓悌可是要杀甄怀仁全家的,他原本也只是想要甄怀仁不要做的太过分,让自己有理由撇清而已。 “咱们关起门来,有什么说什么。”甄怀仁说着吃了一口菜“我知道你们怕的不是我,是我未来的媳妇那边。要是没这层关系,你们也用不着屈尊降贵的如此。没关系,以后相处久了你们就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了。” 刘咏尧和邓悌互相看看,还是刘咏尧开口“不知甄处长未婚妻是哪位名门闺秀?” “……”甄怀仁错愕的看着刘咏尧和邓悌,什么意思,合着两个人都不知道?那你们疯了,两位高官向自己一个小小……代理少将处长、马上离职的上校教育长、上校总队长……好像也不小了。 有了这个认识,之后三人的关系反而融洽了。散场之后,为了避嫌,甄怀仁三人各走各的,并没有一起离开。 从酒楼出来,甄怀仁吐出浊气,坐进了轿车。为了避嫌,刘咏尧,邓悌和他没有一起离开“宪兵司令部。” 从洛阳赶过来,突击学了一天车的柴老二立刻启动汽车,虽然依旧让喝了酒的甄怀仁有些反胃,但是最起码车子开动了。 他今天太活跃了,指不定又增加了多少双眼睛盯着。所以打定主意安安生生的回自己的一亩三分地闷头睡一觉,然后明天一大早去陆军大学报到。 恍惚间又是没来由的一阵烦闷,不知道是不是最近的事情太多,他总感觉自己忘了什么重要的事,可是却无论如何都记不起来。没办法,西安的事把一切都打乱了,好在如今结果不错。 虽然自己不能直接掌握中宪校,电雷学校,税警科,对于中警校的影响力进一步弱化,但是警务处这个根本还在,还意外对警政司有了影响力。接下来再加把劲,把tyl的声势弄得再大点,卖个好价钱。 车子来到司令部大院停下,甄怀仁对柴老二说“你找他们要个房间休息。”说着走下车。和办公楼走出来的执星官打了声招呼后,往楼梯间走去。 一凳一凳往上走,甄怀仁习惯性的开始将白天邰蓑衣等人说的再过滤一遍。眼看就要到自己办公室所在楼层,甄怀仁无意中看了眼楼梯拐角的玻璃天窗,脑子一下子清醒了,转身往楼下跑去。他忘了最重要的事,广播,流星雨,流星雨已经过了五天了。 柴老二刚刚躺下,就听到了院子里传来了发动机的声音,立刻警惕的坐了起来。因为这两天一直摸车,他对自己那辆车的发动机声十分熟悉,立刻拿着枪就冲出了休息室。却只看到了那辆车的车尾灯“丢车了,丢车了。” “怎么了?”不远处的值班员跑了过来“干什么?” “你他妈的,没看到么?老子的车被人偷了。”柴老二怒不可遏“快通知大门……” “那是甄处长开走的。”值班员赶紧拉住发傻的柴老二。 柴老二一愣“不可能,俺们处长喝酒了,他那么怕死……” “屁。”值班员撇撇嘴“甄处长怕死?没睡醒吧?” 甄怀仁一路狂奔,来到了宪兵学校大门外,探出身向门卫挥挥手。大门口的执星官自然认得甄怀仁,立刻放行。甄怀仁也不多说,将车开了进去直接停到办公楼正门口,理都不理走出来的值班员,来到了广播室外。二话不说,踹开门,顾不得打开灯,直接点着打火机,哆哆嗦嗦的拧开收音机调好频率。 没有,没有,什么都没有。甄怀仁失望大于庆幸,跌坐在地。自己宁愿是错过,毕竟那样还有‘下一次”。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甄怀仁甚至懒得再去关收音机。他抱着侥幸心理暗示自己这是自己错过了,或者自己算错了。只是自己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事忘了? “甄处长没事吧?”值班员看甄怀仁一直不下来,又听到了破门声,实在等不了了这才打着手电走了上来。看了眼播音室被踢烂的门,反而松了口气。播音室并不是什么要紧的地方。他刚刚已经闻到了甄怀仁身上的酒味。 “没事,我歇一会就走,你忙吧。”甄怀仁拿出一根烟点上。 “用给您开灯吗?”值班员小心翼翼的问了句。 “好吧。”甄怀仁回了一句,不多时,房间内被照亮。 值班员确认甄怀仁没什么大碍后,给甄怀仁关上门,离开了。 甄怀仁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睡着了。再醒过来,是被桌上的闹铃吵醒的,已经五点了。他站起身,四下看看,早就忘了昨晚没关电源开关的他习惯性的伸手调频,收音机里立刻传来电波声。他这才记起自己没关电源,苦笑着再次往回调频率,突然“五星红旗……”甄怀仁精神一振,却立刻扭头看向房门,几步打开门四下看了看,又返回房间,用桌子顶住门。哆哆嗦嗦的凑到收音机“……今天是大年初一特别节目,我们将为各位听众盘点贺岁档十大热门电影。废话不多说,第十名是本年贺岁档的一匹黑马《台北方案》电影讲述我国九名特工人员在解放台湾前夕潜入敌宪兵司令部警务处,活捉少将处长并顺利阻止其阴谋炸毁台北核电站的故事……” 甄怀仁有些郁闷的拿出纸和笔,看来自家宪兵废物是有传统的。 “……到了前三名了,第三名,是我个人比较喜欢的《两万四千》。该片讲述的是抗美援朝第五次战役期间铁原狙击战……” 甄怀仁一边记一边感觉到不可思议,两万四千人对美军七万人。敌人配备坦克,大炮,飞机等现代化装备。虽然我方损失惨重,结果竟然完成了任务,怎么做到的?我可不可以学习?可是听了对方的简单介绍,心中顿时沮丧,学不来,学不来。以连排为单位,分散在两百多个阵地打狙击?他都可以想象,自己要这么做了,部队说不得立刻烟消云散。不过毛瑟18反坦克枪是什么?德国的?可以打坦克的枪?莫罗托夫鸡尾酒?燃烧瓶?可以烧坦克?无后坐力炮?巴祖卡火箭? “……后期在我军研究出了一整套的坑道作战后,美军再没能突破战线。这里特别说一下,坑道战术是在战役相持阶段的山地防御作战中,装备处于劣势的志愿军通过总结前期与“联合国军”的交战经验,结合战场地形创造出的坑道作战形式。该战法有效地削弱了敌人空炮火力的杀伤效果,较好地保存了志愿军有生力量,杀伤、消耗、钳制“联合国军”,稳定了防御态势,赢得了战场的主动权。”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边收复台湾了,所以人家那的什么贺岁片几乎全是战争片。特种作战,坑道战,地雷战,冷枪冷炮,水鬼战,空降战,电子战应有尽有。不过甄怀仁却格外高兴,他感觉自己今天捡到宝了。 “第二名《遥遥领先》,讲述……” 甄怀仁一边听一边感叹,这家公司真是牛皮。面对一个超级帝国的全面打压,非但没有分崩离析,竟然还活了下来。不但活了下来,还越活越好。 “……的战略是人才战略。最大的浪费是经验的浪费。通过总结前人犯过的错,踩过的坑,并将其优化和固化在流程体系中,将经验复制和传承下去,是人力资本增值的高效手段……” 甄怀仁原本以为这部《遥遥领先》听听就好,根本没有打算记录,毕竟自己需要操心数十万人生死存亡的大事。却没想到人家播音员开始长篇累牍的介绍起电影的原型公司。 初听很无聊,可听着听着,他慢慢的发现了这些介绍的价值。播音员简单的几句话,就让他醍醐灌顶,弄得他手忙脚乱的补充记录。对啊,老兵为什么受欢迎,就是因为他们都有常年的实战经验。这些东西你让他高屋建瓴的总结也许不行,但是拿到战场上却都是个顶个的实用。自己的税警总队可是有两千多老兵的。哪怕每一位老兵说一条经验或者教训,就是两千多条,所有新兵只要牢牢记住,不敢说保证成才,最起码可以加速成才过程。可是自己才决定将税警总队的一部分人分流到丁树中的宪兵第一团,难道要只给武器不给人?丁树中不乐疯了。 “好了,到了揭晓第一名的时候了,对,没错,第一名就是《战狼四》。这是这个ip第四部,也是最接近票房封神的一部,到目前为止,《战狼四》的票房已经接近一百亿,海外……八千……万……” 甄怀仁皱皱眉头,再次凑到收音机前,可是里边的声音越来越小,干扰越来越厉害。他的心情却越来越沉重,情绪也越来越沮丧。尽管他不停的祈祷,可是有过两次经验的他明白,这意味着他只能再等到下次流星雨时才能够听到。 终于当收音机再次归于沉寂,一切都结束了,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又好像改变了什么。甄怀仁迅速的浏览了一遍笔记本上记录的内容,防止有遗漏。然后郑重的写下“拍电影必须有感情戏。”这是他刚刚听播音介绍的心得体会。票房前十中九部有感情戏份,尤其是刚刚听到的第九名《决战阳明山》。据说时长一百八十分钟,光是感情戏就有一百六十八分四十二秒,还是九个人错综复杂的爱恨情仇,好厉害。以后得人们喜欢这种调调? 又思索片刻写下“坏角死于话多。”这是播音点评票房第八名《李华为什么比亚迪多考了20分?》时想要表达的。如果不是亚迪在电影最后,认为大局已定,自己把出卖国家机密给日本人的原因说出来,谁能想到,一切源于李华在幼儿园入学考试时比亚迪多考了二十分。 还有“敌人变成恋人”。 这条听起来就让甄怀仁觉得很有成就感。当然把敌人换成上级也说得通,比如陈丽华。 甄怀仁又绞尽脑汁总结出了八条,迅速的记录下来。这些制作电影的先进经验,一会他都要告诉孙明经。看看时间,甄怀仁将播音室恢复原貌后走了出去。却不是离开宪兵学校而是上楼去陈鲲办公室,他需要打电话求助。 第121章 陆军大学 甄怀仁昨晚上来宪兵学校了,一个人在播音室喝闷酒。这在早晨成了校内的大新闻迅速扩散。 赵太太一得到消息,就拉着‘好姐妹’魏槐花找了过去,一点都不在乎什么影响不影响。只是她们终究慢了一步,远远地就看到办公楼前的一辆车开向校门口“坏了,这个没良心的跑了。” “那咱们还去不去?”魏槐花不动声色的问了一句。 “去干什么?”赵太太说着转身往回走“老娘可是良家妇女。” 魏槐花翻了个白眼,凑了过去“我听说他这次就不回学校任职了,是不?” “如今老陈接了他的位置,他回来除非把老杨赶跑。”赵太太的眼力自然比魏槐花要宽很多。 “那也不难吧?”魏槐花不以为然“他如今不是当了那啥学校的教育长了。” 赵太太哭笑不得的看了眼魏槐花“除非咱们谷司令不想干了,否则怎么可能。他啥资历,比他深的多着呢?不说别人,就说你男人,那也是黄埔第七期啊。” “我怎么听说他是黄埔六期。”魏槐花不明白“他十来岁就上军校了?” 赵太太见多识广“怎么可能。这就跟戏文里说的那个赏黄马褂一样。不过你男人以后见了人家也得叫师兄。” “呵呵。”魏槐花突然笑了起来,看赵太太不明所以,低声说“那你可就是师嫂了。” 赵太太眼前一亮。 两人正说着,就看到了比以往提前骑车子出来的范太太和王太太,立刻打招呼“范太太,王太太你们这么早就去学校?” “早什么。”王太太看了眼没吭声的范太太“还不是让你们拿了头彩。”甄怀仁混蛋的很,几个人一起又不是没有打过麻将学过外语,看到赵太太二人回来,心中已经明白晚了。 “这可是冤枉了。”赵太太无奈的说“我们也去晚了,人家走了。” “是啊。”范太太不信赵太太,因为对方时常偷吃,可是魏槐花依旧给出了一个让她失望的回答。 “也对,今天三十一号。”反而是王太太十分的洒脱。看众人不明白,笑着说“今天陆大开学报到啊。” 众人恍然大悟。 甄怀仁来到位于鼓楼医院和司法院之间,薛家巷巷口的陆军大学正门,远远地就看到了戳在马路边张望的柴老二。对方看到甄怀仁的车,立马跑了过来“早来了?” “没一会。”柴老二狡猾的回了一句。 “上来吧。”甄怀仁笑笑,这小子也滑头。待对方坐上车以后,再次启动汽车。很快来到了不远处的露天停车场。 停好车,甄怀仁又带着柴老二返回陆大正门。门口的警卫检查了甄怀仁的证件还有入学通知书这才放行。好在新生报到处并不难找,在执星官的指点下,甄怀仁很快来到了陆大教学楼的一间会议室。 一进门,里边已经站满了人,全是军官,有校级也有尉级。 “这位先生,可以办手续了吗?”这时有人对着甄怀仁询问。 甄怀仁低头看看自己,他为了赶时间没换衣服,依旧穿着昨晚的中山装。此刻出现在这里确实感觉有些另类。无视了想要解释的柴老二笑着说“不要急,不要慌,一切都有章法,一切都有规矩。”说着穿过人群,来到队伍的最前头。果然队伍的最前头,放着一排桌子,桌子后边却空无一人“都挤在这里,怎么工作啊。你们出去排队,出去排队。”说着坐到了最前头的办事桌上。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众军官互相看看,只好摇头准备往外走。 “立正。”这时甄怀仁却喊了一句,众人立刻停下“听我口令,所有人,呈一列纵队,目标室外,齐步走。一,一,一二一……” 这里的军官基本素质不错,很快就在甄怀仁的口令下组成了一列纵队,然后走了出去。 眼看着众人要走完,甄怀仁又喊了一句“一会就依照这个顺序进来。”说着示意一旁已经习惯甄怀仁胡来的柴老二。 柴老二这次领会精神,迅速的关上了会议室的门。 甄怀仁这才拿过一张椅子,坐了下来。刚刚点上烟没吸一口,房门打开,有几个人走了进来“掐了。” 柴老二立刻立正。 甄怀仁也不废话,立刻起身将烟放到了已经堆满烟蒂的烟灰缸里掐灭。县官不如现管,况且为首的人军衔可是中将。他因为上陆大带着情绪,所以直到现在都只是知道校长是光头佬,其他的人一概不知道,不认识。立正后敬礼“学员甄怀仁奉命报到。” 按理说陆军大学的入学要经过初试,复试,两个阶段。不论是谁,什么身份,以什么形式被录取的都要经过双试,哪怕是保送也不能例外。 可甄怀仁根本就是如今正挨个慰问部下家属的军政部常务次长陈诚塞进来的。不要说六月的初试,十一月的复试,就是入学申请手续也是后补的。也因此,甄怀仁的‘保送’成了实至名归的‘保送’。 走到桌子后边坐下的中将听到甄怀仁的名字,这才抬眼看了眼对方“门口是怎么回事?” “兵不厌诈。”甄怀仁脸不红心不跳的直接说“我是给诸位同袍提个醒。” 很显然中将并没有被甄怀仁逗笑“我看过你的档案,你从没有在正规的军事院校经过系统的培训。我们这里要求严格,如果考试不合格是要退学的。好自为之。” 陆大学员在校学习期间的学年考试,由参谋本部派员会同校长共同进行,考试成绩平均在六成以上者,留学肆业,不及六成者,酌令退学,仍回原差。 甄怀仁应了一声,立刻拿着证件和入学通知书来到中将旁边的上校跟前登记。委员长给那张破纸只是用来唬人的,他要是拿来说事就是自取其辱了。 上校看了眼甄怀仁的证件,扭头在中将耳边低语。中将接过来看了看“我记得你是宪兵上校。” “卑职刚刚晋升。”甄怀仁立正回答。 “还按原职。”中将说着将甄怀仁的证件递给了上校。 “咱这不光有正科,还有个特别班,如今第三期也在入学。”一名挂着中校军衔的青年一边吃喝一边说“特别班的要求是职务最低中校,最高少将,待遇和正科班一样。不过管理相对宽松,毕竟都是高级军官。” 甄怀仁一听不由后悔,早知道他一定想想办法混进去特别班啊“老哥能不能帮帮忙,给我转到特别班?” 面前的中校名叫李树正,甘肃人,当然不是李树卫的兄弟,而是刚刚跟着中将进会议室的一名办事员,对方是陆军大学国防研究院的研究员。甄怀仁虽然不愿意读书,可是也不愿意被另眼相待,因此不得不耐着性子等上午的报到全部结束,其他人都离开后,生拉硬拽的将留下来负责打扫会议室的李树正拽到了学校旁边的小酒馆一探究竟。 “老弟不是开玩笑吧。”李树正笑着说“你知道不管是正科还是特科的名单一旦拟定就要报送参谋本部吗?出了问题谁敢给你担责任?” “那我再怎么说也是中校啊。”甄怀仁不死心“正科要求什么军衔?” “最低中尉,最高少校。”李树正立刻回答“你这种情况也不少见。”看甄怀仁不明白“你担任中校没有两年吧?陆大的规矩,必须担任相应军职两年才有资格报考。对了,你少校停了多久?” “算了。”甄怀仁一听,顿时偃旗息鼓。再说下去,自己就成新闻了。毕竟他满打满算中尉军衔才半年“来,喝酒。” “呦呵,你小子在这。”正说着,有几个少校走了过来“咱们的账怎么了?” 甄怀仁看了看,不认识这几人,又看李树正。 李树正也摇摇头,起身“诸位兄弟是不是认错人了?” 为首的那人直接推开李树正,坐到了甄怀仁跟前“问你呢,刚才把我们诓出去,你小子挂头彩,不地道吧?” 李树正一听,立刻不吭声了,拿起桌上的军帽“我还有事,你们聊。”说着揣起剩下的半瓶白酒走了。 甄怀仁有些无语“你们说怎么了?” “口气不小,哪部分的?”其他几个跟着坐下来的人中有人插话。 “税警总队的。”甄怀仁看着对方几个“要不过过手?”他正为自己错失收听广播不爽,怕说出宪兵的身份,吓死这几个。 与此同时,坐在另一桌单独吃喝的柴老二彪呼呼的走了过来。 “走。”甄怀仁说着起身,他虽然不是正规军校出身,可也是当了半年的兵,况且天津卫的混混吃软不吃硬,你要打咱就打。 “等等了。”走在最后的一位身材矮小的少校带着一副广东腔“吾嘞学员,打架唔好,开除的要。” 甄怀仁一听,坐了回来,他倒不是怕开除,而是怕因小失大。毕竟开除之后,陈诚和邰蓑衣这两边说不得就该有话说了“那你们说怎么着?” “品酒喽。”另一个同样带着口音的矮个少校提议。 “好啊。”甄怀仁没有吭声,之前为首的少校立刻答应,挑衅似的看着甄怀仁“敢不敢?” 甄怀仁狐疑的看了眼四人“你们几个不会是来骗酒的吧?” 四人中那两个矮个子少校立刻否认,为首的没吭声,另一个直接起身“没胆子就算了。” “那就算了。”甄怀仁也算有些见识,些许激将法根本奈何不了他,自己拿起筷子继续吃了起来。 羞刀难入鞘的四人只好起身,坐到旁边。柴老二则返回座位,继续吃了起来。 原本陆大今天报到,明天就要正式开学。奈何出了西安的事,有很多学员如今因为各种原因根本赶不回来。同时还有一小部分东北军和西北军的学员需要调整。一来二去,陆大教育长杨杰中将报请校长批准后,宣布原定的入学报到时间不变,但是延长一个星期,相对的开学时间也调整为一个星期后。陆大毕竟不同于军官学校,很多人都已经成家,因此学校体贴的改为学员中愿意住校的就正式入学,不愿意的则需要等到一个星期后再正式搬入学校学习。甄怀仁自然就是不愿意正式入学的,因此连宿舍都没有去,吃完饭直接开车带着柴老二返回团校准备参加晚上的团拜会。 哪知道刚刚开上路,就在路口遇到了正在等车的庞母和高琴书。只好靠边停车,走了下来“姨母,表姐。” “怀仁,你这是干嘛去?”庞母不动声色的往前站了站,挡住了身旁没吭声的高琴书。 “刚在学校报到,这不下星期来上学。”甄怀仁说着就拉开后车门“您二位去哪,坐我的车吧。” 庞母摆摆手“你忙吧,我们等一下坐三轮车回去。” “姨母。”甄怀仁无奈“这大中午的他们是不会来拉活的。” 庞母闻言有些犹豫,甄怀仁说的确实是真的,她们都等了十多分钟了,也没有一辆车。 “侄儿是不是哪里做的不对,惹姨母您生气了?”甄怀仁可不想被人围观,只好将军。 庞母连忙否认,只好拉着高琴书上了车,不过路上却不发一言。甄怀仁也不会自讨没趣,老老实实的看着车窗外寻思晚上的安排。 特意被庞母安排坐到了甄怀仁身后位置的高琴书用余光扫了眼前车门后视镜。这个小混蛋,竟然还看。甄怀仁真的以为自己不知道他通过后视镜盯着自己?可是这个狡猾的家伙做的不留痕迹,自己就算想发火都说不出来。还看。高琴书浑身感觉到了不自在,恼怒,郁闷,无奈。 车子很快在庞文浩家门口停下,甄怀仁迅速下车,殷勤的为庞母拉开车门。只是他拉开的是后车门,高琴书瞪了他一眼,走下车。 “行了,你也快点忙去吧。”紧跟着下车的庞母根本不给甄怀仁和高琴书说话的机会,转身拉着高琴书就走。 甄怀仁有些无奈,坐回到车里。 “处长。”柴老二低声说“您表姐落了手提包。” 甄怀仁一听,扭头看向自己和柴老二座位中间的空挡,果然高琴书的手提包孤零零的放在那。 他不动声色的拿起来说“等等。”再次下车,走进庞家。不想眼看就要走进前厅,高琴书从里边急匆匆走了出来“姐,给。”说着把包递了过去。 “电话。”高琴书赶紧伸手拿过书包,却又伸出另一只手。 甄怀仁神色古怪,显然这个手包不是高琴书大意,而是故意落下的。 “快点。”高琴书不安的扭头看向身后,里边此时传来了庞母的声音。再回头,就看到甄怀仁正拉开风衣在外套内兜寻摸,干脆伸手一把将甄怀仁刚刚拿出的名片夹夺了过来。 “琴书?”不等高琴书打开,身后传来了庞母略带愤怒的声音“我累了,你扶我上楼。” 高琴书只好立刻把甄怀仁的名片夹攥在手里“好的。”说着理都不理又尴尬又莫名其妙的甄怀仁,转身几步来到庞母跟前扶住对方。 “怀仁,你马上开学了,用心功课,我和你姨夫这里就不用惦记了。”庞母说着抓住高琴书的手,走了进去。 甄怀仁郁闷的回了一声。 “这位的身份可了不得,财政部徐次长的儿子徐堪徐公子。”一旁的同行卖弄道“如今二十四景火了,就照猫画虎也来这么一手了。” 距离二十四景三条街区的一家名为‘春江花月夜’的楼盘今日正式开始预售。为了营造气氛,不但将二十四景的那些手段都学了来,还请了不少上海的歌舞团体来助兴。不少记者同样受邀来到此处观礼,别的不说,光每个人十块的车马费就是一笔横财。 甄怀义看着不远处刚刚走下车与一群西人寒暄的摩登公子,不由感叹“真气派。” “那可不。”同行低声说“这位和中央银行副总裁陈行的儿子可都是孔公子的左右手,钱包鼓鼓的。” 甄怀义点点头,低下头继续写了起来,钱包鼓鼓的就好。他已经将老罗小心收藏起来的另外两张底片找到,并且用从老罗那学的翻拍技术将包括之前的照片在内的一堆翻拍底片重新放回原位。本来他还在为如何寻找凶手,这凶手到底有没有那么多钱来回购而苦恼,你说巧了不是,今天就遇到了。他都没想到老罗竟然搞到了这么一条大鱼,照片上拿着枪的人就是徐公子。那么一个羊驼是不是有些少了?而那个被杀的人又是谁?为什么被杀?争风吃醋?可是想到了对方的身份,甄怀义还是决定见好就收,做人要懂得进退。一个羊驼相对于徐公子等人确实少太多了,可也正因为如此,他才会愿意买回去,也才会愿意大事化小。否则人家觉得肉疼,可是会出人命的。 “听说了吗?”这时又有同行凑了过来“陈公子被人绑了,勒索了一百万美元,对方拿了钱还不放人。” 甄怀义等人一愣,赶忙追问“听谁说的有准吗?” “《晶报》今天登了,上海那边已经传疯了。”那人赶忙撇清,直接说出了消息源“我也是和上海那边联系业务时,人家说的。” 上海《晶报》相比《申报》,《大公报》等无异于绝对的小字辈报纸,不但资历浅,它的规模也小。《晶报》于民国八年年三月三日创刊,余大雄主编,本为《神州日报》副刊,后独立发行。先是三日刊,后改为日刊。其作者班底其实是透过余大雄等人的关系网络而构建起来的。 办报宗旨为,凡是大报不敢登、不便登、不屑登的,《晶报》均可登之。因此内容五花八门,包罗万象。读者主体多为中下层市民,名人题字更是常见于上海《晶报》。民国二十一年年十一月六日,上海市市长吴铁城为庆贺《晶报》改三日刊为日刊,题词“小报之王”。 “一百万……美元?”甄怀义咽口口水。不怪他如此,按照如今官方汇率,一美元兑换三点三法币,那可是三百三十万啊。陈家这么有钱,难怪是中央银行的副总裁。正胡思乱想,就看到周围的同行纷纷起身要走“干嘛去?” “当然是去陈家。”有相熟的同行笑着说“大报不登,不是还有小报可以嘛。但凡有点消息,可比在这听曲强。” 众人笑着往外走。这消息大报是绝对不愿意登的,毕竟人还没有脱险。只是陈家拿出这么一大笔赎金意味着什么?大家稍稍动动脑子就明白,陈家要想不让消息继续扩散,只能花钱埋了。 甄怀义不懂这里边的弯弯绕,想了想,还是老老实实留了下来。无他,别人有门路,而他才入行几天,就算写了也没有地方发表。正看着台上的表演,老罗冒了出来“你怎么还在这?没去陈家?” “我谁都不认识,还是老老实实待着吧。”甄怀义自嘲一句。此刻他已经后悔了,早知道老罗会来,他还不如随大流走呢。这也许就是做贼心虚吧,他如今见到老罗就觉得浑身不自在“罗师傅怎么也没去?” “去干什么,人多了摊下来也没多少了。”老罗是摄影记者,自然不会扬短避长“况且陈家这么有钱,徐家也差不了多少吧?” 甄怀义闻言,想到刚刚散播消息那位同仁鼓动的最是卖力,这才明白对方显然想着是法不责众,人多力量大。这不就是敲诈吗? 正想着,视线中出现一位身着考究的公子哥。甄怀义瞳孔一缩,这个人也出现在了老罗的那几张照片上。只是很模糊,不过甄怀义可以确定就是这个人,下意识的就低下头继续假模似样的写了起来。 “几位,是不是我们这里有什么不妥帖,为什么大家都走了?”对方一张嘴就是地道的北平官话。 “不是,他们是听到了个大新闻,都跑了。不过已经‘委托’给了我们。”老罗大言不惭的回了一句。 杜博衷看了眼老罗还有一旁低头写东西的青年记者点点头“好说,我们是规矩人,自然不会坏了规矩。” 低着头的甄怀义不由感叹,真是山外有山,人外有人。那帮人去勒索陈家,老罗独辟蹊径扛着虎皮要把今天所有人的车马费都拿了。人家也不是吃干饭的,这客气话怎么听怎么不客气。 第122章 辞旧 “你想好了?”甄怀仁不动声色的点上烟。 “是。”崔振立刻回答“我们同学都想早点带兵。” 甄怀仁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在权衡利弊。他之所以这么问,是因为宪兵学校tyl优秀团员崔振要应募‘护送班禅大师仪仗队’。甄怀仁原本打算等明年再想办法把崔振弄去后方,如今看来,这样也不错,更加自然“那就这样吧。不过凡凡的婚事怎么办?”一旦入选,这些人就会即刻启程前往西北。部队,尤其是在调度期间请假是件很困难也很让人起疑的事。 “请表哥为我带去礼物。”崔振也有些遗憾“军人当以履行职责也要义。” “我可以代劳,不过姑父那里你得提前告知。否则他老人家非得打断我的腿。”甄怀仁开了句玩笑。姑父崔瀚年轻时也是名扬京津的一方人物,只是后来连续几次投资失败,才做起了闲云野鹤。想到这,甄怀仁皱皱眉头“这样,你给姑父写信再顺带提一句,我这里有些买卖,需要他老人家帮着掌掌眼。具体的我回去的时候详谈。” 随着摊子越来越大,甄怀仁越发迫切需要自己人。甚至动了把卢高行调回来的想法,当然他没想到最大的阻力竟然来自霍正君,她坚决反对甄怀仁做这种让她为难的决定。 崔振立刻答应下来,却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有话就说。”甄怀仁笑着问“是不是有喜欢的姑娘了?舍不得就不要走了。” “哪有。”崔振涨红脸立刻否认,四下看看,低声问“哥,你去过西北,那的人真像他们说的动不动就拔刀子吗?” 甄怀仁一愣,崔振立刻说“我都是听别人说的……” “那的人和咱们一样,讲究‘对就是对错就是错’他们只是比咱们更喜欢较真。”甄怀仁一个字一个字的说出口,脑子却警惕起来。他们说?谁说的?tyl不会,邰蓑衣等其他势力根本没机会“放心,你们是仪仗队,有圣僧在,谁都会更加宽容大度的。”心里已经有了计较,崔振还是老老实实待在首都,以后跟着学校后撤吧。他对堂兄弟不亲,这个表弟是必须保住的。不求他建功立业,只想着让他安安稳稳活过这八年,毕竟现在看来,如果自己真的死了,崔振还是可靠的。cp确实是真的抗日,可也正因为如此,他才坚决不能让崔振去。甄家有自己一个在战场上拼命就够了,总要允许他自私一些留几个人将家族延续下去。 又和崔振聊了一会后,甄怀仁才放了对方离开“安排一下,让他在遴选的时候生几天病。” 走过来的孟秋之立刻应了一声“处长,还有两个小时,您要不要休息一下?” 甄怀仁摆摆手“晚上的活动很重要,你在这盯着,我去转转。”说着起身往外走去。 孟秋之无奈,待甄怀仁离开后,才来到了楼上的一个房间,敲敲门,不多时,庄婉婷打开了门,看了看,有些失望的让开。 孟秋之走了进来,看了眼坐在沙发上的庄婉萍“今天处长很忙,你们收拾一下,一会有人送你们回去。”说着走了出去。 庄婉婷摔门坐回庄婉萍身旁“他是不是不要咱们了?腻了?” 庄婉萍看了眼衣架上的衣服“放心吧,有姐呢。”其实甄怀仁之所以如此反应,和她脱不开关系。既然已经落到这种地步,庄婉萍哪里甘心这么不明不白下去,想要和孟秋之离婚。甄怀仁却不答应,反而教她怎么给孟秋之出谋献策。至于甄怀仁今天的举动,则完全是庄婉萍的提议。太容易得到是不会珍惜的,庄婉婷还时常尥蹶子,这样下去会害了她,也会害了自己,所以她必须帮助甄怀仁驯服庄婉婷。只要结果是好的,过程不重要。 “姐,要不我也去《力量》吧?”庄婉婷坐直身子征询庄婉萍的意见“省的同学们总问来问去。” 在庄婉萍一再要求下,甄怀仁终于答应她如今辞了女子中学的工作,调入《力量》采编部,而庄婉婷则继续学业。只是庄家之前不过一个中人之家,一下子吃穿用度全都换成了精细的,自然引起了同学非议,尤其是那些早就嫉妒庄婉婷容貌的同学。 “说傻话。”庄婉萍轻拍庄婉婷的后背“咱家还差那点钱。你就安安分分的读书就好,一切有姐。对了,他不是让你和那位戴老师多联系,怎么样了?” “戴老师很忙的。”庄婉婷心虚的敷衍一句“再说了,人家都结……”感觉说错话,庄婉婷立刻不说了。 “那就算了。”庄婉萍暗笑妹妹傻了,那个畜生是畏手畏脚的人吗?让你联系,自然就代表着那位戴老师是‘自己人’了“交给我吧。”相比什么都不懂的庄婉婷,庄婉萍却相信自己和这位未曾谋面的戴老师有更多的共同语言。 “感情戏?”孙明经皱着眉头“我们不是宣扬国粹,国家历史吗?”孙明经作为tyl通讯社下属电影公司的经理,自然要出席今天的团拜会。却不想和甄怀仁一见面,对方就要求对上个星期刚刚选出的最佳小说进行大改,宗旨就是要有爱恨情仇。 “对啊。”甄怀仁可是掌握了‘最先进’的电影制作手段“咱们拍出来的东西,首先就必须让大家能看进去,对不对?可是总不能拿枪顶着人家脑袋去看吧。这就跟看戏一样,你得有让人动心的故事,还要能把这个故事讲好。怎么讲?情啊,爱啊的,最是容易,要不然戏里为什么动不动就才子佳人?咱们讲大道理,老百姓听不懂也不愿意听。可是如果电影里的人物讲,说不得就都喜欢听了。听到了,慢慢的自己就懂了。咱们的目的不就达到了?” “行吧。”孙明经对于甄怀仁说的歪理实在无力反驳“怎么改?” “我想过了。”甄怀仁郑重其事的拿出笔记本“剧本不是讲的南北朝宋魏的事吗,这么着,拓跋焘和刘义隆年纪差不多,那么拓跋焘完全就可以是刘裕和杜氏的儿子,然后刘裕忙着回去争夺皇位,留在关中的杜氏就被鲜卑人抢了,嫁给了北魏皇太子拓拔嗣,六个月生下了拓跋焘。当然三个月或者四个月什么的也可以,总之不能超过六个月,否则你怎么让老百姓明白这孩子来路不正。然后精彩的来了,刘裕死后,刘义隆当了皇帝要娶名门望族,陈郡袁齐妫。好巧不巧,接亲队伍被成年后的拓跋焘给抢了,于是刘义隆发大军过河北伐……”甄怀仁都佩服自己媳妇的脑子,太有水平了,一个白天就想出了这么一个有看头的剧本大纲,亲兄弟带着几十万人互砍,就为了抢女人。 “胡扯。”甄怀仁正说的天花乱坠,旁边有人气鼓鼓的走了过来“简直一派胡言,你是哪个部门的?”不等甄怀仁开口,对方扭头对身旁的人说“去,把那个什么甄怀仁找来,简直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等等。”甄怀仁赶紧立正,对正在喋喋不休的老头恭敬的问“在下就是甄怀仁,不知先生……” 老头身旁之人立刻介绍“这位是国民政府林主席。” 甄怀仁赶紧敬礼“卑职惶恐。”九一八之后,光头佬为了平息众怒,辞了国民政府元首位置,选了这位林森做主席当泥胎。虽然实权依旧在光头佬手里,可是这位确实是名正言顺的国民政府第一人。 “我问你,你刚才说的这是什么?哪本书上写的?”林森虽然是福建人,可是从三十多岁就参与了各类造反活动,因此脾气火爆“你们不是一个劲的说要文化自信吗?这还不是帝王将相才子佳人那一套?胡编乱造,自信在哪?你说来听听?” 甄怀仁看周围不少人围观,有些无奈“请林主席去休息室,卑职一定解释清楚。” “不用。”林森直接说“你们不是光明正大的嘛?事无不可对人言。就在这。”老人家的胡子不停忽扇,显然气的不轻。 “报告林书记。”甄怀仁只能硬着头皮说“自信在拓跋焘他爹是刘裕。” 周围哄得一下笑成了一片。刘裕是汉人,拓跋焘的母亲杜氏是汉人,那么拓跋焘也就是汉人。汉人的皇帝带着一群鲜卑人打败了汉人的皇帝,好像不丢人。 最近郁闷又惶恐的陈小二走进休息室就听到了笑声,仔细一看,甄怀仁这孙子似乎,好像,大概正被林主席训斥。不由好奇询问比他先来的张厉生,听了原委,哭笑不得。亏得甄怀仁有脸说,打不过人家,就说人家是自己儿子。 “无耻。”林森可没有觉得多么可笑“合着你们的自信也不过是村夫骂街一样的水准。” “报告林主席。”甄怀仁知道事情圆不回来,光头佬一定翻脸不认人“我们这只是一个把大家吸引到电影院的噱头。”此刻他也选择性忘了自己许诺的乡野播放队“我们这次决定投入……一千万。不是影棚里的假山假水,而是到真实的古战场,穿的也不是唱戏的戏装,而是真正的铠甲。”甄怀仁可是记得广播里说的那些电影动辄几个亿的投资“我们的故事虽然老套,可我们是要用恢弘的大场面,来表现我们国家古代十分强大。都是满清的错,让国家沦落至此。” 众人根本没有听甄怀仁说的那些废话,而是被投资额吓了一跳,不由吸了一口凉气,一千万?什么概念,如今中央军一个师一年的军费开支需要三百六十万左右。也就是说,甄怀仁要用三个师的军费拍电影。 “那怎么收的回成本。”立刻有人质疑,不用怀疑,陈小二可是文化专家还是教育电影协会委员。况且人家说的也对,如今电影票价大都是两角,一角五分,最多四角。况且除了北平,天津,上海等一些城市,哪有那么多影院。据他所知,如今电影产业发达的美国投资最大的单独电影项目也没有超过三百万美元的。 “只在国内当然没有。”甄怀仁输人不输阵“我们已经联系好了国外的发行商,会在全世界播放。而且是彩色的,有声的。争取明年去美国拿个……”他记得广播里说过美国电影的奖很出名,多少拍电影的都挤破脑袋要拿奖,可是如今忘了叫什么。 “艺术与科学学院奖。”一直不吭声的郑英晨显然也懂,此刻出来帮腔。 按照甄怀仁广结善缘的宗旨,行政院、监察院和中央党部的头头脑脑都被他请了过来,反而是军委会,军事参议院和行政院的军政部等军事机构被选择性遗忘了。没办法,做人要懂得分寸。自己一个军人不好好和文人混在一起,整天跟一帮子舞刀弄枪的人搅和干什么。 “对,就是这个。”甄怀仁赶紧说“老外还不如咱们的老百姓,所以给他们说太深的,也不懂。咱们必须九……咳咳咳,由浅入深。”他差点说顺嘴了。 在场诸位谁也不是童子,又是一阵哄笑。 “你们的资金哪里来的?干将,内政部常务次长,同时还是中央电影事业委员会委员,国立戏剧学校创办人的张道藩追问。 “自筹,如果不够,还可能追加。”甄怀仁哪怕被煮熟了,嘴也是硬的。至于钱,他哪知道钱从哪来,反正自己是一分没有的穷光蛋。赶紧扯开话题,让到旁边“请允许卑职为林主席和诸位介绍,我们这部电影的导演孙明经先生。”死道友不死贫道,他直接把孙明经推出来堵抢眼。 可是甄怀仁不清楚他如今已经站到了风口浪尖上飞了起来。别的不说,只说随同小蒋太太远赴西安,然后血洗洛阳,就没有人小瞧他。更何况,有徐可行这个拖后腿的存在,二十四景是甄怀仁的杰作,这早就已经在首都上流之中流传开来。甄怀仁自己都不知道,他已经有了一个“善财童子”的诨号。 因此还没等他松口气,在其他房间躲清静的孔令侃,徐可行,杜博衷就凑了过来“有赚头?” “我怎么知道。”甄怀仁点上烟“我这是被人坑了。” “别这么小气啊。”徐可行看了眼孔令侃,对方不好开口,他当然要说“有钱大家一起赚啊。” 杜博衷赶紧帮腔。 “那招商的事给你俩了。”甄怀仁直接甩锅“我先声明啊,弄到多少钱,办多大的事。” “别啊。”徐可行赶紧说“没您二位镇着,谁信我们啊。” “真的要花一千万?”孔令侃却问了一个白痴问题。他连五十万英镑都看不上,更何况区区的一千万法币的总预算,他看中的是这部电影带来的影响。还是那句话,甄怀仁已经在他的心里树立起了绝对过硬的品牌,老骗子。尤其是前天的那次见面,他可不相信甄怀仁的‘忠告’是临时起意的突发奇想。这个混蛋从收他的第一笔钱开始,也许就已经在布局算计了。 “看情况吧。”甄怀仁扫了眼周围,轻声说了一句。 孔令侃和徐可行,杜博衷一听就明白了,报花账,那就意味着这钱回来的更快“散场后,找地方聊聊。”孔令侃不在乎,可是徐可行,杜博衷很在乎。他们很缺钱,春江花月夜太费钱了,哪怕把陈庆之的赎金都扔进去也不够,毕竟事实上甄怀仁拿了大头玩女人去了。现在徐可行等人才明白他们被那个英国佬坑了,却没有地方喊冤,只能硬着头皮坚持。为了撑过甄怀仁说的最难阶段,徐可行已经决定再私下找陈家继续要钱‘周转’了。 “孔干事好,甄参事好。”几个人刚刚准备散去,有人走了过来“鄙人唐绍华,中央党部宣传部文艺科科长。” “唐科长有事?”孔令侃什么身份,根本没听见,徐可行和杜博衷同样没吭声,毕竟人家找的是‘孔干事,甄参事’。所以甄怀仁只能赤膊上阵“请坐。” “是这样,刚刚在下听了孙导演介绍,十分感兴趣,冒昧的问一句,不知道在下能否有幸参与剧本创作。”唐绍华态度很端正,不卑不亢“在下中央大学国文系毕业,还兼任中央日报记者,对于剧本创作真的着迷。也有一些作品,如果需要,还望孔干事和甄参事斧正。” “这样。”甄怀仁和孔令侃对视一眼“我征询一下孙导演的意思,如果他不反对,我是赞成的。” “看看,这已经伸手了,看来晚上必须定出来一个名目。”待唐绍华离开后,徐可行迫不及待的说“咱们一定要吃肉。” “孔干事好,甄参事好。”又有人凑了过来。对方是实业部的,来推销什么道具。 甄怀仁敷衍几句,待打发走对方后,几人立刻化作鸟兽散。他也不去人多的地方,直接出了礼堂,沿着墙角线绕到礼堂的一侧墙根抽烟。 他之前没有没有仔细想,此刻被冷风一吹,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未来八年,日本人封锁,所以国内物资短缺。也因此他才不光自己想办法囤积各种物资,还不停的蛊惑孔令侃囤积居奇。哪怕价格再高,总还有的卖,这样就能救更多的人。可是这也要花钱的,怎么才能少花钱甚至不花钱弄来大批物资呢?还有日本人占领了沿海地区,那么长江航运怎么办?浦口没了船怎么和江南互为犄角守卫首都?日本人的军舰一旦进入长江怎么办?按照林素国他们制定的计划,唯一的办法就是沉船封锁江阴,船从哪来?之前他只是想当然的准备将问题上交,上边自然会解决。可是随着对这个‘国民政府’了解的加深他知道自己想当然了。毕竟谷正伦连委员长都敢糊弄,更何况其他人。这还算好的,怕就怕,如同他当初对付那些说他不作为的流言蜚语而乱作为一样,上边说一分,底下做十分或者二十分。 想到这甄怀仁再回过头来看自己给自己挖的坑,要不跳下去? 正想着突然感觉前方亮了,一抬头,光源是从斜对面高出他身高许多的窗户里照射出得。继而是一只女人的手拉上了窗帘,只是对方太着急,一条光线明晃晃的照在了甄怀仁脸上。甄怀仁四下看看,站了起来,几步走到窗下,纵身跃起,双手把住窗台爬了上去。拐角不远处就是军委会特组团的双岗,这种场合他自然不敢乱来,可是一窥究竟还是可以的。 房间里的灯光并不明亮,却足够让他将里边的一切看个清清楚楚。甄怀仁的眼睛先是惊奇的瞪大,然后上下打量的慢慢收缩,最后重点关注的眯成了一条缝。 在外寻找了一天组织的易正伦刚到家就被门子告知有位北平来的朋友等他,如今是太太在接待。易正伦心中狐疑,走进正院,远远的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在和易太太聊天。 “回来了。”易太太笑着起身“正伦,这位先生都等了你一下午了。” “易先生。”一位矮个子的青年笑着和易正伦打招呼。 “哦,是先生啊。”易正伦对易太太说“我和这位先生有事情要说,幼兰做些饭菜送去书房吧。” “那行。”易太太笑着应下,扭头对矮个子先生说“那二位聊着,我去准备。”转身出了正房。只是脸色却变了,尽管这人穿着男装,可是任谁也不会真的把她当做男人,而这声音更是将她的身份充分暴露。易正伦的为人她信得过,这个女人来者不善,套了她半天话。 “请。”易正伦伸手请对方来到隔壁的书房,待关上门才问“不知道先生怎么称呼?” “姓金,金碧辉。”对方坐下“易先生今天很忙?” “金先生什么意思?”易正伦皱着眉头“不是我们处长让你来的?” “哦。”金碧辉笑着说“我去外地刚回来,只是记得听杜先生说过易先生的地址,这才来拜见。”只是目光中一直带着审视的味道。 “拜见?”易正伦语气又冷淡了不少“我和阁下没这份交情吧?”这个女人此地无银三百两,说什么去外地了,也就是想告诉自己,她还没有回去北平,不知道杜海波的任何事。看来杜海波的事已经引起了他背后人的疑心“处长要是不信我,就算了。” “易先生误会了。”金碧辉有些无奈“易先生杜处长自然是信得过的。事实上,正是在下请求杜处长做媒将表妹说给甄先生的。只是杜处长那里一直没有消息,我这才心急,昨天特意打电话从杜处长那里问了先生地址,来打听一下。” 易正伦恍然大悟“难怪。”心里冷笑,要是没有甄怀仁给自己上的一课,说不得自己就真的露怯了。此刻才明白刚才对方特意‘笨拙’的撇清北平,根本不是蠢,而是坏。显然金碧辉没有从自己刚刚的反应发现破绽,却又不放心,再次设了一个套“杜处长没告诉你,我前天给他发电报了?” 出了这样的事,易正伦和易太太都认为天津不是久留之地,所以立刻开始准备带着易父易母逃去西北。对于如何劝说二老,易正伦也是头疼,还是易太太果断“故土难离,与其苦口婆心,咱们把两位老人全都药翻,只要上了路就好。大不了我这做儿媳妇的给老爷太太下跪,赔不是。” 易正伦有些无语,却还是默认了。易太太是个果断的人,这一点易正伦是真的佩服,甚至喜欢上了她的这种性格。说实话,杜海波要对易太太下手,着实让他惊出一身冷汗。也正因为如此,他才发现,自己对这个女胡子真的动心了。不是将就,而是在乎。 只是易家再落魄也有不少家当,易正伦可以不在乎,可是也要考虑以后父母妻子的生活。况且易正伦也不死心,他打算再寻找国光同志,这两天夫妻二人也是忙的脚不沾地。因此易正伦才特意装作不知杜海波的事,往回打了电报,意图欲盖弥彰,拖延时间。如今想来,完全是画蛇添足。 “没有啊。”金碧辉的演技也在线“可有不妥?” “甄先生跟前多了保镖,我们原本的一些打算用不了了。”易正伦一副可惜的模样。 “难道就没有办法了吗?”金碧辉也是一副失望表情。 “我正在想办法。”易正伦赶紧说“要不然也显得我太废物了。 “哪里。”金碧辉恭维道“杜处长可是对易先生赞赏有加。” “不用了,鄙人一介布衣无福消受。”老邢冷冷的看着面前的丰盛物品“请庞科长将东西拿走。” “老邢,如今委员长都已经公开宣布,要团结一致,共御外辱。听说明年一二月份就要在中常会上形成正式文件,这不也是贵方一再要求的嘛。为何如今你却对我横眉冷对呢?”庞文浩一点不生气,笑着坐了下来。 老邢语塞,干脆不吭声。 一旁的胡东霞笑着走到邢太太身旁“雷老师,这里留给他们男人,咱们去给他们收拾些吃的吧。”说着拉住了邢太太的手“你看看,这段日子受委屈了。” 老邢眼角微动,余光看了眼妻子那皴裂的手,柔情一闪。自从他们被放出来,学校的工作就没了。之前的积蓄都已经补了亏空,自己夫妇只能典当度日。往日间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妻子也受了连累“雷老师去吧。”说着坐了下来,打定主意,不吃白不吃,吃了也白吃。既然庞文浩想软化他,他干脆养的白白胖胖的,静等上级消息。 庞文浩心中一喜,他自然知道也想的明白老邢如今的想法,只是有些事情是不能后退一步的,否则怎么会有‘千里之堤溃于蚁穴’这个说法“对,明天就是元旦,咱们多喝几个。” 邢太太这才跟着胡东霞去了屋外。他们虽然被放了出来,可是庞文浩根本不死心,一直盯着他们。庞文浩这次回来是为了找甄怀仁要谭忠恕的,不过却连家都没有回,就先来看老邢。从监视老邢的手下那里得知最近半个多月对方的近况,特意买了一堆吃穿用度带了过来。 胡东霞虽然家务活也不是好手,不过却远胜邢太太,很快庞文浩两人面前桌上的东西消失了,代之以丰盛的饭菜“老邢,其实我也知道这么耗着没有用。” 老邢自顾自的大口吃肉也不理会庞文浩的陈词滥调。 “我只是为你可惜。”庞文浩笑着说“你在贵方也算是个重要人物了。不就是一次失手,意外被学生连累吗?贵方怎么就放弃你了?” 老邢笑笑,却继续吃,还是不开口。 “是在下唐突了。”庞文浩立刻调整一下,端起酒杯“自罚一杯。”说着喝完。 老邢全当没看见,依旧捡硬菜大口吃。 “说起来在下还在学校听过你的课。”庞文浩放下酒杯“我也是中央大学的,六月毕业的。经过老师提点,长辈相助才到了中央党部。原本有一个美满的家,一份稳定有前途的工作,一位漂亮的太太。可是阴差阳错才入了这行……” 老邢一直听着庞文浩絮絮叨叨的说着他自己的经历,甚至包括庞文浩抢了别人的义举然后冒名顶替的事,却依旧不发一言。 庞文浩说着自斟一杯喝了下去“我本来想要挽回的。可是你知道我们当时打在一起,那个女人跑进来做什么?骂我,指责我。说我在无理取闹。我把她捧在手心怕摔了,放在怀里怕化了。可结果变成了这样。所以我要改变,我要往上爬。干什么升职快?特务,所以我就主动申请做了这个。我说这些,不是让你同情我,可怜我。不是的,不需要,我是要告诉你,我,庞文浩,做什么都能做到最好。因为我跟别人不一样,他们升官为了捞钱,我,为了把我女人抢回来。” 老邢喝了一杯酒,虽然依旧不吭声,可是显然态度没有刚才那么大的抵触。 庞文浩又喝了一杯酒,他说这些不是憋的难受,而是要博取老邢的信任。是的,让敌人信任处于明处的自己。这听起来十分荒唐,可是甄怀仁曾经说过,有些看起来很难的事,做下去也许并不难,难得只是做出这个决定。 正说着,易太太提着食盒,敲门走了进来“两位边吃边聊。” “有劳易太太了。”金碧辉笑着起身走过来帮忙“对了,昨天我打电话,杜处长说易太太在北平陪着杜太太,怎么突然回来了?” 易正伦面上不动,心中一紧。 “杜处长记错了。”易太太浑不在意“正伦走的第二天我就跟过来了。”却不多解释“这位先生能喝酒吗?” “平日间小酌一二。”金碧辉从食盒里拿出一盘菜放在八仙桌上“这菜品很不错。” “这位先生说的我爱听,不妨多吃些,不够我再做。行了,你们慢用,家里别的没有,地方有的是。”易太太笑着拿起空食盒走了出去。 “易先生刚刚说,想要舍妹学戏?”待房门关闭双方落座后,金碧辉主动旧事重提。 “是的。”易正伦开始胡乱说了起来“我这一阵发现甄先生对于梆子痴迷的程度很深。既然无法按照预定计划,我打算从他的爱好入手。” “对。”金碧辉想了想“舍妹倒还真的会一些。只是她不过玩票,真的上不得台面。” “那样才更好。”易正伦接过金碧辉的话胡说“越是痴迷之人,遇到那些不甚精通之人,才好为人师。” 金碧辉又是赞同,两人似乎越说越投机,不知不觉到了深夜。期间易太太又来了两次,给他们补了三道菜,在易正伦和金碧辉的劝说下去后院休息了。待易太太关门离开,金碧辉落座后伸手从桌上拿起烟盒,却是空的,有些无奈的拿起酒壶。 “我这有。”易正伦起身去书桌拿烟,却没看到,金碧辉迅速的将一包药放进了酒壶。杜海波已经失踪了,很大可能被抗日组织或者cp除掉了。而经过一晚上的试探,她并没有从易正伦身上发现破绽。时间紧迫,她们来不及再另外寻找合适的人,她要这个男人,要他如同杜海波一般,臣服于己。 “谢谢。”金碧辉拿住烟盒,与易正伦对视一眼,突然感觉到了一丝异样。举起酒杯“来,易先生,我敬您一杯。” 易正伦也诧异于刚刚自己和金碧辉对视时,那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尤其是自己的眼睛不受控制的瞎看。赶紧借着端酒杯,低下头,一饮而尽。 易太太听到正堂里座钟敲击,已经两点了。这才偷偷起身,穿上衣服,来到了前院。却不进去,而是来到了书房窗边。里边的动静还没停,不由笑了笑,看来杜海波的药劲挺大。 易太太是个实际的人,这个女人来路不明,她已经看出易正伦完全是疲于应付。既然如此,不妨让自己男人享受一下,实在不行,易家也有水井的。因此特意在最后送去的菜里将顺来的杜海波的那些媚药撒了进去。 “你说的那个抢了你太太的人是不是甄怀仁?”胡东霞慵懒的躺在庞文浩怀里。从老邢住处离开后,两人没有回庞家,而是来到了一家酒店开了房。胡东霞一直不明白为什么庞文浩对甄怀仁有那么大的怨念,如今懂了。夺妻之恨,不共戴天。这样的男人才是她要寻找的可靠伙伴。 “你什么时候学会偷听了?”庞文浩很不高兴。 “我是你女人。”胡东霞亲亲庞文浩“你的一切我都想知道。”她固然不接地气,却不傻,知道用什么来打动一个受伤男人的心。 果然庞文浩的情绪慢慢平复“只有这一次。” “好啊。”胡东霞仿佛获得了大胜“就这一次。” 庞文浩哭笑不得“睡吧。” “对了。”胡东霞却说“你知道老邢家是四代单传吗?”显然外表单纯的胡东霞今晚收获到的不止几亿大买卖。 庞文浩不确定的问“你发现了什么?”今天和老邢的接触并不成功,哪怕他自曝家丑都没有什么效果,这直接影响到了刚刚庞文浩的面对另一次考验时的发挥。 “雷老师的口音,虽然是调查上说她是辽宁人,口音也没问题。可切菜时,她切到了手,不自觉的喊了一声,带出了南开洼地那边的腔调。天大地大,咱们中国人可是无后为最不孝。”胡东霞妩媚一笑“老邢和雷老师的儿子一直查不到下落,想必在天津可以有收获。”她和韩梅一起生活了很多年,所以对于其他地方的口音胡东霞也许听不出,天津口音却印到了心里。 “好难啊。”庞文浩翻身压住了胡东霞,他感觉这买卖可以继续“一边是理想,一边是儿子,我都替老邢头疼。果然还是我的安秘书有本事。” 胡东霞大笑不止“八月呀秋风啊冷飕飕哇,王二姐坐北楼哇好不自由,哇哎哎咳呀……” 第123章 迎新 一早甄怀仁醒来,身边已经空无一人。昨晚的团拜会结束后,他就跟着徐可行等人来到了孔令侃家。四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倒是商量了一些有些新意的计划,然后他就把徐可行和杜博衷安排的人都划拉到二楼房间谈大买卖了。究竟是几个他也忘了,也许六个,也许八个,也许……总之他感觉这床很大很结实,回头他也给自己家每个房间放一张。 拉开窗帘,今天是民国二十六年一月一日,从这一刻开始,接下来的每一天他都要开开心心,毕竟每活一天都是赚。伸个懒腰,然后闷哼一声扶着腰趴在了床上。看着地上的一片狼藉,甄怀仁不由哀叹自己终究不是铁打的。 穿好衣服简单洗漱之后,甄怀仁扶着墙走出房间,走廊里隐隐传来了徐可行等人的声音。走到楼梯旁看去,楼下竟然坐了不少人,有男有女,男的不看也罢,无关紧要,女的……要不晚上再住一夜? “醒了?”孔令侃最先发现二楼甄怀仁的身影“大家都等着呢。” 甄怀仁扶着栏杆“不胜荣幸。”说着咬紧牙关,硬撑着挺直腰杆往楼梯间走去。 “你们聊。”张贻如笑着对孔令侃说了一句,然后起身对各位衙内的女伴说“咱们去隔壁好了,这里留给他们吧。” 金丝雀们自然都是明白轻重的,没有人反对,纷纷跟着起身走向对面的房间。 “咱们也去书房吧。”哪怕张贻如已经将那些女人们带走了,可是孔令侃依旧提议。他是个谨慎的人,习惯谈事情在正式的地方。这里是客厅,说不得谁一会还会来。一群下里巴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若不是甄怀仁坚持,他是没兴趣让这些人进家的。 徐可行等人自然不会反对,纷纷应和,起身簇拥着孔令侃走向书房,在楼梯间龇牙咧嘴的甄怀仁走下来也就只能面无表情的随大流的走进了书房。 “首先,我们这部电影不是冲着保本去的。”徐可行在书房中央侃侃而谈。甄怀仁接过孔令侃扔过来的雪茄,咬破包装,立刻一堆打火机围绕着他伸了过来。他就近点着烟,靠在沙发上继续听徐可行介绍“我们让人算了,利润可能在一成或者两成或者一倍。你们选哪种?” 杜博衷已经搬过一块黑板放到了众人对面,上面是昨晚上甄怀仁几个琢磨半天的招股方案。按照甄怀仁要求,所有股份分成了三类募集,每类又以树状分为很多分类。 “自然是一倍啊。”上次在孔令侃婚宴上搅局的胖子立刻说。 甄怀仁身旁的青年立刻凑到他的身旁介绍“王凛冬,家里在湖南有家锑矿公司。” 甄怀仁没吭声只是微微点头,算是代表自己听到了。 “想好了再说。”徐可行冷笑“干买卖可是有风险的。” 杜博衷这才介绍“这是三种不同的入股形式。按照孔干事和甄参事的意思,一成收益,每股一百万,保证收益。两成收益,每股五十万保本付息,意思就是如果电影真的出现的亏损,就当我们借的,由tyl负责连本带利息一起在电影上映半年内还清。第三种每股三十万,不保本,不付利息,盈亏自担。” 众人此刻才明白这黑板上写的什么意思。如今市面上的借款利息可是一分三,狠一点的要到一分六。可这一百万的收益才一分,至少三厘利息就相当于白给了孔令侃和甄怀仁。关键这个是安全的,只是大家来做生意,自然是冲着高收益去的,想安全存银行不就得了。而相对的,第三种的入股本金最小,却风险最大,稍有不慎,就是血本无归。因此很快众人就不约而同的看向了那两成的入股方式。毕竟就算电影亏了,也是按照略高于银行的利息连本带利一起还回来。看似大方的招股方式,其实却经过了处处算计,将所有资金引导到第二种入股方式。 当然也有不怕死的“孔干事,甄参事。我选第三种,只是能不能多入几股?”王凛冬起身,用比上次恭敬的多的态度询问。 孔令侃没想到真有不怕死的,这厮家里是挖矿的,父辈从美国留学回来,将祖业越做越大。只是为人太张狂,要不是因为中德易货贸易需要他家父辈的影响力,单凭上次的事,徐可行就收拾对方了。 “不行。”甄怀仁平静的说“我们这次是要带着大家一起玩的,每个人只有一股,你多了,别人就少了。”意思很明白,你哪怕再有钱,老子不让你玩,你也只能干瞪眼。 徐可行这次本色出演,立刻说“这里是首都,不是你一个南蛮子撒野的地方。” 杜博衷有些无语,甄怀仁是北侉子,这位是南蛮子,你丫挺的是什么。 王凛冬差点憋出内伤,却无可奈何,只能悻悻然坐下。 “那,我们几个能不能凑一股?”又有人问。 “这位是外交部张部长的儿子张继正。”甄怀仁身旁的人继续为他介绍。 “我们原则上是不建议这么做的。”甄怀仁笑着向对方点头“毕竟亲兄弟明算账,我们是带诸位发财的,不是结仇。”不管赚了还是赔了,怎么分都很容易出问题,到时候就会将大家牵连进去。这事虽然不违法,可是一旦成了就太让人眼红了。 孔令侃看向徐可行,对方立刻按照昨晚的安排说“其实还有另外一种模式。”立刻将众人的注意力吸引过去“就是以自有资金投入这部电影拍摄。按照与总投资的比例,共担风险。这样就可以不限制资金规模了。” 众人也不是傻子,这才明白孔令侃等人故弄玄虚这么半天,真正要推得是什么。 “那能不能入了一倍的股以后,再入这个?”王凛冬又问。 “不可以。”徐可行再次果断的拒绝“都说了,每个人只有一次机会。” 众人见此,不得不慎重起来,毕竟选择不少,如何取舍还要颇费心一些。说实话,甄怀仁他们给的收益并不高,他们拿这些钱用与电影拍摄相同的周期完全可以在其他方面产生更多的利益。可他们绝大多数就不是冲着钱去的,孔令侃有意仕途,一步先步步先,抓住了tyl,他们也是出身官宦之家,同样也知道。他们是为了通过投资电影,拉近和甄怀仁的关系,继而进入tyl。 甄怀仁有些无聊,起身和孔令侃打了个招呼,走出书房。就看到了刚刚走进来的宋太太,这是从海南回来了。扭头看了眼身后紧闭的房门,几步走过去,将她抱起往楼上跑去。宋太太无可奈何,又觉得心慌意乱,毕竟如今可是大白天,看外边的车子就知道今天这里人不少。这个禽兽竟然这么大胆,这么肆无忌惮,宋太太搂紧了甄怀仁的脖颈。她不喜欢甄怀仁,可是她需要站在胜利者一方。小姑子对她前一阵撇下一切回海南十分不高兴,再加上自己的丈夫没了,自己也没儿子,宋家以后和她真的没有那么亲。 “姐夫?很好啊。”庞文浩如同以往一般帮着高琴书摘菜。只是他明显感觉到这次回来,高琴书对他的疏离。这让他很恼火,很郁闷“姐放心,有我在,姐夫累不着的。” “那就好。”高琴书却根本没有理会庞文浩的保证,敷衍的回了一声继续忙活起来,似乎已经没有话和庞文浩说了。以往不是这样的,她们姐弟在一起总是有说不完的话题。 “姐,怎么了?”庞文浩不得不开口打破这该死的沉寂。 “没事,就是怕你姐夫给你添乱。”高琴书似乎忘了这是她几分钟前说的原话。 “文浩。”庞母走进厨房,看到庞文浩凑在高琴书身旁,皱皱眉头“之前是觉得你姐夫才过去,没个着落,如今既然才初那边已经妥帖,你看看有没有什么门路,把你姐调去上海吧。两夫妻不好长久分开的。” 高琴书郁闷的低下头,把自己支去上海,那样自己夫妻二人可就都要看表弟的脸色了。庞文浩这个没用的妻管严,为了大舅子可以把姐夫一脚踢开,她还能指望的上?只是如今自己寄人篱下,实在没有理由拒绝。除非,高琴书有些心怀意乱,怎么想到那个混球了?自己要他电话只是为了问明真相,并没有旁的意思。只是想到如果甄怀仁真的最开始是打算安排梁才初……,高琴书没来由的又是头疼。 “若是表姐愿意,我就安排了。”庞文浩却改了主意,梁才初虽然已经堕落了,可是还不足以让高琴书对他死心。现在过去就算发现了梁才初的不妥,最多就是浪子回头。这不是他想要的“只是单位可比不上如今表姐现在的。一个月差不少钱呢,可能要一半。” 庞母一听也犹豫了,不当家不知柴米贵。身为当家太太的庞母自然知道如今钱可不是那么容易挣的,首都这里的物价都已经不低了,上海说不得更高“那就先等等,实在不行问问若兰,说不得她有门路。” “这也要碰机会的。”庞文浩有些不满,郑若兰?她有什么本事,这还不是甄怀仁安排的。立刻改了打算“我记下了,给我点时间,总不会让表姐吃亏。”郑若兰可以找甄怀仁,他也可以。还理由更加光明正大,因为甄怀仁欠他的。 “不急的。”高琴书终于鼓起勇气“表弟量力而行。上海离首都也不远,最多就是让他多回来几次。”说到这不由后悔之前把话说的太满,如今就算想提出让梁才初回来也无法开口。可这能怪她吗?明明是自己蒙在鼓里。 “没问题的,表姐不用担心。”庞文浩立刻大包大揽。看到高琴书那幽怨的表情,庞文浩感到了心疼,真的很疼。此刻庞文浩竟然忘了自己在哪,被胡东霞惯坏的他不自觉的抬起手,想要将高琴书搂在怀里安慰。 “那行了,你歇着吧,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庞母不动声色的说了一句,这个侄女往日不是这般的啊,怎么一个两个都是这样。甄怀仁从小没有教养,高琴书可以说委屈;庞文浩却是知书达理,从小谨守本分的。说他会不知廉耻,庞母是不信的。那就只能是侄女自身也有问题了,看来要给弟弟写信了。 所有母亲看到自己孩子都是最好的,哪怕庞母也不例外。很显然,在她的心目中,庞文浩最重要,然后是高琴书,然后才是甄怀仁。 庞文浩被庞母的话惊醒,尴尬的缩回手,只能放下菜起身走了出去。来到客厅,看看时间,拿起话筒拨了出去“宪兵司令部吗?” 房门打开一条缝,孔令侃站在门外,看了眼暴露在门缝中,有规律摆动的光滑小脚,已经勾直的粉嫩脚丫。脚踝上那个小铃铛不停地发出清脆的响动。张贻如有一条这样的脚链,不想宋太太也有“你疯了。”虽然宋太太和甄怀仁的事他知道,也没有反对。可是今天来了这么多人,如果传出去,对谁都没有好处。 甄怀仁不停深呼吸“我们两口子这么久不见了,你多担待吧。”说着关上门。 听着从里边传来的一次又一次的撞门声,孔令侃咒骂一句,却无可奈何。他是听说张贻如四处找宋太太这才有所怀疑,如今既然证实了,倒是不好见妻子了。毕竟大姨子被甄怀仁这么折腾,哪怕张贻如已经接受了既成事实,依旧让他脸上无光。走下楼对等着的众人说“这家伙痔疮犯了,不理他,走吃饭去。” 众人哄笑纷纷起身走向餐厅,可是徐可行却一瘸一拐的走了过来“孔干事,春江花月夜那边我得去一趟。” 孔令侃点点头“去吧。有什么事打电话。” 徐可行点点头,示意一旁的杜博衷一起。两人一言不发,直到车子开出孔家,徐可行才恶狠狠的问“谁看过这东西?” “谁都没有。”杜博衷知道徐可行的意思“因为是指名道姓要送给徐公子你的,所以一拿到就送了来。” 徐可行再次从怀里拿出那张照片,虽然很模糊,可是他一眼就认出了照片上自己的那条腿“你怎么看?” “他只要一羊驼,似乎不多。”杜博衷试探着说。这事如今根本解释不清楚,他们确实没有杀陈庆之,可是却利用陈庆之来敲诈陈家。这照片一旦曝光,他们浑身是嘴也说不清楚。 “你是不是傻了。”徐可行冷笑“说不得,他只是在试探,试探我们怕不怕。如果给了,以后还会有说不清的一个羊驼等着我们。咱们能有几个羊驼?” “那徐哥的意思是?”杜博衷装傻,他是求财,至于勒索陈家也不过是因势利导。不想还被人拍了照片,拍了多少?虽然这张照片上没有一个人露脸,哪怕是陈庆之都没有,可是谁能保证没有被对方拍到露脸的照片。逼急了对方,真的好吗? “少他妈装蒜。”徐可行冷笑“咱们如今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谁都别想跑。查,挖地三尺也要把这个人找出来。” “咱们是不行的。”话说到这种份上,杜博衷只好开口“要不要找仁哥借点人?” 徐可行想了想,否决了“咱们先自己动手,姓甄的这个吸血鬼,要他出手,指不定又要扒咱们一层皮。” 杜博衷点点头“好的。”其实他想说姓甄的比你大方多了。陈庆之的赎金,名义上甄怀仁分走了一半,可是那里边的一半甄怀仁直接给了自己。就凭人家这么大气,就该发财。 车子很快来到了春江花月夜,徐可行一下车,就拄着拐杖在杜博衷的陪同下走进了办公室。已经有两个中年人等在这里“徐公子,杜公子。” “有人勒索我。”徐可行坐到了办公桌后“要我晚上六点把五百块放在大兴戏院第五排的第五个座位下。你们把人找出来,但是不要动手,看看还有谁。” “徐公子,杜公子。”为首的中年人恭敬的说“您的法子自然错不了,不过戏院人流大,又是漆黑一片,很容易就让他溜了。有没有什么线索,我们兄弟也好多做一些准备,免得耽误了两位的大事。” 徐可行想了想,对杜博衷示意,杜博衷将那张勒索信拿了出来,递给了为首的中年人“这是他们寄过来的。” 中年人恭敬的接了过来,看了看字,然后走到窗边,在阳光下仔细看了起来。 徐可行有些不耐烦的把他的那条废腿搬到了写字台上“难不成还能看出花?” 中年人笑笑,却没有多说,又看了一会后走过来递给同伴“这上边用的是铁胆蓝黑墨水,是一种以铁胆液为原料制成的墨水,其颜色为深蓝色或黑色。这种墨水书写流畅,字迹清晰,并且具有一定的抗氧化和耐久性。因此,被广泛应用于公文、书信、账本等档案文件的书写。” “所以呢?”徐可行皱皱眉头“这种墨水遍地都是吧。” “信纸是三十二开笔记本上的纸。”刚刚接过信件的中年人补充道“这种笔记本做工精美,普通人是不会用的,就连一般的官方人员也用不到。”说着同样走到窗边,将信纸举起来对着阳光“这里有一处油污。”说着凑近闻了闻“锅贴。” 徐可行听着想骂人,南京卖锅贴的何止百家。 “还有一点,这个人应该是个用左手写的字,但他不是左撇子。”之前的中年人补充一句“这也就意味着,他怕有人认出他的笔迹。” 徐可行一愣,他这里是卖房子的,哪里会有多少人留下笔迹,立刻对杜博衷说“去让他们把咱这所有人用左手写点随便什么东西送过来。” 杜博衷点点头,向外走。 “能不能看看封皮?”第二个中年人询问。 杜博衷一听,又折返回来将信封拿了出来递给对方,这才离开。 “这种信封很常见的,我们这附近的书局就有的。”徐可行随口一说。 两个中年人对视一眼“徐公子,冒昧的问一句,这封信是寄到贵公司,还是您的私邸。” 徐可行立刻说“公司。”却也反应了过来,不由坐直身子,把腿拿了下来“你的意思是,这东西他妈的就是从门口买的?” 杜博衷走了进来正好听到这话,想了想“昨天咱们开业,来了不少人,有很多人都留下了名字。”说到这,他走到徐可行身旁低语几句,徐可行斟酌片刻,点点头。杜博衷这才说“对方还寄过来一张照片,内容你们就不用知道了。” “照片。”为首的中年人眼睛一亮“敢问一下杜公子,这照片是室内拍摄还是室外?” “有区别吗?”徐可行抱怨一句,却直接说“大街上。” “一般人可不会带着照相机四处溜达。”另一个中年人半是解释,半是分析“他要么就是工作中必须有相机,要么就是早就蓄谋已久。” 徐可行和杜博衷觉得有道理,可究竟是哪一类呢。 “昨天来了不少记者。”杜博衷提醒一句“有不少人带着相机。” “这似乎和伪装笔记对上了。”为首的中年人一边说一边又将新的线索记录在笔记本上。他叫钱满框,曾经在首都警察厅做侦探,业务能力很强,只是不会来事,多少年努力才是个小小的副科长。 新任厅长王固磐整治警察厅内部,觉得他的名字有辱警察这项工作,就把他和他的老兄弟水全存一起开革了。两人因为名字丢了饭碗的中年人除了这份刑事侦探的手艺别的什么也不会,索性合伙开了侦探所,生意却也红火。慢慢在首都打出名气,就连一些豪门也找他们。 “记者?”徐可行想了想,一拍桌子“错不了了,只有这帮子神经病大晚上不睡……” “咳咳咳。”杜博衷赶紧猛咳,制止了徐可行的胡言乱语“我立刻让人把他们的签字单拿过来。”说着走了出去。 钱满筐和水全存仿佛什么都没听到,开始分析案情。他们吃这碗饭,自然知道什么应该听,什么应该忘。 第124章 帮忙 “贻乐以后住过来吧。”甄怀仁一边活动酸痛的肩膀,一边点上烟。 “占便宜没够了?”张贻如同样没好多少,气若游丝的质问甄怀仁。她如今算是明白了为什么那么多人在骂甄怀仁不怕死,是个疯子,正常人谁会这么做。更加后悔自己想当然的以为甄怀仁不会,不敢对自己有什么不轨。这才在得知宋太太来了之后,找到甄怀仁,提醒两人要低调。结果这个混蛋满意了,如今反而是她要主动帮甄怀仁善后收尾。毕竟相比于甄怀仁,这件事对她的影响更大。只要没有被孔令侃当场抓住,她有一万种办法向孔令侃解释。 “对啊。”甄怀仁笑着说“你和老孔在一起这么久,结婚也四个月了,到现在都没有动静。是你不行,还是他不行?”他如今问这话底气很足,没办法,媳妇这块地好,自己的种子也好,总之都好。 张贻如脸色变得很难看,毕竟因为宋太太的原因,孔院长夫妇对她可并没有多么的热情。况且这种事想都能想明白,不管结果如何,人家都会说是她的原因“我怎么知道。”语气中已经默认了甄怀仁疑问。 “所以我是在帮你,验证到底是不是你的原因。”甄怀仁都觉得自己说的根本就是禽言兽语“如果有了,你在孔家可是横着走的。” 宋太太看了眼甄怀仁“是你想把孔家攥在手里吧。” “有区别吗?”甄怀仁笑着说“难道不是你们的?” “你该不会以为宋家会认吧?”宋太太没好气的说“tv……他都走了四个月了。” “你现在就说怀上了。”甄怀仁无所谓的说“遗腹子啊,咱们抓紧时间,等生的时候你去找个没人的地方,然后休养几个月不就好了。” 宋太太和张贻如有些无语,不过显然心动了。 “行了,你们慢慢商量。我得出去看看,免得一会我的连襟拿着枪找来。”甄怀仁笑着躲开两个女人的粉拳,提上裤子下了床。简单收拾一下后,走出门。不想孔令侃恰好出现在走廊的尽头,看到甄怀仁做了个电话手势,然后下楼了。 甄怀仁松了口气,跟着走下楼,突然感觉,好像腰不疼了,年轻真好。他之所以这样,根本没有理由,就是觉得张贻如会配合,张贻乐会沉默。至于孔令侃?他算个什么东西。 人生得意须尽欢,有便宜不占是傻子。马上就要上战场了,去你妈的,谁在乎你是孔家,还是蒋家人。到了下边,阎王爷最大。 一楼的人比上午还多,因为不谈事了,所以三五成群很是热闹。有几个女人好像是他昨晚的买卖对家,此刻却站在或是风流倜傥;或是玉树临风;或是侃侃而谈;或是儒雅风趣的男伴身旁,好似一对对璧人。据徐可行说,那些对家都是财政部内部职员的家属,名义当然通宵舞会。根本不用担心没有人参与,反而他们还需要费尽心思挑选。果然今天有了回报,金龟婿啊。 甄怀仁慵懒的走进小客厅,坐到沙发上拿起话筒“我是甄怀仁,嗯,知道了。”简单几句后甄怀仁挂了电话,问孔令侃“还有吃的没有,饿了。”说着拿出烟,旁边立刻有人拿出打火机为他点着,是上午为他介绍那些公子哥的青年。 周围一阵哄笑,孔令侃笑骂一句,起身示意“走吧。” 甄怀仁向身旁的青年点头示意,跟着孔令侃走进厨房,关上门“怎么了?” “你房里究竟是谁?”孔令侃说着从后腰拿出了枪。 “我女人。”甄怀仁吸口烟“你知道的,还能有谁?”对方是不是忘了他前不久刚刚表演过连开五枪? “贻如在哪?”孔令侃把撞针挂上。 “你有意思吗?”甄怀仁坐了下来,指指房顶“房门没锁,自己看去。”他不知道孔令侃枪里有没有子弹,可是他敢赌。 孔令侃笑骂一句,把撞针收回“我怕晚上上不了床。” 甄怀仁敲敲桌子,孔令侃为他端了一些烤肉和面包,甚至还有一杯鲜奶放在了面前“我也告诉你一件事。” 甄怀仁一边拿起面包一边洗耳恭听。 “我以前确实有过不少女人,可贻如是我这辈子第一个心动的女人,也是唯一爱的女人。”孔令侃盯着甄怀仁“买卖是买卖,不代表我容忍你得寸进尺。你要是敢动她一根手指头。我也把咱们的事都说出去,我毕竟是孔家人,大不了一辈子当米虫,可是你肯定活不了,你的那些女人更别想好。” 甄怀仁感觉嘴里的面包有些难以下咽“你个疯子。”人都是成长的,甄怀仁在成长,孔令侃也在成长。很显然孔令侃这个混蛋在学自己。正如同那个‘恐怖平衡’一般,甄怀仁以自己的命来恐吓孔令侃;而孔令侃则以他的前程恐吓甄怀仁,都妄图喝阻对方做出出格的举动。 孔令侃这一招确实打到了甄怀仁的命门。甄怀仁这招的前提就是孔令侃不敢用前途给自己陪葬。现在人家为了楼上的那个女人不在乎前程了,也就意味着,从此刻开始,甄怀仁被动了。唯一的好消息是孔令侃还没有意识到这一点,更不知道自己刚刚吃的很饱。床很大,很结实。 孔令侃笑了起来“彼此彼此。”说着恢复了之前的从容“这么久没见我妹,你不想问问她去哪了?” “不想。”甄怀仁果断拒绝。大火之后甄怀仁联系过蜜思王,可是没说几句就被孔令伟挂了电话,唯一确认的旧就是蜜思王很安全。 “去美国了。”孔令侃耸耸肩“密斯王有了,可惜她和我一样,是个教徒,不能杀生。” 甄怀仁一愣,想到了那次在医院的匆匆一面,算算日子,不会吧,不对吧,不是我的吧! “放心,令伟会帮你照顾好她们的。”孔令侃笑的更开心了。 “遇到什么美事了,笑的这么开心?”老罗没好气的走过来“喊了你半天也不吭声。” 甄怀义尴尬的说“没,没,就是我写的文章被报社采用了。” “哦。”老罗笑了“那可恭喜了,终于开张了,多少钱?” “什么?”甄怀义没有反应过来。 “定的多少钱的稿费?”老罗哭笑不得“至于吗,走走,请客。” “十块。”甄怀义有些尴尬。 “不容易,第一回,慢慢来。”老罗三个字,三个字的蹦,待说完,已经将甄怀义带到了路边的一家锅贴店,向凶神恶煞的老板点了餐,然后对甄怀义说“别看这店不起眼,可是做的东西绝对好。” 甄怀义看看时间,只好无奈的等着。 “放心,我吃不了多少的。”老罗显然误会了甄怀义。 “不不不。”甄怀义赶紧说“罗师傅误会了,我是订了电影票,要看电影的。”说着为了证明,特意拿出电影票。 老罗接过来看了看“呦,《天涯歌女》?位置还不错,五排五号……来了。” 甄怀义一听,扭头看去,果然老板已经端着两盘锅贴,两碗鸭血粉丝走了过来。这时感觉手里多了一样东西,低头一看是电影票。 “那就赶紧吃,别三心二意的。”甄怀义本来还想确认一下,一听老罗的话,只好打消念头,毕竟这么做太瞧不起人了。 猛吃一阵后,为了表示诚意,甄怀义立刻起身结了账,这才告辞。好在时间还来得及,只是这部电影似乎很受欢迎,电影院外边已经挤满了人。不由得后悔自己没有选对片子。跟着人流走到影院门口,甄怀义拿出电影票,递给检票员。检票员撕去一半后,指着甄怀义所在的一群人对走过来的引导员说“这些都是十排后的。” 甄怀义一愣“不对啊,我的票是五排五号。” 检票员没好气的把那张票递给甄怀义“想什么呢,那你买票时多花一角钱啊。” 甄怀义接过来一看,果然是十五排七号,想了想,不由得暗骂,一定是老罗这个老匹夫干的好事。此时周围的人已经开始聒噪,甄怀义无奈只好认了,他最起码先要入场再说。 众人跟着引导员走进放映厅,此刻还没有到放映时间,大厅里的灯光虽然不甚明亮却足够大家看清路和座椅后靠背上的号码。因此引导员根本没有再往里走,指着靠近门口的一片座椅“这是十一到十五排的,你们自己拿着票占座位。”说完转身去接下一批观众了。 甄怀义在天津也看过电影,并没有什么奇怪,反而趁机直接走向前排,最起码他要先知道五排五号在哪。 “当然在接受审查。”陈鲲请对面冷着脸的萨福畴等一干人等坐下“冯涛、安其邦一伙人的问题很严重。” “就算严重也该由我们电雷学校内部自行调查。”萨福畴据理力争。 “就是你们电雷学校内部进行啊。”陈鲲平静的说“你们甄代教育长下的命令,萨副教育长没有接到通知?不能吧?据我所知你们应该比我们先接到命令啊。” 林素国,张道宏,李树卫,施坦因,巴维尔,孙千捧场的笑笑,虽然都知道陈鲲是在胡说八道。他们为了达成突然袭击的效果,可是在事前对电雷学校所有人,甚至包括黎玉玺、陈立芬、齐鸿璋、胡嘉恒等人都坚决的封锁了消息。 萨福畴差点憋出内伤,事情已经发生了,就算自己纠缠程序合法性,也不过自取其辱。甄怀仁就是当着他的面补一份通知,他都无可奈何。 说到底,是自己当初判断失误。鬼知道那位副司令是不是喝多了,怎么就把光头佬放了,还回来千里送人头。 请神容易送神难,如今尽管所有人都知道甄怀仁要滚蛋了,可是人家毕竟现在还是名正言顺的电雷学校代教育长,负责掌握整个电雷学校工作,拥有完全的合法正当性。 萨福畴身后的齐鸿璋看了眼陈鲲,朗声质问“那为什么用的是你们税警总队和宪兵司令部的人?” “你指的是黄处长和朱科长?”林素国早就忍萨福畴很久了。闽系海军内部也是错综复杂,萨家确实厉害,多头下注,可偏偏林素国就和所有萨家人所在的那些派系都不对付“甄代教育长已经委任黄庭礼同志担任电雷学校政训处上校处长,朱亚文同志担任政训处中校科长,专门负责这次审查。” 甄怀仁做人大气,原来是位置不够,互相将就。如今他为了抢电雷学校,也为了让袁僻章感觉到自己的善意,再次腾出一个中警校教务委员会联络员的位置给他。同时短时间内就为黄庭礼凑够了电雷学校政训处四个科所有主官。 “我们电雷学校哪有什么政训……”齐鸿璋身旁的刘功棣据理力争,可是说着说着自己就不吭声了。有没有什么部门,是由校领导决定的,如今校长是个摆设,甄怀仁还真就可以决定,只要做好善后就行。 萨福畴不吭声,转身就走。已经没有必要多费口舌了,委员长回来了,人家手持大义,明摆着就是临走要搞他,说不得再过一会,他想走出去都做不到了。刚刚走出陈鲲的办公室,外边等着的电雷学校师生就围了过来“副教育长……” “大家稍安勿躁。”萨福畴此刻心乱如麻“不要乱,我要去首都面见校长。你们要老老实实等我的消息,免得落人口实。” “萨副教育长说这话我就不爱听了。”在旁边冷眼旁观的廖肯直接说“什么叫落人口实?” 萨福畴根本不屑于和廖肯做口舌之争,直接大步向营区外走去。如今后悔已经没有用,他在这里非但于事无补,反而束手束脚。只有到首都,找校长,才能以正视听。这当然是骗自己的借口,其实他离开就是为了摆脱目前的尴尬甚至危险的处境,待到首都后伺机而动。经历过民国前二十年风云激荡的萨福畴从来不怀疑任何人的胆量,尤其是涉及到切身利益。当年堂堂上将都能不明不白的死在自己军营里,他一个海军少将根本不算什么。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人只要活的久,就有转机。 周围的电雷学校师生立刻气势汹汹的跟了出去。 “一帮子水鱼,有本事和海军部干啊。”廖肯咒骂一句,转身进了陈鲲的办公室“陈处,那位嚷嚷着要去首都告状。” “去吧,去吧。”陈鲲抽口雪茄“人啊,不能逆大势。”说着拿起电话“喂,接首都中央宪兵司令部,接警务处。”他说完看了眼自己的腕表“都这个点了。”说着就要挂电话。 林素国等人不明所以,不过在一旁一直装透明人的孙千低头笑了,甄怀仁不在的时候,安秘书从来都是准点上下班的。 陈鲲显然也知道,说着就要挂电话,不想话筒此刻传来了甄怀仁的声音“我是陈鲲。老萨刚走,去首都了,坐车。嗯?电雷学校警务处?你喝多了还是昨晚上吃药吃多了?忘了什么叫‘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 林素国,张道宏,李树卫,廖肯,孙千,施坦因,巴维尔互相对视一眼,纷纷起身和陈鲲打声招呼出了办公室。 “咱总队长度量挺大。”廖肯嘟囔一句。 张道宏等人没有吭声,不过都是深表认同。哪个少年得志之人不是鼻孔朝天,别说任凭像陈鲲这样骂了,就是别人向他提建议有时候都不一定能落到好。可甄怀仁却每次面对陈鲲的疾言厉色,总会听之任之。这固然有二人的师生情分,可是不也反映出甄怀仁度量不小吗? 林素国却暗叹这群泥腿子亏得还留过洋喝过洋墨水。甄怀仁度量大?大个脑袋,这孙子一贯是个笑面虎。说他‘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都是好的,他喜欢背后下黑手。国民政府的将军再不值钱,也不是猪,一口气宰了将近小三十啊。走着瞧,焉知陈鲲以后能有个好结果? 甄怀仁郁闷的挂了电话,走出办公室,柴老二立刻敬礼。甄怀仁回礼后示意在同样刚刚礼毕的常靖中进来继续刚才的话题“你老哥倒是跑得快。” “处座的电话都是大事。”常靖中反应很快。他早就听说陈鲲在甄怀仁这里有面子,却不想面子这么大。 “屁的大事。”甄怀仁笑骂一句,示意对方坐下“你刚才说那个李柏顺有撤退迹象?” “是。”说起正事,常靖中回复正色。如今刚刚升职的他干劲十足“不过没有证据,完全是我的经验判断。” “那个李柏龄呢?有什么反应?”甄怀仁并没有因为常靖中似是而非的回答生气,拿起面前的案卷继续看了起来。他们做的就是跟着感觉走的工作,否则怎么在纷繁复杂的海量信息里发现疑点! 他之所以入夜抛弃了宋太太还有今晚上可能的好节目反而回来加班,就是傍晚的时候接到了常靖中的电话,鱼要脱钩了。 李柏顺的反常举动让甄怀仁感觉十分奇怪,花了那么多时间,金钱,到镇江开了一家诊所,除了让女人勾搭李柏龄,别的什么都没有做,然后现在要跑。可能的解释就是李柏顺的任务即将完成或者对方也感觉到了危险。 “他和那个女人接触的次数更加频繁了,不过我们一直盯着他家,并没有异常。”常靖中的工作做的很扎实。 甄怀仁并没有质疑,可是心中不以为然。李柏龄干的可不是光宗耀祖的事,再说都已经把祖宗出卖给了日本人,还会在乎那几条人命?李柏龄的父母都没了,要是舍不得妻子还会去外边鬼混?突然他感觉脸有点疼,决定收回最后一个看法。大家都是男人也会犯男人都会犯的错,可以理解,可以理解。 又看了一会卷宗里李柏顺,李柏龄的档案,甄怀仁皱眉“李柏龄确定接触不到任何机密?”这个问题相当白痴,稍微有点常识的人都知道答案。可甄怀仁却问了出来。 “他只负责首都地方法院复审材料的收集和复审裁定书的下发。”常靖中没有直接回答。 “复审?”甄怀仁食指在桌子上轻轻敲击。 “处长的意思是,日本人要的和首都地方法院的复审案件有关?”常靖中立刻捧场,显然这一点他也想到过“可是自首都地方法院建立以来,案件不知凡几,根本无从查起。就是去年一整年的案子,卑职也跑断了腿,终究一无所获。” “那就反过来。”甄怀仁停止了敲击桌角“也许他还没有分发,或者即将分发,亦或者才分发呢?不要只盯着日本人的查,他们又不是没冒充过咱们。都查一下,这几天由他分发出去的复核文件,尤其是今天的。跨年了。” 按照档案管理规矩,当年复审结果会在本年度最后一天集中入库保存。再要取出核对,手续相当繁琐。 不同于甩手掌柜甄怀仁,常靖中一直是业务骨干,他对于公文流程还没有熟悉。此刻一听,就明白了甄怀仁的意思“我立刻去。”说着起身。 “在这打。”甄怀仁想了想“希望还来得及。” 常靖中当然不会认为这是甄怀仁不信自己,而是代表着时间一分钟都不能拖延。立刻拿起话筒“第四课,喂。我是常靖中,立刻派人把这几天龟先生经手的公文弄个清单,要快。我在处长这里等着。” “给镇江警察局的甘科长打电话,让他们协助你们抓人。”甄怀仁却立刻说“就算这边黄了,那边也有东西。尽可能不惊动别人。” 常靖中忙不迭的又拨了出去。 “你亲自去镇江把人带去宪兵学校。”待常靖中打完电话,甄怀仁又说“我要亲自问。” 常靖中应了一声,转身就走。心里却明白,甄怀仁这是怕事情真的牵连到那位于髯翁,所以在事情水落石出前尽可能的低调。 甄怀仁却真的没有那种想法,他在想如何复制反町隆史的旧事。正想着电话响了,甄怀仁拿起话筒“警务处甄怀仁。嗯?有什么事电话里说吧,我很忙。”说着坐了下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谭忠恕?他是做什么的你知道?好,可以。还有事吗?上海?她才刚去上几天班……我问问吧。”甄怀仁恼火的挂了电话。 第125章 你争我夺 甄怀义气喘吁吁跑进小巷,惶恐不安的看向身后。老罗在干什么?为什么坐在十五排七号的人被抓了?要不是他因为寻找五排五号没有坐过去,此刻被押上车的就是他甄怀义了。 待情绪稍微稳定后,甄怀义开始复盘整件事。原本他以为老罗是为了好位置而换了自己的票,如今看来,对方是在让自己探路。可这也说不通啊,自己被抓了,老罗一样跑不了啊!那究竟怎么回事?这张票是老罗给的,中间……检票员?那个检票员。除了自己只有检票员接触过那张票,甚至只有检票员知道自己的座位号。 可为什么啊? 想弄明白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回去找到那个检票员,更关键的是,自己刚刚心虚,根本没有顾上拿钱直接跑了。要不要回去呢?甄怀义犯了难。真他妈的什么世道,难道现在连勒索都这么难搞吗? 善财难舍,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为了卢秋漪,拼了。甄怀义跺跺脚,反身往回走。很快来到了戏院外,门口刚刚水泄不通的人群已经消失不见。代之以三三两两穿行而过的路人,一两个早早等在路边趴活的车夫,四五个偶尔叫卖的路边摊贩,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甄怀义这才记起自己的票根是十五排七号,这要是拿出来,指不定会怎么样。只好四下张望后,跑去隔壁的街道,不出意外,他在街尾发现了戏院一处比较低矮的院墙,墙面上的痕迹显示他不是第一个想到的,奈何旁边就是格外刺眼的路灯。 不过这难不倒他,弯腰捡起一块石头,掂了掂,甄怀义躲到黑暗阴影里,迅速扔了过去。路灯应声而碎。甄怀义迅速的助跑,手脚并用,翻过墙头。戒备的东张西望后,顺着电影声音寻了过去“……小妹妹思郎到如今,郎啊,咱们两个不离分……” 很快甄怀义来到放映厅小门外,深呼吸一口气,掀开棉门帘,走了进去。不出意料,里边依旧挤满了人,大家并没有受到刚才抓人的影响,依旧津津有味的看着电影,甚至过道都占满了。甄怀义就势站到了旁边过道人群角落里,借着荧幕亮光,扫了五排五号,老罗还在。只是对方的注意力似乎并不在电影上,而是放映厅前排的对面。甄怀义顺着老罗的目光看去,是第三排的某处,那里坐着一个年轻摩登男人。 甄怀义皱皱眉头,老罗果然有问题,那检票员呢?他感觉这件事太复杂了,已经把他搞糊涂了。这个疑问直到电影结束他都没有想明白,可是又不甘心这样离开,只好再次从小门原路遁出。他记得刚才在过道看见有堆木箱,那里可以藏身,打算等人走光了再说。 甄怀义刚刚走到木箱后,就由远及近传来了脚步声,听动静对方竟然是朝这边走来。甄怀义感觉自己没挑对日子,只好赶紧想借口,以应对一会的盘问。不想那人来到木箱旁,却不往里走了,站着向外看了看,拿出了什么“呲”火柴点着,对方引燃了香烟,也照亮了脸,是老罗。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当老罗掐灭第三根烟以后,终于走了出去。甄怀义松了口气,缓缓走出木箱,正要探身查看老罗去向,就听到身旁另一边传来了极轻的脚步声,不等他反应,一个身影已经走了过去。甄怀义差点吓死,他真的没看日子,这是怎么回事,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他动都不敢动。直到放映厅传来喧哗声才把他的七魂六魄抓了回来。 “老钱,怎么是你们两个?”放映厅里一个外表儒雅的汉子踩着脚下的老罗,对钱满筐二人质问“什么意思?” “皮队长。”钱满筐没想到截胡的是首都警察厅的前同僚,警察厅刑警大队第三侦缉队队长皮迪勤“我们接了一个活。老弟给个面子,回头我请,地方随便。”说着拱拱手。 “差你嘛的,谁是你弟啊,你他妈的跟我讲面子,你算老几?”皮迪勤的根本不甩钱满筐和水全存“这人是我们要找的要犯,别说我不仗义,赶紧滚,要不然你们就是王二麻子的同伙。” 王二麻子就是电影开始时被金陵关税务司缉私探队抓走的走私犯头目。和皮迪勤等人认座不认人不同,缉私队是认人不认座。因此买了前排座位,出于谨慎考虑特意到后排霸占甄怀义位置的王二麻子刚刚坐下,就被正苦于无法迅速实施抓捕的缉私队一拥而上逮捕了。 缉私队的行动把皮迪勤和钱满筐等人吓了一跳,甚至认为缉私队要么是截胡要么是把他们要找的人吓跑了。只能一边让人跟去金陵关打听消息,一边继续蹲守。大家留下来也不过是心存侥幸就算没有收获也有说法,却没想到那个敲诈的财迷心窍,真的没走。 老罗才是最郁闷的,他就不明白了,自己都说了是求财,只要对方出价合适就把陈庆之的情况和盘托出,为何还会落得如此地步。更让他奇怪的是,为什么是两帮人找他?他只给陈家寄去了信约在这里见面详谈。为了保险,没有买到好位置的他特意换了甄怀义的票,为的就是确定陈家来没来人。只是终究失手了。 “我们自然没有这个脸面,可有人有。”钱满筐这么多年早就已经把当警察时的脾气磨没了,说着凑到皮探长耳边低语。 “真的?”皮迪勤狐疑的看着钱满筐,对方立刻点头“人家的面子自然要给。可是我这也有要面子的人。要不老钱你问问,谁给谁面子?”皮迪勤说着拿出一张片子递给钱满筐。 钱满筐看了眼,就感觉头疼“那皮队长稍候,我去打个电话。”说着就要往外走。 “他们经理室有电话。”皮迪勤一边说一边又给了脚下的老罗一脚,然后坐了下来“带老钱去。”到现在谁都没有去搜地上的老罗,甚至也没有人去问他的身份。不是不需要,而是都不想节外生枝。宅门里边的事知道的越多越没有好处,大家都是拿钱办事,犯不着横生枝节。 皮迪勤身旁穿着西服革履,刚刚冒充联络人的青年示意钱满筐跟着离开。 “老水,看不出你们现在混的不错。”等待总是最枯燥乏味的,没过一会,皮迪勤盯着一直没吭声的水全存开始找乐子。 水全存只当没听到,也坐了下来。 “不就是我婆娘生儿子没喊你那,至于吗?”皮探长浑不在意的说“别那么小气,回头,回头让我儿子认你当干爹。” 周围人都没忍住偷笑起来。皮迪勤最开始是水全存的徒弟,如今他的本事都是水全存当初手把手教的。结果水全存一朝被开革,皮迪勤就变了脸。这就算了,更过分的是,皮迪勤的太太就是水全存的前妻。按理说这种禽兽谁不是厌弃,可谁让他警察厅有靠山。再加上这厮巴结这局那厅的科长,组长,股长等‘权贵’,真是越活越滋润。 “皮队长。”钱满筐急匆匆的走了进来,顾不得气喘吁吁,抢先说“我们老板的电话,让你亲自接。” 皮迪勤看看钱满筐,不得不站起来,扭头对散坐周围的手下喊了句“把人看好了。”说着向放映厅外走去。 “吴兴良,朝鲜裔日本商人。去年六月被中央情报处于首都捕获,同案还缴获了大量情报文件,范围涵盖军事、交通、工商业、学生运动、帮派组织等诸多领域。该犯被捕后拒不承认间谍身份,坚称是大茂洋行经理。鉴于本案重要人证,大茂洋行老板,日籍朝鲜商人朴中哲意外身亡,去年八月吴兴良被首都地方法院以强奸未遂和从事间谍活动罪名,被判处十五年,随即转押至中央军人监狱。上月初,吴兴良的代理人向首付地方法院提交了复审申请,可是没有发现驳回的记录。”坐在前排的青年大声读着卷宗“据刚刚得到的消息,昨天首都地方法院督察长李柏龄昨天刚刚对首都辖区四所监狱分发了一批无罪释放裁判书,不过并没有吴兴梁的名字。” 葛一辉羡慕的看着前座正在读卷宗的行动一组组长田耀华。这上边的内容都是他跟着常靖中一点一点搜集来的。奈何他没文化,不认识多少字,因此今天这个露脸的机会给了对方。 坐在车上闭目养神的甄怀仁睁开眼“停车。” 柴老二猛踩刹车,车子立刻打横停在了路中央。 东倒西歪的甄怀仁笑骂一句,对一旁同样没好多少的葛一辉说“你立刻回去,想办法联络上常科长,那家诊所不能停,你安排人支着摊。” “那中央军人监狱那?”葛一辉小心翼翼的询问。 “要跑早跑了。”甄怀仁简单说了一句。因为一股早就对李柏龄进行了布控,所以自认为做的神不知鬼不觉的他并不知道,他这几个月分发的每一份裁判书都被人留下了名录。因此对方昨天分发给中央军人监狱的一份无罪释放裁判书引起了所有人注意,只是从昨天分发到现在已经两天两夜了。如今已经是凌晨三点了。 葛一辉应了一声,看甄怀仁没有话说了,这才下了车上了后边跟着的一辆车调头离开。 “中央军人监狱典狱长李俊基家在哪?”甄怀仁想了想问。 “江东门内小巷。”前排青年显然准备的很充分。 “内小巷。”甄怀仁说了一声,明天星期天,按照规矩,周末所有单位的都不办公,主官都在家休息不会在单位。与其兴师动众到时候不可收拾,不如先和对方勾兑。正如他所说的,要跑早跑了,现在是怎么利益最大化。他为了这条线索守了这么久,总要有些补偿。接过田耀华递过来的烟“怎么样,老田最近乱七八糟的没顾上问,习惯吗?” 车子启动,前排青年笑着说回答“还在适应,不过工作挺顺心的。” 甄怀仁笑了笑“见没见墨林他们?” “见过一次,他们那边也是忙的脚不沾地。”田耀华赶紧表忠心“大家可都是充满了斗志。我们几个私下说过,都觉得虽然帮不上处长什么忙,可是跑腿还是做的来的。” 谁都没想到四年前的小跟班转眼间成了位高权重的大人物。他们这些高不成低不就的同学自然愿意跟着甄怀仁。 “天津保警总队有多少咱们的同学?”甄怀仁点点头,却岔开话题。这些话他听多了,早就不信了,他只相信利益。只有共同的利益才能凝聚人心。只要自己依旧不倒,所有跟在自己身后的人才是可靠的。否则,哼! “很多。咱们训练所光是学警九期,就有一千多人,再加上警官班四期也有二百多,相当一部分都在保警总队。”田耀华显然有做情报的基础,对于警察训练所的情况都清楚。 “有在二十九军的没有?”车厢后排的烟头忽明忽暗,甄怀仁的声音显得很感兴趣。 “有一些,但是不多。”田耀华补充一句“这部分人都在三十八师。” “为什么?”甄怀仁好奇的问。 “北平也有警校。”田耀华干脆一口气介绍清楚“前年省府从咱天津迁去保定后,有门路的同学都跟了过去在省会公安局当差;剩下的人中,有能力的去了天津保警总队和冀察军三十八师;最次的就是我们这样的,在天津各个分局流转。” 民国十七年,国民政府统一关内,省府依旧定在天津。为了迎合国民政府,下令将全省警政系统统一变更名称,废止‘警察’使用‘公安’。之后因为时局动荡,并未再跟随国民政府将名称变回以前。 到了民国二十四年6月,受盘踞天津的日军胁迫,河北省府由天津迁保定。原来的保定特种公安局,随之升格为河北省会公安局,隶属河北省民政厅。 甄怀仁仔细听着,不时开口询问老田河北的现状,毕竟他已经离开两年多了,当时河北可没有什么冀察军也没有二十九军,更没有冀东什么事。田耀华说的很多,很详细,详细到已经超出了一名普通警官应该了解的范围。 田耀华期间也有所自省,奈何每每他想要‘适可而止’甄怀仁就会‘独辟蹊径’挠到他的痒处。直到车子来到江东门内小巷,这场对话才告一段落“你推荐几个人,一会给我。” 田耀华应了一声,走下车,为甄怀仁拉开车门。 “这次表现漂亮点。”甄怀仁笑着拍拍田耀华肩膀“你跟着我,其他人待在车上,禁止任何人单独行动。”说着走进巷子里。 田耀华忙不迭的将甄怀仁的命令传达给后边车里的一组组员,然后去追甄怀仁。 中央军人监狱典狱长原为老资历的胡逸民,只是光头佬从西安回来后就委托其前往湖北建造汉口军人监狱。看来是准备要好好收拾一下如今群龙无首又桀骜不驯的东北军还有喜欢直来直去的西北军了。 “吴兴良?”深更半夜被喊起来的李俊基有些不高兴。可是得知对方身份,还是耐着性子听甄怀仁说明来意。只是却给了甄怀仁一个意料之外的答案“没有放啊,我今天巡视南监时,人还在。他判了十五年,又是上边亲自交待的重要人犯,怎么可能放了。” 中央军人监狱坐落在南京江东门外,分东、西、中、南4个大监。东监内分:天、地、人字监;西监内分:日、月、星字监;中监内分:智、仁、勇字监;南监内分:改、过、自、新字监。每个监筒各有10几到30几间牢房。全监可关押1000余人,是当时国民党关押政治犯的最大集中营。“狱中之狱”的南监关押着从全国各地转来的重要政治犯,刑期一般都在10年以上。 甄怀仁一愣立刻问“李典狱长,事关重大,我再问一遍,您确定吴兴良还在监狱?” “自然是。”李俊基皱皱眉头“甄处长莫不是以为我们监狱无法无天了?按照规定,法官到了监狱之后,首先需要接受狱政科官员的审查。狱政官核实了裁判书无误之后,还会向本差汇报。本差只有在确定无误之后,才会在开释证上签下名字,放人后还要将裁判书留在监狱档案室备案。可以说没有我的签字,谁都别想释放一名犯人。” “您明天……”甄怀仁说着看看手表“今天当值吗?” “不用,今天周末。”李俊基说完,脸色难看了。 甄怀仁也明白了为什么李柏龄前天就分发了裁判书,那些人昨天却不劫狱。为的是等待今天,趁着李俊基不在的时候行动,看来老天爷都帮自己。 甄怀义目送押着老罗的车消失在马路尽头,半天才敢冒出来。怎么办?跑,必须跑,再不跑来不及了。不管老罗知不知道自己做的,人家只要问他为什么坐在五排五号,自己就完了。 想到那可人的卢秋漪,甄怀义万分懊恼,自己猪油蒙了心,这种事怎么也敢做。果然权贵人家没一个好东西。此刻他也忘了自家在河北家乡做的那些腌臜事,一边咒骂,一边准备回宿舍收拾东西。只是才走了几步,他就停下脚步,如果这么离开,自己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心中有了决定,甄怀义立刻转身往老罗家跑去,他刚刚在外面看了,那些人一直没有问老罗的身份,估计有所顾忌。待问清了,再寻找到老罗家,需要一点时间。他完全可以利用这点时间,做很多事。反正老罗已经完了,他的那些钱自己就帮帮忙好了。 时间仿佛一下子变得很快,待他回过神的时候,已经跑到了老罗公寓楼下。甄怀义毫不迟疑地走了进去,蹑手蹑脚的来到老罗房间外,先小心贴着门听了听。确定里边没有人后,才轻车熟路的从脚垫下拿出钥匙打开门,走了进去。 老罗为人谨慎,所以房间的窗帘是加厚不透光的。甄怀义拉上之后,这才在门口摸了一阵,打开了灯。上次老罗用来装钱的那个铁盒子很快被甄怀义找了出来。只是里边只有一些散钱,根本没有成捆的钞票,这个老小子一直防着他。甄怀义毫不气馁,开始在房间里翻箱倒柜寻找起来,反正自己都要跑了,哪还在乎被不被人发现。至于会不会连累甄怀仁,郑若兰等人,他也不在乎。他最近忙着工作,确实没心思打听甄怀仁,想来如今对方正在镇江玩泥巴。至于那个漂亮的晃眼的表嫂……又不是亲的。自己都要跑路了,凭什么你们留在首都吃香的喝辣的。 终于,在不起眼的房间一角,甄怀义找到了一个小挎包,打开以后里边是厚厚三摞十元大钞,还有一个笔记本。他顾不上仔细看,拿起来就往外走。无意中看到了暗房,想了想,又转身走进去,将老罗的两部宝贝相机装好后一并带走,反正老罗以后再也用不到了。 关好门,刚刚走到楼道,他就听到了楼下传来了杂乱的脚步声。甄怀义心头一紧,迅速的往楼上走去。这里他除了老罗谁都不认识,不得已来到顶层,打算上楼顶。却不想,通往天台的大门紧锁,而他已经听到了楼下越来越近的动静。只能一咬牙,走到楼梯拐角,迅速打开窗户,爬了出去。 “有人提前来过。”皮迪勤走到车旁恭敬的凑到后排车窗汇报“对方好像也在寻找什么。”说着将一个书包递给杜博衷“这是在房间搜到的。” “皮队长。”杜博衷随意的把书包扔在脚下“我们只看结果。” “我明白。”皮队长尴尬的说“您放心,东西我保证拿到。” “去做吧。”杜博衷说完推上玻璃,闭目养神。 本来以为事情即将结束,不想‘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还有人在幕后。眼见着事情越来越大,杜博衷觉得应该给甄怀仁通个信了。 第126章 你是谁 一大早,养精蓄锐的萨福畴走出房间会合了自己的书记员,准备前往军委会,向委员长告状。他昨晚上已经和自己带来的几个亲信商量好了,这次如果委员长不管或者和稀泥,他萨福畴就辞职,让那群泥腿子自己玩吧。摆烂谁不会,没了自己还有自己的这些亲信,电雷学校单凭甄怀仁那群泥腿子根本玩不转。到时候,不但税警总团此前欺世盗名弄来的好名声要赔进去,说不得甄怀仁也会直接销声匿迹。 “萨副教育长。”刚刚走出电梯间,迎面走过来一名身穿海军制服佩戴少将袖章的中年男子。 “本礼。”萨福畴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了自己的老乡,现任海军部陆战队第一独立旅旅长的林秉周“多会来的首都?”两人关系十分倒不是多么密切,萨福畴和对方的老长官,原海军陆战队第二独立旅旅长,现为财政部税务署税警总队副总队长的林素国‘很熟’。 像林秉周这种小角色当初身为马江要塞司令的他看都不会看一眼,却不想如今也抖起来了。 说到底还是自己曾经太年轻,要不是七年前他和原海军陆战队第一独立旅旅长林忠受福建四大民军之首,闽北第一人,暂编第2师旅长卢兴荣鼓动,参与实施‘一·六事件’,绑架了福建省政府委员和水上公安局长,也不会落得如此地步。 如今卢兴荣的本钱被委员长调去浙江,只能蛰居尤溪;林忠变成了林秉周的副手在九江守南浔铁路;自己则更是越活越倒退,当了电雷学校的副教育长。 “前天来的,到海军部参加一个会议。”林秉周看看时间“吃早饭了没有?” 萨福畴迟疑片刻“中午吧,我还要去军委会,中午我请客。你住这里?”对方和林素国关系密切,此刻冒了出来,真的是这么简单?看来甄怀仁那边已经有人在找后路。 “不是,来这里看个人。”林秉周不以为意“那中午小弟就在第三区的老楼头恭候大驾。” “行,没问题。”萨福畴笑着答应。和林秉周分开后,走出酒店坐车直接来到了军委会。他昨天一到首都就找关系在侍从室挂了号,卡位被安排今天第一个面见委员长。 “对不起。”一名侍从副官在核对完萨福畴的证件,并且搜身之后说“委员长正在处理公务,萨副教育长可以到一旁的休息室稍候。等待委员长召见。” 萨福畴能说什么,只能老老实实的跟着对方来到了一旁的休息室。这里有人比他来的还早,还是个陆军中将,双方互不认识,只是彼此点头致敬。 刚刚坐下,外边传来动静,萨福畴一回头,侍从副官从外面关门的一霎那,一名陆军少将恰好从门口走了过去。他心中不由腹诽,这他娘的有人卡了自己的位,果然是从上到下全都靠门路。心中已经有了觉悟,论关系,自己无论如何也比不了有救驾之功的甄怀仁,看来只有退而求其次了,只是等自己回来又要为这个泥腿子留下的烂摊子发愁了。 正腹诽间,刚刚的侍从副官走了进来“交辎学校徐庭瑶教育长。” 萨福畴更加郁闷,明明自己是预约的第一个人啊。当然他并没有显露出来,而是平静的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生怕让谁看出什么,到时候就是给自己找不自在。 徐庭瑶同样有些意外,他是预约的第二位,不过这不是他需要管的,这种事也不是第一次。阎王好见小鬼难扰,更何况大家陆海不同,各扫门前雪才是正途。向萨福畴点点头,跟着侍从副官走了出去。 上午九点半,一辆福特车停在了中央军人监狱的大门外。随后,两个穿戴讲究的男子从车上走了下来。 他们径直走到执勤岗哨前面,出示了自己的证件,两人自称是首都地方法院的法官。此次前来,是奉命要释放一名囚犯。 岗哨立刻联系了值班的狱政官鲁一城。鲁一城出来验看了两位法官的证件、还有对方带来的裁判书,确认无误之后,随即打电话叫来了与自己一起值班的书记员,开始按照流程取来前两天首都地方法院送来的复审裁判书进行核对。再次确认无误后,鲁一城带着书记员,拿着法官准备好的全套手续走进了副典狱长徐胜的办公室,请对方签字。今天典狱长李俊基休假,只需要副典狱长签字就行。 徐胜好像早就知道此事一般,看都不看,问都不问,刷刷两笔,就在释放犯人的文件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鲁一城笑着和徐胜客套几句后,带着书记员告辞,不想打开门,外面已经站了五个身穿狱警制服的生面孔“怎么了?” 为首的青年却理都不理鲁一城,直接伸手从对方腋下将文件拿了过来,打开看了看。与此同时,他身后的几名狱警迅速拿出枪,对准房间里的所有人冲了进去“宪兵司令部,别动。” 鲁一城等人立刻懵了。 “一个判了十五年重罪的人,这么容易就无罪释放?”甄怀仁拿手里的文件直接抽了鲁一城一嘴巴,不顾对方的哀嚎,说了一句“半个小时。”就手关上门,转身来到了楼下的一个房间,那两个自称首都地方法院的法官此刻已经蹲在地上,只是嘴里依旧不停的抗议,辩解“怎么样?” “什么都不肯说。”田耀华说着将一本证件还有几张纸递给甄怀仁“这是从他们身上搜到的。” “那还废什么话,找只警犬来。”甄怀仁证件看了看上边的内容,是一个名叫‘查相虎’的老师,可是照片上的人却是‘吴兴良’。 田耀华立刻让人安排,自己守着甄怀仁等候下一步命令。 “老田。”似乎是大局已定,甄怀仁显得很放松“还记得有一年咱们去日本地买东西,路上遇到了几个日本浪人吗?” 田耀华一愣,想了想,苦笑“好像有这事,当时大家打完之后,还去豆腐西施那里要了几碗豆花庆祝。我还记得你和魏树森还因为抢着付钱又打了一架。” “想想真的有意思。”甄怀仁苦笑着摇头“哎,我怎么记得,当时你小子耍滑,我们几个和浪人打,你跑去美其名曰‘望风’?” “有吗?”田耀华赶紧否认“怎么可能,处长一定记错了。” “一晃都六年了。”甄怀仁故作老练的叹口气,甚至哼唱起了一首古怪的歌曲“不过是大梦一场空,不过是孤影照惊鸿,不过是白驹之过一场梦,梦里有一些相逢……” 田耀华有些无语,这几年不见,甄怀仁怎么变得神经兮兮的。伤春悲秋,苦夏寒冬文人的调调吧。只是看周围自己的手下一个个都在静静听着,显然早就习惯了,只好耐着性子听了起来。倒是两个聒噪的假货开始不时互相以目对视。 就在这时,外边传来了动静,紧跟着,田耀华的手下带进来一条警犬,甄怀仁终于停止了五音不全的腔调。 这支警犬似乎是舶来品,看着凶狠异常,耳朵支棱着,正所谓‘会咬人的狗不叫’,它只用眼睛盯着房间里的众人。只是当它看到甄怀仁时,刚刚嚣张的气焰一下子弱了,甚至耳朵都耷拉下来,卧在地上。 “把他们的腿掰开。”甄怀仁站起身,看看手表“十五分钟,不说的话,就算了。” 不等众人反应,那条警犬竟然吓得往后跑,好在犬绳被人牢牢抓着,才没有闹出太大动静。警犬看跑不了,竟然开始不停吠了起来,当然不是对着甄怀仁,而是对拿着犬绳的组员。 甄怀仁有些无语,对田耀华耸耸肩,不理会已经变音的两个假货,走了出去。这次他直接来到了审讯室对面的房间,和他神交已久的‘吴兴良’已经等在里边“久等了。” “您是?”吴兴良不明所以。 “我是宪兵司令部警务处处长甄怀仁。”甄怀仁没有关门,走到吴兴良对面自我介绍“当然,你可能不知道,毕竟你是六月份就进来了。那时候我还没有担任此职。” “幸会。”吴兴良微微躬身“请原谅我无法起身,不知道我有什么可以效劳的?” 甄怀仁坐下,笑着说“不着急,先听听。” 伴随着他的话音,对面惊恐的哀嚎,犬吠,怒骂如同汹涌的海浪掀了过来。 吴兴良皱皱眉头,没有吭声。甄怀仁则好整以暇的看着对方。反而是原本在这里的几个第一组组员有些不适,不安的看向门口。只有守在门口的柴老二全无反应,站的笔挺。 “您是在恐吓我吗?”吴兴良直到对面的声音告一段落,这才开口。 “当然了。”甄怀仁看着吴兴良,挥挥手“都出去。” 柴老二跟着房间里其他几个人一起走了出去从外边关上了审讯室的门。 “我听说你们都信什么天照大神是吗?”甄怀仁调整了一下坐姿,开始了正式交谈。 吴兴良没有吭声,等着甄怀仁的表演。 “我是真羡慕你们啊,死了以后可以成神。”甄怀仁继续说“不过我还听说你们要是死后不能把尸体运回去,就成不了是吧?” 吴兴良无奈的说“我们朝鲜人没有这种说法。” “哦。”甄怀仁点点头“也就是说你的尸体不用留了?” “……”吴兴良再次沉默。 “我们开诚布公的谈一下。”甄怀仁之所以如此就是因为之前广播里说过,日本人其实不是不怕死,关键是中国一直没有找对办法。后边被美国人一顿乱揍,日本人也大批的投降。所以他想从这方面入手试试让这个‘吴兴良’改过自新“你给我干吧,金钱,权利,你想要的我们都有。” “行啊。”吴兴良爽快地答应。 “真的?”甄怀仁有些发懵,这么简单? “对啊。”吴兴良赶紧说“您说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怎么样?” “你在那边什么军衔?”甄怀仁赶紧收敛心神,不管对方什么想法,只要迈出第一步就是好的。 “那边?我是您这边的啊,什么叫军衔?”吴兴良茫然的看着甄怀仁。 “你玩我呢?”甄怀仁恼火的站了起来。 “怎么可以用这么粗鲁的字呢?”吴兴良玩味的看着甄怀仁“我对男人不感兴趣的,不过如果阁下喜欢,我可以勉力为之。” 甄怀仁眯起眼看着吴兴良“好啊,如果你能给我想要的,我不是不能答应。” 吴兴良哭笑不得,却正色道“阁下还是不要大费周章了。”他说这话还是有底气的,当初徐恩曾抓住他时,各种招数用尽了,也无济于事。 此刻传来敲门声,片刻后田耀华走了进来“处长,那边招了。” “你看看。”甄怀仁让开,指指座位,田耀华坐了下来“吴先生,并不是所有人都像您一样的。” “阁下不用浪费口舌了。”吴兴良根本不为所动。 “吴先生真的不再考虑一下了?”甄怀仁却不死心,依旧纠缠吴兴良。 吴兴良索性不再理会,闭目养神。 甄怀仁叹口气,田耀华想要开口帮腔,甄怀仁却直接伸手从他怀里掏出枪,不等田耀华反应,对准吴兴良就是两枪。田耀华看的目瞪口呆。 柴老二等人拿着枪冲了进来。 “出去。”甄怀仁此刻已经换了左手反握田耀华配枪的枪管,一副刚刚夺下枪的样子。 柴老二等人看了眼脑袋开花的吴兴良,悻悻然退了出去。 “老田。”甄怀仁笑着把枪放在了桌上“你有什么要告诉我的?” “处长……”田耀华看着甄怀仁不知道该说什么。 “那我来告诉你,走出这个房间……”甄怀仁看着田耀华“我会把你说成大英雄。所有人都会知道,你杀了这个松本二郎。”吴兴良就是松本二郎,曾经是日本驻北平特务机关长松室孝良的助手,日本陆军省情报局驻首都特务机构‘豚机关’机关长,军衔还是个大佐。 连夜赶去镇江的常靖中已经成功的将伪装成诊所医生的日本间谍一网打尽。尽管那个李柏顺如同松本二郎一般嘴很严,可是因为第四课的行动完全是突然袭击,因此起获了大批的情报。众人也终于闹明白了吴兴良的身份。 原本甄怀仁是真的打算照猫画虎把松本二郎策反的,可是刚刚松本二郎的反应让他醒悟这条路走不通。松本二郎是正经军人,而反町隆史是警务人员。两者的忠贞程度没有可比性,反町隆史更像个人,松本二郎却已经脱离了人的范围。如今也不是八年后,根本不可能指望一路在中国无往不利的日本军人向中国人投降。因此甄怀仁决定用废子换另一个人试一试。成了皆大欢喜,输了就送田耀华一张旌忠状,全了同学之谊。 “我要让日本人知道,明明松本二郎有机会逃跑的,是你擅做主张,立功心切,发现了疑点后,亲手毁了这一切。甚至镇江那边的事情也是你发现的,我要升你做第四课的副课长。”甄怀仁好整以暇的看着田耀华“太君,怎么样?”说实话自己冒了这么大风险,未来可能还会挨几巴掌,要是没有任何收获,确实意难平。 “处长,我真不是日本间谍啊。”田耀华有些欲哭无泪,一副被冤枉的委屈。 “是也好,不是也罢。”甄怀仁根本不听“就这么定了。”说着他将枪推到了田耀华面前“不过以后出门小心点,日本人可是擅长打黑枪的。”甄怀仁点上烟“我还纳闷,怎么从没有听你提过你的父母,你的家乡。怎么你干什么事情总是那么的一丝不苟。为什么很多生活习惯只有你一直能够坚持,原来你不是中国人。因为你怕露馅,所以把这些都当成了功课,每天都在一丝不苟的完成。你没有记错,那次打日本浪人你确实没有袖手旁观,甚至你就是第一个出手的。不过也是那一次,还记得你被打到胳膊的时候喊了一声什么吗?我记得,因为发音很奇怪,我一直记得。一开始我以为是哪的方言,早晨问了行家才知道,那确实是方言,不过不是中国的,是冲绳。” 田耀华看着面前的枪“您还有什么要和我说的吗?” “有啊。”甄怀仁知道,自己又失败了,平静的说“下辈子别见了。”说着要走。 “等等。”田耀华骂了一句“你倒是让我说完啊,我又没说我要死。” “那,说吧。”甄怀仁有些失望,田耀华一点都不像个军人马鹿,反而像是文官系统出来的。 “我叫胡世功。”田耀华低声说“我确实不是日本间谍,我也不是日本人。” 甄怀仁耸耸肩,继续听着。 “我们是琉球人,不是什么冲绳,那是日本人强加给我们的。日本侵占了我们的祖国,我的父母带着我来到了中国求援。后来就一直留在了天津。”田耀华无奈的说“我们无时无刻不想着摆脱日本人的束缚。” “琉球人?”甄怀仁的历史从没有及格过,不过最近正在看这方面的书。虽然都是国内史,但是看到过这个称谓。 “是的,我们的国家虽然距离日本很近,却并不是日本的领土。我们有三十多万的国民。”田耀华看着甄怀仁“我们可以和你们一起反抗日本人。” 甄怀仁想了想“这么说你们有组织,而且不少人?” “是的。”田耀华解释道“我们中大部分是无力反抗日本的殖民统治,又不愿意接受他们的统治,这几十年间陆续迁移到中国的,还有一部分如同我的父母一般,是受到王上委托担负救国使命向上国求援的。只是因为种种原因无法回国,这才滞留中国的。” “一共多少人,是不是都会日语?”甄怀仁看着田耀华“老田,你要让我相信你,就必须拿出过硬的证据。别的不说,你琉球人对华北军警布防这么上心,说不通吧?” “对不起,萨副教育长。”侍从副官平静的说“委员长今天的安排已经满了,无法见你了。” 萨福畴赶紧起身询问“请问明天可以吗?” “这需要您去总务科那里查询。”侍从副官面无表情的回了一句,显然在等着萨福畴离开。 萨福畴无奈的点点头,走出休息室。这一定有什么不对,委员长上午前前后后见了八个人,除了那位徐教育长外,其他七个人全都比自己来得晚,却都被召见了,只有自己被晾在一边。果然,待他到侍从室总务科预约时,被告知最近委员长的行程已经排满,无法安排。至于什么时候有时间也无法确定。一定是甄怀仁搞得鬼,可是那个小子竟然能把手伸到侍从室?萨福畴觉得匪夷所思。 “嗨,今朝有酒今朝醉,想那么多干什么。”林秉周举杯和萨福畴碰杯“就跟我一样,上边让去哪,咱就去哪,;让干什么就干什么;让听谁的,就听谁的。挺好。” “本礼老弟也不用打茶围了。”萨福畴心情不好,早没了上午的成竹在胸“你到底想说什么,不妨开门见山。” “萨副座这是什么话。”林秉周赶紧说“小弟真的只是找老哥叙旧,毕竟他乡遇故人,也算人生快事。”他早年就读于福州师范学校,家贫体弱,中途辍学,在家乡设私塾,当过塾师。所以在投奔时任仙游民军首领的林素国以后很快成了对方的得力助手。 “既然如此,那老弟慢用,我还有事,失陪了。”萨福畴起身就要走。 这时房门敲响,一个人走了进来,看了看萨福畴和林秉周“抱歉,来晚了。”来人正是前一阵和萨福畴等人隔空交手的‘平海’舰副舰长沈彝懋。 “不晚不晚,刚刚好。”林秉周说着邀请对方入座“两位都是我海军之干城,今日兄弟攒这个饭局,没别的意思,就是觉得大家都是老乡,坐到一起不容易,今日只叙乡谊不谈其他。今儿吃锅子,鲜货都是从咱福建那边捞上来的,绝对好吃。” 虽然林秉周是陆战队少将旅长,沈彝懋不过一个海军中校,可是对方才是正儿八经的海上铁骑,处于海军中的顶端,相当于贵族。林秉周不过是一群披着海军皮的苦力而已。所以沈彝懋面对林秉周并不拘谨,甚至对没个定型的萨福畴也不虚。端起酒杯看向同样把手伸向酒杯的萨福畴。 沈彝懋和林秉周交情不深,不想这次在海军部遇到,对方莫名其妙的热情相邀。本来以为不过是‘交朋友’的惯例,不想别有学问。电雷学校和税警总队之间龃龉他也有所耳闻,如今看来,是萨福畴想要投石问路“林旅长说的极是,大家都是同乡,自然应当互相帮助。” “在外这么久了,还是乡音听的亲切。”萨福畴虽然自持身份,不过也很给面子的回了一句。看来是他想左了,林秉周不是来给林素国投石问路的,而是代表海军部拉拢他的。这让他有些迟疑,毕竟海军部和委员长的关系很微妙。不过如今甄怀仁咄咄逼人,他单凭一己之力真的力有未逮。倘若引入海军部,虽然有‘前门驱狼后门入迎虎’的危险,但是他也顾不上那么多了。 林秉周到底有些学问,又是主文出身,这顿饭的气氛很快被他调节的恰到好处。因为房间里特意放了火炉,几人吃了一会,就大汗淋漓,林秉周起身“几位要是不反对,我开开窗户透透气。 萨福畴和沈彝懋志不在此,都没有吭声,林秉周走到窗边,推开窗户装模作样的拿出烟点上,片刻后站到了房间死角。 与此同时,外边的某处,传来了相机的快门声。 人有时候不能太含蓄。不管是萨福畴还是沈彝懋,都认为对方是通过林秉周来投石问路。却忘了,一旦他们私下接触被光头佬知道后的结果。说到底,他们打心眼里就没把甄怀仁一伙当回事。海军哪轮得到你一个北侉子耀武扬威。同时他们先入为主的断定甄怀仁的手下不过是乌合之众,没有那么强的凝聚力,还按照老规矩‘海军事,海军了’。 可他们忘了,甄怀仁有钱,有背景,一旦拥有了电雷学校,还会有很多很多官帽子。‘海军黄埔军校’对于很多杂牌来说同样吸引力很大。 第127章 善后 “杜少。”方靳鑫被一位中年人引进书房,恭敬的和刚刚挂断电话的杜博衷打了声招呼。 “方组长,请坐。”杜博衷很给面子的指指桌上的烟盒“想必仁哥已经给你说了?” “是的。”方靳鑫很有分寸,并没有去拿“处长说您丢了东西,让我把人找出来。” 杜博衷点点头“警察厅这帮废物不顶用,如今全靠你了。”说着向方靳鑫身旁的钱满框示意。 对方赶紧将目前的所有线索拿出来,复述给方靳鑫。杜博衷则点上一根烟,开始盘算甄怀仁交待给他的事。陈庆之的事估计已经藏不住了,毕竟陈家也不是傻子。按照甄怀仁的意思,与其束手束脚,不如鼓动徐可行就此踢开陈家。而他刚刚就是在向孔公子汇报工作,毕竟这么大的事情不及时向大老板汇报就太说不过去了。 他是真没想到,强中自有强中手,陈家也不是铁板一块,有人也在打着渔翁得利的主意。因此那个记者的信根本没有送到陈行面前,就被人以陈家的名义找来警察厅的人要夺得先机。却因为自己和徐可行的插手,让事情变得更加的复杂。更让他恼火的是,那个姓罗的记者竟然因为侦缉队长皮迪勤的一脚,被踹死了。真是喝口水都塞牙缝。人死了,可是照片还在,那就相当于定时炸弹,随时可以把自己和徐可行等人炸个粉身碎骨,现在必须拿到那些照片。 “平时和这位罗英锋接触的都是谁?”方靳鑫听了钱满框的复述后询问。 “还在查,不过他是记者,接触的人估计少不了。”钱满框回答的很干脆。这趟买卖真是一波三折,虽然那个勒索者死了,可是很显然他的身后要么有人一直盯着,要么就是有同伙。结果却因为皮迪勤的搅局,一发不可收拾。 “这些是什么?”方靳鑫指着旁边的一个书包问。 “从那个记者家里搜来的照片和胶卷。”钱满框随口一说“我们看过了,都是之前他的工作内容,这个记者还干着勒索名人隐私的勾当。” 方靳鑫点点头,却依旧伸手将书包拿了过来。不管能不能查出线索,最起码一定要表现的很专业。一步慢,步步慢,要是半年前自己抓住甄怀仁给的机会,说不得如今的副课长就是自己的了。因此自打传来甄怀仁晋升警务处处长的消息后,方靳鑫就收起了之前的所有小心思。甄怀仁的高度已经不是他能够置评的了,人家已经完全掌握住了他的前途。 杜博衷也不是孤陋寡闻的人,心中立刻对方靳鑫有些不喜。若是平时,看你表演也就算了,可如今什么时候,会死人的,还在这装什么。不过碍于甄怀仁的面子,他只能不吭声的坐到了办公桌后,点上烟。 “杜公子,可以单独聊聊吗?”不多时,方靳鑫突然开口。 杜博衷听对方的口气,似乎有什么发现,点点头“老钱,你先休息一下,毕竟熬了一晚上了。” 钱满框应了一声,起身走了出去,杜博衷最起码没让他下不来台,这种公子哥可不容易对付。 “这几张照片也是那位记者拍的?”待房门关闭,方靳鑫从书包里挑了几张照片走到杜博衷面前放到了办公桌上。 “应该是吧。”杜博衷看了看,就是几套普通的洋房,或者公寓外拍“怎么了?” “这套房子如果我没猜错是中警校的宿舍楼。”方靳鑫恭敬的又指着另一张照片说“这套房子是程阁老胡同,还有这一套是玄武门内……” 杜博衷看向最后一张,突然觉得有些眼熟,想了想,这不就是徐可行带着他们准备绑架甄怀仁女人的那处房子?再看看其他几张照片“什么意思?” “我认为应该通知处长。”方靳鑫隐晦的说了一句。很显然,这个记者身上有很多秘密,可是这些秘密到底要不要挖出来,他不敢做主。 杜博衷想了想“你打电话吧。”说着拿起照片,自顾自的看了起来。 甄怀仁从铜锅里夹出一片羊肉沾沾酱料,放进嘴里。 “委座很生气。”邰蓑衣一边解开风纪扣一边说“直斥萨福畴是叛徒。” “这次多谢老哥。”甄怀仁说着端起酒杯“我敬老哥一杯。” 邰蓑衣笑着端起酒杯和甄怀仁碰杯“彼此彼此,老弟把大功给我,我也不过是投桃报李。”虽然吴兴良的死让邰蓑衣深感可惜,毕竟那是日本负责整个首都的情报机关长。但是相比放虎归山,可又太划算了,况且这次甄怀仁还把镇江弄到的那一条大鱼也给了他。 田耀华的身份特殊,所以甄怀仁宁可信其真,暂时决定先将对方隔离。可是对于如何收尾就不得不再费思量,毕竟这件事一个不好,自己就是费力不讨好。自己和日本人做的这么大买卖,未来还有更大的买卖,要为了这事丢了,可就得不偿失。思来想去,甄怀仁决定和邰蓑衣做了交易。临时将原本要分给邰蓑衣的利益换成了吴兴良这个案子“别的都好说,不过我这案子常科长盯了小半年,这次算是被我坑了。希望老哥给他个说法。” 邰蓑衣没想到甄怀仁的要求竟然是这个“老弟果然是个信人,爱兵如子。” “这一点还是跟老哥学的。”甄怀仁厚着脸皮直接受用“说出去的话,哪怕含着眼泪也要做到。” “对,对。”邰蓑衣哭笑不得“这样……老弟知道陆军炮兵学校吗?”他斟酌片刻开口。 “知道。”甄怀仁漫不经心的问“怎么了!” 陆军炮兵学校全称中央陆军炮兵专科学校,为全国唯一的炮兵学校。民国二十年设于首都丁家桥,民国二十四年迁汤山,俗称汤山炮校。设炮兵战术、射击、冶金学、军事工艺等课程,培养炮兵指挥军官和技术军官。汤山境内驻军单位甚多,其中,汤山炮校是当之无愧的“大巫”,地位仅次于陆军大学和黄埔军校。 教育长邹作华出身东北军,东北军又是以炮兵闻名全国。此人曾任东北边防军炮兵训练总监,炮校迁往汤山后改任陆军炮兵学校校长并兼任军委会炮兵总监。教育狂人推辞不过,兼任校长后,邹作华改任教育长,仍然负责军校的全盘运作。而真正让汤山炮校出名的,是上个月首都各学校搞团结声援会的当天,邹作华带着所有炮兵学校的师生们,跪在地上,宣称要无条件忠于国民政府,与副司令彻底决裂。果然‘板荡见忠臣’。 如今甄怀仁正要专心抓部队训练,同时精心培养炮兵,自然对这所全国唯一的炮兵专门学校很上心,正打算从里边挖点人。虽然这所学校在施坦因等德国顾问眼里也没强多少,但最起码比一点基础都没有的其他部队强不少。 “邹教育长今天以炮校只抓业务放松了思想教育为由向委座自请处罚。并向委座提请设立炮校作训处。”邰蓑衣提了一句“只是常科长是不是能够胜任呢?” 甄怀仁很是赞同邰蓑衣的看法,常靖中做刑侦的出身去专门军校当作训处处长确实有些偏了“我准备推荐中警校的林汉文处长,他的位置才适合常科长。”说起来,袁僻璋的位置有些低了。哪怕有中警校教务委员也低了,毕竟连常靖中马上都是处长了。不过这就是宪兵内部自己的事了,用不到邰蓑衣置喙“这又得麻烦老哥了。” “赖上我了。”邰蓑衣自嘲一句“不行,太吃亏,老弟你得找补点。我听说税警科要补充采办一些装备?” “确实有这事。”甄怀仁赶紧打预防针“不过总税务司署和盐务稽查局都是抠门的衙门,拢共没多少。光是改装那些大家伙就剩不了几个钱了。” “这样,你给我十台三顿卡车。”邰蓑衣这次却并不是要武器“再要二十台摩托车。” “老哥最近在对青洪帮整合?”甄怀仁一听就知道对方的想法了,无他,走私。他在上海炮决三大亨后,虽然扶持了老情人李志清,又找了李士群,吴四宝等人站台,奈何只是维持了一个大概局面,内地里早就激流涌动,甚至李士群和吴四宝也有想法。只是甄怀仁根本不在乎,听之任之,反而让李志清借机将得用的势力转移到香港开香堂。别人就不一样了,邰蓑衣就瞄准了这一点,最近在上海大动作不断,甚至苏浙都有动静。而最快聚拢人心的办法就是带着大家赚钱,有饭吃。载重卡车可以走量,摩托车可以走价。 “还是老弟通透。”邰蓑衣笑着说“不知老弟有什么教我?” “眼下的局势,说不得多会就会和日本人再来一场。”甄怀仁想了想“老哥这步走的不错,一个女人撑不起这么大的局面。老哥不妨推荐几个兄弟,帮帮拙荆。” 事情过去了这么久,尽管李志清和甄怀仁都是小心翼翼,可甄怀仁认为邰蓑衣应该早就知道两个人的关系。索性说开了,他们可以协助邰蓑衣整合上海的青洪帮势力,不过邰蓑衣得拿别的利益来换。 其实甄怀仁更想说的是,这些人虽然大部分都心存忠义,奈何出身乡野。让他们搞破坏,暗杀都没有问题,可是把他们当正规军用就南辕北辙了。不过邰蓑衣是个思维敏捷的人,甄怀仁怕这话说出口,对方就会往十三号早上的事去想。有些东西真就是一层窗户纸,能不捅破,千万不要乱捅。 甄怀义买了车票,坐到了候车厅等候傍晚的火车。靠着搜罗来的老罗积蓄,他如今改头换面,看起来如同上海的摩登小开一般,不时引起路过的靓丽女人们的注意。这让他既新奇又无奈,不过打定主意到了上海以后就这样打扮了。为了分散自己的注意力,他不得不拿出报纸,装模做样的看了起来。嗯,头版了无新意,说什么明天要举行上月遇难人士的追悼会。第二版则是集中报道‘二十四景’恢复上月的盛况,甚至有人预测,一旦市政厅推出减税政策,二十四景的房价将会翻翻。如今二十四景的房号都已经一千七一平丈,翻翻可就是三千四了。甄怀义突然感觉怀里那几千块一点吸引力都没有了。 相比于第二版二十四景的独霸天下,第三版可就群雄逐鹿了,不但有那位徐公子的‘春江花月夜’,还有好多新开预售楼盘的新闻。只是这些都和他无关了,甄怀义又翻到第四版,也是他最喜欢的娱乐版。当先新闻就是前天晚上一众政界高官参加了tyl的团拜会,为此tyl艺工队还邀请了一大票的上海电影明星登台献艺。其中不但有影后胡蝶还有新进电影明星,歌星金嗓子周小红。这消息他昨天也听说了,只是因为要准备晚上的事,没有过多关注。突然他在刊登在报纸上的照片里发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甄怀仁。照片上其他人全都是高官,做了个把月记者,对官场站位略有了解的甄怀义,立刻察觉自己对甄怀仁的判断出现了偏差。 “又去上海?”一个好听的声音响起,甄怀义一抬头,是个穿着貂皮大衣的陌生女人。 对方走到甄怀义身旁坐下“认不出来了?前天晚上,孔公子家。”说着不等甄怀义开口,就自嘲一句“是啊,我们那么多人,还怎么记得过来。” 甄怀义已经听懂了,对方认错人了“小姐,你认错人了。我不认识孔公子,前天晚上也没有见过任何人,我在家……” “我又不是要缠着你。”女人有些委屈“就是想和你打个招呼。” 甄怀义不再言语,继续看起报纸。 “能不能带我走?”女人看甄怀义真的不再理她,只好很没面子的凑到甄怀义身旁开口。 “小姐,我真的不是你说的那位先生。”甄怀义看对方长的漂亮,穿着打扮都不是普通东西,自己如今亡命天涯,哪有心情胡来。 “不愿意就不愿意,干嘛装不认识。”女人真的不高兴了“你说你不认识我,那好,我问你,你是不是姓甄?” 甄怀义一愣。 “怎么样,装不下去了。”女人得意的说“我又没有要缠着你。” 此时远处传来乘务员催促进站检票的声音,甄怀义试探着说“我要走了。” “哦。”女人失望的站起来“那再见。”说着要走。 “你不是想要跟我一起走吗?”甄怀义站了起来。 女人一听,眼睛一亮,只是不等她回答,又有两个女人走了过来“甄先生,好巧。” “巧什么。”女人直接翻白眼“我们要走了,你们别送了。” “答应了?”两个女人中体型丰满的那个脱口而出,却赶紧捂住嘴。 甄怀义笑了笑“不如一起?” “好啊。”两个新来的女人又不等甄怀义身旁女人阻止,赶紧答应。 女人无奈,凑到甄怀义身旁“甄先生,咱们走吧。” “我去换个包厢。”甄怀义说着四下看看。售票口自然是没有包厢的,可是黄牛手里应该不缺。 “我也去。”几个女人异口同声,甄怀义无奈的答应下来。只是穿着貂皮大衣的女人近水楼台先得月,一下挽住了甄怀义的胳膊走在了前边。 “感觉甄先生矮了不少啊。”那个体型丰满的女人撇撇嘴,和女伴跟在二人身后,小声嘀咕一句。 四个人换了票,兴冲冲的走上火车,找到了包厢,一拉开车门,里边已经有人了,更让他们错愕的是,那个人同样是‘甄先生’。 “几位女士,我们兄弟谈谈。”甄怀仁疲惫的坐在床铺上,一边抽烟一边说。他根本没有认出这些曾经任他予取予求的女人们,只是以为甄怀义在鬼混。 与此同时,左右两边的包厢门打开,几个膀大腰圆的壮汉走了出来,将四人夹在中间。 “请。”守在包厢门旁的柴老二对甄怀义做了个请的手势。 甄怀义看看陌生又熟悉的甄怀仁,走了进来,柴老二直接走出包厢,关上了门。 “坐。”甄怀仁指指对面的铺位。 甄怀义不情不愿的走到床铺旁坐下。 “你从罗英锋那里拿了东西?”甄怀仁开门见山,没有一句废话。 “没……”甄怀义下意识的否认。 “你认为跑得了?”甄怀仁弹弹烟灰“拿出来,剩下的事我处理。你回河北老家去。” “你是干什么的?”甄怀义却反问。 “你不需要知道。”甄怀仁皱着眉头“你给我惹了一堆麻烦,现在拍拍屁股就跑。我没有收拾你,就已经是看在大家是兄弟的份上。拿出来,你不愿意回去,就继续当记者好了。” “你是不是现在又升官了?”显然甄怀义根本就没有听甄怀仁说的什么。 甄怀仁直接扇了甄怀义一耳光,对方一趔趄,直接扑在两人之间的简易茶几上“拿出来。” 甄怀义的半边脸失去了知觉,耳朵嗡嗡直响,不可置信的看着甄怀仁“你打我……”话没说完又挨了一巴掌“别打了,别打了。”甄怀义这才相信以前在自己兄弟面前忍气吞声的甄怀仁如今不一样了。赶紧将贴身藏起来的钱还有照片,笔记本一股脑的都拿了出来。 甄怀仁看都不看那些钱,先拿起照片看了起来,果然有徐可行还有杜博衷“底片。” “我,我没有底片。”甄怀义看甄怀仁的脸色,赶紧解释“我翻拍之后,把唯一的底片又放回去了,放回去了,就在老罗靠窗的那个床腿里。” 甄怀仁将照片收好,拿起笔记本看了起来。他之所以丢下邰蓑衣,亲自前来处理这事,一是为了保住甄怀义的命,二是为了闹清楚这个记者为什么跟踪自己。按理说连邰蓑衣的人都被他甩了,对方怎么会对自己的行踪掌握的这么清楚,连中警校陈科长的住处都被翻了出来“罗英锋最近有没有经常和什么人接触?” “不知道啊。你别打我,真的不知道。我之所以发现这些完全是因为前一阵……”甄怀义没了凭仗之后,如同所有人一般,开始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真的,没骗你。” 甄怀仁脸有些臭,这个混蛋竟然盯上了卢秋漪“那有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哪方面的都行。” “奇怪的?”甄怀义想了想,不确定的说“我倒是见过几次他从很名贵的汽车上走下来,不过他是靠敲诈富豪为生,这也没什么吧?” “能记住车牌吗?”甄怀仁不置可否。 “我当时什么都不懂的。”甄怀义赶紧解释,顿了顿“不过有一辆白色的车,他倒是坐了不止一次。” “白色色?”甄怀仁一边听一边继续看笔记本里的内容,这些记录可以分为几部分,每部分都以特殊符号作为题头,记录着各种各样的行程,日期和时间都有冲突,显然对方偷拍的不止自己。终于他在最后边的几页发现了与自己行踪吻合的记录。最开始的时间是十二月初。前半部分都是集中在玄武门内,然后再扩展到了其他几处。还好,上边虽然有庞文浩家的地址,却没有天目路等地方。可是安占江之前的住所和冯力文家的位置都记录在案。还有中警校宿舍,日期不对,那时候陈科长固然住着宿舍,向秘书也住在那里。 甄怀仁不由怀疑,对方其实并没有跟踪,完全是定点守候。而之所以没有天目路那边,不是不知道,而是那里不便于隐藏。这让他十分的恼火“再见到那辆车能认出来吗?”首都的车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如今车牌已经是五位数了。 “那辆车的造型很奇怪,我可以画出来。”甄怀义赶紧说。 甄怀仁从笔记本上撕下来一页递给甄怀义,甄怀义接过纸,迅速的从上衣兜拿出钢笔画了起来。钢笔果然用的是铁胆墨汁。 随着甄怀义将车身慢慢画出,甄怀仁皱起眉头,这辆车他见过,就在不久前,在大蒋太太家外边。 第128章 替死鬼 夜深了,谭太太一边为儿子谭元中改衣服,一边守着对方温习功课。读书有没有用,以前她没感觉,可是如今觉得儿子要想有出息,必须读书。小弟做什么的她不知道,可是知道如果小弟读过书,就不用拿命搏前程。因此,不管家里情况如何,她都会供孩子读书。好在谭元中读书用功,如今成绩在班里名列前茅;谭忠恕也本事,如今每个月往家里送的钱多了一倍,让她手头宽裕很多,可以给谭元中改善伙食增加营养。 眼看就要熄灯,院外传来了敲门声。 “谁啊。”谭太太督促谭元中专心读书,自己走出屋,戒备的拿着一个根木棍来到院门后低声问。 “是我。”门口的声音同样很轻。 “你是谁?”谭太太听着外边的声音耳熟,却记不起来。 “你男人。”外边的声音略显轻浮。 谭太太冷了脸,转身就往回走。她一个妇道人家,如今男人不在家,就算遇到了这种浮浪子也只能不理会。否则传出去,不但损了自己的名声,谭元中也会有影响。 眼看就要走进正房,突然听到动静,一扭头,一个身影已经跑了过来将她抱住。 “救……”谭太太立刻一边大声呼救一边厮打对方。 “是我。”对方捂住谭太太的嘴凑到她的耳边“你男人。” 谭太太借着正房的灯光这才看清,原来是甄怀仁。倒是不闹腾了,却还是护住了要害。对于甄怀仁的不怀好意,上次她就有了心理准备。本以为对方不会放过自己,不想甄怀仁是个镴枪头,占占便宜就算了。本以为对方早就把自己忘了,不想今晚又摸了过来。谭忠恕在人家手底下,她有什么法子。干脆闭住眼,不看不听不想。 “母亲,怎么了?”屋里传来谭元中的询问声。 “没事,你好好读书。”甄怀仁松开手,谭太太赶紧回了一句,将原本走到卧室门口的谭元中支了回去。 谭太太刚刚松了口气,就被甄怀仁封住了口。久经沙场、身经百战、经验老道的甄怀仁不过几个简单动作,就让她晕头转向、魂飞天外、魄散九霄,不知今夕何夕。甚至因为四周凛冽的寒风,下意识的抱紧了对方笔挺的腰身。 甄怀仁却停了下来凑近调笑“嫂子等急了吧。”说着将有些着恼的谭太太打横抱起,走进正房。 目光迷离的谭太太一进来就看到了远处谭元中的背影,突然记起自己在哪,赶紧惊慌失措的想要摆脱甄怀仁。可是对方的两条胳膊跟两条铁棍一般,根本徒劳。 甄怀仁顺着谭太太的目光,同样看到了卧室里背对门口的谭元中,笑了笑。 把甄怀义暂时安置到城外之后,甄怀仁并没有直接去见徐可行,杜博衷等人。他还没想好怎么使用这些照片,同时,也没有想好到底该怎么对付那辆雪铁龙。这种稀奇古怪的车并不难查,很快孙千的手下就找到了车主。 只是对方的身份真的有些棘手,韦临桂。他本身确实很出色,民国十四年,加入kmt。后赴张家口投冯玉祥部习军事,初入张自忠之学兵团,后转入西北军校。西北军与奉军南口之战,冯军失败后,旋派赴莫斯科中山大学求学。民国十七年初回国,任kmt广西省党部委员兼书记长,第四集团军政治部秘书,及南宁《民国日报》社社长。民国二十二年,赴德国留学,初入柏林政治大学习政治,后转入柏林大学研究经济。民国二十五年秋返国。只是这些依旧不足以让甄怀仁忌惮,真正让他抓头的是,这位的姐夫有位姓李的广西强人做大哥。 那位可是敢和委员长当面锣对面鼓的叫板,甚至几次把委员长赶下台。他还真的有些心虚。因此甄怀仁的劣根性又犯了,只能来找可以欺负的,敢欺负的,能欺负的人出气。谭忠恕吃里扒外,就算没这事甄怀仁都想要收拾一下,更何况现在。 “她还想有人像以前一样供着她,怎么可能。娄太太放下电话轻蔑的说“眼见着明天就开追悼会了,依旧没有人出面邀请她,这才着急火燎的想到了咱们。” “白太太她们早就不理她了。”方太太补充一句。 “璎珞呢?”霍正君摘下眼镜,一边轻揉眉心一边问。 “自然是在那充好人陪着她呗。”娄太太狭蹙一笑“快上手了。”说着凑到霍正君身旁为她轻揉额头“咱家又不缺这点,何苦累到自己。” “有意思啊。”霍正君笑着闭目养神,任凭娄太太和凑过来的方太太为她放松按摩“让杨湃仪准备一下,该她出场了。” “妹妹把姐姐卖了?”方太太笑着问“要不要咱男人再验验?” “还来?”娄太太赶紧摇头“上次……”正说着电话响起,娄太太看了眼霍正君,顺手拿起话筒“喂,哦,李太太啊,不过来了?哦?冷太太?”扭头看向霍正君,对方玩味的笑笑,没吭声“好啊,那李太太也要注意安全,明天那么累早点休息吧。”挂了电话,娄太太撇撇嘴“心里还是一百个委屈。” “委屈就走啊。”方太太立刻说“谁也没拦着。” “她要走,就走吧。”霍正君无所谓的再次闭上眼睛“不过需要说明白,给我男人难堪我可不答应。” 方太太看向娄太太,霍正君这话里有话啊。 “就是。”娄太太瞪了眼方太太,再次坐到霍正君身旁为她揉肩膀“要走尽管走,反正我跟着姐。” “对,对。”方太太附和一声,继续跟着忙了起来。 几人正聊着,前厅传来动静,不多时卢秋漪有些疲惫的走进来。看到三人的模样见怪不怪“我上楼了。” “吃过了吗?”娄太太手上不停,却一心二用“家里有螃蟹,说是啥北海道的螃蟹,哦呦,比脸盆都要大的。” 自从得知郑若兰有了,甄怀仁就专门搜罗各种好吃的东西每天定点送到天目路。只是这螃蟹据戴薇说,孕妇不宜吃,因此甄怀仁就见者有份,除了给天目路的一干人等外,也送了一些过来堵小醋坛子的嘴。 “好啊,一会吧。”卢秋漪虽然不想吃,但是传进甄怀仁耳朵里,那厮以后一定不会再送,因此还是决定多少吃一些。 “那好,我这就去厨房让她们热热。”方太太讨好的起身走了。 “对了。”娄太太看了眼霍正君“刚刚那位冯小姐又打电话来了,好像挺高兴。” 卢秋漪回了一声,走上楼梯。 “哎呀,手好酸。”娄太太待楼上传来关门声,赶紧说“姐,我去看看方太太,傻傻的,做什么都一塌糊涂,没我看着不行的。” 甄怀仁又不是每天来,虽然方太太和她已经向甄怀仁摊牌了,可是依旧是分房睡的。因此霍正君和卢秋漪二人每天晚上的小动作也就藏不住了。这让娄太太看到卢秋漪都感觉浑身不自在,没办法,她确实不喜欢这调调。要不是方太太痴缠,她才不愿意呢。 霍正君没好气的拍了娄太太一巴掌“就你机灵。” “我不机灵的,我也傻傻的。”娄太太乖巧的笑着起身走向厨房。 霍正君听到关门声才睁开眼,看了眼二楼,揉揉额头。那个没良心的,弄得这一屋子女人没一个正常的。正想着,二楼传来动静,卢秋漪换了一身居家服走了出来。看到客厅中与她对视的霍正君笑笑,走下楼坐到了对方身旁,伸手将她揽入怀里“吃醋了?” 霍正君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你这么做我男人会很为难。” 卢秋漪不自以为然“你是我女人。”她给郑若兰准备的是伦理大戏;给甄怀仁准备的则是感情大戏。她要把霍正君从甄怀仁手里抢过来。这看起来如同儿戏的打算卢秋漪却认真对待,她已经得到了霍正君的人,正在趁着甄怀仁不在,攥取霍正君的心。而甄怀仁果然如同她所想,非但没有制止反而给她大开方便之门。简直龌龊至极。 “你……”霍正君却如同在甄怀仁怀里撒娇般嗔怒“我们不过是在哄你,他那么精明能看不出来?” “那样才有趣。”卢秋漪笑着拥吻霍正君“我打明牌,他要是输了,就更有趣了。”她通过在霍正君身上得到的经验,然后用在了冯道静身上,指导对方如何一步步的走进郑英晨的心。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她最近也在看甄怀仁放在这里的书。自己每次和冯道静联系都没有避讳任何人,因此也没有人怀疑自己。一旦郑家的事成了,郑若兰要是知道自己所作所为是在甄怀仁默许下进行的,那就太有趣了。想起来她都忍不住浑身战栗。 此刻电话响起,霍正君立刻打开卢秋漪又不安分的手,起身往楼上走去。电话果然是冯家那位小姐的,霍正君心中狐疑。卢秋漪之前哪怕是和郑若兰都没有这么亲近。事出反常必有妖,想到冯道静的身份,霍正君叹口气。卢秋漪那么优秀,若不是因为‘自己’怎么会让郑若兰那孩子拔得头筹。如今她们二人这样,以后在郑若兰面前就更抬不起头了。想到这,霍正君停下脚步,看了眼楼下正在讲电话的卢秋漪,感觉自己应该做点什么。自己可以不在乎,孩子呢?霍正君抚摸自己的肚子。反正没办法超越你们了,那不如把你们拉到和我们一个水平线。到时候,谁也别笑话谁。 “怎么这么晚回来了?”谭太太一边问一边关上门。 “自然是好事。”谭忠恕乐呵呵的扛着一个包走向正屋。前天晚上胡东霞打电话告诉他事情办妥了,让他等着履新。谭忠恕顿时松了口气,只是想到甄怀仁的为人,特意租好了房子后就坐了晚上的火车赶回来,准备尽快把妻儿带去上海安顿“还没问你呢,怎么还没睡?”他在外边就看到了屋里还亮着灯,这都快天亮了。 “嗨。”谭太太跟了进来“白天事多,我给孩子改改衣服。”说着走到八仙桌旁拿起之前随手放在桌上的手工物件。 “太晚了。”放下大包的谭忠恕心疼的将谭太太拉进怀里抱住“辛苦你了,不过总算熬出来了。”看谭太太不明白,笑着解释“我调位置了,薪水更高。” “噢,啊?”谭太太一愣“调去哪了?” “上海公安局。”谭忠恕说着松开谭太太,打开书包,献宝似的开始往外拿东西“这次就是回来就是给元中办手续,带你们走。” “以后不当宪兵了?”谭太太感觉自己这一晚上被狗白咬了,顿时觉得委屈,幽怨的看了眼对面的卧室。 “不当了。”谭忠恕指着放到桌上的东西“这些给两边老人分分。” 谭太太却没有心情查看“你饿了吧,我给你做点吃的。” 谭忠恕应了一声,待谭太太出去后,立刻走到谭元中的卧室查看,孩子还在睡,没有什么异常,又不动声色退出来,开始查看隔壁房间。 谭太太有个习惯,事后总爱踮着脚走路,而刚刚她就是如此,再加上对方的状态,谭忠恕摸出枪。就算真的是姓甄的,他也要做。甄怀仁恶名昭彰,自己又得罪了对方,还知道甄怀仁不少事,更重要的是杜氏长得也算周正,谭忠恕实在想不出甄怀仁不下手的理由。 只是寻找一圈后,并没有发现蛛丝马迹,床铺也是干净没有任何不妥。这个院子并不大,谭忠恕可以确认,杜氏刚刚是从正房走出来的,除她之外再没有别人出过屋。那还会有谁?想来想去,谭忠恕再次返回东次间,谭元中‘果然’醒了,睡眼蒙惺的半卧在床“父亲回来了?” 谭忠恕怒从心起,抬手一巴掌,将床上刚刚爬起来的儿子打翻,掀开被子,果然。怒火中烧的他早就忘了这睡觉习惯可是他教儿子的。 屋外正期期艾艾热饭的谭太太听到动静,赶紧进来,就看到谭忠恕发了疯一般打谭元中,赶紧走了过去拉住谭忠恕“你怎么了,干嘛打元中。” 谭忠恕恼火的一挥手,谭太太一个不防摔倒在地,身上的棉袍顿时错开,被谭忠恕借着正房的灯光看了个真真切切,谭太太慌忙拉住棉袍遮住身体。 谭忠恕此刻也冷静下来,这事怎么收场? “让你男人下午去司令部找我。”甄怀仁站起身,从兜里拿出十块钱用钢笔写了电话扔在床上,直接出了屋。走到墙角听了听,已经没了动静。 昨晚好悬,幸亏谭忠恕走进他儿子的卧室只是看了一眼就出去了。他才有机会利用对方去隔壁的空档跑了出去,只是走的匆忙,吵醒了谭忠恕的儿子。 甄怀仁又借着里边折腾的机会翻墙到了隔壁,却不想一跳下来就遇到了听墙根的。对方的男人是公司职员,今晚值班不在家。甄怀仁轻车熟路的拿出证件,允诺给她男人安排工作,终于就解了燃眉之急,毕竟不上不下的最是难挨。 来到门口听听动静,甄怀仁拉开门栓走了出去,反手虚掩上门。 今天要开追悼会,不好迟到,甄怀仁也顾不上饥饿,穿街走巷取了自己的车后直奔中山陵。 中山陵位于紫金山南麓钟山附近陵寝面积8万余平方米,于民国十五年春动工,至民国十八年夏建成。陵墓前临平川,背拥青嶂,东毗灵谷寺,西邻明孝陵,整个建筑群依山势而建,由南往北沿中轴线逐渐升高,主要建筑有博爱坊、墓道、陵门、石阶、碑亭、祭堂和墓室等,排列在一条中轴线上,体现了中国传统建筑的风格。 之所以在此处开追悼会,名义上是委员长对死于西安的党国元老邵元冲给予国葬殊荣,陪葬中山陵,同时悼念一众遇难人员。实际要干什么谁知道,甄怀仁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虫子。 说实话,从西安的事情发生到现在满打满算才半个多月,听说邵主委的墓穴都没有选好,此时进行什么追悼会,办国葬实在有些仓促。可谁让人家伤到腰了,有火发不出。机密,机密。 车子来到紫金山中山陵下,在车上换好衣服的甄怀仁走下车。和柴老二换班的任雄迎了过来“怎么了?” “刚刚接到侍从室通知,要处长准备一下,一会为邵主委扶柩。”任雄说着拿过一朵白花为甄怀仁戴上。和别人的白花不同,他的上边还有一张白色条幅写着‘扶柩’二字。 甄怀仁立刻感觉到了周围的异样目光,虽然此刻他的周围只有一群司机。没办法,自己什么资历,说破天也没资格的。可他有什么办法。正如他前几天不让王凛冬多入股一样;这是人家给的,他不想要都不行。 似乎是觉得‘追悼会’不足以表达委员长一会的怒气,甄怀仁和任雄走到灵堂外就看到高悬牌楼上的条幅上写成了‘公祭’。别人他不知道,可是那个胡琏不过一个小小的团长,哪怕他是土木系的,又怎样?他配吗? 当然有些人不这么想,甄怀仁刚刚绕到牌楼后,陈次长就带着几个人从灵堂走了出来。甄怀仁避无可避,只能直面惨淡,面无表情的迎过去,敬礼“陈长官。” 陈诚自然不会忘记面前的人,不过这次却没有刁难甄怀仁,回礼之后问“甄处长准备好了?” “是。”甄怀仁能说一个字坚决不说两个。扶柩不过是做做样子,哪里用的到他真的出力气,这有什么准备好不准备好的。 陈诚点点头,不再多说,和身边人走了过去。 在军委会特务团的警卫核对完身份还有搜身之后,甄怀仁走进了灵堂。任雄没有资格进去,只能老老实实等在灵堂外边等候。这座灵堂内部空间巨大,装个千把人估计也不显得拥挤。甄怀仁凭借胸前的一张布条立刻被迎过来的宪兵引领到了佩戴着同样胸花的十来个老叟旁边。这非但没有让甄怀仁松口气,反而压力巨大。人家互相都认识,只有甄怀仁谁都不认识,只能目不斜视,看向对面的丧主一边。 因为是一同被公祭,所以对面不止邵元冲的家属,很快甄怀仁就看到了身穿白衣的马邦忱,还有她身边一个同样打扮的寡妇。果然‘要想俏一身孝’。下意识的松松领口,甄怀仁赶紧转移视线,不过打定主意,今天去看看自己的完美太太。接着何太太和桂太太进入了他的视野,两人簇拥着何部长的太太站在邵元冲妻子身旁。何部长的太太终于知道了弟弟和侄子的事,此刻脸色灰败,看来这事对她打击不小。 突然远处传来动静,甄怀仁和众人看向灵堂门口,是个身穿丧服的妇人,依稀、好像、大概是王太太。不过这才几天不见,怎么憔悴了这么多? 甄怀仁回过头,继续老僧入定。这时候来闹事,只会让王焕然更加死不瞑目。何苦呢?反正人都死了,多承担一些不好吗?大不了自己看在那一万美元份上,以后多照顾一下。看来今天晚上无论如何都要和完美太太商量个成例出来。 不多时就有人走了过去,双方纠缠片刻,最终王太太还是如愿以偿的被引入灵堂。好巧不巧,对方的位置正好在甄怀仁的正对面。 甄怀仁看吧,场合不对;不看吧,于心难安。索性把头低下,欣赏离离奉了媳妇的命令,在陈丽华的推荐下,刚给自己买的羊绒皮鞋。很暖和。 时间很快来到七点,公祭开始,主祭由光头佬亲自担任。 “……只有鼓舞斗志,发奋图强,拼死一战才是出路,否则我辈将死无葬身之地……” 果然光头佬在灵堂带领所有人哀悼邵元冲等一干人等后,开始指桑骂槐。甄怀仁听着无聊,大着胆子看向光头佬身后几步之外,然后错开眼,心有所感,目光从帽檐看去,果然王太太看到了他。甄怀仁和王太太对视片刻,对方终于低下头。 “……抱定有敌无我之决心,进行生死存亡之斗争,拼死抵抗,否则我辈将死无葬身之地。” 甄怀仁的注意力并没有在王太太身上停留多久,毕竟案板上的鱼,还能飞了?他目光很快就被对方身旁另外一位模样俏丽,年轻,身穿丧衣的寡妇吸引。目光下移,看了眼寡妇抱着的相片,才是个上校,年龄大概三十来岁。可惜了这俏寡妇大好年华嫁给了个短命鬼,最多自己再挤挤时间,代那个上校过去宽慰一二。想到这,不由哀叹,真是能力越强责任越大。 “……军事成败事关党国安危,如果不打败敌人,我们将死无葬身之地。”光头佬声嘶力竭的大吼。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甄怀仁正看的津津有味,心有所感,看向另一边,果然另一位紧挨着何太太等人的俏寡妇,也在看自己。这俏寡妇胆子比王太太大,白了他一眼,看向别处。对方的地位,准确的说是她的亡夫地位应该不低,甄怀仁默默记下。不管你之前什么地位,哪怕是小蒋太太又如何?光头佬一出事,谁在乎她,她算老几,有几个师? “……德钦无能……”伴随着光头佬掷地有声、指名道姓的给王焕然定了性,王太太终于没忍住,失声痛哭起来。 第129章 借力打力 “这里不远处就是雪窦山,甄先生可以去散散心。”不久前拿着手电在花园里鬼鬼祟祟找东西的妇人此刻笑容满面的对甄怀仁建议“我家大小姐很熟悉的。” 雪窦山位于浙江省宁波市奉化县溪口镇西北,为四明山支脉的最高峰,海拔800米,有“海上蓬莱,陆上天台”之美誉。 甄怀仁如今所在地方就是光头佬的祖宅。他之所以扔下一切,从首都跑到这里就是奉命随同刚刚参加完公祭的光头佬夫妇回乡。探望故里是假,养伤是真,机密,机密。 他也才明白陈诚问的那句莫名其妙的话到底什么意思“在下一定会去看看的。不过现在卑职职责所在,只能待有机会再说。多谢阿姐。”阿姐本名蔡祺贞,小蒋太太的梳头婆姨。阿姐已经四十多了,奈何一直没结婚留在小蒋太太身旁照顾对方。甄怀仁这个不顶用的少将处长,还真不敢得罪阿姐。 “甄先生说的自是没错。”阿姐虽然语气客气,可是这话明显就带着不满意“只是这里里外外全是人,真若是需要先生出面,恐怕也不顶用吧。”阿姐说完也不管甄怀仁什么反应,转身就走。 甄怀仁被抢白的哑口无言,只能悻悻然回到了自己房间。这里除了一张床,一张桌子,一把椅子外什么都没有,他真的不知道该干什么。只能坐在椅子上,发愣。说实话,得知韦临桂和蒋婳秀有私情这让他很不舒服。 虽然现在看起来,他明明才是破坏二人感情的一方,可是现在他已经获得了光头佬夫妇的认可,未来泰水的认可,未来大嫂的认可。这就是名正言顺,你蒋婳秀这样就是不对。更重要的是,如今小有成就的他也有傲骨,你看不上就算了,反正你得作用已经完成了。甄怀仁打算这事就此打住,自己高攀不起,省的以后难堪。蒋婳秀真要是做出点什么,管又管不得,自己怎么收场? 他不是没有想过除掉韦临桂,可是眼见着中日就要开战,这个时候让桂系和中央生出间隙就太不应该了。可是为了国家,牺牲媳妇?这也不是他堂堂男儿做的出的,唯有敬而远之方为上策。 长叹一口气,甄怀仁拿出一根烟点上。胡思乱想一下午后,吃晚饭时,甄怀仁再一次见到了蒋婳秀。对方冷着脸把他当做路人,甄怀仁无奈,你不愿意说出来啊,干嘛朝我发脾气?此刻他已经忘了是自己把对方的所有路通通堵死。因此明明二人在一张餐桌用饭,却互不理睬。 这让时刻关注二人的阿姐十分不满意,因此晚饭后,找到甄怀仁“甄先生莫不是忘了自己身份?” “阿姐冤枉卑职了。”甄怀仁赶紧说“卑职自从入住进来,时时刻刻提醒自己,不敢乱说一句,不敢乱动一下。” 阿姐撇撇嘴“甄先生是有学问的,我是说不过你的。可是我们家大小姐是什么身份,多少人走门把窗户要娶进门的。如今美人在前,甄先生却这般矫情。甄先生莫不是个假男人吧?” 甄怀仁心里咒骂,面上只能装作委屈“阿姐也看到了,非是在下自持身份,实在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甄先生也不要给我说这些戏文,我就知道是男人就应该拿出把力气。”阿姐鼓动道“难不成,你想看着我家大小姐花落别家?” “卑职明白了。”甄怀仁无奈,赶紧答应下来,只求早点结束这次对话“卑职想要明天邀请大……婳秀去阿姐推荐的雪窦山游览。请阿姐代为转达。” “知道了。”阿姐说完眉开眼笑“甄先生是听得住劝的。” 甄怀仁笑着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那甄先生早点休息吧。”阿姐说着转身走了出去。 甄怀仁松了口气,简单收拾后躺在床上,却翻来覆去睡不着。 眼下这局面看来自己不娶蒋婳秀已经不成了。可是娶进来一个让他糟心的,也是难受。说不得,只能送送韦临桂了。当然还有一种更加柔和的办法,从蒋婳秀身边人入手。蒋婳秀和韦临桂一个天南一个地北,没有人牵线搭桥,怎么也不会有联系。只要找到这个人,再用些手段……他发现,自从‘一二一三事’后,他的脑子有些不会拐弯了,遇到事就想着直接给对方几刀,这不好。 遇到事要柔和一点,给中间人安一个什么罪名呢?原本cp这个是屡试不爽的法宝,奈何现在两边合作了,就算他敢提,也没有人会答应。那么是什么呢?思来想去,既然一致对外,共御外辱,那么干脆安一个日本间谍的罪名好了。证据要多少有多少,反町隆史不够的话,田耀华那里,朝鲜人那里应有尽有。至于原因?钱啊,有些人就是可恶,为了钱出卖了灵魂。那由谁出面呢?自己亲自来,物议太盛;邰蓑衣?不行,这是把柄;邓悌?不行,容易反噬。左思右想,直到睡着也没有一个合适人选。 “病了?”早晨起来,甄怀仁吃早饭简单收拾后就来到二门外接人。却不想阿姐带来消息,蒋婳秀病了。他不动声色的询问“严重吗?” “这病哪有严不严重的?”阿姐没好气的怼了一句“总之这几天大小姐是出不了门了。” 甄怀仁立刻装作失望的模样,以求这位阿姐嘴下留情。却不想终究还是没有逃过“难道甄先生不打算去探视一下?” “自然是要的。”甄怀仁从善如流“请阿姐代为通传。” 阿姐这才转身进去,甄怀仁低眉顺眼的站在门口,想的却是小蒋太太为什么对这件事如此上心。上个月如此可以说是局势所迫不得不为;可是现在光头佬已经回京,局势稳定大可不必如此。甚至全当上月说的都是梦话,他甄怀仁也不敢纠缠。那么这位图什么? 据他从大蒋太太、向富忱甚至孔令侃那里得来的消息,光头佬夫妇对蒋婳秀可是疼爱的很。明知道疼爱的侄女不喜欢,依旧如此安排,为了什么? 自己有什么,光头佬给不了她的……想哪去了,甄怀仁摇摇头清除杂念。突然他又想到孔令侃,一下子豁然开朗,钱。说详细点,就是赚钱的本事。 自己目前的战果惊人,如果孔令侃没有把二人真实意图说出来,那么此刻所有人都会被二十四景,电影,还有未来的股票等一系列的消息所迷惑。小蒋太太说到底不过是用权力来换钱,真实水平还不如自己,所以她想要自己给她赚钱,赚大钱。 有了这个发现,待甄怀仁见到躺在床上装病的蒋婳秀时就自信多了“婳秀不愿意陪我就算了,何苦为难自己。我这人肩膀窄,却言出必行,只要你自己能够让委座和夫人改变主意,我绝不强求。” “真的?”蒋婳秀蹭的坐了起来,显然甄怀仁的态度的转变让她看到了希望。 “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甄怀仁余光看了眼窗边“不过我也请你尊重我。在我们没有断绝关系之前,不要闹出什么让在下难堪的事。” “你这是什么意思?”蒋婳秀顿时不满起来“你在污蔑。” “是吗?”甄怀仁不耐烦的质问“那韦临桂是怎么回事?” 蒋婳秀脸一下变得很难看“你跟踪我?” “在下虽然出身不高,却还有些德行。”甄怀仁平静的说“是你们太高调了,他那款雪铁龙,整个首都就一辆,我想不知道都难。好聚好散,祝你幸福。”说着转身就走。 一出门果然看到措手不及,刚刚起身的阿姐“阿姐……” “走吧。”却不想阿姐这次态度倒比之前好了不少“中午喜欢吃什么?厨房有冬笋,很爽口的。” “先生若喜欢吃,下回我还做。”金碧辉笑着对易正伦说“这可是我的独门绝技,很多人都夸赞的。” “那不如教教我啊。”易太太笑着插话。 “好啊,大姐要学,小妹自然不会藏私。”金碧辉同样笑脸相迎,回了一声。 易正伦一边用筷子夹菜,一边用脚轻碰易太太。 “那就说定了。”易太太却不理会,很没有吃相的端起碗干吃米饭。 金碧辉笑着说“大姐,我做了汤,暖胃的。稍等。”说着起身向外走去。她今天穿了女装,可是因为习惯了男装,所以走路姿态显得有些怪异。 易太太看的火大,一个不防,吃呛了。 易正伦叹口气,伸手轻拍易太太后背“慢点,慢点,不着急,又没人抢。” “怎么没有。”易太太甩开易正伦胳膊“昨晚上我都没地了。” 易正伦更加无地自容,尴尬的轻咳一声。那晚自己被金碧辉下药做了荒唐事之后,幼兰并没有大哭大闹,反而大度的让自己纳金碧辉入门。易正伦哪里肯答应,却不知道幼兰和金碧辉怎么谈的,竟然擅自报给了他的母亲。 老人家虽然对易正伦的荒唐不满意,可也是要脸的,做主应了下来。如此事情才变成了这样。 “正伦,你教我日语吧。”易太太为易正伦又夹了菜“小妖精的那调调,我听着都心里痒痒的。我学会后,也喊给你听好不好?”她虽然是东北人,可是并不会日语。一切以易正伦的喜好为目标的她从不甘于人后。 易正伦脸色更加尴尬。再会伪装的人也无法抗拒生理反应。于是金碧辉的身份就被易正伦确认,易太太知道了。面对金碧辉给出的‘合理解释’,易正伦没有质疑,易太太也好像根本不在乎“你是当家太太。” “我不,我就喊。”易太太看着端着汤去而复返的金碧辉,坚定的说。 金碧辉笑而不语,把汤放到桌上,开始为易正伦和易太太盛汤。 “甄北伐已经上钩了。”吃过饭后,易太太去后院陪着易母聊天,哪怕人家并不期待,易太太依旧雷打不动。只是易太太更擅长动手,因此这几天趁着易正伦去戏院,特意跟着去了几次,偷师学戏。易家没有败落之前,易母可是一个戏迷。然后回来就去易母那里献宝。这和易正伦用来对付甄北伐的法子颇有些异曲同工之妙。效果如何不好说,不过这两天后院偶尔又传来了以往经常听的练声倒是真的。 因此午后的这段时间就成了金碧辉和易正伦讨论工作的最佳时机“您看什么时候推进下一步?” “不急。”易正伦敷衍一句。他都没想到,自己的胡说八道竟然会弄假成真。果然是父子,这爱好都一样。日本人精心挑选的范秀芝才几天,已经让甄老爷子有些朝思暮想的感觉了。只是这样就让他为难了,敌人想要的就是他反对的。他之所以推迟和易太太撤离,并且同意金碧辉留下就是为了进一步打探对方真实意图。日本人对甄怀仁如此上心,找不到机会给甄怀仁送,竟然拿给老爷子送女人,说不得有什么重大阴谋“甄家也算有些根底,几代为官,如今虽然家道中落,可是有些规矩还是不会变得。再等等。” 金碧辉面露不屑“那也叫规矩?”只是没有多说“先生总要给我个时间啊。我已经托朋友在关外运作,这里事情一了,我和姐姐就要跟着先生一起去赴任。表妹自小跟我最亲,总不能看她抱憾终身。” “老杜还没有消息。”易正伦皱皱眉头“我若此时不告而别,岂不落人口实?”这就是让易正伦更加头疼的一件事。对方以杜海波失踪,易正伦在北平公安局没了依靠为由,要他事成之后,去关外走金碧辉亲戚的门路换份差事。易正伦哪里愿意,只能敷衍。 “我那舅父在关外可是个司令,先生过去,不说旁的,团长总是可以的。”金碧辉自然知道易正伦早就识破了她的借口,如今大家是故意模糊这一点装糊涂。说实话她和易正伦的合作不过是权宜之计,事后说不得对方就会跟之前的无数前例一般被她抛弃。 只是随着南边传来的消息越来越多,金碧辉发现易正伦的作用越来越大,舍不得丢弃这枚棋子了。倒不是她发现了甄怀仁和易正伦之前认识,而是陈鲲目前正在筹备的警官高等学校同学会。按照中国人的习惯,肯定会按照远近亲疏安排故旧、同乡、同期入内供职。一事不烦二主,易正伦和甄怀仁是同乡又是同期,一旦投奔过去,再加上自己的支持将来他在警高同学会一定会有所作为。也就相当于为关东军加了双保险。 因此,她必须控制住易正伦。 而易正伦却显然对帝国不以为然,甚至已经有打退堂鼓的意思。不过如今他已经一只脚下了水,只要自己再加把劲以后就由不得易正伦选择‘要’或者‘不要’,只能选择要什么了。 金钱?易正伦并不在意;女人?因为易太太的存在,易正伦也很有分寸;那么权利呢? “再说吧。就算辞了北平差事,我也不想四处瞎跑了。我这么多年在外,如今父亲和母亲年事已高,怎么能撇下他们。”果然,易正伦的答复依旧在敷衍。 金碧辉没有再说什么,她已经试探出了易正伦的真实想法。权利也不在乎,他在乎的是亲情,有些事只管做就行了。既然易正伦想做孝子,那么只要把他的父母攥在手里,就不怕易正伦不下水。如此一来,那个狡猾的易太太就显得太碍眼了。金碧辉感觉自己那晚的反应很奇怪,却又想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说不得也和那个女人有关“公事说完了,咱们是不是该休息了?” “再逛逛吧。”冯桂芝看着一眼望不到头的旧书摊“卢太太从哪里打听来的,我都不知道首都竟然有专门卖孤本的书市。” “我也是听‘人’说的。”霍正君说着指向旁边的书楼“这里吧,他家看起来地方大,咱们歇歇脚。” 冯桂芝自然不反对,在史卓的护卫下,跟着霍正君走进书摊。 南京,图书之府也。书府不会只有新书,旧书必然侧身其中。自南宋孝宗乾道四年始建科举考场贡院(当时称建康贡院,明改江南贡院),夫子庙地区的旧书业就逐渐兴盛起来。至朱元璋定都南京,书坊更是得到大发展。到清代,金陵书业更加繁荣,夫子庙一带的状元境、贡院西街成了书肆集中之地。夫子庙地区不仅在明清两代是南京书业的中心,在全国也是非常闻名。当年的夫子庙是书店云集,书商、读书人与考生往来不绝于途。 进入民国,夫子庙仍然是旧书业发达之地,图书销售依然火热。各种教科书与洋装书取代线装古籍,充斥大小书店。 除夫子庙外,与之靠近的太平南路杨公井也是旧书业发达之地。书店林立,新旧书杂陈,人称花牌楼书店街。 与这显名于外的新旧两座书市相比,夫子庙旁的三山街就显的不起眼了,不过这里才是真正孤本绝品的集散地。 今天霍正君特意去打头,果然又遇到了冯桂芝。两人谈性大发,不由说到了书上。得知霍正君发现了一个专卖孤本、善本、珍本和绝版的好地方,冯桂芝立刻央求霍正君带她先睹为快。 其实,不管是霍正君还是冯桂芝都是官宦女眷,平时哪里会抛头露面,所以这种小众之地,只有一些内行或者走街串巷之人才知道。甄怀仁之前也不过是在和霍正君闲聊时偶尔提过,却不想此刻成为了她的助力。而她之所以选择这家书楼就是因为甄怀仁告诉她,这里专门贩售历朝历代的‘好书和好画’。 “这本很不错的。”霍正君很快就在掌柜推荐的书目中找到了一本‘好书’。 “这本我看过。”冯桂芝看了眼名字“了无新意。” 霍正君心中一动,了无新意?这本书可是她费尽心思打听来的名字。这么说来,自己倒是小瞧了郑太太。她又试着推荐了两本据说也是不正经的书,果然,对方也都看过。这?难怪卢秋漪说郑若兰写小说都要郑太太掌眼,原来真的是博览‘群书’啊。 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这家书楼在此多年屹立不倒自然有压箱底的东西。郑太太看实在没有钟意的就想走,掌柜的被郑瑾娜找来,再三确认两位真的有意购书后,拿出了一套名为《恶子夺珠》的三十册善本“两位太太请看,这套书是前明首辅郑直郑阁老晚年所着。印刷精美,雕工精湛,不论用纸,还是用墨都是佳品。这书匣上的卷名为前清议政大臣和珅所书,题跋为前明兵部尚书王守仁所做,书中不但有郑阁老的私章,还有前明隆庆帝、万历帝、泰昌帝、天启帝、崇祯帝的御押;前清顺治帝、康熙帝、雍正帝、乾隆帝、道光帝、咸丰帝的‘奉三无私’鉴藏玺;太平天国天王删书玺。至于剩下的什么严嵩、张居正、徐阶、曾国藩、李鸿章、张之洞等等数不胜数。若不是辛亥年那会打满城也到不了小店手里。” “掌柜倒是会说。”冯桂芝听着对方吹嘘的天花乱坠,拿起一册小心翻看,只是不愿意示弱“我怎么没听说过有这么一部书?”上边的章千奇百怪,不过有几枚她确实在家中收藏的其他书中见过。 “这书原本不叫这名,而是《郑行俭年鉴》。郑阁老在世时权倾天下,妻妾成群,名声太盛。”掌柜指着书册封皮说“前清乾隆爷读后,给改了现在的名字。这也是为什么是前清的官来为前明的书录名的原因。” 霍正君和冯桂芝看向这些书册的封皮,果然在书名的地方都是重新装裱过。她们自然知道‘恶紫夺朱’的典故,也听说过关于这位郑阁老和弘治帝皇后、正德帝皇后、兴献帝皇后、嘉靖皇后‘二太二后’的情史。此刻再听这名字,颇有些污蔑前朝的意思,倒是认可了对方的解释。 冯桂芝原本就是书痴,如今有了郑若兰在经济上为她撑腰,自然不愿错过。一番讨价还价后,以三万五千块买下了这部百五十万字的书。 “郑太太也不再请些人掌掌眼,这郑直留下来的东西确实不多,很容易仿冒的。”冯桂芝买了书之后,就不愿意再逛了,霍正君有些失望。 “这套书是真的。”冯桂芝走出书楼,有些小得意“我许多年前见过它的几页手抄本。” 霍正君有些好奇“那也不能保证此书就不是仿制。” “那掌柜只知道这纸是和墨都是精品,却不知道,这套书的纸都是用宣德贡笺本色纸,墨是龙香御墨,更不要说上边的历代帝王名臣印押。”冯桂芝真的捡到了宝,所以开心的解释“这些单独一样拿出来都是了不得的。” 霍正君能说什么,只好另做打算,不过有了这个好的开始,也算成了一半。大不了下次提前选好书目,什么《恶子夺珠》,还不如叫老鼠玩球好听。 第130章 小心思 甄怀仁走出码头,郑伯鸣迎了过来“甄科长,署长让我来接你。” 甄怀仁点点头“多谢大哥。”对方很有分寸,并没有因为是郑若兰的大哥就忘乎所以。 “应该的。”郑伯鸣请甄怀仁上车,甄怀仁客气一下,坐到了后排。 事情的发展完全如同甄怀仁的预料,既然得知蒋婳秀心有所属,小蒋太太也就没有再滞留甄怀仁。到底该如何取舍,对方也需要时间查清楚‘韦临桂’到底是谁再说。因此甄怀仁得以脱身,被送到宁波搭乘客船来上海稍作停留。 他和布凯斯特约定了时间,本来以为需要再过几天,不想先是学校推迟开学,接着自己又去了浙江。时间紧急,他只能发电报给郑太太推迟了对方安排的相亲,毕竟正事要紧。 而之所以是郑伯鸣来接他,则是因为孔令侃的安排。他选择了盛升颐作为矿业公司的实操人,这也算照顾了甄怀仁的心情,两个男人终于因为彼此的恐吓回归理性,选择合作,毕竟谁也不会和钱过不去。 车子很快来到了一片别墅区,开进了其中一所洋房,甄怀仁看了眼院墙上的门牌‘虹桥路2258号’,距离2310号罗别根花园并不远。 “甄科长请进。”原本郑伯鸣要下车为甄怀仁拉车门,可甄怀仁怎么会无动于衷,已经自己走了下来。 “大哥辛苦了。”甄怀仁客气一句,走了进去。前厅和正厅都没有人,不过从隔壁传来了哗啦啦的洗牌声。甄怀仁有些无语,盛升颐得有多喜欢打牌。走进房间,果然四个贵妇在修长城,正对着自己的是盛升颐的妻子吕氏,不远处盛升颐正和两个中年人低声闲聊。看到甄怀仁,盛升颐笑着点点头算是打招呼,却没有吭声,另外两位中年人则开始审视甄怀仁。 甄怀仁同样无声的和盛升颐打了个招呼,走到盛升颐身旁坐下,正要拿烟,却发现刚刚一直背对他的女人竟然是孔太太。 此刻对方也发现了他,看到甄怀仁有些慌乱的收回嘴里的烟,笑着点头算是打招呼,然后继续打牌。 “怀仁,这位是吕咸,吕箸青。这位是樊光,樊震初。”盛升颐低声为他介绍。 “在下也有字,甄含元。”甄怀仁补充一句。这就是他这一趟的唯一收获,人家看他年满二十还没有字,就随口给了一个。甄怀仁也不知道什么意思,不过听着挺难听,甄含元?含什么?含冤吗?还必须是真的含冤。只是当着孔太太,他只能大方的,兴高采烈的,受宠若惊的说出来。 “含元包一,甄陶品类。”吕咸一开口,甄怀仁就听出对方是老乡,满口的京片子。 “含元处中,所以徧养六气、九德之本也。”樊光的口音则是浓浓的南腔。 “三才未分,包而为一。”盛升颐不甘示弱。 “……”甄怀仁听的头疼,自小他的‘文言’就不好。此刻听着三人你一言我一语,虽然每个字都能听懂,却根本听不明白什么意思,如同听天书一般。 “老弟不是想要在江西做些买卖吗?”盛升颐看甄怀仁兴趣不大,点拨一句“箸青兄和震初兄都可以帮忙的。” “在下在江西民政厅任职。”吕咸笑着为甄怀仁介绍“震初兄是财政部浙江印花烟酒税局局长。” “失敬失敬。”甄怀仁已经想到了在这里遇到这群人意味着什么,虽然有些意外孔太太难道要直接出手参与其中,却并不惊奇。全国已经查明的钨矿主要分布在江西、山西、福建、安徽、湖南、广东、云南等省份,其中江西省是中国钨矿的主要产区之一。而浙江可是那些支持光头佬的有钱人大本营。心中不免惴惴不安,毕竟这些人可比孔令侃难对付多了。孔令侃有家势有父母的宠爱就是没有经验,只要蒙住他事情就成了一半。可这些人不一样,都是在商界厮混浸淫多年的有钱人,大风大浪也见多了。因此甄怀仁的态度更加保守,对于不熟悉的领域坚决不多说一个字。就是话题牵扯到他熟知的领域,也是一字一句的斟酌说出。好在吕咸和樊光也并没有步步紧逼。四人直到孔太太说累了要歇歇手,让吕咸替她,这场颇有些尴尬的‘闲聊’才算告一段落。 这当然是借口,很快孔太太就示意甄怀仁跟着她去隔壁详谈。所有人对于财富都是喜欢的,孔太太更是出了名的迷恋。之前甄怀仁鼓动着孔令侃小打小闹,如今已经渐渐成了气候,因此孔太太不再满足于看着儿子吃饱喝足,而是亲自下场,在划拉点。 用的借口当然很好听,让甄怀仁为她参谋一桩买卖。不出意外,就是首都的一块面积不小的地皮,位置却处于南城中华门外,几乎花不了多少钱“夫人的气魄确实令在下汗颜……” “马上就是一家人了。”孔太太笑着说“这里没有什么上下级,只有家人,说的都是家事。我喊你含元,你喊我姨母就好。”宠子的母亲怎么会和儿子抢钱,自然是要独辟蹊径。至于刚刚的吕咸和樊光二人,则是用来扞卫自己儿子的权益的。孔太太什么人没有见过,甄怀仁有本事不假,想搭着孔令侃的道挣钱也没问题。却不能把孔家人当傻子,虽然二十四景的详情孔令侃不告诉她,但是通过一些捕风捉影的消息,孔太太判断甄怀仁赚的不比儿子少。若是以前自然要收拾一下甄怀仁,不过如今都要成一家人了,以后还要靠着甄怀仁赚钱,她也就大度的不提了。 “卑……含元惶恐。”甄怀仁哪敢质疑,却也不敢当真,继续说“这个方案选择的位置出发点很好,只是以……含元看来,位置还可以再往城南靠靠。” “再靠靠?”孔太太疑惑的看了看桌上的地图“那就是雨花台了。”说实话她何尝不知道自己选的地方实在是偏僻荒凉之地,可这已经是她最大的诚意了。以往她都是钱生钱,从不投本的,不过甄怀仁给她的建议听起来更加不靠谱。雨花台是什么地方,直到现在都还用来处决犯人。在这里盖房子有人买? “是的。”甄怀仁低头,指着地图“如今我们所有人的精力都放在市区核心区域的重复开发利用上,对于首都周围的土地反而利用不高。雨花台正对中华门、武定门,海拔60米,在那里可以俯瞰半个首都。远离了城市喧嚣,欣赏江南春色……”甄怀仁开始搜肠刮肚的将听来的各种词语堆砌出来“如果说四十八景主打的是现代化的高楼大厦,那么雨花台这里就是远离尘世烦恼的世外桃源。”他正愁怎么想办法在雨花台这处与中华门、武定门成犄角位置的战略要地修筑防御工事,却不想人家自己送上门了。 “闹中取静?”孔太太虽然对园林艺术懂得也不多,可是比甄怀仁强了不是一点半点。 “对,就是这个道理。”甄怀仁立刻恭维几句“这里的房子不需要建造高楼大厦,而是花园洋房,美国式的那种,带游泳池,草坪的。” “投资不低吧?”孔太太不动声色的询问。 “回报率至少两倍。”甄怀仁自然知道人家到底要问的是什么“能住在这里的,根本不会在乎钱,所以我们除了要求达到四十八景的服务水平,还要创新。比如,修建从中华门和武定门直通雨花台的柏油马路,架设电线,电话线,兴建加油站,铺设自来水,污水排放。还要修建医院,邮局,警察局等等的。” “怀仁果然是行家。”孔太太笑着说“那也是发售房号?”她打的主意就是炒房号赚快钱,至于房子,原本是打算马马虎虎哄一下那些穷酸就行。如今看来,说不得要颇费思量。 “不。采用申请,遴选制。”甄怀仁却给了一个让她失望的答案“能够购买这里房产的,怎么可能多。况且这里主打就是‘全国最贵的富豪圈’。身价低于一百万的人根本没有资格住进来。我们要在这里建立会所,定期组织这里的住户联谊,交流。这里的东西不要求最好,只要求最贵,每家配备一个英国管家,伦敦腔。四个白俄女佣……抱歉夫人。”甄怀仁一不小心把广播里听来的所谓‘段子’直接说了出来。 孔太太不以为意的笑笑,她听懂了,甄怀仁这是要把全国最有钱的一批人聚集到一起来买房子。可是她敏锐的却发现了这个项目的另外好处,这么一群全国顶级的富豪形成的影响力足以影响任何领域。作为社交狂人,她的态度顿时从消极变成了积极“邻里之间确实应该多多联系。” 有了这个共识,之后项目的初步规划就很顺利的被敲定。毕竟孔太太要的是钱,至于怎么赚到这笔钱,她不在意细节。于是这笔大买卖又草率的落到了甄怀仁手里。但是相比孔令侃,对方是有担当的,该她出力的地方,也没有任何的犹豫。同样,深谙‘将欲取之必先予之’道理的孔太太该给甄怀仁的好处,也一点眉头都没有皱,直接给了甄怀仁四成利。甄怀仁不知道这是因为自己和蒋婳秀的那层薄的不能再薄的关系使然还是另有说道,总之感觉,相比孔令侃和没有接触过的孔部长,孔太太反而有买卖人少有的大气。 正事谈完,孔太太也就没有再拽着甄怀仁不放。毕竟她这里都是一帮老爷们和老娘们,实在没有什么让甄怀仁感兴趣的。甄怀仁和盛升颐等人打了招呼后,就走出别墅。已经得了盛升颐通知的郑伯鸣立刻迎了过来。 几声哨响,不多时,二十多个衣衫不整的青年陆续急匆匆的跑出宿舍,来到外边的空地开始集合。 几步外的孟秋之眼睛一直盯着自己的腕表,突然他的手一抬。走在最后的两个青年立刻被附近紧盯着他们的军官大吼“立正。” 两人慌忙而绝望的赶紧停下脚步,用乞求的目光看着孟秋之。 “报数。”孟秋之却根本看都不看那两个人大吼一声。 “一、二、三……”队伍立刻从左到右,从前到后开始喊号。 孟秋之低头简单的记录了人数后,宣布“现在进行临时考核,背诵‘十五论’。崔民谦。” “到。”第一排末尾一名青年赶忙举起右手应答。 “背诵总理遗训。”孟秋之立刻下达命令。 “余致力国民革命,凡四十年,其目的在求中国之自由平等。积四十年之经验,深知欲达到此目的,必须唤起民众,及联合世界上以平等待我之民族,共同……”青年忙不迭的大声背诵起来。 “张东健。”孟秋之却插话。 崔民谦有过几次教训,根本不敢停下,继续大声背诵。与此同时,第一排的排头举起右手“到。” “《统一论》。”孟秋之直接说了一句。 “柏拉图说‘在一个国家中法律永远是由强者的权力制定。’我们应当肯定“精神”是人的属性或人类社会的特有属性。在自然世界,物质的存在是人类存在的先决条件,而人类的存在是“精神”存在的必然物质条件……”张东健同样开始背诵起来。 “金信。”孟秋之听了一会再次插话。 第二排一名中等身材的青年举手应了一声。 “《复兴论》。”孟秋之枯燥的重复刚才的事情。 “《荷马史诗》伊利亚特说‘狮子与人之间,没有信得过的盟约’。‘以仁为体,以和为用’的儒家思想是亚细亚各国实现现代化的主要思想资源,因此也可以作为亚细亚各国现代化的思想基础和‘动力源’。‘基督教国家一致对外有悠久的传统’,西方文明的价值在于其是独特的,而不是普世的。西方赢得世界不是通过其思想、价值观或者宗教的优越,而是通过它运用有组织的暴力方面的优势……” “孙元一。”孟秋之这次加快了速度,不等对方回应直接说“《亚兴论》。” “是。”第二排中间看不到人的位置,举起一支胳膊“凡‘思’非皆能成‘潮’;能成‘潮’者,则其‘思’必有相当之价值,而又适合于其时代要求者也。《君主论》作者马基雅维利说‘政治无道德’;德国宰相贝特曼说‘条约即废纸……” “金象。”孟秋之再次点了一个人“《中华论》” “是。”第一排一名青年举手回应“东藩四星,南第一星曰上相,其北,东太阳门也。第二星曰次相,其北,中华东门也。第三星曰次将,其北,东太阴门也。第四星曰……曰……曰……” 孟秋之走了过去,直接一脚将青年踹翻,然后根本不理会对方在地上痛苦的哀嚎,继续大声点名。直到在场所有人全部背诵完,地上又多了七八个惨叫的学员后,这场突击考察才告一段落。 这些朝鲜学员背诵的所谓《十五论》,是由甄怀仁选定的,由叶道信组织人东拼西凑形成的tyl最新理论成果。随着实力越来越强,甄怀仁的目光也不再局限于国内,而是整个亚细亚。战后可是民族解放的大高潮,到时候各国都会独立。倘若自己利用tyl的优势,提前部署,那么战后整个亚细亚出现一个跨国的社团也不是难事。他的水平有限,看不了太长远,也没指望就这么点人能够在各国掀起多大的风浪,不过是假公济私而已。下南洋当总统他可没想过,他只想一辈子荣华富贵,锦衣玉食,香车宝马足矣。倘若弄成了,他除了给自己捞便宜外,也会考虑适当的时候将这个组织上交给自己的祖国,一个崭新的中国。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他必须活下来。战场上刀枪无眼,生死有命,可是这并不妨碍他提前做好准备。 这些朝鲜人就是第一批实验材料,总结出的经验很快就会在印支、缅甸、暹罗、荷属东印度、甚至还有琉球等国的青年身上推广。是的,眼界一打开,甄怀仁的想法就不一样了。之前觉得这些朝鲜人是来占便宜的,此刻甄怀仁倒是真的感谢对方,帮自己想明白了未来的路。 “点评,今天的表现是这段时间以来最好的一次。”孟秋之语气轻蔑“不过你们中有些人拖累了整体成绩。张东健。” “到。”张东健都能听到自己的声音带着颤音。 “出列。”孟秋之冷漠的说了一声。 张东健迈出万斤之重的两条腿,却不敢有任何的迟疑。之前的十几天已经证明,在这里,对教官或者班主任不敬,后果很严重。 果然,孟秋之什么也不说,直接扇了他一耳光,紧接着又是一耳光,足足打了十多个耳光后,一脚将张东健踹倒。张东健却根本不敢还手,反而连滚带爬的再次站到了孟秋之面前。 “今天你得表现很好。”孟秋之很满意张东健的表现。指指之前迟到的两个学员还有地上哀嚎的另外几个学员“交给你了。”对在场的所有人大喊“解散。”说着转身带着在周围负责警戒的宪兵上楼了。 “东健大哥,我们不是有意的。”迟到的学员看着缓缓走过来的张东健赶紧辩解“我今天发烧,真的,你摸摸我脑袋还烫……” “你这个妓生子……”张东健二话不说一脚将其踹倒,紧接着甩手抽倒另一名学员“你喔妈,西吧膏呀!”因为太过愤怒,他直接违反了自己定下来的规矩说了朝鲜语。然后扭头对着身后战战兢兢的众人大喊“把那些白痴带过来,带过来。” 崔民谦,孙一元等人立刻带着众人你一脚,我一拳的将地上装死的同伴驱赶过来“都站好。”张东健斜睨众人“每个人十个耳光,谁不用力,就和他们一样,我先来。”说着抬手打了过去。 孟秋之站在二楼围栏旁一边抽烟一边欣赏。 “这是老西北的规矩吧?老弟不怕压得太紧,断了?”一旁的齐五同样欣赏着楼下的表演。西北军有个传统,长官决定晋升某人,就把他先喊过去不由分说的打一顿。观察几天,如果这个被打的人对于长官的行为并没有任何质疑或者不满,那么他就可以升官了。 “这个是第四个被选中的,前三个已经退学了。”孟秋之说的明显自相矛盾。“我们的宗旨是裁弱留强,他们如果不能保证对我们的忠诚,留着也没用。” “高。”齐五却明白了对方的意思。从来没有天上掉馅饼的事,日本从唐代就几次三番的从朝鲜企图入侵中国。这块战略要地,一旦有机会就要攥在自己手里,无论如何也不能够再让到别人手里“这么说以后那些南洋的学员也要……” “是的。”孟秋之笑笑“我们的队伍必须前行,如果他们掉队了,我们不会等他们。如果他们根本不够资格加入我们,留下来只会拖累整个队伍的前进。” 齐五有些郁闷,孟秋之的学识很好,口才也很好。刚刚说的那些应该都是tyl的课程里的东西“对对。” “老哥也不用打哑谜了。”孟秋之做了个请的手势,引着齐五返回到办公室“你是要问团校扩编的事吗?” “什么事都瞒不住老弟。”齐五笑着坐下“我听说这次老弟是要出任训练处长?” “还不一定。”孟秋之虽然没有承认,可是意思很明显“甄参事推荐叶先生出任教育长,袁僻璋同志担任副教育长兼教育处处长;冯力文同志担任宣传处处长,总务处处长推荐了老弟。剩下的女青年处还没有合适人选。” “没有?”齐五想了想“郑秘书呢?” “郑秘书因为身体原因,无法出任工作。”孟秋之平静的说了一句。 尽管郑若兰坚持,可是甄怀仁坚决不答应,毕竟哪怕有人帮着,也不能确保万无一失。只是陈华,安占江,向影心都有工作离不开,究竟由谁担任这个工作甄怀仁还没有想好。草台班子就这点好处,只要没有被正式收编,具体细务他说谁负责谁就负责。当然他也会提前打点一番耳后,去光头佬那里报备。 “这样啊。”齐五点点头“我听说参事把他堂哥抓了?” “这就不晓得了。”孟秋之直截了当的说“宪兵司令部的事情现在我不负责,老哥也不要为难我。” “是我唐突了。”齐五并没有强求。孟秋之和甄怀仁的过节他也清楚,虽然他和孟秋之都觉得甄怀仁这么做除了千金买马骨外还另有深意,却不得其法“我得到一个消息,老弟听说没?参事可能要娶委座的侄女。” “听说了。”孟秋之递给齐五一根烟“这样咱们不是才更有奔头?” “对。”齐五斟酌片刻“老弟是知道我的,也算是最早追随参事的人,奈何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唉!”长叹一口气“我在二处混了这么多年,也就是认识了参事,才尝了尝使唤人的滋味。” 孟秋之闻音知雅意,立刻明白了齐五的意思,只是这事他真的没权力,也不敢保证什么“老哥的意思我懂,做弟弟的只能将老哥的意思带到,至于结果如何,真的无能为力。” 齐五自然知道,他要的也就是这意思。他倒不是真的想改换门庭,邰蓑衣对内很严,一旦背叛,那可是千刀万剐的。只不过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眼见着甄怀仁驸马都要当上了,多留一条后路也是好的。况且以他对甄怀仁的了解,不论甄怀仁接不接受他,都会让他老老实实的留在邰蓑衣身边的。一山不容二虎,凡是干特务的,谁不是眼睛看着十几步之外。今天的合作伙伴,未尝不会成为明天的竞争对手。甄怀仁如此,邰蓑衣又何尝不是呢? 第131章 颜值即正义 一早醒来,甄怀仁怀里的两只猫就没了踪影,他也不在意,穿好衣服,简单洗漱。一走出房间就看到楼下容光焕发的李志清正在和几天前返回上海的樊菊丽有说有笑的聊天“果然是虎狼之师。我到现在腰都疼,你们却精神焕发,哎呀呀谁家的两位小娘子?” 李志清在流氓窝待了这么多年,什么没见过,没听过“也不知道是谁,吹牛说一夜十次。结果呢?” 樊菊丽笑着不吭声,开始为甄怀仁准备早餐。 甄怀仁走下楼坐到了餐桌旁“你男人我昨天是太累了,晚上你等着,看我怎么收拾你。”昨晚他从孔家出来就来找李志清了。上海青红帮盘踞全国经济中心,一举一动都会引人瞩目。自己再能赚钱,在那些大人物眼中也不过是小角色。甄怀仁决定给一些人露露底,以便增加自己的分量,省的又被轻易放弃。 “男人的嘴,哼。”李志清瞥了眼甄怀仁“丽丽在首都都没有吃饱过,更何况我。” 樊菊丽一听,赶紧转身去了厨房,这么不要脸的话,她听着就脸红。闺中之事,哪有摊开来说的? 甄怀仁苦笑“非常之事必须非常之人。我是苦于无法分身,要不然天天陪着你们。”说着将对方拉进怀里,轻抚对方的腹部“这肚子再争争气,闹出个一儿半女。到时候一家人就热闹了。” “怨我了?”李志清没好气靠在甄怀仁怀里“丽丽还可以跑去首都小住,我呢?只能在这里独守空房。” “要不……”甄怀仁想了想“咱们买一架飞机,你们晚上坐飞机去首都,白天飞回来?” 李志清想了想“你不怕别人知道了?” “咱低调点。”甄怀仁笑着说“正好我有个项目就在雨花台,那不是距离机场近啊,我想办法,把机场运营权拿过来。飞机也不需要再去订,我再想办法弄一架现成的,这样省时间。到时候,咱们一家人一起过年。”甄怀仁越说越兴奋“对,一起过年。” “那……那……”李志清有些难为情的问“要不要去给老爷,太太问安?” “老爷太太?”甄怀仁一愣,哭笑不得“你要是愿意,当然可……” “我不愿意。”李志清却犯了倔,明明就应该是这样的规矩,怎么好像还是自己上赶着的? “好好好。”甄怀仁笑着伸手把刚刚从厨房回来,将早餐放到他面前的樊菊丽拉进怀里“等有了孩子,我来教他们练拳,打架……” “不好的。”樊菊丽立刻摇摇甄怀仁的胳膊“人家别人都是教孩子读书识字……” “他自己都是个混子,怎么教?”李志清嘲讽一句“再说了,如今读书识字的都给他干活呢。” 甄怀仁大笑。 这时李志清的梳头婆姨走了进来“太太,李太太和小姐来了。” 李志清有些不高兴“知道了,我们马上来。” 梳头婆姨自然知道自己惹李志清不高兴了,赶紧退了出去。 “又来了个夺食的。”李志清抱怨一句“那个李太太很不错的。” “算了,今天我有事。”甄怀仁立刻表现得很守规矩回了一句。李太太自然就是李士群的妻子,对于甄怀仁来说也就那样,又不是没有‘聊过’。如今正好可以用来修复自己的正面形象。 这下不光李志清惊奇,就连甄怀仁怀里的樊菊丽都诧异的看向他,狼什么时候改吃草了? 甄怀仁有些挂不住脸,清清嗓子,一本正经的说“我又不是种猪,见个……”话没说完就被李志清封住了嘴。 “太太……”梳头婆姨低着头去而复返“有位齐先生来找老爷。” “这些所谓的经验,根本就没有用。”廖肯说着将手里的一堆纸扔在了桌上“总队长的想法是好的,可是底下这帮人一个个的都滑头的狠。他们生怕把看家的本事说了,以后就被裁了。” “可以理解。”陈济力抽口烟“教会徒弟饿死师傅,谁都知道。” “总队长的这条路子是没错的。”刚刚从镇江赶过来的许康想了想“关键怎么让人家把真正的本事都拿出来,还愿意毫无保留的拿出来。别的不说,单单炮兵,好的射手,那都是拿炮弹喂出来的。” “战车倒是没有这些担心,可是我准备让所有成员在训练时将各种问题汇总,也算是防患于未然。”廖耀湘不甘寂寞,作为这里与此无关的单位,偏要显示一下存在感。没办法,税警总团虽然早就存在自动车营,但那是英国的,如今送来的都是德国货。况且自动车营自从委员长借着各种名义调走实用的战车后,不但只留了六辆“卡登·洛伊德”m1931型两栖坦克,还把原本最懂行的老手一并调去了中央教导总队骑兵团。所以如今的自动车营完全相当于重建,他们完全没有思想包袱,因为所有的人都需要重头再来。 “带兵无非两条,一,赏罚分明。二,不能把兵当人。”方仲能同样需要显示自己的存在“总队长的敬酒他们不吃,那就只能吃罚酒了。他们的经验都是长年累月积攒下来的不假,可是国内的战争如同稚子打架,究竟有多少实用的亦未可知。与其在这里低三下四的求他们,不如就按照廖营长的办法,我们加大训练力度,自己摸索出来。我就不信,没了王屠,还真能连毛吃猪。” 张道宏没有吭声,虽然他也是认同方仲能的意见,奈何他信不过方仲能这个人。不光是他,原本出自税警总团的李树卫、廖肯、陈济力、陆文琛,潘干臣等人同样默不作声。 林素国是这里最没有压力的,齐焌已经通知他最近低调,所以他笑着问一直冷眼旁观的李宝堂“李副总队长和赵队长什么意见?”甄怀仁为了拉人头,也是费了心,直接将黄永安扣下的军士教导总队第三期全体学员统一编入了税警总队组建为步兵大队。李宝堂已经是少将了,所以甄怀仁就向税务署推荐他为税警科第三位副科长。大队长由原军士教导总队第三期深造班队长赵云飞担任。 赵云飞敷衍了一句,搪塞过去。他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况且如今东北军处境尴尬,因此三缄其口。 李宝堂倒是得了李太太的消息,心里有底,相对而言也愿意显示一下价值“方副参谋长刚刚说的固然是一个办法。可我认为总队长的建议也不能搁置。我看过总队之前的训练记录,对于总队长强调‘调动士兵的积极性’还有‘在士兵中树立榜样’这两条十分赞同。怎么调动?所谓不患寡而患不均。” “商鞅立木?”廖肯立刻明白意思了“对啊,咱们空口白牙的找人家要看家本事,人家自然不愿意给。如果拿东西换,我想大部分人都是愿意的。”因为方仲能出身的先天不足,所以廖肯本能的排斥对方所说的一切,一旦出现任何一个替代方案,只要可行,他都支持。 施坦因和巴维尔等顾问均没有开口,对于甄怀仁这个掌握他们饭碗的年轻人所提出的‘奇思妙想’,他们全都选择了宽容。 “那好,我们就按照总队长说的,两条腿走路。”始终不发一言的陈鲲此刻才开口“操练计划由方副参谋长负责拟定。整合经验的计划就交给李副总队长负责了。” 林素国已经习惯了陈鲲的一言堂,哪怕如今对方连客气一下都懒得装,依旧没有任何反应。其他人更是选择了接受,毕竟税警总队又不是他们的,甄怀仁愿意怎么折腾,他们也不管,只要答应的每月饷银,福利到账就行。 陈鲲在税警总队是个奇怪的存在,他的本职在宪兵学校,却比甄怀仁还夸张,已经将近一个月旷工,扎根税警总队,行使着甄怀仁的权力。可是从林素国到新入伙李宝堂等人谁都没有对此质疑,大家把这当成了理所应当。这里固然有北洋以来的顽疾,可是甄怀仁的放纵也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从来没有一位成熟的‘军人’会如此放权,这也是很多人把税警总队当做临时歇脚点的原因。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待人以诚固然好,可是太过了,也会让人产生无法长久的疑虑。 散会后,陈鲲留下了林素国和李宝堂,张道宏三人“我留下三位就是通知大家财政部已经有了决定,月底前税务署税警科;总税务司署缉私科;盐务总局税警局合署办公。” 总税务司缉私科的作用是为了在国境缉私,可是负责协助税务司关员在关内缉私和保护关产的关警股也设置在缉私科名下,如果剥离另行设置又不免新增冗员。 同样,刚刚由盐务稽核总所改制而成的盐务总局也面临各个盐务管理局所辖税警局的管理问题。 一旦把三方都聚拢在税务署治下,就又涉及多头领导的问题,除非新设机构统一管理。可是这又涉及到政府职能,根本不是财政部一言而决。哪怕孔院长如今已经除正,也因为涉及到方方面面,不是短时间能够解决的。况且为了甄怀仁的一点小心思,人家疯了跟着他一起胡闹。因此孔令侃的那些高参们就想出了这么一个主意,人还是那些人,可是甄怀仁的税警科一挑三,兼并另外两个科局,却挂着三块牌子。 林素国一听,顿时觉得自己好像有些亏。早知道是这样,他才不去当什么教育长,这个副总队长就是给个校长都不换。可之前甄怀仁已经通过齐焌联系了他,他也答应了,如今只能一条路走到黑。 张道宏倒是很高兴,合署办公就意味着经费充足。经费充足,就意味着税警总队的规模只会越来越大。 李宝堂同样高兴,副司令自投罗网不管他们了,他们不管之前对副司令如何,如今也要为自己打算。人没了理想,就只剩下了利益。显然甄怀仁这里最起码生活是有保障的,还是太太路子广。 “原本总队长的意思是低调,可是现下不成了,那咱们也就不低调了。”陈鲲拿出一张纸推到了林素国面前“林副总,这是总队长给你的委任状。” 林素国以为是电雷学校的任命,可是一想不对,电雷学校直属军委会,怎么也轮不到甄怀仁在这里吆五喝六。接过来一看“缉私水警支队?” “是的。”陈鲲散了一圈雪茄“林副总现在就可以带人去上海接管总税务司水警股了。总队长认为江阴比上海更适合作为水警整补基地。” 林素国眼睛一亮,这是还让自己挂在税警科?也就意味着甄怀仁给自己光明正大‘协调’水警股和电雷学校的机会。却又有些迟疑,毕竟这动作实在太大了,上边真的听之任之“卑职自当效命。”他终究没有问出最想问的。 “总队长如此,上峰没问题吧?”李宝堂却替他问了出来。 “我们只管听命行事就好。”陈鲲却答非所问“剩下的就是总队长去解决了。” 这么不要脸,不给甄怀仁面子的话,也就陈鲲能够如此自然的说出来。而陈鲲之所以如此不负责任,是因为他和甄怀仁已经有了默契。甄怀仁每次告诉陈鲲的都是必须做或者能够做的;否则就是凑过来挨骂,直到他再次给陈鲲一个明确的答复。 而陈鲲也很满意甄怀仁的诚意,更满意甄怀仁对他的信任。这次西安的事,甄怀仁完全是把老本都交给了陈鲲管理,期间只有陈鲲开口,甄怀仁才会参与到具体细务。能做到这一步,甄怀仁已经不容易了。 “您刚才管它叫一号坦克?”甄怀仁不确定的问“我以为它的名字ndwirtschaftlicher schlepper重装农用拖拉机一型。”甄怀仁今天确实有事情,他要和齐焌实地拜访布凯斯特,详细了解德国的军工实力,以便为税警总队,还有水警支队,采购装备提供帮助。 “没错。可那是叫法不一样。它还有一个正式的名字panzerkampfwagen i,简称pzkpfw i。”布凯斯特很重视这场见面,甚至邀请了国民政府曾经的军事顾问团第二任团长,如今的德国驻上海总领事科里拜耳参与这次见面。对于甄怀仁的疑问,布凯斯特隐晦的解释“根据凡尔赛协议,我们不准许使用坦克。” 甄怀仁却没有笑,因为他感觉德国人也不可靠了。无他,他听广播里说过,德国人的一号坦克是一种初级产品,有很多的缺陷,甚至到了入侵苏联后就退出了一线部队。原本以为孔家怎么也不会要这种东西,一式重型拖拉机应该是德国更高级的坦克型号,结果却是这样“那么好了,先生们。我们是要用真金白银购买所需装备的,请拿出你们所有的好东西吧。” “您所指的好东西具体是哪方面的?”布凯斯特狡黠的反问。 “鱼雷攻击机,水上飞机,鱼雷快艇,鱼雷,水雷,班组机枪,冲锋枪,狙击步枪,望远镜,狙击镜,三七战防炮,二零防空炮,相应的十个基数的弹药,还有反战……坦克武器,坦克,装甲车……三轮脚踏车。”甄怀仁说着从齐焌手里接过了一份清单目录递给了布凯斯特“两轮的也要,短距离通话电台。” 甄怀仁要脚踏车并不是突发奇想,而是深思熟虑。因为他的不仔细,造成弄回来一堆看起来呱呱叫,用起来呱呱叫,跑起来爽歪歪的宝贝。关键就是火炮的机动性,那些牲口都要精心照料,可是甄怀仁实在想不出那些牲口未来除了做军粮还能干什么。就在他打算用这些鸡肋换东西的时候,齐焌提出用甄怀仁原本打算提供给侦察大队当坐骑的三轮摩托拖拽这些大家伙的建议。 甄怀仁也不过是死马当活马医,可是结果很喜人。经过陆文琛,郑瑞等人验证,发现这法子行得通。实验证明,一辆尊达普ks600可以在后边悬挂两轮拖车,拖拽四至六名士兵或者200公斤物资。 按照这个比例,一门重1524公斤的克虏伯75野战炮,算上备弹,需要十辆三轮摩托。如今税警总队有克虏伯75毫米野战炮36门,博福斯75毫米山炮6门,75mm步兵炮12门,还有许康给他凑得各种稀奇古怪口径的火炮10门。不算许康的那些,光是这四十八门75炮,就需要三百九十辆三轮摩托车。就算用陆航抵债的牵引车来分担一部分火炮的牵引,也需要三百一十辆三轮摩托。除此之外,还要考虑到南方的路大多是山地和水路,部队还是不可能大范围的畅通无阻,一旦离开了公路,牵引车也就废了,摩托车的活动范围也会受到限制。于是问题又回到了原点,骡马。 到底是选择摩托车还是挽马,甄怀仁这几天来回权衡始终没有一个准主意。不过他也因此对部队的机动性有了一个全新的认识。民二四式空枪重五十公斤,后座再坐一个人不过,总重量也就是一百二十公斤左右,三轮车完全可以承载。一个重机枪组四个人,两辆三轮脚踏车就可以做到快速机动“数量也许不多,可是种类很全。”甄怀仁也许没有办法让他的小武装达到机械化,甚至摩托化,可是让部队的机动力提升一个档次还是可以做到的。 原本并不甚感兴趣的庚子年老土匪克里拜尔待甄怀仁说完,试探着询问“据我所知税警总队只有正规军一个团的规模,就算电雷学校也不需要这么多的装备。” “这就是我国内部机密了。”甄怀仁实在没有理由解释,信口开河的苦他已经吃了不止一次“不过可以确定的是,我们有行政院的执照,财政部的托底,这交易是合法的。” “我想我们洋行可以满足您的所有要求。”布凯斯特只在乎钱,才不在乎甄怀仁要这么多的装备干什么“只是您用什么来付款?要知道我们德国的东西就是因为太好,所以价钱很贵。” “这就是我们的付款方式。”甄怀仁说着又接过了齐焌递过来的计划书“我们会整合江西、广东、福建的各类小型矿场。这些小矿场虽然单一产量都很低,可一旦数量达到规模,产量也同样惊人。” 布凯斯特眼前一亮。易货贸易的最大好处就是存在模糊地带,利润更大,况且他们是按照产量来交易的。原本这类大买卖都是合步楼来垄断,如今甄怀仁给了他一个机会“我相信您是不会失望的。” 于是之后的几个小时,甄怀仁和齐焌开始在布凯斯特和克里拜尔的陪同下对所有布凯斯特洋行代理的商品进行评估。 “这款枪你们也有?”甄怀仁拿着一张照片仔细看了看,递给了布凯斯特。这枪最大的特点就是前边一截的金属护套,当时甄怀仁在机场看了一眼就喜欢的不得了。 布凯斯特看了看,笑着说“这不是我们德国的产品,它是捷克的,型号是zh-29半自动步枪,使用7.92x57 mm 毛瑟弹,弹匣容量有5发, 10发,25发,也可用20发zb-26弹匣。” “zb-26?”甄怀仁试探着问“就是我们的捷克式?” “是的。”布凯斯特点点头“他们都是伊曼纽尔·哈力克设计的。如果您感兴趣,我这里应该有它们这款枪的资料。” 齐焌接过来照片看了看,该枪的造型很奇特,不过他也认出了这种枪,东北军就有装备“射速是多少?” “每分钟四十发。”布凯斯特显然早就退化成了商人,正要去寻找资料,一旁的克里拜尔却替他回答了“相比栓动步枪,它的最大优势就是可以保证火力的持续性。” 甄怀仁和齐焌一听,顿感失望,一分钟四十发?他倒是想要,可是就怕买得起马,配不起鞍。他到哪去找那么多的子弹啊。尤其是战时,子弹才是真正的吃金大户。 “这款枪确实消耗量不小。”布凯斯特一看甄怀仁和齐焌的表情就明白“可是税警总队的规模也不需要装备几万条这种抢吧?” 甄怀仁有些犹豫,最终还是败给了现实,不再去看zh29的照片“我们继续吧。” 布凯斯特无奈的耸耸肩,一般步枪的利润并不大,可是这一款枪例外。因为这款枪严重滞销,到现在都没有卖出去多少,捷克的斯柯达兵工厂为了盘活资金正在搞促销。 不过老天似乎今天特别眷顾捷克,当布凯斯特拿着一款据说是一号坦克最新改进型吹嘘的天花乱坠,可是甄怀仁兴趣缺缺时,克里拜尔再次开口“相比一号坦克,我认为捷克的一款坦克更加适合税警总队。” 甄怀仁敷衍道“可他不是德国产的。” “zh29也不是。”克里拜尔根本不在乎“那款坦克是捷克前年刚刚设计出来的。” “您说的是斯柯达ltvz35轻型坦克?”布凯斯特对于克里拜尔如此不专业有些无奈“这款产品似乎不错,但是它太贵了。”眼睛的余光却看向甄怀仁,对于商人来说,困难只是借口,利润才是关键。 “布凯斯特先生。”甄怀仁放下手里的一号坦克资料“我想我们有必要讨论一下付款方式了。”他自己就是一个小有成就的骗子,对于布凯斯特的心思大概也能想的明白。只是布凯斯特并不知道他想要的,他要的是税警总队短期内形成战斗力。至于钱?无所谓,让他们找法国人和日本人要吧。甄怀仁从一开始就没打算真的给钱。他之所以未来把公司股票抵押给法国人,又选定了江西和广东,福建作为矿业公司的范围就是为了将来日本人占领那些地方之后,把德国和法国拖进来,最次就是以‘不可抗力’来拒绝付账。否则,日本人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通过日本人治理下的矿业公司向德国履行合同,然后用获得收益继续从世界各国买装备打日本人。 第132章 颜值即正义(二) “进去。”伴随着一声怒喝,一个身影跌跌撞撞的冲进牢房扑倒在地,牢门迅速关闭,继而是锁门声,片刻后牢门缝隙里的光亮再次消失。 “又过堂了?”待皮鞋声渐行渐远,李柏顺‘关心’的凑过去,一边查看对方伤情一边开口询问。可是地上的人却迟迟没有回应,想来这次对方伤得不轻。 他已经在这里待了至少五天了,之所以是至少,因为这里是地牢,连透气的窗户都没有,他根本无从判断时间。作为一名优秀的情报员,李柏顺实在感觉有些丢脸。到现在他都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才身陷囹圄。那晚对方的行动目的明确,一进来就直奔几个要点,显然并不是临时发现,自己的据点已经被盯上很久了。 “呃。”似乎李柏顺压到了对方的伤口,看来对方还活着。这人是他被关进来当天送来的,自称是天津商人,名叫赵笋题。可是从看守的只言片语中,他判断此人很有可能和自己一样是一名帝国情报员。可身处险地,他也不敢确定,不能确定。之所以要和对方搭话,实在是想要知道更多的一些情报“那些人到底要干什么啊?绑架?” 对方却不吭声了,李柏顺有些无奈。赵笋题就是这样,问他十句也就偶尔回一句。 又是一阵漫长的等待后,远处传来动静,而且越来越近,步伐很杂乱,显然不止一人。终于走廊里的灯光再次穿透了门缝照了进来,不多时,几个壮汉开门走了进来,不由分说的将二人拽了起来。 “诸位老总,我是医生,什么都不知道的。”李柏顺知道自己的辩解没有用,可是却不得不徒劳的解释。 “医生?”有人不屑的回了一句“是去军人监狱看病吧。”却立刻挨了旁边同事一脚“闭嘴。” 李柏顺心里一惊。他本来以为自己被捕是因为自己和下属平时不谨慎,因而暴露。此刻才知道自己营救松本二郎的行动已经被对方掌握,难怪对方并不着急提审自己,而是反复折磨赵笋题,这是杀鸡儆猴,给自己打样。 不多时李柏顺和赵笋题就被拖上了地牢口一辆密封,没有熄火的囚车,在夜色中离开了这座不知名的秘密监狱。因为赵笋题伤很重,所以两个看守并没有如同对李柏顺一般,捆住对方的手脚,当然也做了必要的防备,把他的手和车厢用手铐锁住了。 李柏顺一直默默看着,脑子里却想的是接下来怎么办。虽然他不知道自己被关押在什么地方,可是每天都能隐隐听到广播和军号声,大概猜想自己是在某所军校里。如今自己被转移出这里也就意味着这些人已经厌烦或者自认为火候到了,打算把他们转移之后,正式审讯。 “……日本娘们身子软啊,昨晚上……”车尾的两个宪兵闲的无聊,开始探讨起感兴趣的话题。可是说的却是几名负责伪装成护士给李柏顺打掩护的女特务。 李柏顺想到那些床上的尤物竟然被这些低贱的粗汉折磨,顿时愤怒的兴奋起来。 “八嘎。”就在李柏顺感觉自己要不要到达目的地后找机会反穿裤子的时候,对面一直昏迷不醒的赵笋题突然喊了一句。 “麻痹的,我就说这是日本人。”之前说的口沫横飞的看守立刻气呼呼的走了过来,不由分说的开始教赵笋题做人。 李柏顺一直看着,他什么也做不了,也什么都不想做。果然还是新手,无谓的愤怒除了暴露自己的身份外,什么都做不了,也什么都改变不了。哪像自己,苦中作乐,多好。 “叭”一声枪响打破了周围的平静,囚车立刻停了下来。 “麻痹的,你疯了。”原本在车尾看戏的微胖看守咒骂一句。冲到正拿着枪直愣愣的看着自己的同伴跟前“这个是上边要的人,死了就麻烦了。” 与此同时,车外传来敲击和询问“怎么回事,为什么开枪。” “走火了,走火了。”微胖看守一边对外边解释,一边推着还在发愣的同伴向车尾走去“没事,走火了。”说着又使劲推推同伴。 “对,走火了。”同伴这才回过神,赶忙跟着辩解。 “人怎么样?”伴随着咒骂声,囚车尾部的铁门被打开。 “没事,没……”微胖的看守说着扭头向赵笋题的方向看去,却飞快的推着同伴跳了下去。与此同时,原本应该生命垂危的囚犯,此刻却举枪对着三人连开几枪,只是全都打飞了。 赵笋题见此趁着看守躲避,又对着手铐开了一枪。 “救我。”眼见着赵笋题一瘸一拐的就要脱困,李柏顺终于下定决心“救我,我是日本人。” 赵笋题却不为所动,继续往外走。 “我是负责营救松本二郎的。”李柏顺急了。 果然,走到车尾门旁的赵笋题停下了脚步,一边戒备一边喊“你过来,要不然咱们谁都出不去。” 李柏顺当然懂,一旦赵笋题离开后门,到时候那三个人只需要把车尾门关闭就行。立刻开始手脚并用的翻滚起来,漫长的几秒钟后,终于来到了赵笋题的脚下。赵笋题忍着腹部疼痛,迅速的帮助李柏顺解开绳索“怎么办?”车外漆黑一片,可是两个人都明白,那三个看守一定躲在某个地方,等着给他们致命一击,那三个人至少有两把枪。 “你,出去,吸引他们的火力。”赵笋题说着合拢上手里左轮枪的弹巢,却对准了李柏顺。 李柏顺这才明白对方为什么救自己。可是想到对方竟然为了能够偷到那个胖看守的武器,宁愿挨了一枪,他妥协了。他也是职业军人,虽然从事情报多年,可基本素质还是有的。深呼吸一口气,李柏顺猛的发力,冲出囚车后,就势扑倒在地,不停的通过翻滚向黑暗地方移动。 与此同时,周围传来枪响。李柏顺猛然感觉胸口一痛,眼前一黑。 “不是在北平公安局做的挺好吗?”庞母疑惑的问“上次还说要升职了。” “一朝天子一朝臣,原本看好他的那个处长去职了,新来的自然要安排自己人,他就被免职当了闲差。按理说日子也安稳,可是祸从天降,前几日,那个处长莫名其妙的失踪了,公安局一查,那个处长失踪当天,最后见到的就是他。”庞父叹口气“淑芳不得已只能四处打点,这才把妹夫赎了出来。北平是不敢待了,这不就过来了。” “淑芳没事吧?”庞母赶紧问,她可是知道那些局子里人可不是那么容易打发的。小姑子如今正是颜色最好的时候,丢些财物倒不算什么,就怕吃了亏。 “这倒没事。”庞父安抚庞母“虽然我已经去职,可是政务委员会里还有几个相熟的。破财是肯定了,人却没有遭罪。” “那就好,那就好。”庞母松了口气。 “我给太太说这些,是问问,你看有没有必要让许白认祖归宗?”庞父等了片刻,待庞母舒缓心情后提出。 庞母错愕的向庞父。她之所以追问庞淑芳的安危倒不是和对方有多亲近,相反,在北边时两人之间多有龃龉。实在是怕这件事连累了庞淑芳的女儿佟许白。无它,佟许白本就是她闺女,只是因为庞淑芳和妹夫佟耒结婚多年一直没有子嗣才过继给二人。同样的事庞父做了还不止一次,庞文浩的二弟庞文潮被过继给只有四个女儿的庞父兄长做嗣子;三弟庞文澜被过继给了庞父舅父陈世培做嗣孙,改名陈钦文。 庞父确实不喜欢女色,可他喜欢金钱。偏偏又死要面子,不屑于弄权,于是才有了这光明正大的‘巧取豪夺’。按理说没有母亲不疼自己孩子的,可庞父此时提出这事,确实有些落井下石的意思“淑芳两口子这些年可是把许白当亲闺女。”做人要有良心,彼此有矛盾是一回事,可落井下石的事高家人是做不出的。 “我晓得。”庞父有些不高兴“大不了我们补偿她们两口子。如今佟家已经败了,许白留在那只会受罪。” “他们不是来投奔咱们吗?”庞母知道说出来不好,可还是说了“再说了,舅舅那边,大哥那边也看着呢,咱们要是这么做了?大哥会怎么想?” 庞父语塞,庞母说的确实有道理。他光想着佟许白虚岁十六,可以嫁人了,却忽略了自己在湖北老家的兄长。家里的财产大部分都给了大哥,那可比佟家那三瓜俩枣强太多。至于舅父,反而最不用顾及,人都糊涂了就算知道也没事。不过庞母说的还是让他觉得很没面子“你的意思是让他们住进来?这里说到底也是儿媳妇的嫁妆。我们住进来已经让文浩为难了,琴书也就罢了,可淑芳她们再搬进来,算怎么回事?” “我明天把怀仁找来。”庞母倒是不担心这一点,高琴书不懂,可是作为官太太的庞母却早就从报纸上知道了tyl如今的局面。甄怀仁既然能够代表tyl在广播里发言一定有些地位,弄套房子借住应该不难。 庞父听了,却没有反对,只是也没有赞成,背过身去不再理会庞母。事实上他之所以想着把佟许白接回来,首选女婿就是甄怀仁。庞母都懂的道理他如何不晓得,甚至因为他时常和‘老友’小酌,知道的还更多。甄怀仁经过上个月的事,以后必定前途无量,他甚至后悔上个月为了免去麻烦对甄怀仁避而不见。 庞母有些无奈的关了台灯,心里想的却是明天怎么支开明天休班的高琴书。她怎么也想不到,绕来绕去,又绕到了甄怀仁这里。实在不行,在电话里说?那样保不准就被外人听到,太没面子了。只是庞母多想了,甄怀仁根本就不在首都。 一早甄怀仁从李志清家里出来,再次坐上齐焌的车前往布凯斯特的洋行。昨天从那里离开后,甄怀仁和齐焌又找了个小店,一起商量到半夜,总算是定下了大概调子。 ‘严以待人宽以律己。’ 具体说就是在不考虑经费的前提下,怎么高档怎么来,至于最根本的弹药问题,只能开源节流。作为甄怀仁的私人秘书,齐焌虽然还没有取得甄怀仁的绝对信任,却也知道了一些内幕。比如甄怀仁即将迎娶的是谁。因此原本和甄怀仁同样担心弹药补给问题的齐焌立刻改弦易张,提议甄怀仁多采购先进装备,甚至步枪也尽可能的用半自动。按照他的看法,一般作战,间距五六百米已经是极限,再远完全可以用身管武器来覆盖。特殊情况,也可以用配备在每个步兵班的狙击手小组给予解决。为此两个纸上谈兵的非专业人士甚至惺惺相惜的提出要求德国人提供装有大口径火炮的汽车。原因就是甄怀仁在广播里听了那么一耳朵的‘自行火炮’。 为了这个词到底什么意思,两个人甚至琢磨出了二十多种解释,最后选择了齐焌给出的这个解释。 “自行火炮?”布凯斯特有些无奈,刚刚因为甄怀仁的大订单所带来的喜悦心情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 有多大?很大,光是轻武器就包括:八千支(对外宣称三千支,计划装备普通步兵班步枪组)zh29和它的改进型zh32半自动步枪,八千个(对外宣称一百个,计划大范围培养狙击手)4倍瞄准镜,一千五百挺(对外宣称三百六十挺,计划装备每个步兵班机枪组(一挺);步兵营武器连(十八挺);步兵营侦察连(十二挺);大队防空连(三十六挺);大队侦察连(十二挺);大队骑兵排(两挺);大队工兵连(九挺);大队反坦克连(六挺);总队防空营防空连(三十六挺);总队侦察营摩托化侦察连(十二挺));总队骑兵连(四挺);总队工兵大队工兵连(九挺);总队反坦克营反坦克连(六挺);炮兵支队每个炮兵连(两挺))mg34通用机枪,两千二百支(对外宣称二百二十支,计划装备步兵班正副班长(两支);步兵营突击连(一百五十支),战车大队(一百五十支))emp36,二百支蔡司8x30倍野战望远镜(计划装备所有排以上军官),五十部野战炮兵观瞄仪(计划装备所有炮兵支队,步兵大队步兵炮连),一百五十部短距离通话电台,一千支(对外宣称一百支,计划装备所有侦查单位)毛瑟m1932,一千支(对外宣称五十支,计划装备所有军官)瓦尔特hp,伞兵护目镜一千副,相应的各类型枪械子弹总计一千万发。 要知道这些还只是开胃菜,真正的大餐根本没有端上来。就在几秒钟前布凯斯特还坚定地认为甄怀仁就是让自己亲吻他的脚指头他也会毫不犹豫的照做。 “是的。”甄怀仁看着布凯斯特“你们难道没有?”这么大的量,甄怀仁自然要回去后向财政部申请同时向侍从室报备。不过税警总队相应的将会上交军委会三千五百支毛瑟步枪,一百五十挺三十节和二四式,一百五十挺千奇百怪砸在手里的轻机枪,二百六十挺捷克式轻机枪。相信可以化解部分阻力。有来有往,以旧换新,谁都挑不出毛病。所有人都估计他手里至少有税警总团两个团的枪械,那么他就上交两个团。 “有。”布凯斯特毫不犹豫的答应下来,作为生意人,客户可以因为他的商品太贵不买,他却不能没有客户想要的商品“不过我需要联系本土,那可是新东西,价钱……抱歉,我会尽快给您消息。”他忘了,如今面前的人不差钱。按照昨天的约定,他们的交易将会在今年达到一亿帝国马克。作为酬劳,甄怀仁可以和他的伙伴获得八个点的佣金,与此同时,甄怀仁将单独获得五个点的佣金。当然前提是,所有的东西必须以货物到岸为准。真的很疯狂,帝国官方咬牙才给予了中国官方一亿帝国马克的信用贷款,还是分好几年。可是甄怀仁和他们的伙伴一年就要全部完成。这让他都不免对甄怀仁用一亿帝国马克打造的税警总队,电雷学校产生了好奇。 “好的。”甄怀仁没有纠缠,他的时间不多,晚上就要坐火车回首都。在这之前他不但要和维克多见一面还要见一下法国总领事,樊菊丽的社交能力很强“那么关于我们税警总队聘请波茨坦宪兵学校教官的意向,您得答复?”谷司令给他脸,他就接了。一事不烦二主,他也没指望宪兵学校教导大队能有什么亮眼的表现,但是跟着拥有悠久宪兵传统的德国学,总好过去跟日本这个二道贩子学。 “没问题。”布凯斯特爽快的答应“事实上,克里拜尔总领事也愿意提供帮助。” 甄怀仁觉得有些奇怪,却没时间多想,扭头对齐焌说“你跟进。”接着回过身问布凯斯特“现在我们进入到了关键问题,一百艘高速鱼雷艇,我们的倾向是苏联的g5型号。当然,如果你们有更好的,我们也可以考虑。” “苏联的那高速种鱼雷艇确实不错。”布凯斯特对于这个大订单势在必得,哪怕德国目前根本没有可以替代g5的产品“可是据我所知,贵国和苏联目前的关系还没有亲密到这种地步。” “所以呢?”甄怀仁递给齐焌一根烟,果然让他猜中了,这个德国佬打算做二道贩子。 “我在苏联有些关系,况且g5虽然已经不是最新产品,而且它的成品数量也并不算太多。”布凯斯特接过甄怀仁递过来的烟,为三人点上“我在意大利也有关系,他们也有类似的鱼雷快艇。” “那样预算就该超标了。”齐焌开口提醒甄怀仁。虽然他没有看过意大利的样品,可是按照通常情况,苏联的东西要比意大利的便宜四分之一左右。 “我可以拿到最优惠的价格。”布凯斯特自信的,坚定的抢答。 甄怀仁没有开口,机会难得,他这次也不管什么‘人言可畏’了。今天他不但要敲定轻武器的订单,还有重武器,坦克,飞机,防空炮,战防炮,装甲车,鱼雷艇。他自己都觉得不真实,可却实实在在的发生了。至于东西到了之后怎么和上边交待,他也没想好。任谁弄这么多东西,都落不了好,自己明白,孔院长又何尝不明白。他对这次能不能过关也是心中惴惴。可是昨晚上和孔令侃联系,对方得知甄怀仁把交易金额定为一亿帝国马克,十分不满意。坚决要求再扩大一倍,甚至更多,当时甄怀仁都能感觉自己的下巴差点要掉了。奈何对方一再坚持,甚至拍胸脯保证没问题,他只好‘勉为其难’。电话里毕竟不是细说的地方,再有疑问也只能回去以后再说。 不怪甄怀仁胆小,只怪他又忘了‘时移世易’。在他见孔太太之前,所谓的抵押股份赚回扣等等的这些都不过是小打小闹,出了问题也是甄怀仁做替死鬼。可当他见了孔太太之后,这场交易已经变成了由甄怀仁出面,孔家、宋家背书的正式买卖。孔太太是个有担当的人,该她拿的一分不能少,可是出了事,她是真的往前冲。关键人家在光头佬面前是真的有面子。当然面子也是用一次少一次,因此孔令侃才坚持玩票大的,反正是一锤子买卖。 况且光头佬知道后,也未必会阻止。很简单,国家军武力量孱弱。国民政府不是不想增强实力,而是没有钱,更没有人‘举一反三’想过这么好的发财门路。如今甄怀仁挑了头,买回来的东西一旦到地方,属于谁,由谁支配可就不是甄怀仁等人能够完全决定的了。毕竟名义上,甄怀仁和孔令侃都是为了佣金才促成的买卖。钱拿到了,他们要是对东西怎么用还指手画脚就未免太不识抬举了。 第133章 颜值即正义(三) “姐,这几天怎么了,总是无精打采的?”霍正君陪着冯桂芝从电影院出来“病了?” “不是。”冯桂芝摇头,她能说是因为这几天熬夜看《恶子夺珠》所以精神不佳。还一国阁老呢,呸,做的腌臜事,别人光是听都觉得脏了耳朵,对方竟然堂而皇之的全部写了出来供所有人品评。难怪这书不显于世,也幸亏藏在宫里,否则郑行检的一世英名早就变成了一世骂名。不过这书文笔确实出色,以至于让她一边看一边骂,越骂越爱看,越看越想骂。想到书中的那百余幅插画,冯桂芝脸一红。呸,下流痞子,连那老腊肉都不放过“若兰这几天因为胖了乱发脾气,弄得我也头疼。” 始作俑者其无后乎?冯桂芝一口大锅砸到了郑若兰头上,也算为甄怀仁报仇雪恨。 “若兰那么瘦,胖点好,要不然怎么有力气生孩子。”霍正君看冯桂芝那娇羞神情知道对方胡说,却不点破,笑着劝解。 “谁说不是呢。”冯桂芝本来就是临时找的借口,不想霍正君的话让她忘了初心“每天早晨起来第一件事就是照镜子,非说她胖了,丑了。这女人生孩子是伤元气的,现在不胖点,以后不是有的难受。这还得生的是儿子,若不然更受罪。” 霍正君立刻表示赞同,若不是生卢高行,她也不会落下病根。倘若没有这些病根,自己也不会时常手脚麻木,以至于好几次都让甄怀仁‘点到为止’。 两人自说自话的上了车,霍正君这才进入正题“你这么一说,我倒是听说有个地方能看怀的是男是女。” “真的?”冯桂芝一听,顿时精神一震,男人有钱就变坏,庞文浩如今很有钱,又长期在上海,倘若真的不安分,郑若兰也无可奈何。可有了儿子就不一样了“在哪?准不准?” “我也说不清。”霍正君不动声色的说“听她们说很准的。” “那麻烦妹妹帮忙打听一下,若是真的准,我就带若兰去看看。”做父母的都愿意孩子好,冯桂芝自不必说。 “我听说不用带若兰去。”霍正君笑着说“只需要带上若兰的八字就行。” 冯桂芝一听,顿时觉得不靠谱“这就行了?未免太……太简单了吧?”国医可是讲究望闻问切的。 “怪我没说清楚。”霍正君笑着说“那人不是行医的,是看相的。”这当然是她让娄太太安排的,所谓相师也不过是找的江湖骗子。 “看相的?”冯桂芝又不一样了。这命数可是玄之又玄的东西,和国医不同,若是遇到高人,真就不得了了“怎么个准法?” 前清覆灭之后,民国建立,却因为身处三千年未有之大变局中,各种思潮涌动。实用的国人并没有‘罢黜百家独尊一方’,反而是兼收并蓄,什么管用就相信什么。哪怕是受过西学的新派人物,内里对于‘命数’这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也还是抱以‘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态度。 “我也没去过,说不清的。听说不但看这些,还看什么姻缘什么的。”霍正君无奈的解释“要不咱们今天去看看,正好我家高行岁数不小了,我也正想着找人家看看前程。” 冯桂芝一定,立刻答应下来。霍正君只有一个儿子,她可有两个,虽说郑伯鸣不是自己的亲子,可到底是郑家人“远吗?”她倒不是拿捏,而是现在已经是下午三点了,若是太晚回去,就没办法给郑若兰做她最喜欢吃的三丝敲鱼了。 “我得问问。”霍正君说着对前排开车的郑瑾娜说“娜娜,找个电话亭。”这当然是她在撇清,甚至这一次两人都不会见到那位‘相师’,否则一切就太简单了。甄怀仁教会她,只有经过千难万难才会珍惜现在。同样的,只有让冯桂芝感觉千辛万苦才见到相师,她才会对相师的批注重视,才会深信不疑,才能够一步步的走进自己为她准备的华丽金屋。 郑瑾娜很快在一处电话亭旁边停车,与此同时一辆福特车缓缓从她后边超了过去。 “他们还给我起绰号叫‘帖木儿’。非说我那个‘佟’是金银铜铁的‘铜’,‘耒’拆开就是木二。”坐在副驾驶留着一撇小胡子的中年人委屈道“都他妈的是群白眼狼,老……”突然扭过头对后座的两人说“抱歉,许白,爸……我……”想到姐夫坐在身旁,一时间让他有些语无伦次。 “没事,爸,你心情不好,我懂,都说出来吧。”坐在庞父后排位置的漂亮女学生,露出了善解人意的笑容。与此同时,女学生轻拍身旁少妇的手以示安抚。 小胡子反而情绪稳定了下来“没事,已经说完了。” 庞父并没有任何反应,只是劝了一句“放心文潜,这里是首都,他们管不到这里的。” 小胡子尴尬的笑了笑,叹口气“大哥,还是你明智,急流勇退。哪像我,不知深浅。如今的河北早不是以前的河北了,我有时候也觉得无奈。”说着看向车外“我当了快二十年的差,结果,还不如一个初出茅庐什么都不懂的小子。一进来就是科长,根本没法说理。我算是看出来了,这年月,有本事根本没用,还不如多走走,认识几个有用的朋友。” 庞父真没想到佟耒现在有这么多的牢骚,要不是到了家,对方估计还能说个三天三夜。车子刚刚停稳,就看到庞母迎了出来“回来了?”嘴上问着,眼睛却看向后排走下来的年轻女学生。 “是啊,嫂子久等了。”同样刚刚从车上走下来的少妇挡住了庞母的视线。 庞母有些恼火,却没有发作“赶紧去歇歇吧。”说着要走过去和许久不见的佟许白说几句话。 “许白。”少妇回过身,招呼佟许白“这是你舅妈,怎么不喊人?” “舅妈好。”佟许白有些无可奈何的向庞母打了声招呼。她也不明白为什么平时待人接物具是得体的母亲一遇到舅妈立刻变了样。 庞父赶紧走过来,抢在庞母发作前开口“大家进去吧,你嫂子早就给你们准备好了。” “嫂子。”佟耒收拾心情向庞母打了声招呼,然后对庞父说“大哥你们先进去歇歇,我把行李卸了。” “不用了。”庞母突然开口。 瞬间周围一片寂静,庞父有些无奈,昨晚不要他们住过来,庞母偏偏不答应,如今人来了,庞母要是赶人,就太丢人了,赶忙准备打圆场。 “我已经给淑芳和妹夫找好了地方,许白的学校也找好了。一会吃完饭淑芳和妹夫就可以搬过去了。”庞母很满意自己营造的小小紧张气氛,扭头对庞父说“琴书今天要参加同事婚礼,咱们不用等她了。”不由分说的拉住佟许白的手转身向屋里走去“许白,走,洗手去,咱们一起准备吃饭。” 庞淑芳恼火的看着庞母的背影“哥,你这里没地了?” “当然有。”庞父原本以为山穷水尽,却不想柳暗花明。此刻的效果正是他昨晚想要的“不过这是若兰家的嫁妆,你们放心,你嫂子也就是刀子嘴豆腐心,能亏待了你们。咱们先吃饭。” 佟耒也觉得憋屈,奈何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只能跟着庞父走进去。 有了这个不美妙的开场,晚餐显得十分憋闷,这种氛围直到众人来到庞母找的住处才烟消云散。 “嫂子,这的租金不便宜吧?”佟耒看着面前的大院子,心虚的问。他虽然初来乍到,可也不是傻子,北平的租金最便宜的房费是15一天,普通的20多。包月的话可以打六折,小房250,中等的300大洋,最高级的800一个月。像这样的每个月至少七百块,庞淑芳为了把他赎出来,可是把家底几乎掏空了。 “什么租金不租金的。”庞母云淡风轻的说。她上午打电话给甄怀仁,可是甄怀仁不在。庞母失望透顶,只能放下之前的顾忌,和对方说明意思后,怏怏不快的挂了电话。 找不到甄怀仁的人,可是庞淑芳一家子下午就要来了,正当庞母准备另寻他法时,甄怀仁的秘书让人送来了一串钥匙和佟许白的入学证明,并且告知了她地址。当然身为官太太的她自然不会大包大揽把话说满“这是朋友的房子,他正好暂时不用,你们先住着,等他用的时候再说。” 庞父笑着招呼佟耒一同进去参观,心里却感觉还得想办法让闺女认祖归宗。这处房产哪怕甄怀仁没有所有权也应该有使用权。因为二十四景的带动,如今首都城内的房价正在快速增长。他保守估计,这处房子至少也要几十万。哪怕就是庞父的大哥所有财产都算上也凑不出来这么多。 庞淑芳确实对庞母的举动有些意外,不过最近见多识广的她已经习惯用最大的恶意揣测嫂子的居心,不动声色的握住了佟许白的手“咱们也进去吧。”跟着庞父二人就往里走。 这次佟许白早有准备,立刻伸手拉住了暗自生气的庞母“舅妈,一起啊。” 庞母一听,顿时感觉如同喝了热汤一般暖心“唉,走。” 这处洋房占地并不大,但是带有一个小花园,一家人住最是合适。庞淑芳哪怕挑剔,对于嫂子的这个安排也无话可说。尤其站在二楼露台,向外看去,让她有种回到未出嫁时的感觉。无意中看到对面的洋房二楼有个青年人正在看着这里,立刻转身进了屋,留给对方一道曼妙的背影。 冯力文笑笑,转身放下酒杯,拿起话筒拨了出去“老刀,那边的事怎么样了?嗯,嗯,病了?你什么时候信佛了?嗯,老家伙赏你了,那一大一小我有用。对了,帮我查一下我家东边新搬来一户是干什么的。”挂了电话,冯力文拿起手里的画稿继续看了起来。 这些都是他按照甄怀仁的要求找人仿照世界各国军衔,设计的tyl内部级别图。不但如此,甄怀仁还要他寻找合适的设计师,为tyl设计一身让人‘提起精神’的办公制服。他不明白甄怀仁要干什么,学国外的先进经验?有必要么?不过他还是严格执行了甄怀仁的命令。 正看着,房门敲响,唐氏端着一碗米粥走了进来“夜深了,吃点东西吧。” “嗯。”冯力文回了一声。 唐氏已经习惯了冯力文的沉默寡言,放下碗准备离开。 “他明天要来,你准备一下。”冯力文放下手里的东西,不动声色的拿过碗。 唐氏没有拒绝,甚至没有任何不满“知道了。” “放心,他会疼你的。”冯力文笑笑“再没有人敢欺负你。” “你放心吧。”唐氏平静的说“只要对你好,我什么都答应。”说完走出书房回到了自己的一片天地。 冯力文为了让她忘掉过去,在她住进来的那一天,特意趁她沐浴的时候将她所有的随身物品都扔了。如今这里的一切,都是冯力文为她准备的。 其实冯力文不懂,相比自由,自小就被豢养在冯家的唐氏对于以后的生活更加畏惧。可冯家已经垮了,听说冯立坤已经有些精神失常。她不想去想冯力文在这其中是什么角色,却知道自己再也回不去了。而不久的将来,她就要被冯力文送给另一个人。 想到甄怀仁,唐氏对他的全部印象就是‘坏’。唐氏虽然只见过甄怀仁一次,说过几句无关痛痒的话,可‘阅人无数’的她立刻发现了甄怀仁骨子里的不同。据冯力文所说,那个死于非命的女人是甄怀仁最喜欢的,可她没有从甄怀仁的眼中看到任何的伤感,相反,却看到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硬要说的话,那就是‘轻松’或者‘解脱’。那个女人尚且如此,自己这个被硬塞给甄怀仁的能有什么好?可甄怀仁对于冯力文来说太重要了,她必须帮助冯力文。 长叹一口气,唐氏拿起书桌上的报纸,继续看了起来。冯家为了让她更加有用,不管是琴棋书画还是诗词歌赋都是请专人悉心教导,所以读书看报对于唐氏来说不在话下。 她知道小说里都是骗人的,可是这并不妨碍她幻想遇到一位《瞬息京华》中的‘立夫’。 此刻一楼客厅的座钟传来了敲击声。 伴随着钟楼传来的最后一声敲击,甄怀仁和齐焌走进火车站候车厅,随便选择了一处偏僻位置坐下。虽然现在已经是晚上十点,但是大厅里依旧人流如织,偶尔还有几个姿色不俗的女子在人群中若近若远。 只是甄怀仁却根本没有心思欣赏,他手中的烟自点着以后就没有吸过,如今一根烟已经快烧到了手。 傍晚和法国驻上海领事署总领事爱棠的晚餐让他感觉纯粹是浪费时间。那个混蛋和他吃饭的半个小时里,眼睛大部分时间都盯着周围的各色女人。看来在上海这边是不行了,甄怀仁决定回首都以后在法国驻华大使那齐雅身上下下功夫。 至于维克多那里,因为自己的‘提议’,如今这位选择了对自己避而不见。不就是让你闺女做技工学校校董嘛,至于吗?现在因为没办法和维克多见面,他也就无法弄清对方和日本外务省到底打着什么主意。 未知的恐惧才是真正的恐惧,事到如今,甄怀仁对于任何他不掌握的意外都充满了忌惮。眼下他做的和布凯斯特要做的本质上都没有区别,就是利用信息不对称赚取差价。虽说日本情报部门之间彼此以邻为壑,不太可能出现穿帮情况,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一旦两边真的建立起直联管道,他的把戏就玩不转了。甄怀仁不是坐以待毙的人,他必须想办法阻止这种情况的发生。 香烟烫到他的手,甄怀仁迅速的把烟蒂扔在地上,此刻才发现庞文浩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在了自己身旁“你刚回来?” “不,我来送送你。”庞文浩平静的把面前的报纸合拢“怎么来了也不通知一声?给我省钱?”最了解你的人一定是敌人。自从他得知甄怀仁去了浙江,就料定甄怀仁一定会来上海。原本他还不知道怎么寻找甄怀仁,可很快就得到消息,甄怀仁堂而皇之的住进了上海滩‘悟’字辈女大亨李志清家。 “老齐,这是我表哥庞文浩。”甄怀仁没有接话,向另一边的齐焌介绍。 齐焌客套几句后,找借口起身离开。甄怀仁接过庞文浩递过来的烟“表姐的事应该办妥了吧?” “对。”庞文浩笑笑“可我发现她不愿意来。” 甄怀仁皱皱眉头“那是你的事。” “我也没打算让你插手。”庞文浩强势的说“我听说你打算在北边做买卖?” 甄怀仁眼睛一眯。 “我也有一大家子要养活。”庞文浩点着烟“外人你还给口汤,我是你哥。” 甄怀仁想了想“你还是想办法去西南吧。” 庞文浩嗤之以鼻“我要的是大买卖,要吃肉。” “想吃肉就要先学会挨打,很疼的,你能行吗?”甄怀仁有些不耐烦的问。 “你不给我机会,怎么知道我不行?”庞文浩反问。 “你不是急功近利的人。”甄怀仁沉默片刻“说吧,到底怎么了?” “换个地方吧。”庞文浩看到远处一个站务员夹着铁皮桶走向站台。 甄怀仁也看到了,没有反对。 很快那位站务员开始举着铁皮桶提醒大厅众人开往首都的列车开始登车检票。 “我得到消息,军委会调统局第三处要改组,我想过去。”庞文浩一进车厢就向甄怀仁说明“这对我是个机会。” “你才调去第一处一个月吧?”甄怀仁觉得庞文浩脑袋不正常了“你知不知道,这行最忌讳朝秦暮楚?”更关键的是,第三处处长是谁都没有定论,谁能给你打包票。 “我当然明白。”庞文浩憋屈的说“可谁让我是你哥。徐处长那么鬼精的一个人根本不信我。这次一处直属机关几乎死光了,他宁可调回一帮废物也不愿意给我一个机会。他既然不仁,也就不要怪我不义。” 甄怀仁想了想,问脸色青白,脚底虚浮的庞文浩“你怪别人不给你机会,那么我问你,你有什么成绩?难道就是玩了一个月女人?” 庞文浩立刻不满的看向甄怀仁“我也在努力的工作。”只是显得苍白无力。 “你不应该来找我。”甄怀仁点上烟“我要是插手,你这事不但成不了,你还得受牵连。”不等庞文浩发火,接着说“你应该去找陈局长。” 庞文浩压住不满,想了想“结果不都一样,谁让我是你表哥。” “不一样。”甄怀仁直接说“你首先把徐处长和陈局长等同起来就犯了错。不要忘了,要论亲近张部长可是比徐处长强太多。”他故意不提让庞文浩找张厉生,却又提到了张厉生。 庞文浩似乎听懂了“那我需要见面礼。” “不用,你已经给了。”甄怀仁笑笑“你忘了,我从你办公室离开后,你送过去的。” 庞文浩的脸色难看起来,他想过甄怀仁会发现,可还是心存侥幸。 “你打过我一顿,害过我一次。”甄怀仁掐灭烟“看在她的面子上算了,可不能再有下次。” 面对甄怀仁平淡的几句,庞文浩到底真的感觉到了压力“你要真的喜欢她,干嘛不娶她?” “这就不需要你管了。”甄怀仁怎么说,说出实话多没面子,没准还会让庞文浩产生郑若兰余情未了的错觉。可是说自己不愿意?他自己于心难安“你有上进心,我也愿意配合。可你要明白,把我搞下去,对你的仕途没有一点好处反而平添了很多不必要的麻烦。所以你要想往上爬,就接受现在的一切,以后的一切。” 庞文浩没有听出甄怀仁的话里有话,同样掐灭烟“我可以装不知道,可不管我再怎么装和你不对付,若兰和你总需要见面的。谁也不是傻子,人家难道就不会认为咱们是在演双簧?” “我考虑一下。”甄怀仁认可了庞文浩的担心。却不给对方透漏详情,毕竟这个‘惊喜’是郑若兰要亲自送给庞文浩的。 第134章 颜值即正义(四) 李柏顺睁开眼戒备的扫视周围忙碌的医务人员,继而疑惑的观察起周围。自己的病号服是日式和服,房间是日式布局,窗户是仿障子式玻璃窗,周围的医务人员彼此交流使用的是琉球口音的日语。李柏顺有些茫然,怎么回事?自己死了?这是大神的呼唤?还是天国世界的真相? “格布医生。”终于有医务人员发现李柏顺已经苏醒。 “赶紧去通知宪兵。”为首的中年人一边吩咐护士,一边走过来为李柏顺检查“怎么样,能听到我的声音吗?” 李柏顺感觉浑身疲惫,不过却点点头“这里是哪?” “冲绳帝国陆军医院。”医生随口回答一句,继续为李柏龄检查身体和伤处。 李柏顺有些诧异,他明明记得自己是跳车之后中枪了,这到底怎么回事“帮我联系东京……” 不等他说完,病房门打开,护士引着两名军官走了进来。两人都是尉级军官,可是却佩戴着黑色领章,帝国宪兵“怎么样?” “人已经清醒,各项指标正常。”医生恭敬的回了一句。 “那么他可以单独接受询问吗?”为首的大尉直接问。 “可以,不过时间不能太久。”医生说着示意周围的护士退出去。 “我是陆军省宪兵特高课的荒木贞夫,奉命对阁下的身份还有之前失联期间的行为进行调查甄别。”大尉说着向对方敬礼。 李柏顺点点头,他失踪这么久,况且据点被破坏,人员被捕,任务失败,确实应该调查。只是按照潜规则,这种丑事不应该送到宪兵那里才对,而是应该由本部内部消化。可是对方说的又完全符合程序“好的,我会配合。” “那么,接下来,我将负责对您进行甄别。”荒木贞夫说着坐到病床旁边,与此同时,他身后的少尉赶紧拿出纸和笔准备记录“请说出您得姓名,职务,军衔,并简单复述你的任职经历。” “参谋本部外国事务部“鹰机关”机关长小野昭,陆军大佐。”李柏顺并没有抗拒荒木贞夫的询问,配合的说出自己的基本信息“大正三年五月毕业于陆军士官学校二十六期,初任步兵少尉。大正十一年十一月毕业于陆军大学三十四期任参谋本部参谋、参谋本部研究员、“满洲国”军政部顾问、参谋本部外国事务部部员兼“鹰机关”机关长。” 因为小野昭刚刚苏醒,不能长时间询问,半个小时后,荒木贞夫就带着助手告辞了,不过约定了明天还会再来。 小野昭心中的疑虑已经消散了一多半,以至于吃午饭时胃口大开。事已至此,他再担心也没有用。至少他现在身处国内,安全绝对没有问题。饭后护士推着他来病区的空地晒太阳,这里有不少伤病官兵。他们绝大部分是琉球本地口音,可正因为如此,小野昭心中最后的警惕也消散了。琉球人那怪异发音,就是日本本国人听着都费力,更何况中国人。再说了,中国人去哪里找这么多熟悉琉球发音的情报员。 待他正要向护士提出回病房时,却不想在这里遇到了那晚逼着他跳车的赵笋题“混蛋,你过来。” “嗨”一身和服式病号服的赵笋题同样认出了小野昭,有些无奈的走了过来“您醒了?”说着敬礼“陆军省外务局大尉织田裕二向您问候。” “是你救的我?”小野昭不傻,当他看到织田裕二的那一刻,就明白了自己为什么在这里。 “是的。”织田裕二平静的说“前辈,虽然我的做法很过分,可是我没想过抛弃您。再次对那件事情向您表示歉意。”说完他再次敬礼。 “虽然我很生气。”小野昭笑着说“可是你确实是一名优秀的情报员。” “可以吗?”织田裕二讨好的走过来对小野昭身后的护士微微躬身。 护士识趣的让开,织田裕二立刻取而代之开始推着小野昭继续在空地上晒太阳,同时充当对方的向导。 心情舒畅的小野昭并没有发现在他们身后的角落,有人正密切的关注着他的一举一动。 余乐醒放下望远镜“成了。” 常靖中笑着递给对方一根烟“我们处长的主意真不赖。这要是面对面直接逼供,小鬼子肯定不吭声。” “对。”余乐醒为常靖中和自己点上烟“这里事成后留下来,以后再有了顽固分子,全都送过来。假亦真时真亦假,到时候这里全都是真的小鼻子,谁能说咱们是假的。” 为了表示诚意,甄怀仁不但交出了中央军人监狱的相关涉案人员,同时也分享了李柏顺等人。邰蓑衣这才发现自己确实小瞧了甄怀仁,案件的前期准备很扎实,显然并不是刚刚被侦破。而前几个月外界对第四课的质疑此起彼伏,甄怀仁竟然还能沉住气,不打草惊蛇,这份定力,就不得不让邰蓑衣高看一眼。 于是在甄怀仁的提议下,双方立刻在浙江千岛湖中一处小岛,利用岛上的一处日式旧宅院临时改建了一所医院。然后由观察期的胡世功带着领从福建赶过来的同伴冒充日本病人进行套话。 为了对胡世功等人的身份保密,他们全部被要求继续使用在国内的掩护身份加入到第四课第一组,由化名田耀华的胡世功统一管理。他们的身份哪怕对常靖中都必须保密。好在不管是懂些日语的余乐醒,还是一个字都听不懂的常靖中对于琉球腔和东京腔全都分不清,一般也不会有事。 “好主意。”常靖中笑着赞同“不过小野昭这条鱼太肥了,得想个办法把他所有油水都榨出来。” “老哥有什么主意,不妨直说。如今咱们合作,有了成绩都有好处。”余乐醒听出了常靖中的话外音。 “我们处长的意思是,先套话,等差不多的时候,就该给他用药了,等药物也不行的时候,就给他上手段。”常靖中有话直说“咱们一下子来硬的,他肯定不吭声,可以一步一步来,这叫温水煮青蛙。等这只蛤蟆感觉到锅里的水已经热了的时候,就晚了。只要他的那根弦断了,以后扁的圆的都是咱们说了算。” 小野昭毕竟是履历丰富的老特务,长时间对其进行软禁,对方一定会察觉。所以甄怀仁模仿广播里的那部描写德国针对盟军战俘的美国电影从一开始就为小野昭准备了谢幕的方式。不过因为广播说的太笼统,他只能自己去完善剧情。为此他还想到了求助国医研究会,用的当然是烂大街的借口,有个不学无术满嘴没一句实话的堂兄。曹教授知道甄怀仁不会说实话,压根没搭理这茬。 “可以。”余乐醒想了想爽快的答应下来。像小野昭这种人全部都是以国人身份掩护,就算日本人发现出了问题,也没有借口发难。因此根本不需要有任何后顾之忧“那行,就这么着,一会我们处的沈组长来了,我会说清楚。” “哦。”常靖中听余乐醒的意思,是要离开。不由有些好奇,还有什么事比得上小野昭这条大鱼? “也不是什么大事。”余乐醒不介意释放善意“昨天又失踪了一个出名的作家,还是女的。这不,今天那群穷酸就闹腾起来了,上边就把这案子给了我。” 常靖中点点头,这事他也听说了,半个月之内失踪了十个出名的作家。要说是立场问题,又不对,这些作家都是写小说的,大部分还是写的屋里那种事,从来不问旁的。不过这事虽小,却太麻烦,一个不好就是一身骚。如今特务处接手,他看戏就好。只是心里也好奇,到底是那个神经病所为? “阿嚏,不是担忧,是觉得没必要。”甄怀仁用手帕擦擦鼻子,一副落寞的神情“我刚跟她说愿意成全她们,转过头,她的姘头就被强制出国留洋考察了。脸上多少挂不住。” “这么说,还做错了不成?”孔令侃笑骂一句“得了,表姐夫,准备娶新娘子吧。这顿酒你可跑不了了。”甄怀仁在上海的面试成绩不好不坏。经验老道的孔太太对于甄怀仁的评价是可共患难不可共富贵。所以孔令侃要想做事就必须拉住甄怀仁,要想太平,至少要疏远甄怀仁。而孔令侃现在自认为就是在创业,所以他选择了拉住甄怀仁。 甄怀仁哭笑不得的揉揉眉角。凌晨回到首都,他就先去夜袭自己媳妇,结果惹得嗜睡的郑若兰直接拿台灯砸了他。好在对方及时发现抱着她乱摸的是谁,这才没动了胎气。可即便如此,甄怀仁身上的青一块紫一块也证明郑若兰是真的生气了。 待上午冯桂芝出门以后,甄怀仁这才小心翼翼的退出被他哄睡的郑若兰房间,直奔司令部自己的办公室处理积压的公文,顺便向安大秘书缴税。等做完这些,还没松口气,就又被孔令侃喊了来。 待他向孔令侃通报完和布凯斯特签订的那笔总额两亿八千万帝国马克的草约详情,孔令侃就送给他一个惊喜。韦临桂昨天接了命令跟团出国留洋考察,今天一早上的火车。而和他同团的还有贺衷寒等一大批上个月不老实或者立场不坚定的人。 显然,不管是小蒋太太还是光头佬本人,对与桂系渊源颇深的韦临桂都是不满意的。也是,韦临桂的那些花里胡哨的资历对于普通人也许很有吸引力。可对于小蒋太太她们,根本不值一提。自己要是有个那么牛皮的姐夫哥,同样也能去苏联读书,回来自然也会直接做大官。除了这些,韦临桂还有什么看头?况且桂系和委座那就不是一路人,上个月还鼓动副司令做了委员长呢。蒋婳秀得有多自信敢扇她叔叔的脸? “对了。”孔令侃低声说“我听说三姨夫准备派人去苏联把大表哥接回来。” 甄怀仁一听,好奇的问“这么说咱们和苏联也缓和了?”心里想的却是难怪孔令侃这次跟吃了药一般,要订两个多亿帝国马克的军火。继而开始考虑要不要半路上弄死这位‘建丰同志’。按照广播里说的,台湾之所以后期变成那个样子和他任内推行kmt本土化有很大关系。自己也许救不了首都的几十万人,可是能给祖国统一事业添砖加瓦也是好的。这个想法一冒出来就牢牢的抓住了甄怀仁的心。没办法太有诱惑力了,当然前提是他得知道小光头具体的行程。 “谁说不是啊。”孔令侃笑道“这时局变幻真他妈的快。你说说,前几天还喊打喊杀,咱这恨不得挖地三尺也要把人家找出来咔嚓了。如今又手拉手了。” “咱们的买卖得加快进度,至少要在人家回来前把国内的大框架确定下来。”甄怀仁突然说。看孔令侃不明白,甄怀仁解释“这位才是名正言顺的,咱们现在做的,委座或许不在意,可那位就不一定了。到时候给人家多少股?” 所谓崽卖爷田,这个国家又不是孔家的,所以孔家一边忙着捞钱,一边又忙着子承父业为以后继续捞钱做准备。自然不用考虑那么多,可小光头就不一样了。人家要想子承父业,就必须考虑。古代为了皇权子杀父父杀子都不叫事,更何况是继母家的表弟。 孔令侃皱眉,不满的说“老子是靠本事挣钱,又没有偷鸡摸狗,关他屁事。再说了,他在老毛子那里那么多年,还登报说和三姨夫脱离父子关系,难不成一回来就能登堂入室?”显然孔令侃虽然感到了危机,却认为只要签订了合同就谁也无可奈何。 “你哪怕再折腾,孔院长都会永远向着你。为什么?”甄怀仁声音不大,可是说出来的话却骇人听闻。 孔令侃沉默了。 “所以赶紧趁现在,把买卖做扎实了,等人家回来,就算听到什么,木已成舟,也只能看着。以后咱们遵纪守法老老实实听人家的就行了。”甄怀仁笑着打趣。 “你又开始拱火了。”孔令侃没好气的说“咱俩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你说吧,到底怎么打算的。” “我说了。”甄怀仁无赖的说“人家回来,我就积极靠拢。让咱帮忙,咱就伸手,不让,就在家数票子陪媳妇。” 孔令侃哭笑不得“行了,知道你主意多,我也不问了,总之你有买卖我就必须参一股。”显然甄怀仁说的,他一个字都不信,却显然相信了甄怀仁胆子小。 甄怀仁点点头,不管是欢迎还是反对那位大表哥回来,只要第一时间有了态度,以后发生什么事,被怀疑的可能性就大大降低了。光头佬可怜啊,若是长子翘辫子了,那么如今在德国学习的那位二公子就成唯一继承人了。要不干脆一波带走好,快五十的人了,还能生出一个儿子不成? 突然甄怀仁想到一件事,如果光头佬的两个儿子都死了,那么谁是他的继承人?似乎,好像,也许侄女婿……不对,向富忱肚子里还有一个。 两人又聊了一会,张贻如敲门走进来说徐可行等人来了。甄怀仁借机告辞,孔令侃知道甄怀仁和徐可行说不到一起,却拉住甄怀仁“老徐他们是正事,电影的事。” 甄怀仁只好坐了下来,看着身材曼妙的张贻如走出去,又看着体态臃肿的徐可行,外憨内滑的杜博衷走进来。 甄怀义盗窃相片的事虽然平了,不过甄怀仁看得出,徐可行的小心思,八成怀疑自己有份参与,甚至怀疑自己藏了底片。要不然你看看,怎么能向自己点头哈腰?甄怀仁恼火的瞪了对方一眼。 “孙导已经按照要求,找了编剧改好了剧本。”徐可行有了刚刚的教训,又恢复了之前的状态。拿出厚厚一摞稿件递给孔令侃“资金现在也基本到位,随时可以拍摄。” 甄怀仁点上烟插话“演员这么快就找好了?” “都是现成的,咱们团的电影公司不够的话还有工宣队,要花旦有花旦,要小生有小生。”杜博衷暧昧的笑了起来。 “这不行。”甄怀仁却一下否了“咱们的制作是有史以来最大的,哪怕放眼全世界都是。同样,场面也是最大的,新人再漂亮,观众不买账怎么收回成本?你还真的指望那些大鼻子看咱们拍的?到时候收不回成本,那帮孙子找咱们要钱怎么办?” 杜博衷、徐可行对视一眼,甄怀仁说的在理,他们的目的就是赚钱,华语片的市场主要是国内,国外只能是装门面的。 要想从老百姓手里拿出钱就必须有吸引人家的卖点。一千万投资,按照一角钱票价,需要一亿人观看才能说小亏;一亿三千万人观看才能回本。可全国有钱人有闲人才多少? “你主意多,说来听听嘛。”孔令侃财大气粗,当然看不上那点钱,他要的是影响力。虽然大表哥要回来带来了很多不确定性,可是就算给人家当下手也必须有实力才行。 “这样。”甄怀仁点上烟“给上海所有电影公司发消息,让他们把所有的明星都带过来。” “对,对,咱们从里边挑好的。”徐可行眼前一亮。下意识的想奉承一句,却忍住了。 “挑什么。”甄怀仁霸气的说“全都安排角色。” “那这电影怎么拍?”徐可行听蒙了,虽然他看电影大部分是冲着女演员去的,可也知道‘喧宾夺主’意味着什么。稍有不慎,不一样收不回成本? “该怎么拍就怎么拍。”甄怀仁解释道“除了被选中的做主演外,剩下的全都去当龙套。你们想想,看电影,随便一个端茶递水的就是大明星,随便一个扶梯搬凳的就是当红小生,刺不刺激?有没有吸引力?况且这样也占不了他们几天时间。大家都高兴。” “那,制作成本就必须上调了。”杜博衷提醒一句。 一千万听起来不少,可因为甄怀仁要求都是实景拍摄,道具服装也要重新制作,所以预算真的不高。别的不说,制造一艘大型三桅木帆船,就需用技工400工日,杉、樟等各种用材80立方米,市场造价三万元以上。好在只是拍摄,不需要新的,所以他这几天正满世界收购大型渔船,货船。按照甄怀仁说的,赚大钱散小钱,只要对方开价合理,绝不还价。杜博衷也趁机发了一笔额外之财。 “要不……”徐可行提议“我和那些电影公司老板再谈谈,争取拿过一个友情价……” “友情价?”甄怀仁笑笑“告诉他们,主角五万块钱,配角一个一千。不过不是咱们给他们。”那一千万听起来不少,可是真的无法承载甄怀仁横江铁索的期许,更何况还要刨去制作费等,因此甄怀仁不得不黑心的能省就省,能赖就赖,能敲就敲。 孔令侃、徐可行、杜博衷懵了。哪怕他们也是敲诈勒索的行家都被甄怀仁的异想天开吓了一跳。倒贴钱当主角? “你们想想。”甄怀仁不得不循循善诱“咱们的电影是不是全世界独一份的大制作?” 孔令侃等人点点头。 “这部电影是不是全球播放?”甄怀仁又问“一旦成功,咱们固然赚钱,可是片子里的那些演员是不是同样名满天下?” “高,高,高。”杜博衷伸出大拇指“演员有名,那么电影公司以后拍出来的电影因为有这些演员,同样可以大卖。若是操作得当,说不得同样可以借助咱们这部片子在国外的名声卖钱。” 孔令侃点上一根新的雪茄“主角价钱合适,可是配角就太高了。上海的电影公司随便一家拉出几十个小明星也是可以的。群英荟萃嘛。” “我没意见。”甄怀仁并没有不满“我只是要告诉你们,眼睛不要盯着那么一点东西。电影里边赚钱的门路多着呢。比如,找那些大公司要赞助费。我收了烟厂的赞助费,电影台词加一句‘这哈德门烟真他妈的好抽。’观众里边的烟民有没有人想试试?再比如里边的皇后之类的说一句‘这菊花擦脸油真不错。’观众里的大姑娘小媳妇有没有人想试试?这就相当于我们给他们在电影里打广告了。” “我靠,我靠……”徐可行拍案叫绝“对对对,太他妈的对了。” “如此一来,说不得咱们电影没拍完,钱就回来一多半了。”杜博衷说的更加直白。 “要不,咱们再扩大投资怎么样?”孔令侃突然提议“找几个大鼻子的明星,方便打开国外市场。”格局一打开,臭皮匠们立刻发散思维。 “我没意见。”甄怀仁之前是心有顾忌,所以一直收着。如今小光头就要回来了,他必须加快整合这群衙内的进度。真以为自己吃饱了撑得陪他们赚小钱?他之前的目标是通过带着这群衙内赚钱,融入到这群衙内里。掌握住他们,就相当于和他们每个人背后的家族建立了联系。多个朋友多条路,谁知道以后会怎么样?如今小光头回来,如果自己没能杀了他,那就要考虑利用这些衙内当筹码了“要是那样,我提议去南洋开电影院。”看众人又不懂,只好继续解释“那里华侨众多,有钱人也不少。要是电影院够多,说不得票房不比国内差。”国内真正成熟的电影市场也不过是上海和天津两处。所以要是没有独辟蹊径,这部理论上不亏本的电影,铁定赔的底朝天。这可不是甄怀仁想要的,也不是徐可行这群吸血鬼愿意看到的。 甄怀仁又和孔令侃等人聊了一会,眼见着三人越说越兴奋,甚至打电话又找来几个帮闲合计,他才起身走出书房准备溜。不想刚到客厅就看到张家姐妹在走廊尽头的放映厅看电影。甄怀仁四下看看,走了过去。放映厅里就姐妹两个人,片子是德国的电影,那个女主角是真的漂亮,身材是真的火辣。悄悄走到两人身后,甄怀仁伸手抱住二人。 张贻如吓得赶忙想要挣脱束缚,一回头,借着外边的亮光看清是甄怀仁“你……”话没说完,就被对方封住了嘴。与此同时甄怀仁的另一只手也不老实的在宋太太那里攻城略地。 不多时,走廊传来微弱的铃铛晃动继而是房门反锁的声音。 第135章 颜值即正义(五) 庞淑芳打开门,又是昨天花店的店员“是送错了吧?”说着就要去把昨天对方送来的花拿出来退给对方。 “太太。”店员尴尬的从身后又拿出一捧新花“没错,还有这束花是今天的。” 庞淑芳皱皱眉头“到底是谁送的?你不说,这次我是一定不会收的。”昨天要不是店员借口跑了很远,要是等查清楚了说不得还要再来,她才好心留下了花。如今看来,这店员在撒谎 “我只能说是位绅士。”果然店员狡黠的回复一句。 庞淑芳脸色微怒,她本本分分的良家妇女,况且又是刚刚从北平搬过来,哪里会认识外男,立刻就要关门。 “太太,您就不要为难我们了。”店员赶紧伸腿挡住门“你是有身份的人,我送来您不满意直接扔了就行。就当可怜可怜我们小本生意吧。” 庞淑芳被对方的无赖理由气笑了“你莫名其妙的送来花,反而怪我不收?”说着一脚踩到店员脚面,对方立刻疼的跳了起来。庞淑芳趁机迅速关上了门,小心听听外边的动静,然后得意洋洋的反身进了屋。说实话,她是头一次遇到这种书中才有的事情,昨天还不敢确定,此刻却已经明白,肯定是周围住户中的哪个登徒子看她初来,来撩拨的。北平这种事也有,只是大家住的是四合院,除非妇人出入不当心,否则并不常见。首都这里却不一样,小洋楼比比皆是,人家在二楼,三楼偷窥,她除了紧守本分,只能徒呼奈何。 回到客厅坐到沙发上,庞淑芳拿起刚刚放下的毛衣针,继续一边听广播一边织毛衣。这里比北平温度虽然高几度,可是却潮,初来乍到的她们并不习惯。因此庞淑芳决定给佟许白和佟耒一人打一件毛衣。 “……只听得宋国前军军主李云龙大喊‘右幢主,伏远弩呢?’片刻之后,一队宋军士卒拖拽着一件长三丈高一丈,正中摆放一柄寒光……”为了给正在酝酿的电影造势,第三电台开始每天早晨七点三十分播出评书《南北亮剑录》。今天播的是刘裕手下篾匠出身的步军大将李云龙率军从鲜卑人手里抢亲报仇的情节。 庞淑芳也不过是听个热闹,她对这打打杀杀的可没有兴趣,之所以听是因为八点钟,第三电台会播另一部评书《瞬息京华》。虽然她也识文断字,评书里播的又因为增添了很多书里没有的描述,进度比报纸慢了很多,可是她喜欢听。她这辈子是不可能了,下辈子怎么也要嫁给孔立夫那样的男人。 说实话佟耒以前挺优秀的,可自从结婚多年无法生育后,就慢慢变了,变得不思进取,随波逐流。她如今所有的精力都用在培养佟许白身上,再难也不能让孩子受委屈。这时院里传来动静,庞淑芳警惕的攥紧了手里的毛衣针,起身走上二楼。如果外边有危险,她现在出去就是羊入虎口。 庞淑芳在窗边向下小心观察了一阵,最终确认,除了多了一束花躺在院中并没有什么异常。这卖花的一定拿了人家给的好处,否则怎么如此卖力。庞淑芳腹诽一句,准备下楼出去将花藏好,否则让佟耒看到,一定又要生事。 看到门旁的梳妆镜,庞淑芳忍不住停下脚步,双手叉腰,让自己的纤瘦的腰肢暴露在镜中。说实话,有人送她花,她虽然不稀罕,可是才恍然发现,自己也许还不老。 “有过多少往事 仿佛就在昨天 有过多少朋友……”这时楼下收音机里传来了第三电台专门为《瞬息京华》创作的题头曲,据说歌词是侄媳妇若兰亲手写的。果然是世代簪缨之家的女儿,大侄子好福气。 庞淑芳松开被自己勒住的衣衫正要出去,却无意中发现窗外远处,上次那个男人此刻依旧无赖的看着自己。顿时大窘,落荒而逃。 冯力文笑笑,反身回到办公桌旁拿过文件放进公文包,走出书房。楼下传来收音机声,偶尔还有甄怀仁的笑声。冯力文走到栏杆旁看去,果然恩爱“还有饭吗?” 唐氏尽管答应了冯力文,也愿意协助他,可是却不代表她没有羞耻心,立刻起身走向厨房。 甄怀仁笑着说“熬夜了?” “你们要是再这样,我就搬走了。”冯力文走下楼揶揄一句“幸亏这房子质量不错。” 甄怀仁哭笑不得“这里距离鼓楼太远,我安排吧。”昨晚唐氏让他明白了什么叫享受“你这里有些扎眼。” 冯力文当然不会拒绝爽快的答应下来。 唐氏端着一碗稀饭走了过来递给冯力文。 “多谢嫂子。”冯力文都诧异于自己说的这么顺嘴,要知道刚刚他在书房练习时,不是咬住舌头就是张不开嘴。 唐氏低下头,坐到了甄怀仁身旁,默不作声的开始吃饭。 因为有唐氏在,甄怀仁和冯力文说的都是不相干的话题,眼看着到了八点半,冯力文才主动告辞。 “素娥是不是有心事?”甄怀仁将唐氏拉进怀里。 “没有心事,只是难为情。”唐素娥自然知道甄怀仁问的是什么,反正这事甄怀仁也知道,她索性说开“我以后会尽心服侍老爷,只求老爷莫要亏待了立文。这样,我这个做娘的也算有始有终。” 甄怀仁大脑一下宕机,什么意思?做娘的?冯力文没说啊,这畜生为了向上爬这么豁的出去? 冯力文以为向影心会把自己说的都告诉甄怀仁。可是向影心不是没有感情的机器,觉得没有必要糟蹋一个不相干的女人,因此压根没有对甄怀仁说。而甄怀仁从始至终只是以为唐素娥就是一个冯家用来贿赂的通房“我知道你有委屈,说出来吧,我想听。” 唐素娥太明白男人的想法了,可是她经过周密考虑,决定把过往毫无保留的对甄怀仁坦白。犯错不可怕,可怕的是隐瞒,一个少年得志的人最不能容忍的是欺骗。如果为了她自己,她当然会美化过往,可为了冯力文,由不得她出任何纰漏。 甄怀仁静静的听对方的陈述,难怪唐素娥的手段如此高明,难怪冯力文对冯家的恨意汹涌澎湃。只是冯立坤乃至冯家是因为虐待唐氏才落得如此,你甄怀仁把唐素娥送到自己这里,打算干什么? “立文很拼的。”唐素娥靠在甄怀仁怀里“为了出人头地,每天天不亮就起来读书。太太最见不得立文出彩,冬天屋里没有暖炉,立文冻得手都发紫却不肯懈怠。冯家不给他出钱留洋,他就自己考公费……我欠他的,只求老爷多提携他一些。奴婢来世做牛做马都要报答老爷的。” 甄怀仁亲亲唐素娥“那还用说。”他答应人的事多了,可是做到的真不多。冯力文娶向影心,送唐素娥,不管哪一样都让甄怀仁感激。可感激归感激,如果冯力文的目的不单纯,自己以后会多照顾唐素娥的。 不是甄怀仁冷血,而是讲义气是要付出代价的。他的命是要留在战场上和敌人拼的。 “摊上这么个老板,也不知道是运气还是晦气。”季源博苦笑着指指桌上的账册“河北,山东,察哈尔,绥远,山西五省的都在这。老弟看看吧。” 他本来以为会等到胡斌发来散伙的消息,再不济也是甄怀仁撤了自己的报复。却没想到等来的却是委任状还有新任务。命令他将工作交给胡斌,然后带领人手下南洋在各国和殖民地建立宪兵系统的情报站。原本季源博以为这是甄怀仁借刀杀人的计策,却不想胡斌这次带来的经费都能吓死他,整整五十万法币。 在听了胡斌复述上月首都的动静还有甄怀仁回来后的所作所为后,季源博这才相信甄怀仁确实没打算把他怎么样,也确实打算在南洋大干一场。是个男人都有雄心壮志,既然甄怀仁出人出钱出枪,支持他,他决定好好做一番事业。待和胡斌交接之后,就立刻启程南下。 “科长客气了。”胡斌摆摆手“老哥是有本事的,我信得过,不看了。”说着在交接单上签了字。 “你啊。”季源博哭笑不得“轻信人是咱们这行的大忌。”点到为止,他也不多说“最近日本人相当活跃,你也要小心些,出入多带几个人。” 胡斌点点头“一定。” “燕组长那里你得留心,他这人什么都好,就是总想‘出彩’。现在又在打冀东那几支保安总队的主意。”季源博嘱咐一句“学兵团是处长点名要的,一定要想办法拉住燕组长,让他别冲动。” 胡斌再次点头。 “那些蒙古王爷彼此之间盘根错节,不过很多人也对日本人敌视,老弟静观其变就好。他们说的,不可全信也不可不信。这里边的尺度,就需要老弟把握。”季源博似乎老太太附体,絮絮叨叨的说个没完“山东的韩复榘为人还算开明,就是有军阀通病,不过最近倒是对咱们和cp的态度都有所缓和,老弟在山东低调一些应该没事。” 胡斌点点头,他来的时候也发现了。以往山东的兵对于从首都过境的火车盘查很严格,可如今却只对刑事案件感兴趣,其他的相比以前宽松很多。要不然这一次他也带不过来那两门75毫米的大家伙。 因为有了甄怀仁的情报,配合着潜伏在韩复渠身边的内线,上月山东省主席韩复渠对于西安的事始终不发一言。反而国民政府、东北军、桂系等各方给的好处倒是收了不少。光头佬回来后,对韩复渠没有附和跟着起哄十分满意,特意调拨了一批装备给对方补充。 始作俑者甄怀仁却并不知道自己成了无名英雄。得到消息后,还不停感叹韩复渠是专业吃货。吃了一边,吃另一边,最后两不得罪。 “对了,那个易正伦回天津了。”季源博想了想“不过他回来后的第二天,杜海波就失踪了。” 胡斌一听赶忙追问详情,待季源博复述完之后才说“哪有这么巧的事。”人是会变的,当然像甄怀仁这种突变的很少。不过易正伦经过伪钞案,也具备了变化的可能。所以胡斌不耽于用最大的恶意揣测易正伦就是杜海波失踪案的幕后黑手。这年月失踪很大可能就意味着死了,更何况杜海波这种人。 “巧不巧咱们不去管他,反正姓杜的是汉奸。”季源博轻松的说“我正想办法弄些自己人去勤务稽查处,老弟一会见见他们。” 胡斌点头,却明白这应该是季源博托付给自己的,他带不走的一些人“老哥是有水平的人,错不了。” 甄怀仁安排唐素娥住到陆军大学对面,薛家巷的一处独立洋房后,就按时来到了军委会铨叙厅。昨天在他离开办公室后军委会铨叙厅第二处就打电话告知,要甄怀仁今天来铨叙厅办理补叙军衔手续。 国民政府军队的军衔在民国二十四年四月前异常混乱,因为当时还没有“铨叙军衔”体系,也就是只要有总司令部一纸任命,领章就可以换了。这还是中央军,对于诸如东北军、保安团这类地方武装,国民政府基本上是管不到的。这也导致了这些地方武装部队,为了所谓的脸面,动不动就拿出不少上校、少将,甚至是中将军衔出来封赏手下。 自从军委会铨叙厅建立铨叙制度后,国民政府开始大力整顿军衔体系,严格按照日本的《军队成规汇集》执行。平时军官分官组进行考核,不到规定时间,不得晋级。 甄怀仁的军衔去年七月初授宪兵中尉,如果按照正常停年,至少明年年中才能晋升上尉。可甄怀仁上个月拼了命反对那些居心不良的人,就算他自己不在意,有些人也不能‘寒了人心’。给功臣加官进爵自然是最显着的手段。 只是铨叙厅不会自己打自己的脸,甄怀仁确实立了大功,可这功勋并不在晋升军衔的范围内。总不能说和别人打架,对骂,护着光头佬的太太坐飞机旅游一圈就换了牌牌吧? 好在天下能人多,如今铨叙厅代理厅长钱卓伦就想出了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甄怀仁手里有一张中央军校第六期的补录证明,那么就意味着去年铨叙厅的初授军衔搞错了,需要重新补叙。当然补叙也不是乱来的,也要有章法,很多黄埔一期的到现在都是上校,黄埔四期佼佼者也才中校。更有甚者,据甄怀仁所知,税警总队有一个出身黄埔五期名叫李鸿的连长已经挂了十年上尉牌子了。 因此等甄怀仁从铨叙厅二处出来,手里就多了一份宪兵少校任官状。想到郑瑞、岳制量、廖耀湘那些个正牌子的第六期也就这待遇,甄怀仁心态好多了。 回到车里,柴老二立刻启动汽车。陆大明天就要开学了,甄怀仁今天事情很多。钱大钧也回来了,于公于私他都要拜见一下,还有李灯灰。 以日本人的狗鼻子怎么可能不知道矿业公司的事情。日本人早就把中国当成了他们的地盘,面对这么大一笔买卖,他们又怎么可能不动心。好在自己在日本人那里信誉好,接下来就看怎么谈了。 日本的军工当然比不上德国,可是甄怀仁这一年多也琢磨出一些门道。最先进,最精密的不一定是最好的,只有适合自己的才是最好的。日本人垂涎中国几千年,如今他们的装备很多都是专门为了适应中国战场研发的。反观德国因为对华军火贸易更多是为了中国矿产,缺乏对武器落地和客户体验改进的动力,造成了很多先进的武器不接地气。 比如火炮,德国地处交通便利,有大型驮马的欧洲,所以不用太看重火炮的重量问题,可是日本的火炮就考虑到了火炮机动性。比如四一式75毫米山炮,总重量只有五百四十公斤,两名士兵就可以推着跑,而且可以平射,不管是巷战还是反装甲目标都能够使用。再比如94式37mm速射炮,该炮为德国kwk36型37mm反坦克炮的仿制品,重量三百三十公斤。还有七十毫米九二步兵炮,全重只有二百一十二公斤。更不要说甄怀仁垂涎欲滴的八九式掷弹筒。甄怀仁已经磨刀霍霍,准备从日本人身上敲出点东西来。否则一旦开战,日本人从中国抢那么多,太亏本了。 车子开上马府街,出现了短暂的拥堵,柴老二不得不降下车速。甄怀仁无聊的向外看去,不想就看到了庄婉萍和一个端庄妇人有说有笑的走进了路旁安徽公学。 “怎么样?”走进学校,少妇笑着问身旁的庄婉萍“有没有荣归故里的感觉?” “哪有。”庄婉萍哭笑不得“你这样我下次可不来了,否则让姚先生知道了,又该摇头了。” 少妇不以为然,却没有反驳,拉着庄婉萍来到办公室。里边很多没有课的老师正在闲聊。看到少妇身旁的庄婉萍,有相熟的起哄“哎呀呀,什么风把咱们庄编辑吹来了,快请坐,请坐。” “李老师,你也拿我打趣。”庄婉萍佯装生气,转身要走。 少妇赶紧拉住庄婉萍“老李那些张嘴你又不是不知道,臭不可闻的。” 众人哄笑,李老师却不生气,笑着承认“对对,谢老师懂我。” 少妇一听,立刻舍了庄婉萍,追打李老师,众人更是前仰后合。 “都来了?”正在这时,门口传来声音。众人不用看也知道是姚文采姚先生,赶紧收敛,回到座位。 门口的中年人到没有发怒,扭头请屋外的人进来,是一名中年人和一个女孩子。 “姚先生。”庄婉萍笑着走过来打招呼。 “庄老师。”姚先生点点头“早来了?” “刚来。”姚文采德高望重,庄婉萍实事求是。事实上她今天来就是对安徽公学进行采访的,tyl通讯社准备对全国教务系统进行有选择的宣传。庄婉萍因为之前就是安徽公学的老师,所以就主动接受了这个任务。昨天联系了之前同事谢丽萍,获得了姚文采同意后,今天来实地采访。 “稍等。”姚文采点点头,对庄婉萍身旁的谢丽萍说“谢老师,这是你们班新转来的学生佟许白和佟许白同学的父亲佟耒先生。你来安排一下。” 佟耒看向谢丽萍,礼貌的点点头。不得不说,久在官场,又身处警政系统,佟耒要是装像,一般人还真的分不清真假。 谢丽萍看佟耒衣着得体,身材魁梧,那撇小胡子更是将对方衬托的儒雅,英俊潇洒异常,一时间心口直跳,矜持的回礼“好的。”待送走姚先生和庄婉萍后,谢丽萍请佟家父女二人跟着自己去教室。 谢丽萍的教学风格很泼辣,很快就向全班同学介绍了新来的佟许白,然后为她安排了一个很不错的位置。待一切做好后,上课铃声响起,谢丽萍将讲台让给了任课老师,退出教室。果然佟耒并没有离开“谢老师,我家许白麻烦您了。”说着拿出一个信封递了过来。 谢丽萍赶紧拒绝“佟先生这是做什么?我们学校很负责任的。”说着后退一步,却忘了她身后就是楼梯,身子不由自主的向后栽去。 眼看就是一场飞来横祸,不等谢丽萍呼救,她就感觉天旋地转,再回过神,已经被佟耒抱在怀里“谢老师没事吧?”说着不动声色的松开,只是手却‘无心’的从谢老师身后划过。 “没事。”谢丽萍脸色微红,心虚的扫了一眼周围,好在是上课时间,她们又在楼梯间,没有人发现。 “那就好,那就好。”佟耒又不是傻子,他在北平时候难免也要交际应酬,早就发现了这谢老师一副学傻的样子。如今为了佟许白,他决定用些手段“刚才都是在下的鲁莽,这样,谢老师中午有时间吗?” 谢丽萍下意识的想要拒绝,可是看到佟耒的那一撇小胡子,鬼使神差的答应下来。 “……抽金丝,拉银线。一会儿穿云曲几曲,一会儿消灭全不见。忽然一亮光照眼,大家抬头忙看天。”走廊里传来了学生们读书的声音。 第136章 开学 霍正君一早醒过来,身边已经一个人也没有了,慵懒的起身洗漱后扶着墙小心翼翼的走出卧室。不出意料,楼下正在斗嘴,仔细听了听,是娄太太。不过不是和马邦忱,而是和孟璎珞,而且是在电话里。 “你傻不傻啊,咱家先生已经回来了,你趁早安排,然后回来不就得了。干什么节外生枝?她可怜,天下间可怜人多了,我不可怜?方太太不可怜?李太太不可怜?娜娜不可怜?你不可怜?你能可怜的过来?她现在是迎风臭三里,好不容易抓住一个,就要死死抱住。小心最后她把你给卖了。难听?还有更难听的呢!”娄太太看了眼走下楼的霍正君“正君姐来了……喂,喂。”无奈的挂断电话“这不会被王太太勾搭上了吧?” 霍正君没吭声坐到了餐桌旁,方太太为她端来早餐“很补的。” 霍正君哭笑不得“李太太呢?” “陪着那位冷太太看医生去了,说是整宿睡不着。还不是想男人了。”方太太揶揄一句。 “今天你们什么安排?”霍正君已经免疫了,一边吃享用早餐一边问。 “去售楼部啊。”娄太太走到霍正君身后为她捶背“白太太她们昨天还问到底要不要追呢。” “姐你呢?”方太太也凑过来问。 “我今天哪都不去。”霍正君白了一眼偷笑的二人。昨晚上甄怀仁也不知道从哪学来了新的花样,一屋子女人竟然被打的溃不成军。其他人还好,可是那个狠心人就认准了自己和卢秋漪。弄得她好不容易在姐妹中积攒的威严瞬间荡然无存。 “那我知道了。”娄太太笑着说“帮你去书市问问有没有什么‘新奇’的书。”霍正君并没有告诉娄太太等人自己的计划,娄太太也识趣的没有追问。不过一些霍正君不方便去的地方,都是由她出面。 “谢了。”霍正君原本没有这个想法,可是却没有否认“对了,再有一个月就过年了。他说不能委屈了大家,每人一处房子,位置自己挑,若是觉得自己用不着,那就在老家买处院子盖一座。” 娄太太和方太太跟着霍正君炒房号早就已经跨过百万身价,确实不在乎这些。可是甄怀仁送给她们,她们也还是高兴的“姐,你咋选?” “他在哪我就选哪了。”霍正君平静的回了一句。 “又要搬家啊。”方太太脱口而出。甄怀仁之后三年都要去陆大读书,霍正君显然是觉得天竺路距离陆军大学还是远。 “我又没说住过去。”霍正君难得的辩解一句。 “那还是一起搬过去好了。”方太太讨好的说“跟着姐,我们还热闹。” 娄太太瞪了一眼方太太“对啊,昨晚就挺热闹。”有些事大方说出来根本无伤大雅,遮遮掩掩的反而让人不喜。 霍正君这才说出本意“你们谁认识妇科医生?” 正和方太太眉目传情的娄太太一听,好奇的问“姐不舒服?” “咱们一屋子女人,有个头疼脑热的也好照应着。”霍正君说了一个牵强理由。甄怀仁为郑若兰抢了首都最好的妇产科医生,她当然相信有朝一日,甄怀仁也会为自己这么做。可是甄怀仁女人那么多,她怕真怀上的时候,再下手就晚了。 “我倒认识一位不错的妇科医生,不过人家在上海。”方太太说了一句。 “哪方面的?”霍正君忙问。 “妇科啊。”方太太没反应过来。 “我们去打听打听。”娄太太反应了过来,有些哭笑不得,这霍正君是中邪了,竟然还想给甄怀仁生孩子?赶紧阻止了方太太露怯“姐说的对,总要找一位医术高超的医生。” 霍正君白了一眼娄太太“好一张巧嘴。”说完想到了什么,脸色顿时红了起来,余光一扫,娄太太和方太太也没好多少,果然三人想到一起了。这个坏人。 开学典礼结束后,佩戴着少校军衔的甄怀仁跟随队伍来到宿舍楼下。随着一声铿锵有力的“解散”口令,众人一哄而散。 甄怀仁的行李早就让柴老二放到了宿舍,早晨一来就去了礼堂,此刻才第一次走进未来几个月的家。 找到三楼自己的宿舍,一推门,里边已经有人提前回来了,正在聊天。听到动静,几人全都看过来,双方一愣。 “怎么?找上门要打架?”上次的那个北方口音的少校抢先发言。 甄怀仁笑笑,指指自己的胸章“我住这。” “你是甄怀仁?”南方口音浓重的矮个少校询问甄怀仁。 “如假包换。”甄怀仁拿出一包烟打开,散了出去“不打不相识,以后一口锅吃饭,互相介绍一下呗?” “卢云光,黄埔七期的。”矮个少校接住烟看看“骆驼的?” “识货。”甄怀仁笑着拿出打火机点上“别人送的。”和布凯斯特见了几次,对方就送给了他几盒美国‘骆驼’牌香烟。甄怀仁这才知道德国如今竟然正在搞全民禁烟,不但抽烟必须在特定地方,公众场合不能抽,就连军队也只能最多每天六支烟。他都不敢想象自己要是生在德国那要多难受,难怪你最后败给美国和苏联。 “戴朝纲,黄埔第七期。”发音和邓文仪,邓悌等人颇为相似的少校拿出火柴点上。 “我呢罗又伦,黄埔七期。”口音同样饶舌的另一个黑壮少校和甄怀仁打了个招呼,上次就是他提议拼酒,果然脑子好用。 “唐肇谟,黄埔六期。”窗边正吞云吐雾底气十足的少校挥挥手。 “陈达,黄埔六期。”门口正在整理行李的少校回了一句。 “纪霸,河北军事政治学校第一期。”两次要和甄怀仁动手的少校回了一句。河北军事政治学校校址在北平黄寺,故又称黄寺军校,在民国二十年商震脱离晋绥军之前,一共办了两期(第二期时归并入山西军官教导团)。这是很正规的军官养成教育,该校第二期比叙为黄埔七期学籍,所以该校甚至堪称北方的“黄埔分校”。 “甄怀仁,内政部警官高等学校。”甄怀仁原本打算厚着脸皮用光头佬给的假文凭充个。可是一听有两个货真价实黄埔六期的,就改了想法。英雄莫问出处,如果自己都嫌弃自己的出身,谁又能高看自己?当然他也耍了滑头,没有报哪一期“还有一位老兄呢?” “咱宿舍就七个人。”卢云光笑着抢在纪霸等人开口前回答。 甄怀仁一看其他人表情就知道不是那么回事,却没有说破“中午小弟请客,大家一起。”他突然发现宿舍里每个人军衔都是少校,不由觉得有意思,难不成这是学校故意安排的? “好啊,好啊。”罗友伦立刻赞成“我听说食堂有小餐厅。” 众人都没有反对,于是十二点外边传来钟声时,众人起身向食堂前进。原本甄怀仁以为还要排队,毕竟部队规矩双人成排多人成行。可是很快就发现自己错了,不光他们宿舍,周围宿舍的同学也是三三两两的往外走。 “这是杨教育长提倡的‘诱导式’教育。”卢云光解释一句“人家可是日本陆大的高材生。” 甄怀仁自然不会对杨教育长的教学方式有什么质疑,跟着众人来到了食堂。卢云光引着大家正要往小餐厅走,就听到了隐隐约约的口号声,回头一看,一队人稀稀拉拉的走了进来。 “这些是高级班的学员。”唐肇谟为甄怀仁介绍。 甄怀仁点点头,难怪一个个松松垮垮的,绝少有军人的英气。原来都是成名已久的人物来这里镀金的“走吧。” 七人要了个单间,点了菜关上门开始一边等菜一边闲聊“我那个营一水的水连珠,马克沁也有五挺,也就是为了上学,否则我可舍不得扔下。” “马克沁,洒洒水了。”罗又伦轻描淡写的说“我们老家,稍微有点家底的人家都有了。” 众人觉得匪夷所思,马克沁这种重机枪虽然不是什么绝世神兵,可你说随便一个土财主家就有,未免太吹牛了。 “老哥说的未免过啦吧,家家有枪,那你们那不乱套了。”甄怀仁挑明,只是他发现大家看他的眼神更加怪异。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面对甄怀仁等人一干没见过世面的侉子(广东以北全是侉子),罗又伦笑笑“听说过‘三长一短’吗?我们广东开店,必须挂在墙上,谁不长眼,掌柜伙计立刻就可以开火的。我不夸张的说,广东随便一个寨子凑五十条枪,两挺马克沁都是毛毛雨了,有的大户人家连大炮都有。要不然黄埔军校第一战就是打广东商团,那些人装备比当时的黄埔军都要好。” “嘁。”纪霸撇撇嘴“那你是没去俺们河北逛逛,保准吓死你。你们那些东西卖的都是民间走私的吧?俺们那可是卖的全部军用制式装备。尤其民国十七年东北军出关,民国十九年东北军入关,别说大炮,迫击炮了,就是装甲汽车都有人卖。” 甄怀仁听的一愣一愣的,他这才明白为什么大家看自己是怪异的眼神。原来民间私有巨量枪支早就不是秘密,只有自己仿佛发现了新大陆。也才明白自己忽略了一个关键的地方,广大的农村;更忽略了一个更加关键的问题,民间的私有枪支。这也有情可原,毕竟他长这么大,除了在天津时过年回乡祭祖,几乎和广大农村没有任何的接触。在他看来,那里是贫瘠的,落后的,愚昧的。可是却没想到那里才是全国最有血性,最有斗志,最有韧性的地方。只要有合适的人来指引,这些人瞬间就可以组织几十万拿枪的战士。他也才明白广播里说的抗战开始以后,为什么各种抗日武装动辄几千条枪,原来都是这么来的。 而按照纪霸等人说的,再联系到日本人的猖獗走私,甄怀仁都觉得自己蠢。亏得他还千方百计往河北运送武器弹药,不需要根本不需要。只要有钱,日本人就会把武器送到河北。而几个月后,这些武器就会成为送日本人下地狱的利器。 “含元,怎么了?”唐肇谟看甄怀仁愣神“动筷子啊。” 甄怀仁看了眼桌面,不知道什么时候,菜已经上齐了。按照礼仪自己这个东主不动,大家也不敢动筷子“对对。”说着端起酒杯“来,哥几个以后在一口锅里吃饭,互相照应,来来,干了。” 佟耒哼着小调打开大门,院里静悄悄的,显然庞淑芳休息了。随手关上门,佟耒走进前厅,直奔浴室。 生活在童话里的谢丽萍哪里是决定‘洗心革面’的佟耒对手。所以昨天中午的一顿饭非但是她掏的钱,还把自己搭了进去。直到佟耒离开,她才记起对方已有家室,并且孩子都十几岁了。可是木已成舟,她除了相信对方的那张有一撇小胡子的嘴,已经没有了后路。攻守相异,谢丽萍趁着佟耒贪图新鲜今天又来,打算追问往后如何,却稀里糊涂的又被折腾了一中午,这次不但饭钱,就连房费都是她出得。 “吵醒你了?”佟耒再出来的时候,就看到了坐在客厅织毛衣的庞淑芳。 “怎么中午就洗澡?”庞淑芳没好气的问。 “嗨,在外边应酬,一身烟酒味道。”佟耒不动声色的说“你不是最不喜欢闻的。” “工作有眉目了?”庞淑芳和佟耒关注的地方显然不一样。嫂子那虎视眈眈的模样,让庞淑芳心里充满了戒备。虽说庞父保证佟耒的工作交给庞文浩想办法。可是佟耒能够自食其力也能让她在嫂子面前说话硬气些。 “哪有那么快。”佟耒立刻说“你不懂,这跟咱那边的规矩不一样。” “你也不要说我懂还是不懂。”庞淑芳有些不满“如今咱们寄人篱下,我大哥那里自然是没问题,可是旁人呢?要不随便找份工先做着,咱们骑驴找马,慢慢换。” “我也知道让你委屈了。”佟耒感同身受,颇为自责的走到庞淑芳跟前将她抱住“你放心,不出这几天就会有消息。”他之所以不急,是因为庞父不但承诺给他安排工作,还把庞文浩如今的情况简单的告诉了他。虽然才是个上海公安局科长,可是一听课室编号,内行的佟耒就知道这个侄子不简单。打定主意走捷径的佟耒不做他想,只等着搭内侄的顺风车。 至于现在……中午他已经竭尽所能,可形势比人强。况且谢丽萍怎么能和庞淑芳相提并论,佟耒自认为宝刀未老,再次确认距离佟许白下学还早着呢。趁着庞淑芳不注意,拿出自己的宝贝吃下。 庞淑芳有些无奈,佟耒越活越没出息,那点本事全都用在这方面了,可是却没有拒绝。 眼见着他雄心万丈,眼见着他横冲直撞,眼见着他纵横无敌,眼见着他突然偃旗息鼓没了动静。 庞淑芳缓了缓,推推身上的佟耒。可是对方没有回应,庞淑芳无奈只好轻言慢语,一边宽慰一边再推,却突然发现佟耒的两只手冰凉。仔细一看,佟耒此刻口吐白沫,已经人事不省。 “这就是不遵守纪律的下场,还有谁想和他们一样?”林素国面对台下一众电雷学校学生、学兵、教师、教工,指着远处一队身穿便装,扛着行李被电雷学校护校队押解向校外走去的队伍大声质问。 今天是甄怀仁入学的日子,按照规定和制度他必须脱产。其他职务都有了说法,唯独电雷学校,到现在军令部也没有明确命令。所以甄代教育长就委托税警总队副总队长林素国接替被免职的冯涛,代理电雷学校教务处处长一职。 原本林素国也是想着平稳过渡,和气生财。却不想,一大早他来到教务楼外,就被得到消息从四面八方赶来的,萨福畴等人的死忠挡住,根本不让他进教务楼。这还就算了,有人甚至扬言要武力驱逐林素国乃至甄怀仁。 这可把刚刚赶回到中央宪兵学校,准备着手组建宪兵教导大队的陈鲲惹火了。也不通知甄怀仁,直接给林素国下命令将电雷学校‘坏分子’萨福畴的党羽全部武力驱逐。是的,就在昨天,对委座不忠的萨福畴已经因为牵扯原教务处处长冯涛案被特务处正式逮捕。 林素国本来就不是个软蛋,不过是仕途需要,磨去了一些棱角。如今眼瞅着人家根本不把他当回事,心里早就憋着火。得到陈鲲的命令,林素国也不去教务楼了,直接以代理教务处处长身份,召集全校师生在操场集合。然后用刺刀将这段时间黎玉玺等人摸排出的人挑了出来,连同在教务楼外闹事的全部开除,勒令这些人在规定的时间,规定的地点拿上自己的随身物品滚出电雷学校。 电雷学校原本就是为了排除闽系海军建立的,主导学校的也是欧阳格及其党羽。欧阳格死后,兔死狐悲,其党羽就和势单力孤的萨福畴等人互相抱团,这才让小众的萨福畴一系迅速膨胀。可说到底,他们也是少数,更多的学生、学兵、教师、教工面对争夺学校主导权的两方都是冷眼旁观两不相帮。眼见着有大义名分的林素国这边动了真格,此前立场中立的学生、学兵、教师、教工全部做出了正确选择。坚决拥护校长、甄代教育长的英明决策;坚决反对萨福畴一干人等分裂电雷学校,破坏国防建设的阴谋。 人心向背,转瞬即逝,此前穷凶极恶的人转眼间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灰溜溜的离开了电雷学校。在一群便衣人的监视下,按照名录,分别登上了门口早就等着的六辆帆布卡车。 情绪低落的一众人等在卡车里颠簸了半天,才被勒令下车。 众人借着夕阳,观察周围,立刻有人认出这里是镇江原电雷学校旧址。与此同时,他们也发现,车队数量不对,少了一辆。正当他们互相猜测,林素国的目的时,一名佩戴中校军衔的青年在一名上尉军官簇拥下走了过来“你们好,欢迎来到地狱。” 众人感觉这个中校是个神经病,只是有了上午的教训,没有人愿意去当出头鸟。 “你们去挑人,没人要的当训练材料。”孙千冷笑着挥挥手,身后一水佩戴少尉军衔的军官走了过去。 肖湘恭低声提醒一句“他们的文化水平不低。”所谓的训练材料,是用来充当税警总队修械所根据甄怀仁指示,研发的那些破铜烂铁的使用者。然后修械所根据武器装备的使用情况对其进行微调或者重新开发。原本这项工作是交给重新组建的突击队来完成的。可是修械所那群疯子操作‘得当’,短短十天,突击队就从二百人团灭到了只剩下五十人的窘境。 “不能为我们所用,那就是废物。”孙千冷着脸回答“肖队长,我很看好你,不要再让我失望。” 肖湘恭立正应了一声,狡兔死走狗烹,他要想活着就必须体现价值。否则,这些人固然身败名裂,自己也别想落着什么好。他前几天接收新兵,无意中得知,那位失踪的张队长竟然早就死于监狱内部的斗殴。真惨,活活被打死,听说他的那些有背景的同学验了几次尸体,也没有发现什么疑点。 老狗的脸上已经没有了往日的笑容,麻木的看着眼前的人,但凡看顺眼的就拉走。他无力改变什么,可是能多救一个人哪怕让他们多活几天也是好的。 “我不去。”一名被老狗挑中,样貌英俊,身材中等的青年大声说“我要回家,我不在这。” 老狗一听,叹口气,也不勉强转身就走。 众人一看,纷纷效仿,甚至有不少之前已经认命走出队列等待分配的学生跟着聒噪起来。 “砰”一声枪响,最开始闹事的青年捂着胸口倒在地上。 “这就是你们离开这里的唯一办法。”孙千说着把枪扔给肖湘恭“谁还要离开?” 伴随着孙千的质问,肖湘恭面无表情的走到倒地青年身旁,对着还没死透的青年抬手就是一枪。 第137章 心易变 “总算保住命了。”庞父略带责备的低声道“你们年纪也不小了,这种虎狼之药怎么可以乱用。” 庞淑芳既委屈又尴尬,只是当着庞父的面不敢反驳。 “行了。”庞父不动声色的说“妹夫如今身体不好,你就多费费心,许白就先在我那住几天。” 庞淑芳自然不愿意,可是想到佟耒如今的情况,她也实在没有精力照顾佟许白,只能说“那就先住几天,等我找到合适的人后,就把孩子接过来。” 庞父点点头“行了,赶紧进去看看妹夫吧,你也注意身体。我走了。”庞父说着转身向外走去。老天爷赏饭吃,谁也没想到,他正考虑怎么开口,这事就解决了。佟耒个没出息的,这种药能随便吃吗?差点‘马上风’。如今虽然是半身不遂,但是最起码保住了一条命,当然妹妹就受苦了。不过这是个人缘法,谁也怨不得谁。 庞淑芳送走庞父,回到二楼,佟耒已经醒了,看到庞淑芳想要张嘴说话,口水却顺着嘴角流了出来。 庞淑芳赶紧拿出手帕为佟耒擦拭“慢点,别着急,大夫说了,只要静养就会好的。” 佟耒倔强的不肯罢休,试了几次都没有成功。无奈只能放弃,眼泪止不住冒了出来,看的庞淑芳更加难过,待安抚好对方睡下后,来到隔壁坐到窗边垂泪。这个家之前全靠佟耒支撑,可如今佟耒非但分担不了重担,反而还要人照顾。以后怎么办?更关键的是许白怎么办?嫂子一直对佟许白虎视眈眈,如今一定有话说了。可她真的招架不住,哪怕兄长是护着自己,也不是长久之计。 不知道过了多久,楼下响起电话声,将庞淑芳从思绪中拉回现实。赶紧起身来到楼下拿起话筒“佟宅,哪位?” “你是遇到难事了吗?”电话那边的声音很陌生,却很好听。 “你是哪位?”庞淑芳此刻心烦意乱,实在没心情猜来猜去。 “我是太太的邻居。”电话那边立刻回答。 “请自重。”庞淑芳更加心情恶劣,立刻挂了电话。太过分了,天天送花,如今竟然堂而皇之的敢打电话了。 冯力文笑着挂断电话,又拨了出去“老刀,打听一下我隔壁那户新来的,看看是不是有什么事。恩,客气些。”再次挂断电话,冯力文起身看看对面的洋房二楼,那个女人并没有再回到房间。他只好走出书房,从长廊经过时,看了眼楼下正心怀忐忑的两个女人。 “小叔。”冯力文刚刚走下楼,年长的太太就迎了过来“怎么样了?” “嫂子,我打电话了。”冯力文示意对方坐下“我已经给他们说了,把我名下的财产都赔给他们,可他们不同意。” “为什么?”冯家大嫂说完顿时觉得失言“我的意思是他们难道不要钱?” “翊君把人家脑袋打破了。”冯力文无奈的说“人家这次铁了心要把翊君拉回去。” 冯力文说完,女学生顿时吓得抱住冯家大嫂的胳膊“母亲,他们欺负我,我才打的。小叔,你不是特厉害嘛?救救我,救救我,我不要回去。” “我不过一个报社编辑,哪有那么大的本事。”冯力文无奈的拿出烟点上。 “小叔,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冯家大嫂不甘心的问。 “小弟实在是力有未逮。”冯力文说着看了眼自己的嫂子。 “翊君,你先进房,我和你叔再想办法。”冯家大嫂也不是傻子,冯力文母子这么多年在冯家什么情况她一清二楚。如今冯家垮了,要想救冯翊君,她就必须拿出诚意。 冯翊君不明白,还想赖着打听到详细消息。可冯家大嫂根本不答应,只好委屈的回了客房。 “小叔,你是有大学问大本事的人。”冯家大嫂说着坐到冯力文身旁“看在这么多年嫂子也算本本分分的份上,你就帮帮嫂子吧。翊君要是回去就真的完了。” 冯力文没有动,而是玩味的看着近在咫尺的冯家大嫂“我大哥还没死呢,嫂子这样不妥吧?” 冯家大嫂脸色一下变得苍白难堪,却不得不含羞忍辱的说“老太太被人绑了下落不明;老爷被气的躺在床上无人照料;你大哥如今疯疯癫癫的。我们不靠你还能靠谁?” 冯力文想了想,点点头“有道理。”却不等冯家大嫂松口气,继续说“可我说了,人家不听啊。” 冯家大嫂顿时拉下脸来“小叔就真的见死不救?” “实在力有未逮。”冯力文对着冯家大嫂吐口烟气“嫂子也不用怕,反正你喜欢躺着,不就是换个地方躺嘛。听说十五分钟换一个男人,你躺一天都可以的。”冯家大嫂虽然没有为难过他,可是却没少为难唐氏。单单每天用过的被褥就必须及时更换,理由很简单,躺着不舒服,还偏偏就叫唐氏负责换洗。 冯家大嫂浑身一哆嗦,赶紧四下查看,仿佛下一刻那些人就会出现将她抓走。 “翊君要身段有身段,要模样有模样,说不得躺几年大哥所有的外债就还完了。”冯力文却不肯罢休。 冯家大嫂哪还顾得上脸面“立文,你会保护嫂子吧?” 冯力文却没有动,懒洋洋的说“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冯家大嫂知道必须给冯力文实质好处了,钻进了冯力文的怀里,生涩的凑到对方面前“因为我是你嫂子。” “就这?”冯力文嗤笑一声“为了你,让我拿出真金白银几十万?你下边镶着宝石?” “镶没镶着,你看看不就知道了。”冯家大嫂红着脸拉住了冯力文的手。 甄怀仁刚刚吃过早饭,准备上课,就得到通知,宪兵一团团长丁树中要见他。和卢云光等人打了招呼,立刻来到校门口接待室,丁树中已经等着了“怎么了?” 丁树中待值星官退出房间,关上门后才没好气地说“你他妈的疯了,给老子送来的都是什么?” “装备有问题?”甄怀仁拿出烟点上。 “少装蒜。”丁树中没好气的坐到甄怀仁对面,低声说“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 “那些不是人?”甄怀仁反问。 “上边千叮咛万嘱咐要低调。”丁树中不甘示弱的点上烟“你是怕那些狗闻不到味是吧?” 不怪丁树中生气。原本接手了甄怀仁送来的枪械,弹药,火炮挺高兴的丁树中昨天见到了分批入营的所谓青壮吓了一跳,大部分都是高丽棒子。他立刻想到了朝鲜人抵抗组织,那些人自从抢了日本人的枪械后就隐藏起来招兵买马。因为一直都是甄怀仁具体负责,丁树中并没有太过在意,此刻才明白事情闹大了。这些人竟然有将近两千人的规模了。至于剩下的数百名所谓的良家子,丁树中因为有了前车之鉴,也对他们的身份表示怀疑。 “我什么时候坑过你?”甄怀仁没好气的问“这些人又不是咱们的,你老哥多少年没有看过《兵要地理》了?敢保证训练不出纰漏?那边说好了,生死有命。” 丁树中狐疑的问“你的意思是拿他们练手?” “对啊。”甄怀仁低声说“人,你还继续慢慢招,招一批原来的人就遣散一批。”这些朝鲜人和琉球人留在国内也不顶大用,甄怀仁打算让他们返回东北,朝鲜和日本搞破坏。之所以要大费周章的把他们送给丁树中,其实是因为甄怀仁反悔了,不打算给老兵。可是又觉得只给武器亏本,因此才想出这么一个画蛇添足的办法。当然冒了这么大风险他也不是想着玩的,这群人最大的作用就是离间日本人和朝鲜人,琉球人感情的。广播里说,一旦彼此失去了信任,那么就会事倍功半。甄怀仁不知道这事能不能成,可不试试永远成不了。 “我听说十七路军和东北军有了分歧。”丁树中低声问“我要拉过来人,你能给我弄到番号嘛?” 甄怀仁此刻才知道自己小看了丁树中,木已成舟,人家并不是来退货的,而是来利益最大化的“你老兄和司令关系那么好,我算什么。” “再好,要往上走也难。”丁树中含混的说了一句,不等甄怀仁开口就继续“我也不来虚的,司令一直有意扩大宪兵部队规模,奈何装备有定数,野战部队的狼崽子们一直盯着那些兵工厂,就连87,88师这种样板师都没有完全换装,所以只能紧衣缩食。如今东北军和十七路军这块肥肉摆在面前,谁不心动。” “宪兵团已经是咱们宪兵最大的战术单位了。”甄怀仁还是没听懂丁树中的意思。原本甄怀仁以为丁树中想要调出宪兵的范围,可如今听意思,丁树中竟然还要留在宪兵系统。而宪兵团再往上可真没有什么再大的编制了,甄怀仁狐疑的问“老哥可才调任团长。”意思很明白,丁树中要想领导一个团以上的兵力只有再上一步担任参谋长或者副司令才有可能。 “我听到消息,军事委员会准备将宪兵扩充到40个团。各省宪兵区司令部撤销,部队拨归中央宪兵司令部统一指挥。”丁树中这才说出想法“司令有意让我来负责实施。” 此时东北军、晋绥阎锡山军、云南龙云部队、广东余汉谋部、广西李白部,四川杨森诸部等势力都设有宪兵司令部,各有宪兵数量不等的部队,总共约有十几个团,装备精良,士兵素质也好。只是人家千辛万苦打造的部队,你空口白牙就要抢,凭什么? “东北军,十七路军这一块老哥可能有些斩获,其他的就不要想了。”甄怀仁被对方左一榔头右一棒槌敲得有点头疼,觉得丁树中是不是鬼迷心窍了。还‘听到消息’,这明显是谷正伦画大饼,他为什么看不出来?别的不说,甄怀仁自己就立刻想到了应对办法。将宪兵司令部撤销,然后把所有宪兵补充到其他部队,代之老弱病残,然后以种种理由拒绝归中央调配改编就好。况且丁树中去抢部队,那么第一团交给谁?谁又说得准这不是谷正伦玩的调虎离山把戏。 “我也知道很难。”丁树中却说“可富贵险中求。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 “那第一团怎么办?”甄怀仁大概明白了丁树中要干什么了。 “我不要了。”丁树中图穷匕首见“装备我带走,第一团你不要我就卖人情。” 甄怀仁没想到丁树中人模狗样的也学会这一手了。自己耍不要脸,把烂摊子丢给人家,人家有样学样,好处拿走,反将一军。如果自己不接住烂摊子,那么朝鲜人和琉球人的事就会暴露。 “那我不管,只要上边批了,我就启程,你要是不能在这之前找到人,就让别人玩吧。”丁树中对于自己坑了甄怀仁一次很满意。 “你要什么?”甄怀仁打碎牙咽肚里,没好气的问。 “司令给了我三个团的番号,一旦上边有了命令,就举荐我为西北剿总宪兵区司令。”丁树中磨刀霍霍。 “老哥的意思是我给你补齐了装备?”上边果然没安好心,撤了省区宪兵司令部,又设立剿总区宪兵司令部。 甄怀仁不在乎丁树中死活,可是在乎陈丽华。他清楚的记得,东北军有不少部队参加了淞沪会战,同时也有不少部队在河北、山西和日本人作战。也就是说,东北军的相当一部分人并没有停留在陕西,这样丁树中的安全就有保障了,同时,自己此前一直不敢对陕西投资的项目也可以进行了。 “痛快。”丁树中顺杆爬,根本不给甄怀仁拒绝的机会,说着起身“人你快点定。”说着走了出去。 从始至终,他们都没有提谷正伦对这件事的态度。不是他们目空一切,而是根本不用说。丁树中能来说这些,本身就是一种态度。更何况谷正伦是宪兵司令,甄怀仁和丁树中训练,添置宪兵部队他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会反对。一旦军政部通过方案,授予部队番号,该部队主官是要经谷正伦的名义发表的。必要时,人家可以名正言顺的发出一纸调令,甄怀仁就不得不拍拍手摸摸鼻子鞠躬下台走人,所有一切都给别人做嫁衣。 甄怀仁送走丁树中,开始掰着手指头从矬子里边拔高个,寻找资历,素养都说的过去的人来准备接手宪兵第一团。 要说找不到人接任也是胡说,只是甄怀仁找不到最合适的人。他从始至终学的就是警务知识,宪兵各团主要任务也并不在于战场的对敌作战,而在于维持陆军军纪、维护战场秩序、建立区域安全措施、收容与管理战俘等。偏偏甄怀仁动机不纯,打算挂羊头卖狗肉按照正规军训练,所以犯了难。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上午下课后,齐焌就找了来,依旧是在早晨的那间会客室。 “刚刚收到的。”齐焌说着将一张纸小心的递给了甄怀仁。甄怀仁看了眼开头的摩尔斯码,是杜国璋的电报。因为是专人专报,所以只有甄怀仁掌握密码“还有什么事?” “昨天电雷学校……”齐焌向甄怀仁汇报了林素国的行动。 甄怀仁点点头。陈鲲的法子虽然后患有,却最是利索。不过这都考验多少回了,烦不烦。自己真的只是打算组建一帮可靠的人护着自己家人安全“我要的名单呢?” 按照陈鲲的提议,甄怀仁决定正式开始扩充自己的幕僚班底。 “已经拟定了一些人。”齐焌说着拿出笔记本打开递给甄怀仁“都是很有水平的。” 甄怀仁看了看,果然国民政府的官好当,一个个之前都是什么总长,部长的。待看到一个名字,甄怀仁好奇的指着问“宪兵学校?” “是,民国十六年前一直担任校长。”齐焌自然对名单了然于心“殷学潢,湖北人,前清举人,留学日本振武学校,后进入日本宪兵学校学习。如今在中央军校担任教官。” “尽快安排我和他见见。”甄怀仁对于谷正伦始终号不准脉,对方态度飘忽不定,如今恨不得把宪兵系统送给自己,这让他内心十分不安。虽说殷学潢是湖北人,谷正伦是贵州人,可两个人都是老江湖,万变不离其宗,殷学潢总能或多或少给他一些启示“你再拟定一份重武器清单,适合正规部队师级规模机动作战,要求就是质量轻,威力大。” “我有必要提醒您,目前您对部队的规划又出现了混乱。‘大而全’还是‘小而精’必须再次做出选择。我们的资源看起来不少,可是要鱼和熊掌兼得还是办不到。”齐焌平静的说了出来。 “时移世易。”甄怀仁到没有不满,反而觉得有人能够不停的在身边提醒自己很不错“我怎么知道别人一个劲往我手里塞部队。至于装备,你不用考虑能不能,这一点交给我,你需要考虑的是找出最适合咱们的,然后我来负责弄到手。” 齐焌听懂了甄怀仁的意思,他是想‘独走’有些无奈的说“这很危险,但是很符合您得性格。” “用不着你提醒我是个疯子。”甄怀仁笑骂一句,起身爆了一句粗口“把这的那几个值星官都换成咱们自己人,否则我连放屁都得夹着。”说完走了出去。 回到宿舍,卢云光等人已经午休了,甄怀仁小心翼翼的上了自己的床铺,然后找出密码本,开始译码。自从去年九月他在宪兵司令部站住脚以后,就加大了对杜国璋和燕平森的支持力度。两边的发展也进入了快车道,尤其是杜国璋。这小子偷鸡摸狗,溜门撬锁是把好手,不愧是胡子出身,已经在南满地区拉了一支数百人的队伍。此刻发来电报,估计是要钱的。 可结果很打脸,这次杜国璋并不是来报功请赏的,而是送给了他一个烫手山芋。伪满洲康德皇帝溥仪的皇后郭布罗婉蓉不知道怎么和杜国璋搭上了线,打算出逃。 甄怀仁紧皱眉头,这买卖不划算。把人接出来,除了让日本人独走,伪满跳脚,于关内没有一点好处。况且根据杜国璋之前送来的情报,这个婉蓉早就不是五年前潜逃时的婉蓉了。据说因为大量抽烟及其他恶习,如今已经不能下地了。更不要说外边传的沸沸扬扬的皇后和侍卫私通生子的消息了。 杜国璋脑子挺好使的,怎么这事犯了迷糊。或许另有隐情,杜国璋不方便在电报里说明,可甄怀仁左思右想,都觉得这事就是亏本。皇后?说起来这位差点成了自己的大姨子。甄怀仁苦笑,抱歉,帮不了你。想到这,甄怀仁将纸撕碎放进了嘴里。 “不做了?”高英培赶紧追问“为什么啊?咱们的买卖从没短了他啊。” “有新的门路了呗。”罗宇霖浑不在意,低声对高英培说“人家河北老家那边如今正闹匪,过来人要找他买东西,给的价钱比你高多了。” “老哥你不会也不干了吧?”高英培举一反三。说实话,自从有了房号,他的生意就差了很多,稍微有点门路的都去赚大钱了,谁还看得上卖子弹这样的小买卖。虽然前一阵房号塌了几天,可这不又涨回来了,还一飞冲天。 “确实。”罗宇霖笑着说“你也知道,咱们冒这么大风险,图的不就是一个‘钱’字。给谁做不是做。要不是你拉着我,我连这买卖都不会再做了。”接到甄怀仁的通知,罗宇霖自然逃出生天,躲过了之后的房号暴跌。待委员长安全回来,不用甄怀仁通知,罗宇霖就打算重新买入房号,却被高英培阻止了。 高英培能说什么,他不过是出于谨慎,再加上为了便于控制罗宇霖,在光头佬回南京的第一时间阻止了罗宇霖炒房号。却真没想到当初不屑一顾,如今成了高攀不起。自己辛辛苦苦折腾几年,还没有那张纸几天的收获大“早说啊,你给甄处长说说,这条路给我,我给中介费行不行?” “中介费?”罗宇霖一听,立刻本色出演“多少?” “那边多少?”高英培反问。 “我怎么知道。”罗宇霖不高兴的说“姓甄的那个兄弟说是至少一百条枪,子弹怎么也要几千发。要是有二十响,那更好,有多少要多少。” “他们干什么要这么多?”高英培警惕的问。大主户他也不是没见过,可他没听说河北有什么土匪能够需要一个步兵连来防备。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呗。”罗宇霖不屑地说“他那个兄弟做了老家特种公安局的局长了。上任第一件事,自然是给他送钱。” 邓悌眼色很足,原本是临时抱佛脚,防止甄怀仁在他去职后下黑手,哪知道这孙子竟然走运要做驸马。既然如此,警政司司长回去后就直接在去年最后一天紧急发表了几份任官状。甄怀道,甄怀德,甄怀义全都有了去处。甄怀义因为身在首都没有得到消息,到手的职位被甄怀道做主,将位置给了他儿子甄孝良。 甄怀仁知道后哭笑不得,干脆因势利导,拿来加以利用。 高英培点点头“原来如此,原来如此。”罗宇霖的话不能全信,也不能不信。不过按照他掌握的甄怀仁资料来看,可信度很高“老哥帮趁着,这次成了,我也不说什么几成,利润咱们三个均分。” “老高,你从哪还能弄到比我们这还低的好东西?”罗宇霖狐疑的问。 高英培一愣,立刻想到了自己的一个漏洞。之前他都是收东西,而罗宇霖和甄怀仁都是卖东西。卖的全是部队的装备,可以说成本为零,全是无本买卖。此刻自己要接手买卖,利润怎么也不会比他们直接从军火库拿低。那也就意味着,三人利润空间大幅度减少了“兄弟说实话也是想着拉住甄处长这条路。所以这次赚不赚钱无所谓,关键有了路,以后不是好走了吗?” “赔本赚吆喝?”罗宇霖想了想“若不是最近手头紧,我那份也就算了……” 高英培心里咒骂,却面上感激,连忙摆手。 第138章 发展(一) “嫂子?”庞淑芳没想到一大早庞母来了,有些尴尬的问“你怎么来了?” “怎么了?我来看看。”哪怕庞母早就习惯了庞淑芳的针锋相对,此刻也有些不高兴,都这会了还硬撑,堵着门难不成还不让进门了? 庞淑芳赶紧让开门“快请。”她这才发现庞母身后还跟着一个陌生的婆子。 庞母冷着脸走进院子,一边跟着庞淑芳往里走一边问“妹夫怎么样?” “就那样。”庞淑芳紧跟着回了一句。 庞母有些无语,在庞淑芳引领下,来到了二楼卧室。一进屋就闻到了一股刺鼻味道,庞母忍不住捂住鼻子,站在门口往里看了看,然后关上门“这是田嫂,以后就让她帮着你照顾妹夫。”说着开始为双方介绍。 “不用了。”庞淑芳赶紧说“我一个人可以的。”她有苦自知,佟耒如今这般,家里没了进项,她必须能省就省。 “什么不用。”庞母看了眼神色憔悴的庞淑芳“我还不知道你,这是逞强的时候吗?”说着对田嫂说“你进去给佟先生收拾一下,该换的都换了。” 田嫂应了一声,向庞淑芳微微躬身后,走了进去。 待房门重新将那股难闻的味道隔绝后,庞母才继续说“妹夫住二楼是不成的,但凡有个头疼脑热,别说你一个人了,就是加上田嫂也不成。一会我找人帮着把他搬去一楼。” 庞淑芳没吭声,心里更不舒服。她知道兄长好心,可是干嘛不自己来,偏要由嫂子出面,以后让自己怎么抬得起头“我没钱。” “还用你说。”庞母也不是上赶着送温暖,实在是觉得庞淑芳可怜,又见不得佟许白整日唉声叹气。这才一大早让高琴书陪着佟许白出去散心,自己则专门去高琴书打听好的地方,请了一个可靠的帮佣“眼看还有二十来天就要过年了,我买了些东西一会就有人送来,你要是觉得看不上,可以把他们赶走。”说着从皮包里拿出一个信封塞到了庞淑芳手里,转身往楼下走去。 庞淑芳脸色阴晴不定,庞母虽然说的难听,这事又是兄长安排的,可是毕竟庞母若是不愿意,也不会来。可让她道歉也不可能。她如今因为这十多天佟耒的折腾,神经极度敏感,以往的自信,全都消失不见。只能不吭声的送庞母下楼,出院子,又目送庞母坐上三轮车离开。 “太太。”庞淑芳正要进门,熟悉的声音响起,一扭头,果然又是那个花店店员。对方的手里不出意外的又捧着一束鲜花,庞淑芳没吭声,直接伸手接了过来,转身进了院子。 店员耸耸肩,果然好女怕郎缠。这才十多天,这位漂亮的太太就从恨不得把他打出去,到见怪不怪的收下花束。 庞淑芳走进佟许白的书房,将鲜花插好。看着盛开的梅花,心里多少开心一些。她何尝不晓得送花人居心不良,可是十多天的身心俱疲,已经让她只图这片刻的安逸。 正想着出神,外边传来门铃声,庞淑芳估计是嫂子说的,送年货的。赶紧收拾心情,走出房间。看了眼正被田嫂剥去裤子的佟耒,走下楼打开院门。让她意外的是,外边站着一位年轻的摩登绅士“先生找谁?” “太太您。”对方笑着摘下礼帽,露出灿烂的微笑。 庞淑芳听到熟悉的声音,心头一松,‘终于来了’,她甚至有了一种解脱的感觉。该来的总归会来,躲不掉的“原来是先生,请进。” 青年礼貌的走进院子,原本以为这位漂亮的太太会请他入内,可是庞淑芳根本没这意思,站在房前空地对青年说“先生放在我家的那些东西多少钱?我已经用了,赔给先生。” 青年笑着说“太太误会了。我就住在太太对面。”说着指指身后“看到这小半个月太太由一朵鲜花被折磨的慢慢枯萎,我的心是难过的。” 庞淑芳没好气的低声呵斥“先生请自重。”说着拿出信封,取出五十块递给对方“这一套还是用来说给大姑娘听吧。” “太太不就是小媳妇吗?”青年轻佻的说了一句,不等庞淑芳翻脸,拿出名片“在下tyl通讯社总编冯力文。我喜欢太太,可我不会强迫太太您。太太如今的情况我也知道,您需要一份工作,养家糊口的工作。” 庞淑芳恍惚间好像记得听过这么一个通讯社,规模应该不小。 冯力文没有任何的不规矩,就手将名片放到了身旁的空花盆里“我会给你一份足可以养活一家人的薪水。” “这就是条件?”庞淑芳冷着脸,压抑着怒火。 “不,这是我对太太的帮助,不管太太接不接受我,这都是我力所能及的帮助。”冯力文笑着否认“看得出太太是自爱的,所以我不会来送钱。这份工作我认为太太可以胜任,而您也需要这份工。” 庞淑芳有些无语,绕那么多弯弯绕还不是馋自己身子“先生既然知道我是自爱的,就不要让我们做有失身份的事了。”说着把那五十块钱同样扔进了花盆里让开。 冯力文笑笑“我一定会得到您。”说着向外走去。却不想才走几步,就听到身后传来风声,也不回头立刻加速向前,却还是挨了一扫帚,狼狈的跑出佟家。 庞淑芳追到门口,这才停下,顺手关上了门。虽然刚才那个小白脸让她恼火,可是经过这么一折腾,她的心情突然好了起来。 冯力文跑出一段距离,这才停下,刚刚的狼狈模样一下不见,回头看了看佟家紧闭的大门,笑了笑。哼着歌,回到自家,就看到了大嫂詹德富正在听收音机“翊君呢?还赖床?”今天星期天,他是在窗边看庞淑芳收下了花,这才出去‘散步’。 冯力文的大哥冯立坤不行了,做弟弟的自然要挺身而出,帮忙分担重任。于是前几天从一场小型派对回来后,冯力文房里又多了一位三姨太太。 “嗯。”詹德富情绪不高,也没法高。 “一会我有朋友来,你们准备一下,不要让我没面子。”冯力文坐了下来“对了,你弟弟的那两间铺面我给赎回来了。” 詹德富一听,精神一振,赶忙追问“真的?”冯立坤有发财的机会,怎么可能少了表哥兼妻舅家,结果就是大家一起疯疯癫癫。 “对啊。”冯力文玩味的问“我帮了这么大的忙,你怎么谢我?” “人都是你的了,还怎么谢?”詹德富这一阵也大概摸准了冯力文的脉“立文,好立文,好男人。” 冯力文大笑着从怀里拿出房契递给了詹德富,顺势搂住对方“只要你们听话,以后好处是少不了的。比如说……”说着他又从口袋里拿出一枚金灿灿的指环,上边还镶嵌着一块红色的石头“听话吗?” 詹德富在冯力文怀里晃动一下腰肢“听”。顺从的伸出手,任由冯力文为她戴好。冯立坤虽然大方,冯家老太太虽然跋扈,可冯家的钱都攥在冯老爷子手里。哪怕是现在,詹德富都没有戴过这么名贵的珠宝戒指。心中自我安慰,总算有个着落。虽然传出去让人难堪,可关门过日子,只要自己不在意就行了。 两人正你侬我侬,楼上传来动静,显然刚刚的一幕被冯翊君看到了。冯力文拍拍詹德富,对方无奈起身,上楼去了。 九点钟,外边传来马达声,甄怀仁来了。 “这图还是不行。”甄怀仁说着将手里的草图扔在桌上“我们的职衔图案要有民族特色,又要让人能够简单的认清。”陆大管理的说严不严,说松不松。碍于熄灯点名制度,平时他的生活半径,最多就是折腾一下唐素娥还有下星期搬过来的霍正君等人。因此今天他的安排很紧,媳妇孩子要看,一群姨太太也要缴税。别的不说,向影心已经喊话给他,她受不了了,要去勾搭自己的合法男人了。可甄怀仁不是因私废公的人,因此今天一放假就带了唐素娥先来向影心的合法男人冯力文这里查房。 “民族特色?”冯力文有些头疼“仁哥,最简单的职衔当然是法式的,可要是民族特色,自然是前清的‘金龙逐日’……” “金龙逐日?”甄怀仁没见过,根本没有概念。 “我这有。”冯力文这一阵也不是瞎忙活,立刻拿出了两张草图,甚至还从一旁的衣柜里拿出了一件肥硕松垮的蓝布衣衫。 “这东西漂亮。”甄怀仁看着蓝布衣衫领子上的织金图案,顿时爱不释手。 “要不咱们就用这个?”冯力文试着问。 “不。”甄怀仁摇摇头,理智告诉他,这样不好,可是那图案又让他欲罢不能。 “要不咱们变通一下?”冯力文又提议,看着甄怀仁果然很感兴趣,立刻将自己的想法套用在金龙逐日上“用龙纹做复文?” 复文又称合体字,先秦时君主用来传达命令或征调军队的符文,通常是把几个篆字合并在一起,刻在竹或木上,再剖为两半,双方各执一半,合之以验真假。 到了道教流行的汉代,这种手法便被道士们借用到所谓符篆上,称为「复文」。因为合体字长期被应用在道教符籙上,而符籙向被认为带有召鬼神、镇精魅的奇特力量;民间亦深受其染,造成以吉语合成文字的兴起。 甄怀仁想了想“会不会不容易辨认?咱们要考虑到很多人都不认识字。”为了体现tyl的特殊性,甄怀仁要求体现‘仁、义、礼、知、信,五常之道’。也因此众多职衔设计方案迟迟不能够让他满意。 “我认为可以解决。”冯力文说着拿出之前被甄怀仁淘汰的方案“所谓五常一开始也并不是五个。孔子提出‘仁、义、礼’,孟子延伸为‘仁、义、礼、智’,董仲舒扩充为现在的‘仁、义、礼、智、信’。我们做三个龙纹合体字,书记处的只用仁、义、礼’组成的合体字;干事会、各省支部干事长则用‘仁、义、礼、智’组成的合体字;普通干部用‘仁、义、礼、智、信’组成的合体字。然后再用三种不同规格的花环区格它们的高低。至于普通团员,则套用三种规格的花环区分新团员,资深团员,高级团员。” 甄怀仁想了想“不用花环,用麦穗。”作为农业大国,还有什么能够比粮食更有说服力。 “好的。我尽快让他们形成方案。”冯力文也是个干脆的人“选色您看需要什么颜色?” “选色?”甄怀仁从没想过,不得不又低头盯着桌子上的图案看了一会“这样,正装用金字红底,常服用蓝字灰底。”他可是牢记广播里说的伪装的重要性。 冯力文也不懂,他都不明白为什么一套职衔还需要搞那么多款式,当然他也不会质疑甄怀仁,毕竟他看出来了,甄怀仁的这套东西是打算在部队推广。想来就是最近颇具争议的,在正规部队设政工干部,政工队的事。 甄怀仁虽然被关进了陆大,可是整个军委会现在都有他的传说。没办法,继上个月孟秋之带人强行在首都所有军校清团后,这星期一,甄怀仁又以tyl书记处参事,秘书室秘书长的名义向军政部送了一份建议计划书,要求从下月开始有计划向所有正规部队团以下单位派出经过团校培训的政工干部,向旅以上单位派出经过团校培训的政工队。并且美其名曰‘加强思想工作’。 一石激起千层浪,如今哪怕是中央军各级指挥官也把所属部队看成了私产。甄怀仁此举显然是要砸大家饭碗,和大家抢食吃。这股浪潮甚至席卷到了陆大,如今甄怀仁所在的宿舍众人走到哪里,哪里立刻一片寂静。同样的,甄怀仁也被知道他身份的舍友同学们孤立了。可甄怀仁不在乎,相比起几个月后的大事,如今都是毛毛雨,浮云而已。 又和冯力文敲定了一些旁枝末节后,甄怀仁看看时间起身要走,冯力文却非要挽留他吃午饭。 甄怀仁无奈的说“不是搏了你面子,你那些嫂子们早就给我下最后通牒了。这样,晚上我来吃晚饭,顺便接素娥。” 冯力文这才罢休,送甄怀仁离开。回来后看到客厅里默不吭声的三人,笑着走到唐素娥面前跪下“母亲,儿子给您请安。”说着郑重其事的给赶忙起来的唐素娥下跪。 “这是做什么?”被甄怀仁宠了十来天,姿色更胜往昔的唐素娥赶紧去扶冯力文。冯力文却倔强的没有起来,反而看向詹德富和冯翊君“你们愣着干什么?行礼。” 詹德富和冯翊君尴尬又心不甘情不愿的跪了下来。 唐素娥知道冯力文要报仇,可是如今的局面也不是她想要的。奈何冯力文牢牢抓着她的胳膊,生生让她受了二人的大礼。 “记着,以后按家里规矩来,谁要是觉得我的规矩无所谓,我就让她有所谓。”冯力文冷漠的看着詹德富二人,起身扶着唐素娥坐到了沙发上。 詹德富不知道唐素娥和刚刚离开的那位先生什么关系,可是总感觉怪怪的,只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甚至害怕冯翊君生事,死死的拉住了冯翊君的胳膊。 刚吃完午饭,冯力文打发詹德富二人伺候唐素娥午休,自己则来到了书房,习惯性的看了眼对面。出乎他意料,对面的窗户竟然拉上了窗帘,真是一位英姿飒爽的北地婆姨。 庞淑芳的举动非但没有让冯力文不满,反而感觉对庞淑芳必得之而后快。走到写字台旁拿起电话“老刀,找两个老实的婆子送到我对面那家帮忙。不收你不会再送啊?不用,不能用强。你不用懂,按我说的做就行。”挂了电话,冯力文笑了笑,继续忙活起来。 过了不知道多久,电话响起,冯力文拿起话筒“我是冯力文,嗯,电报?哪的?送过来吧。”挂了电话,冯力文皱皱眉头,去沙特的向克藩有消息了。找没找到石油冯力文不知道,可是他知道向克藩有一个目的达到了,把赵怡安甩给甄怀仁。也是,真正的豪门贵公子怎么会看上一个暴发户。之前是龙困浅滩形势所迫,如今自然要天高任鸟飞了。 半个多小时后,柯秘书亲自开车送来了向克藩的电报。冯力文看了看内容,有些意外,竟然是要追加投资,言明至少与上次一样金额。冯力文觉得向克藩有些胃口太大了,不过这事他只是沾光的,最终是要甄怀仁来判断和决定。他则需要把对庞淑芳的渴望向对方的替身柯秘书尽情的展示。 甄怀仁果然舍不得唐素娥,晚上八点,准时坐车来接人。因为有言在先,冯力文早就准备了席面,况且他也是累了一天,腹内空空,顺势和冯力文喝了起来。 “就按老向说的吧。”甄怀仁放下酒盅,因为唐素娥等人都在,他说的含糊“是我对不住他。”冯力文很精明,所以除非必要,甄怀仁绝不让对方感觉自己多心。 “这事我明白。”冯力文反而替甄怀仁解释“老向非要如此,怨不得仁哥。”扭头对已经不胜酒力的詹德富说“老二,再敬仁哥一个。” 甄怀仁在桌下不动声色的拍拍身旁唐素娥。唐素娥立刻说“时候不早了,我们也该走了。” 冯力文却说“再歇歇,不是十点闭校嘛。现在才八点四十。”说着扭头对一旁默不作声,羞与为伍的冯翊君说“老三,去,把我的珍藏拿出来。” 冯翊君不情不愿的起身走了出去,不多时拿来一瓶今天早晨冯力文特意叮嘱她记住的酒走了回来“这是我朋友送的,说是藏了几十年,咱们今天一起,搞完了你们再走。” 甄怀仁看看酒瓶“这酒看起来不错,下次吧。” 冯力文却伸手将酒从冯翊君手里夺过来打开“今朝有酒今朝醉,何必等到下一次。老三,来咱们一起敬仁哥。” 唐素娥想劝冯力文,却忍住了。不管冯力文打算干什么,她只需要配合就好。 “老邢。”庞文浩笑着将一堆礼物放在了角落“这是年礼,我怕过年的时候过不来,就提前来拜年了。”接着说了几句吉祥话。 老邢有些无语“现在距离过年还有二十来天,庞科长这样是不是有点早了?” “拜早年嘛。”庞文浩浑不在意“这么冷的天,您老不赏杯茶?” 老邢无奈,请庞文浩进了屋。说起来也多亏庞文浩,老邢夫妇如今不用工作,每个月也有一百块的生活费,这笔钱足够支付二人的炭火,房费,生活费“庞科长的心意我收下了。可是您要的我给不了。” “先生不问问我要什么怎么知道您给不了?”庞文浩笑着向从卧室走出来给甄怀仁倒水的邢太太道谢。 一直不吭声的胡东霞笑着凑了过去“邢太太,这才几天不见,气色好多了。” “请讲。”老邢待邢太太和胡东霞进屋之后请庞文浩出招。 “我不问cp的事。”庞文浩坐下,直接说“我就问官场上的事,这总可以吧?我遇到坎了。” “说来听听。”老邢一直都在学校教书育人,可是因为从事情工,所以对于国民政府的官场还真的有点心得体会。庞文浩试图软化他,他又何尝不想因势利导,策反对方。大家终究比拼的是谁的信仰更执着,更纯粹。 “军委会第三处,就是邮电处,处长丁默邨因为上个月的事被抓了。有消息说第三处要整个大换血,我想过去。”庞文浩和甄怀仁最大的不同就是他比甄怀仁更有文化,更有涵养,则更能举一反三。不同于甄怀仁头疼医头脚痛医脚,庞文浩是个周密的人。既然已经察觉徐恩曾在防着他,庞文浩就打定主意,不停听甄怀仁的废话,无论如何跳出第一处。 这样做的后果当然很严重,如同二处那些对付叛徒的家规一样,一处也有一套听起来就头皮发麻的路数。因而他需要借助陈家兄弟、张先生、甚至还需要那个卑鄙无耻下流的表弟,来摆脱一处。庞文浩自认是堂堂七尺男儿,这段时间四处打探下来,哪怕张先生那里都提醒他,甄怀仁是他绕不过去的强援,所以对于自己的这次低头他必须物有所值。 老邢听完了庞文浩的想法,还有他目前的困境后想了想“如果是我,不会选择第三处。理由很简单,相比第一处的晋升无望,第三处反而更加凶险。” 庞文浩不明白,不管是甄怀仁,张先生,老邢为什么都这么说。为什么他们立刻就能发现不妥,而自己又为什么到现在都不懂“老邢教我。” “咱们历来讲究一个‘忠’字。这个字看起来平平无常,没有任何约束力。可是人心里都有一杆秤,这一点尤其在军队中更加看中。庞科长今天可以为了自己的前途抛弃自己的师门,明天呢?后天呢?吕布为什么被骂了几千年?” 庞文浩听的一愣一愣的,他是文化人,受得西式教育,又是半路出家,哪里懂得这些,不过就是觉得良禽择木而栖,却不想差点铸成大错。老邢说的很对,今天自己可以跳去第三处,抛弃第一处,明天就可能跳去第二处抛弃第三处。反复无常的小人走到哪都没有待见“多谢老哥,在下受教。”他感觉这是自己来这么多次最值的一回。看来真的必须按照甄怀仁说的想办法在第一处站稳脚。突然他感觉,高琴书的调令可以发出了,之前是因为存着调入第三处,返回首都当差,因而压着。如今既然已经决定了,他也就开始自己的计划了。 第139章 发展(二) 甄怀仁衣衫不整的走出房间,看了眼楼下正在吃茶的唐素娥“走吧。” 唐素娥起身钻进走下楼的甄怀仁怀里“我不知道他会这样。”开始的安排也就算了,可唐素娥真的没想到,后半段冯力文拉着他的那个秘书也进来了。 “没事。”甄怀仁亲亲唐素娥“不过一会你要补偿我,竟然扔下自己男人跑了。” “嗯?”唐素娥面红耳赤的急忙转移话题“你不返校了?” “都十一点了。”甄怀仁笑着抱起唐素娥向外走去“明天这顿骂跑不了了。” 唐素娥扭头看了眼楼上,冯力文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出来了,此刻正恬不知耻得站在二楼栏杆旁向她们挥手。唐素娥感觉到了不满,往事已矣,冯力文这样,让甄怀仁怎么看她?她突然发现,自己开始在乎甄怀仁的观感了,忍不住抱紧甄怀仁“我补偿你。” 甄怀仁低下头看着头一次羞赧得不敢看自己的唐素娥,笑着说“好啊。”果然跟那个被胡老板勾搭的小丫头写的一样,那啥是通往女人心灵的通道。这十来天困顿于陆大的他把道趟熟了,趟开了,所以也就走进了唐素娥的心灵。冯力文这个变态,你安排就安排吧,还玩那么多花样,看刚才把素娥吓得。 当马达声彻底消失,冯力文这才返回卧室,就势躺在了人事不省的詹德富和冯翊君中间。待醒过来时,天已经亮了,身旁人也早就没了踪影。 冯力文洗漱之后,来到楼下,詹德富正在笨拙着煮饭,冯翊君和柯秘书没了踪影“她们呢?” 詹德富浑身一颤,扭过头,仿佛看到了恶魔,吓得后退一步。 “怎么了?”冯力文尽情欣赏着詹德富得曲线“昨晚挺开心的。” 詹德富无地自容的转过身,想要用做饭掩饰自己的窘迫,可那紊乱的手脚早就把她内心的慌乱暴露无遗。 “放心,你永远是我二姨太”冯力文笑着说“二十四景的房子,你和老三一人一套三十平丈的。” “立文。”詹德富终于鼓足勇气,扭过身看着冯力文“能不能,能不能以后不像昨晚那样。” “怎么了?”冯力文声音变得有些冷“我的母亲这样生活了二十多年,你们才一天就受不了了?” 詹德富赶紧恐惧的说“我,我没有……” “闭嘴。”冯力文怒喝一声“我这人很公平。”说着扭头看向从洗手间出来的冯翊君“你们两个之间只需要出一个人,以后专门来负责替我招待兄弟、朋友,你们自己定。”说着指指锅“下油。” 詹德富仿佛才从梦中惊醒,赶紧手忙脚乱得忙活起来。无意中听到动静,一扭头,原本矜持的冯翊君此刻仿佛变了一个人,正痴缠着冯力文。詹德富错愕片刻,立刻明白了对方的心思,哪还顾得上做饭,转身就扑了过去。两个人里只有一个可以不用重复唐素娥的生活,她明知道冯力文这是让她和冯翊君自相残杀互相伤害,却不得不按照对方的剧本走。 这顿饭冯力文吃的非常痛快,虽然差点把厨房点了,但这可以说是自打他记事以来吃的最痛快的一次。待撑得他双腿发颤,腹中空空,冯力文这才苦笑着走进书房,准备上班。他毕竟不是甄怀仁,据说甄怀仁昨天一整天‘忙’的脚不沾地,可是昨晚上却依旧大杀四方,好不威风。 还是要提醒一下,千万不要得马上风。想到这,冯力文下意识的看了眼对面,那扇窗户的窗帘依旧紧闭。 “办妥了?”庞母狐疑的看着庞文浩。 “怎么了?”庞文浩将近两个月的特务生活也不是白做的,尤其最近一段时间的成长,面对庞母的审视目光,并没有任何躲闪。 “不是说不好办吗?”庞母没有看出任何不妥,这才岔开话题。 “确实不容易办,这不也是赶巧了。”庞文浩笑着说“机会难得,我也是刚刚知道的。” “哎,原本还打算让你给你姑父找件差事,却没想到如今这样。”庞母被庞淑芳两口子的事弄得心力憔悴,精力不济,也实在无心管束高琴书。庞文浩打的什么主意她有所怀疑却又不愿意确认,可有梁才初守着,无论如何都是好的“你父亲有意把许白接回来,之前我是不愿意的。可如今你姑母实在也无力照顾许白,你怎么看?”庞文浩作为长子,佟许白被送走时已经有了记忆,如今也事业有成,庞母想要听听对方的意见。 “姑母这么多年对许白体贴呵护,贸然提出只怕对姑母是个打击。”庞文浩斟酌片刻“当初既然如此,如今又何必这样。姑母那里父亲和母亲多帮衬一些就好。” 庞母点点头“就是这个理,那一会你和你父亲再说说。”她都明白的道理,庞父如何不懂,只是庞父掉进了钱眼里,越老越财迷,根本说不通。 庞文浩无语,合着庞母就是让他去堵枪眼,只是他也想请教庞父一些事,痛快的答应下来。 “对了,你回来了,若兰是不是就该搬回来了?”庞母的思维很敏捷,甩锅之后立刻岔开话题不给庞文浩反悔的机会“一家人四分五裂的,若是不方便,我和你父亲可以搬出去。”不怪她多想,搬来几个月了,郑若兰除了回来吃过几次饭,就再没回来过。眼瞅着就要过农历年了,年夜饭难不成各吃各的? “我今晚就要走。”庞文浩赶紧解释“若兰她们电台最近正在扩建,她的位置多少人眼红,里里外外都是事,离不开的。母亲切不可多想。”他如今已经能够说瞎话脸不红心不跳,信手拈来。 “实在不行,你想办法把若兰调去上海吧。”庞母退而求其次,不愿意庞文浩难做“总是这样,我什么时候能抱上孙子?” 庞文浩尴尬的说“若兰不同于表姐,还牵扯到郑家。况且这也要碰机会,不是说调就能调的。” “这也不行,那也不可以。”庞母真的不满意了“你如今可是科长,怎么还不如怀仁管用。你姑母的事我打电话给他,人家二话不说就给她们安排的妥妥帖帖的。”然后心目中,虽然甄怀仁不学好,可是做事还是靠谱的。没办法,不是谁都能给庞母在庞淑芳面前挣来那么大的脸面的。 庞文浩有些委屈,却没有吭声。他如今已经在试着接受一些事实。其中就包括自己在很多方面不如甄怀仁。只是这需要时间,况且有些他还能想办法追赶,可有些,他根本无从谈起。 “好了。”庞母看庞文浩的模样,自然心疼“不过是说你几句,就算重了,也是为你好。你去忙吧。” 庞文浩欲哭无泪“那我接表姐去了,劳烦母亲看看表姐需要准备什么。” “这就不上了?”庞母以为高琴书就算去上海也要年后了。可听庞文浩的口气,似乎不是。 “是啊。”庞文浩解释“这不快过年了,上海那边急缺人手,一个人一个位置。再说了夜长梦多,早点过去没坏处。表姐要是同意,我们晚上就走。” 庞母对于庞文浩给的理由没有说什么“那你要通知一下你姐夫,男人一个人生活肯定不周到的。你姐姐又是个讲究人。” 庞文浩立刻答应下来,心中不由暗笑,自己那位姐夫若是得到消息,指不定什么反应呢。 “谢了。”甄怀仁说着扔给纪霸一盒骆驼。他早晨摸回宿舍,以为自己死定了,不想中队长根本不知道他昨晚没有回来。甄怀仁如今迎风臭三里,也没有地方打听,只好采用迂回战术,借着一堆唬人的名头从中队长那里逼问出详情。确实没有人愿意搭理他,奈何他和其他人最大的不同是,他手里有权,而且还不小,于是在好恶与前途面前,有人做了正确选择。 纪霸接住看了看“老卢也有份,否则我一个人做不来。”纪霸说的很坦荡,可同样画蛇添足,卢云光是室长,没有他的帮助,就算宿舍其他人都想帮甄怀仁也没用。 “你他妈的还真实诚。”甄怀仁笑骂一句“怎么,想毕业后去当宪兵?”大家都是成年人,没有无缘无故的爱。否则人家图什么?图他腰子好? “我听说税警总队你也说了上话?”纪霸也不藏着掖着。 “行吧。”甄怀仁拿出烟“不过我是不是太亏了?” 纪霸咒骂一句,拿出火柴为甄怀仁点上“你给我个什么官?” “我那有个枪炮连连长是黄埔五期的;还有一堆黄埔六期的大队长。”甄怀仁笑笑。 “那行,我就当大队长了。”纪霸直接截话“总队长,怎么样?我是步兵科的,别的我不要求,可是机枪你的给我三十挺吧?” “滚。”甄怀仁直接开骂“瞧你那德行,你给我把舌头捋直了,再说。” 今时不同往日,纪霸非但没有因为被甄怀仁开骂有什么不满,反而心虚的说“要不二十七,最低二十七挺,咱们是同学,你得保证一个班给一挺吧?”他听说税警总队很富,已经是大着胆子说了,如今看甄怀仁模样,只好切香肠,一点一点退。 “妈的,你知道老子的大队什么级别?”几次之后甄怀仁烦了,嘚瑟的看了眼走进来的罗友伦,唐肇谟“靠团不靠营,一个营轻重机枪八十七挺,剩下的自己想。” “哥。”纪霸说着起身赶紧拿起暖水瓶往甄怀仁的水缸倒满水“以后你就是我哥,你指哪,弟弟就打哪。俺这一百多斤就交给哥了。” “忘了给你们说。”甄怀仁笑着接过水缸“税警总队还有战车,和火炮大队,都是德国的……” “就是那批东北军的宝贝?”果然,炮兵科出身的罗友伦说话也不带口音了。 “东北军那些都过时了,中央军校的也有。”甄怀仁不动声色的继续说“这些都是小意思,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阿仁……哥,仁哥。”罗友伦搓着手走了过来“你看看,小弟也是人微言轻,别人说什么,罗们就学什么。您大人不记小人过了。” “好说。”甄怀仁挥挥手,罗友伦立刻识趣的坐到了纪霸身旁,听甄怀仁继续吹。 可是不管甄怀仁如何吹嘘飞机、大炮、坦克、装甲车、骑兵、摩托车、快艇,唐肇谟都不为所动,眼看着甄怀仁就要移花接木把tyl艺工队嫁接到税警总队时,对方终于开口了“顾问团有德国顾问?”唐肇谟果然不愧是北大高材生,关注重点永远清奇。 “对啊。”甄怀仁赶紧说“这些都是当初宋故前院长聘请的,不在德国军事顾问团人数之内。都是德国陆军大学高材生,老容克。” “有机会一定见识见识。”唐肇谟算是上车了。 甄怀仁谦虚几句,又把目标对准了后边进来,一直听天书的卢云光和陈达。好在卢云光原本就有意,而陈达是个随大流的,眼看着一屋子人对他虎视眈眈,身不由己的上了车。 甄怀仁笑着给众人分烟,这跟他的计划有出入,却问题不大。在确认了同宿舍的所有人中除了自己,全都是货真价实考进来的之后,他又亲自观察了众人一周,配合着齐焌搜集来的几人资料,决定找机会出手。如今出了这档子事,甄怀仁也就顺势而为。他之所以一反常态,是因为时间不等人,他没时间详细了解每一个人,又和每一个人建立什么同学感情。他不是小孩子了,更不是一文不名的无名小卒,这里也不是警高更不是宪兵特务训练班。这些人能用就留,不能用就只能对不起了。 正聊着,房门推开,总爱独自学习的戴朴走了进来,看到众人都看着他“怎么了?” “没事。”甄怀仁抢先回答,戴朴就是甄怀仁第一个发现不能用的。 众人闻言,谁都没有吭声。陆大本来就不是平等的地方,掌握丰富资源的甄怀仁既然做出了决定,他们只能选择接受或者退出。良禽择木而栖,更何况大家本来就不熟。 戴朴知道肯定有什么他不知道的,却没有追问,坐回自己的床铺继续看书。 “这么快就出版了?”冯道静看着同事手中的大部头。 “不是,这是新书,叫《京华烟云》。”同事笑着递给冯道静“我昨天排了一天才买到。咱副台长这本比报纸上连载的那本写的还好,听说昨天一天就卖断货了。” 冯道静看了眼这部书,一共48.9万字,笑着将书还给同事,找了个借口走出播音组,来到了卢秋漪的办公室。 卢秋漪和她的那个冷脸女助手正在整理资料“道静,坐。” 金民杰为冯道静倒了茶后就退了出去。 冯道静好奇的问“姐,你这是忙什么呢?怎么神神秘秘的?” “哪有。”卢秋漪笑着说“这不过年了,又赶上咱们的全新频道下月开通,台里决定在农历年三十晚上召开一个全国直播的联欢会。台长看我太闲,就交给我了。对了,你要是愿意,来做主持人吧。”事实上有了郑若兰的成功经验,甄怀仁决定发扬光大,要把霍正君和卢秋漪都塑造成女作家。对此卢秋漪内心是抗拒的,她才不愿意拾人牙慧,反而是霍正君如今已经开始看一些文学作品,试着写一些东西。 “联欢会?”冯道静有些好奇“就是tyl团拜会那样的?” “形式类似,不过因为面向所有人,所以节目要求更加通俗易懂‘接地气’。”卢秋漪不自觉的带出了甄怀仁的用词。 “姐,听你说话,总是受益良多。”冯道静笑着恭维一句“往往很深的道理,你一句话就让我明白了。” 卢秋漪承认随着在甄怀仁身边越久,她就越恨郑若兰,霍正君。她们两个人一个抢走了自己男人;一个比自己更早发现甄怀仁这个禽兽,有才华的禽兽。如今两个人,一个已经有了;另一个正在想方设法的准备。她要惩罚这两个背德女人,也要证明自己并不比她们差“那是你和你表姐接触少,她才是真的厉害。” “是啊。”冯道静顺势而为“可是表姐怀孕了,我去看过几次,不敢太打扰的。”事实上冯道静只跟着郑英晨去了一次就再也不去了。没办法,她以为表姐夫家不过一个北方小官僚,听说就连婚房都是郑家出得。却不想郑英晨慧眼识珠,如今人家住的、吃的、穿的、用的样样俱佳。甚至直接请来了首都最好的妇产科医生驻家陪护,这怎么不让她眼热“听说昨天表姐的新书又被抢购一空。” “正常的。”卢秋漪笑着说“这都是若兰之前十多年的积累才换来今天的成就。” 冯道静有些郁闷,却不得不附和几句。瞅向窗外,不知道什么时候,外边开始下起了小雪。心情不好,看什么都不顺眼,这雪点打在脸上要多难受有多难受,烦死了。 “对了,最近怎么没听你提写作,放下了?”卢秋漪‘随口一问’。 “没有。”冯道静原本打算离开,此刻却改了主意“我也一直在写,姑丈说我进步很大。” 卢秋漪点点头“这就对了,有郑家伯伯的指导,相信你以后也不会差。我就不成了。”她自嘲一句“以后成名了,记得写几篇文章表扬一下你姐我,记得一定要特别声明,是我在不停鼓励你啊。写作比不上你姐,最起码眼光我不能比她差。” “我哪能忘啊,一定。”冯道静立刻答应下来,她听出了卢秋漪话中隐隐的羡慕、嫉妒,心情一下子好了起来,连带着发现窗外笼罩在飞雪中的阴郁之境也变得赏心悦目起来。 “只是姐你多会有个侄子?我记得你只有一个侄女啊。”霍正君一边欣赏窗外的雪景一边‘随口一问’。随着接触的增多,霍正君和冯桂芝现在已经不单单去购物、等相师的消息,更多的是来到咖啡厅或者剧院消遣。今天因为霍正君身体不舒服,所以两人就来到西餐厅边吃边聊。咖啡,霍正君现在是坚决不肯喝的,因为他记得甄怀仁说过孕妇要少喝咖啡,甚至连茶她也不喝了。 “是女婿的表弟,叫甄怀仁,如今在陆大读书。”冯桂芝说着莞尔一笑“孩子人不错,就是太老实了。” “那一定是真不错了,要不然姐你也不会这么热心给他张罗。”霍正君心中腹诽,甄怀仁那个禽兽哪里老实了,很明显冯桂芝被甄怀仁这个衣冠禽兽蒙蔽了。可想到郑若兰,嗯,估计郑若兰也帮忙了,没办法,女人是自私的,就跟她一样,需要别人认同自己的眼光。自己说‘好’还不行,必须所有人都跟着说‘好’才可以。甄怀仁哪怕坏的脚底长疮,郑若兰都会在冯桂芝面前替他遮掩,只为了证明自己没有选择错。不过这就为霍正君的计划铺平了道路。 “那是自然。”冯桂芝完全认同“我家若兰怀孕,文浩在上海回不来,这里里外外全都是怀仁安排的。很多我都想不到的,怀仁全都想到了。每天安排若兰必须在家里锻炼身体。戴医生都不明白为什么,怀仁解释,这是为了让若兰生孩子有力气。戴医生说要早教,怀仁就从德国搞到新出的什么磁带录音机,说是戴医生录一遍,以后可以随时听,这样的事多着呢。” 霍正君突然觉得甄怀仁这是没安好心,打定主意,自己以后就听真人朗读,坚决不听什么磁带录音机。 “郑太太,卢太太。”两人正说着,有人走了过来。 霍正君一看,有些尴尬,是差点成了亲家的黄太太“黄太太,来逛街?”还好卢永逸因为卢秋漪的事和黄家生分了,否则说不得卢永逸就该满世界找她了。 黄太太坐到冯桂芝身旁,面带笑容“是啊,总是一个人闷在家里,心情也不会好。” 霍正君笑笑不再开口,冯桂芝自然的岔开话题。 “你们聊,我那还有朋友。”几句之后,黄太太优雅的起身告辞。 “今天我有空,一会咱们去国民会堂看看吧,听说很不错。”冯桂芝善意的邀请霍正君。 “好啊。”霍正君愉快的答应了,虽然那种公众场合她并不应该去。黄家又怎么样?你儿子是个短命鬼,自己还没埋怨差点害了卢秋漪,你们反而不依不饶。 民国二十四年九月,财政部长孔部长等5 人提议,在首都建国民大会堂,供国立戏剧音乐院和美术陈列馆共用,既可作剧场,又可作会场。该提案获得国民政府的批准。民国二十五年五月五日,国民大会堂正式竣工,是目前全国规模最大、设施最为先进的大会堂。国民大会堂坐北朝南,左右对称,主体建筑地上4 层,地下一层,分前厅、剧场、表演台3 部分,国民大会堂的造型属于西方近代剧院风格,但在檐口、门厅、雨篷等处,都巧妙地运用了民族风格的装饰。 霍正君和冯桂芝二人下了车,就直接来到了剧场。今天上演的是南国社欧阳予倩主演的歌剧《潘金莲》。 “算了,要不逛逛回去吧。”冯桂芝看到剧名就不愿意看了,无它,这位名头太响了。 “听听吧。”霍正君也很好奇,难不成还有人为这位正名不成?况且相比起枯燥的写作,她更喜欢听音乐。不认识甄怀仁前,她总是喜欢听各种各样的黑胶片,很多音乐她甚至可以不看乐谱演奏。 冯桂芝见此,也就只好跟着霍正君进去听听。 剧场内部很大,此刻已经有不少人。当然因为现在是上班时间,人并不太多,但是一半还是有的。不多时,在司仪提示下,众人落座,表演正式开始。 当西门庆听可人儿说爱武二,便怒极欲行,那可人儿却宛转陈辞“这番话是特地试试你的,你要是吃醋,才是真心爱我,倘不吃醋时,那就不爱我了”霍正君和冯桂芝听到这里,为之忍俊不禁。 此剧是欧阳予倩君新编的五幕歌剧,由《狮子楼》《武松杀嫂》改编而成。潘金莲一角,由予倩自饰,周信芳之武松,豪情壮概,虎虎如生。其他如高百岁之西门庆,周五宝之王婆,焦宝奎之何九,也能尽心表演,不偷懒,不过火,难能可贵。 至于剧情,果然是尽力地描写一个失意于婚姻而情深一往的少妇,直把伊相传下来淫毒而狠恶的罪名,一起洗刷干净了。 尤其末尾武松横刀将杀潘金莲时,说要挖伊的心,伊很从容的袒开酥胸来,对武松说道:“这雪白的胸膛里,有一颗很热烈很诚恳的心,本来早就给你的了,你不肯拿去,只得保留着。如今你要拿去么,那再好没有。好二郎呀,你慢慢地割罢,好让我多多的亲近你。” 这是何等哀艳、何等热烈的话。而其以毒杀武大,归罪于张大户之强主婚事,更于婚姻不自由一端,痛下针砭。看戏至此,哪怕冯桂芝也不觉得潘金莲之可恨可杀,而转觉潘金莲之可怜可悯了。 霍正君撇撇嘴,求而不得不会私奔啊,不会想别的办法啊?人家也不过是说了一句实话,就被你毒杀了,如今你却觉得委屈。懂什么叫“宁尝鲜桃一口不吃烂梨一筐。”?正因为你毫无底线的‘将就’,才会有后来的杀戮“编的真好。” “我也觉得如此。”相比霍正君,浸淫文学多年的冯桂芝才是真的看了进去“包办婚姻害人啊。” 霍正君一愣,冯桂芝这话听着可不像是‘说说而已’,反而是‘有感而发’。难道自己有什么不知道? 第140章 发展(三) “现在见你就跟见犯人一样,竟然还要提前预约。”孔令侃笑着扔了一支雪茄给甄怀仁。 “我有什么办法,规矩是人家定的。”甄怀仁接住雪茄点上“怎么了,发生什么大事需要你亲自跑过来。” “我妻姐有了。”孔令侃平静的说。 正猛抽雪茄的甄怀义一口气差点呛死,孔令侃大笑“放心,四个多月了。” 甄怀义一边咳嗽一边腹诽,宋太太是不是疯了。他不过是开玩笑,没想到对方当了真。若是被发现了,可就真的乱套了“你什么意思?” “我媳妇把妻姐接到家了,说是要静养。”孔令侃耸耸肩“所以哥们现在每天无所事事。” 甄怀仁想了想“你可以管电影公司啊。” “我们家是靠挖煤起家的。”孔令侃看甄怀仁不懂,有些曲高和寡“做事就要请内行来做,否则就会出乱子。我不懂,徐可行不懂,杜博衷也不懂。我们乱伸手,最后就是赔钱。” “那去税警总队?”甄怀仁试探着问,这样星期天自己可能真的要变成人干了。他不用想都知道宋太太一定会把肚子坐实的。 “镇江那太苦了,不去。”孔令侃直接说“我听说你要在西安建立第二个tyl广播台?” “对啊。”甄怀仁没有丝毫隐瞒“咱地方那么大,要想让全国都听到咱们的声音并不难,可是听清就必须扩大建立中转站。中国很大,一点都不能少,东北、外蒙古、新疆同样属于中国。虽然现在国力贫弱,可是宣传上必须加把力。我一共弄过来十几套大功率电台,原本还想在云南建一座呢。” 孔令侃无视了甄怀仁后半句的夹枪带棒,审视甄怀仁“要不是我知道你是什么人,真就信了你的鬼话。” “我是什么人?”甄怀仁觉得莫名其妙。 “你是石头都能榨出油的人。”孔令侃没好气的揶揄道“你就对两个眼感兴趣,钱眼和……”说着做了个手势。 甄怀仁无话可说,辩无可辩,哑口无言。 “说好的算我一份。”孔令侃以为甄怀仁被抓了现行,有些得意的说“总吃现成的很没有成就感,这次你哪都去不了了,我来。” 甄怀仁看着孔令侃,仿佛第一次认识对方。 “怎么了?”孔令侃有些不满“看不起我?小爷这次非得自己搞定不可。你不是说还打算在云南弄一座中转站嘛?我来。” 甄怀仁想了想“行,你找第三通讯社的冯力文。” “好。”孔令侃说完,却凑过来“现在能说,怎么赚钱了吧?” 甄怀仁无语,自己没看错,还是原来那个孔令侃“那都是小钱。” “别扯没用的。”孔令侃一挥手“我不在乎钱多钱少,再说了,这电台也是tyl的,我和你不一样,没打算在里边贪,我要的是成就感。” 甄怀仁这才听明白了孔令侃的意思,对方是要在tyl内部树立起威信。自然不会因小失大,去贪污那仨瓜俩枣。无赖的反问“那你打听我怎么赚钱干什么?” “钱我可以不拿,但是我得知道门道。”孔令侃理所当然的回答。 甄怀仁不得不开始搜肠刮肚拼凑所谓的赚钱门道“你知道上海、天津都有唱片公司吗?这歌曲的好听不好听要讲口碑的,我弄一个歌曲榜,你要想你公司歌星唱的歌成为全国最红的歌,就必须交钱。同样的,你要想你的商品被所有人都知道,是一个地方一个地方登报纸方便,还是直接在咱们可以覆盖全国的电台做广告方便?一个地方发生了什么大事,当地的官老爷不想被广为人知怎么办?交钱,否则我就给你昭告天下。咱们的电影拍出来了,怎么让大家都觉得好?天天换着花样的在广播里宣传。我可不是无的放矢,月底前,四千部十四灯的收音机就会配发到全国一千多个省区市县支部,每天会在规定时段强制收听。你算算,一部收音机带一个大喇叭,就可以覆盖至少一百人,也就是说,每天至少十几万人在收听。十几万人身后就是十几万个家庭。”说着说着,甄怀仁突然想明白了广播里说的春晚标王是怎么回事了“我靠。” 孔令侃正听的云里雾里,冷不丁被吓了一跳“怎么了?” “没事。”甄怀仁压抑兴奋“你要不信,我们年三十有个联欢会,你要不要看看效果?” “我自然是相信你的。”孔令侃却给了一个甄怀仁相当郁闷的答案“可这又不是咱们的独一份,别的不说,中央社不也有电台。” “打擂台啊。”甄怀仁自信满满的说“不要怕竞争,有竞争才有活力。”某些人自认为捡到了绝世秘籍就可以傲世天下,可他们很快就会发现,他们也许是开启一个崭新领域的先行者,却不一定是这个领域的佼佼者。因为山外有山人外有人,正奇之间,以正合,以奇胜。奇之所以为奇,在于它的出人意料,一旦底牌掀开,大家都知道怎么玩这个游戏了,就要凭每个人的真本事了,天下从来不缺高手。 从陆大出来,孔令侃直接驱车来到了成贤街51号教育部的总务司找人帮忙。没办法,甄怀仁很无耻,为了爬床随口乱承诺,如今搞不定求到了他这里“中央大学的讲师,叫戴芊。” “孔公子的举荐肯定错不了。”总务司司长雷震先夸了一句然后说“不知道戴老师是要在中央大学升职称还是别的大学也无所谓?” “有区别吗?”孔令侃听出对方的意思,若是往常他才懒得问,反正丢人是丢甄怀仁和他女人的。如今他和甄怀仁的利益捆绑,自然要稳妥一些。 “若是本校升迁,需要时间就长一些,毕竟位置有限,中央大学又是全国出类拔萃之地。”雷震说了一句套话,内里就是提醒孔令侃,中央大学太惹眼。 “只要有这个名头就行。”孔令侃想了想。 “如此在下的建议这位戴老师不妨去外地学校交流一段时日。”雷震试探着说“先到上海的某所大学担任副教授,待过段时间再调回来。” “还是中央大学?”孔令侃直接问,他做事有始有终。甄怀仁既然委托给他,他就把事情办漂亮,否则虎头蛇尾,只会弱了他的名头。 “自然是可以的。”雷震想了想“若是稳妥,金陵女子文理学院最是稳妥,它们有医预科。” 金陵女子文理学院简称金陵女子大学,该校是全国第一所女子大学,同样也是国内13所教会大学之一。 “那就金陵大学吧。”孔令侃看出雷震的为难“下个月月底调回来,金陵女子文理学院教授。” “其实戴老师若是有意仕途,我部最近正在增补一些参事,有了这个经历,不出两年,就算辞了位置,随便一所学校也能拿到教授的资格。”雷震提出了一个更加合适的晋升途径。 “这样啊。”孔令侃有些挠头,甄怀仁别人不管,就单独提了这个戴芊,他还真不好否了“这样,劳烦雷司长等等,我下午给你消息。” “不急不急。”雷震笑着应承下来“这眼瞅着就中午了,孔公子莅临指导,我们部长已经在餐厅设宴等候,都是一些没特色的素斋,请孔公子海涵。” 雷震之所以对孔令侃如此礼遇,除了孔令侃的身份外,还和当下教育部面临的局面有关。 王世杰担任教育部部长以来,努力提高办学质量,“以取缔不良学校为首要”。民国二十一年就职两个月就“停止招生或立即结束者达十余校”。因其认为教育界的“恶学风之传播,与教育界不能取得社会或政府真实的同情心,大半由于此类学校之存在;故整顿教育之初步工作,不能不于此努力”。只是王世杰低估了这些“反抗与攻击”的力量,甚至司法院院长居正等人就不断地攻击教育部限制法科。自民国二十五年以来外界时常疯传教育部长易主的消息,甚至还时常刊登在上海的西文报纸上,造成了很恶劣的影响。 今年伊始,王世杰为平衡义务教育与高等教育经费问题,严格管控高等教育的投入。此举无疑使王世杰“几与高等教育机关全体相抗”,尤其是他对居正为朝野学院请求款项一事予以否决使居正“尤怀愤恨”。以至于光头佬大难不死逃回来后,有些扛不住事的王世杰很没有眼力见的跑过去辞职。这样做自然惹得光头佬不快,却总算暂时稳定住了局面,可长此以往也不是事。 雷震作为王世杰的亲信,看在眼里急在心里,自然要为主分忧,因此孔令侃就是提出更过分的要求,他也一定满足。 孔令侃早就看出这些穷酸有事要说,为了甄怀仁只好笑着说答应。 “嫂子,慢点。”胡东霞笑着挽住高琴书的胳膊,白了一眼身后的庞文浩。 庞文浩笑笑,扫了眼近在咫尺的两位美妇人的背影。大丈夫当断得断,因此被老邢点醒之后,庞文浩立刻丢掉了幻想,亡羊补牢,按照甄怀仁当初的建议通过张厉生拜见了调统局局长陈小二。 果然如同老邢说的,陈小二虽然深受西方教育,却同样对‘忠’字看的很重。得知庞文浩虽然在一处举步维艰,但是面对甄怀仁的‘拉拢’和‘利诱’依旧坚持立场不为所动,深感满意。 他还记得陈小二在他临走时说的一句话“不忘本、不忘恩、为道德之衡量标准;言忠信、行笃敬、为道德之事实表征。” 他此前一直不明白自己比甄怀仁差在哪,如今懂了,自己从没有理解‘从一而终’这个词。此刻再回想谭忠恕面对自己招揽时的犹豫不决;甄怀仁得知谭忠恕的背叛时那暴跳如雷,他终于明白了。 “姐夫看到一定很高兴。”庞文浩笑着拉开车门,待高琴书和胡东霞上车后,自己才绅士的关上车门,坐到了前排。 “你姐夫做不来的,辛苦了一路,中午在家吃哈。”因为京沪线中途进行交通管制,所以列车延迟到了快中午才到上海。从甄怀仁那里拿到的电话号码,高琴书终于没有打出去。毕竟庞文浩不欠她的,娶了媳妇忘了娘,更何况表姐。如今已经认命的高琴书自然要维系和庞文浩的关系。她甚至没有对庞文浩的人品有什么怀疑。哪怕庞文浩说胡东霞是他的秘书,高琴书也就把胡东霞只当成了庞文浩的秘书。 车子来到宿舍楼下,早早得到庞文浩通知的梁才初立刻迎了出来。 庞文浩原本打算速战速决,可是这趟收获满满的他改变了原计划,按照庞母吩咐提前通知了梁才初。欲速则不达。要想得到高琴书现在对于他来说已经很容易了,可是要想得到高琴书的心还必须要有耐心。反正人已经到了上海,怎么也不会跑了。当然有了郑若兰的教训,庞文浩也不打算耽误太久。 看得出梁才初这一阵很劳累,不但脸色没了光泽,脚底比庞文浩还虚,这一切自然是庞文浩推波助澜的结果。不明就里的高琴书却心疼的望着梁才初,心疼不已。 吃过午饭,庞文浩带着胡东霞告辞,回到两人办公室后,庞文浩将心中的不忿全都发泄到了胡东霞身上“告诉那个日本人,我要和他见面。” 胡东霞有些迟钝的反应了片刻“不是耗着吗?” 日本人通过胡东霞找到了庞文浩,目的很简单,要和庞文浩交朋友。庞文浩之前的态度是拖着,毕竟对方并没有什么实质行动,拖到他调去第三处拉倒。可如今已经调整方向的庞文浩改了主意“让你怎么做,做就是了。”庞文浩就给了胡东霞几下。胡东霞抱紧庞文浩立刻乖巧的讨饶。 就在庞文浩感觉自己所向无敌时,电话响起,顿时将他打回原形。庞文浩气喘吁吁的咒骂一句,拿起话筒“我是庞文浩,你?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了?等等。”说着爬了起来,拍拍胡东霞。 胡东霞起身提起裤子,整整衣服,扭腰摆胯的走了出去。 “说吧。”庞文浩靠在椅子上“嗯,嗯?参事?我父亲?”他皱起眉头想了想“他已经厌倦官场急流勇退,就不参与了。嗯。不是防着,而是我想让二老安度晚年。你要是不信我也没办法。要说合适,我到认为姨夫比我父亲合适。他老人家还不到四十呢,我父亲都六十了,我觉得你这个做儿子的真是不称职。连我都看出姨夫半辈子都想有个位置,你呢?喂?”庞文浩听了听,心中不由快意,这是他最近一年头一次在甄怀仁身上找到了自信。挂了电话,顾不得其他,直接起身来到门旁听了听,伸手拉开门,探身对着正好奇望过来的胡东霞招招手。 胡东霞错愕的目光下移,庞文浩从来没有这么下流过。 甄怀仁郁闷的挂断电话回到宿舍,其他人都还没有回来,简单收拾一下准备回家。霍正君听说她又多了个姐妹,顿时就急了,原本房子买回来还要按照她们的喜好需要重新装修一番,因为这也不装修了。甄怀仁虽然觉得霍正君胡闹,却心里很舒服,如同郑若兰要求他每天一个电话,虽然繁琐,却真的让他感觉有人牵挂。 “要走了?”纪霸夹着一个纸袋子推开门走了进来。 “有事?”甄怀仁看对方迥异于以往,好奇询问。 “给你看个东西。”纪霸说着把纸包撕开,露出一本《内政部警官高等学校同学录》年份是民国十八年,题字人是繁峙侯守常。 甄怀仁有些好奇接过来,类似款式的同学录他也有一本。这是如今所有学校的传统,每届毕业生都会得到一本,方便以后互相联系和扶持。据甄怀仁所知,警高是全国正规军警学校中第一个公开刊印同学录的“从哪弄来的?” “我的,之前放在老家。”纪霸指着同学录“第十四页,我那时候叫纪伯长。实习时候启公在北平建立河北军事政治学校招收学生,我就报了名,之后跟着启公去了三十二军。” 甄怀仁无语“原来是师兄,失敬失敬。”他对于警高历届两千多毕业生的名字都或多或少有些印象,更何况河北籍的学生。纪伯长这么有个性的名字他怎么可能没印象。对方已经从自己这里得到了承诺,按照一般情况,再伪造一本同学录来画蛇添足完全没必要。当然他也会调查的,毕竟在这人鬼不分的年头,疯子、神经病遍地都是。 “我还和三十二军好多人有联系,你有没有兴趣?”纪霸图穷匕首见。 “师兄若是能够请来能人我是高兴的。”甄怀仁想了想“这样,我不瞒师兄,税警总队的位置大部分都被咱们同门占了,少部分是我从别的地方挖来的能人。师兄要是想为我引荐英才,不妨换一个去处。” 纪霸不明白,什么意思,自己只是想多几个人互相照应,这也是潜规则啊,怎么就要把自己赶走不成? “别误会,师兄应该知道我在宪兵那边有关系。”甄怀仁吓吓纪霸,好让他知道以后分寸“中央宪兵学校政训处正在组建教导大队,我可以举荐师兄做大队长。到时候这些人自然也就有了去处。” 纪霸狐疑的问“也是靠团不靠营?每个营八十七挺机枪?” “这还没定,不过我可以保证不会让老哥没面子。”宪兵教导大队,甄怀仁可不敢乱承诺,毕竟牵扯到谷正伦。 纪霸犹豫不决,毕竟那可是三百多挺轻重机,三十二军都不可能这么富裕。 “这样,教导大队组建需要时间,老兄不妨先让他们过来看看,趁着这段时间你也考虑一下。”甄怀仁感觉这个老乡的底得好好摸摸,甚至需要派人去河北,河南查一下。 第141章 发展(四) “好吧,这个爱尔兰人终于有了回应。”一大早,别人都去跑操,甄怀仁则来到了校门口的接待室,齐焌已经等着了。如今这里已经成了甄怀仁专门办公的地方,每天早晨齐焌都会来此将前一天的情况向甄怀仁汇报。对此哪怕是同样看甄怀仁不爽的陆大教育长杨杰也保持了沉默,甚至无视了孙千派专人在接待室周围驻守。原因很简单,军令部固然对甄怀仁提交的关于tyl全面接管军事系统内的政工单位没有回应,可是同样没有否决。反倒是传出了近期要在陆大设置政训处的消息,这就很耐人寻味“不过为什么又是来要账的?” “对于克极先生申请的资金应该怎么回复?”齐焌无视了甄怀仁的废话直接询问对方的答复。拿了甄怀仁的第一笔资金,然后一去两个月不回头的克极终于发来了电报,说他在阿根廷已经完成了计划第一步,现在需要往他发过来的账户注入资金,金额没有写,想来是和甄怀仁有过约定。对此齐焌倒没有多想,毕竟从他和甄怀仁接触的这几个月来看,甄怀仁有野心,也有些小聪明,大胸怀,能做出这种事并不稀奇,况且电报又不是绝对保密的。 “下午你去找陈秘书支取吧。”甄怀仁说着从怀里拿出一本便签写了几个字,接着又掏出陈丽华给他设计的私章盖了上去,然后递给齐焌。 如今甄怀仁家里掌柜是郑若兰,只是她如今有孕,所以就把这差事分成了好几部分。陈华负责准备票据、掌握印信和记账,樊菊丽负责管钱,而查账的差事则交给了赵怡安。这个安排,轻轻松松就把陈丽华和安占江两帮人的小算盘打个稀碎,真是好手腕。 齐焌接过纸条下意识的看了眼,上边写的是一句文理不通,词不达意的“金田花生配鹿茸白酒,真好。”想来是暗语。他同样没有放在心上,毕竟这涉及到了钱,况且自己才跟甄怀仁几天,如果甄怀仁真的什么都对自己说了,他反而会心中不安。小心收好便签后,齐焌继续汇报下一个事项“台湾银行的李灯灰经理想要请您吃饭。地点和时间请您来定。这已经是他第二次邀约了。” “知道了。”甄怀仁依旧没有答复,反而询问“技术学校的车确认了吗?”他是个“讲信用”的人,自己如此,也要求身边的人还有合作伙伴同样表里如一。上次和钱大钧的见面并不愉快,连带着甄怀仁也就没了心情和李灯灰周旋,直接取消了见面。他才不管李灯灰怎么想,有本事的人就是这么任性。 “已经确认了。”齐焌把笔记本往前翻了几页“68马力六缸汽油发动机九四式ko型卡车三百一十七辆;70马力四缸柴油发动机九四式otsu型一百八十三辆。总共五百辆。” “那就这个周末中午吧。”甄怀仁这才给了一个确定的时间“地点你看着安排,尽可能偏僻一点,我还想多活几天。” 齐焌对于甄怀仁的这个冷笑话并没有感觉多么好笑。伴随着二十四景还有马上要上马的后二十四景受到全国有钱人的追捧,不断的水涨船高。已经出现了很多质疑,其中最重要的一点就是项目的贷款银行为什么全都是日资银行。 这在以前是没问题的,可自从委员会归宁后,有些胆子大的媒体已经抢先开炮了,究其原因大部分积极鼓动的自然还是为了钱。作为项目的实际推动者,如今甄怀仁的名声在小范围内已经有了一个新的绰号“新日买办”。买办就买办吧,反正又不止甄怀仁一个人这么干。可是有了前边的“新日”两个字,还真的容易出现生命危险。毕竟贵为行政院长的汪院长都能因为亲日被刺杀,更何况甄怀仁一个不入流的小角色。 “好的。”齐焌很快岔开话题“和中央军校教官殷学璜已经约好了,不过当时约定的是周末中午。” 甄怀仁想了想“把李灯灰的见面时间改成周六晚上吧。”既然是干见不得人的事,还是晚上来的应景。他虽然不怕刺杀,可能避免还是避免一下比较好。 齐焌立刻记下来“您要的陆大所有德国教官的资料我已经准备好带来了。”说着将身旁的文件包打开请甄怀仁过目。 甄怀仁点点头。如今的德国顾问团团长是法肯豪森,在他之前是德国国防军之父塞克特,可是真正奠定了德国军事顾问团在国民政府内临驾于各军事机关之上,取得崇高的超然地位的人是塞克特的前任,佛采尔。也是在他任内,德国军事思想开始完全渗透到国内军事的各个领域,其中就包括了如今的陆大。 作为国内近代最高军事学府的陆军大学,其前身是袁大总统于前清光绪三十二年在保定成立的陆军行营军官学堂。这所学校从其一开始就受到德国式教育思想及体制的较大影响,学堂督办(校长)段前总理曾赴德学习军事,在办学方针上他极力效仿德国,使军校兼具德式特色。 国民政府成立后,接管了陆军大学。并于民国十九年将陆大迁往首都,派着名军事学家,如今的教育长杨杰主持全面工作。之后光头佬教书育人的瘾发作,以其“作之君”、“作之师”的传统习惯,亲自兼任陆军大学校长,杨杰这才屈就教育长。 甄怀仁一开始真的就把在陆大上学当成了过度,甚至受罪。可是自从上了这么一段时间的课以后,观感大变。 除了讲授师、军一级战术课的本土讲师张清亮,何成璞、徐祖贻、吴石、林薰南,梅铸、宗明、张秉钧,郗恩绥外,也有相当一部分毕业于德国陆军大学的德籍军事顾问授课。 这些顾问既有理论修养又具欧洲实战经验,他们中多数人原系德军中高级军官。德国教官讲授战术教学课程,从团、旅战术一直讲到师、军、集团军战术,比较注重战略战术态势、地形影响及时间、空间相对关系,强调集中优势兵力,地空结合,高速立体进攻,速战速决。这些都是以德国优势工业基础为前提下的德军在欧战中的经验总结,对甄怀仁来说,内容新鲜,极有吸引力,传达了世界先进军事技术信息。当然受限于如今的中国国力,并没有太大意义。 不过他们灵活多变的教学方法还是很有作用的。无论课堂讲授或图上、现地作业,他们都能方法灵活,随机应变,不受教材次序限制,常常令学员们“即题作业”,将学员分两大组编成红蓝两军进行图上或现地对抗,方法生动活泼,寓教于实际演练,使学者颇受启发。前几届的学员私下将德国教官教授之战术习惯称为“小战术”,以区别本国教官所指导之战术教学。 因此甄怀仁就打算想办法在七月份之后把这些人弄到税警总队去,施坦因那帮家伙同样有水平,奈何快被某些人带坏了。况且巴维尔已经派人去山东寻找遗留在那里的六十五师有本事的老人了,他也需要平衡两边的关系。 “海军陆战第一旅旅长林秉周会在周末来首都开会。”齐焌继续汇报“林副总队长建议安排在宪兵学校见面。” “可以。”甄怀仁其实对于闽系海军并没有什么野心,奈何形势所迫,他也就只能撸袖子硬干。原本他以为林素国是光杆司令,不想人家还有隐藏实力。如今入主电雷学校后,立刻就为自己拉来了海军的一根台柱子。虽然于理不合,可是甄怀仁相信他挖海军的墙角,军委会从上到下,除了海军没有人反对的。不过他已经过了泥沙俱下的时候,若是林秉周和他的八字不合,哪怕对方是林素国的人,哪怕对方还帮自己搞了萨福畴,他也不会要“你看看,不要不要,这就又是两千多人。” 齐焌不置可否,他感觉甄怀仁确实是看不上海军陆战旅,可是也察觉到甄怀仁打算通过海军陆战旅要搞些事情。对此他已经习惯了,如果一个团队初期的时候不是蒸蒸向上,而是死气沉沉,那么这个团队根本走不远。目标是一定的,可是实现目标的路径却可以有千万条,他的职责是协助甄怀仁尽可能的以最下小代价找到那最近的路。 送走了齐焌,甄怀仁拿着对方送来的那一个文件包,出了会客室,赶去教室上课。因为今天说的内容比较多,所以时间有点紧,甄怀仁选择从纪霸推荐的一条近路走。不想经过界墙长廊时,远远地就看到有个人从墙外翻了进来“干什么的?” 对方闻言,一扭头,看甄怀仁佩戴着陆大的领章,立刻没好气的说“喊什么,没他妈的看是我啊。” 甄怀仁也是刚刚看到对方的皮夹克里边穿着的同样是军装,领章也是陆大的。原本也就打算不再理会,此刻听对方嘴里不干不净,立刻不高兴的怼了回去“谁他妈的知道你算个鸟啊。” 对方一愣,二话不说冲过来就打。甄怀仁虽然日子过得荒淫,可是因为媳妇孩子的原因最近又恢复了体能训练。立刻不甘示弱的和对方动起手来。 “太太莫要让我们为难。”工头讨好的说“我们只负责拿钱办事,若是太太执意不收,我们这一上午就白忙活了。”工头身后的工人们顿时附和。 庞淑芳冷着脸“这我可管不着,反正东西不是我订的,我不管。”说着走进院子,关上了门。那个冯力文越来越过分,大家都是有身份的人,周围住的也都是得体的先生,太太。让人看见,会怎么看自己? 回到房内,那两个被硬塞进来的妇人还在浴室给佟耒洗涮。庞淑芳叹口气,坐到沙发上。自己真的自欺欺人,人家送的东西不要,人家送来的人,自己却收了。可她实在是个弱女子,哪怕加上田嫂对于脾气日渐暴躁的佟耒来说也真的疲于应付。想到这,庞淑芳忍不住委屈的哭了起来。她本来以为自己可以应付这变局,如今才半个来月,她就再也不敢说这话了。想想以后还有几十年要这般过下去,她的心中顿时充满了惶恐。 正胡思乱想着,电话响起,庞淑芳却并没有去接,而是直愣愣的看着话机。她不接也大概猜的出是谁打来的电话,冯力文这个登徒子。 田嫂听到动静,走了出来,看到庞淑芳的举动,转身走了回去。太太外边有人她也发现了,作为行内老手她见多了,因此很有分寸。 “摘……”盥洗室的门不知道什么时候打开,光着身子的佟耒对着庞淑芳含混不清的大喊,显然为什么当不当正不正的给他洗漱,佟耒心里也有数。 庞淑芳无奈,为了自证清白,只好伸手拿起话筒“喂,谢老师?您好,您好,是,我是佟许白的母亲,嗯?好的,好的,我马上去。”挂了电话,赶紧起身“学校打电话,说许白今天不舒服,让我过去一趟。” 佟耒听是谢老师心气更加不顺,可是又担心佟许白,点点头,含混的说了几句庞淑芳根本听不清也听不懂的话。 庞淑芳如今心里想的都是佟许白,哪里会追问佟耒喊的什么鬼话,敷衍着应了下来,拿了自己的手包,穿上如今唯一一件还可以保持体面的大衣走出门。 还没出巷口,就看到正好有辆三轮在趴活。为了赶时间,庞淑芳咬咬牙喊了三轮车。她也不认识路,对车夫说了一声“安徽公学”后就开始自己吓自己,胡思乱想起来。待车子停下,车夫说到了的时候,庞淑芳才惊觉车夫将她带到了一座陌生的洋房外“这是哪里?”庞淑芳吓得靠在车座一边,攥紧了手包随时准备应对不测“这位大哥,我没有多少钱的……” 车夫对于庞淑芳的话充耳不闻,耸耸肩,舍了车子直接走了。庞淑芳感觉莫名其妙,正想着要不要大喊,寻求周围住户的帮助时,一个人出现在院门口,冯力文“是不是吓到了?” “你……?”庞淑芳先是一惊,接着就是怒不可遏。抡起手包砸向冯力文“我家闺女在学校病了,你却在这里劫人,若是许白有个好歹,我和你拼……”话没说完,就被冯力文抱住,几乎一刹那,走进了洋房的院内“你放开我,我,我,我侄子……”话没说完又被冯力文封住了嘴。只是片刻后,冯力文就赶紧松开庞淑芳,有些狼狈的擦擦嘴角。 “我没有恶意。”冯力文再次拦住了想要借机夺门而逃的庞淑芳“真的,放心,令爱在学校没事,我让人骗你的。”说着指指二楼窗户。 庞淑芳循着看去,果然窗边两个人影消失不见,可是她确认那是两个女人。松了口气的庞淑芳却更加恼火的对冯力文又打又撕“我就这么一个女儿,你竟然敢……” 冯力文面对发疯的庞淑芳非但没有着恼,反而大笑着再次将这尤物抱起,走进了洋房,来到卧室床边坐下“我错了,可我真的心疼你。看不得你被那个废物折磨。” 庞淑芳经过这番闹腾,最近心里的阴郁大部分已经消散,此刻才不听冯力文的花言巧语,想要起身。可是冯力文看起来一个蜡枪头,力气却大的很,她根本挣脱不开“我侄子是上海公安局的科长。” 冯力文无所谓的等着庞淑芳的下文。 “是不是只要从了你,就放过我?”却不想庞淑芳的态度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 冯力文一愣,庞淑芳却认命的不再挣扎,仿佛一下抽空了所有力气,躺在冯力文的怀里“你来吧,不过以后不准再打扰我了。我有家,有男人,有孩子。” 冯力文看着这豁出去的北地娘们,笑着说“我说了,我是心疼你,我不忍心你被他折磨。我确实想要你,可我要你完完整整的属于我。” 庞淑芳听着这些书里才看得到的污言秽语,羞赧的侧过脸。冯力文说的她一个字都不会信,只想着早点摆脱对方的纠缠,回去面对那些让她头痛欲裂的难题。 “睡吧。”冯力文腾出一只手拽过一床被子盖在两人身上“我都安排好了,下午你再回去。” 事到如今,庞淑芳反而没了顾忌,梦里什么都不知道,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她这几天特意听过广播,知道第三通讯社是家很大的媒体,而且有官方背景。侄子那个公安局科长也就吓唬一下乡下人,刚刚不过是再次确认。果然刚才的恐吓,对方根本不在乎。也对,这里是首都,达官显贵如同当年的北平一般。既然如此,她何必自取其辱被嫂子看笑话。 “部队指挥官所负之责对于广正面作持久战,筹思所以运用其兵力之方式,若有特殊之战斗目的,则不必文字正式晓示于部队,各部队惟有当攻击时,鼓其彻底之决心以进取,而于防御时,尽其最后之力量,以坚守指定之阵地而已……”鼻青脸肿乌眼青的甄怀仁和另外两个相差无几的学员站在走廊里大声的背诵《德国联合兵种之指挥与战斗》中的篇章。 早晨的争斗原本甄怀仁是略占上风,奈何身旁这个穿皮夹克的不讲武德,把恰好抄近路同样路过此地的另一个学员喊来助拳。好在后来的这位拳师年岁不小,都可以称为老人家,甄怀仁双拳敌四手,小输。 不过三个人显然忘了身处何地,因此待他们一个捂着裤裆直跳,一个揉着眼睛直骂,最后一个捂着裤裆,揉着眼睛又跳又骂时,陆大的护校队冒了出来。于是三个人全被送到了教务处办公室。 待三人背诵完毕,带人抓他们的战史学教官陆大研究院研究员郭汝瑰这才冷着脸问三人“背完了没有?” “报告,背完了。”甄怀仁彪呼呼的直接喊了出来。相比之下,他身旁的皮夹克还有那位老人家则显得精神不振,回答的有气无力。 “很好。”郭汝瑰平静的说“即题作业。” 甄怀仁下意识的立正,心中一突,这才知道身旁两个软蛋什么意思。也才明白这位自己报名当天看着面慈心善的上校并不是好相与的。 “十四期学员赵家骧,特别班第三期学员黄百韬,十五期学员甄怀仁,以本校为界,分别指挥一个团,自由组合。守方一个调整师型制步兵团,攻方两个整理师型制步兵团,半个小时后进行“小战术”模拟对抗。” 甄怀仁有些无语,这明显是拉偏架啊,不就是踹了他俩的裆嘛。果然,身穿皮夹克的赵家骧看都不看甄怀仁,直接问郭汝瑰“报告教官,既然是对抗,要不要添点彩头。”说着不怀好意的看向甄怀仁。 “添。”甄怀仁输人不输阵,待郭汝瑰看向自己时立刻说“谁输了,谁把整栋办公楼的厕所打扫一遍。” 赵家骧和黄百韬原本自信满满,此刻看甄怀仁成竹在胸,反而迟疑起来。 “要不算了。”甄怀仁撇撇嘴“省的有人说欺负他。” 这么浅显的激将法,赵家骧才不上当;可是黄百韬却立刻说“赌了。” 按照制度,调整师每个团3个步兵营、1个20mm机关炮连,营属部队3个步兵连、一个迫击炮排、一个机枪连,步兵连下辖三个步兵排,每排下辖3个班,每班配备1挺轻机枪,10支步枪。 整理师每个团辖3个步兵营,团部直属1个配备6门82毫米迫击炮的炮兵连,1个配备6门20毫米机关炮的小炮连,另外还有1个特务连和1个通讯连。每个营下辖3个步兵连,营部直属1个配备2门82毫米迫击炮的炮兵排,1个配备6挺重机枪的机枪连。每个连辖3个排,每排下辖3个班,每班配备1挺轻机枪,10支步枪。 可以说甄怀仁的轻火力还行,可是重火力与赵家镶、黄百韬相比差了不少,毕竟调整师的重火力大都集中在师一级。好在他是守方,所以有现成的学校建筑当作工事来依托防御。 “开始。”半个小时后,郭汝瑰开口宣布。 第142章 发展(五) “点评。”郭汝瑰平静的听甄怀仁三人进行了三个小时的关公战秦琼后终于发话。 甄怀仁等人立刻立正。说实话,他们一开始固然是为了争口气,可是眼见着没有个结果,一天就这么耗下去了,因此开始一个个的耍不要脸起来。毕竟就陆大这巴掌大的地方,甄怀仁怎么算都不可能在地面码两千多人的一个团,只能厚着脸皮说挖地道,还是三层的永久工事。而黄百韬也不遑多让,一上来就集中两个团的火炮犁地。然后步兵冲,步兵冲完,火炮轰,完全就有别于如今所有国军的战法。这还不算,赵家麒则仗着黄百韬多次火力急袭,暗度陈仓,出动一个营从提前摸清的甄怀仁防御薄弱地区冲入,一头撞进了甄怀仁的上下立体地道大法里。然后三个人就又忘了自己在哪,开始自说自话起来。 “学员赵家骧,调度得当,勇气可嘉,但是魄力不足,顾虑多,同时遭遇突发事件时的经验尚有欠缺。”郭汝瑰拿着手里的笔记本宣读“学员黄百韬,能够熟练的运用自己的优势,但是目光容易集中到一隅,对全局把控尚有欠缺。另外求胜心切乃是兵家大忌。”说着又看向甄怀仁“学员甄怀仁,思维活跃,想法新颖,尤其是善于因地制宜利用一切有利条件来完成任务。但是经验不足,调度失当,魄力有余,思虑太少。擅长剑走偏锋,这是你的优点也是你的缺点。如果初期你的计划没有达成目的,那么将一发不可收拾。” 三个人谁都没有吭声,不管心里服不服气,人家是教官,在这一天,就必须要听人家的。 “好了,输赢我就不评论了,你们自己看着办。回去一人一份五百字的检查,走吧。”郭汝瑰点到即止,终于放了甄怀仁等人离开。自己却盯着作战桌上的学校地图看了起来。说实话,三人这次的图上作业,赵家骧和黄百韬的表现中规中矩,毕竟两人都经过正规军校的培训,同时有过带兵的经验。反而是甄怀仁让他感觉耳目一新。 他自己都没有想过甄怀仁竟然提出了用地下工事配合陆大地表的所有建筑物组成交叉火力网,然后将不多的火炮集中到学校中央配置。这些火炮根本不是用来打击校外的赵黄兵团,而是用以打击冲进学校范围的敌人。同时甄怀仁还考虑到了黄百韬二人的火力优势,地表的步兵兵力除非必要不超过一个营,随伤随补。然后就将一场至少是平局的即题作业,生生拖成了至多平局。要知道依照如今国军的水平,伤亡超过两成部队没有崩甚至还有战斗力就已经谢天谢地阿弥陀佛了。 “谁赢了?”甄怀仁等三人走出教学楼没好气的问。 “……”赵家骧和黄百韬都是要脸的人,虽然甄怀仁计划猥琐,可是他们不得不承认,这次作业,真的最多算是平局“你小子是二十九军的?”黄百韬虽然是广东人可是出生在天津。知道河北很多人都有挖地窖或者地道防贼的习惯。可是真正用于防御的真的没见过,这也让他感觉小瞧了面前这个傻大个。 “中央宪兵。”甄怀仁自我介绍。 “你小子是个好苗子,跟我干吧。”黄百韬自我介绍“我在湘鄂川边区“剿匪”总部舔居总参议。” “今天天气不错。”甄怀仁看看天,扭头问不吭声的赵家骧“反正还有几分钟下课,咱们直接去餐厅,喝一场,也算不打不相识?” 赵家骧拉住冷了脸的黄百韬,赶紧说“行,走。哎,不对。”赵家骧看着甄怀仁“你是不是tyl的甄怀仁?”虽然甄怀仁因为要和军委会(总)政训处夺权弄得远近闻名,可是他这一阵忙着帮自己的长官上官云相在首都活动,真的不知道甄怀仁也在陆大读书。所以之前也没有把眼前的甄怀仁和传闻中的那个甄怀仁联系上,直到对方自我介绍是中央宪兵,他才想到。不怪他迟钝,实在是甄怀仁的名气也就这一阵才真的扩散开来,赵家骧也是在酒场上听别人随口一说,才知道首都又冒出这么一号人。最起码这个月之前,他在四川那边就没有听说过甄怀仁。 正臭着脸的黄百韬一愣,看向甄怀仁。对于真的沉下心在陆大学习的人来说,甄怀仁不过就是听几耳朵的事。却也知道甄怀仁可是新贵啊,他为什么被明升暗降坐了一个‘总参议’,还不是朝里没人嘛? “是不是不是那个甄怀仁,就不喝了?”甄怀仁撇撇嘴“早看出你们不实在。”说着大步就走。 赵家骧赶紧来着黄百韬跟了上来“喝喝喝,这顿算我的。”肩负上官云相嘱托的赵家骧说这话还是很有底气的。 甄怀仁一听,调头向另一边走。 “哎,怎么了?”赵家骧以为又惹到了甄怀仁。 “你请客当然是去外边吃好的了,司法院那边的酒楼很不错的。”甄怀仁一脸得意的说。 赵家骧和黄百韬互相看看,哭笑不得。 三人来到校外一家有些档次的酒楼,要了个包间点完菜之后开始聊了起来。这才发现彼此的经历都可以算得上是奇特。 赵家骧出身直系幼年兵学校,却被张作霖接收,读了东北讲武堂,不但参加过中东路之战,还在长城上和小鼻子真刀真枪的干过。这让之前不过随意而为的甄怀仁立刻端正了态度。没办法,能够敢和老毛子和小鼻子真刀真枪干的人他佩服。 同样的,黄百韬江西陆军第九混成旅学兵营出身,却是在张宗昌手下发迹,一路坐到了旅长,然后这将近十年就在旅长,师长的位置上来回打转,怎么能不让人羡慕。 当然赵家骧和黄百韬也对甄怀仁的经历大为惊奇,去年一月才从警官高等学校毕业,如今学校没了,甄怀仁却一飞冲天。 “老弟少年得志,真是让人羡慕啊。”赵家骧虽然也不算大,宣统二年的人,也就比甄怀仁大六岁,可是经历的事情却比甄怀仁多太多,毕竟他十三岁就跑出来当兵了。 “别说虚的。”甄怀仁把手里的鸡骨头往桌上一扔“两位哥哥都是见过大场面的,我有场富贵不知道两位有没有兴趣共襄盛举?” 赵家骧和黄百韬不置可否,等着甄怀仁的下文。 “咱们刚才的那个图上作业,我想请两位帮我完善一下,我觉得那个地道工事很管用,可是小弟水平有限,实在还没有到那个水平。”甄怀仁笑着说“事成之后,没说的,中央饭店一桌,怎么样?”他又不是脑袋被驴踢了,才认识对方几个小时就拉拢两人入伙,最起码还要考察一下。之所以说这个由头也不是无的放矢,他也是听广播才知道地道战有用。可是究竟怎么个有用法,他不知道,也没时间想。不想今天被拿来充数竟然真的有奇效。甄怀仁是个功利的人,既然有用,就要把它的剩余价值发挥到最大。 “若是这个,我倒是可以效劳。”赵家骧笑着答应下来,他也生怕甄怀仁脑子一抽就要对自己封官许愿。像这种仕途二踢脚他也见过不少,蹿起来的快,可是散架的也快。明着拒绝又得罪人,如今这样也好。若甄怀仁真的有本事,他也愿意结个善缘,若没本事于他也没损失。至于其他的,想多了,倘若甄怀仁有本事就让军政部把自己调到他的手下,否则自己一辈子也不可能入伙甄怀仁那一堆的。再怎么说自己也是国军响当当的副师长,怎么可能向一个特务俯首称臣。 “我也一样。”黄百韬同样答应。只是不同于赵家骧的结善缘,他却想着择机而动。有什么样的长官,就有什么样的兵。赵家骧的成长阶段是在东北军,晋绥军这些北方人任主官的部队,所以为人处世喜欢义气相投,讲究名正言顺。赵家骧能从奉军脱身是奉了正式军令,不是他背叛奉系。之后的流转也都是符合规章制度,谁都挑不出来错。可是黄百韬不一样,他是中央执行委员二级陆军上将徐源泉的部下。天上九头鸟地上湖北佬,跟着徐源泉多年的黄百韬早就习惯了‘学得文武艺,卖与有缘人’的真传。况且他之所以调任鄂湘川黔边区“剿匪”总部总参议就是因为得罪了徐源泉,被排挤的没办法,想要来首都找机会的。 “吃完饭,好好睡一觉。”冯力文说着给对面的庞淑芳夹了一筷子菜。 “谢谢。”庞淑芳虽然依旧不习惯,却没有拒绝。原本以为昨天是这段孽缘的结束,却没想到是一切的开始。说实话,当她昨天下午醒过来,发现并没有如同自己想象一般事情,确实很意外。她甚至恶意满满的怀疑冯力文到底是不是男人亦或者有什么不良嗜好。心怀忐忑的她直到当着冯力文的面走出院子,这才确认了冯力文确实如同他所说,对自己最起码没有恶意。 因此当晌午时冯力文再次打电话约她时,被佟耒折腾逼问了一夜的庞淑芳毫不犹豫的选择了赴约。 “我不喜欢听你对我说‘谢谢’。”冯力文笑着说“那样感觉,我们之间的关系很疏远。” 庞淑芳沉默了。 “我又吓到你了?”冯力文歉意的说“原谅我这一次,下次不会了。” “那两个女人是你的亲戚?”庞淑芳回避了话题。 冯力文看了眼躲在厨房吃饭的詹德富和冯翊君二人,笑了笑“她们是我的姨太太。在我家,只有男主人和女主人可以上桌吃饭。” 庞淑芳下意识的白了一眼冯力文,立刻感觉不妥,只是再想找补又觉得会让冯力文得寸进尺,索性不吭声。 “以后这里你想多会来都行。”冯力文看着庞淑芳“如果你喜欢在这里,我把这座房子送给你好不好?” “不用。”庞淑芳感觉冯力文又开始犯病了,低头继续吃饭。 冯力文也不纠缠,同样默不作声的吃了起来。 庞淑芳反而感觉自己亏欠了冯力文“我真的没有多么好,长得很普通,我也不聪明,最重要的是我有个十六岁的女儿。” “十四岁十个月。”冯力文笑着纠正。 “你很有本事,要是能等几年,我家女儿应该和你很般配的。”庞淑芳面对冯力文的灿烂笑容没来由的心慌。 “若是你愿意你们两个我一起照顾,否则,我就只照顾你。”冯力文吐字清晰,自然,没有任何的不适。 庞淑芳顿时冷了脸,低下头继续吃饭,不再理冯力文。 冯力文并没有道歉,待吃完饭后,坚持把庞淑芳抱进了卧室,哄睡之后,才退出。低声对正在收拾碗筷的詹德富和冯翊君说“以后这就是二太太,你们要是对她不尊敬,看我怎么收拾你们。”说完上楼进了书房。 “我受不了了。”冯翊君忍不住哽咽“我受不了了。”说着扔了筷子,转身往洋房外边跑去。 詹德富的腿迈了一步,却又缩了回来。冯力文从来都不限制她们的自由,甚至那天之后就说过,觉得受不了就走,他不拦着。对此詹德富是表示怀疑的,冯力文个死变态,谁知道究竟打着什么主意。 冯力文看着窗外冯翊君逐渐消失的背影笑着对话筒说“我听说秦淮河沿现在价格是八角了?难不成我拿一块钱过去,完事后,人家还能找给我两角钱?不需要,走出这扇门就代表着她和我没关系了。对,你没听错,我不管了。你可以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要是不尽兴,把我大哥带过去照顾一下啊。”说着挂了电话。冯力文正要坐下,不想电话又响起来,拿起话筒“我是冯力文。哦!您好,有什么可以为您效劳的?对,我们的竞拍会订在下个星期六晚上的中央饭店。当然是价高者得了。我们是定向招商,您能够给我打电话,意味着您已经拥有了参与资格。好的,期待在下个星期六与您见面。”挂了电话,冯力文坐下,就手拿起一张今天的《力量》。头版头条除了一条关于军事法庭预计下月初对张副司令‘暴行胁迫上官’一案进行宣判外剩下的就是一条占了半个版面的广告。 关于农历年三十第三电台联欢会招商广告,不限行业,不限国籍,价高者得。这广告已经连续在《力量》头版刊登了好几天了。 这条件是冯力文在得到甄怀仁的秘书齐焌通知后拟定的。当时是怕没人参与,如今看来,是自己太保守了。还是甄怀仁时常念叨的那句话“天下没有最聪明的人,只有更聪明的人。”广告刊登的当天,就有先施百货等一堆名牌公司打电话到报社询问。因为涉及到很多不便对外人言的细则,所以之后的联系电话就改成了自己家的,也因此他这一阵只能守在这里,在家办公。 “看来事后只能换个电话号了”冯力文自嘲一句。刚刚点上烟,电话又响了,冯力文点上烟,拿起话筒“我是冯力文,西北剿总?”冯力文坐直身子“您好,不知道郑先生有什么指教?吃饭?我只是新闻业者,好像和郑先生没有什么交集。这样啊?”他想了想“那好,什么时候?看来郑先生有些急。好的,晚上我准时到。”挂了电话,冯力文再次拿起面前的报纸,这次注意力却不是占了一半多篇幅的广告,而是那条准备判决张副司令的新闻。 第143章 发展(六) 庞淑芳目送冯力文的背影消失,转身走进巷子,只是随着距离家门越来越近,她的心情越来越烦躁。 她不知道如果佟耒不出事,自己会不会一步步走进冯力文的陷阱,更何况世间没有‘如果’。她预感自己再这么下去,一定会做出让家族蒙羞,让嫂子看笑话,让以前的自己唾弃的举动。算了,算了,自己都多大了,就当都是一场梦,就当自己亲自出演了一回《瞬息京华》吧。 “母亲。”随着一句既熟悉又陌生的呼唤,一个人扑进了庞淑芳的怀抱“你去哪了,我们都很担心你。” 庞淑芳笑了笑“放心,母亲永远陪着你,哪都不去。”说着抱住了佟许白。 佟许白对庞淑芳的举动自然很诧异,可是想到家中父亲的现状,又理解了,反手抱住庞淑芳“我也是。” 站在门口的庞母见此,转身进了院子。理智上她能够理解小姑子最近面临的巨大压力,可是情感上她真的受不了。 “呗,呗……”这时屋里又传来了佟耒那含混不清的怪叫。 庞淑芳知道佟耒这是在喊佟许白。之前没有亲眼见过,还不觉得有什么。此刻亲临期间,庞母对自己的决定动摇了,不由得皱皱眉头,妹夫也真是不懂事。如今你已经是个废人,连累了所有人,为什么就不能识趣一点,低调一点。她已经从‘懂本分’的田嫂那里知道这段时间佟耒晚上不停的折腾庞淑芳的事,之前对佟耒不错的印象一下子烟消云散。 “嫂子。”正想着,身后传来了动静,庞淑芳和佟许白走了进来“里边坐。” “不了。”庞母摆摆手说“许白不放心你和妹夫,这不,下了学我就带着过来看看。”说着看看时间“许白,咱们该回去了,要不然功课没有时间做了。” 佟许白面露不舍“舅妈,我今晚在家住吧。”说着挽住了庞淑芳。 “嫂子……”庞淑芳自然不舍。 “许白。”庞母笑着说“你若是担心,咱们明天还可以来。如今你留下来,学习也学不好,休息也休息不好。更何况,你除了添乱还能做什么呢?对吧,淑芳?” 如今极度敏感的庞淑芳听庞母的话,怎么听,怎么感觉话里有话,张嘴就想反驳。 “太太。”田嫂急匆匆的走出来“佟先生拉了,我们要给他换衣服,他不让。” 庞淑芳的气势顿时弱了下来,不是被田嫂打断没了勇气。而是她想明白了,田嫂在这里,谁也不是傻子,冯力文的步步紧逼,对方自然也看在眼里。嫂子说这话的底气大概也就来源于此吧。 “你看看,我说什么来着。”庞母叹口气“淑芳赶紧去吧。许白交给我你还不放心?我又怎么可能害她?”说着走到佟许白面前“许白,你也看到了,不要添乱了。”她如今甚至吝啬于让佟许白称呼庞淑芳。 佟许白无助的看向庞淑芳。 “许白,你跟着舅妈先回去吧。”庞淑芳含羞忍辱的对佟许白说“等过一阵你父亲的病好些,母亲一定接你回来。一定。”最后两个字,庞淑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 冯力文走进包间的时候,里边已经有一位衣冠楚楚的青年等着。看到冯力文,赶紧起身“冯先生你好,在下108师作战参谋郑旨乾,家父西北剿总副参谋长郑全朴。” “幸会。”冯力文不卑不亢的和对方握手。来之前他特意查过,知道西北剿总的参谋长是国民政府派去的晏道刚,而真正的东北军出身的则是这位副参谋长郑全朴。只是很奇怪,当初张副司令在西安做大事的时候,却是由任败军之将董英斌担任西北抗日联军临时军事委员会参谋长,也不知道是个什么说法。 “请坐。”郑旨乾邀请冯力文入座“在下冒昧相邀实在是迫不得已,还望冯先生不要怪罪。” 冯力文礼貌的客气一句,等着郑旨乾的下文。 “想必冯先生也知道了下月初特别军事法庭就要对副司令进行宣判。”郑旨乾不尴不尬的说了几句场面话之后,才进入正题。 冯力文点点头,客气的说“略有所闻。” “在下这次进京是奉家父之命,前来拜会孔副院长,奈何多日所求无门。听闻冯先生和孔公子关系莫逆,不知可否代为引荐?您放心,事成之后,必有重谢。”说着拿出一张纸推到冯力文面前“些许心意不成敬意。” 冯力文看都没有看那张纸,好奇的问“难道郑公子以为单凭我们能够改变什么?” 郑旨乾尴尬的笑笑“副司令待我等不薄,自然是尽人事听天命。” 这话说的,可不像是忠臣该讲的。冯力文笑笑“既然如此,我可以帮忙,只是在下在孔公子面前也没有那么大的脸面。不过有一个人确实可以。” “敢问冯先生说的可是宪兵警务处代理处长甄怀仁甄处长?”显然郑旨乾的功课做的很扎实,甚至根本就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所谓的请冯力文引荐,根本就是指东打西,引荐给甄怀仁“在下早就想拜会甄处长,奈何不得其法。如今东北籍人士在首都仿佛成了异类,就是在下今天来也是动了些脑筋。倘若冯先生愿意引荐,在下自是感激不尽。先干为敬。”说着倒了一杯酒,自己喝了下去。 郑旨乾大倒苦水,说的也是事实。西安事发后,虽然甄怀仁搅了复兴社的总决意,但是贺衷寒等人哪里会听一个不入流的小角色劝阻。立刻开始命令手下的喽啰对在首都内的所有东北军人士进行监视,比如说空军的高志航等人。之后随着光头佬归宁,这些监视虽然解除了,可是余波也不是一时半会就会消除的,尤其是紧随其后,副司令就被逮捕。说起来要不是甄怀仁因为‘公事’耽误了一天行程,这项逮捕工作本来应该由他来配合邰蓑衣指挥的。 “好说。”冯力文笑着同样自斟一杯喝干“这样,郑公子有没有什么可靠的联络方式,待我和甄处长沟通之后,好方便联系。” “自然有的。”郑旨乾赶紧将怀里的钱包拿出,抽出一张名片双手奉上“这是在下好友的电话,还是值得信赖的。” 冯力文接过名片看了看“没想到郑先生的同学在意大利大使馆工作。”名片上的名字是一个叫里卡尔多,比利亚尼的驻华武官。 “我随同副司令去意大利的时候认识的。”郑旨乾解释一句“他如今人在上海,那里很安全。” 冯力文点点头,认同了郑旨乾的解释。并不是所有国家的大使馆都设立在首都,比如说意大利这个军事强国。人家的大使尼隆纳就特立独行的将使馆设置在了上海。虽然电话周转很繁琐,可也正是因为这样,才更加的安全。 正事说完,两个初次相逢的人不由开始说起风花雪月风土人情,毕竟别的也真说不到一起“说起来,我家和甄处长也算同乡,只是甄处长家住在县西,我们家住在县东,彼此相隔三十多里路。我家发迹之后,老宅也是照着甄家的老宅修的。” “哦?”冯力文有些好奇“如此说来,郑先生和甄处长应该是乡党啊?” “是。”郑旨乾端起酒杯敬冯力文一杯“还有一些七拐八绕的亲戚关系。我的表姑是甄处长的堂嫂。我们那是小地方,这种亲戚很普遍的。” “在下有些好奇。”冯力文喝干酒放下酒杯“不管怎么说,如今谁不是亲近乡党,更何况郑先生这层关系比一般乡党还要亲近些,为什么不直接去找甄处长呢?” “冯先生的意思我明白,只是乡党,亲戚也要看彼此的情分。据我所知,我那位表姑父和甄处长并不亲近。”郑旨乾隐晦的解释一句。所谓的表姑根本就是他胡说,对方不过是和他家住在一个村。待他家发迹之后,自然要往脸上贴金,于是甄怀仁堂嫂的娘家就放下了读书人的脸面和这位新贵叙了族谱。一个求名一个得利,互惠互利。 冯力文听明白了,甄怀仁一共有三个近枝堂兄,据甄怀仁说让他十分头疼。这层关系拿出来说不得好事也会变坏事。不由有些感同身受的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他固然把冯家搞垮了,可是兴奋过后也要面对一地鸡毛。别的不说,如何笼络已经伤筋动骨的亲族就够他烦的啦。 郑旨乾不免有些诧异,却立刻附和“谁说不是啊,这世道。”说着摇摇头,再次为冯力文满上“来,冯先生,我敬您。” 甄怀仁看看时间,又看看一屋子的美娇娘,咬牙起身,开始穿衣服。 “不是还有时间吗?”霍正君低声从身后抱住了他。 “你歇着吧。”甄怀仁回身反抱对方,顺势吃了口胭脂“最近你也挺累的。” “就知道你没安好心。”霍正君听出了甄怀仁的话里有话,却依旧倔强的开始帮着甄怀仁穿衣系带。 “别生气啊。”甄怀仁索性自己不再动作,任凭霍正君摆布“能不能停下来?” “不行。”房间里漆黑一片,可是霍正君的声音十分的坚定“你当不知道就行了,可你不能阻止我。”今晚上卢秋漪因为安排联欢会的事情被缠住了,所以霍正君说的很明白“我不能看着她欺负人。” 她,自然指的是郑若兰,被欺负的自然是卢秋漪。因为郑瑾娜的存在,所以甄怀仁已经察觉到了霍正君的异常。原本打算另寻机会,只是照今天的架势,估计就要推迟很久了,所以他才提了出来。 “那能不能顺其自然。”甄怀仁退而求其次,先稳住霍正君再说。 “不可以。”霍正君扭头看了看身后的漆黑房间里的白花花一片“我以后和她一起伺候你。” 甄怀仁这次却并没有如同以往一般虚伪的拒绝,而是将霍正君推倒在床压了下去。 霍正君知道甄怀仁这是在表达他的不满,却又为了给她在身旁这几个装睡的面前留面子才如此。她顺从的任凭甄怀仁予取予求,哪怕实在受不了了,也只是张嘴咬在了心尖的肩膀上。 时钟敲响第十下,院里传来动静,唐素娥赶忙起身来到门口,果然就看到甄怀仁和门子说了一句后,笑着向她走来。收买了同宿舍的五头蒜后,甄怀仁自然不用每天晚点名前跑回去了。原本他打算今晚在霍正君家留宿,毕竟乔迁之喜。奈何那群虎狼之师差点要把他吃的连渣都不剩,这让最近自我感觉很不错的甄怀仁心虚的怕了。想到长夜漫漫,甄怀仁这才利用信息不对称,转进而来“为什么没睡,不是早说了今晚不过来了吗?” “我想着爷今晚会来。”唐素娥笑着对身后的中年女人说“给爷热热饭。” 女人应了一声走了。这是甄怀仁安排给唐素娥的保镖,同样是位重术不重貌的高人名叫孙二妮。 甄怀仁伸手将唐素娥抱起,唐素娥顺从的搂住了甄怀仁的脖颈“怎么又轻了,今晚是不是没吃饭?” “哪有。”唐素娥立刻否认,可是面对甄怀仁那不怀好意的目光,只好讨饶“不过是没胃口,吃的不多而已。” “为什么?”甄怀仁走进客厅,坐到了沙发上。 唐素娥伸手一边为他按摩一边说“因为晚上不习惯,没人品评我的厨艺了。”她懂得如何抓住一个男人的心,所以自打搬过来之后,每天都会变着法的为甄怀仁做一两道新鲜的菜品。果然,自那以后,甄怀仁几乎每天晚上都会赶在饭点前回来。 “素娥。”甄怀仁笑着握住了唐素娥的手“你这样会宠坏我的。”他何尝不明白唐素娥的心思,可没办法,已经有太久没有尝过家常菜的甄怀仁真的忍不住。郑若兰和卢秋漪十指不沾阳春水,指望她们能烧菜,简直异想天开。霍正君女红很好,饭也能做,只是不精。 “这样爷就舍不得我了。”唐素娥大方的说出自己的目的。 “我第一眼见到你就舍不得了。”甄怀仁感觉自己又行了,话说这几天他感觉自己的战斗力有些拉垮,看来需要问问那对被自己软禁的骗子夫妇有没有什么好东西了。 两个人正腻歪,电话铃突然响起。甄怀仁有些无奈,知道这电话号码的,可真不多。唐素娥同样明白,下意识的坐直了身子,仿佛下一秒,某个不长眼的家伙就会冒出来似的。甄怀仁哭笑不得,伸手拿起话筒“是我,嗯,嗯,郑?老乡?东界村那个?”手不自觉的开始在沙发扶手上敲击,唐素娥则已经起身去了厨房“星期一晚上吧,明后天我都有安排。嗯”甄怀仁一边听,一边看着唐素娥端着饭菜走了过来,优雅的为他布菜。心中火热,把话筒放到了一旁,从后边抱住了唐素娥“嗯,我听着呢,你继续说,我想听听你的看法,很好……” 随着话筒里传来冯力文滔滔不绝的建议,桌上原本热气腾腾的饭菜逐渐变温,逐渐变凉,唯一不变的就是没有一丝一毫被送进食客的口中。 冯力文挂了电话,看看时间,再次看向窗外,让他意外的是,对面二楼的窗帘拉开了。虽然黑着灯,可是他确信庞淑芳就在那个房间看着自己。起身走到窗边,冯力文拿出烟点上,静静的看着对面。 因为逆光,所以庞淑芳看不清冯力文的脸,可是却又分明将对方那张英俊的面孔看的清清楚楚。一整晚她的脑子很乱,究其原因,就是傍晚时嫂子带走佟许百那一幕让她痛彻心扉。佟许百百天的时候就是她来亲手照顾,冬天怕冻着、夏天怕热着、’春天怕捂着、秋天怕凉着。孩子有个头疼脑热,她甚至夜不能寐。如今嫂子要把佟许百从自己身边抢走,而她却因为佟耒这个废物而无能为力。不能这样下去了,她必须想办法,她必须要抢回佟许百。 “盘初盘……”隔壁又响起了佟耒的嚎叫声,庞淑芳心烦意乱的捂住了耳朵。 过了不知道多久,房门被敲响,外边传来了田嫂的声音“太太,太太,佟先生发狂了,又拉又尿的……” 庞淑芳无奈,沮丧的起身,打开门,走廊里的灯光立刻照在了庞淑芳身上。 冯力文看着远处灯光照映下庞淑芳那妖娆地身段,不由得有些火大,转身来到办公桌旁拿起话筒拨了出去。良久之后传来了一个声音“喂,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事?别哭,别哭,你等等,我马上过……为什么?他算老几,惹急了老子做了他。抱歉,抱歉,我吓到你了,别哭,我不过去了,不过去了,可是你也要答应我,别难过了,明天一早我带你出去散心,你想去哪咱们就去哪。真的,要是哪都不想去,咱们在家休息。嗯。”挂了电话,冯力文咒骂一句,走出书房,来到了卧室。看着床上被惊醒的詹德富说“我心情不好,跳支舞。”说着一边解领带一边走到窗边坐下。 詹德富无可奈何,只好起身想要下床。 “就在这上边跳。”冯力文玩味的看着詹德富“说实话,你没有走,我很意外。不过你是聪明的。” 原本睡眼惺忪的詹德富看到冯力文眼中那幽幽目光,顿时清醒。 第144章 发展(七) “工作?”冯力文好奇的看着身旁的庞淑芳“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工作?” “我要自食其力。”丢下佟耒,一大早跟着冯力文郊游散心的庞淑芳望向远处山峰。隆冬季节的江南春色妩媚多姿,确实让庞淑芳心情变得多愁善感起来。 “我说过,我养你,养你一辈子。”冯力文停下脚步,将庞淑芳拉进怀里。 庞淑芳没有如同以往一样抗拒“我的女儿要被人夺走了,我必须把她夺回来。” “谁?”冯力文不明白什么意思,据他所知,庞淑芳的女儿如今一直在他的哥哥家。 “我的嫂子。”庞淑芳看着冯力文“你想好了吗?真的要娶我?” “我娶不了你。”冯力文苦笑。 庞淑芳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不是你想的那样。”冯力文解释“我和我的妻子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她不属于我,却需要我的名分。我保证,你以后在这个家就是女主人。” 庞淑芳听不懂冯力文说的,更不相信冯力文说的。可是她为了佟许白已经不在乎冯力文是不是花言巧语,是不是欺骗,只要能够让她有能力抚养佟许白长大成人就是火坑她也要跳下去“我生不了孩子。”当然她内心深处又还心存一丝幻想,幻想自己的这一次选择没有错。 “啊?”冯力文不明白什么意思。 “许白是我哥的女儿,被我要过来养的。”庞淑芳死死盯着冯力文“你也不在乎?” “只要你不反对,我的孩子也可以抱过来给你养。”冯力文斩钉截铁的回答。 庞淑芳脸色微红,靠在冯力文的胸口“不要骗我,我已经经受不住再一次的欺骗了。” “到底怎么了?”冯力文感觉庞淑芳今天很奇怪。 “昨晚我给他收拾的时候,发现他发病那天在外边和别人在一起了。”庞淑芳委屈的说“知道那个人是谁吗?我女儿的老师。” 冯力文面露无奈,亲吻庞淑芳的额头“都过去了。以后咱们好好过。对了,你怎么知道你不能生?” “佟耒之前也有勾三搭四的毛病,我们结婚第三年,有个女人抱着孩子找了来。”庞淑芳愤愤不平的说“从那时开始,我在他们家就成了被编排的人。” “那个孩子呢?”冯力文觉得庞淑芳说的也太不靠谱了。却又无力反驳,毕竟两个人结婚多年,一直没有孩子,而佟耒在外边却有一个,自然是庞淑芳不对了。 “我本来打算接过来自己养,也就没了如今的事,可是他不让,非说孩子母亲地位低贱,那个孩子没资格进门。于是我们才收养了许白。佟耒给了那对母子一些钱打发走了。” 冯力文皱皱眉头“你看过医生吗?”他原本也没怀疑,可是推己及人,一个没有子嗣的男人,有了一个现成的儿子,却宁可赶走,收养别人的孩子。怎么听怎么不靠谱。 “这么丢人的事,我又怎么好看医生。”庞淑芳却盯着冯力文“你还要我吗?” “要。”冯力文依旧痛快的给出了答案“那你是要和佟耒离婚?” “那样,许白就再也不属于我了。”庞淑芳痛苦的摇摇头“我不答应。” “目前东北军骑10师已经投诚,将杨主任在蒲城的民团全部缴械。驻周至、眉县的东北军106师也宣布效命国民政府,脱离西安。东北军105师刘多荃部也转而与潼关中央军接头,并逮捕高福源等军官,反过来向西安方面警戒。”破例在中午赶过来的齐焌向甄怀仁汇报刚刚发生在西安的大事。 孙铭九、应德田、苗剑秋三剑客今天早晨指挥特务团在西安城内四处搜寻追杀东北军的妥协派。打死了东北军主持大局的王以哲,西北剿总参谋处长徐方、交通处长蒋斌和副处长宋学礼等。何柱国等躲入杨虎城的公寓,幸免于难。 甄怀仁听得不时摇头。他和苗剑秋、应德田见过,两个人都不是浑人。尤其是苗剑秋,很冷静、睿智的一个人。现如今的局面,是东北军分裂的时候吗“东北军完了。”缓了片刻“得不偿失啊。” 齐焌跟了甄怀仁这一阵,已经能够跟上他的思维。这句‘得不偿失’说的不是别的,而是电雷学校。当初按照原计划,他们是要‘舍己成人’,搏一个好名声。结果到了后来,甄怀仁根据局势猪油蒙心,鸠占鹊巢,赶走了萨福畴。事情虽然成了,可是外人也看清了甄怀仁的斤两。 如今面对远非电雷学校可比的更加可口大餐,甄怀仁后悔了。不说别的,驻扎在青岛的海军第三舰队可是东北军的舰队,他要是能够联络上,让青岛海军军官学校和电雷学校合并,太美了,不敢想象“你立刻联系冯力文,告诉他,我要见见昨天的朋友,让他立刻安排。还有,打电话通知孔干事,我晚上登门拜访。再安排一下,今晚晚些时候我要见黄永安。”从洛阳回来,甄怀仁为了避嫌,暂时还没有见过对方,听说这一阵在首都黄永安夫妇过得还算不错。如今东北大菜就要端上来了,甄怀仁要搜罗一切手段,争取多吃一些。 齐焌应了一声“若是没事,我就先走了。”他能够想到甄怀仁可能要去东北军那里占便宜,却没有再用什么明确目标的名义反对。还是那句话,上升期的团体,永远计划赶不上变化。东北军何以左右局势,无人敢小看,还不是手里有几十万军队。面对这场盛宴,甄怀仁只要吃上一口,这个小团体的整体实力就会跃上一层。 “这几天西安那边有什么消息都不要放过,联系不上我,你就和陈先生商量着办。”甄怀仁说着写了一个条子拿出私章盖了上去,然后递给齐焌。按理说这么大的事情,甄怀仁至少应该和陈鲲,乃至如今团体里的主要人物聚在一起合计一个对策。可是甄怀仁并没有这么做,一来后天他们就会在宪兵学校开会;二来人力有穷时,他目前还控制得住局面,所以才会不停地放权,如果有一天他真的感觉控制不住局面的时候,他也会毫不留情的收回来的。还是那句话,得先把蛋糕做大,才能够分。否则只有核桃仁一般大小的利益,自己都吃不饱怎么分给别人。 不同于黑心的甄怀仁,齐焌却是另一番滋味。他感觉甄怀仁再这样下去迟早有一天得被自己和陈鲲玩死。可是他又感受到了甄怀仁对他的信任。而以前,这份信任只属于陈鲲。 收好之后,齐焌起身离开。甄怀仁则拿出烟点上,开始考虑自己能做什么,该做什么,要做什么。这段时间让他百思不得其解的疑问今天终于有了答案,比中央军都不差的东北军这个庞然大物何以最后烟消云散,竟然是自己瓦解的。 秦失其鹿天下共逐。张副司令不在乎他的东北军,就怨不得自己再多吃下一些了。当然单凭他小胳膊小腿是不行的,孔家该出场了。哪怕不直接掌握,广结善缘想必孔家也是愿意的。还有丁树中那里恐怕也会动一动了。想到这,甄怀仁不由头疼,宪兵第一团的人选必须尽快有个结果。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可是又和甄怀仁没有根本利害关系,因此他想了半天也没有个满意的决定。眼瞅着就要到上课时间,甄怀仁才心不甘情不愿的掐灭烟,饿着肚子起身往教室走。 “要盘吗?”刚刚拐进界墙的长廊迎面一个人冒了出来,低声询问“欧美的、日韩的、港台的?” “有别的吗?”甄怀仁一愣,反问。 “一对一面对面上门培训数理化,加十分涨两成,二十分以上翻一倍。”对方严肃的表情配上说出的话,显得不伦不类。 “我的老师姓仓。”甄怀仁不动声色的回了一句,示意对方一起走“怎么称呼?” “赵正鑫,第十五期。”对方低声回答,递给甄怀仁一枚铜哨。 “第二节课下课后器材室见。”甄怀仁接过来看了看,狼唛的,说了一句后加快脚步与对方拉开距离。他正愁没办法和cp协调,看来那边也很着急。甄怀仁突然感觉原本每天都宽裕的时间一下子变得不够用了。 他之所以要等下了第二节课后才和对方详谈,实在是因为头两节课是德籍教官古西教授的大军统帅课程。德国人生性古板不知变通,之前甄怀仁迟到过一回,被对方折腾了半天。要是旷课,他都能想到自己今天晚上的计划全都得作废。 “……28—29日,俄第13、第15军和第23军第2师在坦嫩贝格以东科穆辛森林地区被围歼,被俘9.5万人,伤亡3万人,损失火炮500门,萨姆索诺夫自杀。此后,德第8集团军迅速北调,得到来自西线的近卫预备军、第11军和第8骑兵师的加强后,企图以第1预备军、第11、第20和第17军发动正面进攻,以第1军和近卫预备军分别从两翼实施迂回突击,围歼俄第1集团军……”古西教官善于运用战史战例为据,深入浅出地阐明持久战略、歼灭战略及内外线作战等原则方针,他今天就以欧战期间东普鲁士战场上兴登堡指挥战役为例,说明以攻为守,歼灭敌人有生力量而达持久战的目的。 但古西讲课只注重个别战例史,缺乏高屋建瓴的概括分析,且教学时多采注入式,加之译员口译影响教学效果,学员对外国人名地名又不熟悉,听得根本是云里雾里,对古西教授内容逐渐生厌。 甄怀仁还好,德语能够听懂,并没有受到译员口译影响,配合书里的简易地图大概能够理解对方的意思。只是他今天实在无心学习,满脑子想的是一会和赵正鑫的见面。浑浑噩噩两节课后,待古西宣布下课离开教室后,甄怀仁迅速的跟着离开。 “民团?”赵正鑫似乎早有准备,拿出一个笔记本开始记录起来。他今天是受了上级委派来和甄怀仁接头,同时打听国民政府目前对西安的态度,却不想一上来,甄怀仁就说不相干的事。可这也不是小事,毕竟按照甄怀仁的说法,这五个省,每个省短期内凑几十万跳枪并不困难。 “对,河北,山东,山西,察哈尔,绥远华北五省民间拥有大量的私人枪支,还是那句话,你们需要的是干部,而且是政工和军事干部都需要。毕竟你要让人把枪捐出来,把人送进来,就必须要给人家做工作。否则都是真金白银买的,谁愿意?都是家里的壮劳力谁答应?捐出来送进来,你还的让人看到你们带着五省子弟用这些东西做了事,否则那些没捐的,没送的不就有话说了;捐了的,送了的不就寒了心?”甄怀仁低声阐述自己的看法“还有,你们安排不相干的人找我买火炮。” “嗯?”赵正鑫没听懂。 “广东那边的地主家都私下买火炮,华北五省的也可以。”甄怀仁解释一句“我给你们介绍日本人的关系,送货上门。积少成多,说不得到时候日本人能给你们凑两三个炮兵团。” 赵正鑫无语了,可这不是他需要过问的,他只需要把甄怀仁说的向上反映。 “还有,我发现一种新的战法可以克制日本人。”甄怀仁说着将刚刚课上自己偷偷整理出来的地道战战术交给了赵正鑫“希望对你们有用。”赵家镶和黄百韬昨天和他吹了半天,计划赶不上变化,他只能先给一个简略版的,等这两头蒜完善了战术之后再给完整版。况且cp的能人更多,说不得人家得到自己提醒,根本不用自己完善呢,毕竟这东西本来就是人家研究出来的。 赵正鑫接过来,同样又递给了甄怀仁一个小本“这是你上次要的东西。” 甄怀仁接过来,看也不看,直接装进兜里,继续说“日本在华北有十七个潜伏情报组,我只掌握几个的情况,大部分还没有头绪,回头连同山西兵工厂的情况一起给你。不过我的建议是静观其变。”在千岛湖演戏的小野昭早就已经发现了不妥,当然已经晚了。常靖中和沈醉给这家伙先是用药,昨天已经开始动刑。对方经过这么久的潜移默化心态已经崩溃,不得不在两个魔鬼的折磨下,将日军的机密情报源源不断的吐露出来。甄怀仁之所以想要cp推迟铲除这些日本情报点,固然有放长线钓大鱼的打算,可更多的是保护自己。毕竟沈醉同样有一份相同的情报,一处两处被cp破坏还说得过去,全部被破坏,邰蓑衣不用想也知道是谁干的。 赵正鑫点点头。 “我目前就这么多事情。”甄怀仁递给赵正鑫一根烟。 “我们想要了解kmt对目前西安的态度。”赵正鑫低声说。今天早晨的事打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随着中午孙铭九等人的行动告一段落,西北三位一体合作关系正式宣告终结。上级急切想要知道目前国民政府高层的态度。 “我晚上会去见孔令侃,应该可以打听出一些消息。”甄怀仁没有隐瞒“不过我的看法是,赶紧把你们能够掌握住的东北军拉走。” 赵正鑫听出了甄怀仁的意有所指,可是对方不解释,他也没办法。上级特意强调,和甄怀仁是合作关系,不是上下级关系。如果对方不愿意说,就不要问“我明白了。还有一件事,老郭你上次建议储存物资,可是西北贫瘠,我们的经费实在无法满足需求。” “你介绍几个人和我一起做买卖吧。”所谓的老郭,是那边给甄怀仁准备的代号,之所以有这个代号,是甄怀仁提议的。原因很简单他虽然只听了几次广播,却喜欢上了郭德纲说的相声。又从广播里了解到这位几十年从不起眼的小角色一步步成长为相声一方诸侯,很合他的胃口“原本老邢很不错。”得知庞文浩带着人抓了老邢,甄怀仁都恨不得撞墙。他这是自己给自己挖了一个大坑,甚至动过抹去痕迹,保命的打算,好在当时局势让事情没有发展到那一步。可是说句实话,老邢依旧是悬在他脑袋顶上的一把剑。他之所以提出来,就是试探cp的态度。上次在西安的时候,自己太紧张,给忘了这事了。 “老邢依旧是我们的同志。”赵正鑫作为联络员,虽然并不属于首都特委,可是接手工作后详细了解过甄怀仁还有其周围所有人员的情况。 “哦。”甄怀仁松了一口气,可是又对此抱以怀疑态度。冯力文怎么样,那么坚定的一个人,最后呢。更何况这些年见到的,听到的cp叛徒已经太多了。别的不说,丁默邨,李士群,还有如今挂靠在空壳宪兵教导大队名下的那些人之前全是cp。作为一个特务,他不惮于用恶毒的想法来审视每一个人。赵正鑫的回答显然无法说服甄怀仁。 “只有在大风浪中的水域里,才能够洗净混入在沙石中的污泥浊水。”赵正鑫说的很有水平,没有指责谁,没有讲空话,只用了一个很浅显的比喻“我们也明白老郭你的担心,也明白在这样的局面下我们保证的苍白无力。因此我们近期会想办法将老邢撤走的。” “算了。”甄怀仁看人家把话摊开来说,也就直接说了“负责老邢的庞文浩是我表哥,想来他不会大义灭亲。”言不由衷的他找了一个蹩脚理由把这事拦下来。做任何事都有风险,老邢的身份已经暴露了,虽然中央情报处也没有为难老邢,可对方也不是撒手不管了,老邢周围也不知道埋伏了多少人。甄怀仁生怕万一玩脱了,老邢反而坚持不住反水就傻了。如今的大环境,中央情报处也不能胡来,将就着吧。反正还有十来个月首都就会是另一番天地,到时候老邢失踪也就没人在意了。不怪他谨小慎微,他有媳妇、孩子,实在是他玩不起。 赵正鑫不明白甄怀仁的想法,却没有拒绝。 “对了,你什么军衔?”甄怀仁突然问。 “少校。”赵正鑫不明所以。 “那个学校毕业的,职务呢?”甄怀仁又问。 “中央官校第二期,武昌行营参谋。”赵正鑫回答。 “我给你一个团,你来当团长吧。”这个想法是甄怀仁下午上课时琢磨的。按照他和闫苍白的约定,赵正鑫是不能在甄怀仁周围活动。可是刚刚甄怀仁和对方聊天就发现了对方说话有水平。眼下他急需一个人来占住宪兵第一团团长的位置。对方是黄埔二期的,比丁树中高两期,资历绝对没问题。况且正因为对方是cp,所以他才不担心第一团朝鲜兵的问题暴露。当然他到时候也会安排一些人过去牵制赵正鑫的。 “……”赵正鑫有些无语。 “冯先生看来是听说了西安的事情了。”郑旨乾如约来到了约定地点见到了冯力文。不同于昨天的挥洒自如,今天郑旨乾的情绪明显很低落。 “是的。”冯力文请对方坐下“我同样带来了甄处长的回答,郑先生什么时间有空,大家可以在一起聊聊。”眼看好事临近,庞淑芳已经默认了自己的存在,可是齐焌却找到了他。冯力文也知道事情的轻重缓急,在家哄睡了庞淑芳,他就立刻开始了联络。 “我随时有空。”郑旨乾听到消息并不意外,只是感觉有些意兴阑珊。 “郑先生不会是要回去了吧?”冯力文隐晦的问了一句。 “不是。”郑旨乾耸耸肩“我刚刚和西安联络上,那些人已经跑了。可眼下东北军已经乱了,各行其是,没有几个人再拿我们当回事了。” 冯力文却听出了话外音,没有几个人,意味着还是有人听。甄怀仁的意思他能够想到,想明白“郑先生还是和甄处长不熟悉,要不然就不用担心了。” 郑旨乾的注意力果然被吸引到了冯力文身上。东北军眼看已经分崩离析,他们父子也需要找个好地方安身立命。甄怀仁也许不是最好的,可是却在接受范围内。 “甄处长对朋友是没的说,两肋插刀的。”冯力文笑着说“不会因为郑先生的父亲是西北剿总的副参谋长就卑躬屈膝刻意逢迎,也不会因为朋友落了难就袖手旁观。相处久了就知道了。” “冯先生推荐的应该错不了,是在下露怯了。看来确实应该和甄处长讨教一下为朋为友之道。”郑旨乾收拾心情,敷衍一句。所谓的两肋插刀他见多了,早就不信了。甄怀仁这么着急见自己,不就是想从东北军身上捞好处吗?打定主意,自己好处没有捞够,是不会松口的。东北军完了,他也需要另觅他处,如果甄怀仁给的足够让他们心动,他就是帮着甄怀仁挖空东北军又如何?反正副司令自己都不在乎,也就怨不得自己损公肥私了。 如今东北军大厦将倾,各人顾各人,自然都在搜罗一切能搞到手的以便卖个好价钱。作为西北剿总副参谋长,郑全朴虽然有权调度东北军的各军,却无权插手人事。可他也并不是全无资本,毕竟刨去那些已经不受控制的步兵军,直属步兵师,骑兵师,炮兵旅外,郑全朴掌握着东北军带进关的所有直属技术兵种和亲兵。其中包括工兵部队、辎重兵部队、探照灯部队、通讯部队、宪兵部队、东北军司令长官卫队营和特务团。最重要的是东北军的后勤明细账和一部分军需仓储也掌握在郑全朴手里。 瘦死骆驼比马大,虽然东北军撤入关内,失去了东北基地,可是越是如此,东北军高层对于军备的关注越高,这不光是为了割据一方亦或者打回东北,也是为了自保。明细账上不光记载着东北军各部补给明细还有一份详细的军火补充汇总,记载着副司令几年前去欧洲考察期间订购的各类军火的交割清单。很多其实已经全部付款,就差接收了。不论是谁拿到这些清单,也就意味着接收了东北军真正的最后家底。 郑家父子之所以愿意用这些换钱而不是私吞,实在是太扎手,失去了东北军庇护,这些就是催命符,倒不如直接卖个好价钱。 第145章 发展(八) “胡秘书,真是麻烦你了。”梁才初并不是一个善于持家的男人,因此高琴书虽然已经来了十多天,家中却仍然没有归置完。今天她依旧约了胡东霞下班后来先施百货采购一些日用品。 先施百货公司是由澳洲悉尼华侨马应彪等12人集资2.5万港元,于光绪二十六年1月,在香港创办的全国第一家民族资本大型百货公司。之后业务逐渐扩展到国内、马来亚、日本乃至英国等地。公司自设工厂,产品主要供自销。公司还兼营旅店、酒馆和游乐场等附属事业。 民国三年公司买下了位于上海南京路的10亩多地,请英商德和洋行设计先施百货大楼,民国六年10月8日先施百货上海分公司开业当天投入使用。其大楼外观采用古典主义风格,建筑外貌腰线突出,局部以巴洛克式进行装饰。楼高5层,历时三年建造,鹤立鸡群般地屹立在南京路上。先施百货公司为了招揽顾客,在顶楼天台还开辟了游乐场、戏院、茶厅,开创了从购物到休闲的一条龙服务。在商品的选择上,主营英德等洋货,还经营化妆品等时尚商品。 “这有什么。”胡东霞笑着挽住高琴书的胳膊“高姐,你也不要喊我什么秘书不秘书的,听起来很老土的。” “那喊什么?”高琴书从善如流。 “你要是不嫌弃,就喊我妹,或者叫我名字东霞。”胡东霞笑着提出来。 “行。”高琴书其实也不是小肚鸡肠的人,立刻答应下来。虽然说她们夫妻二人如今要看庞文浩脸色讨生活,可是相比起在首都来,高琴书这段日子才是舒心的。最起码不用整天担心被姑母教训,也不用担心那个色痞表弟对自己图谋不轨“以后我就喊你东霞好了。”她和胡东霞还真不好说谁是姐谁是妹。又不好意思去问对方年龄,因此才选择了一个相对稳妥的称呼。 “行。”胡东霞爽快地答应下来,四下看看“姐,马上就要过年了,你不给自己捯饬捯饬?”说完拉着高琴书的手往服装衣帽区走去。 “不了,不了。”高琴书嘴上说不,却还是跟着胡东霞走了过去。梁才初出身北平大宅门,虽然在家里没什么地位,可是吃穿是不愁的。当然如今梁才初有庞文浩的帮助,可比北平时应酬多很多,几乎就不在家吃饭,也因此衣着就更加要讲究了。高琴书自己不需要,给梁才初买几件确实应当。 胡东霞很快带着高琴书来到了一家专营英国成衣的店铺,只是这里都是女装。高琴书看了看价钱,她也能承受得住,不过款式有些太艳了“我去那边看看。”无意中高琴书发现对面恰好是个男装专卖店,立刻对正和营业员讨价还价的胡东霞说了一句。 “行,我一会过去。”胡东霞回了一句继续和营业员砍价。只是等高琴书离开后,立刻将手里的成衣放下“给我包起来。”余光看了眼高琴书的背影笑了笑。 高琴书用挑剔的目光审视面前的每一件成衣,正在心中和梁才初的身型进行比对时,就听到了一个声音“喜欢就买了,我挣钱不就是给你花的。”好奇的探身看去,不远处一家店铺内,一位摩登男士正豪气的对他身旁面容妩媚,身材婀娜的女人说“不就是两百块嘛。”说着下意识的向外看去,待和高琴书的目光交汇时,立刻松开了怀里的女人。 “原本我认为挣钱是挣钱,工作是工作,两码事。可是上个月的事你也看到了,没有枪,没有人,挣多少钱不都是为别人准备的。”甄怀仁抽口雪茄“我也知道孔院长的顾虑,所以我认为可以联系我们司令。” “谷正伦?”孔令侃皱皱眉头“他不会领情的。”面对刚刚甄怀仁描绘的前景,孔令侃兴趣不大,他要的是权力不是兵权。可是甄怀仁说的也对,上个月哪怕是林森不也是看何应钦脸色吗?孔家自己不搞武装,支持蒋家的侄婿搞武装总可以吧? “不。”甄怀仁耐心的说“此一时也彼一时也。谷司令一直想扩充宪兵部队,也提交了整编全国宪兵的申请,可是军政部不批,再说他也没地方搞那么多的装备和钱。况且谷司令如今依旧稳坐钓鱼台不就证明了委员长依旧信任他。孔院长支援别人,可能会有所误会,但是支援谷司令应该没有人会反对吧?” 孔令侃想了想“那我们家也太亏了。花了这么多钱,就换来他谷正伦一句感激?他谷正伦好大的脸面。” “我准备向军委会提交一份补充报告。”甄怀仁早有准备“以中央宪兵和税警总队为试点推行政工干部和政工队。为此明天的tyl第三次临时干事会将会修改部分章程,同时增添一些位置。比如说在秘书室增设一名政工干事,专门负责推进这个试点计划。” 孔令侃想了想“不需要讨论或者什么考察吗?” “我不是正在考察吗?”甄怀仁恍惚间记得刘建群对自己说过同样话。 孔令侃笑骂一句“我就说你小子上次坑了我一百多万……我靠,一百多万……” “今时不同往日。”甄怀仁被孔令侃的跳跃思维打了一个措手不及“我当时什么位置,那会真要是拿了你一百多万,我早就回家媳妇孩子热炕头了,还陪你玩?” 孔令侃撇撇嘴,他对甄怀仁说的将信将疑,不完全信也不完全不信。不过如今不光自己,估计甄怀仁也瞧不上那点钱了。好在那笔钱自己一分没出,后边甄怀仁又带着自己赚了好多个一百万,他也就不计较了“那你是要把第三舰队吞了?” “不可能的。”甄怀仁摇摇头“沈市长早就把第三舰队弄成了自己后院,我这次就打算吸收东北军的技术兵种。再帮着谷司令组建三个团的宪兵就算不错了。”沈鸿烈算是东北军海军的当家人,靠着第三舰队的支持,东北军的助威,本人的手腕,当上了青岛市市长,已经主政青岛六年。不过上个月西安出事时,沈鸿烈已经态度鲜明的和张副司令划清了界限。算是彻底脱离了东北军系统,也因此,第三舰队对于沈鸿烈来说也成了最大本钱,谁要是不长眼,人家真的会拿大炮轰的。 “凭什么?”孔令侃一听甄怀仁的期望值这么低反而不满意了“我也是税警科副科长,凭什么他姓宋的就可以弄一个税警总团,咱们就只能弄一个税警总队?不行,你别管了,反正也是得罪人,一次到位,咱们恢复税警总团的编制。” “那原来的税警总团呢?”甄怀仁可记得自己答应邰蓑衣的“便宜了军政部?” “有话直说。”孔令侃现在很烦甄怀仁拿他当傻子。 “军委会调统局第二处处长邰蓑衣有意吸收一部分税警总团的人充实组建交通警察总队。架子也搭好了,唯一缺的就是有经验的兵。他目前也在运作,可委座一直在浙江。咱们帮了他,想来他也会帮咱们。” 孔令侃也不是个犹豫的人,尤其被甄怀仁刺激之后“我现在就去找我父亲,你去见他。这事我们不方便出面,你来协调。”委座的特务头子和孔家私下联系是很让人忌讳的。 甄怀仁苦笑,自己又给自己挖了一个坑“你总得让我看看自己媳妇吧?” 孔令侃笑骂一句,起身往外走“越看越上火,还不是自己难受。这就算了,要是搂不住火,宋家不吃了你。” 甄怀仁不吭声,起身跟着走出书房,孔令侃却走向衣帽间“我先走,你快点。” 甄怀仁应了一声,走上二楼,来到自己经常留宿的房间外敲敲门,走了进去。果然张家姐妹正在聊天。看到甄怀仁进来,张贻如起身“我去热热饭。”说着往外走可是甄怀仁关上了门。与此同时外边传来了发动机的声音“一个吃不饱,我吃两个。” 冯力文回到家,庞淑芳已经醒了,正在听收音机,似乎是在听评书《瞬息京华》“吃饭了吗?” “我不饿。”庞淑芳那好意思说自己怕出去独自面对詹德富尴尬,所以一直没有下楼。 “你啊。”冯力文笑着走到沙发旁坐下,搂住庞淑芳“不吃饱,一会哪有力气伺候我?” 庞淑芳羞赧的不吭声。 “乖,我等这一天等了好久,我们要留下一个完美的夜晚。”冯力文亲亲庞淑芳,说着开始学着偷师甄怀仁的办法蛊惑庞淑芳。 庞淑芳听的面红耳赤,抽回手“你也不是好人。”嘴上不服软,却起身向门外走去。 冯力文笑着没有动,开始考虑第三电台的事。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以前的第三电台不起眼,他也初来乍到,所以听之任之。如今的第三电台眼见着有强枝弱干的风险,他就不得不考虑怎么安插自己人了。 “你吃了吗?”已经走出门的庞淑芳又探身进来询问以不雅姿态靠在沙发上的冯力文。 “我只想吃你。”冯力文笑着回了一句,吓跑了庞淑芳。 因为当初胡兰成短视,第三电台被搞成了一个独立王国。如今龚德柏的脾气太大,位置高,资格老,他动不得;郑若兰的位置同样也不能动,他只能另想他法。 可是想来想去,他都想不出一个可以名正言顺插手第三电台的办法。不过却梳理清楚了一件事,这事如果没有郑若兰点头就推进不下去。 过了不知道多久,庞淑芳走了进来,看到盯着她的冯力文,矜持的说了句“我去洗澡。”心虚的跑进盥洗室。 事情终于到了这一步,她也就不多想了,反正也就几分钟,忍忍就过去了。待洗完澡之后,庞淑芳再次看了眼梳妆镜里的自己,走出盥洗室,冯力文却不在。庞淑芳不明白冯力文又有什么新花样,她也懒得猜,躺倒在床,等着那一刻的来临。 “他的底气很足?”甄怀仁再次确认。 “是的。”冯力文肯定的回答“我试探过他,可他不说。显然是要和仁哥你面谈。” 甄怀仁今晚上很忙,向张家姐妹缴完税后,又马不停蹄的赶在孔令侃回来捉奸前去见了邰蓑衣。至于和黄永安的见面,甄怀仁只能推迟。结果邰蓑衣坐地起价,虽然同意配合甄怀仁,却要甄怀仁不但帮忙收编税警总团,还要配合他收编东北军的铁道车队。邰蓑衣也盯上了东北军,只是他很有分寸,不像甄怀仁给三分颜色就敢开染坊。 如果说坦克,飞机这些技术兵器在如今的国内军界还只是军事新思想的衍生品,那么铁甲列车可以说是成熟战术的衍生品。它绝对是如今国内陆地上强大的战争机器,铁甲列车的战场生存能力极强,火力也十分恐怖,机动性更是无可比拟。尤其在铁路密集的地区绝对是打开优势局面的不二法宝,在欧战和苏俄内战中均发挥过巨大作用。自从在十多年前被张宗昌引入国内后,各方军阀纷纷效仿。甚至于在中原大战的主战场河南还发生了为数不多的几次铁甲列车之间的炮战。铁甲列车的优势在国内主战场上的优势显露无遗,因此哪怕穷的叮当响的二十九军都制作了几列简易铁甲列车来壮声势。国民政府更是在收缴了冯玉祥,阎锡山等各路实力派的铁甲列车后组建了拥有十七列铁甲列车的铁道炮队,同时从德国引进了四列更为先进的铁甲列车组建了交通兵团来拱卫首都等战略要地。 东北军在入关前就有三列铁甲列车组成了铁甲列车大队,入关之后经过历次收编、改编,如今拥有六列铁甲列车编为六个中队,统一由东北边防军铁甲车司令曹耀章指挥节制。 甄怀仁是看不上这个东西的,毕竟他小时候听多了奉军老兵咒骂张宗昌的部将施从云为了逃命下令铁甲列车从奉军溃兵身上碾过去,却因为铁轨被炸,最终依旧被邀买人心的孙传芳枪毙的故事。从那时候起,他就感觉铁甲列车就是个鸡肋,一旦没有铁路,直接就成了活靶子。可国内的铁路真的没有多少,一旦将来开战,这些东西除了给日本空军当开胃菜别的一点用都没有。不过既然邰蓑衣提出来,他就要想办法。因为这,到黄永安住处时都已经十二点,黄太太早就休息了。甄怀仁目的不同,态度自然也迥异于上一次的盛气凌人。黄永安毕竟出身东北军,很多事他就算帮不上忙,也能提供意见参考。待从黄家出来,甄怀仁又不得不马不停蹄的来到冯力文家打听晚上对方和郑旨乾的见面情况“时间不等人,你现在联系他,地方他定。” “好。”冯力文也不废话,立刻拿起电话拨了出去。虽然现在已经凌晨,可是还不错,那位意大利的武官还在,说明意思后,对方让冯力文等他消息“哥,你先休息会吧。估计就算有消息也要点时间。” 甄怀仁今天确实累了,张家姐妹不过小试牛刀,他是用脑过度,已经乏了。点点头,就势要躺在沙发上。 “我这又不是没地方。”冯力文赶紧说“我家老二在呢。”说着起身。 甄怀仁也不矫情,站了起来“那一会有消息你喊我。”他感觉只要抱着歇歇就好。 冯力文回了一声,打开门,却没想到庞淑芳站在门口正伸着手显然想要敲门“怎么了?” “没事。”庞淑芳第一时间看到了冯力文房里的甄怀仁,立刻躲开,她穿的是冯力文给她精心挑选的睡衣。庞淑芳在床上等了很久,可是依旧不见冯力文进来,这才出来一探究竟。她原本以为冯力文是故弄玄虚,此刻才知道对方是真有事。 冯力文哭笑不得,扭头对甄怀仁介绍“我……朋友。”甄怀仁刚才的眼神,他见过,当初看唐素娥的时候就是这种眼神。 “朋友?”甄怀仁揶揄道“友谊万岁。”说着坐了下来“我就在这躺会吧。”那个女人还在外边,他出去不方便。有些事情,冯力文可以推过来,可人家要是没有推,他去要就太过分了。 冯力文点点头,走出书房。 “我是不是让你丢脸了?”庞淑芳有些心虚的问。 “没有。”冯力文笑笑,伸手抱住了庞淑芳,很紧,恨不得将庞淑芳塞进自己身体里“淑芳,你好美。” “嗯。”庞淑芳顺从的反抱住冯力文回了一声。 “你别工作了。”冯力文低声说。 “嗯?”庞淑芳有些不满的抬头看向冯力文“说好的我要自力更生。” “我的意思是,我有办法让你获得你所有想要的一切。”冯力文说着松开了庞淑芳。 “嗯。”庞淑芳有些矛盾“我不能和他离婚的,况且你说过你也不能娶我。” “不用,不用,都不用。”冯力文伸手拆下庞淑芳的发簪,任凭对方的盘发散开“有一个人会把你所有的难题都解决掉,你不离婚不就是为了女儿吗?这个人可以解决,让你从此以后衣食无忧。” 庞淑芳羞赧的低下头“那这个人是不是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你猜。闭住眼,再睁开的时候你就见到了。”冯力文说着拉起庞淑芳的手。 庞淑芳听话的闭眼,任凭冯力文带着她原地转了几圈,然后带着她缓缓走向某处“好了吗?我有些头晕?” “三”冯力文笑着亲亲庞淑芳的耳垂,庞淑芳如同小猫一般缩缩脖子。 “二”庞淑芳听到了开门声。 “一”庞淑芳听到了关门声,睁开眼,却错愕的发现自己来到了冯力文的书房,眼前只有那个躺在沙发上此刻正无可奈何望着自己的陌生人。急忙环视屋内,冯力文并不在,转身去开门,房门却反锁了“立文,立文。” “听话,我说了,你想要的,他都能给你。”冯力文拿出烟点上,他确实喜欢庞淑芳,可是还没有到可以为了她放弃前途的地步。甄怀仁的眼光说挑剔,几十岁的都有,说不挑剔,再好看的他也可以无视。唐素娥再妩媚妖娆,年龄也已经不下了,因此只要遇到了甄怀仁满意的,冯力文就绝不会放过这个和甄怀仁拉近关系的机会。庞淑芳毕竟已经三十二岁了,只要自己有了钱地位,可以有无数个庞淑芳,更年轻,更单纯。 庞淑芳惨然一笑,她早该想到,冯力文果然只是图她的身子,不,甚至连她的身子都不图,她被当作一件礼物送给了另一个陌生人。也对,自己要的不就是达到目的吗?只要能够让自己达到目的,是谁又有什么区别?转过身,看向依旧盯着自己的青年“我需要钱,我需要留下我的女儿,你能做到吗?” “能。”甄怀仁言简意赅的回答“过来。”他都不知道对方是谁,可这并不妨碍他先吃了再说。 庞淑芳既然已经有了决定,也就没有那么失望,妩媚一笑走向甄怀仁。 “到底怎么回事?”庞文浩不满的看向坐在沙发上默不作声的梁才初。 梁才初语塞,抱着脑袋默不吭声的低头不语。 “姐夫,我姐脾气直,有什么都不喜欢藏着掖着。你们都结婚这么多年了,应当比我了解她。”庞文浩语重心长的说“有什么事,你大人不记小人过,算了吧。”仿佛已经提前认定是高琴书在无理取闹一般。仿佛一个好兄弟在劝闹别扭的夫妻‘床头打架床尾合’一般。 梁才初更加的无地自容,默不作声。 庞文浩无可奈何的坐了下来“姐夫,你们的事情我可以不问,可是咱们是老爷们,绅士一点……” 正说着,卧室的门打开,高琴书提着行李箱走了出来。 “琴书。”梁才初赶紧起身“你干什么?” “我受够了,我要回自己家。回天津。”高琴书说着拿出一封信递给错愕的庞文浩“文浩,你把这个替我给局里送过去,是我让你为难了。” “琴书,别走。”梁才初不等庞文浩回答,赶紧挡在高琴书面前“琴书,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是我混蛋。” 高琴书却理都不理,直接要走。 梁才初直接跪在了高琴书面前,继续忏悔。 庞文浩听对方始终不说清楚“姐,你别生气了,姐夫都认错了。你就原谅他吧。” “你知道什么?”无欲则刚,高琴书既然已经决定返回老家,也就根本不必再考虑庞文浩的感受,恢复了之前做姐姐时的威严“狗改不了吃屎。” “到底怎么了?”庞文浩看高琴书尽管说的难听,却同样不点破,这哪行,急忙追问“你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高琴书不吭声,梁才初正自说自话的扇自己耳光。 “姐,你外边有人了?”庞文浩故意装傻。 “什么我。”高琴书顿时再也压不住怒火,不再替梁才初隐瞒“是这个没良心的,在外边养了个小的……” 话没说完,庞文浩一脚踹翻了梁才初,紧跟着骑在对方身上打了起来。 高琴书吓得赶紧去拉庞文浩“文浩,文浩,住手……” “姐,你还护着他。”庞文浩怒不可遏的看着身下的梁才初“姓梁的,老子赶绝你。”说着起身又不解气的踹了梁才初一脚,提起高琴书的行李,拽着不时回头的高琴书向外走去。 第146章 发展(九) “推迟?”一早来中央党部参加tyl第三次临时会议的甄怀仁就被早等在外边的齐焌告知,原定于今天举行的会议推迟“为什么?” “我得到消息,委员长刚刚回京了。”齐焌隐晦的说了一句。 甄怀仁点点头,看了眼近在咫尺的中央党部大院“看来我和这里没缘分啊。”说着对前排的柴老二说“开车,去宪兵司令部。”今天因为开会,所以他特意请了一天假,现在就算赶回去上午的课也耽误了不少,再说他现在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柴老二启动汽车,立刻将车子开上公路。 “刚刚得到的消息,东北军孙铭九等人已经弃职潜逃。”齐焌待车子离开了中央党部的范围后才低声汇报“去向不明。” 甄怀仁点点头,成败不由人,谁都没有想到张副司令手下那些掌权的人全都是吃里扒外的。 “这条消息也是刚刚收到的。”齐焌没有说明,却递给了甄怀仁一张译电文。 甄怀仁狐疑的接过来漫不经心的扫了眼,立刻仔细看起来。良久之后,他把电文递给了齐焌“把那个王八蛋找出来。” 齐焌少有的没有多说应了一声。不是他怕甄怀仁,而是这事是甄怀仁的家事,还是家丑,他真的不方便多嘴。甄怀仁上预科的妹妹甄怀安和人私奔了,男方是她们学校的一位年轻有为的老师。 甄怀仁捂着额头,想到三年前最后一次见到妹妹时,对方的音容笑貌,他感觉到了失望,也才察觉自己对父母妹妹关心的太少了。他以为只要派人保护了他们的安全,就万事大吉了,却忽略了他们每一个人都是有血有肉有思想的。他突然等不及下个星期回去了,恨不得此刻就立刻赶回天津。可是理智又告诉他,这样做不可以,不行。 车子来到宪兵司令部大院,甄怀仁冷着脸走下车,齐焌则返回车里,他今天同样很忙,甄怀仁从孔令侃,黄永安那里打探来的消息都需要他去落实。 走上楼,远远地就看到了安占江、她的专职保镖正和几个军医处的女科员在聊天。众人看到许久不见的甄怀仁出现在走廊尽头,纷纷起身敬礼后告辞。 安占江笑着为甄怀仁打开门,待他进去后,跟了进来,随手反锁住门“不是开会吗?这么快就结束了?”说着扑进了甄怀仁怀里“没良心的,看来你在陆大也没饿着。” 甄怀仁抱起安占江“再撑也得喂饱我的安秘书。”话说他算上昨天,才睡了三个小时不到,况且出了甄怀安的事实在没心情,不免心里有些发虚,正考虑要不要吃点什么东西时,电话响了。 安占江没好气的给了甄怀仁一拳。 “我是无辜的。”甄怀仁委屈的走到办公桌旁坐下,腾出一只手拿起话筒“警务处,甄怀仁。”与此同时,他身上的雌虎已经急不可待的将甄怀仁解除了武装,享用起了自己的早餐“哪?侍从……侍从室?”大脑一片空白的甄怀仁反应迟钝的重复一遍“哦,啊,噢,喔,嗯……好,一个小时后到侍从室报到。”立刻挂了电话。 “嫂子,放心吧。”冯力文笑着看着对面的冷美人“我哥已经交代清楚了,孩子中午就接回来直接转学。” 庞淑芳冷笑一下“那就多谢小叔了。” 冯力文平静的说“这处院子是我另一位嫂子住的,你们一起也热闹。至于那个废物……” “你说谁是废物?”庞淑芳终于找到了宣泄口,怒视冯力文。 “嫂子,您现在是我哥的女人。”冯力文提醒一句继续说“那个废物您就不用管了,有人照顾他。” 庞淑芳再次冷着脸不吭声了,没错,她已经不再是昨天的她。不再是佟耒的妻子,冯力文的准情妇,而是成了一个无名氏的情妇。 “立文……”唐素娥从外边进来,立刻看到了庞淑芳。 “嫂子,我来介绍。”冯力文恭敬的说“这位是我的另一位嫂子,我哥让我请过来,您二位也算有个伴。” 唐素娥虽然对冯力文的称呼还没有习惯,却并没有之前那么抵触。对着庞淑芳点点头“妹妹怎么称呼?” “我姓庞,看妹妹的样子,似乎还没我大吧?”庞淑芳心里有气,自然语气不善。 “小嫂子。”冯力文冷着脸插话“这里是我大嫂家。”说着走过去扶着唐素娥坐下“请记住,您只是借住,就算想耍威风,请去自己家耍去。” 庞淑芳被怼的哑口无言,转身憋屈的上楼了。 “何必呢?”唐素娥叹口气。 “您不用管。”冯力文坚定的说“这里您说了算,就算我哥知道了也没事。”说着给唐素娥倒了杯茶“她们没有为难您吧?” “想哪去了。”唐素娥没好气的说“都是有身份的,自然不会让大家难堪。”说着抬手晃了晃“我的胳膊都快抬不起来了。” 冯力文刚才也注意到了唐素娥手腕有东西,此刻才看见她的袖子里边竟然戴了四个玉镯一个金镯“倒是大方,您也不会差的。” 唐素娥没吭声,她当然不会差,至少不会比那位李太太差。虽然就她送的是明晃晃的金手镯,可是懂货的她早就看出,就李太太送的是便宜货。这种东西,一个月前她也许稀罕的不得了,如今只觉得太碍眼,土里土气。究其原因很简单,跟着甄怀仁这段时间,她也算见了些世面,已非吴下阿蒙。 “我让你找的人有消息了吗?”唐素娥一边说一边开始把手腕上的东西往下摘。 “最好的那位被别人请了,我已经从上海请了另一位妇科高手。”冯力文小心的回了一句。 “我果然是命苦的。”唐素娥自嘲一句。 “mu……嫂子,你放心吧,国内不行,我从国外找,冯家那群杂碎没有那么大的本事,总能治好的。”冯力文立刻宽慰唐素娥。 唐素娥点点头“你也成家立业了,媳妇很懂事的……” 冯力文无奈“您放心,保证明年这时候,我想办法让您抱上……孩子。” “你是有主意的,我不担心。”唐素娥说着起身“我去看看那位妹妹,你歇歇就走吧。” 冯力文回了一声,有些无奈。他发现唐素娥开始疏远他了,想来是因为上次自己做的太过分了。他当时也是真的情不自禁,毕竟被长房压制那么久,一朝翻盘,他当然要大肆庆祝。 甄怀仁走出侍从室,坐进车里,脸上没有一丝表情,直接说“司令部。”然后靠在后排靠背闭目养神。 迟迟不见动静,以至于最近有人盛传委座要撤销的军委会调统局第三处处长人选终于在今天出炉了。没错,就是甄怀仁。与此同时军政部正式批准了甄怀仁辞去军委会电雷学校教育长职务,改为任命甄怀仁推荐的林素国为电雷学校教育长。这还不算,之前被甄怀仁挤掉的留学生唐纵被军令部很坏规矩的直接调入宪兵司令部担任警务处处长。 说实话,甄怀仁还真不稀罕当这个主管邮电检查的处长,如今可好,捡了芝麻丢了西瓜。自己的根本之地警务处丢了,他必须把安占江调走。 “我不去第三处。”安占江躺在甄怀仁怀里“宪兵是咱起家的地方,不能这么随便让出去。” 甄怀仁不耐烦的说“老子还没死呢,你滚回去给老子生孩子,不但是你,向影心和陈华也都撤。” 安占江不明白的看着甄怀仁。 “老子的钱,你们要不使劲糟践,就让大老婆都收走了。别后悔啊。”甄怀仁不说实话。 安占江撇撇嘴“我们来上班还可以打发时间,在家里,难道天天打麻将?” 甄怀仁语塞,安占江并非无的放矢,离离如今都快成小赌鬼了“我和姓唐的有仇,至少得让我放心。要不你们都去宪兵学校?” “你不会以为宪兵学校是你开的吧?”安占江嘲讽一句,亲亲甄怀仁“乖。” “我不乖。”甄怀仁执拗的说“放心,警务处也不是他姓唐的想拿就能拿的。你们都去第三处上班,我有办法。” 调统局第三处主要负责1、关于违背政府国策之件;2、关于挑拨离间政府国策之件;3、关于敌方间谍谍报之件;4、关于敌探、汉奸活动之件;5、关于泄露军事政治秘密之件及有关秘密之测绘相片等;6、关于危害人民利益、破坏法纪、扰乱治安之件;7、未经政府或其代言机关公开公布之件;8、一切违禁品(白银烟土等)均在检查之列。前七项甄怀仁真的无的放矢,唯有第八项让甄怀仁有了抓手。违禁品范围很笼统,这就需要第三处拥有自己的执法队。丁默邨就是利用这支执法队在上个月上蹿下跳的。如今原执法队已经遣散,人员要么被开革要么被抓了起来。甄怀仁终于可以名正言顺的拥有一支完全由自己组建的情报队伍了。 邰蓑衣可以依托中央警官学校来充实第二处、铁道队警总局、还有即将组建的交通警察总队。那么自己为什么不可以依葫芦画瓢,利用中央宪兵学校来充实第三处、税警总队和警政司。而且他还发现了第三处的好处,毕竟名义上不管是宪兵司令部还是税警总队都是从属于军委会这个大框架,自己只要运作得当,也就可以名正言顺的监管这两处,不用再不尴不尬的让盛升颐挂着羊头卖狗肉了。 眼看着到了中午,甄怀仁还有约会,安占江还要和向影心等人吃饭,这才不情不愿的简单收拾一下后,往外走。却不想外边已经有人等着了“甄处长你好,我是唐纵。” “唐处长你好。”甄怀仁歉意的说“你看看,我正在收拾东西,不想还是耽误了唐处长的时间。” 安占江向唐纵敬礼后,让开门回到了自己的座位。心里却恼火的很,姓唐的就这么迫不及待? “甄处长误会了。”唐纵笑着说“我今天是特意来拜会您的,可以谈谈吗?”意思很明白,他今天并不是来接班催甄怀仁走人的。 甄怀仁笑着说“当然。”请唐纵进门“抱歉,我的东西比较多,以后就需要唐处长来归置了。” 唐纵笑着走进门,一看,有些无语。这哪里是乱,简直是……遍地的卫生纸,还有你办公桌上那一滩水,一碗鸡蛋黄是什么意思? 甄怀仁请唐纵坐下,不动声色把沙发缝里的一块小布头放进了裤兜里“唐处长请讲。”说着递给唐纵一根烟。 唐纵扫了眼甄怀仁拿烟的手,脸有些抽,接过来“谢谢。”却咳嗽两声,直接说“我今天来是向甄处长请教警务处业务的。” “说实话,我在这个位置实在是鲜有建树,愧对了委座的期许,哪里还敢说什么经验。”甄怀仁点上烟,等着唐纵的下文。他原本以为光头佬任命自己为警务处处长,那就没有人敢逼着自己去职,却不想一回来,徐蕃就屁颠屁颠的凑过来又是给这个,又是许那个。临了,自己的警务处处长变成了代职了。代职就代职吧,如今又一下子免了,还把上次被自己拦住的唐纵弄了过来。这位可是真正的黄埔六期学生,还是力行社的老资格。原本甄怀仁以为邰蓑衣不过如此,广播里对其吹嘘太过,如今才知道什么叫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必中。邰蓑衣一出手就直取自己的脑袋,挖掉了他目前最大的凭仗。 “甄处长对我有些误会。”已经放下烟的唐纵笑着说“小弟和警政司司长邓悌同志相熟,小弟接下这个位置力余兄就十分赞同。” “原来是自家兄弟,多包涵,多包涵。”甄怀仁听后,面上立刻有了不同,只是心里却不以为然。他和邓悌不过是互相利用,加上自己即将获得的护身符,对方才不得不为尔。当然有了这一层关系,甄怀仁对唐纵的态度也不像之前那么刻意“如此唐处长也算自己人了,有什么就更应该直接说,能做到的,兄弟绝不会袖手旁观。” 唐纵如果是个简单人物也不会被邰蓑衣一而再再而三的往宪兵塞了“并不是在下需要甄处长帮忙,而是甄处长需要在下来协助。” 甄怀仁不明白唐纵什么意思,狐疑的看着对方“协助我?” “是的。”唐纵轻咳一声,开始说“不知道甄处长怎么看调统局第三处?” “唐处长这是考校在下了。”甄怀仁神情古怪,对方这意思怎么颇有一些隆中对的味道“第三处自然是洗涤民众思想,检举非法图文电信,稽查违禁物品的机构。” “再请问甄处长,第一处和第二处负责什么?”唐纵并没有对甄怀仁的回答给予评价。 “第一处是党务,第二处自然是军务。”甄怀仁回答的中规中矩。可事实上,并非如此。 按照调统局设立之初规划,其下三个处,第一处负责kmt内部清除敌对分子;第二处负责针对各军阀进行情报活动;第三处负责在全国范围内的通讯稽查。只是实践中,三个处全都不务正业,私自拓展业务范围。第一处总爱抢二处的军功,二处不甘示弱同样在针对cp方面颇有建树,三处则时不时配合一处给二处穿小鞋。加上彼此争权夺利,如今形成了第一处和第二处业务大部分重叠,第三处从属于第一处的局面。 “难道处长不觉得党务、军务之外应该再加上警务吗?”唐纵直接问。 甄怀仁一愣,他接到任命的时候,已经有些模糊的概念,只是还没有来得及细想,甚至就算细想,也只是按照上边定的规矩,在不推翻机构业务范围的前提下进行抗争。如今唐纵提出来,让他醍醐灌顶,对啊,自己是做什么的?邮电检查?这应该是警察的业务范围啊“唐处长应该知道我是个痛快人。” “第一处原本在警务方面优势明显,却因为上月西安大事,和中央警官学校两步失算,处于收缩趋势。第二处明明占优,却囿于邰处长的门户之见,虽然有了一些这方面的趋势,却没有清晰的规划。这就是甄处长的机会,李代桃僵。要知道如今宪兵警务处、税警科、警政司唯有处长您才能够维系。这就为第三处改头换面提供了最佳良机。”唐纵不动声色的恭维一句甄怀仁,同时隐晦的向甄怀仁示好。 “唐处长,我是个痛快人。”甄怀仁再次强调一句“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 “因为我和邰处长实在不是一路人。”唐纵看甄怀仁果然如同邓悌说的,是个侉子,一点都不含蓄,只好随机应变“我和邰处长只是没有撕破脸,这次我并不想来警务处,甚至上次我也不想来。可是邰处长却认为我合适。” 唐纵当初之所以好端端的跑去德国做驻外武官就是因为彼时被邰蓑衣挤兑的几无容身之地,甚至就连前往德国的差事都差点被邰蓑衣搅黄。所以他一回来就想摆脱邰蓑衣,摆脱第二处,甚至不再做特务。奈何邰蓑衣看中的人,不管男人还是女人都跑不了。他要么就一辈子什么都别做,要么只能听从对方的安排来宪兵当靶子。他是湖南人,隐忍的性格并不是他的真实一面,如同当初他先斩后奏通过邓悌弄到去德国做武官的名额一样,他再次决定为自己杀出一条活路。 甄怀仁点点头算是认可了对方的话“这么说唐处长想要入伙?” “我还有的选吗?”唐纵苦笑“我也打听了警务处的现状,袁科长,常科长自不必说,其他几位科长就算想要向我靠拢也要先看看我能不能站住脚。” “唐处长半路入伙,按照规矩是需要投名状的。”甄怀仁并没有因为唐纵献策再加上几句恭维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你用什么让我相信你和邰蓑衣反目了?”说一千道一万,大家本来就都是干特务的,反间计,苦肉计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人与人之间的基本信任对于他们来说根本不存在。倘若唐纵是个疯子或者狂人,没准甄怀仁就不用大费周章直接接纳对方了,可唐纵并没有疯也不狂,那甄怀仁就要仔细考虑了。 “父亲,母亲。”卢酩清激动的一边挥手一边向着站台不远处一对中年男女跑去。 “慢点。”郑伯鸣赶紧提醒,加快脚步追上对方,为对方保驾护航。 “囡囡。”一别将近半年,妇人最是激动和卢酩清相拥在一起。 郑伯鸣笑着对卢父卢道藩点头致敬“伯父好。” “这位是?”卢道藩不动声色的看向卢酩清。 “这位是我朋友,郑伯鸣。”卢酩清羞赧的为双方介绍。 “伯父,伯母。”正说着,一名帅气的青年提着两个大行李箱走了过来。 “我来介绍。”卢道藩点点头“这位是夏守中,酩清的未婚夫。”他显然并不是一个含混的人,一开始就将彼此的关系明确。 郑伯鸣一愣,卢酩清同样不知所措,看都不看夏守中“我怎么不知道?为什么不和我商量一下?” “你现在不就知道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里用和你商量。”卢道藩直接回了一句,卢母严婉仪不动声色的推推卢酩清。 卢酩清没有吭声,她明白母亲的意思,这是让她先暂避卢道藩的锋芒。 “伯父,伯母,先回家再说吧。”郑伯鸣并没有情绪激动,而是很绅士的提议。 “不用了。”卢道藩笑着说“有劳郑先生跑一趟,我们有车,就不用劳烦了。守中,走吧。” 一直默不作声的夏守中应了一声,礼貌的向郑伯鸣和卢酩清点点头,提着箱子跟着卢道藩走了。 “伯鸣……”卢酩清想要劝解。 “没事。”郑伯鸣依旧保持风度,对不吭声的严婉仪说“伯母,这里人很多,咱们走吧。” 严婉仪对郑伯鸣的印象很好,颇为尴尬的点点头。要怪只能怪卢酩清自己。好端端的把自己二人骗去了西安,然后自己不声不响的留了下来,这可把向来娇宠卢酩清的卢道藩气到了。如此就算了,倘若卢酩清多和家里联系,卢道藩也不至于擅自决定婚事。可之后卢酩清将近五个月只给家里来了两封信,一下子促使卢道藩下了决心,将卢酩清嫁给家风颇正的夏家独孙。你不是说什么喜欢西安风土人情吗,那就一辈子住这吧。大不了卢道藩不要脸面,老了之后搬过来凑女儿这里。 尽管郑伯鸣唾面自干,厚着脸皮凑在卢家人身旁忙前忙后,帮着租车,搬行李,可是卢道藩除了感谢一句外再没有更多的表示。郑伯鸣并没有气馁,待卢家人的车子启动,立刻返回自己的车里,远远地跟在出租车后边,直到卢家人到达目的地才调头离开。 一下车,卢酩清根本没有理会对卢道藩大献殷勤的夏守中,拉着母亲上楼直接进了卧室。 自从卢酩清跟着易正伦北上之后,她就再没有返回过自己位于第四区的家,直到接到卢道藩的电报后,这几天才过来着手收拾。实在是她被易正伦的事整怕了,同时被甄怀仁吓住了。哪怕回来,也是拉着郑伯鸣一起,生怕不知道从哪冒出几个特务就把她抓了。好在郑伯鸣这段时间已经对业务熟稔,听了卢酩清说的那些似是而非的理由,哭笑不得的为她解释。卢酩清这才知道自己又被甄怀仁这个色棍骗了。 “我不愿意。”恢复了自信的卢酩清。坐在沙发上捂着耳朵“我都不认识他,况且我比他大三岁……” “酩清。”严婉仪劝道“女大三抱金砖。况且守中也是上西学的,人家如今可是省警察厅最年轻的警官。” “那他就应该去陕西继续秉公执法,而不是来这里。”卢酩清不满的站了起来“总之我不嫁。你们要逼我,我就还跑。就跟您当初一样。” “你……”严婉仪一听,也恼了,起身走了出去。 卢酩清刚刚不过是口不择言,说出来就已经后悔了,想要道歉,又觉得没面子,只能默不作声。没来由的说了一句“都是那个混蛋害得。” 第147章 发展(十) “所以啊。”郑仲鸣听了郑伯鸣的复述,宽慰兄长“现在后悔有什么用,你得拿出实际行动,扞卫你得爱情。” “怎么行动?”郑伯鸣情绪低落,开车远远跟着卢酩清等人回到家以后,他来到中央银行找郑仲鸣喝酒消愁。 “想办法让那个小白脸知难而退。”郑仲鸣直接说“实在不行,和他决斗,外国人都这么做的。” 郑伯鸣想了想对方的体格,摇摇头“不行的,以己之短攻敌之长,吾不为也。” “那最起码也要先把对方的身份搞明白吧。”郑仲鸣又想了想“你在税务署,税警科那可是怀仁的地盘,让他派人察,然后就手调些人就把那个小白脸赶跑了。” 郑伯鸣有些心动,又心存顾虑“不妥吧,再说盛署长会不高兴的。” “那你给怀仁说,让他揽下来,你不是说你们署长卖他面子吗。”郑仲鸣有些无奈“若兰面子他总要给的。” “怀仁?”郑伯鸣虽然跟着盛升颐时间不长,可是已经发现了他和甄怀仁的关系并不像表面那么简单。况且自己的工作还是甄怀仁推荐的,如今反而指使甄怀仁,郑伯鸣摇摇头“咱们找私家侦探,先把那人的底细搞清楚再说。” 郑仲鸣很是不以为然,让甄怀仁帮个忙怎么了?不都是亲戚吗?怎么就这么瞻前顾后,郑伯鸣上一个女朋友也是因为他的犹豫不决飞的。只是郑伯鸣执意如此,他也不好说什么“那行,我去打听一下哪家侦探所比较好。” “不耽误你吧?”郑伯鸣看看时间,都到了下午四点了。 “没事,今天秋漪加班,不过夜餐你得请客。”想到卢秋漪,郑仲鸣心情瞬间好了,甚至开了句玩笑。 郑伯鸣爽快答应。待郑仲鸣离开后,独自一个人坐在咖啡厅窗边的卡座里发起愣来。他不想失去卢酩清,和对方在一起让他感觉整个世界都是明亮的。为了卢酩清,他也不在乎脸面,关键是必须一击必中,否则后患无穷。他是有过惨痛教训的,郑伯鸣之所以和上一位女朋友分手就是因为他当时对情敌手软了,给了对方翻盘的机会。 “徐公子,杜公子。”正想着郑伯鸣身后的卡座传来动静,与此同时,两个西装革履的摩登青年从他身边位置走过,其中一个是个瘸子,拄着拐棍。 “怎么找到这了?”徐可行皱皱眉头,把拐杖放到桌台边坐下,杜博衷坐到了另一边。 “实在是不好意思。”对面两人中的一位中年人谄媚的说“我们去您公司,贵公司的人说您在这里,我们就舔着脸找了过来。” “别废话了。”按理说伤筋动骨一百天,可是徐可行不信,结果腿是能走了,却真的成了瘸子“决定了?” “决定了。”中年人依旧点头哈腰“我们公司交二十个小演员的份子钱。” “完了?”徐可行等了片刻,不确定的问“你们那什么‘七仙女’呢?一个都不投?” “徐公子有所不知,这些都是签的短约,我们花大力气培养出来了,人家要是不和我们续约……”中年人苦着脸解释。 “行了行了。”徐可行不耐烦的打断对方“我没兴趣听你哭穷。就为了这么点事,还把我喊出来。你们也不觉得寒碜,给他们开条子,赶紧走。” 杜博衷立刻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个票据本写了几句之后,递给徐可行,徐可行看了看,拿出私章盖上递给中年人“李老板,到时候可不要后悔。” “不敢,不敢。”中年人接过条子,依旧点头哈腰,仿佛没听懂徐可行的嘲讽,起身告辞“那在下在这里预祝徐公子和杜公子的大作早日大卖。” “mlgbzd。”徐可行压着怒火,直到李老板两人出了咖啡厅这才咒骂一句“都把老子当叫花子。” “所有的电影公司都不愿意当家花旦过档啊。”杜博衷也很无奈“仁哥的主意是不错,奈何没人买账啊。” “联系那个姓齐的。”徐可行并没有如同以往一样想单干,而是决定向甄怀仁讨主意。人是有惯性的,勒索陈家,卖电影股份,已经让徐可行对甄怀仁搞钱的手段有了认可。现在无法征集到足够的明星,甄怀仁作为始作俑者,自然有办法。说着起身,拿过拐棍“妈的,看来洋鬼子也有不行的事。”他是真的后悔没听老话。 杜博衷没吭声,跟着徐可行往外走。眼看到了门口,有人走了进来。徐可行一看,笑着和对方打了声招呼“仲鸣。” “徐公子。”郑仲鸣有些意外,毕竟徐可行并不喜欢在这里,人家要的是情调“杜先生。”杜博衷的身份只是一个过气北洋官僚的儿子,他还真的看不上。 “走了,有功夫一起喝咖啡。”徐可行自然也不是真的和郑仲鸣多么熟,不过是看甄怀仁的面子。听到郑仲鸣的区别对待,心里有些不舒服。杜博衷再不行也是他朋友,你郑仲鸣算老几。 郑仲鸣并不知道自己得罪了徐可行,笑着送徐可行二人离开后,返回咖啡馆对郑伯鸣说“问清楚了,走。” 甄怀仁关上门,李灯灰已经起身行礼“您来了。” “说吧,有什么事?你应该知道我时间不多。”甄怀仁坐到椅子上,拿起筷子大口吃了起来。 “是。”李灯灰已经习惯了甄怀仁的刻意表演,笑着坐下,为甄怀仁斟酒“下个月,后二十四景就要启动了。因为在下心里没底,所以才不得不打扰您。” 看到关东军以小博大,赚到了大笔财富,陆军部的一众大佬眼睛都红了。所以后二十四景的前期准备工作进度很快。只是陆军部也有财务高手,在通盘核算后,对后二十四景的前景持悲观立场。这让陆军部心里也没了底,他们想要从甄怀仁这里获得一份承诺或者一份信心。毕竟当初二十四景同样没有人看好,可是被甄怀仁搞成了。 “是吗?”甄怀仁一边吃一边说“你们不是和维克多沙逊先生都谈妥了吗?” 李灯灰微微欠身“请不要误会,我们才是同文同种,西人并不值得信赖。” 甄怀仁从对方口气中没有听出不妥,况且李灯灰也许没有甄怀仁的那些‘奇思妙想’,可人家的见识绝对远超初出茅庐的甄怀仁,也绝不会轻易被甄怀仁摸清底细“你知道我和横滨正金的船津辰一郎先生正在运作将亚细亚在东京上市的事吗?” “真的吗?”李灯灰故作惊奇“在下一直以为是传闻。”这事他当然听说了,还打听出了一些细节。奈何该死的文官们以邻为壑,不带他们玩,此刻听甄怀仁主动提起,立刻洗耳恭听。 “顺利的话三月初。”甄怀仁却不说了,端起酒杯自顾自的喝了一杯。 李灯灰舔着脸忙不迭的端杯陪酒,然后终于没有控制住情绪一边为甄怀仁斟酒一边酸溜溜的说“那可真是恭喜您了。”毕竟曾经这些都摆在了他的面前,该死的老顽固们。 “我要说的不是这个。”甄怀仁不耐烦的打断李灯灰的话“既然我们公司上市,就必须有利好消息,否则大家怎么会购买公司股票,我们怎么赚钱?” 李灯灰隐隐有了猜测“您说的对。” “所以,这时候如果把有大批西人购买了我们的产业的消息散播出去,那么,不管是谁都会认为我们的公司未来前景光明不是吗?”他不知道那个英国瘸子和日本人有什么图谋,可维克多想躲在幕后捡桃子是确定的,那么甄怀仁非要把他拽到台前和自己一同表演。 “这……?”李灯灰没有想到甄怀仁的主意更像是在报复,听到后不免有些失望“您指的是维克多先生?”他们确实和维克多有了初步合作,可是按照约定,维克多和他的那些朋友是不出面的毕竟他们的计划是面向全世界的流动财富人群。不管承不承认,大家有个共识就是四十八景根本就是个大坑,他们都想要从中拿到最大的利益,却不想承担任何的风险。 “不止他,越多越好,越出名越好。我们的目的是挣钱,他们要挣钱,就必须完成他们的义务。我的公司股票级别越高,房价也就会越高,相应的房子也就会越好卖。”甄怀仁平静的说“你不用知道这中间有什么说法,总之事情就会如此。” 事实上甄怀仁完全是胡说八道,可随着他说谎次数越来越多,场合越来越高端,甄怀仁的气场完全压制住了李灯灰。以至于李灯灰竟然在甄怀仁的气势和二十四景成功案例的双重打击下不由自主的气馁“我完全认同阁下的看法。不过我毕竟不是阁下,维克多先生不会因为我的转述就改变主意的。我需要证据证明阁下的帮助。” “我可以再告诉你一条消息,三月初,首都市政厅将推出减免税收新政,具体你不用知道,总之力度很大。”甄怀仁哪里有什么证据,只能用一个还算是秘密的消息搪塞。 李灯灰眼前一亮,单单这一条消息,在如今的房号市场上就是无尽的财富,只要提前吸纳,到时候房号价格至少比现在还会涨一半。这还不算,市政厅一旦减税,意味着此前拿到的地还没有盖楼已经赚了相应的减税额度。到时候维克多等人只要带动后二十四景销售掉大概一半,那么项目就已经回本了“吆西……实在抱歉。”李灯灰赶紧端起酒杯赔罪。 “早他妈的看出你小子不是中国人了,别废话了。路给你指出来了,现在赚不赚钱就在于你自己怎么办了。”甄怀仁端起酒杯和对方对饮后,放下筷子“谈完了,那么下次再聊。”说着就要起身。 “请留步。”李灯灰赶紧起身行礼“在下还有些事情请教阁下。” 甄怀仁有时候真为日本人累得慌,动不动就弯腰,你的腰子得有多好“说吧。” “在下听说阁下的税警总队和德国的军火商人签下了一笔大单。”李灯灰终于说到了他今天的第二个目的。说到底甄怀仁指的路走不走并不是由他决定的,这涉及到军部和西人财团之间的协商与合作。况且搞房地产,军部是不专业的,制造杀人武器才是军部的老本行。当然武器采购其实也不是他的主要目的,他的使命还有一点就是搞清楚甄怀仁等人这笔交易的金额,以及从哪弄来这么一大笔钱购买军火。 说实话,合作到现在,他已经对甄怀仁的所作所为刮目相看。神州果然人杰地灵,只是可惜他是此时的中国人。倘若甄君早生三十年,帝国就不会对沙俄‘明胜暗败’了。 “你们的胃口太大了。”甄怀仁冷着脸“人家德国的东西都是先进的,精密的,高端大气上档次的。你们呢?不说别的,技工学校里的那五百两卡车已经说明了问题。我不是傻子,钱我要赚,可是拿出来的东西也是要见人的。再说了,如今这氛围我和你们做点别的还算罢了,要是涉及到军火方面,别人怎么想,我还想当大富翁呢,可不想整天提心吊胆担心自己脑袋。所以你们就不要提了。”他和日本人接触到现在,有个体会,日本人特轴。你越不让他干,他偏要给你折腾点动静。所以甄怀仁听都不想听李灯灰多说一句直接起身,哪怕他的兜里那份日本武器采购清单都快捂烂了。 “先生。”李灯灰原本以为甄怀仁是老把戏欲擒故纵,却不想对方这次根本没有留下一丝转圜余地,起身就走。赶紧追了上来,赶在甄怀仁拉开门前跪下来抱住甄怀仁的腿“我们可以变通的,变通的。” 甄怀仁厌烦的说“八嘎,哒嘛敛。” “嗨。”李灯灰不情不愿的收回手,却赶紧对着甄怀仁行大礼“德国的东西是很好,可是很贵,而且从欧洲到大陆需要至少两到三个月的时间运输。况且欧洲和我们不同,他们的武器对于教导总队不一定合适。请阁下听我介绍一下我国的兵器,真的是物美价廉。”突然他灵光一闪“德国人给的介绍费我们可以翻倍。” 原本不耐烦的甄怀仁一听,伸向大门的手收了回来“翻倍?” “嗨。”李灯灰心里咒骂,自己差点以为甄怀仁真的如同他所说怕了,原来是钱没给够。 “淑芳到底怎么想的?”庞母一边问一边走下车“佟耒也不管了?”下午放学她去接佟许白,结果学校说中午佟许白的母亲就请人接走孩子了。庞母顿时感觉不妙,立刻打电话,通知了庞父。夫妻二人直接去了佟家,可除了还在发狂的佟耒,还有无奈的田嫂等人外,并没有庞淑芳和佟许白的影子。据田嫂说,庞淑芳自从昨天一早出去,就没有回来。夫妻二人看实在打听不出什么,只好铩羽而归。 庞父没有吭声从另一边下来,却看到自家门口站着一个人,因为那人不在路灯的光线之内,所以看不清对方的面容,戒备的询问“先生那位?” “伯父。”对方一边喊了一声一边走了过来“我叫夏守中,夏世培是我祖父……” “守中?”车子另一边的庞母听到后,高兴的迎了过去“怎么来了也不提前通知我们?等久了吧?有没有吃饭?就你一个人来的?冻着了吧?这么多年不见,这么高了……” 面对庞母连珠炮一般的询问,夏守中尴尬的不知所措“婶子好。” “进去说,进去说。”庞父同样高兴,不过他还是矜持的邀请夏守中进屋细说。 “对对对,看我,咱们进去说。”庞母后知后觉,急忙拿出钥匙打开房门“我去做饭,你们爷俩聊聊。我记得守中最喜欢吃羊肉的,一会涮锅。” 夏守中都诧异于庞母对自己的分外热情,颇有些受宠若惊的感觉。毕竟如果不是护送卢道藩夫妻南下,他根本不知道自家还有这么一位表亲伯父。母亲是怕自己到首都人生地不熟才告知自己家还有庞家这门亲戚。并且一再叮嘱,若非必要不要去打扰庞家,但是他感觉来了之后应该拜会一下,这才在找到落脚地后前来拜访。 “省会警察局。”庞父仔细询问了一下夏守中目前的状况后想了想“倒是个好去处。你是警高毕业的?” “原本前年警察教练所毕业后打算投考,不想那时陇海铁路正好通达西安,局里要在北关设置第七分局。机会难得,祖父就找了关系把我送去当差,因此就错过了。”夏守中回答的条理分明。 “你祖父身体可好?”庞父岔开话题。 “祖父身体健康,再过几个月,我家可能添喜了。”夏守中隐晦的回了一句。 庞父一愣,添喜?谁添喜?夏守中还没结婚,他是夏家三代单传,其父早逝,只有……夏守中的祖父夏世培。可是对方都七十多了,不由无语“噢,你母亲身体可好?” “家母身体健康,这次来特意叮嘱在下向您二位问候。”夏守中不忘为母亲涂脂抹粉。 庞母恰好端着菜从厨房出来,听到后淡淡的点点头“有心了。”说着进了餐厅。 “你表兄庞文浩如今在上海公安局,不对,前几天又改回叫警察局了,当科长。”庞父笑着说“他路子广,倘若你在西安不顺心,不妨可以调到上海去。” 夏守中没想到初次见面庞家二位长辈就对自己如此关怀备至,赶紧谢过“小侄记下了,倘若真有需要,定来叨扰。” “什么话。”庞母插话“都是一家人,什么叨扰不叨扰的,你要来,家里地方有的是。” “你婶子就这脾气。”庞父有些无可奈何。 庞母听了没有反驳,又去了厨房。 “挺好的。”夏守中恭维一句。想到自家母亲就让他无奈,整日间闷在家里,哪怕是请她出去散散心,也不愿意动。 庞父指指桌上的烟“有烟,你随意,对了,你这次是出公差?” 夏守中并没有去拿,依旧恭敬的回答“不是,祖父去年年底为小侄说了门亲,对方是首都人士名叫卢道藩,和祖父是忘年交。去年借住在我家小半年,如今回乡过年。祖父不放心,就让我跟过来沿途照顾。” “卢道藩?”庞母又走出来,这次却看向庞父“谁家啊?” “我也不清楚。”庞父有些无语“饭好了?” 庞母才尴尬的对着夏守中说“洗手,洗手,边吃边聊。” 第148章 发展(十一) 甄怀仁走出酒楼看看时间,离和郑旨乾见面的时间还早,他决定抓紧时间看看媳妇。有了这个想法他就再也遏制不住,立刻急匆匆的拦了一辆三轮车直奔北平西路。 到达目的地后,甄怀仁付钱下车,又是一阵神走位,这才在老地方敲门。门子听到动静,立刻打开小窗确认了甄怀仁身份后,将他放了进来。 因为不知道里边的情况,甄怀仁没有贸然进去,直接和拿枪站在门口的人打了声招呼进到了门房。 “陈秘书正在和太太说话。”被门子请来的史卓见怪不怪,向甄怀仁通报了屋里的大概情况“戴医生在自己房间,老太太在休息。” 甄怀仁点点头“辛苦了,刘先生他们住的还习惯吗?”为了让史卓尽心,甄怀仁特意将史卓的丈夫刘云霄和儿子刘作虎从沧州接来安排在宪兵司令部警务处当差。 “他们还问我您哪天有空,要亲自道谢。”史卓笑着说了一句。 甄怀仁摆摆手“应该的,我进去了。” “我上楼陪着老妇人。”史卓说完抢先往屋里走去。 甄怀仁不由自主的看了眼史卓的背影,这身板,真挺。 虽然外边温度已经很低,听说今年冬天首都竟然都冻死人了,可甄怀仁一进前厅,就感觉到了滚滚热浪,看来这煤钱没白花。两人一前一后上了二楼,史卓对落在她身后两三阶梯登的甄怀仁点点头,直接走向冯桂芝的房间。 甄怀仁松松领口,继续上楼,来到了顶层。站在门外听了听,似乎有嬉笑声,甄怀仁赶紧脱了外套随手扔在客厅沙发,然后走进盥洗室洗洗手,又不放心的把凉手揣进怀里。忍着冰凉,待感觉手温上来后,他才从盥洗室走出来,贼头贼脑小心翼翼的打开门,却不想一支枪顶在了他的脑袋上。 “进来。”伴随着一声清冷的命令,甄怀仁被人拽着脖颈进了房间。 郑若兰幸灾乐祸的靠坐床头,看着堂堂调统局第三处少将处长甄怀仁被一名英姿飒爽的女豪杰擒到面前“哪来的小贼,瞎了你的狗眼,来老娘这里偷人?” 甄怀仁郁闷的伸手摸进被子里,将郑若兰抱进怀里,也不理会郑若兰的厮打,凑到她的肚子旁听了起来。 陈华撇撇嘴,把枪收起来,坐到了一旁沙发上“三个月听不到的。”如今局势明了,自觉有了靠山的她终于在甄怀仁面前露出了本性。 “我听到了。”与此同时甄怀仁兴奋的说了一声。 郑若兰又没忍住,笑了起来。 甄怀仁也不生气,就势坐在地上,伸出手对陈华说“过来。” 陈华执拗的扬起下巴,不理会甄怀仁。可是四十五度的侧脸将她精致面容完美的呈现在了某个禽兽面前。 郑若兰拍了一下有些神魂颠倒的甄怀仁“上来,地上凉。” 甄怀仁听话的站起来就往床上爬。 “衣服。”陈华赶紧提醒。 “那你还愣着。”不等甄怀仁开口,郑若兰搂住对方的脖颈,抢先发难。却又不等陈华反唇相讥,封住了甄怀仁的嘴。 陈华眨眨眼,预感到什么,起身要走。 “你敢。”郑若兰却早有防备将甄怀仁按在怀里“你想我出……” 不等她说完就被甄怀仁捂住嘴“不准胡说。” 陈华郁闷的跺跺脚,走了过来“我是你女人。”却不是对着甄怀仁。 “我知道啊。”郑若兰得意的伸出手“听话,乖。” 甄怀仁趁机凑到郑若兰耳边“我听说三个月以后就安全了……” 郑若兰一愣,不等她驳斥,陈华却从另一边凑了过来“我听到了,乖。” 戴薇正看着《京华烟云》落泪,突然听到楼上传来动静,起初也没在意,却不想动静越来越大。她也是过来人,哪里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可楼上住着的是郑若兰,据她所知,此刻应该只有那位陈小姐在。学医的她脸一下红了,不由腹诽,看不出郑若兰这么疯,这还在孕期呢。又瞧瞧手里的书,不由感叹,看来能写出好书的人,不一定都是正经人。 本来以为忍忍也就过去了,却不想之后整整一个小时还没有消停。戴薇恼火的坐了起来,人家真的都没这么长时间,你们两个假的要不要这么投入? 只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戴薇无奈走出房间,先来到盥洗室洗洗脸,然后抱着被子下到一楼搬进客房。眼不见心不烦,隔了一层睡个好觉。 迷迷糊糊中,她又听到了动静,初时捂着耳朵,可动静越来越大,实在受不了。正当昏昏沉沉的她打算起来再换地方时突然记起自己已经住进了客房。一睁眼,不远处两个黑影正鼓捣着。 戴薇初识以为是郑若兰和陈华发疯,可是很快就察觉不对,其中一个人是男人,个子很高,吓得她捂住嘴不敢有任何动静。 甄怀仁被楼上二人组折腾的不上不下,自然殃及到了旁人。史卓自幼习武,腰身挺拔,哪怕人到中年,一些配合也远不是泼妇和特务可以比拟的。甄怀仁再一次有了灵魂出窍的感觉,举旗投降后凑到史卓耳边“你在这休息吧,我让他们加双岗。” 史卓只是近身保护,外围还有任雄挑选出的人。事实上,倘若门子不开门,就该有人冒出来盘查甄怀仁了。而门子放甄怀仁进来的时候,还有另一个被任雄派来值夜的人站在门后复核,如果门子搞鬼也过不去。这是甄怀仁从广播里学习来的先进经验。 史卓没有吭声,任凭甄怀仁将她抱起。两人来到床边,甄怀仁附身正要放下史卓,发现了问题“谁?” 史卓一惊,一个翻滚,从甄怀仁怀里挣脱到了床上,伸手掐住了对方的脖子。 戴薇张嘴想要发声,与此同时开始手忙脚乱的踢打,却根本无济于事。眼看她的意识开始模糊,掐住戴薇脖子的手才松开“戴医生。” 甄怀仁打开灯,戴薇一边咳嗽一边侧过脸。甄怀仁这才记起他还没穿衣服。看看全身上下唯一戴着的东西,距离见面还有时间“戴医生,就当没看见行不行?”他不问戴薇为什么在这里,因为没必要。他甚至不敢刺激对方,因为对方捏着自己的媳妇和孩子。 戴薇毫不理会甄怀仁,甚至开始抽泣起来。 甄怀仁对史卓使了个眼色,对方起身“戴医生,对不住。”顾不得狼狈,开始将地上的衣服捡起来走了出去。 “别哭了。”甄怀仁说着想要去捡衣服。 “别过来。”时刻警惕的戴薇立刻一边护住自己一边警告甄怀仁。 “我穿衣服。”甄怀仁指指自己的衣服,他也不明白自己刚才为什么又把衣服脱了“我不会伤害你的。” 戴薇将信将疑“你走。” 甄怀仁无奈的捡起衣服“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这。” “走。”戴薇再次侧过脸,甄怀仁狼狈的退了出去。她顾不得穿鞋,慌忙跑过去反锁住门,靠在门旁,咒骂一句“淫棍……”脸却更红了。 甄怀仁看了眼门口的史卓,耸耸肩,一边穿衣服一边说“看来你骗我了。”刚才史卓的动作可不像筋疲力尽。 史卓没吭声,却任凭甄怀仁将她再次拉进怀里“今晚我很开心,以后给我留门。”说着亲亲史卓,走了出去。 冯力文和郑旨乾约定的地方在第三区新街口的一家戏院。甄怀仁赶到的时候,里边正传来阵阵叫好之声。他不确定的看看时间,都凌晨一点了。什么票友这么大的戏瘾?一进院子,立刻有人凑过来询问甄怀仁有没有订包间,显然这并不是郑旨乾刻意安排的。 甄怀仁报了包间号,跟着跑堂往里走。越走越感觉不对,这不像戏院反而像是书寓。只是谁家书寓不是讲究意境,讲究宁静致远,为何她家却如此锣鼓喧天? “嗨,市政厅不让挂牌子。我们老板也没办法,于是请人出了这么个主意。”跑堂见怪不怪“您还别说,自打台上这么一开嗓,我们这声音果然好了。”跑堂说着将甄怀仁引到房外替甄怀仁敲门后推开,甄怀仁就手扔了一角钱的铜子走了进去。跑堂干脆利落的接住,道谢之后,就手关住了门。 “甄先生。”桌上烟灰缸里的烟蒂证明郑旨乾显然早就来了,之前应该没有见过其男人。 甄怀仁笑着摘下礼帽“我和郑先生是老乡,还有些亲戚关系,就不要生分了。我喊你一声‘大哥’不会觉得没面子,你喊我一声‘老弟’也别觉得跌份。”若真是按照辈分算,郑旨乾就该喊甄怀仁‘叔’,毕竟甄怀仁的二嫂可是郑旨乾的表姑。不过两个人本来就是利益结合,各怀鬼胎,彼此全当忘了。 “如此在下也就托大了。”郑旨乾也是个爽快人“老弟,请坐。” “我是个痛快人。”甄怀仁落座之后,根本不客套,直接了当的问“老哥要什么才能够给我一个满意答复?” 郑旨乾见惯了各种性情风格,跟在副司令身边,对于甄怀仁的举动也见识过类似的,所以一点不新奇“老弟的胃口不小啊。”他并不喜欢甄怀仁的口气。天下英雄,你甄怀仁能排第几?也敢要来分一杯羹?真当俺们东北军是野狗?扔块骨头就叫几声? “我今天得了一个新的差事。”甄怀仁说着拿出那张还没来得及放下的任官状递给郑旨乾。 郑旨乾接过来看了看,对甄怀仁的态度亲近了些“失敬失敬,不曾想甄先生是深藏不露。” 最开始他只是打算交好新贵甄怀仁,然后曲线行驶搭上孔家,既是打探副司令消息也是为自家将来铺路。毕竟副司令虽然被抓了,可东北军在西北那边还有二十来万人。他相信只要操作得当,郑家可以通过出卖东北军的利益来换取自家在国民政府里的好位置。 不曾想应德田等人这么一顿胡闹,他的计划全完了。之前东北军虽然已经人心不稳,好在有王以哲这个副司令指定的共主在,大家还能维持面上团结。如今王以哲一死,大家也就连装都懒得装了。 就在郑旨乾考虑寻找军政部实权人物进行投靠时,冯力文又找了过来。说实话甄怀仁从始至终都不在他、乃至整个东北军任何一支势力所考虑投靠的名单范围内。郑旨乾只是本着多个朋友多条路这才和甄怀仁见面,不曾想甄怀仁竟然想蛇吞象。 “我再告诉老哥一件事。”甄怀仁颇为随意的点上烟“我未婚妻是蒋婳秀,没错,姓蒋的。”他此前哪怕是利用蒋婳秀,也都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如今为了武装,他也不要脸了。 “蒋委员在下也是知道的。”出乎甄怀仁预料,郑旨乾给了他一个惊喜。蒋婳秀如今位列首都妇女会委员,因此在上个月最紧张的那几天里很多场合都需要她出席。因此郑旨乾对于蒋婳秀的情况也有所了解“只是不知这朵名花落在小叔家里,果然郎才女貌,羡煞旁人。” 原本最不被看好的一张牌,没想到竟然有这么大的背景。大家都是成年人,谁要脸啊,要的是利益。 甄怀仁同样厚着脸皮谦虚几句,有了这个前提,郑旨乾仿佛放下了心结“如今家父可以策动副司令的卫队(团级建制)、特务团、工兵团、辎重总队、通讯大队。掌握剿总办公厅第四科(译电);第六科(编译书报)两个科;参谋处;副官处;交通处;军法处;医务处;粮秣处等六个处。” “老哥实诚,做弟弟的也不藏着掖着。”甄怀仁直接说“我有两个去处。第一个去处,宪兵司令部要重设西北宪兵区,三个团编制,我可以向未来的宪兵区丁树中司令推荐伯父做宪兵区参谋长兼一个团团长。第二个去处,财政部税务署税警科所属税警总队马上要改为总团制,编制相当于一个调整师,我可以推荐老哥做税警科科长兼总团长。老哥考虑一下。” 郑旨乾一愣“我?”他以为自己听错了,毕竟甄怀仁开给郑全朴的也不过是一个宪兵区参谋长。宪兵区?干什么的?了不得也不过是一个师,还得看人家脸色。 “老哥的经历我也了解过。比我大四岁,却见过大场面。九一八的时候敢违抗军令提着脑袋跟日本人拼命,之后热河,长城都没落下。你只是欠缺的机会。”甄怀仁直接问“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属于伯父他们的时代过去了,你是想一辈子打杂,还是想指挥千军万马待日后杀回老家?” 郑旨乾根本没有预料到会是这样的局面,一时无法回答。毕竟他来的时候不过以为甄怀仁要代表孔家联络收买自己。 “伯父带过来的人到底是编入宪兵部队还是以后的税警总团都在老哥一念之间。”甄怀仁回答的很坦率“我不能保证原东北军人员的待遇不变,不过可以保证他们都有去处。” “愿闻其详。”郑旨乾压住胡思乱想,赶紧追问。毕竟不管是他或者他的父亲谁当家,为手下人找出路才是聚拢人心的办法。 “我和警政司邓司长是好朋友,东北军不成了,十七路军一定独木难支。到时候中央军一定会大举进驻陕西。陕西民政厅下各个警局就该大调整了。”虽然这和他原本打算用警高人员充实各地警局的思路冲突,可事到临头他只能头疼医头脚疼医脚。 郑旨乾再次沉默不语,半晌才说“陕西太穷了。” “只有穷人,你什么时候听说过穷官?”甄怀仁递给郑旨乾一根烟“太富的地方,派过去,坐的长吗?” 郑旨乾想了想,明白了甄怀仁的意思,穷地方不引人注意,反正刮地皮的办法多得是,大富大贵就不要想了,小康绝对没问题,反而是富得流油的地方才是众矢之的。以今时今日东北军的颓势,一旦被人抓到什么就真的完了“我父亲还不到五十。” “其实老哥和我都想多了。”甄怀仁看出郑旨乾心动了“伯父的位置是极好的,正因为手里没有多少东西,再加上伯父也算东北军老人了,所以东北军内那些还犹豫不决的人才会更愿意听伯父的劝。倘若这时候伯父为中央分忧一二,日后还怕没了去处?” 东北军土崩瓦解已经成了定局,从甄怀仁掌握的情报来看,没了副司令,cp对东北军的影响力微乎其微。哪怕有了自己的提醒,也无济于事。所以甄怀仁只能先把自己利益最大化。毕竟自己越强,同样对cp越有利。 郑旨乾想了想“虽然小侄这么问很不得体,奈何眼下局势纷乱也就顾不得了。还请叔叔给个保底,小侄也好对家父劝说。” “这么着。”甄怀仁看看时间“老弟跟着我一起去见军政部何部长向他亲自汇报。”今天之前,他见郑旨乾必须尽可能低调,可他如今是调统局第三处处长了,为委座报复东北军应当应分。之所以他还遮遮掩掩来见郑旨乾不过是懒得再变来变去。 而他之所以提议一起去见何应钦则是没得选。军队是讲上下尊卑的地方,按理说局内各处有什么应该向调统局局长或者副局长汇报。奈何从一开始,邰蓑衣就根本不把这规矩当回事,有什么都直接向侍从室汇报。委座不吭声,陈小二和副局长陈焯也就忍了。剩下的一处是亲儿子,徐恩曾自然给面子,三处是干儿子,以前是丁默邨当家,同样卖给陈小二面子。可如今甄怀仁却不愿意萧规曹随。 他不是邰蓑衣,还没有那份随时可以面见委座的荣耀。但是让甄怀仁去找陈小二或者那位前辈副局长陈焯,他也不愿意,于是只能出此下策。毕竟新官上任,他一把火都没有点,就跑过去汇报,只会弱了声势。 “小叔能直接见到何部长?”郑旨乾一听,慌忙再次确认。 “我与何部长确实没有什么关系。”甄怀仁故作洒脱的解释“不过,何太太是我干娘。” 郑旨乾失望的表情都没有来得及显示就灿烂的笑道“日后还望叔叔多多提携小侄一二。”心里不由无语,何应钦的干儿子娶了委座的侄女。这要不是大粗腿,还有谁是? 想到这,郑旨乾有了决定,自己来。这不光是他利欲熏心,也是为了家族延续。甄怀仁才二十一,自己二十五,和他还能说到一起。倘若郑全朴出面,难道要五十岁的老爷子在甄怀仁面前低三下四? 第149章 发展(十二) 今天周末,卢酩清原本打算赖床,不想母亲一早就敲门进来,让她按照之前的习惯作息。 卢酩清本就不高的情绪更加郁闷“今天不上班,我以往都是睡到八点的。” “难怪这次回来感觉你多了很多毛病。”严婉仪顺势说“我们女儿不应该这样的,你的自律性太差了,要是嫁了人……。” “那我就不嫁人。”卢酩清说着掀起被子蒙住头。 严婉仪无奈退出了房间,此刻恰好外边传来了门铃声,她赶忙走了出去,隔着栅栏看去,是自己的手帕交薛太太。 “卢先生呢?”薛太太记得以往清高的卢道藩总喜欢早晨在院子里打拳的。 “一早就去拜会他的那些朋友们了。”严婉仪解释一句。一别几个月,一路上虽然辛苦,可是却刺激了卢道藩的创作灵感,前天一回来就开始呼朋唤友的让人家品评他的收获。 “我这一阵没顾上,今日才听说妹妹回来了,这不赶紧过来看看。”薛太太一落座就半是解释半是询问“这一阵都还好吧?前一阵没吓到吧?” “确实让人提心吊胆的。”严婉仪笑着为薛太太沏上一杯热茶“好在我家先生的那位至交在西安还有些名气,人家也周到,我们没事的。” “这就好,这就好。”薛太太说着轻拍严婉仪的手“我在广播里听说飞机还往西安扔炸弹了?” “确实炸了渭南、富平、三原,西安倒是没有挨炸弹。不过当时西安城内也疯传,说中央军要炸西安,闹腾了几天。”严婉仪并不愿过多提起那些不愉快的经历“老姐姐最近忙什么呢,怎么感觉越活越年轻?” “啊呀,真的吗?”薛太太顺着严婉仪的话,岔开话题“我也觉得。”说着站起身“也许和这身衣服有关啊。” 严婉仪自然早就发现了对方穿着的变化,之前的薛太太虽然同样讲究,可是穿着方面都是很低调的。今天这一身衣服颜色确实没什么变化,不过款式却摩登了很多“这身确实很搭配。” 薛太太笑着说“我也觉得。花了我小三千呢。” “这么贵?”严婉仪吓了一跳。薛太太虽然家里吃穿不愁,用度也有,可以前是坚决不会如此大手大脚的。凑到薛太太跟前看了看“确实是好料子。” “那可不。”薛太太得意的说“这是德国进口羊绒大衣。” 严婉仪发现几个月不见,薛太太变得有些庸俗了。对方今天来看自己,似乎只不过是想向自己炫耀她如今的生活,这让严婉仪心里略微不满。自家先生也是名仕好不好,稿费很贵的,每千字六块钱,要知道文豪那么大的名气也不过是每千字八块钱。 “妹妹不想知道我是怎么赚的钱吗?”薛太太炫耀了一会,看严婉仪兴趣缺缺,终于说到了今天的正题。 “是和那位王太太一起吧?”严婉仪无奈,只好捧捧场。薛太太一直跟着那位上海的王太太在做国债炒卖她是知道的。 “她?”薛太太不屑一顾的说“我已经罢手了,没意思。我如今在炒房号。” “炒房号?”严婉仪不懂,不过这并不妨碍她发散思维“跟炒国债一样?” “不一样的。”薛太太得意的说“国债那才多大点钱,这可是十几亿的大买卖。” 严婉仪也不过是听个热闹,她不喜投机,所以只是笑笑“那就恭喜姐姐的买卖越做越大。” “咱俩投缘,有好处,做姐姐的当然不会落下妹妹。”薛太太好心的说“妹妹要不要入一股?” “入一股?”严婉仪顿时提高警惕,她就说薛太太今天很奇怪,同时又有些生气,毕竟自己和薛太太也是这么多年的金兰之谊,怎么骗来骗去,骗到自己这里了“不用了,我家哪有钱啊,这一趟前前后后好几个月,所有的积蓄都被花在了路上。要不然卢先生也不用一大早就跑出去和报社联系了。”她不由庆幸刚刚没有说明卢道藩的去向,此刻正好拿来搪塞对方。 “这样啊。”薛太太不由大失所望。蛇有蛇道,鼠有鼠洞。自从上一次票号倒账风波后,霍正君就不再露面,只有娄太太和方太太在外边照应。只是有了上次的教训,人家已经不带她们玩了,哪怕众位太太们刻意逢迎,人家也只是挑了白太太等少数几个人。像薛太太等人,只能吃白太太等人漏下来的。薛太太见此,只好一面继续维持和娄太太等人的联系,一面另想他法。还别说,真的被她找到了一个新的办法,合股买房号。如今有了预期增长,二十四景的房号一直在高位,她的本钱有限,若想继续投资房号,只能几个人合起来买一个号。如此薛太太开始搜肠刮肚的寻找在首都的朋友。 不过如今首都里里外外对于买房号赚钱都知道,大家谁也不是傻子,有钱自己赚就好了,何必和外人分润,因此薛太太的联合之路走的十分缓慢。她今天之所以盛装前来,就是得到了严婉仪回来的消息准备鼓动对方入股的。严婉仪的先生是名仕,稿费很贵的,一定有钱;同时严婉仪的性子很好拿捏,日后赚了钱,可以欺之以方。如今得知严婉仪的情况并不像自己想象的,顿时没了谈下去的兴趣。 正说着门铃又响起,薛太太起身“行了,知道妹妹平安就好。你刚回来事情多,我就不打扰了。” 严婉仪也没有强留对方,客套几句后随同薛太太一同出了屋,远远地看到栅栏外的人,没来由的心里一阵慌乱。却还是不动声色的打开门,为双方介绍“这是我家故人之子夏守中。” “薛太太好。”夏守中问候一句。 “小伙子不错。”薛太太敷衍的夸赞一句,然后告辞了。 严婉仪示意夏守中进来,待关上门才说“这位薛太太是个看人下菜的,你不必和她计较。” 夏守中低声说“伯父呢?” “酩清在休息。”严婉仪余光看了眼夏守中,果然对方心不在焉,矜持的不理会站着没动的夏守中,径直向屋里走去,只是步伐有些慌乱。一切都怪那次夜里传的神乎其神的空袭,当时卢道藩在朋友家还没回来,吓得她慌不择路,跟着夏守中去地窖躲避,不想这个混蛋半路停下,结结实实的把自己抱在了怀里。到现在她还记得自己立刻给了对方一巴掌,然后挣脱夏守中的束缚跑出地窖时慌乱的狼狈。好在对方心有所忌,没有跟过来。可是自此之后,两个人就再也无法将对方视而不见。原本以为回到首都就过去了,不想卢道藩竟然要把卢酩清许配给夏守中。这让一直躲避的严婉仪没来由的有些心里不舒服,也因此当卢酩清拒婚时,她才半推半就的没有阻拦。 夏守中不急不慢的跟在严婉仪身后,一边欣赏着对方那杨柳细腰,一边考虑该如何抱得美人归。他从小生长在西北,从没有见过书上说的水做的女人。原本以为不过是文人墨客的夸张之语,可见到了严婉仪才知道,自己错了。那晚的鲁莽举动事让他既兴奋又后悔,可是理智让他明白自己不能一错再错。他只能一再压制自己的欲望,只能远远偷偷注视对方。直到祖父和卢道藩为他定亲,才让他再也压抑不住内心的冲动。眼看他就要走火入魔,终于见到和严婉仪神似,却比严婉仪更美,更年轻的卢酩清,夏守中终于找到了一个严婉仪的替代品。 只是当他看到开着财政部小车的郑伯鸣时他恢复了理智。感觉娶到卢酩清希望渺茫的他再次将目光对准了严婉仪。不想在庞家获得了意外之喜后,让他感觉自己还可以争取一下。甚至已经不再是之前的卢酩清,亦或者严婉仪,而是全都要。陕西一向民风彪悍,夏守中虽然出身清白,可是常年厮混在警察系统,早就让他褪去了青涩,有了同龄人少有狠辣果决。 “齐秘书一直提醒我,明确目标。这段时间我在陆大也反思了一下。”甄怀仁说着拿出笔记本“今天把你们请过来就是要讨论一下以后的发展方向。我先说我的想法,然后大家看看哪里需要变动。” 凌晨陪同郑旨乾一起面见何应钦之后,甄怀仁就直接回到了宪兵学校。在陈鲲办公室休息了几个小时后,他终于恢复了一些状态。此刻会议室内只有甄怀仁、陈鲲、齐焌、林素国,外边是任雄带人负责守卫,弄得气氛很紧张。 甄怀仁经过这一段时间已经发现自己能力有限,况且他的目的也并不是多么高尚。因此拟定的方案下放的权力很多:由冯力文负责团务;军务方面交给林素国;警务方面则由陈鲲负责;齐焌负责三方面的协调。 因为今天主要涉及的是军警方面,陈鲲这一阵又一直总领各方面,这才撇下了冯力文,由他们四个人开小会。其实还有另一条线甄怀仁准备交给向克藩,奈何这孙子跑到中东乐不思蜀,哪怕媳妇丢了也不在乎。甄怀仁只能退而求其次,自己暂时负责,待寻找到合适的人后接手。当然他已经有了一个初步替代方案,只是还在犹豫。 “第一,税警总队未来的发展方向是依靠轻重装备执行战略任务。因此以后所有训练科目以野战部队标准进行,我的建议是按照德国国防军师级作训方案进行。当然因为我们很多地方达不到人家的要求,在技术兵种方面可以相应的弱化但不是简化。我在强调一遍,所有步兵科目必须一丝不苟的严格训练,尤其是挖掘步兵战壕,布置多重防御工事等体力项目方面;各班必须至少配备两名神枪手组成神枪手小组;全总队所有人必须学会骑脚踏车,不能让装备等人。另外总队所属侦察营要开展以班为单位的野外生存训练,条件可以的话,都学几句日本话。”甄怀仁说的很坚决“第二,电雷学校除了加强河道训练外,开始着手组建潜水大队,德国的装备最快要三月底才能到,还是那句话,不能让装备等人。提前准备,做适应性训练。不要怕死人,当兵的就是卖命的,你现在心疼他们了,到了战场上敌人不会心疼他们。” 林素国点头同意。他昨天下午接了军政部的任官状,算是名正言顺的掌握了电雷学校。按理说林素国应该算是脱离税警总队,可郑旨乾在没有取得甄怀仁信任前,依旧需要他两边都担负起来。算上隶属于电雷学校的几架水上飞机,如今甄怀仁的小团体终于凑齐了海陆空。也因此他越发的在甄怀仁面前谨小慎微。千万不能得罪了这孙子,他可是敢杀到家里灭人满门的。 “第三,宪兵学校教导大队的发展方向偏重的是城市战。”甄怀仁虽然邀请了布凯斯特聘请德国野战宪兵做顾问,可是计划赶不上变化,他改主意了。与其培养一群花拳绣腿,不如利用这半年摸索出一套成熟可靠的战术,待日后保卫首都时没准用得到。不过到时候教导大队则要老老实实去后方保卫自己女人和家人“所以要尽快以一二八淞沪抗战时期为蓝本,研究出一整套的城市作战战法。” 陈鲲无所谓,抽口雪茄“我没意见。” “第四,宪兵一团我打算随大流,按照一般宪兵部队训练大纲进行,不多做也不少做。”宪兵第一团这名头太扎眼,甄怀义一着不慎,被丁树中坑了一次,这次就不敢玩的太过。团长的人选他也找了找,并没有合适的。赵正鑫那边传来消息,婉拒了他的邀请。如今丁树中那边催的越来越紧,他打算把李宝堂的部下赵云飞调过去。 “团长你打算让谁干?”陈鲲直接问。 “还没有人选,主要是里边成分复杂,外人不合适,自己人,又不够资历。”甄怀仁原本打算私下和陈鲲商量,如今对方问了,他只好实话实说。 “资历?”陈鲲不屑一顾“论资历你就不该在这发号施令。” 甄怀仁无助,林素国无语,齐焌无奈。 “孙千吧。”陈鲲说了一个让所有人大跌眼镜的名字。 “他半年前才是中尉。”甄怀仁要疯,虽然他知道孙千一直捧陈鲲臭脚,可是就连土匪都不可能这么没规矩的。 “还有一个人选。”齐焌开口“孟科长。他是贵州人,中央大学中文系毕业,之后被谷司令招揽,进入宪兵教练所,一直到宪兵学校,可以说是宪兵老人,最大的缺点是不合群。” 甄怀仁更加无语,孟秋之那厮,还不如孙千。孙千好歹还有些狠辣,孟秋之如今就是一条等着自己发号施令的野狗。再说了,作为一团主官,孟秋之的性格太软了。 “履历太差。”果然陈鲲和甄怀仁的看法一样,可是又不一样“他多大了?” “29。”齐焌想了想。 “这个人你能掌握住吗?”陈鲲转头问甄怀仁,显然他也是矮子里边拔将军。 “我谁都掌握不住。”甄怀仁赌气的说了一句。 “我给他弄个的警高毕业证。”陈鲲根本不在意,直接对说。 甄怀仁和林素国听的目瞪口呆,虽说警高已经消失,但是警高还有两千多校友,甚至甄怀仁就是警高的。这明目张胆的弄假证,是不是太过荒谬。甄怀仁虽然没有说出口,可是对于生活了三年的警高还是有感情的“这么做是不是不太合适?谷司令……” “就因为不合适,所以谷司令一定会答应的。”陈鲲没好气的说“你的脑子能不能想点正事,别整天围着女人转。我们目前要的是编制,不是别的。你觉得他不合适,就派一个合适的人盯着他。” “那团校那边就需要调整了。”齐焌提醒一句,作为正规部队的主官,孟秋之再兼任团职确实有些不妥,所以原定给他的团校训练处处长的位置就必须拿掉。 甄怀仁这次说都不说,直接做了个手势请陈鲲发言。 “林汉文兼着吧。”陈鲲懒得费脑子“炮校听着唬人,邹教育长不过做做样子,难不成还真的能松手?至于孙千,教导大队让他负责吧。” 甄怀仁咂么咂么嘴,他能说什么,可现在所有人都看着他,他必须说点什么“那个,孙千要是负责教导大队,特警二队就需要换人了。”他不想驳了陈鲲的面子,所以只能对纪霸纪伯长说一声抱歉。 “我说的是建议。”甄怀仁那委屈的模样陈鲲也看见了“你是当家做主的,又不是小媳妇,不合适你就否了。整的跟我始乱终弃一样做什么?” 甄怀仁呼哧呼哧的直喘气;林素国双眼看房顶;齐焌睁着一双大眼一会看看甄怀仁一会看看陈鲲,似乎想要发现什么隐藏的线索“我同宿舍有个同学叫纪霸,入学前是河北军事政治学校第一期的,再往前是警高第十三期的……” “行了。”陈鲲直接打断甄怀仁的话“他比孙千合适。”不等甄怀仁松口气,陈鲲接着说“我这宪校政训处的位置给孙千吧。” 这下不光甄怀仁错愕,林素国和齐焌也不明所以。陈鲲到底收了孙千什么,竟然让对方下了这么大力气,宁可逼迫甄怀仁也要把孙千扶上位。 “你在上学,第三处你交给谁?我可不是你,不贪心的,副处长吧。”陈鲲却好像根本没有看见。 甄怀仁这次倒没有拒绝,想都不想直接说“行。”这原本就是他一会要提的,只是陈鲲他乱了他的步调而已“孙千的位置暂时还是不动,他冒的太快了,不稳当的。让教务处的王秉臣来当处长,孙千调出宪兵学校,我和唐纵说好了,由他担任警务处特警课课长同时兼任第三处警务课课长,他的位置让陈梅泉来。赵幼林调任第三处行政课担任课长,同时我准备向邓司长举荐他为警政司行政科科长。范处长可以担任宪兵一团的参谋长,毕竟司令也需要知道宪兵一团的具体情况。” 陈鲲考虑了一下“第三处稽查课谁负责?” “郑松,警高第一期的大师兄,邮政课是林庠警高第九期的、电信课是步启新警高第六期的。”甄怀仁一下子把第三处六个课的负责人都说了出来。三个宪兵学校三个警高一半对一半。 “就这么办吧。”陈鲲同意了甄怀仁规划。 齐焌这才开口“要不,我也多领一份薪水?” “行。”甄怀仁立刻答应,反正步调已经打乱了,他直接说“老齐正式从税警总队出来,你到第三处担任行政课副课长,然后去税务署税警科兼任科长。”凌晨的会面,何应钦同意了郑旨乾担任未来新的税警总团总团长,可是对于一块机构三块牌子的税警科科长位置给否了。用的理由当然冠冕堂皇“牵扯到多部门协调”。好在郑旨乾心里价位同样不高,这次买卖才依旧成了。 甄怀仁也感觉自己当时给的太高了,如今顺水推舟,决定将这个位置交给齐焌。自己哪怕再名正言顺,到底不如直接插手放心,毕竟未来的税警总团当家人是外人。 林素国感觉甄怀仁是真的疯,陈鲲是真的狂,齐焌是真的癫,自己是真的傻。他算是开眼了,自从出仕以来,就没有看见过这样当大老板的,也没有看过这样当师爷和主文的。自己当初怎么就猪油蒙了心,上了这条贼船。 “夏守中,二十四岁,陕西省会警察局第七分局侦缉分队队长,委任四级。父亲夏泗州,夏家独子,早逝。母亲裴嬛卿,四川重庆人。祖父夏士培,陕西名流,早年为督军府参议,之后多次改换门庭,第二次直奉战争后隐居。”一位衣着普通的青年不紧不慢的读着手里的东西“为人心狠手辣,手里至少有四条人命,不过一向清廉奉公。”说完合上手里的笔记本。 “完了?”郑仲鸣见此有些失望的问“手里都有人命了还能清廉奉公?” “并不是所有人都是冤枉了。”青年回答的很干脆“我的消息很准确,如果这个夏守中真的有什么不法之事,也不可能一而再再而三的逃脱。” 郑仲鸣撇撇嘴“陕西蛮荒之地,谁说的准。” 青年没有再多说什么,他的目的是挣钱,不是辩论。 “这年龄没错吧?”一直不吭声的郑伯鸣突然指着手里的纸问“他的母亲生于前清光绪二十七年,辛丑年到现在才三十六年,他二十四?” “十二岁?”郑仲鸣仿佛发现了新大陆“不可能吧。” “这位先生好眼力。”青年笑着说“这份资料是我通过关系从西安户籍科仓库查到的原始档案。”说着又从包里拿出了另一份递给二人“这是最新的,上边裴嬛卿的年龄已经改成了三十九岁。” “有猫腻。”郑仲鸣眼前一亮。 “也就是说,这个夏守中不是裴嬛卿亲生的。”郑伯鸣皱着眉头想了想“就算如此也没有什么。”这种事在一些家族并不少见,毕竟裴嬛卿的男人死得早,况且这事夏家人肯定知道的,说不得夏守中也是明白的。 “这位夏老先生老当益壮,听说他的一位十六岁的姨太太,再有一个月左右就要生产了。”青年补充一句。 郑家两兄弟此刻才明白刚刚对方特意强调一句那个夏泗州是家中独子究竟什么意思。一旦夏家老头子有了亲儿子,还会不会在乎这个抱养来的孙子呢? “鲁侦探开价吧。”郑伯鸣直接说,对方既然一步步的引诱他们,一定是有把握弄到更加爆炸的消息。 “好说。”鲁侦探笑着说“五百块。” “钱不是问题。”郑伯鸣跟着盛升颐这么久,知道有些钱不能省“可我要真材实料。”说着直接拿出支票簿写了一张支票递给对方。 郑仲鸣没想到大哥这么有钱,又诧异于对方的当机立断,不由心里有些怪怪的。他自己可没有那么多的零用钱。哪怕工作以后,也不可能一下子拿出这么多钱的。哪来的? “我得到消息,这位夏探长喜欢上一个借住在他家的小娘子。倘若……”鲁侦探接过支票终于交了底。 郑伯鸣一听,脸色变了变。 “真的吗?”郑仲鸣收敛心神,大喜道“我就说嘛,哪有什么青天大老爷,这就是个色痞,只要弄到他败坏那个女人清白的证据,就……”他自感失言,对鲁侦探说“你能不能把那个女人的底细查出来?” “自然。”鲁侦探笑着说“我可是警高毕业的,天下间所有的警察局都有师兄。” 原本郑家两兄弟对于鲁侦探之前说的这些话根本没往心里去,此刻再听,终于明白了意思。对啊,警官高等学校毕业生可是遍布全国警政部门“甄怀仁你认识不?” “二十期的?”鲁侦探一愣。 “对啊。”郑仲鸣也不理会郑伯鸣的眼色,直接说“那是我表弟,怎么说也都是自家人,你可得尽心尽力啊。” 鲁侦探笑了笑“好说,好说。” 第150章 发展(十三) “林旅长若是愿意,我可以立刻提供一批枪械,弹药给你。”甄怀仁和陈鲲等人扯皮了一上午,总算赶在吃午饭前和久侯的林秉周见了面。只是他并没有按照之前计划对林秉周进行考察,而是直接招人,原因很简单,时移世易,他现在需要林秉周。 之前甄怀仁就对横跨陆海军乃至陆航部队设置跨军兵种宪兵念念不忘。只是当时条件所限,他也只是想想,因此齐焌一反对,他也就打消了念头。 可刚刚面见何应钦时,对方的态度让甄怀仁感觉机会来了。很显然军政部和海军部的分歧又大了,为了什么,甄怀仁才懒得打听。他只知道自己现在捅海军部几刀,剜掉对方几块肉的时机来了。不再只是挖海军部墙角,倘若有可能,他想要拆了海军部的半堵墙。如果此时自己通过第一海军陆战旅来撬动整个海军部内设置宪兵区,那么军政部会乐见其成;谷司令会乐见其成;委座更会乐见其成。 当然这同样也要冒风险,成了固然收益巨大,相应的倘若不成,不但丢了面子,甚至还会丢了里子。可甄怀仁想明白了,从来都是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自己要想活下来,活得好,除了做老婆奴,就只能靠手里的兵。现在这么好的机会自己不动手,等到以后,再动手就晚了。他如今的一切都是靠不按常理拼出来的,如果自己为了保存实力,固步自封,那么自己拿什么和这些打仗不行,整人一流的废物们争“海军宪兵区派驻的宪兵连平时不干涉林旅长的任何决定,只负责维护海军陆战旅纪律。” 林秉周没有回答,看向同样不发一言的林素国。 林素国清清嗓子“本礼,大家都是自己人,甄处长的为人我清楚,相处久了,你也就清楚了。海军部那些人鼻孔朝天,你受我连累,在海军熬一辈子也只能是旅长。你和我还有多少个十年可以熬?”这话说的已经相当露骨了。 林秉周沉思片刻“我听说甄处长这一阵在推行政训处和tyl政工队合并?” 甄怀仁有些诧异“是的,宪兵司令部所属部队、院校;税警总队所属部队、院校;还有电雷学校,都将成为政工队工作的试点,在农历年后正式启动。”甄怀仁不过是往自己脸上贴金而已。所谓的税警总队学校根本就是如今张道宏,廖肯按照甄怀仁的指示,在税警总队内组建的,专门负责研究从基层官兵那里汇总来的各类经验教训的军官队,规模只有一个连。 “海军陆战第一旅也请求作为试点。”林秉周是个狠人,既然要做,就做彻底。既然要投靠,就要让甄怀仁满意,甄怀仁满意了,他才能有一个更好的未来。不同于绝大部分陆军的兵为将有,海军陆战队一直以来都是从属于第一舰队即中央舰队。换句话说,林秉周虽然一直掌握之前的海军陆战第二旅后来的海军陆战第一旅,可是这个旅的人事权从始至终都属于海军部,他无权置喙。要不然当初海军部说免去林素国的旅长职务就立刻弄够逼走林素国。也因此,林秉周不需要考虑全旅,只需要保全自己和亲信就行。 “痛快。”甄怀仁笑着一拍手“这么着。”他扭头对林素国说“再给林旅长拨五部电台,要有一部大功率的,以后由林教育长负责和林旅长直接联络。”林秉周现在的表现甄怀仁还是满意的,只是到底此人可不可靠,还需要听其言观其行。 若是别人这么做,林素国一定首先怀疑对方动机是不是要坑他。可是甄怀仁这么做,林素国想都不想就点头答应了。没办法,跟着神经病们混久了,他已经习惯了,况且有上午的珠玉在前,林素国知道甄怀仁这个决定单纯的只是为了方便联络,同时取信林秉周。不过他对于甄怀仁如此作为,还是感觉怪怪的,这个疯子是吃定自己不敢坑他吗? 甄怀仁确实就是这么想的。他太了解林素国了,一个人失去过,才懂得珍惜,才会更加小心翼翼的守护。在没有万分把握前,这样的人反而最安全。当然只是这样的话,他就是个大傻子。他最大的凭借其实是年后将会在这几支队伍正式开展工作的tyl支部。甄怀仁没指望那些团员能够做到cp的那种水平,可是只要能够发挥两成作用,再配合宪兵,就足够压制住林素国等人了“正好到了饭点,陈处长他们也该忙完了,咱们边吃边聊。” “二百条新枪,口径看着办,每条枪五百发子弹,另外还要五十支二十响。”甄怀义一边说一边放下酒盅“其他的我不管,可东西必须是好东西。” “自然都是好东西。”高英培笑着说“只是价钱……” “按市价走就行。”甄怀义一副老练行家的样子“我先付你一半,回头东西到了,再付另一半。” “痛快。”高英培自打在南边做这种买卖,就没有见过这么痛快的人“甄科长痛快。”说着拿起酒壶为甄怀义满上“到底是甄处长的兄弟,做人大气。” 甄怀义无所谓的点点头“我痛快那是没的说,老哥也要利索点。这事前前后后耽误了有一个月了,要不是为了给……算了,反正你麻利点。” “那是一定。”高英培估算一下“下个星期六东西就可以到天津。” “这么快?”甄怀义反而吓了一跳“我这可是不管津海关那边的。”他记得津海关那边查走私,查的很厉害的。 “自然不会让甄科长难做。”高英培很满意甄怀义的反应,显然自己打了对方一个措手不及“我认识一些朋友,他们有办法。” 甄怀义狐疑的看向高英培,皱着眉头“高先生的朋友怕不是日本人吧?”他实在想不出,如今除了日本人,究竟谁还可以有这么大的口气。毕竟天津卫的混混大部分都当了汉奸。 “哪能啊。”高英培察言观色,况且还有甄怀仁在“都是东北军逃兵卖的辽十三式。”九一八事变日军单从沈阳兵工厂就劫获足够装备十八个步兵师的辽十三式七九步枪七万两千六百七十九支,除部分装备伪满部队外大部分被封存“不但有步枪,还有机枪和手提机关枪,甄课长要是需要,我也可以提供。” “就这么着吧。”甄怀义却没有接话,岔开话题“你是我兄弟介绍的,我这次要的货确实不多,可蚊子再小也是肉啊。再说了做买卖不是讲究细水长流嘛。” 高英培从甄怀义话里听出了浓浓的不满,想来随着甄怀仁一日三变,如今已经看不上这点买卖了。而这让千辛万苦跑来给他送礼的甄怀义感到了挫折“甄科长这话错了。” “哪错了?”甄怀义不满的看着高英培“我兄弟数落我,你……”他自感失言又不说了。 “我的意思是,甄科长想左了。如今甄处长位置不一样了,这对于他那个层面已经不算什么了。所以甄处长拒绝了甄科长您的提议,却介绍了在下。意思就是想让甄科长几位兄弟沾沾喜气。” “是这样吗?”甄怀义翻了个白眼“你老哥倒是能说会道。”说着拿起酒杯和对方碰杯。 正喝着,之前为二人腾出时间来密谈的罗宇霖从外边走进来“两位久等了。” “老罗又逃酒了。”高英培起哄“罚酒,罚酒。” “没说的,算我的。”罗宇霖也不推辞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然后不动声色的和正叫好的高英培对视一眼。 “一会去哪?”高英培会心一笑,又陪着甄怀义吃了几杯后询问。 “自然是我那了。”罗宇霖笑着提议,看甄怀义懵懂无知,淫荡的说“我家里有个戏班,什么戏都能唱。” 高英培忍不住笑了起来。 甄怀义不胜酒力点点头,就势闭住眼低下头。罗宇霖的提议并不在之前的计划之内,他不知道这是临时出了变故还是有什么说法,只能静观其变。 自从月初他被甄怀仁强制送进了那个鬼地方后,被折磨了将近一个月,几天前才重新获得了自由。不过作为交换,一位自称姓方的军官允诺,只要帮他们从面前这个姓高的手里买到武器就放了他。他当然知道这里边有说法,可是那个鬼地方甄怀义真的待不下去了。那里的每个人都被要求学习各种枪械,语言,跟踪,反跟踪,爆破等等的知识。他一个半路出家的,哪里学的会。教官们可不管他是谁,甄怀义在那里天天挨打,天天吃不饱。只要能让他离开那里,别说姓方的让他骗人,就是让他砍人,他都没准答应。不过他现在已经发现了这个姓高的不是什么好东西了,如果没猜错的话,这家伙和日本人肯定有关系。当然这与他无关,也不需要他想那么多,马上他就可以回去当官了。姓方的已经保证,这事完结后就会安排他回老家在特种公安局担任司法科科长。到时候他就可以永远的离开首都这破地方了。 “满意了?”赵太太慵懒的躺在甄怀仁怀里问旁边给甄怀仁喂饭的魏槐花“从科员一步登天做了课长了。” 魏槐花却不认同“还是偏心,要不然凭什么你家那个一挑二,我家这个只能做个总务课这个累死累活的位置。”她男人韩崇林昨天被甄怀仁举荐为第三处总务课课长,可是让魏槐花的腰杆在大院里挺直了。 另一边的王太太没忍住笑了起来“也不知道是谁,昨天晚上恨不得全院都听到你男人当官了。” “我还以为你喊别的呢。”甄怀仁忙里偷闲揶揄道。中午在定点酒店将林秉周交给陈鲲等人接待后,甄怀仁又马不停蹄的来到楼上和久候的殷学璜见了一面。尽管对方极力的想表现出精神焕发,可是衰败的两鬓,微微弯曲的脊梁无时无刻不向甄怀仁表明他如今过的是多么不如意。对比资料上那张意气风发,神采飞扬的戎装照,这一幕深深刺激到了甄怀仁。因此送走殷学璜之后,甄怀仁就打电话把扔在宪兵学校良久都没有理会过的赵太太喊来。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殷学璜的遭遇告诉他,有权力不用过期作废。 赵太太也是犯了傻,又呼朋唤友的将范太太,王太太,魏槐花也拉了过来。一下午四位怒气冲冲的背德太太对他进行了无所不用其极的折磨。好在甄怀仁意志坚定,别说十几亿的买卖,就是一根针都没有被她们缴了去。 “吃你的吧。”魏槐花说着搂紧了甄怀仁的脑袋。 众人哄笑。 范太太从被子里探出头“她们三个都走了,你是不是不来了?” 甄怀仁虽然受制于人,却伸手摸索到对方的脑袋,抚摸着对方的秀发以示安慰。 “放心了他舍不得的。”赵太太看范太太不信,解释道“谁让你男人位置高不好动。再说了,学校骨干都被他挖走了,司令不吃了他。” “哪轮得到他啊。”魏槐花彪悍的插话“还不够我一个人嚼的。” 甄怀仁剧烈咳嗽起来。 “呛到了,吃呛了……” “老弟若是喜欢,送你了。”罗宇霖一边穿衣服一边笑着说。 甄怀义狐疑的看向罗宇霖“老哥不是开玩笑吧?”中午吃完饭,他跟着罗宇霖和高英培来到了罗家,然后就欣赏起了一位秦腔名伶的表演,再然后……高英培有事就先走了。直到此刻罗宇霖才说明意思。可是甄怀义实在不明白,对方为什么如此,有谁舍得糟践这么一个尤物,又随意送人。 “老弟是甄处长的兄弟。”罗宇霖笑着说“以后吃穿不愁的,宝剑赠英雄,红粉赠佳人,俺们米脂的婆姨最是喜欢了。” 甄怀义余光看向怀里的女人,对方眼神空洞,麻木,仿佛什么都没有听到。 “就这么定了。”罗宇霖是个爽快人“一会让她跟着老弟走。我还有事,你们歇着。”说着走出卧室,从外边关上了门。 “我以后会好好伺候你的。”此刻甄怀义怀里的女人突然抱紧了他“只求你带我走。” 甄怀义掐灭烟“我……你不后悔?”这女人太漂亮了,让他感觉自己可能守不住这娘们,以至于傻傻的问了一句白痴问题。 “不后悔,只要你带我走,我就死心塌地的跟着你一辈子。”蔡丫头坚定的说。 “好。”甄怀义也不是个优柔寡断的人“我带你走。” 蔡丫头展颜一笑,心满意足的靠在了甄怀义的胸膛上。孟葫芦一去不回头,按照姓高的打探来的消息,人早就跑了。这个没良心的厌物,就该出门被车撞死,竟然连老娘都不要了,说好的山盟海誓呢。他自己跑了,留下自己受罪。罗宇霖显然对她有了芥蒂,所以离开罗家对她来说是个不错的出路。天大地大,只要摆脱了罗宇霖的掌控,凭借自己的容貌和手段,到哪都不会过的差。当然看姓罗的和姓高的对这个男人如此看重,她决定暂时看看风向,说不得这是个什么名门望族子弟。倘若因此自己被他娶回去,也算修得正果。 罗宇霖在街上转了一圈后,来到了自家对面的一座小楼“方组长。” “罗团长。”方靳鑫请对方坐下“冒昧的问一句,为什么画蛇添足?”说实话,甄怀义并不是专业的情工,和目标接触的时间越久,越容易露马脚。倘若不是甄怀义之前在首都露过脸,早就把他换了。按照原计划,甄怀义吃完饭就该退场,却被罗宇霖加入了这一幕,他不知道该怎么向甄怀仁解释。 “老高这人有个习惯。”罗宇霖早有准备,他比较信任愿意和他玩这种游戏的人。 方靳鑫听着有些无语“如果罗团长下次还有什么计划,请提前向兄弟说明,我们也好给予配合。” “自然。”罗宇霖笑着说“不知道甄处长什么时候有空,我想拜访一下。” “我可以带您询问,有了消息一定第一时间告知罗团长。”甄怀仁为了保护罗宇霖,同时掩盖自己失信于孟葫芦的事,所以对方靳鑫有所保留。直到现在,方靳鑫都不清楚罗宇霖上校之前的事。因此面对一名中央教导总队上校团长,方靳鑫说话没有什么底气。 “谢谢。”罗宇霖笑着递给方靳鑫一根烟“对了,我看那位甄先生喜欢,就做主把我家的一位表妹送给他了。” 方靳鑫皱皱眉头,却并没有反对。 第151章 发展(十四) “想吃吗?”再次衣冠楚楚的甄怀义四下看看,带着身旁的美人来到一个空位旁“别乱跑,我去买。”甄怀义获得自由后,一刻都不想在首都再做停留,立刻带着蔡丫头来到码头,准备过江然后坐火车返回老家赴任。 “好的。”同样亭亭玉立的蔡丫头乖巧的坐了下来,笑着目送一步三回头的甄怀义走向远处卖烤红薯的摊位。 “蔡小姐。”这时她的身后传来一个中年人的声音“高英培先生向您问候。” 蔡丫头皱皱眉头,她以为离开了罗家自己就会获得自由,可显然高英培这条老狗还馋她。 “别误会。”身后的人似乎明白蔡丫头的想法“高先生没有恶意。他认为甄先生确实是值得托付终身的人。” 蔡丫头等待着对方的下文。 “甄家从明代开始就不断有人考中科举……”中年人却开始絮絮叨叨介绍起甄家的情况,末了嘲讽的询问“您认为以您得身份配得上甄家吗?” 蔡丫头沉默不语。 “我们可以帮您。”中年人靠在座椅上“一个干净的身份,配得上甄家的身份,您还年轻,以后您的孩子也将会成为名门子弟。当然作为交换,我们也需要您的帮助。” “我能得到什么?”蔡丫头从记事起就明白一个道理,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如果没有好处,高英培是不会这么做的,也不敢这么做的。毕竟按照这个人的介绍,甄怀义的堂弟甄怀仁如今是炙手可热的大人物。所以想要她帮忙可以,就必须出血。 “痛快。”中年人并没有因为蔡丫头打乱他的节奏而不满“你的男人以后同样会成为大人物……” “就这?”蔡丫头不屑一顾“和我有关系吗?”之前的事情已经告诉她,谁都靠不住,人必须要靠自己。 “您要什么?”中年人看了眼对面,同事点燃了香烟,意味着甄怀义正在往这边走“时间有限,提出来,我能一定做到。” “房子还有钱。”蔡丫头坚定的说“二十四景的房子,三十平丈的,还有一千块钱。”她虽然出不去,可是从偶尔偷听罗宇霖和高英培的谈话中知道二十四景的房子最值钱,比金子都值钱,然后为了保险再大着胆子要了一千块钱。当然只要他们答应了给房子,那一千块钱给多少,给不给也无所谓。漫天要价坐地还钱嘛。 “可以。”中年人被蔡丫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的要价弄得有些哭笑不得“上船后有人会给您证明文件。”看到同事掐灭烟,中年人立刻闭嘴不言。 “等急了吧?”甄怀义笑着将纸袋递给蔡丫头“趁热。” “慢点吃,慢点吃。”易母一边说着一边不停地给面前一个狼狈的青年夹菜“我这一阵天天吃斋念佛,总算把你给保下来了,保下来了。” 青年有些无奈,又有些感动,含糊的说“娘,儿不孝,让您和父亲担心了。” 正说着,易太太端着一碗汤走了进来“小叔莫急,到了家就安全了。” 青年赶紧礼貌的起身“多谢嫂子。” “嗨,都是自家人,哪那么多规矩。”易太太说完才记起易母在,赶紧说“赶紧吃,看把你饿的,受了不少委屈吧。” 青年憨憨一笑,不吭声的坐下来继续吃。易母见此,也没心思纠正儿媳妇刚刚的失礼“正伦呢?给他信了吗?” “已经打发人送信了。”易太太笑着解释“正伦接到信一定回来的。” 话音未落,就听到了脚步声,果然,易正伦风风火火的走了进来“母亲。”说着看向那个青年“正泰。” “哥。”青年这次却没有起身,一边继续狼吞虎咽一边随意地打了一声招呼。 “得了,你们两兄弟见面多聊聊吧。”易母自然知道二儿子并不是和老大生分了,而是向来随意惯了“大媳妇,陪着我去后边准备些贡品,明天一起去向菩萨还愿。” 易太太笑着应承下来“知道了,娘。”走过去扶住易母,一边说一边走向门外“这是高兴的事,可不准掉眼泪啊。” “嫂子人真好。”易正泰率先打破了沉默“我刚才在门口饿晕了,杜叔都没有认出我来,还是嫂子得了消息,给我一口饭。” “你嫂子心善。”易正伦违心的说了一句,坐到了易正泰对面“怎么回事?你不是在西安嘛?”易正泰中学毕业后就报考了中央军校,然后被分配到洛阳军校学习。可是上个月月末给家里来电报说是去了西安,在西北剿总特务团。这也是他当初和易太太决定直接去西北的原因,毕竟时局纷乱,哪怕是他也不敢保证到了地方就能找到组织,有个亲人在当地总是方便的。不想他们还没去,自己兄弟竟然跑回来了。 “别提了。”易正泰叹口气,沮丧的问“哥,有烟嘛?” 易正伦也不惊奇,拿出一盒烟递给对方。 易正泰拿出一根点着烟美美的吸了一口后才说“我们前几天准备清除内部那些忘恩负义之徒,可是败了,败了,都完了。” 易正伦自然也听说了前天白天东北军的巨变,不想竟然和易正泰也有关“怎么回事?” “我们团长眼见着那些老混蛋置副司令安危于不顾,整日间只想出卖东北军,决定干票大的,把他们一锅烩了。我奉命和几个人一起到保定待命,一挨接到电报就去五十三军杀了万福麟。结果,我们还没动手,人家就找上门来了。同行的五个人,就我活着跑出来了。” 易正伦叹口气“你们啊,怎么这么冲动。” “我们不是冲动,是迫不得已。”易正泰反而愤愤不平的说“你是没看见中央军是怎么对待我们的。洛阳军校第三期军事班的那些同袍将近一千人都被宪兵屠了,只因为他们都是东北军的。” “还有这事?”易正伦吓了一跳“不是说两边都和解了?” “屁。”易正泰撇撇嘴“都是骗人的。我当时就在场。我们校教育长,陆军中将,姓蒋的被抓时,还是他带人通风报信的。知道什么下场?被首都来的一个叫甄怀仁的警务处处长直接点了天灯……” 易正伦听得一愣一愣的“甄怀仁?” “对啊。”易正泰好奇的问“你认识?” “不认识。”易正伦矢口否认“继续说。”他怎么会认识这种卑鄙、下流、无耻、现在还要再加上一个‘残忍’的人。 “我听到信,一琢磨,我上学是走的何军长他们的门路,细说起来,也是东北军的人,这要查起来,我也跑不了,于是就跟几个人合计后连夜跑了。到了西安才知道更乱,副司令竟然送人家回去了。好在我们同学里有关系硬的,就把我们安排到了特务团。孙团长对我们很重视,再然后就这样了。”易正泰说着又点上一根烟“东北军完了。” 易正伦沉默不语,他也十分的沮丧。原本以为抓住了光头佬可以一致对外,却没想到他看到了开头,却猜不到结尾。东北军竟然自己土崩瓦解了“不管怎么说,回来就好,以后有什么打算?” “还没想好。”易正泰叹口气“反正我是不上他们中央军校了。这帮子只知道拿自己人开刀的野狗。” 易正伦拿过烟点上“也好,在家先歇歇。”易正泰显然有朴素的爱国情怀,又有对kmt的清醒认识,再加上经受过专门的军事训练,如果安排得当,是一个很好的助手。 齐焌站在洞口,向下看去,外边不过普通的一座山洞,内里却别有洞天。此刻洞内十几座简易木屋全部灯火通明,不时有人影闪动“保密工作怎么样?”随着他日渐得到甄怀仁的认可,如今已经开始逐渐接触一些机密,比如此刻面前的这处位于镇江税警总队腹地的秘密基地。 “有一个五十人的行动队全天二十四小时保卫。”孙千递给齐焌一颗烟“这里是原来的电雷学校一处修船厂,进出只有两条路,一处这里,还有一处是水道。距离这里三百米就是税警总队未来的宪兵队驻地,那里还有一个连。两边用电话线相连,平时不接触。” 齐焌点着烟,跟着孙千往里边走去。 “这些都是我们最近两个月从全国各地搜罗来的造纸匠人。”孙千向一旁的齐焌介绍“未来他们将会在这里负责研发所需的纸张。” 既然日本已经准备对中国进行金融破坏,年中两国就要开打,甄怀仁自然也不会坐以待毙。在他第一次从上海返回后,就授命孙千在首都范围内寻找合适的地点和合格的工匠准备反制。初期自然困难重重,不要说日元的印刷技术,就是连日元的纸张都无法搞到。 日本印刷日元所用的纸张和如今普遍使用的麻质或棉质钞票专用纸有着很大的不同,其中不知道还加入了什么,使得日元纸币看上去色泽有些偏黄,而且摸上去会觉得比其他国家的纸币更为厚实,也更为挺括。因此孙千汇聚而来的几十名手艺高超的匠人不得不一样一样的试验,完全是碰大运。 到了十月,随着甄怀仁一路走高,孙千也跟着水涨船高,他的工作才有了些成果却依旧举步维艰。真正让这项工作进入快车道是在季源博到达河北以后。北平的古玩造假已经有几百年的历史,这些人中很多都是字画造假高手。孙千在求助季源博后,才真正将整个团队的架子搭起来。 “有什么困难?”齐焌并没有进屋,而是跟着孙千在周围转了转,然后来到山洞艇库码头查看。 “缺人。”孙千也不拘谨“我们完全是用土法,进展缓慢,需要熟悉化学的专家。毕竟纸张问题解决了还有油墨。还有雕刻凹版印刷机。” 日元采用了雕刻凹版印刷,图案线条清晰、层次丰富,一般人想要模仿那是很困难的。 “化学家,印刷机。”齐焌点点头“我记住了。”他知道甄怀仁是疯子,没想到竟然疯狂到这种地步。委员长上月底才捏着鼻子要共御外辱,可甄怀仁竟然早就开始在准备。此刻再回过头来看tyl、税警总队、电雷学校、陆战旅、宪兵团、华北密输、策反二十九军学兵团、天津保警总队等等的,还有那些天价采购,和日本人的合作,不停的玩女人,甄怀仁这个疯子。他去年七月份才从宪兵学校毕业,半年间就已经鼓捣出这么一大堆东西,难道就是为了和日本人拼命“我想办法。” 相比于南方人,身为北人的齐焌好像明白了甄怀仁,理解了甄怀仁,甚至对甄怀仁这唐吉坷德式的行为产生了敬畏。大丈夫当如是。东北人已经失去了他们的家园,华北人即将失去自己的家园。显然甄怀仁不愿意重蹈东北军的覆辙,他在备战。 齐焌甚至为自己之前的小心眼,小算计,小心思而惭愧。你要疯,我就跟着你一起疯好了。人生百年,与其籍籍无名,老死床榻,不如轰轰烈烈。 孙千狐疑的看着望向江边久久不语正在自我感动,自我解读,自我鼓励的齐焌有些奇怪。齐秘书这是怎么了?他顺着齐焌的目光看去,也没看到什么啊?齐秘书是理科生,怎么也学那些酸儒多愁善感?只是人家这么投入感情,他也不好打扰,扭头回望身后的木屋,开始盘算赚够多少收手找个地方养老。 东北丢了,随着他协助甄怀仁了解到的国内军事底细越多,他就越悲观。打不过,哪怕如今讲什么联合,也根本打不过日本人。至于甄怀仁,孙千也不知道对方怎么想的,不过考虑到对方做的事,他怀疑甄怀仁以后在日本人那里可能有位置。这着实让他迟疑了好一阵,最终还是决定眼不见心不烦。所以他打定主意,赚够钱以后,跑到国外过日子,这个国家完了。 “这是什么歌?”甄怀仁忙了一天,又特意去看了看老婆孩子后,他才有时间安抚如今自己的甄铁杆霍正君。今天诸事顺利,让甄怀仁现在十分的放松,缴税之后,搂着昏昏欲睡的霍正君好奇的拿起对方床头摆放的几张黑胶碟看了起来。 “我实在没有灵感,听听音乐,放松一下。”霍正君一副做错事的表情。 甄怀仁哭笑不得,亲亲对方“听音乐找灵感很好啊。”心血来潮的随口胡唱“哥哥我走西口,小妹妹你实难留,提起哥哥我走西口,哎小妹妹泪常流。送出来就大门口,小妹妹你不丢手,有两句的那个知心话……” 霍正君一听,立刻伸手将纸和笔拿过来,迅速的记了起来。 甄怀仁看了眼笔记本的另一边,竟然是上次自己随口胡唱的,让我们荡起双桨。不由搂住紧对方“你喜欢听,我就都唱给你听。” “好啊。”霍正君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我要听一辈子。” “好啊。”甄怀仁笑着大声说“为你唱一辈子。” “碰。”门被推开,外边的凉气冲了进来,一对奸夫淫妇慌忙抱做一团,看向门口。卢秋漪一身修身羊绒大衣,头戴仿毡绒帽款式的羊绒帽冷着脸走了进来,然后重重的甩上了门“为谁唱一辈子?” 甄怀仁护住霍正君,看着一步步逼近的卢秋漪“你不是加班吗?” 卢秋漪白了甄怀仁一眼,走过来摘下帽子“我又不是工作机器。”刚说完就被甄怀仁拉进怀里,赶紧说“我还没有换衣服……”可是利税大户甄怀仁根本不给税收部门任何推诿的机会,迫不及待的开始了缴税流程。 “你从哪学的这么多歌,我怎么一首也没有听过?”二次收税结束后,卢秋漪慵懒的询问甄怀仁。 “我自己琢磨的。”甄怀仁大言不惭的说“好听吧。不是你男人我吹,我要是转行,现在那些写歌的都得失业。” “我自然是信你的。”卢秋漪等的就是这句话,根本不给发现不对的甄怀仁找补机会“再有几天就是联欢会,节目累计时长不够,你给我写二十首歌。否则就是不爱我……” 甄怀仁自然不会答应,这些歌他听着好听,也就记住了几句词,哪里可能凑那么多的歌曲。 “……也不爱她。”卢秋漪心里恨的牙痒痒。 甄怀仁闭嘴,沉默。明明已经累的睁不开眼的霍正君,此刻却眼巴巴的看着甄怀仁“好……哎呦。”话刚出口,一巴掌就打在他的脸上。 “你疯了。”霍正君恼火的扑到卢秋漪身上。 “我疯了,疯了。”卢秋漪说着翻身将霍正君压在身下,只是这次霍正君不再像之前一般逆来顺受。 两人正打的难解难分,突然一座大山压在了二人身上“我写四十首,都有,都有……” 所谓的四十首当然是甄怀仁胡说八道,可是他总算还能记住每首歌的几句特别打动人心的歌词,甚至偶尔还能哼出一点旋律。原本甄怀仁是打算天亮以后找那位姓严的写曲子,却不想霍正君主动请缨,而卢秋漪同样不甘示弱。于是等第二天一早甄怀仁被娄太太推醒的时候,就听到了楼下还在传来断断续续的钢琴声“她们折腾了半夜?” “哪啊。”娄太太一边为甄怀仁穿衣服一边说“刚刚开始,要不然邻居也该有意见的。” “就是,就是。”正给甄怀仁擦脸的方太太附和一声“快点下楼吃饭,都做好了。” 甄怀仁猛吸一口气,抬起头“李邦忱就让她再睡会吧。”他昨晚趁卢秋漪和霍正君二人专心致志忙于工作,拖着一身疲惫,连滚带爬的躲到了这里避风头。虽然什么都做不了,可是几个抱枕搂着睡觉也很舒服。 简单吃过早饭后,甄怀仁赶在早点名前返回了学校。因为引入了何应钦,所以这场瓜分东北军的盛宴,甄怀仁反而不敢太活跃。好在陈鲲已经在昨天下午正式接手了郑旨乾,不用他上蹿下跳了。 “可以说东北军的大势不可逆,西北剿总副参谋总长郑全朴的儿子郑旨乾已经代表东北军和何应钦建立了直接联系。”下课后,依旧是在器材室,甄怀仁低声向赵正鑫就一三一事件进行补充通报“不过有个情况你们需要注意。” “请讲。”赵正鑫立刻收敛失望神色,仔细听。 “据郑旨乾说,六十七军代军长吴克仁是张副司令的铁杆。”甄怀仁低声说“据说和贵方关系敦睦。倘若能够想办法,至少可以把他的部队拉走,最起码一一七师应该可以留下。” “我明白了。”赵正鑫回答的底气不足。 甄怀仁皱皱眉头“怎么了?” “吴军长确实有浓厚的抗日热情,可他首先是东北军的军长。”赵正鑫隐晦的解释一句。 甄怀仁想了想“如今副司令被扣在太平门外孔祥熙公馆。”他又说了废话。如同郑旨乾是他介绍给何应钦一般,虽然抓人的是丁树中,可是后续负责安排宪兵软禁副司令的就是他甄怀仁“倘若你们弄到副司令的什么亲笔信之类的管不管用?” “不知道。”赵正鑫无奈的解释“人心不古。再说了,就算拿到信,坐火车也要很多天,缓不济急。” “我想办法,安排你们的人坐飞机。”甄怀仁太清楚东北军这些人过来之后会怎么个结果了。毕竟方案是他协助何应钦在郑旨乾的指点下初步制定的,扩编番号,缩编建制“总要试试。” 甄怀仁胆子很大,赵正鑫是相信的,甄怀仁是自己人,赵正鑫现在也信了。只有真正的同志此刻才愿意冒着风险做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情。当然对于甄怀仁帮着光头佬瓦解东北军这事也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行,怎么做?” “你们在这里有没有副司令可以信任的人?”甄怀仁直接说“我安排他进去,副司令就住在二楼。你们一定要拿到……我再给你们准备一台录音机,让副司令有什么要给东北军说的全说出来。他养了一群废物军头,可是底下人对他忠心的还是大有人在。” 赵正鑫越想越觉得甄怀仁的这个奇思妙想很不错,可操作性很强“行,我立刻汇报。” “要快,再有三天副司令就要受审,到时候指不定会发生什么。”甄怀仁提醒一句。 赵正鑫的效率很高,下午就约甄怀仁再次在器材室见面“人找到了,不过最快明天凌晨到。” “那就明天早晨八点。”甄怀仁想了想“那时候二处的人正在交接班,你们装作宪兵督察处的进去,不过要快,最多二十分钟。衣服,证件和车我让人准备好放在太平门外的街上,黑色福特,车牌是‘军4435’。你们只能两个人进去,不要带枪。事成之后去武定门外的军用机场,我会安排一架飞机送他直飞西安。” “好。”赵正鑫点点头“不过我们的人是女同志。” 甄怀仁无奈的耸耸肩“那就不能是督察处了,医务处吧。”宪兵司令部内除了医务处,其他女军官是不出外勤的“难道也必须那位女同志送回去?”安排男军人搭乘飞机还没事,要是女军人就很麻烦了,太惹眼了。 “那倒不用。”赵正鑫同样也明白“会有专人送过去。” “那我来安排司机和随行人,只能她一个人去。”甄怀仁点点头“如果有可能,你让副司令再写张条子,让第三舰队同意宪兵司令部在他们那里设立宪兵队。” 赵正鑫不明白甄怀仁要干什么,不过他知道甄怀仁如今好像又获得了一个新的位置。 “反正沈市长也不听他的了。”甄怀仁没有丝毫的脸红,理所当然的说“若是让第三舰队和宪兵司令部狗咬狗也不错。”说完他感觉好像自己骂了自己。 赵正鑫有些无语,人家副司令是一级陆军上将,沈市长是二级海军上将,你甄怀仁是真疯狂啊。 “这是什么?”金碧辉走进正房就看到易太太正将一堆照片铺满了整张桌子。 “照片啊。”易太太学着金碧辉的口气“不然还能是什么?” 金碧辉翻了个白眼,易太太为了和她抢男人,这半个多月疯了一般模仿自己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哪怕就是晚上睡觉时的动静也不放过。就手拿起一张“这是老太爷的?” “小叔回来了,他那屋自然要收拾一下,这不翻出来不少以前的照片,我看个新鲜,一会还要给太太送过去。”易太太自然不会告诉实情,她其实打算挑一张易正伦的照片放在身边“咱男人俊吧?” 金碧辉没搭理易太太,就手把照片放下,开始漫无目的的看了起来。突然她看到一张易父和易正伦的合影,伸手拿了起来。 “怎么了?”易太太随时随地准备扞卫自己的男人,看金碧辉拿着一张照片看,也凑了过来“我就说咱男人没得挑。”照片上易正伦身穿一身警服,佩戴委任三级领章,显得英气逼人。相比之下,一个同样装扮的高个青年就显得呆板很多,如同易正伦的侍卫般站在易父的另一边。 “没事。”金碧辉笑着将照片放下,继续看了起来。 “不看了。”易太太又看了半个小时,才不动声色的将一张满意的照片就手放到一边。然后迅速的将其他照片放回到桌上的空盒子里“得了得了,我的给太太送过去。”说着又模仿金碧辉走路的姿势,踩着有节奏的步伐,出了房间。 金碧辉的脸色却冷了下来,易正伦竟然骗了自己,他认识甄怀仁,至少不像易正伦之前描述的那样陌生。 晚上易正伦回来,却没看到金碧辉“她呢?” “不知道,上午就没看到人。”易太太一边说一边服侍易正伦更衣。 易正伦皱皱眉头,事出反常必有妖,金碧辉自打住进来,从来没有这样。 “行了,别想了。”易太太说着拿出一张照片“我上午翻你的照片,她看见了,盯着这张照片看了半天,然后就消失不见了。” 易正伦接过照片看了眼,急忙问“她还说什么了?” “没有啊。”易太太心虚的问“我是不是做错什么了?” “……”易正伦心里恼火,却又舍不得向易太太发,叹口气,指着照片上的另一个高个青年“她们让我给他老子送女人。” 易太太错愕的看看那个没有自家男人俊俏的警官“那也没事吧?” “我说不认识他。”易正伦无奈的苦笑。 “我明白了。”易太太眼睛一眯“今天就送她回老家。” 易正伦无语“只怕晚了,你赶紧收拾一下,咱们赶紧走,都走。” “不。”易太太此刻头脑反而冷静“现在走也晚了,况且你认为人家就没有防备?” 易正伦迟疑不决。 “她还会再来,因为一张照片说明不了什么。”易太太说着推推易正伦“把小叔喊过来,打虎亲兄弟,他不是要干日本人啊,让他干。” 第152章 发展(十五) 韩嗣梅走下列车,不紧不慢的向出站口走去,她是临时接到的命令,因为实在紧急,又实在无法在短时间内寻找到合适人选,组织上才不得不派她来执行这项艰巨的任务。她在西北的时候,因为有旅欧经历,所以参与过与副司令的谈判。 “路上很冷的。”这时斜对面有个身影冒了出来,有些搞笑的是对方怀里抱着被子。 “也不过就是两天啊。”片刻后,他身旁出现了一个妖娆的女人。 “放心,到了地方,就扔了。你用过的,才不给别人用。”那人耐心劝慰“别和自己身子过不去啊。” 韩嗣梅看到这张似曾相识的脸,一刹那出现了短暂的精神恍惚。 经过半个多月特务培训的甄怀义很快也发现了韩嗣梅。真漂亮,这个女人不同于蔡丫头那种放荡的美,他搜肠刮肚能够找出的形容词就是‘圣洁’。在她面前,甄怀义陡然发现自己这猥琐的行为让人不耻,甚至有一种自惭形秽的渺小感。 “人家都走了。”蔡丫头瞥了眼远去的背影,挽住了甄怀义的胳膊“快点吧,亲男人。”甄怀义对于她来说,代表着一个崭新的开始,一个前程似锦的将来。她才不在乎这个男人到底喜不喜欢自己,她唯一在乎就是这个男人能够带给自己什么。 韩嗣梅走出车站,立刻有不少人凑了过来拉客,旅馆,人力车,三轮车等等的。 “刘太太。”这时有人挤了过来“老爷和先生都在那边等着呢。” 众人一听,立刻散去,寻找其他客源。 韩嗣梅不动声色的看了眼另一边站在远处暗中保护自己的同行人,点点头,跟着对方走向一辆汽车。为了行动方便,她这次是做妇人打扮。 “刘太太,你好。”那人拉开后车门,里边坐在后排的中年人笑着和韩嗣梅打了声招呼。 “胡伯伯你好。”韩嗣梅笑着回应一声,坐进车里。片刻后,刚刚接韩嗣梅的人坐到了主驾驶位置,与此同时,另一边的门则坐进了韩嗣梅的保镖。 “不管成与不成二十分钟内,必须出来。”胡星待汽车启动才开口“不必勉强,量力而行。”说着将一个公文包递给了韩嗣梅。 韩嗣梅回了一声接过来打开,是两张简易草图还有一部机器,两盘磁带。这让她有些意外,毕竟这东西据她所知是德国去年才推出来的,叫录音机。她从没听说过国内有引进。 “一会你需要掌握它的使用技巧。”胡星也是一脸疲惫“顺利的话,九点半,就可以回家了。” 韩嗣梅点点头。 车子很快来到了靠近渡口的一处平房外,韩嗣梅和自己的保镖走下车,直接走了进去,胡星的车则启动离开。 时间过的很快,时间过的很慢。望着镜子里再次穿上这身制服的自己,韩嗣梅不由自主的又想起了那个混蛋。山东和江苏相邻,再加上tyl在山东各地鬼鬼祟祟的发展,更重要的是首都二十四景的钱景宜人,促使济南城里关于甄怀仁的消息有很多。 当然大部分不是什么好话,好色,霸道,手黑。自己的伯父就评价过甄怀仁‘不是啥好鸟。’想到这韩嗣梅忍不住笑了,却立刻板起脸,仿佛此刻镜子里的那个人就是甄怀仁一般。 六点,外边传来了敲门声,韩嗣梅深呼吸一口气,打开房门,向门外一位同样身穿军装佩戴少尉军衔的青年点点头,径直朝外边走去。 青年紧随其后,一出院子,立刻快走两步,为韩嗣梅拉开了后座的门。待韩嗣梅坐进去后,迅速的关上门,来到前排副驾驶的位置坐了进去,司机看上去是个实诚人,提醒一句后,启动汽车。他们要先去渡口过江,然后赶往太平门的孔公馆。 此刻是上班高峰期,车子的速度并不快,韩嗣梅面无表情的看着车窗外的人间百态。这里的生活条件,相比济南自然要好很多,可是也有限。毕竟有钱人只是少数,大部分的人还是手停口停的工薪阶层。 司机应该是提前蹚过路,所以预留了一部分的时间,七点五十八分,车子来到了孔公馆所在街口,速度慢了下来。情报工作容不得一点马虎,说几点,就要几点,不能晚更不能早。只是计划赶不上变化,韩嗣梅看了一眼街面“不要减速,正常开。” 这条街应该提前做过部署,路面几乎没有人,此刻车子减速慢行,反而更加引人注意。不知道司机明不明白这个道理,反正车子恢复了之前的速度,不多时停到了孔公馆外。 前排的青年迅速的走下车,为韩嗣梅拉开车门。韩嗣梅提着公文包走下来,对迎过来的宪兵中校说“我是宪兵司令部医务处的医官郭颖欣,接到通知,来为副司令检查身体。” 韩嗣梅身旁的青年迅速的从上衣口袋拿出一张纸递给对方。 宪兵中校接过来看了看,又接过韩嗣梅还有青年的证件核对无误后还给了两人,对着守在门口的宪兵挥挥手“请。”看似严密的守卫工作,内里却漏洞百出。中校竟然对韩嗣梅手里的公文包视而不见,提都不提。 韩嗣梅收好证件带着青年走了进去。 “头,早就听说司令部新来了一位大美人,是不是就这位?”待韩嗣梅二人走远后,守门的上士好奇的询问。 “是又怎么样。”中校笑骂一句“你这辈子也没指望了。” 众人哄笑。 正说着值班室的电话响了,少校走了进去拿起话筒“八号院,欧阳湘。嗯,是宪兵司令部医务处接到通知为副司令进行身体检查。嗯。” 挂断电话,青年恭敬的向正拿着望远镜盯着远处走进洋房丽影的中年人汇报“说是宪兵司令部医务处接到通知,为副司令进行身体检查。” “身体检查?”中年人皱皱眉头“你们接到通知了?” “没有。”青年赶忙否认。 此刻传来有节奏的敲门声,立刻有人打开门。 “抱歉,起晚了,起晚了。”伴随着一句歉意,几个人走了进来,看到中年人,赶紧立正“报告队长,我们来换班。” 中年人没有理会,沉思片刻,走到桌旁拿起话筒拨了出去“我是王芳南,接处长办公室。”片刻后,中年人恭敬的说“处座,刚刚宪兵司令部医务处有位医官带着一个人进了八号院。嗯,车牌没问题,身份无法确认。是。”挂了电话,立刻对还戳在门口的几人说“你们接班,其他人跟我走。” “十五号有动静。”与此同时,斜刺里的一扇窗后,有人提醒一句。 孙千立刻起身,走到窗边接过望远镜看了看,然后递给旁人“留下两个人守着,其他人跟我走。” 散坐在屋内的一众枪手立刻收起之前的玩世不恭,拿起桌上的mp18跟着孙千走了出去。自从上个月十三号的事情后,首都各个执法部门默契的将军械库内所有汤姆森都换了。宪兵司令部也不例外,从税警总队那里调换了一批mp18来使用。 王芳南带着人气势汹汹的走下楼,沿着马路向八号院走去,不多时身后有人追了上来“队长,你看。” 王芳南扭头看去,马路对面,同样有一群人也在和他们同向而行。只是比他们还夸张,竟然全都带着手提机关枪。 “好像是宪兵司令部的孙科长。”王芳南看了看“过去个人,问问怎么了?” 立刻有人对着另一边挥挥手,走了过去。与此同时王芳南停下脚步,等着回应。 大庭广众之下,两帮人隔着马路对视,其中一方还带着长家伙,立刻让本就不多的街道一下子变得静悄悄。 “队长,孙科长说他看到有人进了八号院,过去盘盘底。”不多时派去的人跑了过来。 王芳南有些无语,盘底需要这么兴师动众?不知道的还不定怎么想呢。显然孙千也发现了这点,对面的便衣宪兵立刻将长家伙捂进了风衣里。别人看得出来看不出来他们不管,反正他们已经尽可能的低调了。 孙千笑着向王芳南挥挥手,继续带着人向八号院气势汹汹的走了过去。王芳南迟疑片刻,示意众人跟上,同样往八号院走去。 因为这么一耽搁,被宪兵抢先围住了等在路旁的那辆军车。看孙千和对方的表情,两边显然认识,王芳南心里大概有谱了。多半是沟通不畅产生的误会,可是都已经来了,他也就例行公事的带着人来到了孔公馆的正门“我是调统局二处的王芳南,找你们长官来。” 上士接过王芳南的证件看了看“等着。”转身进了值班室。不多时,刚刚出现在望远镜里的中校走了出来“我是司令部警务处处员欧阳湘,有什么事?”说着将证件还给了王芳南。 “你们接到允许副司令检查身体的通知了吗?”王芳南接过证件收好。 “欧阳。”孙千不等欧阳湘开口,笑着走了过来“刚才进去的那位就是咱们处新来的郭医官?” “是啊。”欧阳湘接过孙千递过来的烟“果然名不虚传,大美人一个。” 孙千暧昧的笑了起来,欧阳湘虽然不像孙千那么不堪,可是同样也笑了。 王芳南有些无语,接过了孙千递过来的烟,这帮子兵痞。他也懒得和孙千等人纠缠,待抽完一根烟,再次旧事重提“欧阳中校,你们……” “咱们今天好不容易凑一起,要不中午我请客,地方两位随便挑,一起好好喝一场?”孙千漫不经心的扫了眼正准备掐灭烟的欧阳湘手腕,还有五分钟“我们处长那有一坛赖茅,别人送的,被我偷出来了。兄弟也不藏私,一起消灭它。” 自从听了广播得知如今他听都没听过的茅台竟然在以后那么出名,立刻慕名让高彬弄来十几坛。除了给何应钦和谷正伦三兄弟外,剩下的留着自己喝。结果孙千耳朵太灵,竟然慕名偷了一坛出来。此刻为了把王芳南拖住,也顾不得事后如何了。 王芳南皱皱眉头,这不对啊。孙千似乎一直在拖延时间“孙科长的面子自然要给的,不过咱们还是先把手头的伙计处理完吧,毕竟这么多人,影响不好。” 孙千笑笑“也对。”可是下一刻就掏出枪对准了王芳南“姓王的你什么意思?我请你喝酒,看不起我?” 便衣宪兵们看孙千动了手,立刻从风衣下拿出mp18对准了王芳南带来的人“别动。”王芳南的人也不甘示弱举枪对峙。与此同时,驻守在大门的宪兵立刻冲了出来,举枪对准了王芳南等人,远处洋房三楼的窗户打开,甚至架起了机枪。 “冷静。”韩嗣梅走出洋房远远地就看到了大门口的对峙众人“不要慌,如果我出不去,你就把文件包销毁。”说着将手里的文件包递给了少尉。 “放心吧。”此刻不是磨叽的时候,青年平静的接过公文包。他并没有像韩嗣梅想象的那样惊慌失措。 韩嗣梅来不及多想,缓缓地走向大门。 正在对峙的三方很快发现了她们的身影,众人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到了两人身上。 怎么是她?孙千之前一直没有看见那名医官的正脸,此刻才发现对方竟然是许久没有见的陈韫阖。心里顿时七上八下起来,什么意思?不是说cp派人嘛?如果陈韫阖是cp,那……甄怀仁是干什么的? 这时远处传来一声刹车,将大脑还在宕机的孙千拉回现实,一名中尉迅速拉开了车后门,邰蓑衣走了下来。孙千心中暗道不妙,赶紧收起枪,随同王芳南等人迎了过去,却趁人不注意,做了一个手势。 站在韩嗣梅身旁的青年迅速的把手伸进了公文包里,与此同时,原本戒备的宪兵中有人悄悄将枪口对准了二人。危险时候,人必须要自保。 “孙千,怎么了。”不等来到邰蓑衣面前的众人开口,从他们身后又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是甄怀仁。 众人循声望去,果然,一辆缓缓停下的汽车里,甄怀仁正一脸不高兴的看着他们,而他的身旁坐着一个漂亮的女人“为什么在这聚集?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赶紧滚。”临近过年,陆大虽然按照制度不会放假,可是却相应的减少了授课强度,同时对于学员请假给予了宽容。否则真以为甄怀仁一个小破处长就可以在陆大横着走?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所以不放心的甄怀仁就躲在远处,以防出现这种不可抗力。 孙千心头一松,甄怀仁是不是cp暂时放下不想,如今他算是解套了。立刻舍了邰蓑衣凑了过去“处长,邰处长来了。” 甄怀仁故作诧异的看了眼远处,果然邰蓑衣正笑呵呵的看着自己,低声对旁边的女人说“你别乱动,否则我让他们伺候你。” 孙千一听,此刻才明白甄怀仁身旁的女人看来是应急抢来的,直接拉开车门。 那个漂亮的女士顿时脸色苍白眼睁睁的看着这个强盗走了下去。车门再次关闭,孙千不动声色的站到了门口,却故意撩开上衣前襟,对着车窗里露出了腋下配枪。 “老哥,这是怎么了?”甄怀仁笑着和邰蓑衣打了声招呼,下意识的看了眼大门口被拦下来的两名医官,瞳孔一缩。 “老弟,好巧啊。”邰蓑衣同样玩味的看了眼大门口默不作声的两名医官,那个女医官果然很漂亮,比宪兵学校的时候还漂亮。 “是啊。”甄怀仁感觉自己都不会话了,不,是不会说话了,他的笑脸一下子更加灿烂“老哥,谈谈,谈谈。”说着拉住邰蓑衣的胳膊走向对方的座车。 “你不要命了。”邰蓑衣一上车没好气的质问甄怀仁。 “要啊。”甄怀仁递给对方一根烟,眼睛却一直盯着外边“我这还不是被你老哥逼得。” “我?”邰蓑衣哭笑不得“我怎么逼你了?” “你不是要东北军的铁甲车队吗?那个姓曹的认准了副司令了。”甄怀仁点上烟“我和那边说好了,只要副司令点头,他就答应。不过他不留下,而是调到税警总队。”这当然是胡说八道,姓曹的如果留下他的西洋镜就拆穿了。 “那我是不是该感激涕零?”邰蓑衣被甄怀仁的倒打一耙逗乐了。 “当然,我也有私心。”甄怀仁一点都不尴尬“东北军五个军我自然不敢打主意,可是在第三舰队划拉一点没问题吧。” “第三舰队?”邰蓑衣皱皱眉头“你这不是引火烧身吗?” “错了。”甄怀仁笑着说“我不是要他的船,我是要在第三舰队设置宪兵队。” 邰蓑衣没想到甄怀仁还对这事念念不忘,不由觉得对方真是个神经病 “就为了这个?你不会忘了你已经不是宪兵警务处处长了吧,你是军委会调统局第三处处长。” 甄怀仁笑着扭头对窗外喊了一句“邰秘书,找那位女医官要我昨天没拿走的药方。” 车外的邰秘书闻言看向邰蓑衣,见对方微微点头后,这才走了过去。 “说实话,老哥。”甄怀仁低声说“第三处这个破处长,我就不想干。所以我瞄上了司令部参谋长的位置了。”这当然是甄怀仁在胡说八道,要不然他实在想不出一个合理地解释。好在第三处目前的吸引力确实太差,甄怀仁有这种想法,并不会让人太过奇怪。 邰蓑衣听得无可奈何“第三处可是你当家,到了司令部,谷司令就算再和气,也不可能由着你胡来的。” “确实不会由着我胡来,可是,最起码不会让咱们兄弟反目成仇吧?”甄怀仁笑着回了一句“你说说,往日弟弟有什么进步,哥哥哪一次不是第一个打电话恭贺。这次呢?” 邰蓑衣笑骂一句“你整天不是缩在陆大,就是安抚弟妹们。我倒是想打电话,找得到人吗?” 甄怀仁脸皮已经足够厚,根本不在乎“这么着,你要帮了弟弟这个忙,第三处你说谁,我就推荐谁接任怎么样?” 邰蓑衣可真的看不上第三处“不干,太亏。” 甄怀仁郁闷的掐灭烟“反正我生是宪兵的人,死是宪兵的鬼。” 邰秘书拿着一封信走了过来递给了甄怀仁。甄怀仁就手塞给邰蓑衣“看看我是不是实诚人。”他也在赌,赌副司令答应了。如今看到信,果然。可是心里又感觉怪怪的,什么情况,这么重要的事情,韩梅一出马就解决了? 邰蓑衣也不矫情,直接撕开,果然信上写明,同意中央宪兵司令部于第三舰队内设置宪兵单位。还有副司令的花押和私章“现在怎么收场?” “不知道。”甄怀仁耍无赖“估计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了。你看着办吧。” 邰蓑衣都想学学委座扇甄怀仁几巴掌,好不容易压制住怒火把信递给甄怀仁“就当演习好了。不过这次你得给我一个团的装备。” “我?一个团?”甄怀仁委屈的说“我哪有……” “听说东北军那位郑公子最近比较活跃。”邰蓑衣理都不理。 “成交。”甄怀仁立刻答应。 “不行,一个团太亏,两个团。”甄怀仁态度这么痛快,邰蓑衣顿时感觉自己要的少了。 “你可是大哥啊。”甄怀仁都想给自己一巴掌,真是那啥上脑,智商不在线。 “你要给我三个团的装备,你是我哥。”一脸褶子的邰蓑衣痛快的回了一句。 “那一个半团。”甄怀仁说着拉开车门就要跑,却被早有防备的邰蓑衣拽住“你都说这么久不见了,走,中午聊聊。” “不了,不了,老哥也有事,我就不打扰了。”甄怀仁赶紧想甩开对方的手。可是邰蓑衣也是练家子,哪里那么容易“老哥,不用留了,下次,下次。” “老夫老妻了,你们天天见面,还在乎这么一会。”邰蓑衣说着对车外无语的邰秘书说“告诉他们这次演习很成功,解散吧。” 甄怀仁笑了笑,是啊,老夫老妻了,下次再见面会是什么时候?不过只要看到韩梅安全了,他还有什么可求得,顿时不再推辞。这事只要现在过去了,之后就算东北军那边爆出什么,邰蓑衣也不敢吭声了。毕竟自己固然是完蛋了,他也好不了多少。当然,自此之后,第二处该钉死自己了。为了她,值了。 “演习?”孙千看着远去的福特车,有些想笑。却赶紧走到了前车,为韩嗣梅拉开车门“嫂子慢走。” 韩嗣梅回了一声,余光看了眼后车的那个女人,坐进车里。 孙千拉住准备上车的萧湘恭低声问“你们进去以后没人盘查?” “检查了,不过有个人好像认识郭医官,没有搜她。”萧湘恭低声说“那些人都是东北军的,原本他们只让郭医官自己上楼,可是郭医官坚持要我跟着。进了屋,郭医官特意让我守着门,我可以看到他们在写字台那边谈话,却听不到他们说什么。然后副司令写了些东西给郭医官,我们就出来了。” 孙千松了口气“行了,赶紧走,路上一定注意安全。”说着又凑到后排车外“嫂子,我哥逢场作戏,难免的。”说完挥手告别。 韩嗣梅看向另一边车窗外,这个混蛋对谁不是逢场作戏?想到这,不由怒火中烧,气的给了前排座位一拳。 开车的老狗看了眼后视镜,副驾驶位置的萧湘恭仿佛没有注意到。 “抱歉。”韩嗣梅歉意的说了一声。 第153章 发展(十六) “姐。”庞文浩一早简单的处理完公务,就拿着胡东霞为他准备的鲜花来到了高琴书入住的酒店房间外。可是敲了半天门却没有回应,无奈的转身往外走。他本来以为事已至此,表姐应该对梁才初心灰意冷,却不想这两天自己使出浑身解数对方依旧是一副心如死灰的模样。看来自己还是太心急了,昨天他不但抱住了高琴书,还想亲对方,吓到她了,庞文浩一边自省一边回味那一刻的美妙。 这时远处从电梯里走出一对男女,有说有笑的向着他迎面走来。两人看到庞文浩拿着花,不由好奇。庞文浩却没有理会,走到电梯旁准备离开。听到开门声,庞文浩下意识的扭头看了眼,却发现那对男女正在打开高琴书的房间,赶紧跑了过去“等一下。” 男人立刻挡在女人面前,戒备的看着气势汹汹而来的庞文浩“怎么了?” 庞文浩没有理会,来到房间门口向里边看了看,里边竟然是空的,连放在墙边的行李也没有了“我是警察,你们多会住进来的?”说着他拿出证件亮了出来。 “昨天傍晚啊。”男人仔细看了看证件。 庞文浩一听,转身往电梯跑去。他昨天下午陪了高琴书一下午,傍晚高琴书说累了他才走,也就是说自己被骗了。她能去哪? “对不起,先生。”服务台的客服礼貌的说“我们唯一能确定的是0723号房间的客人是在傍晚五点十分退的房间。其他的我们也无能为力,毕竟客人的去向也不会告诉我们。” 庞文浩恼火的收回证件,走出酒店,直接伸手拦了一辆三轮车,他觉得高琴书很可能回去找梁才初了。此刻他再没有什么惋惜自己错失良机,而是开始后悔这两天自己露骨的举动过早的让高琴书起了疑心。 “那位梁先生啊,退房了,走了啊。”上海房东和庞文浩认识,说话很直接“昨天夫妻两个一见面就哭,哦呦,老伤心的。后来关起门来嘀咕嘀咕,然后就退房走了。” “他们有没有说去哪?”庞文浩心里一沉。 “没有。”房东摇摇头。 庞文浩皱着眉头转身要走,却看到了对方身旁一个五斗橱很像梁才初屋里的。拿出枪,冷着脸拍到了五斗橱上“我再问一遍,他们有没有说去哪?” “哦呦,蛮凶的嘛。”房东却并没有害怕“你哪个啊?搞搞清楚哦,白的?这里是法租界;黑的?这里是马立司小四宝的地方。” 庞文浩没想到对方是这种反应,有心想耍威风,可是为了这事搬出甄怀仁的姘头李志清?这只会让自己更加没面子。就手拿出一摞钱放在五斗橱上“我只想找到我姐和我姐夫。” “早这样不就行了。”对方利索的拿起钱“他们夫妻两个应该是离开上海了。这些大件带不走,都抵给我算房租了。” 庞文浩一听,顿时气沮,拿了枪转身就走。如果昨天晚上坐船去天津,他就算追也来不及了,真是功亏一篑。 游轮汽笛响起,栈桥上的船员拿着铁皮桶大喊,提醒码头上的旅客赶紧上船。 “伯父,伯母,我走了。”夏守中说着看了眼默不作声的卢酩清“酩清,再见。” 卢酩清依旧不吭声,卢道藩无可奈何,只好装作没听到,继续和刚刚认识的庞效卿闲话。 庞母见此,赶紧拉着身旁的严婉仪说“若是早知道酩清在宪兵司令部工作,我家也可以出出力的,我侄子原先在那当课长的。” 严婉仪自然听出庞母的意思,心里不喜,可是却没有开口,笑着敷衍。 卢酩清心里抵触,平静的说“我那个课,恐怕伯母的侄子是帮不上忙的。” 严婉仪赶紧拉了一下卢酩清的手,制止对方无礼。 庞母被噎,看到无奈的夏守中,只能不再吭声。 夏守中心里感激,却再不敢久留,两边因为他所以等在这里,只要他离开,一切就解决了。赶忙拿起提箱,又回头貌似看了眼‘卢酩清’,径直上了船。然后在船舷向众人再次挥手道别。 待船启航离港后,卢酩清转身“我请假时间要到了,先走了。”说着不理会众人反应径直离开。因为郑伯鸣的宠溺,加上卢道藩夫妇回来,卢酩清终于恢复了之前被迫收敛起的性子。如今在她眼里,除了恶名昭彰,当着她面干杀人的甄怀仁说话她不敢不听外,其他人说话都不好使,天老大,她老三。 严婉仪有些尴尬,赶紧为她向庞母打圆场。卢道藩更是觉得没面子,拉着庞父东拉西扯邀请对方去参加书会。 “算了,我也乏了,你们去吧。”庞父自然很给面子应承下来,庞母则直接婉拒。没办法,夏守中走了,她又想起了佟许百。看了眼天边晚霞,也不知道许白有没有跟着那个背德女人受委屈;许白那么乖,可不要被那个背德女人带坏了。 甄怀仁坐起身,看看周围,伸手从地上拿起自己的上衣找出烟点上。外边已经天黑了,想必韩梅已经离开了。想到这次又眼睁睁的看着对方离开,他不由恼火的给了自己一巴掌。 身旁传来一声轻微惊呼,甄怀仁扭过头,看着上午刚刚认识,此刻正茫然不知所措的女人“我以为你不会说话呢?” 女人羞赧的侧过脸去,这个强盗上午抢了自己,中午醉醺醺的回来就折腾“你没醉?” “不知道。”甄怀仁抽口烟。 “我叫段泗水。”女人怯生生问“可以走了吗?” 甄怀仁哑然失笑“你吃了这么大的亏,留下了名字,然后就这么走了?” “我有什么办法。”段泗水委屈的说“你们都是拿枪的,我不过一个弱女子。” 甄怀仁将段泗水拉进怀里“谁让你打扮的那么好看,去串亲戚?”当时情况紧急,他直接用枪把盛装的段泗水拽上了车,根本什么都没有来得及问。这个女人打扮的不错,不过衣服和首饰却并不是什么高档货,显然不是住在那附近的人。 “我男人是金陵关的,税务司的太太说不舒服,就打发我来帮忙的。”段泗水沮丧的说“这身衣服是我最好的。” 甄怀仁看着地上已经变成布条的棉袍笑着拍拍段泗水“那我升你男人的官怎么样?” 段泗水将信将疑“要是这样自然是好的。” “那你怎么谢我?”甄怀仁感觉这个女人有离离的几分风采,小心思一会一个,却并不让人讨厌。 “不知道。”段泗水嘴上说着,却靠在了甄怀仁胸口。 “那你以后给我留门好了。”甄怀仁翻身再次压住了段泗水。 孙千刚刚掐灭烟,卧室传来动静,甄怀仁走了出来,他立刻将准备好的纸袋子拿起来递给对方“这是小嫂子的。” 甄怀仁接了过来,再次走了进去,不多时出来“明天我去天津,年前你们要是有事就让陈先生和老齐商量着办。” 孙千点点头“我们几个凑了点土特产给甄老先生还有老太太,请处长带过去。” “你们啊。”甄怀仁哭笑不得“我替二老谢谢了你们了。” “应该的,应该的。”孙千笑道“过年嘛,图个喜庆。” 甄怀仁点点头“我就先走了。” “您放心,我一定把小嫂子安安稳稳的送回去。”孙千再次保证,说着递给甄怀仁一张纸“这是上午的详细报告。” 甄怀仁一听,接过来看了一眼,却立刻揣进了上衣兜“没必要,没必要。”径直走了出去,柴老二紧随其后,抢先几步,为甄怀仁拉开车门。 甄怀仁笑骂一句“学的挺快。” 柴老二憨憨一笑。 甄怀仁坐进车里,就手拿起车座旁的一盒包装精美的小盒子打开看了看,是卷烟。抽出一支点上“你们那过年兴送礼吗?” “兴。”柴老二启动汽车“不过都是穷地方,过年提上二两肉就是重礼了。” 甄怀仁点点头“去太平街。”说着他看看自己的腕表,还有时间。就手打开车顶灯,从口袋里拿出孙千刚刚给他的所谓报告看了起来‘八点经过盘查进入八号院正门,零五分进入洋房,再次被副司令的侍卫询问身份……’ 原本夏守中打算买一个二等舱,可是庞母非要给他换成了头等舱,夏守中虽然觉得没必要,却不愿意驳了庞母的面子,只能从命。 不得不说,头等舱还是相当不错的。夏守中在餐厅吃过晚饭回来后刚刚躺下,就传来了敲门声。他起身打开门,外边是一位个子有些矮的精壮青年“先生有事?” “我能进去说嘛。”对方拿出一本宪兵证件。 夏守中接过来看了看“作废了。” “我现在是私人侦探。”对方耸耸肩。 夏守中让开门,将这位名叫鲁毅的私人侦探请进来。他不动声色的看了眼外边,待舱门关闭才问“不知道鲁侦探有何见教?” “还是头等舱舒服。”鲁毅先是答非所问的调侃一句,然后自来熟的坐了下来拿出烟递给夏守中“有人委托我调查夏先生。” “谢谢,我有。”夏守中也不是初哥,婉拒“谁?” 鲁毅就势放到嘴里“我们的规矩不能出卖委托人。” 夏守中拿出烟点上,等待鲁毅的下文。不能出卖,也就是说要高价。 “夏先生是家中独子?”鲁毅见此,决定刺激一下对方。 夏守中点点头“是的。” “您和庞效卿夫妇什么关系?”鲁毅反客为主。 “我是您得犯人吗?”夏守中礼貌的反问。 “您知不知道庞效卿夫妇除了在上海的儿子,还有一个送人了。”鲁毅志不在此,所以并没有吝啬。 正在吞云吐雾的夏守中瞳孔一缩,笑着说“这就不清楚了,我们只是远房亲戚,不方便打听的。”说着伸手拽过庞母准备的纸袋,从里边拿出一个橘子递给鲁毅。 “谢谢,不用了。”鲁毅同样婉拒“这个儿子是在他们的长子出生的第二年生下的,可是河北老家的人却从没有见过,更没有听说过。” 夏守中点点头,一边吃橘子一边看向床铺。 “看来您知道。”鲁毅笑着说“我也不拐弯抹角了,看来您得母亲,不,您得养母已经告诉您详情了。” 夏守中冷笑“我和庞效卿夫妇是第一次见面。”说着看向舱顶“你还是请吧。” “别着急啊。”鲁毅笑着说“你可以不在乎,我的雇主却很在乎,他们委托我把你搞臭。” 夏守中不屑一顾“就凭你?连一张头等舱船票都买不起的私人侦探。”说着扔下橘子皮,再次伸手从纸袋里拿出一个梨? “虽然我买的是三等舱一块硬木板。”鲁毅才不会被对方的激将法气到“可是我有个好脑子,可以让我发财的脑子。当然要想真正发财,还需要夏先生的配合。” 夏守中不吭声,找出水果刀开始削梨。他觉得没有必要再听下去了,对方已经赤裸裸的勒索了。 “庞效卿夫妇有个侄子名叫甄怀仁。”鲁毅见此,轻蔑的说“如今在陆军大学读书,其实他的权力很大,官衔很多。宪兵司令部警务处代处长、财政部税务署税警科科长、还有那个tyl的参事。倘若……” 就在此时,异变突起,夏守中将手中的水果刀变正握为反握,对着鲁毅的脖颈就是一下,然后就势插进了对方的心脏。与此同时,他按照刚才提前观察到的周围环境,直接将对方反身压在床上,迅速拽过被子包住鲁毅的头部,让静脉喷出的血迹大部分粘在了自己身上和被子上。 做完这一切,夏守中顾不得别的,赶紧翻看鲁毅带来的皮箱,却没有什么值得留意的东西,大部分都是那个叫甄怀仁的行踪。夏守中又起身开始搜捡鲁毅身上。终于发现了另外一个笔记本。里边大部分同样是关于甄怀仁的记录。不过最后几页他发现了庞效卿夫妇的情况。果然记载着庞母第二子,不过后边写着一句‘右肩膀处有胎记一块,似铜钱’。 夏守中不由失望,虽然有些人的胎记会随着年龄增长消失,可是夏守中的记性很好,他从小到大,都没有这么一块胎记。也就是说,鲁毅这个蠢货自己找死。 夏守中身为刑警,自然有敏锐的观察力。随着祖父姨太太肚子越来越大,祖父对他们母子的态度也在发生变化。夏守中开始也没多想,可是无意中听到那位姨太太屋里下人传闲话才知道自己并非夏家人。他立刻去调查,鲁毅远在千里之外都能找到的东西,他自然更方便。 看着母亲裴闵予整日以泪洗面,他的心态慢慢发生变化。尤其是见到了严婉仪,才让他惊恐的发现他在怕什么。 如今,竟然有一个混蛋准备用这件事来勒索自己。说实话,这件事他不怕大白天下,可是他怕别的,他怕失去母亲。郑伯鸣该死。如果不是这个混蛋,这件事就不会有那么多人知道。就算那位姨太太生了儿子,大不了自己带着母亲搬到首都,反而逍遥。 想到这,夏守中开始挽起袖子,准备清理残局。 “先生,您有什么需要的?”甄怀仁走进一家高档成衣店,四下看了看,琳琅满目的都是高档货,他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怎么选。就在这时,有营业员走了过来。 “我需要……卖给长辈,大概五十来岁……”甄怀仁想了想“抱歉。”走出成衣店,私下看了看,来到了一个公用电话亭,拿起话筒拨了出去“二媳妇,我要给人送礼,不知道选什么。哦,都是男的,五十来岁,当兵的。啥?你确定?会不会太俗了?哦,哦,我不是不懂吗。太太?有啊,哦,喜好?我哪有时间打听。姓谷,姓何。对,孔?宋?有必要吗?我和人家儿子关系好,可人家哪知道……好好好,我这不不懂吗。我听着,听着。”甄怀仁揉揉额头,他感觉这送礼比琢磨杀人还要费事“投其所好;对,我这是属于临时抱佛脚,哦,需要有个必须收的理由,这不过年嘛,哦,别生气,我记着呢,必须收的理由。多说尊敬感谢的话,送现金或便于变现的硬通货;要低调,千万别炫耀;亲自送。” 甄怀仁的电话足足打了半个小时才挂了,只是他脑袋更大。好在他明白了自己该准备什么礼物了。又拨了出去“怡安,是我,给我准备二十根大黄鱼。还有两个水果篮。嗯。你有现成的?也是送礼?对啊,我也是。你给他们打电话,我去拿。晚上等着我。”挂了电话,甄怀仁顿时感觉到自己要学的东西太多了。他头一回听说,送礼还要找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否则人家会不收。怎么可能有这种人。 “谷司令留步。”甄怀仁恭敬的再次道别之后,坐进车里。 谷正伦笑着向甄怀仁挥手道别,甄怀仁同样在车内向谷正伦回礼。车子开出谷公馆,甄怀仁才松了口气,看着那些依旧在大门外等候的人,不由自主的骂了一句“真他妈的活受罪。” 受孙千启发,甄怀仁临时抱佛脚,决定在走之前,给自己的几位老板拜年。原本以为不过很简单的把东西送到,然后说几句吉祥话离开就好。却不想送礼还有这么大的学问“何公馆。”说着看了眼一旁的空位“怎么把花篮放前边了?” “哦。”柴老二一边开车一边说“谷司令的副官说有回礼,我看是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怕弄坏了花篮就放到这里了。” “停车。”甄怀仁大喊一声。 柴老二迅速的刹车。甄怀仁拉开车门,走了下去“打开后备箱。” 柴老二不明所以,却还是打开了,然后走了下来,甄怀仁已经掀开了车盖“就是些火腿和乌鸡。” 甄怀仁理都不理,拿出一根火腿看了看,又拿起一只鸡,直接伸手摸了进去。柴老二有些无语,却不想甄怀仁再撤回手时,还攥着两根大黄鱼。 “你啊。”何太太的身体显然依旧很虚,看到甄怀仁来,还带着一个精致的花篮,立刻明白什么意思了“都是一家人,还带这些东西做什么。拿走。” “既然是一家人,我串亲戚就不能空着手啊。”甄怀仁厚着脸皮赔笑。 “咱们是亲戚吗?”何太太没好好气的说“打嘴,谁听说过儿子看母亲还要送东西的。” 甄怀仁尴尬的看了眼一直笑而不语的何应钦,给了自己嘴巴一下。 “行了。”待甄怀仁还要再打,何太太急忙说“你这孩子也忒的实诚,将来是要吃亏的。” 甄怀仁不明所以,只好再次赔笑。 “委座对于你和婳秀的婚事十分的满意。”何应钦这才开口“前几天给我说,等婳秀的父亲回来,就可以上门提亲了。” 甄怀仁赶紧装作又惊又喜,心里却感觉自己这辈子也结不了婚了。没办法,大光头回来,除非见了鬼。忙不迭的起身恭敬的说“多谢委座,多谢何部长栽培。” “这也是你自己努力,上进。年轻人嘛,总归会成熟的。”何应钦笑着示意甄怀仁坐下。 甄怀仁感觉对方话里有话,可是来不及多想,坐下后赶紧点头称是。 “行了,你们聊。”何太太看甄怀仁懵懂无知,只好起身,给丈夫时间,点透甄怀仁这个榆木脑袋。 甄怀仁赶紧起身恭送何太太离开后,再次坐了下来。他早就想走了,可是一直不知道该怎么退场,因为他忘了问自己的高参了。以至于刚才还是谷司令把自己轰走的。 “怀仁二十一了?”何应钦看出甄怀仁的拘谨,指指桌上的烟。 甄怀仁依旧如同上一次一般,赶紧婉拒“是,过了年,就二十二了。”他的岁数可大可小,完全根据需要,此刻听出何应钦的话锋,赶紧往大了说。 “年轻人嘛,难免无知放纵,不过成家之后就好了,可以收收心了。”何应钦再次旧话重提。 甄怀仁一愣,成熟,无知,放纵,收心。这什么意思?突然他想到了蒋婳绣,想到了郑若兰,陈丽华,霍正君,安占江,似乎听明白了,沉默不语。 何应钦没有吭声,静静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时间不早了,我就不留你了,代我向你的父母拜年。” 甄怀仁赶紧收敛心神,起身告辞。只是脑子很乱,以至于当他上了车以后,才发现,手里拿着的正是他带过来的那个花篮“天目路。”他如同流浪狗一般,在外漂泊,受伤时总会回到自己的家来休养生息。 “伯母,您就别出来了。”甄怀仁感觉到了浓浓的杀气从二楼袭来,赶紧说“外边凉,留步。” “这么晚了,还让你专门跑一趟。”冯桂芝却坚持要送甄怀仁出去“原本还说趁着过年安排你和人家见见面,这又要往后推了。”本来上月底说是要见面,结果不是甄怀仁有事,就是那边脱不开身,以致延宕到了现在。不想明天甄怀仁就要北上,这让冯桂芝有些自责“年后,你多会有空,一定告诉我,这次一定没问题的。” “行。”甄怀仁忙不迭的应承下来“外边凉的很,孕妇可不能沾凉气的。” 冯桂芝一听,有些无奈,不过真的不敢再往外送,毕竟她一会还要和郑若兰商量怎么过年。嗔怒道“你这孩子,也学会拿话堵伯母了?” 甄怀仁预感到耳朵不保,拔腿就跑“伯母,过年好。” 待跑出郑若兰家,他又马不停蹄的来到了陈丽华家,此刻一屋子女人已经等在里边,不出意料,离离正在拉着大家陪她一起打牌。甄怀仁二话不说,扛起正在听收音机的陈丽华,夹住矜持的赵怡安也不理其他人,直接进了客房。让他放手,他做不到啊。 第154章 发展(十七) 飞机平稳停在跑道上,待舱门打开,甄怀仁走下飞机。他看了看周围,荒凉的景象,肃杀的气氛,完全陌生。为了图快,甄怀仁没有乘坐火车,而是选择通过关系搭乘陆航的飞机飞到洛阳,然后又改乘欧亚航空班机飞到北平。果然是看上去很美,现在已经下午四点。如果一切顺利,明天凌晨一点到达天津。这波操作下来也就比坐火车快了十一个小时,实在划不来“先吃点东西吧。” 柴老二脸色苍白,甚至回答的声音都有气无力。他是第一次坐飞机,这一趟让他终生难忘,打死他,他也不再坐飞机了。 两人走出南苑机场,找了找,这里除了几个卖烧饼,豆腐脑的,并没有如同南边那般有什么大的食摊,这里的条件甚至连洛阳的金谷园机场都比不上。 “到了前门车站再吃吧。”甄怀仁浑不在意,他虽然在北平读书一年多,可是真的没有来过南苑这里,所以无法形成什么前后对比。这里旁边就是二十九军军部,如果太热闹了,也确实不一定是好事。说着伸手拦了两辆人力车直奔前门。 前门(正阳门是其正称)的东侧,俗称前门火车站。由于建造时关内外铁路管理和工程技术设计由英国人把持,车站被设计成欧式建筑风格,但造型中也体现出某些中国传统元素。站舍大楼外立面由灰、红两色砖块砌成,其间夹白色石条,正中巨大拱顶高悬,拱脚处镶嵌大块云龙砖刻雕饰,南侧穹顶钟楼耸立,四面大钟遥遥可望,充满异国情调。整座车站与周边古老的中式建筑、城墙等形成了中西建筑风格的鲜明对照。火车站位置与“使馆界”虽然隔有一道城墙,但有正阳门、崇文门和新辟“水门”与之相通,交通尚属便利。 前门火车站有快车(时速每小时四十多公里,到天津三个多小时)和慢车两种车型选择(每小时二十多公里,到天津六个多小时)。甄怀仁早就让安占江打听清楚了时刻表,晚上八点多有一趟快车开往天津。 车子停下,甄怀仁推开遮阳棚,看了看车站塔楼上的大钟,颇有些感慨,他妈的老子又回来了。三年前犹如丧家犬一般跟着学校南撤,三年后,自己衣锦还乡。 柴老二见怪不怪,付了车费,提着甄怀仁唯一的行李箱等在一旁。他自己的衣服和私人物品装在行囊背在身上,当兵的个人物品抛开军装而言,实在没有多少东西。 甄怀仁笑着说“咱们吃锅子,正宗的铜锅。” 柴老二一听,眼睛立刻亮了起来,哪还有刚刚的颓废“好好。” 甄怀仁是个行动派,说干就干,抬腿就往车站旁的饭店走,柴老二屁颠屁颠的跟在后边“东家,你可得多要肉,少要菜,否则吃亏的。” 甄怀仁不由鄙夷,不吃菜那叫吃锅子。可是却没有反驳,笑着答应下来。甄怀仁也不挑剔,带着柴老二直接走到最近的饭馆。刚刚进店,就看到一对男女迎面从楼上下来。双方六目相对“姐,姐夫?你们怎么在这?”不怪甄怀仁奇怪,据他所知这对夫妻可是要在上海‘定居’的。 更让他奇怪的是,梁才初不但不理他,反而往楼上跑去,而高琴书则戒备的看着甄怀仁“你也要逼我?” 甄怀仁觉得莫名其妙,可是又是大庭广众,他只好对柴老二说“你自己开一桌。” 柴老二一听,更高兴,立刻招呼旁边已经等着的伙计。 甄怀仁则拾阶而上,来到俯视自己的高琴书面前“谁逼你了?给我说,我收拾他。” 高琴书瞪了眼甄怀仁,转身上楼。可是才走一蹬就停下来,转过身“你先走。” 甄怀仁莫名其妙,只好迅速走了上去。找到锁在楼梯角落的梁才初“姐夫,走了,吃饭。”说着半拉半拽的梁才初带进了柴老二让跑堂打开的房间。高琴书紧随其后,待甄怀仁点完菜跑堂关门离开,才说“你真的不是来抓我们的?” “你认为庞文浩能指挥我?”甄怀仁反问“打底怎么回事?”说着看向心虚的梁才初。 “说就说。”高琴书也说不出为什么。硬要说个理由,就是她感觉甄怀仁的坏,她早有心理准备,不论对方做出如何她都不足为奇。庞文浩则太让她失望了,竟然打她主意。 “真的是误会?”甄怀仁听了高琴书的复述,有些无语。庞文浩心太急了,况且夫妻俩吵架谁不是劝和不劝分,他这样做,事后又大献殷勤,难怪高琴书连夜跑路。 “自然。”高琴书坚定的说“你姐夫不过逢场作戏,根本不会怎么样。” 甄怀仁能说什么“既然这样,那你们搬回来就搬回来吧。”事已至此,他若是再劝反而引火烧身。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自己选的,没得怨“姐夫,我说不生气是假的,毕竟你对不起我姐。可是我姐原谅你了,我也不会多说什么。这么大度的女人不好找,且行且珍惜。” 梁才初尴尬的点点头,可是高琴书却狐疑的看着甄怀仁。很显然甄怀仁的举动在她看来就是庞文浩行为的升级版,还是打她主意。 “行了。”甄怀仁心里腹诽,干脆起身告辞“我就不送你们了,路上慢点。” “等等。”高琴书却说“你当初是不是打算让你姐夫做税务署署长秘书,然后被若兰逼着你哥给了他兄弟?” “哪啊。”甄怀仁自然不会让郑若兰的名声有损,毕竟高琴书回来了,消息扩散,可就把郑若兰坑了“我确实有意请姐夫去应聘,可并不是我嫂子不让,是我哥。” “他?”高琴书一愣,看向同样不可置信的梁才初“为什么?”说完就后悔。还能为什么,为了自己。 甄怀仁耸耸肩“不知道,大概是嫉妒吧。见不得别人比他好。” 高琴书愤愤不平“好,好,好。”甄怀仁说的固然大打折扣,可是却能相互印证。高琴书此刻已经不是对庞文浩失望,而是厌恶,害怕。她想到了庞文浩那晚借着替自己出气的名义踢梁才初的那一脚,他想干什么?人若有了成见,那么不管对方做什么都是错。 甄怀仁没兴趣掺和,再次道别“注意安全。”说完走了出去。 一进隔壁包间,就看到柴老二正在大快朵颐。甄怀仁二话不说,关上门,顾不得坐下,拿起一个碗开始抢肉。 “处……东家,你没蘸料。”柴老二不甘示弱,却学会了兵法。 “他妈的你是勤务兵还是老子是,去,给老子拿蘸料。”甄怀仁说着吃了一筷子羊肉。 两人正你争我抢,房门响动,梁才初又跟了进来,柴老二立刻起身让开。 “姐夫有事?”甄怀仁自己不是东西,可是却不允许别人欺负自己姐妹。因此,哪怕高琴书说算了,甄怀仁却对梁才初没了之前的恭敬,直接坐下来继续大口吃肉。 “怀仁,能谈谈吗?”梁才初走了过来。 甄怀仁不吭声,柴老二端着碗兴高采烈的走了出去,他又可以自己开一桌独自享用了。 “你还能给我找个合适的工作吗?”待房门关上,梁才初直接问。 “你能保证不欺负我姐吗?”甄怀仁反问,不等梁才初回答,他又强调“想好了回答。我不是庞文浩,你应该懂的。” “其实……”梁才初沉默片刻“是你姐让我问的你。” 甄怀仁嗤之以鼻“那就让她自己来说。” 梁才初无奈转身走了出去。 甄怀仁撇撇嘴,正端杯要喝口酒润润嗓子,房门推开,高琴书走了进来,坐到了甄怀仁身边。她伸手把甄怀仁的酒盅抢了过来直接喝干“你帮不帮?” 甄怀仁无语“帮。” “做什么的?”高琴书逼问。 “我又不是卖帽子的,你总得让我想想。”甄怀仁不耐烦的回了一句,他不是庞文浩,又不欠高琴书什么,也从没有对这位表姐有过什么非分之想凭什么对方在自己面前可以如此肆无忌惮。 高琴书脸色一红“你也欺负我。” 甄怀仁眨眨眼,这才反应过来,打量了一下高琴书,清清嗓子岔开话题“我在这边没有买卖,想好了,要是想干,我姐夫就必须回去。” 高琴书狐疑的看向甄怀仁,想要从对方脸上找到蛛丝马迹。 “我不是庞文浩。”甄怀仁不自然的说。 高琴书恼火的瞪了眼甄怀仁“我怎么办?” 甄怀仁皱皱眉头,不确定的问“你们没病吧?”大老远回来,又因为自己一句话跑回去? “你才有病。”高琴书回了一句“反正我们夫妻一体,再不住在姑母家了。” “我这次是打算把我父母接过去的……”甄怀仁无语。 “行,我们和大姑住一起。”高琴书立刻答应下来。 “……”甄怀仁感觉高琴书这是赖上自己了“我比庞文浩还不是东西,吃人不吐骨头的。” 高琴书瞪了一眼甄怀仁“真坏人总比伪君子强。” 甄怀仁无语,这是什么逻辑,宁与友邦不与家贼?挠挠头“姐,要不商量一下,你住天津……” “我不。”高琴书委屈的说“这时候回娘家,别人怎么看我?” “你们不会是怕回去没面子吧?”甄怀仁大概懂了。 高琴书被甄怀仁看破,索性破罐子破摔“是啊,我没面子你脸上就有光了?” 甄怀仁面对坦率的高琴书只能耸耸肩“那我订了一会儿八点的车票,你们一起走。”说着起身。 “干嘛?”高琴书立刻起身挡在甄怀仁面前。 “我姐夫一个人在外边呢。”甄怀仁皱皱眉头“我先说好,你弟弟我坏的冒泡,你在我面前穿的越丑越好。否则,把我看舒服了,你跑都没地方跑。”说着走了过去。 高琴书一脸怒气站着没动,待身后传来房门关闭的声音,才如同抽空了力气一般坐了下来。她何尝不知道这是与虎谋皮,可是让她回去面对梁家那些亲戚们的冷嘲热讽,或者兄弟媳妇那阴阳怪气,她更不愿意。 原本她已经认命了,如今遇到了甄怀仁,反而让她感觉自己可以应付得来。甄怀仁确实不是东西,可有一点比庞文浩要好,就是哪怕勾搭自己也不会伤及无辜。庞文浩不一样,那个混蛋简直是要她做寡妇。 这就跟差学生总是不及格,好学生总是满分。突然有一天,测试结果差学生依旧不及格,好学生却没考满分。老师并不会对差学生过多责备,却会严厉督促好学生反省改正一个道理。 高琴书心中,甄怀仁已经人品低劣,而庞文浩却是品学兼优。如今庞文浩做了和甄怀仁“一样”的事。高琴书不会对甄怀仁有过多责备,毕竟甄怀仁这样做完全在她的理解范围内,很正常。可庞文浩这样做就不行了,他是好学生啊,他怎么可以这样?他怎么敢这样?他怎么能这样做? 四人吃完饭,早早来到火车站,甄怀仁根本没有想过排队买票,毕竟临近过年,这会车票是一票难求“找倒票的,买两个包厢。”甄怀仁直接对柴老二说了一声,他现在出门一般不带钱,只带支票,至于钞票则由任雄或者柴老二携带。 柴老二挠挠头,他想问怎么找,可是当着高琴书的面又不敢。 “我也去吧。”梁才初自告奋勇。 高琴书狐疑的看了眼对方,梁才初尴尬的避开对方的目光。甄怀仁虽然觉得这两口子有病,却没有拒绝“行。”说着自顾自的坐了下来。 待梁才初和柴老二离开,高琴书才故意坐到了和甄怀仁隔着一个座位的位置上歇息。 “号外,号外……”此刻有报童一边扬声吆喝一边从对面走过来“号外,号外,勤务稽查处处长杜海波案告破……” 甄怀仁一听伸手对报童招招手,报童立刻小跑过来递给甄怀仁报纸。甄怀仁一边看头版一边摸兜,却尴尬的发现他没钱。 “给。”高琴书有些无语,说着从钱包拿出一个小袋子,从里边数出二十个当十铜板递给了报童。报童接过铜板,鄙视的看了眼甄怀仁走了。 甄怀仁只当不知道,心里头咒骂。他之所以要买报纸就是为了看这个案子。勤务稽查处处长杜海波刚刚和季源博挂上线,人就失踪了,让很多后续工作都无法进行。因为地处河北,甄怀仁也插不上手,对此只能不了了之。如今他想看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过很快他就没心思查看案情了,因为他在文章里发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易正伦。这厮竟然跑到了北平勤务稽查处担任了科长。是不是重名了?再看下去,竟然是他将杜海波杀死之后陈尸自家院子里的水井,同时被害的还有杜家的一位仆人。究其原因就是易正伦的太太和杜海波有不正当的关系,继而引发的血案,然后易正伦和生死不知的易太太都失踪了。大概是重名了吧,易正伦结婚了?报纸上对这位易太太的描写让甄怀仁感觉易正伦不是娶了一位妻子,而是娶了一位祸国殃民的妖精。 “号外,号外,情杀凶手真容……”这时又有一个报童一边吆喝一边跑了过来。 甄怀仁抬起头看看那个报童手里的报纸,果然报纸上头版印着两张照片。虽然只是一眼,却大概看出都是照片上的人穿制服的。甄怀仁不由后悔,自己怎么就不知道往兜里装几块钱呢。 “来一份。”正想着,身旁传来了高琴书的声音。 报童立刻凑了过来递给对方一份报纸,接了一堆铜板走了。高琴书假模假样开始漫无目的的看了起来。 “姐。”甄怀仁无奈,厚着脸皮坐到了对方身旁“换换,换换。”说着把手里的报纸递给对方,伸手去拿高琴书手里的报纸。 高琴书没有反对,接过来报纸,余光却盯着甄怀仁“你认识报纸上的人?” “不认识。”甄怀仁再次确认了一遍报纸上那有些模糊和重影的照片后翻到下一页,易正伦果然结婚了。如果他没有猜错,那位易太太就该是韩梅了。夫妻?甄怀仁感觉自己要炸肺了,哪怕很可能是如同冯力文一般的假夫妻,也让他怒不可遏。自己心心念念这么久都没有得到的名分,你易正伦竟然轻松获得了。更重要的是,易正伦那个王八蛋长的比自己好看,会讨女孩子欢心。他不是对韩梅没有信心,而是对自己没有信心。女人都是什么‘外貌协会’的,按照广播里说的,颜值即正义。他的颜值不行,所以他是邪恶的。 甄怀仁拿出烟,身旁传来了轻咳,他皱皱眉头起身来到对面坐下。此刻才发现自己原来位置不远处竟然坐着一位漂亮的太太,而她身旁却是一个大腹便便的胖子,两人动作亲昵。 再次起身走到两人面前,甄怀仁就势坐到了胖子身旁,搂住对方的肩膀“两位是夫妻?” “废话,你什么意思?”胖子把脸一耷拉,甩开甄怀仁的胳膊。 “你是干什么的?”甄怀仁近距离观察对方的装束,普通的成衣,身上有机油味道,皮鞋刚擦过,可是外沿又磨损,臂膀肌肉发达。 “你谁啊?你是干什么的?”胖子反问对方,眼睛盯着甄怀仁。 “瓦达西瓦纳尼录滴露达阿给给录嘎。”甄怀仁笑着掀开自己的风衣,将腋下配枪露了出来。 胖子显然是懂日语的,也分得清口音的真假,脸色顿时绿了。 “别紧张。我累了,现在要到站外的旅馆休息一会。”甄怀仁指指站外那霓虹灯闪烁的旅馆,然后对已经买了票回来的柴老二招招手。柴老二立刻走了过来“给他一千。” 柴老二二话不说拿出一摞钞票递到胖子面前。 胖子不明所以,身旁的太太却赶紧推推对方,示意他赶紧拿。 “先生什么意思?”胖子并没有接钱。 “我一个人睡觉害怕。”甄怀仁隔着胖子不停地上下打量对面迷人的太太“有太太在,估计会很安心。” 胖子身旁的太太此刻才知道甄怀仁要干什么,吓得赶紧站起来要走。可是柴老二已经挡住了她的去路,同样不动声色的将怀里的枪露了出来。 “我这人很守信用。”甄怀仁伸出手看看时间,然后起身,好整以暇的将柴老二手里的钱拿过来扔在了举棋不定的胖子怀里“一个小时后,给你送回来。当然你要不在这,我就替你养了。”说着大大咧咧的搂住那位茫然无措,期望丈夫男人一把的太太,拽着对方向站外走去。柴老二则对胖子耸耸肩,跟着走了。 尽管周围人来人往,可还是有人注意到了这里的异常,尤其是近在咫尺的一对年轻夫妇,高琴书和梁才初看的目瞪口呆。 之前甄怀仁说,高琴书还没有什么感觉,此刻全程目睹,她才知道甄怀仁确实如同他自己所说坏的流水。这个混蛋就不怕人家把他打死? 第155章 发展(十八) 房门打开,一位半老徐娘走出五号包厢,瞥了眼背对自己的壮汉,又回头看了看包厢内,笑着关上门,然后走进隔壁的六号包厢。 待听到关门声,柴老二才松了口气,一边抽烟,一边继续看着窗外。这时身后又传来动静,透过镜像,发现梁才初从四号包厢走了出来“梁先生。” 梁才初点点头,关上门,拿出一支烟点上“你不休息会?” “没事。”柴老二憨憨一笑。 梁才初低声问“你们处长就不怕?”看柴老二不懂,他只好低声说“这可是河北,不是南边。”河北,乃至华北五省说是属于中国,可因为日本人的关系,已经相当于国中之国。国民政府的权威在这里完全扫地,相反一旦甄怀仁的身份被日本人或者冀察政务委员会发现,是相当危险的。尤其是日本人,相比于高琴书,梁才初更清楚tyl的影响力。人家明着不敢怎么着,背地里扔炸弹也是有可能的。 “哦。”柴老二耸耸肩“我们处长什么都不怕。”他也不明白甄怀仁为什么要这么做,不过甄怀仁既然这么做了,他只管保护好对方就行了,其他的也不需要他去明白。 “柴老弟结婚了?”梁才初感觉无趣,岔开话题。 “还没呢。”柴老二老脸一红,下意识的用风衣遮住自己。他也是正常人,这车厢也不是多么隔音,光是听就让他感觉晕晕沉沉的。 梁才初却没有注意,继续说“听口音是山东人?” “嘚。”柴老二点点头“曹州的。” “难怪就带你一个,练家子。”梁才初恭维一句。 柴老二觉得挺自豪,挺起胸膛“还行。” 两人正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一名列车员走了进来,也不理会二人,开始嚷嚷“天津站马上到了,要下车的准备了……” 梁才初掐灭烟,和柴老二示意就要往回走,这时五号的包间门又开了,一位风韵犹存的太太一边整理自己的发髻一边一瘸一拐的走了出来。看了眼正在低头抽烟的两人,扶着车厢走进六号包厢,刚关上门里边就传来了嬉笑声。 梁才初松了口气,正要回去,甄怀仁叼着烟,一边穿风衣一边从五号包厢走了出来“姐夫,到站了。” 梁才初无语的点点头“我去喊你姐。”说着走到四号包厢外拉开门走了进去“准备下车了。” 高琴书没好气的坐起来“要不咱不去南边了。” 梁才初无可奈何“刚才是你非要跟着表弟回去,现在怎么又变了?” “我哪知道那个畜生竟然是这般做派。”高琴书愤愤不平的说“走到哪搞到哪。车站那个明抢,这几个竟然是自己往他怀里钻。他倒好,香的臭的,美的俊的来者不拒。也不怕得了脏病……” “小点声。”梁才初赶紧提醒。 “我就是让他听见。”高琴书瞪了眼梁才初,也不知道为什么,反正她在甄怀仁面前底气很足,况且马上就要见到大姑了,甄怀仁要是不老实,有人收拾他。 欺软怕硬的高琴书简单收拾一下,拉开包厢门,就看到甄怀仁和他的那个保镖靠在车窗旁一边抽烟一边看着自己,立刻扬起下巴,理都不理对方向车厢外走去。紧随其后的梁才初无可奈何的向甄怀仁耸耸肩,甄怀仁笑着请对方走前边。 从老龙头火车站出来,看看时间还不到十二点,甄怀仁提议“咱们先找个地方住一晚上,天亮以后再回去吧。” 高琴书倒是没有反对,毕竟深更半夜的回家,按老理来说是不妥的,就好像干了坏事不敢见人一般“行,不过我不和你住一层。” 甄怀仁看了眼高琴书,表姐是不是疯了? “玩笑,玩笑。”梁才初赶紧打圆场“我知道一家不错的旅馆。” 甄怀仁点点头“远吗?” “不远,走着就可以了。”梁才初说着抢先带路“跟着我就好。” 柴老二自然不会犯傻,赶紧跟着梁才初拔腿就走,把自己的职责抛诸脑后。 高琴书恼火的紧随其后,甄怀仁则不紧不慢的走在最后。可是没走几步,高琴书就停了下来“你走前边。” “为什么?”甄怀仁感觉高琴书是没事找事,之前在饭馆就是这样。 “因为我是你姐。”高琴书才不会说因为她走前边总感觉心里不舒服。 甄怀仁深呼吸一口气,将心中郁闷呼出,大步往前走。 只是没走几步,身后又传来了高琴书的声音“你们等等我啊,慢点啊。” 甄怀仁撇撇嘴,根本不理会。 高琴书眼见着三人先后拐过一个路口消失不见,赶紧小跑着追了过去,可是眼前只有路灯和空无一人的街道,哪里有人。她心慌的看看左右前后“出来啊,你们多大了?” 喊了几次都没有人回应,反而看到远处小土坡里有什么冒了出来,吓得她大叫一声,转身就撞在了一具厚实的胸膛上“没事吧?”说着被对方抱住。 高琴书想都不想就给了对方一耳光,这才看清是梁才初,而甄怀仁和柴老二则站在梁才初身后门房二楼栏杆旁“你去哪了?”说着推开对方走了过去。她刚才光顾着往路上看,没有留意到这家不起眼的客栈。 甄怀仁确实混蛋,可是他还知道自己什么碰不得,也没心思和高琴书打茶围。回到房间,就手脱了鞋躺在床上补觉。 再睁开眼,外边已经天亮了,他还听到了柴老二和梁才初的说话声。伸个懒腰,坐起身看看时间,已经十点了。 不得不说,这家旅馆虽然不起眼,却真的条件不错。屋里有暖气,还有独立卫生间,免去了他与尿盆共眠的不适。臭毛病都是被惯出来的,他以前可从没有觉得这样有什么不舒服。甄怀仁走进卫生间,柴老二已经准备了牙膏,洗脸水等。 简单洗漱后,甄怀仁走出客房“早。” “早。”梁才初和甄怀仁打个招呼“楼下有饭。” 甄怀仁点点头,走向楼梯间。他以往就是饿个几顿也没问题,如今才半年就不成了。‘安逸’果然是最大的腐蚀剂。想到以往不管在哪,都是自己的某一位红颜知己早早准备了早餐等着自己,他就觉得自己离完蛋可能不远了。 刚刚走到楼梯拐角,就看到了高琴书坐在大堂一张桌子旁吃饭,对方听到动静,抬头看了眼,见是甄怀仁翻了个白眼,继续吃了起来。甄怀仁无可奈何走到柜台点了豆腐脑和油条、茶叶蛋来到另一张桌子旁坐下吃了起来。 “号外,号外……”外边有报童跑过“中央银行行长公子被害,牵扯百万赎金……” 甄怀仁有些无语,怎么自己一到地,这就接二连三的露底?昨天是易正伦,今天是陈庆之。不过陈庆之的事爆出来对自己似乎有利啊。 孔家的三不公司已经崩了两个了,剩下一个也是首鼠两端,那么孔太太和小蒋太太就必须补充新鲜血液。 是的,之前外边传的什么孔太太如何如何,甄怀仁完全是信以为真,可和孔令侃接触这么久,又见识了孔太太,小蒋太太后,他才明白,孔太太不过是站在台前的人,她的背后还站着小蒋太太。所谓的孔家赚的钱,有相当一部分是给了小蒋太太的。这就类似于白俄套娃,一层套一层,最外边是三不公司,里边是孔家,再里边是孔太太,最后一个娃娃则是小蒋太太。 “吃完了吗?”高琴书看甄怀仁不错眼的盯着自己,又羞又恼。好在她早有准备,冷着脸问。 甄怀仁最讨厌有人在他想事情时打扰,一瞬间眼神变得如同刀锋,可看到吓了一跳的高琴书,却又恢复成无所谓的样子“没有。”依旧保持刚刚的状态。 高琴书下意识的想起身,却又坐了回来,片刻后侧过身,可是又觉得不妥。 甄怀仁看着进退失据的高琴书,哭笑不得,猛吃几口,然后放下筷子,起身“走吧。” 高琴书这下坐稳了,不动地方,显然等着甄怀仁先上楼。甄怀仁直翻白眼,走上楼对还在聊天的柴老二和梁才初说“我吃好了,咱们走吧。” 四人结账之后,又使用了旅店的租车服务,坐着一辆老款雪佛兰前往在意大利租界地的甄家。 意大利租界是光绪二十七年直隶总督李鸿章代表当时的清政府签定庚子条约时的特殊历史产物。租界介于同样位于原奥租界与原俄租界西区之间,南临海河,北到紧邻津山铁路的意中交界路,距离天津站不远。与市中心天津法租界和天津日租界隔河相望,面积771亩。庚子年以后,意大利在中国常驻一个混成营的军队,将近千人,大部分驻扎在意租界兵营。 租界内以住宅为主,街道呈棋盘状,房屋建造被要求以意大利花园洋房为主,并严格规定沿街建筑不许雷同。 甄家位于意大利租界地最西边‘的里雅斯德道’,意大利名字叫‘意奥交界路’上。不同于别的地方,因为这里都是意大利严格按照规划后开发的,所以甄家的院子是一座白墙红顶圆形阳台的三层意大利洋房。 不过在甄怀仁有了见识后才明白,父亲当初请人设计时也是用了心思,甄家的洋房很多细节依旧按照老家祖宅的规矩来的,以至于他家的房子迥异于周围,显得不伦不类。 因为车子的位置有限,唯一的女士高琴书自然坐到了前排,甄怀仁等三人挤在后排。也不知道梁才初怎么了,一路上和柴老二聊个不停,甄怀仁却一言不发的看着窗外。他突然有种近乡情怯的感觉,不知道一会该怎么面对父母。尤其是母亲,一别将近三年,上次见面时也不是愉快收场。这让他实在拿不准一会该怎么给自己找台阶。想来想去,只能采取最无奈的办法,跪地求饶。 再长的路也有走到头的时候,车子停稳,甄怀仁打开车门走了下来。看了眼有些陌生的院门,还有里边那座洋楼,他心中不由忐忑。 “喊门吧。”高琴书对正上下打量周围的梁才初说了一句。 梁才初应了一声,走到大门口按下门铃。不多时,门房有人探出头看了看“你们找谁?” “请问这是甄家吧?”梁才初看甄怀仁不出头,只好煞有介事的询问。 “对啊。”门子走出来看了看,很快看见了站在后边的甄怀仁,试探着问“四少爷?” “是。”甄怀仁尴尬的笑笑,他都不记得认识对方,记忆中的门子是个老头,他一直喊对方“老徐。” “大少爷,大少爷回来了。”门子赶紧一边开门一边吆喝“太太,二小姐、表少爷他们都等了好几天了。” 表少爷自然是崔振,落选班禅卫队的他上星期已经提前请假回来帮忙张罗崔凡的婚事了。 甄怀仁尴尬的笑笑,为对方介绍“我表姐,表姐夫。这是我兄弟柴老二。” 柴老二原本打算自觉躲开,不曾想甄怀仁竟然这样抬举自己,看着门子对自己点头哈腰,他有些不知所措,伸手掏出一把他昧下的零花钱就要打赏。 “你他妈的。”甄怀仁原本的紧张突然消失了,笑骂一句。 “掌嘴。”突然身后传来一句斥责。他浑身一颤,扭过身,看着远处被人簇拥走过来的妇人扑通跪下“母亲,不孝儿回来了。”说着就不管不顾的开始给甄母磕头。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甄母身旁的少妇赶紧说“快起来吧。” 甄母却不吭声,眼睁睁受了三个,这才说“你表妹明天结婚,你这做兄长的今天才来,好得很。” 甄怀仁无可奈何,果然老太太还是记仇,尤其目下是妹妹甄怀安和人私奔下落不明“儿子错了。”也不分辩,继续磕头。 正在这时,终于有人走过来拉住甄怀仁“地上凉,地上凉。”是梁才初。 “姑母。”高琴书同时走了过去“我们来看您了。” “这是……琴书?”高琴书嫁到北平之后就再没和甄母见过面,此刻猛然见到一个珠圆玉润的美妇人,甄母还以为是甄怀仁朋友的亲眷,此刻高兴的拉过高琴书“好好好。” 甄怀仁更加郁闷,自己脑袋都快磕破了才换来一个‘好’,人家不过说句好话就是三个。只是如今懂事的他之所以哗众取宠就是为了讨老太太开心,故而老太太不发话,他只能继续磕头。 梁才初无语,这事闹的,他也被架在火上了。柴老二看了看这局面,直接缩头当自己是空气,不由感觉后怕,老太太看着人挺慈善的怎么这么大脾气。 “婶子。”甄母身旁的少妇无可奈何,提醒一声。 “姑母,外边人看着呢。”高琴书提醒一句。 甄母一看,果然铁门外有路人好奇围观,冷着脸“你表弟那边忙的脚不沾地,换了衣服,帮忙去吧。” 梁才初赶紧再拉甄怀仁,甄怀仁这次没有再执拗,他看出来了,老太太给的这个不是台阶的台阶,倘若自己不下,今天得磕死在这“是。” “这两位是?”甄母此刻才有心情询问同甄怀仁一起来的众人。 “这是你侄女婿,才初。”高琴书赶忙介绍“另一个是怀仁的干兄弟。” 柴老二不想姑奶奶这么给他脸,不等梁才初开口,也扑通跪了下来,给甄母磕了一个头“老太太过年好。” 梁才初无奈只好也跪下,不等他磕头,就听甄母说“快起来吧,起来吧。都是好孩子,走,回屋,外边凉。” 甄怀仁听了更加郁闷,却无可奈何。他也感觉自己此刻情绪不对,好像小孩子在争夺父母宠爱一样幼稚,可是他真的觉得委屈。 “怀仁。”甄母旁的少妇喊了一声“快点进来换了衣服,暖和暖和。” 甄怀仁假笑着点头应了一声。 甄母看都不看甄怀仁拉着少妇和高琴书往回走。 柴老二兴冲冲的跟着走了几步,又觉得自己不妥,转身想等甄怀仁,不曾想愕然发现,军委会调统局第三处少将处长甄怀仁捂着淤青的额头正在偷偷抹眼泪。赶紧回过身,生怕甄怀仁看见后收拾他 “那边是谁家啊?”梁才初也瞧见了,为了化解尴尬,好奇的指着旁边的洋楼询问。 众人看去,甄家隔壁的院子里也耸立着一幢类似于这里的洋楼,只是造型更加贴近中式,仿佛是甄家洋楼的升级版。这明显就有挑衅的意思了。 “哦,院子旧了,前几年翻盖了一下。”甄母说了一句,又和高琴书和少妇说起旁的。 梁才初立刻明白自己好像问了不该问的,赶紧闭口不言。心里不由腹诽,这甄家怎么规矩这么多。 甄怀仁回到好几年没有走进的卧室,看着似曾相识的陈设,有些五味杂陈。老太太跟他一样,嘴硬。看看这里,全都是他当初离开家时的模样。 打开行李箱,换了一身隆重点的西装,还有领带和皮鞋,照了照镜子。嗯,除了脑门上多了个黑块,别的都好。不由后悔没有戴上离离给他选的礼帽,此刻只能顶着出去。 “怀仁。”正要走,房门敲响,片刻后刚刚的少妇走进来“坐这,我给你抹药。” 甄怀仁迟疑的喊了声“二姐?”不怪他认不出,毕竟他自从进入警高读书后,已经四年多没有见过堂姐了。要不是听门子说二姐在,又迟迟没有见到人,才斗胆猜测,他可不会把眼前的女人和记忆中端庄文雅的堂姐联系起来。 “你不会到现在都没认出来吧?”少妇一听不高兴的转身就走。 “姐。”甄怀仁赶紧求饶“饶了我吧,我都这样了。” 少妇忍着笑,却赶紧板着脸转过身“坐下。” 甄怀仁听话的坐下,任凭二姐甄怀平打开药膏为他涂抹。 正在这时,房门又被敲响,梁才初拿着药走进来,却看到甄怀平背朝门口,此刻扭过头看着自己。正奇怪,甄怀仁的脑袋从甄怀平身前探出“姐夫怎么了?”此刻一只玉手正放在对方的脑袋上。 “啊,没事。”梁才初立刻感觉坏菜“没事。”退了出去。心中不由腹诽,果然是一家人,都不是东西。说着看看手里的药膏摇着头走了。 “哎呦。”甄怀仁捂着额头“怎么了?” “你说呢?”甄怀平没好气的把药拍到甄怀仁手里“自己涂。”说着转身走了出去。 甄怀仁无可奈何,他感觉自己必须买一本黄历好好看看了。 第156章 发展(十九) 甄怀仁和柴老二到达位于第三区的姑父崔瀚家时,已经是中午了。刚刚下车,就看到了表弟崔振正带着人在门口贴喜字。甄怀仁走了过去,笑着从旁边木桌上拿起一张“贴哪?” “贴……”崔振正要指明,突然扭过头“哥,多会回来的?” “刚回来。”甄怀仁一边说,一边按照刚刚崔振指的地方贴喜字,柴老二立刻拿着浆糊开始帮忙刷“姑父呢?” “在屋里和大舅、三舅他们在一起呢。”崔振赶忙说了一句。 甄怀仁奇怪的看向崔振,甄怀仁的父亲甄北伐不在?可是听二姐说父亲一早就来了。 崔振凑过来小声嘀咕一句,甄怀仁脸色古怪,不由挠挠头,然后感觉脑袋一凉,手里多了一把假发。他为了遮住脑门淤紫,不得已到商场先买了一顶假发戴上才来的。赶紧重新戴好“知道在哪吗?” “听说是在大安街那边。”崔振回了一句。 “怀仁来了。”这时有人走了出来,甄怀仁一看,是二堂哥甄怀德。此刻对方穿着一身警服,佩戴着委任三级警衔,显得好不威风。不过这是天津,又不是老家那巴掌大的地方,因此与这里显得格格不入。 “哥。”甄怀仁打了个招呼,却感觉无话可说。 “快点去里边吧。”甄怀德点点头,招呼甄怀仁进去“我爹他们都在呢。” 甄怀仁一听,只好放下刚刚又拿起的一个喜字“行。”对着柴老二嘱咐一句,走了进去。 相比甄家,崔家的规模更大,气势更足,毕竟崔瀚年轻时可是赚过大钱。甄怀仁光是走到洋房正门就花了不少时间。他也奇怪,崔家再不济也还是门当户对,怎么就选了赵振平。之前他问过崔振,对方家里最多是小康之家,实在和崔家不般配。想来想去,唯有一句‘真爱无价’,通俗点‘看对眼了’来解释。 刚走进前厅就听到里边传来了一个底气不足的声音,甄怀仁好奇绕到客厅,几位中老年人此刻坐在沙发上正聊天,与此同时,另外一堆小玩闹在远处嬉笑。 “这是怀仁?”最先看到甄怀仁的人自然是真正的老警政,甄怀仁的三伯甄南宪。 “三伯,侄儿有礼了。”甄怀仁赶紧按照老规矩给甄南宪行礼,然后也不起来,按照顺时针方向,对着姑父崔瀚照葫芦画瓢,最后是大伯甄东征。 “怀仁这才几年没见啊,个子长这么高。”甄东征笑着说了一句。 甄怀仁笑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坐,坐,快坐下。”崔瀚赶紧将烟盒推过来“点上。刚回来?” 甄怀仁自然不会拒绝喜烟“嗯,早晨到的。” “听说不当官了?”甄东征紧跟着问。 “上学。”甄怀仁不动声色的回了一句。 “我是搞不懂你们啊。”甄东征说着又靠在沙发上“做学问不就是为了当官吗?这不是舍本逐末么?” 甄怀仁敷衍的笑笑,大伯的话好像怎么理解都行。 “呆几天?”甄南宪却岔开话题。 “三天。”他原本打算初一回去上坟再走,可是从回来到现在让他感觉浑身不自在,所以想提前回去陪媳妇孩子。当然他也会提前回老家上坟。 “你看看。”甄东征不以为然“上学有什么好?你要是在咱那当官,哪有这么紧。” 甄怀仁只能干笑。 “你两个兄长还有侄子如今都在咱老家当差,不如你别上了,回来让他们给你安排一个差事。”甄东征再接再厉。 甄怀仁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听这意思,甄怀道他们不会没说怎么得来的官身吧? “就这么定了。”甄东征自说自话,扭头看看“孝良,孝良。” 那群小玩闹里一个人站了起来应了一声,好在他没有穿警服“这是你叔,你不是在县里……”甄东征竟然自顾自的安排起来。 “没事,你去吧。”甄南宪却打断了甄东征的话,支开甄孝良。 甄东征一听,顿时不满意,却不再吭声,甄孝良只好转身走了。 “你见过怀义吗?”甄南宪也不好多解释。毕竟甄东征一辈子没有做过官,很多事都是按着老黄历来的,只好再次岔开话题,分散对方注意力。 “没有。”甄怀仁当然知道甄怀义的下落,却撇清关系,免得那个活宝回来抢侄子的位置时牵连自己。他当然可以压制甄怀义,可是得知甄东征擅作主张,将自己以加强老家警备名义送过去的十多支枪昧了之后,就决定愿意咋滴就咋滴吧。况且日本人也不是傻子,甄怀义的位置人家一查就知道。不过算算时间甄怀义应该也到了“三哥怎么了?” “没事。”深谙家丑不可外扬的甄东征抢先回答。 “喝茶。”姑父说着倒了一杯茶递给甄怀仁。 甄怀仁赶紧接住,喝了一口,借以想办法脱身。 “你爹呢?”甄东征却不想放过甄怀仁“又听戏了?他不知道今天什么日子?” 按照习俗,下午新郎会带着家中管事来商量第二天婚礼细节,女家长辈一方则要款待对方。崔家人丁单薄,所以甄家就要出面。 “我爹说想选身好的衣服,免得失礼,一会就来了。”甄怀仁只好胡说八道。 “怀仁去看看你姐夫来了没有。”甄南宪待甄怀仁喝完茶,直接说。 甄怀仁立刻应了一声,起身出门。刚刚走到前厅,就看到同样一身警服的甄怀道搂着一个半老徐娘走了进来“哥……嫂子?” “这是怀仁啊?”妇人不确定的看向甄怀道,对方板着脸点点头“这么高了?听说被免了?” 甄怀仁无语的点点头。 “你这是干嘛去?”甄怀道拿腔拿调的问。 “哦,三伯让我出去帮忙。”甄怀仁有些头疼。 “去吧。”甄怀道说着向客厅走去,大嫂笑着说“快去吧。”说完跟了过去。 甄怀仁看出来了,甄怀道压根就没想清楚他的位置怎么来的。这个发现郁闷的他塞牙缝。 刚刚走到花坛,远远的就看到一辆车开了过来,甄怀仁让到一旁,不想车停了,走下来的是甄北伐“怀仁。” “父亲。”甄怀仁经过这么一折腾,原本那浓浓的沉淀已经烟消云散,却还是收敛心神,就势磕头“父亲安好。” “快起来吧。”甄北伐说着要去拉甄怀仁,甄怀仁却赶紧起来,扶住了甄北伐“父亲,走吧。” 甄北伐没有拒绝,父子二人谁都好像有一肚子话说,却谁都没有开口。眼看就要走到屋门口,甄怀仁才说“大伯一个劲问您,我说您为了今天挑衣服去了。” 甄北伐一听,有些尴尬“嗯。” 甄怀仁扶着甄北伐进了屋,这才松开手“儿子去前边帮忙了。” 甄北伐想说什么,却还是回了一声,径直走了进去。 “你去找张师傅打听一下老爷子最近的情况。”甄怀仁来到大门口一见到柴老二就直接说“就是那边那个抽烟的。” 柴老二点点头,走了过去。 甄怀仁拿出烟点上,开始盘算怎么打发走那个女人。他不管双方是不是什么真情假意,他只知道谁让他母亲伤心,他就让谁难过。 很快关于那个女人的基本情况被打听了出来,甄怀仁听着柴老二的汇报,皱着眉头。大东洋行?经理的女儿?范若曦?他有些为难,为了这事让胡斌动用人手兴师动众?是不是太小题大做了? “怀仁,吃饭了,怎么在这?”正说着一辆车停在了他的身旁,车窗放下一位身材婀娜却面相有些刻薄的太太落下车窗询问。 “就来。”甄怀仁压根不认识对方是谁,含糊的回了一句。 “坐我的车吧,快点。”这位太太却直接拉开车门,挪到了另一边。 “你去那地方打听一下。”甄怀仁给柴老二说了一句,坐上车。 “开车。”太太对司机说了一句,然后问甄怀仁“怀静,怀平呢?” “大姐那边说是手上有些事情,办完就来。”甄怀仁也没有隐瞒“二姐、三伯母还有我母亲,估计下午过来。”他也不懂老家规矩,据说亲戚里有女儿的不让头天上午等婚主家门,也不知道有什么说法。 “那是崔振?”太太指着前边迎面走过来的身影又说“开慢点。”落下车窗“崔振怎么了?” “二嫂,我喊我四哥……”崔振说完看到了车里的甄怀仁。 “上来吧。”太太一听笑了。崔振也不扭捏,直接拉开前门坐了进来,车子继续开动。 “二嫂。”甄怀仁此刻才把身旁的女人和记忆中的形象匹配“我在首都遇到了你侄子了。” “侄子?”二嫂一时之间没明白“孝良?” “郑旨乾。”甄怀仁一听就感觉自己问道于盲。 “铜钱啊。”二嫂笑着问“他跑到首都了?不是在西北吗?” “他去替他父亲办事。”甄怀仁敷衍一句。 “说起来他家和你家也不是外人。”二嫂笑着说“他母亲和我四婶还是表姐呢。” 甄怀仁一愣“从没听说啊。” “你整天不着家,家里人都认不全吧?”二嫂揶揄一句,不用说,刚刚甄怀仁反应已经让人看出来了“不过知道的也确实不多,你们家一直住在这城里,除了过年也不回去。铜钱也一样,上次我在娘家遇到了,也没认出来。” 甄怀仁点点头。 车子来到屋外停下,甄怀仁等人下车,二嫂对司机说“你去外边等着吧,别走远。” “不用,不用。”崔振赶紧对司机说“大门那边都准备好了,师傅停好车自会有人招呼。” 甄怀仁暗道果然,却没有吭声,跟着二嫂走进屋。里边已经摆上酒席,自然是男女分桌,这倒没有什么说法,单纯就是为了喝酒说话方便。 “三伯。”甄怀仁走到甄南宪跟前“我姐夫那边还要等会。” 甄南宪点点头,直接对众人说“那就不等了,咱们吃吧。” “怀仁坐吧。”甄东征说着指指甄怀德旁边。 甄怀仁立刻走了过去,这是应当应分的,他也没吃饱了撑得来把份。 “怀仁打一圈。”甄东征又说“这么久不见了,让大家认识认识。” 甄怀仁有些不高兴,按照规矩自然是辈分最小的先敬酒,如今甄孝良已经上桌了,就坐在自己身旁,怎么也不该自己开始。 甄北伐嘴唇动了动,终究没吭声,毕竟四兄弟中他历来都是听命行事。 “今天是凡凡的婚事,大家都来帮忙,让崔振先来吧。”崔瀚不动声色的提了一句。 “好。”崔振立刻起身端起酒杯,按照规矩先敬甄东征。 甄怀仁拿出烟点上,他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这一年多的滋润太把自己当回事了。他不是贱,而是觉得在不涉及到利益的前提下,对长辈尊敬一些也是应该的。自己的好恶是一回事,本分又是另外一回事。,当然如果有人想踩着他做什么也不必多想了。 因此崔振打完一圈后,甄怀仁也不用别人催,拿起酒盅开始从崔瀚开始挨个敬酒。好在他的酒量也练出来了,打完一圈,脸不红心不跳,拿起来筷子大口吃菜。 这时身后传来动静,甄怀仁等人回头,一身便装的贾振国走了进来,甄怀仁跟着兄弟几人起身相迎。 按照规矩,大家把上座让给了对方,依次错开,崔振拿过酒壶为贾振国斟酒。 “刚开完会?”甄南宪问了一句。 “是。”贾振国说着端起酒杯“我自罚一杯。”喝完之后说“北平那边一个科长犯事全家跑租界了,上边正想办法引渡呢。” “就是那个被老婆带了绿帽子的易正伦?”甄怀道一听兴奋的问。 甄怀仁也竖起耳朵。 “嗯。”贾振国不愿意多说,毕竟人家摆招亲酒,说这些不太好。 “我听说他老婆长得跟个狐狸精一样。”他不说,甄怀道却不肯罢休“为这种女人丢了前程不值啊。哎对了,怀仁,那人好像还是你们警高的。我那的副局长也和他是校友。” “哦?警高好几千人呢。”甄怀仁忍着怒气笑着端起酒杯喝了一个。杜海波的死肯定不是外边传的,他不信易正伦,却相信韩梅。放下酒盅,起身向洗手间走去。他怕再听下去,就要打人了。 却不想洗手间的门关着,甄怀仁索性来到前厅坐下,易正伦他们在法租界,里边有没有韩梅呢?虽然说不大可能,可是理论上从浦口到天津大概需要一天半,昨天他看报纸上边还说没有找到人。 想到这,甄怀仁再也坐不住了,起身返回客厅坐回酒桌。耐着性子听完甄怀道绘声绘色栩栩如生的描述后,问贾振国“法国人不是那么好说话的吧?” “那是自然。”贾振国还没开口,甄怀德抢答“我那个有个法国人开的煤矿,天天找事烦不胜烦。” “你那也就几个大鼻子还好,孝良他可是天天要和这些人打交道,相比起来,日本人反而还通情达理些。”甄怀道不服气的说了一句。 贾振国看了眼默不作声的甄怀仁,也没有说话。回来后他就开始留意首都的消息,也算是全家人里对甄怀仁目前情况最了解的。都认为甄怀仁去了陆大就是被排挤完蛋了,却不知道这是在铺路。从龙救驾之功将来前途哪会简单。 甄怀仁很快就放弃了在酒桌上打探消息的打算,没办法,甄怀道和甄怀德简直疯了,不管谁说什么话题,他们总会发表真知灼见。以至于他惊愕得发现,很多小说里都不好写的事竟然真实的发生了。比如谁家公公拔灰;谁家杀子夺妻;谁家为了二两谷子竟然逼着对方卖儿卖女;谁家帮着高丽棒子坑自己人,不一而足。甄怀仁听了半天,有些无语。倘若这些都是兄弟两个上任一个月得到的消息,那么甄怀仁真应该两兄弟二人吸收进第三处,这是天生的情工啊。 “来晚了。”众人正吃着,堂姐甄怀柔带着孩子走了进来。 甄怀仁等人再次起身“姐夫呢?” “他明天来。”镇怀柔不动声色的回了一句,然后看向甄怀仁“老四?这么高了,都认不出了。” 甄怀仁笑着回了句,可是心里却并没什么感觉。他原本和甄怀柔关系不错,可是因为一件事,如今也就是虚应其事。 当初那位自以为是的姐夫在酒桌上灌人酒喝死了人,竟然让甄怀柔找到当时一同出席酒宴的甄北伐,企图让甄北伐顶罪。 更让他无语的是老爷子竟然答应了,三伯既不反对也不支持,不过话里话外旁老爷子和老太太先商量好。好在老太太主意正,一下子把老头关了起来,这才没有被这烂事粘住。 事后听说大姐夫家赔了不少钱,可谓伤筋动骨,他还真不好说倘若老爷子顶罪了,会是个怎么结果。自此以后,他对甄怀柔就变成了敬而远之。 散席之后,甄怀仁走到向大门准备问问柴老二回来没有,他看出来了,就算找贾振国问也不是现在,实在没有机会。甄怀道和甄怀德两兄弟自认为如今有资格可以和贾振国一起商讨一些大事。 “哥。”崔振跑过来“怎么了?” “我去门口问点事。”甄怀仁笑着问“我说你有女朋友了,还不承认。”刚刚崔瀚高兴,透露出已经为崔振定了亲,女方是崔瀚年轻时的老兄弟,也算门当户对。 “我也是回来后才知道的。”崔振尴尬的笑笑“易哥没事吧?” 甄怀仁一愣,这才记起,自己上次南迁时带着易正伦和崔振吃过饭,对方应该知道自己和易正伦的关系“我真的不知道。毕竟我们毕业后就没见面了。我都不知道他结婚了。” “易哥人不错的。”崔振想了想“哥你能帮就帮帮他吧。” “我连他什么情况都不知道怎么帮?”甄怀仁自嘲一句搪塞。 “我从姐夫打听了,他们一家如今躲在伏见街那边。那位嫂子也在,似乎不像外边传的那样。”崔振意外的给了甄怀仁一个惊喜。 “伏见街?”甄怀仁重复一遍怎么跑到日租界了? 第157章 发展(二十) 赵振平一行人是下午三点三十三分来的,有什么讲究甄怀仁也不懂,跟着众人将赵家人请进门。 赵振平请的长辈似乎和崔瀚认识,众人落座就聊了起来,甄怀仁坐在一旁听不懂双方的黑话,只好吃菜抽烟。 “哥。”赵振平为甄怀仁点上烟“回来几天啊?”说着为崔振也点上。 “三天。”甄怀仁利落的回了一句。 “不在家过年?”赵振平好奇的问。 “学校不放假。”甄怀仁面露无奈。 “学业要紧,学业要紧。”赵振平附和一声。 “振平现在到津海关做事了,油水不少吧?”甄怀道插话。 甄怀仁倒是感谢甄怀道,他实在不喜欢太过热情的人,恰好此刻外边传来动静,甄怀仁起身,走了过去,果然是母亲,三伯母,甄怀平,高琴书走了进来。他趁机混在角落,借着此刻屋里人多,躲了出来。却不想外边也已经有了不少人。也是,姑父虽然隐居,可是在天津的朋友依旧不少。 “那个娘们不过一个残花败柳有什么资格管我。”正想着,就听到不远处几个聚在一起的青年嘟囔。 甄怀仁立刻竖起耳朵,不动声色的停下脚步拿出烟点上。 “算了,算了。”有人劝道“你们两家是世交,何必让外人看笑话。” “谁愿意看谁就看。”为首的摩登青年不屑地说“这可不是二十年前,他家老子早死了。” “哎,那个妞不错哎。”这时有人说了一句,甄怀仁看去,果然距离几人不远处站着一位身材婀娜的女人。 “这是老段的姘头。”立刻有人认出“在日本地那的舞厅很出名的。”如今名流之家倘若正室太太是位拿的出手的,自然会联袂而行,否则就会纳一个姿色不俗的姨太太来负责交际。显然这个女人就是某位名流负责交际的姨太太。 “我喜欢。”几人正品评那个女人,摩登青年却整整衣服,走了过去,众人哄笑,全然没有人觉得不妥。毕竟这种交际姨太太,就是用来交际之用。 甄怀仁既不是道德先生也不是今天的主角,自然不会多事,待抽完烟大步向门口走去,他看到了柴老二的身影。 兴隆街位于意大利租界和中国国界交界路唯一的区别就是在路口多了一座警务岗亭。只是意大利人并不是一个严谨的国家,因此这里的岗亭时常缺岗。距离它不远的一座六层商务楼是意大利在中国军火商之一布瓦苏的洋行的驻地。该洋行在早在几十年前就从事军火贸易,替各路军阀采购欧洲先进军火,于汉口、天津和上海都有办事处。 甄怀仁送走赵振平后,就找了借口离开崔家,来到了这座商务楼的六楼经理室。之所以如此就是为了和对方洽谈军火贸易。是的,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更何况这么大一笔订单。日本人能够得到消息,作为最近十年和国民政府军事合作同样颇深的意大利人也同样得到了消息。商场无父子,于是意大利人同样找到了孔令侃。至于在这里见面的原因则是意大利人的提议,这里有意大利人在中国唯一的租界地。倘若甄怀仁愿意,他可以随时查看所有的陆军装备。 “……要知道“圣·伊斯特万”号,是当时奥匈帝国海军4艘联合力量级战列舰之一,1914年7月时才服役,标准排水量为1万9698吨。”一位说着流利的北方官话的矮胖西人,在甄怀仁面前手舞足蹈。 此人名叫乔瓦尼·伊亚金诺,是布瓦苏的洋行天津分行经理,据他自己说在中国生活了三十年,于全国各地都有好朋友。 “mas431型摩托鱼雷艇。”甄怀仁看着对方提供的图片和资料,他并不是一个专业的人,可是因为各种原因,这些只能由他来拍板。 “是的,广东的海军,哦,它现在叫第四舰队。”乔瓦尼耸耸肩“它们就装备了两艘这种最新式的摩托鱼雷艇。” “这么说您和第四舰队也有关系?”甄怀仁看似漫不经心的询问。 “是的。”乔瓦尼虽然是个矮子,可是却是个精明的商人“倘若您需要,我可以安排您到湛江观摩。这里当然不行,我们在这里的码头根本就是块滩涂。” 天津意大利租界码头,位于万国桥上游,受俄租界和奥租界被收回的影响,未修建现代化码头,更类似于简单的浅滩。长期处于未经人工修筑的状态,往来船只繁忙,多以中国式帆船为主。 “15.5吨……”甄怀仁点点头开始就事论事。 “55英尺型cmb摩托鱼雷艇只有14吨,开那么快,船要是太轻了,很容易翻船的。”乔瓦尼依旧自信满满的说。 “它需要十名乘员操控……”甄怀仁还想挑错。 “是的,它没有一位乘员是多余的。”乔瓦尼早就对自己的产品参数烂熟于心“德国的s7需要21人。” “可是它的鱼雷只有450毫米……”甄怀仁不肯罢休。 “相信我,只要技术好,足够了。”乔瓦尼早有准备“533毫米根本就是浪费。还记得我刚刚说的那艘两万吨的战列舰嘛?它是最合适的。” “我喜欢粗的。”甄怀仁同样笑着将资料放在了桌子上“我今天来主要是想看看贵国的陆军……”他尽管知道的不多,可是从广播里也听到了意大利不少的奇闻异事,比如‘意大利面’。所以他对于意大利早就形成了一种偏见,意大利的军队不行,所以意大利的东西也就不行。之所以今天来,是因为,如今意大利军方和商界在国民政府中,坦白说对孔家还是有相当的影响力的。所以才勉为其难的来采购点边角料,打发走这些叫花子。没想到对方的功课准备的很充分,一上来,就瞄准了摩托鱼雷艇合同。 “我也喜欢。”乔瓦尼再次打断了甄怀仁的话“我们可以修改这些装备,把450改成533。甚至更粗的都没问题,只要您喜欢。” “这么容易?”甄怀仁也已经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傻子了,有齐焌的帮衬,最起码他知道一件装备修改一个地方,就有可能,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放心,我们的摩托鱼雷艇采用的是后抛式施放鱼雷,和cmb不同,mas的鱼雷是装在船体后部舷侧的两个架子上的。这些修改不会影响到鱼雷艇的安全性。”乔瓦尼认真的说。 “我是个实在人。”甄怀仁看着对方“我也听说过贵方的习惯,我们要的都是新的……” “当然,当然是新的。”乔瓦尼坚定的说“请相信我,您听到的那些都是我的对手在重伤。我们同样是一个重视商誉的洋行。要不然我们也不可能会在这片土地上存在几十年,不是吗?”说着递给甄怀仁一根雪茄“我听说,您喜欢,哈瓦那的。” 甄怀仁接过雪茄“我不想骗人。您的船和我的目标产品性能还有相当大的差距。况且我已经签署了合约。”说着制止了想要争辩的乔瓦尼,继续说“不过,我可以从您这里采购一批533毫米的 鱼雷。”可是不等乔瓦尼开口,甄怀仁又说“当然,前提是您也需要帮助我一个小忙。” “我想不会和第四舰队有关吧?”乔瓦尼的思维很敏捷。 “确实和它们有关。”甄怀仁点燃雪茄“我是负责警务的,不止税警还是军事警察,通俗的说就是宪兵。我必须平衡我的工作,否则,中央宪兵司令部的同僚就会对我不满。” “因此呢?”乔瓦尼很谨慎。 “第四舰队需要同意我们司令部在它内部设立宪兵区。”到目前为止甄怀仁都没有和谷正伦哪怕是徐番说过这些,可是并不妨碍他打着宪兵司令的旗号来乱伸手。究其原因很简单,他现在真的还不够资格取代萧山令,所以他在拉虎皮扯大旗,待一切尘埃落定后,在挟外自重,再和谷正伦谈判。说白了,就是如同面前的乔瓦尼一般,两头骗“如果事情进行的顺利,我可以考虑采购贵方的火炮。”说实话,看了刚刚的名录,甄怀仁对意大利的47毫米战防炮和20毫米防空炮还是很感兴趣的。 “您的要求我们不是不能考虑,可是您难道也要用矿产抵账?易货贸易?”乔瓦尼试探着问。 “保密。”甄怀仁给了一个中性的回答“还需要继续吗?” “好吧。我听到了一些消息,您和您的伙伴在组建矿业公司,准备垄断您得祖国所有矿产。”乔瓦尼摊牌了“我有个计划,可以发大财。” 甄怀仁做了个请的手势。 “目前全世界只有贵国和伊比利亚半岛的西班牙,葡萄牙总有成规模的钨矿等高品位矿产,为什么我们不垄断?要知道,现在欧洲阴云密布,随时有可能爆发新的战争。一旦如此,我们就发财了,发大财了。”乔瓦尼终于说出了他这次邀请的真正目的。 “我也知道那样会发大财。”甄怀仁不耐烦的说“可是你能想到别人就想不到嘛?况且,准备打和开始打还有持续打并不是一个概念。” “不不不,你不懂。我的朋友。”乔瓦尼赶紧解释“这是二十年的仇恨,德国人,英国人,法国人,我太了解了。要么就不打,一旦出手了,除非分出胜负,否则绝不停手。这是上一次德国人放下武器时告诉所有人的。我们和你们不一样,我们之间没有秘密武器,一旦开打,就是有一场的旷日持久的战争。保守估计至少需要四年。我经历过上一次的战争,所有的人都认为战争很快就会结束,不会影响到生活。可实际上呢,德国人有的,法国人也有,英国人有的,德国人也有。” “也就是说,不死不休?”甄怀仁大概听懂了。 “是的。”乔瓦尼一挥手“现在欧洲一吨葡萄牙钨矿石只需要300英镑,战争开始的头一年也许并不会大涨,可是随着时间推移,它的价格会涨到一个恐怖的价格。谁掌握了公司的股票,谁就掌握了这笔财富。” “我很敬佩您的眼光。”甄怀仁无奈的说“可是您要明白,我们的矿业公司就算是实现意图,也只能控制这个国家大概三成的矿产……” “您得目光太狭窄了。”乔瓦尼再次打断了甄怀仁的话“您要明白,控制一宗物品的价格并不需要完全占有或者大部分占有。国民政府确实拥有贵国绝大部分的矿产资源,可他们的产出是不流通的。不流通意味着没有价值,没有价值意味着它不管生产多少,都不会对国际市场产生任何的影响。” 甄怀仁又不是学经济的,所以他根本听不懂,有些不确定的问“您的意思是说哪怕我们公司只掌握了一成甚至更少的矿产,只要我的产品能够在国际市场上流通,那么,决定这项产品最终价格的也是我们的公司?” “理论上,是的。”乔瓦尼想了想,认可了甄怀仁的理解。 “那么你怎么解决伊比利亚那边的矿产?”甄怀仁觉得面前的这个矮子比自己还能吹,还能骗人。 “我需要矿业公司三成股份。”乔瓦尼却直接要价。 “呵呵。”甄怀仁不耐烦站了起来“很高兴今天认识您,您得意见我会考虑的。现在我要回去准备我家人的婚礼了。” “嘿。”乔瓦尼喊住甄怀仁“这股份不是给我的。而是需要给我们在西班牙,葡萄牙的合作伙伴的。” “坦白说。”甄怀仁皱着眉头俯视乔瓦尼“空手套白狼的把戏我见过,我是一个正经商人,我只认可实实在在的东西。你要是能够证明你能做到刚刚说的那些,我可以说服孔先生,和其他合作伙伴,相信他们也愿意出让三成股份换取未来的巨额利润。”不等乔瓦尼高兴,甄怀仁继续说“我们不会无限期等下去。” “那是多久?”乔瓦尼追问。 “四个月。”甄怀仁不动声色的说“在此之前,您需要垫付我从意大利购买的一切物资费用,这就相当于……”他一时半会想不出合适的名词。 “保证金?”乔瓦尼郁闷的回了一句“天啊,我去哪找那么多钱。” “您可以的。”甄怀仁反身回到座位“现在我们可以讨论一下采购装备的问题了。”他此刻开始后悔自己刚刚随口说的时间太多了。 第158章 发展(二十一) 甄怀仁返回崔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一点,虽然如今是隆冬季节,可是崔家依旧很热闹。正在琢磨事情的甄怀仁很快被一股香气拉回现实,这才留意到,自己前方一位身材婀娜的女人也在走进崔家前厅。不晓得这个女人的样貌,不过单看对方的背影,想来应该不差。 “扈忱,怎么才来。”一进客厅,就有一位富贵逼人的太太和那女人打招呼。 向扈忱解释一句,感觉身旁有人走过,看了一眼,对方个头很高,可是并不认识。她也不在意,继续和对方聊了起来。 只是对方显然心不在焉,没说两句,就要拉着她去小客厅。向扈忱不由纳闷,却也没有多想,恰在此时,远处传来笑声和起哄声。向扈忱听着声音耳熟,扭头看去,就看到几个青年正在围着一对姿态暧昧的摩登男女说笑,脸立刻拉了下来。那个搂着女人放浪形骸的摩登青年正是她的丈夫张农泰。 “男人嘛。”之前要把她拉走的太太不动声色的说了一句“在外边应酬难免的。” 向扈忱也是出身上流社会,自然明白。可她同样有脾气,敷衍了一句找借口,转身走了。 站在二楼的甄怀仁看着窗外逐渐远去的窈窕背影,不由得松松领口。 “看什么呢?”正看着,旁边有人凑了过来,是甄怀平。 “没什么。”甄怀仁有些尴尬,按理说他的脸皮已经够厚了,可是也要分场合,最起码他面对甄怀平可真的不愿意被对方鄙视“怎么出来了?” “凡凡的那些同学在,我实在是听不懂她们的说什么。”甄怀平苦笑“老了。” “那就跟着我姐夫去陕西享福吧。”甄怀仁非但没有宽慰,反而借机鼓动。时移世易,原本甄怀仁打算想办法将三伯一家调去四川,可是邓悌的示好,西安的事情,郑旨乾的倒戈,让他改变的主意。广播里说陕西为抗战牺牲了多少人,贡献了多少物资,在1942年吸收了多少的灾民等等的,可以判断出,陕西在抗战时期大致是安全的。这就给甄怀仁提供了另外一个选择。要知道一旦和日本人开打,国民政府迁往重庆,同样的会有很多高官显贵也会跟着跑去四川作威作福。三伯和姐夫说实话位置就不一定多么的安全。反而是陕西因为远离重庆,再加上有自己的帮衬,可以过的逍遥自在。因此甄怀仁这次带来了三伯调任陕西省会警察局局长,姐夫贾振国调任陕西省会警察局保安警察总队总队长。 “那里真的安全?”甄怀平依旧不放心,毕竟上个月那里才打生打死。 “放心吧。”甄怀仁肯定的说“到了那,我三伯说什么就是什么。再说了,我姐夫手里可是直接握着三个保警大队,足够了。”看甄怀平依旧心怀忐忑,笑着说“要不我再想办法给我姐夫补充点军械?” “行。”甄怀平看甄怀仁那郁闷神情,非但没有宽慰,反而理直气壮的说“活该。” 一报还一报,甄怀仁只好投降,此刻外边突然传来动静,接着是几束烟花直接在天空炸裂,煞是好看。 赵家的迎亲队伍来的很早,甄怀仁跟着众人一起围观了闹婚,又一起见证了身穿吉服的新娘被媒人牵手步入婚轿。相比新派的南边,北边的结婚观念依旧是新郎骑马,新娘坐轿。 原本三伯是要让甄怀仁跟着过去送亲,可是却被甄东征给否了,理由很简单,家里也需要人帮衬,于是甄孝良就被找来替补甄怀仁的位置。甄怀仁对此根本不在意,说实话,他现在也没心情凑热闹。一大早有人送来了一些照片,指名点姓的要见他。 吉时已到,二踢脚直飞冲天,立刻鼓乐齐鸣,迎亲队伍敲敲打打的向赵家走去。甄怀仁却不动声色的退出人群,会合了柴老二之后,来到了距离崔家不远的一处小院。敲门之后,有人打开门,审视了甄怀仁二人片刻后,让开。 甄怀仁却示意柴老二留在门口,自己走了进去。 出乎甄怀仁的预料,院里为首壮汉并没有对他进行搜身,甚至恭敬的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甄怀仁也不矫情,直接走进正房。 “甄先生。”甄怀仁一进门,就看到一位小个子的青年起身和他打招呼“在下金碧辉,范小姐的表哥。” 甄怀仁扭头看了眼被从外边关上的门“你们想怎么样?” “很简单。”金碧辉请甄怀仁坐下“范家虽然比不得什么高门大户,可也是有些脸面的。当然也不奢求别的,只是想要甄老先生给个名分。”说着递给甄怀仁一支烟。 “名分?”甄怀仁根本不理会“范家要是真的在乎脸面,也不会让人拍这些照片了。” “实在是迫不得已。”金碧辉一点都不尴尬,就手把烟放到了自己嘴里“我们真的没有恶意,说实话,我和您的同学易正伦还是好朋友……”话没说完,就被甄怀仁拉进了怀里封住了嘴。甄怀仁连孔令伟都不怕,一个女扮男装的人又怎么会在乎。 外边小心戒备的人听到动静,互相看看,彼此暧昧的笑了起来。 “我明天离开。”甄怀仁懒洋洋的拿出烟,金碧辉立刻伸手拿过打火机准备为他点烟。甄怀仁却笑着将烟放了下去“我给你点。”说着从对方手里拿过打火机。 金碧辉妩媚的瞥了眼甄怀仁“就知道你不是好人。”却顺从的为甄怀仁抽着烟,伸手又把烟放进了对方嘴里。 “准备一下,一起走。”甄怀仁猛抽一口,笑了笑“你和你表妹以后跟我。” “呦,您这为了老爷子牺牲够大的。”金碧辉揶揄一句,却并没有拒绝。 “你太聪明了,没好处。”甄怀仁一边吞云吐雾一边看着房顶“晕船吗?” “不晕。”金碧辉趴在甄怀仁胸口,一边数对方的伤疤一边回答“你好像还没有结婚吧?” “我早就订婚了,过一阵就结婚了。”甄怀仁拿起之前被扔在一旁的眼镜为金碧辉戴上“我喜欢这一款的。” 金碧辉一听,立刻欲拒还迎的说“还来……”可是甄怀仁根本不听,已经将她再次压住。 眼见着入了夜,柴老二看看时间,正准备去敲门,甄怀仁却从院里走了出来。看到柴老二,甄怀仁也不吭声,直接向巷口走去,柴老二立刻默不作声的跟了上去。 眼见着崔家就在眼前,甄怀仁突然停下脚步,他忘了今天上午要帮着在崔家撑场面。这事闹的,如今再回去,只会让自己尴尬,索性伸手拦了一辆三轮车,喊上柴老二去码头。 天津始于隋朝大运河的开通。在南运河和北运河的交汇处,名叫三岔河口地方史称“三会海口”。随着满清国势日衰,在《北京条约》签订后,1860年,天津被迫开放为“通商口岸”。1861年1月20日正式对外开埠。此后,英、法、美3国在沿海河的紫竹林一带建立了各自的租界。为发展海上航运,他们又在租界的沿河地段,着力建造了紫竹林租界码头,港口建设带来了对外贸易和现代工商业的繁荣,促进了租界地区工厂,商店、房屋、道路、排水、交通、照明等基础设施的建设。 又过了三十多年,海河开始淤塞 各国航商纷纷在海河下游塘沽附近强占地盘建码头,十几公里的海河下游几乎被占满,最终形成了紫竹林港口区和塘沽港口区。为了方便管理减轻河道拥挤,紫竹林港区目前主要从事客运,而货运则在塘沽港区进行。 一到原俄国码头,如今的第三特别区码头,甄怀仁就找了个地方坐下,柴老二则去买票。说实话,当那个女人一说她的名字时,甄怀仁就明白了对方是谁,毕竟这位在广播里可是大名鼎鼎。当然这并不是他今天改变计划的原因,一切都是因为对方为了增加筹码亦或者试探时主动说出易正伦,才让他临时起意。 哪怕知道易正伦等人被藏在日租界的伏见街,可想要寻找依旧困难重重。如今有了金碧辉这盏灯存在,就好找了。他之所以选择坐船,则是为了处理的时候方便。这当然会打草惊蛇,所以甄怀仁还在考虑如何将事情做的圆满。说不得把韩梅抢回来以后,就要易正伦来扛了。反正他是抗日的,相信对方对于这口黑锅也不会拒绝。 “来份报纸。”就在这时,他的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甄怀仁拿出烟点上,待听到报童的脚步声离开后,这才低下头轻声说“第三区,大马路东三巷第三家。盯着她们,看看他们都去什么地方。”说完就不再吭声。 “我遇见个熟人。”出乎甄怀仁的预料,孙千在得到指令后并没有离开“以前在家里见过。” 甄怀仁没有吭声,等着下文。 “上个月刚刚去了陈家。”孙千回答的简单,可是信息很大。谷正伦对于中央宪兵司令部的掌握从来不是密不透风的,这一点从如今的参谋长萧山令就可以看出来,对方是唐生智的人,同样的,因为其之前的刻意巴结,内部很多人其实和军委会第一处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而一二一三事件之后,徐恩曾不得不从各地抽调骨干弥补总部的损失。据甄怀仁所知,上个月宪兵司令部就有一部分人转去了第一处。 “盯着。”倘若是以前,甄怀仁才懒得理会第一处的事情,毕竟他是宪兵警务处的。可如今他已经是军委会第三处处长,并且在唐纵的启发下,决定正式盘踞第三处。那么给第一处穿小鞋这种喜闻乐见的事情,怎么可能错过。 “还有,令兄已经找到了,被扣在火车站附近的一家旅馆。”孙千显得有些犹豫,不过还是说了“是令长兄的人。” 甄怀仁听了,简直想骂人。眼看着崔凡结婚,可是甄怀义依旧不见下落,甄怀仁害怕甄怀义真的出了事,立刻让孙千派人找。不想竟然是被甄怀道派人扣了,稍微一琢磨大概明白了对方的意图,为了甄孝良如今的那个位置。看来甄怀道还不知道自己又重新给甄怀义安排了一个位置“地址。” 孙千说完之后,就借着远处站务员在吆喝前往青岛的乘客登船起身混入人群。甄怀仁则又点上一根烟。不多时,柴老二买了票走了过来向甄怀仁示意。甄怀仁掐灭烟起身,走出码头。 甄东征父子如今都借住在自家,明天父母启程后,甄家四房在天津的几处院子就要交给对方帮忙照看。虽然这在甄怀仁看来,根本就是羊入虎口。可是甄北伐坚持,甄怀仁也就不说了。他原本打算今晚避而不见,如今却不行了。 刚刚走到停车区,一辆开着远光的轿车迎面开来,甄怀仁不得不用手遮挡住眼睛,透过指缝,看到车子的后排坐着三个人,一个漂亮女人被两个膀大腰圆的人围在中间。车子开过,甄怀仁特意扭头看了眼车子,是丰田,日本车。虽然可惜,但是他现在已经一头包了,实在没有心情多管闲事。 一进家门,甄东征,甄北伐兄弟正在闲聊,而甄怀道兄弟正陪着大伯母,三伯母,还有甄母打牌。看到甄怀仁,甄北伐赶紧抢先发难“一整天不见个人,去哪了?” “我找到了四哥。”甄怀仁却没有顺坡下驴。 “在哪?”原本蓄势待发的甄东征一听,赶忙追问,又看看甄怀仁身后“人呢?找到了为什么不带回来?” “他不敢回来。”甄怀仁虽然不敢把实情说出来,不过挑拨一下出出气还是可以的。 “为什么?”甄东征不高兴的说“他是不是被别人欺负了?怕什么,如今他两个兄长还有侄子……” “他找了个戏子。”甄怀仁不耐烦的打断甄东征的话“比他大十几岁,有个儿子……” “什么?”甄东征大吼一声,追问“他敢。” 隔壁打牌的甄怀道等人听到动静走了出来。 甄怀仁原本还想火上浇油,甄北伐却赶紧说“你可不要胡说,怀义呢?我可不相信怀义会这样做。”一边说一边盯着甄怀仁。 甄怀仁看看甄北伐,他忘了这位身上也不干净,又看看心虚的甄怀道,不由后悔自己吃饱了撑的回来这一趟干什么“行,大哥跟我去就行了,其他人稍安勿躁。” 第159章 发展(二十二) 虽然外边的夜已经深了,火车站大厅里却依旧人流如织,甚至还有小贩脖子上挂着一个简易箱子向沿途的旅客贩卖商品。 甄怀义坐在候车室的死角,一边抽烟一边等甄怀道兄弟。有些事彼此心里有数就行了,所以对于甄怀道一上车就提议买车票送甄怀义回老家上任,甄怀仁并没有反对。不过这也意味着甄怀道清楚甄怀仁重新给甄怀义安排了位置。 对此甄怀仁是无奈的,他这才记起甄怀道可不止一个儿子,而是两个,自己的二侄子甄孝善如今才九岁。不过甄怀仁看得出,甄怀义对甄怀道也没有说太多,最起码甄怀道还不知道惹火了自己对他没好处。因此甄怀道才会越说越顺口,甚至临下车的时候抱怨甄怀仁吃饱了撑的没事干,有这功夫找个女人结婚生孩子才是正事。 “你这么快?”突然一个妖冶妩媚的女人走到甄怀仁面前,赶紧的坐到了他的身旁“吓死我了,还以为你不要我了。” 甄怀仁看着这张比照片上还诱人的脸笑了笑,没吭声。很显然,这个女人就跟上次的那一群小傻瓜们一样,把自己和甄怀义搞混了。他有时候也很奇怪,兄弟几个,为什么就甄怀义和自己长得最像。要不是两人身高实在天壤之别,再加上自己皮肤发黑,体格健壮,很容易就闹混。突然,他想到大伯母有些袖珍的身高,脸色立刻难看起来,不由捂住脑袋。 “没说错吧。”蔡丫头看‘甄怀义’一副痛不欲生的表情,趁机继续之前的话题“他们根本没有拿你当兄弟。你还给他们卖命干什么。那边都说好了,只要咱们以后把你那个兄弟的事都说给他们,他们就付钱,一件事一百块。要是大事,价格更高。这还不算,只要你答应,他们会想办法给你疏通门路,把你调回去,到时候守着他,以后就有花不完的钱。” ‘甄怀义’没有吭声,蔡丫头心里恼怒,面上却不动声色“要不咱们先试试?就把你说的你弟的那个手下开车撞死什么贺秘书的事说了?” ‘甄怀义’的身子明显僵硬了一下,显然有所触动。蔡丫头立刻再接再厉,把手伸进了甄怀仁的裤子里“我去和他们说,你不用出面。你放心,有了他们给的那个身份,我以后安安生生的在家给你生孩……” “你在干什么?”伴随着一句质,又一个甄怀义出现在了蔡丫头的面前。 “你……”蔡丫头吓了一跳,赶紧抽出手,与此同时身不由己的被甄怀义拽了起来,看向依旧端坐不动的另一个‘甄怀义’。 “票都买好了,买好了。”此刻婚礼已经结束,甄怀道终于换回了便装,赶紧走到甄怀义面前“好了,好了,火车就要进站了。” “退了吧。”甄怀仁说着起身,居高临下的看向缩在甄怀义身后的蔡丫头“咱们回去。” “那怎么行,说好的……”甄怀道当然不答应,可是目光与甄怀仁看过来的眼神相对,打了个寒颤,语无伦次的说“退票可是要扔不老少……” “我补,走吧。”甄怀仁看向不吭声的甄怀义,率先向出站口走去。 就在此时,有两个矫健的身影消失在候车厅门口。甄怀仁不动声色的扫了一眼周围,放慢脚步。待甄家两兄弟跟上,他一伸手将蔡丫头拉进怀里,也不去管敢怒不敢言的甄怀义,对甄怀道说“去给我的司机说,给我准备好礼物。” 甄怀道此刻已经回过味,自感没了面子,冷哼一声,加快速度,大步向外走去。 甄怀义看了眼甄怀仁怀里不吭声的蔡丫头,无奈的转身往外走。 “那些人现在要杀你。”甄怀仁不紧不慢的享受温玉在怀“那个废物保护不了你,你告诉我那些人是谁,在哪找到他们,我保护你。” 蔡丫头又不是小丫头,根本不相信甄怀仁的鬼话。可是有一点她明白,经过这事,她不可能呆在甄怀义身边了,搞不好这次要杀自己的就是甄怀仁。立刻抱紧了对方“我说的,我都说,只要你别扔下我。” 原本在前边磨蹭的甄怀义跺跺脚,立刻加快速度拉开了和甄怀仁二人的距离。 甄怀仁满意的捏了捏蔡丫头丰硕有型的脸蛋,一边小心戒备周围,一边敷衍道“那就说。”甄怀道和甄怀义虽然一个混蛋一个废物,奈何是他兄弟。所以让他们加速离开和自己保持距离他还是愿意的,毕竟如今这个女人就是盏明灯,那些人为了隐藏身份随时都会杀了蔡丫头。 “你得给我个保证。”蔡丫头说着再次把手伸进了甄怀仁的风衣。 甄怀仁清清嗓子,有些哭笑不得“行,以后我养……” “砰”的一声,甄怀仁迅速将蔡丫头压在身下,同时一直放在腰间的手迅速拿出枪向刚刚闪光的地方还击。 车站门口立刻大乱。虽然现在已经快午夜,奈何临近过年,人员流动依旧很大。甄怀仁只来得及开了一枪,就失去了目标。好在得到甄怀仁暗示的柴老二出现在了不远处的二楼。 几枪过后,柴老二挥挥手,跳下楼,小心的向着枪手的位置走了过去。 甄怀仁此刻才有时间查看怀里的蔡丫头“怎么样?”小心的起身,抱起瘫软的蔡丫头,来到车站石柱之后。 “没,没事。”蔡丫头哪还有刚刚的从容,紧紧抱住甄怀仁,恨不得钻进对方的肚子里“别走,别走,我怕。”只是甄怀仁却没有理她,蔡丫头喊了几次都没有回应,不得不顺着对方的目光看去,才发现不远处甄怀义眼睛瞪得老大仰天躺在地上。 很显然,甄怀仁小瞧了对方,那些人是要杀他“说吧,他们在哪?” “我不知道。”蔡丫头哆哆嗦嗦的说“我们一出火车站就被人劫去了旅馆。之前他们只给了我一个电话号码。”说着念出一串数字。 柴老二走了过来“死了两个,不知道有没有跑的。” “他们就两个人。”蔡丫头赶紧松了一口气。 “把我哥弄走。”甄怀仁却十分谨慎,一边将刚刚听到的电话号码说出,一边揽住蔡丫头。对方同样配合的搂住甄怀仁“让老孙处理。” “大爷在车底下。”柴老二立刻跑了出去。 甄怀仁带着蔡丫头来到停车区,很快在自家车下,找到了躲着的甄怀道“上车说。” 甄怀道并没有看到车站口的情况,这种事他也见多了,耳听着周围传来了警哨声,拍拍衣服,坐上了车“怀义呢?” “跑了。”甄怀仁搂着蔡丫头“这事怎么收场。”到底是大都会,警察的反应很快,这里现在反而是最安全的地方了。 “我怎么知道。”甄怀道眼珠一转“还不是你惹出来的事。” “那你先回去吧。”甄怀仁说着将蔡丫头按在后排座椅上,一边解腰带一边说“我想想办法,看能不能找出来。” 甄怀道脸色立刻变得难看起来,他虽然不地道,可是却自认还是一个‘讲究’人。甄怀仁的所作所为已经超出了他的接受范围。这个女人不管之前是干什么的,现在毕竟是甄怀义的女人。只是他知道甄怀仁要是翻脸,他得不到好处。虽然甄怀仁没有承认,可是自己兄弟几个的位置总不会有人吃饱了撑的主动送过来,立刻拉开车门走了出去。 蔡丫头刚刚被吓的不轻,哪有心情折腾,可是又知道得罪了身后的男人没有好处,只能勉力为之。原本以为也不过是忍忍就过去了,不想,这个挨千刀的折腾的她死去活来几回却依旧没个消停。就在此时,她恍惚间看到车外有个影子,吓得她赶紧去推怀里正吃饭的甄怀仁。 甄怀仁顺着蔡丫头的目光看去,游移不定的将车窗落下。与此同时,蔡丫头慌忙抱紧了甄怀仁,生怕被外边的人占了便宜。 “你真是走到哪搞到哪啊。”对方手里拿着枪,揶揄道。 甄怀仁没有吭声,他能说什么,只能说自己大意了,太自信了,太想当然的把所有人都当傻子了。 对方挥挥枪,甄怀仁只好抱着蔡丫头挪动到座位的另一边,顺便捡起大衣将她裹住。片刻后,枪手坐进车里“有烟吗?” 甄怀仁腾出一只手摸出烟递给对方“你不是跑了?”对方是在西安有过几面之缘的东北军三剑客之一苗剑秋。 光头佬被抓后,张副司令就对东北军三剑客论功行赏。其中应德田任政治处处长,苗剑秋任军警督察处处长,孙铭九身兼二职,既是抗日先锋总队长,又是直属特务团团长。一二三事件后,三人的激进行动非但没有达到目的反而促使东北军分崩离析,不得已逃离了东北军。只是甄怀仁一直以为对方在榆林,却不想竟然在这里遇到了。 “事实上我现在依旧在跑。”苗剑秋点上烟“只是刚刚下火车就遇到了你……你们。” “以后有什么打算。”甄怀仁却听出了另外的意思。 “不知道。”苗剑秋显得十分的沮丧“走一步算一步吧。” “得了。”甄怀仁没好气的说“你要是这么打算的也不会冒出来了,跟我干吧。” “你不怕我连累你?”苗剑秋显然知道的不少。 “有什么连累不连累的,你也算有本事。”甄怀仁很直接“不过你是不是该回避一下,让我们两个收拾一下。” “你不会背后打黑枪吧?”苗剑秋问了一个很直接的问题。 “有可能。”甄怀仁没好气的伸手拿出一支烟,苗剑秋咒骂一句,走了下去。 “火啊。”甄怀仁赶紧喊了一嗓子,片刻后,一只打火机扔了进来。 警察终于在黎明前搜索到了停车区,面对车上的两男一女,简单的盘查,又确定了苗剑秋的车票时间后,给予放行。 “找个电话亭。”车子一开上马路,后排的甄怀仁就对开车的苗剑秋说了一声。 却不想车子立刻停了,甄怀仁看看路边的电话亭,瞪了眼忍着笑的蔡丫头,走了下去。几分钟后,甄怀仁挂了电话,重新上车“二经路……算了,我给你指道。” 苗剑秋笑笑“我在天津也待了很多年的。”说着启动汽车。 所谓的二经路就是前俄租界,现在的第三特区拉普切夫路。 车子很快来到了拉普切夫路四十九号,一个杂院胡同外,甄怀仁示意苗剑秋和蔡丫头一起下车。胡同口几个混混儿模样的人看了三人一眼,并没有吭声,继续胡吹。苗剑秋也是见过大场面的,哪怕他已经感觉那几个人可能是甄怀仁的部下也并没有任何迟疑。 “都在里边了。”三人走进胡同里的一处小院,孙千就凑了过来。 甄怀仁点点头,对孙千说“这是老苗,先招待一下。”说着搂住蔡丫头继续往里边走“走吧,看看里边有没有你说的那两个人。” “苗先生请。”孙千客气的将苗剑秋引到东厢房,因为不知道对方的来历,所以和对方客气中带着疏离。 苗剑秋点点头,走进房间。等待是最无聊的,尤其时不时从隔壁传来惨叫声,挣扎声“这周围住着的什么人?”这动静很容易引来周围的住户。 “大杂烩,什么人都有。”孙千敷衍一句拿出烟递给苗剑秋。 苗剑秋仿佛根本不清楚规矩一般直接接过来,拿出打火机为孙千点上烟。交浅言深是不妥的,所以之后两人都不再吭声,直到一名壮汉走了进来“东家请苗先生过去。” 孙千点点头,起身对苗剑秋说“请。” 苗剑秋不明白甄怀仁到底要干什么,不过依旧利落的起身跟着孙千走到正屋。刚刚进门,就闻到了浓浓的血腥味。这是一处典型的四合院,所以卧房并不大,他毫不费事的就将里边的大概情况看个清楚。五个男人一丝不挂的被捆在墙上,身上已经没有一块好肉,有一个人甚至只剩下了半张脸。 “来了。”这时苗剑秋身后的西次间传来甄怀仁的声音。 “这是什么意思?”苗剑秋转过身,皱着眉头看向对方。 “女人嘛,胆子小可以理解。”甄怀仁顾左右而言他,说着从怀里拿出自己的爱枪毛瑟c06-08“那几个都是日本军令部第三局的。按照规矩,你要纳投名状。”说着递给了苗剑秋“除了昨晚死的一个,剩下的五个人都在里边。” 明治初期日本暂不具备侵华的实力,但已有侵华的野心,而情报收集则是第一步,因为日本海军当时实力不足,该任务由陆军的参谋局通过“驻在将校”、“留学生”连同商业机构来完成。 光绪四年,日本仿照德国军事制度进行改革,设立参谋本部,直属于天皇,代替了原属于陆军部的参谋局,主管作战等军令及情报工作,其地位与陆军部、海军部齐平。 与日本陆军相比,海军在明治早期没有建立“驻在将校”制度,但也开始派员以中国沿海地区为目标收集情报。光绪六年起为了配合政府的侵华政策,海军开始强化对华的情报工作,光绪十年海军省建立了自己的情报机构———军事部,以统一组织领导对外情报工作。之后海军模仿陆军参谋本部设置军令部,对中国的情报部门也就理所应当的划给了海军军令部组成情报课后来扩充为第三局。 高英培就是军令部第三局第六课课员。他们之所以派人联络蔡丫头是为了搞清楚甄怀仁和日本陆军部到底在干什么。是的,二十四景项目还有之后的后二十四景项目的资金投入已经影响到了日本军事预算执行。海军部得到消息,陆军部还有关东军有人涉嫌挪用军费。这种让陆军丢脸的好机会海军是不会放过的。所以现在高英培的这条情报关系就被第三局第六课课长接管了。 当然为了保密,在确定蔡丫头有可能出卖他们的时候,他们选择直接掐断甄怀仁。和损失一条潜力巨大的情报源相比,保护海军部不暴露,同时对陆军正在实施的犯罪计划进行毁灭性的打击更加重要。 苗剑秋接过枪掂了掂,好像根本没有看到站在门口的孙千已经拿出了枪“你就不怕我是苦肉计?”却不等甄怀仁回答,自己转身走进卧室,就近朝着一个囚犯的脑袋抵近射击。 甄怀仁忽略了身后传来蔡丫头的惊叫声,拿出烟点上,对一身血污回来的苗剑秋说“晚上一起走吧。” “算了。”苗剑秋将枪递给甄怀仁“既然信不过我,没意思。”说着要走。 “你这样出去就得被抓。”甄怀仁一边说一边收回枪“再说了,日本你都去不了了,还能去哪?” 苗剑秋此刻才明白甄怀仁为什么让他来处决那几个人,这是断了他的退路,不由咒骂一句,反身走到正堂椅子旁坐下“你怎么知道我要去日本?” “你在日本那么多年,我实在想不明白你还能去哪。”甄怀仁当然不是临时起意调查苗剑秋,而是从西安一回来就让季源博,杜国彰搜集苗剑秋甚至应德田,孙铭九等人的资料。毕竟副司令被软禁之后,东北军的实际控制人就是王以哲等人为首的老派还有孙铭九等人为首的新派了。 很快从送回来的情报中甄怀仁发现了苗剑秋的特别,很特别,在日本经受了多年毒化教育的苗剑秋不但主张抗日,还主张全国团结一致对外。甚至因为某些激进主张,被张副司令称为‘混蛋’。不说别的,光是看到这个绰号,甄怀仁就对苗剑秋的好感更多了一分。没办法,如今他的麾下算上他,有疯子(甄怀仁自己);痴人(陈鲲);愣子(齐焌);二杆子(冯力文);走花溜水的(以黎玉玺为首的一长串人)好像还没这么一号人。 原本甄怀仁还在为一二三事件,不能将苗剑秋招揽到麾下而可惜,不想对方自己跑过来了。那么甄怀仁也就不管他是真心实意,亦或者临时抱佛脚,甚至虚情假意,都要逼着他只能紧跟自己“晚上一起走吧。”他又重复一遍刚刚的话。 “我老婆孩子还在客栈呢。”苗剑秋冷着脸回了一句。 苗剑秋的岳家是东北着名抗日爱国实业家周文贵,其现在对方资助的哈尔滨东华学校学习,毕业后由周文贵全资资助进入日本最有名的第一高等学校和东京帝国大学法学系深造。苗剑秋留学回国后,本想到周家企业工作,走实业救国这条路,但在国难当头的情况下,他毅然参加了东北军。 “没关系。”孙千此刻才开口“我来负责将嫂子接过去。” 第160章 发展(二十三) “下边到了本会第一个激动人心的时刻了,联欢会开幕式前十五秒拜年时间,起拍价十五万,依旧是每次举牌一千块,请大家准备,竞价开始。十五万,永安百货出价十五万,还有没有要出价的?第三电台新的大功率电台将会覆盖全国绝大部分……大新公司,十五万一千块,十五万一千块,新新公司,十五万两千块,十五万……先施公司,十五万四千块……”候船厅内众人不由咋舌,这些大老板真有钱啊。就为了在电台里说几句吉祥话竟然几套二十四景的房子就扔出去了。 “父亲,母亲,时间到了,咱们该上船了。”甄怀仁看看时间,走到不远处的一群人跟前。不知道码头候船厅是怎么想的,竟然转播起了第三电台的节目。此刻正在播放的是今晚在首都中央饭店举行的春节联欢会广告招商活动,第三电台为了效果,进行了实播。甄怀仁家里知道他和tyl关系的可并不在少数,因此他心里总是感觉怪怪的。 “不是十点吗?”正和三伯母聊天的甄母没好气的问了一声。 “早点上船也好。”甄北伐似乎更加心不在焉“夜深了,天冷。” 甄怀仁有些无语,当然不是对自己母亲,而是甄北伐。您这么着急上船,究竟是为了什么啊?当然甄怀仁是往好的方面想,到了首都,甄北伐就会接任教育部的参事了。对,庞文浩的数落虽然让甄怀仁恼火,却认同。父亲折腾了一辈子,也不外呼就是想让所有人都高看他一眼。如今他的儿子有些小本事,自然要满足老爷子的愿望。 甄母并不在意,不过很快大伯,三伯,姑父和二姐夫还有赵振平等人纷纷表态,赞同甄北伐父子的意见的。甄怀柔,甄怀平,郑二嫂,甄怀德,崔振,崔凡等人则没有吭声。毕竟甄怀仁不可怕,甄母这么多年持家威信可不是说着玩的。 “早点上船也好早点适应,你不是说你怕晕船吗。”坐在三伯母身旁的大伯母突然说了一句。 甄母这才起身,高琴书赶紧扶住对方“姑母慢点。” 甄怀仁不动声色的伸手将二老的随身行李提上,至于大件的行李刚刚柴老二已经送上了船。赵振平赶紧走过来要帮忙,甄怀仁摆摆手“一样。” 因为崔凡明天要回门,再说马上就是春节了,崔振在甄怀仁的建议下留下来陪着姑父过完年再一起回首都。毕竟之后八年再想这么安安生生过个春节就不容易了。崔振虽然不理解,却接受了甄怀仁的建议。因此现在只有甄怀仁父母还有表姐一家和他同行。 幸亏上午甄怀道一家借口警局有事,提前走了,否则甄怀仁还得头疼怎么和甄怀道对词。明明说好了要带甄怀义夫妇回来,结果不但甄怀义夫妇不见踪影,甄怀道一家也一去不回头。 因为船舱原因,所以大伯等人也就不上船了,甄母过了舷梯后又和众人挥手。 梁才初一上来就要了甄怀仁的行李进了船舱,其他人却因为甄母要和码头的众人打招呼,不得不等着。 甄怀仁看母亲都向码头致敬半天了还是不愿意进船舱,只好凑过去轻声说“您在这,我伯父,伯母他们只能冻着,还不如在候船厅暖和呢。” 甄母扭过头瞪了眼甄怀仁,吓得后者一缩脖子。 “姑,这确实挺冷的。”高琴书笑着挽住甄母的手“咱们进船舱暖和暖和吧。” 甄母却如同会变脸一般,扭头笑着对高琴书说“行。”又向着码头上的众人挥挥手“回去吧,回去吧。” 甄怀仁无语,看向甄北伐。甄北伐哭笑不得“太太啊,咱们进去他们自然也就回去了。” 甄母瞥了眼甄北伐,这才恋恋不舍的被高琴书搀扶着走进船舱“琴书,你可扶好我啊,别摔着了。” 甄怀仁差点笑场,明明是母亲自己害怕,不敢进船舱好不好。又向码头上的众人挥挥手,恰好看到相邻码头泊位一艘客轮的船舷上站着一对抱着孩子相拥的男女。惹人眼球的是,那个女人是个大洋马,而男人却是个亚洲人。甄怀仁立刻佩服万分,自叹不如,只好搀扶着甄北伐向船舱走去。 “……三万一千块,恭喜申新纺织获得联欢会第三首歌《花好月圆》的冠名权。”众人一进船舱,就听到了第三电台的播音声,显然有人把收音机带上了船。 甄怀仁为众人订的船票是三个头等舱,通风和视野都很好。待陪着老两口在舱室内安顿好以后,甄怀仁看看时间,对高琴书点点头,走出房间。无视了门旁的柴老二,向下一层的二等舱走去。 船舱的楼梯并不宽敞,甄怀仁不得不让过了几拨上楼的乘客后,才来到二等舱。刚刚走进舱门正打算去宽慰一下蔡丫头,就看到苗剑秋急匆匆的走了过来。甄怀仁以目询问,对方指指自己的舱室,就手打开门走了进去,甄怀仁不动声色的跟了进去。 “我看到了一个人,不确定,不过应该错不了。”苗剑秋低声说“尼古拉……蒋建丰,不过他不应该出现在这,他应该在那边,可是……” 甄怀仁不确定的问“那位的儿子?” 苗剑秋点点头“民国十四年的时候,我在釜山见过他。尽管看起来成熟了不少,可是我还是一眼认出了他。” “你能确定他在哪一层吗?”甄怀仁突然笑了。 “第二层,应该是二等舱,我刚才看到他和一个西人女人抱在一起。”苗剑秋皱皱眉头,他很不喜欢甄怀仁现在的状态“你要干什么?” “没事。”甄怀仁无奈的说“我在考虑要不要现在投奔人家。” 苗剑秋哭笑不得,直接坐到了床边“他一定不会搭理你的。” 甄怀仁摊开双手“那就算了,你好好休息吧。”说着转身走了出去。 苗剑秋却皱起眉头,他总感觉甄怀仁的笑容不怀好意,可是又想不出对方能做什么。不过如果光头佬的儿子回来,那他就不得不考虑如何为甄怀仁和对方牵线搭桥了,毕竟他如今已经改换门庭。 房间里恢复了平静,甄怀仁懒洋洋的站起身,待穿好衣服才对不停打量自己的蔡丫头说“你这几天乖乖的。”说完走出舱室,来到东区十三号敲敲门。 片刻后房门打开,孙千出现在门口,立刻让开。甄怀仁走进来,待对方关门后说“计划有变,十分钟后你们再动手,问明白之后,发电报给我表弟崔振。现在把所有手榴弹给我。”原本他准备一会控制住金碧辉那些人,然后逼问出易正伦一家的下落,现在只能交给孙千来处理了。毕竟‘建丰同志’只给了这一次机会,当然孙千得到消息会立刻通过客轮上的无线电报告诉自己位置的。说实话确实有些多次一举,不过为了保护韩梅,他不得不防,哪怕是孙千。 孙千也不多问,直接反身从行李箱里拿出一个书包递给甄怀仁“都在这了,按您说的大路货,威力大,不好找。” 甄怀仁掂了掂“你也不觉得沉。”笑着走了出去。原本这一包东西是准备送给金碧辉的,现在它们有了更需要的去处。 藏好书包后,又绕到西区十三号舱门外,甄怀仁敲敲门,然后转身看着对面的十四号舱室。片刻后,十四号舱室门开了,金碧辉出现在门口。 甄怀仁抱住金碧辉走了进去,看了眼几步外略显尴尬的漂亮女人“范小姐?” “是啊,我表妹,漂亮吧?”甄怀仁怀里的金碧辉语气带着酸气。 “确实。”甄怀仁亲了金碧辉一下“不过比不上你够味。” 哪怕金碧辉已经是老手,也受不了甄怀仁话里有话的挑逗“干嘛带假胡子……” “你带了多少人?”甄怀仁打断对方。 “不算我们还有四个。”金碧辉仰视甄怀仁,等待答案。 “借给我两个人。”甄怀仁直接说“遇到个大洋马,我想骑。” 金碧辉狐疑的看着甄怀仁“你的意思是你要抢人?” “当然。”甄怀仁理直气壮的说“快点,再有一会就开船了。” 金碧辉有些迟疑,毕竟对方的要求太过突兀。当然凭借她对甄怀仁的了解,这个想法并不算什么,尤其她发现甄怀仁现在十分亢奋“行。”说着打开门走了出去。 甄怀仁坐到床边,抓了一把范小姐的丰尻,对方赶紧躲开。他也没有再去骚扰对方,就手拿出烟点上。 金碧辉很快喊来了两个孔武有力的壮汉,其中一个留着络腮胡子。甄怀仁看了看,十分满意立刻起身招呼两人“走吧。” “哦对了。”金碧辉笑着从上衣内兜拿出一杆钢笔递给甄怀仁“易先生一家已经去了奉天,这是他让我转交给您的。您放心,位置很好。” 甄怀仁接过来看了看,确实是自己在易正伦生日时送的礼物“看来我一会要好好谢谢你了。”说着转身走了出去。 守在门口的两个壮汉向金碧辉微微躬身后跟着出了门。 为了不留痕迹,甄怀仁一下船,就拿出钱让络腮胡子二人分别去买票,然后看着二人间隔时段登上了旁边的客轮。这是一艘远洋客轮,所以相比刚刚他搭乘的另外一艘客轮要大很多。 “……恭喜沙逊洋行以七十三万九千元获得除夕联欢会午夜之歌《难忘今宵》冠名权……”直到客轮汽笛鸣起,甄怀仁才背着挎包急匆匆的登上船舷。一进船舱就听到了让他不舒服的消息,咒骂一句,来到二等舱门口与金碧辉的手下会合“女人是西人,金头发,前凸后翘的,她的丈夫是个黄种人,有一个小孩,应该才几岁大。分头找,找到了告诉我。”如今亚洲人娶西人为妻的十分稀少,甄怀仁可不相信找不到。 两个壮汉接到的任务是协助甄怀仁绑架一个女人,同时提防甄怀仁不轨。却没想到,甄怀仁连目标最基本的落脚点都不清楚,同时甄怀仁描述的太笼统了,毕竟西方女人那个不是前凸后翘的?可任务就是任务,他们还是分头找了起来。 甄怀仁却站到了二等舱外,一边抽烟一边密切留意进出乘客。如果他没有猜错,孙千遇到的一处情工就是为了蒋建丰,所以他需要守株待兔。 不过显然日本人的运气不错,客船开出港口才十分钟,络腮胡子出现在了门口,对着他点点头。甄怀仁调整了挎包的位置,跟着走了过去“怎么找到的?” “我呢寻找孩子的哭声。”对方的国语很不错,甚至还带有天津腔。 甄怀仁不置可否,毕竟这么大一条船,搭乘几个带孩子的家庭也不意外。 “二十九号。”两人来到东区,络腮胡子立刻报出房号。 “等着。”甄怀仁说了一声,不紧不慢的走了过去,络腮胡子则看了眼甄怀仁形影不离的背包,靠在了走廊墙边拿出烟。 来到二十九号,甄怀仁装作绑鞋带,蹲下靠在门口听了听,里边没有任何动静。起身之后,甄怀仁直接敲门,可是里边依旧没有动静。扭头看了眼走廊尽头的络腮胡子,对方有些尴尬的掐灭烟走了过来。 甄怀仁继续敲了敲,里边依旧没有动静。络腮胡子凑过来低声说“我可以肯定刚才里边有人。” 甄怀仁点点头“把你朋友喊过来。”说着拿出一根刚才准备的铁丝开始撬锁。不等络腮胡子离开,门开了。甄怀仁对着络腮胡子耸耸肩,迅速的走了进去。 房间果然空无一人,甄怀仁拽过放在角落里的行李箱,开始翻找可能得有用证据。只是很快他就失望了,行李箱里只有几件男人的衣服,还有就是几本俄文书。甄怀仁不甘心,又拽过另一个皮箱翻检,结果类似除了一些衣服就是一些东洋女人露大腿的画报。他不由怀疑络腮胡子是不是弄错了,就在这时舱门传来动静,甄怀仁迅速把箱子合拢靠在角落,与此同时,舱门打开,只是门口的人正和旁人说话,根本没有往舱室里看。 二等舱不大,一旦对方回过头,根本不用进来就可以发现甄怀仁。甄怀仁深呼吸一口气,拿出枪,用围巾遮住脸,戴好墨镜,压低帽檐准备扮做强盗。计划有变,他有心杀贼,奈何没有机会,说不好还会把自己搭进去。 这时门外传来了小孩子的咿呀之音,双方用的是俄语。突然甄怀仁听到有人称呼其中一人为尼古拉,不由精神一振。两步来到门口,伸手拽开门对着门外的三男一女无差别扫射。当最后一颗子弹打完,甄怀仁抱起被吓哭的孩子,再次确认了一下西人女子身下的男人,正是自己在船上见到秀恩爱的男人。甄怀仁还认出了站在门旁第二个被自己打死的人,他在司令部见过,也就是说这个人就是孙千说的一处情工。看来没错。 “什么事?”金碧辉的手下拿着枪跑了过来,显然两个家伙早就在周围。 “八嘎。”甄怀仁突然开口“格里洛那噶亦给。”说着对准西人女子身下的男人又是两枪,大口径的子弹立刻将对方打得面目全非。 “嘿。”没胡子的壮汉下意识的回了一声,络腮胡子看了眼甄怀仁手里的枪,虽然不吭声,却也开始协助伙伴打扫现场。 走廊里突然传来了婴儿的哭声,和甄怀仁怀里的小家伙一唱一和。他这才发现原本熙熙攘攘的船舱此刻却变得静的可怕,一直扰的甄怀仁心烦的第三电台广播终于停止播音了。他将墨镜取下塞给怀里还在大哭的小孩玩,然后摘下身上的书包。待金碧辉的两个手下将最后一具尸体抬进房间后,甄怀仁拽开书包里手榴弹的引线,故意等了几秒才在船舱里络腮胡子惊恐的举起枪前把冒着烟的书包扔进舱室反锁住门,然后不管不顾的向船舷跑去。只是不等他跑到东区出口,就感觉脚下一动,紧接着传来了剧烈的爆炸声。甄怀仁看看远处被炸飞的二十九号舱门,又看看怀里停止哭泣看着自己发愣的小家伙,笑着逗了逗。 爆炸声迅速的引发了船上的告警系统,原本躲在舱室里的乘客此刻再也不敢缩头,纷纷拉开门向外跑。甄怀仁趁机不紧不慢的跟着众人向外走去。 “尼古拉。”突然甄怀仁身后传来一个女人的喊声。 甄怀仁一愣,却没有回头,依旧跟随人流向船舷走去,只是速度逐渐放慢,不多时就找到了自己的目标,一个中等身高的男人正在努力向另一边一位西人太太靠拢“菲伊娜,尼波一色,亦哎多。” 这么多人,自己如果动手,很难迅速不留痕迹的逃脱。甄怀仁突然感觉怀里的孩子很碍事,不由的四下看看,却愕然发现身旁一位少妇正审视着自己。脑中再次响起“如今已时过境迁沧海桑田,你已不是当初的少年,我永远怀念你,陪我走过的每一天……” “先生,这是您的孩子?”少妇见甄怀仁发现了自己,索性直接询问。 “我捡的。”甄怀仁说着就手将孩子塞给对方,不由分说的向着尼古拉那里挤了过去。 “宗泽。”不等少妇喊人,就有人挤了过来,看到她怀里的孩子好奇询问“相哲两口子呢?” “不知道啊。”少妇有些无奈“这孩子还是一个陌生人交给我的。” 就在这时,船舷方向传来响声,众人如同惊弓之鸟,吓得纷纷后退。好在少妇的先生眼疾手快,将她和孩子抱起来放在了走廊消防工具箱上。少妇因为高出众人,视野变得宽阔。一下子看到了远处船舷上一个用围巾和礼帽遮住面容,穿着与刚刚那个大胡子类似服饰的人,此刻正站在甲板上对着船外不停地射击。又是几声枪响之后,那人一跃从船上跳了下去。 第161 发展(二十四) 浑身湿漉漉的甄怀仁顾不得深夜严寒,紧随前边的身影来到了海河河道附近一条巷口。这里周围全是大院高墙,隐约可见幢幢洋楼,似乎是高级住宅区。也因为如此,甄怀仁变得更加的谨慎。让他恼火的是,那个人明明被自己打中三枪,竟然还能有力气逃跑,看来尼古拉在苏联至少锻炼了一副强健体格。 刚刚跳船他的围巾、墨镜、甚至假胡子都丢了。如今敌暗我明,甄怀仁顾虑冒然现身不一定能够找到人,反而会被对方记住身形和面容,因此只能躲在巷口角落静观其变。 夜风吹过,甄怀仁打了个冷颤,虽然他最近恢复了体能训练,但是他也承认,过去半年的荒淫让他根本承受不住现在北方腊月的寒风。 突然不远处的院子传来了破碎和争吵声,甄怀仁精神一振。他立刻在地上打了个滚,让身上的水渍尽可能被泥土吸收,然后抓起又一把土抹在脸上。做好这些后爬起来,小心翼翼的避开路灯,顺着墙角摸了过去。 这户人家的院子不算太大,却很精致,洋房一楼和三楼亮着灯,二楼只有微弱灯光。甄怀仁一翻过墙就迅速的摸到了墙根,按照刚刚观察好的方位避开大门口聊天的两个门子,来到了一楼洋房窗下。争吵声是从三楼传来的,听起来是一对新婚夫妇,男的不忠,女的不自爱。大家半斤对八两,谁也别说谁。远处两个门子见怪不怪的模样,一楼几扇窗户里的人影,都预示着这里应该没有甄怀仁要找的人。 甄怀仁也知道自己错了,可外边凛冽的寒风逼着他不得不跑进来尽快换衣服,否则非得大病一场不可。甄怀仁之所以如此是为了去隔壁,他刚才看过了,那幢洋楼上下两层都熄着灯,除了院口门房外似乎里边没有人。 再次翻越围墙的甄怀仁很快来到了那座小楼拐角处,四下看看确认安全后,脱了鞋,扒着洋房墙缝开始往上爬。按照他的理解,二楼会有盥洗室。 用匕首撬开窗户,甄怀仁钻进洋房。摸黑找到盥洗室,迅速的走了进去。盥洗室不大,可是淋浴和浴盆都有,甄怀仁开始迅速清理起来。 正洗着,突然盥洗室的灯亮了,不等甄怀仁去拿枪,门被推开,一位似曾相识的少妇站在门口“你别怕我……” 不等甄怀仁说完,少妇直接张开双臂投进了甄怀仁的怀抱……好吧,很美妙的梦。 再睁开眼,明媚的阳光从窗户外照进来,晃的甄怀仁有些刺眼。他有些口渴,想要起身却感觉浑身酸痛,这才发现他被人用绳子捆住了手脚。更可气的是自己的好兄弟反而无所束缚,此刻竟然特立独行。甄怀仁暗骂一句,翻身滚下床,准备挪动到梳妆台用那的小剪刀脱困。 正在这时,房门打开,昨晚的少妇冷着脸走了进来“醒了?” “你为什么没有报警?”甄怀仁此刻的状态让他自己都脸红,不得不侧过身,想想又不妥,干脆爱咋地咋地“我昨晚没做什么吧?” “呵呵。”少妇冷笑“我倒是期待你做点什么,可你不中用啊。”说了句杀人诛心的话,对方走到甄怀仁身边蹲下“张嘴。”说着将几枚药片送到了他面前。 甄怀仁受制于人,听话的吃了下去“我没有恶意,能不能放了我。”自己昨晚发烧昏了过去,这么长时间估计那个尼古拉已经跑了。他不得不按照自己的原计划行动,尽快和孙千联系上,确认韩梅的下落,说不得还要去奉天闯一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胆子一向不大,可是为了韩梅,他在所不惜,哪怕丢了命。此刻所谓的责任在他眼里都比不上韩梅重要,只是心中不由对媳妇充满歉意。 “我怎么相信你?”少妇理直气壮瞥了眼甄怀仁不甘寂寞的二兄弟。 甄怀仁感觉昨天一整天自己都昏招不断,认命的躺平“看着办吧,不过能不能给床被子。”这个女人竟然能够把自己从盥洗室弄到床上,却没有给自己一床被子,他感觉自己现在病的这么重,也有对方一份功劳。 “你还赖上我了?”少妇玩味的问了一句“早知道昨晚上应该让你在浴室被淹死。”她昨晚和丈夫大吵一架,为了以示和对方势不两立,这才搬到了自己陪嫁这里,打算天亮后再搬去娘家。不想一上楼就听到了流水声,少妇好奇寻声找了过去来,这才发现昏死在浴盆内的甄怀仁。 “你舍不得的。”甄怀仁灵光一闪“要不然昨晚上我就被收拾了。” 少妇撇撇嘴“行啊,可别是个中看不中用的。”说着起身走了出去。 甄怀仁感觉自己鼻子有些痒,没办法,他才发现仰视的感觉妙不可言。当然他现在也顾不上这些,赶紧动作粗鄙的爬了起来,凑到梳妆台拿到了那把小剪刀。 半个小时后,少妇抱着被子再次返回房间,可是房间里空空如也。除了在梳妆镜上看到了一句下流话外,那个小贼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混蛋,都是混蛋……” 甄怀仁从成衣店出来已经焕然一新,好在那位太太对他放在盥洗室晾晒的衣服和其他东西并不感兴趣。不过为了避嫌,他还是分三个地方换了五家店才凑够了如今的行头。看看旁边表行,甄怀仁又走了进去,没办法,他的表进水了。 “……造成五人死亡……失踪,目前比租界巡捕房已经接管了案件。”一进门甄怀仁就听到了店铺内的广播。 “先生有什么需要?”伙计立刻迎了过来,恭敬的询问。 “买表。”甄怀仁轻咳两声,坐到了表柜旁“牌子随便,价格在三百块左右就行。”太低的价格和他穿的不搭配,太高的又显得张扬,如今上海一个华人买办一般就戴这种价位的手表。 伙计立刻开始走进柜台为甄怀仁推荐。甄怀仁随意选了一块,戴上看了看“就它了。”立刻拿出钱付给对方一张一百美元。法币最大面额是十元,甄怀仁的钱包是媳妇特意挑的,什么都好,就是装不了太多东西,因此他只带了几张面额不等的法币,剩下的都是美元和英镑。 “请先生稍等。”伙计并没有多么惊奇,毕竟这是大都会天津,接过纸钞去找掌柜辨认。甄怀仁则一边抽烟一边看着街上的路人胡思乱想。 从崔振那里得到孙千的消息让他十分高兴,金碧辉这个荡妇果然骗自己,易正伦一家还没有离开。金碧辉之所以诓骗,为的是让自己投鼠忌器。自己表现得太淡定了,因此被金碧辉猜测易正伦和自己关系匪浅。也因此原本要被秘密处决的易正伦一家将会在今天中午搭乘火车前往热河进行“优待”,以便将来使用。 这当然不是惜字如金的电报可以表达出来的。事实上,金碧辉在享受了半顿宪兵特餐后就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了,她毕竟不是专门情报员。因此孙千可以从容的将这些写下来赶在开船前让人送给了崔振。 “枪手高约六尺五寸……”天津本地广播里还在继续报道昨夜的客轮大案,甄怀仁不耐烦的看看悬挂在墙上的各类钟表。 按理说出了这么大的事,首都方面不可能没有反应,可偏偏他还没有得到这方面的消息。甄怀仁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又误中副车,还是第一处反应迟缓。事已至此,他反而期望是前者,那样自己滞留天津的事就算被人发现也没人在意,毕竟尼古拉又没死,我企图杀他又怎么了。 “先生。”甄怀仁正愣神,一个青年走进表行,另一个伙计立刻迎了过去。 “我来取表。”青年看了眼甄怀仁,就自顾自的和伙计说了起来,拿出保修单递给对方。 “稍等。”伙计接过单子看了看,请对方坐到一旁,自己去维修工位寻找。 “先生。”这时之前拿走钞票的伙计回来递给甄怀仁单据“您得保修单。” 甄怀仁接过来看了看,收好以后走了出去。如果他没有认错,刚刚进门的青年曾经是老邢的学生,现在庞文浩的手下。对方按理说应该在上海,可为什么会出现在天津?当然他现在自顾不暇,也无心探寻。不过打定主意回头处理了对方,谁知道这个家伙在老邢那里见没见过自己。 只是有些事情不是他想躲就能躲过去的,一个小时后,甄怀仁就在火车站候车厅再次见到了谷正文。 谷正文最近过得很辛苦,没办法,他被庞文浩和胡东霞这对奸夫淫妇派过来寻找老邢的儿子。天津可是大都会,几十万人口,哪是那么容易寻找的。南开洼地那边找了半个多月一无所获,眼见着快过年他才决定来火车站碰碰运气,毕竟远距离交通乘坐火车最是方便。他也不指望遇到老邢儿子或者亲戚,毕竟人海茫茫。他的目标是之前的同志,毕竟自己叛变,知道的人并不多。 眼见着十二点,他正准备出站找个地方吃点东西,突然看到几个人走进车站。其中一个青年他在老邢家有过几面之缘,当然因为纪律,谷正文并不清楚对方具体身份,不过可以肯定,这个是cp。 青年显然也认出了谷正文,却立刻开始给他使眼色,让正要迎过来的谷正文警惕起来。可是已经晚了,青年身旁的人几步凑了过来,装作拥抱一般用枪顶住了他的肚子“老同学,好久不见。” 谷正文郁闷的被对方从怀里搜走配枪,余光看了眼不远处狐疑的看着自己的同伴,不得不微笑面对。可半路出家的人哪里是专业情工的对手,他的一个细微动作,就把同伴暴露了。片刻后,对方身旁多了一个同样热情的老同学。 “易先生的朋友不少啊。”易正伦身后的中年人笑着揶揄一句。 易正伦郁闷的不吭声,说实话在这里遇到老邢的学生确实让他意外。看对方的神情,似乎是专门来找他的,只是却被自己连累了。 一旁的易太太输人不输阵“我们易家爷们朋友遍天下。” 易太太身旁的易正泰对嫂子真是佩服的五体投地,咱们都这般下场了,就别斗气了。看了眼远处被这些特务刻意区别对待的父母赶紧说“田宫先生,过去吧。” 中年人却笑着说“我们坐这边。”显然谷正文的出现让他提高了警惕,根本不给易正伦等人聚拢的机会。 易正伦等人无奈坐了下来。他们低估了那个女人的狠辣,所以当易正伦的父亲被绑架后,一切的准备就变成了徒劳无功。想到这,易正伦搂住了易太太。好在有她在,易正伦才坚持了下来。 易太太靠在易正伦怀里,尽可能的给予自己男人鼓励。女人为难起女人来更加的狠毒,为了保护易母,也为了自己的清白,她把自己药杀杜海波的前前后后都说了。那个女人信不信她们不知道,可是这一阵对方再没有来见过他们却是真的。 “我们是上海警察局的。”谷正伦和他的同伴被人推搡着向候车厅的偏僻角落走去。两人心存幻想,当着易正伦的面并没有自报家门。待几人离开了易正伦等人视线后,谷正文才迫不及待的说出身份。可不说还好,对方听了他们自报家门,非但没有礼遇反而对他们拳脚相加。 漫长的等待之后,终于传来了站务员招呼前往奉天的乘客上车的声音。 “走吧。”田宫先生率先起身“易先生,请相信我,您们兄弟在热河会受到善待的。” 易正伦无奈的扶着易太太站起身“你……”不等他说完,田宫的头盖骨飞了起来,与此同时侧后方传来了枪声。易正伦顾不得多想,立刻把易太太拉进怀里趴在地上,同时去找身旁的易正泰。这才看到胡斌站在不远处,正举枪射击。 火车站大厅在枪声响起的时候就乱了,不过一息之间,所有人都被慌乱的人群淹没。 昨天凌晨这里就闹过一回,为此市警察局专门配了侦缉队员和保警,故而枪声一响警察就从各自的待命地冲了出来。奈何此时是中午,正是客流最多的时候,应声而出的大批警察除了维持秩序,旁的什么也做不了。短暂混乱后,不得不开放出入口同时向外疏散候车厅里的乘客。 易正伦抱着易太太,在身后日本特务的逼迫下一边向候车厅边缘移动,一边想办法脱身。奈何田宫是老手,早在来之前就直接将一颗手榴弹放到了易正泰的衣服里,将拉环用延长线攥在他旁边特务的手里。一旦他们有什么不妥,大家只能一起死。因此他现在只能听从残存的日本特务指挥和远处的同伴会合。 就在这时,易正伦看到了几步之外的一个熟悉的身影,奈何对方根本没有看到他,反而迅速的向另一边走去。易正伦心里咒骂,长那么高的个子,那么大的眼睛,干什么用? 然后就目瞪口呆的看着对方将被控制在墙边的谷正文等人乱枪打死,然后又消失在人潮之中。 甄怀仁一边不停扔掉外边穿的衣服,一边向出站口移动。他等到易正伦等人要上车也没有看到韩梅的身影,反而看到易正伦亲昵的搂着一个陌生的漂亮女人。不由怀疑自己判断错误,韩梅没有和易正伦在一起,这就意味着韩梅无恙。想想也是,从天津到首都一天时间根本不可能。 这当然不一定是真相,可他目前只能这么认为。所以才孤注一掷,让胡斌撤走其他人,由他和自己来试一试。谁知道这么长时间易正伦和金碧辉怎么回事。毕竟两个人都睡一起了,金碧辉对日本人的忠贞度和她的贞操一样。 果然,胡斌动手的第一时间,这厮竟然不是想办法逃走,而是原地卧倒一动不动。这就算了,他还帮着一名特务躲避子弹。甄怀仁立刻判断易正伦不可靠了,那么他就要将借机另外一个威胁除掉。庞文浩的手太长了,况且甄怀仁也不保证谷正文不知道自己,哪怕他只记得自己的面容也不行。 待挤进一个人群时,甄怀仁无意中看到几步外一位漂亮的太太有些狼狈的一边随波逐流一边不安的四下张望。甄怀仁看了看四周,不动声色的挤了过去,一把搂住对方“听话,怎么乱跑。” “我不认识……”太太慌乱的推甄怀仁想要挣脱,却看到了对方手里的枪,吓得不敢吭声。 甄怀仁笑笑,继续往外走,不想没过一会,又一位漂亮少妇不顾一切的从他们身旁挤了过去。甄怀仁再次伸手将对方拉进怀里,用枪拍拍对方“我在这呢。” 对方同样看到了她腰间不老实的撸子,又看甄怀仁身旁不吭声的狼狈太太,冷哼一声“你动我一下试试?” 甄怀仁吃软不吃硬,把枪收好一边揉捏少妇的丰满有型的脸蛋一边说“我不但动了,我还要天天动。” “你很好。”少妇冷着脸,没有制止甄怀仁的举动,任凭对方施为。 出站口已经站满了警察,正在对所有出去的乘客进行检查。本地人需要居民证,外地人需要提供可靠的证件,甚至还准备了女警对女乘客进行搜身。 甄怀仁皱皱眉头,他滞留在这里越久越难脱身,正在他打算忍痛将怀里的两个女人放走时,看到了姐夫贾奉国。 第162章 发展(二十五) 庞文浩是事发之后的第四天,大年三十早晨才得知谷正文和自己的另一个部下被人在天津老龙头火车站乱枪打死的。这还就算了,更让他恼火的是,和他们死在一起的是两个身份不明的东北人。而根据徐恩曾那边传回来的消息,这两个东北人的身份和在苏联客轮上发生的爆炸案相关人员可能有某种联系“我之所以派人去天津是为了寻找前cp首都特委书记邢凯莱儿子的下落。”他今天是特意带着自己的‘安秘书’从上海坐火车赶回来吃年夜饭的。结果两个人一下火车就被几个壮汉分别架住带到了太平路上的感化院接受第一处内部调查。 “据我所知,徐处长已经发出指令,解除对邢凯莱等人的密查。”庞文浩对面,坐在写字台后的中年人不带感情的继续询问“谁给你的指示,让你这么做的?” “没有人。”庞文浩郁闷的回答“可我以为……” “我不要听你以为。”对方直接打断庞文浩的话“我就问你,谁指使你这么做的?” “我都说了没有人。”庞文浩依旧没有听懂对方的暗示。 “庞科长是家中独子?”对方见此,不再纠缠,低下头开始一边再次审视庞文浩的档案一边问。 “是。”庞文浩心头一紧“家父家母……” “您的妻子在tyl?”对方根本不听庞文浩的解释。 庞文浩点点头,他有些抓住重点了。 “第三电台副台长,位置不低啊。”对方继续循循善诱“您的表弟是tyl的参事甄怀仁?” “是。”庞文浩大概明白了对方要问什么“他现在应该就在天津。” “庞科长平时有没有听令弟说过关于时政方面的看法?”对方见庞文浩上道,态度也变得好起来,起身来到庞文浩面前,递给他一根烟。 庞文浩沉默了,让他陈述事实这没有问题,可是让他胡编乱造……“有,他说过国民政府的官没有不贪的……” “还有没有别的?”中年人为庞文浩点着烟之后一直默默听完对方东拼西凑的逆言,这才开口“不着急,慢慢来,现在不是很好嘛。” 刚刚庞文浩说的那些不是不能当作甄怀仁的罪证,可是根本不足以扳倒甄怀仁。他是个老刑名,打蛇不死反受其害的道理比谁都懂。尤其对方是能够和徐恩曾平起平坐的人物,他要是真的把这些当做证据,很多人反而会同情甄怀仁。 “他……玩弄女性。”庞文浩此刻脑子也乱的很,他为了独善其身并不介意往甄怀仁身上泼更多的脏水,关键一时半会他根本想不出旁的“什么女人他都有兴趣,哦对了,他还给我说过,他睡过日本女人。” “在哪?是谁?”中年人眼前一亮,自从委座回来可是一改之前的态度,最起码表面上已经开始要团结全国力量共同抵御外辱。虽然说得含糊,可是如今外国人里边咄咄逼人的不就是日本人吗? “他没说。”庞文浩无奈的解释“不过是他从上海回来之后给我说的,我想应该是在上海吧。” 中年人皱皱眉头“还有没有?”上海这么大,到哪去找,所以这条线索只能以后多加留意。 “哦,他还睡过俄国女人。”庞文浩显然误会了对方的话,只能继续深挖“给我说俄国女人味大。” 中年人有些无语,正想斥责庞文浩,却停了下来“俄国女人?” “白俄啊。”庞文浩显然不在状态,根本跟不上对方的节奏“白俄妓女,上海好多。” “庞科长就这么肯定是白俄?”中年人不得不再露骨的询问。 庞文浩顿了一下,点点头“俄国女人,究竟什么来历我不知道。” 中年人满意的扭头看向写字台旁的记录员,对方此刻刚刚停笔“那么甄怀仁有没有向你打听过,你的工作情况?” 庞文浩想了想,点点头“打听过。”客套话也算,反正吃饭睡觉也是工作之一“他问过我在科里的情况,对了,有一次还把我支开,在我的办公室里独自待了将近半个小时。” “什么时候?”中年人很感兴趣。 “就是……”庞文浩不过随口一说,此刻对方询问,他才记起自己在干什么,不免有些犹豫。倒不是心疼甄怀仁,而是怕牵连自己。 “放心。”中年人笑着又拿出一支烟递给庞文浩“我们也不是不问青红皂白的,这些都是在庞科长不知情的状况下发生的,不是吗?” 庞文浩没有立刻回应,而是一口一口吸起烟,良久之后开口“去年十二月十二日早晨六点半。” “去年十二月十二日早晨六点半……”中年人重复一遍,精神一振“你能确定时间没错?” “没错。”庞文浩斩钉截铁的回答“当时处里交代的命令我就放在了办公桌上。” “什么命令?”中年人立刻追问。 “协助第三处封锁上海市区所有电报局……”庞文浩说完就感觉坏了。 “什么命令?”中年人立刻打断庞文浩的话,再次追问,眼睛死死的盯着庞文浩。 “……关于……对日情报工作汇总。”庞文浩不得不临时现编。 中年人点点头“那么您回到办公室以后能够确认那些文件被动过吗?” “……”庞文浩有些无语。承认?虽然能说明甄怀仁动过,可是甄怀仁再怎么也是干特务的,留下这么粗鄙的漏洞,说出去谁信?不承认?那自己说出这些不是自己找不自在“我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他用过我办公室的电话。” “打给谁?”中年人也反应了过来,对于庞文浩的不配合十分不满意。 “那要去电话局查。”庞文浩尽量配合“我的办公室有两部电话,其中一部是保密电话。”说完不吭声了。 中年人却听懂了,甄怀仁用过保密电话。这并不难查,电话局的对于保密电话联络是有记录的,虽然不知道具体打给谁,却可以查到打去哪座城市。不过现在他们根本没有办法调查,因为电话局现在属于甄怀仁的第三处管。他们现在一旦被第三处或者宪兵司令部闻到味,说不得不但满盘皆输,还会遭到最猛烈的报复。所以这条线索也只能留在以后备用“那么他离开时就没有说过什么?” 庞文浩想了想“好像提醒我,最近不要乱动。” 这句话太中性了,怎么理解都可以。中年人回到写字台旁坐下“庞科长和您的太太关系怎么样?” “很好。”庞文浩想都不想就开口。 “我也这样认为。”中年人拿起郑若兰的照片“年轻,漂亮,更重要的是有文化,我的妻子也是庞太太的书迷。” “苏太太的名声我也听过。”原本已经配合的庞文浩突然一反常态。他自从打算做一名合格的特务后,就对第一处的人事上了心。所以面前中年人的底细他一清二楚。此人名叫苏成德,山东人,大革命时期是山东工人运动领导人之一,之后进入莫斯科中山大学学习, 甚至还出席了在莫斯科召开的cp第六次全国代表大会。之后回国在cp内部从事组织和情报工作,不过这一切随着cp大叛徒顾顺章的叛变戛然而止。此后被顾顺章策反的苏成德如同变了一个人,加入了第一处的前身特工总部,专门从事抓捕、屠杀cp的活动。而据他得到的小道消息,对方之所以能够获得徐恩曾的信任,完全是因为有位好太太,将徐处长伺候的舒舒服服。两人现在甚至公然同居,这才让苏成德获得了机会。 中年人一拍桌子,蹭的一下站了起来“庞文浩……” “苏成德。”庞文浩不甘示弱的站了起来“有能耐你就找甄怀仁真刀真枪的干,拿女人威胁人,你们这些cp叛徒,也就这点出息。” “对啊,我就这点出息。”苏成德迅速压制了情绪,反而开始挑逗庞文浩“我很好奇,庞科长究竟有多喜欢您得太太,才会让她挺着个大肚子和令表弟的那些女朋友们住在一起?” “放屁。”庞文浩就手拿起身旁的椅子扔了过去“你们……”他突然愣住了。‘挺着个大肚子’?继而发疯了一般冲到准备出去喊人的苏成德跟前,将对方打倒“想知道可以,把你媳妇送过来,送过来……” 记录员看庞文浩发神经的厮打苏成德,赶紧跑到门口拉开门。 片刻后,一堆人走了进来,将双方拉开。 “王书记。”苏成德脸色难看的和对方打招呼。为首之人是徐恩曾手下大将,调统局第一处书记室书记王思诚。此人和处里外联科科长顾建中、上海区区长濮孟九都是徐恩曾的心腹手下。 “庞副区长。”王思诚根本没有理会苏成德,笑着对庞文浩说“有理不在声高,我们对待上级要坦然面对。就算有所误会,可以畅所欲言嘛。”说着为对方介绍自己身旁一直不吭声的中年人“这位是咱们处督查室王保身王主任。” 庞文浩狐疑的看了眼和自己家那位笑面虎区长齐名的徐家三将,整整衣服立正后,和王保身打了个招呼“王主任好。” “王主任可是咱们处里最公道的人。今天刚从外地回来,这不我就请了过来了。老弟有什么委屈大可以向王主任说嘛。”王思诚一副维护自己人的模样,说着要去扶倒在地上的椅子。 苏成德立刻凑了过去,将椅子扶起,却又不等对方做出任何反应退到一旁站好。 “庞副区长对党国的忠贞事迹,我也是听说过的。”王保身待王思诚说完这才开口“不要误会,我们这次只是自查自纠,不用紧张,也不要有疑虑。王书记说的对,内部畅所欲言。”伸手接过王思诚递过来的椅子放到了庞文浩面前“又不是对付敌人,就坐这里好了。” 苏成德一听二人的口风就知道自己审讯庞文浩这段时间一定发生了什么不为他所知的事情。他也不吭声,恭敬的让开地方,先为众人又添设椅子,然后又舔着脸开始给众人倒热水。 庞文浩同样不傻,说王思诚不知道苏成德要问自己什么,根本就是天真。毕竟自己是上海区的副区长,哪怕根本不管事,哪怕就连区长濮孟九也是一口一个庞科长的喊。可是自己毕竟是副区长,要审自己,审哪些方面,作为徐恩曾的重要助手王思诚要是不能做到心里有数就该滚蛋了。一定发生了什么。才会让王思诚这只老狐狸不得不请来王保身救场。 果然众人落座后,王保身看都不看之前苏成德的审讯记录,反而开始询问庞文浩为什么派谷正文前往天津,甚至还询问了胡东霞加入调查科之后的表现等等的,却对关于甄怀仁的问题一概置之不理。 一定发生了什么。 “好了。”王保身又问完一个无关痛痒的问题后,伸手看看时间,合拢上笔记本“时候不早了,今天是年三十,虽然咱们不讲究这些,可是毕竟家里都等着吃饭呢。就到这里吧。”说着起身“不过还需要劳驾请庞副区长明天亲自来处里听取审核结果。毕竟过年嘛。” 国民政府的奇葩决定,不许过农历新年,可是面对民间的阳奉阴违,各方面都软绵绵的国民政府只能先硬后软,最后妥协。从去年开始不再强制商户在大年初一开业,相应的,政府部门只要安排好,也就不再强制要求所有人都必须上班了。 庞文浩不确定的起身询问“我可以回家?” “自然。”王思诚笑着说“我们今天就是请庞副区长来核实一些问题,王主任已经说了,是自查自纠。如今……”说着看向王保身“王主任已经亲自核实,庞副区长只需要明天来听取结果就好。” 庞文浩此刻已经确定,甄怀仁这一次一定死不了了。经过了缓冲,他刚刚的冲动情绪已经消散,再次恢复了理智。突然庞文浩想起几个月前,甄怀仁向自己显摆对方要娶蒋婳秀的事,心头一紧“那我之前的一些胡言乱语……”甄怀仁这次死不了,那么他就不能让外人拿住对方的把柄,否则自己白当‘便宜老子’了。 王保身却不等他说完,已经拿起了苏成德之前的询问笔录与王思诚打着哈哈走了出去。 苏成德虽然站在角落待了半天,可是却一点都不觉得尴尬,反而嘲讽的看了眼庞文浩。当然他已经快四十了,根本不是最近开始锻炼身体的庞文浩对手。不等对方呲牙,立刻跟了出去。 庞文浩恼火的盯着门口,良久,直到门口出现胡东霞的身影。 第163章 发展(二十六) 庞文浩并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带着胡东霞来到了中央大街。名义上说是补充采买过年物品,其实是为了确认某些事情“喂?我是庞文浩,找若兰。”不出意外,电话那头接电话的人是郑若兰的那位奶妈。 过了一会,又不出意料,是半小时前自己恨不得掐死的甄怀仁接的电话“我要见你,你出来吧,我怕自己控制不住。嗯,知道了。对,是,嗯?你都知道?你……我在中央商场二楼成衣区。是的,大部分歇业了,可也有缺钱的。嗯。”挂了电话,庞文浩走到了二楼露台,拿出烟点上。 很显然,一处有甄怀仁的人,说不得那个人刚刚就在审讯室。也就是说,自己说了什么,做了什么,甄怀仁一清二楚。这让庞文浩内心一下子变得不安。没错,他虽然不怕,可是这会影响他获得的补偿。庞文浩已经不是几个月前的小官僚了,他也明白了甄怀仁如今可能的分量和身价。庞文浩早就不满足于从甄怀仁两口子这里获得那点芝麻绿豆的补偿,他要更多的钱,更多的权。两个月的特务生涯让他明白了,什么叫位卑权重。他一个小小的科长可以成为上海警察局局长蔡劲军的座上宾,凭的可不是自己的本事。连自己这么一个小特务头目都能获得常人难以想象的交际资源,庞文浩不相信甄怀仁拿着宪兵警务处还有税警总队会寸步难行。 “怎么了?”一身上海时令装的胡东霞提着几个纸包从商场里走出来“还没调整过来?” “你一点都不在乎?”庞文浩将对方拉进怀里。 “我习惯了。”胡东霞顺从的靠在对方怀里,听着庞文浩的心跳“再说了,只要你没事,他们也不敢把我怎么样。” 庞文浩亲吻对方的帽檐“也是,所以你要好好犒劳犒劳我。” “好啊。”胡东霞笑着说“那今晚我乖乖的在床上等着你。”虽然她陪庞文浩回来过年,可是她注定要独自一人吃年夜饭。 “不。”庞文浩看了眼远处熟悉的身影“一会我们一起回家。” 胡东霞扭头看了眼身后,不由自主的一颤,下意识的要往庞文浩身后躲。庞文浩抱紧了胡东霞,轻拍她的后背安抚“你吓到我女人了。” “抱歉。”甄怀仁轻咳一声“在这?” “难道去我家?”庞文浩反问。 “我不是这意思。”甄怀仁拿出烟“说吧。” “我当父亲了,科长的位置太低了,我要挣钱养家,总不能大男人一个连媳妇的薪水都比不过吧。”庞文浩突然感觉浑身轻松。 “我说了,我的手……”甄怀仁皱皱眉头。 “我不管,这是我第一个孩子。”庞文浩低头看了眼狐疑的仰望自己的胡东霞“以后还会有更多。” 甄怀仁无奈的靠在栏杆旁“我可以介绍一些买卖,至于其他,我实在无能为力。你想多了。”说着拿出早就写好的汇票递给对方“先安安生生过个好年吧。” 庞文浩接过来看了看,是五万法币。也不推辞,直接塞进胡东霞领口“下个月我还联系你。”摆明了这五万块钱只能让他安生一个月。 甄怀仁冷漠的看着庞文浩“不要得寸进尺。” “我就要得寸进尺。”庞文浩迎着甄怀仁刀锋般的目光。 “我一会和老徐吃饭,你来吧。”甄怀仁郁闷的妥协了。他已经死了一个堂兄了,不想再弄死一个表兄。 “老徐?”庞文浩狐疑的看着甄怀仁。 “要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会在家等着你打电话给我。”甄怀仁恼火的揭开谜底。 庞文浩愕然,什么意思?徐恩曾拿着自己提供的东西向甄怀仁卖好?就凭一个委座女婿?他不由后悔,甚至有种和甄怀仁换位的想法。 “你们去吧。”胡东霞好像已经从刚刚的失态中恢复,怯生生的说了句。 甄怀仁无所谓“要不一起吧,你不是十分敬仰他的小老婆吗?” 庞文浩有些尴尬,又有些吃惊,徐处长是真的把自己卖了个干干净净啊。 “真的吗?”胡东霞大着胆子看向甄怀仁。 甄怀仁懒得废话转身就走,他已经够烦了。这一趟他完全是做无用功,反而差点把自己搭进去。更让他糟心的是,不过随手抢来的女人,如今竟然成了烫手山芋,甚至定时炸弹。不过想想这几天抱着炸弹睡,又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三人很快从中央商场出来,坐进了甄怀仁的车,司机似乎已经知道目的地,迅速的启动汽车开上马路。 坐在后排的胡东霞靠在庞文浩怀里盯着前排甄怀仁的背影。这个男人毁了她的一切,让她成了一个笑话。她猛然产生拿出庞文浩的配枪对着甄怀仁开几枪的冲动,只是几秒钟后,这种想法就烟消云散了。五万块钱都不在乎,听庞文浩的意思甄怀仁似乎每个月提供这么多都没问题。她决定将报仇的想法压后,毕竟谁也不会和钱过不去。找甄怀仁、易正伦、韩梅报仇是她活下去的动力,如今她发现金钱同样是她活下去的动力。 “对了。”甄怀仁愣了半天神突然开口“我已经对易正伦下了格杀令了。”回过头看了眼胡东霞“你们要是有什么发现可以互通有无。”既然易正伦已经投降日本人,甄怀仁也就不会手下留情。从火车站脱困后第一时间就对宪兵警务处潜伏在华北的情工,甚至杜国璋那边发了格杀令,而且是不惜一切代价。他也是被曾经的友情冲昏了头,忘了易正伦知道自己和cp有联系这件事,以至于白白浪费了在火车站亲手抹去这一切的机会。 庞文浩不高兴的搂紧了胡东霞“我不懂。” 甄怀仁笑笑,坐好“有人懂就行了。” 胡东霞心里咒骂一句甄怀仁,推推恨不得闷死自己的庞文浩“还有一个呢?” “谁敢动她,谁死。”甄怀仁点上烟。 胡东霞撇撇嘴“那你得补偿我们两口子。” 任雄诧异的看了眼后视镜,想好好看看谁敢勒索甄怀仁。上一个这么说的是谁?好像是税警总团副总团长何绍周,死的不明不白。 甄怀仁理都没理,继续抽烟。 “一百万。”胡东霞看甄怀仁这么嚣张,大着胆子说“拿了钱,我们两口子和你们两清。以后我给你哥生。” 甄怀仁瞪了眼方向盘差点打滑的任雄,继续抽烟。 “她的决定就是我的。”庞文浩见此,开口。 甄怀仁依旧没有吭声,车里静了下来,直到车子来到下关的一片高档住宅才说“我需要筹钱。” 胡东霞冷笑“小叔也是做大事的,怎么还不如咱们娘们痛快。”却抱紧了庞文浩。 庞文浩反而没有吭声。他能说什么,事实上若不是胡东霞催促,他根本不答应。因为他原本打算离婚,甄怀仁和郑若兰有了孩子,意味着两个人有了真正的生命连接,意味着郑若兰完全的属于了甄怀仁。 车子开进一处大院停下,甄怀仁拉开车门走了下来。四下打量面前的五层办公楼还有周围的陈设“你们处长挺会找地方。” 庞文浩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他认出了这里,kmt党校就在这里不远处,可以说一墙之隔。他之前在党校那边远远的看过这里,可是从没有来过。此刻才知道,这里竟然属于第一处。 甄怀仁刚刚点上烟,就有人从办公楼里迎了出来,徐恩曾,身后跟着的就是他的头号心腹顾建中,原本应该在上海的濮孟九和上午刚刚与庞文浩聊过的王思诚“贵客光临,有失远迎,失敬失敬。” 甄怀仁笑着和对方握手“是我冒昧登门,失礼失礼。” 两边一番驴唇不对马嘴的虚情假意后,甄怀仁等人被引进洋房客厅,里边已经有不少人,当然大部分都是女人。 “过年这里也没了规矩。”徐恩曾笑着为甄怀仁引荐他的太太王素卿和小姨子王素元等人还特别着重介绍了机要秘书费侠。 “原来庞科长是甄处长的表哥啊。”王素元无视了对方身旁的胡东霞,直接凑过来“上次真是失礼了。” 庞文浩虽然诧异于对方的好记性,却对这位害得第一处本部全灭的小姨姐敬而远之,故意装作木讷的回了一声。 “我很好奇。”王素元摆动腰肢,将自己的优点在庞文浩面前展现的淋漓尽致“庞科长为什么不去第三处?毕竟有甄处长在,可比如今要吃香啊。” “第三处?”庞文浩此刻的智商正处于高度的戒备状态,因此对于王素元的话立刻听出了另外的意思“甄处长?”他不知道甄怀仁什么时候成了第三处处长了,这个混蛋。 “对啊。”王素元记忆很好,可是脑子显然不够用,竟然开始给庞文浩分析利弊。 庞文浩却一句都没听进去。之后对方说十句,他也就回一句,没多久王素元就无趣的离开,坐到了正和徐恩曾在小客厅说话的甄怀仁身边。甄怀仁笑着将对方直接拉进怀里,一边享受一边继续和徐恩曾聊了起来。 全程目睹的庞文浩看的既眼热又恼火。 “我的副区长。”胡东霞凑到庞文浩耳边“你也是男人,逢场作戏还需要我来教?”说着瞟了眼正和顾建中还有几位官太太聊天的王素卿。 庞文浩尴尬的说“别胡闹。” “你怕不知道这是个母大虫吧?”胡东霞的消息源很广,远不是庞文浩可以想象的,痴痴一笑“可别总给你弟刷锅。”说着推推庞文浩,拉着对方走了过去。 王素卿等人对于庞文浩二人的加入自然没有排斥,最起码明面上看不出任何不妥。没一会众人就因为发现胡东霞同样留学苏联找到了共同语言。王素卿虽然没有去过苏联,可是东北有不少白俄,再加上庞文浩是中央大学高材生,几人越聊越投机,以至于没一会,王素元又被吸引,凑了过来。 “矿业司?”甄怀仁看了眼远处一对滚圆有规律的摆动“老哥应该知道江西、广东那边的事情吧?”闲杂人等都离开了,徐恩曾才重新介入正题,他想要把顾建中推到工商部矿业司担任司长。甄怀仁立刻提高警惕,毕竟钨矿也是矿产。 “老弟误会我了。”徐恩曾摆摆手“我们的手没那么长。实不相瞒,我得到消息,甘肃那边有宝贝。可是前期需要钱,还不少。” 甄怀仁大概明白了徐恩曾为什么把庞文浩的口供送到第三处了“老哥不怕我真是日本间谍?” 说实话,徐恩曾打电话给他的时候,他正在让孙千他们准备搜集第一处的黑料。天津的的事他确实解释不清楚,尤其是他忽略了金碧辉那些手下的身份问题。这是个巨大漏洞。 可甄怀仁也想明白了,他现在不管如何自辩都是徒劳的。毕竟儿子被人刺杀,光头佬不需要证据,只需要第一感觉,凭感觉来定人生死。他也不需要解释,只需要证明天下乌鸦一般黑就行了。只有把越来越多的人拉进来,把水搅浑,自己才越安全。 可偏偏徐恩曾竟然来了这么一出,逼着庞文浩出卖自己,然后又把证据给自己送了过来。这让甄怀仁对徐恩曾的企图还摸不准,也因此才应邀来这里吃饭。 “呵呵。”徐恩曾笑着说“你不是。”简单几个字,却不解释。 甄怀仁知道对方等着自己追问,却同样不提“需要多少?” “四百万美金。”徐恩曾直接回答。 “这么多?”甄怀仁苦笑“难怪老哥要弄到矿业司。”无利不起早,对方如此一定有把握让这笔预算在行政院通过。 “这就需要老弟帮帮忙。”徐恩曾低声说“实不相瞒,那地方有石油,以后投产可以达到年产汽油1600万加仑左右。” 甄怀仁第一个反应是不可能,第二个反应是那个约翰杜鲁门被四川土匪放了?第三个反应是,好消息“看来老哥这人情不容易还啊。” 徐恩曾笑了“我是最公道,咱们两家利润一人一半,至于你怎么分我不问。不过这条路就必须要靠老弟来铺了。” 甄怀仁哭笑不得,对方果然是打着空手套白狼的主意。事实上徐恩曾规划的再好,没钱就是白搭。400万美元就是对甄怀仁来说也不是小钱。更何况其他人,100法币现在就可以买两头大黄牛的。所以这笔钱就必须有个‘背锅侠’,自然国民政府充当这个角色最是稳妥。 矿产,石油等资源由矿业司负责管理,矿业司属于工商部管辖,而工商部是从属于行政院的。换句话说,这笔投资如果孔副院长不点头,一切都白费。而恰恰孔副院长是一贯反对发展国营工业的,说白了,就是这买卖要交给‘有实力’的私人经济体。 徐恩曾当然也知道这些,更知道国家大事再怎么也不会听凭几个小年轻指手画脚。而他之所以费时费力的拿到矿业司,则是为了将来在石油贸易中有钳制这家私人经济体的手段。毕竟你孔副院长是行政院副院长,不能直接插手底下各部的具体细务,否则必然引起公愤,这就有了他腾转挪移的空间。 可以说一旦徐恩曾的人拿到矿业司司长的位置,那么这笔买卖在孔副院长签字同意投资或者招商那一刻,就变成了徐恩曾的盘中餐。 “我考虑一下。”甄怀仁没有立刻决定。 徐恩曾也没有催促,甚至也没指望一次就谈好,毕竟这是几千万的大买卖“没关系,我不着急。”说着看看时间“老弟的本事我也是知道的,咱们入席吧。” 甄怀仁跟着起身,与众人一同向餐厅走去。猛然间感觉有人从自己身旁‘蹭’了过去,一扭头,是王素卿。对方好像并没有发觉,来到了徐恩曾身旁笑着说起了小话。甄怀仁不动声色的放慢脚步,却被人挽住胳膊,是王素元。 这时他们身后传来笑声,甄怀仁扭头看去,是个嘴巴很大的女人。她的旁边是庞文浩,胡东霞反而站到了女人的另一边。 “中午十二点了,快放炮,放炮。”这时有几个小家伙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众人知道是徐恩曾的孩子,纷纷避让。 “哦呀。”甄怀仁抱住恨不得钻进自己肚里的王素元,扭头看向将胡东霞和那个女人一起抱住的庞文浩。此刻对方也在看着自己,双方错开眼,互相暗骂对方“傻x” “再捏就爆了。”怀里的王素元痴痴笑了起来。 第164章 发展(二十七) 甄怀仁事情很多,吃完饭就留下了醉的不省人事的庞文浩和花枝乱颤的胡东霞,自己直接告辞。 至于王素元,若是平时,尝尝鲜也无妨,可今天是大年三十,他的事情确实很多。从始至终他都没有为庞文浩在徐恩曾面前说过一句话,不过他已经将庞文浩带进了徐恩曾的圈子里。该怎么做,就看庞文浩自己了。 车子来到薛家巷霍正君家,里边显得有些冷清。毕竟娄太太和方太太都需要回去应付一下各自家里,如今这里只有霍正君,卢秋漪和李太太还有两个女保镖。至于另一边的唐素娥则带着庞素芳回冯家做老夫人去了。 甄怀仁是昨天下午跟着船返回首都的,一到家,就去陪天目路那一堆女人了,毕竟天大地大媳妇最大。这也是他被王素元撩的快烧死却扯火的原因之一,他还没有缴完税,再说了他又不是永动机。 “我怎么听说你昨天就回来了?”卢秋漪一边补妆一边愤愤不平的询问。 “一大家子搬过来,我也需要去安排一下。”甄怀仁笑着亲亲怀里同样等待答案的霍正君。 “我听说你的表姐很漂亮?”卢秋漪看着镜子里那个不安分的混蛋。 “没你漂亮。”甄怀仁一听这个就头疼“她有男人……” “若兰也有。”卢秋漪直接怼了甄怀仁一句。 甄怀仁安抚怀里的霍正君“我决定了,抽空你们见见面,好好聊聊。” 霍正君一听很高兴,可是看到甄怀仁那表情,立刻知道所谓的‘见面’没好事“还是不要了。” “为什么?”卢秋漪同样想到了,可是她不在乎“最好再叫上若兰,那样才好。” 甄怀仁躺倒在床“气死我了。” “顺顺气,别生气。”霍正君如今一见到甄怀仁,智商直接变成了负值,坐了起来,也不管屋内温差开始给对方顺气。结果没几下,就不得不被迫跃马扬鞭。 卢秋漪站起身,看看时间“八点准时开始,我先走了。”说着凑了过来,搂住霍正君给了她一个湿吻“记得咱们今晚一起回家吃年夜饭。” 卢永逸已经往山东打了好几份电报,催霍正君回来了。眼看着对方似乎有急事,再藏着说不得对方就要亲自去山东找人,霍正君这才不情不愿的答应今天回去。却不想,甄怀仁竟然回来了。 “我不愿意回去。”待卢秋漪离开,霍正君趴在甄怀仁身上委屈的哭了起来“没良心的,你就看着我过去受气?” 甄怀仁凑到她耳边“你要我怎么做,我就怎么做。” 霍正君眼睛一亮,想了想却又摇摇头“他还有用,咱儿子得有个说法。一个不够,两个,三个……”因为没了顾忌,到了最后甚至大着胆子喊了起来。 门外的卢秋漪仔细听了半天,结果除了听霍正君唱歌外,也没听到别的,只好放弃。走下楼,郑瑾娜和金民杰正在喝咖啡,无视了两个人迅速分开的手“李太太是不是跑了?”毕竟大年三十李太太一个寡妇能去哪? “她在冷太太那里。”郑瑾娜平静的回了一句。 “两个寡妇?”卢秋漪嘲讽一句,走到郑瑾娜跟前探身侧过脸,郑瑾娜心虚的看了眼楼上,亲了对方一下。 “新年快乐。”卢秋漪拿起手包,从里边拿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放到了郑瑾娜面前,笑着走了出去。金民杰起身迅速走到郑瑾娜跟前如法炮制,转身跟着走了出去。 是的,立志要报复甄怀仁的卢秋漪趁着对方四处浪,成功的策反了郑瑾娜和金民杰,已经渐渐对甄怀仁和霍正君这对奸夫淫妇形成了监视网。 卢秋漪坐上车,拿出梳妆镜看了看自己“我怎么感觉胖了?” “你永远是最漂亮的。”金民杰奉承一句,启动汽车“今天之后你将成为大明星。” “稀罕。”卢秋漪矜持的合拢梳妆镜,靠在后排座椅闭目养神。 今天对于卢秋漪来说是至关重要的日子,第三电台的联欢会将会播放由她和霍正君作词作曲的三十五首歌。当然,她也承认,某个混蛋为此提供了灵感,可是这些歌的大部分词曲却是自己二人来完成的。卢秋漪和霍正君已经找到一条和郑若兰写小说相抗衡的方法,那就是音乐。为了把这些歌曲尽可能完美的呈现,这一个星期她就没怎么休息。不管是乐队还是歌手,每一项都是她亲自过问的。原本冯力文和龚德柏还有些异议,可是当郑若兰给他们打过电话后,就没有了问题。 六点钟,卢秋漪的车子准时来到了第三电台租用的国民大会堂。此刻这里已经汇集了第三电台工作人员,免费请来的各地演艺人员数百人。而外边还有两千五百名正在排队进场的各界嘉宾。两个小时后,这里将会把声音传遍整个亚细亚。 “卢播音。”tyl通讯社总编冯力文的秘书柯锦颜走进化妆间“冯播音来了吗?” “不知道啊。”正在背词的卢秋漪看看时间“都七点了,她应该来了吧。” “我刚刚在签到处查过,没有。”柯锦颜无奈的转身走了“我再去找找吧。” 卢秋漪想了想,走出化妆间,来到不远处的电话旁拿起话筒拨了出去,却始终没有人接听。正要放下,里边传来了冯桂芝的声音“伯母,新年好,我是卢秋漪,不是,我找道静,电台的节目快开始了,可是她还没有……哦,好的。不用了,一个小时应该来得及。”挂断电话,卢秋漪皱皱眉头,她从冯桂芝的语气中听到了对冯道静的不满。 再次拿起话筒拨了出去“曲妈,我是秋漪,若兰在吗?哦,不用了,那她今晚回来吗?好的。”郑若兰竟然要在庞家吃年夜饭?骗人吧,八成在甄怀仁的那一堆姨太太那里。 不过这也就意味着,自己的游戏可以继续玩。冯桂芝对冯道静的态度带着不满,也就意味着冯道静一定做了什么让她反感的事。太好了,不论如何,冯桂芝反对的,就是她支持的。加油道静。 当会堂钟声敲响的时候,冯道静终于有些步履蹒跚的出现在了卢秋漪的面前“怎么了?哪不舒服?”过来人的卢秋漪心头一跳,竟然是真的,她必须在郑若兰生下孩子前把事情压住,所有的计划暂停下来。 “没事,刚刚碰到腿了。”冯道静说着揉揉膝盖“姑母还骂了我一顿。” “那就好。”卢秋漪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了,既然如此,那么她的计划继续。 “准备。”场记跑了过来提醒。 好在冯道静提前化了妆,礼服也穿在里边。随着音乐声响起,卢秋漪拉着冯道静缓缓走向舞台“各位观众朋友大家晚上好,这里是中德合资的欧亚航空公司独家冠名的第三电台农历新年联欢会现场,我是主持人卢秋漪……” “咱中国人过年干嘛让外国人加名字?”贺建文嘟囔一句。 “人家出钱了。”庞文浩中午喝了不少,以至于他下午做了什么也记不清,但是对于战果还是很满意的,整整四个。虽然现在头还有些晕,不过对于老同学登门拜访,陪着他一起过年还是很高兴的。余光看了眼正陪着庞母说话的贺太太,几个月不见,更水灵了。 “一百万呢,外国公司就是有钱。”另一个同学李鑫贺附和一句“也不知道多久能赚回来。” “赔本赚吆喝吧。”庞文浩身旁的张兴默嘲讽一句。 “老张你这是借题发挥啊。”贺建文和李鑫贺提醒一句。他们几个在学校时是好友,如今毕业之后都进入了中央党部,奈何没背景,只能慢慢熬资历。却不想前一阵贺建文发现之前自降身份去当臭脚巡警的庞文浩如今竟然混的出入坐车,身着不凡,这才忍不住和李鑫贺、张兴默合计,借着过年打听原委。 “就是,就是。”李鑫贺附和“大过年的,不提这些。老庞……文浩。”说着偷看不远处正一边听收音机一边小酌的庞父“你今年可是大有作为,给俺们说说呗?” 庞文浩虽然才转行两个月,却早就不是贺建文等人可比。经验都是他忍辱负重一点一滴得来的,哪会轻易说出。不过他也通过谭忠恕了解过甄怀仁之前的作为,打算照猫画虎,召集自己人来帮衬“不过是一个小科长,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庞文浩越这样,贺建文等人越心痒难耐,急忙催促,敬酒。庞文浩这才顺势专挑调查科威风八面的事说了起来。待撩的三人热血沸腾,这才借故离席走进厨房,留给三人时间消化。 此时胡东霞和贺建文的太太江婉露正在一边说一边下饺子。看到庞文浩走进来,胡东霞笑着说“正好,区长受累,帮着贺太太煮饺子,我去帮老夫人再包一些。”说着给对方抛了个媚眼,走出去。 江婉露不好阻拦,只能背对庞文浩不吭声。可是庞文浩却凑了过来抱住江婉露“想死我了。” 江婉露赶紧推庞文浩,却还是被对方摸了进去“他们……” “我把你调过来。”庞文浩一边享受一边说“我养你。” “文浩呢?”贺建文几人聊了半天,才发现庞文浩不见了。李鑫贺正要起身,胡东霞笑着说“我请区长帮着煮饺子呢,稍等一下。”说着端起刚刚盛放饺子的排子,对庞母说“伯母,我马上来。” 庞母点点头,看着胡东霞的背影叹口气。大过年的,儿子回来了,儿媳妇又因为这劳什子的联欢会不能回来。这让她很失望也很生气。可是想到明天一早郑若兰要是看到胡东霞的可能反应,又让她头疼。庞文浩怎么也不学好,都是被甄怀仁带坏了。 江婉露看到出现在门口的胡东霞,吓得魂飞魄散,可是对方却好像没看到一般,走到灶台旁看看锅“饺子破了。区长,看来您煮不了饺子,还是去喝酒吧。” 庞文浩不上不下,却没有拒绝,整整衣服,凑到胡东霞身旁亲了亲,摇摇晃晃的走了。胡东霞却好像刚刚看到江婉露一般“贺太太,帮忙啊。” 江婉露慌忙应了一声,整理了毛衣走了过来。她之前只是猜测,此刻却明白了,胡东霞也是庞文浩的女人。 “……难忘今宵,难忘今宵……”当收音机里响起跨年歌声的时候,庞文浩等人跑到马路上放了一阵炮。然后光棍李鑫贺和张兴默告辞,结伴回宿舍了,而今晚喝了不少的贺建文只能和江婉露借住庞家。 同样喝了不少的庞父早就上楼休息了,庞母刚刚也被劝着吃了两杯酒,庞文浩等人放炮时,被胡东霞扶上了楼。 “早点睡。”庞文浩亲亲胡东霞,摇摇晃晃的转身上楼。自己的‘安秘书’善解人意都给他安排好了,以至于他都感觉自己越来越像甄怀仁。 胡东霞目送对方进了二楼客房,这才有条不紊的继续收尾,直到一个身影走了进来,将她抱住“你想到了?” “谁让你欺负人。”胡东霞亲亲对方“我知道平时你不会看我一眼,可我现在属于他,所以你一定会折腾我。” 对方咒骂一句,将她扛起。 庞文浩一早醒来,才惊觉自己睡过头了,扭头一看,还好身边没人。却又感觉不对,看看房间。狐疑的走出房间,就听到了楼下的说话声。偷眼看去,几个月不见风华绝代的郑若兰胖了,却更显雍容华贵。看到对方那微微隆起的小腹,心里顿时不痛快,转身回了睡房,寻找自己的衣服。 再下来时,发现母亲还有贺建文不在,父亲竟然咧着嘴正在院里哼戏。而郑若兰正和江婉露,胡东霞则有说有笑的聊天。看到庞文浩,郑若兰笑着说“文浩,我犯错了,你不会怪我吧?” 庞文浩听着往日的寻常之言,再也装不下去“错哪了?” “我把孩子的事给咱爹说了。”郑若兰怯生生的说了一句。 “他敢。”庞父走了进来,怒视庞文浩“这么大的事都敢瞒。”说着对郑若兰轻声细语的说“儿媳妇,以后不听他的,咱家他说话不算。” “行,我听爹的。”郑若兰得意的向无语的庞文浩示威“娘呢?” “哦,你母亲累了,我去喊她。”庞父说着兴冲冲的上了楼。 “贺先生一早去拜访朋友了。”胡东霞不待庞文浩开口已经告诉了他答案。 郑若兰此刻哪还有刚刚的唯唯诺诺,笑着对胡东霞说“东霞妹妹,我口渴了。” 胡东霞笑着起身“我都准备了。” 江婉露一开始也没多想,可是看到胡东霞那毕恭毕敬的敬茶姿势,才发觉不对。这……好像是妾室入门茶啊。可一般这种事都是自家人在场,她是外人……心虚的看向正给胡东霞递红包的郑若兰。 不想对方此刻也看了过来“文浩啊,贺太太需要敬茶吗?” 江婉露顿时吓得魂飞魄散,慌忙起身“不,不……” 庞文浩冷着脸“我饿了。”说完,转身去了餐厅。 “姐,我们给区长准备饭。”胡东霞说着走到不知所措的江婉露身旁将对方拽走。 郑若兰则笑着接过史卓递过来的手炉“又困了,真累人。” 正说着,庞父庞母就走了下来。看到郑若兰要起身,庞母高兴的制止“你这孩子,原来是为了这,瞒的……”看了眼厨房那边的江婉露等人“快歇歇吧。” 餐厅里身为一名半吊子情工的庞文浩感觉到了一股杀气逼近。 第165章 发展(二十八) “琴书,多吃点。这就是自己家。”甄母一边说一边将一盘饺子放到高琴书面前。 “姑,我又不认生。”高琴书瞪了眼眼睛总往自己这边瞟的甄怀仁。 甄怀仁对表姐的自作多情有些无可奈何,干脆故意瞪了一眼,却不想脑袋上立刻挨了一筷子。 “干什么?”甄母斥责一句“给你姐还敢扎翅膀?” 甄怀仁不敢抬头,赶紧大口吃了起来。不多时一盘饺子就被他吃完,放下筷子“我吃饱了,晚上不用等我了。”说着就往外逃也似得走去。 甄母急忙从厨房追了出来“大过年的你去哪?” “有饭局。”甄怀仁头也不回的喊了一嗓子,消失在门口。 “这孩子。”甄母埋怨一句,无可奈何看向身旁搀扶她的高琴书“离得远了想,离的近了,恨不得天天就想抽他。” “好啊。”高琴书故意逗甄母“我给您数数。” 甄母哭笑不得的嗔怒道“可真是我的好侄女。”说着却先笑了起来“得了,他们三个都有饭局,咱们娘俩吃。” 甄北伐在首都也是有朋友的,所以从昨天一睁眼就开始了登门拜访。同样的梁才初也赶着上班之前,拜访一些朋友。他被甄怀仁安排到了警政司,初四上班。而高琴书则重新回到了中央信托局还升了一级,成了秘书科副科长。 对此高琴书只能自嘲一句‘朝里有人好做官’还能怎么样,不过这位置她是很满意的。 “对了,今天初一就算了,明天我把你二姑她们喊过来,咱们在家一起热闹热闹。”说到这甄母又埋怨一句“怀仁这孩子,也不给我你二姑的电话,你知道吗?” “交给我了。”高琴书说实话可真的不愿意见二姑一家。可是甄母也是知道自己在庞家住了一段时间的,倘若说不知道,就太伤人了。好在她在中央信托局也学到了些皮毛。 甄母一听,点点头“那行,记得啊。”说完拉着高琴书走进餐厅坐到餐桌旁。 高琴书为了分散甄母注意力,笑着走到一旁,拧开收音机“……当我傻啊,我爬上去,你把这点门关了,我不就掉下来了……”里边立刻传来了昨晚联欢会的相声。 高琴书回到座位“过年嘛,听个热闹。” 甄母无可奈何,可是听了一会,就被逗得前仰后合。 “怎么样,后悔昨晚没去现场看吧。”高琴书打趣。昨天原本甄怀仁提议一家人都去国民大会堂看联欢会,可是甄母嫌弃麻烦,借口路途劳顿拒绝了。定海神针不动,其他人自然也就没有回应。结果又是甄母和高琴书娘俩在家吃的年夜饭。老爷们都跑出去混酒席了。 “那明年过年去看看吧。”甄母也确实有些惋惜。 “那可不许变了。”高琴书趁热打铁,赶紧定了下来。事实上,年轻的她对这些热热闹闹的活动还是很有兴趣的。只是昨晚她不好把姑母一个人留在家里,这才拒绝了甄怀仁的提议。 “浮云散明月照人来,团圆美满今朝醉,清浅池塘鸳鸯戏水……”此刻收音机里传来了歌声,依旧是昨晚联欢会的曲目,电影明星周小红唱的“……红裳翠盖并蒂莲开,双双对对恩恩爱爱,这软风儿向着好花吹,柔情蜜意满人间……” 伴随着歌声,甄怀仁推开门,走了进来。看看客厅里正在相对无言的两个美人笑了笑“我要不来,你们是不是就这样待一天?”说着把门关上“吃饭了吗?” “没有。”年轻的太太冷漠的回了一句“不会。” 对面的太太则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根本没有吭声。 “还好我聪明。”甄怀仁扬起手里的纸箱“咱们吃锅子。”扭头走进厨房,看了看里边的狼狈。有些无奈的回头对两人说“二位难道连洗碗也不会?” “不会。”年轻太太依旧回了一句。 对面的太太反而起身一边挽袖子,一边走了过来,显然是要帮忙。可是片刻后,就被山大王捞进了怀里“怎么样,娘娘,要不要小的给您再表演一下?” 甄怀仁怀里的太太无地自容的抱紧了他,而年轻太太则冷哼一声,白了甄怀仁一眼,却依旧不动地方。盖因为她吃过亏上过当,上次她选择了躲进卧室,结果被这个强梁挤了进来。 “我还没有试过在这。”甄怀仁也不生气,抱着怀里的太太走了过来。年轻太太立刻起身“你敢?”可是想到对方之前的所作所为,感觉自己多余说这些“你也就是个假货,怂货,欺负我们很威风吗?” 不得不说,在南方听惯了吴侬细语,猛然听到清脆纯正的京片子,让甄怀仁有种耳目一新的感觉。以至于,他变抱为扛,将怀里的太太放到了肩膀上,然后几步将正越战越勇的年轻太太抱在怀里“老子让你看看谁是怂货。” 不得不说,语言是能杀人的。年轻太太轻飘飘的几句话,完全戳中了甄怀仁的软肋。也彻底惹恼了对方那因为自卑反而越发强烈的自尊。这一刻他决定不再顾忌什么有的没的,干了再说。这一刻,在这个房间里没有什么满洲国的皇后,没有国民政府的特务,有的只是一个男人和两个女人。 是的,甄怀仁又中头彩了,随意的抢了两个人,其中之一竟然是偷跑回天津的满洲国皇后婉容。甄怀仁那天晚上在丰田车里看到的就是她被日本特高课情工抓捕带回日租界。只是好巧不巧,日本人选择了最稳妥的办法,坐火车送皇后殿下回銮。却遇到了甄怀仁在火车站搞事情,以至于让对方又跑了,然后落到了甄怀仁手里。至于另一位自称姓黄的太太,他确实还在调查对方的来历。不过这并不妨碍他提前做事情。 婉容感觉自己玩脱了,却并没有任何挣扎“你想好了,这可是要诛灭九族……” “等你们在日本人面前站起来再说吧。”甄怀仁将对方抱起,一边揉捏对方丰满有型的嫩脸,一边走进了卧室。 “每条大街小巷,每个人的嘴里,见面第一句话,就是恭喜恭喜……”收音机里响起了欢快的歌声。 “轰”随着一声惊天动地的爆炸,远处一束火光直飞天空。 掩体内的李宝堂、施坦因、巴维尔、张道宏、方仲能、廖肯、许康,陆明琛、赵云飞,还有甄怀仁从税警总团拣拔担任步兵第一大队大队长的李鸿等人全都拿着新配发的蔡司望远镜聚精会神的看着。 电话响起,一名参谋拿起话筒“喂,指挥部,嗯,知道了。”挂了电话来到众人身旁“报告长官,三处掩体,六发急速炮击结束。” “走吧。”李宝堂放下望远镜“看看效果。” 众人也都纷纷放下望远镜,跟着对方前往远处的射击区一窥究竟。大过年的他们也不是闲的没事干,实在是被上边那个不靠谱的总队长逼着如此。对方要求一旦税警总队接收到各类装备,必须在十天以内对该装备进行评估。这种评估不是单单使用,还要包括各种复杂的评比。如今他们正在观看的就是新到的日本四一式75毫米山炮和原炮兵第六旅使用的德国克虏伯m1910式75毫米野战炮的评比。 而之所以炮兵测试,来了一堆步兵的主官则是副参谋长方仲能提出可以借此检验一下德国顾问团和俄国顾问团的某些教学素材准确性。比如说,关于掩体的挖掘为什么必须是直角,而不能是圆角。 虽然大家都知道这是方仲能借题发挥,毕竟这一阵就他和两个顾问团接触最多,矛盾最大。可是大过年的大家也想看场猴戏,也就跟着来了。廖肯甚至提出反正测试,干脆再挖一条直线战壕,一同检验效果。毕竟过年,放几个大炮仗听听动静也好。于是测试的战壕就从两条变成了三条。 “我说过,你们还有很多功课要补。”施坦因走到已经面目全非的战壕旁,就手抓起一把还冒着烟的热土“挖掘战壕是从单兵散兵坑开始,刚刚工兵大队挖掘的速度太慢了。选的地方也不合格。” “是的。土质不能太硬,要比较松软;水线得较低,不至于挖出地下水;岩石也要少,否则挖不动。”已经换上了军装的巴维尔中校歪戴着军帽打断自己老冤家身旁翻译的话“咱们的挖掘工具太原始了。” 施坦因的国语说的磕磕绊绊的,这种时候是由翻译来说明,因此没几句,他就只能气呼呼的闭嘴。 相比于其他人更多是看热闹或者看炮击效果,李鸿和赵云飞却不停的在三处战壕之间来回的观察,甚至还让随行的副官记录他们偶尔的心得。 “怎么样?”蓄了胡子,养了一身肉,甚至戴了一副眼镜的方仲能问两人。 赵云飞没有吭声,他知道,对方其实问的是自己身旁的李鸿。 此人和纪霸经历极为类似,先是考入警高第十三期,然后辍学考入黄埔五期。只是时运不济,从民国十六年到现在民国二十六年,做了十年连长。甄怀仁之前就听说了此人,却没有在意。可随着他有了黄马褂,为了拉拢黄埔系,这才不要脸的直接将此人提了起来。他给的理由很简单,之前不了解李鸿为人,经过这段时间观察,果然‘沉稳、果决、功底扎实’,因此送给了对方一个大礼包。 “很明显,直角战壕在三类战壕中保护效果最好。”李鸿说的言简意赅“直角弯道的战壕内损伤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为了检视毁伤效果,财大气粗的税警总队干脆在三条战壕里扔了一群羊等活物,以便更加直观的评估。结果直线战壕内的残存五只羊的尸体,还有两只死无全尸,剩下的三只半死不活,估计被受了内伤。圆角战壕内的死了八只羊,尤其是弯角战壕另一侧的那五只羊无一幸免。反而是直角战壕内的十只羊竟然有八只活了下来,其中直角战壕另一侧的那五只羊全都活蹦乱安然无恙。 “好吧。”方仲能拿得起放得下,根本不等赵正飞开口,直接说“不但工兵大队要严格执行顾问团关于战壕挖掘方面的标准,两个步兵大队所有成员也必须按照顾问团的标准学习挖掘战壕。” 面对方仲能明显越俎代庖,李宝堂和张道宏都没有吭声,廖肯却撇撇嘴,暗骂方仲能神经病。如今 “如果把战壕直角部分再向前延伸一米,挖成十字,这样效果会不会更好?”炮兵行家许康突然提出来。 施坦因听了翻译的话,虽然不高兴,却皱着眉头走了过去。同样的巴维尔和自己的大胡子副官也走了过去,各自开始拿过笔记本指指画画。方仲能不甘示弱,也走了过去,拿出自己的笔记本,开始挥毫泼墨起来。按理说他大学学的土木工程,在美国又是在佛吉尼亚军校学习,对于这些并不是门外汉,奈何土木工程的分类多了去了,他又没有施坦因和巴维尔所掌握的各类公式,提前量等帮衬,根本就是鱼目混珠。 李宝堂等人原本也没当回事,此刻看许康的儿戏之言竟然有这么大的效果,立刻不吭声开始冷眼旁观。 “许支队长是对的。”良久之后,巴维尔率先发言。 施坦因虽然没有附和,却对许康说了一句“您是一位合格的炮兵指挥官。” 方仲能不动声色的把笔记本合拢,将纸上画的一堆小人装进了口袋“我也这样认为。” “许支队长是受过我国完整军事教育的优秀军人。”张道宏此刻才说。 “没错。”廖肯立刻附和一句。 “那,也就是说外边传的那些都是假的?”甄怀仁看着自己的俘虏,他有想过毁灭证据,可是当看到了血淋淋的证据后,甄怀仁的想法变了。他要这个女人,这个女人甚至比陈丽华还能唤醒他无尽的荣誉感。 “我是大清的皇后。”婉容依旧极力保持自己的冷漠,可是某个混蛋却在极力的拆台“大清的皇后……” “我知道。”甄怀仁态度更加柔和“那你告诉我,外边传你偷渡去东北的时候就被日本人玩了,还传你和宫里的侍卫私通生了孩子,还有你是怎么跑出来的?谁协助你跑出来的?究竟是怎么回事?我想知道,我要知道,我有权知道。” “我是大清的皇后。”婉容依旧不肯做任何的解释。 “我知道。”甄怀仁凑到婉容耳边询问“可你现在是我的……爱妃。” 婉容却如同被人羞辱,再次强调“我是大清的皇后。” “不行,我的皇后有人了。”甄怀仁一本正经的说了一句,立刻压住了一只挥舞过来的玉手“女王也不行,王妃也不行,都有人了。爱妃认命吧。” “我是大清的皇后。”婉容倔强地看着甄怀仁。 黄太太看着身旁两个神经病之间的较量,已经麻木了,背过身开始想自己的事。眼看就要登车,枪响了,然后她的先生就拉着她躲避。只是没走几步就倒地不起,不等她过去,就被人流挤开,然后遇到了这个强盗。她不知道这个男人和杀死自己先生的那些人是什么关系,可是却明白,对方是个胆子大得出奇的人。皇后啊,这个男人竟然睡了皇后,听口气,还要对方做他的姨太太。胆子真的比天都大。她伤心,她惶恐,她难过,她害怕。浑浑噩噩间,黄太太好像又回到了小时候在家乡划船,又好像见到了死而复生的丈夫拉着她坐上了火车,穿过一条条的隧道,还像自己带着孩子们在草原上骑马纵横来往。好不惬意。 第166章 发展(二十九) “这是怎么了?”从昨天开始,甄母就为今天的见面进行准备,一早甚至把甄北伐和刚刚回来的甄怀仁也喊了起来,跟着她将屋里又收拾了一遍。不想待九点庞文浩一家登门,却看到庞母脸色难看。 “没事。”庞母无奈的叹口气,急忙岔开话题“姐,这才半年不见,怎么胖了?” 甄母一听,忍不住笑了起来“真的?”急忙拉着对方走进隔壁客房去照镜子了“还说我呢,你的气色怎么这么好?” 甄北伐与庞效卿对视一眼苦笑,坐到沙发上开始聊天。甄怀仁看了眼凑到高琴书身边的胡东霞,对着庞文浩笑了笑,接过了一根烟“一会不会打起来吧?” 也不怪然后不高兴,实在是没法高兴。郑若兰既然公开了她怀孕的消息,那么两边的老人再怎么也要见面了。所以择日不如撞日,一会媳妇就要带着两位老人和两位舅子来这里聚餐。这说出来实在让庞家二位面上无光,两边的家长竟然是在外人家第一次见面。 “我不知道啊。”庞文浩神情轻松“我昨天去处里拿审查结果听到了一个消息。” 甄怀仁看了眼庞文浩,对方笑而不语。他只好起身,示意对方跟着自己来到了书房“说吧。” “我这可是冒着风险。”庞文浩好整以暇的走到了椅子旁坐下。 “大不了再举报我啊。”甄怀仁烦了,他实在想不出庞文浩这种级别、这样的身份能够从一处拿到什么,除非人家故意让他知道的。 “你急了。”庞文浩刺了一句,见好就收“我们处之所以年前搞那么一出,确实是出事了。” 甄怀仁静静地抽烟。 “客轮上死的那几人里有一个是北平中国营造学社的社员,专门研究古建筑的。”庞文浩看甄怀仁不懂,心里把对方看的低了一层“你难道没听说咱首都有宝。” 甄怀仁突然咳嗽起来。他听懂庞文浩的意思了。日本人虽然从古至今一直在研究中国,可是学的都是皮毛,真正的精髓还需要专门的人。而专门研究中国古建筑的北平中国营造学社成员,就成了对方的目标。而第一处不知道从哪听到了风声,在不明就里的情况下,本着我的不到也不给你的原则,就把北平中国营造学社一部分社员转移。而此时发生了客轮爆炸案。可有一点解释不通,徐恩曾当时的语气,一定是掌握了某些情报才深信自己不是汉奸。 “这是我的人从比租界巡捕房搞到的。”庞文浩从怀里拿出一个信封递给甄怀仁。 甄怀仁接过来看了看,一叠照片都是同一个人,一个身中三枪的死人,一个差点害得他冻死的人“谁啊?” “中文名字李艳崞,俄文名字尼古拉。”庞文浩显然做足了功课“在海河河道比租界住宅的下水道附近找到的。失血过多冻死的。” “也就是说他还有其他名字?”甄怀仁的思维并不慢。 “应该还有一个日本名字。”庞文浩耸耸肩“可惜我查不到,不过据悉日本人在天津那边的特务组织很是恼火。” 甄怀仁再次看了眼照片,递给了庞文浩“也就是说你们怀疑我是第三方。”他能说什么,很显然,自己被苗剑秋坑了。对方给自己指了一个日本间谍,亦或者对方没有认错,而是自己找错了。这也没办法,自己平白无故去找光头佬儿子的照片不是找不自在嘛?谁能想到俄国女人这么不矜持,是个男的就扑,你们西人高傲的自尊呢? “是他们这么认为。”庞文浩点上烟“毕竟你当时就在天津,而且凶手的体型和你相似。当然,你的体型在北方也算不得什么,可谁让你被人家盯上了。” “你要什么?”甄怀仁认可了庞文浩的答案。也大概想通了徐恩曾判断依据。一处认为日本人是在这个尼古拉的指挥下准备劫北平中国营造学社的这些人,而自己出手阻止了对方。原本一处打算移花接木坑自己,可是因为徐恩曾的买卖需要,才罢手。 “一处最近和外交部联系很多。”庞文浩这次却并没有直接说出要求“我得到消息,是关于苏联的。如果这个时候一处出了纰漏,那么很多人会吃瓜落的。” “你怎么突然开窍了?”甄怀仁揶揄一句。对方这次并没有歇斯底里的找自己要东要西,而是学会指使自己在外部配合他往上爬“你这法子不是不可以,只是见效太慢,范围不可控。” 庞文浩点点头,他也承认,可这是他昨天想了一天才想出来的。 “上海闸北库房那里,你搜搜吧。”甄怀仁可不是‘有恩报恩有仇报仇’的人,他只相信朋友是拿来卖的。徐恩曾这个连朋友都不是的人既然给自己指明了一条路,自己大可以甩开对方单干就行了。一处处长,很大吗? “你总得给我透透底吧。”庞文浩皱皱眉头。 “你都把人家睡了,还透什么底。”甄怀仁嘲讽一句“真威风啊,四位太太。” 庞文浩的脸色立刻变了,也就是说他的一举一动都在甄怀仁监视之下?不,紧接着庞文浩就否定了。那里必定是徐恩曾的老巢,也就是说自己又被徐恩曾卖了“哪一个?” “嘴大的。”甄怀仁掐灭烟,与此同时,书房门被推开,郑若兰笑着出现在门口“你们兄弟两个在搞什么阴谋诡计?” “哪敢。”甄怀仁笑着起身走过去,待对方关上门,将郑若兰抱起“我媳妇不能闻烟味。” 庞文浩耸耸肩,掐灭烟。 “没劲。”郑若兰任凭甄怀仁将她抱到了办公桌旁放到了对方怀里“我还以为你会为我决斗呢?” “如果这么玩,我就走了。”庞文浩气定神闲的起身。 “好了。”郑若兰调整一个舒服的姿势“一会不要在老人面前失了体统。” 庞文浩这才明白郑若兰为什么这两天收起了锋芒,恼火的坐了下来“你们这对奸夫淫妇。” “说我就算了。”甄怀仁抚摸郑若兰的肚子“别说我女人。” “拿钱来。”庞文浩终于压抑不住心中的愤怒“一百万,你说的。” 郑若兰没有动,可是手却在甄怀仁后背掐了一把,这个混蛋果然背着自己搞小动作。 “那就听话。”甄怀仁忍着疼痛“你不知道听话的孩子有糖吃嘛?” 庞文浩气沮,干脆躺在沙发上,闭目养神。耳边传来了郑若兰那若有若无嬉笑,可是心里却平静如水。说过去了,就过去了。既然这对狗男女要羞辱自己,那么就让他们高兴一下吧,和谁过不去,也别和钱过不去。 “我可以肯定青年训练班的图谋不小。”齐五恭敬的站在邰蓑衣面前汇报“目前青训班第七组已经开课,成员全部都是印支青年。却又有不同,第七组的各个分队是按照民族来划分,使印支人中的老挝和柬埔寨人拥有了和安南人平等的权利。这一点固然引起了安南青年中某些人的不满,可是同样使tyl在老挝和柬埔寨青年中的威望增高。像这样的例子还不少。比如荷属东印度,按照我们之前的习惯,是愿意将他们按照区划统一集中划分。可是tyl不一样,他们坚持按照民族平等的原则,让在本地都备受歧视的亚奇等民族青年拥有了与荷属东印度主体民族一样的权利。” 邰蓑衣一边听一边看着面前的文件“大胆说。” “我认为甄参事企图依靠南洋等地的华裔进行某些超过情报范围的活动。”齐五想了想大着胆子提了出来。 “超过情报范围?”邰蓑衣拿起烟递给齐五一根,齐五接过来,却先给他点上。 “是的。”齐五小心翼翼的说“据我所知,警务处那边有人已经前往南洋。” “南洋。”提起警务处,邰蓑衣就感觉自己血压高。没办法,他本来以为给甄怀仁安了一颗钉子,可是从这一阵的种种迹象表明,唐纵这个吃里扒外的竟然站到了甄怀仁那边。结果现在宪兵警务处依旧是针扎不进去,水泼不进去。不过不要紧,慢慢来。现在他必须要对甄怀仁的任何举动都要严加分析。因为甄怀仁从不下闲子,往往看似无用的一步,也许到了必要时就是自己的断命散。既然甄怀仁这么看重南洋,他也不能落于人后。待齐五走后,立刻将余乐醒喊了过来分析。 “我们在南洋确实有些实力,不过也不多。”余乐醒看了齐五的报告之后分析“还有一点请处座也要考虑到,那就是经费问题。” “是啊。”邰蓑衣用手抚拉一下头发“归根到底还是钱。”甄怀仁之所以短短半年多就从一只蚂蚁变成了一头大象,除了他不按常理出牌,时不时冒出一两个怪招外就是有钱。可他就纳闷了,甄怀仁的时机怎么就把握的那么好,之前他也不是没想过通过其他手段搞钱,却没有胆子往国民政府内部伸手,可甄怀仁就干了。偏偏因为孔家,甄怀仁就没事。 “据我们在南洋那边得到的传闻,结合观察到的。”余乐醒没有给邰蓑衣太多感慨时间“三处现在在南洋根本就是在不惜血本。而且,我们发现他们背后的金主还有国民政府一些官员子弟。比如外交部张部长的公子。” “你说的是电影院?”邰蓑衣倒是没有太在意,这消息他早就知道,甚至就是在甄怀仁等人召开分股大会的当天晚上。不过他一直没有多加留意,除了骂这群二世祖总算干了件人事外并没有太过留意。此刻再结合三处的布局,也就是说,甄怀仁是石头都要榨出油,用这帮二世祖的钱来办三处自己的事情。 “是的。”余乐醒开始将自己所掌握的情况向邰蓑衣做了汇报“三处在印支,暹罗,缅甸,星加坡,荷属东印度,菲律宾,马来亚,甚至英属印度,葡属果阿,法属本地治理都建有电影院。可是印度大陆根本没有几个华人。这还不算,据我所知,最近很多南洋英殖民地华人纷纷开始投资远洋贸易,甚至有人要投资在老挝修建直通云南的铁路。”说着又拿出一张报纸递给邰蓑衣“这是今天我刚刚收到的。” 邰蓑衣接过来看了看,上边的字应该是英文,他一个都不认识,可是头版头条上是一张亚洲人的面孔。 “这位是向克蕃先生,天津向老先生的十六子。如今的亚细亚房地产开发公司就是由他和他的妻子赵怡安一起建立的。”余乐醒介绍。 邰蓑衣点点头,开始慎重的审视报纸上的照片“他又去外国盖房子了?” “不,他发现了石油,在一个叫沙特阿拉伯的国家。”余乐醒有些羡慕的说“保守估计,那里的石油可以挖一百年。” 邰蓑衣抬起头看向余乐醒“储量?” “他和那的国王签了协议,相当于两个半四川的面积。”余乐醒又给邰蓑衣做了一个形象的比较。 邰蓑衣感觉脑袋有点不够用,如今谁不知道石油意味着什么,谁不明白这代表着多么恐怖的财富“那位向太太……?” “我查过。”余乐醒低声说“据说蒋空华中校的妻子是向家第七。” 邰蓑衣立刻想到了甄怀仁,立刻明白了余乐醒的意思。甄怀仁为了求娶蒋婳秀可谓不惜代价了“立刻查查,甄处长现在在哪。” “今天他们家有聚会。”余乐醒作为邰蓑衣的智囊,自然对甄怀仁每天的行踪实时掌握“要招待他的表哥,一处上海警察局调查科科长庞文浩一家还有庞文浩的妻子,外交部条约司冯司长一家。” “一处?”邰蓑衣突然问“前天甄处长和徐处长见过?” “见过。”余乐醒自然知道邰蓑衣问的什么“就是一处把这位庞科长请去,然后甄处长才过去的。” “那好。”邰蓑衣笑了“明天请这位庞科长来咱们这也吃顿饭吧。” 第167章 发展(三十) 初三歇了一白天,傍晚庞文浩两口子在家吃完饭,才赶赴火车站。原本庞父提议要送,却被庞母借口身体不舒服挡了。对此庞文浩并没有放在心上,他知道母亲对于他‘喜新厌旧’在发妻怀有身孕期间纳妾是反感的,毕竟庞家再怎么说也算是诗书传家。甚至于昨天在甄家的聚会上面对郑家人全然抬不起头。 走进候车厅,迎面就看到了一男一女举止轻浮的向外走,庞文浩突然一愣。不是他认识对方,而是总感觉这画面似曾相识。依稀记得一扇打开的门,灯光从外边照进来,一对恬不知耻的狗男女纠缠着走到了外边关上了门。却又想不起在哪见过,什么时候见过,那对男女是谁。毕竟记忆中从外边照进来的灯光很刺眼,他除了能确认是一男一女外,其他的根本无从谈起。 “你……?”待坐下,庞文浩看着熙熙攘攘的候车厅,有些迟疑的询问胡东霞,却又不知从何问起。 “怎么了?”胡东霞好奇的探寻庞文浩的目光。 “算了。”庞文浩终究觉得难以启齿,没有追问。说实话,要不是甄怀仁提前告诉他高琴书夫妇跑回天津又被对方带回来了,他都想和甄怀仁拼了。可昨天一整天,他暗中观察高琴书夫妇,发现了一个大问题。表姐对甄怀仁的留意大过了对自己的戒备。这让他感到了无比的沮丧,甚至自暴自弃决定不再纠缠高琴书。至于梁才初,那厮昨天一整天在自己面前跟兔子一样。反而对甄怀仁亲近,凑吧,凑吧,到时候你们就知道甄怀仁是什么货色了。 “如今我也算是你们庞家人了,到底怎么了?”胡东霞少有的冷了脸。 “你这翻脸无情可够快的。”庞文浩很喜欢胡东霞这几天的心态,同时也借机错开话题。 “哼哼。”胡东霞得意的说“后悔也晚了,以后你走到哪……” “庞先生。”正说着两个身穿短打的精壮汉子走了过来“我们老板想请您吃饭。”说着微微掀开外边的棉袄,将腰间的枪把露出来。 “我要是不去呢?”庞文浩心里一下慌了,好在这两个月特务也没有白当,从来人的请人方式,他推断出是同行,而且是国民政府内的同行。 “那么我们只能换一种方式请您到鸡鹅巷吃饭了。”来人并没有任何不满“比如说请杭小姐、贺太太、张太太……”说着看向冷眼旁观的胡东霞“当然还有您得得力助手胡秘书一同赴宴。” 庞文浩听到鸡鹅巷时已经知道对方的身份了,待听完对方说的,脸色已经相当难看“我可以跟你们走,她就不必了。” “说什么呢?”胡东霞直接甩开庞文浩安抚她的手,站起身“走吧,我也想凑个大三元。” 所谓的大三元当然是指调统局一、二、三,三个处的看守所。之前胡东霞已经去过一处看守所还有相当于三处看守所的宪兵司令部看守所。 来人显然知道胡东霞的底细,诧异的让开,态度反而比刚才恭敬。毕竟这么豪气的女人,在南边真不多见“请。” “看什么?”胡东霞瞪了眼同样不错眼瞅着她的庞文浩,挽住对方的胳膊“我男人会保护我的。” 庞文浩突然感到了一种久违的责任感,带着胡东霞向外走去。 甄怀仁拿起酒杯,笑着对桌上的冯力文、郑旨乾还有苗剑秋说“不管之前,只说以后。以后咱们四个在一口锅里吃饭,就是兄弟了。大块吃肉大碗喝酒。” 郑旨乾沉默不语,苗剑秋倒是洒脱,直接端起酒杯“郑参谋,之前孰是孰非,相信日后自有公论。处长说的对,我们以后在一口锅吃饭,还望精诚合作。”说着一饮而尽。 甄怀仁和冯力文立刻叫好,郑旨乾见此,苦笑着也喝干了“处长说的,我听。我把话撂这,只要苗先生和咱们一条心,我的心,永远……不变。”原本他想说那个字,可是想到这里是首都,不免顾忌。 “在坐的都是自己弟兄。”甄怀仁陪着喝完一杯,不动声色的说“我知道这么说很困难,也很矫情。可是还要说,既然以后一起走,就要互相信任。不管什么时候,我甄怀仁这颗心掏出来,它也是红的。” 冯力文立刻叫好“我就不班门弄斧了,不过只要仁哥直到哪,哪怕刀山火海我也蹚,只要仁哥看上的,不管有没有我都想办法。” 苗剑秋没想到冯力文一个留德高材生竟然说的这么粗鄙,不由侧目。 郑旨乾却叫好“对对对。当兄弟的就应该是互相信任。仁……姑父……” “哎……”甄怀仁哭笑不得的指指郑旨乾“我二哥得抽我。再说了,咱们是兄弟。” 冯力文起哄“那正好让嫂子验验伤……” 苗剑秋也是场面人,之前还有所保留,此刻见此,直接说“各论各的,不碍事,不碍事。” 郑旨乾笑骂一句。 经过这荤腥不忌的几句,众人的关系顿时融洽了很多。不由开始说起税警总队年后的安排部署。 “老苗搞思想是把好手,我已经和陈先生说了,年后你去团校,协助叶教育长和老林专门负责外训。”甄怀仁点上烟。孟秋之既然去宪兵一团,那么再让他负责那些南洋和朝鲜,琉球人就不合适了,很可能尾大不掉“其他的孟团长会给你说明。不过有一点你记住,那里边只有华人是自己人,其他的……我给了孟秋之一个月十个指标,给你三十个。” “指标?”苗剑秋对于甄怀仁安排他从事相对低层次的工作早有预料,并没有什么失望。只是听不懂甄怀仁的黑话。 “哦,孟秋之会告诉你的。”甄怀仁不想煞风景,含混的回了一句“这当然是暂时的,估计年后tyl要召开会议,还有一些位子会变化。等尘埃落定之后,你还要把警政司肩负起来。毕竟是你的老本行。”警政司只有赵幼林一个人太薄弱,甄怀仁也不指望苗剑秋有多大作为,只要对方在警政司发展人头。你李士珍、邰蓑衣教吧,到时候不给老子磕头,让你们的学生提前尝尝毕业就失业是什么滋味。 苗剑秋自从在西安见过甄怀仁后,也着重搜集了对方的资料,据他所知如今的警政司司长邓悌和甄怀仁并不对付。 “老邓这个人就是要面子,你多让让他,就什么事都没有了。”甄怀仁好像没有留意到,继续补充。然后端起冯力文刚刚给他斟满的酒“来,走一个。” 说实话,要不是看在苗剑秋是混蛋的份上,他早就把对方埋了。可客轮上那件事他还真的没地方问去,如今又是缺人的时候,只能捏着鼻子认了。但是心里给对方记上一笔,迟早收拾他一顿。 随着窗外的爆竹声不停传来,甄怀仁睁开眼睛,发现身旁睡着三个女人。伸手拨开怀里女人的头发,是唐素娥。这才记起昨晚散场是冯力文送自己回来的。他有时候也对这个二杆子的所作所为无语,可是又欲罢不能…… 看看时间,甄怀仁亲亲再次投降的唐素娥和庞淑芳,简单洗漱后走出房间。意外的看到楼下沙发上一个女学生正在看书。对方听到动静抬起头,果然很像“早……中午好。” “……”女学生羞赧的低下头。 甄怀仁走下楼,拿出霍正君为自己准备的,哄女孩子开心的小玩意扔到了对方怀里“新年快乐。”说着大步走了出去。 他的事情不少,孔令侃已经打了好几次电话,提醒他,过年要拜见长辈。他今天准备去看看自己未来的泰水还有嫂子。 走出院子,柴老二已经等在外边,只是对方此刻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让甄怀仁忍不住笑骂一句“昨晚骑马了?” 原本不过一句戏言,不想柴老二立刻手忙脚乱的否认。甄怀仁审视对方一眼“瞧你那混样,你要没事我就……”想想大过年的,甄怀仁赶紧闭嘴“走走走。” 柴老二如蒙大赦,立刻跑到车旁为甄怀仁拉开车门。 甄怀仁坐上车,拿出烟,发现没有带打火机。苦笑着正要收回,却看到前座档位旁放一个打火机,就手拿了过来“你用浪费了,给我了。” 柴老二有些无语,委屈的启动汽车。 到了蒋婳秀家,不出意料,对方不在家,于是甄怀仁顺理成章的在大蒋太太‘一再挽留’之下用了‘午饭’。要不是甄怀仁‘实在不好意思’,借口有事‘坚持离开’,还要被两位蒋太太留晚饭。 “那个混蛋。”向富忱趴在床上咒骂一句。 另一边的大蒋太太也没好多少,只是不如向富忱那么愤愤不平。从光头佬返回首都那一刻,她就已经明白大光头甚至蒋空华已经回不来了。为了名声,为了将来,为了……,总之她有千万种理由不敢对任何人说明。甄怀仁很显然也已经看出来了她的顾忌,所以才会这么肆无忌惮。想到这,她忍不住有些恶心。 “肚子,肚子,我肚子……痛……”向富忱突然痛呼起来。 大蒋太太赶忙起身,可是那种恶心的感觉更加强烈。原本要张开的嘴,立刻闭住。 “你可回来了。”高琴书一看甄怀仁走进门就没好气的说“来了好几个电话。”说着把手里的记事本拍给对方“我都成了你的秘书了。” 甄怀仁接过来看了看,邰蓑衣打了好几个,就手又拿出一个小玩意“谢了。” “什么?”高琴书看了眼对方手里的盒子,矜持的问。 “不知道。”甄怀仁学着高琴书刚刚的语气,没好气的要收回。 高琴书立刻伸手拿了过来“送人的哪有收回。”打开一看,是一枚金钱。一面写着“百年同心”一面写着“白首偕老”。顿时恨得牙痒痒。怒视甄怀仁的背影消失在书房,掂量一下金钱的重量,撇撇嘴,忍了。 “老哥,这么急找我什么事?”甄怀仁关上书房门,拿起话筒,拨通了邰蓑衣的电话“吃饭?对不住啊,这一阵安排满了。对,串亲戚。是啊,可架不住老爷子和老太太来了。人家认识的人多,往年就算了,今年我就成了跑腿的。”说着他懒洋洋的坐到了椅子上,将两条腿放到写字台上“是吧。互相理解,有句话怎么说来着?理解万岁。对理解万岁。” 门外偷听的高琴书撇撇嘴,暗道这个什么李姐究竟得多好看,才能让甄怀仁这个色痞如此卑躬屈膝。 “琴书。”正听着,突然从斜上方传来甄母的召唤。吓得高琴书手忙脚乱的跑到二楼走廊下躲避。突然,她感觉以后从二楼过去的时候,还必须得保证甄怀仁不站在这里。 “怎么了?”待甄母又喊了几声后,高琴书才现身询问。 “你这孩子。”甄母不防,被突然冒出来的高琴书吓了一跳“你怎么跟我说你父母都回老家了,不在天津?” “是啊。”高琴书心头一紧。为了不被甄母遣返,她逼着甄怀仁和自己结成攻守同盟,然后诓骗甄母说自己父母回老家过年,所以她才借机跟了过来“怎么了?” “怎么了?”甄母埋怨一句,递给高琴书一封电报“你父亲的电报,怪我把你带过来,也不和他们说一句。”按理说甄母的弟兄们也都在天津,断不会被高琴书得手。可是这一阵甄母因为甄怀安私奔,崔凡结婚,过年,搬家,处置财产等等,闹得头昏脑涨,偏偏就忽略了。 “他们回来了?”高琴书立刻装作刚刚知道,接过电报“呀,我不知道啊。”事到如今,她立刻按照提前想好的应对策略,装傻。 “知道也好,不知道也罢。”甄母并不傻,相反,这么多年将甄家四房打理得井井有条,自然精明的很“你赶紧给他们拍个电报,让他们不要担心了。” 高琴书急忙应了下来。 正说着,甄怀仁叼着烟拉开门走了出来“母亲,我晚上不回来了。”说着要走。 “站住。”甄母的不满终于找到了宣泄“这就是你说的孝敬我们?让我来给你当老妈子吗?若是这样,我明天就回天津。”说着气鼓鼓的坐到了沙发上。 甄怀仁赶紧凑过来,恭敬的说“儿子确实是忙着工作。至于佣人,人已经找好了,年后就会过来。儿子真的知道错了。”说着急忙看向高琴书。 高琴书瞪了眼甄怀仁,却还是屈从于对方的淫威,凑到甄母身旁“姑母,表弟确实是忙正经事。” “你也护着他。”甄母说着起身向楼上走去,却再不阻拦甄怀仁出去了。 “谢了。”甄怀仁待楼上传来关门声,这才松了口气,拿出打火机点烟“先走了。” “拿来。”高琴书却伸出手。 甄怀仁无奈,又拿出一个小盒子放到对方手上。 “不是。”高琴书却立刻把小盒子拿在手里,却依旧伸手。 “我这也没有几个了。”甄怀仁皱皱眉头。 “打火机。”高琴书这才揭破谜底“你又不是没有,干嘛拿才初的?” 甄怀仁笑了笑还给了对方“你可冤枉我了,我从车上拿的,想来是姐夫忘在车上了。”说着向外走去。 他大概明白了柴老二为什么那样了,肯定是跟着姐夫昨晚鬼混去了。想到这,甄怀仁叹口气,表姐既然愿意这样过自己也不会干涉。他已经够烦了,哪有心情管别人的那么多事。 第168章 发展(三十一) 初五凌晨,在外边阵阵爆竹声中,甄怀仁将庞文浩两口子从鸡鹅巷的二处招待所带了出来。依旧是甄怀仁坐在前排,庞文浩二人坐在后排“送你们回去?” “现在回去,不是吓住老人了。”庞文浩立刻拒绝“随便一个酒店或者宾馆吧。” 甄怀仁点点头,柴老二立刻启动汽车。刚刚他和邰蓑衣谈了很多,其中大部分却都是废话。最关键的谈了两个方面,合作和规矩。 合作方面除了之前的情报合作外还增加了经济合作。邰蓑衣终于不要脸了,当然现在的甄怀仁也不是任他揉捏的,所以他们决定抢徐恩曾的买卖。怎么做?老规矩,这么大的投资需要保护安全吧,所以经济部未来也会设立经济警务处。徐恩曾的格局太小了,眼里只盯着一口油田。老狐狸和小狐狸一番讨价还价,就把这个连影子都没有的衙门分了。 未来余乐醒将会调任经济警务处担任处长,副处长甄怀仁推了孙千。相比于在宪兵学校挂个名字,这厮更适合干特务。作为交换邰蓑衣负责为苗剑秋取得委员长的谅解,然后推到警政司督查室督察长的位置。看来邓司长真是搞特务的料,邰蓑衣竟然没有发现这位已经换了心。又故技重施,准备河蚌相争渔翁得利。 与此同时,邰蓑衣要求以后甄怀仁下属的第三处涉猎的任何经济活动都要有第一处的参与。这当然是强人所难。为此邰蓑衣给予了另一方面的补偿。他愿意将第二处在南洋的所有资源向第三处开放。这当然是在糊弄傻子,如今甄怀仁在南洋虽然刚刚起步,可是有钱有人,根本不需要带上来蹭饭的邰蓑衣。所以甄怀仁选择用以后合作赚钱来换取二处在南洋的所有情报站。换句话说,就是把二处赶出南洋。 这下轮到邰蓑衣瞻前顾后左右为难,最终大家只好先搁置争议。 至于第二条规矩,则是讲明双方业务的界限,免得过界。甄怀仁爽快答应了,对于他来说,缺的是时间,反正三处没有整合完成前,自己依旧什么都拿不到。 车子很快停到了一家酒店,柴老二下车去办手续,甄怀仁等人则静静地坐在车里抽烟。车里十分安静,好像大家都失去了说话的兴趣。 良久之后,柴老二回来示意,甄怀仁目送庞文浩和胡东霞下车走了进去“回家。”说着闭目养神。他感受到了胡东霞的暗示,可是今晚没兴趣。这个疯婆子,自从她大哥死后就疯了。他感觉这个女人在用另一种手段报复自己,关键自己还有些上瘾。 回到家却发现客厅还亮着灯,甄怀仁好奇的走进屋,就看到了在电话旁打盹的高琴书。看了眼对方手里的记事本,走了过去,推行高琴书“怎么在这睡?感冒了怎么办?” “你以为我想啊。”高琴书不顾形象的伸了个懒腰,立刻觉得不妥,用双臂护住身体。 甄怀仁这次倒没有矜持,而是拿过对方手里的笔记本,坐到了她的身旁,匆匆看了眼。 “你要乱来,我就喊。”高琴书浑身僵硬的威胁甄怀仁。 甄怀仁耸耸肩“睡吧。”等待对方让位置打电话。 高琴书轻咬嘴唇,站了起来,却因为腿麻,直接栽进甄怀仁怀里。 “回来了?”与此同时客房的方向传来了梁才初的声音。 高琴书立刻要站起来,可是一只有力的臂膀将她的细腰箍在怀里“是啊,姐夫还没睡?” 梁才初看着高琴书在甄怀仁怀里挣扎的窘迫,尴尬的说了句“就睡,就睡。”说着反身走进客房关上了门。 甄怀仁立刻松开手,与此同时,挨了一巴掌“你都往我身上推。睡吧。”说完,甄怀仁坐到了电话旁,拿起话筒拨了出去。 高琴书此刻才明白什么意思,刚刚两人那暧昧姿势,不管她自己怎么解释,梁才初都不会相信。唯有甄怀仁以本来面目出现,梁才初才会认为高琴书是被逼迫“休想我感激你。”说着赶紧跑了。 甄怀仁看了眼对方那窈窕背影,有些无奈“是我,怎么了?嗯?什么时候的事?我就来。”挂了电话,他立刻起身往外走。 向富忱胎动了,可是到现在都生不下来。 因为柴老二开走了车,甄怀仁只好自己开车来到蒋家,门子自然认得自己的老板,赶紧将他让了进来。 这次蒋婳秀没地方躲,两人终于时隔一个多月后再次相见。只是两个人都没有吭声,守在产房外。 不多时,大蒋太太听到消息,拍婆子将甄怀仁请去相商。蒋婳秀倒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虽然她不承认,可是现在蒋家真的需要一个男人主持大局。当然只是临时的,直到现在,她都坚信大光头和蒋空华依旧会在将来某一天回来。 甄怀仁随着婆子来到前院,却被引到了佛堂。此刻大蒋太太正跪在佛前心思不属“你来了。” 甄怀仁不吭声走到对方跟前,将她抱起。相比昨天中午,此刻的大蒋太太乖的跟一只猫般“我有罪,我有罪。” 甄怀仁坐到蒲团上,轻轻安抚对方“没事,以后你也会有的。” 大蒋太太身子一颤,低头蜷缩在甄怀仁怀里“我有罪,我有罪……” “我给她们说了,大人最重要。”甄怀仁本来以为自己这个决定会让大蒋太太反应强烈,可对方并没有任何不满,依旧重复“我有罪,我有罪……” “你没有。”甄怀仁凑到对方耳边“过两天你会接到外国来的电报,别怕,他们在国……” 大蒋太太却搂住了甄怀仁脖颈封住了他的嘴。 向富忱母女双双毙命的消息是黎明时传进来的。甄怀仁十分恼火,哄睡了大蒋太太,又嘱咐了几句婆子后,才来到后院。 熬了一天的蒋婳秀正在一边难过,一边组织人手收敛残局。看到甄怀仁脸色难看,却没有吭声。显然甄怀仁匆匆露了一面就不见踪影,这让蒋婳秀更加失望。 甄怀仁皱着眉头看了眼产房忙碌的众人,拉住一个端着脸盆要走的佣人问“医生呢?怎么不给少奶奶收拾一下?” “奴才这就去喊稳婆。”佣人知道甄怀仁身份,赶紧应承。 甄怀仁眼睛眨了眨,稳婆?他问过佣人,向富忱是昨天傍晚就胎动了。这么久,再远的医院也没问题的。突然他想到了大蒋太太的反常。 “甄先生。”蒋婳秀冷着脸走过来“我嫂子要换寿衣了。” 甄怀仁闻言,不顾蒋婳秀脸色,扭头看向几步之外脸色苍白,平躺在床上的向富忱“节哀。”说着转身向外走去。现在蒋家知道他丑事的只有那个婆子了。 大蒋太太睁开眼,慵懒的起身,疲惫的伸手拉了一下床头的长绳,外边立刻传来了清脆铃音。片刻后,一个陌生婆子走了进来,吓得大蒋太太立刻拉住被子护住自己“你……你……” “禀太太,是甄先生让奴婢伺候太太的。”对方恭敬的回了一句。 大蒋太太一愣,立刻脸色变得苍白。 甄怀仁进来的时候,大蒋太太依旧躺在床上。看到甄怀仁,对方连忙背过身去,不看他。她已经知道向富忱难产而亡的消息,此刻再见甄怀仁,她是惶恐的。毕竟向富忱比自己年轻,和甄怀仁关系更近,这个强盗什么都做的出的。 “怎么了?”甄怀仁坐到了大蒋太太身旁将浑身颤抖的她揽进怀里“别怕,都怨我。这是意外,没人想的。” 大蒋太太觉得自己听错了,可是仔细听了听,又没有错,回过头看着甄怀仁“你不恨我?” “你和她对我都很重要。”甄怀仁亲吻对方脸颊“说到底是我昨天太过分。”他对向富忱根本谈不上感情,大家不过是因势利导,不得不为。只是有些事情一旦开头,就会形成习惯,所以甄怀仁轻轻的说“别人的孩子我不管,可是你要是对我的孩子这样。我不答应。” 大蒋太太松了口气,却又生出怨气“你把我当什么人了,我不过是想让瞒住她生孩子的消息。不想她福薄……” 甄怀仁有些不懂,向富忱怀孕多少人都知道,虽然早产,可这有什么,怎么还要瞒住? “我……有了。”大蒋太太见此,只好拿出自己的保命牌。 甄怀仁眼睛一亮,兴奋的吻住了忐忑不安的大蒋太太“好,好,好……”说着抱起大蒋太太在卧室来回踱步“好好好……”又想起几个小时前自己的横冲直撞,不由懊恼“这么大的事,你怎么还瞒着,要是伤了身子怎么得了?” 大蒋太太看着甄怀仁这失态的举动,突然有了一种久违的感觉,伸手抚摸对方的下巴“我错了……” 甄怀仁的快乐是怎么也藏不住的,很快就被沉浸在悲痛中的蒋婳秀察觉,顿时更加不满。可是向富忱的身份说重要也是对外人,在蒋家内真的没有多大地位。自己父兄全都不在家,自己一个女人出面只会惹人诟病,因此,当传来太太决定委托甄怀仁全权负责向富忱的丧事,哪怕蒋婳秀再不愿意也只能忍了下来。 “你怎么了?”孔令侃是中午得到的消息,立刻来了。可是甄怀仁的状态让他怀疑对方是不是伤心过度,得了失心疯。 “没事。”甄怀仁接过雪茄“对了,玉门关那笔买卖二处也要分杯羹。” “什么?”孔令侃顿时不满“拢共才多少?” “把一处踢出去,咱们三分天下。”甄怀仁点上烟。 孔令侃眨眨眼,坐了下来“要不我也去三处?” “行啊。”甄怀仁无所谓。 “算了。”孔令侃不过是试探,他这一阵被孔太太耳提面命,已经懂了一些之前没有想清楚的问题。小光头要回来了,他的手不能太长。 甄怀仁耸耸肩“行啊。” 孔令侃咒骂一句“你多会上学?” “原本打算明天,不过照现在看,怎么也要大后天了。”甄怀仁为了表现,特意请了一个有道行的瞎子,对方给了他两个选择一个停尸七天,一个是停尸三天。甄怀仁原本打算按照七天进行,可是大蒋太太心里有愧,坚决要三天。他也就答应了。想到这,他又忍不住笑了。 “神经病。”孔令侃感觉和甄怀仁接触越多,越有精神错乱的倾向“那后天去我父母家吃顿饭吧。” 甄怀仁不耐烦的问“怎么了?” “还不是你那个小舅子发财了。成了石油大亨。”孔令侃可惜道“他走的时候还邀请我来着。”想想他都想撞墙,谁能想到甄怀仁身边都是这种运气好到爆炸的疯子。他当时听说对方去外国找石油,甚至觉得向克藩比甄怀仁还神经。没想到人家是深藏不露,果然是向家人。 “金钱面前无父子。”甄怀仁苦笑“难不成大家认为如今这位还会念及旧情分给我几个亿?” “自然不会。”孔令侃当然明白甄怀仁的意思“可是眼下这不有玉门关的项目吗?” 甄怀仁不确定的问“孔院长……” “他们要一成。”孔令侃故作大方地回答。摊上孔令侃的三成,也就是玉门关项目孔家要四成。 “我没意见。”甄怀仁故意等了片刻“关键邰处长那里就需要孔院长出面了。毕竟我是小字辈。”到了关键时候,可大可小的甄怀仁立刻缩了起来。 “知道了。”孔令侃想了想“对了,伯父领了任官状了吗?” “领了。”甄怀仁感激的说“这个是真的多谢老弟了。”甄北伐是年三十到教育部领的参事任官状。回来后精神状态就不一样了,别的不说,这几天老太太气顺了很多,说话虽然依旧锐利,可是已经。 “应该的。”孔令侃笑着说“我听说伯母也是女中豪杰。” 甄怀仁狐疑的等待下文。 “我这一阵在想,你如今也是黄埔六期……”孔令侃看甄怀仁一副躲闪模样,赶紧说“这有什么,委座都认了,别人谁敢不认?吓死他。我的意思是,咱们别光想着从男人这边动脑筋,女人也要抓起来。滚。”笑骂一句后,他继续说“他们每个人都有太太吧?她们也是捏到一起,也是一股不小的力量,毕竟枕头风的威力你最清楚。” 甄怀仁却想到了其他问题“你这不是找不自在,枕头风的威力你知道,我知道,上边能不知道?” 孔令侃胸有成竹“就是那位……的主意。”说着指指上头。 甄怀仁沉默不语,看来小蒋太太终于要亲自上阵了。 第169章 发展(三十二) 向家来人了,让甄怀仁意外的是,不光有赵怡安还有一位俏太太。而这个人他还认识,在天津把自己捆成粽子的那个女人。以至于原本他应该出面接待对方,却被甄怀仁推出冯力文挡枪。一回生二回熟,上次樊瑛的事就是冯力文处理的,所以昨天甄怀仁就打电话让冯力文过来了。他有更重要的事情做,实在无暇顾及这些俗务。 赵怡安二人在冯力文引导下拜祭了向富忱,这时才有了机会脱身,来到了偏院见甄怀仁。 “她?那是老向的十四姐扈忱,怎么,盯上了?”一进门甄怀仁就追问跟着她一起的人是谁,这让赵怡安有些不满。当然说吃醋就太过分了,她和甄怀仁两个人不过是搭伙过日子,各取所需而已。 “我在天津的时候有些把柄在她那。”甄怀仁含混的回了一句“赶紧把她赶走。” 赵怡安这回倒是慎重不少,她和甄怀仁在一起知道对方从来不会在正经事上胡说“多大?” “说不好,不好说。”甄怀仁躺在对方腿上“总之能搞死我。” 赵怡安吓了一跳,看了眼甄怀仁脱口而出“那你还留着她?”说完又觉得不妥“我的意思是……” “我懂。”甄怀仁玩弄对方的鬓角“必要时我会的。” 赵怡安不再吭声,既然甄怀仁这么说,她要是再阻止,就显得矫情了“你决定吧。”搂住甄怀仁的脑袋“反正你们都不是好东西。” 怀里的甄怀仁笑了起来,掏出手环抱赵怡安“听说你们三十那晚挺热闹?” “还说呢。”赵怡安顺从的岔开话题“影心那个疯婆子,被你惯的无法无天。” 头天被某人喂了一天的一众甄家女人在郑若兰组织下,三十晚上聚在陈丽华的院子吃饭听联欢会。听了一会向影心和离离就招呼众人打麻将。 郑若兰有身子,她不打,却没有反对众人一起切磋。然后向影心不知道抽什么风就和她对上了,连续几圈把赵怡安盯得死死的,不但一张牌也吃不上,还截胡。这让自小在天津卫从喊打喊杀出身的赵怡安怎么能忍。于是就想办法反击,一来二去,九个女人闹腾了一整晚。 “热闹嘛。”甄怀仁猛吸一口气“委屈你们了,如今老向发财了。咱俩的事也没几个人知道,你要是还想他,就去找他吧。” 他知道向克藩会有所收获,却没想到这么大。那么现在自己和赵怡安的关系就尴尬了,他还想靠着向克藩有所作为, “腻了?”赵怡安冷笑,松开了甄怀仁的脑袋,靠在沙发后背。 “我是怕你后悔。”甄怀仁仰视赵怡安的前额,从这里他只能看到这些“毕竟老向比我有钱。” “呵呵。”赵怡安没有拒绝甄怀仁再次凑过来“你是后悔分给他三成了吧?”她自小见过太多人面兽心的事和人,从来不吝于用最恶毒的想法揣测每个人“不止他,还有冯力文。可我和影心都是你的,只要他们两个死了,不不不,不用,只要他们两个像七姐男人一样……”突然她想到了一个问题,向富忱的丈夫和公公据说失踪两个多月了,此刻再看怀中人的脖颈一颤。 “我要是有你说的那么狠辣,现在就把你灭口。”甄怀仁隐去负面情绪,说着坐起身“我来灭口了。” 赵怡安立刻感觉自己多想了,这就是个好运气的色痞,没好气的掐了一把“快点,要不然大过年的我来这干什么。” “不告诉他?”霍正君压抑住内心的喜悦,不满的问“为什么?” “告诉他得话,我就什么也别干了。”卢秋漪抱着腿坐在沙发上“你知道的,现在多少人请我写歌。一旦说了,他一定会向对若兰一样,把咱们两个都关起来。” “那有什么重要。”霍正君不高兴的说“以后……” “我不。”卢秋漪现在脑子很乱。这几天回来后,不知道为什么,她和霍正君都有些不适应家里的饭菜。本来以为是杨湃仪搞的鬼,可经过医生检查,她们两个怀孕了。这让卢秋漪五味杂陈,她还没有想好要不要这个孩子“你先沉住气,别声张……”看到霍正君的神情,卢秋漪立刻不安的问“你说了?”她早该想到,这个女人但凡涉及到甄怀仁就变成了傻瓜。 霍正君有些尴尬,却说的直白“我想我男人高兴。” 卢秋漪立刻起身,往外走。 “干嘛?”霍正君赶紧追问。 卢秋漪也不吭声,拉开门,就被门外的人抱起,重新走了进来。 “你什么时候学会咱们女人听墙根了?”卢秋漪看着甄怀仁。 “为了我的心肝,我愿意。”甄怀仁坐到了痴痴望着他的霍正君身旁,同样将对方揽进怀里“终于修成正果了。” “我们都是刚刚两个月。”霍正君盯着甄怀仁赶紧说。 卢秋漪翻了个白眼,甄怀仁大笑“不是我的还能是谁的。”顺从的被霍正君拉住手放到了对方肚子上,轻轻抚摸“这小子是个善人。” 卢秋漪不明所以,霍正君却更高兴“对,是儿子。” 甄怀仁亲亲二人,没有解释。只有他知道若不是霍正君打电话到家对高琴书说了暗号,他就要派人对赵怡安动手了。这个女人知道的太多了,想象力也不缺,一旦宣扬出来,向克藩和冯力文很有可能就会反水。可是霍正君的消息,还有刚才郑瑾娜更详细的汇报让他不在乎了。 就当为子嗣做善事积福吧。 “你不能把我关起来。”卢秋漪抢先提出要求。 “我要先把你嫁出去。”甄怀仁给了她另一个回答“我的孩子不能是私生子。” “又一个冯力文。”卢秋漪白了一眼“我不介意做姨太太的。” 霍正君叹口气“那样孩子总还是甄家人啊。” “这对你不公平。”甄怀仁的语气更加柔软“况且蒋家那个不靠谱的也不知道跑哪去了,我也不知道要猴年马月才能结婚。咱们没时间。” 卢秋漪顺从的靠在霍正君怀里“你这不是提裤子不认账吧?” “胡说。”霍正君心虚的抢先回答“那样,他就不会来了。” “我堂哥甄怀义你见过。”甄怀仁安抚霍正君“过两天他就会请人来提亲。”甄怀义死了,经过初时的伤感后,甄怀仁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用甄怀义的身份娶韩梅。这让甄怀仁有一种重生的感觉。可冷静之后他就感觉到了自己的天真。韩梅是一个要强的女人,她是不会答应的,况且她也不会为了自己抛弃信仰的。 卢秋漪狐疑的看着甄怀仁“呵呵。甄怀义?”她确实认识那个人,一个甄怀仁的小号翻版,单纯的大男孩。 “甄怀义。”甄怀仁确认。 霍正君有些吃醋甄怀仁和卢秋漪打哑谜“他就答应?” “会。”甄怀仁宠溺的安抚霍正君“因为他死了。” 霍正君和卢秋漪吓了一跳“你……?” “怎么死的?”霍正君打断卢秋漪的话。 “有人打算杀我,结果把他当成了我。”甄怀仁平静回答“我是甄怀仁也是甄怀义。” 卢秋漪突然笑了起来,不可抑制的大笑。霍正君和甄怀仁不明所以,甚至以为卢秋漪是不是有什么不妥。 “没事,没事。”卢秋漪缓了缓才开口“我很满意,毕竟我的孩子是名正言顺的甄家人。” 甄怀仁有些无语,他听懂了,女王这是赤裸裸的嘲讽女皇。真是大逆不道“对,名正言顺的甄家人。” “那怎么和他的父母解释?”霍正君见此自然想的更多。 “他和家里不亲。”甄怀仁想到了甄北伐“应该是我父亲出面。” “那结婚总要出面吧?”霍正君再次追问。 “得了,得了。”卢秋漪反而不在意细节“有人要亲自上场,你干嘛拦着。有这功夫,帮我想想去哪拍婚纱。哼哼,我要上海最好的摄影师。” 霍正君原本还想追问,一听顿时蔫了,有些委屈的不吭声。 “都拍。”甄怀仁笑了笑“都拍。”不但卢秋漪,霍正君,郑若兰也要补拍,还有大蒋太太。太刺激了,以至于甄怀仁有些浑身燥热。 霍正君顿时满意的送上香吻。 这时传来了有节奏的敲门声,这意味着卢永逸回来了。卢秋漪坐起身,霍正君恼火的推推甄怀仁“把他支走,支走他,让他带着那个狐狸精都走。”杨潮仪如今被孟璎珞勾搭上了,霍正君也懒得管,她现在要养胎,所有的事都不重要了。甚至几天前她雄心勃勃指定的替自己男人勾搭某位贵妇人的事也不重要了。 “油水要大的。”卢秋漪这次没有拒绝,她怀孕了,卢永逸在这,一定会阻止这场婚礼的。 甄怀仁抚摸卢秋漪的肚子“我会让他老人家衣食无忧的。” 卢永逸进来的时候,甄怀仁正在隔着茶几,面对冷着脸的霍正君,还有低头不语的卢秋漪。心中顿时松了口气“甄先生,我记得上回说过。” “永逸。”霍正君起身介绍“这位是甄怀义先生,甄怀仁先生的堂兄。” 卢永逸一愣,仔细看看正和他打招呼的青年“哦,那不知甄先生今天有何贵干?” “我是想请卢播音为一部电影写主题歌。”‘甄怀义’恭敬的回答。 “哦,这恐怕让甄先生失望了。小女不善此道。”卢永逸心情更加不好。联欢会的大获成功让卢秋漪一下子名扬天下。可这在卢永逸眼中终究有些上不得台面。好在不是抛头露面的登台唱歌,他也就不吭声了。如今看到一个和甄怀仁一模一样的人打着这种借口接近卢秋漪,顿时不高兴了“我们还有事,甄先生不妨去问问其他人。” 甄怀仁起身,面露无奈“那好,打扰卢先生了。”对霍正君和卢秋漪行礼后,走了出去。身后传来卢永逸不满的质问“有什么事不能在客厅说嘛……”来到楼梯口,笑着凑到郑瑾娜面前。 对方翻了个白眼,亲了下去,与此同时,另一边的金民杰也如法炮制。卢秋漪以为的,也只是她以为的。女王可以和女皇斗争,王妃也可以搞小动作,但是一切必须可控。 “听说你俩假戏真做了?”甄怀仁哭笑不得的拿出兜里的小玩意塞给二人“喂喂喂,别抢我女人啊。” 点了火之后,甄怀仁走出卢家,坐进车里,柴老二启动汽车。 “你最近有事?”甄怀仁一边揉眉心一边问。 车子陡然晃了晃,柴老二心虚的道歉。 “怎么了?”甄怀仁哭笑不得“我姐夫人不坏,就是花。注意点别得病就行。”听说如今市场竞争激烈,已经从一块钱降到了八角钱,甚至还有降价的趋势。柴老二每个月的薪水足够他挥霍了。 柴老二诡异的看了眼后视镜,发现甄怀仁又开始愣神了,这才确信对方说的大概是真的,心里松了口气。可是又觉得荒谬,终于在到达蒋家门外后大着胆子说“处长知道您姐夫的事?” 正准备下车的甄怀仁瞪了眼柴老二,吓的对方立刻缩了脖子,这混蛋找骂。 走进门,前院传来了吆五喝六之音,这些大部分都是蒋家亲族守灵之人,除此之外,还有一些留下来帮忙的贵公子。 昨天孔令侃代表光头佬还有孔家,宋家来祭拜,今天自然来了一群高官显贵。他哪怕再想躲着,也算被正式推到了前台。众人此时才明白甄怀仁如今的动向。这不如今忙着每天挑女演员的徐副导演和杜制片也冒了出来帮着守灵。 甄怀仁应付众人一阵后,这才来到后院,去看大蒋太太……不,景兰,自己的景兰。 出乎甄怀仁预料,蒋婳秀第一时间出现在了他的必经之路,看起来等了很久“能谈谈吗?” “好啊。”甄怀仁看看时间,已经快十二点了。这么晚对方都没有睡?当然,对于他这么晚去拜会大蒋太太可能的不妥,甄怀仁自动忽略了。 “你一点都不君子。”两个人走进不远处的一处暖房,这里是给后院提供夜宵的小厨房,只是此刻‘恰好’没有人。一进门蒋婳秀就指责甄怀仁。 “我虽然没读过多少书,可是懂一个道理。”甄怀仁这一次却一反常态“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我已经说了,只要你能做到,我会退出不再纠缠。如今是令尊让我主持一切,你不满意,可以向令尊去说。为何一而再再而三的指责我?” “……”蒋婳秀被甄怀仁的咄咄逼人弄得说不出来话,郁闷的说“那你为什么报复临桂?把他支走?” “你小瞧我了。”甄怀仁大言不惭的说“我要报复,就一枪足矣。” 蒋婳秀吓了一跳“你敢!” “我敢。”甄怀仁迎着对方的目光“所以你们想唱梁祝,我不拦着,可要是一旦尘埃落定,他要还不识好歹,我不介意送送他。”说着要走。 “不行。”蒋婳秀感觉到憋屈,立刻疾走几步挡在甄怀仁身前“你……”话没说完,就被甄怀仁拉进怀里抱住封住了嘴。 甄怀仁已经听到了风声,年后有可能召开tyl临时会,到时候将会增加很多新内容。比如和如今的复兴社合并。可是直到昨天孔令侃都没有带来他想要的结果,很显然,他在光头佬眼里依旧分量不够。与此同时,邓悌告诉他,在四川的康泽年前回来了。 种种迹象表明,光头佬打算让自己脱离tyl,专注于做一名真正的军人。开玩笑,这些都是自己一刀一枪拼出来的,岂能拱手送人。也因此,哪怕这次景兰没有身孕,甄怀仁也不会深究。他现在需要蒋婳秀,比以前任何时候都需要。 力拔山兮气盖世, 时不利兮骓不逝。 骓不逝兮可奈何, 虞兮虞兮奈若何! 第170章 发展(三十三) 一早起来,甄怀仁看了眼身旁的蒋婳秀,皱皱眉头。却压住了怒火,下床洗漱。 蒋婳秀的几个近身婆子和丫头昨晚已经被换走了,如今的一个婆子,两个丫头都是新来的单管家重新安排的。闫管家前天晚上不小心摔倒了,总算保住了命,不过腿断了。于是大蒋太太就派了一个老家亲戚暂时持家。甄怀仁不是个拖泥带水的人,既然决定了就干,对也好错也罢,无怨无悔。 “今天出殡,我在外边等你。”甄怀仁走到床边想要抚摸假寐的蒋婳秀,对方立刻转过身“这可是见你嫂子和侄女最后一面。” 蒋婳秀扭过头,怒视甄怀仁,那模样恨不得咬死甄怀仁。 甄怀仁也不管这话有没有效果,直接起身走了出去。他如今已经鸠占鹊巢,完全控制了大光头家。特意来到前院,来看景兰“真漂亮。”一进卧房,就看到了端坐在床边一身素服的俏寡妇。因为辈分,景兰自然不用戴孝。 景兰矜持的用手帕擦拭鼻尖,借以掩饰羞赧。 “我已经安排好了,一会你找机会装晕,有人会给你检查。”甄怀仁将景兰拉进怀里。 “保险吗?”景兰还是惴惴不安。 “放心,那个老头口碑好,他说什么就是什么,说三个月了那就是三个月了。”甄怀仁这次请的是上海私人医院的一位西人大夫,很有名气。不是他瞧不起国医,实在是这帮人都是倔脾气,有骨气的谁愿意帮忙?没骨气的甄怀仁也信不过。反而是西人医生做这事比较好,拿钱办事,那叫一个爽利。 “那你和婳秀的事就这么耗着?”景兰是个现实的人,尤其是如今和甄怀仁珠胎暗结后,心态已经不一样了。平生第一次主动靠在了甄怀仁肩膀上,她要为自己,自己肚里的孩子想个出路。那么蒋婳秀的肚子就是最好的结果,她相信甄怀仁这个强梁办得到。 “耗着吧。”甄怀仁不动声色的拿出一张汇票放到对方手里“给我儿子补补身子。” 景兰也没当回事,毕竟甄怀仁一个小门小户能有多少钱,可看了看金额吓了一跳“十……万?” “我说了,以后我养你们。”甄怀仁亲亲景兰“信了?” “嗯。”景兰小心收好“电报来了,我就给她叔叔说去。” “不急。”甄怀仁抚摸对方的肚子“不急。” 甄怀仁越是这样,景兰才越着急。甄怀仁显然有本事,可她也知道甄怀仁究竟有多荒唐。蒋婳秀晚一天进门,那么,甄家的钱就多了一分给外边的女人。况且自己家这边始终不给甄家一个明确答复,倘若甄怀仁的父母逼迫,说不得这门亲就飞了。 景兰是个很实际的人,甄怀仁之前在她眼中的诸多缺点,此刻又变成了诸多优点,真是越看越满意,越看越欢喜。突然她有了决定,这个孩子不能扔给大光头名下,必须是甄家的。 在她看来,甄怀仁之前凑过来是为了巴结大光头。如今大光头死了,小叔那人对自家也就那样,她们这一房以后就只能忍气吞声活着了。而没了娘家撑腰,脾气固执的蒋婳秀未来在甄家的日子可想而知。秀儿,我这一切都是为了你们啊。 因此当剧本来到景兰在出殡现场当众晕倒时,景兰临时加戏,待她被救醒后,拉着亲自来送殡的小蒋太太说“趁我还在,把婳秀的事定了吧。” 小蒋太太也怕景兰真的有什么意外,赶紧点点头,对身旁神色古怪的孔令侃说“把你表姐和甄怀仁喊来。” 孔令侃立刻应了一声,出去了,不多时就带着甄怀仁和蒋婳秀走了进来。甄怀仁赶紧行礼,而精神萎靡的蒋婳秀一进来就不管不顾的扑在景兰身旁大哭起来。 小蒋太太原本就对蒋婳秀和出身桂系的韦临桂私下交往不以为然,此刻对方又在自己面前这般闹心,顿时更加不满“原本我们是打算等大伯回来做主的,可眼下家里事情太多。索性就订下来。怀仁,你愿意娶婳秀吗?” “卑职早就对蒋委员仰慕已久。”甄怀仁料到景兰会想办法,可没想到来这么一出。他现在也有些措手不及。这一会要是诊断出有孕,会不会贻笑大方? “怀仁我是信得过的。”景兰不动声色的缓缓将话说出“婳秀还小,你二人结婚后,早些有了孩子,心也就定了。” 甄怀仁余光看了眼景兰,他感觉自己早晨做了一件最愚蠢的事情。他没想到景兰是个小财迷。这不光为蒋婳秀盯着自己的口袋,她甚至还帮着肚子里那个也早早的盯上了。只是事已至此,他能说什么。这可是蒋家啊,竟然不要这块牌子来抢自己嫡子的位置“是。” 蒋婳秀原本以为一直默默支持自己的景兰会为自己做主,却没想到竟然是这种结果,只是让她当着这么多亲族说出委屈,也是不能的,不由哭的更痛起来。 “那好,我拼着被大伯埋怨,当着嫂子和诸位亲戚的面做主,你可以回去准备了。”小蒋太太听到蒋婳秀陡然升高的哭音更加不满意“好了。你们出去吧,大嫂需要安静。” 甄怀仁不动声色的和孔令侃退了出来。 “高。”孔令侃低声揶揄一声“姐夫,这出戏不赖。” 甄怀仁拿出烟,立刻有人凑过来为他点上,依旧是当初电影招标时的那人。 “在下赵健行。”显然对方吸取了上次的教训。 “边走边聊。”甄怀仁请对方同行,他已经看到了那个急匆匆而来的西人。计划赶不上变化,只能改了,重病就重病吧,以后多病几年,争取一年一个才好。 远处的冯力文尽收眼底,扭头和同样来帮忙的郑旨乾说“看来有好事。” 郑旨乾点点头,作为一个小团体成员,甄怀仁有了好处,他们自然也跟着沾光。 “我说的那事你想的怎么样了?”冯力文不动声色的问。 “仁哥能答应?”郑旨乾没有正面回答。他都觉得荒谬,他确实想拉近和甄怀仁的关系,毕竟东北军完蛋了。年前副司令也被判了一个监禁十年。虽然紧接着委座就赦免了对方,可副司令如今也成了不是囚徒的囚徒。只是冯力文提议让他娶甄怀仁的心肝宝贝安占江,这就有些打脸了。他毕竟也是东北军将门子弟,为别人担着名声养女人? “回头聊。”冯力文没有多说,毕竟场合不对,他刚刚也是说顺嘴了。正说着就看到几个人带来一位西人大胡子走进了小蒋太太等人所在的房间。 “贾俊孜?”胡星接过文件看了起来。这名字很明显就是假的,可是他也不敢保证。毕竟这世上谁都有权利叫任何名字。 “华北的组织刚刚恢复,所以内部也很混乱。这个人的情况和老郭的情况最为接近。”中年人解释道“民国二十一年之前一直在天津的外围组织法学研究会活动。之后到了北平,最后一次和上线联系是在民国二十二年四月,之后由于上级命令各级组织主动出击,北平特委遭到了破坏,他的上线牺牲,因为是单线联系,又用的假名字,我们就和这位同志失去了联系。” “这太牵强了。”胡星无奈的放下资料。 “不。”中年人拿出一张照片“这是我们在他上线的老家遗物中发现的。”说着递给胡星。 胡星接过来,立刻凑近看了起来,没错,照片上两名身穿警服的青年其中之一就是甄怀仁“另一个……” “易正伦。”中年人平静的说“很可能已经叛变了。天津火车站死的人里还有叛徒谷正文,另外几个人的身份全都是东北人。” “日本人?”胡星一听,叹口气,却又好奇询问“那有没有可能是易正伦呢?” “我们也怀疑过。可是根据去年易正伦的自述,他是在进入北平高等警官学院的第二年,也就是到了首都以后才加入的组织。应该不会错的。” 胡星不再追问“那这位女同志是谁?” “应该是取景时误入镜头,这位同志的掩护身份是一名报社摄影师。”中年人耸耸肩“我们没有查到她的信息。” “也就是说,这位老郭一直都是我们的人。可是因为失去了联系,只能静默,直到去年。”胡星搞不懂“那么现在我们都已经建立了直接联系,他为什么还隐瞒身份?” “应该是有顾虑。”中年人苦笑“有时候见得多了,就会推己及人。” 胡星听懂了,在一个群狼环伺的环境中,为了生存,会做很多事“伪钞案。” “我想应该是。”中年人分析“他当时并不知道易正伦的身份,才会让对方深度参与其中。据易正伦说,一开始老郭确实是准备打算穷追猛打,可是被他的下属阻止了。然后老郭应该是受到了某种压力,又有意保全易正伦性命,才把对方赶走。”因为易正伦按照上级指示,特意将和甄怀仁接触的所有过程和事件全都详细形成文字上交,所以如今胡星等人对于甄怀仁在伪钞案中的举动‘知之甚详’。 “后来知道了易正伦的身份,也就认为自己违反了纪律,害怕受到处罚,干脆一概否认。利用宪兵发现的联络站来和我们做买卖,用他的话就是只当自干五。”胡星对这个解释是认同的“人啊……” “当然其中有些细节还有待查实,不过这需要时间。”中年人是个严谨的人“毕竟也不能排除真的就这么巧合,我们的同志为老郭他们无意中拍下了一张照片,然后被保存了下来。” “嗯。”胡星没有阻止“韩嗣梅同志怎么样?” “情绪有些波动。”中年人叹口气“韩复渠已经发了话,她必须相亲。” 原本上级在详细评估了甄怀仁的近况后,认为对方在感情上态度儿戏,轻浮,小布尔乔亚思想严重。可是从上次韩嗣梅到孔公馆的情况分析,甄怀仁也许最在乎的就是韩嗣梅。一个人也只有对最深爱的的人才会不以占有为目的放手,愿意一直默默无闻的在旁边守护。 这在有些人看来简直不可思议,可越来越多的线索表明甄怀仁也许就是这样的人。 “他们男未婚女未嫁……”胡星知道自己的提议根本就不是一个好的选择。因为一旦如此,甄怀仁将会失去此前的一切资源。可他也知道倘若己方提议,甄怀仁很有可能会不顾一切答应。 “所以上级的意思就是由你和他当面谈谈。”中年人却并没有制止胡星的提议“我们的同志可以牺牲,但是不应该被剥夺‘爱’的权力。老郭做情报搞经济都是好手。就算打不了蓝旗,可以回来继续扛红旗嘛。” “我试试吧。”胡星对此并不看好,毕竟甄怀仁此前的举动表明,他把伪钞案的后果看的很重。 “立文。”黄素娥看到冯力文进来,赶紧起身迎了过来。 冯力文扶住黄素娥的胳膊,看向端坐在对面的中年人“我姓冯,庞先生,我们去书房谈。” 庞效卿点点头,起身看了眼依旧没有吭声的庞淑芳还有她怀里无奈的佟许白,跟着冯力文走进书房。首都的侦探都是有本事的,因此昨天他得到了庞淑芳母女的准确消息。得知对方很可能已经做了别人的小老婆,庞效卿立刻感到了愤怒。只是人各有志,他这次来是要带走佟许白的,至于旁的,就当没有她好了。 “庞先生,老实说,您今天的举动吓坏我的家人了。”冯力文关上门,一边请对方坐下,一边说“当然我也明白您同样担心您的家人。” “我无意如此。”庞效卿压着怒火“不过,我看冯先生也是有身份的人,那么就更不应该勾引有妇之夫。” “佟耒已经是个废人了,你让令妹以后就这么活一辈子?这和守活寡有什么区别?”冯力文为庞文儒倒了一杯茶“她们可以离婚,我补偿佟耒一笔钱,让人照顾他一辈子……” “不用了。”庞效卿断然拒绝“婚姻是舍妹二人之间的事情,冯先生就不必替别人着急了。” “您难道忍心看着令妹孤苦无依?”冯力文不得不修改策略。 “……”庞效卿走完了过场,沉默片刻“那么我带走许白。” “难道庞先生不知道母女连心?”冯力文得寸进尺“一千。”直接开价。 庞效卿噌的站了起来,就要往外走,冯力文的举动对他是最大的侮辱。 “我很抱歉,不过您到底想我怎么样,直接说吧。”冯力文并不想纠缠不清,更不想节外生枝,只好被动的疾走几步,挡住对方的去路。 “你……”庞效卿没想到冯力文是这种态度,立刻再次变成了维护妹妹的好兄长“我想要你离开她,不准再和她来往。”他已经明白了冯力文的龌龊想法,也明白了如今要想带走佟许白,就必须带走庞淑芳。 “不可能。”冯力文同样直截了当“我也说了不会让她再回到那个瘫子……” “这就是她的命。”庞效卿打断冯力文的话,冷着脸“就不劳冯先生挂记了。” “命?”庞效卿的随口一言,却戳中了冯力文的痛处“什么命?哪个女人生下来不想过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哪个女人不想被人百般呵护?又有哪个女人愿意被人肆意践踏凌辱?不要给我讲什么‘命’,老子不吃这一套。我把话撂这,我可以给你钱,但是她们不回去了。” 庞效卿也火了“你这是犯罪,我要去警察局告你。” “告我?”冯力文突然笑了起来“你可以试试,看看哪个警察局敢收你的案子。” 庞效卿见过狂的,可是没见过这么狂的。要知道就是北洋的时候,也没有人敢这么咆哮“好好好,我倒要试试,看看是不是你说的,有没有人敢接。我还不信,朗朗乾坤就没有地方说理了?”说着往外走去。 冯力文这次并没有阻拦,因为他知道自己不可能满足对方的要求。送对方出了门以后,冯力文看了眼客厅里不知所措的三人,笑着说“没事的,我来解决。许白,陪你母亲上去吧。” 佟许白一听,偷窥身旁的庞淑芳,对方并没有什么反应,冷漠的站了起来,拉着她向楼上走去。 “嫂子,你也休息吧。”冯力文给黄素娥一个放心的眼神,走进了书房。关上门,转身来到了办公桌拿起话筒。这事他必须解决好,否则真闹出来,让人知道会对甄怀仁有影响的,毕竟人家马上就是驸马爷了“喂,是个老头子,中山装,个头大概比我高一点,八字胡,头发花白,看到了?那人姓庞,吓唬吓唬他,别让他闹事。”冯力文回来的时候,已经考虑到了这种情况,所以让人在巷口的电话亭守着,必要的时候,做必要的事情。 第171章 发展(三十四) 甄怀仁一早急匆匆的走进家,父亲,母亲,庞母,高琴书夫妇都已经等着“我已经让人找了,说不得姨夫是在哪位老友家里借住吧。” 他昨晚在孔太太面前可是处处被压制,好不容易在自己未婚妻身上得到了抚慰。一大早正准备返校的时候接到了高琴书电话,姨夫失踪了,昨晚一夜未归。他只能推返校,回来帮忙找人。 梁才初拿出烟递给甄北伐和甄怀仁“这也是有可能的。” “不会的。”庞母立刻说“你姨夫他有个习惯,说几点就是几点。他昨天说去老李家聊聊,六点回来吃饭。我打电话,老李说他昨天根本没有去,也没有和他约定。” 甄怀仁和梁才初都有些尴尬,高琴书立刻说“二姑别着急,怀仁不是说了吗,他已经派人找了。说不得一会就有信了。” 甄母也急忙宽慰。 甄怀仁拿出打火机为甄北伐和梁才初点上烟,默默的坐到了一旁。梁才初的态度有些奇怪,哪怕你害怕自己的权势,也不该这种反应啊。我抱着你媳妇又摸又捏的,你一点也不在乎?想到这看向高琴书,不想对方也在看自己。 高琴书立刻心虚的错开目光,继续宽慰庞母。她也不知道自己最近怎么了,反正都是甄怀仁这个色痞害得。 梁才初有些无语,这都什么时候了,你们还眉目传情?自己还在这呢“要不我也出去找找吧。”说着起身。 “我也……”甄怀仁顺势也想跟着跑,可是此刻一道杀气袭来,立刻改口“……打个电话问问消息。”说着起身,这才发现高琴书坐在电话旁沙发上。这事闹得。 “才初去上班吧。”甄母却说“这里有怀仁就行,你刚刚上工,随便请假不好的。” 高琴书见庞母没有吭声,这才脸色微红的装没听到,余光看着甄怀仁坐到了身旁。 梁才初更加无语,应了一声走了。 甄北伐想了想“我……”看到了一道杏眼“去让厨房准备一些吃的。”说着起身溜了。 甄怀仁一边拨电话一边内心腹诽“是我,怎么样?嗯,多派些人,有消息打给我,我在家……”有些尴尬的说“我父母家。”挂了电话,恰好看到高琴书白了自己一眼“还没消息。” “没消息就是好消息。”高琴书又宽慰一句“说不得姑父现在已经回家……” 不等高琴书说完,庞母突然起身往外就要往外走。甄母赶紧拉住对方“怎么了?” “我回去,回去,万一效卿回去了呢?”庞母慌张的想要摆脱甄母。 “家里有人看着。”甄母说着回头看向甄怀仁“怀……仁是吧?”这才留意到高琴书竟然躺在甄怀仁怀里。 此刻高琴书才仿佛大梦初醒,赶紧坐直身子,却还是被庞母看到了。可对方现在也顾不上这些,高琴书自甘堕落她有什么办法,况且现在她需要甄怀仁帮忙。 “我已经派人守着了。”甄怀仁无语,明明是姨母突然起来把高琴书撞到自己怀里的,只是两人猝不及防,有些狼狈而已。 “派人了,派人了。”甄母一边安抚庞母一边看向甄怀仁和高琴书“琴书,来帮把手,咱们去楼上等消息。” 高琴书应了一声,此刻才发现自己的手还放在甄怀仁身上,赶紧抽回,起身扶住了庞母。没来由的做贼心虚,低着头不敢看甄母。 甄怀仁感觉到整个房间充斥着浓浓杀气,欲哭无泪。好在这时电话响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都转移了过去。 甄怀仁拿起话筒“甄宅,嗯,是我。嗯?夏守中?” “守中?”庞母赶紧走了过来“守中怎么了?” 甄怀仁有些诧异于庞母的反应“有个叫夏守中的人带着家眷找来了。”他突然记起初二姨夫让自己帮忙调入首都的人就叫夏守中。老赵办事效率挺快,自己都没顾上通知他,他就办了? “我要回去,我要回去。”庞母听后立刻又要走。 甄母无奈,对甄怀仁说“你陪着你姨母回去看看吧。”不等甄怀仁回答,又说“琴书和我等电话。” 甄怀仁能说什么,只能起身答应。从高琴书手里接过庞母胳膊,扶着对方走了出去。 “琴书。”甄母没有跟出去,毕竟在她看来庞母这是被养废了,根本就是小题大做“你弟欺负你了?” “没有。”高琴书被甄母单刀直入打了个措手不及,想都不想就否认“哪有。”一边说一边拨冗自己额头的散发。 “那就好。”甄母不动声色的说“以后别给他好脸色,人家格格哪一点不好……” 高琴书自然听出了甄母的话里有话,可是与庞母不同,并没有指责她的意思。话里话外就是提醒她不要糊涂,别让有的没的乌漆嘛糟的蒙住眼。一时之间委屈的抱住了甄母哭起来。 “那个畜生真的欺负你了?”甄母当家这么多年,立刻察觉不对。刚刚只是试探,此刻反而觉得棘手。 “欺负谁了?”甄北伐是看到庞母走了,这才露面的。不想看到了那双杏眼立刻明白自己撞枪口上了。好在这些天的功夫没有白费,甄母只是冷哼一声,拉着高琴书上楼了。 甄怀仁的车来到庞家,还没停稳,庞母就拉开门走了下去。甄怀仁只好赶紧跟了过去。诧异的看着庞母扑进了洋房外一个青年的怀抱。这?什么情况?这还不算,青年身旁站着的一个漂亮女人立刻走了过去和对方争执起来。 甄怀仁有些犹豫,这什么情况?他倒不是怕别的,而是孙千的几个手下就在旁边。自己这时候要是过去,好像挺掉价。可眼见着两个妇人越说越来气,那个青年劝了这个,惹了那个,根本安抚不住。甄怀仁只能腹诽一句,走到了庞母身旁。 “姨母。”他不动声色的从狼狈青年怀里扶住庞母“咱们有什么进去说吧。”看了眼门口尴尬的几个部下,笑着摆摆手。 几人立刻一溜烟跑了。 庞母也从刚刚的失态中清醒过来,点点头,拿出钥匙,青年赶紧说“我来吧。”接过钥匙,打开门。甄怀仁扶着庞母走进客厅,不多时青年也扶着那个女人走了进来“在下夏守中,先生怎么称呼?” “甄怀仁。”甄怀仁平静的看向庞母。 “这是你姨夫家的表哥。”庞母为甄怀仁介绍“这是他的……母亲,你叫婶子好了。” 甄怀仁礼貌的打了声招呼,看出双方有话说又因为自己在不好说。立刻为三人倒了水之后,找借口脱身。庞家再怎么着还有庞文浩呢。说到底,甄怀仁也确实不认为庞父会有什么意外,那位精着呢。 这种想法直到当天晚上依旧没有庞父消息,才让甄怀仁感觉事情不对。结果第二天,他接到孙千的电话,开车来到医院殓房。 “尸体是被两个本地乞丐挖出来的。”孙千一边说一边递给甄怀仁口罩。 甄怀仁接过来戴上“乞丐?”乞丐去偷东西,乞讨都有可能,却很少听说乞丐四处挖东西。 “据他们说是初八一大早有人开车来那埋得,他们远远看着,以为是藏着什么宝贝。结果等那些人走了以后挖出了人。”孙千说着将甄怀仁引入殓房。 甄怀仁看了看安置在医院转运车上的尸体,果然是庞效卿“怎么死的?” “法医初步鉴定,有重物击打头颅,但是死因是突发心脏病。”孙千立刻回答。 “很像抢劫但是强盗可没有心情善后。”甄怀仁看了看庞效卿的尸体“把人找出来。”人都死了还要进行辱尸,要么是深仇大恨,要么就是欲盖弥彰。甄怀仁倾向后者,庞效卿就连谋夺别人家产都做的小心翼翼,根本不会留下这么大的把柄。 “是。”孙千立刻回了一句。 甄怀仁走出殓房,清洗之后,来到医院值班室。这里已经被清场,走到办公桌旁拿起话筒,转了几次后终于接通“哥,是我,你回来一趟,有些事,嗯,很重要。好的。我让人接你。” 挂了电话,甄怀仁又要头疼该怎么面对母亲。今早回家,母亲对他一阵狂轰滥炸,让他感觉自己能长这么大的个子得亏是不在二老近前,要不然早就挫骨扬灰了。他就纳闷了,明明自己很有节操……啊。高琴书也是,自己做没做过她还不知道?您倒是解释清楚啊。如今可好了,老太太直接给自己下了最后通牒,让自己善后。怎么善后? 庞文浩显然误会了甄怀仁的意思,竟然花大钱坐飞机赶在头中午之前到了首都。甄怀仁甚至从下车的庞文浩脸上看到了笑容。 “节哀。”甄怀仁说了一句,递给庞文浩一个口罩,待对方进去后,拿出烟点上。庞家这边马上要办葬事,自己要是立刻提出结婚是不是不大好?庞文浩应该能够理解,毕竟这事对他来说有益无害;至于那个夏守中,谁啊?关键就是姨母。 不知道过了多久,庞文浩走了出来。红着眼睛盯着甄怀仁“只要你能把我调回来,她生多少个我都认。” 甄怀仁看了眼满眼通红的庞文浩“我还以为你会让我找人。” “不,我自己来。”庞文浩语气低沉而平静。 “我想办法。”甄怀仁自然不反对“我会让孙千把所有线索移交给你。”他没想到当天傍晚他就对自己的这个决定后悔万分“你为什么不早说?” “我不知道他是……,所以就没当回事。结果今天下午郑旨乾找了过来,说外边风声紧,我才觉得有必要过来说一句。”冯力文郁闷的说“我哪知道……”他真的后悔没有去查庞淑芳的底,毕竟对方所说的最大依仗也不过是在上海警察局当科长的侄子。甄怀仁太宠郑若兰了,以至于冯力文都忘了对方的先生其实是庞文浩,而对方就是上海特别市警察局调查科科长。 “淑芳知道吗?”甄怀仁轻揉眉心。 “不知道,她们只是认为我把那位哄走了。”冯力文如实回答。说实话,他找甄怀仁来就是在赌。虽然自己确实无意杀庞效卿,可庞效卿确实是因为自己手下的威胁引发心脏病而亡。现在就看甄怀仁心里是自己重要还是庞效卿和庞文浩重要了。 “你们啊。”甄怀仁无奈的摇摇头“但凡提前说一句,也行啊。” 冯力文立刻听出甄怀仁有保护他们的意思“我也没想到偏偏这么巧。” 甄怀仁接过烟点上“现在只能另辟蹊径了。”看冯力文不懂“我上午刚刚让孙千把搜集到的线索给庞文浩。现在只能想办法把庞文浩的视线引开。这老爷子一辈子贪财,却又故作清高,从这下手。” 冯力文想了想,不确定的问“纠纷?” “钱财纠纷。”甄怀仁低声说“不要掺杂其他,他只贪财。不恋权,不好色。”甄怀仁现在已经知道夏守中身份了。也明白了对方打算,果然很了不起,真是巧取豪夺。只是不知道另一个表兄是谁,估计也是巨富之家。 “我明白了。”冯力文松了口气,现在看来,他赌对了。甄怀仁选择了自己,也因此他确定了郑若兰的底气究竟是怎么回事“对了,旨乾打算求娶安秘书。” 甄怀仁顿了一下“何必呢……” “那是他的本份。”冯力文却斩钉截铁的说“他一个半路上船的,要想跟着咱们沾光不拿出点诚意怎么行!” 甄怀仁想了想“那就这么办吧。”他突然想到了何应钦年前给他的暗示。这样做虽然是掩耳盗铃,可是最起码说得过去。如今算下来还有陈华、樊菊丽、离离、余淑蘅还没有着落。不过樊菊丽和离离年纪不小了,可以搪塞,也就是说他应该给陈华和余淑蘅安排一个身份了。 送走冯力文后,甄怀仁拿起话筒拨了出去“姐,是我,家里怎么样?姨母他们来了?”他不由皱眉“表哥呢?嗯,知道了。嗯?我也是这样想的……你也注意休息,挂了。”甄怀仁拿出烟点上,庞淑芳母女还有没有必要留下来呢? 外边的日头完全落下,房间里没有开灯,烟头忽明忽暗,仿佛预示着一个生命的诞生,又一个生命的消失。就在这时,电话响了,甄怀仁拿起话筒“第三处,甄怀仁。嗯?是啊,加班,明天返校。我的错,害你白辛苦,明天好好补偿我媳妇。嗯?不用,那些人就是照顾你们两个的,天大地大,你们最大。哪都大。嗯。你也是,挂了。”放下话筒,甄怀仁才发现不知不觉,自己面前的烟灰缸竟然放满了烟蒂。 叹口气,甄怀仁自言自语“我就说是个善人。”又拿起话筒拨了出去“素娥,一会立文回来了告诉他,佟许白学习不错,问问她喜欢国外哪的学校。嗯,当然,费用我全包了。如果淑芳愿意也可以跟过去,不愿意就回来陪着我过日子。你也是。这话我喜欢听,那就这样。对啊,要不是加班今天就返校了。我也看出你故意的,原来我在你心里没有霍姐姐重要。好好好,不逗你了。明天晚上咱们一起吃团圆饭。嗯。挂了。” 第172章 发展(三十五) “又见面了,藤原少佐。”一身海军制服佩戴少佐肩章的荒木贞夫走进病房,将带来的礼物放到了床头柜上“今天怎么样?” “很不错。”藤原少佐想要坐起身,荒木贞夫立刻过来帮助他挪动身体,又为他垫了一个枕头“像您这么随和的军官真是不多见。” “没办法,谁让我出身平民。”荒木贞夫笑着拿出笔记本“可以开始了吗?” “是的。”藤原少佐立刻收敛笑容,准备全力以赴配合对方。 “那么藤原龙也少佐,上次我们说到您被国民政府教导总队团长罗宇霖诓骗,半路发觉不对,跳车逃生。”荒木贞夫同样恢复了严肃的表情“我很好奇,为什么?我的意思是,您从哪一点判断对方出了问题?” “罗宇霖的话太多了。”藤原少佐有些自得的解释“那个人是一个非常傲慢的人,只有一种情况他才会变得话多。那就是见到他的情妇蔡丫头。我也很奇怪,他有不少女人,可唯独他面对这个女人,话就变得非常多。当晚他邀请我一起吃饭,我开始并没有发现不妥,但是上车以后,他的话就多了起来,因此我判断他最近一定见过这个女人。可是我当天上午刚刚从木村课长那里收到通告,那个女人还在天津配合我们反正甄怀义。” 荒木贞夫一副理解不能的表情“我只能把它归结为情谍的直觉了。” “是的。”藤原少佐十分认同“事实证明,我的直觉很准。当我跳下车后,周围冒出了一群人对我进行抓捕。” “可是他们失败了。”荒木贞夫少佐微笑着鼓掌“虽然不过简单几句就概括了,可我明白,这个过程十分的困难。”说着起身敬礼“您辛苦了。” “谢谢。”藤原龙也激动了点点头,从没有在别人面前流泪的他,忍不住流下了眼泪“当我睁开眼,看到了日之丸,立刻充满了力量。” “是的。”荒木贞夫同样情绪激动。 正在这时,外边传来了喧哗声,将荒木贞夫和藤原龙也从惺惺相惜的情绪中拉回“那我继续了。” 藤原龙也伸手请对方开始。 “虽然这么问很不恭敬,可是我还是要尽可能的挑出疑点。”荒木贞夫一副歉意表情。 “应该的。”藤原龙也不以为意“阁下也是对帝国负责。” “首先,您提到了出事当天,您和第六课课长木村拓哉大佐的见面,可以说详细点嘛?”荒木贞夫也不拘谨“请不要顾虑,因为我们已经确认甄怀仁确实欺骗了帝国。我们有理由怀疑他收买了帝国内部的不安定份子。如果不是您的出人意料,他的阴谋很可能将会得逞。所以我需要知道一切细节,您的接头地点都有谁知道?有没有备用接头地点?您还负责那些情谍?您在和木村拓哉大佐接头时有没有发现异常?按照您说的,我们判断对方应该早就盯上您了,那么天津密派组和上海密输工作应该都暴露了。可我们得到的消息,这些都在不受干扰的执行。您判断这是为什么?” 就在病房不起眼的墙角,有一根电线混在一堆灯线之中穿墙而过,又经过了几个病房后,最终和同样的十几根电线装在了一台大型机器上。 此刻沈醉和常靖中一声不吭的各自拿着一个耳机仔细听着,虽然里边说的都是地道日语。好在旁边还有两个人也戴着耳机一边听一边速记。 这是宪兵司令部和第二处汇聚了一堆教授,工程师按照甄怀仁的突发奇想,最新研究出来的高级货,窃听器。说白了就是把电话筒的听筒做到尽可能的小,然后藏好,连接到这台机器上。为此宪兵司令部足足花了五万块国币来制造。没办法,道理很简单,可是真的做起来,实在太难了,以至于常靖中还亲自带人去上海绑架了电话公司的几个工程师才做出来这么一个怪物。要知道一部电话不过一个鞋盒大小,而它的听筒和一块蛋挞类似,可是这个窃听设备竟然可以堆满半个房间。 良久之后,速记员停笔,对沈醉和常靖中点头。沈醉伸手关了机器,走到旁边拿出烟“吓了我一跳。” “我都说那个小野昭已经废了,直接处理了就行了。你偏不答应。”常靖中接过烟“差点惊到大鱼。” “我们准备在华北建立一个专门针对朝鲜人的医院,老哥觉得怎么样?”沈醉为常靖中点上烟,他不是不能认错,可一想到对方是狗脸甄怀仁的部下,就怎么也张不开嘴。链狗,狗脸,果然很配。 “太冒险了。”常靖中自然明白对方的意思。他也知道团校里有一批朝鲜学员,可那些学员甄怀仁是有其他得用途,况且他真的不认为日本人会让朝鲜人掌握他们多少秘密。 “要是老哥无意,兄弟也不勉强。不过你得帮兄弟把场子搭起来。”沈醉这一阵一直守在这里,虽然才一个多月,却大开眼界。原来搞情报这么轻松,不过就是几句暖心话,几盒烟,甚至有时候就是一个眼神,就能够套取日本人的绝密信息。他是真的想甩开这群链狗,单干。 “我明白老弟的意思,可是我比老弟多吃几年饭,说句不中听的话,咱们有些竭泽而渔了。”常靖中提醒一句“说实话,要不是小鬼子在天津玩火,就是这个高英培,不,藤原龙也,我们也是准备养着的。” “我实在搞不懂。”沈醉不明白“费劲千辛万苦把他们挖了出来,却一直盯着,眼睁睁看着他们把咱们的情报送出去。” “我们和老弟不一样,老弟手长,我们只能用他们的人,传递我们想让他们知道的消息,来达到我们想要的结果。”事实上常靖中一开始也接受不了。甄怀仁自己都是懵懵懂懂也就别指望他给别人解释清楚。好在他现在还能镇住局面,说话手下都听。慢慢的常靖中自己就在实践中,体会到了这种润物细无声的好处。 “受教。”沈醉也是半路出家,不过他有颗上进的心,因此对于常靖中的说教并没有不耐烦,反而在仔细听。他确实他厌恶甄怀仁,可是他同样明白甄怀仁对于情报工作有一套。沈醉的信条就是我鄙视你,并不妨碍我学习你,所以他从不掩藏自己对知识的渴望。此刻他听了常靖中的话,再审视自己这段时间的构想,感觉确实有些冒进了。 “报告。”翻译站了起来将稿件递了过来“译好了。” 沈醉接过来摆摆手,分出几页递给常靖中,开启看了起来。因为医院里现在关着七名来自各方面的日本间谍,所以荒木贞夫在白天是不会过来的。他们要想尽快得知谈话内容,只能如此。 “下关军码头?”常靖中一声不吭的看完全部译文后有些迟疑。 “不会吧?”沈醉也是一脸震惊。 按照藤原龙也的交代,日本海军军令部第三局第六课压根就不在日本国内,而是自日俄战争后,就转移到了上海。眼下则直接设在了下关紧挨着海军码头的澄平码头一座三层大楼内。 也就是说,人家都搬到了国民政府的心脏办公很多年了。这固然有对方的猖狂,可同样代表着对方的自信,还有对国民政府情报机构的蔑视。 “上报吧。”常靖中毫不迟疑“咱们不是捞到了大鱼,是捞到了鲸鱼了。” 甄怀仁下课一回到宿舍就看到床铺上放着一本书《金瓶梅词话》。拿起来看看,是万历刊行本,立刻换了衣服,和纪霸等人打了招呼走出宿舍。这是他和陈鲲约定的暗号,只有‘一级情况’时,才会使用。 此刻甄怀仁心乱如麻,发生了什么事?自己和cp的事被发现了?自己昨晚蒙着婳秀……想多了,那还有什么事能够让陈鲲发出这种信号? 走出学校,正要找等在外边的任雄,一辆车停在了他的身旁。是一个星期没见的庞文浩还有自己的黑市表哥夏守中“有事?” “上来。”庞文浩的脸依旧没有表情。 “恐怕不行,我有事。”甄怀仁今天没心情。 “嘀嘀……”正说着又有一辆车停在了庞文浩车的后边,是孔令侃。 甄怀仁皱皱眉头,对庞文浩说“我真的有事,你回家等我,我晚些时候联系你。”说着看都不看夏守中走向孔令侃的车。 “有事?”孔令侃看了眼远去的前车,示意甄怀仁上车。 “有事?”甄怀仁戒备的反问。 “买卖的事。”孔令侃使了个眼色。 甄怀仁看了眼远处的任雄,拉开车门坐了进来“去三处,我有事。” 孔令侃笑着启动汽车。 “王守竞航空发动机的事谈好了。”孔令侃一边开车一边说“他选中了普拉特惠特尼公司最新发明的双华斯普发动机,我们可以花钱购买仿造权。” 甄怀仁不动声色的拿出烟点上“好消息。” 王守竞去年年底抵达美国后,立刻与寇蒂斯和普拉特·惠特尼两公司接洽飞机发动机仿造合同及采购机器事项。直到昨天,才与美国两大航空发动机公司大致磋商就绪。随即将合同正本寄回国内进行最后核定,以便在美国正式签约。 “合同会在明天下午由飞机送到,可不便宜,两百万。”孔令侃继续介绍。 “美元?”甄怀仁说完,不等孔令侃开口“我知道了。” 原本准备当中间商的孔令侃郁闷的撇撇嘴“我怎么听说你最近住到我姐家了?还没结婚呢,不好吧?” “你怎么今天变得婆婆妈妈的?”甄怀仁皱皱眉头。 “……”孔令侃无语。 甄怀仁笑骂一句“行了,行了,知道你媳妇被大姨子扣着,憋得难受。”昨夜微风轻送,把我的腰刺痛,好歌。 “滚。”孔令侃笑骂一句“还有件事,四月初我父亲要去欧洲,参加英王加冕典礼,顺便访问各个国家。你去不去?” 甄怀仁心不在焉的说“你去吧,我现在一个头两个大。”明夜微风轻送,把我的腰刺痛,好词。 “怎么了?”孔令侃好奇的问“明天见家长的事?” “不是。”有些事哪怕死了人也不能停,比如向蒋婳秀提亲。原本甄怀仁已经很重视了,想请陈鲲出面,代表自己去。结果被陈鲲骂了个狗血喷头,然后就厚着脸皮,跑去了何应钦家。请对方作为自己的长辈向景兰提亲。 何应钦很给面子,爽快的答应了。而何太太同样主动请缨,愿意以甄怀仁干娘身份一起去。甄怀仁确实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看来自己歪打正着,将那些人一波带走没有错。你看,现在果然是朋友多了路好走。 于是昨天晚上,何应钦夫妇就登门拜访了正在养病的景兰。巧遇了同样来探视景兰的光头佬夫妇。三方相谈甚欢,约定明天双方父母见面。 尽管甄怀仁已经觉的够张扬了,可是今天一早开始,依旧不断有人打来电话,向甄怀仁打听明天的见面。甄怀仁原本打算来者不拒,结果中午又被夺了自己婚礼操办权的陈鲲在电话里骂了一个喷头狗血。初步决定,只请林森,钱大钧,陈布雷,陈诚,蒋鼎文。算上何应钦夫妇,孔副院长夫妇,张贻乐,宋三舅,孔令侃夫妇,也算是半斤对八两,一半一半。 “嗨,现在还有什么事比这事重要?”孔令侃揶揄一句“说说呗,姐夫?” “我那个姨夫的事。”甄怀仁不得不搪塞。据甄怀仁所知,庞文浩和夏守中的侦查方向已经和实际南辕北辙。 “刚才就是你那个表哥?”孔令侃立刻明白了“听说都辞职了?” “没有。”甄怀仁有些头疼“不过是暂时请假。”一处庞文浩已经不能待下去了,倒不是对方请假。而是不知道庞文浩和夏守中怎么查的,竟然查到了一处元老叶秀峰的得力干将徐兆麟身上。然后两边就发生了冲突,最后还是孙千过去出面解决的。 为了这,自己都不得不和在镇江的叶秀峰勾兑了好几回才把事情平了。不过庞文浩的位置必须让出来,这也是他不愿意见庞文浩的原因。 “哦,那个胡秘书。”孔令侃大笑“有事秘书干没事干秘书。” 甄怀仁笑骂一句,看来孔令侃并不像他说的那样,知道‘一点’“我也不好劝,他这样下去,前程就不要想了。” 孔令侃突然一愣,笑了笑,不吭声继续开车。 甄怀仁狐疑的看向对方“怎么了?” 孔令侃看了眼后视镜,突然问“不是你做的吧?” 甄怀仁差点呛死,孔令侃大笑“行了,我知道不是你了。那你还担心什么?” “……”甄怀仁不吭声了。最了解你的人,就是你的敌人。他都不知道是该夸孔令侃聪明还是愚蠢。既然知道自己是个自私到可以不计后果灭口的人,还一而再的撩拨自己“……”原本他想解释,却没有张嘴。解释就是掩饰,原本就不是自己做的。现在庞淑芳母女已经被送去香港,一个月后就会前往英国读书。庞效卿是被他自己吓死的,何须解释。 孔令侃又看了眼甄怀仁“不解释一下?” “没必要。”甄怀仁抽口烟“随你怎么想。” 孔令侃大笑着将油门踩到底。任雄不得不腹诽一句,开着车同样将油门踩到底。没办法,他的车比不上孔令侃的性能好,速度快。全首都也就陈华的车可以超过孔令侃的车。 第173章 发展(三十六) 事情谈完,孔令侃和甄怀仁约定好明天的安排后,将他送到第三处门口就走了。甄怀仁则直接走进大院,直奔办公楼。至于任雄,没办法,这厮开着那辆破车早就不知道被甩到哪了。 一上楼,甄怀仁并没有着急去找陈鲲,而是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安占江正要下班,看到对方眼前一亮,赶紧小跑着为他打开了办公室的门“怎么了?” “不知道。”甄怀仁不等安占江关上门就抱住了对方“我就想你了。”安占江作为自己在第三处最可靠的人见到自己后这种反应,甄怀仁就明白事情还没有糟糕到自己想象的地步。 “那你还等什么?”安占江的声音都有些发颤“再过几天,我就是别人的媳妇了。” 有冯力文的言传身教,郑旨乾终于在昨天选择了接受命运的安排,求娶安占江。原本甄怀仁还不知道怎么和安占江解释,可有人已经替他解释了。安占江的反应出奇的平静,立刻接受了甄怀仁的安排。 当向影心选择主动和冯力文假结婚时,安占江就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尤其是甄怀仁已经确定和蒋婳秀结婚之后,安占江就彻底的抛弃了幻想。甚至在她看来,甄怀仁这样安排她,反而对她更加有利。钱,她不缺,自然就要考虑以后孩子的问题。虽然现在不讲究什么嫡庶有别,可是她并不想让自己的孩子顶着一个‘小老婆生的’名声过一辈子。当然她一直没有表态,就是想看看这个男人究竟能不能做出让自己更满意的选择。现在结果出来了,及格却不是满分。不过已经不错了,比始乱终弃要强。到了甄怀仁如今的地位,真的扔给自己一把钱,然后转身就走,也不是不可能。 甄怀仁走到陈鲲办公室门口,推开门,才发现唐纵也在,心里有谱了,是公事。 果然,从齐焌口中,他得知今天这么急把他喊来的原因“这他妈的太不把咱们放眼里了。” “到底是上了正规军校。”陈鲲一边吞云吐雾,一边嘲讽一句“学问没见长,口头禅倒是学了不少。”显然陈副处长在处里的耳目清明,对于甄处长一回来就先去慰问秘书,十分的不满意。 唐纵之前对陈鲲有所耳闻,知道这个人是李士珍的智囊,却不明白为什么转投甄怀仁这边。本来以为这人行事低调,不想竟然当着自己这个‘外人’的面,直接让甄怀仁下不来台。 “见谅,见谅。”甄怀仁不得不用手呼啦头发,掩饰尴尬“说到哪了?” “太他妈的不把咱们放在眼里。”陈鲲抢答。 齐焌见怪不怪,从陈鲲面前的烟盒里拿出雪茄分给唐纵之后,自己点上。 甄怀仁却大笑“对,对,不把咱们放在眼里。”沉吟片刻“养着吧。” 唐纵并没有反对,反而对甄怀仁能够忍住这么大的功劳而诧异。 “那你就要和邰处长说一下了。”陈鲲却打破了甄怀仁的美好愿景“毕竟他们也知道了。倘若他们不答应,还是趁早端了得了。” “他会答应的。”甄怀仁接过唐纵带来的详细案卷一边看一边说“我准备再拉点人进来。” “人越多,越容易脱网。”唐纵忍不住劝一句。 “我们能得到什么?”陈鲲却并没有立刻反对。 “一支舰队。”甄怀仁拿起藤原龙也的照片又看了看,又扔进了文件夹“甚至更多。” 唐纵没有再吭声。 所谓的一支舰队,当然说的是驻扎在武汉的日本第三舰队,共有各型舰船29艘。包括巡洋舰四艘;驱逐舰十五艘;炮舰十艘。 虽然这是日本海军中实力最弱的舰队,却依旧可以碾压国民政府的全部海军。 “第四舰队?”出乎唐纵的预料,陈鲲却给了他一个不一样的选项。 如今日本海军的编制比较乱,不过可以简单的划分为驻屯中国的日本海军舰队,和中国以外的日本海军舰队。按照编制又可以划分为联合舰队与第三舰队。所谓的第四舰队就是两年前日本为昭和10年度秋季大演习,从联合舰队抽调的部分舰艇还有二线军舰组成的演习舰队。当时还发生了事故,演习结束后,舰队自动解散。也就是说,‘第四舰队’根本不存在。 “联合舰队。”甄怀仁将案卷放到了办公桌上。 陈鲲知道甄怀仁在公事上从不开玩笑,表情严肃的看着对方,突然笑了“他妈的,我喜欢。” 甄怀仁接过对方扔过来的雪茄,唐纵凑过来为他点上,然后揭开谜底“我们把美国人拽进来。” “他们?”陈鲲听到了答案,反而收敛笑容“别跟我说,你不知道日本人和他们的关系。” “那是商人的事。”甄怀仁解释“我们是军人,只负责搞死国家的敌人。同样的,美国的军人也在做同样的事。” 唐纵听懂了,甄怀仁竟然认为美国的军人和商人是两个分开的个体。这简直荒谬,要知道,美国的体制出现不了军阀的。可他没有忙着开口,而是想要听甄怀仁的理由。说实话,和甄怀仁接触的不长时间,对他冲击最大的就是甄怀仁的胆子。 别人不敢干的,他敢;别人不敢想的,他敢;别人不敢摸的,他敢。唐纵敢打赌,就连海军部说不得也只敢想怎么和第三舰队拼命,甄怀仁竟然现在谋划的是把日本最大的王牌整个废了。 “美国不同于日本。他们的军人不会独走。所以哪怕美军有这种倾向,也不代表他们会这么做。”陈鲲同样思路清奇。 “那么,我们处未来的努力方向就是拉拢美国人,以便在他们的协助下通过日本海军第六课引导日军南下。”甄怀仁终于把真正的目的说了出来。 这不是甄怀仁的突发奇想,而是早就有的想法。虽然现在距离开战不足五个月,可他决定试一试。虽然这样做有可能让自己和cp在华北的准备泡汤,可是他决定试一试。虽然这样做有可能让自己和孔令侃等人玩的西洋镜被拆穿陷入被动,可是他决定试一试。 他知道自己这样做,赢了,没好处;输了引火烧身。可没有一个生命该被忽视。既然知道有些事要发生,与其被动抗争,不如玩一把大的。就跟二十四景一样,八千万日元和一亿英镑有区别吗? “凭什么?”陈鲲这次真的被甄怀仁的想法惊艳到了。作为新鲜出炉的调统局第三处副处长,甄怀仁全权代言人。自他上任后,就知道了甄怀仁在华北的布局。他对此理解的还不够深,可现在听了甄怀仁的企图,他明白了。这不是甄怀仁临时起意,而是蓄谋已久。 “就凭南洋除了菲律宾,全都是英国和法国,荷兰的殖民地。美国商品需要市场。”这是甄怀仁目前为止找到的最具说服力的理由,既然日本人注定要杀人,既然日本人注定要南下,请去南洋“等日本人把南洋打扫干净,到时候美国人就可以充当正义天使了。” 陈鲲和唐纵,齐焌互相看看“你说服了我。” 唐纵推推眼镜,这群疯子,狂人,愚人“我也同意。”尽管他心中九成九认定这件事成不了。可是他首先是人,是一名中国人,是一名中国军人“我他妈的算是上了贼船了。” “到我了?”齐焌突然开口“我他妈的太喜欢处长这个提议了。” 甄怀仁、陈鲲、唐纵大笑。 “趁着年轻,把大事都干了。”甄怀仁起身走到窗边,看向外边的落日“赢也好,输也罢。到了动不了的时候,给你孙子吆喝一声。儿子,你老子我,当年可是干过大事的。” 齐焌对于甄怀仁的语病非但没有修改,反而在笔记本上用迥异于其他的字号写了下来。可赶上这一波了。如果问这个国家什么人痛苦,有良知的人。什么人难受?清醒的人。而问什么人最痛苦最难受,那就是有良知清醒的军人。这么一个奇葩被自己碰到了,他要是不跟着闹出点动静,怎么对得起自己的一生所学“英法很强大。” “所以日本人要先打疼美国人。”甄怀仁毫不在乎的讲腹案说了出来“英法对于我们来说确实很强大。可是德国人会让它们变得弱不禁风。到时候就是日本人的机会。”他还没有疯狂到认为日本人比自己还疯。保卫首都和诱敌南下同时进行。谁规定我们必须扛满八年才能够胜利。每提前一天,就是挽救无数的生命。 “美军会感兴趣的。”唐纵想了想附和一声。 “不,美国商人会感兴趣的。”甄怀仁却又给出了一个出乎所有人预料的答案“商人们支持日本,是有利可图。当引诱日本人南下的收益大于他们在日本的收益时,美国商人就会用他们的一切支持我们。” 陈鲲笑了“看来你在陆大还是学到了点东西。” 是的,美国商人看中的是利益,当美国军方配合第三处引诱日本南下后,美国商人就会成为第三处的好朋友了。而美国军方反而退到了后边,听美国政府话就好。 这已经是甄怀仁的最终方案,同时也是第三处以一个弱国代言人的身份,展现出的最大政治智慧。 “那么,我们需要在南洋多发现一些石油了。”齐焌立刻给出了一个中肯的建议。 “各种矿产。”唐纵不甘人后脱口而出,他好不容易才跟上了这几个家伙的思路。他现在明白了甄怀仁派季源博南下的动机。不得不说,他现在对甄怀仁情报官的身份是认可的。做情报就要这样,润物细无声,不需要大鸣大放,事了拂衣去就好。 “支持各族人民的合理诉求。”甄怀仁笑着说“要不然第三电台的大功率电台不是白买了。” “步战结合,步战结合……”廖耀湘一边对着话筒大喊,一边拿着望远镜观察远处十多辆战车和数百名步兵的演练。 这时一辆全支队唯二的指挥型战车停到了廖耀湘身旁,机械化支队支队长彭克定从炮塔上冒了出来“听说又碾到一个?” “是。”廖耀湘从自己的这辆同款指挥型战车爬了出来,跳上了对方的车“光顾着做战术动作,结果让后边的战车撞了一下,送医院了。”说着递给彭克定一根烟。 “严重吗?”彭克定接过来,为二人点上。 “应该问题不大。”廖耀湘猛吸一口“幸亏旁边人拽了一把,不过估计得养一阵。” “真是书上得来终觉浅啊。”彭克定点点头“我还觉得总队长小瞧咱们,没想到,光是这么一个简单的战术配合,咱们就拉胯了。” “谁能想到训练场开的好好的,拉出来就完全不是那么回事了。”廖耀湘推推眼镜“支队长,我听说交辎学校也要组建战车大队?” “对。”彭克定的消息也不闭塞,甚至渠道更加详细。军委会有意集中全军精锐组建第一支真正意义上的机械化步兵单位。这也是他头疼的事情,说不得这支刚刚有点样子的机械化步兵支队又要被上边抽走脊梁骨。 “支队长。”廖耀湘笑着凑过来,低声说“您在总队长那面子大,说说呗,咱们把他们合并过来吧。” 彭克定一愣,廖耀湘赶紧说“那可是正式的番号,战车听说也不老少呢……我听说交辎学校的战车教导营、战车防御炮教导营、军政部交通司出一个机踏车连、交通兵团出一个装甲汽车队、防空学校出一个营高射炮……” 彭克定却已经走神了。不得不说,什么人带什么兵。他光想着别被外人兼并了去,可廖耀湘却非但没有这种担忧,反而想着兼并人家“你觉得能行?” “不试试谁知道。”廖耀湘狡猾的让开“再说了,咱总队长是谁啊?咱税警总队领的可不是国难饷。” 正说着,一辆军车开了过来,廖肯走了下来“又撞了一个?” “嗯。”廖耀湘和彭克定立刻结束了话题“廖处长,你们参谋处给的机动时间太少了,我们的战车要是按照你们给的时间跑,估计都得趴窝。”说着伸手把廖肯拽了上来。彭克定递给廖肯一根烟。 “为什么?”廖肯好奇的问。 “我们的战车只是理论时速,可你们也要考虑到地形,战车磨损等等的各方面的限制啊。”廖耀湘对于这位五百年前的同宗直言不讳。 “我他妈的到哪去找这些参数。”廖肯笑骂一句,接过烟。 “廖处长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据彭可定所知,一般这个时间点,廖肯要带着参谋处的那些‘眼镜’们去和许康等人‘讨论预案’。 “别提了。”廖肯撇撇嘴“咱们那位副参谋长又出事了。刚刚打来电话,说步兵第二大队做狙击训练,结果不知道谁给他打了黑枪。幸亏技术不过关,否则……呵呵。朱处长已经带着宪兵过去了。我这不在电台里听说你们也出事了,就先过来看看。行了,不聊了,走了啊。”廖肯打了个招呼,转身跳下战车,坐回自己的座车扬长而去。 “这怕不是故意跑过来说的吧?”廖耀湘看着远去的汽车。 “哪都不安生啊。”彭可定不答而答。 第174章 发展(三十七) “这是我整理的全国税警整编计划。”几个人散会后,齐焌跟着甄怀仁回到对方办公室,这才拿出了一份计划书递给甄怀仁。 安秘书很守时,说几点走就几点走,坚决不加班。以至于甄怀仁都有些尴尬“安秘书这几天估计都没有给我打扫卫生。” 齐焌点点头,这已经是他的极限了。这两口子就不能休息一下,再勤快一点?扔的遍地都是。 甄怀仁不动声色看了起来,计划很简单,就是将盐务,关务,税务等三个部门的警务外派机构彻底控制住。原本甄怀仁是没有这个打算的,毕竟这样做相当于要抢很多人的饭碗。可是随着玉门关石油项目即将展开,甄怀仁决定未雨绸缪。 虽然自己现在和邰蓑衣在合作,可是一旦有机会,他不介意把对方挤出项目。这无关道义,而是利益,也不是私人利益,而是部门利益。有权不用,过期作废。趁着孔副院长控制着财政部,他就要把财政部变成第三处的钱袋子。 毕竟有钱才有兵,有兵才能够保证安全,实现自己的计划“你说金融机构需不需要设立警务处?” “不需要。”齐焌已经习惯了甄怀仁的天马行空“我们固然吃肉,也要给别人一口汤,否则,人家会拼命的。” 甄怀仁点点头不吭声了。 “藤原龙也这条线暴露是时间问题,我的建议是在这之前给木村拓哉先生一个合理解释。”齐焌主动岔开话题。 “怎么解释?”甄怀仁无奈。说实话,倘若不是因为蔡丫头,这条线还可以钓出更多的大鱼,如今他正在考虑怎么来挽回损失。免得引起日本海军军令部第三局第六科科长木村拓哉的警觉。 “朝鲜人。”齐焌显然已经想好了“只是需要一个巧合。” 甄怀仁想了想“那个女人确实很漂亮,让她体面点。”说完继续看起计划。 不管多么巧合,只要没有经验的蔡丫头和日本人接触,那么甄怀仁的计划就会破产。所以齐焌的任何提议都绕不开蔡丫头。说实话,他本来不想殃及无辜,况且这个女人很乖。可不同于庞淑芳母女的情况,这是工作,容不得半点侥幸心理。好在甄怀仁会让一群日本特务为她陪葬。 “我明白了。”齐焌点点头“兵工署对于我们研制地雷,水雷的提议给予了答复。”说着又从公文包里拿出一张纸递给甄怀仁。 甄怀仁一看就知道结果了,接过来,果然一通官样文章后,表示这需要军政部的正式命令,毕竟军事装备的研发,制造需要依规而行“怎么歪门邪道的时候,他们一个个精神着呢。” 齐焌没有吭声,却十分认同。他也是被甄怀仁指派,才得知直到现在,堂堂国民政府竟然连地雷都做不出来。这简直荒谬,要知道防御的最廉价武器其实就是地雷。 “和金陵兵工厂联系,处里出钱,可以不大规模制造,可是必须要知道怎么做。正好让他们研究一下那个什么火箭炮,火箭筒,单兵反战车导弹。”甄怀仁可以找何应钦,可是那样就太小题大做了,况且自己什么身份?人家给了个好脸就人五人六了“还有安排我和李成干厂长见一面。” 金陵兵工厂厂长李成干,此人原是金陵制造局(后改为金陵兵工厂)工务科长,后来担任厂长。金陵兵工厂也是在此人的管理下,厂内工人纪律松弛,管理层贪污等现象得到了有效遏制,原本已是奄奄一息的老兵工厂重新焕发了生机。 可是树大有枯枝,之前甄怀仁就是通过兵工厂副厂长进行的倒卖。如今涉及到了研制,就不得不走到前台想办法把此人拉下水了。 齐焌立刻记了下来。 “税警总队估计很快就要扩编,我的意思是,不能兵痞带新兵,下个月来一次全总队大比武。”甄怀仁最近有空就拿出自己记录广播的小本研究,也因此才想要跟日本人在首都周围玩地雷战。可现实真的太打脸了,堂堂兵工署竟然没人会造地雷。按照广播里说的,农村老头都可以自己用石头和火药制造的。 “也好。”齐焌作为税警科科长立刻提议“可以设置一些物质奖励。这样才能够调动他们拿出看家本领。” 两人之后又聊了一会明天的安排后,才分手。说起来有些搞笑,所谓的商量完全就是合计一下明天遇到谁该怎么说,至于其他的,别说齐焌了,甄怀仁自己都没有发言权。陈鲲已经大权独揽,以至于为此请出了一直提防甄怀仁,藏在家中的妻子帮忙。 甄怀仁其实觉得很冤枉,虽然他知道陈太太是东南大学高材生,还留学德国。可他对陈鲲是尊重的,还真没有起过坏心思。 送走齐焌,甄怀仁看看时间,走出办公室,任雄起身跟了过来“有进步,我以为你把我跟丢了。” “我给安姐打电话了。”任雄实诚的说了一句。 甄怀仁翻了个白眼,这个傻大个也学会动脑子了。话说自己在这娘们身上最卖力,怎么到现在都没个动静?再想到之前的何尚武,甄怀仁决定有机会劝劝对方,该找个好的国医调调身子。何尚武有没有问题,他不知道,可甄怀仁自己没问题,这么久了还没有动静,就说明是安占江有问题了。 甄怀仁走进庞家的时候,钟声正好敲响,已经九点了“姨母呢?”客厅里只有庞文浩在独自一个人抽烟,看看烟灰缸,等的时间不短。 “刚睡。”庞文浩一边回答,一边示意甄怀仁去书房。 甄怀仁看了眼从客房出来的夏守中,跟了进去。说实话,他对于这个素未谋面的表哥,一点感情也没有。干特务的本来就要求尽可能的将情感压抑到最低。更何况甄怀仁如今是一女配两家,他的心就这么大,一半给了父母;剩下的一半给了韩梅;一小半给了给了媳妇;陈丽华、安占江、霍正君、卢秋漪、婉蓉五个人占据了其余的。实在没有一点位置给旁人了。 “二处有人找我。”待甄怀仁关上门,庞文浩开门见山。 “哦。”甄怀仁坐下,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一处不要我了,我现在过去,不算背叛吧?”庞文浩已经习惯了甄怀仁的反应。 “姨夫的事你不管了?”甄怀仁好奇的询问。 “管,可是单凭我们两个,根本无济于事。”庞文浩沮丧的拿过酒瓶倒了两杯酒。 “侍从室第二处主任陈布雷需要一个对情报有经验的人。”甄怀仁看了眼酒杯“我明天晚上会和他见面,准备推荐你。” 庞文浩一听,原本萎靡的精神一下子抖擞起来“真的?”不等甄怀仁回答,就自嘲“当然是真的,谢了。”说着放下酒瓶,向外走去。 甄怀仁不明所以,拿出烟点上。不多时就听到了外边传来发动机的声音,不由皱皱眉头。庞文浩什么意思?把自己扔这,自己跑了?正考虑要不要离开时,庞文浩却走了进来“你吃饭了吗?一起吧。”手里端着两盘凉菜。 甄怀仁没有回答,看着庞文浩“你应该系统的学一学怎么下药不被人察觉。” 庞文浩也不尴尬,直接放下菜“你也应该好好学一学,诈术用的太多,人家会免疫的。” 甄怀仁接过筷子“说来听听。” “守中……夏守中的那个妈。”庞文浩也也有些尴尬“我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能够报答你。” 甄怀仁觉得庞文浩疯了“你何苦为难女人。” “少他妈的装了。”庞文浩恼火的说“我还不知道你?反正我把他支出去了,天亮前回不来。我母亲也喝了安眠药睡下了。” 甄怀仁不耐烦的打断对方“得了吧。明明是你动了歪心思,又没有借口。” 庞文浩耸耸肩反而豁出去了“这年头朝夕相处的人都信不过,更何况这种半路冒出来的。” 甄怀仁审视庞文浩,换了个姿势“那我们做场交易,我一个女人需要安排,你让他娶了我的女人。可是不准乱来。”媳妇那么舍不得陈华,他自然要想办法。 庞文浩听后,并没有任何的不满“他是我兄弟,亲兄弟,说到底也是你的亲表哥。” “你也是。”甄怀仁平静的说了一句“我帮你在姨母面前遮掩。”他看出来了,才不过一个星期,庞文浩的心态已经崩了。报仇无望,前途尽毁的他越走越远了。 “再加一百万。”庞文浩一听,不以为然,却提出了自己的条件。 “胡东霞那个女人值吗?”甄怀仁有些无可奈何。 “轮不到你管。”庞文浩怼了回来“我警告你,少他妈的打她主意。否则我跟你不死不休。” 甄怀仁耸耸肩“那还等什么?春宵一刻值千金。” “再等等。”庞文浩看看手表“药效还没有完全起作用。” 甄怀仁懒得管他,起身“你不会把所有能吃的都下药了吧?”说着向外走去。 庞文浩忍不住笑了起来,端起酒盅一饮而尽,借以掩饰眼中泪水。身为人子,怎么可能不想报仇雪恨。可他真的做不到。这一个星期,处处碰壁,每次都是眼看光明在前,却终究是一场空。所以他想明白了,要想报仇,必须先有权利,他相信庞效卿会理解他的。至于那个裴嬛卿,他的压力很大,胡东霞要过几天才能回来。更何况这这个女人最近总是和自己母亲作对,夏守中那样子谁也不是傻子,真是畜生。自己身为兄长,有必要把走上错误道路的兄弟拉回来。要是让人知道,这可是一辈子的污点啊。 做完心理建设的庞文浩看看时间,又喝了一杯酒,这才走出书房。看了眼正在餐厅吃独食的甄怀仁走进了客房。 甄怀仁咬破荷包蛋,这手艺有些生疏了,还没熟透。可是他确实需要补充营养,大口的吃完,又夹起一个荷包蛋就着挂面吃了起来。 可是越吃越慢,越吃越慢。挂面?方便面?速食面?炒面?非油炸?油炸? 未来八年什么才是最宝贵的,粮食。可是粮食储藏是有条件的。他一直想不明白广播里说的方便面是什么意思。问过齐焌,对方说配合着‘速食面’这个词从字面理解,就是操作简单,可以快速食用的面。 想到这,甄怀仁笑了。 客厅里的座钟再次敲响,外边的天空已经吐白。 甄怀仁打开门,走进客房,看了看床上庞文浩怀中的女人,又看看被子,不由诧异。庞文浩中头彩了?推推对方。 庞文浩立刻警惕的睁开眼。 甄怀仁指指外边,转身向外走去。刚刚来到屋外,远远的就看到了一辆车向这里开了过来。拿出烟点上。 不多时,车子停到了甄怀仁旁边的马路上,夏守中走了下来“要走?” “对。”甄怀仁递给对方一根烟“一会上课。”他今天要订婚,自然不用回学校,可是甄怀仁犯不着在这说这些“一晚上没睡?” “习惯了。”夏守中为甄怀仁点上。 “我已经安排好了。”甄怀仁平静的说“首都警察厅侦缉队,位置一直留着呢。” “谢了。”夏守中不知道该说什么。以至于他自己都感觉这样说差点意思。 “都是兄弟嘛。”甄怀仁说着回头看了眼一边系扣子一边走出来的庞文浩“我不帮你谁帮你。” “就是,就是。”庞文浩说着凑了过来,接过夏守中递过来的烟。 “那行,你们聊。”甄怀仁看看时间“我先走了。”正说着任雄开着车停到了夏守中的车后。然后甄怀仁在庞文浩兄弟的目送中远去“进去说。” 夏守中点点头,掐灭烟,跟着庞文浩走进屋,来到了书房“我跟了他们一夜,已经确认他们的落脚点了。”说着拿出一张纸递给了庞文浩“这是周围的草图。” 庞文浩接过来示意夏守中坐下,自己则看了看草图“辛苦了。” “我应该做的。”夏守中感觉庞文浩今天有些奇怪,相比于昨天,似乎不一样了。可是有说不清那不一样。这一切大概和甄怀仁有关系。 “情况有些变化。”庞文浩把草图放在了办公桌上“甄怀仁会派人来帮忙。” 夏守中一听,心想果然。事实上,他原本就不认同庞文浩撇下甄怀仁,由他们两个自己独立调查。毕竟首都有几十万的人,倘若没有公权部门支援,他们会很吃力的。而事实证明,自己的判断没有错。现在甄怀仁介入,那么案件侦破工作的进度会加速,同样的,也为他和甄怀仁的接触创造了机会。 说实话,他现在之所以跟着庞文浩坚持下去,更多的就是接触甄怀仁。人都是自私的,虽然庞效卿是他的父亲,可他生命之前的二十多年,这个人对自己不闻不问。他真的做不到多么难过,他只想和自己女人丰衣足食的过一辈子。 “那么接下来,你休息两天,然后去警察厅报到。”庞文浩点上烟“到了单位尽快熟悉环境。”说着拿出支票本写了一张五百块的支票“把行头都换了。” “我有。”夏守中已经知道自己这位大哥有本事,这段时间也见识了什么叫挥金如土。可越是这样,他必须越要表现。 “拿着。”庞文浩瞪了眼夏守中“我这段时间脑子很乱,没顾上。要不是你嫂子那天提醒我,我都没有留意到。”他不想给郑若兰涂脂抹粉,可需要的时候也不会顾忌。 夏守中尴尬的接了过来。他带着裴嬛卿反出夏家,说实话准备的并不太充分。毕竟他怎么也料不到庞效卿不明不白的没了。 “行了。”庞文浩拍拍夏守中的肩膀“累了一晚上了,睡去吧。我也去安排一下。” 夏守中点点头,跟着庞文浩走出书房“母亲。” 庞母站在二楼栏杆处看着二人,没有吭声。 “母亲,您放心,我们正想办法呢。”自从庞父遇害,庞母就变得有些精神恍惚。要不是夏守中提议裴嬛卿照顾对方,庞文浩原本是打算请个佣人的。至于郑若兰,想都不要想了,除了庞父出殡那天过来应付了一下后,借口不想影响孩子,根本再没有露过面。这里边固然有甄怀仁的勾当,可是郑若兰要是有心也不会这么难看。说到底,女人的心才是最狠的。不喜欢了,就真的老死不相往来。 “我最近休息不好,一会去你姨母家住几天。”庞母脸色不好看“要是嬛卿愿意,也可以一起过去。” 庞文浩躲避庞母的目光,没来由的心虚,毕竟最近他的压力比较大;毕竟甄怀仁那个混蛋又刺激他;毕竟那个女人整天在他眼前晃悠,胡东霞又不在。总之……庞文浩余光看了眼尴尬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的夏守中,要不是你这个扫把星回来,自己的生活怎么会一团糟。 第174章 发展(三十八) “怎么穿的这么隆重,要出去?”庞母走下车问迎出来的甄母。 “哦,晚上要参加一个饭局。”甄母笑着拉住庞母的手“不碍事,晚上一起去。” 原本应该上班的高琴书同样盛装,穿着一身夺人眼球的旗袍应和道“二姑,气色好多了,咱们进去说吧。” 庞文浩开车到甄家的时候,已经发现了不同,笑着和拘谨的梁才初打了个招呼,往下卸行李。夏守中赶忙过来“哥我来吧。”原本他熬了一夜想要休息,可不放心裴嬛卿,怕她受气,跟了过来。 庞文浩点点头,待高家姑侄你来我往之后,对一旁默不吭声,无人理会的裴嬛卿说“走吧,这也是自己家。” 裴嬛卿低着头,跟着庞文浩往里走。她是个传统的人,嫁夫从夫,夫死从子。因此当夏守中决定带她来首都时,并没有多想。可到了首都才知道夏守中已经发觉了过去,就在她彷徨时,夏守中又对她各种允诺,这才将就住下来。本来以为自己要和庞太太争儿子,结果才发现,自己的幼稚。那个女人竟然这么下作。正想着,突然身不由己的撞进了庞文浩怀里。 “放心,以后我养你。”庞文浩一边肆意索取一边低声说“在这好好孝敬咱娘。” 裴嬛卿心虚的扭头,才发现此刻她和庞文浩身在前厅,外边的夏守中看不到,里边的庞母等人也瞧不见。 “放心,只要你听话。”庞文浩说着将一张支票塞进了裴嬛卿手里“喜欢什么买什么。”说完亲了对方一下松开了裴嬛卿“婶子,走吧。” 伴随着他最后一个字吐音,夏守中提着行李和梁才初走了进来。 裴嬛卿无视了夏守中探寻目光,转身向里边走去,那个混蛋把自己当做什么。 甄母不好招呼裴嬛卿,高琴书笑着说“婶子,坐。”刚刚挽住对方的胳膊,就看到了紧随其后走进来的庞文浩。心中一动,再看裴嬛卿“坐这边。” 甄怀仁是真不是东西,可庞文浩还比不上甄怀仁。最起码那个色痞是直接抢,可庞文浩最爱玩阴的,这位婶子颜色可不差。 有了成见,再加上处处留意,很快高琴书就发现了庞文浩和裴嬛卿之间那种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不妥。 “怎么了?”甄怀仁忙了一上午,中午回来才发现庞母等人来了,还要借住。好在夏守中已经被打发走了,要不然他也尴尬。 “都不是好东西。”高琴书白了一眼甄怀仁塞给对方一个橘子,转身走了。 甄怀仁笑笑,剥开橘子正要吃突然感觉到了杀气。一扭头,果然不远处母亲瞪了他一眼,然后继续和庞母说了起来。甄怀仁叹口气,说实话,除了媳妇外,他还算讲究。 “姨母。”正说着,郑若兰带着冯桂芝走了进来“妈。”说着在房间里第一时间捕捉到了扫甄怀仁。 甄怀仁立刻感觉天空乌云密布,这真的不怪自己啊。 庞母应了一声,却并没有说什么。毕竟自己家出了那么大的事,郑若兰却毫不理会,可甄怀仁不过就是订婚,郑若兰竟然兴师动众的来了。现在就不说什么怀孕了?好在当着这么多人,她压住了脾气。 冯桂芝在甄母的招呼下坐到了庞母身旁,她也有些尴尬。毕竟庞文浩的父亲刚没了才几天,她们就来参加别人的订婚仪式。原本她也劝郑若兰推了,可失败了“我还说给怀仁介绍,却不想这孩子不声不响的自己就找到了。” “亲家母费心我也听怀仁说了。”甄母笑着说“一会怀仁敬酒,要多吃几杯。”她也没想到儿子不声不响办了大事,让她多年心愿得以实现。这可是蒋家的唯一侄女,再怎么也比格格大。因此甄母是十分满意的。只是儿子这些年独自在外学坏了,这又让她有些担心。要是以前,她一定想办法让高琴书进门,虽然是做妾,有些委屈了琴书,可有自己在,怎么也不会让她被欺负。可如今不一样了,不但是民国了,而且还是蒋家的女婿。她就没听说过驸马还能纳妾。哎,孽缘,算了,眼不见心不烦,就当不知道好了。 郑若兰笑着坐到了甄母身旁,挽住了对方的胳膊“姨母,要当婆婆了。”说着靠在对方肩膀上“开不开心?” 冯桂芝有些无语,郑若兰也是,你婆婆就在这呢。果然庞母好似正在听旁边的陈太太和丁太太聊天,仿佛没有听到“若兰没规矩。” “没事的,没事的。”甄母笑着说“本来就没说错,不管怎么说,总算是打发了一个。” “母亲。”甄怀仁带着两个人凑了过来“这两位是我干兄弟冯力文和郑旨乾。” 庞母一听,迅速的扭头看向甄怀仁身后。 “伯母,给您道喜了。”冯力文笑着说着吉祥话。 “伯母,恭喜。”郑旨乾同样如此。 “谢谢,谢谢。”甄母赶紧招呼二人坐下。 “我们去帮忙。”冯力文二人陪着说了几句后,起身离开。 郑若兰好奇的又看了眼郑旨乾,刚刚庞母可是一直盯着这个人看个不停。想到甄怀仁说的庞效卿的企图,还有当初庞母见到夏守中的反应,又看了眼庞母。果然对方还盯着郑旨乾的背影看个不停。 甄怀仁又和崔瀚还有陈鲲商量了一阵后,正式招呼众人入席。今天中午只是家宴,晚上一众人将会去福昌饭店参加订婚宴,因此也没有人去灌甄怀仁。 吃完饭,在甄母安排下,众人各自养精蓄锐。甄怀仁哪怕没喝酒,也被甄母要求躺一会。却不知道她刚刚去客房陪庞母,甄怀仁就溜了出来“媳妇饶命!” “你个没良心的。”郑若兰一见面就用了绝招,直接让甄怀仁举手投降“这是我的,我家的宝贝。”说着霸道的蹲了下去。 甄怀仁看着郑若兰气吞万里如虎;看着郑若兰口若悬河,巧舌如簧;看着郑若兰如鲠在喉,不吐不快。到了最后笨嘴拙舌的媳妇怒视甄怀仁,不讲武德的直接上手,才给与了甄怀仁给予致命打击,将人间不平事彻底捋顺“怎么办?” “回头我收拾。”甄怀仁抚摸郑若兰的秀发“你累了。” 郑若兰亲亲甄怀仁,被他扶着站了起来“看你一会还怎么祸害人。”说着用汗巾擦擦自己诱人的红唇,转身走了。 甄怀仁看看残局,挠挠头,走了出去。 高琴书确认没人之后,走了出来,赶紧向外走。她哪里知道,自己开给庞母找晚上合适的礼服,竟然遇到了这事。甄怀仁果然是个色中饿鬼,庞文浩还勾搭别人,你自己脑袋都长草了。正浑浑噩噩间,突然看到了拿着洁具的甄怀仁冒了出来,吓得她立刻站住。 甄怀仁有些无语“怎么了?” “没事。”高琴书突然想到了刚刚一幕,声音都变了。 甄怀仁狐疑的打量了高琴书片刻,脸色突然变了,直接伸手将她往刚刚的案发现场衣帽间走去。 高琴书此刻来不及多想,只是不停看向周围,生怕被人看到。 “你看到了?”甄怀仁关上衣帽间的门低声问。 “你们做的好事。”高琴书破罐子破摔,她不知道甄怀仁怎么看出来的,也不知道甄怀仁会怎么折磨自己,可是她还是横眉冷对。 “你想怎样?”甄怀仁靠在门后。 “这话不该问你吗?我怎么知道。”高琴书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勇气“还有事吗?没有我还有事。” 甄怀仁无奈“别动。”说着拿出汗巾,走到高琴书面前蹲下,在她的注视下,为她将鞋面上的污渍擦干净。 高琴书此刻才明白甄怀仁为什么发现自己“你们就打算这样下去?” 甄怀仁的手顿了顿,又继续给高琴书擦鞋“她本来是我媳妇。” 高琴书被话本荼毒的大脑立刻生成了一部可歌可泣,感天动地的名着“那也应该离婚啊。”她这才想起郑若兰有身孕,也才明白刚刚对方为什么那样做。 “她不愿意。”甄怀仁将汗巾就手扔在一碰,站了起来“一切都是我的错,可你能替我们保密吗?” 高琴书仰视甄怀仁,对方平时的表现立刻将刚刚生成的名着删除,代之以一部恶霸欺男霸女的画面。可是想想刚刚郑若兰那种发自内心的表情,又觉得是不是《金瓶梅》的现实版。庞文浩个三寸钉,这不冒出个夏守中吗“不要……” 甄怀仁有些无奈。 高琴书脸一红“你不会杀庞文浩吧?” 甄怀仁愕然。 “我看那个夏守中,好像很厉害的。”高琴书看对方的反应,误以为甄怀仁已经在准备了“你们动手,人家一定会为庞文浩报仇的。” 甄怀仁哭笑不得“你把我当谁了?” “西门……”高琴书语塞,西门庆的下场可不好,甄怀仁不是东西,可毕竟是自己表弟“总之你们悠着点。我要走了。” 甄怀仁让开,伸手拿过墩布准备清理,高琴书撇撇嘴“马大哈一个,别管了,一会我收。”看甄怀仁那神情,突然想到需要清理什么,顿时拉开门准备落荒而逃“姑……姑……” 甄母板着脸看了眼刚刚蹲下捏起汗巾准备丢进簸箕里的甄怀仁“琴书,衣服找好了吗?” “好,好了。”高琴书说着伸手,却愕然发现,手中空空,这才记起,自己刚刚找衣服,那对就进来了,之后她也不敢动。 甄母没好气的打了高琴书的手一巴掌“还不去找,难道要我进去。” 高琴书茫然的转过身,直到房门再次关闭,宕机的大脑才运转起来“姑,你娘啥意思?” “恭喜,您成了本人官方认可的姨太太了。”甄怀仁揶揄一句。 高琴书脸色一红“胡噙。”说着走进刚刚自己藏身的地方开始找衣服,无意中一扭头,发现甄怀仁靠在门旁盯着自己“还看。”不同于以往,这次她真的在甄怀仁那眼神中看到了兽光。 “老太太都认可了。”甄怀仁玩味的说“我姐夫也默认了,愿不愿意,给个痛快话。” “我能和若兰一样吗?”高琴书也诧异于自己的反应,似乎早就预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因此她才无时无刻不在关注甄怀仁,总是用各种冠冕堂皇的理由说服自己去尽可能的帮甄怀仁处理家事。要不然梁才初吃饱了撑得在天津好几次帮甄怀仁解围? 甄怀仁被高琴书近乎投降的言论弄得心里怪怪的“过来。” 高琴书竟然真的走到甄怀仁跟前,顺从的被他抱住“不要在这,求你。” “梁才初没有兄弟吧?”甄怀仁突然问。 高琴书不明白,懵懂的看着甄怀仁。 “你要不要给梁才初准备一包药?”甄怀仁揶揄一句,却不等对方回答就封住了她的嘴。然后在高琴书头昏脑涨时凑到她耳边“今天晚上跟我走。” 高琴书轻捶甄怀仁,却没有拒绝。毕竟大姑默认了,可二姑在呢。 甄怀仁也适可而止,毕竟他还要为一会母亲的拷问做准备。 果然两人走出衣帽间,远远的就看到了甄母和甄北伐坐在小客厅。甄怀仁低声说“我来解释。” 高琴书此刻已经恢复了理智,自己明明就是受害者,是你甄怀仁屡屡勾搭,才不得不从。你不解释,谁解释。一股怨气油然而生,冷哼一声,上楼了。 甄怀仁已经习惯了女人们的前后不一。只是怀疑,这怕不是又一个郑若兰吧。来不及多想,走到甄母面前“父亲,母亲。” “跪下。”甄北伐冷着脸。他刚刚已经听妻子说了儿子的勾当,立刻先发制人。 甄怀仁立刻跪了下来。 “起来,这么多人呢。”甄母瞪了眼甄北伐。 甄怀仁只好站了起来。 “梁家是书香门第,你做了这事得好好补偿人家。”甄母低声说“不过琴书要等你结婚后才能进门。你也要和蒋家解释清楚……怎么了?”甄母冷着脸看着甄怀仁。 “……琴书不离婚。”甄怀仁尴尬的说。 “什么?”甄母的声音陡然高了八度。吓得甄家父子同时缩了脖子“这怎么行,咱家虽然不是什么高门大户,可礼义廉耻还是要的。”说着起身“你别管了,睡一会吧,色字头上一把刀,孽障。”说着忍不住拿起准备好的戒尺抽了甄怀仁三下,然后丢给了不敢吭声的甄北伐,转身找高琴书核实去了。 甄北伐和甄怀仁对视一眼“坐吧。” 甄怀仁坐了下来。 “甄家的男人犯浑不怕,可是要负责。”甄北伐递给甄怀仁一根烟。甄怀仁赶紧拿出打火机为他点上“蒋家固然家大业大,可你也不能始乱终弃。” 甄怀仁默默听着,不吭声。老爷子到了教育部,这官样文章越来越拿手了“我堂哥来了。” “怀道?”甄北伐皱皱眉头,这个大侄子可不好打发。 “怀义。”甄怀仁低声说“他要结婚。” “胡闹。”甄北伐的声音同样高了八度“一个戏子……” “不是。”甄怀仁不动声色的说“那个戏子跟人跑了。这次是即将出任外交部驻法国大使的卢永逸家女公子。” 甄北伐的态度立刻变了,赶紧追问“怎么回事给我说说。” “具体的我也不清楚。好像是去年怀义在这的时候认识的。然后那个戏子跑了,他就不知道怎么的开始追求人家,这不人家同意了。让他提亲。”甄怀仁含糊的说了一下。 “卢永逸?”甄北伐记住了这个名字“你大伯他们知道了?” “四哥不让说。”甄怀仁看了眼远处走进来一身制服的崔振,对方是下课后来的“他说想请您代他提亲,家里也不打算通知。”不等甄北伐开口继续说“等尘埃落定后,再说。免得有人眼红给搅惑了。” 甄北伐沉默不语。 “他说只信您。”甄怀仁不得不加重暗示。 甄北伐心虚的看了眼甄怀仁“还说什么了?” “因为女方身份特殊,一切低调。”甄怀仁继续说。 “特殊?”甄北伐不懂,大使怎么了?自己的儿……儿子可是娶了蒋家的女儿。 “卢大使的女公子是第三电台播音卢秋漪。”甄怀仁这才说出卢秋漪身份。 甄北伐眼前一亮“好好好。”卢秋漪他是知道的,甚至在画板上看到过对方的照片,样貌、学识那是没的说,没得挑。听说有不少追求者“有谱吗?” “千真万确。”甄怀仁不由感叹知子莫若父,自己娶蒋婳秀,也没见老爷子这么心虚。 甄北伐点点头“那就好,那就好。”又问“要不要请你姑父一起?” “行吧。”甄怀仁真没想到老爷子这么虚“四哥不知道姑父来了,应该不反对。” 甄北伐松了口气“你四哥独自在这,你要多帮衬。”让甄怀义住回来的事他是想都不敢想。否则简直是自我毁灭,妻子可是精明的过分的人。要不然这么多年始终不愿意多回老家“你年轻气盛,难免荒唐。可你要记住……算了。”他看到了匆匆下楼的甄母。 甄怀仁同样看到了,赶紧起身迎了过去,扶住神情奇怪的甄母“母亲。” “你……”甄母那神情要多精彩有多精彩,缓了缓“罢了罢了,随你们吧。”说着坐到了甄北伐身旁“儿大不由娘,我们就不要管了。” 甄怀仁和甄北伐蒙了,这是什么情况? 第175章 发现(一) 按理说庞家戴着孝连七七都没有出,应该回避。可甄家要是这么做就太伤人了,因此哪怕甄母委婉的提出来让庞母和裴寰卿在家休息,甄怀仁还是坚持晚上一起过去。 至于庞文浩和夏守中,还是算了。庞文浩见不得郑若兰和甄怀仁眉来眼去,早在他来之前就带着夏守中找借口离开了。 作为甄怀仁的女皇,郑若兰自然已经知道了下午的事,虽然有些无语甄母的决定,却整晚拉着高琴书说个不停“以后你得叫我姐了。”说着拿起手帕轻拭朱唇,好疼。 高琴书一整晚都忙于应付郑若兰,冷不丁听到这话,有些不明所以的看向郑若兰。 “咱家的规矩。”郑若兰意有所指。 高琴书这才听懂,白了一眼郑若兰“好大的规矩。” 郑若兰看了眼身旁面无表情的蒋婳秀,又看了眼今天艳丽无边,正和甄母还有小蒋太太细语的景兰,张贻乐,张贻如,陈丽华“规矩就是规矩。乖,有红包的。” 高琴书看出来了,甄怀仁未必是西门庆,可郑若兰哼哼。 蒋婳秀冷眼旁观郑若兰和高琴书说小话,伸手从兜里拿出烟,旁若无人的点上。 “婳秀。”对面密切注意蒋婳秀一举一动的景兰脸色立刻变了。她知道这是蒋婳秀的另一种抗争,可是这样做除了毁了名声还有什么用? “你们谁要?”蒋婳秀不以为意的笑着对众人询问。 “若兰,过来和姨母说说话。”庞母哪怕对郑若兰再不满意,也要担心对方肚里的孩子。 “对对。”冯桂芝赶忙应和一句。 小蒋太太看了眼并没有任何不满的甄母“他们男人吃酒席不知道多久。” “我们不妨打打牌。”孔太太立刻说“早就听说亲家母是个中高手,何太太也是我们女中豪杰,同去,同去。” 何太太还有小蒋太太的干女儿,陈诚的妻子谭祥等人立刻响应。片刻之间两桌女宾席只留下了蒋婳秀还有被甄母特意嘱咐照顾她的高琴书。景兰原本打算留下的,可是却被小蒋太太拉着和亲家母过过招。这个理由很强大,按理说景兰的底气也是不输的,奈何非战之罪,她可是想着‘替’女儿好好和亲家母拉拉关系,因此只能丢下了心灰意冷的蒋婳秀。 “你也玩去吧。”蒋婳秀吐出一口烟气。 “我不会。”高琴书笑着坐到了蒋婳秀身旁“正好和弟妹说说话。” 蒋婳秀拽了拽自己的手,却没有高琴书力气大“您没做过工吧?” “没有啊。”高琴书对于蒋婳秀的嘲讽不以为意“来一根,我也试试。”说着伸手从蒋婳秀手里拿过烟“怎么抽?”自己笨拙的划着火柴点上,猛吸一口,却被呛的咳嗽不止,引来不远处的众人侧目。 蒋婳秀笑了,嘲讽一句“这么维护表弟,可是少见。” 高琴书不防对方来这么一句,又吸呛了。 “婳秀。”甄怀仁听到消息,走过隔断,凑到蒋婳秀面前“你一向很乖的。” “是啊,你最喜欢了。”蒋婳秀冷笑“就跟昨晚床上一样。”说着拿起面前水杯泼向甄怀仁。 甄怀仁没有躲,笑着安抚想要给他递手帕的高琴书“你现在就可以宣布婚礼取消。我无所谓,毕竟我对你有过承诺。”说着坐了下来,拿过一个空水杯倒了一杯水“要不然,再泼一杯水,然后今晚乖乖的。” 蒋婳秀二话不说拿起茶杯泼了过去,却站起身“我偏要现在宣布。” 甄怀仁无所谓,拿过一支烟点上,看着蒋婳秀的表演。他失算了,光头佬并没有因为自己和蒋婳秀定下名分就改变什么。甚至刚刚孔令侃告诉他,光头佬有意将一个单位三块牌子的税警科再次拆分。既然如此,要你干什么?生气?正好省的自己给自己女人找婆家。 “婳秀。”蒋婳秀的舅妈走了过来“来,你三婶不会打牌,你过去参谋参谋。” 原本决绝的蒋婳秀一听,顿时气焰弱了“舅妈,我……” “怀仁。”单舅妈却不理会蒋婳秀“婳秀吃醉了,快点收拾一下吧。” 甄怀仁起身礼貌的应了一声,接过了高琴书递过来的手帕没有吭声。待蒋婳秀不情不愿的被单舅妈和高琴书拉着经过他的身边时,照着对方身后摸了一把。然后对错愕张开小嘴的单舅妈和高琴书说“刚刚是我们给大家表演的节目。” “你这孩子。”单舅妈哭笑不得,拉着想怒不敢怒,想跑不敢跑,想骂不敢骂的蒋婳秀走去牌桌,片刻后那边传来了哄笑。 甄怀仁看了眼伸大拇指的孔令侃,转身去了外边。只是相比之前,放开了很多。蒋家是无论如何都要自己娶蒋婳秀,那么自己就必须另寻他法来保住手里的一切。不过那张小嘴……甄怀仁笑了。 曲终人散后,甄怀仁跟着众人回到家。只是众人再没了走的时候那种兴奋,毕竟那位蒋家女公子明显是被迫的。 甄母自然心疼甄怀仁,虽然庞母一直不吭声,可是她知道儿子今晚丢人丢大了。因此对甄怀仁带走高琴书选择了无视,反正梁才初喝多了,找了借口去单位住。至于真的假的,甄母也没心思管。 “提她干什么?”甄怀仁坐起身拿出烟点上“我对梁才初更感兴趣。”他都觉得荒谬,自己是不是吃大力丸吃多了,郑若兰如此,婉蓉如此,卢秋漪如此,高琴书也是如此。可庞文浩是学傻了,大清的皇帝幼年时玩的太嗨了,甄怀义是做了自己的替死鬼,那梁才初呢? “提他干什么。”高琴书伸手要抢甄怀仁手里的烟,却被对方躲开“我终于没躲过去。”顺从的被甄怀仁揽进怀里。 “我想知道,这关系到我该怎么对他。”甄怀仁一口烟封住了高琴书的嘴。他现在终于明白下午母亲的态度为何来了一个大拐弯。 高琴书缓缓伸手搂住甄怀仁的脖颈。 “他自小喜欢唱青衣。”良久之后,高琴书趴在甄怀仁胸膛,一边画圈一边羞赧的说出原由“然后入戏太深。” 甄怀仁错愕的说不出话“他……”突然甄怀仁想起了越来越古怪的柴老二。这玩笑是不是开大了? “私下里,他让我喊他姐。”高琴书羞于启齿。 甄怀仁觉得匪夷所思“可是庞文浩不是设局,你……” “人家做局,我要是不跳进去,谁知道是不是你干的好事?”高琴书愤愤不平“亏得我对庞文浩那么好,下手一点轻重都没有,这是想让我当寡妇。” 守活寡和真守寡究竟孰优孰劣,甄怀仁也懒得分辨了。 “若兰让我喊她姐,你怎么看?”高琴书却突然发难。 甄怀仁想都不想立刻‘坚定’的说“我心里,你最大。” 高琴书当然不满意,可是不等她追问,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调查统计局第三处少将处长、陆军大学第十五期在读学员甄怀仁已经发起了新一轮排山倒海的攻势。而吃了将近四年空饷的高琴书哪里是对手,先是被动的全面防御失了先手,接着捉襟见肘的变成了重点防御,最后丢盔弃甲,一败涂地,丧权辱国,签订了各种闻所未闻的条约。 “各个中队今晚的表现都很不错。”已经换了新的上校军衔的孟秋之冷着脸目视台下的数百人“现在请团校第二期干训班副主任苗剑秋同志训话。”说着带头鼓掌。 台下不远处的众人立刻使劲拍巴掌,尤其是最先入班的朝鲜学员中队,张东健的手都拍的快没了知觉。 佩戴少将军衔的苗剑秋走到台前,敬礼。台下掌声立刻停下“同学们……” 孟秋之一边听苗剑秋发言,一边巡视全场。目光所及,每个人都昂首挺胸。心中冷笑,算他们走运,原本他打算这几天突击完成指标的。 “三十个?”解散之后,孟秋之邀请苗剑秋到办公室继续交接工作,本来以为对方会问其他的,可是苗剑秋回来就问他指标的事“哦,哪里都有刺头。既然不听劝,就剔除出去。” “那也不需要指标吧?”苗剑秋点上烟“我看大家都是精神饱满,情绪高涨。” “咱们这是保密单位。”孟秋之听懂了苗剑秋的话,更懂了苗剑秋到现在都不知道这个干训班是做什么的“能出去的要么是学成之后,站着走出去。要么就是中途横着抬出去。” 苗剑秋眉角微扬,他知道干训班指标有说法,可是真没想到是这种说法“我初来乍到,老哥好人做到底。不如给我说透,免得在下愚鲁,耽误了工作。” “那是,那是。”孟秋之笑着说“这个干训班都是咱们周边国家青年华人和当地不满殖民当局的青年。未来我们的tyl将不限于本土,而是要扩展到整个亚细亚。” 苗剑秋之前听甄怀仁提过一耳朵,可是也没说透。最近甄怀仁忙着其他的事,他们也没见过几次。此刻才明白了这个学习班的目的“这和日本人的那个……” “不一样,不一样。”孟秋之摆摆手“南洋可都是华人,我们又不是吞并他们,我们是要选出优秀的青年,未来回国之后,争取他们各自国家的解放事业。” 苗剑秋有些无语,这不就是挂着羊头卖狗肉吗?所谓的三十个指标,横着出去,与其说是被淘汰,不如说是不认同这种理念。也就是说,未来南洋,朝鲜,琉球,甚至印度都将会出现一个跨国的社团。甄怀仁这个疯子,果然是大疯子“我愿意为各民族的解放事业献出力量。” 人比人,气死人,他自认样样都比甄怀仁强,差的只是运气和老板。却不想甄怀仁的志向远不是自己可比。自己还在考虑怎么摆脱日本人,可人家已经将目光放眼整个亚细亚。这就是差距,这就是不足,这就是机会。他已经错失了一次留名青史的机会,这一次,一定要抓住。 “共勉之。”孟秋之点点头。 正当两个决心为亚细亚整个前途而献身的人互相激励时,他们高瞻远瞩,心系亚细亚前途的处长已经醒了“把工作辞了吧,以后在家陪母亲就是你的工作。” “你把我当老妈子?”高琴书抱着甄怀仁的腰,似嗔似怒的说。 “儿媳妇不伺候婆婆吗?”甄怀仁亲亲高琴书的秀发,继而是耳垂,原本自认为天下无敌的英雌,立刻投降了。小白兔对于大灰狼实在缺乏应对手段。 “那……婳秀怎么办?”高琴书无奈询问“她昨晚上话里话外可都是不满意。”她说的含糊,可是相信甄怀仁听得懂。 “不过是一出戏。”甄怀仁笑笑“我需要她和那些人搭上线,蒋家需要她牵制我,至于她,呼开尔?” 高琴书听出了甄怀仁那浓浓的厌恶,轻蔑“那……”她突然记起自己现在的身份,叹口气“总归是你的人了,哪怕学我和梁才初一样,表面上也要让人挑不出毛病啊。” 甄怀仁沉默不语,高琴书用脑袋顶顶对方的下巴“实在不愿意那也不要让她这般给你难堪啊。”蒋家如果不愿意,甄怀仁和蒋婳秀就不可能离婚,所以她不会说废话。 “我试试。”甄怀仁艰难的回了一句。倒不是心软了,而是他记起了景兰,景兰肚子里的孩子。 高琴书点点头,岔开话题“我浑身疼,你走吧,我歇歇自己回去。” “喜欢这院子吗?”甄怀仁突然坏笑起来,摸着床单一处地方。 高琴书看了眼甄怀仁手指摩挲的殷红,脸色一红,不理这个色痞。 “这是咱家,属于你的。”甄怀仁却得寸进尺“当然,你要不满意,我另找。” “不用。”高琴书矜持的扬起下巴“既然是我的,我做主。”说着伸手驱赶甄怀仁。女人善变,昨夜猛拉,今早猛推。 甄怀仁却被对方手腕上的东西吸引目光。 “我的。”高琴书此刻才记起自己的手链是甄怀仁‘送的’,虽然不是当着面送的,可也是送了“告诉若兰妹妹,名分已定,我不让她端茶,她也不要想我递水。” 甄怀仁挠挠头“我说个事,你别不高兴。”可是高琴书已经冷了脸,这种时候说这种话,傻子也知道什么意思“咱家地位是以孩子的数量划分的。” 高琴书本来已经背过去的身子,又转了回来,不确定的问“她肚子里的是……你的?”看来庞文浩是早就当了武大郎。 甄怀仁点点头“还有三个女人也有了。”说着凑过来“所以你要想打败她们,就必须加油。媳妇,我支持你。” 高琴书恨得牙痒痒,所谓的打败她们自然是让自己怀上。说到底,不过是便宜了眼前这个色痞“你就不怕我认了?”心下突然产生挫败感,也就是说甄怀仁已经有四个女人了,也对,这个光棍儿女人那么多。 甄怀仁眨眨眼“难道我比那个泼妇……不是……”他一时不防,说出了心里话。 “我听到了,听到了。”高琴书有些崩溃的心情顿时好了不少,威胁道“你看着办吧,要是不帮我,我就揭发……你干什么?” “帮你啊。”正在宽衣解带的甄怀仁理所当然的说“超过她,我说了,咱家是按照生孩子数量决定地位的。” “你走开。”高琴书都能听到自己声音发颤“你不累吗?折腾了一夜……救命啊……” 第176章 发现(二) “在海军和航空委员会设立宪兵区?”钱大钧接过甄怀仁递过来的报告看了看。 “是的。”中午吃了十个鸡蛋蒸的鸡蛋羹,有些补过头的甄怀仁恭敬的说“各国军中,并不单单只有陆军有宪兵,况且宪兵才是军中唯一正规执法机关,所以不单单陆军需要宪兵,海军、航空委员会等,所有军事委员会下辖军事单位都应该被宪兵监管。” 蒋婳秀既然成了废牌,甄怀仁就不得不另辟蹊径。因此决定提前抛出陆海空宪兵的方案。其实航空委员会完全是凑数,单独说海军未免太过针对。陈上将那么厉害,光头佬都无可奈何,他自然不敢直接开火。 “据我所知,甄处长已经不负责宪兵工作了吧?”钱大钧不置可否。他已经知道甄怀仁的应声虫林素国在电雷学校设置宪兵中队的事,可是真没想到甄怀仁野心不小,还想把手伸进海军部。关键甄怀仁理论上和宪兵司令部已经没有瓜葛了,图什么? “位卑未敢忘忧国。”甄怀仁却没有适可而止“正因为卑职现在负责第三处,才发现军中没有一个单独自成体系的纪律机构的弊端。” “甄处长未免言重了吧!”钱大钧皱皱眉头。虽然他昨天参加了甄怀仁的订婚宴,可是并不代表就对甄怀仁的大言不惭还有指手画脚给予容忍。 “卑职职责所在不能言明,情况只会更加严重。”甄怀仁直到现在都没有把手里的牌打出来。虽然他知道‘军事密码泄密’、‘日本海军军令部第三局第六课’、‘中央军倒卖军火等等的牌打出任意一张都足以让自己的目的更容易达到。可他也明白,一旦打出去,这张牌也就废了。相比于目前的困境,未来的巨大收益促使他只能选择最费力最不讨巧的法子。 钱大钧看了眼甄怀仁“海军意见会很大。”身为职业军人,钱大钧自然看不上甄怀仁的那些下三滥手段。可事事都以成败论英雄,如今甄怀仁的身份已经不单单是一个小处长,而是委座侄婿。他哪怕不喜欢,也不想平白无故得罪。 为人功利的甄怀仁境界还没有跟上他自己的爬升速度。以至于误判了形势,蒋婳秀对于委座来说,不过一个让他讨厌的兄长女儿。可在旁人眼里,这是委座目前最近的第二代亲族。就跟公主一般,哪怕再不受皇室待见,到了外边,旁人也会顾忌三分。 “我已经和第三舰队,第四舰队取得了谅解。”甄怀仁恭敬的说“至于第一舰队、第二舰队、测量舰队、巡防舰队、练习舰队我已经联系了海军部……。”这些名目繁多的舰队听起来唬人,可是加起来连汉口的第三舰队规模都比不上。而且目前这些舰队都属于中央海军,也就是说属于海军部,所以只要和海军部谈妥了,那么这些舰队自然也就同意了。 “哦?”钱大钧对于甄怀仁竟然能够搞定东北海军倒不意外,毕竟他已经知道甄怀仁为何应钦牵线搭桥收编东北军的消息,可是对于甄怀仁这么短时间又和广东海军有了联系,真的十分诧异。果然天生就是个干特务的,钱大钧不等甄怀仁说完,武断的打断对方“那只能等到陈部长留洋考察结束了。” 英王加冕典礼,作为海军部部长,伤好之后的陈上将需要率领一支小舰队出席,顺便考察欧洲海防兼以采购军械,以便回国构建海防。时间不久,预计前后十个月,上个月月底刚刚启程。 “海军部陈次长答应明天见我。”甄怀仁听出钱大钧送客的意思,只好直白的说出了结果。 钱大钧这次倒是慎重了。毕竟理论上,陈绍宽不在,就是海军部次长兼第一舰队司令长官陈季良当家“我只能在多方有了共识之后,才能向委座汇报。毕竟军国大事容不得戏言。” “所以我来是向您要支援的。”甄怀仁笑着拿出另一份报告递给了钱大钧。 钱大钧看了看,觉得荒谬,报告的内容是,甄怀仁向军事委员会自荐为中央宪兵司令部副参谋长。他看了差点没忍住笑,这得有多不要脸,才自己要官当,还是昨天当了人家侄女婿的情况下。好在他也见多了光怪陆离的事“这需要军政部来考量。”说着将报告退了回来。 “这是我和海军部谈判的资格。”甄怀仁却又把文件推了过去“否则海军部不会和我进行实质性的谈判。” 钱大钧沉默了。他当然知道委座的心思,甚至整个军委会内的各个单位都对海军没有任何好脸色。自成一系就算了,只要真干的时候你上手也行。可五年前一二八淞沪抗战时大家看出来了,这帮子海军绅士们,中看不中用。 当时海军部竟然和日本海军秘密签订协议达成‘敌若不攻我舰,我自不攻敌舰’。这就相当于‘九一八’不抵抗的翻版。不但坐视十九路军在上海孤军奋战,甚至在首都被日本军舰炮击时,驻防首都的第一舰队全程冷眼旁观。以至于战后全国掀起了一股取消海军的风波。国民政府自然不会取消海军,毕竟它们自己也不干净。可是也受够了海军部的无所作为,不但自此之后,修改了海军部的发展计划,依旧按照北洋时期杨部长制定的计划发展,还决定另起炉灶,电雷学校就是在那之后不久设立的。也因此当海军部一再要求兼并第三舰队和第四舰队时,上至委员长,下至参谋本部都选择了和稀泥,宁可让东北军和广东军的余党盘踞两支舰队,也不让海军部一家独大。 可不能回避的一个问题就是海军部直接控制的第一、第二等舰队尽管内部也是勾心斗角,却在对国民政府时,依旧团结一致。委座也想了很多办法来分化瓦解海军部,却收效甚微。现在甄怀仁愿意当出头的椽子,钱大钧还真的不好说什么“我会向委座汇报。” “我和陈次长约定的是明天傍晚七点钟见面。”甄怀仁却根本没有见好就收的意思,反而咄咄逼人“请钱主任费心。” 钱大钧对于甄怀仁给他限定时间,没有吭声,端起茶水,甄怀仁礼貌告辞。 走出侍从室,甄怀仁看看时间,今天又旷课一天,坐进车里“回处里。” 柴老二启动汽车,甄怀仁拿出烟点上“你和我姐夫什么情况?” 柴老二早就等着甄怀仁问,如今甄怀仁终于问出了他想要的问题,心态却出奇的平静“我就跟着表老爷去吃了几次饭,然后……我也说不清……” 甄怀仁皱皱眉头“你喜欢他?” 柴老二心虚的说“表老爷给我钱了。” 甄怀仁能说什么“他要调去盐务署底下做分局长,我不放心,你去做分局税警队长吧。挣得至少翻一翻。” 柴老二看看后视镜“处长,你不要俺了?” 甄怀仁笑骂一句“我要在那做买卖,你和他两个是给我打前站,拿两份薪水。” 柴老二一听,顿时不吭声了。他对甄怀仁也没多忠诚,况且,甄怀仁给的真不少。 “玩归玩。”甄怀仁看向窗外“正经事出了问题,我饶不了你们。” “是。”柴老二缩缩脖子。 不出意外,甄怀仁回到办公室的时候,被突袭的安大秘书早就卷包跑了。甄怀仁熟练的从对方办公桌里找出钥匙打开了自己办公室的门。前天的一片狼藉已经被清理,甄怀仁坐到写字台旁,开始完善自己的计划。 钱大钧当然不会让自己称心如意,可是现在为了这么点小事就拿出那份手令太不值了。拿起话筒拨了出去“孙千,你那怎么样?嗯,越大越好,嗯。”挂了电话,甄怀仁点上烟。 今天晚上会有人将海军部训练舰队虚报损耗骗取国防预算的证据送到首都各个报社。与此同时,还会有人将这件事泄露给海军部。 他当然知道自己在走钢丝,刚刚提交报告,海军就闹出贪腐大案。钱大钧只要不是傻子,就该知道谁做的。而自己这样做,一旦被光头佬知道了,也不见得会落得什么好。毕竟这是用舆论给对方施压,按照某些人的说法“混蛋至极”。可甄怀仁赌钱大钧不会说那份没有写明日期的报告和今晚的事情有关。很简单,没有好处,反而会后患无穷。他也是回来的路上才想清楚刚刚钱大钧那暧昧的表态,光头佬根本就是家国不分的人。如今自己有了这层皮,钱大钧就不怕整不死自己的后果? 当然自此以后,他也在钱大钧那里落不到什么好了。不过甄怀仁不在乎,几个月后,生死都不知道,谁在乎。不过现在看来蒋婳秀还不能不管,这个女人既然想发疯,那就让所有人都认为她发疯好了。人们不会相信一个疯子说的任何话,哪怕都是实话。 正想着,传来敲门声,片刻后陈鲲带着一个人走了进来“不顺利?” “不意外。”甄怀仁回了一句,起身看向陈鲲身后的上校军官“这位就是楚先生?” “卑职楚鹤松。”上校说着敬了一个标准军礼。 “不用这样,我是第三处处长甄怀仁。”甄怀仁虽然这么说,却依旧回了一个军礼“请坐。” 陈鲲接过甄怀仁递过得雪茄分给楚鹤松一支“我把你的想法和老楚说了,他还有顾虑。” “实在是卑职脱离一线已经有了一段时间……”楚鹤松赶紧解释。 “恕我直言,我军前四次对cp围剿的表现一塌糊涂。”甄怀仁打断对方的话“我相信,如果不加以系统的研究,未来再有类似情况,各部队的表现也不会强到哪去。所以我请楚先生来,就是教导我们的部队学习cp的这种本事。” 楚鹤松的身份有些特殊,他是cp变节份子,但是他在投诚之前,是ra五省军区总参谋长。换句话说,此人是目前投诚人员里真正有过大兵团一线指挥经验的高级指挥人员。像楚鹤松这样的人,目前在税警总队里还有几十个。原本甄怀仁在陈鲲的建议下,是不打算和这些人直接接触的,可是现在环境变了。 “我有话直说。”甄怀仁为二人点上烟,又回到了自己座位“现在一致对外了,我们的目标不再是中国人。可你应该看出来了,我们的部队全都是按照治安战的模式组建和训练的。一旦面对真正的野战,根本不堪一击。别的不说,就说防线配置,战壕挖掘这两个最普通的,什么样子?打了这么多年仗,竟然不知道设置第二防线,防炮洞的厚度才十几公分,糊弄谁?cp没有大炮,英国呢?法国呢?日本呢?人家一个师的火炮比咱们一个军都多。这还是和日本人在上海真刀真枪拼过的,其他的部队呢?所以我要你训练一支种子部队,完全按照cp的模式。能够独立在野外无支援的情况下能作战还能生存下去。你需要什么尽管提。” “……”楚鹤松没想到甄怀仁的真实意图是这样一种天马行空的想法。他不知道甄怀仁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却知道在一位少年得志的同行面前,最好的办法就是有一说一“我确实是有顾虑的。第一点,就是服从度。一支部队如果做不到令行禁止,根本无法作战。” 甄怀仁点点头“指挥通畅,服从命令。”他没有立刻保证什么,而是记录下来。 “第二点,兵员素质。”楚鹤松继续说“哪都有好兵,可是也不能忽略兵员的个人身体是否适应作战环境。” 甄怀仁一听,又忍不住点头“老哥这是中肯之言。” “第三,训练强度。”楚鹤松又继续说下去,甄怀仁每一条都认真记录,待对方说完,看了看“如果我没说错,还缺了一条。那就是统一思想。” 龚鹤松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毕竟他的身份实在不适合涉及。 “我给你一个营。”甄怀仁平静的说“不过不是正规军,是宪兵。”因为东北军的反水,加上郑旨乾的协助,中央宪兵在西北白捡了一个完整的宪兵区。甄怀仁去天津前试探着就向谷正伦提议,将教导营扩编,不过不是扩编为一个团,而是三个独立的营。这三个营分别针对不同的任务,一个专门研究和演练城市作战,一个专门演练海中作战,另一个则是专门负责演练和摸索野外作战。理由很简单,宪兵并不是直接作战,所以并不需要大规模的组建作战单位,可宪兵应该有适应各种环境的教导部队。 徐蕃待甄怀仁从天津回来后又和甄怀仁谈了一次,正式确认,将会向军政部提交扩编教导营数量的报告。同时约定了倘若甄怀仁真的在海军部弄到了宪兵区的建制,那么该宪兵区中第三,第四舰队的宪兵部队人事安排将会由甄怀仁做主。而航空委员会宪兵区的人事则由谷正伦来安排。 要不然将宪兵部队视若命根子的谷正伦就是再怂也不会漠视甄怀仁杀个回马枪,再次到司令部夺食。 第177章 发现(三) 胡东霞走出车厢,四下看看,立刻发现了不远处的庞文浩,对方旁边还站着一个神似庞文浩的青年,想来就是那个刚刚被找回来的小叔子“文浩。” “东霞。”庞文浩走过来,接过了胡东霞手里的行李,为两人介绍,然后说“咱们回家再说吧。” 胡东霞点点头,顺从的跟着庞家兄弟二人向外走。 “大明星,大明星。”不想这时有一群人拿着照相机,镁光灯冲了过来。庞文浩手里提着行李,腾不出手,夏守中立刻将来不及反应的胡东霞拉到一旁。看着这群疯子呼啸而过。 “没事吧?”庞文浩赶紧放下行李追问胡东霞。 胡东霞笑着摇摇头,好奇的看向远处,对正从他们身旁跑过去的人大喊“谁啊,这么大阵势?” “影后胡蝶。”那人原本不带搭理他们,可是看到胡东霞,还是很给面子的回了一句。 “难怪。”胡东霞笑着挽住了庞文浩的胳膊“大明星啊。” “想来是拍那个什么《金戈铁马》的。”夏守中插话。 “金戈铁马?”庞文浩撇撇嘴“还气吞万里如虎呢。”说着示意二人跟上。 他也听说了这部号称全世界投资最大的电影,没办法,现在不管哪一家报纸,不管出于什么目的,都在关注这部电影。悲天悯人的认为一千万国币的投资,倘若救济穷人,几乎可以够一个省坚持几个月了。重振国学的认为既然要还原,就必须原汁原味,甚至有激进的人提议重修南朝时期的宫殿。就算是普通小民,也对不断放出的参演演员的扮相品头论足。纷纷扰扰之下,所有人都对这部《金戈铁马》充满了期待。 胡东霞笑着向夏守中眨眨眼,跟着庞文浩走了,夏守中不自觉的看了眼自己的手。刚刚事发突然,他抓的有点多。清脆的皮鞋声,将他拉回到现实,看了眼对方婀娜的身影,夏守中赶紧摇摇头,跟了过去。 “我昨天调到侍从室了,你这一阵先在家照顾妈,过一阵我来安排。”一上车庞文浩就说出了自己的打算。郑若兰初二算是将胡东霞的名分定了下来,庞文浩也就不装了。 “真棒。”胡东霞浑不在意,笑着靠在了庞文浩肩膀上,看着前方“我的男人永远是最棒的。”得益于自身的底子,再加上这半年多的磨炼还有人愿意为她如流水的花钱,如今的胡东霞一颦一笑都自带一种致命的风情。 庞文浩多日来的郁闷终于得到了慰藉,与此同时,车子启动。 前排开车的夏守中自认为不是孤陋寡闻,可真的头一回见到这样的女人。不同于大嫂那种摄人心魄,不敢让人亵渎的端庄之美,庞文浩的这位姨太太有一种魔力,让人看了就忍不住想,忍不住要,忍不住放在心里惦记。 “那怎么了?”胡东霞突然指着车窗外。 庞文浩看去,远处几幢建筑正在被迅速的照亮“失火了。”他并没有多管闲事的意思,况且那边影影幢幢,似乎已经有人开始救火了。 话音刚落,一阵刺耳的刹车声后,两道耀眼的白光出现在他们的车后。胡东霞立刻坐直身子,从手包里拿出了一支掌心雷。与此同时,庞文浩也拿出了一只撸子“守中,车速不变。” 夏守中应了一声,看向后视镜里飞速接近的轿车。可还是身不由己的看向后视镜一角同样盯着后视镜的那张脸。刚刚胡东霞的所作所为完全惊艳到了他。他从没有想到一个女人可以这般的飒爽。 “大哥,咋了?”胡东霞放下车玻璃,一副懵懂的模样询问正要赶超她们的轿车。 “噢。”回答她的却是口哨声,车里两个戴着鸭舌帽的人怪叫起来。只是对方并没有纠缠,反而加速超过她们的车子在下一个路口转弯。 “口音是东南的。”胡东霞一边升起车玻璃,一边再次靠在了庞文浩怀里,如同一只可爱温顺的橘猫。 “帮派仇杀吧。”庞文浩初步判断,毕竟这种事在上海很常见。可是这种想法,天亮后就消失不见了。 “据悉首都警察厅针对昨夜本市十余家报社遭到焚毁一案高度关注,已经派出……”庞文浩将收音机的声音调小,拿着话筒继续说“那你就先全力以赴,正好刚刚咱们不是遇到了他们中的几个人嘛。你刚到新的单位,好好表现。嗯,不用担心。”说着松松领口“家里你放心,你小嫂子回来了,我今天就会将母亲和婶子接回来。嗯。”挂了电话,庞文浩笑了笑,正要拨给胡东霞,这时走廊里传来了脚步声,庞文浩立刻拿起钢笔开始写写画画。 “庞秘书。”侍从室第二处处长陈布雷走了进来“忙着呢?” “处长。”庞文浩赶紧起身恭敬的汇报“我正在整理之前的通报汇总。”说着走出写字台为陈布雷沏茶“您请坐。” “怎么样,适应吗?”陈布雷很喜欢庞文浩这种有过社会经验的高材生。这种人理论水平不低,同时又没有如今很多大学生眼高手低的毛病,工作很容易上手。 “我认为目前的状态正是我一心想要的。”庞文浩并没有简单的回答‘适应’或者‘不适应’。而是延伸出了另一种意思,毕竟二处的当家人是陈布雷。 “我们这里讲究畅所欲言。”陈布雷的水准自然听出了庞文浩不动声色的恭维,笑笑“早晨的事情听说了吗?” “您说的是焚毁报社的事情?”庞文浩想了想,向陈布雷确认。见对方点头,这才说“听说了,好像很严重。上海也不是没有这种事情,可是一般也就是烧一家,或者打砸一家。像这种事还从没有过。”陈布雷这么问,自然是要听庞文浩的分析。可是庞文浩还摸不准陈布雷对此事情的态度,所以回答的十分保守。 “说说你的看法。”陈布雷示意庞文浩坐下。 庞文浩怀疑这是陈布雷对自己的考验,毕竟做情报的需要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哪怕这件事和自己无关,自己也需要说出一些皮毛。否则,敏锐度就太迟钝了“我认为不像是帮派寻仇,也不是普通的报复。天津有句老话‘光棍不犯势力’。说的就是帮派不和权力作对。如果单单烧一两家,或许说得过去,可是连烧十余家,还是分属各个不同地点的报社,这就说不过去了。还有,这次烧死了好几个人,这在帮派分子看来也是很过分的。不管这些大老板和帮派们有什么恩怨,毕竟在里边工作的人和他们没有恩怨。他们一般都会将人赶走之后,再烧。所以卑职认为,这更像是……” “外行伪装所为。”陈布雷对于庞文浩的分析还是满意的。当然并没有多么出彩,不过已经达到了他的标准“你跟进一下这件事。”又坐了一会以后,陈布雷起身离开。 他当然不是闲的没事干,来这里当主考,而是因为一早钱大钧就向委座提交了两份报告。很有意思的报告,甄怀仁提请在航空委员会、海军部设立宪兵区,然后在各个机场,军港,航空大队,舰队,航空学校,海军学校设立宪兵团或者中队,并且自荐为宪兵司令部副参谋长专管海军宪兵区。 委座当时看到甄怀仁的自荐书没忍住,直接骂人了。毕竟前天刚刚确认了两家的关系,今天甄怀仁就上门要官,也太不拿自己当外人了。可钱大钧却不等委座发落甄怀仁,又说这是甄怀仁上个月初就提交的备忘录,原因就是为了和海军部对等谈判。 ‘对等谈判’陈布雷都记得自己当时听了这个词时感觉到的荒谬、可笑。国民政府内部上有军事委员会,下有军政部,什么时候轮到一个小小的处长跳到台前。可细想下来,另一方是自外于国民政府的海军部,又不觉得好笑了。委座早就看海军部不对眼,奈何离开了这群福建佬海军真的玩不转。之前从来没有一个人愿意主动替委座分忧,委座不提,大家就当不知道、看不见。如今冷不丁甄怀仁这个侄女婿跳了出来,愿意赤膊上阵为二叔分忧解难,而且甄怀仁搞事情成功率一向很高的…… 当然,这些并不足以让甄怀仁升官,偏偏这时候,调统局二处送来了关于凌晨首都多家报社遇袭的初步调查结果。 果然,委座看后态度来了个大拐弯,只问了一句“副参谋长可以代表宪兵司令部吗?” 钱大钧严肃的说“训练总监部唐总监刚刚提交关于设立装甲兵监的报告,并向侍从室推荐了一批可靠人选,其中有如今的宪兵司令部参谋长萧山令少将。” 萧山令是唐生智的爱将,也是唐生智钉在宪兵系统最大的一张牌。之前是没必要,如今委座在安抚过气军阀和扫平当前军阀之间斟酌片刻,就做出了决定“大丈夫要做就做名副其实的,副参谋长,能做什么?” 就这样,甄怀仁要官不但成了,还获得的更多,成了宪兵司令部参谋长。也就是说,坐到了宪兵的第三把交椅。这也意味着,甄怀仁的手已经不是摸到了海军,还摸到了宪兵目前已有的九个战斗团,一个补充团,三个训练团,三个教导营,一个特务营。这还没有包括事实上已经被甄怀仁掌握的宪兵司令部警务处。 也因此陈布雷才一回来就演了这么一出。刚刚的事情再次证明谷正伦,邰蓑衣因为私心,又在纵容甄怀仁的扩充,这根本就是在养虎遗患。他们总是认为甄怀仁是小字辈,想要收拾很简单。可他们忘了,一年前他们碾死甄怀仁,根本不用皱皱眉头,如今,让他们碾死甄怀仁,哪一个不是要深思熟虑,顾虑重重。假以时日,这两个人说不得都得死在甄怀仁手里。别说甄怀仁做不出来,干特务的,如果心不硬早就变成灰了。 陈布雷并不是和甄怀仁有什么恩怨,相反,他对甄怀仁最初的印象很简单也很正面,一个胆子很大的青年军人。敢直接打电话到侍从室找委员长的人胆子能小?后来随着时间推移,又发现了甄怀仁在党团方面富有创新的举动,这让本就负责党务方面的他对甄怀仁的关注度更高了。如果说侍从室有谁对甄怀仁最了解,恐怕连庞文浩都要排在他的后边。甄怀仁之后联合孔令侃等人开发的二十四景、矿业公司、甚至掏空税警总团都让陈布雷不得不感叹江山代有才人出。可这些都不足以让陈布雷对甄怀仁如何。真正引起陈布雷警觉的是tyl。 西安事件期间tyl的惊艳出场,让陈布雷发现了这个完全秉承了腾杰等人宣扬多年,却虎头蛇尾的‘再造党团’理念,不但一丝不苟的实施还将国内的年轻人都吸引了过去,充满朝气,富有活力的新社团。详细了解如今的tyl后,他感到了惶恐,用甄怀仁经常挂在嘴边的话说就是“谁掌握了青年,谁就掌握了未来。” 而这个社团的实际控制人,灵魂人物就是甄怀仁。委座靠的是枪杆子,cp靠的是组织力,而眼下甄怀仁隐隐有将二者合二为一的趋势。再加上甄怀仁通过调统局三处和一处,二处的暧昧,如今又想鲸吞宪兵司令部…… 要知道甄怀仁真正释遏才满打满算不过八个月。他甄怀仁要干什么?想干什么?似乎呼之欲出。 在陈布雷看来,现在甄怀仁身上那明晃晃的‘大胆’标签反而褪色不少,代之以‘狡诈’、‘诡谲’。再考虑这厮对良家那近乎变态的迷恋,倘若把那句“治世之能臣乱世之奸雄”用在甄怀仁身上似乎也不为过。 活曹操。 陈布雷原本打算趁甄怀仁羽翼未丰,将其剪除或者压制,可东北军内讧的事情打乱了部署,等尘埃落定之后,甄怀仁不但实力暴涨,还不要脸的追求到了蒋婳秀。这让他投鼠忌器,毕竟对方已经算是蒋家人了。 可这也坚定了陈布雷将甄怀仁和tyl分割开的想法。明的不行,只能迂回。委座之所以想要甄怀仁专注于本职工作,就是他的建议。甄怀仁政工、情报、经济方面都展现了出色的成绩,那么就更能在军事方面为委座分忧。毕竟委座有儿子,外交部和苏联的谈判已经有了结果,不久的将来,委座的真正继承人将会回国。甄怀仁老老实实做一个保驾护航的人就好。 可显然甄怀仁不愿意。那么身为人臣的陈布雷选择出手了。 第178章 发现(四) 甄怀仁从军政部走出来,坐回车里“海军部。” 任雄启动汽车。 “回去把军衔换了,直接挂个少校。”甄怀仁拿出烟点上。宪兵部队是以团队模式组建,可却是按照军级授衔,因此作为参谋长的甄怀仁可以配备少校参谋,少校副官各一人,还能配备一个警卫班。当然这是理论上,毕竟这里是首都。 “处长,三级啊。”任雄哪怕再嘴笨也忍不住咧开了花。 甄怀仁笑骂一句“你小子可别学柴老二那个混蛋玩意。” “那是,那是。”任雄憨憨一笑。他原本以为柴老二以后会成为自己的帮手,却不想这厮是个没眼力见的,竟然偷甄家人。好在偷得是男人,要不然,三刀六洞是少不了了。 甄怀仁不再多说,他在考虑怎么把吹过的牛圆实现。是的,他骗了钱大钧。陈季良次长今天见他,是为了讨论更新海军通讯密码的事。毕竟他的第三处本职工作就是干的这个。 思来想去,他突然想到了海军陆战旅,具体说是分驻于浔湖一带的第二陆战独立旅。海军部面对光头佬的手段,也是小动作不断。林秉周之所以好端端的从他的家底第二陆战独立旅调去第一陆战独立旅,就是海军部的阳谋。一边以嫡系马尾要港司令李世甲兼第二旅旅长,一边让林秉周指挥被海军部架空的第一陆战独立旅,这样,海军部手里也就掌握住了两个旅近七千人的陆上武装。 可海军部的家底太浅,林素国和林秉周在第二陆战独立旅的根底太深,据甄怀仁所知,直到现在李世甲都没能完全对第二陆战独立旅做到如臂使指,这就给了甄怀仁机会。他打算牺牲林秉周在第二旅的利益,换取海军支持自己的这个计划。 甄怀仁也不求海军部同意他的那个扯淡提议,亦或者可以挂着羊头卖狗肉。只要海军部给他一个面子,那么甄怀仁可以帮着海军部糊弄谷正伦,在新设立的海军宪兵区架空谷正伦的人,让海军部的人来监管第一、第二等舰队,甚至第四舰队也不是不可以。求得就是海军部只要给他这个面子就好,一切都可以商量。新官上任三把火,他必须不惜一切代价将这把火点燃。 “找个电话亭。”保密电话固然相对安全,可是甄怀仁宁可在公用电话亭里说国家大事。他可不认为,如今的三处能做到密不透风。 任雄将车拐上了旁边马路,甄怀仁却立刻被一道曼妙的背影吸引。车子没一会停了下来,甄怀仁走下车,来到电话亭拨了出去,几经周转才联络上远在江阴的林素国“老林,我,怀仁,你和秉州在福建那的那些人要是撤回来安排在学校或者其他地方怎么样?地方我这的地方你们任意选。”甄怀仁并没有催促,毕竟他提出的比较突然,拿出烟刚刚点上,就看到了一个妙龄少妇和几位绅士有说有笑的向这里走了过来“哦,我听着,嗯,那你和秉周好好商量一下。我这正好需要会游泳的。” 此时恰好走到他身旁的几人听到这话,不由自主的看向甄怀仁。 “嗯,你放心,告诉秉州,我不会让他吃亏。嗯。对,下个月,哦?你们也凑热闹?好吧。嗯,挂了。”甄怀仁放下话筒,看向并没有离开的几人“几位有事?” “我很抱歉。”少妇身旁一位阳光摩登先生歉意的说“我们无心偷听,可是请问您需要会游泳的人干什么呢?” “您是?”甄怀仁不动声色的不答反问。 “在下陶伯龄,在上海马会做骑师。”摩登先生为甄怀仁介绍“这位是我太太,杨绣琼。” 甄怀仁似乎听过这个名字“我们有个游泳队,需要大量优秀游泳运动员。”想到游泳,他记起这位少妇了,去年代表国家参加奥运会游泳比赛,结果一无所获的游泳女将。说起来好像还是小蒋太太的干女儿,亲戚啊。 “您的游泳队需要女教练吗?”杨绣琼立刻用有些广东口音的国语询问。 “抱歉,我们那都是棒小伙,实在不合适。”甄怀仁歉意的拿出名片递给陶伯龄“倘若陶先生有合适的人,可以打电话给我。”说着向杨绣琼点点头,接过陶伯龄递过来的名片,走回车里。 任雄立刻启动汽车“需要盯着吗?” “然后你再跑到她们那领赏?”甄怀仁揶揄一句。打野食不怕,关键怼到人家面前打,就是作死了。自己这次已经很过分了,还真以为人家多稀罕一个侄女婿?不过到底是学游泳的。 似乎是因为这事,让甄怀仁紧张的心情得到了放松,以至于当他听到陈季良副官斩钉截铁的拒绝他提出的设立海军宪兵区提议后,并没有任何不满“冯上校不妨请陈次长过目,这只是初步方案,我们也是来征求海军部的意见。” “不需要。”冯上校直接说“我们海军部同样重视部队廉洁问题,海军部也有军法部门。”他们原本就是来负责和甄怀仁接洽一下,剩下的事会有专人来负责。可是没想到甄怀仁竟然移花接木,正经事一句话就带过,然后拿出了这么个东西。笑话,海军什么时候需要泥腿子来指手画脚了?况且甄怀仁来这手,完全就是没把他们放在眼里,他们要是接了计划,说不得回去就被赶出海军了。 “咱中国人讲究一个名正言顺。既当运动员,又当裁判,能起什么作用?”甄怀仁耐着性子解释。 “中央宪兵就名正言顺了?”旁边的第二舰队司令曾以鼎的中校副官嘲讽一句。 “我中央宪兵乃是脱胎于海陆空军总司令部军事军法处。却是名正言顺。”原本想委曲求全的甄怀仁看对方这种态度也不高兴了“我们不是要进来夺权的,而是要保证海军战斗力的。” “笑话。”陈次长不屑的说“保证战斗力?宪兵有几条船?”李中校嘲讽道“难道在甄处长眼中,鱼雷艇就是军舰了?” “菜刀和刺刀都是刀,在我看来,只要能杀猪,那么就是好刀。”甄怀仁看了眼恼怒的二人“我现在要求把这份计划呈送陈次长,难道海军的副官连这种军国大事都可以自己决定了?对了,刚才没顾上问,你们叫什么?” “我们叫什么不重要,我们也确实不能决定什么。”冯上校按住想要爆发的李中校“今天我们是奉命和甄处长协商更新电讯密码的相关事宜。至于其他的事情,我们没有得到任何的授权。所以很抱歉。”说着将甄怀仁的计划推到了他的面前。 “那就打电话,询问能给你授权的人。”甄怀仁说着坐了下来,目中无人的拿出烟,身后的任熊立刻凑过来为他点上。 冯上校哪怕再好的脾气,也被甄怀仁这种踢门踏户的举动,惹火了““那好,我们打电话。”说完拉着不肯不休的李中校走了出去。 “搞点瓜子,还有水。”甄怀仁郁闷的对正要回去摆造型的任熊说。不用说,人家出去就不会回来了,完全就是要晾着他。可是他也没有办法,如今他已经羞刀难入鞘。甄怀仁其实对这事进展缓慢有一些心理准备,可是说好的是和次长陈季良相商,结果人家临时有事,就派了两个副官来打发自己。自己就是再资历浅,现在也是代表着宪兵司令部,更代表着军委会调统局第三处。两个副官,一个上校一个中校,和自己对等吗?什么档次也配和自己相对而坐? 一辆车子在庞家门外停稳,庞文浩和夏守中走下车,分别来开两侧车门,扶着庞母和裴寰卿走下车。 庞母一开始是不愿意回来的,庞文浩无法,只好说明胡东霞已经来了,庞母这才带着裴嬛卿搬了回来。在甄家倒不会有什么不妥,关键她看高琴书闹心。不自爱就算了,可你和甄怀仁说到底也是见不得人的,竟然讨好起甄母来了。这两天两个人都快亲的成母女了。 一进家,胡东霞已经准备好了丰盛的晚餐,立刻凑了过来,让庞母享受到了久违的做婆婆感觉。甚至难得的露出了笑脸“守中呢?” “哦,刚才打过电话,说是今晚上加班,不回来了。”胡东霞笑着看向裴嬛卿。 裴嬛卿总感觉对方那笑脸有很多意思,却强迫自己不去多想。直到吃完饭,庞文浩走进来,她才明白,自己的事,胡东霞肯定知道。 胡东霞当然知道,作为庞文浩的安秘书,她知道庞文浩的一切。听着客房里那若有若无的动静,胡东霞笑笑,走到客厅,拿起话筒拨了出去“喂,我困了。”说着挂了电话。 不多时,一个人蹑手蹑脚的推开胡东霞特意留着的门走了进来。一边搓手一边说“我以为会很晚。” “我等不及了。”胡东霞扑进了对方的怀抱“我就知道你一定会等在那里。”说着拥吻对方,然后拉着他来到了客房门口听了听“怎么没动静了?”抬起对方胳膊,看看时间低声说“他就是个不中用的。” 对方不答,将她抱起。 “我还要像上次那样玩。”胡东霞说完,用匀称的双腿搂住对方,任凭这个恶棍将她带去任何地方。 这个强盗已经开始迷恋她了,距离她复仇的脚步又近了一步。庞文浩确实答应帮她报仇,也确实在努力。可他努力,这个夯货比他还努力。两个人之间的差距不是缩短了,而是随着时间推移在一步步的扩大。看不到希望的胡东霞决定抛弃对庞文浩的承诺,自己来。 简单杀死对方已经不足以让她泄愤,她要折磨这个光棍儿。庞文浩是她的一把刀,夏守中是她的另一把刀,未来如果再冒出一个小叔子,她会更高兴。她要一刀一刀割下这个渣滓的肉,只有让他痛彻心扉,才能解自己的心头之恨“怎么了?” “没事,我看你没在卧室。”庞文浩松了口气,放下枪。 “我在收拾东西……”胡东霞白了一眼庞文浩,拉开门“捉奸就捉奸,干嘛遮遮掩掩?看看吧。”说着靠在了旁边的衣架旁,让开了整个衣帽间的空间。与此同时,却利用身体的遮挡,伸手握住了衣架里的人。 庞文浩被胡东霞窥破心事,有些尴尬,又有些哭笑不得“哪有,我就是担心你。” “噫!”胡东霞一脸嫌弃“我生气了,你对我撒谎了。” 庞文浩看到对方那故意做出的俏皮神态,没来由的浑身酥软,走到胡东霞面前“好好好,我的错,收拾完了吗?休息吧。” “好啊。”胡东霞并没有拒绝,转过身挽住了庞文浩的胳膊,余光看了眼庞文浩身后无法被衣服完全遮蔽的身躯,笑着跳到庞文浩的身上“抱着我。” 庞文浩无可奈何,只好从命,配合着走到门口,让胡东霞关上了房间的灯,然后走了出去。 “我们一起去陪婶子吧!”房门关闭的一刹那,胡东霞的声音传来。 旭日东升之时,一辆轿车停到了庞家门口,夏守中疲惫的来到屋外,按响了电铃,让他意外的是,开门的是胡东霞“小嫂子。” “守中回来了,快进来。”胡东霞慵懒的打开门,让开道“你看看,我睡过了。” “是我回来早了。”夏守中急忙给对方台阶。 “吃饭了吗?”胡东霞关上门,回身笑着问“我煮些挂面,你先休息一会和你哥一起吃。” 夏守中应了一声,走进屋,余光扫了眼客房,去自己房间了。 胡东霞则撇撇嘴,走进厨房开始做饭。不多时就被人从后边抱住“我不喜欢你对他的样子。”庞文浩的声音带着怒气。 “知道了。”胡东霞全无压力“乖乖的,洗手,准备吃饭。”说着抬起头和庞文浩拥吻。你不喜欢的以前就有,以后还多着呢,谁在乎。 面条很快就煮好了,胡东霞立刻招呼庞家兄弟两个吃饭。今天庞文浩并没有如同昨天一般着急离开,而是向夏守中打听火烧报社的事。当然侦缉队的虽然专业,却也不可能一天就查清楚,庞文浩是为了完成陈布雷交给他的任务。 两兄弟正说着,胡东霞拿进来了今天的晨报“文浩,也许这里有你们要的答案。”说着递给对方。 庞文浩接过来,看了看“海军部?”报纸上写的所谓昨天凌晨报社被烧的内幕,是这些报社都收到了匿名信,举报海军内部贪腐。而这些报社并不是全都选择刊载,可收到消息的海军部相关人员却用简单粗暴的办法,将他们一锅端了。 这么复杂的问题,昨天查了一天的夏守中都没有收到一点消息,今天却被神通广大的消息人物见报了。庞文浩顿时感觉水太深。 第179章 发现(五) “年后他就时常旷课,就是来上课,周围也是一堆人。”赵正鑫无奈的端起面前茶杯“似乎是遇到了麻烦,应该是和海军部有关。”今天是周末,他按照提前的约定,来到了第一区的一间评弹茶社和新的接头人见面。 “你和他没有固定接头时间?”胡星看着远处舞台上两位评弹艺人。为了和甄怀仁见面,他这一段时间做了大量的准备,可是事到临头,才发现缺少了利民药局这样的媒介,他们连第一步都走不下去。 “没有。”赵正鑫放下茶杯“太扎眼。”甄怀仁曾经提议如果有事情可以打电话去第三处。可是赵正鑫认为这与自己目前的身份不符,否决了,毕竟自己之前的经历和甄怀仁并没有任何交集。据他所知,情报部门的外线电话是有接线员记录的,虽然不记录身份和内容,可一旦被有心人调查,哪怕甄怀仁就是负责邮电报务的处长;哪怕他在第三处说一不二也会很麻烦。 “你确定他不是有意躲着你?”胡星低声问。胡星终于问出了一个他想要回避,却不得不面对的问题。以往哪怕就是再忙,甄怀仁都会不定时的将国民政府的各方面情报传递出来。可是自从年后他从天津回来,就不再这样做了。 “无法确定。”赵正鑫沉默片刻“事实上我也有这种感觉,他好像有了新的想法。” 胡星心中一沉,甄怀仁终究是年轻人,所以年轻人的毛病他都可能有,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可胡星很快又否定了自己的这种想法,能够和国民政府一众资深情报官掰手腕的人,要是不能够克服这些,早就被搞下去了“无论如何,我需要尽快和他见面。” 他知道自己的决定风险很大,可局势变化很快。胡星刚刚得到一个无法确认的消息,光头佬有意为甄怀仁做媒。倘若不能和甄怀仁沟通好,甄怀仁一旦答应,那么一对有情人就会有缘无分。更重要的是,他怀疑甄怀仁现在的异常很可能就是受到了这件事干扰,毕竟不是谁都能够禁受得住荣华富贵的诱惑。在民族利益和个人利益之间,甄怀仁该怎么取舍?他毕竟才是个二十一岁的年轻人。 “明天周一,想来他是会露面的。”赵正鑫想了想“我想办法。” 胡星叹口气,目前只能如此了。说实话,他现在宁愿甄怀仁继续以前的模式,毕竟各取所需。可现实告诉他已经不可能了,毕竟大环境变了,如今是两方要低调合作了。就算甄怀仁真的需要借刀杀人,也不会再借自家的刀了。 “我早晨遇到了他同宿舍的同学,名叫纪霸,被他安排了个兼差。据他说,最近那里新来了一批人,都是登过报的。”赵正鑫似乎想打破眼前的压抑气氛。 胡星沉思片刻“你不要管,我和他见面后会问明的。”赵正鑫的工作就是传递消息,当初约定不涉及其他。要想取信一个多疑的人,尤其这个人还是干特务的,唯有说到做到。所以哪怕再有情报价值,赵正鑫也不能去碰。至于登报的那些人,想来就是老邢和孙二娘曾经提过的那些叛徒。陆大除了甄怀仁这种极个别的大部分都是指挥型学员,那个纪霸很可能就是在税警总队担任职务,毕竟甄怀仁自己现在也开始搞武装了。再结合甄怀仁讨要的那些游击战战术等等的,那么那些叛徒很大概率会在未来某一天率领部队出现在对日战场上。上级有指示,在国仇家恨面前,其他的都可以放下。 “好的。”赵正鑫明白组织纪律,所以没有任何的抗拒。 “卖报,海军涉巨额弊案……”这时报童一边嚷嚷着,一边从茶馆外跑过。 “来一份。”胡星说着拿出十几个铜子递了过去,片刻后手里多了一份《力量》,头版头条就是‘触目惊心,牵涉千万资金’。他赶忙读了起来,片刻后哑然失笑。这标题写得惊悚,可是内里却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明明只是套取了五年期海军千万发展计划中的一个子计划,金额也就十万左右,可是这十万也不会全都被贪污。好在他已经习惯了,如今的报纸对于任何热点都是捕风捉影,极尽夸张之能事,只是没想到《力量》也开始用这种手法了。 孙千走下车,拿出烟,旁边立刻有人凑过来给他点上“这些人全部突审,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能见。” “是。”迎出来的宪兵司令部看守所所长姚华龙赶紧应了一声。 与此同时,一队全副武装的宪兵打开了距离几人不远的两辆囚车,从里边拳打脚踢的拽出了十几个身穿海军制服的军人。 “谁给你们的权力这么做?”突然一位海军上校对着孙千等人大声质问。 孙千笑笑,理都不理海军上校,扭头对看守所所长说“不是刚从美国弄过来什么电刑机器吗?正好请他们尝尝这美国的高科技。” 姚华龙自然不反对,对身旁的宪兵少尉说“先请那位上校尝尝鲜。” 少尉二话不说,带着人走了过去,抓住上校就往审讯室拽。其他被抓海军官兵当然不答应,很快现场就有失控的可能。 孙千冷眼旁观,姚华龙有些下不来台,大步走了过去“日你娘的……”夺过一名看守的警棍照着闹腾最欢的一名海军中校脑袋砸去。 一声脆响后,警棍断了,与此同时,中校捂着脑袋趴在地上不动了。 孙千心里咒骂一句,他们确实搞事情,可目的不过是逼着海军妥协。可表现过头的姚华龙来这一棍子,就是不死不休了。 “做都做了,只要禁得住查怕什么。”甄怀仁一边说,手一边敲击桌面“他家里,还有他的同事,朋友都要查。搜不出来百八十万,搜出十几万也行。”说着看了眼窗外“嗯,对,要快,我们缺的就是时间。不管涉及到谁,一查到底。具体多少你找齐焌要,唐处长也会配合你的。”挂了电话,甄怀仁点上烟。 原本他还想着和海军部做交换,可是现实很打脸。陈次长自始至终都没有露面,甄怀仁就被打发了。这让最近感觉自己无所不能的甄怀仁恼怒异常,所以他要搞事情。毕竟海军部哪怕给他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只要合理,能让他交差,他也接受,可结果人家把他这个少将当空气。 不同于孙千以为的,甄怀仁自打下命令动手,就决定掀桌子了。这既是为了他少的可怜的面子,更是为了达到目的。自己的二叔已经给了奖励,倘若自己没有让对方满意的回报,那么自己的前途就完蛋了。 海军部确实牛,可海军部同样不是铁板一块。自己这个‘小卒’既然已经过河了,就可以当‘车’用了。他确实有了新的想法,广播里一直说抗战初期海军就拼光了,他对此并没质疑过,毕竟中日两国的海军实力对比悬殊。可是如今为了对付海军部,他查阅了大量海军旧档,发现,这有些说不通。毕竟中日两国的海军相处一向都是很愉快的。甚至海军最新的“宁海”号巡洋舰,就是海军部力主在日本订购的,如今这艘军舰都还在日本进行维护。人一旦上百,就什么人都有,别的军种他相信大部分都是抗日的,可唯独说到海军,他真的怀疑。毕竟几年前日本军舰炮击首都,海军就是冷眼旁观,除了个别底层海军军官抗议外,根本没有一点动静。 那么,海军部的破烂舰队怎么没的?其他的都可以不提,海军的两艘新锐巡洋舰‘平海’、‘宁海’舰怎么没的?自己的电雷学校也需要船啊。几年前海圻、海琛、肇和三舰驶离青岛南下投奔当时的粤系军阀陈济棠,上边的暧昧态度,甄怀仁也是历历在目的。 正想着敲门声之后,安占江带着向影心和陈华走了进来“处长,到齐了。”说着关上了门。 “明天开始,你们全都调入第三处。”甄怀仁一边松松领口,一边起身走了过去。 “呦,我还以为,让我们在税警科站一辈子岗呢!”向影心嘲讽一句,第一个扑进了甄怀仁怀里“没良心的,涝的涝死,旱的旱死。这都多少天了?” 安占江全当这个疯子在胡言乱语,话说她决定最近找个国医好好看看,调调身子了。 甄怀仁腾出另一只胳膊,将‘逆来顺受’的‘背德女人’陈华拉进怀里。两条有力地臂膀将两具不压手的身体抱了起来“以后咱们旱涝保收。” 陈华心中却坚持道“我心里有个她,我都是为了她……” 原本甄怀仁计划安占江、向影心、陈华分处第三处、电雷学校、税警科算是各管一摊,互不妨碍。可是唐纵为他打开了一扇窗,通过第三处将目前自己的所有资源整合到一起。 正如他无法掌握所有人,只能通过陈鲲、林素国、齐焌、冯力文,未来最多再加上苗剑秋、郑旨乾其中之一,极少的几个人来掌握整个小团体一般。以后第三处将会主要通过指导自己麾下中央宪兵司令部、警政司、合署办公的税警科、电雷学校、海军陆战队旅、tyl来开展工作。 导向变了,那么人事部署也就必须改变,自己要真正做到完全掌握第三处,就必须让自己人控制关键位置。可他的自己人真的不多,毕竟他蹿起来的太快了。所以只好用女人们来占位置了。 按照编制,第三处下设五室,督导室、编审室、机要室、统计室、会计室;六课邮政课、电信课、总务课、稽查课、警务课、行政课。 自己六个课的人事安排并无不妥,毕竟当时也是冲着干活安排的人。而五室的人事安排就要调整。 安占江之前一直担任自己的专职秘书,这次调整后,将兼任督导室主任;向影心将会担任统计室主任;而陈华则担任机要室主任:编审室未来将会由陈月华担任主任。 马科长是个技术官僚,目前正在废寝忘食的完成他那个什么短距离通讯系统,作为他的上级领导,自己做的太少了。 相应的,未来督导室将会设置七个组,除了一组负责三处内部事务外,其余六个组将会分别负责对宪兵司令部等六个单位的工作进行督导。统计室将会负责定期对七个单位工作情况汇总。而机要室则负责掌握第三处所有见不得人的产业。编审室则承担tyl内部资料编写还有全国电讯、邮政业务的规划。 至于会计室甄怀仁还没有拿定主意,毕竟如今做假账的不难找,可让他放心的还真没有几个。陈媚泉和林又新耍耍嘴还行,真干事就算了;戴芊副教授下个月就转正了,也不合适。 “告诉你个事。”安占江俯视甄怀仁“咱姐是个做账高手。”话一说完,她就惨叫一声,被挑落下马。 “老邢,我又来了。”庞文浩笑着和邢凯莱打了个招呼,将手里的礼物放在了门旁“年过得怎么样?” “还行。”邢凯莱请对方坐下,接过对方递过来的烟“就是烟抽的少了。”说着放到鼻子前闻了闻,却婉拒了庞文浩给他点烟“戒了。” “老邢就是老邢,有毅力。”庞文浩自嘲的点上烟“我就不行了,越抽越多。每天烟不离手。” “什么也要有度。”邢凯莱平静的回了一句。 “前提是这个度我自己能够把控。”庞文浩同样意味深长“说实话,我现在来是要承担一些风险的。”看对方不明白,索性说明“我调到了一个新地方,需要些人手,是分析国外的时事问题,就跟第三电台每天晚上七点半播的那个‘时事观察’一样,不过需要落实在纸面上。怎么样,过来帮我吧!” 第三电台如果单纯靠个别节目,或者甄怀仁偶尔的灵光一闪,是无法和包括中央电台在内的一众广播电台相抗衡的,更不要说甄怀仁对它在整个亚细亚解放事业中赋予的特殊定位。所以在郑副台长和卢播音隔空配合下,第三电台相继推出了‘环球金曲榜’、‘时事观察’、‘曲苑杂坛’、‘新闻早知道’、‘新闻你我他’、‘每天美食’、‘星星知我心’、‘国学大哉’、‘国医三千问’、‘国乐赏析’、‘电影周报’、‘六点小广播’、‘深夜悄悄话’、‘我心里有个她’、‘点播台’、‘奋进吧,少年!’、‘前进吧,青年!’、‘集合,主力军!’、‘天下大同赋’等一系列的节目。 这些节目并不是一成不变,而是按照甄怀仁的办法,在播出后,由第三电台雇佣人到外边,随机抽取听众进行问卷调查。然后根据反馈信息,再对节目进行调整。再加上全天二十四小时滚动播出,两个月下来,迅速占据了国内广播的绝大部分份额。别的不说,据说未来在云南投资设立的第三电台南洋台,就是由电台自身投资建设。 “新的地方?”邢凯莱是个老情工,所以早就从最近周围的变化,分析出庞文浩可能有了不同,却不想庞文浩竟然调出了第一处。做为对手,他当然知道,除非得到第一处的谅解,否则庞文浩这样做根本没有好下场。 “你不用知道是哪,我也不想骗你。”庞文浩说的很坦白“我把你当老师,当朋友。国内孰是孰非,我们不争论,将来会证明。我们现在一致对外,这总没有错吧?” 邢凯莱再次闻了闻烟卷“国外什么地方?” 第180章 发现(六) “号外,号外,海军练习舰队走私……” “号外,号外,海军观测舰队倒卖……” “号外,号外,据传海军观礼舰队携带大量诲商逃税物品……” “……暴露出海军部浪费公帑的问题。同时,这些年海军部弊案丛生,这次涉案人员竟然荒唐到‘意外身亡’,国民们,这说明了什么?这就说明海军部自身出了大问题。很大的问题……”甄怀仁坐在车里一边面无表情的看着沿街乞讨,衣不蔽体的老弱病残,一边听着偶尔从小巷里传来的收音机声或者报童的叫卖声。 一大早,遍布大街小巷的报童就嚷嚷着报出一条条劲爆的消息,这还不算,第三电台早晨的明星节目‘新闻早知道’特意聘请了数位‘社会闻人’对此次爆出的海军弊案进行点评。说什么并不重要,只要他们不停地骂海军部就行。这还不算,稍后,第三电台还会特意辟出半个小时,在中午十二点半开始用福建方言广播。闽语、客家语、赣语、吴语每种方言七分半钟。 之所以如此,是第三处实战演练甄怀仁从广播里听来的新战法‘舆论战’。眼看大战在即,甄怀仁对他所做的准备究竟有没有用,有多大用,怎么使用,心里都没有底。他决定正好趁着这次‘机会’来练练手。华夏自古以来就讲究师出有名,如果自己不说,所有人都会认为这是自己和海军部的狗咬狗。可是一旦自己广而告之,那么甄怀仁相信,‘公道自在人心’。也许不会对海军部造成实质性的伤害,可是他们也不是海里边长得,也都有父母兄弟姐妹。人活一张脸,树活一张皮,面对舆情汹汹,当初坐拥几十万大军的副司令都不得不下野留洋的。 当然甄怀仁也同样感受到了来自各方的压力。因为舆论战是一个小时前刚刚发起的,现在还看不到效果,所以他走进学校的时候,立刻发现周围人对自己的敬而远之。天下的聪明人不知凡几,甄怀仁要和海军部掰腕子早在昨天就被传了出来。大家确实对海军部没有什么好感,可同样的也没有谁良心没地方放,关心甄怀仁。用某些人的话说就是“狗咬狗一嘴毛”,大家看个热闹而已。 原本这种情况甄怀仁是打算旷课或者请假的。可是陈鲲、齐焌、唐纵,甚至早晨打来电话原本是想要探甄怀仁底的林素国都坚决的反对。甄怀仁现在每走一步,都必须谨慎,他的每一个动作都会被所有有心人解读。所以甄怀仁目前最好的应对方法就是‘一成不变’。只有一成不变,才能让人摸不清深浅;只有一成不变,才能让大家看到甄怀仁的自信;只有一成不变,才能让海军部投鼠忌器。 有人说,当你弱小什么都不是时被欺负,可以选择奋起反击;也有可以选择隐忍。但当你小有成就时被欺负,大概率只会做出一种选择,针锋相对,不死不休。甄怀仁现在就是这样。 尽管甄怀仁是发起这场对决挑战的一方,就连他自己都明白自己现在是螳臂当车,但是他没得选。当海军部拒绝给他最基本的礼遇时,就已经把他逼到了墙角。行走江湖,什么都可以丢,就是不能丢了面子。 哪怕甄怀仁敲山震虎的计划从一开始就已经走样。面对宪兵满首都抓捕海军官兵,海军部并没有迷途知返,反而执迷不悟。立刻针锋相对,派出武装水兵驱逐了宪兵司令部稽查处设在下关船舶检查所的相关人员。之所以不是扣押,是因为海军部没有这个权力,一旦做了,就会给甄怀仁以口实。可海军部的举动已经彻底点燃了甄怀仁内心深处那脆弱的自尊,昨晚坐镇第三处等待各方反应的他立刻在凌晨指示三合一的税警科登场。 税警科不光有一支师级规模的税警总队,还负责盐务总局下各地区分局缉私队、各个海关关警队、各地地方契税局税警的协调、调度、指挥。经过一个多月的时间,在陈鲲的整合、张贻乐、盛升颐、李度、邓悌等人的配合下,如今这些位置还有部分地区的警察局已经让几个月前还被他们自己认为不可能形成气候的警高同学会成员占住。虽然说还不能完全的形成合力,可是做一些事足够了。 于是凌晨江汉关、芜湖关、九江关、江海关、镇江关、江陵关、苏州关、浙海关、瓯海关、杭州关、闽海关、厦门关等十二座海关关警队、缉私侦探队在当地警察局间接配合下立刻展开行动,突击检查所在地的货运码头,重点就是所有海军的相关产业。与此同时,第二缉私舰队在刚刚从津海关调入的部分第一缉私舰队新锐缉私艇配合下,对所有海路上的舰船进行检查。 这还不算,天亮后福建、浙江、上海、江苏的盐务分局,契税局也开始行动,开始清查所有‘逃税’行为。 刚刚甄怀仁离开办公室时,得到的通报说的是已经软禁了近七百名海军相关人员及其家属,并且查获了海量的走私品还有赃款。对此甄怀仁根本没有当回事。他在等,等海军部走下一步。虽然这很被动,可是他也没有办法。总税务司梅勒和、财政部关务署署长郑莱凌晨六点就从上海把电话打到了他的办公室,让甄怀仁给个说法。他耐着性子敷衍过去,刚刚挂了电话,盐务总局局长朱庭祺就找了过来。好在盛升颐还绷得住,暂时没有打过来电话。更好的是,直到现在,他还没有接到侍从室的电话。 争端正在一步步的升级,甄怀仁没想到简单的工作权限交涉,竟然发展到现在已经迅速的变成了自己仕途生死存亡的问题。现在的局面就是他达到目的,那么甄怀仁的二叔未来才会愿意未来让他多承担一些责任。如果连这一步都走不下去,甄怀仁目前所有的一切都会被毫不留情的拿走。到时候别说保卫首都了,也许未来他只能靠跪在蒋婳秀面前靠着摇尾乞怜才能给家人带来安全。 那就来吧,税警科不够的话还有税警总队,还有电雷学校,还有一直被自己当做暗牌的海军陆战独立第二旅。我大民国的风向变化太快,前天甄怀仁还要林素国劝林秉周,今天早晨他已经授权给林素国支持林秉周随时准备把第一陆战独立旅夺过来。 “……根据我掌握的消息,宪兵、税警已经逮捕了总数超过一千人的海军相关人员和家属。”庞文浩不带感情的向陈布雷汇报“从传回的消息来看,各地海关,盐务分局,契税局确实查获了大批违禁物品和逃税证据。至于海军部舰械司三位科长套取资金一事,根据现有证据,确凿无误。目前的最新消息是,驻守在镇江的税警总队还有江阴的电雷学校已经动员。” “还向海军打假鱼雷?”旁听的有人揶揄,众人哄笑。 这多少让庞文浩有些下不来台,毕竟这里的人都知道甄怀仁和他的关系,甚至他能够来这里,也是甄怀仁推荐的。 “处长,我还有一些补充。”这时唯一没有笑得一位同样新来的同事举手。 “可以。”陈布雷摆摆手,示意对方不用拘谨。此人名叫陈方,虽然是新来的,可却是侍从室的老人。而且他的来头同样不小,老师是去年年底被暗杀的政学系巨头杨永泰。之前在侍从室就一直鞍前马后跟在杨永泰身旁,待杨永泰调任地方后,又忠心耿耿的跟了出去。直到杨永泰死后,才通过刚刚转任中政会秘书长的张群重回侍从室。 “我认为同样应该注意到的是,第一,刚刚组建的交通警察总队也在集结。”陈方平静的说“第二,甄处长只是宪兵司令部参谋长,可是面对这么大的冲突,直到现在,首都所有宪兵部队都没有任何反应,这本身就是一种态度……” 陈布雷仔细听着陈方条理分明的预测甄怀仁亲自登台表演的这出大戏未来走向。不出他所料,甄怀仁之前是在吹牛,可是陈布雷确实没想到甄怀仁竟然敢一言不合就掀桌子。还无所顾忌的将他所有的实力暴露在世人眼中。这固然让某些人忌讳,可同样也让某些人放心。 只有心怀坦荡的人,做事才会高调,才会不遗余力。越是心怀叵测的人,做事情才会藏着掖着,生怕让人知道自己的底。没错,委座就是这么看的。 不得不说,甄怀仁这看似笨拙、鲁莽的举动,反而破了他之前的一番心思。 同时让陈布雷感觉到棘手的问题就是委座对甄怀仁单枪匹马,短短八个月竟然积累出这么一支可用的势力,感到了欣赏。说惺惺相惜就太过了,可确实让人眼前一亮。当然作为从北洋时期拼杀出来的人,他们也见过太多‘看他起高楼,看他宴宾客,看他楼塌了’。所以委座选择了观望。尽管只要他出面,两边都得捏鼻子认,却都有面子下台阶。可委座就是委座,从来都是因势利导,火中取栗。 强者从来不需要理解,他们只需要服从。可强者对于凑过来自愿充当刀锋的人,也会最大限度的给予机会,只是机会只有一次。 “文浩,你来的时间虽然不长,可是你的努力和用心我是看到的。我是很看好你,多多努力。”散会之后,陈布雷特意留下了庞文浩。 “全是处座栽培。”庞文浩立刻立正。 “言过了。”陈布雷摆摆手示意对方坐下“以你对甄处长的了解,他这次到底什么用意?” “卑职认为……”庞文浩一边说,一边揣摩陈布雷的用意。这已经是陈布雷第二次问涉及甄怀仁的事了,一次比一次目的性明确。按理说,自己就是甄怀仁的表哥,又是他介绍来的,陈布雷这么问自己,自己应该维护。可是有过短暂情工生涯的庞文浩觉得不是这样。但陈处长究竟是什么意思呢?他又记起甄怀仁的那句‘事到临头需放胆’。组织了一下语言“他在争面子。” 陈布雷微微有些错愕,他实在理解不了庞文浩怎么会有这么一个看法。毕竟这件事已经让甄怀仁的家底几乎全都暴露了。所为的竟然只是一个面子?太过匪夷所思。 “他从小生活在天津,十几岁就进入了警察教练所,天津的警察教练所和别的地方不一样。那里真正上学的不多,大部分都是通过关系进去的当地混混儿。天津混混儿什么都可以不要,唯独面子不能丢。甄怀仁难免沾染上这种习气。”庞文浩立刻将自己的看法一股脑的说了出来“他和我说过最多的就是,站笼不可怕,可怕的是钻裤裆。”这当然是他胡说,庞文浩毕竟也在天津长大,袁大总统怎么整治混混儿的故事他也听说过。此刻说出来,就是为了强化他之前的断言。对错都不要紧,要紧的是,他自己已经亮明了态度。 陈布雷点点头“有道理。”他当然接收到了庞文浩的信号,对方和甄怀仁不是一条心。这让他心中对庞文浩不免看轻一分。俗话说饮水思源,别人都可以说甄怀仁,唯独庞文浩不可以。陈布雷心思缜密,自然没有将真实态度表现出来,反而又和庞文浩分析了一会后才说“你还是要继续跟进这件事。” 庞文浩应了一声,起身告辞,陈布雷的反应让他感觉自己赌对了。直到傍晚,无处倾诉兴奋的他找到刚刚搬家的邢凯莱分享喜悦,才明白,自己多么的愚蠢“错……错了?” “是的。”邢凯莱自然不知道庞文浩拿来当笑话的双方是谁,可他同样不傻。当然他唯一不知道的是庞文浩出卖的那个人是甄怀仁。因此反而提醒对方,这个出卖者在庞文浩的‘新地方’待不久了。 “为什么?”庞文浩压住惊慌,面上好奇的问“我们处长很满意我同学的表现。” 邢凯莱平静的说“干咱们这行的,最重要的是什么?” 庞文浩语塞,他不知道,悍不畏死?舍生取义? “忠诚。”邢凯莱拿起炒花生米吃了几粒,揭开谜底。 庞文浩再也装不下去,脸色一下白了。甄怀仁提醒过他这一点,可是当他脱离一处之后,真的下意识就抛弃了这个信条。 “你那位同学为了获得上司赏识,就轻而易举的将他的举荐人出卖了。”邢凯莱直接问庞文浩“这种人你还敢跟他交心吗?” 庞文浩的脸已经不是白了,而是变得火辣辣的疼。对啊,不管在哪,做人都要有底线。因此甄怀仁不管内里多么卑鄙龌龊、无耻下流、寡廉鲜耻,却在明面上从来都道貌岸然,不给人把柄“那……那……那我同学还怎么办……怎么补救?再去找处长解释?”问完他就觉得自己蠢。 “不用。”邢凯莱平静的说“你那位同学已经给人家留下了不好印象,再去解释,反而让人家认为这人还是个前后不一的人。变来变去,更加让人琢磨不定。” “老邢。”庞文浩此刻再没有一点喜悦,也没了矜持,赶紧拿起酒壶为邢凯莱满上“说说,说说,你肯定有主意,你是……大领……大教授,有水平的。” 邢凯莱笑笑,端起酒杯和庞文浩对饮“润物细无声。” 庞文浩不明所以“详细点吧,听不懂。” “对付别人的成见,最好的办法就是通过另一个人的嘴来替你解释。”邢凯莱又拿起花生米吃了起来。 第181章 发现(七) 巨人不会在意蚂蚁的愤怒,可是当蚂蚁以牺牲自己,也要把全身的酸液刺入巨人体内时,就不一样了,巨人也会痛。 不得不说,甄怀仁如同疯狗一般的举动,把海军部打懵了。 自认为是军中贵族的他们,面对军中贱民甄怀仁的反扑,第一反应竟然是莫名惊诧。不就是下了你的面子吗?至于不死不休吗?第二反应是海军的尊严受到了侮辱。于是昨晚的值班的军务司副司长立刻下令第一舰队派出武装水兵针锋相对驱逐了下关的宪兵据点。本打算天亮后打嘴仗,不想后续的消息纷纷传来,甄怀仁这条疯狗真的咬人了。 湖北、安徽、首都、江苏、上海、浙江、福建五省两个特别市的海军所有港口遭到了突袭。不但大批人员被抓,还有海量的货品被扣。更让海军部坐立不安的是,这些证据已经先一步被第三电台捅了出去。 自家知道自家事,海军自从袁大总统仙逝之后,就已经蜕变成了一个打着正规军旗号的私商集团。如今对于国民政府,也只是听调不听宣。为了维持这么大的局面,自然需要海量的资金维持。指望国民政府的那点拨款,连绅士们的体面生活都不够。所以海军不是和别人走私,而是系统性的。当然也有不愿同流合污的,只是就连陈部长都对此选择是劝说和尽可能的压制,尚且做不到杜绝,别人也就不要指望了。 这些事国民政府不是不知道,而是不清楚具体情况,况且搞下去这些人,海军也就垮了,只好装瞎子。可现在都被甄怀仁这个不识好歹的小孩子将皇帝的新装戳破。 大家都是体面人,都要脸,于是原本清晨应该召开的商讨如何讨伐甄怀仁,给予对方颜色的会议主题立刻变更为如何挽回海军形象的问题。 “报告。”少校通讯官走进会议室“报告长官,陈部长电示。”说着递给了一向潇洒的冯上校。 只是现在的冯上校看起来憔悴了不少,接过电报之后,赶紧走到了陈季良身旁递了过去。 陈季良看了看,又递给另一位常务次长陈训泳,对看着他的一众海军部官员说“陈部长很生气。岘港那里已经收到了消息,法国的殖民地海关缉私警要对我参访舰队登舰检查。” 众人脸色都不好看,立刻有人打骂“靠北。这还有什么好说的,那个死扑街既然要踢门蹋户,那我们干脆就做了他。一了百了。” “我刚刚得到消息,几天前,他刚刚和委座侄女定亲了。”陈训泳叹口气将电报递给了陈部长的亲信,总务司司长杨庆贞。 “定亲而已喽。”刚刚的那人驴倒架不倒“老公都可以换,更何况……” “孟孙。”陈季良立刻开口制止对方再口出恶言。这么做,不但于事无补,而且容易节外生枝。海军部固然是福建人的天下,可是福建人内里也分了好多派系。你能搞暗杀,别人就能玩泄密。真以为现在还是十年前的时候? 正准备耍嘴的少将立刻闭口不言,顺坡下驴。 “不是不能谈。”陈训泳看众人不发一言,索性打破沉默“可现在的局势下,我们提出来会很被动。” 说到底人活一张脸,你甄怀仁一个乞丐尚且需要脸面,更何况堂堂国民政府海军部。既然如此,接下来也就没有必要讨论了,国民政府愿意看戏,那就好好看看,海军部怎么扇你侄女婿的脸的。 “海军部训练舰队借口防谍,已经包围了第二缉私舰队锚地。第二舰队出现在江阴黄田港外海;第一舰队主力舰三艘已经起锚,推测目标是镇江甘露寺附近海域。”安占江走进会议室,向刚刚下课赶回来的甄怀仁通报最新近况“福建福州,厦门等多处契税局遭到当地暴民围攻。” “就这?”甄怀仁摊开双手,任凭陈月华帮他脱下校服“我还以为他们会给我一颗子弹呢。” “乱说。”正在给他换鞋的向影心拍了甄怀仁一巴掌“打嘴,快点。” 甄怀仁哭笑不得,就势亲了一旁准备给他换衣服的陈华一下“她打了。” 向影心撇撇嘴,站了起来“晚上睡这吧,我让赵课长把你休息室的床换了,昨晚上挤死我了。”有些事情是有界限的,事实上,要不是甄怀仁拽着她们不让走,就是安占江说的这些她都不想听。 “听说这老小子把丈母娘接过来了。”甄怀仁笑着摸了一把陈月华,抱着向影心坐到了安占江身旁,就势躺倒在对方腿上“妙不可言。” 陈华看了眼手足无措的陈月华,拉着对方捏起了甄怀仁的大腿坐了过去,然后任凭那双臭脚放到了自己腿上“还有个位置。” 甄怀仁怀里的向影心没忍住笑了起来。 安占江无可奈何,索性把资料放好,一边为甄怀仁按摩一边说“你心里有数就行了,家里有我们。”她感觉甄怀仁现在的状态似曾相识,知道对方有了决定,也就不再多说。 “说个事。”甄怀仁在向影心身上蹭蹭“如果有一天我死了,记得逢年过节给我烧张纸,否则我晚上托梦找你……”话没说完就被向影心霸道的喂起饭来“让你胡说,让你胡说……” 甄怀仁确实有了决定,既然所有人都等着自己的表演,那么,自己就表演给他们看。可他不是一位好演员,学不会按照剧本来。海军部既然这么配合,他就要让他们大吃一惊。 陈鲲站在甄怀仁办公室外,看看齐焌,又看看已经习惯的任雄,转身往回走“等他提上裤子以后,打电话给我。” 齐焌差点没忍住,转身跟着陈坤离开。任雄无奈的坐下来继续听里边的合唱。他就纳闷了,甄怀仁吃什么了,这夜夜笙箫,还这么猛。正胡思乱想,听到皮鞋声,立刻扭头,是一位女少校,立刻敬礼“高主任。” “处长……”高琴书刚要开口询问,就听到了任雄身后的动静,脸色立刻变了。 “处长正在和安秘书还有几位主任开会。”任雄挺佩服自己现在的水平,说瞎话张口就来“您……”他本来想请对方进去,突然记起高琴书的身份,立刻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我一会再来。”高琴书说完,立刻落荒而逃,甚至感觉自己连路都不会走了,来之前的喜悦一下子不见了。这个混蛋,今天是高琴书第一天上班的日子,原本她还想让对方看看自己穿军装的样子,现在,休想。 任雄赶紧错过眼,挠挠头,坐下来。为了这军衔,还是不把这事汇报了。 陈鲲和齐焌再次走进办公室的时候,已经是一个小时后了“放松完了,说正事吧。” 这次陈鲲并没有太过让甄怀仁下不来台,原因很简单,目前的局面,别说甄怀仁压力山大,就是他都想回去和陈太太好好促膝长谈。所以他对甄怀仁的荒唐举动选择了容忍。 “最新的消息,第一舰队已经封锁了镇江甘露寺一线江面,第二舰队正在与电雷学校鱼雷快艇部队进行对峙,训练舰队封锁了第二缉私舰队锚地;巡防舰队登陆汉口驱逐了港口宪兵部队;测量舰队正在外海和缉私舰分队对峙;海军陆战独立第一旅、第二旅已经分别包围了九江、马尾和长门等地的契税局。”齐焌立刻开始通报海军部最新的进展。 甄怀仁扔给陈鲲和齐焌,自己点上烟,待齐焌说完后才说“陆战队可以了。”海军部看来是打算给他颜色,那么他也就不藏着掖着。他现在有个有利局面就是海军部长陈绍宽不在国内,代部长陈季良虽然在海军内部资历同样深,可是却比不上对方在国民政府内的资历。况且哪怕是同一阵线,也不代表一条心。如今着力经营自己小团体的甄怀仁对此深有体会,他的内部就可以划分为警高和其他两派。可以划分宪兵派、电雷派、税警派。甚至还可以划分首都派和东北派。自己在的时候,自然什么问题都没有,倘若自己不出面,或者不管,内部就会乱套。自己这点人都尚且如此,更何况海军部这个大杂烩。 “我和萨福畴谈好了,事后保举他为第二舰队司令。”陈鲲并没有反对甄怀仁的决定,待甄怀仁不再说话才开口“老林担任第二舰队副司令兼电雷学校教育长。海军第二舰队所有舰艇对电雷学校开放。” 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上个月初甄怀仁和萨福畴还为了争夺电雷学校互相算计,现在为了对付海军部,甄怀仁又请陈鲲出面,提供二十万经费给萨福畴让他到第二舰队夺权。 这也没办法,除了福建人现在谁也控制不住海军部得那些舰队,这也是海军部最大的凭仗。甄怀仁现在的法子都是跟委座学的,至于委座为什么不这样做,很简单,换了陈绍宽,还有李绍宽,赵绍宽,根本没有区别。陈绍宽在位置上,至少还能够压着海军的绅士们关键时候出出力。 陈绍宽好歹还是总理拥护者,总好过其他人。可甄怀仁不一样,他从广播里已经听说,知道了海军在抗战的‘艰苦卓绝,忍辱负重’,所以甄怀仁不怕将海军部打个稀巴烂。大不了把第一舰队和第二舰队的舰炮拆下来装在渔船上。经过广播开发,还有半年多的亲身经历,他现在信奉‘办法总比困难多’。 “行。”甄怀仁似乎是累了,话变得很少,很简单“船津弦一郎那边怎么样了?”既然局势已经发展到了这一步,他也就不藏着掖着了。税警总队和宪兵部队不到万不得已不能动,所以甄怀仁就只能从歪门邪道想办法了。 海军部最新,最强的两艘巡洋舰‘宁海舰’、‘平海舰’目前一艘在日本播磨造船所整修,一艘在江南造船厂进行最后测试。甄怀仁已经和海军部翻脸,那么也不会让这两艘军舰落到第一舰队手里。不但如此,孙千和赶回来的林秉周正在私下联络海容舰、海筹舰、逸仙舰、建康舰三艘巡洋舰,一艘驱逐舰的指挥层。 而之所以联络船津弦一郎就是为了让他们对日本境内的宁海舰可能改弦易辙的举动选择漠视。 “这些经费你怎么走账?”陈鲲突然插话。 很显然,陈鲲现在已经开始考虑事情结束后该怎么解释第三处的资金来源。毕竟直到上个月甄怀仁接手第三处,账面上只有经费国币九千七百四十二元。 甄怀仁和他的这群乌合之众不缺钱,上边只要稍微用心查就能发现。好在有二十四景顶在前边,他们的账也平了,不怕查。关键第三处没有钱,用自己的钱办公家的事,历来是官场大忌。粗略算下来,就算现在罢手,第三处也已经花了一百万国币了。 按理说税务署署长盛升颐和甄怀仁关系铁,不需要担心,可是国民政府内部犬牙交错。能够查账,有资格查账的部门、委员会并不是只有税务署。再说了,国民代表大会马上就要召开了,到时候那些吃饱了撑的没事干的民意代表说不得也会来咬人。不可不防。 “第三处找关务署和盐务署借的。”甄怀仁也已经想好了。五艘鱼雷快艇还有十架飞机,虽然是两署捏鼻子认下来的,但是钱已经到账了。可以用来抵消这次的花销。 “这不是办法,始终是个坑。”陈鲲对甄怀仁的应对并不满意。 “还有一种可能。”齐焌提醒“一旦我们开了这个口子,那么别人也可以如法炮制。毕竟还有两亿多帝国马克的信用贷款。” 这显然是齐焌想多了,甄怀仁可不认为那些东西会全部落到自己手里。可是对方的提醒也让他不得不提高警惕。 东西和钱他确实只能吃一些边角料,可自己不加制止的任由人家索取,和以此为资本,为自己换取更多需要的支持还是不一样的“我们确实不缺钱,可真的没有名义花出去。” 第182章 发现(八) “这位亲家表弟实在自不量力。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却偏要搞事情。”郑仲鸣放下酒杯,颇有些幸灾乐祸的说“那可是海军部啊,我听说昨天海军部已经派军舰去了江阴还有镇江,这还不算,上海的税警缉私舰队也让人家堵在了家门口。你都这样了,低头认输说几句软话,谁还不是看在委员长的面子上就算了。他可好,今天竟然想要策反海军部的人。现在好了,被人家抓住了把柄,人赃俱获。说不得这次连委座都要毁亲了。” 郑伯鸣作为盛升颐的秘书,知道的自然更多。尽管盛升颐一直按兵不动,可是盛署长也快撑不住了。关务署和盐务署的两位署长上午打完电话,下午打。这还不算,一些党国元老也纷纷冒了出来,让他规劝甄怀仁,悬崖勒马。用盛升颐的话说“这是他能劝住的嘛?” 外人只看到了海军部和甄怀仁挑头的宪兵司令部死磕,却哪里知道,如今的局面已经变成了那些地方实力派和甄怀仁所代表的国民政府衙内们的死磕。 是的,我大民国的局面一天一个样。一开始大家真的是当作笑话来看的,毕竟相比于海军部,宪兵司令部更具体地说调统局第三处如同一个稚童。说甄怀仁是唐吉坷德也不为过。 可是当局面并没有呈现出一边倒,反而发展到宁海舰、平海舰在播磨造船所和江南造船厂的随训官兵于今天上午通电全国,宣布加入电雷学校,就大跌眼镜了。虽然下午就爆出海军部的军务司逮捕了十多个在第一舰队进行串联的间谍,但是所有人都明白此前被所有人当作蚂蚁的甄怀仁真的有了和海军部掰腕子的资格。他们需要重新评估甄怀仁,还有对方的小团队, 也就是在这时,一条流言冒了出来,甄怀仁的野心很大,曾经在内部提过“宪兵不但要管陆军,管海军,管空委会,还要管保警队,管保安团,管道警队。总之一句话,只要是国民政府里边拿枪的,中央宪兵司令部要管。监管武装,军委会特许。” 对此郑伯鸣是持怀疑态度的,毕竟根据他和甄怀仁的接触体会来看,甄怀仁说不出这么狂妄的话。可架不住有人信了,而且信得人还都是一群手握兵权的地方军阀。要知道,宪兵司令谷正文一直有意收编各地军阀的宪兵武装力量。只是因为大家顶着,所以没有实现。现在甄怀仁冒了出来,如果海军部怂了,甄怀仁说不得就会趁热打铁,推广到全国。 甚至郑伯鸣下班前,还听到一种分析,上边的人对此是乐见其成的。毕竟甄怀仁只是宪兵司令部参谋长,就算这些东西抢过来,大头还是别人的。所以直到现在军委会,军政部等等相关部门都是三缄其口,冷眼旁观。 因此,盛升颐的沉默也是有人在顶着他。孔令侃、徐可行、张继正等人内部已经统一了意见。他们同样是在爆出这条流言后,抛弃了之前的杂念,迅速的做出的决定,撑着甄怀仁。不同于别人,他们都是自小生长在老狐狸堆里,看到的更远。只要甄怀仁撑过这一波,真的从山西,四川,广西,云南等地抢到了宪兵的指挥权。也就意味着他们更够跟着冲进这些地方大吃特吃,大捞特捞起来。他们才没兴趣干实业,他们的兴趣是抢实业。一旦甄怀仁在这些军阀的地盘上撕开了口子,那么国民政府就一定会跟着把手伸进去。要不了多久,那些军阀都会和之前的湖南军阀,贵州军阀一样成为摆设。那么,这些军阀之前在地盘上的资产还有那些大商人的资产都会成为他们的盘中餐。 “你们平时在外边要谨言慎行。”郑英晨却见惯了风浪,明白自己的小儿子还是太幼稚了。可他同样明白,长辈的经验之言在晚辈真正经历事情有了切身体会前,都是废话。因此只是规劝两人不要到外边胡说。 “父亲说的是。”郑伯鸣相比郑仲鸣成长的更快,立刻附和“我们自己过好自己的日子就好。” 郑仲鸣有些郁闷,更让他郁闷的是,就在这时,表妹冯道静笑着端着一盘菜走了过来“表哥尝尝,我新学的。”说着却放到了郑英晨面前。 郑英晨拿起一直没有动的筷子,夹了一块吃了下去,笑着点点头“肉嫩、味鲜。加了茶?” “我加了龙井绿茶。”冯道静欢喜的说。 “正应了‘秀色可餐’这个词。”郑英晨点点头,说着又夹了一块,这才看到郑伯鸣和郑仲鸣那古怪神情“动筷子啊,道静特意做给你们的。” 郑伯鸣赶紧示意郑仲鸣“对对,动筷子,动筷子。”说着拿起筷子也夹了一块刚放进嘴里就说“确实不错,不错。” “父亲,我想要结婚。”郑仲鸣不得不虚应其事的吃了一块,待冯道静又返回厨房后,才说。 “嗯。”郑英晨不置可否,继续对面前的菜大快朵颐。 “我喜欢秋漪。”郑仲鸣也顾不上郑伯鸣的眼色,继续说“我要娶她。” “你确实该成家了。”郑英晨看都不看郑仲鸣,对郑伯鸣说“老大也是。我听你母亲说,对方是卢道藩先生的女公子?” “是。”郑伯鸣虽然对老爷子的借题发挥有些无奈,可他同样对郑英晨现在的态度感到了惊喜。卢酩清的家世相比卢秋漪家可差远了,原本看郑仲鸣在老爷子这里吃瘪,让他还想迂回曲线,如今好像有意外之喜。 “卢先生是名仕。”郑英晨点点头“你问问人家,看看人家什么时候有空,我接上你母亲,咱们一家去拜访。” “好的。”郑伯鸣感觉幸福来得太突然了,今天是个好日子。好在他有过这段时间的历练,最起码喜怒不形于色已经小有成就。 郑英晨笑着说“老大确实进步了……” “父亲。”郑仲鸣不满的打断郑英晨的话“我要娶秋漪。” “我说过,不允许你再和卢永逸的女儿来往。”郑英晨看向郑仲鸣时,脸色已经严肃了起来“你为什么不听?” “我不明白为什么?”郑仲鸣站起来质问郑英晨“您总的讲道理吧?” “放肆。”郑英晨放下筷子“我还没有老到需要给儿子解释的地步。” “您这是封建……”郑仲鸣也恼了。 “仲鸣……”郑伯鸣赶紧起身制止了郑仲鸣的胡话“有什么也要好好说。” 郑仲鸣一把甩开郑伯鸣的手“大哥,恭喜你就要抱得美人归。”说着大步流星的向外走去,看都不看站在厨房门口,无所适从的冯道静。 “我去劝劝他。”郑伯鸣赶紧对郑英晨说了一声,待对方点头后,追了出去。 郑英晨有些无奈的叹口气,继续吃了起来。 “真的好吃吗?”冯道静走了过来“知道你想哄我开心,可是你也要注意身体。” 郑英晨不以为意“很好吃。”看看一桌子的菜“只是白费了你的一番苦心。” “这有什么。”冯道静笑着说“只要你们喜欢吃,我再做一桌也可以的。” “一起吧。”郑英晨心中一暖,虽然他知道冯道静接近他真的只是为了求教文学。随着年龄的增长,他也越来越喜欢看到新鲜的事物。妻子冯桂芝确实美丽迷人,可是看了几十年了。彼此一个眼神就能心灵相通,又何尝不是能说的都已经说完了,倦了,连嘴都懒得张了。冯道静的出现却让郑英晨眼前一亮,不单单是因为对方长的和冯桂芝年轻时十分相像,更因为看到对方,就让郑英晨看到了年轻时的自己。他同样对于这位侄女也没有什么邪念,只是单纯愿意和年轻人在一起,这样会让他自己觉得自己依旧没有老。 “好啊。”冯道静一点都不拘谨的坐到了郑英晨的身旁,拿起一双新筷子“我也尝尝自己的手艺。” “你最近好像文章写得少了?”郑英晨笑着没话找话“不写了?” “哎呀。”冯道静羞赧的说“别提了,我听人家说,这写作也要讲心情。明明一个字都不想写,偏要硬着头皮写出来,除了会毒害别人的眼睛,浪费自己的时间,什么收获也得不到的。所以我就想先好好看看姑父书房里的那些书,看看姑父之前的手稿。” 郑英晨有些惊奇“哦?道静在看我的文稿?” 冯道静这才发觉说漏了嘴,毕竟自己是偷跑进郑英晨的书房。那里之前郑英晨说过,不要乱动任何东西。立刻双手合十,一副讨饶模样“姑父大人不记小人过,道静再也不敢了,不敢了。” 郑英晨刚刚憋闷的心情顿时烟消云散,大笑起来“无妨,无妨,道静要是愿意看,什么时候都可以。” “真的?”冯道静眼前一亮,惊喜的拿起旁边的酒壶倒了一杯酒“姑父,我敬您。” “我要大醉一场。”郑仲鸣一边开车一边大喊“叫上全首都最漂亮的舞小姐睡他个三天三夜……” 郑伯鸣听着郑仲鸣的胡言乱语没吭声,直到对方累了这才开口“你放弃了?卢播音知道了会失望的。” “你也看到了。”郑仲鸣却愤愤不平的说“我就不明白,老爷子自己都……” “仲鸣。”郑伯鸣立刻扬声阻止了郑仲鸣说出什么不堪忤逆之言“你的心情我理解,可是你还年轻,慢慢来,我帮你。” “算了吧。”郑仲鸣也觉得自己刚刚有些过分,调整了一下心情“你现在哪还有心思顾得上我,你的心思全都在我未来嫂子身上呢。” 郑伯鸣有些尴尬,都不知道该怎么接话。毕竟说没有,就显得他太虚伪了;承认了,又觉得自己太没面子。 “行了,行了。”郑仲鸣反而洒脱的说“刚刚是我太心急了。妹妹都提醒我了,这件事需要慢慢来。” 他显然误会了郑若兰的意思。毕竟在已经知道甄怀仁和卢秋漪在一起以后,郑若兰怎么会让自己的兄长受到伤害。只是计划赶不上变化,如今的郑副社长的心思全都被肚子里的宝贝挤占,暂时顾不上郑仲鸣。 “你明白就好。”郑伯鸣松了口气,递给对方一支烟“过一阵等父亲的气消了,我带你回去给他老人家认错。然后咱们一起想办法,我总要让你满意的。” “说定了。”郑仲鸣点上烟“老爷子松了口,你就赶紧张罗,最好现在就给嫂子打电话,明天就见面。”说着就开始四下张望,企图找到公用电话亭。 “不用。”郑伯鸣对于郑仲鸣这种风风火火的性格有些哭笑不得“总要给她父母一点时间准备。”自己这边已经稳妥了,可是卢秋漪那边还没有。毕竟卢道藩有意将卢秋漪许配给那个叫夏守中的小警察。 “也不知道那个鲁侦探查的怎么样了。”郑仲鸣显然也想到了“吹得天花乱坠,结果这都快一个月了,一点消息也没有。不会是个骗子吧?” “那倒不会。”郑伯鸣反而有信心“那人还是有水平的。”说着低声说“之前一直跟着怀仁干。”他已经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富家公子哥了,所以当第一次和鲁毅见面后,就让人查了对方的底。这才明白对方竟然还曾经是甄怀仁的手下。 “哦?”郑仲鸣好奇的询问“那怎么干侦探了?” “听说是犯了大事,差事丢了,可是最起码人没事。”郑伯鸣请的人打听来的也不是多么详细,况且他也不关心这些旁枝末节,只要确定人能用就行了。 “这年头还是朝里有人好做事啊。”郑仲鸣说了一句,才记起他和郑伯鸣也都是通过甄怀仁的渠道坐到现在的位置,不免有些悻悻然“我……” 话没说完,就感觉车身一震,郑仲鸣只来得及看到郑伯鸣撞向自己就飞了出去,摔在地面上翻滚几次后,才在昏迷前,看到一辆车身涂着红十字标志的道奇卡车顶着自己的那辆福特继续加大油门开了过去。 这是蓄意的。 第183章 发现(九) “知道了,我马上过去。不用,我来通知吧。”挂了电话,甄怀仁却没有立刻行动,而是双手捂着脑袋。 电话是今晚在警政司值班的赵幼林打来的,告诉他郑家兄弟出了车祸,现在人已经送去了鼓楼医院进行抢救。赵幼林已经封锁了消息,到现在还没有通知郑英晨夫妇。 甄怀仁现在大脑一片空白,虽然理智告诉他,这件事应该和海军部无关,可是他也实在不敢肯定。毕竟当人失去理智后,根本不能以常理度之。他想过自己亲人,女人,身边人的安全。却完全想不到,有人会下作的对自己女人的家人动手。不,他想到了,可是除了冯桂芝和霍正君,他忽略掉了其他所有人。可他忘了‘隔山打牛’这个词。那些人不需要直接伤害自己身边人,只要让自己感到‘痛’就行。 “怎么了?”被甄怀仁赔礼道歉一整天的高琴书风情万种走出卧室。 “吵醒你了?”甄怀仁伸手将对方揽入怀中。 高琴书笑着搂住对方的大脑袋亲了亲“你要出去?” “这几天可以替我陪陪若兰吗?”甄怀仁抱紧了高琴书,他现在有些害怕见到泼妇了。甄怀仁都知道这次比以往都要来得凶险。毕竟海军部的事,大不了自己缩回去当小白脸,可这件事处理不好,自己就要失去媳妇和孩子。他不能容忍失去郑若兰的人,更不能容忍失去郑若兰的心。 “怎么了?”高琴书的态度相比刚才慎重了很多。她知道甄怀仁在明知道自己和对方不对付的情况下提出这个要求,一定有这样坚持的理由。 “她两个兄长刚刚出了车祸,人还在抢救。”甄怀仁艰难地说出口“我不想让她知道,我不想让她……”话没说完,就被高琴书封住了嘴。 片刻后,高琴书说“我去换衣服,现在去吧。” “那她……”甄怀仁有些迟疑,毕竟媳妇精明过人,深更半夜,冷不丁高琴书跑过去,对方一定会怀疑的。 “她不是一直要让我住过去吗?”高琴书说着愤懑的话,却善解人意的起身“她满意了,你解脱了。我就说刚才姑母逼我离婚,去她那避避风头。” “老太太现在说不得就在门外。”甄怀仁心情好了些。 高琴书立刻心虚的看了眼房门,恼火的轻捶甄怀仁“就知道欺负我,姑母可不会……”话没说完就被甄怀仁翻身压在了沙发上。 她原本以为甄怀仁是想寻求短暂的安慰,不想片刻后,高琴书就恼火的推开对方“都什么时候了……” “我要放松,我要放松,我要冷静,我要冷静……”甄怀仁一边胡言乱语,一边疯魔起来。 待两个人的情绪稍稍稳定后,甄怀仁和高琴书开车来到了安占江家门外,接上了已经等着的安占江,这才开到了郑若兰家。门子已经得了郑瑾娜的通知,看到了车里的甄怀仁和安占江后,立刻打开大门。甄怀仁停好车以后,为高琴书拿下行李交给了迎出来的郑瑾娜。因为不敢进去,所以他只能低声对安占江说“我等着你。” 安占江点点头,和高琴书,郑瑾娜一起走进的洋房。很快二楼一个房间的灯亮了,甄怀仁点着烟,却不错眼的盯着三楼的那扇窗户,郑若兰就住在那里。 甄怀仁和安占江扶着冯桂芝走进医院问诊楼的时候,并没有看到郑英晨,想来对方还没有来。齐焌却迎了过来“处长,请跟我来。”说着引导甄怀仁等人来到走廊尽头,乘坐电梯来到了三楼手术室外“现在两位郑先生都还在抢救……” “还需要多久?”冯桂芝急忙追问。 “很抱歉,我也不知道。”齐焌无奈解释。 “伯母,你放心好了,这些都是咱们自己人,一定会尽心的。”安占江扶着冯桂芝一边给对方顺气一边宽慰。 “这里有休息室。”齐焌赶紧说“可以在那等。”说着走到不远处的房间推开门让开。 “不用。”冯桂芝摇摇头“谢谢,我就在这里。”说着一边用手帕擦拭眼泪一边看着手术室的大门。 甄怀仁看安占江和齐焌劝了又劝,可冯桂芝始终不愿意,只好脱下他的毛呢风衣盖在冯桂芝身上“伯母,现在我们只能选择相信医生?您现在可要保重身子骨,一家人都靠你呢。” 冯桂芝想说什么,却终究点点头,被安占江扶着走进了休息室。 “孙课长已经接管了案子。”齐焌待安占江把房门关闭,才低声说“初步排除了意外。” 甄怀仁点点头,果然是最坏的结果,蓄意的“他们都是读书读傻的,能得罪什么人呢?”直到现在,甄怀仁都坚信,这和海军部没有关系。他想孤立的看待这件事,准备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无他,这个案子他会一直查下去,直到揪出幕后黑手。可现在他必须如此,才能够保住自己女人的安全。到目前为止,他做的虽然不合规矩,却终究没有掀桌子。而这次事故,同样没有直接伤害到甄怀仁的身边人。可以说双方是斗而未破,该如何收场,就需要等天亮以后他和海军部来勾兑了。 齐焌沉默不语,听话听音,他听出了甄怀仁不予深究的意思。心里不由松了口气。这件事来的太突然了,太凑巧了,完全打乱了甄怀仁定下的节奏,就好像要推着甄怀仁向海军部猛砍。如果和海军部死磕,能够获得最大利益,齐焌自然不反对。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一堆人等在旁边准备等着摘桃子,这买卖根本就是亏本,做不得。 正说着远处传来皮鞋声,孙礼小跑着出现在了走廊尽头。很快来到甄怀仁面前立正,就要敬礼“处长……” “都是兄弟,有什么发现。”甄怀仁一把按下了孙礼的手,赶忙问。 “车子已经找到了,是偷的。上星期四送到中山东路的一家修车公司维修,修好之后就停到了公司内部的停车场等待提取。可以确定傍晚六点的时候车子还在。因为这几天修车的比较多,维修工吃完饭回来的时候,并没有留意到。看门人是个酒鬼却没有酒量,据他交待,晚饭的时候馋酒,喝了一些,锁好门就睡了。”孙礼也不矫情,立刻向甄怀仁说出对方最关心的情况“我们正在寻找沿途目击者。” “凶手怎么知道那个点可以弄出来车?看门人酗酒,是一个人喝的还是和谁一起喝的?”甄怀仁到底出身警高,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 “我立刻去查,天亮前一定搞清楚。”孙礼立刻明白,敬礼之后转身就走。 “这个老孙。”甄怀仁忍不住想要抽烟了。他这个生瓜蛋子都明白的道理,对方能不知道?甄怀仁不是不愿意装傻,关键现在什么时候了。 “孙课长的底子还是很扎实的。”齐焌同样明白甄怀仁的意思。 “你们就哄我玩吧。”甄怀仁无奈向外走去“我去抽根烟。” “让……”齐焌虽然也不大相信海军部会做的出格,奈何不得不防。 “没事。”甄怀仁摆摆手“这里是医院,他们还能拿着枪来杀我?”不是他狂妄,而是留下来保护郑若兰等人的任雄调了一个警卫班穿着便衣在医院外护卫。他也不敢去太远的地方,真的只是想抽口烟。 很快一根烟就被掐灭,似乎并不解气,甄怀仁又拿出一根点着。揣着手,跺跺脚,享受这短暂的宁静。这时医院正门开进来一辆轿车,因为甄怀仁躲在死角,再加上天黑,对方并没有看见他,车子停到了距离甄怀仁不远的地方。很快从车上下来一个男人,关上门摇摇晃晃的走向门诊楼。待对方走进大楼的灯光之下,甄怀仁才看清是郑英晨。连忙熄灭烟,准备跟过去,不想却意外发现车里还有人。当然,他也没有探寻的意思,毕竟郑英晨喊一个人开车送他来,也说得过去。 只是经过那辆车子的时候,甄怀仁借着微弱的月光,才发现,车子里似乎是个看不清样貌的女人。很正常。 返回手术室外,冯桂芝靠在郑英晨怀里,正和齐焌,安占江一起听一个满身血污的白大褂说着什么“……我说的只是最坏的结果,请放心,我们一定会尽力的。” 甄怀仁一听,就知道情况不容乐观,向面无表情的郑英晨微微躬身,待医生再次返回手术室后,才说“伯父,您带着伯母进去休息吧,这里交给我们。” 郑英晨点点头,轻轻拍拍怀里的冯桂芝,一边安抚对方,一边在齐焌陪同下返回了休息室。 “郑伯鸣可能半身瘫痪,郑仲鸣还在抢救。”安占江低声解释“你冷吗?”说着搂住甄怀仁的腰“抱紧我。” 甄怀仁抱住安占江,轻声安抚“好了,别怕,我会小心的。” 安占江却抱的更紧了“人命,太脆弱了。”显然郑家兄弟的遭遇让安占江的心情也受到了影响。 “那就多陪陪家人。”甄怀仁宽慰道“我把老两口接过来就是让你开心的,怎么反而变成小媳妇了?” 所谓的老两口自然不是说甄北伐夫妻,而是安占江在黑龙江的父母还有一个叔叔。至于安占江的兄弟姐妹,要么九一八之后和日本人拼命死了;要么跑进关失去联系了;要么当了顺民。龙生九子,子子不同。甄怀仁为的是让安占江高兴,不是为了别的。 “算了,过一阵吧。”安占江平静的说。 “那就过一阵吧。”甄怀仁的心情一下子变得沮丧起来。他明白安占江的意思,现在局势尚未见分晓,作为甄怀仁最亲近的女人,安占江不在乎她自己的生死,可是她在乎她的父母,亲人。很显然,这件事不管策划人究竟图的什么,他已经戳破了甄怀仁引以为傲的一切。最在乎的女人郑若兰;最信任的女人安占江,甄怀仁都没有保护好。 亏得甄怀仁还自诩为戳破海军部皇帝新衣的小男孩,原来他自己也是一丝不挂的站在海军部旁边指手画脚“进去休息一会,我守着。”安占江睁开眼,看了看休息室门口尴尬的齐焌,站直身子,走了过去。 “安排我和高英培一会……”甄怀仁看看时间“十二点在第一区的法国餐厅吃饭。” 齐焌一愣,再次求证“教导总队的高英培少校?” 甄怀仁冷漠的点点头“是的。” 齐焌有些无奈,高英培现在在浙江千岛湖中的‘疗养院’,甄怀仁自然要见的不是他。而是另外一个第三处为了糊弄日本人精心准备的高英培。毕竟情报员长时间失去联系会引起日本人的警觉。于是常靖中就让人寻来了一个样貌和高英培极为类似的囚犯。准备必要的时候,给日本海军第三局第六课一个合理地解释。甄怀仁做出这个决定,意味着对方针对海军部的态度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转变“我立刻通知。”说着转身走了。 甄怀仁空洞的看着‘手术室’三个字,脑子里思路很清晰。安占江的反应提醒他,这一步他不能退,不能让。哪怕吃亏,哪怕得不偿失也不能让,否则自己的女人会和自己离心离德,亦或者惶惶不可终日。而自己的那些跟班,会对自己没了敬畏之心,连带着孔令侃等人也会对自己大失所望。一只猴王,没了威慑力,哪怕他依旧健壮如牛,也无法面对整个猴群。 所以,这件事是海军部所为也好,不是也罢,真相已经不重要了。在甄怀仁这里,郑家兄弟的交通肇事案就是海军部干的。而甄怀仁一会要做的,就是要把这个事实清晰化,明确化,虽然很冒险。 正想着,休息室的门开了,郑英晨走了出来。甄怀仁赶紧收拾心情迎了过去“伯父。” “辛苦了,怀仁。”郑英晨身上的酒气已经散了不少,精神看起来依旧萎靡“我去透透气,这里麻烦你了。” 原本想要陪着的甄怀仁点点头“好的,您放心,我两位大哥一定没事的。” 郑英晨点点头,转身走向电梯。 第184章 发现(十) “咦?庞秘书?”庞文浩一大早准时来到侍从室二处,刚刚签完名,正要去自己的办公室,身后传来了陈方的声音。 “早,陈秘书,有事?”庞文浩听出对方语气中带有的一丝异样。 “哦,没事。”陈方立刻调整心态“早。”回了一声,拿起钢笔签到。 庞文浩不明所以,可是这里都是人精,尤其这个陈方。他也只能闷在心里,走向自己办公室。只是他心里一直在寻思陈方刚才的举动,直到接到甄怀仁打来电话“你为什么昨晚不通知我?怎么没用?我……行了,我知道了,你也知道我在哪接电话。嗯。” 挂了电话,庞文浩终于明白了陈方早晨那惊诧的语气了。这让庞文浩对陈方更加忌惮一分。同时也让他感觉自己好像抓到了什么,却又说不清楚。 浑浑噩噩的坐到十二点,外边传来了午休电铃声。庞文浩简单收拾一下,迅速的走出办公室。 “吃饭?”身后又传来了陈方的声音。 庞文浩一瞬间,突然想明白了,这就是为自己解铃之人。立刻拿捏语气,故意曲解对方的意思“不了,我要去看几个人。” “哦。”陈方并没有解释,也没有追问“下午见。” “下午见。”庞文浩锁好门,匆匆向外走去。甄怀仁说过,作为情工,要学会如何取舍,如何抓住每一次机会。郑若兰背叛了自己,这一点他相信知道的人不多,可是真要是想调查,也并不难查。既然如此,这件事就为他憎恨甄怀仁提供了一个正大光明的理由。他现在需要考虑的就是如何将这件丑事自然的让陈方知道。 作为新人,庞文浩在单位无权使用汽车,出了大院,他伸手拦了一辆三轮车,坐了上去后直接说“鼓楼医院。” “先生坐好。”三轮车夫一听是个大活,扬声提醒庞文浩后,开始飞快的蹬了起来。 陈方既然能够那么准确的得知昨晚郑家兄弟的事,就证明他也有专门的情报源。这个情报源自己查不出来,可是甄怀仁可以,毕竟甄怀仁负责整个电讯系统的情报审核。可他对于要不要将甄怀仁拉进来还没有决定。 倒不是张不开嘴,事到如今,他可以没有任何心理负担的对甄怀仁说出一切恬不知耻的话,而是有没有必要。和甄怀仁接触那么久,他已经明白,有些人天生就适合做阴沟里的老鼠。他没有天分,只能后天努力。他跟在甄怀仁身后学习,不丢人。他要的是自己每一分付出都有价值,有回报。 “先生捉好,拐弯。”前边车夫的提醒打断了庞文浩的思绪。他皱皱眉头,正打算继续理清头绪,无意中看到一辆轿车迎面开了过来。心里更加烦躁,坐了几个月汽车,现在换成了三轮车,真的不舒服。调整一下坐姿,庞文浩看向路边,却意外的发现甄怀仁正坐在路边一家咖啡馆里的窗边卡座上和一个女人说笑。而那个女人……太漂亮了。这个混蛋,口口声声爱若兰,现在若兰的兄弟发生了意外,他却陪着另一个女人偷情。 此时刚刚的轿车开了过来,挡住了庞文浩的视线,正当他诅咒甄怀仁不得好死的时候“砰砰砰……” 庞文浩手忙脚乱的尽可能缩在三轮车的座椅里,伸手从怀里拿出枪。伴随着发动机的轰鸣声,他被三轮车扣在了车下。那个车夫竟然手脚麻利的跳车跑了,而没人操控的三轮车直接翻倒在路边。 庞文浩并没有着急爬出来,而是拿着枪小心戒备的看着四周。直到看见数个身穿各色服饰的绅士拿着枪从咖啡馆里冲出来对着远去的轿车开枪,才松了一口气,赶紧把枪收好等着救助。他现在冒出来,就是被甄怀仁的人打死,也没地方说理去。 而且庞文浩现在心中也充满了矛盾,他不知道老天爷今天怎么就这么灵,真的有人要杀甄怀仁。按照他刚刚看到的,甄怀仁生还的可能很小。按理说他该高兴,欢呼,可并不是这样的,他的心中充满了惊慌。对,惊慌,不管他是不是承认,他目前的局面需要甄怀仁的帮助。没了甄怀仁,陈布雷还会需要他吗?还会在乎他的那些解释吗?答案是否定的。天下从来不缺少贤才,侍从室的任何一个位置都是炙手可热。没有了甄怀仁帮衬,他在侍从室什么都不是。 此刻他真的完全的认同了老邢和甄怀仁说的,做这一行,最重要的是忠诚。大家一个个都是人精,人与人的信任本来就是一张纸。 正恍惚间,传来了脚步声,然后是那个该死的车夫“先生?没事吧?要不要紧?我把车子翻过来,别伤着。” 不多时,三轮车被掀起,庞文浩推开了车夫想要扶他的手,直接站了起来。依旧看向已经围了不少人的咖啡馆。 “死人了,一个男的……”车夫讨好的用脖子上的毛巾为庞文浩擦拭中山装上的污渍。 “确定那个男的死了?”庞文浩反手抓住了对方的胳膊。 车夫看到庞文浩的面目狰狞,吓得如同小鸡一般,哆哆嗦嗦的说“俺看的清清楚楚,先生不信,可以去看看,真的,还有他对面那女的也被打到了。” 庞文浩顾不上继续听,推开对方,跑了过去。他不相信,他不相信甄怀仁那个禽兽、贱人、混蛋、强盗、蒸亲扒灰中的冠军竟然这么容易就死了。甄怀仁死了,他怎么办?难道再回中央党部?再回一处?靠摇尾乞怜苟延残喘? 胡思乱想的庞文浩挤开人群,正要去看里边,已经被人用家伙顶在了腰间。他只能顺从的任凭对方将后腰的手枪拿走,然后退出人群,走进了咖啡馆隔壁的一家字画店,来到了二楼。再次被搜身后,被人押解走进了顶头房间。一进门,就看到了叼着烟任凭手下包扎胳膊的甄怀仁“你……没事吧?” “是不是很失望?”甄怀仁嘲讽一句。为了追求逼真,还有,连带给蔡丫头一个体面,这次他真的有些冒险。除了擦伤他胳膊的一颗子弹外,还有一颗子弹几乎擦着他的头皮飞了过去。 庞文浩顿了顿“确实。”说着坐到对面沙发上“果然祸害活千年。”他没有问死的男人还有伤的女人是谁,没兴趣,只要知道甄怀仁活着就行。 甄怀仁没有吭声,庞文浩也不知道还说什么。两个人沉默不语,待那个为甄怀仁包扎的人离开后才说“我得罪我们处长了。” 甄怀仁没有吭声。 “他前几天就着你和海军部的冲突,问了我两次看法。”庞文浩也光棍“我就趁机向他表明了立场。结果回来后我才记起你说的最重要的事。” 甄怀仁哭笑不得“你什么意思?让我替你解释?” “我们处有个高人,理论、业务都很好。”庞文浩拿出烟点上“我准备把你和若兰……” “闭嘴。”甄怀仁的脸色已经变了“你要敢伤害她,老子弄死你。” 庞文浩想要回嘴,可看到甄怀仁那眼神,识趣的没吭声。 “换个人。”甄怀仁已经明白了庞文浩打算做什么,不耐烦的说“总之她不能有一点不妥。” “我家就这么几口人,还有谁?”庞文浩没好气的问。 “我不管。”甄怀仁站起身开始穿上衣“只要不是她,其他人,我都认。”看了眼庞文浩“实在不行,换地方。”说着拉开房门,走了出去。 庞文浩恼火的掐灭烟,还是那句话,他家就这么几口人,郑若兰不行,还有谁? 胡东霞?甄怀仁和她确实在一起过,可她是什么身份,陈布雷根本不可能相信自己会为了一个姨太太和甄怀仁翻脸。 裴嬛卿?她才来多久,况且对方的身份不过是自己父母的故旧,怎么也不至于让自己憎恨。 突然他想到了一个人,脸色变了变,赶紧摇摇头“禽兽。”庞淑芳?佟许白?这个好像还能说得过去。毕竟她们失踪一个多月了,说被甄怀仁养着也有人信。庞文浩调查庞父下落,自然也就查到了之前庞父曾经委托了‘好几个私家’侦探调查庞淑芳母女下落的事。 可还是有些牵强啊,毕竟有了一个更加合适的选项,这让其他选项都没了任何的吸引力。可这么做太不是人了!反正也不是真的。这么做怎么对得起父亲!反正不过是糊弄陈布雷的假象,只要过了这一关,未来自己说不得有朝一日也能成为一方大员,将庞家门楣光耀。这么做对不起……,反正甄怀仁不会知道他认了谁,他说的,只要不是郑若兰,他都认。 也许庞文浩心里早就有了答案,只是想说服他自己相信,他已经别无选择,这是最佳决定。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庞文浩再回过神的时候,已经快到下午考勤时间,赶紧起身走了出去。 依旧是搭乘三轮车,急匆匆的返回侍从室后,终于压着铃声,签到。 “庞秘书这是怎么了?”庞文浩走上自己办公室所在楼层,迎面遇到了刚刚从楼上走下来的陈方。 “嗯?”庞文浩顺着对方的目光看去,才发现自己的灰色中山装上抹着好几块油污。想了想,暗骂那个该死的三轮车车夫“中午遇到了事故,蹭的。” “哦。”陈方应了一声,也不追问,和庞文浩一同向办公区走去。 “今天是个好日子。”两人的办公室相距不太远,庞文浩打开自己办公室的门,莫名其妙的说了一句,然后走了进去。 欲速则不达,既然已经决定了,那么他就要提前布局,然后让陈方坚信自己传递给对方的暗示。 陈方皱皱眉头,走进自己的办公室。甄怀仁现在处于暴风眼,他的一举一动都有人留意。所以不管是甄怀仁昨夜突然带着他的表姐,离开甄家来到他表嫂家接上了郑太太去医院。还是中午甄怀仁本人遇刺,误中副车,陈方都已经知道了。甚至庞文浩当时就在现场,他也知道。 陈布雷从不是话多的人,所以直到现在,陈方对庞文浩的判断都是甄怀仁塞进二处的钉子。可现在,他发现自己的判断有误。就算甄怀仁脱出生天,庞文浩说的这话也太不得体了,怎么听都有些幸灾乐祸。可这究竟是庞文浩的真实流露还是对自己的试探伪装呢? 正想着,电话响了,陈方收拾心情,拿起话筒“第二组陈方,处长,好的,我马上到。”挂了电话,陈方整理了一下仪表,拿上最近陈布雷交代给他的工作汇总,走出办公室。不想庞文浩也走了出来,这次陈方没有吭声,只是点头。 庞文浩同样回礼,却主动开口“陈秘书也去见处长?” “庞秘书也是?”陈方不动声色的反问。 “是,处长打电话让我上去。”庞文浩说着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他说谎了,作为一个自认为得逞的小人,他必须迫不及待的第一时间向陈布雷汇报才能符合自己目前的形象。 陈方和庞文浩互相谦让一下后,拉着对方一起上楼,来到了陈布雷的办公室。 “都知道了吧?”陈布雷示意二人坐下“中午有人当街在状元巷的咖啡馆行凶。”陈布雷显然照顾到了庞文浩的脸面,并没有当着陈方的面戳破庞文浩的行径。 陈方和庞文浩没有任何迟疑,点点头。 “说说吧,你们怎么看?”陈布雷一边问一边继续手头的工作。 “卑职当时就在现场,现在将当时的情况介绍一下,供处长和陈秘书参考。”庞文浩作为三人中,资历最低的,不用陈布雷和陈方点将,主动开口。 陈方静静地听着,心里却有了判断,陈布雷这次找他来,完全就是专门听取庞文浩的介绍。那么也就意味着,这次汇报其实是庞文浩主动提出的,心中对庞文浩的观感顿时大坏。他对杨永泰一直忠心耿耿,同样的也要求自己身边人做到言行一致。而庞文浩不管他有没有才华,最起码做人私德让人不耻,这是个十足的小人。 陈布雷同样仔细听着,事情已经到了危险边缘,现在也不是哪一方想停就能停下来了。不管这次是不是甄怀仁的苦肉计,海军部这口锅摘不下来了。 根据他得到的消息,原本甄怀仁昨晚是要和郑伯鸣在郑家见面的。可是因为有事,取消了这次见面。郑伯鸣又是盛升颐的秘书,在当下,甄怀仁通过郑伯鸣和盛升颐勾兑也说得通。也就是说,那些人昨晚其实要杀的也是甄怀仁。 陈布雷下意识的看了眼右手边依旧没有动静的保密电话,失望的发现,依旧没有响。养蛊,养蛊,难道就不怕养出一个老毒物? 第185章 发现(十一) “几点了?”甄怀仁一边抽烟一边问前排的齐焌。 “五点半。”齐焌看看时间。 “陈次长今天上班是吧?”甄怀仁又拿起已经被翻烂的报纸,看了眼头版女星的照片。 “对。”齐焌有些无语“要不今天就到这?” 他之所以这么问,是因为此刻二人的车停在海军部的正门口,堵了一下午了。海军部大门外空无一人,反而周围远远的站了不少人张望。 原本甄怀仁并不是这么打算的,甚至此刻他都不该来这里。奈何他为了给背后金主们一个交代,才临时起意来此,准备给海军部甩脸子,争面子。不想齐焌刚停下车,准备等执星官来检查证件,对方却带着警卫撤了进去,关了门。要是这样,甄怀仁就扬长而去,他们中午就白折腾了。于是就变成了甄怀仁想要进去,海军部的人想要出去,双方都在等着对方退让。 “再等等吧。”甄怀仁不得不松松皮带,他什么都想到了,唯独来的时候忘了上厕所。 与此同时,海军部靠近大门的一幢三层小楼里,数位将军正在窗边看着外边的车。事情发展到现在这一步,海军部其实已经输了。已经有人提议,明年暂停海军部装备拨款,同时撤回对陈部长此次海军国防军购的授权。甚至有人传出,这次军委会这次豪气的给了海军部三千万帝国马克的采购份额,其实也是靠着甄怀仁和德国人商谈的。 “晏荪,老实说,中午是不是你派人干的?”突然有人问身旁的少将。 “屌你老母。”少将立刻恼了“我不过是说说而已……”他已经顾不上颜面大损,急忙撇清。毕竟耍耍嘴没问题,可是现在真的有人这么做了,那如果粘上,说不得真是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报告。”突然几人身后传来一声,吓了众人一跳。 被冤枉的少将正有气没地撒,立刻怒斥“屌你老母,死扑街,喊那么大声做什么?” 拿着急件的少校茫然不知所措,甚至连抬起敬礼的手都不敢收回来。 冯上校赶紧走过去“怎么了?” “马尾急件。”少校如蒙大赦,赶紧收回手,将电报递给对方。 冯上校接过来赶紧送到陈次长面前。 陈次长看了看,皱起眉头,递给了另一位老搭档陈训泳次长,对众人说“刚刚马尾海军学校校长李孟斌带领海校学员还有独立第二旅部分官兵软禁了马尾要塞李司令一干人等,宣布马尾海军学校、独立第二旅和马尾要塞脱离海军部,遵从电雷学校。” “死扑街。”立刻有人骂了一句“二五仔。”可声音很小,而一向骂人不甘人后的晏荪,这次却没吭声。 “报告。”这时又有人走了进来,送来了另一份电报。 冯上校依旧接过来递给陈次长。陈次长看了看,这次都懒得再去传看“海军陆战旅第一旅林秉周刚刚宣布服从电雷学校。” 房间里的咒骂声立刻多起来,‘死扑街’都已经算是文雅的。海军一共只有两个旅的步兵,现在都没了。不过他们是海军,没关系,只要有船什么都不怕。至于宁海舰和平海舰,如果在海上如何,还真的不好说。可那两艘船如今一艘躺在石川岛,一艘躺在上海。只要把甄怀仁折腾服了,收拾那些海军叛徒不过是手拿把掐的事。 “他在干什么?”突然海军部上校参事周广佐指着窗外。 众人纷纷探身看去,就看到一名身穿陆军军装,佩戴少将军衔的青年来到海军部大门角落,解开了裤子…… “这个死扑街。”周光佐拿起一旁的茶壶,打开窗户扔了过去。奈何他们是绅士,平时就连被子都要勤务兵来负责叠,茶壶连海军部的大门都没有飞出去就粉身碎骨。众人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个腰子好的混蛋浑身哆嗦几下,然后又钻回了车里。 “刚才里边怎么了?”甄怀仁关上车门“我怎么听到了什么东西碎了?”他也很无奈,不能堕了自己的威风,可他实在憋不住了。至于为什么在大门口,很简单,海军部太精明,周围的建筑全都没遮没掩的。除非他想被哪个记者拍下来,第二天名扬天下。 “那边三楼刚才有人扔了个东西出来。”齐焌有些无奈。 甄怀仁一听,放下车窗,探头看了看,依稀看到靠近大门的楼房三楼窗户里影影幢幢。更让他无语的是,对方似乎发现他在窥探,纷纷躲了起来。 “你说我如果让他们推荐我做海军次长怎么样?”甄怀仁开始信口开河胡说八道,事到临头。该做的安排上午就已经安排下去了,包括自己的一堆女人在内,每个人都有任务。他现在能做的就是等待。 “我觉得咱们是不是太高估了海军部?”齐焌却问了一个他迫切想知道的问题。 “不止我们高估了,就连他们也高估了他们自己。”甄怀仁对此一点都不意外,要不然他也不敢拿海军部来当投名状。可他也有一种说不出的失落感。没办法,他已经足够低估海军部了。而现实是,抛开郑家兄弟车祸案的嫌疑,海军部比他想象的还要软弱。就这?还指望他们和日本人在战场上拼命?趁早把军费让出来给电雷学校吧“老萨约的几点?”甄怀仁一边问,一边看向窗外一位款款而来的绅士。 “八点半。”齐焌再次看了眼腕表,现在已经七点半了。 “有事?”甄怀仁审视车外绅士。 “我叫凌霄,之前在第三舰队任海防长,甄参谋长可以谈谈吗?”车外的绅士自我介绍。 甄怀仁自然听说过这个名字,和沈鸿烈争夺第三舰队失败的东北军将领“请。”说着拉开车门,让到一旁。 此人是浙江崇德人,浙江武备学堂毕业,后入日本高等商船学校学习。之后又进入海军学校第二期中国留日班,海军大学毕业后回国充任浙江省水上警察厅厅长。民国十二年沈鸿烈在东北建立海军,在葫芦岛创办了东北航警学校,邀请凌霄担任了这个学校的第一任校长兼任镇海舰舰长、东北海防舰队参谋长。民国二十一年4月和沈鸿烈争夺东北舰队引发崂山事件被免职,之后赋闲在家,去年又被军政部派了回去。 原本按照剧本,凌霄是要被用来架空沈鸿烈的。可风云突变,西安事件期间沈鸿烈表现不错,所以凌霄这就被抛弃了。 与此同时,齐焌走下车,待凌霄坐进车以后,关门走向一旁,他也憋了很久。当然他不会那么没品,周围总能借个洗手间的。说实话,他都觉得荒唐,不管别人想没想到,他们今天来这完全是临时起意,甚至都没有带保镖。如果自己再离开,甄怀仁的死活可就真的要靠老天保佑了。 “凌先生刚刚说的是之前?”甄怀仁明知故问的递给对方一根烟。 “是的,我刚刚接到任命,驻日本公使馆海军武官。”凌霄无奈的摊摊手。 “我能得到什么?”甄怀仁靠在靠背上看着凌霄。 “嗯?”凌霄没明白甄怀仁什么意思,毕竟自己才刚刚做了自我介绍。 “我这人和东北军关系一向好,郑全朴副参谋长,郑旨乾总队长,李宝堂副总队长,黄永安旅长我们都是好朋友。”甄怀仁说的很直白“这里就你我二人,说句放肆的话,我不在乎你要从我这里拿到什么,我只关心我能得到什么。” 意思很明显,对方如果不是确信自己给得起价钱,也不会在众目睽睽之下冒风险的凑过来。关键就看自己对他带来的东西感不感兴趣。 “我可以从第三舰队里拉出来三条船……”凌霄立刻收拾心情回答甄怀仁。 “不需要。”甄怀仁却想都不想就回绝了。很简单,沈鸿烈现在拼命往委座跟前效忠,所以在郑旨乾的联络下,年前他们已经见过面了。只是甄怀仁当时所图很小,又别有想法,没有发表而已“我和沈市长现在也是朋友。”崂山事件孰是孰非,他不想掺和。 “噢。”凌霄在东北呆了太久了,以至于口音没有一点南方腔,将他此刻的失望之情暴露无遗“那我想我该告辞了,谢谢甄参谋长的香烟。”说着就要离开。 “我这缺个海军部次长。”甄怀仁看向海军部三楼“凌先生如果能够凑齐三十一名官佐,我可以向军政部推荐。” 海军部下置总务厅与军衡、军务、舰政、军学、军械、海政六司,实际共有官佐187人,兵役129人。按照海军部一正二副,一个次长至少可以有三分之一的名额。甄怀仁当然不会都给凌霄,毕竟自己的铁杆林素国也要吃顿饱饭。 甄怀仁是既没有资格也不稀罕去坐什么次长的位置。可他是苦主,被人‘打黑枪’,两个表兄又被人‘暗杀’,所以只要甄怀仁这次真的踩住了海军部,就有了一次推荐的机会。不管是谁接了次长得位置,如今没有甄怀仁的配合,中央海军舰队就只能继续瘫痪下去,什么也做不了。 凌霄的手握住车把手停了下来,再次确认他没听错,收回手“我们是第一次见面没错吧?” 他听过甄怀仁,最多的就是好色,大胆,却没想到是这么个大胆法。 “没错。”甄怀仁平静的说“我这人一向大方。”于他而言,海军部现在低头已经不行了,他的要求也不再是之前的面子工程。他已经花了一百多万,这次不但要设立宪兵区,还要在各个舰队建立tyl抓总的政训处,每艘军舰上设立分部。海军部不答应,那自己就继续。花自己的钱办公家的事固然犯忌讳,可委座自己都是家国不分。所以这样做确实有后患,但那是以后的事,他现在如果不能压住海军部,连以后都不可能有。那些地方军阀连委员长都不怕,更不要说自己一条落水狗。 “我想我可以。”凌霄是一名真正的军人,所以从来都是有一说一。 “合作愉快。”甄怀仁伸出手“我在这里预祝凌次长步步高升。” “一个东北军的落水狗能够掀起什么风浪?”楼上的众人早就将一切看在眼里,却根本不放在心上。一个连光头佬都不愿意理会的人海军部又怎么会放在眼里。 一众讨伐的人里,晏荪却自顾自的吃着牛排。是的,就算是到了关系海军部生死存亡的时候,绅士们也没有丢了风度。更何况看着甄怀仁在外边车里喝凉风,他们吃牛排喝红酒,多么惬意。 只是他和别人不同,别人都是马尾船政学堂相关学校毕业,他却不过是半路出家,最后靠着相谊还有风云际会才坐到了现在的位置。至于档案上说的什么日本海军学校之类的,也就骗骗别人,却骗不了日本人。 是的,他之所以缩了,不是怕甄怀仁了,而是有人拿着他的把柄要他站队。晏荪不知道这和甄怀仁有没有关系,也不想知道,他只知道现在只能听命那些人。否则爆出他的学历造假,虽然于他没有直接伤害,可现在的位置就没了,甄怀仁一定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海军部内里说道太多,他也不能免俗,毕竟千里做官只为钱。事发突然,他不可能做到不露痕迹的善后。一旦继任者不是自己人,他的钱不说没了,就是命也保不住。 “报告。”众人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讨厌听到这个词。通讯官显然也有自知之明,只是他还是硬着头皮走了进来,将一份电文递给了刚刚恢复了一点生机的冯上校。 冯上校依旧自律的接过电文,送到了陈季良面前。 陈季良看看,没有吭声,递给了陈训泳。对方疑惑的看了又看,面对一众同僚,声音沙哑“他们趁着曾司令去福建,控制了第二舰队。现在推举萨福畴继任司令。” “哎呦喂,中计了。”众人纷纷事后诸葛亮。 曾以鼎和第二旅渊源颇深,所以他们一得到陆战第二旅造反的消息,就给在江阴的曾以鼎发报,让对方率领楚有、楚泰、楚同、楚谦四艘炮舰南下。打算谈不拢就清理门户。如今看来,这根本就是调虎离山之计。第二舰队一共有十三艘炮舰,两艘水上飞机母舰,四艘鱼雷艇。如今除了四艘炮舰,其余的全都成了甄怀仁的盘中餐了。 更聪明的人还想到了之前被第一舰队轻而易举抓获的那些来策反的探子。 “我看还是和他们谈谈吧。”终于有人提议,没错晏荪敏锐的捕捉到了机会“总这样也不是办法,反而让人看笑话。” 这时就连之前骂的最凶的海军部上校参事周广佐也不吭声了。尽管山西、四川、云南、广西等地的实权人物从昨天开始,纷纷和他们取得联系,表示愿意提供帮助。可现在这种局面,海军部完全成了这些人的枪,已经千夫所指。 尽管他们都不服气,可是明白,现在已经不是面子的问题了,而是事关海军部前途。 “打电话给侍从室。”陈季良看众人没有人再反对“我要见委员长。”就算海军部低头,也不会向甄怀仁一个小小的处长低头的。 第186章 发现(十二) 卢酩清疲惫的走下车,付了车钱,按下门铃。不多时,就看到母亲严婉仪的身影,片刻后,院门打开“怎么今天这么晚?” “我去看了看朋友。”卢酩清说着走进小院。 “你父亲很不高兴。”严婉仪急忙提醒一句。 卢酩清更加心烦,应了一声,走进屋。果然卢道藩端坐在沙发上冷着脸看着她“父亲,我累了,有什么明天再说吧。”说着就要回自己房间。 “站住。”卢道藩没想到卢酩清是这种态度,更加恼怒“你这么晚去哪了?” “去看了个朋友。”卢酩清看了眼急匆匆走进来的严婉仪,依旧一样的说辞。 “朋友?又是那个郑伯鸣?”卢道藩怒其不争的说“我说了,女孩子,要谨守本分……” “我有见自己朋友的权力……”卢酩清打断了卢道藩的话。 “放肆。”卢道藩没想到卢酩清还敢回嘴“你说说你,我们不在这半年,你变成了什么样子?明天就辞了工,好好改改性子,否则将来怎么得了?” “我不认为我有什么不对。”卢酩清没有理会不停给她递眼色的严婉仪“而且我有工作的权力。” “闭嘴。”卢道藩真的恼了“女子在家从父,嫁人从夫。你的权力就是相夫教子,其他的不要多想了。” “您怎么这么独裁?”卢酩清这半年可是见过风雨的,早就不是温室的花朵,再不会因为卢道藩几句话就吓得不敢吭声“我嫁给什么人,自己有发言权。” “你……”卢道藩感觉错愕,不可置信的看着卢酩清。 “酩清。”严婉仪赶紧扶住卢道藩,对卢酩清说“你怎么可以这样对你父亲说话。” “对不起。父亲,我不是诚心的。”卢酩清现在心情沮丧,却不得不耐着性子解释“我真的现在心里很乱,一堆事,求求你们,让我冷静一下,明天再说好不好?” 卢道藩脸色难看,却终究没有再强迫卢酩清留下说清楚。 卢酩清见此,转身来到她自己房间。郑伯鸣的情况很差,一辈子都要坐轮椅了,这让她的心情变得无比的糟糕。她确实喜欢郑伯鸣,可是想到以后的岁月要守着这样的一个人过一辈子,她还没有准备好。 易正伦是无声无息的抛弃她消失不见。如今郑伯鸣是落下终身残疾,常伴床榻,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喜欢一个,就被伤害一次。 恍惚间感觉有光线从外边照进来,卢酩清起身来到窗旁,果然看到院外停了一辆车。此刻一个高个黑影从车上下来,然后来到院门外,片刻后传来了门铃声,继而严婉仪的身影。 卢酩清没有理会,卢道藩认识很多文化人,有些真的可以说脑子不正常。大半夜找卢道藩也是有的。 正想着,严婉仪和那个黑影走进院子,此刻卢酩清才借着院里灯光看清,来的是甄怀仁那个混蛋。立刻感觉不妙,简单整理了一下着装,走了出去。 果然她一开门,就看到了刚刚坐到卢道藩对面的甄怀仁。这个家伙,又穿着军装招摇撞骗。卢酩清知道甄怀仁如今已经脱产去了陆大,所以想当然的认为此刻穿着军装,佩戴少将军衔的甄怀仁是弄虚作假。 “酩清。”严婉仪看卢道藩并没有理会卢酩清,只好打圆场“这位甄先生是来找你的。”说着起身拉住走过来的卢酩清,坐到了卢道藩身旁。 “原本我不晓得二老回来了。”甄怀仁看了眼卢酩清,却开口对卢道藩说“否则早就来拜会了。” “甄先生客气了。”卢道藩最近也听说过甄怀仁的大名,当然不是什么好话。同样对甄怀仁的为人有所了解,他真的不知道卢酩清竟然是在甄怀仁手下做事。否则早就勒令女儿辞工了“不晓得深夜光临有何贵干?” “我是来替财政部税务署秘书郑伯鸣郑先生提亲的,这是十万现金。”甄怀仁也不拖泥带水,说着拿起身边的文件包放在了茶几上“如果没什么耽搁,我看下个月十号结婚就很不错。”原本他还想姿态放低,可是卢道藩的态度让他明白,根本没必要。 卢酩清却大脑一片空白,如今已经是27号,也就是说甄怀仁让她十多天嫁人。也对,根据郑伯鸣主治医生所说,对方至少要十来天才能下地。 “甄先生不是喝多了吧?”卢道藩脸色难看的看着甄怀仁“我的女儿已经定亲了……” “谁啊?”甄怀仁冷着脸看向默不吭声的卢酩清。 “没有。”卢酩清顾不得因为甄怀仁的拉郎配而懊恼,也不等卢道藩开口,直接说“我没定亲。”她在甄怀仁面前已经生不出抵抗的想法,哪怕对方让她嫁给一个她曾经喜欢的瘫子。 “我就当没有。”甄怀仁也不看卢道藩那怒不可言的愤怒,说着起身走到卢酩清面前“走吧,我想新郎看到你会很开心的。” “你这是强盗……”卢道藩已经不是怒不可遏了,而是不可置信。北洋那些军阀都不敢这么对他。他可是江南名士,就连很多国民政府大员都对他礼让三分的。 “如果你说是,就是。”甄怀仁扭头看向卢道藩“我忘了说,你要想你闺女当寡妇,尽管试试。” 卢道藩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走到沙发旁坐下“我要报警,我要告你……” 甄怀仁懒得废话,直接说“那样我会毁了您。从明天开始第三电台就会像现在对付海军部那样,您的一世清誉啊。” “我们现在就走吗?”卢酩清插话,给了憋屈的卢道藩一个台阶。 甄怀仁扭头审视卢酩清“换件喜庆点的,我在外边等你。”说着向卢酩清身旁怯懦的严婉仪说“夜深了,您可以陪着令爱一起去。”走了出去。 卢酩清不安的看了眼甄怀仁的背影,她可是听说过甄怀仁很多混账事,也见过不少风流债。严婉仪如今正青当壮年,甄怀仁想干什么“母亲,我自己去就好了……” “那怎么行。”严婉仪虽然胆小,可是当事关卢酩清时,她选择了坚强“我们也要看看到底怎么回事。”说着看向卢道藩。 卢道藩却没有立刻做出回应,他被甄怀仁刚刚的说的着实吓到了,卢道藩不怕威逼利诱,甚至可以坦然面对生死,却唯独对名声十分在意。他也是正常的智商,也知道趋利避害,也明白什么时候可以硬顶着,什么时候,真的不行。倘若他的名声坏了,那么就算他活着还不如让他死了呢“他能管到第三电台?” “那是他办的,他真的能做到。”事已至此,卢酩清只好打定主意,不让严婉仪离开自己的视线。她对自己还是很相信的,甄怀仁那个混蛋要是打自己主意,自己早就落到他的手里了。说完走向卧室。 卢道藩不再吭声,微不可察的点点头,严婉仪赶忙跟了过去。却直到卢酩清、严婉仪二人换了衣服走出家门,他都一言不发。 让卢酩清稍稍心安的是,甄怀仁显然无意让她难堪,因此将她们让到后排,独自坐到了前排副驾驶的位置。 司机是甄怀仁的秘书齐焌,立刻启动汽车,直奔鼓楼医院。甄怀仁闭上眼睛,开始盘算以后的布局。 海军部跪下之前做小动作恶心他,想要让甄怀仁为他人做嫁衣。奈何光头佬更喜欢坐山观虎斗。根本不接招,因此绕来绕去,他还是被海军部请进了大门。 作为获胜方,甄怀仁的条件变得十分苛刻。除了陈部长以外,海军部两位次长辞职,同时陈次长还需辞去兼任的第一舰队司令的职务。海军部不但六个司长位置要全让出来,还要设立政训处和直属宪兵司令部的海军部警务处。海军学校与电雷学校合并,海军大学迁址镇江。设海军陆战队司令部,将两个陆战旅合并直属该司令部。而这个司令部是作为二级部门独立存在于海军部的。这还不算,甄怀仁还要求电雷学校与第一舰队合并。 总之一句话,委座没有干的,甄怀仁这回都要干,他要吞了海军部。这当然是甄怀仁虚张声势漫天要价,反正是一锤子买卖,谈判桌上讲君子,甄怀仁脑袋还没抽。趁着陈部长不在,能划拉多少是多少,每多一分都是赚的。 陈季良次长和陈训泳次长自然不答应,换做谁也不会答应。毕竟真刀真枪打一仗,海军部也不会落到这种结果。可他们没有时间,没有钱,甚至连道义也没有。海军部如今在甄怀仁操控的第三电台包装下,已经成了一个弊案丛生,藏污纳秽之地。甄怀仁第一次尝到了舆论战的好处。难怪古代都要吊民伐罪,这舆论战简直是无往不利的利器。 双方你来我往,甄怀仁耍嘴皮子简直自寻死路。福建人骂人,不但骂的狠,还骂的巧。反正甄怀仁自己没信心能够接住骂,齐焌甚至还不如他,因此从始至终,两个人一直都是平心静气。 可谈判不是耍嘴决定结果的,而是实力。最终结果,甄怀仁拿到了一个次长,一个参谋长,三个司长,两个处长,一个舰队司令、一个陆战队司令的人事举荐权。还有江阴要塞的管理权,下关要港和上海要港的使用权。 会议一结束,甄怀仁就跑去侍从室向今天‘值班’的钱大钧汇报了结果,然后就带着钱来卢家了。 他凌晨时已经从郑英晨口中知道了昨夜的情况,也知道了郑英晨刚刚答应郑伯鸣娶卢酩清的请求。于他而言,只要能让郑伯鸣活下来,那么郑若兰就会高兴,那么自己做的就值。因此他才要毫不犹豫的来抢人。至于后果,还可以控制。 车子终于停在了鼓楼医院的停车位,甄怀仁走下车,拉开车门,陪着卢酩清和严婉仪来到了特护病房区。 郑英晨还有工作,况且年事已高,还要处理‘家事’,冯桂芝倒是愿意留下照顾郑家兄弟,可是被甄怀仁劝回去了。郑仲鸣虽然手术很成功,却一直没有脱离危险,如今依旧昏迷。况且这不是短时间内可以恢复的。如今这里负责照顾郑家兄弟的人都是甄怀仁安排的。 卢酩清虽然傍晚的时候刚刚来过,离开也没多久,却还是听话的拉着严婉仪走进了病房。 郑伯鸣同样没有睡,毕竟今生他的仕途完蛋了,以后一辈子就要老死榻上,而他更担心的是卢酩清。傍晚的时候,卢酩清的态度让他变得患得患失。却不想此刻看到了卢酩清“酩清,怎么了?”说着想要坐起来。 “我来吧。”最后进来的甄怀仁走到郑伯鸣身旁将他托起放了一个枕头。 郑伯鸣此刻才留意到严婉仪也在“伯母?”疑惑的看向甄怀仁。毕竟他们的这个组合很奇怪。 “酩清是来告诉你一个好消息的。”甄怀仁说着看向卢酩清。 卢酩清轻咬嘴唇,握紧了严婉仪的手。她确实害怕甄怀仁,却同样害怕甄怀仁的这个安排。原本已经认命的她,看到了郑伯鸣刚刚的窘迫,这促使她鼓起勇气,铤而走险。 “还害羞。”甄怀仁笑着拿过两把椅子请严婉仪和卢酩清坐下“那只好我来说了,伯母她们已经同意了你们两个的婚事。” 郑伯鸣一愣,没有喜悦,而是沉默,一下子弄得房间里的人都很尴尬。 “怎么了?”甄怀仁笑着问“大哥不高兴吗?” “我没说要结婚。”郑伯鸣初听消息确实狂喜,可是待看到卢酩清,严婉仪二人的表情后,就知道,对方并不愿意。应该是受制于甄怀仁“我和酩清只是普通朋友。” 甄怀仁皱皱眉头“事实上,她不嫁给你,也没人敢娶。”看郑伯鸣不明白直接说“你问问她上一个男朋友是谁?” 卢酩清身子一颤,不可置信的看着甄怀仁。易正伦是甄怀仁的好友,可对方现在竟然拿易正伦的身份威胁自己屈从。 甄怀仁根本不理会卢酩清,笑着对郑伯鸣说“我去透透气。”扭头问一直默不吭声的严婉仪“卢太太累了吗?隔壁有房间。” 严婉仪自然明白这是甄怀仁想要卢酩清和郑伯鸣说一些隐私。看到刚刚郑伯鸣的反应,严婉仪决定给二人一次机会。毕竟她们一家不敢拒绝,可要是郑伯鸣拒绝就太好了。虽然不合适,可现在严婉仪倒是真的愿意卢酩清之前做过什么出格的事,躲开这灾事。因此轻拍不肯放开自己的卢酩清,跟着甄怀仁退出病房,来到了隔壁的隔壁房间。身后传来关门声,严婉仪一回头,甄怀仁却没有出去“甄先生有事?” “不。”甄怀仁一边说一边解开扣子“不是我有事,是你,我来帮你。” 他最近几天的压力真的很大,大到他都快撑不住想要就此放下一切,带着郑若兰她们远走高飞。可现在终于,挺,过来了。 第187章 发现(十三) 听了卢酩清断断续续的诉说,郑伯鸣轻拍对方后背“傻瓜,怀仁是吓唬你的。”虽然他也不知道为什么甄怀仁会做出这么疯狂的举动,可他真的是感激甄怀仁的。不过他不能接受,理智告诉郑伯鸣,她和卢酩清已经结束了,他应该放手“你不要担心,一会他回来,我给他解释。” 卢酩清却摇摇头“没用的,你没看过,他这人是个笑面虎,要多歹毒有多歹毒。”卢酩清虽然没有亲眼见过,却因为工作原因知道甄怀仁在洛阳的所作所为。所以甄怀仁在她眼里,已经被妖魔化了,被神化了,并且随着时间推移,这种印象越来越深。以至于她根本生不出一丝反抗心理。况且卢酩清也不傻,她之前就曾经对甄怀仁找到自己时,并没有对她和cp接触的事深究,有过疑虑。此刻最后一只靴子落下,卢酩清终于等到了结果,她没得选。 “我知道的。”郑伯鸣对卢酩清畏惧甄怀仁感到十分的不舒服。不是旁的,而是甄怀仁吓到了他的女神。虽然他明白这多半是甄怀仁为了自己,逼迫卢道藩所致“放心,我一会儿会和他说明白的。” 卢酩清对此根本不抱幻想,反而因为郑伯鸣的劝慰感到厌烦。不由想要离开这里,这才记起严婉仪还跟在甄怀仁身旁,并且已经很久了,立刻惶恐的起身向外走。 “怎么了?”郑伯鸣以为卢酩清被他刻意营造的假象蒙蔽,想要找甄怀仁理论,赶紧去拉对方。只是已经下半身瘫痪的他却哪里抓得住,眼睁睁看着对方走了出去。 卢酩清走出病房,立刻看到原本站在病房外的几个保镖此刻却出现在了远处走廊。不由得奇怪,四下寻找,并没有看到甄怀仁和严婉仪的身影。记起刚刚甄怀仁说的,慌忙来到隔壁病房外,犹豫半天,深呼吸一口气,终于伸手转动把手走了进去。打开灯,里边没人。卢酩清松了口气的同时,不由好奇二人去哪了。再次走出病房,让她莫名其妙的是,原本守在远处的那几个保镖竟然没了人影。 卢酩清本还想着向那几个人询问甄怀仁二人去向,只好向楼梯走去。经过旁边病房时,突然听到了似曾相识的动静,严婉仪的声音让她心慌。卢酩清浑身颤抖着,站到门外。直到甄怀仁懒洋洋的一边穿上衣一边打开门,卢酩清都没有想清楚她该如何面对。 两人对视,卢酩清看到了对方身后,正在手忙脚乱遮掩的严婉仪。 “谈完了?”甄怀仁大咧咧的走了出来,顺手关上了门。 “可不可以不再纠缠她?”卢酩清看着甄怀仁。 “那你就要听话。”甄怀仁有些不愿意去看对方那委屈的眼神。 “我听话的。”卢酩清赶紧说。 “那不就行了。”甄怀仁示意对方跟上“你放心,我不会让人欺负你的。以后你们的一切费用,我包了。”说着来到郑伯鸣病房外,推门走了进去“表兄,时候不早了,我就送伯母回去了,我一会让人推过来一张床……” 原本担心谈崩的郑伯鸣看到甄怀仁和卢酩清一前一后走了进来,终于松了口气。虽然他知道这么久时间,两人一定做了交易。 “我有件事宣布。”随后而来的卢酩清关上病房的门。 甄怀仁没有打断对方。 “我答应嫁给伯鸣。”卢酩清鼓足了勇气,却不等甄怀仁说几句场面话,接着说“不过我有个条件。” 甄怀仁不喜欢惊喜,而且他看出来了,卢酩清这是准备给自己一个大惊喜。 “你说吧,只要我能办到,都可以。”只是不等甄怀仁开口,郑伯鸣已经答应。他怎么可能不喜欢卢酩清,怎么可能真的不愿意娶卢酩清,只不过是不想连累对方。他骗不了自己,刚刚的漫长等待已经把他残存的自尊消磨殆尽,他后悔了,后悔放手。只是话已出口,他收不回来,只能硬撑。此刻从对方嘴里听到了他期盼的承诺,哪怕明知道这又是甄怀仁的手尾,他也毫不犹豫的答应下来。 “我结婚以后,要个自己的孩子。”卢酩清说着看向甄怀仁。 “好运带来了喜和爱,好运来 我们好运来……”清晨八点,伴随着新年联欢会上一首喜庆的热闹歌曲,万众期待的‘后二十四景’房号发售活动正式启动。 因为开发商特意买来了大型扩音器,所以欢快的歌曲让本就热闹的现场,更加喧嚣。 孔令侃刚刚应付完李灯灰等人,来到靠窗的卡座坐下,徐可行,杜博衷和赵健行就凑了过来“孔干事,怀仁呢?今天这么重要的活动怎么他也不来?不是和海军部掰扯清楚了?” “人家正给亲戚筹备婚礼呢。”孔令侃都觉得可笑。明明再有几来天甄怀仁自己就要结婚,可他却忙着给别人筹备婚礼。至于他的,则丢给了自己这个小舅子。 “孔干事。”徐可行笑着为孔令侃点上烟“听说税警总队要扩编了?” “谁说的?”孔令侃不答反问。 “都传遍了。”徐可行早就习惯了孔令侃如今的做派,也不生气“这不中央银行那也有请愿警吗?税警科要不要把它并过来?” 上海租界最开始时因为警力不足,有一批私家保镖,专门受雇于各家银行、公司,充当看门人,俗称“看门巡捕”、司阍巡士。他们身佩手枪,穿着与巡捕相同的制服,脚穿皮鞋,不用绑腿,名义上属中国警方管理,实质上受租界工部局警务处指挥。最初雇用印度锡克族人充当司阍巡士,后又雇用华人和俄罗斯人。民国19年,上海市公安局对这些人员统称“请愿警察”,在行政科内设组专门管理。 中央银行因为设在上海,又因为地位特殊,所以保卫人员也以请愿警察名义使用。 “开什么玩笑,中央银行是由行政院直辖,不合规矩。再怎么说也该是警政司来管理,到不了税警科的。” 原中央银行行长陈行受到绑架案赎金牵连,已在年后辞职,由中央信托局局长叶琢堂继任。这位叶行长自然也是孔家的人,所以只要孔令侃愿意,这事还真的可行。但是,孔令侃不愿意。没办法,甄怀仁和海军部真正过招没几天,可花钱海了去了。现在已经有人在秘密调查这事。 所以经过甄怀仁提醒的孔令侃对于瓜田李下的事,十分小心。尤其是现在都在私下传小光头快回来了。当然他也懂徐可行这么做的意图“我那需要几个参谋,就你们几个吧。” 甄怀仁现在有船了,又控制着税警科,那么但凡愿意在海贸方面有进取心的人都知道该怎么做。 “行。”徐可行本来有些失望,此刻却痛快的答应了。没办法他又不能和甄怀仁过从甚密,如今有了这个由头,以后做生意就好开口了。说实话,徐可行也真没有时间和心思介入税警科,毕竟如今他可是真正的电影大亨,每天晚上……算了,想多了。 杜博衷和赵健行自然高兴,他们同样不看重什么参谋的位置,他们看中的是孔令侃答应了这件事。人都是有惰性的,用的顺手了,就不愿意再费心思换人。只要有这个机会和孔令侃、甄怀仁时常接触,以后好处少不了。 “喔,估计怀仁最喜欢了。”达成目的的徐可行立刻恢复本性,四下张望,很快就看到了大厅角落一群半老徐娘。 杜博衷和赵健行望去,果然燕瘦环肥。孔令侃笑骂一句“你们真坏,这是巴不得他死在女人身上。” 众人大笑,立刻吸引了原本就关注他们的周围人目光。 “好像是看咱们这啊。”白太太一边矜持的喝口果汁,一边低声说。 “是吗?”李太太看了眼孔令侃等人,倒没有什么心理负担,毕竟除了甄怀仁那个牲口外,这些公子哥更喜欢小姑娘“娄太太来了。” 原本还在矜持的众人一听,赶忙看向出口。果然一身华美旗袍的娄太太和风骚更胜往昔的方太太还有一位同样俏丽的花信少妇联袂走了进来,顿时将孔令侃等人身上的注意力分散了不少“抱歉,来晚了。” “卢太太呢?”薛太太赶忙问“不是说年前回来了?”相比李太太,如今六十的薛太太更加没有包袱。 “嗨,卢先生刚刚得了差事,要去波兰做公使,脱不开身。”娄太太笑着敷衍一句,心里却有些发酸。没办法,人家命好,怀上了,所以真的看不上这种小钱了。 “不是说是法国大使吗?”李太太自然也对霍正君的动向十分关注。虽然甄怀仁也时常给她好处,可每次都不多的。要是能跟在霍正君身边,不就更加省力了。能站着挣钱,谁愿意跪着?能躺着挣钱谁愿意站着?能靠嘴挣钱,谁愿意用手。 “别提了。”方太太抢答“有人眼红,说卢先生没有外交经验,昨天让人顶了。” 众人纷纷惋惜。 娄太太自然知道这些当面惋惜之人内里说不得乐开了花,扭头为众人介绍“这是我们姐妹,原来的江苏保安副司令李守维先生的太太。” 众人一听,却没多大反应,原来的?也就是过气了,说不得现在连个位置也没有。有消息灵通,记性好的,更加不予理会,一个寡妇还能有什么? 马邦忱自然把这一切看在眼里,却没有恼怒,毕竟临来之前,娄太太已经预料到了这种情况。对此娄太太的建议是“不过是一群没见识的蠢货,不必在意。” 她如今对霍正君和娄太太是相信的。没办法,她没想到霍正君真的给她分红了,而且一次给了她二十万。那也就意味着,霍正君等人赚的更多。还是那句话,她都是寡妇了,还怕什么,给儿子搂钱才是最重要的事。 “开盘了。”白太太凑到了娄太太身旁提醒一句。众人纷纷看向主席台,果然有几位绅士走上了小舞台。 “钱我想办法,你就大胆买吧。嗯,注意安全,让老谭警醒些。嗯,挂了。”庞文浩挂了电话,再次拿起报纸看了起来。今天首都的各家报纸头条又变成了对《金戈铁马》的花样介绍,风流韵事,某女星夜入大亨私宅。仿佛昨天海军部的舆情汹汹不过是一场春梦。 他都没有想到,甄怀仁竟然真的掰腕子赢了海军部。此刻他再以第三人旁观者的角度审视甄怀仁,才发现,自己和对方已经没有了可比性。这并没有让他沮丧,反而让他感觉未来可期。当然,眼下他要先解决陈处长对自己的‘误会’。 电铃响起,一上午的工作结束,庞文浩简单收拾一下后来到了门口,却并没有着急出去,而是仔细听着外边的动静。作为一名行政官员,如果不能通过脚步声辨别外边人的身份是失败的。如果不能通过脚步声辨别出同僚,那就更是失败中的失败。又过了一会终于传来了开门声,与此同时一个熟悉的脚步声传来。 脚步很轻,可庞文浩立刻辨认出是陈方的。他平稳了一下心情,伸手拉开门走了出去。果然,陈方正在锁门“吃饭?” “对。”陈方看庞文浩一副颓废模样,却并没有追问“庞秘书也是?” “是啊。”庞文浩锁好门“现在也就吃饭可以让我痛快。”苦笑着和对方挥挥手,走向楼梯间。 陈方并没有凑过去,而是缓缓锁好门,这才来到食堂。虽然侍从室位高权重,可是两位处长御下极严,并不会出现一到饭点,侍从室工作人员和外单的人呼朋唤友的情况。因此每到这个时候,食堂的人都很多。等陈方打好饭,食堂里几乎没了空位。他四下看了看,也就庞文浩身旁有空位。而对方恰好也看到了他,笑着婉拒了一处一名要坐过去的秘书。陈方也不矫情,直接走了过去。 “今天后二十四景我听说开盘价只要一千块。”对面的人还在说着新闻。他们自然不敢说与工作相关的事,可说一些财经新闻还是可以的。而作为本月关注度最高的事件,后二十四景的开盘自然也引起了众人的关注。没办法,大家再怎么矜持也是人。 “说不得过几天就会炒到和二十四景一个价位了。”立刻有人预判。如今外界普遍将后二十四景的开盘,认为新一次的造富,因此面对众人的心里期待,后二十四景一开盘,房号价格就如同坐了窜天猴一般,十二点的时候已经来到了一千五百块。而二十四景目前房号价格为两千三百块。 “说起来。”有人笑着看向庞文浩“庞秘书这次赚的更多吧?” 这里人都知道他和甄怀仁的关系,而甄怀仁和孔令侃等人走得近,因此有好处,自然可以多拿一些。 “我家不过中人之资,我也看不懂这个。”庞文浩的回答却大出众人意料“不掺和的。” 众人互相看看,也没有深究,毕竟这是侍从室,可以理解,可以理解。可陈方却听出庞文浩话中那憋屈,愤懑的意思。庞文浩和甄怀仁有什么过节能让他如此呢? 第188章 发现(十四) “军政部军需署设计委员会上校专任委员?”孟秋之接过面前中年人递过来的证件看了看,还给对方“不晓得王委员有何贵干?” 眼看就要吃饭,宪兵第一团 “在下听说第一团正在重建。”孟秋之面前的中年人端坐在办公桌对面“王某不才,愿意做些贡献。” 孟秋之没有接受,自然也不会答应,因为不管哪一项,他都没有权利决定“我很好奇,军需署可是个好地方啊。” “确实。”上校毫不讳言“可王某自小就不是一个安分的人。”说着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个文件袋“这是在下的履历,请孟团长过目。” 孟秋之接过来,打开看了眼“王先生是沈阳人怎么跑到贵州上学了?”看了眼对方的学历,不出意外,贵州陆军讲武学校,这所军校当时的校长是何应钦。如今国家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所以都爱用乡党旧部。哪怕就是甄怀仁,如今也开始有意提拔警高和宪兵学校的校友。 “早年随家父经商。”王上校回答的很简单。 “王上校。”孟秋之从来都不是傻子,之前也是碰到了走狗屎运的甄怀仁才栽了跟头“我想你应该知道,部队是一个严肃的地方。倘若你想要进入第一团,就要先学会坦诚。” “我很抱歉。”王上校略微有些尴尬“我是从一位朋友那里得知了贵部,因此才忍不住想要加入。” “朋友?”孟秋之不喜欢王上校的说话方式,感觉不类中华,有种……,他眉头挑了挑“胶塞尼?” “嗯?”王上校一愣。 孟秋之笑着将档案袋推了过去“我想王上校不适合我们这里。” “是在下失礼了。”王上校赶紧说“我确实是朝鲜人,王雄这个名字是我移居之后的名字。我之前在中央军校就是特别训练班朝鲜独立中队教官。这次是因为遇到了韩国临时政府的宋秉祚先生,才知道了贵部的存在。” “你们当这是小孩子过家家吗?你们想过此事一旦曝光,会给我们带来多么大的影响吗?”孟秋之变了脸,他倒不是借题发挥,而是真的很生气。对于宪兵和朝鲜人的合作,甄怀仁一直强调的是保密性。毕竟日本人知道了他竟然养了一千多人的朝鲜人,会怎么想?甄怀仁还怎么和日本人一起发财?不说别的,他刚刚收到了庄婉萍给他的分红,足足十万块。 至于甄怀仁为什么一边和日本人合作,一边又拉着朝鲜人,孟秋之的看法是为了tyl。况且他现在也没有探究的想法,甄怀仁要他干什么,他就干什么,干好了就可以了。因此他对自己的付出换来的回报很满意,不想让这大好局面毁于一旦。 “请放心。”王雄自然明白。事实上国民政府之前也不是没有或明或暗的支持过朝鲜人。可是都因为被日本人侦知而草草收场“宋先生之所以告诉我,就是为了邀请我加入,并且他也一再告诫我保密。” 孟秋之听懂了对方的潜台词,心里冷笑,果然这些高丽棒子不安分。打从宪兵第一团组建开始,韩国流亡政府的小动作就不断。为的自然是要借鸡生蛋,利用国民政府和宪兵的资源来孵化它韩国临时政府的军事指挥人才。 开始时,面对在部队里里渐渐成型的小团体,孟秋之还吃不准,一面敷衍,一面向陈鲲和甄怀仁都汇报。陈鲲没有搭理他,甄怀仁同样没有回复。可没两天,他就接到了齐焌的电话,甄怀仁给了他一百人的指标,并且表示,这不是定额,可以随时增加名额。孟秋之就知道该怎么办了,立刻将闹得欢腾的几十个人关了小黑屋。至于为什么不直接用指标,不能也没必要。 中央宪兵部队毕竟是中央军内的军事执法部队,平时死一个普通战士也会很麻烦,更何况得到消息的朝鲜人一定会闹腾的。 孟秋之在等下月十五号。苗剑秋手里的那一队朝鲜学员毕业后,宪兵第一团才算真正的开张了。用他们自己人收拾自己人,争取一天用完所有指标“我想王上校应该明白这件事的严重性,所以在我和金九理事见面调查清楚前,您只能回去等消息了。” 王雄也许能力不错,可是天下能力好的人多的是,他唯一做错的就是不该先拜韩国临时政府的码头。 “就到这吧。”一辆人力三轮车骑进了别墅区,眼看就要到达目的地,原本靠在另一边的庞文浩突然开口。 “到了吗?”陈方不疑有他,毕竟他没有来过这里。 下班后两人又在走廊遇到了,这次庞文浩借口上回陈方邀请他,这次庞文浩请陈方吃饭。陈方不好拒绝,只能答应。原本两个有文化,心眼又多的人一起吃饭会很累,却不想庞文浩根本无意和陈方多说,反而像是找个借口要把 “没呢,先生……”前边的车夫回了一句。 “停车,我说停车。”庞文浩却突然暴怒,不由分说的跳了下去。 陈方吓了一跳,待车夫减速后,赶紧跳了下去,凑到庞文浩跟前“庞秘书,没事吧?” “没事。”庞文浩龇牙咧嘴,踉踉跄跄的站了起来“喝多了……陈……陈秘书,见笑了,太麻烦你了,我……自己回去。”说着就往前边走。 “真的不要紧吗?”陈方有些不放心。 “不用,不用。”庞文浩赶紧摆摆手,下意识的指着不远处一座二楼房间亮着灯的洋房说“我家就在前……”说着仿佛做了了什么心虚的事,赶紧转移话题,收回手“陈秘书……谢谢,我自己走。”这次却不着急走了,反而催促陈方赶紧回家。 陈方被庞文浩弄得莫名其妙。据他所知,庞文浩的妻子怀孕了,如今是和庞文浩的泰水住在一起。当然,据说周围住的有好多都是甄怀仁的女人,这就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不过庞文浩如此,他也就不再勉强,坐上三轮车向另一个路口骑去。只是再回头,庞文浩并没有离开,而是坐到了路边抽烟。陈方狐疑的看向渐渐远去的洋房二楼亮着灯的房间。 庞文浩确信陈方已经离开后,这才起身,掐灭烟,拍拍身上的土,回家。他之所以如此,就是为了要让陈方对那盏灯好奇。老邢说的,要借助别人的嘴,最忌讳的就是太着急,要善于创造误会,通过误会,引导对方去发现自己准备好的解释。他现在就在创造一个误会,一个让陈方好奇的误会。 简单洗漱之后,庞文浩蹑手蹑脚的来到二楼庞母房间的隔壁。这里是空置房间,关闭了灯光。庞文浩原路返回。灯光是他下午让胡东霞特意打开的。 来到一楼客房,推开门,看了眼床上两具曼妙的身影,庞文浩笑着脱了衣服爬了上去。 “回来了?”胡东霞很快就被吵醒,笑着亲亲身上的庞文浩,搂住了对方的脖颈“怎么了?今天捡到钱了,这么高兴?” 庞文浩气喘吁吁的说“差不多。”说着坐了起来,将同样被吵醒的裴嬛卿拽到了胡东霞身上“给我生个儿子……” 胡东霞抱紧对方,恍惚中传来了电铃声,她仔细听了听,好像是,可她一没实力,二没心思,她一个弱女子又能做的什么? 庞文浩终于还是听到了外边的铃声,起身迅速的穿上衣服走了出去。 胡东霞将一旁的裴寰卿拉进怀里“没错吧,我给他说,他哥今晚有可能加班不回来了。” 裴寰卿没有吭声,她现在已经落到这般田地,早就没了之前的心气,更不想去考虑胡东霞究竟想干什么。 “那个畜生变着法的折磨你,你就不想报复他?”胡东霞说着调戏一把怀里的裴寰卿“他们兄弟没一个好东西,也没一个顶用的。就当看戏也不错啊。” 裴寰卿错愕的回过头,她不明白这究竟是胡东霞的试探,还是对方的阴谋。 “哥。”夏守中知道自己凌晨回来,十分让人讨厌,赶紧解释“是有重要的情况。你不是说有发现立刻告诉你吗。” 庞文浩不以为意,示意对方坐下说“不急,怎么了?”余光看了眼客房。 “我们今天抓了几个摄影记者。”夏守中接过烟点上“有个人熬不住说了一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其中有个叫甄怀义的两个月前找他想要合作调查侍从室主任钱大钧文字秘书贺正文身亡的事。” 庞文浩狠狠地抽了一口烟,静静地听着。 “对方当时嫌弃他要价高,所以最终没有谈拢。上月月初他再见到对方,说起这事,甄怀义当时反应很奇怪。似乎是发现了什么,可后来就再也没有见过这个人。”夏守中一口气说完。 “甄怀义?”庞文浩皱皱眉头,他没想到会是这么一件事,这个人和甄怀仁堂兄重名“你查清这个甄怀义身份了吗?” “查了。”夏守中说着拿出一份文件递给庞文浩“甄怀仁表弟的堂兄,去年年底在第三通讯社入职,可是一个月后,他就离职了,再也没有人见过他。对了,那个记者还说和甄怀义走的近的一个摄影记者也很久没有见了。” 庞文浩接过来,看了眼上边的免冠照,果然是那个人“这事你先压下来,然后私下查查甄怀义的下落。” 夏守中没有问为什么,点点头,起身“那行,我先走了。” “都这会了,休息一会,天亮了再走吧。”庞文浩劝了一句,可是夏守中却坚决离开了。 庞文浩锁好门,再次回到客厅,坐到了沙发上,开始琢磨夏守中的举动。这件事虽然牵涉到甄怀仁,可并不值得凌晨急匆匆的回来一趟。那么夏守中为什么突然回来?捉奸?又看了眼客房,庞文浩笑了,他突然又有感觉了,起身关了客厅的灯,走进了客房。 夏守中再次看了眼后视镜中,洋房的灯光熄灭了,心中不由沮丧,那个女人耍了他。可是很奇怪,他竟然一点都不生气,反而有种说不错的感觉。这种感觉,就跟他开车将郑家兄弟撞翻一样。 夏守中是找了借口出来的,因为没有预料到这种情况,所以他现在不能回去。只好无所事事的在路上开着车闲逛起来。不知不觉的来到了秦淮河畔,因为已经是初春,所以他竟然在河边看到了早起的行人,还是一个漂亮的女人。 “给。”夏守中拿出一块钱扔给对方,然后拿出烟点上。 女人捡起钞票,正想找钱,夏守中却说“不用了。” “老板,被人蹬了?”女人自然乐意,笑着躺倒在夏守中腿上“来根烟吧。” 夏守中把烟盒放到了对方的身上“你做多久了?”这个女人说她是陪舞小姐,因为夜场收的晚了,所以只能步行回家。如今这也算是赚些零用钱。对方的说法让夏守中这个自小长在西北的燕赵汉子大开眼界,赚零用钱。 “怎么?不会看上我了吧?”女人没忍住笑了起来“这样就好,你不认识我,我不知道你。就算将来在哪遇到,也不尴尬。” 夏守中对女人这么随意有些不适应“我喜欢一个女人,她单纯,美丽,有文化,我知道如果我坚持,她会满足我的。可是我不想那样,她在我的眼中是女神……”似乎是受到了女人的暗示,他不由自主的将自己和严婉仪的事说了出来“她现在一个劲的把我往另一个同样精致,还更加年轻的女人身上推,原本我已经认命了。可是最近我又遇到了另一个女人,她这种人我只听说过,却从没有见过。第一眼我就知道我会被她玩死……”越说越投入的他到了最后,甚至连同裴嬛卿,卢酩清,胡东霞的事也忍不住说了出来,因为他太需要倾诉了。 女人静静地听着,待他说完才开口“你是男人啊,如果有本事,就都养着好了。没本事,就老老实实,不要想东想西。”说着拍拍夏守中“小心伤神又伤身。” 夏守中想了想“怎么算有本事?” “不需要为家人一日三餐奔波,就已经是本事人了。”女人有感而发“剩下的量力而为。” “量力而为?”夏守中琢磨片刻“对。”说着拿出十元塞进了女人怀里“我还没问你呢,怎么天都快亮了,还在这等生意?” “没办法。”女人又点上一支烟“我不出来,今天就得挨饿。” “你有手有脚,我看也是识字的……”夏守中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多管闲事。 “老板,当你家里十几张嘴等米下锅,你还会嫌钱来的太快吗?”女人痴痴笑了起来“你今天要是有空,我陪你啊。不过你得包吃包住。” 夏守中哭笑不得。 第189章 发现(十五) r 第190章 发现(十六) 如今的美国,有钱,很有钱,可就世界范围的影响力而言,依旧不如日薄西山的英吉利,同样也比不过法兰西。具体到中国,此时的国民政府更看重的同样是英格兰。这一点从总税务司的人事任免上就可以看出来。李度作为美国人,自然获得了美国的大力支持,可如果不是甄怀仁横插一杠子,李度别说做总税务司署的二把手,如今已经去广东了。 也因此,相较于国内文化界渐渐兴起的美国热,军政经三界虽然包罗万象,可除了宋家等有数几个人外,却很少有美国派。而现在,宋院长死了。 “说实话,史迪威上校。”一身长袍马褂,胸前挂着一朵红花的甄怀仁摘下礼帽“我对于您能参加我的婚礼十分感激,当然也很意外。”原本今天这种场合,他是绝对没有时间和任何一个人长谈。奈何今天来的宾客档次确实不低,人却太少了。况且光头佬夫妇作为压轴人,需要最后出场。因此在陈鲲安排下,他们有了这次短暂的交谈。 “事实上,我对您早就久仰大名。”五十出头的史迪威笑着说“您是个奇迹。据我所知,您去年年初才毕业,如今已经拥有了一支数万人的军队。” “那是国家的,不是我的。”甄怀仁坐到了史迪威对面,拿出烟“介意吗?” “不。”史迪威同样也拿出了自己的雪茄“可是他们现在听命于您。” “所以呢?”甄怀仁点上烟。美国人盯上他,甄怀仁一点都不意外。关键对方来的突然,甄怀仁还没有想好该怎么面对这些人。亦或者,他还在考虑,该怎么向美国人表达善意,毕竟人家是未来国民政府的大金主啊。 “我听说,您很有商业头脑。”史迪威却转移话题。 “做生意?”甄怀仁笑了笑,他可不准备拿出一分钱从美国采购武器。不是看不上,而是未来民国政府会利用贷款获得不少。自己的那点预算,是要用在太平洋战争之前的。 “不,我们打算免费提供给贵部一批总数五十架的水上飞机。”史迪威同样笑了。 “我听说过一句话。”甄怀仁确实被对方的大手笔吓了一跳,好在他也是入门级别的骗子,并没有露怯“免费的才是最贵的。” 史迪威的中文很好,可是依旧没有听懂,露出了困惑的表情。而甄怀仁的英语虽然过关,可是还无法做到精准的意译。 “也就是说,您认为,我们提供给您这些,是有目的的。”史迪威听了甄怀仁半天解释,才大概明白。 “是的。”甄怀仁耸耸肩“我们每个人从一出生,身上就有标价。显然,您和您得国家想用五十架飞机购买我。” 史迪威听后大笑“您确实很有意思,那么您选择拒绝了?” “为什么?”甄怀仁反问“我的意思是,五十架太少了。而且我不止要水上上飞机,我还要战斗机,越多越好。”甄怀仁之前不曾对德意日提出战斗机要求是因为就算他都拿到了这些也没有那么多飞行员。直到现在,他只从广东弄了点飞行员,然后就再也搜罗不出更多的飞行员了。这就相当于孔院长的那个造不如买的理论。甄怀仁只想捡现成的,他没有时间、精力、能力去创建一所航校培养飞行员。可史迪威主动凑过来,让他想到了那支美国雇佣兵航空队。德国人的飞行员确实不错,可德国和日本人关系更好。万一打起来,德国人撤了,他哭都没地哭去。 “我们美国飞机不缺。”尽管史迪威已经高看了甄怀仁,可是显然,他依旧低估了甄怀仁的国际视野“可很不礼貌的问一句,您有那么多飞行员吗?” “我没有。”甄怀仁摇头,然后笑着说“可你们有,不是吗朋友?” 史迪威一愣,然后又笑了起来。 “说说条件吧。”甄怀仁看看时间“或者改日再谈?” “我们没有任何附加条件。”史迪威是个拿的起放得下的,和甄怀仁的直接接触,让他之前的很多判断和计划都需要重新校准和调整“当然,我们不负责飞行员的佣金。” 甄怀仁耸耸肩“我可是穷鬼。那你们得再送给我们炸弹还有燃油。对了,通讯器材,对了汽车,对了摩托车,对了你们有火箭筒对吗?对了,你们有坦克对吗?对了,你们有鱼雷艇对吗?对了……” 史迪威被甄怀仁的滔滔不绝吓得目瞪口呆,他想过甄怀仁面对这份美国大礼的所有反应,却唯独没有料到,甄怀仁如同一个贪得无厌的商人般得寸进尺“我看我们需要找机会详谈,您刚刚说的东西我们都有,可是有我没有得到授权。” “没问题”这时传来了有规律的敲门声,甄怀仁起身,伸出手,和史迪威握住“很高兴认识你。” “我也是。”史迪威握住了甄怀仁的手“新婚快乐。您穿这身很酷。” “内裤还是外裤?”甄怀仁下意识的回了一句,摆摆手“抱歉,玩笑。” 从始至终,两个人都没有涉及到,为什么美国人这么做,甄怀仁真正需要付出的代价。于史迪威看来,时机未到,;于甄怀仁看来,他除了国家,父母,女人,剩下的都好说,只要对方给够钱,一切都不是问题。 为了避嫌,甄怀仁拿起礼帽,提前走出休息室,齐焌已经等在外边。甄怀仁苦笑着,打扮好“开始表演了。” 齐焌已经对甄怀仁的间歇式神经病免疫,没有吭声。跟着对方走下楼,来到了会场。此刻宴会厅已经坐满了人,甄怀仁笑着向沿途宾客问好后,来到了蒋婳秀身旁。 甄怀仁向蒋婳秀身旁的孔太太致敬,今天的孔太太气色很好,依旧优雅,丝毫不输站在她身旁的张贻乐分毫。 当光头佬夫妇出现在宴会厅的那一刻,伴随着卢秋漪甜美的声音,婚礼正式开始。 “这是不是你小说里写的今生怨偶?”高琴书凑到郑若兰身旁低声问。 “哼哼。”郑若兰盯着如同傻子一般的甄怀仁回了一声。 高琴书偷笑“得了得了,一家人了。” 郑若兰瞥了眼高琴书“老实交代,是不是你们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高琴书不明所以。 “赖在我家,不就是想让我无暇顾及他吗?”郑若兰又剜了眼甄怀仁。 “哪有。”高琴书看了眼坐在对面卢秋漪母亲身旁,有些魂不守舍的冯桂芝“我不是说了,我和姑母吵架了。你没看我今天都躲着她。” 郑若兰撇撇嘴,却没有反驳,任凭高琴书挽住了自己胳膊“我可警告你啊,别骗我啊。” 高琴书却甩开郑若兰的胳膊“没完了。” 郑若兰却笑着挽住了高琴书的手“我是孕妇,喜怒无常是我的特权。” 高琴书气的直翻白眼“你等着。”面对郑若兰赤裸裸的炫耀,她只能从眼中放射出万道寒芒,直刺不远处傻笑的甄怀仁。 婚宴虽然仪式简单,却很成功。众人又不是吃不起一顿饭,关键就是气氛还有档次。因此等送走宾客后,已经是下午三点。 “兰兰,你和琴书先走。我和卢太太四处逛逛。”冯桂芝待众人纷纷告辞后,走过来对郑若兰说。 “行。”郑若兰也发现最近几天冯桂芝情绪不对,看了眼远处正和卢秋漪说话的霍正君,没有拒绝。据她所知对方也有了“你们注意安全,让卓嫂陪着您吧!” “不用了。”冯桂芝立刻拒绝“你有身子,琴书和林姐不行的。” “就是。”高琴书立刻暗戳戳的开口“你肚子里可是宝贝疙瘩。” 郑若兰哭笑不得,只好不再勉强。 冯桂芝又嘱咐几句后,才拉着霍正君走出酒楼,一坐上车,就对霍正君说“送我到医院就行了,真是太感谢了。” “我不高兴了。”霍正君冷着脸“我是你什么人,你还谢我?” 冯桂芝无奈的赶紧认错“你看看,一着急,都是姐姐的错。正君可不要和我计较。” “我要是计较,早就不理你了。”霍正君笑着看向车窗外,甄怀仁正亦步亦趋的跟在光头佬夫妇后边去了大堂“还是我……大人不记小人过。” 冯桂芝终于被霍正君逗乐了,这一阵的阴郁之情总算稍稍好转。 车子很快来到鼓楼医院,原本冯桂芝打算自己上去,可是霍正君借口自己作为朋友理当看看郑家兄弟。只好前呼后拥的来到了病房区。 却不想,一推门,发现一个中年人坐在郑仲鸣的病床旁发愣。对方听到动静一回头,冯桂芝愣了“你……来了?”此刻冯桂芝眼中似乎只有对方。 “嗯。”对方起身“这位是?” 冯桂芝这才记起霍正君也在,赶忙收敛情绪,为双方介绍“这是仲鸣的小叔郑英豪。” “做些小生意。”郑英豪儒雅的自我介绍。 霍正君与对方聊了几句后,就找借口退了出来。坐进车里后,看了眼问诊楼的四楼,笑了笑。她就说吗,冯桂芝这种性子,总感觉哪里不对。不过郑英豪显然不是良善,刚刚竟然还想勾搭自己。好在她如今肚子里有了小宝贝,可不敢做有损阴德的事情,否则非要自己男人收拾他。对郑瑾娜说“回家。” 车子刚刚启动,从大门开进来一辆车,双方汇车时,霍正君认出车里坐在后排的好像就是郑英晨,呵呵。 隆隆闷雷由远及近,片刻后就在光秃秃的地面上掀起无数的惊涛骇浪。 “好好。”张道宏一边拿着望远镜一边忍不住叫好。 旁边的廖肯也没好多少,甚至大呼小叫“对,对,就是这样,跟书上说的一样,一样。” 他们虽然都是军人,可是说实话,还从没有见过如此规模的炮击。毕竟国内打仗,直接用人堆就行了,炮弹多贵啊。除了甄怀仁这样的败家子,那个长官愿意花这冤枉钱。要知道一颗炮弹一两黄金。有这钱,多弄几房姨太太,多买两处院子不行吗? “瞧他们开心的跟孩子一样。”巴维尔笑着对一旁依旧不苟言笑的施坦因说。 “您这是在讽刺吗?”施坦因总是擅长破坏气氛。 “不。”巴维尔立刻否认“我们不都是这样过来的吗?” “可那是二十年前。”施坦因回了一句“那时候,用步枪就可以打下飞机。” “那一定是莫辛纳甘。”巴维尔终于受不了了。 “毛瑟。”施坦因针锋相对。 “您要决斗?”巴维尔扬起下巴。 “两位消消气。”方仲能走过来“给我个面……” “闭嘴。”巴维尔和施坦因同时怒喝。 廖肯向许康等人挤挤眼,赵云龙等人权当没看到。巴维尔和施坦因确实不对付,事实上这种场景几乎天天发生,因为他们彼此都不喜欢对方。可有一点,他们是一样的,那就是他们都不喜欢方仲能。 施坦因作为税警总团老人,自然认得出方仲能就是孙立人。对方当时是团长,出了名的心高气傲,只是两人接触的比较少。可自从到了税警总队后,因为工作原因,随着双方接触多了起来,矛盾也就渐渐产生。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方仲能经过初期的潜伏后,渐渐旧态复萌,对于同僚总是居高临下;对于顾问团,不但偷师还屡屡挑衅。这就让施坦因十分不满了。 至于巴维尔,因为在中国的十多年他都混迹于市井,所以本能的对装腔拿调的方仲能产生排斥。又加上这厮不要脸,天天追着他问“为什么”,因此他也不喜欢对方。 东西方的文化差异在对待方仲能的态度上就显露出来了。张道宏等人尽管心里同样不满,却没有显露出来。而巴维尔和施坦因等人,喜欢直来直去。 “彭支队长他们发动了。”李宝堂依旧拿着望远看向掩体外“队形有长进。” 众人不管愿不愿意,纷纷拿起望远镜,向外看去。 没了观众的三人只能互不理睬的收场。 “坦克队形太密,要是用小鼻子的反坦克枪,要不了三百米都得报废。”方仲能似乎已经习惯了被所有人排斥,第一个恢复了状态。 燕雀焉知鸿鹄之志,他是有大志向的,自然不会在意这些小家雀的不满。他要的是现在不停的从所有人身上吸收有用的知识,以便将来有一天,一鸣惊人,一飞冲天。 甄怀仁确实很有前瞻性,同样有魄力。奈何他没有带过兵,所以不明白,士兵们都是人,他们对从税警总队成立到现在总共没露过几次面的甄怀仁不感兴趣,也没感情。士兵们更信任的是,每天朝夕相处的长官。是的,打从一开始,他就有将税警总队据为己有的想法。就算不能,也要借鸡生蛋,如今这年月,只要有本事,有人,不愁没地去。 第191章 发现(十七) 一早醒过来,甄怀仁没有如同以往一般乱拱,也没有立刻走人,而是看着房顶发愣。本来甄怀仁以为蒋婳秀昨晚会让自己下不来台,可对方回来只是借口累了,除了再没有出房门外,什么都没有做,甚至昨夜她也尽了妻子的义务。这也许就是哀莫大于心死吧。 恍惚中身旁的蒋婳秀有了动静,甄怀仁这才装作刚醒,坐起身。不出所料,蒋婳秀又‘安详入眠’了。甄怀仁走下床,开始穿衣服。他已经旷课太久了,弄得杨校长昨天没搭理他,哪怕对方来参加的是他的婚礼。 走出房间,楼下传来了母亲和父亲的说话声“早。” “多睡会吧。”甄母俨然一副儿子受了委屈的模样。大家都长着眼,儿媳妇昨天全程都没有笑容。到了现在,也没有敬茶问安的意思。甄母哪里看不出这门亲事的前景。 “不了。”甄怀仁却根本不懂这里边的说道,根本就不明白新娘子一早要起来给公婆敬茶问安,更不要提什么做早饭侍奉公婆等等的“今天我上学,婳秀昨天也累到了,就让她多睡会吧。” 甄北伐一听,站了起来“我部里也要开会,先走了。” 甄母这次没有对甄北伐的举动说什么“那路上慢点。” 甄北伐点点头,直接走了出去。甄怀仁走下楼正想着搭顺风车,却被甄母喊住,低声问“你和琴书闹别扭了?”东边不亮西边亮。甄母已经对蒋婳秀失望了,转而将希望放到了侄女身上。 “没有。”甄怀仁哭笑不得的说“这不给您儿媳妇腾地方了吗!” “没有就好。”甄母却没有笑“我看回门之后,就让琴书回来住吧。”说着坐到沙发上。 “回门?”甄怀仁一来真不懂,二来不知道怎么拒绝甄母的决定“什么叫回门?” 甄母瞪了一眼甄怀仁“明天带着你媳妇回娘家,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诚心气我?” 甄怀仁大呼冤枉“您儿子我自小就住在学校,老家的规矩我哪懂。” 甄母一听,觉得有道理“要不你今天问问你媳妇,看看她们这有没有这个规矩。可不要出了洋相,被人家看扁。” 甄怀仁从老太太左一句‘你媳妇’,右一句‘你媳妇’,已经听出不对“母亲,婳秀是学的洋学,倘若有什么做的不周到的,您说给我,我让她改……” “指望你?哼。”甄母冷哼一句,却又叹口气“算了,都成亲了,只要你们过得好,就行了。你走吧,别迟到了。” 显然甄母的成见已经形成,根本不是甄怀仁说几句好话就能糊弄过去的。况且真要那么容易,之前那么多年,甄怀仁早就说了。 甄怀仁苦笑“不管她是谁的女儿,侄女,如今都是您得儿媳妇。您有什么不满意,说给儿子。她只是不习惯而已,心不坏的。” 人是很奇怪的生物,自从决定对蒋婳秀放手,甄怀仁的心态就变了。不再对蒋婳秀吹毛求疵,肆意羞辱,反而愿意维护蒋婳秀的形象“您儿子我就是一个混混儿,能娶到她是我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那你就好好享福吧。”甄母一听,甄怀仁非但没有站在自己一边,反而浪费了自己的好意,顿时火冒三丈,站起身上楼了。 甄怀仁无可奈何,直到楼上传来关门声,这才走出家门,看来他今天又要旷课了。 任雄被派去保护自己的命根子,甄北伐又已经走了。他只能自己开车准备去问问景兰到底有没有‘回门’这个规矩。 “……据悉本次市政厅推出的减税政策……”窗外传来了一个清脆的声音,据说就是为卢秋漪代班的冯道静。甄怀仁对于此人和郑英晨的关系也挠头,除了帮着隐瞒,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他真没看出来,郑英晨的魅力那么大。明明卢秋漪已经停止了撺掇,冯道静却自己顺着卢秋漪的道走了下去。 路过后二十四景售楼部的时候,发生了堵车。看得出,首都市政厅的减税政策对房地产的刺激作用明显。哪怕真实行也要下个月了。 “这么多的水泥和钢筋足够盖起一整幢楼,可是按照他拿过来的设计图,这些最多只够盖到十层。”秦康德把手里的文件递给了赵怡安“你不觉得奇怪吗?” “奇怪什么?赔本赚吆喝,很常见的。”赵怡安接过来看了看“就算这样,他赚的也足够几辈子花的了。” “我的意思是,一处两处这样也就算了,可他要二十四处第一幢楼全部如此。我算过,就算房价涨到三千,也收不回成本。”秦康德感觉无趣。 “又亏不到你的头上。”赵怡安依旧风淡云轻。 “是啊。”秦康德恼了“亲男人是石油大亨,野男人更了不得,委员长的侄女婿。”说着起身要走。 “好了好了。”赵怡安无奈的说“你啊,就是怕吃亏。他这是为公司月底在东京上市做准备。日本人精打细算,如果房子质量不好,怎么会买股票?确实是二十四处都会如此,可也只有二十四幢如此建设。”说着拿出烟点上。 “不会出人命吧?”秦康德却又担心的问。她听出赵怡安的潜台词。二十四处每处只有一幢楼是高质量的,可按照规划,每处是至少建设六幢高层大楼的。 “问你的野男人去。”赵怡安抓住机会反击。 秦康德白了一眼“那个死鬼,一见面就知道乱拱。” 赵怡安哭笑不得“去去去,别在这脏了我的耳朵。” 正说着,电话响起,赵怡安拿起话筒“我是赵怡安,扈忱?怎么了?” 秦康德撇撇嘴,拿过赵怡安桌上的水果糖吃了一块。 “嗯?拍画报?”赵怡安皱皱眉头“他们是哪的?嗯,这些人都是什么人,我不说你也该明白,我是不建议你去的。对,嗯。好的。”挂了电话,赵怡安一边拨号一边说“搞不懂向家人。她以前的丈夫就是做这行的,拍画报。” “拍到床上吧。”秦康德在上海见多了“你发给谁?” “立文,我是赵怡安,嗯,有个叫《明星周刊》的你知道吗?对,我小姑子,那边一个摄影师找到她想让她拍画报封面。行,我等你消息。”赵怡安挂了电话。 “你不是以后不管他们家的事了吗?”秦康康暗戳戳的挖坑。 “我愿意。”赵怡安根本不在乎“你又不是我野男人。” 秦康德被噎的灵魂出窍,逗得赵怡安大笑。 “怎么了?”装扮精致的离离走进来好奇的询问。 “呦,今天回来够早的。”秦康德终于找到了宣泄口,立刻先发制人。有一个舍得花钱的野男人什么体验?就是离离这样的,恨不得长在那些商场里“您那院子有多少地装东西啊?” 离离不以为意,坐到了沙发上“快来,快来,我买了法国最新的香水。好姐妹,一人一套。” 秦康德有些无语,却起身走了过去。她同样不缺钱,可实在没兴趣整天泡在商场里。但是她也是女人,对于这些东西的抵抗力同样不高。 别说她了,就连赵怡安也起身走了过去“你不会把人家店铺包圆了吧?” “哪有。”离离摆摆手“我又不卖东西,不过是让人家替咱们专门进的。” 赵怡安和秦康德已经习惯了离离的粗线条,坐到了离离身旁开始试用。 “这东西对孕妇没事吧?”赵怡安随口一问。 离离一愣“哎呀,我忘了。”赶紧拿起包装看了起来。郑若兰自从确认怀孕,那就是家中的女皇。倘若真的有半点差错,甄怀仁非得吃了她,突然她感觉有些反胃,起身跑向洗手间。 “不会吧?”秦康德看着离离的背影“这么大岁数了。” “别说了。”赵怡安也一下子没了兴趣。这要是真的,她们就太丢脸了。输给郑若兰是非战之罪,可输给离离,就太…… “我不服。”一名海军上校质问“这算什么?有本事当面锣对面鼓啊。见面就用大炮轰,行,你们不攻,我反攻,你们还轰。根本胜之不武。还有,配属给我们的只有一个战车中队,而红方有两个。同样的,水上飞机中队,我们有七架;红方有三十一架……” 从昨天开始,即将扩编的税警总队开始了大比武。昨天是炮兵部队的比武。而今天则是以中国遭到外国势力突然袭击为背景,组织“红”、“蓝”两军的防御和战役战略总学习。由已经升任海军陆战司令部司令的林秉周率领从第一陆战独立旅抽调的一个营担任‘蓝方’,与由税警总队一个大队组成的‘红方’进行对抗。 本来开始的气氛很好,毕竟虽然兵种不一样,可大家都是一家人。为此即将出任海军部次长的林素国还带着电雷学校的一些人特意赶来为林秉周打气。 可结果很打脸,林秉周精心挑选的这个营,从始至终连税警总队的边都没有摸到,就已经被裁判组判定全军覆没。 会议室尽管坐满了一众军官,甚至陈鲲昨晚从甄家出来就特意赶来了,此刻房间里却一片沉寂。廖肯点着烟闷着头,他也憋着一肚子气。原本大家说好了,给新朋友一个面子,最好打平,实在不行,让对方小败就好。可是有人出了幺蛾子。 果然看众人都没有回应,如今荣升全总队最让人讨厌头名的方仲能开口了“薛旅长,这就是现代战争。不要忘记,决定战争的胜负的因素除了数量上的优劣,还有指挥员和军队的作战艺术。” 廖肯翻了个白眼“这话听着,倒真有些‘红方’的味道。” 众人神情古怪,廖肯这话说的简直明晃晃的指责方仲能的立场问题。毕竟只有cp才会因为装备劣势,一再强调人的因素。这一点不但在座诸位知道,就是稍微懂点军事的也听过。而张道宏等税警总团老人自然听得更清楚,廖肯哪里是怀疑,根本就差当面说开了。 新任第一陆战旅旅长薛崖舟看了眼默不吭声的林素国还有林秉周,立刻选择了闭嘴看戏。他们算是新加入的,目前风向不明,暂时不掺和。再说了,有林素国在,也不会让他们吃亏的。 “张参谋长。”陈鲲笑着问张道宏“总队仓库是不是还封存着十二门七五步兵炮?” “是。”张道宏立刻明白了陈鲲的意思,有些可惜,却立刻回答“刚刚从日本的货轮上卸下来的。” “海军陆战旅的装备需要加强。”陈鲲看向老狐狸林素国。 “思想也要跟上形势。”林素国不动声色的回了一声。 薛崖舟眼前一亮,他没想到自己打了败仗,还有意外之喜。至于什么思想跟上形势,那都是套话。思想嘛,看不见摸不着,跟没跟上,还不是他自己说了算。 “原本我打算会后单独向陈处长汇报的,如今正好借着机会提出来。”林秉周也开口“我们司令部的组建即将完成,可是陈处长到现在也没给我们派来政工干部啊。部队情绪很大,大家对这方面的需求是嗷嗷待哺。” 廖肯等人对林素国,林秉周玩双簧有些无语。更无语的是林秉周据说还是个文化人,可说出来的话,太通俗了。不过大家都没有任何不满,毕竟这意味着,陆战队司令部真正加入了tyl,也算正式成了自己人。 “我又不是奶孩子的。”陈鲲笑骂一句,众人凑趣的笑了起来。没有人再提刚刚的对峙,这让正准备为众人普及现代战争理论的方仲能感觉到了一拳打在空气中。有些无趣的坐了下来。 “你们的总队,军事要提高,思想也要下功夫。”陈鲲等众人嘀咕了一阵后才说“这次对抗演练很好。有句老话,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我们一直在国内打,对于外边的战法接触的不多,打输了一点不丢人。关键是要明白,为什么输。”说着陈鲲看向另一边税警总队的众人“打赢了也不要骄傲。因为未来我们要面对的是比演习中装备更加精良的敌人。我们要考虑到失去制空权的情况下如何作战,失去炮火优势的情况下如何作战,失去装备优势的情况下如何作战。” “处里印发的《班排步兵战术手册》我们已经下发到了每个步兵班。”张道宏立刻说明“每天晚上由政训处的同志在扫盲班中当作课本学习。” 所谓的《班排步兵战术手册》,就是甄怀仁从西安带回来的三三战术的新名字。一回来就让齐焌下发了。至于扫盲班则是甄怀仁请教了闫苍白等人具体的细节后,和陈鲲,齐焌又改头换面后在税警总队推广。用甄怀仁的话说“我们要让手里的兵知道为什么而生,为什么而死。”为此他对李树卫下了死命令,所有政训处的干事必须要向驻点分队的军官战士详细说明总队的每一条规定的原因。 这在方仲能看来,纯属吃饱了撑的自寻烦恼。事实上也确实是,很多学了些文化的战士知道了天有多高,地有多广后,想法也就多了。可甄怀仁又不是执行者,对此根本不在乎。还是那句话,大浪淘沙,愿意留下就听命行事,不愿意就滚。 “很好。”陈鲲不置可否,事实上,他也对甄怀仁让士兵知道太多道理的打算有些保留。奈何甄怀仁坚持,好在因为挤占了空余时间,驻地周围的治安好了不少,陈鲲也就不吭声了“军人嘛,有火气很正常,大家只要出于公心,有什么不能说的。”此刻他才颠三倒四的又把话题拉回了正题“正好为三天后和交辎学校的演习积累经验啊。” 一直看戏的廖耀湘立刻看了眼彭可定。自打知道了交辎学校要组建全军第一支机械化部队,他们就开始了上下活动。这次税警总队和交辎学校战车队的对抗演练就是他们的成果。一切都靠实力说话。如果这次对抗演练,交辎学校输了,未来在争夺那支机械化部队指挥权的斗争中,税警总队就会获得先手。杜聿明?哼。 第192章 发现(十八) “我去东京?”孔令侃想了想“合适吗?” “不知道。”甄怀仁直接说“那边指名道姓,要不你,要不我,毕竟这是亚细亚上市。可我已经旷课多少天了?你没看到昨天杨校长理都不理我。再说了,我抽空还要去镇江看大比武,下个月防空大演习也需要我去协调。一堆事。” “我的事也不少啊。”孔令侃不甘示弱“江西的矿场刚刚起步;云南的广播站;还有美国的设备引进;玉门的石油公司……” “哎,石油公司与我无关。”甄怀仁为了换取邰蓑衣支持他搞海军,直接将自己在玉门的份额给了邰蓑衣。当然承诺未来二处和一处争夺玉门项目时,坚决支持二处。这还不算,他又为邰蓑衣将孔令侃拉了进来。 “果然有了媳妇,媒人扔出墙。”孔令侃调侃一句“那行吧,我带着媳妇一起去,你自己照顾我大姨子。” 甄怀仁无语“嘁,大不了我们怡乐去国外过一年,这有什么。” 孔令侃撇撇嘴“到时候好鱼目混珠是吧?我怎么看您哪位都不像五个月的。” 甄怀仁笑了,孔令侃笑骂一句,一切尽在不言中。 正说着盛升颐敲门后,走了进来“两位,遇到啥好事了?可不要忘了小弟。” 甄怀仁和孔令侃大笑,盛升颐立刻发觉自己走进坑里了,却没有找补。坐下来后,问甄怀仁“怀仁,郑秘书是不行了,你再介绍一个吧。” “我到哪去找合适的人啊。”甄怀仁赶紧摆摆手“再说了,明明老哥你的秘书,不合适。要不你就让孔公子介绍吧。” “我这也没合适的,全是眼高手低的。”孔令侃这说的倒是真的。他相比甄怀仁,更加不堪。毕竟甄怀仁认识的各个阶层都有,而孔令侃只认识一堆二代们。 “对了,下个星期天,伯鸣结婚,你们可不要忘了。”甄怀仁突然记起来。说到这,他想到了严婉仪和卢酩清,不由自主的松松领口。 “你不会让他给你养女人吧?”孔令侃太熟悉甄怀仁这个动作意味着什么了。 甄怀仁赶紧否认“怎么可能。” 孔令侃和盛升颐对视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 甄怀仁白了一眼二人“我是正经人……” “才怪。”孔令侃不像盛升颐越来越有顾忌,笑着说“那天我得好好看看新郎的泰水,说不得……我靠……”立刻大笑起来。 甄怀仁郁闷的拿出烟点上, 盛升颐哭笑不得。 几人正胡说八道,房门再次被打开,张贻如拉着一位大美人走了进来“怎么样?” “乖乖。”孔令侃仔细看了看“这不会就是啥易容术吧?” 甄怀仁也不可置信“简直换了脸。”却不想大美人听后,转身就走。张贻如瞪了眼甄怀仁“不会说就闭嘴。”说完就跑了。 “那位是谁啊?”盛升颐好奇的问甄怀仁。 “我媳妇。”甄怀仁尴尬的回了一句。在景兰那里得知浙江也有回门的说法,那甄怀仁只能继续请假。然后把不情不愿的蒋婳秀接了出来,准备采买一些东西,以便明天好看一些。不想就遇到了正满世界找他的孔令侃,然后二人就被对方拉了过来。张贻如自然就接管了蒋婳绣,没想到把她折腾成这么个‘鬼样子’。 盛升颐不可置信,毕竟昨天他也参加了甄怀仁的婚礼“这也太夸张了。” “底子好。”孔令侃笑笑,看看时间“要不说这些南洋人没时间观念,这都几点了。” 甄怀仁无所谓,就手拿起报纸装学究。孔令侃今天之所以把他找来,就是要让他帮忙参谋一笔买卖。对方是南洋华人,可是买卖的标的物在澳大利亚。之所以如此,就是想借助孔家的影响力,在澳大利亚投资。除了和别人之外,西洋人对亚洲人,尤其是中国人是不屑一顾的。 却不想,看到副刊其中一张模糊的黑白照片,甄怀仁愣住了。如果他没认错,那个站在角落的军官是易正伦。妈的,你小子果然当了汉奸。 “回来了?”易太太走过来接过了易正伦的文件包“快洗手,吃饭。今天正泰加班,不回来吃饭。” 易正伦点点头,疲惫的向脸盆走去。人生充满了无奈。尽管金碧辉一去不回头,可她的那几个狗腿子却依旧按照计划,把他,范幼兰,易正泰送到了奉天。安排到了伪满洲奉天宪兵队担任中校队副,易正泰则担任宪兵队少尉小队长。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金碧辉离开前对甄怀仁还心存幻想,因此连带着准备将易正伦当作后手,所以自然要优待。却不想金碧辉一去不回头,而易正伦毕竟是正经科班出身,经过简单的适应后,立刻表现出了专业的水准。不但打开了局面,还获得了奉天宪兵队顾问高仓健的赏识。 可是只有易正伦知道他的内心是多么厌恶这份工作。在宪兵队每天看到的都让他恨不得拿枪崩了那里的每一个人,不管是中国人还是日本人。可他什么都做不了,因为他的父母还在日本人的手上。因此他决定用另外一种方式来抵抗,比如做一个蛀虫,来腐蚀宪兵队乃至整个奉天的军管系统。越是腐败的地方,战斗力才越弱。战斗力越弱,南满的这些抵抗组织才会越有发展空间。 “楼上的刘太太今天又挨打了。”坐到饭桌旁,易太太开始一边吃饭一边唠家常。她不同于易正伦明白事理,打心底里求得只要小富即安。她也恨霸占东北的日本人,可是却遵从易正伦的选择。易正伦说抗日,她就是把脑袋摘了都跟着。易正伦说投降,她也可以毫不犹豫的当顺民。如今的生活虽然平淡,却比在关内让她舒心。 “又是为了她弟弟?”易正伦随口一问。这位刘太太的先生是第一军管区军法课的副课长刘汉李,原本是东北军的,九一八的时候投降了日本人。本来以为会得到大用,结果因为当时投降的汉奸太多,根本没有人拿他当回事。于是这个混蛋就想出了一个好主意,把自己媳妇从老家接回来,献给了当时奉天警备军司令部的日本军事顾问。结果他没等来晋升的消息,却收到了那位军事顾问死在了床上的艳闻。而刘太太则染了一身病被日本人送了回来。因为当时的环境,日本人伪善的就赏给了刘汉李这个位置,并且让他一直做到了现在。因为这刘太太失去了生育能力,自然就更多的关注起娘家的事情,有事没事就拿家里的东西贴补娘家。刘汉李自然不愿意,一来二去,从前逆来顺受的良家就变成了一个彪悍的泼妇。 “这次倒不是。”易太太笑笑“那位刘课长在外边养了小的,被刘太太晓得了,这不就闹腾了起来。” “回头我问问,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地方,咱们换个地方。”易正伦不喜欢和这种汉奸住在一起。 “哪那么容易。”易太太不以为然“说不得人家就是监视咱们的呢。你换了地方,人家还要另外安排人。刘太太也是个苦命的女人,你让刘先生多挣一份工钱,她不也可以活得容易一些。” 易正伦目瞪口呆,随着和易太太相处的时间越来越久,他真的被对方不按常理的思维模式所折服。 正说着,突然外边传来了砸门声,易正伦立刻示意易太太不要动,自己起身来到门口“谁啊?” “易先生,救命啊。”门外传来了刘太太的声音,听起来十分的慌张。 易正伦不想理会,可是易太太已经起身,小跑着过来拉开了门,不等她开口,刘太太已经跑了进来,关上门“救命,救命,姓刘的要杀我。” “你们聊。”易正伦有些头疼,随手拉开门,从墙上摘下自己的上衣走到门外,恰好此刻传来了脚步声,接着一个身影一闪而过,奔向楼下。易正伦有些无语,你他娘的当得什么兵,这么久了才发现媳妇跑了。 拿出烟点上,一边等一边开始盘算自己的计划。不管他愿不愿意,如今他在宪兵队做的,完全就是在模仿从甄怀仁那里看到的、在特委那里听到的、还有自己在北平时摸索的。这才发现贪污腐败也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甚至于相比关内,这里要更加的小心。毕竟关内就算被人发现,大不了一走了之。在这里,稍有不慎,日本人可是直接杀人的。中国人在东北还不如……算了。 正所谓靠山吃山,靠海吃海,他的路数就是司法腐败。日本人是个注重细节的民族,可是宏观上就相对欠缺一些。这也是甄怀仁的二十四景还有后二十四景甚至火到了东北的原因。那么他要以宪兵队为根基,构建一条横跨法院、民政厅的警务处与军管区军法科的抓、审、判一条龙的产业链。以后但凡想减轻罪责,不管是谁什么身份,只要肯拿出钱,就可以脱罪。 易正伦知道这相比于甄怀仁的那些,简直是小巫见大巫,根本不值一提。可他没有甄怀仁的好命,只能做力所能及的事情。至于赚到的钱,他根本不在乎,如果有可能,他自然想把这些钱捐献给抗日组织。可是他在宪兵队也有十几天了,如今南满的抵抗组织虽然有,却真的不算太多。 正想着,听到动静,易太太扶着刘太太打开房门走了出来“听我的,有什么好好说,你也不要说那些让他下不来台的……” 不等易太太说完,楼梯传来动静,就看到刘汉李气势汹汹的出现在了走廊。刘太太吓得转身就往房间里跑,易太太赶忙想要跟进去。却不想刘太太就是就关门,眼看着易太太的胳膊就要被房门夹住。易正伦一脚将门踹开,把惊魂未定的易太太拉进怀里。怒喝刘汉李夫妇“滚。” 刘汉李看了眼屋里被门撞倒在地的刘太太,转身走了。易正伦轻拍易太太的后背,对惊魂未定的刘太太说“你们的事,我们帮不上忙。”说完也不看对方,将易太太抱起,走进屋,去了卧室。 易太太冷冷的看向跌坐在地上痛哭的刘太太。 易正伦将她放到床上,为她脱了鞋,盖上被子“睡吧,我陪着你。”说着握住了易太太有些发凉的小手放到了嘴边,企图用热气给她带去点点热度。 “先生啊。”易太太笑着说“你说我跟了你这么久了,为什么还没有动静?” “这种事急不来的。”易正伦没多想,立刻安慰易太太。 “我没说,前一阵在天津我找了个老国医,人家说我这得调调身子。只是我舍不得你,才一直拖着。”易太太看易正伦理解不能,笑着说“调身子不能同房的。” 易正伦狐疑的看向易太太“我感觉你又要发坏了。” “人长得不错,要不然也不会染了一身病。反正她也不能生。”易太太笑着看向易正伦“我男人这么优秀,我也需要个姐妹陪陪啊。” “胡闹。”易正伦一听果然,哪里肯答应。上次的金碧辉就是易太太的突发奇想,结果差点人仰马翻。 “你不是一直想和军法课拉上关系吗?”易太太却是个精明的过分的人,虽然不晓得易正伦想什么,却知道易正伦干什么。刘汉李虽然在军法课是个废物,可他毕竟是军法课的,而且他这种人,你只要给他的利益足够,就是让他把刘太太送过来,他也愿意的。 易正伦一听沉默了。他承认自己有精神洁癖,从一开始就把寡廉鲜耻的刘汉李排除在了拉拢范围。因为汉奸也要分三六九等,而刘汉李就是自甘堕落中最低贱的一种汉奸,就连汉奸内部都瞧不起他。这毛病从始至终都存在,他也知道这是做情工的一条大忌,如果不想办法克服,未来说不得自己要死在这一点上,就连妻子和兄弟也要收到牵连。 因此他不得不强迫自己去假设,倘若自己想办法将对方拿捏住,会是什么样的结果。猛然发现,这样做还真的对自己推行的抓审判一条龙有莫大的好处。正想着,易太太却翻身起来了“怎么了?” “打铁趁热,今晚上,我要看。”易太太说着穿上鞋就往卧室外边跑。看上去比易正伦还要兴奋,易正伦有些无语,这算什么。 第193章 发现(十九) 一早甄怀仁开车带着蒋婳秀来到了景兰家,门口已经有下人等着了。看到了甄怀仁的车,不多时,就从院里跑出来几个小孩子,嚷嚷着要表姐和姐夫给喜钱。 甄怀仁不知道还有这说头,看向蒋婳秀,发现她也不知道。笑着拿出钱包递给了有些自感没面子的蒋婳秀“找表姐要,姐夫是穷鬼了。” 小孩子们立刻把想发火的蒋婳秀围住,甄怀仁则趁机开始将车里的东西交给单管家还有下人。 景兰是很看中蒋婳秀回门的,因此特意将兄弟一家喊了来,毕竟人多热闹。二叔一家的两个孩子都在国外,为了这事将人家二位请来,景兰感觉自己没那么大的面子。所以只是在婚礼那天当做闲聊说给了小蒋太太,也算知会一声。 甄怀仁走进二门的时候,景兰正拉着蒋婳秀和单家舅舅,舅母聊天,院子里几个小孩,一人一把十元大钞,显然有人是崽卖爷田心不疼。 “怀仁,快坐。”单家舅舅高兴的招呼甄怀仁。 甄怀仁按照规矩,还是谦让对方先坐下,然后自己坐到了下首。景兰似乎只关心女儿这几天过得好不好,并没有理会甄怀仁的意思。而甄怀仁和单家舅舅一家也不熟,说实话,他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一时之间有些冷场。 “怀仁,你舅舅最近想凑钱买个后二十四景的房号,我觉得心里没底。你是文化人,帮我劝劝他吧。”单太太‘无奈的’挑起话题。 “舅舅若是想住房子,自然可以买的。”甄怀仁恭敬的回了一句“若是想赚些差价补贴家里,我看不如买股票。” “股票?”单太太不过是没话找话,不想甄怀仁竟然提出了这么一个不靠谱的建议。他们老家对于上海的股票早就见怪不怪了,关键现在的股市能赚到钱吗?顿时对甄怀仁有些不满,还亲戚呢,不想帮忙也不要害人啊。 “怀仁。”景兰自然看出弟妹的脸色不好,立刻说“你主意多,好好给你舅舅他们解释一下。否则不灵光的。” “对对。”单家舅舅倒没有妻子那么见识浅,不过也想听听甄怀仁有什么新花样。毕竟他早就打听清楚了,这位外甥女婿和孔家走的很近“我们都是乡下人,见识少,怀仁给我们解释解释。”说着接住了甄怀仁递过来的烟。 “怨我。”甄怀仁为单家舅舅点上烟“我的意思是找人去日本东京的股票市场开个账户,然后买股票。” “日本人啊?”单太太有些犹豫,她见识浅,却晓得日本人都不是好东西,坏得很。 “别打岔,怀仁既然这么说一定是愿意帮咱们的。”单家舅舅瞪了眼妻子。 “月底,亚细亚就要到东京上市了,发售价一块日元。”此时日元和国币还没有直接汇率,可是双方都与美元有汇率,大致相当于国币一百元相当于日元一百零七元。 单家舅舅眼前一亮,他虽然没有见过大世面,可是却明白甄怀仁不会坑他。急忙问“怀仁有门路得到股票?”问完就觉得多余。这股票发行,并不是想买多少就能买多少的,可对于甄怀仁他们来说,根本不是问题。 “祥福。”单太太不等甄怀仁开口,笑着说“怀仁既然说出来,那自然是有门路的。”她见识浅并不代表不懂道理。甄怀仁再怎么也不可能指一条走不通的路给她们夫妇的。 “那是,那是。”单祥福赶紧应和。因为即将到来的好处,之后的午饭吃的也算温馨。被甄怀仁画的大饼忽悠的心旷神怡的单祥福,酒不自醉人自醉,直接喝多了。甄怀仁扶着对方回了他们借住的院子。 因为蒋婳秀娘三饭后就回院子说悄悄话了,甄怀仁看看时间,准备溜出去看看有一阵没见的婉蓉。不想眼看出门,单太太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口“怀仁,累了吧,赶紧休息一会去,婳秀娘俩估计得说一整天呢。”说着忍不住笑了起来。她都没想到两人不过才几天没见,就一副劫后余生的模样。 “行。”甄怀仁有些受不了“您也歇歇。”说着让开。 单太太对甄怀仁的举动不以为意,应了一声,就往里走,可是心有所感,一扭头。果然看到了几步之外,没有动地方的甄怀仁正一边盯着她一边解领口。让她恼火的是,甄怀仁那眼神再没了恭敬,非但没有因为被发现而躲闪,反而变得肆无忌惮。单太太脸色一红,落荒而逃。 夏守中将车停在卢家门外,直接被门口进进出出的人弄糊涂了。卢家出事了?他这一段时间忙着‘查案’,再加上避嫌,确实没顾上来看卢道藩。如今眼见着海军部和甄怀仁达成和解,想来认下了这笔烂账才决定冒险过来,以求慰藉自己的相思之苦,不想卢家竟然有事发生。 “哦,酩清要结婚了。”严婉仪平静的回了一句夏守中,却根本不看对方那错愕的表情“你卢伯伯正想着打电话通知你的,不想守中贤侄今天来了。” “结婚?”夏守中好像没有听懂,直接问“嫁给谁?” “我们就这一个女儿,自然是要让她满意了。”严婉仪说着起身“守中贤侄你坐会吧,我这还需要安排一些事。”说着在身旁一位婆子搀扶下起身向后院走去。 夏守中心中恼怒却无可奈何,毕竟现在卢家里里外外都是人,他什么也做不了。同时他也奇怪严婉仪对他的态度怎么突然变了? 自感无趣的夏守中起身出了卢家,直接开车来到了鼓楼医院。他要确认那个郑伯鸣现在的情况。明明都已经瘫痪了,难道卢酩清和郑伯鸣真的是梁山伯与祝英台再世?却不知道他失去理智的莽撞会是怎样的后果。 孙礼看了看今天留守在卢家还有鼓楼医院的人分别送来的汇总,又拿起修车公司送修名录看了看。这上边当然没有夏守中的名字,却有不少首都警察厅送修的记录。拿起电话“我是孙礼,把夏守中的资料整理一份拿过来。”说完挂了电话。 如果不出意外,孙礼相信夏守中会给他一个惊喜。作为直接负责郑伯鸣兄弟案件的人,他当然知道了那晚甄怀仁和严婉仪、卢酩清的事。不用说,处长这是又给他的女人安排去处了。如同安占江要嫁给郑旨乾一般。 一开始得到消息,孙礼还以为处长这是厌烦了安秘书,可是经过这一阵的观察才明白是他想多了。安秘书依旧在第三处说一不二,也就是说,如今成了委座侄女婿的甄怀仁这是给他的女人找掩护。也对,成为人妻之后,外人就关注不到了,毕竟两口子的事,关起门谁知道。 正想着电话响起。孙礼拿起话筒“第四课,我是孙礼。方组长,有事?噢,行,我等你。”挂了电话,孙礼开始盘算方靳鑫想要做什么。 按理说方靳鑫作为甄怀仁的同学,又是最早的部下,更应该得到提拔。可现实却是,甄怀仁同宿舍的几个人都被他排挤了。孙礼是个爱琢磨的人,他从甄怀仁当初邀请这些同学入伙看得出,甄怀仁最初就是想互相帮衬。可还是应了那句老话‘亲极反疏’。 不管是易正伦还是鲁毅,甚至方靳鑫,他们都见过甄怀仁在低处时的尴尬,所以内心深处对于如今的甄怀仁是平视甚至俯视的。可时移世易,人家现在已经是他们高不可攀了,再不调整心态,说不得方靳鑫还不如现在。 正想着,传来敲门声,片刻后,孙礼的秘书推开门“科长,方组长来了。”见孙礼点点头,这才让开,请方靳鑫进来。 如今常靖中在上海呆的时间多,一般科里的事由孙礼安排。私下里大家也就把那个‘副’字省了。 “科长。”方靳鑫走到孙礼面前,规规矩矩的敬礼之后递给了孙礼一个档案袋“这是我在鲁毅那找到的。” 孙礼好奇的接过来,示意方靳鑫坐下“老鲁还没联系上?” “没有。”方靳鑫无奈的笑笑“我们也有一阵没见了。说实话,要不是他老婆找来,我都不知道他离开首都了。” 年后鲁毅湖北老家的妻子找来,方靳鑫才知道对方年前给家里寄了一笔钱,并且说要回家过年,可是家里却左等右等都没有见到人。方靳鑫这才带着对方找到了鲁毅借住的地方查问。被告知人面前已经走了,好在没有退房。方靳鑫只能一面将那个标致的湖北妹子接到自己家‘暂住’,一面寻找鲁毅下落。不查不要紧,他在鲁毅家发现了对方搜集的很多东西。 孙礼看着文件袋里的一张张剪报,一幅幅照片,看向方靳鑫“他想要干什么?” 这些剪报和照片的主角全是女人,孙礼只认出其中几个人,安占江、陈华、向影心、卢秋漪都在其中。 “我还找到了这个。”方靳鑫说着递给了孙礼一张名片。 孙礼看看上边的名字“郑仲鸣?”问题复杂了。难道是郑家兄弟找人查甄怀仁结果找到了鲁毅?那么郑家兄弟的车祸是怎么回事?难道是甄怀仁故布疑阵?片刻后,孙礼就否定了这个推论,很简单,方靳鑫和他没那么铁。 果然方靳鑫低声说“我查到鲁毅年前曾经联系过西安警察局的同学,调查一个叫夏守中的人。” 孙礼一愣,又是这个夏守中?低头看看手里郑仲鸣的名片,又想起了关于夏守中前往卢家的报告。他有了一个大致的猜测“郑伯鸣先生已经醒了,你去以寻找鲁毅的名义打听一下。看看他们认不认识这个叫夏守中的。” “是。”方靳鑫自然是确认了这一切都和甄怀仁没有关系后,才找过来的。为的就是向孙礼卖好,同时想办法和甄怀仁再次直接联系上。要不然也不会对鲁毅的事这么上心。 他已经知道了甄怀仁娶了委座侄女的消息,此刻悔的肠子都青了。想要在工作中和甄怀仁再次直接联系是没有可能了,他只能用这种办法表现。当然,还有必要的礼物。外边都传甄怀仁好色,却哪里知道那厮很挑的,最喜人妻。 甄怀仁女人多,黄太太就照顾不到。因此无知无畏的方靳鑫就凑了过去勾搭。结果黄太太破罐子破摔,直接问方靳鑫怕不怕甄怀仁。方靳鑫这才知道他想撬谁的墙角,吓得立刻跑了。却也因此想明白了一件事,黄队长的老婆,甄怀仁有兴趣,那鲁毅的呢? “芳莲累了一天了,就让她歇着吧。多会醒了,让小厨房给她送过去。”景兰若不是知道甄怀仁下午就出去了,可是不会这么放心的。说着问一旁的蒋婳秀“姑爷说多会回来了吗?” “他没说。”蒋婳秀平静的回了一句。下午她没有向母亲抱怨,因为她知道没用。她想清楚了,自己的小打小闹非但解决不了问题,反而会让所有人站在甄怀仁一边。所以她要暂时偃旗息鼓,不是认命了,而是等一个机会,一击必中,可以让她彻底摆脱甄怀仁。当然,因为之前的事,她的态度一下子转变,一定会让甄怀仁警觉,所以需要慢慢来。 正说着,甄怀仁走了进来,歉意的看向蒋婳秀“回来晚了,刚刚去见了几个人。” “不晚,不晚。”单家舅舅立刻摇摇晃晃的起身招呼“怀仁,来。”甄怀仁赶紧扶住对方向正厅走去。 “齐妈,开饭吧。”景兰自然知道,甄怀仁是对自己解释,笑着对一旁的齐婆子吩咐。 “我去喊那些小不点。”蒋婳秀认为自己实在和甄怀仁无话可说,也对舅舅的生意经不感兴趣。如今舅母不出席,她需要找一些帮手调节气氛,否则大家大眼瞪小眼吗? 撇下正在倒酒的单家舅舅找过来的甄怀仁恰好此时出现在门口。蒋婳秀仰着头,理都不理,直接走了出去。甄怀仁则几步来到景兰面前将她抱住“晚上给我留门。” 景兰搂紧甄怀仁,努力的点点头,却又摇摇头“还没坐稳呢。” 甄怀仁凑到她耳边“方法多着呢,我教你。”计划赶不上变化,他下午本来打算去看婉蓉,结果安占江打来电话,让他去鼓楼医院。 这自然是暗号,在那里,孙礼向甄怀仁汇报关于郑伯鸣兄弟一案的进展。甄怀仁没想到,越来越多的证据都指向了夏守中。于是他不得不借着商量婚事的名义去拜会了一下卢太太。于是,这位黑市表兄的恶趣味就被甄怀仁得知了。野心不小啊,卢酩清要,严婉仪也要,那个裴嬛卿还要。不可否认,夏守中的举动刺激到了甄怀仁。 景兰摇摇头,幽怨的看向甄怀仁。毕竟对方这样的举动,完全就没把她当回事。 “听话。”甄怀仁说着封住了景兰的嘴。 “小姐,当心些……”外间传来了齐婆子有些大的提醒声。 景兰看甄怀仁任凭她如何推搡,依旧还不收手,只好气若游丝的应了一声。 甄怀仁这才意犹未尽的松开自己的女人,笑着走向正厅,片刻后蒋婳秀带着一群孩子出现在门口。两人依旧没有任何交流,如同刚刚一般,只是此刻换成了甄怀仁出去,蒋婳秀进来“快点喊姑母起来吃饭。” 第194章 发现(二十) “蓝方将会选择从濡须口,突破红方防线……”一位中校参谋在一众将校面前,用指挥棒在放大的行军图上进行图上作业,这是机械战总学习的一部分。 总学习进程分为三天,第一天双方进行图上作业;第二天进行实兵对抗,第三天再由指挥部进行总学习。明天交淄学校战车营32辆维克斯战车担任的蓝方将会与税警总队由17辆潘泽尔战车、15辆潘泽尔222型装甲火力支援车和两辆潘泽尔223型装甲通讯侦察车组成的红方,正在进行国军有史以来第一次机械化总学习。 今天是第一天,除了个别不负责任的领导没有来之外,不但军政部次长陈诚来了,军委会铨叙厅代厅长刘咏尧来了,就连陆军大学的教育长杨杰都带着十余名教官、军事研究员的研究员观摩。原因无他,彭可定、廖耀湘不经意间闹出了一个全军第一次。 目前整个国民政府拥有的战车一共69辆。其中英国维克斯坦克32辆,18辆卡登-洛伊德超轻型坦克,德国潘泽尔1型坦克17辆,2辆张副司令送的法国雷诺ft-17坦克。除此之外,最近传出要从意大利订购一批cv-33超轻型坦克,总数大概20辆。 而这次一下子就汇聚了49辆战车还有17辆最新的德国装甲车,所有人都对此充满了期待。毕竟之前的国内作战,不过是双方步兵加迫击炮、手榴弹的较量。就算是75毫米以上口径的火炮都很罕见。而这次,参演的双方不但配备了战车,还有装甲汽车,火炮,飞机等一系列的新式装备。前几天税警总队放大烟花的消息已经通过途经这里的商船和各国军舰传遍了长江沿岸。这让早就对欧战那种万炮齐鸣的场面心旷神怡人哪里坐得住。更何况,机械化作战就是放在当今世界军事界也是一个新的课题。他们之前是没有机会,这次总要见识一下,究竟效果如何?倘若可行,集中力量买一个军事化强军也不错啊。毕竟有甄怀仁他们的那个两亿多帝国马克信用款。 交淄学校的教育长徐庭瑶一边听,一边看向税警总队一方的年轻军官。这里有很多人都是他看好的,原本打算趁着税警总团散架挖过来,却不想被甄怀仁打包弄到了这里。更让他觉得可喜的是,像彭可定、廖耀湘这些喝过洋墨水,懂得什么是机械化的精英。 同大多数人对甄怀仁的看法一样,徐庭瑶对于甄怀仁的印象就是一个跋扈,善货值的混混儿。可有一点又让人服气,那就是办事效率还有手段。只要你能够说服甄怀仁,那么你要的东西,他总能够保质保量的给你弄到手。不说别的,你看看他挑的这些德国战车,装甲车,怎么看怎么让人觉得眼热,怎么看怎么让人感觉这东西靠谱。据说这批潘泽尔222型装甲是德国的现役装备。后边德国还会送来他们都没有装备过的战车和装甲车。 徐庭瑶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已经不是羡慕了,也不是眼热,而是发狂了。你们税警开着这东西去收税?简直暴殄天物。因此交淄学校之所以同意大费周章的来这么一次总学习,就是看中了这些装备。 廖耀湘看了眼徐庭瑶,用脚踢踢彭可定,示意对方。彭可定同样看到了,笑笑。君子可以欺之以方。税警总队的装备交付怎么说也算是内部机密,倘若没有甄怀仁的首肯,还真以为宪兵警务处就是那么好相与的? 按照甄怀仁和布凯斯特的约定,这批装甲车交付之后,未来六个月,不包括轻武器,税警总队每个月还可以收到十六辆捷克35t和十六辆最新八轮232装甲车,五十门弗雷克30高射炮 ,一百辆机械脚踏车。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一名少将突然打断了众人的思绪“我记得红方并没有配备多少卡车,为什么你的步兵机动速度被设定为每小时15公里?你们长翅膀了?” 原本只是自娱自乐的大比武,演变成了如今的总学习,甄怀仁索性就加了一些他对广播里说的那些东西的理解。所以配合着这次对抗演习,又分别从教导总队还有税警总队分别抽调了一个步兵营,一个炮兵连,一个航空中队。当然教导总队太记仇,所以只借了一个步兵营,其余的技术部队打死都不接。怕的是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头。 少将的话,引来周围人的哄笑,可更多的人在等着有人对此作出解释。毕竟大家大老远的来是长见识的,不是看猴戏的。 正在图上作业的中校平静的回答“红方没有长翅膀,只是他们装备了人力脚踏车。” 众人一愣,可是片刻后,更多的人笑了起来。毕竟在众人眼中,人力脚踏车不过就是一个代步工具而已。 “一个营都装备了人力脚踏车?”郭汝瑰看了眼杨杰,扬声询问。 “是的。”中校耐心的解释“对于重装备,则拆解后由人力三轮车运输。” 这下台下的众人不再笑了,有些东西大家只是没有去多想,此刻再看税警总队这个天马行空的创意,就不再显得可笑了,而是似乎真有了些实战意义。 “没问题了。”刚刚发难的少将并没有纠缠,立刻坐了回来。 “听说是刚从德国回来的。”廖耀湘低声对彭可定说“也是黄埔二期的。” “我不认识。”彭可定低声回了一句。不过他听懂了廖耀湘的意思,不同于甄怀仁的党同伐异,彭可定、廖耀湘出于各种原因都憋了一口气,想要做出成绩。因此如同甄怀仁的海纳百川一般,他们也是来者不拒。甚至已经提前为那个杜聿明预留了参谋长的位置。可那位据说名叫邱清泉的少将会看上他们的小庙吗“能行吗?” “那就等老板出头吧。”廖耀湘有些无语,彭可定得有多大的野心啊。他只是简单想询问彭克定与对方的关系。 “这炮击效果是不是比例有些悬殊了?”这时又有人插话,同样佩戴少将军衔,却是坐在徐庭瑶身旁的杜聿明。 “按照我掌握的资料,比例并无不妥。”中校看看手里的记录。 根据红蓝双方步兵营递交的构筑工事规划,蓝方炮击每颗炮弹伤亡约为0.7~0.9;红方炮击每颗炮弹伤亡约为9.7~15.7。也就是说,红方打出去十颗炮弹,蓝方的一个连就失去战斗力了。 “工事?”郭汝瑰想到了甄怀仁的那个地道战。 “是的。”中校简单的回答并没有过多解释“具体效果,各位可以明天在实兵对抗中检视。”说着继续解说。 可很快他又被打断了,依旧是杜聿明提问“据我所知,蓝方的战车只有机枪,并无机关炮乃至火炮,为何我方的战车损失比红方要高一倍?” “因为红方的步兵营装备了反战车步枪。”中校这次连看记录都不用看,直接回答。 台下再次响起了讨论声,毕竟战车这东西他们很多人在长城抗战时打过,哪是那么容易对付的。不少人甚至有了一种被耍,给人捧臭脚的感觉。 当然,税警总队似乎早就预料到了这种情况,所以,之后的空中支援环节,就狠狠的给了自己一耳光。 “红方空军遭到蓝方空军伏击,我们判定红方失去空中优势。”中校一边说一边看向交辎学校一方,似乎在说,怎么样,够给你们面子了吧。俺们自废武功。 “水上飞机可以打空战吗?”却不想之前发难后一直不再吭声的邱清泉突然开口“再说了,水上飞机能提供什么空中支援?往战车上扔鱼雷?花这么多钱,要玩就玩真的。人家又不是小孩子,要你们给糖豆呢?” 中校有些下不来台,张道宏见此笑着说“关于这次总学习,我们都是按照往年成例进行,倘若哪里不足,我们自然愿意虚心接受。” “杨公和陈次长要是不反对。”邱清泉却根本没有见好就收,反而直接说“今天个就不要开了,明天就让红蓝双方自由发挥。既然是总学习,就要真的发现点什么才好。倘若在办公室里按照图标性能参数写写画画就可以打胜仗,这兵当得不就太简单了。” 陈诚对于搅局者邱清泉的提议不置可否,看向杨杰。按理说他能来,还多亏了这位老先生。原本何应钦是想来看看的,可是得知杨杰不请自来,立刻打消了这个念头。无他,自从两年前何梅协定签署,杨杰就对何应钦没有什么好脸色。奈何对方在军界门生故吏太多,何应钦只好避免相见。这才有了陈诚的这次观摩。 说实话,在座的人对于税警总队给的这些夸张到极点的交换比确实充满了疑问。如今正好有邱清泉愿意挑头,他当然不会做好人。 “徐教育长怎么看?”杨杰没有忙着决定,看向自己的好友徐庭瑶。可是从他问出这一句,已经代表了态度。 “倘若税警总队不反对,我们自然愿意为大家提供一次观摩的机会。”徐庭瑶原本不是争强好胜的性格,可是为了那些近在眼前的装备,他决定下场。 众人看向税警总队当中的少将,郑旨乾。 “我们自然同样如此。”郑旨乾作为东北军出身,自然不会让中央军这帮瘪犊子看扁了。虽然他心里也是七上八下。他这一阵正忙着陪徐可行一起挑明星,真没顾上税警总队的事。这眼见着从大比武,变成了总学习,又从总学习变成了实兵对抗。郑旨乾感觉这就跟他和甄怀仁做买卖一样,真刺激。 于是,今天的图上作业部分内容提前结束,所有人回去为明天的实兵对抗开始了准备。 “知道了。”甄怀仁放下话筒,一边穿衣服一边说“我晚上去镇江,估计要待两天。” “少来。”高琴书打开甄怀仁的手,为他系扣子“我要是现在走,你不怕你的心肝宝贝拿刀追过来?” 甄怀仁笑笑“我的意思是,你喜欢吃什么,我买回来。” 高琴书知道甄怀仁逗她,气的踮起脚尖一口照着对方的脖子一口咬了下去。甄怀仁龇牙咧嘴的抱住了对方“我说的是真的,这么辛苦,我要奖励的。想要什么?” “我什么都不要。”高琴书松开嘴,矜持的靠在甄怀仁怀里。 “这样啊。”甄怀仁调戏道“原本我还说吃斋念佛,守身如玉几天,然后回来……”嘴却被又羞又恼的高琴书封住。 这时房门敲响,安占江走了进来,对腻在一起的两个人视而不见,将一份文件放到了办公桌上。然后拿出一根烟点上“姐,要不匀我两口?” 高琴书刚刚就想躲闪,奈何有人挟持,让她无可奈何。如今安占江挤兑她,反而激起了高琴书的脾气“你中午也没匀我两口。” 甄怀仁这下终于没忍住,大笑着抱起高琴书,几步站到了安占江身旁,亲了一下“咋了?” 安占江靠在甄怀仁胳膊上没有吭声。 高琴书自然不是脑子笨的,知道安占江大概有正事。她们有默契,掐了一把甄怀仁,从他的怀里下来“占江,下班你请客。”说着用手护住自己的身后,果然一只手打在了她的手心,笑着向外走去。 “他们在九江查到一具无名男尸,特征很像鲁毅。”安占江对于甄怀仁的小动作早就见怪不怪,甚至也很喜欢,只是今天却无动于衷。待高琴书关上门以后才说“你这个表兄不简单啊。” 甄怀仁虽然对安占江做不到像对待郑若兰一般毫无保留,可是却愿意将很多消息主动告诉对方,比如关于夏守中的事情。而就郑若兰而言,只要对方不问,甄怀仁则从不主动坦白。因为他做的都是烂事,怕因此失去郑若兰。 甄怀仁抱住安占江“你放心好了,有人会制止他的。” 安占江好奇的看向甄怀仁,毕竟对方说的有些欲盖弥彰。 “庞文浩。”甄怀仁看了眼办公桌上的文件袋。 安占江白了一眼甄怀仁“你们兄弟几个,没一个好东西。”说着想到什么,补充一句“属你最坏。”接着笑了起来。 她已经知道了庞文浩家里那有些复杂的关系。夏守中那么喜欢裴寰卿,可是却被庞文浩毁了。如今庞文浩知道了夏守中下手重,会不会很害怕呢? 第195章 发现(二十一) “停。”邱清泉一边拿着望远镜盯着远处阵地上一群士兵疯魔一边挖地,一边说了一声。 “10分钟。”旁边的一名上尉立刻报时。 这当然不是问现在几点,而是邱清泉在记录税警总队参演步兵营构筑阵地的时间。十分钟当然不可能把整个阵地构筑完成,而是一名士兵挖掘足够隐藏自己的散兵坑的时间。这很符合实战要求,毕竟和敌人不期而遇,或者陷入敌军的追击,这时候可没有多少时间给士兵慢慢挖战壕。在紧急情况下,十分钟已经是可以救命的时间。一名经验丰富的老兵可以利用这个时间将浮土垒砌起来架起武器。身体只要能在坑里卧倒或蹲下就行,坑深在40厘米左右就足够了。 邱清泉又将望远镜看向那群人身后的另外一群同样疯狂挖地的士兵“竟然知道挖掘二线阵地。”不但如此,望远镜继续后移,在更远的地方,他看到了第三道、第四道类似的工事。那里应该是指挥部和炮兵阵地。 虽然早在二十年前在欧洲就已经出现了挖战壕的“战壕机”,但是大部分还是人力慢慢挖掘。而在机械化程度较低、以步兵火力为主的亚细亚战场,挖战壕是坚守阵地和躲避炮火的唯一方式。一支部队善不善战,有时候可以通过挖掘战壕的技术来大致判断。 他现在对税警总队昨天吹过的牛有些信心了,战线战壕、备用战壕、医疗和指挥战壕、炮兵阵地,一套完整的阵地工事雏形。据他所知,税警总队也有德国顾问,甚至还有俄国顾问,虽然是白俄的。可不同于其他部队,顾问顾问,顾而不问,显然在这里这些顾问的作用很大。 昨天他在税警总队转悠,甚至看到了在教导总队都没有见过的为了战术发生争执的情景。真的没有见过,如今大家都把当兵看成了一份工作而已。又有多少人能够静下心仔细研究军事课题呢? “诸位长官。”廖肯走过来恭敬的说“目前双方都在进行演习前的准备,我们安排了一场反战车步枪的演示,请诸位长官跟我来。” 邱清泉对此的兴趣倒不是很大,毕竟反战车步枪他在德国也经常见,并不是多么了不得的东西。当然其他人就不一样了,大家都想看看,这东西到底有没有税警总队吹嘘的那么牛皮。他当然也明白,相比于高大上的战车,飞机,大炮,这反战车步枪说不得作用更大。只能耐着性子跟着众人来到了观摩区,却立刻被面前的几门小炮吓了一跳,这他妈的是步枪?不怪他骂人,面前的几个小炮样子长的很像捷克式,看上去就不是一两个人可以玩得转的。 “这款枪口径二十公厘,由单人操作使用,7发双排双进的直弹匣供弹,瞄具为机械式,表尺射程1000m。该枪实际射速为7~12发\/分。战斗全质量为59kg,在350m距离上可以贯穿30mm镍铬合金钢装甲板,在700m距离上可以贯穿20mm镍铬合金钢装甲板。全枪由枪管组件、机匣组件、自动机组件、复进机组件、枪托组件和弹匣六大部分组成。”廖肯此刻已经开始向众人照本宣科的介绍起这件装备的参数。 “一个人可以扛着一百二十斤来回跑?”和邱清泉相同看法的不在少数。 “在战斗过程中,一挺全备状态的反坦克步枪则由2~4名士兵用携行架携带,可以一前一后双人携行,也可以两前两后4人携行。标准的一个战斗分队由9人组成,其中4人负责携行枪械,另外4人背负各装有5个弹匣的弹药箱,其中1人还携带一支三八式步枪用以自卫,此外还有1名负责指挥射击并携带构筑阵地所用工具的分队长。”廖肯自己说着都感觉尴尬。他们最近接收的武器太多了,还都是高大上的东西。所以一时半会根本没有顾上对日本人送来的这款反战车步枪进行评估。只是知道有这么个东西,然后前几天做方案时,就填上了。结果昨天下午组装好以后,就想撞墙。要知道一门pak 36型37毫米反坦克炮只需要五个人,紧急情况下甚至两个人就可以推着跑。可牛已经吹出去了,所以他们只能硬着头皮来这么一下。要不然就连时时刻刻准备大出风头的方仲能都躲了,只把他推出来。 果然他话没说完,周围人已经笑了起来。 “看看效果吧。”徐庭瑶倒没有什么评价,东西轻重,操作方不方便这都可以克服,只要管用。 众人当然没有反对,他们也都是实用主义的行家。当然对于税警总队丢人大家也表达了喜闻乐见。 廖肯也想赶紧结束这场演示,赶紧示意站在一旁临时组建的几个反战车班操作。 “老哥咋不看看?”邱清泉站在角落一边抽雪茄一边拿着望远镜继续看向射击场另一边蓝方的步兵阵地。不得不说,相比于打了鸡血的税警总队,教导总队如今的表现才符合当下国军精锐的常态,全都在奋力的挖掘战壕。奈何一个营也只挖了一条战壕。听到旁边有人问,看都不看继续说“看什么,这东西就是个鸡肋,食之无肉弃之可惜。” 伴随着他的话,一声哨音后,传来了一声声的爆鸣。 “东西管不管用不说,这么大动静,在战场上是怕死的不快吗?”邱清泉说着放下望远镜,这才看到身旁站着的同样是一名少将,只是对方明显年轻的过分。 “也对。”少将看看远处标靶附近扬起的尘土“一旦打偏了,就必须转移……” “一百多斤的东西,就算是十个人,怎么能够快速转移?”邱清泉揶揄“有这钱,还不如多买几枚手榴弹捆成捆,派个死士划算。” “真他妈的对。”少将拿出烟,露出了一种古怪的笑容“傻缺鼓捣出来的东西,卖给了个更大的傻缺。” 邱清泉被对方的口无遮拦逗笑了,他虽然号称是‘疯子’,可没有真疯。倘若是战场上,他说不得也会不管不顾的骂,可这毕竟不是战场“老弟高见。” “甄处长,你终于来了。”正说着,一名中校走了过来“快点,陈次长和教育长正等着呢。” 甄怀仁对邱清泉点头示意,掐灭烟,跟着中校走向前排。 “这就是甄怀仁。”刘咏尧不知道从哪冒了出来。 “你老弟坏得很。”邱清泉一边说一边叼着雪茄继续拿起望远镜看了起来。 “得了,得了。”刘咏尧不以为然“你和老唐关系那么好,就算没见过本人,还没有见过照片?” 邱清泉没有反驳,可是望远镜下叼着雪茄的嘴微微弯起。他也算在德国学到了真经,回来后面对各方邀请,他打算去印象最好,前途也最光明的教导总队。可是好友唐纵推荐他到税警总队。理由很简单,教导总团有的,税警总队都有,还更多。教导总队没有的,税警总队也有。他昨天来到镇江实地考察后,倒是认同了唐纵的建议。可是人都是要面子的,再说了,如今税警总队已经有一正二副的总队长了,参谋长虽然地位相比前者略低,可那都是信用之人才能胜任。如果他到税警总队来,担任什么位置?所以他要化被动为主动,这才有了昨日的开炮。 陈诚看着甄怀仁一副诚惶诚恐的走过来,却明白对方不过是做戏给别人看。这厮从始至终就没怕过自己。果然甄怀仁向陈诚和杨杰敬礼,坐到了旁边后,开始了耍宝。 “两块牌子一个单位?”陈诚对甄怀仁的提议有些无语,你这苏俄的套娃是不是玩的太多了。税警总队本身就是挂靠在三块牌子的税警科名下,如今又要税警总队再穿一层马甲套上陆大教导总队。陈诚自然看出甄怀仁这是瞄上了陆大的毕业生,他也瞄上了。可甄怀仁的吃相太难看了,比他还难看。他是挑挑拣拣,剩下的给别人,甄怀仁可好,是打算打包带走,连个渣都不给别人。 “其实用税警总队的名义也没问题。卑职不过认为名正言顺比较好,毕竟税警总队是用盐余、关余和税金组建的。”甄怀仁对年长自己几十年的连襟态度十分恭敬“卑职在陆大读书,对于校长和教育长一再强调的学以致用,有些体会。我们在学校学习了理论,有时候只能死记硬背,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因此我觉得可以把税警总队切割成不同的以营为单位的单元,然后不定期的抽调不同的单元混编后进行实兵对抗。就跟现在一样,我们出人,可是各级参谋全都由陆大的学员充任。如此一来,部队得到了检验,学员得到了实践。毕竟实践才是检验一切的标准。” 陈诚听着甄怀仁满嘴的冠冕堂皇,哪里看不出对方的心思。又有人都到这来玩泥巴,玩的好的,你就留下。这还不同于他只能通过纸面上反映的来判断一个人符不符合自己要求,人家是要真正过硬的。陈诚没有答话,甚至看都不看一旁的杨杰。他想都不用想,杨教育长根本不会拒绝甄怀仁的这个阳谋。甄怀仁固然是得到了他想要的,可是杨杰带领的陆大不同样得到了他们需要的实战经验,还有这带来的影响力。 合着最后吃亏的还是他。自从一二一三事件后,他的实力损失很大,并不是兵员部队的损失,而是人才的损失。也不知道是那个混蛋做的这么狠,将他的老中青三个阶层的俊秀几乎杀光了,这根本不是短时间内能够弥补的。 “甄处长的提议很好。”杨杰自然明白这事的好处“陈次长怎么看?” “部队编制都要军政部编审,送军事委员会讨论的。”陈诚笑着推诿“一切按照规矩来吧。”甄怀仁已经从海军嘴里抢了一块肉了,如今要旧瓶装新酒,究竟图谋什么,陈诚还看不清,所以谨慎的不表态。 “那好。”杨杰是个雷厉风行的人,扭头对一旁的郭汝瑰说“打电话给学校办公室,征询一下教务处的意见。”这当然是废话,可又不是废话。教务处负责制定学员的学习进度。而因为陆大的特殊性,制定出来的教育进度是要保送侍从室的。 陈诚对此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并没有说什么。可是甄怀仁却开口了“杨教育长听说过殷学璜吗?” 杨杰想了想“好像是以前宪兵学校的校长吧?”心里一下提高起了警惕。甄怀仁果然没有安好心,送给自己这么大一个礼物,看来是要从自己这里捞好处了。 “教育长果然厉害。”甄怀仁突然忘了提前准备的恭维之词,含混的说了一句,然后图穷匕首见“殷少将如今是我们司令部参谋部再教育处处长,这个处是刚刚成立的,专门负责对全国宪兵及军官开展远程委培教育的。” ‘远程’,陈诚立刻抓住了关键,甄怀仁这怕不是喝药喝多了吧?自己让人四处宣扬他准备对各地军阀下狠手,不过是恶心甄怀仁。难不成甄怀仁真的以为他有委座侄女婿这块牌子就可以横行无忌?那自己这干女婿不早就做了。 “云南那里我还是可以说说话的。”杨杰想了想“毕竟年轻人嘛。”很显然他对甄怀仁的了解并不少,最起码这厮当众把枪的事他就知道。 “卑职听说杨公和阎先生的关系也很不错的。”甄怀仁似乎不懂什么叫见好就收,反而得寸进尺。 “甄处长家是河北的吧?”杨杰突兀的问了一个问题。 甄怀仁一愣,点点头“是,天津……” “天津也罢,其他地方也好。”杨杰平静的说“总归河北和山西就隔着一座太行山而已。” 甄怀仁听懂了杨杰的意思,这不是威胁,也不是警告,而是规劝。作为一个从清末混到现在依旧掌握着山西,甚至还控制了绥远的军阀来说,杀个把人,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决定。虽然甄怀仁的父母当下住在首都,可是甄怀仁在老家总还有些亲戚故旧吧。为人做刀可以理解,出人头地嘛,自然要肝脑涂地。可是为人做刀,把九族之内都连累了真的划算吗? “事情总是要有人来做的。”甄怀仁平静的回答“人嘛,只要卑职还能生,以后会有的。”他之所以又折腾起来,完全是因为刚刚收到了反町隆史传递过来的日本内部通报《第三次处理华北纲要》。其主要内容有5点,除了老调重弹之外,增加了对山东、山西、绥远各政权的指导一条。虽然用词很谨慎,可态度很明确,日本人要真正开始插手河北周围各省和地区的具体行政了。这还不算,这月24号,日舰20艘将来华,拟在青岛大演习,以中国为假想敌。下个月日本外、陆、海、藏四相将会召开会议,以期制定出《对中国实施的策略》和《指导华北方针》两项纲领性策略。 面对日本人的这一系列的动作,刚刚准备联合美国人勾搭日本南下的甄怀仁怂了。他怕自己在做无用功,日本依旧会按照原来的步骤七月开战。甄怀仁的精力是有限的,财力物力更是紧张的,他做不到兼顾两种策略。于是他又变回了加强华北武装,同时加强对山西,云南渗透的策略。渗透山西,是为了开战后帮助cp抄底晋绥军;渗透云南是为了以后吃国际援助这条线。为此正在上海生闷气的樊菊丽已经动身前往云南昆明,在下星期动身的孔令侃的配合下设立中法工商银昆明分行,彻底打通巴黎到埃及,巴林,果阿,孟买,再到斯里兰卡,再到新加坡,再到文莱,沙捞越,岘港,东京湾,资金、物资流转通道。 至于史迪威那条线,甄怀仁感觉目前他凑过去,并不会让美国人多么看重,更不会让对方同意牺牲菲律宾换取整个南洋,顺带保住中国平安。这需要机遇,今年他还没有把握。既然没有实力,甄怀仁不得不想办法先拿到可以弄到手的。挖各地军阀墙角,这件事,光头佬想必一定乐见其成。 第196章 发现(二十二) 我大民国什么是真的?兄弟情?某些人拿结拜当儿戏,拜完了直接给大哥捅刀子。理想?如今真正有理想的都在西北,剩下的张嘴闭嘴谈‘理想’的,全都是沽名钓誉。唯有利益是真的。 所以当交辎学校一众人等笑话甄怀仁也有看走眼,买回来日本的一堆破烂的时候,一张大网已经向他们撒下。这其中不但有甄怀仁这种最近冒起,野心勃勃之徒;还有徐庭瑶教育长的老友们。没办法,财帛动人心,况且大家都是为的公事,并不涉及到任何私人感情。 在甄怀仁打出税警总队这颗糖衣炮弹后,原本冷眼旁观的陆军大学‘不得不’转变立场,支持税警总队也就是未来的税警总团战车团来兼并交辎学校的战车营。而陈诚也得到了好处,tyl干事会虽然现在停摆,可终究会召开。那个时候,甄怀仁将会提交一个方案,以便tyl能够将国民政府内的精英全部囊括其中。这还不算,税警总团扩编后,被换下来的步枪将会移交给十一师和二十五师。这当然有私相授受的嫌疑,可谁让何应钦是军政部部长,陈诚是次长呢。 演习在上午九点正式开始,三发信号弹腾空而起,不多时,天空中就传来了飞机的轰鸣声。众人纷纷抬头看去,很多人也都抬手腕看表“这不对吧,怎么刚刚开始这飞机就上天了?”他们虽然不懂飞机,可是也在江西见过飞机怎么玩。最起码一架架的起飞,然后在空中编队,这都需要时间。而此刻天空中一队队有模有样的机群从众人头上飞过,根本不是短时间可以做到的。 甄怀仁没有吭声,毕竟这种打嘴架的活他不擅长,他擅长动手。廖肯无奈,清清嗓子“我们今天是立足于实战的,所以兵不厌诈。” 虽然如今在红方阵地指挥的是方仲能,可制定这个‘一鸣惊人’策略的却是凌晨赶来的甄怀仁。当时包括陈鲲等人在内,众人纷纷质疑,这太不要脸了。可甄怀仁理直气壮的说“兵者诡道也。都开打了,难不成我还打电话告诉你,我要打你了?就算告诉也要先把你打的生活不能自理,然后再说。”虽然廖肯没有向别人求证,可在他看来,这就是甄怀仁从天津卫混混儿身上学的下三滥。奈何官大一级压死人,如今他只能不要脸的跟着硬拗。当然他对此早有心理准备,毕竟更不要脸的方案还在后边。 “蓝方前线机场遭到突袭,判定飞机全部击毁。”不多时,观摩台旁边通过扩音器传来了战报。 对此众人早有心理准备,毕竟一边不按规矩,还偷袭,另一边最开始都不一定会动用空中力量。也就是说,那些飞机还没有开打,就已经在地面成了废铁。 “这很符合实战。”谁都没想到就在大家对这场期待已久的实战演练没了兴趣时,邱清泉站了起来“我提醒各位不要忘了,不管是甲午年朝鲜还是癸卯年的东北,日本都是不宣而战。” 众人互相看看,不吭声了。虽然大家对于那个假想敌揣着明白装糊涂,可如今邱清泉点破了,回过头来再看这简直笑话的开局,似乎真有些实战的意味。 吃了闷亏的交辎学校自然心里不舒服,可他们都是军人,明白‘公道自在人心’根本就是屁话。军人一切都靠战果说话,没有过硬的成绩,耍嘴再好,根本没有用。 而在蓝方指挥的杜聿明同样明白,他承认从一开始就小瞧了水警总队。不,不是小瞧,而是认识不够全面。他其实已经很重视水警总队战车支队了,最近为了这次演习,同样废寝忘食。可机械化作战他同样接触没多久,更遑论陆空协同了。 好在他是经历过实战考验的,也有指挥过师级部队的经验。所以一面命令步兵营立刻搜集发烟物品焚烧后释放烟雾,用以保全还在准备进攻的战车部队,一面命令炮兵连向红方炮兵阵地进行掩护性炮击。 这招显然也出乎了已经派出装甲车和步兵连发动试探性进攻的红方预料。毕竟浓烟滚滚,虽然双方都配备了防毒面具,可谁都看不见谁,怎么打,只能乖乖的撤了回去。这就为蓝方争取到了宝贵的时间。半个小时后,准备完毕的蓝方战车队冲出慢慢淡去的烟雾,出现在了红方阵地前。 因为已经得到了红方反战车步枪的参数,所以蓝方也耍赖的停在了距离红方阵地六百米的地方,重兵保护下的维克斯战车开始利用搭载在它上边的47毫米榴弹炮洗礼红方一线阵地。 “对对对。”观摩台有人给蓝方鼓劲“就这么打,轰平他。” “蓝方炮击十五分钟,红方伤亡50人。”依旧是扩音器传来了通报。 昨天大家就已经听了双方的炮火交换比,所以并没有人说什么。毕竟演习结束后,大家就可以明白为什么有这么夸张的交换比了。他们更关心的是蓝方接下来的举动,在战车炮击红方阵地的时候,原本负责保护战车的蓝方步兵,开始小心翼翼的向红方阵地前进。而维克斯战车一面负责提供炮火支援,一面则在戒备红方可能的战车突袭。 红方面对蓝方的无赖打法显然也是束手无策,不得不在半个小时后,撤出前线阵地,转入二线阵地。蓝方则得理不饶人,占领红方一线阵地后,立刻向二线阵地发起了攻击。 杜聿明得知之后,很是无奈。虽然水警总队借出了一部分技术部队给交辎学校,可是并不包括电台。因此他知道的时候已经是蓝方步兵发起进攻的十分钟后了。教导总队的步兵营和交辎学校的战车营今天虽然是第一次配合,可到目前为止,还很少出现失误。表现已经让在场的诸位很满意了,一切都是那么的完美。 人家这么给他面子,他也不好吹毛求疵。只能一面命令后续部队跟上,一面提醒各部防空。 就在观摩台上的众人为蓝方再次夺得红方第二道防线欢呼时,天空中再次传来飞机的轰鸣声。与此同时,喇叭里传来通报“红方陆航对蓝方炮兵阵地进行空袭。蓝方炮兵由于脱离预设阵地,判定全军覆没。” 而这时一直隐忍不发的红方战车部队开始了反击。以一号战车为一路带领数百辆自行车迂回到了蓝方维克斯战车后边发动进攻。与此同时,潘泽尔222装甲车为另一路率领同样一百多辆自行车向着蓝方阵地平推过去。 这还不算,观摩台上的众人目瞪口呆的看着那些不要命的士兵从三轮车上卸下一个个部件,短短几分钟内就组装好了一门步兵炮,又是几分钟后,扩音器里传来了通报“红方37公厘克虏伯炮以平射向蓝方战车发动攻击。”显然那些看着唬人的一号战车根本就是烟雾弹,真正的大杀器是反战车炮。 邱清泉一边举着望远镜目不转睛的看着远处有些荒诞的场面,一边却不停地说“这才对嘛,就是这个味,这就是机械化的精髓。” “不就是田忌赛马吗?”旁边有人嘟囔一句。 “未来战争就是诸兵种之间的配合。”邱清泉冷笑“要的就是下驷对上驷。蓝方从第一开始就没有想清楚战车的作用。”这话就有些打脸交辎学校了,毕竟说起名正言顺,交辎学校的战车营才是国民政府首肯的机械化摇篮。 邱清泉还要再说,感觉旁边有人轻轻撞了他一下,这才闭嘴。他对水警总队的兴趣越来越大,真的看不上教导总队了。教导总队走的路是跟在各国后边学习先进经验。而显然,水警总队想的却是结合国军的实际,进行最大的超越。这才对嘛,我泱泱华夏,总是跟在别人屁股后边算怎么回事。我们不但要学,还要超过他们。 接下来的演习事实上已经变成了单方面的屠杀,尽管蓝方同样顽强,可是红方太阴险了。四门反战车炮在步兵和战车的配合下,直接将蓝方最大的依仗维克斯战车变成了废铁。而让所有人大跌眼镜的是,按照通报,战果最大的并不是那几门反战车炮,而是步兵。 “燃烧瓶。”廖肯中校如今又恢复了往日身材,没办法,军人是靠成绩说话。甄怀仁说得对,打了胜仗的军人不应该被指责。所以他再没有了之前的底气不足,反而面对各方询问,仔细讲解步兵反战车战术“集束手榴弹,炸药包……” 这次众人听得很仔细,不像之前那样是看个新鲜,看个热闹。究其原因很简单,这种洋玩意轮到他们指挥的时候,不定猴年马月。可是战车这种威胁,他们未来确实是实实在在会遇到的。 “红方达成战斗目的,本次对抗演习结束。”就在众人越听问题越多的时候,扩音器里传来了通报。 “这就赢了?”廖耀湘从指挥战车里探出身,一边解开软帽,一边通过喉麦询问“我怎么感觉哪不对啊?” “我也是。”耳机里传来了彭克定的回复“这和咱们设想的不一样啊。” 不是所有人都对这场演习的结果高兴的,廖耀湘和彭克定就是这样看的。在他们看来,自己的战车只有机枪,连机关炮都没有。面对蓝方的战车自然是劣势中的劣势。只能想尽办法,根据维克斯的缺点制定相应的策略。却哪里想到,预定中的轰轰烈烈,悲壮的场景根本没有机会出现,就赢了。 “你说如果真要是按照处长早晨说的,给飞机装上炸弹或者机关炮,冲着坦克开火,会怎么样?”廖耀湘突然有些意兴阑珊。 事实上甄怀仁的坏水不止踩点偷袭那么简单,还制定了什么战壕里埋地雷,电子压制等等的。甚至还为了防备蓝方耍赖,要廖肯用汽油桶做什么‘没良心炮’。好在陈鲲预判了蓝方的反应,非常绅士,不像某些人还为红方制定了局势不利时,如何耍赖拖延时间,以便他耍无赖将结果变成平局等等的策略。 “这才是战争。”耳机里传来了彭克定的声音,同样情绪不高,可是却对廖耀湘很有警醒“一个大人打一个小孩子,会带来什么成就感?” 廖耀湘想了想,看着不远处垂头丧气的撤出演习现场的蓝方官兵笑了“对,善战者无赫赫之功。不过,有人又该得瑟了。”远处一辆军车开了过来,车上坐着那个全总队最厌恶的混蛋,竟然还抽雪茄“老彭,哪有便宜的雪茄卖?”虽说甄怀仁自水警总队一组建就食言而肥,拒不扣除军官福利。奈何他就是个穷学生,除去养家,真没有多少富余钱来买那东西。可为了不让方仲能得瑟,他决定以后也要抽。 “哦,张参谋长已经在为各位长官对本次演习进行复盘了。”廖肯平静的挡在了要前往观摩台的方仲能面前“方副参谋长辛苦了,可以休息去了。” 方仲能看了眼廖肯,转身往外走。一旁的李鸿也要跟着离开,毕竟第一指挥人都没有资格参加,他也就别想了。 “李支队长请留步。”廖肯却喊住了李鸿“处长请你来了进去。” 李鸿停下脚步,点点头“有劳了。”说着走向观摩台。他没有回头去看和他背道而驰的方仲能。 “李支队长是处长看重的。”廖肯笑着陪同李鸿一起前往观摩台“又是咱们税警总团的老人,有些人一身晦气,还是不要粘上为妙。” “廖处长说的是。”李鸿没有任何的不满,立刻表示了认同。 虽然他对方仲能的才能很欣赏,但是他也知道犯众怒的后果。甄怀仁不知道抽什么风,对他相当看重,他若是反过来和方仲能走的太近,不但前途尽毁,也会在水警总队没了容身之地。这里毕竟不是税警总团,而是水警总队。更具体一点就是,是甄怀仁的水警总队。 一个牵连了数百人下落不明的cp嫌疑人,活生生的改头换面回来了,这里边的水太深了,他没有胆子掺和。可为什么甄怀仁要这样对待方仲能,李鸿也不明白。 “报告。”廖肯的报告声打断了李鸿的思绪,深呼吸一口气后,李鸿跟着廖肯走进了一间将星云集的房间。 “我们的胜利者来了。”不远处的甄怀仁笑着为众人介绍“水警总队步兵第二支队支队长李鸿上校。” 第197章 大时代 “据悉本次南北越冲突的起因是一名破产的越南共和国校级军官企图携家人跨越十七度军事分界线进入越南人民共和国一侧。这已经是本月以来第七起非法越境事件,并且越境人员身份无一例外全都是越南共和国破产官员……”伴随着电视机里漂亮女主持人播报的新闻,房间也安静了下来。 “啪”一簇火苗从打火机里冒出,点着了香烟。 “孔君也在那里服过役吗?”女人用半生不熟的国语询问身后有心无力的男人。 “是啊。”男人慵懒的看了眼电视画面“那个鬼地方,除了女人外,我不想记起其他的任何事。”南越、南朝鲜、南日本,号称联盟的三块伤疤,因为承接了联盟的所有灰色行业,黄赌毒遍地,黑社会横行。 “看来孔君在那里留下的记忆并不美好。”女人嗤嗤一笑,却又好奇的询问“那为什么还要去当兵呢?我听说你们国家并不是强制服兵役,不是吗?” “……”男人没有回答,脑中却闪现出那个男人冷漠、厌恶的神情。 就在这时,放在桌上的大哥大响了,男人收拾心情,从女人身上爬了起来,伸手拿过电话接通“我是孔伯阳,您好。”听到电话那边的自报家门,男人拍拍又勾搭自己的小猫,收起了之前的玩世不恭“请讲。我?是,好的,哦?”他起身来到窗边向外看去,果然一辆他只在电视上见过的高级商务轿车停在了楼下“是,我看到了。能不能说一下要去多久?我好安排。好的。” 挂了电话,孔伯阳一边穿衣服一边给了好奇趴在窗边向下张望的女人一巴掌“我去做事,你在家乖乖的,想吃什么自己买。”说着从钱包里拿出一叠钱扔在了床上。 “安了。”女人讨好的凑过来“我又没有身份证,出去就要坐牢的。” 孔伯阳懒得分辨女人说的真假,他已经五十一了,早就过了相信爱情的年纪。穿上了最好的一身中山装后,头也不回的走出家门。 一出单元门,已经有人等着他了。对方的模样像是保镖“孔先生?”在确认了孔伯阳的身份后,他被请上了车。车里一名白发苍苍的老人刚刚挂断电话,伸出手“伯阳,我是冯力文。” “冯先生好。”孔伯阳只是一名私家侦探,他从没想到有一天能够和联盟的十二咨政之一面对面,忙不迭的收回迈上车的腿,敬礼。 “上来说吧。”冯力文声音不大,却很有气势。以至于孔伯阳不敢生出任何的抗拒,老老实实的坐进车里。他不明白冯力文这种大人物怎么会专门来找自己这么一个小人物,难道咨政夫人有了外遇?咨政的儿子给他戴绿帽子?咨政儿媳妇偷人了? 冯力文并没有忙着解释,而是指指桌台上的烟盒“随意。” “我刚抽了。”孔伯阳懂得进退,赶紧婉拒。 此时车子启动,显然冯力文早有安排。孔伯阳并没有去询问目的地,车里一下静了。 “事实上,今天是你的父亲想要见见你。”良久之后,冯力文开口。 孔伯阳一愣“父……”一瞬间那张冷漠的脸再次浮现在他的脑海中。 “他晓得你这几十年吃了多少苦。”冯力文看向车窗外,此刻车子已经开上主路,周围多了数辆款式颜色和他们所乘商务车相同的汽车护卫在周围“可你要理解他,他也是没有办法。当时你的舅舅逼着他承认你是长子,这牵涉到很多事。” 孔伯阳没有吭声,他的母亲名叫孔令伟,生下他没多久就抛弃了他,是干妈王慧琳把他带大的。他从小都以为自己是干妈和她的某个孔姓男朋友留下的累赘,直到十五岁那年,王慧琳出车祸去世才明白了身世。得知他的父亲是整个南洋的王者时,孔伯阳兴奋的忘乎所以。可结果,他除了得到一笔一万两纸币外,连那个男人的面都没有见到。反而是一个自称是他舅舅,名叫孔令侃的男人收留了他。可短短三年,这个舅舅就被那个男人弄得破产后吞枪自戕。 三年的锦衣玉食已经彻底把孔伯阳变成了废物,失去一切的他不得不准备当兵来还债。可按照国家规定,只有获得地区议员以上资格的公民推荐才能够从军。 孔伯阳永远忘不了那一幕,站在大雨之中的他,看着在豪宅内给一个小不点当牛做马的男人,再出现在门口时已经变得冷漠万分,匆匆在推荐信上签下名字,然后用厌恶的语气警告他“只此一次,滚。”转过头,又对里边的一群人换成了柔声细语。 “你要理解你的父亲。”冯力文似乎知道孔伯阳怎么想的“如果他不这样,你活不到现在。”他并没有解释,几十年下来,已经让他养成了说半截话的习惯。对于抢了自己儿子长子位置的郑若兰来说,让人在孔令伟和蜜思王身上做手脚已经很克制了,否则孔伯阳早就见阎王了。 孔伯阳在部队早就养成了习惯,从不反驳长官的任何命令。尽管他很想问那个混蛋为什么现在又敢见自己了呢? 车内再次恢复了平静,直到外边传来了发动机的轰鸣声,孔伯阳看去,他们来到了机场“我们要去哪?” “当然是联盟的首都,梅城。”冯力文理所当然的回答。此时保镖拉开车门,冯力文走了出去。 “现在插播一条本台刚刚收得到的消息,五分钟前联盟名誉议长,联盟救护会名誉主席,两次诺贝尔文学奖,四次诺贝尔和平奖获得者,郑若兰夫人于首都红梅医院停止呼吸,享年八十三岁。” 孔伯阳刚刚走进一架豪华私人飞机,就听到了这条新闻。心里不由感叹,巨人终于谢幕了。这位被誉为‘铁娘子’的女人,一生三次出任南洋联盟共和国总理,也是在她的任期内,将三分之二的缅甸,暹罗,高棉,南掌,荷属东印度,马来亚,菲律宾,南圻纳入到联盟,并彻底的荡平了联盟境内的各种不稳定因素。 “……联合国秘书长甄应梅先生代表安理会所有成员国对郑若兰夫人的辞世表示哀悼。美国总统范·克极高度评价了郑若兰夫人为国际和平事业做出的贡献。英国女王发言人……” “老爷,庞总理的电话。”又是刚刚的保镖拿着一部卫星电话走了过来。 冯力文点点头,接过来“庞总理你好,唉,规矩就是规矩。嗯,我也刚刚看到新闻,请节哀。我正在回梅城的路上,嗯,你叔叔身体怎么样?嗯,我明白,卢副会长呢?可以理解,毕竟几十年的姐妹。嗯,一会儿见。”挂了电话,冯力文还没开口,电话又响了“冯力文……嫂子,嗯,刚刚走的,我正要去,您?开什么玩笑,九十多的人了,就算有全套医疗设备也不保险的。我明白……您怎么想一出是一出,他是您儿子可也是美国总统……好好好,我到了之后问问卢常务的意见。都是老姐妹了,有什么不能说开的?您这样我哥也会不高兴的。没有,您永远是我哥的离离。” 之后冯力文的电话就没断过,法国的,德国的,俄国的,瑞士的,孔伯阳不好偷听,只能把注意力集中到电视上。 “欧盟主席郑好逑先生对郑若兰夫人的离世表示哀悼……” “南美国家联盟主席赵树森先生对郑若兰夫人的离世表示哀悼……” “日本共和国总统反町野子先生表示从明天起,全国降半旗,进行为期一个月的悼念活动……” “韩共和国总统张志和先生已经驱车前往联盟驻该国领事馆进行吊唁,同时将会参加今晚在共和广场举行的百万人悼念仪式……” “越南共和国总统孟秋之刚刚送入顺化白梅医院进行抢救。其发言人表示总统时刻挂念郑若兰夫人病情……” 心有所感,孔伯阳扭过头才发现,不晓得什么时候,冯力文已经打完了电话,赶紧端坐。 对方摆摆手,对孔伯阳说“一会儿你会见到一些人,不要紧张,他们都是你的兄弟姐妹。” “也是他扔在外边的?”孔伯阳也许是受到刚刚的电视新闻刺激,他终于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埋在心底的问题。 “我们每个人无时无刻都在做出选择。”冯力文说着看向对面的电视墙。此刻画面恰好是一张多人合影。他并没有去看站在当中的几位优雅女士,而是看向不起眼的角落。那里是他的两位亡妻妻向影心和唐素娥。是的,在向影心被日本特务胡东霞,裴嬛卿炸死之后,冯力文娶了这个他心目中的女神。当然还是老规矩,三个儿女其实都是甄怀仁的。而一辈子也没有扶正的詹德福为他生了六个儿子,可冯力文很知足,这一辈子跟着甄怀仁风光过,落魄过,吃过,喝过,玩过,足够了。 飞机经过一个多小时的飞行降落在联盟首都,也是兰芳共和国首都梅城,已经有人在等他们。 “文哥。”为首的老人精神矍铄,只是坐着轮椅。 “滚。”斯文的冯力文十分违和爆了粗口“老东西,安姐呢?” “身子骨不舒服,托我问候你。”郑旨乾面露伤感“嫂子的事对她打击很大。” “是啊,老姐妹……”冯力文看向对方身后“这是?” “老警务处黄中柳队长的孙子。”郑旨乾言简意赅“我这次去国内,正好找到了。” 冯力文点点头,民国三十七年国府总崩溃,甄怀仁有很多人没有带出来。黄太太还算好的,只是留下了两个儿子在国内,像胡蝶和周小红等一干人干脆选择了离开甄怀仁。当然,这其中也有隐藏在幕后的‘太太会’在暗中帮助。 所谓的‘太太会’自然就是甄怀仁的女人组成的组织。会长是郑若兰,可首任常务理事却不是一直和她较劲的卢秋漪而是郑若兰的弟媳郭慕鸿,其实就是废后婉蓉。直到二十年前,郭慕鸿去世后,卢秋漪才担任了常务理事。 甄怀仁知道吗?肯定知道,毕竟他是做特务起家的。光头佬两个儿子被他送走;国民政府最出色的特务头子邰蓑衣被他用枪顶着塞进飞机撞了山,这点事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可知道了又能怎么样?最初太太会的目的很纯粹,就是为了管理甄怀仁日渐庞大内宅事务,同时拒绝新人。可渐渐地,随着太太们的儿子纷纷长大成人,这个组织摇身一变,跻身成为了联盟第一大政治团体,甚至联盟复兴党也不过是她们的傀儡。 这太太会里,他惹得起哪一个?黄素娥?高琴书?卢酩清?赵怡安?张贻乐?张贻如?戴薇?戴芊?陈月华?马友雯?庄婉婷?庄婉萍?马邦忱?佟许白?郑瑾娜?段泗水?这还没有算隐藏在她们背后的另外一股势力。甄怀仁也就只能拿会里胡琪英之类的小角色撒气找存在感。 孔伯阳站在冯力文身后不远处,审视着郑旨乾身后的青年。虽然有些拘谨,却充满了蓬勃向上的朝气,这在如今的联盟已经不多见了。尽管从联盟建立伊始就大力弘扬国学,可当时国家太穷了,又危机四伏,不得不做了某些取舍。待站住脚之后,才发现被盟友美国偷了家。好在亡羊补牢犹未晚也,如今联盟内,虽然依旧纸醉金迷,可西学已经不像三十年前那么吃香了,说到底是有钱了。如今的联盟是有钱人的天堂,在这里可以享受全世界最好的一切。 “我们走吧。”冯力文和郑旨乾简单聊了几句后,就扭头示意孔伯阳跟上,众人一起分乘几辆商务车开出机场。这次依旧是冒出数辆同款同色商务车护卫左右,只是还多了一支摩托车队开路。车队刚刚开上公路,车载电话就响了,保镖接通后听了听“老爷,是卢常务的电话。” “嫂子,我是冯力文。”冯力文深呼吸一口气,赶紧接过话筒“是,我在路上,原本打算坐直升机的……是,可是……”他看向孔伯阳,面露无奈“仁哥那里我们真的很难交待。不是,不是,您别发火,注意身体,我听您的,行。”挂了电话,冯力文叹口气,对保镖说“梅园。”扭头看向孔伯阳,语带歉意“不用怕,你是甄家人。” 孔伯阳有些无语,他也是混江湖几十年了,冯力文说的这句话,更像是安慰他自己的。心中也对这位素未谋面的伯母有些好奇,自己是甄怀仁的儿子,怎么也不需要这位来干涉吧?可显然,人家这么做不但有底气,而且也没有人觉得不妥。 车队明显改道,冯力文再没有了说话的兴趣,车厢里恢复了沉默。这种沉默让孔伯阳有种窒息的感觉,终于,车子停了下来。 依旧是冯力文当先走下了车,看了眼迎过来的老人,脸色顿时更不高兴了“mlgbzd,赵健行,老子就晓得是你把我们都卖了。” “误会,误会。”赵健行赶紧向冯力文和另一辆车上下来的郑旨乾解释“我也是被喊过来的,真的,我刚从南日本和南朝鲜接了两个侄子过来。一下飞机,嫂子就打来电话,我哪敢不听啊。” 郑旨乾撇撇嘴“你个老小子,徐可行那个老东西咽了气就属你不老实。老杜还晓得兔子不吃窝边草,你呢?打牌作弊,喝酒……” “得了,得了。”冯力文一听郑旨乾要翻旧账,直接打断“到底怎么回事?” “嫂子说大嫂生前不让他们进门,那么,在嫂子入土前,他们就还是不能进。”赵健行凑过来给冯力文和郑旨乾递烟。 “戒了。”郑旨乾盯着那根烟咋么咋么嘴,恶狠狠的说。 冯力文哭笑不得“安姐不是批了一天一根吗?” “一根不解恨。”郑旨乾一边说一边给二人使眼色。 赵健行余光看了眼郑旨乾身后的保镖,有些无语,点上烟“走吧,都在里边等着呢。老孙也来了。” “孙千?”冯力文有些奇怪“他不是中风了?” “谁知道呢。”赵健行敷衍一句。 冯力文立刻明白了,暗骂孙千不愧是搞特务的,竟然为了活命装了二十年瘫子。也是,以郑若兰的脾气,孙千要不是半死不活,一定在二十年前就被送走了。 原本按照甄怀仁的设想,兰芳自己玩就好,对于周围的一圈国家采取金融殖民就行了。可是这一切随着郑若兰当选总理而改弦易辙,也才铸就了如今人口七亿的联盟。当然,作为最大的阻力,甄怀仁在武装力量方面的根基遭到了致命打击。林素国,林秉周,张道宏,廖堂,方靳鑫,黄庭礼,纪霸等人被处决,陈鲲,齐焌,唐纵,苗剑秋等人被软禁。孙千自然到不了软禁的级别,好在他在那不久之前中风了,也就获得了和他还有郑旨乾,任雄等人相同的待遇,杯酒释兵权。就这样,甄怀仁在国内千锤百炼带出来的一水百战团队,被太太会砍瓜切菜,土崩瓦解。甚至到了现在,众人除了特定几个节日外,连相聚都要避讳。 孔伯阳跟着冯力文等人走进装饰并不算奢华的别墅,露天草坪上一位慈祥的老妇人正在逗弄几个小孩子,而旁边则静静站着一群长者。冯力文等人和这些人彼此对视,算是打了招呼。 看得出这位妇人年轻时一定很美,以至于如今面容都胜过一般四五十的妇人。这位就是甄怀仁的三嫂卢秋漪,也是世界着名的音乐家。她的脸上永远带着温柔的笑容,可是此刻冯力文等人却大气都不敢喘,老老实实的站在一旁。 “都坐吧。”良久之后,卢秋漪哄孩子们去别处玩,这才看向冯力文等人“这就是那几个孩子?” “是。”冯力文郁闷的发现,比他资历深的齐焌,唐纵置身事外,孙千等人装傻充愣,任雄,郑旨乾和赵健行三个怂货甚至都不敢吭声。 “带他们去给我姐上炷香。”卢秋漪扬扬下巴。立刻有一名女保镖走了过来,示意众人跟上。 孔伯阳等人有些郁闷,本来以为能够认祖归宗,到头来又是空欢喜一场。众人跟着女保镖来到正堂,这才发现,此处已经被布置成了灵堂。当先悬挂着一张巨幅照片,照片里有五个光彩夺目的女人。其中有卢秋漪,有郑若兰,至于另外三人,孔伯阳不认识,不过看年纪比二人要年长。 待众人祭拜完毕后,正要原路返回,已经有另外一名女保镖端着一个托盘走到冯力文身旁“常务吩咐,这些是他们应得的财产。从此以后,他们和甄家没关系了。” 冯力文等人互相看看,苦笑着接过托盘。枉甄怀仁一世英名,竟然到头来被一群女人玩弄于股掌之间。郑若兰走了,可是还有卢秋漪。以后就算卢秋漪走了,还有佟许白。 “我们可以见见仁哥吗?”一直默不吭声的齐焌突然问。 “对,好不容易来一回。”孙千在家里装了二十年孙子,弄假成真,如今说话,口齿不清。 “将军的身体状况并不允许。”女保镖面无表情的回了一句“不过刚刚会常务吩咐,诸位都是将军的老兄弟,可以在观察室外坐一坐。” 冯力文等人大喜,自从甄怀仁的第三任妻子单孝章夫人病逝后,他们已经有好几年没有见过甄怀仁本人了。不过如此一来,孔伯阳等人就不得不等在花园旁的休息室,毕竟卢常务已经有了决定。 “看你年纪不小了,怎么称呼?”孔伯阳正在胡思乱想,身旁一位混血的青年似乎是闲得无聊开口询问。 “孔伯阳,私家侦探。”孔伯阳已经发现他是这群人里年纪最长的。 “我叫李浩存。”青年伸出手和孔伯阳握住“我的母亲叫李安妮,外祖母叫李美琴,你认识吗?” “抱歉。”孔伯阳似乎懂了对方的动机,歉意的回了一句。 “我的曾外祖父叫李宝堂,他是宪兵副司令。”李浩存不死心的追问。 “我的母亲叫魏槐花。”这时一名风韵犹存的富家太太凑了过来“你们听说过吗?” “我的祖母叫葛洪昌。”一位端庄的少妇也迫不及待的来寻根。 “我的母亲叫玛丽莲梦露……” “我的母亲叫费雯丽……” “我的母亲叫杨蒙……” “我的母亲叫吉永小百合……” “我的母亲叫赵美铃……” “我的母亲叫林翠……” “诸位。”面对越聚越多的兄弟姐妹甚至晚辈,孔伯阳不得不解释“倘若你们愿意,我可以帮你们寻找你们亲人的过去,但是,现在我什么都不知道。” 众人难免失望,不得不回到之前的座位。 终于长久的等待之后,冯力文等人精神萎靡的回来了。 “唉。”孙千叹了口气“……………………” “老糊涂了。”唐纵斥责一句,扭头对冯力文,齐焌,孙千等人说“如此也好,仁哥在孩子们的心中就该是好的。大家走吧。”说完也不理会众人,独自一人转身向大门外走去,身影显得落寞萧索。 冯力文和郑旨乾等人握手道别,嘴里却不停地念叨一句“以后到了那边,别走散了。” 轮到孙千时,对方骂了一句“老子做了一辈子狗,到了下边还不放过我。”却抱住了冯力文“下辈子老子投胎做娘们,看你们怎么找我。” 惹来众人一阵哄笑,倒是冲散了空气中的伤感。 第198章 大时代(二) 汽车再次停到了孔伯阳家楼下,保镖依旧恭敬的打开车门,然后让开。 孔伯阳这一趟可谓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前后不过才七个小时,此刻天色刚刚暗下来。 “大侄子。”冯力文一改之前的称呼“六十了,好好过吧。记住……算了,保重。” 孔伯阳恭敬的再次行礼,目送商务车远去。回到公寓外,皱皱眉头,伸手拧开门,咒骂一句。那个高丽棒子果然靠不住,竟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把自己家搬空了。苦笑着关上门,坐到地板上,打开信封,期待里边有个大几十万,好让他舒舒服服的过完余生。可是信封里并不是支票,而是一张股权证,看看上边的数额,吓了一跳,赶紧打开灯再次确认后,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寻找早晨的报纸,那上边有最新的股价。 让他意外的是,他不但找到了报纸,还发现了一堆被扔在一旁的剪报。很快孔伯阳就认出,这是自己干妈遗物里的东西。当时他也没有在意,都收在了箱子里。显然那个高丽棒子嫌弃占地方扔了出来。 “发财了。”找到报纸确认股价后,孔伯阳再也压抑不住内心的激动,足足五百万股,按照每股十五两的价格,他现在有七千五百万两。这是股票,如果存着,支付利息,每年也有几十万,甄家倒是大方。 孔伯阳平复了心情之后,突然感觉有些饿了。他已经是千万富翁了,自然不能再吃路边摊。就在他准备爬起来,去高级餐厅过把瘾的时候,看到了那堆剪报其中一张模糊的照片,好奇的拽了出来。 “皇军无敌,满洲军宪兵易正伦中校手刃国军宪兵少将甄怀仁。” 不得不说这个标题十分吸人眼球,孔伯阳简略的读了起来。说的是淞沪会战期间,甄怀仁率部与伪满洲军宪兵部队遭遇,双方因为都没有准备,短时间交火后就变成了白刃战。结果,这个易正伦技高一筹,捅了甄怀仁一刀,砍了甄怀仁两刀。看看日期,报纸是当年八月三十一日的,也就是说,当时日本人普遍确认甄怀仁死了。 孔伯阳不由好奇的又抽出一张剪报,这次标题同样惊悚“皇军无敌,帝国之花击杀色中饿鬼甄怀仁妻妾十余人。”因为上边都是日文,孔伯阳认了半天,只认出了几个人名,宪兵中校陈华,宪兵少校向影心,妇女会干部桂何淑琴,娄许晴芳,法籍华人黄李志清,樊菊丽,余淑珩,罗秦康德。似乎是日本人认为这事值得炫耀,每人都配有一张免冠照。孔伯阳不由赞叹甄怀仁的眼光,每一个都是大美人,尤其是这个叫陈华的。可惜了。 两张剪报时隔多年再看,孔伯阳已经有了不同的感触。干脆起身凑到剪报旁坐下,然后翻检着看了起来。 “共度时艰,甄太太婳秀委员于第三电台武汉分站隔空为首都防卫司令甄怀仁长官祝寿,并为将军及所部官兵鼓舞士气。” 孔伯阳记得这位甄怀仁的原配,很温柔的一个女人,他第一次进入甄家的时候,甄怀仁没有见到,却见到了蒋婳绣。对方没有任何架子,待人和善,得知了他的身份,一直没有儿子的她当时就打算让他认祖归宗。只是不晓得为什么,几年后去世了,据说是心脏病突发。可有传言她是被甄怀仁逼死的。原因很简单,甄怀仁要娶他的第二任妻子,珍妮·沙逊,超级大富豪有几十亿美元的财产。那时kmt在国内已经土崩瓦解,光头佬的两个儿子死得不明不白,甚至他本人都被人在四川抓了投奔新政权。自从孔令侃吞枪自戕后,就再没有人为甄夫人出头了。 甄怀仁后不后悔,孔伯阳不晓得,对方的第三任妻子单孝章官方说是蒋婳秀的表妹,可据说其实是蒋婳绣的侄女,蒋建丰的女儿,长的和蒋婳绣很像,似乎就可以印证很多事情。 果然再次拿到的剪报就是“举国欢庆,甄怀仁先生与英籍华人珍妮·沙逊女士共结连理,百年好合。”不晓得干妈是不是对此也不满,这张剪报的上边粘着另一份剪报是讣告“举国悲痛,甄夫人婳秀女士于今日上午九时病逝,蒋太太入院治疗。”孔伯阳看看日期,两份剪报相差不过半个月,不由暗骂甄怀仁不是个玩意,就手把剪报扔了。他不想看了,却不想剪报的下边还粘着一张剪报“特别国债超额完成认购。”好奇的重新捡起来,是兰芳发行的旨在用于和e,f,h三国殖民军作战的战争国债。结合三张剪报的日期,也就是说,甄怀仁为了卖国债,必须离婚再娶,蒋婳绣则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孔伯阳苦笑,下意识的伸手又拿起一张剪报,不想竟然带出一长串“xx无敌,天兵直驱首都,国民政府兵将无能。据悉首都城防司令谷正伦滞留九江不回,城内已出现成规模逃兵和降兵。皇军光复首都指日可待。” “xx二十万包围首都,跳梁小丑甄怀仁妄图螳臂当车。据悉城内兵力不足八万,尚有数十万平民。对于此等致民众于水火行为,同业共讨之。” “皇军三十万,攻入首都,武汉政府武装人员已被压缩至下关附近,抵定首都指日可待。据传闻,甄部士气低落,甄怀仁已弃军裸泳长江,妄图偷渡浦口。” “xx无敌,历时十五天,攻陷首都宪兵学校,第七联队无伤。”孔伯阳哑然失笑,也不晓得这报社编辑是故意的还是文化水平不过关。既然无伤,为何要花半个月的时间来攻占这个学校? “皇军无敌,历时三十天,攻陷国民政府大楼。” “皇军无敌,历时四十天,攻陷宪兵司令部。” “皇军纪律严明,沿途秋毫无犯,百姓箪食壶浆,喜迎皇军到来。声明不存在虐杀战俘平民行为。所有影像系武汉tyl份子伪造。” “皇军无敌,历时两个月再次攻陷国民政府大楼,宪兵司令部与宪兵学校尚在反复争夺中。” “昨夜流星雨xx面对武汉政府武装人员突袭,沉着应对,胜利转进中央商场附近集结,准备后续行动。” “皇军天下无敌,历时三个月攻陷中央大学图书馆。” “皇军无敌,已经发现多条密道,正在用新式武器对武汉武装分子进行驱逐。” “皇军发现万人坑,死者均为帝国侨民。有证据显示,系武汉政府嫡系武装宪兵所为。” “皇军无敌,历时六个月攻陷中央军校。武汉武装分子弹尽粮绝,腹内用树皮草根充饥。” “皇军无敌,时隔五个月,再次攻陷国民政府大楼。” “皇军无敌,时隔八个月,再次攻陷宪兵学校。” “南京前哨战于日前胜利结束,此战xx探明了武汉政府武装份子之虚实,为下一步制定最佳战略提供了宝贵的参考,目前皇军主力已开始攻略武汉政府主力所在九江等地。外界近期种种猜测完全子虚乌有。关于皇军转进被无良媒体演绎为战败,对此派遣军司令部深表愤慨。另据不愿署名的官员透露,被武汉政府吹捧为战神的稚子甄怀仁不过是一个色中饿鬼,白天在指挥部不是躺在沙发上睡觉,就是趴在指挥桌旁补觉,晚上享用滞留城内被抓的各色妇女。围城九月,近期有多名妇人产子。” “武汉政府内讧,扣留第五战区副司令韩复榘。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山东弟兄认清江城鼠辈之本来面目。” “甄怀道先生抵宁,就任内政部次长。隔空喊话畏缩渝城之甄怀仁将军弃暗投明。” “治安军宪兵副司令甄怀德将军于北平呼吁旅欧甄怀仁将军早日弃暗投明,与皇军共建大东亚共荣。” “国民政府第一军副军长贾奉国将军呼吁旅美甄怀仁将军,勿再执迷不悟对抗皇军。” “魏东征先生期盼四弟回国,同时声讨逆侄甄怀仁协助米国之逆天罪行。” “侍从室二处组长庞文浩中校弃暗投明,发表演说,表弟,勿在执迷不悟。” “海军总司令部副司令凌霄将军呼吁海军官兵勿被重庆野心家蛊惑。” “上海特别市警察局副局长吴四宝谴责重庆宪兵分子破坏国际都市和平环境。” “特工总部丁默邨主任,李士群副主任谴责重庆份子,誓言以牙还牙。” “甄怀仁忤逆人伦,杀夫夺姐。梁才初先生生前柴姓警卫揭露真相。” “冷血魔王,杀夫夺妹。津海关税务司孙振堂先生惨遭重庆份子毒手。据可靠人士透露,此乃宪兵所为。” “色魔,李拙朴教授谴责首都宪兵绑架其妻何宗泽教授。据消息人士透露,美人玉体已横陈,金屋藏娇在洞中。” “巨蠹,首都金库未运走金银国币数十亿不知所踪。据可靠人士透露,首都宪兵伙夫都加饷一百块。” “江城内部再报丑闻,甄怀仁疑似转投韩复榘,并协助其出逃。” “昔日首都妇女会当家人,如今将军府姨太太。为花花将军在妇女会内选妃,见者有份。” “少将遇害,遗孀三年后产遗腹子,相貌与少将同僚如出一辙。” 孔伯阳看看后边还跟着的足足近百张剪报,不由感叹,甄怀仁要是真的如同这些上边说的,那还是人吗?索性扔在一边,重新从其余的里边拿出一张剪报。此刻才发现,没了刚才那一摞,面前的剪报竟然少了将近三分之一。 第199章 大时代(三) “全民奋起,驱除xx。政府抗议xx于华北,华东之暴行。委座今日发表讲话‘只要xx停止,一切都可谈。’军委会于昨日调宪兵四个团奔赴宁沪杭警戒。宪兵司令部甄参谋长怀仁将军表示,xx不尽,宪兵不收……” 孔伯阳看了半天,大概才猜出xx是什么意思,可实在不明白都和日本人打起来了,为什么连他们的名字都不敢写?这算哪门子抗日? 却哪里晓得,民国二十四年6月10日,国民政府颁布了《敦睦邦交令》,要求国人对“友邦”不得发表“有排斥及挑拨恶感之言论行为”。而七七事变以后《敦睦邦交令》并未被取消,日本还属于“友邦”之列,报纸不能公开直接针对日本发表新闻,以免触犯法令,所以“日军”、“日寇”、“抗日”等等词语都是禁忌,不允许出现在公文或是报纸上,必须用“x”来代替。这种情况直到日本在民国二十九年十二月偷袭珍珠港,美国对日宣战,国民政府紧随其后对日宣战后才结束。 “无胆匪类,令人不齿。xx为报复甄怀仁将军,派出特务暗杀,致使甄怀仁将军亲友十余位遇难。其中两名女特务系潜伏于甄怀仁将军之庞姓表兄家。” 孔伯阳立刻想到了刚才看的那张剪报,据他所知,郑若兰的丈夫庞文浩背景复杂,听说有三姓家奴的绰号。先是投奔中统,继而进入侍从室,然后授命进入军统,又授命假投敌,潜伏进入汪伪政权。可抗战胜利后,他却被闲置。因此庞文浩又转投cp,听说建国以后在国内做了大官,还做过台湾省副省长。他的再婚妻子冯道静据说还是郑若兰的表妹。 “手刃败类。宪兵参谋长甄怀仁将军率部于淞沪前线遭遇x伪混编武装。将军手持双刀大杀四方,砍得x伪人头滚滚。将军身披数创而不退,斩下xx大佐头颅,告慰同胞。” 孔伯阳又找出刚刚的剪报,两张对此,看来汉奸的这则报道还稍稍靠谱一些,甄怀仁确实吃了亏,差点没被这个易正伦砍死。 “宪兵血洒金山卫,阵地寸土未失。 重伤未愈之甄怀仁将军得知xx偷袭金山卫,率领宪兵第一师增援。据悉宪兵第一师乃是国军精锐之精锐,不但囊括税警总团等一干百战老卒,还配置有战车团,炮兵团,骑兵团,工兵团等国军特种兵之精华。” “宪兵血战十二昼夜,圆满完成阻击xx任务,胜利转进至江阴。誓与电雷学校及第二舰队通力合作,再创佳绩。另,八月江阴海战战果官宣,全歼xx第三舰队,击沉炮艇二十艘。” 孔伯阳也是当过兵的,自然看得懂官方术语,所谓的‘胜利转进’就是打败了。只是他头一回听说,抗战还消灭过日本人一整支舰队。打定主意,有时间查查资料,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前方吃紧,后方紧吃。前线官兵浴血抗击日寇六年,军中蠹虫中饱私囊,贪污数亿。tyl干事会上建丰同志强调,各级干部务必洁身自好。本次会议正式批准了原干事会常务干事甄怀仁同志辞去团内职务的申请。” 建丰同志?孔伯阳对于这位素未谋面的舅舅并没有什么好奇。用一句‘心比天高命比纸薄’来形容他再合适不过。按照如今跑到美国写小作文的原宪兵司令部通讯处处长,后来的警政署副署长张泰炎书里写的,这位舅舅是被孔令侃灌醉之后,活埋的。据说当时他是想在上海反腐,打击走私。结果查到了孔令侃,单枪匹马的杀了过去,要孔令侃收手。结果他的真舅舅就把这个假舅舅给埋了,然后带着老婆孩子躲去了南洋。当时国府先丢东北,再丢徐蚌,后丢平津,cp已经饮马长江,建丰舅舅找孔令侃知道的人并不多,事后又很快被灭口。因此光头佬虽然下令严查,却随着半年后他本人也被人在四川抓获,而告一段落。期间唯一脚踏实地查案的建镐舅舅也下落不明,解放后才被人从首都一处乱葬岗里挖出来。从此再没有人去查过凶手。不过孔伯阳根据多年刑侦经验判断,干妈这份剪报已经给出了真凶。 真狠啊,孔令侃和蒋家毕竟算不上真正的亲戚,可甄怀仁却是蒋家最近的侄女婿啊。心中不免对蒋婳秀又同情了几分,所托非人,大概就是这种情况吧。 “驻瑞士武官甄怀仁将军昨日访问德国柏林总理官邸,受到热情款待。帝国元帅戈林授予甄怀仁将军德国空军中将军衔。用以表彰甄怀仁将军之卓越指挥才能。此前意大利王国已经授予甄怀仁将军海军中将军衔。甄怀仁将军也成为继法国元帅福煦之后,第二位身兼三国军衔的将军。” 孔伯阳错愕半晌,赶紧查看时间,民国二十八年三月,也就是西元1939年三月。当时国内还在和日本作战,可它的两位盟友竟然和甄怀仁眉来眼去,果然干政治的不是一般人。可他依稀记得甄怀仁确实是身兼多国军衔,却是如今的安理会五大常任理事国prc的前身国民政府军衔,俄国的前身苏联军衔,美国军衔,英国军衔,顶替了法国的南洋联盟军衔。从没有听人提起过,甄怀仁还有过德国和意大利军衔。这个世界太疯狂了。 “淞沪会战结束,国军打破xx三月亡国狂言,胜利转进江苏,准备首都保卫战。守备司令谷正伦将军发表告首都军民书,督促城内平民尽快撤离。并表示,一定会战至最后一兵一卒,与首都共存亡。” 孔伯阳刚刚看了点提气的,猛然看到这张剪报,大脑甚至出现了短暂宕机。这就又‘胜利转进’了?不出意外,这张剪报下边还粘着几张“xx出现在外围,首都防卫司令谷正伦将军今日飞往九江商讨对策。” “谷司令于马当要塞深居简出,尚未讨的妙计,全城数十万军民翘首以待。‘丢你老母’广东客军表现优秀。” 孔伯阳哑然失笑,这报纸编辑够坏的,借别人的嘴,骂人。因为早就知道结果,所以他并没有什么惊慌,再看下去,果然“千里走单骑,板荡见忠臣。首都激战,危急时刻,远在镇江的甄怀仁将军不顾安危,率领摩托车队长驱百余里入城接管城防。慰问了坚守岗位的tyl通讯社成员后,发表告全城军民书‘祖国不会亡’。” “我军夺回国民政府大楼,并击毁xx坦克七辆,火炮两门。甄怀仁将军亲临一线慰问立功部队。并号召全体守城部队向广东宪兵部队学习,在全军开展‘神射手运动’。” “燕赵真爷们,我军坚守国民政府大楼月余,第一次换防,甄怀仁将军亲自迎接移防之二十九军学兵团。五百勇士出征,十五男儿还营。” “我的脚下是首都。 甄怀仁于平安夜亲临一线慰问官兵,指出‘我们已经无路可退,因为我们的脚下就是首都。’鼓励官兵开展‘写给家乡的信’活动,并表示任何信件都将通过第三电台播送。同时要求所有tyl团员发挥带头人作用。从我做起,不再是‘弟兄们,给我冲’而是‘同志们,跟我来’。” “tyl再创佳绩,被打散的七名士兵在年仅十六岁的tyl团员辛鸿穰带领下,自发坚守阵地一昼夜。被守卫司令部授予勇士勋章。该团员被tyl常务干事甄怀仁同志授予‘tyl突击手’荣誉称号。号召全国tyl成员向辛鸿穰同志学习。” “海航万岁。依靠二十五架美制卡特琳娜水上飞机,目前为首都前线已经输送了一万余名补充力量,五千吨弹药物资,并后撤了三千七百名伤员。” “昨夜首都守军利用广播向全国军民拜年,甄怀仁将军代表致辞。赞扬了全体官兵舍生忘死的精神,对tyl成员起到的作用予以肯定。并透露,自首都保卫战到现在,我军已消灭xx五万余人,伤敌十七万余人。击毁坦克,装甲车三百余辆,飞机一百二十一架,火炮四百七十二门。并俘获xx一百零三人。” 孔伯阳拿出一根烟点上,真是越看越有意思,两边都能吹。日本人一共就投入了三十万人,哪怕城市作战确实十分困难,也不可能伤亡二十二万以上。他实在看不下去,索性也舍了,又重新拿起一张“甄怀仁中将出任驻瑞士武官,携家人启程。” 孔伯阳就手就要放下,却又把剪报拿近,仔细辨认上边模糊的黑白油印照片,其中一个站在甄怀仁身旁的女人似乎就是下午他祭拜郑若兰时,照片上五个女人之一。可据舅舅说,甄怀仁早在战争爆发初期就把他所有女人全都送出了国,之后的女人不过露水情缘,再没有带出去,比如那位何教授。哪怕甄怀仁出国了,她也还是被秘密软禁,直到十年后,全国解放才带着三个私生子和她的丈夫团聚。那么这个女人是谁?孔伯阳看了看甄怀仁怀里的婴儿,难道何教授就是那位产子妇人? 第200章 大时代(四) 孔伯阳知道他的职业病又犯了,强迫自己不再多想。放下剪报,又拿起一份“据美国驻xx通讯社报道,xx正在对亚细亚矿业公司位于xx占领区境内的矿产资源进行评估。与此同时,德国,意大利驻xx大使对此表示关切,并称‘口口在的军事行动,已经对亚细亚矿业公司履行协约国合约,进行正常的国际贸易产生了消极影响。” 孔伯阳这下明白德国和意大利为何会如此优待甄怀仁了。也对,欧洲西人如今都歧视华人,六十年前又怎么会无缘无故对甄怀仁那么好,只有利益才能后做到。亚细亚矿业公司,他太熟了,孔令侃名下的金母鸡,只可惜成也萧何败也萧何,孔令侃就是死在这家公司上的。如今这家公司依旧存在,只是老板换了,庞文浩的长子庞啸卿在从政之前就是这家公司的董事长。 想到这,孔伯阳突然觉得那张价值七千五百万两的股权书不香了。毕竟亚细亚可是世界五百强第九位,世界矿业巨头,价值千亿美金。更不要说甄家手里掌握的近百家世界五百强企业,而这些原本应该有他一份。掐灭烟,孔伯阳空洞的想要站起来,却又被一张剪报吸引“《金戈铁马》横断长江。xx之第三舰队企图突围封锁,关键时刻,《金戈铁马》剧组贡献百余艘各类船只坐沉江阴。电雷学校在海军第二舰队配合下,鱼雷艇,鱼雷机齐出,上演现代赤壁之战。” “税警总团痛打落水狗,于长江北岸抓捕弃船之xx。一提一绑,如同捆猪仔。解气。” “江阴保卫战大获全胜,甄怀仁将军所部全歼日军重藤支队以下七千二百余人,并缴获该部三面联队队旗,打破了日军不可战胜之神话。宪兵第一师铁骑无敌,海军航空兵鹰击长空,第二舰队巨炮隔空杀敌。” “胜利了,冬去春来,春去夏来,经过九个月的坚守,在包括宪兵第一师在内的外围部队的配合下,首都军民喜迎胜利。于民国二十七年八月三日正式收复首都外围的最后一块阵地。至此首都保卫战胜利结束,此战历时九个月,一共歼敌十万人,粉碎了日寇战前的叫嚣。甄怀仁将军每日弹尽竭虑,除了制定防御计划,还要穿梭于前沿阵地,为一线将士打气。而这些声音又通过tyl的电台传向全国,乃至整个世界。给全世界的正义力量带去了无尽的动力。” 孔伯阳头一回感觉看新闻都能浑身起鸡皮疙瘩,这也太肉麻了。看看出版社,哦,难怪是第三通讯社的《力量》。再看看作者,竟然是冯力文。这这这,想到刚刚冯力文一副仙风道骨,德高望重的模样,前后反差实在太大了。不过也成功的让孔伯阳又了看下去的欲望,他想看看还有哪位老不修年轻时也是拍马屁行家。 “团结。面对荣誉,有人选择了平常心,有人则贪天功为己有。对于今日外界盛传甄怀仁将军指挥部当卧室,卧室当战场一事,首都防卫司令部参谋长张道宏将军表示,子虚乌有,不值一驳。宪兵荣誉第二师师长郑旨乾将军表示,他接到的每一通作战命令都由甄司令长官亲自发出。副师长兼参谋长廖肯将军表示,不过是宵小,嫉贤妒能之辈中伤。宪兵第三旅旅长纪霸将军表示,从没有在指挥部见到甄长官有半分懈怠。宪兵第四旅旅长黄百韬表示,每次甄长官出现在前沿,都会带动部队士气。宪兵独立炮兵旅旅长陆文琛将军表示所有炮击诸元均为甄长官实地勘验。海军陆战队司令林秉周将军表示甄长官于下关审查防务期间,每日休息不过两个小时,所有中伤都是对英雄的亵渎。二十九军学兵团团长燕平森将军表示,学兵团愿意为甄长官作证,甄将军之忠心,日月可鉴。广东宪兵旅旅长高彬将军表示“顶你肺,丢你老母。”宪兵第一独立混成旅旅长孟秋之将军表示,警惕混进我们之中的坏分子。宪兵第二独立混成旅旅长李鸿将军表示,时局艰难,勿生间隙。航空委员会伞兵团团长姜伟辛上校表示,没有在防卫司令部见过方副参谋长写过一个字,说过一句话。” 孔伯阳对这最后一句产生了兴趣,方副参谋长?也就是说散布这个谣言的是他?能做到防卫司令部副参谋长的一定不简单啊。可瞧瞧,这一长串的将军,可没有一个人为他作证,他图什么?他凭什么? 似乎是干妈早就想到了孔伯阳的疑问,已经为他准备好了答案“原宪兵第一师副参谋长,首都防卫司令部副参谋长方仲能将军调任江西,督察专员建丰同志专程前往机场迎接。” 也就是说这个方仲能要么投靠了蒋建丰,要么就是和蒋建丰合作了。那也就意味着,对甄怀仁的中伤,是蒋建丰做的?可真的这么粗鄙吗?电视剧里那些玩政治的都是很高明的啊。再说了,这么一则谣言,又能对当时如日中天,名震全国的甄怀仁有什么影响呢? “宪兵司令甄怀仁将军不顾身体状况,主动担负起前往瑞士联系国际正义力量的重任。对于外界猜测其系受到第3集团军总司令兼第5战区副司令长官韩复榘潜逃牵连一事,甄将军予以否认。同日,第3集团军总司令兼第5战区副司令长官韩复榘在开封发表声明,宣布与第十八集团军协力继续抗日,第3集团军誓死不当亡国奴。” “政府改组,原军委会调查统计局第一处处长徐恩曾先生出任改组后的kmt中央执行委员会调查统计局局长。原军委会调查统计局第二处处长邰蓑衣少将出任改组后的军事委员会调查统计局副局长。第三处副处长陈坤少将出任改组后的行政院警政调查统计局副局长。” “陆军第八师少将师长张镇调任中央宪兵司令部副司令,代理司令。原宪兵第一师参谋长,首都防卫司令部参谋长张道宏转任兵役署副署长。第二舰队司令萨福畴将军转任海军总司令部参谋长;第二舰队副司令,军政部电雷学校教育长林素国将军转任军事参议院副议长。” 孔伯阳对六十年前的人事关系也没兴趣,不过按照之前的剪报,这张道宏还有萨福畴,林素国应该都是甄怀仁的战友,如今似乎是靠边站了。也就是说,刚刚在首都大胜的甄怀仁去欧洲似乎是被迫的。 之后的剪报再出现甄怀仁的名字,已经到了民国三十年年初“甄怀仁将军圆满完成外交使命,今日回国抵达渝城。甄怀仁将军在欧期间奔波各国,为国内抵抗日寇,做出了不懈努力。经他采购向国内输送了捷克,波兰,奥地利,意大利,西班牙,德国,瑞典等国军火物资,极大的支援了抗战。去年十二月,因为侵华战争实质已经破产的日本帝国主义军阀悍然发动太平洋战争,在南洋一路高歌猛进。甄怀仁将军此次回国箜和此事有关。” “扬威异域。 我远征军自上月进入缅甸以来,一路高歌猛进,捷报不断。尤以新三十八师官兵不顾全军安危,勇救英国盟友受到英国盟友交口称赞。该部师长方仲能表示‘宁可我们死光了,也不能让英国盟友擦破皮’。 关于仁安羌当面日军动向,远征军副司令兼中央宪兵机动总队总队长甄怀仁将军表示‘一切尽在掌握’并表示,仁安羌周围日军为第三十三师团先头小股部队,当地还有英军留下的充足弹药,补给品,第六军是国府精锐完全可以从容应对。机动总队的首要任务是确保滇缅公路畅通无阻。 远征军参谋长兼第五军军长杜聿明将军表示,相信第六军的战斗力。” “远征军参谋长萧毅肃将军怒斥谣言。 近期国内关于甄怀仁将军旅欧期间私生活情况,坊间谣言四起。萧毅肃将军指出,此乃倭寇的舆论攻势,提醒国人勿中奸计。” “中央宪兵司令部参谋长兼机动总队副总队长苗剑秋将军提醒国人,勿重蹈原海军总司令部副司令凌霄,参谋长萨福畴去年投敌故事。” “宪兵机动总队参谋长张道宏将军,宪兵荣誉第一师师长林秉周将军于腊戌,宪兵荣誉第二师师长郑旨乾将军于皎梅,宪兵荣誉第三师师长邱清泉将军于曼德勒,宪兵荣誉机械师师长彭克定将军于抹谷分别发表声明,怒斥国内不良文人捕风捉影,以讹传讹。指出关于甄怀仁将军的不实言论已经伤害到了远征军士气。期盼当此杨威异域之际,国人团结一致。” “汉奸恶毒。 混入远征军的汪伪间谍第六十六军副军长兼新三十八师师长方仲能为了策应日寇,之前就在首都保卫战后向无良记者散布,时任守卫司令的甄怀仁将军在守城期间‘不是在沙发上打瞌睡,就是在卧室睡女人’等污蔑之言。此刻甚至不惜分裂远征军,企图在日寇反扑之际,策动部分不明真相的部队投敌。当此关键时刻,又是甄怀仁将军单枪匹马来到平满纳叛军指挥部,对第六军官兵官兵晓以大义。方仲能眼见阴谋败露,企图指使警卫连暗杀甄怀仁将军,被翻然悔悟的新三十八师训练处长黄钰,副官郭廷亮当场击毙。然第6军军长甘丽初,新28师师长刘伯龙以下四十余名军官已惨遭毒手。新29师师长马维骥将军带头响应甄怀仁司令长官‘不内斗’的口号,避免了远征军分裂。因为方仲能之前的破坏,远征军已经陷入被动,甄怀仁将军不得已率所部七万人转进印度。另,远征军另一部第五军受地形影响,于近期撤回国内。” 孔伯阳看的云里雾里的,咋回事,明明知道甄怀仁这一帮人和方仲能不对付,明明委任了甄怀仁做远征军副司令长官,为什么还会派出方仲能?更可笑的是,该死的没有死,可一众与此无关的人却死光了。真的是方仲能当了汉奸? 带着好奇,孔伯阳又翻出了刚才被他扔在一边的那一堆日伪方面的剪报,仔细找了起来。终于在民国三十年五月二十二日的剪报上发现了一条“英雄惜英雄,今日皇军南方军司令部官兵吊唁方将军。 皇军南方军司令寺内寿一长官于平满纳城内原中国军司令部拜祭中国英雄方仲能将军。寺内长官高度赞扬了方将军之英勇,并对其遭到重庆政府之刽子手甄怀仁杀害表示愤慨。寺内长官呼吁甄怀仁不要再做重庆方面的杀人工具。” 孔伯阳看的牙疼,他不知道方仲能到底是不是汉奸,可有了这个,他不是也是了。而日本人根本没看重方仲能,反而在借机继续拉拢甄怀仁。也就是说,方仲能死的没有一点价值。 “不值一驳 民国三十年七月十四日,第三通讯社。 近期关于远征军内部倾轧,宪兵机动总队借机吞并友军传闻甚嚣尘上,对此,第六军军长邱清泉将军,副军长李树卫将军,新二十八师师长李鸿将军,第六军参谋长兼新二十九师师长马维骥将军,新三十八师师长朱亚英将军纷纷表示完全子虚乌有,中路第六军官兵与宪兵机动总队从始至终亲如一家。对于散播谣言者予以强烈谴责。” “重装上阵 民国三十一年四月二日,第三通讯社。 时隔一年,远征军宪兵机动总队与第六军重新光复内比都——平满纳——东枝一线,于日前进行整补。期间两军官兵与当地群众一起动手,抹除日寇留在各地的反动痕迹,并对日寇占领期间投敌之叛徒进行审判。” 这则报道并没有什么,可孔伯阳结合配图,感觉无语。图片上一群军人正在拉倒一块墓碑。也就是说,甄怀仁他们打回来第一件事就是把人家坟给挖了。果然,联盟国防军睚眦必报的性格是有原因的。 “大捷,远征军进入泰国 民国三十一年五月十七日,第三通讯社。 机动总队与第六军围歼日军缅甸方面军。此役共消灭日军第二十八军、第三十三军及方面军直辖部队共7个师团又3个独立混成旅团及特种兵部队和后勤部队共计十万人。创造了我国军队一次战役消灭日寇数量之最。 史迪威参谋长向甄怀仁司令长官发表贺电,祝贺了远征军取得的战果。鼓励远征军再接再厉,夺取更大的胜利。 甄司令长官重申,经过缅甸战役消耗,十五万远征军将士需要进行补充,消化,暂时没有东征计划。据悉目前第六军一部已经陈兵泰缅边境。” “高歌猛进,远征军无敌。 民国三十一年七月二十三日,第三通讯社。 继五月远征军光复缅甸全境后,时隔两个月,在泰国当地群众配合下,第六军一路高歌猛进,攻陷彭世洛。宪兵机动总队在围歼日军攻陷华富里。”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民国三十一年十二月九日,第三通讯社 历时九个月的中南半岛会战圆满结束。本次战役光复缅甸,泰国,马来亚半岛法属印支,歼灭日军十五,十八两个方面军,重创第七方面军所部二十九军,共歼敌二十三万人。彻底打通了国际贸易线,为支援国内抗战起到了保驾护航的作用。 此刻欧洲德国法西斯在横行肆虐,二十万远征军健儿胜利的消息极大的鼓舞了全世界反法西斯力量。美国总统罗斯福甚至特意邀请甄怀仁将军跟随委员长参加月底在德黑兰举行的会议。” 孔伯阳看的有些乏味,又开始翻了起来,什么应邀出任中南战区司令长官,什么应美国要求,出兵光复婆罗洲,围歼日军第七方面军所部三十七军等等的根本再不能引起他的兴趣。 直到看到“云南龙主席今日启程赴重庆,前中南战区司令长官甄怀仁启程赴美考察。” 时间是民国三十二年七月十四日,还是第三通讯社报道的。尽管文章避重就轻,遮遮掩掩,可是孔伯阳感觉这位云南王龙主席去重庆做军事参议院院长与甄怀仁脱不了干系。当然甄怀仁也没有落到好,丢了中南战区司令的位置,又被打发去了美国。 当然甄怀仁不是个安分的主,紧跟着一张剪报就报道了他途径新西兰时,受到了正在指挥部队解放澳大利亚的美国远东总司令麦克阿瑟将军的盛情款待,席间对方还向他讨教。甄怀仁‘创造性’的提出了‘蛙跳战术’。 按报纸上说的甄怀仁高超的战略素养,使得一众歧视亚洲人的欧美军官汗颜,麦克阿瑟不但彻底改变了对华人的偏见甚至亲切的称呼甄怀仁‘战争大师’,‘我的老师’。而甄怀仁总是谦虚的表示‘于战争而言,他还是学生’。” 肉麻程度,令人咋舌。孔伯阳不晓得麦克阿瑟说没说过这些,可据说这个老头很傲慢。却又不能否认麦克阿瑟看重甄怀仁,因为紧跟着一张剪报就报道,九月一日,美国政府授予甄怀仁将军陆军三星中将军衔,聘请他担任麦克阿瑟的顾问,直接指挥太平洋战场的对日作战。不但如此,孔伯阳还找到了麦克阿瑟拜师的真正原因“甄怀仁将军的秘书齐焌上校表示,外界盛传两位将军参加新西兰当地色情聚会完全子虚乌有。”好吧,关于这方面,甄怀仁真的可以做麦克阿瑟的领路人。 “东京,大板,长崎,神户在燃烧 民国三十三年七月七日第三通讯社 中美联合航空队经过一个月的准备,今天出动各类飞机一千五百架,从上月刚刚夺取的琉球机场起飞,正式执行甄怀仁将军制定的‘焚烧计划’。据悉,此计划采用新式炸弹,爆炸后产生的火焰不易熄灭。” 孔伯阳立刻想到了外界传的神乎其神的甄氏烧烤三件套‘甄怀仁烤肉’,‘甄怀仁战略烧烤’,‘甄怀仁温火烧烤’。”赶紧查看轰炸效果,可这次让他失望了,王慧琳并没有搜集,只有一张结果。 “我们赢了 民国三十三年八月十三日,第三通讯社 在全国所有城市被烧烤了一个月后,日本天皇与今日上午正式通过广播无条件投降。经过十三年艰苦卓绝的抗争,我们终于战胜了日本。” “东北光复,蒙古光复 民国三十三年八月十五日,第三通讯社 甄怀仁将军不畏险阻,深入伪满国都,策动伪满洲宪兵司令易正伦以下八万伪军反正,并收复伪蒙古割据政权,使秋海棠叶得以完整。” 孔伯阳好奇的看看剩余的剪报,他早就记不起那些是关于甄怀仁哪方面的,毕竟抗战都胜利了。随意的拽出一张“美国总统杜鲁门谴责甄怀仁” 不由诧异,什么意思,他记得甄怀仁和美国的关系很好啊。仔细看了看,时间已经来到了民国三十四年五月,说的是刚刚继任的美国总统谴责甄怀仁和美国抢战败的德国和日本的科学家。这才对联盟科技为什么快速发展走了一个模糊感觉。再看“美国强烈反对兰芳对e.f两国使用苹果树。声称,种苹果是残忍的,兰芳应该公开该武器所有细节,以便维护国家安全。” 时间是1952年三月,也就是兰芳建立后的第二年。孔伯阳之前听过一个说法,原本第一个拥有核武器的国家应该是美国。可是民国二十六年,美国的核计划负责人奥本海默突然自杀。项目也就终止了,而甄怀仁在德国和日本投降的第一时间就把这些科学家都抢了过来。然后秘密与国内进行了技术分享。也因此,1952年二月,发射了v3导弹,直接将集结在达尔文的英法联合舰队顺带着一支十万人的武装炸了。 “本台刚刚收到的消息,五分钟前,联盟荣誉主席,联盟复兴党名誉主席甄怀仁同志因病于联盟时间二十三点四十一分十四秒停止呼吸,享年八十一岁……”外边的紧急预警扩音器突然传来了哀乐,孔伯阳起初以为是为了悼念郑若兰,不想竟然听到了甄怀仁的讣告,不由一愣。 广播还在继续,孔伯阳却不想听,也不想看了,起身走到窗边抬头望向天空。此时一颗流星恰好划过天空,虽然天色已经蒙蒙亮,可是依旧耀眼,一个时代结束了。 “本台刚刚得到消息……将于今天派出以韩嗣梅副委员长为团长,甄怀安委员为副团长的吊唁团……”